------------ 第一章 发配到修真界了 “逆女,为父再问你最后一遍!”浑厚怒声自头顶响起,在高耸入云的殿中荡出回音,“你姐姐在哪?” 云渡月身着红底金绣的华贵嫁衣,直挺挺地跪在地上。 发髻凌乱,凤凰金冠微斜,白皙的面庞上有着明显肿胀的巴掌印,鲜红血液顺着唇角往下流。 无极宗喜殿里的光影渐渐暗下来,殿内几张案几翻倒在地,琉璃杯盏迸裂,琼浆染污满地香花,白玉壁上红绸如血。 她用手背抹掉唇角的血,目光复杂地看着她面前看上去四五十岁,留有络腮胡的魁梧男人,脑袋阵阵抽疼。 她是个社畜打工人,加班猝死后,就穿进这个修真世界。 原主也叫云渡月,本是无极宗云莱大长老的掌上明珠,又是掌门的亲传弟子,自幼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直到十六岁这年她才得知,当年在山下她和另外一个女婴被抱错。她不是云家人,大长老真正的女儿,是她无视了十年的师姐,云姝。 即便大长老知晓真相后将云姝认回,也依旧视原主如己出。但原主还是因为周遭明里暗里的指点和宠爱被分走,对云姝心生怨恨,处处针对并死不悔改。不到一年,大长老便对她彻底失了耐心,不愿再见她。 三个月前,原主又收到一个惊天噩耗——掌门之子梅玉京要同云姝举行合籍典礼,结为道侣。 她一直以为自己和梅玉京是青梅竹马、两情相悦,得知消息后立刻跑到他面前质问。 梅玉京却表示,他从来就没有喜欢过原主,他喜欢的自始至终都是云姝,只是碍于梅、云两家的婚约,才将对云姝的爱意压在心底。现在她们身世大白,原主既然不是云家的女儿,就应该把未婚妻的身份归还给云姝,他们二人情投意合,自然要结为道侣。 原主听完这一番话,怒火和恨意瞬间冲到天灵盖。 于是筹谋数月,在二人大婚前夜设计让云姝消失,自己则服下一粒价值连城的幻颜丹,幻化成云姝的模样,出席今日的合籍典礼。 不料典礼进行到一半时,幻颜丹失效,原主代姐出嫁的事当场暴露在仙门百家面前。 云渡月就是在这之后穿过来的。 “你还不说!” 大长老横眉倒竖,见她没有立即回答,又高扬起手,目光锁定在她另外半张脸上。 加载读条也需要缓冲时间吧! 云渡月被声音震回思绪,看着即将落下来的巴掌,不由瞠目:“你上来就打,给我说话的时间了吗!” 凌厉大掌猛地停在距离她脸颊一寸的地方,掌风余力扑面而来,掀飞额前发丝,金冠上的流苏也发出叮当响声。 声音再次自上而下落在耳里,夹杂着不耐:“你说。” 云渡月这才继续道:“师姐在金鳞城外的那座废弃山神庙里。” 话音刚落,就听面前人冷哼一声,收掌改抓,提着她的胳膊飞身闪出喜殿:“随我去救姝儿!” 金鳞城距天虞仙山不算太远,大长老带着云渡月御剑而行,很快到了城外林中的山神庙。 这座荒庙废弃了十几年,院门早就不知所踪,破败的院子里墙土大片脱落,蛛网堆积,杂草丛生,处处都蒙着一层厚厚积灰。 当初大长老之妻在外遇袭,胎动早产,实在赶不回无极宗,被迫停留在这里,刚巧庙中也有一女子临盆,就这样弄错了两个几乎同时出生的女婴身份。 原主认为,她和云姝既然在这里调换了一次身份,合该在此再调换一次,这座山神庙也会庇佑她顺利成为梅玉京的道侣。 老旧庙门被推开,尖锐又滞涩的吱呀声缓缓响起,霞光涌进阴暗庙内,空气中浮现出大量灰尘,云渡月抬手挥开呛人的尘雾,按照原主的记忆,找到了仍旧昏迷不醒的云姝。 她躺在石像旁的地面上,嘴唇乌黑,脸色发青,俨然一副中毒已深的状态,好在鼻尖尚有微弱的气息。 大长老见状瞬间急眼:“逆女!你竟给你姐姐下毒!还不快拿出解药给她服下!” 云渡月实在不愿再被他催促,蹲下身拿出解药就往云姝嘴里塞,说道:“好了好了,师姐已经服下解药,不出片刻她就能——怎么回事?解药为何没有用?” 她腾地一下起身,看着丝毫不见好转地云姝,神色微变。 毒是原主从一个戴着面具的神秘人手中买的,解药也是他给的。原主还亲眼见过那人示范如何下毒解毒,中毒之物在服下解药的片刻就能解毒苏醒。 云姝为何没有变化? 大长老绷紧的弦还没松下来,听见她话锋突转,以为她在戏弄自己,脸色一沉,二话不说抬掌先拍了上去。 剧烈痛楚刹那间从胸腹处传来,云渡月腰背骤弯,整个人像拉满的弓弦一样倒飞出去,撞在身后两扇破烂木窗上,发出“嘭”地一声巨响,而后重重摔在一地黑灰里,五官皱成团,疼到几乎说不出话。 怪不得…… 她蹙眉咳着,忽然明白过来,难怪原主给云姝下的毒分明只会让她浑身痛如刀绞,直至昏迷,错过合籍典礼,但不会伤及性命,可云姝最后还是死了。 不是解药出了问题,是毒有问题! 她们被那神秘人骗了,毒被换了! 那道将她拍飞的身影又大步靠近,一把扯住她的衣领把她从地上拽起来,愤怒将他的脸烧成赤红:“为父没有那么多的耐心等你,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云渡月手捂在腹部,倒吸着气,眼底的怒意不亚于大长老:“卖给我毒药的那人同我说,这毒不会伤及性命,若是服下解药,就能立刻醒过来,我被他骗了!他想利用我要师姐的性命!” 她几乎要气炸。 本来猝死后没投个好胎被发配到这里就烦,好不容易要把原主的烂摊子处理好,准备美美当半个仙二代了,现在告诉她解药是假的! 既然被借刀杀人,那就别怪她将锅全甩回去了。 否则她现在不死也会被打成半残,然后被带回宗门审判。 大长老被她气得胸膛剧烈起伏:“愚蠢!你现在就去找那人要解药,若是找不到,为父定也要你尝尝身中剧毒的滋味!” ------------ 第二章 他不是飞升了吗 当然要去算账! 她这一掌可不能白挨。 只是想到云姝的下场,云渡月不免道:“就算我现在下山寻到解药,师姐恐怕也撑不到那时,不如先将她带回宗门,让巫玄相助,巫玄是药仙境境主,能解世间万毒,他说不定有办法。” 今日梅玉京和云姝大婚,仙门百家纷纷前来恭贺观礼,药仙境境主也在其中。 大长老觉得她说得有几分道理,立刻带着云姝飞出荒庙。 旋起的尘土在半空中转了几圈,又慢慢归于地面,荒庙陷入寂静,昏黄光线从头顶漏风的窗上照进来,落在这张同她本身相差无几的脸上。 柳眉杏眼,樱唇琼鼻,是很讨人喜欢的乖巧俏丽长相,只是先前眉宇间的傲意和蔑视太盛,让人不愿靠近。 她靠在石像上缓了一会儿,待到身上伤痛减轻,掐诀前往金鳞城城东最偏僻萧条的一条巷子。 苔藓沿着墙角生长,两边的黑瓦矮房早已无人居住,野草爬上白墙,她顺着青石板路一直往深处走,细微的脚步声在空巷中回响,最后停在一栋二层木楼前。 推门没推动,她后退两步一脚踹上去,门闩“咔嚓”断裂,两扇门向里弹开,震得楼体晃动一瞬。 原主上次来时,那人就站在里面,背对着她,一旁的药炉冒着白烟,神秘感拉满。 现在他跑路了,彻底成神秘人了。 云渡月上下两层楼搜遍,半个人影都没见到,连药炉都被带走了,就剩下张缺了一角的木桌。 她气笑,一脚踢上去:“你怎么不把这破烂玩意也带走?” 桌腿向后移动三分,露出和底座颜色相差无几的一小撮粉末。 云渡月眼尖发现,蹲下身看,这撮粉末也就黄豆大小,像是不小心撒在这里的,靠近了还能闻到股极淡的苦涩气息,正是原主打算买下的毒药。 她脑海中闪过神秘人在这里给原主试毒和解药的画面,猜测毒药应该是那时意外留下的。 将地上残留的毒药尽数收起来,云渡月起身赶往无极宗。 无极宗是修真界十二仙门之首,势力范围庞大,掌门是她的师父,也是云姝的师父。 若云姝当真中毒身亡,她就算是逃到天涯海角,也会被捉拿回宗。 毕竟《长相守》这部奇幻言情,讲的就是女主云姝死后,魂魄守在男主梅玉京身旁,看着他为复活她,一路历经千难万险的故事。 而她会因此被废掉半身修为,锁在业火狱里,日日受灵火灼烧之刑。 云渡月直奔无极宗主峰喜殿,殿门大开,两侧锦簇花团中置着数十张金玉案几,上面摆放着琼浆仙果,供来客食用。这里本应热闹喜庆,如今却鸦雀无声。 殿中高位上,掌门梅晓山坐在那里。 他看上去四十岁左右,五官硬朗,眉眼锐利,一副威严之派。若不是他镇在这里,梅、云两家早就把原主手撕了。 但也是他,出手废了原主的半身修为。 云渡月一进去,强悍的威压便自高位上碾压下来,落在她身上,将她压跪在地。 “逆徒——” “师父!”云渡月生怕他现在就宣判自己自己的结局,忙高声打断,“弟子被奸人所骗,弟子知错,但弟子是冤枉的!” 她将自己毒药被换被蒙骗一事尽数道来:“弟子发觉被骗后,立刻去找那卖药人寻解药,那里却人去楼空,弟子遍寻不到,却发现了这个。” 掌门厉眸落在她身上,严声开口:“什么?” 云渡月顶着威压将毒药呈上去:“这是弟子本应买到手的药,那人当初给弟子试药时,不小心撒出一些留在了地上……若非亲眼见到此药不会伤及性命,弟子也不会和他交易。” 她又拿出一个小瓷瓶:“这里面是解药,专解此毒,大长老可以作证,弟子给师姐服下的就是它。” 掌门看向大长老,见他点头表示云渡月没有撒谎后,抬掌吸来殿外的一只飞鸟,面无表情地将云渡月呈上来的毒药给飞鸟喂下一点。 毒药迅速在它体内扩散,它厉声尖叫,身体在案几上痛苦扭动,没多久就不动了。 有人惊问:“它死了吗?” 大长老在一旁盯着:“只是昏迷,并无生息流失的迹象。” 他又将瓷瓶中所剩不多的解药给飞鸟喂下一点,不多时飞鸟便从昏迷中苏醒,在喜殿内盘旋两圈,飞了出去。 证据摆在眼前,大长老在山神庙里就已经信了云渡月九成,眼下更是彻底确信她是蒙冤。 云渡月趁机道:“弟子和师姐相识十余年,从无杀她之心,却被那居心叵测之人蒙骗利用,师父,您定要将那人找出来替师姐报仇!” 她也好找他算账! 殿中悄然议论声响起。 掌门眉眼冷厉,收回落在云渡月身上的威压,一拳锤在面前案几上:“敢利用我门中弟子伤人,老夫掘地三尺也要将他找出来!” 噗—— 喷血声忽然自殿左侧响起,黑血溅洒在临时置在那里的半扇屏风上。 云渡月当即扭头看去,从她这个方向隐约可见云姝躺在那里,半身穴位布满金针。 丝丝灵气自药仙境境主快速结印的手中钻出,沿着数百根金针尽数落进云姝体内,一股浓郁的药香渐渐弥漫在殿中。 她起身朝那方向走去,却被一把银柄长剑拦下。 云渡月侧眸望向握剑之人,少年穿一身喜袍,丰神俊朗,剑眉星目,一派端正的脸上此刻满是警惕和厌恶。 他便是书中男主,梅玉京。 剑柄的银光映在眼中,她想起书里一些剧情。 梅玉京幼年灵根觉醒准备入门修炼时,因仰慕早已飞升的修真界第一剑修徐清来,拒绝跟随掌门修习阵法,而是要拜在徐清来的门下承袭他的剑术,还住进徐清来飞升前住过的涿光峰,以他之徒自称。 凭靠徐清来留下的那些剑法,梅玉京得以在小说中后期所向披靡,深入险境成功得到了复活云姝的办法。 云渡月收回思绪,敲了敲他的断水剑:“三师兄,你这是干什么?” 梅玉京眉心紧蹙,正要开口,就见药仙境境主自屏风后走出,他忙收剑走过去,问道:“巫玄境主,云姝现在如何?” 药仙境境主摇摇头,神色凝重:“那毒甚是厉害,又在她体内扩散太久,我只能暂时施针护住她的心脉,但这最多只能支撑五日。” 云渡月追问:“五日后呢?” “死。”药仙境境主叹口气,露出惋惜又怀念的表情,“若是我师兄鬼卿子还在的话,定能解得了此毒,可惜他早就在一百多年前的仙门大比中,死在妖族的手里。” 梅玉京瞳孔骤缩,仿佛被抽去浑身的力气,向后踉跄两步。他耳朵嗡嗡作响,什么都听不清了,恍惚着看向云姝,又想到安然无恙的云渡月,握着断水剑的手不断收紧,眼底一点点染上赤红。 殿内无数双眼睛齐刷刷落在云渡月身上,坐在高位上的掌门也看过来,云渡月忙道:“弟子这就下山继续去寻解药。” 她转头就往殿外跑,打算先远离这个是非之地:“如果寻不到……那弟子便倾尽所能复活师姐,让她重新活过来!弟子有办法复活师姐!” 她可是手握剧本的人,虽不知这毒怎么解,也不知道能不能寻到解药,但她知道梅玉京走过的路用过的方法,复活云姝简直手拿把掐。 就在这时,一股冷冽霸道的剑意自后山破鞘而出,刹那间笼罩住整座天虞仙山。 掌门骤然抬首看向殿外,旋即起身,身形消失在原地。 有人开始反应过来,脸上一喜,惊呼着往殿外跑:“是无妄道君!无妄道君闭关苦修无情道百年,终于出关了!” 云渡月脚步一顿。 无妄道君? 就是小说中只活在众人嘴里的那个修真界第一剑修,梅玉京未曾谋面的师父…徐清来? 他不是早在一百年前就已经飞升了吗? ------------ 第三章 回档到一百年多前 云渡月混在人群中出了殿门。 红色穗条在白玉栏柱上翻飞,长阶两侧的山峰隐藏在云雾中,红枫绿柏隐约可见。 梅掌门有两位师兄弟,虽然两人从未在小说里露过面,但他的师弟徐清来,却是修真界众修士追捧的“剑仙”,甚至有剑修家中还供奉着他的画像,祈祷自己有朝一日也能像他一样渡劫飞升,尤其是他的“徒弟”梅玉京。 梅玉京修为每突破一次,就要摆出随身携带的贡品,给徐清来上三炷香,每解锁一处新地图,就要从评书人口中听一次徐清来的事迹。 云渡月通篇看下来,几乎要倒背如流—— 徐清来和梅掌门自幼相依为命,后又一同拜师,他根骨清奇,很快就在剑术一道上展露出惊人的天赋,而后拿下修真界第一剑修的称号。百年前修真界和妖界大战,徐清来在镇压妖王时,一剑杀穿潜伏在无极宗窃取情报的桃花妖,原地渡劫飞升,成为一代传奇。 小说里写得清清楚楚,徐清来早就已经飞升了。 可他现在为什么还在无极宗里? 她垂首看向和长阶相连的拱桥。 徐清来长身立在暗金色的余晖中,手持一柄黑鞘长剑,银发似雪,面如冠玉,眉心有一道血色剑纹。 梅掌门落在他身侧,肃然的眉目难得舒展开,抬手拍上他的肩,颇为感慨:“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之过隙,一晃我们已有百年未见,当初你……” “师兄。”徐清来语调清冷平静,玄色华袍上隐隐流动着日月光华,“过去事我已全然忘却。” 梅掌门看他几眼,似是在确认话中真假,而后欣慰道:“那便好,你能彻底放下,师兄也算放心了。” 二人周身设有结界,众人只能看到他们嘴巴一张一合,但听不到具体在说些什么。 云渡月好奇心被勾出来,瞪大眼睛试图读懂唇语,许是她眼里的疑问和好奇太浓,就差把“你为什么没有飞升”这几个大字写在脸上。 徐清来侧眸看向长阶上,如霜雪般的冷寂黑眸精准锁定人群中的少女,眼底波澜一闪而过。 那一瞬间,云渡月感觉自己深陷一片冰天雪地之中,四下白雾苍茫,孤枝青白,寒霜凛冽刺骨。 梅掌门正说着话,见徐清来注意转移,遂停了话头,顺着他的目光扫了一圈,同样一眼便瞧见云渡月—— 她穿一身嫁衣,容貌又是上乘,即便有些狼狈,在人群中也过于惹眼。 “这是我那爱惹祸的关门弟子,也是你的师侄。” 他抬手撤去结界,翻手运掌,灵力波动间,一股吸力直朝云渡月而去,将她瞬间拉扯过来。 云渡月眼前一晃,缓过来时便落在徐清来身前,霜雪冷冽之气顿时扑面而来,她心中正警惕着,就见掌门肃目道:“还不见过你师叔,无妄道君。” 云渡月:“……” 众目睽睽之下搞这么大阵仗,就是为了来拜礼啊,她还以为他们师兄弟百年得聚,要杀她助助兴呢。 云渡月松口气,垂首拱礼:“师侄云渡月,拜见师叔。” 话音刚落,背后忽然一阵发凉。 云渡月顿觉不妙,翻手拿出原主的浮生扇,转身甩出六把极短飞剑,就听到“噗呲”一声—— 冰冷锋利的断水剑猝不及防贯穿她的身体,又毫不留情拔出,鲜血顷刻间喷涌而出,染湿嫁衣,溅在梅玉京的脸上。 他双目赤红,额上脖间青筋暴起,三把飞剑被他身上汹涌的灵力弹开,三把刺进他的身体里,他浑然不觉,死死地盯着云渡月: “我要让你也体会到云姝濒死的痛苦,这一剑是你应得的!” 云渡月缓慢地眨了眨眼睛,颤颤巍巍举起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指着他,血从喉咙往外溢:“你搞…偷袭。” 少女仰面倒地,袖袍翻起,露出一截皓腕,金冠彻底从发髻上掉下来,砸在一地殷红中,叮叮当当落在徐清来脚边。 他闻声垂首,看见云渡月左手手腕内侧有一朵极淡的五瓣桃花印记,轻浅的桃花香自印记中散出,萦绕在鼻尖,冲散浓重的血腥气。 熟悉的味道几乎要将他淹没。 徐清来眼底情绪翻涌,睫毛微颤,蹲下身,伸手似要去触碰那印记。 三把飞剑在空中转了半圈,没了云渡月充足的灵力支撑,纷纷坠下来。 其中一把飞剑刚好落在徐清来伸手的位置,他不知在想什么,并未设防,剑尖竟轻而易举划破他的指尖,当啷落在地上。 血珠从伤口处涌出,滴在云渡月的手腕上,渗进印记里,将那浅色桃花印染成血红。 云渡月目光开始涣散,隐约中感觉左手手腕在发烫,不知从何而来的桃花香气似乎更加浓郁。 她眼前一黑,彻底失去意识。 …… 桃花香气逐渐消失。 云渡月猛得睁开眼睛,发觉自己不仅没死,也没穿回去,还出现在一片雾气缭绕的陌生的山林里,悬月高挂在穹顶之上,千年黑木拔地而起,夜风袭来,层叠树冠翻涌如浪,脚边的清浅溪河泛着粼粼银光。 她面前有一个男子,穿一袭紫色广袖华袍,背对她而站,几根瘦长洁白的手指正掐在一个容貌清丽的女子脖颈上。 咔嚓。 细微清脆的断骨声在寂静深夜里响起。 女子还没来得及发出呼救,就没了生息。 云渡月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尚在的脖子,看着他手中窜出团赤红火焰,烧在那女子的尸体上,心中一惊,转身就要跑。 还未提脚,又觉得那人的背影有些熟悉,扭头看一眼,再看一眼。 这怎么…… 云渡月彻底回过身来,这背影怎么看上去那么像卖给原主假药的神秘人? “你——” 她正要质问,侧身瞧见男子正脸,话到嘴边戛然而止。 这人生得俊美,肤色苍白,额前还有两只龙角,和原主记忆里那个头戴兜帽,脸戴面具,黑色血管布满脖颈的形象又不太相符。 难道她认错了? 还是说他做了伪装? 云渡月正心中生疑,就见他彻底转身面向她,一缕赤色妖力自指尖倾泻而出,落在她身上。 他开口:“桃花妖,本座已将你身上的妖气隐匿,又改了你的容颜,从现在起,你就是无极宗徐清来的未婚妻,阿月。” ------------ 第四章 穿书也有年底KPI啊 桃花妖? 她不是穿成云家假千金了吗? 还有这又是什么鬼地方? 识海中忽然一阵刺痛,陌生的记忆大量涌入。 云渡月消化完这些记忆,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眸。 她居然被梅玉京一剑捅到了小说开篇的一百多年前,成了将来会被徐清来一剑穿心的那个…桃花妖? 男子收了妖力,扔给她一把折扇:“树妖马上就会把无极宗的弟子引到这里来,你配合树妖假意被缠住,让无极宗的弟子们搭救你,再将此信物拿出来,告诉他们你是徐清来的未婚妻,因父亲死在妖族手中,无所去处故打算投奔无极宗。” 云渡月收回思绪看他。 他就是桃花妖的直属上司,妖王烛阴。 刚才死在他手中的女子,则是徐清来的未婚妻,阿月。 她刚好穿到烛阴给桃花妖派发潜入无极宗的任务现场,接手了这项苦差事。 云渡月愤愤。 穿书也有年底KPI啊? 逮着她这一根羊毛连续刷业绩,就不能换个人吗! “这是进入无极宗的最好时机,若你搞砸了……” 烛阴见她没有回应,一双狭长的丹凤眼眯起来,话里尽是威胁,“那么本座便让你瞧瞧什么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说完转身消失在原地。 云渡月:“……” 余光忽然暼到怀中折扇,她愣怔一瞬,这不是她反刺梅玉京时用的浮生扇吗,怎么成了徐清来的信物? 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一道浑身带血身影“嘭”地一下砸在她面前,手中的剑也甩飞出去几米远,擦在地面上发出桄榔声响。 数条犹如成人手臂粗的碧绿色藤条也自森林深处猛窜出来,张牙舞爪地扑向她们。 浓厚妖气瞬间在此地蔓延。 云渡月足尖点地腾空而起,躲过甩打过来的藤条。 地上的少女也向一侧翻滚两圈,拍地起身,抬掌将不远处的长剑吸回来,一剑斩断其中一根韧性十足的藤条。 她身着蓝衣银玉带,一头乌黑长发高束在脑后,即便身上多处受伤,但双眸仍旧坚毅,毫无颓败之势。 云渡月目光挪到她腰封的宗门标识上。 蓝衣银玉带是无极宗内门的弟子服,上面符咒隐隐流动,衣襟处的莲花纹细腻精美,自建宗以来从未变过。 很快又有四个身着蓝衣银玉带的弟子自林中飞奔出来,齐刷刷落在少女身旁,问道:“姜禾,你没事吧?” 几人同样伤痕累累。 少女摇摇头,抬头瞧见四道藤条直冲云渡月而去,神色一凛,忙道:“姑娘当心!” 藤条自左右两侧朝云渡月夹击袭来,其上妖力磅礴,来势汹汹。 云渡月再度飞身躲开,心道不对啊,烛阴不是说树妖只是配合她做戏吗,怎么一副要将她置于死地的架势? 黑云自穹顶压下来,雾气渐浓,踩在枯叶上的沙沙疾行声迅速逼近,枝杈咔嚓咔嚓折断声持续响起。 数十根带有尖锐利刺的藤条像巨蛇一样猛得从黑暗中窜杀出来,其中一半都冲向云渡月,试图将她缠绕绞杀。 云渡月翻手打开浮生扇,青色气浪自扇面荡出去,震在藤条上。 藤条被尽数震退,其中几根在半空中断成碎片,剩下的又扭曲着扑了上去。 云渡月啧了一声。 这花妖修为着实太低,否则方才那一击,足够将所有藤条绞断。 她飞身闪避,见无极宗其中一个弟子被藤条卷住身体,脸色逐渐憋红,忙召出浮生扇中的一把飞剑控制其斩断藤条。 那弟子咚一声摔在地上,挣开身上一圈圈没了妖力的藤条,抬头见树妖从黑暗中走出来。 它本体是一只三百年的柳树,高约一丈,极为粗壮,树根化为两只宽广的大脚,一步一步踩在地面枯叶上,无数藤条自枝干上生长出来,不断扭动着。 一双鸡蛋大的眼睛长在树干上,红若滴血。 她大惊:“遭了,树妖妖化了!” 云渡月控制飞剑斩断面前的藤条,扭头看去:“什么?!” 妖修走火入魔称之为妖化,妖化后的妖修实力会在短时间内得到大幅提升,变成一个没有情感只知杀戮的机器。 若面前的这只妖是其他族类,她们只要拖到它气竭即可,但它偏偏是树妖,可以通过这片森林汲取源源不断的力量。 这么拖下去,最先支撑不住的是她们。 云渡月暗骂烛阴不靠谱,明知桃花妖修为不高,还派来一个修为高强的树妖跟她搭档。 树妖也不靠谱,工作期间搞这种幺蛾子。 难怪妖域最后会败给修真界。 这都是他们应得的! 被唤作姜禾的少女同样意识到这一点,当即带着另外四人边打边退。 树妖紧跟着追上来。 云渡月也混在她们其中,悄悄在五人脚下布下加成阵法,又在那树妖周身布下锁妖阵。 见树妖被锁妖阵困住动弹不得,她忙道:“树妖的妖心是眼睛,攻击它的眼睛!” 姜禾迅速掷出手中长剑,剑尖划破黑雾,精准无误地插进树妖其中一只眼睛里,琉璃般的眼珠迅速在眼眶里炸裂开来。 树妖发出一声痛苦哀嚎,将长剑自眼眶中弹出去,它一半的树干迅速丧失生命力,藤条干枯垂落在地,另外一半的藤条则更加疯狂地朝她们涌来,欲要报这伤眼之仇。 云渡月自她们中央飞出,浮生扇甩出一道气浪打在藤条上,同那位师姐道:“我们分散吸走它的注意力,你继续攻击它另外一只眼睛。” 姜禾颔首,飞身接过半空中的长剑,找准时机,将灵力尽数注入剑中,飞身冲向树妖。 破空声炸在云渡月耳边,余光瞧见姜禾不顾朝她腰腹刺过去的数根藤条,打算同树妖一命换一命时,眼皮一跳,转身操控飞剑斩断即将刺入姜禾体内的所有藤条。 嗤—— 剑尖精准刺进树妖另外一只眼睛里,剑气将它剩下的一半妖心震成齑粉。 距离云渡月仅有半寸距离的藤条刹那间停住不动,碧绿之色自其上迅速褪去,转眼间化为灰色枯枝垂落下来,枯槁的树干立在原地,再无生机。 云渡月松口气,撤掉所有阵法,一屁股坐在地上,打开浮生扇往自己脸上扇风。 对常年待在办公室的社畜来说,刚才那些举动,已经抵得上她一整年的运动量了。 姜禾走到云渡月面前,抬手同她行礼:“多谢姑娘方才出手相救,在下姓姜名禾,乃无极宗弟子,敢问姑娘尊姓?” 云渡月还没想好要不要应下烛阴的吩咐,就见姜禾的目光移到浮生扇的扇尾上,皱眉问道:“你手中的法器,为何会有我宗的印记?” ------------ 第五章 你这人怎么这么死板呢! 什么印记? 云渡月摇扇的动作一顿,将其正反两面仔细查遍。 除了能看到扇面上的镜花水月墨绘,以及青玉扇骨,再无其他。 哪里有无极宗的印记? 姜禾猜到她在找什么:“你不用看了,无极宗的印记,只有我们本宗之人可以看到,你非我宗弟子,是看不到的。” 胡说八道!云渡月心想,我好歹也在一百多年后叫了你们掌门几句师父,怎么着也算无极宗的半个弟子吧,凭什么我看不到? 该死的烛阴,怎么也不提前告诉她! 她还没有想好要不要去无极宗,若是早知道这上面还有印记,她万不会在姜禾几人面前用此扇的,这不是将她往无极宗里推吗! 姜禾狐疑地盯着云渡月:“你不是无极宗的人,为何会有我们宗门的东西?” 她见云渡月迟迟没有回答,心中猜疑更盛,板起脸来:“你若是再不说,我就将你带回无极宗,让宗门拷问你这把折扇的来历。” 云渡月当即开口:“这把浮生扇是旁人送给我的。” 姜禾又问:“谁?” 云渡月自然不会说出烛阴的名字,她若是敢说,姜禾手中的剑就敢落在她脖子上。 既然她已经看到此扇,回去后并会如实禀报,她再扯上旁人,恐怕会徒生事端,干脆如实说出它的原主人。 云渡月收起浮生扇,说道:“徐清来。” 姜禾当即反驳:“不可能,小师叔的东西怎么会在你手里?” 云渡月转了个弯才反应过来她口中的小师叔是徐清来。 按照小说的时间往前推,此时应是梅晓山继任宗主的第三年,徐清来的修为和剑术还没到达可以被尊为道君,宗门弟子皆喊他“小师叔”。 事到如今,她不得不用阿月的身份了:“当真是你小师叔所赠,我父亲曾在多年前救过他一命,这便是他的答谢之物,不信你便回去问问,你只要说浮生扇在一个名叫阿月的人手中,他就知晓了。” 姜禾不知她话中真假,弯身抓住云渡月的手腕,径直将她带上飞剑:“你还是随我去无极宗说个明白吧。” 凛冽夜风自耳边簌簌擦过,云渡月站在姜禾的飞剑上,垂首看着自己被攥得紧紧的手腕,不由叹气: “姜禾姑娘,我说得如此真切,你怎么就不相信呢?我虽不是挟恩图报之人,但你想想方才是谁冒着被重伤的风险在树妖手中救下的你。” 她晃晃被攥得发疼的手腕,说道:“你就是这样对待你的救命恩人的吗?” 姜禾手指微松:“抱歉,阿月姑娘,你的恩情我铭记在心,但一事归一事,浮生扇的事我做不了主,只能将你带回宗门,若是你所言为真,我自会向你道歉。” 云渡月:“……” 她气道:“你这人怎么这么死板呢!” 姜禾没再说话,只一味加快飞剑的速度,并将此事提前传回宗门。 两日后,一行六人到了无极宗。 无极宗位于天虞仙山,山中祥云缥缈,仙鹤翱翔,亭台楼阁在层层山峰中错落有致,灵气漫山遍野,百花千树交相辉映,瀑流直下千尺。 “这里是苍梧峰,也是无极宗的主峰——” 云渡月走在半山腰的缠花木桥上,穿过清澈见底的溪河,听姜禾给她介绍无极宗。 “山顶还有白玉砌成的群殿,名为十二天阙,其中最大的主殿是掌门他们平日里议事会客的地方。” 云渡月眉眼恹恹,这些地方她早就见过了。 甚至还在十二天阙外的拱桥上死过一次。 她们在赶回无极宗的路上时,姜禾就收到了无极宗掌门梅晓山亲自传来的回音,表示他已确认她手中的浮生扇的确是徐清来所赠,还道出了她是徐清来未婚妻的身份。 就连她谁都没说的阿月父亲死在妖族手中一事,也被梅掌门在极短的时间里查了出来,并邀请她住进无极宗,日后受宗门庇护。 虽然阿月本人最开始的确是这样想的,但中途被妖王烛阴截胡,想让桃花妖代替她的身份。 花妖又不知在离开妖域前吃了什么东西,被慢性毒死了。 前来无极宗的人就这样成了她。 她现在宣布,毒药就是她一生之敌。 姜禾又指向远处另外一座隐藏在云雾中的山峰:“那是涿光峰,小师叔独自一人住在那。” 她自知道云渡月手中的浮生扇来历正当后,就对她道歉了,并在进入无极宗后,主动利用宝贵的修炼时间,给她介绍宗门,带她前往十二楼。 姜禾道:“听说小师叔这几日不在宗内,现在不知回来没有,不过掌门已经在殿里等着你了,我将你送到殿外就回去修炼,你若有事,便去仙羽峰寻我,我住在那里。” 苍梧峰,十二天阙主殿内。 掌门梅晓山从太师椅上起身,锐利如鹰般的双眸落在这个皮相年轻俊美的师弟身上: “我与你相识一百多年,从未听闻你提过此事,若不是弟子们下山除妖时遇到一个名叫阿月的姑娘拿着有你印记的浮生扇,你又在传讯玉简里亲口告知我真想,我还不知你竟有个未婚妻。” “清来,何时同阿月订的婚约,有心仪的女子怎么不告诉师兄?” 徐清来刚从极地剑渊赶回来,唇色微白,眉眼略显疲惫:“多年前我身受重伤,被她父亲所救,救命恩人的要求不能不应。” 梅掌门当即明白其中缘由:“原是这样,她父亲前些日子死于妖手,我怜惜她无处可去,想着她是你的未婚妻,便替你做主将她接回无极宗内,并打算让她住进你的千枫台,你可愿意?” 徐清来眉心微蹙:“不愿。” 梅掌门没料到他回绝得如此干脆利落,怔了半响才摇头道:“你还是和幼时一样固执,她既是你恩人之女,我们又已经将她接入宗门,总不好再将她送出去。” 徐清来抬眸,声线清冷温凉:“师兄既然知道,又为何不事先过问我,就将阿月接过来?” 梅掌门一时哑口:“师兄这不是…这不是以为她是你心仪的女子。” 徐清来这次说得直白:“我并无心仪女子,阿月既无处可去,便让她住进仙羽峰。” 话音刚落,就听殿门口传来一道清脆声音。 “我不住仙羽峰,我要住涿光峰。” ------------ 第六章 她是什么很廉价的牛马吗 十二天阙主殿中四根金玉石柱流光溢彩,壁上的山川日月浮雕跃然于眼前,没了那些喜庆的装饰,视野更加开阔通透。 徐清来和梅掌门同时回头,就见一个容貌清丽的女子自外面走进。 云渡月也同样看向他们。 和一百多年后一样,他们师兄弟并肩而立。 不同的是,徐清来变了—— 他穿一身银白华袍,黑发金冠,清冷如玉,眉间皮肤白皙,并无血色剑纹,眼底也没初见那般冷漠。 若不是容貌和身形未变,她当真要认出不了。 只是她此刻没工夫思索他为何同百年后大有不同,而梅掌门却只有几条皱纹的差别,同二人行了简礼后,又道:“我不想住在仙羽峰,我想住在涿光峰。” 梅掌门抬手一摆,眉眼不似方才那般严肃: “不必如此多礼,清来是老夫唯一的师弟,令尊当年的救命之恩,老夫和清来没齿难忘,你的要求,我们无极宗自是在力所能及范围内满足,只不过,老夫想问,你为何偏要住在涿光峰?” 自然是因为大! 徐清来虽然在《长相守》小说中早已飞升,但因他是男主梅玉京和一众修士崇敬追捧的剑仙,故而经常出现在说书人口中。 其中就有关于他和花妖的故事。 徐清来不喜欢阿月,也从未喜欢过花妖。 花妖到无极宗的第一日,就被他安排到仙羽峰上和一众内门弟子住在一起。 而涿光峰是天虞仙山第二大峰。 徐清来独占一整座峰。 她既然兜兜转转还是来了无极宗,当然要挑个又大又舒适又清幽的地方居住。 涿光峰便是不二之选。 云渡月懒得跟他废话,随口说道:“我想同徐清来住在一处。” 徐清来面容清疏,看向云渡月的双眸如雪中点墨,疏离剔透。 他和阿月并不相熟,也早就说过一心向道,此生不打算娶妻,可以引荐阿月拜在无极宗门下修炼之类的话。 若非她父亲执意,他们之间又有救命恩情在,阿月断然不会成为他的未婚妻。 但双方都知这未婚夫妻的名义只是为了让阿月日后能名正言顺且永久地受到无极宗的庇护,无关情爱。 他道:“好。” 于是将云渡月带回涿光峰。 千枫台楼阁林立,院落交错,清冽湖泊点缀其间,奇花遍野,红枫漫山。 徐清来把人安置在千枫台一座距离他最远的院落,而后离开。 云渡月独自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又在屋内转了一圈,最后仰面躺在柔软的床榻上,侧头看向窗外。 院子里有一颗巨大的枫树,红黄枫叶斜枝横生,树下有一方石桌和两个石凳,几片枫叶飘落在桌面上。 她对这座院落很是满意,正准备闭眼小憩,忽然想到一件事。 她被梅玉京一剑刺穿倒在地上时,似乎闻到了一股桃花香气,左手手腕也隐约发烫。 继而她就穿成桃花妖了。 她莫名其妙来到小说开始的一百年前,会不会跟那股桃花香气和手腕发烫有关系? 云渡月拉起左边衣袖,盯着手腕看。 腕内皮肤干干净净,什么痕迹都没有。 转眼又反应过来,她现在是桃花妖,就算真有什么,也应该在假千金身上。 除非她能回去看看。 但相比起来,她更想回到属于她自己的世界。 临近年关猝死,年终奖没到手,她实在死不瞑目。 云渡月正叹息着,识海里忽然出现一道声音—— 【走完花妖的所有剧情,宿主便能在现实中复活。】 她瞬间弹坐起身,警惕看向周围:“谁在说话?” 四周静谧一片,并无任何声响。 那道声音再度在识海中响起—— 【如若不然,宿主将会永远困在这里,无法离开。】 多年的阅文经历让云渡月立刻反应过来:“你是…系统?” 识海中的声音没有再回应。 云渡月也沉默不语。 桃花妖这个工具人的一生可以用三件事来概括—— 潜伏在无极宗中,完成妖王随时发布的任务,将窃取到的情报转移出去; 在两界大战时,暴露身份替妖王挡下一剑; 死在徐清来剑下,助他了却因果飞升。 也就是说,她要是想回家,就要给妖王打白工,再被徐清来捅一剑。 云渡月:“……?” 垃圾哑巴系统! 她是什么很廉价的牛马吗? 面前忽然飞来一只晶莹剔透的传音羽蝶。 “桃——” 啪! 声音还未完全从振翅的羽蝶里传出来,就被云渡月充满怨气的一巴掌拍碎,散成点点萤光,消失在空气中。 下一瞬,烛阴的虚影出现在房中,满目阴沉。 若非她是目前唯一一个可以接近徐清来和梅晓山的妖,他真想让这个敢断他传音的小妖在自己手中一点点咽气。 “为何拍碎羽蝶,不听本座的传音?” 当然是因为不想听。 云渡月身上的怨怒还没散,怼道:“小妖身份卑微,从未见过什么好东西,不知这是尊上口中的羽蝶,失手拍碎,还请尊上莫怪。” 她眼中半点惶恐不见。 烛阴压着怒意,笑容阴森:“现在认识了吗?” 云渡月没打算彻底惹怒他:“认识了。” 她想通了。 她不想永远困在这里。 她要回家。 烛阴这才问:“为何杀了树妖?” 云渡月听罢当即自榻上起身,一双清凌凌的杏眸瞪着他:“我还想问你呢!那树妖见我第一面就对我起了杀心,还莫名妖化,若非我机警闪避开,恐怕早就死在它的藤条下,你派来的妖未免太不靠谱了!” 烛阴又起了杀心:“谁准许你用这种语气同本座说话?” 云渡月又坐回去:“小妖知错。” 她嘴上认错快,脸上一副下次我还敢的表情。 烛阴努力克制自己,懒得同她废话,生怕自己一个忍不住将她掐死在涿光峰。 他还要再找别的妖潜伏在徐清来身边,可这样好的身份和机会可遇不可求,实在耽误他完成大计。 不过树妖突然妖化的确在他谋划之外,他一双丹凤眼微眯:“树妖一事,本座会查明,本座今日找你,还有另外一件事。” 云渡月问道:“什么事?” 烛阴道:“半年后便是修真界宗门大比的日子,本座要你自今日起,开始接触徐清来,赢得他的信任,好在宗门大比开始之前,拿到无极宗所有参赛弟子的名单,转交给本座。” ------------ 第七章 此剑无名 宗门大比? 云渡月记得巫玄境主说过,上一任药仙境境主鬼卿子就在宗门大比中死在妖族手里。 宗门大比百年举行一次,鬼卿子该不会就是死在半年后的大比中吧。 烛阴要她记下参赛弟子的名字,莫不是想从中做手脚,扰乱大比? 她对这个修真界并无什么感情,为了回家,她自然要答应烛阴的吩咐。 只是她一想到自己曾因云姝中毒一事被那神秘人借刀杀人,又被梅玉京一剑捅到这里,就咽不下那口气。 巫玄境主既然说鬼卿子能有办法救云姝,不管她能否再穿回去,她定要让鬼卿子在大比中活下来,活到一百年后救下云姝! 云渡月收回思绪,知道他现在不打算杀她,趁机提条件:“我会给你拿到参赛弟子的名单,但我有个要求,我要一大笔灵石。” 烛阴问:“你要灵石做什么?” 灵石是修真界和妖界的通用之物,既可以提炼里面的灵气化为己用,又能当做货币使用。 花妖和阿月都穷的叮当响。 她要是还给妖王打白工,没等坚持到回家,就先穷死了。 云渡月道:“小妖用来提升修为,为尊上效力。” 烛阴每日听这种类似恭维的话没有一百遍也有五十遍,早就免疫了。 但他今日被这小花妖呛怼了好几句,终于从她口中听到表忠心的话,顿觉舒心,脸色也不再像方才那般阴沉沉。 “你且去寻徐清来,灵石的事本座自会安排。” …… 云渡月“跋山涉水”走到涿光峰另一端,在院中见到徐清来时,他刚将剑入鞘,周围还残留着霜雪寒意。 剑鞘通体墨黑,其上刻有几道金色符咒,剑的凛冽寒气被压制在里面。 剑出鞘的瞬间,方圆百里都会感受到凌厉剑意。 云渡月认得它,也在百年后徐清来出关时领教过它的威力。 这把剑叫“无名”。 是徐清来最喜欢的一把剑。 小说中写他为了得到这把剑,奔赴万里潜入极地剑渊,破了几千年来从未有修士从里面活着出来的万剑阵,收服了那把镇渊之剑。 他那时已经受伤,又在出渊之时遭遇守剑的千年毒蛟的攻击,虽然他最终将毒蛟斩杀于剑下,但也因此身受重伤又中蛟毒。 可他自极地剑渊回来那日,表现得同往常几乎无异。 若不是有弟子第二日前来涿光峰请他去苍梧峰议事,他恐怕就死在这里了。 云渡月坐在徐清来对面,目光复杂地看着这把在不久的将来会送她回家的剑,找话题闲聊:“这把剑叫什么名字?” 徐清来声音淡淡:“此剑无名。” 他今日刚从极地剑渊赶回来,还未来得及给剑取名。 云渡月故作惊叹:“无名?真是个好名字。” 徐清来握剑的手一顿,并未出声解释,更没有继续和她深聊的打算。 他将剑收起来,仍旧一副清冷模样:“找我何事?” 云渡月从乾坤袋中拿出浮生扇,推给徐清来,以退为进:“这把浮生扇还给你。” 徐清来没接:“当初我既将此物作为谢礼赠予你父亲,便没想过再收回来。” 云渡月一副为他着想的神情:“可这上面有你的印记,若是和前几日一样,我用这浮生扇时遇上你们宗门之人,被他们发现上面的印记,免不了再解释一番,我是不打紧的,我只怕他们总是烦扰你。” 徐清来自是不想总被烦扰:“我将印记抹除便是。” 云渡月压住眉眼的笑意,果断将浮生扇塞进他手中:“这太麻烦你了!” 这把浮生扇她用着极为顺手,可的确也不想因为印记的事再生事端了。 徐清来:“……” 他有一瞬怀疑她前面故意铺垫那般多,只为让他抹除印记。 他将灵力灌入扇中,片刻后归还回去。 “印记已经清除了,日后你可随心使用。” 话刚说完,面前少女忽然倾身凑到他跟前,他神色一冷,正欲开口,眼前人抢先一步抬起头来,杏眸诧异:“你受伤了?” 若非离得近,她当真闻不到。 徐清来收回冷了一半的脸色:“无妨。” 云渡月见他神色如常,便没在意,算算自己在他这里刷的工作时长和内容,趁机起身告辞:“今日多叨扰,我先走了,改日再见。” 走出一半,她又退回来,将一瓶丹药放在徐清来手中:“这个给你。” 巴掌大的玉瓶上还残留着一点温度,徐清来打开瓶塞,里面躺着五颗止血丹。 …… 花妖没有辟谷,涿光峰又没有膳房,云渡月今日饿了一整日,从徐清来的仙府出来就往斋膳堂的方向走,顺便用传音符给姜禾传了口信,约她在斋膳堂门口见面。 此时已过了用膳高峰期,堂内弟子不多,二人打好饭菜,找位置坐下。 姜禾摊开掌心,上面放着一只传音符叠成的纸鹤:“阿月,你怎么将传音符叠成这样了?” 她还是第一次收到纸鹤模样的传音符。 传音符用过一次后便失效,但符箓的形状保存下来了。 云渡月笑道:“好看吧,你若是喜欢,我可以教你如何叠,很简单的。” 姜禾摇头:“不叠,我还要修炼。” 若非云渡月找她来斋膳堂用膳,她这几日都会在仙羽峰闭关修炼。 但她也只能找这一日。 姜禾道:“和树妖一战后我更觉自己修为仍需提升,今夜我就开始闭关修炼,争取半年后拿到参加宗门大比的资格。” 云渡月道:“我对你有信心,你一定可以,我也能参加宗门大比吗?” 《长相守》小说中没有宗门大比的剧情,她了解不多,把姜禾喊来就是为了了解此事。 姜禾摇头:“只有十二仙门的内门弟子才有资格参加宗门大比,你虽然和我们同住在无极宗,但不是宗门弟子,不能参赛。除非你现在拜入宗门,成为内门弟子,然后再经过宗门的层层考验,考验合格,才能获得参加大比的资格。” 云渡月瞬间放弃,筷子在米饭上来回戳。 她可不想再成为无极宗的弟子。 姜禾思索片刻又道:“你若是实在想去,还有另外一种办法。” ------------ 第八章 没有你我怎么活啊 烛阴说完,虚影散在原地,接连几日再没出现过。 云渡月乐得清闲,将他那日离开时说的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抛在脑后,也没去找过徐清来。 她和徐清来虽住在同一座峰上,但一南一北相隔甚远,若不是有意去寻,一年也碰不了几次面。 直到七日后,云渡月和往常一样结束修炼,出了院落,正准备前往斋膳堂用膳,远远看见几道剑影自头顶嗖嗖穿过,迅速飞向徐清来的仙府。 她心生好奇,调转方向也跟了过去。 得益于徐清来未婚妻的身份,她一路畅通无阻进了仙府,见徐清来面色苍白,浑身是血地躺在寝殿床榻上,掌门和数位长老围在一旁,各个面容严峻,惊问道:“发生了什么?” 其中一个长老愤声道:“那妖王烛阴太过猖狂!竟然利用我们宗门弟子逼迫清来出面,还派出座下六个护法围攻他!若非清来在极地剑渊里境界大增,拼死反杀一妖,吓退他们,今日当真是逃不出。啐!一群阴沟里的臭鼠,自今日起,老夫势与妖族不共戴天!” “……” 云渡月没敢再出声。 老板静悄悄,必定在作妖。 怪不得烛阴这几日没有露面,原来是忙着对付徐清来。 妖域以妖王烛阴为尊,妖王座下有十二护法,地位和修为仅在他之下。 一次性派出一半护法,他还真是下血本了。 掌门忽然问道:“鬼卿子为何还没来?” 云渡月眼眸微动,鬼卿子要来? 药仙境和无极宗相隔较远,她以为要等到宗门大比时才会见到鬼卿子,没想到今日就有机会。 “来了来了!” 中气十足的声音自殿外传来,云渡月回头。 只见一位体型圆润的鹤发老者喘着气小跑过来,他面色红润,慈眉善目,白色外袍上还沾染着新鲜的灵草药汁,一看就是忙着赶路未来得换衣,看见梅晓山,他拱手行礼:“梅掌门。” 无极宗底蕴丰厚,梅晓山此时虽才继任掌门几年,但无极宗仍旧是十二仙门之首。 他草草回礼,眼中焦急难掩:“清来身受重伤,还请境主替他医治。” 鬼卿子顺着他的视线看向床榻上的人,一瞬间面容严肃:“老夫即刻为他施针,其他人回避,这里留一人即可。” 云渡月反应迅速,抢先所有人道:“我我我,我留在这里。” 和鬼卿子相处的机会千载难逢,她若是能借此机会和他相熟,说不准可以劝他别去宗门大比。 他不去,就不会死在妖族手中。 众人的目光聚焦到云渡月身上。 鬼卿子也讶异:“这位是……” 云渡月故作娇羞:“我是清来的未婚妻,我叫阿月。” 鬼卿子更为惊讶,转头向梅掌门求证:“她果真是清来的未婚妻?先前怎么从未见过?” 梅掌门点头应是:“先前她一直住在山下,前几日方才来宗门。” 鬼卿子又新奇地看了云渡月一眼:“既如此,你便留在这里。” …… 寝殿内很快只剩下他们三人。 鬼卿子和巫玄一脉相承,以医术针灸入道,一手金针使得出神入化。 他抬手一挥,针囊在半空中展开,数百根金针自其中飞出,迅速落在徐清来的穴位上,他翻手施法,充满药香的灵力顺着金针尽数涌入徐清来体内,气息一点点平稳下来。 半个时辰后,鬼卿子收手,金针自徐清来身上拔出,在空中围成一圈,有序落回针囊中。 云渡月见状忙去一旁的桌上倒了杯灵茶,将琉璃杯递给鬼卿子,徐清来还在昏迷,她问道:“境主,徐清来现在如何了?” 鬼卿子着实累极,咕咚咕咚将一整杯灵茶喝净:“已无性命之忧,老夫再给他施针几日,佐以灵药服用,不日便能苏醒。” 云渡月松口气:“那就好。” 徐清来若是死了,她也会永远困在这里。 如果事情真发展到这一步,不等无极宗出手,她先杀到妖域大本营里,跟烛阴拼死。 云渡月一直在这里待到天黑,在鬼卿子眼皮底下给徐清来喂完最后一碗灵药,才回自己的院落,瘫在床榻上。 眼前忽然闪过一道黑影,再细看时,烛阴已经坐在她床榻边上了。 男人的虚影同真身几乎没有区别,他倚在床框上,狭长丹凤眼微垂,似笑非笑看着云渡月:“本座给你安排的接近徐清来的机会如何?” 云渡月半闭的眼睛忽然睁开,一个鲤鱼打挺弹坐起来,不可置信地看着烛阴:“你这几日苦心筹谋,又派出一半护法围堵徐清来,甚至不惜折掉其中一个,就是为了重伤他,让我有机会接近他?” 你有病吧? 烛阴双手抱在胸前,宽大袖摆扫在云渡月腿上:“那老东西不中用,死了便死了,本座早就想将他换下来了。” 云渡月无语:“你就不怕无极宗报复?” 烛阴根本不惧:“修真界宗门大比在即,无极宗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将精力转移到妖域。即便他们报复又如何,你觉得本座会怕吗?” 云渡月目光微沉,原来烛阴早就知道宗门大比一事了。 她正想着,忽然感觉一道凌厉的视线落在身上,抬首对上一双阴测的眸。 烛阴眉眼微压,仿佛透过这副皮相窥视到内里灵魂:“桃花妖,你在担心什么?” 云渡月面不改色:“担心你被他们报复死了。” 烛阴眉毛一挑:“你怕本座死?” 云渡月道:“对啊,你若是死了,我怎么办?” 徐清来不能死,烛阴也不能死,他必须要和小说剧情一样,活到两界大战的时候,被修真界镇压。 她才能回家。 烛阴盯着她看了许久,看到云渡月头皮都要发麻了,才收回视线,轻笑一声:“本座死不了。” 云渡月没再回话,又直挺挺躺下。 …… 鬼卿子暂住在涿光峰,云渡月每日一早去斋膳堂用过早膳就往徐清来的寝殿跑,替鬼卿子打下手,一来二去,和他熟稔许多。 这日她照旧将药童熬好的药端放在床榻旁的木桌上,抬高徐清来的头颈,给他多垫一个枕头,方便喂药。 徐清来眼眸半闭半睁时,隐约瞧见一双极其认真的杏眸,他记得这双眼睛,几日前曾盯着他问是否受伤。 眼睛还未完全睁开,汤匙已先一步怼过来,苦涩汤药瞬间蔓延在口中,他只好先将所有的力气都用来配合吞咽。 云渡月并未发觉徐清来醒了,他看起来跟昏迷时没什么区别,只是觉得今日喂药格外顺利,一点多余的汤药都没撒出来,于是喂药的动作也加快不少。 不多时,一碗汤药见底。 云渡月又去呈第二碗,回来时见徐清来睁着眼睛瞧她,她吓一跳:“你什么时候醒的?怎么也不出声。” ------------ 第九章 实不相瞒,我会卜卦 鬼卿子抬手捋着胡须,看向梅掌门。 “清来身中蛟毒,他虽用灵力将火毒压制了数日,又逼出大半,但仍有余毒,且已在他体内完全爆发,灼烧经脉肺腑,故而浑身滚烫,这蛟毒罕见,他在何处中的毒?” 对方蹙眉,“他今日才从极地剑渊赶回来。” “原来如此,”老者一副了然神情,“我来无极宗的路上,听闻徐清来破了极地剑渊的万剑阵,将那镇渊神剑收入囊中,想必他身上的蛟毒,就是出自那守剑的千年蛟龙。” 云渡月同样反应过来。 难怪她今日在徐清来身上闻到了血腥气,原来他是这时拿到的无名剑。 梅掌门问道:“清来身上的蛟毒能解吗?” 鬼卿子胸有成竹:“若是换做旁的医修,恐怕会束手无策,但老夫的解毒之术若称第二,三界无人敢称第一,这毒能解。老夫即刻为清来施针,还请梅掌门在旁协助。” 他和巫玄一脉相承,以医术针灸入道,一手金针使得出神入化。 抬手一挥,针囊在半空中展开,数百根金针自其中飞出,迅速落在徐清来的穴位上,他翻手施法,充满药香的灵力顺着金针尽数涌入徐清来体内。 半个时辰后,徐清来猛得吐出一口黑血,身上灼热的温度也开始慢慢下降,只是仍旧昏迷。 数百金针自徐清来身上拔出,在空中围成一圈,有序落回针囊里。 鬼卿子道:“清来体内的蛟毒已经被尽数排出,现下已无性命之忧,不过还需再喝上几日药,他苏醒之前,需要有人在旁喂药。” 云渡月忙道:“我我我,我守着他!” 即便知道徐清来最后会醒,但她还是要亲眼看见他睁眼才能心安。 两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她身上。 鬼卿子其实一早就看见这个年轻姑娘了,只不过方才救人心切,便没多问:“这位是……” 云渡月道:“我是清来的未婚妻,我叫阿月。” 小说里的确写过药仙境境主来找梅掌门议事离开后的第二日,宗门弟子发现徐清来中毒,于是又把境主喊了回来。 只不过她那时一直以为药仙境境主是巫玄,鬼卿子仅是他师兄。 现在看来,巫玄是在鬼卿子身死道消后才成为药仙境境主的。 鬼卿子先是惊讶,而后又笑起来,他眼睛不大,一笑就眯成一条弯弯的缝,“原是清来的未婚妻,清来算是老夫自幼看着长大的,也算他半个长辈,老夫别无所物,就将此物赠你,当做见面礼。” 他自乾坤袋中拿出一只通体润绿的玉镯,递给云渡月,淡淡幽香自其中散发出来,闻之识海清明。 云渡月平生第一次收到长辈送的礼物,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怔愣片刻,才道:“多谢境主。” 鬼卿子笑容和蔼:“戴上吧,此镯乃老夫亲手所制,可清神养魂,亦能避毒,正巧你这几日要照料清来,也可免去几分疲倦。” 少女点点头,将玉镯戴在手腕上,心中愉悦升腾。 梅掌门将躺在寒冰台上的徐清来带回寝院,鬼卿子吩咐弟子在院中煎药。 云渡月故意落后他们一步,待鬼卿子吩咐妥当,才过去道:“境主,实不相瞒,我会占卜,您赠我如此贵重的礼物,我没有同等之礼可回,所以方才特为您卜了一挂,您要听吗?” 鬼卿子诧异:“你还会占卜之术?” 当然不会。 但她知晓剧情,怎么不算是另类的先知呢。 云渡月点头:“精通,不过我只给有缘人卜卦,您就是我的有缘人。” 鬼卿子来了兴致:“好啊,让老夫听听卦象如何。” 云渡月顿时神色凝重起来,一双杏眸严肃地看着他。 鬼卿子脸上的笑一点点收起来,面皮也跟着发紧:“怎么了?” 云渡月故作神神叨叨:“卦象显示,您在半年后会遭逢大坎,有血光之灾,躲过了,往后则平安顺遂,若是躲不过……” 她如果明说半年后妖族会对仙门大比进行干扰和破坏,鬼卿子不会信,她说不准也要被怀疑。 利用占卜之术暗示鬼卿子是最安全的一种方法。 鬼卿子思索起来:“半年后…半年后是仙门大比。” 云渡月一拍手掌:“就是仙门大比!卦象显示你将会在大比上遭遇血光之灾,你的决定也会影响周围人的命运改变。” 鬼卿子犹疑:“你这占卜之术准吗?” 云渡月点头:“很准。” 她几乎要将剧情说出来了,能不准吗? 鬼卿子虽仍旧不太信,但听到会影响旁人,还是问道:“老夫要如何做才能化解此灾?” 云渡月道:“您若想化解这血光之灾,最好的办法便是远离大比。” 鬼卿子不同意,一双小眼睁大:“那怎么能行,仙门大比轮流在十二仙门中举办,这一届刚好轮到我们药仙境,境内为了这场大比已经准备许久,老夫身为境主,如何能缺席?” 他今日前来也是为找梅掌门请教此事。 云渡月猜到会是这样,只好道:“那便只能加强仙门大比的防御,严格把控进出修士,查明身份,您也要多带些法器护身,以防万一。” …… 房中焚着香,金丝缠枝香炉上升起幽幽白雾,冷香自雾中散开。 夜已深,云渡月将刚煎好的药给徐清来艰难喂下,自乾坤袋中拿出“夜休神器”—— 一把躺椅和一床锦被,躺在上面睡去。 给昏迷之人喂药已经足够费神了,她可不想趴在榻边将胳膊和腿睡麻。 如此生活重复了三日。 第四日的时候,她照旧去膳食堂用过早餐,回来将煎好的药端放在床榻旁的木桌上,抬高徐清来的头颈,准备给他多垫一个枕头,方便喂药。 低头对上一双已然睁开的冷漠眼睛。 她吓一跳,正欲抽回手,床榻上的人先一步有所反应。 眼前视线还没完全清晰,徐清来就伸手扣住她的脖子,一个天旋地转将她按在散乱的锦被上,二人发丝在浅色被单上缠绕在一起。 待看清她是谁后,徐清来才收了差点汹涌而出的灵力,哑声问道:“你在这做什么?” ------------ 第十章 今日阿月没来 “我在这做什么?” 云渡月瞬间怒气横生,抬脚将徐清来踢到榻角,一个鲤鱼打挺翻坐起来。 这破班她是一天也不想上了! “我还能在这做什么?我每天给你喂药,没日没夜地守在你身侧,滴水未进,食不下咽,整整四天都没合过眼!” 当了这么多年社畜,云渡月深谙做五分说十分之道,若非如此,她早在两年前就猝死了。 说着说着发现躺椅和锦被还在一旁没收起来。 她忙跳下床榻用最快的速度将其收入乾坤袋,接上刚才的愤怒。 “我还将你推翻的案几收拾好了,你倒好,非但没一句感谢的话,睁眼便是质问,还险些将我掐死!” 徐清来这才看见榻边还冒着热气的汤药碗,薄唇微抿:“抱歉…多谢。” 他已经很久没有过醒来睁眼时,面前有旁人的经历了。 云渡月怒气来得快消得也快,想起妖王给她的任务,端起汤药碗坐在榻前:“原谅你了,把这最后一顿药喝了。” 徐清来伸手接过,将其一饮而尽,汤药润喉,声音不似方才沙哑,“我昏倒那夜,你为何会出现在我房中?” 他生了一双桃花眼,眉弓饱满,瞳孔清亮有神,多情又无情。 云渡月张口就来:“我夜观天象,猜到你会昏厥,特意赶来救你啊。” 见他满眼不信,又拿出忽悠鬼卿子的一翻话来忽悠他。 “好吧,其实我会一些占卜之术,你那天白日里说你受伤,我便想替你卜一卜何时能好,却卜到你有性命之忧,特来看看,结果就瞧见你昏倒在地。” “我这占卜之术厉害吧!” 两扇雕窗向外开着,有风温和拂过,院中枫叶如火。 徐清来看着面前少女一双带笑的明眸,没说话。 这并不能无法解释她为何衣不解带照料他数日。 阿月不欠他什么,为何要对他这般好? 云渡月岔开话题,“徐清来,你教我用浮生扇吧。” 云家假千金师承梅晓山,因而她用浮生扇施展的招式都是出自无极宗。 可她现在是阿月。 树妖那次场面实在混乱,她能悄悄糊弄过去。 但梅晓山和徐清来眼尖,她若在仙门大比上施展出无极宗的术法,必定会让他们二人生疑。 不如趁此半年时间,假意新学。 徐清来声音恢复一贯清冷:“你若想学,我可以让传道堂的执事教导你。” 云渡月思索一阵:“也行,那我何时去?” 让谁教导于她而言都无所谓,横竖她就是想让她的扇术来历变得正当。 徐清来道:“明日,会有一位姓孔的执事在传道堂等你。” 无极宗的九位长老分管各堂,其下又各有数十位执事协助管理各类事务。 传道堂是无极宗内门弟子上课的地方,每日都有执事在这里授课。 课又分文课和武课。 文课在前堂的室内,主要讲解无极宗的心法和各类术法,以及修真界史和宗门史。 武课在后面的传道塔里,是弟子们用来模拟操练的地方。 云渡月跟着孔执事绕过几条回廊,站在其中一间室门前,紧闭的门上流动着金色符咒。 孔执事将手中玉牌按在门上,金色符咒消失,两扇门自动打开。 里面空间不大,水墨卷帘拉起,大片光亮自格扇窗透进来,摆满书卷的木架靠墙而立,正中央仅有一张案几和两张矮凳,案上有两把普通的木扇,两人围绕案几相对而坐。 孔执事看上去四十岁左右,穿一袭暗棕色窄袖衣袍,长发在头顶盘成髻,身形瘦削,不苟言笑。 她自乾坤袋中拿一卷书,朝云渡月的方向摊开,没有任何前缀客套,开门见山道:“今日讲解无极宗的入门扇术。” 云渡月垂首从头至尾看了一眼:“孔执事,我会了。” 孔执事还没开始讲解,闻言皱眉:“你说什么?” 徐清来说阿月先前从没有系统修习过,更没接触过无极宗的术法,可她看一遍就说会了,这怎么可能! 莫不是想偷懒不学? 云渡月见她不信,拿起一把木扇熟练施展术法,术法击在其中一盏琉璃灯上,发出砰响。 她有云家假千金的记忆,也算是半个无极宗弟子,就算不知这些术法,看上一眼也能立刻学会。 根本无需讲解。 孔执事惊愕:“你竟真的会了!” 云渡月微笑:“孔执事,我们可以开始学下一道术法了吗?” 孔执事不敢相信,说不准是凑巧,她这般想着,拿出第二卷书,将准备明日再教的术法内容摊开。 云渡月又看一眼,又迅速用木扇施展术法打碎一盏琉璃灯。 如此学了十道术法,孔执事的眼中终于露出惊艳之色。 她教到天才了! 待堂课结束,她立刻用传音玉简对着徐清来把云渡月夸了个天花烂坠。 末了让他拿出修十盏琉璃灯的灵石送到传道堂。 鉴于教导云渡月过于浪费室中的琉璃灯,孔执事将授课地点改到了传道塔。 黑塔共有五十层高,每一层都是一个独立的虚拟空间,空间内场景各不相同,弟子们可以根据自身需求通过传送阵进入不同的塔层修习。 塔里具有弟子保护机制,若是检测到弟子身受重伤,便会将人自动传出去。 云渡月日日都来此修炼,但也不忘到徐清来面前刷脸。 每日黄昏回涿光峰,都“顺路”去找他汇报进度。 “我今日将低阶扇术都学会了。” “我今日在传道塔中破境了。” “我已经掌握了中阶扇术。” “我今日又在传道塔中突破一个小境界。” “……” 云渡月乐此不疲地跟徐清来分享了五个月,即便他中途说过不需要向他汇报,但她仍旧我行我素。 有时他在里面修炼,她就在结界外说。 妖王让她赢得徐清来的信任,她将自己的修为透明给他,足够真诚了。 这日黄昏,徐清来照旧坐在窗下看书,盯着书卷上的字却心神不宁,只觉缺点什么。 天色逐渐昏暗,琉璃灯亮起。 他才反应过来—— 今日阿月没来。 ------------ 第十一章 别让那大妖跑了 徐清来:“……” 他方才有机会出声吗? 见云渡月又端了碗汤药坐在床榻前,哑声开口:“我自己来。” 云渡月乐见其成,将汤碗递给他,嘴上却道:“我来吧,我来吧。” 徐清来仰头将汤药一饮而尽。 鬼卿子进来时正好瞧见这一幕,笑容和蔼:“你终于醒了。” 他抬手搭在徐清来脉上,温和的灵力涌入经脉中,半晌后收回手,满意点头:“不愧是我,将你调理得如此好。” 云渡月:“……” 徐清来放下汤碗,垂首同鬼卿子问礼:“多谢境主相救。” 鬼卿子摆摆手:“别只谢我,也谢谢你未婚妻,这几日照顾你的,可是阿月。” 徐清来看向云渡月。 云渡月故作娇羞:“没什么,我只是见你受此重伤,寝食难安,只有没日没夜地守在你身侧,悉心照料你,才能放心。” 虽然她吃喝照旧,而且待在这里的大部分时间都在鬼卿子面前刷存在感,但她当了这么多年社畜,深谙做五分说十分之道。 若非如此,她早在两年前就猝死了。 徐清来薄唇轻抿:“阿月姑娘,你不必如此。” 阿月只是他名义上的未婚妻,住在无极宗也只是因为丧父需要得到庇护。 他们二人并无情分,她不必做这些。 云渡月望着他,他生了一双桃花眼,眉弓饱满,瞳孔清亮有神,多情又无情。 “我做都做了,你最该跟我说的,难道不是一句道谢吗?” 徐清来:“……多谢。” 云渡月这才眉眼带笑:“不必谢,你日后注意些,别再伤成这样了,你不心疼你的命,我还心疼呢。” 徐清来不解:“你为何心疼?” 云渡月张口就来:“你是我未婚夫,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亲近的人,我不心疼你还能心疼谁?” 听到这句话,他眉心微蹙起来。 鬼卿子将后面几日的药留下:“既然你无碍,老夫便要回去了。” 徐清来正欲起身相送,被云渡月一把按下去:“你在这歇息,我去送境主。” 她这几日一直未找到机会劝说鬼卿子别去宗门大比。 今日一别,日后恐再难相见,她必须抓住最后的时机。 鬼卿子同云渡月出了寝殿,见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不由问道:“你可有话要同老夫说?” 云渡月故作迟疑,最后叹了口气,摇摇头:“算了,没什么,这也不是什么好事,兴许是我弄错了。” 她和鬼卿子相处几日,发现这老头好奇心极重,一旦产生了兴趣,势必要刨根问底。 果不其然,他停下脚步:“你但说无妨,老夫不会生气。” 云渡月这才神神秘秘道:“您可能不知道,我还会一些占卜之术,徐清来受伤那日,我给他卜卦时,也意外看到了您的卦。” 鬼卿子语气也跟着神秘起来:“卦象如何?” 云渡月道:“卦象显示,您在三个月后会有血光之灾,若想要化解此灾,需静坐家中,不得远行。” “三个月后?” 鬼卿子垂眸思索一番,“哎呀”道:“老夫三个月后的确要远行一趟。” 云渡月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必须要去吗?” 鬼卿子道:“三个月后是宗门大比,大比百年一次,十二仙门从不缺席,老夫身为药仙境境主,不能不去。” 云渡月神神叨叨:“可卦象显示,您一旦远行出门,必会遭受血光之灾,且还是大凶。” 鬼卿子皱眉:“你这占卜之术准吗?” 云渡月点头:“很准。” 她几乎要将剧情说出来了,能不准吗? 鬼卿子被她说得也有些犹疑,但还是道:“宗门大比有十二仙门镇守,数千年来从未出现过差池,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 云渡月见他执意要去,只好道:“为防万一,您还是多带些法器护身吧。” 将鬼卿子送出涿光峰,她便回了自己的院落,开始闭关修炼。 花妖本身的修为较低,她既然要去宗门大比,势必要提升修为,否则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谈何让鬼卿子避开意外? 烛阴先前给她带来的灵石刚好派上用场。 云渡月闭关时,徐清来也在闭关。 涿光峰平时里本就静谧,而今仿佛成了一座空山。 两个半月后,云渡月用光所有灵石,晋升了两个小境界,出关。 妖域的修炼境界和修真界有些许差异。 修真界的修炼境界分为练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合体,渡劫,最后飞升成仙。 而每个境界又分前、中、后三期。 她此刻的修为境界应该处于筑基后期,再能加上浮生扇的加成,勉强能与金丹境一战。 灵石还是太少了。 云渡月撤掉结界,推开门。 闭关这段时日,她一直在服用辟谷丹,许久没吃斋膳堂的饭菜,还有些想念。 她正准备去斋膳堂,忽然发现院外飞着两只蓝色纸鹤。 这是修真界的传音符。 她将其中一只纸鹤接过,打开。 姜禾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阿月,你这几日在做什么?为何许久不见你出涿光峰?宗门为了选出参加大比的弟子,举办了一场比试,昨日比试刚刚结束,今日排名出来了,我位列第七,有资格参加修真界大比了!” 姜禾的声音说完,蓝色纸鹤自动燃烧起来,化为一团灰烬。 云渡月又打开第二只纸鹤。 “阿月,这次宗门大比由小师叔带队,明日我们就乘坐宗门飞船启程前往蓬莱仙岛,你要同我们一起前去吗?” 纸鹤在掌心燃烧,云渡月一愣。 他们已经出发了? 正在这时,又一只纸鹤自山下飞来。 云渡月连忙拆开。 “阿月,我已上了宗门飞船,我们马上就要启程了,你当真不同我们前去了吗?” 怎么不去! 云渡月拔腿就往山下跑,路上随机抓来一个弟子问道:“前往蓬莱仙岛的宗门飞船在何处?” 她来无极宗的第二日,宗门上下就传遍了。 尤其她前段时间还日日去斋膳堂,无极宗没人不认识这张脸。 这弟子一眼便认出她来,同她说道:“在宗门口。” 云渡月又一路往宗门口的方向狂奔,却见宗门飞船已经驶离地面。 ------------ 第十二章 这比跑八百还累 砰! 两扇厢房门从门框上脱落,直挺挺地倒在地上,发出一声震响。 室内瓜果散地,杯盘狼藉,空无一人。 有人愤声道:“追!那大妖必定没跑多远!” 一众修士瞬间散开,循着四面八方的妖气追去。 …… 修真界一处没有人烟的荒凉深山山洞中。 云渡月扛着烛阴一路狂奔至此,将他扔到地上,瘫坐在旁边,大口喘着气。 要不是她晃着烛阴求他把身上的妖气收起来,她又在路上做了障眼法,恐怕他们刚才就被那群修士追上了。 她当年在学校跑八百,上班后死命赶公交地铁都没这么拼命过。 云渡月看着疼到浑身发抖的烛阴,心中生气,趁机踹了他一脚:“明知七月十五会发病,还约我在这日见面,你是闲自己命太长还是想拉我一起死啊!” 小说写到梅玉京复活云姝后就大结局了,妖王烛阴一直被压在阵法中没露过面,对他的描写也少之又少,她压根不知道他身上还有这样一个大雷。 云渡月见他气息逐渐微弱,蹲在他旁边,伸手戳戳他:“喂,你可别死啊,你要是死了,我岂不白忙活一场?” 烛阴已经听不到她的声音了,疼痛自灵魂深处蔓延,似有无数玄铁钉扎进骨髓里,拔出,又扎进。 他此刻虚弱到随便来个修士,就能将他杀死。 云渡月叹口气,抬手将自己的妖气输到他体内。 然而这一举动不过是杯水车薪。 一刻钟后,云渡月放弃:“算了,你还是自己慢慢扛着吧。” 谁知还会不会有修士或者别的什么东西找过来,她要留存体力。 天微微亮时,烛阴脸上的痛苦之色渐渐褪去,云渡月精神紧绷了一整夜,见他气息平稳下来,终于松口气,伸手将睡着的人晃醒。 不许睡! 我都一夜没睡,你也别想睡! 烛阴睁开眼时,就见自己躺在一处陌生又狭窄的石洞里。 云渡月迅速抽回手,惊喜道:“尊上,你终于醒了!” 烛阴眸中血色和脸上鳞片已尽数褪去,他坐起身,对上少女一双明润的眼眸,昨夜发生的事顿如潮水涌出,浮现在眼前。 因功法缘故,每年七月十五人定时,他都要遭受一次噬魂之痛,直至第二日清晨。 这期间是他妖力最为低弱的时刻。 但谁也不知此事,他并未向任何人瞒过,也未曾刻意记过日子,只是先前他总是一人待在妖域殿中,发病时身旁无妖,醒来时也无妖。 否则他恐怕早就死在他妖之手了。 “为何不趁机杀了本座?” 昨夜他身上妖力陡然爆发的瞬间,她分明已经打算独自逃走了,片刻后又转回身来将他也带走,她妖力不强,带着他逃命明显吃力,却只想着要他收敛身上的妖气,没想将他中途丢下。 “整个妖域都知,杀了妖王,就能成为下一个妖王,你为何不趁机杀了本座?” 当然是留着你的命待日后让修真界镇压你了。 云渡月笑道:“我只想为你效力一辈子。” 晨曦的光汇成一条线自一人高的洞口延展进来,洞穴深处似有水珠落地的滴答声回荡,在看不见的地方激起一小圈涟漪。 烛阴唇角上扬:“好啊。” …… 云渡月再回金鳞城。 经过一夜发酵,酒楼的事已经传遍全城。 “听说昨夜仙来酒楼出现了一位大妖!” “怎么样?抓住了吗?” “抓到个屁,酒楼里所有的修士倾巢而出,却连那妖的影子都没摸着,我有兄弟昨夜就在那里,据说他们到时,那大妖就已经跑了,但是残留在原地的妖气极浓,若它没走,恐怕他们所有人加起来都不是对手。” 云渡月已经换了身衣裙和新的幂篱,刚走进一间符箓铺子,就听到两个留有络腮胡的大汉在高声阔论,大街小巷都在议论此事,掌柜的也忍不住加入讨论。 “那大妖跑到哪去了,不会还在金鳞城吧?” “咱们金鳞城离无极宗不远,平时鲜有妖出没,怎么突然来了个大妖?” “这谁知道,从昨夜到现在,整座城都人心惶惶的,仙来酒楼今日都无人前去。” 云渡月敲了敲柜台面:“掌柜的。” 中年男人闻声退出讨论,立刻应道:“哎,姑娘要买什么符?” 两个大汉买完符箓付了灵石离开。 铺子里只剩下云渡月和掌柜的二人。 云渡月开门见山:“可有高阶灵盾符?” 掌柜的点头:“有,您要几张?” 云渡月道:“一百张。” 掌柜的顿时正色起来,看向云渡月,幂篱上的薄纱有咒法,他看不清她的容颜,只能从声音确定这是个年轻的姑娘:“姑娘,高阶符箓价格昂贵,一百张更是……” 啪—— 云渡月将乾坤袋扔到柜台上:“灵石好说,单看你的符箓够不够。” 掌柜的将神识探入乾坤袋内,看见成堆灵石,双眸瞬间一亮,“够,够!”抬手毕恭毕敬朝云渡月道:“请姑娘随我至里间验货交易。” 幂篱下,云渡月一双眼睛望向给出去的乾坤袋,心在滴血。 这些灵石是烛阴昨夜刚给她的,还没在她手中捂热,便要都花出去了。 但这是没办法的事。 烛阴要弟子名单无非是想对他们下手,她实在无法安心,干脆就来给他们每人买一个高阶灵盾符护身。 这家店在百年后依旧开着,云家假千金还来此买过符箓,信誉极好。 交易完成,云渡月一夜回到解放前。 掌柜的眉开眼笑,还替她抹了个零头,将人送出铺子,喜道:“姑娘下次再来。” 不会再来了。 没灵石了。 云渡月头也不回地离开,想想还是转头又去买了两盏河灯。 她这次下山假借了阿月父亲忌日的名义,但她并不知阿月父亲是何时过世的,更不知因何过世,干脆给他们点盏河灯祈福。 一只蓝色纸鹤忽而飞到面前。 这是修真界的传音符,符箓上有各仙门的印记,传音者的名字也会出现在纸鹤煽动的翅膀上。 云渡月看见了“姜禾”二字。 她将纸鹤展开,听见姜禾焦急的声音。 “阿月,我们今日就要乘坐宗门飞船出发,你怎么还没回来啊。” 纸鹤在掌心燃烧,云渡月一愣。 怎么今日就出发了? 她一路往无极宗的方向狂赶,即将到宗门时,瞧见一艘豪华奢派的三层飞船正在缓慢驶离地面。 ------------ 第十三章 没有限速的世界,差评 “等等我!等等我!” “我还没上去呢!” 云渡月单手掐诀,脚底生风,迅速往宗门飞船的方向跑。 然而宗门飞船起飞的速度太快。 她将体内妖力运转到极致,用最快的功夫赶过去的时候,只得到了一阵扑在脸上的尾风。 飞船早已扶摇直上,消失在云雾中。 云渡月:“……” 没有限速的世界,差评! 无极宗宗门飞船平稳行驶在空中。 负责驾驶飞船的两个执事在甲板上掌舵,其中一个往万丈高空下看了一眼,问道:“你刚才可有听到什么声音?” 另外一个执事在飞船上设定好航道,摇摇头:“没有啊,什么声音。” 那执事挠挠头:“没什么,应该是我听错了。” 说话间,徐清来已经安排好所有弟子的舱室,自船舱中走到甲板上。 两位年轻执事立刻站起身,齐声道:“小师叔。” 其中一人主动说道:“飞船大约行驶十五日,便能抵达蓬莱仙岛。” 徐清来颔首:“好。” 仙门大比的地点在东海之外的蓬莱仙岛,岛上仙山叠翠,瑶草琪花,修炼资源丰富,由十二仙门共守,平日里从不对外开放。 只有在宗门大比开启的一个月前,十二仙门的仙首才会带着各门长老和一众修士提前赶过来,合力开启结界,提前做好部署和规划。 待蓬莱仙岛那边全部准备妥当,各大仙门的带队人才会带弟子前往。 前往蓬莱的路途遥远,路上需要花费大量灵石。 云渡月本想着蹭无极宗的飞船,节省一笔路费,中途还无需转换其他行驶工具。 谁曾想他们走得这般急。 第一日选出弟子,第三日就出发了! 要不是烛阴昨夜突然发病,她今日就赶上了。 云渡月将地上石子一脚踢开,又返回金鳞城,找到一家最便宜的客栈,用一颗灵石开了间房,召唤出一只羽蝶,联络烛阴。 羽蝶是妖域的传音之物,通体晶莹剔透,翅膀上闪烁着莹光,只有妖族能视而见之。 云渡月翻手结印,将妖力注入到羽蝶上。 一只一模一样的羽蝶自原先那只中飞出,振翅两下,飞出窗外。 云渡月收印,在房中布下一道隔音结界,静静等着。 不多时,一动不动的羽蝶忽然开始振翅,烛阴的声音自其中响起:“找本座何事?” 云渡月实在装不出好语气:“我没赶上无极宗的飞船,你想个办法把我送到蓬莱仙岛上去。” 烛阴道:“弟子名单交给本座后,你这次的任务便结束了,为何还要去蓬莱?” 云渡月盯着面前不停原地飞的羽蝶:“我一日不为你效力就浑身难受,你不是让我接近徐清来吗,他已经出发去蓬莱了,我还待在无极宗做什么。” 她刚花费九成的灵石,买了一百张高阶灵盾符,一张就要两千灵石。 若是送不出去,岂不全砸在手里了! 符箓可没有七日内无理由退换一说。 烛阴沉默片刻,才道:“本座会给你安排。” …… 云渡月在烛阴的指示下,在金鳞城城外登上了一座飞船。 这艘飞船外观和普通船只没有任何不同,船舱也只有一层,空气散发着浑浊臭气,舱室内的茶桌凳子也缺胳膊少腿,好在床褥是干净的。 云渡月坐在狭窄的舱室内,看着窗外慢悠悠后退的云雾,越发想念无极宗的飞船。 出差方式从飞机商务舱变成绿皮硬卧,这落差实在太大。 正准备闭眼小憩,舱室的门哗啦一下从外面打开,一个穿着青色衣裙,打扮艳丽的妖娆女子走进来,又哗啦一下将舱门关上,盛气凌人地看着她。 云渡月目光落在她身后的门上,整个舱室都有阵法加持,没有她的允许,外面的人无法入内。 但这只妖却进来了。 女妖盯着云渡月,忽然恶劣地笑一下:“桃花妖,你可真是让我好找啊。” 云渡月认得她。 她是桃花妖的旧相识,一只风生兽。 妖族也分三六九等,像桃花妖这种血脉低下法术微弱又没有靠山的小妖,就是妖域最下等的一类,常年遭受其他妖类的辱骂和驱使。 风生兽就是当初欺负过桃花妖的一只妖。 “怎么,许久没见到我,吓傻了?”风生兽不紧不慢地走向云渡月,声音轻蔑,“你可真是好福气,居然能被妖王看重,派到修真界来。” 云渡月:“?” 她不能理解:“这福气给你要不要啊。” 风生兽忽然像被踩了尾巴一样,面目狰狞,声音尖锐:“桃花妖,你敢嘲讽我!若不是我没被妖王选中,你以为这种好事能落到你的头上?你也真是命大,那么大剂量的毒都没将你毒死。” 云渡月还在想她这话有歧义时,听到后半句,神色冷下来:“原来我中毒,跟你有关。” “我给你下毒,是你的荣耀,但没关系,就算毒不死你,我今日也会亲手取走你的性命!” “你死了,潜入在修真界的妖便是我了!” 风生兽猛然亮出自己的青色长甲,脸上长出青毛,张着一口獠牙,朝云渡月扑过来。 云渡月冷笑一声:“谁取走谁的性命,还说不准呢。” 浮生扇瞬间出现在手中,她折扇一开,一把薄如蝉翼的飞剑刹那间自扇中飞出,锋利短剑直接穿透风生兽的喉管,钉在身后墙上,发出嗡嗡声响。 风生兽猛地停在原地,黑色血液自脖颈上的洞中飙窜出来,溅了满地。 她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云渡月,似乎在说“你怎么敢”,而后软绵绵倒在地上,现出原型——像山貂一样的青色野兽。 桃花妖和这只风生兽的修为相差无几,只不过常年打不还口骂不还手,让风生兽生出自己比她厉害许多的错觉,也是这种错觉,让她敢孤身前来修真界费尽心机找到她来杀而代之。 云渡月撇撇嘴,一个破工作有什么好争的。 她带着风生兽的尸首找到飞船老板,将其扔到他面前。 老板吓一跳:“这里怎么会有一只妖!” 云渡月看着他身上沾染的妖气:“这就要问问你自己了,给我换一间舱室。” 妖族可以隐匿自己的妖气假扮成正常修士藏在修真界中,非同族无法察觉。 她这种被烛阴亲自改造过的除外。 老板不知想到什么,脸色瞬间苍白,趴在一旁干呕起来,好半响才虚弱地指派一个伙计待着云渡月换了间干净的舱室。 飞船又在天上航行不知多少日,忽然咣当一下落地。 云渡月走出船舱,问道:“还没到蓬莱,怎么停了?” ------------ 第十四章 你怎么不去抢啊 飞船老板指着前面一望无际的黑色海域: “前面是东海,东海禁飞,这海水又不是寻常的水,我们的飞船若在水面上航行,不出一日就会融化,你们只能等能过这片海域的船来。” 云渡月气得两眼一黑。 烛阴给她找的什么破飞船? 随便透露船客舱室不说,连东海都过不了。 好在没等多久,就有一艘船出现在东海上。 她这一路晃晃悠悠,用了近十日,终于到了蓬莱仙岛。 岛上仙云缭绕,繁花似锦,灵气充盈,宛若仙境。 云渡月自船上下来,跟随人流走到一条繁华的街上。 两侧商铺林立,小摊四处可见。 “瞧一瞧,看一看,化神境符修亲笔所化的高阶隐匿符,只要灵石九九八,只要灵石九九八!” “你想要的法器,我这里都有!” “合体境丹修炼制七七七四九日才出的九转还魂丹,可活死人肉白骨,便宜卖啦!” “活你个大头鬼!”突然有修士横空出现,一脚将那丹修的摊子踹烂,桌上摆着的瓶瓶罐罐滚落一地。 丹修正要怒骂,瞧见砸摊子的人的面容,倒吸一口气,转头就跑。 那年轻修士满脸怒气,追赶上去:“别跑!你这个死骗子!要不是你卖给我师兄假丹药,他今日怎么会在报名现场突然闹肚子!” 丹修头也不回地跑:“这位道友,都是误会,都是误会啊!” “谁是你道友!你害我师兄丢尽颜面,我要将你打成猪头!你别跑!” 长街一时更加热闹。 云渡月随机在一处小摊前停下,问摊主道:“蓬莱仙岛不是百年才开一次吗?为何会有如此多的商铺?” 摊主替她解答:“蓬莱仙岛虽百年开一次,但一次能开放数月,这期间不仅有前来参加大比的十二仙门弟子,还有观赛的仙门中人和不少散修,为方便他们的生活,十二仙门便在这里建了商铺,每到开岛前,就将商铺尽数租出去,没有多余灵石的修士或者是想将来回路费赚回来的修士,便自己支张桌子摆摊。” 云渡月点点头:“原来如此,多谢。” 摊主小姑娘笑容甜美:“不必客气,这位道友,买块玉佩吧,这些玉都是在灵脉旁开采出来的,吸收了大量灵气,修士佩戴可提升修为。” 云渡月自是不信她这一番话,但看在她替她答疑解惑的份上,还是挑了一块圆形玉佩。 玉佩质地温润,通体碧绿,宛若凝脂,其上雕刻一只青鸾,双翼高展,翎羽细腻,似腾云驾雾,栩栩如生。 “这块玉佩多少灵石?” 小姑娘看了一眼玉佩,露出一副惊喜又赞叹的表情:“你的眼光真好,这可是我这摊位上最好的一枚玉佩,也是灵气最浓郁的玉佩……” 云渡月打断她这句见人就说的推销话:“多少灵石?” 小姑娘:“不贵,只要五百灵石。” 五百? 云渡月放下玉佩转头就走。 小姑娘急了:“五十灵石卖给你。” 这么暴利? 还好她没开口。 云渡月脚步仍未停。 小姑娘咬咬牙道:“好吧好吧,二十块灵石卖给你,不能再少了。” 云渡月这才停下脚步,转身拿起玉佩,笑吟吟地递给小姑娘二十块灵石,去找客栈。 仙门大比今日报名,岛上山峰暂停对外开放。 云渡月没跟徐清来他们一同进入,眼下自己也不能进,于是决定先找家客栈住下,明日一早再想办法。 她找了数家位置较好的客栈,没有一家有多余的空房。 眼看天色渐暗下来,云渡月退而求其次,好不容易发现一家离山峰较远的客栈还有几间空房,她准备先住几日,却被房间价格吓退。 “两千灵石一日,你怎么不去抢啊!” 她买一张灵盾符,也才两千灵石。 客栈伙计说道:“这位道友,我们客栈已经是最便宜的一家店了,您到前面几家去打听打听,哪家不都是三千一日打底……您还住吗?” 云渡月摇头:“不住!” 她跨出客栈,蹲在路边。 她手中的灵石几乎已经用尽,整个乾坤袋里最贵的,就是灵盾符。 除此之外,都是些日常所用之物。 若不是没有玉佩,她都想跟那小姑娘一起摆摊搞副业创收了。 云渡月想了想,发出去一张传音符。 …… 蓬莱仙岛中天峰。 徐清来刚带领一百位弟子报完名,便收到云渡月的传音符。 他将传音符打开,云渡月的声音便钻入识海中。 “徐清来,你可爱的未婚妻马上就要露宿蓬莱街头了。” 徐清来眉心微蹙,阿月来蓬莱仙岛了? 他将后面的事情吩咐给身后两位执事,转身下山,在一家客栈墙外找到云渡月,对上她亮晶晶的双眸,问道,“你怎么到蓬莱了?” 云渡月道:“你不在宗门,我自己一个人在那多无聊,所以就来找你啦。” 徐清来似乎对她的话没有反应,抬头看向客栈牌匾,又问:“为何不住进去?” 云渡月这次实话实说:“我没灵石。” 徐清来:“……” 他最后还是将人带回无极峰。 无极峰无极宗门中人所住之地。 蓬莱仙岛共有七七四十九座峰。 十二仙门各占一山峰,并以自己仙门之名来命名。 余下三十七座山峰便是仙门大比的比试所在地。 徐清来将云渡月带到自己暂居的院落。 院落三面环水,假山堆砌,大片莲花在里面盛开,千年松柏屹立其间,粉白相间的不知名灵花见缝生长,长廊檐角悬挂着琉璃灯盏,东南两排厢房的浅木门窗开着,正对荷塘。 徐清来住在东面那间厢房,指着南面那间同云渡月道:“你住在那里。” 云渡月立马点头:“好。” 她也不白住,自乾坤袋中将方才买的玉佩塞到徐清来手中:“给你,就当是我的房费!很贵的!” 说完一溜烟奔向南厢房。 徐清来垂首看着手中的玉佩,又看向云渡月纤薄害羞的背影,薄唇轻抿。 她独自从无极宗到蓬莱仙岛。 莫不是只为送他一块玉佩? ------------ 第十五章 徐清来:“……” 他方才有机会出声吗? 见云渡月又端了碗汤药坐在床榻前,哑声开口:“我自己来。” 云渡月乐见其成,将汤碗递给他,嘴上却道:“我来吧,我来吧。” 徐清来仰头将汤药一饮而尽。 鬼卿子进来时正好瞧见这一幕,笑容和蔼:“你终于醒了。” 他抬手搭在徐清来脉上,温和的灵力涌入经脉中,半晌后收回手,满意点头:“不愧是我,将你调理得如此好。” 云渡月:“……” 徐清来放下汤碗,垂首同鬼卿子问礼:“多谢境主相救。” 鬼卿子摆摆手:“别只谢我,也谢谢你未婚妻,这几日照顾你的,可是阿月。” 徐清来看向云渡月。 云渡月故作娇羞:“没什么,我只是见你受此重伤,寝食难安,只有没日没夜地守在你身侧,悉心照料你,才能放心。” 虽然她吃喝照旧,而且待在这里的大部分时间都在鬼卿子面前刷存在感,但她当了这么多年社畜,深谙做五分说十分之道。 若非如此,她早在两年前就猝死了。 徐清来薄唇轻抿:“阿月姑娘,你不必如此。” 阿月只是他名义上的未婚妻,住在无极宗也只是因为丧父需要得到庇护。 他们二人并无情分,她不必做这些。 云渡月望着他,他生了一双桃花眼,眉弓饱满,瞳孔清亮有神,多情又无情。 “我做都做了,你最该跟我说的,难道不是一句道谢吗?” 徐清来:“……多谢。” 云渡月这才眉眼带笑:“不必谢,你日后注意些,别再伤成这样了,你不心疼你的命,我还心疼呢。” 徐清来不解:“你为何心疼?” 云渡月张口就来:“你是我未婚夫,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亲近的人,我不心疼你还能心疼谁?” 听到这句话,他眉心微蹙起来。 鬼卿子将后面几日的药留下:“既然你无碍,老夫便要回去了。” 徐清来正欲起身相送,被云渡月一把按下去:“你在这歇息,我去送境主。” 她这几日一直未找到机会劝说鬼卿子别去宗门大比。 今日一别,日后恐再难相见,她必须抓住最后的时机。 鬼卿子同云渡月出了寝殿,见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不由问道:“你可有话要同老夫说?” 云渡月故作迟疑,最后叹了口气,摇摇头:“算了,没什么,这也不是什么好事,兴许是我弄错了。” 她和鬼卿子相处几日,发现这老头好奇心极重,一旦产生了兴趣,势必要刨根问底。 果不其然,他停下脚步:“你但说无妨,老夫不会生气。” 云渡月这才神神秘秘道:“您可能不知道,我还会一些占卜之术,徐清来受伤那日,我给他卜卦时,也意外看到了您的卦。” 鬼卿子语气也跟着神秘起来:“卦象如何?” 云渡月道:“卦象显示,您在三个月后会有血光之灾,若想要化解此灾,需静坐家中,不得远行。” “三个月后?” 鬼卿子垂眸思索一番,“哎呀”道:“老夫三个月后的确要远行一趟。” 云渡月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必须要去吗?” 鬼卿子道:“三个月后是宗门大比,大比百年一次,十二仙门从不缺席,老夫身为药仙境境主,不能不去。” 云渡月神神叨叨:“可卦象显示,您一旦远行出门,必会遭受血光之灾,且还是大凶。” 鬼卿子皱眉:“你这占卜之术准吗?” 云渡月点头:“很准。” 她几乎要将剧情说出来了,能不准吗? 鬼卿子被她说得也有些犹疑,但还是道:“宗门大比有十二仙门镇守,数千年来从未出现过差池,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 云渡月见他执意要去,只好道:“为防万一,您还是多带些法器护身吧。” 将鬼卿子送出涿光峰,她便回了自己的院落,开始闭关修炼。 花妖本身的修为较低,她既然要去宗门大比,势必要提升修为,否则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谈何让鬼卿子避开意外? 烛阴先前给她带来的灵石刚好派上用场。 云渡月闭关时,徐清来也在闭关。 涿光峰平时里本就静谧,而今仿佛成了一座空山。 两个半月后,云渡月用光所有灵石,晋升了两个小境界,出关。 妖域的修炼境界和修真界有些许差异。 修真界的修炼境界分为练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合体,渡劫,最后飞升成仙。 而每个境界又分前、中、后三期。 她此刻的修为境界应该处于筑基后期,再能加上浮生扇的加成,勉强能与金丹境一战。 灵石还是太少了。 云渡月撤掉结界,推开门。 闭关这段时日,她一直在服用辟谷丹,许久没吃斋膳堂的饭菜,还有些想念。 她正准备去斋膳堂,忽然发现院外飞着两只蓝色纸鹤。 这是修真界的传音符。 她将其中一只纸鹤接过,打开。 姜禾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阿月,你这几日在做什么?为何许久不见你出涿光峰?宗门为了选出参加大比的弟子,举办了一场比试,昨日比试刚刚结束,今日排名出来了,我位列第七,有资格参加修真界大比了!” 姜禾的声音说完,蓝色纸鹤自动燃烧起来,化为一团灰烬。 云渡月又打开第二只纸鹤。 “阿月,这次宗门大比由小师叔带队,明日我们就乘坐宗门飞船启程前往蓬莱仙岛,你要同我们一起前去吗?” 纸鹤在掌心燃烧,云渡月一愣。 他们已经出发了? 正在这时,又一只纸鹤自山下飞来。 云渡月连忙拆开。 “阿月,我已上了宗门飞船,我们马上就要启程了,你当真不同我们前去了吗?” 怎么不去! 云渡月拔腿就往山下跑,路上随机抓来一个弟子问道:“前往蓬莱仙岛的宗门飞船在何处?” 她来无极宗的第二日,宗门上下就传遍了。 尤其她前段时间还日日去斋膳堂,无极宗没人不认识这张脸。 这弟子一眼便认出她来,同她说道:“在宗门口。” 云渡月又一路往宗门口的方向狂奔,却见宗门飞船已经驶离地面。 ------------ 第十六章 “等等我!等等我!” 云渡月单手掐诀,脚底生风,迅速往宗门飞船的方向跑。 无极宗宗门飞舟上。 参加宗门大比的弟子已经全部到齐,负责掌舵的执事问徐清来:“是否现在出发?” 徐清来颔首。 执事立刻用灵力催动飞船。 船身缓缓离开地面,放下去的长梯也在慢慢收回。 徐清来远远瞧见身着紫裙的少女正朝这里飞奔而来,忙道:“且慢。” 执事立刻停手,降下飞船,回头问:“怎么了?” 下一瞬,云渡月顺着还没完全收回的船梯上了甲板,靠在船身上,松了口气:“还好赶上了。” 幸好她今日出关了,否则无极宗的大部队一走,她还要另想办法赶去宗门大比的现场。 执事瞧见云渡月,愣了一瞬,问道:“阿月姑娘,你怎么过来了?” 云渡月看向徐清来:“你们都去参加宗门大比了,把我一个人留在涿光峰多无聊,我也要跟你们一起去!” 执事又转头看向徐清来,等他做决定。 徐清来是无极宗这次大比的带队人,云渡月能否跟着一起同行,全在他一句话。 云渡月忙道:“宗门大比百年一次,我难得赶上,你就带我去吧,虽然不能参赛,但我嗓门大,可以给弟子们助威呀!” 徐清来目光落在云渡月脸上,她应是从涿光峰一路赶来的,额前鼻尖还沁着细汗,也未来得及擦,一双晶亮水润的杏眸里满是祈求。 他沉默片刻,薄唇微启,清冷声线自喉间传出:“启程。” 云渡月瞬间绽放笑容:“你真是个好人!” 徐清来转身往船舱的方向走,“跟我来。” 无极宗的宗门飞船豪华气派,即便已经有百位弟子和执事住在其中,船舱里也还剩下几间空房。 徐清来推开其中一扇门,门上刻着“甲字三号”,里面置着一张床榻和一方圆桌,自墙上的菱形格窗往外看,漂浮的云雾在极速后退:“大约五日后飞船才会落地,你先住在这里,若有事情,可去甲板上找我。” 他说完就往外走。 云渡月目光在这间干净整洁的房内扫视一圈,见他身形即将消失在门口,记起一件事:“姜禾住在哪一间房?” 她还未告知姜禾她已上了飞船。 徐清来脚步一顿:“甲字八号。” 飞船共有三层,甲字房皆在第三层,往下两层,则是乙字房和丙字房。 房内构造和大小并无异同,只是为了方便区分,才如此称呼。 云渡月出门右转,顺着长长一条走廊走至“甲字八号”门口,抬手敲门。 门内传来声音:“谁?” 云渡月唇角带笑:“我,阿月。” 噌—— 紧闭的房门瞬间拉开,姜禾一张笑脸出现在眼前:“阿月!果真是你!” 她拉着云渡月进门,顺手将门关上:“我给你传音你没有回,还以为你不打算和我们一起去了。” 云渡月解释:“我还要去给你助威呢,只不过你给我传音时我正在闭关,刚巧我今日出关,听完你的传音我便立刻往赶过来,还好赶上了。” 姜禾笑道:“赶上就好。” 云渡月又道:“还没来得及恭喜你,在比试中名列前茅,我有预感,你在大比上也会一鸣惊人!” 姜禾笑容更大:“借你吉言。” 宗门大比的地点在无端海深处的蓬莱仙岛,岛上修炼资源丰富,由十二仙门共守,平日里从不对外开放。 只有在宗门大比开启的一个月前,十二仙门的仙首才会带着各门长老和一众修士提前赶过来,合力开启结界,提前做好部署和规划。 待蓬莱仙岛那边全部准备妥当,各大仙门的带队人才会带弟子前往。 宗门大比之所以受十二仙门重视,不仅因为关系到修真界的资源划分,还因为这是年轻一辈的修士们打响名头、扬名立万的最好时机。 一百年多前的徐清来,虽然已经拜在上一任无极宗宗主门下,但因他寡言少语,平日里只知修炼,修真界知道他的少之又少。 直至上一届宗门大比开始,徐清来一人一剑,在大比中所向披靡,直夺魁首,自此在修真界名声大噪,直至现在还有不少追捧他的修士。 无极宗的弟子们也拿百年前在宗门大比上大放异彩的徐清来为榜样,不仅希望自己能在十二仙门面前崭露头角,也希望自己能为宗门添光。 飞船在空中飞了四日,第五日的时候,云渡月终于看到了无端海。 无端海整片海域有禁飞的禁制,飞船在靠近海面时,就开始缓慢下降,最后平稳航行在海中。 云渡月站在甲板上,趴在船边,迎着海风看向一望无际的海平面,海水漆黑一片,像倒过来的夜空。 烛阴已经很久没有联系她了。 她这一路上都在担忧烛阴会不会还和上次围攻徐清来一样,再搞突然袭击。 但他们这一路风平浪静,什么危险都没有遇到。 可越是如此,她越担忧。 行了大约两个时辰,终于远远看见一片仙云缭绕的海岛,岛上繁花似锦,灵气充盈,宛若仙境。 又过半个时辰,宗门飞船停靠在岸边。 云渡月跟在无极宗弟子后面下了飞船。 徐清来抬手掐诀,能同时容纳一百多人的飞船瞬间缩小起来,落入他掌中,被他收进乾坤袋内。 云渡月正看着他的动作,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急躁声音。 “老夫都在这里等了你们半刻钟了,你们怎么现在才到!” 云渡月猛然回头,就见无极宗大长老云莱站在他们面前。 他和一百年后几乎没有什么不同,性子依旧这般急躁,只不过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宗门弟子纷纷抬手同他行礼:“大长老。” 云渡月也看着他,心道真是好久不见了啊,她都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了。 大长老注意到云渡月投来的目光,也看过去,问道:“你就是清来的未婚妻,阿月?” 云渡月垂首:“阿月见过大长老。” ------------ 第十七章 再见故人 云渡月又从南厢房出来的时候,发现徐清来还握着那块玉佩站在原地,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会是看出这块玉佩不值钱了吧? 她一本正经:“这一块玉佩要五百灵石呢,你怎么不戴上啊。” 徐清来心中猜想有了证实。 她万里迢迢自无极宗追到蓬莱,果真就只是为送他一块玉佩。 云渡月不知他心中所想,只问道:“姜禾她们住在哪里?” 她要赶在仙门大比开始前,将灵盾符都送出去。 徐清来收起玉佩,淡声道:“山腰弟子院。” 云渡月转头便往山下走:“我有点事,去去就回。” 弟子院两人一处,院落和院落之间相隔极近,院牌自壹号开始向后排。 云渡月正要自第一座院落开始送起,就见姜禾跟一群少年少女有说有笑地从其中一处院落中出来。 姜禾同样也瞧见了她,眼眸一亮,忙小跑过来:“阿月!果真是你,我给你传音你没有回,还以为你不打算来了呢,无极宗距蓬莱仙岛甚远,你这一路是怎么来的?” 云渡月实在不想回忆自己这一路上的艰辛,换了个话题:“别提了,你们打算去哪?” 姜禾回道:“我打算和师弟师妹们一起去山下的街市逛逛。” “不着急去,”云渡月将一张高阶灵盾符从乾坤袋中拿出来,“这个给你。” 姜禾一眼认出,惊声道:“高阶灵盾符?你给我这个做什么?” 灵盾符,顾名思义,可化灵气为盾,关键时刻能抵挡伤害。 云渡月回道:“我们都是第一次到蓬莱仙岛,岛上鱼龙混杂,万一遇到点什么状况,灵盾符能防身。” 姜禾想了想还是将符箓推回去:“阿月,这太贵重了。” 修真界的符箓分为低阶、中阶、高阶,等级越高,符箓的效果越强,价格也越昂贵。 购买一张高阶符箓需要花费数千灵石。 她在无极宗每月能领到的灵石也才只有二百颗,好在宗门的修炼资源无需花费灵石,但她的灵石也基本上都贡献给了佩剑,所以平日这种高阶符箓,她是完全买不起的。 阿月却直接送给了她,她怎么舍得收! 云渡月又塞回她手中,眼珠一转,说道:“你拿着便是,这种符箓我有很多,你只管放心用。” 姜禾好奇问她:“你不是符修,怎么会有这么多高阶符箓?” 云渡月眼珠一转:“我爹是符修,这些都是他留给我的。” 小说中的确提到过,阿月的父亲是符修,阿月修为不高,她爹便给她留了许多符箓,只是这些符箓几乎都被她用尽了,所以后面才想着去投奔无极宗。 姜禾这才接过:“那我就收下来!” 云渡月叮嘱:“一定要随身携带哦!” 见周围的少年少女们眼巴巴地瞧着,云渡月又如变戏法一般拿出几张高阶灵盾符,“大家都有啊,都有!” 几人忙不迭咧嘴笑道:“多谢阿月姑娘!” 分发完灵盾符,云渡月又跟弟子们去山下酒楼用了晚膳,再回去时,已是深夜。 荷花池塘映着冷月光辉,东厢房门窗关着,里面亮着光。 云渡月往那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心道修为高就是不一样,一百多岁的人还能熬到现在。 她回了南厢房,倒头就睡。 不多时,东厢房的光也灭了。 …… 报名后三日,仙门大比正式开始。 徐清来刚自厢房出来,云渡月就掐算着时间推门而出,绕过长廊走到他身侧,笑道:“真巧,你也要去看仙门大比啊,不如我们一道前去。” 徐清来没说话,径直前行。 不说话就是默认。 云渡月连忙跟上。 仙门大比同时多场进行,看台上早就已经坐满了修士。十二仙门之首和长老以及带队人的位置不在这里,他们在中天峰。 那里有一面巨大的水镜,水镜通过阵法和其余三十六座峰相连,镜面可以随时显露出任意一座峰的比试,和在现场观看无异。 云渡月刚一道场,便听到一阵熟悉又气躁的声音:“老夫说了一万遍!这招金蛇剑法讲究连贯与变换,身法要轻盈灵敏如蛇,万不可呆板横直!他就是不过耳!” 她猛得抬头看去,就见无极宗大长老云莱坐在水镜下,猛拍着面前的桌面,脸色涨红,恨不得钻进水镜里踹那刚输掉一剑的无极宗弟子几脚。 他一百年后一样,几乎没有什么变化,脾气还是那么急躁。 云渡月看着他,竟然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还是梅掌门发现他们二人过来了,招呼道:“清来,阿月,坐在这里。” “阿月?” 听到这个名字,大长老立刻将那弟子的事抛之脑后,回过头来瞧云渡月。 “你就是清来的未婚妻,阿月?” 他前段时间一直在山下未曾回宗,紧接着又直接跟掌门一起到了蓬莱仙岛,早就听说徐清来的未婚妻去了无极宗,今日终于见到了。 其余十二仙门的人也纷纷望过来,好奇的目光打量在云渡月身上。 徐清来淡声道:“他是宗门大长老。” 原来这个时候就是大长老了啊。 云渡月行礼:“阿月见过大长老。” 大长老“嗯”一声,问二人:“准备何时结为道侣?” 云渡月:“???” 你这问题问得也太冒昧了吧。 她跟徐清来又没有感情线,能保住这个未婚妻的身份就已经很不错了。 结什么道侣! 修真界也兴催婚啊。 云渡月假装没听到,目光落在水镜上,哎呀一声:“怎么输了。” 大长老的注意力瞬间又被吸引过去,瞧见自己的徒弟输了,气得直接将面前的桌子一掌拍烂,起身往外走:“老夫现在就去打的那不记事的小子找不着北!” 云渡月这才坐下。 她目光在周围扫视一圈,没见到鬼卿子后,收回视线,问一旁的徐清来:“怎么没见鬼卿境主?” 难不成真的听了她的话,待在药仙境里不过来了? 徐清来声音淡然:“鬼卿境主喜好睡懒觉,现在应该还没起吧。” 云渡月:“……” ------------ 第十八章 有妖气 水镜里第二场比试马上要结束的时候,药仙境境主才姗姗来迟。 笑着同几人致歉:“抱歉,抱歉,老夫来迟了。” 在场众人都已经见怪不怪。 他的身旁还跟着一位于云渡月而言也算认识的老熟人——巫玄。 不同于一百年后的沧桑,现在的巫玄看起来年轻很多,笑容满面地走在鬼卿子身旁。 云渡月恍惚间有些明白一百年后的巫玄为何长得如此沧桑,又为何每次遇到自己解不了的毒或是医不好的病症,都会念叨鬼卿子。 有鬼卿子在,他的确是要省心不少。 云渡月低声问徐清来:“巫玄也喜欢睡懒觉啊?” 徐清来淡声道:“他们药仙境一脉相承。”默了片刻,又回问:“你怎么认识巫玄?” 云渡月眼珠一转说道:“上次你中蛟毒,鬼卿境主替你解毒的时候,同我说的,你怎这个做什么?” 徐清来收回视线:“没什么。” 云渡月这才又将目光转移到水境上,此时第二轮剑术比试已经结束,第三轮要比试的两位弟子在裁判的声音中同时上台。 姜禾的身影出现在水镜上,她身穿无极宗的蓝衣宗服,手中拿着一把长剑,英姿飒爽地站在比试台上,看台上的呼喊声通过水镜传过来。 “姜禾师姐!” “姜禾师姐一剑打败他!” 方才离开的无极宗大长老赶在比试开始之前回来了,坐在原来的位置上。 其他仙门的长老摸着胡须问他:“云莱,这便是你说的大弟子?” 大长老一脸骄傲:“不错,她就是我先前同你们提起过的大弟子,姜禾。” 云渡月满眼震惊。 姜禾居然是云莱大长老的弟子! 那为何她从来没在云家假千金的记忆中见到过姜禾? 云家假千金虽然没有认识无极宗所有的弟子和执事。 但对无极宗的掌门和两位道君以及九位长老很是相熟。 最熟悉的,当属云莱大长老的亲传徒弟们。 这些徒弟如今都已经成为宗门执事了,因着大长老这层关系,对假千金也极好。 但这些人里面,并无姜禾。 他们排序,也是从二师兄开始排起。 云渡月突然记起来了,假千金幼时问过为什么没有大师兄和大师姐,云莱大长老只是同她道过世了。 假千金便再也没有问过。 所以说云莱大长老口中那个过世的大弟子,竟是姜禾?! 咚—— 敲鼓声自比试台上响起,裁判高声道:“姜禾对阵高天决,比试开始。” 云渡月收回思绪,看向水镜,比试台上剑光划破空气,剑与剑相抵发出的清锐铮鸣声不断响起。 眨眼之间,两人已过近百招。 另外一个长老颇为闲适地靠在椅背上,一副胜券在握之态:“这高天决也是老夫的爱徒,云莱长老可敢打个赌,赌今日这场比试,是你的大弟子姜禾获胜,还是老夫的爱徒高天决获胜?” 云莱大长老对姜禾信心满满,压根不理会那长老:“姜禾必赢的局面,这有什么好赌的。” 那长老脸上笑容一收,瞬间冷下脸来:“云莱长老这是看不起我的峥嵘剑阁的剑术?” 云莱大长老:“老夫可没说。” 云渡月眼睛看向水镜,耳朵却支起来听两位长老说话。 原来这人是峥嵘剑阁的长老。 峥嵘剑阁是十二仙门中专收剑修的仙门,因常年和无极宗争抢剑修弟子,两个仙门之间的关系并没有和其他仙门那般融洽,但也能坐在同一张桌上共事,只是双方见了难免有时会有一番口舌之争。 小说中还写过,徐清来在上一届仙门大比中一剑击败峥嵘剑阁的大弟子后,对方阁主私下里偷偷找过徐清来,想要带徐清来去他们峥嵘剑阁去修习剑术,最后这场挖墙脚的偷摸行为被无极宗上一任宗主,也就是徐清来的师父当场抓包宣判失败。 无极宗上一任宗主将峥嵘剑阁阁主好一顿奚落,自此两大仙门的关系看起来就更水火不容了。 云渡月看着水镜里的比试情况。 还不到半刻钟的功夫,高天决的额头上已经布满了汗水,气息也紊乱起来,握着剑柄的右手在微微颤抖,俨然一副招架不住之态。 而姜禾却同刚上台时的状态一样。 不出三招,高天决必败。 云渡月在心中预测结果,就见高天决发狠叫嚣着提剑冲上去,就被扑面而来的剑气冲击出去,直接掉下比试台。 裁判宣布结果:“姜禾胜!” 比试台下瞬间爆发起无极宗弟子的欢呼声。 云莱大长老也满脸带笑,夸赞之言毫不吝啬,一旁的峥嵘剑阁长老则铁青着脸走了出去。 姜禾拱手同摔在地上的高天决行礼:“承让了。” 说完拿着剑转身下了比试台。 …… 今日的比试一直到黄昏结束。 云渡月在中天峰坐了一整日,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她到了蓬莱仙岛后,烛阴就没有再联系过她,十二仙门最厉害的人都在这里,她和徐清来的住处又紧挨着,自是不敢主动联系烛阴。 所以过了这么多日,她仍旧不知道烛阴到底想要做什么。 但她仍旧不敢松懈,每隔几日都要问一遍无极宗的弟子们,灵盾符有没有带在身上,一来二去跟这些弟子倒是都相熟了。 就这样风平浪静又过了数月,仙门大比安然无恙地结束了最后一场比试。 当天夜里,十二仙门在中天峰举办了一场庆功宴。 无极宗的几个弟子也打着为姜禾庆祝的旗号,自庆功宴上出来,又要去山下酒楼小聚。 他们这段时间在山里憋坏了,有一人引头,其余人就按耐不住纷纷应和下来,云渡月心中总觉不妙,劝说不住,便只好跟着他们一同去了。 散场时天色已是深夜。 长街上灯火通明,人头攒动。 许是知道蓬莱仙岛马上就要关闭了,因而今夜的修士比以往都要多。 云渡月自酒楼里出来,正欲同姜禾说话,打眼瞧见远处人群中有一个背对着她的瘦瘦高高的男子,周身萦绕着紫色妖气。 ------------ 第十九章 又穿回来了 云渡月瞬间警惕起来,抬脚朝那男子走去。 今夜街上往来修士太多,她面前突然走过一个高壮修士挡住视线,仅片刻的功夫,人群中的黑瘦身影便消失不见了,原地也没了妖气。 云渡月蹙眉,正要将神识散出去时,姜禾便自身后追过来,见她神色异常,忙问道:“怎么了?” 正前方数十米的位置忽然传来一阵阵尖锐的惊叫声,熙熙攘攘的人群瞬间四散开,露出血腥的一幕—— 方才那个消失在云渡月眼中的高瘦男子毫不留情地贯穿另外一个年轻修士的心口,将还在跳动的心脏掏出,鲜血自他的指缝中滴滴答答往下滑,黏腻稠湿,他张开大口,将那枚未完全失活的心脏吞吃入腹,继而继而伸出舌头,舔舔带血的唇角,满意笑道:“许久没吃过如此鲜美的食物了。” 说话间,他脖子以上变换出一个黑色的豹子头,浓重的妖气刹那间自他身上散发出来。 “是妖!” “杀了他!” 周围的修士没了方才被突发状况打了一个措手不及的惶恐,转身又愤怒地冲上去。 与此同时,无数金色火球自半空中落下,带着极大的威力,炸在长街上的每一个角落,一瞬间火光四溅! 数不清的妖修自火光中现身,眼里涌现着兴奋残忍的笑,直奔十二仙门的修士冲去,若是遇上挡路的散修,也不由分说一爪拍上去,若是遇上修为低下的,那锋利长爪便会瞬间割断对方的喉咙,沾染鲜血的妖修们更加疯狂,即便被人反杀也没有丝毫退缩的意思。 云渡月用浮生扇斩断一只杀红了眼朝她抓来一掌的妖的胳膊,暗骂这群东西敌我不分。 就听一道妖声忽然响起——“先将名单上十二仙门的弟子杀了!” 云渡月脸色一变,忙回身去寻无极宗的弟子。 姜禾面前已经围了十个妖修,她抬手挥剑以一敌十,虽不落下乘,但也分身乏术,就在这时,又有三只花纹蛇妖自她背后偷袭而来。 云渡月忙道:“姜禾,小心身后!” 蛇妖速度快如闪电,恐怖的妖力自他们掌心中凝出,直击姜禾后背,却一下子撞在突然出现的灵气护盾上。 恐怖妖力瞬间被护盾化解。 姜禾未伤分毫,将灵力注入剑中,猛然挥出一剑,直取面前妖修的性命。 与此同时,云渡月也飞身赶至姜禾身侧,替她拦下后面三只蛇妖。 她松口气,还好有高阶灵盾符。 否则方才姜禾就死在那三只蛇妖手中了。 忽然想到还在山中的鬼卿子,她面色一变,忙同姜禾道:“回去!” 姜禾拧眉:“你先走,我留下帮他们。” 云渡月亲眼看见一个昨日还在比试台上炼药的药仙境弟子死在妖修手中,忙道:“好,你也多加注意。” 说罢召出浮生扇里的飞剑,用最快的速度御剑往回赶。 山中也已经是混乱一片,且这里出现的妖修实力明显比外面的妖修要强上许多。 云渡月恰巧碰见无极宗其中一个弟子,忙拉住她问:“有没有看到鬼卿境主?” 周围太喧嚣,那弟子没注意到云渡月说什么,只激动道:“阿月姑娘,幸好有你给我的灵盾符,否则我刚才就惨死妖手了,妖修们大量闯入蓬莱仙岛里,掌门他们已经带人出去镇压了,阿月姑娘,你快些找个地方躲起来!” 云渡月急得又问一遍:“鬼卿境主在何处?” 那弟子这才道:“方才还在中天峰,现在不知道离开没有。” 云渡月没再说话,立刻赶往中天峰举办庆功宴的地方。 殿中空空荡荡,不见一人。 她又转头前往药仙峰,药仙境境中所有修士的修炼皆以提升医术为主,修为基本上都是靠药物堆积上去的,看似修为看得过去,实际上没有什么战斗力。 云渡月赶过去的时候,药仙峰上不仅有药仙境的弟子,还有其他仙门的人在。 她直奔峰顶的院落。 十二仙门暂居的峰格局相差无几,既然无极宗掌门在无极峰上的院落在峰顶,那药仙境境主的院落也应该在峰顶。 刚行至半山腰,就看见鬼卿子和一众长老在同妖修厮杀,他身上法器众多,妖修一时难以结接近。 “还好老夫听了阿月那姑娘的话,多备了一些法器,”鬼卿子挡下妖修一击,将手中一个法器递给几乎招架不住的巫玄,“拿着!” 其中一个实力高强的妖修趁他们说话的空挡,如鬼魅一般出现在鬼卿子身后,欲抬掌偷袭。 云渡月皱眉。 又是偷袭! 她高呼:“境主当心身后!” 鬼卿子迅速反应过来,一掌将身后的鬼修击飞出去。 那妖修并不知道她是桃花妖假扮,对自己因她的提醒没能一击杀掉鬼卿子而怀恨在心,落地之际同样朝云渡月击出一掌。 云渡月此时修为远在他之下,即便用尽所有妖力抵挡,仍旧被震飞出去。 她面色一变,吐出一口血来。 分明不是致命伤,眼前却逐渐黑了起来,模糊之中,她似乎听到鬼卿子喊她“阿月”的声音。 她艰难开口:“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先活个一百年。” 再之后,她就没有意识了。 直到脖子上突然一凉。 云渡月猛得睁开眼睛,看见穿一身喜袍的梅玉京站在自己面前,一脸厌恶地看着她。 她愣怔一瞬:“梅玉京?” 紧接着又看到落在脖子上的断水剑和他身后的屏风。 云渡月环顾四周,看到熟悉的喜殿装扮和坐在高位上的梅晓山,终于反应过来。 她又穿回来了! 穿成云家假千金,回到了这座喜殿! 梅玉京不知云渡月为何一脸惊讶地看着自己,皱着眉道:“今日有我在,你别想靠近云姝半步,你——” 话还没有说完,云渡月便推开落在脖颈上的断水剑,径直往屏风的方向去。 那里有人在给云姝医治,似乎已经进入到尾声,碧绿色的灵气在她周身萦绕,金针在半空中盘旋一圈,尽数收入针囊中。 鬼卿子转身,自屏风后面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