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欢迎收藏 作者大大正努力存稿中,喜欢的宝宝先收藏回家,一起期待后续呀~ ------------ 第一章 重生一九九八 深秋。 暴雨倾盆,一辆新能源出租车穿过白茫茫的雨幕,停在了一座殡仪大厅门口处。 后座车门被轻轻推开,一把黑色长柄雨伞率先从车门内伸了出来。 “砰”的一声轻响,雨伞被撑开,车内的中年男子轻挽自己的袖口后,从车内走出,皮鞋踩在满是水流的路面上,溅起的水渍打湿裤腿,但他却并不在意。 陈默满脸肃容的望向前方,殡仪大厅里外,一片素白,吊唁逝者的悲伤氛围在此刻如浪潮般汹涌而来,令他有些心头发堵。 他环顾四周,门口处停着大量的红旗轿车,其中更是有几辆国宾礼车,还未熄火,尾灯的红芒在昏暗的天气环境下,显得格外刺眼。 不少和他一样刚刚抵达的宾客从车内出来,撑着雨伞拾阶而上,路过他旁边时,礼貌微笑示意。 陈默和他们一起,来到了殡仪大厅内,将早已准备好的白花,放在了逝者遗像下方的供桌上,随后就退至人群后方,看着遗像中和蔼的老人,怔怔出神。 “嘿,陈秘书,真是你啊!” 这时,一道难以抑制热情的轻呼声,从旁边传来。 陈默扭头看去,只见一位穿着西装的中年胖子,挤了过来,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王博?你也来了?”陈默略显惊讶,随后无奈道:“别叫我陈秘书了,都多年前的事了,喊我大名就行。” “这不是喊习惯了嘛!”王博笑了笑,随后问道:“好多年没见了,最近咋样?” “不尽如人意!”陈默摇了摇头,直言不讳,随后打量了一眼王博。 一身迪奥西装,腰带是LV的,手上腕表是劳力士经典款潜航者,显得暴发户味道十足。 “这些年赚了不少钱吧?”陈默淡笑着问道。 “做点小本买卖,一般一般!”王博小声道。 倒不是王博谦虚,尽管他如今身价有个小千万,但在眼下这个场合,的确只是个小角色,不然就不会和陈默一样,站到人群后方来了。 “咳咳!” 不知是不是两人的窃窃私语显得有些不太礼貌,前方一位衣着军装常服的大校军官咳嗽两声,两人立马警觉,识趣的闭上了嘴。 在肃穆安静的氛围下,陈默看着灵台上老领导的黑白遗像,思绪不由飘荡回二十年前。 他是八零年生人,十八岁那年,也就是1998年参军入伍,成为一名光荣的人民子弟兵。 或许是因为能力优秀,也或许是因为机遇极佳,参军后的他一帆风顺,立功提干上军校,更是在军校毕业回到部队后,在一次战争理论辩论竞赛中,被领导看重,调任为秘书。 这就是王博称呼他为陈秘书的由来。 老领导姓张,叫张参山,是他的直属上级,更是他的恩师、贵人。 仰仗着在领导身边做事,他在部队里颇为受人尊敬,远比他级别高的军官都对他极为客气热情,而且,他陪同老领导参加各种高规格的会议,更是受益匪浅,无论是眼界、见识、人脉,都是同级别军官无法比拟的。 按理说,以他这样的起步高度,注定前程似锦,一片坦途。 但命运就是喜欢跟人开玩笑,在时代的浪潮面前,人就如同一粒小小的沙尘,一不留神,就将被时代抛弃。 老领导是野战军出身,擅长大兵团作战,执着于机械化的发展方向,作为领导秘书,陈默同样是专攻部队机械化理论,认为全面机械化是未来趋势,是军队发展的未来,钢铁洪流过境之处,无人能敌。 尽管在当时已经有发展信息化的声音冒出,但陈默只是将其当做旁门左道不予理会,更是在一次老领导所参加的极为重要的会议上,将一篇《我军应全面发展机械化,信息化只是西方错误诱导》的发言稿递交了上去。 而结果就是,2003年第二次海湾战争,把全世界,把所有人,给打醒了。 陈默后知后觉才发现,信息化才是未来,才是新时代的趋势。 但为时已晚。 2003年精简整编裁军中,陈默所在部队被裁撤,老领导因为被评定为不适合再胜任未来军队发展管理岗位,而转业离开。 他依稀记得,老领导离开那天,语重心长的一句话。 “小陈,我老了,干不动了,以后的路你得自己走了。” 有领导离开前的照拂,尽管所在部队被裁撤,但他仍得以留在军队里。 但领导的离开,对他打击很大,因为此前太过于顺风顺水,导致遭遇挫折后的落差,使他根本承受不住。 加上没有了大树乘凉,人情冷暖在他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曾经所有人都是笑脸相迎,后来演变成无人问津。 因此,与其灰头土脸的继续干下去,还不如选择离去。 他主动选择离开了部队,因为正处裁军时期,转业审批很顺利通过了,他回到了地方事业单位,干了一年后又选择辞职。 浑浑噩噩二十年,回头望去,一事无成。 陈默总喜欢安慰自己,是因为前面二十年自己把运气用光了,后面二十年才会混得那么差劲。 但借口终究是借口,他只是时常沉浸在以前的风光中难以出来,所以再难以有魄力去干好其他事。 假如有重来一次的机会…… 他时常这么想,但终究是不切实际的想法,现实就是现实,不像游戏,能够看广告30秒复活重来。 他深吸一口气,将自己的思绪从遥远的过去拉了回来,看着前方领导家属簇拥在一起小声啜泣,不知为何,他却很难悲伤起来。 明明是人生中极为重要的一位人物过世,他却如同麻木了一般,内心很平静。 或许是因为年纪大了,很难再有情绪波动,也或许是之前好几次去医院探望领导,看着对方日渐憔悴,早就预料到这个结果,所以不受冲击。 …… 转眼,时间来到了深夜。 在用过晚餐后,陈默就拜别了领导家属,和王博一起,从殡仪大厅出来。 “去哪啊,我送你!”王博拍了拍陈默的肩膀,笑着问道,一边还按下手中的车钥匙,一辆宝马七系的车灯亮起,在一众红旗、奥迪车中,显得格外突兀。 “算了,我自己打车就行,又不远!”陈默摇了摇头,婉拒了对方的好意。 “那行,改天再联系!” 说完,王博上了车,一脚油门消失在视野中。 终究还是自尊心作祟,有豪车不坐,非要打滴滴。 陈默心中感叹一声,随后掏出手机,打了辆车。 很快,一辆出租车抵达,陈默上了车,报出尾号后,就靠在后座上闭目养神,但一股淡淡的酒精味从前方传来,让他忍不住皱了皱眉。 “师傅,你是不是喝酒了?” “怎么可能,没有的事!” “但我咋闻到一股酒味?” “我上个乘客留下的,我是老司机了,哪怕真喝了酒,开车也稳的,你放心!” 说完,出租车师傅一脚油门就往前驶去,哪怕陈默想下车,都已经来不及了。 陈默叹了口气,刚想拿出手机看看消息,一道刺眼的强光透过车窗照射进来。 只见一辆大货车快速对向驶来,并发出刺耳的鸣笛声。 嘭! 伴随着一声剧烈的碰撞声,陈默瞬间失去了意识。 …… “来吧,来吧,相约九八~” “来吧,来吧,相约一九九八~” 悠扬的歌声将陈默从昏迷中唤醒,他睁开惺忪的眼睛,曾经从军当兵的习惯让他立刻警觉,检查自己的伤势。 但浑身上下一处伤痕都没有,而且入目所及的陌生环境,让他瞬间愣住。 “我不应该是出车祸了吗?” 陈默瞳孔微缩,环视周围。 正值下午,阳光炽烈,透过窗户洒照进来,他坐在教室窗边,看着窗外操场上奔跑玩闹的青葱少年,听着校园广播里的陈年老歌,一时间,不由恍若隔世。 桌上,是一本本叠在一起的人教版高中教材,教材上歪歪扭扭写着高三一班,陈默。 放眼望去,正好是课间,不少同学要么去上厕所,要么去走廊聊天,留在教室里的同学则三三两两趴桌上假寐。 陈默低头看向自己细嫩的双臂,一种愕然的感觉涌向脑海! “我这是,重生了?” ------------ 第二章 重来一回,依旧参军 陈默深吸一口气,强迫着让自己平静下来。 随后,他从座位起身,慢慢走到教室外的走廊,一名名穿着校服的青春面孔,有说有笑的从身旁路过。 低下头,自己身上也同样穿着校服。 来到外面的走廊。 陈默伸手触摸着贴上白色瓷砖的栏杆边沿,冰凉刺骨的感觉非常真实,抬头看向前方,外面阳光充足,天空湛蓝。 洒在校园的阳光,似乎都充斥着一股青春的味道。 “我确实重生了。” 尽管脑袋还有些晕晕沉沉,但陈默已经渐渐理清了梦境和现实的区别。 “陈默,课间活动都快结束了,你又跑出来干啥?” 走廊的另一头,一名头发油腻到贴着头皮,脸上还带着一片青春痘的男生,一边甩着手上的水渍,一边招呼着自己。 陈默听到声音,他注视着来人,神色有些茫然。 “我出来透透气!”陈默顺口回了一句。 这人看着眼熟,但一时想不起来叫啥了。 “透气?咋了,刚才睡懵了?” “赶紧进教室吧,下节是老巫婆的课,别让她瞅见你闲着。” “嗯。”陈默简单应了一声。 对方盯着陈默瞅了一眼,很自然的将身体靠在墙壁上,手上的水也不知道甩干没,就直接插进兜里。 距离的近了,陈默才发现这小子校服衣领都是黢黑黢黑的,瞧着像是俩月没洗似的。 “走了,真不能耽误了。” 靠墙的男生扭头瞅瞅后面,有些心虚的直起身子,像是生怕被他口中的“老巫婆”发现似的,顺手拉着陈默就想进教室。 “董柯洋...” 陈默认真的回想了一下,脑海中蹦出这么个名字。 对,就是他! 他依稀记得俩人还是一个村的,只不过一个在村东头,一个在村西头。 印象中,这个董柯洋好像从读完高中后就去南方打工了,后来很少回家,也就渐渐断了联系。 高三时,他们两人还是同桌,只是这么多年没见,一时间还真有些认不出来。 回到教室后,陈默并没有坐回座位上,而是顺势双手抱胸靠在桌子旁,盯着窗户上隐隐倒映出来的身影,有些怔怔出神。 尽管窗户的倒影很淡,很模糊,陈默依旧看得清楚,那上面同样是一名青涩的男生,熟悉又陌生。 半晌。 他转过身子,看向教室后方的黑板上,那里红色粉笔写着一行显眼的大字——距离高考还有253天。 “距离高考还有二百多天。” 陈默轻着声重复一句,而后,转过头将视线再度放在教材上“高三一班”的字迹上。 联想刚刚唤醒自己的课间歌声。 没错,今年是九八年。 1998年,不正是自己前世报名参军的时间点吗? 陈默扫了一眼教室里,看到其他同学要么在聊天,要么在盯着书本,当然了,有些就跟董柯洋一样,弯腰也不知道在桌子斗里翻什么玩意。 抑制住内心的情绪波动。 陈默快速坐回到椅子上,开始陷入沉思。 1998年,是他人生中极为重要的一年,说是转折点都不为过。 眼下这个时代,哪怕读了高中,也没多少人真的期望能上大学。 一来是大学太难考了。 这年头,高校还没扩招,考大学是真正意义上的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大部分人更是初中都没读完,高中毕业都已经算是高学历了。 二来,就算考上大学,绝大多数家庭也都供不起,农村孩子全家那点三瓜两枣,根本撑不住一个大学生的开销。 譬如某个电商平台的创始人,当初上大学还是全村一起捐了五百块凑得学费。 陈默是豫省鹰城父县人,在他们这里,许多孩子读书读到高三,家里基本就开始托人,找关系给孩子谋生路。 有些能熬到毕业,有些干脆高二读完就去鹏城或者羊城之类的大城市打工。 这年头,南下打工是一股刚兴起的热潮,在工厂里面赚得工资,可比在农田里忙一整年卖庄稼赚得多了。 陈默的家庭很普通,父亲有个木匠的手艺,但身体一直不怎么好,地里农活干不了太多,平时都是帮着人干点零工补贴家用,母亲则是个地道的农民。 印象中大概就是这个时间点。 家里人瞧着邻村的孩子有人去当兵,回来还长壮实了,就一门心思想让自己也去部队,好歹有口饱饭吃。 陈默当时也没啥太直观的概念,去就去呗。 在父母求爷爷告奶奶,东奔西走,又塞礼送东西的情况下,好不容易才在镇上争到一个入伍的名额。 去到部队,陈默也算是没辱父母的期望,能吃苦肯奋进,很快立功得到提干的机会。 更是在部队一次战争理论辩论竞赛中崭露头角,被领导看重,混得风声水起。 只是可惜,天不遂人愿。 前世,在夜深人静时,面对自己一塌糊涂的后半生,陈默曾无数次幻想着如果上天能再给他一次重来机会有多好。 没成想,这个机会还真来了。 1998年,一切都来得及,一切都重新回到了原点,如今部队里,他的恩师还在,他的战友还在,他所熟悉的人和事,所有埋藏在心底二十年的遗憾,都还没有发生。 参军,重扬人生之帆的信念,此刻在陈默的内心深深扎根。 也并非是陈默执拗,都重生了还非要去当兵,别人重生都是搞钱泡妞,他似乎是个例外。 其实不然,无论是搞钱还是参军,重生多一次选择,最主要的都是体现人生价值。 更何况,前世陈默浑浑噩噩虚度二十年,说得不好听点,这个时代能搞钱的路子有很多,但大多跟普通人的关系并不大。 尤其是目前脸比兜干净的陈默。 商业运作他不懂,彩票号码之类的,谁没事记那玩意啊。 更何况就算记住了也没用,这东西号称重生者克星可不是空穴来风。 至于世界杯、房地产之类的,陈默前世后半生就是混日子的,压根不懂这些。 他的理想在部队,他的魂,他的执念,他的精神,他所熟悉的人和事都在部队。 所以这一世,陈默依旧选择参军。 更何况,重生再次入伍,凭借自身的认知,他绝对能获得比前世更加傲人的成绩。 捋清自己的想法后,陈默坐在教室内开始默默盘算。 1998年,是他前世参军的时间没错,可这个时候也是部队大范围裁军的时候。 入伍名额缩减,各地卡得非常严格,否则也不会让自己的父母求爷爷告奶奶,才好不容易搞来一个名额。 但这点困难,能难倒现在的他嘛? 他好歹也是在老领导跟前担任过秘书的人,若是这一世参军,还要让自己家里人东奔西走。 岂不是显得咱这陈秘书,也太没能力了? ------------ 第三章 印象中的家 “铛铛铛” 一阵沉闷的铁钟声响起,将陈默的思绪拉回到现实。 教室里,哗啦啦一阵推动椅子,翻腾桌子的动静传来,有不少学生开始提着布兜往里塞书。 “收拾书走了,你咋还坐着啊。” 同桌董柯洋伸个懒腰开口催促,顺势从桌斗里扒拉出一个布兜,开始装书。 “该说不说啊陈默,我真挺服你的,老巫婆的课你都敢走神,还好她没发现。” 听着身旁的嘟囔,陈默笑了笑:“咋滴,你还指望上大学啊,反正我是不指望了,听不听课有什么区别?” 董柯洋听到这话愣了一下,随后道:“嘿,你说的有道理,但我这不是怕老巫婆点名吗?” 董柯洋口中的老巫婆就是他们高三一班的英语老师,这高中的英语课本他都多少年没看了。 这突然摆到跟前,毫不夸张的说,听课就跟听天书似的,看书就跟看鬼画符差不多,压根听不懂老师讲的是哪一块内容。 还好今天是周五,上完这节英语课就能回家。 要不然,陈默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在教室熬得住。 既然已经打定主意去参军,陈默也就没带太多资料,只是象征意义的装上几本书,跨上自己的布包跟在人潮后方离开教室。 这阔别多年的校园再次踏入,让陈默有种很陌生的感觉。 一路上,都是董柯洋走在前边领路。 还好这家伙聒噪话多,陈默从他口中得知不少有用的信息,让他这个重生者能够更加快速融入眼下这个环境。 他们先回宿舍收拾下脏衣服,说是收拾,其实就拿一两件贴身的衣物。 父城一高一个月才能回家一趟,二十世纪末可不像后世生活那么富裕,陈默在自己床铺上找半天,也就找到两件换洗的三角内裤。 索性直接塞进口袋。 等他们两人来到校门口时,早就被人群给堵得水泄不通。 也幸好陈默体格坚韧,董柯洋也不差,两人一起挤出校门。 外面停了许多拉客的中年人,有三轮摩托,也有两轮的摩托。 瞧见两个小伙出来,不远处一名穿着皮都快掉光的羊羔毛外套中年人走过来,热情招呼道:“嫩俩孩哪庄哩?” “走走走,坐上都能走,送到嫩庄口。” 陈默多年养成的出行习惯,听到招呼,下意识的就想去坐车,他们学校是在县城,距离镇子上可是有八九公里呢。 哪成想,他这边还没有什么行动呢,董柯洋直接咧着大嘴一笑:“老师,俺不坐,俺俩家离这近。” “走着都中。” 说完,董柯洋拐着陈默的手臂就朝着远处的净肠河方向跑。 “陈默,我咋觉得你今个下午有点怪怪的,话变少了,连摩托都想坐。” “咱村离得又不远,要是坐摩托一人都要一块钱了。” “想省点时间呗。”陈默笑了笑,没有再多说。 他们家都在父城的狮桥镇兴隆村,回去的一路上,确实看到不少同学都是走着回家。 1998年的县城对于陈默来说,一切都充满着新奇,跟后世的区别也太大了。 董柯洋一路上碰到熟人不断的打招呼,陈默则是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在周围。 重回九十年代末,这里一切的一切,都让他有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不过还好。 十八九岁的青年,正是精力旺盛的时候,回去的一路上,陈默也没觉得累。 大概走了一个半小时就来到了村口,就这,还是路上没赶太紧的缘故。 兴隆村进村东头第三户就是陈默的家,告别董柯洋后。 陈默站在自家门口,他心绪一时间有些复杂。 这时候,家里还是瓦房,院墙都是用红砖垒一下,大门还是用铁皮包着木头镶在墙两边。 记得家里盖平房,好像是09年的时候了。 猛的站在印象中的老房子前,陈默还真没那么容易适应。 主要是前世二十年,一直过得浑浑噩噩,没有事业,没有成家,在农村四十多岁连媳妇都没娶上的人,回家也只是给二老丢人罢了。 他逃避了一年又一年。 如今回来,却也近乡心怯了。 “嘎吱。” 就在陈默驻足在门口下决心时,家里的大门突然被打开,紧接着一个小小的脑袋伸出来左右瞄了瞄。 当看清门口站着的人时。 一个年龄大约六七岁,小脸黑乎乎,扎着两个羊角辫的小丫头,满脸惊喜的跑出来大喊:“哥,你咋不进家啊。” 小丫头一上来就抱着陈默的双腿,仰着小脸嘻嘻笑着。 这是陈默的妹妹陈静。 他们老陈家一共三个孩子,陈默是老大,老二也是男孩叫陈锋,在镇子上读初三。 至于陈静,还没到上育红班的年龄,要到明年过完暑假才送到村子后面的学校去读书。 “我猜到你会发现我啊。”陈默溺爱的弯腰抱起小丫头,抬手擦了擦她脸上的灰。 “小锋回来没?” “没呢,爸妈都去四爷爷家帮忙了,让我看门。” 也许是天冷,小丫头冻得鼻涕泡都出来了,自己抬起袖子擦了擦,只顾嘿嘿傻乐。 陈默顿时哑然失笑。 抱着妹妹走进院里,可能是知道父母这会不在家,他心里也没有一开始那么仿徨。 走进堂屋内。 里面的陈设基本能和记忆中的样子重合,老式的屋门,三四十公分高的门槛,整个屋里最亮眼的也就是那一套刷着红漆的沙发。 老爸是木匠,家里面家具都是自己做的。 这间瓦房由于建造的时候,后面没有留窗,导致整个堂屋都是黑呼呼的。 陈默走到屋里侧,寻着记忆找到拉绳,“啪”的一声拉开堂屋的灯。 随后将妹妹放下道:“小静,你自己玩,我去烧火做饭。” “我会点火。” 小丫头脚刚着地,就急吼吼的跑到一旁抽屉拿出一根蜡烛,用火柴点燃后。 拿手护着朝厨房跑。 陈默挠挠头,这大冬天的,烧火确实是好活啊。 他将身上的布包取下来丢到沙发上,走到院子里正准备洗手淘点米时。 大门再次被推开。 父亲陈学军手中拿着刨子,锯和墨斗从外面进来,母亲刘凤兰跟在后面,背上背着一个袋子。 都不用看,陈默就知道袋子里装的是锯末和碎木块。 陈学军有个木匠的手艺,平时村里谁打家具或者有活,不好收钱的时候,人家都是管饭,活干完了一般锯末和木材边角料就让带回来。 这玩意烧火做饭,或者喂鸡子干啥的都挺好使。 “爸,妈,四爷爷家的活干完了?” 陈默看到比印象中更年轻的父母,他急忙迈开脚步迎了过去,想从刘凤兰手中接过袋子。 “不用,丢这就行。” 瞧见儿子帮忙,刘凤兰咧嘴一笑,顺手将袋子丢在院里。 陈学军则是将手中的工具放在房檐下,拿起一个干毛巾攥在手里,朝着身上拍打两下。 而后看向陈默道:“那啥,今个在你四爷家帮工,我听你四爷说后面稻谷田村有个小子今年当兵回来了。” “在部队里吃得挺壮实。” “当兵也算个出路,你四爷意思是你也老大不小了,正好今年听说又在招兵。” “你想不想去部队?” 啊?!! 陈默闻言怔了一下,他刚才还在心里盘算着怎么跟父母开口呢。 毕竟前世虽说是这个时间参军,但具体家里啥时候有这个想法。 他根本没印象了。 没想到,老爸先提了出来,这还真是瞌睡时,直接送了个又大又软和的枕头。 还省得他多费功夫了。 ------------ 第四章 写信(感谢陌上雪如鸢送上的盟主,加更一章!) 陈默正寻思着怎么开口提参军这事呢,没想到父亲先提了起来。 正合他意。 一旁都走到灶房门口的刘凤兰脚步顿了顿,转头迟疑道:“学军,小默还小,要不就再等等,明年等他高中毕业,咱再去当兵成不成?” “小什么小,不小了。” 陈学军将干毛巾搭在绳子上,顺手拉过一把椅子坐在堂屋门口,从上衣口袋中掏出一小袋烟丝,一边低头卷着旱烟,一边开口:“你以为当兵就那么容易啊?” “他四爷今个也说了,孩想去当兵,他四爷还要帮咱家去县里问问,他家在城里认识的有人,多少能说上点话。” “要是等明年书读完了,人家不招兵了咋整?” “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早就跟着人学手艺了,当兵能吃饱,你是啥也不懂。” 听着父母议论,陈默没插话,但他也多少听明白了。 老爹这是给人家帮忙打了套新家具,估摸着四爷爷家里是没给钱,想着帮自己这个后辈小子谋个出路。 其实别看家里人嘴上说着四爷,真论起来的话,那顶多算同村同姓,关系怕是早就出五服了。 父亲是想趁这个机会试试,毕竟过了今年,要是以后再去人家家里提这个事,就不太合适了。 这眼瞅着老妈还要再争辩几句,陈默率先表态道:“爸,我愿意去部队。” “当兵好啊,当兵发衣服还管饭,我听说部队还有津贴,我去当兵。” “你这孩子。”刘凤兰听到儿子答应,眼眶一下子就红了:“你别听你爸瞎说,当兵哪有那么好。” “我听人家说部队里可苦了,要训练还要挨骂,你这过去就是往吃苦的窝子扎啊。” “哎呀妈。” 陈默笑着走到刘凤兰跟前宽慰道:“妈,你说那些都是听别人讲的,哪能无缘无故挨骂啊。” “再说了,您儿子我又不傻,只要有点眼力劲到哪都能吃得开,放心吧妈,我肯定能适应。” “妈,你先烧饭,小妹都把火给烧得蹿过灶台了。” 陈默用话安抚了母亲,瞅着刘凤兰进到灶房,他这才搬过椅子坐到陈学军跟前。 “你想好了?” 陈学军抬头瞅了儿子一眼,随即叹了口气。 陈默是家里的老大,要说送他去当兵,陈学军心里也不舍得,可不舍得咋整? 孩子大了。 老二学习也还行,中考应该没问题,这眼瞅着马上就要读高中,小闺女也要读书,上上下下都是花销。 陈学军在体力方面比不上其他农村里的庄稼汉,地里活干不了多少,就凭借着木匠的手艺干点零活,每月能赚个一二百,就这还不稳定。 “孩子,也怪你爸我没本事,要不然...” 陈学军抽着烟,连带着声音都变得低沉,他觉得孩子自愿去当兵,就是为了减轻家里的负担。 否则的话,一个连县城都没出过的农村娃子,咋能知道外面生活多苦啊。 “爸。” 陈默拽着凳子,坐得距离父亲更近一些,看着比自己印象中年轻了许多的老爸。 陈默压下复杂的心绪道:“爸,你刚才不是也说了嘛,儿子我老大不小了,是该出去闯闯。” “部队挺好的,我是真想去当兵。” “但不用四爷爷家帮忙,你和我妈也不用为这事操心,我自己去办入伍的事。” “学校那边我就不去了,抽个空把书还有铺盖啥的带回来就成。” “胡闹!!” 陈学军闻言,他瞪着眼呵斥了一声,随后将手中的卷烟丢在地上碾灭道:“你知道啥叫当兵?” “村子里当兵要去狮桥登记报备,还要报到县里等信,你四爷爷家在城里有人能说得上话,你一个娃子懂啥。” “我...” 陈默原本还想争论几句,但最终还是放弃了。 是啊。 他是当过兵,还在恩师跟前担任过机要秘书,入伍参军哪怕抛开一切的身份,只凭借自身经验都没啥难度。 他有很多办法。 县里人武部部长,政委他都认识,就连家住哪都知道,前世没少打交道,毕竟咱也是曾经风光过的人。 都不用提礼物,去到政委或者部长家,陈默都有把握争到一个名额,这俩人的脾性他太了解了。 可父亲不这么认为啊,在老爸的眼中,他只是一个刚刚成年,连生存能力都不具备的娃子。 要不然,也不会一门心思的给自己找个管吃管住的出路。 就在爷俩有些争执的时候,大门再次被推开,一个同样手中拎着布包,跑起来虎虎生风的少年冲进院子。 “爸,我妈呢?” “哥,你也回来了,嘿嘿,渴死我了。” 这次回来的正是陈家老二陈锋,这小子跑回来喊了两声,就随手把布包挂到墙上,冲到旁边的水缸,拿起瓢舀了一大瓢凉水“吨吨吨”的往嘴里灌。 “暖瓶里有热水,大冬天你不怕肚子疼,去倒点热水喝。” 陈学军起身大声训斥,陈默同样起身笑呵呵的站在旁边看着。 其实他们兄弟俩性格都差不多,属于那种屁股长蒺藜,坐不住半分钟的类型。 若非这种性子,前世陈默在部队也没那么容易混出头,只是二十年的蹉跎岁月,让他改变了太多。 如今看到弟弟,恍惚间也看到了前世的自己。 ..... 晚上。 陈家五口人坐在堂屋吃晚饭,当着另外俩孩子的面,陈学军也没再提当兵的事。 但陈默知道,老爸心里已经记住这事了,搞不好明天就会去四爷爷家具体谈,他也要抓点紧。 这一世,他不想父母再操心,更不想二老到处求人。 晚饭很简单,主食就是红薯粥,喝起来带点甜味,菜是腌制的芥菜丝,滴上两滴芝麻香油,吃起来那是又脆又香。 至于馒头就别想了,家里三个孩子,一个比一个能吃,连杂面馍都要留到过年才能吃,还是用烤的红薯代替。 陈默很享受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的感觉,一会帮妹妹剥开红薯皮,一会给老妈夹个芥菜丝。 晚饭虽简单,但也算吃得温馨。 农村人睡得都比较早,吃过晚饭没多久,父母就带着妹妹去西屋睡觉。 陈默站在堂屋犹豫了一会,这才从自己的布包中拿出纸笔,而后搬把椅子坐在一张破旧到漆都快掉完的方桌前。 “小锋。” “哎,哥,咋了?” “你那有信封,邮票没?” “没有。”陈锋摇摇头走过来道:“你要的话我明天去镇上邮局柜台买,那东西咱家哪有啊。” “咋了哥,你也有笔友了?” “啥笔友啊。” 陈默咧嘴一笑,拿本书垫桌上,将纸铺在书上,把钢笔插进墨水中吸饱。 “我要去当兵了,给县里人武部写封信。” “你先去睡吧。” ------------ 第五章 出走半生,归来仍是少年 “哥,啥叫人武部啊。” 陈锋本来是没打算凑他哥的热闹,毕竟写个信有什么可看的。 只是听到新鲜的名词,加上得知哥哥要去当兵,陈锋的好奇心当即就被勾了起来,随手搬个凳子来到陈默跟前趴着往前凑。 对于参军的事,陈默没打算瞒着弟弟,将纸铺平展后,这才解释道:“人武部叫人民武装部,基本各地的县里都有。” “谁要是想当兵,名字就要报到这里,由人武部走访,核查,完成对提报人的各项审核,只要合格,就能跟部队完成交接,把人送进军营。” 陈默尽可能简单的去介绍。 可这番话,依旧对陈锋的冲击不小,他们老陈家在村子里以往也没什么人当兵,陈锋同龄的更没听说谁家哥哥有去部队的。 自家哥哥突然懂得这么多,对于陈锋来说,那丝毫不亚于打开了一片新天地。 他将脑袋凑的更近,瞪大眼珠子准备瞅瞅这信咋写。 没有理会弟弟的好奇。 陈默手中捏着钢笔,惯性思维使然,让他很快进入了前世陈秘的状态。 既然是给人武部的信件,那就不能写得太肤浅,打动不了人武部的部长和政委,那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 陈默思虑片刻,开始动笔。 当然,这写信也是有讲究的,并非瞎写,针对不同的情况,在部队里行文都会有不一样的写法。 比如给领导写发言词,就算再怎么严肃的大会,也不能干巴巴的只谈问题。 需要适当的运用一些排比,引据,例证之类的修辞手法,让发言词更有气势,更显庄典。 如果是给下属单位下达指令,那就必须言简意赅,通俗易懂,显示出高层的干练。 也可以说是让指令文件更加简洁,减少解读误差,更具备可读性和易读性。 信属于手稿,加上目前自己的身份是要写信证明自己,那所谓的华丽辞藻,排比,引经据典就通通不能用。 毕竟,人武部看得可不是小作文,而是要三言两语就把自身的情况介绍清楚最好。 陈默也真不愧是跟过首长的机要秘书,哪怕在部队几乎用不到手稿,他的钢笔字依旧飘逸,灵动,极具美感。 看得一旁陈锋目瞪口呆,他印象中自己这个哥哥字写得很不咋地啊,就连书本上的署名都是歪七扭八的。 什么时候练的这么好了? 愣是把他看得眼花缭乱。 可惜,进入工作状态的陈默可不会轻易被外界打扰。 信中,陈默非常明确的表达了想要参军的想法,并且还表明为了这次参军,自己做了诸多准备。 为了体现自身军事素养,陈默也算是豁出去了,从训练开始提及,比如深抓体能,勤练队列,严格纪律等对于军人的集体提升方面,他都描述的相当到位。 还不止这些,眼下,部队里面正面临改革,裁军等问题。 陈默对体制改革,精简整编的变动都做了个人详解,比如朝着机构精干,指挥灵便,快速反应,提高效率等等一一做出阐述。 七大军区的形成,对比原先的十一大军区,部队的火力,突击力,机动能力都有大幅度提升,在合成训练以及作战能力都有明显推动。 谈完了自己为参军所做的准备之后,他又以一名晚辈后生的口吻,浅显的构思了一下部队未来发展方向。 这些其实对陈默来讲简直是信手拈来,他到底是经历过后世的人,在七大军区之前,无论是十二大军区,还是十三大军区,亦或者是十一大军区。 陆军主力一直处于“骡马化”时代,海陆空各军种的优化配置,包括特种部队和电子战的发展,都比较落后。 82年马岛战打响,已经明显的看出,不管是骡马化还是纯机械化,都不再是未来的主流发展方向。 要做到优化战略纵深,让战略转型,兵种升级换代,那就必须具备强大的海陆空部队做后盾,还要有一流的特种部队和电子战技术。 所以,陈默在谈未来发展方向时,更倾向于提起特种化以及电子化。 一封信写下来,别说是不明底细的人武部了,哪怕是前世的恩师看到这封信,陈默也有把握给自己安排个特招的待遇。 当然,他也没傻到什么话都往信上写,能写出来的都是以前报纸上刊登过的内容。 只是刊登的没那么详细,这些内容被陈默给细致化,加上自身的认知,来表明自己参军的决心。 这个度,正好把控在机密之外,外界人所能了解到的上限。 对于咱陈秘书来讲,并不难办。 信写到最后,陈默认真的署上自己的名字,地址。 这才轻呼一口气,将钢笔帽盖上。 “写...写完了?” 陈锋趴在一旁瞪着眼珠子,纸上写的每一个字他都认识,但连起来之后,他发现自己压根就看不懂了。 什么“军区”,“纵深”,“战略”啥玩意的,对他来说就跟看天书没啥区别了。 “嗯,明天早点去镇上邮寄,如果时间来得及,这封信下午应该就能送到人武部,最迟后天下午也该到了。” 搞定了信件的内容,陈默浑身有种说不出的轻松。 部队啊,那里的人,那里的事,让他念了二十年,也避了二十年。 如今有机会重新踏入军营,还是以全新的面貌,重来一次。 不知道恩师这一世,是否还需要他这个秘书,但无论如何,陈默都要在单位裁撤之前,见到恩师,极力劝阻他改变观念。 避免后面的事情重演。 想要做到这些,想要再次站到恩师面前,陈默心里清楚,他必须在进入部队后全力以赴。 只有进步,再进步,一直进步,才有机会以新的身份,站在恩师跟前。 念头及此。 陈默重重的吐出一口气,随即起身走出堂屋来到院子里。 他仰头望着皎洁的月光,仿佛看到了天上那个落寞的自己正在渐渐远去,取而代之的是重新焕发生机的陈默。 出走半生,归来仍是少年,遍历山河,仍觉人间值得。 这何尝不是一种新生呢? “哥,你站院里弄啥,怪冷的。” 陈锋小跑着跟出来,他觉得这次回家见到自己哥哥,好像哪点不一样了。 变得寡言少语,但给人的感觉更踏实。 “没啥,走吧,去睡觉吧。” 陈默笑了笑,带着弟弟进屋,插上屋门,把堂屋的灯拉上后,进屋休息。 ..... 第二天一大早。 天刚亮,陈学军就起床收拾自己的工具,准备出门了。 刘凤兰同样来到灶房,要烧火熬粥,红薯这玩意虽说带点甜味,但它不抗饱啊。 仨孩子都在长身体,刘凤兰必须早早的准备好饭菜,让孩子起来就能吃上热乎的饭。 两人正忙的时候,陈默也推开屋门来到院里,跟昨天不同的是,他没有再穿校服,而是换上一件父亲给他的旧皮衣。 “爸,你要出门吗?” 陈默看着已经带上工具正往自行车上放的陈学军,他开口询问了一句。 “嗯,跨子营村那边前几天捎信,说是家里窗户坏了,怕过年天冷糊不住风,让我去给打个新窗户框。” “你在家等着,那边活不多,晚上我尽量早点回来,然后带你去四爷爷家坐坐。” “下午让你妈去镇子上买点糖角果子啥的,晚上一块给你四爷家带过去。” “好,我知道了。” 陈默没有再跟父亲争辩,反正在老爸眼里,他只是一个啥都不懂的娃子,说啥也没用。 来到大门口将门打开,看着父亲骑车走远,陈默这才回到灶房。 “妈,咱们镇上邮局几点开门啊。” “快八点就有人了。”刘凤兰回应一声从灶台跟前站起来:“快,你坐那看着火,我去屋里搅点面糊。” “行。” “妈,我等下要去趟镇上,去邮局一趟。” “去镇上?”刘凤兰瞅瞅院子里,继续道:“你爸去跨子营把洋车骑走了,我去你霞婶家看看,给你借个洋车吧。” “要去镇子上就别看火了,赶紧的,暖瓶里有热水,倒点洗洗脸,早点去早点回,赶上吃饭。” 得知儿子要出门,刘凤兰也顾不上打面糊了,匆匆出门,不一会就推了辆自行车回来。 还从口袋摸出一张绿色的两块钱纸币,塞给陈默。 “你去吧,赶紧办完事回来。” “路上别瞎玩啊,天冷也别乱跑。” “我知道了妈,很快就回来。” 陈默返回堂屋拿上昨晚写好的信,推着自行车就走出了家门。 …… (求月票~) ------------ 第六章 信出问题了? “哎呦,老陈家的小默回来了,这大早上的是去干啥啊。” 陈默推着自行车走出家门,迎面就碰到邻居家在门口菜地里挖萝卜。 “我去镇子上买点东西,婶,你需要带点啥不?” “不用不用,你骑慢点啊,天冷。” “好嘞,我走了婶。” 陈默跨上自行车蹬着脚蹬使劲的冲向狮桥镇,他们家本就在东头村口,跟邻居大婶打过招呼,眨眼的功夫就出了村。 清晨的天确实很冷,风吹在脸上就跟刀子在脸上划似的,割得人生疼。 但陈默的心情却出奇的好,丝毫没有在意自己那快要冻僵的脸庞。 曾有人说过,一个人的八岁到十八岁,这期间只有十年,但十八岁到二十八岁,这中间却有一生。 这句话完美诠释了陈默的前世。 他的风光,是从十八岁入伍参军开始,他的遗憾,以至于最终离开部队,正是发生在二十八岁之前。 他最好的年华,数不清的憾事,都留在了这十年。 如今,他重新回到人生起点,怀里揣着的信件就是这一世再度扬帆起航的信念, 陈默要重拾这份信念,再战征程,对比此刻的心情,这点冷又算得了什么呢。 兴隆村距离狮桥镇不远,出村大概一公里就能到地方。 陈默将自行车停在邮局门口,这时候应该还没到上班的点,不过邮局内已经有人在忙活了。 搓搓冻僵的双手,陈默又摸了摸身上的信件,确定带在身上后,这才推门走进邮局大厅。 “姐,这卖信封和邮票嘛?”陈默瞧着正在打扫卫生的大姐,伸着脑袋问了一声。 “呦,这是谁家孩子啊。” 正在忙碌的工作人员听到动静,扭头一看是个大小伙子,笑着招手道:“快进来吧,外面冷。” “信封邮票咱们这都有,你要多少?” “一个就行。”陈默说着将口袋的信掏了出来:“我要邮一封信到县里,家里没信封和邮票了。” “到县里啊,那你等会。” 忙碌的大姐放下手头活计,随即走到柜台里头,从里面拿出一个土黄色的信封,和一张印着山水画的邮票道:“一共八毛,你要是邮寄县里就把地址写信封上,旁边有胶水你把口封好。” “等会县里会有邮递员过来,我帮你把信给他就成,要是快的话,下午应该就能送到了。” “好,谢谢姐。” 陈默从口袋掏出钱递过去,顺手将父城人武部的地址写上,而后塞信,封口,接过零钱。 剩下的就是等消息了。 从邮局出来,其实陈默心里还真有点小紧张。 虽说父城武装部管事的两人他都熟悉,甚至那里的军事科,政治工作科,保障科这些科室的干部,他都不陌生。 可这都是前世打下的基础,如今的人武部,怕是都不知道父城还有一个叫陈默的人。 回家的路上,陈默回忆起前世参军的一幕幕,依然有些伤感。 1998年,父城招收新兵都是送往京都军区的第63军,前世,陈默被分配到了63军的82师。 准确的说应该是被分配到了摩步82旅,因为也是今年,五十万大裁军,京都军区的28军被裁撤,其下辖的82师被划分到63军,连带着师的编制都被改了,改为摩步旅编制。 一个师级单位被划分到新地方,还要缩编,加上摩步化号称步兵跑的比摩托都快,可想而知,陈默前世刚刚分过去时,被练得有多狠。 全旅官兵都憋着一口气,立誓不给老单位丢人,要在新单位立足,被练得尿血都是常事。 不过这俗话说得好啊。 练兵练兵,当兵哪有不被练的,新单位需要榜样,陈默又对自己狠,而且肯吃苦,很快抓到提干的机会。 要不然,都没机会参加那场辩论大赛,更没机会遇到恩师。 只是可惜,03年那次事情后,63军也被撤编了。 这成了陈默一生都走不出的遗憾。 再次选择入伍,由于和上辈子参军方式不同,很可能不会被分配到原来的部队,但大方向肯定不会错。 因为地方征兵都是直接对接部队,这是之前就定下的,不可能到征兵的节骨眼了,还不知道人往哪送。 陈默已经打定主意,无论分配到哪,这次都要全力以赴。 ........ 1998年12月12日,周六下午三点。 父城西大街20号人武部,一名年约四十多岁穿着军装的男子骑着大梁自行车驶进单位。 “部长,您回来了。” 办公楼下,一名同样穿着军装的小伙子急忙迎上去。 “傻乐什么,去,把车子停好。” 中年人笑骂一声,从车子上下来,随手将自行车推给小伙子。 “政委在楼上没?” “在呢,刚才邮局的人过来送了封信,我给政委送去了,估摸着这会正拆开看呢。” “信?啥信?给政委的?”中年人拽了拽衣领,肩膀上那黄色的肩章配上两道红杠,镶嵌着三颗金灿灿的星星,格外耀眼。 他就是父城人武部部长曹德明,至于负责停车的则是军事科干事王明明。 “应该不是给政委的,那信挺奇怪,是从狮桥邮寄过来,只说给领导,也没注明给哪位领导。” “正好政委在,我就给送政委那了。” “应该是反应工作问题的信件,我有空再看。” 曹德明也没当回事,快步的朝着楼上走去。 人武部整体建筑算不上恢宏大气,办公的地方总共也就两层,曹德明的办公室跟政委是一块的。 屋里陈设非常简单,一张掉漆的方桌,三四把椅子,加上墙角的文件柜总共也就占二十多平方的地。 等曹德明推开办公室门,政委董国强正坐在办公桌前,神色凝重的拿着几张纸翻过来调过去的仔细翻阅。 “忙啥呢老董,这么入迷?” 曹德明走进办公室,他也没注意政委那边在干啥,只顾拿起自己的白瓷缸,倒了一杯温水后,仰脖朝嘴里灌。 董国强听到动静,他抬头看了曹德明一眼,而后咧嘴啧啧笑道:“老曹,来来来,给你看个好东西。” “什么好东西?” 曹德明脸色狐疑的看向政委。 “哈哈,刚才军事科的小王给我拿过来一封信,说是狮桥寄过来的。”董国强目光再度回到手中的信件上,继续道:“这封信写得不错啊。” “这行文功底怕是我都赶不上,署名还是个高中生,挺厉害。” “就为了让咱们答应让他报名参军,这是真下功夫啊。” “你场面话说多了,夸得过头了吧?”曹德明压根不信,他这个搭档这么多年没少给县里,市里,省军区还有军区写材料。 要是随便收到一封信,比政委写得都厉害,那他们这帮人岂不是白混了? “我告诉你老董,今年招收指标少,我刚才去各个镇上摸了下情况,招收差不多够数了,你别在那瞎夸了。” “写封信连人都没见着,就想从我这走捷径,我告诉你,门都没有。” “你先别着急下结论。”董政委摇摇头,将信一把塞到曹德明手中道:“想参军写封信走捷径这倒是真的,不过对方可没耍小聪明啊。” “这写信的人是真有点东西,你先看看。” “别的不讲,就说这信中的内容,除了部队里面的那些老同志有这种见地,恐怕从小在部队大院耳熏目然长大的,都难有这种见识。” “更别提咱们在这地方上招兵,别说见过这种年轻人了,我连听都没听过。” “是不是啊,真有这么玄乎?” 曹德明起初还是不信,他就感觉自己这老搭档平时思想工作做多了,夸人的话张口就来,属于习惯使然。 可真当老曹低头看信时。 第一时间就被对方的行文以及飘逸,灵动的字迹给吸引了进去。 ------------ 第七章 人武部到访 尤其是看着信中,陈默诚恳的写到自己为参军所做的所有准备,以及对军队未来发展的虚心假设。 曹德明只觉不可思议。 “这真是一个高中生写的?” 曹德明皱着眉头,强忍内心的惊涛骇浪。 真不怪政委刚才夸啊,这要是让他先看到信,怕是比政委夸的声音还大。 “这封信是不是高中生写的我没法确定。”董国强坐到椅子上摇摇头:“但根据署名,还有留下的地址,确实是一高的学生。” “你回来之前,我已经给父县的民政部门,狮桥的计生办,包括兴隆那边都打过电话确认。” “包括一高学校里也打过,信的署名和地址都没错,确实有一个叫陈默的高中生。” “这陈默家近些年没有参军的,就连他村里,参军的也没几个。” “家里当家的是个木匠,平时干点零活补贴家用,政治背景非常普通,条件在村里也属于中等偏下。” “我实在想不出,一个半大的孩子,一直读书上学,他是怎么懂公文的行文规范,还写得那么老练,又是怎么知道部队里面那么多事情。” “是啊,我也想不明白。”曹德明犹豫片刻,从桌子上拿起一包老黄皮香烟,抽出一根划着火柴点燃。 猛吸一口,整支香烟肉眼可见的快速缩短。 整个办公室陷入了短暂的寂静,只有两个老烟枪在那吞云吐雾。 半晌。 政委董国强才率先开口道:“这样吧,为确保信的真实性,我去兴隆走一趟。” “不管这封信是不是这个叫陈默的孩子写的,至少要搞清楚怎么回事,比咱们在这瞎琢磨强。” “这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啊,我个人其实更倾向于相信这小子生来就对军事方面,有着极高的敏锐性,并且熟读各种军事刊物和公文材料。” “先别这么快下结论,看看再说,我也去。” 曹德明顺势起身,既然看到了信,他在这办公室也坐不住了。 信的内容虽说并不牵扯泄密,可太古怪了,一个高中生对部队的条条框框,对军队的未来发展,比他这个人武部的领导认识都深刻。 要说家里有老前辈退伍,或者有其他人在旁耳濡目染还说得过去,但根据政委的描述。 对方家里显然不符合这些条件。 “老董你刚才也说了,这孩子家里不富裕,咱们过去了不管结果啥样,该带点东西还是要带的,就当是对适龄家庭的慰问。” “我安排人去买点米面粮油,再割块猪肉带上。” “行,我也准备准备。” 董国强起身拿起帽子扣到脑袋上,随手正了正帽檐,大步离开了办公室。 ..... 兴隆村。 一下午陈默都坐在自家堂屋门口晒太阳,这眼瞅着天都要黑了,外面还是没啥动静。 陈默也不免心里有些犯嘀咕。 毕竟,按照他对人武部的了解,两位领导看到信之后,肯定会上门看看情况,以对方负责任的行事风格。 不可能在看到信后无动于衷,怎么着也要过来摸摸他的底啊。 “难道是信没邮寄到?” “不应该啊。” 陈默抬头看向妹妹陈静,正蹲在院里压井旁边,手拿着不知道从哪弄来的粉笔头,在压井把上画圈圈。 至于弟弟陈锋,早就不知道蹿哪疯玩去了,老妈下午就出门了,这会不在家,老爸给人家做窗户框也没回来。 陈默干脆起身,伸伸懒腰道:“小静,你饿不饿,我先做饭吧。” “估摸着爸妈还要等一会才能回来。” “我去烧火。” 小丫头听到要做饭,丢下粉笔头动作快的跟只小兔子似的,“嗖嗖”的往屋里跑。 不一会就用小手护着点燃的蜡烛跑出来。 “你烧火的时候慢着点,离火远一些。” 陈默简单交代一声,在院里洗洗手,拿着碗就准备调面糊。 家里的老房子,虽说在他前世生活中,已经消失了十几年,但人是有肌肉记忆的,很多东西哪怕说不上在哪里,可需要的时候,随着感觉走,一准能找到。 小丫头蜷缩着小小的身子,坐在灶台前烧火,陈默则是忙着添水,给红薯削皮,切块。 顺带着在院里菜地拔一颗白菜,剥剥外面的叶子,准备用醋溜个白菜。 兄妹俩正各自为晚饭忙活的时候,家里的大门突然被推开。 “凤兰?凤兰在家没?” “学军?!!” “欸,来了。” 陈默正切着白菜呢,听到外面的动静,他赶忙放下菜刀,快步走出来。 瞧见来人是早上出门碰到的隔壁大婶,陈默笑道:“婶,我爸妈都不在家,有啥事跟我说就成。” “哎呀。” 隔壁大婶一听人都不在家,她顺势拍了下大腿急声嚷嚷道:“这是跑哪去了啊,咋都不在家。” “村口过来一辆四个轮子的车,人都穿着军装,正打听你家在哪呢。” “小默,你快点去找你爸妈回来,这都到饭点了咋还不着家。” “来了!!” 陈默轻呼一口气,看来自己的判断没错。 早上邮寄的那封信,还真把人给弄过来了。 “没事婶,那应该是县城人武部的车,我自己在家也能接待。” “小静,你乖乖烧火,别填太多柴啊,火小点。” 陈默简单交代一声,他顺手整理下衣服。 马上要见到穿着军装的老熟人了,咱这陈秘书的气质“嗖”的一下就提了上来。 陈默跑到一旁洗洗手。 快步走到大门口。 人武部的人确实来了,门口外的主街道上,三道身穿87式军装的身影,手里都提着东西,正浩浩荡荡的朝着自己家这边走。 农村吃晚饭的时间点,很多家里大门都敞开着。 甚至有不少人吃饭都是蹲在路边一边闲聊一边吃。 村里进了汽车,那家伙惊动的人可不少。 三人身边跟着一群手中端着碗,嘴里还嗦着筷子凑热闹的左邻右舍。 陈默已经认出来了。 走在最前头的,正是父城人武部政委董国强,他手中提着桶装的大豆油,还有一块用油纸包着的像是猪肉的东西。 引得周围邻居目光频频看过去。 九十年代末,农村家家户户吃油基本都是自己准备的玻璃罐或者铁罐,熬点猪油吃。 像这种桶装的大豆油,那是前两年才出现在镇上的市场。 这可还算是稀罕物呢。 ------------ 第八章 这孩子,打小就看他行 瞧见陈默在大门口站着,人群中一名眼熟的中年男子嘴里嗦下筷子,抬手大声招呼:“小默,赶紧的。” “这城里头领导来了,要去家里坐坐,让你爸快点出来接接。” 陈默认不太清说话的是村里哪位长辈,他迈开腿超前迎了几步笑道:“我爸妈没在家,领导好。” 遇到前世的老熟人。 陈默身上没有农村娃子看到陌生人的那种拘谨,反而是挺直身板,声音洪亮道:“欢迎领导,外面冷,咱们进去吧。” 看面前这位年轻的小伙子,主动招呼自己,话里话外都带着一丝处事不惊的老道。 人武部政委董国强和部长曹德明两人对视一眼,以他们多年跟各个家庭打交道,慰问的经验。 再结合刚才村民对眼前小伙子的称呼,两人已经猜到,这位应该就是此行要见的那个高中生。 “这是陈默同志的家吧?”董政委率先开口,他言语亲切,脸上带着和煦的笑意。 “领导,我就是陈默。” 陈默一边说着,一边将大门彻底推开。 后面跟着的村民也都是附近的邻居,丝毫不见外的端着碗一起走进家里。 这家里突然乌泱泱的过来一群人,正在灶房烧火的陈静怯怯的走出来,脸上还沾着灰,一双小手绞在一块。 她眼巴巴的看着哥哥,想上前又不太敢。 陈默见状,快走几步抱起小丫头,还没等他走向堂屋呢,人群中刚才过来通知他的邻居大婶,伸手一把接过陈静。 随即压低声道:“小默,我看着静静,帮你烧火。” “你赶紧带客人去屋里坐,记住烧点水给人家喝啊。” “我知道了婶,谢谢啊。” “害...你这孩子,跟我有啥见外的。” 大婶抱着小丫头进灶房,陈默这才赶紧来到堂屋拉开灯,将屋里里里外外的凳子全都扒拉出来。 “领导,您坐,我去倒点水。” “叔,婶,你们也坐。” “你忙你的,不用管俺这些人。” 爱凑热闹的村民,有些站在院里没进来,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说啥。 有些干脆端着碗蹲在屋门口,准备瞧瞧这些领导过来老陈家,到底是干啥的。 至于董国强和曹德明则是将手中提着的慰问品,全都放到一旁的角落,抬头打量一下屋里的陈设,微微点头。 陈默的家庭情况就跟他们了解到的差不多,条件很一般,家里都没几个像样的家具,不过胜在打扫的挺干净。 屋里除了有点陈旧的霉味,也没脏乱的情况,两人打量一圈后,看到陈默正提着瓷缸杯子准备去刷洗。 董政委开口叫住了他:“陈默,你先别忙了。” “来,坐会。” 闻言,陈默也没再坚持,将手中的陶瓷缸放桌上后,规规矩矩的坐好。 老曹没打算开口,只是若有所思的坐在那。 董国强认真观察了几眼陈默后,这才试探性的开口道:“陈默,我们今天过来,主要是针对参军适龄家庭的一个慰问。” “你也不用紧张,咱有啥说啥。” “我看你今年也读高三了,有没有想过去当兵?” “有。” 陈默闻言,他很肯定的点点头:“领导,我一直都有个梦想,就是希望能去参军。” “今年夏天,长江堤坝溃决,我在电视上看到跟领导您一样,穿着军装的子弟兵冲进洪水中,用身体堵住肆虐的水患,这让我尤为触动。” “我喜欢军人,喜欢他们的勇敢,更喜欢他们的义无反顾,我希望成为跟他们一样的人。” “领导,请允许我参军,到了部队,我绝不会给咱们父县丢人,更不会辱没军人的铁骨铮铮。” 陈默声线锵锵,说的那叫一个掷地有声。 可他这番话,直接把问话的政委和一旁的老曹都给惊呆了。 不是震惊,而是意外。 特么的,俩人来这的目的只是打探下那封信,是不是陈默写的,可没计划就一定要让这小子占一个名额入伍啊。 突然把抗洪的事搬出来,还请求让他入伍,这整得好像自己挡住了他入伍渠道似的。 董国强被噎得一时半会都不知道该咋回应,至于外面看热闹的村民,更是瞪大眼珠子瞅着陈默。 一个农村娃子,面对领导能侃侃而谈,把领导都给说得接不上茬。 对于这些一直看着陈默从小到大的长辈来讲,这份冲击力可不小。 “这学军家的孩子可了不得啊,瞅着像是个能人。” 蹲在门口喝汤的一名中年人,感慨着说了一声。 “嗯,打小我就看学军家这个小默行,长大肯定有出息,不像我家那个浑小子,比小默小不了两岁,吃饭都不知道往家跑,这会都不知道去哪疯了。” 一名大婶也开始评价。 就在人群议论时,大门口处,陈学军和刘凤兰一前一后的进家了。 这瞅着自家屋门口,黑压压的聚集了一群村里人,少说也有二三十号。 把陈学军给吓了一跳,乍一看,还以为家里出啥事了呢。 他随手把自行车停好,快步就想往屋里冲,可能是烧火的大婶听到动静了。 抱着陈静从灶房出来,刚一照面就嚷嚷道:“哎呦,凤兰,学军,你们俩口子弄啥去了?” “赶紧去屋里瞅瞅吧,县里穿军装的大领导来你家了,那镇上卖的大桶油都给你家提了两桶,我看还有猪肉啥的。” “可得好好招待啊,我听说是找你家老大的。” 听到不是出事,陈学军心里稍稍放松,可得知是县里来了领导。 这位一辈子都老实巴交的父亲,也不免开始紧张了,主要平时这家里都没来过领导,最大的可能也就是村长了。 “学军,愣着做啥子?赶紧进屋啊,你家小默出息了。” 有看热闹的村民也发现了陈学军,催促着他去屋里看看。 此时,屋里的董政委也调整好了思路,再次开口问道:“陈默,想当兵,立志当兵这都是好事。”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当兵的念头?” “或者说,你对部队的了解有多少?” 董国强的这番话,依旧存着试探的心思,可还没等陈默回应呢。 陈学军,刘凤兰夫妇就一副局促的样子走进堂屋。 没怎么跟领导打过交道的陈学军,更是紧张的伸手在衣服上蹭了蹭,这才走过来伸手道:“领导好,领导你们辛苦了,吃饭没?” 都不等二人回应,陈学军就扭头嘱咐道:“风兰,赶紧去做饭,多炒几个鸡蛋。” “哎哎,好!!” 刘凤兰也不敢耽搁,脚步麻溜的跑向灶房。 “老乡不用了,我们吃过饭了。” “两位领导,这是我爸。”陈默主动起身介绍。 董国强和曹德明眼瞅着没拦住,他两人也赶紧起身,跟陈学军握了握手。 “哈哈,陈老哥,你家可是培养了一个了不起的孩子啊。” 董政委本就是负责搞政治思想工作,称赞的话那都是张口就来。 可这一句话,从一名大领导口中讲出,对于陈学军来说,却是莫大的欣慰啊。 在这一刻,这名老父亲的腰杆子,都不由自主的挺直了许多。 ------------ 第九章 这小子,不像庸才! 不过自豪归自豪,陈学军这时候也是满脑子问号。 县里人武部每年征兵,都会有干事蹬着自行车在每个村里来回跑,做宣传。 年龄小一点的,可能没注意过这个部门。 但常年生活在村里的陈学军,他对人武部却不陌生啊,这昨天才给陈默提过当兵的事。 今天城里的领导就来家里,要说是巧合,也没这么巧的事吧? 可能是看出陈学军的疑惑,政委董国强咧着嘴哈哈一笑道:“陈老哥,是这样,县里今年征兵要对适龄家庭进行慰问。” “本来这几天就要过来咱们兴隆看看,这不今天,又收到陈默同志给我们写了一封信,表明了想要参军的意愿。” “我们就过来看看具体情况,打扰陈老哥了。” “不,不打扰。”陈学军连连摆手:“领导你们坐,我给你们倒点茶水喝。” 说完,陈学军就忙着在一旁倒水。 陈默则是抿了抿嘴,大概能猜到这位董政委,应该是笃定了那封信确实是自己写的,才会跟父亲这么讲。 但光凭借着一封信,就想得到两位人武部领导的认可,并直接帮他,显然也不现实。 因为今年入伍的情况确实有些复杂,一来,大裁军正在进行,各地征兵数量急剧收缩,名额非常有限。 地方征兵单位除了完成任务之外,必要的人情世故也不会少。 这是导致今年入伍难的其中一个原因。 其二,1998年12月,正在进行兵役法修正,志愿兵五年制超期服役都要被取消,后世标准化的海陆空义务兵两年制,就是从今年12月开始实行。 但目前各地只知道兵役法要修正,却相关文件通知没有具体的公布出来,无论是部队和地方单位都有意观望。 上面要进行改革,义务兵役制的变动,是为了定期征兵和退伍,让兵员能够时常更换,在利于常备兵员更新的同时,也能保持部队兵员年轻力壮。 大批量筛选可用之才,履行兵贵精不贵多的政策。 由于变动太大,加上军区很多撤编,裁军的大动作较为频繁,兵员并不是很稀缺。 这也造就了今年入伍难的另一个原因。 其中的缘由,很多都是陈默前世入伍后才了解到的,那时候父母求爷爷告奶奶,能把自己塞进部队,可以说真是耗费了不少功夫。 趁着父亲忙碌着泡茶,陈默简单整理下思路,这才开口道:“领导,您刚才问我是什么时候开始,有参军的念头。” “其实这个要论的话就很早了,我以前去学校路过报亭,就喜欢挑一些有关部队的报纸期刊。” “加上本身好奇,喜欢缠着长辈讲一些这方面的事情,平时又经常瞎琢磨,就盼着有朝一日,可以跟领导一样,穿上军装。” “我今年已经高三,年龄也到了可以报名入伍的阶段,还请领导能给我一个机会。” 听着陈默三句不离入伍的话题,董国强低头沉吟片刻,随后压低声音道:“那这么说,送到县里的那封信就是你本人写的?” “是,领导,我昨天从学校放假回来后,晚上连夜写的信。” “今天早上放到镇上邮局寄了出去。” 得到确切的答案,董国强点点头。 他扭头跟曹德明对视一眼,其实他很想多问一些关于信件的问题。 但目前这个场合实在不合适,距离他们三五米远就蹲着一群老乡,门口更是黑压压的一片人。 随便说点啥话,几十只眼珠子盯着,信件内容确实不涉秘,但问得深了难保会说出点别的东西。 至于陈默这个人收不收,董国强暂时心里还没底,毕竟,这事他并不完全说了算。 从1996年开始,人武部已经从地方建制改为军队建制。 信件的事,回去他就要给招兵的单位说明情况,看看那边怎么回应。 毕竟,事情有些超出他们以往的经验了。 董政委和曹部长两人对视一眼后,同时起身,前者喊道:“陈老哥就别忙活了。” “基本情况我们已经了解,孩子想要参军是好事,我们回去后也会尽快合计。” “如果情况符合,明天县里会安排人过来接陈默同志先去学校办证明,然后填表。” “我们就先不坐了。” 说完,董国强还特意拍了拍陈默的肩膀,这才大步的准备离开。 “领导,饭都做好了,吃点再走啊。” 陈学军眼瞅着人要走,他也急了。 这过来家里还啥话都没说呢,人家带那么多东西过来慰问,咋能说走就走啊。 “不了不了,我们都是吃过饭才来,以后肯定还有机会。” 人武部过来的三人笑着摆摆手,碰到门口凑热闹的乡亲挽留,他们也都是很客气的婉拒。 一直将人送到村口的军车上,聚拢的人群都没散,都在议论着县里过来领导的事。 军事科干事王明明负责开车,政委董国强和部长曹德明则是坐到后面。 等车离开村庄,走出几百米后,老曹才开口:“老董,你觉得陈默这小子说得是实话吗?” “不好评价。” 董国强脸上带着疑惑继续道:“我这几年也动员过不少年轻小伙子参军,年龄都跟这个陈默差不多。” “可我还是头回遇到,目标这么明确,强烈想要当兵的孩子,他好像势在必得,一点都不担心咱们会拒绝。” “是啊,这小子都不像一个高中生。”曹德明点点头。 他显然是认同政委的观点。 “这样吧,等下回去城里,我跟63军那边通个电话,把情况说一说,看招兵的单位怎么回应。” “明天安排人去学校,包括陈默读过的狮桥初中都走访一下,村里也问问了解下情况。” “如果部队明确要这个人,他的家庭背景也没问题的话,就接他到单位填表吧。” “我有预感,这小子可能还真会给咱们父城争光啊,能写出信中那些观点,不可能是庸才。” 董国强最终拍板。 甚至连陈默自己都没想到,他写那封入伍信,人还没到部队呢,就已经要在部队干部群体中,掀起不小的风波。 另一边。 送到村口的左邻右舍,也把陈默给当成了香饽饽。 有不少人围住他七嘴八舌的询问。 “小默,你刚才跟城里领导说的话啥意思啊,你这是要去当兵吗?” “陈家大小子就是厉害啊,我记得当兵要先报到镇上,小默都能让县里领导过来咱们村,这可了不得啊。” “学军养了一个好儿子啊。” “哎,看看老陈家的孩子,那真是个顶个的好,不像我家那臭小子,整天就知道顶嘴,小默你没事也多带带我家虎子,你俩一样大呢。” 面对一群长辈的询问,陈默也只得一一回应。 不过他心里也确实高兴。 重来一次,他终于可以重新挺直腰杆子,同时,也能让家人轻松一些。 那种浑浑噩噩混日子的生活,总算结束了。 至于说自己能不能入伍,陈默压根就不担心。 凭借他陈秘的阅历,若是连入伍都搞不定。 那还混个蛋啊。 ------------ 第十章 根正苗红,板上钉钉 在村口跟长辈们聊了一会,陈默就随便找个借口,准备回家。 这不管怎么说,人武部突然过来慰问,爸妈都没搞清楚怎么回事呢,估摸着这会心里正犯嘀咕。 要去当兵,家里这一关也必须要过啊。 等走进堂屋。 老爸陈学军正站在方桌旁,一口接着一口的抽烟,瞅着是有点激动。 至于母亲刘凤兰,则是带着妹妹,在翻看角落里人武部提过来的慰问品。 人武部领导出手挺阔绰。 除了两桶桶装的大豆油,和一块油纸包着的猪肉外,还零称了些瓜子,糖角之类的零嘴。 这在九十年代末的农村,都是过年才能吃上的东西啊。 今天,不过节不过啥的,却有领导直接提着给送到家里,这让老实巴交了一辈子的父母,着实是感觉到脸上增光了。 瞧见儿子进来,原本抽烟瞅着那堆慰问品的陈父,急忙指了指旁边的凳子。 “领导送走了?” “嗯,都走远了。”陈默脸上带着笑意,坐在凳子上。 能因为自己的原因,给二老带来欣慰,陈默心里也确实开心, “刚才那个领导说,是因为你给他们写了封信想要当兵,他们才来咱们家里,信真是你写的?” 在问这些问题时,陈学军其实还是有些紧张的。 他是生怕自己听错了。 “爸,是我写的,昨天晚上在家写的,然后今天早上去镇上邮寄。” “哈哈,好,好啊。” 陈学军高兴的从口袋中又掏出那用袋子装的烟叶,开始卷烟抽。 为人父者,辛劳一辈子,所求除了孩子健健康康,那剩下的不就是能有出息嘛? 老陈是个木匠,身体又不太行,一辈子没有啥能拿出手炫耀的事情,可今天陈学军总算是扬眉吐气了一回。 不为别的,就冲自己孩子当兵,都不需要家里操心,一封信能把县里的领导请到家中,这就是能耐啊。 他可听说了,邻村一个娃,他爸妈为了把他送进部队当兵,不知道折腾了多久,求爷爷告奶奶的,头发都多白了几根。 就这,都差点没能通过呢。 现在,陈父高兴了,刘凤兰更是笑得合不拢嘴。 她起身从远处的桌子上拿不少零嘴塞给陈默,道:“来,多吃点。” “我家小默有出息了,这东西本来是买给你四爷家的,现在都是你的了。” “以前我咋就没看出来我这大儿子这么厉害呢。” “我也要我也要,我也有出息。”陈静看到哥哥手中放了一堆零食,嚷嚷着也要吃。 刘凤兰溺爱的蹲下身子,抱起小丫头,对着她的鼻子刮了一下后笑道:“先让哥哥吃,咱们饭马上做好,你要先吃饭才能吃零食。” “赶紧去看着锅吧,别糊了,饭好了就端过来别饿着孩子。”陈学军摆出一家之主的谱。 刘凤兰这才像是刚想起煮饭似的,脚步匆匆的走向灶屋。 瞧着儿子手中拿着零嘴,一个一个的喂给小女儿,陈学军坐在一旁抽着烟,眼底都是欣慰的笑意。 可若是认真观察的话。 很容易就能看出,陈学军高兴的同时,还有些怅然。 他倒不是不开心,而是今天儿子的表现,让陈学军第一次意识到孩子真是长大了,已经不需要事事都依赖他这个做父亲的。 为人父母者,经常都是自我矛盾的,既希望孩子快速成长起来,能让自己少操劳,但眼瞅着孩子独立了,又担心孩子会渐行渐远,直至彻底离开他们身边。 从小陪伴在自己身边的儿女,哪一天突然离家了,那种空落落的感觉,大概,也只有父母会懂。 “小默。” “啊,爸,怎么了?” 听到声音,陈默将手中吃的全都塞到妹妹手中,搬着椅子坐到父亲跟前。 “既然打定主意要去当兵,你今年也十八岁了,以后要学会照顾自己,长大了出门在外要懂事,外面不比家里。” “爸,我知道,我会照顾好自己。” “好!!” 陈学军拍拍儿子的肩膀,随后双手撑着膝盖起身,离开了堂屋。 只是这个时候的父亲,已经没有刚才那般笑意满满。 留给陈默那个背影。 是宽厚的肩膀,如山的脊梁,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这会父亲的背好像驼了一些。 陈默怔怔的看着,不知不觉一股酸楚涌上心头。 二十年蹉跎岁月的陈默都没流过眼泪,却在这一瞬间眼窝有些湿润。 因为他看出了,父亲其实内心不舍得他离开家。 父爱如山,但却从来不善表达。 前世,他还小,只知道父母安排他去部队,却忽略了当时离开家,二老究竟是怎样的心情。 “哥,我还要。” 小丫头可没什么难过的心思,吃东西把嘴里塞得跟松鼠一样,还不忘记伸手朝自己要吃的。 陈默也没讨价还价,起身从慰问品袋子里抓一把瓜子塞给妹妹,趁着她一双肉乎乎的小手抱着瓜子时。 陈默揽起妹妹坐在沙发上,帮小丫头剥瓜子。 一旦再次参军离开家,下一次回来至少也要两年后,那时候妹妹恐怕都育红班读完,开始读小学了吧? 就在陈静乖巧的坐在陈默腿上,等着吃瓜子仁时,弟弟陈锋就跟那脱缰的野驴似的,风风火火闯进了屋里。 这小子也不知道在哪疯跑了半天,进到屋里随手抹了下脸就兴奋道:“哥,我听说咱家来当兵的了。” “是不是你写的信有作用了?” “哥,你当兵的事成了?” “嗯,应该是没问题。”陈默点头回应。 只是看到刚才父亲那落寞的神情,陈默这会已经兴致不高,无意再多说什么。 其实想想前世后半生的任性,因为退伍的事磨灭了斗志,一意孤行,在外漂泊十几年很少回家。 尽管那时候的他经常给家里打电话,开视频报平安,可终究是惹了双亲那么多担心,那么久的孤独。 “就让我用这一世来补偿吧,只是眼下,儿子依旧要走,因为部队才是我真正能够施展抱负的地方。” 陈默无奈的想着。 ...... 对比昨天晚上吃饭时的温馨,今天晚上,饭桌上的气氛就沉闷了许多。 陈学军和刘凤兰经过刚才的高兴之后,也意识到孩子参军这么一走,以后很长时间恐怕都要见不到人了。 村里参军的人少,但不代表没人去啊,想想别家的孩子一走就是几年,连逢年过节都回不来。 二老心里能高兴才怪了。 刚才要招待人武部领导,特意炒了很多鸡蛋。 如今,连盘子都被端到距离陈默最近的地方。 刘凤兰怀里抱着陈静,监督小女儿吃饭,陈学军低着头坐在餐桌旁一口接着一口的抽烟,都不吭声。 就连平时屁股上就跟长鸡眼似的陈锋,都感觉这会家里气氛不对,老老实实坐那喝汤,连菜都没敢多夹,生怕哪点没做对再挨一顿收拾。 陈默率先打破气氛道:“爸,妈,你们咋不吃饭啊?” 听到询问,刘凤兰这才有些犹豫的开口:“小默,我刚才想起咱们村西头那家也有个当兵的孩子,这都五年没怎么见他了。” “要不,你跟领导说说,咱不去了行不行?” “就算不上学,在城里跟着人家学门手艺也中啊,比当兵强,主要妈不想你也一走就是好几年见不着面。” 听到母亲劝导,陈默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妈,就算去当兵,中间也能回来啊。” “再说了,人武部的领导这次过来,又不是说马上要我走,就算让我去部队,那中间还有体检,政审啥的咋地都要一个月。” “我去了部队肯定能回来,在县城上学不也一月一回来嘛?我能照顾好自己。” “放心吧妈。” “那不一样。”陈学军摇摇头丢掉手中的卷烟:“你上学那还是家里的孩子,去学校就算呆的再久总要回家。” “可去当兵了那就是大人了,以后哪怕回家也待不了多久。” “想当兵是好事,爸不拦你,想去咱就去。” “就不能再等等吗?等孩子明年毕业也行...”听着爷俩对话,刘凤兰又忍不住建议。 女人总是感性。 想起孩子要出远门,刘凤兰就止不住的想掉泪,她转过半个身子,尽可能不让孩子看到自己那红红的眼眶。 就连原本正吃饭的陈静,也被母亲的样子吓到,缩在妈妈怀里眼巴巴的看着哥哥和父亲,不敢动弹。 父母都是没读过书的乡下人,陈学军好歹有个手艺,平时做工接触的人多,心思也活络一些。 对于孩子出远门当兵的事情,能很快适应,也能调整。 可刘凤兰不一样啊,半辈子都是围着家里人生活,每个孩子都是她的心头肉,这大儿子要走了,心里咋能舍得。 老妈心里不舍,陈默看着也是揪心,他搬着凳子坐到刘凤兰跟前:“妈,我今年都成年了。” “半个学期读不读都没关系,您儿子去当兵那肯定能照顾好自己,部队管吃管住还管发衣服。” “连人武部的领导都因为我一封信,跑到咱家,我就算到部队肯定也能吃得开,不会饿着冻着。” “吃饭吧妈,你看小妹都不好好吃饭了,我就算去当兵也至少还要在家呆半拉月呢。” 有陈默在这活跃着气氛。 父母的心情总算是好转了一些,有说有谈的开始吃饭。 没一开始那么沉闷了。 ...... 到了第二天上午,也就是13号的周日。 县里人武部没啥动静,反倒是村长跑到陈默家了解下情况。 好家伙,又逮着陈默好一顿夸啊。 昨天晚上县里领导过来陈家的事,在村里传遍了。 都知道他老陈家的大儿子,想当兵把县里领导都给叫到了家里,可了不得。 等到了下午。 陈锋提着布包去上学,陈默按照学校的规定也该去学校才对。 但他既然打定主意参军,学是不可能上了,他干脆搬把椅子坐在院子里等信。 因为陈默心里清楚。 人武部不可能会放弃招他入伍,算算时间,上面也应该把他的家庭调查清楚了。 类似提前政审什么的,陈默压根不担心,他们老陈家好几代都是贫农,连地主都没出过。 真可谓是根正苗红,他有啥可担心的? 再说了,前世政审都过了,没道理这次能出啥岔子。 ------------ 第十一章 简单初选,初见端倪的特殊照顾 陈默没等来人武部的消息,却率先等到了高三同桌董柯洋以及邻村同样读高三,但和他俩不同班的刘少培。 三人从小学开始就一个学校,无论是去镇上读初中,还是在县里读高中,经常约着一起。 等两人身上斜挎着布包,风风火火的走进院子里。 却瞧着陈默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正悠闲的晒太阳,身上不带一点即将要去学校的紧迫劲。 董柯洋见状,有些奇怪的挠挠头,催促道:“陈默,走啊。” “你不会日子过岔了吧,今天该去学校了。” “你们去吧,我可能要退学报名当兵。” 陈默话说得很是轻松,却把两个小伙伴给听愣了。 董柯洋还稍微好点,毕竟之前陈默跟他提过这个事。 刘少培则是惊讶的来到陈默跟前,问道:“我听说你们村有城里的领导来,都是穿着军装的,不会就是来你家吧?” “昂,是来找我的。”陈默眯着眼嘿嘿笑着回应。 如今的他,看儿时玩伴穿着校服,一脸稚嫩,动不动就大惊小怪的样子,还真有种看好大儿的感觉。 “陈默,那你是怎么报名的?我堂哥今年想去参军,本来我家里也想让我跟着去,可堂哥那边二号就给镇上报名了,一直没消息。” 刘少培显然更有兴趣,都开始打听具体的流程了。 他们都已经到了高三。 这个年代,先不说考大学有多难,在农村很多人的观念中,压根就没有读大学这个选项。 要论读书,真不如打工或者学手艺谋个别的出路,这也是为啥陈默父母听到他要退学,除了心疼孩子出远门外。 提都没提必须读完高三的原因。 这也就是他们鹰城经济比较好,是全国第一个成立的特区,比鹏城都要早,加上距离县城不远,他们这边孩子读书读到高中的比例稍微高些。 要是换别的地方,九十年代末,农村距离城里的学校太远,很多人读到小学就已经不读了。 毕竟,初中动辄距离数十里地,加上学费贵,大多家庭压根不支持孩子去读书。 看刘少培实在好奇,连一旁的董柯洋都准备凑过来听听,陈默也寻思着吹一下自己的“伟大壮举”,打发下时间时。 突然,“咚”的一声闷响,从外面传来。 他在部队混过几年,听动静就知道这是老式军车大力关门的声音。 人武部有消息了。 陈默起身盯向大门口,连带着身旁的两个小伙伴都看向身后。 人武部确实来人了,并且还是陈默熟悉的人,昨晚这人也来过,是军事科的一名干事,叫王明明。 只是昨天跟着两位领导一起来,压根没他开口说话的机会罢了。 王明明大步走进院子里,瞅见三个小伙子直愣愣的看向自己,他也愣了一下。 还是陈默快步迎上去道:“同志你好,是领导同意我入伍的事了嘛?” “嗯,政委让我来接你去学校说明一下情况,顺便开个证明然后到武装部填表。” “那啥,你带上户口本跟我走吧。” “早就准备好了。” 陈默拍了拍口袋,脸上挂着自信的笑意。 而后伸手指了指后面道:“那两个是我同学,咱们去学校开证明能不能带他俩一起过去?” “行,这个我能做主。” “走吧。” 说完,王明明率先转身。 陈默扭头看向那两个紧张兮兮的家伙,再次招呼道:“走啊,你俩愣着干球啊。” “有车不坐真想走着去城里?” “来,来了。” 不同于陈默的大大咧咧,拉开车门就坐到副驾驶。 董柯洋和刘少培俩人以前哪坐过汽车啊,甭说四个轮子的,就算两个轮子的平时在家都被大人霸占着。 他们这个年龄,也只有眼热的份。 坐到后排的二人更是跟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一会摸摸座椅,一会趴窗户上瞅瞅外面。 那叫一个新鲜。 陈默没工夫体会这种老式军车的坐感,他转头看了眼王明明,问道:“同志,我入伍的事领导是怎么说的?” “打听这个干啥?” 正在开车的王干事瞥了陈默一眼,道:“反正政委同意你报名,今天填了表就算是过了初选。” “我在父城武装部也呆了快两年,还是头回碰到你这种待遇,报个名还能车接车送。” “填完表你就等着通知组织体检就行,对了,跟你透露个事。” “你写信申请入伍的情况,部队那边已经知道了,就连你写的信都被邮寄到了军区。” “说是过些日子,那边接兵的单位会专门安排干部过来,你小子也真够有胆的啊。” 听着王明明叽里咕噜的没完,陈默也是相当无语。 起初他还以为这个干事嘴挺严呢,没成想自己才问了一句,这家伙,差点把老底都给交代了。 不过,陈默可不憨。 他从对方的言语中,听出了幸灾乐祸的意思。 至于为啥会这样,陈默心里跟明镜似的。 自从1996年地方人武部归部队建制后,这些部门的就开始从老陆抽调人员。 甚至地方军区,和野战单位人员反复横跳的情况都不算啥稀罕事。 这个干事,以前肯定在部队一线呆过,知道那里的情况,也清楚一个新兵刚入伍就被单位给盯上。 可算不上什么好事。 那是需要比别的新兵,经历更多“血与火”的磨炼才行。 别提什么特殊,在部队里就特么特殊被练的最狠。 这老小子,是笃定自己去了部队不会好过,还故意不明说。 心眼也忒坏了。 反正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陈默就没再询问。 至于被部队知道他的特殊性被狠练什么的,陈默压根没往心里去。 前世,咱这陈秘在摩步单位都能趟出名声。 目前的老陆,哪怕掰着手指头数,能有几个比摩步更狠的单位? ..... 这平时走路,需要耗费近两个小时才能赶到的学校,坐车不到二十分钟,车辆就已经抵达了父县一高大门口。 由于人武部经常会来高中做征兵宣传,大门岗这边压根没人问。 车辆畅通无阻的开到办公楼前停稳。 “走吧,政委已经跟学校打过招呼了,我带你去开证明。” 王明明推门下车,招呼陈默。 后座的两位“刘姥姥”也赶紧从车上下来,看着陈默一路上能跟穿军装的军官侃侃而谈。 董柯洋和刘少培两人,看向陈默的眼神都变了,目光中隐隐带着对成熟男人的崇拜。 “别愣着了,你们两个先回班,要是有空帮我把书之类的整理一下。” “我等会去教室一并带走。” 简单的交代完毕。 陈默转身就跟着王明明一起上楼。 过了好一会,董柯洋才回过神,咂了咂嘴,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同桌要去当兵了,并且已经付诸行动,这让同龄的董柯洋心里痒痒的。 他也想去,但却没有陈默那种处事能力,只得压抑着心思,攥紧布包就朝教室方向走去。 ------------ 第十二章 谁说我的青春结束了? 心里一直惦记着同桌去当兵的事,等董柯洋回到高三一班教室时,看到班里已经有大半学生到了。 尽管这个年代很多学生不指望读大学,高考的紧迫感也并不强烈。 但学习的氛围还是不差的。 教室里没几个人闲聊,都趴在课桌上埋头看书,听到有人进来,也只是下意识的抬头瞅一眼。 以前董柯洋也这样,毕竟是能熬到高三的学生,咋地都有两把刷子啊。 可今天,他却没了往日的劲头,回到座位上,将布包取下来,把里面的书分好类别放课桌上之后。 就挪到陈默的座位上,开始动手归拢书本。 寂静的教室环境,董柯洋这“咚咚擦擦”的动静很快引起其他同学的注意。 前排座位一名扎着长辫子的女生,扭头眼神奇怪的看了一眼:“董柯洋,你干嘛要动陈默的书?” “他不读了,要去当兵。”董柯洋声音闷闷的回应着。 “啊?陈默要退学?” 学生每天接触的事情少,同班同学要离开的消息,对这些小伙子,大姑娘来说,也算得上是挺劲爆了。 “董柯洋,陈默为啥要不读啊?” “没听陈默说过啊,怎么这么突然。” 没一会,董柯洋跟前就围了一群学生,好奇的追问着。 其实在高三一班的学生眼里,陈默的形象,可不是这几日在家时表现的那么内敛,平时在班里就算称不上活宝。 那也是相当活跃的一员。 上课揪前桌同学的辫子,下课无论跟谁都能聊的火热,连班里最内向的同学,都能被他给聊成外向型。 所以陈默在学校,属于老师见着就头疼,学生碰到就亲近的类型。 只不过终究是在前世经历了那么多事,如今重生回来,就显得成熟稳重了许多,不再像以前那般青春浮躁。 “他要去当兵,这事已经定了,连县里都有领导去陈默家,说是叫啥慰问,今天来学校我和陈默都是坐四轮车来的。” 可听到陈默要去当兵,现场有几人当场惊呼。 “不能吧?我哥也说去当兵,那几天我爸带着他天天出去跑,到现在都没去成。” “陈默要当兵了?哎呀,当兵好,我们村有个当兵的回来可厉害了,两米多高的墙头蹦着就能蹿上去。” “听说当兵能锻炼人,我爸也想让我去试试,就是今年好像报不上名,要不我早走了。” “哎董柯洋,你不是说跟陈默一起来得学校吗?他人呢?” 周围的同学叽叽喳喳的,把小董同学问得头皮都麻了,他干脆谁的问题也不回应,只顾低头收拾东西。 就在陈默座位周围,人越聚越多时。 “咳咳。” 教室门口的方向传来一声轻咳,高三一班班主任赵国富背着手走进教室。 身后跟着的正是刚刚开完证明的陈默,以及人武部军事科干事王明明。 跟大家印象中的陈默不同,今天他穿了件老款皮衣,目光平静,明明脸庞依旧青涩,但隐隐有种“大人”的感觉了。 “我感觉陈默好像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了。” 其中一名女生小声的对同伴说道。 “肯定不一样啊,你没听董柯洋说陈默要去当兵,连领导都去他家里了。” “我们家跟陈默家村子离得近,听我妈说是陈默给城里领导写了封信,我爸都夸他厉害呢。” “写信?哦哦对了,陈默要走,我等会让他在我留言本上签个名,咱们同学以后都会分开,我要收集一个全班的签名册。” “好了,同学们静一静。” 赵国富走上讲台,拍手制止了底下的窃窃私语。 “我通知个事,咱们班陈默同学已经办理了退学证明,他要去部队当兵了。” “你们同学一场,以后再见面不容易,大家鼓掌就当是给陈默同学饯行吧。” 啪啪啪... 整齐的掌声响起,陈默看着教室里一张张洋溢着笑意和不舍的脸庞,他抿了抿嘴跟着走上讲台。 声音和煦道:“同学们,跟老师说得一样,我要去部队了,这几年有不少同学离开学校南下打工或是去学一门手艺,没想到今天我也成为了其中之一。” “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参军,这是我一直以来的梦想,如今,我也为自己的梦想,迈出了第一步。” “当然,我没有鼓动大家学我一样退学的意思,不要误会了!” 陈钧这话落下后,惹得台下不少同学都是抿嘴一笑。 “弃笔从戎,投身军旅,是我自己的选择,我更希望在座的大家能够不为我所影响,专心学业,金榜题名” “古言道,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希望我们日后再见,都意气风发,不负韶华,希望咱们班,日后,人人如龙!” 陈默话音刚落,全班顿时响起热烈的掌声。 掌声停歇后,班主任赵国富才终于开口道:“同学们,我时常教你们,一名优秀的老师可以教书育人,我今天再教你们一句,一名立志参军的青年,他可以保家卫国。” “陈默,不是咱们班学习最好的学生,也不是班里平时最听话的学生,但他是咱班最勇敢的人。” “我们都应该为陈默同学而感到自豪,鼓掌。” 啪啪啪... 这一次的掌声更盛。 这一刻,全班同学都用力的拍手,就连隔壁班的人听到动静,也都跑过来伸着脑袋望里头张望。 面对一群高中同学的鼓掌和一双双亮晶晶眸子的注视,陈默立正身躯,抬手敬礼!! 哪怕如今他的身份连新兵都算不上,但这一礼,还是将教室中几十名学生触动到了,眼窝抑制不住的发红发湿。 就连门口的王明明都抹过身子,偏着脑袋看向外面。 高中生都参加过军训,敬过军礼,也敬过少先队礼,哭,不只是即将离别的伤感,更是因为这些学生知道,并且能够体会到军礼所蕴含的精神。 这是刻在每一名国人骨子里的信仰和荣耀。 学生时代的感情最是真挚,一场短暂的告别,令许多人眼泪都止不住的掉落。 这俗话说,最好的大学是高三时期的憧憬,最好的高三在大四的回忆里。 陈默经历过社会的毒打,他本以为自己不会怀念高中的生活,更不会去留恋。 就像是一名老兵只会怀念战友,而不会怀念战场一样。 但今天,他不得不不承认,自己内心受到了触动。 “陈默,签个名可以吗?” “陈默,你当兵回来要记得看看我们啊。” “陈默,你咋报名当兵的啊,我也想去。” 眼看着同学要离开,有人走上讲台话别,也有关系好的哥们冲上来拥抱。 对于这些要求,陈默都是来者不拒,不过学生也真是纯真得可爱。 有不少人,甚至还指望着他从部队回来,能来教室看看,先不说真回来,校门口的保安让不让进。 就说大家都是高三的学生了,再有半年都要各奔东西。 以后,再见面的机会就非常渺茫了。 ..... 等收拾完书本以及宿舍里的铺盖,陈默挥手告别远处来送他的同学时。 一直跟在他身边的王明明擦了擦嘴叉着腰道:“陈默,你可想好了,离开学校去部队你的青春就算是结束了。” “部队不比学校,你小子真能适应?” 如果放在刚才,陈默还真会因为这句话而伤感,可现在已经调整好思绪的他,只是白了王明明一眼,道:“谁说我的青春结束了?这才刚开始好不好。” “走,回人武部填入伍登记。” 看着陈默主动坐到副驾驶,一点都没有高中生身上的那种腼腆,俨然是把自己当成了跑腿的司机。 王明明郁闷的挠着头,随后坐进驾驶位:“你小子,就嘴硬吧。” “真到部队有你受的。” 其实按照陈默这种情况,属于征兵单位点名要的类型,要不是因为征兵登记报名表必须本人填写,将来要放入档案。 王明明都能代替填写了。 毕竟,因为这小子写的一封信,最近人武部可没闲着。 为了确保信的真实性,以及陈默政治背景情况,整个部门已经将陈默调查的清清楚楚。 就连初中,小学,跟谁坐过同桌,和哪个小姑娘拉过手,武装部的领导都门清了。 ------------ 第十三章 入营前的筹备,该出发了 按照陈默的猜测,他到武装部填写入伍申请表时,政委和部长肯定会拉着他询问信件的问题。 里里外外将他盘个明白。 毕竟,当时这俩人打着适龄家庭慰问的旗号,跑到家里也没询问太多,心里肯定憋着不少疑问呢。 没成想,这次陈默失算了。 跟着军事科干事王明明来到武装部,那栋二层小楼办公室时,屋里只有部长曹德明,正手捧白色陶瓷缸喝茶呢。 政委董国强压根不在。 瞧见陈默过来,曹德明将瓷缸放在办公桌上,伸手指了指办公桌一侧道:“小王,登记表给陈默拿一份。” “指导着他填好,写完送他回去等通知。” “是,部长。” 交代完之后,曹德明慢悠悠起身,双手环在胸前,盯着陈默坐在桌前填表。 其实征兵报名登记表没啥内容,无非就是填写姓名,年龄,学历以及政治面貌之类的信息。 陈默趴在办公桌跟前,认真的填着。 曹德明负责检查学校开的退学证明,还有户口本,确认无误后,又低头看看陈默那飘逸的字迹。 他基本已经确认,邮寄到他们这的信件就是这小子亲笔写的,连笔迹都分毫不差。 不是老曹不想深问。 主要是连政委,都称赞陈默写公文的功底很深,对参军的准备工作也做得很充足。 最终得出结论,这小子天生就适合穿军装。 加上这两天他们没少私下调查。 结果都显示陈默的背景很干净,根正苗红,没有任何问题。 曹德明也就没有了一开始那么重的疑心,连征兵单位都表示要接收这人,他就不操那么多心了。 “陈默,填完表就回去吧。” “你的初选已经过了,最近不要出远门,就在家等着体检的通知。” “明白吗?” “明白!!” 陈默将写好的表格递给王明明,在办公室站了一会,看到老曹又捧起茶杯喝水。 实在没有问话的意思。 他才跟着王明明下楼,准备回家。 至于刚才曹德明提醒不要出远门,这纯属废话。 在2018年之前,各地征兵很少会有役前训练的安排,就算有也只是个别地区才会出现。 反正他们父城是没这个步骤。 征兵报名的流程就是初选,体检,政审。 等人武部把户籍转走之后,兵源就要送到部队单位,从开始征兵到送走,时间一般不会超过一个月。 根据前世的记忆,陈默记得十二月底就被送到晋省,连过年都是在部队过,满打满算留给他的时间也不过才半个月。 期间还要来几次城里,出个锤子的远门啊。 回村的路上。 陈默扭头望着窗外九十年代末的县城,心思却早已飘到了部队。 不管这两天,他再怎么有信心凭借自己的能力,可以搞定入伍的事。 但尘埃落定之前,心里总会犯嘀咕。 这下好了,连人武部部长都说他的初选已经通过,陈默也就没啥好担心了。 接下来,他要为进入军营做准备。 1998年这个时间点的部队虽说比不上“红肩章,绿军装,半蹲马步斜跨枪”,满地都是单兵王的年代。 可现在的军营比起后世来讲,依旧是“神仙打架”的时期啊。 不然,那些摩托化步兵,号称比摩托跑的还快,这名气,猜猜是哪批老兵打下来的? 九十年代末的军营里,惹上列兵、上等兵都没事,他们顶多算是生瓜蛋子。 但若是惹上下士,中士或者上士,那就麻烦大了。 这帮人,就没有不狠的。 因为这些都是入伍三年以上的老兵,他们可不会像后世的士官那么温和,举个不恰当的例子,给这帮人去买烟,你还要找钱。 不绝对,但很普遍,想要在这种大环境下混得开,你就要比他们强,比他们拳头更硬。 除了这帮人之外,军营里还有一批更狠的。 那就是志愿兵,志愿兵属于统称,细分的话还能分为两种。 专业军士和军士长。 肩膀上扛着一根粗杠,带着细拐的是专业军士,扛着两根细杠带着拐的是军士长。 专业军士一般都是在部队由义务兵直接转志愿兵,技术类居多,但基层连队不是没有,只要出一两个,那就是妥妥兵王。 服役年龄能跟团长比高低,是能在连队横着走的类型。 军士长属于士官学院毕业,数量也很稀少,反正都不好惹。 至于说为啥,专业军士和军士长都比义务兵狠,那是因为这个时期,义务兵要是想转志愿兵,必须服役满五年,第六年才能给转。 想想一个新兵蛋子,碰到这种志愿老兵,能占到便宜嘛? 这帮人有些还是从战场上下来的老兵,都是属螃蟹的,横得很。 陈默就是因为知道部队的情况,所以才决定,入伍之前,必须要尽快提升自己的身体素质。 否则到了军营,面对一群想要进步的老兵,想出头可没那么容易。 回到家之后,陈默将从学校带回的书本、铺盖全部搬到屋里。 告别了王明明。 连一点时间都没浪费,陈默直接来到家里堆放木材的地方,准备挑一个粗点的木杠子,拿来练习体能。 也幸好老爸是木匠,经常帮人打家具,家里存放了不少木材。 陈默挑了一根大概一米多长,直径有三十多公分的木杠子,就开始自行锻炼。 ...... 眨眼十四天过去了。 这段时间,陈默每天天不亮就早起,跑步到几公里外的水泉岭上,找到自己藏起来的木杠子或背或抱的跑。 偶尔也会换换口味,抱着石头跑,反正每次都跑到筋疲力竭,几乎瘫在地上才罢休。 等恢复一些力气后,还会继续跑。 这种自虐式的筹备训练,能够支撑陈默的只有迫切想要进步的决心。 他深知自己松懈,就很可能再次和这个时代的机遇擦肩而过。 上天给他一次重来的机会,他输不起,也不能输。 不要觉得这是夸张。 可能在兴隆村,只有一个陈默这么努力,但若是进了部队,同样咬紧牙关敢打敢拼的遍地都是。 想要进步,那是懒一点都不行啊。 12月28日临近中午。 在岭上跑了大半天的陈默,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 跟以前不同的是,今天家里除了母亲刘凤兰和妹妹陈静之外,就连老爸也在家。 包括他们村的村长也在。 看着老妈正抱着一堆衣服、零嘴朝自己从人武部领回来的携行包里塞。 长条型携行包,都快被塞成圆的了。 陈默就知道,该出发了。 武装部集合的命令,到了。 ------------ 第十四章 告别父母,县里报到 “小默回来了,快点收拾收拾,县里来了通知,下午两点之前要到武装部集合。” “我接到信,今天就要出发。” 村长瞧见陈默回来,他明显松了口气,随后抬手招呼道:“学军你也抓点紧,给孩子弄点饭吃,赶紧送去集合。” “甭耽误事啊。” “这都晌午了,在家吃点吧。”陈学军出门送村长。 陈默跟着送到大门口,随后折返回来,看着老妈还在往携行包里塞东西,从镇上买的糖果子,家里烙的玉米饼,使劲往里装。 连带着屁股上破俩洞的三角裤头都被扒出来,准备让带走。 妹妹陈静蹲在一旁,呆呆的看着, 陈默赶紧走到跟前道:“妈,我不是跟您说了吗,部队里面管吃管住还管发衣服,这东西不用带啊。” “妈知道,你别管。”刘凤兰嘴上答应着,手上的动作却没停:“你去灶房看看,赶紧吃饭吧。” “锅里蒸的有肉有馍,你多吃点,以后出门要学会照顾自己,遇到事不能那么拼,啥都没有吃饱饭有个好身体重要,知道不孩子?” 刘凤兰叮嘱的时候,眼窝子的泪水又一次“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尽管最近这半拉月,陈默每天都会和父母说一些部队的事,希望让二老放心,也能接受他离开家远行。 可这俗话说,儿行千里母担忧,刚才村长在这时,刘凤兰还能忍住。 这会是真忍不住了。 “哎呀你这老婆子哭啥?孩子去当兵这是好事,你别给孩子整那么大压力。” 陈学军脸色稍有不耐的呵斥一声,随后又在身上摸索一会,掏出来一叠钱,全是零散的面额。 两块,五块,十块的都有。 “这是三百五十七块,我知道部队里吃住有人管,但钱该准备还是要准备。” “记住钱别都放一个口袋,里里外外,上下口袋的,多分几处放,这样万一丢了也不会一下子全丢。” “坐车上就是热也不能脱衣服,口袋放钱别老去摸,更不要傻乎乎去按着,要假装没这事,要不会招贼。” 陈学军这是在给大儿子传授“江湖经验”呢,其实他也没出过远门,但作为一名朴实的父亲。 一直都在用自己那并不广阔的人生经验,对即将离家的孩子,做细碎的叮咛。 陈默前世今生,已经听过无数遍。 可面对父亲递过来的钱,陈默是真没勇气接啊。 连两块,五块的零票都拿出来了,家里的情况可想而知。 更何况,这还临近过年。 “给你就拿着,出门在外难保不会需要点啥,要是花完了记得给家里捎信,我去邮局给你邮。” “拿着啊!!” 陈学军看到儿子不吭声,直接将钱塞到陈默手里,硬是抓着陈默的手将钱塞进口袋这才点点头:“去吧,先吃饭。” “我和你妈都吃过了,你赶紧吃,我给车子打打气,吃完带你去城里。” “好。” 陈默没再犹豫,走到一旁抱起蹲在地上的小妹来到灶房。 趁着母亲在整理行李,父亲拿着打气筒在院子里检查自行车轮胎。 陈默将身上的零钱全部拿出来,给自己留了一百的零票,其余全部塞到陈静的小口袋中。 “小静,你记住啊,这些钱等咱爸送我走,回来时你再拿出来给咱爸知道吗?” “为啥啊?” 小丫头摸着口袋中鼓鼓囊囊的纸币,满脸都是疑惑。 陈默起身拿起锅盖,将锅里蒸的粉蒸肉还有白面馒头端出来,拿筷子夹起一块肉吹吹,喂到妹妹嘴里。 “因为哥哥用不到这么多啊,你给咱爸,到过年了你就有新衣服穿,也有肉吃,好不好?” “好。” 小丫头还不懂什么是离别,高高兴兴的坐在小板凳上,等着哥哥给自己分肉吃。 陈默也是一边喂着妹妹,一边嚼着馒头。 可堂屋那边却并不平静,陈默隐隐听到母亲应该是想把自己的枕头塞到包里。 却被父亲拦住。 随后就听到屋里传来低低的啜泣声,还伴随着母亲埋怨的声音“你别管,我知道塞不下,可我就想都给孩子带上。” “你说你非要让孩子去当兵,他才多大啊。” 听着这动静,陈默叹了口气。 原本他以为自己常年离家,早就习惯了这种分别,不会太过不舍。 可他发现自己错了,这种血浓于水的亲情,不是习惯就能割舍的。 作为一名曾经入过伍的老兵,陈默清楚,新兵去部队,只需要带上自个这个人就行,别的都是多余。 但他实在无法拒绝母亲的心意。 吃过饭后。 陈默来到屋里,将身上的衣服换成武装部配发的87式军服。 他的身材基于普通大众型,一米七六的身高,六十多公斤。 型号175/88这种部队万金油类型的军装,穿在陈默身上正好。 戴上帽子,脚上蹬着一双解放鞋。 陈默整个人的气质“咻”的一下,就从地方青年,直接过渡到军人。 并非首次入伍的他,身上多多少少还是带点“兵”味的。 “爸,妈。” 陈默换好衣服从东屋出来,陈学军看到后,很满意的点点头。 “走吧,我送你去城里。” 母亲刘凤兰怀里抱着闺女,低头抹着眼泪,都不敢开口说话。 “妈,我走了,你不用担心,我能照顾好自己。” 陈默提起携行包,坐在大梁自行车的后座,挥手跟母亲告别。 一直等出村,等到村口母亲的身影模糊到看不清。 陈默才回过头,轻叹了一口气。 ...... 父县武装部距离陈默的家没多远,也就九公里左右。 骑车差不多四十分钟,两人来到了大门口。 这里过来送孩子的父母有不少,打眼望去,足足十几人,都在细声叮嘱着什么。 按照规定,送孩子过来的家长是不允许进入武装部的。 毕竟当兵了,以后就要独立。 如果放开口子让送的话,怕是孩子不坐车走,家长都不会回家。 “爸,你也回去吧,天冷。” 陈默从自行车上下来,对着陈学军挥挥手。 转身大步走进武装部。 望着儿子离去的背影,陈学军立在原地呆愣半晌,才默默的推着自行车。 一步三回头的朝着家走去。 ------------ 第十五章 来自部队老炮子的关注 “来了?!” 人武部门口,军事科干事王明明正在执勤。 他看着已经换上军装的陈默,脸色冷酷的伸手指了指身侧。 “提着包去办公楼前的空地集合,不要乱跑,不要喧哗,接兵的人已经到了。” “等下统一点名后就会带你们走。” “是!!” 陈默大声回应着,随即迈开脚步就朝着办公楼的方向走去。 一点都不带墨迹的。 “嘿,这小子还挺上道啊。”王明明发现陈默没其他疑问,而是回应一声就走了。 还真有点当兵的样子,他忍不住嘀咕了一声。 等陈默走到办公楼前的空地时,这里已经有五六个同样穿着军装的新兵在等待。 这些人陈默都有些眼熟,毕竟前世就是同一批被拉到晋省63军的一群人,只是后来分配新兵连,部队一般不会让同一个地方的兵聚到一起,大家都分去不同单位,所以陈默也只是看着眼熟,后续根本没打过交道,也叫不上名字。 前世陈默来武装部集合时,他还真没注意什么细节。 如今再次来到这,瞧着集合的一帮新兵,一个个要么杵在原地跟个乖宝宝似的,一动不敢动。 要么就是东看麻雀西看燕,站没站相,立没立样,裤子穿在身上跟特么七分裤似的,里面秋裤,线裤都在脚踝的位置露着。 有的干脆袖子长到盖着手,跟穿了件大褂似的披在身上。 陈默摇摇头,心想着难怪接兵的干部每次碰到新兵,脾气都不太好。 这要是搁他过来带新人,脾气恐怕也好不到哪去。 没有理会几名新兵的目光,陈默走到人群队列中,将携行包放在脚边,身躯一挺,双腿跨立,手背在身后,目不斜视的站着。 说他故意表现也好,说他是显眼包也罢,反正既然入伍,陈默就没打算默默无名。 该表现的时候,那必须抓住机会表现自己。 只是陈默没有注意到,在他站的位置,左侧二楼走廊上,正有几名穿着军装的军官盯着新兵集合的位置。 除了武装部部长曹德明之外,他旁边还有一名年约三十五岁的中年男人。 整个人长得清瘦,肤色黢黑,一道长长的疤痕从右耳延伸到嘴边。 笑起来的时候,嘴角如同趴着一条蜈蚣,整个人看起来极具攻击力。 他就是此次接兵,专程从63军来到父城的连长程东。 “曹部长,这个新来的就是写信的那位秀才吧?” 程东仰头示意陈默站的位置,咧嘴笑道。 “嗯,就是他,他叫陈默。”曹德明微微点头:“这小子可是个人才啊。” “有头脑,够胆识。” “确实有点意思。”程东笑了笑,他在这站半天,也就看到这么一个顺眼的新兵。 “老炮。” “到!!” “这个秀才带回去交给你了,究竟是块好钢还是块废木材,你要好好验验。” “旅里的政委都叮嘱我要过来看看咱家的大秀才,你可得给我把握好分寸喽。” “是,连长。” 被称为老炮的,是一名肩膀上带着一根粗杠、两道飞机拐的二级专业军士,此时他正站在领导们身后位置。 他名字叫周勇杰,入伍到今年已经是第十三个年头了。 转志愿兵的第六年。 老炮并不是周勇杰的外号,因为在部队里面不管是专业军士还是军士长,只要是志愿兵,统一都被称为老炮子。 至于啥原因,那谁也说不清。 反正是一代又一代,就这么叫过来的。 刚来就收到一个需要自己带的兵,周勇杰这个老炮子瞅着陈默的方向,他嘴角上扬,带出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 要不是因为这个秀才,程连长也不会亲自过来父城。 他这个老兵,更不至于专程跑一趟。 谁让他们侦查连今年接到带新兵的任务,正好这小子,又写了封信要走捷径参军。 好巧不巧的,信跑到了旅政委的手里,上面这才要求他们走一趟。 目的是想要看看,这位写信的秀才,到底有几分成色。 如今看来,还凑合,至少比其他几个散兵游勇强点。 陈默原本正站得直溜呢,突然感觉到自己有人盯着这边看。 他下意识的仰头瞄了一眼。 当看到一名老炮子,正眯眼打量着自己,陈默内心当即“咯噔”一声。 连带着额头上的呆毛都根根竖起。 他赶忙回过头,继续保持跨立的姿势。 说实在的,陈默虽然属于二次参军,对部队里面的事了解的很清楚。 但那也不希望自己被老炮子盯上啊。 这帮玩意。 那是心黑手辣,啥折腾人的损招都有,被老炮子盯上,绝对称不上啥好事。 想到这里。 陈默故意稍稍调整了下姿势,让自己挺直的身躯,看起来稍微显得松散些。 这一等,就等了大概一个小时。 人武部办公楼前的空地上,陆陆续续又过来十几号人。 应该是人到齐了。 军事科干事王明明踱步走到新兵队列跟前,从口袋中掏出一个哨子塞进口中,憋足了力气吹响。 “哔-哔哔!!” “全体都有,拿上你们的行李,接下来我开始点名。” “点名结束后,所有人排好队去仓库领铺盖,然后出来坐车去火车站。” “在我右侧。”说着,王明明伸手指了指已经从楼上下来的程东,还有老炮子等人,继续道:“他们是部队过来负责接兵的同志。” “在火车上,发生任何情况都要记得找他们汇报。” “现在开始点名,点到名字,答一声到,然后去仓库领铺盖,上车。” “刘邦!!” “到。” “.....” 一个个名字被点出来,原本松松垮垮的队伍,开始陆陆续续提着携行包去仓库领铺盖。 他们父县距离鹰城近,火车站就在县城边上,加上县城下辖的几个镇子都不远。 送兵的当天基本不用在武装部休息,当天过来集合,当天就能送走。 所以被子啥的都没有提前发,而是临行前才会配发。 陈默跟在新兵的队伍里,按照指引领完东西。 说是领取,其实接兵的那帮人为了节省时间,也为了防止新兵丢三落四,早就把内务被给打成结结实实的三横两竖。 每人过去背上就走。 速度倒是挺快。 在军事科干事的领队下,所有新兵走出武装部,在外面又一次点名,确认无误后。 就全部被带上客车,朝着火车站出发。 ------------ 第十六章 新单位,这么懂事的新兵很少见啊 客车在县城街道上穿梭,陈默坐的位置正好临窗,他怀里抱着背包,身体靠在椅背上。 将携行包放在脚边。 扭头看着窗外不断变换的景色,内心并没有太多的激动和期待。 看看外面的太阳已然西斜,想着家里这时候母亲应该还没适应自己离家,妹妹也不知道会不会想自己。 陈默暗叹了一口气,他抬手下意识的摸摸口袋里放的零钱。 估摸着这会妹妹,应该把钱拿出来了吧? 还有他藏在水泉岭上,用来跑步锻炼的木杠子,在来县城时已经给父亲提过,老爸应该去带回来了。 陈默心思一直放在家里,都没注意客车在行驶大概二十分钟后。 已经抵达了父县火车站。 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王明明,当即起身大声道:“所有人收拾行李下车。” “注意检查自己的随身行李,下车后服从接兵同志的安排,让你们干嘛就干嘛,别到处乱跑。” 伴随着王干事的阵阵吼声,车厢里二十多名新兵全部下车,站在火车站入口前的广场上。 原本大家还以为王明明会继续带队,却不成想,他只是从客车上下来,拿着名单对了一下人数后。 就把手中的名单递给从部队过来老兵,连一声招呼都没打,转身坐上客车。 调头离开。 这一幕,直接把一脸懵逼的新兵们给看慌了。 不管咋说,王明明都算是自己人,接兵的干部可没一个是熟脸啊。 “他咋走了?” 陈默跟前一名新兵眼巴巴看着走远的客车,连声音都不自觉的发抖了。 “吵什么吵,列两路纵队跟上。” 一名肩膀上画着一粗一细两道黄色横杠的下士,怒斥一声。 把现场的新兵都吓得缩了缩脖子,一旁的陈默摇摇头,对着刚才问话的新兵低声道:“跟我后面,走。” 有了陈默牵头,周围的新兵都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似的。 提上行李,跟在陈默后面。 在连长程东的领路下,一行人陆续进站,坐上了不知开往何处的绿皮火车。 “父县,鲁县过来的人就坐在这截车厢,不要乱跑,谁要是去厕所,火车接口处有班长执勤,记得打报告。” 负责接兵的同志大嗓门喊了几声后,就把新兵撒在车厢不管了,只是每个车厢的接口处,都有老兵在那坐着盯哨。 避免这帮新兵蛋子瞎蹿。 陈默又不是头回出远门了,很熟练的把自己背包往座位顶上一放。 正准备自己独占俩座位,方便晚上休息时,刚才在外面,他照顾的那名新兵提着行李就跑了过来。 “哎,哥,哥,等等我,我也坐这,跟你挨一起。” 都不等陈默回应。 这家伙举着行李就塞到上面,随后双手在裤子上蹭蹭,伸手面向陈默道:“哥,我叫李浩,吕寨人。” “陈默,狮桥人。” 陈默笑着跟对方握了握手:“对了,当兵的人不兴称呼哥长哥短的,你叫我名字就行。” “中。” 李浩这家伙倒是挺好说话,当场就答应下来。 其实部队里面新兵之间称呼啥,那帮老兵才懒得管你,只要别太过分,基本都是睁只眼闭只眼。 但这不是刚来部队吗。 陈默可是没忘记,自己在人武部被老炮子盯上的事,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还是老实点比较好。 可很多时候,你想老实,不见得别人愿意啊。 陈默这边刚在座位上坐稳,接兵的那名老炮子,也就是周勇杰就从远处走过来。 “陈默。” “到!!” 听到有人叫自己,陈默当即起身,震声回应。 他这一嗓门吼出来不要紧,周围的新兵一个个脑袋伸得就跟长颈鹿似的,使劲的往这边瞄。 就连周勇杰神情都是一怔,这么懂事的新兵很少见啊。 扫了陈默一眼,周勇杰点点头:“过来。” “是。” 陈默起身,跟上老炮子的脚步径直走到车厢连接处。 这里有七八个老兵围在一起抽烟,瞧见老炮子,几人纷纷起身。 有人称呼周排长,也有人叫老班长,反正是五花八门。 不难看出,老炮子在这帮老兵里面威望还挺高。 “排长,这就是咱连长说的秀才?” “这长得也不秀气啊,脸怎么看着比我还黑。” “确实不秀气,这身板瞧着比我都壮实。” 几名老兵好奇的打量着陈默,那感觉,就跟是上街挑货物似的,只差上手摸摸材质了。 还有一名老兵,从口袋摸出一包白盒子的“大光”牌香烟,递给陈默。 结果没等陈默伸手接,老炮子就直接将香烟一把连盒子夺过来,塞进自己口袋,随后咧嘴骂道:“狗日的,别教坏老子的兵。” “回去后都知会一声,这人我要了。” “那个谁,陈默,你回去吧。” 宣誓完主权,老炮子就打发陈默回座位,其他老兵也都只能看着不再吭声。 其实这事都不用特意打招呼,为了这次接兵,侦查连连长都过来了,包括全连唯一的老炮子也跟过来。 就为了这个所谓的秀才。 人肯定是侦查连要带走。 过去晃了一圈重新回到座位,在众多新兵好奇的注视下,陈默一屁股坐在位置上,打算好好休息一下。 至于被老炮子看上,那不是没办法嘛, 以后该怎么办,那就只能到了部队再说。 除了这个插曲,后面也没再发生啥特殊的事情。 “呜呜...哐当哐当...” 绿皮火车在轨道上一直行驶着。 父城距离晋省很近,途中顶多也就三四百公里,按照正常行驶,五个小时就差不多该到了。 可奈何绿皮火车在铁路上路权贼低,拉着新兵的火车路权那就更低了。 半夜时不时的需要给其他车次让路,还要停站在别的地方接新兵,原本下午四五点出发,正常晚上十点前就该到地方才对。 火车硬是开了十几个小时,天蒙蒙亮时,车厢里才传来老兵的催促声。 “所有人准备,半个小时后下车,注意带上自己的行李。” “别睡了,起来!!” 被嘈杂的声音吵醒,陈默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起身下意识扭头看向窗户外。 当看到远处铁路站牌,隐隐约约写着“河东”二字时。 陈默神情一怔,怎么被分配到这了? 他在63军呆过很长一段时间,晋省河东驻扎着哪支部队,他心里那是门清啊。 看来重生之后,再次从军,哪怕报名的地方一样,出发的地方也一样。 但终点还是变了。 前世他所在的摩步82旅,是在晋省平城驻军。 而河东却是坦克七师的地盘。 不管是摩步82旅,还是坦克七师,都是98年9月份,京都军区下辖的28军被撤编后。 分配到63军的单位。 28军就分配过来俩单位,还正好这两个都被自己赶上了? 陈默怔怔的望着外面,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 第十七章 入营,威武的老炮 其实这时候,说是坦克七师也不合适。 因为原28军的82师在今年9月份,被划到63军后就缩编为摩步82旅。 同样的,坦克七师也被缩编为装甲旅,连部队的番号都给改了,七师被划分到63军,原先63军下辖的坦克独一团和独二团全部裁撤。 这么算的话,那自己这是被分配到河东的装甲旅? 大致明白即将去往的单位,陈默半晌无言。 能不郁闷嘛。 前世他被分配到摩步82旅,因为是新单位,到人家地盘立足,那训练风气是相当的狠,全旅官兵憋着劲的狠练。 口号就是不给老单位丢人,更不能让新单位小瞧,把人当骡子练啊。 类似的情况,估摸着在坦克七师只会更狠,因为对比82师,七师的名头同样响亮。 这俩“难兄难弟”的处境,可不相上下啊。 “都愣着干什么?” “起来,回回神半个小时后下车,排队时不要乱,要是跑丢了没人管你们。” 有老兵在车厢内走动,将地上躺的,桌上趴的新兵,全都给吼起来。 初次到陌生的地方,还是刚睡醒,有不少新兵脑袋都是懵懵的,眼神无辜中又带着惊慌的滴溜溜乱转。 显然是被老兵的话给唬住了。 陈默摇摇头,让自己更清醒一些后,起身把背包背上,携行包提在手中。 做好了下车的准备。 豫省和晋省属于交界,距离虽不远。 但坐了一夜的火车,加上绿皮车实在谈不上什么舒适性,下车时身体本就疲惫的新兵。 在天蒙蒙亮时走出车站,一股冷风迎面冲过。 众人齐齐打个冷颤。 连陈默都下意识的缩缩身子,跟上人群,在老兵的指引下走出车站。 幸好,接兵安排挺到位。 新兵队伍出车站不远,外面就是一排排运兵卡车。 由于天还没亮,加上冷风呼呼的往脖子里灌。 陈默也顾上欣赏这河东市究竟长啥样,在有序的排队下,快速钻进卡车。 只是他运气不太好,轮到他钻车时,正好排到车厢尾部的位置。 外面负责监督的老兵,在一辆辆卡车全部检查完毕后,其中一名老兵动作麻利的翻进卡车后厢,蹲到陈默对面。 卡车这才晃晃悠悠的开动。 陈默一开始都没打算跟谁打招呼,他把打好的背包放在屁股底下坐着。 整个人非常精神的看向车厢外,望着一辆辆已然开动的卡车正入神。 可他没兴致说话,对面的老兵,却是饶有兴趣的打量一番陈默,随后龇牙笑道:“秀才,离开家怕不怕?” “报告班长,不怕。”陈默定了定神,声音洪亮的回应道。 “呦呵,还是个懂事的兵啊。”老兵神色诧异的打量几眼。 好半晌才点头道:“我就说嘛,怎么老炮子那么积极呢,敢情是碰到顺眼的了。” 车厢里,有很多新兵都因为两人对话,伸着脑袋朝这边瞄来。 负责压车的老兵没在陈默这找到由头,又扭头看向车厢里侧的一帮新兵龇牙道:“都老实点,我告诉你们,等下到了军营记住两点。” “第一,军营有自己的规矩,不允许乱走乱跑,一切安排服从指挥。” “第二,在单位见到老兵要叫班长,就跟刚才秀才喊的一样,讲话时声音要响亮,清晰,别特么说个话跟蚊子嗡嗡似的,明白嘛?” “明白。” 稀稀拉拉的回应在车厢里传出,整个车厢除了陈默,其他新兵压根不明白老兵这么说的目的。 但不明白不要紧。 初次离开家的大小伙子,已经隐隐感受到了军营独特的风气。 至于刚才稀松的回应,老兵都懒得纠正,又盯着陈默打量几眼,这才一屁股坐在车厢地板上,闭着眼假寐。 要不怎么说人家是老兵呢。 用来运兵的卡车,好家伙四处漏风,新兵蛋子都冻的上下牙直打架,人群下意识的往一块缩堆抱团取暖。 连陈默都朝里面挪挪位置,人家老兵依旧是稳如泰山,像是不怕冷似得。 这卡车晃晃悠悠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就在陈默迷迷糊糊之际,耳旁突然传来“噼里啪啦”的鞭炮声。 “咚锵咚锵咚咚锵”的秧歌鼓也随之传来。 陈默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惊醒,他扭头朝着车厢外看去,正巧看到一座写着“陶村”的古牌楼下。 一群穿着军装的老兵,有些手拿大红花,有些抱着鼓锤,有些则是扯着“欢迎新同志入营”的横幅标语,别提多热闹。 这些老兵咧嘴朝着卡车队伍欢笑,每个人脸上的笑意都是那么真诚,那么热烈。 喜庆的氛围,“咻”的一下就被牵动起来。 还不等陈默有其他动作,眼角余光就看到他们所乘坐的卡车已经停在军营入口处,正在排队进去。 “到了!!” 陈默朝后挪挪,趴在车尾伸着脑袋朝外扫了一眼,军营确实到了。 入口处有哨兵正在指挥着前方车辆有序进入,在哨兵执勤的身后,还悬挂着一块金底黑字的铁皮板。 上面写着:52875部队。 由于视线受阻,陈默只看到这么一个代号,卡车就再次启动,开进了军营。 “下车下车,所有人下车,速度快点。” 等车刚停稳,外面就有人大声的嚷嚷。 陈默也没敢墨迹,提着包就跳下卡车,正准备按照指令随人潮集合时。 刚才跟他坐对面的压车老兵一把拽住了他,随后指了指远处的空地:“你,去那边站着,不用跟着我们。” “站那别动,等下会有人安排你。” 说完,不等陈默回应,老兵就带着同车厢下来的新兵,列着队朝另一头走去。 陈默打量了下四周,他们所处的位置应该是汽车连,新兵都是在这里下车,统一被带到别处。 看样子,人数还不少,足足三四百。 估摸着,这里应该不止一个新兵营。 瞧着别人都被领走,就剩自己没人管。 陈默无奈耸了耸肩,提着包按照刚才老兵的指引,在一块空地上站着。 还好,也没让他等太久。 大概五六分钟的样子,在火车上见过的那名老炮子就从远处过来。 对方上下打量一番陈默,开口道:“跟上我,走。” “是!!” 老炮这个人话倒是不多,除了让跟上他之外,后续一路上都没再开口。 在军营里绕了一大圈。 眼瞅着有一队新兵,足足上百人,都在列队,各个傻不拉叽的站着。 陈默原本还以为自己也要过去,却不成想,人家老炮脚步压根没停。 两人一前一后,就这么水灵灵的在上百号新兵的注视下。 径直的走进宿舍楼。 ------------ 第十八章 千人千面,不一样的精彩 可能是营区地处偏僻的缘故,这里的宿舍楼整体建造都很简陋。 总共就两层。 但好在楼足够长,三栋连起来的话,东西横向足足延伸五六十米。 老炮领着陈默上中间那一栋,走到二楼右转最后一间宿舍,径直的推门走进去。 宿舍里面的陈设更简单,一目了然。 除了四张上下铺,还有入口处掉漆生锈的铁皮柜之外,就只剩下八张书桌堆放在宿舍角落。 别的啥也没有。 走进宿舍,老炮伸手指了指其中一个铁皮柜:“陈默,二号柜分给你了。” “军装还有贴身的衣服可以放里面,睡哪个床你自己选,等会把角落里的桌子都搬过来,靠墙放好。” “书桌选个距离你床最近的,那就是以后你的桌子。” “下楼左侧是水房和厕所,你去拿个拖把,把地拖干净,水房隔壁就是杂物间,自己去找纱纸把铁皮柜上的锈给擦掉。” “标准是擦到能照出人影。” “去吧。” “是!!” 陈默得到指令后,他也不墨迹。 先打开二号铁皮柜,将携行包塞进去,又挑了个里侧的下铺,把打好的背包放在床上,挽起袖子就准备下楼。 可能是看着陈默动手能力还可以,一直在旁边观察他的老炮,终于是忍不住又开口了。 “陈默。” “到!!” “我在政委那看过你写的入伍信,信中你说参军的准备做了不少,看来也不都是瞎话。” “我问你,来到军营后,什么感受?跟你想象的一样嘛?” “或者说有没有现在就想家?” 面对老炮的连续询问,陈默把挽起的袖子重新捋下来,回应道:“想家,但是我能克服。” “放心吧班长,我一定不会给你丢人。” 老炮闻言,他眼神别有深意的盯着陈默看了几眼,这才点头道:“以后回答问题记得打报告,这是军营里的规矩。” “行了,先去拿东西打扫宿舍吧。” “是!!” 陈默看着周勇杰离开宿舍,他这才咧嘴笑了笑。 部队的规矩,他当然知道啊。 只不过,人家老炮子好歹是班长,负责的就是教新兵,新来的可以懂事,可以有眼力劲。 但你不能啥都懂吧?总要给老班长留点发挥的余地不是。 所以说,有时该犯点小错,还是要犯滴。 这以后就是自己的宿舍了,陈默也没打算偷懒,趁着老炮离开的空挡。 他独自来到一楼找到扫帚和拖把,包括打磨铁皮的砂纸,一股脑全搬到宿舍。 准备开整。 ..... 另一边。 周勇杰下楼后,慢悠悠晃到新兵集合的地方。 瞧见他过来,原本在远处抽烟的程东,也就是去父城接兵的那位连长,对着他招了招手:“老炮,来来来。” 听到动静。 老炮走到到程东跟前,伸手接过对方递过来的一根“五台山”香烟,塞进嘴里点燃后,朝着新兵列队的方向努努嘴道:“连长,还不分班吗?” “分,你先去挑吧。” 程连长鼻孔喷出两股浓烟,随后将脑袋凑过去压低声音道:“我告诉你老炮子,这次带兵你给老子好好整。” “人我让你先挑,多给咱们侦查连带几个好苗子,还有那个秀才,你也上点心。” “用不用我给你八班再派个人?” “不用,给其他班留着吧。” 周勇杰咧嘴一笑,他快速把手里的香烟抽完,丢掉烟头就朝着新兵队列走去。 他们老七师属于机械化部队,带兵通常习惯按照机械化步兵班的规格来。 包括新兵连也一样。 每个班都是八人制,班长和副班长按照规定,都要由老兵担任。 但老炮能力强啊,加上是老兵,上面的干部也都给面子,一般的小事不会计较。 别的班都是两个老兵带六人,他所在的八班压根不需要其他老兵协助。 走到新兵队列前,周勇杰抬头,他目光扫过队列,但凡瞧见谁对上自己目光时,躲闪或者低头的,他都不带正眼看的。 专门挑那种梗着脖子,扬着脸,表情多少带点桀骜不驯的类型。 “你,你,你,还有你,你们六个出列。” “带上你们的东西,跟上我。” 老炮连续点上六名新兵,就跟刚才领陈默时一样。 只顾自己在前面走,让六个新兵跟在后面。 宿舍这边。 陈默正蹲在地上右手拿着纱布,“擦擦擦”的打磨着生锈的铁皮柜时。 突然听到外面楼道传来动静,陈默快速起身站好。 等再次回到宿舍,老炮看了一眼比刚才整洁的地面,以及陈默手中的砂纸。 他微微点头道:“干得不错,活先放下吧。” 从口袋摸出一个本子和一支笔,递给陈默:“后面这些以后就是咱们班的人,你负责记录下他们姓名。” “进来啊,都杵在那干啥?” 交代完陈默,老炮扭头看着自己领过来的新兵,还都挤在门口。 顿时皱了皱眉头。 这以后都是新兵连的战友,不等老炮继续说。 陈默便率先对着新来的人开口道:“大家好,我叫陈默,耳东陈,默认的默,我老家来自豫省,很高兴能加入军营这个大家庭。” “也很高兴认识大家。” 估计是看有人打样了,其中一名又瘦又高,长得跟个麻杆似的新兵带头走进宿舍,接话道:“我叫冯俊岭,老家川渝的。” “魏家豪,我是善东人。” “岳金元,我也是善东的。” “杨大力,皖省。” “我叫李志昂,冀省人。” “朱改团,我跟陈默一样,也是豫省人。” 陈默听着他们的自我介绍,将名字一一记下后,随即将本子还给老炮。 扫了一眼纸上的记录,确保跟自己听到的一样。 周勇杰这才把纸给叠起来塞进口袋。 提高声音道:“既然你们都做过自我介绍,那就该我了。” “我叫周勇杰,也是咱们新兵二连三排八班的班长,在这里,我有几句丑话要说在前头。” “我知道你们刚来部队,并且在没来之前,每个人都会对部队有各种各样的猜想。” “但现在不需要猜了,因为来到这里,就代表着你们将要成为一名合格的军人。” “我为什么说是将要呢?” 说着,周勇杰目光盯着每个人的脸庞扫一遍后,才补充道:“那是因为你们现在还不是。” “军人,需要站有站样,坐有坐相,走到哪里,都是铁骨铮铮的汉子。” “可你们呢?” 老炮训斥几句后,顺手扯住杨大力的衣袖:“谁告诉你军装可以撸到手肘顶上的?” “放下来。” “还有你,冯俊岭,你那裤子穿身上还有当兵的样子吗?” “好好的军装裤,让你穿成裤衩了。” “我告诉你们,在部队里面,受训你们就给我听着,就算挨揍也要给我受着。” “谁不服气大可以直接告诉我,要是有能耐我敬你们是条汉子,要是没能耐还给炸刺的,那就是事妈,孬种。” “现在全体都有,放下手中行李。” “向后转,齐步走。” “丫二一,丫二一。” 老炮一边喊着口号,一边领着人下楼。 别的班怎么样,他老炮不用管,也不想管。 但今年既然让他带新兵,那就必须让班里的新兵蛋子,从头到尾,至少看起来有个兵样。 在周勇杰的眼中,根本没啥新兵和老兵的区别,只有会和不会的区分。 哪怕是第一天,也要让八班的人展示出该有的风采。 陈默也算是跟这位老炮班长,打过几次照面了。 感觉对方,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凶。 不过千人千面,既然重新回到军营,单位换了,新同志也换了。 即将开启的军营生活,总该有不一样的精彩。 ------------ 第十九章 班长说集合,你没听到? 起初,陈默还以为老炮先定规矩后整队,为的是带他们下楼是去吃饭呢。 毕竟新兵入营,甭管后续操练会有多狠。 但刚开始前两天,部队里的老兵,基本能做到人均“指导员”的素质。 哪怕谈不上时刻跟在屁股后面嘘寒问暖,那也不会龇牙咧嘴拉着脸。 万一吓到新兵咋整? 总要给人一个适应的过程不是。 而新兵入营先吃饭,一来是传统,其次也是为了给新兵营造一种“家”的感觉。 让人有点归属感。 可让陈默奇怪的是,老炮子并没有带他们去饭堂,而是从宿舍楼下来之后,径直带人走到一栋只有一层的平房内。 平房入口两侧,还竖着两根刷着红油漆的木柱子,比起简陋的宿舍楼而言,这里多了一丝庄严。 等陈默走进去,看到里面摆着一排排土黄色的桌椅,最前头还放着一台大屁股样式的长虹彩电。 墙两侧挂着稍显老旧的红条幅,红底金字写着“征精兵,为打赢”,“认真贯彻《兵役法》,积极履行兵役义务”。 陈默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老炮是把他们给带到了连队的礼堂。 此时礼堂的桌子上,地上,堆满了按照尺码摞成的军装。 “呦,周排长来挺早啊。” 随着八班的人排队进入礼堂,里面负责执勤的一名老兵手中拿着登记册,笑呵呵的迎了上来。 “给我的兵挑点合身的衣服,三排那边等会我就不带队来了,让那几个班长自己搞定。” 周勇杰点点头,随口回应着。 老炮除了是新兵二连八班的班长之外,还兼任着三排长。 只是像他这种老炮子,就算挂名排长也不会管太多。 更不会在自己带的兵面前,主动介绍什么。 要不是因为坦克七师刚缩编装甲旅,旅直属营干部被调走太多,加上陈默那档子事,他压根不会被安排出来带新兵。 “行,那你挑吧,我给你登记。” 负责执勤的老兵还挺好说话,盯着陈默他们看了几眼,眼神中说不好是羡慕还是其他难明的意味。 这种眼神正好被陈默给捕捉到。 他倒是能看懂一些,毕竟也是老兵了,像周勇杰这种老炮子,那在部队里面是很吃香的。 也不单单是服役时间长,更因为九十年代义务兵转志愿兵,尤其是这种专业军士真不是谁都能转的啊。 手上要是没有几把刷子,连想想都属于奢侈。 更何况,像老炮这种,能稳稳呆在一线的二级专业军士。 全旅都不一定能找出来三个。 自从1994年开始取消转志愿兵,这种大宝贝在部队里面,那是真罕见啊。 周勇杰没有理会身后新兵,听到自己是排长时的诧异,他走到一堆新军装跟前,随意打量几眼。 又扭头看看陈默,抓起一套军大衣,连带着皮手套,还有跟人武部发放的同款87式军装直接丢过去。 “收到军装就在这换,除了陈默,其他人把身上穿的全都换了,当个兵就要有兵样,看看你们像个兵嘛?” 瞧着飞过来的衣服,陈默急忙伸手抓住。 武装部发衣服一般都是均码,加上地方军装存货不多,可选性很低,所以碰到谁个子太高或者太矮,军装不合身的话。 就只能到部队再发。 但也不是所有单位都会在新兵培训期间配发,如果不发,那就只能靠自己去晾衣场逛逛,进行友好的协调。 陈默拿起军大衣在身上比对时,老炮那边动作快得跟耍马戏团似的。 “冯俊岭,魏家豪,杨大力...” 随着一个又一个名字被念出,陈默只觉得自己眼前“嗖嗖嗖”飞过来的全是衣服。 老兵那眼神是相当毒辣,基本看下新兵的身板,挑出来的衣服,尺寸就是稳稳当当的,绝对不会差。 礼堂入口的位置也有军容镜,陈默把军大衣穿上,感觉这温暖瞬间包裹全身。 那暖洋洋的滋味,甭提多舒坦了。 他正站在军容镜跟前臭美时,身后又传来老炮的斥责声。 “都愣着干什么?换衣服不会换?” “给你们两分钟换衣服,三分钟时间将其他配发的军装全部放回宿舍。” “五分钟后,二栋宿舍入口处集合,速度,快!!” 老炮没有其他老兵班长身上那种严厉,更没有动不动就瞪眼珠子吓唬新兵。 但他身上有那种很明显的老练,以及老兵身上独有的沉稳,好像所有事情都在掌握中一般。 这种感觉,对初入军营的新兵来说,要比那种只会吹胡子瞪眼的班长,更有威慑力。 听到有时间规定,陈默就知道这是老炮开始给新兵植入服从性训练了。 他也顾不上穿着军大衣臭美,反正原来的迷彩服就合身,快速脱下军大衣,也不管身前堆着的夏装还是冬装,抱起来确保没落下后,撒腿就走。 本来礼堂其他几个新兵,还在专心研究新衣服呢。 好家伙,瞧见跟着一块来的同伴突然跑了。 剩下六名新兵肉眼可见的慌了神,杨大力更是“嗷”一嗓子,学着陈默的动作,抱起衣服也冲。 “我靠,咋回事?” 长得像麻杆似的冯俊岭,刚被老炮批评过裤子被他穿成了裤衩,他这领到衣服正换裤子呢,就穿进去一条腿,瞅着有两人跑了。 他怔了怔神,一边骂娘,一边把剩下那条腿穿上,同样跟在后面追。 就连老炮都没想到陈默的反应速度这么快,看着自己带的新兵,都跟在陈默身后,一个比一个跑的溜。 背影虽说狼狈了一些,更没啥美感可言。 可老炮嘴角却露出一丝笑意,他微微摇头,踱步朝着二栋楼入口走去。 这帮新兵不懂部队规矩没关系,慢慢教,慢慢适应,总有一天会成为老兵。 周勇杰压根不担心班里会出刺头,也不担心这帮兔崽子闹腾,你闹你跳,你随便蹦跶都行。 只要别碰到闷不吭声,三脚踹不出一个屁来的类型,周勇杰就有百分百的把握,将八班都给带成尖子。 要不然,他挑兵专挑这种桀骜不驯的类型干啥? 宿舍这边。 陈默抱着衣服顾不上叠,塞进自己的储物柜后,杨大力就气喘吁吁的扶着门框进来了。 “你,你跑啥?” 杨大力气都喘不匀乎,但还是盯着陈默。 “刚才班长说只给五分钟就要下楼集合,你没听到?” 陈默笑着整整身上因为奔跑而凌乱的军装,正准备出门。 后面麻杆冯俊岭一手抱衣服,一手提裤子也冲到了宿舍。 “我靠,你们两个刚才跑啥?” 听到询问,这回不用陈默回应,原本气喘的杨大力瞬间挺直腰板。 回头撇了一眼麻杆道:“刚才班长说了,五分钟下楼集合。” “你没听到?” ------------ 第二十章 这帮人,还真是一脉相承啊 “靠,我还以为咋的了,要跑你们倒是吭一声啊。” 冯俊岭愤懑的瞪了一眼陈默和杨大力,抱着他新领的衣服,就近堆到空床铺上。 全班目前只有陈默分配了柜子和床铺,其他人都还没确定地方呢。 看着八班所有人,都匆忙的跑回来。 由于这时候大家都不熟悉,陈默也就没打招呼,直接转身下楼。 “哎,等等我。”杨大力瞧见他走,像是赖上了陈默似的,立刻如影随形的跟上。 八班其他人对视一眼,那也是一个赛一个麻利,齐刷刷的下楼。 也不怪人家会这么积极啊。 今天大家都是被运兵车拉着从火车站过来,整个连队的人都在列队,茫然的等着安排时。 他们可是瞧见陈默被班长带着,半道都不带停的直接进宿舍。 初次到陌生的环境。 像陈默这种特殊的待遇,八班被选出来的新兵们,已经默认他跟班长熟,何况刚才还是陈默代替班长负责记录他们的名字。 众人火急火燎的跑到楼下,此时,周勇杰正背着手跟另外几名老兵闲聊。 注意到身后有动静。 他扭头看了一眼率先立正站好的陈默,又看看班里其他几个新兵,衣服该换的已经换过。 虽说整体上看起来还是显得太稚嫩,完全没有兵样,但那也比原先袖子捋到手腕,军装裤被穿成大裤衩的形象好太多了。 “老班长,八班有苗子吗?” 瞧着人家八班头一个从楼上下来集合,其中一名肩扛一粗一细两道横杠的下士,朝着集合的几人努努嘴询问。 “好苗子都是带出来的,哪有那么多天生的尖子?” 老炮反问一句,随后脸色很正经的摇摇头:“汽车连能出特种兵,后勤能出神枪手,炊事班里照样练精兵。” “新兵好不好,取决于你这个班长怎么带。” 老炮短短几句话,唬得下士一愣一愣的,他瞅瞅八班的人已经站好,随即叉着腰,仰头中气十足的朝旁边一栋宿舍大喊:“三班的,特么屋里坐月子呢?” “出来集合!!” 三班长这浑厚的一嗓门喊出来不要紧,一栋,二栋,三栋宿舍楼,有不少刚分配完班的新兵都被喊出来。 仅仅不到三分钟而已,整个新兵连的人,都在楼前空地上站好。 陈默距离老炮并不远,他可是听着自家班长怎么给人家老兵做的思想工作。 原本还对这个老炮稍微放松警惕的他,顷刻间敲响警钟。 同时,内心也不得不感慨,能在部队混久的人,那鼓励式教育加上手段,真能在无形之间把新兵蛋子给玩死啊。 就在陈默给自己敲响警钟时,三栋宿舍楼方向,连长程东以及另一名长相和气,身材胖乎乎的上尉走过来。 “连长好,指导员好!!” 新兵不认识过来的是谁,可在队列附近的老兵却是集体立正敬礼。 这种无形之中的仪式,让不少新兵都看傻眼了。 程东当着新兵的面认真给老兵回礼后,这才转身面向队列。 作为晋省河东装甲旅直属营侦查连连长,程东身上的锐气和隐隐透露出的攻击力,要比其他老兵的压迫感更强。 他一双虎目扫过列队的新兵,右耳延伸到嘴角的伤疤,可能是由于天冷,冻得又黑又红。 仿佛一条硕大蜈蚣趴在嘴角。 “同志们,首先做下自我介绍,我姓程,名程东,欢迎大家来到咱们63军装甲旅。” “每年都有很多新同志入伍参军,立志报国,我相信你们也都是好样的。” “因为从你们有勇气站在这里,渴望成为一名军人开始,那就意味着,你们本身就是最优秀的。” “部队的生活很苦,但我要告诉你们的是,只要这身军装穿上,只要你们立身军营,只要你们好好训练。” “早晚有一天,你们都是草原上的雄鹰,雪原上的雪豹,是来自地狱的勇士。” “这俗话说,汽车连里能练出特种兵,看仓库的都能练成神枪手,做饭的炊事班都能练出精兵。” “没有人天生是庸才,只要肯下功夫,早晚有一天,当你们立身在军旗下,站在军营中,你们就是最强的战士。” “同志们,有没有信心,接受即将到来的挑战?” “有!!!” 新兵还没有接受过训练,很多人压根不清部队有多辛苦。 可至少在这一刻,一群半大小子,都被连长几句话给煽呼的脸色潮红,放声大喊。 各个都恨不得冲到训练场上狂奔十圈。 陈默明知道这是军营惯用的套路,并且大概率还是从老炮那一脉相传下来的套路。 但他也险些抑制不住内心的冲动。 毕竟,没有哪个军人,能够抵挡被称为雄鹰,被称为雪豹,被称为地狱勇士的荣誉。 当然了,某个被骗200块钱的勇士不算... 程东讲完之后,让开发言位,跟他一起过来那位胖乎乎的上尉抬手示意所有人安静。 “好了同志们,刚才程连长说得很对,只要我们肯下功夫训练,那就没有孬种。” “先做下自我介绍,我叫霍林山,是咱们新兵二连的指导员。” “同志们以后训练时,碰到有什么难处可以找我,谁想闲聊解解闷也都能来找我,我这个人喜欢交朋友,尤其是像你们一样勇敢的新同志。” “好了,话不多说。” 霍林山抬手指了指三栋宿舍右侧,一排平房,顶端用铁架子标着“饭堂”的地方道:“那里是咱们连队的食堂。” “同志们都是刚从全国各地过来,应该也都饿了,食堂给大家准备好了面条。” “只管敞开肚皮吃,能吃多少就吃多少,咱们管够。” “解散!!” 指导员发言完毕,新兵们反应速度慢,还都咧着嘴傻乐呢。 毕竟连长和指导员说话一个比一个好听,对刚入军营的人来说,还挺新奇。 但新同志反应不过来,一旁的老兵可不会干看着啊。 “一班都有,向右转,齐步走。” “幺二幺,幺二幺?” “二班的,向右转,齐步走,跟上一班的步伐。” “丫二一,丫二一,排头的那个谁,速度快一点,吃饭你小子都不积极。” 瞧着人家别的班都有带队的班长或者班副,陈默扭头看向周勇杰。 可老炮这个懒蛋,压根没打算领队。 他很随意的挥挥手:“你们跟着队伍,在这能看见食堂。” “我去食堂等你们。” 说完,都不等八班的人回应。 老炮转身就走。 ------------ 第二十一章 这都是属狗脸的,说变就变 瞧着别的班,都有班长负责带队,口号喊得震天响。 一个个新兵蛋子,刚受过连长和指导员的鼓励。 走在半道上都是昂首挺胸,气势十足。 反观自己这边,连一个老兵都没有,八班新兵的心里落差还是挺大的。 杨大力伸着脖子观察半天,才略带犹豫的抬起手肘戳戳前头齐步走的陈默:“那个陈...” “陈默。” “哦,对陈默。”杨大力敲敲脑壳,挺不好意思道:“瞧我这个破记性。” “陈默,为啥咱们班长不带队?” “不清楚。”陈默微微摇头。 “反正饭堂就在前头,跟着去吃饭呗。” 陈默对于班长领不领路的问题并不在意,他又不是第一次离开家,没那么矫情。 比起关心领路的问题,他现在更想吃饭,毕竟在火车上可一口吃的都没有,饿了全靠从家里带的零嘴支撑。 这天冷,热量消耗快,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听着陈默轻松的语气。 八班其他几名新兵也揉了揉肚皮,显然是饿了。 这九十年代末,装甲旅陶村军营这边的整体硬件设施可不咋地。 食堂的建造更简陋。 只有一层的平房看起来占地也不大,外面墙壁上的墙皮都斑驳脱落,入口和出口紧挨着,两侧都是挖的菜地,里面种着白菜和萝卜。 但环境不咋地,却挡不住诱人的香味,不断从饭堂内飘出。 等陈默走到门口,伸手掀开入口用来隔绝冷气的厚布帘时,一股独属于饭堂的热蒸气瞬间包裹全身。 前面几个班都已经到位,新兵们围着坐在一张张圆木桌前,有些都开始埋头大快朵颐了。 陈默暗自吞了吞口水,跟着队伍径直朝饭堂里侧走,同时还不忘扭头瞅瞅人家吃的啥。 毕竟上车饺子下车面,这可是部队里面的老传统了。 一般情况下,只要单位里面不是特别敷衍,这两样饭可都不会差啊。 无论是味道还是下料方面。 加上装甲旅这种机械化单位,那伙食很多都是照着装甲兵标准来的。 经过观察。 陈默发现他猜得没错,面条做得的确挺好。 尤其是晋省这种面食大省,每个桌上放着一大盆精心烹制的卤。 胡萝卜丁,白菜叶子和肉丁炒在一起,肉质鲜嫩,每个新兵跟前还摆放着一碗煮面的浓汤,光是瞅瞅都感觉驱寒。 可让陈默傻眼的是,盛装这些卤和面条的,都是黄色的盆子。 他路过好几个饭桌,都能看到那些黄盆外面,带有很明显划痕。 一道一道的,连环交错,一瞅就是身经百战的老盆了。 这种黄盆以前陈默也有两个,一个是用来洗脸刷牙放毛巾,一个是洗脚洗澡,出公差用来挖旱厕还有挖工事运土块。 而出公差带的盆子,由于用途太广,所以盆外面也有同款划痕。 说实话,陈默作为一名老兵,他的承受能力挺强,用自己掏旱厕洗脚的盆子去泡面,咱也不是没干过。 甚至拿着满是头油的钢盔煮泡面都能吃得下去,因为军人很多时候没得选择。 但时隔这么多年,让他拿着别人洗脚甚至可能端过黄汤的盆子去吃面。 陈默瞬间感觉自己,其实也没那么饿了。 “闻着真香啊。” 陈默这边还正想方设法的压制食欲呢,后面的冯俊岭,却馋得哈喇子都差点流出来。 “一点都不香,我觉得还是少吃点吧。”陈默随口回了一句。 等他们几人走到里侧的饭桌时。 老炮已经端着菜盆和面盆放到了桌子上,甚至连碗筷都摆上了。 但让陈默意外的是。 周勇杰压根没用黄盆,而是用得炊事班和面的大瓷盆。 “都愣着干什么啊?全部坐下来吃饭。” 老炮看到八班的人过来,抬手指了指周围的座位。 都没等别人行动呢,他自己倒是先拿着碗,夹了一大筷头的面搞到碗里,浇上卤坐下就开吃。 “好人啊。” 刚刚还感觉老炮忽悠了三班长,有些不地道的陈默,如今再看,感觉对方那是无比顺眼。 都不用别人催,陈默自己坐下来,捞着面条就开干。 他确实是饿坏了。 杨大力眼神奇怪的看了陈默一眼,因为刚才可是听得清清楚楚,陈默评价过少吃点。 这怎么刚坐下,就变卦了呢? 可现在,没人在乎这个了,八班的人除了麻杆冯俊岭之外,剩下的几人都是来自豫省和善东,那都是吃面食的大户。 瞧着一群家伙吃饭就跟饿狼一般,嗷嗷的往嘴里送。 老炮咧嘴笑了笑道:“趁着吃饭的功夫,我给你们说三点。” “今天你们刚来,我对你们没啥要求,吃饱喝足,熟悉这里的环境就行。” “但以后,咱当兵就要有当兵的规矩,饭堂用餐班长不到不能坐下开饭,我可以不在乎这个,但是在别的班面前,我不希望你们不懂规矩。” “因为这会给我丢人,说我的兵没素质。” “第二,从晚饭开始,包括以后,每餐开饭前都会有连队值班员从班里挑选小值日的人,过来帮班里打饭。” “咱们班就从陈默开始负责小值日,工作就跟我刚才干的一样,把饭菜打好,把碗摆上就行。” “第三点我看你们也不会犯,但我重申一下。” “部队里面你骂人,打人我都能酌情处理,但谁要是给我浪费粮食,馒头米饭打到碗里吃不完丢掉,我抓到一个收拾一个。” “包括菜也是,谁浪费就别怪我到时候下狠手。” “明白吗?” “明白!!” 众人嘴里吞着面条,还不忘点头含糊着回应。 一直到把肚子吃圆,都开始撑涨的时候,陈默才放下碗。 其实对于浪费粮食这种规定,在九十年代末真不用特别强调。 这个时期,很多新兵在家哪能这么随心所欲的吃饭啊。 家里打的粮食,品相好的都交了公粮,留了种子,稍微次一点的也给孩子交到学校。 剩下那点根本不可能放开吃,大多人家,只要孩子多,都要像陈默家一样,靠着红薯之类的填饱肚子。 瞧着一个个吃得需要站起来消化时。 老炮这才放下手中的碗,带着自己班的新兵去水槽那刷干净。 本来,在饭堂一直都挺和善的老炮。 回到宿舍后,瞧见成堆的衣服和行李都胡乱摆在床铺,地面。 门口位置几乎都没法下脚。 老炮那平静的脸色“刷”一下变得阴沉,他手指着凌乱散落的军装怒斥道: “谁让你们这么放东西的?” “这是军装,代表着军人的形象,更代表着军人的荣誉和象征。” “不是垃圾,现在,立刻,马上将你们军装收起来,从三号柜开始你们六个人自己看着分。” “床铺铺盖,行李,全部放床铺上。” “这点破事还用我教?” 突如其来的呵斥,把刚刚吃饱饭的新兵也吓了一跳。 众人急忙弯腰收拾。 陈默虽说衣服就在铁皮柜里,可这时候老炮正发威呢,总不能傻站着啊。 带兵的班长那都是属狗脸的,随时会变。 不防着点可不成。 ------------ 第二十二章 呦呵,你请的挺全乎啊 陈默确实挺有眼力劲,知道班长这是因为军装四处乱丢才发怒。 他第一时间来到铁皮柜前,把军装一件件的拿出来折叠,试图能将老炮的注意力从自己身上转移。 可陈默却忽略了一点,整个八班都是新兵,哪怕知道自己挨训,也不清楚忙啥啊。 跟个无头苍蝇一般瞎急。 压根忙不到正点上。 只有他一个人干起活来井然有序,自然第一时间就被周勇杰给盯上了。 瞧着陈默将携行包从铁皮柜里拿出来,蹲地上认真叠军装。 老炮盯着看了一会,随后弯腰拽过旁边的一把木板凳坐上去道:“陈默。” “到!” “打开你的携行包,包括其他人,携行包全部提过来打开。” “包里除了贴身衣物,还有武装部配发的东西可以留下,其他财物需要另存的提前拿出来做登记,陈默你负责检查。” “是。” 知道部队里面的老炮子都懒,却没想到懒到这种程度。 陈默起身提着自己的携行包,放在周勇杰跟前,将包敞开。 不等他继续起身,宿舍里其他几名新兵,依葫芦画瓢,麻溜的学着陈默的动作,把包全提了过来。 九十年代末,很多人家庭又不富裕,加上电子产品都没普及,就算有手机也不是一般人家能买得起。 所以陈默没觉得查包有啥必要的。 至于抽烟,这个年代的年轻人不到年龄敢碰那玩意,是真会被严肃的老爹,给拿着鞭子帮忙纠正啊。 没那么多头铁的敢试,大多都是偷偷抽,但没瘾。 更何况,也弄不来钱去买。 反正陈默包里,确实没有太“惊艳”的玩意,除了屁股上破俩洞的三角裤头,被他眼疾手快的攥手里糊弄过去。 剩下的零嘴,吃剩的烙饼,都属于正常范畴的东西。 轮到第二个包时。 由于口没敞开,陈默只是顺手拉开。 可当他扫了一眼包里的东西时,整个人瞬间怔神。 老炮那眼神多毒辣啊,注意到陈默神色不对,还以为里头装了什么违禁品,第一时间起身抓起包放在自己脚边。 但绕是周勇杰这种身经百战的老兵,瞧见包里的东西也傻眼了。 只见他抓起一把黄色,黑色,像是符纸一样的东西,抬头看向一旁呆立的新兵。 “谁的?” 老炮眉头蹙紧,隐隐已经到了发火的边缘。 人群中,一直跟陈默走得比较近的杨大力,犹豫着朝前走了几步,小声道:“我的。” “我再重申一遍。”周勇杰双眼一瞪:“在部队里回答班长,回答其他老兵包括干部询问,要打报告。” “谁的?” “报告,我的。”杨大力这时候声音都带着点颤抖了。 “那你告诉我,这是干什么用的?” “我...” “报告,我,这就是开了光的护身符,我当兵前家里特意为我求的。” 杨大力手指攥着裤边,整个人局促到了极点。 其他新兵包括陈默,也在盯着那些符纸看去,护身符这玩意种类很多,大街小巷集市上都有卖。 可这么玄乎的还挺少见。 老炮明显也不是那种揪住问题不放的人,他缓过刚才的那股劲之后,又瞪了一眼杨大力。 手里扒拉着几张符纸开口道:“你这可不止是护身符啊,你一个大小伙子拿个夫妻和合符干什么?” “这还有人生如意,百解消灾,偏财宝符,呦呵,还有五鬼运财,护身宝符,转运符,镇宅辟邪,你请的挺全乎啊?” “陈默。” “到。” “检查下杨大力包里还有啥。” “是。” 陈默闻言,弯腰扒开携行包,没多久又从包里拿出一本“气功大全”。 这下,别说陈默无语了。 连刚才缓过劲的老炮都瞪着眼,半天没动静。 好在陈默反应也快,为避免惹毛老炮子殃及池鱼,他快速把剩下五个包全检查了一遍。 幸好,没有再出现杨大力这种情况。 周勇杰也是看到后面新兵的包裹正常,这才压着怒火,冷声道:“我告诉你们。” “过来当兵就要有当兵的样子,求神仙求佛祖不如严格要求自己。” “只要你们服从部队的规章制度,训练时听我的话,多想想平时训练怎么提高成绩,看见活就抢着干,见红旗就扛,你在部队就是一名优秀的兵。” “远比你们鼓捣这些东西有用的多。”周勇杰扬了扬手中的符纸。 从陈默手中夺走气功书,随后继续道:“我下楼一趟。” “回来之前,要是发现谁的衣服还在这丢着,宿舍地面没有打扫,柜子上有锈迹,那今晚的晚饭,你们就可以省下了。” 象征性的威胁几句,老炮拿着搜出来的东西转身离开。 一直等楼道方向的脚步声消失。 杨大力才“扑通”一声坐到身后的硬板床上,一脸担忧的说道:“我是不是闯啥祸了?” 听着询问,陈默暗自啐了一口,心想着这幸好是时代不同啊,要是搁后世当兵,带这么一堆东西过来。 怕是当场就要在宿舍组织一场提干仪式。 非得用拳头给你正正思想不可。 看其他几人也是一副伤春悲秋的表情,陈默耸了耸肩膀笑道:“老杨,你是不是闯祸我不清楚。” “但咱们要是不赶紧叠衣服,收拾屋子,等班长回来,我估计咱们会更难过。” 可能是陈默的话起到了作用,也可能是周勇杰作为老兵,身上确实有让新兵害怕的东西。 总之。 他的话音刚落,原本几人还凑一块傻不拉叽的站着,很快就各自学着刚才陈默叠军装的动作,找一个空柜子朝里放。 杨大力犹豫了一会,咬咬牙也加入忙碌的人群中。 之前陈默就往宿舍搬了拖把和扫帚,都不用指挥安排,众人就自觉的进行打扫。 这点倒是没啥奇怪的,所谓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很多农村家庭的小孩,十几岁在家里不说劳动方面样样精通吧。 至少扫个地,擦个桌子啥的,那经验还是蛮丰富的。 大概过去有半个小时。 周勇杰才不紧不慢的回到宿舍,他手中的符纸以及气功书都不在了。 推开门,瞧着屋里一群新兵各司其职,干得有模有样。 周班长这才点点头,他背着手在宿舍溜达一圈。 “干得不错。” “陈默,今天轮到你小值日,等会下楼去找司务长领点盆子,香皂,洗头膏,再找他要几个硬木片。” “就说是我让你去的,下楼看到哪里排队的人多就去哪领。” “去吧。” “是!” 陈默点头回应,原本他还想着班长能再给他派俩人呢。 结果等了一会没动静,他也只得自己下楼。 没办法啊,人家别的班都有两个老兵,甚至多的能有三个老兵负责。 他们八班就一个,可不就紧着一个稍微有眼力劲的使唤了。 ------------ 第二十三章 敢情,我就是硬木片? 从宿舍楼上下来,陈默按照老炮刚才的交代,环顾四周。 看到一栋宿舍楼左侧,有不少穿军装的身影聚集,影影绰绰的少说也有几十号。 “应该就是那吧。” 陈默嘀咕一声,随后便不再犹豫,快步的朝着人群走去。 距离的近了,才注意到这边应该是新兵连的连部,三层白色小楼墙体整得刷白,入口处还竖着荣誉栏。 楼前两侧空地上,都种着高大的松针树,光看过去,就比新兵宿舍还有饭堂那边的环境,强得太多了。 装甲第七旅在陶村占地比较广,陈默初来乍到,他也摸不清楚这里究竟驻扎了多少单位,目前就知道一个汽车连在隔壁。 他观察了一会,别的班都有老兵带着队,排着进入连部。 陈默也只能独自一人,老老实实的站在后面。 “嘿,这不是秀才嘛?” “你跑这来干吗?” 陈默正排队呢,旁边一名负责监督的老兵发现后面突然多了一人,当即走过来笑着询问。 “班长好!!” 陈默立正喊道。 这个老兵也是肩扛一粗一细直杠的下士,跟之前那个三班长军衔一样,是过来部队的第三年。 也是目前,义务兵最低服役期限。 并且陈默还认识他,正是火车上,老炮介绍他时,唯一一个要掏烟给自己的老兵。 “可以啊秀才,像点样了,跟着老炮子就是进步快。” 老兵笑着抬手拍拍陈默的肩膀:“你过来干啥?” “报告班长,我们班长让我过来领脸盆,毛巾,香皂和洗头膏。” “就你一个人?”老兵疑惑的扭头瞅瞅后面。 然后低头沉思了一下,才开口道:“你不用排队了,跟我走吧。” “我带你去司务长办公室。” “四班的,好好在这排队,看看人家八班的秀才,一个人都能出来领东西,你们要是跟他一样,能省多少事?” 老兵领走陈默时,还不忘对着他带的新兵教育几声。 “谢谢班长。” “谢啥,我叫郭文豪,以后叫我郭班长就行。” “是,谢谢郭班长。” 陈默上辈子历经多年打磨,早已领悟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真谛。 反正说好话又掉不了二两肉,何况人家郭班长是真的帮忙啊。 “嘿,你小子懂事。” 郭文豪咧嘴一笑,领着陈默来到连部的二楼。 “老王,我过来插个队,老炮八班就过来一个兵,你先把八班新兵洗漱用品发了。” 郭文豪走到一间发放室门口,人都没进去呢就开始嚷嚷。 新兵连司务长同样是名老兵,不过他可比郭文豪老多了,军衔是一粗三细的直杠上士。 1998年之前,部队里面的上士和下士,中间差距可不一定是两年啊。 打个比方说,如果在部队当四年班长,那军衔是一年一升,第五年能从列兵到上士。 如果四年担任的都是副班长,那顶多升到中士就升不上去了。 如果一直都是普通士兵,哪怕呆上五年,军衔最多升到下士。 能在一线连队混到上士的老兵,那需要有一定的特长和贡献才行。 而八班的老炮属于二级专业军士,比上士更老,更猛,单单从军衔上就能看出一名老兵的实力有多彪悍了。 “班长好!!” 陈默跟在老郭后面走进发放室,看到又是一名老资历的老兵,他连忙打招呼。 “周排长班的?”司务长抬头瞅了陈默一眼,随口问道。 “是,班长。” “周排长要你过来领什么,重复一遍。” “报告班长,出发前我们班长特意交代,要我领盆子,香皂,洗头膏。” “对了,还要找几个硬木片。” “行,我知道了。”司务长打开发放簿,认真核对了一下后。 安排其他负责发放的战士,将八班七个新兵的黄脸盆,毛巾,香皂,牙刷,牙膏,洗头膏等等全部备齐。 把东西递给陈默之后。 司务长挥了挥手道:“老郭,你跟着八班的新同志搬一趟吧。” “来,下个班过来排队登记。” “不是还有硬木片吗?”郭文豪有些好奇,抬头问道。 “让你去你就去,哪那么多废话。” 司务长语气明显变得烦躁,都开始挥手赶人了。 部队里面的老兵也是分三六九等的。 像司务长这种上士,明显就比下士牛掰的多,老郭被怼了一顿,压根没敢吭声。 弯腰端起几个盆子就走。 陈默也只得跟在后面,其实他也奇怪,老炮要的硬木片到底是啥玩意。 这东西他以前也没听说过啊。 两人抱着一堆东西,一前一后的来到八班宿舍。 此时,老炮正坐在木凳子上,盯着其他新兵擦地,拖一遍又重新擦过的地面,亮得几乎快照出人影了都。 听到身后传来动静,老炮扭头看了看陈默,又看看郭文豪,而后伸手指了指右边的铁皮柜。 “领回来的东西先放地上吧。” 有周勇杰发话,郭文豪那动作比陈默都麻溜,抱着盆子按照指定地方放好。 “老班长,我就先过去了,班里还在排队领东西呢。” 郭文豪搓了搓双手说道。 “回去?”老炮抬头瞅了他一眼:“回哪去?” “我要的东西呢?” “啥,啥东西?” 郭文豪被这突如其来的询问,给整得有点懵。 还是一旁的陈默小声提醒道:“郭班长,好像还有硬木片没拿回来。” “硬木片我也没有啊。” 老郭苦着脸摊了摊手,一副委屈的样子,他在老炮面前压根硬气不起来。 因为他就是老炮带出来的兵,别说他了,整个装甲旅,老炮带出来的兵那都能组建一个连了。 包括目前各营的干部,很多都是老炮带出来的。 “我以前是怎么教你的?” 看着郭班长迷茫的脸色,老炮皱了皱眉头继续道:“我问你,硬木片能干吗?” “叠被子,刮被子啊。”郭文豪下意识的回应道。 “是啊,这不是挺明白的嘛。” “既然硬木片没带来,那就你负责教我的兵叠被子吧。” “陈默。” “到。” “去把你的被子铺地上,让郭班长今天教你们入营第一课,怎么叠好自己的军被。” “是。” 陈默得到指令后,第一时间来到自己的床铺前。 郭文豪一直到现在才反应过来,啥玩意硬木片啊,这妥妥就是司务长还有老炮,合起伙来在这坑他呢。 敢情整了半天,硬木片就是我? ------------ 第二十四章 内务,军人的第一课! 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后。 郭文豪耷拉着脸,一副无奈上了恶当的表情,站在原地不肯动弹。 这半晌没瞧见动静,眼瞅陈默都把自己的棉被铺地上了,老炮才扭头看向郭文豪,语气平静道:“怎么,不乐意教?” “哈哈,哪能啊,老班长。” 听到询问,郭文豪堪称川剧变脸般收起无奈的表情,当即龇牙笑道:“我回班里拿下我的被子,马上回来教。” “不用了,就拿陈默的教。” 周勇杰微微摇头:“新同志刚过来,拿你那床老被子教有什么用?” “想让新同志尽快适应,并且做好自己分内的事,那作为班长就不能糊弄了事。” “快点吧。” “是。” 郭文豪心里那叫一个苦啊,说啥作为班长不能糊弄了事。 那你老炮咋不去上手教呢? 可这种话,他可不敢真的说出来。 一旁早已准备妥当的陈默,全程目睹了郭班长被坑的过程,他内心也是感慨不已。 陈默常常自诩是一名老兵了,但在此刻,他都不得不承认。 部队里面的套路真是层出不穷,让人防不胜防。 真不怪郭班长墨迹。 这特么再老的兵,搁别处好使,多少会给三分薄面。 可棉被这玩意不行,它该不给你面子,那照样不给,当多少年兵都不行。 看着陈默铺地上的新棉被,郭文豪嘴角抽了抽,随后开口道:“都过来,围近点。” 一直在旁边懵逼看戏的八班新兵,听到招呼后,倒是挺配合。 第一时间围着被子站好。 “教你们叠军被之前,我先介绍一下。” “叠军被属于我们军人日常内务的一种,看你们宿舍也都打扫了,卫生整得挺干净,这些都是内务中要求的。” “在所有内务要求当中,被子是最关键也是最需要时间去打磨的一环。” 说着,老郭蹲在地上拿起陈默的棉被继续道:“叠军被,在咱们这里要求很严格。” “首先,部队发放的棉被基本都是库存货,因为放置环境潮湿或者存放过久的缘故。” “这里面的棉絮会出现分布不均匀,甚至结块的情况。” “我们想把被子叠到合格,就必须把棉絮用手给分散均匀,把成块的地方撕到散开。” “这一步很关键,没做到位的话,不要尝试去叠,否则叠的次数越多,压出来的折痕就会越多,很影响后面的定型。” “.....” 郭文豪蹲在地上一边动手一边讲解,倒是挺认真。 而老炮则是坐后面,就跟个包工头似的,只负责监听。 全程都不带开口的。 陈默跟班里其他新兵蹲在跟前,认真的听讲。 郭文豪真不愧是老兵。 他的讲解可以说是陈默这么多年,见过唯一一个,能把叠被子讲这么详细的。 从棉絮怎么打均匀,到整个按压的过程,包括叠被子成型之前的压,折,切,修,老郭基本都是亲自上手演示。 甚至当着新兵的面,担心有人看不懂,郭班长还不厌其烦的反复讲解。 整个八班宿舍中,只有郭文豪的声音在回荡。 其实一开始,新兵压根不明白叠被子的重要性和必要性。 只当是其中一个流程罢了。 可看着一名老兵班长,围着被子四周走来走去,不遗余力的去讲,去示范。 有时候一句话,一个动作能重复七八遍。 众人从一开始的随便听听,到后来不知不觉的盯着每一个步骤认真听讲。 现场仿佛在传承一场神秘的仪式。 郭文豪是老炮教出来兵,老炮当初怎么教,郭班长就算是被骗过来,心里不乐意,但真开始教的时候也不会藏私。 部队里,很多习惯就是这么一代代往下传。 头回接触叠被子,老兵怎么讲,怎么对待这件事。 那么以后陈默,杨大力他们,就会以同样方式教给更多的新兵。 军人,尤其是人民子弟兵,之所以被尊重,并不是因为身上的那身戎装,而是他们肩上扛的责任和担当。 这份责任,这份担当,会体现在很多细节当中。 忙碌了一个多小时,就在郭文豪额头都渗出汗珠时,原本摊开铺在地上的新棉被,终于叠出了豆腐块的形状。 尽管只是神似,毕竟新棉被没有经过长期打磨,棉絮太过蓬松,叠出来的被子面不可能平滑。 一些边边角角都是靠着塞和修,才能让整体看起来方正。 但一床再普通不过的被子,当着新兵的面被叠出这种效果。 已经足以把一群新兵蛋子,给看得瞪圆了眼珠。 陈默虽说也有能耐在同等时间内,把新棉被叠出这种效果。 问题是,老兵教学的目的,基本都只是以口头教育、磨炼新兵性子为出发点,不会下这么大的功夫去做示范。 就冲这一点,陈默都不得不佩服郭文豪的耐性。 他率先为郭文豪鼓起了掌。 八班其他几个新兵也跟着鼓掌,他们倒是不懂啥耐性不耐性,纯属就是觉得挺牛逼。 还是头回看到被子能叠成这样。 面对几个新兵的鼓掌称赞,郭文豪起身擦擦额头的汗水,语气略带着一丝得意道:“都看到了吧?” “这个,就是我刚才给你们提到的内务叠被子,以后在部队,你们都要把棉被叠到这种程度。” “但这种标准也只是在刚开始适用,等你们学会了,真正的内务标准要比这个更高。” “可惜,我的被子没带来,要不让你们看看就能知道差距了。” 郭班长是个实在人啊,他在说这些话的时候,表情看着确实挺惋惜。 就在这时。 全程都没动静的老炮突然起身,走到铁皮柜跟前,打开柜门,从里面抱出另一床叠好的军被。 他一声不吭的走到众人跟前,将被子放在郭文豪示范半天的样品跟前。 随即动手整理了几下,很快,一块标标准准的豆腐块军被出现在新兵眼前。 “看到没?这就是合格的标准。” 老炮起身指指自己的被子继续道:“你们的都是新棉被,我不建议一开始像郭班长那么叠。” “想把新棉被叠标准,首先需要做的就是压,把棉絮压实,压匀,然后再按照刚才教你们的步骤,一步步来。” “明白吗?” “明白!!” 听着一群新兵嘹亮的回应声,郭文豪瞪着突然出现的棉被。 随后,一脸委屈的扭头看向老炮:“老班长,你不是说不让拿旧棉被做演示吗?” “我说过吗?”老炮挑了挑眉:“我说的是不拿你的旧被子教,有说过不拿我的被子出来做示范嘛?” “我...” 郭文豪被问得哑口无言,他张了张嘴好半天没接上话。 因为周勇杰确实没提过。 可特么我要是早知道你被子藏在储物柜,我也不会费这么大的劲拿新被子教啊! ------------ 第二十五章 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老班长,那我就先回去了?”郭文豪挠了挠头,试探性的问道。 “去吧。” 老炮头都没回的挥挥手,但他目光,却在不经意间扫了一眼陈默。 原本还没什么表示的陈默,注意到班长的眼神后,他当即意会,率先鼓掌道:“谢谢郭班长耐心教导大家,郭班长辛苦了。” 八班当初挑兵的时候,周勇杰就没打算挑那种闷不吭声的类型,一个个就算没有陈默这么懂人情世故。 可机灵劲不差啊。 听到陈默开口,杨大力,冯俊岭几人跟着喊道:“郭班长辛苦了。” “唉,不辛苦不辛苦,你们这些新同志刚过来,要跟着班长认真学。” 郭文通被一帮新兵蛋子这么客气的夸赞,刚刚那点不爽当场就消散的七七八八了。 当然,老炮可没表扬老郭。 老郭作为自己带出来的兵,那句“谢谢”,老炮是说不出口的。 看到陈默能理会自己的意思,给老郭上点情绪价值,周勇杰满意的点点头,扭头看了下外面,时间还早。 让老郭离开后,他弯腰抱起自己的老棉被,接着道:“关于叠被子,所有需要注意的方面刚才都说了。” “你们自己记住,棉被压平,棉絮压实之前,不要动手尝试叠成豆腐块。” “要不然折痕过多,影响后面成型,麻烦的还是你们自己。” “明白吗?” “是,班长。” 陈默带头应了一声,挽起袖子就准备开干。 老炮还是跟之前一样,瞧见班里的新兵开始忙活了起来,他搬了把板凳,挑了一处可以观察整个宿舍的角落坐着。 周勇杰跟别的老兵班长不同。 仿佛有种任何事情都把握十足,胜券在握的架势。 就比如,哪怕坐着不动,但班里所有人的表现他都尽收眼底,做的不好的,他每隔三五分钟都会开口纠正一下。 “朱改团,知道什么叫磨刀不误砍柴工吗?没学会走路就不要尝试着跑步,你那棉被棉絮打均匀了嘛就在那压?” “刚说了朱改团没说你是吧?岳金元,先不要尝试去叠,刚才教的是让你们记住步骤,不是让你们求快。” “用手压着不方便,宿舍这么多板凳不光可以坐,还可以用。” 初入军营,所有新兵都只做过一次自我介绍,相互之间还叫不上名字呢。 可老炮却能精准的喊出每一个人,光凭这个记性,都足以让一群新兵蛋子不敢有什么别的心思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 外面的太阳也渐渐西斜。 叠被子是一项非常枯燥,无聊,又特别折磨人的活。 刚刚还感觉新奇的几人,随着手臂发酸,腿也蹲得发麻时,新鲜劲早就荡然无存了。 剩下的只有和被子比耐性,看看到底是我先没劲,还是你先被压平。 就在八班宿舍这边,沉闷的氛围,让所有新兵都失去动力时。 整栋宿舍楼,隐隐开始传来歌声。 竖耳听去,歌词倒不复杂,重复着“一,二,三,四”,但声音却越来越大。 起初,还只是个别地方传来歌声,可很快,歌声犹如燎原一般,一整栋楼都开始被带动了起来,连隔壁宿舍都吼了起来。 陈默听到这首军歌,不由心中咯噔一声。 前世参军,他在摩步82旅,只要《一二三四》这首歌出现,那就意味着该搞体能了。 值班员一声口令,所有人都要戴帽子,扎腰带,准备进行武装五公里越野考核。 就连当初指导员挂在嘴边的话都是:说得再多,讲得再好,都不如五公里越野搞一搞。 歌曲带来的紧迫感,属实是刻进了骨子里。 不过,班里其他新兵倒是挺好奇,一个个起身,被子也不搓了,来到宿舍门口,伸着脑袋左右张望。 老炮看着他们都没心思叠被子了,索性指了指地上的棉被道:“行了,不想叠就把地上的棉被收起来,放到你们各自的床上。” “你们现在听到的歌,是咱们部队另外一项传统,可以理解是餐前歌。” “也就是每次吃饭前,都要在食堂门口拉歌,哪个班唱的声音小,气势低,哪个班饿肚子。” “陈默。” “到。” “你去隔壁班学着唱一会,然后回来教给他们。” 老炮一边说着,一边从口袋中掏出本子和笔递过去:“如果觉得歌词难记,就写下来。” “去吧。” “是。” 陈默也顾不上感慨老炮子有多懒了,反正这种借鸡生蛋的事老炮也不是头回干。 他接过本子和笔,在一众新兵羡慕的注视下,抬腿正准备出去。 却不成想,陈默还没出宿舍门呢。 外面就有人走了进来,对方瞅了一眼陈默没有吱声,转而快步走到老炮跟前压低声音耳语了几句。 “现在?会不会有点早,新兵才来第一天。” 老炮子蹙紧眉头看向来人。 “我也不清楚啊,是连长通知咱们集合开会,不知道是不是公布训练纲程。” “行,我知道了。” 周勇杰起身看了眼八班的新兵,叮嘱道:“你们该继续学还继续学。” “陈默学会回来认真教,所有人都要配合,晚饭前我会抽查,谁唱得差,那谁就省一顿晚饭吧。” 交代完之后,老炮头也不回的离开宿舍。 等陈默跟着从宿舍出来时,明显看到各班都有老兵下楼,朝着连部的方向走去。 “应该是出什么事了。” 陈默心里想着,刚才老炮的话他听到了。 按说新兵入营第一天,连队哪会公布什么训练纲程啊,哪怕老家买一窝猪仔,都要先观察观察状况。 看看是什么品种。 新兵刚入营,谁的情况具体怎么样,老兵还没摸清楚呢,一般不会这么着急的露出獠牙。 但这跟他没多大关系,去开会的都是班长,别的班老兵又不止一个,还有副班长呢。 不耽误学歌。 ------------ 第二十六章 连指大会,两个老炮要干架? 陈默脸皮比较厚,加上他这“秀才”的称呼,在侦查连一群老兵当中,多少能够上一句声名远扬,都知道有他这么一号人。 来到七班学歌,人家这边的班副只是扭头瞅他一眼,连问都不用问,看到他人就知道陈默过来的目的。 铁定是老炮子又懒了呗。 七班班副直接安排陈默入列,在班里一群新兵好奇的注视下,跟着人家一起扯着脖子开始吼歌。 .... 另一边。 新兵二连连部。 二楼会议室内,一张长方形的黄色木桌最前排的位置,连长程东和那位胖乎乎的指导员霍林山正凑着脑袋,嘀嘀咕咕的商量着事情。 听到门口传来声响,程东抬头看向走进会议室的老兵。 一个个扎堆似的堵着门口。 他随手抓起身旁的蝴蝶泉香烟,给指导员递了一根,而后把整个烟盒丢到会议桌上。 点燃烟后神色不耐烦道:“是头回开会还是咋地?” “自己找地坐,桌上有烟别特么等着我给你们让。” “瞅瞅谁还没来,老炮呢?” “来了。” 程连长话音刚落,会议室门口就有人回了一声,紧接着,周勇杰大步走进来。 “人既然齐了,就抓紧找位置开会。” 程东嘴里叼着烟,眯眼瞅着手中的记录簿继续道:“咱们连不是头回带新兵了,多的我也不用去重复。” “旅里司令部下达最新指示,总结就三点,我来传达一下。” “第一,应旅司令部要求,针对今年新兵训练方面要比往年加快一些进程,体检复检最近一周会安排到位。” “各班该做体能摸底的就自行安排,明天晚上九点之前,具体摸底明细送到我这。” “条令条例都抓点紧,提前背,碰到那些笨的兵,背不会就让他抄,一直抄到会为止,军歌该教的也都上上心。” “第二点旅司令部那边也做出了指示,咱们七师刚到人家63军的地盘,单位要整编要缩编,这都是为了以后的发展,咱们服从命令就是。” “但有一点,就算咱们七师被缩编成旅,就算很多老同志包括首长都调走或者转业,可传统不能丢。” 程东说着,他“啪”的一声将记录簿放在桌上,挺起腰杆声线高昂道:“这次训练,加上即将到来的新年战备,告诉新同志不要害怕,老同志不要多想。” “开训的命令下来了,只管往前冲就行,咱们七师的人到哪都不是孬种。” “能明白吗?” “明白!!” 会议室内,一群老兵激昂的回应着。 只是一阵动员后,气氛突然就变得沉寂,一帮老兵班长眼巴巴的看向连长,等他说第三点。 但程东却像是有什么顾虑似的,他张了张嘴,目光有意无意的飘向老炮。 最终,还是没开口。 这时候,始终坐着聆听的指导员霍林山,将手中夹着的烟头碾灭丢掉,他起身把两边的窗户全部推开,散散烟气。 随后,回到座位上笑道:“第三点由我来补充吧。” “目前消息还没确定,只是听说旅司令部那边,有意促进此次新兵训练的热情,后续可能会进行一场新兵竞赛。” “这不是咱们这今年来了位秀才,政委跟82旅那边提过,加上82旅和咱们七师都是刚到这边,人家就提议想搞个联合竞赛什么的。” 按说老兵听到竞赛这种事,多多少少会带一些群情激奋的意味,哪怕不至于嗷嗷提议着跟他们干,至少也不会冷场才对。 可此时的会议室内,情况却大相径庭。 多数老兵的目光从指导员身上,转移到坐在角落,连会议桌都没挨着的老炮身上。 跟82旅搞新兵联合竞赛?! 但凡在坦克七师的老兵,很多人都知道老炮周勇杰以前的事。 其实一开始老炮不是他们七师的人,老炮84年入伍,分配的单位就是28军的82步兵师。 被调到坦克七师那是后来的事。 当时是老炮入伍的第三年,跟着军列负责送退伍的老兵回家,在火车上,因为自己带的兵跟82师教导队退伍的兵起了冲突。 大半夜教导队同样一个三年兵,带了五六个战友,要去教训老炮带的兵。 这种事情,但凡是血气方刚的军人,都不可能袖手旁观啊。 哪怕自己带的兵退伍了,用老炮的话说,那也是老子带过的兵。 结果肯定是没谈妥,双方谁都没让步。 老炮为了护住自己带的兵,硬是凭借着一条武装带,也就是军用操带,在狭窄的车厢里把教导队五六个人狠狠扁了一顿。 可千万别小看这种武装带,让一名老兵攥在手中那就是妥妥的冷兵器。 当时的82师属于步兵快反单位,体能练得嗷嗷叫,打起架来还真不是一般的兵种能抗住的。 加上老炮自身也够狠,气势够足,连教导队也不敢跟他斗狠,据说是揍得挺惨。 后来天亮后,这件事被传回单位,老炮包括这次参与打架的兵,全部被紧急召回单位。 所有人都被记过。 至于后续上面怎么商量的,那就不清楚了,反正结果就是把老炮从82师转到了坦克七师。 不过,当时那种裁军的情况下,没被直接安排退伍已经算不错了,也就没人再过问。 但影响依旧不小啊。 94年和98年,有很多志愿兵成批成批的提干,成为军官。 老炮因为那次记过,他资历虽老,却错过了两次转军官的机会。 可以说,因为这个事,周勇杰跟现在的摩步82旅渊源还挺深的。 更操蛋的是。 由于两个单位同时缩编,还都被划分到63军,干部短缺,兵源收紧。 当年那个被老炮揍一顿的三年兵,如今也是二级专业军士。 同样在其中一个新兵连里担任新兵排长。 这要是安排新兵联合竞赛,怕是新兵没干起来,两个老炮子都要龇牙开干了吧? 、82师作为以前的步兵师,如今的摩步旅,训练风气确实狠。 但坦克七师同样不差啊,装甲部队因为各种奇葩的训练事故太多,有时候趴错一个身位,或者慢一步就会有危险。 所以,装甲部队的训练要求,除了不需要跑的跟摩托一样快,别的并不比摩步差。 这要是两支部队的新兵碰上,那还能和睦相处才奇了怪了。 可能是注意到周围的目光了。 周勇杰脸上并没有太多表情变化,他只是从凳子上起身,随后扭头看向霍林山道:“指导员,新兵联合竞赛的事,上面确定了吗?” “八成没跑。”指导员点点头,他倒是没隐瞒。 主要是也不用隐瞒啊,连里能提出来,旅司令部能传出消息。 那就说明双方单位的首长,还真有这个打算,只不过还没具体商议罢了。 “那就比,咱们七师还能怕了他们?” 周勇杰整整军装,在程东点头示意的情况下,他大步走出会议室。 连头都没回。 ------------ 第二十七章 这是哪个环节出故障了? “一二三四,一二三四,像首歌。” “绿色军营,绿色军营,教会我...” 八班宿舍里,陈默手拿着一张抄写军歌的稿纸,展示给凑过来的其他几个新兵。 众人一起看着,一起哼唱。 这是他在七班学习时,特意记录下来的餐前歌歌词。 初学的新兵,声音谈不上嘹亮,更称不上振奋。 但胜在专注啊。 毕竟都听隔壁宿舍唱半天了,来来回回就几句歌词,又不难记。 由于几人太过投入,连陈默都没注意什么时候,宿舍门被推开。 老炮踱步走进来,跟开会之前相比,他神情并没有什么变化。 目光扫过宿舍,看着刚才叠的棉被都放在各自床铺,还有陈默这个,能劳烦连长包括旅里的政委都曾开口,叮嘱要他好好带的新兵。 正在卖力完成刚才交代下去,让他学歌教歌的任务。 老炮眉宇间聚起的疙瘩,慢慢消失,随后抬手拍了拍道:“先停一停。” “学的咋样了,能从头到尾唱下来吗?” 突如其来的询问,打断了一群正凑着脑袋哼唱的新兵。 一个个抬头,目光茫然的看向突然出现的班长。 陈默则是第一时间收起纸张回应道:“报告班长,刚才尝试着练了几遍,已经熟悉了。” “光熟悉不行。”周勇杰闻言,摇摇头。 他叉着腰目光盯着几人继续道:“唱军歌,要唱出一个人的精气神,我不要求你们唱得多好听,更不指望唱得有多整齐。” “但声音一定要洪亮,要唱出气势,要有一个人压倒一圈声音的信心。” “没有这些,跟别的班比,你们就等着饿肚子吧。” “来,陈默你负责起个头,其他人跟着唱,哪怕跟着遛,也要遛出气势。” 老炮原本都打算,点验一下班里学歌的情况,盯着他们拉动拉动声调。 连陈默都气沉丹田,准备吼出声的时候,楼下先他们一步,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哨声。 “哔-哔哔!!” “各班,安排小值日下楼集合。” 听到动静,老炮看向陈默摆了摆手:“去吧。” “小值日需要做什么,之前吃饭时我说过,要是不懂,会有别的老兵教。” “是。” 回应一声后,陈默在八班新兵眼巴巴的目送中,离开了宿舍。 他们这帮新兵,只是刚来军营对很多东西不懂,可又不是傻。 小值日就摆摆盘,干点连体力活都算不上的工作,听听就轻松。 但他们接下来会面对啥,已经有人隐隐猜到不对劲了。 反正在陈默离开宿舍刚下楼,八班的方位,就传出一阵阵宛如杀猪般的嚎叫。 声音如同汹涌的浪潮,一层高过一层。 着实是辛苦啊。 陈默咧嘴笑了笑,他还真有点感谢值日班长喊得及时。 将班级,班长名字,以及自己名字报给负责统计的老兵后。 陈默这才跟着小值日的队伍走向饭堂。 此时,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营区内的路灯都被统一打开。 一队新兵走向饭堂的身影,在水泥路上映出长长的影子。 都说山里的黄昏,容易让人想起旧事。 陶村军营虽不在山区,只是熟悉的军装再次穿在身上,耳边还萦绕着阵阵独属于军营的拉歌声。 依旧让陈默思绪飘荡。 让他想起了一些往事,一些深埋心底,曾几何时只有在夜里才会翻出来,细细品磨的经历。 “秀才?!” 就在陈默即将走到饭堂门口时,左侧突然有两名老兵叫住了他。 两人都是下士,其中一个陈默还认识,正是全连集合时,老炮忽悠的那位三班长。 另外一个他认不出,瞅着还挺眼生。 “老王,八班摆盘子的事你找个人弄,我找秀才有点事。” 三班长对着连值日老兵打一声招呼,然后都不等陈默同不同意,拉上他的手臂,三人绕开食堂正门,径直来到后方的菜地。 瞧着陈默一路上啥也不问,让跟着就跟着,身上一点都不带新兵的局促和不安。 反倒是挺淡定。 三班长咧嘴笑了笑,而后抬手拍了拍陈默的肩膀道:“好小子,难怪连长那么看好你,连老炮子都点名要你,就是比我带那几个兔崽子强点。” “我叫彭威,你可以叫我彭班长。” “彭班长好。”陈默咧嘴跟着笑。 彭威挠挠头,随后叉腰压低声音道:“秀才,我跟你打听个事。” “你们班长刚才开会回去,有没有跟你们说啥?” “没有,回去后就监督唱歌。”陈默如实的回应。 其实从连里通知各班长开会,他就猜到应该是出啥事了。 只不过基层连队,哪天没事? 陈默是觉得他现在作为一名新兵,就算有啥事也跟他关系不大啊。 可看到彭威在听了自己的话后,跟另外一名老兵对视,俩人都冒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陈默觉得自己可能猜错了。 没等他有机会细想,彭威这个不讲道义的家伙,当着他的面从口袋摸出香烟,人家两个老兵一分,压根没他的事。 彭班长鼻孔一边喷烟,一边继续道:“秀才,你们老炮子班长就那脾气,天塌下来,他也能稳住。” “刚才连里开会说了,今年你们新兵很可能会跟别的部队搞竞赛,我说太多你也不懂。” “反正就记住,咱们装甲七旅要和他们82旅比,82旅有个叫安振涛的逼崽子,以前被老炮打过。” “俩人有点私仇,正好安振涛那逼崽子,今年也带新兵,你们班长肯定不能再动手了,可你这个秀才要给八班争口气啊。” “马上要开始接触训练了,我听说你入伍前做过一些准备,好好整,别几把给你们班丢人。” 彭威说着,还特意指了指身旁的老兵道:“瞅见没?这是新兵一连那边的班长。” “我们都商量好了,各连各班都要加把劲,说啥也不能让咱们老炮子丢面。” “你们八班,更要争脸,知道不?” 面对三班长连珠炮似的交代,陈默神情渐渐变得有些错愕。 82旅不就是他前世的老单位吗? 可安振涛是谁? 他印象里没有这个人啊,能跟老炮子闹矛盾,那估摸着也是个老炮。 陈默前世只是其中一个连队的新兵,或许这人在别的连队,没听过还能说得过去。 可跟坦克七师进行新兵竞赛,这件事陈默可以肯定。 前世肯定没这回事。 但看三班长说得信誓旦旦,又不像是假话,更何况人家一个老兵,还专门私下过来找自己,没必要说大话哄骗他。 这是哪个环节出故障了? ------------ 第二十八章 你们班长人真不错 “班长,你就放心吧,既然要搞新兵竞赛,那我们肯定不会给周班长丢人的,况且,还早呢,我们这才刚入营不是!”陈默笑着开口道。 老彭抬手拍了拍额头:“哎,也对,是我心急了点。” “你去饭堂值日吧,记住我刚才的话啊,好好整,你们班长这人不错,以后你会懂的。” “饭堂前面开始集合了,你走后门吧。” 彭威为了避免被连里其他干部看到,特意领着陈默绕过菜地,从食堂的后门穿过人家炊事班工作的后厨,来到大厅。 等彭威跟另一名老兵离开后。 陈默也听到饭堂外面各班集合的动静,但今天开餐前的拉歌,跟他可没啥关系。 其实部队里面的小值日,真要论的话,工作并不轻松。 当天谁小值,基本可以说是整个班的大内总管了。 除了班里地面,床铺,垃圾桶,内务等等细节需要管到位,随时提醒或者负责整理。 连带着为班里领表格,领资料,还要时刻服从连队值日老兵的安排,哨声一响,所有小值日人员就必须第一时间集合。 当然了,新兵期间好点,没那么多杂事需要处理。 尤其是像陈默这种初次被安排过来的,无非就是到食堂占一张桌子,然后端菜,打饭,把板凳啥的重新摆一下。 就算是齐活了。 前面有老兵帮忙,八班的饭桌上已经摆上了四菜一汤,陈默过来,也只是手提着两个桶,一桶打米饭,一桶装馒头。 搞定往桌上一放,把餐桌周围的椅子全部拉开,工作就算是完成了。 随后,按照值日老兵的提醒,陈默在饭桌临走廊的一侧站好。 接下来,就是等待迎接班里的新兵过来。 可这顿饭却没那么容易吃到嘴里,在部队饭前拉歌属于老传统了,虽说没有明确的内务规定,必须吃饭前唱歌。 但基层连队,尤其是管理比较严,名号较为响亮的连级单位,会格外注重这些老传统。 从拉歌以及各种细节中培养新兵的竞争精神,还有服从意识。 陈默站在宽敞的饭堂里,被周围阵阵饭菜的香味萦绕,恨不得赶紧干饭。 隔着一道挡风的布帘子外面,新兵二连共计十二个新兵班,大约七十多名新兵,一个个身体站得溜直。 脸颊被冻得通红,正仰着脑袋放声高歌。 不唱都不行啊。 因为除了七十多个新兵之外,还有二十多个老兵虎视眈眈的瞅着。 类似“一二三四,一二三四...唱得山摇地也动,唱得花开水欢乐”的歌声,时不时的传进饭堂。 陈默虽说没有参与其中,但光凭借想象,他都能感受到外面新兵有多辛苦了。 这时候恰逢十二月底,是一年最冷的时候。 飘进饭堂的歌声中,还夹杂着“你特么倒是把嘴张开啊”,“操,第二排右数第七个,你嘬奶呢?嘴张开唱啊”之类老兵班长亲切的纠正。 那种场景,只是听着都觉得贼刺激。 陈默静静的站在饭堂等待,听着外面一阵比一阵高昂的歌声,甚至到最后集体的声音都变哑了。 足足过去二十多分钟,饭堂的布帘子才被拉开。 一队队被餐前歌折腾够呛的新兵,有些仰着脖子搓着喉咙,有些张着嘴咳嗽连连的冲进来。 人群裹着一股股透骨的寒风,很快就将整个饭堂占了大半,跟入军营吃得第一顿饭相比不同。 晌午吃面条那是随来随坐,坐下就能大快朵颐,狼吞虎咽。 可这次,各班新兵都老老实实的站在桌前,围着饭桌,全场没有一人主动坐下。 八班同样如此。 等老炮领着新兵过来,陈默顶多半个小时没见杨大力和冯俊岭他们几个,如今再见,几人跟像霜打的茄子似的,蔫了吧唧。 满脸悲苦之色,哪还有在宿舍时的那种龙精虎猛的架势。 几人看陈默就这么舒坦的在食堂候着,那眼神中的羡慕几乎要溢出来了都。 等所有班都到位,饭堂到处都是站着的新兵时。 连队的值班员走到饭堂中间的位置大吼:“全体都有,听口令。” “坐下。” “脱帽!!” 伴随指令下达,全体新兵哗啦啦的拉动椅子坐在饭桌前,同时把迷彩帽放在腿上,挺直腰板坐好。 有些规定在中午吃饭的时候就讲了,没讲也不要紧。 反正有班长现场示范,新兵就跟着学呗。 “开饭前有几点要求。”连队值班员声音洪亮道:“不要浪费,打多少吃多少,吃饭期间不允许讲话。” “开饭!!” 平时懒散的老炮,在这种需要教学的时候还是蛮规矩的,一板一眼的给八班所有人做示范。 至于新兵们,刚被拉歌折磨了一通,这时候巴不得赶紧开饭,谁也不会没事找事。 整个饭堂,到处都是叮叮咣咣,充斥着筷子和饭盆的交响曲。 装甲旅的伙食还算不错,哪怕抛开下车面的水准,四菜一汤标准也不低了。 九十年代末,部队里还有“斤半加四两”的影响在。 通俗点说就是部队里面的伙食标准,要求每名战士,每人每天必须有一斤半蔬菜,一两肉,一两油,一两鱼禽蛋,一两豆制品摄入。 陈默这边吃的饭菜算是够得上标准,饭桌上摆着一份油渣炒白菜,一份清炒白萝卜丝,一份白菜炒豆腐,一份炒土豆。 最后一份汤是蛋花汤,虽说汤淡的跟水一样,但至少还有鸡蛋花在上面飘着。 这已经算是不错的伙食了,毕竟,这个年代的部队里面一旦到了冬天,本就是土豆萝卜白菜当家做主。 夏天稍微好点,还能整点辣椒啥的换换口味。 由于吃饭期间不让说话,陈默手里扒拉着饭,他目光时不时瞄向老炮。 注意半天也没看出有啥不对的地方,人家吃个饭不紧不慢,完全不像是有心事的样子。 等晚饭结束。 老炮没把清洗碗筷的任务交给陈默这个值日生,而是由他带着全班的人,一起来到饭堂后面的洗碗室,打上一盆热水围着盆子一起洗。 清洗到快结束时。 老炮才扫了一眼陈默道:“记住这个地方。” “新兵连三栋宿舍只有一个热水房,晚上泡脚要是打热水排不上队,就来这里。” “等会你们自行回宿舍继续压被子,不要乱跑,刚来没有夜训,叠好被子是重点。” 周勇杰说完,他没有再逗留,甩了甩手上的水渍,转身离开。 陈默眨了眨眼,看着班长离开的背影,他蹲在地上久久不言。 此刻,陈默已经相信了彭威刚才说的话,包括那句“你们班长人不错”。 新兵竞赛啊,还是跟自己的老单位碰面,陈默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复杂心情。 但安振涛这个名字,已经被他死死记到心里。 ------------ 第二十九章 妥妥的刺头班啊 老炮不知道干啥去了。 吃过晚饭回到宿舍的陈默,按照刚才班长在饭堂的交代,回宿舍把灯摁开,随后交代众人开始压被子。 一群新兵,在昏黄的灯光下,将各自棉被铺在地上,一遍一遍的压实。 叠军被是一件苦差事。 但只要来到军营,比这苦的比比皆是,陈默早就练就了一身“苦中作乐”的本事。 他这边正拿着小板凳压得起劲呢。 距离陈默最近的杨大力,突然拽上被子拖到跟陈默挨着的位置,而后一屁股坐地上,努努嘴道:“哎,哥们,我看你跟咱这个班长关系挺好。” “以前认识?” 新兵都是头一天过来,相互之间并不熟悉,加上白天也没时间闲聊,瞧见杨大力主动挑起话头。 八班一帮天生就不安分家伙,在没有班长盯着的情况下,全都起身一起围了过来。 “不认识。” 陈默手中压被子的动作没停,一边道:“我跟你们一样,都是今天才过来。” “那你应该就属于大师兄了,进班早,班长对你有优待。” 杨大力表情十分笃定的说道,就这理由,还引起旁边几个新兵的点头认同。 可陈默却听得一阵无语。 “陈默要是大师兄,那我就是二师兄。”刚蹲过来的麻杆冯俊岭抬手拍着自己胸脯,满脸豪气道:“今个上午班长先挑的人是我。” “你们往后排吧。” “我可去你大爷吧。” 杨大力瞧着自己盯上的位置被抢,顿时急了。 他斜瞥了麻杆一眼:“二师兄能轮到你?上午班长挑人时,站得离我最近,你顶多算老三。” “哎,你个半熟七叶子熊,你骂哪个?” 冯俊岭瞪着眼珠子从地上爬起来,手指着杨大力,一副要开干的架势。 陈默见形势不对,他挑了挑眉,心里很纳闷八班都过来一群什么人啊。 这咋还聊着聊着都能聊急眼呢。 新兵闹矛盾咱不是没见过,可头天过来,话都没聊几句,就因为谁当“二师兄”起冲突的。 着实少见啊。 虽说军营里不怕打架,也不怕有闹事的,但第一天就起冲突,接下来一个月估计都会被重点照顾。 搞不好还会连累整个班,直接破坏新兵刚入营的和谐气氛。 陈默起身挡在两人中间笑道:“行了行了,咱们是当兵的,不兴搞什么大师兄二师兄,以后都是战友,为这点事不值当。” 说这些话的时候,陈默同时也在给其他几个新兵使眼色。 旁边魏家豪,岳金元,朱改团见状,立即加入劝阻的行列。 “算了算了老杨,陈默说得对,不值当的。” “还有你俊岭,你也是,老杨那不是说着玩呢嘛。” 年轻人火气旺,但灭火也挺快。 现场陈默加上三个新兵都在劝解,除了另外一名叫李志昂的新兵始终抱着膀子,在一旁看乐子不吭声外。 两个当事人也顺坡下驴,相互瞪视着不再动手。 恰在这时。 八班的宿舍门被推开,一名两直杠的老兵走进来。 陈默认识这人,正是隔壁七班的班副王英杰,他下午还去人家班里学过歌呢。 王英杰走进宿舍先是数了下人数,而后看向陈默道:“秀才,周排长有事这会过不来,你看着点别让人乱跑。” 本来王英杰过来的目的,只是点下人数,毕竟按照规定,新兵刚入营,是不能离开老兵的视线。 点完之后,确定人数没问题。 他都准备离开时,却注意到地上铺了一地的棉被,八班所有新兵都聚到一起站着。 其中两人还相互瞪着对方,作为老兵,就算是再特么瞎,也能看出不对劲啊。 “怎么回事?要打架?”王英杰皱紧眉头,迈步走过来。 “班长,没打架。”陈默脸上笑意不减,他快走几步迎上去,然后指了指地面道:“我们都在叠被子呢,就聊会天,相互认识认识。” “是吗?” 王英杰盯着几人扫了一眼,打不打架的,他能看出来,但既然陈默这么说了。 作为老兵,他也懒得深究,又不是自己班的人。 王班副正准备吓唬几句了事时。 可令谁都没想到,一直站在远处抱着膀子看热闹的李志昂,突然伸手指向杨大力道:“班长,他们刚才就是想打架。” “这会被劝住了。” 突如其来的声音,不仅让王英杰怔了一下,连带着陈默目光中都带着一丝意外。 说实话,参军多年,陈默见识过各种各样的勾心斗角,也见识因为各种事情,最终闹得很难看的场面。 但同班战友告状自己班,当着别的班主动揭短的,恕咱见识少,还就真没遇到过。 包括八班其他几名新兵,也都扭头看向李志昂。 “你刚才是说他们两个想打架?” 王英杰指了指杨大力,他语气中,多少带点不确定的意思。 “是的,班长。” 李志昂扬了扬脖子:“被陈默带头给劝住了,要是不劝早打起来了。” “你们班长没教过你回答老兵问题时,需要先打报告吗?” 搞清楚这小子,确实是在举报自己班战友,王英杰甚至连装一下都懒得装了,直接厉声吼道:“一点规矩都不懂。” “现在立刻滚出去,面对墙壁喊三百遍“报告”,要是少一遍,你小子就等着挨收拾吧。” “凭什...” 起初,李志昂听到自己被训斥,他一时间的反应是难以接受,刚想反驳几句。 可突然对上王英杰那不带任何感情的表情,目光阴恻恻盯着自己,那架势仿佛随时都能给他来一下子。 李志昂脑袋瞬间清醒,他吞了吞口水,后面的话彻底被咽了回去, “我的话没听到吗?” “我告诉你,不要耍心思抖机灵,你想玩的东西,都是老子以前玩剩下的。” “现在,立刻滚出去。” 王英杰抬手指向门外,亲自盯着李志昂走到外面走廊。 “蹲着喊!!” 这边军营的宿舍楼走廊,可不是两侧都有墙壁挡着的那种,只有其中一侧是墙壁,另一侧是栏杆。 外面就是诺大的营区。 一声声嘹亮的“报告”声传出,没多大会就吸引了一群老兵过来围观。 陈默站在宿舍,他通过门口的余光,隐隐能够看到走廊角落里,有几道黑影正在鞭策那位蹲下的“勇者”。 他算是看出来了,八班以后绝对是极为难带,充满挑战性。 却又非常热闹的班。 毕竟,有杨大力,麻杆,还有李志昂这种角色。 想清净怕是都不行了。 妥妥的刺头班啊。 ------------ 第三十章 不是,这你真会啊? 李志昂被带到外面角落里受罚。 可班里剩下这几位,却并未觉得有多解气。 毕竟,谁也不愿意身边的战友,是个喜欢打小报告的性子吧? 尤其是杨大力和冯俊岭,这两位当事人,更是撺掇着别的新兵,要一起出去围观。 还是陈默看情况不对,他快步上前,喊住众人。 “热闹咱就别凑了,叠被子最要紧,这可是班长刚才在食堂特意交代的事。” “别耽误。” 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陈默动手把几人通通拽回宿舍。 这倒不是他故意多管闲事。 李志昂这种背刺同班战友的行为,那没啥可辩解的,神憎鬼厌。 整个八班没人关心他。 可要是任由这帮家伙去凑热闹,围观同班战友受罚,还龇牙咧嘴的乐呵。 那性质,恐怕不比李志昂好到哪去。 甚至会更恶劣。 身为军人,你可以炸刺,可以笨,甚至没一点眼力劲都不要紧。 但绝对不能不团结。 这是底线,不能碰。 陈默在班里虽说身份也是新兵,但论资排辈的话,好歹也算“大师兄”。 他说话挺好使。 没费多大功夫,就组织杨大力和麻杆他们,继续蹲在地上叠自己的被子。 陈默同样返回自己岗位,搬着小板凳继续跟被子打持久战。 只是偶尔他的注意力,会放到门外的李志昂身上。 这家伙究竟被罚了多少声报告,陈默没细数,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三百遍只多不少。 旁边还一直有老兵站着监督。 时间过去大概有二十多分钟,老炮依旧没见人。 反倒是隔壁七班班副王英杰去而复返,这次过来,他手里抓着一沓红色的小本子。 来到宿舍。 王班副随手“啪”的一声,把小本子全丢在门口的桌子上。 随后仰着脸看向陈默道:“秀才,你把小红书给你们班里人发下去。” “拿到手后都注意点,别几把整丢了,小红书里的内容全都要背,你们自己抓点紧,连里会随时抽查,也会组织笔试。” 王英杰简单叮嘱几句,应该是班里还有别的事需要处理,没等谁回应他,便脚步匆匆的离开。 陈默起身走到桌子旁,他定睛瞅了瞅所谓的小红书,当即笑道:“来吧兄弟们,又有活干了。” “人手一本背吧。” 一边说着,陈默一边抓起小红书抛向附近的几名新兵蛋子。 杨大力和朱改团几人,正被棉被折腾的够呛呢,瞧见有别的事干。 那可是相当积极,接过陈默丢来的小红书,便迫不及待的打开翻看。 王英杰口中的小红书,其实就是军队1990年修订的第四版共同条令,这玩意可以理解为校规。 但校规是学生的行为规范要求,共同条令,是专门针对军人的要求。 小红书这个称呼其实蛮贴切的,有的地方也叫口袋书。 整体是用红色的书皮包着,大小也就跟成年人手掌差不多。 书本正面红底金字,印着《内务条令》,《队列条令》和《纪律条令》。 至于后世说的《保密条例》,目前不在共同条令书当中,人家现在叫《保密守则十不准》。 一般只会在班会,或者周六指导员开政治课才讲。 给其他人发完后,陈默站在宿舍门口,他也翻开小红书扫了几眼。 当看到里头的内容跟自己印象中的完全一致,并没有不一样的地方时。 他也就没细看,顺手将小红书塞进口袋。 因为第四版共同条令书的内容,陈默可以说早就熟悉到不能再熟悉了。 哪怕过去这么多年,也一直没忘。 不仅是因为陈默自身的记忆力本就比普通人好上那么一点点,更重要的是真的“刻苦铭心”啊,毕竟是守则规范,触犯了哪一条都得挨罚,那就必须记得牢牢的。 高中时期一些常背的课文,比如《桃花源记》,念个开头“晋太元中,武陵人捕鱼为业……”,许多人时隔多年都能凭感觉背出来,更何况是条令条例这种更加严格要求记住的东西,更不容易忘。 将小红书给班里的人发下去后,看到桌上还剩一本。 陈默思量再三,最终还是决定放在那里,并没有打算发给李志昂。 可能是对小红书比较有新鲜感吧。 杨大力几人彻底没了叠被子的心思,一个个跟老学究似的。 要么搬把板凳坐着,要么干脆坐在床上,兴致勃勃的翻看。 可还等没静下心看一会呢,几人就原形毕露,挠头的挠头,发愁的发愁。 杨大力摆出一张苦瓜脸吐槽道:“啊,这东西要论本背啊?” “这啥玩意啊,字数瞅着比新华字典还丰富,咋背?” “我倒觉得这不是丰不丰富的问题。”岳金元右手托着脸颊,他那整张脸拉得更夸张,比驴脸还长。 “背书至少讲究的是通俗易懂,这啥队形变换,中指贴于裤缝,下颌上扬约15度,我读都读不明白,咋背啊。” 几人正吐槽的起劲,就跟突然找到共同话题似的,越说苗头越旺。 可看到陈默放下了手中的小红书,拎着板凳准备继续叠被子。 麻杆冯俊岭挠挠头,看向陈默感慨道:“还是人家陈默稳啊,知道这东西难背,连看都不看,妈的,我也不看了。” 听到话题被引到自己身上,陈默咧嘴半开玩笑道:“谁说我看都不看,我刚刚翻过一遍了,我觉得不难啊,要我背的话,轻轻松松。” “屁吧,这东西看一遍能背出来?”杨大力压根不认同陈默的说法,那脑袋摇的跟拨浪鼓都有一拼。 “谁要是看一遍背下来,我赌两毛钱。” “瞅你那小家子气吧,我赌五毛。”冯俊岭梗着脖子,脸上写满了自信。 提起赌,众人可算是来了兴致。 一旁的朱改团,岳金元,魏家豪全都参与其中,赌注更是从五毛钱升到了两块钱。 索性班长不在这,陈默也起了玩闹的心思,将手中原本用来压被子的板凳放在地上,一屁股坐上后。 他拍了拍手笑道:“既然你们不信,那就试试吧。” “我刚才已经翻过一遍了,还回味了一下,基本记住了里面的内容,谁来试试看。” “试就试。” 杨大力拉着屁股底下的板凳拖到陈默跟前,那脸上的笑容,就跟盛开的狗尾巴花似的。 他举着小红书,还特意避开陈默的视线,捂住书的四周:“队列条令,第二十条,背吧。” “第二十条的名称是啥?”陈默抬头问道。 他确实会背三大条令,但也不是说一字不落的那种,结合从军的经历,只要能说出每条的名称。 再根据记忆,才能相对准确的背下来。 “步法转换,背吧。”杨大力挑了挑眉,很是自信。 可陈默比他更自信。 伸手环住右腿,陈默身躯微微后仰,这才开口背道:“步法转换,均从左脚开始。” “齐步,正步互换,听到口令,右脚继续走一步....” 随着陈默背诵越来越快,也越来越熟练。 八班宿舍里,一群原本只是凑热闹的新兵,一个个瞬间瞪大了双眼。 眸光中满是震惊。 不是,这整了半天,你还真会? ------------ 第三十一章 训练,正式开始! 杨大力怔怔看着陈默,过了好一会,才恍若突然回过神般,翻来覆去将手中的小红书扒拉一遍。 他实在难以想象,这么拗口的东西,陈默是怎么看一遍就能背下来的? 这种能力,以他的见识,已经无法理解。 只能归结到陈默属于那种过目不忘的奇才。 “起开起开,到我了。” 冯俊岭一直等陈默背完,他都没找到背的是哪块内容。 看杨大力无心提问,他拿起屁股底下的板凳,挪到陈默跟前,举起小红书。 义正言辞道:“我给你整个难度高的,内务条令第五十一条,军人之间通常称职务,后面你背。” 这还不如刚才那个呢,陈默笑了笑,随即回应道:“或者姓加职务,或者职务加同志。” “首长和上级对部属和下级以及同级间的称呼,称姓名或姓名加同志...” 这次回答,班里其他几名新兵已经从刚才的震惊中缓过神,集体挪到陈默跟前监督。 一个个眼神惊讶的看着他。 可奇怪的是,陈默一开始回应的声音挺洪亮,背诵时更是充满自信,但后面越背越慢。 到最后更是直接起身,扫了一眼围在跟前的战友压低声线道:“起立。” “不对不对,没这段啊。”冯俊岭摆手纠正,他还想继续点评时,却诧异的发现,旁边几人全都站起身。 由于陈默的床铺靠里侧,其他人都围着他背对着宿舍门,没看到外面走廊里。 此时,班长周勇杰和新兵二连指导员霍林山,已经走到了门口。 指导员身上穿着作训服大衣,浑身裹得稍显臃肿,但他面容带笑,不失和善之气,率先踱步进入宿舍。 老炮则是走到角落,将蹲着的李志昂领到身后,才跟着一起进来。 看到八班所有人聚集在里面,手中还拿着小红书,霍林山脸上笑意不减:“新同志积极性还是蛮高的嘛。” “这是非常值得表扬,也是别的班需要学习的精神。” 到底是指导员啊,人家进到宿舍三两句话,就把八班的新兵给夸得挺起胸膛。 霍林山夸完,转头观察了下宿舍的环境,也不管满地的被子影不影响美观,反正就是点头,一副非常满意,在别处看不到这么整洁的态度。 陈默清楚指导员过来的用意,若是没猜错的话,今晚他会去所有班里转一遍,为即将开训的新兵,打下一记镇定剂。 走到宿舍里侧。 霍林山注意到几个新兵都围着陈默,他看向陈默打量一眼笑道:“我晓得你,连里许多同志都管你叫秀才。” “我也看过你写得信,来到咱们部队,有没有觉得跟你想象中的不一样?” “报告指导员同志。”陈默正了正身躯:“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好。” “我们班长很负责,很有耐心,同班的战友也很好,我非常喜欢这里。” “我们都相信,在周班长的带领下,八班一定会成为全连的尖子班。” 陈默说这些话的时候,老炮那平静了一天的脸色,明显动容,捎带着连身板都直挺了不少。 毕竟,再老的兵也不经夸啊,尤其还是自己带的新兵夸,感觉更是不同。 “讲得非常好,秀才小同志还是蛮有上进心的嘛。” 霍林山抬手拍拍陈默的肩膀,而后又扭头看向老炮道:“周班长也不要让新同志熬太晚,地上的棉被要收起来,晚上冷,不要冻着。” “好了,看到你们都表现得挺好,我很高兴,早点休息。” 简单交代一通,霍林山对着所有新兵笑了笑,临走还不忘挥了挥手。 这真可谓是把政工干部的和善,给死死钉到新兵的认知中了。 目送指导员走远。 老炮转身看着李志昂,盯了好半晌才问道:“你的床铺在什么位置?” “报告,那。”李志昂面对老炮时,没了之前桀骜的态度,很老实的指了指陈默上铺位置。 “去,把你的床铺挪到我上铺,谁睡在我上铺的?跟他换位置。” 老炮不怎么管事,床铺都是新兵自己挑的,得知要换位置。 朱改团麻溜的跑过去抱起自己铺盖,放在陈默上铺的位置。 整个班里的新兵都以为,这是班长要惩罚李志昂,谁让他打小报告来着。 只有陈默心里门清,老炮这是怕李志昂今天挨了收拾,一时想不开再给跑了。 睡到上铺方便看着。 等床铺换好后,老炮叉着腰神情清冷道:“今天第一天过来,等下我带你们去洗漱。” “今晚都早点睡,睡个踏实觉。” “从明天开始,连里会进行一些简单的摸底,包括餐前会歌,晚上九点点名,看新闻联播都会落实到位。” “今天没那么多规矩,我只提醒一点,除了晚上睡觉和午休之外,其余时间,我不想看见谁坐到或者躺到床上。” “行了,所有人收起各自棉被,拿上脸盆洗漱用具,出来。” 接下来,老炮确实没再安排别的事。 洗漱,点名,拉灯。 陈默也按部就班的躺到床上,这一整天又是坐火车,转汽车,东奔西走的确实整累了。 年轻人有一点好处,那就是睡眠质量佳,哪怕换了新地方,也能倒头就睡。 ..... 这个年代还没有“卷”的概念,新兵刚入营一般不会被要求过早的起来叠被子。 理由是要按照规定睡眠,白天才能保持足够的精神状态。 在这火红的年代,兵营就是一座大熔炉,可以把操蛋的人改造成好人。 兵营也是一所许多人憧憬的大学校,能够用特殊的材料完成一个人特殊的梦想。 可能不止是陈默,几乎每一个选择跨入兵营大门的人,都有着神圣的理想。 12月30日夜间。 狂风骤起,风刮进宿舍楼,窗户框都被吹得“哐当”作响。 陈默被这动静吵醒,他将脑袋伸出被窝,隐隐约约看到门口有人影正在往身上套衣服。 “谁?” 陈默压低声音问了一句。 回应他的是一束手电筒光迎面照过来,随后才传来老炮的声音。 “醒了就起来。” “其他人全部起床,棉大衣,皮帽子,手套穿戴整齐。” “准备出操。” 这时候,外面天都不亮,黑乎乎的伸手不见五指。 加上呼啸的狂风,更是加大了起床的难度。 一个个被吵醒的新兵,睁着惺忪睡眼望向窗外,都缩在被窝不太愿意动弹。 可陈默却第一时间掀开被窝,他小跑着冲到铁皮柜前,打开柜门就往身上套衣服。 主要是拖延也没用啊。 老炮能提起出操,那就意味着初入军营的悠闲已成昨日。 属于他们新兵的蜕变,正式开始了。 ------------ 第三十二章 清晨孤影,这特么是武秀才吧? “我不想再提醒第三遍,全部起床!!” 陈默穿衣服的空挡,老炮拿着手电筒照向宿舍其他几名新兵。 催促声已经夹带着几分怒火。 恰在这时,楼道里也传来嘹亮的哨音。 “哔-哔哔!!” “各班,十分钟内带队楼下集合。” 听到哨声,老炮走到宿舍门口将灯摁开,昏黄的灯光照亮了整间屋子。 这下,没人敢侥幸了。 一个个嘴里吸着凉气,双手搓着臂膀从被窝出来,麻溜的往身上套衣服。 床板咚咚咚作响,在整个宿舍楼扩散,清晨军营的紧迫感,刹那间被拉满。 陈默其实挺不喜欢九十年代部队的冬装,由于制作工艺跟不上,棉絮填充不均匀,导致所有的大衣都很臃肿。 就连军用大棉鞋,一双的重量都快抵上一支步枪了,足足六七斤。 穿在身上暖和是暖和,可太碍事。 收拾妥当的陈默,站在老炮跟前时,他那体型比平时肿了两圈都不止。 等班里人全都集齐后。 老炮围着众人转了一圈,确保所有人穿戴方面没出现差错后,才开口道:“先讲一下,部队里面的出操你们应该都懂,就是跑步。” “等下全连都会参与,属于全员摸底,出操的时候,不要喘两下就打退堂鼓。” “既然来到军营,你们就该明白,想要尽快成为一名合格的军人,必要的历练不可缺少。” “昨天是陈默小值日,今天轮到朱改团。” “陈默。” “到。” “你排在最前面,带队齐步出宿舍,等下各班都会在楼道先集合,统一带下楼。” “到了楼道你起头拉歌,声音要洪亮,先吼出精气神再说。” “好了,带队出发,丫二一,丫二一。” 老炮负责喊口号,在队列左侧领队,陈默则是一路纵队排头带人来到走廊。 八班的速度还不算慢,至少他们出来站在楼道时,七班和六班还只有老兵在前边晃悠呢。 “一二三四,一二,三四,起!” 等队列停下,陈默仰头开始拉歌。 后面那几个新兵,有老炮在旁边虎视眈眈的瞅着,谁敢不张嘴啊。 嘹亮的嗓音穿透黑夜,引爆了清晨的氛围,更是驱散了迎面吹来的劲风。 “狗日的都不会快点?穿个裤子有特么那么难吗?” “妈的,吕军你嘴动什么呢?啊!!把大衣穿上,滚出来集合。” 八班这边集合,直接把附近两个班给整急眼了,大骂声,怒吼声贯穿整个宿舍楼。 等楼上的班到齐后,新兵才在各班长的带领下,一路纵队来到楼前集合。 此时,连长程东和指导员霍林山已经来到集合的位置。 天依旧很黑,狂风还在呼啸,可一盏盏橘黄色的路灯,已经将整个营区照亮。 灯光驱散了黑暗,也为众人铺平了前往训练场的道路。 “报告连长同志,全连应到七十三人,实到七十三人,值班员马晓乐,请指示。” “按计划执行。” “是。” 值班员做完汇报,转身跑回队列前方,声音高昂道:“全体都有,向右转。” “两路纵队,各班班长带队,目标训练场,齐步走。” 踏踏踏... 队伍从一班的方向开始出动。 陈默站在队列中活动下双腿,等轮到八班时,整个连队犹如在地面游动的绿色长龙。 速度越来越快。 训练场距离宿舍楼很近,属于面对面的建筑布局,中间也就隔着一条宽敞的大路。 等八班抵达跑道时,前面那几个班早就跑起来了。 陈默深呼一口气,调整呼吸的节奏,迈开双腿开始跟着跑。 “跟紧前面的班,不要掉队。” “冯俊岭,你那么长的腿,迈不开吗?” “杨大力,眼珠子往哪看呢?会不会看路?跟上前面的陈默,谁再掉队我抽谁。” “快点!” 老炮随队奔跑,时不时的开口提醒班里的新兵。 因为一般情况下,像这种集体出操,还都是新兵,刚开始争强好胜的念头挺重。 连带着速度都会加快 需要老兵时刻提醒,监督,避免出现新兵因视线不清晰,经验也不丰富的情况下,发生推搡,踩踏。 头一圈下来。 陈默确实没感觉吃力,加上前面有一堆人挡着风,很顺利就跑完了一圈。 但从第二圈开始,整个队伍的奔跑速度明显降低。 可能是新兵出操没经验,嘴里灌风导致岔气,也可能是身上的棉衣太重,实在是跑不动。 队列中的新兵,时不时有人跑向两侧空地,弯着腰,双手摁着膝盖撑住身体,大口大口喘气。 这种事只要出现一个,没有被班长呵斥,后面就会出现羊群效应。 第二圈仅仅跑了一半,前方一班到七班就已经不足二十人。 其实陈默这时候同样不好受,大棉鞋太重,抬起的每一步都仿佛有万钧之力坠地。 贴身的秋衣早就黏糊糊的粘在身上,甭提多难受了,连带着肺部都火辣辣的疼。 由于穿的太厚,还戴着皮帽子遮住视线。 陈默奔跑时,他也不知道自己身后还有几个人坚持,更不清楚八班的人还在不在。 耳旁听不到老炮的吼声,陈默只是咬着牙,按着自己的节奏跑。 前方没有人群为他挡风,里侧的衣服又被汗水浸透,棉大衣也失去了御寒的作用。 一股股冷风拂面,那寒气能直接吹到骨头缝里。 但陈默依旧像是毫无所觉般,他眼中只有前方的道路。 第三圈,第四圈,第五圈.... 当跑道上所有新兵全部退出休息时,陈默的身影依旧在前行,在奔跑。 远处。 新兵二连连长程东,指导员霍林山,还有老炮,以及多名侦查连的老兵,都站在路灯下怔怔的看着那道身影。 “好家伙,这是个武秀才吧?” 程东咂了咂嘴,他们侦查连能在这种标准的四百米跑道上,跑五圈的人比比皆是。 可陈默是新兵啊,还穿着部队特有的御寒四件套,在这种情况下,依旧能坚持五圈不停歇的兵。 至少在往年,侦查连看重的新兵群体中很少有人能做到。 更何况,陈默的脚步并没有停下。 第六圈,第七圈.... 此时的陈默,也几乎到了极限,可他还在坚持。 陈默骨子里就是一个骄傲的人,而往往骄傲的人又不愿意服输。 前世,他蹉跎二十年啊,如梦如幻的二十年。 如今,好不容易重回军营,陈默从来没有像此刻这么想要进步。 狂风吹得他脸颊通红,风沙也迷住陈默的双眼。 脑海中想起写信的那晚,他走到院里仰头仿佛看到曾经蹉跎的自己正在远去,想起前世黯然的后半生。 陈默喉咙中爆出一声低吼,被风沙遮住的双眼,在此刻变得越发明亮。 爸,妈,等着儿子出人头地,这一世我一定混出个人样来。 还有老领导,等着我,我一定会在最短的时间内,拿到重新能站在您面前的资格。 这是陈默的执念,也是他的心声和遗憾,在此刻,不断在他脑海中闪现。 胸腔中憋闷了二十年的郁气,仿佛在这一刻得到释放。 他的脚步还在加快。 第十圈,第十一圈... 新兵二连有不少原本休息的新兵,都从地上起身,目光诧异的看向还在奔跑的身影。 这时候,就连原本咧嘴乐呵的程东也慌了神。 毕竟,新兵厉害的他见多了,可这么执着的,他也没见过啊。 “不对劲,老炮,快过去看看。” 程东伸手指向陈默的方向,声音急促的开口。 ------------ 第三十三章 摸底立志,同仇敌忾 说到底,还是谁带的兵谁心疼啊。 程东手指刚伸出去,老炮的身影已经出现在六七米开外了。 八班原本在旁边休息的新兵,看到班长离开,他们相互对视一眼,同时起身,跟上老炮的脚步。 “停下!!” 老炮追上陈默,他厉喝一声。 伸手从后面拽住陈默的军大衣,快步绕到跟前,盯着上下观察一翻。 当发现陈默除了脸颊被冻得通红,额头渗出冷汗外,也没不对的地方。 尤其是那双眼,这跑了大半天,比平时都要明亮,炯炯有神。 单看这眼神,也不像有事的样子。 老炮顿时放松,没好气道:“你怎么回事?没注意所有班都停了?” 此时,八班其他新兵也围到跟前,李志昂原本想趴近点看看陈默的状态,被杨大力和冯俊岭二人合伙挤到后面。 “陈默,你没事吧?”杨大力伸手在陈默眼前晃晃,脸上写满了担忧。 看着突然围过来的众人,陈默连续深呼吸,压住肺部火辣辣的痛感,感觉呼吸平缓一些后。 这才看向老炮和八班的新兵:“我没事,你们过来做什么?” “你还好意思问啊。” 冯俊岭撇撇嘴,抬手指向程东所在的位置:“我们早就不跑了,一直看你跑,跑得停不下来连长就急了。” “我们都以为你出啥事了呢。” “行了,别瞎扯蛋。”老炮伸手把围在跟前的几人扒到一边。 “是连长找你,今天的早操先结束,去吧。” 新兵刚入营,积极性高,想要一鸣惊人的心理,周勇杰可以理解。 都在情理之中。 但惊人不是这么惊的啊。 按照往年摸底情况,新同志跑个三四圈能坚持下来就挺不错了。 可陈默硬是跑了近十二圈,全连的人盯着看了大半晌,老炮还真担心他会出问题。 知道是连长要找自己。 陈默快速整理了下因跑步有些歪扭的大衣,抬手正了正皮帽子。 跟上老炮朝着连长所在的位置走去。 “连长好!” “哈哈哈,好你个秀才啊,刚听说你的时候,我还当你小子是个玩弄笔墨,手脚疲软的家伙呢。” “没成想,咱们连还来了个武秀才。” 程东点点头,看陈默过来时步履稳健,跑了近五公里,脸虽红却气不喘。 他上前对准陈默的胸口“咚咚”咂了两拳。 力度虽不大,可那也得亏对方是自家连长了,否则搁陈默那脾气,非上脚蹬他两下不可。 哪有一见面上来就擂拳的。 陈默吐槽归吐槽,但还是硬扛两拳,站在原地纹丝未动。 瞧他这幅姿态。 程东神情间却闪过一丝讶色。 好家伙,看来这小子还没到极限啊。 “嗯,是个好兵胚子。” 程连长再度点头,脸上的欣喜爱才之意,相当明显。 侦查连不收孬兵,起初旅政委把陈默交给程东的时候,他还寻思着以后给安排个文书的活,毕竟字写得漂亮。 帮连里写个报告,写个公文啥的,比较好使。 也算是对政委有了交代。 现在看来,是自己想法狭隘了啊。 程东盯着陈默打量几眼,他趁着高兴劲,抬手拍了拍:“来来来,各班过来,不用列队,我宣布个事。” 有连长招呼,旁边正看热闹的新兵全都围了上来。 “今天的早操是针对各班进行摸底,整体情况,说实话,我很不满意。” “你们是我带过历年新兵中,摸底成绩最差的一批。” “知道为什么刚才有新同志坚持不下去,你们班长没有搭理你们嘛?” 不等有谁回应,程东就继续道:“那是怕你们累着,担心你们跑不动。” “可你们看看八班的秀才,他比你们是多条腿,还是多长俩胳膊啊?” 程连长虎着脸,将陈默推到众人跟前,叉着腰高声喝道:“我告诉你们,都没有,他也是新兵,你们也是新兵。” “既然穿上这身军装,就要对得起军人这个身份,跑两步就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你们好意思说自己是当兵的?” “我再告诉大家一件事,可能有些班已经知道了。” “咱们旅司令部决定要跟摩步82旅的新兵,来一场新兵竞赛,知道什么是竞赛不?” “那就是别的单位,有一群跟你们一起进部队的人,要跟咱们干仗,谁赢了那就是长脸,那就是脸上有光,司令部还会给予嘉奖。” “输了那就是孬蛋,孬种。” “你们怕吗?” “不怕!!” 说新兵竞赛可能现场有些人还反应不过来,但要说干仗。 那谁还能听不懂啊。 一个个新兵仰着脸大吼,生怕动静小了被旁边的人以为自己怂了。 看到全连的新兵高声大喊,颇有一股同仇敌忾的意思。 程东满意的笑道:“好,我就知道咱们二连没有害怕的孬兵。” “我再告诉你们,十年前,咱们三排的周排长把对方82旅的排长揍了一顿。” “人家那边现在可是憋着劲,要把咱们比下去,咱不怕他们,但训练也不能放松。” “以后训练要是让我再发现哪个班,谁跑两步就喘,站两分钟就嫌累,就别怪我收拾你。” “明白了吗?” “明白!!” “行了,各班带回,打扫卫生,整理内务。” “解散!!” 别的班在各班长带队下,陆陆续续离开。 可八班这边,陈默还在连长跟前站着,老炮也没吭声,班里别的兵只能干等着。 等其他班都离开训练场后。 程东表情略显诧异的看向陈默:“秀才,你知道新兵竞赛的事?” “报告连长。” 陈默挺直身板:“知道,有老班长已经告诉我了。” “请连长放心,请指导员,请班长放心,只要有我们八班在,有我们班长在,竞赛第一名,别人谁也拿不走。” “哈哈,好,我就喜欢你这股劲。” 程东笑着拍拍陈默的肩膀:“我刚才还纳闷呢,按说以老炮的性子,没有明确通知的时候,不会告诉你们。” “但现在不一样了,上面已经下了通知,敲定了竞赛的事宜,咱们7旅和82旅最近评功评奖会各自保留一个立功名额。” “谁拿第一,就奖给谁。” “别的班我没说,那是因为你们八班是老炮带的,这个脸,你们八班就要给老炮争回来。” “有没有信心?” “有!!” 陈默带头,杨大力,冯俊岭几人有样学样。 都跟着大喊,言语锵锵 老炮站在稍远的地方,看着自己带的这几个兵,尤其是陈默的表现。 他神情间满是欣慰。 ------------ 第三十四章 什么时候不像,你就成功了 早操摸底结束。 老炮组织着班里的人带回,瞧着新兵越走越远,已经进入宿舍楼时。 指导员霍林山从口袋掏出烟给程东递了一根,随后朝着八班带回的方向努努嘴道:“怎么样老程,我就说秀才这个兵蛮好。” “就你非认准搞笔墨的人,不适合跟着战车冲锋陷阵,你这就是偏见。” “挺好,真挺好。” 程东摆摆手,表情明显带着敷衍。 他目光看向陈默离开的方向,久久不语,陷入沉思。 装甲七师改编,原来的师司令部两位首长都转业了,如今的旅长是原来的师参谋长,政委是原来的政治部主任。 跟程东算是同乡。 程东这人脾性刚硬,属于志愿兵转的军官,平日最烦搞塞人那一套。 在他眼里,装甲侦查连这种单位更不能走后门,政委当时说要把陈默给他时,程东还梗着脑袋死活不认。 今天看了陈默的摸底表现,程东确实被惊到了。 其实秀才这种称呼,在基层军营当中,在这一群大老粗中。 尤其是没见过面,就给人扣上这么一个绰号,那可不是什么好话啊。 反正老炮,人家从始至终,就没有喊过陈默一次秀才。 刚才当众称呼陈默为“武秀才”,也算是程连长从心底里稍稍认可。 看程东抽着烟,盯向宿舍楼的方向不吭声,旁边胖乎乎的指导员撇撇嘴。 他倒是觉得给这老倔驴上一课蛮好,不怕你有偏见,就怕你不关注,只要是关注了。 早晚都得把思想给你掰直喽。 霍林山作为政工干部,专门研究战士的思想,他看出来陈默这人,身上带有很浓重的“兵”味。 才会这么笃定。 ..... 八班这边。 老炮将人带回后,他也没啥废话,直接伸手指了指地面:“今天上午连里没别的安排。” “饭前饭后任务就是叠被子,叠累了就去背条令。” “所有人不允许乱跑。” “陈默。” “到!” “从现在开始,你就是八班的副班长,以后我如果有别的事没在这,那你就是班长。” “你的任务就是监督班里的人完成训练,看着他们不能乱跑。” “有没有意见?” “报告,没有。”陈默声线锵锵的回应。 他太想进步了,成为班副也正是他进步的第一步,哪怕老炮这时候安排,肯定带点偷懒的意思。 可那也是他争取来的。 “我没问你。”老炮没好气的瞅了陈默一眼,而后目光瞪向杨大力,朱改团等人。 “让陈默担任副班长,你们谁有意见?” “没,没有。” 被班长这么搁着一两米的距离,瞪眼扫视着他们,几人心里顿时“咯噔”一声,谁特么还能想起有没有意见的事啊。 更何况,人家陈默看一遍那什么条令就会背,刚才一个人,更是在全连面前狠狠挫败了别的班。 捎带着他们也给挫败了。 这也拿不出反驳的底气啊。 “没有就这么定了,叠被子吧。” “等下通知小值日下楼的话,朱改团你就过去,后面小值日怎么排,陈默你自己定。” “中午之前,我要看到你们叠出合格的棉被。” 老炮摆摆手,谁也没注意他眼底深处,闪过那一丝丝的失望,转身离开宿舍。 等班长离开。 陈默率先走向自己床铺位置,抱起棉被“噗”的一声,丢在地上,拍拍手道:“兄弟们,开整吧。” “刚才班长讲,中午前要检查。” “整整整,必须整。” 杨大力,朱改团,冯俊岭三人麻溜动身,同样抱起被子往陈默这边凑。 一左一右一前的把棉被放在跟前。 原本李志昂也想抱着棉被往这边来,毕竟大冬天的,宿舍门哪怕关着,门缝底下也会“嗖嗖”的进风,贼特么冷。 可他凑过来,班里人几乎都不乐意。 杨大力更是挑衅似的起身叉着腰,伸手指向紧挨着铁皮柜的角落道:“你,滚那边去,我们这没你的位置。” “你...” “你咋的?想干一架。” 没等李志昂把后面的话说全,麻杆也从地上站起来,撸起袖子跟杨大力肩并肩。 这俩二师兄,反倒统一战线了。 连带着朱改团,岳金元都起身,瞪向李志昂。 陈默搬把小板凳坐在旁边看着,不是他不想帮忙,他曾经也当过兵,知道老炮对打报告进行冷处理的意思。 就是为了让李志昂长长记性。 老炮多精的人了,他能看不出李志昂已经在班里受到排挤? 不处理那是这种行为说再多都没用,只有让他知道疼,知道错,才会改正。 如果还改不了,那就退兵,反正又没授衔,还处于裁军期,这个年代退个兵不算啥困难事。 慈不掌兵的道理,陈默还是懂的。 索性,李志昂这种爱打小报告,擅长窝里横的人脾气倒是不暴躁。 被班里几个人合起伙针对,他只是哼哼两声,连句狠话都没撂,抱着被子走到铁皮柜前自己在那叠。 可这种冷处理的方式,却苦了陈默啊。 饭前饭后,连续几个小时,陈默在压被子的时候,都要时不时抬头瞄一眼李志昂的方向。 他现在是班副了,已经有责任看管新兵,生怕这小子蔫不溜秋的再给跑了。 “这冷处理,是处理我啊。” 陈默自己都数不清,他是第几次抬头看铁皮柜的方向了。 低声嘀咕两句,将压实的棉被,铺平放在地上开始折叠。 这一上午时间,老炮除了偶尔进来转一圈,其余时间都没见人。 既然说了中午之前叠好,陈默可没打算耽误。 他这边刚开始行动。 旁边把被子随意丢地上,躺在上面用猪打滚方式压被子的杨大力,“嗖”的一声起身。 蹲在陈默身边:“要开始叠了吗?” “快快快,昨天教的方法我都给忘了,被子早就压好,就等你了。” 旁边那几位,被棉被折腾到有气无力的家伙,听到陈默终于不压了,也积极的跑过来围观。 打着学习的旗号观望。 看陈默又是用手测量,又是拿食指扣折痕,一点一点小心翼翼的抚平被面。 冯俊岭蹲在旁边忍不住挠挠头:“陈默,这叠被子的步骤你咋记得这么清楚?” “还有,这部队里面的被子,到底叠成啥样,班长才满意?” “很简单。”陈默一边修着被子,一边笑道:“等你什么时候把棉被叠的不像被子,还具备观赏性,那就算成功了。” 不像被子? 冯俊岭听完这句话,整个人犹如醍醐灌顶般,拍拍额头:“我懂了,豆腐块就不像被子。” “瞧好吧,我也会了。” 可能是受到冯俊岭信心的感染,剩下几个正在观望的新兵,也觉得自己又行了。 一改刚才压被子的颓废样,冲回自己位置,准备叠豆腐块。 ------------ 第三十五章 逃不掉的内务铁律 在陈默认真叠军被的影响下,宿舍里,其他几人也兴致勃勃的撸起袖子开干。 一时间,众人搞得还挺认真,称得上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有人翻转腾挪,有人或趴或蹲,可谓是下足了力气。 陈默本身就不缺乏经验,加上他的棉被,在昨天经过郭班长修整,打磨,还有这大半天的反复碾压。 仅仅花费了二十多分钟,一床并不算太完美,但也没多少瑕疵的豆腐块就呈现在眼前。 瞧着基本算是大功告成的棉被。 陈默起身,将各个角度盯着检查一通,确保没啥问题后,他双手像是捧着一件精美的工艺品般,把棉被挪到自己床铺上。 就这还没完,转移位置之后,陈默继续蹲在地上用手指慢慢的扣角,捋菱,抚平被面。 时间一点点过去。 临近中午时,原本清净的宿舍楼,突然变得热闹起来。 一声声老兵的怒吼穿过墙壁,清晰的传到八班。 “这是谁叠的被子?啊!!是用手叠的吗?我特么用脚都比这叠的好。” “呀嗬,吕军你这脑子挺好使啊,狗日的,机灵劲全用到老子身上了?这特么是你的被子吗?滚外边站着去。” 突然传来的动静,打破了八班的平静。 陈默这边正修着被子呢,听到动静,他刚抬头准备看看情况时。 朱改团,杨大力还有冯俊岭这个瘦麻杆,八班最不安分的三人起身朝着宿舍门口跑。 瞧那模样,八成是要凑热闹了。 只是还没到门口呢,老炮的身影就出现在走廊,三人原本奔向门口的脚步硬生生止住,转身又灰溜溜的回来。 “起立!” 瞧见老炮过来,陈默喊了一声后,率先在床铺旁立正。 毕竟,人家隔壁班都开始咆哮了,用脚指头想想,老炮这时候过来铁定没带着多少善意啊。 还是表现的老实点比较妥当。 伴随着“哐当”一声闷响。 周勇杰推门走进宿舍,他扫了一眼站在宿舍的新兵,冷声道: “全体都有,集合!” 听到指令,没人敢怠慢,一个个表情肃穆的排成一列。 “早上我说过,中午之前我要看到合格的军被,现在检查你们半天的成果。” “全体都有,听口令。” “迈左脚,向前一步走。” “向后转!” 由于新兵还没接触队列,单凭学校接触军训,压根跟不上指令。 队列转的非常混乱,可老炮这时候,注意力压根不在这上面,他背着手,当着八班所有新兵的面,开始一个一个床铺查看。 检查时。 明明老炮什么狠话都没讲,但陈默依旧能感觉到,整个宿舍都被紧张的氛围笼罩。 甚至站在他旁边的杨大力,吞咽口水的动静都能清晰的听到。 老炮将走路的速度刻意放缓,他先是看了看自己上铺李志昂的棉被。 那家伙,叠出来被子,就跟懒羊羊的发型搁在床上似的。 发现老炮对这种标准,竟然都没吭声,径直走向下一个床铺。 杨大力抬手拍拍自己的胸脯,压制住内心乱撞的小鹿冲陈默眨眨眼,颇有一股劫后余生的兴奋感。 毕竟,叠得像屎一样的被子都能过关,他觉得自己是稳了。 后面也确实挺稳。 老炮在宿舍甭管看到谁的棉被,叠成什么鸟样,圆滚滚的像潜艇也好,下面瘫上面尖圆不溜秋像个坟包也罢。 他通通都放过了。 就在陈默都以为老炮的脾气是真好,在部队多年打磨之下,已然没了那些普通班长的戾气时。 他才发现自己猜错了,并且错得离谱。 当老炮走到最里侧陈默的被子跟前,驻足站了一会,突然伸手抓起上铺朱改团的棉被。 “嗖”一声丢向旁边的窗户。 要知道,八班宿舍窗是那种老式朝外推的类型,窗户虽说因为陈旧,锁鼻锈蚀太严重,没办法从里侧上锁,可平时推开都需要手上加点力才行。 老炮就这么甩手扔出去的棉被,硬生生撞开窗户,自由的在二楼窗外飞翔。 这还没完。 在众人目瞪口呆中,昨天发军装的一幕再次上演,只不过那时候丢的是衣服。 现在,丢的是棉被啊。 “嗖嗖嗖”接二连三的被子撞开窗户,带着主人公的震惊和不舍,坠向远方。 新兵哪里见过这种架势啊,一个个张着嘴瞪着眼,恋恋不舍中又带着仿徨的看向窗外。 仅仅几个呼吸的功夫,整个宿舍就剩老炮和陈默的被子,安然无恙的躺在床上。 老炮依旧面无年轻,好像刚才的杰作跟他无关似的走到队列跟前。 “这就是你们半天的成果?” “我再重复一遍。”老炮声音徒然拔高,瞪着眼厉声道:“穿上这身衣服,成为军人,我要的是执行力。” “一样的教学,一样的学习,同样的时间,陈默的棉被能叠到八十分,我希望你们至少做到六十分。” “叠一床军被是否容易,我比你们清楚,但谁是不是认真去执行,我同样清楚。” “现在所有人滚下楼去叠。” “陈默。” “到!” “身为班副,只有你一个人的被子叠到位,这是你的能力,也是你的失职。” “抱上你的被子,跟他们一块下去叠,什么时候所有人标准做到跟你一样,什么时候回来。” “中午开饭叠不好,午饭取消,下午叠不好,午休取消,晚上还叠不好,晚饭取消。” “我只要最后的结果。” “有意见吗?” “报告,没有!!” “那就去执行吧,解散。” “是!” 陈默回应一声,快速跑到自己床铺旁,抱着被子大步的朝外走。 看到班里人还在愣神没反应过来,陈默双手被占着,他抬脚踢了一下杨大力,这才带头离开。 原本八班的人还以为自己够惨了,可来到走廊,发现七班和六班的墙根处,立着一个又一个新兵。 模样整得还挺怪,每个人头顶上都盖着一团窝好的被子,就漏俩眼珠子在外面。 知道大家都受罚,众人这心里顿时舒坦多了。 从走廊路过,看到一个个“大头娃娃”罚站,不禁让陈默联想到寂静岭里面的三角头勇士。 甚至不能说像,简直一模一样啊。 等他们来到楼下时。 那场面更壮观,地面,水房,厕所,到处都丢满了棉被。 看得陈默都忍不住感慨,看来哪个单位都逃不开内务定律啊。 新兵的被子可以出现在水房,也可以出现在厕所,甚至可以出现在绿化带,反正就是不会出现在床上。 陈默知道这是部队开始磨新兵的性子了。 他手里抱着自己被子,倒是不慌,可跟在后面的冯俊岭却傻眼了。 看到宿舍一楼地面,入目到处都是棉被,老冯咂巴着嘴道:“我靠,这么多被子,哪个是我的?” “这还用问?” 陈默闻言,他仰头示意远处的棉被,很是理所当然道:“你瞧着哪个最新。” “哪个就是你的了。” ------------ 第三十六章 真当咱这副班没脾气? 还能这么整? 听到陈默出的主意,冯俊岭和朱改团两人脑袋懵懵的,一时间有点转不过弯。 他们没有经历过网络爆炸时代洗礼,身上还带着独属九十年代的纯真。 干这种事,多少会有点不适应。 这眼瞅着没人动弹,一楼和二楼各班的新兵不是在挨训,就是在挨罚,现在还没来得及出来捡被子。 陈默用肩膀撞了一下距离他最近的杨大力,催促道:“大力,去,挑个你觉得顺眼的被子抱上赶紧走,等会别的班出来就该乱套了。” “行。” 杨大力性子最直,他搓搓手,脸上挂着兴奋,就跟进了菜市场似的,弯腰挑挑拣拣。 最后,找了个被丢在水泥地上的棉被抱起来,龇着牙傻乐。 只要有一个人打样,后面的新兵没了顾虑,很快人手一床棉被扛在肩上。 这外面可不比宿舍啊。 西北风呼呼的吹,刚出来还没多大会呢,陈默就感觉到寒风“嗖嗖”的直往裤腿里钻。 这破地方叠被子,可算是遭老罪了。 转头观察了一圈,陈默朝着一栋宿舍楼挨着连部的方向示意道:“兄弟们,走吧,那边背风还是水泥地,咱们去那叠。” 其他人也没意见,抱着被子就跟着走。 反正宿舍是回不去了,有老炮那个喜欢丢被子的家伙在那守着,他们也没胆子回啊。 过去的一路上。 陈默都在寻思,这部队里叠军被,就没有人能在第一次叠出合格的棉被。 甭管叠的有多好,从班长嘴里大概率是很难听到“合格”这两个字。 因为他们要的是磨炼,要的是班里新兵之间能够团结。 所以陈默心里清楚,这次被撵出来,光靠自己使劲没用。 他就算把军被叠成跟玻璃面一样光滑,苍蝇飞上去真能劈叉也不好使。 老炮总能找到别的借口,来收拾他们。 一个人的优秀,并不代表全班的优秀,作为副班长,陈默觉得自己应该扛起这个责任。 来到一栋宿舍楼的过道,这里风小了一些,连部的一面墙壁上,还挂着崭新的红条幅,上面红底金字写着:掉皮掉肉不掉队,流血流汗不流泪的标语。 看得人热血上涌。 陈默将自己的棉被放在地上,看着陆陆续续跟过来的八班新兵。 他拍了拍手道:“兄弟们,刚才班长那意思你们都听明白没?” “今天这被子叠不好,中午饭都吃不上,晚饭怕是都够呛了。” “是啊。”冯俊岭挠挠头:“我饿一顿倒没事,主要是被子咋弄。” “我叠它了,就差求它了,就是弄不出来豆腐块。” 其他几人跟着点头,众人急切的目光中透露着认同,看样子,都被叠被子给整怕了。 瞧着火候差不多。 陈默趁热打铁道:“兄弟们,我有办法让咱们都过关,但你们必须听我的才行。” “昨天郭班长叠被子你们也都见了,他叠了十几分钟,修了快一个小时。” “怎么修我会,咱们一块干,谁叠的好,两人一组配合着叠,我负责修,剩下的人就把没叠的被子使劲压。” “我就不信,咱们七个大老爷们,还干不过几张被子。” “怎么样,干不干?” “干啊,为啥不干。”杨大力头一个表态,顺手就把棉被“啪”的一声丢在地上。 “你们呢,干不干?”陈默转头看向八班其他五人。 “我没意见。”冯俊岭抬手拍着胸脯。 “我肯定没问题啊。”朱改团同样没有犹豫。 他们仨跟陈默走得最近,自然也是表态最快的。 班里四个人都统一意见了,魏家豪和岳金元两人对视一眼,集体点头,没啥异议。 最后,就剩一个李志昂。 这家伙接二连三的被人合伙排挤,不止班里人孤立他,他自己也在刻意远离八班众人。 陈默在这边带人商量时,李志昂直接站在六七米开外,怀里抱着被子,很明确的表明了立场。 看着全班都统一战线,要合作叠被子,李志昂勒紧怀里的棉被,又后退了几步。 并没有打算主动过去。 陈默征求了一圈意见,他眼角余光也看到了李志昂的小动作。 说实话,对于这种打小报告的人,陈默真懒得搭理,不主动找对方麻烦,已经是保持最大的克制了。 但这次不行。 老炮既然安排让整个班的新兵,下楼自主叠被子,就是看出陈默的被子合格,知道有人会教。 如果全班都叠出六十分的棉被,就一个人抱着一坨狗屎回去,那他们所有人的辛苦岂不是白费? “你呢,李志昂,愿不愿意配合?” 最终,陈默还是抬脚朝着李志昂这边走来。 “陈默,你别搭理这个傻逼,他爱去哪去哪,管他干球。”杨大力撇撇嘴,显然是对之前打小报告的事还耿耿于怀呢。 陈默摆摆手,他没有理会杨大力。 而是径直走到李志昂跟前,面带笑意道:“你的意见呢?” “啥意见,我不需要跟你们一起,我自己会叠。” 李志昂扬着脑袋,语气生硬的回应着,只是他那躲闪的目光,怎么看都有些底气不足。 “你自己会叠可不行。”陈默收敛笑容,微微摇头道:“这是班集体活动,你要是不参加那就两条路。” “第一,我们几个把你揍一顿,然后一起回班就跟班长说没法叠,班长爱怎么罚就怎么罚,反正到最后你叠不好,我们还是要挨收拾。” “第二,你自己现在回班里跟班长说,你不愿意叠,班长怎么收拾你,至少不牵扯我们。” “你自己选吧。” 陈默已经失去了耐心,他可不会惯着这种窝里横的家伙。 如果李志昂还不配合,陈默也不可能让他自己回班。 大不了拼着被老炮罚也要揍他一顿,这样总比最后被他拖累挨罚强得多吧? 要不然,真当自己这副班没脾气? “陈默,甭跟他废话,揍吧,正好我不想叠被子。” 杨大力撸起袖子走过来就准备开干。 可能是看出陈默没那么好说话,班里其他人也要动真格。 李志昂梗着脖子,过了好一会才开口道:“我,我没说不配合。” “我可以压被子。” “那就这么定了。”陈默听到李志昂回应,当即转身道:“大力,你跟李志昂,魏家豪,岳金元你们四个现在赶紧压。” “四个人先压一床被子,俊岭,改团你们跟我过来。” “我先教你们怎么叠,等会你们把压瓷实的棉被按我说的办法叠,我负责修。” “争取三个小时内全部搞定。” 陈默分配好工作后,顺手将自己的棉被拆开,按照折叠的手法以及怎么测量折痕位置。 一步步教给冯俊岭和朱改团。 这外面虽说条件是差了点,但胜在有压力压着,加上整个班分工明确,效率比在宿舍还快。 用了不到三个小时。 陈默就带领八班所有人,双手抱着修好的六十分棉被。 在整个新兵二连,所有被赶到楼下叠被子的新兵跟前。 昂首挺胸的走进宿舍楼。 ------------ 第三十七章 还能这么玩? 六十分棉被,虽说距离合格的内务标准。 还缺乏一些细节上的打磨。 但那也比叠出来像坟包或者坦克,甚至宝塔形状的要好太多了吧? 陈默领队,他身后跟着六个新兵,人手抱一床同标准的被子进宿舍楼。 从人堆里路过时。 附近那些正监督自己班的老兵班长,眼角差点瞪裂了。 这别的班表现好,那可比生剌他们身上的肉,都要难受啊。 尤其是发现自家新兵不好好叠,还仰着脑袋看。 可算是找到了发泄的理由。 “妈了个巴子的,看啥看?你们就不嫌臊得慌?看看人家八班,再看看你们,妈的,一群猪脑子,气死老子了。” “狗日的还看?你们要是能像秀才一样,老子能多活好几年,以后出去别说我是你们班长,我都嫌丢人,赶紧叠。” “吕军,你压被子啊,趴地上做什么,你操地呢?天天撅腚想巧,你来当哪门子兵?” 在阵阵怒骂声萦绕中,杨大力,冯俊岭几人,头回体会到一种叫做“集体荣誉感”的东西,正在他们心底滋生。 就连李志昂,都有一种扬眉吐气的自豪感。 他走在队列最后面,目光时不时看向排在最前面的陈默。 一丝丝愧疚和莫名的感激,同时在内心翻涌。 毫无疑问,八班的凝聚力正在逐渐形成,只是他们目前还没那么快意识到自身变化。 但没关系。 军营充实的操练和紧凑的生活,很快会潜移默化的改变所有人。 八班宿舍里。 老炮周勇杰正坐在桌子旁,捧着一本红皮的《赤脚医生手册》读得津津有味,听到楼下的怒骂声。 他疑惑的起身将书塞进铁皮柜,来到走廊时,正和回来的陈默等人迎面碰上。 看着自己班的新兵,还真把棉被叠得有棱有角,标准基本都差不多。 老炮目光中闪过一丝诧异,他确实察觉到陈默学习速度快,被子叠得也挺好,把班里人赶楼下去,就是报着让陈默教学的心思。 但他没想到,这才几个小时的功夫,陈默还真把事给办妥当了。 老炮收敛惊讶,动手检查下陈默手中的棉被,又走到后面摸摸其他新兵的被子。 确保没沾水打湿,里面也没塞硬物用来充数之后。 老炮这才点点头:“像点样子了。” “以后早上出操之前就依这种标准,但过了这几天要是还叠不出豆腐块,就不是下楼叠那么简单。” “给你们三分钟时间休整,三分钟后全体戴帽子扎腰带楼下集合。” 老炮说完,他便谁也没理,自顾自的朝楼下走去。 三分钟... 听到又要集合,陈默也顾不上揉搓他那因为修被子,这会都伸不直的手指。 麻溜的跑回宿舍,将棉被放在床铺上,拿起迷彩帽换掉皮帽子。 而后松开腰间的腰带,将身上褶皱的军装全部捋平,重新扣上腰带扭头就往外跑。 “哎呀,要死了要死了。”朱改团跟在陈默后面,慌里慌张的又是系腰带又是戴帽子的嘟囔道:“怎么又集合。” “就不能消停一会啊。” “别想美事了,能不可着劲的折腾就算不错了。”陈默快速回应一声。 跑到楼下老炮站立的地方立定:“报告!!” 在陈默身旁,八班其他新兵一个个学着整理军装,妥当后跟着喊报告。 刚才下来的急,陈默都没注意,老炮挺会挑地啊,他们集合的地方,正好处在别的班叠被子中心地带。 他手中还拿着SS4型军用夺魂追命表,也就是常说的计时器。 看到这款计时器,陈默不禁有些哑然。 九十年代末,部队里大多老兵带新兵,记录时间都是凭感觉,他心情好了你就及格,心情不好再快也算超时。 只有连里才会配置几个老款的军绿色计时器,比赛时会拿出来用。 SS4型军用版,如果陈默没记错的话,部队里面只有正团级才够资格配发。 陈默之所以这么清楚,那是因为他前世也有一块,还是提干毕业时,军校领导送他的。 老炮能有,陈默猜测他在装甲7旅,人脉应该不会差,要不然,这玩意连营长都混不来,别说一个老兵了。 老炮没注意到陈默眼中的诧异,他低头看了眼计时器,点头道:“还行,比我想象的速度要快一些。” “一路纵队,目标训练场,下午开始队列训练。” “出发!!” 在周围各班羡慕的目光中,陈默领着队,跟上班长的脚步,朝着训练场走去。 新兵大多不清楚队列训练是啥意思,虽说九十年代高中和大学都普及了军训,但更多的人连中考都没读到就辍学。 未知,自然就附带着兴奋。 一个个龇牙咧嘴,跟中了大奖似的,就差蹦着走了。 但陈默却高兴不起来啊。 相比较练习队列,他其实更希望去跑圈,甚至叠被子都行。 因为队列这玩意说简单确实简单,但要说复杂也没毛病,毕竟是贯穿整个军旅生涯的标准。 在练习队列时,一旦出错,衍生任何惩罚手段都不稀奇。 训练场距离宿舍楼很近,隔路相望。 早上出操的时候由于天黑,都没细细打量训练场的情况,如今只有他们一个班的人过来。 失去了楼体建筑和树木遮挡狂风,放眼望去,整个训练场除了被踩到硬实的土地,和无处不在的寒风。 完全就是一处不毛之地,别的什么都没有。 刚刚还兴奋的新兵,兴趣顿时消散了一大半。 可老炮才不管那么多。 他指着站立的位置大声道:“集合。” “你们记住这个位置,以后通知训练场集合,这里就是二连三排八班的操课区域。” “部队里面有句老话,叫做进门看内务,出门看队列。” “想要看一个班整体的军事素质好坏,从这两点就能判断。” “你们叠被子,打扫卫生,整理宿舍统称内务,现在我教你们学习队列。” “来,全体都有,立正!!” 口令下达。 陈默这边刚站好,他抬头就发现,老炮跟变戏法似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手中突然多了一把长约三十公分的内务板。 也就是老炮之前朝郭班长要的硬木片,这东西在部队,只是协助叠被子用。 这正要练习队列时掏出来,可不是好兆头啊。 陈默的想法,很快得到了证实。 老炮下令立正之后,他手中攥着硬木片,绕着陈默转一圈。 嘴里话却没停:“标准的军姿,是检验一名军人职业素质的第一印象,站好军姿,是你们成为战士的第一步。” 可能是没在陈默这找到出手的借口,老炮转身又盯上了杨大力。 “挺直腰板,啪!” “双脚并拢,啪!” “两脚跟贴合,啪!手指贴紧裤缝,啪!” “....” 老炮纠正一声,就会拿手中的硬木片拍一下。 好家伙,陈默站在旁边没敢扭头,都能察觉到杨大力从起初松松散散的站姿,在挨了十几下后。 硬是从一名地方青年,变成了怒目金刚。 整个人身躯站得倍直,目光如炬,怒视前方,由于没法扭头看,但猜也能猜到,杨大力此时必然脸色通红。 目光坚定的程度,恐怕比小时候宣誓加入少先队,都要坚定的多。 站军姿还能这么玩? 陈默眨了眨眼,他也只能替大力默哀了。 ------------ 第三十八章 谁让咱碰到一个不识数的班长呢 不同于其他班长教学前的示范,老炮属于硬纠的那种啊。 立正的要领,他是一句都不提,遇到谁动作不规范,能从脚踝直接拍到下巴。 手中的内务板拍完杨大力后,他又盯上冯俊岭。 “提臀,收腹,挺胸抬头,目视前方,刚才说杨大力没说你?” 老炮“啪啪啪”一顿拍,诺大的训练场上,除了风声,就只剩下闷哼,以及被敲痛的“嘶嘶”声。 陈默暗中数了一下,就这一会的功夫,八班那六个人硬生生挨了一百三十多下。 这哪是教新兵啊,纯纯过手瘾了属于。 把人都给拍板正后,老炮这才点点头,把手中的内务板别到腰后,又来到陈默跟前转悠一圈。 “入伍前练习过站军姿?” “报告班长,没有,读高一时军训过,知道一些。” “这样啊。” 老炮背着手,跟特么一头老灰狼盯着小红帽似的上下检查,最后实在是没找到下手的借口。 才抽出板子,在陈默的胸口拍了一下道:“回答班长的提问声音要洪亮,下次记住。” “是,班长!!” “嗯,全体都有,保持这个姿势,时间一个小时。” 刚被老炮纠正完的众人,听到他们需要照着一个动作,坚持一小时,当即就有几个人脸色一白,想要开口。 被老炮一个眼神扫过去,生生给憋回肚里。 站在原地观察片刻,见没人捣蛋。 老炮后退几步同样以立正的姿势站好,大声道:“我告诉你们,不要觉得苦。” “我不知道你们都是因为什么原因,才选择来到部队当兵,但既然来到这里,那就应该找准目标,做好自己的规划。” “而不是过一天算一天,早上连长说得新兵竞赛你们都还记得吧?” 老炮目光从每一名新兵脸庞上扫过。 “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们,新兵竞赛就是属于你们的机遇,难得的机遇。” “竞赛是两个单位的事,牵扯到摩步单位和装甲单位,单位要的是结果,要的是成绩和脸面。” “而你们,如果可以在竞赛中露脸,单位就会记住你,我想你们应该知道,当兵不光能扛枪,有些兵能开坦克,能坐装甲车,有些兵就只能看仓库,种菜,喂猪。” “不要觉得我是吓唬你们,新兵阶段的表现就是你自身未来的走向,喂猪没啥不好,但开着坦克驰骋在战场上也未尝不威风。” “想要在部队得到别人认可,没有捷径可走,只有你们自己努力,克服所有困难,在竞赛中拿到名次,让别人通过成绩去认识你,认可你。” “这叫做价值,要你们自己去创造。” “当然了,有关连长提起我跟82旅那边的排长有私怨,这事是真的,我没那么高尚,更不会教你们得饶人处且饶人之类的屁话。” “这次竞赛你们拿到名次也就罢了,要是输给人家,丢我这张老脸,回来可没你们好果子吃。” “明白吗?” “明白!!” 众人集体大吼,这时候哪怕再憨,也知道必须要表态啊。 更何况,早上连长才说过要跟别的新兵干仗,他们可都记着呢。 新兵或许对很多事不懂,甚至经常呆头呆脑犯错被收拾,可要是告诉他们练好后要干仗,那新兵的气势,还真就未必不如老兵。 这是刻在骨子里的好战精神,跟来部队多久没有多大关系。 谈话结束之后。 老炮整个人就像突然哑火了似的,和众人面对面站着。 一声不吭。 站军姿可不是什么舒坦活,尤其是新兵初次接触。 刚才有老炮在那训话,众人注意力被转移,倒没觉得有啥,现在都不吭声了,只剩寒风呼呼的朝身上钻。 加上中午被罚都没吃午饭,不过才几分钟而已,就有人浑身像爬满了蚂蚁,奇痒难奈,连带着额头都开始渐渐渗出冷汗。 陈默也不比别人好到哪去,他只是知道要领,但身体不习惯啊。 感觉身上不适越来越强,陈默稍稍调整站立的姿势,将重心朝着脚尖转移。 在保证外边挺拔的同时,肌肉开始缓慢放松,尽可能的转移思维,不去想站军姿的事。 时间一点点过去。 大概十几分钟后。 老炮还跟一根钢管被楔进地里似的,直愣愣的立着,一点屁事没有。 新兵队列这边,除了陈默在转移注意力想别的事,还能坚持之外,其他人酸麻涨痛的感受一股脑全涌上来。 别说保持标准姿势,能站稳不晃都算不错了。 整个过程,老炮一直看着,他既不纠正也不骂人,等到差不多二十分钟时。 眼瞅着再不吭声,整个队列都要散架,老炮这才慢悠悠的说道:“谁坚持不住可以打报告,过来做十个俯卧撑就可以休息。” “报告!” “报告!” “报告!!” 老炮话音刚落,队列中杨大力,冯俊岭和李志昂三人同时开口。 陈默被这动静吸引,他看到老炮拍了拍手,招呼三人走到一旁趴着。 明明老炮什么都没做,陈默却没来由的右眼皮狂跳,一种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 他没喊报告,趁着班长注意力不在这边,快速活动双腿,感觉稍微舒坦一些后,恢复立正的姿势。 一开始,率先出去做俯卧撑的三人都没受到刁难,杨大力更是满心欢喜的趴地上开始压。 “一,二,三,四。” 老炮把内务板攥到手里,蹲在几人跟前喊。 “二,二,三,四。” 起初,兴奋的三人压根没仔细听,反正就十个俯卧撑还不容易? 咬咬牙挺一挺就过了。 可喊着喊着,察觉到不对的冯俊岭最先抬头,龇牙笑着纠正道:“班长,你数错了,应该是第八个。” “是吗?” 老炮咧嘴露出森白的牙齿,他左手拿着内务板敲着右手手心道:“跟班长说话不打报告,罚五十个俯卧撑。” “你们两个,发现班长有错不提醒,同样罚五十个。” “重新开始,一...” 操!! 杨大力被老炮的骚操作直接气的眼珠子都瞪圆了,可怜的实诚孩子,啥时候见过这么赖皮的人啊。 可他的愤怒和不甘,硬生生被老炮一板子给拍的烟消云散,心里骂着娘,手上压着弯。 做的那叫一个积极。 有了这三位“勇士”的前车之鉴,八班剩下几人大气都没敢多喘,硬是凭借惊人的毅力,强行管住双腿不再发抖。 老老实实的立着。 毕竟站着看热闹,总比趴那参与俯卧撑强吧? 陈默暗中叹了口气,望着远处宿舍楼方向的新兵,正在列队收起棉被。 也要奔往这边。 接受新一轮的磨砺,他也只能说熬呗,熬习惯了就好。 谁让咱碰到一个“不识数”的班长呢。 ------------ 第三十九章 冰释前嫌,他们来干什么? 站军姿练习究竟持续多久,陈默也不清楚。 总之,在整个二连齐聚训练场后,老炮并没有放过他们,趴在地上做俯卧撑的三人,纯属就是被杀的“鸡”,给还在坚持的几只猴子看。 什么双腿酸痛,浑身发麻,通通不是退缩的理由。 挨罚之后,依然要继续站。 老炮的手段更是层出不穷,后面监督时,干脆连内务板都不用了,而是绕到新兵身后伸手猛推众人后背。 如果谁被推趴下,那恭喜了,可以大声数着秒,坐在地上休息一分钟。 但谁若是被推一下,人没趴下,反而坚挺着朝前踉跄几步,那就免不了一顿内务板的“贴心”呵护。 一直纠正到立正的姿势,没有瑕疵为止。 可以说八班能够学会立正要领,从刚开始的完全不懂到后来勉强不出错,全靠老炮下重手给拍出来的。 训练持续到天色渐暗,直至众人筋疲力竭。 老炮又拉上他们学习了整理服装,脱帽,敬礼等要领,说是晚上集合看新闻联播要用到。 这才宣布下午的训练结束,自由活动。 当听到解散的指令,看着老炮不像忽悠他们,转身朝着七班和九班的方向走去时。 陈默也顾不上脚下的土地脏不脏,他一屁股坐下,抬手揉搓着肿痛的脚踝。 这可不是站的,而是被内务板给肿了。 老炮那家伙,甭管是否抓到毛病,他就是硬挤都能挤出点理由去拍人。 谁都跑不了。 只不过陈默挨得最少罢了。 旁边杨大力更惨,这货丝毫不顾及形象的朝地上一躺惨嚎:“额滴娘哎,当个兵咋比在家割猪草都使里慌,这站着还有这么多讲究啊。” “我今天最少挨了四十大板,骨头都快干散架了。” “这叫站军姿,你个山炮。”冯俊岭形象稍微好点,他坐在地上一边抬手擦汗,一边学着陈默的动作揉脚踝。 这俩人还算活泼。 剩下那几位,被折腾要么坐在地上,目光呆呆的望着远处。 要么傻不拉叽的站着,满脸呆滞到怀疑人生。 就连平时性格还算开朗的朱改团,这时候都仿佛忘记“说话”是个什么东西了。 陈默同样被折磨的够呛,不过他懂得调整,知道站军姿时怎么不让自己那么累,加上在家刻意锻炼过半个月,恢复速度也比其他人快。 等恢复个七七八八,陈默抬手将杵在远处,站着的李志昂给拽到地上坐下:“你不累啊?” “赶紧坐着休息,别一会班长回来再折腾一番。” 李志昂没吭声,他老老实实顺着陈默的力道坐下,低头看着自己红肿的手一言不发。 “哎妈呀,我咋就这么看不惯你这逼样呢。” 原本躺在地上的杨大力,瞧见李志昂坐自己跟前,那嘴巴咧得都快下垂到胸脯了,丝毫不掩饰嫌弃的准备的起身。 “你也坐下。”陈默伸手拽住了杨大力。 “我不想跟这种人坐一块,膈应的慌。”杨大力嘟囔两句,他虽没起身,但还是稍稍坐得远一些。 连带着冯俊岭和其他几人,也适当的保持了距离。 很显然,李志昂之前的做法,并没有因为一起合作叠被子,而缓和跟众人的关系。 陈默观察了下班里几人的神态,揣摩到心里有数后才笑道:“行了兄弟们,刚才班长训练你们也都经历了。” “以后咱们就是一个班,一个集体,在一起训练的时间多着呢,总不能一直都这样吧?” “李志昂在班里打小报告是不对,可咱们谁能保证以后都不犯错?就说大力你,刚才站军姿朱改团被敲得哼出声,因为你一个人笑。” “我们全都被敲了一遍,谁怪你了?” “我那不是没忍住吗,都怨老朱干吗叫的那么贱。” 杨大力拧着脖子辩解,可一旁朱改团却不乐意了,也许他是经过这会休息,已经缓过劲。 破口大骂道:“妈的,我哪里叫的贱了?你大腿挨两板子试试?” “行了行了。”看着争论越来越起劲,陈默抬手制止后,又拍了拍李志昂的肩膀:“你也表个态。” “以后都是一个宿舍的兄弟,你之前做得确实不对,可人都有犯错的时候,表个态我做主这事就过去了。” 本来八班新兵因为初次接触队列,被老炮摧残的有些怀疑人生。 连带着情绪都低落到了极点,结果被陈默这么故意的打岔,众人心思都被吸引到内部矛盾上。 李志昂从根上讲,他也不是什么坏人,纯属就是年少轻狂还带点缺心眼的主。 被排挤几次后,也知道自己做的太过,如今有陈默在中间调和。 他这边酝酿几次,正准备开口时。 训练场四周竖立的路灯,突然“啪啪啪”打开,橘黄色的路灯替代了黄昏,照亮整个军营。 “哔,哔哔。” “全体集合,各班班长带队集合。” 突如其来的灯光和哨声,打断了八班这边的谈话。 陈默抬头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其他班的训练已经停止,并且全连都在朝着训练场入口的方向集中。 老炮也不知道跑哪去了,隐隐约约,陈默还能看到远处有几个老兵,正在朝他们这个位置招手。 “起来起来集合了。” “一路纵队不要乱,加快脚步。” 陈默率先起身整理军装,其他人也慌了神,一个赛一个麻溜的从地上爬起来,拍打屁股上的灰尘。 原本这时候,已经没人顾得上李志昂了。 却不成想,这小子趁着其他人整理衣服,列队时突然开口道:“陈默说得对,兄弟们,之前是我错了,我给杨大力和冯俊岭道歉。” “对不起。” “这就对了,都是兄弟没有过不去的坎,赶紧入列。”陈默笑着拍了拍李志昂的肩膀,带队出发。 “不用对不起,以后别再告我了就行。”杨大力仰着头,一脸傲娇。 “多大点屁事,都几把兄弟。”冯俊岭咧嘴笑了笑。 而后,一群半大青年迎着冬日的寒风,雄赳赳,气昂昂的冲向列队集合的地方。 一开始,陈默还以为这是连里例行集合呢。 可到了之后,他才发现不对。 集合的位置在训练场入口,入口正对着营区一条主路。 刚才距离的远,加上有队列遮挡视线,陈默都没注意大路两侧停了数辆运兵卡车。 此时,车上的战士已经全部下来,一个个精神抖擞,士气高昂。 每人都背着一把上了刺刀的81式自动步枪,正踩着整齐的步伐,朝着集合的地方前进。 “这都是老兵啊,他们来干什么?” 陈默看着那一队战士,军衔最低都是两直杠的上等兵。 顿时有些疑惑。 ------------ 第四十章 开训动员,照亮砥砺前行的道路 他们八班赶过来进入队列时,整个新兵二连已经全部到位。 对于突然出现,这一队背着枪的老兵,不止陈默在关注,整个连队的新兵都投去好奇的目光。 此时,新兵二连的连长程东,指导员霍林山也来到了队列的最前方。 “报告连长同志,全连应到七十三人,实到七十三人,值班员何英杰,请指示。” “稍息。” “是!” “报告连长同志,侦查连参加动员,实到55人,值班员刘敏涛,请指示。” “稍息。” “是!” 指令下达后。 程东迈步走到队列正前方,他那双浓眉下的虎目,扫过整个新兵队伍,声音洪亮道:“同志们,知道咱们全连为什么要这时候集合吗?” “因为今天是咱们新兵二连的开训大会,也是你们入连的第一天。” “有个消息我要告诉大家,你们在家乡报名入伍时,当地负责征兵的干部应该讲过,来到部队,要服三年义务兵役。” “家里的长辈应该也提起过,来到部队好好干三年,但现在政策已经变了。” “就在昨天12月29号,新的《兵役法》颁布,陆军,海军,空军义务兵服役统一改为两年。” 话音落下,整个新兵队列当中,所有人依旧仰着脑袋,没有任何反应。 不过这也正常。 新兵刚入营,对于义务兵服役究竟是三年还是两年,还没有太过直观的概念。 对新同志来讲,都不如现在通知开饭更具备吸引力。 陈默站在队列中,他倒是转动着目光,试图寻找老炮的身影。 因为根据自身记忆,《兵役法》颁布之后,随之而来的就是取消志愿兵军衔。 以后部队里面不再有义务兵转志愿兵的说法,专业军士和军士长通通取消。 义务兵就两年,服役期满留队的话,可以转士官,98年颁发的士官制度,是从一级士官到六级。 陈默印象中,这一年志愿兵转士官很多老兵没有转成功,在裁军的浪潮下,黯然转业,离开了部队。 按照老炮二级专业军士的资历,若是转士官,怎么着也得四级士官打底啊。 他能熬住这次浪潮嘛? 陈默心里有些犯嘀咕,不过他也没有太过担心,就冲老炮拿得那款计时器,不难看出老炮在七旅人脉不差。 大概率是能扛住。 毕竟,老炮就算脾气古怪了点,陈默也不想新兵训练刚熟悉一位班长,转头就因为政策变动,直接整转业了啊。 程东望着队列中没有人吱声,他叉着腰继续高声道:“同志们,别管服役两年还是三年,那都不重要。” “敢打敢拼,敢上战场才是真正的军人。” “老话说得好啊,谁英雄谁好汉,训练场上比比看,今天各班也都简单接触了一些训练。” “大声告诉我,你们觉得累嘛?” “不累!!”队列中稀稀拉拉传出几声回应。 “屁话!” 程东瞪着牛眼:“我从你们的脸上看到了疲惫,看到了松散。” “但我告诉你们,累也要挺住,苦也要嚼嚼咽下去,因为你们是军人,你们注销了身份,入了军籍。” “从踏入军营的那一刻,你们就是一名保家卫国的军人。” “一旦战争来临,我们的背后有我们的兄弟姐妹,有我们的家乡父老,有我们的祖国河山。” “同志们,战友们,一个民族的希望在你们年轻人身上,一个祖国的尊严,就在我们军人的脊梁上。” “和平,就在我们脊梁之后。” “你们说,这一步,我们能退吗?” “不能!!!” 没有人提醒,更没有人呵斥,但这一次,新兵队列中爆发出一阵高过一阵的吼声。 甚至有不少新兵脸色潮红,拳头紧握,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 看着新兵群体热情高涨,程东微微点头,后退几步,将发言位让给了指导员霍林山。 “同志们,看到你们积极向上的态度,我还是蛮开心的。” “祝愿我们二连的新战友们,接下来,在军营这个大舞台,可以不断超越自我,早日成为一名全面过硬的合格军人。” “下面我宣布,京都军区63军52875河东装甲第七旅,新兵二连,正式开训。” 开训的指令下达。 新兵队伍这边老兵都没吭声,可隔壁背着枪的那些侦查连老兵却行动了。 一个个老兵以班为队列,在新兵跟前展示班队列,刺杀操,以及军体拳。 训练场上,新兵一个个目瞪口呆的看着,那群老兵气势磅礴,喊杀震天的演练。 这血性十足的场面,平时可没机会碰到啊。 愣是将新兵看得热血上涌,有些激动的嘴唇都在颤抖。 八班这边,陈默正看得起劲呢,消失半天不见踪影的老炮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他们跟前。 “好好看着,看看老兵的风采,只要你们在接下来的训练中拼尽全力,就会跟他们一样。” “成为一名真正的军人。” ...... 由于开训动员是在晚上进行,连里倒也没趁着新兵情绪正高时,拉着各班开练。 侦查连老兵演示结束,为所有新兵展示风采之后,就差不多该吃晚饭了。 陈默不得不承认,他们程连长搞士气,确实有一套啊。 这个新兵开训动员,其实并非什么严肃的大会,有些单位注重就会组织,有些懒散点的,会选择越过,不走这个形式。 可动员大会,把老兵拉过来提升士气的行为,陈默还是头回遇见。 那家伙,搞得八班所有新兵,全程都是热血沸腾的。 吃饭时都有人小声议论,加上各班班长默契的不去管理,刻意放大这种情绪。 搞得从食堂吃饭,到礼堂看新闻联播,甚至晚点名之后的夜训三公里。 陈默耳旁都一直萦绕着“我也要好好练,老兵那姿势真帅”,“看着吧,以后我肯定能超越老兵”之类的豪言壮语。 都说新兵期间最幸福的事情,就是晚上躺在床上,幻想着以后的生活。 那要照这么说的话,今晚他们新兵二连最幸福。 因为连长,为大家提供了太多的想象空间。 等夜深人静时。 陈默脑袋枕着手臂,他躺在床铺上,同样思绪难平。 说实话,前世他在部队听过很多励志的话,比如听党指挥,能打胜仗。 类似的不胜枚举,但都没有太深刻的理解,也不曾去细想。 如今重生一世回来,陈默似乎明白了。 “练为战”,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只有在平时苦练本领,才能在国家、人民需要的时候挺身而出。 这叫能力。 令行禁止,一切行动听指挥,只有锻炼出坚定的服从意识,才能在危难时刻敢于上前,保证完成任务。 这叫责任。 纪律重于生命,顽强的意志,才能坚定信念,忠于使命,这是决心。 敢争第一,只有一往无前的决心,敢打敢拼,才能让战友放心,让群众安心,这是担当。 国家的一切都离不开这些坚守岗位的人,正是他们的默默守候,才能换来长久的安定,这是奉献。 陈默脑海中没有那些不切实际,天马行空的幻想。 但明白了什么叫做能力,什么叫做责任,什么是决心,什么是担当。 这就是最宝贵的财富。 照样能为他铺平砥砺前行的道路。 ------------ 第四十一章 清晨夺命哨,道道难关道道坎 思绪太杂,难免会影响睡眠,陈默躺在床上,他一直都在脑海中消化着担当,责任。 以此为动力,尝试着为自己打造价值。 陈默非常认同,老炮白天在训练场上说得那番话,新兵训练就是一个跨板,一个让别人认可自身的平台。 装甲七旅不是摩步旅,作为九十年代机械军团思想主导的年代,装甲单位算是“拳头部队”中的一员。 这种单位的优点很明显,那就是受上级重视,内部考学提干机会多,前期提拔比其他战斗兵种快,学习科目多,战斗力强,补助也多。 当然了,缺点更直接。 训练任务多,非常累,比其他兵种更容易受伤,条件也更苦。 根据陈默了解到的情况,装甲旅能符合“拳头单位”,享受资源倾斜的,只有装甲兵和侦查兵。 防空兵也算,但陈默前世只是摩步旅的兵,前面那俩还能尽快适应,防空兵需要掌握的技术太多了。 舍近求远不划算。 所以他瞄准的方向,就是以后下连,这两个单位必须挑一个。 要不然,整天计划出人头地,惦记着能以最快速度成长到重新站在老领导跟前,那不是扯淡嘛。 没有任何规划的去盲目训练,岂不是白瞎了重生的机会? 陈默在脑海中不断的为自己打造计划,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深夜。 困意阵阵袭来。 陈默伸手拽拽被子,正准备侧身睡觉时,新的麻烦又来了。 可能白天叠被子,加上训练跑操太累,整个宿舍打鼾的动静,那就跟牛蛙养殖场似的。 牛叫式,卡痰式,震唇式,断气式,更可恨的,还有那声音,跟电钻钻墙似的。 宿舍里呼噜声合奏,妥妥就是一头腚眼里塞满辣椒粉的公牛,抱着一头惨叫的野猪,在装修的屋子里狂奔啊。 这还睡个屁啊。 陈默酝酿了半天的睡意,硬是被接连惊醒,他无奈的叹了口气。 索性这会睡不着,他正好想去厕所,干脆坐起身拽着搭在被子上的棉大衣披上,起身走向宿舍门口。 “干什么?” 没等陈默伸手拉门,一道手电筒的亮光直直照向他。 “班长,我去厕所。”陈默伸手指指楼下的方向。 “我也去吧。” 老炮照了下陈默的装束,他也起身穿上棉大衣,语气中充满了无奈。 若是没猜错的话,咱这位班长也被呼噜声折磨的不轻。 宿舍楼道口处都有老兵负责执勤,老炮跟着,压根没人问。 陈默来到一楼厕所。 站在小便池旁边清空内存后,提上裤子正要离开上楼时。 才发现老炮蹲在一旁的旱厕坑旁,他手里夹着烟正惬意的抽着呢。 “来一支?” 看陈默站着不动,老炮伸手将烟盒连带火柴一起递过去。 “班长,我不会。”陈默摇摇头婉拒。 这话他说得半真半假,前世在摩步旅曾抽过一段,只不过后来跟着老领导担任机要秘书。 很多不好的习惯他都给戒掉了,包括抽烟。 “试试吧,不要紧。”老炮没有理会陈默的回应,将烟盒塞到陈默手里后。 又抬头打量他好半晌才道:“你身上那根弦崩得太紧,需要适当的发泄。” “不用觉得奇怪,我从第一眼见你就感觉到了。” 老炮鼻孔喷出两股浓烟,过了好一会才继续道:“父城武装部新兵集合,你故意摆出跨立的姿势,想要在一群人当中表现。” “今天早上体能摸底,别的班都不跑了,你自己一个人多跑了八圈,还有下午练习站军姿,明明很累,还要克制自己。” “想进步这是好事,但不能一味的去紧绷,有计划在部队里长久待下去,那你自身必须找到自我调节的办法。” “要不然,你早晚有一天会受不了。” 听着老炮慢悠悠的劝导,陈默抿了抿嘴,暗自感慨。 这老兵真不愧是老兵啊,若是换个资历浅点的班长,恐怕只会沉浸在自己班新兵表现好的喜悦当中。 根本不会从另外的角度出发去思考。 “我知道你不是在哗众取宠,又是写信,又是努力表现,你这样的兵我以前也听过。” 老炮说到这里,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平时不苟言笑的人,竟然咧嘴笑出了声。 “知道我说的那人是谁吗?” 没等陈默回应,老炮便摆了摆手笑道:“量你也猜不出来。” “是咱们装甲七旅的政委,跟你入伍采取的方式差不多,只不过他比你要直接。” “咱政委十七岁时因为想当兵,家距离军营近,硬是摸了人家一套军装,混到后勤单位呆了三天才被揪出来。” “他当时只知道想当兵,换套衣服就去了军营,可没你那么聪明还写信什么的。” “包括让你入伍,咱们连长还有我去接兵,就是政委的命令,政委说了,你小子身上有他当年的蛮劲。” “而咱们政委,是七六年入伍,比我早八年,也是我以前的指导员,咱们二连程连长的同乡。” 听着老炮诉说,陈默这才恍然。 难怪这次入伍没有被分配到82旅,敢情不是因为重生有些走向变了,而是他的入伍档案,直接被调到河东装甲旅。 “好好想想吧,你想进步我看出来了,但要讲究方法,拼,可以,要量力而行。” “回吧,动员大会已经结束,以后有你拼的机会。” 老炮和善的笑了笑,起身从陈默手中拿走香烟,又抬手拍拍他的肩膀。 上楼回宿舍。 陈默也没细想,他本来就是下楼去个厕所,被耽误了一二十分钟。 回来腿都快冻僵了。 裹着被子,感受着温暖的被窝,困意上头,那些聒噪的打呼声似乎都减弱了。 陈默侧身沉沉的睡去。 ...... “哔-哔哔哔哔哔。” 陈默感觉自己躺下才刚闭上眼,一阵亡命似的哨音在楼下吹响。 一长五短的吹法,让人没来由的一阵头皮发紧。 “所有人起床,扎腰带,戴帽子,不允许穿棉大衣,棉鞋。” “起床,快!!” 老炮一声怒吼,整个八班顿时乱成了一锅粥。 等陈默脑子清醒一些,他也快速起床穿衣。 一长五短,在部队里面通常用于紧急集合,需要打背包。 但还有另外一种情况,那就是体能周全面开启时,也会时刻吹响这种哨子。 老炮没教过打背包,那就只能是后者了。 九十年代的训练要求,可不是后世提倡科学练兵能比拟的。 尤其是体能周,那真可谓是道道难关道道坎啊。 真正的铁血磨砺,要来了。 ------------ 第四十二章 跑快点,八班的面子靠你了 “快,没听到哨声吗?起床!!” 老炮手中握着内务板,挨个敲床头的铁架子。 遇到谁墨迹或者赖着不动弹,一板子下去,能把魂都给敲出来半截。 瞧着动真格,一众新兵虽被催的有些懵,可不耽误麻溜的起床啊。 “今天是正式开训,不是摸底,都给我咬紧牙挺住了,谁掉队我收拾谁,快。” 在一声声夺命的催促声中,陈默穿衣速度也溜得飞起,冬作训服从头顶往身上套,上衣还没穿利索,裤子就已经穿一半了。 等他起身整理衣服束腰带时,紧挨着陈默的上铺,有一道黑影突然蹦下来,不偏不倚正好骑在下铺刚起身的新兵身上。 “操,谁啊?” 这宿舍里黑咕隆咚的,冯俊岭刚站起身就觉得一股巨力从脖子处朝下压,气得他破口大骂,得亏老冯身体素质还行。 否则这下非趴下不可。 “抱,抱歉,腿有点疼没站稳。”高处传来杨大力歉意的声音。 “干什么呢?快点!!” 老炮发现这边情况,一人赏了一脚,可怜的两兄弟,一个卡着裆夹着腿走路,一个被压到脖颈,歪着脑袋穿衣服。 就这,愣是没耽误穿衣的速度。 等陈默收拾妥当站门口集合时,班里其他新兵也陆陆续续到位。 “下楼!!” 老炮推门让开一个身位,陈默率先迈步朝着外面跑。 都不用细看,单单朝楼下扫一眼,就能觉察到今天的训练气氛不太对劲,准确的说是比昨天严厉的多了。 宿舍楼对面的训练场上,已经有稀稀拉拉的人群,边整理衣服边跑圈,一旁还有老兵手里攥着腰带监督。 等陈默跑到一楼时,楼道口站着一名老兵,那腰杆子挺得比标枪还直,大吼道:“哪班的?” “八班。” “速度快点没吃饭啊?后面的跟上,磨磨唧唧的白长这么高个子。” 耳旁接连不断的传来怒吼,连楼下集合的功夫都给省了。 陈默带队直奔训练场。 “快点,你们哪个班的?” 刚到训练场,又一名老兵瞪眼怒斥。 这次,陈默瞥了对方一眼不再回应,咬紧牙关只顾提速。 傻子才不断的报班呢,这帮老兵一旦开训那就是一个个魔鬼,报班次数多了,那不明摆着被秋后算账嘛。 难怪今天不让穿大衣,就这情形,怕是没打算让新兵有机会感受到冷。 八班的人沿着训练场跑道,以一路纵队狂奔。 随着时间推移,其他班渐渐汇入人潮。 跟昨天不同的是,今天出操压根没人领队,各班班长以及连长,指导员全都站在跑道两侧。 要么叉着腰,要么背着手,监督新兵出操。 “快点快点,这才三圈就跑不动了?到了战场上挨枪子的就是你们这帮怂兵。” “快点!!” “狗日的,后面你们几个哪班的?给我继续跑,谁告诉你们能停了?外面放牛的老头都比你们麻利。” 陈默没数圈,但他感觉从出操到现在,绝对不止三圈,很多班队列都给跑散架了。 八班这边也差不多,可能是杨大力起床被卡着裆,冯俊岭脖颈也不舒服,影响了实力,没跑多久就不见人影了。 渐渐的,跑道上人越来越少。 没坚持到底的新兵,统一被老兵捉到一旁收拾。 今天出操没戴皮帽子,周围的动静陈默看得可是一清二楚。 很多新兵,压根不是体能不支才跑不下去,纯属是被老兵用言语给拉爆了。 长跑最怕的就是突然加速,尤其是新兵,虽说他们大多都是农村出身,当兵之前土里来雨里去,体质都不差。 可谁没事,也不会刻意锻炼跑步啊,大多在家饭还吃不饱呢。 这帮老兵动不动就在旁边骂,催促,让出操的新兵速度时快时慢,节奏彻底被打乱。 能坚持下去才真是见鬼了。 陈默这时候,也感觉到身体越来越沉重,胸口更像是要裂开般剧痛,恶心感越来越强烈。 但他脚步没敢停。 陈默是经历过后世的人,知道身体有这种反应,是因为体内进食供给的养分被耗光了,开始燃烧自身的脂肪。 转换的过程确实难熬,但忍过去,就会越来越舒服,身体的不适会逐渐消失。 这就好比开车踩离合,二挡换三挡一样,换挡时或许会有顿挫感,换好后就会跑得特别溜。 当然,还有原因是刚才这帮老兵,在一旁喊得那么起劲,真以为不跑了之后,还能像昨天一样自由休息? 屁吧,做梦呢。 二连的这帮老兵,可都是侦查连过来的,那一个个不说“肉身成圣”,也差不了多少。 练兵的手段狠着呢,正式开训后,他们能放任新兵休息? 各班出操谁坚持不下去,跑是肯定不需要,但不代表能够轻松。 光陈默随意一扫,跑道四周被老兵呵斥着练倒立,练俯卧撑,甚至被腰带捆住双手,硬拉韧带的都不少。 整个新兵营,都萦绕在凄惨的叫声中。 陈默咧嘴提气,尽可能避开有老兵的地方,继续沿着跑道按照自己的节奏奔跑。 远处。 连长程东瞧着整个训练场,又跟昨天一样,剩陈默一个人再跑。 他抬手撸掉帽子挠挠头:“嘿,这秀才跑步是个能手啊。” “一排长,去,找两个人把这小子给我架过来。” “是。” 得到命令的一排长左右扭头,没看到老炮的身影,他这才搓搓手,喊上旁边两个老兵朝着陈默跑去。 这猛的发现三人一前两后,还分开左右站位朝着自己过来,陈默第一时间察觉到不对劲。 别拿这时候的军营跟后世相比,训练时老兵折磨你压根不需要任何理由。 陈默可不会那么容易就范。 看情况不对。 他找准位置,突然开始加速狂奔,搞得赶过来的一排长满头雾水:“秀才,你站住,连长找你有事。” “哎,说你呢秀才,站住别跑。” 一排长双眸横立,鼻子都差点气歪了。 “谁不跑是傻子。”陈默扭头瞄了一眼,再次提速,始终跟对方保持最远的距离。 “嘿,兔崽子。” 三名老兵见状,气势汹汹的在后面追赶。 此时,清晨的阳光犹如金色的利剑,已然穿破云层,撒在训练场上。 照亮了整个营区。 一跑三追的场景,在整个训练场上演。 周围正在被班长要求做俯卧撑的新兵,以及倒立到恶心呕吐的人群,包括八班的人,全都目瞪口呆的看向陈默。 “陈默,跑快点,八班的面子靠你了。” 杨大力双手撑地正在做俯卧撑一令一动,尽管自己裆部发麻,双臂酸痛,可还是扯着嗓子大喊。 “叫班副。” 老炮笑呵呵的抬脚踹了下杨大力,随口纠正道。 一旁八班新兵发现班长不管。 一个个全都趴在地上,兴奋的扯着脖子大喊:“班副,加油。” 八班的动静,直接引起整个新兵连的共鸣。 三个老兵抓一个新兵,多难得的热闹啊,很快就有人学着大喊。 甚至有不少新兵,都没整明白“班副”是什么意思,他们在班里见老兵都是喊班长,只顾随着人群大喊。 突如其来的鼓励声,搞得陈默都一阵莫名其妙。 可他脚下的速度却不减,抬手抹了一把汗后。 继续狂奔。 ------------ 第四十三章 这哪有问题啊?觉悟比我都高 “这秀才有点意思啊。” 程东注视着远处追逐的身影,他顺手提了下裤腿,蹲在地上饶有兴趣的看热闹。 作为侦查连出身的程连长,他最看重的就是体能,在他看来,体能就是一名军人的基石,战场的入场券。 当兵的人若是体能不行,其他一切都是空谈。 像什么基础队列,甚至一些战术动作,程东都不是很在意。 这倒也不怪他偏向体能,装甲七师在缩编之前,全师上下都是这种风气。 队列练习的再好有啥用? 各单位要的又不是仪仗兵,而是一个个生龙活虎的体能尖子。 只要体能好,放到哪个单位都能快速适应。 这也是陈默被三个老兵追,整个二连没有一个班长去管新兵起哄的原因,主要是他们也欣赏陈默这种刺头啊。 兴趣纯纯的一脉相承。 “秀才好好带的话,能做咱们二连的新兵标杆。”指导员霍林山,盯着正在亡命飞奔的身影,笑呵呵的评价了一句。 他们俩这边气氛相当融洽,谈笑着议论场上的表现。 可陈默这时候,却丝毫没有感觉到半点轻松啊。 三个老侦查兵动真格,瞪着眼须发皆张的在后面追他一个人,咬牙切齿气得差点七窍生烟。 这架势别说新兵了,全军也难找出几个敢说稳赢的兵。 陈默一边甩开膀子飞奔,一边抽空回头看向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的老兵,由于奔跑速度过快。 加上他体力透支严重,这会心脏都“砰砰”直跳,几乎有跳出胸腔的架势。 这么跑不是办法,早晚要被摁住,陈默内心衡量了下自身的处境,他也顾不上搭理周围的喝彩声。 瞥见远处那位胖胖的指导员,陈默双眸一亮,紧咬牙关再次提速。 那家伙,双腿几乎都被他抡圆了跑,硬生生在后方三个老兵分不同方向,截住他之前。 冲到了霍林山跟前。 “指导员好!!” 陈默止住脚步,立正敬礼,由于他跑得太凶,胸膛就像打雷似的“咚咚”作响。 后方追上来的一排长气得差点跳脚,丢人啊,真特么丢人。 三个老侦查兵追人家一个新兵,还愣是没追上,这要是脸皮稍微薄点,以后都没脸带新兵。 “嗬嗬,小同志蛮机灵的嘛。”霍林山回礼,上下打量几眼陈默,满脸笑意。 “滚滚滚,丢人的完蛋玩意,让人家一个新兵蛋子给涮了,还特么好意思在这站着?” 程东可没什么好脾气,他虎着脸挥手朝着后面三个老兵骂道。 一排长那个憋闷啊,他恶狠狠的瞪了一眼陈默,而后转身大吼:“一班二班三班,都特么窝着下崽呢?” “全部上道,开饭哨响之前,谁要是掉队狗日的我活刮了你,班长愣着干什么?” “领着队跑,我看看哪个不开眼的掉队。” 骂完之后,一排长又气呼呼的扭头瞅了陈默一眼,这才正了正帽檐,大步离开。 得,好好出个操,还莫名其妙被老兵给惦记上了。 陈默感觉自己挺无辜的。 等那仨老兵离开,程东站起身围着陈默转两圈,语气当中多少带点酸味道:“你小子,就记住问指导员好,没瞅见我这个连长?” 瞧见程东挑眉,陈默急忙整理军装咧嘴笑道:“哪能啊连长。” 随后挺直身板敬礼,声线锵锵道:“连长好。” “嗯,有点眼力劲。” 程东背着手点点头,跟个老财主似的看向陈默:“我看你小子挺能跑,俯卧撑会做吗?” 这程连长话音刚落,陈默“嗖”的一下就将身体支在了地上,做好了俯卧撑的准备:“连长,您说做多少吧。” 陈默这一举动,直接把程东和霍林山看愣了。 说实话,他们俩人在部队里面也呆了不短的年头,啥样的新兵没见过? 刺头年年头,懒蛋更是没少见,中规中矩的那不用说,占大多数。 程连长扪心自问,上述几种他都有法子收拾的服服帖帖,就没例外的。 可像陈默这种又像刺头又懂规矩的新兵,反倒像个刺猬一样,还真让他有点无从下手了。 “行了行了起来。” 瞧见陈默这么干脆,程东也没心思再扯皮,他顺手拉起陈默道:“真让老炮说着了。” “你小子心事重,一旦训练就敢玩命,说说吧,为啥想来参军?” “甭跟我提什么你写信啥的,写信也是为了能顺利当兵,你就说说为什么非要来当兵。” 为了实现我的价值,为了能弥补我的遗憾,为了能出人头地...陈默听到这个问题,他脑海中闪过很多念头。 但这些,他说不出口。 “怎么,很难回答?” 程东皱紧眉头,他身为连长,必须要掌握每一名新兵的状况,陈默入伍多少带点传奇的色彩,但既然政委将人交给他。 新兵入了他侦查连的单位,程东就必须搞清楚陈默内心的想法。 毕竟,陈默的表现跟别的兵太不一样了,这股韧劲和倔劲,没表现在明处,却时时刻刻表现在他自身。 “报告,不难回答。” “那就说。” “连长。”陈默抬头看向程东,他神情很是认真道:“我以前看电视,看到军人的身影出现在荧幕上,尤其是今年抗洪救灾,我就希望我能成为其中一员。” “其实当兵没有理由,心中有信仰,脚下有力量的道理我懂,男人嘛,总得为自己活一次。” “我想拥有以前从未拥有的东西,那我必须去做我从未做过的事情。” “连长,如果你非要问我为啥参军,那我的理由就是,我看到了老家征兵的宣传,以为咱们这里缺人,所以我来了。” “连长,与其问我为什么来当兵,还不如问问部队为什么一直招兵,这就是我入伍参军的理由。” 陈默这番话半真半假,当然,假的也只是表达方式,而非情义。 再说了,一个侦查连长,一个指导员,能从话上拿住咱陈秘? 可他这番话吐露出来不要紧。 程东和霍林山两人,却被唬得一愣一愣的。 原本叫陈默过来,就是因为老炮跟连里汇报摸底情况时。 顺带着提了陈默心思太重的事。 怕他出问题,程东才刻意盯着陈默,发现这小子又在一个人坚持跑操。 程东才安排人,想把他架过来问问情况。 但经过刚才谈话,他俩硬是被说得一句话都接不上。 连号称铁嘴的指导员,都偃旗息鼓,败下阵来。 这秀才哪有问题? 屁的问题啊,觉悟比自己这个当连长的都高。 硬是听得程东一会叉腰,一会挠头。 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去回应。 ------------ 第四十四章 妥妥玩命的节奏啊 这心理疏导课没上成,反倒让新兵给自己上一课。 程东在心里酝酿半天,他本想着,拽几句文雅点的词,多少夸上两句。 彰显下连长的文采。 可想半天,话都到嘴边了,抬头瞧见这个新兵蛋子,正直勾勾的盯着自己。 程连长瞬间偃旗息鼓,话都懒得说了,他脸色不耐的摆了摆手:“行了,你的情况我已经大致了解,回班里吧。” “有上进心是好事,但也要注意劳逸结合。” “听你们周排长的话好好练,老炮轻易不带新兵,你多学着点。” “是,连长。” 望着陈默走远的背影,一股既荒诞又怪异的感觉从程东心头升腾。 印象中,他好像是头回对新兵说“劳逸结合”,这种客气到不像样的话。 瞥了一眼旁边的霍林山,发现这死胖子正满脸笑意的站着,程东立马转移火力,不爽的哼哼道:“你笑啥?” “刚才你咋不吭声?” “你让我说什么?”霍林山反问道。 “我早就说过,秀才是个不错的苗子,是你有偏见,看不上他。” “这下老实了吧?” 说完,老霍背着手,悠哉悠哉的离开。 看都不看后面一脸便秘的程连长。 ..... 新兵正式开训后,整体强度确实拔高不少。 陈默在跑道边上,正四处搜寻八班的踪影时,全连已经进入第二轮操练。 有些新兵因为刚被开过韧带,那跑起来的样子,就跟潘子骑猪似的,两腿都没法伸直,妥妥的外八字,一边嚎叫一边奔跑。 各班更是随处可见坚持不住的新兵,被老兵在后面踹着屁股跑。 那模样,着实有点凄惨啊。 陈默盯着瞅了一会,他也不再执着的去找八班。 活动下双腿,深呼几口气后,沿着跑道自行奔跑。 军营里就是这样,必须时刻警醒自己不能懒,否则就算班长不收拾,自身也会很快掉队。 九十年代末的军营,内卷的情况很少,什么卷王,肝帝之类的更是少之又少。 但别误会,没有这玩意,可不是说部队里面不懂这些。 归根结底,还是训练强度太高了,就算是卷王亲临,那特么也得抹着泪走啊。 陈默不知道自己又跑了多久,反正连他都浑身发软,头晕目眩的时候。 连值班员终于吹响收操哨。 “哔哔”的哨声。 犹如天籁之音,灌进无数疲惫的身躯,也响彻整个训练场。 等陈默回到八班集合的地方。 绕是他早有心理准备,可还是被眼前奇形怪状的一幕,给整得有些哭笑不得。 杨大力,冯俊岭,朱改团这哥几个,一个个躺成“太”字瘫在土地上。 双目无神,眼神涣散。 李志昂蜷缩着腿,歪着脑袋枕在膝盖上,光瞅着都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 老炮倒是没事,整个人往旁边一站,手里攥着帽子,任由一帮新兵瘫在那。 瞧见陈默过来,老炮这才重新戴上军帽,整理了下褶皱的军装,大喝道:“集合。” 听见指令,躺在地上的几人终于回魂,动弹着爬起来,外八站着,内八立着,奇形怪状的排成一列。 “累吗?” 老炮绷着脸,迈步走到队列跟前,一双漆黑的眸子从众人脸庞上扫过。 “报告,累,不仅累,我档还疼着呢,钻心的疼啊。” 别人都没吭声,就杨大力哭唧尿嚎的在那回应。 老炮似乎也没想到有人会回答,他表情明显愣了一下,而后原本紧绷的脸色,突然展露笑颜:“其他人呢?” “就他杨大力一个人累?” “报告,我,我也累,我脖颈疼,腿疼。”冯俊岭小声的嘀咕。 “还有谁?” “报告,我也觉得累。” 八班几名新兵,都没经受住老炮的言语诱惑,一个个像是开闸泄洪般,吐槽着自己的感受。 唯有陈默口观鼻,鼻观心,一本正经的往那一站,嘴巴闭得比任何时候都严。 开玩笑,在老兵班长跟前喊累,除了能让人家更兴奋之外,有半点好处吗? 事实证明,真没有。 听完几人的吐槽,老炮突然收敛笑意,刚才喊累的每人赏了一脚,随后立起眼眸厉声道:“起来。” “还累吗?” 这一脚虽说不重,可对于浑身力气透支太过严重的新兵来讲,依旧难以承受。 有好几个趔趄着差点摔倒,还是陈默眼疾手快的拉住他们才稳住身体。 这下,全都老实了。 “怎么?不喊累了?” 老炮后撤几步,他叉着腰大声道:“我告诉你们,从穿上这身军装开始,就没有资格喊累。” “跑几步怎么了?若是跑都跑不动,你们连上战场的资格都没有。” “知道新兵竞赛跟谁比嘛?那是摩步旅,以前28军的甲种步兵82师,就这点训练量都受不住,趁早脱下军装收拾铺盖滚蛋。” “要怨就怨你们来到了陆军,如果去海军,就不用叠被子,也不用这么辛苦的跑。” “如果去了空军,那就是大爷,都不用这么累。” “但既然穿上这身绿军装,那就要扛起属于一名陆军的责任,屁大点训练量就喊累,谁能指望你们?” “作为一名军人,首要的就是捱得住苦,战场上的敌人,不会因为你跑不动就停下脚步等你,更不会因为你跑不快,敌人就不开枪。” “最后,我奉劝你们,最好快点适应军营的生活,尝试着在最短的时间内,喜欢上这里。” “要不然,你们接下来会过得无比痛苦。” 听着老炮训话,陈默虽有些同情班里的战友。 但他也不得不承认,82摩步旅那边,今年确实有几头牲口级的新兵啊。 装甲七旅和摩步82旅竞赛,如果比谁豪横。 那毫无疑问,七旅稳赢,这边坦克,火炮,装甲车啥玩意没有? 摩步单位压根没法比,最能拿得出手的恐怕就是几辆卡车,还有那些狗看了都摇头的八二式迫击炮。 可要是跟人家拼竞赛,拼体能。 就目前来看,新兵无论是训练强度,还是各方面表现,都差得远。 陈默可是记得很清楚,前世他在82旅那边,新兵体能周的标准不是多少公里。 而是各班训练到尿血,天天起床画地图为标准。 真不是一般的强悍啊。 但陈默也没啥担心的,俗话讲,一个训练场上能练出百种人。 谁英雄谁好汉,到时候场上比比看呗。 早操结束后。 老炮没让八班的新兵回宿舍,而是挺人性化的,一直让众人休息到开饭,才带人去食堂。 起初陈默还有点奇怪,正式开训前好歹还会拉餐前歌,规定叠军被什么的, 怎么开训后,反而都不提了。 一直坐到餐桌上,陈默才听说装甲七旅的规定。 那就是新兵入营第一周,统一划分为体能周。 跟体能无关的科目,都要暂时搁置。 这特么妥妥玩命的节奏啊。 ------------ 第四十五章 进步的快乐,你们不懂 可能是体能周训练量加大的缘故,新兵连早餐规格,都提升一些。 斤半加四两的标准被打破。 之前开饭,餐桌上一天三顿基本都是油渣炒白菜,炒萝卜丝,炒土豆,最后再来个白菜萝卜土豆大乱炖。 凑成四菜,加一个不常见蛋花的蛋花汤。 今天稍微好点。 菜还是一样的菜,但桌上多了一个瓷盆,里面放着八个煮鸡蛋以及素馅包子。 等值班员下达开饭的指令后。 陈默屁股刚坐到板凳上,眼前就“嗖嗖”伸过来几只黑乎乎的爪子,探进瓷盆拿鸡蛋。 瓷盆离自己最近,陈默顺手先拿一个包子攥到手中,这个年代,饭前洗手的概念还没那么普及。 不抢快点,怕是白包子很快就会变成黑包子。 陈默一口一口的嚼着素包,沿着碗边喝米汤,他这表现还算正常。 可旁边杨大力,朱改团几人手抖得,都快赶上大学食堂打饭的阿姨了,剥个鸡蛋,都拿不稳,“砰砰”直往饭桌上掉。 这是训练太狠,导致脱力严重的后遗症。 老炮坐在一旁,他端详着班里新兵的状态,过了好一会才开口道:“记住我刚才对你们说的话。” “最好尽快适应部队的生活,喜欢上这里,要不然,你们会过得非常痛苦。” “体能周按照旅司令部下发的大纲,五天要完成150公里的指标。” “也就是从今天开始,早操五点半听哨声集合,负重十公斤跑五公里,六点二十左右,会休息十分钟,继续跑五公里再开饭。” “晚饭结束后,取消看新闻联播,九点晚点名之前,围着营区跑十公里,往返一共二十公里。” “刚才是第一天,没有负重让你们适应适应,后面四天都以体能大纲为主。” “餐前歌临时取消,条令背诵临时取消,操课根据实际情况再说,但内务标准不能落下。” “陈默。” “到!!”陈默嘴里还啃着包子呢,听到班长叫自己,他赶忙起身。 “坐下说。”老炮摆摆手:“你作为班副要担负起内务监督的责任,训练更要以身作则,带着咱们班完成体能周冲刺。” “明白吗?” “是,班长。” “嗯,吃过饭你带队回宿舍,先整内务,上午操课等我通知。” 老炮把该交代的都安排完后,起身走到炊事班后厨,没大多一会,又端出一盆包子搁在桌上。 比刚才的数量还多。 这都属于光明正大的开小灶了啊,陈默眼疾手快的又拿了两个,狼吞虎咽开干。 其他几人也没客气,半大小伙子一个赛一个的能吃。 训练累不累的先不管,填饱肚子最重要啊。 体能周的规定,肯定跟新兵竞赛有关,这点大家都心知肚明。 等吃过早饭,陈默他们将盘子刷洗赶紧,刚走出食堂门口。 迎面碰上个一毛二军官,脚步匆匆的冲向食堂。 起初,陈默只是瞥了一眼,见不认识他也就没多看。 没成想,对方都从他们跟前跑过后,又回头盯向陈默。 “你就是秀才?” “走走走,跟我去趟连部。”中尉不由分说的拉上陈默。 “首长,到底啥事啊。” 陈默被拉的有些懵。 虽说一个中尉还不至于喊首长,可他是新兵,加上不认识对方,肯定怎么方便怎么来。 “你是秀才吧?到了连部你就知道了。”中尉不太想解释,依旧拽着人走。 等老炮从食堂出来,瞧见自己的兵被人拐跑,眼珠子当即就立了起来:“狗日的,给老子撒开。” “你干什么?”老炮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跟前。 瞧见周勇杰过来,中尉从刚才焦急的脸色立马变成了讪笑:“老班长好。” “我问你来干什么?”老炮斜着眼,一副不好说话的模样。 “是这样老班长。”中尉尴尬的笑了笑:“连长让做新兵开训动员记录,还有主题教育记录,我过来找秀才帮忙。” “帮个屁忙,体能周你不知道怎么回事?” “滚蛋。” “是。” 中尉没敢反驳,一步三回头的瞅瞅陈默,瞧着还挺不舍。 等人走远,老炮看向陈默道:“你肚里有点墨水,连长一直惦记着让你去当文书,想不想干?” 文书? 陈默有些犹豫,基层连队的文书工作繁忙的程度,可以说是全连第一。 包括连长和指导员都要靠边站,若是让他当文书,体能周加上补各种资料,非把他累瘫不可。 但话又说回来了,文书接触的信息多,评先进或者入党之类都要容易一些,甚至会来事的话,提干都要比普通士兵简单点。 陈默正盘算着,自己能不能熬住时。 老炮见他不说话,率先挥手道:“现在什么也别想,先把体能周搞好。” “这一周要是掉队,后面你补都补不回来,过了这段时间训练安排宽松点,我带你去找连长说。” “回宿舍吧。” “是。” ....... 由于早操时有些兵拉过韧带,有些练习过倒立。 浑身软的走起路来,跟个软脚虾似的,双腿还打罗圈。 所以上午的操课,值班员通知各班自由支配。 陈默觉得,其实跟着懒点的班长好处也不少,人家别的班,好歹会拉出去多少练点基础队列。 可老炮这边倒好,连宿舍都没回,又不知道跑哪去了。 路过一楼水房,陈默将拖把搬回宿舍,正要招呼众人一起整内务时。 杨大力直接往地上一坐,不停的哼唧:“真快累挺了,哎,陈默,你咋看着一点事都没呢?” “对啊,今天出操我看有三个班长都想抓你没抓到,你咋那么能跑,有啥诀窍教教我?” 冯俊岭仰头看向陈默,他同样瘫在地上,背靠着上下铺铁架子,一副爹不疼娘不爱的颓废样。 其他人也没好到哪去,坐那揉个腿,都整得像是浑身过电似的,在那“哎哎呀呀”叫个没完。 这突然大幅度增加训练量,能坚持下来依靠的不是体能。 而是硬靠一口气吊着呢。 看着一帮新战友,求贤若渴的瞅着自己,陈默将拖把靠在一旁的墙壁上。 他抓过一把板凳坐到人堆里,笑道:“兄弟们,还记得班长早上说的话吗?” “啥话?喜欢军营?”杨大力嘴都差点撇到耳朵根:“别闹,我今天跑步跑的都看见我太奶向我招手了。” “我有点后悔来当兵了。” “差不多,班长说那话就是编瞎话骗咱的,谁会脑子缺根弦,没事找抽的爱上这破地方。” 冯俊岭也在一旁吐槽。 陈默犹豫了一会,最终还是没打算继续劝导,因为这时候给新兵说再多也没用。 当兵的人会不会喜欢军营,这点陈默不敢做保证。 但在军营真正经历过蜕变的人,一定会喜欢上这种感觉。 通过训练,从开始的起步就累,到最后跑五公里浑身舒坦时。 这种感受真的会让人上瘾。 从什么也不会,什么都不懂,一点点成长,一点点进步,成为一名优秀的军人。 尤其是认识到自身的这种变化,从进步中收获掌声,认可,甚至是嘉奖时。 那种成就感,一定是无与伦比的。 可惜,现在的这帮新兵蛋子,压根不懂什么叫做进步的快乐。 说了也是白说。 有些经验,必须伴随着经历才能真正明白。 索性也劝不动,陈默干脆起身将所有瘫在地上的家伙,全都拽起来整理内务。 现阶段可不是偷懒的时候。 谁知道连里憋着什么坏。 还有多少训练任务等着呢。 ------------ 第四十六章 疼就对了,我也算半个老中医 “五百年桑田沧海,顽石也长满青苔,长满青苔...” 宿舍里,杨大力手中拿着拖把,拖着地,偶尔望着窗外摇曳的白杨,声音凄惨的嚎上两句。 “兄弟们,我总算是体会到了孙大圣被压在五指山下的心情了,感觉我现在就是压在山下的猴子。” “咱班长就是压我的如来佛。” 年轻就是好啊,本来八班因为训练太累,气氛有些低糜。 被杨大力一番哭唧尿嚎的又是唱,又是感慨人生,整得一群新兵都暂时忘了身上的酸痛。 “哎,我要是猴子就好了,今天跑最快的肯定是我,绝对不是老陈。” 冯俊岭摇头晃脑的叠着被子,扭头看向陈默道:“班副,我听那帮老兵总叫你秀才,这绰号不好听,你背那个红色的书那么快,应该叫你状元。” “就像许仕林一样,大红官袍穿身上,那气派,适合你。” “我可受不起。”陈默撅着屁股把自己的被子修好,检查一番后,起身从杨大力手中接过拖把笑道:“大力,你赶紧去叠被子,其他兄弟也加点紧。” “先把内务整好。” “咱们不能耽误时间,要不然谁是猴子我不知道,如来佛肯定是快来了。” 老炮目前在新兵眼里已经建立了威严,那动不动就拍人踹人的,谁不哆嗦啊。 听陈默提起班长,几人也不敢耽搁,整体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本来陈默提起老炮,主要是想着闲聊不耽误正事,赶紧整好。 哪知道他这边刚接过拖把,楼下就传来喊声。 “八班,八班的人呢?” “来了。” 陈默提着拖把跑出宿舍,瞧见他出来,楼底下的老兵仰头喊道:“秀才,三排长说让你们尽快把内务整好。” “十分钟后去操课的地方集合,带着扫把还有铁锹。” “是,班长。” 得到指令,陈默转身回宿舍招呼:“兄弟们,加快手上速度,等会又要来活了。” “那个谁被子叠好不会修的,过来拖地,我来修。” 时间有限,内务方面稍微整整,能看得过眼后。 陈默就带人跑到楼下水房隔壁的杂物间,人手拿着一把铁锹或者大扫帚,列着队,来到原先老炮指定操课的位置。 此时,训练场上已经有不少班都在集合,训练方面更是五花八门,有些在熟悉基础队列,有些则是趴地上,像是练习俯卧撑。 体能周出现这种情况很正常,训练大纲核心就是拉体能,其他的要求一般不高。 老炮看班里人过来,他伸手指了指四周道:“都检查下,地上有石子的全部清掉,碰上凹凸不平的地方用铁锹拍平。” “陈默,你去溜着营区转转,看哪有拳头大的石头捡回来七块,速度快点。” “是。” 陈默回应一声后,转身朝着营房挨着墙壁的位置跑。 一路上,他心里都在犯嘀咕,这又是打扫地面又是拍土捡石块的,老炮到底要练什么。 他虽说当过兵,但兵种不同,牵扯到的训练也会有所差异。 不过,这丝疑惑,随着陈默抱回一堆石头后,就彻底整明白了。 老炮这时候已经将全班的人集合,他伸手指向陈默抱回来的石头蛋子大声道:“一人一块石头,夹在裆部。” “接下来,看我的动作演示,你们做的时候不允许石头落地。” 老炮卷起袖子,当着全班新兵的面侧身立正:“倒功预备!” “倒!!” 老炮大吼一声,整个人身躯笔直的前趴,在胸膛即将贴上地面时,手臂前伸,用手肘撑住了身体。 “简单吧?” 老炮起身拍了拍手:“接下来咱们练习倒功的前倒,谁知道咱们是什么单位?” “报告,旅直属营装甲侦查连。” 陈默大声的回答道,全连组织第一次集合时,连长就介绍过,只不过其他新兵初次接触军营。 你就是告诉他啥单位,他们也记不住,压根没这个概念。 “班副说的对,那谁知道什么叫侦查连吗?” “报告,永远冲在第一线的部队,永远都是最勇敢的连队,英雄虎胆是侦查兵的魂,敢于冲锋陷阵,为后方主力打前站是侦查连的使命。” 老炮:.... 他此刻已经体会到之前连长和指导员,要给陈默做思想工作的心情了。 特么的,一句话都插不上啊。 “咳。”老炮轻咳一声摆摆手,这次他学聪明了,不再询问。 而是直接道:“刚才陈默说得很对,作为侦查兵首要的条件就是勇敢,不怕牺牲。” “你们以后会被分配到各个单位,也许不会成为侦查兵,但不管去哪,都要记住,作为一名军人要有血性,要狠。” “不止对敌人狠,对自己也要狠,只有这样,到了战场上敌人才会怕你。” “明白吗?” “明白!!” “好,全体都有,倒功准备。” 口令下达,八班所有新兵用力夹紧了裤裆里的石头,他们到现在才明白夹石头的用意啊。 “倒!” 陈默以前练习过倒功,但没接触太多,主要是为了格斗术熟悉一下而已,摩步兵不太讲究这个。 可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听到指令后,陈默双眼一闭,强行管住双腿不下意识的弯曲。 “啪”的一声摔在地上。 就这一下,陈默只觉得脖颈像是被突然踩了一脚似的,震得生疼。 “我让你倒,你跪着干吗?还没过年呢,起来。” 耳旁传来老炮的吼声,陈默睁眼转头一看,嚯!好家伙。 整个八班,除了他和李志昂身体趴在地上之外,剩下那五个全都双膝跪地。 “报告,班长我整不了,脖子太疼了。” 冯俊岭抬手揉着脖子,一副苦瓜像的哭诉。 老炮知道早上这货的脖子被人骑过,倒是没开口骂,走过去双手在冯俊岭脖颈处摸索一会:“行了,知道疼就对了。” “把头抬起来,我也算半个老中医,离死远着呢。” 收拾完麻杆的事后,等老炮转身走到李志昂跟前时,连他也被吓了一跳。 整个班第一次练习倒功,就陈默跟李志昂趴下去了。 可陈默动作标准,除了被震了一下也没啥事,而李志昂却鼻子蹿血,瞅着还挺严重。 老炮蹲在地上看看地面,又看看李志昂,龇牙道:“你是个狠人啊。” “比我都狠。” “我都只敢用手臂撑地,你直接用脸?” 说着,老炮伸手摸摸李志昂的鼻梁,确定没歪也没塌后,指向旁边的空地骂道:“滚去旁边站着。” “头仰起来大声数数,数到三百,再过来归队!” ------------ 第四十七章 奠定信念,新的灯塔 “1、2、3...” 八班众人看向远处流着鼻血,仰头数数的李志昂,全都下意识的抬手摸向自己鼻子。 这孩子也忒实诚了,有种疼,叫做看着都疼啊。 班长评价的挺中肯,就这种前倒,能坚持着连手都不伸的人,属实是狠人无疑。 “行了行了,集合!” 老炮叉着腰,他顺手把帽子撸掉塞进口袋大骂道:“看他干什么,就这么简单的动作你们都能出错,很光荣?” “来,再来一次。” “立正,稍息,倒功预备!” “倒。” 两秒后。 老炮瞪着依旧跪了一地的新兵,还是只有陈默在地上趴着,把他也给整躁了:“我怎么会碰到你们这一群笨蛋。” “都猪脑子啊,就不会学学班副?就身子往前趴那一下,手撑着地很难吗?” 一群新兵被骂得面面相觑,老脸臊红,全都扭头看向陈默。 可这种下意识的自我保护动作,没那么容易克服,陈默也没有更好的建议。 他只是趁着班长不注意的时候,握紧拳头使劲的锤自己的后脖颈。 不锤不行啊。 就这种前倒要是练几个小时的话,明天起床怕是脖子就跟用电焊焊身上一样,别指望能动弹。 眼瞅着这么练不是办法,老炮盯着众人看了一会,开口道:“不会倒就先练分解动作。” “跑步起跑姿势都会吧?身体前倾,左腿屈起,右腿蹬直,来,做好准备。” “注意,收左腿的同时拍手,我看谁还笨到连收腿都不会。” 等所有新兵做好准备后。 老炮大喝一声:“拍”。 这次倒是奏效了,一群人狠狠的砸在地上,扬起一阵阵尘土。 身体和地面接触的“咚咚”声,听着都疼啊。 “腰部用力挺,把身体挺成一条直线,记住这种感觉。” “倒功前倒的动作要领,你们刚才都看到了,在立正的基础上,身体自然前倒,同时两臂屈肘,放在前胸,手心朝下,腿绷直。” “就这点玩意,你们觉得有多难?” “来,重新开始。” “倒功准备!!” “倒!” “倒!” 陈默也数不清这个前倒究竟练了多久,反正他面前被踩到非常硬实的土地,都被手肘砸得崩起了土块。 这种科目,连一点取巧的机会都没有,就是实打实的往地上硬砸啊。 练到所有人头晕眼花,手臂酸疼,连带脖子,都被震得耷拉着抬不起来时。 统一前倒的动作,又换成排头自排尾逐个作业。 虽说累还是一样的累,但好歹排着队练习,每人都有了喘口气的时间。 上午的阳光正好,微风不燥。 可阳光下的新兵二连战士,却吃尽了苦头,从八班开始接触倒功,到全连统一科目集中训练。 从前倒练到前扑,训练场上始终爆发着撕心的吼声和身体砸在地面,扬起尘土的“噗噗”声。 没有人不辛苦,只是有人不喊疼罢了。 上午足足练了近三个小时的倒功,绕是陈默这种敢跟摩托比速度的硬汉,都给整得上厕所解不开裤子。 上饭桌拿不动筷子。 新兵没有午休,吃过午饭,老炮在宿舍给众人展示了一遍三横两竖打背包的方式后。 他自己在肚皮上盖张报纸,躺床上呼呼大睡,苦逼的新兵,则是抱起被子蹑手蹑脚的跑到走廊,或者楼梯口练习。 下午继续重复倒功的训练。 体能周刚开始是最难熬的,强度能直接将新兵的精神折腾到崩溃。 但不得不承认,九十年代的人确实能吃苦,整个训练过程有人咬牙坚持,有人趁休息时间搓着手臂试图缓解。 可就是没有一人哭鼻子。 陈默更是全程咬紧后槽牙,把前世今生值得高兴的事,在脑子里跟放电影似的,过一遍又一遍。 强忍着坚持。 等熬到下午训练结束,当值班员哨声响起的那一刻。 整个八班新兵,仿佛魂都归位了似的。 很是干脆的排着队挺尸,啥玩意形象不形象的,谁还能有心思在意这个啊。 休息时间,老炮的管理就没那么严格了。 他瞧着自己带的兵,一个个瘫在地上,一副生无可恋的姿态。 从口袋掏出烟,盘腿坐在地上,将烟盒往地上一摆笑道:“来,谁会抽别客气,只限一人一根。” 听到动静。 陈默率先爬起来,他盯着烟盒瞅了瞅,最终还是伸手拿了一根,划着火柴“滋滋”点燃,深深的吸了一口。 看这副熟练的样子,老炮还有些诧异:“我以为你真不会抽。” 没再搭理陈默,老炮将烟盒又放在其他人跟前。 “你们也别瞎客气,烟不是好东西,但想要在部队里面长久呆下去,这东西有时候会成为你们的助力。” 听到老炮这种言论,陈默反倒是惊讶了。 这个年代部队管理没那么严,别说抽烟了,喝酒都没人管,上次他去食堂后面的菜地,看到那里堆着跟小山似的啤酒瓶。 只不过新兵,炊事班不供应罢了。 可抽烟有害健康这种言论,在这时候还没广泛普及,更多的认知是“饭后一支烟,赛过活神仙。” 陈默之所以拿起来抽,那是因为他知道,香烟是部队里面的硬通货,他想在这混下去,那就必须合群。 旁边杨大力,朱改团几人瞧见陈默抽没被收拾,他们也一人夹一根,学着老家父辈的样子。 坐在地上吞云吐雾。 感觉着众人的情绪被释放的差不多,老炮拍了拍手,目光深邃道:“经过今天体能周的尝试,你们感觉怎么样?” “累吗?” 再次听到类似的询问,众人全都学乖了,统一摇头,没人再喊累。 谁还能那么不开眼啊,毕竟,早上谁喊累谁挨踹,那可都没忘呢。 可令人意外的是,老炮这时似乎格外好说话。 “不吭声就对了,因为我知道你们累。” “但我还是那句话,既然来到部队,那就风风火火的练,尽兴的去拼。” “在部队,你流再多汗,吃再多苦,都没什么值得炫耀,如果想比别人过得好,比别人过得舒服。” “那你们就必须比别人强,只要强,说话,做事就会硬气。” “咱们班你们要学习陈默,他做事从来不抱怨,一直咬牙去扛,我希望你们也能学会。” 听着班长的谆谆教诲,众人下意识的扭头看向陈默。 其实陈默的坚韧,就跟程连长评价的一样,不表现到外在,可自身却极为明显。 这点,八班的人比谁都清楚。 看着该说的话也都说得差不多了,老炮拍拍屁股起身道:“行了,准备去食堂开饭。” “记住,新兵连是你们每个人的分水岭。” “我是步兵师出来的兵,以前新兵连结束考核,全副武装我的成绩是16分44秒,全师第一。” “打破了当时全师最高记录,荣获三等功。” “现在可能不太行了,但十八分钟之内应该没事,什么时候你们能超过我。” “你们就可以在连里横着走。” “新兵竞赛是机会,也是机遇,你们好好把握。” 老炮说完,径直转身离开。 他的一番话,八班别的新兵听得似懂非懂,可陈默却是眼前一亮。 看着周勇杰的背影,陈默能想象到,十几年前的班长,在单位绝对是最耀眼的兵王。 虽不清楚为什么这么多年没转成军官,但这个目标,却为他点亮了指路明灯。 陈默眼下最缺什么? 不是动力,也不是目标,而是最需要追逐的灯塔啊。 天天跟新兵混一块,雄狮也会迷茫。 但现在不会了。 新的挑战已经出现。 ------------ 第四十八章 这特么不会是生死局吧? 食堂内。 体能加练的副作用已经显现,整个新兵二连,晚饭就没一个新兵能拿稳筷子。 放眼望去,基本都是左手拿勺,右手死死按住左手手腕,一点点将米汤送进嘴里。 那架势,光是瞅着都累。 不用觉得夸张,有新兵竞赛的压力压着,旅司令部的训练大纲都会比往年更狠。 作为军人,掉皮掉肉不掉队可不是一句简单的口号。 而是实打实,要跟对方拼到底的号角。 陈默自然也没强到哪去,他坐在饭桌旁,一边压着哆嗦的手,一边抓着包子朝嘴里塞。 脑海当中,却时不时闪过,刚才老炮提起当年新兵连考核成绩时的自豪。 那是一名老兵的荣耀,每次提起都可以挺直身板炫耀的资本。 说实话,陈默也想要。 老炮的经历,从很多程度上给了他目标和动力。 “班长。” “嗯。”老炮正低头剥着鸡蛋时,听到喊声,他抬头瞥了一眼陈默:“有事就说。” “班长,晚饭过后是不是要全连集合出操?” 陈默放下手中的包子,表情非常认真的盯着老炮。 突然整这么正式,搞得老炮都是神情一怔。 他随手将剥好的鸡蛋囫囵个塞到嘴里,含糊着说道:“我早上说的你没听到?” “体能周五天150公里是硬性指标,合算下来一天就是30公里,白天要加紧练别的科目,只能趁早上还有晚上去完成指标。” 周勇杰这人有一点的好处就是,他有什么套路,一般不会对自己班里人用,很多事也不需要藏着掖着。 有什么就说什么。 当然,这么直白,也是为了说给别的新兵听,提前打打预防针。 “班长,我想申请晚上出操时不随队可以吗?” “我保证完成体能周每天指标,但我想一个人跑。” 其实陈默说这些话事,心情还是蛮忐忑的。 毕竟是新兵,这种要求可以说是既不团结又有偷懒的嫌疑。 新兵哪有什么讨价还价的空间啊。 但老炮跟别的班长不同。 他没有第一时间选择呵斥陈默,而是抬头目光中蕴含着一丝难明的意味,上下打量几眼后才开口道:“嫌大队速度太慢?” “想一个人出操可以,特殊情况特殊对待,但我做不了主,你去找连长吧。” 说着,老炮抬手指了指食堂最里侧的那一桌:“指导员和连长都在那吃饭,去找他们申请吧。” “去啊,还愣着干什么?” 看陈默坐着没动,老炮还特意催促了一声。 一直等陈默真的起身离开,他才咧嘴笑道:“这小子,是跟我较上劲了啊。” 两人对话时,八班的新兵一直都在旁边安静的听着。 瞧见班长,还真答应晚上出操可以不随队列。 杨大力赶紧搓了搓手,脸上挂着欠扁的笑意,将脑袋伸到老炮跟前嘿嘿笑道:“班长,我也有个事想...” “闭嘴。” 老炮抬手抓起筷子,“啪”的一声脆响,敲在杨大力脑袋瓜子上:“食不言寝不语,我没教过你们?” “我看你们精力还是太旺盛是不是?” 瞧着班长突然变脸,班里几名新兵当即缩了缩脖子,没人敢再吭声。 就是他们有点想不通,大家都是新兵,咋待遇差这么大呢。 另一边。 连长程东和指导员霍林山两人正吃着饭,协商晚上出操的安排呢。 毕竟,新兵训练大纲是旅司令部要求的,可具体执行,包括带队,出操路线,新兵训练保障之类的细节,需要连里的干部来操心。 既要考虑到上面的安排,还要结合连里实际情况而定,这可不能马虎。 两人正商量着呢,程东抬头就看到陈默朝自己这边过来。 说实在的,程连长虽欣赏陈默的韧劲,但并不代表想看到这小子啊。 毕竟,哪个连长被新兵给说得哑口无言,面子多少都会有点挂不住。 “那个谁,秀才,不好好吃饭,瞎溜达什么呢你?” “连长好!!” “指导员好!!” 陈默站在距离饭桌两米的地方,立正敬礼。 “嗬嗬,你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吧?”霍林山笑呵呵的招呼陈默,转头看了眼八班正在低头吃饭的老炮。 “是这样的指导员,晚上出操我想不跟队走,我一个人出操,班长让我过来申请。” 陈默也不想看见连长那张黑脸,他干脆走到指导员跟前,言简意赅的说出目的。 “扯淡,没这说法,全连要都像你一样,那还怎么出操?” 程东虎着脸,当场否定了陈默的提议。 霍林山倒是没直接表态,他先是看看陈默,又看看老炮的位置,想了想才说道:“一个人出操,原则上肯定是不允许。” “部队是一个集体,我看你最近表现都非常不错,应该明白。” “但我可以交给你一个任务。” “咱们体能周指标要求严,出操需要一个带队的同志,要扛旗跑在最前面。” “你觉得能不能胜任?” 扛旗?领队?!! 难怪老炮这么放心让自己过来申请,陈默现在才反应过来,敢情是连里要竖体能周标杆。 自己这是主动撞上来了啊。 “报告指导员同志,我没问题。” 陈默当场接下,原本他打算的是自己悄摸的练,跟着大队跑确实很拖速度,跑不起来会非常难受。 但当标杆这种事,必须是当仁不让。 陈默的宗旨就是,只要能让自己进步,或者对进步有益,所有事都能大包大揽。 “好,好。” 霍林山听到陈默应下,他高兴的起身,抬手拍拍陈默的肩膀。 而后又伸手指向,连部饭桌旁一名中尉道:“这位是梁红杰同志,目前在咱们二连学习。” “你路线不熟,就让小梁跟你一起吧。” “是。” 这名中尉陈默还真不陌生,正是上午想把他拉走当文书的那位。 独自出操的事没办成,反倒落了个抗旗的任务也不赖。 至于说什么路线不熟,陈默心里清楚是怎么回事。 无非就是看他是新兵,怕出差错,或者中途再撂挑子跑了啥的。 弄个干部在旁边看着他。 吃过饭后。 其他新兵被统一带到训练场休整,训话,准备夜训的工作。 梁红杰去连部拿旗,陈默则是跑回宿舍将自己的背包打好,水壶,脸盆,大衣全部都挂身上。 老炮全师第一,武装五公里16分44秒的记录,如同一道魔咒。 始终萦绕在陈默心头。 对于这次新兵竞赛,陈默其实一直都没有太明确的目标。 他知道摩步旅那边有几个新兵特别牲口,可光知道没用啊,没有明确的训练计划,一切都是未知。 但现在不一样了。 先向巅峰时期的老炮看齐再说。 等梁红杰拎着连旗,来到二栋宿舍楼下时,看到陈默将背包都背在身上。 老梁当即瞪大双眼:“秀才,晚上出操不用负重啊。” “一来一回二十公里,距离晚点名只有两个多小时,你能坚持下来?” “应该可以吧。” 陈默也没敢吹得太过,只是含蓄的点点头。 可他的这份淡定,反倒让梁红杰不淡定了。 看着陈默信心满满,身板挺得跟标枪一般,战意高昂,甚至还有点跃跃欲试。 梁红杰抬手拍拍额头,尼玛,指导员让他看着这小子。 他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对。 这特么不会是生死局吧? ------------ 第四十九章 到底谁是新兵? “首长,你把旗给我吧。” 陈默检查下身上的背包,确保全都打结实,不会出现人在前面跑,货在后面散的情况发生,他伸手准备接旗。 “别,你可别叫我首长。”梁红杰赶忙摇头纠正:“你叫我排长或者叫名字都成,我也是今年才毕业过来实习。” “是,排长。” 陈默嘿嘿一笑,梁红杰是军校实习生他当然知道。 主要是特征太明显了啊。 全连的干部肩章都是金色,就他一个是红色学员衔。 “排长,你是哪个学院毕业的?” “哦,是装甲兵工程学院。”梁红杰将连旗抖开递给陈默。 得知对方毕业的院校后,陈默还是蛮惊讶的。 这个年代,装甲兵学院就京都那一家。 并且眼下,正式从军校毕业的军官极为稀少,国防生政策还没开始。 大多干部都是老兵提干,或者志愿兵转军官,整体文化程度偏低。 像梁红杰这种正式的“科班”出身,在未来改编潮流中会非常吃香,只要不瞎搞,稳稳的升到正营或者副团,一点压力都没。 陈默接过连旗在手中挥舞两下,看着上面红底金字写着“52875新兵二连”的标语。 一股豪气从心底萌生。 所谓推毂出猛将,连旗登战场,这面旗帜托的可是全连的精神和骨气。 代表的更是整个新兵二连的士气,这可马虎不得。 “走了排长。” 陈默抱着旗,招呼梁红杰后,他率先朝着训练场出发。 “我怎么觉得我是新兵呢。”梁红杰嘀咕了一声,老老实实跟在陈默后面。 指导员既然把看守的任务交给他,那就必须寸步不离,他这两天总听不少老兵谈论秀才,但没打过交道。 今天这一接触,他有点明白面前的新兵,为啥在连队这么出名。 这新兵成熟的有点过分,一点都没刚入营该有的谨慎和迷茫。 陈默背着背包,扛上连旗走到训练场时。 他这独特的造型,很快就吸引了全连新兵的注意,尤其是八班这边。 老炮抿了抿嘴,什么也没说。 杨大力,朱改团和冯俊岭几人则是瞪着眼珠子。 一副羡慕且又追悔莫及,没提早跟班长申请的悔恨表情。 毕竟,在大多新兵眼里,这领队扛旗首先扛得不是责任,而是受人瞩目的耀眼。 对于一帮半大小子来说,是极具诱惑力啊。 当然,这也正是连里干部想要的标杆形象。 指导员霍林山笑呵呵看着准备就绪的陈默,扭头看向程东道炫耀道:“怎么样老程?我就说秀才做标杆最合适。” “哼!” 程东心里虽认同霍胖子的说法,嘴上却挺硬:“是骡子是马遛过才知道,但愿这小子别学程咬金的斧头,就那两下子。” 哼哼两声后。 程东看向连值班员大声道:“还愣着干什么?” “等我给你敲锣打鼓欢送啊,让各班做好准备,出发!” “是。” 值班员将哨子塞进嘴里,憋足了劲的吹响。 “哔-哔哔。” “全体都有,向右转。” “各班,两路纵队,一班排头,后面跟上,各班班长注意提醒不要掉队,哪个班出问题,熄灯后班长自行做检讨。” “出发!!” 夜训开始了。 由于二十公里的指标太大,训练场场地铺不开,所以体能周晚上出操都要离开军营,围着陶村外围奔跑。 陈默扛着旗,就是在最前面为各班带路的排头兵。 而梁红杰,则是为陈默领路的干部。 随着值班员指令下达。 陈默挥舞手中连旗,他双手高举,开始沿着大路领跑。 踏踏踏... 绿色的长龙舞动,人潮涌动,集合的队伍越来越庞大。 夜训可不止二连,远处一连,三连,四连营区的新兵全体出动。 几百人的队伍相当庞大了。 陈默个头不算高,但双手挥舞着旗还能稳稳的跑在前面带队,着实起到了良好的带头作用。 那家伙,把二连排头的两个班整得热血沸腾,一扫白天训练带来的疲惫感。 嗷嗷的往前冲。 秀才的大名在连队还算响亮,加上一排长跟他有“旧怨”,看到这滑溜的小子还负重带队,更是酸得牙根直痒痒。 “一班二班三班,跑步走,一二三四。” “班长领队,给我超过排头的那个兵。” “冲啊。” 怒吼声混合着黑夜的寒冷,夜训拉响了。 二连这边起步就是如同出鞘的利剑,全速冲刺啊。 “妈了个巴子的,二连哪个狗日的带队?这么跑能坚持几分钟,还不把后面全拖垮了。” 陈默带队,一排想追,哪能那么轻松的让他们得逞? 可他们这种行为,直接气得别的连队差点跳脚。 “哎,二连的,都几把疯了,后面不过了?” 一连和三连排头的老兵咬紧牙关,扛着旗领着队伍在后面追陈默。 这不追不行啊,二连若是冲得太猛,遥遥领先,要是让连长看到,那还不直接发飙? 但长距离拉动,需要的是坚持,而不是冲刺。 可等两个老兵真正追上二连领队的人,看到是一个新兵背着背包扛旗。 身边还有一个干部保驾护航。 俩人同时傻眼了。 体能周夜训让新兵带队就算了,怎么还敢带负重的? “秀才?你是领队的?” 一连的老兵认出陈默,毕竟之前在火车上,老炮宣誓过主权,能让侦查老炮子看重的新兵,那不得过来瞻仰瞻仰? 很多带兵的班长都对他有印象。 由于风大,加上奔跑还有后方喊口号的缘故,陈默没听到询问的声音,但注意到两侧都有队伍跟上。 出于礼貌,他还专门对两位领头的班长挥手致意,那动作像极了“同志们辛苦了”的问候。 “靠!” 瞧见是新兵,其他连队领队的老兵也不好上去再询问,只得咬紧牙关跟着一起跑。 争取不掉队,不让二连领先。 可这种跑法,坚持几百米还成,五百米后,二连的一排长就不得不下令,队列排头降低速度。 维持队形。 其他连队同样降低速度,没有一开始争先恐后的念头了。 但他们降低,四个扛旗的排头兵却杠上了。 陈默举着旗始终匀速前进,距离连队越来越远,搞得其他三个连带队的老兵也不敢降低速度。 输给新兵,那特么以后日子还过不过了? 一公里,两公里,三公里... 一直跑到梁红杰双腿发软,胸口疼得仿佛要炸开似的头晕目眩,实在是跟不上陈默的脚步时。 他弯腰喘着粗气。 抬头看看前面,几乎和三个老兵齐架并驱冲刺的陈默,跟个永动机似的狂奔不停。 回头再看看,后面几百米外的新兵队列,除了能隐隐约约听到口号声,连人都瞅不见。 结合自身的情况。 老梁不禁仰天长叹:“这特么到底谁是新兵啊。” 领路的都给整掉队了,这上哪说理去? ------------ 第五十章 标杆竖的太高,未必是好事啊 指导员凝重嘱托,要为新同志领航,照顾新兵的话语还在耳旁萦绕。 梁红杰也不敢多休息,他把气给喘匀乎后,扶着发硬的双腿,一瘸一拐没入夜色。 去追前方的身影。 而此时的陈默,他压根就没发现排长丢了,或者说他都没想起来后面还跟一个呢。 这好不容易找到强劲的对手,着实不枉费他在家时天天抱着木杠子,岭上岭下疯跑啊。 由于他不太认路,陶村的地形也不熟悉,每次遇到需要转弯的地方,陈默总会扛着旗将速度放缓。 等那三个老兵领到平坦的路段时,再憋着气超过他们。 一来二去,气得三个老兵心里直骂娘,狗日的,就没见过这么执拗的人。 谁家特么领队的,能离队几百米远? 但骂归骂,谁也不愿意掉队,扛着连旗若是输了,这是军人永远都无法接受的耻辱。 七公里,八公里,九公里。 四人的配速已经降低到五分钟,陈默双腿都没知觉了,手臂更像是被挂满了砖头,死死的往下坠。 胸腔内“咚咚”的心跳声恍若打雷,连带着耳朵都开始出现“嗡嗡”的耳鸣。 这是身体到了极限后的反应,尘土迷住了双眼,浑身被冷汗浸透,冷风一吹,干了再湿,周而复始。 可惜陈默根本感觉不到难受了。 跑到这种程度,体能不体能的都不重要了,凭借就是一股精气神,还有不服输的劲头支撑。 一旦思想上先认输,那整个人会瞬间倒地。 黑咕隆咚的夜晚,部队训练为了不扰民都是绕着最外围的方向跑。 梁红杰在后面追了大半天没见着人,就在他考虑,要不要抄近路去看看情况时。 抬头却看到前方黑夜中,隐隐有四面旗帜正在飘扬,红色在月光的照耀下,格外亮眼。 老梁心头一喜,起初还寻思着自己是追上了呢。 他加快脚步准备接近时,又突然觉得不太对劲。 定睛一看,这哪是自己追上了啊,而是四个连队排头兵开始返程。 此时的陈默,已经举不动旗子,将连旗死死夹在怀中,斜抱着冲在第一位。 “秀才?!!” 梁红杰神情一怔,随即快步迎上去准备检查下他的状态。 可这时候的陈默,哪还有力气回答啊,抬眼瞅了对方一下,踉跄着侧身绕过老梁继续往前跑。 他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第一,绝对不让后面那仨老兵追上自己。 “哈...哈....” 陈默没搭理老梁,后面同样跑到脱力的一连老兵,喘个气喉咙里都带回音了。 他一把扶住梁红杰肩膀,艰难骂道:“明...不对...以后都别让这狗日的秀才领队...妈的,这小子是真不带商量。” “再让他领队,我特么凑你。” 匆匆表达完自己的意思,独留梁红杰一人在原地茫然,老兵又加快速度往前追。 陈默虽跑第一,可他跟另外三个领队的老兵差距并不大,顶多错开一个身位的距离。 眼角余光注意到后面人又想追自己,陈默也不知道从哪迸出一股力,再次提速朝前狂奔。 “别,别几把追,追了。” “让他跑前面,狗日的,我是造多大孽,才能有幸碰到这样的愣种。” 注意到陈默提速,四连抗旗的老兵急忙拦住一连,他们仨是真怕了啊。 主要是真追不上,你敢追,人家就敢跟你拼速度,这可不是三五百米,十几公里下来,就是一头蛮牛也该吐白沫了。 为了维持五分钟的配速,不至于拼到太丢人,他们尝试几次后,果断放弃追赶。 就这样。 当一前三后,扛旗的领头兵和后方队列交汇时。 都不用各班班长下令,四个连队的新兵统一让开道路,目瞪口呆的看向自家返程的领头兵。 一股怪异的感觉在众人心头蔓延,毕竟领头的都返程了,这队领得着实别致啊。 二连一排排长,更是弯腰,双手摁着膝盖撑住身体,看着陈默怀抱连旗跑在三个老兵前面。 他原本对秀才的那点不满,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军营崇尚强者,包括自强不息的人。 陈默作为新兵,让老兵崇尚还远远谈不上,但佩服和认可这种最基本的情感,此刻全部给予到位。 至于八班这边的新兵,眼神更是像看怪物一般看向自家班副。 他们还没跑路程的一半呢,就差不多跟要了半条命似的难熬。 班副却在返程,还是拼着赢了三个老兵的返程,这种巨大的差距,让八班新兵都有种望尘莫及的无力感。 尤其是在当下,体能透支极其严重时,这种对比之下的无力感更强烈。 老炮看看已经逐渐跑远的陈默,再看看自己带的新兵,他叹了口气。 有时候标杆竖得太高,脱离了追逐的范围,不一定是好事啊。 当初他挑兵时,专门选了几个性格外向,瞅着都像刺头的兵。 没成想,这还没开始刺呢,就被更大的“刺头”遮盖了身上的光芒。 “你们跟着队不要跑散,要是让我听到谁掉队,回去就收拾你们。” 老炮瞪了一眼班里的几名新兵,而后转身招呼九班过去一名老兵看着八班,自己则是跟在陈默身后追。 二十公里这么较着劲的跑,野驴也得被放翻不可,更何况是人。 连里这会值班的人少,老炮担心陈默停下后,没力气回到宿舍,才在后面跟着,方便照顾。 ..... 陶村军营入口。 程东和霍林山两人穿着军大衣,此时,站在冷风中正哆哆嗦嗦的抽烟。 看看远处的漆黑的夜色,程东搓搓手道:“今年的体能周练得有点狠了,可听司令部的意思是,82旅那边更狠。” “为了这场竞赛,两个单位算是杠上了。” 霍林山闻言,他鼻孔喷着浓烟,摇摇头没有吭声。 能特么不狠嘛。 他们七旅和82旅都是刚划到63军,起初这场竞赛就是政委打电话瞎炫耀,说是碰到一个跟他很像的兵,应该是个不错的苗子。 结果老战友听到不服气了,硬要拉着比一比。 本来,这比就比呗,报团取暖,相互激励。 可消息传着传着,传成了两个单位的大事。 装甲七师和步兵82师都是九月份划分到63军后才缩编,单位士气一直低糜。 缩编之后,走了太多的老兵,连干部都转业一大批,急需新兵加入来缓和,如今又碰上新兵竞赛。 说是两个旅的比拼,可别的单位不这么看啊,人家就当做是两个师的竞赛看热闹。 现在连军区都得到信了,还特意给旅司令部打电话询问。 这种情况下,旅司令部敢不积极嘛? 上来就搞体能周,程东也挺忐忑的,担心新兵撑不住。 也担心今年的新兵质量,不如人家82旅。 万一赛场上不行,那他们这几个带兵的连长,有一个算一个,三年之内甭想评先进。 压力大啊。 程东将抽完的烟屁股丢在地上碾灭,随手又从口袋掏出一根点燃。 火苗闪动间,程东眼角余光借着营区门口的灯光,注意到远处有一面红旗飘扬着接近。 他疑惑的摇灭火柴,定睛朝着红旗的方向望去。 当看到是陈默抱着旗回来,后面还跟着仨老兵时。 以程东的见识,自然第一时间猜到发生了什么。 他瞪着双眼,看向越来越近的陈默,整个嘴巴咧成“O”型。 “我靠,秀才?!!” ------------ 第五十一章 九十年代的卷王,诞生了 “老程,这就是你不对了,作为连长,带新兵要做好表率,别动不动就骂人。” “尤其是私下里骂战士的行为,态度也太不端正了。” 霍林山是背对着远处,他压根没看到返程的四头犟驴,已经出现在三十米外。 只顾批判程连长刚才脱口而出的行为。 “我端正个屁啊,是秀才回来了。” 程东确定是陈默后,他也顾不上点烟,随手将香烟夹在耳朵上,迈步上前打算问问具体情况。 等霍林山察觉到不对,扭头看向远处时,他也被陈默抱着连旗,还捎带回来三个同样扛旗的老兵给惊呆了。 啥情况? 怎么就几个排头兵回来了? 老霍愣了一下,急忙跟着程东的脚步迎上去。 其实后半程四人早就跑不动了,那姿势看着像跑,但速度和平时遛弯差不多。 陈默在看到自家连长的那一刻,就知道自己终于到了终点,他止住踉跄的脚步,艰难的想要将夹着的连旗握在手中。 给连长敬个礼,可奈何浑身一点力气都没了,心头的那股劲卸掉,整个人双眼一黑,直挺挺朝后倒去。 “哎?” “哎!” 程东大惊失色,伸手想要托住时,一直跟在后面的老炮比他快了一步。 率先扶住陈默摔倒的身体。 “那个谁,水拿过来。”程东看到老炮接住陈默,他松了口气,把军大衣脱下来盖到陈默身上,同时还不忘朝着营区门口执勤的老兵要水。 “这混小子,出个操拿命上啊?”程东接过水壶,一点点将水喂到陈默口中。 他待遇不错,后面那仨老兵就没这么好运了。 瞧见终于到了终点,整个人往地上一秃噜,躺着大口大口的喘气。 等喂过水,看陈默已经清醒,只是脱力说不出话,程东这才起身走到那三位老兵跟前瞪眼骂道:“狗日的,这么欺负老子的兵?” “让你们特么领个队,你跟他较什么劲?” “没看他还背着背包呢?狗日的。” 程东骂两句还不解气,照着地上躺的三个老兵一人踢了一脚。 愣是气得三人直翻白眼。 也就是没力气争辩了,否则,他们必然要控诉一下,这特么是谁欺负谁啊? 他们倒是想跑慢点,可每次刚超过二连,紧接着就被反超,还越超越远,都是穿军装的谁又能服气谁呢? 要不是怕太刺激秀才,或者担心四人全撂半道上,一直硬拼,恐怕都难坚持到营区门口。 也不至于成现在这样。 不过,三人气归气,只是哼哼几下连声都没吭,主要吭也没用。 七旅直属单位的侦查连连长,那在全旅都是横着走的,被踹两脚也没地说理去。 程连长在这边负责护犊子,指导员则是扶着陈默站起来,原本打算由老炮搀扶着回宿舍休息。 可周勇杰没让,他蹲下身子背着陈默,一句话都没说,迈步朝着八班宿舍走去。 瞧着两人身影渐行渐远,程东把指导员身上穿的军大衣扒下来,穿自己身上:“你胖点抗冻,借我穿会。” 程东耍完赖,他目光幽幽的看向走远的身影,半晌才道:“还是政委看人的眼光准啊,秀才跟当年的政委一样。” “有他在,今年的竞赛应该会有点看头了。” 霍林山抬手搓搓臂膀,对于自己这个姓程的老搭档,他是一句都不想多说。 只顾扭头四处寻找梁红杰的身影,他记得,出发前还特意让小梁给陈默领路来着。 人呢? ..... 陈默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宿舍,但具体什么时候回到宿舍就没印象了。 白天训练一天,晚上夜训又拼光了所有体力,没等老炮把他放到床上,整个人就沉沉睡去。 梦里。 陈默一直在奔跑,始终不曾停歇。 他梦到了前世82旅的新兵连,梦到了那边几个熟悉的战友,也梦到了自己登上领奖台激动的想要发言。 可却不知道为什么,嘴巴始终张不开,加上一股股尿意袭来,陈默只记得自己站在领奖台上左右扫视寻找厕所。 但找不到,整个人越来越焦急。 “咚”的一声轻响。 陈默身体抖动了一下,睁开眼望着眼前漆黑一片的环境。 视线适应了好一会,他才发觉自己躺在八班宿舍。 身上盖着被子,还搭着两件军大衣,回忆起刚才的梦境,陈默怔了怔神,急忙伸手朝着自己床铺摸去。 还好,是干的。 陈默松了口气。 床铺倒是没遭罪,可清醒后的陈默却体会到了久违的脱力后遗症,双腿疼得几乎不能动弹。 手臂连带着脖颈都酸疼难忍。 整个宿舍内,呼噜交响曲比前两天稍微温柔点。 陈默瞪着眼,一直到整个人彻底清醒,他才僵着身体起身。 走到铁皮柜将另外一身军装穿上,可能是昨晚睡得太早,陈默这会一点睡意都没有。 一旦闲下来,脑海中迫切想要进步的思想,又在驱动着他。 犹豫片刻。 陈默挪动脚步走到门口下铺老炮的位置,蹲在班长跟前,考虑着要不要叫醒说一声。 他想继续去加练,但陈默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加上脑子里还惦记着老炮的计时器,准备验证下自己的成绩。 可还没等他开口。 也许是老侦察兵多年养成的警惕吧,陈默刚蹲下来,老炮就有所察觉的睁开眼。 这猛得看到一张脸出现在眼前,绕是平日里淡定的老炮,也被吓得瞬间惊出一身冷汗。 “我...” 老炮麻利的翻身坐起,当认出身旁的人是谁后,他硬生生撤回踹出一半的脚丫子,没好气道:“你大半夜不睡觉,蹲我这干啥?” “受刺激了?” “不是啊班长,我想借你的计时器用用,去训练场测测成绩。” “现在?” 老炮抬手摸摸陈默的额头,随后又拿起手电筒从枕头底下翻出一个机械表瞅瞅时间,咧嘴骂道:“你不要命了?” “现在才刚四点,距离起床哨响还有一个半小时,赶紧滚去睡觉。” “训练也没这么训的。” “没事班长,我睡好了。”陈默抬抬手臂道:“现在浑身酸疼根本睡不着。” “还不如去热热身。” 老炮:..... 说实话,老炮曾经也是步兵师的天之骄子,可也没遇见过这样的愣种啊。 这是真跟自己较上劲了? 想想陈默昨晚九点多就睡了,到现在差不多也有六七个小时,老炮就没再劝。 他抬手指了指自己的一号柜:“计时器在里面放着,自己去拿。” “别怪我没提醒你,昨天是体能周的第一天,会相对轻松,今天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老炮这么说原本只是想让陈默掂量一下,谁成想。 陈默压根没听到他后面说啥,知道自己可以借计时器,喊了一声“谢谢班长”后,就兴奋的起身去拿。 而后回到床铺,拿出昨晚老炮帮他盘好的背包绳,一点一点的捆被子,打背包。 这个年代,老炮没听说过什么叫卷王。 但在此刻。 他却切切实实的感受到了,卷王的诞生,有多恐怖。 都特么累成这样了,还要打背包负重? 九十年代的打背包可不是后世的背囊,那玩意军大衣,加上厚棉鞋都有二十斤重了。 零零总总算下来,连带着棉被,洗漱用品,背包负重不会低于二十公斤。 老炮坐在床铺上咂了咂嘴,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 第五十二章 体能周结束,这可不是小事啊 陈默打背包的动作挺熟练,没多大功夫,他就叮叮咣咣,把自己整得像是上京赶考的古代考生似的。 手中拿着计时器朝老炮挥挥手,压低声道:“班长,我先去训练场了。” “你再睡会。” “昂!” 老炮回应一声,抬眼盯着陈默走出宿舍。 足足过了好半晌,他才像突然反应过来似的,抓起枕头旁的军帽扣脑袋上,骂骂咧咧的穿裤子。 “还再睡一会,我睡得着嘛我,怎么就碰到这么一个愣种。” 老炮嘀咕着起床,他没打算干涉陈默起早出操的事。 但至少也要确保,班里新兵确实是出去独自训练才行啊。 等陈默下到一楼。 正在楼道口执勤的老兵看到他,同样是一副见鬼的表情:“秀才,你又打背包干啥?” “班长好。” 陈默打声招呼,在老兵震惊的眼神中,拐进了一楼厕所。 就在执勤的哨兵寻思着,秀才是不是累得衣服都没脱,背包也没解就睡觉的时候,陈默从厕所出来。 他很是自来熟的朝着老兵扬扬脑袋:“班长,我去训练了。” “呃,去吧。” 哨兵还没反应过来咋回事,脑袋懵懵的跟陈默互动。 等他想起新兵不能独自下楼的规定,准备追上去时,老炮也下到了一楼。 “老班长,你们班秀才他...”哨兵伸手指了指陈默离开的方向。 不是他反应慢啊。 主要是眼下整个新兵二连的老兵,下意识的没把秀才当新兵对待,要不然早就呵斥了。 “站你的岗吧。” 老炮瞥了哨兵一眼:“回头跟值班员都说下,晚上陈默下楼不用老兵带,别挡着他去训练就行。” “是。” 哨兵挺了挺身板,他已经明白是咋回事了,瞧着一新一老两个兵,前后脚奔向训练场,哨兵也不禁感慨。 还是连长说得对啊,这特么哪是秀才,就算是,那也得称呼武秀才。 要不然,谁敢这么练自己啊。 陈默这边,等他兴致勃勃来到训练场,手中鼓捣着计时器准备开跑时。 才发现,自身的状态,远远没有他想的那般乐观。 双腿僵硬根本迈不了大步,腹部隐隐作痛,连带着脖颈都没办法转动。 整个人跑起来,那就跟指挥着一副临时拼凑的身躯没两样。 腿脚四肢协调间,各有各的想法。 但陈默没有退缩,他咬紧牙关,一瘸一拐的消失在夜色中。 夜里加练,他本意就不是给谁看的,想要进步,想拿到更多荣誉,那就必须比别人付出更多的努力才行。 要不然,凭什么他可以比别人更优秀?又凭什么在这么多新兵当中,崭露头角? 陈默已经有了目标,不仅全副武装的成绩要跟老炮比,他还打算以后所有的科目,都要跟巅峰时期的班长比肩。 要不然,那不白瞎了跟着这么牛的一个班长了。 老炮站在远处,他注视着陈默的身影在黑夜中一点点消失,驻足在那里等到陈默跑了一圈,又重新回到视野内。 就这样周而复始,陈默跑了半个小时,老炮就看了半个小时。 既不干涉也没离开。 老炮从军也有十几年的光景了,他带过的兵,数量就算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其中有天赋的,没天赋的,努力的,摆烂的,还有平庸的,形形色色他见过很多。 陈默绝对不是老炮见过的新兵中,最有天赋的那种,甚至都不算最努力的那个。 但这绝对是最特别的兵,那种特别体现在自身的韧性和不服输的劲头上。 还有嘴上。 把一个有天赋的兵带出成绩,或者把一个原本就最努力的兵,带的出彩这不叫本事。 因为这种兵,谁来带都一样。 老炮起初也以为陈默就是这种类型,可看着他尽管奔跑的配速已经降低到八分钟,这速度别说跑步了,就是爬着都比这快。 尽管整个训练场,在陈默看来就他一人,压根没人监督的情况下。 还能一圈一圈,固执的去完成,没有选择偷懒,奔跑时还不忘盯着计时器。 不为差而气馁,不为环境所干扰,只为目标去追逐。 老炮就知道这是遇到真正的好苗子了,但这种苗子,不能用常规的方法去训练。 不需要言语鼓励,更不需要时不时的开导,陈默真正需要的是一座座高山,不停的挡在面前,让他去翻越。 换句话说,这种兵需要的只有压力,只有源源不断压力,才能拼出更璀璨的光芒。 想明白之后。 老炮转动了下手腕,悄无声息的转身离开训练场。 ..... 军营岁月,逝水流年,日落旗降就是一天。 时间很快来到99年的1月5号,也就是体能周结束后的第一天。 在体能周的五天时间里,除了第一天各班新兵还能稍微活跃点,喊喊累喊喊疼啥的。 从第二天开始,整个新兵连说话都像是蚊子“嗡嗡”叫似的,各班再也没有新兵吵闹的动静。 只有老兵大声呵斥的声音。 说话声音小是因为过度疲惫,根本没力气开口,加上体能训练太过连贯,很多新兵都是张着嘴呼吸。 嗓子眼里的水分流失,压根说不出话。 总之,这几天是整个装甲七旅所有新兵最累,也是最难为情的阶段。 累就不说了,被练得太狠。 至于难为情,那可着实让不少新兵吃足了苦头。 由于每天都是沾床就睡,哨声响了才逐渐回魂,导致新兵起床的第一件事,不是整内务,也不是起床集合。 而是一个个爬起来,先摸棉被或者被褥,只要发现尿床,都要扛着被褥去晾衣场搭在绳子上风干。 没办法啊。 累成那个熊样,半夜就算想去厕所,身体本能的示警也都不管用了。 有些尿得少还好,顶多画个小地图。 量大的那种,半个被子都能被浸透,每次起床那心情忐忑的就跟渡劫似的。 这不,5号清晨六点半。 当楼道传来值班员的哨声,大喊“起床”的动静传进宿舍。 老炮从床上爬起来,他手拿着硬木板敲了敲自己床头的铁杠子。 大声道:“所有人起床,体能周已经结束,今天起床时间推迟一个小时,不出操。” “上午放半天假休息。” “都看看自己的被褥,需要搭出去晾晒的,抓点紧。” “别耽误时间。” 老炮喊了几声,随后伸着脑袋看看陈默的床铺,依旧是空的,他也没在意。 最近这几天,陈默一直早起去训练,不限于跑步,有些时候也会接触单双杠之类,练习臂力。 老炮都习惯了。 他在这边起床整理被子,班里杨大力,朱改团,李志昂三人则是脸色臊红的抱着被褥,准备出门。 本来体能周结束,可以休息半天,这对新兵来说绝对是好消息啊。 可就在杨大力抱着棉被出来,看到七班门口聚了一堆人,包括收操回来的陈默也在那凑热闹。 杨大力狐疑的走到跟前,伸出手肘戳戳陈默道:“班副,这七班咋了,这么热闹?” “不清楚。”陈默摇摇头:“我听着好像是班里有个新兵找不到了。” “他们刚从楼下水房,厕所还有营区找一遍回来。” 别看陈默回应的挺轻松,可他表情却相当的凝重。 新兵找不到人,这可不是小事啊。 ------------ 第五十三章 这事闹大了 “秀才,你早起有没有看到我们班的吕军?” 就在陈默凑热闹时,七班的副班长王英杰,也就是之前给八班送小红书,连带着收拾李志昂的那名老兵,满脸急切的看向他。 “没,没有。” 陈默微微摇头:“班长,你别着急,可能他跑别处去了,咱们再找找。” “找半个小时了,这兔崽子。” 王英杰没打算跟陈默多说,询问无果后,便急匆匆的跑向八班。 看情况,应该是给老炮汇报去了。 也不怪老兵着急啊,新兵若是跑丢,一天之内找到啥事没有,连队就能扛住这个责任。 三天之内找到,旅里基本能消化,不用往上汇报。 可要是超过七天不见人,那谁也不行,军区都扛不住,必须层层上报。 “我怎么听着吕军这个名字,这么熟悉呢?”旁边朱改团抱着棉被疑惑的开口。 “肯定熟悉。” 陈默朝着七班宿舍努努嘴:“吕军经常挨收拾,挨骂的动静天天传到咱们班,你们忘了?” “对对对,想起来了,我说呢。” 看着几人恍然大悟的表情,陈默侧身让开道路:“你们赶紧去晾被子吧,连里估计要出事,再晚点怕是没时间了。” 说完,陈默也顾不上理会三人,他一边将背包取下来,一边快速走向宿舍。 “食堂后面,礼堂那边都找了没?” 等陈默回到宿舍,老炮正叉着腰,蹙紧眉头询问情况。 “能找的地方都找了,也不知道这狗崽子怎么下的楼,底下执勤的人都没遇见有人下去啊。” “那还愣着干什么?”老炮从床铺上抓起帽子扣在脑袋上:“你去通知各班,发动所有人赶紧找。” “我去找连长,陶村周围能去的地方不多,让汽车连,高炮营那边都出人一起找。” “他跑不远。” “还有,让昨晚执勤的人都好好回忆回忆,到底有没有新兵私自下楼,要是有,什么时间段,往哪个方向走,都问清楚。” 老炮拽上王英杰走到门口时,他又扭头看向陈默:“班副,内务先不收拾,等下你带班里人围着营区找。” “专挑能藏人的犄角地看看。” “是。” 陈默立正回应道。 只是,这个时候,老炮已经没心思听他回应了,眨眼的功夫,两个老兵已经跑出了大老远。 正在宿舍蹲着叠被子的冯俊岭听到人丢了,他颠颠的跑到陈默跟前龇牙笑道:“班副,七班谁跑了,这么爷们?” “爷们?” 陈默将背包拆开,棉被洗漱用品全部放到原位:“这可不是爷们,等找回来你就知道后果了。” “那要是找不回来呢?” 冯俊岭满脸八卦的表情,体能周的摧残,都快把这孩子给练傻了。 “找不回来,咱们都等着接受更残酷的训练吧。” 陈默没好气的回应一声,部队最怕的就是非战斗减员,尤其是新兵。 这敢找不回来? 别看整天训练,老兵对新兵是非打即骂,可部队里面对新兵的重视,那是远远超过很多人的想象。 这种事可不是开玩笑的。 等杨大力和朱改团他们晾被子回来,陈默组织八班所有新兵,准备下楼帮忙找人。 离开宿舍,才发现,嚯,整个新兵营区,随处可见的都是老兵啊。 陈默来这边的时间不短了,知道陶村军营不止有新兵营和汽车连,附近还有高炮营,榴炮营,司训队都在这。 坦克七师虽说被缩编为装甲旅,可老底子依旧厚实着呢。 看这架势,是把附近驻扎的部队都给调过来,大有挖地三尺的架势。 这时候,整个营区都乱套了。 由于陈默他们几个也是新兵,在楼底下晃悠,经常被路过的老兵询问。 为了不节外生枝,陈默也没带人走太远,就围着宿舍楼周围找。 这么做,陈默还真不是混事。 他起来的比较早,对今天清晨的事,还有点印象。 首先,一个新兵大半夜不可能悄无声息的离开,毕竟,楼底下就有哨兵执勤,哨卡就设在上下楼的出入口。 他是因为老炮打过招呼,才能自己去训练场,没人盘查。 虽说宿舍楼不高,总共就两层,可推窗户跳下去跑也不可能。 就那种老式的木窗,稍微有点动静就会“吱嘎”乱响。 除非整个宿舍都是聋子,才会听不到,更何况,七班是两个老兵带,警觉性不会这么低。 陈默分析,七班的吕军要是真跑,只可能会在六点左右的时候。 因为体能周刚结束,连里特意安排今天起床点比平时晚一个小时,六点左右宿舍楼底下执勤的老兵会换岗,加上天都亮了,警惕性肯定也没那么高。 反正印象中,他在跑圈时还疑惑怎么今天一直不吹起床哨,特意朝二栋宿舍这边看了几眼。 其中有一回,楼底下就是没有人执勤。 陈默估摸着,就是那时候吕军上厕所瞎猫碰到死耗子,正巧撞上没人执勤才藏起来,躲避训练。 可六点左右,天都亮了,跑远也不现实,肯定在宿舍楼周围。 陈默按照自己的想法,带上几人溜溜逛逛,连耗子洞都差点挖开,趴那瞅瞅。 结果,还是一无所获。 “我日他大爷呀,要是找到这个吕军,我非捶死他。” 找了一会,杨大力满脸愤懑的坐在身旁水泥墩上大骂:“娘希匹的,好不容易休息半天,咋这么会挑时候呢。” “行了行了别骂了。” 陈默摆摆手,他也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出错了。 难道真是半夜跑的? 眼瞅着八班的新兵,被体能周折腾的兴致都不高,一个个无精打采。 宿舍楼周围的区域已经找了一遍,还是没找到。 陈默索性带上众人准备回宿舍。 继续找下去估计也没啥收获,那么大的人,能够容纳藏身的地方本就有限。 都已经被他们搜几遍了。 回去时。 恰好碰到过来找他们的老炮,对方阴沉着脸一句话都没说。 只是带上八班的人,去食堂先吃早饭。 出了这档子事,休息半天的美梦肯定是破碎了。 一上午的时间,新兵二连都在礼堂听指导员讲思想教育课。 下午依旧,只不过内容更加多样化,涉及到当兵好政策,军队纪律,爱国主义教育等等。 陈默虽说一直在礼堂听课,可外面的动静他也没忘关注。 偶尔听老兵谈起,七班的吕军依旧没找到。 据说这事已经汇报到旅司令部,连带着驻扎到陶村镇苦池村的侦查连都出动了。 去附近的大路路口,火车站,汽车站找人。 这次的事情,真闹大了啊。 ------------ 第五十四章 这个黑锅,咱可不能背 体能周时,连里新兵做梦都念叨着休息,听到紧急集合哨,小腿肚更是直打哆嗦。 可谁能想到,才刚结束就出了吕军这档子事,整得全连又紧张兮兮。 日思夜盼的休息,自然也就泡汤了。 吃过晚饭。 老炮把陈默他们带回班里,伸手指了指地面和床铺道:“所有人在宿舍整理内务,背小红书。” “没有命令不允许乱跑,体能周结束,接下来会狠抓内务,你们自己心里也都有点数。” “陈默。” “到!” “你出来一趟。” 老炮简单交代一遍,带着陈默来到外面走廊。 仅仅一天的功夫,咱这位平日里最淡定的周排长,眉宇间就被愁容覆盖,眉头更是拧成了死疙瘩。 他叉着腰,目光看着远处的军营眺望好一会,才开口道:“那什么,七班有新兵不见了,连长正带人在车站找。” “我今晚也要去附近看看,你在班里盯着点,到了熄灯就睡觉,谁去厕所必须陪同,我大概明天起床哨响之前能回来。” “班里有啥事,处理不了就去别的班喊人,我跟九班说过了,那边会有人多来转转。” “你作为班副,也要在这时候扛起责任,明白吗?” “是,班长。” 陈默保证似的回应着。 一直等老炮穿上军大衣,拿着手电筒下楼后,陈默才回到宿舍, 其实八班这边还真不用担心,首先,他自己肯定不会跑。 要不然,先前费尽心思来当兵图啥啊。 至于另外那几位,也基本可以把心放肚里。 整个八班,说得不好听点,妥妥就是直肠子集中营。 杨大力甭提了,那家伙连尿床都能炫耀着,比比谁尿的印迹大,指望他想不开? 怕是有点难。 还有冯俊岭和朱改团那种,吃饭比速度,尿尿比高低,刷牙都要比谁先把嘴里沫吐干净的类型,估计都想不起来逃跑这种事。 唯一不太合群的李志昂,那就是个愣种,脑袋不怎么灵光,但倔归倔,人是实在人啊。 可能是之前给他解过围,最近倒是经常跟自己走的挺近。 所以,陈默对八班这几个兵,还是比较有信心的。 这不。 他前脚刚进宿舍。 杨大力就把棉被丢在地上研究,一边研究还一边抬头道:“哎,兄弟们,你们发现没?” “班长教咱们这几天打背包,也不知道是不是里面的棉花被勒瓷实了,叠起来比以前顺当啊。” “我也发现了。” 朱改团在一旁很是认同。 听着两人对话,陈默好悬没忍住笑出声,棉被叠起来方便,这跟打背包或许沾点关系。 但最大功臣可不是勒的啊,而是被打湿一遍又一遍。 棉花就算再坚挺,也承受不住这哥俩天天浇灌来得更实际啊。 只不过,这话陈默可说不出口。 他在宿舍转悠一圈,既然班长说这周会主抓内务,那就趁着今天有时间,把所有犄角旮旯的地方都擦擦,清扫一下。 省得后续训练安排跟上来,再整的话就没今天这么方便了。 说干就干。 接下来几个小时里,陈默招呼班里人,分配着把玻璃,柜子以及门框顶端擦擦,把能收拾的地方全都收拾一遍。 一直到熄灯哨响,老炮也没回来。 陈默躺在床铺上,听着班里人从热闹的闲聊,到此起彼伏的呼噜声跟比赛似的响起。 他这才翻个身,沉沉睡去。 ..... 第二天凌晨。 跟往常一样,天还没亮,陈默就被自己的生物钟叫醒。 他从床上爬起来,熟练的打上背包。 从老炮柜子里找到计时器,蹑手蹑脚的开门,迎着外面冷冽的寒风准备去加练。 可能是刚丢了一个新兵的缘故,陈默走到楼梯口,还没到一楼呢。 下面就传来一声厉喝:“谁?” “班长是我,陈默。” 陈默回应一声,随后加快脚步的跑到楼下。 借着橘黄色的路灯,当看清在下面执勤的正是四班班长郭文豪,也就是之前被老炮骗到班里教叠被子的那位班长时。 陈默咧嘴笑着打招呼:“郭班长好。” “是你小子啊。” 看到来人,郭文豪明显松了口气。 他抬起手腕看看腕表上的时间,笑骂道:“秀才,这才四点多就去加训了?” “有时间,你去四班分享分享心得,狗日的,我带的兵要是能有你一半努力,我就知足了。” “哪有啊。”陈默嘿嘿一笑:“我这是笨鸟先飞,四班成绩多好了,我们班长经常夸郭班长带兵有方,是咱们侦查连最厉害的班长。” “谁都比不上您。” “行了行了,你小子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郭文豪乐呵呵的踹了陈默一脚,催促着他离开。 尽管老郭压根不信陈默的话,老炮要是能夸人,估计得太阳打西边出来。 可奈何好话就是好听啊。 眼瞅着陈默都走十几米了,老郭还在后面细碎的叮嘱着,要劳逸结合,别太拼命啥的。 对于老兵的关照,陈默自然是满口答应。 来到训练场。 他调整了下状态,简单进行热身后。 随手摁开计时器,准备测试下武装五公里的成绩。 其实最近几天,陈默每天都来,也每天都测。 但成绩着实有些不忍直视啊,压根就没三十分钟之内完成过。 那也没办法,主要体能周训得太狠,根本就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拼。 这不正好趁着昨天休息,陈默寻思着能突破一下,看看自己究竟处在哪个水准。 一切准备就绪后。 他咬紧牙关,脚底发力,独自一人开始在跑道上冲刺。 可很多时候,你越想完成一件事,就偏偏不让你如意。 陈默这边正拼得热血上涌,浑身是劲时。 食堂方向,一名肩章带着一道粗直杠两道细直杠的中士,手里提着两个热气腾腾的包子,来到训练场上,一把抓住冲刺的陈默。 “我就知道你小子在这。” 对方没好气的瞪了陈默一眼,将包子塞到他手中骂道:“你狗日的是真不要命?” “后厨那盆里有包子放着,你拿走十几个馒头有个屁用啊,那顶事吗?” “先把包子吃了再练,老子特意给你热了下。” 说完,老兵骂骂咧咧头也不回的走了。 独留陈默站在原地,满头雾水。 他由于每天早起加练,老炮和连长都关照过食堂,允许陈默每天四点多或者五点的时候,如果饿了可以去炊事班找东西吃。 前几天他确实去过,主要是饿啊。 有时候炊事班的人还没睡醒,他自己从后门进去拿东西吃。 但今天,他还没去呢。 再说了,十几个馒头,那也得吃得下才行。 陈默看着手中的包子,再看看走远的老兵,一时间,还真挺感动。 找了处背风的树根旁,陈默坐在地上,打算吃了包子再去重新跑。 手里捧着包子,嚼得正起劲时。 陈默突然停下咀嚼的动作,瞪着眼,低头瞅瞅手中的包子,再回想刚才炊事班长的埋怨。 一股极其荒诞,但又非常合理的念头从心头闪过。 “我靠!!” 陈默脱口骂了一声,他也顾不上慢慢补充了,三下五除二将包子塞进嘴里。 随意擦擦手,起身朝着远处的哨岗跑去。 炊事班丢了十几个馒头,这肯定不是老兵拿的,谁那么傻叉一次拿那么多? 既然不是自己拿的,也不是老兵拿。 谁拿的就很清晰了。 昨天丢的那名新兵,大概率就没出军营。 这特么十几个馒头的黑锅,陈默可没打算背着。 ------------ 第五十五章 纯属赔了夫人又折兵的整法啊 训练场距离宿舍楼不远,陈默沿着楼前的大路,径直的冲向哨岗。 原本按他的打算,是把自己的猜测告诉郭文豪。 让老郭去通知各班老兵,着手排查。 毕竟,这营区里面,有哪些地方最容易被遗漏,这帮老兵肯定心里有数。 八成就是藏起来的那小子饿到顶不住,才偷拿了馒头,炊事班后门,最近因为他加练的缘故,压根就不上锁。 等陈默跑到二栋宿舍楼前时,正巧碰到一辆老式军车“嘎吱”一声,停在旁边空地。 老炮拖着疲惫的身躯从后门下来。 连带着后面,还有二连另外几个老兵。 瞧见这几人,陈默当即松了口气,开口喊道:“班长。” “你怎么又下楼了?不是让你在班里看着吗?” 老炮抬手揉揉眉梢,整个人看起来憔悴了不少,那大黑眼圈跟国宝都有一拼,语气中也带着明显的烦躁。 “班长,我估计吕军还在军营,刚才炊事班长说后厨丢了十几个馒头,但我没拿。” 陈默简短的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旁边几个老兵可都不傻,听到丢了馒头,还一丢就是十几个,众人相互对视一眼,那满身的疲惫劲肉眼可见的消失。 还是老炮最稳,他摆摆手道:“去,通知各班班长立刻集合,不用叫新兵。” “问问有没有谁动过后厨的馒头,如果没有就把营区所有路灯打开。” “陈默,跟我去食堂。” “是。” 别看老炮平时挺懒散,但碰上事后,雷厉风行的一面开始展露。 “老李,人呢?” 从饭堂后门刚迈进去,老炮就扯着嗓子高喊。 “哎,来了,咋了老班长?” 刚才给陈默送过包子的那名老兵,身上系着白围裙,满头雾水的跑过来,看向闯进后厨的俩人。 “你们食堂丢了十几个馒头?” “昂,不就是你们家秀才拿的嘛?” “什么时候丢的。”老炮显然是没心情跟他扯皮,炊事班蒸馒头的手艺很不咋地,蒸出来不是个头太大,就是底部发黄。 一旦凉了,那啃起来,硬得都能崩掉俩门牙,陈默以前确实拿过馒头,但那是饿得没法了。 去水房用水泡泡还行,可要说拿十几个,老炮也不信啊。 奶牛的胃口都没这么大。 “什么时候丢的我不知道。”炊事班长摇摇头,随即抬手指向远处的簸箕:“昨天晚上就剩十六个馒头,今天我过来就没了。” “行,我知道了。” 老炮没再多问,带着陈默离开了后厨,他过来询问的目的,是考虑到炊事班会夸大说辞。 现在基本没啥疑问了,半簸箕的馒头都被偷走,哪个老兵也没这么憨批啊。 两人一前一后绕到饭堂正门前的空地上,老炮止住脚步,他双手叉着腰,脸色阴沉的几乎要滴出水来。 抬脚踩了踩硬实的地面,环顾四周道:“你猜的没错,吕军可能还在这。” “陈默,你要是吕军的话,想藏起来会去哪?” “我啊?” 陈默看看周围,想了一会:“我估计会去宿舍楼的房顶,要么就是连部的收发室,包库,再不济也能跑后勤菜地随便挖个洞先睡一觉。” 本来陈默只是信口胡诌。 可他的规划让老炮听到,老炮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太阳穴更是“突突”直蹦跶,他强忍住想要踹出去的大脚,没好气道:“你倒是挺会计划。” “行了,别瞎扯淡。” “你的话还真提醒了我。” 老炮没再多说,带上陈默又来到宿舍楼前,此时,新兵二连还在这边留守的老兵都已经集合。 “去杂物室带上撬棍,把炊事班后面那一片下水道板子全都掀了。” “咳,那谁,带几个人去连部的空房间再排查一遍,看看别遗漏了。” 等老炮交代完,十几名老兵气势汹汹的分成两波开始行动。 陈默原本是打算帮忙的,可等他拿着铁锹来到炊事班后面的菜地时,压根用不上他。 这帮老兵,一个比一个凶残啊。 下水道顶上的水泥板才掀开两块,就有老兵嘴里叼着手电筒爬进去,分不同的方向寻找。 老炮背着手站在一旁,其实他也不太确定人就在这里边。 但除了这里,没地可去了啊。 夜里宿舍楼,连部门口都有执勤岗,如果偷了馒头还四处瞎逛的话,很容易被发现。 唯一距离饭堂近,还能藏身的地,就剩菜地这边的下水道。 白天他们也下去搜过,但当时没有收获,加上不确定人什么时候跑的,范围太大,可能没搜仔细。 陈默手中提溜着铁锹,摆足了干活的架势,人却站在旁边东瞅西看,愣是没找到合适自己出手的机会。 说实话,要是能从这边下水道里把吕军找到,陈默还真有点佩服他。 这绝对的狠人啊。 连接食堂的下水道,一般人可呆不住。 “妈的,你挺能藏啊。” 突然,一声爆吼传来,附近正在撬石板的老兵,拎着撬棍追着声源过去。 老炮在前,陈默随后。 一群人乌泱泱的围观,等两名老兵把传出声音顶端的石板撬走两块后。 一名老兵从下水道直起身子,双手死死扣住一个浑身脏兮兮,沾满污泥的人。 八班和七班都是紧挨着的,陈默虽说跟吕军不一个班,但好歹一个排啊,在一块练过倒功。 人刚被压出来,陈默就认出浑身黑乎乎的那位,正是连队找了一天的吕军。 围观的老兵发现人被制住,当即冲上去两人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背包绳,将吕军结结实实的捆起来。 “妈的,真会找地方,好好的粮食也被浪费了。” 最先找到吕军的老兵,骂骂咧咧的将下水道打散的馒头捡起来。 “行了,既然人找到了,就去连部给连长打电话,旅司令部那边也汇报下。” “人先丢到禁闭室,身上别让见伤。” “这事旅司令部都知道了,看白天怎么处理吧。” 老炮看人找到,他随口交代几句。 也没搭理陈默,抬脚朝着干部宿舍走去,估摸着是去找指导员了。 陈默则是看着被捆成粽子的吕军,让几个老兵推搡着押走。 他心里一时间也有些发堵,但别误会,陈默不舒服可不是为了逃兵。 在任何国家,任何军队,逃兵都不会受待见。 吕军大概率不会好过了,其实没授衔之前,好好说,估计有可能会批准退兵,也没啥影响。 无非就是从地方上再补充一个兵源。 如今整这一出,不止他自己后面不好过,怕是整个连队,以后都会受影响。 尤其是一线连队,一整年任何荣誉都不用想了,基层建设标兵连更是奢望。 上百人的连队,辛辛苦苦一年算白费。 弄不好连长和指导员还会背处分,晋升的机会也给堵了。 这逃兵当的,纯属是赔了夫人又折兵的弄法啊。 陈默摇摇头,经过这么一番折腾,他也没了加练的心思。 拎起铁锹准备回宿舍。 ------------ 第五十六章 文武双全,这是对我的嘉奖? 出乎意料的是,等陈默轻手轻脚回到宿舍。 原本应该躺在床上熟睡的新兵,此刻,竟然格外统一。 全都穿着大裤衩,身上披着军大衣。 冻得特么上下牙都干仗了,还坚挺着趴在窗户旁,孜孜不倦的盯着外面瞅。 “你们怎么都醒了?” 陈默推门进来,他诧异的看向一排狗狗祟祟的战友。 “老陈,七班那货是不是被逮住了?” 他们刚才已经看到陈默上楼,知道就他一个,老炮没跟着。 一群人急嗖嗖的围上来,冯俊岭更是满脸八卦的瞅着他。 “呃,是找到了,这会应该在禁闭室。” 陈默点点头,越过人群将班长的计时器重新放进柜子里,背包取下来搁床铺上,他这才坐下来看向众人道:“你们都听到动静了?” “那肯定啊。”杨大力咧口中吸着凉气蹿进被窝:“刚才楼下又是开路灯,又是开会。” “我们早就醒了,还看见你掂个铁锹跟老兵一起去找人。” “人到底在哪找到的?” “食堂后面的下水道。”陈默也没隐瞒,反正又不是啥机密。 “我靠,下水道还能藏人?还活着嘛?”冯俊岭一副憨了吧唧的样子凑过来。 “废话,肯定活着啊,刚才你没看到几个老兵捆着人弄走了?” 这次不是陈默回应,而是杨大力在那抢答, “班副,像吕军这种情况,部队会打他吗?”朱改团爬到上铺后伸着脑袋询问。 “应该会吧。” 陈默随口敷衍着,主要是问题太多,他实在是回应不过来了。 事实上,碰到这事岂止是打啊,揍得轻了恐怕都不行。 部队里面无故打人的情况很少,但对逃兵,可没几个人有好脾气啊。 尤其是因为这次事情,受到牵连的那些老兵,估摸着下手都不会轻。 不过,从刚才那帮班长上去就捆人的做法,大概率单位是不会选择退兵。 换句话说,那就是连里没打算放弃他。 这也得亏是找回来的早,加上吕军就没出军营,消息应该不至于捅到军区。 陈默听着班里新兵瞎聊,他也没心思参与。 吕军情况怎么样暂且不提,可整个新兵二连,接下来几天,日子恐怕不好过喽。 新兵阶段,倒是谈不上啥整顿。 可部队里面,想要整顿可不光会这一个词啊。 随便找个什么加强思想教育,严格管控人员的理由。 就能让整个连队苦不堪言。 因为当过兵的都知道,这特么就是全员整顿的意思。 宿舍这帮家伙新鲜劲也就那一会,讨论了一会可能挨揍的程度,又想象着禁闭室的环境。 没多久,话题就被转移。 一个个爬进被窝,趴在床头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陈默衣服都穿利索了,他也没必要再进被窝,干脆蹲在地上叠被子。 至于吕军这个事连里怎么处理,外面也没再提,连带着当天的早操都被取消。 一直到差不多七点。 老炮才回到宿舍,他先是扫视了一圈内务整理情况,应该是没挑出毛病。 老炮叉上腰大声道:“全体都有,集合。” “先说下今天的训练安排,上午操课取消,所有人都在宿舍背条令。” “等下到食堂吃饭,不允许大声喧哗,更不允许交头接耳的议论,拉歌时声音有多大就给我吼多大。” “要是让我看到谁嘴长不开,在那糊弄我,嗬嗬...” 老炮最后一句威胁没说出口,可他那阴恻侧的笑容,配上皮笑肉不笑的动静挂到脸上,比任何狠话都好使啊。 一排列队的新兵,只觉得后背一股凉气,直冲天灵盖。 “行了,不跟你们废话。” “陈默。” “到。” “你带队去饭堂门口,还是那句话,拉歌时都给我放开嗓门唱。” “去吧。” 起初,陈默还有些纳闷,老炮平时不是这种啰嗦的性格啊。 体能周之前,连队也拉过几次歌,他向来都挺佛系,采取能动脚绝不逼逼的策略。 怎么今个还转性了呢。 可这份疑惑,伴随着陈默带队下楼后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新兵二连的连长程东已经回来了,在他身旁还站着一名身材敦实的两毛二。 两人都站在饭堂门口。 程东双目赤红,脸上那硕大的黑眼圈,都能盖过常年因训练而被晒得黝黑的皮肤,极其明显。 那个两毛二,陈默猜测应该是旅司令部专门安排过来的干部,监督训练风气。 多少还带点,来镇压程连长戾气的意思。 毕竟新兵跑了一天才找回来,搁哪个连长身上那能不恼火? 等各班就位。 连值班员走到队列前方的发言位,立正身躯大吼:“全体都有。” “立正。” “向右看齐!” “向前看,稍息。” “立正,下面唱首歌,我来起头,同志们跟着一起唱。” “一二三四,预备起。” 应该是各班在出发之前,都收到了类似的提醒。 餐前拉歌的动静,那真是破着嗓子上啊。 比以往的势头都要猛。 陈默站在队列中,跟着旁边的战友一起唱,可能是有其他干部在场的缘故。 各班班长倒是挺守规矩,全都跨立在远处,没一个人过来监督。 可人没过来,眼珠子却像扫描仪一样,来回不间断的扫视着自己班的新兵。 时时刻刻在进行威慑啊。 陈默这边扬起脑袋,闭上眼也正吼得起劲时,突然感觉自己肩膀被人拽了一下。 等他睁开眼,才看到不知什么时候,老炮已经走到他跟前:“出来一下,营长找你。” “营长?” 陈默闻言,他抬头看向那名两毛二的军官,这时候,对方正站在距离队列稍微偏远点的地方。 程东也在那边。 “营长好!!” “连长好!!” 陈默快步跑到两人跟前,立正敬礼,声线高昂。 “不用客气。”老炮口中的那位营长笑呵呵的回礼,而后抬手捏捏陈默的肩膀笑道:“早就听说二连这边出了个武秀才。” “文武双全,在这边连队里,很多老同志都跑不过你,看样子确实不错啊。” “报告营长,那是班长们让着我呢,如果真要比的话,我还需要多练练。” 陈默大声的回应着。 他这话可不算是谦虚,侦查连牛人不少,很多老兵不跟他计较,但不代表人家就真的不行啊。 在基层连队,尤其是野战一线,哪个连里面,没有几个坐镇的“泰山北斗”级牲口? 只是这种老兵,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罢了。 “哈哈,你小子用不着在这谦虚,要真论起来,咱们两个关系更亲近。” “周排长也是当年带我的老班长,你跟着他可要好好学啊。” “是,营长。” 营长抬手拍拍陈默的肩膀。 程东一直站在旁边看着没有吭声,不过距离的近了。 陈默才发现这位程连长,虽说浑身透着疲惫,但整个人并未显得急躁。 看来自己这位连长的人脉也挺宽,新兵跑丢的事,应该没造成太重的处罚。 否则的话,不会这么淡定。 可能是注意到陈默眼神一直瞄向自己,程东没好气的抬手摆了摆:“先去饭堂吧。” “对了,你今天去连部的饭桌吃饭。” “去吧。” “是。” 陈默抬手敬礼,而后转身握拳,在一众苦逼新兵的注视下。 潇洒的拱进了饭堂。 跟着连部吃饭,陈默觉得应该是他提供了线索才找到吕军。 这是连长对他的嘉奖,或者说是鼓励。 ------------ 第五十七章 这嘴不当文书,真屈才了 部队里面各班吃饭的餐桌,一般都是固定,陈默也知道连部的位置。 就在最里侧。 等他走到餐桌跟前时,梁红杰已经把饭菜和主食之类的摆好,手里正攥着一把筷子按人头分配。 “排长,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陈默笑嘻嘻的在裤子上蹭蹭手,走到跟前打招呼。 “嘿,秀才?!” 梁红杰瞧见陈默,他也笑了,老梁在体能周期间没少跟陈默一块出操。 两人关系一直处得挺不赖。 “外面还正拉歌呢,你咋跑进来了?八班不是你值日啊。” 梁红杰看向饭堂外面,他脸上带着疑惑。 “连长命令的呗。”陈默笑了笑:“说是今天让我跟着连部一块吃饭。” “有没有我的饭碗?没有的话,我去后面拿。” “那必须有,你先等会,我去。” 梁红杰说着,他放下筷子,压根不给陈默反应的机会。 便麻溜的跑向后厨。 梁红杰这人挺不错,热情,也没啥架子。 他刚从军校毕业时间不久,在单位里很少有关系好的战友。 可能是时代带来的思想固化,基层连队只看体能。 体能好就有人看得起你,体能不好别说一毛二的排长了,你就是毕业担任副连也白搭,老兵压根不吃这一套。 像老梁这种正规“科班”出身的军官,想要在基层单位熬出头,没个一两年的时间用来沉淀,很难做到。 甚至他们这种实习军官比新兵都难熬,毕竟新兵初入军营,单位会保留很大的宽容。 毕业的学生官不行啊,只要过来就被一群老兵盯着。 单单思想方面改观,都不是短时间能解决的事。 所以,难得有陈默这种新兵愿意跟他亲近,梁红杰还是蛮热情的。 跑到后厨又添置了一套碗筷,老梁拉着陈默站到靠墙的一侧嘱托道:“等会你听值日生的口号,让坐下咱再坐。” “不过你别急着吃,等连长还有指导员到了再吃,你要是饿了趁现在没人,先拿两个包子垫垫。” “不用了排长,我不饿。” 陈默微微摇头,说实话,能在部队认识一个这种性子的学生官也蛮好。 至少比那些凶神恶煞,动不动就瞪眼的老兵强多了。 两人刚杵着没多久,各班唱完餐前歌的队伍,开始陆陆续续进入饭堂。 往常连部饭桌上没几个人,除了连长和指导员之外,就剩一个司务长,炊事班长,还有老梁这种算是文书类的军官。 陈默对这几人都不陌生。 各班开饭后,没多久,程东和霍林山,以及刚才在外面见到的那位营长,一起来到了饭桌前。 “吃饭秀才,来到这里不要拘束,吃好吃饱最重要。” 霍林山刚坐下,就开始招呼陈默。 “是,指导员。” 陈默就不是那客气的人,先炫包子后吃菜,一点都没有因为换了地方认生的觉悟。 连部饭菜不存在小灶,跟各班吃的都差不多。 如果非要点评优点的话,那只能说人少包子多,座位宽敞也能坐得开。 总结就是菜少人多,不用抢。 吃饭期间,程东提起了有关吕军的事,但也没说太多,只是安排老梁等会拿两个包子去禁闭室。 还说要送进去一摞稿纸一支笔,让写检讨书,每隔三个小时过去收一份,什么时候收够二十份再把人放出来。 陈默对后续怎么处罚,他并不感兴趣。 无非就是狠狠的揍一顿留下,或者简单安抚后等着退兵。 但毫无疑问,他原先的猜测应该没错。 连里并没有打算退兵。 否则的话,还写什么检查啊,直接通知户籍地武装部,再通知家里,把人领回去就行。 陈默一直都以为他能来连部饭桌吃饭,是连长念在他早上有功劳。 所以,甭管其他人聊啥,陈默一直低头猛吃,严格秉承着食不言寝不语的标准。 搞得旁边霍林山几次都是欲言又止,好不容易等陈默吃完六个包子,又喝了一碗米汤,放下筷子时。 指导员才开口道:“秀才,体能周过去了,你觉得有什么收获嘛?” 我? 陈默怔了怔神,随后赶忙直起腰杆子道:“报告指导员,自从我来到咱们二连,就深刻认识到体能对于一名军人的重要性。” “体能周我的收获很多,通过一周持续的训练,我个人觉得水平有了明显提升。” “包括我的耐力,力量,还有柔韧度都有了质的飞跃,不过我还是发现在平时训练中,存在一些不足和需要改进的地方。” “以后,我肯定会...” “好了好了,可以了。”霍林山没等陈默说完,就赶紧抬手制止。 他总算是明白这小子当个兵,为啥能想起来写信这种渠道了。 这家伙,开口就有一股汇报工作的味道。 就连坐在饭桌对面的程东,还有那位营长,两人都是怔怔的看向陈默,手中攥着包子都忘记吃了。 “秀才这嘴,不去当文书真屈才了啊。”程东微微摇头,语气中满是感慨。 其实陈默能不知道自己这么回应,会显得很呆嘛? 他当然知道。 但在这个时代的部队里面,还真不能算呆,眼下尤其是基层单位,兵源普遍素质都不高,文化程度整体偏低。 陈默靠着卖弄自己那点墨水,搞不好就能率先谋个不错的出路,就比如连队想让他当文书。 “我换个问法。”霍林山看向陈默道:“你知不知道咱们二连为啥要拉动体能周?” “知道啊。” 陈默点点头:“咱们七旅要和82旅搞竞赛,先拉体能周是为了在各班筛选好兵。” “方便后续着重训练,先培养一批能够夺冠的人,重点培养。” “指导员,这都是我猜的,也不知道对不对。” 陈默说完,他咧嘴露牙,笑得很是憨厚。 可看到他这幅笑容,绕是霍林山这种涵养够用的政工干部,都有一种冲动。 有种克制不住,想用鞋码帮陈默测量下胸膛宽度的烦躁。 妈的,咱堂堂一个政工干部,给一个新兵搞思想工作,竟然连续吃瘪。 这特么上哪说理去? 他问了半天,无非就是想说体能周陈默表现不错,要再接再厉,挑起二连训练标杆的担子。 顺带着夸一夸,给点鼓励,彰显一下指导员对新兵的关心。 徐徐善诱的教导,最后新兵痛下决心,拍着胸膛充满斗志,这才叫搞思想工作 结果到了陈默这。 怎么效果完全反过来了呢? ------------ 第五十八章 挂不上红旗,就挂你们 提前准备好的鼓励词,结果一句都没用上,霍林山也没了一开始的执着。 看陈默也吃饱了,甚至还意犹未尽的坐在那,等着问话。 脸上带着刚才没发挥好,要继续发挥的兴奋劲。 老霍额头的青筋跳了跳,他强行遏制住内心的躁狂,笑着看向陈默:“秀才,多吃点。” “你这年龄正是能吃的时候,咱可不兴瞎客气。” “指导员我真吃饱了。” 陈默揉了揉肚皮,他又不傻,自然听出人家有撵人的意思。 干脆起身道:“连长,指导员,要是没其他事,我就先回班了,班长交代上午让背条令,整内务。” “嗯,行,既然吃饱了就先回班吧。” “是。” 陈默立正身躯,挺了挺胸膛大声回应之后,扭头就走。 还是那句话,指导员想给他做思想工作,想推标杆的心思,陈默心里门清。 可他为啥不老老实实听着呢? 原因很简单,部队里面从来不缺言听计从的乖宝宝,更不缺在指导员谆谆教导之下,痛哭流涕,喊着口号要奋发图强的兵。 他的特立独行,无非就是想给连长和指导员留下点深刻的印象。 甭管是好印象还是坏印象,反正对方想起自己的时候,总不能次次都想坏处吧? 咱又没犯错,总会有闪光点被想起来。 十七八岁这个年龄段的牛人多了,新兵一开始或许不适应,但慢慢的肯定会蹦出来不少成绩不错的兵。 别不服气,一个兵的命运如何,还真就握在人家连长和指导员手里。 印象留得越深,以后自己进步的机会就越多,这可是陈默刚入军营时,日思夜想给自己量身定制的“刺头”计划。 当然,这种计划实施的前提是,上面人觉得你文武双全时。 你最好真的具备这些能力。 瞧着陈默离开饭堂。 一直没有吭声的程东摇摇头,笑骂道:“这个秀才还真是滑头,也就老炮带他能行。” “估计换个班长,还真不一定能降得住。” “他可不是滑头。”霍林山抬手揉揉太阳穴:“这小子聪明着呢。” “行了,先不提他。” “这小子心思重,只想着训练进步,不用管他。” “老程,旅司令部那边要调整新兵训练大纲,我可听说82旅那边体能周,出来不少好苗子啊。” “嗯,我也听说了。”程东抬手搓搓脸颊,神情疲惫道:“先不管竞赛的事,把眼下的难关过去再说,调整就调整吧,这周主抓内务,队列。” “下周再接触爬战术,捕俘,四百米障碍。” “做好准备吧,司令部政委随时会下连队过来视察,可不能再出问题了。” “八班那边该给老炮吱声就通知下,政委若是过来,八成是要看看秀才,做好随时迎接的准备吧。” 程东说完,他想了一会又补充道:“还有,通知各班班长立刻召开连务会,重点盘查一下各班每名新兵的心理状态。” “对于心理不稳定的同志,该记录记录,该关注关注,这一周思想课方面也必须到位。” “行。” 要是搁平时,程东这个连长敢插手思想教育工作,免不了要被霍胖子骂几句,或者损两下。 但现在,他没这个心思了。 连里出现逃兵,甭管你军事主官还是政工干部,都逃不了责任。 整个新兵二连,从表面上看,似乎没受吕军的影响。 可实际上,这个负面效果已经覆盖到全连。 就比如即将召开的连务会,各班提报新兵状态,这玩意可别小看,一旦谁有问题,或者被班长不看好。 记录下来的话,以后会伴随好几年的军旅生涯,只要贴上不好的标签,往后留队,入党,晋升,考学都比别的兵要困难很多。 原本这种连务会,除了新兵刚入营会记录一次,第二次至少要在新兵训练一个半月之后才会召开。 目的是为了能更好记录,每一个新兵进入军营后,发展的历程。 只不过眼下,因为吕军的缘故,被硬生生提前了一个月。 间隔太短,很多人根本来不及成长啊。 但这就是现实,也是人人愤恨逃兵的原因之一。 从新兵入伍的第一天开始,每个人的状态,表现,还有积极性就被班长和连队干部详细的记录。 当然了,像陈默这种不用操心。 吃个饭都能跟指导员打太极的货,注定会被贴上适应能力强,训练积极的标签。 两次连务会间隔记录的时间越短,对陈默还有那种自律性比较强的兵来说,就越有优势。 ...... 新兵训练第一周,难度直接拉满,可第二周却闲了下来。 每天不是背条令就是整内务,要不就是上操课。 总之训练强度整体不高。 也不敢高啊。 旅司令部动不动就安排干部下来蹲点,一边强调竞赛的事,要求掉皮掉肉不掉队,要有永争第一的拼搏精神。 一边又强调劳逸结合,多关爱新兵,不能过度劳累啥的。 整得程连长天天愁得直搓脑袋,却没啥办法解决。 毕竟,谁让出逃兵这么丢人的事,就偏偏出现在他们二连呢? 上面肯定要整顿。 至于吕军本人,则是被关了三天禁闭室,关他的第二天,全旅新兵就被安排了入营复检。 复检吕军倒是参加了,结束后继续被关着。 又关了一天才被放回七班。 连里最终处理,陈默不是很清楚,但他知道,从放回来之后,这家伙就彻底成了国宝。 出操有人跟着,上厕所有人跟着,哪怕洗脸刷牙都有人跟着。 时光悠悠,很快来到了99年的1月12号。 也就是新兵入营第二周结束。 八班。 老炮带着吃过晚饭的新兵回到宿舍,他扭头看了眼陈默道:“班副,去拿本和笔负责记录。” “其他人都速度快点,搬马扎坐好,开班务会。” 有老炮在那盯着,谁敢墨迹啊。 八班一帮新兵个顶个的积极,眨眼的功夫,几人就搬着马扎挺着身板,规规矩矩的坐好。 “讲一下。” “你们过来军营也有半个月了,从下周开始接触战术动作训练,同时也要进行内务评比。” “内务最好的班,会被授予一面“优秀内务”的流动红旗。” “我已经帮你们想好,红旗拿回来挂在哪里,剩下的就需要你们自己去争取。” 老炮说着,他还故意起身指了指宿舍铁皮柜旁,一面斑驳的墙壁。 “全连十二个班,就一面流动红旗,今天是周三,周五要大检查。” “到时候要是我看不到红旗挂墙上,那就把你们挂上去。” “明白吗?” “明白!!” 八班所有新兵集体大吼,一个个眼神坚定的好似要入党一般。 不坚定不行啊。 第二周虽说轻松了点,可也就体能方面稍微放缓,整天背书,整内务,练习队列。 这玩意,纯属是精神方面的折磨。 动不动就抽查条令背诵情况,或者偶尔的表演一下空中飞被。 老炮收拾他们的手段,那是每天都不带重样的。 听着拿不到红旗就把他们挂墙上,谁敢不积极啊。 ------------ 第五十九章 这就是陆军独特的安全感 看着班里新兵精神头挺足,个个瞪着眼,斗志昂扬。 老炮满意的点点头:“内务方面,班副要担起责任,不能懈怠。” “是。” 陈默急忙回应,做出表率。 “下面说第二件事,由于竞赛的缘故,加上一些政策的变动,上面要求年前统一为新同志授衔。” 提到授衔。 老炮原本是有心卖弄一下,问问班里人知不知道授衔代表什么意思,可当他看到一旁陈默正低着头,老老实实的在那记录笔记时。 瞬间就熄灭了询问的心思。 新兵入营这段时间,老炮算是看出来了,陈默入伍前所谓的准备还真不是编瞎话。 他但凡敢问,下面的讲话就会被陈默接手。 关键老炮嘴皮子上的功夫,还比不过他,你说气人不? “咳。” 假装咳嗽一下掩饰想法后,老炮继续道:“授衔之前会先授枪,应该就在最近几天了。 新兵竞赛已经定在下个月8号。” “部队里面有句老话叫做一步跟不上,步步跟不上,我们比起82旅已经落后了一周。” “所以接下来近一个月,训练计划随时会做出调整,所有人做好最后拼搏的准备,绝不能安于现状。” “是骡子是马竞赛场上必然要拼个高低,你们所能做的,只有咬紧牙,努力提升自身。” “授衔授枪过后,你们的身份不再是新兵,而是扛起军人责任的战士,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也要拼出一条浴血之路。” “能明白吗?” “明白!!” 八班新兵集体起身,放声大吼。 有了体能周和最近一周的磨炼,所有新兵看起来已经稍稍具备了些兵味。 一言一行,各方面都比刚入营时看着顺眼多了。 至少没那么松垮,天天呆头呆脑不知道要干啥。 “嗯,今天是第二周训练结束,夜训方面临时取消,新闻联播先不看,听着晚点名的哨声,点过后就可以上床休息。” “解散。” 老炮说完,别的没再交代,起身离开宿舍。 班里新兵一直盯着班长从外面走廊过去,众人才撤掉马扎,放松似的伸了伸懒腰。 “兄弟们,我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杨大力左手拎着马扎,右手食指刮着鼻子,宛如神棍似的表情笃定道:“我觉得咱们好日子应该到头了。” “靠,这还用你觉着?” 冯俊岭没好气的撇撇嘴,把屁股靠在身后的木桌上说道:“我倒是希望多来点难度高的训练。” “其实班长说的体能周就挺好,不用唱歌,不用叠被,不用背书也不用看新闻,主要是不用点评新闻。” “我现在最怕的就是班长一进到宿舍,不是丢我的被子,就是拿着那个破木板在旁边抽查背条令。” 俩人的牢骚,很快引起班里一众新兵认同。 陈默把班会记录的本子放进抽屉,盖上笔帽,他也站在旁边听这帮家伙吹牛逼。 其实冯俊岭总结的也没毛病。 第二周整顿,所有人都是紧绷着弦,那是丝毫没敢放松啊。 因为细节上的纠错,往往比大体能更折磨人,都是十八九的年龄,一天出操二十公里只要肌肉适应,那就跟玩似的。 体能周晚上规定是二十公里,实际上返程都是步行,压根跑不动。 除了个别适应不了跑步的新兵之外,大多数人,都会觉得体能周挺爽。 主要是整天啥都不用想,听指令拼力气就行。 可整顿期间不一样,细节上的纠正那就是吹毛求疵,各班班长有大把的时间去找麻烦。 能舒坦才怪。 就算你背书行了,内务不一定行,内务行了,队列上总能挑出毛病,反正就是谁也甭想舒服。 一天不挨个十几板子,那天都不会黑。 ..... “哔-哔哔!” “各班班长,带队训练场,全连集合,速度快。” 13号上午,刚吃过早饭还没过十分钟,楼下就传来值班员的哨声。 老炮没在宿舍,陈默随手把马扎推到墙角,抓起床铺上的腰带急吼吼道:“兄弟们集合了。” 说完,陈默率先冲到门口拉开门跑,后面一众新兵鱼贯而出。 咚咚咚... 整栋宿舍楼刹那间,就如同打鼓般,下楼的动静,伴随着一道道身穿绿色军装的身影,密密麻麻的冲向训练场。 全连集合没人敢墨迹,生怕跑慢了被抓典型,那可都拼着蛮劲硬冲啊。 两分钟不到,整个新兵二连就齐刷刷的到位。 “报告,一班应到八人实到八人。” “报告,二班应到八人实到八人。” “.....” 随着十二个班全部汇报完毕,程东伸手拽拽军装的衣角,简单整理过后。 他迈步来到队列前方,比起上一周被整顿时的程连长,这周整顿结束,旅司令部撤掉蹲点的干部。 曾经那个看起来极具攻击力,又带着点嚣狂的程东又回来了。 他虎目扫过队列,盯着前排的新兵足足五六秒后才开口道:“同志们。” “今天咱们连要接触一些战术方面的训练,可能很多新同志不明白什么叫战术。” “我来告诉你们,战术动作,对一名战士来说,就是在战场上赖以生存的经验和依靠。” “训练,本质上就是一场残酷的淘汰赛,但经过这半个月的观察。” “我发现咱们连没有孬种,没有谁是怂兵,在训练之前,我就问你们一句。” “有谁怕疼吗?” “不怕!!” 队列中,顷刻间便爆发出一阵阵喝吼声。 “很好,看来,我的眼光还没有退步。” 程东点点头,随即抬手挥了挥,在众多新兵震惊的注视下。 二连八名老兵组成一个战斗班队形,人人手中攥着81杠长枪,在远处站成一排。 对于陈默他们这些新兵而言,其实枪械的吸引力并不高,很多小时候农村家里都有猎枪。 再不济,村子里也总有老一辈的家里能看到,没有后世那么稀罕。 可看到这么多老兵,人人戴着跟他们军帽不一样的头盔,一个个眼神杀气腾腾的出列。 依旧吸引了新兵的注意。 “接下来,先让各班长为你们演示下什么叫做战术动作。” 程东简单介绍了一句后,目光冷冽的看向老兵战斗班。 “注意,跃进!!” 连长命令下达,战斗班八人身躯如同箭矢般射出,动作整齐划一,看得正在列队的新兵目瞪口呆。 可让众人震惊的还在后面。 伴随着程东“卧倒”,“向右滚进”,“背后敌情”的指令发出。 老兵的动作卷起地面阵阵灰尘,快的人眼花缭乱,八个人硬生生演示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 尤其是最后一项跃进卧倒连贯指令发出,一排老兵持枪在地面扑倒后,又滑行将近三米。 最终八人动作丝毫不差的趴在地上,摆出射击姿势。 彻底惊呆了在场的新兵。 有不少人闪烁着目光,半天说不出话,可在此刻却觉得热血沸腾。 实在是战术动作,无论是从美观程度还是血性方面,都更符合男人的审美。 远比那些单调的内务,和队列看着强多了啊。 陈默站在队列中,他也看得颇为激动,陆军战术训练带给人的安全感。 是其他兵种,远远无法从视觉上所能替代的。 ------------ 第六十章 战术训练,给秀才上上强度 “杀!杀!杀!” 训练场上,北风呼啸,杀声震天。 连续的战术动作演示,荡起漫天灰尘,八名老兵辗转腾挪,如蛟龙出海,似猛虎下山,势不可挡。 侦查连的战术动作还真不是花架子,招招式式都带着凌厉的杀气。 带来安全感的同时,也让人看得热血沸腾。 扫平了所有新兵,入营这段时间的疲惫和不快。 甚至有不少新兵都在悄悄的吞咽口水,有些不敢相信。 这些平日里动不动就知道骂人,踹人的班长,竟然会这么厉害? 属实是有些刷新了他们的认知。 就连陈默站在队列中,也是满脸羡慕的看着,他一边欣赏侦查老兵的军事素质,一边感慨。 不得不说程连长脑子确实活泛啊,二连被整顿了一周,原本因为体能周冒尖的好苗子,后来被内务和队列磨平了棱角。 这突然安排老兵,出来演示战术动作,直接把新兵的积极性又给调动起来。 不过,陈默也能猜到。 接下来二连,真的要进入高强度的冲刺式训练了。 之前侦查连过来一队老兵,只是演示下军体拳,班队列,连里就拉了五天的体能周。 这次连战术动作都整出来,那不得朝死里练啊。 其实侦查老兵这种战术水准,没个半年到一年的打磨,根本达不到。 如今拿出来演示,只是为了调动积极性而已。 口号喊了大概有五六分钟,老兵战斗班也足足演示了五六分钟。 等收操的指令传来,八名老兵身躯如同标枪一般扎在地面,人人怀抱钢枪。 尽管因为战术演练的原因,这几名老兵身上穿的军装都被灰尘覆盖,看起来有些灰头土脸。 可现场没有一个人笑,整体紧绷着脸,还沉浸在刚才的震撼中。 “怎么样?” 程东面向新兵队列:“战术动作都看清楚了嘛?” 不等有人回应。 程东便神情带着一丝晃眼的骄傲,他伸手扯了下自己胸前的军装道:“我告诉你们。” “血性,是穿上这身衣服的基本要求。” “有些新同志叠个被子嫌累,站个队列又喊着腿疼,连跑个步都整天哭丧着脸。” “妈了个逼的,那叫当兵?” “上战场时连命都可以不要。” “军队就是因为战争而存在,而我们侦查兵,就是全军的先头部队,是上方首长的耳目。” “是第一把插进敌人胸膛的钢刀,所以,我希望接下来的训练要从实战出发,利用现有装备,提升各班的战斗能力。” “要不然就凭你们走两步就喘,吃饭永远没够,训练永远掉队的吊样,敢上战场嘛?” “敢在竞赛场上,面对82旅的战士嘛?” “现在我宣布,战术周正式开始,各班带回操课位置,按照训练大纲开始操练。” “解散!!” “一班集合。” “二班集合。” 连队大会刚结束,耳旁就不断传来老兵班长的吼声。 战术周的紧张氛围,“咻”的一下就被拉到了顶点。 陈默左右扭头看看,发现老炮正朝着班里操课的位置走。 他赶忙整队:“兄弟们一路纵队,齐步走。” “压二一,压二一。” “立定,向右转。” 老炮一直等陈默将班里新兵都带到位置,他才摆出自己标志性动作,双手叉腰道:“刚才连长开会你们都听了,也看了。” “这周是战术周,你们接触的科目会比较多,有爬战术,有四百米障碍,还有擒拿,捕俘等等。” “所以,我希望你们能收心好好练。” “来,全都都有,倒功准备。” “倒!!” 噗噗噗... 经过体能周训练之后,倒功前倒八班这边倒是练习的不错。 “保持这个动作低姿匍匐,向前一百米,所有人都回忆一下队列条例第三十条,低姿匍匐的动作要求。” 听着指令,陈默趴在地上深呼一口气,调整好呼吸后,开始迅速超前移动。 低姿匍匐其实就记住四个字,手扒脚蹬就行了。 只不过身子要压低,手臂配合,双腿交替着基本就不会有差错。 对这些基础的战术动作,陈默以前练习的跟侦查连没什么区别,他四肢协调好之后,像个大壁虎似的。 “嗖嗖”的往前爬。 老炮这边,原本他正在专注教学,调整新兵姿势呢,抬头就看到陈默已经爬出去六七米远。 他倒是没觉得意外,只是快步从后面追上来。 跟着陈默的速度一直看了有二十多米,才开口道:“记住,战术动作是用到战场上的。” “队列没有对的,战术没有错的,动作快是基础。” “任何匍匐姿势都不要胸膛着地,抬高胸腹,压低身姿,爬。” “快,再快。” 老炮一边催促,一边盯着陈默的动作不断的跟上。 “再快!” “再快!!” 陈默只觉得耳旁不断传来声音,尽管不知道老炮为什么会放弃其他新兵,专注盯着他一个。 可这时候,没有他思考的机会了。 双手扒着冰凉的地面,腿部时不时能感觉到石子在身下划过。 “再快!!” 嗖嗖嗖... 陈默的速度真能堪比一只大壁虎,趴在地上冲刺。 可老炮依旧不满足。 “胸膛挺起来,你记住了,身体什么部位挨着地都行,但作为一名侦查兵,全军的耳目,一旦打仗那就是冲在最前面的战士。” “如果你不能纠正这个动作,过封锁线时,哪怕炮弹炸不死你,也能震碎你的内脏。” “再快!!” 怒吼声和越来越远的背影,渐渐脱离八班操课范围。 原本趴在地上的杨大力,一脸懵逼的看看班长,再看看旁边趴着一群同班战友,疑惑道:“咋回事?” “怎么老陈突然跟班长较上劲了?” “不知道。”朱改团同样懵逼的抬头看着:“班长只让班副快点,那咱们爬不爬?” “爬啊,不爬等着挨收拾嘛?” 冯俊岭嘟囔一声,跟在后面慢慢适应匍匐的姿势。 老炮这么大的动静。 还时刻催促着陈默的匍匐速度,很快就引起在训练场上监督的程东。 咱这程连长双臂环在胸前,抬手挠挠鼻梁一侧,看向旁边的指导员。 “老炮这是看上秀才了啊,很久没见他这么认真的去训练一个新兵了。” “不是看上。”霍林山闻言,他微微摇头:“老炮上周给我提过一嘴,说是秀才这个人适合给压力。” “压力越大,动力越足。” “我记得老炮低桩十米匍匐,最佳成绩是两秒吧?” “嗯。” 程东点点头。 这个成绩之前在整个装甲七师都是第一,低桩十米匍匐两秒,可不是说两秒能爬十米,助跑滑行的距离也算。 但就算这样,整个单位也没人能跟老炮比。 如今看这架势。 老炮是打算给陈默上强度,朝着自己当年的成绩追赶啊。 ------------ 第六十一章 你不是想拿我当目标?那就来试试吧 “胸膛胸膛,低姿势匍匐的要领是小腹贴地,不是胸膛。” “你趴地上喂奶呢?” “抬起来。” 老炮的吼声还在持续。 可一直匍匐前行的陈默,却被折腾的苦不堪言。 这种战术训练,最伤的就是肘部,别的新兵还在尝试着入门级的一令一动,练习匍匐的曲腿前进动作。 他这边,已经最少匍匐前行了四五分钟,并且老炮还在一直催促着速度。 显然是没打算轻易放过他。 “侧姿匍匐知道要领嘛?” “顺我手指方向,以远处杨树向后延伸,为概略北方,其他方位自行判定。” “侧姿匍匐,前进!!” “屁股,屁股不能沾地,快,速度再快!” “侧姿匍匐的要领记不住嘛?左腿曲伸,右脚蹬地,左臂前伸,右臂后拨。” 这个年代,练习爬战术可没有护具可以戴,全看自身硬不硬了。 陈默只觉得自己手肘剧痛难忍,都不用扒开衣服看,就知道手臂上必然出现不少伤口。 尤其是侧姿匍匐时,以杨树方向向后延伸,这特么延伸的可不是草地啊。 而是跑道上的碎石路。 每前进一点,半个身子都被石头蛋子剌得生疼。 “快,再快!” 老炮手中拿着计时器道:“你的动作调整勉强能跟上,但速度太慢了。” “不要想着身体上的痛,把自己想象成奔跑的猎豹,我还是那句话,战术以快为基础。” “来,再快一些。” “想象着杨大力现在重伤,需要你拖行一百米离开交战区包扎救治,战友的命就在你手里。” “快!!” “阿嚏。” 正在远处纠结着先伸右手,还是先伸左手匍匐的杨大力,突然觉得鼻头一痒。 他抬手揉揉鼻子,疑惑的扭头,看向旁边的冯俊岭:“刚才是不是有人叫我了?” “叫个屁,没人惦记你。” 冯俊岭仰着头瞄下四周,没好气的回应着。 就很突然,整个八班没人管了。 班长领着班副已经跑到百十米开外,匍匐要领虽说小红书里面都有记录。 可实际操作跟平时背书,那是两码事啊。 他们这边总共才爬了十几米,就有坚持不下去的趋势,加上不得要领,全都趴在地上偷懒。 远处。 程东一直关注着老炮那边的动静,他看了半晌,突然抬手撸掉头顶的帽子,朝着附近训练的班瞪眼怒吼:“特么的,都趴那操地呢?” “会不会动弹两下?” “一排还有二排,班长干什么吃的,不会教,还不会带队过去看看秀才怎么练?” “让你们带的新兵蛋子好好瞅瞅,自己跟同批过来的秀才,到底有多大差距。” “狗日的,这是战术动作训练,不是特么比谁趴得稳。” “一群猪脑子啊,马勒戈壁的。” 程东骂着人,那真是恨不得原地蹦起来。 主要是急啊。 新兵竞赛的日子已经敲定,82旅那边周训练报表都传过来了。 那成绩表看着是真稀罕人,尖子“呼呼”的往外冒。 新兵拉个单杠都能拉到裤裆的位置,俗称日杠。 可二连这边耽搁一周,很多班引体向上还不及格呢,压根没法比。 如果只是跟82旅做对比,二连差劲点也就罢了,程东从心理上勉强能接受。 毕竟,82旅是步兵师的底子,训练各方面都比较狠,新兵整体上比人家差也在情理之中。 就像当年的老炮,从82师刚调过来那会,到了坦克师,那单兵各项成绩能拉爆全师,属实是牛逼坏了。 但问题是。 二连的拉垮,就真的只是他们自己差,陶村军营四个新兵连,其他三个连,尖子也都出来不少。 这才是最让向来骄傲的侦查连长,所不能接受的事情。 看连长动了真火。 各班正在监督训练的老兵,谁敢怠慢? 一个个眼珠子瞪如牛蛋,高声怒斥着新兵。 生怕连长从附近路过时,注意到谁不积极再过来给他们几脚。 三排这边,也从别的班过来一名老兵,代替老炮接手了八班的训练。 此时。 周围的动静,陈默已经注意不到了。 他只觉得自己浑身都疼,手肘,腰胯,更是钻心的痛。 但他并没有放弃,陈默前世,能在摩步单位那种全军提起来都哆嗦的地方,混到提干,站在优秀的梯队当中。 所凭所仪仗的,不就是自己那点骄傲嘛? 骄傲的人往往不愿意服输,可一旦受到打击,也最容易一蹶不振,思想进入死胡同。 陈默清楚自身没有什么天赋,只有抛开所有侥幸去拼搏。 哪怕有一丝机会,也要以最顽强的姿态去争取。 具体爬了多久。 陈默自己也不清楚,他只觉得浑身被汗水湿透,身体愈发的沉重,连嗓子眼里都弥漫的浓重的血腥味。 浑身的细胞都在抗议,每一处伤口都在控诉这种折磨式的训练。 “好了,起立。” 终于听到结束的口令,陈默忍住浑身的剧痛,从地上爬起来立正。 昂首挺胸,目视前方。 老炮围着陈默左转一圈,右转一圈,他看着眼前的新兵裤子都被石子给划烂了,手上和腿上都血呼呼的。 整个人站着双腿都在哆嗦,可依旧将身板挺得溜直。 老炮沉思片刻后,盯着陈默的双目开口道:“我知道你训练一直都挺积极。” “能告诉我原因吗?” “就为了想当兵,想在竞赛上夺名次?” “报告,不止。”陈默深呼一口气道:“我还记得一个叫安振涛的人。” “竞赛场上我可以不拿名次,但我不能输给安振涛带出来兵,因为我输了,就意味着八班输了,二连输了,咱们七旅都输了。” “包括我的班长,您也输了。” 陈默这番话说得很大,可部队里面又有谁不喜欢自信的兵呢? 老炮抿了抿嘴唇,随后轻叹一口气。 他心里明明知道陈默这种想法是错的,竞赛就是竞赛,勇争第一才是正事。 不应该掺杂别的因素。 虽说之前自己跟八班的人提过,不会教他们得饶人处且饶人之类的屁话,可那是为了激励,不是为了让新兵给他报仇。 因为老炮也有自己的骄傲啊。 独属于老兵的傲气,还不至于寄托到新兵身上帮他争面子。 但陈默的执着,却第一次让他改变了想法。 老炮从口袋中摸出一包棉签和一瓶红药水,塞给陈默道:“先把身上的伤口处理一下。” “你不是一直想拿我当目标吗?” “今天就让你试试看。” 老炮说完,他随手整理了下褶皱的军装,转身大步走向宿舍楼。 很显然,当年步兵82师最强的单兵,也是后来装甲七师缔造过多项记录的老兵。 要亲自上场了。 ------------ 第六十二章 老传奇VS新生代,天生的对头 陈默也听出了老炮刚才的意思。 趁着班长走远,他放松身体,一屁股坐在旁边稍高点的土堆上。 咬着牙,将划破跟皮肉沾一起的迷彩裤,脱到膝盖的位置,抬头左右瞄几眼,确定附近没人。 双手又用力将线裤和秋裤磨破的地方,撕开一道口子。 拿起棉棒,一点点清理腿上的灰尘,将红药水涂抹到伤口。 “疼嘛?” 不知道什么时候,指导员霍林山已经走到了跟前,正弯腰盯着他处理伤口。 “不疼。” 陈默被惊了一下后,他咬着牙咧嘴干笑。 傻子才不疼,腿上和手肘上的伤口,都是被石头子硬剌的。 有些块头小的石子,卡到了肉里,需要用棉棒一点点清理,能特么不疼嘛。 “不疼是瞎话,战士也会疼,永不退缩,那是我们的精神。” 霍林山赞许着回了一句。 随即蹲下身子,从陈默手中接过药水和棉棒,将他袖子轻轻撸上去。 一点一点的涂抹药水。 虽说陈默清楚指导员的工作,就是跟战士打成一团,经常沟通保证基层士兵的思想状况。 可他作为新兵,还是没办法心安理得的,让人家一个上尉给他处理伤口啊。 “指导员,还是我来吧。” 陈默伸手想要接过棉棒,霍林山却微微摇头:“你不要动,安生的坐着。” 涂抹完伤口,老霍又像是变戏法似的从口袋掏出绷带,将陈默腿部和手臂衣服破洞的地方,全部勒紧。 一切收拾完后,才起身拍了拍手,没等霍林山开口呢。 老炮就再次来到训练场。 跟刚才不同的是,他此时身上背着一个背包,手中还拎了一个。 走到跟前,他先是看看指导员,又看看陈默身上缠的绷带,随手将拎着的背包丢过去:“来,上道。” “是。” 陈默起身接住背包,也不知道是自身错觉,还是刚才练习爬战术太累的缘故。 他总觉得老炮打出来的背包,比早起训练时更重,保守估计都要重出十斤。 沉默着将背包背上,还没开始跑,背包带勒进骨头缝里的感受,就很明显了。 “你伤的很重嘛?” 看陈默已经做好的起跑的姿势,老炮神色平静的伸手,指了指他腿上缠紧的绷带。 “报告,不重!!” 陈默大吼一声,弯腰迅速将腿上的绷带拆了下来。 旁边的霍林山看着没有吭声,老炮也只是点点头什么也没说。 因为三人心里都清楚,负重奔跑时,腿上如果有绷带,会在很大程度上限制肌肉的舒张和收缩。 加速肌肉疲劳,压根跑不了多远。 “你不是想拿我当目标嘛?”老炮从口袋掏出一包香烟,给老霍丢了一根,自己也往嘴里叼了一根点燃。 细雾袅袅间,老炮半眯着眼:“来吧,拿出你最好的状态跑五公里,这里的训练场我没具体量过。” “大概四百米一圈,可能会多点,那就十三圈吧。” “跑完如果你还有力气,我就带你去练习四百米障碍,单双杠,任何你想超过我的科目都行。” 猖狂,自信,还带着身为老兵的那种傲骨。 在此刻,通通展现到周勇杰的身上。 老炮甚至都没说跑赢他,而是用跑完还有力气来形容。 陈默的性格同样很傲,自从进入二连以来,他虽没有说过一次要争第一,可却时时刻刻在严格要求自己。 那是因为他知道,荣誉和掌声,从来都伴随着常人难以想象的苦熬和汗水。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自然不存在等来的荣誉。 但现在的陈默只想赢,不顾一切的赢,那是从骨子里迸发的信念。 “啊!” 陈默喉咙爆发一声低吼,咬紧牙,攥紧拳头,迈步开始狂奔。 而老炮则是不紧不慢的按下计时器,一边叼着烟卷,跟在后面晃悠悠的跑。 新兵二连这边,入营训练的时间可都不短了。 很多班长都是老炮带出来的兵,连带着各班新兵,都听过有关三排长以前的故事。 陈默不用说了,大名鼎鼎的秀才,天天挂到班长嘴边夸的人,谁能不知道? 这老传奇和新生代的比拼,很快引起训练场上各班的注意。 都不需要程东组织各班,去凑热闹。 那帮班长自己就兴奋的叫停训练,带人冲过去围观。 实在是老炮的名气太大了,短短几分钟而已,新兵一连,三连,四连,全都带着人聚集过来看热闹。 甚至汽车连,高炮营,司训队都有老兵得到信过来起哄。 别看平时老炮也带新兵,可很多训练,他并没有亲自参与。 连长和指导员又不会强管。 他们七旅的老兵,平时也没机会看这位侦查老炮子,亲自上阵啊。 陈默原本是想着跟老炮拼一拼,看看自己到底差多少,却不成想,还没跑两圈呢。 那家伙,跑道四周就站满了人。 甚至还有不少在那起哄架秧子。 “秀才加油,拉爆老炮子,你能跑赢他我出去给你买汽水喝。” “秀才,你得给新兵做个好榜样啊,快,再跑快一点,老炮子已经被你甩后面了。” “秀才搞快点,你班长已经老了,他跑不过你。” 真是一群冒昧的家伙... 陈默撇过头,不看那帮起哄的老兵。 负重五公里,要是听这帮老兵的建议,被打乱节奏,只会输得更惨。 而始终跟在后方的老炮,由于附近有太多新兵过来观看,他都开始注意形象,把嘴里叼着的香烟丢掉。 稍微加快步伐,保持和陈默一个速度的奔跑。 附近人越聚越多,连带着训练的氛围都被打破了。 全跑围过来看热闹。 程东更是咧着大嘴,比谁都兴奋,在旁边叉着腰指挥。 ....... 与此同时。 距离陶村十四公里外的河东市,装甲七旅机关楼内。 一名年龄看起来大概四十岁左右,身材清瘦,穿着冬常服的军官。 肩膀处佩戴着黄底两道红线,缀上四颗银星的军衔。 正是装甲七旅的政委贺国峰,从机关楼大步走出来。 在他身后,还跟着一名两毛二的中校王福旗,是七旅军务科长。 王科长走在后面,颠颠的打开车门,讪笑道:“政委,您怎么突然想起去陶村视察了呢。” “那边现在正训练新兵呢。” “哼!” 贺国峰坐进后排,他轻哼一声笑道:“看的就是练新兵。” “程东那小子被压了一周,今天他不会太老实,过去看看吧。” “别再整出麻烦。” “正好我想去二连,看看那个兵。” “是。” 王福旗嘿嘿一笑,随后麻利的跑到驾驶位,踩着油门,开车缓缓驶出旅部门岗。 就算旅长今天不去,老王作为军务科长,负责全旅的军容风纪,作风士气,他也有责任去二连瞄一眼。 避免程东瞎搞。 如今旅长也要跟着去。 那家伙,王福旗嘴角上扬的笑意,一路上就没下去过。 没办法啊,老王的军务科和程东的侦查连都是旅直属单位。 一个整肃风纪,以抓到侦查兵违纪为荣,一个头硬得跟钢蛋似的,以被军务科抓到为耻。 这俩人天生尿不到一个壶里。 如今政委亲自去二连查看,他能不高兴嘛。 就盼着程东吃瘪挨收拾呢。 ------------ 第六十三章 这标杆算是立起来了 陈默自认也算是久经沙场,在军营中混迹多年,各式各样的老兵他都接触过。 可像老炮这种,负重最少二十公斤。 沿着训练场跑道跑了七圈,将近三公里下来,却脸不红气不喘,始终跟他保持同样速度。 那姿态,就如同吃饭喝水一般闲庭信步。 这种人还真不常见,主要是老炮所表现出来的状态。 也太不尊重武装五公里的难度啊。 陈默终于知道,为什么二连这么多班长,站到老炮跟前,回回都像老鼠见了猫似的,见面先哆嗦了。 敢情这不是谁资历老的问题,而是老炮这人也忒厉害了点。 估摸着侦查连这帮老兵,平时没少受老炮子摧残,要不然不至于这么怕他。 “秀才,再加把劲,老炮子快不行了。” 旁边司训队一名老兵,笑嘻嘻站在那里拱火。 再次听到这种言论。 陈默要不是考虑着,这时候开口会岔气,他非得啐对方两句不可。 这帮老兵心眼也忒黑了。 “注意力集中,不用管他们说什么,竞赛场上要是这么容易受干扰,你谁也拼不过。” “凝神调整呼吸,按照自己的节奏来。” 老炮刚说完稳住呼吸,他自己却率先发力,冲在了前头。 比拼的两人突然变换顺序,周围原本鼓噪的动静都逐渐变小。 最后两公里,看样子老炮是要认真了。 “都特么的闭嘴啊,谁再吵吵就滚回自己连队去。” “各班也都看着,瞅瞅人家秀才,再瞅瞅你们自己,都是同一天入营,怎么差距那么大呢?” 程东先骂过来凑热闹的老兵,又教训自己连队的新兵。 可他自己,却没有一点安静的觉悟,一路小跑绕着跑道外围,尽可能让视线不离开跑道上的两人。 陈默不得不承认,跑步的时候周围聚拢一堆人盯着,压力还是蛮大的。 尤其是陪伴他半程的老炮,突然加速,更是差点打乱他奔跑的节奏。 “加油啊班副。” 旁边三米外,杨大力,冯俊岭,朱改团几人攥紧拳头,脸色焦急的小声助威。 干班长凭他们是够呛,现在就靠陈默了。 二十米,三十米,四十米... 老炮的速度越来越快,持续拉开两人的距离。 这次,都不用程东提醒,周围的老兵已经没人起哄了。 他们凑热闹的前提是新兵跑在前面,或者两人并排时,还能鼓励鼓励。 可要是老炮冲到前头,他们就不得不考虑新兵的状态了。 盯着前方越来越快的身影,陈默衡量自身情况,他很清楚自己在这时候发力,着实有些不明智。 刚才起跑的时候,故意提速,那是他寻思着能用自己的节奏打乱老炮的节奏。 谁成想,自己那点小九九根本不奏效,老炮压根不吃那一套,他更狠,中途突然提速。 反倒是差点拉爆陈默的节奏。 “拼不了爆发力,大不了拼耐力。” 陈默咬咬牙,在众人的注目下,他并未选择加速追赶。 而是低着头,尽量靠近内圈,按照自己的节奏一步步前进。 他这么做,也是避免骤然提速,会引起呼吸紊乱直接导致体能失衡,被甩得更远。 八圈,九圈,十圈。 两人的距离也从一开始的四十米,增加到五十米,六十米。 终于,十三圈结束了。 陈默被落下近二百米的距离,老炮站在终点看下计时器上显示:18:47:66。 扫了一眼后,他并没有按停,只是站在那里等着陈默。 当计时器数字变为19:34:12时,陈默也背着背包跨过了终点。 全装五公里,能跑出十九分半的成绩已经不错了,更何况陈默刚才爬战术,伤了手肘和腿,多多少少会影响一些状态。 迎着归来的身影。 老炮嘴角抿出一丝笑意,他正准备开口通报成绩时。 却不曾想,原本该停下脚步的陈默,突然扭头看向他,艰难的咧嘴笑道:“班长,十三圈我比不过你,但是我还有力气。” “咱们再比十三圈行嘛?” 陈默说完,不待老炮回应,就独自一人继续超前继续奔跑。 那抹身影。 没有失败后的颓废,反而有种执着的意味。 执着到,不赢誓不罢休的程度。 老炮闻言,他神情一怔。 包括附近看热闹的新兵,老兵,发现秀才输了之后,虽说早就料到这种结果,可还是忍不住一阵唏嘘。 可当他们注意到,越过终点的陈默并没有停下脚步,有不少人都看懵了。 有人觉得秀才这是输不起,也有人觉得他是在哗众取宠。 但更多的人,则是认为秀才勇敢,不愿意服输。 尽管很多人,都没听到陈默刚才对老炮说的那句话,可看场上的情况,猜都能猜到啊。 看着老炮重新收起计时器,再一次跟上脚步,在后面追赶。 刚刚比拼的一幕,重新上演。 周围看热闹的新兵,眸光重新迸发异彩,人群中不知道谁最先喊了一句:“秀才加油,干赢老兵”的口号后。 声音瞬间爆发。 整个训练场都充斥着喝彩声。 也许他们不是再为陈默喝彩,而是看到新兵敢这么挑战老兵,为这种酣畅淋漓的勇敢而助威。 但这些都没关系,奔跑在跑道上的身影,可以是陈默,当然也可以是他们。 听着四周震耳欲聋的喝彩声,程东抬手抓了抓头皮笑道:“这秀才不错,在新兵里人气挺高啊。” “他这个标杆算是立住了。” 旁边霍林山闻言,他也乐的合不拢嘴,军营生活其实蛮枯燥的,能出来这样一名新兵,拉动全连的士气。 绝对是好事啊。 霍胖子目光扫视了一圈二连,群情激奋的新兵,正要寻找陈默的身影时。 无意间看到,紧挨着训练场旁边的主干道上,一辆军绿色的吉普,正缓缓驶过来。 “坏了!!” 霍林山认识旅司令部政委的车,甚至他们整顿期间还讨论过,政委肯定会下连来视察情况。 但没想到战术周才刚开始,连一上午都没过去,怎么人就到了? 司令部那边也没人提前知会一声,现在四个连队可都停了训练,在这凑热闹呢。 霍林山犹豫的这会功夫,车辆都已经停稳。 从后座下来一道清瘦的身影,正驻足朝着这边张望。 来不及通知其他人,霍林山快速整理军装,一路小跑着朝政委的方向跑去。 “哎?霍胖子你跑什么?” 旁边的程东,正龇牙咧嘴的看着跑道上的竞赛,突然注意到跟前有人蹿了。 他下意识的瞄向霍林山,当看到远处政委的身影。 老程也是一怔,急忙将帽子戴上。 一边狂奔,一边咒骂:“死胖子,你狗日的政委来了,怎么不说一声?” “我也是刚看到。” 两人着急忙慌的冲到贺国峰跟前,立正,敬礼。 “政委好!!” ------------ 第六十四章 他娘的,你们就是老子的地狱(大章,第一更) “嗯,你们二连好热闹啊。” 贺国峰从神色上,看不出他是高兴还是愤怒,但就这简单的一句评价。 让刚赶过来的程东和霍林山两人,杵在那,心都提到嗓子眼。 别看程东整天谁也不服。 在连里每次露面都是满脸桀骜,嗓门大的跟敲锣似的,在连级干部甚至营长面前都挺横。 可瞧见司令部政委,这位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同乡,老程是一点底气都没。 该蔫还得蔫。 不为别的,单单贺国峰七六年入伍,七九年参与反击战接受过战火洗礼,那就不是程东敢炸刺的。 说起贺国峰,那高低也算是个传奇人物了。 七六年因为想当兵,自己跑老家附近的军营偷了件军装,进人家后勤单位躲了三天才被抓到。 同年参军入伍,被分配到43军127师,七九年随部队开赴战场。 八十年代43军因为多次调整,规划作战序列,贺国峰被抽调到65军,后面没过三年,在八五年时又跟随65军合并到69军。 在69军没呆几天,就再次被合到28军。 如今又随着28军合并到63军。 贺政委从军二十多年,转隶多个单位,脚步那是一直跟着政策走。 呆过的单位,担任过的职务,单单坐那细说都能说上一天一夜不带重样。 这样的政委,谁敢在他面前炸刺? 属实是活腻歪了,反正程东是挺老实。 “你们这里在做什么?” 贺国峰仰头示意远处,成堆聚集到一起的人群,开口询问道。 “报告。” 程东挺了挺胸脯,脸上带着一丝谨慎的笑意道:“是周勇杰在跟新兵比赛。” “嗬,这可新鲜了。” 贺国峰闻言,他忍不住笑道:“能让咱们这位老炮较劲,有几年没听过了。” “走,我们也过去看看。” 说着,贺国峰比几人的兴致还高,大步绕过跟前站的两人,径直朝着跑道走去。 瞧着政委要去凑热闹。 程东怔了怔神,反应过来后,他瞥了一眼身旁站着的王福旗,表情堪比川剧变脸。 “刷”的一下从刚才的谨慎,很是丝滑的调整到了嫌弃。 军务科长虽说是正营级干部,可老程却丝毫不怵他。 没办法。 谁让侦察连和和军务科的纠察队,经常起冲突呢? 虽说动真火的次数少,大多都是为了面子扯皮争吵。 可这俩领头的,该相互看不惯,照样看不惯。 两人属于同期入伍,只不过王福旗学历稍微高点,志愿兵转军官时,被优先考虑,比老程早了三年。 侦察连驻地,在陶村镇下面的苦池村附近,而军务科的纠察队,就在河东市的旅部。 陶村属于河东盐湖区的镇,距离市里没多远,纠察队经常会去苦池路口执勤。 出勤期间,没少被侦察连敲闷棍。 而作为回报,侦察连外出拉练或者外出驻训,纠察队也没少兜着屁股整顿风纪。 两个单位属于老冤家了。 俩人相互瞪视一眼,随即冷哼了一声,一个走在政委左边,一个走在政委右边,谁也不理谁。 跟上贺国峰的脚步,来到人群聚堆的地方。 此时。 跑道上的陈默,正在经历最痛苦的阶段,双腿发麻,胸口发堵,整个人跑起来像是拖着一座大山。 连带着后背上的背包也越来越重,背包带勒进骨头缝里的疼,时刻在刺激着他的神经。 身上汗水流到腿上的伤口,蛰得陈默嘴角都忍不住抽搐。 但凡换个人坚持到这种程度,怕是早就撂挑子了。 毕竟跟自己班长比,这种事咋算咋赔,输了又不丢人,赢了怕是也没好果子吃。 图啥啊。 可陈默就不这么想,他犟得很。 偏偏对这一切甘之如饴,每次都在即将坚持不下去的时候。 他就侧头看看距离自己几米外的老炮,从刚才闲庭信步,到现在脸色潮红。 老炮的体力损耗,就是陈默最大的动力。 每当观察一次老炮,陈默的自信就如同一块干涸的海绵,拼命的汲取所能触碰到的一切水分。 坚持着让自己迈开步子。 十七圈.十八圈. 周围大多新兵,都在盯着陈默的身影,暗自为他鼓劲,瞅那架势,都恨不得冲到场上自己去替一段路。 可老兵的反应却截然不同。 他们在部队里面摸爬滚打多年,真正让这帮老兵触动的,从来都不是什么宏大的场景,列队的整齐,热血的冲刺。 而是训练场上这些平淡的真实。 因为所有老兵都经历过这种,想要搞死对面的班或者搞死某一个人,亦或者某一个连队,而咬牙拼搏的过程。 只想为了集体而赢,类似的感触,对老兵来说,最为难忘。 贺国峰盯着跑道上的身影看了片刻,又看看周围都将注意力集中在跑道上的新兵。 他半晌后才开口道:“那个跟老炮比的新同志,就是秀才吧?” “是,政委,就是他。” 程东快速点点头,“秀才”这个外号还是政委随口说出来的,只不过被程东这个大老粗给叫顺嘴了。 “不错,但跟老炮比起来还差得远啊。” 贺国峰微微摇头。 他的话,同样引起程东和霍林山的认同。 毕竟任谁都看得出来,跑完第一个五公里的老炮才完成热身而已,能在坦克七师混这么多年。 整个单位公认的单兵最强,可不是开玩笑的啊。 陈默作为新兵,比拼的精神可嘉,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为了照顾新兵的自尊心,老炮压根没发力。 要不然,就他那身体素质,全程叼着烟都能拉爆所有新兵,还能捎带上不少各连的老兵。 这就是侦察老炮子的底气和实力。 “去,通知比拼结束,让秀才过来。” “是!!” 程东回应一声,没敢安排别人跑腿,他自己溜溜的冲到跑道上,拽上正在坚持的陈默就走。 “哎!哎?” “连长,我正跑步呢。”陈默这边刚感觉身体有点适应这种强度,浑身的难受劲有所缓解。 就被程东拽偏了道路。 “跑个屁,政委来了要见你。” 程东没好气的低声道:“知道政委是谁吗?那是咱们装甲七旅的首长,反正你就记住是他让你进部队的就行了。” “等会嘴别那么碎,让你说啥就说啥,别跟以前似的,废话一箩筐知道不?” “是,连长!!” 知道是旅长过来,陈默也开始注意起自己的形象了。 尽管累得抬个手都费劲,可还是把程东拽自己的手给拍掉,整整身上的军装。 这正跑步的人都被拽走了。 顺着程东和陈默离开的方向,众人这才发现司令部的政委,不知道什么时候,竟来到了训练场。 好家伙,政委可不是连队的指导员,或者营区的教导员那么和善。 以前在坦克七师担任政治主任时,都敢跟师里不少干部拍桌子瞪眼。 理讲不通,多少懂点拳脚的形容词,就是为他们七旅的政委量身打造的。 有不少干部看到他,就跟程东一样,犯怵。 眨眼的功夫而已。 周围一连,三连,四连,包括汽车连,高炮营,司训队跑过来凑热闹的老兵,就散得七七八八了。 八班原本在远处发懵的几个新兵,瞧见班副被拉走,他们也很义气的聚拢过去。 “政委好!!” 陈默大步走到贺国峰跟前,立正身躯,抬手敬礼。 “你好。” 面对新同志的敬礼,贺国峰没有选择忽视,而是抬手回礼。 打量着面前的新兵,除了一双眼神炯炯有神外,别的方面着实凄惨啊。 帽子戴歪着,脸上尘土和汗水混合一块,整个就是大花脸。 手肘处和胯部的迷彩也破了好几个洞,比起别的新兵,陈默这形象属实是刚才白收拾了。 霍林山站在旁边看得有点尴尬,正好看到杨大力他们跑过来。 老霍急忙招手:“来来来,列队。” “政委,这几位同志都是老炮带的兵,他们跟陈默一样都是八班的。” 本来霍林山这么介绍,是为了缓解陈默军容有点差劲的尴尬,同样也是担心新兵不明白怎么回事。 在旁边瞎开口。 可谁也没想到,杨大力他们几个冲到跟前,听到“政委”这个陌生的称呼,加上贺国峰肩膀上缀着好几个星星。 惊得杨大力和冯俊岭两人一时忘了该摆什么动作,统一点头很像哈腰的喊道:“政委好。” 霍林山:???!! 程东:!!!!!? 好家伙,一个动作,差点让新兵二连两名上尉原地暴走。 吓得后背汗毛都根根竖起。 就连后面走过来的老炮都是呼吸一滞,这狗日的,上来就差点送走两个连队主官外加一个老兵啊。 “嗬嗬。” “你们好。”贺国峰淡笑的目光,扫过程东和霍林山。 他自然看出来八班的新兵,是因为紧张导致的,否则,就凭刚才那一下,就能当场撤了两人带新兵的任务。 顺带着还要对两名干部进行思想审查。 “不错,精神头还是蛮足的嘛。” 贺国峰跟另外几个新兵打过招呼后,再一次将目光看向陈默。 可站在旁边的程东,霍林山,还有老炮三人,却统一挪动脚步,严严实实挡在八班新兵的队列前。 主要是怕了啊,要是再整出几句啥不该说的,估计侦察连带新兵的任务,从这开始就要被彻底夭折了。 就这一会功夫,程东在心里至少骂了杨大力八百遍都不止。 八班新兵这边的情况,贺国峰没在意,他盯着陈默看了好一会,才点点头笑道:“确实很像。” “首长,我像谁?” 陈默挺了挺胸膛,他没有听从程连长的建议,啥玩意少说话,那都不存在。 好不容易遇见旅司令部的政委,那不得留点深刻的印象? 既然自己参军都是面前的人点头,那就更应该拉近点关系,当兵的人不懂得争,那还当个屁兵啊。 “哈哈。” 贺国峰可能也没想到面前的新兵会这么直白,他笑了两声后微微摇头:“识人这种东西说来很怪,有些人懂,有人就不懂。” “你小子少在这打哑谜,我从你的眼神里看出来,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好好训练,我看人向来不会出错,你要是练不出成绩,那就是程连长没监督到位。” “行了,不耽误你们训练了。” “等新兵训练结束,分配单位,你真正练成一个兵后,去司令部一趟,我有些问题要问你。” 贺国峰抿嘴笑了笑,又抬手拍拍陈默的肩膀。 眼神扫了眼程东。 这才转身离开。 瞧着政委莫名其妙的来,又莫名奇妙的走,既没有问自己叫什么,也没说当时参军的事。 陈默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趁着连长,指导员,还有老炮都跟着去送政委。 杨大力几人抽空跑到陈默跟前。 “班副,那啥政委啥的,你认识?” “嗯,算是认识吧。”陈默随口回应一声,而后他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道:“兄弟们,做好迎接风暴的准备了吗?” “啥,啥玩意风暴?” 冯俊岭一脸懵逼,旁边八班的几人,也是满脸懵。 可很快,他们就不懵了。 刚送完政委回来的程东,那是保持着百米冲刺的速度,朝着几人站立的位置狂奔啊。 状若发狂的公牛一般,眼珠子都红了,吕军丢的时候,都没见他这么恼过。 距离八班还有二十多米的时候,程东弯腰捡起一块石头,狠狠的朝人群砸了过来。 “妈了个巴子的,你们就是老子的地狱。” 幸好,陈默早有准备,很是利索的闪到了一边。 杨大力他们虽说不明白咋回事,可看连长那样子,谁不戒备着啊。 石头蛋子总算是没砸到人。 “八班的,你们战术动作不用练了,全都滚回去背内务条例。” “晚上就抽查,谁背错一个字,老子毙了你们一群狗日的。” 跟在程东后面的老炮,虽说没有到跟前,可却一直在摆着手势,示意班里人先离开训练场。 陈默龇了龇牙,急忙簇拥着班里人准备跑。 这时候连长正在气头上,他们可惹不起啊,杨大力几人也发现情况不对了。 跑的那叫一个溜。 也幸好老炮当时挑兵时,挑的是刺头,几乎都是心大的主,要不然,非得被这一幕吓破胆不可。 陈默跟着几人刚跑出几米。 程东就在后面又喊道:“秀才,你站住,你跑个什么玩意?” 说话的功夫,程连长就满脸怒火的走到了陈默跟前。 “你不用回去,狗日的你小子练不好,我都得背责任。” “把背包取下来,让老炮带回宿舍,你那什么,先跟着七班去练。” “好好整,别特么给老子丢人。” 程东看样子是真被气坏了,亲自上手把陈默的背包给扒下来,拎在手里,又随手指了指七班的位置。 看着跟过来的老炮点头,陈默这才转身离开。 注意到连长和班长,俩人狗狗祟祟,都跟在八班新兵的后面,走向宿舍楼。 陈默忍不住仰天一叹。 这时候,他除了能替八班的兄弟们默哀两秒,什么也做不了啊。 当着旅司令部政委的面,不立正不敬礼,反而点头哈腰的打招呼。 程东没被当场被撸掉,已经算是他头硬了。 思想方面的教育,从严格意义上来讲,还要优先于体能训练。 七班陈默的熟人不少,比如副班长王英杰,还有那个凭借一己之力,让整个新兵二连都整顿一周的吕军。 都是七班的人。 “来来来秀才,先跟着我们班训练吧。” 七班班长王建勇热情的招呼着,那姿态,相当的亲热啊。 “班长好!!” 陈默走到七班集合的位置,挺身立正。 “嗯,不用客气,到了这就是自己人。” 王建勇嘿嘿一笑,他还抬手帮陈默把军帽戴正,摸着下巴跟打量花姑娘似的,瞅了好几眼道:“你这手肘还有腿上都破皮了。” “爬战术等伤口结痂再练吧。” “正好四百米场地没人,我准备带七班过去尝试一下。” “你能行嘛?” “可以的班长。” 陈默毫不犹豫的回应道。 “那就走吧。” 说完,王建勇在前头带路,副班长王英杰整队,带着一脸好奇的七班新兵,列着队前往四百米障碍跑场地。 一路上,七班的新兵,脸上都带着隐隐的兴奋。 这刚被爬战术那种匍匐地面的动作,折腾够呛,现在对于新的科目,众人显然还保持着最大的兴趣呢。 殊不知,真正的噩梦,就是这个四百米啊。 只不过,叫法里面有个“四百米”的计量单位,听起来太容易迷惑人。 障碍跑场地,跟王建勇说得差不多,陶村军营的四百米连排一共有九个场地。 位置就座落在训练场的西北角。 比起远处草地上,各班还在练习爬战术的热闹劲,这里目前就七班带人过来。 被灰尘覆盖的军绿色木质障碍物,整齐的座落在场地上。 一股狂风吹来,卷起漫天灰尘,还颇有一种荒凉的感觉。 “呸。” 王建勇吐掉嘴里的土沫子,伸手指了指场地道:“看到这些木板木杠了嘛?” “这就是四百米障碍跑,也是我们军人接触最多,最具挑战的一项。” “四百米障碍跑合格成绩是一分四十五秒,优秀是一分三十秒。” “别以为这个成绩很容易,如果想要达标,这需要你们花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来练习。” “这样,我先演示一遍,你们都看着动作要领。” “秀才,你也学着点,这个比较难。” “是。” 陈默扭头看向旁边的场地,他抿了抿嘴,没再吭声。 但心里,他其实并不认同王建勇的说法,目前四百米障碍还没有云梯。 印象中加云梯的障碍跑要到01年才普及。 这种老式的,挑战性还真不算太大。 ------------ 第六十五章 这班长真不好当啊(大章,第二更) “都近点啊,站那么远能看见啥?” 王建勇朝前走了几步后,发现班里的新兵还在原地杵着,他虎着脸数落道:“等下都看清楚了,我只演示一遍。” “看清楚我的每一个动作,翻越障碍没你们想的那么容易。” “知道这个科目,为什么叫四百米障碍跑嘛?” 王建勇挽起袖子,他还特意扫了眼陈默,看没人吭声后,才带着科普的语气道:“目前世界上,所有军队配置的制式步枪,有效射程都在四百米以内。” “如果上了战场,跟敌人近距离遭遇,四百米以内非常危险,障碍跑就是锻炼你们能够在最短时间内,寻找或者翻越掩体,来减少伤亡。” “都明白咋回事了吧?” 王建勇介绍完之后,他也不管班里新兵什么反应,独自走到起跑线旁做好起跑姿势。 陈默则是站在一侧,他呆呆的看着障碍跑场地。 哪怕时隔二十多年,再次见这种老式的场地,他依旧感慨。 其实说实话。 有时候他在这边训练还真不是自己卷,而是装甲七旅的训练强度太低了。 比起前世的82旅,低了不止一个档次。 体能周这边规定一天三十公里,还有十公里是步行,那边陈默印象如果没错的话,体能周是一天断断续续,拉够五十公里才够指标。 五公里,十公里分不同时间段,一天能拉七八次,精神稍微不集中就容易跑着步直接睡着。 还有这种障碍跑,陈默那时候在铁脚板连,都是扛着八二式无后坐力炮跑。 新兵的时候也没例外,就因为连长一句话,谁能扛着炮在及格时间内跑完四百米,下连就给副班长,谁能扛着炮跑完成绩是优秀,下连直接当班长。 一句话,拉动了全连新兵的积极性。 相比之下,七旅这边确实温和的太多了。 不过这也正常,装步跟摩步比体能,确实有点不够看。 “想啥呢秀才,跟着学啊。” 陈默正盯着场地入神时,旁边七班班副王英杰伸手肘戳了他一下,让他看场地。 由于太过走神,陈默都没发现王建勇什么时候已经开跑了。 虽说只是做个示范,可七班的这位王班长那是一点都没保留啊。 弓着身子脚底持续发力,身影不断的向前冲刺,可能是知道身后有自己带的新兵看着呢。 为做好表率。 前一百米冲刺,老王那是牟足了劲,等冲刺结束,身影如狸猫般轻松绕过转折杆,三步跨过柱桩,掠过壕沟,飞过矮墙。 原本站在跟前认真学习的七班新兵,随着自家班长的动作越来越华丽,双手一撑轻松爬上水平梯,随后跳下高板跳台。 众新兵的神情,都从一开始的平静,看得脸色紧绷,双拳握紧。 对他们来讲,这种幅度较大的翻越式训练,远比整内务,爬战术,还有出操跑步要好玩的多了。 尤其是看到自家班长攀越高墙时,双手一抓,身体在空中翻过,直接背靠着高墙滑下来。 人群中甚至爆发出一阵阵喝彩。 陈默倒是没有跟着喝彩,他目光一直死死的盯着王建勇的动作。 大致能摸清这位七班班长,四百米障碍跑成绩应该居于优秀以下,合格以上的水准。 毕竟,老王的动作虽华丽,也没犯什么错,但整体缺少了那种狠厉的冲劲。 要知道,这玩意想拿好一点的成绩,那几乎都是憋着气,全程跑下来有种下一秒要挂了的感觉。 不这么拼,成绩通常不会太好。 等返程回到起跑点。 王建勇一张黑脸有些苍白,嘴唇也几乎没什么血色,不过好歹算是有余力,他连续喘了好几口气。 才直起腰说道:“这项训练最耗费体能,所以你们想要做到像我这种程度,只有多练,勤跑才行。” “体能周要求你们每天加大训练量,就是为了战术周做基础。” “行了,今天刚接触,你们等会可以尝试着练习练习,战术周咱们这边会每天抽时间练。” “秀才,你想试的话,也可以试试。” “是!” 也不知道是自己属于外人,班长刻意收敛,还是因为吕军的缘故,反正陈默总觉得人家七班这边,班长说话挺和气。 任何训练还都亲自上手演示。 哪像老炮,动不动就让回忆小红书,甚至上一周练习基础队列,很多动作,杨大力他们还是专程跑到别的班观看,蹭人家教学,才能搞清楚要领。 属实是懒到没边了。 “那什么,你们自己去钻研吧,谁想尝试可以试一下。” 王建勇休息过来劲之后,喊上旁边王英杰,两人全都坐在地上,相互挡着风点着烟。 坐那吞云吐雾。 顺带打发新兵自行去学习。 陈默也没客气,只不过他在过去障碍跑场地之前,下意识的扭头看了眼远处的二栋宿舍楼。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身错觉。 耳旁总是隐隐约约能听到,杨大力和冯俊岭他们惨嚎的声音。 按理说不该啊。 训练场西北角,距离宿舍楼七八百米得有,加上狂风动不动呼一阵。 就算嚎也传不过来才对。 陈默摇摇头,也没当一回事。 他跟在七班众新兵的身后,溜溜达达的研究障碍物打发时间。 “秀才,我听说是你发现我的?” 一群人正盯着高板跳台,丈量高度时,其中一名身材消瘦,眼窝深陷,瞅着像是营养不良的新兵,压低声站在陈默跟前问道。 这人陈默认识,正是吕军,新兵刚入营那会,他没少挨骂。 八班这边还经常跑门口蹲着听。 “算是吧。” 陈默点点头,他看着吕军的眼神中没有冲动,也没有恨意啥的。 突然想起之前旅司令部政委,说得那句识人这种东西很怪,有些人懂,有些人就不懂。 他觉得自己应该算是略懂的那种,看着吕军就是个老实人,不像滑头的类型。 可能是注意到陈默盯着自己看,吕军急忙摆了摆手:“你别误会啊,我就是想跟你说几句话。” “没别的意思。” “我要是能像你一样就好了,连长夸,班长也夸。” “我不行,我总是被骂,还经常想家。” 卧槽!! 陈默自己也当过班长,最怕的就是吕军这种动不动想家,或者大半夜睡着睡着,坐起来哇哇大哭喊妈的那种。 碰到这样的兵,晚上躺床上都要一只眼闭着睡觉,一只眼睁着放哨啊。 “那啥。” 绕是陈默平时牙尖嘴利,这时候都差点整不会了,他抬手挠挠头,朝着远处坐着的七班班长示意道:“你想抽烟嘛?咱去找班长要一根?” “我没事。” 吕军咧嘴笑了笑:“班长都说了,下连后让我去河东干休所报道,听说那里待遇不错。” “那确实不赖。” 陈默很是认同的点点头:“那地方就是养老的单位,整天搬搬花,浇浇水,在执勤岗上站一站就行了。” “非常轻松。” 就这几句话,陈默都是搜肠刮肚,认真回忆了好久,才搜出一点关于干休所的状况,讲给他听。 “班长也这么说。”吕军嘿嘿一笑,而后又满是遗憾道:“其实我选择来当兵,一开始肯定不是想去干休所的。” “所以我也要好好训练,像你一样,能让班长夸。” “今天你来七班,班长说话都比平时好听了。” 听着吕军的话语,陈默咂了咂嘴,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啥了。 这孩子,思维跨度也忒活跃了点。 “其实我建议啥呢,你有什么想法可以跟班长沟通,比如想进步,想训练,都可以跟班长说。” “我估计他们听到会很高兴。” 陈默也只能这么建议了。 而吕军听完,则是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没再吭声,七班其他几个新兵,一直都围在跟前,听着两人对话。 “秀才,这个障碍跑你会吗?” 看着都不吭声了,旁边一名身材壮实的新兵拍拍高板询问。 “算是会吧。” “那你演示演示。”听到陈默说会,七班一众新兵目光露出希翼的神采。 新兵二连的标杆,所带来的影响可不是虚的啊,加上各班班长刻意夸赞,陈默在别的班人气一直都挺不错。 “干什么呢?” “让你们熟悉场地,怎么就盯着这一个熟悉?” 就在七班这边聚众起哄时。 班副王英杰应该是担心一帮新兵凑到一起,商量啥不好的事情。 快步从远处走过来。 “班长,秀才要演示训练。”刚才那个最先提议的壮实新兵,仰头说道。 “是嘛?” 王英杰咧嘴笑了笑:“那敢情好啊,秀才你也帮我们七班带带士气。” “刚才建勇的示范你看清楚没?要是没看清我再给你演示一遍。” “你就负责带我们班里的人,多练练,咋样?” 原本陈默,是真没打算在人家班这边尝试,首先,他上午消耗太多体力了,这会都没反应过来。 其次这种四百米障碍跑,他是真的熟悉,并且不是一般的熟练啊。 哪怕抛开前世的接触,最近半个月天天早起,他可不光跑步,单双杠,还有这种障碍跑场地都试过好几次了。 虽说早上采光差的情况下,跑障碍只是打发时间,但熟悉就是熟悉。 他还真担心打击到七班的人。 只是没等陈默回应呢。 王英杰就伸手一把揽过他的肩膀,一边朝着起跑的位置走,一边压低声音嘿嘿笑道:“帮个忙秀才。” “你也知道,七班现在训练积极性整体很差,连长特意让你过来,肯定就是这么个意思。” “我在楼下值过勤,你小子在这跑过我都知道,等会你只管演示,好不好我都夸你。” “然后中午我出去镇上代销店给你买汽水喝,怎么样?” “我首先声明啊,我不是为了汽水。”陈默咧嘴一笑,很是配合的说道:“但一瓶不够,得七瓶。” “没问题。” 王英杰听到七瓶时,还回头看了下班里六个新兵,而后很是豪横道:“我买十六瓶,连你们八班的都包了。” “谢谢班长!!” 陈默笑了笑,其实晋省这个时候的汽水都不太好喝,比如那什么沙棘汁,太钢汽水,阳泉维尔康。 但这个不好喝,只是相对后世,各种各样的饮料口感而言。 眼下,这几种汽水依旧是部队里面士兵最渴望的零嘴之一。 尤其是前世在摩步旅,每天睁眼就是跑步,偶尔来瓶汽水,属实是精神上的救赎了。 得知陈默要演示。 原本在远处坐着休息的王建勇都跑过来,站在起跑点,他双手抱着膀子提醒道:“秀才,我跟你说啊。” “这障碍跑你演示归演示,别逞强。” “基础队列练再好,那都是基础不算啥,出操跑的再快也就那样,那是平地。” “可这个不一样,注意动作,别太快。” “是,班长,我记下了。” 陈默回应一声,随即扭头对着七班围观的新兵挤了挤眼。 调整好状态后。 陈默双眸瞬间爆发神采,腰背弓起的瞬间,右脚猛的蹬地,整个人如同炮弹般射出。 眨个眼的功夫,人已经在十几米开外了。 “哎,还是太好强了。”王建勇微微摇头:“秀才被夸的太多,有点认不清障碍跑的难度。” “他这是在模仿我刚才起跑的速度。” “确实太急躁了。” 副班长王英杰也点评了一句。 新兵这边倒是没啥反应,只是伸头弓腰兴奋的盯着。 等陈默轻松完成平地跑100米后,他动作熟练的绕过转折杆,眼珠子都没朝脚下瞄,就径直跨越壕沟。 动作相当矫健。 看到这一幕,王建勇脸上的表情,终于是出现了变化,没有了刚才指点江山的淡定与从容。 尤其是当他看到陈默整个人如同飞鹰展翅般,轻松掠过矮墙,王建勇眼珠子瞬间瞪大:“我靠,这小子练过啊?” “还没少练呢。”王英杰苦笑一声:“我执勤两次,见他来这边两次,刚才我一直以为秀才只是好奇这边的场地,过来就是为了看看。” 起初,两人还能评价几句。 可伴随着陈默轻松爬上水平梯,三步并作两步跳下高板跳台,通过独木桥时,压根不用维持平衡。 手臂都没等平伸,人就跳下了桥 攀越高墙,扑倒滑行两米,快速爬过低柱网,那动作丝毫不比王建勇慢啊。 王英杰站在旁边眼珠子都瞪圆了。 满脸焦躁道:“哎呀,忘了忘了忘了。” “早知道秀才第一次跑四百米障碍,能这么熟练,应该找指导员要DV过来拍一下啊。” “这放到宣传股,不比整天宣传思想教育有看头?” “秀才,你慢点跑,我去找指导员。” 王英杰急得直跳脚,刚准备转身,就被王建勇伸手拉住:“你现在去个屁啊,等你回来多少圈都跑完了。” “等中午,咱们跟指导员汇报下,专门拍。” 没让王英杰去,王建勇自己却一路小跑,沿着相邻的场地,专程盯着陈默动作敏捷的绕行独木桥下的桥柱。 随后,身体轻盈如灵猫般蹬越跳台高板,钻过洞孔,跳壕沟时更是大胆。 人都没进沟里,跳跃的时候直接双手扒着壕沟的对沿,顺势爬了出来。 那速度比起自己只快不慢。 “这真的是新兵?” 王建勇目瞪口呆,自己那脆弱的心灵,在短时间内遭受到接连重击。 他别说是新兵时期了,哪怕现在拼尽全力,也不会比陈默强多少啊。 但老王仅仅呆滞片刻。 然后又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似的,双手狠狠的拍到一起,惊喜道:“秀才这个兵我要定了。” “新兵训练结束,他必须去我的班,这是天生当兵的好料子啊。” “别高兴太早。” 王英杰撇撇嘴:“秀才这样的新兵,不是你能惦记的。” “你敢跟老炮抢人?” “不敢啊。”王建勇理直气壮道:“可老炮在咱连里又不带班,也不是班长,他要新兵干啥?” “老炮是不带班,那连长还想让他去当文书呢。” “哎呀,那都是扯淡,这么好的侦察苗子,去当啥文书啊,屈才了都。” 王建勇摇摇头:“反正秀才这个兵,我要定了,谁来说都不好使。” 别看这俩人又是争又是抢,整得挺起劲,豪言壮语放了一箩筐。 可真当陈默跑完全程,回到起跑点,双手摁着膝盖。 撑着身体休息时。 王建勇却迟疑着没有上前,他在后悔,后悔刚才演示时怎么就没拼尽全力,争取一下呢。 但凡他刚才快一点,都不至于面对新兵时脸上挂不住。 还是连长说得对啊。 秀才也就老炮能带,但凡换个班长,都不一定能降住这样的兵。 或者说是政委的眼光最毒,单单凭借一封入伍信,就要求让老炮去接兵。 并且特意叮嘱让老炮今年带新兵,头一个就是带这个秀才。 不是没有道理啊。 王建勇在心里,连续建设了好几次安抚自己的话语,这才走到陈默跟前。 他脸上挂着非常不自然的笑意道:“秀才,累坏了吧?” “赶紧的,坐下休息会。” “没事班长,我不累,徒手跑四百米还算轻松。” 王建勇: 妈的,这班长真不好当啊。 “啥意思,你早上练习的时候还背着背包?” “是啊。” 陈默直起身子,他抬手擦擦额头的冷汗:“我那就是瞎练,自己尝试一下。” “要不是刚才看班长的动作要领,我估计也不会这么快学会。” “行了行了,别说了。” 王建勇抬手捂住胸口,此时此刻,他真的很想仰天长叹,这特么到底是不是新兵啊? 他第一次接触四百米,别说轻松了,连高板都跨不上去,还要被当时的班长踹着才能完成。 怎么就同样的训练,放在秀才身上,难度就降低了呢? 妈的,真想不通。 ------------ 第六十六章 三三制班组配合,发大财了(大章,第三更) 想不通还是其次。 主要是看着人家八班的秀才,跑完四百米后往那一站,整个人浑身上下都充斥着自信。 反观自己班里这几头烂蒜,个个眼神清澈,除了震惊就是喝彩,没一个想着自己也去尝试着跑一遍。 王建勇觉得自己的胸口更疼了。 特么的,造孽啊。 尖子咋就不会出现在自己班呢? “可惜没有去连部拿计时器,要不然你这成绩肯定不赖。” 副班长王英杰感慨似的拍拍陈默肩膀,转而又笑道:“不过没关系,你这成绩指导员肯定高兴,等会我去申请一下。” “给你拍个DV,搞不好旅里要是看到,还能给你弄个嘉奖。” “谢谢班长。” 嘉奖可是实质性的奖励啊,陈默也跟着咧嘴乐呵。 从这方面来看,还是七班细节啊。 人家班长会夸人,不像八班的老炮,做得再好都像是情理之中的事。 毕竟,谁不喜欢听那些称赞的话呢? “秀才,你真厉害。”吕军也趁兴挪动脚步,走到陈默跟前由衷的称赞。 结果他一开口。 七班原本乐呵的众人,笑意明显收敛。 王建勇甚至开始带人,准备去尝试障碍跑。 这种明显的差别对待,让吕军神色当即黯然了不少。 陈默抿了抿嘴,感受着尴尬的氛围,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真不怪七班班长这样啊。 如果换作自己当班长,陈默可不敢保证,他做的会比王建勇好。 事没搁自己身上,谁会不大度呢? 自己带的班出一个逃兵,老兵最近一年辛苦全白费,这都元月份,正赶上评功评奖,今年肯定没戏了。 啥都没有,白干一年。 王建勇是一道粗直杠,两道细直杠的中士,入伍少说也有四个年头了。 这次军衔改革要换衔,中士论个人资历以及服役年限换的话,最好能换到二级士官,差点也能一级。 像王建勇这样的,估计现在只能是最好换到一级,最差直接就裁了。 “那什么。” 陈默看着吕军落寞的神色,他想了半天才想起一句,曾经有位班长说过的话。 抬手扶住吕军的肩膀,盯着他的双眼认真道:“厉害都需要汗水和辛苦去浇灌,你也别气馁。” “只要你今天比昨天好,这不就是希望嘛?” “饭要一口一口的吃,事也要一件一件的办,犯了一次错没什么,你还在这,总有纠正的机会,也有弥补的机会。” “别把自己宠坏了,好不容易来一次军营,至少拼个不让自己后悔,对不对?” 陈默说完,他抬手正了正军帽,而后,面向一旁的王英杰敬礼:“班长,上午训练也快结束了。” “我申请回八班报到。” “去吧。” 王英杰点点头,看着陈默的身影越走越远,这才扭头看向远处的王建勇,耸了耸肩苦笑道:“秀才这样的兵,真不是咱们七班能培养的。” “这种兵,给你你也带不了。” 闻言,王建勇没有回应,挥手安排旁边的新兵先去尝试练习。 他从口袋掏出烟,叼上一根点燃,袅袅烟雾升腾。 就很突然,刚才还喊着一定要把秀才拉拢到自己班里的王班长。 此刻的念头,却越来越淡了。 陈默返回宿舍的时候,他全程都是半跑着前进。 也不知道咋回事,他这右眼皮总跳,并且还隐隐能听到杨大力他们惨嚎。 虽说咱当兵的人,不信什么狗屁的右眼跳灾,可问题是他跟着七班走的时候。 连长跟老炮,俩人狗狗祟祟尾随在后面的情景,陈默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啊。 并且这都大半天了,训练场上没有老炮,也没有八班新兵的身影。 陈默还是蛮着急的。 可等他来到八班宿舍,绕是一路上想了各种可能,真推开门的那一刻。 看到班里六名新兵的姿势,陈默还是被震住了。 不知道各位体验过蹲姿四练习没,就是脑袋锄地,双手背后,屁股撅高,双腿绷直。 号称犀牛望月,铁牛犁地的姿态。 那家伙,八班宿舍铁皮柜前,六个人整整齐齐的脚蹬着铁皮柜,屁股撅上天。 脑袋杵在地上,不对,脑袋底下还每人垫了本小红书。 姿势比少林寺练习铁头功都正规啊。 老炮还有程东,一人搬把小马扎,坐在宿舍里侧监督。 “这” 陈默走进宿舍,他本意是没想笑的。 奈何众人姿势太妖娆,陈默嘴角抽搐了好几下,差点把这辈子最难过的事在脑子过一遍,才强行忍住。 程东可能是看陈默回来了,这才起身捋捋自己那满头的短寸,把军帽重新扣脑袋上。 起身大步离开宿舍。 “连长再见!!” 陈默忍着笑意喊了一声,又看着老炮起身离开。 他刚打算问问怎么回事时,原本撅在地上的六人统一身子一歪,倒在地上“库库”卖惨。 “班副,你咋才回来啊,你再晚点没准我都挂了。” 杨大力揉着脑袋,整张脸疼得都快扭曲了。 “妈呀,老陈你光知道在外面享福,把兄弟们都忘了吧。”冯俊岭抬手揉着肩膀,他的块头最高,浑身瘦的跟麻杆似的。 屁股也撅得最高,看样子是没少遭罪。 “不对啊,这跟我啥关系?” 陈默疑惑着,走过去把几人扶起来。 八班受罚,那是当着政委的面说错话,搞错动作了。 没把他们拉出去狠狠操练几天,已经是连长手下留情。 “还啥关系,连长进屋就说了,你什么时候回来,今天这事什么时候到底。” “对对对,班副你知道蹲姿嘛?不是咱们前几天蹲的那种,蹲下后还要右手敬礼,左手悬停摆臂你见过没?” “妈呀,那蹲法都算好的,也不知道连长怎么那么多整人的招数,他还让我们把马扎翻过来腿朝上,蹲到凳子腿上。” “后来还把马扎迭起来,一人蹲两个,双手托着被子,真要了我老命了。” 在一群人哭唧尿嚎的争辩中,陈默总算是缕清了头绪。 说白了,就是在自己回来之前,班里人都在承受蹲姿一到四练习呗。 要是再晚点,估摸着能看到更壮观的场面。 蹲姿五练习,都能在宿舍里盖高楼了。 “没事了,都过去了。” 陈默咧嘴笑着,一个个安抚,他那嘴角的笑意比AK都难压。 但却着实苦了八班的新兵啊,一个个被收拾的床也不敢坐,统一搬着马扎坐那使劲搓脑袋。 主要是疼啊。 “妈的,以后再见到部队里面当官的,一定要记住敬礼,这一顿给我收拾的。” 杨大力发狠似的在那纠正自己的错误。 陈默听完,他咂了咂嘴,觉得还是收拾的轻啊。 就这番话,若是让连长和指导员听到,估摸着又要原地暴走了。 看几人也没啥事。 陈默干脆起身走到自己床铺旁,把老炮拎回来的背包拆开,棉被褥子什么的全都整一下。 等拆到最后,陈默才注意到里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塞了两块,比成年人拳头还大的石头蛋子。 难怪跑的时候感觉不对劲啊。 陈默郁闷的抓起两块石头,走到窗户旁,他推开木质窗框,左右观察下刚想看看楼下有没有人,把石头丢下去时。 抬头就看到七班的副班长,从一栋宿舍那边,跟着指导员,俩人一胖一瘦正冲这边狂奔。 八班宿舍就在二楼,加上这时候各班都在训练场,“嘎吱”的推拉声被指导员听到。 霍林山仰头盯着陈默招招手:“哎?!秀才。” “正找你呢,你手里拿着石头做什么?” “赶紧下来。” “是。” “指导员,您稍等我一下。” 看到霍林山手中拿着一个黑色的小方块,陈默就知道要干啥了。 大概率是七班那边,已经把自己刚才跑障碍的事,跟指导员说了。 连里要为他拍DV宣传,这可是好事啊。 陈默把手里的石头蛋子放到墙角,快速将上衣还有裤子脱下。 从柜子里拿出另外一套稍微新点的军装,换上。 “干啥呢班副?”杨大力走过来好奇的询问。 “你这衣服换了,里面的线裤和秋裤不换。”冯俊岭也跑过来询问。 之前一直没注意。 现在距离的近了,众人才看到陈默腰胯那里,线裤被撕开一个大口子,已经结痂的伤口黑乎乎一片,周围还干涸着已经泛黄的药水。 “没空换了,再说我就两条线裤,换了还是会磨破,没必要。” 陈默抬手摁摁伤口,没觉得太疼,至于红药水为啥泛黄,他一点都没意外。 部队里面提供的这种红药水,里面都有贡,涂抹到伤口上产生化学反应就这样。 区区一点磨破皮的伤而已,陈默压根没再意,换好衣服他咧嘴笑着看向众人。 “走吧,看看我怎么给你们挣汽水喝。” 看着班副一脸兴奋的冲出去。 杨大力几人相互对视一眼,很快忘记刚才受罚的事,一个塞一个积极。 跟在后面狂奔着去凑热闹。 可能是连里刻意宣传的缘故,等陈默再次来到训练场西北角。 好家伙。 这里原先的荒凉感,都被驱逐,取而代之的是新兵二连各班统一到位。 人头攒动,也不知道班里是怎么宣传的,反正是把人给统一集中过来。 连长和老炮也在,指导员更是全程手里托着DV机,半步不离的跟在陈默后面。 “秀才,调整好状态就说一声,好好整。” “一定要跑出最佳的成绩,跑完我去司令部宣传股给你监督着上报,放心整吧。” “是!!” 陈默重新站在起跑点,他弓腰搓了搓手,眼瞅着都准备跑了,霍林山也在一旁摁下按键录像。 可能是上报这两个字刺激到了陈默,他突然想起前世在摩步旅,扛着八二式无后坐力炮管跑的事。 反正都要上报,为啥不多搞点噱头呢? 哪怕陈默清楚,八二式无后坐力炮不算炮架子都有四十三斤左右,凭他目前不可能跑出及格的成绩。 但及格与否重要嘛? 根本不重要好吧,关键在于他这个新兵的身份,就是最大的噱头。 “怎么了秀才?”霍林山姿势都摆半天了,看陈默没了下文,一脸关切的问道。 “指导员,我想换个跑法。” 陈默收起起跑姿势,抬手挠挠头道:“我前几天好像听谁说过,有单位练习障碍跑,会扛着什么东西增加负重。” “什么增加负重?”霍林山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还是旁边站着的老炮,目光饶有深意的盯着陈默看了一眼,接话道:“你说那能扛着的是八二式无后坐力炮管。” “应该是吧。”陈默悄悄的松了口气。 他之所以敢提,就是猜到老炮在部队混这么多年,肯定知道。 只不过他没想到,老炮本来就是出身自82步兵师,那边训练自然清楚。 陈默前世会的,包括接触的,大多都是老炮以前玩剩的东西。 “咱们这没有那种炮。”老炮摇摇头,简单想了一下又伸手指了指远处:“不过高炮营那边应该有100迫。” “你要想清楚,八二式无后坐力炮光是炮管都快跟你一样高,没有底座重量差不多43斤。” “100迫更重,炮筒55斤,比你背包都重,能坚持的下来?” 老炮有一点好处,他从来不会去否定新兵的提议,只要不是瞎搞,都会耐心解释,而不是直接劈头盖脸的一顿骂。 “班长,我想试试。”陈默认真的点点头。 “好,等我十分钟,我去借。” 老炮啥也没说,转身就走。 程东站在旁边张了张嘴,瞅瞅眼前这两个愣头青,他叹了口气掏出烟点燃,蹲在一旁抽。 100迫全称是PP89式100毫米迫击炮,陶村的高炮营肯定有这东西。 但问题是,这款炮光特么炮筒都长一米六了,竖在地上到程东的鼻梁位置。 陈默稍微高点,但也就一米七五,顶多比炮管子高一头而已。 这种又重又长的东西,根本不是新兵能玩得转的,再说了,侦察连老兵都不玩这些。 程东并不认为秀才能行。 录像的事暂时被搁置,周围的新兵倒是无所谓,反正能趁着训练时间休息,咋算都得劲啊。 老炮走之前说是十分钟,具体走多久没人知道,反正挺快的。 只不过他走的时候是一个人,回来时,身后黑压压的跟了好几十个,尤其是最前面那名老兵,肩膀上扛着一根泛黄又透着黑的铁管子。 这差不多一人高,跟大腿粗细的炮筒出现,当即就吸引现场新兵注意。 “哗啦”一声,围上来一群人想伸手摸摸炮筒。 那稀罕劲,比娶媳妇都热情。 “滚蛋滚蛋,先让秀才扛着试试,别瞎整。” 程东没好气的走过来驱散人群。 高炮营扛炮的那名老兵,笑嘻嘻的将炮管子递给陈默道:“你可扛好了秀才,这炮筒比我都珍贵,可别摔着它啊。” “瞧好吧班长。” 陈默咧嘴一笑,伸手接过100迫的炮管,尝试了下重量。 走到起跑点,在整个连队新兵震惊的目光中,扛在了右肩。 旅级的报纸印刷范围应该不大,也不知道老领导会不会看到。 陈默抽了抽鼻子,压抑住内心的想法。 其实他知道扛着炮筒跑四百米,至少需要三三制班组配合才行,要不然这么重的东西谁也爬不过高墙。 跨不了高板,但他没法再提了,大不了动作难看点呗。 陈默自始至终都想进步,他的念头没有变过,只要抓住一丁点机会也要努力表现。 就在他这边再次做好起跑姿势,示意指导员可以拍摄时。 身后老炮拉上刚才扛炮的老兵,两人一左一右站在陈默身后。 “开始吧,我俩给你打配合。” “谢谢班长。” 陈默重重点头,随即双眸爆发神采,喉咙传出一声低沉的怒吼。 他脚步动了。 没有以前冲刺那般稳健,因为炮筒太重,两个肩膀不一样平,跑起来非常难受。 但好歹陈默参军前,扛着木杠子跑了差不多半个月,他适应起来挺容易。 挺直腰板,拼尽全力。 看着跑道上那道瘦弱的身影,扛起一人高的炮筒冲刺,周围原本蹲着凑热闹的老兵统一起身。 新兵不由自主的挪动脚步,想要距离的更近一些。 就连程东都不抽烟了,一路小跑,目光始终跟着陈默。 场中。 陈默冲刺完一百米,身体绕过转折杆,从壕沟跨越时,有不少老兵心都跟着揪了起来。 生怕秀才连炮带人掉进沟里。 等跑到高板跳台时,老炮提前蹲在地上,双手托起肉梯,另一名老兵从陈默手中接走炮筒。 陈默没有丝毫犹豫,抬脚踩着老炮托起的双手,动作麻利的翻到高板顶端,跨上跳台时,再次接过炮筒扛自己肩膀上。 接下来,过独木桥,跨高墙。 三三制班组配合越来越熟练,老炮总是能在陈默最需要攀登时,提前几秒蹲在地上,充当肉梯。 而另一名高炮营的老兵,也会在最恰当的时间,拿走炮筒。 助陈默翻越障碍更顺利。 这是一场无声的配合,也是一次最为默契的挑战。 三人就像一同训练了很久的战士一般,熟练的跨过一道道障碍物。 老兵看呆了。 新兵看懵了。 霍林山托着DV更是激动到嘴里不停念叨:“发财了,发财了啊。” “这就是天生当兵的料,老程,咱们发财了啊。” “哈哈。” 程东站在附近蠕动几下嘴唇,硬是一句话都没说出口。 是发财了。 可新兵二连,很快就会成为全旅单位眼中的肥肉。 秀才这种兵,是财也是才,但更是所有单位觊觎的精准对象啊。 原本他还想挑几个好兵给自己留着,谁成想。 这个最好的,反而先暴露。 ------------ 第六十七章 秀才,被我忽悠住了吧? “发财了,真是发财了啊。” 饭堂内,连部用餐的饭桌旁,霍林山手中拿着DV机,笑得嘴巴都合不拢。 尽管距离陈默上场跑四百米障碍,都快过去一个小时了,指导员还是翻过来调过去的观看录像。 兴起时,双手还会时不时的拍着饭桌。 笑得那叫一个敞亮。 能不乐呵嘛,那可是100迫炮筒子啊。 哪怕是以前的坦克七师也没几个连队,有这种练法。 五十多斤,差不多相当于食堂后厨,堆的一袋大米重量。 新兵扛起来跑四百米障碍,还跑出两分四十七秒的成绩,虽说距离及格线还差一分多。 可那也足够惊动,不少单位啊。 给他们侦察连扬扬名,多少遮盖下出现逃兵的负面影响。 刚才因为陈默的演示,当场就拉起二连一股闯障碍跑的劲头,各班有不少新兵跃跃欲试的要尝试。 结果别说是跑障碍了,扛着炮筒子连矮墙都过不去,根本跑不起来。 武秀才的大名,实至名归。 指导员爽朗的笑声,清晰的传遍食堂。 也传到八班饭桌前,陈默只顾低着头扒饭,没有理会夸赞自己的话语。 他是真被饿惨了。 一上午又是爬又是跑的,肚子里那点油水早就被消耗殆尽。 陈默吃得蛮香。 可旁边杨大力却左手柱着脸,右手拿着筷子在碗里划拉,很是郁闷的说道:“班副,我始终想不通,那炮管子你是怎么扛动的?” “怎么我就不行呢?” “咱每天吃一样的饭,睡一样的床,穿一样的衣服。” “嘿,到头来差距竟然这么大,真奇怪。” 原本老炮今天心情不错,没打算管班里新兵闲聊,但听了杨大力的话,他抬眼扫了老杨一眼。 笑道:“还是有不一样,你能跟陈默一样每天早起一个半小时,负重二十公斤去跑步。” “坚持半个月,就会发现,其实很多训练科目都不难。” “我决定了,明天跟着老陈一起起床。”冯俊岭拍着胸脯,一副大义凛然的接话道。 只可惜,听着他的豪言壮语。 八班众人只是抬头瞅了一眼,后面该吃菜就吃菜,该啃包子就啃包子。 没有一人随声附和,更别提什么鼓励了。 因为经过最近两周的训练,班里七个新兵整体表现,基本大家心里都透透的。 陈默就不用说了,回回都是最积极,也是表现最佳的。 其次就是李志昂这个愣头青,还有朱改团表现也都不错。 再往下轮到杨大力,魏家豪,岳金元。 这哥仨属于中规中矩,不好也不坏,没啥能拿得出手值得夸的成绩。 至于冯俊岭纯属就是拖后腿的选手,他身板太瘦,加上个子偏高,身材比例很不协调。 无论是体力还是练习基础队列,就他出错最多,也最不能坚持。 对于这种跑一个小时,都花不了十公里的人,在八班是没有多少可信度的。 冯俊岭也自知吹得有点大,连队白天训练强度就不低,晚上睡觉的时间根本不够。 想要提前一个半小时起床,真不是一般人能抗住这种强度的。 就在众人全都老实低头扒饭时,饭堂门口,七班副班长王英杰怀里抱着八个墨绿色的玻璃瓶。 脚步匆匆的跑到陈默跟前嚷嚷道:“来来来,秀才,这是我答应你的汽水,八班每人一瓶啊。” “作为你帮我们班拉士气的回报,喝完瓶子都别丢啊,我还能拿回去换钱呢。” “老班长,你也来一瓶。” 王英杰嘿嘿笑着,将汽水一股脑的放到饭桌上。 搞得周围几个班,一群新兵看得直吞口水。 毕竟没过来军营前,只要家里不是太偏远,基本都能到代销店买一瓶过过瘾。 到了这啥都没有,汽水对新兵的吸引力,远比香烟更诱人。 “看什么看?特么的,你们谁要是能像秀才一样,我天天给你们买汽水喝。” “狗日的,吃饭!!” 听着周围的班被骂,八班这边刚刚才压下去的氛围,“啾”一下又支棱起来。 陈默也没客气,这本来就是上午七班那边跟他说好的事。 手中抓着汽水咬掉盖子,“咕咚咕咚”连续灌了几口,陈默抬手抹了一下嘴,感觉自己吃得差不多了。 才看向老炮问道:“班长,指导员拍的DV真能上军报嘛?” “我还以为你不好奇呢。” 老炮抬头扫了一眼:“会上,但估计要等到下周了。” “赶紧吃,吃完我带你去连部一趟。” “是!” 战术周可能是训练难度加大,内务方面经过这半个月的千锤百炼,各方面已经勉强合格。 整个新兵二连吃过午饭后,各班竟然罕见的安排了午休。 只不过这种突发性的安排,跟陈默就没关系了。 刚吃过午饭没多久,老炮就带上他从宿舍下楼,径直的前往连部。 这地方,陈默只是领脸盆香皂的时候来过一次二楼,这回过来是第二次。 有老炮领路,两人一直上到三楼,右拐的最后一间办公室。 连部整体捯饬的还不赖,地面和墙壁应该都是刚刷过漆不久,整体既亮堂又整洁。 比起新兵宿舍和饭堂,那好了不止一两个档次。 老炮领他过来的地方,应该是连长的办公室,里面挂着十几面侦察连的荣誉锦旗,铺满了半面墙壁,都快挂不下了。 室内占地面积可不小,目测足足有四十多平。 除了一个崭新的铁皮文件柜之外,还有办公区域的土黄色木桌,以及散落的几把椅子。 进门的位置还放着暖瓶,和脸盆架子之类的摆设。 陈设看起来,给人一种又新又旧的视觉冲击。 办公桌周围,连长程东,指导员霍林山,还有梁红杰以及之前见过的那位上士司务长,都在办公室里坐着吞云吐雾。 瞧见陈默过来,梁红杰很是热情的起身搬了两把椅子,放在地上。 “老班长,您坐。” “秀才,你也坐。” “谢谢排长。” 陈默顺势坐在凳子上,心里在暗自揣摩连部找他的用意。 按说屋里这几位,应该都是侦察连的中流砥柱,他一个新兵出现在这着实有些违和。 “那个小梁,给秀才倒杯茶,我柜子里有茶叶多放点啊,瞅着点别把沫子倒杯里了。” 程东仰着脑袋嘱托,陈默原本是想起身自己去倒,不管咋地,他一个新兵也不能劳烦人家排长伺候啊。 结果程东搬着屁股底下坐的椅子,就挪到陈默跟前,抬手摁住了他的肩膀:“你别忙活,让小梁去吧。” “秀才,问你个事,你觉得我这个连长怎么样?” “实话实说,咱当兵的人没那么多弯弯绕。” 程东尽量让自己表现出一副和善的模样,可奈何他底子太差了。 加上右脸一道疤痕从耳朵划到嘴角,这怎么瞅都不像好人。 “呃” 陈默迟疑了好一会才点点头:“连长,您挺好的啊,看着就一身正气,并且带兵有方,上午我在训练场,没少听到别的连队有人夸您。” “是嘛?” “都夸我啥?”程东饶有兴趣的挺直身板。 “那可太多了。”陈默脸不红心不跳的说道:“光我听到的就不少,比如有说您带兵训练英勇无畏,总是冲在最前面。” “还智勇双全,野外驻训很多战术方案都是连长您一锤定音,在侦察连更是经常身先士卒,亲自示范,激励战士。” “工作上严谨认真,作风上公正无私,您就是装甲七旅的榜样连长。” 陈默原本就是机关秘书出身,那夸起人来真是一套一套的。 听得程东都胸腔激雷浩荡,瞅那架势恨不得立刻吹响哨子,把全连拉起来集训。 这个年代的军营。 尤其是基层文化水平普遍不高,加上人还没被网络时代感染。 很容易就沦陷到陈默这种糖衣炮弹之中。 这眼瞅着连长,被一个新兵几句话忽悠的,都快找不到北了。 旁边指导员端着茶杯抿了一口水后,“咳咳”的提醒了两下。 等程东反应过来,扭头看着老炮,司务长还有梁红杰几人都忍着笑。 他没好气的瞪了陈默一眼:“你小子,别光捡好听的说。” “差点把老子给绕里头。” “直说吧,你新兵训练结束后,想不想来我们侦察连?” “我跟你说啊。”程东掰着手指头认真介绍道:“咱们侦察兵比其他兵种津贴高,别的连义务兵每月津贴21块,咱们25块。” “像什么机枪,步战车,狙击,伪装各种你没听过的训练,在侦察连都能见识,不枉你来当兵一回。” “最重要的像老炮,小梁,你熟悉的人都是咱侦察连的,我还有你们指导员都是,你就不想以后也跟着他们?” 听程东说了半天。 陈默总算是搞清楚了,敢情这程连长是来搞拉拢的。 刚才他还纳闷呢,怎么新兵连会挂这么多侦察连的荣誉旗,看情况,八成是连长故意从那边整过来,给自己看的吧? 这俗话说苦侦察累有线,正经八百的方面,程东是一点都不提。 光说一些误导人的话。 据陈默所知,不论是武装侦察还是两栖侦察,或者装甲侦察,步兵侦察,所有刚下连的新兵。 都要参加侦察营集训,大概要十个月左右。 一直把人训练成一名合格的侦察兵,才会真正的下连,那侦察营集训不比教导队简单,甚至接触的训练更多,要求更严。 程东是一句不提啊。 当然了,陈默也有自己的规划,侦察连作为拳头部队,各项福利多,更容易混出头。 这本来就是他的规划之一。 “连长,我那什么。”陈默原本想表达下自己的看法,好歹拖两下,给程连长一点拉拢成功的喜悦感。 可奈何咱这程连长实在是急脾气啊。 看到陈默犹豫,他当即开口道:“我跟你说秀才,这事都不需要想。” “你记住了,过几天甭管谁找你说啥东西,那都是忽悠你的。” “通通都不要信。” “政委你不是也见过了?咱政委就是侦察兵出身,他也说让你呆在咱侦察连。” “总之一句话,你去别的地方就是浪费时间,就咱们侦察连最好,谁问你都这么说。” “知道嘛?” “是,连长。” 陈默起身挺起胸膛回应。 “欸,这就对了嘛。” “那什么,老炮你赶紧带秀才回去午休一会,下午还要训练呢。” 程东笑呵呵的仿佛打了一场大胜仗似的,眯眼看着老炮和陈默起身离开办公室。 他抬手摸了摸本就不存在的肚腩道:“这思想工作也不难啊。” “秀才这不还是三两下,就被我忽悠住了?” “我都看好了,他就是咱们侦察连的兵。” “嗬,但愿吧。”霍林山无奈的撇撇嘴。 他咋就没发现秀才被忽悠呢? 从那小子一进门,眼神从开始的疑惑到后来的平静,压根就没一点浮动,忽悠个屁啊。 虽说政委的确有交代,让秀才入伍,跟着侦察连,可那是之前,新兵还没入营的事了。 如果今天四百米跑,扛着100迫炮筒子的事真登上军报,谁知道背后有多少人觊觎? 万一哪个王八羔子先去找政委说通,然后再把秀才拉走。 他们岂不是白忙活了。 刚刚还信心爆棚的程东,冷静了一会后也觉得哪里不对。 他想了一下后,又开口道:“对了,通知各班,这几天都盯紧点。” “只要是别的连队来咱们这,甭管找谁,第一个先把秀才给老子藏起来。” “妈的,绝对不能让他们找到人,大不了告诉那些班长,每个班里都给我找一个表现不错的兵,给他们弄个外号,统一叫秀才。” “我还就不信了,谁能从我眼皮子底下把人弄走?” 时间安稳的过去了四天。 很快来到一月17号,也就是周日。 新兵训练哪怕再苦,该喘口气的时候,还是要给点休息的时间。 在这四天里,八班接触了爬战术,四百米,单双杠和一些简单的捕俘。 训练科目那是每天重复的练。 反正大概的宗旨就是,腿练废了练手,手也废了,那就弄一根背包绳,把人往单杠上一吊,捆住双手,就跟杀猪似的吊在那。 美名其曰是锻炼臂力,为引体向上还有翻越障碍增加臂力做准备。 唯一值得一提的是,八班很遗憾,没有在第一次内务大检查时,荣获全连第一,和内务流动红旗失之交臂。 原因也没啥可纠结,本来二连各班都过来半个多月了,整体的水平都差不多。 很难有哪个班,能好到技压群雄的程度。 加上陈默注意力都在训练方面,老炮又不提醒,连里还是趁着训练突击检查。 流动红旗最终被二班给拿到。 这不是最重要的,主要是没拿到红旗,陈默他们虽不至于真的被挂到墙上。 可老炮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损招,连续两天,每天晚点名后。 就让班里所有新兵,在宿舍绕着圈练习匍匐,爬累了就做俯卧撑,还累那就练习蹲姿。 反正老炮的原话就是,啥时候窗户上的哈气变成水流下来,什么时候就可以结束。 大冬天啊,寒冬腊月哪有那么容易出汗。 第一天晚上足足爬了近四个小时,人都快折腾废了都没达到标准。 最关键是那破窗户特么的也不严实,有的地方露风,宿舍门底下也有缝隙。 就这条件摆着,谁也没那能耐完成标准啊。 于是,昨天晚上又被整得爬了几个小时。 17号周日上午。 连值班员刚通知上午不安排训练,整个宿舍的人,几乎都颓废的趴到地上。 连马扎都坐不了。 冯俊岭更是嘴里哼唧个不停:“哎呦妈呀,我这老腰疼的啊,怎么感觉比我奶奶身体都差呢。” “过来当个兵,真几把遭罪。” “你可闭上你那二渠吧,天天就你逼事多。”杨大力愤懑的骂道:“狗几把要不是因为你的被子迭成狗屎,被扔出去。” “没准咱们班还不至于拿不到红旗。” 陈默背靠着铁皮柜坐在地上,听着哥俩斗嘴,他也被折腾的腰酸背疼,缓不过劲。 “行了,都是一个班的兄弟,你们再吵有啥用,下周五都记住日子,把红旗抢过来不就成了。” “对,必须要抢,太受罪了。”朱改团龇牙咧嘴的往地上一躺。 整个八班七个新兵,或坐或躺,那形象也是没谁了。 索性是周日,陈默也卷不动了,他把头靠在铁皮柜原本还寻思着睡会呢。 结果刚站起身,准备把柜子里的棉大衣拿出来,垫地上,扭头就注意到老炮已经走到了二楼走廊。 “起立!!” 陈默赶忙开口喊了一声,其实随着训练的时间越久,老炮对班里管理就更松散了。 很多时候趁着休息,他压根就不来班里。 但不来,不代表威严降低啊,听到“起立”俩字,八班众人浑身打个激灵,一个比一个积极。 扶着老腰就开始列队。 等老炮来到宿舍,他先是扫了一眼众人,发现没少人才开口道:“两个事。” “第一件事今天17号了,距离下个月八号新兵竞赛满打满算只剩22天。” “时间非常紧迫,排除八号当天开赛,以及过去路上耽搁的训练,我们顶多只剩二十天。” “所以,旅司令部决定,明天,也就是周一授枪。” “今天一天所有人把宣誓词给我背会。” “谁要是给我掉链子,在仪式上出丑,我会让你们知道后果。” 老炮象征性的威胁两句,随手从口袋掏出记录簿丢给陈默:“最后一页就是宣誓词。” “你就负责今天监督着,让所有人背会。” “是。班长。” 陈默伸手接过记录簿。 授枪啊,终于还是熬到这一步了。 ------------ 第六十八章 授枪,这口气总算是出了 听到又要背誓词,陈默手刚接触到记录簿,旁边几人,那眼珠子就泛起幽幽绿光,努力的伸脖子想瞄上几眼。 那是生怕要背的内容,又是跟小红书一样的长篇大论啊。 被老炮瞪了一眼后。 几人又像是浑身过电般,麻溜的立正站好。 “看什么看?我说解散了吗?”老炮呵斥几声,抬脚专门朝着魏家豪,冯俊岭两人腰子上踹。 愣是踹到两人扶着腰,原地乱蹦。 老炮才退后两步,盯着众新兵道:“我告诉你们,授枪,意味着部队已经认可,你们成为一名真正的军人。” “枪是战场冲锋的利器,也是军人的第二生命,更是我们最亲密的战友。” “授枪以后,必须像对待自己生命一样,去爱护,去保护,严禁在拿着枪的情况下,嬉笑打闹。” “明白吗?” “明白!!” “哦,对了。”老炮交代完,突然又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补充道:“明天授枪结束后,战术训练会暂停一天。” “军里卫训队,会过来一批同志教你们战场急救的要领。” “这一项班副要承担起监督和领头的责任,军人不仅要具备超强的战斗素质,更要学会简单的自救科目。” “不仅为了自己,更是为了身旁并肩作战的战友,非常重要。” “是。” 陈默大声回应着,老炮看交代的差不多了,挥手通知解散。 卫训队. 陈默手里攥着记录簿,脑子里却在极力回想有关63军卫训队的事,前世对他从军生涯中,影响也挺深远的一个人。 就在卫训队。 只不过当时,那个人自己是在02年6月份,对方从二区队第九届培训毕业后才认识。 按照卫训队培训的时间周期来算,99年,对方应该不大可能会在那里。 遇不到吧 陈默不知不觉间松了口气,毕竟前世碰到时,他可不是一个新兵蛋子,而是在老领导跟前,意气风发的大秘。 平时走个路都带风,如今再看看自己,虽已再少年,可却远不如当年的自己啊。 用“依稀记得少年笑,眉目不减当年傲。”来形容印象中的自己,还是蛮贴切的。 那时候的他,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书生意气,挥斥方遒,指点江山,激扬文学,粪土当年万户侯啊。 低头看看如今的自己,人还是那个人,却多了一丝暮气和成熟。 “愣几把啥呢班副,赶紧瞅瞅啥誓词提前背背。” 陈默正沉浸在回忆中时,旁边杨大力走过来,伸手拽老炮给他的记录簿。 “没几句话,很容易背。” 陈默回过神后,扭头发现老炮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蹿了。 他顺手把本子丢给杨大力:“看完把本放班长柜子里啊,别整丢了。” “行。” “你不会又瞄一眼就会背了吧?” 杨大力看陈默一副不在意的模样,只觉得裤裆一阵阵发紧,挺蛋疼的。 大家同样都是新兵,怎么能差距这么大呢? 陈默这会没啥心情,也不想闲扯。 就没搭理,他走到柜子旁,从里面拿出军大衣,正准备铺地上休息一下时。 “哐当”一声。 宿舍的破木门又被人推开。 一名老兵,手中拿着本子扫了眼宿舍道:“秀才,连里要出公差,你们八班出两个人。” “看看谁去?” 啥玩意叫出公差? 听到新鲜的词,杨大力几人誓词也不背了,腰也不疼了。 麻溜起身围到陈默跟前,好奇的眨着卡姿兰大眼珠子,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就是拉人去干活。” 陈默没好气的回应一声,刚刚还生龙活虎的他,立刻扶着腰慢吞吞的走到老兵跟前:“班长,什么任务啊?” “问那么多干什么?” “每个班都要出两个人,你们班谁去赶紧报名。” 老兵瞅了眼陈默,而后笑着拿笔,捅咕两下他扶腰的手:“呦呵,咱们二连武秀才也会腰疼啊?” “是不是没拿到内务红旗,老炮收拾你们了?” “哈哈,老炮就那样,他沉不住气,这次被我们二班拿了,你们下回努努力呗。” 听着老兵幸灾乐祸的声音,陈默嘴角抽了抽。 因为刚刚才离开的老炮去而复返,这时候,就在二班班长身后站着呢。 “别愣着啊,你腰疼不用去,挑两个不疼的去出公差。” 看陈默没啥动作,老兵又催促一声。 可这时候,八班的人都听出来公差不是啥好活了,那家伙,一个个就跟戏精上身似的。 不是扶腰就是捂肚子,一副苟延残喘的样。 其实连带着陈默在内,他们腰疼还真不是装出来的。 昨天晚上晚点名后,被罚在宿舍里又匍匐又俯卧撑,最后蹲一排,折腾了三四个小时。 那就算是铁疙瘩,也能磨下来二两铁粉啊,更何况是人。 陈默是真不知道该安排谁去,都是同班战友,让谁去都不合适啊。 “嘿?”老兵看自己说了半天,没见动静,刚把眼珠子瞪起来。 后面老炮,那蒲扇般的巴掌就呼到了他的后脑勺。 “你嘿什么嘿?” “我沉不住气是吧?” “还侦察老兵,你警惕性呢?” “我站你后面都不知道?” “不,知道?” 老炮每问一句,那大巴掌就呼一下,尤其是最后一下,呼得那叫一个响亮。 多少还捎带点顿挫感。 陈默站在跟前,光是看着都觉得脖颈疼。 “哎?” “哎?!” 二班长抬手挡了一下,当他看清楚是老炮后,动作麻利的退后几步,咧嘴笑道:“老班长好。” “我刚才不是看你下楼了吗,我哎?” 眼瞅着巴掌还要下来,老兵赶忙又退了几步苦着脸道:“老班长这不怪我啊,是指导员说出公差的。” “出个屁,我怎么不知道这周连里有什么事?” “不是咱们连,是四连那边围墙被风吹塌了,要搬砖还要栽树趁着今天休息搞一下。” “四连指导员过来这通知的。” “少跟我扯淡。”老炮揉了揉手腕:“八班不出人,想要人让四连的过来跟我说。” “滚蛋!” “是。” 老兵没敢墨迹,绕着老炮嬉皮笑脸的跑出了八班。 看着事解决了。 老炮拍了拍手,而后抬头看着铁皮柜旁边,那面斑驳的墙壁。 他叉着腰,很是舒爽的出了口气:“下周内务大检查都争点脸。” “把红旗给我挂这。” 说完,不等众人回应,老炮背着手溜溜达达的离开了宿舍。 瞧着班长走远的身影。 陈默眨了眨眼,内心替二班长默哀半秒,但同时,他也松了口气。 很显然,老炮突然回来,压根不是因为出公差的事,而是看到二班拿了流动红旗不爽,故意找茬出气的。 既然揍完二班班长出了气,他们晚上加练的事,应该就要告一段落了。 毕竟刚打完二班长,按理说,就不该再折磨他们了啊。 翌日清晨四点半左右。 经过周日一整天的修整,陈默又生龙活虎的早起,打上背包独自去训练场加练。 其实老炮说得对,陈默之所以能在新兵连快速崭露头角,除了韧劲强之外。 跟他加练脱离不了关系。 每天负重近二十公斤,早起出来跑步,拉单杠,跑障碍,一天两天不觉得有什么。 只要能坚持半个月,加上部队里面细粮能管饱,早上还被连里允许加一餐的情况下。 个人身体素质会变化非常大。 而支撑陈默日复一日的苦练,说白了就是因为这次的竞赛。 因为他知道,摩步82旅那边训练有多狠,其实装步兵跟人家摩步兵拼竞赛,真的很吃亏。 别说竞赛只剩二十天了,就是剩六十天,二连这边过去也是被人家拉爆的结果。 强度都不一样,要求也不一样。 摩步训练每天醒来就是跑,跑得要跟摩托一样快,背得还要和摩托负重一样多。 为了尽快拉近这个差距,陈默只能不停的拼。 跑道上。 陈默一边抓着计时器,一边飞速狂奔,整张脸都憋成了青紫色。 当脚步跨过终点线的一瞬间,他按停了计时器,整个人双腿一软,“扑通”一声摔倒在地。 陈默艰难的翻动身子,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拿起计时器扫了一眼:17:23:66。 这是他早起跑的第二个武装五公里,成绩比第一次慢了三秒。 “真难啊。” 望着天已经渐渐放亮,陈默脑海中始终惦记着老炮的十六分四十四秒的成绩。 别看他刚才已经跑出了十七分二十秒,只比老炮口中的四十四秒差半分钟而已。 可这半分钟,就是全师第一和全师第九十九,甚至更远的差距。 感觉着四肢力气慢慢恢复,肚子也饿到“咕咕”乱叫。 陈默手摁着地起身,朝着食堂后门的方向走去,他准备趁着出操之前简单填下肚子,再练一会单杠啥的。 毕竟等会还有早操,跑是不能再跑了,但手闲着没事,可以负重拉单杠,多锻炼锻炼。 “轰轰轰” 等陈默手中抓着三个包子,重新回到训练场时,相邻的大路上,一辆军卡轰隆隆的停在他跟前。 等车辆停稳,驾驶舱跳下一名老兵抬手敲敲后舱,随后拉开舱门。 里面有两个老兵背着枪跳下车,开始往下搬大木箱。 陈默见状,他连续退了几步,蹲在地上边啃包子边看。 这种用红油漆喷着“军管用品”的木箱子,都不用看,猜都猜到里面装的正是给二连新兵配发的枪支。 这个年代,除了耐操的81杠也没别的型号,所以他并不好奇。 权当做看热闹似的蹲在一旁。 “秀才?” “你又加练啊。”梁红杰从副驾驶上蹦下来,满脸诧异的看向不远处的陈默。 “昂,你负责压车的?” 陈默抬头示意了下军卡。 “是啊,除了我还能有谁。”梁红杰哀叹一声,蹲到陈默跟前,从他手里掰走半块包子,塞进嘴里含糊道:“我在侦察连是四排排长,还兼任文书,文书一般又兼任军械员。” “去后勤核对枪支,压车的活可不就是我的了。” “厉害!!”陈默咧嘴笑了笑。 “啥啊,我说你到底咋想的?好好去当个文书不得了,还能帮我减轻负担。” “文书的活我还能帮你干,训练你也能偶尔的不参与,多好。” “那不一样。”陈默摇摇头,把最后一点包子塞进嘴里:“新兵竞赛马上要开始了。” “咱们连一直都没说奖励是什么,那是因为很多人不看好这次的竞赛,我如果没猜错的话,第一名能弄个三等功吧?” “我很需要这些,并且不止一个三等功,我需要很多的军功。” “我要一步一步的在部队立稳脚跟,我要追上某一个人,总不能比他差啊。” “谁啊?”梁红杰听得云里雾里,他是军校毕业生,科班出身,起点不同很难理解陈默此刻的心情。 而陈默,也只敢把心里的话,对这种还不算太开窍的学生官说,因为梁红杰相对别的老兵来讲,还算单纯。 “我啊。” 陈默笑着起身拍了拍手:“行了,先不聊了,文书以后有机会再考虑,我去引体向上那练一会。” “再见了排长。” 看着稍显瘦弱且单薄的秀才,背着一个半人高的背包,渐渐走远的背影。 梁红杰突然明白,为什么二连这么多人都看好秀才,而不看好自己这个排长了。 因为秀才身上有很多老兵的影子,他就是当年这帮老兵刚进入部队时,自身原本的样子或者是想象中的模样。 而自己不是。 一来部队就当排长,还是牛气哄哄,全连骄傲的侦察连,他融入不到老兵堆里。 梁红杰抬手想要叫住陈默,他此刻有种冲动,计划着跟陈默一起练习,也早起坚持一段时间。 可最终,还是没喊出口。 老梁用自己还是军械员的身份,需要盘点枪支为由,说服了自己。 殊不知,如果他真能坚持,借着陈默的冲劲,熬上个把月。 说不定梁红杰在连里的处境,真能改变不少,但话又说回来了。 真正能熬得住这种枯燥的体能折磨,日复一日的鞭策自己,本来人就不多。 这条赛道,宽敞且明亮,很适合新兵选择。 只可惜,选的人没几个。 “哔-哔哔。” 六点整时,陈默踩着起床哨卡点跑回班里。 此时,老炮已经起床,班里其他新兵也都准备的差不多,正在列队。 瞧见陈默回来,老炮开口催促道:“先把你背包取下来,内务整一下。” “简单讲两句,授枪的誓词都背会了吧?” “报告,放心吧班长,我今天就是忘了我自己姓啥,都不会忘记誓词。” 杨大力扯着脖子高喊。 “报告,我也是。”冯俊岭站在跟前附和。 可能是即将授枪的缘故吧,班里的气氛明显不一样。 “别讲这些大话,等会看你们表现。”老炮没有理会两人的豪言壮语,他摆了摆手道:“今天早操取消,等下跟我去装备库集合,领取子弹带,手榴弹带,还有防毒面具,挎包。” “还是昨天那句话,授枪,就代表着部队已经认可你们,正式成为一名军人。” “你们的一言一行,首先要考虑的就是军人的身份。” “对于配发的装备,一定要爱护,要像保护自己的生命一样去爱护。” “明白吗?” “明白!!” “嗯。”老炮交代完众人,他又看向在里侧整理内务的陈默道:“班副,等会去装备库领取装备时,你注意点流程。” “如果我不在班里,就由你带人去领,授予的每一把枪都有枪号,你们自己要牢记。” “别晕了吧唧枪发到手里,到时候入库再发时,连自己的枪都认不出来。” “其他也没什么了,内务整理好后出发。” “是。” 整个班都等着自己,陈默那速度也相当快。 主要是他不知道今天早操取消啊,否则,就不会卡着起床点回来了。 等陈默把床铺收拾利索。 老炮领着他们排队,来到装备库登记,按照一人一顶头盔,一个子弹带,一个手榴弹带,一个挎包,加一个防毒面具的标准。 给班里所有人配齐。 这不得不说,人靠衣装马靠鞍,还是蛮有道理的。 之前新兵只穿迷彩,戴军帽,虽说经过训练也像个兵,但总觉得差了点意思。 如今,人人戴钢盔,身上搭配战斗装备,哪怕手中不拿枪也多少带点“肃杀”的味了。 等二连全体新兵,都被带到训练场,集合时。 看着不远处堆放的大箱子,陈默明显能感觉到整个队列都开始出现躁动。 猜测的声音,簇拥着朝前张望的动静,差点打乱了队列。 “肃静!!” 程东站到队列前方,他那凶悍的目光,如刀子般刮过人群。 刚刚还躁动的新兵,顿时偃旗息鼓,老老实实的站好。 “全体都有,立正,向右看齐。” “向前看,稍息。” “立正。” “刚刚都在拥挤什么,啊?!!”程东前一句还在心平气和的询问,下一句直接怒吼出声。 “我告诉你们,是不是有班长私下跟你们说,要授枪了,你们就是合格的军人,合格的战士?” “狗屁,你们看看自己,哪点像军人?” “那是你们班长疼你,哄你的,你们就是这么表现的?” “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军人吗?” “那是顶天立地,能够担负起责任,永不辜负祖国对我们的信任,人民对我们的信任,走到哪里都会因为自己是一名军人,而感到骄傲。” “军人的职责是听从指挥,服务人民,保家卫国,更是一名战士。” “大声告诉我,你们是吗?” “是,连长!!” 回应的声音,震耳欲聋,驱散了清晨的寒气。 连陈默这种原本没多大心里浮动的,都给整得热血沸腾。 随着一个又一个木箱子被打开,授枪仪式开始了。 ------------ 第六十九章 追梦军营,这个干事不太精 “陈默。” “到。” 轮到八班授枪,连长程东手中托着花名册,负责点名,旁边有老兵负责授枪。 “新兵陈默,我现将81-1式自动步枪,枪号50122,授予你。” “接过这把刚枪,就意味着肩负起国家赋予你神圣的使命,我希望你能像爱护生命一样,爱护这把钢枪。” “不怕艰险,奋勇争先,能做到吗?” “能!” 陈默昂首挺胸声线锵锵的回应道。 “接枪。” 老兵双手持枪,递给陈默。 而陈默则是庄重的接过步枪,抱在胸口,81-1式步枪他很熟悉。 但说来惭愧,陈默前世各项成绩其实都不错,就是射击水平比较平庸。 普通射击肯定没问题。 如果碰上类似射击二练习,这种难度高的,就会出现经常性第二枪脱靶。 水平在老兵群体中,属于中规中矩的那种。 加上他在基层时间不算长,练习射击机会太少,重新握枪,若是有机会的话还是要好好练啊。 陈默没摸过95式步枪,唯一熟悉的,只有81杠,授枪也算是替他找回了久违的感觉。 授枪仪式没什么变化。 后续就是请军旗,唱国歌,由连长带头宣誓。 整体上挺庄严。 可当“解散”的指令下达后。 原本整齐列队的十二个班,很快行成十二个小圈子,一个个爱不释手的摸着手中的枪。 冯俊岭更是眉眼都笑弯了,他摸摸枪身,又拽着绿色的枪带往身上一背,有模有样的在原地走几下正步,咧嘴乐道:“还是有枪的感觉得劲啊。” “这玩意要是能让我拿回去,估计我们村后面的野兔子野鸡,一个都甭想跑。” “你在家打过野兔子?” 陈默抬头问道,他检查了下自己的枪之后,就背到身后没再研究。 反正新兵刚发枪,还是在授装之前,估摸着也是为了竞赛而已。 但想打枪,怕是还要过一段时间。 “嘿嘿,我见过没开过。”冯俊岭挠挠头:“我爷不让我动,家里以前有个传下来的老火铳,小时候经常抱着玩。” “后来年龄大点就给收走挂起来,说是劲太大,就能镂二十米,要是没用过的人,不注意很容易把手臂搞脱臼。” “你那都不叫枪。”朱改团撇撇嘴:“我们家以前有个鸟枪,听大人说叫什么单管猎枪,我爸前几年还没事总是拎着,出去打斑鸠。” “现在都上交了。” “我们家没有,不过我小时候看我隔壁放羊的那个叔家里,墙上挂了好几个猎枪。” 八班新兵,你一言我一语,讨论的相当起劲。 唯独平时最活跃的杨大力,此刻却跟个神棍似的。 口中一直默念20939。 你说念就念呗,这家伙整得还挺有仪式感,念半天,过一会还会像刚睡醒似的,抓起枪瞅一眼,闭眼仰头继续念。 陈默看出来这小子是在背枪号,也不禁哑然,本来枪号数字并不长,还挺好记的。 被他这么一整,反倒像是多难一样。 让新兵新鲜了好一会。 感觉差不多了。 老炮才从旁边走上前开口道:“行了,都少说几句,等会还要把装备入库。” “全体都有,列队。” 老炮从陈默手中拿走步枪,将枪带绕在手上,介绍道: “你们手里的枪都是81-1式自动步枪,现在不会打靶我简单说几点,你们记住就行了。” “这种步枪有效射程都在400米,最大射程2000米,但超过一千米之后,精准度会大幅度下降。” “不是你们刚才说得什么鸟铳,单管双管猎枪能比,所以一定要注意,拿着枪的时候,不管里面有没有子弹。” “都严禁把枪对准身边的人。” “明白嘛?” “明白!!” “嗯。” 老炮讲了几句,又端起枪,示意众人看向临近枪口的气体调节器,刻着“201”数字的位置说道:“这是导气箍,1就是平常训练打枪调到这就行。” “2你们一般用不上,除非碰到风沙,暴雨,还有训练强度特别高,在野外驻训打枪才会用到。” “0是打枪榴弹,记住有这么个功能就可以,你们用不上。” “还有以后我们每次射击都会保养枪支,擦枪什么的。” “枪油如果沾到手上记得洗手,这点一定记住了。” “不洗手不要吃东西,更不要揉眼或者上厕所什么的,要不然,你们会体会到,什么叫做化学层次的进化。” “行了,暂时就说这么多。”老炮把枪丢给陈默。 “全体都有,向右转,目标装备库,齐步走。” 原本老炮的用意,应该是早饭前授枪,随便讲点东西,用来打消新兵的好奇心。 可老炮忽略了一点,那就是新兵首次接触部队里面的步枪,讲得越多,越容易勾起新鲜感啊。 上交入库的时候。 一个个脸上肉疼的要死,就跟谁要抢他们媳妇似的,还是老炮连呵斥带踹的把所有人的枪,全部收走。 然后被带到饭堂吃早饭。 也说不上来,陈默他们运气是太好还是太差,本来按照连里的训练安排,周一会暂时停一天战术训练。 由军区卫训队派军医过来,专门教新兵战场急救之类的科目。 却不成想。 授枪时,虽说外面寒风阵阵,也没见阴天的架势。 可早饭吃到一半。 就有一名老兵掀开饭堂的布帘子,走进食堂,一边搓手一边喊着:“下雪了,各班赶紧看看,晾衣场有谁的被子,衣服没收的去收一下。” “还有,今天训练安排待定,卫训队给连里通知了,雪太大临时取消今天的安排。” “各班吃过早饭等通知。” 下雪了? 陈默正低头扒饭时,听到老兵招呼,饭堂内有好几个班长,起身簇拥到门口观看。 他透过布帘子空隙,确实能看到外面已经白茫茫一片,九十年代的雪花,很多时候可不是后世能比的。 鹅毛大雪压根不是夸张的说法,下雪如果密度大的话,那密密麻麻的雪花飘下来,可比鹅毛大多了。 “你们谁有被子,衣服在晾衣场的,赶紧吃完去收,然后在宿舍等通知。” 老炮扭头看了眼外面,他也知道新兵好奇心比较大。 干脆通知一声,自顾自的抓起两个包子,挪到连部的饭桌上继续吃。 他能淡定,那是因为老兵在军营呆了这么多年,一年四季什么景色都看腻了。 可新兵不行啊。 初来乍到,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每天睁开眼,面对的就是练不完的体能,还没法跟家里人倾诉。 哪怕心里承受能力再强的人,也会多少有点不适应部队里面,这种集体性自律的生活。 雪,从很大程度上,总能给离家的人带来一些心灵上的慰藉。 有老炮发话了。 八班甭管有没有晾衣服的,一个个只恨爹妈少给自己生了一张嘴,风卷残云的把早饭塞到嘴里。 吃完之后刷过盘子,连带着陈默也跑出饭堂。 “我靠,雪真大啊。” 几人离开饭堂,目光诧异的望着外面,二十分钟前还一切正常的军营。 如今再出来,地面,远处的宿舍楼,树上,旁边的菜地里,已经被薄薄的雪层覆盖。 陈默伸脚在地上踩了下,目测厚度差不多有一公分,这已经达到了暴雪的程度。 连可见度都降低到二三十米,确实下得挺大啊。 “爽啊,这天要是能在家烤个火,再烧个红薯吃就带劲了。” 杨大力双目绽放着精光,一副向往的姿态。 红薯不红薯的其实不重要。 趁着这会连里很多干部都在饭堂,几人也算是放飞了自我,朱改团弯腰从地上搓起来一团雪,塞进杨大力的脖颈里。 害得老杨浑身激灵灵的打个冷颤:“哎?你个死孩子,给老子站住。” 趁着老杨转身的功夫,陈默带头,一群人统一捧雪搓起来,朝着杨大力丢。 “我靠!!” 几人飞奔着躲避,笑骂着相互干仗。 一群人走过的土地上,只留下一片片凌乱的脚印,和一道道被手掌刮过雪地的痕迹。 等他们狂奔到宿舍门口时,很默契的停止追逐,一个个停下身影,在宿舍门口站成一排,相互拍打着身上的雪花。 其实军营的生活并美好,这是一个垃圾桶里不能有垃圾,刮风不能有落叶,茅坑里不能有屎,床上不能躺人的地方。 当然,还有下雪不能有雪,这点新兵还没意识到。 拍打掉身上的雪花,七人站成一排趴在栏杆上,看着远处有不少新兵也在干仗,还有一些新兵从晾衣场方向回来。 手中提着被冻得梆硬的裤子和上衣,冯俊岭仰头感慨道:“老天爷真给面子啊,刚才还说能打野兔子野鸡呢。” “这下大雪,打起来更方便。” “也不知道今天能不能逃过训练,在宿舍美美的睡一觉。”杨大力的想法更直接。 “难。”陈默摇摇头:“在军营里想睡觉,下雨下雪是没可能了,估计班长快回来了,咱们也进班吧。” “得嘞。” 几人都挺配合,简单疯了一会,拍掉手臂上的雪花,转身排队正准备进班。 远处突然传来老炮的喊声:“八班的,下楼装备库集合。” “要领枪吗?” 杨大力伸着脖子瞅了眼老炮的方向。 “是不是领枪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再墨迹一会,老炮估计又要搓你的后脖颈了。” 陈默笑呵呵的催促一声,带头朝楼下跑。 其他人见状,只觉得脖颈处“嗖嗖”冒凉气,撒腿跟在后面狂追。 这帮侦察老兵,对于新兵队列问题,扣得很松,没怎么要求过双人成行三人成列的标准。 所以,等新兵散乱的跑到跟前时,老炮也没说啥,只是自顾自的带队先是领枪,然后又拿了几双手套,一大块油布还有一瓶枪油,领着人回到宿舍。 老炮走到靠窗的位置,将黄木桌搬到铁皮柜跟前,把油布铺上去,拍了拍手道:“今天由于天气的缘故。” “室外训练临时取消,正好趁着发枪,教你们怎么拆卸和组装。” 老炮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将陈默手中的枪拿在手中:“枪支想要维持稳定性,每次射击完之后都要保养,也就是擦枪油。” “都看仔细点。” “每次拆枪时都要先卸掉弹匣,连续拉动枪栓确定里面没有子弹。” 老炮“咔咔”的拽了几下枪栓,又逐一介绍通条,复进簧,枪机和里面的机体和机栓分开。 包括后面上护木以及活塞的拆卸,老炮都一一展示。 但说实话。 陈默一直都站在旁边看着,他觉得像老炮这种资历太老的兵,不太适合教这种细致的教学。 因为老炮作为老兵,很多观念和动作都已经根深蒂固,拆活塞时,活塞和气体调整器包括活塞簧都没分开。 就直接搁在桌上让所有新兵观看。 搞得新兵看得一脸懵逼,一看一个不吱声。 老炮也没管新兵看懂看不懂,他按着刚才拆解的相反顺序,先装活塞簧,然后上护木,枪机。 一直等弹匣装上,老炮又简单提了下单发和连发调整,扣动扳机演示效果,介绍完保险关闭开启的功能。 最后“啪”的一声,将枪搁在油布上,他双手摁着桌子扫视众人:“这都会了吧?” 陈默: 其他人:???? 其实81杠拆解包括组装都很简单,在各式枪族里面,哪怕不算最省事的也差不多了。 可你好歹讲仔细点啊。 “问你们话呢,哑巴了?” 老炮抬手捏住杨大力的脖颈,使劲搓了两下:“会不会?” 可怜的老杨哪敢说不会啊,求救似的目光瞄向对面陈默。 因为八班所有人都知道陈默记性好,那家伙,小红书都能看一遍会背,拆个枪看一遍学会,还不是小意思? 陈默手摸到枪,刚准备尝试时。 身后宿舍那扇破木门“哐当”一声,被人撞开,紧接着,指导员的声音就随之传来。 “秀才,哈哈,快看咱们旅里这周的报纸,你小子上报了。” 霍林山手中拿着几份军报,脸上挂着笑意,身后还跟着七八个二连的班长,以及三个有点脸生的干部,闯进宿舍。 他的到来,也算是变相的解放了杨大力。 老炮松手走过来接过一张报纸,陈默也有些好奇,旅里到底怎么夸他。 伸着脑袋朝着报纸上瞄。 “看看,都看看,哈哈。”霍林山也不卖关子,他直接走到桌子旁将报纸铺在桌上。 指着其中一个占了四分之一版面的文章道:“追梦军营,青春无悔,这标题写得多好啊。” “旅里夸赞咱们秀才,那是英勇无畏,新兵当先,军中骄子,荣耀无限。” “那个谁,老王,你们不是要认识我们连的秀才嘛?” “他就是。” 霍林山笑着指了指陈默,又指了指报纸上,扛着100迫跑障碍的几个动作:“看到了吧?这就是我们侦察连的新同志。” “你们一定要好好宣传,记住了,后面如果要跟进的话,要标上我们侦察连的字样。” “成,没有问题。” 被称作老王的上尉,应该是旅里宣传股的干事。 知道陈默就是二连大名鼎鼎的“秀才”后,那家伙,满脸狂热的围着陈默转一圈。 时不时还拿起铅笔,退后几步闭着左眼睁右眼,用铅笔衡量陈默的站姿。 “好啊,真好,站着都感觉好。”王干事连连称赞。 搞得八班一群新兵目瞪口呆的看着,这帮不速之客。 “这货脑子是不是不太正常?”杨大力看向老炮。 “脑子不正常的都没看上你,瞎嘀咕什么呢?”老炮骂了几句。 随后,伸手拽着班里的新兵后退几步。 以前坦克七师碰到每年招兵,按照惯例都会专门选几个新兵,做新闻稿,大力宣传一下。 今年刚缩编,规矩肯定是没变,这是准备好好给陈默做下宣传了。 王干事拿着铅笔比划完之后,又走到陈默跟前,拿出小本本很是兴奋道:“你叫陈默?” “是。” “好好好,好名字。” “那个你参军的理想是什么?我听说你给部队写了封信,才来到部队,为啥要来当兵?” “我看到招兵,以为国家需要,所以我就来了。” “嗯!!这个想法有创意,好好好,非常精辟。” 王干事双目发亮,如获至宝般快速在自己小本子上记录。 这下,不止是杨大力觉得宣传股的干事脑子不正常,就连围到八班的老兵,都后退了好几步。 连带着霍林山,也不动声色的站到了墙角,距离王干事最远的地方。 “发枪了啊。”王干事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的行为有啥问题,他伸手摸了摸桌子上放的枪,眼珠子一转又看向陈默:“你把枪拿起来,射击姿势会不会?” “来,搞一个。” 陈默也没说啥,据枪这东西都属于肌肉记忆了。 他顺手提起枪支,三点一线,枪托顶住胸窝,眨眼间标准的立姿据枪动作就摆了出来。 “漂亮!!太完美了。” “保持住,拍拍拍,拍啊,愣着干啥?” 王干事跳着脚,招呼后面的两个宣传股人员,抬起DV开始拍摄。 “拍好了吧?” “来,秀才同志,把枪拆了,拍一组你拆解认真擦枪的动作。” “我觉得效果一定更好。” 听到这个要求,原本躲在远处的二连老兵,脸色都有些尴尬,毕竟枪刚发。 让新兵拆,拿啥拆啊? 就连老炮也皱了皱眉头,其实自己教的啥吊样,他心里清楚。 这当着外面的人要是不会拆,虽说没啥大的影响。 可这个接近半癫狂的宣传干事,肯定会说点啥不中听的话。 但让整个宿舍的人都没想到的是,陈默不仅会拆,并且拆的速度非常快。 据枪的动作刚结束,他就“刷”的去掉弹匣,“咔咔”的拉动枪栓。 仅仅几个眨眼的功夫,81-1式步枪就被拆成一堆零件。 一个又一个细致的摊在桌子上。 我靠?!!! ------------ 第七十章 来自据枪的折磨,还喜欢下雪天吗? 王干事只听到“咔咔”“啪嗒”的动静,等他再扭头,就只看到桌子上堆了一堆零件。 “拍下来了没?” 王干事满脸发懵,看向身后两个负责拍摄的人员。 “拍了,就是太快了,拍的角度不是很好。” “那不重要。” 王干事松了口气,他摸着下巴左转一圈,右转一圈盯着陈默看:“新闻稿突出的是思想性,指导性还有贴近性。” “秀才思想非常哇塞,指导和贴近今天下大雪咱们就不要出去拍了,就拍一组擦枪还有组枪的动作。” “多拍几个角度,来凸显新同志经过近一个月的训练和学习,所收获的成长。” “枪很有代表性,要重点拍。” 趁着几个干事,在那研究拍摄的问题。 霍林山将手中报纸,放在旁边的桌子上,走过来看看陈默拆掉的枪支,抬手拍了拍他肩膀欣慰道:“秀才,你好好配合。” “军区一直都对新兵训练格外看重,如果新闻稿这次拍的出彩,传得比较广的话,军区很可能会颁发新训标兵作为鼓励。” “这一般人可拿不到啊,你每天早起独自加练的事,都会写到里面,虽说咱们不提倡这种加练的方式,但精神还是值得学习的嘛。” “是,指导员。” 陈默起初还觉得索然无味,只是站在那,等着配合。 但听到“新训标兵”这几个字。 那身板,肉眼可见的挺到溜直。 他当过机关的秘书,自然知道军区下发新训标兵的含金量有多高。 就这么说吧,军区除了惯性每年为完成对新训的关心,而特别组织的嘉奖之外,任何一种额外的嘉奖方式,含金量都会特别高。 因为后者不是军区有这种指标,只是为了完成任务,把指标下发下去,那种的含金量也有,但不大。 指导员说的这种,属于新兵自己表现好,而被军区关注到,从而衍生出来嘉奖,甭管是新训标兵也好,还是别的也罢。 含金量都会高得多。 具体化一些就是,陈默如果有机会拿到,那么装甲七旅,1998年入伍的这批新兵,任何人入党提干的优先级都没他高。 哪怕新兵竞赛陈默不是第一,没有拿到三等功,而是被七旅其他新兵拿到也比不过。 这就是军区额外嘉奖,对新兵的影响力,从某种程度上来讲,还真不是旅级单位授予的三等功能够相提并论。 有这种动力鞭策着。 陈默那可是相当配合啊。 让擦枪就擦枪,让组装就组装,包括后续的采访,背着枪下楼在雪地里拍一张正面照。 陈默全程都是积极配合,没有丝毫怨言。 一直折腾了将近两个小时,王干事才心满意足的带着人离开。 事忙完了。 八班又重新聚到一起,延续之前的教学。 老炮走到桌子旁,他抬手挠挠鼻梁,半天没吭声。 原本今天上午的教学,老炮规划的就是拆解和组装,学会后,就让新兵坐宿舍擦半天枪。 可刚才,陈默又拆又组的来来回回整了七八次,一次比一次熟练。 搞得本就懒散的老炮,彻底没了心思教学。 “嗯,那什么,拆解你们应该都会了。” “班副刚才做过示范,你们也都练下手。” “杨大力。” “到!” “从你开始。” “是。” 杨大力抿了抿嘴,整得好像下了很大决心似的。 他抓住弹匣晃了半天才取下来,可到了拉动枪栓的时候,那下手更狠,直接猛拽六七下。 看得老炮眉头直跳,低头到处找东西,最后没找到内务板,一巴掌呼到杨大力的左肩膀:“你跟枪有仇?” “爱护装备就这么爱护的?” “动作不会轻点?” 被骂了一顿后,老杨动作温柔多了,加上陈默刚才配合拍摄拆装了好几次,他们也都看着呢。 拆解的过程倒是没出啥事。 其他新兵也都基本差不多,男孩子嘛,就算有人动手能力差点。 那不会装还能不会拆? 哪个男孩子小时候,没因为拆东西,挨家里的收拾?还死活拧着脑袋不承认是自己拆的? 但只限于会拆,至于会不会装,或者装完是否多一堆零件就不好说了。 等所有的81杠拆完,轮到组装的时候,那简直就是渡劫。 陈默背着自己的枪朝后站了一点,亲眼看着暴走的老炮硬是找半天,从自己床底下小黄盆里找出内务板。 下狠手的敲手背啊。 “啪!” “活塞簧装了嘛,你就装活塞?自己拆的转个头就忘了?” “啪!” “你猪脑子啊,上护木是这么装的嘛?” “啪!” “枪机装了嘛?就在这拿复进簧,你眼睛出气用的?” 老炮轻易不会收拾谁,可要是真收拾的时候也不会手软啊。 遇到谁特别笨,或者顺序装反,装错位置还硬塞的那种,那内务板都能敲出残影了。 当然,也不是谁都敲。 动作慢点没关系,认真站那想的人都能逃过一劫。 怕就怕李志昂这种老倔头,一根筋的性子,还有冯俊岭这种瞎鼓捣的类型。 陈默只是在旁边看了不到十分钟,两人的右手手背就被拍的又红又肿。 效果倒是蛮明显。 加上81杠零件也确实少,相比其他型号都容易的多,也就十几分钟的功夫,八班的人就全部学会了。 看着一个个新兵,把枪组装起来背在身上。 老炮点点头,走到自己床铺拿起机械表看了下时间道:“行了,既然拆解和组装都已经掌握,刚才耽误了点时间,擦枪先不学了。” “看你们挺喜欢下雪,咱们去雪地练习下射击动作。” 老炮话音刚落。 陈默明显感觉到跟前几个老兄弟,那胸脯都挺起来了。 兴奋的属于有些过头。 他抬手揉揉额头,有些无奈。 喜欢雪,但并不代表喜欢雪地里练习据枪动作啊。 那不纯纯找罪受。 “不错,这才像点样。”老炮似乎很满意班里人的表现,笑着拍了拍朱改团的肩膀。 而后神色严肃道:“全体都有,穿上棉大衣,棉鞋,拿上棉手套,戴上皮帽子。” “班副,带人去楼下水房,每人都拿着水壶装满水。” “三分钟后到训练场操课位置集合。” “是。” 这命令都下了,陈默也只能执行,由他带头每人拿着自己的水壶,跑到水房满满的接了一壶水。 暴雪依旧在持续,这会地面已经从一公分厚度,覆盖到将近十公分。 等八班的人踩着,一脚深一脚浅的雪窝抵达训练场时,众人才发现,这里可不止他们一个班啊。 那些缺德带冒烟的班长,似乎都很喜欢这种极端的恶劣天气。 随处可见一座座敦实的“雪人”正半跪在地上,练习射击。 看样子,别的班那些“难兄难弟”来得更早。 “全体都有,向右看齐。” “向前看。” 老炮简单整了一下队,他抬脚踩踩地面的积雪,咧嘴乐道:“你们喜欢下雪天,其实我也喜欢。” “难得你们都有这么好的兴致,咱们今天就练习下射击的动作要领。” “我先说下,根据旅司令部传回的消息,咱们和82旅竞赛时,射击分为三项,立姿100米射击,跪姿150米射击和卧姿200米射击。” “这个难度怎么说呢,对你们来讲确实大了点,但司令部说了,过几天新兵射击,每人配三十发子弹练习打靶。” “前五发校枪,不记录成绩,后面二十五发,立姿五发,跪姿和卧姿都是十发。” “为了竞赛能够拿到好成绩,上面加大了子弹的配给数量,而我们要做的,就是在这之前。” “所有人练好射击要领,明白吗?” “明白!!” 三十发子弹啊,绕是陈默听到这个数字,都得承认,这装甲旅的底子是真厚实。 他当时在摩步,新兵期都是可怜巴巴的每人五发,打完一直到下连才能再接触。 远没有这么豪横。 但豪横,也是有代价滴。 老炮交代完之后,他自己先展示了一下,跪姿射击的动作要领后。 就安排连带着陈默在内,七个人半跪据枪排成一列。 而老炮自己,则是围着队列周围转了一圈,亲自把每人身上带来的水壶,小心翼翼的挂到枪管上。 忙完手头工作,他还特意拍了拍手开口道:“保持这个姿势不要动,什么时候你们枪上面落的雪花有五公分厚,就可以结束。” “不要想着作弊,我能看见你们。” 说完,老炮转身踩着雪“咯吱咯吱”的走远。 他甚至都没纠正众人射击动作到底对不对,只要求端着枪,枪托抵在肩膀上形似就可以了。 陈默咬着牙,他稍微调整握枪的姿势,眯着眼将脸压在枪托上开始苦熬。 不熬不行啊。 这正下着暴雪,温度应该在零下六七度,虽说晋省的冬天没有东北那么夸张。 可问题是,跪姿据枪,右腿膝盖是在雪窝里扎着呢。 不到三分钟,膝盖和双脚都被冻得发麻,一股股浸透的凉意,不断顺着膝盖侵蚀身上仅剩的热乎气。 耳旁除了雪花落在身上的“簌簌”声,连身旁战友的呼吸声都听不到。 此情此景,不知道怎么回事,陈默突然想起一首歌词。 “寒风飘飘落叶.” “班副,你在想啥?”陈默正沉浸在自己的内心世界时,旁边杨大力突然开口询问。 “想一首歌。” “我就说怎么听到好像你在哼呢,唱大点声,给我们听听呗。” “算了吧,我怕唱了之后你们都忍不了。” 陈默想起《军中绿花》的传闻,虽说不至于夸张到歌是上午听的,人是中午跑的,但这种场景下。 确实不适合听这首歌啊。 “班副。” “嗯。” “我看你在连里挺受欢迎,还能上报纸,你当兵前是不是跟谁练过?” “没有。” “那想好新兵训练结束后去哪嘛?我听有的班里新兵说,部队里面不光有侦察连,还有能开汽车的地方,有开坦克的,有喂猪,有做饭,说的可玄乎。” “我想我应该会去侦察连。” “哦,我也不知道我想去哪,那下连我跟着你吧。” “我也跟着。” “还有我。” 一群新兵跪姿扎在雪窝里,迎着暴雪,畅想着未来。 刚开始半个小时,众人压低声音聊得还挺嗨。 可慢慢的,没有人讲话了。 八班的人也渐渐跟雪地融为一体,成为了新的一排“雪人”。 陈默也没力气开口,浑身早就被冻得几乎没有知觉。 手上哪怕戴着厚手套也不管用,手指尖疼得像针扎一样。 至于老炮说的什么,枪上积雪能落够五公分就可以休息,那纯属扯淡。 前面挂个水壶,第一次接触据枪动作,谁也熬不住啊。 时不时的动一下,雪花压根存不住。 陶村军营初次迎来大雪,确实把不少新兵给高兴坏了。 只不过这股兴奋劲,持续的时间并不久。 上午练习据枪,下午依旧。 但到了18号晚上,也就是周一的晚上,暴雪终于停止后。 整个新兵二连在老兵的带领下,各班划分区域,负责把积雪全部清除。 连续鏖战将近三个小时,才把营区里所有道路,训练场上的积雪给清理掉。 结果,晚上又下了 接连三天,雪花断断续续,众人从最初看到时的兴奋,以至于后来都害怕起来再看到下雪。 但怕就行了嘛? 战术周的训练,也就周一停了一天,后面几天爬战术的铁丝网下,有些泥土都被冻僵了,硬是被他们一趟趟给爬到化开。 每天不是在跟泥水战斗,就是在去战斗的路上。 配发的两套迷彩压根就没法干净,刚换新的不到十分钟就能脏得跟没洗一样。 陈默他们每天回到宿舍,首先要做的事情就是,把干涸到衣服上的泥块,在墙上摔打摔打。 把泥块摔掉,拍拍灰尘,叠起来放柜子里,不影响第二天穿就行。 晚点名以后,抽时间自己缝衣服。 不缝不行啊,随着战术周训练幅度越来越强,各班新兵的军装那就没有不破的。 只要稍微懒点,身上的迷彩就会破破烂烂,里面穿的毛衣和线裤会有一大块露在外面。 这事要说的话,陈默其实蛮郁闷的。 一开始他的衣服破了,都不用自己动手缝,去晾衣场转一圈,总能协调一两件差不多点的。 凑合穿穿都能过。 可后来破的实在太多,晾衣场也没完整的衣服,只能自己学着缝。 这不。 周四,也就是1月21号晚上。 刚刚晚点名过后,八班的众人就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宿舍。 又是被挨练的一天。 几人刚到宿舍,就赶紧搬着马扎坐下续命,有些不太讲究的,直接秃噜到地上,丝毫不顾形象的躺着。 “额滴妈呀,爬战术要是再这么练下去,我非废了不可。” 杨大力甩动着手臂,仰着头双眼无神。 陈默则是走到铁皮柜前,从里面翻出线包,跑到灯底下蹲着穿针引线,准备把自己迷彩服缝一下。 等老炮走进宿舍,看到里面或蹲或坐或躺的众人,他倒也没有拉脸。 而是随手搬了把马扎坐到门口的位置,盯着穿针的陈默看了一眼,而后才转向其他几人笑道:“怎么了,就这点训练难度都受不住了?” “明天又该内务检查了,记住我对你们说过的话。” “还有连里面已经通知,明天上午卫训队那边会过来军医,教你们战场急救科目。” “科目并不难,都是教怎么包扎,怎么止血,还有固定伤口,搬运伤员各项注意事项。” “明天我会在旁边监督,就一个要求,卫训队的人怎么教,你们就怎么学。” “谁也别掉链子,这科目的重要性我已经讲过了,也很轻松。” “明白吗?” “明白!!” 班里众人统一回应。 其实对于现在的八班来说,只要不是摸枪,不是爬战术,不用跟那些泥巴打交道,让干什么都成。 学习战场急救,又不是真的需要急救,有啥难的。 “行了,都别偷懒。” “看看班副再做什么,明天卫训队过来,那是教咱们七旅的人,你们代表的就是七旅的战士,不光学习方面要认真落实。” “衣服该洗的就洗一下,该缝的也缝缝,要不然明天人家来了,你们一个个破衣烂衫的像什么话?” “还有就是战术周结束,后续训练各种科目会综合,可能不会有这一周这么累。” “但各项训练都会严格要求及格成绩,年前要统一换装,不止你们,我们还有连里的干部都要换。” “还要组织竞赛,我们的时间非常紧迫,自己也都抓点紧。” 老炮交代一番之后,他走到铁皮柜旁,拿出记录簿和笔,离开了宿舍。 换装 陈默嘀咕着穿好线之后,他从地上起身,坐在马扎上开始缝衣服。 脑子里却在想着换装的事。 看来自己之前的猜测没有错,99年军衔调整确实要落实了。 就是不知道老炮这种二级专业军士,按照资历能转成几级士官。 若是按年限算的话,二级专业军士对标的是四级士官。 可这种军衔调整,尤其是这次有关士官的调整,彻底取消志愿兵军衔,根据陈默所了解的情况。 对标的可不止是年限啊。 很多单位,对这种还留在部队里面的老志愿兵,会给予很大的优厚力度。 老炮大概率会被转成五级士官。 可别小瞧了99年军衔制的五级,能在部队混到这一步的,还真没一个善茬。 缝着衣服,陈默突然想起82旅,那位没见过面的安振涛。 那家伙能跟老炮结仇,八成也是个老炮子,应该不会被裁了吧? 陈默不怀好意的揣测着。 ------------ 第七十一章 这都出名了,就我不知道? 周五一大早,陈默没有再去独自加练,趁着四点多黑咕隆咚的时候。 他起床,摸黑挨个把八班的人全都叫起来。 下楼打点水给众人洗漱后就开整。 没办法啊。 谁让老炮对流动红旗的执念那么深呢,挂不上红旗,就整天钻研着把他们挂墙上。 这么生猛,谁受得了? 但想拿红旗,眼下可不是他们刚进军营那会了,新兵班都被打磨得各方面水平突飞猛进。 想与众不同,从中脱颖而出,那就只能死扣细节方面。 陈默负责分工,他修被子,杨大力摆盆,叠毛巾,收拾洗漱杯,冯俊岭个子高就拿着擦布,一遍遍擦宿舍门顶端,窗户框,灯泡,上下铺铁架子。 李志昂个子矮,钻到床底下收拾所有犄角旮旯的地方,只要是班里的地,那就一处也不放过。 至于朱改团,魏家豪,岳金元就负责玻璃,地面,走廊。 工作进展都是照着一寸一寸整。 几人摸着黑,干得那是相当认真。 主要还是被老炮,连续两晚折腾怕了啊。 宿舍都是水泥地,动不动就练一两个小时低姿匍匐,有时候搞得兴起,还让整个班躺地上练端腹。 刚趴着匍匐半天,就让躺地上,头和四肢还不能挨地,那种酸爽劲就甭提了。 老炮躺在床上,听着宿舍里“窸窸窣窣”的动静,每隔一会就拿着表瞪着眼观察时间。 过得老惬意了。 大概快六点的时候,陈默他们收工,老炮才从床上爬起来,穿上衣服道:“该去洗漱赶紧去,出操之前把内务再检查一遍。” “门窗关严实点。” “内务大检查应该就是上午,保持这种劲头,就没有什么问题。” 老炮都这么说了,那应该是能过关。 众人小心翼翼的沿着边走,生怕再把打扫好的宿舍给整脏了。 时间很快来到了上午。 二连所有新兵被带到训练场列队,跟前几天不同的是,今天各班似乎都挺注意形象,没有看到谁穿得破破烂烂。 不像前两天,队列往那一站,不是袖子出现大豁口,就是膝盖的地方提溜着被磨破的碎布。 看着跟丐帮召集大会似的。 “卫训队的军医应该有女同志。” 陈默站在队列中暗戳戳的想着,否则就侦察连这帮糙汉。 什么时候管过新兵的形象? 不排除七旅刚来63军,想给新单位留点好印象,但这份动力更大的原因,依旧是女同志的光顾。 大概等了有十几分钟,就在程东都时不时低头看向腕表,整个人明显有些急躁时。 远处陶村军营的入口,一辆整体白色,还夹杂着一点蓝色条条的巴士车缓缓进入营区。 “来了来了。” “连长,卫训队的同志到了。” 一名老兵小跑着走到程东跟前汇报。 “废话,我自己长眼了。”程东没好气的骂了一声,随即抬手正正军帽:“各班注意纪律,不要东张西望,等着接下来安排。” 说完。 程东和霍林山两人,快速朝着训练场临近大道入口的地方跑。 等巴士停稳,卫训队带头的是一名少校,率先从副驾驶上下来。 程东和霍林山快步上前,抬手敬礼:“同志们辛苦了。” “哈哈,程连长客气。” 带队的少校回礼后,伸手和两位连队主官握了握手。 后续也不知道他们商量的什么玩意,反正新兵队列这边看到卫训队只留下八个人,剩下二十多人都被二连老兵带着,走的方向应该是别的新兵连。 瞧着程连长满脸笑意带着三位女同志,五位男同志,朝着队列这边过来时。 杨大力伸手戳戳陈默的肩膀道:“班副,不是说军医嘛,我怎么瞅着这帮人有几个跟咱一样,都是新兵啊。” “很正常。” 陈默瞥了一眼回道:“卫训队跟新兵连差不多,只不过我们是训练战斗班的兵,他们训练出来以后就是卫生员。” “有些新兵估计就是咱们这边的,跟咱也是同一批过来,被安排到卫训队培训了。” “真美啊,卫训队应该挺轻松。”杨大力抬手看着自己手腕上伤口。 再抬头时,满眼都是羡慕。 美个锤子。 陈默抿了抿嘴,杨大力有这种想法纯属是因为不了解,感觉卫训队的人挺轻松。 实际上,卫训队训练强度不比装步差多少,卫训队的教员都是医院的医生,除了有体能训练之外,还要背各种教材。 体能训练也挺狠,并且周期很长,卫训队一届从进去到出来,怎么着也要八个月才行。 反正陈默是没觉得,他们能美到哪去。 “同志们,简单介绍下。” 等程东走到队列前,他伸手指了指带回来的八个人。 “这几位同志,是今天负责教我们战场急救科目,等下以排为单位,各班班长,排长监督好,配合卫训队的同志们,完成教学任务。” “机会难得,你们也要好好学,新兵结束考核时会考核战场急救的科目,包括竞赛上,都会出现类似的科目。” “好了,以排为单位带开。” 程东交代完,就叉着腰站在旁边监督。 “一排一班二班三班,向右转,齐步走。” “二排,两路纵队跟上。” “四排,各班点下人数,带队过来。” 老炮是三排排长,他不整队,那其他排就只能带着新兵去别的地方集合。 列队的地方自然就留给了三排。 这眼瞅着新兵整个队列,人越来越少,最后就剩三排的19个新兵还原地未动。 那八个卫训队也在两两一组,分成四组准备跟排时。 冯俊岭悄悄的双手合十,口中振振有词的念叨:“女的女的女的,老天爷保佑,分个女的过来吧,妈的,我们这边全是老光棍啊。” “这办法有用?”杨大力瞄了一眼后,他也有样学样的在那念叨。 陈默扭头瞅瞅两个人,他寻思着,三排这边运气不会这么差。 毕竟二连总共就分了八个人,三女,两两一组,也就其中一组是两个男的教学。 四分之一的概率,运气应该不会这么差。 但想法很美好,现实却尽显潦草啊。 运气就是特么这么差。 最终人家一排,二排,四排都是一男一女搭档着过去教学。 唯独轮到他们三排时,很义气的负责兜底了。 两个男的其中一个是上尉,另外一个跟陈默他们一样,都是不带衔的新兵,长得又黑又壮实。 “妈呀,现在转班还来得及吗?”冯俊岭看到队列前面,负责教学的两人已经到位,他那整张脸拉得比驴脸都长。 属实是白祈祷了。 老炮站在远处光顾着看戏,没过来整队的意思。 还是七班班长王建勇快步上前,瞪着牛蛋大眼呵斥道:“都嘀咕什么呢?欠练啊?” “全体都有,立正。” “给你们介绍下。”说着,王建勇指向身旁的上尉说道:“这位就是今天咱们三排的教官冯文远冯教官。” “这位是冯教官的学员马恼。” “两位同志都是大老远过来,为我们传授授业任务,大家鼓掌欢迎。” “啪啪啪” 积极但不算热烈的掌声响起。 三排这边也基本认命了,没女同志就没有呗,能反抗还是咋滴啊。 “同志们客气了。” 冯文远看起来比王建勇和善一些,他抬手压了压,示意安静后,继续道:“下面咱们正式开始教学。” “今天咱们学习的科目是战场急救,需要每一名战士,都要掌握的基础能力。” “有谁知道战场上,最常负伤的部位是哪里嘛?” 冯文远目光扫向队列。 起初,老冯是没打算有人回应,这只是他从细节教学的询问惯例罢了。 但他忽略了三排这边,同样还有一位知识储备丰富,并且整天想着进步的人啊。 “报告教官。”陈默声音洪亮的答道:“战场最常受伤的部位是肩膀,腰腹,腿部。” “哦?” “哪位同志回答的?”冯文远诧异的抬头看向陈默:“来来来,你出列站到前面。” “是。” 陈默在一众新兵好奇的眼神中,大步走到最前方。 “你是依据什么判断,战场上最常受伤的部位是肩膀,腰腹和腿部的?” “报告教官,这不是我的判断,而是根据战术训练动作得出来的结论。” “据枪前进时,我们班长教我们的动作要领就是稍微侧着身体冲锋,这样迎面打来的子弹不容易正面穿透。” “受伤的话,那就是侧面最容易被子弹击中。” 听完陈默的理由。 原本蹲在远处观看的老炮,满脑子问号的抬头。 他怎么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这么教过? 包括八班的新兵,也在使劲的回想战术周,老炮说过的每一句话。 可怎么想,也想不起来有关子弹打正面,还是打侧面的教学啊。 冯文远倒是没纠结这些,他盯着陈默认真看了看,好半天才恍然道:“我说怎么刚才看着你有些眼熟。” “你就是七旅被人叫秀才的那个兵吧?” 嗯? 这下,轮到陈默惊讶了。 他确实认识卫训队的人,但不是1999年啊。 而是02年的时候,并且刚才他也仔细看了,没发现对方的身影。 这个冯教官是怎么认识他的? 可能是看出陈默的疑惑,冯文远笑着解释道:“不用奇怪,七旅写的新闻稿已经张贴到我们卫训队的荣誉栏了。” “上面还附带有你擦枪拆枪的照片,就是照片有些模糊,我一开始没认出你。” 听到冯文远这么说,旁边的七班班长王建勇也笑道:“没错,旅里的新闻稿,拍完的第二天就出来了。” “咱们连部门口的荣誉栏就贴着呢,你应该是没注意,等训练结束自己去看看吧。” “那个标题《热爱祖国,强我国防》,就是写你的新闻稿,还配有对应的照片,听连长说军区可能会酌情给予嘉奖,但目前还没落实。” “这些老炮没跟你们说吗?” “我” 陈默张了张嘴,绕是平时能说会道的他,这时候也崩不出话了。 老炮说个锤子啊。 他们新兵一般情况下,没人会去连部那边晃悠,加上这几天,不是扫雪就是练习各种战术动作。 累得跟孙子似的,谁没事去那溜达啊。 这突然整成名人了,自己竟然不知道? “哈哈,还真是你。” 听对话,确认了陈默就是秀才后,冯文远点点头:“你刚才说得很对,战场上最常受伤的就是手臂,腰腹和腿部。” “但你说得只是子弹穿透伤,随着大口径武器列装,炮火覆盖加强,战场上脑袋也很容易遭受到创伤,并且会非常紧急。” “咱们今天,就先从脑袋包扎开始学习。” 冯文远招呼马恼去旁边提药箱,又招呼陈默也过来当助手。 把三排新兵都叫到跟前,细致的教学。 随着教学渐渐深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原本在远处监督的老炮,还有七班的王建勇都没了身影。 战场急救的科目陈默都会,所以,教学过程,他听得也没多认真。 趁着观察包扎手法的空挡,他抬头左右看了看。 没发现老炮的身影,恰好看到远处宿舍楼方向。 程东身后跟着黑压压的一群老兵,正在宿舍楼前徘徊。 卧槽?! 陈默内心一紧,猜测这应该是在检查内务。 说实话,如果一直认真学习战场急救,没发现也就罢了,陈默基本想不起来这件事。 可看到了,就不可能无动于衷啊。 陈默一直抬头盯着宿舍楼的方向,很快被八班的新兵给注意到。 好巧不巧的。 当他们沿着陈默目光,抬头看时,正好看到二栋一楼窗户口,一床棉被“嗖”的飞出来,重重的摔到地上。 尽管隔着上百米,八班众人心还是猛揪了一下。 连带着呼吸都开始分段,一股紧张的氛围,在几人心底蔓延。 “班副,这是不是又开始检查了?”杨大力有些傻眼的望着远处:“我怎么记不清楚早上的盆都摆对了没。” “你们谁有印象,我的盆都摆对没?” “我特么上哪知道去,我自己都想不起来门框擦没擦了。” 冯俊岭压低声音,内心慌乱的说道。 “班副今天你修的被子,好好回忆下,没忘记修我的吧?” “妈呀,角落里也不知道擦干净没,谢天谢地,可别出状况了,只要拿到红旗,让我中午不吃饭都行啊。” 八班这边,发现内务大检查,都没心思学习急救包扎手法了。 主要是每次想起老炮的惩罚,那是从心底里冒冷汗,四肢发软,不寒而栗啊。 “行了行了,都把心放肚子里。”陈默眼瞅着这边都慌了神,他压低声音劝慰道:“别管那些了。”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反正咱们今天早上都没偷懒,该收拾的都收拾差不多了。” “真拿不到也无所谓,尽力了。” 经过陈默的劝说,众人心里总算安稳了一些。 其实这时候说什么肯定没问题,一定能拿到流动红旗根本没什么用,只会加重班里忐忑的心思。 毕竟八班的人,就是因为这个事紧张呢。 鼓励的劝法,不如认命式的引导,反正都这样了,还有啥可怕的? 其实不止是八班这边的新兵紧张啊。 老兵也没轻松到哪去。 内务大检查表面是检查新兵的成果,可实际上,就是在综合他们这帮班长教学和监督的力度,是否到位。 新兵拿不到成绩,或者做得不像样,顶多挨顿收拾呗。 老兵就不行了。 尽管装甲侦察连编制大,人多,二连不像其他新兵连,班长都是各个连队拼凑,他们这边都是侦察连自己人。 可就是因为自己人,程东才会收拾的更狠啊。 一群人刚从四班宿舍出来,走进五班。 程东连被子都不看,专门朝着犄角旮旯的地方伸手摸,摸完门顶摸窗框,摸了一遍没看到灰尘,再蹲地上检查。 当看到其中一处床铺底下的小黄盆中,毛巾折叠的那一面,没把星星露在外面。 程东起身一脚踢在黄盆上,目光又扫过棉被,发现有两床棉被棱角没修好,看起来有些塌,他抓起棉被顺手“Duang”的一声,撞开窗户,飞向外面。 “这就是你们监督这么长时间的结果?” “啊?” “下一个班。” 程东带头走向二楼的六班,后面一群班长大气也不敢出的跟着。 如果平时的话,程东还真没这么认真的,扣过这些细节。 就算做得不到位,骂两句踹两脚,这事也就过去了。 但这不是年底了,加上评功评奖,还有即将换衔,旅里给的转衔指标,能额外提报的就那几个。 都是连里的战友,帮谁不帮谁也都是麻烦事,所以公事公办严格点比较好。 论功行赏。 六班,七班,程东总是能挑出点不如意的地方。 其实像这种老宿舍,墙面都斑驳了,有些地方还渗水,墙壁外层的白批灰“嗖嗖”的往下掉。 你就是收拾的再干净,过一两个小时,角落里总能落点白灰。 只不过来到八班时,程东推开门,并没有像刚才那般火急火燎的找毛病,他先抬手摸了摸门框。 发现没灰后,还特意点点头:“嗯,你看看人家八班,收拾的就是干净。” 闻言,后面一群老兵抿了抿嘴,虽暗自腹诽,却没人敢吭声。 主要是这周,人家八班的内务,确实看着不错,比起上次的潦草和凌乱,强了不是一点半点。 就在一群人走进宿舍仔细查看时,二栋宿舍楼下,梁红杰手中拿着一份文件,火急火燎的冲到楼上。 跑到八班门口,看到程东在这。 梁红杰松了口气,随即伸手满脸喜色的喊道:“连长,下来了。” “军区对秀才的嘉奖通知下来了。” 什么?!! 原本在八班,四处寻找瑕疵的老兵心头一惊,扭头看向梁红杰。 程东更是一个箭步冲向门口。 “快,拿来我看看。” 程东夺过文件,拿在手中,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文件顶端开头,那一排红色的字体。 《装甲7旅关于陈默个人嘉奖授予通知》 ------------ 第七十二章 再踏征程第一站——训练标兵 “哈哈,霍胖子还真有两下子啊,看来没白往司令部跑。” 程东拿着文件时,那笑容就跟剥狗现场似的,满口大黄牙全露在了外面。 新兵受到军区嘉奖,这不单单是对新同志的认可,更是对他们侦察连工作的肯定,以及表彰啊。 他是连长只管监督各班训练,但谁表现好,若是往上提报或者宣传的话,这种活都是指导员代表连支部来运作。 可以说,陈默的嘉奖能下来。 抛开他自己的努力之外,指导员跑前跑后的宣传力度,更是功不可没。 这猛的看到秀才的嘉奖通知。 正在检查内务的一群老兵,也都没了心思,一股脑的围到跟前,羡慕的伸着脖子查看。 还有人试图从程东手里,把文件给拽走。 “去去去,狗日的,别摸。” “想要的话,你们也给老子再培养个秀才出来。” 程东将伸过来的爪子一个个拍开,他左手拿纸,右手叉腰笑道:“妈的,都别急,等老子给你们念念。” “经六十三集团军军部党委1999年,1月21日研究决定,授予装甲七旅新训二大队陈默同志“训练标兵”的称号,特此鼓励。” “啧啧啧,真好啊。” 程东将手中的文件翻过来调过去的看,明明没几行字,却硬是被他折腾好一会,才将文件递给梁红杰:“指导员接到通知了吗?” “接到了。” 梁红杰急忙点头:“还是指导员安排我过来说一声,他现在正准备去旅司令部一趟。” “司令部?去那干什么?”程东怔了怔神。 “好像说是要去司令部拿着新兵嘉奖,跟上面商量商量,增加连里留队的名额还有换衔的福利。” “行,我知道了。” 程东点点头,他跟老霍搭档也有好几年的时间了,两人虽经常吵嘴,但大事上还是蛮默契的。 以前没被划分到63军时,程东经常跟军务科干仗,但每次他带头去干仗,霍林山总是能在后面为他找好各种理由。 提前去师政治部甚至是政委那,告军务科的状,尽量让程东的行为看起来合情合理,不至于被上面秋后算账。 俩人都是老搭档了。 “那什么,嘉奖的事先压着,等卫训队教完今天的急救科目,晚上统一召开大会表扬。” “嗯,这次八班的内务真不错,应该能拿第一。” 程东背着手,在宿舍里转一圈,确实没发现什么瑕疵后。 这才带着十几个班长,浩浩荡荡的杀向三栋宿舍。 训练场上。 八班的新兵在学习包扎时,眼神时不时的飘向宿舍楼方向。 那模样真是要多猥琐就有多猥琐。 一边听课,努力装出认真学习的样子,一边抬眼,始终注意着八班窗口,观察着有没有表演空中飞被啥的。 当他们看到连长,还有老炮他们,从中间那栋宿舍楼下来,众人才松了口气。 “班副,没看到咱们的被子被扔,应该稳了吧?” 杨大力忐忑的看向陈默。 “嗯,我也没看到,应该没啥问题。”陈默点点头。 听他这么说,八班的人,这才彻底放松。 可紧接着,更大的难题来了。 刚才教官讲解包扎头部和腰腹,肩膀细节时,他们人是围到跟前了,问题是既没听也没看。 如今冯教官给他们每人都配发了三角巾,绷带,夹板之类的东西,让自行练习时。 杨大力,冯俊岭,朱改团几人彻底懵逼了,傻了吧唧的僵在原地。 不知道下一步该干什么。 眼瞅着人家七班,九班都开始两两配对,搭档着练习包扎。 一个个讨论的热情高涨,跃跃欲试。 只有他们八班站在原地,没有任何动作。 冯文远看得有些奇怪,他从旁边走过来盯着几人看了一眼:“你们怎么不练习?” “是不是还有什么地方不懂?” 说实话。 卫训队的教官还是蛮和气的,至少比起老炮那种要么爱答不理,要么逮住一个人狠收拾的性子,强多了。 几人遇上这么和气的教官,刚想顺着教官的话往下说。 让他再教一遍时。 原本站在一旁的陈默,突然踏前一步开口道:“报告教官,没有。” “我们马上开始。” 陈默说完,他从杨大力手中拿走三角巾,抬起脚尖点了点地面说道:“你躺下,咱们两个一组,练习头部包扎。” “俊岭你和改团一组,老魏,你和老岳一组。” “李志昂你跟我一组,咱们三人一组慢慢练习。” 陈默是班副,加上由他解围,众人反应速度都不慢。 杨大力也心安理得的往地上一趟,他刚想询问,为啥不让教官再讲解一遍时,偏头就看到老炮已经从三栋宿舍的方向过来。 可能是训练场上,到处都是各班练习包扎,人太多,压根没注意什么时候,老炮都走到了距离他们十几米的地方。 “好险啊。” 杨大力抬手拍了拍胸脯,这要是让老炮过来,看到人家别的班都学会了,并且开始练习,而他们还在被教官教。 天知道以老炮那脾气,又会在心里怎么惦记他们。 “班副,你是看到班长过来了吧?” 杨大力又扫了眼站在四五米外,盯着他们几个练习的老炮,他压低声道:“班副,你这招好用是好用,但是不长久啊。” “你会包扎吗?” “把“吗”字去掉。”陈默咧嘴很是自信的笑了笑。 不就是个头部包扎嘛。 那有啥难的? 他把自己的工具和绷带,一股脑塞给蹲在旁边李志昂,而后双手麻利的将三角巾底边折迭大约三公分宽,底边正中的位置放在杨大力眉间上部一指的距离。 拽住三角巾两个底边交叉着,绕过耳朵绑到脑袋后方,用力一拉打成结。 都没见他手上怎么动作,一个标准的帽式包扎法就算是完成了。 这一幕,搞得旁边冯俊岭和朱改团他们,都有些傻眼。 尼玛,本来大家都不会,那不是挺好吗,自己蹲着摸索也没啥压力。 可班副突然把杨大力的头包得那么漂亮,换个花色,都能当头巾用了。 众人顿时慌了神。 再说了,你会就会呗,好歹动作慢点,留给其他人一些抄作业的机会啊。 不止新兵懵。 就连老炮看到陈默包扎的手法,都觉得有些意外,他知道陈默接受新事物能力强,学习速度也很快。 但却没想到这个快,能用到任何科目上。 前几天拆解枪支就让他大开眼界了,没成想,这种看似简单,实际上很难掌握要领的包扎,也能这么快? 包括冯文远和马恼两个人也被吸引,围到跟着蹲着。 老炮站得远被挡住了视线,他同样挪动脚步,走到陈默身后站着。 事实证明,表现好的兵,确实很容易受到关注啊。 而且这个关注,是方方面面的。 “秀才,我看你手法挺不错,你试着给这位同志包扎下腿部,按照左小腿开放性骨折方法包扎。” “这个我刚才教过你们。” “是。” 陈默听到教官要求,他快速点点头,新兵首次接触的战场救护科目,都属于入门级中的入门级。 不需要考虑救援环境,也不需要考虑外在的条件,只练习包扎手法就行。 陈默回想了下刚才教官讲的通气,止血,包扎,固定,搬运的要领后。 他随手扯下杨大力头上的三角巾,也不管这玩意被几个人摸过,更不管脏还是不脏,顺势塞到老杨的嘴里。 “哎?唔?!!” 杨大力虽说憨点吧,可他又不傻,明明听到教官说得是小腿开放性骨折,跟自己嘴有啥关系? 但这时候谁关注他啊,伤员就是躺到地上的橡皮人,没有发言权的。 陈默快速将上衣脱掉,迭起来垫在伤员的脑袋下面。 这一连串的操作,直接把附近两个班的新兵也给整不会了,纷纷起身围过来观看。 老炮和冯文远两人都没吭声,一个蹲着,一个站着只是安静的观看。 陈默拿起夹板轻轻摁着杨大力的左小腿,用绷带配合着夹板一点点固定。 “不要担心同志,马上好,你的伤不重。” “深呼吸,有点头晕很正常,腿部不要动,好,慢慢来。” 整个过程,陈默还会和伤员时不时沟通。 可怜的大力,嘴里被塞上三角巾,那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瞪着眼瞅着自己的腿被缠成一圈又一圈。 眼看陈默都快完成固定时。 旁边一直观察的冯文远又开口道:“腹部被弹片擦伤,需立刻施救。” “是。” 陈默点点头,把左小腿固定好,他顺手掀开了杨大力的上衣,毛衣,秋衣.然后一个黑黑的肚皮呈现在众人眼前。 有人忍不住咧着嘴傻笑,但也有人沉默着不吭声。 陈默抿了抿嘴,其实吧,九十年代挺常见这种不洗澡,肚皮上已经看不到原来肤色的情况。 加上来部队这么久,根本没人管你洗澡不洗澡,按照规定又不允许光肚子睡觉,大家也就心照不宣了。 可老杨这情况,属实有点严重,当着二十多人的面曝光。 他已经认命似的躺在地上,闭着眼,庆幸嘴里被塞上三角巾了。 陈默从李志昂手中接过消毒棉,在腰腹的位置上擦几下,然后拿出绷带固定好消毒棉,开始绕着肚子缠圈。 冯文远一直看着,目光注视着七旅的秀才,欣赏的意味也越来越明显。 因为在他眼里,眼前的新兵悟性相当可以,知道给伤员垫一下舒适点的姿势,还知道用言语宽慰伤员。 第一次接触,就能做到这么全面,非常难得。 比他们卫训队那些兔崽子,刚开始学的时候强多了。 包括一直到现在,卫训队还有很多新兵班的成员,他们哪里管伤员啥感受啊,只要说哪里受伤。 压根不管三七二十一,冲上去就拿着三角巾使劲缠,绷带使劲勒,要是不把伤员勒得哇哇叫,都不算合格。 每次搞得血是能止住了,可气也差不多止住了啊。 后面冯文远又连续模拟了几处伤势,陈默也都没有犹豫,指哪里就缠哪里。 硬是把原本刚强的杨大力,给缠成了娇柔的“杨黛玉”才算是放过他。 原本八班的新兵都以为,战场急救科目,班副已经掌握了动作,接下来一天就可以很轻松时,才发现自己错了。 并且错得非常离谱。 包扎只是学习其中一环,也是最简单的一环。 后续还有通气,三排的新兵看着人家一排,二排,四排都有小姑娘在那展示人工呼吸的要领,而他们这边只能面对又黑又壮的马恼。 心里那叫一个郁闷啊。 这还不算完,人工呼吸的通气学会后,还有操运,后送等等环节。 要么两两一组,拖着伤员侧姿匍匐,要么三人一组,两人抬着担架,其中一人躺担架上,在训练场狂奔。 这狂奔可不是让你好好的跑,为了更好的体会到伤员的行动不便。 有人腿上夹着夹板,有人浑身缠满绷带,这种的好歹还不疼,只是行动不便。 止血带绑到大腿上,那玩意才是真的疼啊,比特么真正受伤都疼。 训练场上经常能看到抬着担架的新兵,跑着跑着,突然一个趔趄,连自己带担架全都撂到了地上。 还有更厉害的,运输伤员过程中,在后面抬担架的那个跑着跑着,自己跑到了最前面。 就剩一个人抓着担架在地上操着地跑,全靠伤员自己用手扒着担架的边沿,好悬没把伤员给玩死啊。 发生这种情况,故意的人也有,但那占极少数,大多都是腿上行动不便,被木板固定着,腿压根不会打弯。 跑的太快停不下来导致的。 总之,老炮口中轻松的一天,一直练习到下午五点,天都黑透彻。 等卫训队的人坐车离开后。 八班的人累到彻底瘫在地上。 “哎妈呀,什么战场救护,这纯属就是折磨人啊,都不如练习战术动作了,那好歹不用绑着腿。” 冯俊岭蜷缩着身子坐到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手一直揉着大腿,他就是被止血带勒到一天摔十几次的那位。 “妈的,你还好意思说?”魏家豪咧了咧嘴骂道:“你们这帮不讲义气的,下午抬担架把我扣到地上六次,指望你们救我,都不如我自己爬回来。” “还说呢。”杨大力愤懑的接话:“那是我想摔你啊,我头上缠着绷带就露一只眼,腿上绑着固定板,腰上四处枪伤,一处弹片擦伤,都被缠成木乃伊了,我能抬担架救你,都算我坚强。” “妈的,也不知道咱俩谁像伤员。” 陈默坐在跟前听着几人吵架,他没啥兴致开口。 这训练的时候不显,也没想起来,如今休息了,他想去连部门口,看看荣誉栏里自己的新闻稿。 按说卫训队都被张贴,那应该82旅也能看到。 就是不知道,那帮摩步兵看到后,会不会感觉到压力。 按照时间线推算,入营一个月前后,摩步铁脚板连那边,应该也要尝试扛着八二无后坐力炮筒尝试了。 他这次提前了,并且抗的还是100迫,估计摩步那边,会有不少压力吧。 陈默心里想着,他简单休息一下后,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正准备出发时。 “哔-哔哔。” “全体集合,速度快,各班清点人数。” “集合了。” 陈默听到哨声,也顾不上看啥新闻稿了,扭头提醒一声,八班的人列成一队。 一瘸一拐的朝着队列走去。 等各班汇报过人数后,消失了一天的连长程东,他手中攥着一份文件,一个红色的荣誉证书,一面崭新的红色旗帜,来到队列跟前。 不是大家眼尖,主要是连长的动作太高调了啊。 他是举着证书和红旗走过来的。 “同志们,认识这面锦旗上的四个字嘛?”程东一张黑脸都快笑成了发皱的煤球。 “报告,是训练标兵嘛?” 站在队列最前方的新兵,伸着脖子使劲的朝旗子上瞄。 “没错,就是训练标兵,这是军区给予我们二连一位新同志的嘉奖。” “你们知道这份嘉奖有多难得嘛?” “就这么跟你们说吧,咱们63军,今年共计入伍8366人,而目前为止,由军区下达的嘉奖只有这一个。” “这是多大的荣誉,你们可以自己想想。” “好了,接下来,让我们用最热烈的掌声,欢迎陈默同志上前领取嘉奖。” 啪啪啪啪 队列中的新兵使劲的鼓掌,起初他们听到“陈默”这个名字时。 还一脸纳闷呢,寻思着二连啥时候又出一个猛人。 可看到是秀才从八班队列出来,众人才恍然大悟。 这也不怪他们啊。 那些老兵还有连长,整天秀才秀才的喊,别说新兵了,很多老兵都不知道秀才的真名叫什么。 其实陈默听到自己的名字时,他也被惊讶到了。 军区的嘉奖啊。 前几天他只敢想想,虽说旅级单位或者师级单位只要出新闻稿,军区大概率会打电话了解下状况。 如果真具备很好的表率性,有代表意义的行为,军区是不会吝啬一个嘉奖的。 但话又说回来了。 这些只是按照惯例是这样,很多时候只要过程发生一丁点偏差,军区关注不到,或者有别的单位提前报上。 嘉奖就下不来,就像连长说的,一整个军区今年八千多新兵。 陈默就算再有信心,也不会头铁到觉得自己在八千人当中,背景,以及个人能力,全方面超过别人啊。 “恭喜了,秀才。” 程东看着走上前的陈默,他欣慰的抬手拍了拍陈默的肩膀。 “谢谢连长。” 陈默抬手敬礼,望着眼前的红色锦旗,大红荣誉证书。 他深呼一口气。 荣誉所带来的激励,是其他东西永远无法比拟的,更何况这还是军区颁发。 这是他再踏征程,首次收到的回馈啊。 值得纪念。 ------------ 第七十三章 预备打靶,这也太不尊重81杠了 新兵连的表彰大会,现场并不算隆重,但胜在足够新鲜啊。 新兵从进军营开始,每天都在和骂人的班长,冷硬的土地打交道。 整天被教导各种纪律,自律,听得耳朵都快出茧子了。 如今,突然看到他们天天都在做的事情。 竟然可以获得大红色的嘉奖书,还能获得比内务红旗都要大,都要鲜艳的“标兵旗”,并且属于个人时。 这让整天觉得难捱的新同志,对于荣誉的渴望。 在此刻,攀登到了最顶点。 尤其是看着秀才,这个平日里经常被班长夸,被连长挂在嘴边提,现在一手捧着嘉奖证书,一手拿着训练标兵的红旗。 站在台上,展示的时候,那副由内而外的自信。 更是让二连全体新兵羡慕,发自内心的羡慕。 这种奋进,渴望立功的种子一旦被种下,可没那么容易被转移或者抹除啊。 啪啪啪. 自发的掌声越来越激烈,队列旁边观看的老兵,也在鼓掌。 程东见状他点点头,后腿两步,把发言的位置让给陈默。 他可是知道自家这位秀才的口才,那是连自己都要屡战屡败的好使啊。 陈默倒也没有扭捏,发表感言这方面是他的专长。 等到队列中的掌声渐渐落幕。 众人抬头看向自己时。 陈默挺了挺胸膛大声道:“同志们好,先做下自我介绍,我叫陈默,来自新兵二连八班,我的班长叫周勇杰,同时兼任三排长。” “从进入军营开始,很多班长,包括我们的连长,指导员一直都叫我秀才。” “秀才这种称呼,说实话我蛮喜欢,因为这个名字代表着才能出众,哪怕放到古代,都能免除徭役,见知县不用行礼等等特权。” “但我知道,称呼只是一种调侃的方式,投身军旅我不能依靠一个名头去活着,班长告诉我,穿上这身军装就是选择了责任与担当。” “起初我也不懂,这个责任到底是什么,这个担当到底指哪些。” “但现在我明白了,因为我们是军人,军人与生俱来就是代表着祖国的钢铁脊梁。” “当我们穿上军装时,这是国家和人民在赋予我们使命,当我们握紧刚枪时,就是我们承担这份使命的开始。” “不管遇到怎样的困难,使命在身,责任在肩,我们都要保持军人的坚毅和毅力。” “因为只有这份坚毅,才能撑起我们钢铁脊梁,才能守护万家灯火,才能为国家和人民贡献更多的力量。” “我感谢部队能给我穿上这身戎装的机会,也感谢老兵班长的谆谆教导,更感谢连长和指导员的督促。” “谢谢大家!!” 陈默说完,将右手中的证书递到左手,立正身躯抬手敬礼。 啪啪啪啪 又一轮更加热烈的掌声响起,尽管很多新兵听得有些云里雾里,可这并不妨碍他们觉得有道理,并且很想鼓掌的劲头啊。 程东也在一旁鼓掌,只不过他的神情多少带点尴尬。 “怎么了?”指导员霍林山注意到连长的脸色有些不对,他撇了撇嘴低声道:“觉得不好意思了?” “看看人家秀才的觉悟,再看看你,一开始还看不上人家,你的思想就是有问题,偏见。” “听到新兵感谢你了,老脸挂不住了吧?” “滚滚滚。” 程东被说得有些恼羞成怒,抬脚踢了下老搭档,带头再次鼓掌。 他尴尬就是因为陈默开口提起“秀才”这个称呼,其实一开始,这种外号真不是什么好话。 部队里面,尤其是侦察连这种地方,秀才代表的是手无缚鸡之力,多少还带点“书生误国”的那种迂腐。 在老野这种一线单位,比较厉害的外号都是那种像穿甲弹,坦克,铁头,飞毛腿之类的,一听就知道不好惹。 表彰大会结束。 连长宣布解散后,老炮带着八班的人昂首挺胸的回到宿舍。 这班副被授予训练标兵的热乎劲,还没下呢。 众人又发现,中午时还没挂上的内务红旗,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现在铁皮柜跟前的墙壁上。 “乖乖,咱班真是第一啊?”杨大力走进宿舍,瞪眼看着内务红旗,又看看陈默手中的训练标兵红旗。 咧嘴笑道:“咱们班两个红旗了啊,要是我也能再争一面,那就是三面红旗,光是想想都美啊。” “这么算的话,如果我也能争一面,那就四面了。” 冯俊岭在旁边咂了咂嘴,他不是说俏皮话,而是真这么想。 老炮对于新兵之间这种沟通,向来不怎么管。 年轻人嘛,爱贫嘴,活泼点都是应该的。 只要训练积极,思想不出问题就不会管太宽。 他走到铁皮柜旁拿出自己的会议本,随即拍了拍手道:“行了行了,趁着晚饭前,先开个班会。” “等会班副负责把标兵旗挂宿舍,荣誉证书放好,这是你在部队获得第一份嘉奖,以后要再接再厉。” “是。” 陈默快速点点头,其他人也搬着马扎聚到一块。 “今天班会就说两点。”老炮翻开手中的本子,表情认真道:“第一点,就是前两天跟你们都说过,新年之前要换装,你们也会提前授衔。” “最近咱们连里,可能会过来不少单位的人,来观看训练成绩,还有各班的表现。” “你们自己可以酌情一下,他们过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提前摸一摸谁的训练表现好,各单位会根据花名册,提前定你们下连后的去处。” “碰到这些人,你们可以不搭理,也可以问得详细一些,如果拿不定主意来找我询问都行。” “现在义务兵改为两年制,也就是说接下来自己想好要去的单位,至少要呆两年,如果有需要也可以来找我,我帮你们找人。” 老炮这番话,说得真可谓是相当真诚了。 他也确实有这个能力,把八班以后下连的人都给安排到想去的单位。 只是可惜,很多新兵压根抓不住这种难得的机会。 因为他们听不懂。 目前杨大力他们,还寻思着下连能跟陈默一块呢。 但凡谁私下找老炮说声想去公务班,想去驻训场,甚至跟隔壁班的吕军一样,去干休所。 以老炮的性子,大概率不会拒绝,并且会帮忙。 按陈默的猜测,像老炮这种情况,八班很可能是他从军生涯中,带的最后一届新兵班了。 以后新兵再入营,根本不会让这种资历的老兵出来带新兵,属实是大材小用了。 “第二点我先前也说过,体能周,战术周过后,咱们这边的训练安排会进行统一。” “也就是各项训练都要接触,为竞赛做最后的冲刺,从明天开始出操一律打背包,带枪。” “训练各方面严格扣及格成绩,各班会分开练,哪项科目不达标,就重点抓哪一项。” “行了。” 老炮合上会议本,起身道:“班会就这么多内容,班副把内务旗挂起来,然后带队去饭堂吃饭。” “解散。” 时间一天天过去。 很快来到1月31号,按训练周来计算的话,也就是他们新兵二连开训的第六周。 这段期间。 训练安排,就跟老炮在班会上强调的情况差不多。 训练章程依旧被安排得满满当当,但各班不会再统一拉共同的科目。 为了接下来的竞赛安排,各班班长根据班里新兵训练情况,分开科目练习,哪个科目成绩不理想。 就抓住这个科目死磕到底。 八班也不例外,前几天一直练习跑障碍,投弹以及拉单杠,把班里众人折腾的够呛。 因为综合练习可不是之前掌握要领,学会就行啊。 就比如四百米障碍跑,按要求是必须跑进一分四十秒,达到及格标准那就万事大吉。 如果谁达不到。 那惨了,老炮会盯着你一直跑,一上午能让跑三十多趟。 差点把心脏都干冒烟了。 知道三十多趟什么概念嘛?差不多合算下来连休息带重新跑,八分钟一趟。 大冬天北风呼呼的吹,硬是能把人跑到头顶冒白烟,浑身热气腾腾跟特么要修仙似的。 投弹那就甭提了,及格成绩三十米,老炮取个平均值,每次投弹距离不能低于35米,只要有一次不达标。 那妥了,做好手臂抡圆了,连续投一个小时的准备吧。 练一上午下来,手臂能酸到握不住筷子。 引体向上更狠,要求是连续不间断,期间可以选停三秒拉够十五个算及格。 但谁做不够,或者坚持不住,腰带直接当做绳子把人手臂吊到单杠顶端,一吊至少三个小时起步。 好不容易这三项及格后。 八班就整体进入据枪期,立姿,站姿,跪姿轮番上阵,反正除了早操是跑步外,白天训练据枪,晚上夜训时还是据枪。 按老炮的话说就是,瞄不瞄不要紧,能不能瞄准目前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作为一个兵,首先要学会拿枪,保证枪在手中几个小时,能做到手不抖,腿不晃,眼不花,才有资格接触打靶。 31号上午十点。 陈默他们跟往常一样,正手持着81杠,练习立姿射击动作。 81杠属于最废手的一款枪,咱也不知道规定是从哪传过来的,练习战术动作时必须把枪搞出动静,也就是拍下弹匣。 一天训练下来,如果拍的勤,能拍上百下,弹匣是没事,可手每次都能肿成猪蹄。 哪怕练习立姿据枪,也必须左手反着托住弹匣,枪托顶住肩窝,右手握住握把 眼看着坚持了快一个小时,老炮还不见人,杨大力压低声音道:“班副,你还能坚持住不?” “我真快不行了。” “再挺挺吧。”陈默咬着牙,满头冷汗的回应着,不咬牙不行啊。 八班别的兵立姿据枪都是用子弹带,在枪管的位置挂两块砖头。 唯独他与众不同,枪口的位置硬生生挂了七个水壶,那家伙,从高排到低,最底下那个几乎挨着地了都。 那没办法,表现好的兵,就要有不一样的特权。 这七个水壶,只有一个是陈默自己挂上去,剩下三个都是老炮挂的。 至于那三个,有两个是程东巡视时观察了一会,觉得秀才还没到极限,所以挂了两个。 最后一个是指导员挂上去。 “班副,你真能挺啊,七个水壶都还能坚持,要是换我怕是早就不行了。”杨大力咧着嘴想笑,却又笑不出来。 因为他也难受。 朱改团舔了舔干涩的嘴唇,他歪着脑袋使劲眨眨眼:“真不知道这日子啥时候到头啊,你们说打个枪而已,天天挂这玩意有啥用啊?” “马上要竞赛了,不让咱们打枪,拿什么赢人家。” “现在让你打,能打到靶子上吗?” 众人正发牢骚呢,压根没注意什么时候,老炮已经走到了他们身后。 突如其来的声音,突然在耳旁响起,朱改团吓得差点把枪甩出去。 其他人也被这声音吓得心脏“咚咚”乱蹦,额头上呆毛根根竖起,紧紧闭上嘴巴没敢吭声。 “说啊?”老炮背着手绕到队列前:“不是想打枪吗?问你们能不能打到靶子上,怎么不说了?” 问话时,当老炮看到陈默枪上挂那一串水壶时,他也愣了一下:“谁挂上去的?” “报报告,是连长和指导员。”陈默艰难的开口。 “瞎闹。” 老炮皱了皱眉,把水壶全部取掉后摆了摆手:“你们也休息吧。” 此言一出。 八班队列瞬间倒塌,一个个放下枪使劲的揉着手臂,尽管最近一直练习据枪,可动不动就一个小时起步,他们根本没法适应。 陈默手抖得也跟卖冰棍的老太太似的,蹲在地上,用力的揉着肩膀。 七个灌满水的水壶啊,他们用的这种87式水壶虽说自身重量轻,可灌满水差不多有三斤重,合起来有二十多斤,陈默都不知道自己这半个多小时是怎么瞄的。 看着众人都在修整,老炮干脆盘腿往地上一坐:“刚才问你们的,以为我开玩笑?” “今天连里要组织射击,连里没实弹,侦察连那边已经开始往这边运输子弹。” “等下各班,每人先配发五颗子弹打靶,用来校枪,校枪是卧姿一百米胸环靶。” “现在趁着靶场还没人,可以去练习练习瞄准。” “去吧。” 听见老炮说要打枪,原本坐在地上揉着手臂的众人先是一愣,相互看了一眼。 都有些懵。 主要是刚才还在抱怨没机会打枪子,这幸福来得也太突然了吧? “班长,真的要打枪?”杨大力傻不愣登的开口问道。 “怎么,需要我再好好跟你解释解释?” 眼瞅着老炮右手摁地做势要起身,老杨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急忙后退。 反倒是陈默从容的多了,他左右扭头看看训练场,开口问道:“班长,靶场在哪?” “咱们没靶场。”老炮抬手指了指连部东边道:“你们从那边过去,汽车连有打靶的地方。” “进到汽车连右转一直走,就能看到西北角那里的空地。” “连里已经有人过去画线,你们去吧。” 位置都这么精准的说出来,肯定没问题啊。 陈默拎起枪咧嘴大声道:“全体都有,列队。” “目标汽车连,齐步走。” “压二一,压二一。” 一群人背着枪,迈着步子离开训练场。 等陈默扭头看不到老炮时,他扬了扬手中的长枪笑道:“兄弟们,冲啊,目标靶场。” “冲啊!!” 一众新兵犹如脱缰的野马,在连部前的大道上狂奔。 天天据枪,练到做梦时都在吐槽据枪难受。 如今终于能动真格了。 连陈默都忍不住轻吐一口气,带着人冲向汽车连。 新兵连和汽车连,连接的入口处,有一站一坐两个哨兵正在执勤。 看到他们这帮新兵蛋子涌过来,连眼皮都没抬,看都没看就给放行。 起初,陈默还以为只有他们八班这么特殊,可以提前看地形呢。 没成想。 等他们抵达人家汽车连的靶场后,不到五分钟,整个新兵二连各班几乎都到齐了。 那家伙,个个龇牙咧嘴,脸上的笑意比过年的猪都难压,还没到过年呢。 气氛整得比过年都喜庆啊。 八班来得早,也确实占住了好位置,几人趴在老兵提前用白灰画的线跟前,伸着枪在那瞎几把瞄。 这靶场线是画好了,可靶纸什么的都没装呢。 陈默没那么大的兴致,他只是坐在地上,怀里抱着枪。 听朱改团在那里,给八班的人讲解射击要领,至于经验打哪来的,咱也不知道。 反正听着什么“改变瞄准点”,“放缓开枪速度”,“全程随鸟而动”听起来像是猎枪打鸟得来的经验。 一个人讲,六个人听,五个人当真,还很严肃的在那点头捧哏。 陈默听了一会,他咂了咂嘴。 起身挪挪位置,尽量坐得稍微远一点,主要是朱改团教学完毕后,冯俊岭也开始上场,讲解自家鸟铳的使用方法。 要不怎么说艺高人胆大呢,还都是新兵蛋子呢,射击这种事有人敢教就算了,竟然还有人敢听。 属实是有点不太尊重81杠。 陈默这边正坐着无聊时,远处的新兵突然开始躁动,人群朝着一处聚拢。 他跟着起身朝远处张望。 看到有十几个老兵拿着靶纸过来,其中还有三名老兵,每人怀里抱着没多大的绿色木箱。 那种带着年代感,并且箱子表面隐隐约约印刷着很多白色小字。 一看就是子弹箱啊。 ------------ 第七十四章 报告,那有啥不敢的? 没兴趣听八班的“射击专家”分享经验,陈默提着枪,起身拍拍屁股朝着人群聚堆的地方凑热闹。 挤得近了。 陈默看清楚那三名老兵,抱的箱子装的就是子弹。 盖子还没打开,但看箱子正面白漆印着“7.62×39mm”,数量1440发,重29kg。 一看就是装7.62普弹的那种箱子。 这可是新兵射击啊,都还没咋地呢,就抱过来三箱子弹,让陈默再次感慨了下装甲旅的经费是真厚实。 不像摩步,扣扣搜搜的。 弹药箱被撬开,第一个箱子不是满的,里面只有一个铁盒,旁边老兵把铁盒拎出来,放在弹药箱上。 跟拆饮料瓶拉环似的,绕一周把铁条拉掉,老兵拿出里面的包装标签看了看,放在脚下。 铁盒里面装的,就是一包包用黄色油纸,包装的子弹。 负责拆箱的老兵,看陈默蹲在旁边看,他扭头笑道:“秀才,不用稀罕,到时候下连就到我们侦察连,打子弹能打到让你吐。” 说着,老兵还特意捡起包装标签,指着上面的日期炫耀道:“看到没?前两年生产的子弹,但是被拆了包就必须一年内打完。” “今天这三箱子弹你们要是打不完,我们就要拉回连里集中练习夜间射击,等你来了侦察连,想打多少就有多少。” “到时候下连,连长要是问你想去哪个班,你记住说去三班啊,我就是三班班长,咱俩这么熟,到时候我肯定照顾你。” “行,谢谢班长。” 陈默闻言,他表面咧嘴笑了笑,心里却在暗骂我信你个大头鬼啊。 真到了三班,这个所谓的照顾,指不定说哪方面呢。 他在旁边也没蹲多久,就被其他老兵给赶到了别处,因为涉及到实弹,部队里面管控是非常严格的。 哪怕配发子弹,那也不是说谁想拿多少拿多少,而是由梁红杰这个军械员,从铁盒里拿出一包油纸。 再拿着各班新兵名单,按照一人五发数出三十颗子弹,递给旁边的人重新数一下,然后还要有人再数,才能配发到各班班长手中。 那家伙,仪式感老足了。 光是发个子弹经过数轮勘验,轮到八班时,差不多都到了十几分钟后。 等老炮领到两个小油纸包过来时,八班这边的人都快望眼欲穿了。 入营一个多月,他们还是头一回这么迫切的想念老炮啊。 瞧着人过来,一个个眼巴巴的盯着他。 老炮多精的人了,哪能看不出新兵这点心思,他拆开其中一个油纸包,从里面捏出一颗纯铜的暗橙色子弹,递给陈默。 “等下第一轮射击是校枪环节,会有军械员在你们旁边蹲着看上靶成绩,记住,别打太快,一发一发的打。” “如果准星不行,会有人用校枪器校正你们的准星,还有,记住握姿射击的要领。” “别一开枪太紧张没打到靶上就算了,枪托再把眼睛给砸到。” “明白吗?” “明白!!” 众人积极的回应一声,但具体有多少人真去听那就不知道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陈默手中里躺的那颗子弹身上。 “这就是比鸟枪子弹大啊。”朱改团这位“首席讲师”,脑袋趴在陈默手跟前,认真观察了好一会才开口评价道。 “这形状应该好搞,我拿老家的铜用锉刀磨磨,差不多能磨出一样的形状,就是不知道火药怎么填装。” 冯俊岭这个“二号讲师”,都开始研究怎么打磨子弹了。 原本老炮挺大度,新兵想看子弹长啥样就拿出来看呗,他没那么死板。 可听到冯俊岭都在研究自己造子弹时,老炮那脸色“刷”的一下由红润转成黑色,抬脚猛的蹬了冯俊岭一下,开口骂道:“动手能力挺强啊。” “要不要我告诉你火药怎么填充?” “不,不用了。” 老冯急忙立正,还没明白自己错哪了。 可他明白不明白不要紧,陈默手中的子弹肯定是被收走了。 气得八班众人,伸着手指头使劲戳冯俊岭,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特么的,刚才老炮发完子弹,其他人连上手摸都没敢摸啊,就盼着研究一会呢。 不过还好,经过了这么久。 人家一班那边,终于要开始打靶了。 汽车连的靶场很小,一整排下来也就八个靶位,刚好够一个小战斗班的序列,所以每次只能一个班上场。 梁红杰手臂上带着红袖章,手上拿着小红旗在靶场前来回走动着大喊:“各班注意,实弹射击时没有叫到的班,统一退到警戒线外。” “一班,列队进场,二班准备。” “此次打靶是五发子弹,一百米卧姿胸环靶,准备的班级,监督开始压弹匣。” 由于八班还远远没轮到,老炮也不管他们,陈默就自己挪动脚步,朝着一班上场的方向望。 等前方就位后,也不知道那些充当军械员的老兵在嘀咕什么,反正跟那些趴在地上的新兵,嘀咕了很久。 他们才直起身子,摆出就绪的手势。 梁红杰举起旗子,猛的落下:“射击!!” 砰砰砰. 靶场上连续响起枪声。 “这声真脆啊。”人群中不知道谁说了一声。 陈默其实也挺认可,81杠这种枪不止枪声脆,装弹匣拉枪栓的声音都好听,这是后来的枪所无法比拟的。 由于这次打靶是为了校枪,所以速度上非常慢,每打一次子弹,军械员都会拿着望远镜查看,只要出现脱靶就会拿着枪看半天。 整的后面排队的班,脖子都快伸成长颈鹿了。 终于,一班打完了五颗子弹。 伴随着一声声拉动枪栓查验的声音传来,刚刚打靶的新兵,犹如打了胜仗的雄狮一般,昂首阔步的起身走出射击位。 “下面开始报靶。” 梁红杰收到靶纸后,他认真确认了好几次,才大声道:“一号靶,五发子弹,两个弹孔12环。” “二号靶,五发子弹,七个弹孔55环。” “三号靶,五发子弹,四个弹孔38环。” “.” 随着报靶的成绩,被一个个念出来。 陈默明显注意到远处程东的脸色,越来越黑。 一班六个新兵啊。 还是卧姿百米的射击,整体算下来就一个五发全部上靶,但靶数还没超过35环的合格数。 剩下那些环数是合格了,但并不乏五颗子弹打出七个弹孔的猛人,甚至还有最后一位报靶的,竟然有八个弹孔。 属实是有些离谱。 “让二班上,三班准备。”程东黑着脸挥手,他狠狠瞪了眼一班长。 搞得刚才还像打了胜仗的一班雄狮,很快就蔫成了小绵羊,耷拉着脑袋抱着枪,蹲在远处不吭声了。 接下来,每班的成绩陈默都会关注。 各班怎么说呢,有好有坏。 好的能连续出来三个及格分,坏的那种没法说,五发全脱靶,把子弹干到靶杆上的也不是没有。 其实有些新兵射击能力差,跟校枪没有关系。 再说了,这些军械员也不是专业修理班出来的人,他们校枪都是听新兵的感受,没有瞄准镜协助校准,都是小打小闹,到最后只能差得越来越差。 “特么的,这就是你们整天汇报练习到位的结果?” 这眼看着整个连队新兵班都过一半了,能打出合格成绩的依旧寥寥可数,程东脸上有些绷不住。 “今天打靶班里没出合格成绩的,等会收队,班长带着给我爬回班里,我看你们知不知道丢人,特么的。” “七班上场,八班准备。” 听到终于轮到自己班,陈默和另外几个原本分散在旁边看热闹的几人,立刻集合。 一个个整得比娶新媳妇都激动,把弹匣迅速取掉,等待班长发子弹。 老炮倒是不咋紧张,他看着队排好了,招了招手道:“一路纵队,班副排头,跟上。” 八班这边出动,很快就吸引了等待区各班的注意。 毕竟,最近一段时间,虽说连里尖子也出了不少,可秀才的大名,一直都压得各班抬不起头。 上场六个班,连长气得都骂人了。 都想看看八班的成绩到底怎么样。 把人带到等待区。 老炮将手中两个油纸包打开,叮嘱道:“每人五发子弹。” “记住,打靶时不要着急,第一次打靶往往是最有感觉的。” “按照平时训练方式去瞄准,不紧张就不会有问题。” “子弹压上后不要把弹匣装到枪上,等到射击位之后,会有军械员检查。” 比起别的班长,老炮算是叮嘱最少的。 但他这边刚把子弹压上,连长程东就在远处点起脚大喊:“秀才,你可得给老子好好打。” “打满环我给你弄个嘉奖,打四十五环以上,我让班长给你买汽水。” “是!!” 听到还能弄个嘉奖,陈默当即大声的回应。 连长这话,属实是说到他心窝里了。 虽说连里的嘉奖没啥用,就比口头表扬稍微好点吧。 但好歹是嘉奖啊。 陈默低头瞅瞅自己手里的枪,说实话,没打靶,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把枪准星怎么样。 这也就是在新兵连了,否则甭管这个准星准不准,陈默就算冲着这个嘉奖,想办法也要整个满环啊。 老兵打靶的办法有不少,只不过陈默眼下,有很多都不能用。 就比如打靶之前用火柴烧一下枪的准星跟缺口,这样能在瞄准的时候不存在虚光,更有把握一些。 “八班上场,九班准备。” 轮到他们上了。 陈默带队和刚才打完靶的七班,擦着肩进入射击位。 等卧姿趴好,旁边的军械员拿走弹匣检查了下子弹数量,确认无误后,将弹匣递回去道:“上弹匣,关闭保险,调成单发模式。” “记住啊,准备时右眼通视准星和缺口,只要准星间位于缺口中间,跟上沿平齐,指向瞄准点,就是最正确的操作。” “瞄准时别紧张,集中精力看准星和缺口的位置,延伸到目标不容易出现误差,别光看准星和目标,那样容易判断错误。” “做好准备了就说一声,还有开完第一枪,等着我给你看成绩,方便校准。” “班长,可以了。” 等机械员交代完,陈默直接开口。 毕竟一百米胸环靶还是卧姿射击,重力,风速,湿度啥玩意的通通不用考虑。 对他这种老兵来说,并不难。 “好,你等待射击的指令。”军械员没说太多,只是举起手中小旗子,示意一号靶位准备就绪。 陈默卧姿据枪,他渐渐屏住呼吸,手指放在扳机上,刚才军械员讲的要领他基本没听。 像这种晴天,用标尺一的打法,看瞄准星的三分之二,能排除虚光。 三点一线目光逐渐聚焦再聚焦。 “射击!!” 当身后传来指令时。 陈默眸光一凝,有意识瞄准,无意识的扣动扳机。 砰! 枪口火花迸射,一股火药味萦绕在鼻尖。 正在后方关注的老炮,程东和霍林山都朝前挤了挤。 秀才可是二连的大尖子啊,他的射击成绩牵动着不少人。 旁边军械员拿起望远镜看了看,有些诧异道:“你这个枪准星应该没问题,打到十环红心里面去了。” “再打。” “砰!” “嘿!秀才,你这枪可以啊,继续。” “砰!” 当第三枪同样打十环,并且依旧出现在红心中,旁边的军械员终于反应过来,这不是枪不错了,而是人不错啊。 “那什么继续打,别停。” “砰!” “砰!” 后面两枪是连续扣动扳机,趁着机械员又拿起望远镜看靶纸时。 陈默拉动几下枪栓检查子弹,确定没有之后,打开保险,收枪起立。 动作那叫一个丝滑。 可这时候,八班很多人第二枪还没打呢,甚至有些瞄得久的,第一枪还在瞄。 “打完了?” 后方,一直关注的程东眨了眨眼:“狗日的,这小子这么快,不会是一发都没打上去吧?” 程连长看得有些焦急,他抬手对着远处的梁红杰招手:“把望远镜给老子拿来。” 由于现场要校枪,打靶节奏并不快,梁红杰也被陈默的速度给惊到了。 他自己先用望远镜瞄了一下,这才咧着嘴一路小跑着过来道:“连长,满环啊,五十环啊。” “一号靶,你快看。” “狗日的,真的假的?” 程东露出标志性剥狗笑容,接过望远镜仔细的看向远处靶纸。 当他发现一号靶不仅是五十环,并且五发子弹都在红圈内,分布均匀,甚至弹孔还有隐隐形成五角星的架势时。 程东的笑容更猖狂了:“哈哈,特么的,终于出来一个满环了啊。” “那什么.” “等等。”程东话还没说出口,霍林山走过来一把抢走望远镜没好气道:“你喊什么?其他同志还正在打靶呢。” “等八班打完说。” 呵斥过程东后,霍林山也拿起望远镜看向一号靶:“嘿?这小子是个人才啊。” “这都会计算弹孔分布了?” “那什么.” 这次,没等霍胖子说出口,程东伸手“嘘”的一声,以牙还牙的笑道:“八班没打完呢,淡定,什么事也要等其他人打完再说。” “别影响新同志打靶。” 刚才骂出去的话,又被人家还回来,霍林山倒也不恼,整个人笑呵呵的,那一张胖脸上,双眼都挤成绿豆大小了。 二连其他班距离的太远,没听到连长和指导员再说什么。 但是他们看到了,秀才五发子弹,硬是从连长和指导员脸上,打出了两个笑脸啊。 砰砰砰. 终于,八班七名新兵全部打完。 程东也不装了,他伸手指着一号靶大声喊道:“那什么,去,把秀才的靶纸拿过来。” “快快快,跑起来啊。” 听着连长大声的催促,现场不少人都懵了。 只有两个人最淡定,第一个自然是陈默,作为老兵还练习了这么久的据枪,掌握各种射击要领。 并且他的枪,压根不需要校准,精准度没啥问题。 这么多条件综合下来,要是还打不了满环,那像话嘛? 第二个最淡定的就要属老炮了,他倒不是不惊讶,主要被陈默给整免疫了。 懒得惊讶了。 等军械员把一号靶的靶纸带回来时,程东乐得嘴都合不拢了。 都不用喊陈默跑过来,他自己反倒很是积极的,跑到一号靶位的位置。 上去就是一拳狠狠的擂到陈默胸口:“哈哈,你小子够种,可以啊。” “来来来,分享一下,有啥诀窍,一次就能打满环?” “连长,我都是凭感觉的。”陈默腼腆的笑了笑。 “嘿,说你胖你还喘上了。”程东随手抓掉军帽挠挠头,将靶纸丢给旁边的梁红杰道:“去,让别的班看看,什么叫满环的成绩。” “那什么,秀才,你不是说凭感觉吗?” “我再给你弄五发子弹,100米你给我打立姿射击,要是还能五十环,我就奖励你一百块钱,有没有信心?” 听到奖励一百,再看看连长双眼冒光的模样,陈默犹豫了一下,才开口道:“连长,我还是想要嘉奖。” “嘿,你个狗” “行!嘉奖都会有,但是你必须再给我打个五十环,一百块钱奖励我也给。” “敢试试吗?” “报告,那有啥不敢的。” 陈默闻言,提了提手中的枪,他的动作已经告诉了所有人。 他在时刻准备着。 一百块钱陈默自己也能挣,义务兵四个月津贴就够了,但嘉奖可不是时时刻刻都有啊。 也就在新兵连最容易搞到,以后下连了,猛将如云还真不好说。 听着连长让再批五发子弹,梁红杰当即宣布其他班打靶暂停。 他自己则是麻溜的去数子弹。 主要是老梁也想看看,真有第一次射击就能打这么准的人? ------------ 第七十五章 跟他们比,我好歹算半个老兵吧 趁着取子弹的功夫,陈默打靶的一号靶纸,开始在各班传看。 这所谓内行人看门道,外行人看热闹。 新兵瞅着靶纸上细密的弹孔,顶多觉得挺牛逼,毕竟距离一百米呢。 能打的这么精准,确实挺不容易啊。 尤其是刚才体验过打靶的新兵,体会更深刻。 但侦察连经常玩枪那帮的老兵,伸手摸着弹孔,感觉就震撼的多了。 因为他们最清楚,打靶这玩意没想象中那么简单。 抛开瞄准的技巧,还有据枪时手臂的稳定之外。 单论三点一线不使用瞄准镜,只用机瞄的方式,但凡手腕稍微动一下,准星缺口误差一毫米,81杠一百米射击最终射击点就会差二十公分。 新兵首次打靶,靠运气打一个十环,或者两个十环都没啥可意外的。 可五枪次次十环,这就不是一句运气,能解释的啊。 如果要打五十环满分的成绩,就必须保证从第一枪射击开始,后面连续射击的情况下,手不能抖,呼吸不能幅度大,更不能出现心慌的情况。 能做到这些,那特么就不是新兵了。 这心理素质包括对枪械的认知度,比起老兵来说,都不遑多让。 听着远处老兵的议论,程东双手背后,绕着陈默瞅了瞅,那是越看越顺眼啊。 “你小子一听给嘉奖,连钱都不要了,是个当兵的好材料。” “我实话告诉你,想争荣誉是好事,有能耐过几天竞赛你给老子拿个前五回来,不,拿个前三,来我侦察连,明年年底我给你弄个三等功,怎么样?” “报告!!” 陈默咧嘴笑着看向程东:“连长,前三多没劲啊,争就争第一,这个三等功我今年就要。” “嗯!这胆魄够使!!” 程东叉着腰称赞一句。 而后想了想又开口道:“有股子冲劲,没白费老子的栽培,但第一不是拿嘴说的,那是要拼回来的。” “你别看你们班长挺厉害,就想着能跟他一样。” “老炮当年那是拿命拼来的荣誉,一个人能压整个师的考核成绩,你现在还差点意思。” “新兵连训练,接触的这些都是基础科目,很多东西你还没听过呢,等你真正下了连,或者走出二连去看看外面的尖子就知道。” “什么叫天外有天,咱们部队可不缺尖子。” “是,连长。” 陈默点点头,没再多说。 他承认,第一确实不是靠嘴说出来的,那是血与汗水拼出来的。 竞赛和训练这其实是两码事,这个年代的竞赛场,真拼起来可比后世狠多了。 不过,陈默并不担心,。 人生的绚烂和埋藏在心底的遗憾,哪样不需要靠拼? 碌碌无为,浑浑噩噩的日子他早就过够了,重来一次,陈默不想自己的后半生悲剧重新上演。 也绝对不允许上演。 等梁红杰回来时,他手中拿着一包子弹,一共二十颗递给程东:“连长,子弹数量登记过了。” “嗯,去边上歇着吧。” “来吧秀才。”程东打开油纸包,重新数出五颗子弹递给陈默:“立姿百米胸环靶射击,让我看看你小子有什么能耐,敢提第一。” “是。” 陈默伸手抓走子弹,顺势将枪带绕到脖子上挂着,“咔”的一声取下弹匣。 趁着压子弹的功夫,程东手拿着望远镜将周围聚拢的人,全部都赶到警戒线外,只剩一名军械员和他自己在旁边站着。 “准备好后就射击,按照你自己的感觉来。” 连长都发话了,旁边的军械员手中举了举小旗子,最终又放下,只是负责盯着陈默的肩膀处,避免出现其他意外。 子弹全部压上弹匣,陈默伸手将扳机圈后方的保险关闭,“咔”的一声装上弹匣,“咔咔”拉动枪栓子弹上膛。 他右手拍了一下弹匣。 立姿左脚不动,右脚后撤半步,含肩拔背,沉肩坠肘,松腰落胯。 立姿射击的难度,要比卧姿高了不少。 反正连长也没要求射击姿势,陈默就用自己最擅长的骑龙步立姿。 呼吸渐渐屏住,依旧是标尺一打法。 三点一线,目光聚焦再聚焦。 秀才又要打枪了,后方观看的新兵一个个伸着脖子,整得比当事人都紧张。 杨大力攥紧手心,他刚才的射击成绩一直没公布,整得心里挺忐忑的,看着班副还能二次射击。 他颠颠的走到老炮跟前,压低声道:“班长,你说班副这次能弄五十环吗?” “你声音可以大点。”老炮斜了杨大力一眼:“行不行你看着不就知道了,哪那么多废话。” 其实这次射击,老炮自己心里也没谱,陈默的表现,已经一次又一次刷新他对新兵的认知。 还能不能维持刚才的满环,这是二连所有人的好奇。 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在渐渐凝固。 “砰!” 当第一次枪声响起,警戒线外的人群集体伸着脑袋张望,可惜,啥也看不到。 程东听到动静后,他快速拿起望远镜,而后就跟特么焊到眼眶上似的,一直死死盯着靶子。 这次射击陈默第一枪和第二枪间隔的有点久。 足足过去五六秒。 砰!砰!砰!砰! 连续四枪发射结束,陈默直接放下枪,手指挑着保险打开,卸掉弹匣后才再次关闭保险,“咔咔”的拉动枪栓确保没有子弹,又扣了下扳机,开保险,上弹匣。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主要就是做给旁边军械员看得,要不然他枪里有实弹,对方就会精神高度紧张,跟防贼一样的盯着他。 立姿五发打完。 程东终于把望远镜从脸上取下来,抿着嘴拍拍陈默的肩膀,而后扭头大喊:“小梁。” “到!!” 梁红杰急忙回了一声,跑到跟前。 “连长,成绩咋样?” “自己看。”程东咧着大嘴“啪”的一声将望远镜拍在梁红杰的胸脯上。 随后又在口袋掏出几张零钱,抽出十块想了想,又换成二十,再次拍到小梁胸脯:“去,找人到外面的代销店给秀才买点汽水喝。” “特么的,又是一个五十环啊,好好好!!!” 连着三声好,后面全连的人都听到了。 众人此时看向陈默的眼神,已经不是一开始的震惊可以形容。 八班这边更是带头鼓掌,气氛属实是拉到位了。 指导员也笑着走到陈默跟前,抬手拍拍他的肩膀:“好小子,你这还真是让我意外啊。” “连长说的嘉奖等下就给,我代表连支部,授予你嘉奖一次,打完靶回到连里就给你发证书。” “谢谢指导员。”陈默赶忙将枪甩到身后背着,立正身躯,抬手敬礼。 “谢什么?这是你应得的。”霍林山很是大气的从口袋掏出两张一百,当着程东的面奖励给陈默:“这是我仅代表个人,对你的鼓励。” “希望你能再接再厉。” 1999年初啊,霍林山每月的工资才877块,加上所有补助,工资也不超1070。 拿出二百当奖励,已经是把自己一个月的补助给拿了出来。 把旁边的程东看得龇牙咧嘴,忍着肉疼同样从口袋掏出两百递给陈默。 “这是你连长给你的鼓励,拿着。” “特么的,这次竞赛你要是拿不到第一,我都饶不了你。” “嘿嘿,谢谢连长,保证全力以赴。”陈默看着到手的四百块,他双手麻利的卷起来放兜里。 指导员都代表党支部要给自己授予嘉奖了,那这奖励金不要白不要。 这可是四百块啊。 就当着多新兵的面奖励出去,看得后面十二个班新兵跃跃欲试。 由于后面还有几个班要练习射击,程东没在安排陈默继续尝试,而是让剩余的九班,十班,准备。 不得不说,奖励这种东西,确实能够激发人的积极性。 顺带着还能激发潜能。 后面几个班,眼瞅着秀才又一次拿到嘉奖,还领到连长和指导员奖励的现金,甚至还能跟连里的干部坐一起喝汽水。 这对新兵的刺激,是其他方面无法比拟的啊。 后续九班到十二班,成绩普遍要比一班到八班的整体好一些。 连续出现好几个五发三十五环的及格数。 但可惜的是,有秀才这种成绩镇着全场,及格也变得黯然失色。 有些班长还觉得挺遗憾。 毕竟,要不是因为秀才的话,其实他们班里六个人,出来三个首次打靶就及格的,已经挺厉害了。 他们就没想想,如果不是陈默的成绩刺激到全连,刺激自己班里的人,能打出这么好的表现吗? 陈默打靶的成绩确实不错,但带来的影响也不小。 上午打靶结束后。 从中午开始,装甲七旅在二连这边晃荡的陌生面孔,就越来越多。 原来的坦克七师,刚缩编为装甲旅还没半年呢,很多单位的老兵都退伍或者转到别的单位。 急需新的兵源补充,这是七旅所有单位都惦记的事。 那既然惦记了,肯定少不了打秀才的注意啊。 谁又能不喜欢好兵呢? 1月31号中午午休期间,趁着各班都在宿舍擦枪,上枪油保养时。 程东坐在礼堂内正抽着烟,泡着茶叶沫子休息呢。 外头突然出来急促的脚步声。 梁红杰匆匆走到门口,抬手“笃笃”的敲了两下门,而后跑到程东跟前低声道:“连长,坦克二营的三连长来了。” “他来干什么?”程东眼皮都没抬,直接挥手道:“不见,狗日的就特么惦记老子这点兵呢。” “想要谁让他自己去找,老子都躲到礼堂了,还想咋地?” “不是啊连长。”梁红杰为难的挠挠头:“三连长他拿了四包蓝盒芒果,坐你办公室不走,非要见你啊。” “那就让他坐着,狗日的,四包芒果就想换老子的兵,他那烟能抽嘛?” 程东有些不耐烦的抿了口茶水道:“你去趟八班,把秀才给我藏起来。” “就藏你宿舍,接下来几天训练先不参加了,除了打靶就让他在你宿舍呆着。” “我还就不信了,谁能从老子眼皮底下把人弄走。” “是。” 梁红杰挺了挺身板,他跟陈默的关系挺熟的,自然希望陈默能去侦察连啊。 眼瞅着梁红杰准备离开。 程东起身叫住他,把礼堂的几个凳子一并,随即躺在上面摘掉帽子扣脸上,瓮声瓮气的说道:“接下来这几天谁找我都不见。” “拿啥也不见,我特么自己还赔了二百呢,就拿四盒芒果瞧不起谁呢?” “你注意点,转移秀才的时候别让人看到,授装之前,秀才不用再参加训练了。” “吃饭你也给他带回宿舍。” “是!!” 梁红杰咧嘴一乐,悄摸的走出礼堂,顺带着把门给关上。 他也理解连长的心情啊,今年二连尖子本来就不多,因为打靶的事。 这边出现新兵首次打出五十环,还是连续两次五十环,好家伙,装步营那边好几个连长过来想要人。 有拿烟的,有手提着环达山牛奶的,还有一些提着干果之类的东西过来拉关系,试图询问秀才的情况。 程东应付一个两个还行,应付的多了,谁也扛不住啊。 他干脆躲起来。 秀才这种兵,程东不可能放人,谁来说话也不好使。 就连陈默自己都没想到,他在装甲旅会这么吃香。 此时,八班宿舍。 老炮身上盖了张报纸,侧着身躺床铺上睡觉。 陈默跟班里的新兵,则是围到宿舍里侧,地上铺了块蓝色的布,一个个低着脑袋擦枪。 偶尔有交流,也是跟做贼似的,把声音压到最低,脑袋凑到一块嘀嘀咕咕的,生怕把老炮再给吵醒了。 几人正专注干活时,突然听到外面有上楼的脚步声传来。 午休期间,整栋宿舍楼都很静,脚步声特别明显。 陈默偏头扫了眼走廊,恰好看到梁红杰鬼鬼祟祟,趴在窗户上朝里瞄。 “是那个学生官。”杨大力惊讶道。 他整天听别班长这样称呼梁红杰,自己也跟着学会了。 “班副,找你的吧?” “嗯,应该是。”陈默将擦布放在地上:“你们先擦着,我出去看看。” 陈默尽量放轻脚步,来到外面走廊。 “排长好。” 陈默立正身子,正准备敬礼时,梁红杰拽上他径直走向楼梯口道:“好啥好啊,跟我还这么见外。” “抽烟不?我看老班长睡着了,下楼抽一根?” “走。” 陈默点点头,两人下楼,一前一后的绕到宿舍楼后方,老梁倒是挺大方,他从口袋掏出两包白色盒子的蝴蝶泉香烟,直接给陈默丢了一盒。 随即蹲在地上,拿出一根塞嘴里,用火柴点燃道:“秀才,拿着抽吧,反正这都是别的干部送给连长,连长不要,人家也没拿走。” “得了吧。” 陈默摇摇头,将整包烟还给老梁,从他手里拿了一根点燃,吐着烟圈说道:“新兵不能抽烟,放我身上要是被发现,指不定怎么收拾我呢。” “我这跟你下楼都算违纪了。” “不碍事。”梁红杰挥了挥手:“这根烟抽完,你就回宿舍收拾铺盖,跟我走就行了。” “在我那没人管你抽不抽。” “去哪?” “去哪!” 前一句是陈默随口问的,后一句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身后的老炮问的。 对于这种神出鬼没的班长,陈默还算好点,毕竟适应了,只是惊了一下赶紧把烟丢掉,也没啥动作。 可梁红杰却吓得脸色都有些发白。 这一部分是突然惊吓导致。 另一部分,也是因为老炮这人,其实在侦察连时,可不是好说话的人啊。 只不过面对新兵,那种宽容度被放大了很多倍,才让陈默他们这群新兵觉得老炮挺好。 “问你话呢,要带他去哪?” 老炮一屁股坐在宿舍楼下的水泥地上,伸手抓过梁红杰手里的烟看了看,自己点一根,剩下一包半全塞自己兜里。 他还不至于抢学生娃的烟,但听到这是有人送给连长,以老炮的见识,猜都能猜到是怎么回事。 所以,收的特别心安理得。 “老班长,不是我要带秀才走,是连长说要带他去那边的干部宿舍住。” “是担心别的连把人拉走。” “拉个屁。”老炮鼻孔里喷着烟,瞪了一眼梁红杰开口道:“谁想要让他来找我说,陈默哪也不去。” “就在班里呆着,你回去跟连长说,就说我说的,别的班我不管,你们怎么分都行。” “这边谁想要人,让他们来找我谈。” “是。” 梁红杰也没办法啊,连长和老班长,他一个也惹不起,很是无奈的看了眼陈默之后,起身麻溜的离开。 现场就剩老炮和陈默两个人。 一直等香烟抽完,将烟蒂放在脚底下踩灭,老炮才抬头看了眼陈默道:“你自己想好去哪个单位了吗?” “今年要换装,你们顶多到新年战备过后,就要被安排下连。” “满打满算还有一个月的时间。” “想去哪可以跟我说。” 其实严格来算的话,这是老炮第一次询问他。 之前哪怕连长提过,指导员也说过,甚至自己都表示过愿意去侦察连。 但老炮,自始至终提都没提过这方面。 今天算是头一回。 简单思考片刻,陈默也没啥可选。 养老单位不能去,就算想去,估计老炮也不会放人,再说了,跟自己的初衷也不符。 想去容易立功的一线单位,还有熟人能快速适应的地方。 思来想去,眼下也只有侦察连。 “班长,我还是想去侦察连,别的不考虑。” “行,那就回去擦枪吧。” 老炮拍了拍屁股起身:“接下来好好准备,竞赛马上要到了。” “开赛时是咱们去平城82旅那边。” “场地之类的咱们有些吃亏,想拿好名次,那就只能勤练,多练。” “是,班长。” 陈默闻言,他脸上露出一丝喜色。 去平城82旅,别人陌生,他可不陌生啊。 至少比起那边的新兵蛋子,自己多多少少也算半个老兵吧? ------------ 第七十六章 授衔通知,大赛前夕的筹备 初次接触打靶过后,时间就如同被上紧的发条般,过得特别快。 连里后续又组织各班,进行两次卧姿二百米,和跪姿一百五十米打靶。 至于成绩嘛,有不少表现不错的尖子,冒出来。 但也有打靶,越打越差的新兵,这东西很难去界定。 不过各项成绩综合起来,也将整个二连的新兵分成了三部分,其一就像陈默这种特别拔尖,在班里属于尖子兵的类型。 第二种是表现普普通通,随大众,既不亮眼也不拖后腿。 最后一种不用说了,就是特别笨,这种兵跟尖子兵差不多,数量很稀少,但碰到一个,就能让各班长头疼到不行。 随着新年越来越近,距离竞赛开始的时间也越来越近,连里安排的训练强度不仅没有降低,反而越来越狠。 陈默没被“雪藏”,整天还是跟着八班训练。 这期间,过来搭话,想要拐跑他的干部也不少,但都被老炮给骂走了。 很多时候,这种老志愿兵比连长说话都好使。 陈默心无旁骛,他也没想太多。 每天就是针对新兵营的基础科目,重复练习,重复测试,一直累到身上没有一点力气,回宿舍睡觉。 睡醒后就接着练。 偶尔躺在床上有喘口气的时间,陈默其实也问过自己,这一世是不是活得太像个机器了,出现矫枉过正,对自己要求过于偏执。 但这种想法一旦出现,陈默就会抬头看向宿舍铁皮柜的位置,在那挂着“优秀内务”的顶上。 还有一面红旗,上面写着:“训练标兵。” 鲜艳的旗帜就会犹如指路明灯般,告诉陈默。 不是他偏执。 而是有些目标必须去拼,如果在03年以前,不能以新的身份,重新站在老领导面前,哪怕只是心平气和的对上几句话也好。 如果做不到,不对,必须做到。 这是陈默从入伍开始就奠定的目标,还有家里,都需要他去拼搏. 2月7号下午。 这个时间已经是1998年腊月二十二,明天就是北方的小年了,同样也是装甲七旅和摩步82旅制定比拼竞赛的日子。 训练场上。 陈默正在和李志昂一人占着一头的双杠,练习双杠臂屈伸,旁边五个人围着起哄,数数。 “志昂你要挺住,班副已经干掉三个人了,你是第四个,不能怂啊。” “快快快,再压一个,班副快不行了。” “哎呀,不行你下来,干掉班副的重任就交给我。” 冯俊岭撸起袖子做势就要上前,李志昂涨红着双脸,最终,还是双臂一软,从双杠上秃噜下来。 “看来重任还是得交托给我啊。” 看到李志昂不行了,冯俊岭蹲在地上,手心使劲的在土里擦了两下,攥紧拳头就要上杠。 这时候,老炮也从远处走过来。 他先是看了看还在坚持的陈默,又看看旁边站的一群人,忍不住笑道:“怎么,你们四个人都没把班副一个人累趴下?” “四个不行,我第五个肯定行。”冯俊岭拍拍手,正准备上杠。 老炮摆了摆手:“行了,训练先停了吧。” “明天就是竞赛了,简单说下连里的安排。” “等会吃过晚饭后,新兵四个连队会统一集合授衔,到时候旅司令部的旅长,政委都会过来主持。” “明天四点钟准时起床,由汽车连的同志,负责将我们送到平城摩步82旅的营区,展开竞赛。” “大赛在即,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你们到那首先要注意安全,然后都给我打起十二分精神,每个人都要拼尽全力,给我博一个好名次回来。” “有没有信心?” “有!!” 八班众人集体怒吼,陈默也从双杠上下来,跟着一起吼。 从训练开始,连里就通知了这次竞赛的事,各班也经常讨论人家摩步兵有多猛。 可到底谁厉害,这个问题,始终让所有人都困惑。 如今,总算是能够正面碰一碰了。 看着班里士气还算可以,老炮点点头:“有信心就好。” “行了,班副带队去连部通讯室给家里打个电话吧。” “明天就是小年,竞赛可能会滞留在平城三天到四天的时间,再回来就要加紧战备,时间方面不好安排。” “去吧。” “是。” 连部通讯室的位置陈默知道,自从来到二连,基本每周都能给家里通个电话,报个平安。 这又要给家里通话了,陈默特意拍拍身上的灰尘。 哪怕明知道家里人,看不到他这副浑身灰仆仆的样子。 但重活一世,陈默很在意家人的感受,哪怕只是说个话,也要保证自己利利索索的才行。 八班的人先是回了趟宿舍,拿手抄的电话本。 这年头很多人家里压根没电话,想要联系上家里,要么打给村长家,要么就打给村口的代销点,也就是小卖铺。 再远一点的,甚至要打到镇上,但这种当天肯定是没法接通了,需要跟家里人约好哪天能打,提前有人去等才行。 陈默的老家兴隆村,由于距离镇子太近,没有小卖铺,那就只能打到村长家。 来到通讯室门口,别的班已经在排队了,整个通讯室就两个座机,通讯资源非常有限,打完一个出来,下一个才能进去。 反正速度特别慢。 索性不用训练也算好事。 陈默手中拿着电话本,一边回忆上次给家里写信的内容,一边想象着小妹和小弟,这时候应该都在家里吧。 小年啊。 按照老家的习俗,明天家里要请灶王爷,还要请家堂,也就是挂家族轴子,炕一些烧饼孝敬老祖宗。 印象中,从小年开始,家里都要开始忙着备年货,扫房子等等。 “秀才,别愣着啊,到你了。” 陈默思绪都飘到了家里,只顾跟着队伍前进,都没注意什么时候排到了门口。 “好,谢谢。” 陈默对着提醒的新兵笑了笑,而后低头看了眼电话簿上的号码,其实就六位数,加上区号也就十位。 早就背得滚瓜烂熟,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给家里打电话,还是要一遍一遍的看。 走到空着的话机旁,陈默拿起话筒贴在耳旁,手指点着区号加数字,摁下拨听键,对面提示占线。 再拨,还是占线。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自家那一带,就村长家有这种话机,平时还好点,这临近小年,在农村就是大日子,想打电话的人肯定不少。 陈默站着等了一会,再拨终于通了。 “李婶家吗?我是陈默,麻烦你帮我喊下我爸妈。” “哦呦!是学军家的老大啊。”对面传来村长媳妇的声音:“你在外头当兵中不中啊?能吃饱饭吗?训练累不累?” “谢谢李婶关心,在这都挺好的。” “欸,那就好,让你爸妈给你说吧。” 陈默就听到这一句,后面话筒中就传来一阵咵啦喀啦的噪声,然后:“小默,你吃饭了没啊。” 是母亲刘凤兰的声音。 “妈。” “诶,我跟你爸就知道你今天会打电话,早早就过来等着呢。”刘凤兰开心的说道:“小默,部队里面生活苦不苦,你写的信小锋都给我念了。” “说你在部队吃得好,睡得好,还长胖了是不是?” “嗯,这边饭菜多,吃多少都有,还每餐有煮鸡蛋吃。” “那就好,那就好,那我就放心了,对了,明天小年你们部队过不过?要是过的话记得给你那的战友买点礼物啊,别怕花钱,你爸给你寄的钱收到了吧?” “咱不怕花钱,出门在外要有点眼力劲,你信上说你们班有很多战友,还有班长,你明天去买点礼物,挑好的买啊。” “嗯,我知道了妈。”陈默突然间眼眶有些酸涩。 没注意,连带着声音都有些低沉。 电话那头的刘凤兰乍一听,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呢,她紧张的抓着话筒:“你咋了孩子?” “是不是在部队受欺负了?哎呀,你二叔前两天还回来说,这当兵不行,当兵容易挨欺负。” “你二叔现在在hainan跟着人家盖楼,可挣钱了,今年回来还戴着手表夹着皮包,要不咱这兵别当了,跟你二叔一起出去闯闯,好歹过年还能回来。” “你二叔也说你这兵还不如不当,去hainan能挣大钱。” 二叔? 若非母亲提起,陈默都差点忘记了自己还有这么一位亲戚。 二叔是父亲的堂兄弟,到了他这一辈关系已经有点远了。 老爸身体不怎么好,虽说有个木匠的手艺在手里,可在九十年代,这种下南方务工最盛行的时候。 窝在家中靠那点手艺,终究是被人看不起啊。 尤其是堂兄弟几个,关系最为明显,母亲口中这个二叔确实混得好,至少表面挺好。 九十年代初就在hainan那边折腾地产,后面越混越大。 据说以前都开公司了,后来一夜之间崩盘,但这几年一直都在那边混着,家里也不知道他具体干什么。 反正一年到头不见人,年底回来每次都很光鲜,印象中好像是这份光鲜,要到01年还是02年才被戳破。 什么开公司,什么带很多工人都是忽悠家里人的,纯纯就是瞎混的皮包客,就是把南方的一些小玩意,倒腾到北方偏僻点的地方卖。 按说这个年代,有这种思维也能把生意做起来,可他这个二叔没胆子,没魄力,还懒得很,就是跟着人家瞎混。 回忆起母亲口中说的这个二叔时,陈默立刻止住刚才的心酸,捧着话筒道:“妈,我没事,你别听他们瞎说。” “真没事?”刘美兰明显还不太相信。 “真没事妈,你别听我二叔在那瞎说,他怎么说你都别听,我在这好好的。” “不光你二叔,今年回来好多在外面跑生意的亲戚,听说你当兵去了,都没说好话,说当兵没出路,容易挨打。” “哎呀,你跟孩子说这干啥。”话筒中,传来父亲陈学军的声音。 紧接着,又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电话应该是被父亲给接到了。 “爸。” “诶。” “我是不是给家里添麻烦了。”陈默突然想起一些前世,二十年都不曾回家的原因。 不只是没脸回去,更是因为一些亲戚的闲言碎语,让当年浑浑噩噩的他,受不住那种每天萦绕在耳边的言论。 这些人从他参军开始就指指点点,从部队转业后,正中他们下怀。 其实这些人自始至终,说的都不是陈默,而是一直窝在家里,靠着一点零工养活孩子的父亲。 谁也不知道,都是亲戚,怎么就恶意那么大。 “对不起爸。”陈默又加了一句,但这句不是为这次说的,而是为了前世那二十年。 “瞎说什么呢,你妈说的那些不用管,没那事,你只管放宽心在部队好好的,有爸在呢。” “我知道爸,我会好好干,努力干,一定让咱家过上好日子。” “还有啊爸,我二叔要是找咱家借钱,你不要给啊。” 陈学军拿着话筒沉默了一会,开口道:“我知道了,我和你妈等着享福。” “行了,长途电话贵,挂了吧。” 电话挂断,一直等话筒中传出忙音,陈默才深呼一口气。 将话筒扣在话机上,转身走出了通讯室。 这会各班班长都不在连部这边,应该是去布置授衔现场了。 今年入伍正赶上99式军衔更替94式军衔,所以这一批进入军营的,都要在新年前夕完成授衔。 陈默这是正好赶上列兵一拐,没赶上列兵一道直杠的那种军衔啊。 通讯室门口排了老长的队,还没打完电话,陈默闲着也没事,又不能走远,正好看到梁红杰从楼上下来。 他快步迎了上去。 “排长好。” “秀才?”梁红杰看了陈默一眼笑道:“今天要授衔了知道不?” “所有新兵都要授予列兵军衔,图案是带拐弯的那种,一会你就能看到了,还挺好看。” “排长,有烟没?给我弄一根。” 陈默没有理会授衔的事,听到是要烟,梁红杰伸手指了指连部大楼的后面,从口袋摸出香烟和火柴全部递过去道:“你去那抽。” “现在连长他们都去司令部了,我也要去送文件,你去抽吧。” “行。” 陈默转身,顶着二连正在排队新兵那种羡慕的眼神,径直走向连部后面。 毕竟,敢跟连里当官的要烟,秀才可是独一份啊。 腊月的风,冷的有些刺骨,陈默侧着身子,好不容易才划着火柴,将烟给点燃。 安静的坐在那抽着。 刚给家里打完电话,说实话,陈默有些想家了。 但一根烟抽完,淡淡的愁绪随着香烟飘散。 陈默轻吐一口气,收起那股愁绪,明天就是去老单位,跟那帮牲口打对线的日子了。 现在可不是多愁善感的时候啊。 起身活动了下四肢,将烟还有火柴装进兜里,陈默仰起头,再度恢复到先前的自信。 大战在即,未战先衰可不是他的作风。 “哔-哔哔。” “各班,班长带队更换常服,换布鞋,十分钟后楼下集合。” 原本还在外面逗留的八班新兵,听到哨音,一个赛一个慌张。 陈默领着头往宿舍跑。 换常服和布鞋这一听就是要授衔了,这个年代,部队里面还比较穷,常服配的都是橡胶底布鞋,并非那种大头皮鞋。 最近几天,老炮也没少普及授衔的意义,班里新兵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如果授枪是军人的成人礼,那么授衔,绝对算是第二次成人礼,甚至比授枪还要重要一些。 毕竟,顶着列兵的军衔,他们的身份已经从新兵开始转变为列兵。 好吧,虽说还是新兵蛋子,但好歹听起来不一样啊。 回到宿舍。 老炮还没回来,陈默他们换衣服一个比一个积极。 像是动作比较慢的朱改团,裤子还没脱下来,发现旁边陈默都已经搬着马扎,坐那开始换鞋了。 他忍不住苦笑道:“班副,你也不用事事都争先吧,换衣服没必要这么快啊。” “没事,你们可以慢点,我这不是寻思着马上要授衔了,提前换好衣服去楼下洗洗手,洗洗脸,以全新的面貌迎接授衔嘛。” 所谓的全新面貌,还真不是陈默瞎扯。 对他这种老兵而言,没有什么事情,能比上授衔,晋衔,授予军功更隆重的仪式了。 部队有句话叫做神圣使命挑两肩,铮铮誓言入心潭,说得就是授衔。 新兵期间,军装上什么都没有,陈默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军人。 但军衔在身就不一样了。 这是一种信仰,更是一种头顶边关月,心系天下安,当兵走四方,时刻听召唤的奉献。 这帮新兵蛋子还不懂这些呢。 陈默穿好鞋子,伸手拽拽常服,拿起帽子就往外跑。 班里几人先是一愣神,紧接着鸡飞狗跳的加快速度。 等老炮来到楼下时。 八班这几个人,都挤在水房镜子面前,几个脑袋使劲的往镜子上贴,一个比一个臭美。 “有什么好照的?”老炮伸手把几人拉开:“全都出去集合。” “等下还要带队去汽车连升旗台那里集合。” “看你们把水房给堵的。” 经过老炮这么一提醒,众人才发现,他们七个都聚到门口,水房地方本来就不大。 他们挤在入口这里,外面不知情的人,都已经排起长队了。 反正都照过镜子,陈默他们笑嘻嘻的让开位置。 走到空地上,列队站好,静待着接下来的安排。 ------------ 第七十七章 列兵,闻哨出动 授衔可不止八班兴奋,楼下集合的队列中,有不少新兵往那一杵,时不时的抬手摸摸领子,再抻抻衣角。 一直到领子都快摸脏了,衣角都要被拽起毛的时候。 程东才从连部的方向大步跑过来。 “各班人都齐了没有?”程东仰头朝着队列瞄一眼。 “齐了。” 随着连值班员回应,程东走到队列前方叉着腰大声道:“来,全体都有,立正,稍息。” “讲两句啊。” “同志们,马上就要授衔了,这意味着大家将彻底告别你们新兵的身份,正式成为一名光荣的列兵。” “来,大声告诉我,你们高兴吗?” “是,连长!!” 队列中人人昂首挺胸,信心满满的异口同声。 “嗯。” 看着新兵的状态都还不错,程东点头道:“高兴就对了,这说明你们成长了。” “废话不多说,等下授衔旅司令部的首长会过来主持,所以我希望等下全体遵守队列规定,不要交头接耳,没有指令更不要四处走动。” “今天授衔过后,明天都以最饱满的状态,迎战平城的摩步兵。” “现在,全体都有,向左转,一班带头,五路纵队,跑步前进。” 踏踏踏. 有老兵在前头带队,队列整齐的冲向汽车连升旗台的方向。 陶村军营的建筑布局,应该是后期经过翻新,像是西侧新兵二连所在的地方,很多建筑显得很破旧。 从连部建筑往东,进入人家汽车连,就有种从六十年代,突然跨入九十年代的感觉。 人家汽车连这边道路都是水泥路,不像陈默他们天天训练的地方都是碎石子路。 走着硌脚,练着硌腿。 升旗台更是经过一番简单的整理,连旗杆看着都比二连那边更加锃亮,红旗迎风猎猎。 台上后方,还挂着崭新的红条幅,红底金字书写着:1998年度冬季入伍新兵授衔仪式。 在条幅下方两侧的台子上,还象征意义的摆上两排半人高的塑料花篮,有了这些许的点缀,也让整个仪式多了些喜庆,迎新的味道。 他们二连过来时,其他三个连队差不多都是同时到。 四个连队近三百人,占据了升旗台前方的大片空地。 各班整好队后。 陈默没怎么注意周围的布置,他的目光投向升旗台上那几道身影。 其中一个他认识,正是前段时间来过二连的政委,叫什么他也不知道,只是认识而已。 跟政委站在一起,旁边那位身材更壮实一些的中年人,看起来年龄大概也在四十多岁,尽管距离的远,看不清军衔。 但见对方那架势,不难猜测,应该是装甲七旅的旅长了。 有关政委,陈默上一世还真没印象,但这个旅长他还是有点印象的。 咱好歹也在老领导跟前,担任过机要秘书,只要这几年没被调任的高级干部,他都认识。 陈默抬头仔细瞅了瞅,由于天黑,路灯也不是很亮,他感觉应该就是前世七旅的那位魏晋安魏旅长。 他这边正观察着呢。 升旗台上正在和政委沟通的中年人,抬头看了下整好的队列,他迈步超前走了两步,虎目扫过台下,震声说道:“同志好。” “首长好!!” 台下,几百号人齐声怒吼,那动静,听着可震撼多了。 “嗯,不错。” 台上同样穿着常服的中年人点点头:“先做下自我介绍,我叫魏晋安,是咱们装甲七旅的旅长。” 新兵授衔仪式,旅长和政委全部过来,并且开场白都是旅长上场,不难看出,装甲七旅的风气确实很正。 而魏晋安明显是那种雷厉风行的性子,做过自我介绍后,他再次扫过队列,中气十足的说道:“同志们,” “看到你们黝黑的肤色,坚毅的脸庞,标准的军姿,我很欣慰。” “因为我又一次,见证到了新同志的蜕变,从一名地方青年向着军人的蜕变。” “这份蜕变来得不容易啊,一个月前,我们都是带着亲人的嘱托,满怀着神往和好奇来到部队,在这短暂的一个月里。” “你们经受住了,有生以来最艰苦的考验。” “严格的纪律,紧张的生活,正规的训练,促使着大家一步步成长到今天。” “但请同志们记住,你们的付出,你们的汗水,不会白费,因为授衔就预示着你们,将成为一名合格的军人。” “我恭喜大家,也祝愿同志们在接下来军旅途中能够勇往直前,敢于担当。” “我相信,作为祖国新一代的军人,你们将会为祖国和人民做出更加杰出的奉献,书写更加辉煌的徽章。” “同志们,你们做好准备了嘛?” “时刻准备着,时刻准备着” 震耳欲聋的声音,萦绕在升旗台上空。 魏晋安微微点头:“下面,我宣布授衔仪式正式开始。” “全体都有,迎军旗。” 这一句不是旅长喊的,而是站在队列右侧前方的一名军官高声大喊。 在队列右侧,一名老兵擎旗,两侧两个老兵护旗,扬着高高的军旗从队伍前方正步走过。 “敬礼!!” 随着一声高喝,数百名新兵齐齐抬手敬礼,目光随着军旗移动。 “礼毕!!” 魏晋安接话道:“下面我宣布命令,经军部批准,现在授予63军装甲7旅新兵列兵军衔。” “新兵授衔代表,出列!!” “全体都有,向左向右转,相互授衔。” 升旗台前的那名值班军官下达完指令,陈默站在队列中,刚准备转身时。 老炮从一侧快步跑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上台去授衔。” 陈默反应多快了,结合刚才的口令,再听老炮的交代,他当即脱口而出:“班长,我是授衔代表?” “不然呢?”老炮说得很是理所当然。 “我” 陈默有那么一瞬间无语,他这位班长也算是懒出新境界了。 这么大的事,口风还能这么严? 来不及多想,陈默左右扫了两眼,看到别的连队那边都有人影闪动,正在朝着升旗台上走。 他赶紧从领口到衣角,收拾一番后才加快脚步的冲向升旗台。 一直冲到第一排队列时,才降低速度,迈着沉稳的齐步,走向高台。 此时,正站在台上关注着下方的政委贺国峰,看到陈默上来,他笑着对旁边旅长道:“诺,老魏,那就是二连的秀才。” “嗯,这小子看着有点滑头啊。”魏晋安没注意陈默在队列奔跑的样子,只看到从队列出来那一刻,故意变换齐步的模样。 “嗬嗬。” 一旁的政委闻言,并未多言,只是摇头笑了笑。 等四名新兵代表登上台后,陈默的位置刚好正对着魏晋安。 “旅长好。” 不同于其他三名新兵傻不拉叽的站着,陈默给旅长敬礼过后,他又微微侧身喊道:“政委好!!” 贺国峰点头笑了笑算做回应。 旅长则是抬手回礼,而后从身后干部手上拿过军衔,看了眼陈默道:“二连的秀才对吧?” “是,首长。” “嗯,比报纸上看着更机灵一些。” 魏晋安笑呵呵的帮陈默舒展了下衣领:“秀才这个称呼不错,好好努力。” “我记住你了。” “请首长放心,保证不遗余力,不会给咱们七旅丢人。” 陈默说得是明天竞赛的事,至于旅长说得记住他,究竟是指啥事没人知道。 但有一点无法否认。 那就是这个二连秀才,上个台都能跟旅长聊得挺嗨。 旁边三名新兵代表,紧张的眼珠子都不敢乱晃,只顾听着秀才在这一会问好,一会保证的,扯个没完。 台下。 八班这边杨大力,正在跟冯俊岭搭档着贴军衔,两人目光时不时的朝台上瞄两眼。 这眼看着人家三个代表都授衔完毕了,自家班副还在那仰着头,不知道说什么。 冯俊岭咂巴着嘴,眼含羡慕的感慨道:“秀才就是秀才啊,跟谁他都能聊几句,老杨,你说我怎么没长班副那嘴呢。” “长了能咋地?”杨大力转头看了一眼台上,又盯着冯俊岭瞅瞅,略微思考后才认真道:“那你也得有当代表的能力啊。” “就凭你那队列没对的,战术动作没会的那点表现,我给你授衔都觉得自己委屈了。” “靠。” 冯俊岭翻了翻白眼。 授衔速度很快,等陈默顶着一拐的列兵衔从台上下来后。 下一批,就轮到老炮他们那些带兵的班长。 具体老炮换衔换成了几级,由于距离的太远,陈默也看不到。 一直等那些老兵班长在队列前,一排排如同走马观花般,全部换衔之后。 负责仪式值班的一名干部才走到台上,这时候,旅长和政委已经站到了台下。 “全体都有,立正!!” “同志们,既然扛起了军衔,那就要时刻记得,树立好军人形象,珍惜荣誉,为军旗添彩。” “为我们七旅争光,时刻牢记自己的使命。” “授衔即授命,宣誓即出征。” “同志们,帆已扬好,你们做好出征的准备了嘛?” “时刻准备着,时刻准备着” “好。” 台上执勤的干部,高举右拳:“我宣誓” 整个升旗台四周,宣誓的呼声隆隆,如雷鸣般震耳欲聋。 宣誓的誓词,从每一名刚刚由新兵蜕变到列兵的口中吼出。 此刻,无论是体能周地狱般的煎熬也好,还是战术周每天跟泥泞,铁丝网打交道也好。 不管是身上因为训练多了多少伤疤,也不管流下多少汗水。 至少在这一刻,面对军旗宣誓时。 每一个人心中都是充满着自豪,有付出最终得到回馈的自豪,也有成为军人的自豪。 授衔即授命,宣誓即出征,如同一炳重锤,砸响了即将竞赛的重鼓。 隆隆的声音,响彻在每一名列兵的心中。 仪式结束了。 各班开始带回。 等陈默再次看到老炮时,尽管他心里早有准备,可看到班长军衔,从原来一道粗杠带俩飞机翅膀的二级专业军士,变成两道粗拐带一道细拐的五级士官时。 陈默还是被惊住了。 在部队里面,专业军士级的志愿兵老炮子虽说稀少,但五级士官同样稀少啊。 目前各单位对技术需求还没那么高,高级士官的比例,比起后世差得远了。 这种级别的老兵,只要不犯大错,不拿着枪突突人,以后几乎必然会在部队干到退休。 “班长,恭喜了。” 陈默回过神后,咧嘴笑着道喜。 他这个喜,不只是代表老炮换衔,更是代表着他挺过了今年的大裁员,这以后就是七旅的定海神针了。 听到自己带的兵道喜,老炮回头瞥了一眼陈默,又看看自己肩膀上的军衔:“你认识?” “嗯,我听梁排长讲过士官换衔的事。” 这回陈默还真没瞎说,梁红杰是新兵连的文书,上面有什么小道消息,他是最先知道。 陈默跟梁红杰走得近,他们俩,一个挖空心思想往上爬,自然有意无意的会打听点事。 一个天天想着把秀才给弄到侦察连当文书,肯定是知无不尽,经常给陈默传达一些上面的精神啥的。 属实是狼狈为奸,臭味相投。 “没啥好恭喜。”老炮摇摇头:“今晚夜训全部取消,回宿舍后好好休息。” “明天四点准时集合出发平城,竞赛你自己掂量着,努力点,争取拿个好名次。” “是,班长。” 陈默挺了挺胸膛,看着又在前面带队的老炮,他其实很想开口问问。 按照班长转志愿兵的时间推算,那时候志愿兵,跟部队里的干部都没啥区别,工作和分摊的责任就跟基层干部一致。 这么优秀的老兵,那时候还不存在什么年龄限制,怎么就没转成军官呢? 其实从94年开始,规定义务兵不能转志愿兵之后,各单位志愿兵锐减的原因,不是因为裁退或者转业了。 而是从94年到98年,部队里面连续有好几次大规模志愿兵转军官的政策,这些陈默都知道。 唯一想不通的就是,像周勇杰这种,怎么就给剩下了。 犯过大错? 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这种事,陈默没办法问出口,但根据他在机要部门任职的经验,以及思维敏锐的判断。 大概能猜出,老炮不能转军官大概率跟82旅的那位安振涛有关。 因为如果没关系,也实在没道理一个在河东驻军的老兵,跟一个在平城驻军的老兵有啥私怨啊。 要知道,两地中间隔着六七百公里呢,咋地,两人难不成还能趁着休息,专门私下坐火车过去就为了结仇? 不至于. 陈默心里计划着,明天到了82旅,还真得好好看看那个安振涛,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回到八班宿舍。 连里安排就跟老炮刚才说得差不多,临近竞赛前一周,训练不停的加大难度,而前一晚。 整个连队仿佛都像是放开了似的,新闻联播也不看了,夜训都取消了。 包括老炮也是把人带回八班后,就顶着自己那五级士官的军衔不见人,不知道是不是找谁吹牛去了。 “突然感觉有点慌。”坐在宿舍中的杨大力,他后背靠在铁皮柜上,头抵着柜门望着天花板道:“班副,你这会想加练吗?” “要不带上我吧。” “明天就要跟别人拼了,让我休息还真坐不住。” “你这就是典型的焦虑。”陈默从马扎上摁着双腿膝盖起身,随即抬手拍了拍口袋,里面有从梁红杰那拿到的半包香烟。 “走吧兄弟们,下楼放松放松,连长他们这会估计正计划明天的行程呢。” “下去抽支烟?” “有烟?” “有。” “走!!” 七人伸着脑袋瞄了眼走廊,没发现有老兵在附近晃悠。 由陈默带头,几人列成整齐的队伍,走着提线木偶般的齐步,通通钻到宿舍楼后的空地。 吞云吐雾的畅聊着,第二天竞赛的事。 二连的兵,还没见识过什么叫摩步兵。 也不清楚当年甲种步兵师究竟代表着什么,只是掰着手指头,算算自己的表现。 顺带着用那少到可怜的见识,给班里每一个人,排一排可能竞赛的最终名次。 畅想着,聊着,嘿嘿笑着。 就这么渡过了这一晚。 翌日凌晨四点。 新兵二连整个营区正处于寂静时,一阵亡命般的哨音划破黑夜,惊醒了整个营区。 “哔-哔哔哔哔哔。” “紧急集合!!!” 陈默听到哨声,他猛的从床上坐起,抬手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而后“咚咚咚”的敲了几下上铺床板。 “老朱,紧急集合了。” “诶,醒了醒了。” 咚咚咚.. 整个宿舍楼很快传出一阵阵起床的动静,陈默叫完朱改团,他快速的穿上裤子,衣服,抓起盘在枕头旁的背包绳。 动作迅速的将被子团成一团,开始打背包。 而此时的楼下。 连长程东,指导员霍林山已经穿戴整齐,正在监督出发的安排。 汽车连那边,出动一个班四辆汽车配合,其中三辆用来坐新兵,另外一辆运输枪支,头盔等战斗行具,由老兵跟车压运。 炊事班这边,更是十二点就起床,蒸了不少包子,就等着为发出的新战士提供早饭。 竞赛还没开始,二连这边就已经隐隐感觉到,一股酝酿中的肃杀氛围。 正在覆盖全连。 ------------ 第七十八章 这个,不会就是安振涛吧? 紧急集合哨吹响两分多钟,二连七十三名新兵,已经全员到齐,在楼下列队。 程东深呼一口气,他迈步从队列中绕了几圈,随手拍拍新兵打的背包,万幸,打背包的技术都挺熟练,至少没有谁,被连长一掌给拍散架。 “同志们,今天就是咱们和82旅竞赛的日子了。” “知道什么竞赛嘛?”程东走到队列最前方站定,他目光扫过众人:“竞赛就是竞争,择优取胜。” “谁英雄谁好汉,嘴上说没用,要在赛场上展示展示才算。” “我不想说什么狗屁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到了82旅,所有人必须给我拿出最高的精神头。” “别丢份。” “给我拼尽全力,哪怕你们的对手是狼,也要狠狠的给老子撕下他一块肉,明白了吗?” “明白!!” 大清早的做动员,一群列兵被吵醒的怨气比谁都大,知道要去干摩步,那喊起口号来,能震得耳朵嗡嗡叫。 “好。” “这才是军人该有的气势。” 程东相当满意,随后他伸手指了指一旁停好的车辆:“废话不多说,各班开始登车。” “班长核对人数,五分钟后出发。” 动员完毕。 连值班员快速跑到队列跟前,大声道:“全体都有,向右转,上车。” “车空间有些挤,先上车的人往里去。” 随着一声声爆喝,陈默背着背包带队开始上车,等轮到他们八班时。 往里一瞅,好家伙,这哪里是有点挤啊。 一辆军卡坐特么二十多人,还一个个都打着背包,跟拉猪仔似的,甚至都不如猪仔的待遇。 因为这种军卡肯定拉不完二十多头猪,但绝对能拉二十多个兵。 八班排得稍微晚点,就只剩车厢尾部的位置,就这,都要塞七个人。 陈默费了老大劲,才挤出自己那一亩三分地,将背包卸下抱在怀里,屁股坐在铁板上。 老炮站在外面点了下班里人数,确定没错后,没过一会又拿了个簸箕过来,里面满满一簸箕冒着热乎气的大包子。 “来,拿着包子往里传,吃多少拿多少,不要浪费,吃不完先放挎包里面。” “班副,你坐后面注意着点,中途如果停车没有指令不要下车。” “是。” 陈默点点头,他只给自己留了一个包子,剩下的全传到里侧。 军卡晃晃悠悠的出动了。 坐在陈默对面的朱改团,手里足足抓了七个包子,狼吞虎咽的在那吃得直起腰,伸长脖子着往下顺。 三口解决一个后,他抬头才发现,陈默手中只有一个包子,并且吃得很慢,有种细嚼慢咽的斯文劲。 朱改团有些奇怪:“班副,你今天没胃口啊?” “还好,不想吃那么多。” 陈默咧嘴笑笑,而后加快速度吞掉手中的包子,半大小伙正是能吃的时候。 他一顿要是放开吃,光吃这种油渣混着白菜萝卜馅的包子,也能吃八九个。 关键是他不敢吃啊。 前世他就是摩步兵,知道摩步单位,除了摩步兵比较出名外,还有谁不? 不用想,那肯定是天天拉着摩步兵,到野外驻训的汽车兵。 这帮兔狲那坏得呦,很多时候,都想伸手掐死他们。 用汽车兵的话说,那就是我们汽车连的车,拉猪不敢快,因为猪晕了会跳车,拉白菜也不敢快,因为白菜会因为颠簸被散架,拉炮弹更不敢快,怕炸。 唯独拉战友,那是有多快跑多快,理由就是伟大的共和国战士,有钢铁般的意志,就算掉下去了,自己也会爬上来。 根本不需要担心。 汽车兵小群体里,一直奉行着一句话,那就是他们的使命是送达,至于战友.活着就行。 陈默那时候,去比较远的地方训练,没少吃这种苦头,所以还是少吃点包子吧。 一个多月前刚入伍,汽车连拉他们时,都是一群新兵,不会太放飞。 如今全体授衔,大概率是没啥顾忌了。 陈默可不会侥幸的认为,装甲旅的汽车连,会比摩步旅强。 他没搭理身旁吃得喷香的战友,只是紧紧抱着背包,护住自己,下巴搁在被子上休息。 外面依旧漆黑,车里人多又挤,别说,还挺暖和。 没有人开口讲话,都在默默的吃着包子。 一开始,车队行驶在陶村里面还好,可当四辆军卡远离居民区后。 车辆的速度明显开始提升。 突然,“哐当”一声巨响。 陈默只觉得自己屁股底下,好似悬空了一下,这么挤的车厢都能把他颠起来,半个身子被震得有些发麻。 好在提前有心里准备,陈默也没觉得有什么。 可其他人不行啊。 朱改团正吃着包子呢,被这一下晃得猝不及防,包子直接摁到脸上。 “我靠,你开车慢点啊。”杨大力也抬头喊了一声。 但有用嘛? 明显没用。 接下来,陈默最担心的事还是上演了。 军卡走在路上,那是遇坑必然加大油门过,弯道必须加油转弯,碰到那种跟搓板似的,凹凸不平的路面。 直接轰着油门,狠狠的过。 整个车厢就跟坐过山车似的,东倒西歪,“哐当”一声脑袋干铁板上的都有。 陈默暗叹了一口气,悄悄挪挪位置,他双手抓住铁架子,尽量让自己坐得牢固一些。 但这是刚吃过早饭啊。 里面坐得人,肯定不至于颠出来,可人出不来,总会出来点别的东西。 不到半个小时,车厢里传来了第一声“呕”,后面就产生了连锁效应。 车在路上到底行驶了多久,陈默不知道,反正挺难熬的。 有时候他都怀疑,汽车连的人是摩步派过来的奸细,这是去跟人家拼竞赛,拼体能的啊。 这么搞,到地方后,还有几个能安稳的站直? 但好在中途程东发现不对劲,靠边叫停了一次,足足休整半个小时。 期间,那帮侦察老兵,没少找汽车兵去远处谈心,陈默他们则是用水壶里面的淡水,清理车辆。 等车厢清理干净。 众人就近坐着,等里面的水渍干得差不多,新兵也休息到恢复过来精气神时。 车队才再次出动。 这回好多了,至少遇到坑知道避让,但也没好太多,车辆依旧颠簸。 到了日上三竿,装甲七旅的车队开始逐渐汇合,一排排驶进居民区。 陈默坐在车厢后,望着外面的道路越来越熟悉,他伸着脑袋朝外瞄了瞄,大概又行驶二十多分钟。 当路边一个伫立的灰色石碑,上面写着“卧虎湾”时,陈默脑海中尘封多年的记忆,犹如洪水开闸般倾泻。 熟悉了,进入卧虎湾后,这里的每一条街道,每一个建筑都极为熟悉。 陈默双手扒着车厢后沿,目光怔怔的看向外面,前世他在82旅这边新兵训练时,就是在卧虎湾。 这边训练基地比较空旷,比整个陶村军营都大得多。 印象中,他们当时之所以被安排过来,就是因为卧虎湾原先是82师师后勤大院,医院的驻地。 包括师直属的防化连,高炮营都在卧虎湾驻军,由于98年82师缩编,卧虎湾的所有单位都搬迁到马军营驻扎。 这个地方,空着也是空着,就被旅里利用起来,划作新兵训练营。 很快,卧虎湾营区到了。 由于陈默坐的车辆不是在最前排,他勾着脑袋朝前瞄,也没看到营区里面的场景。 “班副,你瞅啥呢?” 杨大力看到陈默一直朝外看,他也跟着扫了一眼,没发现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没事。” 陈默摇头,没有多讲。 但很快,杨大力就问不出口了。 随着他们的车辆排队进入卧虎湾营区,刚刚外面寂静到一点动静都没有,可真进入里侧才注意到。 营区道路两旁,站满了士兵,对方正仰头盯着从面前行进的军车。 这些人跟陈默他们一样,都是列兵军衔,但不一样的是。 他们坐在车里,或抱或背的揽着背包。 而站在外面的那些列兵,全副武装,人人抱紧怀中的钢枪,带着头盔,子弹带,目光如饿狼般盯着车上的人。 陈默大致扫了一眼,对比了下摩步兵整体的气势,他不得不承认,82旅这边士气非常旺。 这些列兵一个个精瘦精瘦的,双眸发亮,身上的军装要比二连这边破多了,尤其是裤子上的灰尘,仿佛洗不掉一般。 绿军装都快染成土灰色的了。 “班副,我怎么觉得这帮人看咱们,像是看仇人呢?” 杨大力龇牙咧嘴的跟车外那些兵对着瞪了一会,扭头询问。 “多正常了。” 陈默不置可否的点头道:“两个旅竞赛,赛的就是两个单位的面子,不只是我们想赢。” “他们更想赢。” “上了赛场不是敌人,但也差不多了。” “特么的,这么嚣张,必须干他们。”朱改团也伸着脑袋朝外看。 都是半大的小伙子,同样训练了一个多月,大家一样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谁会怕谁呢? 车厢里侧坐的那些新兵,瞅不清外面的情形,一个个伸着耳朵听陈默他们议论。 那家伙,光听都能听得热血沸腾,嗷嗷喊着下车就干他们。 “秀才,竞赛场上狠狠收拾这帮家伙,干死他们。” “那必须的。” 陈默笑着抬手,对里面义愤填膺的新兵回应。 车辆行驶过一条长长的过道后停车,刚停稳,外面就传来班长的吼声。 “下车下车,各班清点人数,集合,快一点。” 终于到地方了。 陈默一手抓着背包,一手摁着车厢后的铁架子翻到地上,以班为单位,迅速朝着二连集合的地方聚拢。 七旅这边各连车队没有一起出发,但却是一起到的。 四个连队,近三百号人点完名后,开始朝着一处汇聚。 刚到一处新地方,很多新兵在列队时,同样打量着卧虎湾军营的建筑。 当打量一圈后,刚刚那股升腾起来的新鲜感,很快就消散的无影无踪。 没别的,主要是卧虎湾,比起陶村军营还破啊,就拿二连宿舍区,礼堂,饭堂来说吧。 虽然他们住的地方,吃饭的地方是破了点,可好歹还是平房。 而这边,只要能看到的建筑,全都是低矮的瓦房,一排排座落着。 整体环境,属实是粗糙了一些。 七旅这边队列排好后,新兵都在观察四周,程东和另外三位连长,则是站在远处跟82旅这边的干部沟通。 一群人,有说有笑的抽着烟,足足聊了大概十几分钟。 程东才结束谈话,来到队列跟前,大声道:“全体都有,讲一下。” “刚才跟82旅这边的同志沟通,现在正好是中午,各班先分宿舍,然后到饭堂吃饭。” “下午两点半,午休结束后,竞赛会正式开始。” “第一项五千米,由于人数太多,所以第一项属于淘汰赛制度,五千米跑不进二十分钟的,一律淘汰,取消后续参赛资格。” “第二项武装五公里越野,同样是淘汰赛,成绩低于二十二分一律淘汰。” “两项淘汰赛只取前三十名加分制度,这个后续你们班长会具体宣布。” “好了,各班带队先去宿舍。” “解散!!” 淘汰赛这个字眼,对很多新兵来说非常陌生,但“淘汰”这两个字,却不陌生啊。 这眼瞅着竞赛还没开始,连长上来先宣布淘汰的事,让不少人心里都有些忐忑。 只是还没等八班这边有人开口,老炮就走过来,他扫了眼列队的人数。 “走吧,先分宿舍。” 班长都开口了,众人只得压抑着心里的想法,列队跟上老炮的脚步。 宿舍区距离他们停车的地方有些远,时间隔得太久,陈默也有些记不太清这里的分布,主要是卧龙湾营区占地太大。 前往宿舍区的一路上,各班也需要82旅这边的干部在前头带路。 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在道路上背着背包走着,两侧,时不时会有这边的新兵路过,每次人家驻足,朝着队伍张望时。 杨大力都会特别忙,忙着挤眼睛,忙着微笑,贱了巴馊的。 每当有人瞪他时。 那家伙,杨大力就跟八婆上身了似的,又是竖小拇指,又是隐晦的“呸”一声,仰着头表情嚣张的挑衅,力求从精神上先挫败对方。 人家82旅,也不是软柿子啊。 几个人气得脸色通红,伸手指着老杨,威胁的意味很明显。 遇到这种情况,陈默都会带头,领着八班的人群体回击。 反正就是做些小动作,气气对方罢了。 一个班的战友,欺负人家时,他们可以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但要是被欺负时,那必须一致对外。 其实这些小动作,82旅带队的干部,包括走在前面的老炮能不知道? 肯定知道啊,队伍里面,队伍外面,几个人上窜下蹦跟耍猴似的,只不过这种事,老兵压根不管。 只要别闹得太过分,军人还是保留着血性最好,打一架,或者被锤一顿,根本不算什么。 很快,宿舍区到了。 陈默他们八班,被分配的宿舍同样是红砖瓦房,宿舍门口的墙壁上,还用白漆画个圈,圈里写个“5”,具体这个数字是啥意思咱也不知道。 反正宿舍里面环境,是不咋地。 地面纯自然的土地,被踩得硬邦邦的,甭说瓷砖了,连水泥地都不是。 里面陈列着六张上下铺,由于这种瓦房不留后窗,整个屋里大白天都是黑漆漆的。 老炮率先把自己的背包丢到门口的下铺,而后,他指了指剩下几张床铺道:“打好的背包不要动,你们自己挑床铺,放上面就行。” “速度都快一点,记住宿舍的位置。” “现在先去吃午饭。” 这种环境也确实没什么可收拾,陈默将背包放在紧挨着老炮的下铺后,他稍微整理下军装。 大步走到老炮跟前道:“班长,到底谁是安振涛?” 闻言,老炮瞥了陈默一眼,叉着腰,想了想:“好好比赛吧,这次竞赛你应该能看出来,82旅这边的人,训练强度应该比咱们大得多。” “精神点,别丢份,其他的不用管。” 老炮说完,率先迈步走出宿舍,领着人去饭堂。 是不想说,还是觉得七旅这边整体不行?陈默独自衡量了一下。 有点搞不懂班长的想法。 但搞不懂没关系啊,只要他安振涛带新兵,只要他还在这边。 就不信遇不到。 竞赛,陈默就是冲第一来的。 既然是第一,那不管是谁带的兵,他都要干翻,管你什么摩步新训第几连呢。 就算碰到前世熟悉的战友,也要手上见真章。 这不是陈默盲目自信,也并非是他不正视对手,到了赛场上,不管谁来,他都会全力以赴的去拼。 他所凭借的,向来就只有自身的实力。 82旅这边的食堂不出意外,依旧是红砖瓦房的布局,南北横着一排排房子全都是。 看建筑分布,应该是以前师部医院干部过来吃饭的地方。 毕竟,但凡稍微大点一线基层军营驻军,建造食堂的话,不会这么小气,首要考虑的问题,是满足一个连的用餐才行。 老炮领着人左右看了看,挑了一间看着人稍微少点的食堂。 正准备迈步进去时。 “老周?哈哈,还真是你啊。” 身后十几米外,突然传来一道呼声。 一名两毛二的中校笑呵呵跑过来,满脸热情的盯着老炮。 而跟在这名中校旁边的那位,同样是一名老兵,更让陈默稀奇的是。 这人也是一个五级士官,只不过他看到老炮就没那么热情了。 独自站在远处,杵着没挪动脚步。 陈默扭头看了看对方,他心里有些疑惑,这个,不会就是安振涛吧? 要不然哪来得这么巧,五级士官又不是大白菜。 有那么容易就能碰到? ------------ 第七十九章 尖子角逐,军人就该争第一 班长遇到熟人聊天,陈默就带着八班的人站在旁边等着,他时不时的瞄一眼远处的老兵,心里能猜个大概。 这人,八成就是以前,三班长彭威说的那个安振涛。 给班长争口气,这是当时三班长在食堂后面,对陈默说得原话。 但这口气怎么争.上去揍他一顿?或者领几个人,套他麻袋敲闷棍? 陈默摇摇头,抛开脑子里那些不切实际,且腹黑的想法。 争口气又不是出口气,再者,出气也不是这么个出法。 光想着敲闷棍,可不是一个训练标兵该干的事。 他站旁边观察的时候,旁边正和老炮聊天的那名中校,笑意满满的感慨了几句,随即转头看着八班的众人。 中校咧嘴笑道:“老周,这就是你今年带的兵吧?嗯!不错,一个个精气神蛮足的。” “你们谁是秀才?”对方突然询问。 “报告首长,我就是。” 陈默立正敬礼,声音洪亮回应道。 “哦?” 中校目光移向陈默,他上下打量几眼,才恍然道:“对,是你,比新闻稿上拍的照片要清秀一些。” “哈哈,我们在这,可都听说你秀才的大名了。” “好好加油,也帮我教训教训这边的兔崽子,让他们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是,首长!!” 说不上来,这名中校是有意还是无意,反正陈默对他没印象,不知道在卧虎湾军营担任什么职务。 但人家对他挺亲热,一句一个秀才,还刻意大声说让他教训教训这边的兔崽子。 这仇恨给拉得呦。 要知道,他们可是在一排食堂的入口处,站着啊。 附近过来吃饭的新兵,两个旅加起来足足近八百人,附近至少有十几个82旅的人,听到了“秀才”这个称呼。 就短短几秒钟,陈默感觉周围瞄向自己的目光,不下十道。 老炮瞥了一眼中校没搭理对方,看情况,俩人关系处得应该也不咋地,只是老熟人而已。 “走吧,去吃饭。” 说完,老炮率先走向食堂,都没看远处那位疑似安振涛的老兵。 由于有外人在场,八班这几名新兵也都支棱着,昂首挺胸,迈着齐步走进饭堂。 饭堂应该是因为竞赛,才临时清理出来,里面就摆了四张破皮起层的木桌子,饭菜和馒头,大米饭,都有82旅这边的人,提前摆上了。 瞧见老炮带队进来。 里侧立刻有老兵招呼:“周排长,这边,这边饭菜都准备好了。” “先吃饭。” 饭没啥好研究的,82旅这边的饭菜跟7旅那边大差不差,像是米饭馒头这种,不算到个人伙食标准中的主食,那都是量大管够。 成盆成框的往桌上端。 菜品就不行了,依旧是萝卜白菜土豆,九十年代,号称冬季军营里的三位老大哥,单独炒,最后再来个混合炖,四菜就算是凑齐了。 早上没怎么吃东西,有些就算是吃了,也全部奉献到车厢里。 这长途跋涉,从河东跑到平城,八班的众人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开饭后,一个个坐下来狼吞虎咽的猛吃。 腮帮子鼓得跟土拨鼠似的。 陈默也放开了胃口,这下午要上淘汰赛,不吃饱可不行啊。 但吃饭期间,饭堂门口外时不时有列兵在那徘徊,杨大力偶尔抬头,发现有人盯着这边。 他伸着手肘戳戳陈默,仰头示意道:“班副,外面有人瞅你。” “知道。” 陈默手拿着馒头,他咬了一口,抬头。 恰在这时,门外徘徊的有大概六七个列兵,应该是注意到他抬头了,鱼贯涌进饭堂。 看到这几人,陈默怔了怔神,因为其中至少有一多半他都认识。 排头的那个叫李兴宽,前世跟陈默还是一个连队,隔壁宿舍的尖子兵,妥妥的大牲口一个。 后面李孝龙,张向坤这几个陈默都熟悉,毕竟是以前82旅的尖子兵,多多少少都打过交道。 剩下几个由于时间太久,叫不上名字了,但他全都眼熟。 再次见到前世熟悉的人,要说心里没点浮动那不可能。 只是可惜,这几人看向他的眼神很陌生,还隐隐带着敌意。 随着几人进来,八班正在吃饭的新兵,全都放下筷子,怒目而视。 82旅的几人,似乎也有点怕老炮这种老兵,走进饭堂,他们犹豫了一会,才走到距离八班饭桌三米的位置站定。 “你就是秀才?”李兴宽扬起脑袋,一副青春期中二姿态的询问,尽量将自己装扮的看起来很不好惹。 “我叫陈默,喊秀才也没错。”陈默起身笑了笑,而后,他目光中带着几分好奇的,看向涌进来的人群。 “你们谁的排长是叫安振涛?” 嗯? 李兴宽他们,原本是因为之前看过新闻稿,知道装甲七旅这边,有个叫“秀才”新兵挺牛逼。 他们在饭堂听别人说秀才在这吃饭,加上竞赛再即,那帮老兵,也都乐见其成的起冲突。 所以他们几人,才结伴过来找七旅的尖子。 可没成想,这自己还啥都没问呢。 人家反倒一脸兴奋的看向自己这边。 啥情况? 李兴宽有些懵,因为他也不认识,谁叫安振涛。 就像老炮这种,名叫周勇杰,别说其他连队的新兵了,哪怕二连也没几个新兵,知道老炮叫啥。 “没人认识嘛?”陈默原本兴奋的脸庞,闪过一丝失望。 至于李兴宽这些人,他没兴趣,一群小屁孩而已。 “我知道。” 82旅站在饭堂外面的一名列兵,突然伸着脑袋回应道:“安排长是我们新训三连一排的排长。” 三连难怪啊 陈默前世是一连的,跟李兴宽一样,没听过三连的新兵排长很正常。 “回去告诉你们三连一排的人,就说是秀才说的,下午的淘汰赛都小心点,我盯上你们了。” “行了行了,你们都散了吧,别打扰我们吃饭。” 陈默说完,非常自然的坐下来继续拿起筷子夹菜。 搞得82旅进来的一帮人一头雾水。 怎么就盯上人家三连了?他们还没报号呢。 但有老炮在这坐着,新兵也不敢闹腾的太过分,几人认准谁是秀才后,就溜溜的排队出去。 而刚才站在门口,说自己是三连一排的那个列兵,鼻子都差点气歪了。 站在门口瞪视了一会,扭头就跑,看样子是去报信。 等一场新兵之间的闹剧收场,老炮扭头看眼陈默,提醒道:“有冲劲是好事,刚到人家的地方就冒头,这就不是冲劲的问题了。” “下午淘汰赛的时候,你们几个紧跟着班副,前面能帮就帮,后面跟不上也没关系。” “记住保存实力,徒手五千米二十分钟的要求,对你们来讲不难,尤其是班副,分清楚竞赛的规则,必要时只管自己冲,保住名次最要紧。” “两场淘汰赛前三十名是后期最有力的角逐人选,竞赛往往只是一小部分人的战场,对大多数人来说,就是不断被淘汰的过程。” “明白吗?” “是,班长。” 众人齐声回应。 老炮解释的很残酷,但这也是事实啊。 说什么两个旅的竞赛,那不可能真拉着几百人上演各种比拼,陈默感觉,说三十人的角逐场都算多了。 争到最后,其实就是那十几人竞争,甚至更少。 争来争去,只为那个第一,毕竟,自古以来,人们就只认第一,第二是谁根本没人关注。 可能是82旅那边的挑衅,加上老炮郑重的告诫。 让班里众人重新审视,这次竞赛了吧。 午休时,只有两类人能睡着。 第一类就是陈默这种,压根不担心自己会被淘汰,一门心思想在赛场上干掉所有人,所以他睡得很香,美名其曰是养精蓄锐。 第二类就是冯俊岭这种,好不容易有午休的机会,那是脑袋沾床就睡,因为他压根不担心会不淘汰。 就他那在八班垫底的成绩,全连都难排中游,徒手五千米二十分钟勉强可以,但全副武装越野五公里,二十二分钟,想想这两项的差距,再看看时间标准。 不难想象。 第二项下来后,必定会淘汰最少一半的人。 平时不至于,但竞赛时难说,更何况第一项五千米,已经足够耗费大部分人的体力了。 第二项能坚持下来,并且合格的,怕是没几个。 除了陈默和冯俊岭睡得香之外。 剩下像李志昂,杨大力,朱改团这种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类型,反而焦虑到不行。 躺在床板上,整的跟铁板烧自己会翻个似的,“哐哐”的翻啊。 死活就是睡不着。 “哔-哔哔!!” “各班束腰带,戴帽子集合。” 外面值班员吹响口哨,陈默翻身起来,抓起帽子扣头上,伸手捋着帽檐正了正位置,抓起腰带就往外跑。 竞赛要开始了。 附近宿舍各班积极性都挺高,陈默冲出来没一会,基本二连这边12个班就到齐了。 程东站在远处咳嗽一声,他丢掉手中的烟头,大步走到队列跟前,拧着眉高声道:“同志们,多的话我就不说了。” “有关竞赛的事,我也说了几百遍。” “等下五千米淘汰赛,时间二十分钟,不及格的全部被淘汰,以后没有上场的机会。” “淘汰赛不分批,全员上场,我只告诉你们一句,军人,就要争第一。” “淘汰赛一共两场,只有前三十名加分,第十名到第三十名,一人加一分,第一名加50分,第二名30分,第三名20分,从第四名开始到第十名,每人加5分。” “为什么要争第一?因为你们差了一步,就会步步跟不上。” “同志们,战斗的号角已经吹响,你们做好战斗的准备了吗?” “时刻准备着,时刻准备.” 呼声震耳,隆隆作响。 “好,现在各班带队跟上,去赛场集合,等下听发令枪响,全给我拿出争第一的势头来。” “出发!!” “一班,向左转,四路纵队,后面的班,跑步跟上。” 踏踏踏. 没有多余的废话,甚至都没有整体召开大会,搞个动员啥的。 二连这边被集体带往赛场。 两个旅的新兵啊,几百人不分批次搞淘汰赛,是陈默之前没想到的。 前往赛场的途中,七旅这边的连队,从各个宿舍区汇聚到主路上。 黑压压的人群跑步前进。 “班副,怎么没见82旅的人呢?”队伍奔跑时,杨大力扭头观察了一下,发现集合前往赛场的,只有他们七旅的四个连队。 “估计早就到赛场了。” 陈默幽幽的回了一句,在人家的主场比赛,很多东西都会显得被动。 “妈的,那也太不公平了,他们要是提前过去赛场,我们刚跑过去,怎么跟他们比?” 杨大力义愤填膺的吐槽着。 可他就没想想,新兵竞赛啊,事关两个单位的脸面,还在人家的地盘,谁给你搞公平那一套? 能相对公正,就已经算不错了。 陈默猜得没错,等他们七旅的四个连队,抵达赛场时,人家82旅黑压压的几百号人,已经在跑道上列好队了。 赛场看起来非常大,这里以前,应该是炮营在这边训练的场地,远处的土坡上,还有用白灰,画出来那种巨大的弹着点标记。 围着这种跑道跑一圈下来,怕是一公里都不止。 来不及惊讶卧虎湾营区的宽敞,陈默他们,很快被老兵安排着带到跑道上。 四个连队,全排到人家82旅队伍的后面。 可不止杨大力,很多新兵注意到这种搞法,个个气得直发抖。 毕竟,他们跑了几百米才到赛场,对手不仅在这悠闲的等着。 还把跑道画白线的起点,全都挡住了。 “班副,一会咱们干死他们。”就连平日里寡言少语的李志昂,都气得脸颊通红。 陈默点点头,他什么也没说。 首先,预料之中的事。 其次,挡住又怎么样?竞赛又不是争起步,而是争终点。 只要有能力拼第一,其他的任何心思都是花里胡哨,没什么用。 “砰!” 一声清脆的响声传来。 没有任何征兆,没有任何提醒。 第一场淘汰赛开始了。 从陈默所站的位置,能清晰的看到,距离他们这边二百米外,82旅有几道身影已经冲出大部队,按照自己的节奏开始调整。 而二连的队伍,还纹丝未动呢。 新兵尖子之间就算有差距,也不会差太大,这点陈默心里很清楚。 抬头看看从自己位置,往前延伸百米,都在原地踏步,没人动弹,他也顾不上再等了。 反正竞赛没有要求,以班为单位,陈默活动下四肢,大步迈出队列,穿到人群一侧,弓腰奋起直追。 尖子角逐,开始上演。 七旅这边的人,甭管认不认识秀才,反正看到是自己人加速,统一朝外侧移动,将最内侧的路让出来。 有一人带头。 各班对自身体能比较自信的兵,纷纷加入内侧,跟上陈默的脚步狂奔。 可七旅会让,毕竟是自己人。 人家82旅不让啊。 注意到后方的动静,排在最后面的82旅列兵,故意将班队列横向拉长,严严实实的堵住跑道。 其实跑道外围每隔几米,就有老兵在那盯着,可惜,负责执勤的也是82旅的人。 发现有人恶意堵着跑道,他们也装作看不见。 陈默咬咬牙,他转身抄近路冲到草坪上,避开拦路的班。 “拦住他!!” 眼看有人想抄近路,82旅排队靠后的几个班,有数人哇哇叫着冲上草坪,试图拦住冲势最猛的陈默。 他们又不傻,竞赛都在抢第一,说什么也不能让对手的尖子,脱离大部队啊,拖也要拖死在队列里。 “我拦你妈啊。” 始终跟在陈默后面的杨大力,晃着肩膀将冲上来的人,怼出去几米远。 李志昂下手更狠,他看着眼前有人想去追班副,直接前扑抱住对方的左腿。 正在蓄力狂追的人,突然被人抱住腿啥感受? 那家伙,可比练习前扑狠多了。 整个人直接“啪”的一声,结结实实的摔到地上,脑子都是晕沉沉的。 “呸!” 李志昂爬起身,吐掉嘴里的土沫子,继续往前跑。 他们俩帮忙阻拦的场景,都被附近82旅的兵看到,都动手了,谁还能光看着? 越来越多的班队列开始暴动,更多的兵冲出来,想要拦住七旅的尖子。 这种时候,七旅的凝聚力就体现出来了,在跑道上排头的新兵一连,个个怒目圆睁。 大骂着跑到前头,想要拦人的摩步兵身旁,混搅到一块。 挡住他们。 竞赛场出现小范围的混乱,附近值班的老兵不得不站出来制止。 “你们哪个班的?滚回跑道上。” “说你们呢,耳朵里塞驴毛了?” 经过老兵这么一呵斥,想拦陈默的人脚步迟疑了一下,距离被彻底拉开。 陈默可不管他们呵斥不呵斥,特么的,刚才拦路时,一个个跟瞎了似的。 杵在那不管,现在想让他重回跑道? 那也得彻底脱离82旅再说。 陈默脚底发力,整个人如同狂奔的猎豹,甩开双腿狂追最先出发的摩步尖子。 在他身后,装甲七旅也有五六人,跟个发射的鱼雷似的,直溜溜的跟上秀才的步伐冲。 远处,一直观看的程东。 那乐得,鼻涕泡都快出来了,叉着腰激动的瞅着自家秀才。 要不是还顾忌自己连长的身份,并且跟前还站着七八个连长。 他都想充当拉拉队,为陈默吼上几句。 助助威。 ------------ 第八十章 扬眉吐气,在这一刻被具象化了 竞赛刚开始就有人发狠,冲破近百米的队列,抄近路,杀向最先出发的尖子。 这种场面,直接吸引了远处监督的各连长。 包括安振涛。 其实,陈默在食堂门口,遇见的那个人,就是他,只不过82旅这边,没人提当年的事。 新兵压根不知道。 主要是咋提啊? 是说自己带了五六个人,被人家老炮一个人拿条武装带,在火车上给揍得爹妈都不认识,哭唧尿嚎。 所以记恨人家? 还是说他当年小肚鸡肠,就因为一个退伍的兵,惹到了他们教导队,自己就要打人家,结果没打成,反被揍了一顿? 丢人啊。 由于这个原因,82旅这边没人提当年的恩怨。 但暗中较劲肯定免不了。 安振涛手上确实没打过老炮,可听说今年老炮带新兵,他这边经过狠狠的操练,三连一排,还真出现了两个不错的尖子。 此时,就在最前方的几人里冲刺呢。 赛场上。 陈默不知道这些,但他已经盯住了冲刺最快,最先脱离队列,调整自己步伐的那一小撮人。 他脚底再度发力,等冲到摩步队列最前方时,人家这边的队伍都运动开了。 为避免一直抄近道违规。 陈默从草坪转移到跑道,有几个摩步兵看到他过来,还想拦,但陈默冲势不减,只要见到谁故意挡道。 直接屏住呼吸,用身体狠狠的撞上去,颇有种虎入羊群的那种凶悍劲。 虽说撞人时,陈默的速度也被一再延缓,还差点趔趄着扑到地上。 但效果明显啊。 这种疯子,谁如果还想拦得话,多少得掂量掂量了。 就连七旅跟过来的装步兵,也被秀才这种凶悍劲给整愣了,这特么哪里是秀才啊,妥妥就是横冲直撞的拖拉机。 后面这么大的动静,前面那几个摩步的尖子自然是发现了。 中午去过饭堂的那个李兴宽扭头看一眼,正在追赶的陈默,他快速调整呼吸,压低声道:“看到后面那个人了吗?他就是七旅的秀才。” “被军区授予训练标兵的那个,每天早起负重跑步。” “调整一下,拉爆他?” 李兴宽的提议,很快得到其他几个尖子的回应。 七人迅速从各自为战的队形,变成两路纵队,速度不变,但可以通过前排的人领队,挡住风阻,为后面的人节省体力。 只要排头的人不停变换,他们就能适当节省体力。 这种办法确实好,他们也能等着陈默追上来时,突然加速,然后再追上来,再加速。 循环往复的顶多三次,体能再好的人,也能被拉爆。 可办法虽好,但他们忽略了一点,那就是秀才的体能,不是他们想加速就能甩开的啊。 等陈默穿过层层阻碍,脸色都因为冲得太猛,而显得有些苍白时,终于追上了李兴宽他们。 双方单位的尖子碰面,几人都对视了一眼。 谁都没有吭声。 可原本匀速前进的几个摩步尖子,突然变换排头的人,速度也开始增加。 企图先甩开陈默。 眼瞅着好不容易追上,人家不再甘心跟自己同步,竟然开始提速。 陈默暗叹一声,就很自来熟的并队,排到几个摩步兵的后面,跟着他们一起跑。 要知道,军营里面所有人的念头,都是勇争第一,竞赛场上的对手,那就是敌人啊。 如此丝滑,如此这般不要脸的做法,对于82旅这几位尖子来说,他们是万万没想到的啊。 特么的,我们跟你很熟嘛?你就跑我们队伍里跟着? 最不能忍受的是,他们几个人,还帮秀才挡着风。 “秀才,你怎么能跟着我们跑?”李兴宽扭头看了一眼,后面跟了个装步兵,他感觉浑身都很别扭。 “大家都这么熟了,我为什么不能跟着你们跑?” 有人挡着风,陈默也终于有了喘口气的机会,反驳着问道。 “谁几把跟你熟啊。”张向坤撇了撇嘴,表情别提多腻歪了。 “怎么不熟?”陈默仰头排着号喊道:“我前面的这个叫李兴宽,一连四班的,刚才说话的那个,你叫张向坤,你前面那个叫李孝龙。” “我叫陈默,你们管我叫秀才,这还不熟?” 众人: 突然很憋屈,但又不知道说什么。 至于知道名字,他们倒没觉得奇怪,两个单位的尖子,各连都有名单,有班长告诉秀才很正常。 更何况,他们中午还去饭堂找秀才了呢。 “哎,问你们个事。”陈默丝毫不见外的开口道:“你们谁是三连一排,安振涛带出来的兵?” “妈的,我真受不了你了。”李兴宽脾气最爆,直接脱离队列独自往前冲。 他们都是新兵啊,进军营没多久呢,一直被灌输勇争第一,赛场即战场,必须狠狠拿下第一之类。 谁成想,敌人就这样? 被气跑一个,陈默也没在意,继续加快脚步跟上队列,冲着张向坤问道:“老张,谁是三连一排的?” “我是,怎么了?” “我也是,听说你盯上我们了?” 这回不是张向坤回应,而是在陈默右侧那一列中,有两个人相继吭声。 陈默转头看了两人一眼,微微摇头,后续什么都没再说。 而是趁着队列还在,快速调整刚才因为冲得太猛而紊乱的呼吸。 由于他们闲聊耽搁了时间,后方越来越多的摩步兵,装步兵都追了上来。 可陈默就跟没看见似的。 始终跟着队列,徒手五千米没那么容易跑完,第一肯定要争,但现在还不是冲刺的时候。 又往前跑了二百米,这眼看着他们时不时的换排头人,而秀才一直跟在后面蹭队,压根没打算排头,呸,也不能让他排头。 反正几人心里,是越来越不平衡,跑着跑着,剩下的六人轰然散开。 重新恢复到各自为战的队列中。 冷冽的寒风再次拂面,陈默调整步伐,瞥了一眼刚才三连一排的两个兵,随即咬紧牙关再度加速。 这回,就不是陈默专美于前了。 跑道上,装步,摩步从大队列闯出来的尖子,足足有四五十人,占据着跑道的一小段。 这些人奔跑速度几乎一致,统一昂首挺胸,拼尽了吃奶的力气往前冲。 不冲不行啊。 第一名加五十分,第二名加三十分,淘汰赛只要被拉开名次,后面想追上可就难了。 但凡对自己体能自信的这帮列兵,统一加入到冲刺队列中,就看谁能坚持的最久。 人数越来越多,冲得越来越猛。 从刚才的五十人,增加到七十人,八十人 跑道上开始分成两个极端,一边是几乎保持着百米冲刺速度的群体,都想将对手甩在身后。 一边是剩下那些中规中矩的列兵,甭管是82旅还是七旅,统一让开最内环的跑道,留给这些牲口们冲。 这时候,不管是陈默也好,还是摩步这边的尖子也好,谁都没办法保持在最前面。 毕竟,有那么多刚刚从队列冲出来的生力军,都想争第一。 谁都不甘心落后,他们可没把握在这时候冲到前面。 这种速度冲刺最是危险,有些摩步兵耍赖,会三五成群找上认识的人,故意使绊子,绊倒装步。 眼瞅着赛场上拼得越来越激烈。 站在远处观看的程东,也没了一开始的兴奋,夹在他手中的香烟,只要塞进嘴里,就是“滋滋”的半根,直接变成烟灰。 可见他这时候心里有多紧张。 “你少抽点吧。”霍林山这个老烟民,都被呛得有些受不住,抬手呼扇了两下,退后几步。 “哎。” 程东脸色阴郁,不止他,装甲七旅另外三位连长,也没好到哪去。 主要是场上发疯式冲锋的人群中,竟然有七成,都是摩步的人,剩三成是他们这边的。 并且就这三成,才跑了短短二百米,就有七八个人被摩步那边的人联手给阴了。 不是被绊倒,就是被人猛得推到了一侧,导致步伐混乱,直接一头栽到了地上。 抬眼望去,卫生员上场照顾的新兵,都是自己这边的人。 仅剩的三成,眨眼就锐减一成。 没办法,九十年代末的部队里面,竞赛风气就是狠厉,前几年师里搞连队竞赛,观众席上因为竞赛的事,双方直接干起来。 马扎满天飞都不是没有过。 程东丢掉烟头,抬手拽掉军帽搓搓头皮,他很担心七旅的成绩。 毕竟,剩下那两成人当中,连秀才都被挤到了最后,冲在最前面的几乎都是摩步兵。 这么搞下去,他们七旅今年竞赛别说拿前几名了,综合评分能不能有人进前三十都是问题。 拿着这成绩回去,那特么魏旅,还不把他们这几个连长的皮都给扒了啊。 “哈哈,老程啊。” 所谓有人忧虑,那就必然有人欢喜。 比如摩步新训三连连长胡德干,他脸上那笑容格外滋润,一张老脸都红扑扑的,抬手拍拍程东的肩膀。 “老程啊,这搞竞赛真不是你们装甲步兵的强项,还是回去开车吧,这里的水太深,你们玩不了。” “放你娘的屁,你个偷狗的,老子的兵怎么样,还不用你说。” 程东起身叉腰,双眸横立,直接破口大骂。 别看程东平时在二连,除了嗓门大,其他方面看着挺和气,但别忘了,他可是装侦的连长啊。 手上要是没两把刷子,能在那种单位混下去? 手底下一群强兵悍将,连长没本事可震不住。 从他到连里的老兵,实际上没一个善茬,只不过带新兵,还是政委给的任务,属实是被压制了而已。 他这一句偷狗的喊出来不要紧。 现场十几个连长,指导员全都笑了起来。 这个外号还真有点来历,以前他们这帮连长刚入伍时,晋省很多地方还活跃着狼群,他们长途拉练时,在野外偶尔会碰到。 有一次,胡德干跟着连队拉练,倒是没遇到老狼,也不知道他从哪掏了一窝狼崽子,抱回来给班里加餐。 从那开始,偷狗的外号,就被很多人传开了。 “你,你骂也没用。” 胡德干被整得有些下不来台,他瞅瞅远处站的老炮,压低声音道:“你们装步兵就是跑步不行,真不行。” “滚你妈的蛋吧。”程东做势就要挽起袖子,胡德干嘿嘿一笑,他连续退后好几步,没再吭声。 老炮和安振涛的恩怨,胡德干一清二楚。 而老炮是在程东的装侦连,安振涛在他胡连长的炮连。 自己人肯定向着自己人说话啊。 但胡德干不敢去招惹老炮,这还真不是瞎说,老炮虽说以前在82师呆得时间短,也就三年。 可那也是猛人一个,现在82旅很多军官,还都是跟老炮同年兵转过来的。 加上以前老炮全步兵师很多记录,到现在,那些荣誉旗,还在旅荣誉室挂着。 他敢去老炮面前龇两下牙,人家甩他两巴掌,整个82旅都不会替他出头。 其中缘由,其实说起来就复杂了。 当年老炮和安振涛的事,最终甭管是谁签的字,把老炮调到当时同样在平城驻军的坦克七师。 可留下的这帮人,尤其是那些旅里的干部和营级干部,心里多多少少是觉得亏欠他了。 当年七师的传奇啊。 只因为在火车上性质太恶劣,甭管因为啥原因,动手把五六个人打成那样,消息从铁路部门传回部队。 最终没被裁掉,而是转单位,已经是不错的结果了。 这种人,胡德干一个上尉连长,敢惹嘛? 借他仨胆,他也不敢啊。 程东看着偷狗的偃旗息鼓,他也哼哼两声,从口袋掏出一根烟,点燃,再度看向赛场。 而这时。 赛场上冲刺的人群,已经开始大范围降低速度。 陈默依旧排在比较靠后的位置,在他前面至少有五六十人。 摩步兵训练出名的狠,还真不是说说而已,就刚才那一阵冲刺,要不是他经常独自加练,还真扛不住。 忍着几乎要炸开的胸膛,“咚咚咚”的心跳。 陈默连续缓了好几口气,才开始逐渐加速。 刚才不加,一是没必要拼太狠,距离终点还远。 二来,前面都是摩步兵,冲上去很容易被人家阴,跑步的时候,他可不认为自己,能时刻防备左右前后的老阴逼耍赖。 趁着其他人正没劲时,陈默发力了。 他脑海中什么也没想,只有四个字:“前进,第一。” 尽管这时候,他四肢都有些发软,脚下更如同有千钧之力坠着,可距离终点只剩一圈了。 顶多剩一公里多点,他不可能就这么认输。 吹在身上的寒风,有股透骨的凉意,可陈默却浑身冒汗,连额头都渗出一股股汗珠。 他脚步越来越快,耳旁除了呼呼的风声,别的什么也听不到了。 起初跟陈默最先有交集的李兴宽,张向坤,看到秀才竟然又追了上来,几人也慌了神。 有人想使绊子,可这时候,一个个都累得迈一步都需要很大力气,没人敢停下。 最后五百米。 陈默从五十多名冲到了前十名的梯队中。 程东烟也不抽了,朝前迈了几步,瞪着眼珠子盯着秀才的身影。 老炮也没平时那么淡定了,同样紧盯着赛场。 二连,八班,有不少人比陈默落后了一圈,看着他从身旁跑过,虽疲惫,但一步步跑得还挺坚定。 杨大力擦擦额头的汗水,抬手摁住胸膛,强忍着痛感,声音沙哑的喊道:“班副,加油,拿第一。” 声音很快如同燎原之火,二连这边有不少人跟着一起喊。 “秀才,加油,你要拿第一啊。” “加油,秀才。” 呼喊的声音都很低,甚至都传不出多远,但一个个眼神炙热,他们太累了,跟着队列跑,竞赛时快时慢,很多人能坚持到现在已经不易。 原本想使坏的摩步兵,瞧见这架势,立刻绝了心思。 400米,300米。 陈默距离终点越来越近,而他前面的人也越来越少,最后只剩李兴宽,张向坤,以及三连一排的那两人。 200米,150米。 程东攥紧拳头,默念着第一场淘汰赛能拿前五也行,总比前三十连一个都进不去的强。 100米。 到了这个距离,其实不出意外的话,最终的成绩已经可以看到了。 秀才就是第五,而且前十里面,只有一个七旅的人。 观看的很多连长,有人松了口气,有人微微摇头,这个结果既在预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 就在所有人都认为名次将要定格时。 原本脑袋都有些昏沉的陈默,双眸突然变得明亮。 用力提速,“扑通”一声,身体没有维持住平稳,摔倒在地上。 但他快速双手摁地,双腿颤抖着起身。 加速,再加速。 老领导那和蔼可亲的面容,在他脑海闪过,父母殷切期盼的目光,仿佛就在眼前。 他不是新兵蛋子,同样也不是啥经历都没有的半大青年,陈默有自己的执念。 这就是人类奇妙的地方,当你精神意志力足够的时候,你往往能发挥出自己都想象不到的潜力。 谁也说不上来,秀才究竟是从哪,又迸发出一股力气。 速度越来越快,第四名,第三名,第二名。 他在跑,原本站远处观看的老炮也在跑,因为他已经看出来,这会陈默的状态不太对。 这要是到了终点,没人扶一下,估计会直接瘫倒。 第一名。 当终点的彩带,被撞开的一刹那,陈默已经甩开第二名足足十几米。 老炮也及时出现在终点,一把扶住了瘫倒的陈默。 “多长时间?” “15分23秒。”终点负责记录的老兵,脸色木然的回应道。 老炮点点头,取下脖子里挂的水壶,扶起陈默坐到一旁休息。 谁也不知道此刻老炮是什么心情。 但远处的程东,却支棱起来了,他一改刚才的颓然。 抬手“嚓”的一声划着火柴,吸了一大口烟。 走到人家胡德干身前,“噗”的一声吐人家一脸烟雾。 紧接着,噘嘴吹着口哨。 “嘘嘘,嘘,嘿,偷狗的。” “你们摩步兵不行,还是回去再练练吧,真是差远了。” 至少在这一刻,因为陈默得了第一。 扬眉吐气的快感,在程东身上表现得淋漓尽致。 ------------ 第八十一章 同台竞技,到底谁带出来兵更厉害? 持续有好几分钟,程东是啥都没干,就吹着口哨,围着胡德干左转一圈,右转一圈。 贱了巴馊,极尽嘲讽。 一直把胡连长搞得额头青筋直蹦,冷汗都“突突”往外冒,眼瞅着快压不住脾气,要干一架的时候。 程东才放过他,挺着腰板,伸手拽拽衣角,心满意足的大步朝着终点走去。 看到坐在空地上休息的陈默,距离人家还有二三十米呢,程东嘴角就咧到耳朵根了。 眼眸中的赞赏和兴奋,那是怎么也压不下去。 看到连长过来。 陈默急忙起身立正:“连长好。” “好好好,坐。” 程东抬手拍拍陈默的肩膀,也不管身后,人家82旅跨过终点的那帮摩步兵,怎么朝这边瞪眼。 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只顾大声嘱托:“好好休息,不要因为得了第一就骄傲,这不可取。” “休息好后,下一场淘汰赛,继续教教他们,什么才叫竞赛。” “明白吗?” “我明白连长。” 陈默重重点头,很是配合。 徒手五千米,原本不至于这么累。 但凡竞赛把两个旅的新兵分批次进行,陈默的成绩,可能会更好,跑完全程也能留有一些余力才对。 把所有人一股脑的整跑道上,谁都没办法专注的拼速度,更没办法按自己的节奏来。 因为有人会使坏,有人会挡路。 哪怕别人不是故意,这跑道上左一堆人,右一堆人,不停的变换方向,对体能也是一项极大的考验啊。 但陈默也没啥可吐槽的。 竞赛,本就是一个优胜劣汰的过程。 在他不远处,那帮摩步尖子,不也同样坐在那,喘得跟刚犁完地的老黄牛似的。 跟陈默相隔几十米,一直抬头盯着这边,可能有不甘心,也可能在私下说秀才的坏话。 只是经过一场较量后,这帮尖子都学聪明了,没有像是吃饭前那般冲动。 输一场,虽说分数记录会有不小的差距,但还不至于彻底跟第一失之交臂,后面竞赛还有机会。 人家也学会了心平气和的积蓄力量,试图再较高低。 连长和老炮坐了一会,看陈默确实没啥大碍,就把水壶留这,离开了。 陈默则是调整呼吸。 他一边休息,一边看着跑道上,一个一个跨过终点的新兵,几乎都是双腿一软差点就地瘫那,然后坚持着走到远处。 当然,有些没眼力劲的,就近坐在终点线旁边,被负责记录成绩的老兵呵斥着撵走。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 等二十分钟记时结束,老兵重新拉起绳子,用来提醒后面的人不用再继续跑。 通知被彻底淘汰时。 八班这边,除了陈默合格之外,杨大力,李志昂,朱改团,岳金元也在二十分钟内抵达终点。 魏家豪和冯俊岭这哥俩,被拦在了跑道上。 望着远处黑压压的人群,因为太慢被淘汰。 杨大力身子半仰,双手摁地,他脸上带着一丝戚然道:“我靠,这淘汰挺狠啊。” “第一场就干掉二百多人了吧?” “我怎么看着,好像淘汰最多的都是咱们的人,他们82旅没几个呢?” “你没看错,这一群至少有一多半是跟咱们一块来的。” 陈默看着远处的情况,他也咂了咂嘴。 随后伸手接过老兵递过来的号码牌,刚才抵达终点时,由于没力气,加上第一名也好记。 负责记录成绩的老兵一直没管他,现在封了终点,才把一张刷着“1”号的布条递过来。 布条顶端的两个角带两个别针,陈默将布条别在胸前的位置。 抬头吹了一会提神醒脑的冷风,才看到八班被淘汰的两人,低头耷脑的过来。 这俩人整得,浑身力气都像是被突然抽干了似的,“咚”的一声坐到地上。 冯俊岭表现还行,他平时在班里被班长收拾惯了,性子磨炼的很皮实,知道自己大概率过不了第一场淘汰赛。 所以坐下时,这家伙也就揉揉脚,心情就恢复的差不多了。 可魏家豪不行啊。 那家伙,往地上一坐,曲起膝盖,把脸埋在膝盖上,肩膀微微抽动,瞅着都让人难受。 其他人想开口劝慰两句,陈默摇头制止,他挪挪位置蹲到魏家豪跟前,抬手拍拍老魏的肩膀。 别的啥都没说。 人嘛,早晚都要经历成长。 主要是他也没啥可说的啊。 注意到陈默在跟前蹲着,魏家豪抬起袖子揉揉眼眶,强扯出一丝笑意:“我没事,班副。” “要是早知道竞赛是这样,我应该在连里训练时,就跟你一样努力点。” “肯定不会刚一上场就被淘汰。” “不碍事,剩下不是还有我们嘛。”陈默笑了笑,示意杨大力几人。 其实这种稍显沉闷的气氛,在七旅各连各班都在上演。 难免的啊。 出来搞竞赛,第一次这么切实的意识到,自己跟别人的差距,这份落差感没那么快适应。 也不知道是竞赛,刻意要加大难度,还是因为上面就没打算,给他们太多修整的时间。 反正各班被淘汰的人,刚坐到地上休息,远处就传来一阵急促的哨音。 “哔-哔哔!!” “全体集合!!” 听到集合哨,陈默也顾不上劝了,他顺势拉起魏家豪。 招呼其他几个人,快速动身朝着吹哨的地方奔跑。 刚才休息时,空地上装步兵和摩步兵都是穿插着聚堆,休息。 如今再次集合。 七旅四个连,以及82旅四个连站得,那叫一个泾渭分明,两个大方队中间,足足隔着二三十米的距离。 陈默大致观察了下四周,发现七旅这边,新兵身上带号码牌的确实很少。 就算早有心里准备,猜到这种淘汰赛规则,肯定是更偏向摩步一些。 可结果,依旧让陈默觉得别扭。 等队列排好。 前方负责讲话的人陈默也见过,就是中午在食堂门口,跟老炮打招呼的那个中校。 对方脸上看不出是什么表情,只是仰头观察了下两个队列,抬手朝中间示意归拢:“来,七旅的全体都有,向左转,82旅的,向右转。” “齐步走,丫二一,丫二一。” “好,立定。” “向右看齐,向前看,稍息。” 等两个队列相隔只有五六米时,中校大步走到队列中间的位置,高声道:“先做下自我介绍。” “我叫乔春峰,负责此次,咱们七旅和82旅新兵竞赛的所有事宜,第一场淘汰赛已经结束。” “恭喜同志们可以继续接下来的竞赛,至于被淘汰的,大家也不要气馁,从旁学习,也是一次不错的机会嘛。” “但我要提醒的是,竞赛归竞赛,可以竞争,但不能出手伤自己的同志,尤其是恶意出手一律不允许。” “若是后续再让我发现,有哪位同志故意搞破坏,不止你要退赛,整个班没有任何条件全部取消所有成绩。” “明白嘛?” 说完,乔春峰目光狠狠瞪视着两侧的队伍。 这种情况,属于不制止不行了。 刚才陈默他们冲刺的时候,七旅有十几个新兵摔倒,严重的手臂都被摔骨折,被卫生员抬走。 82旅没那么严重,但也强不到哪去。 同样有几个列兵,跑步路过七旅这边队列时,被几个孬蛋一把拽走,摁地上就是一顿猛锤啊,差点发生踩踏。 还是附近的老兵及时制止才收场。 若是再不管,后面只会闹得更凶。 “都没听到还是哑巴了?”乔春峰听着两侧稀稀拉拉的回应,怒声道。 “是!” 这一次,声音稍微大了点。 乔春峰点点头,而后抬起手腕看看时间道:“好了,废话不多说。” “看你们精力还是太旺盛,帮你们释放释放。” “全体都有,给你们五分钟的时间,所有参赛的同志,全部回宿舍打背包,带枪,戴头盔来到这里集合。” “别怪我没提醒你们,倒计时五分钟结束后,没有回来的人,统一摘掉号码牌取消后续参赛的资格,” “解散!!” 本来七旅和82旅,众人心里还有些芥蒂,毕竟刚才还争来争去,突然不让争,多少会觉得不舒服。 可现在,只给五分钟回宿舍打背包,领枪,所有人都慌了。 要知道这集合的地方,距离宿舍区可不近啊。 陈默撒腿就跑,现场除了没带号码牌的那帮人,满脸带着懵逼和淡定之外。 剩下的人就跟特么土地烫脚似的,一个比一个狂奔的快啊。 人潮汇聚到一处时,李兴宽几人又跟陈默碰头。 张向坤遇见“仇人”,他快速对着陈默竖起小拇指勾了勾,挑衅的意味很足。 陈默瞥了几人一眼,顾不上争执,但他也竖起中指,一脸鄙夷的扫了他们一眼。 权当回敬。 而后扭头继续朝宿舍狂奔。 “刚才秀才那是什么意思?”张向坤尝试着也竖中指,他总觉得不太对劲。 “肯定不是夸你。”李兴宽翻翻白眼,继续狂奔。 不奔不行啊。 这边竞赛的场地距离宿舍区太远了,一来一回光是正常路程都要三分钟。 他们必须争分夺秒。 其实竞赛从一开始,这场优胜劣汰的规则,就已经笼罩所有参赛的人了。 想拿名次,首先要保证在各项突发的情况下,能够有应对的实力才行。 返回宿舍区的人群,如同过境的蝗虫一般,密密麻麻到处都是人。 刚才陈默还纳闷怎么连长跟老炮,陪他坐了一会后,始终不见人影。 等到了宿舍才发现,连长包括各班班长都回来了,枪支已经被老炮提前领到手中。 知道下午有全装越野科目,中午午休时,各班的背包都没拆,大多是身上搭个军大衣,直接躺在硬床板睡。 陈默没敢耽搁时间,回宿舍检查下背包,确定牢固后,从老炮手里领走自己的枪和头盔。 连口大气都没喘匀乎,继续冲向竞赛场。 这要不是平时新兵连要求体能非常严格,单单是第一项结束,加上往返宿舍足足七八百米这般奔波。 很多人都要熬不住了。 事实上,确实熬不住。 等陈默重新返回集合的地方,立正站好大概二十几秒,乔春峰就通知集合时间已经到了。 后面足足有一百多人,背着背包在路上就被淘汰。 七旅和82旅,第一项竞赛开始前,在跑道上集合时,差不多还有七百多人。 谁能想到,只是一场结束,就剩下不到四百人。 身上还挂着号码牌的人,只剩总人数的一半。 队列中瞬间安静,每个人听着自己心脏的“咚咚”声,全都闭紧嘴巴,看着没有按规定抵达的人群,被老兵一个个没收号码牌。 竞赛的残酷,又一次完美的呈现到众人眼前。 “很惊讶吗?” 乔春峰踱步走到队列前,他冷着脸扫视了下众人:“我再重申一遍。” “竞赛就是一场淘汰的过程,我不管你们授衔之前在班里,表现的有多优秀,连长,班长有多哄着你,宠着你。” “到了赛场上,通通没用。” “在这里看得就是你们的能力,也只看能力,此次竞赛第一名,单位要为你们授予个人三等功。” “作为军人,你们就应该清楚,这等荣誉是要靠你们去拼搏,去争取,需要你们杀出重围才能得到。” “没有等来的辉煌,更没有任何一项荣誉,可以轻而易举的获得。” “现在我宣布,第二场武装越野五公里进入三分钟倒计时。” “所有人检查自己的背包,枪,头盔,挎包,防毒面具,水壶。” “水壶必须是满水,其他物品少一件都不行,自检完成后去我右手边集合。” 乔春峰抬手指了指右边:“别怪我没提醒你们,等下会有班长随机检查你们的物品,如果谁带少了,淘汰。” “拿个空水壶糊弄我,同样淘汰。” “第二项武装越野五公里,考虑到有些同志不熟悉地形,会有卡车在前面带路。” “以二十二分钟抵达终点为基准,第一名加50分,第二名加30分,第三名加20分,第四名到第十名加五分,第十一名到第三十名每人加一分。” “规矩就这么多,超出时间淘汰,倒计时三分钟,开始!!” 乔春峰话音落下。 陈默第一时间解下背包,蹲在地上扒拉着东西开始自检。 他算是看出来了。 第一场竞赛,这个姓乔的中校没有蹦出来,大概率是因为参赛人数太多,不好统一管理。 如今,几乎砍掉了一个旅的新兵数量,连淘汰赛都开始严格。 后面的竞赛只怕会越来越难。 好在老炮已经提前在宿舍,把该准备的东西都准备齐全了。 他这边倒是什么也没少。 陈默也顾不上思考,老炮怎么这么清楚人家82旅的竞赛要求,还能提前做好准备。 他拽上旁边一直跟着的李志昂,准备动身去起跑点集合时,扭头才发现,整个八班,就剩李志昂跟着自己了。 “其他人呢?大力呢?”陈默诧异的转身寻找。 “都没跟过来,刚才跑一半实在跑不动了。” 李志昂小身板挺得溜直,一板一眼的回应。 别看这小子刚到八班时,因为打小报告,惹得整个班不待见,但他训练方面还挺有天赋。 学什么东西都特别快,如果不是陈默有前世当兵的经验,加上自身也确实足够勤奋。 同一个起跑线,说不定还真干不过李志昂这种兵。 也说不上来是咋回事,这家伙个头也不高,勉强一米七出头,平时少言寡语,性子还有点愣。 可就是体能没得挑,相当猛。 “走吧。” 陈默领头,带着这个唯一剩下的室友兼战友,朝着乔春峰指定的地方集合。 等抵达位置后。 有老兵一个个检查负重装备,陈默则是快速活动四肢,做热身准备。 还没等他观察82旅那几个尖子呢,李兴宽,张向坤,还有三连一排那两个,也就是上一场差点拿第一第二的两人,又找到了他。 “秀才,你刚才竖中指什么意思?”张向坤抱着枪,跟个痞子似的围到身旁。 李志昂倒是蛮讲义气,“刷”的一下站在陈默跟前,瞪视着对方。 “夸你呢,我感觉你能拿第一。”陈默笑着将李志昂拉到一边,而后看向三排那两个:“诶,你们俩叫什么?” “王洪波。”其中一名高高瘦瘦的回应。 “你呢?”陈默扭头又看向另外一个。 “你怎么话这么密呢。”张向坤显然是不信秀才会夸他,皱了皱眉头道:“他叫武梦学,跟王洪波一样都是三连一排一班的人。” “你不是说盯上人家一排了吗,怎么连人家叫什么都不知道?” “跟你有屁的关系。” 陈默伸伸腿,瞥了一眼张向坤,说实话,他对于前世就认识的这些小屁孩,真没啥兴趣。 主要盯的,是王洪波还有这个武梦学。 “秀才,你也别那么牛逼,上一场是我们大意了,这一次我们四个过来就是跟你比的。” 张向坤仰着脑袋,下了战书。 陈默闻言,什么也没回应。 就特么看你们四个这样子,不用开口也知道不服气啊。 还用专程过来说一声? 当然了,就算他们不找自己,陈默也会想办法去找一排的人,狠狠踩两脚。 不为别的,就为给老炮争点气。 但他也不盲目,张向坤,李兴宽这两个实力不咋地,陈默已经摸清楚了。 可那个王洪波,尤其是从头到尾一句话不说的武梦学,更让陈默尤为重视。 因为上一场,要不是大家都没了力气,被他捡漏反超的话,这个武梦学肯定就是第一了。 老家有句俗语叫做,烈犬不吠,话是不好听,但道理一样啊。 往往这种人对自己的实力都很自信,不能不防备。 “砰!” 跟刚才第一场时一样,发令枪毫无征兆的打响。 陈默还正做着热身呢,反应过来之后,他率先发力,整个人如同猎豹般,调动全身肌肉配合,右脚蹬地,如重炮出膛般,冲出起跑线。 令一侧,武梦学同样反应极快,浑身肌肉紧绷,如离弦之箭,径直追上陈默的步伐。 两人一左一右,不分前后的超过了领路的卡车,齐头并进。 他们一样的速度,一样的节奏,快速而有力。 陈默刚才猜得没错,这头烈犬还真要发力了。 等两人冲出四五米时。 后面的人才反应过来,开始极力的往前追。 陈默和武梦学前面,都是空旷且高低起伏的跑道,没有队列阻拦他们速度。 两人就像是一开始就商量好似的,谁也不让谁。 远处,老炮,程东,安振涛,胡德干都注意到这边的状况。 所有人默默注视着。 他们很期待,一个是老炮带出来的尖子,一个是安振涛带出来的尖子。 俩人都是五级士官,到底谁带出来的兵更厉害? ------------ 第八十二章 拉爆全场,破掉全装记录 究竟谁厉害,这个答案没有人能说得清楚。 第一场淘汰赛人数太多,场上太过混乱,很多参赛列兵的表现都被人群遮挡,看不太清楚。 可这场不一样啊。 人数锐减,加上越野负重跑的地形,完全不按照跑道前行,而是沿着远处炮营射击点的山坡绕行。 视野开阔多了。 不止程东,老炮他们在关注,被淘汰的人群,目光都盯着最前方的两人,看得目瞪口呆。 尼玛,这不是徒手五千米或者三千米啊,而是全装五公里,谁开头敢这么玩? 顶尖尖子的竞争,是好事。 当然,也是坏事。 好事就是秀才和武梦学二人齐头并进,直接拉动了整个赛场的积极性。 全装考核场上,整体氛围提升了不止一个档次,集体嗷嗷的往前冲。 坏事就是,由于两人的带动,会导致体能处于中游,甚至中上游的人,一开始跟着冲,后期必然会被拉爆,后继乏力,连平时的水准都达不到。 风气都被带偏了。 “妈的,这么猛?” 刚刚在起跑点,跟陈默争嘴皮子功夫的张向坤,瞧见前面两人,那是一点余力都不留。 他们这些人,起跑时,不过才晚了那么一会,中间的差距就被渐渐拉开近二十米。 他也不敢分神,咬着牙前冲。 可注意到八班的李志昂,竟然也能跟自己跑得齐头并进,张向坤肺管子差点气炸了,秀才超过自己就算了。 怎么秀才的跟班也这么狠呢? 他记得第一场,这人连前十都进不去啊。 出于好胜心理,张向坤,李兴宽带头冲在第二梯队,李志昂也不知道是故意气人还是咋地,别人冲,他也冲。 不遗余力,不计后果的跟。 始终不落摩步尖子半步。 乔春峰刚刚宣布过,不允许恶意竞争,谁都不敢再使绊子。 可李志昂这种黑马,突然进场,算是在陈默的基础上,先从精神方面拉爆了摩步尖子。 场上越拼越狠。 领路的卡车因为迟了一步,都被挤到边角处开着,生怕出现视野盲区,再压着这帮列兵。 而此时的陈默,已经彻底无视周围的一切,视线中只有前方的道路,以及在他右边相距三米的对手。 由于起步太狠,陈默也有些吃不消,仅仅二百米后,呼吸就变得急促,绵长。 死死压着不让自身呼吸节奏变乱。 每一次吸气,都像是从空中汲取力量,每一次呼气,都像是将内心的燥热和压力,通通排出体外。 两人始终齐头并进,冲势不减。 要知道,武装越野跑的场地,可不是常规跑道,高低起伏咱就不说了。 这种跑道平时没人清理,厚厚的灰尘,一脚跺下去,瞬间就能荡起一股尘土。 两人这么跑,加上不远处终于脱离大部队的卡车协助。 那家伙,一股股灰仆仆的尘土,犹如平地卷起的黄龙,照着脸使劲朝后面的人拍。 气得后方人群破口大骂。 结果,第一梯队和第二梯队的差距越拉越远。 三百五十米后。 陈默和武梦学两人熬不住了,默契的开始降低速度。 但依旧是齐肩并行,谁也不愿落谁半步。 两人心里都清楚,拼速度怕是赢不了对方了,开始进入拼耐力的阶段。 远处观看的程东,脸上的笑意就跟吃了蜜一样,烟头燎到手才反应过来,赶紧把烟丢掉。 抬手捋捋脸颊,尽量不让自己笑容,看起来那么明显,他挪动脚步又找上了胡德干,也就是82旅新训三连的连长。 “老胡啊。” 胡德干听到声音,很是腻歪的往旁边撤了几步。 他是真不想跟程东有任何沟通了,这姓程的忒不是东西,心情好就喊他“老胡”,只要翻脸,立刻就叫他“偷狗的”。 特么的,就没碰见过这么极品的连长。 “诶,你看你还记仇。”程东跟个狗皮膏药似的,又黏上去,从口袋摸出烟递给胡德干一根,而后仰头示意远处场上陈默的身影道:“我带出来的兵勤快是勤快,体能也马马虎虎。” “就是性子太急躁了,不过他射击水平高啊。” “我跟你说老胡。”程东煞有其事的掰着手指头细数:“就前几天,我们连里搞射击。” “秀才一百米卧姿,啪啪啪五发全部十环,你猜后面怎么着?” “嘿!立姿百米,跪姿150米,卧姿二百米全十环,百发百中,哎呦,枪法那叫一个俊呦。” “你家这边咋样?” 闻言,胡德干眼神四处瞄,瞅见距离身旁不远有个红转头,他是真想拿起来,直接盖到程东的脑袋上啊。 两个旅有竞赛,加上以前82步兵师和坦克七师都在平城驻军,只是后来挪到河东。 这两个单位相互认识的干部可不少,胡德干自然找人打听过,恰好陈默练习射击那几天,连里去了不少干部想拉人。 射击成绩的事,早就传到人家82旅这边了。 新兵里面,首次打靶出现满环不算很稀奇,诺大的军区,这么多单位,每年总能出那么几个。 可次次满环就有点骇人听闻了。 胡德干拿啥比啊? 明知道程东是为了过来打击他,可偏偏一点办法都没有。 “说话啊老胡,你可不是这么惜字如金的人。”程东抽着烟,斜眼看着胡德干。 “滚滚滚,姓程的,你少在这花哨我,秀才是厉害,但谁的兵能挺到最后还说不定呢。” 胡德干被挤兑的没法,他只得伸手指向远处的赛场:“我告诉你老程,老子的兵也不是吃素的。” “看到跟你们秀才比的那个兵了嘛?从小海边长大,入营就被我挑过来,小时候就喜欢跟着那边军营在海滩出操。” “体能方面不见得比你家秀才弱。” “你看你,又急。”程东瞄了武梦学一眼,撇撇嘴:“那小子我知道,安振涛带出来的。” “天天排长带着新兵练,善东过来的兵吧?” “奇怪,善东的兵什么时候这么猛了。”程东嘟囔了一声,最后一句话他没说太大声。 因为场上陈默和武梦学两人已经跑到山坡的另一侧,视线被挡住了。 现场一直看热闹的干部,列兵,统一朝着远处挪动脚步。 都想看看这两个开头最猛的人,究竟谁能冲到最后。 一帮连长凑热闹可那是相当积极啊,十几名干部就近爬到了地势较高的土坡上,等脱离众人视线的两个尖子,再次出现在视野内时。 平衡已经被打破了。 胡德干看到跑在最前方的那道身影,更是差点骂娘,因为不知道为什么,刚刚还势头一样的两人。 就很突然的,秀才直接拉掉武梦学足足七八米的距离。 从一左一右,变成了一前一后。 “诶?” “这是咋回事?” 胡德干双眸倒竖,他觉得应该是秀才捣乱了,要不然两人差不多的情况下,就算有点差距,也不会差七八米这么远。 “胡闹嘛这不是。” “秀才,你是不是耍赖?” 胡德干的声音比较大,被正在极力拉大差距的陈默听到。 也就是他现在难受得胸膛仿佛要炸开似的,不敢开口,也没法开口。 要不然,非得跟对方理论几句。 我赖你妹啊。 武梦学落在后面跟他可没关系,不对,跟他有关系,但那是凭借实力赢的,他可没学摩步那帮人使绊子或者故意挡路啥的。 陈默的体能跟摩步这边的人比起来,爆发力或许不算太拔尖。 从上一场徒手冲刺就能看出来,甚至排得比较靠后。 但要是拼耐力,谁能跟他比? 陈默从进新兵连开始,早上连续一个多月,天天早起加练,从四点半到六点,一个半小时跑两次负重五公里,那是风雪无阻。 中间还要插点四百米,单双杠的科目。 听到起床哨后,赶紧洗漱完,还能跟着大部队再跑五公里,这都是练出来的实力。 要不然,上一场都冲到最后,全场没力气的情况下,也轮不到他第一啊。 还好。 胡德干虽说急了点,也鲁莽了点。 武梦学倒是个实诚孩子,他知道秀才是趁着两人转弯的时候,故意转大弯突然发力,拉开的距离。 技不如人就是技不如人,他艰难的抬手对着连长的方向摆了摆,示意没谁耍赖后,他也开始发力追赶。 可参赛的人没法说太多话,程东就没那么客气了,他刚爬到山坡上,就听到老胡冤枉自己的兵。 立刻就炸毛了。 程东叉着腰大骂:“偷狗的,你狗日的就是欠收拾,事都没搞清楚,你瞎几把嚷嚷什么呢?” “耽误竞赛你能负责任?” “你闭嘴吧你,偷狗的。”程东嚷嚷两声,丝毫没有顾及到自己那么大声,会不会干扰比赛。 扭头看向陈默已经领先,他立马换了副面孔,哈哈笑道:“秀才,加油,上一场教他们摩步怎么跑步,这一场,就教教他们怎么负重。” 整个土坡上,只有程东的嗓门最亮。 没办法啊。 谁让人家连里出尖子了呢? 其他几个连长,要么离得远一点,要么站着不吭声。 若是自己连里的兵能跟秀才拼,他们跳得比程东还欢实。 场上,拼耐力的结果越来越显著。 陈默此时的配速,已经降到四分多,始终保持着自己的节奏,缓慢借着土坡遮挡狂风,给自己留下喘息的机会。 留着力气,到最后再冲,他脑海中可一直记着老炮全装16分44秒的成绩呢。 汗水顺着额头,哗哗的顺着脖子流淌。 甚至整个脚底都被汗水浸透,偶尔一股寒风吹过,贴身的衣服直接黏糊糊的贴身上。 浑身的汗毛孔似乎都被撑开,疲惫到了极点。 但他节奏不乱,拉武梦学距离越来越远,从起初的八米,已经拉到了十四五米。 拼到这一步,武梦学已经很难追上了。 不止是他耐力不太行,更是因为差距被拉开,心里太急躁,越急越容易出错,节奏也就越乱。 力气消耗太大,汗水遮住双眼。 武梦学抬手擦了一下,满脸都被沾上灰尘,混合着汗水变成泥水,再擦,差点挡住双眼。 慢慢的,跟第一场完全相反的场面出现了。 陈默遥遥领先,两人的距离也逐渐被开近百米。 此时,早就超过他们的卡车,已经停在终点。 车厢里面下来十几个老兵,在终点拉开彩带做好了记录成绩的准备。 程东也闭嘴了,包括八班站在远处观看的杨大力,冯俊岭,朱改团都慢慢屏住呼吸,没有人讨论,更没有人喝彩。 似乎是怕发出声音,干扰了正在奔跑的身影。 老炮抬起手中的计时器,看着上面的时间,绕是他这种平时啥吊事都不想管的性子,都不由自主的攥紧手指。 目光盯着陈默的背影,暗自为他加油。 二连指导员霍林山捏着衣角,伫立在远处,盯着终点的位置。 所有人的关注点,都在一个人的身上。 近了。 更近了。 距离终点还有四百米时,终点负责计时的老兵有人拿出水壶,拧开盖子,做好了搀扶的准备。 距离三百米。 土坡上的人,纷纷开始行动,朝着终点汇聚。 距离二百米。 远处观看的列兵也开始移动位置,跟着前往终点,甭管是82旅,还是七旅,很多人都听过秀才挺厉害,被军区授予训练标兵的荣誉。 可谁都知道厉害,具体怎么个厉害法,没人说得上来。 但在这一场,负重全装越野科目上,在没有人挡路,没有人使坏的科目上,表现的淋漓尽致。 距离终点还有180米时。 原本配速降到四分多的陈默,突然又像上一场一样,开始重新调动全身所有力气,试图加速冲刺。 他目光紧紧盯着终点,180米,已经是他计算好再拼尽全身力气之前,抵达的极限了。 脚步越来越快,大冬天啊,陈默跑过的路上,都留下一丝丝汗渍。 周围观看的人开始鼓掌,声音越来越大,部队崇尚强者,尽管这个强者是对手,那也掩盖不了人家的生猛。 程东更是伸着脑袋,扫了一眼老炮手里的计时器,大声道:“秀才,加油。” “16分20秒了,冲啊。” 16分? 陈默听到这个数字,浑身激灵灵的打了个寒颤,要知道以前他自己测试,没人跟他比的时候,最好成绩也才17分08秒,并且还就那一次。 今天有这么多人陪着,属实是激发潜能了。 陈默咬着舌尖勉强让自己有一丝痛感,握紧颤抖的拳头,继续朝着双腿灌注力气。 速度再次加快。 50米。 30米。 “快快快,16分36秒了。”程东的声音再次传来。 10米。 5米。 陈默拼着身上最后一丝丝力气,闯过了终点的彩带。 “16分42秒。” 程东一把抢过老炮手中的计时器摁下,而后又还回去,着急忙慌的跑到陈默跟前搀扶着。 “快快快,过来人搀扶着走,先不要休息。” “那个谁,水壶打开,往秀才嘴上抹点清水,先别喂。” 程连长哇哇喊着招呼人,老炮走过来架住陈默的另一只手臂。 指导员霍林山,从人家老兵手里接过水壶,亲自倒盖子里面,一点点的抹,湿润嘴唇。 连带着陈默身上的枪,头盔,水壶,背包,全都解下来。 八班这边,杨大力他们跑过来接东西。 一群人往前走了好几米时,程东还不忘扭头看着负责记录的兵问道:“16分42秒对不对?” 看人家点头,程东才咧嘴笑着看向老炮:“哈哈,老炮,你当年的记录可是被你带出来的兵,给打破了啊。” “好事啊。”老炮也笑了笑。 他将搀扶的任务交给朱改团,低头看看定格在计时器上的数字。 感受着迎面吹来的冷风,一如十三年前那般刺骨,但也如当时那般,那么有成就感。 老炮都三十多的人了,荣誉什么的基本看淡,可带出来一个能打破当年自己创下全装记录的兵。 这种喜悦,甚至还要超过他创下记录的时候。 在终点负责计时的那帮老兵,也都沉默着没有开口,说不上来心里啥滋味。 他们82旅的记录,被人家七旅过来的人给破了,说高兴吧,谈不上,说难受吧,又不至于。 反正就是挺操蛋的。 等武梦学抵达终点时,听着老兵通报17分17秒的成绩时,他抿了抿嘴。 没觉得太失落,因为他平时跑的时候,还没这次好呢。 下意识的扭头看向自家排长,不知道什么时候,安振涛已经坐在距离终点五六十米远的土地上。 手臂伸直,无力的搭在膝盖上,淘汰赛连续两场被秀才拿了第一。 连记录都被破了,后面82旅这边,光是分数,最优秀的都差人家秀才40分。 这可不好追了啊。 等陈默这边,力气逐渐回来,他轻轻挣开手臂,咧嘴笑道:“谢谢连长,谢谢指导员,我可以了。” “谢个屁啊,哈哈。” 程东兴奋的拍拍陈默肩膀:“好样的小子,不愧是老炮带出来的兵。” “后面继续努力,争取保持这种势头,把第一拿下。” “是,连长。” 陈默点点头,他就是奔这个来的,必须拿下啊。 连长和指导员看他没事,又拐到终点去看其他的兵。 老炮却在这时候走过来,他上下打量了一眼陈默,笑道:“行啊,比我新兵的时候强。” “呐,看看你的成绩。” 说着,老炮将计时器递给陈默,其实刚才他只是累又不是晕倒,都听到报成绩了。 扫一眼计时器上数字。 陈默伸手想将计时器还回去时,老炮却摆了摆手:“送你了。” “好好保存,今天是小年,就当是班长送你的新年礼物。” “这是今年我一个老班长转业时送我的。” “以后就是你的了。” 送我? 陈默看着手上,SS4军用型计时器。 他神情有些愕然。 这个礼物,可不轻啊。 ------------ 第八十三章 凌晨小风波,多好的兵啊 见班长送给班副礼物,八班的几个人蹲在跟前羡慕的看着,但都很默契的没有吭声。 以前陈默早上,总是借这个计时器,全班的人都知道,可没人清楚这东西的价值啊。 SS4军用型计时器,在九十年代生产力相对匮乏时,这东西都是正团级才会配置,陈默前世也有一个。 不过,他那是军校导师送的,这回换成新兵班长送。 手中握着手心大小,还长着两个蛤蟆眼(按键)的计时器,陈默一时间有些回不过神。 他这边倒是平静了。 可赛场那边不平静啊。 82旅连续两场淘汰赛,他们作为东道主,都没把第一收入囊中。 各连的状态都不大好。 其实之前陈默猜测的很对,新兵竞赛场地用人家82旅,很多科目肯定都会向着摩步旅这边。 比如徒手,全装。 都是摩步的强项啊,他们本意是先刷两轮七旅的装步兵,然后把剩下的人集中起来搞竞赛,怎么比都是他们82旅内部的事了。 谁成想,秀才会这么猛。 看着远处82旅那些老兵,一个个不是蹲地上抽烟,就是在远处聚堆不知道商议什么。 而七旅这边,很多老兵都围到终点,帮忙接参赛的新兵。 两下对比,很是明显。 杨大力咧着嘴笑道:“班副,你这次可真把他们摩步兵给打击惨了啊。” “哎,就是可惜,我莫名奇妙就被淘汰了,要不然,我也能上场大杀四方。” “你杀个棒槌。”朱改团仰头示意远处道:“咱班也就班副能大杀四方,李志昂勉强能跟上,咱几个连上场的份都没有。” “诶!说起李志昂,这小子还真回来了。” 听到动静。 陈默抬头看向远处,李志昂确实回来了,还是被二连三班长彭威扶着过来。 彭威这个人,陈默可不陌生啊,就是他把自己拉到食堂后门,说安振涛的事。 前段时间打靶,查子弹时,彭班长还试图诱惑陈默下连后,去他的三班。 几人从地上爬起来,一起跑过去准备接过李志昂时。 彭威很是豪气的摆摆手:“不用不用,你们休息。” “志昂交给我了。” “秀才,干得不错。”彭威说着,他伸手指向远处坐在地上的五级士官,撇了撇嘴道:“看到那逼崽子没?那就是安振涛。” “以前被老炮打过,这次竞赛刚开始,我们就听说他专门挑了个兵,整天带着训练,就为了赢老炮。” “这下好了,失算了,哈哈。” “秀才,你我是不惦记了,但志昂过几天必须去侦察连,就去我的三班。” “好事啊,恭喜彭班长。” 陈默笑了笑,彭班长应该是在侦察连带三班,新兵连同样带三班,这是给自己提前找兵呢。 “有啥好恭喜的。”彭威拽上陈默,又狗狗祟祟的拉着八班所有人,往偏僻的角落钻。 这边以前是炮营的靶场,掩体挺多,把众人带到偏僻地后。 彭威往地上一坐,和气的指了指地面,又从身上摸出一包香烟,一包火柴:“坐坐坐,我又不是你们班长,不用怕我。” “来,一人一根。” “竞赛也有松有紧,今天没有安排了。” “明天上午第一场就是四百米障碍,秀才你可得加把劲,淘汰赛能得第一,底子是打足了,可后面不能大意啊。” “放心吧班长,我心里有数。” 听到下午不会再安排科目时,陈默也悄悄松了口气。 毕竟他也是人啊,不是铁疙瘩,两场淘汰赛下来,就算隔半个小时能休息过来,双腿也会发软。 常规训练能熬,但要是想在赛场上拿名次,已经不合适了。 起初陈默还纳闷,彭威怎么会这么热情,放下老兵那臭架子,请他们一帮列兵跑到边角处抽烟。 可当他注意到,远处有好几个新兵二连的老兵,在四处晃悠着找人时。 他明白了。 敢情就是因为自己拿了两场第一,而李志昂也没被淘汰,各班都开始提前为自己寻觅尖子了。 陈默好奇的看向,正低头研究抽烟的李志昂:“志昂,你刚才第几?” “第九,18分41秒,不辱使命。”李志昂有些腼腆的回应着。 提起全装第九,彭威双眼又放光了,他鼻孔里喷着烟嘿嘿笑道:“你们八班藏挺深啊。” “以前我怎么没发现,除了秀才,还有一个小钢炮呢。” “这小子狠啊,全程跟82旅那一群尖子死磕,嗯!很对我的脾气。” 听到班副有外号了,现在就连李志昂都荣获“小钢炮”的美誉,杨大力在旁边搓了搓手,蹲到彭威跟前开口道:“班长,你们三班还要人不?” “你瞅瞅我,我也想当侦察兵。” “你?” 彭威闻言,他上下打量几眼,微微点头:“也行,你这性子适合去三班,算你一个,到时候回去了我找机会跟连长说。” “班长,竞赛结束就要下连吗?”陈默有些奇怪。 他印象中,前世没这么快下连啊。 那时候在82旅训练一个多月后,没有竞赛,但却迎来了新年战备,战备期间新兵连压根没人管。 弄过来几个老兵维持着训练章程,一直到年后,又开始全军区选拔人,开始为大阅兵做准备。 当时陈默是新兵,加上个子也不够,就没被选上,反正一来二去,新兵下连的事一直耽误挺长时间。 怎么装甲旅,这么快就开始整下连的事了? “肯定啊,不然我这么急干什么。” 彭威听到询问,他当即点点头:“你们都授衔了,竞赛比完可能要在陶村军营呆到年后,但年前,各连挑好的人应该能带走。” “秀才你不用操心,连长都说了让你回去当文书,你跑不了,别瞎几把琢磨了。” 陈默是不用担心,可八班其他几个人,听到这么快就要各奔东西。 甚至人家杨大力,李志昂都有去处了,旁边冯俊岭慌了神。 “班长,我们班长在侦察连带几班啊?能带我去吗?” “老炮?” “老炮带个屁班啊,他在侦察连一班,不是班长也不是班副,人家是技术工种,连里步战车出毛病,或者雷达什么的出问题,都是你们班长管修。” “包括旅里都有很多东西,就他能修,很多连队还要来请他,老炮都不管带班的事。” 彭威挺健谈,当然,也可能是为了给李志昂留个好形象,毕竟淘汰赛全装第九,这在整个七旅今年的新兵群体当中,可就算仅次于陈默,排第二了。 后面竞赛肯定还要继续。 但这种事吧,铁定是越早下手越好啊。 抽完一根烟,彭威就走了,走之前还给众人把烟和火柴留下,叮嘱几句李志昂,还有杨大力,记住三班的事,别再答应别的班。 大家整天在一起训练,睡一间宿舍,同吃同住的,突然听到很快就要各自离开。 陈默是早有心理准备,新兵嘛,早晚要下连,可其他几人都显得有些沉闷。 也许是不舍,也许是仿徨,也许有人想说点啥,但又表达不出来。 第二场淘汰赛彻底结束后,陈默他们打听了一下,最终参赛的人从开赛前的三百多人,直接锐减到还不足一百五十人。 二十二分全装的要求,在徒手五千米刚结束的基础下,确实容易淘汰很多人啊。 接下来。 乔春峰没再安排竞赛,只是通知各连队该修整修整,明天早饭过后,才开始第三轮的竞赛。 摩步的那帮尖子,也不知道跑哪了。 一个个从开赛就在眼前晃悠,这闲了反而碰不到。 陈默他们在赛场大概休息了近一个小时,期间,有不少二连的班长,上来询问李志昂,问他愿不愿意去自己班。 这孩子倒也实诚,谁来问一次,他就“卖”一次彭班长,那真是不带一点拐弯抹角的啊。 甭管谁问。 就说跟彭威班长说好了,别的班不再考虑。 那家伙,光是陈默看到就不下三次,彭威被几个老兵兜着屁股在后面追。 每卖一次,杨大力眼神中的深意就加重一层,因为他突然发现,自己刚才太草率了。 特么的,跟着这么个愣头青,真去了彭威的三班,那还不得被彭班长直接给练死啊? “我现在才发现,志昂刚来八班就告状,可能不是他的本意,他就是喜欢说实话,大实话。” 朱改团微微摇头,而后抬手拍拍杨大力的肩膀,表情很是凝重道:“大力,你挺住啊,彭班长今天受这气,估计都帮你们俩攒着呢。” “滚啊。” 杨大力郁闷的挠挠头,而后看向陈默,眼神中多少带点寻求帮助的意思。 “别看我,你自己申请的要去三班,我也没办法。” 陈默摊了摊手,表情很是无辜的说着。 结果不用想了,杨大力揽着李志昂的肩膀,两人走到一旁角落,嘀嘀咕咕的教他,该怎么委婉的开口。 可这个时候,教还有个屁用啊。 整个二连都知道,八班的人彭威先下手了。 连老炮都听说了,在吃晚饭的时候,他还简单询问了一下,别的什么也没说。 主要是没啥说啊。 部队里面新兵班长挑人,基本就是下一线连队,装甲旅抛开个别性质带点养老意思的部门之外。 剩下的,没有什么苦累之分。 有线兵天天不走人路,整天抱着木杠子爬,背着复线,肩扛烂,腿跑断。 无线兵不说人话,天天手上抱着密码本背,背上还背着708B电台,嘴里不是念叨幺两三四五六拐八勾洞,就是滴答滴滴答12,答答滴滴3。 至于侦察兵众说纷纭,有说不干人事,有说训练起来就是游山玩水,全都是那些老侦说出来哄骗新兵玩的。 这里头的道道多了,老炮也没必要跟新兵说太多,下连自己体会呗。 部队就是大熔炉,喜欢这里的人,很快就会适应。 不喜欢这里的人,熬两年就能走。 总之,第一天两场淘汰赛结束后,陈默他们任何训练都没被安排。 晚上,也就九点时,以连队为单位,集合点了下名,连长,指导员,连值班员,各班长呼呼啦啦轮流上台,鼓励下参赛的列兵。 明天再接再厉后,各班就被带回休息。 2月9号凌晨。 时间刚过四点,陈默就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之前在连队,他每天都是四点多起床,早就已经养成了生物钟。 这昨天只是经历两场淘汰赛,真正的比拼还没到呢,他可睡不着啊。 在床上翻腾两遍后,索性心里躁得慌,陈默干脆爬起来穿上衣服,套上军大衣。 这回没打算打背包,主要是他也没打算加练啊。 随便跑几步,还要留着体力,白天去跟摩步的那帮尖子拼呢。 班里的人大多被淘汰,已经放松下来,但他不能放松。 “不多睡一会?” 陈默这边刚穿好衣服准备出门,老炮就从床上坐起来,拿着手电筒照了照腕表。 “现在四点多一点,太早了。” “班长,我没打算练,就出去热热身。”陈默伸手指指自己的床铺,示意自己没打背包。 “我知道。” 老炮没再多说,他快速穿衣服穿鞋,同样搞一身大衣拿上手电筒道:“走吧,出去走走。” “但别呆太久,宿舍里不能没人看着。” “是。” 两人踏着夜色,从宿舍出来。 卧虎湾军营老炮也不熟悉,但好歹是侦察老兵,白天逛几圈后,还是记住了不少地方。 他指了指左侧道:“去那边看看吧,上午第一场四百米障碍,第二场单双杠。” “这两个场地都在这边,既然转了,就去提前看看场地。” “是。” 陈默轻呼一口气,本来他就是想去障碍跑场地看的,要说卧虎湾军营,别的地方由于占地太大,加上连队多,时隔多年,他不熟悉的话。 四百米障碍跑场地,陈默是印象最深的啊。 前世被连长拿话激着,扛八二无后座力炮筒子翻越障碍,就是在这里。 白天一直跟班里人在一块,他也不好到处跑,就想着趁现在去看看。 一来,再熟悉下场地。 二来,也算是找找有关当年的回忆。 场地距离的有些远,两人也都没说话,沿着道路一前一后的走着。 可当快临近场地时,抬头就看到远处的路灯全部打开,隐隐约约还有声音传来。 老炮听到动静,他想了一下,而后咧嘴笑道:“看来你给的压力还是太大了啊。” 一开始,陈默还真没往老炮的话上想,可两人走到场地时。 好家伙,四百米障碍跑一排12个场地,全部被人占着。 这可是凌晨四点多啊,天知道这帮家伙几点起来的。 放眼望去,至少有三四十人,有人观看,有人练习,其中好几个场地,还不止一个人再跑。 陈默定睛瞅了瞅,由于距离的太远,脸是看不清,但看背影都能看出来。 82旅的李兴宽,张向坤,王洪波,武梦学全都在。 “这都是,被我给逼成这样了?” 陈默一时间有些无言,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摩步旅这边可是没人早起加练的,主要整体训练量太大。 睁眼就跑,闭眼就倒已经常态化,哪还有多余的体力独自加练啊。 但陈默没有那种与有荣焉的感觉,反而觉得自己还是不够努力,毕竟,他都没想起来这时候加练。 “班长,咱们要不要去看看?” 陈默腹黑的指指场地,人家都因为自己加练了,要是不过去看看,属实是说不过去啊。 毕竟,来都来了。 本来,陈默还寻思着,老炮多少会犹豫一下,或者想一想什么的。 可让陈默出乎预料的是,老炮积极性比他还高,直接打开手电筒,带头朝着场地走去。 要知道,刚才过来的一路上那么黑,老炮都没打手电,这边有路灯了,他反而开的蛮积极。 两人就这么走到四百米障碍跑场地的边缘,老炮还故意拿着手电筒照了一圈。 一群正训练的82旅摩步兵,看着突然出现的秀才,他们高墙也不翻了,壕沟也不跳了。 大多数人,都是怔怔的看着出现的两人。 那场面,说不上来是尴尬还是别的什么,反正陈默是觉得,假如他们俩不是七旅的人,换个场地,换个场景。 这时候过来,很容易挨打啊。 “老周。” 旁边有人反应过来,快步朝这边跑。 看清来人,陈默抿了抿嘴。 因为这人他非常熟悉,就是82旅新训一连连长郭红兵。 也是他前世的连长。 “呦,秀才也在啊。” 郭红兵上下打量几眼陈默,估计他是做梦也想不到,眼前这个七旅的尖子,曾经也是他手下的一个新兵吧。 “老周,这是带秀才来熟悉场地嘛?我安排人给秀才腾个场地。” “不用,就看看。”老炮仰着头,语气说得很是淡然,当然,也很欠扁。 不是他故意这么说,而是这种场合练也没用,全程被人盯着,还时不时研究着。 根本跑不出平时的最佳成绩,都不如直接回去睡觉,养精蓄锐来得更加实在。 “哈哈,不练也行,秀才我也听说了,能扛着100迫炮管跑障碍,还是刚开始接触就能扛。” “这个表现,已经比我们这边很多同志熟练了。” 郭红兵感慨着说了一声。 老炮只是点点头,而后又拿手电筒照一圈,转身离开。 “连长,再见!!” 陈默则是立正身躯,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转身握拳,依照队列标准动作离开。 “多好的兵啊,哎!” 郭红兵羡慕的看着,直到两人走远,才摇摇头转身继续去监督。 ------------ 第八十四章 上来就是王炸,二人组再次同台竞技 老话讲临阵磨枪,不亮也光,四百米障碍跑这种科目,大半夜选择加练。 总给陈默一种慌不择路的感觉。 除了刚才在现场时,突然反省,觉得自己不够努力之外。 其实回到宿舍,陈默反而平静了。 躺在床上瞪眼盯着上铺的床板,他开始回想淘汰赛时,摩步那几个尖子的表现。 索性也睡不着,干脆琢磨琢磨后续的事情。 淘汰赛制结束,接下来就是角逐两个单位,综合单兵各科目的第一名。 难度,那肯定是毋庸置疑,要比淘汰赛高得多。 因为淘汰赛要求比较单一,拼的都是体能基础,后续科目,拼的可就是底子了。 清晨六点整。 陈默这边躺在床上刚有点迷糊劲,眼皮还没合上一会呢。 外面就传来起床哨声。 “哔-哔哔。” “起床!!” “十分钟洗漱后束腰带,戴帽子集合,速度快一些。” “各班负责小值日的,洗漱后过来找我报道。” 哨声响,整个军营开始苏醒。 老炮从床上爬起来,抬手揉揉眉心指派道:“冯俊岭你今天小值日,洗漱的地方就在出宿舍一直往前走,大概七八十米,到那就能看到。” “厕所也在那边,班副带队速度快一些,别耽搁功夫。” “是!!” 卧虎湾军营基础设施有点像六七十年代,国营厂居民楼那种结构。 一片区域,就一处接水的地方。 好在场地露天,占地还挺大,用水泥垒的水槽,装上一排包着破衣服的水管,应该是为了防止上冻。 条件着实艰苦的没法说。 但好歹不是压井,已经不错了。 陈默带着八班的人洗漱后,返回宿舍。 瞧见程东,正在召集二连参赛的人员集合。 他也快步跑过去。 经过昨天两场淘汰赛,新兵二连原本七十三人参赛,如今,身上带号码牌,还能继续参赛的,竟然只剩九人。 二连十二个班,八班占两个,剩下七人连一个班合一个都合不到啊。 也不怪昨天各班班长都在提前抢人了,能特么不抢嘛。 二连由于中途整顿了一周,一步落后,步步落后别的连队,整体若是没有秀才这个顶梁柱在,怕是两个旅八个新兵连队里面,二连是成绩最差的单位了。 不过,程东也没觉得太丢人。 因为七旅别的连队也强不到哪去,参赛的列兵都不多,最多的也就十五人,还赶不上人家82旅那边参赛人数的平均值呢。 看着队列排好,程东叉着腰,他盯着众人扫了一眼,这才大声道:“讲一下,咱们二连就剩你们几个独苗了。” “以往训练你们表现怎么样,我不管,但今天,所有人必须给我竖起全部的精神头,谁特么也别怂。” “我要是看到哪个掉链子,回去皮给你们扒了,尤其是秀才,今天竞赛你更要打起十二分积极性,争取把第一给拿回来,明白了嘛?” “是,连长。” 陈默带头回应。 后续也没交代什么,反正就是重复的叮嘱赛场上各项事宜,一直到另一边连队集合,开始出发去吃饭时。 程东才宣布解散。 两个旅的新兵凑在一起,还有竞赛的事情,在中间牵动着,餐前歌又是一场规模宏大的战役啊。 全程大概二十多分钟,八个连队在食堂门口闻着饭香味,扯着脖子高声歌唱。 声音此起彼伏,较着劲的比。 装甲七旅的新兵学歌很统一,全都是唱《一二三四》,摩步那边挺守旧,学得是《打靶归来》。 如果单论声调和吼歌的效果,陈默觉得应该是七旅的新兵更胜一筹,主要是歌词大多都是在喊口号。 动静能搞上去啊。 从气势上压得摩步那边矮了不止一头,反正陈默他们被解散,带进食堂的时候。 摩步那边还在持续拉歌,嗓子都给喊哑了,都没宣布解散。 这种集体获胜的喜悦感,也让陈默他们吃了一顿美美的早饭。 但吃过早饭。 众人跟随人潮,来到四百米障碍跑场地时。 虽说今天参赛的人数远远比不上昨天,只有总人数的五分之一。 可紧张的氛围,却只增不减。 场地外围被老兵用白灰,撒出一条线,包括四百米障碍跑场地起跑的位置,都重新规整画线。 乔春峰不断的在场地周围查看,顺带着驱赶凑热闹的列兵。 “各班长维持下赛场纪律,不参赛的同志,往后靠,远离赛场,不要干扰参赛的秩序。” “参赛的同志,抓紧时间熟悉场地,给你们半个小时的时间休整,等下听到哨声,全部人员必须立刻返回待战区。” “我再重申一遍,下一项是四百米障碍跑,成绩在一分三十秒内算优秀,一分四十五秒算及格。” “等下上场按照一批十二人计算,只记录时间,最后汇总用时最少的人,加分规则不会变,只为前三十名加分。” “下一场投弹,还有三十米爬战术,场地都在这边,四百米障碍跑结束后,可以不用等,自行前往下一项。” “都抓紧时间熟悉。” 陈默听到可以熟悉障碍跑场地,他也没耽搁,带上李志昂,两人径直走到距离自己最近的跑道。 开始熟悉这里的障碍板。 四百米障碍跑场地怎么说呢,虽然卧虎湾这边也是老式设置,没有云梯,障碍物几乎都一样,就那几样。 可场地有机会看,还是要看看。 这一项综合考量的方面挺多,不只是体能,包括反应,耐力,各方面牵扯到最终成绩都是按秒计算。 突然换地方,一些细微方面的变动,就足以影响自己的成绩。 这刚吃过早饭,给半个小时消化时间,加上熟悉场地,安排的还挺合理。 其实陈默一直觉得。 他自己表现的已经足够中规中矩,也很低调了。 但有时候,人站在高处就是容易“招蜂引蝶”,不是低调就能避免的啊。 他这边领着李志昂,刚把手搭到高墙的一侧,准备下手晃晃,检查下着木板是否结实时。 82旅那边,武梦学,王洪波,张向坤,李兴宽,还有七八个瞅着眼熟,但叫不上名字的列兵就围了上来。 “秀才!!” 张向坤率先开口,一副大家很熟的样子。 本来吧,陈默心情还蛮好的,竞赛就竞赛,凭本事拿第一,对手人群里的尖子,他基本打过一遍交道了,也就那样。 没打算再跟他们黏乎。 看到几人又跟个狗皮膏药似的过来,陈默没好气的瞥了他们一眼,随后又看向张向坤:“你是属黄瓜的吧。” “什么黄瓜?” 闻言,张向坤愣了一下,而后摆摆手:“你别打岔,我们听说你四百米障碍跑能扛100迫炮筒。” “我们几个想跟你比比。” “怎么比?”陈默抬眼扫了下几人。 “你等会跟我们一样,第一批上场就行,敢不敢?” 张向坤说得很笃定,在他身旁,李兴宽,武梦学几人都不吭声,显然是私下商量过,推选张向坤做他们的代表,这是又来集体下战书啊。 这种情况很难避免。 毕竟淘汰赛结束后,真正能拿到名次的,也就剩他们这几个人。 现在两场第一,还有个人最高分都在自己手里攥着,被人盯上很正常。 “不怎么样。” 陈默摇摇头,看着几人都有些意外,甚至还有隐隐的愠色。 陈默也懒得跟他们纠缠太多,直接仰头示意远处乔春峰和各连长所在的地方,开口道:“你们几个能保证在同一批次上场嘛?” “我肯定是没问题,但你们就不一定了。” “过来下战书之前,先找你们班长,连长去申请一下,等上面同意再来找我吧。” “你啥意思?”张向坤瞪着眼:“四百米障碍跑就十二个场地,一批就能上十二个人。” “我们怎么就不能一个批次了?” 他没听懂陈默的话,可旁边有人听懂啊。 武梦学低头想了想,拉上张向坤这个“发言人”,对着陈默道:“秀才,我们等下再来找你。” 说完,不等张向坤再询问,武梦学拉上几人就走。 看着一群人来得快,走得更快,李志昂脸色有些木然道:“班副,我觉得那个姓张的说得对啊。” “这里就十二个场地,他们跟你一批上场,应该没人会管啊。” “不,肯定会管。” 陈默看完高墙,又走到独木桥旁,上去试着走了一遍,跳下来才拍拍手笑道:“你没听过一个故事嘛?” “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 “这几个身上的编号都很靠前,几乎都是一位数,第一批把全部的尖子都给安排上,那后面的批次怎么办?” “总不能把成绩好的,一股脑全送到下一场啊,竞赛也要考虑整体士气问题,就像你打牌,不会把俩王带四个二,全都在第一手甩出去。” “就算竞赛的目的是角逐第一,过程也该考虑下,平时表现好的兵就要有带动作用,不能让他们瞎搞。” 陈默说完,当他看向李志昂时,才发现这小子正抿着嘴笑得欢实呢。 “你笑啥?” “没啥。”李志昂咧了咧嘴:“我是才明白,为啥班长还有连长他们,都喜欢叫你秀才了。” “班副,要是下连我去了三班,你当文书也挺好,咱们还在一个连。” “就是我觉得他们82旅这边,表现好的兵还挺团结,每次都好几个人一块来找你。” 听到这个言论。 陈默怔了怔神,没有再开口解释。 那是他们团结嘛? 分明是看到自己的新闻稿,相互研究了很久才对,如果是82旅这边突然有一个人,受到军区嘉奖。 那么七旅这边,肯定也会自发的组织起来,想要在赛场上见识见识这个受嘉奖的,到底有多厉害。 这种团结跟训练,或者干部的要求没太大关系,完全是压力所致。 当然,类似的话陈默没细说,他只是挽起袖子,开始尝试翻越几个障碍物。 提前热热身。 远处。 按照陈默的提醒,82旅那边几个人回去后,还真找各自的连长询问了。 结果不出意外,没有任何一个连长允许他们同时上场,哪怕理由是为了把秀才比下去,也不行。 按照各连长商议的共同结果,那就是旅里的表现好的兵,一次最多上场两个,哪怕拖着往后延,也要延到最后一批结束。 毕竟,新兵吊毛不懂,就知道拼。 可连长不一样啊,昨天陈默表现怎么样,他们是有目共睹,这种兵,压上所有尖子去跟他死磕。 磕赢了还好说,万一又输呢? 同一批次输赢很容易被看出来,那会打击到整个旅接下来竞赛的士气,哪能让他们这么瞎搞啊。 很不幸,又被秀才给言中了。 张向坤叉着腰,看向远处正在场地奔跑的陈默,他的脸皱得跟蛋皮似的愤懑道:“靠,这个秀才还真邪门。” “他咋知道连长不让我们上?刚才都说好的事,咋办,等会谁第一场上?” “我来吧。” 武梦学想了想,第一个开口。 见他主动,其他几人都不抢了,张向坤则是皱紧眉头,满脸憋屈道:“老武,你上可以,但你有把握干赢秀才嘛?” “他可是能扛100迫炮筒啊。” 这话一出,身旁几人全都不吭声了,气氛有些憋闷。 能特么不憋闷嘛。 装甲七旅要是一下子蹦出来十几个尖子,那倒好说了,他们这边喊上人,跟对方酣畅淋漓的干几场。 输也就输了,至少落个心头敞亮,技不如人,有啥可说的。 问题是,人家就一个啊。 他们一群人天天研究人家一个人,还整的没办法,这事搁谁,也得憋屈。 武梦学抬头看看还在练习的陈默,如果放在昨天以前,问他能不能赢,那必须是能赢。 但现在,他心里也没底,敢拼归敢拼,有把握赢这是两码事。 “先练吧,反正拼不拼得过,等下就知道了。” 说完,武梦学挽起袖子,走到陈默隔壁的场地,也开始练习。 看着老武这么淡定,张向坤抬手挠挠脸颊,看向一旁的李兴宽,疑惑道:“他刚才说先练吧,啥意思?” “到底是能干过秀才,还是不能?” “这你都听不懂?”李兴宽抬手拍拍额头,满脸无语的瞥了一眼张向坤:“老武那意思很明显,就是.先练呗。” 李兴宽说完,他也挽起袖子,朝着就近的场地走去,尽管他们很熟悉这里了。 但毕竟是十八九岁的小青年,昨天见识过秀才的能力,刚才又被人家猜中连长的心思。 这些事情,无形之中,已经扰乱了他们各自的信心。 张向坤在原地站了会,挠挠头,啥也没说的扭头也去练习。 下一次战书,就这么消失的无影无踪,这帮兔崽子,究竟谁上场,也没人过来知会一声。 不过,陈默猜都能猜到了。 距离他五六米远,武梦学除了没跑启程和返程的那一百米,这会已经绕着转折杆,练习的相当起劲。 这一看,就是第一批次的主力啊。 三十分钟的准备时间,很快结束。 伴随着一声声嘹亮的哨音提醒,正在熟悉场地的列兵,统一离开。 一批上十二人,连里没规定谁第几批上场,原本陈默所熟悉的这个场地,有82旅的人,提前站在起跑点,已经开始活动四肢。 准备第一场就上时。 这猛得瞅见身旁站着武梦学,秀才正从跑道上走过来,他愣了一下,很是自觉后退几步,扭头瞅瞅没别的场地了。 立马转身跑回待战区,把位置给秀才腾出来。 没办法,经历过昨天的淘汰赛,谁也不会那么头铁,平白无故的跟两个“牲口”争场地。 伴随陈默站到起跑线,并肩相隔几米,武梦学也弓腰做好起跑准备。 这俩王炸又凑一起,很快吸引了后方观看的列兵,包括那几个连长,注意力也被吸引过来。 毕竟,比起其他人的表现。 肯定是这这种尖子的比赛,更有看头啊。 有老兵走到起跑点,拿着计时器和记录簿到位后。 陈默也做好起跑准备,他已经看出来,若论爆发力,武梦学绝对比自己强,并且强得不是一点半点。 可若论耐力,对方就不大行了,而四百米障碍跑,恰好这两项都很重要。 陈默也没十足的把握能赢。 但没关系,尽全力就好,更何况最后成绩评定,并非是看一两次的输赢。 看得是综合加分。 “砰!” 发令枪响。 早已准备多时的陈默,右脚猛地蹬地,全身肌肉在一刹那紧绷,“嗖”的一声,整个人如同重炮出膛般冲出。 依旧是两人齐步并肩,尽管中间还隔着几米,可依然吸引了后方人群的目光。 武梦学同样速度不慢,尖子有尖子的傲气,两场输给秀才,并不能让他真的认输。 全力冲刺的时候,很明显五十米后,他的身线已经超过了秀才半米。 就是这半米而已。 看得后方82旅的战士,都激动坏了啊,终于特么的有希望了。 明明他们训练更苦,各方面要求都比较高,连输两场都快把信心输没了。 四百米障碍跑,就是希望。 “加油,梦学,干掉秀才!!” “一定要干掉他啊。” 张向坤激动的大喊。 而七旅这边,杨大力遍地找土坷垃,打算过去把这狗日的嘴给堵上。 渐渐的,百米冲刺即将结束,武梦学依旧拼尽全力,他已经拉开了秀才近两米。 这种领先的酣畅感,他觉得已经很久没体会过了。 而落后的陈默,并不着急。 武梦学才跑了多久的障碍?满打满算不过一个月而已。 陈默接触了多久? 有时候经验,真的是致胜的关键,百米冲刺猛,确实厉害,但不是没办法反超。 善起步,会迈步,能收步,这是他前世扛着炮筒子得出的结论。 反超的机会,就在绕过转折杆,踏上五步桩。 那时,是最佳的时机。 ------------ 第八十五章 四战全胜,这还怎么玩? 场上的距离被甩开。 陈默本人还没着急,后方看热闹的,反而紧张到心脏都“突突”直跳。 就连程东都给整急眼了,他叉着腰,站到起跑点的位置,仰头死死的盯着。 那架势,都恨不得冲到场上去推两下。 “梦学,加油啊!!” 张向坤还在喊,一旁的杨大力实在看不过去,他攥着土块,“嗖”的一声奋力丢过去:“我喊你妹啊喊。” 休息区内,一伙人差点因为喝彩的口号打起来,幸好老炮在一旁站着,他出面喝止了纠纷。 几个连长和82旅负责维持秩序的老兵,也没多追究。 观看的人群混乱,倒是没有影响场上的陈默。 昨天第二场淘汰赛时,他借助转大弯的机会,突然发力打破两人并行的局面。 轮到这次四百米障碍跑。 陈默心里很清楚,自己的爆发力,在不如武梦学的情况下,同样可以通过转折杆,借势拉近距离。 对方由于冲得太猛。 收力不充分,转折杆肯定要转大弯。 而陈默提前收步调,整好自身状态,转小弯,连续踏过五步桩,越过壕沟,将两人的差距直接拉平。 “干得好,秀才,就这么整。” 程东不顾形象的哈哈大笑,整得起跑点一群老兵都是相当无语。 后方观战的休息区,杨大力他们松了口气,但又没松完,因为他们发现,这次班副真的碰到对手了。 距离拉上后,并不能反超。 两人动作几乎齐平,跨壕沟,飞矮墙。 高板跳台更是双手一扒,同时迈步跨过两级跳台。 就连程东这种性子直通大肠,又臭又直的人,都不得不承认,武梦学确实是个难得的尖子啊。 这种兵要是能跟秀才一样,拉到侦察连里头,他做梦都能笑醒。 在两人的衬托下,整个场地,其余十人的表现,几乎失去了所有关注度。 两个顶尖的尖子,都从二级跳台上蹦下来了,其他人才堪堪绕过转折杆。 其实陈默和武梦学两人跑障碍的动作,都算不上优美,更谈不上帅。 最吸引人,还是同台竞技,以及尖子之间的傲气。 但这次,两人同步并没有维持太久,下了独木桥,翻越高墙时,陈默的动作明显更加老练。 毕竟他接触的时间久。 经验这东西,往往要比一股莽劲,在细节上更占便宜,武梦学吃亏就吃在,他压根没法跟陈默这种老油子,比翻越的细节动作。 连续跨了几个障碍物后,距离还是被甩开了。 “老程,你今年,真是带出来一个好兵啊。” 起跑点的位置处,摩步一连连长郭红兵,也就是陈默前世的那位连长,踱步走到程东跟前。 他看着赛场上的秀才,一阵感慨。 “哈哈,那跟我关系可不大。” 程东从口袋掏出烟,给老郭让了一根,扭头看到胡德干也在旁边,他哼了一声,连烟都没让。 自顾自的捞一根,塞到嘴里点燃。 在程东看来,自家的秀才,正在跟三连的尖子比拼呢,作为连长,他必须划清界限。 其实说白了,俩人没啥仇,更没啥怨,纯属是因为老炮和安振涛的事,让他心里替老炮打抱不平罢了。 特么的,打赢了还被调走,也被记过,这对当年他们知道事情原委的那批老兵来说,心里始终是道坎。 不过,胡德干也不在意。 不让烟算个啥? 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再次喊他“偷狗的”已经算是给面子了。 郭红兵笑了笑,主动打圆场,给老胡让了一根,而后朝着场上已经开始跑返程的陈默努努嘴道:“老程,你们家秀才这看着可不像新兵啊。” “这障碍翻的,不说比老兵都熟练,但看着不像是新兵的水准。” “熟能生巧吧。”程东嘴里叼着烟摇头道:“秀才从进军营开始主意就挺正。” “就是我也说不上来,这小子哪点不对劲,长了满脖子的犟筋,体能周让他扛个旗,都敢跟老兵比。” “要不是老兵怕把他追晕过去,估计这小子敢跟老兵死磕。” “人犟,还勤,每天早起一个半小时,风雪无阻,自己背着背包练,星期天都练,抽空就去。” “刚开始我还怕出事,大半夜站远处看过几回,后来看不像有问题,就交代炊事班给他加一餐。” “他有今天的表现,跟单位要求的训练关系不是很大。” 程东像是解释,也像是自述。 反正只要不是胡德干过来询问,他都能心平气和的回应。 听着秀才在装甲七旅的表现,现场几个连长都有些面面相觑。 之前,他们还纳闷呢。 七旅新训二连出了逃兵,被安排整顿一周,这事所有连长都知道,只不过心照不宣,没人往外说。 可怎么就突然,蹦出来一个军区嘉奖? 现在听了程东的讲述,众人才明白过来,这两天在赛场上出尽风头的秀才,到底是怎么回事。 “能坚持到这种程度,也不奇怪了。” 郭红兵摇摇头,没再说啥。 他就是昨晚见了秀才,今天又看到对方翻越障碍的表现,感觉不像新兵,过来问问。 就连胡德干,都相当难得的没有跟程东对着干,主要是他们从秀才身上,看到了当年老炮身上那股狠劲。 几人是连长没错,但更是一名老兵啊。 全都是志愿兵转过来的干部,如今,又看到了当年,像老炮一样,压得他们喘不过来气的兵出现。 几个人心里有些感慨罢了。 而此时。 场上拼斗,已经进入了后半程。 陈默领先了武梦学两米,这个距离不足以稳赢,他心里比谁都清楚。 但不要紧,还有最后的杀手锏。 依旧是那句话,他爆发不如武梦学,必须凭借技巧赢对方。 而壕沟,就是最后的机会。 当陈默跑到壕沟跟前时,他冲势不减,咬牙猛的抬腿跳到壕沟另一侧的边沿,双手死死扒着边沿,手臂用力翻出来。 就这一下,差点把他整个人给摔懵了。 等武梦学冲到壕沟跟前时,看到秀才已经跑出去,他怔了一下神。 99年,虽说扒对沿的动作,还没被定义违规,关键是不熟练的人,谁敢这么玩? “妈的,这个动作我不会啊。” 武梦学沮丧着脸蹦进壕沟,等他蹬着墙蹿上来时,陈默早就跨过三步桩,绕过转折杆,进行最后百米冲刺了。 此时,两人相差二十米。 他就是把肺换成铁的,这时候,也很难有机会再反超了。 但尖子就是尖子,屡战屡败,那也是尖子。 武梦学甩开四肢,抬头调动全身的力气冲向终点。 事实证明,他的爆发力真的很强,陈默拉他二十米,都能被拉近六米的距离。 最终。 陈默跨过终点线。 “记,1号1分21秒44。” 武梦学随后赶到。 “记,2号1分23秒11。” 两人的比拼落下帷幕。 远处观看的人群,有人暗自叹气,尤其是82旅的人,他们大多数已经承认,自家尖子,真的干不过秀才了。 不甘的拳头握紧,又无奈的松开,这种提前预知结果的感受,真挺难捱的。 一个尖子带来的影响力,无论是正面还是反面,都是无与伦比的啊。 昨天夜里,那么多人加练,连长都在这边监督,就是为了拿第一。 武梦学一个人跑障碍的成绩,就能拉爆82旅四个新兵连,所有单兵成绩。 就这,都弄不过秀才,还怎么比? 尤其是听说这家伙打靶还特么贼准,属实是没活路了。 安振涛站在人群里看到结果,微微摇头,离开了竞赛场,因为他知道接下来没得看了。 老炮则是挺了挺胸膛,什么话也没说。 很多时候,老兵之间斗得就是这口气,斗赢了,那比自己得奖都高兴。 反观七旅这边,那家伙跟过年似的,使劲的站那鼓掌,争取给82旅的人多添点堵。 而刚刚抵达终点的两人,脸色都是白得吓人,跑障碍听起来容易,可四百米下来,真能要人半条命。 “梦学,去歇歇吧。”郭红兵走过来,安抚了下秀才,又拍拍武梦学的肩膀。 “你们两个都是好兵,接下来还有科目,不要气馁,好好做准备,至少也要给其他同志做好榜样嘛。” 陈默点点头,他啥也没说。 抬腿正准备去坐着休息一会,毕竟后面还有很多科目没比呢。 哪知,他这边准备离开。 武梦学却压着“咚咚”跳的心脏,抬头看向陈默喊道:“秀才!!” “嗯?!” “后面还有投弹,还有爬战术,科目能连贯,比一比?” 武梦学双眸明亮,但带着不甘,他是真不甘心啊,想不明白秀才到底是从哪蹦出来的。 他在新兵连基本没怎么跟着班里训练,每天早操都是排长陪着训练,吃过的苦头不比秀才少。 怎么就赢不了呢。 “胡闹,连贯也不是这么连。”胡德干走过来一把扯住武梦学:“去休息休息,等休息好了,再跟秀才比。” “连长,我.我不用休息。” 武梦学倔强的不想动,依旧盯着陈默。 程东见状,他走到跟前,看看陈默,没等开口问,陈默就主动点点头。 “那就比。”程东倒也干脆,他大手一挥:“去,清理投弹场。” “训练弹拿过来。” 程东话是说得挺豪气。 可谁都没看到,他扭头交代的时候,那家伙,挤眉弄眼,挤得五官都快扭曲了。 旁边负责记录成绩的老兵,那脑子也够使,知道拖时间。 人往远处一跑,愣是半天一个训练弹都没拿过来。 陈默和武梦学俩人,坐在投弹场的“Z”字坑旁边,休息得浑身力气都恢复的差不多了,都没见训练弹。 几个连长也不着急,尽量站得远一点,闲聊。 远处,白灰线外那帮被淘汰看热闹的都等傻眼了,杨大力还时不时的扭头找刚才离开的老兵,忍不住嘟囔:“我靠,这是去造手榴弹了吧。” “这么长时间,就是让我跑五公里也该跑完了啊。” 陈默倒是乐得清闲,他坐在坑边上,看向一直寡言少语的武梦学,忍不住笑道:“老武,你也算是个好兵了,知道为单位着想。” “你啥意思?” 武梦学眸光有些躲闪,但语气还算理直气壮。 “行了,别装了。” 陈默很是自来熟的起身,拍拍屁股上的尘土,绕着圈,坐在武梦学跟前。 “刚才跑完障碍,就咱们俩那状态,不管是投弹还是爬战术,手软脚软的,谁的成绩能好?” “是你还是我?” “咱们俩的成绩不行,最后按照时间统计,计算第一名加分,我两项肯定保不住第一,你们82旅后面有人能拿第一,就能拉近跟我的分数差距,如果后面我再犯错,你们就能反超。” “你拉上自己,想拼掉我的成绩,为别的战友谋划分数,这还不算好兵?” “我” 武梦学怔了怔神,好半天说不出话。 因为秀才说得基本都对,只不过他没想这么复杂。 刚才就是考虑着趁秀才疲惫,拉着他去比另外两场,给82旅这边喘口气的机会。 要不然,被一个人场场拿第一,后面就不用比了。 还比个屁啊。 每拿一次第一,综合得分,第一就比第二多拿20分,三场下来,武梦学总分比秀才低了60分,其他人更差。 都没法比了。 “行了,就你那点心思,谁看不出来啊。”陈默倒是没觉得有啥,他伸手指了指远处的连长:“那群人都看出你的心思了。” “要不然,只是拿个训练弹,又不是去拉大炮,哪用这么长时间?” “秀才,你真是个魔鬼。” 武梦学这么不擅长沟通的人,都被说得脸颊通红,愤懑的骂了一句。 “我可不是魔鬼,我就是赢,也一直都是以德服人。” 陈默似乎是说教上瘾了,他干脆盘着腿,伸手戳戳武梦学的肩膀道:“你不用觉得输给我有啥好丢人,部队里面的尖子多了。” “被人家在赛场上打败,这不叫丢人,要是信心被打没了,那才是真的丢人啊。” “一时的胜负得失,算得了什么?” “能见见更优秀的人,你应该觉得荣幸,以后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才行。” 听着秀才说得还蛮有道理,武梦学刚想点头,突然反应过来。 尼玛,见到更优秀的人,应该觉得荣幸,这不是秀才在夸自己嘛? “我终于知道你为啥叫秀才这种名字了。” 武梦学撇了撇嘴:“你真不要脸。” “你真是没办法沟通。”陈默起身又坐回原来的位置。 他本意也不是想劝解谁,实在是坐着无聊,再说了,刚才那翻话,其实是他一直拿来激励自己的话。 浑浑噩噩二十载,他就是再坚强,这么多年下来,也几乎等同于一个废人了。 重来一次,总不能一直靠着前世那点成绩,活在梦里啊。 他要拼,要熬,要有自己的目标,想重新以全新的身份站在老领导跟前,阻止前世犯下的过错,想让家里因为他,能过得好一点。 但这些不是凭借着想象就能做到啊,那需要一次次做心理建设,每天提醒自己才行。 军营的生活很苦,稍不注意就会放松,一遍遍提醒,才能保持住自己冲劲。 两人谈了一会话后,又陷入僵硬的局面。 一直等到四百米障碍跑,参赛的新兵全部结束,一百多号人都被带到投弹场时。 迟来训练弹,才总算露面。 投弹这种科目是看着挺容易,但往往成绩却很难及格。 尤其是新兵群体中,厉害的人不多。 竞赛场提供的是67式木柄手榴弹,一次要求上场十个人。 陈默和武梦学两人都在第一批次,投弹规则蛮简单,每人三枚手榴弹,取平均数值。 比如三次投弹距离分别是51米,52米和53米,那么最终成绩就是52米。 一旦三次投弹,有一次发挥失常,投得太近,直接会把自己的成绩给拉到极低的水准。 领取到手榴弹后。 武梦学掂量了一下重量,扭头看着正在战壕中活动手腕的陈默,他故意开口挤兑道:“秀才,你别光贫嘴。” “投弹我可不会输给你。” “刚才跑四百米障碍时,你也是这么想的吧?” 陈默斜眼瞅了一下武梦学,懒得跟他扯皮。 他投弹的水准确实一般,比不上障碍跑那么惊艳,毕竟障碍跑,才是前世经常接触的科目。 但话又说回来了,水准一般,并不代表谁都能来碰瓷啊。 陈默没看别人的准备情况,他请示旁边军械员,得知可以开始投时。 很是利索的撤步引弹,扭腰送胯,挥臂扣腕,站在战壕当中,按照竞赛要求立定投远。 第一次投出去的手榴弹,就被军械员,用小旗子插在了58米处。 听着远处有人通报成绩,82旅这边的人彻底绝了跟这个秀才拼一拼的心思。 58米啊。 要知道新兵连很多人,呜呜渣渣累了半天,连三十米的及格数,都有很多人达不到。 投弹水准,比较厉害的也就四十多米。 结果被秀才一手给甩出了最高记录,还拼个屁啊。 这还不算完。 第二次投弹时,陈默活动下手腕,在现场不少人的注视下,投了一次54米。 成绩相比刚才是差了点,但依旧超过很多新兵的平均值。 第三次,由于决定了最终得分,陈默揉了揉手腕,臂膀。 将自身的状态调整到最佳,全身的力量通过扭腰送胯,将所有力量集中到手臂。 “嗖”的一声。 等手榴弹落地,军械员拿着小旗子,插在61米处,并且通报成绩时。 后方82旅所有参赛的人,集体沉默了。 投弹成绩57米,目前四个连包括武梦学在内,也没这么高的水准啊。 毕竟,新兵训练的时间还短,很多科目他们没有太多时间去练习。 两场淘汰赛,一场四百米,一场投弹科目。 秀才四战全胜,综合得分,足足比第二名高出80分。 这还怎么玩? 要知道,现场很多人的总得分,也远远不够八十啊。 一股无力的绝望感,在赛场弥漫。 ------------ 第八十六章 竞赛落幕,这特么就是尖子推土机 绝望归绝望,上午的竞赛科目还是要继续。 可接下来,就真是秀才的个人赛了。 新兵接触训练的时间,毕竟还是太短,不可能指望他们全项目精通啊,能把铁脚板磨出来,障碍跑能够熟练。 已然算优秀。 投弹结束后,全员被带到30米爬战术场地。 在九十年代,训练大纲很多细节跟后世不同,或者说是没那么多人性化的设计。 爬战术全员戴头盔,没有护具,手拿81杠站在距离场地十米远的地方。 武梦学依旧跟秀才在同一批,他这算是被迫绑上同一艘战船了。 因为,整个82旅新兵当中。 也只有他跟陈默一批,才能保证输得不那么难看。 若是让别人上场,怕是被虐的连车尾灯都瞅不见。 “砰!” 发令枪响。 爬战术场地一排六人齐齐冲锋。 武梦学眼睁睁看着秀才跃进,卧倒,侧姿左手前伸,右手抓枪,硬生生滑进四十公分高的铁丝网内。 只是滑行,都滑了近三米。 老炮爬十米铁丝网,最佳记录是两秒,陈默目前达不到这种水准。 但也差不了太多。 土地不像草地,陈默采用滑进的方式,搞得在隔壁赛道的武梦学钻进铁丝网时,眼前尘土飞扬,连路都特么看不清了。 “呸呸呸,妈的,怎么碰到这么一个牲口。” 武梦学吐掉嘴里的土沫子,愤懑的骂了一声。 他是低姿进赛道,全凭感觉换侧姿前进,姿势换好爬累了,还没等换高姿冲刺时。 陈默已经从铁丝网内爬出,最终以14秒的成绩,拿下批次第一。 这种成绩,不出意外的话,还是科目第一。 搞得周围观战的那些连长,瞪着眼珠子,满是愕然的看着挺立在远处的秀才。 这下,别说新兵没信心了。 连他们,都被打击到了啊。 虽说,爬战术14s不算特别拔尖。 82旅摩步营的很多老兵,包括七旅大多老侦察兵,同样的战术动作,能搞到13s,甚至12s的都大有人在。 号称贴地飞行,卧虎藏龙。 但你不能拿训练一个多月的人,跟部队里面那帮老兵比成绩啊。 在新兵群体中,陈默这种全项目竞赛,能够稳定发挥,还始终拔头筹的表现。 算是彻底让他们这帮连长,都懵圈了。 82旅新训一连连长郭红兵,看着已经抱枪走到旁边休息,其他参赛的同批次,有些刚出来,有些还在飞扬的尘土中挣扎时。 他叹了口气,抬手拍拍旁边程东的肩膀:“恭喜了老程,今年竞赛头筹,怕是要花落你家了。” “早着呢,早着呢,嘿嘿,比到最后还不一定呢。” 程东难得谦虚,他从口袋掏出烟让了一圈。 可嘴里蹦出来的话谦虚,表情却相当受用啊。 那副“小人得志”的笑意,瞧着,都恨不得把“秀才”这两个字,刻到自己脑门上。 那家伙兴奋的,连胡德干都能收到程东递过来的烟,属实是高兴坏了。 让完一圈烟。 程东这才挺了挺身板,他稍微收敛笑意,来到休息区。 “连长好!!” 陈默赶忙抱着枪起身。 见状,程东抬手摆了摆手,目光盯着陈默左手虎口和手腕的地方,因为刚才爬战术滑行,蹭破了不少皮。 血流出来,沾上灰尘都染成黑色的了。 “你小子怎么还跟没事人一样休息呢?赶紧去洗洗手,再涂些药水,指导员身上带的有药。” “下一个科目是单双杠,竞赛你想拼我就不说啥了,伤口要及时处理。” “不用了连长。” 陈默抬手看看擦破的那点伤口,笑着直接拍掉上面沾的灰尘。 平时训练有点小伤或者擦伤的,太正常了,没那么娇气。 “你小子,还挺皮实。” 程东跟着笑了笑,也没继续勉强,他伸手指向地面:“坐。” 两人并排坐在地上,看着不远处,正在进行的爬战术竞赛。 足足过去好半晌。 程东才开口道:“上午还有单双杠的科目,下午就剩射击和救护科目了。” “以你的能力,拿第一应该不会再出岔子。” 说完,程东还故意扭头盯着他,似乎是想从陈默脸上,看到一点惊讶,或者开心啥的。 结果,什么都没看到。 陈默抱着枪,把脸枕在枪管上,那淡定的像是听到要吃饭喝水一样。 搞得程东没有一点成就感。 要知道,他是刚从一群连长那,大大的长了一次脸过来啊。 “你小子,别什么事都模仿老炮,你班长那是在部队呆久了很少夸人。” “老子夸你半天,好歹给点反应啊?” “哈哈,谢谢连长。”陈默闻言,立刻摆出一副龇牙咧嘴的笑脸道:“能得第一,我太高兴了。” 这回是笑了。 可程东嘴角却抽了抽:“得得得,打住啊,你还是别笑了,真特么假。” “后面的科目继续加油,争取拿下第一,然后下午我要提前赶回河东。”程东伸手指了指附近的几个连长:“他们也都要回去。” “新年战备要拉动了,跟你说你也不懂。” “反正指导员在这看着,有啥事就去找你们指导员,等明天竞赛结束,开过表彰会后,你回到二连,先跟着小梁学习文书的工作吧。” “过年那几天,我顾不上你,让小梁带着你进连队熟悉工作。” 听着连长噼里啪啦的交代这么多,陈默有些纠结。 连里一直都有说,让他担任文书。 陈默一开始,也确实有些心动。 毕竟那时候还没授枪,也没授衔,纯纯的新兵,如果担任文书,可以跟连队的干部打好关系,有什么政策也能提前知道。 但那是根据自身情况,衍生的想法啊。 其实文书这个活,他现在还真不大想干。 这玩意咋说呢,他不像电视剧上演得那么夸张,还要给连长打洗脸水,挤牙膏,伺候人什么的。 那都是勤务兵或者通讯员的活,可不是文书负责的范围。 文书说白了,就跟他前世干的机要秘书差不多,只不过基层没有机要部门。 工作职责就是替连长和指导员干活,什么会议记录,每周连务会记录,上行下达,送文件,上面有什么指示要记好日子。 连里有转士官指标,入党指标,哪怕连长和指导员忘了,文书也不能忘,要时刻提醒。 就是个大管家的活。 要求不算高,字写得行,能熬夜就成。 可真让他下侦察连干这个,陈默多少还是有点抵触的。 “连长。” “嗯?”程东刚点着烟,听到动静,他看了陈默一眼:“有话就说,你什么时候学会磨叽了?” “连长,下连后能不干文书吗?我想跟着连里去训练。” “放屁。” 程东没好气的弹弹烟灰:“老子物色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抓到个秀才,你小子还想撂挑子?” “这事没得商量,工作不懂可以跟小梁沟通,他都会帮你,再说了,谁讲得文书就不能训练了?” “你想得美。” 说完,程东起身叉了一会腰:“那什么,就这么定了。” “我在单位等你竞赛拿第一的好消息。” “还有,当文书可不是我定的。” 程东留下这么一句话后,迈开步子又跟远处那帮连长吹牛去了。 目送连长走远。 陈默继续提着枪坐在地上,他不想担任文书的工作,就是因为这个活太耗精力了。 大多时候,不能参加训练,整天坐办公室写写画画,连队基层的生活节奏说快也快,说慢也慢。 真让他熬着去干这些工作,怎么在03年之前见到老领导? 重生后的他。 哪怕人再怎么年轻,看着再怎么有活力,可本质上还是多年后的自己啊。 四五十岁的心态,会让一个人变得情感淡薄,很多事情,无法激起过于强烈的情绪,就算有。 也会下意识的去主观排解。 所以,陈默不能让自己闲下来,必须一直冲,一直保持冲劲。 否则,心态上的距离感和短时间无法融入的情况,很容易击垮自己。 这连长没走多久。 刚参加完竞赛的李志昂,也抱着枪跑过来,气喘吁吁的说道:“走啊班副,下一场要开始了,班长要收枪,收头盔。” “行,你成绩多少?” 陈默抬手摘掉头盔询问着。 “嘿嘿,我刚才还不赖。”李志昂显得有些兴奋:“17秒爬完,在我们那个批次里面,我第二名。” “加油。” 陈默笑着鼓励一声。 两人将枪和头盔全部交给老炮后,按照维持竞赛秩序老兵的指引,跟随人流,来到单双杠的场地。 这里,依旧被人用白灰,撒出一道白线,驱赶不参赛的人,全部站到白线外面观看。 不赶不行啊。 现场新兵加老兵,再加上干部,人数足足有八百多人。 除了身上别着号码牌的列兵,需要关注每个科目,忙着给自己打气,预留足够的时间拼成绩之外。 剩下全是没事干,凑热闹的。 若是不管,整个场地,恐怕就被围得根本没办法组织任何赛事。 卧虎湾这边单双杠场地,跟四百米障碍跑,投弹场相邻,一排八个单杠,八个双杠,设施是挺齐全。 但可能这里以前属于师医院的驻地,训练器材不怎么用,保养也不到位。 这些铁架子,很多都是锈迹斑斑,除了单杠顶端,还有双杠经常用手抓的地方,被盘得锃亮。 别的地方,锈的都起层了。 “哔!!” “下一场引体向上,双杠臂屈伸,两项可以分开上场,谁准备好了,可以自行挑选。” 旁边有干部大声宣布规则。 负责记录成绩的老兵,也在器材旁,拿着本子就位。 可跟先前积极上场不同的是,无论七旅还是82旅,所有参赛的列兵都在观望。 别误会。 观望并不是害怕,虽说,很多人明知道这次竞赛,他们个人是拿不到第一了。 但军人可以被打败,不能被吓退的道理,他们还是知道的,并且也有这个韧劲。 观望的原因是,还想看两个尖子的表现。 就连那些老兵和连长的目光,都开始寻找陈默和武梦学的身影。 在场的人,都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人的潜能,很多时候都是被逼出来的。 只要有尖子的成绩在前面指引着。 后面的人才会拼命,不拼就要落后,拼了就会超出平时的水准。 尤其是竞赛场上,每一批上场的人,基本有不同班,不同连,甚至不同旅的人竞争。 尖子能起到很好的带头作用。 这是所有老兵以及干部,喜闻乐见的事情。 陈默属于被瞩目惯了,瞧着没人上场。 他率先挪动脚步,走到双杠的位置,挑了一个瞅着锈得没那么严重,相对安全的双杠前站定。 不等别的人过来,他抬手在裤子上蹭蹭,双手抓着双杠的两端,手腕用力,脚底猛的一蹿。 整个人稳稳的支在双杠上。 “一、二、三” 装甲七旅这边,杨大力带头数数,一群人跟着起哄,三百多人啊。 一起跟着数,那是什么场面? 诺大的竞赛场,只有一人上去。 急得82旅这边,几个尖子都恨不得把秀才从双杠上踹下去。 妈的,这小子也忒会做秀了。 刚爬完三十米,好歹准备一下啊,武梦学这边还能稳住,正在活动手臂。 可张向坤受不了了。 “我来。” 说着,老张抬手将帽子拽下,塞进兜里,挽起袖子,颇有一股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意味。 专门跑到陈默相邻的场地,也挑选了双杠。 82旅这边的人受到了鼓舞,开始跟七旅的人比着喊。 看谁的声音更高。 但张向坤的体能,跟秀才压根没法比,这点,82旅的人都知道。 毕竟,都赛过这么多场了。 李兴宽咬了咬牙,单双杠比完,就剩射击和救护包扎,再不比也没机会了。 他也从待战区跑到场地,选择双杠跟秀才硬干。 紧接着,武梦学,王洪波,李孝龙,蔡书强,盛红达五人,全都冲了上去。 这可是82旅四个连队,迄今为止,各科目前十名最强有力的竞争者啊。 一共七人,跟陈默一起占据八个双杠,拉开阵势的拼。 起初,远处有连长想拦,但考虑到后续的科目,已经不以体能为主,比就比吧。 突然蹦出来一个秀才,属实是把这群人给憋闷坏了。 一人对抗七人,场上倒是没人觉得有啥,顶多拼命也要撑住呗。 可场外凑热闹的,却激动的扬起手臂高喊。 “秀才加油,坚持住啊。” “班副挺住,干掉他们,回去我给你洗袜子。” 声音此起彼伏,但由于太过杂乱,陈默压根听不清。 不过,双杠臂屈伸他还真不怂谁。 之前在二连,每天早上早起,背着背包跑步,往往都是跑两圈后就会来练臂力,在负重二十公斤的情况下。 陈默引体向上,能拉十五六个就没力气了,偶尔状态好能拉上去二十个,再多就不行了。 可双杠臂屈伸,负重的情况下,都能撑五六十个,他还有余力。 如今没有负重,陈默可不会怕这帮尖子。 三十三十五.四十 陈默像个永动机一般,就算偶尔会卡壳休息一下,喘口气。 但大多时候,那是不歇的啊。 旁边张向坤比他晚来,撑到第三十个时,手臂就已经抖得像是帕金森重症患者般,双臂倔强的撑着,不敢再下压。 因为他压根跟不上秀才的节奏。 “妈的,畜生啊。” 张向坤从牙缝里挤出两句,就涨红着脸,再也不瞅秀才了。 当陈默撑到第八十个时。 现场全部安静,连口号都没人喊了。 刚刚还杀气腾腾,想以数量取胜的几人,全体歇菜,就算有人撑着没掉下去,但也差不了太多了。 等双杠臂屈伸撑到127个时,陈默终于撑不动了。 此时,早已下来,站在远处观望的武梦学几人,微微摇头,躲得远远的。 没有一丁点跟秀才继续拼的心思了。 特么的,这种牲口,拼也拼不赢,熬都熬不过,咋整? 一穿七啊,七个人上场都弄不过人家一个。 后面。 待手臂恢复一些力气时,武梦学他们都没人聚堆,选择悄摸的上场,完成引体向上后立刻就撤。 争取不跟秀才碰面。 而陈默这边,他由于第一项坚持的太久,手臂没力气,一直坐在远处看着。 全场看下来,不得不承认,82旅的人单双杠整体确实很猛。 单杠普遍都能拉十八九个,双杠三四十个,比二连很多连十二个及格都达不到,确实强多了。 当然,要看这个强,是跟谁比了。 等陈默最后一个上场,单杠拉了43个,加上刚才双杠的127,再次强势的姿态,横扫全场。 下午。 卧姿二百米,跪姿一百五十米,立姿百米射击考核。 陈默十五发子弹,150环的成绩,同样拿下全场第一。 最后一场。 战场救护科目,无论是包扎,还是急救,包括通气,运输。 陈默表现,始终都是中规中矩,挑不出任何毛病。 全部竞赛科目比完。 对于陈默来说,总算是可以松了一口气。 一个多月的心心念念,一个多月的苦练,终于拿到了想要的成绩。 可对于82旅的所有新兵来讲,这特么地狱般的磨炼,可算是告终了。 这哪是竞赛啊,纯纯就是看着秀才碾压全场,一枝独秀。 但凡涉及体能科目的,他们还能上去争一争,到了后面,简直就是平推。 都不能叫秀才了。 新兵竞赛落幕后,82旅私下里不少老兵都吐槽。 这特么就是一辆尖子推土机,谁上推谁啊。 两天七场比下来,场场第一。 这谁能抗住? ------------ 第八十七章 战备集结,第一个三等功 竞赛结束了。 吃过晚饭后,82旅那边的人都很老实,没人再来找陈默,全都缩回自己的领地,等待着明天最后的公布。 而八班这边,老炮带人回到宿舍后,由于是临时住处,里面也没个马扎什么的。 老炮干脆把棉大衣叠一下,放在地上,一屁股坐上去招手道:“来来来,都把手里的事放下,过来开个班会。” 听到招呼。 陈默也不管这瓦房屋里的土地脏不脏,直接坐到地上,反正竞赛时土里滚,地上爬的,再脏,也脏不到哪去。 七人坐成两列,满脸期待的看着老炮。 不管咋说,班副这两天可算是露脸了,开班会,肯定是好事啊。 “看来都知道我要说什么啊。”老炮笑了笑:“行了,先给班副鼓个掌,庆祝庆祝。” 啪啪啪. 老炮带头鼓掌,八班剩下几人可着劲的跟,手都拍红了也不在意,主要是真的高兴啊。 从昨天刚来这里,被人家82旅的人像看猴子一样的围观,动不动就跑过来下战书,挑衅。 到现在偃旗息鼓,老实得不得了,全都是班副的功劳,作为一个班的战友。 对这份集体荣誉,感触是最深的。 “好了。” 老炮摆摆手:“今天开班会,说两个事。” “第一,明天竞赛结束的表彰大会,由于战备原因,旅司令部的首长赶不过来,但82旅这边,会有不少干部过来。” “你们注意点队列纪律,不要乱跑,不要喧哗。” “至于班副,你是第一名,明天要上台领奖,第一是三等功,由指导员代表七旅司令部党委,为你授予,作为代表,你也要想好发言。” “尽可能的简短,给后面的人,留点讲话的机会,明白吗?” “是,班长。” 陈默有些尴尬的点点头。 这整的,他觉得自己平时挺低调了啊,从来没怎么长篇大论过。 班长咋还担心这呢。 人家别的新兵上台,都是鼓励不要怕,有什么说什么,他倒好,反过来了还。 “第二件事,就是有关回连后的安排,临近新年,部队里面要拉战备,我接下来,有一段时间不会在班里呆。” “班副暂时代班,到时候,一个排,会留两个老兵负责你们的日常训练安排。” “不要以为竞赛过了,训练就没有意义,你们在下连之前,还会组织一次整体的新兵考核,这个成绩会入你们个人档案。” “竞赛由于新年的缘故,安排的较为靠前,但考核会晚一些,哪怕你们被提前带到别的单位,考核也要回来。” “这对你们很重要。” “明白吗?” “明白!!” 老炮开班会,向来都是挑要紧的说,讲完基本就解散了。 但今天,他比较有耐心,除了陈默,李志昂,杨大力这三个,都已经私下定准了下连的单位。 其他四人,老炮一一找人谈了下,询问他们的意向,还讲了不少基层单位,供他们挑选。 宿舍外。 狂风怒吼,老天爷也真给面子,竞赛时天气还算不错,到了晚上寒风吹得人冷嗖嗖的。 屋里老炮在给那四个挑单位,问得很细心,从来没见班长这么认真过。 屋外。 陈默,李志昂,杨大力三人跑出来,蹲在避风的地方偷摸的抽烟。 袅袅烟雾,刚从鼻孔喷出,就被“呼”的一阵风带走。 杨大力搓搓手,嘴上叼着烟,两只手揣进袖筒中,背靠着墙开口道:“班副。” “嗯。” “你说班长交代的这么仔细,会不会是下连后就不回来了?” “可能吧。” 陈默想了想,最终点头。 很显然啊,就老炮懒成那样,都开始考虑自己带出来的兵,给管分配的事了。 这情况,大概率是新年战备过后,不会再回八班了。 “想想还真有点舍不得,也不知道去了侦察连到底啥样。” 杨大力把手上的烟头丢掉,嘟囔几声。 李志昂倒是从头到尾都挺安静。 但下连到底啥样,这种问题,陈默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侦察连他没去过,想来,应该跟摩步连差不多,别看新兵连又是体能周,又是战术周,一个个天天累得跟霜打的茄子似的。 话都不想说,甚至还尿床,体能周的时候,上厕所尿血都有不少人。 可让陈默感触最深的,永远都是新兵连,无论怎么比,怎么看,也是新兵连最舒坦。 因为这里,除了班长之外,都是同年兵,从入伍头一天过来,大家都跟个傻子似的,看啥都新鲜。 跟被子干仗,跟小红书对峙,经常性还要被班长收拾,但在一个屋子里,同吃同住同训练。 共同成长的经历,是后来当多少年兵,都赶不上的回忆啊。 话题有点沉重。 陈默从口袋又掏出烟,这还是他之前给家里打电话时,找梁红杰要的烟,昨天三班长彭威又给了半包。 八班宿舍这点精神食粮储备,都被陈默合到一个盒子里。 只是这次还没等发。 冯俊岭就甩着大长腿跑出来,瞅见三人都在墙角蹲着,那两只眼珠子,都快瞪得凸出来了。 “我靠,你们抽烟竟然不带我?” “班副别抽了,班长让你们进去。” 听到是班长喊,陈默赶紧把夹出来的烟,重新塞进盒子里。 等几人进去宿舍时,其他三人已经列队站好。 陈默带人赶忙补上。 “行了,人齐了再说个事,由于战备原因,我今晚也要赶回河东。” “班里的事,班副挑起责任。” 老炮抬手帮陈默整了整衣领,又拍了拍他的肩膀,什么话也没说。 走到冯俊岭跟前时,帮他把袖子挽下来:“你成绩最差,新兵考核很重要,单杠有空了多拉几个。” “五公里该跑,还是得多锻炼,把身体练好。” “记住一句话,以后下连,别让新兵连成为你们的巅峰。” “明白吗?” “明白!!” 众人齐声怒吼,抖出浑身的力气。 谁都不傻,就这情形,猜都能猜出来,老炮这次离开,恐怕不会再回八班了。 有些突然,也有几人红了眼眶。 老炮没在多说,安排解散后,把军大衣穿在身上。 背包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打好。 “其他人休息,注意九点晚点名通知,班副跟我出来一趟。” 外面的寒风依旧。 走出宿舍时才发现,不止老炮,二连有好几个老兵,都已经背着背包集合。 其中几人还给陈默挥挥手。 “班里的事你多盯着点,新年战备具体我什么时候回来说不好,该监督他们训练,你也监督着。” “还有,你自己也不能降低要求,新兵竞赛能得第一不算什么,政委对你评价不错,这是个机会。” “好好努力,什么时候去了侦察连,就去一班找我。” “行了,回去吧。” 老炮简单交代几句,跟上一群老兵的步伐,逐渐消失的黑夜中。 陈默驻足在原地,默默的看着。 虽说新兵连还没结束,可班长这一走,差不多也意味着撤编了啊。 侦察连,新年战备期间,应该有特殊的任务,陈默暗自寻思着。 要不然,就算拉动,也不至于这群老兵连夜赶回单位,甚至连长,下午就回去了。 目前整个二连,管事的就剩一个指导员,还有七八个老兵。 “班副!!” 老炮刚走,宿舍里其他几人全跟了出来。 “哎,看来是我猜对了,班长还真是不会回来。”杨大力望着老炮离开的方向,叹了口气。 不过,他很快又恢复精神头龇牙笑道:“没关系,反正我以后跟志昂一起去三班。” “咱班长就在一班,距离应该不远,有的是机会见面。” “妈的,这孙子说话真气人。”朱改团抬手抹抹眼泪。 “兄弟们,揍他。”说完,老朱捏着拳头冲上去就是揍。 旁边几人,也正心里不爽呢,跟着就涌上去将杨大力摁倒。 就连陈默,也蔫不溜秋的抬脚,对着大力的厚臀踹了两脚,才感觉心里舒坦多了。 这一夜,八班没人管了。 反而聊天的人很少,一直到有人问起,刚进入军营时,都是什么感受,为什么来当兵,才彻底引爆了话题。 有人说,刚进八班就觉得班副不简单,能跟着班长,连队都不用排直接进班,肯定有关系。 也有人说,自己进军营其实是想当个好兵,只是当着当着,有点当歪了。 更有人说部队里面能吃饱饭,过来就是为了吃饭,但进来以后才发现,当兵不只是能吃饱饭。 等所有人都表达了看法之后,轮到陈默回答时。 他说了一句谁都听不懂的话。 原话是,为了实现这一世的价值。 2月10号清晨,也就是1998年的腊月二十五。 六点整。 “哔-哔哔!!” “起床。” 哨声响起,闲聊了大半夜的八班成员,揉揉惺忪睡眼。 这突然没有老炮,打着电灯照一圈,提醒起床,众人还真不太适应。 不过,倒也没人耽搁时间,一个赛一个麻溜的穿衣服。 陈默这边刚穿上鞋子,宿舍的破门就被“哐当”一声推开,七班班长王建勇,伸着脖子朝里瞄了一圈。 “秀才?” “到!!” “你那什么,带常服了吧?”王建勇手中提着自己二级士官的常服走进来,满脸的关切。 “我带了。” 陈默赶紧打开携行包,新兵总共就那点东西,出来一趟可不都带着。 “那就行,赶紧出去洗漱,你们也去,十分钟后就前天淘汰赛场那边,要开表彰大会。” “记得带人过去,你穿常服啊。” “是,班长。” 一大早就要召开,看来战备确实拉响了,各单位时间都比较紧啊。 陈默把常服,还有稍微干净点的胶底布鞋换上,端起盆子就带人冲出宿舍。 军功啊。 哪怕这个三等功,只是旅里腾出来年终评功评选的名额,授予新兵,含金量相对来说比较低。 可那也是三等功啊。 实打实的军功,能不积极嘛。 一群人风风火火的洗漱,用凉水随便呼了两下脸,就开始直奔炮营射击场。 半路上。 七旅和82旅的人不少,又一次瞧见秀才,众人心情都有些复杂。 显然是昨天晚上,各班长没少下功夫,给他们灌输“教育”工作。 抵达场地后。 仪式现场简陋的有些过分,有老兵在入口处,维持秩序,指引各连,排,班人员集合。 发言台就是搭建在一处稍高地势上的木架子,不高占地也不大。 而陈默他们集合的位置,是一个巨大的凹坑,脚下的土应该都被挖出来,去垒远处的半坡炮靶。 一个坑竟然大到,七八百人列队站进去,都轻轻松松。 好吧,这应该不叫坑了,叫盆地。 等队列站好后。 竞赛负责人乔春峰,快步上台,他手中拿着扩音器,面向队列,大声道:“同志们。” “竞赛已经结束,我很高兴,能够在这两天的时间里,看到多场精彩的比拼过程。” “但更高兴的是,你们从入营开始,到现在才一个多月的时间,很多同志已经成长为一名合格的军人。” “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过一首诗,这首诗名字叫做《角抵诗》,广场妙戏斗程才,才得天颜一笑开,角抵罢时还摆宴,卷班出殿带花回。” “这首诗说得是古代,有一种角抵的活动,连皇帝都要来看,并且看完还要摆宴庆祝。” “我们的竞赛比起角抵,自然是不输他们精彩度。” “所以,宴该摆还是要摆,但我们是军人,宴会就不用吃的来替代了。” “下面,让我们用最热烈的掌声,欢迎此次竞赛第一名陈默,上台!!” 啪啪啪. 队列中有不少人都在侧目,毕竟“陈默”这个名字,可太陌生了啊。 远不如秀才,来得如雷贯耳。 所以掌声中,多少带点迟疑,并不激烈。 不过,当秀才的身影穿梭在队列中,越来越多的人看到时。 鼓掌的动静,比刚才可热烈的多了。 这是赛场上争出来的名声,赛出来的效果。 有不少投过去的目光都带着一丝惊叹,羡慕,当然,还有嫉妒和愤愤不平。 尽管很多人,明知道秀才是第一,可该不甘心,还是不甘啊。 等陈默走上台后,二连指导员霍林山同样满脸和煦,他手中托着一个大红色的证书,还有一个打开盖子的红盒。 刚才一路上,陈默都还算淡定,可真当看到躺在盒子中,熠熠生辉的军功章。 陈默拳头攥紧又松开,内心远没有表面那么平静。 因为军人,永远无法抵挡,更无法忽视军功所带来的荣誉,他也不例外。 只要这份荣誉摆在眼前。 所有的辛苦和努力。 在这一刻,都值了。 ------------ 第八十八章 回陶村,还真是冤家路窄啊 掌声已经停止,站在“盆地”的队列整整齐齐,人人昂首挺胸。 如同一棵棵迎着朝气的青松,扎根在地面。 观看的人群距离的太远,瞧不见军功章长啥样,但秀才这么大的人,还有干部手中握着的红色证书,他们看得可是清清楚楚啊。 这种荣誉带来的刺激,放在初入军营没多久的列兵跟前,就如同一剂强心针。 混合着清晨的朝气,疯狂灌进所有人心间,其激励和鼓舞的作用,是旁人很难想象的。 这也是为啥,甭管再忙,战备再紧,表彰大会也要召开的原因。 霍林山笑着,把军功章从盒子里取出来,将带着“八一”字样的五角星,别在陈默左侧胸口。 黑边白底加上三道红色条纹的丝带,缀着军功章,配着常服,让陈默整体的气质看起来,都庄严了许多。 当他接过成年人手掌大小的红色证书,左手持证书,贴在胸前,面向队列,抬右手敬礼时。 台下。 数百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灼灼的看着。 第一个三等功啊。 只是可惜。 班长不在,连长也不在,这份托起的荣誉,终究是少了几个为他高兴的人。 陈默轻呼一口气,但没关系。 他会争取更多的军功,让自身变得耀眼,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能以全新的身份,重新站在老领导面前。 这是他心底最大的执念,也是目标。 啪啪啪. 霍林山率先带头鼓掌,乔春峰跟着,台下队列中掌声如狂风过境,一浪高过一浪。 “同志们。” 乔春峰抬手示意安静,他手中拿着扩音器,目光扫过下方队列,大声道:“陈默同志能够在此次竞赛中脱颖而出。” “相信大家最近两天,也都深有体会,用汗水铸就的辉煌,是对你们新兵期间所有努力的付出,做出最完美的诠释。” “当然,除了陈默同志表现优异外,像武梦学,张向坤,李兴宽等其他同志,表现也很不错。” “新兵竞赛,只是你们未来军旅生涯中,一次搏高望远的竞争,没有拿到好的成绩,也不要气馁。” “因为荣誉,是搏来的,是抢来,更是争来的,这个道理你们什么时候明白,都不算晚。” “我从军入伍也有十几个年头,说实话,以前还从来没有遇见过,像陈默同志这般努力的人,他绝对不是最有天赋的一类,更不是最优秀的一类。” “但他能一步一步,走到今天这个台上,那么陈默同志,这份勇争第一的精神,就永远值得我们所有人学习。” “下面,就请陈默同志,作为此次竞赛代表,讲下荣获第一的感受。” “鼓掌欢迎!!” 啪啪啪. 乔春峰带头鼓掌,随手将扩音器递到陈默的手中,同时还递过来一个鼓励的眼神。 示意他可以大胆的去讲。 反倒是霍林山,见秀才要作为代表发言,他很淡定的后退几步,站到台子最后沿。 似乎是一点都不关心。 手中攥紧扩音器,陈默大步朝前迈了两步,看着台下熟悉的,陌生的,一张张面孔盯着自己看。 陈默深呼一口气道:“先做下自我介绍,我叫陈默,耳东陈,默写作业的默。” “从我入军营开始,就有很多班长,以及连里的领导叫我秀才。” “说实话,我喜欢这个叫法,因为这样的称呼,会让我觉得咱是个读书人。” “才高八斗那种书生,可我是来当兵的,我相信大家都跟我一样,带着报国的热忱,才成为一名共和国的军人。” “在新兵连,对军旅人生充满期待和憧憬的同时,我很多时候,也难以适应军队快节奏的生活,对未来成长成才之路,我也有过迷茫。” 陈默顿了顿,看台下的人,都在仰头听得认真。 他才继续道:“可迷茫终究只是暂时,有人说理想是石,可以敲出星星之火,有人说理想是火,能够点燃熄灭的灯。” “还有人说理想是灯,照亮夜行的路,也有人说,理想是路,引你走向黎明。” “所以,我认为有目标才会具备无尽的威力,目标能给人的行为,设定出明确的方向,可以让我们清晰的知道该做什么,清晰今天。” “古人都讲弃燕雀之小志,慕鸿鹄以高翔。” “而我们更应该明确个人目标,因为有多大目标,就会朝着多高的成就去努力,定一个好的目标。” “多年后,我相信我们一定会雁引愁心去,山衔好月来。” “谢谢大家,也感谢一直支持和鼓励我的班长,战友,还有连里所有的领导。” 陈默说完,“啪”的一声立正,将扩音器夹到左腋下,再次抬手敬礼。 这次,没人鼓掌了。 九十年代末军营中,很多政工干部,都不会这么讲话。 参军的战士,普遍文化程度都不高。 陈默拿出自己那一套,写报告的弄法,当上台感言。 搞得现场很多人都听愣了。 着实是脑子跟不上手,听不太懂秀才再讲什么,但能听出来挺牛逼的样子。 “好,说得好。” 乔春峰最先反应过来,带头鼓掌。 顷刻间,台下列队的人群中,再一次爆发热烈的掌声。 授予环节结束。 后面还有第二名,第三名上台。 可能是战备时间紧迫,整个大会一再的缩短时间,其实不缩短也不行啊。 陈默是几十年练出来的交际能力,面对几百人的高台,能应对自如,讲起话来头头是道,丝毫不紧张。 但别的新兵,不见得行啊。 就拿第二名武梦学来讲,这小子在赛场上挺狠。 到了台上面对几百人的注视,就成了软脚虾,但好歹还能镇定的应对,顶多有些磕巴。 轮到第三名王洪波上台时,让他发言,就一个“尊敬的领导。” 都能喊成“尊尊尊尊尊尊尊”敬字硬是尊不出来。 搞得乔春峰赶紧接过扩音器,没交代几句,就宣布解散,各班带回。 上下这么一比较。 陈默这个“秀才”的称号,属实是又一次,在众人心目中,被具象化了。 返回八班途中。 尤其是他胸前随着走动,而晃动耀眼光芒的军功章。 更是被很多列兵盯着,恨不得伸手抓上来,摸摸看。 但都被附近,准备带回队列的老兵呵斥。 “看什么看?不准摸,谁想要,有本事也像秀才一样争一个回来。” “知道那是什么嘛?那是军功,是作为一名军人的荣誉象征,是对人家努力的肯定。” “你们呢?啊!!” 陈默回队列的一路上,被人盯着胸脯看了一路。 得亏咱是个爷们啊,要不然,被几百号人盯着瞅,多少有点难为情。 回到八班这边时。 杨大力也搓了搓手,双眼放光的盯着军功章,手心在裤子上蹭了好几下才开口道:“班副,我摸摸成不?” 都没等陈默回应。 七八个漆黑的爪子就伸到胸前,把军功章上下摸了个遍。 连上面缀着的彩带都被摸黑了。 陈默不是那小气的人,三等军功章讲实在的,在任何时期,对于一个老兵来说,并不难获得。 很是干脆的把军功章取下来,递给班里的几人观看。 可他不小气,被安排过来照看八班的王建勇,那是心疼的龇牙咧嘴啊。 王班长上来就对着几人的后脑勺,“啪啪啪”一顿爱抚。 一把抓过朱改团手中的军功章,瞪了陈默一眼道:“赶紧的,装盒子里。” “这是军功,上面带着“八一”,怎么能随便给抢着玩呢?” “还有你们几个,有能耐自己去争,这是秀才的军功,别几把瞎闹。” 王建勇拿过盒子,将军功章规规矩矩的放进去,扣上盖子,塞到陈默口袋后。 这才开口道:“那什么,食堂已经开饭了,你们赶紧去吃饭。” “停车的地方在哪还能找到嘛?” “能找到。”陈默点点头。 “那就行,吃过饭回宿舍收拾东西,咱们也要回河东了。” “来,七班,八班的,两路纵队,目标食堂,齐步走。” “丫二一,丫二一。” 队列跟着人潮开始撤场。 但这提起要回河东,甭管是八班还是七班,所有人吃饭的兴致,都不是很高。 想想那帮汽车兵感人的驾驶方式,遇坑必须压,转弯必加油的弄法,时隔两天,都还历历在目呢。 这特么饭还没吃,一阵阵反胃,就先体现出来了。 “班副,咱们先不吃饭了吧,我宁愿饿着回河东。” 杨大力咬着后槽牙低声道。 其他几人点头如捣蒜,想想来时车里那味,加上颠得能让人飞起来,有兄弟能在空中狂喷。 那场面,现在别说吃饭了,连水都没人敢喝一口。 陈默仔细想想也对。 来的时候,身上好歹肩负着竞赛的重任,连长还会中途提醒一下,这回去,新兵可没啥事干了啊。 开汽车的那帮老爷兵,那还不可着劲的折腾? 其实别以为这是汽车连耍赖,实际上是各单位默认的事情。 新兵不经历这些,很多下连以后还是要被抓着挂到步战车上练,什么时候练到不晕车,什么时候算过关。 要不然,打仗的时候,火急火燎的把人送到战场上。 全员下车,枪都拿不稳,抱着车厢哇哇的吐。 那可还行? “班长。” 经过深思熟虑后,陈默快步跑到王建勇跟前,说了八班不吃早饭,回宿舍打背包,收拾行李,提前集合的事。 结果不用想。 不吃都不行。 并不是所有老兵,都可以对新兵像老炮那样,得饶人处且饶人。 陈默他们,硬是被王建勇盯着。 在食堂一人干了两个包子,一碗稀粥,再配上一些炒菜,才算是放过他们。 回程时。 陈默态度非常强硬,死皮赖脸,坚决坐在车厢尾部的位置。 过程就不描述了。 反正回去的七个小时,陈默盘算了一下,自己有五十多次,想亲手掐死开车的那个老兵。 有二百多次,想去驾驶室,直接把人给踹下去,他来开车。 回到陶村军营时,已经是下午的三点多钟。 车辆刚停稳,那帮汽车兵停下车就跑。 那家伙,速度比竞赛时的陈默可牛逼多了,手中抓着钥匙,跟个受惊的老兔子似的。 一溜烟的功夫,就不见人影了。 陈默是不晕车,但他被熏得受不了啊,下车也是“哇哇”的狂吐,差点把汽车兵的祖宗十八辈给问候一遍。 “看你们那点出息。” “都赶紧的,去连队水房提桶,拿扫帚,还有拖把,把车都清理干净。” “今天不安排训练,都抓点紧,收拾干净后,礼堂集合,开连务会。” 老兵虽骂得义正言辞,可人却站在三十米外,死活都不往这边移动哪怕半步。 陈默觉得稍微好受点,他揉了揉嗓子,也站到远处。 这种情况,是需要点时间,来接纳一下新鲜空气的过滤。 只是,没等陈默喘口气呢。 汽车连旁边大道上,一辆老式军车“咯吱”一声停稳,已经换成黄色银星军衔的梁红杰,脚步匆匆的跑过来。 “秀才!” 老梁瞧见陈默,他那苍白的脸色,终于爬上一抹红润,“赶紧的,跟我去趟苦池村。” “什么苦池村,去那干啥?” 陈默胸口还有些发堵,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侦察连啊,咱们驻地就在那边,你赶紧跟我过去,指导员那我说过了。” 不由分说。 梁红杰拽上陈默就走,一直站在远处关注的王建勇,过来只是询问下情况。 知道是去侦察连驻地,他也没再吭声,只是说八班这边,会帮忙照应。 陈默就被拉到了军车上。 至于背包,携行包,全部被丢后备箱,连宿舍都没回。 眼瞅着自己糊里糊涂的坐车,又离开了陶村军营,陈默定了定神,询问道:“排长,你拉我干什么?” “侦察连我能帮上什么忙?” “你能帮上的可多了。”梁红杰激动的一手开车,一手扒拉着眼皮扭头给陈默看:“瞧见没?我眼珠子到现在还是红的。” “年底啊,侦察连,新兵连,两个单位的会议记录,支部年终总结,委员会工作报告,还有个人,连长,指导员组织生活对照检查,全都我一个人做。” “战备开始了,连里留守的人还要分配到陶村这边几个,我连帮手都没有,昨晚熬了一夜。” “就盼着你回来呢。” 得! 陈默听完老梁的理由后,他无奈的往椅背上一靠。 这特么还没下连呢,又要捡起老本行了。 年底不管是文书,还是机要秘书,都是特别忙的工作岗位。 至于忙到什么程度。 就这么说吧,陈默记得前世刚担任机要秘书时,都不是临近过年,而是年中报告的节点。 他一天上了八次厕所,每次都是裤腰带还没解,就被人叫出去,要么接电话,要么开文件柜。 因为很多机密文件的钥匙,只有他自己有。 老领导跟前的机要秘书,确实是风光无限,年纪轻轻,你就是来个大校也得客客气气的等着。 但文书可没什么太高的地位,并且忙得工作强度,不比机要秘书低,尤其是过年。 说什么灯火通明,前途光明,那都是老文书忽悠人的。 九十年代,没有爱上政工协助,没有远方的家,更没有所谓的AI,甚至连电脑都还没在基层普及的时候。 文书的工作,真的能让人疯啊。 纸质文档,写写改改,再去跑腿提交,上行下达,遇到忙的时候,估计脚底下踩着风火轮都不好使。 这也难怪,梁红杰看起来,比陈默这个受了七个小时军卡摧残的人,还要累得多。 看着梁红杰越吐槽越有劲,头都不看路了。 陈默急忙坐直身体提醒:“排长,不急,咱不急啊,你看着点路,有啥活我去学。” 他现在对开车不看路,或者喝酒开车,尤其还拉人的行为,已经产生心理阴影了。 “害” “简单的很。”梁红杰还以为陈默,是紧张接下来的工作呢。 他龇牙笑着忽悠道:“你别有心理负担啊,文书文书,就是干一些文化人跟书本有关系的活。” “等会我给你拿几份材料,你帮我抄抄,然后把人名,日期换一下,有些内容颠倒颠倒就行,非常简单。” “以你的才能,很容易搞定。” 我信你个鬼。 陈默暗自腹诽了两句,在二连呆这么久,他基本摸清了梁红杰的状况。 这小子,军校毕业分配到侦察连,担任四排长,但排里的工作,连长都是和班长对接,没他啥事。 不过文书,军械员,还有武器库钥匙什么的,都是他在管。 自己被安排过去,这小子肯定得被乐疯了不可。 接下来,又要跟文件打交道。 陈默坐在后座靠在椅背上,抓紧时间揉太阳穴,尽可能的保证自己清醒一些。 正当他闭着眼休息时,原本正常行驶的车辆,在拐过一道弯后,突然刹停。 搞得陈默直接一个趔趄,脑袋差点撞门框上。 等他抬头查看情况,才发现,车辆前方足足站着十几个带着白头盔的纠察。 最前方的人左手平伸示意停车,右手拿着一个蓝色的小旗子挥舞。 车刚停下,十几人就围了上来。 这一幕把陈默给整得有点懵,这不就是一个普通的路口嘛? 怎么这么多纠察? “排长,咋回事?” “哎,冤家路窄呗,连里老兵都去执行战备了,军务科逮到机会,肯定要过来找茬啊。” 梁红杰说完,他抬手砸了一下方向盘。 瞧着还挺愤怒。 ------------ 第八十九章 针锋相对,这个列兵太气人了 能用上“找茬”这种形容词。 陈默大概猜到,这侦察连跟军务科的关系,究竟有多水深火热了。 梁红杰将丢在副驾驶上的帽子,抓过来戴好,车窗摇下来。 瞧那架势,他都没准备下车。 “你好中尉同志,你刚才超速了。” 一名上等兵走到车窗前,抬手敬礼,面无表情的继续道:“请出示你的驾驶证。”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超速了?”梁红杰语气中带着些许急躁和愤懑。 侦察连驻地在苦池村,这里附近还有居民,军车行驶尤其还是下午三四点,天色将暗的阶段。 怎么可能会超速。 更何况,他是刚拐过来弯啊。 “看到你超速了,下车。” 可能是上等兵没招架住场面,后面一个一级士官走过来,“砰砰砰”的抬手拍打车门:“开门下车,接受检查。” “嗬!” “后头还坐着一个啊,还是列兵?”一级士官伸着脑袋隔着副驾驶车窗,看到了坐在后排的陈默。 “一个干部带着列兵到处跑,还超速,全都下车。” 说完,对方“啪啪啪”的再次拍起了车门。 梁红杰虽愤懑,可人家军务科不管这些啊,十几个纠察在这站着,在这种年代,如果两个单位关系闹得僵。 就算打你一顿也是白打,顶多侦察连战备结束后,老兵都回来了,找机会再把纠察揍一顿。 风气就这,没办法。 “秀才你别怕,下车什么也别说,我来对付他们。” 梁红杰很讲义气的扭头交代一声,而后摁开安全带,“啪”的一声打开车门下来。 陈默也紧跟其后,从后座下车。 “站好了!!” 纠察士官打量下二人,梁红杰他认识,就是一个学生官,军务科的人,根本不甩这种的干部。 至于陈默更别提了,连臂章领花都没有,就一个列兵军衔,一看就是刚授衔的新兵,还以为很容易拿捏呢。 “驾驶证,军官证,都拿过来做登记。” “超速行驶,拒不配合。”对方手中拿着蓝色的文件夹,抬眼瞄了下陈默:“还有这个列兵,风纪扣没系,违反内务条令。” “这次给你们记下,以后长点记性,听到没有?” 梁红杰梗着脖子没有吭声。 被人围着,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可老梁能受这份气,陈默可不想无缘无故,就被一群老油子给欺负了啊。 瞧着对方将梁红杰的行为登记完之后,又转向他这边。 陈默扭头观察了一圈老兵,开口道:“班长,你们就是这么执勤的?” “啥意思?” “没什么意思。”陈默摇摇头:“根据军区警备工作执勤要求,三个维护,一个执行,一个协助。” “维护军容风纪,维护军车运行秩序和交通安全,维护军队声誉和军人权益。” “军容风纪刚才班长带这么多人,又是呵斥,又是拍车门吓唬,我们下车配合工作后,还是围上来这么多人,我估计这种行为,不符合维护军队声誉吧?” “你什么意思,谁吓唬你了?” 士官觉得有些慌,这个词,特么的可不能乱用啊。 “你叫什么名字?单位。” “这还不叫吓唬?”陈默相当淡定的撇撇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战备期间警勤执行任务时,纠人和纠车需要分开执行。” “纠察可以纠人,军车监理负责纠车,你们是军车监理嘛?” “战备期间违反规定,军务科的人,也不能滥用职权吧?” 陈默说得那叫一个慷锵有力。 可一群纠察却听得头皮发麻,特么的,一个恐吓,一个滥用职权,这要是让司令部的首长听到。 整个军务科都要整顿了。 至于什么军车监理,那是三军纠察才会分,他们属于单位内部的军务科,谁没事分这个啊。 被一个列兵顶着脑袋呵斥,旁边一群纠察老兵,火气“蹭蹭蹭”的往外冒。 甚至有五六个人,握着拳头,都准备上来开干了。 一旁的梁红杰也懵了,本来他的打算是自己扛几下算了,秀才是新兵,没必要让他掺和。 可这小子,怎么这么能惹事? 他正准备开口打圆场,毕竟,秀才可是侦察连的宝贝疙瘩啊。 这要是跟着自己被打了,等战备结束,那帮老兵回来,都能挤兑死他。 但梁红杰慌,陈默可不慌。 他从口袋拿出军功章的盒子打开,把军功章往胸前一挂。 仰着头说道:“班长,你不是问我哪个单位的嘛?” “报告,我是装甲七旅陶村军营新训二连八班陈默,刚从平城摩步八十二旅参加完新兵竞赛回来。” “竞赛期间荣获一次三等功。” “我跟旅里宣传科的王干事很熟,说是要采访我,我一定会把今天的事,一样精彩的讲给王干事。” 纠察: 直到现在,他们才发现碰到刺猬了。 特么的,浑身是刺啊,根本下不去手。 两个旅竞赛,军务科的人肯定知道啊,只不过战备期间,很多单位都在紧急筹备,竞赛的消息,没那么快传回来。 一旦传回来。 旅里宣传科肯定要大肆宣传一下,要是让那帮有些工作狂的干事,听到竞赛第一吐槽他们军务科。 估计人家很乐意效劳。 压根不用登报,只是把初稿,交给旅政治部过一下,他们军务科都吃不了兜着走。 现场的气氛有些沉闷,也有些僵。 不打吧,下不来台,这个列兵太气人了。 打吧,属实是互相伤害了。 其实这时候,纠察这帮老兵已经认出,陈默就是前段时间,登上新闻稿的那个秀才,还是受到军区嘉奖的训练标兵。 人家说跟宣传科熟悉,大概率不是假话。 “咳咳!!” 就在气氛有些焦灼时,一旁的梁红杰开口道:“你们可别揍他,揍我都行,我们二连八班的班长是老炮。” “他是老炮带出来的兵,揍了的话,等老炮回来,你们军务科得炸。” 众纠察: 这特么不是抓到刺猬了,而是踢到铁板了。 再说了,你特么哪只眼睛看到我们揍他了? “鉴于你是新同志,这次就不追究了,但下不为例。” 领头的一级士官还是反应快啊。 他没多做考虑,收起手中的蓝色书夹,挥手让开身子,将车辆放行。 梁红杰什么也没说,很是傲娇的打开车门,钻进驾驶室,等陈默上车后。 那家伙,猛踩油门“呲溜”一声,卷起一阵烟尘,潇洒离开。 这次是真超速了。 直到走出大老远,梁红杰才拍着胸脯,很是意外道:“秀才,你刚才说的那些警勤要求,都是从哪听说的?” “你是真能掰扯啊,平时侦察连的人碰到,那都是硬干,没见谁像你这样,靠嘴皮子能把那帮纠察说懵的。” “老炮说的。” 陈默含糊其辞的将锅甩给班长,作为机要秘书,他怎么可能不懂这些呢。 “排长,那帮纠察很怕我们班长?” “要不怎么你一提老炮,他们就说什么下不为例了?” “倒是谈不上怕。”梁红杰闻言,他手抓着方向盘摇摇头:“老炮在一班平时不管事,纠察也不惹他。” “但老炮认识的人多啊,旅里很多干部不是他带出来的,就是同年兵,老炮要是真发狠,军务科真得要炸锅。” “我也是听以前连里老兵讲的,说是没缩编的时候,那时候还是坦克七师,你们班长人脉更广。” “不知道军务的人怎么惹到他了,后来你知道怎么着不?” 梁红杰话都没说呢,先给自己整激动了,他连续调整好几次坐姿,才继续道:“反正我听说的是,就那一次。” “后勤单位不管领什么东西,唯独卡着军务科,谁说话都不好使,就是不给领。” “足足卡了半年才消停,通讯连你知道嘛?连续一个月啊,让整个军务科有事电话打不通,没事电话一直响。” “更厉害的是,那段时间,军务科去食堂吃饭,那饭菜都像屎一样难吃,天天汤泡饭特别咸,要不就是土豆丝炒姜丝,红辣椒炒绿辣椒,醋溜土豆丝没土豆,西红柿炒番茄。” “军营严禁浪费粮食,纠察更要以身作则,你知道这种滋味吧?” 听着梁红杰越说越兴奋,陈默也有些无语。 这种传言,肯定有夸大的成分,但基本上也会有这种事。 毕竟五级士官,还是以前坦克七师的风云人物,这种人各单位都有战友,熟人,属实是惹不起。 “咱们跟纠察的关系很差嘛?”陈默迟疑半晌,才开口询问。 因为就今天这事,看起来实在不太正常。 纠察执勤两人过来就行了,不至于过来两个班的人啊。 并且刚才一路上,陈默也没看到有别的军营。 “差,非常差。” 梁红杰点点头:“我就这么跟你说吧,在咱们连,打架打输了都问题不大,可谁要是被纠察纠了,连长能带头骂你半天。” “整个班,甚至全排都要连累着全体加练,就算是再有理由,连长也会骂到你自己觉得没理。” “咱们苦池村这,纠察就没见过五个以下的人过来,只要他们落单,就有老侦察兵过去敲闷棍。” “但人多一般不会,打群架后果很严重。” “作为回报,咱们连只要人少,也会被他们钻空子。” 这属于“世仇”了啊。 陈默听得有些感慨,能把两个单位关系处到这份上。 可见程连长那脾气有多火爆了,在这个纠察还没有记录仪的时代,老兵和纠察兵的故事,还真挺丰富的。 等车辆驶入苦池村侦察连驻地,这里人确实很少,除了门口执勤的哨兵之外。 进到连里,一路上几乎没看到人。 军车最终停在一栋白色的三层楼前,楼体结构,基本跟新兵二连的连部差不多。 但这里更显庄严,大气。 也更加整洁。 楼前的国旗迎风飘扬,楼顶国徽格外显眼。 梁红杰从车上下来,朝着入口处努了努嘴道:“秀才,这就是侦察连的连部,新年战备期间,连里没留几个人。” “你背包什么的先放车里吧,走,我带你参观下我的办公室。” 到了自己的地盘,老梁精神可抖擞多了,他前面带路,大步的迈进连部。 陈默将自己胸前的军功章重新取下来,放进盒子中,毕竟都来到连队了,再带着招摇过市,实在不太合适。 两人径直来到二楼左拐第一间办公室。 室内占地面积不大,顶多也就十六七平,除了一张办公桌,一个文件柜,就剩俩破沙发支在墙角。 办公桌上更凌乱,也就放台灯和座机的地方利索点,别的地,全都是成摞的文件。 “那啥,我这有点乱,你先坐沙发,我给你弄杯水。” 梁红杰麻溜的拿着瓷缸,都没等陈默客气两句呢,就倒了一大杯开水,递到手里。 而后,老梁又摸出烟,放到旁边的凳子上:“秀才,到了这就跟到家一样,你别客气。” “想抽烟就抽,这没人管你,还有,这是咱们侦察连的编制表,你先看下。” 陈默伸手接过文件,翻开细致的看了看。 装侦连的编制一般都不小,尤其是旅级的装甲侦察连,文件上记录的很详细。 苦池侦察连一共四个排,每个排下面四个班,一共十六个班。 每班都是12人的步兵班配置,每个班有一个机枪手。 全连单单战斗班就有192人的编制,加上连部的干部,战斗班之外的人员,一个连下来都差不多二百人了。 不过不是满员,目前只有一百四十多人,相当于满编的百分之七十,非战时期,大部分基层都是满配的百分之七十。 这么庞大的基层单位,还跟军务科闹得那么不愉快,真不知道他们士官平时休假,都是怎么跟人家斗智斗勇。 陈默虽说没有加入过侦察连,但对于基层配置情况还是有点了解的。 随便翻看了几下,就捧着茶杯喝水,他倒不是渴,主要是饿啊。 从平城回来的一路上,吃得那点东西都不够吐的。 看陈默放下文件,老梁坐在办公桌的位置,抬头笑道:“秀才,你也别着急,刚开始接触这些文件确实需要适应。” “你要耐下心学习才行,这文书的工作,怎么说也比战斗班要好啊。” “这间办公室以后就是你的,文书还是正班级干部,老炮是你班长,加上你体能好,在这没人故意找你事。” 梁红杰似乎真的很忙,给陈默做了几下思想工作后,就再次伏案,拿着文件在那认真审查。 他这番话,要是拿来忽悠一个啥也不懂的列兵,估计还真能成功。 可陈默是谁啊? 压根就不信老梁那话,这家伙心心念念的想拉自己接替他的班,连什么正班级这种借口都能找到。 也特么是个人才。 文书干得好,确实有点小权利,比如说自己是列兵,别的兵只要不是特别老的,过来也要叫他班长。 津贴都是根据班长的标准发放。 可要说文书,比战斗班爽,那就是纯属扯淡了。 因为越是基层的机要工作,就越是难干。 各种报告都要自己写,营级单位的文书照抄就行,战斗班不用动脑,不用熬夜,完成任务就睡觉,怎么看都比写资料轻松啊。 不过,陈默也不着急。 哪怕自己懂得再多,也总得循序渐进不是? 可能是看陈默坐着不吭声,梁红杰心里也没底,怕忽悠不住。 没过一会。 他又抬起头说道:“对了,差点忘记。” “你这次竞赛得了第一,荣获一次三等功,占用的是连里的名额。” “我看过你资料,老家是豫省鹰城父县的,我等下忙完,给你们父县武装部打个电话,以连支部的名义,通知下地方单位,你在这边的表现。” “刚入伍一个多月就荣获三等功,地方上听到这个消息,肯定会高兴。” 终于提到陈默感兴趣的话题了。 谁当兵不想立功,不想光宗耀祖啊? 虽说三等功,谈什么光宗耀祖还差得远,但好歹也算是个好消息不是。 “三等功不送喜报吧?”陈默询问道。 “这个不好界定。”梁红杰摇摇头:“如果要送喜报的话,要旅党委那边发出正式的邮件通知。” “将立功受奖的所有过程,结合当地的政策,两个单位会进行协商。” “送不送,都是看旅司令部怎么安排,不过现在正处于新年战备期间,司令部那边估计是没功夫管这些了。” “指导员的意思也是,让我代表连支部通知地方单位就行,具体怎么将这个消息传达到家里。” “就看当地部门的决定了。” “那还等啥啊。”陈默原本捧着杯子喝水呢,闻言,他立刻起身拽起梁红杰:“排长,你去打电话。” “不就是誊录一份战备人员外出记录嘛,这个我也会抄。” 陈默很是积极的挽起袖子。 刚才他还以为是梁红杰自己的主意,既然指导员发话了,那就用不着客气。 这时候,老家正在筹备过年,送功不送功的不重要。 只要能把这份喜报,通过武装部传到父母那,让二老今年跟着高兴高兴。 陈默肯定不会拒绝啊。 他又不是圣人,不可能真的做到连喜报到家这种事,都能无所谓啊。 看着秀才,前后对比积极性差异这么大。 梁红杰自己都被整懵了。 要是早知道这一招管用,他刚才进办公室就提了。 也不至于找各种理由,去诱惑秀才动手尝试啊。 ------------ 第九十章 喜报到家,这身份都是自己给的啊 陈默能主动接触文书的工作,让梁红杰这种,还不太适应给士兵下达指令的学生官,颇为兴奋。 文书的活,其实忙的时候,基层单位往往也会安排一两个当助手,临时减轻一下负担。 可侦察连战备都出去了,本来驻营的就没几个人,还要分一些到新兵连,他哪来的助手啊。 秀才,坚决不能放过。 梁红杰随手拉过一把椅子,从办公桌上扒出陈默的资料,查询了下父县武装部座机号,抬手拍拍胸脯。 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随后,“啪啪啪”的按下号码,播了过去。 九十年代末,全国各地新年氛围还很浓,不像后世那般,社会倒是发达了,可人们为了生活四处奔波赚钱,导致年味都淡了许多。 传统的节日,很多在外的游子想重视,也会被生活所迫,不得以的加班加点,回不了家。 1998年的腊月二十五,年味还是非常浓的。 父县新年习俗,二十三要请家族轴子,挂到堂屋供奉,灶王爷也要请到灶火房供奉,家家炕烧饼,买麻糖,买柿饼,当做贡品。 到了二十四,很多家里都会用一根木棍子,将扫帚绑上去,把屋里边边角角,蜘蛛网,灰尘什么的清扫干净。 俗称扫房子。 到了二十五这天,新年气息就更浓了,村里,镇上,县城,秧歌鼓队随处可见, 敲锣打鼓扭秧歌,还有戏台子唱豫剧,小孩子拿着小鞭炮,穿着新做的棉衣,到处乱疯乱跑。 偶尔点着一个炮,丢地上,捂着耳朵嬉笑着跑开,炸开后,还会数一数手里剩几个炮,不够了再趁着大人们不在家,偷偷去拆成挂的鞭炮。 大人们没农活可干,也会成群成群的去看跳秧歌,或者看戏曲,那是相当的热闹。 父县武装部所在的位置,大门前是一条老街道,外面敲鼓的队伍更多,部长曹德明,政委董国强俩人组织着大部分人员,也跟着鼓队热闹。 新年到处张灯结彩,年味很是浓郁。 辛苦一年了。 曹德明站在路边,看着敲敲打打的人,笑道:“老董。” “啊?!你大声点,听不到。” “我特么还什么都没说呢。”曹德明拽着董政委朝后走了几步:“我说,辛苦一年了,晚上去我那喝两杯啊?” “你哪天不喝两杯。” 董国强损了两句,还是点点头。 毕竟过年嘛,从二十六开始,单位就要陆陆续续展开对参军家庭的新年慰问,忙完差不多也要回去过年。 喝几杯没什么。 两人这边刚商议妥当,军事科干事王明明,也就是陈默参军时,带着他去学校以及负责把人送到火车站的那位。 急匆匆的跑到两人跟前。 “部长,政委。”王明明脸上带着喜色,喘口粗气道:“河东那边军区来电话了。” “说是装甲七旅52875部队,咱们父县有个兵在新兵期间竞赛获得了三等功,连支部那边安排人,正跟我们这沟通呢。” “三等功?” “谁?” 听到立功,曹德明和董国强两人都愣了一下,他们鹰城的兵源,是今年刚送去晋省河东市的啊。 十二月底才把人送过去,到现在满打满算,两个月出头,就有人立功了? “不清楚。”王明明摇摇头:“电话不是打到我这的,直接打到部长办公室了。” “这会还在沟通。” 闻言,曹德明也顾不上看人家打鼓了,脚步匆匆朝着自己办公室赶。 地方上送去部队的人,尤其是新兵期间能立功,这可是大喜事啊。 来到办公室,曹德明示意接电话的干事将话筒递给他。 老曹拿到话筒,腰杆子瞬间就硬了,他直愣愣的站着,中气十足道:“你好同志,我是鹰城父县人民武装部部长曹德明,你说我们这有人立功,是哪位同志?” 正在侦察连抱着话机打电话的梁红杰,听到有部长接电话,那家伙,他也支棱起来了。 当即从椅子上站起身,很是严肃的回应:“你好曹部长,我是河东装甲七旅侦察连副连长梁红杰。” 陈默原本正坐在办公桌前,抄录文件呢,听到“副连长”这个称呼,他抬头看了下老梁。 不禁有些感慨。 这出门在外,身份还真是自己给的啊。 连平时老实巴交的学生官,都开始吹起来了。 得亏这是侦察连,要是侦察团,估计他都敢给自己安个副团长的名号。 “陈默同志在新兵期间表现优异,矢志不渝,咬牙苦练,为新同志树立了很好的标杆,受到军区表彰,授予训练标兵的荣誉,此次更是在新兵竞赛中,勇攀高峰,七项科目第一,被授予个人三等功一次。” “陈默同志.” 梁红杰打着电话,好词就跟不要钱似的,哗哗的往外冒。 听得陈默自己都不好意思了,他捂着脸,扭头看向别处。 这刚毕业的排长还是太嫩啊,用力过猛,这让地方上的人武部一听,就不像是有经验的干部讲话。 实际上也差不多。 曹德明接到电话后,也有点懵,他光听到什么矢志不渝,英勇果断,受军区嘉奖,荣获个人三等功。 听了半天,没整明白到底是谁。 “那个,打断一下同志,你说的训练标兵,荣获个人三等功,是陈默?” “对。” 梁红杰急忙拿起陈默的资料念道:“就是你们鹰城父县狮桥镇兴隆村的陈默。” “好,感谢同志,我们会酌情对立功人员的家庭,进行慰问通知。” 电话挂断。 梁红杰再次抬手拍了拍胸脯,而后扭头看向陈默:“秀才,我发挥的没问题吧?” “嗯,蛮好的,表达清楚了。” 陈默挠挠额头,继续抄录,他需要稍微的平静一下心情。 另一边。 曹德明挂断电话后懵了好一会,才摇摇头:“什么玩意,怎么安排个这么愣的人通知消息呢。” “到底怎么回事?”政委董国强站在旁边询问。 “哦!” “对了。” 曹德明反应了一会,捋捋思路后开口道:“还是兴隆写信那小子。” “部队里来通知了,说他在部队新兵期间表彰良好,军区授予一次训练标兵,这两天部队里面有竞赛。” “那小子表现好,七个科目全项第一,荣获个人三等功一次。” “哈哈,这可是好事啊。” 董国强拿起办公桌上的陶瓷杯,提起暖瓶倒了一杯开水道:“你说那小子我挺有印象,叫陈默。” “家里还有个弟弟妹妹,二老都是农民,陈默的父亲身体孱弱,不能干重活,会点木匠,家里日子过得并不好。” “陈默去当兵,原先家里供两个孩子读书,现在去当兵了,小女儿也该上育红班,家里负担大啊。” “对,就是他,之前咱们去过他家。” 曹德明掏出烟,让了一圈,给自己点了一根扭头看看窗外,天还没彻底黑透。 “这样吧,既然部队那边通知了,咱们就不能啥也不干。” “部队没要求组织市里军人事务部送功,咱们这边也没法通知,送功就免了,但喜报要送回去。” “小王。” “到!!” “你去仓库把准备好的慰问品,多拿一些,像是粮,油,猪肉什么的,都要多备,不能让同志们在部队拼搏,后面家里还要让他操心。” “财务那边支五百块钱,不,支八百,装信封里带上。” “去街道上看看卖牛奶,糖果子的多买几提,瓜子,糖的都带一些,鞭炮也买两挂。” “是!!” 送喜报,是人武部最喜欢干的事了。 因为这是喜事啊,尤其是趁着过年的时候,更是喜上加喜。 王明明去筹备,部长和政委也没闲着,两人换上一身干净的常服。 脚上皮鞋擦得锃亮。 送喜报不能寒酸,武装这边安排一辆吉普,一辆军卡,在腊月二十五下午五点时,从武装部出发。 由干事们站在卡车车厢里,敲着锣鼓,热热闹闹的出城了。 时间紧急,带着立功人员姓名的条幅是准备不来了,可“一人当兵,全家光荣”的条幅,部门可不缺啊。 连带着大红花,一个个都别在胸前,连车头都缀上了。 那家伙,喜气洋洋的气氛,配上锣鼓喧天,相当扎眼。 兴隆村。 刘凤兰五点钟,才带着女儿从十字街回到家里,看了半天人家打鼓,唱戏,她心情看起来不错。 推开大门。 陈学军正在院子里拿着斧头劈柴,听到动静,扭头看到娘俩回来,陈学军咧嘴笑道:“咋不多看会,灶火里,饭都煮上了,不碍事。” “小锋呢?没跟你们一起回来?” “他都没去看打鼓,不知道跑哪疯去了。”刘凤兰笑吟吟拿着绳子上的干毛巾,拍打下身上的尘土。 “你今天去村长家看没?不知道小默会不会给家里打电话,哎,我嘴上也没个把门的,咋就光数落孩子了,还有你,我都没问几句话,你就嫌长途电话贵。” 听着妻子唠叨。 陈学军也不吭声,说两句就说两句呗。 自从大儿子去当兵,刘凤兰那都不敢听村里谁说当兵不好,只要听说了,回来就自己坐那抹泪,埋怨着当初没拦住。 可要是听谁提起当兵好,能锻炼人,能吃饱饭。 那又跟换了个人似的,好几天心情都不错。 这过年了,在南方打工捞生活的人回来,一个个都说打工好,当兵白瞎了这么大一个劳力,不如去南方打工,一个月好几百块,过年还能回来。 本家的人都这么说。 最近几天,他们陈家的日子,可是不好过啊。 陈学军继续劈柴,把最近干活拿回来的木材,只要用不上的,全都劈成条,预备着烧火。 刘凤兰抱着小女儿,唠叨几句,回到灶房烧火做饭。 头一年大儿子不在家,团圆时少一人,家里气氛并没有太热闹。 陈静蜷缩在小板凳上,她小手拿着木柴,一点点往灶火里添。 她也想哥哥了。 在家里大哥年龄大点,不会欺负她,还总是护着陈静,二哥陈锋性子野,出去玩不让后面缀个小尾巴。 所以,陈静更喜欢大哥一点,对二哥有点害怕。 “妈,哥哥过年了,有新衣服穿也不回来吗?” 火光映着小丫头红扑扑的小脸,她抬头看向陈母,这个问题,她每天都会问。 因为在小孩子的认知中,过年了,又有新衣服可以穿,哥哥肯定会回来。 “你哥哥去当兵了,要过两年,乖啊,下回打电话,静静也跟哥哥说两句话好不好?” “我想哥哥回来。” 小丫头糯糯的望着面前的火苗,两只手臂叠起来放在膝盖上,下巴枕着手臂,怔怔的出神。 “咚咚锵,咚锵咚锵.” 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从村外隐隐的传来。 原本失落的陈静,听到声音,突然扬起小脑袋兴奋道:“妈,我哥回来了。” “傻孩子,你哥在部队,有规定回不来的。”刘凤兰笑着宽慰几句,继续转身揉面。 可敲锣打鼓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小丫头也不知道怎么就那么笃定,就固执的认为是哥哥回来了。 她站起身,伸手拽着刘凤兰往外走:“妈,我哥真的回来了。” “快跟我去门口看看,真的。” “你这孩子。” 刘凤兰哭笑不得,可小孩子她也不能指望真的讲通道理,只得拍了拍揉面的手。 一小一大朝着门口走。 “你们干啥去啊?” 陈学军正抱柴火呢,瞅见俩人又要出门,随口问了一声。 “静静非说小默回来了,我带她去看看。” 刘凤兰回应一声,走到大门口,拉开门。 陈静她哥确实回来了,只不过是二哥陈锋,这时候正呆呆的站门口,听到大门打开的动静。 他抬头指了指已经进村的两辆军车:“妈,这些人是不是又来找我哥的?” “别瞎说。”刘凤兰抬手拍下二儿子的手臂,不让他拿手指人。 “你哥在部队呢,怎么会有人来家里找。” 三人站在大门口,看着拉着红条幅的军车,敲锣打鼓的进村,然后停在自家门口。 刘凤兰愣了一下,陈锋也摸不着头脑,只有陈静抬起脸笑嘻嘻道:“妈,你看,我就说我哥回来了。” “咔。” 车门打开,精神抖擞的曹德明,董国强两人率先下车。 “嫂子。” 董国强从后座提起一些牛奶,糖果走到了门口。 “嫂子,陈老哥在家吗?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 “陈默同志在部队立功了,他表现非常好,还受到了军区的嘉奖,我们是来报喜的啊。” 立功?!报喜?!! 寻常农户家哪懂这些啊,一大两小,呆愣愣的站在门口,看着眼前这么大的阵仗,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干啥。 还是陈学军听到动静,赶紧跑过来,把大门推开。 “快快快,进家,屋里坐。” “凤兰,去集上买点酒,买点菜,小锋,这孩子一点眼力劲都没有。” “去泡茶。” “不用麻烦,不用麻烦。”董国强眼看着这家里人都开始忙碌开了。 急忙摆摆手:“陈老哥,真不用麻烦,我们就是过来送下喜报。” “陈默同志,在部队表现非常好,受到军区的嘉奖,还荣获了个人三等功。” “老哥,你可是教出一个好孩子啊,哈哈,以后陈默肯定有出息。” 谈话的这会功夫。 锣鼓没在敲,后面的米,面,粮,油,肉,牛奶,糖果啥的,一提一提的被人提着。 陈家门口的热闹,很快引来周围的邻居围观。 “咦!歪日他dei啊,学军家今是咋了?咋真多人来串亲戚。” “瞅你那鳖孙眼吧,这咋是串亲戚,还是县里管当兵的那些领导啊,来学军家里送东西了。” 远处,俩中年人震惊的看着从车上提下来的东西。 1998年还没取消交公粮,家家户户没有那么多的好粮留下,看到陈学军家中,被送来那么多粮食。 这种视觉上的震撼,可比听说立功还要更直观一些。 别说是旁人了。 就是陈家自己人,看到一袋袋面粉,大米,还有成桶的大豆油被提下车,都有些发懵。 陈学军不知所措的邀请着人往家里进。 左邻右舍的邻居,有人把家里凳子搬出来,准备送往陈家,毕竟来这么多人,谁家也没那么多坐的椅子啊。 也有人把白天刚炸的丸子拿着帮忙招待。 没多大会,院子里就被挤满了人,都点着脚朝屋里张望。 董国强招呼着把慰问品,全放到屋里,婉拒了送过来的六七个凳子,笑着道:“乡亲们,大家不用忙活。” “我们过来就是给陈老哥家送喜报,陈默同志在部队立了功,受到军区的嘉奖,在部队表现非常好。” “送喜报是我们该做的。” “啥是喜报?”人群中有人询问。 “就是立功啊,你没听人家领导说啊。” “咦,乖乖,立功不得了啊,陈家大娃子当兵没几天吧?这就立功了?” “陈默这孩子,打小我就看他有出息。”一位大婶很是自信的说着。 听着人群中的议论,加上武装部领导在旁边,一遍遍解释。 刘凤兰刚刚还有些摸不着情况,也渐渐缕清了思路。 那就是自家的大儿子在部队表现很好,立了功,国家很看重。 还派领导来送米面了。 这是大好事啊。 陈母终于反应过来,她长长的出了口气。 赶紧招呼着领导坐下休息,自己则是忙着开始去烧水泡茶。 噼里啪啦 院子里,有人点燃了鞭炮,送喜报加上新年的氛围。 让整个陈家,沉浸在一片喜气洋洋的氛围中。 ------------ 第九十一章 侦察连的战备执勤,这种事应该很刺激吧? 送喜报,送的是喜庆。 当然也是武装部,借机宣传“一人当兵,全家光荣”,这种理念的好机会。 部长和政委在堂屋忙着支应热情的村民,武装部的干事,工作人员也没闲着。 家里劳力去当兵,他们来慰问一趟,院子里能打扫的地方,都清理一遍。 人太多,扫地不方便,干脆就把木材,倒地的锄头全都捋着墙放好。 连房檐下常年下雨滴水,滴出来的一排小水坑,都拿着铁锹,一点点拍实。 压井旁边湿漉漉的地面,也让干事们带人,从外面挖一些带石子的土给铺平。 立功什么的,对于很多村民来讲,他们没有太多直观的感受,可送来那成堆的慰问品,以及帮忙干活的领导。 在大家眼中,那可是实惠的很呐。 对老家很多人来说,养儿为防老,可自家儿子,都没人家干得这么周到过。 寒暄了半天。 董国强也有些招架不住了,主要是头回过来,当时只是了解情况,村民也没那么热情,顶多是凑热闹,围着看看。 可这回不一样啊。 武装部大过年的来家里,还提这么多东西,又帮家里干活,这在很多村民眼里,那就是好领导。 既然认定是好领导,那人家甭管来干啥,招待不周,就不应该。 左邻右舍男的一个劲让烟,这手上拿的,耳朵上夹的,加起来都快一盒了。 女的把家里过年炸得豆腐,丸子,焦叶,糖果,瓜子用大黄色的瓷碗装着,全都跟上供似的,把跟前快摆满了。 屁股底下光小凳子都有七八个,根本坐不过来。 更有热情的,陈学军家饭没烧好,有人端着面汤糊糊过来,说啥让喝两口。 就这热情劲,那胃就算是跟水缸一样粗,也能给塞满啊。 眼瞅着不能继续呆了,董国峰也顾不上寒暄,抬手摆了摆,高声道:“老乡们,真不用这么热情。” “我们这回来呢,就是为陈默同志送下喜报,请大家放心,陈默这孩子在部队很好,很懂事也很上进。” “是咱们整个父城的骄傲。” “我呢,代表军区,代表县委,过来家里送下喜报。” 说着,董国峰从口袋中,拿出准备好的慰问金信封,塞到陈学军手中。 “老哥,这是县里给的,感谢您为国家培养一个好孩子啊。” “孩子不在家,以后家里有什么事情,尽管去城里寻我,多的我就不能呆了。” “这过年了,我们工作也忙。” 董国峰说完,笑着婉拒众人的挽留,带上人走出了堂屋。 他是不敢留啊。 再多呆一会,那面糊糊配丸子,估计都要喂到嘴里了。 一群人跟着送到门口,所有人都很高兴,因为村子里出了个有出息的孩子。 只有一个小小的身影,依偎在灶火门旁,怯怯的看着大人们喜气洋洋的送人,她没有高兴。 因为哥哥没有回来。 送完人回来的刘凤兰抱起女儿,揉揉她的小脑袋笑道:“哥哥在部队立功了,刚才外面的叔叔说,你哥在部队也想你了。” “真的?” 陈静扬起脑袋,满脸笑意。 “肯定真。” 刘凤兰将剥开的糖果,塞进女儿口中笑道:“吃吧,这是你哥给你买的糖。” 送完了热情的村民,陈学军又跑到邻居家里,把人家刚才嘛来的东西,一一还回去感谢。 等一家人关上门,拿出信封数了数那所谓慰问金,才发现足足有八百块。 这对于本就不富裕的陈家来说,可是不小的一笔收入啊。 陈学军手中攥着钱,呆怔了片刻。 有欣喜,也有作为一家之主,突然觉得孩子长大了,不用依靠他,都能照顾好自己的惆怅。 再看看满地的米面粮油,陈学军神情严肃的开口道:“凤兰,以后谁再说小默当兵不好,那就是盼咱家不好过。” “什么开厂,咱不管,也不掺和,只过咱自家的日子。” “我儿子谁都不能说,亲戚也不行,还有这钱是孩子挣的,咱们要帮忙存着,谁都不借。” “这些米面,也都是孩子挣的,说过小默当兵不好的人,咱一点都不外借。” 陈学军是没什么文化,一辈子老实巴交的人。 可谁对他好,谁对他耍心眼,这个实诚汉子还是分辨的出来。 尤其是最近这几年,南下打工潮越来越流行,村子里很多都出去南方挣大钱了。 嫌贫爱富的观念,开始植入农村,陈学军身体不好,在陈家是算是老大哥,也是最不会赚钱的人。 最近几年没少听一些不好的话,能挤兑他的可都是本家人啊,左邻右舍反而没事。 “嗯,咱谁也不借。” 刘凤兰点点头,将女儿放在凳子上坐着,两人一点点把慰问品,都给放到里侧的屋里,藏起来。 能让陈学军有这种观念,就说明之前陈默在电话里的提醒,都是对的。 他参军走的第一年,就是电话里母亲提起的那位二叔,过年回来在亲戚圈,天天忽悠着要集资开厂的时间线。 陈默对这件事,并不清楚,他前世参军后很少回家,后来转业就更不回来了。 那位二叔说是在外开个大厂,要照顾照顾家里人。 只要本家的,每家每户钱多钱少都出点,几千几百的都行,到时候占个股份,一家人啥活不用干,每年还能分钱。 农村人懂啥股份啊。 但工人这个名头以及能让家人替班,捧上铁饭碗,这对很多家庭来说,还是蛮有吸引力的。 毕竟国营厂下岗潮这时候已经过去,很多私营开厂的,确实有不少听说赚大钱了。 从南方回来的人,大肆宣扬外面的好,那个二叔想忽悠人投资,陈学军虽没啥本事,可至少是他们这一辈的老大。 总要表个态,投点钱,剩下的那些家庭就好说了。 这也是陈学军被挤兑的根本原因,就算陈默不去当兵,也还会有别的借口,几家联合起来挤兑。 前世陈学军没投,可也纠结了很久,主要是家里没钱,二儿子要读书,小女儿也要读育红班,手里就拿几百块,要是投了一家人得饿死。 这一世,陈学军依旧在犹豫,但听到儿子在电话里提醒,别借钱什么的,才恍然有些清醒。 现在看到儿子在部队当兵,领导都来送东西,陈学军彻底不想投资的事了。 投个屁啊。 爱谁谁,在陈学军眼里,那个二叔再厉害,那也没自己孩子厉害。 要不然,这么多钱还有米面,咋不送他家去呢? 那么有钱,也没见他给家里买过这么多东西啊。 这就是淳朴的陈学军,不管什么时候,都一切以家人为重。 陈默从四点多就饿着肚子,坐文书办公室誊抄战备人员外出记录。 一直抄到快六点,实在是饿得胃里都要跟他唱反调,手都拿不稳钢笔时。 陈默才抬头,看了一眼,在远处同样忙碌的梁红杰。 “排长。” “嗯?!!” “你中午吃饭了没?” “肯定吃了啊,我吃了六个馒头,两个鸡蛋,要干活不吃饱怎么行。” “.”陈默拍拍额头,这排长是真实诚啊。 “排长,你猜我中午吃饭没?” “啊?!!” 梁红杰抬头看了眼陈默,又扭头看看外面天都黑了。 这才反应过来,秀才今天是从平城回来,途中六七个小时肯定没吃饭,更何况,他去接人时那场景,怕是吃了也没用啊。 “哈哈,你看我这脑子,一干活就忘正事。” 梁红杰嘿嘿笑着起身,抬头看了眼陈默誊抄的记录,虽说速度是慢了点,也不熟练,可字写得真不错。 让人看起来赏心悦目,格式啥的也没毛病,这才豪横的拍拍胸脯道:“走,咱们去吃饭。” “不过侦察连没饭吃,咱们还是要回陶村,你喝不喝啤酒?咱们这后勤仓有给例会准备的啤酒,弄两瓶吧?” “后勤不是司务长管嘛,你怎么有钥匙?”陈默有些奇怪。 “害战备期间都出去了,这里所有东西都是我管。”梁红杰语气说得相当豪气,那家伙,光这语气要是让旅部首长听到,估计都得慌,主要是说得太笃定了啊。 但接下来这一句,就不慌了:“拿两瓶啤酒,应该不会被发现。” “算了吧排长,战备期间就算留营也不能喝啊。”陈默摇摇头:“再说了,拿去陶村,食堂那么多人,谁看不见啊。” “也对。” 梁红杰将一部分文件收拾一下,带着,而后关灯,关门下楼。 营区里面静悄悄的,留守的老兵也会去别的军营打饭,这时候,估计除了门口站岗的,都没人了。 两人坐到车上原路返回,途中没再遇到纠察,也不知道是换地方,还是回单位了。 陈默坐在后排望着车窗外黑咕隆咚的,他摸着被饿扁的肚子道:“排长,咱们侦察连这次战备是什么任务?” “我看在平城时,很多老兵连夜离开,今天抄录外出记录,人员安置看着还很分散,战备不是咱们去野外驻训嘛?” “没有驻训。”梁红杰咧嘴笑道:“侦察兵驻训什么啊,都是遍地跑给炮营标定射击点。” “但今年咱们的任务不是标定,而是安排出去在军区驻训的周围做安保工作。” “明白了。” 陈默点点头。 梁红杰所谓的安保工作,其实就是在部队驻训的外围,埋伏起来抓偷拍的间谍。 这玩意在九十年代不算罕见。 尤其是遇到裁员,师改旅撤编时期,碰到新年战备大范围出动,这就跟一块石头,突然投进水面一般,会引起广泛关注。 自然也就难免引来心怀不轨的人,想要窥探。 暗处的谍报人员,更像是被吸引的磁石,蜂蛹而至。 陈默前世是摩步兵,那家伙,穷得也没人惦记,但听说过不少这方面的事情。 “没事,战备外出跟文书没关系,就是以后你坐办公室,外出一般也不带你。” “咱的工作还是挺容易的,不用跑出去受冻啥的。” 梁红杰真是无时无刻不在给秀才洗脑啊,就差写首诗,称赞一下文书的工作,究竟有多好了。 战备的事陈默也没再提,主要是他提了也没用啊。 外围的安保工作,这不是他一个还没下连的新兵所能接触,想也没用。 返回陶村军营后。 这里就热闹的多了,一队队新兵班被带到饭堂去吃饭。 梁红杰要去连部放资料,陈默就干脆提着背包,携行包往宿舍走。 这进到宿舍,才发现,杨大力他们都没下楼,一个个手中拿着小红书在那挠头瞪眼。 还挺努力。 “不是开饭了嘛?你们不饿啊?” 陈默好奇的看了几人一眼,有些奇怪这帮家伙,平时可没这么老实啊,就算没有班长带队,到了吃饭时间。 那也是相当积极。 “班副,你终于回来了。”杨大力抬手示意手中的小红书,苦着脸道:“吃不下啊,下午指导员在礼堂开会,说了新兵考核的事。” “考核很多科目跟竞赛的差不多,唯一不太一样的是三大条令也要笔试,并且这两天就要考。” 其他几人闻言,在旁边疯狂点头,似乎是在帮杨大力肯定他刚才讲的真实性。 “迟早的事啊。” 陈默神情轻松的提溜着背包,放到自己床铺上。 “之前进班的时候班长就说过会考,应该是有竞赛的事一直催着,没时间去管,现在可不就腾出时间了。” “话是这么说没错啊。”朱改团翻开小红书,连续扒拉几遍,忍不住吐槽:“这么多东西怎么背,考哪些都不知道,我是真怕到时候卷子一发直接傻眼。” “行了行了,你们不饿我还饿呢,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就算背也要吃完饭再说。”陈默把背包拆开,床铺铺好。 携行包塞到柜子里之后,开始招呼众人去吃饭。 刚参加完竞赛回来,连里通知这半天是休息的。 所以不用唱餐前歌,八班众人径直的走进食堂,一起跑到后面将饭菜打出来之后,坐下就开始大快朵颐。 要说不饿那是瞎话。 就早上吃得那点东西,早就奉献半道上了。 刚刚还拿着小红书,发誓要好好背诵的众人,这会全都抛到九霄云外。 吃得一个比一个猛。 可陈默,反而有点像饿过头似的,手里攥着包子,慢悠悠的吃着。 他目光看向外面漆黑的夜色,心里却在想着刚才提起,那些安保的事情。 连里出动这么多老侦察兵,能抓到人嘛? 要是自己有机会去。 不知道能不能抓到。 这种事他没参与过,但想着应该很刺激吧? ------------ 第九十二章 去报告指导员,秀才跑了!! “外面乌漆嘛黑,有什么好看的。” 陈默正望向窗外时,梁红杰自己拿着筷子,从饭堂后厨走过来,挤到八班饭桌前坐下。 对于这位中尉排长。 八班的其他人,可做不到像班副那般淡定啊。 刚刚还狼吞虎咽的众人,立即挺直身板,连带着吃饭夹菜的动作都斯文了。 不等陈默回应。 老梁抓起桌上瓷盆里的馒头,咬下一大口,含糊着说道:“下午我没在连里,旅司令部那边的宣传科打电话了。” “指导员说是让我,整理一下你新兵连期间的表现,还有竞赛场上的表现,都整理明白,明天送到旅宣传科。” “估计要对你个人事迹登报。” 又登报? 梁红杰说完,陈默和八班的几人反应各不同。 陈默仅仅是怔了一下,很快就反应过来,知道怎么回事。 毕竟,宣传科能干啥事? 他们的职责,就是撰写优秀,好看,足够吸引眼球的旅报。 要知道,旅司令部的首长可是都会看得啊。 包括各单位的营连排甚至不少老兵,在网络并不普及的年代,军报算是部队里面为数不多的消遣方式。 但话又说回来了,装甲旅虽说人不少,底子厚实,一个单位零零总总加起来数千人。 可军报内容要求积极向上,充满活力,要有正确的导向,多种条件综合下来,哪有那么多好看的内容给他们写? 所以,每年新兵入营是个很好的切入点,有新的灵感,也有新的素材提供。 陈默作为军区嘉奖的训练标兵,还是竞赛第一,浑身沾满了新闻。 人家宣传科,可不就逮着一个人使劲薅了。 这也是陈默为什么下午时,面对军务科,能那么理直气壮的怼那帮纠察。 因为他猜到宣传科,必然会再次找上门,有底气呗。 而八班的其他几人,听得那是一个比一个眼热,上报啊。 这种事,光是听听,都觉得浑身血液都沸腾了。 “秀才,你就没点反应?” 梁红杰看人家别的新兵,个个扭腰松胯,就跟屁股上长鸡眼似的,坐都坐不住。 恨不得立刻开口问问具体情况。 秀才倒好,就几把愣了一下,然后该吃吃该喝喝,一点反应都没有。 “排长,不是我没反应啊。”陈默吞掉手中剩下的馒头,开口道:“宣传科让整资料,这工作你肯定最熟悉啊。” “话也不能这么说。” 梁红杰左右看看,发现饭堂里没别人注意这边,他才脑袋凑近陈默,贼兮兮的压低声音道:“你还是不懂啊,你现在正学习文书的工作。” “自己的资料自己准备呗,想怎么吹都行。” “啥意思?” 这话不是陈默问的,而是杨大力开口,朱改团,冯俊岭一个个的也伸长脖子,凑过来偷听。 “去去去,你们别打岔。” 老梁没好气的对着几人挥挥手,继续道:“登报这种事一般来说都是资料怎么整,宣传科就怎么写。” “你让我整,那肯定就说你怎么努力啊,怎么早起,在班里,连里都是标兵,各项第一。” “这种中规中矩的资料,看着啥意思?” 看着极力劝说自己的梁红杰,陈默大致明白他的意思了。 “排长,你是说,这份资料让我整理,好好组织一下语言,写出一篇优美的文章?” “哎,对喽!!” 梁红杰“啪”的一声,拍在杨大力的大腿上,那家伙,兴奋得像是他要上军报似的。 就是可怜了咱大力,疼得龇牙咧嘴,愣是没吭声。 “我教你文章怎么写,比如你进军营抱着怎样的理想,为什么要那么努力的训练,你的目标是什么,又为什么冲着这个目标前进。” “搞出一篇生动且形象的故事,以故事的形式,把你个人的印象通过军报,展现给全旅的人看,到时候旅长,政委,还有司令部的首长可是都能看到啊。” “只有故事才最深入人心,搞不好旅里还能再给你整个嘉奖。” “你看啊。”梁红杰将手臂搁在饭桌上掰着手指头细数:“你有一个军区嘉奖,有一个连队嘉奖,还有一个三等功,要是再搞一个旅嘉奖。” “那下连你日子舒坦多了,比我都舒坦啊,是不是这个理?” “年后有介绍入党的名额,或者有提干名额,就是连里不给你,上面旅里也会问啊。” “再说了,你都是文书了,优先级肯定高。” 梁排长真不愧是科班出身,刷资历很有一套。 他的这些建议搞下来,按照正常的流程走。 确实从很大的概率上,能获得一个旅嘉奖。 陈默也明白这些道理,自然清楚怎么操作。 但好处有不少,坏处也是相对的。 俗话讲人怕出名猪怕壮,这要是给他整出名了,以后七旅这边,怕是有不少单位的老兵。 都要惦记上他。 看着陈默似乎心动了。 梁红杰又压低声音道:“你别有顾虑,放心吧,我跟指导员说过了,你今晚一块跟我去办公室加班。” “记住啊,吃完饭就去。” 说完,老梁又从瓷盆里拿走几个包子当宵夜,把筷子往饭桌上一搁,人就急匆匆的离开了。 梁红杰来之前,整个饭桌上吃饭的氛围还挺和谐,人走后,一个个拿着筷子都在发呆。 “都愣着干什么,吃饭啊。” 陈默热情的邀请几人,但刚才还兴致勃勃的众人,一个个突然变得低头耷脑。 朱改团更是把吃了一半的馒头,抬手搁在饭桌上,揉了揉自己那张苦瓜脸,吐槽道:“班副,跟你一个班真打击人啊。” “对,都把我打击的没动力了。” 杨大力附和着点点头:“你看啊,军报你上过一次了,新闻稿也出一次了,嘉奖拿了两次,立功一次,这又要上军报,跟你一比我们几个就跟啥也不会一样。” “是啊。”冯俊岭接茬道:“还是蛮怀念咱们刚进军营那会。” “大家都没有差距,一起训练,一起挨收拾,就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班副好像突然就受到重视了。” “现在更是跟排长都混得这么好,我们还在为下连的事担忧。” 他们这种落差感,不是无缘无故产生。 实在是刚才的对话,对他们的冲击太大了。 陈默有些哭笑不得,这帮傻小子,竟然还学会多愁善感了。 “赶紧吃,你们不是要背小红书嘛,竞赛时跟不上,那是因为训练时间短,到时候新兵考核加把劲不就行了。” “只要努力,成绩好点,以后下连你们也可以。” “对啊,我就是这么想的。” 李志昂很自然的点点头,一群小伙子看着班副开始吃饭,就连三班长夸的“小钢炮”都重新拿起来筷子。 一群人很快抛开刚才的话题,又凑到一起抢饭菜。 越是临近过年,部队里面的氛围,就越是紧张。 战备期间,陶村军营门口时不时的有装甲车路过,隔壁的汽车连,高炮营也时常拉动。 实弹射击训练,每天都在几公里外的炮场,拉开阵势演练,整个新兵连,都弥漫着一股浓重的火药味。 接下来几天。 陈默白天跟着班里训练,晚上跟着梁红杰写材料,俩人办公的地方并不固定,偶尔在陶村,偶尔也会去苦池村侦察连驻地。 累是真的累。 每天熬夜到三四点,不过指导员也知道文书的辛苦,哪怕两人一起干。 也允许陈默早操不用出,只要跟上上午的训练就行。 文书的工作对陈默有一点好处,那就是随时随地都可以给家里打电话。 除夕夜当晚。 梁红杰从库房里顺了几瓶大绿棒子,因为用老梁的话讲,文化人不能用偷来形容,所以是顺的。 这一晚,连指导员要站岗,两人就在侦察连的办公室一人干了几瓶啤酒。 期间给家里打电话,说一说在部队的事,陈默也给妹妹说了一会话,把小丫头乐得抱着话筒直叫哥哥。 她是才发现,原来这个叫座机的东西,说话的声音竟然和哥哥一样。 有回应,还能陪着她聊天,真好。 这是陈默重生以来,第一个新年,是在侦察连文书办公室过得年。 也是梁红杰从军校毕业后,来到部队里的第一个新年。 啤酒喝多了。 梁排长说军校和部队真的不一样,他在学校里一直都是优秀学员,也被导员夸过好多次。 毕业之前,他说自己幻想过到了部队一定能大展宏图,做一名好排长,以身作则,将学院学到的知识全部奉献到部队。 九十年代的人,思维真的很纯真。 可他又说,毕业之后到了部队,从学院到部队,就像是从一个完全熟悉的环境,突然闯进一个陌生的环境一般。 让他很难适应,这里的人不是不接纳他,而是根本没有融入的机会。 这个跨越像一面镜子,照见了自己的挣扎与光辉。 梁红杰说得这个感触有些大,陈默不知道该怎么去接,但他觉得,老梁应该能自己做出转变,因为这家伙每一件小事都做得很认真。 以后,熬出头或许真的是一位很有能力,也很有责任心的一位领导。 只是眼下,他需要用自己的简单,来对抗复杂的环境,一点点的让自己融入。 梁红杰给自己的评价是,理想主义者的自我催眠,但他给陈默的评价还蛮高。 说秀才是日日耕耘不问收获的性子,也是一个把荣誉刻进骨子里的军人。 谈起心事难免多喝几杯。 但老梁的酒量是真不咋地啊。 四瓶绿棒子就喝得晕晕乎乎,用手拄着脑袋,说话就开始迷糊了。 陈默也很无奈啊,这特么跑到侦察连偷偷喝个啤酒还能喝多,这也得亏是过年,一般情况下,连里人都出动了,不会再有别的紧急情况。 “排长,我扶你去休息吧。”陈默把剩下的三瓶啤酒全部踹进袖筒里,准备拿回陶村给八班的战友尝尝。 好歹过年不是,都是第一次在外面回不了家,那帮小子今晚恐怕会格外的想家。 侦察连的干部宿舍,陈默知道在哪,这两天忙到半夜,他偶尔也会在宿舍里挤一挤,凑合睡一觉。 搀扶着梁红杰回到宿舍,看着他盖好被子,扭过身呼呼大睡时。 陈默才抬手擦擦额头上的冷汗,这喝多,还嘴碎的人是真不容易搀扶。 其实军校毕业刚来到部队不适应,这不是很正常嘛。 军校虽说是培养军官,可那毕竟不是基层,接触的东西都不一样,有落差感再正常不过。 就像学校学习的东西,到了社会上一样,很多都用不到。 这两者,没什么太大区别。 一个人,真正的成长不是要成为谁,而是在认清生活的真相后,依然坚定的选择自己的战场,这就够了啊。 陈默给梁红杰的床头书桌上,放了一杯茶水,这才关灯走出干部宿舍。 苦池村距离陶村距离不是很远,大概有六七公里那样,之前忙完还有梁红杰开车送一下。 今天,怕是没指望了。 陈默紧了紧身上的军装,揣着三瓶大绿棒子,离开了侦察连。 “秀才?” “你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老梁呢?” 侦察连门口,站岗执勤的是原先七班副班长王英杰。 最近几天,新兵连训练都是以排为单位,两名老兵带着练,强度不是很高。 陈默提前接触文书工作的事,侦察连的老兵都知道,所以在这碰到他倒是不奇怪。 “班长好!” 陈默立正敬礼。 扭头示意了下干部宿舍道:“梁排长刚才喝了几瓶啤酒,这会睡了,我自己回陶村就行。” “那点出息吧。”王英杰有些无语。 他提起手中的枪,背在身后,走到陈默跟前低头看看腕表:“不行,你自己回去来不及了。” “马上九点晚点名,你点名没在倒是没事,指导员知道你在这。” “但九点以后所有岗哨都会增加口令,你到点回不到地方就麻烦了。” “这边执勤人少,你等下我打个电话,让陶村那边的人派车来接。” “是,班长。” 陈默左右看看:“班长你先打电话,我往陶村的方向走着,反正就这一条路,天天走,也丢不了。” “去吧去吧。” 王英杰也没当回事,挥了挥手笑道:“你要是丢了,以后可别说是咱侦察连的人,那可真丢不起这人啊。” “嘿嘿,哪能啊。” 陈默笑了笑,再次拉紧身上的大衣,迈开步子朝着苦池村另一侧走去。 可能是因为新年的缘故。 村子里很多人家都没睡觉,有说话的声音,有土狗汪汪的叫声,寒风阵阵吹过,这让刚喝完啤酒的陈默,更冷了。 他再次缩了缩怀,朝着离村的方向加快脚步。 苦池村很小,除了主街道两旁的人家,也就后排零零散散座落几处农户。 没几分钟的功夫,陈默就走出了村子,黑暗,很快包裹了他。 走在一脚深一脚浅的土路上,这大晚上的,黑得连路都瞅不清,就在他有些后悔,怎么就没在营区门口等等的时候。 反正走路也节省不了多少时间。 突然,在他左侧,有一抹很淡很淡的亮光一闪而过。 起初,陈默注意到了。 毕竟这么黑的夜晚,稍微有点亮光就会很显眼,但他没怎么在意,这里离军营近,离村子近的。 就继续朝前走。 可走了大概五六米后,同一个地方,又是一抹亮光一闪而过。 这次,陈默心里“咯噔”一下。 刚才闪过亮光的位置,虽说他没在意,但会下意识的关注那个地方。 这乌漆嘛黑的,还这么冷,什么玩意亮的? 肯定不是火柴,也不是手电筒,因为没那么明显。 反倒是有点像锡纸的反光,也有点像镜头炫光现象,可这么黑的地方,炫光和反光都不该出现啊。 出于军人的直觉。 陈默停下脚步,蹲在地上,瞪着眼睛朝那地方瞄。 大概又过了三四秒,还是同一个地方,又一次出现亮光后。 陈默没在犹豫,将身上的军大衣脱下,两瓶啤酒盖在大衣下面,脱掉厚棉鞋,尽可能减轻身上的重量。 手中攥着一个大绿棒子,揣在怀里,弓着腰,朝发出亮光的地方绕着弧度开始接近。 夜里视线不足,根本无法目测他距离发出亮光的地方有多远。 反正跑了上百米,还是乌漆嘛黑的啥也瞅不清。 但陈默速度却越来越慢,就是因为看不清,才更要谨慎。 否则自己前面五米的地方站个人,怕是都瞅不清人家啊。 “轰轰轰” 就在陈默前行不知道多久,还是没啥收获时,在他后面的土路上,从陶村出发的军车路过。 他这时候,距离军车有些远,没办法喊,更没办法直接跑过去,因为车灯亮光很容易暴露自己。 陈默虽然说不上来,刚才看到的到底是什么,但同一个地方,连续三次,还有间隔规律性的出现微弱亮光。 肯定不是自己看错了,更不太可能是自然现象。 军车路过后方时,陈默匍匐在地上,一动不动。 一直等车辆走远,他才继续前行。 而此时。 开车的七班班长王建勇,却有些慌了。 毕竟,刚才副班长给他打电话,说秀才从侦察连这边提前出发了啊。 这特么都快到连部门岗了,人呢? 王建勇眼珠子瞪得像牛蛋一样,眨都不敢眨,一直开到门岗处。 他下车就直奔门岗。 “秀才呢?人呢?” 突然的询问,让执勤的王英杰也懵了。 “他刚才走了啊,你路上没看到?” “放屁,那么大的人走路上我能看不到?” 王建勇彻底慌了,别说秀才还是新兵没下连,就是正式下连,这人要是再丢一次。 侦察连估计都不用干了。 还侦察个屁啊,带一次新兵,接二连三的把人搞丢? “快,快去打电话,通知指导员秀才跑了。” “我回去重新找。” “秀才啊,你可不能跑啊,卧槽!!” 王建勇把帽子摘下来,塞进口袋,“哐当”一声拽上车门。 狂踩油门开始返程。 ------------ 第九十三章 秀才,这些都是你抓的? 返程时,王建勇油门踩得贼猛,可速度开得挺慢。 坐在驾驶位上,眼珠子都瞪圆了,朝着路两边左右瞄。 但他心里很清楚。 刚才过来时,路边如果真站得有人,作为老侦察兵,不可能注意不到。 王建勇心里猜测,甚至是祈祷着秀才是被附近老乡邀请去家里吃饭,因为军营在这边村子外驻军。 平时相处的都挺好,偶尔出公差帮老乡干农活,被邀请到家里并不稀奇,更何况,今天还是大年夜。 秀才要是丢了,这影响可就不是前段时间,自己班吕军那事能想比的啊。 军区授予的训练标兵,竞赛时的第一名,三番五次上军报表扬的列兵。 这特么要是跑了,侦察连的编制都得给撤喽。 可眼瞅着沿途家家户户闭门,王建勇抬手砸了两下方向盘,心跟着渐渐下沉。 另一边。 陶村军营内,正在大门岗哨处,响应新年夜干部执勤站岗政策的霍林山,听到秀才人找不到。 在苦池村前往陶村军营途中走丢时。 霍林山倒是没那么紧张,不管怎么说,他也是在部队基层摸爬滚打十几年的人,看人还是挺有一套。 要说别的兵会突然想家跑了,多少带点情有可原,但要说秀才跑了,他是不怎么相信的。 霍林山皱紧眉头,看着眼前过来汇报的老兵,询问道:“电话里怎么说的?” “秀才不是跟着小梁在连里学习嘛?怎么会一个人回来?” “不太清楚。”老兵摇摇头:“连里今天轮到英杰执勤,他电话里只说梁排睡了,秀才就自己穿着大衣回这边。” “结果咱们这的人一路上赶到地,都没见秀才人影。” “我知道了。” 霍林山点点头:“去,回个电话说一声,把小梁叫起来一起找,人肯定丢不了。” “然后叫上今晚不执勤的同志,沿着大路去找。” “是,指导员。” 得到命令后,过来汇报的老兵立刻回连,开始叫人。 霍林山则是将执勤的任务,交给别的战士,他快走几步,站在陶村军营入口外。 从口袋中摸出香烟,叼在嘴里。 “擦”的一声轻响,火柴被划燃,摇曳的火苗点燃香烟,也照出了霍指导员脸上的那抹担忧。 他确实不信秀才会跑。 但这并不代表人不会走丢啊,这大晚上的,伸手不见五指,万一人真的走丢,侦察连留下的人很有限。 想找到可没那么容易。 若是从其他单位抽调人手,那丢兵的消息肯定瞒不住司令部。 霍林山也有些麻了,他在等,等十几分钟若是还没有消息,那就必须通知附近的汽车连,高炮营全部出动去找人。 而此时。 趁夜色掩护的陈默,身影如同狸猫一般在空旷的麦地里狂奔。 苦池村周围的地形,有点类似梯田,白天坐车上从远处路过时,看着还不明显。 可晚上,在照明条件极差的环境下,陈默连续好几次被拌得趔趄,差点摔倒。 但他必须快一些。 因为刚才接他的人已经去了侦察连,一旦发现人没找到,很快这附近会有很多老兵过来。 陈默无法判断,刚才自己看到的是什么,可他坚信,那里一定有猫腻。 要是人多,这么大的地方,被惊动的话,想找可没那么容易了啊。 陈默从麦田跑到一处土坡,以他从军多年对方向敏锐的判断力,刚才闪出亮光的地方不远了。 应该就在附近。 周围栽种着很多白杨,陈默攥紧手中的大绿棒子,左手扶着树,蹲在地上支起耳朵细听。 可惜。 除了呼呼的狂风,别的什么动静都没有。 往前继续挪动了十几米,再蹲,再听,依旧如此。 陈默有些狐疑,难道自己真的猜错了?还是说路上刚才有车辆路过,这边的人跑了? 有些不死心,压下心头的想法。 陈默再挪再听。 又挪,又听。 依旧只有呼呼的寒风,别的什么都看不到。 脚冻得都快没知觉时,远处苦池村方向,刚才过来接他的军车,慢悠悠的出现了。 由于距离的太远,只能看到车灯射出的亮光,连车的轮廓都看不清。 根据他的判断,刚才出现亮光的地方就在这,陈默寻思着再往前看看,如果还没收获的话就必须要回去了。 哪怕叫人过来打着手电检查检查,也不能一直自己在这晃悠,否则的话,他可就真的成逃兵了。 再次往前挪动了二十多米,感觉着自己走到土坡另一侧,面前有个斜坡,这里地形不熟悉。 陈默沿着不算陡峭的地方,滑下坡,脚还没站稳呢。 在他右侧五六米的地方,突然“啊”的一声尖叫,声贝之高,要知道这是半夜的荒地啊。 丝毫没有察觉到异样的陈默,都被吓一跳,手中的绿棒子差点甩出去。 伴随着尖叫声传出,旁边树后一道身影着急忙慌的起身提裤子。 陈默还没来得及搞清楚状况,正前方黑影里,突然走过来两个人影,刚才尖叫声,是一个女人。 而后面过来的,看体形是两个男人。 两人打开手电筒照在陈默身上,似乎是看到他穿着军装,没穿鞋,手中还拎着个啤酒瓶。 “当兵的?” 话出,两人对视一眼,开始迟疑着后退。 而远处提好裤子的女人,也镇定下来:“同志,我们正好路过这里,现在就走。” 陈默静静的站着没有吭声,因为他无法判断这三人究竟是干什么的。 可要说路过,纯属扯淡,谁没事大过年的不在家,跑到荒天野地里路过来了。 偷情什么的,也不大像啊,这么冷的天,战斗条件不够吧? 对方退两步,陈默就朝前走两步,目光始终死死的盯着两人。 “啪。” 手电熄灭。 整个斜坡这里再度陷入黑暗。 可陈默却警惕性大增,看到其中一人快速后退,另外一人从裤兜里摸出了什么东西,由于太黑,那一刹那的感觉。 让陈默觉得应该是刀。 陈默外号是秀才,可并不是真的手无缚鸡之力啊,军体拳没学多少,投弹总会吧? 捕俘手也会。 注意到从兜里掏东西的人迈步,朝自己过来,陈默攥紧啤酒瓶子,“嗖”的一声。 “哐当。” 啤酒瓶不偏不倚,正巧砸在来人的脸部。 “唔,操!” 那可是结结实实的一斤容量的啤酒啊,迎面砸到脸上,趁对方咒骂,捂脸的瞬间,陈默三步并作两步,欺身上前,一脚狠狠踹在对方胸口。 这些动作说起来慢,可打起来却不慢。 补上一脚后,陈默冲到跟前,一脚踩住对方左手,弯腰摸到是刀后,他也松了一口气。 将刀夺到手中,攥紧刀柄,咬着牙用尽浑身力气对准对方的胸腹位置,狠跺了一脚。 将对方给跺成弓腰的大虾。 陈默不再迟疑,撒腿开始追刚才逃跑的人,打斗的时间并不长。 这时候,身后已经有数道手电筒的光芒出现,应该是有人发现了他放在路边的大衣和鞋子。 “班长,我在这。” 陈默大吼一声,一来是提醒位置,二来也是让想要逃跑的人乱了分寸。 可他这次低估了对方的战斗力。 攥紧刀子追上另一名逃跑的人时,对方反手一个肘击的动作正中陈默胸口,剧痛瞬间遍布全身。 陈默咬着牙,趁对方再次奔逃,飞身一脚踹翻了对方。 很明显,这种打斗还没刚才一个啤酒瓶的攻击力高。 对方一个鲤鱼打挺起身,眼看后面手电筒的光越来越近,已经能听到喊声。 黑影一把脱掉厚重的棉衣,同样从口袋摸出一把刀子,喉咙低吼着“找死”,一刀捅过来。 陈默身体顺势后倒,一个驴打滚翻到对方身后,抱起双腿顺势前顶将对方摔倒,双手狠狠压住对方的脚踝。 没经历过部队倒功训练的人,就这么摔倒,可没那么快反应过来啊。 陈默左脚前迈,右腿顺势跪地,一屁股压在对方的腰上,左手按住脑袋,右小臂绕过对方咽喉,死死锁住。 刚被摔懵的人,手中的刀还没来得及挥出,陈默再次顶住对方腰身,右臂抬高,短短几秒,被制服的人喉咙里就发出“嗬嗬”的声音,整张脸涨红。 眼瞅着对方扛不住这种动作,陈默右手松开咽喉,掐着对方脖颈按在地上,腿跪到对方腰部,夺走匕首后。 将趴在地上的人压死,左手背到身后摁住。 抱腿顶摔的动作,陈默前世今生都练习过,但这么利索的实战还是头一回。 他这边还琢磨着,接下来需要什么动作时,人已经被他折腾的趴在地上,脸蹭着地面,努力的想要爬起。 “老实点。” 陈默加大了右手掐着脖颈的动作。 而第一个被他踹肚子的人看事不对,已经反应过来,爬到坡上正要跑。 恰在这时,开车的王建勇终于到了。 他看着有点狼藉,还有面前爬坡的那人,刚想伸手帮忙拽一下,抬头就瞅见陈默在地上还锁着一个。 “秀才,咋回事?” “班长,别让他跑。” “我去你妈的吧。”出于对自己人的信任,王建勇连问都没问,一脚蹬在爬坡人的胸口。 老侦察兵啊,那一脚踹上去,直接将整个人踹到飞起来。 摔在两米远的地方。 “班长,还有一个朝那跑了。”陈默指了指刚才那女的离开的方向。 “你注意点班长,他们都有刀。” “嘿!这个年过得有点意思啊。” 王建勇抽掉腰带,攥在手里就开始追。 “班长,跑那个是女的。” “妈的,知道了,交给我收拾,你放心跑不了她。” 王建勇又不傻,有刀还跑了,肯定有问题啊。 那家伙把他兴奋的。 拿着手电筒百米冲刺的追啊。 等陶村军营过来的老兵围到跟前时,老王早蹿没影了。 一群人看看地上被踹得起不来的人,再看看被陈默锁住的人。 几人面面相觑。 “秀才,这都是你抓的?” ------------ 第九十四章 班长说过,我是最好的侦察兵 “秀才,一共几个,还有跑的没?” “妈的,怎么就来这么点人。” 陶村军营沿途过来的老兵,手里打着手电四处瞄,腰带都抽出来缠手上了,看着现场就俩人,还都被秀才制服。 几人一副懊恼,悔恨的表情。 瞅那模样,都恨不得对方来百八十人才好。 因为在部队,永远不要低估一名战士对于建立功勋的渴望。 甚至还有两个老兵,专门跑到陈默制服的人跟前蹲下,开口撺掇:“秀才,你撒开他,看他会不会跑。” 人确实是撒开了。 但对方也不傻,松开后,揉揉手臂,抬头看看周围的人,而后一声不吭的往地上一坐。 特么的,面对这么多当兵的,眼冒绿光,要是还敢跑,那指定是脑子有点毛病了。 陈默也不用捆他们。 跟着后过来的一群老兵,在现场四处搜寻,刚才没有手电筒,陈默也只是凭借着自身的警惕性判断,并且果断动手。 压根没有实质证据。 “呦呵,挺有钱啊。” 其中一名老兵在斜坡下的干草窝里,发现一个黑色的携行包,拉开拉链,里面尼康相机足足六七个,备用镜头,胶卷满包都是。 陈默虽不是摄影爱好者,但对于后世摄影圈里流传的绝版神器还是有些了解的,这里一包都是尼康fm2胶卷相机。 “班长,这些人真是间谍?” 陈默走过来,看看相机,他也没见过真正的间谍长什么样。 “八九不离十了。”被询问的老兵拿起相机撇撇嘴道:“大半夜的,这里距离高炮营炮场就四五公里,谁没事会带这么多相机跑这边?” “秀才,你刚才没看错,真就三个人?” 老兵看着这么多相机,还是有些不死心。 对此,陈默只得摊了摊手:“班长,我就见三个。” “妈的,肯定不对,我判断还有同伙。” 老兵把相机塞进包里,交给陈默:“这都是你缴获的,我再去别处看看,注意着点这俩人,别让跑了。” 说完,老兵拿手电筒照了照四周,瞅准一个方向也不管对不对,撒腿就追。 其实他速度算慢得了。 别的老兵,早就扩大范围,在方圆五十米内,细致的搜查了。 陈默提起包,放在脚边,而后手中握紧刀子,盯着还在地上一躺一坐的俩人。 那模样,就跟钓鱼佬,瞅着自己的战利品似的。 丝毫不敢放松。 压根不需要谁提醒,陈默也不可能让人跑,这可是移动的军功章啊。 随着时间的推移。 刚才去追人的王建勇还没回来,陶村方向,密密麻麻的手电筒光,朝着这边汇聚。 汽车连,炮营那边的老兵都出动了。 十几分钟没消息,霍林山根本扛不住一个新兵走丢的责任。 当霍指导员带着人,沿着手电的光亮寻到这边时。 看到陈默握着刀子,他愣了一下。 看到地上一躺一坐的俩人,他又愣了第二下。 “秀才,你这是?” “报告指导员。”陈默赶紧丢掉刀子,立正道:“刚才从侦察连回陶村见到这边有亮光,我抓到两个偷拍的人。” “还有一个朝那跑了,王班长已经去追了。” 陈默这伸手一指不要紧,霍林山身后上百人啊,直接暴动了。 那架势真如猛虎下山,蛟龙入海般狂奔,密密麻麻的手电筒光,将附近照得如同白昼一般。 “好,好好好,哈哈。” 霍林山激动的搓了搓手,朝后扭头大喊:“特么的,老子的兵没跑,赶紧追,肯定还有人。” “那个谁,去通知军务科的人过来,哈哈。” 可这时候,哪还轮得到他说啊。 人群早就跑出去几十米了。 对霍林山来说,他这会心情就跟坐山车似的,称得上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特么的,撒手撒手,滚蛋,这是我家秀才给我指的路,妈的,有能耐自己去抓,撒开。” 王建勇回来了。 他用腰带捆住第三个人的双手,硬是给拖回来的。 途中时不时被别的老兵围上去帮忙,气得他破口大骂。 “妈的,滚蛋,这是老子逮住的。” 王建勇挺着胸脯走到陈默跟前,瞧见霍林山也在这,老王嘿嘿一笑:“指导员,幸不辱命,在秀才的引导下,我也抓了一个。” 霍林山收敛笑意,点点头。 他走到黑色的包裹里面,看了一眼成堆的相机,又打着手电照向三人。 对方年龄都不大,大概在三十多岁。 两个男的穿着黑色的厚皮衣,女的穿褐色的呢绒大衣,单瞧这穿着打扮就不像是缺钱的主。 “就没什么话说说?” 霍林山将手电一一照向几人,但对方嘴都挺硬,扭头看向别处,压根没有开口的意思。 “嗬,还是硬骨头。” 老霍笑了笑也没再多说,反正审人这事跟他们侦察连没关系,交给军务科后,自然会根据实际情况移交到对应的部门。 霍林山围着四周转转,看周围到处都是侦察连,汽车连,高炮营的战士在搜寻,他摇了摇头。 这种情况,别说他不是人家的领导,就算是汽车连,炮营的连长或者营长过来,怕是也管不住啊。 不连夜把方圆几十公里翻个底朝天,这帮渴望建立功勋的战士,估计是不会甘心了。 看看地上的刀,再看看陈默满身灰尘的在旁边站着。 霍林山终于想起了正事:“秀才,你没受伤吧?” “没有。”陈默抬手揉了揉胸口:“就是刚才被肘击了一下挺狠。” “秀才抱腿顶摔的动作练得不赖。”王建勇咧嘴笑道:“我赶到的时候,他正锁着人呢。” “秀才还真是天生当侦察兵的料,头回实战都能撂翻两个,你也别当文书了,去我十四班,干脆我带你练捕俘算了。” 王建勇试图挑唆。 “哈哈。” 霍林山心情也不错:“老程带着人出去战备,这都一周了一个人没抓到,反倒让秀才遇见,还抓了三个。” “行了,这里距离苦池近,先带到连里再说。” 有指导员发话了。 王建勇把捆着手的那个,交给陈默,他自己提起装相机的包,对准坐在地上的两人,一人踹了一脚。 “特么的,起来,还想老子背你们啊?” 三人带上被抓到的三个,一脚深一脚浅的回连。 这刚走一半,梁红杰抱着路边的棉大衣,两瓶啤酒还有鞋子,也急匆匆的赶过来了。 他被喊醒,得知秀才丢的时候,那真是瞬间就吓得醒酒,其实他跟指导员一样,第一念头就是秀才不可能跑。 只能是不认识路走丢了。 如今瞧见陈默左手牵着一个人,右手还拿瓶大绿棒子,梁红杰愣了愣神:“秀才,你没事吧?” “没事排长。” 陈默笑着接过棉大衣还有鞋子,坐到地上将脚底的尘土拍掉,穿上棉鞋。 “这不是说话的地方,先把人带到连里。” 霍林山等陈默穿好后,几人斜着从麦地走过,回到了侦察连。 大老远。 在岗哨执勤的王英杰,瞧见秀才回来,连带着指导员,梁排,还有王建勇都走着回来,还带了三个人。 王英杰手中提着枪,满脸喜色的迎到跟前,拍了拍胸脯道:“我靠,秀才,我还真怕你出啥事了。” “这是?” 王英杰抬手指向面生的三人。 “哈哈,去,给军务科的人打电话,让他们赶紧派人过来,就说咱们侦察连的秀才,抓了三个在军营附近偷拍的间谍。” “记住,把电话直接打到他们科长办公室。” “要是打不通,就往政治部打,要求他们务必在最短的时间内过来。” “是。” 王英杰又不憨,听指导员这么一说,立刻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你们几个,过来看着他们。” “我去打电话。” 侦察连大门岗处凑热闹的,执勤的,只要手里有枪,咔咔的拉着枪栓围上来。 1999年,站岗执勤已经开始实行枪弹分离,但81-1式步枪,明晃晃的刺刀威慑力不比子弹低啊。 两个老兵杀气腾腾的接手。 被带回来的三人更老实了,蹲在地上抱着脑袋,那是一句话都不敢吭。 跟了一路,也忍了一路的指导员,瞧着把人带回连里,再也忍不住的哈哈大笑。 他抬手拍了拍陈默的肩膀:“秀才啊秀才,你可真是个福将啊。” “你走得路距离抓人的地方那么远,是怎么发现他们的?” 闻言,陈默腼腆的笑笑。 将发现亮光,并且有规律闪过的事情讲了一遍。 旁边几人都听得一头雾水,毕竟,锡纸反光和相机镜头的炫光现象,他们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听陈默一说就懂了。 但当时那种场景,按说黑成那个熊样,什么东西也不会反光啊。 其实陈默已经猜到是怎么回事,只不过,他没好意思去讲。 他看到的光,大概率是那女的出来上厕所,手捂住手电,或者其他发光物体找地方时,闪过的微光。 被他注意到,并且误打误撞硬是摸到下坡,人家蹲坑的地方了。 后面光不是消失了,而是三人下坡后,坡度挡住了人,也挡住了光。 同时挡住了三人视线,没能及时发现有陌生人接近。 要不然,哪怕夜色再黑,对方站得高,加上警惕心强,肯定会发现不对劲。 说他是福将,倒也说得过去。 霍林山听完整个过程,他感慨着摇摇头,从口袋摸出香烟,一人让了一根。 看到旁边一直低头不语的梁红杰,老霍也叹了口气,想了想,最终还是没有吭声。 大年夜,两人偷偷喝酒的事,瞒不住,他刚才就知道了。 但不算违规。 梁红杰不用执勤,如果真要责罚的话,顶多责罚他带新兵喝酒,还放任新兵自己回营区。 按部队里面的规定,列兵哪怕外出公差都要有人陪同。 可人家秀才,硬是抓了三个间谍回来,还咋好意思提那点违规的破事。 如果梁红杰不喝多,今晚这间谍还真抓不住。 只能说这小子差了点运气,但凡能跟着秀才一起,这功劳就有他一份啊。 “那个秀才,等会,军务科的人会来把人带走,具体上面怎么说,现在还不好判断。” “要是有人问起整个过程,你照实说,细致一点就行。” “是,指导员。” 陈默挺了挺胸膛。 此时。 远处的麦地里,山坡上,丘陵地,依旧盘亘着不少老兵,在那锲而不舍的搜寻。 一开始他们确实是因为立功心切,但找着找着,就变成排查了。 陶村距离河东市区非常近,顶多十几公里,这人都摸到自家老窝来拍照了,白天竟然没人发现。 还被一个列兵给抓到。 这对很多单位来说,属实是有点丢人啊。 众人大概等了有,半个小时左右。 苦池村主街道上,十几辆军车呼啸着过来,王福旗坐在第一辆车副驾驶位。 老王是装甲七旅军务科的科长,就是在二连新兵整顿期间,曾跟着政委贺国峰,到二连视察过的那位中校。 对于秀才。 王福旗印象还挺深刻,这是政委特意交代地方单位,让带过来的兵。 来到军营后,也确实没少折腾出动静。 军区嘉奖,连队嘉奖,个人三等功,连续上旅报宣传,在目前整个装甲七旅都是最有名的列兵了。 没成想,大年夜,这小子还这么能折腾,又抓到三个偷拍的间谍? 车辆停稳。 王福旗从车上下来,瞅见霍林山时,他没好气的哼了一声。 要说军务科跟侦察连谁关系最差,绝对不是那位脾气暴躁的程东程连长,老程只是脾气暴躁,经常带头跟军务科的人硬干。 干完人家该挨骂挨骂,很光棍的就能承认。 这种事,在九十年代的军营里很普遍,毕竟纠察就像读书时的纪律委员一样,没几个学生真的稀罕。 而霍林山作为指导员,那政工干部可不白当啊,每次军务科跟侦察连有什么矛盾和纠纷。 这霍胖子以前,都是第一时间跑到师政治部先告军务科的状,每次搞得军务执行完任务回去。 受了一肚子气不说,还要被政治处劈头盖脸的骂,语重心长的教导各种执勤标准。 就这恩怨处下来,王福旗能给霍林山好脸色才怪。 “霍胖子,你抓到的人呢?” “呐。”霍林山闻言,他仰头笑着指了指老兵看着的三人,还有包里的一堆相机道:“这些都是我们连秀才抓的。” “王建勇后来赶到帮了点忙,具体的过程我会让秀才写一份报告,递交到旅部,你们先看看这些人到底是干什么的吧。” “哼!” 王福旗毫不避讳的哼了一声,而后,带上几个戴白头盔的纠察蹲在地上,开始拿出相机盘查。 一个个相机进行回放。 越看,王福旗的脸色越是凝重。 因为里面可不单单有炮营出动,射击的拍摄,包括河东装甲旅很多单位,外出执行战备的车队都被拍了下来。 装甲,坦克,包括出动的人员,拍摄角度虽不刁钻,但各方面的火力配置却拍得挺清楚。 看看一整个包裹的胶卷,大部分都已经使用,单单相机里面存的就有这么多。 王福旗震惊了。 这帮人,怕是在河东流窜的时间不短了啊。 战备已经开始一周多,对方一直在周围流窜,看拍过的照片,还有军营位置,应该是近两天才摸到附近。 幸好被抓住了。 若是胶卷被带走,河东这一片的军营位置,武器配置,恐怕都要被泄露的清清楚楚。 “你就是秀才?” 王福旗抬头看向陈默,面对列兵,他的语气好了很多,至少不会夹枪带棒。 “是,首长,我叫陈默,很多班长和领导都叫我秀才。” 陈默立正,挺了挺胸膛。 附近站的几个纠察,脸色都不太好看,这个秀才,他们前几天可是打过交道啊。 三言两语就被人家给说得哑口无言,这事回去,都没敢跟科里其他人说。 一是太丢人,二是没法张那个口啊。 “嗯,你这次干得不错!!” 王福旗起身,他深呼一口气继续道:“今天太晚了,人我们先带回去。” “明天上午我会安排车,接你去一趟旅司令部,到时候,你把详细经过讲一下。” “是,首长!!” “哈哈,你小子立大功了。”王福旗笑了笑,抬手正正军帽:“把人带走,东西也都提走。” “秀才,想不想去我们军务科?” 妈的,挖人挖到人家侦察连门口了。 霍林山脸色也“蹭”的一下变得阴沉,旁边几个老侦察兵更是怒目而视。 也得亏王福旗是中校,正营级干部,没人敢真的当面乱来。 否则就是不打起来,也要骂起来不可,挖人尖子,这跟打人家单位的脸没啥区别了。 陈默闻言,他心里也是“咯噔”一声,暗道这两个单位还真是冤家啊。 军务科不止有纠察,但肯定不是他最好的选择,先不说真去了,自己在侦察连打下的基础全白费。 就说部队里面,这时候换单位,到哪都不受待见。 “报告首长,我班长说过,我是最好的侦察兵。” 陈默立正身躯,脱口而出。 “没关系,这不是还没下连嘛,还能选。” 王福旗是真的看上眼前的列兵了,毕竟这种兵,哪个单位不喜欢? “报告首长,我班长说过,我是最好的侦察兵。” 两次一模一样的回答。 两次一模一样的语气。 侦察连这边,一个个老兵挺起胸膛,很是自豪。 王福旗点点头,没再多说,抬手招呼:“把人带走,先回去。” “秀才再见,明天我让人开车接你。” ------------ 第九十五章 看来,这回是大鱼啊 如果别人讲,自己是最优秀的侦察兵,大概率会在侦察连引起众怒。 最优秀这个称呼,可不是谁都能给自己冠名的啊。 但陈默说出来,好像一切都是那么自然。 没有一人反驳,甚至现场侦察连的几个老兵,脸上都写满了自豪。 望着车队走远。 霍林山沉吟了一下,扭头道:“行了,天色也不早了,各回各岗。” “小梁,你去开车送秀才回陶村。” “是。” 梁红杰回应一声,转身朝着营区跑。 至于霍林山还有王建勇,他们俩还要留下,把远处侦察连的人都给叫回来,汽车连跟炮营想搜查的话,随便他们怎么折腾。 反正今天这事被捅到旅司令部,各单位的排查力度会大大增加,事关军区武器人员编制,这可不是小事啊。 不管是指导员,还是连里的老兵。 谁都没提大绿棒子的事,甚至陈默手中拿的那一瓶,还有梁红杰后来送过来的两瓶,都没人吭声。 就这么默认似的,让陈默揣着啤酒坐上了返回陶村的军车。 九十年代,对于酒驾醉驾的观念还很淡薄,再说了,梁红杰吓都被吓得醒酒了。 开车返程途中。 老梁一会扭头看看,一会抬手拍拍额头,好半天才道:“秀才,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夸你了。” “运气好而已。”陈默笑了笑。 “这不是运气的问题。”梁红杰抬头想想:“我刚才看到指导员手里攥紧的两把刀了,连指导员都在后怕你知道嘛?” “你冲上去之前想没想过,万一人家人多,干不过怎么办?” “我知道你不管说啥,冲上去之前肯定没想过,你很勇敢,但以后一定要衡量着来。” “谢谢排长关心,我记下了。” 陈默很真诚的道谢。 其实冲上去之前,他还真就想过了,但谁能想到,就搞偷拍这种事,那么需要隐蔽的行为,竟然还能三个人一起? 间谍他没抓过,以前只是听人家说,某某单位,谁谁运气真特么好,出去巡逻碰到后山偷拍的人。 “不管咋说,你这次是真的露脸了,明天要是去司令部,尽量讲得热血一些。” “秀才,加油!!” “是,排长。” 陈默点点头,接下来,两人都不再吭声。 只有车辆颠簸着走在路上。 梁红杰身上的书生气很重,不过这也正常。 九十年代能考上京都装甲兵学院,要是身上书生气不重的话,反倒不正常。 只不过,他思维走偏了。 军校分高分低,等进入学院之后,其实没那么重要。 六百分考进去和五百分考进去,毕业下部队都差不多,用理想主义者的自我催眠,来形容自己,并不恰当。 换句话说就是,不管是军校还是部队,不单单只看学习,或者说只看文化这一方面。 军队,毕竟是国家维护和平的暴力机构,想要融入,就必须懂得抛开自持的学生身份。 就比如王建勇,他也知道陈默当时有危险,但他的方式很直接,劝导陈默别几把当文书了。 去十四班跟他学习捕俘。 话很糙,但符合部队的风气啊。 老兵是绝对不会劝人以后遇到事,衡量着来,他们只会觉得操练的不够狠。 这就是梁红杰,始终感觉自己融入不到基层的原因。 车辆在二连新兵宿舍楼下停稳。 陈默揣着三瓶大绿棒子下车,抬头看看夜空,而后又拍了拍驾驶室的门,咧嘴笑道:“排长,新年好。” “啊?!” “呃,对,新年好。”梁红杰笑着回应。 “对了排长,过了今天就是新的一年了,我接替了文书的工作,你要是在连里没事干,要不跟我一起,到时候下连了,咱们俩找个班跟那帮老兵一起出操。” “先锻炼半年你看怎么样?” “好啊,那敢情好。” 梁红杰有些明白陈默的意思了,很是果断的点点头。 “那,排长再见!!” 陈默立在原地,目送着梁红杰调头,开车离开。 他这才抿了抿嘴,抬脚朝着二楼走去。 其实刚才那番话,他在文书办公室,听梁红杰吐槽没办法融入侦察连时,陈默就想说了。 咋融入啊? 侦察连的那帮老兵,一个个整天玩命的训练,而梁红杰整天挂着四排长的名头,干着文书的活。 累到直不起腰也不行啊。 都没有任何同频的事,跟老兵产生不了共鸣,空降过来还是个当官的。 就算天王老子来了,这种情况,他也融不进去。 陈默为啥整天跟老兵关系处挺好,还不是因为他肯下苦劲的练,跑得快,手榴弹撂得远,枪子打得准。 老兵想夸他,总能找到一大堆共同点去夸,闲聊也能吹牛吹到一块去。 但你让这样一群大老粗,去夸梁红杰,那怎么夸? 夸他字写得好?还是夸他会写报告,懂文章? 那不纯纯为难人家嘛。 等陈默回到八班,时间早已过了熄灯点,整个宿舍静悄悄的。 原本他还以为所有人都睡了呢。 陈默蹑手蹑脚,走到铁皮柜跟前,正准备脱衣服时。 嗖嗖嗖. 一个脑袋,两个脑袋,就跟商量好似的,全从被窝伸了出来。 “我靠!班副?你吓我了。” 睡在最里侧上铺的朱改团,声音传了过来。 “至于嘛,这么胆小?”陈默看着人都没睡,他也用不着小心翼翼了,脱掉军大衣,叠起来塞进柜子,将三瓶绿棒子放在地上,开始换鞋,准备去一楼洗漱。 “肯定至于啊。” 睡在门口上铺的李志昂扬起脑袋,他勾着头看向门口。 “班副,你进来时没在墙根处,看到班长在那蹲着?” “没有。” “呼,那还好。”杨大力在后面接话道:“班副,你是不知道啊,今晚本来该晚点名了。” “七班的王班长突然过来说晚点名取消,所有人上床睡觉,不允许乱跑,不允许闲聊。” “说是今晚有领导视察,所有班长都在墙根蹲着听呢,发现哪个班开口讲话,就拉到楼下跑十公里。” 陈默: 杨大力口中说的那位王班长,就是刚才第一个到抓捕现场的王建勇,那家伙,他蹲个屁的墙根啊。 就现在,恐怕还在那边晃悠呢。 不得不说,九十年代的人,没有经历过网络爆炸时代的洗礼,一个个真单纯的可爱啊。 就这破借口。 搁到2010年以后,恐怕连十岁的人都哄不住。 难怪他刚才上楼时,各班一点动静都没,这连里的老兵除了执勤的,都跑出去找人了,临走之前,可不得先吓唬一遍。 “行了兄弟们,班长没在墙根处蹲着,我给你们带了点啤酒。” “今天大过年的,谁喜欢喝可以过来尝尝,就三瓶。” “每人都分一点,就当过年了。” 陈默说完,端着小黄盆下楼去水房洗漱。 身后轰隆隆的动静,是一群穿着大裤衩的新兵,下床的声音。 可等他洗漱完回来后,六个人统一蹲在铁皮柜跟前,围着三瓶啤酒,没一个人动。 “愣着干什么啊,喝啊!” 陈默有些奇怪的看了众人一眼。 “班副,你竟然连啤酒都能搞来,真厉害,我们这不是寻思着等你一起嘛。” 杨大力嘿嘿一笑,抓起酒瓶咬掉盖子,这家伙一看就是老手,咕咚咚灌了几口后,咂了砸嘴,传给下一个人。 军营的新年很普通,没有和家人的团圆饭,没有张灯结彩的喜庆,更没有烟花爆竹的热闹。 几个穿着大裤衩,火力旺盛的青年,坐在漆黑的宿舍里,你一口我一口的喝着,口感其实不如汽水的啤酒。 但几人都挺高兴,小声的吹嘘着自己老家的新年,能有多少多少好吃的美食。 吹嘘着往年这时候,家里做的新衣服,还有偶尔能攒下一点压岁钱。 毕竟年龄大点了,父母也不会强行收走自己的钱,聊着聊着,夜深了。 1998年的除夕夜,就这么过去。 大年初一,一般情况下,部队里面是不会安排训练。 相对应的还会有一些娱乐节目,但新兵连没那么多讲究,顶多给上上国防教育课。 给半天休息的时间。 推迟半个小时起床什么的。 六点半,外面天已经亮堂。 “哔-哔哔!!” “起床。” 一阵尖锐的哨音配上一道浑厚的嗓门,在楼道内炸响。 陈默翻身起床,还没等他蹲下,动手铺被子时,隔壁七班班长王建勇就顶着一个大黑眼圈,推门走进了宿舍。 “秀才。” “到!!” “你赶紧下楼洗漱,军务科来人了,到司令部知道怎么说吧?” “反正你不用怕,该说什么就说什么,那边有人管饭,吃饱喝足甭客气,问什么就说。” “我明白班长。” 陈默拿起床下的盆子起身,走到窗户旁就看到,军务科的人确实来了。 两个白头盔,红肩章,白腰带,白手套的往楼下一站,格外扎眼。 按说新兵连是不会有纠察过来,人家这种造型接人,怕不是为了恶心侦察连吧? 陈默嘀咕着,他昨晚没提过抓间谍的事,自然也没说起要去旅司令部。 八班的人,一大清早听到军务科来人,一个个整得还挺稀奇。 在窗户旁趴一溜,盯着楼下瞅。 “乖乖,这头盔颜色还有白的?”冯俊岭怔了怔神,而后扭头看向陈默:“班副,这军务科是啥单位,瞅着真帅气啊。” “我以后下连能不能去这啥军务科?” 哎!!! 草率了。 陈默张了张嘴想要拦住冯俊岭别吭声,可这种话都是脱口就出,哪能真拦得住啊。 尼玛。 要是老炮在这,听到了估计顶多说一句这种单位不行,招恨。 可王建勇不是老炮啊,那家伙,侦察连和纠察的恩怨由来已久。 当着侦察老兵的面说想当纠察,那可还行? 果不其然,站在一旁等着陈默的王建勇,听到有人想去当纠察,他抬头看了冯俊岭一眼。 “你想去军务科?” “报告,是,班长,我看他们挺帅的。” “好。”王建勇点点头:“军务科训练标准跟咱们不同,先去洗漱吃饭吧。” “吃完饭我带你们好好熟悉下,军务科的训练都是什么标准。” 八班的几个人,都没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歧义。 陈默端着盆子哀叹一声,他也只能祝兄弟们新年好了。 祸从口出哇。 下楼时,陈默低声对着王建勇开口道:“班长,他们都是新兵,你可得下手轻点啊。” “放心吧,咱不是那没谱的人。” 王建勇话说得挺漂亮。 可来到一楼。 这还没咋地呢,张口就对着路过的老兵开口道:“八班有几个兔崽子,说想去当纠察。” “看来还是欠练啊。” 这话既是说给老兵听的,也是说给楼下那两个纠察兵听。 那家伙,路过的老兵一个比一个戏精,咬牙切齿啊。 陈默见状,他很是干脆的转身进了水房。 他已经决定了,今天去旅司令部,说什么也要拖住时间,尽可能的晚回来。 最好是下午开饭之前能赶回来就行。 洗漱完之后,陈默也顾不上提醒了,反正蒙在鼓里也好,舒坦一会是一会吧。 谁知道吃完饭之后,那帮老兵会怎么折腾人? 陈默回到宿舍,换了一身常服,穿上胶底布鞋,把身上的军装整理了几遍之后,才下楼坐车离开。 河东装甲七旅司令部,旅长魏晋安办公室内。 若是放在平时,六七点的时间点,像他们这种副师级干部,可不会这么早的过来单位。 但新年第一天,还是战备期间。 加上昨晚出的事。 旅长和政委两人,昨晚基本没睡,忙活了一夜刚刚坐下来,一个两个统一顶着大黑眼圈,坐在办公室沙发旁,陶瓷杯里泡着浓茶。 一口一口的抿着。 陶村新兵连有一名新兵抓到间谍的事,昨天晚上十点左右消息捅到旅部,十二点,旅司令部就打电话通知了军部值班室。 把具体情况,汇报给军部值班首长。 后半夜,旅里就将报送材料直接送到军区,速度之快,令人咂舌。 侦察连那边,很多人根本就没反应过来,材料如今已经出现在军部了。 而被陈默抓住的三人,此时,就在军部,联系了guo安部门,正在来得路上。 不是旅里大惊小怪,抓个偷拍的还这么兴师动众。 而是东西被带回旅里之后,军务部门细致的查看了拍摄的胶卷。 尽管画面不清晰,看得不是很清楚。 但大概还是能看出来。 不仅发现河东军营战备外出的照片,包括其他单位的,比如导航连,军用机场等等都被拍下。 照片一共一千多张,涵盖了十几处军事基地。 这种规模的拍摄,已经不是旅级单位能够处理。 报送材料旅里是以侦察连的名义报送,也幸好抓人的新兵,这一段时间经常上旅报,得到过军区嘉奖,还在竞赛中获得三等功。 属于优秀士兵典型中的典型。 有这些前提在,材料还挺好写。 从侦察连独自返回陶村军营,变成了跟老兵夜间外出执勤,在巡逻线路上发现间谍,英勇无畏的擒获对方。 大清早的接人过来,实际上不是军务科故意气侦察连,而是这次的事情,本身就已经超出侦察连最初的判断。 包括指导员霍林山,也是一夜没睡,大半夜就被叫到旅司令部。 而报送材料就是他绞尽脑汁,废了老大功夫才琢磨出来。 现在,他就站在旅司令部一楼入口处,蹲在地上抽烟。 烟头都丢了六七个了。 但别误会,老霍可不是发愁,而是兴奋得根本闲不下来啊。 要知道,这个节骨眼,部队对tai军演已经开始大规模,军事机密安全教育,在年前召开大会多次重申,多次提起。 属于是重中之重。 秀才突然在这种节骨眼上,抓到偷拍,还一抓就是大鱼。 也就是现在军区那边还没定义,但不用想,上面奖励的力度绝对不会小。 甚至整个侦察连,都要跟着沾大光了。 霍林山蹲在机关楼前的空地上,将吸到烟屁股的烟头丢下,伸脚碾灭。 抬头看向远处门岗时。 恰好这时,军务科的车进来,老霍抬手擦了擦嘴,又拽拽衣角,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利索一些。 起身快步跑向车辆。 陈默是头一回,过来装甲七旅司令部机关,他这边刚从车上下来,还没来得及观察下四周呢。 迎面就看到霍林山,急匆匆的朝着自己跑过来。 “指导员好!!” 陈默立正敬礼。 而后,他有些狐疑的看了眼疲惫的霍林山,笑道:“指导员,你怎么来这么早?” “我哪是来得早啊。”霍林山没心情多说,他直接摆了摆手道:“我跟你说秀才。” “等会到旅首长办公室,说起昨晚的经过,不要提喝酒,不要提在侦察连文书办公室任何事。” “就说昨晚,跟着七班班长外出执勤巡逻,你无意间撞见远处闪过亮光,独自过去查看时,发现偷拍的人。” “后面的过程你还按照原来的说,知道嘛?” 闻言,陈默第一时间察觉到是怎么回事了。 怕是连队报送材料进行了美化,材料中肯定不能说他一个列兵,大半夜脱离营区,独自回新兵连啊。 “指导员,那昨晚炮营,汽车连,他们.” “这些事你不用管。” 霍林山打断了后面的话,他笑着抬手拍了拍陈默的肩膀:“就照我说的,只管大胆的汇报。” “旅里对有些事都清楚,但那不重要,要听你这个当事人去汇报。” “明白嘛?” “是,指导员。” 陈默立正,挺了挺胸膛。 看来,昨晚那是大鱼啊,要不然不至于让指导员这么紧张。 更不至于,连军务科都不去了。 直奔旅首长办公室。 ------------ 第九十六章 嘉奖通知,这可真够下本了啊 要去旅首长办公室了。 霍林山整得比陈默还紧张,带他走进旅机关楼军容镜前,又是帮忙整衣领,又是抻衣角。 一直把陈默给规整的相当板正,老霍才再次开口道:“秀才,到了旅首长那,你别紧张,好好说。” “就按我刚才教你的,你那嘴皮子又不笨,我相信你能搞定,对吧?” “放心吧指导员,我知道该怎么说。” “诶,那就好。” 霍林山搓了搓手,他也不敢耽搁太久的时间,又盯着陈默观察一遍,确保真的没啥问题后。 才带上他,直奔五楼右侧最里间的办公室。 无论是军机关还是地方机关单位,领导的办公区域,基本都会选在顶楼角落,因为相对安静,门口不会无缘无故的有人路过。 楼上更不会出现咚咚的动静,惊扰领导办公。 霍林山将人送到五楼楼梯拐角时,他抬手指了指里侧道:“去吧,旅长和政委你都见过,到那先敬礼,报单位,你是新兵,首长不会挑你的刺。” “深呼一口气,到那好好整啊。” “是,指导员。” 陈默快速点点头。 这指导员是真把他当新兵了啊,那家伙,上楼这一道上,恨不得把进办公室的一套流程给演一遍。 哪怕走到办公室门口。 回头,霍林山还在模仿着先敲门的动作,也真可谓是细心到极点了。 陈默抬手轻叩房门。 “笃笃。” “进!” 听到传出声音,陈默抬手转动门锁,大步迈进办公室。 屋里没有想象中那么肃静,浓烈的烟味充斥整个房间,有些上头。 里侧沙发上坐着两个中年人,都顶着一对熊猫眼,疲惫就写在脸上了。 陈默迈步走到沙发跟前站定,立正,抬手敬礼:“报告首长,新兵二连” “陈默,很多同志都叫你秀才,对吧?” 没等他把话说完,政委贺国峰笑着打断,而后起身推开窗户,指了指旁边的沙发:“坐吧。” “是。” 政委满是笑脸,看起来还挺和气。 而旅长魏晋安,则是打量着屁股堪堪挨到沙发,挺直身板的秀才。 心里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他第一次见陈默时,印象并不是很好,授衔作为新兵代表上台,出队列故意换步伐的动作,当时,魏旅长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当然,这个印象不是很好,也只局限于感觉陈默滑头而已。 但就是这么滑头的一个人。 新兵期间,又是军区嘉奖,又是竞赛第一,昨天晚上,更是折腾出了相当大的动静。 搞得魏旅长都有些措手不及。 魏晋安没有说话,政委推开窗后,站在窗台前,任由一股股寒风略过身旁,吹进屋里。 他也没有吭声。 办公室的气氛有些凝固。 贺国峰倒不是不想说话,主要是再一次看到这个由自己点名,进入部队的新兵,他也需要消化消化。 一个月前见到这小子,那还是跟老炮在训练场赛道上咬牙拼命,如今才过去多长时间? 整个旅都出名了。 政委盯着陈默看了一会,而后走到旁边的办公桌旁,拿起一个干净的瓷杯,倒了一杯白水。 搁到陈默跟前的茶几上:“秀才,喝茶。” “谢谢首长!!” 陈默急忙起身,立正。 “坐,不用那么拘谨。” 贺国峰伸手拿着旅长跟前的烟,连带齿轮打火机,一同摆到陈默跟前。 不得不说,级别高的首长,对于新兵确实好啊,说是面面俱到都不为过。 “说说昨晚的事吧,我简单做下了解。”董国峰坐到陈默身旁,他将身躯靠在椅背,神情很是放松。 “是,首长。” 陈默在心里快速组织了下语言,按照刚才指导员的交代,他已经猜到连里的报送材料是连夜送过来。 并且材料内容,必然会经过美化。 因为这东西,可不是普通的材料啊。 事关泄密和嘉奖,搞不好很多单位首长都要过目,要是知道一个列兵抓偷拍的背景,实际上是因为干部喝醉,没办法送他。 回营半路上遇到突发情况,从而抓获的持刀间谍,这种事要是捅出去,恐怕就不用先说奖励的事了。 从上到下的整顿,会提前一步到来。 当着两位首长的面。 陈默按照指导员所说,详细的讲了连里趁过年期间,加强对外围的巡逻,虽说是新兵,但由于表现不错。 他被班长提前带出来跟着执勤,在执勤途中,他发现不对劲,独自去查看,勇猛的擒获两人,跑了一人被及时赶到的班长拿下。 陈默语言组织能力不错,加上动不动就掺杂一句响应新年战备号召,虽说整个事件的起因,经过和最终的结果。 都存在有很大的漏洞。 比如新兵跟着巡逻,为什么会独自脱离队伍,再比如,脱离队伍为什么会跑那么远。 但这些东西,在实质性的功劳面前,就会显得微不足道了。 魏晋安和贺国峰听完整个过程,两人对视一眼。 依旧是政委贺国峰率先开口道:“嗯,情况我这边大致了解了。” “你这次做得非常好,军区方面会酌情处理,但目前上面还没给出具体的回应。” “这样吧,你先回单位。” 说着,贺国峰抬手拍了拍陈默的肩膀,满脸笑意道:“你小子啊,还真是给了一个大大的惊喜。” “原本还想着让你下连后,来找我一趟,没成想,你把这个时间硬生生提前了。” “回去吧。” “最迟下午,军区那边就会有消息。” “是,首长。” 看着两人也确实疲惫。 陈默起身立正,再次敬礼后,转身大步离开旅长办公室。 说好的到这,管吃管喝也没混上。 来到楼梯拐角时。 霍林山依旧在这站着,整个人看起来有些急躁,叉着腰走来走去的。 “指导员。” 陈默喊了一声。 听到动静,霍林山扭头看看陈默,又朝前踏几步,伸着脑袋贼兮兮的望向首长办公室那边,确保没人出来。 老霍才拉着陈默,匆忙的下到三楼,两人走进有点像会客室的房间里。 随手关上门。 霍林山才语气有些急切的问道:“秀才,首长刚才都问了你什么?” “就问了下昨晚事情的经过。”陈默如实的说着。 “没说别的?” “没有。” “你是按照我交代的,没提侦察连文书办公室的事,也没提喝酒的事吧?” “没提。” 看着陈默一点都不紧张,反而满脸的轻松,霍林山也松了口气,笑道:“行了,那就没问题了。” “你等着啊,我去食堂带点饭过来,屋里随便休息。” “这个点没人会过来。” 交代完之后,霍林山匆匆离开。 独留陈默一个人,站在诺大的会客厅,有些懵逼。 刚才他还寻思着混不上一顿饭呢,转头指导员就亲自去打饭了。 这过分的热情。 让陈默总觉得,哪里好像不太对劲。 昨天晚上那三人是军务科带走的,也是军务科长通知,说是今天过来询问下细节。 还当着侦察连那么多人的面,询问自己要不要过来军务科。 怎么今天人都不见了? 陈默有些狐疑的坐到一旁沙发上,根据自己的经验,出现这种反常的事。 只可能是昨晚抓到那三个,比自己想象的还要严重,上面一旦查清之后,很可能会加大奖励的力度。 而在上面做出最终决定之前,底下单位能做的,就是拿出完整且积极的报送材料递上去。 争取让整个单位都受益。 想到这里,陈默自己也被吓了一跳。 这加大奖励制度,会给自己弄几等功? 二等?甚至,一等?!! 陈默呼吸变得有些急促,说实话,三等功对他来说不是很难。 这倒不是吹嘘,很多单位的老兵,只要没犯什么错,在单位呆两年,表现好,或者带新兵带得出彩,光是评选都能评出一个三等功。 可二等功就难多了。 抛开突发情况,每年像是装甲七旅这种旅级单位,只有一个二等功名额。 一个是什么概念知道吗? 那是六千多人争的场面啊,除非谁能在全旅,做到基本素质最好,还要具备一定的标杆引向,才有可能会获得。 另一个渠道就更别提了,军级以上单位组织大比武,获得第一名或者第二名,按照常规标准,才会授予二等。 至于一等。 陈默前世在摩步单位,都没碰到过谁获得,听过的倒是不少。 部队里面说三等功有危险,二等功有生命危险,一等功等于是,扇了阎王一巴掌还能跑回来,这种说法糙是糙了点。 但事实就是如此啊。 陈默心里正琢磨着呢,霍林山手中拿着一个装满包子的竹筐,突然跑进来。 “来来来,秀才趁热吃,今天年初一,旅里的伙食不赖,都是羊肉包子放开了吃。” 霍林山一边说着,一边将竹筐摆到沙发前的桌子上,还特意朝里推了推。 陈默看着忙碌的指导员,他眼神有些发直。 咱不是没见过包子,也不是没吃过羊肉包子,可问题是太多了啊。 你能想象一个竹筐直径大概三十公分,深度有成年人一扎那么深,把包子堆到冒尖,还热气腾腾的场面嘛? 反正陈默是看见了。 “指导员,这会不会太多了?” 他都怀疑,霍林山是不是把人家旅机关食堂的蒸馍笼,都给搬过来了。 “多什么多,放开吃。”霍林山手里还攥着几颗大葱,两头蒜,“啪”的一声拍到桌子上。 很是豪爽道:“你以为就咱俩呢?” “旅里已经通知了,让老程还有老炮往回赶,算算时间,估计也快该到了。” “秀才,你这次抓的三人,动静可不小啊。” 看霍林山吃得狼吞虎咽,陈默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开口问道:“指导员,那这次能给我颁个几等功?” “应该不是一等吧?二等的可能会大点。” 陈默问得挺直白,正在吃饭的霍林山闻言,他也愣了一下,抬头,盯着陈默瞅了一眼。 似乎是思索,也似乎是犹豫,过了好一会才摇头道:“你小子懂挺多啊,连一等功,二等功都知道?” 他说得这个知道,意思是指一等二等的评定标准,陈默对此,只是干笑一声没有回应。 霍林山继续道:“一等你是不用想了,旅里就算下再大的力气,应该也争取不来。” “但二等功应该是没跑,连带着整个侦察连,估计都会给几个三等功。” “要不然,也不会这么着急的让连长他们回来。” “赶紧吃吧,吃好了就在这休息。” “等军区那边的通知。” 二等也行 陈默放宽了心,至于有些细节,比如指导员为啥会这么早来到旅机关,那就不是他该问得了。 大概是上午九点左右的时候,程东和周勇杰来到了旅司令部。 连陶村军营都没去,两人风尘仆仆的就直奔三楼休息室。 老炮还跟以前一样,除了在野外驻训,整得有些灰头土脸之外,整个人看起来还是那副不咸不淡的样。 再次看到陈默这个,自己带出来的兵,只是笑着点点头,夸了句干得不错之后,就洗洗手,坐那吃已经放的凉包子。 可程东,就没那么稳重了。 那家伙,见面先是一拳擂在陈默胸口,龇着大牙笑道:“好小子啊,我带着百十人出去,六七天都没抓到一个。” “你小子在家里就抓了三个?” “嘿嘿,运气,都是运气连长。”陈默咧嘴乐呵。 “少特娘的扯淡。”程东也不管自己手上黑不黑,从竹筐里抓起两个包子,三下五除二的塞进嘴里,腮帮子都鼓成土拨鼠了。 含糊着说道:“事昨天晚上老霍都说了,这次二等功估计没跑。” “有旅里的首长在这帮衬着,估计还能多争取几个三等功发到连里。” “行,秀才,你狗你小子真可以。” 程东夸了几句,随后,他脸上又略微带着一丝遗憾似的摇摇头。 “哎,就是可惜,你小子是新兵啊。” “今年五月份的提干你是赶不上了,不过没关系,在侦察连当一年的文书。” “文书的档案写得就是班长,干一年文书,明年五月份就给老子上学去,到时候毕业就跟小梁一样,肩膀上带着一根杠,两颗星,弄个排长多好。” “是,连长。” 对于提干方面的章程,陈默可比程东清楚的多。 确实。 哪怕他现在被授予二等功,也基本没办法第一年就提干。 因为这样不符合部队的规定。 基层提干不管是考学还是军事提干,都必须满足担任班长满一年的资历才行。 这点陈默并不着急。 1999年国防生政策该出了,各大高校会在今年陆续成立“选培办”,以后军区将会涌入一大批拥有高学历的军官。 志愿兵转军官的时代,已然落幕。 在这种时代的大浪潮之下,自身在基层的根基,扎得越稳,后面才更有竞争力。 他还有时间,按照前世的时间线。 班长这个职位,陈默没当几天,但因为他新兵期间硬扛着八二无后坐力炮筒,跑四百米,达到了及格分。 按照连长说的,下连就给个副班,也确实说话算数。 后来提干时,档案方面有连队的主官举荐,加上当时部队急缺干部,条件就下降了一些。 印象中,陈默前世是在1999年年底时,背着包离开摩步旅,前往冀省省会石门,那所刚由陆军参谋学院和装甲兵指挥学院,合并成的陆军指挥学院报到。 他前世的一路高歌,就是从踏入石门陆军指挥学院开始。 这次,按照时间线看,今年五月份的提干他确实跟不上,但年底跨入新世纪之前,提干会有一次大规模的组织。 自己应该能赶上吧? “咋了秀才?想什么呢?”程东看陈默半天不吭声,伸手戳了戳他的肩膀。 “你小子别好高骛远,提干的事你不懂,先好好在连里当一年文书吧。” “放心,明年提干或者介绍入党的名额,我头一个给你。” “反正一句话,只要你好好干,明年年底啥都有。” “明白吗?” “是,连长。” 陈默积极的回应着。 接下来就没什么说得了,一整天的时间,几人都在旅里等消息。 这可是牵扯到连里一个二等功,好几个三等功的大事啊。 旅长和政委去军部开会,连长和指导员就在陶村,河东两个单位来回跑。 时不时的来一趟旅里,询问陈默有没有消息,问不出来,就去旅部文书那询问。 那家伙,一天能跑八趟啊。 陈默反倒是舒坦了,他作为大功臣,一整天都待在旅部休息室,到点吃饭,吃完就继续坐着休息。 一直到下午五点多。 程东才急匆匆的赶到三楼,进门,他一句话都还没说呢,倒是先叉起腰笑了好几声才道:“行了,政委那边已经传回消息了。” “军区新年第一份嘉奖通告。” “河东52875装甲七旅,关于新训二大队陈默同志嘉奖通知,经军区党委1999年2月16日研究决定,授予陈默个人二等功一次,该同志.” 程东话还没说完,随后过来的霍林山同样一副笑脸的打断道:“废话真多,让你通知,不是让你念文件。” “秀才,别听连长在那文绉绉的大喘气。” “军区确实下了嘉奖通知,授予你个人二等功。” “这次动静整不小,你直属连长,指导员,班长,包括七班的王建勇,每人获得一次个人三等功。” “表彰大会,明天会在陶村军营召开,到时候,连军区都会过去人。” “行了,咱们也赶紧回去准备。” 一个二等功,四个三等功。 军区这次,着实是下本了啊。 消息传来。 可不止陈默乐了,连长和指导员都乐得合不拢嘴。 要知道,这可是军区嘉奖。 含金量咋地,也比单位年底评功评奖。 要高得多啊。 ------------ 第九十七章 班副,你让我的理想很慌啊 新年第一天,别的单位会不会训练,作为陶村新兵二连八班的成员来说,他们不是很清楚。 但至少,他们班六个人,初一这天,他们经历了自入营以来,最具考验的训练安排。 上午吃过早饭。 王建勇一句上道,杨大力几人围着二连训练场足足跑了十公里。 期间,八个班长监督着他们六个,谁跑后面谁挨踹,规则不变的情况下,六个人挨了一遍。 或者,好几遍。 就在他们以为十公里就能结束的时候,苦难才刚刚开始。 累得跟孙子似的一群人。 上午经历了齐步不放臂,跑步不立定,正步不落腿之后。 下午连午休都没,就开始体验蹲下不起立。 从一点硬生生蹲到五点多还没起来。 八班六个人,每人间隔十米,一字排开,连说话闲聊的机会都不给。 愣是蹲成了雕塑。 直到陈默坐着车,满脸喜色的返回二连,跑到八班找了一圈,没见人,找隔壁七班询问时才知道。 自己那六个苦命的战友,现在还在训练场西北角那里蹲着呢。 至于因为啥,陈默心里自然清楚,他也顾不上耽搁,一溜烟的奔着训练场西北角跑。 这时候,七班班长王建勇还有三班班长彭威,四班班长郭文豪都在这边守着。 瞧见陈默过来。 几个老兵,显然是听说了军区要对侦察连嘉奖的事,秀才以后是连里的文书,这事几乎板上钉钉。 面子肯定是要给的。 王建勇招呼其他两个老兵起身,对着陈默仰头吹了两声口哨:“秀才,交给你了。” “谢谢班长。” 陈默苦笑着回应一声,等他跑到杨大力跟前一看,几人的表情都狰狞了。 能特么不狰狞嘛。 四个多小时啊,别说蹲姿四个小时,就是躺床上保持这么久不动弹,也不是谁都能扛住的。 “还能起来嘛?” 陈默抬手想要扶起杨大力,这位平日里,也称得上铁骨铮铮的汉子,此刻硬是哆嗦着嘴唇,手臂都抬不起来。 等到那三个班长走远,才敢身子一斜,躺到了地上。 远处其他几人,也都扑通扑通的往地上倒,哪怕背躺地上,腿也硬是没敢动一下。 “班副,你可算回来了。” 杨大力被整得眼窝子,都蓄满了泪水,不是难受,主要是委屈啊。 他们到现在都没明白,为什么一大清早,班里的六人就被盯上了。 陈默闻言,他抿了抿嘴笑道:“行了,休息休息缓过劲就好,不止我回来了,咱班长也回来了。” “班长?” “在哪?” 老炮虽说带兵也比较严厉,但好歹不啃死理,不会无缘无故的收拾人。 并且大多数时候,还挺佛系,至少不会出现狠整一个人的情况发生。 这时候听到自家班长回来,那不亚于听到救星返回,满腹的心酸啊。 “呐,后边。” 陈默侧开身子,朝后努了努嘴。 老炮确实来了,正从二栋宿舍方向过来。 几人仰头看到班长,努力着想要站起来,可惜,腿脚压根不听使唤。 “怎么回事?”老炮走到跟前,他看着自己班里人被整成这样,眉头瞬间蹙紧。 眉宇间隐隐的压抑着怒火。 “班长,我们” 杨大力蠕动几下嘴唇,一句话都说不上来,不是他不好意思。 是八班的人,根本就不明白问题出到哪了。 还是陈默在跟前补了一句:“班长,早上军务科有两个人来接我,俊岭看纠察戴白头盔,他也说了一句想去军务科。” “想当纠察?” 老炮闻言,他倒是没愤怒,只是扭头看了一眼已经从远处挪过来的冯俊岭。 “你不是想去炮营扛炮嘛?” “报告。”面对老炮的询问,冯俊岭慌了一下:“我不知道什么是纠察,就早上碰到有人戴白色头盔。” “纠察是负责维护军容风纪,就跟你们上学时候的纪律委员差不多,你这个头倒是合适。” “想去军务科嘛?”老炮问道。 冯俊岭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犹豫片刻,他目光投向陈默。 目前在八班所有新兵眼里,除了班长最牛逼,剩下的就是这个“神通广大”的班副了。 毕竟,连啤酒都能搞来,属实是强大。 “那要看你怎么想,纠察有好有坏。”陈默摇摇头:“他们的执勤工作就是站在各个单位门口,或者路上专门抓过往的干部或者是兵。” “权利不小,就是容易得罪人,还容易挨揍。” 听到前面说专门抓干部,冯俊岭还双眼冒光,其他几个人也是一脸向往。 都是热血青年,谁还能没点官瘾了。 可听到会得罪人,还会挨揍时,几人眼里的光瞬间熄灭,相比较出头风,还是挨揍威胁更大一些。 “班长,我还是去扛炮吧,不去军务科了。” 冯俊岭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丝毫不带犹豫。 “嗯。” 老炮点点头:“行了,休息一会准备去食堂,今晚咱们连里要会餐,别耽误事。” 说完。 老炮扭头就走。 陈默跟着老炮的时间不短了,他太清楚自家班长的脾气。 别看平时老炮总是不咸不淡的,好像啥事都不关心,但其实护短的很。 他这一走,八成是今天教训过班里的几个老兵,都要体会什么叫做风水轮流转了。 护短,是军营的特色。 尤其是出战备期间,这中途突然回趟连里,发现自己班的兵,被人整到连站都站不起来,那憋屈劲可想而知。 别说是老炮了。 但凡陈默资历再老点,也得跟刚才那几个老兵杠一顿。 陈默瞅着老炮离开,他往地上一坐,左右招了招手笑道:“兄弟们,来来来,看热闹了。” “啥热闹?”杨大力抬头迷茫的看了看远处。 其他几人也是一脸狐疑的凑过来,不明白陈默说得究竟是什么事。 但陈默似乎挺有耐心。 他坐在地上,一直嘿嘿乐着看向远处。 三分钟后。 在几人震惊的目光中,七班班长王建勇,也就是昨晚那位非常勇猛的老兵,此刻像是个憋屈的小媳妇似的。 老老实实从宿舍楼下来,远远的蹲到训练场入口。 动作,就跟杨大力他们刚才如出一辙。 五分钟后。 三班长彭威,四班长郭文豪,还有另外几个班长,一共凑了五个人。 中间一样间隔十米,很是利索的蹲在了训练场入口处。 “我去,老炮就是老炮啊,我这心里一下子舒坦多了。” 杨大力目瞪口呆的看着。 这时候,他们就算再傻,也知道,这是班长回来给他们出气呢。 军营日常很枯燥,甚至是乏味。 因为除了训练就是训练,但也有片刻的温馨,比如说现在。 这些枯燥和温馨,将军营组成了一个超大的熔炉,让每一个参军的人,真正迷上这里。 别问剩下那三个班长去哪了。 那三个有一个是值班员,负责张罗连队会餐,还有两个回侦察连拉啤酒了。 这时候,正一箱一箱的往饭堂里面搬呢。 由于时间的关系,加上人家毕竟是班长,收拾两下出口气就行了。 几人顶多蹲了十几分钟。 饭堂门口就传来了嘹亮的哨音。 “哔-哔哔!!” “各班,带队来饭堂。” “走了兄弟们。”陈默听到哨声,他手摁着地起身,将一群腿脚还发麻发软的人全扶起来。 七人列成一路纵队,一瘸一拐的走向食堂。 连队会餐跟平时不一样。 每个班的饭桌上,除了摆上两三瓶绿油油的啤酒瓶之外,还有十几瓶当地的汽水,就连之前经常出现的土豆,萝卜,白菜通通都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清炒鸡蛋,大葱炒羊肉,大葱炒鸡蛋,还有一盆炖的鸡蛋羹,一盆鸡蛋汤。 当然,还有一大盆煮好又过水的饺子。 伙食标准提升不少。 毕竟是新年第一天,毕竟,今天也是侦察连的好日子。 程东站在饭堂里侧,他叉着腰一直等各班全部人员到齐后。 程东拿起一瓶啤酒,咬掉盖子,抬手高声道:“同志们,来,新同志喝汽水,老同志喝啤酒。” “我借这瓶啤酒,祝大家新年快乐,万事如意。” 啪啪啪啪 有人鼓掌,有人拿汽水,当然也有新兵想拿啤酒,结果被老兵削了一顿。 平时会餐新兵也能喝啤酒,喝吐都没事,但这不是昨晚梁排长刚出了那档子事,连里正遮掩呢。 自然要做出一些改动。 瞧着饭堂各班都准备的差不多了。 程东很是豪气的喊道:“来,一二三。” “干干干!!!” 几名侦察老兵带头呼应,整个饭堂一起哄闹,新年的氛围很快烘托上来。 程东炫完一瓶啤酒,把空瓶搁在饭桌上笑道:“趁着今天会餐,那啥,我说两个事。” “第一,昨天晚上陈默同志,哎,狗日的,还是喊秀才吧,这个顺嘴。” “昨天晚上秀才执勤期间,抓到三名偷拍的间谍,目前已经移交军区,下午军区针对昨晚的事做出了表彰。” “秀才,荣获个人二等功一次。” “包括直属连队,我,还有指导员同志,周排长,王建勇班长,统一沾了人家秀才的光。” “一人获得三等功一次。” “明天军区将派代表过来主持召开表彰大会,咱们提前给秀才鼓鼓掌,祝贺祝贺。” 啪啪啪. 整个食堂内,老兵率先鼓掌,一个个满脸羡慕的看向站在八班的陈默。 老兵都清楚前因后果,所以也没觉得意外。 可二连的新兵,却是一脸懵逼啊。 这不是才获得三等功吗?这才过去几天,咋又蹦出来个二等功? 其他班的新兵觉得不可思议,倒还算情有可原,毕竟跟秀才接触不深。 就知道他天天坐车跟着一个排长跑,早操都不用出了,蛮牛逼的。 在连里混得非常开。 可八班的人,属实是整愣了啊。 这天天见面,二等功是打哪来的? 杨大力手中拿着汽水,满脸懵逼的看向陈默:“班副,你又立功了?” “呃运气。”陈默笑着点点头。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 杨大力真的快哭了,连声音都带着一丝颤抖:“不是啊班副,你不能这样啊。” “我当兵的理想,也是想当一个好兵,可你总这样,搞得我的理想,它好慌啊你知不知道?” “我都怕哪天起来,你不吭不响的又弄一个一等功啊。” “你不能总这样啊。” ------------ 第九十八章 筹备表彰,这才是最大的底气啊 杨大力的吐槽,算是得到了八班人一致认同,就连老炮都听得有些同情。 因为有些人,时来运转真的挡都挡不住,可遇不可求的机会,加上敢打敢拼,旁人真的学不来。 “行了,都别瞎扯。”老炮抓起啤酒瓶在饭桌上磕了一下:“新年新气象,你们也给班副碰一杯。” “干!” 一群人共同举瓶,汽水啤酒的朝着嘴里灌。 新兵连难得会餐,加上伙食还不赖,一时间气氛烘得还挺热闹。 对于秀才再立新功的事,有人羡慕,有人迷茫,也有人嫉妒,主要是太突然,这差距也太大了啊。 站在连部饭桌旁的程东,瞧着各桌都碰得差不多了,这才抬手拍了拍。 继续高声道:“那什么,刚才说了秀才立功的事,明天会统一召开表彰大会,这是好事,值得庆祝。” “下面我说第二件事,新兵下连的时间已经定了,正月十五咱们二连正式解散,你们当天下连,在这之前,各班都要积极准备新兵最终考核的事。” “今年情况特殊,没有下连之前所有同志都已经完成了授衔。” “授衔了那就是军人,也是战士,我就不跟你们啰嗦那么多有的没的。”程东左手叉腰,伸着右手唾沫横飞道:“我告诉你们,一个战士的姿态。” “不是靠班长哄着你,更不是靠指导员给你们鼓劲,天天在你们耳旁特么的像哄小孩一样哄着你们。” “自己什么样,不是靠别人吹捧,你才能有兴奋劲,别人谁有那闲工夫,天天给你们嘟囔这事嘛?” “一名战士,就应该时时刻刻,保持那种昂扬,冲锋的状态,在考核场上拿到你们下连最能挺起胸膛的成绩。” “这就是你们眼下,最该做的,能明白吗?” “明白!!” 饭堂内,各班新兵积极怒吼。 “行,废话特娘的也不多说了,接下来都吃好喝好,明天训练都给老子使出吃奶的劲。” “干杯!!” 叮叮咣咣 一阵玻璃瓶碰撞的交响曲响起,饭堂内到处都是攥着筷子,起身拉凳子夹菜的动静。 七班饭桌距离八班最近,班长王建勇拎着酒瓶子,拽动屁股底下的凳子坐到陈默跟前,勾肩搭背的笑着举起酒瓶:“秀才,我这回能弄上三等功,还得感谢你。” “来,我敬你一个。” “对瓶吹啊班长,要不不够诚意。”陈默笑嘻嘻的拿起自己的汽水。 说实话,喝汽水跟人家喝啤酒的人对拼,那是真吃亏,毕竟能喝酒的人,随随便便灌几瓶啤酒没事。 可谁能灌几瓶汽水? 但这都是玩笑话,再说了,王建勇也不可能让陈默喝汽水啊。 他把咬掉盖子的啤酒一把塞到陈默手里:“秀才,你狗日的别几把耍滑头。” “连梁红杰都喝不过你,我都看到你偷了三瓶啤酒回宿舍了,妈的,还想骗我。” “干!” “干!” 陈默眼神征询了老炮同意后,两人扬脖,同时起身,踩着凳子拼着喝。 输人不输阵。 其实很多时候,陈默在训练场上能拼过老兵,那大多都是老侦察兵没动真格。 单纯就是喜欢秀才身上那股韧劲罢了。 可拼酒这种爷们的活,那可是谁也不让谁啊。 两人一个晃着瓶子往嘴里炫,一个干脆把瓶嘴都快插进喉咙眼了。 这么高调的拼酒姿态,很快引来全连的目光。 “秀才加油,喝翻老王。” 这是老兵在远处起哄。 新兵大多都很腼腆,只是直愣愣的看着。 这场面,搞得杨大力又慌了一下,能跟老兵勾肩搭背,拼酒玩耍的风格,他还真整不来。 只有羡慕的份。 别说杨大力了,私下跟陈默关系要好的梁红杰,手中提溜着两瓶汽水过来庆祝时,都挺尴尬的。 因为指导员对他下了禁酒令,一个月不能碰酒。 王建勇毕竟是老兵,率先炫完了一瓶啤酒,抬手抹了下嘴的功夫,陈默也喝完了一瓶。 “哈哈,哎,你狗日的真对我脾气,再整一瓶?” “来就来!”陈默很是豪爽的回应着。 整个饭堂,两人很快成为了现场的焦点。 不过,王建勇也有分寸,炫完第二瓶后,就主动安抚陈默多吃菜。 可问题是全连的功臣啊,哪能真的让歇着? 程东在两人拼酒的时候,就提着几个酒瓶子急吼吼的跑到跟前了。 这边刚结束。 连长就亲自上阵,跟秀才拼酒。 最后,指导员都上来劝,硬是把兴致勃勃的程东给拉走。 不拽走不行啊。 老程这种人,不强行拖走,他都能住到八班这边,从头拼到尾。 其他的班长轮流上来灌,陈默一共喝了多少,记是记不太清了,总之是六七瓶肯定有。 剩下的战场,基本就是老炮一挑七八个,帮陈默挡酒。 一场会餐具体喝到啥时候,陈默没印象了。 等他脑子稍微有点清醒时,已经被八班的一群人搀扶着,躺在自己的床铺上休息。 “几点了?” 陈默从床上起身,揉了揉脑瓜子,眼睛看着跟前时,都有重影。 “过晚点名了。” 朱改团披着军大衣坐在马扎上,他抬手摸摸陈默的额头:“班副,你这会好点没?” “没事了,就是喝得有点猛,没怎么吃东西。” 陈默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就是猛啊,后面班长都挡了不少,那帮老兵一个个的排着队过来。” 杨大力拧开水壶递过来:“整点吧,这里是我偷偷倒的汽水,专门私藏的。” “班长呢?”陈默接过水壶抿了一口,左右看看,除了自己在床上坐着,宿舍里其他人都围在四周。 就是没见老炮的身影。 “班长开会去了。”杨大力说:“反正听说是明天表彰大会结束后,连长和班长还要出去战备。” “刚才班长出去之前交代我们,剩下几天好好练习,争取在新兵最后考核的时候,能拿个好成绩。” “班副,你懂得多,新兵考核真那么重要嘛?连长都特意交代,前两天,咱不是考过三大条例了?” 可能是知道下连的具体时间,八班的众人,脸上都隐隐带着担忧。 陈默见状,他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尽量让自己清醒一些道:“新兵考核咋说呢,部队里面称呼叫做普考。” “咱们前几天考的三大条例不算,那是梁排长打的试题,我还在跟前看着呢。” “说重要肯定是重要,考核算是新兵的结业考试,成绩会入档案。” “那不合格咋整?会被开除啥的嘛?”冯俊岭凑到跟前询问。 “你想得美。”陈默闻言笑了笑:“都授衔了,谁还能开除你啊。” “不过要是太多科目不合格的话,老炮把你塞到炮营,你估计要吃不少苦头了。” “啊?” 冯俊岭捂着腮帮子,一脸的郁闷。 他在八班成绩最差,陈默也搞不懂这小子,家里条件是有多好,九十年代啊,个头能长到快一米九。 拉个单杠,双腿都堪堪的能挂到地上,就是太瘦了,跟个竹竿似的。 因为这个,训练期间可没少吃苦头。 肢体有些不协调,也得亏现在高炮营的装备很多都没换代,牵引炮还是主流武器。 要是换成后世的自行火炮,就这身高,估计钻进去都费劲。 “看来以后要努力了。”杨大力点点头,他想做一名好兵的理想,这会又开始膨胀。 新兵连会解散的消息。 对于二连很多人来说,无疑是增加了不少心理负担。 几人询问了几句后,有些担心自己的成绩,但这份担心又不多。 都没过一会呢,几人又围上陈默,让他讲抓间谍的过程。 显然,众人对于二等功还是蛮期待的。 陈默也没啥可隐瞒,除了梁红杰因为喝醉不能送自己的事,尽量避开不提之外。 剩下的过程,就跟指导员报送材料说得都差不多。 新年夜,连里要加强外围巡逻,自己也跟着去了,从发现不对劲,到跟偷拍的人搏斗,拿啤酒瓶砸人,动刀子之类的都讲一遍。 听得八班众人一愣一愣的。 这三等功怎么来的,他们都很清楚,就是在卧虎湾营区新兵竞赛时大杀四方。 可二等功,对于很多新兵来讲,那就跟看电视一样,相当离奇。 尤其是听到陈默还一个打两个,用抱腿顶摔的动作擒住一个,更是让杨大力几人听得呼吸都屏住了。 听到隔壁七班的班长赶去现场,众人又松了一口气。 得知指导员带着上百号老兵赶过去,手电筒把黑夜照成了白天,一群人搜查间谍时。 杨大力咂了咂嘴,又摇摇头,沉思好半晌才说道:“班副,你这二等功真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反正我觉得要是换我的话,估计拿不到这个功劳。” “换我估计也够呛。”李志昂揉揉脸颊:“他们都拿刀啊,还敢动刀子,班副,你就不怕嘛?” “怕,怎么不怕。”陈默倒是没有掩饰内心的想法。 他前世是摩步兵,顶多跑得快,格斗方面非常一般,只是熟悉一些捕俘的动作,但没有经历过任何实战。 这一次倒是加入侦察连了,可问题是还没下连呢。 综合种种情况,当时面对三人,也幸好对面的人心虚,估计是知道附近都是军营,不清楚究竟来了多少人。 第一选择是跑,带上东西跑。 但凡三人选择硬拼,陈默当时就危险的多了。 可这种事怎么说呢,就跟老炮在饭堂想的一样,有些时来运转的好事上门,老天爷追着喂饭吃。 就是那么好运。 当然,这也是事后指导员握着刀子的手,都在微微发抖的原因。 梁红杰也在劝他以后遇到事,三思而后行。 这幸好是没出事啊。 几人听完整个过程,都是一阵唏嘘,看班副确实没事,也没喝醉,才一个个躺到床上,酝酿着接下来要应对的考核。 第二天上午,也就是1999年的2月17号,大年初二。 二连这边吃过早饭后,各班长开始给新兵指派任务。 其实二连这边占据的场地,无论是从建筑,还是面积方面,整体都不咋地。 之前打靶,授衔什么的,还要跑隔壁汽车连借人家的场地集合。 但今天不行啊。 侦察连除了陈默这个二等功,还有连长,指导员,老炮这个直属班长,以及王建勇第一时间赶到现场的,都要授予三等功。 一个二等,四个三等,这么大规模的表彰大会,以程东那好面子的德性,可不会把场地,给挪到汽车连去。 训练场入口处。 程东叉着腰正在大声指挥。 “那谁,带上几个人去连部会议室,把桌子,凳子全搬出来摆好。” “狗日的,都有点眼力劲啊,桌子擦擦,凳子上也都擦擦。” “各班,把宿舍的马扎都搬出来,横平竖直的给老子放好,要是等会我看到哪个歪了,谁的班歪了我削谁啊。” “动作都麻利点。” 二连十二个班,都因为这次的表彰大会被动员起来。 有些班负责抬桌子,收集马扎,有些班就稍微自由一些,比如说八班。 此时,陈默正带着人,拿着铁锹,大扫帚从陶村军营入口开始清扫。 路边凡是单独的枯草都要被铲掉,铲掉挖出来的坑也要全部拍平。 枯草茂密的地方,长势不能太凌乱,朝向也要统一,九班的人正拿着耙子,在地上一遍一遍的搂。 遇到比较长一点的枯草,还要拿剪刀或者是镰刀,把长的部分全部割掉。 今天表彰大会连军区首长都要过来,规格虽说达不到净水泼街,黄土垫道,远接高迎的标准。 但也不能太次啊。 陈默拿着大扫帚扫道路上的石子时,他还惦记着老领导今天会不会过来,虽说二等功还不至于惊动他。 可好歹也是个念想不是。 那大扫帚轮的,相当有劲,杨大力则是跟在旁边,拿着大铁锹,使劲的拍土地上,有些凸起的地方。 拍得累了,老杨直起腰擦擦额头的冷汗,龇牙道:“班副,不是表彰大会嘛?” “咱们这到底要来多大的领导啊,用得着这么大阵仗?” “这阵仗可不算大。”陈默想起前世跟着老领导下单位的情形,他忍不住笑道:“等你以后下连就知道了。” “要是碰到领导视察,连队提前一周都要清理,水泥地砸了重新铺的都有,甚至路边的树砍了重新移栽,所有青草用线一遍遍刮着,统一朝向,还有,你听说过后勤养猪,连猪都要列队的嘛?” “我靠!!” 杨大力闻言,他瞪着双眼,有些不敢相信道:“真的假的?妈的,猪要是会列队,那不是比我都强了?” “真是肯定真,但要说猪比你强,不大可能。”陈默打趣着回应。 “那得多大的领导过来啊。”杨大力抬头幻想了一下:“我这辈子不知道,会不会有一天,因为我要去视察,听到名字就能这么唬人。” “但我觉得班副你应该是可以,到时候我跟你混,你可得罩着我。” “没问题。”陈默笑了笑。 自己有没有那一天,陈默暂且不清楚,但想来应该不会很难,新兵连他没啥可发挥的地方。 以后只要给他机会,抓住提前知道后面几十年政策上变动的机遇,未雨绸缪,是他最大的底牌。 立身风口,机遇并不难碰。 这一世,绝对不能再做前世改革的顽固派。 只是,他就算真能走到老领导那一步。 到时候,身边的这些战友,哪还需要他护着啊,都多大岁数了。 想到这些,陈默只觉得身体里,突然涌入一股股莫名的力量,整得他心潮澎湃。 对啊。 之前没有提干的机会时,陈默很少会想起改革风口的事,因为那些东西,距离他一个列兵,很远很远。 远到无边无际。 但要是进了军校,能够结识更多的领导,这个机会就会被无限的拉近。 二等功. 陈默仿佛是如梦初醒般,双眼明亮,想通了一条路,那浑身瞬间充满干劲。 杨大力是眼睁睁瞅着班副,从刚才拿着扫帚站在那若有所思,突然变得浑身干劲。 刷刷的扫石子。 他挠挠头,嘀咕道:“我这是哪句话没说对?刺激到班副了?” “妈的,猪都能列队,我也得努力了。” 二连这边一直从七点忙碌到九点。 陶村军营入口到训练场的这截路,才总算是整好了。 七十三名列兵齐刷刷的坐在训练场马扎上,直起腰,一动不动的等待着。 在他们正前方十米的地方,摆着几张大桌子,那是从连部会议室搬出来凑数。 桌上铺着红色的绒布,还煞有其事的摆上几瓶汽水。 桌子面向队列的一面,还特意拉上一个红条幅,上面红底金字写着:“侦察连表彰大会”七个大字。 场面布置的是有些简陋,可这也是二连带着新兵,在场地有局限的情况下,达到的最高标准了。 程东站在队列前,以行进间跨立的姿势,走来走去,整个人瞧着有些急躁。 “各班,侦察连的口号都记住了没?” “记住了。” 人群爆发出一阵阵回应,这是早上各班班长特意教的,不管咋说,表彰大会也是侦察连的大事,逼格必须要有啊。 “嗯,记住了,等会首长过来,只要听到值班员起头,都他娘的使劲喊,知道不?” “是!!” 程东的话音刚落。 陶村入口处,六辆军车缓缓驶入。 在训练场旁边的大道上停下来。 陈默扭头扫了一眼,当看到从车上下来的那道身影时。 他神情一怔。 因为今天来主持表彰大会的领导,他很熟悉,相当熟。 但可惜不是老领导,而是六十三军政治部主任,陶瑞昌。 这老头来主持会议了? 陈默抬手挠挠鼻子,有些意外。 ------------ 第九十九章 授予二等功,肯定是好事啊 陶瑞昌的到来,连带着让整个表彰大会现场的气氛,都开始变得紧张。 这老头可不是一个人过来啊。 身后车队的门“啪啪”打开,一堆穿着常服的人跟随。 包括七旅的旅长魏晋安,政委贺国峰也在人群中。 一开始站在队列前的程东,和指导员霍林山,看到首长过来,两人快速整理军装。 并排按照队列标准动作,齐步跑向人群。 程东在过去时,还刻意转头看了眼队列,旁边一直关注着连长的值班员,当即意会。 “起立!!” 值班员双目凌厉的扫过队列,紧接着,他抬起右拳,以宣誓的手势,将拳头举到齐眉的地方。 怒吼道:“我宣誓!!” 刷刷刷. 全连战士有样学样,统一举起右拳,目视前方,声线整齐且高昂道:“我宣誓,我们是人民军队的一员,是最精锐的一员,我将承担最危急险恶的任务,这是我的光荣,战无不胜,这是我的责任,关键时刻,我们将毫不犹豫的献出生命。” “我们时刻准备着,战斗!战斗!!战斗!!!” 一声比一声激昂的吼声,响彻整个军营。 听得刚下车的一帮人,频频朝着新兵队列侧目。 这种行为,或许放在别的地方,会显得有些刻意,或者说显眼包啥的。 但这是军营啊。 表彰大会针对的也是新兵连,新同志的精神面貌,若是有机会展示给上面的人看。 那对于带兵单位来讲,是一次难得的机会。 也是整个装甲七旅,全体干部露脸的时刻。 “嗬嗬。” 陶瑞昌脸庞上挂着笑意,他抬头望向远处,那一杆杆犹如标枪一般楔进地表的战士,微微点头。 “这新同志的精气神,还是蛮不错的嘛。” “老魏,你们这老七师带兵的经验,也要好好教教其他的单位,要让这种秉承优良传统的氛围,带进更多的单位嘛。” “是,主任,我们这也是做好分内事。”七旅旅长魏晋安,跟在旁边打着哈哈的回应。 七旅并进63军的时间尚短,旅里的干部,跟军区政治部的首长不算特别熟悉。 陶瑞昌象征性的夸了两句,就迈步带人,走向队列的方向。 等魏晋安邀请着随行主持大会的人员,全体落座后。 二连值班员快步跑到桌子前站定,面对陶瑞昌敬礼道:“报告首长同志,装甲七旅新训二队全员就位,值班员彭威,请指示。” “坐下。”陶瑞昌点点头,下达指令。 彭威闻言,再次敬礼,转身对着立正的人群大声道:“全体都有,坐!!” 刷刷刷. 得到指令的新兵,老老实实坐好。 像陶瑞昌这种军区政治部主任,那可是副军级干部,肩章缀着的是一颗金灿灿的星星。 跟连长和旅长那种银色的星星不同,都不用任何人介绍,光是人往前头一坐。 队列中的新兵,看都能看出来,今天来得领导,官怕是不小啊。 “班副,咱们扫了半天路就是为了迎接他嘛?”杨大力咧着嘴角,努力将自己的声音压到最低,好奇的询问。 陈默听到动静了,但是没听清具体说啥,他只是微微点头,权当回应后,便再次抬头看向前方。 此时。 陶瑞昌也在打量着二连的战士,看着一个个,努力挺直腰板的年轻人,都在盯着自己。 他先是笑了笑,而后起身声音高昂道:“同志们,刚才我听到了大家激昂的口号,现在,又从你们身上,看到了当年老七师的精神面貌。” “可能很多新同志不了解啊,老七师是一支拥有着光荣传统的优秀单位,数十年来,从土窝子到干打垒,从三点红到如今迎接你们的到来。” “老七师始终是一支利剑,这么多年来,伟大出自平凡,奋斗铸就伟大的说法,一直都伴随着老七师。” “我听很多老战友,都提起过这支单位,今天,有幸来到咱们二连召开这次表彰大会,也可以说是我的荣幸。” “同志们,我想告诉大家的是,强军多壮丽,奋斗正当时。” “你们,没有辱没老七师的名头,做得非常好。” 啪啪啪. 随行人员中有人带头鼓掌。 正在队列中坐着的新兵,也跟着集体鼓掌,尽管很多人都听不明白,首长口中屡次提到的老七师到底是什么意思。 可最后一句没有辱没,任谁都能听得出,这是称赞,也是认可啊。 但这份认可,并非单单指新兵。 旅长魏晋安,政委贺国峰两人拍着手,脸上满是笑意。 而程东和很多侦察连的老兵,则是双目微红。 他们都是坦克七师的兵,经历了老单位的缩编,转隶,以前很多老战友都退了。 军人腰杆子硬,服从命令是天职。 但这,并不代表从二十八军突然被划分到六十三军,师级被缩成旅级,他们心里就不痛。 陶瑞昌的几句话,算是说到在场不少人的心坎里。 最近大半年以来,七旅各单位严于律己,事事争先,所求所想,不就是要在新单位立足嘛。 等掌声渐渐平息。 彭威急忙从队列前排起身,转身面向队列,大声道:“全体起立。” 刷刷刷. 二连新兵统一起身。 开场白陶瑞昌已经讲过,等宣读命令时,换作随行而来的一名少校。 他手中拿着蓝色文件夹,同时起身,捧着文件夹大声道:“京都军区63军军部命令,装甲七旅新兵二大队列兵陈默,在新年战备巡逻期间,阻击间谍人员三名,在战斗中沉着冷静,有勇有谋。” “充分体现了一名军人的士气,勇气,豪气,有力打击并阻止间谍组织的嚣张气焰。” “经63军军部党委研究决定,授予列兵陈默二等功一次,以资鼓励。” “连长程东同志,指导员霍林山同志,班长周勇杰同志,副班长王建勇同志,统一授予三等功一次。” “京都军区第63集团军政治工作部,1999年2月19日,命令宣读完毕。” 啪啪啪. 掌声再度响起。 这平日里最是淡定的老炮,如今,在表彰大会时,也显得有些焦急。 他穿过队列快步走到陈默跟前,从口袋中将陈默之前获得的训练标兵奖章,和三等军功章,全部挂到陈默左侧胸口。 刚才大家,都是只顾清扫道路。 很多新兵,包括陈默在内的八班成员,都没注意老炮在哪。 如今突然看到他走到跟前,别说是陈默怔住了,附近有不少新兵,听到叮叮咣咣的声音,也同样愣住了。 如果说陈默在列兵没下连,胸前就缀上两个军功章,属于相当牛逼之外。 那老炮的胸口,简直就是军功章展示库啊。 光是三等功就足足挂了九个,二等功两个,一等功一个,在他胸口最顶端还挂着一个红花型的军功章。 别的新兵或许不认识。 但陈默认识啊,那是京都军区,也就是大军区才会授予的三级奖章啊。 周围正在鼓掌的新兵,眼珠子都看直了。 陈默也有些傻眼,这老炮也忒猛了吧? 似乎是注意到陈默的目光,老炮伸手帮他整理常服时,咧嘴笑了笑:“都过去了,你也会有的。” “是,班长。” 这个都过去了,究竟代表什么意思,现场没人听得懂,陈默也不懂。 但老炮排头,陈默跟在后方,两人一前一后从队列中走出时。 那家伙,附近侧目关注这边的人,有不少都傻眼了,甚至连鼓掌都给忘了。 “真是一脉相承啊。” 队列中有人嘀咕着,他说得是老炮和秀才,毕竟两人胸前可都挂着军功呢。 等他俩走出队列时,那动静更大。 别说是新兵懵了,可以说,现场除了装甲七旅的人,免疫力稍微强点,只是扫了一眼老炮的胸前,很是淡定之外。 赶过来负责召开表彰大会的首长,都被这一幕给整得挺意外。 以前毕竟不是一个军,七旅划分到63军后,虽说政治工作部都会针对各单位的人员档案,进行重新规整。 可看档案是一回事,碰到真人,那是另外一回事啊。 更何况,档案也不是政治部的人都看过。 陈默跟在后面,他有些怀疑这是连里甚至旅里故意交代这么整。 但不管啥原因,老炮胸前的军功章,的确是引起了不小的动静,连带着他都被关注上了。 在身后声声震耳的掌声中,陈默昂首挺胸,大步流星。 哪怕他先前对二等功授予现场,再怎么有思想准备,当周围的目光,掌声都向自己这边聚集时。 他的胸腔中,也压不住的豪气激荡,雄心万丈。 老炮再耀眼,连长再厉害,但今天的表彰大会,他才是真正的主角啊。 当念到名字的五人,列队一排站在铺着红色绒布的桌子前时。 陈默的身影,更显青春,也更显激昂。 八班人站在后面拼命的鼓掌,似乎是在告诉所有人,上台五个人,有两个都是他们的八班的人。 “陈默。” 陶瑞昌笑呵呵的打量着面前的小战士,又看了眼一旁的老炮,开口道:“我在军区都听过你的故事。” “今年咱们军区的训练标兵,又在竞赛中荣获三等功,连里很多人都叫你秀才吧?” “嗬嗬,这是个好名字啊。” “谢首长夸奖!!” 陈默抬头望着眼前熟悉的人,陶瑞昌,63军政治部主任。 他前世在机要部门,平时除了老领导之外,最经常打交道的,就是这位陶主任。 老一辈的军人,大多脾气火爆,骂人都是很正常的事,唯独这个陶老头,性子挺随和,人也不犟。 愿意跟小辈的军人闲聊,前世陈默跟他混熟后,经常去找这位主任蹭烟蹭茶喝。 哪怕后来陶老头退休,陈默都会逢年过节会去家里逛逛,他那时候,倒是不指望对方能帮啥忙。 主要是侍弄侍弄花草,陪老头聊天,俩人谈不上忘年交,但关系绝对算近乎。 只是如今再见。 这老头可就记不得他了。 “不用谢,你这个名字挺好,以后我也叫你秀才了。” 陶瑞昌从桌上拿起装军功章的小盒子,打开,取出一枚二等功军功章。 “秀才。” “到!!” “现在我代表63集团军,授予你个人二等功一枚,同时也希望你能在接下来的军旅生涯中,可以再接再厉,继续开阔属于你的新篇章。” “一定要做到胜不骄败不馁,用胜战硬功继续赢得荣誉,也要不懈奋斗去创造荣誉,更要有担当奉献去捍卫这份荣誉。” “继续以实际行动为旅队增添光彩。” “军功授予不是终点,这恰恰是你开始的起点,明白吗?” “明白!!” 陈默深吸一口气,他看着陶瑞昌亲手将二等军功章挂到胸前,大红色的军功证书递到手中。 他的身躯站得更直了。 抬手敬礼时,胸前三枚徽章,在阳光的照耀下,散发着金灿灿的光芒。 陶瑞昌微笑着回礼。 程东,霍林山,老炮,王建勇被授予军功后,就立刻走到了一侧。 毕竟,表彰大会的主角并不是他们啊,授予军功也只是被捎带的。 “去吧,分享下你此刻的心情,哪怕简单说下你的感受都可以。” “同志们,都在等着你呢。” “是!!” 陈默挺了挺胸膛回应。 这种场合,就不说军区政治部的人了,旅长和政委都在,能有表现的机会,他自己肯定不会放过啊。 左手抱着大红证书,陈默转身,抬起右手对着队列敬礼。 而后大声道:“同志们好,我叫陈默,耳东陈,默认的默,在连里很多人都叫我秀才,我来自豫省一个叫鹰城的地方。” “去年十二月底,很荣幸被分配到了咱们装甲七旅,新兵二连。” “还没到军营,当时在军列上,我记得就有一位班长说过,只要你当了兵,那就一辈子离不开军营。” “哪怕有朝一日,再次踏上返乡的列车,但你的心会栓在哨所,魂,会留在军营。” “当时的我,听不懂这句话的意思,可当我真正踏入军营,我开始渐渐的明白了。” “因为这里有铁一般的纪律,钢一样的条例,我的汗水洒在了军营,在我的班长周勇杰的鼓励下,和连长程东,指导员霍林山的监督下。” “我渐渐蜕变成一名军人,也明白了军人的使命,偶尔我也会想家,但想家的时候,我的使命就会告诉我,肩上分量重,乡下有二老,难均两平衡。” “既然穿上这身军装,既然来到了军营,那就该肩上扛责任,山河保太平,双脚挺脊梁,一心不二用。” 陈默锵锵的发言,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关注。 知道秀才能拉会扯的,基本都算是淡定,可还有很多不知道的。 则是很诧异一个刚授衔的列兵,能讲出这番话。 但陈默压根不关注周围人的想法,他继续说道:“来到这里,我明白那句,魂留在军营,是什么意思了。” “作为一名军人,就应该有无坚不摧的意志,钢铁铸造的坚定,视线里,尽收眼底的,是军装的绿色,目光中,永远看到的是国旗的红色。” “作为一名军人,我很自豪,只要一声号令,我就是千军万马中的一员,陷阵!冲锋!杀敌。” “一名军人的优秀,不是穿着一件帅气的战斗着装,更不是手握钢枪般的刚强,而是在日复一日,沉下心来,平平淡淡的历练和沉淀。” “谢谢大家!!” 陈默再次抬手敬礼。 周围无论是过来的干部,还是二连的新兵,甚至是远处偷偷溜过来观看的汽车连,都有人鼓掌。 军营平时没那么多的热血,甚至大多数时候都是枯燥,乏味。 陈默没有激昂的去讲自己立功感受,更没有去炫耀手中的立功证书。 反而用一句平平淡淡的历练和沉淀去阐述,这种对于优秀的恒定标准,更能引起很多人的共鸣。 陶瑞昌立在座位旁,也在跟着鼓掌。 作为政治部的主任,每年新兵刚入营时,他们都会特别关注,各单位新同志的训练,以及生活状态。 最近一段时间,装甲七旅一个叫“秀才”的人,频繁进入政治部的视线中。 老陶专门调过这个新兵的资料,老实说,他先前觉得,这个秀才优秀是优秀,但每年新兵优秀的并不少。 秀才综合方面,不算拔尖。 至于抓间谍立功,陶老头都没觉得太意外,可能是运气好。 但现在遇到真人,他明白这份优秀,究竟体现在哪点了。 是平平淡淡的真实,是胜不骄的性格,是坚定信仰的表现,这些都很难在新兵身上看到的特点。 竟然全在一个人身上汇聚了。 “这个兵不错,好好关注他一下。”陶瑞昌笑着叮嘱身旁的随行干部。 这句话听到的人不多。 但魏晋安听到了,贺国峰也听到了。 在一阵阵热烈的掌声中,表彰大会落幕。 等旅里的干部,起身送走军区政治部的人之后,队列也随之解散。 陈默这边,正把胸口挂着的军功章,一枚一枚的取下来时。 刚刚送完人的程东,快步跑过来,脸上挂着笑意道:“秀才,去吧,政委有事找你。” “啥事啊连长?” 陈默这正摘着军功章呢,仰头笑嘻嘻的询问,想打探点口风。 “嘿,你狗日的,政委找你肯定是好事啊。”程东伸脚踹了陈默一下。 “麻溜的赶紧去,好事你都不积极。” “快点的。” “是!!” 陈默估摸着连长都不知道啥事,他收起军功章,拽拽衣角。 快步朝着政委跑去。 ------------ 第一百章 奠定新目标,最终冲刺的十八般绝技 表彰大会结束了。 二连这边,各班终于可以稍微放松,该撤桌子的撤桌子,该搬马扎的搬马扎,准备迎接后续的训练。 积极备战考核。 陈默把军功章全部放进口袋,在自己单位,他可没打算这么招摇。 快步跑到陶村军营的入口旁,旅长魏晋安没在,应该是刚才跟着车队走了。 只有政委贺国峰站在杨树下,望着眼前的枯草坪,明显被搂得整整齐齐,连朝向都是一致,他忍不住笑了笑。 “政委好!!” 陈默跑到跟前,抬手敬礼。 “嗯,为了迎接今天的表彰大会,你们这边没少准备吧?” 贺国峰抬脚踩了踩地面询问道。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陈默怔了怔神,他没想到政委一上来,不问立功的事,也不提连队里面的情况。 反而把话题,扯到迎检清扫方面。 “报告政委,也没准备多久,从吃过早饭七点多开始,忙碌了两个多小时。” 不知道人家的用意,陈默就只得如实回应。 “嗯,不错。” 贺国峰点点头,随手指了指路牙子旁,用红砖竖着围起来的花坛边沿笑道:“坐吧,我跟你聊聊。” “是。” 七旅的政委啊,专门点名要找秀才。 此时的程东,和二连一群老兵,都躲在宿舍楼顶上,贼兮兮的往那边看呢。 “连长,秀才坐地上了,我靠,政委也坐下了。”王建勇大惊小怪的瞪着眼:“连长,秀才是不是跟政委有亲戚啊?” “亲戚个屁。”程东抬手对准老王的后脑勺“啪”的削了一下:“政委跟我是同乡,都是湘潭县的,哪来的亲戚。” “那他俩怎么这么亲?”王建勇捂着后脑勺,平时牛逼哄哄的老侦察兵,碰到连长,那也没半点脾气。 “我特么也想知道。”程东朝着远处努努嘴:“你们谁去给政委送两个板凳,听听他们都说什么。” 这话不说还好,刚一开口,聚在跟前的老兵一哄而散。 开玩笑。 侦察连属于直属单位,他们平时,可没少接触这位政委,别人会以为政委就是做思想工作,动动嘴皮子而已。 可他们都清楚啊,贺国峰那暴脾气,一旦拗劲上来,旅长都得赔笑脸。 以前在坦克七师,有两个猛人不能招惹,一个是老炮,一个就是政治部主任,也就是现在的政委。 从战场上下来的人,那是真不给你论嘴头的理,拳脚功夫都还尚可。 这凳子,谁特么爱送谁送,反正他们是不去。 程东瘪着嘴,犹豫了一会,也没敢去。 干脆转身下楼准备收拾收拾东西,继续出去执行战备任务。 毕竟,新年战备还没结束,要不是因为这次的表彰大会,他也没法回来。 而在众多老兵眼中,连一个凳子都没人敢来送的政委,此刻,却是满脸笑意的提了下裤角,很是悠闲的坐在红砖上。 从口袋中掏出烟给陈默示意了一下:“会不会抽?” “会。”陈默倒是不客气,他伸手拽了两根,一根夹手上,一根夹在耳朵上。 还相当机灵的拿过火机,帮政委点烟。 “你小子。” 贺国峰见状,摇头笑了笑。 他能看得出来,秀才不是这么随性的人,而是故意表现出这种轻松。 不过,这份故意,反倒让贺国峰也不用那么端着了。 抽着点燃的香烟,袅袅细烟在眼前消散,过了好半晌才开口道:“你入伍写过的信,我都看过,也带过来了。” 说着,贺国峰在口袋又掏出一份土黄色的信封,递给陈默道:“你在信里当时阐述了体制改革,精简整编,看得出来是用心了。” “就是写得太过粗糙,还点出以后部队的发展,这是你个人的想法?” 闻言。 陈默挺了挺身板,先前他还纳闷呢,怎么自己写的信,作用是起了,可武装部的人连问都不问。 敢情源头出在这里啊。 信写得粗糙,那能不糙嘛。 当时那种情况,他很多词语都是摘抄报纸上出过的词,包括对部队发展,也是根据眼下部队对外公开的思路去写。 他不可能真的超前写这种东西,作为机要秘书,还不至于蠢到那种程度。 要是把心里知道的,毫无保留的写出来,那就不是他今天领二等功了,怕是自己都会变成二等功。 “也不算我个人的想法。”陈默思虑再三,谨慎的笑道:“首长,信里很多东西都是抄报纸上的,有些是抄杂志上的。” “我看过新华社分社发表的世界军事,还有现代兵器一类的杂志,很多东西都是抄的。” “嗯,我知道。” 贺国峰显然是做过详细的调查,他倒也没觉得意外。 “能抄说明你关注了,有这个想法就不错。” “但部队的发展不是一朝一夕能去左右,组建新时代的部队,上面一直都有想法,但你要知道,我们有着数百万军队,牵一发而动全身。” “怎么改,怎么动,始终没有更好的方案去实施,摸着石头过河,也是我们当下唯一的办法。” “当然摸索实验,发展军备也是重中之重,受制于国内外局势的变化,这个发展会非常缓慢。” “更是一场持久战啊。” 贺国峰神情上带着一丝忧虑,停顿了片刻,他抬手拍拍陈默的肩膀道:“跟你说这么多,我是希望你能继续保持这份兴趣。” “虽说信中,很多观点都是老掉牙的发现,但并不缺乏一些新颖的观点,发展国防,建设国防从来都不是一个人的事情。” “而是一群人,我不会扼杀你这种天马行空的想法,侦察连文书是我下令让你干的。” “好好接触,好好学。” “有什么想法,可以随时去司令部找我。” “对了,你高三辍学的事,我会打电话去你们当地,解决下学历的问题。” “高三没必要辍学,今年六月还会保留你的学历,在侦察连学习一年,明年有机会的话,我推荐你去军事学院进修提干。” 贺国峰说完,将手中的香烟连带着齿轮打火机,全留给陈默。 随即摆了摆手,一句话都没再多说,起身坐车离开。 听着发动机的轰鸣。 陈默起身望着车辆远去,低头看看香烟,烟盒几乎是满的,打火机的油也是满的。 但不知道为什么,陈默心里总是空落落的。 其实他刚才很想告诉政委,发展的路他知道该怎么走,详细的肯定是不清楚,但大致的方针肯定没问题。 但他不能说,说了,就是无穷无尽的麻烦。 现实和理想,总是隔着一条巨大的鸿沟,无法跨越。 陈默已经想明白了自己的风口在哪,他要一步一步的借着风口,走到最高,一直到有一天,他有足够的话语权,才能大刀阔斧的干。 现在是1999年,还有机会,很多机会。 “政委走了?” 陈默正望着远处时,不知道什么时候,霍林山已经悄悄的走到了跟前。 “指导员好!!” 陈默急忙立正,敬礼!! “没那么多讲究。”霍林山笑着摆摆手,随后盯着陈默手中的香烟和火机看了一眼,还看到了那封土黄色的信封。 “政委是问你写信的事了吧?” “是,指导员,刚才首长还说文书的工作是他安排的,让我在岗位上好好学习。” “还说打电话解决我学历的事,说明年,如果可以,会帮我推荐一所军事学院去学习。” 这些话都不是什么机密,陈默自然是有什么就说什么。 可让他意外的是,霍林山听到之后,整个人先是愣了一下,而后摇摇头,直接拍了拍陈默的肩膀。 深吸一口气道:“好好加油吧秀才,政委对你是真不错。” “不过,有些事你可能不清楚,咱们政委七六年入伍,当兵就是在43军的127师,你可能没听过,但这个单位很有名。” “七九年跟着部队赶赴战场,当时从战场退下来时,受了挺重的伤,后来政委转了很多单位,要不是伤势影响,也不会在咱们这当个政委。” “这年龄大了,以前受过的伤,当时受限于医疗条件,留下了隐患,最近两年越来越难熬。” “程连长跟政委是同乡,老程说政委很可能会在最近一两年内,主动向上申请转业回乡。” “拼不动了,给后来的同志挪挪位置,能跟你说这么多,恐怕就是念着把你安顿好之后,就会退了吧。” “退了?” 陈默脑袋“嗡”的一声,有些意外的看向指导员。 难怪啊,难怪他印象中没有这位政委,七旅的旅长魏晋安他都有印象,唯独贺国峰他想不起来前世有接触过。 起初,他一直以为政委会在这两年有什么调动。 敢情是申请提前退了? 陈默觉得胸口有些发堵,他从来都没有怀疑过老一辈军人,对于祖国的热爱和忠诚。 为啥重来一次,他还选择当兵? 还不是因为他见过太多人,一代代前仆后继,将热血融入时代洪流,为实现民族伟大复兴,用坚守和奉献,去书写责任与担当。 这些都在诠释着军人的初心和使命。 忆峥嵘岁月,筑强国梦想,初心不改,戎光依旧,老领导是这样的人,贺政委也是这样的人。 尽管在发展的过程中,有些意见会产生分歧,但所有人的努力,是一致的啊。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长征,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担当。 自己目前,充其量就是个小萤火虫,在发展的时代洪流中,微不足道,可政委依旧愿意坐下来,心平气和的去鼓励,去劝导他放开手脚的大干一场。 单凭这份精神,就是陈默两世都不曾达到的境界啊。 “没什么的,你只要加油,不辜负政委的叮嘱就可以。” 霍林山并不清楚陈默的想法,只是单纯的以为,一个年轻人容易多愁善感,听到领导要退了,接受不了。 “接下来该筹备考核了,以你的表现,应该不会有问题。” “好好努力。” “是,指导员,我明白。” 陈默点头回应。 在这一刻,他突然觉得自己明悟了一些东西,但又具体说不上来。 不过,陈默的目标的的确确是变了,准确的说是更清晰了。 一开始,他重新入伍,只是想在最短的时间内,以新的身份站在老领导面前,哪怕他没有能力,也挡不住某些事情的发生。 至少,自己也能努努力,去改变一些前世的遗憾,首先,那份演讲稿就不该再出现。 再做好这一切的同时,能让家人也过上好一点的生活,别再因为自己的懦弱的退缩,让一家人跟着受牵累。 可现在,也许是受到了贺国峰的影响,陈默更坚定了立身风口,一步步去凭借自身的认知和能力,去力所能及的做一些自己该做的事。 浑浑噩噩的时间太久,终究是影响了我啊。 陈默摇摇头,有些感慨。 他都重新回来这么久了,直到现在,才真正明悟自己未来的路。 这反应属实有些慢了。 重拾心情,陈默将政委留下的香烟,火机,贴身放好,包括信件也放在身上。 跑到水房洗了把脸,尽量让自己清醒一些后。 回到宿舍,陈默刚把军功章放进柜子里。 宿舍门就被“哐当”一声推开。 王建勇叉着腰走进八班宿舍,那表情上多少带点复仇的快感,咧嘴骂道:“八班的,所有人打背包楼下集合,速度快点,我看谁速度慢,狗日的,都小心着点。” 说完,他扭头看向陈默,又笑道:“秀才,你就不用了。” “老炮的计时器不是送你了嘛,你跟梁排一起,去训练场负责计时,午饭前,全连先测试下三公里的成绩。” “过个年,都把这群兔崽子过懒了,得好好调教一下。” 说完,王建勇扭头离开。 搞得陈默有些懵:“咱班长呢?” “走了啊,又去跟着连长战备了。”杨大力苦着脸道:“班副,救命啊,昨天咱班长帮忙收拾了隔壁的王班长,今天估计要全还回来了。” 杨大力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 陈默拿着计时器跟着到楼下时,二连已经集合了。 这回不是指导员带队,而是彭威这个值班员,嘴里噙着哨子,带人到装备库领了枪之后。 就把全连新兵带到训练场。 这时候,什么新年的和气,什么表彰大会时的融洽,通通不见了。 伴随着追魂哨响。 全连开始沿着跑道出动。 可能是临近考核,加上训练到后期,这帮老兵没一个客气的啊。 训练场上,追魂哨掌握在老兵手中,夺命表掌握在秀才手中,生死簿掌握在梁红杰手中。 一场追逐战拉开序幕。 陈默是眼睁睁看着场上的新兵,谁跑不动,老兵立刻就上演少林十八绝技啊。 谁跑最后,老兵跟在后面,整个人蹦起来上达摩脚。 谁跑得慢,大力金刚掌,那是刷刷的往背包上拍,左右穿花手,是一个个老兵在队伍中穿梭着“爱抚”疲惫掉队的新兵。 跑不快?不可能。 跑不动?不存在。 新兵竞赛拿不到好成绩,班长顶多跟着丢人,还不至于影响自己。 可新兵最终考核,那要是差了,还得了? 一个个侦察老兵。 那是咬着牙,动真格了啊。 ------------ 第一百零一章 二等功?那小子又立功了? 上午的集合测试,顶多算是小试牛刀。 各班长负责把考核的气氛,给充分营造起来。 到了下午,难度开始飙升。 连陈默这个二连的“核武器”也不藏了,通知的就是,需要全部新兵集体上场。 各班列兵,胸前都像是在卧虎湾搞竞赛时一样,弄个布条写上号码,用别针挂到军装上。 三千米徒手,五公里全装,轮番上阵。 终点的位置,有老兵拿着计时器卡各班的成绩。 用各班长的话说,下连前的考核,那就是辛苦三个月,到了该收获的时刻。 最后一哆嗦谁都不能掉链子,体能训练没有捷径,唯有多练。 这本身,就是一个量产,达到质变的一个过程。 班长要的是考核时的集体分,新兵要的是结业考核时自身的一个综合表现。 三排这边,老炮不在,王建勇负责七班,八班和九班的训练安排。 刚刚一场全装五公里测试跑下来,等最后一人跨过终点时, 王建勇不给众人休息的机会,立刻将哨子塞进嘴里,双眸立起,憋足了一口气吹响。 “哔-哔哔!!” “集合。” 清点完三排的人数,确定到齐后。 王建勇手中拿着成绩记录表,他也不找旁人,专门走到七班队列前,对准前排两名新兵的胸口,“砰砰砰”的拿着书夹拍了好几下。 出了口气后,这才瞪着队列道:“稍息。” “讲一下。” “特么的,过个年都过懒了,还是都提不起精神?” “啊!!” “训练两个多月快三个月,三千米有人九分钟能跑完,还有个别人十四分钟我才能在终点看见你。” “咋地,见你一面就这么难嘛?” “还有,授衔都多长时间了,特么的不看不知道,一看还有人二拐,连正步都不会走,就这破成绩你们好意思拿出来,我都不好意思看。” “各班休息十分钟,等下听哨声从七班开始,以班为单位轮流跑三千米,我不要求你们八分钟九分钟,你们也办不到。” “能十一分钟之内全班跑完,我就放过你们,解散!!” 听到等下还要测试。 八班这边一个个解开背包,瘫软的坐在地上喘粗气。 毕竟,不是所有人全装五公里,都能像陈默一样,搞到十六分钟多,他坐着都休息半天了。 班里其他人,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勉强冲到终点。 冯俊岭这家伙,寒冬腊月跑几圈,整的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似的,往地上一坐,浑身力气都跟被抽干了一样。 一副疲软的姿态。 拿起水壶“咕咚咕咚”的灌了半壶水,他抬手擦了下嘴巴道:“班副,我这真整不动啊,三千米十一分钟,你们就是拽着我也跑不下来。” “你真是白瞎了这双长腿了。”杨大力撇撇嘴,抹过头不想看他。 主要是在部队里,班里只要有一人不合格,全体挨训,谁都跑不了。 陈默也很无奈啊。 冯俊岭应该是四肢不协调,导致的训练各方面都跟不上。 刚才王建勇说,个别人顺拐,这个个别人,指得就是老冯。 顺拐就算了,腿脚还跑不快,单杠也拉不上去,双杠撑不起来,属实是快把buff叠满了。 不过这也没办法。 每个班几乎都有一个成绩不错的尖子,然后再对应一个拖后腿的兵,在后面使劲拽着全班的集体分。 八班有冯俊岭,七班有吕军,这俩人能把那帮老兵给愁死。 “你也别着急,实在不行,我去跟王班长商量下,咱们八班先陪着你练。” 陈默从地上爬起来,将背包和枪支都递给杨大力,继续道:“要是班长同意,我就去杂物室找根绳子,我,大力,志昂,我们三个拽着你跑。” “行。” 冯俊岭一听这话,立马同意。 他就这点好处。 虽说平时干啥啥不行,但是态度特别好。 就算有老兵踹他,冯俊岭也受着,转过头,就是嬉皮笑脸。 骂他,人家也不当回事,照样乐得出来,只要批评,立马承认错误。 这种兵态度好的出奇,私下虽说也发牢骚,可他当面不跟老兵呛啊。 陈默看他答应的挺利索,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抬脚朝着王建勇走去。 班里出现这种整体成绩差的兵,没别的好办法,只有练,狠练。 “班长。” 陈默走到王建勇跟前时,老王正抽着烟跟另外几个老兵吹牛闲聊呢。 瞧见他过来,王建勇从口袋摸出烟,递过去一根。 询问道:“咋了秀才,有啥事?” “没啥大事。”陈默接过香烟,而后扭头指了指八班的位置:“我们班俊岭不是体能太差嘛,我想的是等会测试八班先不上,我们几个带着他,多拉几趟三千米,勤跑一些,看看能不能把成绩跑及格。” “他啊。” 提起八班的大个,王建勇也是满面愁容,抬手抓抓头发:“我刚才还在说这事呢,上面定得是正月十五下连。” “新兵结业考核估计十二号,甚至十一号就会开始,没剩几天了。” “他训练成绩不行,应该跟四肢不协调有关系,我听说老炮,不是要把他塞炮营嘛?” “考核时干脆从炮营借个人,换个名换个衣服考核下算了,以后下连让炮营那边自己去教吧。” 呃. 陈默听到这种安排,他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新兵考核由于对班长影响比较大,偶尔也确实会出现王建勇说的这种情况。 “那该试试,也得试试吧。”陈默想了想,还是打算争取一下。 闻言,王建勇还以为是秀才,接受不了这种弄法呢。 他耐着性子解释道:“试肯定要试,你去整吧,但考核的事先别跟他们讲,到时候实在不行,我再去炮营。” “还有,咱指导员以前也说过,尖子兵并不一定非得是体能好,才叫尖子。” “思想好那也是好兵啊,你别有太大压力了,老炮不在班里,你该帮衬要帮衬,但不能影响自己的成绩啊。” “到时候四个连队统一考核,咱们二连就靠你上去长脸呢。” “是,班长,我明白,不会耽搁的。” 陈默挺了挺胸膛:“那我去宿舍一楼那边看看有没有绳子,等会拽着他先练练。” “去吧,绳子找不到就去连部二楼找司务长,他天天买菜肯定有不少。” 陈默点点头,朝着宿舍楼走去。 至于班长刚才说的那什么,军事素质差,思想好也是好兵。 这点他不能否认。 因为事实就是如此啊。 像冯俊岭这种心态好,思想够硬的兵,一旦到了战场上,打急眼了,人家是真敢抱着炸药包往上冲的。 这种兵,谁能说他不好? 但问题是,基层部队看重的就是体能,类似冯俊岭这种好兵,谁都能发现他身上的闪光点。 主要在于谁肯接纳呢? 反正陈默是觉得,真把老冯塞给王建勇,到时候下连,让跟着去侦察连的话。 老王肯定会蹦起来摆着手说不要。 毕竟,定义是定义,实际是实际,都是一个班的战友,下连之前能帮一把,肯定要帮啊。 要不然,以后下连离开了新兵连这种环境,到了陌生的地方,同年兵没几个,混到老兵堆里。 只会更难过。 陈默在二栋宿舍一楼杂物间,找到一根婴儿手臂粗细的绳子,回到跑道上,把朱改团留下看背包看着枪。 剩下六人,就跟牛犁地似的。 轮流拖着冯俊岭跑, 训练场空地上,很多正在休息的列兵,都在瞪眼看着八班的人,在那独自加连。 他们很难理解,为啥要这么累,自己跑还跑不动呢,这又专门趁着休息的空挡,三个拖一个的跑。 那不是更累嘛? 新兵首次跨入军营,都是懵懵懂懂的。 他们哪知道,拴着绳子跑在最前面,奋力拉战友的那个秀才,可不是第一次进入军营啊。 前世的陈默,同样啥也不懂,一头雾水的扎进军营,一路走来,跌跌撞撞,有喜悦也有哀伤,有兴奋也有低沉,有坚定更有忐忑。 当时同样是九十年代,信息都不发达,几乎是对部队毫无了解,就迈进了军营。 后来的陈默,始终在想。 如果当时有人,能事先教他一些部队里面的知识,后来的军旅路会不会走得更顺畅一些。 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 能帮的,陈默都会尽量帮一下,力所能及呗。 总比真的去炮营找个人,换衣服换名字,要强一点吧。 恰逢新年的军营里,并没有太多新年的氛围。 都被即将到来的考核压着,努力的提升自身军事素质。 而此时。 远在父县的武装部部长曹德明,却是相当的悠闲啊。 年初二,武装部不用上班,按照规定,初七才开始忙工作。 老家当地初二的习俗,家家户户都在今天开始走亲戚。 曹德明也不例外,初二一大早,就骑着大梁自行车,带上媳妇,女儿,跑到老丈人家坐了一天。 中午,还陪着老丈人喝了点父县当地的酒,晕晕乎乎的,下午自己骑着自行车回家。 女儿和媳妇,都要在老丈人家住两天。 串了一天亲自回到家。 曹德明泡了杯浓茶,蹲在电视机前,抬手转动着旋纽,打算找个台躺着看会电视。 这刚泡的茶,还没喝到嘴里呢。 门外就传来“哐哐哐”的敲门声。 “谁啊?”曹德明揉揉脑袋起身,朝着大门外望了一眼。 “老曹,开门,这大半天,跑哪去了你是。” 听出声音是自己的搭档董国强,他也没当回事,把手中的瓷缸放在电视上,走到门口,拉开门栓,朝外看了一眼。 发现就董国强一人过来,门口的墙上还靠着一辆自行车。 曹德明没好气道:“你大过年的往我这跑啥?从你家骑个自行车几十公里,到我这连点东西都不带。” 两人搭档的时间也不短了,相互之间没那么多客套。 “我还给你带东西?”董国强瞪着眼:“你差点误事知道吗?” “市里军分区那边来通知,说是陈默在部队又立功了,军分区那边要求咱们,赶紧通知陈默的家里,商量好送功的时间。” “要趁着过年,各家各户都在家里,便于开展明年的征兵宣传,专门打电话要求,好好把送功的事给敲定下来。” “这有啥敲定的,年前不是送过喜报。”曹德明还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呢。 “喜报送到家了,就算是更改要送功,也不用这么着急。” “你知道个屁啊。” 董国峰嗓门提高了一些,这话都还没说出口呢,他自己反倒激动到不行。 “我是说陈默,在部队又立功了,这次是二等功,河东装甲七旅亲自发邮件打电话到市里,63军党委那边也打电话说起这个事了。” “市里要求我们,务必要尽快落实送功的细节,跟同志的家里敲定好时间,市里的人已经准备出发了。” “明白没?” “啥玩意?” “二等功?” 曹德明愣了,抬手使劲锤锤脑袋,尽可能让自己清醒一些。 而后才带着一丝质疑道:“你说的是狮桥镇,兴隆村的陈默,二等功?” “嗯!对!!” 董国强站在跟前,很是淡定的点点头,对于老搭档的疑惑,他非常理解。 毕竟,陈默可是他俩两个多月以前,调查了各方面的社会关系,然后才送到部队的新兵啊。 这特么才进部队多长时间? 年前一个三等功,说是竞赛获得第一,被授予的军功,当时都够让他俩震惊的了。 可谁成想。 这小子这么能折腾,仅仅过个年而已,又冷不丁的冒出来一个二等功。 要不是董国强在电话里,再三的跟军分区确定消息,连他都不敢相信。 主要是,这小子进部队才几天啊,甭说立功,能在部队真正的适应,已经算是速度挺快了。 “你等等,让我捋捋怎么回事。” 曹德明有些慌神的在门口,来来回回的走了两趟,身上都激出了一身冷汗,连带着脑袋都清醒了一些。 才开口道:“老董,你别拿我逗闷子,狮桥镇的陈默,又立了二等功,市里要求送功。” “我怎么那么不信呢?” “你几把爱信不信。”董国强显然是没那么多耐心去解释了。 他越过老曹,从院子里将自行车推出来,停在门口。 “赶紧锁门去县里,军分区的人都快到了,你半天找不到人,送功时,武装部部长不在,你搞什么?” 曹德明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反正是慌里慌张的把门锁上,跨上自行车,双腿用力蹬着脚蹬,跟在政委身后。 两人直奔县武装部。 一路上,曹德明都没明白,陈默是怎么在部队,这么短的时间内,能连续获得三等功和二等功。 要说三等就算了。 老曹好歹也是正团级干部,对于这种两个大单位的竞赛,或者年底评功评奖,带点辛苦性质的军功。 还不至于让他惊讶。 但二等功不一样啊,哪怕抛开所有的运气不谈,个人表现也绝对不能落下,条件综合下来。 一个刚进入部队的新兵,说得不好听点,根本不够格获得二等功。 “老董,市里说没说,陈默那小子是因为什么立的功?” 曹德明加速蹬着自行车,追上前头的政委,开口询问。 “我也不太清楚,但办公室肯定是收到邮件了,抓紧时间看看,通知部门的人上班,今天要是能把送功的事敲定,就尽快搞定。” “你先回办公室,我去叫下小王,让他通知人。” 武装部放假期间没有人执勤,本身也就是地方上的部门,总共也没几个编制名额。 曹德明骑着自行车冲进武装部,“哐当”一声,拉着后座把车子放在楼下。 两腿就跟踩着风火轮似的,噔噔噔,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二楼,从腰里取下钥匙,把办公室的门打开。 武装部这时候已经配电脑了。 毕竟九十年代的鹰城,还是挺牛的,硬件设施下面的各县也都能跟得上。 来到大屁股电脑跟前。 曹德明拽过椅子坐上,摁开电脑,等待开机的时间,他整个人就激动的不行了。 刚才他听到消息时,那是不敢相信,毕竟立功又不是大白菜,哪能说弄就能弄来啊。 新兵去了部队,又是三等功,又是二等功,老曹都不用去部队那边打听。 光是想想就知道,这种兵,肯定会受到重点关注。 相对于部队里面的政策,曹德明可是相当清楚啊。 这两年部队一直在转型,想要打造出适应新时代的部队。 连带着,针对干部的培养,也开始更看重文化水平。 从今年士官军衔制改动,包括1994年取消转志愿兵政策,加上今年又取消志愿兵转军官的政策。 无一不是在预示着,部队开始重视高学历人才的培养。 陈默的底子,曹德明也清楚。 这可是高中生啊,有这个先天条件在,说不定能赶上这次的机会。 二等功能改变一个人的命运,而陈默若是真能在部队闯出点名声。 也算是为老家的人,开出了一条路啊。 曹德明脑子还挺好使,就这么一回功夫,他也开始计划着去一高一趟。 把陈默的中途辍学,改成高中毕业,这种事本身也不难,并且也符合政策。 其实高二就没什么新课程了,有特殊情况,照样能拿到高中毕业证。 何况是高三,已经读了半学期。 当初武装部只是带人去开证明,方便转档案。 又不是删除学校的信息,父县的孩子有出息了,曹德明肯定惦记啊。 等电脑打开。 老曹看到市里军分区,转过来的邮件内容时,绕是他多少有点心理准备。 可看到陈默立二等功的前因后果时。 依旧无法避免的,愣在当场。 ------------ 第一百零二章 紧急筹备,这场面能整多大整多大 军分区转过来的邮件内容,基本和霍林山写得报送材料,内容一致。 只是中间,略过了一些具体查获的数量,主要以表彰,夸奖立功人员为主。 这也是出于,避免地方同志在送功过程中,泄露太多,引起立功家属不安方面的考量。 可抓间谍,和对方两人搏斗,还动刀的情况。 同样是曹德明事先怎么也没想到的啊。 “这小子这么能折腾?” “连抓间谍这种事都能碰上?” 老曹坐在电脑前,他怔怔的从口袋掏出烟,烟都叼嘴里半天了,愣是想不起来点火。 过了好一会。 他才起身将烟重新夹到耳朵上,挪到政委的办公位置上,抓起跟前的座机,伸手摁下一串号码。 “喂?我曹德明。” “你们电视台今天有值班的吗?送功,特么的我能干什么,二等功,狮桥的一个年轻人在部队立了二等功,可能是今天,也可能是明天,你们准备一下,等我通知。” 联系过父县电视台后,曹德明整个人还是处在懵懵的状态中。 豫省和隔壁的善东,确实是兵源大省。 但问题是,父县只是一个小县城啊。 全国一千多个县,几百万军人均分下来,抛开有些地方名额多,参军比较积极的情况。 平均一个县也就一两千人在部队服役。 而父县目前在役人数,还达不到这个平均数,老曹自从转到地方上,负责这边的征兵工作,也有几年了。 三等功他倒是接到过几次,可二等功,这还是头一回呢。 这是大事啊。 孩子在部队拼命,又是立功又是受表彰的,作为老家武装部部长,自己不能没点表示。 老曹一边压抑着自己的震撼。一边给自己打气。 电话刚挂断没多大一会。 曹德明又抓起话筒,重新播了一组数字,这回,他没在椅子上坐着,而是站起身。 等电话那头接通,老曹脸上立马挂上了笑意:“喂?赵书记嘛?” “哈哈,我曹德明啊,这不是咱们狮桥镇有个孩子在部队当兵,去年年底那一批,刚去就立了二等功,前段时间还立了个三等功。” “是啊,那肯定是大好事啊,军区那边都夸了,说咱们这的小同志特别积极,训练也积极,平时团结同志,表现非常好。” “因为咱们这的小同志立功,还给他们连里的连长,指导员都带去了几个三等功。” “哈哈,行,行,我来通知双拥办,那排场不能小,是,是,电视台,报社我等下就通知。” “送功,这边正在筹备安排,可能是今天,最迟也是明天,是,肯定会和家属提前沟通,诶,好,您忙。” “我会一直盯着。” 这次的电话挂断后。 曹德明可算是想起来,把耳朵上夹的香烟,取下来,重新塞进嘴里。 点燃香烟的功夫,又给市里双拥办打过去电话,得知人家那边消息比他知道的还早。 老曹又把电话打给父城日报,让他们也安排人过来。 电话刚挂断,他又给县里的民政部门,父县一高全都撂了电话。 不管咋说,陈默刚从学校离开还没多久呢。 抛开寒假,更是没几天,学校必须要到位啊。 曹德明自从来到地方后,他还是第一次送二等功,那场面可不得整大点。 尤其是通知的部门越多,立功奖金的数额也就越高。 毕竟,你人都来了,自己这边的孩子这么有出息。 你不得多少出点? 一直到打了一圈,实在想不起来该通知谁时,老曹才罢休。 也就是情况不允许,也不符合规矩,要不然他非要把土地的,市场管理的,工商的,全都呼一遍才行。 曹德明起身正准备看看暖瓶中,有没有茶水,弄两口,缓解下心情时。 外面,突然传来“咚咚咚”的上楼声,军事科王明明,也就是以前开车去陈默家接人的那名干事,火急火燎的跑到办公室。 “部长,我听政委说陈默又立功了?” “还是二等功?” 王明明双眼冒光,言语急切。 他就是从一线单位调到后方的,当时陈默去军营时,他还寻思着,这小子当个兵这么高调。 又是写信,又是辍学,搞得连部队里面都关注他了,真的到那后,肯定会受到特殊照顾。 没成想,这特殊照顾有没有,他不清楚。 可这立功的消息,却像是不要钱似的往外冒,特么的,那可是二等功啊。 王明明以前连想想,都得小心翼翼的。 毕竟,军营里想立二等功,那条件罗列出来,一个比一个苛刻,根本不是一般人能去碰的。 “看你那点出息。”曹德明想板着脸,可奈何自己的笑意也压不下去,他只得点点头道:“嗯,我跟你说这次陈默立功的动静不小。” “不光他立了,连带着直属的连长,指导员,班长和副班长,全都授予三等功。” “哎呀,你说这小子,我怎么就没发现,他还是个福将呢?” “那陈默肯定能提干。”王明明龇牙笑道:“能让直属连长,指导员跟着立功,那以后在连里,谁能跟他抢名额啊。” “估计就是上面随便给几个优秀士兵的名额,也得安到陈默头上。” “部长,政委说这次要送功,咱们这怎么整?” “等着看市里怎么说吧。”曹德明摆了摆手:“政委知道消息比较早,估计牌匾都快做好了。” “你去做条幅,再多安排一些慰问品,提前去陈默家说一声,协商下送功的事。” “我估计市里会在今天把事情敲定,还有县里的鼓队,你也去跑一趟,尽快把筹备的事给落实到位。” “鞭炮多准备点。” “对了,要是去陈默家了,先去村长家说一声,就说电视台,父县日报,包括民政部门,我估摸着赵书记也会过去。” “这种事,一定要提前通知到位,别马虎了。” “是,部长。” 王明明挺了挺身板,声音洪亮的回应道。 瞧着架势,比起老曹都激动。 因为无论是送功,还是送喜报,对于他们武装部来说,都是大喜事。 王明明最喜欢干这种事情,主要是自豪啊,走到哪都是笑脸相迎,相比较平时的征兵宣传来说。 送功是最体面的活了。 趁着王明明下楼,曹德明在办公室又抽了根烟,捋捋没有别的地方忘记后。 这才打开抽屉,抓一把干茶叶,塞嘴里嚼着下楼。 虽说过年期间喝点酒无可厚非,但毕竟要迎接市里来人,这张口闭口的一嘴酒味可不好。 来到楼下。 还没等他走到武装部门口呢。 政委董国强迎面就骑着自行车,风风火火的冲过来,瞅了老曹一眼直接骂道:“你狗日的怎么还不换衣服?” “赶紧的啊,军分区国防动员处,政治工作处,保障处的人都来了,眼瞅都到门口了,你就穿这一身?” “呀!!忘了忘了,忙懵圈了都。” 曹德明抬手拍拍额头,急忙返回楼上,他的军装在办公室就有。 上楼的功夫。 武装部外三辆土黄色的BJ-212老吉普,“轰隆隆”驶入。 车上坐得光是上校就有三个,少校和上尉也有好几个。 毕竟是正处于过年期间,鹰城和父县距离的近。 加上二等功难得,别说父县没有了,鹰城这几年,也没听说谁家当兵,能获得啊。 这家伙,大过年的得到军区那边传来的消息,能不兴奋嘛。 一次二等功,不光是父县的骄傲,军分区脸上也有光啊。 政委董国强带着人,浩浩荡荡的上楼。 这几个部门的人,想法很一致,送功,肯定要送,并且今天就送。 场面也要大,该通知的全部通知到位。 最近几年头一份,动静不能小,加上过年事都多,也不能一直耽搁其他部门的同志。 曹德明当然是没啥意见。 得知今天要送功,立刻把刚才打的电话,重新通知一遍。 又把电话打到狮桥镇,让镇上的人先去陈默家里通知一声,帮个忙迎接之类的。 毕竟,消息变化太快,指望王明明一点点跑腿,可能来不及了。 兴隆村。 陈默的家里,可就没有武装部那么紧张了。 家里目前,还没收到任何消息。 年初二,大清早,一家人出门去串亲戚。 直到下午四点。 陈学军才带着人回来。 这刚到家。 陈父嘴里嘟囔着,随即一脸疑惑的蹲在自行车前,动手检查链条。 看看是不是链条松垮了,这家伙,回来的一路上,光链子掉了三四次。 刘凤兰则是跑到灶屋,将初一做的一些肉菜,还有蒸得红薯包,豆沙包,全都放锅里热热。 给孩子先垫垫肚子。 大人还好,过年出去串亲戚,那就是一群人坐着闲聊。 可小孩子不行啊,跟着大孩子疯玩了半天,喊都喊不回来。 陈静还没到家就喊着肚子饿。 刘凤兰把溜好的红薯包掰一半,又搬了个板凳,拉着陈静洗洗手,把包子递给小丫头。 “吃吧,明天去你二姨家,你要记住啊,你二姨家那边的河,可不能去玩。” “那不是咱家这的小河沟,去了危险。” “知道了。”陈静含着满口的饭,托着长长的尾音回答。 她吃个馍馍也不老实,两只小脚摇晃着板凳,轻踩地面。 刘美兰起身,从锅里拿了一块肉,塞到小女儿嘴里,满脸笑意的看着。 农村人,一般都比较疼老大,老二属于半透明,最小的这个也差不多,不过比疼老二多一点。 陈默家的情况就是这样,如今大儿子去当兵,还改善了家里的生活。 二儿子整天跟野驴子似的,大过年除了睡觉,就不着家。 刘凤兰心里想着自家的日子,越过越好,再看看小女儿乖巧听话。 脸上都不自觉的漾起一抹笑意。 只是这份温馨,并没有持续多久,陈静半个红薯包还没吃完呢。 村长就火急火燎的冲到大门口。 一边伸着手从小门处拉铁栓,一边扬起脖子,站在外面大喊:“学军?哎呦,你在家嘛?” “可了不得啊,你把门开开。” 突如其来的动静,把正在修自行车的陈学军都给吓了一跳。 这大过年的,咋咋呼呼的,谁听到这话也得慌一下啊。 陈学军赶紧起身,他也顾不上洗手了,拿起旁边的锯末在手上蹭蹭。 也不管蹭干净没。 就慌忙的去开门。 刘凤兰跟着从椅子上起身,连带着陈静,也被刚才村长那一嗓子吓到,怯怯得躲到妈妈身后,扑闪着大眼望向门口, “咋了老郑,这大过年的。” 陈学军把门开开,门外面,村长赶紧把手从小门里拽出来,揉了揉说道:“了不得啊学军,你家孩子又立功了。” “立大功了。” “刚才镇上电话都打我家了,说是县里,市里都要来人送功。” “连电视台都会来,大领导也要来啊。” “你们赶紧准备,这人说话就到。” 又立功?还送功?!! 陈学军平时也看电视,知道部队立功是咋回事。 可别的孩子立功,咱看着是喜庆,自家孩子立功,那心里首先是“咯噔”一下啊。 尤其是陈默这种,接二连三的立功,听着都揪心。 陈学军紧张的搓着手,扭头看了下妻子和女儿,推着村长走到门外。 压低声音道:“老郑,你是说我家小默又在部队立功了?” “啊!!要不我跑这么快干啥?” “不是,孩子有没有事?这部队立功那是好立的?” 闻言。 村长愣了一下,不过他反应倒是挺快,果断的摇摇头:“木事,你放心肯定木事。” “镇子上都说了,要给你家表彰,要送功,是大好事,孩子肯定木事。” “我给打包票,你就放心吧,赶紧准备。” 村长毕竟是村长,他心里清楚,如果真的出什么问题,电话里肯定会提前知会他。 大概率不会瞒着。 顾虑是暂时打消了,可问题是,有关送功该准备什么,陈学军也不知道。 村长挠挠头,站在那更是半天没吭声。 刚才电话里只说赶紧准备,他就火急火燎的过来了,可准备啥呢? 至于家里那俩更别提了,刘凤兰都不知道送功是什么意思。 几人面面相觑的站在门口。 有些懵。 ------------ 第一百零三章 锣鼓喧天进村,二等功臣之家 “把地扫扫,把门开开,多摆点板凳,家里来人可以坐。” 村长,陈学军,刘凤兰三人,正不知道该咋办,绞尽脑汁苦思时。 一直站在大人身后的陈静,此刻,却手捧着包子怯怯的开口了。 小孩子心思没那么复杂。 她只是见串亲戚时,姑妈家,姨妈家都是把屋里收拾得很亮堂,才学着样开口。 可这一番话,直接点醒了三个人啊。 “哎呀!!看我这脑子,都不如小静了。” 村长闻言,反应倒是挺快。 他抬手拍拍额头:“小静说得对,学军你去村里挨家挨户借板凳,院子打扫打扫,把那木柴,锯末都搬一边去。” “我回家拿茶叶,记住给人家多烧水泡点茶,把那谁,建峰家的彩电不行也借过来先,放屋里好看点。” 村长哆嗦着嘴交代完,人都走出十几米了。 又像是突然想起来似的,跑回来摆手道:“不行不行,彩电不能借,等会有电视台的人来。” “你家条件不好,就该给上头看看,太好的东西不能摆,不能摆。” “就扫扫地,锯末也不挪了就放那,你自行车链子刚才修一半也别修了,就放那。” “赶紧收拾,我回去拿茶叶。” 村长说完,整个人一溜烟的小跑着回家,瞅着是真急坏了啊。 有头绪就好办了。 “凤兰,你赶紧的,去隔壁爱霞家里,借点板凳茶水杯子啥的,我扫扫地。” 陈学军大步走到墙根处,拿起比人还高的大扫帚,开始满院子清扫。 没多大一会。 过年闲着在家的左邻右舍就都到了,听说学军家的孩子又立功了,连县里都要来人送功。 这送功是啥玩意,没人知道。 但怎么待客,家家户户可都熟悉啊。 有人帮着扫院子,有人跑回家,也拿着扫帚开始清扫从门口到村口的路。 甚至一些勤快的,或者说实在没找到活干的,干脆提起家里的装水的桶,跟在扫地后面洒水。 烧水的暖瓶,一个个被提进陈默的家里,左邻右舍都在攒着劲的帮忙。 镇上后续也来人了。 不过他们没去家里,而是拿着铁锹,把村口路边挖上坑,栽一些不知道从哪弄来的树苗,吭哧吭哧的把土拍实。 新栽的一排树苗上,还用细绳子挂着“热烈欢迎领导莅临指导工作”的条幅。 条幅瞅着不像新的,应该是老演员了。 送功的消息传得很快。 村口的人,也是越聚越多。 很多人都点起脚朝远处张望。 这部队立功很多人都知道咋回事,可送功是啥玩意,属实是整不明白啊。 等陈学军来到村口时,一大帮子人围上去。 其中一个揣着怀,夹膀子,嘴里还叼着烟的中年人,满脸稀奇的开口道:“学军,歪日啊,这送功到底是咋个回事,怼真大动静?” 说着,他还刻意将眼神瞄向镇上过来的那帮人。 这时候,人家都已经在村口列上队了。 陈学军原本是个不善言谈的实在人,如今,也被武装部三天两头的过来,给磨炼得稍微通透了些。 抽了半辈子的手卷烟都给戒了,开始买整包的老黄皮,拆着包,给乡里乡亲的递烟。 “我也不知道啊,就老郑说让准备,咱也不清楚咋准备,等等吧。” 陈学军涨红着脸回应,他一部分是局促导致,一部分是太过着急。 “哎呀,这当兵就是中啊,你看你家老大多有出息,家里头都不缺吃喝了。” “你说那是球,有那当兵中,那有些当兵也不中,看人嘞。” “反正我就是感觉学军家的老大中,从小脑袋瓜就好使,这到部队都能立功,也是个能人啊。” “可不是嘞,我听人家说,部队里面也不好混啊,可多道道哩。” 一群大老爷们各自发表着看法。 陈学军听着村里人的议论,腰杆子都不自觉的挺起,在村里中规中矩的他,实在是没想到,人都老了。 却因为自家孩子,又扬眉吐气了一把。 “咚!!” “啪!!” 人群正议论时,远处镇子方向,一声清脆的大雷子炮仗声传来。 村民还没啥动静呢。 村口站得那些镇上的人,却急忙伸手拽拽衣服,一路小跑的朝着狮桥的方向狂奔。 “来了来了,送功的来了。” 人群中,不知道谁突然嚎了一嗓子,那家伙,凑热闹的人也开始统一跟着跑。 几百人,有叼烟的,有抱着孩子的,有老人,有小孩,人群都朝着村外移动。 “咚咚锵,咚咚锵。” 声音越来越近,敲锣打鼓的动静,已经清晰可闻。 兴隆村口,到镇子上是一条直路,总共也没多远。 排头的车已经隐隐能够看到。 一辆黑色的普桑,领着后方看不清的车队过来。 “咚!!啪!!” 炮仗声,混合着敲鼓的声音,愣是将跑动的人群给看呆了。 别看老普桑放在后世,属于烂大街除了因为情怀,都没几个人愿意开的类型。 可放在1999年,那是妥妥的豪车啊。 一般人买不起,更开不上,都是众多政府部门的专用车辆,能用这车领头进村,就算啥也不懂的村民,光靠眼看,都能看出这所谓的送功,动静可不小哇。 车队距离的近了。 跑在前面的人才发现,这可不是一辆普桑带队啊。 而是三辆,后面还跟着好几辆土黄色的吉普,昌河车。 刚才距离的远,加上视线被挡,跑近了才瞅清。 车身两侧都拉着醒目的条幅。 “热烈祝贺陈默同志荣立二等功。” 咚咚咚.锵锵锵. 中间的军卡上,鼓队使劲的敲打着锣鼓,旁边还有人抬着一面暗红色的木牌,上面写着字体苍劲的“二等功臣之家”。 一眼望不到头的车队,鞭炮齐鸣,锣鼓喧天。 车队后方,还跟着乌泱泱从镇上过来看热闹的人群。 看到这幅场面。 很多一开始搞不懂送功是什么的人,当即傻眼了。 “乖乖呀,那红布上写得啥呀?还有那牌匾上都写得啥,咋这么多人过来送哩。” “妈,那是条幅不是红布,上面写着祝贺我陈默哥荣获二等功,牌匾上写得是二等功臣之家,妈,啥是功臣之家啊?” 啥是功臣之家,很多人心里模糊有着概念,但却没有几人能说得上来。 可这份震撼,是实打实的啊。 因为功臣之家,那是国家授予的称呼,别说全村了,隔壁几个村加一块也没听说谁家有这个。 由于看热闹的人太多了,簇拥到一块。 足足出村数百米,送功的车队,眼看前面都被人群挡住,排头的车开始缓缓靠近右侧停车。 陈学军激动的搓搓手,在他身旁,村长也整得老激动了,推着陈学军一边往前走,一边叮嘱道:“学军,你得记住啊,见面咱得先发烟,然后邀请领导去家里。” “好不容易来一趟,可不能怠慢。” 车辆停稳。 第二辆车门被打开,一名穿着灰色中山装的人下车。 小孩子认不出这下车的人是谁,可村里很多大人都清楚啊。 九十年代的娱乐方面都很匮乏,大多都喜欢农闲时看个电视打发时间,而父县书-~记赵宏盛,可是经常在父县电视台出现。 “乖乖,电视里的人跑出来了?” 围观的人群,看到有领导就站在跟前,有人忍不住发出惊呼。 陈学军自然也认出来了,可他没想到村长说得县里来人,是这么个来法啊。 烟还让不让了? 跟领导怎么打招呼? 陈学军一时间有些懵,好在跟车在后方的曹德明,这时候匆忙的跑过来。 不管咋说,类似的场面,有熟人肯定会放松许多啊。 “赵书记,这位就是陈默的父亲,陈学军。” 老曹在旁边笑着充当解说员。 “哈哈,陈老哥新年好啊。”赵宏盛满脸热忱的笑意,一把拉住陈学军的手。 后方电视台的录像机“刷刷”的到位,跟着拍摄。 “领导好,领导新年好。” 陈学军碰上这么热情的领导,有些不知所措,赵宏盛倒是相当坦然,两人握过手后,并肩朝村里走去。 一路上的话语,都是他在主动的开口,关怀着,鼓励着,也在询问着家里的情况。 这领导都下车了。 后面乌泱泱的人群,有拉条幅的,有抬匾的,还有敲锣打鼓,点燃炮仗的,队伍足足延伸三十多米。 喜气洋洋的跟在后面。 鞭炮声能传出十里,噼里啪啦,一路上都是红色的碎屑和刺鼻的硝烟味。 路两边,麦地里。 跟着队伍走的人群,到处都是。 “乖乖呀,这还是得当兵啊,当兵就是好。” 村口路边的位置,有村民点脚看着远处,脸上那羡慕都快溢出来了。 “是啊,这学军可算是威风了,以后也是咱村的光棍人啊。” “咦,我靠他姨啊,电视台都来人了,都站好,说不定咱也能上电视。” 伴随着赵宏盛进村。 很多村民连烟都不抽了,尽可能拽着衣服,让自己看起来利索点,盼着也能上回电视。 远处。 刘凤兰怀里抱着女儿,跟前站着陈锋,娘仨看到这么大的送功场面,一时间也愣住了。 “妈,我哥到底在部队干啥了啊?”陈锋瞪着眼,他总觉得最近自己哥哥有点不对劲。 兄弟俩毕竟是从小玩到大,很是了解。 在陈锋眼里,陈默虽说也是称职的哥哥,学习各方面都可以,但这跟自己印象中的人,差距也太大了吧。 平时在家中规中矩的一个人,咋就进了部队,就跟浑身开挂了似的。 立功就算了,陈锋对立功也没什么概念。 但慰问品还有这次,这么多人开着车来家里,又是祝贺又是放炮的。 这跟他印象中的哥哥,可对不上号啊。 刘凤兰闻言,她也没吭声,只是抿了抿嘴,心里是既高兴又担心。 因为她也觉得儿子变化太大了,就跟突然长大了似的。 “哎呦,凤兰你还不赶紧的,人都快进村了。” 旁边一位大婶跑过来,拍着腿,满脸急促的接过陈静抱着嚷嚷道:“快回家准备啊。” “茶倒上,有啥吃的都端出来。” “哦哦,好。” 刘凤兰像是刚反应过来似的,匆忙回应一声,扭头就往家里跑。 其实都用不上她准备啥了。 左邻右舍的婶婶,都在院子里,茶水,糖果早就备好。 听见外面的动静,一个个伸着脑袋往外瞅。 人群聚集的位置,很快从路上,转移到陈默家门口。 众人眼睁睁看着一个个大红的条幅,被挂在陈默家院墙上。 鼓队站在门口扭着秧歌舞。 一块大牌匾抬着进院。 那可是功臣之家的牌匾啊,暗红色的大匾,配着金色的字体。 这种“功臣之家”进院的震撼,在乡土气息浓重的村子里,可比什么去南方打工赚多少钱,还让人震撼,羡慕啊。 周围围观的人群,嘴巴看得都差点合不拢,要知道,陈家大娃子去年还经常在村里碰到呢。 这咋就进部队几个月,就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呢? 跟陈默关系比较要好的发小董柯洋,刘少培,听到动静赶过来时。 俩人更是直接傻眼。 因为跟着送功队伍里,不光有穿军装的人,还有他们一高的校长,还有几个校领导,全都是满面红光。 那可是校长啊,学生对其他部门的人没印象,可学校的领导有着血脉上的天然压制。 “乖乖,陈默去当兵这是都干啥了啊,咋成功臣了?” 董柯洋嘟囔了一声,悄摸的跟在人群后面,挤进家里。 此时。 院子里送功队伍的人基本齐了。 赵宏盛环顾了一圈陈默家中的情况,也没选择往屋里进,主要是人太多了。 进屋会更拥挤。 电视台的人,报社的人,有些站跟前拍摄,有些手脚麻利的,干脆骑到墙头上,还有些挤不到跟前的,索性站柴火堆上。 “领导,屋里坐吧,喝点茶,饭啥的都准备的有。” 陈学军试图继续邀请领导。 赵宏盛则是笑着摆了摆手:“陈老哥,咱不用那么客气,家里什么也不用准备,孩子在外有出息,主要是高兴啊。” 说着,赵宏盛拍了拍手,外面的鞭炮和鼓队,有人通知停下。 功臣之家的牌匾也放在堂屋门口。 赵宏盛嗓门洪亮的说道:“乡亲们,大家都不要麻烦了啊,今天咱们送功的同志,过来咱们兴隆村。” “是因为咱们村,出了一个特别有出息的孩子,陈默同志在部队荣获二等功,那是咱们整个父县的骄傲。” “好!!” 曹德明带头鼓掌。 满院子里的人,跟着一起鼓掌。 天渐渐暗沉,可聚集的人群,积极性却是丝毫不低啊。 陈学军心跳都加快了不少,这可是县里的领导在夸自己孩子啊。 赵宏盛职位虽高,但毕竟不是地方军区的人,他把自己位置摆得非常分明,开头的话讲完后,就继续询问陈学军一些家庭上的事情。 顺势跟村长了解村里的情况。 电视台和报社,在旁负责拍摄一幅幅官民一家亲的美好画面。 等掌声渐渐落下。 曹德明伸手拽拽军装,接过了话头,言语激昂道:“老乡们,刚才赵书记也说了,今天来到咱们兴隆,就是为了给陈默同志送功,送喜报。” “陈默同志自从参军进入部队,表现非常好,曾多次受到军区的表扬,更是在竞赛中七项第一,以过硬的军事素质,力压群雄。” “年前曾获得过三等功,还受到军区嘉奖,这次又在执行巡逻任务中,勇立二等功。” “这些荣誉,是陈默应得的,当然了,没有部队的监督和关怀,没有家乡父老乡亲的鼓励和支持,陈默同志也不会取得这么好的成绩。” “为表示祝贺,咱们父县不仅要给陈默同志送功,送喜报,咱们政府,县武装部,军分区,电视台,父县日报,民政部门,还有咱们县一高共同出资。” “奖励陈默同志立功奖金6000元。” “来,乡亲们,咱们大家再次鼓掌,一同为陈默同志取得的荣誉,表示热烈祝贺。” 曹德明话音落下,他自己率先鼓掌。 人群跟着一块拍手,如果说这一路上又是放炮,又是拉红条幅,送牌匾足够让村民震撼。 那这立功奖金,可是实打实的羡慕啊。 99年的六千元,几乎是大多数家庭的全部存款了,甚至还存不了这么多。 接下来的流程就简单了。 武装部的人过来给陈学军,刘凤兰身上挂上绶带,胸前都别上大红花,拍照。 随行的工作人员,在取得家里人同意后,将功臣之家的牌匾,挂到堂屋最显眼的地方。 慰问品更像是不要钱似的,一堆一堆的往屋里提。 很多村民看着平日里,老实巴交的陈学军夫妇,如今日子越过越红火,还能跟着领导一起拍照。 说不定过两天都能上电视。 打心眼里高兴的人有不少,但羡慕的人更多。 陈学军怀里捧着立功奖金的牌子,手上拿着厚厚的信封,这位坚强了一辈子的老父亲,此刻,早已激动的说不出话了。 儿子在部队三番两次的立功,武装部的人,甚至县里的领导都过来慰问。 这种事,他以前连想都不敢想。 如今,就在跟前。 着实让他这个做父亲的,在村子里,狠狠的扬眉吐气。 周围村民的羡慕,陈家人脸上的笑意和自豪,加上忙忙碌碌的送功人员。 营造出一副热闹的画面。 就是可惜。 远在晋省的陈默,无法亲自体会了。 他这时候,还正腰里栓着绳子,跟着八班的战友。 在训练场上,继续泼洒着青春热血。 场上。 陈默的身影,越来越挺拔,自身信念也越来越坚定。 这是他在找到新的目标时,最直观的体现。 时刻激励着自己。 ------------ 第一百零四章 迎检,新兵的最后一站 “速度都快一点,没吃饭啊?” “狗日的说你呢,看谁呢你?” 陶村军营训练场上,一声声爆吼在附近炸响。 惊得从旁路过的新兵,浑身一个激灵,也没人敢左右看了,集体使出嘬奶的劲,仰着脖子狂奔。 此时,距离初二送功,已经过去了八天,到了初十的上午。 新年战备已经结束。 程东正带着侦察连的老兵,亲自盯着每天的训练。 这越是临近下连,他眉宇间的疙瘩,就拧得越紧,整个人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烦躁像个炸药桶。 因为下连,就意味着新兵结业考核马上来临,旅司令部的作训处,随时都可能发出通知。 关于考核,每年的规矩都不一样。 有时候会要求一个大单位的几个连,放一块普考,有时候则是单独抽一个连队,甚至抽几个班。 由旅里或者师里安排人,盯着完成所有科目。 哪个连队或者哪个班被抽出来,表现得好,那万事皆休,你好我好大家好。 司令部方面也不会说啥,记录完就收工回去。 后面的连队慢慢考。 可要是被抽出来的连队表现不行,那甭提了,自己的名字和前途,直接在直属单位就算挂上号了。 这个挂号,可不是什么好事啊。 往年,程东没这么焦虑过。 这不是今年七旅刚来人家63军,加上他们二连有个秀才,新兵期间接二连三的立功。 如此高调。 若是要抽的话,他带的连队八成是要被抽到,就算不看其他方面,旅里的政委对秀才那么关注,他们二连跑得了嘛? 可真要抽二连 程东站在训练场边沿,低头看看手里,最近各班的成绩记录单,那是越看越气啊。 能特么不气嘛。 就一个三千米,是考核按照惯例的第一项。 练几把快仨月了,全连十一分半的及格率才百分之八十二。 也就是说整个连队七十三人,能及格的还不足六十人。 至于说什么特别优秀的类型,跑进十分钟以内的,那更别提了。 整体表现较好的尖子非常少,除了秀才,没有太亮眼的兵,处于中游的成绩太多了。 跟别的连队相比,缺少顶尖的竞争力。 其他科目,比如全装五公里,四百米,射击,拆解和组装就更别提了。 及格率能低到,瞅着都胸口隐隐作痛。 这要是被抽到,前几天才因为立功,长得那点脸非丢光不可。 指导员也知道结业考核的重要性,最近一段时间,干脆就不怎么出来晃悠了。 全连发疯似的狠练体能。 “特么的,口号,嘴让人缝住了?口号喊起来。” 程东手里拿着成绩单,叉着腰,瞪眼命令着。 跑道上,一群原本精神旺盛的小伙子,都快跑成软脚虾了,听见连长又开始要求口号,一个个扯开嗓子惨嚎。 八班这边,陈默领着头喊口号,后面几个人接力,时刻配合着让班里的动静不至于变小,被那帮监督的老兵给盯上。 等三千米结束。 终点处,一群列兵,摁着膝盖喘得跟破风机似的,有不少人贴身的衣服都被汗水浸透。 主要这个三千米,他们不是跑一回了啊。 一上午的时间,四百米,单双杠轮番上阵,一遍遍的测试,一遍遍的记录。 换成铁人,这种弄法也得接近半报废。 程东冷着脸,大步杀到终点的位置,他目光扫过人群,厉声呵斥道:“特么的,一上午就这么点训练量,很累嘛?” “我告诉你们,累也要挺住。” “熬过考核,等下连你们就解放了。” “各班,安排休息半个小时,等会带去.”程东抬手指向投弹场,后面的话都还没说呢。 扭头就看到陶村军营入口处,三辆墨绿色的军车缓缓驶入。 见状,程东心里当即“咯噔”一声。 暗道不会这么快吧? 程连长脸色阴晴不定,有些拿捏不准。 他刚才还在想着结业考核的事,转个头的功夫,人就来了? 主要是事先没有得到任何通知啊。 “各班,先带回休息。” 程东也顾不上交代了,他抬手整理下衣服,快步朝着车队的方向跑。 “班副,咱们是不是不用练了?”杨大力坐在地上,瞧着连长都跑了,他抬手搭在额头上,动作有点像猴似的,望向远处。 陈默原本没发现远处的车队,他正坐地上揉着脚踝,缓解着一上午训练带来的疲惫。 听到询问,他才抬头看向远处。 三辆墨绿色的老吉普陈默不认识,毕竟,部队里面的车都长这样。 可跟在这三辆车后面那辆,特别亮眼的褐色铁棚大屁股军车。 陈默很是眼熟,主要是造型太有特点了。 车厢的一侧,用白漆喷着巨大的“0530346”,数字有啥意义,这没人知道,反正不是车牌号,车况很老。 陈默印象如果没错的话,这是军部作训处后勤的那辆破车,他前世还开过呢。 那家伙,挂个挡,挡把比方向盘都硬。 关于车厢上的数字他也询问过,但没人说得上来,有人提过这辆破车七八十年代就跟着军区混了,人都换了几茬,它一直在。 所以多少有点印象。 可问题在于,军区作训处的人来干什么? 陈默有些想不通。 就算新兵考核需要监督,也不会惊动军区方面的人啊。 顶多旅级单位下辖的作训处就能搞定,因为新兵连,说白了就是小打小闹,练习的也都是最基础的科目。 再优秀的新兵,不下连,不接触更多的科目。 这个优秀都属于有待商榷,顶多比其他新兵,多一些关注罢了。 “今年考核的规矩变了?” 陈默猜测着,毕竟,这时候碰到作训处的人,陶村军营这边就驻扎着一个汽车连,一个高炮营,一个司训大队。 按说除了新兵结业考核,能惊动作训处,别的方面,怕是引不来这帮人吧? 但很快,陈默的疑惑就被打消了。 因为过来的车可不止三辆,后面第四辆,五辆,七辆,九辆 营区门口拦路的木桩,都被挪到一旁。 后面一辆辆墨绿色的军车,中间还夹着好几辆的黑色普桑缓缓进入营区。 这么多车过来,可不是作训处能摆的排场。 陈默意识到应该是出啥事了,快速起身,拍拍衣服上的尘土。 二连训练场,紧挨着的大路,直通军营入口,他们休息的地方,距离车队可没多远啊。 原本在附近休息的老兵,也发现情况不对,一个个麻溜的起身。 “哔-哔哔。” “全体都有,集合,速度快,快!!” 几名老兵急头白脸的吆喝:“向右看齐,向前看。” “稍息!!” “不准交头接耳,所有人站好,等接下来的通知。” 营区门口突然来这么多军车,就连军区的人都下来好几个。 最初奔过来查看情况的程东,发现来这么多车,他也懵了。 当瞧见七旅的旅长魏晋安,从车上下来。 程连长快步跑到跟前,立正,抬手敬礼:“旅长好!!” “旅长,您今天过来是有啥指示嘛?” 程东小心翼翼的打探着。 闻言,魏晋安看看程东,又看了眼远处的二连,这才摆摆手道:“京都军部决定今年要阅兵,任务下达到咱们军区。” “上面要成立9910阅兵办公室,最近会下各个单位,选拔受阅骨干,有光荣传统的单位都要进行选拔,跟你们新兵连没关系。” 听到跟新兵没关系,程东紧张的心,还没来得及放松,就被旅长一句“不过”,又提到了嗓子眼。 “不过。”魏晋安说完,他犹豫了一下。 又看了眼前方,最先进入营区作训处的人,压低声叮嘱道:“作训处今天也过来了,选拔受阅骨干,很可能会顺势抽调新兵进行考核。” “这也是军区的意思。” “你这边关注到位,二连不是有个秀才嘛?要是抽到就让他好好表现。” “选拔受阅骨干是第一批,第二批会在三月份,扩大范围去选,要是能被注意到,说不好能被选走。” “是,旅长。” 听到秀才有可能会被选走,程东悬了半天的心,又朝着靠近嗓子眼的方向提了提。 那家伙,侦察连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带点文化,体能还不错的新兵,寻思着过几天下连就带走当文书呢。 被选走可还行? 确实,能参加阅兵选拔是好事,程东自己也承认。 可问题是,参加选拔不一定能选上。 别最后整得阅兵没去,人再被谁给拐跑,那特么哭都没地哭。 秀才可是新兵期就连续立功的人,背地里,不知道多少单位盯着呢。 程东原本还想再问点别的,瞧见旅长已经走远。 他也只得憋着气,退后几步,立正站在路边,看着车上下来的一群人,朝着隔壁汽车连方向过去。 等人群走远。 程东才麻溜的转身,快步跑向二连队列。 “解散,安排所有人先休息,后面暂时不练了,等消息。” 连军区作训处的人都来了,具体需不需要考核,什么时候开始,这都是未知。 必须让连里的人,保持充沛的体力啊。 万一突然通知要考核,新兵都被练成一个个软脚虾,那怎么行。 八班这边。 听到连长说不用安排科目,陈默也松了口气,一群人脸上挂着笑意,围坐到一旁,刚准备休息。 结果,屁股还没挨着地面呢。 抬头就看到,程东正瞪着眼珠子,火急火燎的杀了过来。 众人先是一愣。 陈默反应最是迅速,第一个起身:“起立。” 其他几人也赶紧起身列队,目视前方,眼神坚定。 生怕被挑到什么毛病。 毕竟,瞅连长那样,咋看也不像是带着善意来的啊。 “咳!!” 程东走到跟前,他先是抬手揉揉脸颊,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和善一些。 “那什么,今天可能会抽调考核,刚才有军区作训处的人过来。” “放心吧连长,我们一定会全力以赴,拿到最好的成绩。”这句是陈默说的。 “请连长放心,我们都会全力以赴。”这句,是杨大力他们跟着陈默,在表决心。 若是放在往常,自己带的新兵这么有底气,程东作为连长,说什么也得鼓励几声,打打气什么的。 可现在,他高兴不起来啊。 每个连队的尖子,或者可能成为尖子的兵,那都是连长的心头肉,他可不想秀才还没下连,就被别的单位给盯上了。 “嗯,精神头不错,继续保持。” 程东称赞了一句,对着其他几人摆摆手:“你们继续休息,秀才,你过来。” 如果真的要选二连考核,程东作为连长,他舍不得放秀才走。 但话又说回来了,作为一名军人他,更说不出让陈默在考核时,收着点力的嘱托啊。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到紧挨着训练场大路旁。 程东伸手指了指路边停的一排排车辆:“秀才,知道这些车是过来干嘛的吗?” “连长,是作训处吗。”陈默随口回应。 对于这个答案,程东也没觉得奇怪,毕竟临近考核了,这几天他天天说作训处主持考核的事。 新兵能记住这一茬,不算意外。 “是作训处,但不是咱们七旅的作训处,而是从军区过来的人,你知道什么是阅兵嘛?” “报告连长,知道!!” 陈默当然清楚9910阅兵办公室成立的事,毕竟选阅兵,这可是整个军区的大事啊。 每次该选拔的时候,全军区甭管什么兵种,都会特别关注。 这不止是军区的事,更是全国的大事。 9910的意思,就是99年10月开展的50年大阅兵。 只不过这都过去多长时间了,要是不提醒的话,他也联想不到这方面啊。 “嗯。”程东点点头:“知道的话,我就不跟你多解释了,这几天是阅兵第一批骨干选拔。” “第一批跟你们新兵没关系,不过他们人都来了,很可能会组织新兵连考核,顺带着看下今年新兵的训练情况。” “第一批跟你没关系,但要是表现好的话,过一两个月,第二批大范围选拔,这是一个机会。” “你自己衡量一下。” “行了,去休息吧。” 程东交代完之后,挥了挥手,跑着去另外几个新兵连准备通知一下,随时应对。 望着连长离开的方向。 陈默抿了抿嘴,其实阅兵这种事,要是有机会的话,他肯定愿意参加啊。 抛开其他原因都不谈。 部队这么多人,真正能上阅兵的能有几个? 还有就是陈默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是义务兵应征入伍,后续就算提干去军校学习,毕业被授予一毛二的中尉,自身的这个上限也非常低,在未来新时代建设当中。 他的资历,怕是都比不了,过几年会陆陆续续进部队的国防生。 立功,受到嘉奖,包括阅兵,若是能参加,这些都是能帮他刷资历的好事。 但问题是,程东应该对阅兵都不怎么了解,陈默这个头别人不知道,他自己还能不清楚? 一米七五左右,根本上不了阅兵场,差太多了,哪怕塞上增高垫都没用,第一批就能直接给刷下来。 他前世就是这么被刷下来的,并且刷他的那批人,大概率还是刚刚坐车过来的那些。 所以,阅兵啥的,陈默是不指望了。 但好好准备接下来的考核,那是必须的啊,这可是训练了三个月,最后的见证了。 陶村军营随着阅兵办公室的入驻,初十上午,新兵四个连队都得到了喘息的功夫。 因为上午没有确切消息传出来,谁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考核,干脆下令养精蓄锐。 只是这份舒坦,还没维持几个小时。 军区作训部在中午时就通知,四个新兵连,要在十二号,每个连队抽出三个班,一共组织十二个班,统一在选拔期间进行多科目考核。 人家没有盯上二连,但却盯上整个装甲旅了。 并且抽选哪个班,连里说话根本就不算,作训处提前把名单要走,最终指定了二连考核的班是三班,六班和八班。 好家伙,抽选的名单出来,从十号下午开始。 二连被选出来的三个班,统一开启最后阶段的冲刺。 练什么,没有固定的科目,各班查缺补漏,说白了,就是哪里不行练哪里。 一群班长,就盯着这三个班,名单都被人家提前拿走,换人是不可能换了。 老兵一个个掐着表,瞪着眼的监督。 这种临时的迎检考核最累,接下来一天半,三个班从内务开始严格的卡,叠被子,基础队列,轻装,全装,四百米,投弹,各种科目轮番上阵。 睁开眼就是干,闭眼基本就是熄灯以后的事了。 闲?根本不可能。 哪怕背诵三大条例,都有人在旁边盯着。 声音不大都不行,说什么默背更能记住内容,纯属扯淡,老兵可不给你讲这些,不听话就提干。 提墙上干的那种。 一天半的时间,就连陈默这种自律性贼强的人,都给练得有些发懵。 仔细想想自从八班被选中,到底经历了什么,他一点都想不起来。 反正就记住,八班自从被挑出来,那帮老兵就跟疯了似的,死命的盯着他们练啊。 1999年2月27日,也就是腊月十二,军区作训处要求的抽选考核时间。 上午七点四十。 陈默他们刚吃过饭,就被程东带到了连部门口。 人数并不多,三个班新兵总共也就19人。 但一个个屏着呼吸,连大气都没敢喘。 苦练这么久,终于要迎来最后的考核了啊。 并且这次考核,场面可不是一般的大,场地被安排到高炮营。 那边目前,正在同步选拔整个装甲旅的阅兵骨干啊。 ------------ 第一百零五章 大场面啊,你小子是真能演 终于到了该考核的时候了。 连部门口,由作训处选出来三个班,集体轻装站成两排。 陈默也在其中。 在他面前,程东身躯如同标枪一般笔直。 不难看出,新兵面临考核,连队的干部,甚至比自己这个即将要上场兵,更紧张。 看着面前一幅幅坚定的面孔,程东的语气中,一半带着鼓励,一半带着诱惑的说道:“同志们,今天是咱们二连结业考核的日子。” “你们三班,六班,八班被抽选出来,就由我带队,去高炮营进行各科目考核。” “重要性我就不说了,特么的天天讲,天天说,嗓子都说干了,你们也都表现不错,从进入军营到目前为止,每个人都有很大的进步。” “熬过这次考核,等下连,摘掉新兵的帽子,你们就会轻松多了。” “大声告诉我,你们期待吗?” “是,连长!!” 三个班,19人集体大吼,休息这个词,他们可是盼了好久啊。 以至于光是听听,都能双眼冒光。 自从年后通知下连时间开始,连星期天都捞不到休息的空隙,天天练,人都快练傻了。 最近这两天,三个班集体冲刺,更是难熬。 “好。”程东满意的点点头:“讲一下。” “等会到了人家炮营那,由于阅兵办公室的驻点放在了陶村,最近咱们七旅很多单位都会在那搞选拔。” “会有很多领导,也会有很多单位的同志在那边,你们要做的,就是在接下来甭管有多少人。” “甭管多大的领导过来,只管拼出最好的状态,拿下最佳的成绩。” “明白吗?” “是!!” “嗯,秀才排头,其他人,两路纵队跟上。” 程东说完,转身走在前面带队。 炮营虽同属陶村单位,但位置比较偏,跟二连这边距离可远多了。 陈默背着枪作为排头兵,走齐步领着队,跟上连长的速度,一队人雄赳赳气昂昂的冲向考核的战场。 经过一夜的休息,他状态也恢复的差不多了。 加上今天没安排早操,心里倒是对接下来的考核,挺有信心。 只不过,在看到八班,包括六班和三班的新兵,都是一副满怀憧憬的高兴样。 甚至由于连长带路,距离的稍远。 还听到队列后面,有人小声嘀咕,考核下连之后,自己成了老兵,一定要睡上三天三夜,回回神之类的话。 陈默强忍着笑意,没敢笑出声。 新兵下连,还想睡上三天三夜?你咋不上天呢? 连长刚才那话听听就得了,可不能当真。 当兵一般来说,最难忘的就是新兵连,因为这里都是同年兵。 就算一个宿舍,会安排一两个老兵,可那也是五六个新兵伺候一个老兵就行了。 等下了连,按照很多基层连队的带班规定,一个班里很多时候只分一个新兵。 啥概念知道不? 那是一个人伺候一个宿舍的人,没眼力劲的话,还会有老兵“贴心”的教你,刚下连,要尊敬老兵,要多干活熟悉业务。 等到了第二年,好不容易熬出头了,班里终于又来新兵了。 那帮老兵还会教你,人家是新兵要照顾,他们干不了的还是你来干。 等干了两年退伍回家,可不就最怀念新兵连了。 陈默一路跟着程东。 像他们被挑出来的班,接受军区作训处统一安排考核,其实有好处也有坏处。 好处就是挑出来的人,可能科目没那么全,上面看下整体的状态就行。 而留在连里的各班,那是要从最基本的内务开始检,犄角旮旯的各种科目能轮流上一遍。 迎检加考核可不是那么容易过关的。 但提起坏处,也挺明显,那就是关注度太高了。 军区安排人盯着啊。 万一谁表现太差,那就不是连长丢人这么简单了,而是整个装甲七旅,光着屁股遛弯转着圈的丢人。 所以,越是临近炮营驻地,程东也就越是紧张。 以至于刚才离开二连时,他还走在前面风风火火的带路,走着走着,都跟队列并排了。 众人大概走了有五六分钟。 高炮营的驻地就到了,可能是由于,最近选拔阅兵骨干的原因,驻地入口处的路障,都被挪到一旁。 七旅作训处的处长赵明远,正站在门口负责迎接。 瞧见二连的人过来。 赵明远箭步上前,满脸写着焦躁道:“老程,你怎么搞的?考核马上就要开始,怎么来这么晚?” “晚嘛?”程东点着脚,朝军营里侧望了一眼,奇怪道:“不是说八点半集合嘛?” “八点半个屁啊。”赵明远没好气道:“你不知道选拔啥情况嘛?” “军区还有各单位的首长很多人都到了,你过去跟他们说多等半个小时?” 我靠!! 程东只觉得自己后背都“刷刷”的往外冒凉气,尽管他对最近几天,炮营这边选拔的事早有心理准备。 知道阅兵办公室的领导都会过来,可没想到,人家这么积极啊。 本来他还以为过去能看看场地呢,再多少动员一下,鼓舞鼓舞士气。 看这情况,也别几把鼓舞了,能赶上就不错了。 “走走走,跟上。” 程东没敢墨迹。 一边招呼后面的新兵,一边扭头对着陈默说道:“秀才,新兵考核一般来说,头一个科目就是三千米,你到了场上,什么也别管。” “什么也别问,就给我使劲的往前冲,咱们七旅这边的面子能不能保住,就看你了。” “只要你表现好,其他人哪怕跟不上或者不及格都没关系,咱们至少得有拿得出手的成绩才行。” “记住没?” 程东想到自己手里还有个“核武器”秀才,刚刚有点焦躁的心,瞬间平复了许多。 没办法,手里有好兵,就是这么长脸。 就连赵明远听到程东的话之后,都转身盯着陈默看了几眼,有些诧异道:“军区作训处不是突袭抽选名单嘛?” “正好抽到秀才了?” “昂,那可不。”程东仰着脸,那家伙。 拽拽的样子,瞅着都恨不得拉上从跟前路过的所有人,都说说秀才是他的兵。 毕竟陈默别看在新兵连显不出来,好像也没多大名气似的。 可他在整个七旅,甚至在军区都小有名气啊。 得知秀才被挑出来,赵明远也松了口气,叮嘱道:“秀才,阅兵办公室的人都是军区参谋部,作训部,还有各单位的师长,旅长组成。” “你就只管冲,使劲冲,咱们七旅刚分配到这边的军区,临时抽调就是为了看看咱们的水平,可不能丢人啊。” “放心吧首长,谁也不能让咱丢人。” 陈默咧嘴笑了笑,反正他模样摆得挺自信。 见状,两人也不在多提醒,一群人跑着前往炮营训练场。 等到了地方。 陈默终于明白,刚才那个站在门口的中校,为什么那么紧张了。 炮营训练场的阅兵台上,此刻,足足坐了十几个大校啊。 进入训练场的入口,距离阅兵台没多远,陈默大致扫了一眼,他还熟悉的人真不少。 63军下辖的188旅,189师,包括炮兵旅,82旅,高炮旅等等单位都有人来。 而阅兵台下,那一片片空地上,足足有三四个方队,数百人集合。 看样子,正在进行最基础的选拔。 陶村军营的高炮营训练场非常大,目测估计得十几万平方米,此刻,却显得有些拥挤了。 “我靠,大场面啊。” 顺着陈默的目光,杨大力也朝着阅兵台上看。 就是他嘴上没个把门的,瞧见那么多首长都在,话顺着嘴就给秃噜出来了。 “我大你个头啊。”程东正急着带人赶往起跑点呢,听到动静,一巴掌削到杨大力的后脑勺。 “后面的跟上,注意队列纪律,妈的,这都要提醒?” 程东都快炸了。 沿着跑道一群人,急吼吼的冲向新兵连集合的地方。 人家一连,三连,四连驻地就在炮营里面,属于是炮营划一圈地方给了三个连。 要不是地方不够,二连也不会被撵到那鸟不拉屎的角落。 人家离得近,早就到了。 七旅一共四个新兵连,每个连出三个班,其他九个班,早就胸前挂上号码牌,正在列队。 军区作训处负责考核新兵的考官,是一名上校,瞧见最后的三个班终于过来。 上校也没说啥,毕竟规定的时间还没到,二连也不算迟到,人家只是比首长来得晚而已 “你们是二连的?” 上校手中拿着花名册,抬眼数了下人数:“我点下名字。” “贺东伟。” “到!” “嗯,入列。” “赵匡胤。” “到!” “入列。” 军区作训处对照得挺仔细,点过名之后,还会观察下新兵,而后通知入列。 在进入队列之前,另外有其他考官过来进行登记,亲自为新兵挂号码牌。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可明明都带着人及时赶到了,程东站在旁边也松了口气,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神情始终无法真的放松。 因为就在此刻。 阅兵台上,那十几道目光,可都是盯着这边啊。 能特么不盯嘛。 整个炮营训练场,所有的方队都没动,就他们这二十多人迟到。 顺着跑道撒丫子狂奔半天,任谁都会把注意力,放在会移动的物体上面啊。 程东作为老侦察兵,知道有不少首长的目光投向这边,但他却不知道。 此刻,七旅政委贺国峰的眼神,明显闪烁着不怎么友善的光芒。 毕竟,你晚就晚呗,狗日的,跑个鸡毛啊。 分不清场合是咋地? 新兵明显比不上老兵,两路纵队狂奔,一个连长在前面跑,后面的队伍慌着追,不散乱才怪。 “嗬嗬,老贺,这就是上回咱们竞赛,取得综合第一的那个二连吧?” 阅兵台上,摩步82旅旅长崔白,笑呵呵看向贺国峰。 这话不问还好,刚说出口,众人原本都没在继续观看二连的目光,又一次汇聚了过去。 其实崔白没啥恶意,都是熟悉的老战友,无非就是看着新兵的队伍跑乱了,开口挤兑两句罢了。 “我听说你们二连有个叫什么,秀才,对。就是秀才,各方面挺厉害,这回抽选考核,挑到他没?” 崔白笑呵呵的询问。 “姓崔的,你小子啥意思?”贺国峰收回看程东的目光,瞥了一眼崔白道:“咋地,看上老子的兵了?” “哎,老贺,我听说你们七旅这个秀才,来部队之前,还给武装部写信,还是你点头让他进的部队吧?” 话题扯到了陈默,63军189师的师长郑林,也饶有兴趣的开口问道。 这种事根本瞒不住。 如果陈默进部队,能安安生生的,那没问题。 贺国峰只要不想说,没谁会主动去调阅一个新兵的入伍记录。 可奈何这小子,他不老实啊。 入伍后三等功,二等功接二连三,军区针对能立二等功的新兵,政治部肯定要查档案,查各种相关的记录。 写信入伍的事,那就瞒不住了。 “嗯,确实有这回事。”贺国峰点点头:“不过写得都是一些摘抄报纸还有杂志上的东西,自己见解很少。” “那也挺难得了,看得出来是个有想法的小同志。” 郑林微微颔首,没打算继续问。 其他几个首长,也只是支棱着耳朵,听了听这个事,就没人吭声了。 但说来也巧。 恰在这时,作训处挑选的十二个班,人员核对完毕。 统一集中到跑道上。 “砰”的一声发令枪响。 第一场确实是轻装三千米,高炮营的训练场,一圈下来都要一公里多。 场地大,跑道广。 所以十二个班分散开,根本不拥挤。 听到发令枪响。 七十多名新兵,那是玩命的飞奔啊。 陈默更是咬紧牙关,半仰着脑袋,左手抓着枪不让乱晃,双腿快得都跑出残影了。 浑身的细胞,齐齐咆哮着为他助威。 遥遥领先的一道身影,就这么在各位首长注视的目光下,水灵灵的跑过去。 要知道,阅兵台紧挨着跑道啊。 距离顶多也就十米,还不到。 看到考核一开始,就跟个蛮牛一样,从跟前飞过。 189师的师长郑林愣了一下,扭头看向贺国峰。 “老贺,这是谁?” “不是说你们七旅,今年那个写信的秀才各项练的挺好,这个小同志,也蛮自信的嘛。” “秀才没来?” 贺国峰: 他不是对郑林的询问感觉无言,毕竟人家189师驻地距离的远,听名没见过人很正常。 贺政委无言的是。 这个秀才还真能折腾啊,要说刚才那副姿态,从阅兵台跟前跑过,不是故意表现。 贺国峰自己都不信。 毕竟,谁一开始就憋着气真正玩命的狂奔?后面不跑了? 这小子,也太特么能演了吧。 ------------ 第一百零六章 破双军记录,这就是强者的待遇吧 其实演没演。 阅兵台上的众人,谁心里还能没数? 但没人介意。 因为部队就是一个超级熔炉,每年会有很多人涌进来,每个单位都有自己的牛人。 只要演得好,能从头演到尾,那不就是优秀嘛? 否则,一个大单位动辄数千人,一个师上万人。 不拼不演,单凭自己那平平无奇的相貌,难不成,还真指望上面的首长,能看穿你内里蕴藏着难能可贵的精神嘛? 那多少有点不现实。 陈默现在就是这样的想法,什么阅兵,什么考核都不重要了,他眼里只有跑道,唯一能做的就是拼尽全力去完成。 只要冲不死,那就往死里冲。 在人家高炮营的地盘上,轻装三千米硬是让他跑出了百米冲刺的热情。 跑道长,自然有长的好处,十几万平方米的训练场,两圈下来基本就够了。 减少频繁转弯的频率,只是不停的沿着直线狂奔,可以节省一部分体力。 三百米后,等远离了阅兵台。 陈默的速度,也无法再维持刚才那种强度,胸膛仿佛要炸开一般,剧痛难忍。 双腿也像是被坠上千钧之力,连带着喉咙中都弥漫着一丝丝血腥味。 这是冲刺太猛的后遗症。 只是,同样的感觉陈默太熟悉了,都已经完全适应,浑身的细胞依旧在欢呼。 “加油啊!!” 七旅作训处处长赵明远攥紧拳头,目光紧紧盯着陈默的身影,在他身旁不远处,是军区作训处的人负责记录成绩。 当年老七师的人,都是个顶个的骄傲,没有人愿意当着这么多首长的面,堕了老七师的名头。 军人对老单位荣誉的执着,往往能够超出很多人的想象。 就像程东刚才说得那样,只要秀才加油搞,搞出亮眼的成绩,哪怕今天新兵结业考核有人不及格都没关系。 有一个特别牛逼的,就能盖住好几个平庸的。 “冲冲冲,秀才,拿到好成绩,等下连了老子安排人给你炖羊肉,改善生活。” 陈默又一次路过起跑点时,程东整个人蹦起来的鼓劲。 面对连长的热情,陈默不敢开口回应,怕岔气。 他只是抬手比了个“OK”的手势,脚底发力继续往前冲。 阅兵选拔骨干的过程有些枯燥,无非就是挑选个头,而后一排排的反复走正步,看长相,逐一甄选。 这也导致,那几个方队一直动静都不大。 反倒是新兵结业考核的场面,一直都整得挺热血。 阅兵台上,82旅旅长崔白,望着陈默已经跑了一圈,还在持续发力,并且还有越来越快的趋势。 他越看越疑惑,随即望向七旅政委贺国峰道:“老贺,我怎么总觉得,这个小同志就是秀才呢?” 闻言,贺国峰略显得意的笑了笑:“不用你觉得,他本来就是。” “哦?” 189师长郑林也被惊讶了一下,他刚才还寻思着,今年七旅这边新兵尖子挺猛啊,出了一个秀才就算了。 怎么这结业考核又碰到一个。 敢情弄半天是一个人啊。 郑林摇摇头笑道:“老贺,你呀,刚才说起那秀才你还藏着掖着,这下老底舍得抖出来了?” “作训处随机抽调还抽出了秀才,嗬嗬,这运气。” 郑林的话,引起台上一群人跟着笑。 主要是谁心里不清楚啊,这种事哪有什么运气的说法。 军区作训处就挂靠在参谋部,有一个立二等功的新兵,政治部亲自去授功,参谋部怎么可能不知道是哪个班,叫什么? 一切看似巧合的事情,都是背地里一群老头在那独自鼓捣罢了。 看着场上的秀才,距离终点越来越近。 高炮旅的旅长冯红兵,突然开口询问道:“咱们军区轻装三公里的记录是多少?” 这个问题,台上一群人都没回答上来,毕竟,军区的记录有很多,他们这帮正师,副师级干部,谁没事也不会专程去记这个。 还是在阅兵台一侧站着的少校,听到询问后,他快速立正敬礼道:“报告首长,咱们军区轻装三公里记录是九分三十四秒。” “十二年前187师创下的记录。” 63军的187师在去年,已经整体转到武警单位。 得知记录是187师创下,台上的众人点点头,什么也没说。 反倒是82旅的旅长崔白,咧嘴乐呵道:“我记得28军的记录是九分三十一秒,创下这个记录的老同志,今年正好是秀才的班长。” “嗯,确实是九分三十一秒,周勇杰下连后,在连队比武时创下的记录。” 贺国峰随声附和着。 瞧着这两个老货,一唱一和的在那诉说着记录,其他几人撇撇嘴,军人之间竞争,甭管到了什么级别,坐到多高位置,多大年龄。 那种刻到骨子里的倔劲,是永远都不会消失。 不过,前段时间,陈默想帮助冯俊岭提升成绩时,七班班长王建勇说得也没错。 部队里面,对于优秀这个词,很难有特定的范围。 并不一定说表现好,体能好就肯定优秀,其他的就不优秀。 就比如说台上的这些人。 提起军区创下的记录,一个个脸上还真有些缅怀,想起了当年自己在基层时的峥嵘岁月。 毕竟,能创下记录的可不是他们这帮人,而是另外一批更有冲劲,更加风华正茂,更加意气风发的一批人。 如今,有些已经退伍,有些还在军中。 看着跑道上,秀才的身影距离终点越来越近,并且还在持续发力。 隐隐有继续加速的冲劲。 高炮旅旅长冯红兵沉默片刻后,他忽然开口道:“也不知道这个秀才,能不能打破其中一个记录。” 闻言。 整个阅兵台上,又是一阵沉默。 主要是这种事不好说,他们都是坐着等七旅这边抽选阅兵骨干的结果,为了彰显军区对大阅兵的重视,才集体跑到这边聚堆。 偶尔的谈起这个话题。 可别人不吭声,贺国峰必须要支棱一下啊,他起身走到阅兵台边沿。 对着远处维持秩序的干部招了招手道:“去,看看新兵第一项考核的情况。” “是,政委!!” 没人提就没人关注。 这冯红兵突然提起,秀才会不会打破记录,贺国峰又安排人过去看看情况,很快就引起一群人的好奇。 另一边终点线的位置。 程东早早就跑到这里,啥玩意连长不连长的,老程根本不在意形象了。 他亲自挽起袖子,叉着腰,嘴巴咧得跟剥狗似的大笑:“秀才,特么的搞快点,再快点,遥遥领先,哈哈。” 喊的时候,他和赵明远俩人还时不时,趴到人家军区考官的手上看时间。 当陈默的冲过终点线的瞬间,旅作训处的干部立刻上前扶着人。 而考官则是重重的按停计时器,看看上面显示的时间,再看看已经卸枪,取掉头盔在一旁休息的陈默。 这才满脸带着震撼的喊道:“61号,九分29秒63。” “哈哈,记记记,快记,9分29秒63。”程东跟个随行的奶妈似的,撒欢着跑到负责记录成绩的考官面前,嚷嚷着让人家记录。 可话刚说完,程东自己就愣了一下。 而后,才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似的,瞪大眼珠子:“多少?!!” “9分29秒?” “破,破记录了?” 程东有些懵,他刚才一直想着考核不能丢人的事,压根没想起来记录这种事。 “好像是破记录了。”赵明远喃喃自语。 军区作训处,负责此次考核的那名上校,脸上带着笑意走过来,他看看记录的成绩,肯定的回应道:“没错,确实破记录了。” “咱们63军的轻装三公里记录是9分34秒,这比记录整整提前了近五秒。” “9分34?我怎么记得是9分31秒?” 程东有些疑惑。 一旁的赵明远闻言,他咧嘴笑道:“你说的9分31是28军的记录,还是以前老炮拿下的。” “秀才这次,可以说是破了两个军区的记录啊,也把老炮保持了十三年的记录给破了。” 赵明远是作训处的人,对各项记录还是挺清楚的。 “乖乖!!” 程东惊呼一声,而后快步跑到陈默跟前,上下打量一眼自己带出来这个最得意的兵。 憋了好半天,才一巴掌拍到陈默的肩膀上,强行压抑着颤抖的声音道:“破了,28军的记录啊,你班长的记录又被破了。” “还有啊,63军的记录也被破了,哈哈,你小子真够可以的啊。” 听到自己破了记录,陈默想笑,却根本笑不出来。 他全程狂奔,现在胸口就像是一团火在燃烧,剧痛难忍,根本说不出话。 程东见状,赶忙接替了作训处的人,搀扶着陈默在附近跑道上走着。 自己则是一副捶胸顿足,懊恼不已的模样。 “可惜了啊,真是可惜啊。” “啧啧啧,9分29秒,这要是放在军区大比上,能破掉军区记录,肯定还能弄个三等功。” “就是结业考核,场合不对啊。” “程连长。” 程东正春风得意时,刚才贺国峰安排的干部到了。 “政委让我问下第一项考核的情况。” 贺国峰之所以让问情况,而不是直接问破没破记录,就是因为破记录这种事太难了,那可不是谁上都行的啊。 但这回,还真就碰上了。 程东连想都没想,直接爽朗的说道:“不用问了,我们二连的秀才,认识不?” “呐,就是他。” 程东转头示意了下陈默:“轻装三千米,9分29秒,破掉了咱们老28军的记录,还破了现在军区的记录。” “怎么样?老子带出来的兵!!” “嘿嘿,恭喜了程连长。”过来询问的干部,羡慕的看了眼陈默,撒腿跑向阅兵台。 但还没过一会呢。 他又跑了回来,气喘吁吁的拉着陈默道:“老程,人我带走了啊,政委让秀才过去一趟。” “哎?” “哎!!撒手,特么的咋回事?”程东瞧着来人直接就想拉自己的兵,那他能乐意? 横着站在前头。 “瞅你那小家子气吧,我能干啥,是政委说的。” “你别耽误事。”跑腿的干部急切的解释着。 陈默这会也缓过一些劲,虽说他脸色还苍白,但至少说话没问题了。 轻呼一口气道:“连长,我没事,一会就回来,不会影响后面的考核。” “嗯,快去快回啊。” 程东像个护着小鸡崽的老母鸡似的,满脸带着担忧,政委喊人他肯定不敢不放,但这不是操心嘛。 特么的,马上要下连了,可不能再出什么幺蛾子。 阅兵台上那帮人,对于陈默来说,都算是老熟人了。 但那是以前,不是现在。 过去的一路上,陈默都在尽可能的调整呼吸,让自己的步伐更加稳健,让自身的腰板能够挺得更直一些。 等来到台上。 陈默走到众首长跟前两米远的地方,立正,抬手敬礼。 声线锵锵:“首长好!!” “秀才。” 189师师长郑林上下打量一眼面前的列兵,他腰背后躺,靠在椅背上。 “新兵考核就能打破军区的轻装记录,了不起啊。” “谢首长夸奖。” “诶!”郑林摆了摆手:“我这可不是夸奖你,说的是实话,确实很了不起。” “咱们军区这么多同志,这么多单位,记录就那一个,别人都没破,却被你破了,这本身代表的就是一种能力。” “我听说你为了当兵,还给你们当地的武装部写信,来到军营后,有没有觉得,这里的环境跟你想象的不同?” 郑林询问时,还一副好奇的神色。 这也是人之常情,任谁听说陈默的事情,多少都会带点疑惑,带点新奇,也会有点探索精神。 问问这么想当兵的一个人,到了军营后,感受怎么样。 “报告首长,确实有不同。”陈默想了想,回应道:“我刚来军营的时候,对这里没有太多直观的概念。” “我不知道这里需要背诵条例,需要天天训练,我当时就一个念头,军人能保家卫国,而我们那一直有招兵的政策,所以我想当兵。” “来到军营后,我知道了内务,知道了队列,从电视上看到过的军人,在现实中出现在眼前,尽管多了很多条条框框,但我觉得跟我最初的想法,并没有南辕北辙。” “从见识到军营的第一天开始,我就告诉过自己,要融入这里,要成为一个强者,一个在心理上和身体上的强者。” “笨鸟要先飞,我也不认为自己笨,但我坚信机会就是留给有准备的人。” “流别人流不了的汗,流别人流不了的泪,吃别人吃不了的苦,在无人处努力,在沉默中付出,这是我现在认为的军人。” “有班长跟我说过,到了部队什么都不用想,不用琢磨,就努力的去做,这里是最能让人成长的地方,也是铸就强者的天堂。” “我想成为那个强者。” 阅兵台上。 一群单位的首长,听着一个列兵在这里滔滔不绝。 谁都没有打断,都在认真的倾听。 因为他们都经历过陈默这个阶段,充满朝气,充满干劲,不就是这个年龄的军人,最该拥有的精神嘛? 郑林看着面前的年轻人,过了半晌,他才笑着点点头:“好,难怪别人都叫你秀才。” “能说会道,肯努力,能认准自己的定位,你未来不会差。” “谢首长夸奖。”陈默再次立正,微微转动身躯敬礼! 贺国峰,郑林,崔白这些人,能走到今天的位置。 对于一个能够打破军区记录的新兵,会带着好奇,但还不至于震撼。 简单了解下情况,又鼓励了一下,就让陈默回去继续筹备后续的考核。 再接再厉。 等陈默回到集合点时,刚才台上的人没觉得有什么。 可这并不代表,底下的人能淡定啊。 打破双军记录,还能受到那么多首长的赏识。 二连三个班的新兵,包括其他三个连队的人,眼睁睁看着秀才。 刚从台上下来,就被几个连长和作训处的人拉走。 远离他们,站在十几米的地方,言语激烈的询问着什么。 杨大力见状,他抿嘴叹气。半天才开口道:“我靠,班副这是真牛逼啊,刚被那帮大领导叫走,回来又被连长他们领走。” “我什么时候,也能有这种待遇。” “没机会了。”朱改团羡慕的看着远处:“我怎么记得,咱们刚进军营时,大家都一样啊,怎么突然差距就这么大了?” 是啊,刚进军营时,谁都一样。 他们来自五湖四海,有着不同的经历和背景,但在面对全新的军营生活时。 都是一样的新兵蛋子。 对军规军纪和高强度的训练充满了好奇,在适应的过程中,从紧张不安到慢慢融入。 可说不上来从什么时候开始,班副受到的关注越来越多,经历也是越来越精彩。 光是八班宿舍里,人家班副就有一面锦旗,三个大红证书,在新兵连期间,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反观他们自己,这几个月,好像除了挨收拾也没别的好印象了。 接下来。 结业考核继续,被抽调的十二个班,进行了全装五公里,四百米障碍,射击,投弹。 这几项可都是陈默最为拿手的啊。 炮营训练场上,这一天,至少有近千人见证了秀才,究竟有多凶猛。 甚至让阅兵台上的人,都动了心思,想把人给挖走。 可贺国峰啥人啊,看事不对,立刻借机尿遁。 开什么玩笑,就秀才这种兵,现在是谁也不可能放手。 说破大天也不行。 时间很快来到了正月十五,也就是1999年的3月2号。 到了所有新兵下连的日子。 ------------ 第一百零七章 下连,这是真拿我当自己人啊 3月2号。 是陶村军营新兵二连最高兴的一天,因为终于要下连了。 连长之前讲的要解放,要彻底摘掉新兵的头衔,成为一名光荣的列兵,就在今天。 上午八点。 新兵八班宿舍里,陈默抱着携行包,站在铁皮柜跟前装东西,班里其他人也忙得热火朝天。 杨大力将自己的背包打好,满脸兴奋的跑到陈默跟前,龇牙笑道:“班副,有啥需要帮忙的没?” “以后我,志昂,还有班副你,咱们都是侦察兵了。” “我我我,我是炮兵。”冯俊岭拍着胸脯,大声宣布。 “我跟班长说想去开大炮,班长说把我调去坦克营,我肯定能每天看到很多坦克,再也不用像在这一样枯燥,想想都爽啊。” “就是不知道坦克和大炮,都长得像不像,是不是一个东西。” 朱改团将背包背上,携行包提在手中,满脸都是憧憬之色。 谁都没注意。 这平日里一说集合,全班最积极的陈默,却在今天格外的反常。 大家都在诉说着,即将下连的激动,尽力的表达着高兴。 只有陈默安静的收拾着东西,他脸上挂着笑意,默默的卷着“训练标杆”的红旗,塞进携行包。 等所有东西收拾完,看着空荡荡的宿舍,墙面依旧斑驳,窗户还是那般老旧,再看看已经聚集到宿舍门口的众人。 陈默深呼一口气笑道:“兄弟们,要下连了,以后恐怕没机会再聚这么齐,聚到一间宿舍。” “好好再看几眼吧。” “这宿舍没啥好看的,早就腻了。”冯俊岭抬头打量一圈,摇摇头。 其他几头野猪,明显也品不了细糠。 匆忙打量时,一个个眼神中,都是掩饰不住的兴奋和隐隐的嫌弃。 可能大家都忘了,三个月前,被老炮挑过来,第一次进入宿舍时。 他们不是这样的啊,那时候同样很兴奋,浑身充满着朝气。 “那走吧,下楼。” 陈默招呼一声,跟在后面簇拥着人离开宿舍,他独自走在最后。 伸手关上了宿舍门。 今天的老兵好像很有耐心,谁都没有开口催促,全都站在二栋宿舍楼前。 连长也在等着一个班又一个班的新兵,自觉列队。 没有亡命般的集合哨催促,没有谁大吼着立正站好。 全靠连队所有新兵的自觉性,手提着携行包,背上背着背包,或跑或走的进入队列。 等陈默从楼上下来时。 全连七十二名新兵已经列队完毕,他是最后一个。 程东望着眼前的队列,他抬手将自己的帽檐拉低,低到几乎能遮住双眼。 而后大步走到队伍前方,从老兵手中接过花名册。 仰头大声道:“同志们,今天不用班长帮你们点名了,各自都左右看看,班里的人都齐了嘛?” “齐了!!” 阵阵吼声传出,异口同声的非常一致。 “再看看吧,记住你们同班的战友,记住他的名字,记住他长相,因为下连,就意味着你们各奔东西。” “很快,你们会有新的班长,排长,连长,来教你们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我多啰嗦几句,以后,你们不管分到什么专业,那都是光荣的岗位。” “在这里你们不用学习,只用每天训练,提升自己,但是下连,所有人都会有自己的事情,自己的岗位。” “同志们,不管分配到什么岗位,记住,一定要认真学习,做到全面了解,专项精通。” “最后,我祝同志们前程似锦。” 程东说完,左手收书夹,右手敬礼!! 不等队列中有人回应,就立刻打开书夹中的花名册。 “下面,开始点名。” “点到名字的,大声答到,听好自己分配的单位,记好是几号车,目前车在一连,最后才会来咱们二连。” “点到名字之后,去训练场上站好,等待接你们车过来。” “王栓柱。” “到!!” “坦克一营二连,四号车。” “曹东辉。” “到!!” “坦克三营修理连,六号车。” “.” 陈默站在队列中,听着连长不断的念出一个又一个熟悉的名字。 每一个人回应的声音都很大,队列中的人数也越来越少。 八班由于老炮提前做过沟通,大家都知道要去的单位,倒也没人觉得期待,只是在心里默念着快点轮到自己。 有人运气不错,去了相对较闲的修理连,后勤仓,通讯连,工兵连。 但大多数人,基本都被分配到七旅的四个主力营。 侦察连的人也有不少,除了杨大力,李志昂之外,还有三四个都被老兵用各种方法给忽悠了。 等现场点完人名。 程东合上花名册,递给一旁的老兵,随即看了眼陈默道:“秀才,你等会就看谁回连跟谁一块去吧。” “这下连了,就好好学习文书的工作,住在公勤班宿舍,有啥事随时找我沟通。” “是!!” 陈默挺了挺胸膛。 这连长刚走,远处早已等待多时的梁红杰,就兴冲冲的跑过来。 一把接走陈默手中的携行包,咧嘴笑道:“秀才,你这终于下连了啊。” “走走走,跟我回连,我给你安排宿舍。” “不是说住公勤班嘛?”陈默跟后面的几个老兵打声招呼,跟着老梁走时,他有些纳闷的问了一句。 “啥公勤班啊。” 梁红杰撇撇嘴:“你别听连长在那瞎白话,咱们连哪有什么公勤班,就一个我,现在是兼任文书,还有一个是通讯员。” “四人间宿舍目前就住三个人,还要加上你,这就是公勤班了。” “好吧。” 陈默有些无言,他刚才还纳闷呢,虽说侦察连编制大,比一般的连队都要大得多,可也没必要跟团部一样,整出来一个什么公务班,公勤班什么的。 梁红杰身上挂的职位也不少,侦察连四排排长,文书,军械员,前面那个排长可以说是可有可无。 老兵素质高了,当面能喊一声梁排,素质低的就喊名。 没素质的直接:诶,那狗日的谁,过来一下。 但再怎么没存在感,梁红杰好歹能开着连队的车到处溜达。 他提上陈默的携行包,放进后座。 陈默则是望着在训练场上,齐齐列队等待接走的众人,朝着人群挥了挥手告别。 而后在附近找到一块石子,攥在手里,在宿舍楼下的水泥地上,“刷刷刷”的写上自己的名字。 署上1998.12.28——1999.3.2的日期。 没办法啊。 他毕竟不是真正的新兵,人老多情,对于分别的场面,肯定会比那帮小子,多一分惆怅。 写完,陈默再次对着人群挥手,坐上副驾驶。 车辆轰轰轰的驶离了陶村军营,直奔苦池村。 侦察连的驻地,陈默也就过年那会,文书工作特别忙,才过去几次帮忙,后来因为下连考核的事都没再去过。 如今,彻底被分配到那边。 陈默扭头看着外面熟悉的路,开口道:“排长,今天咱们过去应该不会碰到纠察了吧?” “不会。” “今天他们不敢来。” 梁红杰神秘的一笑,他还故意卖个关子道:“等下你就知道了,新兵下连,最高兴的就是老兵了。” “现在整个侦察连可热闹了。” 那肯定热闹啊,很快就会送来一堆新“玩具”,搁谁谁不开心? 陈默自认他还是很懂部队的,也能猜到此刻侦察连必然有不少老兵,都在期待着新兵过来。 可当车辆真的行驶过苦池村,距离侦察连营区还有足足一百米时。 道路两侧,突然就涌出来乌泱泱的一帮人,咚咚咚的敲锣打鼓。 锣不是啥正经锣,或者说正经锣就那几个,大多数就是一群老兵手里提着铁盆,拿着木棍在那敲。 装备是差了点,可每个人脸上的笑意却是发自内心的啊。 一看就特别真诚 一帮老兵伸着脑袋,朝后面瞄了好几眼,没发现别的车辆。 人群“哗啦”一声,围住了梁红杰开的军车。 “诶?梁排,新同志咋没来?”有人扒拉着玻璃往里看。 梁红杰干笑着摇下玻璃, 陈默坐在副驾驶,他也不可能无动于衷啊,咱架子不能那么大。 所以,他也摇下了玻璃。 秀才的名字,侦察连所有人都知道,但不是所有人都认识啊。 这家伙,瞧见副驾驶坐着一个列兵,陈默亲眼看到,有好几个老兵的双眼都放光了。 “新同志啊?就一个?” “那也行,下来吧。” 扒着车窗的老兵热情的邀请着。 陈默不清楚侦察连的风气,更不清楚这帮老兵要耍什么花招。 但梁红杰知道啊。 他看到陈默动手准备开车门,想起这位秀才,那可是第一次见纠察都敢硬杠的猛人,老梁急忙讪笑道:“兄弟们,这是秀才,老炮带的兵。” “公公勤班的,不分你们战斗班。” 听到是秀才。 趴到车窗上的老兵,刚才还满脸的热情,瞬间降低一半,抬手指指侦察兵队伍后面,嘿嘿笑道:“原来你就是秀才啊?” “那没事了,自己人。” “去后面排队吧。” “今中午能赶上吃面。” 围过来的老兵也都撤了几步,梁红杰这才踩着油门,“轰轰”的离开。 但他也没进营区。 把车停在侦察连门岗的一旁,从口袋中掏出烟,给陈默递了一根道:“看看热闹吧。” “你们总以为下连是好事,等下就知道是不是好事了。” “这帮老兵天天训练都枯燥死了,好不容易逮住能休息的机会,今天分配到这的新同志估计都不会好过。” 咋地?难不成刚来就打啊? 陈默带着疑惑下车,打不打他暂时不知道,但他从车上下来没一会。 就有老兵递给他一个破铁盆,还捎带着一个石头蛋子。 “秀才,别愣着啊,过来等着迎接新同志。” 陈默有些懵逼的看着手里的破铁盆,还有石头蛋子。 这咋迎接他不知道。 但有一点可以确认,这帮老兵是真拿他当自己人啊。 这么快,就给自己发装备了? ------------ 第一百零八章 这下连才多大会,后劲这么猛? 陈默低头看看手中的破铁盆,试着拿石头敲一下。 嘿,还别说,钉钉咣咣的,真有点迎接人的氛围。 “这身份转变也太快了,我自己都是刚下连。” 陈默咧嘴笑了笑,还没等他扎进老兵堆里呢。 后面侦察连营区的方向,一个黑黑壮壮的上等兵,火急火燎的跑出来。 路过军车跟前时,对方突然止步。 看了眼正蹲地上抽烟的梁红杰,随即又梁目光投向陈默。 对方看着很眼生,可以肯定,以前绝对没见过。 “你就是秀才?” 上等兵一边说,一边从口袋掏出领花,臂章递给陈默道:“秀才,以后咱们都是自家人了,我叫赵武亮,是侦察连的通讯员。” “班长好,我叫陈默,喊秀才也行。”陈默挺了挺胸膛,一把接过臂章。 “害喊啥班长啊,都几把兄弟。”赵武亮嘿嘿一笑,从口袋掏出烟,又给陈默递了一根,扫了眼站在旁边的梁红杰道:“以后你,我,梁排,咱仨都是公勤班的人。” “这是连长说的,文书你可能不懂,但没关系,我和梁排都会教你。” “以后,我就是连长的腿,你就是指导员的嘴了,都几把兄弟,不用客气。” 赵武亮这人还挺健谈,别看他那又黑又壮的卖相,瞧着好像挺憨。 可是,能胜任通讯员这活,八成在连里,也是个左右逢源,八面玲珑的家伙。 “班长,新兵下连你们都这么高兴嘛?”陈默朝着远处聚堆的老兵,努了努嘴。 “那肯定了。” 赵武亮闻言,他语气非常兴奋道:“你们在新兵连又不用公勤,也不用站岗。” “这活都是我们干,现在下连了,你知道以前咱们七师,侦察兵下连都要进行侦察兵集训吧?” “今年要阅兵,集训是搞不了了,军区没那么多精力。” “所以要求连里自己搞集训,今年咱们连要来十八个新兵,过来先分班,然后由连里统一安排集训一个月。” “像是站岗啊,拔草了,清理旱厕,帮老乡挑粪这些,你们来之前都是我们干。” “现在新兵来了,我们肯定是不会干了,要不然,新兵不是白来了?” 听着这么坦诚的描述,陈默点点头,他还真没法反驳。 “对了。”赵武亮突然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很是严肃的说道:“我听说你刚来咱们连,就敢跟纠察干,要我说干得好。” “那帮白狗子干就干了,你是文书,集训基本不用参加,但记住啊,军民一家亲。” “干白狗子没事,要是碰到出公差帮老乡,可不能发脾气啊,你以后能提干,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第一条就是说话和气,尤其是碰到老乡。” “记住啊。” “是,班长,我记住了。” 这种事,就算没人提醒,陈默也知道啊。 但不管咋说,这赵老兵也算是好心了。 在新兵下连这种事上,军井未掘,将不言渴,人都没带出来样子,肯定不能指望都像老侦察兵那么顶用。 适当的磨砺磨砺,还是需要的。 等了大概一个小时左右。 远处的军卡终于在上百道目光的注视中,缓缓进入视线。 “来了来了,鼓敲起来,欢迎新同志。” 有老兵喊了一声。 咚咚咚,咣咣咣的声音随之响起。 陈默站在人群的最后面,他也拿着破铁盆跟着敲,一个又一个新兵从军卡上下来,人群中有杨大力,有李志昂这两个熟悉的人。 但还有十几个,其中有二连的,也有其他新兵连调过来。 看着人是不少,可实际上,侦察连四个排,十六个战斗班,真分的话,也就勉强够一班一个。 刚从车上下来的新兵,突然面对这么多老兵围到跟前,整个人显得有些局促,明亮的眼神中,还闪烁着清澈的光芒。 可怜的孩子,他们以为离开了新兵连,就是离开了最枯燥的地方。 实际上,他们是离开了最舒适的营区啊。 “都别起哄,狗日的,没见过新同志?”跟车的程东从副驾驶上下来,将名单丢给了一旁的老兵。 “先点名分班,分班结束就带人熟悉熟悉营区,下午开始统一集训。” “都特么悠着点,这是新同志。” 程东骂骂咧咧的驱散围过来老兵,带头领着队进营区。 一群老兵就像是掏了门票,进到动物园看猴的游客一般,围着新兵的队伍,一直跟着敲敲打打。 陈默本来还想着,能跟杨大力他们打声招呼。 结果愣是没找到机会,主要是这帮狗日的老兵,拥挤的太厉害了。 他压根挤不动。 十几个新兵都被带到营区空地上,念着名单开始分班。 赵武亮也凑到近处去看热闹了。 陈默正站着看呢,梁红杰走到跟前,手里提着携行包示意了下道:“走吧,这有啥好看的。” “集训之前先分班,流程跟你刚来军营时差不多,中午吃面条,庆祝新兵下连。” “下午就要被集中训练了,不过按照连长给的计划,前一周不会下手太狠,每天就是拔草,挑粪,营区里面的枯草拔完了,就去营区外面拔。” “活可多了,拿着铁锹刮旱厕,正好趁着新兵下连,下午后勤会送来三大卡车媒,需要新同志一点点抬到炊事班。” “好吧。” 陈默转头看了下营区,能够想象到,接下来新兵恐怕真有得忙了。 苦池村营区还挺大,有些枯草都齐腰深了,看得出来拔草这种事,估摸着是连里的老兵等了一年。 好不容易才盼来新兵。 不过这也没啥,陈默记得自己前世刚下连,虽说给弄了个副班长的名头挂着,没被安排拔草。 但抠台阶缝,领着人捡树叶这种事,他也没少干啊。 别问为啥,问就是部队为了磨砺新兵的浮躁,锻炼军人的服从力。 这确实没啥好看的。 陈默背上背包,跟在梁红杰的后面前往干部宿舍楼。 所谓的公勤班,住宿地方和战斗班都是分不同的区域。 距离连部机关楼非常近。 宿舍总共四楼,但一楼和二楼是学习室,连史馆之类,根本没法住人。 连长和指导员的宿舍在三楼。 他们这些什么“正班级”或者“正排级”就只能住在四楼。 其实真论的话,陈默之前犹豫着,当不当文书,还真不是没有道理。 文书也算连机关的人,基层机关难混,那可是出了名的啊。 就远的不说,三楼四楼这几间宿舍,住得都是连长,副连长,指导员,排长什么的。 平时连里有点啥事,那都忙得要飞起,压根没有忙里偷闲的功夫。 如果人家都在忙,就自己闲着,这不是找不自在嘛? 不像战斗班,山高皇帝远的,训练忙完,偶尔偷个懒,都没关系。 但吐槽归吐槽,等陈默来到自己的新宿舍,尽管他之前已经来过。 可那以前顶多算串门,这回可是彻底挪到这边了啊。 看着里面四张铁皮床,不再分上下铺,每个床旁边还有一个铁皮柜,能放衣服。 宿舍的墙皮也不在斑驳,甚至窗户都是透亮,整个居住环境,要比新兵连八班宿舍强了不是一点半点。 头顶还有一个大风扇挂着,连夏天都不会难熬。 这条件,属实是不赖了。 梁红杰将陈默的携行包放在铁皮柜上,随手指了指里侧的两张大铁床道:“随便挑,睡哪个床都行。” “宿舍卫生就你,我,老赵,咱仨一人轮一天,没啥活可干,就扫扫地就行。” “要是连里啥时候特别忙,不想搞卫生你就去找那些班长,要几个出公差的,过来帮忙搞。” “内务就这些,被子到这就不用怎么叠了,反正纠察没人敢跑到咱们营区来抓,除了提前通知的迎检,平时这里都没人来。” “把被子铺上吧。” 梁红杰说着,还特别热情的伸手,想帮忙解下陈默的背包。 可不管咋说,人家也是排长啊,肩膀上带星,那就是干部。 陈默笑着拒绝,他挑了个白天阳光能晒到的床,将背包拆开,一边铺被褥,一边道:“排长。” “别的新兵都要集训,那我干啥?” “文书的工作,需要现在学习嘛?” “现在?” 梁红杰闻言,那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似的:“不用不用,刚过完年文书的工作也不忙,没啥检查,也没啥工作要提交。” “你就先适应适应吧。” “部队里是靠素质说话的,你这靠素质有破双军的轻装记录,靠资历,你有三等功加二等功,还有军区嘉奖,腰板子够硬了,什么都不用怕。” 本来,梁红杰这么说,只是一句话玩笑话。 当然,也是半真半开玩笑,毕竟以陈默这种情况,刚下连还真没人会找他的茬,就算想找,你也得看看连长同不同意啊。 但陈默正铺床呢,他都没注意这句话的含义。 听到军区嘉奖,突然想起,自己的“训练标兵”红旗还没挂。 陈默顺势拿起铁皮柜上的携行包,拉开,将一面大红色的标兵旗挂到宿舍。 而后,又从背包里掏出军功章盒子,以及大红色的证书,统一放进铁皮柜抽屉。 旁边梁红杰看得那是既羡慕,又尴尬。 他刚才一直试图告诉秀才要放松,不要紧张。 可这突然掏出标兵旗,军功章,现在紧张的不是陈默,而是换成他了。 “对了排长,班长怎么最近一直没见他?” 陈默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之后,起身问了一句。 自从上次授功之后,老炮跟着去战备,这连长都回来了,老炮始终不见人影。 五级士官确实牛,但也没牛到整天不见人的程度啊。 “他啊。” 老梁摇摇头:“老班长请年假了,战备刚结束就请年假了。” “想要见他,估计要等新兵集训结束才行,正好到时候春季换装,各单位统计战车零部件磨损情况,这种事不能少了老班长。” “趁着刚过完年,暂时没什么事,请假回家了。” 老炮竟然请假了。 陈默有些意外,他倒不是担心自己的情况,主要是杨大力他们刚下侦察连,要是有老炮的余威在,多少还能扛点事。 可这人一走,余威就不顶用了啊。 陈默下连确实没人管。 铺完床坐在宿舍板凳上,梁红杰还给他开了个罐头,权当庆祝秀才下连。 可别的新兵,就没这个待遇了啊。 杨大力,李志昂这哥俩,被一群老兵簇拥着点名,配发臂章,领花,然后被三班班长彭威给领到宿舍。 彭威是新兵连的班长,也是侦察连三班班长,可他才一级士官。 推门进入三班,屋里还有八个人再等着,这八个人当中,有三个三级士官,一个二级士官,三个一级士官,一个上等兵。 三班是十二人的步兵战斗班编制,人不齐,来两个新兵,编制也还差一个呢。 两人跟在彭威身后过来途中,都没清醒。 还在憧憬着下连后,自己就是老兵的美梦,终于可以摘掉新兵的帽子。 可进到宿舍,面对一群老兵爱意满满的注视,两人的美梦,就如同泡影一般。 当场破碎。 碎得非常彻底啊。 杨大力这位,平日里最刚强的汉子,瞬间就红了眼眶。 不是感动,而是不敢动啊。 有那么一瞬间,他突然想起离开八班宿舍时,班副说的那句,多看看宿舍吧,以后没机会再聚了。 现在的他,突然就很想很想,那个刚才还弃如敝履的八班宿舍,连印象中斑驳的墙壁,都是那么的亲切,那么温柔。 也那么的遥远。 “班班长好。” 杨大力磕巴着,想点头打招呼,但被他硬生生的止住了,怕又犯错啊,上回点头哈腰的打招呼,差点没被连长给练死。 “嘿嘿,叫啥班长啊,叫我张老兵。” “我叫齐老兵。” “以后喊我赵老兵。” “嗯,我叫陈老兵。” “我是温老兵。” “.” 在一声声自我介绍中,杨大力彻底的凌乱了。 这回不是他想当好兵的理想有点慌,而是肩膀上的列兵军衔有点慌啊。 别看彭威在新兵连班里很横,真回到三班,其实他也不是特别横。 看到一群人围着新兵打趣,他摆了摆手:“都别打岔,新同志刚来,我们需要多关注,关怀。” “那什么,最下面的柜子就是你们两个的,咱们侦察连规矩少,只要训练各方面成绩过硬就行了。” “我知道你们在新兵连的班长是老炮,他怎么带兵我不管,但是来到三班,一定要注意团结,还有内务要注意保持。” “我们班已经连续六周拿到流动红旗,这次多了两个新同志,就更要注意一些。” “杨大力,李志昂。” “到!!” “去把你们的床铺铺好,内务整好,我看看你们的水平。” “还有,其他同志的床铺都检查一下,内务要求的是整体,新同志过来要学会团结。” “去吧。” “是!!” 杨大力和李志昂两人不敢墨迹,迅速趴到床铺旁忙活,身后九个人站那看。 不能偷懒,不能慢。 两人都不是傻子,三班宿舍的门都被关了,一群老兵在后面瞅着你,谁还能不知道咋回事啊? 这家伙,陈默在宿舍吃罐头,哥俩在这爬上爬下的检查各个床铺内务。 犄角旮旯的卫生,包括洗漱用品的摆放,足足忙活了将近一个小时。 身后的那群老兵才逐渐散去,终于没人看着他们了。 但你以为,这就结束了? 不不不,新年战备期间存的脏衣服,臭袜子,没多大一会,就被堆放到铺好的床铺上。 不是堆到新兵的床上,而是堆到自己床上。 杨大力好不容易把宿舍的卫生,全部搞定,腰酸背疼的搬着马扎准备坐着休息一会时。 突然看到那一堆堆的脏衣服,老杨肺管子都差点气炸了。 洗,太憋屈了。 不洗,班长刚让整理内务,互帮互助,这要是验收肯定不合格啊。 李志昂犹豫了一下,什么都没说,拿起自己的小黄盆,将所有衣服,全都装到盆子里,转身去水房准备洗。 他自从进部队,被班里孤立了一次后,后来跟陈默走得很近,进侦察连的事,他听陈默提起过。 陈默给出的原话就是,侦察兵很累,能累到让人崩溃的那种,但侦察连也是最强的几个兵种之一。 训练科目非常多,一般人很难忍受侦察兵的强度。 所以李志昂就把这些,当做一种锻炼,倒也没觉得有多委屈。 这跟自己同行的战友,都听话的去洗衣服了,杨大力还能说啥啊。 老老实实的跟着,将剩下的衣服收拾收拾,端起盆子一起去水房。 等陈默从楼上下来,硬是在营区转悠了一圈,都没看到一个新兵的影子。 他之前就知道,彭威想把杨大力和李志昂,都带去三班。 所以,跟梁红杰打听了下三班的位置后,还没等他到班里呢。 只是路过水房时。 扭头就看到足足六七个新兵,全都蹲在地上,双手努力的揉搓着手中的衣服。 那干得叫一个热火朝天啊。 “大力,志昂。” 陈默瞅着最里侧的两人,有点眼熟,他尝试着喊了一声。 可能是听到熟悉的声音了吧。 三班的两人,瞬间就是热泪盈眶啊,齐齐扭头看向陈默。 “班副,我后悔了,我真应该多听听你的,刚才走的时候多看看八班啊,我想念咱的八班了。”杨大力哭丧着脸嚷嚷。 李志昂还好,他只是点点头,又摇摇头,蹲那发愣,估计是洗衣服洗得有些懵逼了。 陈默听到这话,他也愣了一下。 想念八班,这么快嘛? 这下连才多大会,后劲有这么猛? ------------ 第一百零九章 新的征程,从这里开始 水房的面积很狭小,总共才十几平,这么大点地方,硬是蹲了七八个人。 拥挤,迷茫,紧张,小心翼翼,是这个地方透露出来的感觉。 陈默站在门口,他咂了咂嘴,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索性,两人应该来得比较早,衣服也洗得差不多了,瞧见熟人更是三下五除二的揉搓干净。 端着盆子跑出了水房。 “晾衣场在那。” 陈默伸手指了指宿舍楼左侧的一片空地,这地方他年前就来过,还算熟悉。 两人也不墨迹,快速端起洗好的衣服直奔陈默指的方向,将一件件衣服搭好。 杨大力忙完,将手上的水珠在衣服上蹭蹭,而后一屁股坐在衣架子后面,揉揉脸苦笑道:“班副,咱下连多久了?” “不到三个小时吧。” 陈默抬头想了想,这个时间是他来侦察连的时间,可不是杨大力。 “才三个小时啊。”杨大力蹙紧眉头,双手摁着地面,身躯半仰,长叹道:“我怎么觉得好像下连了好久。” “你知道嘛班副,我一直以为下连就是我完成了训练,通过了考核,可以真正成为一名老兵。” “结果都是假的,我们三班啊,就我俩是新人啊,乖乖,那一群老兵肩膀上的拐拐看得我好慌啊。” “我现在都有一种,见谁都要问好,出门不管走直线还是走拐角,处处都有人盯着的感觉。” “现在我才发现,还是新兵连好,狗日的冯俊岭,还有朱改团他们,也不知道是不是跟我一样。” “都差不多吧。”陈默很理解杨大力这时候的想法。 他也坐到地上,从口袋掏出烟,给两人一人让了一根,梁红杰知道三人是同班战友,干脆坐到十几米外,也不往这边凑。 陈默帮两人把烟点燃,谁都没有再吭声。 看着他们一个个跟做贼似的,眼珠子左右偷瞄,偶尔附近有老兵路过。 发现衣架子后面冒起大股烟雾,过来瞅一眼,看见陈默也在这后,什么都没说,扭头就走。 碰到这种事,两人都会把烟先藏起来。 搞得好像跟这里的环境,格格不入。 陈默只是陪着,他既不提醒,也不劝导。 因为他知道,这种时候劝导没用啊。 新兵下连后,总要经历一段时间的局促,突然面对这么多老兵,尤其还是住的宿舍,一屋子老兵时,谁都会战战兢兢。 出现莫名奇妙的紧张,担心做错了事,哪怕有老兵带着善意而来,新兵也会支支吾吾,结结巴巴,四处躲闪,恨不得绕道而行。 好不容易适应了新兵连,换个环境,确实有种措手不及的感觉。 这就跟陈默前世一模一样。 但不是没有解决的方法,或者说陈默知道,怎么去缓解这种状态。 一直等两人的烟抽完。 陈默才起身拍了拍裤子的尘土,笑道:“你们俩没下连的时候,一直嚷嚷着要当侦察兵,这回真的来侦察连了。” “知道什么是侦察兵嘛?” 闻言。 两人统一摇摇头,这特么上哪知道啊。 新兵连里又不讲,只知道侦察兵挺牛,具体牛在哪,也说不上来。 “走,我带你们见识见识什么叫侦察兵。” 陈默伸手把两人拽起来。 跟梁红杰打了声招呼后,领着俩人直奔连队的车炮场。 很多新兵眼下,只见过枪长啥样,各种战车也只有在新年战备时,远远透过军营门口,见过几次。 三人来到车炮场入口,正巧碰到原先,新兵连七班的副班长王英杰在这执勤。 这突然瞧见八班的三人结伴过来,王英杰笑道:“干啥呢秀才,这里你们可不能乱进,没到时候呢。” “班长好!!” 陈默立正,声音洪亮的喊了一声,随后指指里面的装甲车:“班长,我们不乱动,就过来看看。” “行吧,快吃饭了,你们抓点紧,别乱摸啊。” “是!!” 陈默答应一声,继续推着懵逼的两人走进车炮场。 在他们正前方,用彩钢瓦搭建的长棚中,一辆辆军绿色的庞然大物,安静的趴在地上。 总共十六辆,每一辆顶端还架着黑色的重机枪,冷冽的金属寒光,在阳光的折射下,如同一头又一头沉睡的蛮兽。 彻底看呆了杨大力和李志昂,他们接触最多的武器就是81杠,从来没见过这么大块头的战车啊。 头回看到这种庞然大物,尤其还是一次看到这么多,那种震撼是无法形容的。 “知道这是什么嘛?”陈默站在一旁笑着询问。 不待两人回应,他又继续介绍道:“这是63式装甲运输车,是侦察连的装备,也是以后咱们都要接触的战车。” “侦察兵是冲锋在最前方的兵,是为炮兵,航空兵提供坐标的单位。” “一旦有战争,我们就是冲在第一线的军人,新兵连不是我们的终点,只是我们的起点。” “其实部队没有我们想的那么难,老兵他们也没有我们想的那么难相处,不要谨小慎微把自己摆在过低的位置。” “做事没有底气,说话不敢大声,干啥都不够大胆,就会陷入一直紧张,一直退缩的状况中。” “下连算个屁啊,拿出积极的姿态,别说什么狗屁的这不行那不行。” “记住,成为侦察兵的第一步,就是吃自己的饭,流自己的汗,自己的事情自己干,靠天靠地靠祖宗,那不叫好汉。” “不就是班里有几个比你们早当兵的人嘛,你们也是侦察兵,只是现在还不会,还不懂,又不是笨。” “怕什么?” 陈默推着两人又走近了一些,能够更直观的观察到战车。 “知道我为啥在新兵连那么努力嘛?因为我每天都告诉自己,再多学一点,学好一点,只有精益求精,才能上战场。” 陈默说得很用力,也很真挚。 但这番话,并不全是说给杨大力和李志昂听,如今下连了。 陈默自己的目标,一直都不是当文书啊。 也不是真的要安安生生选择在侦察连,呆一年等着连队给他报提干。 按部就班的晋升,根本就不可能在短时间内,真正的拥有足够的资历,并且让自己成长起来。 他需要不断的刷资历,一直刷,不停的刷,但具体怎么整陈默还没想出头绪。 但不要紧,下连了,他有足够的时间去考虑。 部队考学也是条路,还有梁红杰能帮忙,但肯定不是最优的路。 陈默是想借用前世的经验,看看能不能趁着政委离开之前,架通这个桥梁。 他的想法,杨大力那两人肯定是体会不到了。 不过,效果还是蛮不错。 可能是战车,对男人的吸引力都比较强吧,老杨攥紧拳头,眼神坚定的好像要入党宣誓一般,紧盯着战车。 就是可惜,还没等他发表两句豪言壮语,给自己壮壮胆气时。 外面。 突然传来“哔哔”的哨声。 要集合了? 刚还一副满腔豪情,励志要猛干大干一场的杨大力,肉眼可见的慌了神。 “我靠,要集合了,我的盆还在晾衣服那呢。” “快快快,别特么谁给我顺走了。” 两人慌慌张张的转身就跑,一溜烟的功夫,就没了人影。 独留陈默站在车炮场左右看看,也快速离开。 刚才的话起到多大作用,他暂时不敢肯定,但十八九岁的青年,很容易能够适应新的环境。 只要有目标,有追求,知道自己该干什么,其他的应该不是什么问题。 临近中午,刚才的哨声应该是通知开饭。 陈默干脆就直奔食堂。 侦察连的食堂,从建造整体上来看,比起陶村新兵二连,强了不止一点半点啊。 外墙刷白刷白的,布局同样是一层的平房,但至少不会四处漏风,门口也不需要使用那种厚布帘挡风。 等陈默跑到食堂时,侦察连十六个班,正踏着整齐的步伐,列队来到空地上。 踏踏踏的原地踏步,配上整齐的方队,这种气势在新兵连可遇不到。 由于车炮场距离宿舍有些远,杨大力和李志昂应该是跑回去跑了一半,又跟着队伍过来。 两人一人拿着一个小黄盆,情急之下也找不到三班在哪了,跟着队就混进队列中。 陈默左右瞅瞅,好像也不太合适自己站一队,所以,他同样跟着站到队列。 但人是站进来了,侦察连的餐前歌,却跟不上啊。 老兵不需要值班员带头,只要连长或者指导员没在这看着,基本都是人齐了就开始吼。 “翻高山跨险峰,我们是人民的侦察兵;” “钢刀插入敌心脏,深入虎穴摸敌情;” “嘿嘿嘿嘿.” 一声高过一声的歌唱,整齐又洪亮。 这个《侦察连之歌》陈默好歹听过,跟在队列后面混,也能混个大概。 其他新兵就不行了,就能跟上这个“嘿嘿”。 只对口型,不对歌词,一直等餐前歌结束时,连长程东才踱步走到队列前方。 跟之前在新兵连时不太一样,此时的程东明显严肃了许多。 他虎目扫过队列,片刻后,才震声道:“同志们,今天对于我们侦察连来讲,可是好日子啊。” “首先,我们有十八位新同志,加入了我们连队,其次,今天也是新年的最后一天,正月十五元宵节。” “面,炊事班的同志已经准备好了。” “汤圆,也给大家准备好了。” “我就问一句,同志们,想吃嘛?” “想!!” 队列中,声线锵锵,气势高昂。 “很好。” 程东脚步朝前踏了两步:“想吃就行,但我有几句话要提醒一下,同志们,尤其是新同志,记住了,没有我们侦察连战胜不了的敌人。” “我希望你们,不忘战斗誓言,聚虎气,练虎胆,精忠精武,胜任胜战。” “你们的未来,你们新的征程,将从这里开始。” “明白吗?” “明白!!” 欢迎新同志的仪式很简单,却又很庄重。 是啊,踏入侦察连。 新的征程,可不就从这里开始了。 ------------ 第一百一十章 飞车擒敌,秀才你行不行? 食堂内。 说是为了迎接此次新兵下连,专门做的面条和汤圆。 但这时候,就别指望这帮老兵,还能像新兵连一样,照顾新来的列兵了。 各班坐在饭桌旁,只顾低头叮叮咣咣,狼吞虎咽。 整个饭堂,只有碗筷交响的清脆声和沉闷的氛围。 陈默这个文书,也算机关的一员,吃饭的位置,自然被安排到连部的饭桌,这边氛围还算好一些。 等所有人落坐,程东挺着腰身,环顾下跟前的人笑道:“来,给大家介绍一位新同志。” “秀才,都听说过他吧?” “哈哈,他可是咱们侦察连今年新兵里,最出彩的人了。” “各位前辈好!!” 陈默听到介绍自己,赶忙起身立正,敬礼! “前辈?嘿,这个称呼我喜欢。” 坐在霍林山跟前的一名中尉,起身将陈默拉到座位上,笑道:“行了,知道你小子嘴皮子利索,咱们这不兴拽文嚼字,我是咱们连副指导员,张兴发。” “连长和指导员你都认识吧?” “副连长侯占业,老猴,后勤班长也就是咱们司务长刘仁高,一排长王艳军,二排长郭东琦,三排长范玉安,四排长梁红杰。” “我们连等你这个秀才,可是等了好久啊,终于把你给盼来了。” 副指导员张兴发看着人也挺不错,笑呵呵的把人都介绍了一遍。 虽说他没有霍林山看起来那么富态,但至少很容易带给人亲近的感觉。 其他几个连机关的干部,以前见过没见过的,或者认识不认识的,也都点头笑笑,算是打过招呼。 看人都介绍差不多了,程东率先动筷道:“行了,来来,都吃饭。” “既然来了咱们连,那以后就是咱侦察连的人了,秀才,我可是听小梁说,你年前就跟军务的那帮白狗子干起来了?” “诶,注意称呼。”霍林山拿着筷子敲了敲碗沿,示意了下陈默道:“有新同志在呢。” “那怕啥?”程东梗着脑袋,“骂他们两句还能少块肉是咋地?” 面对这种情况,陈默一直低头吃面,他也听说了侦察连跟军务科的关系差。 这差也不是没道理啊。 源头从连长这就开始白狗子的叫,那下面的兵,怕是得嗷嗷叫的跟着。 一支部队什么风气,全看主官什么脾性。 “这刚过完年集训一开始难度不高,秀才,你就跟着小梁好好学习文书的活。” “适应适应,连里后期的训练,你规划下该跟也要跟上,咱们侦察连科目多,不要求你全部掌握,但至少需要的时候能顶上去,知道不?” “是,连长。” 陈默一副认真聆听的模样点点头。 这刚下连,确实会不太适应。 但也不是一点好处都没啊。 至少在新兵连,午休这种事向来很奢侈,但是下连后,吃完午饭。 各班就跑回宿舍休息,整个营区都安静了。 陈默回宿舍途中,一开始他还寻思着趁休息的空挡,看看连里各班人员名单,熟悉下谁去学习,谁去出公差啥的。 为接下来交接文书工作,提前打下基础。 谁成想,他就拐弯去趟厕所的功夫。 等爬到四楼,推开门,迎面就是一股浓烈的烟味直冲脑门。 通讯员赵武亮,还有那个平日里看起来像个受气包的梁红杰,此时都叼着烟,在宿舍中间支张桌子。 搬个小马扎眯着眼,手中正在整理扑克。 更让陈默惊讶的是,就连刚才吃饭才认识的副连长侯占业也在,三人一边整牌,一边摔得啪啪响。 “对二,要不要?报牌三张啊。”侯占业抬头瞧见陈默进来,摆手招呼道:“来来来秀才,刚好四个人够掼蛋了。” “妈的,这斗地主实在没意思,我猜都能猜到他俩的牌。” “来,秀才,咱们组圈玩掼蛋。” 掼蛋和打勾机,都是部队里面休息时,最经常玩的类型了。 陈默以前在摩步连也跟着老兵玩过,说得不好听点,这种基层的娱乐玩意,你要是不会,转士官都不好转。 但他没想到,侦察连这边更热闹,连平时午休都不放过。 陈默快步走到桌子前,挺了挺身板,正准备立正,侯占业“啪”的一声把三张6拍到桌子上,随即起身拽了下陈默道:“别那么多规矩了。” “这正玩呢,你要是上来敬个礼,我都不好意思继续整了。” “我比你们都大一些,在屋子里玩的时候,叫我老猴或者猴哥都行,但出了屋子以后,就要叫副连长了啊。” “来来来,会掼蛋不?” “就会一点点。”陈默谦虚了一下后,也不墨迹,顺手挽起袖子,搬把马扎坐到桌子旁。 掼蛋的叫法各地有些差异,有些地方叫打升级,但具体的规则又不太一样。 陈默确实会,毕竟几十岁的人了,还能干不过几个小年轻? 四人围坐在桌子旁,陈默对面就是老猴,俩人一伙。 本来三人都以为,秀才口中的“会一点点”是阐述事实,老猴都做好准备,要带带新人了。 结果一个半小时打下来,那特么哪是会一点点啊。 梁红杰次次整好牌以后,都是憋得脸色涨红,把手里的牌像是摆地摊似的,在桌上扣一堆。 出牌速度慢得要死。 赵武亮稍微好点,但脸皮也皱得跟蛋皮似的,他那颗大卤蛋头,都快挠秃了。 也干不过老猴和秀才的配合,侯副连长全程淡定的很,陈默则是每次都像开扇子似的,整好牌后就合牌。 等到该出的时候,拨开手中的扑克,啪啪的往上撂,两个老油条学会配合后,基本就次次收贡,交换眼神,干人家俩人。 直到听见连值班员,在楼下吹响哨子时,赵武亮才苦着脸把牌一丢,吐槽道:“不玩了不玩了,太欺负人了。” “秀才,你这叫会一点点?” “妈的,以前你没来的时候,老炮经常过来打,次次都是我被虐,本来想着老炮请假回家了,你来我不用垫底。” “这怎么你来了,我还是垫底的啊。” “我真的就会亿点点。”陈默摊了摊手笑道。 侯占业也是唏嘘着摇摇头,把两幅扑克收拾好塞进兜里道:“得,以后论牌技,小赵在咱这的地位,又要下降一名。” “行了,下午旅后勤要过来送煤,我还得叫上老刘盯着去,赶紧趁新同志来,把上半年的煤都抬食堂去。” “新同志集训我负责,秀才你这一周就熟悉熟悉营区,顺带熟悉工作就行,第一周没啥大的安排。” “走了。” 说完,老猴大步流星的离开宿舍。 基层单位就是爽啊,打了一个多小时牌,就跟副连长拉近了关系,还可以不用去拔草。 陈默起身把屋里窗户,全部都推开,通通烟气,而后,他走到梁红杰跟前道:“排长,下午没事咱去熟悉下文书的工作吧?” “我先记录下谁请假,出公差啥的,从小的方面入手。” “现在?” 闻言,梁红杰愣了一下,过了好一会才摇摇头:“这几天你就真别急了,咱们连除了老炮请假,剩下的人基本都被连长给叫了回来。” “还有一个提干上学去了,不在连里。” “文书最近没啥事,上面又不检查,又没通报。” 这点陈默还是挺认同的,毕竟九十年代不是后世,这时候文书的工作全靠手抄,加上上面临检频率远远低于后世。 只要连里的连长指导员,整天别那么多事,不碰到节假日,文书确实挺闲。 而程东和霍林山这种,也不是那种事妈的类型,文书平时就负责拿文件和信,写写连队的黑板报啥的。 年后算是空闲期。 “那连长把人都叫回来干啥?”陈默随口询问道。 “比武呗,还能干啥。”这句话不是梁红杰说的,而是在一旁拿着扫帚扫地的赵武亮,接过话茬道:“你刚来不知道,三月下旬咱们七旅侦察连要和高炮旅炮兵侦察连比武。” “五月份还要和189师的侦察连比,反正一年咱们连的对手挺多,经常比武。” “连长负责带老兵训练,筹备比武,副连长负责带新兵,进行集训。” “最近文书确实没啥活,连我都要为连队去争光了。” 赵武亮扫完地,他把扫帚往门后一靠,抬手拽拽衣角仰头道:“秀才,打牌我是不如你了,但你就看吧,看老兵我。是怎么给你争个荣誉回来。” “走了。” 赵武亮抬头瞅瞅,挂在墙上的“训练标兵”红旗,他那副黑炭头都激动成酱紫色的了。 那家伙,给老赵狂的,离开宿舍时走路都是昂首挺胸。 显然是作为上等兵,吃完饭回来突然看到一个列兵的红旗在宿舍挂着,受刺激了啊。 “排长.” “想去看吗?”没等陈默说完,梁红杰就起身拿起床上的帽子扣脑袋上笑道:“走吧,就知道让你闲,也闲不住。” “但先说好啊,这次连里比武你可不能上,也没你的份,这是老侦察兵的科目,标图画图什么的都需要。” “飞车擒敌,挖战壕,抓舌头,泅渡,攀岩,这些科目你恐怕见都没见过。” “你别看在新兵连,那帮老兵跑步跑不过你,那是故意让着没动真格,真正的侦察老兵在比武场上可都狠着呢。” “正好今天下午是飞车擒敌,我带你去见识见识。” “行。” 陈默脸色一喜,他也不反驳。 其实梁红杰说得没错,老侦察兵可不是在新兵连时,表现的那么弱不禁风,好像只会吼似的。 或者说,真正牛逼的老侦,压根不会去带新兵,就像三班,狠人多了,但并不是狠人才会当班长啊。 彭威在他们三班,也只是很普通的一个,只是性子好,会团结同志,但不见得军事素质最牛。 尤其是在侦察连,这种卧虎藏龙的地方。 从楼上下来。 陈默稍微晚了点,此刻,整个营区基本没啥人了。 新兵在远处被几个老兵带着列队训话,看那架势,估摸着已经分好拔草小分队和抬煤小分队了。 梁红杰脚步没停,一直带上陈默绕过车炮场,跑到侦察连演武场。 如果说后面宿舍楼那一片,是宁静祥和的氛围,那么演武场就是一片热血上涌的画面。 上百名侦察兵聚集到这里,远远的凑成一堆。 远处侦察兵捕俘,攀车捕俘的场地已经就绪。 两辆63式装甲运兵车,三辆运兵卡车,六辆偏斗三轮摩托车。 “走吧,训练快开始了,咱们也离得远点。” 梁红杰带着陈默,来到一堆老兵聚集的地方,程东站在旁边扫了一眼,点点头什么也没说。 等陈默刚站好。 远处的场地上,一名旗手,挥舞着旗帜。 轰轰轰. 装甲车动了,两辆战车并排齐速前进,演武场上刹那间狼烟滚滚,灰尘漫天。 连陈默都没注意到,什么时候,有数名老兵就趴在战车前行的路线上。 利用高低不平的地势,和大量的灰尘做掩体,在战车距离他们仅仅只有三米时,一道道身影从地面跃起。 人群统一冲向极速行驶的战车,有距离战车远的老兵,借助奔跑的冲势,三两下就爬到了战车的顶端。 距离近的则是在后面拖拽攀爬,轰隆隆的战车在轰鸣,连带着地面都在震动。 先上战车的老兵,趴下拽着没上来的人,往上跳。 要知道,63式装甲运兵车,号称战地出租车,它不光是承载能力强,那速度也能轻松跑到五六十迈。 面对这十几吨重,长五六米,宽两三米的庞然大物,从远处看,围着车身的人影就跟蚂蚁大不了多少。 可就是这么一群“蚂蚁”大小的人,硬生生攀到快速行驶的战车上,通过通风口,机枪口,嗖嗖往里丢催泪弹。 弹是真的催泪。 被攻克的战车没办法走直线,摇摇晃晃,两辆战车数次都差点撞到一起。 装甲车尾,顶部的窗户从里侧打开。 车内的“敌人”刚伸出头,还没等喘口气,就被车顶的人拖着拽出来,后方数辆摩托车出动,追上装甲,将一个个被拽出来的“敌人”,捆住丢到三轮车斗中。 整个训练过程,呈现出来的就是气势汹汹,喊杀声震天。 一直到两辆战车都被强行刹停,整个战线足足前进了两百米左右。 但这还没完,装甲运兵车是被弃了,可不代表这两辆“战场出租车”内的“敌人”都被抓到啊。 还是有十几人被催泪弹刺激的受不了,找准时机,将后仓门打开,冲出战车,极速的奔向远处的卡车。 “敌人”要逃。 后方搞定战车的老兵,有些驾驶摩托车追,有些来不及,则是靠着双腿狂奔。 整个演武场就如同炼狱,让站在远处的人,每时每刻都能察觉到危险。 追逐,搏斗,擒拿,拳拳到肉,厮杀的非常凶猛。 陈默正看得入神时,突然感觉到自己身旁站了几个人,他扭头才发现,杨大力,李志昂还有另外一些新兵都过来了。 此刻的杨大力,正满脸震惊的看着场上的训练,连带着说话都结巴了。 “我靠,这.这就是平时,只会教训咱们的老兵?” “这都敢跟大炮干仗了?” “你们怎么过来了,不拔草了?”陈默点着脚朝远处望了几眼,发现新兵基本都被带到这里,他笑着问道。 “拔呀,一会就回去拔。”杨大力连一刻都不愿意放松,盯着远处的战斗场景道:“这不是刚才有三辆车拉满了煤正在卸货呢。” “好像说是卸完了让我们去抬煤,暂时过来看会训练。” “真牛逼啊,原来这就是侦察兵,妈的,突然感觉给人家洗裤头也不冤,我是真没这帮老兵牛逼。” “班副,你敢上去试试嘛?” “那有啥不敢的,飞车捕俘是侦察兵的基本功。”陈默笑了笑,也小吹了一下。 他确实有胆子上,但能不能跟这帮老兵较量,那可就不好说了,就他练的那点捕俘怕是不太够看。 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啊。 陈默也就吹了一下而已,正好被旁边的程东听到。 老程扭头看他一眼,什么也没说,继续将目光投向演武场。 而此时。 场上的战斗已经进入到最后阶段。 逃跑的“敌人”抢到一辆卡车,那家伙,侦察兵开车的技术,也不输那帮汽车兵。 远远的能够看到,在驾驶位的老兵直接站起来踩油门,卡车在前面跑,后方拉起两道滚滚的烟尘。 六辆摩托车死死的追。 当摩托车和车厢,车头齐平时,坐在后座的几名老兵蹿起来,蹦向卡车,硬生生将副驾驶上的人,从窗户口给拖出来。 在高速行驶的两辆车上,完成“俘虏”的交接。 后面的老兵也不甘示弱,整个人蹿到卡车斗里,抓着扶手翻进车厢,在车里和“敌人”搏斗。 由于距离的太远。 陈默看不太清搏斗的场面,但毫无疑问。 在那种高速移动的车厢中,想要生擒敌人,这需要的可不仅仅是训练的成果,更需要勇气,还有敢于搏杀的血性。 否则,就那种凹凸不平的地面。 卡车光是开着,车身都在蹦着跑,人站上面不扶东西都站不稳,更别说搏杀了。 当一切归于平静,一场训练落幕时。 观看场地,瞬间爆发一阵阵掌声。 陈默也在鼓掌,这是真的厉害啊,九十年代的老侦察兵,确实牛到没边了。 并且,这种训练也是真得拼命。 等到下一组准备上场时,程东抬手摆了摆,他面容带着几分笑意看向陈默:“秀才,你敢不敢上去试试?” “体验一下咱们侦察连的科目?” “我?” 陈默闻言怔了一下,他不是不愿意,而是太突然。 这怎么突然盯上他了? 别说秀才了,就连附近的老兵都挺诧异。 秀才是厉害,轻装三公里能破双军记录,但那只能证明他跑的快,耐力好。 这种训练,他能上? ------------ 第一百一十一章 怕死就逃,我还穿什么军装 也就仅仅诧异片刻,陈默就抬手束紧了腰带,把帽子往下拉拉。 他踏前一步道:“连长,我准备好了。” 那架势,看着一点都不勉强,反而还带些隐隐的兴奋。 附近的新兵则是张大嘴巴,瞪着眼,觉得秀才有点飘了。 就新兵连接触的那些科目,跟刚才那种搞法,根本不在一个层次。 别说新兵了,就连即将上场的老兵都快速后退几步,如避蛇蝎般跑得远远的。 开什么玩笑。 倒功没练到位,捕俘就学个基础,上这种科目分分钟钟受伤,搞不好还是重伤。 这种训练但凡迟疑一下,就可能产生连锁反应,到时候是照顾新人,还是积极搞训练? 其实程东刚才也只是问了一下,他也没想到,陈默会答应的这么利索啊。 这特么话都问出口了,人家也答应了。 反倒整得程连长有点骑虎难下,他佯装出一副豪爽的模样,点点头,伸手指了指左边那一队。 “那行,秀才,你就跟这一队吧。” 带队的班长陈默不认识,但还没等他过去呢,人家就苦着脸面带委屈道:“连长,整不了啊,这种训练我哪有心思看管新兵。” “换一队吧,换老尧那边。” 被称作老尧的班长正懵逼呢,听到要让秀才来自己这,那家伙,脑袋摇得都快晃出脑浆了。 “不不不,我也整不了,平白无故多个人,我这排不开。” 看着两边都在极力的阻止秀才加入,后面看热闹的老兵还算淡定。 可杨大力那帮新兵,却属实乐到冒泡了啊。 这平时秀才到哪都被夸,好不容易见他吃瘪,恨不得大喊一声:爽!! 没啥恶意,主要是这种情况太少见。 程东就坡下驴,刚准备安抚两句,陈默再次踏前一步:“连长,我想试试。” “妈的,你真会顺杆爬。”程东摘掉帽子,抓抓头皮。 陈默确实想尝试,别说他了,在场的新兵谁不想试试?主要是看着都热血啊。 部队要的就是这种热血,我行,我上,我牛逼。 但问题是以他们目前的能力,支撑不起这种难度,陈默是因为心里有数才敢尝试。 更何况,按照侦察连的训练习惯,循序渐进的整,新兵就是再等半年也不会上类似的科目。 这侦察连来都来了,要是不跟着搞一次,体会体会这种感觉,就太可惜了。 看着程东犹豫,旁边的指导员霍林山走过来笑道:“想试就试试吧,不能打消新同志的积极性。” “但试不能盲目的去参加,要熟悉要领,要通过战场心理的考核。” “每一名战士,首先要克服的是自己内心的恐惧,只有这样才能具备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特质,光靠勇气是不行。” “老尧,你带着秀才去克服一下。” “是,这个我能效劳。” 被称作老尧的是一名二级士官,对方走上前,盯着陈默上下打量好几眼,随即掰着手指,脸上的肌肉都挤一块了,贱笑道:“列兵,我可不管你以前表现啥样。” “到了咱们连该盘就得盘着,该卧就要卧着,我告.” “班长,你叫啥?”陈默没让对方那长篇大论进行下去,仰头,眼神很真诚的看着对方。 “我” 老尧想要彰显老兵的牛气,结果没说出来,便没好气道:“我姓尧,尧舜禹的尧,叫尧京华。” “班长,这姓真少见,我还是头回听说这个姓。” “那是。”尧京华叉着腰,刚准备再吹嘘一会,抬头看到连长那吃人的眼神,他浑身打个激灵:“靠,老子差点被你绕进去。” “走走走,你不是想尝试嘛?希望等下你别哭着跑路就行。” 尧京华嘟囔几声,率先朝着远处演武场走去。 训练暂停。 后面黑压压的老兵,新兵都跟着一起,有些人是想看看,这个秀才到底有几斤几两。 毕竟,不是谁都在新兵连呆过,光听说可不足以让他们信服,顶多就是知道连里有个新兵挺厉害,仅此而已。 有些是想看看啥玩意叫勇气训练。 梁红杰也跟着过去,他对这个新兵着实有些无语。 这特么也太能折腾了啊。 他来侦察连半年多了,都没尝试过这种训练,秀才下连头一天,就嚷嚷着要试试。 这也就是他了,但凡换个人敢跟程东这么提条件,耽误训练,那大逼兜估计都能扇出残影。 “秀才。” “到!!” “接下来先试试你的胆量,记住了,别乱跑,实在扛不住大喊“停”就行,别逞能知道吗?” “是。” 尧京华看这新兵,真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的要尝试,他也不再客气,摆摆手:“卧倒吧。” 陈默闻言,没有丝毫犹豫的趴到地上。 其实所谓的什么勇气训练,他都不用想,就知道这帮老兵,想用装甲车从他身上过去。 因为飞车捕俘,面对的就是高速行驶的摩托,卡车或者战车,普通人面对摩托或者卡车或许还行。 毕竟平时能接触到,可战车不一样啊,那十几吨的大家伙,轰隆隆的迎面过来,那种强大的压迫感,很难去克服。 如果这个适应不了的话,别说飞车捕俘了,光是站得近点,能不腿软就算厉害。 陈默没有猜错。 他这边刚趴到地上,后方的旗手就手持蓝色和红色的旗子,站到路中间,准备随时指挥战车的前进方向。 后方。 侦察连的老兵,连带着程东,霍林山都忍不住跨前几步,他们每天的口号就是侦察兵战无不胜,没有打不败的敌人。 整个连队崇尚荣誉至上的同时,更崇尚强者,汗可以撒,血可以流,但荣誉不能丢,人更不能怂。 不管刚才多么不屑,多么不想一个新兵来打岔,中断了训练。 但人家一个新兵敢于这种挑战,敢于跟他们一样奋勇争先。 至少这份精神,就值得弘扬。 程东则是紧张到了极点,甚至都打算随时喊停了,这特么可是新兵啊,要是真练出啥事,都不用上面扒他的皮,自己都混不下去。 轰隆隆,战车发动了。 陈默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看着前方五十米远的蛮兽,正咆哮着冲过来。 指挥旗不断的变换方位,战车也在调整方向,这种没有事先规划好的线路。 考验的不仅仅是新兵的勇气,更考验老兵的架势技术。 陈默的呼吸喷在地上,荡起一小股灰尘,可随着战车越来越近,地面的石子,灰尘开始跳动。 身体因为地面的震动,也有些酥麻的感觉。 战车越来越近。 灰尘已经席卷了趴在地上的人。 尽管陈默很熟悉这款63式装甲运兵车,知道它的底盘,距离地面跟爬战术铁丝网差不多,甚至更高一些。 可内心的恐惧,随着距离被放大后,还是下意识的想跑。 陈默死死压制着四肢的冲动。 耳旁只剩下轰隆隆的声音,双眼被灰尘遮盖,巨大的噪音仿佛周围只有他,和这辆已经开到跟前的战车。 前方的旗手没有得到指令,就没办法下令停车。 程东心都跳到了嗓子眼,杨大力甚至捂住眼都没敢看,实际上他看也没用,整个地面都被灰尘给遮挡。 就在装甲车即将从陈默头顶过去时,反而是开车的尧京华,一脚刹停了战车。 不是他没胆子开过去,尧京华,二级士官,侦察连的二级士官明白什么意思嘛? 那在战场上,放开了打,兵王都不能形容这种人,那就是开了挂的战神。 他不是没胆子,而是不相信陈默这个新兵。 因为秀才,不是他天天并肩作战的战友,对他不熟悉,于一名侦察老兵而言,新兵就是穿着军装的地方青年而已。 老兵平时可以欺负新兵,甚至打新兵,但是在正事上,很多人从内心,至少他们是一名军人,铁骨铮铮的军人。 他们不会允许新兵有危险,就比如说,现在吹响战争的号角。 你说他们为了军功也好,为了信仰也罢。 冲在最前面的永远都是这些老兵。 而敌人迎面打来的第一颗子弹,绝对打不到新兵的身上。 至少尧京华,不会让这颗子弹,从他身边过去,冲向后方的娃娃兵。 尧京华将战车刹停,他打开舱门,跳下战车,大步走到陈默趴着的位置。 抬手呼扇着将灰尘扇到一旁,从地上拽起陈默,赤红着双眼:“秀才,你不怕死吗?” “怕,当然怕。” 陈默笑着将老兵搀扶的手拿开,而后挺直身板,收敛笑意道:“班长,谁能不怕死啊。” “但我知道我是军人,怕死就逃,我就不配穿这身军装。” “不就是勇气训练嘛,你们敢我也敢,反正早晚都要担起这个责任,那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好好好。”尧京华不知道是气笑了,还是真认可陈默的话。 “还真不愧是老炮带出来的兵,有种。” “连长,把秀才编入我们队,现在开始训练。” “捕俘组,上车。” “是。” 远处刚刚还十分抗拒新兵加入的老兵,一个个快速跑过来。 轮流和陈默击掌后,开始登车。 老兵之间的感情其实很容易培养,只需要他们认可你就行。 但这个认可,没那么容易啊。 有些当兵七八年的人,跨越这么长的时间线,骨子里的傲气没那么容易改变。 新兵想要融入他们,不单单是拿出一点亮眼的成绩,或者破个记录就行。 那些东西很重要,但终究是过于单一,缺乏了集体方面的灵魂。 陈默捶了下有些发僵的双腿,跟上老兵的步伐,开始登车。 “机动组,上!!” 跟老尧打对练的组,也开始行动。 人群集体后退,练习飞车捕俘时,距离的可不能太近。 这眼睁睁看着班副就这么融入到老兵的队伍中,远处,杨大力羡慕的哈喇子都差点流出来。 “妈的,这么容易啊?那要是搁我上,我也行。” “狗屁的你也行。”李志昂闻言,毫不留情的打击道:“你别说那么大块头的战车了,你趴地上,来俩野狗过来闻闻味,你试试你能忍住不跑不动?” “妈的,我就这么一说。”杨大力缩了缩脖子。 他虽说没有经历陈默刚才那种压迫感,可看也能看得出来,那么大的战车,疯狂疾驰过来。 光是站在远处都吓得心跳加速,灰尘迎面扑过来,都想下意识后退,别提正面的感觉了。 第二轮训练要开始了。 陈默跟着老尧被分到捕俘队,他们的车就是六辆偏斗三轮。 可能是由于新兵的加入,难度降低了,机动组并没有驾驶战车,而是借助两辆卡车,开始疯狂逃窜。 “杀。” 尧京华看到前方旗语,他目光冷冽着下令。 刹那间,六辆摩托轰轰的启动,裹携着烟尘,带着势不可挡的锋锐之气。 杀向机动组。 ------------ 第一百一十二章 无奈的连长,你小子安生点吧 侦察连演武场上。 第二轮训练开始了,捕俘组和机动组都是由两个班的人组成,但人数不等。 陈默所在的捕俘组,加上他共19人。 本来六辆偏斗摩托,是足够承载18人,但多加了一个人,捕俘组其中一名老兵,就必须靠双腿,从另一个方向去拦截军卡。 摩托车在飞驰,军卡也在狂奔,速度全都超过了五十迈。 陈默就坐在第二辆的后座,随着时间推移,距离拉近,他心绪也开始抑制不住的狂躁。 风沙遮住了双眼,陈默需要时不时的抬手,搓掉脸上的沙土。 侦察兵的训练,强度确实挺高,要不是陈默抗压能力还可以,单单这种疾驰狂奔的状态,都足够让新兵手脚发软了。 六辆摩托的追击越来越近,陈默所在的摩托车,目标是从卡车尾部登上车厢,擒拿敌人。 眼看距离越来越近,灰尘扑到脸上也越来越迅疾。 尧京华绷紧全身的肌肉扭头大喊:“准备!!” 这一嗓子,就是为了提醒新兵。 他的话音刚落。 陈默身上,原本平稳的气势变了,他双目如隼般盯着卡车挡板,而卡车上的老兵也在弓身严防死守车厢的三个方向。 “冲!” 一声令下。 追上卡车的摩托,数道身影猛然蹿起,陈默同样迅如猛虎,形如蛟龙,从后座攀向卡车。 这种动作非常危险,因为摩托在后面追赶,距离卡车不可能太近,起跳后摩托突然减重,必须立刻降低车速,避免撞上卡车。 捕俘组的人,一个搞不好,很可能会一头栽到地上。 陈默也怕,但这时候肾上腺素疯狂飙升,怕也能克服。 他身躯成功攀上卡车后挡,负责守住这个方位的老兵,看到秀才过来,狞笑一声。 侧身双手扶着另一侧挡板,维持身体的平衡,而后双脚猛得踹向秀才。 试图把人踹下去。 好在陈默也知道率先攀上的地方,根本爬不上去,对方提前有防备。 他及时侧身换位,才没被踹到胸口,趁着对方踹出的力道没那么容易收回之际。 陈默翻身一个驴打滚,成功进入车厢。 就这么一个起跳,上车的动作,看得远处有不少人长松了口气。 程东甚至都做好准备,等秀才起跳失败,安排人过去给抬一边休息呢。 没成想,这小子竟然成功了。 陈默翻进车厢,他知道自己不能跟这帮老侦察兵过招,拳头没人家的硬,真打起来怕是只有挨揍的份。 他可没有上赶着挨拳头的习惯。 扭头快速观察了下左右。 车厢两侧也有捕俘组往上攀爬,他干脆趴铁板上,拽住其中一名机动组的双腿,“啪”的一声,将拦人的老兵给拖趴下。 趁势帮助从侧面上车的老兵,成功翻进车厢。 有了帮手,陈默的压力就没那么大了。 车厢内很快陷入混战,六七个老兵拳头挥舞的虎虎生风,陈默尽可能的站在角落,跟特么老六一样。 专门找机会,伸脚踹那些机动组的人。 没办法,正面打不过啊。 说得不好听一点,他抓间谍时的锁敌手段,放在这帮侦察兵身上不见得有效。 不是锁不牢,而是没机会让自己锁。 都是一个系统教出来的人,他经验不足,若是真冲上去,谁锁谁还不一定呢。 但武力值稍次,混战又不是没别的机会。 陈默一直站在老兵身后,搏斗中,冷不丁的踹一脚,捕俘组人比较集中,随着混战时间越久,他们这边攀爬上来的人就越多。 临近一分多的时间,机动组的老兵就被一个个捆住手脚。 陈默从卡车上又跳回摩托,协助其他老兵,将捆着手脚的“敌人”全部传到摩托车斗里,运到固定的俘虏点安置。 第一辆卡车上的敌人被收拾后,接下来收拾副驾驶和驾驶员的动作,太过危险,陈默也就没再参与,而是将目标转向第二辆卡车。 飞车擒敌非常耗费体力。 上第一辆卡车时,由于机动组大意,只安排一个人看着后厢,没人认为秀才真能攀上卡车。 被他钻了空子。 轮到第二辆卡车时,陈默的好运就算是到头了。 那家伙,三个老兵严阵以待,严防死守,导致陈默跳上卡车的瞬间,还没等手挨着围挡,就被老兵一脚踹出数米。 借着卡车前行的惯性,等陈默在地上翻滚几下,再起身时,卡车早已跑出三十多米。 飞车擒敌不可能不挨揍,所有参与这个科目的人都避免不了。 唯一不同的是,你能不能揍回来。 那家伙,陈默从地上起身时,整个人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疼了,下意识的拍拍身上尘土,绕着方向。 配合地面捕俘组,从侧面围追狂奔的卡车。 演武场上,第二轮战斗进入白热化。 陈默身影如同猎豹般,狂追卡车,连续的登车失败。 捕俘组开始变换策略,六辆摩托配合地面人员,开始针对驾驶员。 一队队人涌向车头,这眼看着卡车要被控制,机动组的人同样组织反击,从车厢上跳下来,争抢摩托。 在后面奔跑的陈默,好不容易等卡车的速度降下来,他刚跑到跟前,就看到一名机动组的老兵,从车厢下来,跨上了摩托准备跑。 陈默借助冲势,左脚踩在摩托车斗借力,右脚凌空飞踢,一脚踹在机动组老兵的肩膀上。 哪怕他经验再怎么不成熟,这种力道之下,也把机动组的人踹得够呛。 翻身掉下摩托,足足翻出数米远。 这可把陈默给激动坏了啊,这好不容易逮到一个落单的,他身躯落地后,再次飞身上前,趁对方没反应过来之前。 抱腿顶摔,抽腰带将对方的右手绕身后和左脚绑到一块。 “呸!妈的,秀才,你狗日的真狠。” 老兵吐掉嘴里的土沫子,扭头大骂。 “嘿嘿,班长,得罪了。” 陈默没再搭理,拆掉对方的鞋带,把左手和右脚也绑一块,绑成一只反向弓腰的大虾。 顺势摘下老兵的帽子,塞到他嘴里。 这才冲向其他战场。 双方这时候,都已经丢弃了摩托和卡车,完完全全就是在追逐混战。 陈默全身都不知道挨了多少拳,被踹了几脚。 但他依旧生龙活虎,整个人就像是在地面游走的毒蛇,只要盯上谁,那就是死命的追。 不生擒势不罢休。 严格来说,这种混战已经不算是训练了,更像是一场游戏,战争游戏。 只有不怕疼,不怕死,有血性的人才能参加的游戏。 但后遗症也挺明显。 等第二轮落幕后,陈默和老尧他们的捕俘组的人坐在一块休息时。 身上的军装早就看不出原来的颜色,脸上也是青一块紫一块,浑身更像是散架了似的,一点力气都没有,疲惫到了极点。 啪啪啪. 程东带着人从观战的地方赶过来,他满脸笑意的鼓掌,侦察连也有不少老兵跟着鼓掌。 这是鼓励的掌声,也是认可的掌声。 刚才的战斗过程。 陈默绝对不是全场最优秀的那个,也不是最亮眼的那个,当然,更不是最差的那个。 但掌声,绝对没有敷衍的意思,很激烈,连带着疲惫的捕俘组和机动组,都在跟着鼓掌。 霍林山走到陈默跟前,拿起水壶递过去,笑道:“怎么样秀才,体会一下咱们连的训练,有什么感受吗?” “累,非常累,但又挺痛快。”陈默实在没力气起身,只是坐在地上拿着水壶回应。 一旁的尧京华同样喘着粗气,他勉强抬手拍拍陈默的肩膀:“你小子,可以了。” “新兵就能跟上我们,至少比我那时候强得的多,知道飞车擒敌,需要训练多久才能接触嘛?” 不待陈默回应。 尧京华又伸出五根手指翻了一下道:“十个月,我当时新兵训练三个月,侦察兵集训十个月,在训练营第七个月才开始接触。” “你小子,不愧是老炮带出来的兵啊,可惜老炮不在,要不然,他估计也要被镇住。” 周围的老兵闻言,都跟着一起咧嘴笑。 陈默能够明显的感觉出来,连里的老兵,对他的态度,已经有了明显的变化。 这种感觉很难去形容,如果非要说的话,那就是这些人直到现在才承认,自己是侦察连的人。 属于自己人。 之前,这帮老兵对他也不错,至少没有欺负他,但那种不错,是仅限于他表现还行,加上是老炮带出来的尖子。 给老炮一个面子罢了。 见面顶多点点头,知道连里有这么一个人。 但现在,老兵看他的目光,都带着一丝丝的尊重,这是梁红杰过来半年,都不曾体会到的感受啊。 也是杨大力他们,暂时无法领会的待遇。 瞧着秀才被人围住。 十三班的班长王建勇,也就是新兵连时,七班班长,那家伙,乐得嘴里都快吐泡泡了 他跑到陈默跟前,一把拽着人,像是生怕跑了似的,仰头看向程东道:“连长,要不让秀才跟着我们班参加日常训练吧。” “你放心连长,我肯定尽心尽力的带。” “放屁,你个老王八蛋。”尧京华看到王建勇凑过来抢人,一脚把老王踹出半米。 “秀才在新兵连就是八班的人,下连就算跟班,也应该跟我的八班。” “再说了,他是老炮带出来的兵,我也是老炮带的兵,按辈分讲,他还是我的师弟呢,就不劳你个王八蛋操心了。” “妈的,老尧,你想练练?” 王建勇从地上起身,瞪着眼,一副要干仗的模样。 “老尧别怂,干他老王八蛋。” “对啊老尧,这老王八蛋跟着秀才混了个三等功,功劳也要,人还想要,干他!!” 周围一群老兵跟着起哄。 这眼瞅着俩老兵掐架,都快打起来了,附近的十几个新兵有些傻眼。 妈的,刚才这帮老兵提起秀才,还是人嫌狗弃的摇头呢。 这咋变化这么快呢? 瞅瞅他们自己,就跟个小透明似的,在班里除了包揽全班内务和洗衣服拖地,刷鞋子之外,这帮老兵压根不搭理他们。 对比之下的差距,也忒明显了点。 一旁的程东始终平静的看着,等两个老兵都挽起袖子,准备摔一跤时。 他才开口道:“是不是都觉得秀才挺厉害?” “是!” 老兵集体异口同声,毕竟人家刚才的勇猛是肉眼可见的啊。 “是不是都想要他?”程东再次询问。 但这回。 所有老兵没人敢接话了,因为跟程东呆得时间久,都知道他们这位连长,那就是属狗脸的,绝对没这么好说话。 果不其然。 瞧着没人回应,程东“刷”的一声抽掉自己的腰带,攥在自己手里,大骂道:“特么的,人家一个新兵都能跟上你们。” “还好意思整天喊着自己最强?还有脸休息?狗日的,第三组人呢?” “给老子去练,妈逼的,月底比武谁要是敢掉链子,老子毙了你狗日的。” 得!! 好事变坏事,群众里有坏人啊。 这特么秀才表现是好,可让连长看到,老兵就遭殃了啊。 一个个那速度快的,只恨爹妈少生两条腿,刚刚还聚堆的老兵,嗖嗖嗖的起身。 眨眼的功夫,就跑得无影无踪。 热闹看完了,新兵这边也被老班长带走干活。 众人一步三回头的看看陈默,瞧着人家坐地上休息,自己却要去拔草,搞不好还要抬煤块,那家伙,心里落差还是蛮大的。 但不能比就是不能比。 就刚才那种飞车擒敌,谁又敢真的上去尝试呢? 等人走得差不多了。 程东将腰带重新束好,迈步走到陈默跟前。 陈默尝试着想起身敬礼,可奈何腿脚实在不听使唤,一点力气都没。 “行了行了。”程东摆摆手:“别逞强了,头回接触擒敌科目,能坚持下来就算不错。” 说完,他从口袋掏出烟给陈默递了一根。 这是连长第一次给秀才递烟,要知道,在部队里,基层管训练的连长,能亲自递烟的。 要么是比他职位高的人,怎么平级,要么老士官才有这种荣幸。 之前陈默虽说表现也很优秀,但终究没超出新兵的范畴,今天的勇气训练和飞车擒敌,是让他融入到老兵群体的第一步。 指导员递烟,甚至之前的政委给烟,都不算什么。 唯独基层连长或者营长给,那才是真的认可啊。 程东打量着陈默,那是越来越顺眼。 最后干脆坐到地上,他嘴里噙着烟,淡淡烟雾喷吐,过了好一会才道:“先休息休息,等会让小梁带你去咱们连的荣誉室看看。” “是,连长。” 一般来说,新兵下连,连长不知道叫啥都没关系, 但绝对不能越过参观荣誉室这种环节,因为荣誉是意志的养料,是信仰的延续。 也是一支部队最强凝聚力的根本。 没有集体荣誉,装备再好,战斗力再强,也只是乌合之众罢了。 陈默知道侦察连的荣誉室在哪,位置就在他住的那栋楼二楼,以前听梁红杰说过,从外面看非常普通。 甚至不讲的话,他都不知道那里是荣誉室。 等一根烟抽完。 程东才拍了拍手起身:“知道你小子今天为什么这么积极。” “想参加三月底的比武吧?” “我告诉你,想都甭想,训练也要循序渐进,咱们连新兵过来,你没发现都是新老分开训练的嘛?” “想成长,想表现,我都能理解,但没你这么搞的。” “老实点,这两天琢磨琢磨,写个激励比武的黑板报,老兵的训练适当跟,一口吃不成胖子,一锤也盖不了大楼。” “步子别迈太大,小心扯住蛋。” 程东说完,背着溜溜达达的又去监督那帮老兵了。 反倒是给陈默整的,一时间有些语塞。 主要是以前,天天听连长鼓励着训练,这还是头回听他说“适当”这种词。 就连一直在远处站着的梁红杰,都有些懵逼的走过来,摇头道:“秀才,你确实太着急了点。” “慢慢跟着训练呗,为啥非要跟那帮老兵比呢。” “有这么明显嘛?”陈默愣了一下。 “不明显嘛?”梁红杰闻言,他激动的比划着双手:“就刚才,你要上场,连续找连长问了两次。” “你知道嘛?全连的人都替你捏了把汗,你真以为侦察连的连长脾气很好啊。” “真不知道你图啥呢天天,到哪都恨不得把自己变成一个吹满气的气球。” “你不能总是这么紧绷着,要适当的放松,要不然,早晚你就会炸的。” “走吧,我带你去参观荣誉室。”梁红杰伸手把陈默从地上拉起来。 训练都结束半个小时了,那种疲惫劲还是下不去,不过好歹走路是没啥问题了。 两人离开演武场,路过车场时,杨大力他们正在拿着扁担,一筐一筐的抬煤块。 好家伙,三大卡车煤啊,卸到那土地上就跟一坐小山似的。 有人拿着铁锹负责铲,两两一组的负责抬,老兵站在旁边监督,整得就跟监工似的。 不过这活说实在,至少把拔草强,因为拔草整天整天的蹲那,枯燥还无聊,都不如抬煤。 至少能活动下。 梁红杰伸手指了指抬煤的新兵:“看到没,其实你应该跟他们一起,每天抬抬煤,拔拔草,按部就班的适应新环境多好。” “谁像你一样啊,刚来就跟老兵干,积极是积极,可你积极的太吓人了。” 听着梁排认真的说教,陈默嘿嘿一笑,也没吭声。 他倒是想按部就班啊。 可问题是,哪怕抛开他所有的目标不谈,这俗话还说。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呢,他前世就算再不咋地,那也是混到副营级少校才转业。 如今重回军营,手中握着大把的王炸,知道很多部队未来发展的走向。 奈何一个列兵啥都干不了,搁谁谁不急? ------------ 第一百一十三章 完了,秀才要被全连孤立 看着新兵都在忙碌。 从旁路过时,陈默示意了下抬煤的众人道:“排长,去参观荣誉室,不是连里统一组织嘛?” “就咱们两个过去?” “这要看连长安排。”梁红杰闻言,他摇摇头:“我来这时间也短,反正当时我是来了半月,彻底熟悉之后,才过去参观。” “我做不了主,就咱俩去吧,他们后面肯定会安排。”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陈默也不好再问。 荣誉室就在陈默住的那栋楼二楼,从外面看,除了刷白的墙壁,整洁的楼道。 跟其他地方,也没什么区别。 可是等梁红杰打开门锁,推开门的刹那,一股厚重的历史感扑面而来。 进入荣誉室,陈默的第一感觉就是震撼,因为没来过,更想象不到足足一面墙壁啊,锦旗被里三层外三层的覆盖着。 越是临近门口,锦旗的颜色就越是鲜艳,有28军授予的锦旗,有师部和以前的团部授予的荣誉。 一眼望去,种类最多的就是比武,师级比武,军级比武,锦旗连绵不绝。 陈默对这些没有认真看,一支部队具备历史的厚重感。 所凭借的,可不是这些荣誉。 他踱步朝里侧走,越走,锦旗的颜色就越浅,甚至有不少锦旗,报纸,相片,可能是担心岁月的侵蚀,不得不拿玻璃柜给锁起来。 通过这些报纸,陈默看到了以前侦察连的前身,或者说是28军的前身,一直追溯到抗战期间的渤海军区,再到后面的华东野战军第十纵队。 陈默在玻璃柜中,还看到了古宁头西侧海滩的照片。 旁边有专门的文字介绍,照片上,一位位先辈在攻打金门中牺牲,照片被保存的还算完好。 相片中有姓名,有编制,侦察连若是追溯到那个时期,属于第一梯队登岛的244团。 是一营三连的番号。 整个一营,当时被命为突击队,一连打下七八个碉堡,拼命在战场上打穿插,二连打下观音亭四个碉堡,三连从后半山以及沙头一线冲锋。 冲向那所谓的“马其诺”防线。 那一战,全连几乎全员覆没,只剩两人,后来重新编成新的连队。 陈默驻足,看着玻璃覆盖的一张张报纸,一幅幅陈旧的图案,仿佛一道道冲锋的身影,在眼前闪过。 那是先辈们义无反顾,冲向战场的身影。 继续往下走。 很多锦旗由于年代久远,已经看不清上面的字迹,但类似“战斗模范连”的字样并不少。 无数的战功通过这些文字,都能感受的特别清晰。 陈默走到荣誉室的最里侧,一封封绝笔信,同样用玻璃压着,安静的躺在木质的桌面上。 岁月能够侵蚀纸张,绝笔信的颜色已然泛黄,但却侵蚀不了军人浓浓的报国心。 大致扫过一眼,陈默心神大为震动,一股股酸意涌上心头。 通红了眼眶。 “如果我们胜利了,你就到后山,登上山顶,若有山风向你吹来,就是我来看你了” “抛去了舒服的家庭,抛去了年轻人的欢乐,我们都是尚未成熟的孩子,可是,为了祖国,我们什么都知道了,尊严,祖国,和平。” “妈妈,哥嫂,姐姐:你们好,部队马上要开赴前线了,写下这封信放进大哥给我买的那个提包里,包里有一件棉衣留给妈穿,棉裤给二哥,还有一双新发给我的鞋子,鞋里有钱,就给大哥大嫂吧,我当兵的时间短,衣服太少了.” “请转告我的父亲,儿没有给他丢人,我要到祖国最需要我的地方去。” “谢谢你能来收拾我的东西,请抽烟。” “.” 一张张泛黄的纸张,写上模糊的字迹,仅仅扫了几眼,就看得陈默胸口发堵。 一身戎装,擎起祖国初生的太阳。 满腔热血,戍守祖国最需要的地方。 这就是军人。 陈默没有继续往下看,因为没有勇气,是的,确实没有勇气再继续看了。 他这时候才明白,为啥梁排开了门之后,一直都没有进来,为啥新兵刚过来,不组织参观荣誉室。 二十八军裁撤了,荣誉室承载了太多厚重的历史。 这不单单是一个连队的荣誉,更是祖国走到今天的见证,其中充满了不易和血泪。 “看完了?” 梁红杰看到陈默这么快走出来,他伸着脑袋朝屋里看了一眼,立正,敬礼! 而后默默的将门重新锁上。 两人谁都没有吭声,很显然以前老梁参观过荣誉室后,心情恐怕是一样的沉重。 其实想想,现在的军人已经很幸福了,先辈为后世打下了几十年的和平。 陈默来到部队后,一本证书就能证明他的能力素质,一张奖状就是团结付出的见证。 一面锦旗就是拼搏努力的标志。 可先辈生活的那个时代,谁又能为他们去证明,去见证呢。 能有今天和平的生活,全靠先辈的付出。 老牌的单位,背后享有荣誉的同时,往往也要背负着沉重的使命。 先辈创造的荣誉,我们只能做加法,坚决不能做减法。 可能是初次接触飞车擒敌,身体确实不太能适应这种高强度的训练,也可能是荣誉室,带给陈默的反应比较大。 一下午的时间,梁红杰跑去统计新兵分班的名单,陈默则是坐在文书办公室,一直再看连队的名单,编制。 以前压根就坐不住的性子,放在今天,竟然格外的稳。 但这份稳,也没维持太久。 陈默这边看完连里的编制,正考虑怎么写一份连长说得那种,鼓励比武的黑板报呢。 这正研究的时候。 通讯员赵武亮,喘得跟狗撵了似的,跑到文书办公室。 “水,快点,搞点水喝。” 赵武亮一边说着,一边端起梁排的白瓷杯,咕咚咕咚的连续灌了好几口。 “咋了你跑这么慌?”陈默抬头盯着他看了几眼。 “嘿,你还好意思问咋了?”赵武亮闻言。 他顺手摘掉军帽,抓了抓黑炭头搬把椅子坐陈默旁边,吐槽道:“秀才啊秀才,你说你没事参加啥训练啊。” “你坐办公室歇着不香嘛?” “知道因为你参加了下午的训练后,咱连长的口头语换成啥了不?” 说着,都不用等陈默回应。 赵武亮自己就从椅子上站起身,叉着腰,黑着脸,学着程东的模样摇头晃脑道:“丢人啊,让人家一个新兵给赶上了,真特么丢人,加练,全连加练!!” “一下午啊,四组飞车擒敌练完,就在后勤的那栋楼,连长拉着上我们,一人发了一根棍,练习索降,四层楼上上下下把我都干吐了。” “我到现在腿还发软呢。” 说完,赵武亮突然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 他又坐回椅子上,趴到陈默跟前,贼兮兮的询问道:“对了秀才,四层楼你知道多高嘛?” “废话,我能不知道?”陈默没好气的,朝着窗外对面的那栋楼努嘴说道:“咱们住的那栋不就是四层,咱们宿舍都在四楼呢。” “那你敢拿一根棍,从楼顶索降嘛?我说的可是不走楼梯,头朝下给根绳子的那种。” 看着赵武亮,小心翼翼询问的眼神。 陈默笑了,还笑得还相当开心。 你要说飞车擒敌,以前陈默还真没练过,今天上场,凭借的就是胆量,以及身为老兵的那种反应。 可要说索降,那还用问? 摩步兵作战是为了填线,以纯步兵的编制投入战场,擒敌用不上,但为了适应复杂多样的战场作战环境。 能够快速抵达作战区域,出其不意的发动进攻。 索降就算不说是基本功,那也差不了多少啊。 “你笑什么?你以为索降很容易?” 赵武亮有些不满道:“我跟你说秀才,马上要比武了,你可千万别再去训练场,可不光我这么认为啊。” “现在全连的人都一致认同,你不能再去训练场了,等比武结束你爱几把去哪就去哪,没人管你。” “还有啊,我听说你在新兵连经常早起跑操,从明天开始我会盯着你,必须睡到六点,你记住了,是必须。” “那内务哪还有时间整?”陈默依旧在笑,他能想象到。 因为自己这个新兵,能跟上老兵的训练,这帮人被连长给整到多惨了。 毕竟,像赵武亮这种上等兵,回来时都累得跟狗撵了似的,怕是其他老兵也强不到哪去。 “整个屁的内务啊。”赵武亮闻言撇了撇嘴:“咱们是全训单位,还是公勤班宿舍,谁查你那东西?战斗班最近因为比武都没人查了。” “反正我是盯住你了,明天不允许早起啊,新兵正长个呢,每天保证充足的睡眠这是基础。” “你放心听老兵的,没毛病。” 赵武亮老气横秋的交代一遍,根本不管陈默信不信。 特么的,还新兵正长个呢,老赵那一米七的个头,还没陈默高呢。 一开始,陈默也没把赵武亮的话当回事。 只当他是被连长练得太狠,过来发几句牢骚罢了。 可很快,陈默就意识到他想岔了。 或者说,程东那种加练的手段,足够让整个连的侦察兵都“沆瀣一气”报团,共同抵制秀才。 吃过晚饭。 由于比武的时间较为紧迫,新兵被拉到学习室看新闻联播,听指导员上思想教育课。 老兵则是被带走继续加练。 陈默上完课,看看时间距离熄灯还早,他寻思着去远处的演武场看看。 趁着没事,多学学侦察兵的训练科目。 谁成想,他这人还没溜达到演武场,刚走到车炮场附近。 远处黑暗中,突然就蹿出两名侦察兵。 人,陈默不认识。 但人家认识他啊。 两人肩并肩的站着,伸手拦住了陈默的去路,义正言辞道:“秀才,从现在开始你不能再去训练场。” “妈的,我们在这值班,就是为了防你。” “等比武结束,我们全连陪你玩,但现在不行,赶紧回去睡吧。” 陈默有些无言的看了看,身后灯火通明的营区。 这特么才八点多,就让他去睡觉? 自己这是,被孤立了? ------------ 第一百一十四章 夜间小风波,老兵何苦为难老兵 当兵这么多年,从来都是听说嫌练的轻,得加练。 这拦着不让去训练场,还真是头回遇到。 暗中执勤的老兵,可能也觉得以这种方式拦人家一个新兵,面上过不去吧。 瞧着他不吭声,其中一人从口袋掏出烟和火柴,勾肩搭背的塞进陈默口袋,压低声音道:“秀才,烟你拿着抽。” “我是四班的,四班宿舍进门,左手边最上面右数第四个柜子,打开柜门,里面有几本故事会还有杂志,你拿去随便看。” “打个商量,这几天你就甭来看训练了,等比武结束,我教你挖战壕怎么样?” “回去吧,能休息休息多好。” 两人连哄带骗的,拐着陈默离开车炮场,一直目送着他,彻底远离老兵训练的区域才罢休。 不拦没办法啊。 新兵能跟上老兵的训练,别管成绩啥样,那在连长眼里就认为还是练得太轻了。 程东本身就勤快,天天盯着训练,这要是让秀才再看到哪个科目感兴趣,跑上去练一会。 被连长看到,怕是侦察连真要炸窝了。 主要是视觉上冲击太明显啊。 很多老兵就认为,新兵过来只能干拔草,洗衣服,整内务的活。 这突然拔草的人,站起来跑到训练场上,把各科目玩一遍,还能跟上老兵的节奏。 那连长能往好处想才怪。 陈默整得也挺无辜,他摸摸兜里被“贿赂”的大半包烟。 决定还是先不添乱了。 毕竟,老兵何苦为难老兵呢。 他走到学习室门口,迎面碰到手拿记录簿的梁红杰出来。 老梁诧异的看了眼陈默:“秀才,你不是说去看训练嘛?没找到地方?” “不是没找到地方,是压根没进去。”陈默摇摇头,将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 听得梁红杰都是目瞪口呆,他虽说是四排的排长,但同时又兼任文书和机械员,基本重心都在文书工作上。 排长的活,有他跟没有一个样。 训练的事,梁红杰也帮不上忙,他还寻思着看看秀才能训练,跟着他一块,慢慢适应呢。 这整的。 “算了,先让他们整比武的事吧,不过比武结束,你可能要遭殃。” 梁红杰从口袋拿出钢笔甩了甩墨水道:“正好你没事,跟我出去苦池代销点买点墨水吧。” “我墨水用光了,还要买块肥皂,买副扑克备着,咱们宿舍现在有三个人了,不能总用侯连长的扑克。” 索性也没事,陈默干脆点点头。 其实墨水和肥皂都能去司务长那领,但看梁排这样子,估摸也不大喜欢在小事上跟那帮老兵打交道。 去就去呗。 苦池村的代销点陈默知道在哪,年前经常从门口过,苦池村距离陶村镇上有五六公里的距离。 这个代销点,是专门服务军营和村里。 一般来讲,过了九点晚点名才会关门。 两人就这么溜溜达达的走出侦察连,都说十五的月亮圆。 但今夜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营区外面黑乎乎的,没有月光,也没有星星。 还好代销点不算远,距离营区也就二百多米。 是一处农户家,墙上开个窗口的那种。 梁红杰站在前面买墨水,扑克,陈默站后面等着。 这东西买了,钱也付了。 两人正准备走时,卖东西的老乡,突然伸着脑袋指了指房子拐角的地方笑道:“同志,你看我们这马上要关门了。” “你们放这的三辆车骑回去吧,六点多的时候放这跟我打声招呼让看着,这一直也没人来。” “车?啥车啊。”梁红杰把东西塞进口袋,满脸疑惑道。 “就在过道里头放着,跟你们穿一样衣服的同志停那的,你们骑走吧。” 老板非常热情的再次伸手指明方向。 由于天太黑了。 陈默一直走到过道里面,才看到并排的三辆大梁自行车。 侦察连连部门口确实有自行车,这陈默知道,有些是前几年部队配发,有些是老兵从附近老乡手里买的破车,重新修修自己骑的。 可谁会把车停这? 现在连里都正训练呢,新兵不可能有这东西啊。 “排长,这是咱们的车嘛?” “不清楚。”梁红杰蹲下身子,仔细瞅了瞅车子:“管它呢,估计是谁趁着训练的空挡,偷偷骑出来买东西给忘了吧。” “走吧,咱们骑回去放连部门口。” “行吧。” 排长都这么说了,陈默还能说啥呢。 一共三辆自行车,陈默骑车技术还行,自己骑一辆,右手推一辆,两人就这么悠闲的回到营区。 苦池村附近,就驻扎一个侦察连,人家老乡都说了,是穿着跟他们一样衣服的同志,把车子放到那。 所以,俩人也没当回事,拿着买的墨水肥皂什么的,回到文书办公室,继续整理文件。 3月2日晚九点半。 也就是陈默返回连里大概四十多分钟后,苦池代销点小胡同里。 一名二级士官,领着五个人,溜溜达达的过来。 六人低头耷脑,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准备推车,瞪着眼找车时才发现,他们放在墙角的车子,竟然不见了。 那名领头的二级士官脸都气青了,由于在村里,他也不敢大喊大叫,只得压低声音吼道:“特么的,车呢?” “你们不是在附近执勤嘛?一个人没抓到,车还被偷了?” 这六人可不是侦察连的兵,他们都是军务科的人。 今天新兵刚下连,科长王福旗在单位工作时,无意间听到出公差的列兵,在旅里干活,嘴里还哼唱着:两个小乌龟啊,戴着白头盔呀。 那家伙,把科长给气的啊。 当天就下了新指标,每个警勤班月底之前,每天必须纠十个人。 李涛就是警勤班的班长,他负责的区域是陶村范围驻扎的高炮营,司训大队,汽车连,还有苦池村的侦察连。 每天纠十个人,对于李涛来说,那真是天都快塌了。 没办法啊,装甲七旅本身就是老牌单位,各个连队老兵多如牛毛,这帮人甩都不甩他们执勤的人。 炮兵就不说了,稍微好点。 那司训大队和汽车连,在九十年代司机不管放到哪,那都是高等职业,跟这扯上关系,纠察的工作根本开展不了。 侦察连就更别提了,连人家单位都进不去,到门口就给拦住。 李涛找科长诉苦,王福旗就一句话。 指标放这了,任务怎么完成是你们警勤班该操心的事。 执勤又不一定非要戴白头盔,穿着迷彩服也是可以纠的。 没办法,科长都这么说了。 李涛连军务科的车都没开,从河东市里,骑着自行车十几公里来到苦池村,设三个执勤点,两两一组。 收获还不赖,没戴白头盔,下午才开始就被他们抓到了六个人。 还有四个没完成,原本想在侦察连这蹲一会,看看能不能有收获。 结果,能不能抓到人先不说。 车呢?车特么怎么丢了? 李涛叉着腰,瞪着眼,扭头看向在侦察连附近执勤的两人:“你们猪脑子啊?特么的车呢?” “班长.我们也不清楚啊,我们一直都在东边的演武场外面蹲着,没看到谁出来。” 两名执勤的纠察也慌了神。 侦察连的演武场不算营区范围,就是一大块空地,从外面就能看到那边的情况。 纠察最喜欢去那蹲人,因为侦察连经常在那练习挖战壕,容易逮到落单的人群。 但那位置,压根看不到营区正门出来的人,更别说看到谁把他们自行车骑跑了。 “妈的,你们真是猪脑子啊。” 李涛一人给了一脚,气得肝疼。 “走,去侦察连找程东,咱们的车子老乡不会骑,有这边的老板帮忙看着,丢肯定丢不了。” “一定是狗日的侦察连给弄走了。” 听到要去侦察连,除了李涛还算理直气壮,剩下五人都有点打哆嗦。 毕竟那帮纠察兵可不好说话啊,并且这里的老兵最多,动不动就是二级,三级士官一大堆。 人家程东为啥那么牛? 他奶奶的,谁单位有这么多老兵,腰杆子也硬啊。 但不去又不行,苦池村距离河东旅部,足足十五六公里,总不能跑回去吧? 于是,李涛带队,领着五个没戴白头盔的纠察,气势汹汹的上门了。 另一边。 时间已经过了晚点名,正在演武场监督训练的程东,抬起手腕看看时间,马上临近十点。 他示意值班员吹响集合哨,看着全连的战士,一个个从训练中快速列队集合。 程东点点头,踱步走到队列前,冷着脸震声道:“侦察连!” “杀!杀!!杀!!!” 一声高过一声的嘶吼从队伍中传出。 “不错,要的就是这股精神头。” 程东大声道:“距离比武还有二十天,你们个人的表现怎么样我就不说了。” “看看今天练习的成果,啊?有脸看嘛?” “秋千射击有那么难嘛?” “一个个都是老兵了,打个靶还能脱靶,你们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 “这次比武,我们的对手是高炮旅的炮兵侦察,一群完蛋玩意,多余的话我不想重复。” “到时候只看结果,你们谁让老子丢人,自己知道后果。” “那什么,还.” “程连长。” 程东这边正做着总结呢,李涛带人从演武场的另一侧过来。 这帮人,整天在侦察连营区附近晃悠,程东自然认识。 他瞥了一眼李涛,叉着腰站那不再吭声,程东在看到陈默时脾气好,那是因为新同志,面对其他人,可没多少好脾气啊。 正在列队的老兵,“哗”的一声,朝前迈了几步,瞪视着过来的纠察。 这帮白狗子,瞅见他们不戴白头盔,用脚指头想想,就知道没憋啥好屁。 “程连长!” 李涛走到跟前,立正敬礼。 程东象征性的抬下爪子,连手指都没伸直,就摆个动作权当回礼道:“有话说有屁放,跑过来干什么?” “程连长,是这样。”李涛也有些心虚,组织了下语言道:“我们执勤时,放在苦池的三辆自行车不见了。” “啥意思?” 程东瞪着眼:“车丢了你去找车啊,跑我这干啥来了?” “不是程连长,我想可能是连里哪位同志搞错了。”李涛见程东那牛劲又要上来,赶忙解释道:“就是过来问问。” “我们这回单位十几公里呢,也是着急。” 看对方不像找茬,程东扭头看向队列。 一帮侦察老兵急忙立正。 “全体都有,稍息,讲一下,有人在外面见他们的自行车嘛?” “没有!!” 全体老兵集体回应。 他们确实没见,一直被连长盯着训练,哪有机会跑外面去啊。 “听见没?没人见,去别处找吧。” 程东挥了挥手,赶人的意思很明显。 李涛见状,顿时有些急了:“程连长,我们.” “咋地?你们自行车丢了,就是我们这的人骑走了?” “妈的,我还说我丢了两辆坦克呢,是不是你们给老子开走了?” “滚蛋!!” 碰上这种蛮不讲理的连长,李涛也没办法啊。 别说他了。 就是军务科的科长来了也白搭,侦察连从上到下都是一群的老倔驴,根本惹不起。 没再搭理军务科的人。 被他们这么一打断,程东也没心思继续做动员了,干脆宣布解散。 他自己从口袋拿出军帽戴头上,拽着帽檐正了正位置,随后大步朝着营区走去。 独留李涛几人面面相觑,这特么咋整? 眼瞅着快十点了,难不成,真要跑到陶村找汽车连的人,送他们回去? 可就算人家愿意送,真回去了,让科长知道他们这几个人,任务没完成就算了,车子还被整丢。 那特么就玩大发了啊。 “班长,咋整?”其中一名纠察,走到李涛跟前询问。 “咋整个屁,我特么问谁去?”李涛烦躁的回应一声,随即拽拽衣服。 “走吧,去连门口执勤的同志那问问,别过去那么多人。” “九点以后执勤岗有口令,我自己去问。” 看着几名纠察走远,一直在远处没吭声的霍林山,皱皱眉头,快步追上程东。 “老程,我看那几个军务科的人不像找茬,会不会真是咱们这的人给弄走了?” “弄个屁,人都在这训练呢,都没人出去。” 程东心里其实也猜到怎么回事了,毕竟,军务科不可能拿这事开玩笑。 自行车真丢的话,不会是老乡,因为那不是一辆,而是三辆。 大概率是被连里人给藏起来了,但这事程东不打算管。 又不是贵重东西,也不是战备物资,丢几辆自行车不算啥大事。 再说了,就算藏,连里的人也都有谱,不会真的让对方彻底丢,顶多急急那帮白狗子罢了。 程东想法是挺好,可当他回到连部,正准备上楼时。 看见楼下整整齐齐停放着三辆自行车,停得那叫一个整齐,连三个前轮都在一条线上。 程东那张黑脸,“刷”的一下,都快黑成锅底了。 尼玛,他刚跟指导员理直气壮的说不会有这事,结果,你特么不会找个隐蔽点的地方停。 直接停到连部正门口? 掉了面子的老程,气得七窍都差点冒烟,转身大吼:“集合,吹哨,全体集合。” 远处的值班员听到动静吓了一跳,还以为出啥事了,赶忙把哨子塞到嘴里。 拼了命吹响。 文书办公室内。 两位始作俑者还当没事人似的,梁红杰听见连长在楼下大吼,紧接着又传来哨声。 他还挺乐呵:“嘿嘿,肯定是谁又惹连长生气了,今晚估计有人要倒霉。” 但说归说,梁红杰并没有打算下楼,他还以为是训练方面有什么事呢。 还是陈默隐隐觉得不对,他合上手中的文件,看看外面道:“排长,要不咱们也出去看看吧。” “全连集合,估计是出啥事了。” “想看就走呗。”梁红杰也没当回事,两人收拾下手上的活。 等陈默他们下楼时。 全连的战斗班,不管新兵还是老兵,已经全员集合完毕。 他们两人下来的太晚没去队列,就在连部的房檐下站着。 程东也真不愧是侦察连的连长,身体素质那是相当的硬派。 左手,右手各夹着里一辆自行车,咔咔咔的往队列前一放,火气“蹭蹭”的往外冒。 “来,谁能告诉我,这三辆自行车是怎么回事?” “刚才不是说都没见嘛?这是怎么出现在自家门口的?” “啊?!” 听到询问车子的事,正在列队的战士一脸懵逼,大眼瞪小眼的看着,一个比一个迷茫。 可后面的陈默,却是心里“咯噔”一声,知道坏事了。 这几辆车,是他刚骑回来啊。 梁红杰同样被整的有些慌神,他想不明白,怎么几辆自行车弄回来,连长发这么大火。 两人对视一眼,谁也没敢耽搁。 快步走到程东跟前,立正,梁红杰率先开口道:“连长。” 听到动静。 程东扭头看了一眼:“怎么,这是你们俩干得好事?” “是。”梁红杰快速点头:“我去外面买东西,老乡说是咱们连的车,我,我就给骑回来了。” “挺能耐啊。” 程东随手抓掉军帽,一把砸在老梁的胸口:“记住啊,下回出去,看见路边谁的坦克在那停着,也给老子开回来。” “这破车子没用,坦克才是好东西啊。” “妈的,这是军务科的车子,从哪推过来的,赶紧推回去。” “是!” 梁红杰拿着连长的帽子,塞给一旁的陈默,一手推着一辆车子就跑。 陈默刚想动身去帮忙,程东伸手从他手里拿回帽子,没好气道:“这里面还有你的事?” “你小子老实点,没事多去看看训练,别瞎几把乱跑,我听指导员说,你不是听完课就去训练场嘛?” “我怎么没见你?” 闻言,这回不是陈默慌了。 而是轮到侦察连,正在列队的老兵慌了。 尼玛,这连长正在气头上,可不敢提拦人的事啊。 这要是让连长知道。 后果怕是比加练,更严重. 一群人眼巴巴的看着秀才,祈祷着千万别说错话。 ------------ 第一百一十五章 狗秀才,认识你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在基层带兵的,那可都是人精啊。 程东刚问出口,他明显觉得队列中的气氛变得不对劲。 一群老油子,眼巴巴看向秀才。 这帮人,什么时候这么关心新同志了? 都是从战士一步一步爬上来的,谁还能不清楚背地里那点破事? 程东没等陈默回应,他率先挥手:“全部解散,都滚蛋回去睡觉。” 完了。 这是侦察连上百名老兵的心声。 但连长的命令没人敢不听啊,人群一步五回头的,那家伙,恋恋不舍的离开。 心头一个比一个沉重,身为老兵拦着人家新兵不让训练,这事放到骄傲的侦察连,想想都觉得臊得慌。 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 程东双手环胸,目光紧盯着陈默:“说说吧秀才,今天怎么没见你?” 妈的,陈默闻言,也觉得头皮一阵阵发紧。 这一个搞不好,黄泥掉进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告这么多老兵的刁状,以后都没法混。 “报告连长。”陈默挺了挺胸膛:“我是打算去来着,但正好碰到梁排叫我去一趟代销点,我就先过去了。” “昂。” “是我喊的。”梁红杰送完一趟自行车后,恰好回来,想都没想就应了一声。 程东闻言,他笑了笑,看着陈默道:“行啊小子,在部队学挺快,知道团结的重要性。” “可你不愿意说,会有人说。” 程东抬手拍了拍陈默的肩膀,把帽子扣头上,刚才还一副笑脸突然变得阴沉。 陈默看得真真的,那真是表演一秒变脸啊。 随后,程连长就带着那副阴沉的脸色,大步走到连部门口,望着已经解散走到三十米开外的人群。 “都给我滚回来。” 一声爆吼,吓得远处的老兵浑身一个激灵。 人群匆忙的往回赶。 等零散的队列再次聚齐,程东黑着脸道:“刚才秀才说得是怎么回事?” “是谁?别让我点你的名字。” “出来!!” 陈默就在程东身后站着,他对着人群摇头示意都没用,因为连长的威严,导致这帮老兵,压根不敢看他。 程东话音刚落。 之前“贿赂”过秀才的那名老兵,就讪笑着站出来:“连长。” “说吧,怎么回事?”程东斜了老兵一眼。 “没,没有。”老兵摇摇头干笑道:“我就是问问秀才累不累,要不要休息会,没说别的啊。” “嗯,看来你们还是不累啊。”话说到这,程东猜都能猜到大概的情况了。 肯定是这帮老油子哄着秀才,不让去训练场。 “既然这么关心新同志,这么有爱心,不加练一下都对不起你们的进步。” “全体都有,全装十公里,口号给我喊起来,要是我在这听不到动静,你们知道后果。” 程东威胁几句,扭头就走。 留下一群老兵面面相觑。 陈默跨前几步摊了摊手道:“班长,我可没告你们状。” “知道。”四班的那名老兵翻翻白眼:“咱连长啥样我们比你清楚,秀才啊,你就该早点回去睡觉,你说你没事推人家自行车干啥。” 一群老兵,叫苦不迭的转身去准备全装。 陈默觉得事没办圆满,就不能收人家的烟。 所以他从兜里,把老兵给他的烟和火柴,又掏出来递给老兵。 “班长,您辛苦了。” “辛苦个”老兵刚想吐槽辛苦个几把啊。 还没等伸手接烟,抬头就瞅见连长,指导员,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出来了。 两人就在连部门口,站在那,眼神直勾勾的看向他。 乖乖!! 他给烟的时候,这两位可没看见啊,这要是误会自己找新兵要东西,皮都能给他扒喽。 “秀才,我.我认识你真倒了八辈子霉。” 四班老兵嗷了一声,扭头就跑,他是生怕再给秀才打会交道,又碰到啥可怕的事。 那家伙,连跑带蹿,眨眼的功夫就没人影了。 把陈默都给看得一愣一愣的,他突然觉得,连长说得对,这帮老兵就是欠练。 就刚才那动作,一看就还有余力。 但是,等陈默转头,看到身后五米,程东和霍林山都在那站着。 他就理解刚才的老兵,为啥跑那么快了,当着连长和指导员的面,要新兵的烟还是整包的要。 这怕真是嫌命长了。 在部队,你打新兵,骂新兵,都可以说是教育,是带兵的方式。 但抢人家东西,尤其还是刚才那种解释不清的状况下,就是思想方面的大问题了。 陈默替老兵默哀了半秒,将刚刚“洗白”的香烟,抽出两根,给连长和指导员一人让了一根。 “马上要熄灯了,回去休息吧。”程东挥了挥手。 “是!!” 新兵和老兵分开训,这种夜间加练的科目,新兵不用去。 更何况,文书本来就不用跟着连里训练,全靠自觉。 这一夜。 侦察连的老兵究竟跑了多久,没人知道,反正陈默一直等快睡着时,外面还能隐隐约约传来“一二三四”的口号声。 通讯员赵武亮也没回来,应该是跟着一起去加练了。 翌日清晨四点多。 陈默躺在床上翻个身的动静,就把自己翻得睡不着了。 瞪着眼望着天花板。 这自从进到部队,天天训练,昨天因为下连突然闲下来,还真有些不太适应。 加上以前在八班,经常有人打呼噜,也习惯了那种声音,这突然变安静,那是越躺越不得劲。 抬手揉了揉惺忪睡眼,睡不着躺着也难受。 陈默干脆坐起来,借着稀薄的月光,隐隐能看到他斜对面的床铺上,赵武亮应该回来了。 这俗话说三天不练手生,三天不念口生,下连了也不能放松啊。 没表不知道时间,但感觉上应该不会太早,陈默干脆穿衣服,翻身下床。 轻手轻脚的将被子折叠打包,准备出去跑几圈热热身。 “秀才,你干啥去?” 陈默这边背包都快打好时,梁红杰突然抬头询问道。 “排长,我去跑几圈,你去吗?” “去!” 梁红杰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他在床上躺着懵了好一会,才爬起来,也开始打背包。 楼下就是连长,指导员的宿舍,所以两人动静都挺轻,也没开灯,摸索着把背包打好后。 两人一前一后的下楼。 虽说这时候已经进入三月份,可清晨的风还是冷到刺骨,陈默好歹已经熟悉了这种半夜起来的感觉。 梁红杰除了习惯半夜去睡觉,压根就没这时候起来过,他浑身打了个激灵。 看着前面脚步沉稳的秀才,摇摇头摒弃脑子里想要打退堂鼓的念头,快步跟上。 部队就是一个大熔炉,有些人训练会上瘾,一天不练就浑身难受。 但也有机关里的人,早就忘了训练是什么感觉了,比如梁红杰,他从大三开始,军校就不怎么要求体能,进入部队更是文书工作缠身。 加上自己的惰性刻意退缩,他跟陈默这种浑身充满干劲的人,压根没法比。 漆黑的跑道上。 老梁跑了不到两公里,就气喘如牛,整个肺部就像是要炸开般,脚底生根,怎么都迈不动步子。 陈默都快跑五公里了,从梁红杰跟前路过时,看到他喘气双手摁着膝盖,正弯腰休息。 调整了下呼吸,陈默勉强开口道:“排长,你把背包去掉,减重慢慢跑。” “先坚持住,一开始不用这么高要求自己,加油,排长!!” 自己好歹也是科班出身的干部,梁红杰有属于自己的骄傲,被一个入营才三个多月的列兵鼓励。 老梁脸上挂不住了。 他咬着牙没有去掉背包,强忍着身上传出的疲惫信号,追上陈默的速度。 “秀才,你为啥要这么拼?”梁红杰转头看向陈默。 这个问题,陈默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只是盯着梁排肩膀上那一杠两星的军衔看了看。 沉默着降低奔逃的速度,好半天才开口道:“排长。” “昂。” “如果把你中尉的军衔,换成两拐的上等兵,你能甘心吗?” “我靠,我得犯多大错,才能从中尉一下子撸到上等兵啊。” 梁红杰瞪着眼,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摇摇头:“我肯定不甘心,就算我这干部现在说话不好使,但我总有一天会当连长你知道吗?。” “甚至能当营长,你知道吗秀才,咱们部队要改革了,以后有文化的干部越来越吃香。” “我说不定以后还能当旅长,那多威风啊。” 梁红杰说到底,他也就是二十二三岁的青年,从军校到部队心里肯定有落差,但自始至终,心里那股火是不会熄灭。 比如,他的理想是想当旅长。 是啊。 陈默笑了笑没有吭声,中尉到上等兵都接受不了,那自己这少校直接干到列兵,岂不是更难受? 部队以后有文化的干部会越来越吃香,他比谁都清楚,看看几年后,国防生那升迁速度就知道了。 简直就是坐着火箭升的,甚至比军校生都猛。 下基层纯属就是因为,需要这么一个阅历而已。 但自己不一样,他没有时间,也没机会去当什么国防生,得先把连里的根扎稳,扎牢靠。 有机会还是得去找政委套套近乎。 两人简单沟通了几句后,陈默再次收敛心神,开始继续加速。 时间一点点过去。 天也逐渐放亮。 侦察连值班员起床后,看着就在宿舍楼前面跑步的秀才。 那家伙,他那张脸瞬间就黑了,黢黑黢黑的啊。 因为他不止看到了秀才。 还看到连部门口,连长和指导员都已经起床,同样在望着训练场的方向。 尼玛,这属实是天塌了啊。 你说你一个文书,大早上当什么显眼包啊。 就算要跑,演武场那么大地方你不去跑,干嘛非得在训练场这么近的地方? 值班员气得压根痒痒,却愣是没办法。 毕竟,新兵这么猛,老兵咋办?多少不得表示表示? 这狗秀才,进了侦察连,遇上他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值班员也不看时间到没到六点,反正早起晚起,都没区别了,秀才已经帮他们打好了样。 将哨子塞进嘴里,拼了命的吹响。 “哔-哔哔!!” “起床。” 吼声中多少带点怨气。 因为他知道,接下来,必然是全连又要加练的一天。 ------------ 第一百一十六章 庄严入连,就这点报复能力? 嘹亮的哨音响彻营区。 各班听到哨子的老兵,齐刷刷的从床上爬起来。 匆忙拿着洗漱用品,去往水房洗漱。 可走到一半,突然看到远处训练场上,那一道正在奔跑的身影。 有老兵驻足瞅了一会,有些性子暴躁或者反应快的,差点气得当场蹦起来。 “操!” 怒骂声,唉叹声在楼道里顷刻间炸响。 这大清早的,看到秀才一人加练,那真是天都塌了,妈的,他们想不通,怎么会有活力这么旺盛的新兵。 昨天晚上折腾一出不够,今天还来? “狗日的赵武亮,他不是拍着胸脯说能拦住秀才嘛?妈的,我一会就去弄死他。” “还一会,我忍不了了,秀才不是喜欢练嘛,今个陪着他练,非给他练到半个月下不来床。” 水房内,一个个老兵同仇敌忾,吐槽着,商量着怎么收拾秀才。 毕竟,有这么一个新兵天天在营区晃悠,时不时在连长面前表现。 他们的日子,就甭想好过。 包括公勤班宿舍内,通讯员赵武亮听到哨声爬起床,看到秀才和梁排的床铺都空着,连特么铺盖都打包了,就剩个孤零零的大铁床。 他也被整懵逼了。 程东的性子,侦察连内的老兵都清楚,秀才打背包主动负重跑,那他们就不能比新兵表现的还差。 要不然,那就是明摆着找死。 赵武亮麻溜的将背包打好,等他背着下楼时。 好家伙,全连各班的老兵连头盔和枪都背出来了。 包括侦察连的连旗都扛上了。 平时连里出操基本不会在训练场,因为场地太小,连里十六个班不容易排开。 但今天不行,秀才在那当显眼包,那老兵就必须当面给他上一课。 “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三四.” 阵阵吼声,拉开了侦察连早操的序幕,陈默没有跟队跑。 不是他不想,是实在跟不上了啊。 四点多就起床热身,热了一个多小时,换成野牦牛来,也顶不住这种强度啊。 反正跑道都被老兵给占了。 陈默索性拖着疲惫的身体,把背上的背包取下来,坐在训练场路边的路牙子上,手里拿着水壶小口小口的抿着。 一帮老兵浑身充满昂扬的斗志,要跟秀才一较长短,结果他们这边刚上道,秀才那狗日的,竟然水灵灵的坐下了。 我尼玛. “秀才,起来跑啊,坐着算怎么回事?” “秀才,过来跟上,你狗日的别偷懒。” 队列里,有老兵气得口号都不喊了,诱惑陈默过去一起跑。 “班长我歇会,你们加油!!” 陈默举起水壶隔空给老兵碰杯,示意他们加油。 “操!!” “你狗日的真损。” “我想弄死他。” 队列中有人怒骂着,但骂人的动静不敢太大,连长就在附近站着呢。 陈默看着老兵的队列跑得那么整齐,口号也是喊的震天响,连带着脚步声,都是赏心悦目的“咚咚咚”,震撼又凌厉。 连旗迎风,猎猎作响。 他忍不住笑道:“排长,这不愧是侦察连啊。” “连出操的气势都这么足。” 梁红杰: 他是不怎么能跟老兵混到一块,但最基本的眼力劲,还是有的。 这特么是侦察连的原因吗? 各班这是争取表现,不让连长抓到毛病,要不然,接下来的训练,连长那张毒嘴能把人给骂死。 陈默是休息爽了。 自从老兵开始出操,他就一直坐着歇息,可连里的老兵,包括分配过去一起出操的新兵着实是吃了不少苦头。 程东站在训练场边沿的位置,一声没吭。 他站了四十多分钟,各班老兵扛着连旗就跑了四十多分钟。 谁都不敢先带队解散,生怕被当成典型。 一直等程东回连部,上百号老兵才拖着疲惫的身躯,交枪,交头盔回宿舍收拾内务准备吃早饭。 公勤班宿舍里。 陈默抽个空子提前回来,他这边正铺着被褥呢,通讯员赵武亮浑身冒着汗,一副虚弱不堪的模样,推开门走进宿舍。 抬头瞧见陈默正蹲地上叠被子,老赵那张黑脸上,五官都快拧成麻花了。 “秀才啊秀才,你是真能坑人啊。” “咋了班长,怨气这么大。”陈默起身扶着几乎快脱力的赵武亮,帮他把背包取下来。 “我怨气大个屁啊,你幸好跑得早,要是再晚一会,就会发现咱们全连的怨气,比我大得多。” “你完了秀才,我告诉你,我们商量好今天上午的科目要拉上你一起练,非把你练得半个月下不来床。” 赵武亮没有了背包的束缚,他起身跑到柜子前,捧起白瓷水杯“咕咚咕咚”连续灌了几口温水,抬起沾满尘土的袖子擦了擦嘴。 这不擦还好,一擦,整个黑炭脸变成了花猫脸。 就这,老赵还是怨气难消:“谁让你不听我的,早上起来那么早干球啊,你真是害死我们了。” “没事。” 陈默闻言笑了笑,他来侦察连虽不久,但基层连队不就那点事嘛。 新兵下连,老兵过年,担负起传帮带的任务,可要是新兵稍微冒点头,超出传帮带的范畴,那难受的就是老兵了。 “班长,今天上午训练什么科目?” “哼,你小子也会怕?”赵武亮斜了陈默一眼,没好气道:“本来按照训练大纲,今天是要练习识图用图,按图前进。” “全连需要外出训练,但因为你小子不守规矩,我们决定给你上一课。” 说完,赵武亮就很坚决的闭上嘴巴,一个字都不再透露。 保密工作干得相当到位。 他不说,陈默索性也不问了。 既然穿上这身军装,早练晚练都得练,就营区这现有的条件,能有多少科目展开? 这一课,他还真不怕上。 跟昨天不同的是。 陈默今天跑到食堂吃饭时,那氛围多少就带点压抑了。 不是整体压抑,而是只针对他。 走进食堂,明显能感觉到一道道不怀好意的目光,朝着他望过来。 好在陈默脸皮够厚,谁瞅他,他就对人家咧着嘴笑,见谁都喊“班长好”。 整得一群老兵面部发僵,低声骂了句“操”之后,干脆不看他了。 这么自来熟的新兵,属实是不常见啊。 来到连部的餐桌旁坐下,连长和指导员这时候都没来,只有几个排长和司务长在这。 就连梁红杰都被提前叫走。 刘仁高,也就是侦察连的司务长瞧见陈默过来,他抬手示意了下旁边的位置道:“秀才,坐着先吃饭吧。” “抓紧吃,上午连里要搞入连欢迎仪式,不用等连长他们了。” “是。” 陈默也不是那客气的人,抓着馒头,使劲的朝嘴里塞。 因为不止是他,整个食堂用餐的速度都很快,仅仅五分钟左右。 各班就吃得差不多,开始收拾盘子洗涮,一队队的外出集合。 等陈默出来时。 出操的训练场空地上,侦察连一百多号人,基本列队完毕。 入连仪式没有人提前通知,陈默也是吃饭时才听司务长提起。 别看侦察连平时训练,那帮老兵一个比一个跳脱,好像挺不正经似的。 但在正事上,还是挺抗打。 陈默快速跑到训练场,进入队列时,明显感受到一股肃杀的氛围弥漫。 一名名老兵,挺直腰板,目视前方。 在队列的正前方,摆着一排木桌,铺上红色的绒布,上面放着一杆杆81-1式自动步枪。 除了步枪,还有92式手枪,GK80A型钢盔,防弹衣,全都整整齐齐的放在桌子上。 这是清晨出操时,老兵带的那些装备。 在训练场边缘的白杨树干上,还钉着一副红条幅。 “传承红色基因,担当强军重任。” 现场布置的不算华丽,但足够庄严,也算隆重。 这是侦察连,为此次入连的十八名新兵,举行的入连仪式。 程东站在队列的一侧,看着人员到齐。 他伸手拽拽衣角,抬手正了正帽子,争取让自己的形象看起来更得体一些。 随即,大步走到队列前,虎目扫过队列,大声道:“稍息!” “同志们,知道我们的连魂是什么吗?” 伴随连长高声询问。 队列中的列兵都还一个个懵逼时,阵阵怒吼突然在人群中炸响。 “连续作战,敢于攻坚,生命不息,战斗不止!!” 声音洪亮,震得一群新兵耳朵嗡嗡作响。 “请连旗!!” 程东再次大吼。 队列的右侧,两名老兵擎旗,一名老兵怀抱钢枪领队,站在了队列的前方。 这面连旗,不是早上那帮老兵抱着旗杆冲刺的那面旗,整体没有那么新,反而显得老旧,甚至上面还有不少焦黑的弹孔。 旗帜被玻璃框封着,上面隐隐能看到244团第三穿插连的字样。 尽管番号早就被改换多次,现在的侦察连,早已不是当年的第三穿插连,但部队讲究的是传承。 这面旗,陈默在荣誉室时看到过。 “同志们。”程东跨前一步,挺直胸膛,中气十足的开口道:“今天借着有新同志入连,我多说几句。” “知道我们的连魂为什么是连续作战,敢于攻坚,生命不息,战斗不止嘛?” 不待有人回应。 程东伸手指向连旗:“第三穿插连,就是以前我们侦察连的番号,50年前,在一场战役中,我们第三穿插连随同上万名先辈上阵杀敌。” “那一役打了三天,近乎全军覆没,拼到最后一颗子弹,那股大无畏的精气神一直传承到现在,而第三穿插连,仅仅活下来了两人,保住了连队最后的火种。” “哪怕面对再艰难的绝境,我们连队没有一人会退缩。” “要比连续作战的能力,我们从来没有怕过谁,” “所以我告诉你们,既然成为了军人,加入了侦察连,就放弃幻想,随时准备打仗。” “攥指成拳,做好一切应战准备。” “如果拳头都攥不紧,那么力量从哪来?” “明白吗?” “明白!!” “好,我宣布,入连授装仪式,现在开始。” “全体都有,列兵向前一步走,丫二一,丫二一。” 值班员开始整队。 由于昨天进连时,臂章和领花已经发放,入连的授装仪式,只发步枪,手枪,防弹衣和钢盔。 整个仪式的过程跟授枪没什么区别,授予,宣誓。 每人发一支记号笔,在连旗的玻璃框边缘,写下自己的名字。 写名字只是一种形式,真正的目的,是为了让新兵,近距离感受一下连旗那种厚重的历史,和战争的残酷。 这不得不说,十八九岁的青年,情绪很容易被带动。 那家伙,仪式都结束了。 杨大力还握紧钢枪,他目光透露着坚定,站在陈默跟前叽叽歪歪道:“班副,如果再打仗的话,我一定会冲在第一个。” “妈的,昨天来一直让我抬煤,让我拔草,我都差点以为侦察连不要我了。” “但现在我明白了,那句天将什么来着?” “天降大任于斯人也。”陈默一边检查手枪,一边随口说道。 “对对对,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练我筋骨,还有,诶!哎?” “班长,你别收我枪啊,我这正劳其筋骨呢。” 杨大力这边抒发情感正起劲呢,看到三班长彭威过来收枪,收防弹衣,顿时慌了。 “班长,让我在摸会,你先收班副的。” 这刚抱着步枪,拿上手枪,心情激动的不行,没几个新兵愿意把装备交上去。 可不愿意有用嘛? 彭威那蒲扇般的大手,“啪啪”几下硬是把老杨的报国梦给暂时拍下去了。 “想劳其筋骨是吧?有门啊。”彭威笑着把装备一件一件的收走,顺手从远处的地上拎起一个工兵铲一个扳手递过来。 “去吧,今天上午你们先不拔草了,把那单杠加固一下,干活时上点心啊,一定要加固牢靠。” “以后你们吊杠能用得上。” “还有双杠也都加固一下,干完了把咱们三班划分的操课区域草也拔一下,地不平的就用铁锹拍一拍。” “劳其筋骨方法很多,我们打枪,你们维护场地,都算是劳其筋骨嘛。” 听着班长又让拔草,还顺带着加固单杠,别说杨大力心里发苦了。 陈默都觉得这帮老兵也忒损了点。 这新兵好不容易升起一点激情,好歹等他们平复一下啊。 显然,他是想多了。 不止各班的新兵装备被收走,陈默自己这边的手枪刚被他拆开,准备检查下。 昨天四班那个老兵,就笑眯眯的过来,勾肩搭背,揽着陈默的肩膀笑道:“秀才啊,看你这拆手枪的手法挺像老兵的。” “今天跟着我们四班训练,敢不敢?” 陈默闻言,他抬头看了下四周,附近的老兵虽说没有直接盯着他这边看。 但人群时不时投来的目光,还是被他发现了。 这帮老兵,绝对没憋好屁。 “班长,你叫啥?”陈默准备套套近乎,毕竟,在人家的地盘,真跟这帮老兵对着干,铁定要吃苦头。 “你少来这套,叫我徐奇才就行,我跟你是老乡,我也是鹰城的,肯定不会坑你。” “今天跟四班怎么样?” 陈默抬手挠挠鼻子,妹的,这个徐老兵是不是坑他暂时不好说。 但这家伙绝对不是老乡,九十年代部队里面的口音化非常严重,搞不好这家伙的名字都是假的。 别忘了,陈默是文书啊。 全连的名单他都看过,记名字肯定是没这么快,但要说有人叫奇才,这么特殊的名,铁定有印象啊。 “班长,咱们今天的训练是啥?” “你别那么多废话,就说敢不敢吧。”徐老兵应该是不耐烦了,他连背也不搭了,叉着腰站跟前询问。 “敢啊,那你至少告诉科目是啥。” “敢就行了。” 徐老兵没兴趣跟陈默多扯,一边拉着他准备把装备入库,反正作为文书,也就授装的时候能过下瘾。 平时大概率是没啥机会再领出来了。 一边伸手给远处的老兵,比个“OK”的手势。 还真别说,侦察连的人默契度挺高。 徐老兵这边说动秀才,那边原本凑在一块,刚才还看着挺忙的众人,就跟突然没事了似的散开。 积极筹备接下来的训练。 远处。 程东和霍林山一直站在那看着,瞧见陈默被老兵拐跑。 霍林山呵呵一笑道:“秀才这是被说动了啊,连里很久没这么热闹了。” “老程,你不打算过去看看,他们怎么收拾秀才?” “看个屁。”程东撇撇嘴笑道:“那小子身上沾上毛比猴都精,让他吃吃亏也行。” “反正挖战壕又没什么危险,就当提前学习吧。” 说完。 程东背着手,溜达着回连部。 霍林山则是站在原地想了想,最终还是没忍住,打算跟着去演武场看看。 秀才会不会吃亏,说实话,他一点都不担心,这人是老炮带出来的,在侦察连没人会真的欺负他。 但也不能玩得太过火啊。 陈默这边,装备全部上交,做好登记后。 徐老兵手中拿着一把工兵铲,一把镐头,带着人来到演武场。 这里昨天还是尘土飞扬,一眼望去就像个小平原的地形,不知道什么时候,进场的边缘位置。 用石灰粉画出一条宽十米,长足足三十米的“Z”字形符号。 等俩人到了地方。 徐老兵将工兵铲,镐头往地上一放,咧嘴贼兮兮的笑道:“秀才,今天教你侦察兵入门科目,构筑工事伪装,这个科目是方便作战时对敌伏击。” “也不用挖太深,就挖一个立姿伏击工事就行。” “怎么样,敢弄嘛?” 陈默仰头看着“Z”字形标记,再看看打标记的地方,到处都是履带碾压的痕迹。 这是提前用步战车,把地面都给压实了啊。 侦察兵的报复,敢情就这? ------------ 第一百一十七章 批准比武,这就是个牲口 侦察兵训练的科目,往往难度都挺高。 像什么单双杠,跳马,长跑,躲障碍,这些都是基础中的基础。 折腾人的也有不少,比如爬绳,软梯,水库泅渡,马步推砖,打千层纸,拧千斤棒,都属于连里常规练习的科目。 九十年代的侦察兵,说白了就是后世认为的特种兵,都是从穿插连,特务连整编的单位。 可这么多科目,陈默跟着来演武场之前,还寻思着,老兵肯定会挑那种难度极高的科目。 将他练到三天下不来床。 结果,就是挖战壕? 再说了,就算挖战壕,谁特么脑子抽抽了,能挖十米宽的立姿战壕? 这种宽度都能停放坦克了,哪怕放加农炮掩体都够。 这么大的地方,可以轻松塞下一个连,还打个屁的伏击啊,迫击炮都不用刻意瞄准,就能轻松打到壕沟里。 可能是看出陈默有点懵,也有些不屑。 徐老兵站在旁边撇撇嘴,很是大气的拍了拍手,从口袋掏出烟递过去一根道:“秀才,你可别小看咱们侦察连的训练。” “指导员说过,在未来一旦战争爆发,只有两种人能从战场上活下来,其中一种是权谋型的人,另外一种是力量型的人。” “而咱们侦察兵,是一线战场上的兵,知道啥是一线战场嘛?那打起仗来情况瞬息万变。” “为了应对并且适应这种复杂情况,善于应用周边事物和物体,来解决麻烦,是我们必须要掌握的技能。” “所以,你能听明白吗?” 我明白个棒槌啊,陈默听得有些无言。 老兵往往忽悠新兵干活时,那是各种话都能从他们嘴里蹦出来。 不就是挖一个大号的战壕嘛,犯得着说出这么一堆道理? 挖就挖呗,反正又不是他一个人挖这么多。 陈默随手拿起镐头,“噗”的一声往地上一坐,仰头道:“班长,挖战壕的规矩我懂,开始吧。” “你真要挖?” 话刚说出口,徐老兵可能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急忙摇头道:“不是,我意思是你不再考虑考虑?” “不用考虑了。”陈默很是果断的回应:“班长,你不是说战场情况瞬息万变嘛,我们要懂得借助周围事物,我已经懂了。” “咱们这就开始吧。” 我尼玛. 你懂个屁啊,我都还没懂呢。 怎么碰上这么一个愣头青? 徐青州欲哭无泪,没错,他不叫徐奇才,更不是什么老乡。 各班派他来跟秀才交涉,目的是要让这小子知难而退,毕竟十米宽,三十米长的战壕,哪怕让全连上。 没日没夜的干,没有两天的时间,也干不完啊。 战壕不是单纯的挖土,还要夯土,打造机枪百米内射不穿的掩体工事。 单单一个握姿射击战壕,老兵都要挖几个小时,别说是立姿这么大范围的战术坑了。 陈默没等其他人,自己拿起镐头,“哐”的一声砸在地面上,火星子四溅。 演武场经常有卡车,步战车从这里过,厚厚的尘土加上随处可见的小石子,这种地方挖战壕简直就是受罪。 但陈默不在乎,瞧着地皮实在是硬,立刻从坐姿换为蹲姿,工兵铲压根没用,只能拿着镐头,一点一点的撬。 见秀才这么认真,已经开搞。 徐青州愣了愣神,一步三回头的跑到老兵聚堆的地方。 一帮拿着铁锹镐头的老兵,“哗啦”一声围上来。 “妈的,怎么回事老徐?秀才怎么真的开始挖了?” “对啊,我们不是说好吓唬吓唬他,你就是这么吓唬的?” 闻言,徐青州摊了摊手,他脸上带着些许苦恼道:“我没吓住,秀才那狗日的软硬不吃,让挖就真的挖了。” “我是没法了,你们自己去劝吧。” “劝个屁。”其中一名老兵拿脚踩踩地面,随即撇嘴道:“咱们画线的地方是场地入口,那里天天过车,土质最硬。” “秀才坚持不了太久自己就会放弃,看着吧,等他挖累了咱们上去再给他上一课。” “先休息,我打赌他坚持不了半个小时。” “不不不,秀才韧劲还行,我觉得他能坚持一个小时。” 一群老兵,站在远处大眼瞪小眼的看着,没人过去帮忙,更没人真的动手。 因为挖战壕本来就是他们整蛊,想让陈默知难而退,老老实实回办公室呆着,别瞎出来折腾。 那么大的战壕,全连上阵都要两天,要是一个人挖,估计得两个月。 所以,众人很笃定,秀才坚持不了多久。 十几个班的老兵,挑了个阳光还算充足的地方,坐在地上仰头盯着秀才的身影。 眼巴巴盼着这小子赶紧累趴下,最好麻溜的自己逃跑。 省得在跟前一直晃悠,看着烦人。 很快,半个小时过去了。 陈默已经将自己周围一米内,最坚硬的土层砸开,将镐头换成工兵铲继续挖。 一个小时过去,按照老兵打赌的时间,已经到了。 可陈默依旧干劲十足,撅着屁股“吭哧吭哧”挖得非常卖力,期间甚至都没直起一次腰,休息一下。 挖战壕时,无论挖多久都不能出现立姿,否则就算是犯规。 很快,一个半小时到了。 远处挖战壕的身影,都只能看到上半身,陈默已经把身边一米的范围,挖出近四十公分的坑。 这下,原本淡定着看热闹的老兵,彻底慌了神。 连长可是知道,他们今天上午要带着秀才挖坑啊,本来还寻思着,秀才挖不下去,这个科目也就停了。 连长那边能有个交代,秀才以后也能老实点。 谁成想,这家伙韧劲这么足? 指导员还在远处看着呢,要是继续让他这么挖下去,怕是接下来两天,整个侦察连都不用干别的了。 “咋整?”徐青州也慌了。 特么的,一个连的人忽悠人家一个新兵,要是还忽悠不住,那可就不是丢人的事了。 后果很严重啊。 “啥咋整,拦住他,不能再挖了,要是让连长看到,我们也得跟着挖。” “那已经挖出来的坑呢?” “妈的,给他填上。” 一群老兵,咋咋呼呼的拎着铁锹和镐头,冲到画线的地方。 此时,陈默依旧在不停地挥舞着手中的工兵铲,卖力的挖。 一铲一铲的将挖掉的土,撂到边缘的位置,拍实,还抽空在拍实的土堆上,用铲子砸出步枪使用的凹槽。 刚才还咋咋呼呼的老兵,真正冲到跟前时,却没人继续行动了。 没人真的去填坑,更没人劝导秀才放弃挖战壕。 军人之间的战友情,有时候很微妙,尤其是条件本就艰苦的九十年代。 “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或许就是形容天天同吃同住同训练的战友,最佳的体现。 因为陈默这批新兵的到来,确实让连里老兵兴奋了许久,毕竟衣服有人洗了,旱厕有人收拾了。 连拔草,抬煤这种事,都有新兵蛋子去干。 只有这种时候,他们才觉得自己是一名老兵。 同样也是在这种时候,突然蹦出来一个新兵不合群,既不像别的新兵那样,老老实实听话,按部就班的适应下连生活。 又不能跟着老兵天天训练,反而时不时的表现一下自己,搞得大家都不好过。 连里的老兵就会觉得别扭,针对这种事,他们第一念头,不是接纳这个新兵加入他们。 而是变着法的折腾他,折腾到对方彻底老实才行。 这是大多数老兵的惯性思维。 可在众人看到陈默挖出来的战壕,并非最初想象中的那种没眼看,像挖旱厕一样,有个坑就行。 恰恰相反。 陈默挖出的是标准的战壕,是一名战士,花费近两个小时挖出的成果,并且还是在全员休息,盯着一个人干活的情况下。 人家劳动的成果。 这种坑,怎么填? 在场的人谁没挖过战壕,谁不知道这玩意有多折腾人? 难道就因为秀才,没有按照他们想的那样去干,就要把辛苦挖的坑,全都填了嘛? 有一个人迟疑,连带着一堆人都犹豫了。 “班长好!!” 陈默注意到围过来的老兵,他起身打了声招呼后,继续弯腰挖战壕。 他傻嘛? 不不不。 陈默就是太清楚应该用什么方式,能够快速融入侦察连,才会故意这么干。 新兵连表现好,那只限于新兵连。 飞车擒敌他能跟上,那顶多让全连的老兵对他多一些了解,刮目相看而已。 但依旧不算是自己人。 作为一名老兵不能快速融入单位,后面的工作就没办法顺利开展。 难不成,真让他按部就班的等一年,等着下一批新兵来,才能让他这个列兵,自动升级成老兵? 那可不是陈默的性格。 看着秀才给自己打招呼,一群人讪笑了几声,有人晃晃手中的镐头缓解尴尬,有人干脆将目光投到别处,不再看他。 感觉着气氛烘托的差不多了。 霍林山大致也猜到陈默这么干的原因,他迈步走到画线的战壕旁,左右环视一圈,而后笑呵呵道:“怎么不填了呢?” “你们刚才不是说,要过来把秀才挖的战壕给填了嘛?” “然后把土地拍平,把这里恢复原状,哄着他赶紧回去不要再来演武场。” “因为他来了,你们都觉得自己,老兵的优越感减少了是不是?” 面对指导员赤果果的训斥,现场没有人回应。 但已经有人主动拿着镐头,拿着铁锹在地上画标识,开始跟着一起挖。 有一个人带头,一大群老兵纷纷行动。 “挖吧,好在你们没有真的把土给填上。”霍林山微微摇头继续道:“要是刚才填上了,你们好意思把新兵哄走,然后心安理得的拿着比武的理由,独自加练嘛?” “咱们侦察连什么时候,老班长在面对积极的新同志时,不是接纳,不是兴奋,而是想方设法的刁难了?” “你们看看秀才,他像不像刚进军营的自己?” “挖吧,把你们画好的线都挖出来,挖干净,挖彻底,看看能不能把心里那点小心思给挖空。” “比武输了算什么?” “那顶多就是丢点面子罢了,可要是你们今天把坑填了,把秀才撵走,那丢的就是整个侦察连的传统。” 霍林山说完,转身大步的离开。 身后。 侦察连一百多名老兵,分散在画线的地方,聚堆努力的挥舞着铲子,一点一点的开挖。 本来陈默独自干,他就是想看看这帮老兵怎么收场,接下来会不会带着他一起训练。 没成想,指导员一直都在这边盯着。 如果说侦察连的风气彪悍,跟程东这个军事主官的性子有关的话,那么全连有凝聚力,就绝对和指导员脱离不了关系了。 一支连队,有思想引导方面的忠。 有敢打必胜方面的勇,自然能巍然不动,也能屹立不败。 寒风中,阳光下。 侦察连除了在远处拔草,负责加固训练器材的新兵,其余战士,全都聚集到一起挖战壕。 就连梁红杰把入连仪式配发的武器,全部盘点完毕,重新把入库登记做好后。 也跑过来,拿着镐头加入到挖战壕的队伍中。 连长办公室内。 别看程东一直都没去演武场,可这老小子也没闲着啊。 在自己办公室打开侧面的窗户,拿着望远镜,时不时的观察着远处的情形。 他看到了秀才独自一人,挖了近两个小时的战壕,也看到了后来全连过去参与。 一直等发现指导员从楼下过来时,他才快速收起望远镜,塞进抽屉里,装作一本正经的端着陶瓷杯,大口大口的抿着茶水。 听到推门的声音传来。 程东头都没抬,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开口道:“老霍,训练的情况怎么样了?” “秀才表现还不错,挖战壕挺卖力。”霍林山同样端起自己的陶瓷杯抿了几口茶水。 “现在各班都在跟着一起挖。” “哼!” 程东冷哼一声,放下茶杯道:“我就知道这小子没那么容易被收拾,他一直惦记着想去比武。” “挖就挖吧,让连里的人陪着挖两天,戒戒这帮人的傲气也行。” “我倒是不担心老兵的傲气。”霍林山笑道:“我是担心秀才这人真的闲不住。” “两个侦察连比武,都能被这小子给惦记上,老程,你说他天天哪来这么大的劲头呢。” “我上哪知道去。” 程东说完,他自己也跟着笑了起来。 两个老兵坐在办公室,霎那间,情不自禁的回想起了自己的军旅生涯。 入营下连再到表现出色,能够延长服役期限,最后转志愿兵,转军官,从排长干到连长。 当兵的人,往往不会想起自己多么辛苦,但他们会想起自己表现多么出色。 面对大裁军,坦克七师缩编成装甲旅,大量的老同志退伍的退伍,转业的转业。 在这种大环境下,程东和霍林山,能够在旅级单位直属装甲侦察连里,站稳脚跟。 在“牲口”如云的侦察连里,把一支连队给带起来,毫无疑问,他们俩也是老兵当中的佼佼者。 正因为这样,他们才会对同样积极的秀才,抱有极大的宽容。 办公室里沉默了半晌,程东又忍不住拿起望远镜,站在窗户旁,朝着远处眺望。 演武场上。 陈默排头挖战壕的身影,依旧挺坚定,这时候,他就露个脑袋在外面,时不时的会丢出来一铁锹的土。 紧接着,又弯腰继续奋力的开挖。 全连的人都在挖,看着这件有些荒唐,甚至有些捉弄人的事,竟然被秀才带头,硬是把所有人拉到坑里。 程东放下望远镜,想了想。 好半晌才道:“算了,不管这小子要干什么,给他个机会。” “这次比武的名单算他一个。” “但丑话我得说在前头,后面的集训全连要挑出三十个人参加。” “他自己跟不上可就不怪我了。” 霍林山闻言,他手中捧着茶水什么也没说。 其实谁看不出来啊。 这小子又是飞车擒敌,又是早起加练,使劲的表现自己,不就是惦记着比武的事嘛。 但这事吧,还真不是连里不松口。 是新兵压根跟不上,包括现在,霍林山都不认为,陈默能够在接下来的集训中,脱颖而出。 反正能不能通过集训,暂且不提。 让陈默参与挖战壕,纯纯就是战略上的失误啊。 一上午的时间,全连的老兵还算能接受,毕竟训练嘛,就算不挖坑,肯定还要干别的事。 可挖了一上午,中午吃饭总得歇歇吧? 吃完饭,午休一下,很合理吧? 但这事,放在陈默身上那就是很不正常的事,吃饭时,他自己浑身都是灰尘,只是洗洗脸,洗洗手。 跑到水房把自己的水壶灌满,当着全连战士的面手里攥俩包子,兜里又塞两个包子,提着水壶就出去了。 来到演武场上,继续挥舞手中的铁锹,一铲一铲的挖着土。 九十年代的人,不知道什么叫卷,但他们此刻,却能切切实实的体会到,什么是卷。 陈默的目的很明确,他眼下没什么事干,认准一件事,先让自己干出彩再说。 但问题是,他确实出彩了。 没毛病。 可食堂内,一群牲口却气得大骂:“牲口啊,这特么秀才就是个大牲口。” “连长,让秀才比武去吧,特么的,这种人才,不去让高炮旅的人见识见识,我都替他们冤的慌。” “是啊连长,批准让列兵比武吧,就让秀才去,他最合适。” 程东听着稀稀拉拉传来的抗议声,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他上午还寻思着,怎么让这帮荣誉高过生命的家伙,赞同列兵去比武。 谁成想,他还没提呢,反倒这帮老兵自己提出来了? ------------ 第一百一十八章 这次,应该搞定了吧? 能让平日里牛逼哄哄,甭管在连队还是在外面,都拿鼻孔看人的侦察老兵。 集体提出抗议,要求让列兵去参加比武,让高炮的人,也见识下秀才的威力。 这属实是不容易啊。 程东就算是连长,在争荣誉这方面,他也不可能搞什么一言堂。 因为没道理,更没理由派连里比较菜的兵出去丢人。 但架子,该端还得端。 听着稀稀拉拉的抗议声,程东“啪”的一声,将筷子拍到饭桌上,瞪着眼呵斥道:“吵什么吵?” “看看你们那点出息,秀才怎么了?他比你们多长两条腿,还是多扛一个脑袋?” “月底比武的事我说了不算,你们说了也不算,狗日的,过几天全连抽查比武人数,秀才可以跟你们一起。” “但老子丑话先说前头,谁要是连一个列兵都比不过,自己想好,怎么过来跟我解释解释这个事。” “赶紧吃,吃完全都滚过去挖坑,战壕今天挖不完,全都不允许睡觉,看看你们那德性,好意思坐这吃饭?” 啥意思?饭都不让吃了?!! 刚刚还一副埋怨姿态的老兵,瞬间噤声不语,老老实实的坐在那吃饭,生怕被连长给盯上。 不过,这心里还是在吐槽秀才真是个牲口。 当兵的想在领导面前表现,这点大家都理解。 别的不提,就说不打勤不打懒,专打那种不长眼的,说得不就是要在领导眼皮子底下多表现嘛。 可咱就说,你表现总得有个度吧? 这特么饭都不吃,着急忙慌的去挖坑,搞得我们都很慌啊。 三班这边,杨大力和李志昂一直都处在懵逼的状态中。 他们俩总有种错觉,那就是下连后,班副好像更加放飞自我了,以前在新兵连不这样啊。 虽说陈默之前,也经常自己去加练,但至少还算合群,这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积极? 如果说整个侦察连,除了他俩同年兵,还是以前新兵连的同班兄弟,最关心陈默状态外。 那剩下那一位最关心秀才的,就是梁红杰了。 看着全连的战士,都因为陈默的“独立特行”,表达着不满,其实他也想拿几个包子,跟着一起出去。 但可惜,老梁不敢。 至于原因,很简单,第一个出去的人,那是真情流露,人家确实就这么急。 骂他牲口也好,骂人家积极表现也罢,总归是正面的。 可他要是跟着第二个出去,那别说正面了,不人憎狗厌都算是最好的结局。 所以,梁红杰一直等连部饭桌上,有干部吃完起身后,他才慌慌张张的起身,直奔演武场。 此时的陈默。 两个包子都已经啃完,依旧奋力的挥舞着手中的铁锹,在挖他那一亩三分地。 “秀才,你是不是受啥刺激了?”梁红杰跑到地方,一屁股坐在边沿夯实的土堆上。 继续道:“挖战壕任务是紧了点,可全连的人都要挖,你也不用饭都不吃就出来整吧。” “你这样,会影响以后在连里发展的。” 听着梁排苦口婆心的劝说。 陈默抬起发酸的右手,擦擦额头上的冷汗笑道:“排长,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啊?” “你说。” 听到有故事,梁红杰也来了兴趣,甚至整个人还往前挪了挪。 俨然一副吃瓜群众的模样。 陈默见状,他笑了笑,一边挖一边开口道:“以前我认识一个人,特别特别熟悉的人。” “他告诉我说,到了部队首先要确定自己的定位,你是想当哪种兵要提前想好,是尖子,还是军官,或者是去后勤混几年。” “到了部队一定要能屈能伸,懂得要表现自己但不能张扬,在部队最先接触的是班长,遇到什么事不要越级反应,切记,有什么事先跟班长说。” “要处好人际关系,不要害羞,更不要害怕,见到领导就问好,在领导那里留下一个好印象比什么都强。” “在新兵连要时刻注意加强自己,哪项不行就练哪项,被子不行就多请教班长,自己利用空闲时间多捏,训练不行就晚上加练,器械不行就多摸多练。” “自身有什么不足,就利用饭前或者开饭时间自己调整,一定要保持精神状态,不要放弃自己,或者干一些违反纪律的事情。” “只有这样,你才能实现一开始定下来的目标。” 梁红杰正听得津津有味时,陈默却突然戛然而止,不讲了。 “完了?”老梁一脸诧异。 “是啊,完了。”陈默点点头。 “那我猜,你这个朋友肯定是老兵,他的经验对我来说都挺管用。” 梁红杰似是感慨,似是自言自语道:“难怪你在新兵连时那么能坚持,原来入伍之前就有人教你。” “算是吧。” 陈默直起腰身锤了锤酸痛的背:“所以啊排长,你说我以后在连里不好发展,我不太认同。” “文书的工作是好,可它太闲了啊,我下连以后不能天天没事干。” “我立过功,但这不算啥,咱们侦察连跟军务科关系这么差,万一哪天我被纠察抓到,记一次过,就能顶掉我的三等功。” “连长也说了给我提干,可我不能干等一年,我要参加比武,我要参加训练,我要融入连队。” “排长,你要是我你该怎么干?” 陈默说得挺轻松,可直到这时候,梁红杰才明白眼前的列兵,心劲有多大。 是啊。 一个新兵刚下连,背着太多的荣誉这是好事,但也是坏事。 好事就是连队的老兵,都能高看你一眼。 可坏处也挺明显。 部队从某一个方面来讲,这里是快节奏生存的地方,如果一个列兵一直背着这份荣誉心安理得的放松。 那么很快,这种快节奏的地方,就会抛弃他。 部队并不乏优秀的人,侦察连更是如此。 同样的事,陈默下连第二天干,和下连两个月以后干,得到的反馈肯定截然不同。 梁红杰沉默半晌,叹了口气。 如果他能早点明白这个道理,或许现在已经能提拔副连了也说不定。 毕竟,京都装甲兵学院毕业的高材生,来到装甲七旅,上面可是优先,把他安排到整体表现最好的侦察连。 在这当了近一年的排长,调到坦克营干个副连长还不是轻轻松松? 尤其是眼下,科班出身的干部,急缺的情况下。 可惜,他来连队干了大半年的文书,军械员,忙的时候经常去旅里拿文件,跟上面的首长也时常照面。 却始终没有提拔他的意思。 说到底,还不是因为自身,没有干出一点让上面提拔他的理由。 不得不承认。 老梁刚才还抱着说教的心思,过来找秀才,眨眼的功夫,他就被同化了。 梁红杰左右扭头,找到陈默留在这的镐头,随即纵身跳进战壕,双手攥紧,对准地面开始猛砸。 一边砸,一边开口道:“秀才,要是老炮不请假,他在连里的话,你想参加比武肯定不用越级上报。” “只要跟他说就行,他是你班长,会带着你练的。” “但我告诉你,没有班长帮你,可你凭自己争取到了,连长刚才在食堂已经同意让你参加选拔。” “不过,选拔不是最终名单,高炮的侦察连跟我们都只能出三十人,你要加油啊。” “好。” 陈默点点头,更加卖力的铲。 他知道自己不能产生惰性,部队这种地方,不能因为老兵夸几句,或者恭维几句就飘飘然。 在他自己看来,这不是卷,而是抓住一件自己能干的事,使劲的干出彩。 哪怕让他去抬煤,秀才也必须要做,抬的最多最勤快的那个。 老炮不在这,陈默寻求不到帮助,公勤班又没有班长,只能自己去争取。 两人就这么搭配着继续挖战壕。 大概二十多分钟后。 连队的一群老兵,终于姗姗来迟。 众人看到秀才挖,还没觉得奇怪,可看到梁红杰都在砸地,硬是砸得地皮飞溅,额头冒汗都不在乎。 那眼神中充满了复杂。 就好像看着一只未开化的猴子,以前吃橘子都是囫囵个的吞,今天突然学会剥皮似的。 妈的,这秀才是有啥魔力不成? 梁排在连里呆了大半年,看他们训练大半年,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卖力过。 怎么跟秀才认识几天,突然就变了? 连长刚才在食堂可是交代了,今天战壕挖不完都不许睡觉。 程东这人从来不开玩笑,尤其是当着老兵的面,所以没人会认为这是假的。 画白线的范围已经固定,他们可不敢乱动。 但这特么宽十米,长三十米的“Z”字形战壕,共计三百个平方,挖立姿按照要求挖150公分。 挖到明天中午也挖不完啊。 看着人家俩人干得热火朝天,有老兵抬脚踹了下徐青州,拿着铁锹威胁他,上前去跟秀才谈判。 徐青州捂着屁股,一脸难为情的走到陈默跟前,从口袋掏出烟递给陈默道:“秀才,歇会吧。” “班长好!!”陈默起身擦擦汗,伸手接过香烟。 “哈哈。”徐青州尴尬的笑笑,而后伸手指了指壕沟,硬着头皮说道:“秀才啊,你这战壕挖得是不赖,但不符合标准啊。” “确实还不够。”陈默点头道:“我画的这片还不到立姿的标准,不过班长这挖立姿战壕需要时间,你放心,我很快就能把这一片挖好。” “不不不,你误会了。” 徐青州闻言,他连连摇头:“我上午说得可不是立姿啊,而是握姿,你挖的方法对,就是太深了。” “卧姿战壕30公分就行,这只是训练,把胸墙垒高点,大概25公分,这样就符合标准了。” 老徐生怕自己讲不明白,他还特意跳到坑里,拿手比划了好几下。 他是真怕秀才这个愣头青,听不懂啊。 卧姿要求的深度比立姿可宽松多了,陈默知道这种挖法本身就没有意义。 因为侦察连很少有机会,能去挖战车伪装坑,有那功夫,估计仗都打完了。 自然乐得改正。 可他是乐了,其他老兵却是苦不堪言。 没办法,自己挖的坑自己填,全连的老兵硬是一鼓作气,忙活到半夜。 累的腰都直不起来,手指都握不紧的时候,才终于把原本拿来吓秀才的战壕给挖好。 夜深了。 侦察连的老兵都觉得,这次应该搞定了秀才。 毕竟,都累成这样了,他总不可能,还有力气再去折腾吧? ------------ 第一百一十九章 为了给你上一课,真不容易啊 如果要问侦察连的人,挖战壕累不累,这个问题,会让全连的老兵都摇头否认。 原因有两个。 第一,连长的原话,累?战场上只有能活下来的人,才有资格喊累。 第二,论侦察兵训练科目排序,挖战壕甚至都排不进前十,估摸着前二十都够呛。 军人毕竟不是永动机,把挖战壕这种科目当做训练的话,中途是可以休息的,加上老兵那变态的恢复能力。 坐地上抽支烟的功夫,血条就满上了。 远比抗洪救险,或者水库泅渡轻松的多。 卧姿战壕又不是交通壕,不要求人在里面直立行走不露头,也不是炮掩体,更不是车掩体。 可甭管这理由说一千道一万。 深夜回到宿舍的老兵,那满手的老茧都被磨破,好不容易挖了十几个小时战壕。 又在连长的监督下,一点点填回去,那种疲惫和浑身的酸痛,是掩盖不住的啊。 但累也值得。 一群老兵安心的入睡,他们觉得这回应该稳妥了。 毕竟,秀才就算再牛逼,这么一番折腾,硬是搞到晚上将近十二点。 加上中午没有午休,他们就不信秀才,明天一早还能起来。 哪怕铁人干这么久,身上的螺丝也该松动了吧? 可话又说回来了。 老兵会这么想,只能说明他们真的对陈默的认知,还处在非常匮乏的阶段。 第二天凌晨。 也就是3月4号五点十五分,外面寒风呼啸,整个军营静悄悄的时候。 公勤班宿舍内。 正趴在床上,呼呼大睡的陈默,身体忽然颤动了一下,随后,整个人被惊醒。 陈默迷茫的抬头看看窗外,漆黑一片。 除了远处昏黄的路灯,隐隐能够透过来亮光,别的什么也看不到。 他翻个身,尽量让自己清醒一些后。 陈默才穿衣下床,跑到梁红杰床铺前,拿起排长床头的机械表看看时间。 此时,已经将近五点半,距离起床哨吹响只剩三十多分钟。 今天有点晚了啊。 之所以看时间,陈默是担心有时候身体太过疲惫时,会出现躺下十几分钟,突然被自己抖醒的状况。 状态不好,不能像平时那般,根据身体状态判断休息时间。 意识到已经休息足够。 陈默放下机械表的同时,他又伸手推了推梁红杰:“排长,起床出操了去不去?” “嗯?” “天亮了?” 梁红杰被推醒,他懵逼的抬头扫扫四周,就身体这么微小的一个动作,都能导致浑身骨头“咔咔”乱响。 “还没亮,再有半个小时就要吹哨了。” 陈默一边打背包,一边回应着。 起初,他还以为梁排今天估摸着起不来。 毕竟挖战壕挖了一天,大半夜又填战壕,最后土不够用,四处挖土过来填。 体力消耗太严重。 可让陈默意外的是,梁红杰清醒后,竟然比他动作都麻利,“嗖嗖”的穿上衣服,蹲着身子就开始打背包。 其实梁红杰本人并不懒散,只是换了新环境没人要求他。 再加上没人带,他自己一个二十二三岁的青年,本身没有什么社会阅历,短期无法适应罢了。 如今有秀才带头,梁红杰想要融入连队的念头,彻底复苏。 那家伙,每每想起这两天那帮老兵看他那意外的眼神,他就能感觉到一股难以言说的使命感,直直的涌上心头。 化作迸发的热血,直冲天灵盖。 等陈默这边将背包打好,衣服穿好时,梁红杰也准备好了。 两人犹如黑夜中的孤勇者,打开宿舍门,正要出发。 公勤班还剩的那位通讯员,“刷”的一下掀开被子骂道:“操!等等老子。” “妈的,我也装不下去了。” “狗日的秀才,我有点恨你啊,你没来之前咱们班多和谐,我跟老梁都能睡到出操前一刻再起来。” “自从你来了,我们比战斗班都累,妈的,以后咱们改名吧,别叫公勤班了,这个名已经配不上咱了。” 赵武亮骂骂咧咧的起床,别看这家伙嘴挺碎,可侦察连的上等兵,军事素质真不是盖的啊。 三下五除二的打好背包,连穿衣带收拾,一分多钟就准备好了。 于是。 一个列兵带队,后面跟着一个中尉,一个上等兵。 仨人排着队离开了连部。 看得连部门口,执勤的战士一愣一愣的,连瞌睡都忘了,满脸懵逼带着无语的看着三人就这么冲向训练场。 公勤班彻底被带偏了。 由于不到起床点,三人并排负重加练时,不能喊口号。 就这么安静的奔跑。 时间很快,来到五点五十五分。 今天侦察连的值班员,轮到三班长彭威。 老彭这边打着哈欠,手中拿着帽子从宿舍出来。 他习惯性的扫了一眼训练场,其实以前该比武时,连里老兵提前起床加练的人数并不少。 但这两天,被一个新兵给连累的。 白天练的太狠,不是被连长要求加科目,就是挖战壕,连特么午休都莫名其妙蒸发了,哪还有精力加练啊。 原本以为,今天会是消停的一天。 可当老彭扫了眼远处,他愣了一下,随即揉揉眼,再次看向训练场。 当瞅清那狗日的秀才,就跟变戏法似的,再次出现在训练场,并且不止他一人,还又带了两个。 彭威鼻子都差点气歪了。 “我尼玛” 老彭骂骂咧咧的将哨子塞进口中,拼了命的吹响。 “哔-哔哔!!!” “起床!!” 吼声中,带着无尽的怨气。 特么的,不能天天这么玩啊,好歹也是侦察连,风气不能让一个列兵给带偏了。 六点起床的规定,硬生生被提前五分钟。 老兵很多人都有机械表,睡觉对于军人来说本就奢侈,尤其是加练特别严重的时候。 别说五分钟了,一分钟都不能浪费。 嘹亮的哨音,瞬间炸醒了清晨的营区。 “操!今天哪个狗日的值班,瞎几把吹啥啊,这特么到六点了嘛?” “妈的,是不是三班的老彭?狗比倒灶的玩意,瞎吹。” 各班宿舍,陆续传出骂骂咧咧的动静。 彭威站在楼下都能听到,但他一点都不在乎,反正秀才会替他背这个锅。 果不其然。 刚还骂骂咧咧针对老彭的声音,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嗓子“秀才又起来加练”时。 好家伙,整栋楼都炸锅了。 密密麻麻的脑袋,趴到走廊的窗户上,眺望着远处的训练场。 当那一道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有些脾气火爆的老兵,眼眶都差点瞪裂了。 至于梁红杰和赵武亮,则是自动被忽略。 那两人毕竟是连里的老兵了,就算练死到那,连长也不会迁怒他们。 所以爱咋地咋地,没人管。 可新兵不行啊,身份在那摆着。 轰隆隆. 整个楼道就像是打雷般,一堆又一堆老兵端着小黄盆簇拥着进水房。 就算洗脸刷牙时,都有老兵嘴里吐着沫子,恶狠狠的说道:“不行了,妈的,我受不了了,今天必须给秀才上一课。” “对,给他上一课。” “挖战壕吓不住他,早操可不是只有跑步,等会找连长申请,今天早操练习索降攀岩,吓死秀才那狗日的。” “连长不是说过,新兵不能接触这种科目嘛?” “啥玩意不能接触,他都要参加比武了,索降不接触咋参加?到时候去跟炮侦比跑步嘛?” “对,换科目,给秀才上一课。” 老兵聚在一起,密谋着开始分工,有人洗漱后去找连长报备,有人跑到后勤楼索降场地准备。 也有人找破棉被,在索降场地做简单的防护。 毕竟出气归出气,老兵用不上这东西,可万一秀才要是想尝试,该有的也得有啊。 陈默这边,正在训练场跑得起劲呢,他距离宿舍楼太远,听不太清那边怒骂的声音。 但能看到有不少老兵,一趟又一趟的跑来跑去。 搞得整个营区都挺热闹。 直觉上,陈默猜到这帮老兵,肯定又要玩花活了。 因为平时,这帮家伙可没这么勤快。 他停下脚步,不再奔跑,顺手将背包取下来,休息的同时,一直盯着宿舍楼的方向。 想看看这帮老兵,又搞什么花样。 赵武亮见状,他气喘吁吁的跑到陈默跟前,咧嘴笑道:“秀才,你丫的惨了,看到刚才那几个人拖的绳索没?” “他们估计要教你练习攀登还有索降,后勤楼你去过没?” “就是昨天挖战壕东边那个。”赵武亮一边说,还一边伸手指明方向道:“那地方说是叫后勤楼,其实里面啥都没有,都是堆放一些废旧的器材。” “楼面有攀岩扶手,有一面墙都是凸出的砖块,嘿嘿,秀才,你怕高嘛?” 听着赵武亮在旁边,叽叽歪歪又带着幸灾乐祸的询问。 陈默抿了抿嘴没吭声,其实索降和攀岩这种科目,也就能吓吓新兵还行。 对于很多老兵而言,这个科目比挖战壕有意思多了,费时间还不累,多少带点刺激性。 随便练练,半天就过去了。 索降和攀岩他都会,但要说跟侦察连的老兵比速度,那就不太现实了。 摩步兵某些科目真要论的话,不比侦察连差劲,可问题是陈默太久没接触了,刚上手肯定没法跟老兵比啊。 “班长,要不,咱们跟着去看看?”见远处的老兵都在忙碌,没人招呼他,陈默转头开始撺掇赵武亮。 “靠,我刚才白跟你说了?”老赵翻了翻白眼,他突然发现,眼前这个列兵怎么就跟什么都不怕似的。 人家都要给你上课了,难道这时候,不应该担心自己行不行? 找人赶紧取取经,询问下有什么应对的办法,哪怕多了解一些也行啊。 这整得,还巴不得硬往上凑,到底谁特么才是新兵? “秀才,你真不怕高?” “我跟你说,索降攀岩这种科目你玩不转,十二米知道多高嘛?四层啊,不走楼梯的那种,你懂嘛?” 赵武亮苦口婆心的劝导,期待着秀才能表现出一点担忧,找他这个老兵请教请教。 毕竟,老赵明年也能转一级士官,上等兵在即将转士官时,往往会有种错觉,感觉自己强的可怕。 赵武亮目前,就处在这种状态中。 他迫切的希望眼前的列兵能请教自己,稍稍的满足一名老兵的虚荣心。 没办法。 谁让侦察连的老兵太多了,公勤班还就这一个列兵,他实在找不到当老兵的感觉。 但可惜。 他把目标瞄准陈默,纯属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陈默压根不接他的话茬,至于说害怕,更是无从谈起。 要不是刻意压制着,怕是他都要兴奋的拎起背包跑过去看了。 毕竟,凑热闹,也是老兵的天性。 三人这时候都不打算继续跑了,赵武亮在一旁郁闷,梁红杰倒是挺坦然,由他带队,三人溜达着来到后勤楼。 这里就跟刚才赵武亮,介绍的一样。 后勤楼只是连里老兵习惯性的叫法,位置就在挨着车炮场的一侧。 一共四层,此时有老兵已经爬到楼顶正在系绳子,楼下有人在铺着破棉被,各自忙碌的还挺起劲。 附近有老兵发现陈默过来,当即挂上笑脸,一副老兵关心新同志的做派走过来,顺手将他背上的背包取下。 勾肩搭背道:“秀才,你知道连长说想让你参加比武的事吧?” “知道啊班长。”陈默点点头。 “嗯,那就对了,比武这种事吧,他不光是能跑步就行,天天早起也赢不了别人,想替咱们连拿荣誉,那得拿出真功夫。” “啥真功夫啊。” 陈默一脸求知欲的看向老兵。 他这幅姿态,看得梁红杰嘴角直抽,总觉得秀才有点像坑人,而赵武亮则是愤懑不平。 特么的,他刚才勾引半天,就是想让秀才有啥问题问他。 谁知道,这小子刚才一句话都没有。 怎么到了这里,反倒求知欲这么强了? 赵武亮哪知道,陈默不问他,实际上是在保护他,不想打击同班战友的面子罢了。 可被询问的老兵,却没有这种觉悟,他乐呵呵拍着胸膛笑道:“等下看我给你演示一遍。” “你好好看着,就算不敢尝试也没啥,记住咱们侦察连的口号,连续作战,敢于攻坚,生命不止,战斗不息。” “作为一名侦察兵,要有一种不服输的精神,要学会从失败中站起来,找回自己,明白嘛?” “是,班长。” “嗯,还不赖。” 老兵抬手拍了拍陈默的肩膀。 陈默没有再吭声,他来连里两天了,能感觉到侦察连全体风气,其实都不错。 不存在什么打新兵,或者骂新兵的情况,顶多就是老兵跟新兵的界限划分很明显。 谁都不掺和谁的事。 这其中肯定有指导员的功劳,但也离不开拥有老根子连队的信仰和传承。 在这里,基层政治工作和思想教育。 不再是漂浮在空中的名词,而是真真切切,能在这帮老兵身上体现出来。 至于说什么让新兵洗衣服刷鞋,那没办法,很多单位的漏习就是这样,不是一朝一夕能改的。 在这个年代,打兵骂兵这么普遍,侦察连能有这么正的风气,还没训练呢,就先鼓励他不要气馁,已经不容易了。 自己都把这帮老兵,给折腾成这样,这帮人还只想着给他上一课而已。 等场地布置好之后。 全连的战士分成两队,站在后勤楼两侧,刚才跟陈默打招呼的老兵,率先站出来叉着腰道:“秀才,我先让你看看什么叫侦察兵。” “兄弟们,准备!!” 伴随老兵话音落下,后面四名战士抱着一根粗大的竹竿朝前顶。 老兵扭头对着陈默眨眼笑了笑,随即右手抱紧竹竿,夹在腋下,身上一点防护措施都没带。 爆吼一声。 后面四个老兵顶着竹竿前冲,攀岩的老兵只是抱着竹竿的一头而已。 冲到后勤楼旁,双腿借助竹竿的冲劲,整个身躯犹如一只大壁虎般,双脚连续发力,就这么水灵灵的从一楼蹬着红砖墙,愣是攀到四楼楼顶。 整个过程绝对不会超过十秒。 “怎么样秀才,你敢嘛?” 攀岩的老兵站在楼顶挥了挥手,表情并没有多少得意,只是象征性的询问了一声。 不待陈默回应。 对方从楼顶拿起一根木棍,将绳子在木棍上缠了一圈,而后头朝下,双腿紧紧攀附绳索,“刷刷刷”的从楼顶下来。 整个过程依旧不超十秒。 这一刻,附近的老兵还算淡定,毕竟这种科目是他们侦察连人人都要接触的类型。 可围过来的新兵,一个个瞪大双眼,心跳加速,看得相当眼热啊。 就连陈默都不例外,他也给整激动了。 这种单凭一根棍,不靠任何防护措施的下楼,陈默也会,但上楼顶着竹竿,他别说会了,以前连见都没见过。 这还不算完。 “秀才看好了,今天老兵教你什么叫攀登。” 两边队列中,同时站出四名老兵,分不同站位,抓住四根垂直的绳索。 双脚既不蹬墙,也不挨绳,就单凭双手的力气,硬生生将自己拉到楼顶。 “秀才,看好了,今天老兵教你什么叫攀岩。” 话音刚落。 队列中,又有四名老兵站出来,这回,他们身上被系上绳索。 借助砖缝,以及每层凸出的窗台,就跟一个个蜘蛛侠般,动作几乎快到眼花缭乱,四人齐齐攀到顶楼。 这一连串的动作,看得一个个新兵目瞪口呆。 包括陈默站在楼下都看懵了。 侦察连确实名不虚传啊。 站在楼顶的几个老兵,以及楼下的一群人,瞧见这两天嘚瑟的秀才,终于被他们“征服”,露出懵逼的表情。 一群老兵当即就笑了,笑得特别开心。 特么的。 为了给这个新兵上一课,真不容易啊。 ------------ 第一百二十章 这特么,对劲嘛? 一番花活整完。 后勤楼顶,楼下,都站着侦察连的老兵。 集体看向陈默。 说实话,就这种情况。 很多新兵哪怕想试试,都会被气场给镇住,站在原地不敢吭声。 没有参过军的人,总以为部队里面不就是一帮老兵油子嘛,叫嚣几句也没啥,顶多挨顿揍。 能这么想的八成是没当过兵。 进入训练状态的老兵,可不是平时笑眯眯的兵油子,没有几年的兵龄,真没人敢在这种状况下,喊出挑战老兵的话。 别说现在全连的老兵,本身打定主意要给秀才上一课了。 哪怕全连出操,只是“咚咚咚”的从跑道上跑过,那气势,都能镇住从旁路过的人。 “秀才,要试试嘛?” 瞧着陈默不吭声。 最初找他勾肩搭背的那个老兵,脸上挂着浓浓的笑意,走过来询问。 他心里,那叫一个爽啊。 平时训练太枯燥了,这两天蹦出来一个列兵,虽说时不时打乱他们积极备战的节奏。 可骂归骂,没几个老兵真的往心里去,他们巴不得出来一个刺头玩玩呢。 秀才这种也算刺头,就是刺得有些另类。 “班长,你叫啥?” 陈默听到询问,他没有直接回应对方的问题,而是咧嘴笑着,先询问名字。 心情正爽的老兵,闻言一怔,觉得有些莫名奇妙。 寻思着这孩子怕是有点憨吧? 可他没啥感觉,八班班长尧京华以及四班的老兵徐青州两人,则是内心“咯噔”一声。 因为之前练习飞车擒敌和挖战壕时,秀才都问过他们同样的问题。 然后就特么没有然后了。 “我是一班的,跟老炮一个班,我姓胡,古月胡,胡泽田,你叫我老胡就行。” “胡班长好!!” 陈默挺起胸膛喊了一声,而后拍拍身上的尘土道:“班长,我休息好了,咱们先从哪一项开始?” “啥玩意?” 胡泽田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 陈默又认真的解释道:“班长,刚才我不是跑步跑了半个小时嘛,现在感觉已经休息好了。” “攀岩和索降咱们先从哪个开始练?” 啊?! 胡泽田反应过来秀才说的意思后,他眨了眨眼。 虽说老胡有点跟不上秀才的脑回路,但反应倒是不慢。 毕竟作为老兵,面子还是要的。 全连的人都在瞅着这边呢。 老胡当即叉着腰,摆了摆手道:“这东西你现在弄不了,什么时候单杠能拉四十个,双杠能搞一百五十个,才能练习这个科目。” “昨天单杠不是加固了嘛,你先去吊几天杠吧。” “班长,我现在引体向上就能拉四十个,双杠臂屈伸,差不多努努力能弄一百五十个。” 陈默抬起手臂示意,旁边在陶村新兵连呆过的一些老兵,纷纷点头。 毕竟,秀才一个月前参加竞赛时,就差不多这个成绩了,现在恐怕还能更猛点。 “我” 胡泽田被整的一时语塞,恨不得给自己两耳瓜子,特么的,没事找秀才嘚瑟个毛线啊。 他倒不是不想带秀才练,在训练科目上虐列兵,也是老兵的一项运动。 可问题是,没有连长点头,这种带危险的科目,谁敢让新兵接触啊。 万一练习过程中腿软,或者心理素质不过关,十几米那可是要命的高度。 这会连长,指导员,包括副连长老猴都不在,根本没人敢擅自做主。 “要不让秀才试下攀登?”梁红杰站在旁边开口建议。 老梁虽说平时不带班,但好歹是干部,这时候说话还是管点用的。 “成,那就试试最简单的攀登吧。” 胡泽田点点头,他压根不认为秀才能攀到楼顶。 这种科目没那么容易,侦察连能有好的成绩,都是以前打着灯,晚上经常加练的结果。 攀登楼之所以被他们叫成后勤楼,主要原因就是这里,是很多侦察老兵,刚入营时的噩梦。 单纯的不想提起罢了。 “来吧秀才,你不是想试试嘛?”胡泽田带着陈默,来到攀登楼下,在陈默腰间缠上绳子,又将楼顶吊下来的卡扣,扣在他腰上。 “刚才攀登的动作你都看到了,用你认为最快,最方便的动作攀到顶楼。” “扣砖缝也行,踩窗台也可以,抱着下水管往上爬都行,你怎么喜欢怎么来。” 检查下身上的安全绳,确定没问题后,陈默仰头看看四层顶楼。 上面正有几个老兵,正神情略带紧张的朝下看。 十二米放平地上跑没什么,可换成高度,几十年没接触过这种科目的陈默,还真有些眼晕啊。 他下意识的又伸手拽拽绳子,就这一个动作,看得附近老兵都笑了起来。 毕竟,这才是列兵面对攀登科目,最应该表现出的紧张,特么的,这两天被这小子折腾够呛。 能拿捏住他,真不容易啊。 陈默定了定心神,而后又看向胡泽田:“班长,要不咱们俩一起吧,比比谁快?” “嗯?!” “跟我比?” “这还真新鲜,成,我就在教教你。”胡泽田爽快的答应。 就算现场没人认为秀才能比过老兵,可终究是有热闹看不是。 一群人围过来笑嘻嘻的帮胡泽田,绑好令一条安全绳。 “老胡,别几把丢人啊。” “秀才你也加油,只要今天能干掉老胡,我出去给你买汽水喝。” 一群老兵不嫌事大的在拱火,陈默腼腆的笑了笑,将老炮送给他的计时器拿出来,递给一旁的赵武亮:“帮我计时。” “记个锤子啊。”赵武亮撇了撇嘴:“等你爬上去估计天都黑了,赶紧吧。” “我第一次练这个,足足适应好几个小时呢。” 不过说归说,老赵还是接过计时器,只不过没按下。 “我尽量。” 陈默仰头看着楼层,回应一声后,他的表情变了。 不再是刚才的平静,而是变得凌厉。 双目如刀。 伸手抓住一层的铁架子,直起身扶墙站在铁架子上开始攀二楼的窗台。 出乎在场所有人的预料,秀才并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不堪,没有出现腿软,犹豫,或者深呼吸的前奏。 一直到他攀到二楼,旁边场地的胡泽田才反应过来。 但老胡的动作就快多了,他冲上铁架子,根本不用扶墙,整个人猛的往上一蹿,右脚扒上窗台,起身继续登上二楼的铁架子,如法炮制的冲向三楼。 他的动作比陈默熟悉的多,动作更是快数倍不止。 陈默虽说先上的二楼,但胡泽田已经登上三楼时,他还没上三楼。 附近观看的老兵,看到这种情况,顿时笑了,这才对嘛。 咋可能真的有新兵刚来就比老兵厉害,那根本不现实。 而在周围观看的新兵则是一阵阵失落,毕竟,秀才代表的可是他们。 更何况,秀才在新兵连那么优秀,就真的跟老兵比不了? 事实上,真的比不了。 胡泽田来到顶楼已经休息了半天,陈默才艰难的爬到了楼顶。 一个是十二米用时十二秒。 一个是十二米用时四十秒。 这个成绩其实对于第一次接触攀登,尤其还是相对来说,难度较高的这种攀楼,已经很牛逼了。 可现场依旧有不少人唏嘘,或者说是松了口气。 秀才终究还是被打败了啊。 但真的败了嘛? 陈默来到顶楼,他盯着自己攀登的这一路,每次的落脚点和发力点看了看,没有理会周围人的目光。 认真衡量了下自身因不熟带来的失误后,扭头面向胡泽田笑道:“班长,再来!!” 说完,陈默不等有人回应。 他拽着安全绳,用脚蹬着墙,就这么一蹬一蹬的从四楼下来。 “我靠,这秀才有两下子啊。” 附近有老兵惊讶的开口。 他们当初第一次接触这项科目时,上去的时候还好说,下来的时候,可没秀才这么利索。 但让众人更惊讶的还在后面。 陈默下来后,根本就没休息,注意到胡班长也从楼顶落地后,便再次开始攀爬。 这次,陈默依旧输了,还是差距很大。 不过,没关系。 “班长,再来!!” “班长,再来!!” 后勤楼,只有陈默的声音在回荡,随着攀爬的次数越来越多,他的动作也越来越熟练。 但熟练不代表速度快,连续六七次攀登下来,陈默的四肢早就没有力气了。 可他没力气,胡泽田同样没力气啊。 当第七次从楼上下来时,眼瞅着秀才还是跃跃欲试,双眼冒光的想要挑战自己。 胡泽田赶忙摆手,气喘吁吁道:“等特么的等等,开饭哨都吹响几分钟了。” “先吃饭,吃完我再陪你练。” 说这句话的时候,老胡心都在发颤。 尼玛,见过积极的兵,还从来没见过积极成这样的兵。 关键是吐槽也没用啊。 在食堂吃过早饭后,程东,霍林山听说了早上的事,连他们都聚集到后勤楼前的空地上看热闹。 陈默吃饱了饭,那家伙,就跟浑身打了鸡血似的,拉上胡泽田继续练。 整个侦察连的人,都聚过来看热闹。 只有老胡跟秀才两人,比一次,休息一会,然后再比。 从早上开始算,两人比了十六次,陈默输了十六次。 但问题不大。 陈默充分发扬了什么叫做“生命不息,战斗不止。”的光荣传统。 输个十几次,对他一点影响都没有。 陈默一直都在攀爬中,调整自己的动作。 他毕竟也是老兵,虽说多年没有接触过攀登,但相应的底子和年轻充满活力的身体,都还在啊。 当第十七次,仅仅只比胡泽田晚一秒时,别说观看的老兵被惊到了。 就连程东都给看愣了。 等陈默从楼上下来,程连长当即叉着腰大声道:“那什么,先等等,你们两人都休息二十分钟。” “把气给老子喘匀乎了,二十分钟后计时,看谁能赢,特娘的,老子请他抽一个月的烟。” 这赌注,连长都下本了啊。 胡泽田当即揉揉手臂,活动活动身体,坐在地上调整状态。 陈默同样斗志昂扬的开始调整,连续输了这么多次,他能一直坚持,就是为了要跟老兵较个高低。 等规定的休息时间结束。 后勤楼下有两个老兵手拿计时器,同时喊出“开始”时。 两人的身躯,都如同灵猫一般,跳铁架,攀窗台,动作,速度完全一致。 看得后方老兵面面相觑。 这特么,对劲嘛? 可这个问题,没人回答他们。 攀到三楼时,两人的速度,依然处在同步。 但陈默仗着自己年轻,硬生生从三楼铁架顶端,整个人蹿起来,手臂扒住顶楼的房檐,右腿借势跨上顶楼,翻身滚上去。 比胡泽田用手臂扒着发力,快了半秒,率先抵达。 当陈默躺在顶楼,双目发亮,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时。 楼下,却是鸦雀无声。 这个结果,让现场的人瞪着眼,好半天缓不过来劲。 连续比了十八次啊。 尽管胡泽田赢了十七次,就输了一次。 可就这一次,依旧让在场的人无法接受。 这特么新来的秀才,还是人嘛? 半天的时间,硬生生干过了他们数年的苦练? 尽管很多人心里都清楚,只要这时候随便换个方式,秀才还是输。 可那没有意义啊,人家学得快就是学得快。 这点,侦察连得认。 就连程东仰头望向楼顶时,都张了张嘴,好半天没发出声音。 因为他也没想到,秀才竟然真的赢了? ------------ 第一百二十一章 只有活下来的人,才有资格喊累 震撼,不可思议,种种情绪交织到一起。 让侦察连的老兵,先是觉得不太能消化列兵攀登竟然能赢的事实。 而后,就是一股股刺骨的凉意,从后脚跟,直冲天灵盖。 特么的,连里很久没有这么热闹了。 众人下意识的看向程东,尤其是看着连长那合不拢的嘴巴。 一群老兵小腿都忍不住,打起哆嗦。 连长那是合不拢的嘴嘛?明明就是接下来,他们停不下来的腿啊。 这特么大清早就跑过去,找连长申请攀登训练,信誓旦旦的要给人家秀才上一课。 结果等到最后,这一课变成了秀才给他们表演个极限反转。 攀登竟然赢了。 全体老兵开始自觉的列队,就连攀登楼上的人,也拽着绳子一个一个的下楼。 这种默契,来源于常年呆在侦察连的直觉。 胡泽田解下腰间的安全绳,他犹豫了一会,对着已经从地上坐起来的秀才,竖起大拇指,露出一个比哭还难受的笑容:“妈的,你个贼娃子够狠。” “可害苦老子了,我打破了咱们侦察连老兵输给新兵的先例啊,特么的。” “没事班长。”陈默把气喘匀乎后,很是善解人意的劝慰道:“等会你们练啥科目,我跟着你就行。” “别!!” “你不要过来啊。” “狗日的离我远点。”胡泽田将腰间的安全绳丢下楼,手中抓着吊绳就开始出溜着下楼。 那动作快的,比刚才比赛十几次下楼速度都快。 “妈的秀才,我再也不想看见你了,你离老子远点。” 胡泽田都到楼下了,还在嚷嚷着去列队,等待接下来连长的“审判”。 程东没有搭理这帮老兵,他缓过神后,先是抬手挠挠头,又站在原地叉了会腰,才从口袋摸出六十块钱,朝着赵武亮招招手。 “小赵,去外面买三条金盼盼带给秀才。” “是!” 金盼盼是晋省这边的香烟牌子,作为一个连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放话,总不能食言啊。 陈默抽什么烟,程东不知道,但四班的徐青州当时“贿赂”他的就是这个牌子。 程东记得陈默给他让过这个烟,所以才安排人去买。 手中攥着钱,赵武亮连片刻都没犹豫,撒腿就跑啊。 他现在是无比庆幸,秀才在训练场时,没有搭理他。 要不然,创造老兵输给新兵的记录,怕是就要落在到他身上了。 秀才简直不是人,谁特么攀登能连续找一个人狂练十几次? 按理说,新兵参与训练,同科目短时间内频繁接触,只会表现越来越差。 因为随着体力大幅度消耗,速度和反应跟不上,输得更惨才对。 谁知道这个怪胎,是怎么越来越猛的? 赵武亮已经打定主意,以后坚决不在秀才跟前彰显老兵的优越感。 妈的,被他缠上,不死也得脱层皮。 他去买烟还能逃过一劫。 攀登楼那里,留下的战友恐怕悬了。 确实悬了。 六十块钱啊,那可是程东两天半的工资,咱程连长倒不是心疼钱,至少面上不能表现出来心疼的意思。 他踱步走到队列前,全连的老兵自觉向右看齐,快速列队,挺起胸膛,目视前方。 等待连长的训话。 可这时候,程东还有个屁的心情开口啊,直接脱下右脚的鞋子,“刷”的一声砸向队列。 怒骂道:“都特么挺尸呢?” “天天老子全军第一的气势呢?狗日的,这就是你们的全军第一?” “全体都有,负重越野六十公里,什么时候跑完,什么开饭。” “解散,全特么滚蛋!!” 尽管被骂了一通。 可全连的战士,依旧松了口气,哪怕越野六十公里,都比这时候,在这面对暴怒的连长舒坦。 那家伙,队列散得一个比一个快,有老兵把程东的鞋子拿到跟前,将鞋子丢下后,扭头撒腿就跑。 全都是百米冲刺的速度。 陈默站在攀登楼上,还没等他下来呢,眨眼的功夫,楼下就没人了。 只剩连长,指导员,还有副连长侯占业在底下站着,连排长都跑光了。 六十公里越野啊. 哪怕让侦察连跑,估计没有五个小时也难弄下来,前天因为飞车擒敌的事,全连被罚了十公里,这现在又整这么多。 陈默自己都觉得,这侦察连是真特么难混。 从攀登楼上下来,陈默快步走到程东跟前,立正敬礼:“连长好。” “嗯。” “干得不错。” 程东抬手拍拍他的肩膀,随后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 指导员则是笑了笑,连同老猴一起离开。 看着人都走了。 陈默倒是不急,他找块干净点的地方,打算坐着再休息会,反正又不用回宿舍。 早上打好的背包,因为比赛的事,还在这放着呢,等会连里出发背着跟上就行。 六十公里越野对于陈默来说,也绝对是极限中的极限了。 必须抓紧休息。 没办法,军人嘛。 时时刻刻都在挑战着极限。 陈默早上整这一出,可不止害苦了侦察连。 包括军务科下辖的警卫连三排,也就是纠察排,今天的十个任务也怕是完不成了。 李涛,负责陶村范围纠察任务的班长,一大早,他就带着人,来到演武场外围执勤。 这两天,可不光是侦察连,坦克营有新兵过去,人家警卫排同样有新兵啊。 班里那几个老兵,都被李涛安排到陶村司训大队,汽车连,高炮营驻地附近执勤。 他自己则是带上班里,过来的两个新兵,跑到演武场边缘的位置,背着手叮嘱道:“来之前教你们的话都记住了吧?” “这个连队,咱们不能进去,所以都瞪大眼睛看着,只要有人出来,就检查他们的军容。” “侦察连最好抓,他们训练强度高,一般情况下军装穿戴都不合格。” “我说谁能抓,你们就上去按我说的扣人,知道嘛?” “是,班长!!” 两名初次戴上白头盔的列兵,满腔热情的回应着。 作为一名为全旅纠正风纪,肃清不良风气的纠察,两人浑身都是干劲,真可谓是胸中正气浩荡。 远比班里那几个混日子的老油子,要认真的多。 两名列兵挺着身板正幻想着,什么时候大展神威,逮住几个违规的侦察兵时。 远处的演武场内,突然传来一阵阵脚步声。 仰头望去。 好家伙,一百多人分成四路纵队,人人戴着钢盔,背着背包挎着步枪,龇牙咧嘴的跑出来。 队列前方还有一名老兵,抗起三米长的旗杆,连旗迎风猎猎。 对方明明摆出的是,外出拉练的模样,却不知为何,这帮老兵表情可怖,就像是要吃人似的。 戾气十足。 李涛见状,他内心“咯噔”一声。 猜到这肯定又是侦察连那位程连长发火了,因为除了这个,侦察连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还没等他提醒两个列兵不要搭理,让对方过去时。 其中一个纠察新兵,拽拽衣服就准备上前。 装甲七旅作为曾经的坦克七师,老底子比较硬,纠察的工作一直都难展开。 但这种事,不可能一上来就教给新兵啊,警卫连还是按照标准的传帮带方式,教育新同志。 要严于律己,要肃清风气。 所以,新纠察可不管你三七二十一,他们俩严格遵守刚才班长的嘱托,见人出来,上前就要喊停。 心里还寻思着今天十个指标,能一下完成呢。 结果他刚踏前几步,后面李涛就吓了一跳,急忙上前拦住:“拉练的队伍咱不管。” “不对啊班长,你不是说拉练的队伍,最容易被纠嘛?” 被拦住的新兵,满脸疑惑的扭头询问。 可就这么一会功夫。 侦察连的队伍已经从演武场出来,排头抗旗的老兵,瞧见这边站三个纠察。 当即瞪着双眼大骂道:“妈了个蛋的,都滚远点,别逼老子扇你们。” “今天你们敢捣乱,老子弄死你们。” 老兵气呼呼的威胁了一通,扛着旗转弯,朝着苦池村相反的土路上狂奔。 后方的一队老兵跟着。 被侦察兵骂,李涛还没觉得有什么,可首次执勤的列兵却气呼呼的,瞪着远处的队伍。 “班长,咱们为啥不纠他们?” “去,你不怕死就去纠着试试。”李涛没好气的回应一声。 他也暗怪今天运气怎么衰,刚带着新兵过来长见识,就碰到侦察连的人挨骂。 若是平时不至于这样。 军务的人,虽说跟侦察连关系差,可纠察是司令部乃至全军定的规矩,双方只会暗斗,不会这么明目张胆呵斥。 今天出门属实是没看黄历啊。 被骂了一顿的李涛也没办法,这特么全连的人都跑了,他们继续呆在这也没用啊。 正准备招呼人离开时。 演武场的方向,突然又过来两人,这俩人一看就好欺负。 其中一个是上等兵,长得跟特么黑炭似的,另外一个是列兵,手里还抓着几条烟正往背包里塞。 李涛眯着眼观察片刻,这两人他都认识。 一个是侦察连的通讯员,一个是新分配过来的那个秀才。 当时新兵期间就抓过间谍,这在整个旅都是大新闻啊。 “班长,又来两个,这两人抓不抓?” 刚才被骂的列兵,跃跃欲试的申请。 听到询问。 李涛纠结了。 其实他们纠察想要找茬,军容风纪,仪容仪表,总能找出能纠的地方。 科长给每个班都下了指标,一个班每天纠十人,纠不到回去就写检查。 这总不能,天天都怀着沉痛的心情,上去念检讨啊。 “上去试试吧,说话客气点啊。” 李涛示意两人上前。 陈默这边还正寻思着三条烟怎么分呢,毕竟,就算是连长下的赌注,咱自己不能一点事不懂吧。 还没等他计划明白呢。 迎面两个纠察堵住去路:“同志,请留步。” 纠察站的位置一般比较隐蔽,陈默和赵武亮两人刚才都没注意。 这猛的瞧见有人蹦出来,陈默只是怔了一下,还没感觉有啥呢。 赵武亮却是瞬间浑身肌肉紧绷,特么的,连长这时候可是在气头上啊。 但凡今天谁被纠察抓了,还传到程东耳朵里,那想想都特么刺激。 “我留你妈个蛋。” “秀才,跑!!” 话音刚落,赵武亮转身就蹿,冲着大部队的方向追。 两个新兵纠察根本反应不过来,老赵就蹿到二十米开外了。 陈默抬头看看纠察,又看看只剩一个背影的老赵,他干笑一声道:“同志,我去帮你们把人抓回来。” “别急,马上就回来。” 说完,陈默也撒丫子狂奔。 “诶?哎!!” “站住,别跑。” 苦池村外,上午明媚的阳光下。 陈默追老赵,纠察追他们两个,两前两后的奔跑着。 要说这纠察也真够执着,愣是追着两人撵了近两公里,眼瞅着最后连背影都看不到了,才放弃。 这俩人回去有啥惩罚,陈默不想知道。 他抚了抚胸口,扭头看着没人追,才将速度降下来。 抬头遥望着远处的大部队,摇头感慨道:“这侦察连,每天真刺激啊。” “刺激个屁。”赵武亮没好气道:“你少折腾,大家的日子都好过,六十公里啊,我的妈呀,跑完今天都不用干别的了。” 程东没要求他们跟着一块跑。 但这时候呆在连里,显然不是什么明智的决定,都不如出来随着大部队奔行了。 这次全连挨罚。 陈默知道是自己的原因,他也不好接话。 只是扭头看了下后面,有些奇怪道:“班长,这帮纠察怎么跟咱们杠上了?” “前天换衣服来抓,今天带新兵来抓,咱们不就是跟军务科的关系差一点嘛,至于抓的这么频繁?” “不清楚。”赵武亮闻言,摇摇头:“估计是他们又有什么新指标了吧。” “但我告诉你,咱们跟他关系可不是差一点,那特么是差的很。” “现在这帮纠察,已经老实多了。” 赵老兵神神秘秘的看看四周,一边慢跑一边开口道:“我也是听以前老兵说的,咱们七旅还是七师的时候,师军务科更牛逼。” “这么狠?”陈默皱了皱眉头。 不过,他也没怀疑老赵吹牛,这九十年代,类似的事情很频繁。 “那可不。” “,事就这么处理,以后谁在拿着这事不放,那就是不给面子。” “好像说是从那开始,咱们跟纠察的矛盾就开始了。” “明白了!!” 陈默点点头。 他这回是彻底整明白,侦察连和军务科的关系为啥会这么紧张了。 也明白程东平时在连里,也没见他怎么吼人,那帮老兵却那么怕他。 这哪里是怕啊,纯属就是尊重。 毕竟,敢带着半个连的人跑到师部讨公道。 那要是真动起手来,警卫连怕是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别看警卫连这种称呼挺唬人。 其实因为职责不同,战斗力或者说是打架能力,放在侦察连面前,说他们是摆设都不为过。 甭管是旅级,团级或者师级,警卫连的任务,都不是天天训练,负责机关人员的安全。 就拿七旅来讲。 七旅下辖的油库,弹药库,地下输油管道维护,守护,都是警卫连卫兵排的责任,类似草原五班。 很多执勤点压根不在旅部。 还有旅部机关在过节,或者战备特别忙的时候,忙不过来,需要有人干杂活,那就是警卫连公务排的人顶上去。 包括旅部每天产生的垃圾,扫的落叶,总不能让机关的干部去处理吧? 所以,还是警卫连有专门的“垃圾运输排”来干。 就这种情况下,程东当时带半个侦察连去打架,已经很给面子了。 哪怕带二十人过去,提着棍子,估计就能干翻整个警卫连。 但幸好是没打起来。 否则的话,现在侦察连的连长,绝对不是程东。 这么恶劣的事,就算事后不上军事法庭,怕是也要当场转业。 两人一边闲聊,一边快步追上大部队,缀在后面跑。 经过陈默几次三番的折腾,侦察连的老兵,算是彻底放弃“抵抗”了。 爱咋咋地吧。 早上加练,看见也当做没看见。 接下来半个月。 连里进行各项训练,陈默每天都颠颠的跟上,从基本的攀岩,到水库泅渡。 要知道,这可是刚开春啊。 一群活力旺盛的老兵,硬是在冰凉的水库中泡了大半天,一个个冻得嘴唇乌青,浑身打哆嗦才从水中出来。 但没有人埋怨,更没有人退缩。 侦察兵就是一线战场的兵,战场不会给他们选择区域,选择天气的机会。 难道冬天就不会打仗嘛? 所谓的科学练兵,在这群人面前根本不存在,他们只信奉一句话。 只有活着,才有资格喊累。 在这大半个月里,陈默的适应速度也越来越快。 往往前一天还拖后腿,第二天就能勉强跟上,第三天处在全连中游的水平。 每个科目都是如此,周而复始。 搞的连里老兵,都懒得惊讶了。 妈的,碰上这种牲口,谁有啥办法呢? 而在这一天天训练中,和炮侦比武的日子。 也渐渐临近了。 ------------ 第一百二十二章 战前筹备,这就是点将啊 3月19日,下午午休期间。 侦察连暂停了训练,各班都在宿舍休息。 而连部文书办公室内这边。 陈默和梁红杰两人却一个比一个精神,谁都没有回宿舍。 老梁最近几天,有空就教陈默,识图用图以及单观极距和双观展开导线检测,还有三角函数定位的方法。 毕竟装甲侦察连可不光训练,专业的知识,也要掌握啊,需要学习一些炮兵测距的技术。 陈默虽说工作是文书,但连里该接触的科目,也不能啥都不会。 其实从九十年代初期,地炮侦察已经装备激光测距仪,能够达到很精确的程度。 但部队,向来都不会完全依靠电子产品。 这玩意好用是好用,可野战损坏率贼高,万一打仗没电的话,那就是一堆废铁。 一点用都没有。 所以,作为装甲侦察兵,学会画图测距,为后方部队提供具体位置,计算发射引导等等。 都需要学习。 梁红杰拿着一堆测距专用的工具,以及以及手绘的AB点位图,正讲得入神时。 副连长侯占业,突然背着手溜达到门口。 老猴伸着脑袋瞅了一眼屋里,发现两人都在,笑道:“我说怎么去你们宿舍,就小赵在那睡觉呢。” “怎么了秀才,这是跟着小梁学习呢?” “副连长好!!” 听到动静,陈默急忙起身:“连长请坐,这不是要比武了,临阵磨枪,不快也能光啊。” “你小子。” 老猴摇摇头,踱步走到办公室里侧的板凳前坐下:“比武又不比这些。” “高炮旅那边的侦察连两个,炮侦和仪侦,都说是比武了,那肯定不牵扯专业科目。” 闻言,陈默干笑一声。 随即起身走到旁边,拿起白瓷缸倒水泡茶。 副连长口中的仪侦,全称是仪器侦察连,其实侦察连的分类挺多。 像什么装甲侦察,武装侦察,坦克侦察,炮兵侦察,仪器侦察等等。 这些连队,除了专业科目不同,训练几乎没有区别。 部队为了促进侦察兵能够积极训练,会经常搞连与连之间的比武。 当然,这种比武跟新兵竞赛不同,就算赢了,也不会授予军功什么的。 都是留着到年底评功评选时,才会“论功行赏”。 陈默之前就知道比武,不牵扯这些专业的科目,但该学也得学啊。 将泡好的茶水端到侯占业跟前,老猴摆了摆手:“行了,别瞎忙活。” “今天下午连长就要去看场地,秀才,你可得加把劲,往年侦察连比武战场上,一级士官都算新兵,这列兵要是能上去,乐子可就大喽。” “哈哈,不打扰你们了,学吧。” 侯占业起身转悠一圈,他也不说来干啥,笑呵呵的离开。 陈默将人送到门口,目送着老猴走远。 摇摇头,继续坐下来跟着梁红杰学习。 老梁作为京都装甲兵学院出身的高材生,对于三角函数之类的,自然不在话下。 陈默虽说,没有去过京都装甲兵学院,但咱好歹也去过石门陆军指挥学院,学习过近一年的时间。 陆军指挥学院,是由参谋学院和石门装甲兵指挥学院合并而成。 他们俩人凑到一块,借助地图,以苦池侦察连位置为例,陶村当观察所,借助计算尺,计算盘,指挥尺,诸元计算器等。 很容易就能借助现有的条件,算出各种射击条件下的信息。 经过连续几天。 梁红杰时不时给陈默教学,帮助他掌握侦察兵的知识,他算是发现了。 秀才这小子,简直就是天生的军人啊。 像什么根据跳眼法,计算高差,风向风力气候环境,磁座偏角,伪装,虚光反光,计算飞行时间和激光末制导。 那是一看就会,一学就能上手。 毫不夸张的说,就这些东西,放在连里老兵的身上。 谁不是学习大半年才能掌握? 甚至连五位数的对数表,他都能用几天的时间背下来。 画图计算时,根本不需要对照对数表,也能计算的分毫不差。 这眼瞅着午休快结束了。 梁红杰把手中的画线图往桌上一推,表情无奈的摆手道:“算了算了,先不学了。” “秀才,你这名字真是没白起。” “学习速度也太快了,我一开始还想着你体能好,表现好,碰到专业方面的东西,总该让我展示一下。” “谁知道,你学东西的速度更快,要不是看你年龄小,我都怀疑你是不是以前当过兵。” 确实当过。 陈默咧嘴笑了笑,这看图识图,是每一位军官,最基本需要掌握的技能。 他有这个基础在,学习其他东西,确实要快得多。 这个问题没法回应。 陈默干脆把办公室里放的工具全都收起来,而后抬头看看墙上挂的钟表,已经到了两点十分。 距离午休结束,只剩十分钟了。 明天就是连里和高炮旅两个侦察连比武的日子,今天下午侦察连就要“点将”啊。 “排长,走吧,该下去集合了。” 陈默整理下军装,从他下连开始就一直听说比武的事。 老兵也经常挂到嘴边,可具体怎么比,上场的三十人怎么选,压根没人提过。 不过陈默作为文书,他最近还是发现了些端倪。 随着训练幅度越来越强,指导员前几日,专门安排了几个身上带伤,或者体能有些跟不上的老士官,提前休假。 就算没人议论这个事。 陈默大致也能猜到,安排人休假,这是把连里有可能拖后腿的人,全都支开了啊。 比武的日子越来越近,连里的气氛也就越来越沉闷,紧张。 这不。 陈默这边刚下楼,午休结束的哨声,还没吹呢。 远处各班宿舍,戴帽子,束腰带的人群,就陆陆续续从宿舍楼出来,朝着训练场方向集合。 有些新兵想跟着入队列,都被老兵推搡着,让他们去旁边列队。 梁红杰也没有进队列,而是和其他新兵一起站在远处。 整个队伍里,只有陈默一个列兵。 列好队大概过去六七分钟的样子,程东和霍林山,才从连部的方向过来。 程连长先是扫下队列,而后抬手正了正军帽,大步走到发言位。 神色严肃的开口道:“同志们,明天就是咱们前往高炮旅比武的日子。” “多余的废话,我就不讲了,比武你们也不是头一回参加。” “只说一点,明天场上老规矩,谁成绩好我或许记不住你,但谁成绩差,狗日的,我盯着你们呢。” “比武结束,谁表现差,最好编一个能让我相信的理由。” “全体都有,解散,今天下午自行筹备,那个谁,带下秀才。” 陈默这边,站在队列正竖着耳朵认真听呢,结果,啥也没听着,连长和指导员就匆匆结束讲话。 坐上车离开了营区。 三五成群的老兵等连长离开后,也没人训练,有些回宿舍,有些则是朝着营区外面走去。 刚刚还严肃,沉闷的气氛瞬间就变得轻松,至少从表面上看,是变得轻松了。 尼玛,说好的点将呢? 陈默站在原地懵逼了好一会。 他上午还听老兵说下午要点将,他寻思着是点出三十个参赛的名额。 为此,他连中午都没敢休息,争分夺秒的学习侦察兵技能。 哪个环节出错了? 陈默疑惑的看向梁红杰。 不用问,老梁比他还懵,显然这小子自从来到侦察连,也没见识过比武。 两人天天呆一块,确实很少听梁排讲比武的事。 可能是看出陈默疑惑。 十四班的班长王建勇,走过来笑眯眯的勾着陈默肩头,用力搂了一下道:“放松点秀才。” “今天下午不用训练,连长和指导员这会已经去高炮旅那边看场地,短时间是回不来了。” “咋地,听到比武担心自己不行了?” “我倒是想担心自己。”陈默闻言,他苦笑一声:“班长,咱们这不是说要点将嘛?” “人都跑了咋点啊。” “咋点,嘿嘿,你等下就知道了。”王建勇没有回应陈默的问题,而是拉着他直接坐到地上。 从口袋掏出烟给陈默让了一根,这才继续道:“你不懂咱们比武的规矩,坐这就等着吃喝吧,今天下午你有抽不完的烟,喝不完的汽水。” 这不听他解释还好,一听更懵了。 但看着王建勇老神在在的抽烟,丝毫没有解惑的意思,陈默也不好再问。 反正就一个比武,还能折腾出多少花样? 陈默心里寻思着,他也坐在地上抽烟。 但很快。 陈默就明白,刚才老王为啥说往这一坐,就有抽不完的烟,喝不完的汽水了。 好家伙。 刚才解散离开营区的老兵,有人揣着一条烟,有人抱着十几瓶汽水,兴冲冲的跑回来。 瞧见王建勇和陈默在这坐着,当即就有老兵双目放光的跑过来,二话不说就丢烟丢汽水。 “来来来老王,秀才,拿着喝,拿着抽,不够了跟我说咱这有的是。” 发烟的老兵,陈默认识,正是八班的班长尧京华。 看着莫名奇妙怀里就被人家塞了一包烟,一瓶汽水,陈默扭头看向王建勇。 “看来你是真不懂啊。”老王笑了笑,拿起汽水瓶咬掉盖子,“咕咚咕咚”连续灌了好几口。 这才仰头示意,远处发东西的那帮老兵道:“这几个人你都认识嘛?” “肯定认识啊,有三班的,有六班的,还有十二班的。” 陈默跟着连里训练这么久,大多数老兵,他已经能够叫上名字了。 “是啊,点将的意思你是没整明白。”王建勇调整了下坐姿解释道:“咱们装甲七旅就一个侦察连。” “高炮旅是两个,每个连上三十人,这个具体谁上不是咱们能决定,都是到那之后按照编号随机抽,比武的科目也是随机抽。” “可能是武装越野,也可能是武装泅渡,咱们连想要拿好名次,就靠你刚才指的那十几个三级士官。” “不管是武装越野还是泅渡,只要进场,到了赛场上就能互相帮忙,比如刚才老尧给你发汽水发烟,明天要是你被抽中,就要替老尧负担一些重量。” “一般都不多,会给你个水壶,或者枪啥的,减轻他自己重量,为连里争取名次。” “也不至于让你,因为负重太多被拉到后面,这就是我们常说的点将。” “说白了,就是他们二级,三级士官买东西,犒劳犒劳咱们。” “明白不?” 我靠!! 陈默听得一阵无语。 难怪这帮老兵这么积极呢,又是烟又是汽水。 虽说赛场上成绩差的兵,帮助成绩好的兵减轻负重,拿名次这事很正常。 但部队不光讲究荣誉,也讲究人情世故啊,提前为自己“点将”,都在连里形成不成文的规矩了。 毕竟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啊。 “那不对啊班长。”陈默疑惑道:“既然都抽人上场了,那万一明天我跟尧班长有一个人没被抽上,或者说两人都没被抽中,咋整?” “这东西不是白请了?” 闻言,王建勇撇撇嘴:“瞅你那小家子气吧,不会白买的,第一场抽不中,那第二场,第三场呢?” “比武衡量的是全连,再说了,老尧也不止给你发啊,只要明天能去的人,他都会发。” 王建勇说得没错,陈默也发现了。 连里这帮平时成绩就挺牛的老兵,到处发烟发汽水,光是他们俩坐这一会,就有三四个人过来发东西。 基本上,连里上等兵还有一级士官,比如说彭威,王建勇这种的,都是心安理得的收东西。 这特么所谓的“点将”,在侦察连已经形成一套固定的规则了。 陈默低头看看自己手里被发的东西,他有些犹豫。 赛场上帮老兵负重,这点觉悟陈默肯定有,就算不给烟,他也没啥怨言。 为连队争光,还分什么你我。 但现在的问题是,他不想只当个凑数的啊,这次比武,他还寻思着,能不能搞个好点的名次呢。 很显然。 侦察连比武没有什么绝对的公平,只有相对公平,毕竟是第一战线的兵,规则有些另类也不算奇怪。 还能提升单位的凝聚力。 “班长。” 陈默犹豫半天,他最终还是开口道:“那我要是也想拿名次,是不是一样要发东西?” “呃” “你?” 王建勇怔了怔神,他还真被问住了。 因为一直以来,点将都是连里那帮三级士官,或者个别二级士官才会干的事。 毕竟,人家老兵的整体素质在那放着呢,比武时帮老兵减负担,也不犯啥毛病。 可秀才这种列兵想点将,他还真没遇到过,实在是那种画面没法想像啊。 一个十八九岁的列兵,提着一堆东西,笑呵呵整得跟慰问似的,给一堆三十岁左右的人发烟,发汽水。 然后希望老兵在赛场上帮新兵负重,这特么不是倒反天罡了嘛? 王建勇被整的半天都没吭声,只是僵硬着脖颈点下头,话都没说出口呢。 陈默就“蹭”的一声起身,满脸喜色的摸摸口袋,发现自己带着钱。 这老兵,他是不好意思喊着当帮手了,当即朝着远处新兵堆中招手:“大力,志昂。” “走,陪我买点东西去。” “买啥啊?” 杨大力颠颠的跑过来。 虽说下连已经大半个月了,但新兵除了陈默之外,其他人依旧很怕这帮老兵,平时都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要不是陈默主动喊,他俩可不会趁着老兵在旁边时过来,主要是太不自在了。 没有理会两人的局促,陈默随手把手里香烟和汽水分给他们。 笑道:“陪我去趟代销点,买点烟,汽水,辣片啥的。” “我也要点将。” “班长,我先走了啊。” 瞧着陈默带俩新兵出营区,王建勇脑袋还是有点懵。 别说他懵了。 等陈默回来,他腋下夹着两条烟,怀里抱着一堆汽水,在老兵堆里一个个发的时候。 全连的人都懵了。 其实这种所谓的点将,就是因为这个年代吃喝比较匮乏,加上每次因为比武,连里的氛围太压抑了。 才会搞出这一套,主要是为了热闹热闹,接下来能够全力以赴。 可特么人家老兵发就发了,人家有工资。 你一个列兵每月津贴才25块钱,也就能买一条烟,瞎凑啥几把热闹啊。 但陈默可不这么想。 他脸上那笑意格外的浓,在训练场上跑的也挺勤快。 整的接烟接汽水的老兵,都尴尬到了极点。 特么的,这么极品的列兵,真是挺少见啊。 明明是连里一次小型的会餐,坐一块热闹热闹,硬是被他给整的哭笑不得。 但陈默可不管那么多,人家老兵点将了,那他也必须得有。 要不然。 明天比武,拿啥跟别人竞争啊? 悠闲的时光总是过得飞快,一下午没有训练,一群老兵吸烟吸的嘴都麻了,喝汽水差点喝吐。 一直热闹到连长和指导员回来,才算是有所收敛。 第二天一早,也就是3月20号。 装甲七旅和高炮旅侦察兵比武的日子到了。 由于两个驻地距离的太远,虽说不至于像之前那次,跑到平城参加新兵竞赛时需要跑六七个小时。 可依旧需要离开河东,途中要两个多小时。 清晨五点半,比平时起床点早了半个小时。 营区内。 “哔-哔哔哔哔哔。” 一长五短的亡命哨声,响彻军营。 ------------ 第一百二十三章 下马威,针尖对麦芒的战斗 “轰隆隆” 伴随哨声响起,连队宿舍楼内犹如打雷般,各班战士快速起床。 侦察连比武不需要打背包,但是要带上枪支,子弹带标配四个弹匣,加上装满水的水壶,四个手榴弹,总重量大概在二十斤左右。 领完装备的战士,脚步隆隆,在漆黑的营区内穿梭着集合。 比武啊。 这可是兵王载誉,能够刻满热血荣光的时刻。 没有人不激动,都想为连队争到一份荣光。 连值班员清点完各班人数。 快步跑到程东跟前,立正敬礼!! “连长同志,全连集合完毕,应到154人,实到135人,请指示,值班员一排长王艳军。” “入列!” “是!” 程东踱步走到队列前,他浓眉下的虎目从前排战士的面庞上刮过。 厉吼道:“侦察连!!” “杀!杀!杀!!” 吼声震天,气势十足。 “稍息。” “同志们,今天是咱们装甲七旅和他们高炮旅侦察连比武的日子,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比武,就是战争。” “我们前方就是战场,我们的敌人会很凶狠,我们的敌人会很狡猾。” “同志们,你们做好战斗的准备了嘛?” “杀!杀!杀!” 依旧是杀声震天,陈默站在队列中,光是喊,都给他喊的热血沸腾,恨不得立刻杀到战场上。 “好,全体都有,向右转,四路纵队,登车。” 连长亲自下令。 咚咚咚. 各班班长快速跑出队列,将混在里面的新兵,一个一个给薅出来。 “你们坐后面的车,到了比武的地方,注意现场纪律,不要乱跑,这次过去主要以观看为主。” 老兵这边开始登车。 陈默抱着枪,戴着钢盔跟上老兵一起挤到车厢里侧。 由于时间紧迫,早餐是不可能给他们时间去吃,就由炊事班的老兵端着大簸箕,一个车一个车的发。 标配一人四个馒头一包榨菜。 想想之前去摩步参加竞赛的场景,陈默接过老兵递过来的馒头时,有些犹豫。 虽说下连之后,侦察连已经不需要再借人家汽车班的人才能远行,可部队开车的,都一个吊样啊。 只要握着方向盘,那血脉就属于激活了。 “吃吧秀才。”蹲在旁边的老兵,一把将馒头塞到陈默怀里:“到了那比武,不填饱肚子可不行啊。” “放心吧,车上稳得很。” 老兵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一个个龇牙咧嘴的笑着。 “秀才,你到那得加油啊,昨天的烟不白抽你的,到了赛场上我帮你拿水壶。” “真几把稀奇,咱们连,好像还是头回有文书能参加比武。” “屁的文书,秀才天天竟钻研着,怎么跟咱们对着练,就没见他出去拿过一次文件,啥事不还是梁排在那忙活。” “咋没有,人家秀才不还给咱们画了个黑板报嘛,上面画一个拿枪的兵,标语还写着实战练精兵,铁甲展雄风,把咱连长高兴的,站黑板跟前看一上午,非说秀才画的那个人是他。” “我一瞅那人就不是连长,咱连长的个头没那么高。” 一群无聊的老兵,一会挤兑陈默,一会又偷偷说连长的坏话。 啃着馒头,兑点榨菜,一个个手舞足蹈,聊得还挺嗨。 陈默没那么大兴致,跟这帮老油子闲聊打屁。 这段时间,他经常跟着这帮老兵训练,跟各班的人都混熟了。 其实不熟的时候还好,一个个见面都笑嘻嘻的或者点点头。 瞧着蛮有礼貌。 可一旦混熟,那嘴上说个话,三句不离生殖器,五句里面最少带两个狗日的。 属实是彪悍啊。 陈默抱着枪,靠在后面铁架子上,晃晃悠悠的前行。 这次开车的人,确实跟刚才老兵说的一样,稳得很,一路上速度都不是很快,没出发多久就把陈默给晃得昏昏沉沉。 时间也不知道过去多久。 陈默睡的正香时,突然被一阵阵剧烈的咳嗽声惊醒。 “咳咳,呸!” “这特么把咱们干到哪了啊?狗日的不会是走错路了吧。” 车厢尾部坐着的几名老兵,用手忽扇着外面吹进车厢的尘土。 陈默坐在最里侧还稍微好点,他伸头看了下车厢的一侧,车队确实进入山区了,甚至地形更像是荒漠。 刚才一直在睡觉都没注意,这破地方,附近连个建筑和人影都没有。 一整个车队行驶在路上,直接卷起漫天黄沙,遮的人眼睛压根看不清路。 三月下旬的温度已经达到二十多度,近三十度,他们这帮早上出发,身上穿着厚军装的战士,本就因为车厢人多闷热,再加上这些尘土。 环境恶劣程度,那是直接拉满了。 被呛得没办法,外面坐的几个老兵,干脆把钢盔取下来,捂脸上。 陈默也偏着脑袋,避着灰尘,开始回忆有关63军高炮旅驻地的情况。 这以前不管咋说也是机要秘书,对军区下辖的几个单位都挺了解。 若是自己记忆没错的话,高炮旅应该是在晋省的孝义驻军,这地方本来就山地资源格外丰富。 地处晋省腹地偏西,地势西北高,东南低,山地和丘陵地形非常普遍。 部队驻军肯定不会扎到人多的闹市区,这怕不是,干到人家高炮的驻地老窝了吧? 陈默这边还正寻思呢。 前行的车队突然停下,车厢里的人开始蠢蠢欲动,毕竟从河东到孝义三个多小时的车程。 部队这种运兵卡车,又谈不上半点舒适感,坐这么久,屁股都快颠成八瓣了。 “下车下车。” 副连长侯占业在外面敲着车厢大吼:“下车后统一到左侧集合,各班进行点到,等待指令入场,注意不要乱跑,更不要瞎聊。” “排队,一个个下车。” 侦察连的人经常在一块呆,都能听懂老猴话外的意思。 副连长说不要乱跑,不要瞎聊,这显然是人家高炮旅已经做好了“迎接”的准备。 连陈默这个刚来的人都能听明白,那帮老兵,自然一个比一个机灵啊。 刚才蠢蠢欲动的老兵,全都老老实实,弓着腰排队下车,等陈默从车上下来后,他先是快速看了下四周。 当搞明白在哪里时,就明白,副连长为啥那么交代了。 他们车队所处的位置,不是高炮的驻地,反倒有点像野外射击场。 在人群的右侧,一大块空地上,59式100mm高炮一排排陈列着,这种对于陈默见识过后世的装备的人来说。 确实算老掉牙,都没多少吸引力。 可对侦察连的人来讲,这么多炮,着实少见啊。 除了59式100mm高炮,还有59式57mm高炮,65式双37mm高炮。 这些都不算抢眼。 真正让人家高炮旅,摆出这种底气的是,在一排排牵引炮的后方,还放着最近才列装的PGZ——95式自行高炮。 那家伙,战车崭新崭新的,长得就跟坦克似的,但比坦克多了四联装的高炮发射器。 尽管这玩意只有两辆,但依旧引来侦察连这边的人,频频侧目。 放在九十年代末,这种自行高炮,那真是具备着无敌的杀伤力啊。 这种杀伤力,说的不是战斗力,而是于军人而言的吸引力,看得人格外眼热。 就连程东过来时,他都在时不时的扭头观看,羡慕的双眼中,都快迸发出小星星了。 但面上,咱还是得端着连长的架子。 尽可能装的不在意。 “操,这高炮的人真够损的,把比武的地特地选在这。” 程东小声的嘟囔一声。 而后大步走到下车列队的人员跟前,他先是扫过人群,瞧着精神状态都还行。 程东点点头,大声道:“同志们,赛场就是战场,比武咱们不是头一回参加了。” “哪怕是二打一的小场面,咱们也不是第一次遇上,在赶赴战场之前,我只有一句话交代。” “那就是赢,干死高炮这帮狗日的。” 最后一句话,程东声音明显降低,毕竟,这来到人家地盘,确实得低调啊。 可下一句,又变得昂扬:“同志们,我们的连魂是什么?” “连续作战,敢于攻坚,生命不息,战斗不止!!” “杀!杀!杀!” 喊这些口号时,全连的战士,那是憋足了劲的怒吼,生怕丢了第三穿插连的荣光。 可谁也没想到。 他们这边口号刚喊过。 远处,同样一阵阵吼声传来。 “侦察连!!” “英勇顽强,敢打硬拼,勇挑重担,事必争先!!” “杀!杀!杀!” “侦察连。” “杀!杀!杀!” “侦察连!!” “忠诚担当,坚韧不拔,精武胜战,敢为人先!!” 又一支队伍的口号,随之响起。 由于视线被阻的原因,程东和陈默他们只能听到声音,压根看不到人在哪。 但人家这紧随着他们喊,声调还一阵高过一阵,类似的口号,相同的杀气,加上高昂的士气。 尽管比武还没开始。 队列这边戾气,就开始徒然攀升。 这帮老侦察兵,那可真是把荣誉看得比命都重,管特么你是谁呢。 这么挑衅,那就只有干一场论输赢。 陈默眨了眨眼,他听着远处的动静依旧不小,口号还在喊。 有些老兵听得腮帮子都咬紧了。 甚至跟着过来观看的新兵,都给整激动。 新兵竞赛和侦察兵比武,虽说都是竞赛。 但很明显。 他们之前参与的战场,跟人家这种侦察兵的战场,没法比啊。 属于针尖对麦芒了。 程东叉着腰,双眸倒立,大手一挥道:“入场。” “老猴,你带着新同志,别挂号码牌。” “其他人,跟上。” “排好队,去会会他们。” ------------ 第一百二十四章 草率了,就不该让你参加比武 老七师的侦察连入场了。 队伍两路纵队一百多人,硬是将整个队列拉到近百米长。 前排的战士手持连旗挥舞,“踏踏踏”的脚步声,人人高昂着头颅,展现出勇往直前的气势。 入场的位置,有人负责拿着号码牌,在战士的胸口用大头针别上。 除了号码牌之外,身上的枪支,弹匣,水壶,手榴弹等负重装备都有专人检查,搞得还挺严格。 陈默的位置在队列稍微靠后,这眼瞅着,前边的人一个个顺利进场。 可轮到他时,高炮旅安排负责执勤的中尉,手中拿着号码牌,看着面前的列兵愣了一下。 “你也要参赛?” “是。” 陈默挺了挺胸膛。 真不怪人家质疑啊。 侦察兵比武参赛的老兵,一看就是那种在部队里摸爬滚打多年的战士,先不说身上军装大多破破烂烂,到处都是补丁。 就身上透出那种隐隐的攻击力,还有看陌生人时,那种凶狠的眼神,就跟新兵不一样。 陈默个头不高,整个人瞧着挺和气,还真有点狼群里突然混进来一只哈士奇的感觉。 很有辨识度。 加上他列兵的军衔,明亮的双眸,这特么咋看,都不像能跟那帮老油子比武的人啊。 拿着号码牌的中尉挠挠头,发现队列中的老兵都没反对,众人一副口观鼻,鼻观心的姿态。 他才勉强接受,将“076”号别到陈默的胸口。 这只是一个小插曲。 旁边的老兵知道秀才被人家鄙视了,也没人吭声,毕竟刚到场地,维护整体纪律才是关键。 刚才在外面看不太清高炮旅基地内的情况,如今随着队伍进入场地。 里侧的布置基本可以看清。 这里确实不像高炮旅的驻地,外围都是丘陵地形当做天然屏障,进入里侧才发现这里占地面积足够广。 一眼望不到边的小平原。 有车场,有升旗台,还有简陋的一排排红砖瓦房。 倒是挺像炮场。 刚才在外面只听声音,看不到人的队伍,进来后,这两支方队就在升旗台前的空地上站着。 装甲七旅和高炮旅虽说都同为63军下辖的单位,可由于驻地太远,双方的基层干部基本都不认识,更别说战士了。 升旗台前。 其余两支侦察连队列早就列好,可能是人数太少,他们故意扩大方队,这帮战士前后左右距离大概都在六十公分。 并且人家拿的并非81杠,而是怀抱85式微声冲锋枪。 笔挺的军装,配上挺拔的身姿,刚毅的面孔。 哪怕这时候对方已经不再喊口号,依然能从整体上,看出雄壮之感。 仿佛钢铁长城般,坚不可摧。 这就是王牌连队的气势,并不比陈默他们这支部队差,至少从视觉上是这样。 在军队当中,可不存在什么儒家的待客之道。 人家东道主摆出下马威的架势。 咱老七师的侦察连,肯定不可能怂啊,两路纵队,“踏踏踏”的脚步声,如洪钟雷鼓般响亮。 哪怕脚底板都跺麻了也不在乎,争得就是这口气。 陈默能跟上队列一起走。 连队里面像是杨大力和李志昂之类的新兵,则是被副连长老猴,领着去了稍远的地方集合。 三支侦察连,很快就按照统一队列立定。 升旗台前。 三百多人的队伍分成三个方队,相互之间谁也不瞅谁。 可红装绿军,铁马翘首,勇士笃定,气宇轩昂的气势都是一致。 连队之间的距离虽泾渭分明,但从军装,从犹如刀劈斧砍,坚定而有力的军姿上,很容易就能看出,这些单位属于同宗同源。 就是即将比武的氛围,搞得三方人员都是目视前方,战意高昂。 只有双方的连队主官,这时候倒是挺和气。 程东,霍林山跟着人家高炮旅的两个连队主官,又是闲聊又是让烟。 嘀咕着商议接下来比武安排。 大概过去有十几分钟吧。 陈默都觉得三个队列中,众人相互看不顺眼的锐气都磨平了一些。 靶场入口的位置,一辆普桑,两辆吉普军车,才扬着灰尘进入场地。 车辆停在升旗台的一侧。 普桑后座车内,一名看起来年龄大约在四十多岁的大校,从车上下来。 这人陈默认识,之前阅兵办公室到陶村军营选拔时,他就在,正是高炮旅的旅长冯红兵。 也是这次比武真正的发起人和负责人,在他身后还跟着一名上校。 上校是高炮旅司令部的参谋长,本次比武的主持人赵洪波。 两人一前一后,后面还跟着司令部各部门的军官,齐齐登上升旗台。 赵洪波对着远处招招手。 队列前立马过去一名上尉,面对三个队列大声道:“全体都有,向右看齐,向前看。” “立正!!” 喊完之后。 上尉转身对着升旗台敬礼:“首长同志,全员集合完毕,请指示。” “稍息。” 等冯红兵以及其他随行的干部入座后,赵洪波大步走到台前,他目光从队列中划过。 嘴角带上一丝笑意,大声道:“同志们好。” “今天可是个好日子啊,以前我参军那会,就听说了平城坦克七师的大名,后来你们移防到河东,我们距离就更近了一些。” “都说老七师的第三穿插连是老牌的英雄部队,今天总算是见识到了。” “我看到了你们身上昂扬的锐气,也见识到了蓬勃的朝气,还有旺盛的士气。” “我代表全体高炮旅同志,欢迎你们到来。” 啪啪啪. 队列中突然爆发出一阵掌声。 这家伙,刚才还剑拔弩张呢。 结果领导一过来,不是鼓励,不是为比武动员,先来一手欢迎。 搞得连陈默在内的所有连队老兵,颇为不好意思。 毕竟,他们在这站了十几分钟,脑子里时时刻刻都在惦记着,怎么摁死人家高炮旅的两个侦察连。 这咋还不按套路出牌呢。 掌声激烈,陈默和一部分老兵都尴尬的抬手,跟着鼓了一会。 赵洪波才抬手示意停下,继续震声道:“同志们,正所谓兵在苦中练,刀在石上磨,比武竞赛就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场。” “咱们63军,向来主张以作战编组来整合作战要素,以备战任务,牵引训练落实,以总结复盘来提升训练质效,以比武竞赛,来激发训练热情。” “这常言道,使命召唤不能上,是最大的无能。” “战争来临不能打,是莫大的耻辱,上了战场不能赢,是彻底的失责。” “一个国家要强盛,就不能缺少雄风浩气,一支军队要强大,就不能没有铁胆侠骨。” “面对敌人敢亮剑,面对重担敢承担,面对困难敢突破,面对诱惑有定力。” “这,才不失为一名优秀的军人。” “而比武的战场,就是为你们搭建的舞台,创造的战场。” “同志们,剑已出鞘,烽火已燃,你们准备好了嘛?” 伴随参谋长话音落下。 三支侦察连,统一再次立正,身躯又一次挺直。 随后高声齐喝:“时刻准备着!时刻准备着!!时刻准备着!!!” 一声高过一声的怒吼,响彻整个炮场。 比武开幕仪式结束了。 但同时也点燃了比武的开端。 三支侦察连被带队干部统一带到了一旁,这种比武科目,上场人员都是随机按照号码牌抽选。 陈默得知第一项是自己最擅长,也是经常练的全装五公里时。 那家伙,他是使劲的挤着旁边的老兵,想挤到前头看看自己会不会被抽中。 但可惜的是。 也不知道他们这种抽号到底咋整的,陈默所代表的“076”号,并不在第一批名单中。 眼看着被抽选中的老兵,一个个激动的要跳起来,整整装备,就跟着比武现场负责维护秩序的人员,带队进入赛场。 三个侦察连,挑出来九十个人,如同一股强劲的飙风,席卷着狂奔入场。 陈默叹了口气,有些可惜。 这种抽号上场,真是不公平啊。 武装五公里,他以前能破老炮的记录,若是能上场绝对能替连队夺下头筹。 瞧着他一副唉声叹气的模样,同样没被抽中的王建勇,拿肩膀撞了陈默一下,笑道:“咋了秀才,不让你上场心里不平衡了?” “还真有点。”陈默耸了耸肩。 这没啥不好承认的,毕竟比武嘛,肯定是挑自己擅长的来。 侦察兵训练的科目多如牛毛,有些科目他凭借年轻,还有近四个月打下的基础,拼一拼还能赢。 可有些科目,他在连里顶多处于中游,上场很难有夺冠的机会啊。 “别想了。”王建勇拽着他挤过凑热闹的人群,跑到赛道旁边道:“抽签比武就是衡量的整体实力,你能列兵上场就很牛了。” “这次你就当长长见识,我当了五年兵,都不敢说是老侦察兵,你几把还没五个月,毛都没扎齐,歇着吧。” 靠! 陈默闻言,他翻了翻白眼。 屁的长见识啊,这特么随时都要抽到上场,上去就是拼命,哪有长见识一说。 “砰!” 两人刚挤到跟前,就听到发令枪响。 第一场全装五公里开始了。 但最戏剧性,也最高能的画面随之上演。 侦察兵比武只要开始,那是允许互帮互助的,也就是出发前所谓的点将。 陈默是眼睁睁看着八班的班长尧京华,在发令枪响的那一刻,水壶,枪,子弹带,手榴弹带,嗖嗖嗖的分给不同的战友。 那家伙,得亏比武不能光膀子,要不然,老尧看那架势都想把迷彩服脱了。 场上一时间有些混乱。 老七师的侦察连是精锐没错,可人家高炮旅这边,同样不差啊。 一群卸掉重量的老兵,就跟脚底下踩了风火轮似的,仰头握拳,脖颈上青筋都凸起了。 亡命般飞奔。 陈默还是头回看到侦察兵圈子的比武,他看得也有些懵。 特么的,装备都没了,这还是全装比武嘛? 远处的新兵更是眼珠子都看直了,这种比武场面跟他们平时训练可不一样。 并且除了抛掉负重之外,奔跑过程中,出现你拉我争,你抢我夺,撕拉推搡并不算犯规。 只要不是特别明显的打斗,基本没人管。 高炮旅的炮场,虽说整体占地面积挺广,可跑道范围并不大,土路上还用白灰画着线,每百米都有标识。 一圈下来大概六百多米那样。 陈默发现,也就前面两百米跑得挺混乱,到三百米开始,各连的老兵会特意拉开距离。 独自奔跑。 陈默目不转睛的盯着赛场,当进程跨入第二圈时,更高能的场面来了。 他们这边的司务长刘仁高,也许是最近比武缺乏锻炼,也许是早上馒头榨菜吃多了。 那家伙,一边跑一边吐。 有别的连队战士从旁边跑过时,由于没注意,被吐得满背都是。 陈默距离司务长比较近,他能看出来,被吐了满背的那名老兵,都快被整哭了,这特么无妄之灾啊。 就连程东都被整的哭笑不得,跟在外围跳着脚的大吼:“别特么吐了,竟浪费时间,到终点再吐。” 反正司务长具体有多难受,陈默是体会不到了,他也没试过吐五公里这种壮举。 但不得不说,这种老侦察兵对自己是真狠,哪怕吐成这样,都一直坚持着跑。 并且速度还不慢。 全装五公里最终的成绩,第一名和第二名都被老七师的人拿到。 程东嘴巴都乐得差点歪了。 刚才看比赛时还是背着手,等成绩公布的那一刻,马上就变为叉着腰。 连里的人也挺高兴。 毕竟这种比武,各连之间的体能都差不多,谁能拿第一,除了自身能力强之外,运气也要占一部分。 第一和第二都被装甲旅的人包圆,确实值得高兴。 第一项全装五公里落幕,并没有引起多大的波澜,毕竟只是开头的科目。 轮到第二项时。 全连这边都在列队等待,连长还没回来。 陈默就有些急了,不停的点着脚看向远处。 特么的,第一场没轮到就算了,要是第二场还轮不到,就太亏了啊。 这大半个月以来。 他一直都在拼命的跟这帮老兵卷,别人练一天,他恨不得夜里再起来加练一会。 拼的这么狠,不就是为了这次的比武? 很快。 过去随机抽选的连长回来了,但此刻,程东的面色有些古怪。 瞧着人群都在望向自己,陈默更是挤到了最前头。 程东摆了摆手,在众人疑惑的眼神中,他快步走到陈默跟前,面带忧虑道:“下一个科目对我们很不利。” “尤其是你,秀才,有手枪速射科目和85微冲射击科目。” “你076号还被选中了。” 连长话音刚落,周围一群侦察连的老兵全都面带忧虑。 81杠和85式微声冲锋枪,连里其实都有配发,只不过没有经历侦察兵集训的新兵,没有配备冲锋枪罢了。 这玩意是侦察连的标配,尤其是装甲侦察连,更不可能只有步枪。 手枪是91式四管匕首枪(ps:前面写错了,91写成了92)。 甭管是冲锋枪还是手枪,新兵根本没练过啊。 不对,手枪速射练习过两次,但那种接触的强度,根本和竞赛时的老兵没法比。 这要是上场,还不得闹出大笑话? 陈默听到自己被抽到射击科目,连他也怔了一下,但不是因为不会,而是这次出来,连里压根没让带手枪啊。 冲锋枪更别提了,他都没见侦察连谁拿过。 可能是看出了陈默的疑惑。 程东开口道:“枪的事你不用管,这里等下到场地后会发枪发弹,冲锋枪射击,你就听天由命吧,短时间内教你也没用。” “你记住手枪速射的要领。”程东一边把抽选的名单递给一旁的老兵,让他赶紧通知人出列。 一边快速对着陈默交代道:“等会手枪速射,距离是二十米,我看他们道具应该是打光盘。” “每一组上场,计算成绩是按照命中目标的时间,一共五发子弹,五个光盘。” “切记,速射是最贴近实战的考核,谁先射击,谁的成绩就可能最好,上场后别紧张,听口令压弹。” “调整心态,尽量做到绝对快,绝对准,只要不脱靶就行。” “至于最终的成绩,你就不用想了。” “明白嘛?” “是,连长!!” 陈默挺了挺胸膛,能让向来骄傲的程连长,说出“听天由命”,“尽量”,“不要求成绩”这种话。 可见他是多么不抱希望啊。 那没办法。 陈默从进军营开始,程东就是连长,可以说,他接触的所有科目,所有成绩,这心里都是门清。 手枪好歹还练过两次。 冲锋枪连摸都没摸过,就是表现再好的新兵,程东这心里也没底了啊。 匆匆交代几句。 陈默就被一旁的老兵,取走身上的装备。 而后,在催促声中,他快步跟上被选出来的三十人,狂奔着跑向射击场。 第二项射击比武,场地是在一处土坡前。 等他随着人群抵达场地时,正在负责检验号牌的干部,瞅见列兵都颠颠的跑过来。 他也愣了一下。 对着手中的花名册看了看,又看看陈默胸口的号码牌,确定是076号没错后。 他带着疑惑道:“你叫陈默?” “是!” 陈默还担心人家没瞅清,特意伸手拽着衣服朝前伸了一下。 就这一个动作,把连里其他人都给整无语了,秀才,你特么脸皮是真厚啊。 这小子,咋就一点看不出来紧张呢,后面的科目你会嘛? 这还不算完。 入场查验时,陈默就被拦住,恰好被冯红兵,和赵洪波看到。 两人从升旗台下来,就是为了近距离看看比武的情况。 突然碰到秀才这个熟悉的人,冯红兵面带笑意走到跟前,笑道:“秀才,嗬嗬,咱们又见面了。” “首长好!!” 陈默闻声,扭头看清是谁后,他急忙立正,敬礼。 冯红兵给陈默打招呼,这并不奇怪。 毕竟之前新兵结业考核,陈默破双军记录时,在陶村高炮营,两人就见过面,还聊了几句。 可这一幕,让匆匆跟过来的程东,却是直接捂脸止住脚步。 特么的,就不该让这小子参加比武啊。 这本来就不行,还被人家高炮旅的旅长盯上。 接下来,他们老七师的人,还不得集体跟着秀才光屁股遛弯,转着圈的丢人啊。 草率了。 怎么把这小子在军区出名的事,给整忘了呢。 ------------ 第一百二十五章 天杀的秀才,又特么被你坑了 程东躲在后面没好意思过去,冯红兵似乎对陈默印象还挺深。 指着他又介绍给一旁的参谋长赵洪波道:“老赵,这就是装甲七旅,年前抓到三个间谍的那位新同志。” “叫陈,陈.” “陈默,首长,您叫秀才就行,这名顺嘴。”陈默见冯红兵想不起来,还特意开口提醒了一句。 “对,秀才,哈哈。” 冯红兵抬手拍了拍陈默肩膀,顺势捏了一下,笑道:“你小子一个月没见,又长壮实了啊。” “能代表侦察连出来比武,看来下连后没少经过磨炼,当兵就该这样。” “好好比,我们高炮旅也欢迎你这位小同志的到来。” “加油!!”赵洪波站旁边跟了一句。 “谢首长!!” 陈默再次抬手敬礼。 旁边一圈老兵,大眼瞪小眼的瞅着秀才,跟人家旅长都聊得这么嗨。 众人咂了咂嘴,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啥了。 负责登记的军官,瞧见面前的列兵,竟然连旅长都认识,他扁了扁嘴懒得再询问。 在花名册打上对钩后,放行,开始检查其他人。 随着参赛人员不断入场。 陈默受到的关注也越来越多,包括高炮那边的侦察老兵,也时不时将目光投过来。 但人家不是惊讶,纯属好奇而已。 要知道,侦察兵比武根本不是一个列兵能染指的啊。 年前由于士官制度改革,列兵统一提前晋升上等兵,目前在军营里能看到的一拐军衔,全都是去年十二月入伍的新人。 从入伍到现在,满打满算不够四个月的人,能在比武场上碰到,这不跟扯淡一样嘛? 一群二十七八岁的老油子群里,混一个十八九的,搞得一群人都不太自在。 陈默的能力怎么样,高炮旅这边的人不清楚,抓间谍这种事,毕竟看得是运气。 二等功硬是往人家身上撞,这特么谁有啥法啊。 可问题是,混进来一个列兵,这要是让他赢了,自己丢人,但要是赢了他,连一点值得炫耀的地方都没有。 更混蛋的是,列兵输了,还情有可原。 妈的,这笔账怎么算都是亏。 面对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陈默倒是很镇定,他一直盯着远处的手枪射击场地,等待着全部人员入场。 他淡定,连里其他老兵却愁得不行。 距离陈默最近的一名老兵,走过来朝着远处的射击场努嘴道:“看到那桌上放的手枪了嘛?” “那是54式手枪,能上八发子弹,有效射程50米,我听说你步枪打靶成绩挺好。” “但我提醒你啊,手枪和步枪是两回事,54式和咱们的91式也是两回事,二十米的靶子,子弹只要射出十五米就会飘。” “你等会看着弄,五发子弹只要蒙中两发,就不算太丢人。” 靠! 啥叫五发子弹蒙中两发就行? 我看起来就那么菜嘛? 陈默扭头看着跟自己嘀咕的老兵,他翻翻白眼没吭声。 要说91式四管匕首枪,距离二十米,陈默确实没有半点把握能打中。 那玩意设计的初衷,就是为了近战时的出其不意,可要说54式手枪,这玩意陈默以前在石门军校打靶最多的就是这个。 没办法,这个年代军校的正式化,现代化建设才刚刚起步不久,指挥课程比起后世少了很多,平时没事主要就是抓实战能力。 但军校毕竟不是部队,靶场有限,加上受老一辈思维影响,认为军官就应该配备手枪。 所以,军校里手枪打靶格外频繁,不说是第一大科目也差不多了。 陈默压根就不担心自己的成绩。 从头到尾一直都是别人在那瞎操心。 这不。 到现在程东还站在远处,不愿意靠近呢,咱这一生要强的程连长,实在是无法接受自己带的连队出现垫底啊。 也不知道是高炮旅军械员故意,还是陈默运气又回来了。 手枪射击场一次只能上九个人,三个连队每组出三人,第一组,陈默就被选出来。 听到076的号码被念出来。 陈默活动下手臂正准备上场,他都没着急,反而是连里两个老兵急了。 跑到跟前,一个帮忙揉着右手,一个帮忙揉左手。 “秀才,哥,第一组啊,你可得争点气,争取打中三个盘子,只要别太丢人,回去后我给你刷两天胶鞋。” “对,稳点,咱不怕慢,哪怕最后一个开枪呢,千万别一个也打不中啊。” “你丫的,就不会盼我点好。” 陈默撇开两个老油子,在一众老兵担忧的眼神中,昂首挺胸的进场。 手枪速射场地很小,不光是地方小,目标也很小。 陈默来到三号射击位,看向二十米外的枪靶,靶子是铁管制作。 一共分为五层,有一人那么高,从低到高,每层中间都立着一个白色的瓷盘。 每个瓷盘的顶部,还顶着一小卷红条幅。 这种速射场地,陈默以前碰到过,只要把盘子打烂,被盘子顶着的条幅就会落下,部队里面叫翻字靶,是方便军械员和观察员,记录谁的射击动作最快。 毕竟,一旦开枪,到处都是碎片崩射,没有条幅这种显眼的东西衬托,很难真的分辨。 20米,还是手枪,打中不同位置的盘子,这个难度,也难怪侦察连那边,没人相信秀才的实力了。 这玩意没练过,别说二十米,十米都打不中。 随着第一组九人全部到位,军械员拿起桌上的54式手枪和枪套,一人发了一套。 陈默低头检查下枪的功夫。 后面等待区,一群老兵就开始暗自猜测,秀才肯定是懵逼了。 毕竟,匕首枪和这种手枪,真的不一样啊。 就连程东都坐在远处的地上,抽着烟,都不带往这边扭头的。 只有霍林山还算平和,一直仰着头,看向射击场。 “发弹员,发弹!!” 伴随新的指令下达,陈默快速将枪支塞进腰间的枪套中,抽出弹匣握在右手,将手背在身后。 伸左手接子弹。 当五颗棕灰色触感冰凉的子弹发到手里时,人家别的比武选手后面,基本都没站军械员,唯独陈默身后站了俩。 时刻提防着他。 陈默也知道咋回事,但谁让咱是新兵呢,思想教育还是上得少,人家紧张也正常。 “立姿,压弹!” 口令传来,陈默迅速将背在身后的右手伸到前面,将子弹一颗一颗的压到弹匣内。 “出靶!!” 指令下达。 陈默迅速掏枪,装弹匣,上膛,据枪,双腿下压,手臂肌肉在一瞬间绷紧。 手枪他确实很久没打了,但步枪最近没少打,就算两者区别很大。 但也足够激活他以往射击的经验。 “砰!砰!砰!砰!砰!” 几乎在一瞬间,陈默就打空了五发子弹,对应三号靶的盘子随声崩碎。 碎片四处崩飞。 一张张红条幅展开,替代了原先光盘的位置。 陈默开枪的速度太快了,快到旁边靶位几个老兵都没敢打这么猛。 他这边已经保持据枪的动作,停止了射击。 “我靠?!!” 等待区,一直瞪眼关注三号靶的老兵,眼瞅着秀才最先清空子弹,对应的靶子,红条幅全部翻下来。 一群老兵都被震住了。 这特么反差也太大了吧? 二十米翻字靶,就算身经百战的老兵,也不敢用这种速度开枪。 快,只能是相对快,总不能不看准头啊。 “哈哈。” 霍林山正盯着射击场呢,他也瞧见了秀才的靶子最先亮条幅,老霍“啪”的弹手丢掉烟头。 踢了下蹲在旁边的程东:“老程,快起来看,秀才打完了。” “脱靶了几个?” 程东小心翼翼的询问着。 “啥玩意脱靶了几个,五发全中,还是第一个打完。” “真的?” 程东脸色一僵,半信半疑的起身,等他看向远处靶场时。 第一组九人已经射击完毕,正在验枪。 有两个靶子,都剩最底下那个光盘没打中,显然是短时间内打五发子弹,射击角差异太大,不是谁都能掌握手枪射击的要领。 刚刚还一副上坟心情的程东,当即动身,快步朝着射击场等待区跑去。 “同志,第一组第一名是谁?” 程东站在警戒线旁,伸着脑袋询问。 负责记录成绩的观察员,听到询问,脑子也是僵了半天才回过神,下意识的开口道:“三号靶,那个新兵蛋子。” “妈的,你才是新兵蛋子。” 陈默的手枪刚被收走,转身就听到有人当面这么喊自己,忍不住啐了一口。 这是老兵的通病,尽管他确实算新兵蛋子。 “秀才,来来来,哈哈。” 程东充分展示了什么叫做“前倨而后躬”,刚才还感觉丢人,老七师的面子,还有侦察连面子都要被丢光。 转眼的功夫。 脸上的笑容,就如同那盛开的雏菊,别提多灿烂了。 “连长好。” 陈默快步跑到程东跟前,立正。 “好好好,你小子真是深藏不漏啊,狗日的,你会打手枪,怎么一直不吭声呢?”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受连长启发了,要绝对快绝对准,我就那么打了。” 陈默说得很坦然,毕竟他会的东西多了,不可能样样都说啊。 可这番话说出来。 不光是程东愣住了,旁边一群连里的老兵都愣住了。 不是,这尼玛都行? 就挺突然的,连里的老兵突然想起刚同意秀才比武的时候。 当时就是被这小子,给折腾的实在没脾气,才想着让高炮旅的人也见识见识,秀才那恶心人的劲。 没成想,这么快就应验了。 因为,被一个列兵拿第一组的第一名。 装甲七旅的人,顶多觉得意外,不可思议,但不管咋地,第一名都是在自己这边。 可人家两个连队上场的战士,此刻,脸色却像是吞了几只苍蝇般,别提多腻歪了。 妈的,输给一个列兵,说出去都不够丢人。 程东也仅仅愣神片刻。 就忍不住叉腰大笑,心情那叫一个畅快。 主要是爽啊。 秀才能给连里争第一,这可比别的老兵争来的第一,更让他脸上有光。 但有人欢喜,就必然有人忧。 比如连里剩下那二十多个,还没轮到上场的老兵。 特么的,第一场列兵就拿了第一,九十个人,一共要打十场。 后面八场咋办? 一瞬间,一股凉嗖嗖的感觉,从后背升腾。 这种感觉既熟悉,又操蛋。 因为等待区剩下没上场的二十七人,已经看到连长,面带笑意的看向他们。 那种笑容,让人有种不寒而栗的慌张。 狗日的秀才啊,我们又特么被你坑苦了。 一群老兵在内心哀嚎。 ------------ 第一百二十六章 百米障碍射击,有你就没好事 刚刚还带着好奇,想围近点。 计划着听听秀才,怎么打出这么好的成绩呢。 这突然听到连长那得意的笑声。 一帮老兵立刻惊醒,偃旗息鼓般的散开,有人假装挠腿,有人假装跟旁边人闲聊,也有仰头假装看天。 反正一个个装得都挺忙。 尽可能的距离秀才和连长远一些。 至于啥好奇不好奇的,特么的,保住小命最要紧啊。 “哼!” “跑也没用,榜样已经帮你们打出来了,后面你们看着办吧。” “拿不出像样的成绩,我回去再找你们好好聊聊。” 程东哼哼两声,没好气的盯着那帮老兵,他语气中,充满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顺带着还伸脚踹了几个,距离他最近佯装仰头望天的家伙。 妈的,演都演的这么差劲,活该挨踹!! 远处。 同样看到手枪速射成绩的高炮旅旅长冯红兵,内心也是颇感诧异 因为刚才碰到秀才。 连他都以为,对方一个列兵,只是跟着连里出来长长见识。 谁成想,直接给干成主力了? “这小鬼有点意思啊。” 冯红兵笑呵呵的开口。 在他旁边的参谋长赵洪波闻言,沉吟片刻,有些疑惑道:“这个秀才看着不像新同志。” “这人身上没有年轻人的朝气,倒是有些上了年纪的暮气。” “诶!话不能这么讲。” 冯红兵摆摆手,笑道:“这俗话还说,军中多良将呢,有些时候,我们看待新同志的目光,也不要总是有局限嘛。” “部队就需要有这样的年轻人加入,勇立潮头敢为先才行,这小鬼,我听七旅的老贺提过,很有心劲啊。” 两人闲聊了几句,踱步站到稍远一些的地方,继续看着竞赛。 从去年10月,上面下狠手,彻底切断了部队连带后勤允许经商的制度,旨在肃清军队风气,建设现代化国防。 所以,今年对于改善战斗力和发展综合国力方面,尤为重视。 为响应相应的号召,军区频繁搞比武的风气开始逐渐盛行,基层方面多出现一些像秀才这样的新兵。 正是军区最想看到的结果。 但这些事情,于基层而言,还想不了那么长远,他们最注重的始终都是成绩。 这不。 持续兴奋了好一会的程东,他一边看着第二批,第三批上场的人,表现中规中矩,还没秀才表现的好,破口大骂。 一边又看着陈默道:“手枪速射你表现的不错,等会还有障碍射击和水平射击,那个比较难。” “你有了刚才的基础,就算下一项表现差也没啥,放宽心,就当见识一下老同志的实力了。” 程东没有过多的宽慰。 因为比武射击的科目,本身就是整个赛场除了捕俘之外,最难的一个综合科目。 手枪速射是看着容易,实际上很考验战士的基本功底。 但下一个冲锋枪障碍射击,那就不是看着容易了,而是光特么看着,都不用上去尝试,就能感觉到很难,特别难。 侦察兵只要能牵扯到连贯科目,就没有难度低的。 其实根本都不用程东提醒。 陈默刚才就发现,在高炮旅这边驻营的战士,已经有人,提前跑到远处红砖房的那一侧。 在地上摆放各种障碍物。 由于距离的太远,加上有人群阻隔。 陈默只能隐隐看到,远处的场地,有老兵抬过去一堆比赛的道具。 有半人高像是铁墙的架子,正在用石头压着架子底部固定,还有一些道具很像马戏团用的那种大火圈。 底部是一个实心的铁块,铁块上方,焊接着一个圆形铁环。 无论是铁制墙体,还是铁圈,隔老远,都能看出,整体黢黑黢黑的。 不用想,等下射击比武一旦开始,这种障碍物上必然会撒上易燃物。 用来模拟战场环境,进行障碍射击。 这种比武,不仅包括各种战术动作,就连攀登各项科目都在里面。 说这是除了捕俘科目之外最难的一项,根本不带半点夸张。 毕竟,侦察兵之间的较量,可不是新兵竞赛那种,能跑会跳,稍微表现好一点,就有可能拿第一。 这种比武场。 全科目压上来,没有谁能一直保持第一,主要是随着多科目的展开,后续会越来越凶险。 陈默这边,正盯着远处看得起劲呢。 手枪速射第二批,第三批射击结束的六个老兵,眼看连长终于不在秀才跟前守着。 他们一帮人,笑眯眯的走过来,顺势揽住陈默的肩膀,等注意到陈默关注的方向时。 老兵嘿嘿笑道:“秀才,懵了吧?” “你小子也有今天啊。” 说着,揽住陈默肩膀的老兵,朝着远处努努嘴:“真不是我吓唬你,打手枪你是挺牛逼,妈的,我真怀疑你就是蒙的。” “但下一场,你绝对蒙不出来。” 这好不容易,又找回自信的几个老兵,当即就领着陈默穿过人群,朝着障碍射击场走去。 反正手枪速射还没结束,已经上场过的人,不需要一直待在等待区。 几人就带着陈默,蹲在人家布置场地的一旁,每人手中都夹根烟,一边嘬着烟,一边评头论足。 “秀才,我没有小看你的意思啊。” “下一项障碍射击,一次只能上场一个人,不过下一个人,可以在十秒后排队上场。” “我就不说你没玩过冲锋枪,不会打靶的事了,就这火圈,还有那个火墙,你敢翻嘛?” 听到询问。 陈默嘿嘿一笑,他没有立刻回答。 而是挪挪位置,距离老兵更近一些道:“班长,你敢翻不?” “废话。” 听到自己竟然被一个新兵质疑,老兵满脸不爽的将胸脯拍的“砰砰”响:“我肯定敢翻啊。” “这种科目我都练过很多次了。” “那你敢,我就敢。” 陈默蹲在地上挺直身板,他学着老兵刚才的动作,拍着胸脯继续道:“放心吧,我肯定不会是最差的那一个。” 瞅着这家伙,油盐不进。 原本几人是抱着吓唬吓唬秀才的心思,让他老老实实找自己取经。 然后他们再好好讲讲,障碍射击的规则,省得等下上场,火一旦点燃,再把人给吓着了。 可现在,看这小子这么嚣张。 几人顿时没了兴致。 哼哼几下,蹲在一旁都不搭理他。 这家伙,还挺傲娇 陈默笑了笑,从口袋掏出烟,给几个老兵让了一圈。 好歹也是一个连队出来参加比武的,眼下正是同仇敌忾的时候,几人倒也大气,没跟秀才一般见识。 七嘴八舌的将下一个科目,全都讲了一遍。 陈默听完后,他微微点头,不仅没有众人预想中的害怕,双眸中,反而有隐隐的兴奋。 障碍射击,作为射击的第二项,整体难度确实比第一项的手枪速射更难。 不止难在个人军事素质,对于勇气方面,都是极大的挑战啊。 因为根据老兵所说。 他刚才看到的铁架子墙,还有大铁圈,一旦等射击比武科目开始时,确实会点燃。 参赛的战士,一共需要穿行百米。 在这一百米过程中,共需要打掉十个枪靶。 但枪靶可不是说固定在那,随时可以瞄准。 百米障碍射击,枪靶的位置并非固定,会随机出现在任何一个地方,参赛的战士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在通过火障的同时,打掉枪靶。 障碍也是多种多样。 有火环,火梯,有秋千,攀登楼。 没有经过训练的人,别说在高速移动中打掉枪靶,估计能发现枪靶在哪出现都不容易。 火环需要钻,火梯也就是陈默刚才看到的铁墙,实际上就是类似人字梯的东西。 只不过顶端的梯面,会长一些,两侧都被撒上易燃物,在熊熊燃烧的大火中穿行。 既要注意自身穿行速度,避免被烧伤,又要眼观六路,随时射击出现的枪靶。 这种难度,对于任何一个列兵来讲,都是不可能完成的科目。 等一群老兵,给陈默阐述完。 众人期待似的看向他,试图从陈默脸上看出一丝紧张。 可观察半天后,众人很快就颓然的放弃了。 因为他们发现,这小子压根就没有出现害怕,或者紧张的情绪,一直都是双眸发亮,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妈的,真是一个牲口。 秀才的兴奋。 直接看得一帮牲口都不想搭理他了。 很快,伴随着手枪速射的科目彻底结束。 枪声停止后。 炮场内的人群,都开始朝着障碍射击场汇聚。 负责现场秩序的军官,按照刚才射击的顺序,将参赛的九十人,统一排成一路纵队。 陈默刚才上场是三号靶位,这次,自然就排到了第三名。 在队列旁边。 有手持旗子的军械员,大声道:“所有参赛的同志请注意,等下领到枪支后,听哨声领取弹匣。” “哨声是提醒前方的同志,后面有人入场,也是提醒即将入场的人,做好准备。” “每次上场必须间隔够十秒钟,如果遇到危险或者体力不支,不允许返程,更不允许随意停在途中。” “切记,如果要退出比赛,立刻就近卧姿倒地,不要有任何其余动作,等待救援或者听撤离的口令时,按照指令撤出赛场。” “违反规定的同志,一律禁止参加后续的竞赛。” “都听明白了嘛?” 大声喊话的军械员,在提醒时,都一直将目光放在陈默身上。 因为侦察兵比武,所有科目都不需要额外介绍,这都是各单位平时训练接触的科目。 只有秀才这个混在狼群中的二哈,实在不让人放心啊。 百米障碍射击可都是实弹,每十秒放进去一个人,整个赛场一直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 枪靶并非固定位置,人员乱跑,很容易被正在穿行的战士,当做突然出现的枪靶射击。 危险性极高,所以必须提前交代清楚。 但危险也没办法,军人就是为战争而生,侦察兵更是一线的军人,所有训练都伴随着危险。 说得不好听点,九十年代,侦察兵训练捕俘,抓舌头之类的科目,每年都有伤亡指标。 这可不是吓唬人的。 刚才那些规则,就是说给陈默一个人听。 伴随着规则宣布完毕。 外围的人群开始被清退,足足退出百米远,只要没上场的,甭管是新兵还是老兵,一律不允许就近围观。 避免误伤。 “发弹员,组织发枪!!” 伴随指令下达。 高炮旅没有上场的两个侦察连战士,开始将85式微声冲锋枪,发放给排队的人。 其实说是发枪,也只有陈默他们这三十人,需要用人家的枪,剩下那六十人,只是拿回自己的枪而已。 可弹匣却没配发。 排头的位置,将近二十名老兵,围着子弹箱开始快速给弹匣压子弹。 现场的氛围变得凝重,陈默甚至能够听到,他身后老兵那粗重的呼吸声。 毕竟,上场之前再怎么谈笑风声,真正要上场时,这可不单单需要保证自己成功通过整个科目。 还要比其他人更快,时刻提醒自己要为连队争光。 这压力,着实不小啊。 场地附近的观察员开始上前引火时,负责维持秩序的军官,再次走到陈默跟前。 看他正在研究手中的微冲,军官皱了皱眉头:“同志,你还好吧?” “报告,没问题!!” 闻声,陈默当即挺身,将微冲挂到脖子里,右手扣在扳机外环,左手托着弹匣的位置。 “嗯,放轻松,你在连里打过这款冲锋枪嘛?” “打过。” 陈默脸不红心不跳的开口道。 他确实打过,不光85式微冲,64式他也打过,这两款本就区别不大,85就是64式的改进版,不光子弹配制一样,主要部件都能通用。 可他这话,听得了解内情的老兵全都撇过头,没人吭声。 秀才打没打过,他们能不知道? 但之所以让他上场,不强行把人拖下去,一是因为障碍射击中的障碍,平时都有练习,秀才的成绩还不错。 二是侦察连的观念当中,就没有临场退出一说,可以差,甚至一个枪靶都打不中,但百米障碍至少要完成。 这也是程东刚才,为啥反复提醒,表现差没关系,还让他上场的原因。 “好,注意安全。” 军官没有再过多提醒,这时候,铁环和铁梯上的火已经被点燃。 场地距离他们队列最前排的人不算近,足足有十几米呢。 可陈默,依旧能感觉到,一股股热浪迎面扑来。 伴随军械员手中的旗子落下,旁边有人顺势吹响了哨子。 百米障碍射击要开始了。 排在第一名的老兵,几乎没有丝毫的犹豫,上前一步领到弹匣。 “咔”的一声将弹匣装到枪上,弓身前冲。 第一道障碍物,就是离地面六十公分高的巨大火环,陈默只能看到前方的身影一个翻滚,进入火环,后面的场景就看不到了。 甚至连枪声都没有。 85式微冲枪管的部分全是排气孔,加上消音器,别说他们此时已经距离几十米远了。 就是拿着枪射击,都听不到“噗噗”声,只有枪机撞击的声音,战斗环境下,这点声音根本不值一提。 第一个人上场了。 排在第二个的,同样是他们一个连的老兵,对方顾不上多说,扭头随手将陈默手中扳机处的指针,扣到指向“0”的位置。 快速开口道:“等下发弹匣,装你口袋里就行,不用指望打靶,用心翻越障碍。” “我在终点等着你,秀才,注意安全,回连请你喝酒。” 老兵话音刚落。 “哔”的一声口哨响起。 对方扭头微微一笑,而后,眼神肉眼可见的开始变为凌厉。 老兵接过弹匣,装上后又是弓身前冲,跃入火环中,不见人影。 由于排头的位置,靠得太近,陈默根本看不到进场人的情况。 下一个就是他了。 此刻,要说不紧张肯定是假的,陈默只觉得自己胸膛内,心脏“砰砰砰”直跳。 射击观察员都在侧面很远的地方,拿着望远镜观察。 陈默只是随便扫下远处,就看到程东,霍林山两人都在点着脚,努力的朝这边张望。 苦池村的侦察连,陈默加入的时间并不久,要说有很强的归属感,荣誉感,那是扯淡。 可话又说回来了。 连里老兵,被他折腾的次数可不少啊,一群老油子虽说经常想办法哄骗他,甚至有时候还躲着他。 但比武场上,能为连里争荣誉的时刻,陈默也不会含糊。 不止为自己,毕竟,连里还有一直都对他不错的老炮,梁红杰,还有那位整天骂娘的连长,胖乎乎的指导员。 经常找他打牌的副连长,所有人对他都不错。 这种时刻就该拼。 陈默深呼几口气,不断的为自己打气。 哔!! 当哨声再次响起。 发弹员将一个黑色弹匣递过来,陈默顺手接过,扫了一眼弹匣上的三个小孔。 看到只有顶端的孔透出光泽,剩下两个孔依旧黑乎乎的,不用数就知道,弹匣内顶多十发子弹。 “咔”一声,弹匣装到枪上,陈默没有选择听老兵的不开一枪,而是将刚刚拨到“0”的指针,给拨到“2”的位置。 调整到连发射击位。 拉动枪机,枪托向右折叠,整个枪身被陈默紧紧夹在右臂下。 一连串的动作完成。 他再次深呼一口气,等感觉胸 行动迅如猛虎,行如蛟龙,猛的冲刺上前。 身后一些连里的老兵,看到秀才的动作,下意识的想要抬手提醒。 可这时候,已经晚了。 陈默的冲刺的速度太快,眨眼的功夫就在冲到火环跟前。 要知道,哪怕老兵跳火障,也不会冲得很猛,因为冲势太猛,不容易把控身体的平衡。 万一冲的太猛收不住力,趴到火环上咋整? 而此刻的陈默。 已经冲到火障前,一股股热浪迎面袭来,浑身都被灼烧的有些疼痛难忍。 陈默咬紧牙关,手指松开扳机,纵身一个跳跃,翻过火环。 后方的老兵,发现他没被挂上面,长长的松了口气。 特么的,自从秀才来到连里,天天那是操不完的心啊。 但他们松气,陈默却不敢放松。 他身躯刚穿过火环,就注意到左手边一个枪靶突然竖起。 陈默蹲下身子,抬起左手,右臂夹枪从左侧腋下穿过,单手持枪,“砰”的一声。 枪靶应声落地。 这种枪靶都有靶机控制,子弹打不穿枪靶,但受到冲击会自动倒下。 有火障遮挡,加上场地太过灼热,陈默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了。 射击过后,刚起身,右侧的靶机再次竖起一面靶子,陈默再次射击。 随即动身三步并作两步登上火梯,跳了下去。 连续穿过两个火障,衣服虽说没被烧着,可后背,脚踝的位置都被火炕得钻心的疼。 陈默继续奔行。 原本以为除了远处的观察员之外,没人注意他的动作。 可陈默哪知道,程东这时候,已经找人家高炮旅的人要了一个望远镜。 此时,正站在远处,从侧面观察着百米障碍场地呢。 毕竟,自己家的兵,自己心疼啊。 程连长也怕秀才这小子,再出点啥事了。 可看到陈默不仅穿越火障时,没有迟滞,还能单手射击枪靶,动作,反应,一点都不比那帮老兵差劲。 程连长蹙紧眉头疑惑了一下,又挠挠头,有些不明白,这小子的战术动作都是跟谁学的。 有些动作,明显就不是侦察连教的。 “咋了老程,有啥问题?” 旁边霍林山干瞪着眼,啥也瞅不见,因为距离太远了。 主要是炮场,这毕竟不是自己单位的地盘啊,要一个望远镜就行了,要多了也不好看不是。 “不是有啥问题,是秀才表现的太好了。” 程东随手将望远镜丢给霍林山后,又补充了一句道:“这小子在连里训练能跟上就算可以了,没想到,参加比武时更会玩。” “是嘛?” 霍林山半信半疑的拿起望远镜。 这平时,要是想让程东夸谁一句,可不容易啊,两人搭档这么久,霍林山几乎很少能听到他夸人的。 可等他拿起望远镜,同样愣了一下。 此时,陈默后面的人已经进场。 正在跨越火梯。 而陈默,正站在秋千上,右手持枪,左手拉着绳子,一点一点晃悠悠的前行。 当和他并行的位置一旦出现枪靶,陈默总能在第一时间,单手持枪射击。 霍林山移动着望远镜,眼睁睁看着枪靶倒地,秀才跟没事人似的,继续爬绳。 就这一个动作。 霍林山就明白程东为啥要夸他了,秀才这小子,真是个天才啊,天生的军人。 因为除此之外,没办法解释这种情况。 要知道,秋千射击在侦察连都是极难的科目,脚底下不停的晃动。 根本不满足精准射击的瞄准条件。 如果说手枪速射要求是绝对快,绝对准。 那秋千射击就只能保证绝对快,相对准了。 趁着霍林山发呆的功夫,程东再次夺走望远镜。 这时候,陈默已经穿过那一排秋千,在他面前还剩下一座二层的攀岩楼。 等陈默咬紧牙关,将枪挂在胸前,准备借助绳索攀爬时。 二楼窗口的位置,又竖起一道枪靶。 “砰!” 陈默下意识的抬手开枪,十个枪靶都已经打完。 后面哪怕再出也没子弹了。 陈默干脆将枪甩到身后,双手拽紧绳子,整个身躯如同一只大壁虎般,连墙都不用蹬。 “嗖嗖”的爬到二楼,而后快步从墙体的另一侧,同样拽着绳索下楼。 百米障碍射击结束。 终点的位置,先前出发的两名老兵都在这等着。 排在第一位的是高炮旅的人,对方见陈默从攀登楼下来,脸色明显僵了一下。 主要是他没想到,这个列兵,真的能坚持到终点。 手枪速射输给这小子就算了,有可能是列兵运气好,蒙的。 可特么第二项咋蒙? 他懵逼,刚才排在第二个出发,特意将陈默枪支保险打开的那个老兵,却是一脸笑意。 快步走到楼下,一把搀扶着腿软的陈默道:“哈哈,秀才,百米障碍射击怎么样?是不是感觉挺难的?” “确实难。” 陈默苦笑一声,他这句话真不是谦虚了。 摩步兵跳火圈也会练,攀登或者秋千射击,都有接触。 但那特么都是单科目的整,像侦察连比武这种,把多科目综合,他以前还真没整过。 一百米跑下来,又是钻,又是爬的,从攀登楼下来,双腿都发软了。 终于看到秀才有不行的一面,搀扶的他的老兵,乐呵呵的,心情还蛮好。 顺手从陈默后背取下枪支。 当他看到弹匣在枪上挂着,摸摸枪管还烫手,凑近枪管的位置,能闻到淡淡的火药味。 老兵顿时傻眼:“秀才,你刚才开枪了?” “嗯。” “开了几枪?” 他一边询问,一边扣开卡榫,取掉弹匣查看。 陈默摇摇头,一屁股坐在旁边的土地上,他是真累啊,这一趟整下来,浑身的力气都像是被抽干了似的。 “别看了班长,就十发子弹早就打完了。” “我要是没开枪,远处的观察员和安全员,肯定会第一时间上来验枪,收走子弹。” “你看现在有人来嘛。” 陈默一边说着,一边想伸手给老兵指指远处。 可还没等他把手伸出去呢。 转头就看到远处,程东和霍林山两人,一前一后齐齐的跑过来。 观察员和安全员是没过来。 可连长来了啊。 刚刚还淡定的老兵,顿时觉得有些不妙,甚至有些慌。 妈的,只要看到秀才跟连长站一块。 那就指定没好事。 ------------ 请假一天 今天身体不舒服,请假一天,各位读者大佬请见谅。 ------------ 第一百二十七章 忆苦饭,我不想成为连队的突破口 障碍射击的终点。 程东和霍林山一路跑过来,起初他们都以为射击第二项比武,秀才能安全跑完障碍,不受伤,不给连里丢人就算是烧高香了。 至于射击什么的,压根没指望他能完成。 要求没那么高。 可谁成想,这小子着实给了二人,一个大大的惊喜啊。 一路小跑来到跟前。 瞧见陈默此时,正坐在地上,大口的喘着粗气。 程东快步上前,伸手拦住想要起身打招呼的陈默,语气中,带着些许的赞赏道:“可以啊秀才,真有你的。” “好好歇吧,射击科目总共就两项,刚才表现不错。” “谢谢连长。”陈默龇牙笑着。 他确实累够呛。 这种连贯科目一套整下来,抵达终点的那一刻,没有比武的精气神撑着,不直接躺地上就算挺厉害了。 看到秀才的状况,夸了两句后。 程东叉着腰,转头看向旁边攀登楼的位置,又有连里的人抵达终点。 本来他过来,是想问一下刚才翻越障碍的细节,毕竟,刚才比武的状况,程东一直看着呢。 陈默的表现,确实让他意外。 一次两次就算了,可这小子,好像总能给人带来惊喜。 只不过,看他已经累得双腿发软,有啥事也没必要非得这时候询问。 程东沉吟了一下,他索性伸手指了指,还坐在地上的陈默,对终点的两个老兵叮嘱道:“你们俩,搀扶着秀才坐一旁休息,今天上午没有比武的科目了。” “好好歇着,下午还有硬仗要打。” 听到连长过来只是夸了几句,没提成绩的事,附近站的两个老兵也如释重负,二话不说,拽上陈默就走。 终点这边的位置不大,随着参赛的人员陆陆续续抵达,各单位都有人过来查看情况。 想休息,肯定是躲到清闲点的地方比较好。 望着秀才被搀扶走。 程东从口袋摸出烟盒,给旁边的霍林山丢了一根,他自己也点燃了一根,咂着嘴道:“这小子学东西是快啊。” “85式微冲狗日的,这小子都没见过,居然会用,他刚才那成绩,综合起来在这次射击科目总成绩中,怕是能排前五了。” “差不多吧,有手枪速射的基础垫着,总成绩不会差。” 霍林山点头认可程东的判断。 其实自从新兵下连,这大半个月以来,两人都没怎么管秀才工作的方面的事。 一直将重心放在比武前的集训上,将陈默完全当做散养式的放在连里。 文书的活也没怎么监督他没学,训练方面,更没有刻意要求。 谁知道这小子,训练倒是天天比老兵都积极。 任何时候,总能在训练场或者演武场看到他的身影。 程东也没想到,就这么散养的练着练着,嘿,还真给这小子练出名堂了。 他仰头看着远处,被一堆老兵围着的秀才,一时间还真有种莫名的成就感,在胸膛内激荡。 这可不是说,程连长心气小啊。 就一项比武科目而已,拿个好成绩就把他乐成这样。 主要秀才是列兵啊。 瞅瞅高炮旅那两个侦察连,谁敢弄一个列兵上来试试? 除了他们老七师的部队,别的单位借他仨胆,他们也鼓捣不出来。 七大军区时代,各单位都有着独特的精气神,争勇斗狠在基层特别普遍,尤其是比较牛一点的连队,更是如此。 这也得亏比武的对手是高炮旅,他们老七师跟高炮单位没啥渊源,只是单纯的响应军区号召而已。 若是换成摩步82旅的“泰安连”,这次比武的氛围,至少再提升三倍都止不住。 这么说还真不是夸张。 因为老七师和原先的八十二师,都在平城驻军,第三穿插连和泰安连,那就是天生的对手。 每年都搞比武。 每次上场,两个连队的人,别的什么也不想,光琢磨着怎么将对手给摁死到场上。 甚至都不用比武,光是看到双方连队带的臂章,那种拼死不落一步的气势,就“蹭蹭”的上头。 若是刚才的射击科目,放到跟泰安连的比武场上,程东都能激动的一蹦多高,乐呵呵跑到人家连长跟前去显摆。 在这,已经算是低调了。 等烟抽完,程东抬脚将丢在地上的烟头碾灭,朝着远处的车队努努嘴道:“中午开饭,两个单位都要忆苦。” “我去看看准备的怎么样了。” “行。” 霍林山没再多说,他抬手整整军装,踱步朝着陈默所在的方向走去。 这时候。 没被抽选上场的一群老兵,正兴致昂扬的围着陈默,询问射击比赛的心得,这种百米障碍射击,只有等全部人员都结束后,才会宣布个人成绩。 毕竟,九十人轮番上场。 哪怕以老兵的反应能力,每隔十秒就能上一个人,但中途也需要暂停,去添加火障的燃料之类。 添加燃料期间,为安全起见,比武必须暂停,零零总总算下来的话,等全场结束,至少需要半个小时才行。 一群老兵闲得发慌,刚才只看到秀才翻障碍翻得还挺起劲,又不清楚他射击的具体状况。 全都围上来询问。 陈默这边,面对一群老油子的疑惑,他一开始还照实说,十发子弹十发中靶,没有脱靶的情况。 可奈何,这帮老油子根本不信啊。 就认为他吹牛。 聚在跟前,不厌其烦恶给他普及65式微冲射击的难度。 那家伙,场面老热闹了。 众人讨论正起劲时,看到霍林山过来,一帮老兵急忙起身,陈默也跟着从地上站起来。 “指导员好!!” “嗯,我找秀才说点事。”霍林山笑着摆摆手,示意众人不用客气。 人家指导员都这么说了,老兵还能说啥呢。 干脆三五成群,聚成一堆,挪到稍微远点的地方,继续观看正在进行的比赛。 终于不被人围着了,陈默长舒一口气。 伸手挠挠头,不等他吭声。 霍林山就率先伸手指了指地面:“坐。” “是。” 两人肩并肩的坐在路牙子上,老霍并没有第一时间开口。 而是拿出烟,一人一根,享受着片刻的安宁。 在基层开展工作,尤其是政工类的工作,首先就要具备敏锐的观察,以及足够的厚脸皮,这是搞思想工作必须具备的条件。 侦察连想要始终保持着“英雄单位”的荣誉,所能依靠的可不单单是战士们的付出。 他们这帮干部,同样要做好自己的分内工作。 而霍林山,作为侦察连的指导员,还是一位非常负责任的政工干部,连里大大小小的事情他都清楚。 其中包括新兵下连以来,谁的表现好,谁的表现差,谁的性格内向,谁总是一个人发呆,他都了如指掌,如数家珍。 陈默自从下连,一直都是积极训练。 今天又在场上表现的非常出色。 敢拼,也愿意拼。 这种人才,霍林山必须了解清楚他内心的想法,避免新同志出现消极的情绪。 就比如,文书这个工作,陈默想不想继续做,因为这次比武回去,连里会有一段时间特别的忙。 不是训练,而是春季换装就要开始了。 每年的这个时候,机关下派的任务比较多,基层对应的工作也多。 补本子,登记报表,查文件非常忙。 这么积极的新同志,还带着一定的天赋,可不要因为工作安排方面,打击了积极性啊。 手中夹着的香烟燃尽,霍林山随手丢掉烟头,扭头看看陈默。 看这小子一直在自己跟前端正的坐着,他这才开口道:“秀才,刚才障碍射击的表现非常好。” “你以前,应该没有接触过类似的训练吧?” “没有。” 陈默闻言,他非常坚定的摇头,开什么玩笑,这种话可不能瞎承认啊。 “嗯,那可能就是天赋好。” 霍林山感慨了一声。 他倒也没觉得奇怪,毕竟部队里面,每年进来这么多新兵,各种各样厉害的类型他都见过,或者听过。 沉吟半晌,他才继续开口道:“说说你自己对以后的规划吧。” “从入连开始,或者说在新兵连开始,我一直都有关注你。” “你一直都很拼,这么干,是想去战斗班?还是说其他原因?” “这次比武结束,咱们连里也要调整一下针对新同志的训练和工作方面。” “文书的活,如果你实在不想做,可以提出来。” 听到询问。 陈默也大致明白了指导员的来意。 这自从下连,全连所有工作都为此次比武让路,新兵都不怎么管。 他在连里蹦跶这么久,指导员都只是看着,从来没有私下找他谈话。 这次,估摸是看他刚才表现,想问问中意不中意文书的工作。 这可能就是表现好的兵,所独有的特权吧。 要是搁旁人,这种事,妥妥的就是上面怎么说,下面人怎么干,哪特么还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啊。 瞧着指导员认真的神情。 陈默考虑了一下,他才开口道:“指导员,我对自己的工作没有不满意。” “当兵之前我就明白一个道理,在全世界的军队中,精锐从来都是少数。” “大部分常规部队,本身的存在就是意义,战场上对于这种单位唯一的要求,就是填上某个战线的空缺,告诉敌人,这里有人。” “他们不负责高强度的战斗任务,不需要快速反应,不需要攻坚克难。” “但我们不是。” “我既然来到了侦察连,成为一名光荣的侦察兵,我就希望我是连队战斗力的延长与补充,而不是被突破的点。” “更不是一名只能被派往填线的兵。” “这,算是你的回答?”霍林山愣了愣。 他原本还以为,给秀才谈心,问他想不想下战斗班,这小子应该很高兴才对。 主要是符合他平时的表现啊。 正好趁着这次比武,战斗班也见识了秀才的能力,不管去哪都是一个好的选择,会有人欢迎。 没成想,这小子上来叽里咕噜的说了一通大道理,总结下来其实就一句。 既然参加了比武,自己就不能被当成全场最弱的兵,整个侦察连最薄弱的突破点。 “是,指导员。” 陈默起身,言语锵锵的回应。 这下。 反倒让霍林山没好意思再提工作调动的事了。 他扭头看看远处百米障碍射击,已经结束。 老霍也跟着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走吧,我知道你的意思了。” “哈哈,看看这次射击的成绩吧,你们程连长,刚才可是断言你能排到前五名。” 谈到成绩。 陈默可就没有了刚才的淡定,他当即满脸喜色的跟上指导员,再次来到障碍射击的终点处。 此时,终点这里,程东正被一群老兵围着,手中攥紧从竞赛观察员手中拿到的成绩表。 那家伙,嘴巴都要咧到耳朵根了。 只要连长高兴,全连的人都能跟着松口气啊。 瞧见陈默过来。 程东更是随手扒开人群,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陈默跟前,一拳擂到他胸口乐道:“好小子,知道这次综合射击的成绩嘛?” 连长询问的时候,他把手中成绩表捂到胸口,可后面一群老兵那嘴巴撇的,一个个傲娇的都不往这边瞅。 光看都能看出来,自己的成绩不会差,肯定又“一不小心”盖过这帮老油子了。 “肯定是第一。”陈默嘿嘿一笑。 原本捂住成绩表的程东,闻言则是一愣,而后扭头就破口大骂:“特么的,哪个狗日的又拆老子的台?” 骂完后。 程连长就重新换上一副笑脸,抬手拍拍陈默的肩膀:“狗日的,行,是我老程带出来的兵。” “上午两项第一都在咱们这边,有两个奖杯都是咱们的了。” “到时候比武结束,会念到你的名字上台领取奖杯。” “还有奖杯?” 这个陈默还真不知道,出发之前,甚至在连里呆那么久,都从来没有听老兵提起过。 “废话,没有奖杯,咱们几百公里跑过来干啥?” 程东翻翻白眼,叉腰道:“上午的科目没有了,下午会抽中什么,我也不清楚。” “但有个好消息告诉你们,中午由于这边做饭能力有限,所以咱们还是老规矩,吃忆苦饭。” “该集合去吃饭就去吧,入口那已经做好了,去吧。” 忆苦饭? 听到连长这个所谓的好消息,陈默怔了怔神,他扭头左右看看炮场。 这里确实不适合做饭,野炊都不太行,车辆路过都能卷起一股灰尘,就算炒菜,炒出来怕是也要半锅菜半锅土了。 加上附近只有几栋红砖房,大多还都是器材室,锁着门,做饭确实是问题。 但陈默真正疑惑的是,这特么早上就吃了四个馒头一包榨菜,平时就跟萝卜白菜打交道。 还有啥忆苦饭比平时吃的还差?吃土嘛? 陈默有些不解。 旁边聚集的老兵倒是一个个神情自然,队列开始解散。 “班长,啥是忆苦饭?” 陈默找了一个眼熟,并且看起来顺眼的老兵,凑过去询问。 “吃土。”老兵没好气的回应一声,揉揉肚子,然后死活都不再开口。 这让陈默更懵了。 路过新兵聚堆的休息区时,他还不忘招呼着杨大力和李志昂。 这两个家伙,说是过来比武,但实际上,就真的跟度假差不多了。 身上一不带号牌,二不参与抽选,连拔草都不用,最重的任务,就是帮老兵看着装备罢了。 听到可以吃饭,那家伙,刚才还一副有气无力的瘫在地上,立马变得精神抖擞。 “班副,我听说你这次上场的表现了,真牛逼!”杨大力例行公事似的恭维一句。 不是他不惊讶,属实是懒得惊讶了。 因为在他眼里,什么老兵,什么狠人,只有赢了班副才算。 陈默在他们这帮新兵眼里,已经是无所不能了。 由于心里一直惦记着忆苦饭,陈默也没多聊,跟着老兵来到炮场的入口。 虽说一上午,比武的科目并不多。 陈默没怎么上场,第一场全装都没他的事,可百米障碍射击,一套下来,足够消耗早上那四个馒头了。 更别提大早上出发,还在车上晃悠了几个小时呢。 此时的陈默,已经迫不及待的想啃上几个肉包子解解乏,再不济,早上那种馒头来几个也成。 可想象很美好,现实却总是格外的残酷。 当他们一群人,火急火燎的赶到炮场入口,这边根本没有支任何炊灶。 只有一辆运兵后车厢,放着一个个竹子编成的大筐,筐旁边还放着一摞黄色的瓷碗。 等陈默排队走到跟前,他伸手领到瓷碗,只低头看了一眼。 碗里所谓的忆苦饭,就忍不住笑出了声。 刚才他还寻思,啥玩意饭菜能比天天萝卜白菜还苦,难不成还要吃土来着。 没成想,这“土”还真就来了。 真的就跟地上的土一个颜色,黄黄的,盛了一大瓷碗。 如果非要区分两者的话,那只能说碗里的东西,要比地上的更碎,更细,也更均匀。 “这是啥东西,能吃嘛?” 排在后面的杨大力,伸手捏了一把“土”塞进口中,仰头询问负责盛饭的老兵。 炊事人员是高炮的人,自然是不好开口训斥,只是瞥了他一眼,没有吭声。 可自己连里的老兵,就没那么客气了啊。 抬手一巴掌削在大力的后脑勺上,张嘴骂道:“咋不能吃?好好的粮食有什么不能吃?” “我看你就是好东西吃多了,嘴养刁了,这是炒面。” “以前咱们上战场打仗,就这东西都不能定量的吃。” “你懂个屁啊。” ------------ 第一百二十八章 不是,076很特殊嘛? 新兵的数量少,还都夹在老兵堆里。 就算谁心里不愿意,也不敢一直发牢骚啊。 杨大力挨了一个大逼斗后就老实多了,满脸苦闷的跟上陈默,端着瓷碗坐在地上发呆。 这特么忆苦饭,也得让新兵有苦可忆才行。 他们能忆个棒槌啊。 一个个坐在地上盯着碗,硬是沒人动。 可能是各省生活条件不一样,饮食习惯也不同。 反正豫省相对较穷,陈默读初中时,家里偶尔也会做炒面,那卖相,其实还不如部队里面呢。 家里做的都是用红薯面,黑乎乎的,炒出来后配着红糖用开水冲成糊糊,偶尔吃一次味道还行。 要是天天吃,怕是谁也扛不住。 陈默用指头捏起一些放嘴里尝尝,味道不算难吃。 有点咸咸的,碗里偶尔还能看到干菜叶子,混合着土黄色的面粉。 “班副,啥味啊?” 杨大力刚才也尝了点,但被老兵的大逼斗呼的有点狠,没品出味道,这又挤到陈默跟前询问。 “你尝尝呗,还行。” 陈默有吃这东西的经验,他一上来没有大口的往嘴里送,只是抓到手心里就跟舔方便面料包似的,一点点的吃。 远处那帮老兵就滑头的多了。 有人把水壶打开,先简单洗手,又将水倒进碗里跟和面似的,把炒面揉成一团,小口小口的拽着吃。 也有比较生猛一点的,炒面先扣嘴里,然后把水喝到嘴里在进行中和。 总之,整个吃饭的场面挺个性,算得上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可能是看到陈默吃的还蛮认真,杨大力朝嘴里放了一大捧,一边嚼一边喷着面雾评价道:“确实还行,就是太干了。” “面粉这么炒真有点浪费,不如做成馒头好吃。” “这叫忆苦饭,部队的传统,吃吧。”陈默无意多说。 有他俩带头,附近的新兵也开始有样学样的朝嘴里送。 可这帮家伙学样也没学出个好样子,就跟杨大力一样,上来就是大口。 嚼的时候还没啥。 等咽的时候,乖乖!一个个脖子伸得跟老鹅似的,那表情比吃砒霜都痛苦,神情狰狞的不断抬手搓喉咙。 好不容易把第一口炒面咽下去,“哐”的一下,又朝嘴里弄了一大口。 甚至有些脾气硬的,都噎到差点翻白眼,就这,都没人愿意吭声。 没办法,新兵和老兵之间的隔阂,差不多就跟小时候,小孩和父母之间的隔阂一样。 身上受点伤或者有别的问题,能不跟老兵沟通就不会开口,因为绝大多数情况,他们开口换来的不是答案。 而是:问那么多干嘛?干好你的活就行。 还是旁边有几个老兵实在看不过去了,这才提着自己的水壶,朝地上一丢,没好气的骂道:“特么的,都是猪脑子啊?” “吃个饭能把自己噎死?不会喝水。” “班长,我,我们没带水壶。”有新兵艰难的吞了吞口水。 他们又不用参加比武,出来很多装备都没带,就算带了,也不会一直搁身上啊。 都在乘坐的卡车里放着呢。 “没带水壶还不会张嘴要?” 老兵气急败坏的将盖子拧开,递给噎到翻白眼的那位兄弟:“狗日的,怎么会有你们这么笨的兵。” “我告诉你们,这叫炒面,当年咱们63军打仗后勤补给出了问题,很多正在战场上打仗的先辈因为缺乏营养得了夜盲症。” “晚上行军只能让其他的战友,拿根木棍拉着走,那时候,就这种炒面都吃不上,不止是战士吃不上。” “干部,师长,军长都吃不到,甚至很多人因为太饿,吃了大量的野菜导致中毒。” “在战场上,先辈们都没有叫苦,拼了命的替我们打下的和平,你们只是学着吃个炒面而已,有什么可埋怨的?” “看着!!” 老兵爆吼一声,将自己瓷碗放在地上,拿起水壶朝碗里浇了一点淡水。 而后在众人的注视下,他也不管自己的双手脏不脏,直接上手,很快就将沾了水的炒面。 给揉成了干面团,双手抓着面团,一口一口的朝嘴里塞。 “都看好了,有朝一日你们也会上战场,我们军人就是为打仗而生,在战场上,没有人会愿意给我们时间一点点的吃。” “只要还有命在,就想尽一切办法的杀敌,让自己活下去,让身后我们的亲人同胞活下去。” “永远记住,只有活下去的人,才有资格喊累,才有资格挑三拣四,明白嘛?” 由于吃得太急。 老兵被噎得挺难受,远处有高炮旅的人跑过来,又另外递上了几个水壶。 这就是部队的传帮带,有些意志,有些传承,甚至有些骨气,是需要老兵,带着新兵,一代代的往下传。 老兵早晚会退伍,或者离开部队的那一天。 但像陈默,杨大力,李志昂他们,也早晚会成为一名老兵,一名肩负着传帮带神圣使命的老兵。 老同志都知道忆苦饭是怎么回事,有老兵在教新兵时,一圈的老兵只是默默的看着,没有人出声打扰。 而新兵也开始学着,刚才老兵的样子,将水壶中的水,倒进碗里,一点点揉成面团,再朝嘴里塞。 新兵只是进军营的时间太短,他们对很多东西都没那么快的适应。 但这并不代表,他们就没有硬骨头啊。 一个个面团被他们塞到口中,而那句:只有活下来的人,才有资格喊累。 也被很多新兵,记到了脑子里。 这句话,真要论的话,其实跟第三穿插连的历史没关系。 准确的说,是跟侦察连的风气有关系,纯属就是程东最喜欢讲的话。 因为他们的连史太惨了,往上追溯,很多大的战役,就比如跟炒面有关的作战。 那次,各单位几乎成建制的消失。 后来人们常讲的范弗利特弹药量,说的就是他们63军当年的189师。 而在那一次作战中,189师在一个小时内,遭受了4500吨炸药的轰炸,全师一万多人,最终撤出战场的,只剩不足一个团的兵力了。 侦察连那句,连续作战,敢于攻坚,生命不息,战斗不止的连魂,可不是说说而已。 而只有活下来的人才能喊累,更不是一句口号那么简单。 碗里的炒面很快就被吃光。 连带着陈默碗里的面,也被吃得精光。 不得不说,这玩意虽然干吃难咽,和成面团又太剌喉咙,可问题是顶抱也杠杠的。 平时一堆半大小子,饭量大的惊人,硬是被这一碗炒面给吃饭撑涨。 就在新兵这边一个个吃光忆苦饭,把手中瓷碗都交上去的时候。 指导员霍林山,也慢悠悠的端着一碗炒面,走到陈默的跟前坐下。 刚才吃饭。 一直都没有看到连长和指导员,只有那帮老兵陪着吃。 有不少人,还以为干部会有自己的小灶,如今看到指导员也跟他们吃的一样。 众人有些傻眼,呆愣愣的看着。 霍林山没有在意周围的目光,他一点点将水加到碗里,用指头快速的搅动,等感觉搅动的差不多时。 才扭头看了陈默一眼,笑道:“吃饱了没?要不要再来点?” “不用了指导员,我吃过了。”陈默急忙摇头,他不是客气,而是真的吃不下了。 “你们呢?” 霍林山又抬头看向其他新兵,见所有人都摇头,他这才笑呵呵抓起面团塞进嘴里道:“同志们,忆苦饭不是让大家回忆,或者怀念以前的生活有多苦。” “但作为军人,我们要时刻提醒自己不忘血泪仇,不忘阶级苦。” “还记得我刚进部队那会,可不如你们现在条件好啊,我们那时候忆苦饭都是吃豆坊弄来的豆渣,去养猪号子里配点麦麸,加点野菜,加点玉米面,搅合到一块,味道可不好吃。” “你们刚才吃的炒面,其实跟以前的也不一样,这里面还有干菜,还有盐,比当年战场上的先辈吃的好太多了。” “可就这种饭,也不是天天能吃啊,有时候,甚至想吃都吃不到。” “打仗打到艰苦时,大雪封山,只有吃雪,喝难以下咽的尿液。” 霍林山语气说得很平静。 可一时间,整个炮场安静了。 陈默也没经历过那种年代,但他比很多新兵,更明白那个年代的苦。 其实真正设身处地的想一想,哪怕不打仗,不用面对那么多的凶险。 天天吃炒面,连续吃几个月,又有几个人能扛住呢? “但不要紧。” “我们的先辈挺过来了,在战场上,我们的敌人只要提起先辈,谁不胆寒?” “所以同志们,我们要时刻牢记,先辈打下的荣誉,我们永远只能做加法,不要做减法,能记住嘛?” “是,指导员。” 忆苦饭加上连队的思想教育,把一群新兵给整得心神澎湃。 浑身都是劲,恨不得冲到赛场上去奔两圈。 陈默猜测着,这突然搞忆苦饭,有可能是军区比武的惯例。 也可能跟回连后,连队要针对新兵训练的方面有关。 毕竟,比武结束后,连里就能彻底腾出手来带领新兵,就连陈默自己都能猜到。 前段时间他那么折腾,连里的老兵铁定不会放过他啊。 反正连队整这种项目,肯定不会是无缘无故。 陈默这边想了半天,也没想出啥名堂。 原本他还寻思着,吃完炒面,做完思想工作。 接下来,咋地也让午休一会。 谁成想。 指导员这边刚吃过饭,程东就跑过来,跟刚才射击,抽到陈默上场时的表情如出一辙。 人走到跟前。 程东抬头,看向陈默的第一句话就是:“秀才,下一场捕俘,又抽到你076了。” 说这句话时,程连长也颇为无奈啊。 特么的,整个侦察兵比武,就两个综合科目最难,其中一个射击。 另一个就是捕俘。 谁能想到,秀才竟然运气这么好? 如果说射击是单兵之间军事能力较量,那么捕俘,可就是人家那两个侦察连,要动真格的了啊。 秀才一个新兵,能抗住嘛? 别说程东了,就是一旁的老兵都是目瞪口呆。 不是,这076就这么特殊嘛? 全连至少还有一半的人,没抽到上场的机会。 这咋秀才还能接二连三的呢。 ------------ 第一百二十九章 捕俘,北门岗惊魂 陈默再次被抽中上场,直接把全连的人,都给干消沉了。 捕俘科目,属于侦察兵标准科目。 这一项到了比武场上,可都是动真格啊。 没有谁配合不配合一说,逮住机会,直接把人打晕后捆绑。 有些人在捆绑后能醒过来,有些就麻烦了。 这真不是夸张。 捕俘科目一般都是模拟实战,双方对抗时下死手属于常事。 九十年代已经好多了,在七十年代时,这种科目更危险。 看看钢七连的高连长,被许三多抓舌头那一段就知道有多难受,为避免抓捕时,敌人发出声音惊动远处的人。 捕俘都是下死手。 “连长,要不把秀才撤了吧。”旁边有人皱着眉头开口提议。 “我也觉得应该把秀才撤了,这种科目,在连里练练就行,实战比武他还差的远。” 又有一名老兵提议。 程东闻言,他叉着腰抬手挠头。 这临场撤人,哪怕撤掉的是列兵,也让向来高傲的程连长有些挂不住面子。 毕竟,比武名单是他们自己事先提交,碰到没危险的就让自己人上,碰到危险就把人换下来,这特么还叫比武嘛? 都不够丢人的。 侦察连,啥时候也没干过这么丢份的事啊。 程东这边正犹豫呢。 陈默率先表态道:“连长,我试试吧,实在不行就放弃挣扎,配合人家的抓捕动作。” “我是怕你没机会配合。”程东摇摇头,继续道:“咱们等下要换衣服,扮演越兵。” “一共上场三十个人,六人一队,两人一组,守住一班岗,也就是两个小时不被人摸哨就算赢。” “敢守嘛?” “没啥不敢的。” 陈默挽起袖子拍着胸脯,仗还没打,未战先衰可不是他的风格。 “行。” “老尧。”程东指了指八班的班长尧京华道:“你和秀才一组,王建勇,王亚杰,刘东,胡海,你们六人一队去一号车,把枪带上。” “规矩,到车上再跟秀才讲,人,老子交给你们了,囫囵个的给老子带回来,明白嘛?” “明白!!” 几个老兵,都不是什么墨迹的人,既然定了队,那就没什么可说的。 陈默跟上尧京华,将自己的枪拿到手,又在车辆旁进行登记。 捕俘的场地不在炮场,这破地方风一吹到处刮黄风,方圆百米没有任何障碍物,捕俘的要求是,在尽可能不惊动的敌军的情况下,将外围执勤的敌军全部干掉。 视野这么开阔,根本没有接近的机会。 所以,陈默他们要被车辆送到附近的营区,进行接下来的科目。 既然是模拟实战,那他们参赛的迷彩服,就全都要换成敌军k-94式军装,也就是俗称的竹叶装,除了枪支不需要更换之外,头盔也要按照比武规则。 换成白眼狼那种木质的头盔。 针对这种换装,陈默倒是没什么,让穿就穿呗。 可车厢里,一队的六个老兵,嘴都快撇到耳朵跟了。 尤其是像尧京华这种老兵,他手中提溜着k94式军服,还有大盖帽一样的头盔。 笑骂道:“特么的,看到这种衣服,老子就有种掏枪准备战斗的冲动。” “就这破衣服也好意思叫军装?跟咱们迷彩差远了,穿上就跟地痞流氓一样。” “谁说不是呢。”王建勇撇撇嘴:“连长这手气真不咋地,两次抽中秀才就算了,还让咱们抽中“越狗子”的角色。” “这衣服穿身上,跟人家打架都没底气。” “秀才,你跟老尧守北门岗,那里最开阔。”王建勇说着,丢过来一张比武分岗的地图,继续道:“一共就两个小时,附近会来多少人咱们不清楚,只要两个小时内警惕心足点,应该没事。” 尧京华是二级士官,在侦察连就算不属于最老的那一批也差不多了,最关键的是,他也是老炮带出来的兵。 大小也算陈默的师兄,让他们俩人守最轻松的岗。 这也是出发前,程东的意思。 瞧着陈默已经换好衣服,正坐在车厢里研究地图,尧京华嘿嘿一笑,宽慰道:“秀才,你别那么紧张。” “捕俘你可以理解就是抓俘虏,或者抓舌头都行。” “等会执勤,你坐岗,我站岗,这项比武规则很简单,只要执勤期间不走神,不被摸哨就行。” “别担心。” “放心吧班长,我不担心。” 陈默怀里抱着枪,手中拿着地图随口回应一声。 比武的场地不在炮场,按照地图上的标识,他们是在距离炮场七公里外的一处废弃营区。 别的队都去哪里,他们这边不清楚。 但己方这一队,六个人需要守住营区的两个门,一个门两个人,侧面还需要暗哨。 避免有人,从营区的一侧翻墙进营区。 因为一旦进入营区,两个门岗的哨兵后背随时会遭受袭击,防不胜防。 要是这么布置的话,最容易被对方抓住机会摸哨的,就是那两个暗哨了。 偌大的营区只有六个人守,陈默盯着地图,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不是安排上的失误,而是这种地形,也太不占便宜了。 但又不能私自调整哨岗的人数。 他们这一队人上车,核对名字时,地图和哨岗标注的位置就已经很清晰,远处有观察员实时盯着。 不能随意变动。 七公里的距离并不远,大概过去半个小时吧。 陈默这边还正研究地图呢,运兵卡车“嘎吱”一声停下。 而后,外面有人抬手拍着车厢大声道:“地方到了,只有十分钟的调整时间。” “是去厕所,还是在附近踩地形都抓点紧,十分钟之后,必须出现在指定的岗哨上。” 没人敢耽搁时间。 陈默从车厢蹦下来,几个老兵对了下眼神,就开始散开,各自在营区周围摸查地形。 这是他们那帮老侦察兵的基本功。 摸查后还会聚在一起,相互沟通,陈默暂时参与不到这种行动当中。 主要是老兵,也不相信他摸查的结果啊。 索性,十分钟咱也不能啥都不干啊,比武类型的侦察捕俘,没办法搞那么复杂。 废弃营区也不存在什么工事构筑,明暗火力点,雷场分布,就他们六个人,更不用搞什么严格的活动轨迹。 陈默就进入营区溜达一圈,没什么特别观察的地方,顶多熟悉下地形,熟悉下北门岗附近的环境。 就独自找个半明半暗的位置,抱着枪,充当坐岗的职责。 十分钟后。 尧京华回来了。 这时候,比武规定的时间已经开始,他看了眼秀才坐的位置,什么也没说。 只是点点头,背着枪,跟个标枪似的往地表一扎。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 废弃营房四周,除了偶尔出现的风声,别的什么动静都没有。 反正尧京华会不会紧张,陈默不清楚,他手心已经开始沁出冷汗。 跟害怕没关系,纯属就是神经太过紧张了。 新兵期间,基本不用外出公差或者站岗,下连后都是别的新兵站岗,陈默这都多少年没站过岗了。 问题是,这种比武科目,跟连里真正的站岗,它不一样啊。 这种是百分百清楚有人会袭击,但你不知道对方在哪里。 什么时候会发动。 或许敌人就在十几米外的草丛里趴着,跟个毒蛇似的盯着自己,就等这边放松呢。 陈默坐岗时,一直都是左右观察,尽可能的排查掉所有可疑的地方。 而他们这一组这边,安静的外表下,早就已经暗流涌动。 高炮旅安排两个小队,一共十二人,分为六组,每人手中攥着一把木刀,稍稍摸到了营区外围。 侦察执行任务时,他们可没有率先提供的地图,可以第一时间摸清哨岗的位置啊。 作战之前,必须先制定统一的战术思路。 比如两个小队要做到统一指挥,情报领先,俯视战场,协同配合,才能确保最后的胜利。 统一指挥和俯视战场。 在陈默左侧有一座山岭,大约距离八九百米的地方,已经有一组敌人摸到制高点,正在使用望远镜观察,整个营区的哨岗分布。 他们观察到情况后,会由其中一人跑到地势稍低的地势,以旗语通知自己人。 待命那五个组,还要分为头尖,耳阔,脖长,腰强,臀壮。 这是侦察兵行动的常见代号。 有点类似于暗语,避免真正作战时,电报信息被窃听,从而暴露作战意图。 其中头尖,就类似开路组,由工兵,侦察,通讯人员组成,在前方担任开路先锋,到达预定位置后。 其余人员转入通道扼守,真正的捕俘就要行动了。 由于是比武,加上分组人数有限,他们很多战术分配还是依照基本分组的要求,但实际上,行动力已经减弱很多倍了。 陈默所在的北门岗有两个人,一坐一站,没那么容易被抓。 所以对方首先瞄准的就是北门岗右侧,由王建勇负责的暗哨。 从开始比武到现在,具体过去多久没人知道。 此时的老王。 正坐在地上,目光凌厉的犹如一道道激光扫描仪般,监视着周围的动静。 就是可惜,暗哨最大的短板,就是他既然不在明处,就不可能脑袋像拨浪鼓似的,四处张望。 避免暴露。 他这个位置,已经被敌人,从远处的山岭上,通过望远镜一寸一寸的搜索,给锁定了。 在王建勇身后,大概十四米的地方,有一道身影,缓慢的从草丛中起身。 对方弓身握拳,目光如隼般,盯着老王的背影。 行动时,双脚高抬轻放,慢慢的接近。 王建勇作为侦察连十四班的班长,不算多老的兵,但基本的警觉性还是有的。 就在他隐隐察觉到不对劲,浑身肌肉紧绷,下意识的攥紧手中81杠枪管,双手抡圆,要向后砸时。 后方的人加快速度猛冲。 一个是临场反应,一个蓄谋已久,结果可想而知。 对方一个飞扑将王建勇整个人扑倒在地,不等老王反应,脖子就被扭到一旁,后脑勺重重挨了一拳。 可怜的老王,刚想喊出点声音,硬生生堵在喉咙里,整个人被砸晕过去。 绕后的敌人右腿压在他的颈椎位置,将王建勇右手从脖子前绕到背后,拿出绳子捆住右手手腕,绳子再从脖子绕一下,穿过来,捆住背在身后的左手。 眨眼的功夫,整个人就被捆成了粽子。 敌人从口袋摸出破布,扒拉着老王的脑袋,将嘴撬开,破布塞嘴里。 搞定俘虏,对方趴在地上,听了好一会,确定附近没有脚步声传来。 这才将人背到身上,弓着腰很快在草丛中消失不见。 一组总共就六个人,少了一个。 陈默这边还是毫无所觉,包括北门岗这边,同样没什么事情发生。 但敌人的行动,可不会就此停止。 头尖组成功,接下来就是脖长组侦察和卫生员之间的配合,摸向另外一个暗哨。 连带着北门岗,也要被别的组顺势清除。 此时,在距离北门岗三公里外的一处空地上,程东站在一辆吉普车旁,他抬头不断的望着远处。 在程东跟前还站着六七个,侦察连跟过来看热闹的老兵。 “连长,你说秀才那家伙,这回运气还能这么好嘛?妈的,怎么抽人上场的时候,我们这么多人都抽不中,专盯着他呢。” 其中一个老兵,急得蹿到了吉普车顶,整个人就差蹦着说话了。 捕俘是侦察兵基础科目,正是因为基础,才最能体现出连队之间的实力啊。 前面的科目都是单打独斗,输赢全凭本事去争取。 秀才能上场,还不至于让他们这么着急。 可捕俘要是从秀才这打开突破口,整个小队六个人都会有危险。 以前比武比了这么多次,全队覆没的记录,他们还从来没出过呢。 最差劲,也得剩下一两个吧? “妈的,你急个屁啊。”程东嘴里叼着烟头,他扭头,突然看到老兵踩在车顶上。 程连长心疼的嘴角都抽抽了。 “狗日的,给老子下来,特么的,这可是旅里去年才配的车,你个败家玩意。” 面对连长气急败坏的怒骂,老兵浑身打个冷颤,也不急了。 他刚想从车上下来时,抬头就看到远处,有辆军车朝这边驶来。 “连长,有车!!” “哪呢?” 程东闻言一愣,这时候有车过来,那就代表着自己的人被成功抓了舌头。 是一个,还是一群? 或者说,只有秀才被抓了? 由于比武的细节安排,都是出发后,在车厢分配,所以,具体情况程东也不清楚。 他只知道前方的区域,是陈默那一队在比武。 这猛的听到有车过来,程连长烟也不抽了,随手丢到地上,快步按照车顶老兵手指的方向迎了上去。 确实有车过来,还是一辆运兵卡车。 等车在附近停稳。 开车的人,猛的瞧见这边站着一位连长,身后还特么跟六七个老兵,他们哪敢停车多呆啊。 驾驶员拍拍车厢,示意把人放下后,卡车转个大弯,调头就跑。 嗖嗖的蹿,眨眼功夫,就卷着灰尘跑到百米外。 不跑不行啊。 别特么说比武不比武的,把人家的老兵给打成那样,还捆得不像样子,真碰到不讲理的人。 上来给你两耳瓜子,你还能打回去不成? 部队里面护犊子,这心里都知道咋回事。 起初,程东过去时,还没觉得对方跑有什么问题。 等他走到跟前,瞧见王建勇整个人趴在地上。 双腿乱蹬就是起不来,整张脸都快埋进土堆里了,程东也吓了一跳,赶紧过去将人搀扶起来。 “狗日的,你被第一个抓了?” 程东看着王建勇身上的绳子被解开,嘴里的破布块也被拔掉,气的他七窍都差点冒烟。 “妈的,你丢不丢人,啊?让人抓了还丢回来,枪呢?” 不用想,程东站的位置正是集中俘虏的地。 人家刚才那么匆忙离开,枪支肯定是忘还了,这可就需要等比武结束,程连长自己厚着脸皮去要才行。 王建勇也知道自己刚才警惕性太差了,他尴尬的抬手摸了摸后脑勺,那里被一拳砸出个疙瘩。 直到现在,摸起来还隐隐作痛。 “别愣着了,你们那边具体怎么分配的,给我讲讲。” 程东蹙紧眉头询问,老王也不敢墨迹,当即蹲下身子,在地上捡根木棍,将营区附近大致的地形画出来。 而后点出两个哨岗,两个暗哨的位置。 听到秀才和尧京华两人所在的北门岗,在最里侧,而附近的暗哨还被拔掉, 程东就知道,对方下一步的行动,一定是北门岗。 没有什么依据,纯属就是侦察兵的直觉。 连暗哨都拔掉了,而北门值岗的两个人当中,其中还有一个是列兵。 比武在不需要考虑战情的条件下,肯定会先收拾最容易的岗哨,毕竟,谁没事也不会一开始就去碰最硬的。 “秀才有麻烦了。” 程东只说了这么一句,便背着手不在吭声。 旁边的几名老兵,盯着地上的分布图,全都点点头,不再发言。 很明显,北门岗被盯上,就看接下来他们能不能扛住了。 而此时。 处在北门岗坐哨的陈默,依旧眼珠子瞪得溜圆,正在四处盯着周围的环境看。 执勤其实挺无聊的,要么站两个小时,要么坐两个小时,没有经过训练的人,很难理解这种痛苦。 这盯了半天,都没啥动静。 陈默松开抱紧的枪支,抬个手揉眼的功夫,营区内的灌木从里,又有两人从侧面露出脑袋。 四道目光犹如毒蛇,距离陈默只有六七米。 对方刚动身。 也不知道陈默是故意,还是确实想伸个懒腰。 侧身扭动身体的瞬间。 三人六目相对,双方都懵了一下, “操!!” 陈默惊得从石头上弹跳起身,“咔咔”的拉动枪栓。 他是真没想到,自己跟前还趴着人啊。 ------------ 第一百三十章 摘帽子,卸军衔,迷彩服反着穿 正在警惕着四周的尧京华,也被身后的惊呼,和拉动枪栓的动静,吓了一跳。 等他转身时。 和陈默正对眼的两人,已经不顾一切的冲向秀才。 实战模拟,着眼的也是实战,讲究的就是手起刀落,干净利索,不带丝毫的拖泥带水。 被发现,那就是你死我活的战斗。 面对冲过来的两个侦察老兵,陈默抡圆了手臂,跟刚才王建勇的动作如出一辙,攥紧枪管,将枪托拍向二人。 可这种动作,面对两个身经百战的侦察兵,显然是不够看。 两人微微侧身躲过,正准备上前继续拿下这个列兵时,旁边老尧背着步枪,从腰里抽出一个训练弹。 瞄准,用力丢出。 “砰”的一声。 正中其中一名老兵的侧脑,那家伙,光听声音,都能判断出对方这个头,质地是真硬啊。 头肯定是好头。 陈默想笑,没能笑出来。 趁着对方被攻击,愣神的功夫,他迅速撤步拉开距离,绕到尧京华身旁。 老尧见状,他狞笑一声道:“秀才,知道老炮为啥跟82旅的安振涛有仇嘛?” 不待陈默回应,老尧就将手中的枪,胸前的手榴弹带,子弹带全都取下来,将挂载这些物品的k94式武装带从腰上抽了出来。 “这群白眼狼穿的军装虽不咋地,那帮狗东西人品也不咋地,但这武装带还行。” “以前老炮一个人,打人家教导队五六个人,用的就是武装带,咱俩都是老炮带出来的兵,今个我就让你看看,这个武装带怎么玩。” “你靠边。” 尧京华手中攥紧武器,“啪”的一声抽出响声,一打二迎着面就上了。 对面两个也是老兵,谁也不怂,两人拿着木刀,跟老尧缠斗。 陈默站在后面,顺势将老尧的枪背到身上。 他心里很清楚,对方既然能这么轻松的摸到营区,两个暗哨大概率都不在了。 这边的战斗不能维持太久,暗中到底有多少敌人没人知道,自己这边还剩几个也不清楚。 刚才武装带抽动,那么大的动静,都没把南门岗的人吸引过来。 这边,恐怕是指望不上别人了。 但他到底是新兵啊。 别的科目练一练,凭借敢打敢拼的气势,加上自身年轻,有老兵的底子,多少能跟别的老兵持平。 可这种捕俘搏斗的科目,实在是不太够火候。 陈默把装备背到身上,快步来到三人缠斗的边上。 说是缠斗,其实就是相互试探罢了,都不敢距离的太近。 尧京华手中的武装带,那家伙要是抽到人,可不是开玩笑的,抽不对地方的话,很容易把人打出好歹。 这是比武,又不是真的对敌。 人家三人正对峙着呢。 陈默凑到跟前,虽说他一个列兵,看着年龄就没多大,威胁性几乎是零。 但对方其中一个老兵,还是将右手中的木刀,换到左手,指向陈默咧嘴道:“小子,你别掺和,滚一边呆着去,哥打人可是很疼的。” 这就是九十年代的兵痞,讲话真的很让人蛋疼。 “秀才,你站一边。” 尧京华也怕他凑得太近,被老兵抓住机会。 毕竟,没打起来的时候都有分寸,一旦动手,侦察兵下的都是死手,新兵不一定能扛住。 陈默闻言,他笑了笑。 而后突然大吼:“班长,上!!” 话落,陈默弓身上前。 结果他只往前走了两步,转身就跑。 这猛的玩这一出,别说两个拿木刀的敌人懵了,尧京华自己都懵了。 但不得不说,陈默搅局的能力确实可以。 他喊了一声“上”之后,尧京华愣神归愣神,手中的武装带硬是挥舞的虎虎生风。 逼退了其中一人。 另外一个下意识的追陈默,跨前两步追到一半,发现这个列兵竟然跑掉,正准备转身对付老尧时。 逃跑的陈默又弓着身,“噔噔噔”的跑回来了,浑身力气几乎集中到一处,“砰”的一声,尽全力的撞到老兵的腰腹。 妈的,侦察连什么时候都没碰见过这么不讲武德的人啊。 别说苦池侦察连没见过了,人家高炮旅的同样没见过。 老兵一时没注意,硬生生被全力撞击的陈默,给撞出将近四米远,整个身躯和大地结结实实来了和亲密接触。 趁着人被摔懵,没那么容易反应过来。 陈默整个人如同抓捕猎物的猎豹,扑到老兵身上,顶肩,锁喉,右拳攥紧一拳砸到老兵的下颌。 这是他在连里学习的招式,新兵时不会教,只有侦察连才会教这种捕俘时,先制人,后打晕的方法。 干掉一个老兵后,陈默将自己腰带抽出来,绕着对方的脖颈将左右手捆到一块。 为安全起见,陈默又将对方的鞋带拆下来,把一双脚结结实实的捆严实。 这才起身拍了拍手。 不得不说。 这种抓老兵的滋味太爽了,陈默这会也进了状态,将地上趴着的老兵,翻过个,避免堵住呼吸后。 扭头,又盯着正在跟老尧缠斗的敌人。 陈默抬手擦了下嘴上的灰尘,随即蹲在地上,目光死死的盯着对方。 老炮和老尧究竟谁更厉害,这不好说,但尧京华单兵格斗确实猛,也就是北门岗这里地方太大,武装带发挥不出原有的威力。 若是换成狭窄的空间,老尧怕是早就赢了,敢一打二,还让秀才退后的,手里头哪能没点真本事啊。 趁着拿木刀的敌人,脚步有些乱,仰身躲避老尧武装带的时候。 陈默纵身蹿出,先是伸脚绊住对方双腿,而后借势一推,趁着对方摔倒之际,他上前右腿膝盖顶住对方的腰。 右手拉着摔倒老兵的左手,从脖子处绕到身后,对准后脑勺“啪”的猛拍了一下。 “班长,腰带!!” 陈默伸手,理直气壮的要东西。 一旁正在愣神秀才操作的尧京华,顺手将腰带抽出来。 眼睁睁看着这小子,又把第二个人给捆了。 北门岗的危机解除。 尧京华张了张嘴,好半天无语。 一直看着陈默把人捆好起身后,他才苦笑道:“秀才,咱这是比武,你不能用这种方式啊。” “我其实能收拾他。” “班长,话不能这么说。”陈默抬手擦擦额头上的热汗,这抓两个老兵真不容易啊,捕俘其实远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 刚才捆两个人,过程好像挺容易,可一旦陈默速度慢一些,或者力气上盖不住这些老兵,很容易被对方偷桃反杀。 “连长不是说了嘛,只有活下来的人,才有资格喊累。” “不管咋说,咱们是活下来了。” “我” 尧京华无言以对,没错,这种打法是没毛病,一切以制服对方为主。 可关键这是比武啊,远处就有观察员看着呢,北门岗就来了两个,两个还都被你收拾了。 我特么回去怎么交差? 其实按照比武的规则,这时候他们俩完全可以保存实力,拖着两个被反杀的俘虏,找个地方休息,等待结束就行了。 就算敌人再过来,也不能动手,因为不符合比武的规则了。 毕竟实战中,被反杀后,必然要惊动军营里的人,双方不管谁失败,到这里就能结束。 但老尧不甘心啊。 他抬头看看四周,语气很是笃定道:“这俩人能摸到这里,出现在军营里面,老王肯定是折人家手里了。” “南门岗那边不知道怎么样,咱们过去看看?” 两人都是那种不安分,从来不嫌事大的主,尧京华这么一说,陈默也动心了。 他伸手指了指南门的位置,疑惑道:“班长,刚才咱们打斗这么大动静,那边都没来人,会不会早就被摸了?” “摸个屁。” 老尧没好气的反驳一句,看向陈默道:“刚才让踩地形,你肯定没去南门岗那边吧?” “那里距离这边几百米,你吼一嗓子都不见得能听见,别说刚才那点动静了。” “走,咱们一人拖一个走外面,去南门看看,别走营区内,这里没了暗哨,谁知道营区里藏了多少人。” “行!” 陈默也没啥意见。 他刚才踩地形时,确实没去南门岗,手绘的地形图又没有标注比例,他也不清楚到底距离多远。 两人一人背起一个俘虏,毕竟是自己人,不是真正的敌人,不可能真在地上拖着走。 绕开北门岗哨,两人大摇大摆的走在外面主路上,朝着南门出发。 老尧之所以那么肯定南门没被摸,那是因为刘东和胡海在那边,这俩人都是三级士官,精得跟特么猴似的。 敌人想摸哨,绝对不会傻到,先选两个三级的哨岗摸。 事实上。 尧京华猜得也没错,他们确实是第一批被盯上的。 但两个暗哨被清理之后。 北门岗和南门岗几乎同时遇袭,但人家南门岗那边警惕性比较高。 没等暗中潜伏到军营的人冒头,就被胡海发现,走过去把人从灌木丛里拎起来,一拳就给鼻子干出血了。 三级士官中的侦察兵啊,老七师的侦察连绝对不是盖的。 两个三级士官,没两下就把人打得没有丝毫还手能力。 还是高炮这边的观察员,以及远处山坡上的人,用望远镜发现不对劲,怕自己人被打出好歹。 才使用旗语将人全部调往南门岗要人。 否则,北门岗刚才陈默他们两个,也不可能,打得那么舒坦啊。 这不。 等陈默背着人走到南门岗时。 胡海正叉着腰,往两个俘虏跟前一站。 伸手指着高炮旅过来的七八个老兵破口大骂:“特么的,这人,老子不可能给你。” “反正就流点血,死不了,捕俘比武哪有中途往外要人的?” “特么的,你们给不给,要是不给,你们试试今天能不能走出这里。”高炮这边的老兵,怒目而视。 双方大有一言不合,就干仗的架势。 陈默正奇怪这边咋这么热闹,发生了什么事情时。 高炮旅的人,把远处的程东给带了过来,在程连长身后,还跟着二三十个老兵。 本来吧,程东过来肯定是为了平息纠纷。 可当他听到那句:“不给,你们试试今天能不能走出这里”时。 原本还一脸平静的程连长,当即双眸倒竖。 看到自家被围的两个士官,他直接挽起袖子,破口大骂道:“狗日的,你们刚才说什么?” “妈的,我今天还真要试试。” “侦察连,把帽子给老子摘了,肩章卸了,上身的衣服脱下来反着穿。” “老子今天就试试,是谁让老子的兵,走不出这里!!” 程东一声令下。 在他身后跟着的一群老兵,当即摘掉帽子,卸掉军衔,迷彩服反穿。 别说他们了。 就连被抽选出来比武的胡海,刘东,尧京华都开始摘帽子,摘军衔。 陈默同样把俘虏往地上一丢,开始反穿衣。 程东这种人,就是顺毛驴,你说他的人违反规定或者不通情理,咋地都行。 但不能上来,就说让他们走不出这里啊。 那特么不完啦? ------------ 第一百三十一章 火力全开,你还想休息? 附近高炮旅的人,也被程东这爆脾气给整得有些发懵,一群人面面相觑。 一时间,众人怔在原地没人吭声。 见识过翻脸下手狠的,可也没见过翻脸这么利索的啊。 他们又哪里知道,刚才王建勇被丢下车,头朝下,脸都被捂到土里时。 咱这程连长,就已经憋了一肚子火。 你说比武就比武呗,这也忒特么欺负人了。 咋能把人丢地上,扭头就跑。 现在刚过来比武的现场,自家的两个人又被一群人围着,还口口声声叫嚣,让他们走不出这里。 就这么整。 程东要是能忍,那还真就不是他了。 附近负责维护比武纪律的军官,名叫祝广安,老祝也颇为无奈啊。 原本他把程东叫过来,是因为比武时南门岗这里,有连里的老兵讲不通理,把人揍得太狠,俘虏之后,又不愿意放人。 想着让连长过来说和说和。 谁成想,这连长的脾气,比南门岗那几个更火爆。 祝广安眼瞅着现场情况不对。 他急忙走到程东跟前,陪着笑脸道:“那个,程连长,咱别整误会了。” “他们这不是着急嘛,同志们都是瞎说的,刚才是比武规定的两个小时没有结束,现在结束了。” 老祝一边说着,一边抬手指了指腕表,大声道:“同志们,我宣布这次一队捕俘科目,两个小时已经结束。” “没事了没事了,都别冲动。” 站在南门岗的刘东,胡海,两人同时抬头看向程东。 按理说,比武结束他们捉到的敌人就可以交还,按照比武规则就是这样。 可现在双方剑拔弩张。 这特么放人还是不放? 程东听着祝广安在旁边讲,他依旧双目倒竖,满脸煞气,一句话也不回应。 就那么叉着腰在那站着。 后方反穿衣的一群老兵,一个个摩拳擦掌,做好了大干一场的准备。 程东不是要故意惹事。 侦察连比武出现打斗很正常,偶尔有人下手重也很正常。 以前老七师内部自己比武,都能因为下手太狠的缘故,导致两个连队在观众台上互相丢马扎呢。 其中一个连队的指导员,被另一个连队的司务长,一拳给干进师部医院住了两天,这都常事。 程东这是在彰显连队的硬气。 毕竟,他们大老远从河东跑到孝城,可不是让人家,这么随意欺负的啊。 更关键的是,高炮旅执勤的军官不够格,程东还没找到能顺势下坡的理由。 眼看着现场的气氛,越来越沉闷,双方的人都瞪着眼,大战一触即发。 这要干起来还得了? 几个连队混战,真打起来谁也压不住,怕是能惊动军区。 站在远处的陈默沉吟了片刻,他也猜到了连长这时候的处境。 咱以前的机要秘书,可不是白当的啊,眼力劲必须有。 就目前这情况,打,是不可能真打的。 说到底,这里又不是装甲七旅,真要动起手来,后果谁呢承担不了。 想明白咋回事后。 陈默当即将自己捆的两个俘虏,一背一拖,麻溜的跑到程东跟前。 而后直起身板,由于反穿衣,也就没必要敬礼了,他只是挺了挺身板大声道:“报告连长,我在北门岗也抓到了两个。” 看着眼前被拖过来的两人。 程东愣了愣神,刚刚还满脸怒火的他,看到地上被捆的老兵,顿时露出一丝错愕。 这可不是装的,而是真的感觉意外。 这尼玛,谁看到一个列兵拖过来两个一级士官,还都被捆成粽子,能特么不懵啊。 视觉冲击也太猛了点。 “这是你抓的?”程东伸手指了指地上的两人,自身的火气已经下了一大半。 只要自己的人没吃亏,他就觉得爽。 “是,连长。”尧京华反应稍微慢了一拍,但很快也意识到秀才的想法,麻溜的从远处跑过来。 继续道:“这俩人都是秀才动手捆的,我只是从旁边协助了一下。” “哈哈,好,好好好!!” 程东大笑着伸手拍了拍陈默的肩膀:“行啊小子,都能自己抓俘虏了?” “既然科目结束了,那就放人吧。” 说着,程东朝着南门岗的两名老兵挥了挥手,从口袋掏出烟,点了一根,很是舒爽的抽了一口。 将剩下半包,全丢给陈默,而后,转身就走。 现场高炮旅的人,脸色难看的盯着一帮痞子,笑嘻嘻的在那重新穿戴各自的军装,他们也没法再说啥。 还特么说个屁啊。 自己这边有四个人还被捆着呢。 尤其是有两个还被列兵给捆了,那把人给臊的啊,都不好意思抬头。 匆匆把自己人解开,搀扶着离开。 陈默正准备把自己的军装,也反过来穿好时,身旁的尧京华撇撇嘴,一把拽掉他手中的k-94式军装,三两下缠到自己手臂上笑道:“狼崽子的军装还穿个屁啊。” “走,穿咱们自己的。” “对,这狗屁衣服看着就别扭。”刘东笑呵呵的走过来,瞅了陈默一眼道:“可以啊秀才,我还以为你们北门岗也被捉了呢。” “能抓住两个老兵,不简单。” 被老兵当面称赞,陈默只事嘿嘿一笑,也不回应。 抓这俩人废了多大劲就不说了,更何况,也不全是他的功劳。 要是没有尧京华在那牵制着,凭他自己,可收拾不了那两个突然蹿到跟前的人。 几人跑到运输他们的卡车旁,钻进车厢里,把军装换回来。 总体上来讲。 这一项科目他们这一队算是完胜对方。 一队六个人,一共折了两个暗哨,南门和北门岗都没啥事,还捉了四个俘虏。 按照观察员记录的成绩来算,陈默还相当于一个人抓了两个俘虏,绝对算是大胜仗了。 但别忘了。 捕俘科目,侦察连这边一共上场三十人,六人一队,也就是共分为五队。 陈默他们那种执勤岗哨的摸岗,并不是五个队都能一致啊。 捕俘科目,能被称为比障碍射击更难的科目,还是有点根据的。 有些小队是在黄土或者远处的树林里,将自己进行伪装,只要特定的时间不被敌人抓走,就算赢。 但这种科目,也是最难的。 他们是侦察兵,人家也是侦察兵,训练的科目基本差不多。 谁又能比谁真的差呢。 等陈默他们再次乘坐卡车,返回炮场集合时,其他五个小队已经回来了。 看着刚才连长离开时,还一副笑呵呵的模样,如今又冷着脸。 几人也不敢耽搁,急匆匆的返回队列,立正站好。 程东在队列前方,叉着腰,踱步走了几趟,整个人显得非常焦躁。 等捕俘科目三十个人到齐,他突然止步,随即抬起右手指着队列大骂道:“妈了个逼的,看看你们那点成绩,啊?” “有些人我就不点你名了,老子给你留点脸。” “两个打一个,还让人家把你们干翻一个?李志刚你狗日的,也好意思说自己是侦察连的?我都替你臊得慌。” “还有那谁,王建勇,咱们连就从来没碰到过这么丢人的事,让人家捆成猪仔一样,从车上丢下来。” “妈的,平时让你们训练,一个个都摆出老子全军第一的架势,真到上场的时候,你们行嘛?” “那个谁,秀才还能抓两个俘虏呢,再看看你们。” 程东正骂得起劲时,这猝不及防突然夸了句秀才。 站在队列中的陈默,瞬间就感觉到一道道目光,转移到自己身上。 那种感觉怎么说呢,总之就是非常的不自在,被一群老油子盯着,浑身刺挠。 “妈的,看什么看?都很光荣是不是?” “下一个科目要开始了,我没时间跟你们在这墨迹。” “回去我再找你们算账,解散!!” 有新的科目,连长需要去重新抽签,后续的科目和上场的号牌,都是随机。 陈默倒是没啥太大心理压力,反正抽中就上,抽不中他也没办法不是。 他这边刚坐到地上,准备喘口气歇歇,刚才上场过的一帮老兵,立马就跟狗皮膏药似的围了上来。 “秀才,连长刚才说你抓了两个,真的假的?” “那两个人,是怎么栽到你手里的?” “你小子是不是搞偷袭了?” 七嘴八舌的声音,不断在耳畔炸响。 很显然,这帮老兵可不相信他能一个人,抓住两个敌人。 陈默面对众人的询问,很是淡定,老神在在的往地上一坐。 该喝水喝水,该休息休息,压根不搭这帮老兵的腔。 不是他不懂礼貌,也不是他不想跟这帮家伙打好关系啥的。 主要是这帮人,整天闲的没事就喜欢调侃新兵。 别的新同志,基本不跟他们一块近乎,可不就啥事都选他了。 “诶,秀才,说真的,那两个人你到底怎么抓的?” 被人从后面砸了一拳的王建勇,到现在摸着脑袋还隐隐作痛呢,他一屁股坐到陈默跟前询问。 私下跟老王的关系不错,陈默也不好不回应,反正卖关子也有好一会了。 他嘿嘿一笑,将当时配合老尧抓捕俘虏的事,绘声绘色的讲了一遍。 听完秀才的壮举,尧京华还算淡定,毕竟知道整个过程。 他只是在旁边撇撇嘴,没有多说啥。 周围一群老兵,硬是听的愣神半天。 而后才有不少人,竖起食指,指着陈默满脸嫌弃道:“秀才,你真特么不要脸。” “就是,真丢咱们侦察兵的脸。” “谁说我丢脸了?”听到一帮老兵挤兑自己,陈默当即来劲了。 “连长都说了,只有活下来才有资格去评判,我再不济也搞定了两个,你们呢?” “靠!!” 一堆老兵脸色腻歪的起身,没人再搭理秀才。 甭管这嘴上再怎么吐槽,可秀才人家抓住两个俘虏,这是实打实的成绩。 搞得一群老兵都颇为郁闷,感觉这小子的运气,也忒特么逆天了点。 毕竟,就当时那种情况。 坐岗的人,一旦不能第一时间发现敌情,再老的兵遇到袭击也反应不过来。 必然会被两人冲到跟前,一巴掌打晕,五花大绑的给捆成俘虏带走。 至于尧京华,正面二打一,连里很多老兵还是承认老尧的身手。 但这仅限于正面,要是搞偷袭,一样得折在那。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 尧京华才事后一声不吭,因为刚才北门岗的情况,秀才的功劳确实比他大。 光是提前警觉这一点,就已经帮了大忙。 如今,马上要进行下一个科目。 有些还没上场过的人,不断在心里祈祷着快抽中自己,可别让秀才再上场了。 这狗日的运气太好,连续上场两次都被他拿到好成绩。 再继续下去,特么的,等比武结束回连,连长非狠练全连一个月不可。 也许是众多老兵的祈祷,真有作用,也许是随机抽取中还有别的规矩。 等程东回来时,陈默主动起身跑到跟前询问道:“连长,这次有我嘛?” 闻言,程东瞥了陈默一眼。 他自己都忍不住笑道:“行了,你小子别那么贪心。” “下一项没你了,说实话,这一项你不上还真有点亏。” 说着,程东扬了扬手中的花名册道:“下一项应用射击,场地不够,还是上场三十人。” 看连长开始一个个念号牌,被抽中的老兵,那家伙激动的,都恨不得跟猩猩一样,对着自己胸脯锤几下。 陈默听到“应用射击”这个科目时,他也挺无语。 别看刚才这帮老兵都羡慕他,说他运气好,其实这次比武到目前为止,总共才上了四个科目。 陈默就上了两场,看似不错。 仔细算的话,不错个锤子啊,全装五公里是他最拿手的科目,没上。 应用射击也是最拿手的,还没上。 这个应用射击怎么说呢,笼统点讲就是使用多种枪械,在多种不同的距离下,使用多种姿势进行的运动射击。 科目比的都是战士的基本功,总体难度要比障碍百米射击,轻松不少。 因为障碍射击,那玩意考验的不单单是射击能力,对于心理状态,和各种复杂环境的考量,要求都很高。 科目要求跟障碍射击有点像,只不过接触的枪支更多。 应用射击包括了手枪25米15秒速射,步枪150米内切换不同姿势打运动射击,最后一项是88式狙击步枪,进行150头靶,250米胸环靶,400米人形靶。 这种科目能来比武的,包括陈默在内,精度都能达到98环以上。 真正上场比的不只是精度,更要比谁的速度快,还有谁的体能更牛。 没有障碍射击那种外在的干扰,纯较量,不能上场,确实遗憾啊。 眼瞅着第四场三十个人都被挑出来,连长领着人,已经开始入场。 陈默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坐在旁边的土地上。 “别这么灰心嘛。”王建勇看到秀才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 他强忍住自己脸上的笑意,凑到跟前安抚道:“你已经上两次场了,该知足了。” “哈哈,不知道为啥,看你小子一副不高兴的样子,我就忍不住想笑。” 陈默: 尼玛,这也叫安慰人? “班长,你不是也没上嘛?”陈默很是扎心的继续道:“我好歹上了两场,你就上了一场,还被人家当俘虏抓了。” “班长,你这会头还疼不疼?” 王建勇: 笑声戛然而止,哥俩属实是有些互相伤害了。 “妈的,你小子忒不是东西了。”王建勇骂骂咧咧的从口袋掏出烟,给陈默丢过去一根。 随后,两人齐齐的看向远处的手枪速射场地,人家上场的人,已经开始准备了。 他们两人的不甘心,可不是故意演出来的啊。 陈默更是没有半分藏拙的意思,有些话咱不能承认,但有些事,必须要去表现。 部队是啥地方? 在这里,你有十分的本事,至少也得拿出十五分的成绩,才能让周围的战友服气,让领导看重。 扮猪吃虎那一套在部队不管用,扮着扮着很容易就真的成猪了。 听着远处噼里啪啦的枪声,一阵阵传来,由于下午捕俘的科目,占用的时间比较多。 加上天也有点阴沉,陈默抬头看看天空,有点像起风的架势。 他扭头看向王建勇:“班长,这个应用射击搞完还有别的科目没了?” “这炮场看着不像有宿舍的样子,咱们晚上去哪住?” “呸!” 老王听到询问,他随口吐掉一股风吹到嘴里的土沫子,撇撇嘴:“还想住?住个屁。” “从比武开始就是火力全开,甭想休息的事。” “科目不会停,夜里还有别的科目上场,一直比,比到最后来一场侦察兵综合团队演练,所有人都要上场。” “休息你就别惦记了,没可能的,如果累了就趁不上场的时候,随便找个背风的地方,往地上一躺就行。” “中午忆苦饭还记得不?那拉过来那么多筐炒面,你以为一顿能吃完啊?” “这是接下来两天,甚至是三天的口粮,比武比的不是谁平时训练怎么样,比到最后拼的都是意志。” “要不然,你以为咱们从河东几百公里跑过来,就为了跟他们高炮比比,谁打枪打的准?谁捕俘练的更好?” “要是比这个,大把的单位都能去,没必要跑这么远。” 听着老王的叙述。 陈默吸了口气,这事他还是头回听说。 侦察兵比武整这么狠嘛? 难怪出发时,指导员还笑着鼓励,说什么姹紫嫣红春暖日,苦练精兵正当时。 当初他还寻思着比个武,不至于说什么苦练精兵。 现在看来,很至于啊。 比武拼到最后,拼的就是意志力。 要是这样,他也不能一直这么干等着通知,一场比武要是连续持续二十四小时,甚至四十八小时。 体能再强的人,也扛不住这么熬。 ------------ 第一百三十二章 综合演练,最后的搏杀 远处噼里啪啦的枪声还在持续。 陈默自从知道,比武科目中途没有休息,连午休都不会安排时,他也开始寻觅睡觉的地方。 上午时,他还纳闷呢。 怎么那帮没上场的老兵那么懒,全连过来一百多人,抛开不上场的十几名新兵,还有梁红杰这些排长。 余下的,咋地也还有一百一十多人,等抽中上场呢。 可在现场活跃的老兵,顶多就三四十人,其他的那些,一直都在背风的地方或坐或躺。 不是躺着歇,就是聊天吹牛。 陈默还一直寻思着他们懒呢,敢情是一直在养精蓄锐。 狗日的,这帮人口风是真特么严啊。 由于这回从连队出来,没有要求带被褥,被子之类的生活用品。 陈默也没办法给自己布置小窝,索性,咱当兵的人,也没那么多讲究。 在几辆运兵车车厢中翻腾半天,找到几块白色的塑料布,充当被褥。 陈默和王建勇两人,一人拎着块塑料布,回到侦察连的休息区,在背风的地方。 将塑料布往地上一铺,一半当褥子,一半当被子,整个人往地上一躺,翻个身把塑料布卷到身上。 别说,这玩意还挺暖和。 日落西山,天色渐晚。 陈默听着远处的枪声,眼皮子都耷拉下来了。 反正也说不上来他究竟是运气太好,还是运气太差。 在接下来上场的科目中,全都没有陈默的份。 这些科目,拼的可都是侦察兵的看家本领啊。 比如10公里武装越野战场侦察,扫雷爆破,夜间渗透协同射击,生化袭扰等等战斗科目。 那家伙,比武场上两个连队你来我往,打得相当热闹。 由于在捕俘科目时,两个旅的战士闹出过矛盾,在后续科目中,双方都打出了真火。 高炮旅两个侦察连,一个炮侦,一个仪侦,合起伙来挤兑老七师的侦察连。 但这边的人也不怂,趁着夜间照明条件不好,经常能看到三五个老油子,在角落里逮着人家锤一顿就跑。 双方都有挨揍,但都挺默契,谁也没把事情搞到没法收场的地步。 大概夜里一点时。 陈默才被周围嘈杂的声音吵醒。 他抬手揉揉惺忪睡眼,掀开身上裹着的塑料布,刚坐起身,旁边就有几个老油子夸张的看向他:“我靠,秀才,你终于醒了?” “妈的,要不是看你偶尔还会动一下,我都以为你挂了。” “去你妹的吧。”陈默没好气的回了一句。 看看四周,发现几个老兵手中都端着瓷碗,正在搅和碗里的炒面,一个个咂巴着嘴吃得还蛮香。 远处,炮场四周都被打上探照灯,一股冷风夹杂着小雨,吹在身上冷嗖嗖的。 “比武结束了?” 陈默没听到远处的动静,开口询问道。 “结束个屁。”一旁靠在土堆上的王建勇撇撇嘴:“看你小子是真睡懵了,这地方都能睡六七个小时。” “特么的,年轻就是好,搁哪都能睡得着。” “呐!” 老王伸手指了指旁边的竹筐:“赶紧起来吃点东西,吃完再休息一会就该出发了。” “出发,去哪?” 陈默问归问,他动作可不慢啊。 双手摁着地爬起来,走到竹筐跟前掀开盖子,拿着里面的瓷碗,他自己也挖了一碗的炒面。 主要是饿坏了。 其实他也不想吃这些东西,可奈何这炮场上,除了黄土,就剩这些已经发潮的炒面,根本没别的吃。 这个年代的部队,苦日子都过习惯了,老兵一个个吃的喷香,陈默也没办法啊,想不饿肚子,坚持到比武结束。 那口粮就必须吃这些东西。 瞧着秀才蹲到自己跟前,一口一口的捏着炒面往嘴里送。 王建勇咧嘴一笑道:“得,我算是看出来了,你小子以前在家里也没享过啥福。” “能吃就行,多吃点,等会天亮之前该上综合演练了,这回不用抽人,全部都要上场。” “刚才连长没交代那么细致,反正咱们连比武的最后一个科目不好过,多吃点,往挎包里也塞点当干粮。” “要不然,等出发到半途的时候,可没一口吃的。” 所谓的综合演练到底是什么,陈默自己也说不上来。 但侦察兵的科目,只管往难处想就对了。 连这帮老兵都这么慎重,怕是也简单不了。 三下五初二将碗里的炒面吃干净,陈默将自己装防毒面具的挎包,里外掏出来拍干净,往里面塞了将近两碗的炒面。 一切收拾妥当。 这才坐在休息区,有一搭没一搭的跟旁边的老兵闲聊吹牛。 渐渐的,夜是越来越深,可风却越来越大。 狂风中还夹杂着小雨点,搞得众人根本没办法好好休息。 炮场附近,不是丘陵就是山地,这大半夜的根本没地方去。 陈默和一群老兵不得已之下,只能钻到卡车后厢,人挤着人的报团取暖。 部队很多时候,尤其是在野外驻军,那种环境,是别人想象不到的苦。 众人迷迷糊糊的睡着,大概到凌晨四点左右,外面雨是小了点,但风却依旧呼呼的吹。 “哔-哔哔!!” 刺耳的哨音在炮场响起,原本在车厢中聚堆的战士,一个个如同矫健的狸猫般从车上跳下来。 三个连队的战士,开始陆续集合。 侦察连这边,正在集合整队时,程东身上罩着一个透明塑料袋,穿着胶鞋,一脚深一脚浅的来到队列前方。 他先是扫视一眼略显疲惫的众人,跨前一步,走到发言位震声道:“同志们,累嘛?” “不累!!” 队伍中,齐齐传出震耳欲聋的大吼,吼声压住了狂风。 “放他娘的狗屁。”程东双手叉腰,双眸倒竖:“我都累了,你们能不累?” “但我告诉你们,尤其是新同志,作为军人,只要穿上这身军装,我们就没有资格喊累。” “我不想说什么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的废话了,因为接下来,就是新一轮的战斗号角即将吹响。” “比武的最后一项,科目叫做团队综合演练,全连都上。” “这里有新同志我就多说几句,此次综合演练,我们总负重35公斤,行军50公里。” “行军过程中,需要完成八个科目,长途行军,操舟越障,牵引横渡,侦察报知,绘制简图,战场救援,排雷前行,山地攀登。” “这些科目我不想说危险,因为你们自己心里都清楚。” “我就只讲一点,负重35公斤,等下出发时,你们的背包,绳索,淡水,纸笔等等都有专人用塑料布帮你们包好,每人称重登记带上之后就可以出发。” “同志们,规矩我就不重复了,总之场地有限,一步快步步快的常理你们应该懂。” “五十公里行军不记时间,终点的比武落幕大会台子已经搭好,等下咱们走第二条线路,有专人带队。” “三支连队,谁先到,谁就是第一。” “明白嘛?” “明白!!!” 这次的吼声,要比刚才昧着良心喊“不累”的动静,可就大多了。 “那就没什么说的了,不参赛的新同志留下,其他人各班盘点人数。” “五分钟后出发!!” 程东匆匆交代完之后就不再吭声,跑到远处正在打包背包的人群里,跟人家叽里咕噜的,也不知道交涉什么。 虽说只是列队了一会。 可陈默依旧感觉身上的衣服都被雨水浸透,一股凉风吹过,浑身骨头缝都透着寒意。 他抬手摸摸挎包中,原本储存的干粮就有些潮,这下更是湿哒哒的。 都不用掺水,就已经跟面疙瘩似的。 他们公勤班总共就俩人参赛,倒是不用点名,各自监督呗。 陈默跑回刚才休息的车厢,将之前自己用来当铺盖的塑料布,撕开,把挎包包的严严实实。 五分钟的时间,很快就到了。 陈默随着队伍,排队领取背包。 可能是下雨的缘故吧,整理背包的那帮老兵还挺贴心,把不能沾水的东西,全部都包好。 连带着挎包,枪支,一个一个的进行称重。 负重只要满35公斤,那没人会说啥,多点也没关系。 可谁的负重加起来,只要不够,立马就会被现场的人,拿着做上记号的砖头强行塞进背包。 三十五公斤啊,合计七十斤,背在身上比背半袋玉米都沉。 在漆黑的夜里,迎着狂风细雨,队伍出发了。 由于陈默是列兵,受到特殊照顾,他被安排到三班的队伍里面。 前面既有挡风的一班二班,能帮他节省体力,也不至于走在后面迷路,人再跑丢啥的。 排头扛连旗的是一班的三级士官胡海。 起初。 陈默出发时还以为,类似这种拉练的科目,开头肯定都很兴奋,路上会吹个牛,讲讲当年的英雄事迹之类的。 毕竟,这是部队拉练的传统啊。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侦察连这群牲口,起步就是冲刺。 前方连旗迎风猎猎。 有连队的老兵不断的打开手电筒,照着地图,规划路线,全体急行。 具体跑了多久,陈默自己都说不上来了,反正不低于五公里。 这夜间行军可是非常难受的,就在陈默觉得浑身湿透,身体都已经疲惫到了极点的时候。 前方一道山谷,拦住了全连的去路。 由于天色太黑,陈默仰头朝前头望了半天,都看不出具体的情况。 还是旁边的三班长彭威,拉着他朝前方努嘴道:“秀才,前面就是咱们八个科目之一的牵引横渡。” “地图我看过,从路这边到那边一共十七米,中间用一根麻绳固定着。” “咱们要想通过这个河涧,必须从麻绳上爬过去,但绳子距离底下的水面还有七八米,你敢爬嘛?” “敢!”陈默想都没想就点点头。 都特么到这种时候,别说是牵引横渡了,就是雷区也得进去走一趟。 若是怕,他就不会来参军。 “行,你小子有种。”彭威笑了笑,看到前面的老兵已经开始横渡。 他快速开口道:“我没时间多说,把你背包里面的安全绳取出来,一头挂到武装带上,另一头等会挂绳子上。” “记住,横渡只有两种办法,一种是下横渡,就是双手拉住绳索,腿挂上面,一点一点的爬,但这种太浪费体力了。” “我们下一项是操舟越障,前方湖泊里的船只很有限,哪个连队先抵达,哪个连队就有船坐,谁去晚了,就只能靠游着渡过湖泊。” “所以我们为了争分夺秒,只能选择上横渡,就是整个人爬在绳子上,一点点挪到对岸,尽量节省体力,为等会的科目冲刺。” “你明白嘛?” “明白!!” 陈默点点头。 彭威的脸色很严肃,因为比武从某些方面来讲,就是打仗。 他知道上横渡难度更高,对于战士的平衡掌握要求很苛刻,但没办法啊。 秀才既然分配到了三班,那么彭班长就不能因为自己班的原因,让后方的兄弟们,迟迟不能横渡。 他从自己背包里抽出一个蓝色护腕,递给陈默道:“加油,秀才,这次比武结束,我回连请你喝酒。” “谢了班长,我说过,我不会成为连队的突破口。” 陈默伸手接过护腕,其实也不算啥护腕,就是放文件夹的那种胶质的垫板,被这帮老兵顺过来,用火烤一烤,做成弯曲的形状。 放在大腿的地方,充当护具保护大腿。 上横渡,最容易受伤的就是大腿的根部了。 别看这帮老兵平时多么不靠谱,其实在很多时候,那身上就跟百包箱似的,要啥有啥。 他知道这是彭班长的护具,但眼下,他作为一个列兵,在综合方面不如老兵的时候,尽快提升自己的速度,不拖后腿才是关键。 所以,没必要谦让。 一班,二班的人很快渡过绳索,在对岸晃动手电筒示意后面的人通行。 轮到自己上了。 刚才距离的远还没什么,如今走得近了。 陈默才真正看清楚牵引横渡的设施,在他眼前,是一根婴儿手臂粗细的麻绳。 绳子的另一端,连通的是漆黑的对岸,肉眼根本看不清,被一团黑暗所包围。 而绳子的下方,是汩汩而流的波涛,水花拍击沿岸的动静,只有站得近了才能听到。 呼呼的狂风,吹得绳索都在晃动。 这种场景,要说陈默内心一点都不虚,那不可能。 他毕竟不是特种兵出身,没玩过这些啊。 可身后还有整个连队的人等着,前方有两个连队的对手,正在争分夺秒。 不能让自己成为连队的突破口,这句话,无论如何,都不能成为一句空谈。 生命不息,战斗不止!! 陈默在心里默念了下连魂,随即伸手将安全绳的卡扣,挂到麻绳上。 采用上横渡的方式,身躯慢慢趴到绳子上,调整好自身的负重包位置,脚踝缠着绳子,稍微往前蹬一下,双手就拉一下绳子。 负重几十公斤,趴在这种绳子上,平衡很难控制,加上这种绳索不管怎么拉,都会有高低起伏的地方。 陈默全程都不敢大口的呼吸,他的目光死死盯着前方,身下,湍急的河流黑得瘆人。 但他压根不往下看。 后方,趁着秀才爬绳时,一群老兵都没有上去,因为人多,必然会导致绳索晃动的更厉害。 他们再等,等新兵成长起来。 他们再让,让新同志有足够成长的机会。 哪怕再急,也不急这十七米。 这就是老七师侦察连,真正难能可贵的地方。 当对面,再一次晃动手电筒光的时候。 彭威才长长的松了口气,大手一挥:“兄弟们,上。” 一排排老兵,在高炮旅观察员的监督下,跨上了绳索。 而率先抵达对岸的陈默,发现对岸,只有一个拿着手电筒发信号的老兵站着。 一班二班率先横渡的那些人,早就冲向下一处战场。 他也顾不上休息了。 比武比的就是意志,拼的就是体能。 婉拒了老兵安排他休息的指令,强行按住发抖的双腿,将安全绳重新打包后。 身影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最后一项比武的规则,是三个连队三个出发的路线。 在第一个牵引横渡时,双方是不会碰面的,有十几公里的各自竞赛路段。 但到了操舟的湖泊旁,那就是三个连队,两百多人集合的地点。 孝城这里没有海,地势也是偏山地,丘陵,没有舟桥部队在这驻军。 所以操舟越障的科目,所使用的冲锋舟都是他们自己侦察连的东西。 高炮旅的两个侦察连,编制都不大,两个连队总共的冲锋舟储存量也就三十个。 四人一个,刚好够老七师这边的人用,所以,就只能是谁去晚,谁选择游泳,横渡湖泊。 陈默在路上狂奔,前方的人,距离多远他不清楚,后面的人多久能追上来他也不清楚。 反正刚才老兵给他指了路,就沿着小路一直跑,只要不拐弯就不会迷路。 他现在心里什么想法都没有,一门心思的狂奔,快点,再快点。 如果这时候,能从高空俯瞰的话。 就能看到,三支侦察连,分别从不同的方向,正在朝着湖泊汇聚。 由于陈默他们属于是客,对附近地形不熟悉,分配的时候走二号线,其实还占到便宜了。 因为他们跑直线就行。 另外两支侦察连,需要斜着冲向集合点。 几百人在深夜如同几百头狼,密密麻麻的狂奔,汇聚。 争分夺秒的展开冲刺。 全都咬紧牙关,谁都不愿意落后一步。 ------------ 第一百三十三章 连续闯关,这个列兵心忒黑了 在这种,黑到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的凌晨时分,陈默究竟奔袭了多久,他自己都没有概念了。 耳畔只剩呼呼的狂风,以及吹打在脸上的细雨。 侦察兵比武的强度,真不是一般人能抗住,要不是陈默从根子里也是老兵,身为军人,永不言败的信仰早就根深蒂固。 就这么负重三十多公斤,累到几乎昏厥的跑法,压根坚持不下来啊。 但他必须拼,不单单是为了连队,还为了自己,只要有表现的机会,必须牢牢的抓住。 他要见到老领导,要改变这一生。 这是陈默的目标和信念,每次再面临极端环境的考验时,他都会拿出来一遍遍的告诫自己。 渐渐的。 迎面吹来的风,水腥味越来越浓,陈默就知道距离操舟的湖泊近了,自己奔跑的路线没错。 确实没错。 又跑了大概六七百米,陈默就隐隐看到湖泊边上,两辆运兵卡车旁,十几个老兵蹲在地上,撅着屁股给冲锋舟打气。 等走到跟前,认出正是刚才率先横渡的一班和二班老兵。 陈默颇为无语道:“这比武的冲锋舟还要自己充气?” “别几把废话了。”撅着屁股的老兵中,有人抬头看见来人,朝着旁边车辆指了指:“车后厢还有,赶紧的,拿着充气筒快点充。” “等会别的连队那帮狗崽子就来了。” “得嘞!!” 陈默也没墨迹,他快步跑到卡车仓里拖出一个黑色的冲锋舟,顺手拿上充气筒,也加入到充气大军当中。 这玩意要是电动的还好,若是手动充气,一个冲锋舟没有七八分钟根本搞不定。 很显然。 单位监督的人,也知道横渡需要时间,各连参加比武的人员不会一起过来,故意用这种方式,将先到的人强行留到湖泊旁,负责打气。 给后面的人留出追赶时间。 约摸过去有五六分钟吧。 陈默这边一个冲锋舟还没搞定,后方彭威所带领的三班,四班,五班战士就陆陆续续抵达。 他们这边大部队到了,另外两个连队的人,几乎同时抵达。 眼瞅着总共就三十个冲锋舟,被老七师的人抢了将近二十个。 人家当然不答应啊。 “妈的,把东西留下!!” 高炮旅两个侦察连分东西两侧,将陈默他们围在中间。 顷刻间,双方剑拔弩张。 “我留你个勾八,充好气的船下水,四人一船出发,我今天看谁敢来抢,老子弄死他。” 一班的三级士官刘东,拿着连旗往地上一戳,挽起袖子,瞪着对面蠢蠢欲动的人群。 这时候,就是体现全连团结的时候了。 苦池侦察连这边,那帮平时在连里不吭不哈老士官,统一挽起袖子做好了搏斗的准备。 护着身后连队其他人,拖着冲锋舟下水。 这么分配还真不是没有道理,老兵水性相对来说都比较彪悍,就是没有船,他们也能游到对面。 而年轻一些的,力气足,腰好,划冲锋舟时比他们更有优势。 可以更早一步抵达对岸。 趁着双方对峙时,现场的老兵,很是配合的拖动冲锋舟下水。 陈默负责的船,还有气没打满,他干脆递给一旁的彭威道:“班长,这个冲锋舟给你。” 言罢。 他趁着外围的人没注意,偷偷摸摸把卡车后厢中的充气筒,全部揽到怀里,贼兮兮的跟着人群下水。 一群老兵,目瞪口呆的看着秀才,抱一堆充气筒,混在他们堆里要跟着一块跑。 要知道,面前这个湖泊是个大型水库,横渡过去好几公里呢。 他们就算把大部分冲锋舟弄走,另外两个连队为了不耽搁后面的时间,也必然会留人在这充气。 毕竟,划舟肯定比游泳快啊。 可你特么把充气筒都给弄走,人家怎么打气?用嘴吹嘛? 之前跟陈默一起合作过的尧京华,他都觉得自己已经很了解秀才了,可也没想到,这家伙这么损啊。 但有人震惊,就有人欣赏,侦察连里又不缺臭味相投的人。 瞅见他抱这么多充气筒,当即就有老兵将陈默拉到自己船上。 “快快快,把装备负重全部丢船舱,坐我身边划。” “妈的,秀才你真是人才啊,一肚子坏水哈哈,不过老子喜欢!!” 陈默咧嘴一笑,将背包,除了枪支之外,全部丢到船舱,自己则是骑到冲锋舱的沿上,趴在那里,双手全力划动。 一只船乘坐四人,四人齐齐动手。 冲锋舟犹如黑夜中的幽灵一般,快速朝前蹿出。 湖面上,有其他老兵护着,近二十艘船很顺利的出发。 而和其他两个连队对峙的老兵,瞧着自己人已经撤走,也陆续转身,拿上装备。 扑通!扑通!扑通! 连续的下水声传来,一群人扎进水中,准备横渡湖泊。 没办法了。 这特么人都跑完了,再对峙也没什么意义。 当高炮旅的两个侦察连汇合一处,商议着由一部分水性好的人先下水,其余人就在这里给冲锋舟充气时。 才发现,船还有,就在车厢里头放着。 可特么翻来覆去,连一个打气筒都找不到时。 一群炮侦,仪侦的老兵,气到脸都发绿了,当即就指着湖面上,已经走远的船队破口大骂。 “狗日的装甲仔,特么的你们真该死啊,充气筒你们也拿?” “蝗虫啊你们?” “别特么让我逮到你们,操!!” 可骂归骂,这么远的湖泊,就是用嘴吹也要把冲锋舟吹起来。 要不然,等他们游几公里过去时,估计人家早就蹿没影了。 湖岸上,一群老兵气急败坏的跳下水,扑腾着水花,死命的往前追。 剩下二十多人,无奈的抱着冲锋舟憋足了力气的往里灌气。 那心情。 真是比被狗操了,都特么难受啊。 划冲锋舟是一件非常累人的活,全靠腹部,臂膀发力。 陈默人缘不错,混到了比较靠前的船,连续滑动之下,手都快冻得没知觉了。 他对于后方的骂声,倒是无动于衷,既然敢拿,他还能怕挨骂? 可船上另外三个老兵,却差点笑到岔过气去。 一边划船,一边眼泪都快飚出来了。 “哈哈,秀才,你狗日的真损啊,妈的,让你来比武就对了,早就猜到你小子不是省油的灯。” “知道你小子不是啥好东西,没想到这么损,你说老炮那么正直的一个人,怎么就教出你这种痞子。” 这眼瞅着自己最先出发,因为三个老兵不停的在那笑,划动速度都有所降低。 被连里其他人反超。 陈默没好气的催促道:“你们三个老登,别笑了,咱们都落后了。” “啥老登,妈的,我咋听着这么别扭呢?”笑得最欢的那名老兵瞪着眼。 他刚想开口,继续跟秀才吵两句。 远处的湖泊,突然传来“轰隆”一声巨响, 这时候虽说天还没彻底亮透,可巨大的爆炸声,伴随着被掀起十几米高的水花。 依旧能被划在最前方的几艘船,看得清清楚楚啊。 这么大动静,导致整个湖泊都在震动。 “玩这么大嘛?” 陈默骑在冲锋舟的一侧,目露惊讶的看着远处,那明显是有人故意往水里打炮弹。 “大个屁,这是炮火覆盖,下船!!” 老兵吼了一声。 陈默毕竟当侦察兵时间还短,有些科目掌握的并不熟练。 还没等他搞明白,炮火覆盖的应对措施时,对面那两个老兵就一手抄起船舱中的负重,“扑通”一声下水。 连带着冲锋舟都给掀翻。 陈默整个人身子一斜,直接摔进了湖泊里。 要知道。 这虽是三月下旬,白天有时候温度能达到二十多度,可凌晨依旧冷到刺骨啊。 这特么突然进到水里,陈默只觉得浑身瞬间被寒冷包裹,眼前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 好在冲锋舟上面,有那种小型的通气孔,把人扣下面,水面上只要不出现人活动的痕迹,就不算违规。 陈默适应一些后。 他伸出脑袋在倒扣的船舱中呼吸。 其他划船的老兵,也有人把头伸出来,对方扫了一眼陈默,笑道:“你小子心理素质可以啊。” “本来还以为你会扑腾好一会,呛几口水呢。” “诶,秀才,有时候我真觉得你以前当过兵,我能从你身上看到老兵的一些影子。” “别瞎说,我可没有。”陈默心虚了一下。 随口转移话题:“班长,这种炮火覆盖要炸几下?” “还特么炸几下,一下就行了。” 老兵撇撇嘴,瓮声瓮气的说道:“炮火覆盖期间,水面上不能长时间有人逗留。” “冒出脑袋换个气可以,咱们连队拉另外两个队太远,操舟越障科目,有时候就是为了给后面的人追赶的机会。” “等吧,等哨子响了,就能出去。” 得知还要等一会,陈默也无奈了,这水里是真特么冷啊。 不过比起后面那些老兵,全程需要游过去,已经好的太多了。 没有冲锋舟的那帮人,确实可以借着这会功夫,潜得深一点追赶。 他们有船倒是不急,毕竟他们坐船,速度肯定快得多啊。 现在换成船坐他们,还想前行,那动起来可就难了。 也不差这点功夫。 在水里泡着的时间,总归是难熬。 陈默说不上来究竟过去多久,大概五分钟,也可能只有两分钟吧。 远处岸上不断传来刺耳的哨声,炮火覆盖的警戒已经解除。 陈默协助三名老兵,将冲锋舟又翻过来,奋力的爬到船上,连一口气都顾不上喘。 四人就开始继续划船,冲向对岸。 路过刚才炮弹爆炸的区域,陈默转头看着成片成片被炸懵的鱼,就漂浮在水面上。 这时候天已经放亮。 巴掌大的鲫鱼,成年人手臂那么长的草鱼,随处可见。 这个年代的钓鱼佬没那么多,野生的水产到处都是,看得陈默双眼都冒绿光了。 他不是喜欢鱼,主要是饿的啊。 从昨天清晨出发时,吃了四个馒头一包榨菜,到现在就吃两次炒面。 那玩意,饱腹感确实行,可不顶事啊。 这又是跑又是游的,肚里一点油水都没,早就饿坏了。 挎包里,倒是还有被塑料布包着的炒面。 可是,没时间吃啊。 足足馋了好一会,陈默才强行撇过头,不看那些肥美的大鱼,双手继续不知疲倦般的划动着船只。 比武比到这种程度。 体能什么的真不重要了,全靠信念支撑着。 终于。 就在陈默他们划行几公里后,手都被冻僵时,终于抵达了湖泊的对岸。 “秀才,我划船回去接其他同志,你带上背包先出发,记住,前方是百米雷区,你看着标识,千万别走错。” “这雷区都是伴发雷,是真的会爆炸的雷,小心点。” 伴发雷?!! 陈默刚从船上下来,双腿还正发软呢,听到百米雷区时,他下意识的扭头看向前方。 目光所到之处,确实有很多地面,都插着黄色的小旗子。 距离自己最近的旗子,陈默盯着看了几眼,在旗子的旁边确实有生锈的“铁棍”在那扎着。 模样很像是59式伴发雷,至于是不是真的,那就没兴趣知道了。 谁特么对地雷好奇啊。 但陈默又不得不感慨,这侦察连的综合演练真特么变态啊,雷区都能用上伴发雷。 这玩意,一枚就能封锁大片区域,刚才老兵说是百米雷区。 他抬眼望去,至少前方二百米范围内,都是伴发雷的地盘。 一根根连环交错的丝线,将方圆几百米,给围成了禁区。 瞧着抵达终点的老兵,都坐在地上休息,恢复体力。 陈默也不积极了。 他一屁股坐在稍微干燥点的地方,拿出身上带的水壶,咕咚咕咚连续灌几口水。 而后,才小心翼翼的拆开包裹步包的塑料布,打开挎包。 看着自己储存的干粮,如今已经跟调配的鱼食似的,全黏到一块,黄不拉几的。 原先那独有的麦子香味,也都闻不到了,取而代之的是湖水和雨水的腥味。 陈默皱了皱眉头。 这种干粮,他是真有些咽不下去。 可不吃不行啊,比武还没结束,这时候别说炒面了。 就是虫子,只要能补充体力,那该吃就得吃。 “班长,我这还有点干粮,你们谁需要嘛?” 陈默掰掉一块塞进嘴里,伸手向附近的老兵示意。 但很显然,这帮老油子比他会过日子。 有人摆摆手示意自己也有,有人则是从怀里掏出一条活蹦乱跳的草鱼,拿着随行的匕首在那里刮鱼鳞。 瞅着像是要吃刺身大餐。 更有一些狠人,竟然能从口袋掏出馒头和半包榨菜,吃的津津有味。 索性,陈默脸皮够厚,他过去死皮赖脸的跟人家用自己的炒面,换了点榨菜,算是换换口味。 谈不上吃饱喝足。 等身上恢复一些力气,现场就有老兵起身,拍掉身上的尘土。 瞅了陈默一眼道:“秀才,过雷区小心点,慢没关系,一定要小心。” “趟到地上的线就会爆炸,这种演习用的地雷炸不伤人,可身边一圈的人就要被淘汰了。” “跟着我们学啊。” 老兵说完,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观察员,示意有人盯着。 他自己则是背上背包,采用蹲马扎的动作。 一点一点的挪进雷区,小心翼翼的前进。 伴发雷的雷区,没有别的办法通过,只能蹲马步,慢慢用手摸着地上有没有线,缓速前进。 想快也快不了。 陈默知道这些常识,他也学着老兵的动作,挪进雷区。 说实话,夜里横渡绳索,只是克服心理上的恐惧,刚才操舟顶多比较累,比较冷而已。 可这跨越雷区,真特么不是人干的活啊。 跑了那么久,又是刚操完舟,浑身正僵硬呢,还要蹲马步,负重七十斤前进。 那家伙,整个人双腿哆嗦的压都压不住,额头上渗出的汗珠,“哗哗”的往身上流。 体力都不是一点点消耗,而是像被无底洞给直接吸走一样。 陈默只是往前挪了几米,就脑袋发昏,指尖的汗水跟小溪一样朝地面流。 不光他这样,别的老兵同样好不到哪去。 这时候,谈什么身体素质,讲什么体能都是扯淡,拼的就是谁更能熬。 谁的意志更坚定。 纯属是精神上的折磨。 要是光精神上的还好,陈默这边前行了大概六七十米,太阳就升起来了。 身上的衣服被雨水,湖水和汗水反复打湿,又经过晒干之后,面料开始发硬。 扎马步本就难受,还要时刻承受着衣服上对身体的折磨,那是生剌的疼啊。 但没有人敢掉以轻心。 原本操舟时被陈默他们远远甩开的炮侦,仪侦两个连,又重新追上。 问题是,追上也没吊用啊。 雷区这玩意一视同仁,陈默过了一个多小时还没过去呢。 伴发雷最操蛋的是,你哪怕跟着前面的脚印走都没用,只会速度更慢,同样要蹲下来一点点摸索。 在规定不允许排雷的情况下。 所有人,都必须这么备受折磨的通过。 具体前行了多久,陈默不知道,反正他只记得进入雷区时,太阳还没完全升起来。 等他彻底穿越雷区,阳光早就高高的挂在头顶。 整个过程他没犯错,幸好身旁的老兵也没犯错,没有让雷炸响。 “走啊秀才,前面是山地攀登的科目,你还能行嘛?” 刚跨过雷区。 还没等他喘口气,缓解身上的疲惫呢,旁边就有老兵笑呵呵开口询问。 “我就没有不行的时候。” 陈默闻言,他咬着牙,强行压下满身的疲惫和浑身的酸痛,在几名老兵惊讶的目光中。 重整背包,继续杀向前方。 百日磨剑,只为一朝出鞘,脚步怎能停? ------------ 第一百三十四章 踏进终点,这是大才啊 脚步确实没有停,陈默也是这么干的。 可是,当他背上沉重的背包,朝前还没走几步呢。 陈默就发现,有不少老兵大腿的根部,都出现大片的血迹。 把裤子都给染成了黑红色。 一个个走路的姿态都变得有些外八,那副模样光是看着都痛苦。 陈默有些奇怪,他下意识的低头看看自己,右腿裤子上倒是一切正常。 可左腿同样血迹斑斑。 这刚才没注意还好。 自从发现自己腿上也有血迹后。 陈默那是越走,越觉得衣服磨人,尤其是磨到伤口时,又痒又痛,别提多特么难受了。 刚才路过雷区时,由于太累,竟然一直没注意。 右腿之所以没被磨破。 那是因为在爬绳横渡时,彭威给他的护板还在腿上垫着,算是起到了保护的作用。 看秀才刚才还说的义正辞严,这突然又停下脚步,扯着自己裤腿看。 跟他一起出发的那个老兵,停下脚步。 他自己索性也不装了,“砰”的一声将满身的装备放地上,自己也瘫到地上。 “妈的秀才,我还以为你多坚强呢,真能较着劲跟我一起跑到山跟前,进行下个科目的攀登。” “搞了半天你是装的?” 装你妹!! 陈默翻翻白眼,没有搭理这种贫嘴的老油子。 看现场有不少跨过雷区的老兵,都从背包里找到医疗包,从里面取出三角巾或者绷带往大腿上缠。 他也跟着有样学样的缠上。 只要把裤子勒紧一点,跟大腿没有太直接的摩擦力,走起路来就会轻松的多了。 后方雷区的人,还有一大部分没出来,率先闯出雷区的众人,也不敢过多的休息。 绑好右腿后。 陈默再次一瘸一拐的出发。 能够看得出来,这项综合演练拼到现在,全连的老兵,没一个还能保持轻松。 都已经到了极限。 但却没有一人放松。 全都咬着牙的拼。 程东经常挂在嘴边的那句:只有活下来的人,才有资格喊累。 对于后世的人来说,或许有些大惊小怪,可对于这个时代的绝大多数军人来讲。 战争,真的随时都会到来。 在潜意识的认知中,上战场,距离他们并不遥远。 所以,为了能够在战场上活下来,为了能够多杀敌,这帮老兵,在训练的时候,那是真敢拼命啊。 这所谓望山跑死马。 从雷区出来后,陈默抬头就能看到远处的山岭,可真正跑到跟前。 众人却足足耗费了近一个小时。 或许路程没多少,纯属就是他们这帮人太累了而已。 站在山脚,陈默仰头望着足足有三四十米,十几层楼高的山顶,还真有种眼晕的感觉。 “还能行嘛?” 陈默正望着高山时,又有一名老兵摆出一副欠扁的姿态,走过来询问。 就跟刚才从雷区出来时,如出一辙。 面对再次的询问,陈默只是瞥了对方一眼,尽管他这时候状态已经差到极点,却依旧回应道:“废话,就没有我不行的时候。” 语气坚定,充满不屑。 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老兵之所以轮番的换人来问,就是为了刺激秀才的求胜欲。 比武综合演练的科目,想要全程坚持下来,那种对精神和肉体的折磨,丝毫不亚于一次酷刑带来的痛苦。 别说是列兵了。 就算是老兵,都要时时刻刻给自己打气,以保证能够坚持到终点。 “行,是咱们老七师的兵,骨头够硬。” 走过来的老兵,看秀才一如既往的硬气,他取下身上的负重包。 伸手揽住陈默的肩膀,笑道:“不瞒你说秀才,其实我们都打定主意,比武结束我们全连的人练你一个。” “谁特么让你狗日的,前几天蹦跶那么欢?” “但现在老子改变主意了,以后回连我决定原谅你。” 老兵把自己的胸脯拍的“砰砰”响,指了指跟前的高山道:“下一项攀岩,侦察,报知,绘图。” “山顶有垂下来的绳索你自己去找,系好安全绳,注意安全。” “爬到山顶后,把你从炮场出发到这边,一路上所有见到的,或者天黑看不清感受到的,包括山顶周围的地形,全部描绘出来。” “把坐标标记清楚,军事目标还有周围一些地形情况全部画出来。” “我记得你跟梁排学过绘图,就按自己的经验来,到终点交给指挥部你就不用管了。” “秀才,注意安全,不管比武的成绩咋样,回连我请你喝酒。” “行,谢了老兵!!” “害,跟我客气个鸡毛啊。” 老兵抬手拍了拍陈默的肩膀,随后离开,开始挑选自己攀岩的位置。 这天天都有老兵说请自己喝酒,不是他客气个鸡毛,主要是到现在连个鸡毛都没喝到。 不过,陈默也不会在乎这些东西。 不管咋说,人家老兵也是实实在在的要帮他。 可这接下来,干粮也吃光了。 甚至水壶中的淡水都已经见底。 这种情况下,就算原地休息,也没可能恢复多少力气了。 瞧着别的老兵都在继续攀爬,没有一点要休息的意思。 陈默咬咬牙,他很是干脆的检查背包,确保打得足够结实,不会在攀爬时散落。 也不休息了。 绕着山体找到一根从山顶垂下的攀登绳,将绳子紧紧扣到胸口的武装带,做好安全措施后。 开始奋力攀爬。 凌晨时,横渡河涧使用的还是粗绳子,现在换成攀登,却变成了细绳子。 侦察兵这群牲口,手上的老茧比手套好用,所以一般不配发手套。 可陈默,还没把茧子给练成手套呢。 细绳子根本抓不住,也抓不紧。 他没办法,只能在攀爬时将绳子绕着手臂缠一圈,等有着力点之后,解开绳子继续缠着往上爬。 几十米的高山,四周密密麻麻到处都是攀爬的战士。 没有人喊累,喊也没用,因为他们是军人。 也没有人叫饿,叫也没用,开赛即开战,不抵达终点,说什么都白搭。 陈默好不容易来到山顶。 他拆开背包,找到由塑料布包裹的纸和笔,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开始观察远处的地形。 陈默以前就是军官,绘图这玩意,那就是军官的基本功,加上梁红杰又在连里,教过他一段时间。 那时候,陈默还故意趁午休的时候学习。 让连里的干部都知道这个事,就是为了给自己创造一个合理的理由。 绘图,定标,这些对他来讲,都不难。 只不过,让他颇为郁闷的是。 陈默都躲到山顶,犄角旮旯的地方了,还是有连里的老兵,时不时的过来找他,伸着脑袋看他能不能把图给画出来。 生怕他拖了连队的后腿。 特么的,被这帮家伙整的,都不知道是该感动,还是该厌烦了。 绘图结束后。 全员清点装备,在观察员近距离的监督下。 三个连队开始进行点名,只要是在这时候,还没抵达现场,没有点到名字的,一律淘汰。 陈默他们这边,由于在操舟时,抢到足够多的冲锋舟,需要游泳耗费体力的人少。 淘汰的人也少,人数上还蛮齐。 除了被雷区炸掉的二十多人,被摘掉号码牌之外。 剩下的九十多人,都坚持到了绘图结束。 可高炮旅的炮侦连和仪侦连,运气就差的多了。 这两个连队的编制人数,本来就没有老七师这边的人多。 每个连队,满打满算上场的只有七十多人。 经过操舟减员,雷区减员之后。 如今,两个连队加起来的总人数,都没有陈默他们这边的人多。 其实要论单兵能力,三个连队都差不多。 只不过,老七师这边抛开编制的原因,资历老的兵,占比例也很大,加上一步先,步步先的缘由。 胜利的天平,开始明显的倾斜。 但你以为比武这就结束了? 不不不,更难,更折磨人的还在后边。 绘图结束后。 比武的模式,只是结束了之前散养的规模,随行的观察员开始干涉战场救援的科目。 提起这个,陈默就忍不住在心里腹诽。 都说他秀才心黑,那特么观察员才是真特么黑啊。 战场救援需要模拟伤员,那帮观察员就专挑连队里块头大,明显比较胖一些的当伤员。 什么全身骨折,腰腹中枪,毒雾入肺,各种花样换着折腾。 伤员没办法行动,只能由其他参赛的战士,就地取材制作简易担架抬着。 陈默起初也想当伤员。 挑选伤员时,他还使劲的往前头挤。 可奈何他这个头不高,还瘦得跟皮猴子,精瘦精瘦的。 除了人长得精神点,比别的老兵帅气点,没啥优势。 没当成伤员,那就只能负责抬伤员。 苦哈哈的到处找粗树枝,找不到,想办法用随身携带的刺刀或者匕首去砍树,用两根树枝,中间搭上几根腰带。 再铺上一层被褥,反正怎么能让伤员舒服,就怎么来。 这毕竟是比武啊,可不是新兵连训练战场救援时,那种带着胡闹的性质。 担架做好后,跟他搭档的老兵,两人搭伙把伤员抬到上面。 然后,继续跑,一直跑。 综合演练总路程规定五十公里,这个距离,对很多老侦来讲,并不算夸张。 问题就出在,途中不断的需要完成各种各样的科目,根本抗不住啊。 最终伤员被抬了三公里才算合格,把人放下后,陈默真觉得自己都快成伤员了。 浑身没有一点力气。 这也难怪,本身就没吃啥东西,还负重抬人,又累又困。 把伤员送到指定地点后,陈默整个人的状态都快崩了。 他往地上一坐,靠在背包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陈默刚才抬的伤员,是连里的司务长刘仁高,也就是一开始比五公里全装时,一边跑一边吐的那位人才。 老刘坐在担架上,瞧着一个娃娃兵抬自己抬了这么久,应该是心里过意不去吧。 他伸手入怀掏出一个用油纸,塑料布包裹几层的包裹,瞅瞅四周没人注意。 老刘迅速从包里拿出两个大肉包子,丢给陈默道:“秀才,吃吧,注意点别被观察员看到。” “这一项比武规定是只能吃干粮,或者就地取材,不能抽烟,不能睡觉,要一直冲到终点。” 陈默瞪着眼瞅着自己怀里的大肉包子,嘴角抽了抽,赶紧藏到怀里。 妈的,他心说这帮老兵真是深藏不露啊。 自己连炒面都没了,司务长竟然还有肉包子? 听司务长这么一说,陈默才想起来刚从冲锋舟上下来,有人吃生鱼片,有人偷偷摸摸吃馒头榨菜的事。 难怪他厚着脸皮上去要半天,那老兵都没敢多给,只弄了一点榨菜给他品品味。 一开始,陈默还以为对方存粮不足,现在想想,对方怕是防着观察员呢。 扭头瞅瞅四周。 可能是自己手里也有干粮了,陈默总觉得,远处坐地上临时修整的那帮老兵,时不时的也在朝嘴里丢东西快速吞咽。 特么的,真鸡贼啊!! 敢情弄了半天,就他在认认真真的参加比武? “谢谢班长。” 陈默回应一声,趁着没人注意这里,三下五除二的将两个肉包子吞进肚里。 这俗话说得好啊,肚里有食,心里不慌。 肉包子吃完后,又打开水壶,小心翼翼的抿了几口淡水,存量不多,没敢大口喝, 等身上的力气终于恢复一些,跟着其他的老兵继续出发。 终点在哪里,陈默没有问过。 因为问也没用,知道了又能咋地呢? 接下来的一路上。 有染毒路段需要带防毒面具奔袭,匍匐,遇到有高空敌袭,还要就近找掩体。 总之是怎么折腾人就怎么来。 两个肉包子提供的能量,眨眼的功夫就没了,根本抗不住这种消耗。 陈默他们是天不亮出发,一直进行到天色渐暗,众人才再一次根据观察员的路线。 抵达一处悬崖边上。 还没等有老兵扒拉着绳子攀登,旁边的观察员开口道:“同志们,这次攀登是最后一项了。” “登上去后,冲刺三千米,终点处给大家备好了晚餐,还有休息的地方。” “我就不耽误你们了,祝你们能夺取一个好名次!!” 观察员话音落下。 刚刚还一副疲惫相的众人,顷刻间,就像是被打了一管肾上腺素,双眼都冒光了。 浑身莫名的充满了力量。 陈默更是眼疾手快,率先抓住一根绳子,朝上攀爬。 其他老兵,速度同样不慢,一起进行最后的冲刺。 这种悬崖的攀登,不比刚才的高山,山体好歹有很多落脚点,手脚并用的爬,能节省力气。 可这种悬崖。 就像是被斧头给削了似的,壁面平滑,为节省时间。 陈默只能依靠双臂的力量,拽着自己一点点的上,真累到挺不住时,就将脚绕着绳子踩住休息一下。 崖壁并不高,只有十二米,坡度也不陡,大概在四十五度左右。 平时这种难度就跟玩似的。 可现在不行啊。 陈默咬紧牙关,爬到顶上之后,一点余力都不再保留。 跟上第一梯队的老兵猛冲。 渐渐的。 营房近了,这里应该是高炮旅下辖的营区。 外围已经画上了终点线,一群干部在终点线等着。 程东,霍林山,梁红杰等人都在。 当他们三人,看到冲在第一梯队中,竟然有秀才的身影。 几人全都愣了一下。 秀才他一个列兵,能参加比武已经很厉害了,这最后一项,还能闯进第一梯队? 程东眨了眨眼,如果一个列兵能闯进前列,那么这个人就绝对可以被选拔,进入军以上的集训队。 这是大才啊!! 几人愣神的功夫。 陈默已经直直的闯进了终点线,虽然并非第一,但也绝对在前五之列。 已经最后厉害了。 脚步跨过终点线的那一刹那。 连带陈默在内,所有老兵的状态彻底崩了,直接瘫软到地上。 浑身上下,那是一点力气都没了。 “走,去看看。” 程东招呼一声,终点处聚拢的一群干部,甚至高炮这边营地的人。 也都带着好奇的跟上。 一个列兵能坚持到这种程度,属实不易啊。 ------------ 第一百三十五章 就冲这个名声,成绩就是实至名归 “水,给搞点水。” 程东奔向终点的途中,还不忘安排身后的干部,照顾奔袭了一天的战士。 其实不用他讲。 跟陈默关系最铁的梁红杰,已经从脖子里取下水壶,来到跟前蹲下。 “行啊秀才,你都跑到前几名了。”老梁欣喜的伸手,搀扶着陈默坐起来,将水壶递到他嘴边。 而此时的陈默,哪还有力气去回应啊。 感觉到一股甘甜的淡水入口,才勉强抬手抱住水壶,“咕咚咕咚”的喝了大半壶。 力气稍稍恢复一些。 陈默双手撑地,强行让自己坐直身体。 “没事吧秀才?参加这一次比武,感觉上怎么样?” 程东笑呵呵的站在旁边开口询问。 不待陈默回应,程连长又继续道:“还能起来嘛?” “要是能,就自己起来把你绘制的图,交给那些带袖标的同志,然后那谁,小梁带你去休息。” “这边的营房宿舍,都备好了。” “能!” 陈默将背包取下,找到自己画好的图纸,拿在手中起身,包括背包也要上交,里面的急救包,被褥之类都是人家高炮单位的装备。 综合演练结束了,肯定要还回去啊。 不仅要还,还要进行称重。 瞧着陈默踉跄起身,过去排队上交,登记。 程东站在原地,他抱着膀子笑了笑,说:“这小子,还真是出乎我预料。” “居然坚持到了终点。” “这回比武,秀才的表现,应该能被军级单位的集训队注意到。” “应该吧。” 霍林山闻言,点头笑道:“说的这么大气,集训队真要调人,你舍得放人?” 舍不舍得这个问题,程东没有回应,他一直盯着远处,也不知道心里再琢磨什么, 其实放不放人,这不是他能决定。 秀才是贺政委安排到连里的兵,最终肯定是看政委怎么说。 凭心而论。 程东爱才,但却不会刻意挡新同志的发展。 军级集训队或者军级以上的集训队,那地方可不是一般人能进去。 一旦被选中,肯定比在基层的侦察连更有前途。 在部队里面,想要一路顺利的走下去,只能不断的提升自己的专业技能,体能,还有军事技能。 这只是程东看到秀才的表现后,临时起意。 具体军区现在正忙着阅兵的事,集训队会不会过来注意到这次的比武都两说。 程东立在原地站了一会。 就开始跑动着去询问连里那帮老兵,比武的详细过程。 而陈默这边。 排队上交了图纸,背包后,又将自己的枪支,子弹带,手榴弹带全部上交。 终点这片营区,是隶属于高炮旅下辖的一个高射炮营,里面住宿的宿舍,晚饭开饭的食堂都已经准备妥当。 考虑到参赛的战士,因为比武耗费了太大的精力。 营区也没搞什么聚会,陈默只是吃了几个大肉包子,灌了几口热汤。 跑到营区澡堂内,用人家房顶那种黑色储水袋储存的热水,美美的洗个澡,将参加比武的军装全部都洗干净。 挂到宿舍后,往床上一躺,双眼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这次比武,差不多算是是陈默入伍以来,最累的一次。 甭说中途醒来了。 从天刚黑就钻进被窝,硬是睡到第二天六点,起床哨响,才勉强睁眼。 “哔-哔哔!!” “起床!!” 嘹亮的哨音,惊醒了整个高射炮营,也惊醒了侦察连的战士。 陈默揉了揉眼,他顾不上身上的酸痛,快速穿衣从床上爬起来。 其实他睡的地方也不能算床了,高射炮营这边压根没有那么多地方,给几百人提供住宿,临时休息都是住在人家学习室,礼堂之类的地方。 通通打地铺,还是那种连铺。 一个屋住几十号人。 全都穿衣戴帽束腰带,快步跑出去。 “把屋子给人家收拾了,地面清理干净,窗户打开通风,等下训练场集合。” 有干部在外面大声的提醒。 这刚刚比武结束,起床就让集合,很明显是跟比武落幕仪式有关啊。 陈默将铺在地上的被褥叠起来放好,整齐的码到墙边,跟着人群就往训练场跑。 过去的一路上。 老七师这边的人,明显更兴奋一些,走路都直蹦高,能特么不高兴嘛。 比武时,那是拼了老命的上,两天一夜要吃没吃的,要喝没喝的,连休息都只能躺地上。 但这么拼也算是有了回报。 他们很多单项都是第一,综合的话,连队成绩绝对也是第一,差不到哪去。 这时候集合,那就是该享受荣誉的时候。 训练场入口,数支纵队犹如小溪一般汇入,三个连队很自觉的分成三个方队。 高射炮营的早操都不出了,很多战士围到训练场边缘,伸着脑袋看热闹。 但人群不敢靠的太近,全都聚在很远的地方张望。 至于原因嘛,很简单。 这次为侦察连比武落幕仪式主持的,可是他们高炮旅的旅长冯红兵。 旅长在这边站着,那家伙,全营的干部一个比一个紧张,谁没事还凑近去看啊。 在训练场升旗台上。 一排铺着红色绒布的桌面上,摆放着十几个银白色的奖杯,还有数面锦旗。 陈默这边刚列好方队,程东就快步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秀才,等会上台领取奖杯你也是代表啊。” “上台的时候,走路给老子走的硬气点。” “是,连长!!” 这走路咋走的硬气,谁也不知道,反正连长咋说咱就咋应呗。 队列站好后。 冯红兵在一众干部的陪同下,大步走到升旗台。 他目光扫过台下的队列,面带笑意,大声道:“同志们,这次比武,你们可是让我大开眼界啊。” “过去我常听人讲,侦察兵是最辛苦,最全能,最厉害的同志,能来无影去无踪,如闪电似清风,水深千尺敢泅渡,山高万丈敢攀登。” “这次一见,名不虚传啊。” “尤其是老七师的侦察连,你们是从抗战时期延续下来的老部队,从这两天的表现中,我看到了很多珍贵的精神和传承,在时时刻刻的体现着。” “要我说,军人就当如此,我也是一名老兵,我们都是人民的战士,祖国的战士。” “.” 冯旅长话里话外,都在称赞着苦池侦察连,他虽说不是装甲七旅的旅长,可好歹也是野战副师级干部。 能被高度认可并且称赞,搞得正在列队的老兵,一个个胸膛都绷直了。 眸子中像是刹那间,燃烧起熊熊烈火,昂首望向升旗台,尽可能的彰显着一支优秀连队,应该有的精气神。 “好了,比武已经结束。” “下面,就由我来宣布此次的结果。”冯红兵说着,接过身后干部递过来的名单,扫了一眼。 震声道:“此次咱们高炮旅和装甲旅侦察兵比武,荣获集体第一的连队,是装甲侦察第三连。” “恭喜你们。” 轰!! 有冯红兵带头鼓掌,台下陈默他们更是拼了命的鼓掌,连嘬奶的力气都给用了出来。 掌声雷动。 但激烈也只是相对的而已,高炮旅的炮侦第六连和仪侦第四连,一个个战士脸色却是相当难看。 就连鼓掌时,都带着一些敷衍。 没办法,主要是丢人啊。 在自己的主场上比武,养精蓄锐的等着人家老七师的连队,坐车长途跋涉几百公里过来。 他们在占据天时地利人和的情况下,却连连受挫,各个科目别说争第一了,连前三名都很难挤进去。 自家的首长,站到台上,念着别的单位荣获第一。 就这种情况下,他们兴致要是还能高昂,那才是真的欠练了。 冯红兵内心确实不大舒服,但他是一名纯粹的军人,没那么多花花肠子。 哪怕这种比武的结果,完全不用他一个旅长顶到前面来宣布,随便从司令部,派遣一个副团或者正团的干部都能胜任。 可他依旧站到了台前。 但最扎心的,还在后面。 掌声渐渐落幕,冯红兵看着手中的名单,继续震声道:“接下来,由我来宣布各个科目的第一名。” “听到名字的同志,请上台。” “全装五公里,第一名是装甲侦察三连的刘东。” “障碍射击,综合第一名,装甲侦察三连的陈默。” “捕俘,个人第一名,装甲侦察三连的陈默。” “应用射击,全科目第一名,装甲侦察三连胡海。” “.” 一个个科目的名称被念出来。 原本还站在旁边立正姿态的程东,那家伙,动作快得跟受惊的老兔子似的,直接弹射起步,跑到陈默跟前。 满脸带着自豪的,伸手帮陈默整理那都快整了八百遍的衣领。 “快,你小子是这次比武唯一的一个双科目第一,上台时必须支棱起来,胸膛挺着,去吧。” “是,连长。” 陈默立正,敬礼,而后大步从队列中走出。 这两天,经过不间断的比武,别说自己连队这边都震撼秀才的能力了。 就连另外那两个连队,也都知道一个列兵,竟然在侦察兵比武中,不仅跟老兵打的有来有往。 还特么狗屎运爆棚,竟然让他得了双科目第一。 瞧着这个列兵从队列中出来,周围的投过来的目光中,有羡慕,有惊叹,但也有明显的挑衅和不甘。 尤其是高炮旅这边的人,那给臊的啊,一群老兵黑脸,都快变成酱紫色了。 当十几个科目念完,最终只有三个科目的第一没有被装甲旅的人拿走。 方队中,有人松了口气,好歹不是全军覆没。 也有人唉声叹气,这特么上去三个人,好像更丢人啊。 但程东这边那是可着劲的嘚瑟,冯旅长宣布刚刚结束,他就在队列跟前带头鼓掌。 掌声犹如山洪海啸般爆发,顷刻间,就淹没现场所有的声音。 在这声声震耳欲聋之中,陈默昂首挺胸,大步流星的走上升旗台。 这一刻。 哪怕平日里陈默再怎么淡然,当他踩着台阶一步步配着掌声,站在高台上,望着台下几百张不同的面孔盯向自己。 他的胸腔中,也不由得豪气激荡,雄心万丈。 什么比武时的累,饿,困,所有的难熬,再登上台子的那一刻,通通都烟消云散。 少年的梦,是一场盛大的相逢,青春没有售价,也许在这一刻,这句话在陈默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台上十几名战士当中。 陈默的身影,更显青春,也更加激昂。 奖杯是银白色,中间的位置镶刻着红色的五角星,星星里面刻着“八一”字样。 对应着神采飞扬的陈默,相当耀眼。 等到掌声,好不容易停止。 冯红兵扭头看了眼身后的众人,似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他面带笑意道:“差点忘了,这次比武其实给我最大震撼的,不光是老七师的老同志。” “新同志同样让我刮目相看啊。” “陈默同志,在比武竞赛期间表现优异,事事奋勇争先,我们时常强调赛场即战场。” “在这次比拼中,陈默同志以他顽强的毅力和勇敢的胆识,战胜了各种困难和挑战,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他的能力。” “同样也展示了我军,新同志的优秀品质和精神面貌。” “同志们,想不想认识一个这个列兵小同志?” 冯红兵这句话,是在询问高炮旅那两个连队。 之前比武时,就有不少人知道这个列兵跟旅长认识,还有人私下猜测。 不待有人回应。 冯旅长后退两步,抬手拍了拍陈默的肩膀,大声道:“说他叫陈默,你们或许没有听说过,但他还有另外一个称呼。” “那就是秀才,年前抓到三个间谍,勇立二等功的那个秀才。” “这个小同志,可不简单啊。” 伴随着冯旅的介绍。 台下,炮侦和仪侦的两个连队众多老兵,看向陈默的眼神,从刚开始的嫉妒,愤恨,不甘,逐渐变得清澈,震惊。 确实,陈默这个名字,还真没几个人听过。 可要说抓间谍的秀才,那特么真是全军都出名了。 毕竟,谁家新兵没下连呢,就能搞来一个二等功? 得知台上那个列兵就是秀才。 高炮旅很多战士都不再嫉妒,渐渐接受了他在这次比武中,所表现出来的能力。 那特么不接受又能咋滴。 全军就出这一个牲口似的新兵,连特么军司令部都有不少人知道了。 就冲这个动静。 人家在比武场上能拿到名次,那就是实至名归啊。 ------------ 第一百三十六章 这是,要秋后算账? 军人尚武,这是传承。 到了领取奖杯的环节,看着台上十几名战士一人抱着一个奖杯,而秀才一手一个,拿两个奖杯。 高炮旅这边的人仰头看着,半晌后,众人抿了抿嘴,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还几把说啥啊。 比武的战场上,拼的就是个人能力,人家列兵是运气好也罢,还是实力确实强劲也好。 总之,人家这个双科目第一,就是实至名归。 队列中,杨大力看着台上,班副左手抱着奖杯,立正身躯,抬手朝着台下敬礼。 那银白色奖杯,在初升阳光的照耀下,散发着刺眼的光芒。 明晃晃的照得人睁不开眼。 杨大力安静的站在队列中,他眨了眨酸涩的双眼,在心里暗自叹了口气。 他们这帮列兵,经过了新兵连的训练,又在侦察连呆了近一个月。 身上早就褪去了新兵身上的那份稚嫩。 军营于他们来讲,也没有了一开始的神秘和憧憬。 他们已然明白,部队就是一个大熔炉,不管是什么破铜烂铁,还是瓷器瓦罐,只要丢进来,通通都要被练成钢。 变成一名勇敢的战士。 侦察连的老兵傲气十足,但却不会在明面欺负新人,哪怕背地里,顶多也就是让洗洗衣服,刷刷鞋,或者扫厕所,挑粪的活全都给他们。 杨大力还在期望着什么时候,自己也能混成一名老兵,真正融入部队。 抬头却发现。 他的这些计划,早就已经被新兵时期的班副完成,而两者的差距也越来越大。 以前在新兵连时,他虽说各项成绩也比不上陈默,但好歹努努力能看到车尾灯吧? 现在倒好。 别说看到车尾灯了,连特么尾气都闻不到。 他们这个班副的成长速度,太快了,快到根本不给别的新兵反应时间。 一不小心,就只能去仰望。 可能高炮旅,无论是整体成绩还是单项成绩,都太差劲。 领奖环节结束后,个人代表发言,通通被取消。 冯红兵只是主持着大会,将奖杯配发完毕,两面锦旗亲手交到程东手里后,就匆匆通知大会结束。 这程连长刚从升旗台上下来,立刻就将手中的锦旗递给一旁的干部,挥手道:“各班班长,清点人数,装备。” “十分钟后,登车,回家!!” 这载誉而归,必须积极啊。 但积极可不光是收拾装备,陈默这次比武,出尽了风头,还替连里争得荣誉。 他也算是体验了一把,什么叫做“功臣”。 从连里带来的步枪有人替他背,就连子弹带,手榴弹带都有人帮忙拿着。 所有负重,都被那帮老兵瓜分的一干二净。 为啥这么干? 避免连长找事呗,没办法,侦察连就是这种风气。 你牛逼,能给连里争来荣誉,接下来最少半个月,都能在连里牛逼哄哄的横着走,用鼻孔看人都行。 只要在连里不故意违反纪律,哪怕每天晚起一会,连长都会睁只眼闭只眼。 前提是嘚瑟几天就行,别太过火。 就是这么现实,就是这么刺激。 这眼瞅着一帮老兵油子,着急忙慌收拾住的地方,将码在墙角的被子,重新给人家搬回仓库,礼堂,学习室打扫的一尘不染。 陈默连一点忙都帮不上,正站着发呆时。 程东背着手路过,瞧见他在一旁站着,程连长当即从口袋掏出烟盒,咧着大嘴一边乐呵,一边丢过去一根烟笑道:“行啊小子,够让我惊讶的啊。” “等会回河东,你跟我一起去趟旅司令部。” “妈的,你说你小子,怎么竟干点这种让人出乎意料的事,一个列兵在侦察兵比武上能拿名次。” “狗日的,也不知道集训队会不会盯上你,得先去司令部打声招呼。” 集训队?! 陈默闻言,他也有些无语。 连长说的这种集训队,军区或者大军区都有,主要职责就是玩命的训练,然后为军区或者大军区出去比武,争荣誉。 在这种单位,立功,入党,提干几乎就是走流程,只要能拼出成绩,别的啥都好说。 可问题是,现在的自己还需要这些嘛? 他好不容易在基层扎根,可不想去那什么集训队啊。 未来他想在部队发展,必须有老单位托底才行,装甲七旅虽说刚刚缩编,并且也是刚刚并入63军。 但好歹也是以前的坦克七师,只要在这扎根,以后晋升什么的都好办。 一个老单位关系那是根节交错,再不济,从这里出去的人,以后也会相互扶持。 “自己人”比较多。 集训队那种无根浮萍的地方,可不适合他啊。 再次入伍,陈默的目标,可不是争争荣誉这么简单。 “连长,我不想离开咱们侦察连,哪也不去。” 陈默表决心似的开口,尽管他知道,如果集训队的人真看上他,别说一个连长了,就是旅长出面都白搭。 人家有的是办法给他弄走。 “嘿!你狗日的,是老子带出来的兵,都不问集训队干啥的,就说不去?” 程东咧嘴一笑:“没事,你想走老子还不放呢,去坐车吧,马上要返程了。” “咱们不吃饭了?”陈默微微一怔。 “吃个屁,饿一顿又不会死。”程东撇撇嘴,抽了一大口烟,吐着烟圈压低声道:“在人家的地盘赚了这么多奖杯,还弄了两个锦旗。” “现在不撒丫子赶紧撤,寻思啥呢?” “咱这上百号人留这多吃一顿,你以为他们高射炮营的伙食费就这么宽裕?” “别那么没出息。” 程东说完,独自嘿嘿笑了几声,扭头就走。 也是啊。 陈默不得不承认连长说的有道理。 这特么继续留在这,连吃带拿的,确实不招人待见。 高炮旅那两个侦察连都已经跑了,他们这种连一个单位都不是的类型。 还是早点跑为妙。 从连里开过来的军车,目前就停在高射炮营大门口。 众人收拾妥当后,没有欢送,没有挽留,一队运兵车就这么孤零零的离开。 别说有人留他们了。 车队路过高射炮营门岗时,门口执勤的老兵,嘴角都快咧到胸脯了,愤懑的骂了几声臭不要脸。 这无法避免啊。 谁让陈默他们这帮人过来,把奖杯,荣誉全都来了个卷包烩。 这事搁谁也会不待见啊。 如果程东带人过来,要是输得很惨,连一个奖杯都没拿到,一面锦旗都没有。 那就放心吧。 离开的时候,人家高炮旅说不定还会组织热烈欢送,整不好还能送点土特产让带回去。 待遇相差就是这么极端。 返程的途中。 陈默也没机会休息了。 车厢里,一群老兵嘴上叭叭个不停,一会询问他到底是怎么学会打的85式微冲。 一会又问他夜里横渡绳索时,有没有吓到腿软,似乎只有让秀才点头,承认当时确实吓得脑袋一片空白。 才能让众人稍稍的平衡。 其实秀才能在障碍射击上拿第一,很多人都不意外,他加分都加在手枪打翻字靶那一项。 捕俘那个能拿第一,也纯属是因为老尧帮忙托住了两个敌人。 否则,连里除了老炮,也就刘东,胡海那几个三级士官,能一拳一个,干趴别的侦察老兵。 剩下的别说一打二了,一打一都不一定稳赢。 三级士官之所以厉害。 那不光是因为他们资历老,而是以前八十年代后期,跟现在九十年代后期学习的军体拳格斗和捕俘的一些要领。 要求有所变化。 唯一让众人诧异的是,秀才居然能在最后一项的综合演练中,一直坚持到最后。 返程的几个小时,反正也没了即将比武的紧迫感,陈默跟一帮老兵吹牛逼,愣是从头吹到尾。 大概上午十一点左右,车队路过河东市南风广场时停下。 这里距离旅司令部还有段距离,但旅里其他的营区有在这驻军。 陈默正坐在车厢,滔滔不绝的跟一帮老兵,吹嘘自己比武时的状态,吹的正起劲呢。 程东来到车厢尾部,抬手拍了拍车板,没好气的看向他道:“别吹了秀才,隔特么十几米都能听到你的声音。” “下车,妈的,你哪有新兵的样啊。” 听到动静。 陈默也不尴尬,他嘿嘿一笑,挤着从老兵堆里蹚出来,跳下卡车。 等车辆再次启动离开,程东伸手拽拽衣角:“走吧,先去弄点东西吃,等会去司令部,你小子别那么多话,知道嘛?” “看见啥都别多话。” “是!!” 陈默挺了挺身板,由于这是在大街上,也没必要整那么多规矩。 回应之后。 他干脆跟着连长,就近找了家卖刀削面的店面,一人弄了一大碗面,填饱肚子之后。 程东才在附近营区借了辆军车,两人直奔司令部。 这里陈默之前来过一次。 也算是轻车熟路,可不知道为啥,平日里虽然满嘴脏话,但还算干净利索的程连长。 下车后就在地上蹭蹭双手,故意把脸上,脖子里到处都抹上灰尘。 连帽子都故意戴得稍微歪一些。 把自己整出一副风尘仆仆,匆忙赶路的样子,带着陈默来到旅长魏晋安的办公室。 如果说进门之前,陈默不明白连长为啥这样干,但进去之后他懂了。 两人刚踏入办公室。 还没等立正,喊口号呢。 魏晋安坐在办公椅上抬头瞧见来人,脸色立刻变得阴沉。 “呦呵!咱们程大功臣回来了?” 魏旅还只是损了一句,没啥下文。 而旁边,政委贺国峰坐在沙发上,他原本在看文件。 可下一秒,手中的文件“嗖”一声飞过来,直直的砸到程东脑袋上。 “狗日的你还敢回来?” “你在外面不是挺威风嘛?啊!还摘帽子,卸军衔,带队出去比个武,盛不下你了是吧?” 陈默瞪着眼站在原地,还有些懵。 但程东可不懵啊。 要不咋说人家是连长呢,刚刚还龙行虎步的壮汉,立马点头陪笑似的从口袋摸出烟,嘻哈道:“哎呦,我的大旅长,俺的好政委啊。” “这事他不赖我啊,是高炮那帮人太欺负人了。” “真的!秀才能给我作证。” 程东一边抬着左手发誓,一边积极的散烟,那副狗腿子样。 是陈默在连里,啥时候都碰不到的啊。 不过,他算是看明白了。 旅里肯定是接到消息。 现在,要秋后算账喽!! ------------ 第一百三十七章 这才叫一物降一物啊 秋后算账的缘由不用想,两个单位的旅长或者政委,私下应该不会因为这些事情,专门打电话通知。 但司令部其他人保不齐会啊,很有可能当时就把事捅到魏旅这边。 毕竟,影响确实恶劣了一些。 陈默是列兵,暂时殃及不到,可程东就惨了。 上去散了一圈烟,大旅长,好政委的喊了半天,人家两人愣是没一个伸手接的。 很显然,这事没那么容易就揭过去。 搞得老程挺尴尬,手足无措的后退几步,拿眼神示意让陈默上。 妈的,被当挡箭牌了。 陈默暗自腹诽一声,但这时候必须讲义气,毕竟,他跟连长才是一伙的。 陈默伸手拽拽衣角,上前一步,立正敬礼,大声道:“旅长好,政委好!!” 列兵的情绪还是要照顾的。 听到陈默开口,魏晋安才抬头扫了一眼,微微点头后,“嗯”了一声就没下文了。 而政委贺国峰,则是身躯靠在沙发上,看着白白净净的秀才,又看看一旁灰头土脸,一副沧桑样的程东。 好半晌才开口道:“我听说秀才这次表现不错?” “哈哈,那必须不错啊,我跟你说政委,他.” 程东听到政委开口,长长的松了口气,上前正准备大力表彰一番,转移话题,可抬头看到贺国峰那平静的目光,正注视着自己。 惊的他一个激灵,讪讪的抬手挠挠鼻子,没敢继续往下说。 这平日里,不可一世的程连长,到了旅司令部,那比连里的新兵都乖。 属实是陈默大开眼界了。 “程连长挺辛苦啊,我是不是得恭喜你这次又拿到好成绩了?” “不,不用,应该的,都是应该的。” 程东耷拉着脑袋,摆出一副慌乱的样子。 不怕两位首长骂,就怕人家不吭声,只要说话就好办了,今天这一关就能过去。 “得恭喜,不恭喜真对不起你。”贺国峰冷哼一声,随即起身走到窗户跟前,伸手“啪”的一声推开窗。 走到程东跟前拎起他的衣领,将人给拽到窗户旁。 起初,程连长还不明白政委的意思。 可当他目光下移时,才发现,自己刚才停车的地方,这时候正站了两名干部在那闲聊。 而两人站立的位置,正是他蹲在地上往脸上,脖子里抹灰的地方。 那特么尴尬的啊。 程东下意识的抬手正了正帽子,抹抹脸上的灰尘,试图消除痕迹。 他哪知道,就特么这么凑巧,自己刚才做做样子的事,都能被旅长和政委,站在楼上恰好看到? 不过,知不知道这都不重要了。 程东老老实实的站在窗户口,摆出立正姿势,目视前方,一脸的严肃。 政委也懒得搭理他。 转身回到沙发上,这才将目光再次投到陈默身上,刚刚还满脸阴沉的贺国峰,顷刻间又变为笑脸。 开口道:“秀才,这次比武你表现不错。” “谢政委夸张,我这也是程连长栽培的好。”陈默言语锵锵,尽量帮连长说点好话。 “哼,你不用替他开脱,这家伙一天不惹祸就皮痒。” 这句不是政委说的,而是一直没怎么开口的魏旅接话道:“侦察兵比武,你一个新同志能跟上,确实不错。” “秀才,想不想换个环境?” “旅长。”程东一听这话,顿时急了。 “闭嘴!!” “你的问题还没交代清楚,等下再收拾你。” 魏晋安骂了两句,而后又看向陈默道:“我听说了你在连里一直都挺努力。” “以你的能力,要是到军司令部集训部去,或许有更好的发展前景。” “有想法嘛?” 来了! 陈默深呼一口气。 这事连长跟他提过。 其实真要算的话,这已经算是他拼出的机遇了,魏晋安这个人,陈默还算了解,毕竟前世也没少听机关部门的人提过。 也不光是魏晋安,老七师的人,大多都有那种给新人成长机会的思想,程东一个连长都有这种觉悟。 更别提旅长了。 要不是因为这个,当年老炮那事,七师就不可能安然的接纳。 但这种机遇,对于其他的战士来讲,确实极为难得,搞不好就能改变自己的命运。 可他不需要啊,自己已经有二等功,还在排队等提干,目前他需要的是根基,而不是离开老单位,去追求更多的荣誉。 以后想往上爬,根基,或者说是山头,比什么都重要。 毕竟,都重来一次了,要说陈默对以后的发展没点想法,那不可能。 老领导一定要见,也必须见,但同时更要一步一步借势往上爬。 这是陈默给自己定好的路。 念头至此。 陈默当即挺了挺胸膛,大声道:“报告旅长,我不想换环境。” “侦察连很好,我也想成为一名优秀的侦察兵,装甲旅就是我的家,我哪里也不想去。” “理由。” 魏晋安并没有因为陈默三言两语就欣赏,漂亮话谁都会讲,并且,魏旅对眼前这个列兵的初始印象,并不算好。 理由陈默在心里重复了下这两个字。 没有过多犹豫,他便挺起胸膛继续道:“报告旅长,我没有理由。” “如果非要问一个理由的话,我从进入军营开始,我的班长周勇杰就告诉过我,身为一名军人,最难能可贵的品质就是忠诚和信仰。” “在新兵连,在侦察连,我一步步学会了什么叫做敢于斗争,勇于胜利,无畏的勇气和牺牲精神是军人血性胆魄的基础。” “我在侦察连,学会了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也学会了团结与奉献。” “我和侦察连是一个集体,也是连队的一员,如果因为连里的培养,做出一点点成绩后,就离开培养我的单位。” “这不叫忠诚,也不是我的信仰,更违背了我对马克思革命精神的认知。” 听着一个列兵,在这里上纲上线的夸夸其谈。 站在窗户口的程东勉强还能适应,因为他知道这个秀才嘴贫的很,经常跟一群老兵吹牛,还能把老兵吹成小迷弟,坐旁边听讲。 所以,他讲什么忠诚,马克思革命精神一点都不意外。 可旅长不知道啊。 魏晋安愣了一下,他扭头看向政委,发现贺国峰只是低头抿嘴笑着,却不吭声。 魏旅其实很想骂一句:什么玩意,在这胡诌八扯。 但他不能,因为眼前这个列兵硬是把一个调动的小问题,给上升到本次谈话,不应该升到的高度。 连革命精神都给整出来了,这让他还怎么往下面说? 算了,收拾不了这个列兵。 难道还收拾不了程东这个连长? 魏晋安对着陈默摆了摆手,无意多说,随即看向程东,抬手“啪”的一声拍在办公桌上。 清脆响声传出,程东内心又是一个激灵,知道自己被盯上了。 特么的,本来想着带秀才过来能替他挡一挡,谁知道这小子鬼扯的能力这么离谱。 可能是针对直属干部的训斥问题,不方便让新同志面对。 政委贺国峰很是干脆的起身,拍拍陈默肩膀,而后又指指门外。 陈默立刻意会,跟上政委的脚步离开旅长办公室。 临走之前,他还不忘把办公室的门给关上。 连长具体被骂了什么,陈默不知道。 反正关上门之后,里面咆哮的动静可不小。 这会应该是到了快要吃中午饭的时候,旅机关楼内,随处可见的士官,干部,在楼层间穿梭。 瞧见政委有人开口问好,有人挺直腰板,溜着墙根站,看得出来,贺国峰在单位里,虽说职位是政委。 但一帮干部都还挺怕他。 陈默也算是狐假虎威了一次,跟在后面美美的享受了一会,走到哪都有人敬礼的待遇。 来到走廊的尽头。 贺国峰手扶着栏杆,目光眺望着远处,回头看了眼陈默,笑道:“你小子是真不想去集训队?” “侦察兵比武,军区可是一直都有人盯着呢,要是去了集训队,说不定还能被京都军区的特种大队看重。” “政委,我哪也不想去。”陈默摇摇头。 眼下九十年代末期,部队确实更倾向特种部队的发展。 因为很多人已经从战略层面意识到,大规模的战争很难再爆发,而建设一支精锐的特种作战力量,对于维护国家安全应对突发事件,极其重要。 这个时候,陆军的特种大队基本建设成型,七大军区只要是大军区,都有属于自己的特种大队。 但这仅限陆军,像海军,空军后世比较有名的,比如代号暗夜之虎,蛟龙,雷神,那都是两千年之后的事。 甚至雷神还需要十几年才能出现。 一个时代一个思维,上面注重特种部队的发展,让这些单位在演习战场上,依照剧本杀的形式,风靡一时。 下面单位的思维,自然会不可避免的受到影响。 甚至有些单位也会积极的配合政策,会抽选一些骨干报上去,这种单位很少,但不是没有。 就比如说七旅这边的首长,看着就挺配合。 可问题是,陈默对于特种部队一点兴趣都没有,不是看轻什么,而是他知道在未来发展前景方面。 特种化的思维是一直都在变化,而所谓的特种一直是职责或者说是分工不同,并非单一的兵种。 “算了,不想去就不去吧。” 贺国峰没有在这个话题上过多停留,他沉吟片刻后又问道:“在侦察连还能习惯嘛?” “我怎么听说,你在连里没少折腾?” “能习惯。”陈默讪讪的回应道:“最近一直都在跟着训练,也,也没有折腾。” “哈哈,你小子。” “回去写份报告给我,你不是喜欢分析部队的发展嘛?那就不妨再琢磨琢磨,重新写一份。” “不限你时间,但最好快点。” “还有,等会告诉你们程连长,他那五千字检讨别惦记着找人代替,让他规规矩矩的写。” “在这等会吧。” 贺国峰简单交代完之后,拍了拍手,没再多说,转身离开。 独留陈默一个人站在原地,他有些纳闷,连长哪来的五千字检讨? 刚才没听说这事啊。 可这份疑惑,并没有维持太久,大概过去有五六分钟吧。 走廊另一头,被训斥了半天的程东就被撵出了办公室。 要说这程连长也是个人才啊。 刚出办公室时,还是满脸严肃,一副痛改前非的样。 结果,走出办公室,两步路的功夫,就又恢复到之前那副走路跨立式前进的姿态。 整个人的精气神,一下子就恢复了。 陈默见状,他快步走到跟前开口道:“连长,没事吧?” “我能有啥事?走,回连!” 程东抬手正了正帽檐,带着人,大步流星的离开司令部。 一直到开着车,驶离机关门岗,确保首长百分百看不见他的时候。 程东才愤懑的一巴掌拍到方向盘上,扭头瞅了眼坐在副驾驶的陈默,咧嘴笑道:“狗日的,你小子会整事啊。” “旅长说了,去集训队的事估计不用操心,眼下军区都把精力放到阅兵上。” “对了,你回连之后,准备准备,咱们连这次比武,跟高炮那边产生了点小摩擦。” “人家既然告状告到咱们这了,那就必须拿出点态度,你看看写一份五千字的检讨,周一下午例会之前交给我。” 政委诚不欺我啊,特么的,原来检讨在这呢。 陈默抿了抿嘴,他在犹豫着要不要把政委的原话告诉连长。 毕竟,政委既然那么交代,就肯定知道连长那点尿性,这个年代很多军官的学历普遍偏低。 别说五千字检讨了,就是五百字检讨,都够呛能弄出来。 思虑半天。 陈默最终还是如实的开口道:“连长,跟你说个事。” “有屁就放,特么的叽叽歪歪,偷人家东西了?” “没有。”陈默赶忙摇头:“就是刚才政委特意交代,让我也写一份报告,还说连长你那检讨,必须自己写。” “首长盯着这事呢。” “真的?” “是。” 说来也怪。 自从询问之后,程东返程的途中,就一直阴沉着脸,哪怕到了连里之后也没吭声。 车辆停在连部机关楼前,下车后就大步的上楼。 陈默跟在后面上到二楼时,瞧见连长实在没有啥事可交代。 他才转身拐进了文书办公室。 此时,办公室内,梁红杰正伏案翻阅着文件,抬头看到陈默回来。 老梁随口道:“秀才,来来来,春季换装要开始了,你先统计下全连的名单,对了,老炮已经回来了。” “他的假期我要去趟军务核销一下,明天周一例会要记录,你提前做下准备。” “还有咱们连第一季度的伙食费,也要去实司令部军务申领,你找找申请表学着填一下留底。” “接下来,咱们两个怕是要忙了,不过没关系,实在不行把赵武亮也调过来,让那小子跑腿。” 刚过完年时,文书最轻松的一段时间已然结束。 梁红杰刚回到连里,就挤压了一堆的工作等待处理。 他看着陈默正在端起茶杯,挑茶叶泡水,有些好奇道:“对了秀才,你和连长不是去司令部了嘛?” “咋这么快回来了?” “挨骂了呗。”陈默一边拿着暖瓶倒水,一边继续回应道:“咱们跟高炮那边差点打起来的事,也不知道怎么就传到了司令部。” “旅长和政委两人都发怒了,还罚了连长写五千字检讨,说是明天例会之前让交上去。” 陈默自顾自的说着,起初,他都没注意到一旁的梁红杰,已经目瞪口呆的坐在位置上,满脸的惊慌。 没错,就是惊慌! “你咋了?” 陈默泡上茶水之后,才发现老梁的异样。 “没,没事。” 听到询问,梁红杰苦笑一声道:“秀才,你别问了,总之最近一个月,千万别惹连长发火,要不然咱们全连都得跟着倒霉。” “这回比武,咱们总共就拿回来十个奖杯,两面锦旗吧?” “嗯,是啊。” “得,两面锦旗估计能留下,十个奖杯恐怕一个都留不住了。” 梁红杰摇摇头,捂着脸没吭声。 一开始,陈默也没搞清楚,这检讨和奖杯之间,有什么必然的联系。 但很快,随着连里通知集合,统一召开大会。 他眼睁睁看着连长将各班老兵争回来的荣誉奖杯,一个个收走,连带他的两个也被收走。 美名其曰是先“抵押”给司令部,陈默才彻底搞明白。 这特么哪是五千字检讨啊。 以前侦察连就出过几次这种事,连里老兵占比太高,实力比较强劲。 每次出去比武,总能带一大堆东西回来,但有句话叫做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啊。 你一个连队的荣誉室,奖杯锦旗都快摆不下了,比旅里都多,多少不得意思意思,交上去点? 所以,只要他们每次大胜而归,旅里总会挑点毛病,收点奖杯去点缀下司令部的门面。 什么五千字检讨,政委那么说,只是提醒下程东,敲打敲打他罢了。 当然了,这些奖杯旅里也不会真的全要,顶多放那一段时间。 只要连里接下来表现好,程连长过去磨磨嘴皮子,还是能要回来几个。 要是每次都收走,谁还会积极啊。 之所以这么做,一来是为了压着侦察连获得荣誉后,容易滋生的傲气。 二来也是让程东,少惹点事。 毕竟,这次在高炮旅发生的事,可不是头一回了。 可陈默眼睁睁瞅着,自己争回来的两个奖杯,在手里都没捂热乎呢。 就被连长火急火燎的送走。 他也无奈啊。 这平时,天老二他老大的程东,都被司令部的两位首长,给拿捏死死的。 一点脾气都没,属实是一物降一物了。 ------------ 第一百三十八章 一环扣一环,熬呗 奖杯在手里还没暖热就被收走,但陈默觉得,这事好像也多大影响。 队列解散后。 很多老兵嘻嘻哈哈,该回宿舍就回宿舍,该去食堂就去食堂。 好像没几个人在意似的。 恰好今天是星期天,连里也没通知额外的训练任务。 加上刚比武回来,算是放假半天吧。 队列解散。 陈默和梁红杰两人搭伙,两人朝着食堂走去。 本来陈默是不饿,临近中午才跟着连长混了碗刀削面,但这不是马上要接手文书的工作。 真忙起来的话,肚里没食可不行啊。 走进食堂。 连部那桌在最里侧,陈默的目光却一直朝着一班的位置张望。 他上午听梁排说过,老炮的假期已经结束,人也回到连队,刚才集合时一直没见人。 这自从下连,老炮就请了年假,差不多一个月都没见新兵时的班长了。 以前老炮对自己挺不错,这突然知道他回来。 陈默整得心情还挺激动。 在食堂扫视了一圈。 当看到一道高高瘦瘦的身影,靠墙坐在一班那边,陈默脸色一喜,伸手拽拽衣角:“排长,咱们先去一班那边吧。” “你去吧,我就不过去了。” 梁红杰闻言,他表情上带有明显的抵触。 部队里面,有不少连队的一班都属于尖刀班,无论是兵员配置还是战略地位,都要远高其他班,必要时,会由连长或者指导员直接指挥作战。 他们这边也差不多。 虽说陈默没有见过一班究竟有多特殊,可人家人员配置并不差啊。 全班十二人的编制,不够满员,只有九个人,除了老炮这个五级士官外,光三级士官就有五个,剩下三人都是二级士官。 在比武场上扛旗的刘东,还有那个猛得一批的胡海,就是一班的人。 而跟他俩一样的,一班还有三个。 侦察连的三级士官,几乎都集中到前三个班,一班为最,那就是妥妥的老炮子集中营。 这种班,梁红杰除非工作需要。 平时他是不太愿意过去接触,不是难相处,而是跟这种老兵坐一块,真的没有任何共同的话题。 既尴尬又拘谨,属实是没必要。 “那排长,我过去给班长打个招呼,你先去吃饭吧。” “成。” 梁红杰点点头,他目送着陈默就这么直愣愣的跑向人家一班的位置。 “班长!!” 陈默还没走到饭桌呢,就率先喊了一声。 “呦呵!贵客啊。” 坐在外围边上的胡海听到动静,扭头一看,是秀才过来。 胡海笑呵呵的起身走到旁边饭桌旁搬过来一把凳子,搁到里头。 老炮自然也听到了声音,他站起身笑眯眯的看着眼前,自己带出来的新兵。 哪怕严格来讲,陈默也算是一名老兵,对部队里面的生活并不陌生。 可毕竟时隔多年,重回军营第一个接触的班长,还是对他极为照顾的班长,这种感情,依旧不是凭借时间,就能轻易冲淡的啊。 老炮抬手拍拍陈默的肩膀,又指了指身旁的凳子:“坐吧,傻站着干什么。” “是!” 陈默满脸欣喜的坐下。 一班这边,有老兵快速起身,跑到后厨那里,重新拿了一套碗筷摆到桌上。 有班长在跟前的感觉真好啊。 其实新兵连,只要不是碰到很操蛋的那种类型,只要是负责任的老兵。 都会让很多人难以忘怀。 由于新兵的特殊性,所有的成长,班长都会一点点指导,哪怕犯错,也会给予很大的包容。 陈默下连后没有新班长,住在公勤班,总共就俩室友。 这再次见到老炮的欣喜,可想而知。 这种感觉很亲切。 “班长,家里人都好吧?”陈默谢过帮忙拿餐具的老兵,随口问道。 “嗯,挺好。” 老炮点点头:“我听说了你在下连后的事,努力点没错,找准自己的方向就行。” 时隔一个月没见。 老炮也没讲什么大道理,都是询问或者闲聊一些连里的琐事。 中午这顿饭吃得也蛮和谐,一大一小两个人,从训练聊到生活,从军营生活又聊到未来的发展。 没啥特别重要的东西,但也是一些老兵在部队,细碎的经验啊。 于陈默而言,这些经验带来的不是实质性的帮助,而是一些精神上慰藉。 午饭结束后。 陈默又跟着老炮去了趟三班,看看杨大力和李志昂的情况。 这哥俩在连里呆的久了,身上也没有一开始下连时,那种看啥都好奇的感觉,人沉稳了不少。 老炮老家是湘潭县,这次回来,还特意带了当地的特产板栗,还有一些长得像是饼干似的烘糕,据说以前还是贡品。 托老班长的福。 几人叙旧结束后。 陈默还分到不少小吃。 他这边跟老炮告别,抱着盛装板栗和烘糕的布包,正准备回宿舍午休呢。 没成想。 刚到连部门口,迎面就碰到满脸写着不爽的程东,从连部大步出来。 来侦察连这么久了。 对这位连长的性子,陈默多少还是有点了解的,那家伙,好面子都能到骨子里的人,刚刚被旅里把奖杯给讹走。 现在全连都躲着他呢。 陈默也不例外,这迎面撞上心情不佳的连长。 他抱着手中的东西,立刻竖到墙根,抬手敬礼,一声不吭。 可让陈默没想到的是,连长都从他旁边过去了,并且还抬手回了下礼。 不知道咋回事。 又突然停住脚步,扭过脑袋,先是看看陈默,又盯着他手里抱的布包,咧嘴笑道:“嘿,你小子午休时间不在宿舍睡觉,瞎跑什么呢?” “报告,班长回来了,我去看看。”陈默如实的回应道。 “嗯,老炮确实回来了。” 闻言,程东点点头,随即走到陈默跟前扒拉开布包。 那是一点都不顾及连长的威严啊,愣是从里面抓了一大把栗子塞进自己兜里。 然后又捏了两块烘糕,一边嚼一边抬手看看腕表:“你身上有哨子嘛?” “没有!!” “去值班室拿,把东西给我,我帮你先看着。” 程东伸手想接,陈默瞅准机会撒丫子就跑。 开什么玩笑。 这好不容易老炮给带点特产,要是交到程东手里,那跟肉包子打狗有什么区别? 陈默一路跑回文书办公室,梁红杰应该是回宿舍睡觉了,人没在这。 他把布包藏进柜子里之后,拿起抽屉里的哨子才离开。 口哨不是他的,而是梁排放这的东西,身为排长,在连里也是要轮流值日的。 不过,基本没见他怎么用过。 再次来到连部门口。 发现程东已经走到战斗班宿舍楼下,陈默将哨子塞进口中,牟足了劲的吹响。 “哔-哔哔!!” 一长两短的哨音,很快响彻整个营区。 多年没有值过班,还真别说,突然在午休期间吹响哨子,那感觉还真挺爽。 “谁几把瞎吹啥呢?” 二班宿舍门口,当天的值班员老兵慌里慌张的从宿舍冲出。 对方一边束着腰带,一边对着外面破口大骂。 毕竟,按照平时的规定,连里有啥事通知,一般都要由通讯兵去叫值日生,而当天的值日生也最了解各班的情况。 能在最短时间内,将各班情况汇报到连长这边。 可他刚吼完,抬头就瞅见程东,正一脸阴沉的站在不远处。 值班员浑身打个激灵,麻溜的将口哨塞到口中:“哔-哔哔集合!!” 可能是知道连长的脾气吧,他可比陈默懂事的多了,吹完哨子之后继续大喊:“各班,集合开连会,速度快点。” “戴帽子,束腰带,轻装集合。” 伴随着接连不断的哨声,还夹杂着吼声。 侦察连战斗班宿舍内,一个个穿戴整齐的战士冲出。 全连只是用了一分钟的时间,就已经全体集合完毕。 陈默也站到队列中。 可能就像梁红杰之前说的那样,最近一个月千万别惹连长。 这回列队,不光是速度上快了不少,就连气势上都没敢怠慢。 一个个昂首挺胸,就跟标枪扎到地上似的,甭提多威武了。 程东背着手在队列前方晃悠两趟,可能是没挑出毛病吧。 这才转身回到发言位,震声说道:“讲一下,主要是三个事。” “第一,马上月底了,各班尽快统计换装的情况,有什么不懂的该找老周就找他问问,都抓点紧。” “第二,这次月底考核全连都要上,旅司令部作训科到时候会来人监督,尤其是各班的新同志,这也训练这么久了。” “我看大多数同志成绩都不错,能跟上班里的训练就尽快跟上,我只要最后的结果。” “这刚比武回来,我刚才去装备库检查了一圈,马上要考核了,枪都不知道擦擦,不知道保养一下嘛?啊?!这点破事,还用我跟在屁股后面整天提醒?” “还有,接到司令部电话,下午宣传科的人会下来一些干事,专门采访比武的事。” “我不管谁来,你们要做的就是给老子打起精神,拿出咱们侦察连该有的精神面貌。” “哪个狗日的要是给老子丢人,那就别怪我找你说道说道了。” “都清楚了没有?” “是!!” 整齐划一的回应,动静搞得那是相当的积极啊。 能不积极嘛? 任谁都看得出来,连长被讹了,现在心情正差呢,搞不好又在司令部挨熊了。 憋着一肚子气呢。 这午休是不可能有午休了,队列解散后,各班立刻带队去领取枪支,开始进行保养。 全连的风气面貌怎么样,跟连队的主官脾性有很大的关系,但同样的,连里的日子好不好过,也跟连队的主官心情有很大的关系啊。 这特么才刚刚比武回来,又要进入紧张的备战期。 陈默咂了咂嘴,跟上梁红杰,两人快速返回文书办公室开始处理工作。 这没办法。 在部队的时间越久,受到的压力也就越多,想开点这就是成长。 想不开,那就是折磨了。 反正不管咋的,随便想想就能猜到,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全连的人恐怕都不好过喽。 碰上这种属狗脸的连长,那天天得老刺激了。 ------------ 第一百三十九章 裁军通知,平淡就是最好的诠释 今年的三月底,不说是侦察连一年中最忙的日子,也差不多了。 春季换装,有些地方也叫换季,大概的意思就是将连里的武器装备,包括战车。 能拆的零部件全都给拆掉。 对所有零部件进行保养,登记,如果发现有些零件损耗太大,要写报表向上申请领取新的零件代替。 梁红杰是排长,还兼任着军械员,枪支方面的保养需要他监督,各种保养油,战车柴油发动机组需要更换的机油,也是归他管。 陈默的工作稍微轻松点。 不用整天钻宿舍擦枪,也不用跟战斗班老兵似的,天天跑车炮场躺到战车底下,一手拧螺丝,一手托钢板换机滤。 还要叮叮咣咣的砸着履带,一点点拆卸,清洗,组装。 他的工作只是负责登记一些东西,留个底,搞一些报表类的玩意。 算是半个文职吧。 这不。 时光如梭,很快距离比武回营过去了四天的时间。 来到了3月25日上午九点。 陈默从后勤库里翻出往年使用的标语条幅,走到车炮场,准备挂到车棚上,为春季换装增添点战备的积极性。 这平时,一个个在训练场上挥汗如雨的老兵,今天全都变成了清洁工,油漆工和修理工。 有人拿着滤芯,蹲在小黄盆旁边鼓着腮帮子吹,也有人拿着水枪对着战车冲洗,还有喷漆,摔履带,扣泥块,一个赛一个忙碌。 “同志们辛苦了。” 陈默走到车炮场,他拿着红条幅背着手,一副欠扁的姿态,笑嘻嘻的跟一帮老兵打招呼。 “嘿,狗日的秀才,又闲了?” 三班长彭威正拿着毛刷,清理卡车发动机上的灰尘时,扭头斜了陈默一眼:“说吧,啥事?” “是不是又要找你那两个小兄弟?这会应该在仓库呢,有事去那找,别耽误老子干活。” 彭威骂骂咧咧的嘟囔着。 闻言,陈默也不跟他计较,只是扬起手中卷着的条幅,对准老彭撅着的屁股,“啪”的拍了下,转身就跑。 “妈的,秀才,你给老子站住!!” 彭威气得双眼都突突了,追了几步,愣是没追上,这才气鼓鼓的回去继续清洗。 老兵最近几天,火气都不小啊。 主要还是因为换装太累了,部队干很多工作并不讲究成本,就比如拿换机油来讲吧。 63式装甲运输车,换装期间不仅要把车上能拆的东西全部拆掉清理,更换机油甚至能用奢侈来形容。 新换的机油发动几下,就要重新更换,所有零件甭管能用还是不能用,必须清理干净。 标准是,至少从视觉上,看起来跟新车一样。 这俗话说换装就是保胜利,战车从某种意义上,其实就跟人一样。 季节变化之后,从冬季那种寒冷的环境,进入春夏炎热的季节,必须要维护和保养。 通常每年,部队都有两次换装,一次春季一次秋季,每次一周,在这期间可以停止训练。 专心搞保养就行。 听着是不是很爽? 狗屁,这活那特么能把人累吐血。 因为部队讲究的是细节,大到更换零件,小到一颗螺丝钉都要细致的检查,要严格贯彻并且落实装备保养制度,确保时刻保持最佳性能。 这种要求压下来。 啥工作都要更加的细致,没那么容易过关。 连续搞一周,白天保养,晚上要积极备战月底考核,天天连轴转,脾气能小才怪。 这也就是陈默自从在比武场上,跟一群老兵竞个高低,赢得一些认可后,才有点悠闲的特权。 要不然,一个列兵在军营最忙的时候,背着手四处瞎溜达,谁敢这么玩? 扭头找了一圈,发现一群老兵确实不得闲,都有工作干。 陈默干脆离开车炮场,朝着仓库的方向走去。 最近陈默慢慢接手了连里文书的工作,像是值班员排班,夜晚值岗口令,都会经他的手。 侦察连老兵和新兵,目前分工非常明确。 保养,拆卸,清洁的工作,都是由老兵负责,搬运,站岗的活就丢给新兵。 侦察连由于驻地比较偏,岗哨比较多,总共分为内外岗两种。 外岗类似大门岗,车库岗,油库岗,枪库岗一般情况下不会全丢给新兵,都是一老一新的带着执勤。 内岗那就不用说了,全部交给新兵。 由于最近又是维护保养,又是备战月底考核,任务多,人员又缺。 站岗的新兵同样比较辛苦,基本就是三包一的轮岗方式。 三包一可不是说像平时那样,一天能轮到三次,一次站两个小时那么简单。 而是一个岗哨包给三个列兵,甭管陪同的老兵需要站多久,反正新兵这个位置,就是三人轮流,一天轮一次,一次八小时那种。 没办法。 特殊时期特殊对待。 老兵晚上还要训练,保证考核的时候不拉胯,其他方面可不就交给新兵了。 最近几天,连里的新兵除了站岗,就是被拉出来搬东西,打扫公共区域的卫生。 谁要是站了一夜,能扛住就困意那就扛,实在扛不住,回宿舍睡几个小时,也没人会说啥。 陈默要找人帮忙,老兵肯定是指望不上了。 来到仓库。 梁红杰正指挥着几个新兵搬运机油和油漆之类的东西,瞧见陈默拿着条幅过来,老梁猜到了来意,忍不住笑道:“这是来找我要人了吧?” “几个你说。” 梁红杰说着,还特别豪横的拍着胸脯,自从侦察连有新兵过来,他这个排长可算是支棱起来了。 “两个就行,就要三班的杨大力,李志昂吧,让他们搬着梯子跟我走一趟。” 陈默笑着回应。 “好说。”梁红杰低头看看手中的单子,还故意摆出一副干部的姿态,神情颇为严肃道:“三班的,杨大力还有李志昂出来,搬把梯子跟着文书。” 原本正卸货的两人,听到“文书”这个称呼,当即就是双眼发亮。 毕竟,跟着班副干活,哪怕累点也比跟着不太熟悉的干部要舒服的多啊。 至少不担心挨骂。 两人麻溜的从连队仓库中搬出木梯,来到门口。 看到陈默在等着。 杨大力当场嗷了一嗓子,抬手擦擦额头的汗水:“班副,有啥活尽管吩咐。” “很轻松,跟我去拉几个条幅,应付上面的检查。”陈默扬了扬手中的红条幅道。 “最近几天我也比较忙,听说你们两个都被安排到油库那边执勤,还能习惯嘛?” “嘿嘿,还行。” 杨大力倒是心态挺好,咧嘴一笑,瞧着挺乐呵。 可平时较为沉稳的李志昂,却有些稳不住了,他右手提着木梯,满面愁容道:“班副,这下连的生活跟我想象的差别也太大了。” “以前咱们在新兵连,我的成绩也不差,勉强能跟上,可是来到这边一个月了,站岗,拔草,每天洗不完的衣服,拖不完的地。” “这些都还好,昨天晚上,班长教我们侧地的算法,弹道算法,还背诵一个什么通讯本。” “不光这,还有望远镜测距仪,雷达啥的都要学会操作,咱们当兵需要学习这么多东西嘛?” “我现在什么都学不会,就感觉很急躁,班副,这些东西你是怎么掌握的?” 我?! 陈默笑了笑。 很显然,新兵下连后,最大的挑战要来了。 侦察兵在战场上的定位就是比较靠前,一旦开战,孤军深入都是常事。 所以训练方面,不光是卓越的体能,野外生存能力,还要学会各项技能,为后方的部队提供精确的目标。 这种东西怎么说呢。 由于学习的东西太过杂乱,新兵以前又没有接触过,从下连后,各项训练,站岗,专业知识一股脑的压过来。 感觉压力大很正常。 他们是连接战场前沿,和后方火力打击的关键纽带,又怎么会容易呢。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你不穿上一个士兵穿过的鞋,去走走他曾经走过的路,就永远不会了解这一路走过来的辛酸。 真当尝试着走过这段路时,哪怕路过都会觉得难过。 在侦察连,动不动就整战备拉动,新兵跟不上,挨了骂,永远只能用笔直的军姿去回答“到”或者“是”。 加上这几天傲娇又市侩的连长,天天寻思着去司令部要奖杯,要不回来,回到连里就搞什么纪律整顿。 两个小时连续的齐步踏步,还掺杂着撕心裂肺的口号声。 这种重重的压力,猛的盖到身上,新兵确实扛不住。 《士兵突击》中有句话说得好啊,光荣在于平淡,艰巨在于漫长。 作为一名军人,自从穿上这身绿军装开始,伟大往往都藏在平凡的生活中,而坚持,本身就是一项艰巨的挑战。 三人走到车炮场,陈默看着情绪还是没有恢复的李志昂,干脆拉着他站到门口,伸手指了指里面忙碌的老兵。 笑道:“你们感觉老兵轻松嘛?” 跟随陈默手指的方向,李志昂瞪着双眼认真的观察。 连里的老兵还是像刚才一样的忙碌,老炮在叉着腰四处溜达,指导一些班里的战士进行保养,彭涛还是在拿着毛刷清理发动机上的灰尘。 平日里走路,鼻子都能仰到天上去的刘东,正拿着大锤拆履带,胡海嘴里叼着烟,拿个小锤“叮叮咣咣”的敲击着履带上的泥块。 不待李志昂回应。 陈默便开口道:“志昂,还有大力,在侦察连当兵很累,想要当尖子更累。” “你感觉累是因为你想做到最好,记住了,既然来到部队,咱们每个人都要重新设立目标,然后突破极限,把自己扔过去,那就是连里的红人。” “而做到最好的那个,以后会面临全连,甚至是全旅的挑战。” “这个人可能是我,也可能是你,既然来了,就别那么气馁。” “加油吧!!” 陈默抬手拍拍两人的肩膀,没再多说。 领着他们开始在车炮场到处拉条幅,跟老兵闲聊,扯皮。 就这样。 侦察连的日子一天天过去,期间有平静,也有极端。 反正过得都挺刺激。 当然,政委特意交代的任务陈默也没忘,部队日后发展的主流方向,那不用说肯定是装甲合成方面。 陈默跟前,就有一个装甲指挥学毕业的高材生,有事没事,他也喜欢跟梁红杰探讨一些专业方面的知识。 他的目标不是成为连里的红人,但义务兵能做的方面又实在太少。 所以,陈默一边给自己设定目标,一边完善政委交代的任务。 相对平静的日子,总是短暂。 时间很快又来到了四月中旬,程东最近几天的心情,总算是没那么暴躁了。 连里也随之恢复到按部就班的训练当中。 可有些时候,平淡就是最理想的状态啊,4月21日下午。 临近五月份,天气已经开始变得炎热。 陈默刚从外面送完报表回来,这脱掉迷彩,正穿着背心,享受着头顶哗啦啦大风扇,吹来的凉风时。 文书办公桌上的座机,“叮铃铃”的传来一阵清脆的铃声。 陈默也没在意,起初,他还以为又有什么任务需要通知,伸手拿起话筒贴到耳旁,大声道:“你好,装甲侦察三连请讲。” “秀才,你们程连长呢?”对面的通讯员显然是认识陈默。 毕竟作为直属连队的文书,最近他可没少往司令部跑,没有驾照不能开车就每次蹬着自行车过去,基本和司令部的人都混熟了。 “连长?请稍等,我去帮忙叫一下。” 陈默正准备放下话筒,上楼喊人时,对面又传来了声音:“来不及了,你尽快通知程连长,让他马上到司令部会议室开会。” “就说最新的裁员令下来了,尽快!!” 对面说完,“啪”的一声挂断电话。 陈默听到“裁员令”三个字,怔在原地眨了眨眼,好半天没动静。 电话究竟是哪位通讯员打的,他没听出来。 可这个裁员令,他可是知道这回事的啊。 前世,在摩步旅时,应该也是这个时候,开始响应去年大裁军政策。 一夜之间,很多连队被裁掉编制,有些连队裁得非常彻底,就剩两个人。 并且还不是个别现象,那是成批成批的被裁撤。 只不过时隔太久,陈默给忘了这回事。 看刚才打电话的动静,难道侦察连也要撤? 不会这么巧吧。 自己才刚在这立稳脚跟啊。 来不及多想,陈默撒腿往楼下跑,既然电话能打到他这,那就说明连长和指导员,大概率是没在办公室。 裁军啊,这就是九十年代末的无奈。 也是这一年,新兵下连没几个月,很多人就无奈的脱去了军装。 复员回乡。 ------------ 第一百四十章 文书生涯,就这么夭折了? 刚从防化连送文件回来,陈默也不太确定,连里的老兵,这会都被带到什么地方。 跑出连部路过门岗时。 陈默看向一旁执勤的战士,急切开口道:“班长,连长和指导员你知道在哪嘛?” “你去绝望坡看看,好像是再练那个新来的卫生员。” “谢了!!” 陈默回应一声,返身回连部空地上。 推出一辆大梁自行车,双手握把,左脚蹬了两下,右腿顺势跨上车子,一溜烟的前往演武场。 老兵口中所谓的绝望坡,就是连里经常训练的一个土坡。 坡度倒是不陡,主要是太长了,加上路况不好,每次负重路过那里都要咬紧牙关,憋着气的冲刺。 尤其是负重越野时,那段路最难受,连长还特别喜欢在那反复的让队列奔跑,才得来这么一个名。 骑车来到演武场。 陈默远远就看到连队里,一群老兵坐在地上,鼓着掌看远处一名上等兵,往坡上推那种半人高的卡车轮胎。 这个上等兵,陈默也认识。 对方是最近几天才来到连里的卫生员,同样住在公勤班宿舍。 就侦察连那点吊规矩,谁还能不清楚啊。 有新人过来,关键还不是纯新兵,那不得可着劲的折腾。 收拾人家的同时,还要美名其曰冠上替对方检验军事能力的理由。 经常如此,乐此不疲。 在侦察连,别说卫生员,什么员都不行,体能必须要跟上。 没时间去凑那帮老兵的热闹。 陈默将车子停好,伸手拽拽军装,简单整理一下后快步走到程东跟前,压低声道:“连长,司令部来通知,说是新的裁员命令已经到旅里了。” “让你尽快过去开会。” “啥玩意?” 程东原本正叉着腰,带头乐呵呢,闻言,他也是怔了一下。 而后神情变为凝重,大步走到霍林山跟前,低声交代了几句。 转身就急匆匆的朝着连部的方向跑。 连车子都不骑了。 远处的老兵,都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异常。 陈默倒是没有迟疑,快步追上程东:“连长,这次裁员跟咱们连没关系吧?” “最近也没听说上面有这个事啊。” “废话,这事谁会提前放出风声?”程东神情急躁的摆了摆手:“裁军的事你不懂,别几把打听了。” “你小子就是不听话,上个月旅里要调你去集训队,去了不就没事嘛。” “怎么,现在怕了?” “没事,侦察连的编制不可能撤,咱们旅直属营有防化连队,有后通连,有指挥连。” “撤谁应该也不会撤侦察连。” 程东语气说得很是笃定,像是安慰陈默,又像是在说服自己。 但话又说回来了,这种事情,谁跟你讲逻辑啊。 大裁军是上面定的方针,目前海军,空军编制本就不大,陆军肯定是裁撤的主力啊。 等陆军裁撤差不多的时候,才会出现裁撤三十万,武警就占二十万的情况。 在大的决策和方针面前,别说一个侦察连。 哪怕一个师级单位也没啥特殊,从上到下,说撤也就一夜的功夫。 程东回到连部之后,瞧着陈默一直在后面跟着,他想了片刻,直接挥手:“秀才,上车。” “想知道消息你小子就在司令部呆着,别几把乱跑。” “是!!” 陈默前世毕竟不是七旅的人,对这边具体的裁撤情况并不清楚。 这时候要说不担心,那肯定是扯淡。 特么的,他好不容易才进入军营啊。 在侦察连呆得好好的,人也混熟了,还混到了正班里。 这才刚挂上一拐的军衔,哪能说裁撤就裁撤啊。 就算有二等功,复员也能安排工作。 但那只是理想的状态,这么多青年离开部队回到地方,哪有那么多的工作岗位可以安置? 要么有关系,要么安静的等。 可这两项,都不是陈默想要看到的结果。 一路上。 程东都快把油门,给踩到油箱里了,老式吉普车走在路上,都是一蹦一蹦的。 颠得人难受。 十几公里,硬是不到二十分钟就跑到地方。 此时的装甲七旅司令部,随处可见神色匆匆的干部从车上下来,三三两两的走向机关大楼。 一份裁撤名单,牵动着一整个单位,数千人的归宿,谁能不紧张。 “你在停车场等着吧,别几把乱跑。” 程东简单交代一声,他抬手正了正帽檐,小跑着离开。 旅部的停车场只是一块临近墙边的空地,眼下已经到了四月下旬,天气变得炎热,连带着植被都长势茂盛。 草地绿油油的,陈默没坐到车里,干脆提了下裤腿,坐在草地上。 时不时的看一下,旅机关楼的方向。 会议具体什么时候开始不知道,讲了什么那就更不知道了。 反正机关楼附近的干部有不少,都在焦急的等待着最终的结果。 大概到临近中午的时候吧。 陈默正在停车场这边等得无聊时,机关楼上,司令部通讯员,专程跑下来通知会议暂时结束,在楼下的干部可以去会议室集合。 瞧着原先等待的人群,都走进大楼。 陈默赶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草叶子,跟随人群一起来到三楼会议室。 室内占地面积不小,目测足足有八九十平,但布置非常简洁,八一军旗算是唯一的点缀了。 此时,室内烟雾缭绕。 混合着尼古丁和烟碱的浓浓雾气,搞得陈默这种仅限会抽烟的闯进去,顷刻间就是被熏到不得不眯起双眼。 里面一群老烟枪眉头皱紧,还好,司令部的首长已经不在这边。 陈默走到里面,瞧见程东就在第三排靠近过道的地方坐着,他快步走到跟前:“连长!!” “那个,裁撤的事怎么说?” 这事不得不关心啊。 只要自己的名字出现在名单上,那就真的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 “来了,你狗日的还挺积极。” 程东拿起手边的烟盒,“啪”的一声丢到桌角的位置:“想抽自己拿,别等老子让你。” 说着,程东又把几份文件推过来:“放心吧,这次裁员没有你的名字,侦察连也还在,只不过连里很多同志要离开。” 听到自己不用离开,陈默长长的松了口气。 他随手搬把椅子坐到连长跟前,打开文件袋一个个的开始看。 总体来说,这次会议,军区的变动还真不少。 第一,1999年度征兵计划要结合下阶段改革内容,要求各师团一级征兵部门,提前做好沟通,确保兵源基础素质红线的前提下,加强政审工作. 这个陈默只是随便看看,招兵制度从以前十二月,今年改为十月份,由于上面已经意识到高学历人才对部队的影响,加上裁军。 规定内容其实就是提高入伍的门槛罢了,从以前的不要求学历,开始逐渐改变政策。 第二,大面积的裁军已经开始。 临近退伍,人心必然会浮动,上面要求空窗期部队训练绝不能落下,大纲和各单位进度方面必须盯紧,思想和军事两手都要抓。 并且两手都要硬,尤其是安全方面,绝对不能马虎大意。 关于这个,军区首长专门下达指示,越是这个时候,越是要注意纪律作风。 如果因为不按标准作业流程,出现重大武器操作安全事故,或者其他纪律安全事故,主官一律打背包跟着转业,绝不姑息。 文件中提到的第三点,是有关军内第五批换装部队的名单。 这玩意跟侦察连没有啥关系。 都是装甲旅下辖的主力坦克营,要求前期换装单位总结出新战法,并且及时推广,把新主战坦克,阶段测试结果尽快反馈到设计院,进行集中优化。 这些都是场面话而已。 据陈默所知,装甲七旅主力营的坦克型号,目前大多还都是85式主战坦,就算全员更换96式坦克。 他们也算不上第一批。 96式坦克,严格来讲只能算三代85,从1997年就开始有个别单位列装。 人家别的单位都用一年多了,甭管有没有问题,这么长时间,光反馈估摸着也反馈的差不多了啊。 跟自己关系不大,陈默只是扫了一眼就放到一边。 文件零零总总新指示有不少,足足七八条,除了前面那些,陈默还看到了今年五月份,有关提干人员安排调整的公告。 只可惜,只有通告,没有提具体的人名,也没讲都有哪些调整。 他印象中,大规模的调整应该在十一月份才对,自己前世就是那时候去的冀省石门。 程东叼着烟,看陈默一份份文件看得那么认真,尤其是盯着提干的通告发呆。 他张嘴喷出一股浓烟咧嘴道:“别看了,调整公告现在军区政治部那边没说具体怎么调。” “不过就这两天,裁撤名单里没有你,我估计五月份,如果提干真要调整的话,可能会让你去。” 程东说得轻描淡述。 可陈默听得却是手指都有些微微颤抖,军校啊,这次真的能去? 世纪末,确实算是部队里面变化和动荡,最为频繁的时候了,很多要求和机遇相比后世,都要容易的多。 陈默之前已经做好所有准备,等明年才能轮上。 可现在听连长这意思,不用等明年了,甚至今年,或者说下个月就能出发? 我的文书生涯,还没开始就要夭折了? 陈默眨了眨眼,他也说不上来自己的心情是刺激,还是忐忑了。 刚刚还在担心裁撤会不会有自己,能不能留在部队,结果转眼的功夫。 不仅能留还能更近一步,着实是他没想到的。 “别想这些了。” 程东从后面的文件中抽出一份名单,递给陈默道:“你先回连,看看有没有去陶村的车,搭你一程,把名单交给指导员。” “尽快做连里的思想工作。” “上面要求月底之前,所有同志的复员,转业安置都要搞定,你和小梁最近也辛苦一下。” “把名单上同志的档案整理一下,该转回地方就转回地方,该联系当地部门就尽快处理。” “去吧。” “是!!” 陈默拿起名单扫了一眼,人数不多,大概三十多人。 但年后下连十八个新兵,除了他之外,包括杨大力和李志昂在内,全部都在名单中。 很残酷,也很无奈。 跟他印象中的没有区别。 很多刚入伍的新同志,只呆了几个月就要收拾包裹复员。 其实陈默知道,这些都算是好的了,有些时运不济的,刚从军校毕业下部队没多久,整个单位裁撤。 也要跟着转业。 在这种大规模的洪流中,别说一个中尉了,你就是上校,大校,甚至一颗星也不行,该转业还是要转。 而这个时代,哪怕肩膀带星的也有转业的例子,跟后世那种不用转业只用退休,是不一样的。 杨大力,李志昂,新兵期间的同班战友啊。 也是侦察连,陈默同年兵当中,唯一关系最铁,见面就喊“班副”的两个老兄弟。 看着名单上的名字,陈默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前世那种无力感,又一次涌上心头。 哪怕这一次,他的前路已然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依旧觉得心酸。 要努力,要扎稳脚跟,要改变自己命运的信念。 在这一刻,前所未有的强烈。 陈默呆呆的收起文件,看了程东一眼:“连长,那我先回去了。” “会议不是结束了啊,你不走嘛?” “走个屁。”程东摇摇头:“下午还有事,就算没事我也得在这混顿饭啊。” “你以为老子跟你一样,吃饭不花钱啊。” “赶紧回去吧。” 是啊,军官在部队吃饭是要扣钱的。 外出开会蹭司令部的不算,只要不在自己单位吃,确实能省一顿。 陈默又在这墨迹了一会,一直等机关食堂的人把饭菜送到会议室。 他才瞟了一眼,离开。 饭菜标准不高,两菜一汤,光看那卖相就是早上剩的,又热热给这帮开会的干部端过来了。 反正又不用扣伙食费。 离开烟雾缭绕的会议室,陈默手中拿着文件,急匆匆的下楼。 他运气还不错,在楼下就碰到陶村汽车连的人要回去。 干脆就厚着脸皮蹭人家的车,到大路上距离侦察连最近的地方下车。 步行回连。 他手中拿着的裁员名单,一路上都感觉沉甸甸的。 这次的名单,不光有列兵,还有好几个上等兵和士官都在里面。 突如其来的退伍季,总要伴随着种种离别的感伤。 太突然了。 ------------ 第一百四十一章 送战友,踏征程 返程快走到连队时。 陈默远远就看到指导员霍林山,还有连里几个排长,都在大门岗外徘徊。 显然也是在等着裁撤的最新消息,这东西一旦下令,那真是全连都要跟着慌神啊。 瞧见陈默大老远的从苦池村主路上,走着回来,一排长王艳军“呸”的一声吐掉嘴里的烟头,抬手指了指:“指导员,秀才回来了。” “看到了。” 霍林山这时候,也失去了平日的沉稳,眉宇间夹带着一抹挥之不去的愁绪,扭着肥嘟嘟的身板,带上几名干部快步迎了上去。 “指导员好!” 陈默立正,抬手正准备敬礼时,动作就被霍林山给拦下,对方伸手将他手中的牛皮纸袋拿走。 抽出认真细致的看了起来。 “我靠,新兵一个都不留?”二排长郭东琦瞪着眼珠子,盯着名单,一副惊讶的神情。 主要是年后元宵节分配的新兵,大多都集中到了二排,一排老兵太多了,也就三班分了两个。 这名单一公布,十七人一个都留不下。 “妈的,咱们连本来编制就差的多,这又裁掉三十多人,编制就剩一半了。” 这句话是三排长范玉安说的。 侦察连这帮干部,估计是心里都有数,不会全连裁撤。 他们作为旅直属营下辖的侦察连,说是营级单位。 实际上就跟军务科的警卫连差不多,下辖的几个排都是各干各的,他们直属营也一样,整个营就侦察和防化还算重要。 后通连和指挥连目前基本就是摆设,属于当初师改旅遗留下的问题,不是连队工作职责的没分配到位,而是那两个连,战士专业方面根本不配套。 就算裁撤,也应该从这两个连入手才对。 听着周围的牢骚,霍林山扬了扬手中的文件呵斥道:“行了。” “有什么可讨论的?” “咱们所谓的雷厉风行的作风就是这样的?那什么,名单暂时保密,等连长回来之后商量下怎么整。” “秀才,小梁,你们两个按照名单开始整理同志们的档案,尤其要注意有任职命令,党表,奖励材料之类的如果缺失,尽快核实给补上。” “要不然到了地方上就麻烦了。” “其他的再看怎么安排吧。” 霍林山说完,将手中的文件袋丢给梁红杰,转身就走。 指导员这心里,怕是也有些乱,新兵加老兵这回要走三十多人。 裁军命令不是退伍季啊,每年的退伍季谁走谁留,好歹提前还有心理准备,思想教育工作开展比较容易。 大家在一个单位呆这么久,要说没有点战友情肯定是假的,工作开展也能从容一些。 但裁军这么突然,还必须月底之前全部离开部队,霍林山心里也是五味杂陈,叹着气,连午饭都没心情吃了。 径直的回连部。 其他三位排长驻足踌躇了一会,也各自离开。 眨眼的功夫,门岗处只剩梁红杰和陈默两人了。 看着指导员已经走远。 老梁苦笑一声道:“说真的秀才,刚才你跟连长走,指导员通知我们说裁员最新的命令下来,我都以为自己要在名单里了。” 你?! 陈默闻言,很是干脆的摇摇头:“裁谁也不会裁你,除非全连或者全旅整个单位被裁掉,要不然装甲单位怎么会把装甲学院毕业的给裁掉。” “我倒是这次挺险,幸亏挂的是正班级,要是分配到战斗班的列兵,估计就麻烦了。” 两人一边说一边返回连部。 其实秀才会不会被裁,梁红杰心里倒是有些心理准备的。 下连都这么久了,好兵孬兵足以分辨,加上有二等功傍身,除非大面积裁撤,否则不会那么容易就上名单。 毕竟,装甲旅有一个二等功的列兵,从某些方面来讲,对整个旅都有好处啊。 别的方面不敢说。 至少在提升单位整体形象,培养和激励军人方面,会在军区留下不错的印象。 那特么把这种兵都给裁了,还能留谁? 两人回到文书办公室将文件放好,梁红杰没心思吃饭,要忙着整理档案。 陈默独自下楼,先是去食堂对付了两口,由于他回来的有些晚,各班几乎都已经吃过饭。 匆匆吃完。 陈默跑到三班门口,点着脚朝宿舍张望几眼,指导员说了,裁撤名单的事需要暂时保密。 可保密归保密,更改不了两个好兄弟要离开的事实啊,哪怕嘴上不讲不说,趁着人还在,过来看看心里也能舒服些。 他这边还正调整心情,打算找个轻松点的话题,进宿舍找杨大力时。 结果,还没等他走到门口呢。 两人就一人端着一个小黄盆,装着积攒了一堆的臭袜子,提着洗衣粉,看样子是又要去水房。 杨大力抬头发现陈默在外面站着,原本抱着盆子的他,立刻将小黄盆背到身后,咧嘴笑道:“班副,你回来了?” “上午我看见你跟连长一块出去。” “嗯,刚回来。”陈默伸手指了指两人盆里的袜子,皱眉道:“又要帮老兵去洗?” “害,有啥帮不帮的啊。”李志昂耸了耸肩,接话道:“我们俩现在已经比刚来时好多了。” “小值日可以轮流,内务也不用照顾全班,班副,你不用担心我们,彭班长说了下周就教我们手枪射击还有捕俘的技巧。” “不出半年,我肯定能练成一名强壮的老兵。” 李志昂说这些话的时候,他脸颊带笑,双眸明亮,显然是对未来充满了信心。 这家伙别看有点憨,还有种一根筋的特质,但训练方面真没得挑,也就是吃了脑子不活络的亏。 否则的话,李志昂绝对就是陈默前世的翻版,只要有人带,成长速度会非常快,但只限体能方面。 可,哪还有以后啊。 “把盆子放宿舍,我带你俩去抽根烟吧。”陈默笑着邀请。 “诶,这可太行了。”杨大力听到有烟抽,立马就兴奋了。 像他们这种列兵,连里根本不允许独自离开营区,想买烟除非让老兵帮忙带。 可问题是,老兵不让你去跑腿就算是够照顾新同志了,谁给他们带啊。 每天想抽烟就只能看着哪个老兵心情好,或者谁平时比较大气,上去要一根过过瘾得了。 陈默倒是乐意给他们分享,可他这文书的工作忙,平时根本见不到人啊。 部队里,一般情况下晾衣场就是集中抽烟的重灾区。 三人也不管头顶有没有大太阳照着,一屁股坐在一处空地上。 陈默将口袋的烟加上火柴全部拿出来,摆到地上。 笑道:“抽吧,今天随便抽,抽多少我这都有。” “嘿嘿,那我就不客气了。”杨大力下手抓着烟,抽出一根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嚓”的一声划着火柴,将烟点燃。 而后半眯着眼,一副享受到极致的神情,吐着烟圈,那副鬼样子别提有多贱了。 “我小时候经常见家里人抽烟,就是不明白这玩意有什么好的。”杨大力吐着烟圈道:“现在当兵我算是明白了。” “跑步前抽根烟开个肺很舒坦,跑完全装,来一根那更得劲,我都整习惯了,现在不抽缓不过来劲。” “大力,我记得你是冀省人吧,冀省哪里的?” 陈默没听大力在那宣扬他的抽烟文化,而是试图询问一些有用的消息。 在这个没有手机,没有扣扣,没有微信的年代,只要从部队离开,那大概率是一辈子都没机会再见了。 陈默这不问还好,一问,反倒是把两人都给问愣了。 李志昂干笑了两声道:“班副,我是冀省藁城的,我们村子叫新民村,挺好记的。” “昂!我是皖省的,班副你记错了。”杨大力微微摇头,而后继续享受他的香烟。 陈默没再问,反正他们的档案自己都能看,回办公室最好还是记一下。 要不然,以后哪怕想起,都没办法联系,有个地址,好歹留个念想吧。 重来一世,陈默不想留那种会让以后自己后悔的遗憾。 接下来,哥仨畅聊了挺多。 聊到了刚入营的懵懂,有被班长训斥的紧张,有迭被子的被破棉被支配的恐惧。 可话说不尽,嗑唠不完。 该走的人还是要走啊。 一周后,苦池侦察连训练场上。 鲜红的军旗飘扬,一名名老兵挺直身板,望着眼前已经收拾好棉被,穿着被摘掉军衔,领花,臂章的战士。 所有人都红了眼眶。 平日里铁骨铮铮的军人,在训练时被练到几乎昏厥都咬牙挺住的硬汉,却在此刻,默默无语两眼泪。 上面裁撤名单的最终期限到了,今天,侦察连列兵加老兵共计三十七人,全都要离开。 送战友。 踏征程。 耳边响起驼铃声。 整个训练场被压抑的氛围所包裹,每个人都紧紧的抿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 部队很累,很枯燥,很无聊,有冲不完的坡,有望不到尽头的训练,但真到不得不脱下军装的这一刻。 即将离开的人,依旧会无比留恋,此刻还在军营的每一分,每一秒。 今天你该返程了兄弟。 今天也该送你回家了兄弟。 是时候开心一点。 以后不必每天在早晨五点五十起床早操,你可以安安心心的睡个懒觉。 以后不必再忍受指导员的唠叨,你可以光明正大的不甩他。 以后不必再私下埋怨那个傲娇又好面的狗连长,你甚至可以肆无忌惮对他翻白眼,不用怕他了。 可是,兄弟们怎么哭了呢!! 原来,连长也会哭,原来这个只会在训练场上对训练科目不满,只会耳提面命的冷漠连长,并没有失去所有表情。 是的。 侦察连的训练场上,程东将帽檐拉得很低,侧身叉腰,他腰杆子挺得没有平时那么直。 此刻哭得像个倔强的老太太。 他是一个很装又很脆弱,喜欢哭泣的家伙。 可军人,又有谁不是这样呢? ------------ 第一百四十二章 转身,亦是出征 连队的食堂里。 圆滚滚的羊肉馅饺子已经备好,炊事班的战士都在忙碌着,给即将离开的人,盛上最后一顿午餐。 可训练场上,值班员已经催促了几遍,依旧没有人动弹。 连长落泪,老兵痛哭,列兵迷茫。 裁军啊,总是那么的突然,总要有人先走。 程东摘掉帽子,赤红着双眼面向队列,大声道:“侦察连!!” “杀!杀!杀!” 喊杀声震天,震散了些许离别的愁绪。 “哭什么哭,都是老爷们带把的哭个蛋啊。”程东带头擦掉眼泪:“回家不好嘛?” “记住,我们是军人,一天是军人,一生都是军人,不就是以后不能在军营呆了,难道不在军营你们就不是军人了?” “不在军营,你们在这学到的东西,认识的人就不认了?” “记住,咱侦察连没有孬种,聚是一团火,散是满天星,回家以后多陪陪老爹老娘,以后谁特娘的当老板了,谁混出息了,永远别忘记咱们侦察三连。” “我祝愿同志们以后在的日子里,蒸蒸日上,心想事成。” “现在,全体都有,向右转,目标食堂,三路纵队,跑步走。” “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三四.” 踏踏踏. 雄壮的脚步声响起,队列开始在连长的指挥下,冲向食堂。 侦察连大门岗外,汽车连的两辆车已经到位,等待着送人离开。 可平日里,吃个饭就跟有人抢似的,一个个狼吞虎咽的战士。 今天却没什么胃口。 所有人,坐在那里呆呆的看着满盆的饺子发愣。 陈默坐到三班这边,想最后陪同两个兄弟,吃完这上车前的一顿饭。 其实两天前,连里的列兵就知道要退伍的事了,杨大力还好,他生性就跳脱一些,除了情绪低沉,偶尔抬头时,目光闪过一丝迷茫之外。 没有过多的伤感。 李志昂就表现的比较明显了。 自从知道自己在裁撤名单中。 这两天,他很少开口说话,彭威开导,指导员上阵,甚至连长,还有陈默自己都跟他聊过。 李志昂一直摇头,重复的说自己没事,能熬过去,请大家放心。 可当坐到饭桌旁,被一群老兵看着,没有一人给他抢盆中的饺子,都让着他时。 第一口饺子吞下肚,李志昂的情绪就彻底崩了。 眼泪如同决堤般,止不住的流。 “志昂。” 陈默抬手拍拍他的肩膀,想要安慰,可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能说的话,这两天已经说了无数遍。 “班副,我.” “我也想当一个好兵啊,我不想走,我还没学会手枪速射,我全装还没跑进二十分钟,我还没见过夏天的军营长什么样子。” “我当兵还不够一年啊。” “我都不算一个合格的侦察兵.” 压抑的哭声,肩膀一颤一颤的抖动,是李志昂对军营最大的不舍。 他的哭声,也让其他即将离开的人,再也绷不住情绪。 程东站在饭堂入口默默的看着,可他又能说什么呢。 侦察连的兵,哪怕是列兵,作为连长,他也都熟悉,没人舍得战友的离开。 军人和其他人没有什么不同,一样的庸俗,有一样的喜怒哀乐。 每当遇到立功授奖,立刻矜持的装一装,看见漂亮姑娘,也会在心里琢磨怎么娶人家当媳妇,要是碰到想休息或者想偷懒,同样会找班长死皮赖脸的装病。 除了正事,没有他们不敢撒泼打滚的时候。 但也有不一样的地方。 如果敌人来了,敌人开着战斗机,驾驶着坦克大炮来了,有人问他们,作为侦察兵手里只有步枪和冲锋枪敢上嘛? 他们会回答说上个蛋,想啥呢,那特么人家手里是飞机大炮啊,上去就是送死。 因为这是如果。 可若是敌人真的来了,当大广播发动战斗命令的那一刻。 这时候谁若是再问。 他们会用握紧的钢枪告诉你,管特么敌人开的是什么,管特么来了多少人。 身后就是祖国的河山,长城,长江,是亲人,是人民,哪怕只有一把枪,哪怕装备再落后,至少能替祖国挡几秒吧? 这辈子,挡几秒,就足够了 军人的荣耀需要一代代的传承,脱下这身军装后,就好好的回家吧。 请放心,祖国会很好,人民会很好,我们将接过你手里的枪,继续战斗,凶猛前行。 一顿上车饺子,吃的所有人心头发堵。 最终。 在程东以坚决口吻的命令下,全连还剩下的九十多人,谁都不允许送。 所有人都被挡在食堂里,看着离开的人,提着来时的携行包,带上棉被,一步步的走远。 上车,启动。 离开。 不让送是对的,送战友的路,送到哪里才算是终点呢? 陈默站在人群里,看着一群熟悉的人,一步三回头的离开,走远。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 他们当中很多人,几乎是没有机会再相见了。 人群慢慢散去,有些回宿舍,有些跑到训练场路牙子上坐着发呆。 连里少几十个熟悉的人,对于留下的战士来讲,也没有那么容易适应。 估摸着,得过几天,才能慢慢恢复到往日的热情。 陈默叹了口气,他这边正准备回宿舍躺着休息会,缓一缓心情时,感觉自己肩膀被拍了一下,回头发现是老炮。 “班长。” “嗯,还能适应嘛?”老炮目光中蕴含着担忧。 不管陈默表现的多好,平时工作多么努力,可说到底,他终究只是一个刚进部队没多久的列兵。 周勇杰担心侦察连只剩他一个新兵,没有同年兵在这边,心理上扛不住这种压力。 “我没事班长,回去躺一会,休息休息就好。”陈默深呼了一口气。 有战友离开了单位,心里空落落的很正常,他前世同样是在裁军时,申请的转业。 当兵几年送走了一批又一批人,轮到自己时,却悄悄的溜走,就是因为受不了离别的场面。 这种事经历多少次都一样,不可能做到真正的平静。 “走吧,陪我出去一趟。” 老炮没讲要干什么,说完之后就径直的带着他来到连部。 谁也没打招呼,开着连里的老式吉普,让陈默坐到副驾驶。 他则是负责开车,发动机轰隆隆的驶离营区。 一路上。 老炮都没有开口,不过却在陶村的军营门口,追上了刚才离开的人。 车辆没靠太近,两人只是坐在车上,默默的看着陶村这边同样被裁撤的战士,提着包裹上车。 陈默看到了杨大力,也看到了李志昂,两人都趴在车厢尾部的地方,使劲的隔着大门朝营区张望。 那里是新兵连训练的地方。 可能是两人太投入了,压根没发现,距离他们三四十米外,路边停的车里,就坐着两个最熟悉的人。 大概等了十几分钟。 陈默没有下车,主要是下车也没用啊,还能说啥呢。 不过是徒增离别的愁绪而已。 等运兵的卡车重新启动,老炮才打着车子,调头,朝着陶村相反的方向快速行驶。 陈默也没问去哪,反正老炮总不会带着他瞎几把溜达。 一路风尘仆仆。 这次足足开了半个小时才到地方。 来的也是一处营区。 但从大门岗以及营区占地面积来看,比侦察连驻地大了三倍都不止。 车子没开进去。 老炮从车上下来,走到门岗的位置,出示了士官证道:“给你们刘营长说一声,就说三连的周勇杰有事过来一趟。” “是!” 门岗执勤的战士,瞅着一个五级士官,满脸严肃的带着一个列兵跑过来。 也没敢怠慢,立刻拿着对讲机开始呼叫。 “这是咱们旅的坦克二营,我跟他们营长还算熟悉,稍微等会吧。” 老炮把自己的士官证塞到口袋,随口对着陈默介绍道。 可老炮说得轻松,陈默却听得一阵意外。 二营是以前他们新兵八班,朱改团和冯俊岭分配的单位啊。 下连之后。 陈默也试图联系过二营和高炮营,想问问这俩人的情况。 只不过他认识的人少,加上梁排也没啥人脉,营区距离的又远,一直没问出啥有用的消息。 只知道冯俊岭先是被调去炮营,天天提着炮弹训练,体能跟不上,又被调到了坦克二营的修理排。 别的不清楚。 没成想,老炮今天把他给带到这来了。 “班长,营长说他正在过来,让你先进去。”哨岗执勤的战士,通过对讲机汇报过消息后。 一路小跑着来到两人跟前。 老炮闻言,他只是微微点头。 而后一点都不带客气的领着陈默,两人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走进了二营。 新营区,陈默不熟悉。 他只是一路跟着老炮,走了没多久,迎面的大道上就跑过来一名中校,后面还跟着一个上尉。 “哈哈,老班长,今个怎么这么得空,来我这了?” 中校主动敬礼,虽说动作并不标准,但也足够给面子了。 毕竟,士官再牛终究是兵,中校再不咋地,人家也是正营级干部啊。 “没事,带秀才过来认认路。” “首长好!!” 听到老炮介绍自己,陈默急忙立正敬礼。 “哈哈,叫什么首长,我叫刘鸿运,是二营的营长,老炮以前也是我的班长,你小子叫我一声营长不吃亏。” “是,营长。” “嗯。”刘鸿运满脸笑意的打量几眼陈默,营里的同志,见面或许不认识眼前的列兵。 但绝对听说过,包括他。 不单单因为老炮的缘故。 秀才在新兵连,包括下连后在那一群老兵窝里,都能折腾出动静,更是在比武时,一人拿下两个奖杯的事,全旅的干部都知道了。 就现在,秀才那两个奖杯,还在旅司令部放着呢。 刘鸿运知道侦察连的情况。 这次裁军,他们主力营被裁的很少,基本都是针对直属单位,还有机关单位的干部。 加上七旅主力营正处在第五批换装的节骨眼上,96式主战坦马上要全面列装,不可能出现大面积裁撤的情况。 陈默和刘营长简单的聊了一会。 几人就朝着坦克一连的驻地走去,这帮老兵都是心照不宣。 知道老炮带个列兵过来的目的。 在一连二排四班,陈默见到了手中拿着一本类似手册的东西,正坐在宿舍门口,挠头苦背的朱改团。 老朱这边背得犯愁时,感觉跟前站了几个人,他下意识抬头。 发现营长,连长,包括新兵连的班长,班副不知道什么时候都走到跟前了。 他毕竟不是陈默啊,嘴皮子没那么利索,猛的看到这么多人,急忙起身后,却一句话也蹦不出来。 甚至,连立正和敬礼都给忘了,整个人局促的站在那。 “行了行了,放你一个小时的假,秀才来了,你带他熟悉熟悉营区。” 一连长,也就是刚才跟着刘鸿运的那名上尉,摆手说道。 “是,连长!!” 朱改团兴奋的搓着衣角,一直等营长和连长走远,连带着老炮都走了之后。 他才一脸激动的冲到陈默跟前,拥抱了一下:“班副,你咋来了?” “班长带我来的呗。”陈默笑了笑。 不得不说,老炮对他是足够照顾了。 当然了,陈默也不憨,他知道老炮这么做的用意,不单单是因为连里同年兵都离开。 更主要的是,作为文书,陈默已经得到消息,今年提干的通知很快就会公布。 连长和指导员私底下都做过分析,也找人问过,觉得大概率自己会被安排到最近一批的提干名单中。 在这种裁军大动作下,很多之前安排好的事情都会发生或多或少的变化。 并且裁军不光这一次,后续还会有。 老炮想的是,要在陈默出发之前,和新兵期间的战友都见一见。 谁知道真去了学院,回来后,又会有什么大的变动呢。 朱改团属于神经大条的那一类,他没发现陈默状态上有啥不一样。 只是兴致勃勃的拉着班副,径直的跑向远处。 “班副,我跟你说啊,老冯那个丢人的玩意,人家炮营不要他了,他现在跟我一个连,就在四排,我带你去找他。” “说真的,我好怀念新兵的日子啊,以前咱们在一块多好,哎,那时候的我跟特么抽风了似的。” “一门心思的想着下连有多好,其实一点都不好。” 走在途中。 朱改团嘴巴还说个不停:“你知道嘛班副,我们班就四个人,这坦克连几乎所有的班,人数都不多。” “妈的,就拿我呆的那个破班来说,人家三个都是老兵,一个车长一个炮长,一个驾驶员,我属于待定。” “整天让我背参数,背主炮备弹量,可愁死我了。” 听着朱改团的牢骚,陈默哑然失笑。 要是背参数都累的话,那侦察连的训练,可就真的是地狱级了。 一连战斗班总共有十二个班,对应十二辆主战坦,朱改团是其中一个战斗班的人。 而四排,属于全连的维修排,两人心心念念,一路狂奔的来到四排所在的宿舍。 让陈默无言的是。 冯俊岭根本不用特意找,就跟刚才的朱改团一模一样。 也是被老兵撵到宿舍门口,坐在马扎上,一手抱着脑袋,一手拿着手册,正在愁眉苦脸的背诵。 这哥俩的动作,如出一辙。 “老冯,快看谁来了。” 跑到近前,陈默还没吭声,朱改团就率先嚎了一声,语气中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 激动也正常啊。 陈默在连里混得还不错,都联系不上这俩人,更何况他们。 冯俊岭听到声音,他下意识的抬头,长得跟小头爸爸似的老冯,瞧见陈默,他先是神情一怔。 而后满脸不可思议道:“我靠,老陈?!” “你咋来了?” “我靠,好久不见了,我听说你前段时间,参加侦察兵比武还拿了奖杯?” “来来来,跟我走。”冯俊岭不由分说的拉上陈默准备回宿舍。 “怎么了,搞得这么热情?”陈默被整的有些莫名其妙。 就算两个月没见,他们俩大老爷们。 也不用一见面就往宿舍钻啊。 “你是不知道啊老陈,我听说你比武拿了奖杯,就跟班里的老兵说,以前我跟你一个班。” “结果他们都不信,还说我是什么北洋水师的人,从根子上就不可能跟侦察连的人认识。” “你得帮我去澄清。” “对了,北洋水师是什么意思?” 额. 陈默有些犯难,这问题不好回答啊。 “这个咋说呢。” “你就说厉不厉害呗?” “厉害,肯定厉害。”陈默笑了笑:“北洋水师从创立到结束,战绩一直很平稳,几乎没有什么太大的浮动。” “咱们还是不要打扰老同志了。” 最终,陈默还是没有选择进维修班,不是怕丢人,连老炮挑兵的时候都能走眼。 冯俊岭也不是不努力,他是身材的缘故,根本承受不住稍微强一些的科目。 下连还没半个月就被调走,连整个高炮营都留不下他,还特意安排到坦克营的维修排。 这种情况,真没必要跟那帮老兵去理论。 吵到最后,受伤的还是老冯。 由于连长没给冯俊岭批假。 三人不能走得太远,就在四排宿舍门前的空地上,找个地方坐着闲聊。 当得知上面裁员,李志昂和杨大力都被裁掉,现在已经离开军营,正在返乡的途中。 朱改团和冯俊岭两人对视一眼,也沉默了。 可能他们也没想到,离开了陶村新兵连,这一别,竟然会差别这么大。 还好,这个时候,陈默的心情已经恢复的差不多。 老兵卸甲,亦是出征。 李志昂他们虽算不上老兵,但至少穿过戎装,也不算白来部队走一遭吧。 转身,可能也是出征。 很多时候,人的悲观并不相同。 比如冯俊岭,他其实并不想留在部队,可调来调去,最终却留了下来。 李志昂很想留下,也很努力,可结果却坐上了返乡的列车。 再比如。 1999年4月29日上午,陈默正在坦克二营这边,找战友闲聊时。 有关九九年五月份提干入校的通知,已经下达到连队。 独属于陈默的征程,终究还是来了。 ------------ 第一百四十三章 提干,石门陆院 侦察连。 临近中午,程东正坐在自己宿舍铁架子床上,双手捧着脑袋发呆时。 “咚咚咚。” 宿舍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狗日的不会轻点啊,操!”程东这时候心情正糟呢,听到比较大的动静,就忍不住破口大骂。 可骂归骂,他还是套上丢在床头的迷彩背心,脸色阴沉的走到门口打开房门。 “有事说事!” 门外站着的正是梁红杰。 老梁看连长脸色不对,他原本的激动劲都消了大半,急忙立正道:“连长,司令部来通知了,说是秀才提干入校的通知下来了。” “啥?” “真下来了?” 闻言,程东怔了一下。 虽说最近,军区一直都在讲调整提干名单的事情,可政治部始终不发通知,猜也没用啊。 还是要以最终的结果为主。 “电话里怎么说的?” “秀才人呢,去司令部拿啊,你跑我这干啥?” “听说秀才跟老班长出去了,不知道人在哪。”梁红杰摊了摊手,他就是接到电话通知后,第一时间过来告诉连长。 “不管那么多了,你先去司令部把文件拿回来,这可是好事啊。” 程东摆了摆手。 转身抓起迷彩服搭到肩上,脚步匆匆的离开宿舍。 眼下,单位刚刚经历裁军,士气正是低落的时候,急需一些振奋人心的好事,来冲淡这种愁绪。 跑到楼下时。 程东看到梁红杰正要离开,他又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冲着开车准备离开的梁红杰交代道:“对了小梁,拿到通知文件,你去找政委把秀才的奖杯给老子要回来。” “妈的,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就是住到政委办公室,赖也得给老子赖回来两个奖杯。” “去吧!!” 交代完之后,程东摘掉帽子,捋捋头发。 叉着腰站在连部宣传栏旁。 很显然,以前那个傲娇又好面的连长回来了。 这俗话说得好啊,有些事不上称,四两都没有,可一旦上了称,千斤都打不住。 往年提干连里也不是没有,但程东向来没有过多的关注过。 提干有啥关注的? 该考就考,该走就走,那是指导员操心的事。 但这回不一样,必须借着这个事,提提连里的士气。 想到这。 程东跑到司务长刘仁高办公的地方,掏出烟给对方丢了一根,他自己拿一根放在鼻子底下,一边嗅着一边说道:“老刘,下午准备准备,晚上再搞个会餐。” “会餐?” 闻言,刘仁高有些奇怪,拿着香烟将过滤嘴那头对着桌面磕几下,道:“连长,这没到会餐的日子啊,怎么突然整这个?” “哪几把那么多废话。”程东骂道:“司令部来通知了,说是秀才提干的事已经确定。” “列兵提干见过没?” “搞个会餐让连里跟着热闹热闹。” “得,明白了。” 刘仁高笑了笑,道:“列兵提干我是没见过,可新兵立二等功我更没见过,妈的,这小子运气真好。” “下午我准备,放心吧连长。” 有关提干通知的事,连里都传开了。 而陈默这个当事人一直到快午休时,才跟着老炮回来。 由于上午送人,食堂做的上车饺子陈默吃了一些,他没觉得饿,也不打算再吃午饭。 跟老炮打声招呼后,径直回到了文书办公室。 此时。 正在办公室叼着烟,仰头坐在椅子上半眯着眼休息的梁红杰,看到突然出现在眼前的陈默。 他“哐当”一声起身,随手将烟头摁灭,大步走到陈默跟前上下打量几眼:“秀才,你去哪了?” “怎么了?”陈默也被梁排这咋咋呼呼的动作,给整得有些莫名其妙。 “还怎么了,你的提干通知下来了。” 梁红杰一边说着,一边推着陈默准备上楼找连长。 “我说你也真是心大,提干啊懂不懂?你能去上学了。” “哪个学校?” 陈默闻言一怔,心跳都不由自主的加快。 五月份提干还真轮到他了? “废话,肯定是石门陆军学院啊,咱们京都军区对应的初级军事学院就在冀省石门。” 梁红杰撇撇嘴,说得理所当然。 可陈默却有些意外,因为,这跟他前世的学院还是偏离了。 前世是1999年11月,五十万大裁军基本结束时,又是刚刚阅兵完美收官。 军区大刀阔斧的开干,组织了一批提干的战士,分配到石门陆军指挥学院进修。 提起石门的军校,这点很容易混淆,陆军学院和陆军指挥学院并非一所学校。 前者是初级军事学院,专门针对高考,部队提干,军队考学人员所进修的学校。 而后者是中级指挥学院,能过去的基本都是正营级别上下的干部。 基本上,军事院校的名字当中,只要带“指挥”两个字,就不是高考或者提干,部队考学能进去。 陈默前世,之所以能去陆军指挥学院,还得益于当时该所学院在七月份。 刚刚合并了参谋学院和装甲兵学院,师资力量雄厚,加上京都军区那一批过去的人太多,他才被分配到陆军指挥学院。 七大军区时代,每个大军区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陆军学院。 眼下的陆军,不像后世有大总部统一管理,七个军区属于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各有各的凶悍,各有各的特点。 王牌部队哪怕经过数次裁军,依旧百花齐放,相当的耀眼。 而这一次,竟然再次偏离轨道,给偏到了上庄的陆军学院。 陈默得知自己即将前往的学院时,他眨了眨眼,一时之间还真挺意外。 其实对他来讲,目前不管是初级军事学院还是中级军事学院,影响都一样。 一个列兵而已,去哪都是为了进修。 陈默为啥始终不愿意,选择在部队考学这条路? 其实原因很简单。 九十年代末,虽说考学难度相比后世,简单了很多。 但问题是,考学入军校,必须经历四年才能毕业,眼下正是部队风云激荡的年代。 四年啊,等他出来六十三军都没了。 很可能面临毕业就重新分配单位,人脉重新积累,将会失去年龄优势。 这可不是陈默想要的结果啊。 而提干则不同,几个月,顶多一年就能回来。 届时,老单位还是老单位,多出来三年的时间,他足以让自己在部队混出足够耀眼的成绩。 很多时候,能力远远没有时间和风口更加实在。 至于提干的短板,对于陈默这种一手王炸的人来讲,根本不算难事。 真正难的是,他挂着列兵军衔,很多东西压根接触不到,更没有用武之地。 两人急匆匆的来到连长办公室,推开门却没见人。 梁红杰挠挠头,半晌才恍然道:“去荣誉室,我去司令部拿你的通知文件时,政委让我把连里的奖杯,还有以前扣的锦旗全带回来了。” “连长现在,肯定在荣誉室。” 梁红杰猜得不错。 此刻,不光程东在荣誉室,指导员还有一帮侦察连的老兵班长,几乎都凑到了那里。 “歪了,往左边挪挪,少挪点,特么的又歪了。” 程东站在荣誉室门口,指挥着挂锦旗。 这可是他最快乐的事了。 “哎,妈的,不行把那个营卫生标兵连的连旗动一下,先摘了也成。” “连长,你不要这个营卫生标兵连旗,不如给我们班吧,我挂到一班去。”瞧着连长现在都有点看不上卫生标兵旗,一班长立刻嬉皮笑脸的上前提建议。 听到有人跟自己讨价还价,程东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就瞪着他那双市侩的双眼,斜了一班长一眼:“行啊,你什么时候,有能耐把大功一班给老子升级成大功一连,我就给你。” 开什么玩笑。 程东长这么大,也就政委敢从他手里抢锦旗,抢奖杯,别人想要连里的荣誉,谁开口他就跟谁急。 听着要让一班升级到一连。 老兵班长咧了咧嘴,狗屁的大功一班啊,他们一班啥时候也没给过这种荣誉称号,连长就是纯粹的在损他。 不过,一班长跟程东混得熟,嘴皮子也利索。 眼珠子一转继续讨价还价道:“连长,那要不把我们一班的奖杯带回去几个吧,咱们连荣誉室真没地方了。” “瘪犊子玩意,想啥呢,滚一边去。” 程东推开一直在自己跟前叽叽歪歪的老兵,又开始上窜下蹦的指挥。 “那个旗,再往右边去点。” “奖杯看看就摆旁边的地上,过段时间再做个架子专门放奖杯。” 荣誉室内,墙壁上,包罗万象,挂满了锦旗。 从卫生标兵,到作风建设,再到训练标兵,涵盖了方方面面。 见微知著,足以见得侦察三连的荣耀和热血。 程东手里拿着两个奖杯是陈默的,军区嘉奖的训练标兵,旅里给的三等功,军区给的二等功锦旗都被他搜刮过来。 看着墙上。 最近一段时间的荣誉,光是陈默争回来的就占据三分之一。 程东担任了七八年的连长,还从来没碰到过这种列兵,想起这小子要离开。 这程连长心里也是一阵不得劲,挂锦旗的心情,瞬间塌了大半,低头看看手中的奖杯咧嘴大骂道:“狗日的秀才,跑哪” “到!!” “连长,您找我?” 程东原本想骂“狗日的秀才跑哪去了”,还没骂完,身后就传来响亮的回应。 突如其来的动静,把程东都吓了一跳。 回头,看着眼前的列兵锋芒毕露,双眼熠熠生辉,不羁的气质和军人铁血完美融合。 程东叹了口气:“来了啊。” “是,连长。” 陈默挺了挺胸膛,还不忘给在场的一帮老兵抬手打招呼。 看到秀才回来,一帮老兵脸上的表情也有些不自然。 主要是连里的新兵都被裁撤,就剩这一个独苗,也要离开。 忒没意思了,以后都没新同志供他们娱乐了。 程东没有吭声,拍拍陈默的肩膀示意他跟上,一群人来到办公室。 将司令部下放的通知文件拆开,丢到办公桌上。 程东神情变得稍稍严肃道:“提干命令:经过严肃审查,陈默同志符合提干标准,由于筹备工作的紧迫性和必要性,经研究,取消常规提干公示流程阶段。” “该命令即日起生效,接到出发通知后,立刻到军区政治部统一集合。” “明白了吧?” “明白!!” 陈默盯着放在办公桌上,盖着红戳的文件,再次挺了挺身板。 “嗯,特么的,好不容易物色一个文书,人又要跑了。” 程东骂骂咧咧的拿起香烟,给在场的人,一人丢了一根。 “文件上说得很清楚,你这次去的学院是冀省石门陆军学院,进行为期十个月的培训。” “结束后,应该还能回咱们连报道。” “去吧,该收拾东西就收拾一下,军装不用带太多,有身上穿的这一身就行,到学院还会配发准军官着装。” “狗日的到了学校别那么跳脱,谦虚点,那里不比咱们自己连队,知道嘛?” “是,连长!” 陈默立正,敬礼。 虽说九十年代末提干相比后世确实容易,别说提干了,就是不用培训,集体由志愿兵转军官的事情都不少。 可这突然就下达通知,还是让侦察连的人,有些措手不及。 军区政治部出发的通知,具体什么时候过来,没人知道。 不过自从秀才提干通知下来后,各班的老兵一个个都变得鬼鬼祟祟的。 甚至有不少老兵开始私下计划着,趁秀才走之前多搞几次全装十公里,好好为自己出口恶气。 要知道,这逼崽子,之前刚下连时,可没少折腾他们这帮老同志啊。 一帮老兵经常寻思着报仇,结果不是因为比武耽搁,就是被考核还有换装的事耽误,一直也都没机会实现。 眼下,必须抓住这个机会。 要不然,等这个祸害培训结束,再次回到侦察连,像这种保送入学的干部,地位跟梁红杰那种从军事学院毕业的可不一样。 连里老兵“密谋”报复的事,陈默并不清楚。 从连长办公室出来。 陈默手中捏着提干的命令通知,看了眼梁红杰,有些尴尬道:“排长,这整得挺不好意思。” “文书的活我还没全部接手呢,就又要麻烦你了。” “等我学习回来吧,要是还能回来我替你分担。” 瞧着秀才将胸脯拍得“砰砰”响。 梁红杰摇摇头,他也不知道该恭喜秀才,还是该替他担心。 这次提干,取消常规公示流程,很多提干前的过程是免了。 但问题是,提干所学的专业方面,也没机会选择。 侦察单位出去的人,就是侦察系。 石门陆院侦察系专业啊,除了对应的文化课之外,体能比常规的侦察连还狠。 就这么说吧。 四百米障碍是不是觉得挺难?国际比赛也才五百米障碍。 而石门陆院侦察系有一项训练叫做:千米障碍。 就是这么硬核。 毕竟,能混上提干的可没一个怂人。 梁红杰都怀疑秀才这种列兵,真到了学院,能不能熬得住。 ------------ 第一百四十四章 这送别,忒另类了 文书办公室里。 陈默拿着自己的提干通知翻来覆去的看,梁红杰却在一旁跟个陀螺似的,走过来走过去。 整个人看起来非常焦躁。 “排长,你有啥事嘛?” 陈默有些好奇的抬头询问。 “不是我有事。”梁红杰闻言,搬把椅子坐到陈默跟前,挠挠头道:“你知道石门陆院嘛?” “知道啊。” 陈默点点头,他肯定知道。 前世在陆军指挥学院进修,出门就是动物园,经常能够碰到陆院的人趁假期时间,请假过去玩。 他当时,还跟陆院25队的战士发生过一点小摩擦。 不过这都没啥,军人嘛,都是大老爷们,火气旺盛。 因为几句话不对路子,干起来的事情太多了。 看着陈默丝毫不在乎的模样,梁红杰无奈的摆摆手:“算了,命令都下了,我就不给你添堵了。” “反正据我所知,陆院侦察系专业挺猛,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谢谢排长,我知道。” 陈默道谢过后,梁红杰就离开去午休了。 整个办公室,只剩陈默自己坐在这里,呆呆的发愣。 毕竟是提干啊,其实“提干”这个说法已经不适用这个时代,真正的提干是不需要进修,那种直接从士兵转军官,换衔就行。 他这种严格来讲,属于保送入校。 至于梁排说的侦察系,陈默也知道怎么回事,如果他印象没出错的话,1999年五月份,石门陆院侦察系好像只有一个30中队。 中队下辖的有侦察小分队和学员分队,小分队属于“土著”,也就是在学院驻军的部队。 而学员分队那成员就杂的多了,有保送入校的人,有考学的人,也有高考的人,相互之间文化课竞争不大。 但体能课竞争堪称恐怖。 这没办法,部队无论哪个时代,崇尚的就是体能,你体能牛逼就是能被人高看一眼。 能达到保送入校标准的,你可以怀疑他的文化程度,可以怀疑他大字不识一个都没关系,但绝对不能怀疑人家的军事素质。 坐在椅子上,陈默望着外面炙热的大太阳,精神一阵恍惚。 他自从进入军营,一直在拼,甚至政委还承诺过可以帮他推荐院校,没成想,这次没有依靠别人,自己反倒拼出结果了。 激动之余,陈默抬手拿起桌上的座机,拨通了老家的电话。 他想把这个消息,告诉家里,至少也能让家人跟着高兴高兴。 听着话筒中,传来“笃笃”的声音,陈默不由自主的挺直腰板,连带着心情都激动了不少。 要是搁平时,他很少会给家里打电话。 不是不想打啊。 主要是他这边打电话是不收钱,可爸妈那边接电话要钱啊,自己家没有座机。 漫游费又贵,每次打到村长家,就算同村的关系好,每次三块两块的肯定要给。 家里条件不富裕,二老又节省了大半辈子,陈默不想因为频繁打电话,再让家里每月多支出一大笔钱。 “喂?谁啊。” 电话终于接通,对面传来一道中年男人的嗓音。 陈默急忙开口道:“是郑叔嘛?我是陈默,麻烦你喊下我爸妈。” “哦呦!小默啊,哈哈,你小子有日子没跟家里头说说话了,你等着啊,我现在就去。” “就是学军可能没在家,我一大早就见你爸骑着车子出去了。” “你等十分钟再打啊孩子。” 不等陈默回应,那边“啪嗒”一声就挂断了电话。 一分钟之内收费和超出一分钟,那是不一样的。 陈默盯着办公室墙上的钟表,看着时间到了之后,又一次拨通了家里的电话。 这回,接的很利索。 “喂,小默嘛?”对面传来母亲刘凤兰的声音。 “妈,是我,我爸又去干活了嘛?” “嗯,田庄有户人家下个月要结婚,请你爸打一套电视柜,这几天一直忙这个事,小默,你在部队咋样啊,有没有饿着,这见天就热了,有没有薄一点的衣服穿?” 听着母亲的关心,陈默心里是既心酸又有些哭笑不得,这部队里面也不可能大夏天还穿棉衣啊。 “妈,我在这一切都好,对了妈,您儿子我提干了。” “提干就是从士兵通过学习,读军校,变成军官,是部队里面的干部。” 若是说提干,军校之类的字眼,刘凤兰还真不一定知道,村子里信息不通,接触不到太多外面的东西。 可要说干部,这刘凤兰肯定知道啊。 刘母愣神了好一会,才忐忑道:“孩子,你是说你要去学校读书,读了就能当干部?” “哎呀,这可是大事,我去找你爸回来,看看让你爸给学校的领导送点礼,你说你都不学习这么长时间了,得买点东西去找找人。” “哎哎哎,妈,不是咱们老家的学校。” 陈默自己也被老妈的反应吓了一跳,他还真不知道,自己家里的关系啥时候这么硬了,居然能跑到石门陆院送礼。 废了好大的劲,加上有村长在老妈旁边充当军师,陈默才解释清楚,读军校和提干之间的必然关系。 用村长的话说,那就是老陈家的祖坟显灵了。 家里要出军官。 村里也要出一个在部队当官的人。 捋清楚是怎么回事后,刘凤兰一边抬头抹着眼泪,一边叮嘱道:“小默,你好好干啊,家里啥事都不用操心。” “小静也去育红班了,小锋今年中考应该不碍事,军校收多少学费啊,我让你爸给你邮寄。” “咱到了学校一定要跟人处好关系,多走动,不要跟人置气,你这孩子从小就老实,勤给家里打电话啊,需要啥就让你爸去邮寄。” 刘凤兰细碎的叮嘱了半天。 期间,陈默一句都没有反驳,重回一世,他真的很享受这种家庭的温馨。 两人聊了好半天,才在母亲嫌弃电话费贵的催促声中,结束了通话。 此时正值午休。 宿舍是没法回了,人家梁排,新来的那个卫生员还有赵武亮这会,要么睡熟,要么就跟着副连长又在打扑克。 过去打扰人家也不好。 陈默干脆就从文书办公室里翻出军大衣,往地上一铺,衣角盖着肚皮呼呼大睡。 他也确实整的挺疲惫。 最近一直忙着整理退伍人员的档案,上午把人送走,又去二营逛了一圈。 回来,提干通知都下来了。 这一天天过得那可是格外的刺激啊,午休时,陈默一直在做梦。 梦到了前世去报道的场景,梦到了辩论大赛,梦到了老领导。 也梦到了自己申请转业时,上交了臂章,肩章,只提着一个携行包,谁都没告诉的稍稍离开。 当时的那种失落,悲凉,一直到睡醒,望着天花板时,陈默还没从梦中的感觉反应过来。 可很快,陈默就被眼前的场景吓了一跳。 随着他的瞳孔慢慢聚焦,目光扫视周围时,看到的不是空无一人的办公室。 而是一群不知道什么时候跑过来的老兵,足足一二十人,把整个办公室都给挤满。 众人都背着背包,带着钢盔,手中还提着步枪,一脸狞笑的看着他。 “我靠!!” 平时很少爆粗口的陈默,都被眼前的场景,惊得忍不住骂出了声。 “你们干啥?” “嘿嘿!睡挺香啊。” “秀才,睡梦中还落泪了,是不是舍不得我们?” “身为侦察兵,反侦察意识竟然这么菜,我们都站这半天了,竟然没察觉,还是得练啊。” 众人七嘴八舌的开口。 但他们不光说啊,还有几个老兵冲上来,不由分说的就把负重背包挂到陈默身上。 军帽更是“刷”的一下就被拿走,换成又沉又硌的头盔,连带着步枪都有人塞到他手里。 压根不用陈默说一句话。 一群老兵强制的将他全副武装起来,而后一人架着一条手臂,硬是把他从连部文书办公室,给架到了演武场。 这特么刚睡醒啊,就被强制开机。 陈默双脚落地的时候,还感觉自己有些飘呢,看着演武场上,全连的战士都到齐了。 他干笑一声,道:“班长,这是做啥啊,不用整这么热情吧?” “干啥?当然是送送你了。” “对啊秀才,咱连队别的啥没有,训练科目管够,你狗日的前段时间没少折腾我们,现在想拍拍屁股走人?” “别跟他那么多废话,先来十公里热热身。” 一群老兵起哄着,推搡着陈默走到跑道上。 眼看这架势不对,再不离这帮老油子远点,真可能被这帮老兵给欺负死。 陈默趁老兵不注意,撒腿就跑,后面乌泱泱的人群,嗷嗷叫着开始追。 特么的,这帮老兵嘴上说着送行,下手却一个比一个黑。 你秀才体能不是强嘛?你不是喜欢表现嘛? 一下午的时间啊。 十公里真的只是热身,根本不讲究什么方式方法,蛙跳,鸭子步,老汉推车冲圈,冲绝望坡,怎么折磨人怎么搞。 不光陈默一个人在咬牙熬,所有人都加入进来,顶着大太阳死命的折腾。 他们不是跟陈默过不去,也不是跟自己过不去。 军营太过枯燥,他们没有别的东西可以宣泄情绪,走了那么多人,当时或许会哭,但不会有太多的感触。 真正难受的是人走了之后,午休期间看着宿舍熟悉的人不在,再次集合,找不到平时同吃同住的战友。 想想对方再也不会回来。 这个时候,才是情绪真正崩溃的时刻。 侦察连一直练到日落西山,金色的阳光洒在地面,映照出一副黄昏的美景。 陈默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取下背包,舒舒服服的躺在地上。 享受着这片刻的安宁。 “秀才,恭喜你提干了。” 瘫倒的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但听语气,对方并没有嫉妒,是真的在祝福。 “秀才,好男儿志在四方,出去可别丢咱们侦察连的脸啊,谁要是欺负你,你就干他,干不过给我打电话,老子请假去干他。” “秀才,军校不比连里,你努努力,别几把忘记自己的目标,我们都看得出来你小子心事挺重。” “你知不知道秀才,人这一生很长,长到昨天咱们还并肩作战呢,可能明天你狗日的就跑了。” “别听他们瞎几把咧咧,到军校就好好学习,别那么爱出风头,我听说陆院侦察系的硬茬子不少,别跟人家对着干啊。” “妈的,狗秀才,毕业了记得回来啊,老子说请你喝酒还没兑现呢。” 陈默躺在地上,听着身旁不断传来说话的声音,望着黄昏的天空。 他很想跟这帮老兵聊聊,可惜,实在是没力气了。 特么的,侦察连啥都好,连长和指导员人都不错。 就是这告别的仪式,也忒操蛋了。 得亏是他啊,但凡换个列兵,被操练几个小时,非尿血不可。 这黄昏的景色,是真好啊,可等自己下次回来。 估计要明年了吧。 ------------ 第一百四十五章 出发,新起点 日子一天天过去。 除了一开始接到通知时,连里整得还挺激动,后来就没什么人提了。 毕竟陈默这是读军校,又不是退伍离开部队,属于喜事,没必要搞得太煽情。 时间一晃来到五月七号,出发的命令终于下到了连里。 侦察连饭堂内。 因为陈默的离开,全连的战士再次吃上了一顿丰盛的饺子。 这个丰盛,不是指种类,而是连里很多老兵亲自洗手挽袖和面,剁馅,包出来的羊肉白菜馅水饺。 连部饭桌旁。 程东,霍林山,老炮,侯占业,梁红杰,几人都在。 看着陈默低头扒拉着水饺,一个个朝嘴里塞,吃到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慢,都开始艰难吞咽时。 老炮笑了笑,抬手拍拍陈默的后背,道:“行了,吃不下就别吃了,等会坐车别再吐出来。” “记住去了学校,别那么喜欢出风头,好好学习,把知识和本领学到手,那才是最重要的。” “明白嘛?” “我知道的班长。”陈默奋力的吞下碗里最后一个饺子,这才抬手擦擦嘴,快速回应。 不是他贪嘴,而是连里这帮人也忒热情了,连长,指导员一人给他添过一次饭。 军人不善表达情感,尤其是程东,一个劲的催促多吃点,陈默也不想驳了连长的好意。 看到碗里的饭都吃干净了,程东低头看看腕表上的时间,摆手道:“行了,东西都收拾好了吧?” “小梁,你开车送秀才去政治部集合吧,那边有人点名,军区会负责把这一批入校的同志,安排车辆统一送到石门。” “该交代的,这几天也都说的差不多了,狗日的,去了学校记得给连里来个电话,别特么人走了就跟失踪了似的。” “滚蛋吧。” “走吧。”梁红杰率先起身,陈默也跟着起身,立正身躯,抬手敬礼。 这个礼,既是敬给连里的干部,也是敬给连里的老兵。 侦察连,他呆的时间并不久,但这里的人对他都不错,尤其是最近,全连就剩他一个列兵时,这帮老兵格外的热情。 如今该走了,所有的告别都在这一道敬礼中。 礼毕! 陈默提起脚边的包,在梁红杰的陪同下,大步走出饭堂。 连队的所有人,安静的跟着连长送到食堂门口,众人很默契的止步,有人挥手示意告别,有人叉着腰凝眸望着。 有人低头点烟,有人背手直立。 眼瞅着陈默已经走到远处宿舍楼前,准备上车时,私下跟他关系最好的王建勇还是开口大声道:“秀才,别忘了,三连永远都是你的家。” “学完记得回来,狗日的你要是敢去别处,老子逮也得把你逮回来。” “哈哈,老王你可别吹牛逼,等下次再见秀才,人家就是排长了,借你仨胆你敢逮他嘛?” “哈哈哈哈哈哈。” 一阵阵笑声,冲散了离别的愁绪,其实大家不是等不起这十个月。 而是大裁军还没结束,谁也不知道后续最新的裁军命令下来,走的会是谁。 连陈默都不清楚,明年侦察连还在不在,更别说其他人了。 “放心吧班长,我一定会回来。” 陈默笑着回应远处的人群,随即,拉开副驾的车门坐进去。 车辆启动。 驶离了军营,也离开了苦池村。 梁红杰开车的时候都不专心,时不时的扭头看向陈默,搞得正四处张望周围景观的陈默都浑身不自在。 “排长,你是不是有啥事啊?” “确实有事,秀才,你要不就把那列兵肩章去掉吧,连长没要求封存,你也没必要一直戴着。” “顶个这玩意要是到了学校,你估计很快就能成为整个专业的名人。” “列兵保送啊,你知道什么概念嘛?” 不待陈默回应,梁红杰又继续道:“说起来你真得谢谢我那天晚上喝多了,三个间谍让你成功保送,哎,你运气真好。” “咱们连司务长知道不?就那个刘仁高,我听副连长说,96年ZYJW下达指令,要求所有部队司务长必须由军官担任,当时刘班长应该也能被保送的。” “结果那年名额不知道是够了还是怎么着,这事就没落实,刘班长这几天看你的眼神都特别羡慕,你小子还是低调点吧。” “难怪啊”陈默听了梁红杰的话语后,微微点头。 “难怪什么?” “没,没有。” 陈默没继续往下说,他之前还纳闷,司务长一直跟自己都不算很熟。 可最近几天一直都表现的挺热络,这帮老兵精力旺盛的吓人,动不动早上就站到他床头,等着自己醒过来。 攒着劲的折腾他。 其中最积极的就是司务长,还经常跟他说一些入校的注意事项。 陈默一直都以为这是刘仁高关心,现在想想,很可能是刘班长自己准备的东西没用上,这是把经验传授给他了。 1996年京都军部确实发过有关全军司务长,必须由干部担任的文件。 当时也确实让很大一批人得到提干的机会。 但这事咋说呢,有的名额被顶替,有的确实是名额不够,加上基层单位太多,不可能一朝一夕就能贯彻到位。 哪怕后世,还有很多单位的司务长,仍然由士官担任呢。 装甲七旅的驻地,距离军区政治部可不近,63军军部在taiyuan,途中需要近四个小时才能跑到。 要是别人需要过去集合,连队基本不会管,自己想办法坐车去呗。 当兵的人,还能怕出门啊。 可陈默不行,一个列兵,按照部队的规定,就不允许他独自一人出行。 上午大概八九点出发,一直到中午才来到taiyusn的坞城路。 军区要求的是下午三点之前,所有收到通知的人员,到军部大门对面的后勤部门口集合。 军部陈默很熟悉,一路上,他望着坞城路风景,前世一幕幕记忆犹如决堤的洪水一般,涌入脑海。 陈默正坐在车上望着窗外入神呢,路过军区大院西侧,军部通信站时,他急忙拍了拍梁红杰道:“排长,在这停车吧。” “这?到了嘛?” 老梁踩着刹车,拿起手中的地图认真的比对,这个年代,还没有导航,出门远行全靠一张纸质地图还有路标来辨别路线。 “没到。”陈默伸手指了指道路左侧:“这是军区通信站,我记得这边有个卖面的餐馆味道还行。” “走吧,我请你吃面。” “等会我自己走着就能去集合的地方了。” 陈默说完就推门下车。 搞得梁红杰一愣一愣的,靠!这地方秀才也熟悉? 带着一头雾水。 老梁等陈默下车后,才把车子停在路边,跟着一起下来。 走了没一会,还真看到一家卖油泼面的餐馆。 一直等坐到饭桌上,陈默打开两瓶汽水,递到梁红杰手中时,老梁还是满脸懵逼:“秀才,这地方你咋熟悉的?” “听人说的呗。” 看到了印象中的街景,坐在曾经来过的小面馆内,陈默心情明显不错。 他嘴里咬着吸管,伸手指向东边道:“咱们出去大概再走三百多米,就是军区总部的南门,南门斜对面就是后勤部门口,要求集合的地方。” “放心吧排长,我也是侦察兵,肯定不会认错路,等下吃完饭你就先回去吧。” “这返程还要好几个小时呢。” 闻言,梁红杰带着疑惑点点头,他也没多问。 反正秀才总是能蹦跶出一些匪夷所思的理论,学任何东西速度都很快就算了,有些东西,他还经常搞得比自己这个五年军龄的排长都熟悉。 老梁自己都整适应了。 吃面时,陈默的心情就抑制不住的开始激动,他倒是不饿,关键人家排长辛辛苦苦把自己送过来。 肯定要表示一下。 说实在的,就连他自己都没想到,这一世的提干之路,居然会是一片坦途。 入营前许下的梦想,很快就能实现了。 吃过饭后。 陈默再三谢绝了梁排的陪同,保证自己不会走丢,这才提着携行包踱步来到后勤部的门口。 可能提干是大事吧。 此时,距离军区要求的时间,还有两个小时呢,后勤部门口就已经乌泱泱的站了二三十个人。 大多都是一级士官,也有寥寥几个上等兵,还有几个二级士官,或站或蹲的在附近等待。 这些都是63军的人,只不过陈默并不熟悉,五月份这一批跟他前世十一月份,根本不是一批人。 秉承着出门在外少嘚瑟的原则,陈默自己找了个太阳晒不到的墙根,将携行包往地上一丢,坐在上面慢慢等。 附近偶尔也有人将目光投过来,但看到只是一个列兵,根本没人上来打招呼。 也没人会认为一个列兵能提干啊。 随着时间的推移,聚集的人员越来越多,足足有五六十人。 陈默一直都在观察着新过来的人群。 要知道,能站在这的,说实话真正凭借考学的没几个,大多都是立功提干的猛人。 其中甚至不乏一等功臣。 陈默的经历,包括自己的二等功,虽值得骄傲,但在这些人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一等功的含金量,远远高于二等功,能活着那就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 但陈默有一点好处就是。 他这人不轻易认输,越是面对挑战性高的环境,越是能激发斗志。 这次过去军校,不能光跟这帮赤膊汉比体能,得想办法丰富自己的履历,得琢磨立功才行。 他之前一直寻思着跟政委攀攀关系,这还没攀呢,就被丢到学校了。 以后想要走得远,站得高,档案这玩意越厚越好。 当然,这个厚度要凭借真正的才能,处分通知撑厚的那种不算。 陈默这边正沉浸在自身的计划时,斜对面军区大院里,两辆大巴车缓缓驶出,绕了一圈,停在后勤部门口空地上。 车门打开。 一名中校手中拿着口哨,绕了一眼人群,将口哨塞到口中吹响。 “哔-哔哔!!” “全体集合!!” 伴随一声爆喝,原本在附近闲坐的众人,包括陈默立即起身,开始列队。 看着队列站好,中校转身回车上拿到一份花名册道:“接下来我点名,被点到名字的同志,大声回应“到”,然后到我跟前来签字上车。” “临出发之前,我只重申一遍。” “我叫翟红涛,是此次负责将你们送到石门陆校的带队干部,过去大概需要四个小时。” “中途只停车一次,十分钟后就会发车,我希望你们不要让我等,谁赶不上趟别跟我讲,自己想办法过去报到。” “因为你们不是我的兵,我也不认识你,为减少路途中不断点名耽误时间,请大家自觉维持纪律。” “下面开始点名。” “余国伟!” “到!” “庞晓杰!” “到!” “.” “陈默!” “到!” 听到自己的名字,队列后方的陈默回应一声后,大步跑到队列前。 原本还神色严肃的翟红涛,瞧见陈默过来,嘴角难得露出一丝笑意,将手中的签名册递过去笑道:“秀才,恭喜啊!” “谢首长!” 陈默怔了一下,面前这个人他看着很眼生啊。 似乎是看出他的疑惑。 翟红涛笑了笑,道:“还记得陶主任去你们新兵连,为你授予二等功嘛?我当时就在场。” “记得,肯定记得。” 陈默嘿嘿一笑,他记得个锤子啊。 授予二等功时,那是军区政治部主任陶瑞昌过去亲自授予,当时后面乌泱泱的一群干部,他脑袋又不是计算机。 咋可能全部都记住。 但这种场合,不认识也得装认识。 签完名字后,陈默将花名册还回去,立正道:“首长,那我上车了。” “去吧。” 翟红涛摆了摆手,他对陈默有印象,那是因为那次抓的间谍,连guoan的人都惊动了。 而这次提干,也是陶主任开口提议,才让秀才几乎没有任何阻碍的上了名单。 要不然,眼下正值大裁军阶段,多少人想拆借这个名额,数都数不清。 没有肩膀上带星的人吭声,还真说不好。 陈默并不知道陶老头这么讲义气,他提着携行包来到大巴上坐好。 眼看着被点到的人一个个上车。 又等了大概十几分钟,没有人过来时,两辆大巴才启动。 径直驶向石门。 望着车窗外不断倒退的建筑,陈默心情也开始跟着浮动。 石门陆军学院,那座座落在西郊,太行山脚,被当地人称作“军校城”的地方。 将是他下一个处新起点。 ------------ 第一百四十六章 真是到哪都有熟人啊 大巴车上。 陈默一直透过车窗望着外面风景,五月份临近收麦子的季节。 一路上,都能看到金黄色的麦浪,遍布漫山遍野,看得人心情都不由得变好。 在他旁边,坐着一个一级士官。 对方比陈默后上车,自从坐到车上就时不时将目光投向陈默。 等车上了平稳路段,不再颠簸时,这名士官突然开口道:“同志,你也是提干的?” “昂!” 陈默被问得莫名奇妙,我特么不是提干坐这车上,闲的啊。 “有事嘛班长?” “没事,我叫盛东浩,祖国昌盛的盛,东方的东,浩荡的浩,孝义高炮旅仪侦第四连的。” “我刚才是看你很眼熟。” “哈哈,班长好,咱都是自己人。” 陈默原本还有些莫名其妙,得知对方是高炮仪侦连的人,顿时咧嘴笑道:“我叫陈默,很高兴认识你。” 特么的,这咋还坐个车,都能碰到之前的对头。 要知道,今年三月底才跟高炮的侦察连比过武,当时自家连队可是大胜而归,这现在碰面着实有些尴尬。 很显然,对方已经认出了自己。 “你是去年十二月入伍的?”盛东浩继续问道。 “是啊。” “侦察系专业?” “嗯。” “那咱们应该能分到一个队,我也是提干的。” “恭喜了班长。” 陈默咧了咧嘴,跟对方说了会废话。 可能是车上其他人都被晃睡着了,怕影响人家,也可能是这个盛东浩没啥兴致闲聊。 反正聊了一会之后,他就闭着眼靠在椅背上假寐。 索性,陈默也不太想闲聊,干脆双手抱怀,迷迷糊糊的靠在车上睡觉。 具体睡了多久不知道。 反正,陈默是被一阵哨声惊醒。 睁开眼就看到此次负责带队的翟红涛,正站在旁边的过道上,左手扶着座椅大声道:“所有人,收拾自己的东西,准备下车。” “录取通知书,士兵,士官证拿好,等下我们军区的车不会进到学院。” “你们的分配都会由陆院的学员统一安排,在场的都是老同志了,多的话我就不说了。” “只提醒一点,你们能提干,代表军区过来进修学习,那是你们的能力。” “但我希望大家能珍惜此次学习的机会,努力学到更多有用的知识。” “我先祝同志们一路长虹,未来征途一片坦荡,前程似锦。” 翟红涛讲话结束后,大概过去五六分钟,两辆大巴就停在了陆院东大门前。 大门岗上,一名带着学员红肩章的战士,快步走下岗哨来到大巴前查看情况。 从陈默的位置,只看到翟红涛和对方交谈了几句,而后拿出花名册交给对方。 就开始通知全部人员下车。 陈默提起自己的携行包,跟着人流,一个个从车上下来列队。 九十年代末的石门陆院东大门,修建的可没后世西大门那么阔气,跟这所军校城内部设施也不匹配。 大门都是用军绿色的铁栅栏代替,右手边的石柱子上,订着一条长方形的板子,白底黑字的写着:解--放军石门陆军学院。 整体陈设很朴素。 透过大门,能看到里侧学院布置的宽阔方正,楼宇稀疏有序,高低错落。 草坪一片大过一片,如原似海。 单单站在门外打量,陈默都能感受到陆院扑面而来的严肃感,如同山岳般厚重。 这就是石门陆院,号称全ya州占地面积最大的军事学院,虽说七大军区中,很多陆院私下都争过谁才是老大哥的地位。 但大多时候毫无争议,这里的影响,远超被并列的四大陆院中其他三所。 接下来十个月,自己就要在这里学习了啊。 众人从车上下来后,翟红涛就下令将大巴车开到稍远一些的地方。 而陈默他们,则是由学院带着红色肩章的一群学员接待。 陆陆续续排队入院。 陈默就站在盛东浩的身后,他眼瞅着负责接待的学员,在面对别人时,笑得跟特么狗尾巴开花了似的,相当热情。 可轮到他时,对方瞅着陈默肩膀上带着列兵的军衔,一声班长只喊了个“班”字,就戛然而止。 “同志,你是来进修的?” “昂!” 陈默也有些无奈,这自己是个列兵,咋还到哪都要有人问一嘴呢。 从兜里取出录取通知书,以及士兵证递过去。 至于提干通知,现在不在他身上,那些都要塞进档案,由部队安排专人统一整理,提前送到学院。 “哈哈,不好意思啊同志,刚才整岔了。” 负责接待的人员在检查完证件,确认没问题后,才挠挠头拿着一卷花名册道:“陈默,侦察系专业,身份证号是XXXXXX,你被分配到30中队学员二分队,看看信息有错嘛?” “没错学长,这就是我。”陈默点点头。 “你别叫我学长了。” 接待的学员很是尴尬的伸手指指旁边:“那个,列兵班长,你先站那等会,我给其他班长分配好后,就带你去领东西。” “行!” 陈默倒是无所谓,让等就等呗。 他提着包就走。 给陈默接待的人,名叫赵宇,是陆院战术教研室的大四学员。 就这么说吧,整个陆院别的专业或者驻军战士,只要是列兵或者上等兵,叫他学长或者班长。 赵宇是一点都不虚,仰着头就能答应。 唯独侦察系30中队的不行,那特么就是一群活祖宗啊。 就前段时间他还听说一个侦察连的新兵,抓了三个间谍,据说都动刀子了,你说吓人不吓人? 因为全军只有石门陆院有侦察系专业,别的专业,分队人员不会很杂,大都来自京都军区下辖的几个集团军。 只有侦察系,那是融合了全军的牲口集中,这帮人无论是学员分队,还是驻军单位的中队,体能就没有不猛的。 可以说,他们别的系训练强度,放在人家侦察系面前,连特么养生都算不上。 陈默那声学长,他是受之有愧啊。 能去侦察系的,就没一个是简单的角色,这老兵的架子,他不摆也罢。 等待的时间没有多久。 负责接待的学员安排了不少,各系的人员分配好之后。 赵宇走到陈默跟前,这次63军过来的几十号人,分配到侦察系的只有他和盛东浩。 “那个,两位班长,咱们先去领东西吧。” “行。” 陈默点点头。 盛东浩则是一声不吭,整得还挺高冷。 两人跟着赵宇,沿着东门径直朝学院里侧走。 这时候的陆院还没改建,不如后世那种东大门改为西大门,进门就能看到最大,最高的经安教学大楼。 三人一直朝西走了足足有一公里,途径了学院的专业教学楼,大礼堂和图书馆之后。 终于来到了住宿区。 这边的住宿区,一共有十八栋住宿楼,每栋都是四层,分布在操场两侧。 墙体看起来有些破旧和斑驳,但胜在周围地方大,操场是南北长400米,东西宽250米。 在操场的南侧,就是后世进门就能看到的经安教学大楼。 十八栋宿舍楼,遥遥相对,一样的朝向,一样的高低,一样的布局。 陈默光是听赵宇介绍,都能听出他语气中浓浓的自豪。 走到三号楼前,赵宇伸手指了指楼体道:“班长,你们侦察系中队就在三号楼,其他楼都是一栋住两个中队。” “三号楼只住一个中队,校园卡,被褥,军装,学院已经提前发放,进宿舍楼右边执勤岗那出示你们录取通知书就能拿走。” “宿舍就在四楼402,我就不送你们上去了。” “行,谢了学长。” “不,不用了,都是应该的。”赵宇听到陈默又叫他学长,连连摆手。 随后转身就走。 人家都送到宿舍门口了,确实不应该再要求那么多。 在三号楼执勤的,是一个穿着迷彩背心的老头,对方手里摇着蒲扇,还挺惬意。 这毕竟不是部队只是军校,有些布置跟大学类似。 不过,军校宿舍楼下的宿管,你甭管人家是老头还是老太太,没事千万别找他们,当然,有事也别找。 因为军校从制度上跟部队是一样的,统一军事化管理,很多东西别指望别人能帮忙,全靠自己。 再说了,军校很多地方都有家属区,你以为能在这里混上宿管的,会是什么人? 沉稳点,总不会有错。 陈默和盛东浩两人,显然都听过“军校宿管”的传说。 二人老老实实出示证件,登记,将打包好带着姓名签的被褥,衣服或背或抱的整身上。 吭哧吭哧的爬到了四楼。 来到402宿舍,推开门,还没等陈默走进宿舍呢。 一道肥嘟嘟的身影挡住了门口。 “呦!又来新人了?” “王博?!!” 前一句是那个有点肥的老兵开口询问。 而后一句,则是陈默诧异的声音。 陈默这一嗓门喊出来不要紧,直接把宿舍里站的那名老兵给整愣了。 “你认识我?” 王博显得很是诧异,他退后几步,认真的打量抱着棉被的陈默,似乎是在极力的回想眼前这人是谁。 可他哪能想起来啊。 陈默确实认识眼前的胖子,并且前世关系跟他还不错,当时老领导的葬礼上,两人还见过面。 攀谈过几句。 这货是从年轻的时候,一直肥到了中年啊。 可陈默是真没想到,来这都能碰到老熟人。 知道自己说错话了,陈默干脆将错就错,挤开王博道:“我肯定认识你啊,189师师侦营通讯排的人对不对?” 连特么单位都能报出来,王博脑袋彻底宕机,他站在宿舍门口的一侧,使劲的在那想眼前的列兵是谁。 其实他看陈默还真眼熟,可就是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那特么能不眼熟嘛。 陈默当初受到军区嘉奖时,新闻稿都贴遍全军区所有单位了。 只不过,新闻稿拍的照片太过模糊,辨识度不高罢了。 陈默可不管他能不能想起来,自顾自的走进宿舍。 学员宿舍同样是上下铺,一共八个床位,其中有五个已经有铺盖。 床上贴着学员的名字。 陈默找到自己的床铺后,将铺盖一股脑的丢上去。 这才拍了拍手,开始打量宿舍的其他几个人。 除了王博之外,宿舍马扎上还坐着四个人。 此刻都在相互打量。 学员二分队,402宿舍,这里是他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要待的地方啊。 ------------ 第一百四十七章 秀才就是秀才,这嘴真特么毒 “列兵都有保送入校的?” 陈默这边刚把行李摆到床铺上,旁边就有一名国字脸,长相瞧着非常正派的一名老兵起身,过来招呼。 “欢迎你小同志,我叫谢勇,来自91师272团8连。” 谢勇很客气的伸手。 陈默闻言,他怔了一下,跟对方握手的同时还好奇的询问道:“班长,91师不是金城军区的嘛?272团8连,你是夜老虎侦察连的人?” “哈哈,是啊,你知道我们连?” “肯定知道啊,久仰大名。”陈默笑了笑:“我来自装甲七旅侦察三连,我叫陈默。” “老丁,来新同志了,你也不说欢迎下。”谢勇听着陈默介绍完之后,他伸脚踹了下旁边的凳子。 “我叫丁泽良,跟老谢一样都是夜老虎连的人。” 这个被称为老丁的人压根没起身,只是抬头扫了一眼陈默,很随意的介绍。 老兵嘛,大多都是这种尿性。 “陈默。” 面对这种爱答不理的类型,陈默也没多热情,点点头随口介绍一声就过去了。 剩下的两人也都相互介绍了一下,其中一个叫赖伟,来自卫戍区大名鼎鼎的警备纠察一连。 还有一个是38军,军直属侦察连的叫刘木俊,也就是杨子荣侦察连,同样是牛气冲天的英雄连队。 说军侦连牛气可不是开玩笑啊。 这帮人,距离真正的特种大队也只差一线而已。 反正根据陈默了解到的情况,这种隶属于军区直接管理的营或者连,训练练到尿血的人数,能凑出一个加强班都轻轻松松。 连做梦都是在搞武装泅渡,那训练是真的猛。 总之,402总共就来了七个人。 只有陈默,盛东浩,王博是63军的人,也就他们三个的单位并不怎么有名。 剩下那四个,像是谢勇,丁泽良,赖伟,刘木俊,单位一个比一个来头大。 侦察系专业,还真不是浪得虚名。 甭管这帮老兵自我介绍时态度怎么样,至少陈默听得那是肃然起敬。 当然,他敬的是那些英雄单位。 这特么哪是学员分队啊,这是钻进卧虎藏龙的地了。 相互介绍完之后。 老兵没有新兵那种见面就恨不得拜把子,排老大老二的热情劲,各自该忙啥就忙啥。 显得很生分。 这个年代,别说什么提干入校进修学习之类的,就算到了学校,这帮老油子也不会认真听讲,大多都是混日子,混到毕业只要不犯啥错就能授衔中尉。 这也是提干往往走不长远的缘由之一。 就比如,装甲七旅的连长里头,程东这种当了七八的都算晚辈后生,有些更猛的,当连长当十几年,二十年的都有。 其实,更重要的是,他们就算听也听不懂,很多文化课的内容,压根不是肚里没墨水的人,能真正吃透的。 时代带来的局限性,短时间也没办法改变。 不过,别人是别人,陈默可不管那么多。 文化课只要开课,他是高低得整几份课题,丰富下自己的履历和档案。 不能跟这帮油子瞎几把混。 一边计划着,陈默一边爬到上铺,将领到的被褥,一点点铺开。 学院为了省事,被单,被褥,校园卡,学员军装早早就放到楼下宿管那。 一股脑全部领回来,学员也能省事。 陈默这边正忙乎的起劲呢。 王博双手环胸,右手挠着腮帮子,在他下铺溜达来溜达去,仔细的打量陈默。 “哎,列兵,你到底在哪见过我,你提个醒,我瞅你眼熟,就是想不起来在哪碰到过你。” “班长,你在好好想想,肯定能想起来。” 陈默忙着铺被褥,没时间跟这王胖子掰扯,按照前世的记忆,他只知道这家伙是189师直属侦察营的人。 后来转业也比他早一些,具体对方什么时候提干入校,他还真没印象了。 要说189师也是63军的人,两人还分到一个学员分队,可今天也没见这人坐大巴啊。 “不说拉几把倒,我肯定能想起来。”王博哼哼两声,他就住在陈默下铺。 从床底下拉过一个马扎坐在上面,捧着脑袋还在想。 主要是一个列兵,竟然能准确的说出自己的名字,单位,自己还想不起来在哪见过这人,也忒特么邪乎了。 可能是大家都来自同一个军区,又在陌生的地方相聚。 彼此之间比较亲近吧。 同行一路上都不怎么讲话的盛东浩,听着两人对话,撇了撇嘴说道:“你是189师的看他当然熟悉。” “陈默这个名你就不耳熟?装甲旅年前抓了三个间谍的那个列兵,还特么得了二等功,新闻稿上说的秀才。” “不就是他。” “秀才?!!” 闻言,王博神情一怔,好一会才拍了下大腿道:“歪日他姥姥,我想起来了。” “我说怎么看这个列兵这么眼熟,你就是秀才?” “妈的,我刚才还寻思呢,列兵提干这是装甲旅哪个猛人,原来是你?” “可秀才,你是怎么认识我的?” 王博起身叉着腰,狐疑着询问。 可这时候,宿舍其他几个人都听到了抓间谍的事。 谢勇,也就是那个国字脸,瞅着都正派的老兵更是满脸稀奇。 看向陈默道:“原来你就是秀才啊,我听我们连长过年的时候说起过。” “说是河东有个列兵,入伍没几天就敢跟间谍硬干,还动了刀子,连guoan的人都被惊动了。” “敢情就是你啊?” “哈哈,那就是让我赶上了。”陈默铺好床铺,从上铺蹦下来拍了拍手道。 “这可不是赶上不赶上的问题。”刚才还爱答不理的丁泽良,终于舍得从马扎上站起身,从口袋摸出烟递给陈默一根。 继续道:“这事我们连以前也碰到过,在后山搞伪装的时候,那家伙趴地上睡着了,被路过的间谍踩着手指过去。” “被疼醒才发现是有人绕过来偷拍,抓进连里当天就给了一个二等功,现在是我们连的副连长了。” 有了共同的经历,或者说知道眼前这个列兵不是走后门,还在军区多少有点名气后。 整个宿舍的气氛,明显熟络了一些。 部队就是这样。 军校的学员或许看到提干的列兵,会有些忌惮,喊个列兵班长之类的拗口称呼。 可从基层闯出来的老兵,尤其还是这种能够保送入校的老油子,他们可不管你啥玩意兵。 看本事下菜碟,就是这么现实。 你行,咱们就有共同语言,你不行,那就一边呆着去。 陈默这边刚准备点上烟,跟宿舍老兵搞搞关系时,外面突然传来“砰砰砰”的拍门声。 不待有人开门。 宿舍门就被“哐当”一声推开,一名年龄看起来二十五六岁的二级士官大步走进来。 对方一手夹着被子,一手拿着牛皮纸袋走进宿舍。 他先是扫了眼站在屋里的人,而后将被褥丢到门口下铺的空床位上。 拍了拍手道:“先做下自我介绍,我叫王福明,教练团摩步二连一班班长,以后也是你们侦察系学员二分队402班的班长。” “现在,所有人把你们的军衔取下来,放到袋子里。” 王福明说着,将牛皮纸袋丢到一旁的桌上。 从口袋中,又掏出一份折叠的纸张,捋平,道:“点下名,对照下名单。” “丁泽良!” “到!” “谢勇!” “到!” “陈默!” “到!” “.” 看着名单上的人都在宿舍,王福明收起名单,站在那里大声道。 “咱们班人已经齐了,都是老兵规矩上我不多啰嗦。” “趁着你们摘军衔,我只声明两点,第一,我是你们训练方面的班长,文化课会有专门的导师负责,在咱们陆院,室外的课会比室内的课多。” “与其说你们在这里读书,不如说是换个地方训练,我希望的是接下来近一年的时间,我们能合作愉快。” “我这人喜欢说实话,谁让我不舒坦,我就让谁加倍的不舒坦。” “第二,我看过你们的档案,知道你们都来自各个基层的老连队,能来这的,都是好样的。” “但丑话说在前头,到了这,是龙你给我盘着,是虎你给我卧着,不信的话,大可以试试!!” “都明白了嘛?” “明白。” 回应的声音并不响亮,甚至稀稀拉拉。 王福明也没在意,学院安排他们教练团的人过来担任班长,目的就是为了能平衡班里一群老兵的关系。 别有事没事,惹出麻烦就行。 真想管的像是新兵那样听话,捋顺,也不可能啊。 毕竟,就像他们这帮提干的人,随便拎出来一个不是二等功傍身,就是有三等功加上四有嘉奖。 王福明自己虽说不是干部,但他知道今年五月份提干的,抛开一部分的确是达到条件。 还有一些是受到军区表彰,也会被保送入校。 这帮人聚到一块,能指望他们跟新兵一样老老实实听话? 别闹了,不惹事就烧高香了。 班长在这边,宿舍里不可能再抽烟。 陈默将香烟夹到耳朵上,取下自己的列兵军衔,放进牛皮纸袋中。 其他人同样也是取下军衔。 转眼的功夫,刚才还列兵,一级,二级士官遍地的宿舍。 就剩下一群光板。 “换常服,给你们一分钟的时间,换好后下楼。” “别怪我没提醒你们,第一次集合别迟到,别最后一个下去。” 王福明说完,率先转身离开宿舍。 几人对视一眼,谁都没敢墨迹,快速脱掉身上的衣服开始换。 军校准军官的着装,跟部队里的不同,无论是款式还是布料,都比部队里面发的那些,要舒服的多。 军礼服,春秋常服,体能服应有尽有。 不止这些,包括袜子,内裤学院都会配发。 真正做到了哪怕光着腚来报到,都不用担心的程度。 87式常服是棕绿色,军帽牙线为红色,领带都换成了藏青色。 一群原本穿着迷彩的老兵,突然换成军官制式常服,还真挺像那么回事。 可惜,就是没有功夫欣赏。 按要求换好常服后,一群人就匆匆忙忙的开始下楼。 丝毫没敢耽搁。 陈默刚才上楼的时候,还没发现三号楼有多少人,可这换好衣服,四楼各个宿舍都有人往外冲。 他们402的人还稍微晚了一些,被拉到了后面。 来到楼下按照班组列队时。 楼前的空地上,已经站了好几个班的人,目测足足有四十人左右。 此刻,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楼下的路灯统一被打开。 一名少校军官军姿笔直,浑身散发刚毅的气息,犹如一把军刺狠狠戳在混凝土地面。 神情漠然的一边看腕表,一边盯着从楼上冲过来的人群。 陈默他们402的七人,下来稍微晚了一些,还没等列队,就被盯哨的少校发现。 “你们几个,站住!!” 闻言,陈默和谢勇几人当即止住脚步,堵在楼道口一动不动,下意识的伸手拽拽军装,整理着装。 他们都是今天刚来学校,还摸不清楚这边的规矩。 但瞧这架势,所有人都清楚,他们要被立为典型了。 虽不清楚怎么回事,可他们确实是集合时下楼最慢的一个班。 少校踱步走到几人跟前。 语气冷酷的像是刚从冰库中拿出的冰块一般,森然道:“你们哪个班的?一分钟的集合时间不知道嘛?” “为什么迟到?” “报告,我们是侦察系学员二队402宿舍,今天刚到的学员。” 这句话不是陈默说的,而是起初做介绍时,最骄傲的那个丁泽良。 不过,老丁的话,也让陈默心里“咯噔”一声,他预感到不妙了。 陆院陆院,哪怕这是学院,那陆军的“陆”字,也是在前头啊。 任何年代,部队里面都有下马威的陋习,你说你现在什么情况都没搞懂,跟人家一个干部顶撞个锤子啊。 果不其然。 伴随着丁泽良的话语出口,少校目光直接盯向了他。 “你叫什么名字?” “报告,丁泽良。” “好。”少校点点头,道:“今天刚过来的二队学员是吧?” “我再问你们客观的事实,问你们为什么迟到,你跟我扯什么狗屁今天刚来?” “你是第一天当兵嘛?” 突如其来的质问,导致现场的气氛都冷了几秒。 别人不明白这是唱得哪一出,陈默算是明白了。 侦察系学员二队都是从各个单位过来的尖子,管理上肯定没那么容易。 这是学院惯用的伎俩,要严抓作风。 只是自己比较倒霉,正好成了被抓的其中一员而已。 没等丁泽良再次开口。 陈默率先挺直身板,声音洪亮道:“报告!!” 他可不敢让老丁这个愣头青再开口了,要不然,接下来都不用想,402宿舍必然会被整的很惨。 非常惨。 “讲!” “报告首长,我们确实迟到了,我们愿意接受处罚。” 突然的认罚,反倒让怒气冲冲的少校怔了一下。 这戏路不对啊。 据他所知,这帮侦察系的人都很刺头,骨头硬的很,不挑几个典型收拾一下,没那么容易服气。 怎么就蹦出来一个认错这么积极的人? “你又叫什么?” 少校把目光转向陈默。 “报告首长,我叫陈默。” “呵。” 听到陈默这个名字,少校忍不住哼了一声:“我当是谁呢,63军的秀才,今年提干各专业唯一的一个列兵。” “那你说说为什么迟到?” “报告首长,我并不认为我们迟到。”陈默仰头挺胸,目不转睛的回应。 可他这个回答,别说把少校整懵了,连带着附近列队的人和402的几个老兵,也都给整傻眼了。 特么的,你闹呢? 刚才还承认迟到,自愿受罚,现在又变了口风,是怕罚的不够重? 这眼瞅着少校的火气,肉眼可见的“蹭蹭蹭”往上升。 陈默再次开口道:“首长,从当兵的那一天起,我就明白一个道理。” “只有错误的执行,没有错误的口令。” “首长说我们迟到,那我们就是迟到,甘愿受罚,但您若是问我们为什么迟到,那我保留个人意见。” “战场上,首长的命令是否合理,自然有监察和纪律部门去分辨。” “一场战斗下来,命令与执行,会被拿到放大镜下反复研究分析。” “但我作为一名学员,需要做的,只是执行。” 陈默话语说得锵锵有力。 甚至都扯到了打仗。 可他这番话,硬是把少校给拉扯的脸色变了几变,最终脸色难看的点点头:“不愧是秀才啊,挺能白话。” “看在今年唯一一个列兵的份上,这次就算了,但下不为例。” “谢谢首长!!” 陈默闻言,急忙拉了几下身旁的老兵,几人这才反应过来。 快速冲向队列。 反正那名少校怎么想,没人知道,同宿舍的几个老兵,却被他这番骚话整得懵逼加佩服。 陈默话里的意思很明显。 您是首长,您说我们迟到我们就是迟到,但是我们自身并不认可,因为这明显就是下马威。 在战场上命令和执行都有人监督,在这,没有人监督,您可以随便整。 话都特么说到这份上了。 还怎么罚? 秀才不愧是秀才啊,名字可能会起错,绰号必须贴切,这嘴皮子真特么毒。 这是在场所有老兵内心的想法。 不过,所有人也清楚,当面让人家一个少校难堪,把人家架到火上烤。 秀才以后的日子,怕是有点坎坷啊。 ------------ 第一百四十八章 赶鸭子上架,这官比班长还大啊 坎坷不坎坷的先不提,402众人在陈默硬刚教官之后。 如愿以偿的进到队列,不用堵在宿舍通道入口,被人当猴看了。 刚才找茬的少校侧目盯着队列,一直走到发言位时,整个人的状态都不算太好。 能特么好嘛。 被一个新学员当面顶撞,他要是硬罚,那就是承认了自己拿着军阶差距来压新生。 这事可大可小,真要是上纲上线的整,他可不见得能抗住这种言论。 毕竟,下马威私下整整可以,不能真的捅到学校层次。 石门陆院作为全国唯一一所具备侦察系专业的学院。 新学员来自七大军区,能提干的可不光是自身能力硬,还是有一些特殊例子存在的。 调整了下心情。 少校冷着脸,面向队列,声若洪钟道:“同志们,首先做下自我介绍,我叫方淮,陆院教练团摩步一营副营长。” “也是你们今年侦察系专业新学员分队的队长。” “我恭喜同志们能站到这里,我也承认你们站在这里就是好样的,都是你们单位最骄傲的兵,出个门都能声传十里的硬汉。” “但我丑话说在前头,不管你们在部队里面有多牛,干部有多宠,永远记住,这里是陆院,不是你们的单位。” “是不是以为,你们军区政治部推荐你们过来进修学习,就可以万事大吉,能够轻轻松松熬完几个月,回去就能混个干部玩玩?” “我告诉你们,谁有这种想法,趁早绝了这种心思,学院有学院的制度,今天能让你们风风光光的来,明天自然也能让你从哪来回哪去。” “别以为我是威胁你们,欢迎的好话,我不会说,能不能留在这里,就看你们自己的表现了。” “谁也别在这逞你那老兵的威风。” 方淮象征性的威胁几句,抬头就将目光盯向了站在后面,仰着脑袋的陈默,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好了,下面我着重给大家介绍一位新学员。” “陈默!” “到!” “出列。” “是。” 看着刚刚还跟方淮硬刚的人,转眼就被叫出去。 正在列队的学员二分队各班,目光注视着陈默从后面跑到了前头。 侦察系学员二分队基本都是最近才入校的学员,一共也就五个班,不到四十人。 一分队是年前过来的人,人家已经过来小半年了,目前主要精力都在课题上,通常不会跟二分队的人搅合到一起。 像他们这种学员分队,虽说名字挂靠到30中队的下面,但两者基本没啥交集,一个是在学院驻军的侦察单位,一个是侦察系专业的学员。 只有平时大规模训练,或者拉练的时候,整个中队才会一起出动。 平常都是各干各的。 陈默也很纳闷这时候分队长叫他干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对方总不至于K他一顿吧? 事实证明,确实不能。 不仅不能,方淮看着陈默跑到自己身边时,刚刚还满脸严肃的方队长,当即就表现的格外热情。 面对陈默的敬礼,他还认真的回了个礼之后,才拍了拍陈默的肩膀,对着正在列队的众人道:“同志们,我向大家隆重的介绍下这位同志。” “你们可能很多人都不认识他吧?” “但我要提一件事,你们肯定听说过,63军在河东驻军的装甲旅,去年除夕夜当晚,有一名列兵在巡逻期间,成功抓获并阻击了三名持刀间谍人员。” “这名列兵就是陈默,人称秀才,军区都认可的称号,就是他。” 方淮的介绍,不仅没有让陈默感觉到半分得意。 反而是背后一抹凉气直冲后脑勺,连鸡皮疙瘩都是成片成片的起。 而正在列队的老兵,目光也齐刷刷的盯着陈默,被一群老兵直勾勾的盯着,尤其还是从七大军区各个侦察部队抽选的精英。 那种滋味,可不太好受啊。 这种感觉说是如坐针毡都不为过。 特么的,“秀才”只是很多人都叫顺嘴的绰号,军区什么时候认可了? 方淮没有理会队列中众人的目光,再次笑道:“咱们学院二分队一共分为两个区队,陈默同志在单位表现不错。” “政治思想方面也过硬,为了后续的工作能够更好的开展,所以,我任命陈默同志,担任咱们侦察系学员二分队二区队的区队长。” “同志们,来,给秀才鼓鼓掌。” 啪啪啪. 方淮率先鼓掌,队列中的学员老兵配合归配合,但掌声非常急促,响了两声就熄火了。 侦察系学员二分队一共五个班。 前三个班一个区队,后两个班也就是401宿舍和402宿舍,分为一个区队。 任命陈默为区队长,那也就是说,他这刚来,官比班长的还大。 从名义上讲,他能管两个班。 这突如其来的任命,让陈默都有些措手不及。 他去过石门陆军指挥学院,知道学院为方便管理,一般区队长会从学员中比较有名的人里面,挑选担任。 不管是队长,区队长或者班长,都是训练方面的“官”,跟文化课没啥关系。 起到的作用,也只是辅助学院来管理。 可这特么,两个宿舍选谁也不能选他啊,部队最讲究资历,他一个列兵,给一群老兵当区队长? 那特么不是彻底麻了? “报告队长,我.”陈默原本想推辞一下,说自己难以胜任。 他毕竟过来是学习的,不想因为训练方面这些阿拉狗吊的破事,耽误自己时间。 “只有错误的执行,没有错误的口令,军人的天职是什么?” 方淮打断陈默后面的话,冷着脸询问道。 “是,队长。” 陈默挺了挺胸膛,这特么区队长不当还不行。 他刚刚对方淮说过的话,这么快就变成了回旋镖,结结实实的扎到自己腚上。 咋整?受着呗!特么的。 看到秀才偃旗息鼓的站到一旁,方淮心里终于爽了一些。 你以为他们教练团的人,想来给侦察系专业的人当队长? 想个屁。 这帮人动不动二等功臣,动不动三等功,或者四有嘉奖,履历挑出来一个比一个硬。 整个陆院就特么侦察系专业最不好管,丢给他们自己人管,学院的人安排监督,这是屡试不爽的方式。 这办法确实有用啊。 至少现在,401,402两个宿舍的人,已经时不时将目光投向队列前方,这位新任的区队长身上。 区队长手中的权利,确实比班长大,谁的表现好,月底考核,评分都是区队长往上报。 可以说,你表现怎么样,学院不知道,只看数据,只看报表,而这个报表,就在陈默手里掌握着。 这玩意是一把双刃剑,搞不好先扎到的人是自己。 方淮看会开得差不多了。 干脆挥了挥手,道:“今天新过来的同志都没吃晚饭吧?” “刚来学院也不熟悉,跑十公里热热身吧,去操场上熟悉下环境,然后各班长带队去吃饭。” “明天授衔,去教室认门,今天就十公里意思意思吧。” “全体都有,四路纵队目标操场,跑步前进。” “那个,秀才区队长负责监督。” 杀人诛心似的交代完最后一句,方淮跟没事人一样,正了正帽檐,对着陈默露出一丝笑意后,大步离开。 什么叫监督? 通俗点说就是这十公里不用跑,负责查圈就行。 这眼瞅着几个班四路纵队已经列好,在自己面前脚步“咚咚”的跑过。 绕是陈默见多识广,也没遇到这种直接赶鸭子上架的弄法啊。 402的班长王福明,路过陈默身旁时,还刻意看了他一眼。 妈了个蛋的,这学院真不好混啊。 陈默嘟囔一声,没有真的站着看热闹。 他快步跟上班里的队列,陪着全班的老兵一起出发。 十公里对于刚考上军校的学员来说,跑到浑身散架,估计也没几人能真的坚持下来。 但对于提干的这帮人,还不算太难,真正难受的是穿着常服跑步,五月初的天气已经足够热了。 哪怕到了晚上,也会特别难受。 常服布料不吸汗,加上浑身的拘束感,还没到操场呢,王博就把自己的大盖帽摘下来,拿在手中对着脑袋扇风。 “秀才啊,苍了天了,你惨了我告诉你,来就得罪队长,你咋想的?” “闭嘴吧你。” 陈默刚跟上队列,还没吭声,刚才跟方淮据理力争的丁泽良就没好气的回了一声。 这不管咋说,刚才秀才开口解的是全班的围,算是帮他也解了围,现在自然而然的成了第一个拥护的人。 王博被这突如其来呵斥,整的愣了一下,他虽说在班里资历不算最高,可好歹也是一级士官啊。 就这么被人呵斥,那脸上能挂得住? 老王当即挽起袖子,胖乎乎的大脸,五官都快凑到一块了。 “你啥意思?要练练啊?” “练就练,当老子怕你啊。” 看王胖子要动手,丁泽良也挽起袖子,双眼一瞪,做好了练练的架势。 还真不是他们两个莽撞。 而是这个年代,在陆院里面风气就是这。 这里毕竟不是他们自己单位,就算分到一个班,也没多少交情,一个个就跟火药桶似的。 “行了行了,王博你安生点。”402宿舍的谢勇,眼瞅着气氛不对,立刻跑着挤到两人中间。 “秀才当区队长就是那姓方的故意整人,连这都看不出来?” “刚才要不是秀才帮忙解围,咱们几个,能那么容易过关嘛,以后咱们宿舍必须团结。” “我先表态,坚决拥护秀才担任这个区队长。” “我也表态,跟老谢一样。”丁泽良撇了王胖子一眼,举起左手。 有这两个夜老虎连的人带头,赖伟,刘木俊,盛东浩全都点点头,谁也没说啥。 毕竟,任谁都看得出来,担任区队长可不是什么好活,什么晚点名,早上点名,以后请假,评选什么的都是区队长的工作。 过来进修的人,又不打算在这里常呆,几个月而已,谁干不是干。 当然,这个前提是需要他们顺眼的人来干。 班里人都表态完毕。 就剩王博一人。 他扭头瞅了一眼,始终跟在旁边慢跑的陈默,伸出手肘戳了两下道:“秀才,你咋想的?” “不咋想,当就当呗!” 陈默耸了耸肩膀。 兵来将挡水来土囤,怕个蛋啊。 可能是刚来的缘故吧,学院操场上跑十公里,五个班谁都没有刻意出风头,都是中规中矩的跑。 除了常服实在不适合运动,全程跑下来,有些老兵把外套都给脱了,手中提着衣服只穿了一件衬衣跑。 要不是因为陆院不比部队,操场上不光有男学员,还会时不时的路过几个女学员。 估计这帮侦察系的老油子们,非得光着膀子不可。 别的倒是没有什么意外。 跑跑步,吹吹风,适应一下新环境,对于他们这帮老兵来讲,还真未必就是坏事。 接下来没什么可说的。 下马威又没整成,十公里也基本把老兵的傲气,给暂时跑散了。 各班班长带队前往食堂认门,吃晚饭。 军校跟部队里面不一样,吃饭都是刷校园卡,每月会有固定的补贴金额打到卡里。 别的学员吃完饭就可以回宿舍休息,等待接下来的安排。 但陈默不行啊, 这家伙,当了区队长,反正好处捞没捞着,暂时不知道。 吃完晚饭就被方淮通知,侦察系学员两个分队,所有区队长,班长,集体开会。 会议内容没啥可保密的,学习的就是校规。 通俗点说,就是不管来自哪个部队,来到陆院,就要遵守陆院的规矩。 学条令,用条令,按条令实施管理,不图形式,不耍花样,坚持教养一致,强调自觉。 学员在校期间,必须严格遵守各项规定,不光是刚来的学员,包括学院的教员,不分军政教员或者文职教员都要参加队列训练,参加早操。 学员队伍,贯彻的条令标准要比部队更高,比部队更严。 一场会议一直整到快晚点名才结束。 不过陈默也不是没有收获。 至少他知道了,明天学院就会为他们这批学员,授予一道杠学员衔。 提干不同于考学。 高考入校的新生,至少要经历两个月的打磨才行。 他们这帮人,在学校看来,着实是没有打磨的必要了。 除了授衔,第一堂侦察专业课也将开始。 这才是陈默最期待,也是最擅长的领域啊。 “明天.” 陈默心里想着明天的安排,手里拿着学院发的会议记录簿,背着手,姿态相当嘚瑟的上楼。 还别说,这区队长不管咋来的,当官的感觉还是蛮爽啊。 ------------ 第一百四十九章 筹备授衔,还是得卷啊 这最近一直都呆在军营,跟着那一帮老侦察兵混,突然来到学院,陈默感觉还挺新鲜。 再次回到402宿舍。 推开门,一帮闲不住的家伙,把宿舍里的桌子拼凑到一块,丁泽良,赖伟,刘木俊和王博正在打扑克。 盛东浩和谢勇没有参与,他们站在几人身后,抱着膀子看。 “呦!秀才区队长回来了?” 王博手中攥着扑克牌,听到开门的动静,他努力的朝陈默身后张望,想看看班长回来没。 “开会怎么说的,有没有大事要宣布?” “肯定有。” 陈默将手中的记录簿丢到桌上,站在大风扇底下吹着风道:“明天授衔,文化课也是明天开课。” “打牌你们最好还是趁星期天,我觉得这陆院的管理比部队里面严格的多。” 这帮老兵桀骜归桀骜,但还能分得清轻重缓急。 毕竟陈默去开会,肯定知道点内幕,初来乍到也不合适太张扬。 听他这么一说,丁泽良当即收拾扑克,几人一块忙活着把桌子搬回原位。 其实按照区队长的职责,陈默这时候应该去401宿舍转一圈,哪怕不开会,至少也要传达一下会议精神。 提醒一下刚来的新学员。 可他并没有任何行动。 通过开会他已经知道,侦察系专业五月份入学的人,都由学院教练团的人接手训练方面的安排。 自己这种临时被推出来的区队长,不会被寄予厚望,顶多是平衡新学员入校跟学院干部之间的关系而已。 顺带手的再收拾下他这个“刺头”。 不过,陈默并不在乎,他被当成刺头又不是一次了。 趁着班里的老兵,都在拿着他的记录簿看,陈默刚想把配发的洗漱用品收拾一下时。 宿舍门再次“哐当”一声被推开。 402班长王福明,大步走进来,他先是扫了一眼宿舍的众人。 开口道:“所有人,楼下集合。” “速度快点。” 有了之前的教训,这回听到楼下集合,可没人敢墨迹啊。 那是生怕迟到,一个个跟飞起来似的往楼下跑。 刚才在楼下召开大会,整个二分队属于全员到位,加上天黑,陈默也分不清楚具体是哪个班。 如今,来到楼下才发现,只有两个班集合。 并且集合的方式并非常规的列队,而是两个班都是站成一排,面对面,中间隔着三米,相互望着对方。 那个操蛋的队长方淮,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来到了楼下。 陈默在队列尾部站定,还没等抬头呢,方淮就招了招手:“来来来,秀才,你是区队长,先不用进队列。” “站我跟前。” 闻言,陈默扫了一眼方淮,再看看已经列队完毕的两个班,他大致明白这位方队长的意思了。 这次开会,学员二分队只聚集了第二区队的两个班,第一区队的三个班都不在。 显然是跟他这个新上任的区队长有关啊。 果不其然。 陈默刚走到方淮跟前站好,这位心眼小的跟针鼻似的方队长就叉着腰,大声道:“这次集合没别的事。” “就是让你们认识认识自己的区队长。” “我不说你们也应该能猜到,从你们当中挑选同志,出来担任区队长,这是学院特别要求的一点。” “目的,是让你们通过管理者和被管理者之间的身份转换,学会换位思考,学员管理学员的方式,让你我都互相理解。” “当然,更重要是让你们适应,并且熟悉一名军官的职责。” “秀才是一名列兵,让他担任区队长,你们二分区的人服气嘛?” 不待有人回应。 方淮从叉腰的姿势变为背着手,继续道。 “现在,我给你们所有人十秒的思考时间,谁觉得自己比秀才,更有能力担当这个区队长责任,向前一步走。” 话音刚落。 401宿舍的七人没有任何犹豫,集体跨步向前,目光灼灼的盯着陈默。 刚才任命,那是没有询问他们。 军人都喜欢争,加上区队长这个职务通常只会出现在军校和警校,很多老兵未必能反应过来。 现在既然问了,那就没有不争的道理。 这眼瞅着401的人都跨前了,谢勇几人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跟着选择跨前一步。 两个班的氛围,顿时变得紧张。 陈默也不吭声,他就想看看,这个方队长想怎么唱这出戏。 该他争的时候自然寸步不让,但现在,显然还不到时候呢。 方淮扫了陈默一眼,发现这个牙尖嘴利的小子,竟然一点都不慌,他皱了皱眉。 再次面向队列道:“大家这是觉得自己都很有能力,很好,但同志们,能力不是靠说出来的。” “能力要靠行动来体现,从现在开始,你们要相互竞争,把对方的脸面当成你们的磨刀石。” “记住,一争高低的是军人的荣誉。” “明天就要授衔了,你们新的战场已经开启。” “但第一周,你们二区队的区队长就是秀才,谁想把他挤下去,五天之内,拿出你们的本事让我瞧瞧。” “明白嘛?” “是!!” “行了,解散吧,今天第一天来,就不要求你们什么了。” “我希望明天,是你们迎接全新未来的开始。” “解散!!” 伴随指令下达,原本集合的两个班快速转身,统一朝着楼道走去。 这戏也看完了,陈默都没捞到一点发言的机会,他刚准备跟着队伍一起上楼。 方淮再一次的叫住了他。 “秀才,你等一下。” “队长,还有什么事。”陈默挺了挺胸膛。 说实话,他对面前这个喜欢折腾的方队长,谈不上有啥怨言,但也绝对没有多少好感。 “呵呵,你小子。”方淮抬手拍了拍陈默的肩膀。 “怎么,觉得我这个队长很小心眼,就因为你顶撞了我几句,就抓着你使劲折腾?” “报告,没有。” 陈默微微摇头道:“我坚决服从命令。” “狗屁的吧你。” 方淮撇撇嘴:“你小子少给我来这一套,我看过你的档案,准确的说是学院有不少领导都看过你的档案。” “列兵提干啊,多大的威风,今年五月份入校学员一共有多少你知道嘛?” “不说你们侦察系专业,只论别的专业,总人数就有一千七百多人,而列兵提报到学院的只有你一个。” “现在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你,不用我多说吧?” “这个区队长你不光要争,还要拼命的去争,当然文化课也不能落下,给你们63军争点脸,也给你们老七师争争气,你是今年七师过来的独苗。” “咱们学院也有七师的首长在这。”方淮意有所指的说了几句。 又继续道:“你们政委姓贺吧?我以前在他跟前担任过通讯参谋,后来过来中培期间,因为原单位撤编,毕业留到了学院。” “小子,争点气。” 说完,方淮再次拍了拍陈默的肩膀,这才背着手离开。 可这一次,懵逼的人,该轮到陈默了。 不是,这个方队长也是熟人?! 陈默望着方淮走远的背影,他怔神片刻后,有些恍然。 难怪他们402宿舍的人,莫名其妙就被当了典型,他站出来据理力争后,按理说,方淮一个少校副营级干部。 哪怕面上当时架不住,也不该选他出来当区队长吧? 这选了就选了,特么刚开完会又把二区队的两个班叫下来,鼓励鼓励竞争的势头。 搞了半天,不是方淮在盯着他,而是有以前老七师的首长在这边? 琢磨了半晌,陈默摇摇头,其实他从入校开始,都没打算在体能课上再折腾了。 到了学校就要好好学习,把文化课整好,利用自己的能力做好几个课题,丰富下档案比什么都强。 但现在看来,他似乎想岔了。 文化课得抓,体能方面一样不能落下。 这以后,还是得卷啊。 可能真像方淮说的,新学员入校头一天,不会怎么折腾他们。 陈默上楼后,也确实没再接到任何通知,连晚点名都没再集合,一群老兵在宿舍聊了大半夜。 期间,王福明也只是偶尔的提醒几声,连新班长都不怎么管。 一切都似乎挺顺利的。 第二天一早,也就是5月8号。 可能是聊的太晚了,陈默没能卷起来。 他这边睡得正沉时,低沉的起床号音充斥了整个住宿区。 “起床!!” 王福明掀开被子的一刹那,大吼着提醒。 “所有人统一常服,穿皮鞋,楼下集合。” “陈默,你是区队长,赶紧去洗漱,先下楼,等下维持队列纪律带队到军体训练场准备授衔仪式。” 妈的,这不早说. 陈默虽说是区队长,可他也是刚来啊,军体训练场在哪都特么不知道。 趁着宿舍的人都在起床,陈默那速度都快冲出残影了,提着裤子端着小黄盆来到水房洗漱。 洗漱结束之后,又快速下楼。 此时,学员二分队的队长方淮已经在楼下站着,他看到陈默下来,将手中的名单递过去道:“等下跟我去领军衔,照着名单领别整岔了。” “把着装收拾一下,你那么慌干什么?” “一千多人集合,今天校长会主持授衔大会,没那么快。” “是。” 陈默将名单夹到腋下,快速整理着装。 特么的,这到了陌生的地方,就是容易出糗啊。 他哪知道集合具体的时间。 不过,想想很快那红色的学员肩章,能够再次别到自己身上。 陈默也没心思计较这么多了。 红肩章啊,前世就是他梦想起航的开始。 这一世,总不会差吧? ------------ 第一百五十章 不是,这咋还抢答呢? 站在楼下等了一会。 学员二分队一分区的区队长过来后,由方淮带着陈默他们两个,朝学员宿舍楼东侧走去。 石门陆院,能被当地人称为军校城,还真不是没有原因啊。 领取学员衔的地方叫做勤务保障部,位置紧挨着训练部印刷厂。 旁边还有足球场,田径运动场,等下授衔的军体训练场也在这边。 都不用四处逛,只是看这几个场地占地的面积,都比陶村军营汽车连,司训大队加上高炮营合起来的面积还大。 学院规划之大气,真能用震撼来形容了。 领到军衔返程的途中。 方淮看到陈默目光一直在观察附近,他脸上也不由得挂上一丝得意,道:“秀才,咱们陆院没白来吧?” “我告诉你们,咱们学院光是占地就有3.6平方公里,连总参主管院校的首长都称赞过,单论校园面积,这里就是全亚洲最大的军事学院。” “就前几年,京都军区的首长还在这,为咱们学院,还有军医学院的学员主持过阅兵式和分列式,40多个方队共同检阅,那场面老壮观了。” 提到自己所在的单位,方淮也不可免俗的大力吹捧,陈默只是听着,没发表啥意见。 主要是以前他也没来过这,光听说比较大,别的方面还真没啥印象。 再次返回三号楼楼下时,侦察系学员二分队通过提干或考学的五个班学员,在各班长的带领下,已经列队站好。 所有人,统一穿着军官特有的春秋常服,昂首挺胸,准备迎接堪称人生转折点的光荣时刻。 陈默返回到队列后。 方淮叉着腰,他目光扫过面前的队列,而后大声道:“同志们,授衔意味着什么,相信大家都清楚。” “等下军体训练场集合,要注意纪律,今天袁校长会亲自为我们主持授衔仪式。” “你们都是老同志了,多的不讲,我只强调一点,等下会有校长,校领导到场,仪式上注意队列纪律。” “明白嘛?” “是!” 队列中,所有人异口同声的回应。 提干入校,等的不就是入校授衔和毕业授衔嘛。 这是从一名战士,正式晋升为准军官的仪式,没有人能真正的淡然。 方淮低头看看腕表上的时间,觉得差不多了,扭头又看到一号楼的队伍已经开始行动,他当即挥手道:“全体都有,四路纵队,目标军体训练场,各区队把军衔发下去,秀才前面带队。” “跟上队伍,出发!!” 这时候,可不光是他们三号楼前有人啊。 被操场隔开的十八栋学员宿舍楼前,各系新学员都在列队,乌泱泱的人群堪比一个步兵团的人数。 有些戴着军衔的站在路边看热闹,陈默把领到的军衔给401和402的人全部发下去后。 率先跑到最前头大声道:“二分队,向右转,齐步走。” 踏踏踏. 四路纵队的人潮开始汇聚。 分东西两个方向朝着军体训练场前进,受到气氛的感染。 陈默领队时,哪怕他们侦察系新报到的学员都不够四十人,还没有人家别的系一个零头多。 可依旧让他走出了雄赳赳气昂昂的架势。 军体训练场,说是目前全军首屈一指的训练场都不为过,东西长500米,南北宽260米。 一千多名新学员,分不同的方向入场,比起诺大的军体场,仍旧显得微不足道。 训练场周围的墙壁上,用白油漆刷着巨大的“团结,奋进,求实,创新”八个大字,这是陆院的校训。 字体硕大醒目。 在训练场里侧,阅兵台上红底金字的条幅已经拉好,南侧是一根不锈钢旗杆,顶端鲜艳的红旗日日飘扬。 陈默带队跟着二号楼的队伍入场。 周围的布置他倒是没怎么细看,就像是刚才方淮说的那样,这学校占地面积太大了,根本看不过来。 哪怕给他一天的时间也够呛。 一所学校,都比很多县城占地面积还要大。 他的目光越过前方的人群,直直的看向阅兵台,当看到台上一群校领导都在,被人群围在中间那道身影时。 陈默当即就认出了对方。 袁山松袁校长。 等学员队伍到位,侦察系专业由于新人数量太少,只是跟着别的专业站到了最后面。 不过,抬头时,依旧能够看到袁山松挺拔的身姿,站到阅兵台靠前的位置。 学院的设施,可不是一般的基层部队能相提并论啊。 阅兵台上,袁校长站在麦克风前,他目光扫过台下整齐的队列。 微微点头道:“欢迎新同志加入到咱们陆院的大家庭当中。” “我叫袁山松,是咱们石门陆军学院的校长,每年,我都会跟刚入校的新同志们讲一个道理,今天也讲给你们。” “同志们,你们都是来自部队各个单位的精英,通过自己的努力,奋斗,成功换上承载着光荣与责任的学员衔,我恭喜大家。” “但是,换上学员军衔,也将意味着你们从战士蜕变成一名干部,这是你们军旅生涯的一个新起点。” “往年,学院不可避免的会出现一些同志,来到这里后,躺在功劳簿上吃老本,自视甚高,忽略素质文化学习。” “这种行为非常不可取,治兵者,有九变五利之说,庙算帷幄,未战即可知战之能胜,这才是我们应该要掌握的知识。” “我们祖国要强大,部队要改革,教学同样也要改革,战术立案之下,我们不能光去设想,不能只盯着怎么去打步兵,我们要立足于打坦克,打飞机,打空降,还要着眼于防核,防化,防生物武器袭击,课程内容缺失三防三打,不能进入课堂。” “想要掌握这些知识,学会这些本领,跟上改革的脚步,需要你们去学习去掌握,需要你们大踏步,昂首挺胸走好学员生涯的每一步。” “我在这里祝愿所有同志,能够早日成为一名高素质的军事人才,早日成为一名合格的解放军干部。” 发言完毕。 袁校长抬手对着所有学员敬礼! 回应的是,台下如同雷鸣一般的掌声,翻江倒海,掌声隆隆。 对于袁山松的性格,陈默不是很了解,不过据他所知,袁校长对于学院的贡献,以及自身对战术立案,教学改革非常热衷。 石门陆院能在这么多陆院当中脱颖而出,成为首屈一指的军事院校,还真跟他全方位,大力度,脱胎换骨般重新设计课程体系,确定课程内容有脱不开的关系。 就连全军军报都曾用整版的篇幅,对学院进行过全面报道。 绝对是军中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前辈了。 袁山松代表讲话结束后便径直离开,由一名大校接替。 站在麦克风前,大校面带笑意微微颔首,抬手压了压,现场迅速变得安静。 “同志们,先做下自我介绍,我叫张津南,目前担任咱们陆院的副院长。” “说实话,看到又一批同志们成长进步,站在这里,我很欣慰。” “作为军人,就应当尽情展现自己的雄姿。” “龙腾劲姿,方能更显军中男儿本色,我们这一代已经老了,没有多少冲劲,祖国未来,还是要交给你们去建设。” “同志们,从今天起你们就要迎接自己的新征程了,要向着战斗岗位努力,作为一名军人,我希望大家能够牢记使命,担起军人的担当,报效祖国。” “无论接下来你们要迎接怎样的挑战,都不要轻言放弃,因为我们是军人。” “这些,你们能够做到吗?” “能!!” 一千多名新学员齐声大吼。 望着台下一张张面孔看向自己,张津南也不再多言,震声道:“下面我宣布,1999学年,陆军学院新学员授衔仪式,正式开始。” “全体都有,向左向右转,相互授衔。” “向前向前向前.” 伴随着授衔仪式开始,军体训练场上,四周的广播响起嘹亮的军歌。 雄壮的军歌环绕,现场所有学员拿出提前配发的红板军衔,开始相互授衔。 陈默跟谢勇两人搭档,87式常服,配上99式学员红板军衔,整个人的气质都跟先前不同了。 仪式接下来的流程就是宣誓。 可能这次集体授衔的都是老兵,除了红板军衔挂到身上时能激动一下,其他的流程,其实包括陈默也一样。 大多东西,已经很难深层次触及到他们的灵魂。 授衔仪式结束后,陈默他们才回宿舍整理内务,按部就班的开饭。 侦察专业上午有两节课需要去上,所以体能方面临时取消。 吃过早饭后,学员二分队五个班,再次被方淮集合整队,带在楼下。 看着队列中,所有人已经到齐,方淮叉着腰道:“简单说几点,这些很多是你们部队过来的同志,最容易忽略的地方。” “昨天开会也跟区队长都讲过,后续各区队自己监督好。” “我也在部队待过,大概了解你们侦察连在各自的单位怎么样。” “记住一点,文化课你们怎么表现我不管,也管不着,可在校园出行,双人成排,三人成列必须遵守。” “学院警勤队会严抓这方面,不是我吓唬你们,谁被抓到的次数多,最终会影响学院对你们个人表现分的评估,甚至会影响毕业授衔。” “既然来到这里,我希望你们能高高兴兴的来,满载收获而归。” “第二.” 陈默站在队列中,听着队长唠叨陆院各种规定,他倒是没有觉得意外。 侦察连的人,真得多提醒多监督。 要不然,就他们这帮人,也就是现在刚来,还没时间折腾出别的事。 不多提醒,很容易成为学院纠察刷业绩的主力。 是不是觉得这种说法很夸张? 嘿,还真不是。 陈默进过军校,初级培训,中培他都进过,对这方面还是比较有发言权的。 就这么说吧,军校生活人人梦寐,真过来就会知道什么叫做尝尽辛酸,什么叫做枯燥无味。 内务第一,学业荒废,混个四年,给个中尉,这些都是对军校日常学习方面的总结。 他们提干的还强一些,一般八个月,十个月,顶多一年就能毕业。 文化课能够听懂,课题能够跟上的人,只是极少部分,尤其是他们提干过来的,那各种课程就跟听天书没什么区别。 方淮这是再给所有人打预防针。 大概到上午八点半,教育完众人的队长,才终于结束会议,伸手指了指经安教学大楼,告诉他们侦察系专业开课的教室后便离开。 学员二分队五个班一共三十五人,都是刚来学院报到,课程安排也都一样。 在这三十多人里,陈默已经算是相当积极的份子了,听到要上课。 他跑在第一个冲向教室。 “首长好!!” 陈默来到教室门口,没等进去,抬头就看到讲台的位置,坐着一名年约五十岁左右的大校,对方一身戎装,精神抖擞。 看样子是等待多时了。 “进。” 大校教员眼皮都没抬,伸手敲了敲课桌:“过来签到领课本。” “是。” 陈默回应一声,大步走向讲台。 他前世虽说是作战指挥学专业,没有接触过侦察系专业的课程,不过这个年代,各专业之间的区别并不大。 初级培训的内容更是差不多。 从课本上就能看得出来,无非就是高等数学,大学物理,电子电工与计算机,指挥信息系统,程序设计,光电技术,雷达技术,数字图像采集处理等等。 如果非要区分侦察系和作战指挥系的区别,那无非就是前者更侧重情报处理的相关知识,其他的,比如战略视野,战术思维和情报意识的培养,基本就是一样的内容。 待到陈默等人都领取完书籍,各自找座位坐好后。 前排的老教员才戴上眼镜,拿着名单扫了一眼,抬头看看底下坐的学生。 他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下六个大字。 《情报——分析——战术》。 “这是什么?” 老教员点了几下黑板,转头盯着教室的三十多人。 “报告,战斗三要素。” 陈默起身,言语锵锵的回应。 他这一回答不要紧,原本在课堂上,还忙着给教材署名,趴在课桌上连头都没抬的一帮老兵,目瞪口呆的看向秀才。 不是,特么的,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啥玩意就战斗三要素了? 战斗搁哪呢? 不止是教室里的老兵懵了,就连讲台上的老教员都怔了一下。 没错,他写的确实是战斗三要素,但他可没指望有人回答啊。 这是针对提干人员,开堂的初级课程入门教学方式。 这玩意,咋还有人抢答? ------------ 第一百五十一章 最擅长的领域,这到底谁在上课? 突然的冷场,让陈默也有些措手不及,扭头看看身旁的人,都在盯着自己。 他抬头看向讲台上的教员:“首长,我回答错了嘛?” “没有错,很正确。” 老教员闻言摇摇头,挥手示意陈默坐下:“不用叫我首长,先做下自我介绍,我叫赵国良,是负责你们侦察系指挥专业课程的老师。” “叫我赵教授或者赵主任都行,我兼任学院特种作战系主任。” “你们私下有什么问题,可以去特种作战系办公室找我。” 赵国良.教授 陈默将这个名字,在脑海中细细咀嚼一番,最终还是没有找到跟这名教员相关的内容。 很显然,陆院的这名教授,他并不认识。 但有一点毫无疑问,能担任一个系主任的教员,专业技术评级起步都要五级,并且绝对担任过教研室主任,从基层一步步晋升起来的教员。 否则,按照这个年代军事学院对教员的严苛程度,不可能安排一个只会搞学术的人,担任一个指挥系的系主任。 看着陈默坐下。 赵国良似乎对他蛮有兴趣,再次拿起签名表,看了看第一个签名。 “你叫陈默?” “是,主任。” 陈默下意识的还想起身,但想了想,最终还是放弃了。 学院搞研究,搞学术的这帮人,最不喜欢的就是搞那些形式主义去浪费时间。 “你是从哪个部队过来的?” “报告,京都军区63集团军第七装甲旅侦察三连。” “哦。” 赵国良推了推眼镜,继续道:“一个装甲侦察兵懂得战争三要素,这不稀奇了。” “你兵龄多少年?” 这个问题,问得就有些尴尬了。 陈默干笑一声,他没想到自己的一次抢答,会让这个赵教授盯住自己不放。 旁边谢勇,丁泽良,王博几个同宿舍的人则是忍不住咧嘴瞎乐。 虽说大家都来学院不久,可秀才是列兵的事,学员二分队谁不知道? 也就现在军衔换了,看不出来罢了。 “主任,我军龄不是很长,就,就去年十二月入伍,有半年了。” “半年?!”赵国良似乎也有些意外,不过,他这次倒是没有再多说什么。 就地取材,拿起粉笔转身在黑板上“刷刷刷”写下几个大字。 《论装甲指挥官,指挥数据影响胜负因素。》 写完后,又下意识的用粉笔敲了下黑板。 “来,谁是从装甲单位过来的,请起立。” 赵国良话音刚落。 整个教室三十五人,足足站起来一半,有十七人,其中就包括陈默。 因为教授询问的是装甲单位,并非装甲侦察连,那这个范围可就太广了。 装甲侦察,炮兵侦察,仪器侦察都算在内,除了武装侦察那种跟摩步类似的,手里家伙不硬气的单位。 基本都能跟装甲部队挂钩。 赵国良对于起立的人数没觉得意外,只是指了指黑板上的题目,开口道:“你们谁能回答这个问题。” 此话一出。 教室里,有些担任过战斗班班长的老兵,下意识的张嘴,想要回应,但最终还是没能开口。 其实这种影响胜负的因素,每年年度军事演习,部队都会反复复盘,很多战斗班的老兵肯定知道。 但由于侧重点不同,侦察兵哪怕复盘,他们也不会怨后方的主力打仗不给力啊,只会在自己业务范围内,进行反复的加强式训练。 这是基层常见的毛病。 吃了败仗,那认为就是练得轻,是军事技能不达标,而不是指挥方面的失误。 属于惯性思维了。 毕竟,一个装甲团如果吃了败仗,身为团里的一名战士,你敢去拍着桌子质问,是团长指挥失策嘛? 这眼瞅着没人能回应,赵国良点点头,他精神抖擞的正准备以这个为切入点。 进行接下来的授课时。 许久没动静的陈默再次开口了:“报告!” “嗯?” 赵国良听到动静,他扭头看向这个黑黑瘦瘦的学员,道:“你又知道了?” 什么叫又知道了 陈默抬手挠挠鼻尖回应道:“我不确定分析的对不对。” “一场战斗,抛开地域优势,人员优势,武器配置优势之外,指挥数据确实是影响胜负的关键因素。” “这个因素大概可以分为三点。” “第一,装甲指挥官对战场态势感知,也就是实时动态信息情报变化的准确分析评估,占据胜利因素的90%以上。” 这点陈默还真不是瞎说,师改旅,让指挥更加扁平化,从军,师,团,营,连,班的模式。 朝着军,旅,营,连,班改编,不就是为了让指挥线拉到更近一些,避免指挥过于冗杂,贻误最佳战机。 “第二,装甲指挥官高效率命令节奏,挖掘分队单台车组作战效率,整体协同火力利用率,占据胜利因素的70%以上。” “第三,装甲指挥官正确的节点战术应用,同样占据胜利因素的70%以上。” “以上三点不难得出结论,连续并且精确战术命令,可以放大己方的绝对优势。” 陈默讲出自己的观点时,语气极为自信。 他是没有带过部队,但好歹也是作战指挥学参加过中培的干部,哪怕再菜,跟在老领导身边担任机要秘书。 能够接触各种大规模演习的复盘,自身也是一名少校。 虽说放到军事学院这种大校遍地走的地方,少校并不显眼,可回答一些基础问题。 秒杀一群正跟小学生似的,正襟危坐的提干老兵。 那还不是轻轻松松? 可陈默是爽了,终于撞到他擅长的领域,让他着实装了一把。 问题是,他这又是第一,又是第二的,不停的分析。 搞得教室里,剩下几十个老兵很慌啊。 尤其是谢勇。 他出身自夜老虎连,有着自己的骄傲,今年二十五岁,92年入伍,七年老兵,可现在坐到课堂里跟特么一个傻狍子似的。 猛瞅课本,他很想问问,这些东西,你特么是从哪抄的? 为啥我不会? 谢勇伸手拽拽陈默的衣角,想唠两句,就是可惜,这场合明显不太合适。 不光是谢勇,就连赵国良都有些懵,他手中又一次拿起学员签到表,看看陈默的名字,抬头再看看本人。 时光流逝,教室里只剩下哗啦啦抖动名单的声响。 此时的赵国良,确实有些震惊了。 可千万别拿1999年的思维,对照后世的思想。 要知道,哪怕九十年代末,野战军当中还存在很多现实的历史遗留问题。 别的不说,光是发展方向上就曾纠结很久。 也就前几年的事,军工体系全盘模仿毛熊,后来又有一段时间集体转向,仿照老美。 着实弄出来一些四不像。 军工体系方面的发展,方向是最重要的,现实中最明显的例子,隔壁大白象目前军队配发的武器,别的种类不谈,光是步枪,就掺杂着毛熊,老美,高卢还有他们自己仿制的残次品。 连武器弹药都不通用。 所有人都把重心放到拼军工取胜的阶段时,一个学员竟然把思维放到了火力协同,战术应用方面。 这相当不容易了。 一个学员能把致胜因素从战场态势感知,到快速分析处理,再到正确战术应用有条理的缕清。 逻辑层层递进。 完美阐述战斗三要素,情报——分析——战术。 这就是人才啊。 今天侦察系指挥专业,赵国良准备的课程就是这些,全让一个学员给说完了。 赵国良深呼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心绪浮动没那么大,才再次开口道:“你叫陈默对吧?” “是,主任。” “我记得你们装甲旅目前正在配置新一代的坦克,按照你刚才所说的这些分析结果。” “如果我让你写一份,未来装甲主战的重点建设方向,你能不能写得出来?” 闻言,陈默笑了笑。 这个更简单了。 1999年是一个非常关键的节点,也是蓝军部队合成的初期阶段。 后世的合成单位建设理论,随便放到现在,就是各大军事院校研究的主攻方向。 因为他前世也是这一年读的军校,还跟他当时的导员关系混得挺好,临毕业送他一个计时器。 所以,陈默很清楚陆院还有陆指,目前研究的核心发展方向。 索性,他也不打算隐瞒。 陈默清了清嗓子道:“主任,这个重点建设方向我有一些思路,不知道对不对。” “你还有思路?”这下,赵国良更懵了。 特么的,到底谁才是教学的? “你说说看。” “是!” “未来装甲单位建设重点,我个人认为应该放在装备对战场情报采集,信息传输互换,综合评估处理,计算共享和火力分配这几个方面。” 更多的合成化理念陈默没敢多说,因为就是说了眼下也达不到。 可就他说的这几个方面,依旧让赵国良双眼一亮。 他快速摘掉眼镜,起身道:“先上自习,不要乱走动,我很快回来。” 说完,赵主任麻溜的离开教室,瞅那腿脚利索的身影,哪像五十岁的人啊。 比在场很多侦察老兵速度都快。 眨眼的功夫,整个教室,就剩一脸懵逼的几十号学员。 有不少老兵,看看自己手里的书本,再看看还在那站着的陈默。 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心情了。 妈的,上自习,自习啥? 这书本刚写上名字,连导师都蹿了,自习个锤子啊。 坐在陈默跟前的谢勇更是眨了眨眼,有些奇怪道:“秀才,你刚才说的那些东西,是从哪看的?” “哪本书的内容,我特么怎么瞅不见?” ------------ 第一百五十二章 审查,这样都行? 书本里有这些才怪,陈默在心里嘀咕了一声。 1999年,军官是体系的灵魂理论,刚刚被捡起来没多久,先前都是把重心放到模仿,仿造方面。 发展都是摸着别人过河,很少把精力放在如何提升己身战斗力上。 全世界陆军第一的理念,带偏了太多的思维,也让太多人没有认清,现代战争拼到最后,拼的是工业化的后勤。 陈默之前,一直在等机会。 列兵期间,在侦察连没有属于自己的机会,既然来到陆院,他想往上爬就必须要有荣誉,有背景,有资历,有人脉,甚至有战功。 要不然,在这大浪淘沙的年代,没有老领导护着他,搞不好哪次裁军自己就榜上有名。 迫切的成长,是陈默眼前最需要做的事情。 “哎,秀才,你讲话噻,站着做么子?” 这眼瞅着刚开课,就让陈默装了个大的,盛东浩,赖伟,丁泽良趁教员不在,全围到了跟前。 王博更是伸手拽拽陈默的衣服,不仅把方言给整出来,并且语气听起来还很酸,就跟咬着青葡萄似的。 这死胖子,还跟前世一个德性。 “我讲什么?”陈默摊了摊手,一副无辜的样子。 “讲你刚才说的什么战场态势感知,信息情报变化的精确评估,这东西你咋知道啊,从哪学的?” 这次询问的不是王博,而是谢勇。 老谢翻着手中的书本,哗啦啦的寻找,可教材当中很多公式,图案,理论性的东西,其深奥程度,不比大学里的高数简单。 免考提干入学的这帮老兵,别说看懂了,光是记住一些理论都够他们犯愁的。 知识的海洋,压根流不进他们文化的沙漠,这玩意光看,都需要学历啊。 “别找了,我才刚领到教材,哪可能是书里写的,这都是我自己平时琢磨的。” 陈默开口,信誓旦旦的回应。 “啥玩意就是你琢磨的,我咋琢磨不出来?” 丁泽良撇了撇嘴,很明显是不太信。 其实这鬼话谁能信啊,时代认知的差距,在思维方面就是碾压式的。 就在教室里众人手捧课本,一副百无聊赖时。 刚刚离开的赵国良又回来了,不过,这回他可不是一个人。 身后足足跟了五六个老头。 说他们是老头,真不夸张,光看那白花花的头颅,都比赵教员高了一个辈分不止。 这些人肩膀上统一挂着黄底红杠四颗银星,全都是大校。 其中一名,看着像是领头的大校踱步走到陈默跟前,低头瞪了一眼正发懵谢勇,挥手道:“起来,坐一边去。” “诶,是。” 老谢赶忙收拾书本,麻溜的换位。 毕竟再牛的侦察老兵,碰上这群人也得没脾气啊。 别说他们了,自家旅长,师长来了,怕是也要站旁边陪着笑脸喊前辈。 军事学院里面的很多老头,压根不能以常理去看待,谁知道这群人背后担负着多大的重任。 惹不起,根本惹不起。 学员二分队其余34人,都被这场面镇住,麻溜的转移位置,躲到教室的角落,面面相觑。 最先赶人的老头,拽着谢勇刚才坐过的椅子,直接坐在陈默对面。 摆了摆手:“你也坐。” “是,首长!” 其实,陈默现在内心也有些慌。 但他必须镇定,能不能把握这次机会,让自己的履历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就看接下来怎么发挥了。 老头盯着陈默瞅了几眼,语气稍稍凝重道:“我看了你的档案,你是63军装甲旅的同志。” “刚才听小赵说,你对未来装甲单位发展的概论有很独特的见解。” “小同志,继续聊聊你的想法。” 很正式的思想汇报流程,但陈默知道,自己已经被学院盯上了。 因为他之前讲的东西,很多装备发展指导性理论,按照时间线来看,已经在学院立项。 这些不是他能触及的方面,被盯上,一半是机遇,一半是麻烦,并且还是天大的麻烦。 “是!” 陈默挺起身板,尽可能的捋清楚思路,才开口道:“装甲部队的发展我没有太清晰的想法。” “不过,我通过《解——放军报》,还有一些我们单位内部的军报,知道眼下我们还在纠结,未来到底是仿制毛熊的T90制式坦克,还是老美的M12as制式坦克,又或者汉斯的豹二坦克。” “这只是我个人的猜想,也许都不对,但我认为,这些仿制没有任何意义。” “只有坚定不移的走最合适自己的军工道路,搭建不靠人,不等人的国防体系,才是真正适合我们的。” “理由!” 领头的大校,没有反驳陈默的说法,只是沉吟片刻,再次开口询问。 “没有理由。”陈默很平静的摇摇头,继续道:“首长,如果说真的要理由的话。” “仿制这条路能走多远?” “如果有一天,国家复兴崛起,所有装备达到世界主流,仿无可仿,那是不是代表着建立在别人体系上的技术装备,就再也没有进步的空间了?” 陈默连续反问两句,看着面前的老头依旧满脸严肃,一声不吭。 他吞了吞口水,咬牙再次开口道:“无论是仿制还是其他发展道路,究根结底都是为了战斗。” “为了培养基层部队的战斗力,而战斗,谁也没有基层装甲指挥官更有发言权。” “我们仿制了这么久,其实可以调基层最近几年的对抗数据做一下细致对比,有没有进步,一目了然。” “首长,我不知道说得对不对,可有一点,战争拼到最后,拼的永远都是工业化后勤。” “而仿制,就会让我们成为无根浮萍,拼不了这些,只有自己的,才是最符合战斗体系。” “首长,我说完了。” 陈默起身,“啪”的一声敬了个军礼。 被赵国良邀请过来的一群老头,目露凝重的在教室,又足足呆了三四分钟。 一群人什么也没讲,转身离开。 伴随着首长走远,教室里一帮老兵还没等行动,刚刚出去的赵国良去而复返。 他盯着陈默看了一会,才摆了摆手道:“今天的课程结束,陈默跟我出来一趟,其他人下课。” “是!” 陈默深呼一口气,他知道自己,接下来要面临什么了。 把领到的教材简单归拢一下后,递给谢勇道:“班长,麻烦你帮我把这些书带回宿舍,我可能要很晚才能回去了。” “成,你去吧。” 谢勇点点头,目送着陈默离开。 教室里,剩下的一帮人一个比一个懵逼,这特么叫什么事啊。 信心满满来上课,结果一个字没记,一页书没翻,课就结束了。 平日里最为活跃的王博,看看周围的人,再看看谢勇手中的书本,他皱眉道:“秀才那狗日的没事吧?” “我咋觉得刚才那架势不太妙呢?” 在场的人都是老兵,多多少少还是有点眼力劲的,能猜出陈默可能是说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谢勇挠挠头:“算了,先回宿舍吧,我估计应该没事,秀才能懂啥啊,他一个列兵。” 其余学员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那不点头还能咋地啊。 教员都跑了,还带着陈默跑了。 他们坐教室也没啥用啊。 侦察系学员二分队的人,这时候,还没意识到,他们口中那个所谓的列兵,折腾劲究竟有多猛。 这才小试牛刀而已,就把他们的第一堂课给折腾没了。 另一边。 陈默跟着赵国良,径直来到特种作战系办公大楼,三楼的休息室内。 说是休息,但门口已经有陆院警勤的人在执勤,从现在开始,陈默无论是吃饭,还是去卫生间,都会有警勤人员随时陪同。 没错,属于他的第一次审查,来了。 审查这玩意咋说呢,不用看得很严重,因为部队里面总政单位在任命高级军官时,都有一套审核流程。 比如什么基层调研,上级证明,很正常的程序。 普通士兵提干还会有个公示期呢,只不过陈默入伍时间太短,这次提干又是临时提议,取消了相应的公示。 可就是因为取消了这个所谓的公示,也让他,这么快就迎来第一次审查。 这就应了队长方淮的那句,全校乃至全军唯一一个列兵提干的人,多大的威风啊。 那么多人都在盯着,在这种节骨眼上,他连一堂文化课都没上。 就能对装甲单位未来的发展,提出不少看法,尤其很多观点,还跟学院很多立项的课题重合。 不审查他审查谁? 陈默倒是蛮自觉,从教员把他带到休息室,看到门口还有人执勤,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但咱又不怕审查,根正苗红的贫农家庭出身,查就查呗。 休息室里有沙发,有皮质的办公椅,舒舒服服往里面一坐就是三四个小时。 期间除了中午,有警勤的人负责把饭菜打回来,再没有别人来过这里。 不过陈默也不急,学院肯定在想办法调查他的档案,还有过往轨迹,做政治方面的审核。 打个电话,信号还要去信号塔里转一圈呢,审查哪有那么容易。 可让陈默怎么也没想到的是,到了午休的时候,推开休息室门的,不是陆院的领导,而是侦察连连长程东。 程连长大步走进休息室,看到陈默仰躺在沙发上,半眯着眼,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特种作战系休息室,有空调吹着凉风,比起室外三十多度的大太阳。 陈默这边,简直惬意到了极点。 九十年代末的空调啊,连程东都没享受过,他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抓起手上啃了一半的面包,“嗖”的一声丢向陈默。 “狗日的,你特么上个学,昨天才出发,今天就把老子也给撅过来了?” “连长?!!” 陈默被面包砸醒,揉揉眼,才看到面前双眸横立的程东,顿时干笑道:“你咋来了?” “哼!” 闻言,程东冷哼一声,斜了陈默一眼道:“妈的,还不是托你小子的福?” “老子当兵半辈子都没坐过飞机,让你狗日的一折腾,公费坐了趟飞机从河东跑到这边。” “你到底在这学校干啥了?” “也没干啥。”陈默抬手挠挠头,他想到审查会要求所在的基层单位配合,却没想到,直接把人都给跨省调了过来。 “放屁,没干啥政委把我骂了一顿,你知不知道.” “同志,请跟我们来一趟。” 程东话说到一半,休息室门口的警勤人员便客气的开口邀请。 程连长到底是见多识广,在自己的兵面前更不能怂,他整了整军装询问道:“谁,我们俩,还是就我自己?” “一起,都要过去。” “行,走吧。” 程东趁着门口的人转身,快速伸手帮陈默整了整衣服压低声道:“你小子到底干啥了,等下再跟你算账。” “看这架势估计要审查,但又不严,应该是走个流程。” “到地方别怕,有什么说什么,知道嘛?” “是!” 陈默说完,就跟着程东来到办公楼的四楼会议室。 会议室内人数倒是不多,只有两个上校,不知道是学院哪个部门的人。 两人坐在会议室的里侧。 在他们对面,放着两张椅子,背后点缀着鲜艳的八一军旗。 陈默和程东一前一后进来,其中一名上校,面带和煦的笑意伸手指了指对面的椅子:“程连长,陈默同志,请坐。” “本次主要以陈默同志提干入校公示,走个流程,进行政治审查背调工作,希望能够予以配合。” “没问题,坚决服从组织安排。” 程东点点头,带着陈默板板正正的坐到椅子上。 “好。” 看到两人坐好,最初开口的那名上校继续道:“程东同志,下面就陈默同志个人政治素养,思想审查,希望你能以过往半年,作为他的直属上级,来客观的回答你内心真实的想法结论,配合此次背调流程。” “明白!!”程东朗声回应,内心并不虚。 他又不憨,一个提干入校的兵,来的第二天就被审查。 用脚趾头想想,就知道秀才这兔崽子,肯定又在学校干啥不符合自身条件的事了。 学院愿意让他来给下属做“政治合格”评价,这足以说明,他个人在基层干了八年连长,无论是军区,还是所在单位。 对他个人是非常信任,且放心。 “好。” “开始之前,按照相关规定,我先宣布一下审查纪律。” “第一,请务必保证绝对客观中立,认真配合理清陈默同志个人思想。” “第二,本次审查结果,将签署相关保密协议,不得透露审查内容。” “我清楚!”程东再次点头。 “好。” “下面询问正式开始。” “程东同志,请问你是否认定陈默同志,是一名合格,并且政治思想绝对过关的人?” “是!” “请问你是基于什么理由?” “在基层单位实际的表现,无论是新兵连,还是在第三侦察连,他一直都是一名积极向上的好同志。” “请详细说明。” 两名上校,一人负责询问录像,一人负责记录笔记。 反正这架势整得还挺正规。 “就拿我个人来讲吧,我从来没听过哪个同志为了从军,可以在参军之前就进行各种相关准备,陈默同志的家境并不好,但他热衷于有关军人的一切。” “为了参军,特意给部队写信,表明了想要参军的决心。” “拿训练来讲,陈默同志无论是在新兵连,还是在侦察连,一直都是最积极,最进步的同志。” “拿表现来讲,我相信贵学院做背调应该已经知道,他在新兵期间就荣获过三等功,二等功,军区嘉奖,旅司令部嘉奖。” “拿政治思想方面来讲,我没有听说过连里有同志提过陈默同志抱怨,他对于基层任何工作,都保持着最高度的热情。” “拿工作态度来讲,他在我们连担任过一段时间的文书,工作一直勤勤恳恳,从未出错,闲暇时经常跟着我们连一名装甲兵学院毕业的排长,探讨部队里面的训练,还有相关的工作,可能会有未来的发展,年轻人嘛,思维比较活跃。” “综合下来,我认为陈默同志,就是一个军事能力过关,政治思想绝对过硬的好同志。” 不得不说,还是自己的兵自己疼啊。 平时说个话,三句不离生殖器,两句不离“狗日的”装侦连连长,竟然能一口气,列举出这么多夸人的话。 属实是难为他了。 “明白了。”上校语气稍微停顿,然后才再次问道:“程东同志,在基层服役期间,陈默同志是否经常跟外界人联系?” “没有。” “那陈默同志在服役期间,是否有出现频繁请假外出,脱离岗位的情况?” “没有!” “那陈默同志担任文书期间,是否发生过立功,入党,受奖,提报方面的违规操作?无心的也算。” “没有,一次都没有,我说过,他工作非常认真。” “那陈默同志是否收过,或者赠送其他官兵礼物?” “如果相互赠烟不算的话,那就没有。” “陈默同志是否具备海外关系?” “没有!” “那他是否有过泄密行为,或者诱导他人泄密的行为?” “没有!” “你提过陈默同志家庭条件不是很好,那他们家是否有经济上的困难?” “没有,他立过两次功都有奖金,据我所知,陈默当地的经济水平还要超过其他地方,没有经济上的困难。” “那陈默同志亲属是否有违法,或者出现过违法的行为。” “没有!” “陈默同志年纪轻轻,进入部队各方面表现都很好,那他有没有出现过明显的倾向行为?” “没,没有!!” 程东这回摇头摇的非常认真。 别说他了,就连一直坐在旁边,不能开口的陈默,都有些无语。 这审查还真是彻底啊,连这方面都能考虑到。 不过这也没啥,军官到了一定的年龄,甭管哪个单位,都会要求结婚,最差也要找个对象。 如果一直没对象,上级就会拼命的介绍,这不是没有道理啊。 可问题是他现在才多大? 刚刚参军都没多久,就问这个问题,着实是太着急了点。 问话的上校似乎也有些尴尬,可他也没办法啊。 组织针对准军官或者军官的审查,所有问题都是经过背调后,由专家组提出的问题。 他只是例行询问,有录像,有老同志监督,这玩意还真不能跳过。 “咳咳!!” 上校假意咳嗽两声掩饰尴尬,道:“程东同志,我们继续。” “你认为陈默同志是否能做到时刻以军人的最高标准,来要求自己,保持绝对的理智。” “能!” “那你认为,陈默同志是否具备为党,为祖国,为人民,有随时牺牲的精神。” “具备!!” “你个人观察他,是否绝对忠诚祖国。” “是。” “那如果陈默同志在这里毕业后,就回基层带兵,以他的年龄,阅历,是否能真正担负起一名军官的责任?” “人都会因为环境而成长。”程东挺了挺身板:“至少现阶段,陈默的个人成长速度非常快。” “首长,我们都是从他这个年龄过来的,都是满腔热血的参军,为的也是能够报效祖国。” “他表现好,这是他的能力,既然有这个能力,我相信陈默同志以后会越来越好,只要组织给他机会,那他一定会时刻捍卫祖国和平,担负起一名军人,应该担负的责任。” “好。” “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上校合上了手中的文件。 目光灼灼的盯着程东道:“最后一个问题。” “你是老同志了,能否以dang性原则,来替陈默同志做保。” “后续在学院,他可能要入党,你是否愿意做他的介绍人?” 闻言。 程东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噌”的一声从椅子上起立。 朗声道:“我以dang性原则,担保陈默同志,能够胜任接下来的任何挑战。” “担保陈默同志足够忠诚,同样也担保他,一定会负重前行,一直走下去!!!” 审查结束了。 能让程东做最后的保人,其实是陆院已经调查了所有的背调之后,走的一个形式而已。 这点,陈默清楚,程东也清楚。 因为他在部队呆的时间实在太短,也没有第二个人能够以干部的身份,做这个保人了。 指导员倒是可以。 可问题是,背调不光会要求让陈默所在的基层单位,有人来学院,学院的人也会去侦察连啊。 这时候,霍林山也正在做着跟程东一样的事,只不过陈默没办法在场罢了。 看着审查的人终于离开,连带着录像机一套设备撤走,程东拍了拍胸脯,从口袋掏出烟盒。 点烟时,手都有些颤抖了。 陈默整的也挺不好意思,他笑着从程东手中接过火柴,帮忙点燃后道:“连长,你口才真好,以前我都没发现你比指导员还能说。” “放屁!!” 程东鼻孔里喷着浓烟,没好气道:“狗日的,你以为政委为啥骂我?” “陆院要审查,咱们旅第一时间就接到消息了,咱们老七师在这也是有人的好不好。” “刚才那些话,政委在电话里提醒过我。” “妈的,你小子以后多给老子惹点祸,争取让老子下回从河东靠两条腿跑到这,才算你能耐。” 看连长又恢复到平时的痞子样,陈默干笑一声,也没敢吭声。 这还说啥啊。 自己昨天才从连里离开,那整的又是包饺子,又是欢送的,老感人了。 结果,自己到学院一天,全连就要接受审查,虽说不见得是坏事,可这份折腾劲,属实是没谁了。 程东内心可没有表面那么平静,一直等烟抽完,他才扭头看向陈默道:“秀才,你老实说,到底在学校干啥了?” “咋会突然整什么背调审查呢?” “特么的,老子当兵十几年了,都没这待遇,你狗日的到底干啥了?” “也没干啥啊。” 陈默挠挠头,道:“就今天上午上文化课,我给教员说了下战争三要素。” “就这?”程东表示非常怀疑。 “也不是,我又说了一些装甲单位的未来发展,致胜因素,还顺带说了点自己的见解。” “你那仨瓜俩枣的见解,能一下子被干到审查的程度?” 很显然,程东还是不信。 “也没有,可能主要是我说了军工体系,还有国防体系方面的事,顺带着又说了些作战方面的侧重发展。” “我” 程东瞪着眼,好半天又从口袋摸出烟,陈默这回本来想帮忙点烟,都被他一把推了过去。 “停停停,老子用不起你。” “妈的,当着陆院教员的面,轮得到你说军工还有国防体系?” “我告诉你,你小子就是欠抽,安安生生听课不行?” 程东骂骂咧咧半天,而后,他才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神情一滞,目光“嗖”的一下看向陈默。 他刚刚才意识到。 当着陆院教员的面,提这些,为啥会被审查? 只有一种解释。 那就是,秀才不光说了,甚至可能还正说到陆院立项的秘密课题方面。 妈的,要真是这样,审查过后,岂不是说这小子歪打正着,很可能会引起学院对特殊人才的高度重视? 这都行?!! ------------ 第一百五十三章 签订保密协议,未来之星 程东嘴里嘬着烟,他那一双睿智的眼神中,跳动着火焰,自从知道陆院为什么会审查之后。 他这心里始终没法平静。 秀才这人心思重,很早以前政委就跟他说过这话,现在还真应验了。 毕竟,新兵来到部队,天天啥玩意都不感兴趣,就奔着成绩使劲的努力,不用别人怎么教,各方面就特别积极。 谁都能发现秀才的心思,要比别人重的多。 这家伙,怕不是碰到天生军事学方面的天才了吧? 程东瞅瞅自己的上尉军衔,又看看跟前陈默那红板学员衔,他甚至都怀疑等这小子毕业,会不会混得跟自己级别一样。 不管咋说。 程连长都在部队呆这么多年,政策上的事,也多多少少知道一些。 对军官培养的重视程度,上面是一天一个政策,说不准还真让这小子给碰上了。 “连长,想啥呢?” 陈默看程东一直不吭声,还时不时盯自己一眼,看得他心里发毛,随口问了一声。 “我能想啥玩意,想你小子到底闯了多大祸,狗日的。” 程东没好气的哼哼两声,随即走到会议室门口,左右看看,发现警勤队的人已经撤走。 审查的事,学院应该是有了定论。 他大步走到会议室座机旁,拿起话筒贴在耳旁“啪啪啪”的按下一组数字,刚刚还牛气冲天的叉腰姿势。 当电话接通的那一刻,程连长腰杆子立刻挺得倍直,大声道:“旅长好!” “是这边审查结束了,应该是没啥事了。” “陈默?他好得很,一点事都没有.是.是.我明白.” “啥?学院要调?要求军区那边配合?这,这,这个.” 程东正准备询问具体怎么回事呢,对面就彻底撂了电话。 陈默由于站的太远,他也没听清电话里说的什么玩意。 但看连长那脸色,能估摸出,学院要整得动静不小。 这也让他心里“咯噔”一声。 难不成,自己这次惹的祸太大了? 可是不应该啊,陈默自认还是有把握也有经验,在课堂上,都没敢把话吹得太狠。 “连长,什么事啊?”陈默快步走到程东跟前。 “妈的,你小子麻烦了我告诉你。”程东闻言,他斜了陈默一眼道:“是你在课堂,当着陆军战役学老教授,说什么只有自己的,才是最符合体系的?” “是,有这句话。”陈默想都没想就承认下来。 因为这种理论是后面几年才出现,眼下属于多种道路摸索着前进。 “你倒好意思承认。” 程东抬手抓掉帽子挠挠头:“就因为你这句话,学院有人抓着不放。” “听旅长那意思,学校把电文都发到了大军区司令部,司令部要求63军,38军,所有师,旅,团,营级的装甲单位取消一切休假。” “要求在半个月内,把过去三年各部所有演习,对抗,装坦,炮坦,步坦合练的档案数据,按照军区下发的统一标准进行整理,军事建模,进行上报汇总。” “包括咱们七旅现在都忙成一团麻了。” “你狗日的,是真特么能惹事啊。” 程东说这些话的时候,好悬没蹦起来。 就连陈默听的,也是一阵心惊肉跳。 好家伙,两个军区的师,团,旅,营装甲单位过去三年的演习存档,这玩意加起来,那就是天文数字啊。 这话还真不是夸张的说法。 别的单位暂且不论,就说河东装甲七旅,四个主力营,每个月都至少要保证所有连队合练至少两轮。 主力营之间的合训,起码每月会有一轮。 这些数据建档,别说三年加起来,光是一年的表格记录恐怕都能堆满一间档案室。 虽说军队是对科技最敏感的单位,微机早就普及,除了非常重要的演习档案,会采用纸质存档方式。 其余的,都可以把数据存放到电脑里。 可问题是,这种存放方式,跟按要求整理档案没有半毛钱关系啊,该干的活一点都不会少。 被点到名的单位,恐怕要有一大半军官,感受一下什么叫做,收集分析建模原始大数据的痛苦。 军队办事效率这么高的机构,都能给半个月来处理这些,可见其难度有多高了。 但这些动作,真的跟自己有关? 陈默也有些拿不准。 他确实在教室说过,让教员调一下最近几年装甲部队演习的概况,战斗力是否提升,没有人比基层的人更熟悉。 可那当时就是话赶话了,不至于真的这么大动干戈吧? 具体缘由,陈默暂时也搞不明白。 两人在会议室,又等了有半个小时,始终没见再过来人,连带着离开的警勤人员都没再回来。 索性,也不等了。 陈默带着程东从特种作战系大楼下来,一路上碰到不少忙碌的军官,在楼层穿梭,也没人询问他俩。 “连长,审查的事应该结束了。” 陈默初来乍到,他也不知道这事要找谁询问,干脆说道:“连长,你中午没吃饭吧?” “走,我请你吃饭。” “现在食堂哪有饭?”程东一边回应,一边扭头看着石门陆院内的建设,满脸都写着羡慕。 学院和基层部队,差距也太大了。 他属于是志愿兵直接转的军官,没有参加过培训,更没有来过军事学院。 看着周围各种乔木,花植,果树随处可见,绿草成茵,诺大的校园,竟然没有一处裸露的黄土。 程东摆了摆手道:“算了,老子饭就不吃了。” “走吧,去你宿舍瞅瞅,要是下午还没人通知的话,我就回去了。” “狗日的,还是学校好啊,难怪在这毕业的崽子,体能都不行,这地方看着就不像训练的地。” 听到连长点评,陈默笑了笑。 程东虽说在基层侦察连工作多年,确实算得上一名合格的连长,但毕竟时代不同,眼下的提干和以前都不一样了。 反正也没课。 陈默干脆带着连长,在自己还算熟悉的经安大楼附近溜达一圈。 途中路过桃李园,也就是外国留学生居住的生活区,还路过了大礼堂。 小学校区,服务中心,干部家属活动区。 这些地方,附近都有开放的饭馆,随时能进去点菜。 可咱这一生要强的程连长,明明饿得肚子咕咕叫,唯一半路上买的面包都没吃完,丢到了休息室。 却死活不愿意让自己带的兵,请自己吃顿饭。 陈默也没办法,只得在服务中心重新买了块面包,买了一瓶水,递给程东。 两人肩并肩的坐在路边的花坛旁休息。 “秀才。” “嗯,连长。” “既然来到学校,那就好好整,我觉得你小子比我有前途,就拿这次审查来说吧。” “妈的,老子当兵十几年都没遇上过,部队总得发展吧,我觉得你能发展的比我好。” 程东一边吃着面包,一边感慨。 这次来学院,确实对他触动不小。 不光是因为审查的事,更是因为陈默那句“只有自己的,才是最符合体系的”,一句话让学院这么重视,连带着军区都开始忙碌。 他就是再憨也能猜到,自己带出来的这个兵,未来可能真的会走到需要他仰望的高度。 毕竟,时势造英雄嘛。 陈默没有吭声,他目光望着远处道路上,来来往往的人影,正寻思着学院后续,会怎么处理他这个事情时。 两辆军绿色的长江750挎斗摩托车,“嘎吱”一声停在两人跟前。 骑摩托的两人都是警勤队的人,也就是部队里面说的纠察。 起初,陈默还以为是军校纪律太严,他们俩人坐在花坛边啃面包的行为,违反条例。 可就在两人刚站起身。 后面那辆摩托挎斗里,侦察系指挥专业,学员二分队的队长方淮,快速起身,跑到陈默跟前。 方队长气喘吁吁的擦了下额头的汗水,咧嘴道:“秀才,你瞎跑什么呢?” “有领导找你,警勤的人都跑宿舍寻你了。” “是审查的事还没结束?”程东皱了皱眉。 他认识方淮,陈默被限制出行的时候,就是方队长去机场接的程东,所以,两人并不陌生。 “啥呀。” 方淮知道整误会了,摆了摆手道:“审查的事已经过去了,应该没事了。” “老程,我把秀才送到教学楼,是学校的领导要找他,等会我再送你去机场,这次的事,非常感谢你能配合。” “没事,过去就行。” 程东三下五除二将面包吃光,把包装纸袋放进口袋,这才抬手拍了拍陈默的肩膀,笑道:“行了,你小子在学校就好好的吧。” “我就不等你了。” “单位还有不少事等着处理,在这好好学习,听领导的话,知道嘛?” “是,连长。” “你回去的时候慢点,要不,在这住一晚,宿舍有地方。” 陈默试图想说点啥,但被程连长给拦住,推着他快速坐到挎斗上。 车辆启动。 程东退后几步挥了挥手,目送着摩托离开。 这时候程东已经知道,放秀才来到学院,这个兵,大概率以后不会是侦察连的人了。 不难猜啊。 一个新兵期间就能立二等功,三等功,能受到军区嘉奖,来到学校刚一天而已,就能折腾到被审查的地步。 还能因为他的提议,导致两个军区的装甲单位,忙碌半个月去整理演习数据。 这种人,恐怕以后会有很多单位或者学院抢着要人。 程东有心里准备,知道陈默以后的发展,必然不会差,也不属于侦察三连,他所能做的,只有祝福。 要是换成王建勇,尧京华这种老兵,他可能不会放人。 但陈默这种,明显就不是池中之物。 一个刚入学院的学员,就能提出让学校都重视的观点,这可能是一头狼嘛? 很显然,这种人未来只是会变成一群狼的狼头,不会屈居人下。 并且,这个时间,恐怕不会太远了。 另一边。 陈默跟着方淮再次回到经安大楼,也就是最早上课的地方。 这所大楼,陆院70%以上的专业,课程,实验都在里面进行。 随便出来一位教员,那级别搁到部队里面,都是副师级干部。 而在这里,随处可见。 方队长带着陈默走进教学楼,他伸手指了指步梯的方向道:“你去三楼左拐第二间吧,那里有校领导正等着呢。” “别再瞎跑啊。” “队长,到底谁找我啊?”陈默有些奇怪。 刚才他在特种作战指挥系大楼呆了半天,没人过去,这怎么刚出来溜达一会,就被人给叫回去了。 “打听那么多干啥,去你的得了,到那不就知道了。” 方淮利索的挥挥手,随后,扭头麻溜的离开。 不是他不说,问题是方淮也不知道是谁找陈默,警勤的人都跑到侦察系专业的宿舍了,那是他负责的区域。 只是听说校领导有人找秀才,他上哪知道具体是谁啊。 但有一点他能猜出来,这次找秀才的人恐怕级别不会低,因为经安大楼三楼左侧第二间是档案室。 除了一些系主任级的教员,能过去那边,普通学员包括驻军单位的干部,很多人都没有权限。 能把秀才叫过去的,整个学院有这权限的也没几个。 没问出具体是谁,陈默索性也不操那闲心,反正审查都过了,还能咋地。 他伸手拽拽军装,大步来到三楼。 按照方淮刚才的交代,推开门走进室内才发现,他来到的不是教室,更不是办公室。 靠墙的位置,摆放着一排排红木柜,柜子里牛皮纸袋带着长长的标签,塞满了半个屋子。 柜子旁的休息区内。 六七个老头围在那里,手中在翻阅着什么东西,这些人,陈默看着都眼熟,因为之前在教室就见过。 但其中一人他更熟悉。 正是早上授衔时,最后上台代表讲话的副院长张津南。 这些人当中,张副院长年龄算是最低的那个了。 见状。 陈默也来不及想其他,大步走到距离几人三四米远的地方。 立正,抬手敬礼道:“首长好!!” “嗯,你就是陈默?” 张津南抬头打量一眼,笑呵呵的询问。 “是,首长。” “不用那么拘谨。”张津南说着,将一份保密协议,和一个牛皮纸袋放到面前的桌子上。 “给你看份文件,但在看之前,要签订一下保密协议。” 张副院长对面前的年轻人,似乎有足够的耐心。 不仅指导着签订协议,连带着语气都比平时温和。 可陈默却被整得一愣一愣的。 因为他走得近了才发现,牛皮纸袋上的标签,挂得有文件内容。 名字叫《论信息化作战》。 陈默发怔,原因是他前世,看过这份保密文件啊。 如果印象没错的话,这份文件的保密期一直到03年才结束。 可眼下,机械化还没完成分流30万人的艰难任务。 论信息化作战的结论,就已经上纲上线了? ------------ 第一百五十四章 实验提议,规划士官学院 《论信息化作战》秘密档案中,记录的是已经成熟的信息化编制构想。 其实后世的合成化理念,没有想象中出现的那么晚,早在七八十年代就有各种构思,99年实质的编制构想,可以说基本趋于完善。 只是,为了平稳渡过转型阶段的阵痛,上面对文件的保密程度要求极高。 前世,陈默在03年保密期解除后,才有幸看到的东西,并且还被他弃如敝履的观念。 不成想,在这一世,足足提前了四年,重新摆到了自己眼前。 还是在保密期间。 陈默叹了口气,这人生的际遇,有时候,真的很难让人理清。 如果他前世有足够的权限,知道这份档案早就出现,并且还是绝密,会不会改变,自己那“顽固派”的想法? 答案可能是不会。 时代对于认知的差距,那就是碾压式的。 前世他出身自摩步,从一开始接触的理念,就是摩步在战场上,是为机械化大军团填线。 大军团作战才是主流,着力于全面机械化,是他这个摩步兵的梦想,什么信息化都是旁门左道。 命运总是喜欢给人开玩笑。 前世对他来说,挺重要的一份文件,如今又一次摆到了自己眼前。 若是换成以前的他,怕是要跟面前的几个老头据理力争了。 “怎么?有什么问题?” 张津南看到陈默一直瞅着文件袋标签,傻不拉叽的愣在那,也不签保密协议,他蹙紧眉头问了一声。 “没有,首长,我没笔。” 陈默缓过神后,急忙收回目光。 不怪他失态啊,实在是当时的思维给他带来太大的遗憾了。 有些时候,真的是一念之差啊。 “呵,你小子脸皮还挺薄。”张津南也没多想,他还以为陈默是因为没笔,不好意思提,才蹲桌子旁发呆。 从身上掏出钢笔递过去,陈默基本没看保密协议的内容。 “刷刷”就把自己名字给署上。 副院长张津南拿起协议看了一眼,才伸手指了指一旁的凳子,道:“这份文件你可以拆开看看了。” “切记,出了这间屋子,文件里面的任何内容不得向外透露一个字,明白嘛?” “是,首长,我明白!!” 陈默郑重的起身挺了挺身板,这才按照要求拿起文件袋,拆开一一查看。 内容对现在的他来讲,真没啥吸引,这玩意不光是前世看过,更主要的是,目前论信息化作战的理论。 都是来自于前几年第一次海湾战争爆发后,所进行的各方面设想,完善是比较完善,但只是理念。 相比后世合成营的成型,这还差得远。 内容略显粗糙。 不过,放在当下,依旧是能让人足够震惊的设想了。 原因很简单。 那就是眼下陆军的发展,还着力于摸着老美过河,各种精力都放在仿制的时候。 这份文件,已经提出了发展自己军工道路的思想,跟他在课堂上提出的观点,基本一致。 既然档案能被列为机密,不用想,这种想法,必然已经通过一部分人的同意,大量有关的立项课题,恐怕研究的挺深了。 陈默佯装第一次看这东西,一遍遍翻看。 旁边那几个老头,倒是挺耐得住性子,一直也没开口催促。 等陈默硬是装了快半个小时,觉得时间差不多的时候,这才将文件重新封存。 放到桌上。 “怎么样,看完有什么想法?” 张津南面带笑意,乐呵呵的看向面前的年轻人,包括刚才还认真研究手中文件的老头,也都将目光投过来。 “首长!” 陈默起身立正,敬礼! “坐,有什么话坐下说,不用那么客气。”张津南摆了摆手。 “是。” 沉吟片刻。 陈默才尝试着问道:“首长,军区现在在收集装甲单位,近三年的对抗数据,是不是跟这份文件有关?” “嗯,可以这么说。”张津南没有隐瞒,很是利索的点头道:“这也是你的话提醒我们了。” 说着。 张副院长叹了口气,继续道:“学院以往很多东西,都是从现有的驻军单位来调取相关数据,却唯独忽略了你那句,装甲战斗力的提升,谁都没有基层的装甲单位更有说服力。” “你讲的很对,但有些东西你并不清楚,推行实验没那么容易。” “我们的阻力很大,论信息化作战我们早就想找单位实验了,可惜,一直都没能有明显的进展。” 能有进展才怪. 陈默暗自撇了撇嘴。 学院要牵头搞蓝军营的事,他知道,不光是现在。 92年的时候,京都军区就曾出现过蓝军部队。 并且不止一支。 最终的失败,因素有很多。 信息化当时也只是个雏形,又想学老美搞信息化,又想仿制人家的装备。 结果就搞得四不像,信息化精髓抓不到,仿制武器又跟不上,只能学习人家穿外军军装,连饭菜都换成汉堡,牛肉,完全西方化。 当时毫不夸张的讲,甚至连抽烟用的打火机,都模仿人家大兵的配置。 但就是战斗力依旧一塌糊涂,这些都是实验过的例子。 听着是不是感觉很扯淡? 可国家就是这么一步一个脚印,慢慢摸索到了今天。 “首长,就算拿到这些装甲单位的演习数据,看到近几年战斗能力变化,后续还会实验文件里提到信息化嘛?” “嗯,没错,挑一个表现好点的单位,继续进行实验。” 张津南没有任何隐瞒,很实诚的承认。 “你在课堂上提的理论,很符合我们实验的想法,有没有兴趣去挑战一下?” 来了! 属于自己的机会,终于来了。 陈默知道,只要这时候点头,那么过几个月,这群老头看过下面军区提交上来的数据后,必然会选一个单位再度实验。 而他,到时候会以毕业军官的身份,到那个单位去完成相应的任务。 这样一来,他的背景,人脉,就都可以靠着陆院。 只要做出一点成绩,很容易起来。 可陈默心里比谁都清楚,他不能答应。 至少目前还不能答应,不是机会不够,而是这种随便找一个单位实验,从眼下基层排外的情况来看。 他就是过去,也是个边缘人物,掀不起风浪的。 陈默之所以紧紧抓着装甲七旅,就是因为他太清楚,不搞山头,单单一个人空降到新单位。 就是有再大的能力,直属领导的工作做不通,人家不支持,不认可,也没啥用。 学院确实很牛,各种战役论,战术,科技发展都是从这里出去,可问题是县官不如现管。 实验,真不是上嘴皮子碰下嘴皮子,就能搞定的啊。 “你有什么想法尽管说说看。” 张津南看到陈默犹豫,就知道面前的年轻人,肯定有自己的想法了。 否则,一个列兵提干,到学院第二天,就给他铺好了道路,这么好的事,怎么可能还会犹豫呢。 “首长,我是有想法,但不知道对不对。” 陈默犹豫了一会,还是打算提出自己的建议。 “你只管说。” “是。” “首长,这文件里提到的信息化部队,咱们是想一步到位,直接就进行实验,等着成功嘛?” “你这是什么意思?” 张津南闻言,他怔了怔神,抬头看到陆院几个系的主任,包括战役学老教授,都将目光投过来。 他率先起身道:“走,换个地方。” 地方确实换了。 换到了经安教学大楼的二楼办公室,具体是哪个系主任在这办公,陈默不清楚。 但办公室毕竟不是档案室,在这里,几个老头抽烟就没什么顾忌了。 那家伙,就跟烧炕似的,狼烟滚滚。 几个老头抽起烟的架势,跟平时老教授的那种形象,一点都不符合。 陈默这个晚辈后生,也得到了优待,他面前摆了两三包烟,对面坐了七个老头,一个个盯着他。 “你刚才说直接实验,等着成功是什么意思?” 张津南语气没有一开始的和煦,反而有些凝重,或者说是严厉。 搞学术的就是这种狗脾气,没法。 陈默被人盯的挺不自在,他扭了下身子,换个坐姿才开口道:“首长,您先别急。” “我说的不一定对,信息化的文件我看了,里面很多东西,跟现在装甲部队的作战思路,完全不同。” “选个单位搞实验,搞信息化,那什么是信息化?现在文件都在保密,做任何实验都会束手束脚。” “从外部环境来讲,一个单位有一个单位信奉的一套作战理论,全新的理论短时间内根本无法推广。” “从内因驱动来说,连信息化是什么,都没几个人知道,这么大的一个体系变动,直接扣到一个单位的身上,他们就是想去推广,都无从下手。” 陈默说的不是没有道理。 《论信息化作战》的内容还正保密呢,学院研究的时间挺长,可拿着保密的内容,放到基层去实验。 又想保密,又想看到实际的效果,那不把人给整懵圈才怪。 之前蓝军营四不像的前车之鉴,就是在这种环境下诞生的产物。 部队要发展,国防要建设,学院这一群军事学大佬负责开辟新道路,这都没毛病。 问题在于,步子不宜太大啊,直接挑个实验单位就想成功,哪有那么简单的事。 “你的意思是实验行不通?” 这次不是副院长询问,而是最初在教室里,坐陈默对面,年龄最大的那个老头再问。 “首长,不是实验行不通。”陈默摇摇头:“是思路错了。” “不管信息化,机械化,还是以前的半机械化,骡马化,不管哪种编制体系,其根本原因,跟什么装备没关系,跟哪个单位也没关系。” “甚至跟体系都没关系,去完成这一切的都是士兵。” “兵源才是一切的基础,想要大规模的实验,被选中的单位就必须明白,他们未来要走在前列,踏入浪潮。” “从思想上接受实验,就比如建立单独的士官学院,或者建立单独的基地,为新型作战理念打下基础。” “这么做的目的,不是单纯的规划士兵职业,更是为信息化作战打基础,带兵的人都清楚一个道理,兵源才是一切的根本啊。” “如果都接受过信息化培训,哪怕短短几个月,效果都比直接挑单位,做试点要强得多。” “只要培训到位,随时可以从基地,或者新建的士官学院拉出一批人才,成立信息化部队。” 陈默说完,再次起身,“啪”的一声立正,敬礼! 可他这番话。 却惊得对面几个老头目瞪口呆。 张津南叼在嘴里的香烟,掉到迷彩军服,崩起火星,烫的像猴子似的手忙脚乱。 士官学院定向培训的理念,在1999年还相当新鲜呢。 可不得不说,陈默提议,确实拨动了几个老头的心弦。 更重要的是,陈默这个新学员的超前理念,才是震惊几个老头的根本原因。 要知道,这时候珠日和训练基地,也才在前年才被扩编为全军规模最大,科技含量最高的合同战术训练基地。 目前也才刚刚起步。 这种扩编的思维,跟面前新学员提议的建立士官学院,或者建立单独的培训基地,思路如出一辙。 珠日和地处偏僻,加上刚刚才真正投入大规模建设,他们相信面前的年轻人,绝对没有听过。 这就更惊悚了。 特么的,没听过,都能跟上面的想法一致,想让陆院一次成规模的实验,再度跃升一个层次。 想法不可谓不大胆,这确实是个人才啊。 张津南将掉在地上的烟头踩灭,快速起身道:“陈默。” “到!” “我给你半个月的时间,就你说的这个什么士官学院构思规划,能不能给我写一份完整的方案?” 半个月? 这不就是京都军区,要求38军和63军装甲单位,提交近三年演习各项数据的期限嘛? 一个士官学院的规划而已,陈默咋可能需要这么久,这东西是定向培训,又不是真正后世那种士官学校。 三天足矣!! 并且他会的东西,比那所谓的保密文件要多的多。 如今这份文件他已经看过,很多东西,就没必要一直藏着掖着了。 “首长,给我一周的时间,保证完成任务!” 陈默终究还是没敢吹的太狠,立正身躯,接下了军令状。 “好,好好好,哈哈。” 张津南大笑着拍了拍陈默的肩膀:“去吧,去准备吧。” “我就给你一周的时间,一周后我要看到报告放在这间办公室。” “当然了,这一周内,你体能课我可以给你免,但文化课不能免,我看过你的档案,高中毕业还是不行,需要继续深造。” “去吧。” “是!!” 陈默再次敬礼,而后转身离开。 新的征程要起航了,陈默内心也是抑制不住的激动。 五月份的阳光,灼热到刺眼。 照在他的肩章上,也红得夺目。 ps:这两天刮大风,给整停电了,更新不太稳定,还望各位读者大佬谅解。 ------------ 第一百五十五章 不是,这狗秀才咋跟副院长还有关系 望着重新被关上的会议室门,现场始终没有吭声的曹红义。 也就是石门陆院,资历最老的那名战役学系老教授,皱了皱眉头,半晌才开口道:“小张,你真要按陈小子的说法。” “去组建什么士官学院?” 士官学院在1999年还不算普及,抛开七大军区的军事学院,目前只有海军的士官学院不以培养军官为己任。 大力培养士兵。 海军目前的发展确实不太行,战斗力太过疲软,培养战士提升个人技能属于情有可原,但陆军并非如此啊。 陆军全世界第一的观念,依旧根深蒂固的存在于很多人的认知当中。 在很多老教员眼中,什么信息化,什么装甲单位的优胜劣汰,任何短板,跟所谓的兵源并没有太大的关系。 其中的关键都在军官,干部才是体系的灵魂,众多军事学家,从内心并不怎么认可刚才陈默的提议。 这也不怪老一辈的人固执,无法接受。 观念的改变,确实很难凭借几句话就能扭转,前些年的蓝军营,之所以虎头蛇尾的出现又消失。 并非没有道理啊。 张津南听到老教授的质问,他伸手拽拽军装,面带笑意道:“老师,我相信陈默同志的建议没有问题。” “我们针对信息化的实验,进行了一次又一次,次次都以失败告终,或许,我们的路真的错了。” “一派胡言!!” 曹红义瞪着双眸,气愤道:“你知道建立一所士官学院,于我们陆院而言,有多大的阻力嘛?” “军事学院建立,你能当做儿戏?” “实验是实验,培养是培养,这是完全不同的概念,你担得起这个责任嘛?” 面对老师的厉声呵斥,张津南并未摆出副院长的架子,他只是面带笑意的搀扶着自己的老师,脸上带着恭敬的笑意:“老爷子,现在不是谈能不能担负起责任的时候。” “就说学生的建议,我们也不能完全置之不理啊,老袁那边我去申请,多尝试几条路肯定不是坏处。” “老师,您觉得呢?” “瞎搞,完全是瞎搞。” 曹红义气愤的甩开张副院长的手臂,径直离开办公室。 原本在办公室内的一群老头,神色各异,有人若有所思,有人拂袖而去。 要论各系主任对学院的贡献,对陆军各方面的改编,他们的地位,还真不输副院长,搞学术的人,大多数根本不在乎自身的职位。 注重的,只是自身的研究成果,还有认知观念。 这一点,张津南也很无奈啊。 看着办公室眨眼的功夫,就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张副院长叹了口气。 随即,他转身走到办公桌旁,拿起座机拨通了侦察指挥专业的办公电话。 “喂!!我是张津南,从现在开始,取消陈默同志所有军事训练科目。” “把他的宿舍,给我安排到一间单人居住的房间,命令立刻执行。” 张津南说完,“啪”的一声挂断电话。 他的年龄,阅历,在各系主任面前算不上多高,但是,能当副院长的人,眼光以及其他方面,绝非庸才。 张津南心里很清楚,陈默这种人才,绝对不能轻易放过,只要这种人政审没问题,审查没问题。 那就是难得的人才。 说得不好听点,任何体系发展,都必须有新颖的观点来注入。 更何况,张副院长并不认为陈默的建议是无的放矢,信息化部队的组建,可能真的需要系统的教学,才能真正做到他们所有要求。 这个士官学院,无论校长那边有没有阻力,该做的准备还是要做。 趁着办公室里,几个老头子都离开。 张津南走到窗户旁,望着校园内来来往往的人群,目光逐渐变得深邃。 “陈默,有意思的一个人,希望你别让我失望。” 再次抽完一支烟后。 张津南关上会议室的门,踱步前往校长办公室。 他不知道,陈默口中所谓的士官学院提议,究竟能发展到什么程度。 但组建新学院,或者说建设新基地,必须要让校长点头才行。 否则,一切都是枉然。 另一边。 刚当着一群老头夸夸其谈的陈默,内心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轻松。 返回宿舍途中,他一直眉头紧锁,步伐都不由自主的加快。 建立一所士官学院,这种规划说实话并不难,定向培训而已,就是一个大号的补习班,那玩意有啥难的。 可难就难在改变思想。 陈默也知道,光一个副院长支持自己,还远远不够,思维的局限会让这条路很难走得通。 只是一份士官学院规划,就算现在摆到副院长办公桌上也没用。 一群搞学术的人,随便找理由,拉扯几个月,机会就会流逝。 重生一世,还担任过机要秘书的陈默,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 机会,永远比那所谓的能力,要重要一百倍,甚至一千倍都不止。 1999年,是组建蓝军部队最关键的节点,信息化部队成型,按前世的时间线,还差六七年呢。 但既然要搞,陈默就打算把这两个机遇牢牢抓到自己手中。 蓝军部队他可以当做跳板,但不能一脚直接跳进去。 没办法,谁让这种单位太得罪人了,万一以后搞成型。 动不动摁着别的部队锤一顿,那特么到哪都恨不得被人活捉,很影响以后晋升的。 所以,士官学院一定要建,但规划建立学院的同时,陈默还要想办法再写一份别的东西,来堵住那群老头子的嘴。 写什么呢 陈默搜肠刮肚的想了一路,都没想到合适的办法。 不知不觉间,陈默回到了三号楼402宿舍,推开门的那一刹那。 宿舍里六颗脑袋齐刷刷的回头。 “我靠,秀才你终于回来了?”王博瞧见来人,他“噔噔噔”的跑到跟前,伸手拽着陈默的衣服左右观察一通。 摇头道:“你小子看着也没事啊,怎么走了这么久?” “我能有啥事?”陈默被王胖子这怪异的举动,给整的有些莫名其妙。 “还你能有啥事。”丁泽良坐在马扎上,背靠着床架子龇牙道:“你上午跟着教员刚走,警勤队就来咱们宿舍,说什么要我们配合背调,把所有人分开问话。” “基本就是询问对你的印象,还有你这个人来学院有没有什么反常的行为。” “妈的,搞得像是查间谍一样,你小子到底怎么回事?” “没,没事。” 陈默微微摇头。 他不得不感慨,这陆院背调搞得还真彻底,连刚认识一天的同宿舍学员都没遗漏。 照这么看的话,估摸着侦察连,被折腾的更狠。 哎! 想到这里,陈默叹了口气,侦察连其实还好,毕竟是自己人。 最近半个月,估计骂他的人,就算没有五百,怕是也得有三百啊。 因为自己在课堂上一个建议,搞得63军,38军不少装甲单位收到电文,要全面取消休假,整理近三年演习数据。 那帮参谋,文书,还有各单位的军官,怕是每次干活干到疲惫烦躁的时候,都要来一句“狗日的秀才”。 想想自己被这么多人惦记着,这滋味也忒不爽了。 看着陈默兴致不高,丁泽良和王博还以为他这是碰到啥事了,统一闭嘴不再言语。 背调,审查,对于陈默这种,拥有几十年人生经验,还当过老领导秘书的人来说,他不会当回事。 毕竟,很多工作流程他都知道是咋回事,野战单位能挂大校军衔,并且担任单位军事一把手的人,谁没有经历过审查? 难不成,这也要说他们有问题? 似乎是看出陈默兴致不高,402宿舍年龄最长的谢勇,对着众人做出“噤声”手势,而后从口袋掏出烟,给陈默让了一根。 尽可能让自己的口气变得温和一些道:“秀才,那啥,听你这名就知道你小子有点文化。” “这次搞背调,是不是因为你在课堂上胡乱发言导致的?” “嗯。”陈默点点头,确实是因为自己发言泄露一部分机密,但那不是胡乱发言。 “你看。”谢勇摊了摊手,自顾自的说道:“军校有啥规定咱也不懂,既然你能回来,就说明没啥事了。” “以后上课咱就老实听课,你是区队长,好好的,在学院肯定能顺利毕业,回去弄个排长当当多好。” “提干不容易,别把自己整开除了,现在到处裁军,我们夜老虎连都被裁了一部分,士兵的前程就是提干,有多少老兄弟脱了军装,咬牙不舍的离开部队。” “你能抓住机会,就要好好珍惜。” 谢勇这话说的真可谓是语重心长,可陈默听得却是双目越来越亮。 对啊!! 他刚才还在考虑着,单单提交一份《士官学院》规划,太过单调呢。 打算再写点别的,有深度的东西,为规划加加分,谢勇这话还真是提醒他了。 士官学院的建立,不光是要培养一批,随时拿来能够组建成建制的信息化部队。 更是能够为基层单位,解决很多真正有能力,却找不到出路的人,提供一条出路。 自己怎么把这个立意给忘了呢. 学院的职责是什么? 不就是为了培养更多的军事人才,为军队,为国防建设出一份力嘛。 若是单单为了组建蓝军试点部队,而搞一个士官学院,这种出发点,跟军事学院的初衷并不符合。 很多老顽固不见得能同意,毕竟,前世陈默自己就属于“小顽固”。 那如果把这个立意,扩大到野战军士官制度刚刚建立,各方面局限性太高,会浪费人才潜力,没有充分发挥挖掘士官功能为由。 而建立士官学院,是不是更容易接受一些? 兵的前程,薪火传承才是最重要的。 “班长,谢了。” 陈默想通了要写的东西,他忍不住咧嘴笑了笑。 整个402宿舍的人,眼睁睁瞅着秀才从刚才回来,还一副苦大仇深的皱着眉头,到突然展露笑颜。 那嘴巴就跟蒸汽机似的,“哐哐”冒两股浓烟,一根香烟就剩下个烟屁股。 而后,又看着陈默翻桌子,找教材,书本,钢笔,拿上一套装备就急匆匆的出门。 “你又干啥去?”谢勇开口询问。 “我去趟图书馆,晚点就回来了。” 陈默头也不回的离开,他确实要去图书馆,一份《士官学院建立规划》并不难写,真正难的是,该怎么引经据典的打动那帮老头。 建立学院的立意他已经有思路了,就以《论士官职责规划》以及《当代士兵和军队的关系》为由。 去完成这次的任务。 这么整也是没办法啊,军事学院的这帮人,毕竟不是基层部队的干部,没那么容易凭借几句话就让人家动容。 投入大精力建校。 想要写出一份足够分量的报告,那就必须引经据典,总结根源,从学院图书馆里找找,有没有自己需要的资料。 这人要是有了头绪,那家伙,就跟浑身打了鸡血似的,精神抖擞。 望着匆促离开的陈默,丁泽良怔了怔神,道:“这小子刚才说去哪?” “我听着好像是图书馆。”谢勇愣愣的回应。 “这家伙把他能耐的,图书馆的书他能看懂嘛,这几把发的书还整不明白呢。” 王博摇摇头,压根理解不动秀才这么积极的点在哪。 整个宿舍只有盛东浩,也就是跟陈默一批过来的那个仪侦连的老兵,若有所思的看着空荡荡的门口。 直觉告诉他,这个秀才恐怕在学院,也能搞出不小的动静。 要知道,盛东浩在比武场上碰到过陈默,知道这个列兵没那么简单。 那特么入伍几个月,就敢参加侦察兵比武的人,能是庸才嘛? 就在几人懵圈的时候。 学员二分队的队长方淮,背着手来到宿舍,他先是环视一圈,而后奇怪道:“秀才呢,不是已经回来了嘛?” “又去图书馆了。”谢勇随口解释。 “真能折腾。”方淮摇摇头:“你们挑两个人,带上秀才的铺盖,教材跟我走。” “副院长说了,要给他换一个单人宿舍,取消最近的训练安排。” “区队长的职务暂时取消,你们可以自行竞争,最近不要打扰秀才,这是副院长特意交代的。” 副院长交代的? 402宿舍的一群人闻言,面面相觑。 不是,这狗秀才,什么时候又挂上副院长的关系了? ------------ 第一百五十六章 没事,我去降他 真不怪402的人大惊小怪。 他们虽说以前并未来过石门陆院,可再无知,也清楚陆院的副院长,那可是正师级首长。 能让这种级别的人,开口替秀才换单人宿舍,这可不是一般的待遇啊。 “狗秀才,妈的混这么好,比杀我都难受。”王胖子嘴里嘟嘟囔囔的埋怨,不过,他手上的动作还挺利索。 钻到床铺下把陈默的鞋子,黄盆,洗漱用品全掏出来抱在怀里,又把上铺的被子拽下来,夹在腋下。 其他人也想帮忙,但东西就这么多。 最终,还是谢勇把被褥全卷起来,两人跟着方淮,径直下楼,来到经安大楼往北的家属宿舍区。 目前想住单人宿舍,五月份正是军事学院招人的时候,学员宿舍是不可能了,全都住满,压根没有多余空房。 家属宿舍区这边,有数十栋不同职级的干部宿舍楼,方淮特意跑后勤单位,给申请的单人宿舍,就在这边。 来到二楼靠里的一间宿舍。 推开门,就能看到一整个房间,面积足足有三十多平,有单独的大铁床,书桌,台灯,衣柜,文件柜,不止如此,还有单独的卫生间,水房。 就连空调都有。 “我哩乖乖!!” 王博将怀里抱着的棉被,生活用品,“噗”的一声丢到大铁床上之后,那整的就跟刘姥姥头回进大观园似的。 看哪都是稀奇。 “方队,秀才是拯救学院了嘛,搞这么好的待遇?” “我能不能申请,也弄一间单人宿舍,主要是人多,会打扰我学习。” “别瞎扯淡。”方淮皱了皱眉,而后将钥匙丢给王博道:“这是正团级才能分配的宿舍,我还没资格住呢。” “秀才具体干啥了我不知道,听说是参与什么立项课题的研究,我也不是很清楚。” “等他从图书馆回宿舍,你就给他带下路,以后先住这边。” “行。” 王博接下钥匙后,他那张胖脸上,写满了震惊。 参与立项课题,这玩意听着比分到单人宿舍都特么邪乎,这得踩多大一坨狗屎,才能有这种运气? 王博和谢勇两人对视一眼。 谁都没有吭声,什么是立项课题他们不是很清楚,但学院对秀才的优待和态度,这可是摆在眼前实打实的东西啊。 秀才有大机遇了。 这是两人此刻,共同的念头。 另一边,陆院图书馆内。 陈默泡在里面,就跟诺大的粮仓,丢进去一颗黄豆似的,丝毫不起眼。 陆院图书馆的藏书量太过惊人,抛开因为权限进不去的区域,光是涉及军事方面的图书就有一万多册。 这么多书,要是想全部看完,怕是看到毕业都够呛能行。 但好在,陈默也不是没有目的的观看。 眼下,部队发展的主要思维,就是摸着老美过河,仿制人家各种东西来填充己身。 所以,要想让自己的报告,有足够的说服力,很多方面还真得借鉴跟外国有关的政策才行。 这可不是说陈默能力不行,或者对自身不自信啥的,还是那句话,时代认知对于思维的影响,那种根深蒂固的程度,根本不是一两句话就能改变。 遇到太高端的琐碎信息介绍,比如什么宇斯盾系统,毛熊预警机之类的,陈默通通扫一眼就放下。 那特么建个士官学院,也用不上这么细致的东西啊。 他本身也不是什么军工研究人员,看了也没吊用。 陈默专门挑《军事兵器发展史》,《沙漠风暴作战记录》进行翻阅摘抄一些有用的东西。 尤其是看到《中南半岛战争解析》文献资料时,更让他眼前一亮。 因为在这一册资料当中,记录着老美的士兵,晋升到E3级别军士后,可以根据志愿申请调动单位。 人家直升机101空降师组建时,自行填写志愿的军士人数,占据比例是56%。 这种资料放在别的地方,或许没什么用,顶多也就是让人了解一下,敌人组建部队采用的方式而已。 可放在陈默想要写的资料里面,却显得相当重要啊。 这份资料,充分说明了老美,军士职业的可持续性,士官学院的建立,不就是要将这份可持续性,给最大程度的发挥嘛? 那帮老学究,你跟他讲培养,他跟你讲军工,你跟他说体系,他跟你争论科技。 想让自己的文章有力度,还真得需要从各个方面引经据典的整。 陈默一直以来,最擅长的就不是体能,之所在基层部队那么拼,完全是为了给自己拼出一个机会。 如今机会来了,他更拼。 5月8号当天,陈默一直在图书馆呆到晚上九点,即将闭馆时,才被人给撵走。 他是回到宿舍之后,才知道自己被分配了单人居住环境。 但正好,他最近确实需要足够的安静,来完成自己的规划。 时间一点点过去。 陈默确实如同张津南副院长交代的那样,接下来几天,他体能课基本上不再参与。 毕竟,咱又不是那帮浑身长满腱子肉的老士官,整天狂野到不撒欢练练体能,就浑身难受的程度。 这进入五月中旬,天气已经非常热了,三十度的大太阳,炙烤着操场,谁爱去谁去,反正陈默最近不是泡在教室,就是跑到图书馆,一坐一天。 而有关士官学院建立的提案,石门陆院确实如同陈默猜测的那般,出现了不同的声音。 5月12上午。 就在陈默上文化课期间。 经安教学大楼四楼会议内,各系军事学教授,以及校方领导,众人在研讨过新学员,下阶段课程方面的安排过后。 校长袁山松,政委何金平两人对视一眼,由袁校长率先抬手敲了敲会议桌,沉声道:“同志们,会议时间稍微延长一些。” “前几日老张提过,为信息化搞试点单位,需要建立一所士官学院用来搞前期培养,不知道同志们,有什么好的建议。” “一派胡言!!” 袁山松话音刚落,陆院脾气最为火爆,也是资历最老的战役学老教授曹红义,再次“啪”的一声,将手中的教材资料,重重的拍到桌子上。 “学院那是好建立的?” “一个基层小同志的发言,用得着上纲上线,投入这么大精力,去搞什么士官学院?” “那要是培养步兵,是不是还要搞个步兵学院?培养炮兵,再搞个炮兵学院?” “信息化改变的是作战体系,用整体的单位去实验,效果难不成还不如临时培养的人?” 面对老教授的质问,袁山松抬手敲敲脑壳,神情间闪过一丝无奈。 无论是学院还是部队,都是讲资历的地方,这种老前辈反对,认为浪费院校人力和财力,作为校长。 这事也难办啊。 别说单独开一所学院,就是单独开个专业,都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他们的思维,还没扭转过来什么叫做定向培养,更没明白,士官学院一旦开启,学成的人才,可以在短时间内遍地开花。 部队毕竟是部队,那里不是随便空降一个人,就能把新颖的作战方式贯彻进去的。 目前针对这个士官学院的建立,整个学院能说得上话的人,基本分为两派。 其中一派就是跟曹红义一样,认为小题大做,整出的动静太大了。 另外一派,是以张津南副院长为主,认为陈默的提议,非常值得推敲。 毕竟,学院最重视人才。 那什么是人才? 一个人超前一步就是天才,超前两步就是战略专家,超前三步说是妖孽都不过分。 可经过背调,审查之后,陈默作为一个列兵,能提出跟《论信息化作战》机密文件中,相同的观点,甚至还能做出最合理的实验解决方案。 这就不是一句人才,能够诠释的。 目前,除了陈默在审查录像中,表现的太过平静,这一点不大对劲之外。 其他的方面,要说陈默这个新学员是一名天才,还真没人能说什么。 可话又说回来,天才归天才,也并非任何提议,都能通过啊。 听着自己的老师又是第一个蹦出来反对,张津南苦笑一声,挺直腰板道:“老师,话也不能这么说。” “我倒觉得陈默同志的提议,很有道理,京都军部将这个实验的任务,交给我们,在整个京都军区我们抽选了四个单位,实验了四次,次次的结果都是叫停。” “那为什么这次就不能改变一下呢?” “改变什么?”曹红义瞪着双眸,道:“我还是那句话,实验是实验,培养是培养,眼下没到那个阶段,只能小范围进行。” “建学院,我第一个反对。” 类似的会议提案,并非是第一次陷入僵持了。 陆院有很多立项课题要研究,要关注,因为建校的事,不可能次次都提。 如果这次还不能通过,那就只能暂时搁浅,把精力放在今年入校的新学员身上。 索性最后一次了。 陆院政委何金平眼瞅着整个会议室氛围,陷入焦灼,他整理了下军装,笑呵呵道:“这样吧。” “关于建校的话题,咱们暂时不谈,既然思路是陈默同志提议,不妨让他过来说说看。” 说着,何金平对着张津南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去叫人。 对此,张副院长也没办法,只得点点头起身。 他当初给陈默一周的时间,整理有关建校的资料,当时属实是没想到,自己连一周都没坚持下来,计划就要面临夭折。 没办法,很多提案就是这样,不是所有的好建议,都能顺利通过并且实施。 而陈默这边。 正挺胸抬头,听教员讲雷达技术课程时,教室门外,张津南穿着一身得体的常服出现在门口。 “陈默,出来一下。” “是!” 听到动静,陈默起身整理军装,在二分队一群老兵懵逼的眼神中,他快步跑到教室外。 抬手敬礼:“首长好!” 看着面前充满朝气,双目炯炯有神的年轻人,张津南内心叹了口气,带着陈默走到楼梯拐角的地方,才开口道:“我让你准备的建校资料,准备的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首长,现在就要嘛?” “暂时不用,走吧,你跟我去趟会议室,目前关于建校的事,有不少同志持保守意见,政委想听听你的想法。” 闻言,陈默当即就反应过来,建立士官学院的事,怕是困难重重了。 “首长,是有人不愿意嘛?”陈默小心翼翼的询问。 “嗯。”张津南性子倒是挺直,一点都不带拐弯抹角,直接点头。 “没事,我去降他。”陈默挺了挺身板,他信心倒是挺足。 “你说什么?” 张津南此刻心情正烦躁呢,他还真没听清陈默说得什么。 “没事首长,我说去谈谈我的看法。” 陈默急忙更正。 但话虽改了,他心思可没变啊,建立士官学院,努力让自己和蓝军部队以及信息化部队靠拢。 这是他好不容易才找到的一条路,哪能这么容易就让搁浅? 学院若是不让他去会议室,那没办法,另外再找机会呗。 可一旦让他去了,大不了舌战群儒,也不能让这次的机会悄然溜走。 别忘了,陈默前世之所以能被老领导赏识,就是因为他在战争理论辩论竞赛中,表现极为出色,才被老领导看重。 他还真有舌战群儒的能力。 要说体能方面,陈默还真不是强项,一切都是压榨潜能,透支身体换来的成绩。 可要说耍嘴皮子,陈默还真没怕过谁。 咱确实没怕过,也真没怂过谁。 问题是跟着张副院长,来到经安教学大楼四楼会议室时。 陈默抬头看到会议桌主位,坐着两个军衔带金星的首长,在那盯着自己。 而会议桌两侧,光是大校级校领导,就足足三四十人。 这些人统一将目光投向自己时。 绕是陈默在进屋之前,信心再足,这时候也不免有些心虚。 毕竟,久居高位,甭管是野战军首长,还是搞学术的这帮老头,身上或多或少带着威严。 尼玛,几十个人瞅着自己,这压力,有点大啊。 陈默吞了吞口水,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 这才大步走到距离会议桌三米的地方,立正站好。 “啪”的一声敬礼:“首长好!!” ------------ 第一百五十七章 说吧,你小子又憋着什么坏?(二合一) 情绪紧张归紧张,但军礼敬完后。 陈默昂首挺胸,目视前方,作为一名军人,气势这一块,可不能弱啊。 坐在首位的袁校长,上下打量几眼面前的学员,微微点头。 敢有魄力提出建立士官学院的人,还真不是庸才,至少表面上不是。 “你叫陈默,63军河东装甲旅侦察连的同志?” 政委何金平十指交叉,放在会议桌上,他目光直直的望向远处的年轻人。 “是,首长。”陈默高声回应。 “好,那你说说为什么要建议组建士官学院,你的理由是什么?” 陈默参加过辩论赛,他很清楚,一旦自己从开始就进入自证环节,根本不可能说得过这么多人。 问题不在于他的理由是什么,而是学院为什么要反对。 以及反对的都是哪些人,区分现场敌友关系,这点很重要。 想到这里,陈默再次挺直腰杆道:“首长,我能问下,这所学院为什么不能建嘛?” “反对的理由是什么?” 此话一出。 搞的整个会议室一群老头,神情都是一怔。 嘿!这兔崽子。 从来都是他们教导学员,还从来没见过学员敢顶嘴的。 政委何金平更是没好气的斜了张副院长一眼,因为目前针对士官学院是否建立,并没有明确的结论。 这个学员敢这么问,肯定是私下收到风声了。 张津南也被政委瞪的有些尴尬,干脆瞥过脑袋,一声不吭。 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草台班子,这种比喻,放在任何地方都合适。 陈默只是扫了眼众人反应,就基本明白自己这次主要对付谁了。 因为搞学术的这帮老头,很容易情绪化,都不带掩饰的。 就比如反对最为激烈的曹老教授,更是冷哼一声,直接道:“我告诉你为什么不能建。” “你以为建立一所学院,是碰碰嘴皮子那么简单?你知道前期的投入需要多长时间嘛?” “你知道要耗费多大的人力,财力去投入嘛?信息化是未来的趋向,是体系,你一个毛头小子分得清什么是培养,什么是实验嘛?” “为了一次实验,投入周期最少数年才能看到成效,这还是实验嘛?” “建校之说,纯属一派胡言!!” 老教授越说越激动,到最后,都恨不得把面前放的教案拍的“砰砰”响。 会议室内,很快陷入一片沉寂。 包括陈默,也跟个鹌鹑似的。 往那一杵,一声不吭,口观鼻,鼻观心,就好像人家老头喊半天,不是跟他说的一样。 他不吭声,反倒是让现场的一帮老头有些摸不着头脑。 张副院长更是敲了敲会议桌,使劲的给陈默使眼色。 特么的,上次见这小子不是挺能说的,怎么到了该开口的时候,反而在这磨磨唧唧的。 政委何金平同样皱了皱眉头,道:“陈默,你不是问反对的理由嘛?” “这理由给你了,该说说的你的理由了吧?” “是!” 陈默挺了挺胸膛,立正站好。 依旧是手指扣着裤缝,装出一副比谁都纠结的样子。 可他这幅模样,看得张津南头皮都快炸了,没好气道:“你倒是说啊?愣着干什么?” “报告,我不敢说。” 陈默闻言,他故意叹了口气道:“在场的都是前辈,我的理由不好听,所以我不敢开口。” “我让你说!!”张副院长抬手狠狠的敲了敲桌面,当兵的人,最不待见的,就是这种扭扭捏捏的怂样。 “说吧,你可以畅所欲言。” 会议室内,自始至终都没有开口讲过话的校长袁山松,也背靠着椅子,面带笑意的鼓励。 觉得气氛酝酿的差不多了 陈默索性也不再装,他抬手微微侧身,对着所有人敬礼后。 这才大声道:“报告首长,我的理由很简单,建校之所以被反对,那是因为你们都不专业。” 没等在场的人反应过来。 陈默就继续道:“前车之事,后车之师,不分析复盘,再好的体系都不会进步。” “《论信息化作战》的文件我看过,里面很详细的记录了,从1992年到1998年所有观点的补充,也记录了实验结果的失败。” “但我只看到理论在一步步完善,失败的缘由却一个字都没有,难道,出现问题我们不该去正视嘛?” “不正视问题,早晚还会出问题,说什么浪费财力,人力,都是借口。” “为了发展国防,为了发展军队,我们向来采取的就是不惜一切代价,连牺牲都可以,所谓反对的理由,不过就是逃避的借口。” “首长,我知道我这样说,你们会生气,但我还是要说。” “实验也是为了胜利,当实验计划草率,不专业,我作为一名战斗人员,根据军事内务条例,我有权利提出合理质疑,并且对可预测结果负责。” “你的意思是说,这个士官学院不建,信息化实验就永远不可能成功?”坐在会议桌旁的一名大校,沉声问道。 被一名学员当面斥责,说他们不专业,这种言论已经不亚于打脸了。 “首长,请耐心等一下,如果我说完,这个士官学院建设计划依旧要搁浅,那我没话可说。” 陈默表情非常认真。 袁校长见状,也抬手示意众人不要打扰,一群人就这么安静看着他。 但安静并不代表在场的人,对陈默就没有意见,一股沉闷的气氛,在整个会议室弥漫。 随时都有爆发的可能。 陈默也深吸一口气,话语的主动权拿到手了,下面就看他怎么编,呸!怎么说服这帮老头。 “首长同志,请允许我讲个故事吧。” “别的不说,就说81杠步枪的速射记录,您知道是多少嘛?” “150米,40秒,击中40个目标,换弹匣4次,一切都在40秒内完成。” “这个答案,我相信首长同志肯定不太清楚,但我,还有我所在的侦察连,每一名战士都是耳熟能详。” “有一个概念叫做高端职责,达到极限,人就会有异常敏锐的能力,比如在工程机械领域,特殊零件机床无法加工,需要手工制造的时候,总会有某些工匠能凭借双手加工出0.005-0.01mm的精度。” “您知道十级钳工嘛,知道基层的狙击手,装甲兵,侦察兵嘛?” “我只是一个刚进入侦察连,不足半年的新兵蛋子,凭借基层训练,就能让我在最短的时间内,学会感受空气中最轻微的湿度变化。” 说着,陈默还装得跟个神棍似的,故意舒展下身子,而后继续道:“此时此刻,空气湿度,6.68,误差绝对不会超过0.01。” 陈默说得非常笃定。 可这种神奇的用身体,去感知空气湿度变化,搞得现场好几个老头,双眼都瞪大了。 要知道,大气科学牵扯到的复杂性,连天河计算机都会出错,有时候天气预报没有那么准确,就是因为湿度,作为大气科学重要指标之一,必须要有专业测量仪器才能测出来。 听他这么吹嘘,就跟听天书一样。 其实陈默自己都没多大把握,但俗话说的好啊,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他知道现场的人,不会无聊到真的拿着测量器,去扣这个说法的真实性。 趁着一群人都没吭声之际。 陈默赶紧继续表述:“首长同志,类似跟我一样的人,基层部队有很多。” “举一个最简单的例子,我们装甲侦察连以前有个挺厉害的兵,也可以说是大智若愚。” “他非常上进,但不善言谈,每走一步,每进步一点都像是抱着无限的希望一般,紧紧抓在手中。” “他的军旅生涯很短,还不到半年,可他在基层单位短短的时间内,付出的努力是别人的三倍,很少有人看到他的努力,但他依旧质朴到近乎偏执的进步着。” “前段时间裁军,他被裁掉了,跟我是同年兵,就是石门地区的人,结果是黯然回乡,他的愿望很简单,只想好好当一个兵。” “首长同志,侦察连很难,对别的单位来讲,我们是一群无所不能的侦察兵,但对我们自己来讲,侦察兵的使命就像一把剔骨刀,时刻的提醒着我们成长。” “我们连还有一个一级士官,家在陕北那边,参军之前家里穷的连条像样的裤子都没有,吃野菜窝窝头吃到双眼发绿,说个话都能累到双腿打摆子。” “自从参军,进入侦察连,一开始他身体素质不行,全连的老末,连长看不上,排长不待见,战友嫌他拖后腿,可他从来没有放弃过自己的理想,努力训练,在一次比武中,从全连老末一跃成为全师前三。” “从此破茧成蝶,一飞冲天,可是在前几天裁军中,依旧被裁掉了。” “我记得很清楚,那名老兵临别的前一晚,还对我说,让我好好把握当兵的机会,他离乡时,全村的老少都出来送别,三步一回头,五步一磕头的离乡,光荣参军。” “他说,他不知道该怎么跟家里解释,被裁掉的事情。” 陈默语言渲染力很强,几句话就勾勒出一副基层战士,逆袭后郁郁不得志,最终被裁军不得不离开的画面。 会议室内,刚才还沉闷到极点的氛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于无形。 毕竟,在场的人都是从艰苦年代过来的。 袁校长,何政委两人都没有吭声,但听陈默东拉西扯的说了这么多,大致也猜到了他的用意。 一个陆院,从来没考虑建立士官学院的另一层用意。 辩论,每句话,每个铺垫都是有目的的。 曹红义似乎也忘了,刚才陈默说他不专业的事,只是皱紧眉头道:“你叫陈默对吧?” “你讲的故事很感人,但我想知道,这跟你要回答的问题有关系嘛?” “裁军也是为了更好的发展,这些你说了也没用,无论是军队还是国家,总是要发展的。” “是啊首长,裁军不是我能议论的。”陈默笑了笑,继续道:“但建立士官学院,也不是单单为了信息化部队。” “我出身基层,也懂基层,像我刚才讲的那些同志,他们如果不符合提干的要求,士官学院不正是他们另一条出路嘛?” “这是兵的前程。” “首长。”陈默面向曹红义敬礼道:“您说建立一个士官学院太过浪费财力,人力,资源,耗时也太久。” “但您还记不记得,除了建立一所士官学院之外,临时找一处基地就能进行培训,这也是我一开始的建议。” “把这个范围缩小,反正都要实验,为啥不能给基层一些渴望进步的战士,一次把握自己前程的机会呢?” “我相信只要我们培养到位,所收获的成果,绝对不是随便找一个单位,就能比拟的。” “首长,请给兵一个前程,给广大士官一条能够规划职业的路。” 给兵一个前程这种话,都被陈默给搬到会议室来说,曹红义还能说什么呢。 他盯着陈默看了半晌,才摇摇头道:“你想的太简单了。” “培训基地确实可以整,那具体培训谁?我们陆军这么多单位,培训谁不培训谁,该怎么处理?” “培训之后,实验怎么搞?没有成建制的编制,连武器都没有,单凭一个基地能做出多少改变?” “小子,我知道你个人军事素质厉害,还会点心理学运用能力,但,这不是用来模糊问询的手段。” 曹红义说完,深邃的双眸再次看向陈默。 他作为战役学老教授,可不光是表面上那般咋咋呼呼,活了大半辈子,真可以说他吃过的盐,都比陈默吃过的饭多。 曹教授太清楚陈默的目的了。 这个列兵学员,进到陆院使劲的表现自己,无非就是两个目的。 其一,想一脚踏入时代,主动陷身大势,想推动机械化向信息化的转变。 其二,展现天赋,进入高层视野,铺垫人脉,为未来军旅生涯打基础。 这些,曹红义心里都清楚。 并且,他承认面前的年轻人很有能力,也很有胆魄,但提议不行就是不行。 投入太大,最终很可能弄巧成拙。 会议室内的人,听到这里,都知道建立士官学院的计划,要彻底搁浅了。 很多好的规划并非适合当下,这个新学员的理念很超前,但不适合眼下的陆院。 其实谈话到这种程度,若是换成别人,肯定就无计可施,老老实实回去上课得了。 但陈默不是。 他没那么轻易的认输。 1999年的这个蓝军营,他是非要搭上这趟快车不可,因为紧接着就是信息化部队的组建,这才是大头啊。 “首长,请问您平时去图书馆嘛?”陈默冷不丁的突然开口。 “不常去。” 曹红义微微摇头,道:“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你若是想告诉我通过阅读和学习,又跟士官学院攀上关系,我可不信。” 老曹作为战役学教授,他并不认为眼前的年轻人,还能折腾出什么动静。 陈默可不管他信不信,只是自顾自的说道:“首长,您如果常去图书馆,应该会发现在公共区第五排第三层有本《中南半岛战争解析》。” “在第三十六页第二段中,记录了老美的101直升机师组建时的一段介绍。” “首长,您一直说实验,实验成功的定义到底是什么?” “或者说成功之后,难道信息化就停滞到一个营或者一个团规模,不再往下进行嘛?” “其实培养人才的初衷,根本就不是为了实验部队而准备,真正是为了成功之后而筹备。” “您说培养谁,这很简单,目前不是有几个装甲单位正在整理演习数据嘛?整理好之后就让这几个单位自觉申请,接受培训。” “至于说培训之后,实验怎么搞,武器怎么搞,这些并不冲突,他们来自各个装甲单位,信息化改变的只是作战思维,又不是改变整个作战规模。” “我们完全可以在培训结束后,由一部分学员回到原单位接手武器设备,跟别的单位来一场实打实的对抗,无论输赢,这数据不就来了嘛?” “输,基层一线战士,有很多同志可以帮我们查找原因,纠正错误,赢,并且赢的很容易,战斗力明显提升,这不就是改变作战思维后所想要的成果嘛?” “只要实验成功,培养的这一批人,可以随时投入到更大规模的部队当中,他们就是未来单位的中流砥柱。” “连老美大名鼎鼎,且技术含量较高的101直升机师都采用这种模式,我们为什么不可以。” “首长,裁军确实是大势,我们没办法去评价什么,但是基层还有很多好同志,就在等一个机会。” “我们为啥不把这个机会给他们呢?” 陈默的再次反问。 也预示着他又一次反客为主。 从提起建立士官学院这个噱头开始,陈默就知道过程很困难,因为凭借陆院的体量,难以支撑。 毕竟一所学院的建立,不是几个老教授就能拍板,但搞一个培训基地。 陈默知道,学院绝对有这个权利。 “首长,您肯定懂兵的前程,更懂薪火传承,只要给他们一次机会,这次的实验就一定能成。” 再次被问住的曹红义眉头紧锁,他不得不承认,此刻,自己被眼前这位年轻人所说的话语打动了。 确实。 他们一直都考虑实验的问题,却不曾想过,实验成功之后的事。 这倒不是说陆院的领导目光这么短浅,而是一个蓝军营的实验,从1992年到如今,过去了七年,共实验四次,最终都是不了了之。 加上实验成功后的问题,根本不归学院管,这是上头的人该操心的事。 所以,曹红义没想那么长远。 这次争辩,算不上什么舌战群儒,但其中的艰难程度,并不低。 陈默立正站着不再言语,他再等最后的结果。 校长袁山松看到争论结束,他咧嘴笑了笑,目光扫过会议室所有人,最终看向张津南。 毕竟,上面将信息化实验的任务交给陆院,而学院又将这个事情,全权交到张津南手中的。 这时候,需要他起身表态。 要不咋说人家是副院长呢,注意到校长目光投过来,他就知道老袁这边没有阻力了。 张津南急忙挺身坐直,抬手敲了敲会议桌,沉声道:“好了,陈默同志已经阐述了他个人的想法以及观点。” “现在就建立士官学院一说,哪位同志还有意见或者有不同建议的,可以提一提。” “哼,你少在那偷换概念。”曹红义收拾桌上的教案,起身道:“搭建基地我认可,筹备学院想都别想。” “我们有什么资质去建立士官学院?这事以后不用再问我,问也是这个态度。” 说完,曹教授抱起教案转身离开会议室,他几十岁的人了,早就过了退休的年龄,根本不在乎其他。 一心只为陆院,也就是当年的抗大第二分校,他二十多岁就在这所学院,几经变迁都没离开,那种感情不是别人能理解的。 最大的反对者离开,会议室剩下的一些老头,基本没啥意见了。 在袁校长宣布散会后,一个个什么话都没说,全都拿着教案离开。 眨眼的功夫,诺大的会议室,就只剩下张津南和陈默两人。 望着面前站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军姿依旧挺拔的学员。 张津南咧嘴笑了笑,从会议桌上拿起香烟,丢到桌尾的位置:“行了小子,坐吧。” “抽烟自己拿,别指望我让你。” “谢首长。” 陈默也确实站得足够久了,他弯腰捏了捏发硬的双腿,而后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但没拿副院长递过来的香烟,仍旧是规规矩矩坐着。 “你小子,行,真够鸡贼的,难怪那么多人叫你秀才,这嘴没白长。” 张津南笑骂了两句,似是有些遗憾的叹了口气道:“士官学院恐怕是建不成了,但搞个基地进行培训还是没问题的。” “你的提议很好,思维也不错,但学院是学院,培训基地是培训基地,这两者可没什么关联。” “你就那么肯定,学院发出通知,就有单位愿意报名去培训?” “放心吧首长,人贵精不贵多,到时候肯定有人过去。” 陈默将胸脯拍的“砰砰”响,一副信心十足的样子。 那特么信心能不足嘛。 自己有机会得到发展,咋地也要拉侦察连一把啊,别的单位不去,他无论如何也要说服自己连队的人过去。 “行,看你这么有信心就行。” 张津南目光满含深意的看了一眼陈默,而后才开口道:“接下来好好听课学习,抽空再做一份培训基地的计划书。” “我目前不能给你承诺什么,一切看你自己的努力了,明白嘛?” “是,首长!!” 陈默起身立正,声音洪亮的回应着。 他明白副院长的意思,无论是建学院还是搞基地,目前自己新学员的身份,学院没办法提前安顿他的以后。 但这并不算什么。 只要进入高层视野,一只脚踏进信息化洪流当中,他就有太多的机会可以去抓。 最难的一步,已经初见成效,没什么可担心的。 等副院长离开后。 陈默搓了搓手,站在会议室叉会腰。 然后才跑到一旁的座机跟前,狗狗祟祟的拿起话筒贴在耳边。 拨通了侦察连文书办公室的电话。 “你好,这里是侦察三连,我是梁红杰,有事请讲!!” 对面,传来梁排那熟悉的声音。 “排长,是我,陈默。”陈默一边笑着一边拿手挠挠鼻子:“咱连长呢?” “嘿!秀才?!” “你小子还敢打电话啊。”知道是谁之后,对面的梁红杰,音量都比平时提高了几个分贝。 “狗日的,你小子知不知道我被那几个主力营天天拉走干活?都是因为你瞎提建议,整什么演习资料,隔几百公里你都能祸害我们。” “嘿嘿!!” 陈默就知道会是这种结果,他笑嘻嘻的听了半天,才再次说道:“排长你先消消气,咱连长呢?” “等着,我去给你叫,真是上辈子欠你的。” 梁红杰气愤归气愤,不过办事效率还是没打折扣,不到一分钟,就把程东从楼上办公室给叫了下来。 程连长可没什么好脾气啊。 知道是谁来的电话,他左手抓起话筒,右手叉着腰就破口大骂:“狗日的秀才,找老子什么事?” “妈的,又憋着什么坏水你就说吧。” “哈哈,连长,你不能总认为我就会闯祸啊。” 陈默尴尬的笑了笑,可又不得不承认,连长看人真准。 其实提议让侦察连的人,多去响应陆院培训的号召,从个人发展来看,肯定是有好处。 但对于第三侦察连来说,确实残酷了一些,可没办法啊。 如今裁军依旧在继续,谁都说不好下一批是谁,接到陆院调动函,总比接到裁军名单好的多吧? “连长,是这样,过几天陆院这边会发通知,建立一个培训基地,要从38,63,两个军区装甲单位抽人。” “咱们连,你看能不能鼓励一下,报名踊跃一些。” “啥玩意?” 程东闻言愣了一下,“我怎么没收到消息?” “还报名踊跃一些,你狗日的,不会又在惦记着老子的侦察连吧?” “你小子有话说有屁放,别特娘的在这拐弯抹角。” “说清楚,到底咋回事。” 听着连长的连环追问,陈默抿了抿嘴。 有关信息化文件的内容,他签了保密协议不能说。 所以,只能含糊的将这次培训,对个人的发展,介绍个大概。 不出意外,他坦白换来的。 就是对面长时间的沉默。 久久没有人回应。 ------------ 请假一天 感冒发烧严重,实在更新不了,请各位读者大佬见谅。 ------------ 第一百五十八章 备战考核,军区来人 这种事,陈默也没法开口催促,他抓起话筒,听着对面粗重的呼吸声,站在会议室安静的等着。 信息化是大势,学院的人不需要他去多说,而部队的人,他又不能多说。 但毫无疑问,培训基地一旦建立,先不说后续牵扯的一系列影响。 单凭踏出这一步的重要性,陈默比谁都清楚。 他好歹也算是促成者之一,未来必然有无数的机遇可以去抓。 既然知道后面较为重要,陈默眼下最想拉一把的,是培养自己的侦察连。 也许这种想法会显得很自私,把侦察连的人都给薅光了。 但在目前这场洪流中,似乎没有更好的处理方式了。 很早以前,陈默就知道自己对第三穿插连没有太多依赖,或者说是没有太多归属感。 因为呆的时间太短了。 他想拉的,也是最在乎的,只是眼前还在的人。 而程东,这位在基层摸爬滚打十几年的老连长,也难得正经一回,说出了自己懂,但又不肯承认的道理。 “秀才,你的意思,老子能想明白,别以为就你狗肚子有二两墨水,老子就没有。” 程东想了半晌,这才继续道:“我听政委说过,机械化改革是以后发展的必然方向,知道政委,为啥那么看重你嘛?” “就是因为你的想法跟他契合了,可我们侦察三连,有三连自己的荣誉,你说那什么基地建设是为了更好的提高战斗力,这是好事,可这不是我们一个连的事啊。” “我不懂什么大道理,但你狗日的想想,老子还能当多久的连长?” “老子今年三十七了,光连长就干了七年,你把连里的人都带走,三连还是三连嘛?” “哎!” 程东说着,他重重的叹了口气,从口袋摸出香烟,擒到嘴里点燃后,道:“你小子就不是侦察连的人。” “这个道理我上回,去学院的时候就想明白了,我知道你重感情,从三连出去的,谁要当叛徒老子亲自去毙了他。” “但重感情不是这么个重法,大局的改变,不由人的情绪,你以后也是一名军官,要学会着眼全局,只有这样,广阔天地才能跑得欢畅。” “你狗日的能在外头混好,就好好干,不用让三连拽着你,要是混不好就滚回来,弄个排长应该还行,但就别惦记老子这点家底。” 程东这番话,说得真可谓是义正辞严,锵锵有力。 他也有私心,但属于一半一半吧。 一半是按照规定,他顶多再干三年连长,就要转业回老家,晋升是没啥机会了。 在这最后三年里,他想保住自己带了这么久的侦察连,不想看到被抽得七零八落,这倒也没毛病。 另一半,是他感觉陈默有点啥事,第一个就想拉着整个连发展。 这种想法,程东很感动。 可感动也不是这么个弄法啊,谁有机会还不是使劲的往上爬,后面要是再坠着百十号人,那还爬个屁啊。 拖都能把人拖死。 程东这会还觉得自己蛮伟大的,能够思路清晰的安慰秀才,应该成熟,应该以大局为先,不该逆流,放下过去,也放过自己。 可在陆院经安大楼会议室内,正狗狗祟祟打电话的陈默,却听得一愣一愣的。 他能不发愣嘛。 首先,刚才在会议上,他说的那些话,很多都是脱口而出,忽悠人的。 这没啥稀奇,所谓撑死胆大饿死胆小,前几年气功大师还能风靡全国呢,吹点牛没啥。 其次,这种级别的会议室,随时会过来人打扫。 这地方,可不是他一个学员,能在这光明正大通话的场合。 陈默是真担心哪个老头,突然回味过来咋回事后,再跑回来踹他一脚。 念及这些。 陈默可不敢墨迹,他急忙扣紧话筒道:“连长,我没说影响整个连,只说踊跃报名一些。” “具体的我说不太清,总之学院可能很快就会进入筹建,一个培训基地的建立,必然能引起上面军区的关注,积极报名不管能不能去,咱先报名。” “哪怕在上面挂个极力进步的印象,也比什么都不干的强。” “连长,我不说了,你斟酌一下啊。” “挂了挂了,我要赶紧回去。” 陈默说完,他左右扭头看看外面走廊里没人路过,“啪”的一声挂断电话后。 随即拽拽衣角,大步的离开会议室。 而侦察连这边。 正陷入自我情绪升华中的程东,听到话筒里传来“嘟嘟”的盲音。 他愣了一下:“嘿,狗日的,还敢挂我电话?看来还是削得轻。” 程东撂了话筒,叉着腰就开始骂骂咧咧。 同时,整个人也陷入了思考。 而一直站在后面待命的梁红杰,闻言撇了撇嘴,他是一点都不信连长的话。 秀才在连里的时候,挨过削嘛? 那可是二等功臣,凭借一个人的能力,让连长和指导员都挂三等功的人,全连谁敢真的削啊。 更何况,秀才的班长还是老炮,背景搞这么硬,谁削谁还不一定呢。 程东骂了半天,他也慢慢琢磨过来味了。 说实话,秀才不属于侦察连,他确实有心里准备,算不上遗憾吧,祝福祝福也没啥问题。 如果换成连里别的人,他比谁都抠,毕竟,别人是换个地当兵,秀才属于换个地起飞,这不能拦。 可要说积极报名那个所谓的培训基地,能让上面也看到,这点程东不得不动点心思了。 思量再三,程东还是挥了挥手。 “那个谁,小梁,去,通知各班班长召开连务会,五分钟内所有连里骨干,干部,到会议室集合。” “是,连长!!” 梁红杰得到命令后,扭头就跑,刚才电话里具体说什么,他没听太清。 但有一点毫无疑问。 连里可能要出大事了,还是跟那个狗秀才有关。 通话结束。 陈默从会议室回到上课的教室时,侦察系指挥专业的课程已经结束,连带着书本都被二分队学员帮忙带走。 他也不着急回学员楼拿。 提干入校的文化课种类多而杂,雷达课今天讲过一次,怕是要隔很久才能轮上。 “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三四.” 回宿舍途中,陈默路过陆院占地面积最大的军体训练场时。 一阵阵激昂的口号声传来。 陈默扭头看向远处。 能看到里面有不少挂着红牌的学员,都在挥洒汗水,苦练体能,目测足足有上千人。 头顶三十多度的大太阳,散发着炽热的光芒,炙烤着地面,跑过的人群,在训练场跑道上留下一道道带着汗渍的脚印。 陈默盯着训练的人群看了一会,这才恍然回过神。 学院五月底要对各系学员进行考核,有理论方面的,也有体能方面。 自从来到学院,自己一直都惦记着怎么表现,差点把正事给忘了。 临近年中的考核还是蛮重要的。 大四面临毕业分配,大三惦记着给今年高考入校的新生当班长,修学分,长资历,都在忙着备战考核。 至于提干过来的这帮人。 纯属是文化课不行,跑过来秀肌肉,在体能方面彰显一下自身的能力。 总之,临近中午的训练场上,还真挺热闹的。 索性,这时候回宿舍也没什么事。 陈默转身走进军体训练场,找了个稍微避阳的树荫下,一屁股坐在草地上。 他抬手,将目光悠悠的望向,远处拼搏的人群。 脑海中,突然蹦出来一个很奇怪的念头,那就是这上千名学员,未来能有几个可以混到正团级? 对于正值青春年少的学员来说,可能会觉得这个问题,有些侮辱人。 但陈默却是发自内心的疑惑。 军事初级院校培养出来的学员,无论是提干还是考学,旨在培养一个更有文化,并且能管兵的干部。 不止是现在,未来也是。 军队的大熔炉,哪怕毕业担任了排长,也只是起点,不可能是终点。 后面无论是晋升还是发展,一切都要靠自身。 九十年代初到九十年代末期,野战军发展并不是很迅速。 可马上踏入2000年,陈默最厉害的依旧是有关未来的记忆。 未来十年,将是崛起,复兴,腾飞,巨龙彻底睁眼咆哮的十年,连带着国民生产总值都能增加数十倍,天翻地覆慨而慷的奇迹。 这不是一代人牺牲所换来的。 而是几代人伟大牺牲换来的璀璨时代。 属于碰上好时候了啊。 陈默双臂摁着青草,双目中闪过一丝遗憾,说实话,士官学院就这么放弃。 陈默心里实在是不太甘心。 要知道,接下来,很快就要进入通讯密集的时代,技术装备革新迅速,会让人眼花缭乱,科技爆炸,武器操作系统也越来越复杂。 可时间不会等人,不会等眼前的这些学员成长起来,更不会等部队里面的老兵慢慢学习。 随着时间的推移,军队对士兵的文化素质要求会越来越高,在今天看来是一名好兵,可能未来会因为现在看上去毫不起眼的因素,就被淘汰。 士官学院存在的意义,是给士官做规划,职业下限就是10年为标准,低于这个时间水平,就完全失去了意义。 但培训基地能不能做到这些,完全是未知数。 陈默在准备资料时,以兵的前途做立意,一方面是实验成功的基础,就是兵源。 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自身着想啊。 他想做那个推动和捍卫伟大时代的人,并不是想一脚跨入这次的发展洪流。 可过程和结果,终究是偏差了些。 不甘心,实在是不甘心啊。 陈默咂了咂嘴,而后抬手擦擦额头上的汗水。 他不甘心是因为,眼下不起眼的士官院校一旦能够组建,未来必将成为野战部队合成化,复合型兵源培养摇篮。 多大的机会啊。 只是说一千道一万,他目前能够接触到的高层,都没真正重视士官学院在未来的作用。 陈默眼下,也没更好的主意再去折腾。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在陆院的时光,实际上比侦察连更枯燥一些,这里不仅有枯燥的课堂,还有比课堂更枯燥的训练。 建立培训基地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 学院的高层具体怎么筹备,陈默不清楚。 毕竟,他只是一个学员,目前还参与不到筹备工作当中。 时间一天天过去。 没有副院长发话,为他保驾护航。 陈默的体能课也就没办法幸免,连带着宿舍,都重新搬回402。 就跟刚入校时,方队长说得一样,在陆院,室外课要比室内课多得多。 这尤其是到了临近月底考核,侦察系专业算是赶上了,只要上午没有文化课。 学员楼当中,五点整,尖锐的哨声总是准时响起。 没办法啊,哪怕是军事学院,也认可军人最重要的首先是个人军事素质。 体能不行,怎么当军官?怎么去服众? 临近考核,披星戴月只是常态罢了。 最近。 只要听到哨声,陈默就必须跟其他人一样,弹射起身,动作非常麻利的穿好衣服,冲出宿舍跑到枪械库领装备。 全副武装。 防弹衣,钢盔,85狙,四个弹匣,两颗训练用的手雷,一把自卫军匕,外加一包热量极高的单兵野战口粮。 这就是侦察系专业的训练,区别于别的专业,他们所在的训练场,位于学院翠屏山脚下的轻武器射击场。 由于距离食堂太远,他们很多时候早饭都会在训练场解决,模拟野外作战环境。 然后,继续接上上午的训练。 5月26日。 也就是38军,63军所有被点名的装甲单位,整理近三年演习数据,交到大军区,而后又转到陆院的第四天。 侦察系这边。 由陈默和学员一分队,二分队共计八十多战士,正在跨立,保持着整齐划一的动作。 那姿态,就跟流水线复制出来似的,横看竖看都是一模一样。 方淮背着手踱步在队列前,他目光冷冷扫过人群。 震声道:“同志们,明天就该咱们系进行年中考核了。” “最近一段时间,我知道大家都挺辛苦,但辛苦也要忍住,我不管你们是进学院一个月,还是半年。” “明天考核场上,我们侦察系的成绩,必须是第一。” “还是那句话,练死了是烈士,练不死,就给我咬牙挺住,没信心的,现在就可以打背包,哪来的回哪去。” “休息十分钟,等下集合负重冲坡。” “解散!!” 伴随着方淮下令,刚刚还跨立的陈默,立刻席地而坐,用手呼扇着凉风,恢复体力。 他算是发现了。 侦察系的班长,队长,都从学院教练团摩步营当中选人来担任,那不是没有道理啊。 这帮班长和队长的身体素质,真不比侦察兵差。 最近几天加强式训练,把所有人都给折腾坏了。 压根没有精力再去想其他的事情。 可有些事,不是不想就能停滞的。 该来的终究是来了,就在侦察系这边忙着喘气,恢复体力时。 两辆军车从轻武器射击场驶入,径直的停在入口处。 有关培训基地建设的工作,最终还是提上了日程。 63军和38军派来协助学院,或者说是协商洽谈的人,终于到了。 ps:最近收到很多读者大佬批评上一章没处理好,确实我的问题,最近流感特别不舒服,脑子有些混乱,思路也没整好。 我后续会注意,弱弱的透露一些,士官学院肯定建,这是主角后期最大的资本,真正需要他对线,或者说发挥的大佬还没来。 陆院没这么大权利建校。 不过也怪我,难受时没处理好剧情,加上要上班,实在抱歉。 ------------ 第一百五十九章 打探口风,是时候谈谈条件了 侦察系的训练不同于部队,应对的考核可不光有体能方面,其中还包括理论实践之类。 比如狙击枪相应的理论教育课,不只是针对国内制式武器,连带着外军的制式武器都要学习。 休息时间。 有些老士官,三五成群的凑到一起嘀嘀咕咕,嘴里讨论着有关陆院女同志的话题,时不时还会发出一阵“嘿嘿”的笑声。 那模样,怎么看怎么猥琐。 有些则是拿出随身携带的记录本,温习狙击实践时,怎么通过光学测距来确定目标距离。 提干的人群中,也不乏有好学的,还有一些彻底摆烂的。 这种狙击的公式陈默也不会,都是临时抱佛脚,学院怎么教,咱就跟着怎么学呗。 他这边正低头研究着肯塔基风力修正法,和有关高低角度补偿的相关知识时。 围坐在一旁的王博突然挪到陈默跟前,伸出手指戳了戳他开口道:“秀才,你嘴里嘀咕什么呢。” “这破玩意学不学都行,以后回部队也用不上。” “你看那边过来的人,是不是有点眼熟?” “谁啊?” 陈默顺着王博指的方向望过去,翠屏山脚的轻武器射击场占地面积太大了,一眼望去,停在入口的两辆军车倒是能看清。 但朝这边过来的人,有些看不太清,不过身影确实很熟悉。 陈默抱着85狙从地上爬起来,眯着眼细看。 半晌后,才认出来人,正是之前从军区将他们这一批学员送来的那个队长。 63军政治部的那名中校翟红涛。 “他怎么来了?”陈默怔了怔神。 最近半拉月,学院一直都没再提建设基地的事,他也专心投入到训练以及文化课当中。 如今,突然看到军区来人,陈默心中一动,大概能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毕竟,除了建设培训基地的事之外,军区的人是不会无缘无故,跑几百公里,来到石门陆院啊。 更不会来到这轻武器射击场。 陈默直觉没错,迎面过来的翟红涛很快发现了他:“秀才,你过来一下。” “呼!” 听到对方叫自己,陈默深吸一口气,竭力的平复着自己那愈发剧烈的心跳。 只要军区来人就好啊。 他们来了,就说明学院开始重视,因为单凭一所陆院,根本搞不起来类似培训基地这种规划。 最终合作的对象,只能是京都军区下辖的几个集团军插手。 陈默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转头看向在远处站着的方淮,这不管咋说,学院里方队长才是直属领导。 离队肯定是要申请的。 方淮似乎知道来人是谁,压根没有关注陈默这边的情况,只是安排人过来将他身上携带的装备,包括枪支全部卸掉后。 直接放人。 这马上就要负重冲坡了,一群学员老兵眼巴巴的瞅着,这个狗秀才又要撂挑子跑路,一个个目光滚烫的盯着陈默。 他们一直很纳闷。 这家伙天天哪来的那么多事,前段时间不用训练,这才参加训练几天,又要蹿了? 毕竟,连装备都被卸掉,等下是肯定不需要再练。 陈默可不管这帮老油子怎么想,他快步来到翟洪涛跟前,立正,抬手敬礼:“首长好!” “呵!” 翟红涛回礼,上下打量几眼笑道:“这学校还真是养人啊,才来半个月,看着身子骨就壮实不少。” “怎么样,在这还能习惯吧?” “还行,每天挺充实,但是没有连队里面呆着舒服。”陈默笑了笑,仰头看向远处的军车,目光中带着疑惑。 “你小子。” 翟红涛注意到陈默的目光后,朝着军车努了努嘴:“去吧,陶主任和林部长都在后面那辆车上,首长有事要问你。” “我不说,你小子应该也能猜到是什么事了。” “是!” 陈默挺了挺胸膛,声音洪亮的回应一声。 而后,快步跑向军车。 都是明白人,还有啥可说的。 陈默不光能猜到军区的人,为什么过来这,还能猜到对方来到学院,第一时间前来找自己,究竟因为啥。 这并不难猜。 学院和部队合作的事情并不少,这两者除了担负的任务方向不同,别的几乎都一样。 部队碰到技术难题解决不了,经常会派干部到学院求助,而学院需要实验一些数据时,部队往往也要配合。 蓝军营之前实验那么多次,次次保密等级都整得挺高,能高到,连后世很多人,都不清楚,京都军区从1992年之后实验过多次。 次次都是失败的结果。 要不是陈默担任过机要秘书,又恰好在《论信息化作战》文件过了保密期,被他看到实验的过程, 他同样不清楚,以前还出现过吃汉堡包,吃牛肉,穿外军军装的蓝军营。 有这些前提在,就不难猜出,军区的人此次过来,怕是想要询问这个培训基地,设立区域的问题了。 换句话说,既然培训人员,要从63军和38军的装甲单位抽人。 那为了图省事,培训基地肯定会设在这两个军区内,方案既然是自己提出来的。 63军的人,肯定会过来提前询问啊。 不管咋说,都算是自己人。 陈默一路小跑着来到老普桑车前,还没等他寻思怎么跟首长打招呼呢,副驾驶坐的一名战士,直接推门下车,拉开了后座的车门。 车上下来的两个人,一个是军衔带金星的老头,也就是为陈默授予二等功的63军政治部主任,陶瑞昌。 这陶老头一直给人的感觉就很和蔼,似乎很好说话的样子。 另一位,陈默也认识,刚才翟红涛口中所说的林部长,也就是63军作训部部长林延华。 “首长好!!” 看到两位首长从车上下来,陈默急忙立正,敬礼! “嗬嗬,小同志我们又见面了,还能记起我嘛?” 陶瑞昌笑呵呵的看向陈默,语气说得相当随意。 他就不想想,一个副军级干部,很多人在野战基层当兵多少年,都没机会能够近距离接触啊。 咋可能不记得。 “报告首长,我肯定记得,忘不掉。”陈默说着,还刻意抬手摸了下左胸的位置,继续道:“首长,您为我授予军功时,叮嘱我一定要做到胜不骄败不馁,用胜战硬功去赢得荣誉,我一直都记着。” “哈哈,好。” 陶瑞昌挺欣赏有活力的年轻人,尽管他这一世,并不认识陈默,但一个人的性格是不会变的啊。 两人前世能混到一块,不是没有道理。 猜到两位首长来的目的,陈默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林延华,中气十足的说道:“首长,我知道你们来找我做什么。” “哦?是吗?” 这次接话的不是陶瑞昌,而是正师级的军区作训部部长。 林延华是第一次接触这个列兵期,就能在军区闯出一些名声的战士,他饶有兴趣的看着面前的陈默,笑道:“那你说说看。” “是。” 陈默深吸一口气,再次敬礼后,才开口道:“首长,陆院要进行信息化作战的实验,而实验要建立培训基地。” “首长是想问,这个培训基地建立的位置,我们军区是否要争取,对嘛?” 闻言。 陶瑞昌还没什么表现,他毕竟是推选陈默提干的人,对这个年轻人还是比较了解的。 也看过陈默入伍之前写的信,还曾做过一些调查。 有这份见识并不算稀奇。 可林延华却被震惊的蹙紧眉头,说实话,一个大校被一个学员猜到心思,这种滋味并不好受。 但陈默却不管他好不好受,只是自顾自的说道:“首长,我知道您顾虑什么。” “咱们63军装甲单位少,迎合这次实验似乎38军那边更好一些。” “可是首长,信息化战争的结论,您肯定都看过吧?” 对于陈默的询问,陶瑞昌只是点点头,没有过多言语。 毕竟这东西在眼下,保密等级依旧很高。 林延华没有回应,他的级别不够,还真没看过。 不过自从海湾战争出来后,国内对信息化的呼声一直都挺高,他倒是知道一些。 “首长,现代化战争必定是单元合作的模式,士官不了解其他单元具体职能还有协同方式,肯定会限制战斗力。” “指挥,从来都不是学院能彻底给予的,这是一种天赋。” “基层军官,在战争当中,战损率非常高,目前,一个标准基层连队军官数量就7个,正副连长,还有正副指导员加三个排长。” “一旦战争当中,七个人阵亡三名,就会对连队指挥系统造成重大打击,阵亡五名,战斗力就能降到冰点,全部阵亡的话,那就意味着部队失去了有效组织作战的能力。” “这都是因为士官,不了解其他单元具体职能导致,而信息化培训基地,就能解决这个问题,过去的教官都是陆院的老人。” “哪怕我们只是送一部分人过去,抛开以后实验的缘由,我们基层连队很多没能提干,却有指挥能力的老兵经过培训,能力就会被发掘出来。” “他们学到东西,将来发生战争,哪怕作为补充指挥机制,都能进一步加强指挥系统的抗风险性。” “他们以后去哪个单位,至少能提升所在单位30%的战斗力。” “首长,这个数据很可观了。” 陈默说得有些急促。 陶瑞昌却听得越来越意外,他猜到了这个年轻人可能会说信息化的重要性,也猜到了会提未来的发展。 却唯独没猜到这小子,竟然拿基层的士官培养重要性作为切入口。 陈默的意思,陶老头听明白了。 那就是培训基地,不仅要建在63军的地盘,还要踊跃的鼓励报名。 其他不论,一句战时提升30%的战斗力,就不是一个能够忽略的数字。 沉吟半晌,陶瑞昌才点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走吧,现在,该去跟你们学院的一群老家伙们,谈谈条件了。” 说完,陶老头都不用别人动手,拉开车门就坐到了后排。 陈默正犹豫着自己要不要跟过去。 旁边的林延华拉了他一下,笑道:“还愣什么?” “你的建议,我们允了。” “走,你也过去听听那帮老家伙,都是怎么安置这次的培训详情。” “是!” 听到自己也能去,陈默颠颠的拉开副驾驶的门,一屁股坐进车里。 这又该自己上场表演了,必须好好整啊。 更何况,这次跟以往不同,这次是落实。 意义可不一样。 ------------ 第一百六十章 三月之期,这可是大手笔啊(二合一) 从陆院着急筹备基地架构的动作上,不难看出,这项实验应该是拖得过久。 上面的人,也急于看到成效。 看到陈默坐着普桑,头也不回的跟首长一起离开。 搞得轻武器射击场,正在咬紧牙关冲坡的学员,一个比一个心里不平衡。 特么的,凭什么自己就要被大太阳烤着,秀才那小子却那么舒坦? 尤其是王博,更是欲哭无泪,主要是秀才不参加接下来的训练,所有负重的装备都被他全部接收。 冲坡就算了,别人都背一把枪。 他背着两把,一边抹汗,一边在心里咒骂着狗日的秀才,咬紧牙关的冲刺。 这不冲不行啊。 队长方淮一直盯着他们这帮老兵,压根没有偷懒的机会。 就在训练场这边鸡飞狗跳,怨声载道的暗骂时。 另一边。 陈默陪同陶瑞昌,林延华两人,已经来到经安教学大楼入口处。 军区来人毕竟不同于其他,加上陶瑞昌的级别在这摆着。 他们这边刚下车,陆院副院长张津南便笑着迎了上来。 “哈哈,老陶,这大半年没见,看着还是老当益壮啊。” 张津南显然私下和陶瑞昌的关系不错,两人见面时,没有因为级别的缘由,而显得拘谨。 “嗬,比不得你老张啊,我看这陆院发展是越来越好,要比前两年过来时强多了。” 陶瑞昌笑呵呵的回应着,两人并肩,有说有笑的走进大楼。 陈默一个学员,自然是插不上话,他跟在几人的后面径直来到四楼会议室。 索性,一路上也没人搭理他。 进到会议室后,发现这里可不光上次开会时,见到那帮老教员。 校长袁山松,政委何金平都在。 除了他们两个,何政委正在陪同闲聊的那位,年约五十岁上下,军衔同样带着一颗金星的首长。 陈默还认识,正是38军的参谋长王哮虎,此次过来,应该也是为了建立培训基地的事。 参会的人数倒是不多,总共加起来也就二十多人,但现场级别最低的都是上校。 像是陈默这种还挂着学员衔的人,肯定是没机会上桌了。 他悄悄的走到会议桌右侧,跟颗松树似的往那一杵。 等待着会议开场。 这老兄弟见面,可不得先寒暄半天,增进一下感情。 大概等了有十几分钟吧。 会议室内嘈杂的声音才渐渐平息,陆院政委何金平抬手敲了敲会议桌:“好了同志们,今天把大家聚过来,是有事要商量一下。” “那个,陈默。” “到!” “你也别在那杵着了,自己找个地方坐。” “是。” 有政委发话,陈默当即大步走到会议桌最末端的位置,屁股占半块椅子,依旧是挺直腰板的坐着。 旁边有负责发放文件的军官。 将一部分打印好的有关装甲单位,近三年概况,以及陆院计划培训基地的一些细则,发到每一个人手中。 陈默大致翻了翻,他没有太大的兴趣观看,不管咋说,他也是经历过后世的人,演习数据真没啥可看的。 从八十年代后期开始,大规模的演习就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 那就是蓝军必须输,红军必须赢。 但凡蓝军没有按照剧本输送兵力,导致红军单位阻击不利,蓝军单位都要背锅。 说是演习都不恰当,应该是演戏更为妥当。 至于小规模的演练,不能说没有效果吧,至少很难从数据上看出单位战斗力,有什么明显的提升。 陈默之所以提起这些东西,就是为了引起学院的重视,基层十几年如一日的,没有任何变化。 蓝军营要做实验,那什么才是成功? 怎么衡量成功? 在这种大环境下,思维逻辑不改变,实验就没有成功的可能。 这跟体系无关,而是跟认知有关。 想成功,想要看出明显差距。 肯定要有这些提前收集好的数据,作为以后的基础参考。 否则,蓝军营就算搞好了,这帮搞学术的人,也能给你扯皮连续扯几年的时间都不嫌累。 演习数据,陈默没有多看,但有关培训基地的构设大纲,他倒是看得挺认真。 按照资料上显示。 陆院最近半个月确实没有闲着,京都军区下辖的第五工程兵师已经接到任务,随时可以进行勘察建设工作。 包括大军区下辖的水电总队,都已经有电文通知到位。 不光如此,京都军区的239通讯团,工程运输单位,军工93773工厂,所有单位全部通知完毕。 毫不夸张的说。 只要现在陆院确定培训基地建设在哪里,半个月之内,工程兵师就能建造出一处,占地至少几十万平方米的基地。 水电总队,能同步铺设水电网络,包括通讯团,也能跟上建设速度,针对基地进行军用光缆铺设。 就连军工厂,都能为基地提供训练的专用弹药。 不得不说,论信息化作战,其中牵扯到的重要性,确实厉害。 这陆院也是下了大本钱啊。 手中拿着文件,陈默都忍不住咂舌,特么的,有这动静干脆建校多好了? 不过,他心里也清楚,针对蓝军营的建设,可不光是这次动静大,前面四次动静也不小,只不过都签了保密文件。 忙碌这些事的单位,不向外透露罢了。 一次带有秘密性的实验,准备工作不亚于一次大规模军演,届时,基地周围进行空中管制,交通管制都是基础操作。 陈默对这些大的方向没看太久,他针对培训基地的组织框架搭建,教务,教学,行政体系,都着重看了看。 包括培训基地的专业,陆院的人都做了细致的划分。 有装甲步兵基础科目培训课,有雷达侦察设备操作与维修,还有坦克维护保养,工程车辆驾驶保养,战地医疗急救,通用枪械维修保养等等。 专业的针对性非常强。 连陈默看得都不得不承认,陆院实验方面虽经过数次失败,但人家专业方面的能力,真的挺强。 至少比自己这个半吊子出身,强太多了。 光是这么多士官对应的专业,他自己不去基层收集,也搞不出如此全面啊。 陆院这回,还真是下大功夫了。 由于这次配发的文件中内容太多,会议开始后,除了陆院方面的代表没有细致观看之外。 63军和38军的人,都在一张一张的翻阅。 陈默看完都过去四十多分钟了,其他人,才长出一口气,纷纷放下手中的文件。 负责主持会议的政委何金平,看到众人的动作后,他笑着正了正身子道:“这次麻烦军区的同志,专程跑一趟。” “电话里没办法说的太明白,既然大家都看过手中的文件了,我多啰嗦几句。” “为确保接下来,有关信息化作战实验的推进,陈默同志提出建设培训基地,先从兵源入手。” “京都军区的首长也明确表态,只看最后的结果,眼下可以说是万事俱备,有关这个培训基地的建设位置,以及兵源接纳问题。” “老陶,老王,你们俩人可别藏私啊。” “有什么好的建议,可以提出来,大家共同研讨。” 闻言,陶瑞昌笑了笑没有急着表态,他提前去找过陈默,知道这个培训基地建设,对军区都有哪些影响。 所以他并不着急。 可别以为陶瑞昌那种做法,太过小肚鸡肠,不就是一个培训基地嘛,犯不着这么谨慎。 不要忘了,这信息化实验又不是一次两次了。 这回还牵扯到装甲单位,63军的装甲旅从1998年七月份,28军的装甲单位过来后,就被撤编。 如今只剩一个装甲七旅,万一这次实验又不成,上面会把责任推给学院嘛? 那显然不太可能。 大概率会认为是实验单位的问题,目前正处于装甲减员30万人,节源开支的节骨眼。 一旦实验失败,搞不好上面能把装甲七旅都给撤掉,大裁军时期,没有什么不可能。 就算实验以培训基地的形式展开,不再牵扯一整个单位。 可兵源还是从装甲单位抽选,基地建在哪个军区,哪个军区就要负责一切后勤。 若是实验成了,皆大欢喜,可若是不成呢? 由不得陶老头不谨慎啊。 陈默所说的经过培训后,基层连队战斗力至少可以提升30%,这确实诱人。 问题是,代价太大了啊。 陶瑞昌不表态,那是因为他政工出身,能稳得住性子。 38军的参谋长王哮虎微微沉吟了一会,他将双臂撑在会议桌上,身子前倾道:“建设问题先放一边,老何,你光说要培训士官,找我们要兵源。” “这具体要多少人,你总得给个规划吧?” “还有,培训之后的安置怎么安排?是回到原单位继续任职,还是调动一批装备直接送进基地,组建新的信息化单位?” 这点很关键。 兵源其实好抽调,一个军区只要别抽一个旅的人,单单抽选一个营或者一个团。 这点人,无论是38军还是63军,都很轻松。 重点是培训结束,组建的新型单位归属问题,才是这位王参谋长最关心的。 要是费点心力,以后能得到一支成建制的信息化部队,那放谁,谁不乐意啊。 要谈条件了。 陆院政委何金平脸上挂着笑意,他早就猜到这一步会有阻碍。 所以,他没有直接回应王参谋长的问题。 而是径直看向坐在末尾的陈默,笑道:“陈默。” “到!!” 听到政委喊自己,陈默“蹭”一声,从座位起身。 “呵呵,不用紧张。”何金平摆了摆手:“王参谋长刚才的疑惑,你也听到了。” “有什么想说的,可以谈谈你的看法。” “是!!” 陈默立正,敬礼! 而后才大声道:“报告首长,关于人数方面的规划,首长您感觉一个信息化单位,想要发挥出应有的战斗力,至少需要什么编制?” “问我?” 王哮虎作为号称万岁军的参谋长,平日里,还真没碰到过哪个年轻人,敢这么直面的询问自己。 他背靠着椅子,饶有兴趣道:“一个营。” “是,首长,基本要发挥出足够耀眼的战斗力,营级编制最为妥当。” “培训基地的人数,就定在二百人左右的规模最好。” 听着陈默将人数都能具体的说出来,王哮虎怔了一下,目光中带着疑惑的看向何金平。 毕竟,培训基地从提出到落实,时间并不久,不是所有人都清楚其中的缘由。 面对王参谋长询问的目光,何金平笑了笑,道:“他就是陈默,也是提出建设培训基地的人。” “哦?这倒是新鲜,英雄出少年啊。” 王哮虎闻言愣了一下。 “谢首长夸奖!”陈默倒是很会顺杆子爬,人家顺嘴夸了一句,他是生怕夸人的话掉地上,第一时间就给接住。 “少给老子扯淡。” 王哮虎也被陈默这厚脸皮给整笑了,继续道:“既然这培训计划是你提出来的。” “那你就说说培训过后怎么安置?是调一批武器去你们基地,还是打算怎么做?” “二百人,可组建不了一个装甲营。” “不用组建一个装甲营。”陈默信心十足道:“首长,您搞错了一个概念。” “其实一开始我建议的是建立士官学院,可以持续培养基层单位的老兵,为兵谋一个前程。” “无论是士官学院还是培训基地,最终培训出来的同志,不用全部聚到一起。” “安排一部分士官,调到一个成建制的装甲营当中,只需要磨合一周的时间。” “就能接手一个营的战斗协同任务。” “拉到演习场上,和同规模的战斗营打一场,看看数据就知道了。” “培训基地本质上跟陆院区别并不大,不是说来自哪里,毕业就必须回到原单位,才能发挥所长。” “培训的宗旨是从习惯到认知,全面接受信息化作战的洗礼。” “你的意思是,只要兵源经过培训,那么这次实验,可以放在任何单位进行?” 这回不是王参谋长开口,而是一直旁听的陶瑞昌接过了话头。 “是,首长。” “我保证,经过培训的士官同志,只要能扭转思维,认识到新体系的作战方式。” “都不用找特定的单位去实验,从基地抽选一部分人去任何一个单位协助,就能得到相同的效果。” 陈默言之凿凿,说得相当有底气。 也不怪他有底气啊,信息化的基础就是合成,从陆院布置的专业方面,不难看出,学院早就有这方面的研究。 以眼下装甲主力营的战斗力,陈默有十足的信心,哪怕带一个缝合型的合成营级单位,就能轻松吞掉一个装甲主力营。 道理其实很简单。 一个只配置坦克的装甲营,论机动能力,火力,远程,近程,能干过一个配置坦克,火炮,步兵等等多兵种协同的单位嘛? 显然是不可能啊。 尤其是加上预警雷达,配合工兵,隔着几十公里,随便挖些战壕,就能让装甲主力营两眼一抹黑的挨收拾。 最终被稀里糊涂的消灭。 海湾战争就是例子,这是妥妥的降维打击。 以前的蓝军营之所以失败,一来是陆院对信息化跟合成化的研究就是半吊子。 只挂着信息化的皮,一味的学习西方武器配置,穿着之类的,压根没有协同能力,上了战场每个单元都有自己独特的想法。 认知不统一,思维不统一,能打出像样子的信息化战,那才是见鬼了。 培训的目的,就是先统一思维,统一战术方向,让各个专业的人先熟悉起来。 才不至于打出乌龙形式的数据。 可问题是,陈默说得再有道理,信心再足。 认知的鸿沟,依旧让在场的人有些难以理解。 毕竟,信息化实验进行这么多次,失败是最常见的事。 放到这个学员的嘴里,就变成了随便派几个人过去接管新单位,就能打出信息化的效果。 这搁谁能信啊? 陶瑞昌看陈默说得信心这么足,他犹豫了片刻道:“这样吧老何,建基地的事,我代表军区表态,全力协助学院。” “地方我们出,兵源我们也出,我相信陈默同志的判断。” 其实信不信的,在场的人谁都看得出来,陶老头心里也打着哆嗦呢。 可不表态又能咋地? 刚才发到手里的文件,表明了此次上面对实验的决心,他们不表态,京都那边自然会有人把他们叫过去。 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要求军区配合。 还不如现在就摆明态度。 看到陶瑞昌同意,王哮虎抿了抿嘴,最终还是没有跟他抢。 又不是啥好事。 万一基地建了,人力,财力,大规模的心血都扑上去,最终还是不了了之的话。 那岂不是吃不着鱼肉,反而惹了一身腥? 陶瑞昌的表态,自然也让陆院这边的几位领导格外高兴。 毕竟,能通过会议协商解决,肯定是皆大欢喜啊,若是都打太极,推来推去,最终难受的还是学院。 何金平笑着拍了拍陶瑞昌的肩膀道:“行了老陶,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就向上汇报了。” “近期你们选一块地方,跟当地的部门协商一下,越快动工越好。” “至于你们军区过来的陈默同志,到时候,完全可以去基地教务部门担任一个教官嘛。” 陈默最近一段时间,一直都在寻思学院怎么安置他。 如今,听到政委说让他去教务。 陈默当即挺起胸膛,大声道:“放心吧政委,只要这次培训方面能按部就班的进行。” “三个月,只要三个月肯定能看到成效。” “到时候培训出来的同志,交给我一部分,让我来带队,我有把握打出一场漂亮的信息化式作战规模。” 原本会议室内,事情谈妥后,气氛还挺不错。 一群老头子笑呵呵的,相谈甚欢。 可因为陈默突然的声音,导致融洽的气氛,顷刻间凝固。 更是有数人,蹙紧眉头盯着他。 军队毕竟是军队。 各级之间的制度很严,建设在即,院校刚和军区达成共识,这时候可不是放大话,立军令状的时候啊。 至少这种行为,有些不分场合了。 可陈默好像是毫无所觉一般,依旧挺直身躯,目光灼灼的望向前方。 他担任过机要秘书,心里很清楚什么话,该什么场合说。 这么做,也是无奈之举。 基地眼看马上要建了,一直没他啥事可不行啊。 他想进步,想做出成绩,有些时候就该去争机会。 眼下的场合,他确实不该发言。 但也确实是难得的机会,错开这次,谁知道下回是什么时候? 陈默没有理会周围首长那略显不满的目光,他在想着。 建设培训基地这么大事,三月之期实验信息化作战,老领导肯定会听说这事。 届时,应该会到场吧? ------------ 第一百六十一章 天生亲和力,传说中的千米障碍 商讨会议结束后。 一群老头子叙旧没完没了的。 对于刚才陈默多此一举的表决,很多人,只当是年轻人求胜心切,除了不满在这种场合提出之外。 众人也没怎么当回事。 毕竟,都是从这个年龄过来的人,明白那种想事事争先,不落人后的心思。 可别人不在意,陆院专门负责此次实验的张津南副院长,却气鼓鼓的找机会。 将陈默带到了会议室隔壁,一间稍微小点的办公室。 两人刚走进室内。 张副院长便将手中的教案“啪”一声,拍到桌子上,而后扭头看向陈默时。 他那金边眼镜框,折射出锐利的光芒。 连带着脸上的肌肉,都在微微抖动,显然是气得不轻。 毕竟这帮教学或者说是搞学术的人,虽说经常会对一些设想,提出大胆的想法,但求证时,往往会格外的谨慎。 肯定不会像陈默这般,单凭喜好,就去断言一件事。 至少,张副院长认为陈默的三个月之期,纯属扯淡。 这瞧着面前的老头都快气懵了,陈默心里也有些犯嘀咕,急忙开口道:“首长好!” “我好个屁啊。”张津南咆哮道:“刚才发到你手里的资料,你没看?” “这次上面投入多大的精力建培训基地,动用多少人力物力,你应该能看懂,知道咱们学院的校训嘛?” “团结,奋进,求实,创新,我不管你是哪个单位过来,以后离开学校就是一名指挥官,单是求实这一点,你就该刻到心里。” “三个月,你是真敢开口。” 这俗话说,爱之深,责之切。 张津南确实挺欣赏,陈默这种敢想敢说敢闯的劲头,认为这是个可塑之才。 所以,责骂的时候,也比平时更狠一些。 可他这种自持副院长身份,不痛不痒的怒骂,说实话,还没程东那种张口闭口“狗日的”威力大。 陈默杵在那等老头气消了一些,才赶忙从口袋掏出烟,笑嘻嘻的递过去道:“首长,抽烟。” “少给我来这一套。” 张津南大手一挥,他怒气虽未全消,但也犯不着真的气成啥样。 接过香烟点燃后,走到一旁的办公椅前坐下道:“让你去教务科当教官,这是袁校长的提议。” “旨在历练一下,你今年才多大?有二十岁嘛?” “三个月基地都不一定建成规模,简直就是瞎闹,后续选址,搭建,奠基会需要一段时间。” “你回去安心等着吧,等你文化课结束授衔之后再过去也不晚。” “明天就是月中考核,你小子注意点,别太飘了。” “放心吧首长,我保证不会给系里掉链子。”陈默接着话,言之凿凿道。 可这骂也骂了,该教育也教育了。 陈默依旧站在原地,没有一点要走的意思。 见状,张津南抬头皱了皱眉:“回去吧,咋地,还等我送送你?” “不是,首长。”陈默干笑一声:“您老消消气,我刚才看了咱们学院准备的培训课程草拟文件。” “里面只是说了分科目,类别还挺全,有装甲兵基础科目培训,有雷达侦察设备操作与维修之类。” “那这些科目,是选修还是怎么安排,培训方面有没有什么硬性要求啥的?” 谈到正事。 张副院长的眉头也稍微舒展,他沉吟了一会,才开口回应道:“这个,学院目前也在考虑。” “原定是招收一批基层的战士,培训一年,一人选两项自选科目,毕业后进行考核,颁发相应的技术等级证书。” “但这要看军区安排过来的同志,文化程度怎么样,学院目前考虑的是起步高中学历,选科目的依据是入校考核的文化分数。” “有一点你说得对啊,以往实验,学院总是忽略成功之后的安排,这回准备充足一些,但愿能看到效果。” 高中学历 陈默咀嚼了下这个条件,暗自摇头。 还真不是他危言耸听,学院这帮搞学术的人。 还是脱离基层太久了啊。 这是1999年啊,又是处在大裁军阶段,今年很多新兵都被裁了,人员经过精简。 单单依靠38军,63军的装甲单位,想挑出一整个营,最少二百个拥有高中学历的老兵。 难度怕是不低啊。 不是说没有这么多。 而是装甲单位,对于技术方面的要求原本就高,哪有那么多基层,舍得把宝贝疙瘩贡献出来,进这个所谓的培训基地? 由于信息化处在保密阶段的缘由,培训不可能全面公开,抽个人都要偷偷摸摸,谁愿意干这种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的勾当? 但这事,是后续该考虑的问题,现在倒是不急着提议。 陈默挠挠头,想起在轻武器训练场,给陶瑞昌提过的加强指挥系统抗风险性理论。 他犹豫着开口道:“首长,我觉得咱们这个专业,需要再加一个。” “加一个?什么加一个,你说说看。” 张津南愣了一下。 “是,首长。” 陈默肯定的点点头,开口道:“信息化对应的就是合成,否则就算信息化程度再高,鉴于时效问题,战斗力也强不到哪去。” “而面对合成,就必然要接受作战编制结构不断变动,技术装备不断革新,咱们真正意义上的装甲步兵从出现到现在也没几年。” “高中学历的要求太高了,很多单位就算有心配合,怕是也抽调不出咱们需要的人数。” “这个问题我也想过。”张津南若有所思的颔首,而后道:“你继续往下说。” “是。” “首长,我认为指挥这种东西,其实天赋占据挺大的比例,基层有很多没达到提干条件,但却有指挥才能的战士。” “这帮人,我们不妨给他个机会。” “培训基地设立指挥军士长的科目,需要学习的内容,涵盖步兵所有科目,对这些人要求高一些没啥。” “高中学历,入校时考核,遴选出一批全能型的军士长,至于其他人要求不用这么高,看悟性和天赋,只要能胜任或者感兴趣。” “同样可以挑两门学科进行学习,这样一来,重点培养的人群,和普通培养的人群将会分割开。” “未来一旦培训结束,这批军士长将会是实验单位全能型人才,绝对能在合成结构复杂的情形下,发挥出比其他专业更全面的作用。” “更重要的是。”陈默说到这里,他还刻意卖了个关子。 才继续道:“一旦作战时,部队阵亡的指挥官过多,战斗力降到冰点,这些指挥士官长也能快速有效的组织持续作战能力。” 指挥士官长. 陈默介绍完之后。 张副院长手指敲着会议桌,他现在已经彻底忘了,刚才过来,其实是为了教训面前这个年轻人,狂妄自大的言论。 张津南此时,有一种错觉。 他感觉陈默好像对信息化,有种天生的亲和力。 比如学院一直都在强调,信息化只是作战体系不同,但一直强调却从未想过从兵源方面着手培养,都是拿现成的单位去实验。 再比如,培训的科目,都是学院研究信息化,合成化方面的老专家亲自敲定。 各方面都考虑到了,才会出现在文件上,让今天军区过来的人查看。 经过陈默这么一说,才发现,他们根本没考虑合成节点之间的指挥问题。 陆院,作为一个教初级指挥的学院,竟然还需要让一个学员,来提出指挥节点的重要性。 张津南都说不上来,到底该夸眼前的年轻人足够聪明,还是学院这边真的考虑太过片面。 这么多人,难道真不如人家一个学员? 知道陈默说的有道理,张津南很是干脆的点点头:“指挥军士长这个问题我知道了。” “你还有别的什么想法,一次性说出来,别总是一惊一乍的。” “没有了。” 闻言,陈默急忙摇摇头:“首长,我暂时想到的只有这么多。” “行,你的建议很有用,我会酌情更改培训专业的事情。” “你该干啥干啥去吧。” 听着张副院长下了逐客令,陈默立正敬礼后。 他立在那里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说道:“首长,我刚才在隔壁说的三月之期,不是大话。” “请您相信我,只要培训的人员到位,学院的教官配合,给我三个月的时间,我一定能指挥一场,真正的营级信息化单位作战。” 陈默说完。 他也不敢等人家副院长的反应了,麻溜的转身,整个人跑的比兔子都快。 嗖嗖的从经安教学大楼四楼离开。 但同样的一句话,换个场合说,给人的感觉就完全不同了。 望着重新被关闭的会议室门。 张津南陷入了沉思,从陈默提出指挥士官长的问题后,他就已经对这位年轻人,有了新的认识。 毕竟。 之前不管是提议培训也好,还是他的观点跟信息化作战思维一致也罢。 泱泱大国,几百万军队,能人辈出,总会有那么几个,特别优秀的人才没有被发掘。 这没什么稀奇。 甘罗十二岁拜相,假道伐虢,欺赵伐燕,为大秦谋城十二座,霍去病十七岁封侯,三征河西,二十一岁封狼居胥,燕然勒石,为大汉冠军,张居正少年中举,续大明百年国运。 这些事迹在民间都广为流传,如今军中出几个才思敏捷的天才,没什么不可以。 可陈默这小子接二连三的提建议,次次都恰到好处,就像是指引着学院去完成这次实验。 张津南总觉得这小子,还有隐瞒。 但细想之下,又觉得不太可能。 难不成他一个学员,还真懂什么叫做合成化,信息化,懂未来的趋势? 张副院长被自己的想法给吓了一跳,随即起身整理着文件。 打算去指挥学那边,更改一下针对培训科目草拟的问题。 因为,以陆院目前的规划,所有接受培训的人员都要求高中学历,选修两科进行学习。 从整体上,确实不如陈默提出的分流建议更为稳妥,将重点培训的专业和普通培训的人员进行分流。 更符合当下基层的现状。 从经安大楼出来,陈默径直的走向翠屏山方向。 这明天就该进行考核了,既是学院比较看重年中考核,又是他们这一批五月份入校学员的第一次考核。 就连陈默,也不敢大意啊。 至于刚才张副院长的疑惑,那不用想,经历过后世的人,他对学院接下来的实验还真懂。 别说一次小小的信息化实验了。 就是让他绘制一份,成规模的合成营建制图也没有问题。 眼下这个时代,学院对未来发展的方向,已经有足够成熟的思路。 但思路是思路,实践是实践啊。 从模糊的概念,到剥开云雾见蓝天的通透,这条路还需要十几年才能走得通。 陈默之所以选择一点点的去推动实验,那是因为只有适合当下,才是最好的建议。 他现在就算描绘出一副,海陆空天电一体的作战布局,有用吗? 先不说有没有人听得懂,就算听懂了又能咋的,根本不适合这个年代。 等陈默再次回到轻武器训练场时。 由于此刻临近中午,天气太热,训练已经停止。 侦察系两个学员队七十多号人,都躲在树荫下乘凉。 王博瞧见陈默慢悠悠的过来,原本骂骂咧咧,责怪狗秀才不讲义气,自己不训练蹿了,把枪和负重都留给他。 怨气冲天几个小时。 谁成想,再次见到陈默,王胖子却表现的格外亲热。 他一边将身上背的85狙重新还给陈默,包括钢盔,弹匣之类的装备通通还回去,一边龇着大门牙笑道:“秀才,刚才看见你坐首长的车离开。” “事忙完了吧?” “嗯,忙完了。”陈默有些奇怪的接过装备。 最近一段时间,他又搬回了402宿舍,经过这大半个月相处,跟宿舍几个人关系,处的还都不错。 其中也包括这个王胖子。 可印象中,这家伙从来没有这么好说话啊,帮自己背了半天的枪,咋还瞅着挺高兴。 但很快,陈默的疑惑就被打消了。 听到他的事情忙完。 王博叉着腰大笑道:“狗日的,可算逮到你一次了,老方说了,下午怕咱们太热,特意换个轻松点的科目给咱们练练。” “陆院的单兵障碍,见识过没?” 单兵障碍?! 陈默闻言一怔,这个科目他还真听过,号称陆院千米障碍科目,在眼下可是相当有名。 四百米都能把人跑个半死,一千米什么概念? 但问题是,要去练千米障碍了,你个死胖子这么高兴干啥? 整的好像你不用参加似的。 ------------ 第一百六十二章 最舒服的日子,永远是昨天 没有理会王博。 陈默把自己的装备穿戴好之后,从口袋摸出烟,给同宿舍的人让了一圈。 开口问道:“咋回事?死胖子这么高兴,跑个障碍有那么兴奋?” “欺负你是个列兵呗,还能咋回事。”丁泽良伸手接过香烟,夹到耳朵上继续道:“你最近跟陆院教员混得挺熟,能找个借口去忙别的事,最好现在就走。” “年中考核不光咱们,30中队的侦察兵都要上,下午是全学院的侦察兵,加侦察系共同测试千米障碍,你挺不挺得住?” 最近一段时间。 陈默在陆院不是忙着去图书馆,就是跟一群老头混一块,忽悠人家。 哪怕参加过集训,他也没有怎么拼,表现的算是中规中矩吧。 不曾想,自己这不显山不露水的过了快一个月,反而让整个侦察系学员,都担心自己不太行了。 陆院的学员都是老兵,加上信息化方面的事,牵扯保密,他们都不清楚陈默最近忙什么,也不怎么关心。 提干来这的人,都是为了毕业后,混个中尉军衔就回原单位,老兵之间反而没那么多事。 不过,在陆院,有个很奇怪的鄙视链。 那就是提干来的,看不上考学过来的那帮人,而在学院驻军的老兵,又看不上提干这帮人。 侦察系学员一分队,和二分队,虽说跟30分队的侦察兵住同一栋楼,但平时基本不怎么来往。 这年中考核,看来是要较量一下了啊。 想明白其中的缘由。 陈默耸了耸肩膀道:“有啥挺住挺不住的,你们行我就行。” “在学院这地方,室外课比室内课多得多,想舒坦基本不可能,我能躲一天,难不成还一直躲啊。” “别几把拖后腿就行。” 丁泽良笑着拍了拍陈默的肩膀,这军人之间,与生俱来的荣誉感,在这一刻具象化了。 谁都没要求,学员队的人,总成绩必须比30中队的高,可放一块训练,不比才怪。 陈默在这闲聊了几句。 二分队队长方淮就从远处背着手,溜溜达达的走过来。 瞧见陈默已经归队。 就连方淮也愣了一下,道:“你的事忙完了?” “是,队长,最近应该是没别的事了。” 确实没别的事,关于培训基地的建设问题,压根不是他能插手的,军区和学院怎么商议,最终怎么定。 学员怎么抽调,陈默都参与不了。 “行,没什么事,接下来就收心应对年中考核吧,这成绩都会留底,放进你们的档案,具体有没有影响我不好说,但成绩好看点,总不会是坏事。” 方淮简单宽慰两句,而后他拍了拍手,退后几步,看着周围正休息的人群大声道:“你们不用集合,我啰嗦几句。” “下午侦察兵障碍科目会统一进行,现在学院正安排人整理场地。” “你们都是老同志,累或者什么注意安全之类,我就不多提醒了。” “只说两点。” “第一,咱们陆院年中考核就是五月底,因为六月底大四会有人毕业,大三也会提前有人去实习,所以,这是往年的惯例。” “重不重要你们自己斟酌,咱们学院是全军,唯一有侦察指挥系专业的学院,每次考核,全院各系都会过来凑热闹。” “我希望各位能拼尽全力,也别说给我争光了,不给你们自己原单位丢人就成。” “第二,还是有关年中考核,不管是推荐入校,还是高考入校,所有人都要经历两次考核。” “一次年中,一次毕业。” “毕业你们还早,到时候15天时间,全副武装,8~10个科目,八百里山路,昼夜兼程,风餐露宿,走打吃住藏管都练,常行军,急行军,强行军,都要体验。” “既要当指挥员,又要当战斗员,各种角色都需要去扮演,这也是学院的规定。” “提前告诉你们,是让大家有个心理准备。” “行了,上午的训练安排结束,你们各自回去将装备入库。” “下午两点半,准时到军体训练场西北角那里集合,最好去早点,别到时候你们自己挤不进去。” 方淮适当的提醒几声,就宣布解散。 陈默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尘土,他们侦察兵训练,经常会被带到训练场啃一天的干粮。 他刚才从教学楼过来的时候,是真不知道上午的训练已经结束,若是提前知道,也不至于跑这么远过来集合。 可能是方队长的告诫,确实起到作用了吧。 平日里,402这帮最活跃的家伙,在吃过午饭后竟然没人打牌了。 统一老老实实的躺到床上午休。 听着宿舍里,此起彼伏的呼噜声。 陈默却显得格外精神,他头枕着双臂,目光炯炯有神的看着天花板。 心里却始终没法平静。 有关培训基地的建议他提了,学院已经采纳,侦察连那边,他也跟连长提前透露过要让全连的老兵,积极报名。 就是不清楚,连长会不会同意。 其实就连陈默自己,都说不上来,侦察连的人如果大多数都去参加培训。 最终的结果,究竟是好还是坏。 毕竟,这次培训一旦见到成效,信息化部队组建的进程,会进一步加快。 所有参加培训的人员,很可能会被统一调到珠日和,也有可能被调到信息化装甲营,信息化装甲团,或者信息化机步师。 因为前世,这次的实验成功后,京都军部放开了大量的试点单位。 从营到团再到师,各个编制都曾进行实验。 这一世,陈默之所以到处忽悠,连带着陶老头都不能幸免。 他要做的,无非就是由自己横插一脚之后,看看能不能改变前世一些轨迹。 至少,要让侦察连的人留在63军,至少,尝试一下能不能让03年撤编不再重演。 陈默其实心里知道,就算实验再成功,他也改变不了太多。 最终的结果,无非就是多出来一个成建制的营由他带领。 但,总要试试吧? 也不知道张副院长,有没有听进去自己的豪言壮语。 陈默脑子里有些混乱,他抬手揉揉太阳穴,强迫着让自己进入睡眠。 这下午还要跟一帮侦察兵比勇斗狠,休息不好可不行啊。 好不容易酝酿着入睡。 陈默又梦到自己,走了一条跟前世完全不同的路,他不用每天埋头坐在办公室,跟话机,文件打交道。 而是坐进一间信息指挥室内,作战指令,由他身后的参谋团下达,命令通过北斗系统犹如雪花一般飘落。 99A,04A组成的洪流,一眼望不到边,在无人机的画面投射中,漫山遍野都是滚滚狼烟。 火箭炮犹如流星过境,武直10遍布低空,钢铁军团出击,令人心潮澎湃,且难以自抑。 “秀才?” “秀才!!” 梦中,陈默正激动着要下令发起新一轮进攻时,突然,耳旁一阵阵呼唤将他拉回现实。 睁开眼就看到,下铺的王博,正举着他那大脑袋盯着自己:“靠,醒了就起来,你小子做梦娶媳妇了这么难喊?” “赶紧的,方队不是交代下午早点过去集合嘛,午休快结束了,起来。” “行,听到了。” 陈默抬手锤锤脑袋,尽可能的让自己清醒一些。 前世,他听很多人说过,装甲军团是男儿的浪漫,火炮集群是军人的减速带。 可惜,自己一直没有机会去体会,这一世,应该能赶上吧? 陈默从上铺跳下来,穿鞋时,脑海里挥之不去的,依旧是刚才梦中的画面。 他随口道:“老王,你” “叫什么老王,真几把难听,叫我王哥。”王博坐在下铺床上,很认真的纠正。 “你这俩外号,没一个好听的。”陈默撇了撇嘴,他原本还想问问王博对自身以后的发展,有没有什么想法。 现在被搅的,他也懒得跟这死胖子掰扯了。 把军装穿好,腰带系上,陈默跟着402的一帮老兵,出发前往军体训练场。 1999年,侦察兵1000米障碍和1500米障碍还不算普遍,陆院这边算是别出心裁。 陈默印象中,这项训练从04年,出现侦察兵猎人集训第一批后,这个科目开始进入大众视野。 加上随之而来,珠日和在侦察兵集训基地,也建造了850米障碍,这种挑战难度极高的科目,才真正被很多单位熟知。 要不是临近年中考核,这种障碍场,一般还真没人头铁的去练习。 走到军体训练场之前,陈默猜到陆院各系学员会过来凑热闹,毕竟,这种科目比较有看头。 可哪怕猜到有人会来,陈默也没猜到,人数会这么夸张。 训练场西北角的位置,密密麻麻的人群,放眼望去足足上千人。 警勤队的纠察都在外围拉起警戒区,专门用来驱散凑热闹的学员。 陈默他们几个还没等走近场地,远远就看到蚂蚁洞场地,匍匐场地,都有学院的老兵正拿着水管。 朝地上使劲的洒水。 十米网墙,三十米牵引横渡场地的绳子都被加固,绷紧。 30中队,足足有近百人已经列队完毕,人都没到地方,一股争斗的凶悍气息就直冲面门。 看的陈默,都不由得咂了咂嘴。 这有句话说得好啊,在陆院最好过的日子,永远都在昨天。 就这情形,一看就知道,下午一场恶战是难免了。 ------------ 第一百六十三章 难不成,这小子还是文武双才?(二合一) 中队的人,跟学员分队的人挺好辨认,看军衔就能看出来。 陈默这边陆陆续续赶到的老兵,别看大多面相老,可都挂着红板学员衔呢。 由各班班长带队和执勤的人交涉。 分班分批次排队入场。 虽说这次只是集训,目的是让学员分队的人,见识下陆院的千米障碍场,算不上正经考核,更谈不上成绩好坏,有影响什么的。 可凑这么多人过来,本质已经涉及全军,多个侦察连连队的荣誉啊。 出门在外,身背连队荣誉,谁又能真的愿意承认自己不如别人呢。 402宿舍这边。 刚被班长带进场地,谢勇和丁泽良这两位夜老虎连的悍将,就将头顶戴的军帽帽沿拉到后脑勺。 老丁更是重新束紧腰带,满脸戾气的瞅了一眼陈默道:“秀才,今天这场面你看看就行,不用急着上去。” “看我跟老谢,怎么给他们上一课。” “行,加油老兵。” 陈默笑着鼓励一声。 现场能像他这么淡定的,还真没几个。 石门陆院作为全军唯一一个,拥有侦察指挥专业的学院,别看平时侦察学员分队的人数并不多。 两个分队加起来,才七十多人,但架不住,这帮人集合了七大军区所有英雄连队啊。 放眼望去。 金城军区的夜老虎侦察连,蓉城军区的西南猎豹侦察大队,羊城军区下辖的第二侦察大队,奉天军区下辖的第十五侦察大队。 127师的侦察二连,128师的侦察三连。 跟这些连队相比,陈默所在的老七师侦察三连,和63军高炮旅的仪侦四连,放在这里,压根不起眼。 外围聚集的人越来越多。 有陆院的学员,也有一部分军官,凑到这里,就是为了看看今年侦察系这边的盛况。 方淮跟30中队的中队长,两人正站在远处,协商接下来安排训练的细节。 毕竟,场地是陆院的。 很多基层单位的侦察兵,压根没接触过这种科目,这回集训的目的,只是为了让中队的人带一带学员。 熟悉一下。 话是这么说。 只不过,每年五月份临近年中考核,又恰逢提干人员入校,这种一带一的训练,都是比拼最为激烈的时刻。 老兵带老兵,不干起来才怪。 千米障碍啊,陈默扭头看了一圈旁边的人都在积极的进行热身准备,他也晃动着四肢,尽可能让自己活动开。 这种训练没有谁第一或者第二的排名,但至少当着陆院这么多人的面。 要代表老七师上场,总不能堕了单位的名头啊。 这要是让程东知道自己在这丢人,估计那位脾气火爆的连长,真能从河东靠两条腿跑过来削自己一顿。 “怎么样秀才,有没有把握挑战这种场地?”王博看陈默活动四肢,他挠挠头脸上带着两分身为老兵的傲气,又夹杂着即将上场的忐忑。 王胖子算是半个技术工种,不是纯粹的基层侦察战士,要不然,也不会将自己喂得那么肥啊。 他那点优越感,也就能在陈默这种列兵面前,抖抖威风。 “小意思,手拿把掐的事。”陈默笑着回应一声。 引来王博翻着白眼吐槽道:“你就吹吧,等下别腿软就行。” 陈默入伍的时间太短了,他在班里很多老兵的印象中,提干只是因为运气好,阻击了一次间谍行动。 查获不少拍摄的底片,立了功,才被推选入校。 本质上,跟那些老牌侦察连队的战士,不是一个层次的人。 就在402这边忙着热身扯皮时。 远处协商结束的方淮,手拿中攥着一团黄色袖标,来到众人跟前。 “来,一分队,二分队全体集合。” 伴随指令下达,早就等待半天的各班老兵,快速整理军装列队。 七十多号人,不到二十秒的时间,就已经集合完毕。 方淮踱步走到队列跟前,将手中的袖标丢给一旁的班长,而后高声道:“同志们,今天这情况你们也看到了。” “我知道你们侦察兵心气高,陆上猛虎,水中蛟龙嘛,就是说得你们。” “每年年中考核,咱们侦察系各项考核科目,都是全院最瞩目,也是最受欢迎的。” “你们年中考核的成绩,学院也会酌情通知原单位,但今天不是考核,只是提前让你们适应一下千米障碍的科目。” “看看以前的侦察兵,挑战的难度有多高。” “等下咱们学员队戴黄色袖标,中队那边的同志带红色袖标,一次上场两人,下一组间隔三分钟上场。” “最后再啰嗦一句,我知道你们拼得狠,但别忘了,明天才是真正的考核,给自己留点本钱,应对明天才是正事。” “千米障碍不列入考核,今天只是让你们长长见识,记住了嘛?” “是!!” 列队中,齐声怒吼的声音传出,显然是没人真能听进去。 学员分队这种临时凑起来的集体,本身就不容易管理,方淮也不想提醒那么多。 他干脆挥了挥手道:“行了,解散开始领袖标,看着自己袖标对应的号,一号就是第一个上场。” “注意安全。” 方淮这边话音刚落。 宣布解散的老兵,当即上前开始哄抢袖标,陈默平时瞧着不争不抢,待人蛮和善。 可他骨子里就带着军人的傲骨,哪能允许自己真的认怂。 别人抢,他也跟个小钢炮似的,一头扎进人群,撕扯着夺到袖标撑开一来,上面印着数字“13”。 按照刚才方队长介绍的规则,那他就是第13组才能入场,三分钟一组,起码要半个小时以后才能轮到了。 “妈的,秀才你怎么运气这么好?”盛东浩偏头看了下陈默的袖标,满脸郁闷。 因为他们一块上去抢,盛东浩抢到的是“57”。 这还不算啥。 更让陈默意外的是,整个402宿舍,只有谢勇的“8”号比他高。 丁泽良31,王博69,赖伟17,刘木俊52。 排组全都排到比较靠后的位置。 这没啥稀奇的,袖标都是叠到一块,众人没等老兵派发就一哄而上的抢,拽住一个是一个,不是谁快谁就能第一个上场。 男人之间竞争,有时候就很奇怪。 别说这种分组靠后了,哪怕走到路上突然蹿起来,摸下树上的叶子,后面的小伙伴都必须比前一个跳得还高,摸到更高处的叶子才行。 谢勇作为宿舍的老大哥,没人打他的主意。 可陈默这边就没那么多顾忌了,402宿舍一帮老油子凑上来,试图跟他换袖标。 就是可惜。 还没等这边开口,远处千米障碍场入口处的教官,就吹响了集合哨。 “全体注意,前十组开始排队,第一组准备入场。” 千米障碍跑场地,是一个大环形跑道,宽度大概在五米左右,可以同时上场两个人。 具体有多少障碍物,根本数不清,反正这种级别的难度,也就侦察兵敢玩。 因为抛开他们,别说完成全程,全军99%的人,连全程的三分之二都坚持不下来。 这可不是瞎说。 千米障碍的难度,比四百米障碍高数倍,四百米跑完很多人都恨不得喷一口老血去缓解,别说千米了。 这个场地不常用,只有年中或者年终考核才开启,不是没有道理。 眼瞅着第一组要上场了。 外围围观的人群,开始拥挤着想朝前挪动,人群宁愿顶着大太阳,都要在现场观看。 刚才还想和秀才换袖标的老兵,这时候也顾不上换了,统一开始挪动位置。 整个军体训练场西北角,此刻已经汇聚了近两千人,那是相当的热闹啊。 没等陈默跑到地方,原本站在一旁的方淮伸手拽住了他。 “队长好。” 看清是谁拦住自己,陈默急忙立正。 “行了,你小子就别那么多规矩了。”方淮朝着陈默袖标上看了一眼,继续道:“你准备充足一些,千米障碍全校能坚持跑完的也没几个。” “你虽说进部队时间短,但胜在年轻,体力恢复的快,等下能坚持多远就算多远。” “这千米障碍可是你们侦察系的测量尺,别想着能到终点,基本没可能,去吧。” “是,队长。” 陈默挺了挺胸膛。 随即,转身继续跟着人群冲向场地。 上午的时候,丁泽良让他找机会错开这项训练,不是没有道理啊。 因为方队长刚才说的没毛病,千米障碍很多人压根坚持不到终点。 只不过有些人倒在前半程,有些人倒在后半程罢了。 老丁是怕秀才倒在了起步线上,再给402丢人。 “砰!” 发令枪响,第一组的两人上场了。 陈默跑到场地跟前,正好看到两名侦察老兵一左一右,腰背微微弓起,全力冲刺。 两道身影,犹如下山猛虎,重炮出膛,吸引了现场数千道目光。 第一道障碍有点类似双杠,总长六米,两名侦察兵必须依靠双臂的力量,驱使着身体前进,脚不能挨地。 这一项难度不高,两人几乎眨眼的功夫就通过了障碍。 第二项障碍四米木墙。 墙体宽五米,两边各垂下两根婴儿手臂粗细的绳子,要不怎么说侦察兵牛逼呢。 不管是戴黄标的学员还是戴红标的老兵,动作都格外迅速,就跟凌空飞跃一般,眨眼的功夫就跳下高墙。 千米障碍,这些障碍物都是一个挨着一个。 高墙下来连着两排蚂蚁洞,一排三个,每个深两米,里面已经被灌满了水。 所谓的蚂蚁洞,也就是直径八十公分的圆形壕沟,陈默在过来军体训练场时,看到有人往蚂蚁洞内喷水。 当时,学院还有很多人议论,说这是给训练增加难度,其实压根不是这回事。 陆院千米障碍建立的太早,已经有二三十年的历史。 七八十年代的时候,这个科目,老侦察兵有一大半人,都能顺利通过。 可九十年代初,伴随着机械化越来越普遍,老兵的体能已经出现大幅度下滑,到现在九十年代末,早就比不了十几年前的老兵。 陆院的千米障碍,经过数次修缮,已经降低了不少难度,蚂蚁洞加水,实际上是为了增加浮力,降低攀爬难度。 否则,连续三个蚂蚁洞跳完,一部分老兵就要倒在这一步了。 接下来,三十米铁桩网,“人”型巨梯,高低木,连环洞越障,也就是前面架一个低矮的横梁,必须钻过去,而后立刻起身翻越1.5米高的矮墙。 一个横梁一个矮墙算一组,一共有三组。 这也得亏是侦察兵,要是普通人进行到这一步,光是低头起身,低头起身,连续搞几下怕是都要眼前一黑,直接撂倒了。 实际上,第一组的两个老兵,进行到这一步,速度已经放缓。 轮到下一项绳网,由粗麻绳编成类似低桩网的样子,只不过这一项不用匍匐,只需要跳着越过一根根绳子就行。 陈默站在远处,他是眼睁睁看着,戴红袖标的老兵,起跳的时候可能是体能消耗太大,脚尖勾到绳子,径直被绊倒在绳网上。 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没能站起来,中途退场。 而跟他一组的黄标老兵,也只是多坚持一个科目,上了独木桥,没掌握好平衡直接摔了下来。 第一组,两人都没跑完全程的二分之一,就被团灭了。 面对这种情况。 陈默张了张嘴,好半天都没缓过神。 他想到了千米障碍很难,要不然,也不会这么出名。 可没想到,能难到这种程度啊。 说好的一带一,结果带路的人还没学习的人,坚持的距离远。 这第二组的人,还没到上场时间呢,第一组就已经结束了。 连带着周围,都传来一阵唏嘘声,似乎对这种结果很失望。 所谓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远处聚集的人群,有一部分没见识过这种难度的考学学员。 都在议论纷纷,觉得侦察兵这也不行啊。 可近处观看的侦察系学员,一个个咂了咂嘴,没有了一开始争抢袖标时的那种劲头。 毕竟,都是各个单位提干的老兵,就算有些人体能比较好,又能好到哪去? 不可能厉害太多啊。 “这瞅着真几把难,以前的人都是怎么坚持到终点的。” 陈默旁边有一名老兵,摇头感慨着。 “砰!”发令枪再次响起。 第二组上场了。 这一组比第一组稍微聪明些,没有开头冲那么猛,但还是因为脱力,倒在了距离终点还有二三百米的地方。 接下来。 第三组,第四组,第五组. 比较有名的侦察连队,都有老兵连番上场,可无一例外,没一个到终点。 陈默通过观察这些老兵的越障的过程,发现有相当一部分人,其实不是没能力坚持的更远。 都跟第一组戴红标,脚尖绊到绳子的那位老兵一样。 最终是因为脱力,四肢不协调后出现各种失误,摔倒后没有力气爬起来导致的。 包括第八组,夜老虎侦察连的老兵谢勇也一样,这家伙,倒在了距离终点不足三百米的位置。 属实是可惜了啊。 因为千米障碍,最难的就是前半程,后半程越来越简单,只要小心点应该没啥问题。 终于。 前面十二组全部结束。 轮到第十三组上了。 此时的等待区,一帮老侦察兵,已然没了一开始“老子天下第一”的那种气势了。 变得一个比一个谨慎。 “秀才,加油啊,你要是不行,402的荣誉就靠哥来维护了。”丁泽良握紧拳头,给陈默打气。 “去吧秀才,我会在精神上鼓励你。”王博这狗日的,也跟着贫嘴。 陈默闻言,他只是重重点头。 在入口处,警勤人员的注视下,陈默弓腰,调整呼吸,做好了挑战千米障碍的准备。 说实话,他能不能到终点,心里是一点底气都没有。 毕竟,自己唯一比别人能拿得出手的,只有年轻。 年轻就是最大的资本。 跟陈默搭伙的老兵,是一个看起来二十七八岁的三级士官。 对方扭头,看到陈默这略显稚嫩的脸庞,他明显愣了一下,才开口道:“你看了这么久,动作都看清了吧?” “嗯,看清了班长,放心吧,我问题不大。” 要知道,在中队里面,提干的老兵跟学院驻军的老兵,向来不对付。 陈默属于提干的人,上来就喊“班长”,整得跟他一组的老兵还挺意外。 老兵盯着陈默又看了一眼,龇牙道:“行,你小子挺顺眼,注意点别受伤了,坚持不住就停下,这场地本来也就不是建给咱们的。” “我叫赵雷,有空去205找我聊聊。” “行,赵班长好。” 陈默话音刚落,“砰”的一声,发令枪又响。 来不及再打招呼。 陈默快速前冲,一马当先的冲到了赵雷的前方,来到类似双杠的场地时,他借助身体冲势,猛的朝前跃起。 节省了近两米的距离,抓着两边的铁杠,腰部发力,涌动着向前。 刚才在后面观看时,陈默原以为这个挺容易,可真轮到自己时才发现,这个像双杠的玩意,它毕竟不是双杠啊。 长就不说了,中间还有拐弯,高低也不平,非常耗费手臂上的力气。 不过,好在是第一项,体能正充沛,陈默也没觉得有啥。 来到四米高墙时。 陈默双手抓住绳子,抻紧,双臂用力,脚步配合着蹬墙,翻到墙顶时,双手抓着高墙另一侧滑下来。 起初,赵雷还以为陈默年轻,动作方面没有那么快呢,现在看他各方面挺协调,也没再关注。 可协调的背后,也让陈默真真切切体会到,为啥前面十二组的人,全都没坚持到终点。 他只是越过两个障碍啊,手臂就出现酸疼的迹象,可想而知后面的难度有多大。 来不及细想。 高墙过后就是蚂蚁洞,瞅着直径只有八十公分的洞口,浑浊的泥水还在洞中晃动,上面漂浮着枯草和绿叶。 陈默也不知道,为啥要把蚂蚁洞障碍设置的这么靠前,可该跳还是要跳啊。 他纵身一跃。 “扑通”一声,陈默双手扒着洞沿,不至于让自己被水淹没,他快速爬出,来不及起身又滑进另一个洞内。 接连往复,从第三个蚂蚁洞上来时,陈默原本就被汗水浸湿的衣服,这次更是湿得彻底。 三十米铁桩网到了。 可能是陈默和赵雷的动作,正好处于同频,也可能是这位老兵发现连过三个障碍,都没超过这个明显比他年轻的人。 有些着急上火。 两人匍匐时,齐头并进,身下泥浆飞溅,四肢动作几乎一致。 接下来,“人”型巨梯,陈默上梯时基本没用手扶,全靠身体的平衡跃上梯顶,下梯时,背部靠着梯面硬生生滑到地面。 反正“人”型巨梯都是用钢管搭建,倾斜面并不陡峭,这动作危险性也不高。 可问题是。 陈默这么搞,把本来两人齐头并进的局势给打破了,赵勇咬了咬牙,直接从梯子上跳下来。 过连环洞越障时,两人明显拼出了争勇斗狠的气势,哪怕此刻,陈默也气喘如牛,胸口开始憋得发涨。 高温将湿透的衣服,烤干了一些,黏在身上更加难受。 可他不敢有丝毫的放松,他必须拼。 前面的人,为啥浑身乏力都不敢放松一下? 因为这越障挑战,是有技巧的,一旦松掉这股劲,再想提气那就不可能了。 来到绳网场地,第一批的红标老兵就是在这吃了亏,陈默强忍腿部的酸麻,动作迅疾而又谨慎的跨越。 而跟他搭档的赵雷,同样不弱。 绳网跨过后,前方出现“U”型弯道,两人再次保持同一个速度冲刺。 过独木桥,翻转横梁,爬三米高板,攀六米高墙,跳深壕沟。 不知不觉间,陈默的意识越来越模糊,这是体力极度透支带来的后遗症。 再爬绳梯时,赵雷最终没坚持住,体能不支,双手一软掉到了沙地上。 可陈默依旧在坚持。 他已经忘记了自己在干什么,身体几乎是在本能的驱使下,拽着绳子,荡到对面的高台,跳下后又爬云梯。 距离终点越来越近,只剩最后150米。 现场也过去了四分多钟,第十四组的人已经上场。 陈默脑海中,没任何由来的突然想起,他中午午休时做的那个梦,指挥装甲洪流过境,好爽啊。 可惜,让死胖子打断,那么美的梦,竟然没想起来在梦里点根烟享受一下。 真是亏死了。 陈默蠕动着嘴唇,双手在无意识的情况下,爬上铁杆,正准备趴在绳子上,横渡三十米绳索时。 由于他脑海中早就是一片混乱,身体刚挨着绳子,整个人突然趔趄,差点从高空直接摔到沙地。 陈默也被着瞬间的动静惊醒。 好在他本能的反应够快,眼疾手快的抓住绳子,没有直接掉下去。 整个人荡在半空。 远处。 丁泽良心都跟着揪了起来,他下意识的大喊:“秀才,加油整啊!” 可能是刚才太过惊险,也可能是秀才这个外号,足够吸引眼球。 丁泽良的声音,很快引来周围人的响应。 “秀才,加油!” “秀才,加油!!” 呼声,一阵高过一阵。 越来越多的人跟着一块喊,被吊在绳子上的陈默,听到动静,他努力的摇晃了下脑袋。 其实这时候,外界再大的声音他都听不太真切了。 右手抓着绳子吊在这里,陈默手臂用力,将自己身体慢慢撑起,左手用力的去够绳子。 “秀才,加油啊,你现在是最靠近终点,加油。” 谢勇也在跟着人群喊。 包括平时嘴贱又懒的王博,都在跟着喊。 因为陈默此时的位置,确实是十三组二十六人当中,最靠近终点的一个。 终于,经过数次尝试,陈默左手够到绳子,一点一点的开始挪动。 远处鼓励的动静越来越大,陆院副院长张津南带着几名校领导,从军体训练场门口路过时。 都能听到里面震耳欲聋的呼声。 他皱了皱眉,走进训练场,恰好看到远处吊着的身影,正在努力攀爬。 再看看,那道身影距离终点的距离。 张津南自己也愣了一下。 要知道,陆院千米障碍是以前七八十年代所建,后来经过多次维修,已经不完全用于训练。 侦察系每年都有人挑战,学院的态度是既不鼓励也不反对,反正又不是坏事。 再说了,真正能跑完全程的也没几个。 难不成,这小子还能坚持到终点? 那可就是文武全才可啊。 张津南已经分辨出吊着的身影正是陈默,他叉着腰,饶有兴趣的站在军体训练场入口。 看向西北角,暗自嘀咕。 ------------ 第一百六十四章 这陆院,以后能横着走了 此刻,军体训练场内,无数的目光汇聚到绳索上,有人跟着起哄喊加油。 有人纯属抱着膀子看热闹,想看看今年,能有几个可以顺利抵达终点。 陈默晃了晃发昏的脑袋,他现在已经感觉不到,体能严重透支后所带来的痛苦了。 只觉得整个人非常累,累到下一秒就能闭上双眼呼呼大睡。 这时候,什么千米障碍,什么全军最牛侦察兵集训挑战,什么年中考核,通通都没有睡一觉踏实。 潜意识在不断告诉他,只要松手,掉到沙坑里,就能特别轻松。 但陈默没有选择放手,额头上的汗水,大颗大颗的滑进眼窝,蛰得他双目通红。 这都不是爬索横渡了,而是吊绳挪动。 陈默尝试着咬紧牙关,奈何身上实在没有一点多余的力气,他只能左右手尝试着相互交替,每次交替都要休息好久,才能再次行动。 不求能到终点,只希望能再前进一点,比别人多一些。 远处的人群,认识陈默的只是极少数人。 但都能看出这个兵,已经到了强弩之末。 之所以还能挪动,就靠那一股不服输的劲吊着呢。 “秀才,加油,快到终点了。”远处,丁泽良还在时不时的挥手鼓励,脸上带着明显的兴奋。 这不管咋说,前面的人是体能不支也好,还是中途越障失误也罢,没一个到终点,对于他们这些还没上场的分组来说。 终归是个打击啊。 有不少人迫切的希望,能出来一个成功抵达终点的人,给后方打打气。 渐渐地,陈默经过短暂的休整,已然能够听到远处的声音,他艰难抬头望了一眼后,便不再关注。 继续交替着朝前挪动。 陈默年龄虽不大,但却经历过太多的人情冷暖,比同龄人拥有太多的社会经历。 训练方面的进步,或者说是失败,无法让陈默充分体会到其中的快乐和沮丧。 鼓励面前,热血面前,大多时候,他都像是再做一件极其枯燥的方格子涂鸦,没有太多收获后的喜悦与振奋。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陈默才更明白,很多时候放弃很容易,一念之差而已。 坚持下去却异常艰难。 而人生很多的机遇和机会,就埋藏在一次又一次的坚持当中。 终于,三十米的绳索被他挪到了终点。 这时候,第十四组的两人也倒在了半途。 陈默这边,也只剩一个五米高的网墙,八米长的攀岩板,还有最后终点处的“S”型弯道,只要跨过就算胜利。 可陈默实在没力气了,攀过绳索后掉进沙坑,尝试了三次才站起来。 起点处的方淮瞅着焦急,他挥手安排远处,教练团摩步连的老兵去终点处守着。 方便随时照顾倒下的陈默。 402宿舍丁泽良,谢勇这些上过场或者距离上场还远的分组人员,也开始朝着终点处移动。 人都是从众心理。 有方淮下令,警勤执勤的人放开缺口,放人去终点,原本在外围看热闹的人群,也开始朝着终点汇聚。 “秀才,加油,撑住啊。” 谢勇奔跑时,朝着还在踉跄前进的陈默吼了一嗓子,身后,浩浩荡荡的人群跟着大喊。 人潮涌动,声势浩大,在这炽热的训练场上回荡着。 可能确实年轻吧。 陈默迈开沉重的脚步,冲向网墙时,这个过程,也让他从刚才几乎昏厥的状态中,逐渐恢复,那种胸腔疼的似乎要炸开般的痛感又回来了。 五米高的网墙,要是隔平时状态好的时候,陈默三两下就能攀到顶端,然后跃下,一点屁事都没有。 但此刻,双腿明显已经不协调。 在数次攀爬时,都由于脚尖勾到绳子,差点导致整个人摔下去。 无奈之下,陈默在下网墙的时候,只能采用双脚微微朝外弯曲的姿态,凭借双手拽紧绳子,一点点的下移。 轮到倒数第二项攀岩木墙时,远处观看的人群,更是为陈默捏了一把汗。 这所谓的攀岩墙还不如攀岩楼呢,楼体至少能够借力的地方多。 木板只有一面,上面用钉子钉着许多凸起的小木块,整个木墙,长度足足有八米。 想通过这一道障碍,陈默必须全程将整个身体贴紧墙面,手扣脚踩,保证自己不会掉下去才行。 看着陈默颤颤巍巍的行动,正在观看的方淮都屏住呼吸,瞪着双眼。 似乎是生怕动静大一些,会惊扰秀才似的。 现场喝彩的声音越来越小,直至安静,数千道目光盯着木墙上的身影。 诺大的千米障碍场,陈默似乎成为了全场唯一的主角,没有人能跟上他的脚步,也没有人能和他齐头并进。 一米,两米,三米,四米,五米. 当陈默从木墙上成功跳下来的那一刻,现场再度爆发出一阵阵掌声。 因为,只剩最后一个“S”弯道,只要跑过来,就是终点。 警勤的人,提前在终点拉起彩带。 这是今天连续进行十五组挑战以来,第一次有人,能有希望抵达终点。 “秀才,稳住啊,冲啊!!” “秀才,你特娘的给老子挺住,加把劲,最后一把劲。” “胜利就在眼前了,给点力兄弟。” 人群中的怒吼声和鼓励声,几乎掀翻了整个军体训练场上方的穹顶。 谁说现在的侦察兵,不如以前的老兵? 这不是有人能到终点嘛? S弯道其实并不长,总共算下来也不足百米,但这是陈默走过最艰难的距离了。 三步一倒,两步一个踉跄,没彻底栽地上,全靠心里那点执念在支撑着。 终于。 陈默走到了终点,当他的身子闯过终点彩带的一瞬间。 围观的人群暴动了。 谢勇更是一马当先的冲到最前面,他已经上场过,没人比他更清楚千米障碍有多难。 难到征服了他这位,夜老虎侦察连出身的老兵,却没能征服,老七师那个名不见经传的装甲侦察连列兵。 “来,我来!!” 谢勇冲到终点处,他伸手接过警勤人员手中准备的淡盐水,孔武有力的臂膀,一把搀扶着陈默,将水壶喂到他嘴边,一点点浸湿嘴唇。 “秀才,你狗日的藏挺深啊,平时搞集训总是跟在人群后面随大流,咋地,以前不配你出手呗?” 听到声音,陈默只是咧着嘴唇笑了笑,连一点多余的力气都没了。 方淮更是上前拍着陈默的肩膀大笑道:“好小子,好样的,就冲这个,你以后就能在咱们学院横着走。” “石门军事学院多,你这一过关,最近怕是有不少人又要来挑战了,哈哈。” “妈的,你这样整的我压力还挺大。”丁泽良抬手挠挠头。 他这话倒是不假。 前面十几组都没人到终点,十三组突然蹦出来一个,对于后续的组,挑战确实大啊。 不过,挑战大也代表着兴致更高。 之前没人通过也就罢了,大家都一样,属于那种小偷抓到贼,谁也不笑话谁。 可如今有一人过关,就相当于给所有人敲响了冲锋的号角。 17组,18组,老兵上场一个比一个稳,甚至有些翻越障碍的细节,都开始学习刚才陈默的动作。 属实是牛逼坏了。 由于集训还在继续,终点聚集的人群并没有久留。 有些人就是过来瞅瞅能过关的人长啥样,瞧见这喊了半天的秀才,就是一个十八九岁的青年后,很多人咂了咂嘴,直接离开。 但也有一部分驻足在这,时不时观察陈默。 好在咱脸皮也厚,看就看呗,还能掉块肉是咋地。 你们随便看,随便瞧。 陈默盘腿坐在地上,也不管周围的人,只顾自己休息。 主要是浑身就跟散架了似的,一点力气都没有。 面对周围投来的目光,他也只当没瞅见,时不时的抿一口淡盐水,补充水分。 就在他坐在一旁享受清闲时,旁边不远处,有几名同样挂着红板学员衔的青年,四男两女好奇的围到跟前。 “学长你好。”其中一名短发女学员蹲在跟前,伸手笑道:“我叫余甜,电子系大二学生,也是学院宣传社成员。” “学长,您能讲讲这个千米障碍跑下来什么感受嘛?” 自打进部队,还是头回被人喊“学长”,陈默不由自主的挺了挺身板。 伸手礼貌性的跟小姑娘握了握手,其实说是小姑娘,对方大二,论年龄,应该比陈默还要大一些。 “没什么感受,就是一个字累。” 陈默摇摇头,他回答的很随意,那特么跑障碍能有个锤子的感受啊。 再怎么有文采的人,这么多障碍跑下来,估计最大的感受也就剩“卧槽”了,任何华丽词藻,都没法形容那个过程。 单凭体能,除非是军中特别顶尖的人,或者运动员当中格外牛的类型,能拼下来。 剩下的,全靠意志去抗。 但余甜这位学院宣传社的成员,显然是没打算放过这个好素材。 她从身上取出随身携带的本子和笔,重新蹲在地上,语气就像追星族般的叽喳:“学长,我能问下您来自哪支部队嘛?” “推选入校因为什么立功,今年多大,我们宣传社可以近期为学长出一份专栏。” “他叫陈默,是63军坦克七师的兵,对了,现在应该叫装甲七旅。” 余甜正询问时,身后突然传出一道威严的回应。 众人抬头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陆院的副院长张津南已经带着几名校领导,走到了跟前。 陈默因为经历使然,加上他以往接触的首长足够多。 所以面对学院的教员,背后敢喊几句老头什么的。 但这并不代表,人家陆院的副院长,以及其他领导就没有威严啊,尤其是对于余甜这种普通学员来讲。 瞧见校领导过来,还一次性过来一堆,几人急忙立正,敬礼! 陈默也跟着起身敬礼! “首长好!!” “哈哈,你小子还真不是能安生的主啊。” 张津南对着其他几名学员摆了摆手,示意不用客气,而后拍了拍陈默的肩膀,笑道:“不错嘛,这千米障碍都能坚持下来,算得上是文武全才了。” “年中考核好好整,可别掉链子,你们老七师的人可是在这看着呢。” 张副院长说完,扭头示意了下身后,站的另外一名大校。 这人陈默不认识,但他很早就听方淮还有程东说过,陆院有老七师的人。 看来应该就是面前这位了。 其实,从外形上还挺好分辨,不同于张津南以及那帮搞学术的教员,虽说戴着大校军衔,但身上儒雅的气质更明显一些。 当面对话并不迫人。 可张副院长示意的这人,年龄看起来顶多也就五十左右,不过两鬓已经斑白,浑身散发一股不怒自威的刚硬威严。 都不用刻意开口,都有种金戈铁马的冷意弥漫。 “首长好!!” 陈默再度敬礼。 “嗯,你好。”对方闻言,只是微微点头。 还是张津南在旁边笑道:“陈默,这位是你们老七师以前的参谋长罗耀武,现在调任到咱们学院战略战役系,担任主任。” “你可得好好表现,这罗主任可一直盯着你呢。” “放心吧首长,我保证不给咱们老七师丢人。”陈默锵锵立誓,老七师虽说不在了,连番号都被撤掉。 但对于这些老一辈的首长来讲,单位不在,番号不在,可,以前的人和传承的精神一直都在。 这种能拉近关系的时刻,不能放弃啊。 “嗯,你已经很不错了。” 罗耀武笑了笑,后续学院建培训基地,他也是主要负责人之一,陈默的事,罗主任心里自然清楚。 简单打过招呼后。 张津南再度摆了摆手道:“行了,你们年轻人聊吧,我们这几个老头子就不打扰你们了。” 说完。 张副院长便带人离开,他只是挺稀奇,就像陈默这种天天钻研信息化的人,竟然在体能方面也这么出众。 原本他还对袁校长提议,让陈默去基地教务担任一名教官,有些犹豫。 如今看来,也不是不行啊。 毕竟教官甭管教哪些方面,在面对学员都是一群士官时,自身总得具备能够让人服众的能力吧? 光靠嘴皮子可不行。 所谓能带兵者,往往都是能降兵之人,不是没有缘由的。 张副院长带人过来溜了一圈不要紧,别忘了,这时候,侦察系的集训还在继续。 附近凑热闹的人,没有两千也得有一千五百多人。 这么多人,亲眼看到这个所谓的秀才,跟学院副院长相谈甚欢,有说有笑,那还得了? 张津南这边刚走。 陈默就注意到周围投过来的目光,跟刚才相比,多夹杂了一些意外,震惊,以及八卦的神采。 不用想。 最近谁要是提起他,八成会猜测自己跟副院长,是有啥亲戚关系了。 可别小看这二十岁左右年轻人聚集的学院,谣言满天飞,那也就是几个小时的事。 这不。 不用别人,这位电子系大二的余甜就在旁边站着,全程听到了对话。 此时,她那明亮的双眸中,顷刻间,就燃起了熊熊的八卦之火。 “学长,你叫陈默啊?” “这名起的真好,能跟我说说老七师的故事嘛?学长放心,我一定把老七师的故事和你今天的英勇表现,写出一份精彩的文章,贴在我们宣传社的通知栏上。” 宣传社类似高校的社团,都是学院点头,学员自行组建,写出来的东西,不会被直接发行到军报上。 就跟大学里的表白墙差不多,只不过性质更正能量,在学员各系之间流传。 如果立意好,或者写得还行,也会被学院宣传部选中,登上军报。 陈默知道这些玩意。 索性这会没啥事,他也需要从各方面提高自己的知名度。 干脆坐在地上,跟余甜以及另外几位宣传社的成员,绘声绘色的讲述自己的故事。 比如按照军区的说法,自己阻击间谍,还有侦察兵比武,新兵竞赛,还有自己的连长,老炮班长啥的。 只要不牵扯培训基地的事,他没有什么不能不说的。 一个从基层提干列兵的经历,对于高考考学进来的学员,那是相当的有杀伤力啊。 起初。 陈默跟前只有几个小迷弟,小迷妹在这听,以至于后来人越来越多,硬是聚集了一堆人。 那家伙,一个个聚精会神,都在听秀才在这吹牛逼。 搞得402其他几人,看得直挠头。 妈的,秀才这狗日的,运气怎么总是这么好? 以后他能不能在学院横着走不知道,但出名确实是实打实的啊。 谁不想被瞩目?谁不想被关注? 陈默坚持全程,受到一群人热情接待,把远处一群老光棍侦察兵,都给看眼热了。 一个个化悲愤为动力,使劲的驰骋在千米障碍场上。 不管怎么说,此次集训都是汇聚了全军,各个英雄侦察连队的老兵到场。 后续也有狠人,凭借着惊人的毅力成功抵达终点。 并且还不止一个。 但他们,却没迎来多少掌声。 那没办法啊。 谁让第一个,从来都是最惊艳的呢。 ps:各位大佬不用猜哈,目前没有女主,时间线在03年,军区卫训队剧情没出之前,不会有女主哈。 ------------ 第一百六十五章 这哪是考核啊,分明是侦察兵福利 集训维持了整整一个下午,一直到太阳快落山时,分队和中队的人,才总算是轮流上场一遍。 可能是千米障碍要求确实高,集训时有超过百分之九十六以上的学员,都倒在半途,没能撑到终点。 无论是分队还是中队,被刷下来的太多了。 不过,也不算坏事,至少让这一帮老兵,没有一开始碰面时,那种相互看不顺眼。 结束后,还能凑在一起研究,交流。 周围场地上,随处可见三五成群的老兵,手舞足蹈的探讨着刚才自己的表现。 试图着再尝试一下。 陈默这边,他也正坐在地上,跟一帮半大的学员吹牛吹得正酣时。 远处,突然传来急促的哨声。 “哔-哔哔!” “集合!!” “不聊了,改天有时间再说。”陈默听到动静,他快速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跑向学员分队的集合的地方。 他这半天也不是白聊啊。 至少陆院宣传社的人,对基层的事情挺感兴趣,对陈默在侦察连的经历,也做了一些详细的记录。 估摸着用不了多久,他这个“秀才”的外号,就能在陆院亮一亮招牌了。 具体有什么作用,陈默自己也说不上来,反正军事学院和部队,都是讲究积极进步的地方。 人前人后经常表现一下,总归不是坏处啊。 毕竟,默默无闻学雷锋的时代,可并不适合当下。 来到402班列队的位置,陈默这边站好后,方淮便背着手,踱步走到队列前方。 他目光先是扫过队列,盯着人群看了半晌。 脸上才挂起一丝笑意,叉腰大声道:“怎么样同志们?体验了一下学院的千米障碍,这会都有不少感触吧?” 不待队列中有人回应。 方队长又继续道:“有感触是对的,让你们看看以前咱们的前辈都是怎么过来的,我们对比前辈已经算是享大福了。” “部队一直在发展,科技也在不断的进步,我们能站在这里,安安生生的接受培训,更应该懂得珍惜机会。” “就是挺意外啊。” “我没想到咱们这秀才同志,竟然能坚持到最后,来,所有人为秀才鼓鼓掌。” 话音落下。 队列中几十号人,统一将目光投向陈默,掌声适时响起,如雷鸣般热烈。 军队尚武,尤其是在基层,不看资历,不看年龄,只要体能牛逼就是很容易能受到尊重。 像陈默这种平时不吭不哈的类型,今天的表现着实让很多人意外,毕竟,千米障碍不是体能好就能坚持到终点。 那玩意跟体能都没多大关系了,凭借的只有毅力。 等掌声稍微稀疏一些。 方淮抬手向下压了压,道:“好了,这次集训,除了秀才坚持到终点,一分队的阮安民,杨景红同志表现也都不错嘛。” “学院每年年中还有年底,都会组织侦察系来搞集训,目的是为了什么,我相信你们心里也都清楚。” “行了,多余的我也不再讲,明天就要年中考核了。” “今天晚上没有别的任务,所有人,养精蓄锐,备战明天的考核。” “我还是那句话,如果不想你们档案上,记录的成绩不好看,不想你们班跟着丢人,那明天的考核场上,就好好拼。” “我提前预祝同志们,都能有个好的成绩。” “解散!!” 提干的学员,各方面管理并不是很严。 整体方面,甚至连人家中队那边都不如。 毕竟就在这呆几个月,没人愿意找那麻烦,只要不惹事,方淮这个队长,包括教练团摩步连安排过来的班长,都很少管事。 爱咋滴咋滴,提干的老兵,大多都是一群脾气火爆的性子,管那么多干啥。 全都丢给,从学员当中选出来的区队长来管。 而二分队的区队长,目前就是402宿舍的谢勇担任,陈默之前也就挂个名号,还不到半天,就被易主了。 瞧着方淮,以及围在周围的人群,都开始离开军体训练场。 谢勇抬手呼扇两下凉风道:“走吧兄弟们,先去食堂吃饭,今天晚上应该是没什么安排了。” “明天考核还不知道怎么整呢。” “走呗。”丁泽良响应着区队长的号召。 只是当他转身离开的时候,特意扭头,看了下后面的环形障碍场。 目光中满是不甘。 这侦察系的人集训结束后,此时场地上,有不少其他系的学员开始去尝试,瞧着还挺新鲜。 因为类似这种千米障碍场,平时有很多障碍物都会撤掉。 只有集训这几天,学院才会进行维护。 就算不撤也不行啊。 那么多麻绳网墙,高板,绳梯,陆院的学员也多,半个月不维护,很多麻绳就会被薅秃了。 有一些障碍物没法正常使用。 目前都以四百米障碍为主,这个场地,平时也就不怎么用。 丁泽良没有坚持到终点,这对于他这个夜老虎连出身的老兵,可是有着不小的打击啊。 瞅了眼全宿舍,唯一坚持到终点的陈默,此时正一边拍打着裤腿上的尘土,一边跟着人群离开。 老丁走过去一把揽住陈默的肩膀,笑道:“秀才,给哥传授点经验呗。” “啥玩意经验?”陈默愣了一下,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训练啊。”丁泽良抬起搭着的手臂,捏了下陈默的臂膀:“你小子才进部队没几天吧?” “比我这混了三四年的都猛,说说怎么练的。” 怎么练的 陈默闻言,他顿时苦笑一声,这特么光靠练可练不出来啊。 欲望或者说执念,才是产生动力的根本,如果老丁也拥有后世的记忆,知道部队未来的发展。 想要在这发展的风口,抓住机会努力的表现自己,那么他也能坚持下来。 但这种话他没法往外说,说出来不是涉密就是没人信。 看着丁泽良认真盯着自己,好像真的在请教,陈默干脆嘿嘿一笑,拍着胸脯道:“这可能是天赋吧,咱天生肺活量就大。” “屁吧。” 丁泽良显然是不太相信陈默的说法,他撇了撇嘴,也不再追着问。 一群人走到军体训练场出口,此时恰逢黄昏,金色的阳光洒在地面,微风拂面,让刚刚经过高强度集训的众人。 感觉到了通体舒态的舒适感。 按照陆院严格要求的双人成排三人成列规定。 402七人出了训练场,立刻从散漫的姿态变为一路纵队。 丁泽良排头,正齐步走时,也许是看到这黄昏的景色有些感慨,也许是集训失利,心里头不痛快。 老丁突然仰头开始拉歌:“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三四。” “咱当兵的人,有啥不一样,预备,起!!” 从军体训练场返程的水泥路上,丁泽良唱得那叫一个锵锵有力,可后面的人一个比一个沉默。 “唱啊,你们都闭着嘴干啥。”丁泽良等了半天没听到回应,扭头催促。 “你这个调调不好唱,换一个。”王博在后面吐槽了一声。 赖伟和刘木俊两人同样摇头。 众人不是不想唱,而是饿肚子饿了大半天,又跟障碍物较劲较了半天,哪还有力气啊。 “靠!真难伺候。” 丁泽良愤懑的骂了一声,继续起调,看实在是没人唱,他就自己鬼哭狼嚎的走在前面。 完全不顾后面人的死活。 陈默倒是无所谓,他还蛮享受这种战友之间胡闹的时刻,跟上着队伍,忍受着耳旁的聒噪,来到食堂。 可能是临近年中考核的缘故吧。 食堂内平时各系学员说说笑笑的场景也不见了,一个个都是匆匆过来,又匆匆回去。 他们402的人也没待多久,吃过饭就回到了宿舍,同样开始筹备第二天的考核。 第二天上午,也就是1999年5月28日。 喊了许久的考核,终于来了。 清晨六点。 原本昨天晚上就没安排训练,休整了一夜的402宿舍众人,那是精神抖擞。 都不用等外面起床哨响,就统一从床上爬起来,有整理内务的,也有抬手揉着太阳穴,等外面的动静。 今天就是方队长再三重申的年中考核,没人敢大意,因为这特么光说考核,从来没提过都考什么科目。 所有人都在紧张的准备着。 陈默趴在上铺正迭着棉被时,下铺的王博瞅着手腕上戴的机械表,有些疑惑道:“真是怪事啊,学院的人也会偷懒,今天怎么没人吹起床哨呢?” “到点了嘛?” 听到声音,陈默伸着脑袋,看了下窗外。 他们宿舍在四楼,也是学员楼的顶层,从陈默所在的角度。 正好能看到学院东门对应的一号路上,陆陆续续有不少全副武装的学员,列成五路纵队,奔袭路过。 光看那架势,都足足有近千人。 这是,考核开始了? 陈默怔了一下,而后开口道:“兄弟们,打背包,快!” “考核可能是人数太多,要分批出动,很快就轮到咱们三号楼了。” 老兵之间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都是侦察兵,警觉性并不差。 陈默这么一提醒,谢勇,丁泽良,赖伟等人几乎没有任何犹豫。 顺手抄起背包绳开始忙碌。 就在他们这边快准备就绪时,三号楼每一层楼道中,先后响起一长五短的夺命哨音。 “哔-哔哔哔哔哔!!” “紧急集合!!” “卧槽,秀才牛逼啊,这都能算到。”赖伟笑着打趣一声,将打好的背包背上,第一个冲出宿舍。 紧接着。 陈默和宿舍其他人,同样背着背包朝外冲,搞得楼道里吹口哨的干部都看愣了。 特么的,见过打背包快的,也没见过这么快的啊。 口哨刚吹完,人就蹿出来了? 陈默他们确实快,但三号楼里面住的都是老兵,可不光他们能看到外面的情况。 哨声响起,整栋楼顷刻间就如同打雷一般,轰隆隆的到处都是人影。 不到一分半钟。 30中队和学员分队的人,就在楼下空地上集合完毕。 30中队的中队长杨石磊,学员分队的队长方淮,两人此时都在楼下站着。 “两队合一队,速度快点。” 这次代表讲话的不是方淮,而是中队长杨石磊。 他看着队伍开始挪动,集合。 杨石磊跨前一步,大声道:“全体都有,向右看齐,向前看,稍息!” “讲一下。” “今年新过来学院的同志,可能不清楚年中考核的规定,我简单说一下。” “年中考核,不光有咱们陆院,还有陆指,军医学院,参谋学院,装甲兵指挥学院等等,都会抽选一部分学员参与。” 话音落下。 杨石磊伸手指向远处的翠屏山,继续道:“第一项考核科目,定向越野。” “规则很简单,等下咱们这里的同志,以班为分组,每个班领取一份地图,但地图不完整,需要你们自己去将剩下的地图全部补齐。” “不用问我地图在哪,我也不知道,山里哪个地方都可能有,也不用试图跟别的班交换,因为你们发的地图都一样。” “从现在开始,给你们十个小时,去集齐剩下的十九块地图,按照地图指引去终点集合。” “我多提醒你们一点,最后的终点都一样,就看哪个班能最先集齐最先赶过去。” “同志们,最后给你们一分钟,有什么问题可以现在问了。” 杨石磊说完。 队列中包括陈默都没有多大反应,因为这种科目对于侦察兵来讲,并不算苛刻。 定向越野而已,比在部队里面有些科目轻松多了。 “没有人问嘛?” “报告!” “讲。” “我想看下配发的地图长什么样。” “给他。” 杨石磊还挺好说话,学员当中有人询问,立刻就有中队的老兵,递过来一张明显是手绘的地图。 上面不仅给的信息极少,甚至连一些地形地貌都看不清,凭借这种残图,想要找齐其他地图难度,就不是一般的高啊。 “报告!” “讲。” “我们侦察系跟其他系的地图一样嘛?” “一样。” “报告。” “讲。” “那如果我们自己找不到,可以抢其他班的地图嘛?” 此话一出,现场一阵冷寂。 定向武装很多基层武装侦察连,炮侦,仪侦都进行过。 找地图,找标定工具之类的都会有。 可这抢别人的,还真是很少允许,毕竟,这个口子要是开了,那整个赛场上会出现很多老六,比赛的公平性会严重失衡。 陈默也觉得应该不会允许争抢。 但让他意外的是。 杨石磊面对这个问题,他只是咧嘴一笑:“抢不抢的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只要巡逻的警勤没抓到,只要没人找我投诉。” “那就不算违规。” “我要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我们的分队必须第一,也只能第一。” “我不管今天进入多少分队,20支也好,40支也好,80支都行,我的要求,只有第一。” “明白嘛?” “明白!!” 众人异口同声回应,一个个脸上写满了兴奋。 这哪是考核啊,分明就是侦察兵的度假期,只要允许超纲操作。 全军就没几个真敢在军事技能上,跟侦察兵群体硬碰硬的。 ps:这两天由于个人身体原因,实在跟不上更新,不过今天好多了,明天恢复。 给各位读者大佬带来不爽体验,还望谅解,明天一定恢复。 ------------ 第一百六十六章 偷梁换柱,实打实的坑人啊(二合一) 队列解散后,中队,学员分队迅速以班为单位开始分流,集中。 这里所说的班,可不是按照宿舍号区分。 而是以区队的形式分班,陈默所在的学员二分队二区队一共就两个班。 共计十四人,谢勇作为区队长,自然也就是此次定向越野的队长了。 趁着其他区队,都在进行出发前最后的准备。 谢勇招手,将整个队伍的人集中到跟前,他压低声道:“兄弟们,我知道咱们在一块的时间不长,相互之间并不是很熟悉。” “但接下来是考核,咱们目标要一致,我希望大家同心协力,力夺第一,也必须夺得第一。” “我是鹭岛人,对石门这边的翠屏山地形不熟悉,咱们这有没有人是当地的,或者对山里比较熟悉也行?” 听到询问,现场围过来的众人,一个比一个懵逼。 他们学员队,全部都是这个月才提干入校,来自各大军区,全国各地,哪有什么当地人啊。 陈默迟疑了片刻,他倒是去过翠屏山,但那都是几十年前的事了,还是在陆指的时候有次集训,被丢到山里学习实地绘图。 时间过去这么久,不见得能行。 不过,看没人回应,陈默还是开口道:“班长,我以前去过,就是说不上很熟悉啊。” “没关系,那也比没有强。”谢勇将领到的地图递给陈默,道:“你来担任副队长,负责领路,我们跟着你的路线走。” 这点倒是没人反驳。 陈默虽说看着年轻,但人家千米障碍能搞下来,单凭这个,很多人都说不出什么。 更何况,领路也不是啥几把好活啊。 就学院配发的吊地图,都不如学院门口卖冰棍的老太太画的专业,就是一副顶多小学二年级水准的画法。 拿在手里半天,愣是没看懂哪里是路哪里是岭,不过,这也正常,二十分之一的地图,能看出来才怪。 难度要是低了,也不会专门安排给他们侦察专业。 简单开过会后,他们二分队也开始出发了。 装备很简单,除了身上的背包之外,学院给每个人还配发一个用油纸包着的面包,以及水壶里被灌满的淡盐水。 人手一个老式指北针,这就是接下来十个小时的所有补给。 年中考核,全院齐动。 各系的任务不一样,据说是有些被带到附近的驻军部队,进行实地考核,有些在学院内部。 也就他们侦察系,被赶到了山里。 出发时,学院专程安排车辆带上各队成员,绕开学院内部,从大门出去,看样子是要从外围进山。 车上。 别的老兵一个个挺直腰板,每当发现外面道路上有人看向自己时,就立刻摆出一副坐如钟的模样,引来路人频频侧目。 循环往复,自娱自乐。 而陈默则是坐在最里侧的车厢,一直拿着地图研究。 说真的,咱好歹也是少校出身,识图用图的本领,不比老侦察兵差。 可面对手中巴掌大的地图,陈默也有些头疼,那特么画的,道路,沟渠,电线,丘陵,包括树木,农田和湖泊,没一个能找到相像的参照点。 这让他带路,带个锤子路啊? 军事地图是精准度最高的地图,没有之一,但那是作战期间,有专门的参谋人员拟定绘制。 考核可就没这么多便利的条件了。 “怎么了,这是担心接下来的考核了?”谢勇看陈默一直皱眉,盯着地图看,他坐在旁边开口问道。 “不是担心。” 陈默闻言微微摇头,道:“这种定向越野要先找齐地图,凭借的都是运气,翠屏山面积不大,能活动的区域很有限。” “学院故意模糊地图,恐怕就是为了能更公平一些。” “是啊。” 谢勇又不憨,他当然明白陈默口中所谓的“公平”,究竟是什么意思。 根据中队长说,定向越野的人员不光陆院,不光学员,还有在学院驻军的战士都会参与。 如果地图太过精准,那对于以往参加过考核,并且被地形十分熟悉的老兵来讲,那压根就没有任何难度。 凭借经验,就能碾压他们首次参加考核的人。 那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谢勇作为侦察兵资格虽老,可他现在对地形不熟,地图又看不懂,甚至有多少队参与都不清楚。 根本没办法提前安排小队的任务。 但陈默不同。 他毕竟担任过军官,就算指挥能力极为有限,可至少明白一个道理。 那就是在面对难题,没有丝毫头绪的时候,不要去想怎么解决这个难题。 而是换个角度,去想想发生什么情况,会导致他们眼下面对的困难,大幅度增强。 换个思维,那就简单的多了。 定向越野的前提,是要知道终点在哪,而想要知道终点,就需要集齐手中的地图。 这些重要的地图都散落在山里,那么想要赢,首先就要抢在大部分队伍之前,找到更多的地图,抢先先机。 想到这里,陈默双目一亮,嘴角勾起一丝笑意。 “兄弟们。” “我分配一下任务。”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原本坐在车厢,伸着脑袋观看外面景色的老兵都是神情一怔。 “分配啥任务?”丁泽良愣了一下。 “你知道接下来该怎么整?”谢勇也有些疑惑。 不怪大家心里存疑。 毕竟这次定向越野给的线索太少了,一切都只能进山后才能酌情安排,秀才能有啥好办法? 面对周围投来的目光,陈默自信的笑了笑,开口道:“兄弟们,学院发的地图你们都看了吧?” “嗯,看了。”数名老兵点头回应。 “看了就行。”陈默说着,他从车厢起身,拿着手中的地图在众人跟前晃了几下。 “这种画图技术五岁小孩都能模仿,现在谁背包里带笔,带本子的,立刻拿出来按照这种标准开始画。” “粗糙点也没关系,反正随便勾几下,看着像样子就行,每人至少在下车之前画够三十份。” “快!!” 陈默说完,他自己率先解下背包,从里面的小布包当中拿出本子和笔,撕开一页一页的画。 寥寥几笔就画出了残图,开始继续下一张。 老兵有一个好处。 那就是既然认定秀才为副队长,哪怕心里有疑惑,哪怕不情愿,但却没人质疑,都开始跟着解背包,拿纸笔,有样学样的画。 这玩意又没啥难度,很快车厢里就传来“撕拉撕拉”的撕纸声,效率还蛮高。 谢勇一边画,一边抬头看向陈默道:“秀才,现在可以说说你的安排了吧?” “这很简单。” 陈默笑道:“兄弟们,这次定向越野考核的关键是什么?” “肯定是集齐地图啊。”王博撇了撇嘴:“中队长不是说了,终点是一样的,可就算再一样,至少也要集齐地图后,才知道终点在哪。” “哪一队先集齐,哪一队就最有可能得第一名。” “是啊,就是找地图。”陈默道:“我们速度再快,拼运气,也不见得能拼过别人。” “考核是今天清晨开始,那也就是说学院至少昨天晚上就需要安排人在山里放置地图。” “山里晚上雾气重,风也大,肯定不会直接把残图丢地上,大概率会用袋子装,会有明显的标识。” “我们等下进山后,全员分散去找这些标识物,记住了,只要找到地图,我们要做的就是把真地图拿走,把咱们画的这些驴头不对马嘴的图放进去。” “有条件的话,最好在放地图的袋子上画个五角星标识,避免咱们人再找错。” “具体怎么分散方向,等下到山里再说。” 陈默快速的说完计划后,他突然感觉到,车厢里气氛变得沉寂。 抬头才发现,一个个老兵,此时都在用异样的眼神,盯着他。 “怎么了?我这安排有问题?”陈默讪笑着抬手摸摸脸颊。 “不是有问题,是你小子忒坏了。”丁泽良摇摇头,但说归说,他画地图的动作却快了几分。 “妈的,秀才你有毒吧,你肚里就没墨水全是坏水吧?”赖伟也在吐槽。 确实,此次考核定向越野,最重要的就是收集地图,可所有人都在考虑着怎么尽快找地图时。 秀才这狗日的,竟然想着要造假。 他们小队足足十四个人啊,一人三十张假地图,那就是四百二十张。 就算只有一半流入考核区,被其他分队的人视若珍宝的收集到手里,那也有二百多张。 这是什么概念? 碰到特么运气差,行动慢的队伍,估计从头到尾手里都没一张真地图,除了出发时发的那张是真的,手里全是假的。 那别说十个小时了,就是在山里转十天也没用啊。 这种搞法,不仅会延迟其他队伍的速度,还可能把不少人给坑惨。 九十年代的人,大多思想都很纯真,没有经历过后世网络爆炸时代的洗礼,哪怕心眼坏,很多也只是单纯的坏。 陈默这种坑死人不偿命的类型,只能说是极少数。 “妈的,秀才,我真是羞于你为伍,为了补偿其他兄弟受伤的心灵,我决定画四十张,弥补一下。” 王博说着,开始加快手中绘制的速度,反正就是乱画,引导错误的思路,也没啥技术含量。 这死胖子,可算是碰到自己的专业了。 当然,也有比较善良的,比如刘木俊,他蹙紧眉头犹豫了片刻才道:“这办法好是好,能拖延别的分队进度。” “那考核结束的时候,学院要是知道了怎么办?” “这算是作弊嘛?” “考核就是战场,对手即敌人。”陈默义正言辞道:“人家都准备跟咱们抢第一了,老刘你可不能在这时候打退堂鼓。” “我不是打退堂鼓,我意思是说学院真要追究,咱们应该会被发现。” 刘木俊还是有些担忧,不过,他画图的动作也没停,商议归商议,任务归任务。 这些道理,老兵还是能拎得清。 “怕啥,就算要追究,你是队长嘛?”陈默反问道。 “我不是。”刘老兵恍然大悟的点点头。 “我也不是。”陈默嘿嘿一笑。 谢勇:????? 最终,谢勇还是没反驳陈默的安排,默默的承受了以后可能到来的批评。 毕竟,就连中队长都说了,只要警勤的人不抓,只要没人投诉,参与考核的队伍之间都允许争抢。 相比争抢的恶劣程度,放几张假地图,似乎也不是那么说不过去。 侦察系的人都被分散。 陈默他们从登车到抵达下车点,足足耗费了五十多分钟。 众人陆续从车上下来,望着远处崎岖不平的山峰和茂密的树林,有不少战士都深呼一口气。 十个小时啊。 听起来时间挺长,可这路上几乎就去掉了十分之一,接下来,还要找地图,黏连,寻找最终的终点,再奔袭过去。 这个时间可就不那么宽裕了。 从车上下来后,众人观察了下四周的环境,不约而同的看向陈默。 甚至有些老兵双眸中,都迸发出隐隐的兴奋。 如果只是单纯的找坐标点,找地图残片,这帮老兵可能还需要相互鼓励,可要说去坑人,那一个比一个有精神头。 放眼望去,他们手里捏着的假地图,每人可不止三十张。 “秀才,你安排吧,接下来怎么整?”谢勇抬手擦擦额头上的汗水,开口道。 “行,那各位班长,咱们就行动吧。” 陈默咧嘴一笑,道:“谁戴的有表,都对下时间,四个小时后,咱们还来这里集合。” “我估计科目既然是定向越野,那终点肯定不会在山顶,所有的队伍都是从山脚往山顶找,终点不会那么轻松。” “咱们就两人一组,一共分七组,分不同方向上山吧。” “尽可能搜索的区域大一些,按照我的推断,放地图的地方肯定有明显标识,所以咱们速度不能慢,必须赶在别的队伍之前,换走大部分地图。” “粗略扫一遍,没看到标识就不用那么认真找,尽量能把这山上一大半地图全给换了。” “出发!!” “得嘞。” 一群老兵,勒紧背包绳,有些人站在原地解开面包撕了一些塞嘴里补充体力,有些干脆拉上熟悉的人,径直朝远处的山坡上冲。 要赶在所有分队之前上山,并且检查大片区域,这是他们的目的。 至于手里的地图,能不能拼凑出完整的终点图,那是四个小时以后的事。 眼下,不用操心这个。 这也让他们能更专心的放开手脚。 看着一帮老兵这么积极,陈默混合着淡盐水掺着面包,胡乱塞了几口。 这才开始出发。 早饭不吃的话,爬山可没那么容易啊。 谢勇和丁泽良这两个夜老虎的人,很自然的组成一队,刘木俊和赖伟一队,盛东浩这个高炮旅仪侦连的老兵,原本想跟王博组一队。 看到王胖子往陈默跟前凑,他干脆跑去和401宿舍的人组队。 反正十四个人,倒也容易分配。 陈默没有搭理跟过来的王博,他一边爬山,一边快速的在旁边寻找。 毕竟,猜测是猜测,印证是印证。 他只是想到学院藏残图的地方,不会特别隐蔽,可那总得印证一下啊。 大概爬了有十几分钟,陈默在观望四周时,发现远处的乱石堆里插着一面小红旗,旗面鲜艳。 瞅着就不像放置的时间太久。 “找到了。” 陈默笑了笑,随即,快步朝着乱石堆走去。 “在哪?我怎么看不到?” 王博距离陈默大概有十几米远,摇晃着大脑袋四处搜寻。 可这时候。 陈默可没心思搭理他,来到小红旗旁边,顺手扒开石头之后,就看到石块下面压着一个土黄色的油纸信封。 封口没有沾胶水,里面放着一张叠起来的地图,陈默压根没打开看,起身将地图塞进口袋后。 就把自己画的那些破图,重新塞进信封,拿笔在信封表面,画了个明显的五角星符号。 这才把信封压在石头下,小旗子也还原到最初的位置。 从远处跟过来的王博,眼瞅着陈默心安理得的进行偷梁换柱后,连地图都没打开,就准备继续搜寻。 他好奇道:“秀才,你就不比对下地图嘛?” “比个屁,赶紧继续找吧。” 陈默没好气道:“二十张残图才能拼出一张地图,这里估计很多地图还是重复的,手里就两张,能比对出来什么?” “纯属瞎耽误时间。” “妈的,你说的好有道理。”王博翻了翻白眼,他也有些急了。 毕竟,陈默一个列兵都能找到一个,并且成功换掉地图。 这让王胖子内心很不平衡。 同时,他也有些疑惑,秀才真的只是一个列兵? 特么的,谁家列兵能比老兵还牛,坚持完千米障碍,还能在陆院年中考核上,担任副队长? 这当副队长也就算了,造假地图,偷梁换柱,玩得还那么溜。 并且,找到新地图竟然能忍住不看,这能是列兵能干出来的事? 王胖子瞅瞅前面的陈默,再扭头看看身后恢复原状的小红旗。 他实在不敢相信,身上挂着三等功,还被军区嘉奖,狙击间谍的二等功臣,居然是这种鸟样。 心忒特么黑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阳光也越来越炽热,可能今年特别热,加上九十年代生态环境好。 五月底,蝉鸣声就充斥了整座山。 平时翠屏山除了招待区范围,根本没什么人的荒山,伴随着军事学院年中考核的开启。 这山窝窝里,一队又一队身着军装的年轻人,顶着大太阳,出现在深山中。 就在陈默他们爬至半山腰,还在狗狗祟祟的实行他们计划时。 另一侧,一队穿着迷彩服的年轻人,带着蓝色的袖标,身上并没有佩戴军衔的学员出现在山脚。 如果陈默在这,肯定能认出这一队人,正是99年5月,才更名的白求恩军医学院的学生。 之前学院名称,叫石门医学高等专科院校,也就是后世的陆军军医大学。 五月份刚刚更名军医学院,就主动送一批学生,过来翠屏山参加陆院和陆指联合进行的年中考核。 军医学院就这一支队伍,总共十五人参加,队长叫做李敏,是一名英姿飒爽的女同志带队。 在山里转悠半天,整个小队被大太阳晒得头昏脑涨,连带着嘴唇都干得起皮。 李敏右手搭着额头,瞅瞅天上的太阳,回头鼓励道:“同志们,咱们就剩最后一张地图就能收集够二十张了。” “再加把劲,收集够了我们就去拼地图,今年考试,咱们要加油,把陆院还有陆指的人都打趴下。” “是,队长!!” 一群小年轻兴致勃勃的喊着口号,双目中带着清澈的兴奋,整得跟真能赢似的。 “队长,那有小旗子。” 军医学院的队伍前行没几步,就有一名青年指着远处的乱石堆,大声的叫嚷着。 刘敏顺着着队员手指的方向望去,还真看到一支飘扬的小旗子,她也是脸色一喜。 快步跑到石头堆跟前,小心翼翼的将碎石抱到一旁,拿出里面的油纸信封。 将里面折叠的地图抽出来。 “咦?这个地图用的纸,还是跟咱们发的不一样,这样的纸我们今天都找到十几个了。” “没关系。” 刘敏脸上挂着笑意,她很自信的摆了摆手:“走吧,咱们找个避阳的地方开始拼地图。” “二十张已经凑齐,一定要赶在别的队伍之前到终点。” 胜利就在眼前,这让军医学院的队伍,格外高兴。 一群人兴冲冲的去拼图了。 他们就不想想,漫山遍野的地图,终点都一样,那必然有很多地图是重复的啊。 只收集二十张,还有一多半是假的,这距离胜利,着实有些远。 与此同时。 整个翠屏山,有不少支队伍都发现信封里用的纸张,好像不太一样。 但没多少人真的起疑心,毕竟,配发的地图都能画成那个吊样,在山里找到的,还能指望多好? 越来越多凑齐二十张地图的人,发现拼不起来,都没有怀疑。 只当是学院提高了考核的难度,故意塞了很多废图和重复的地图。 时间依旧在流逝。 陈默他们这群人,祸害范围也在不断增大,这可是十几个老侦察兵啊。 别看他们在千米障碍场上,表现的不太如意,那是因为障碍太多,体能根本坚持不下来。 若是放到这山里,那属实是到家了。 短短四个小时。 一群人漫山遍野的跑,愣是将手中近五百份假地图,送出去一多半。 约定的时间到了。 一群狗狗祟祟的老兵,开始躲着其他分队的人群,悄悄下山集合。 准备拿手中的地图,进行拼凑。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陈默,早就躲到树荫下,拿着自己和王博找到的六张地图。 一边拼凑。 一边等其他人,带上另外十四张地图过来汇合。 陈默他们两个手里有六张,并不是只找到六张。 而是地图却是有很多重复,概率还挺高。 他们这一换不要紧。 重复的,加上假冒的,可是坑惨了不少参赛的人啊。 ------------ 第一百六十七章 轻松第一,全校公敌 没等多久。 侦察系学员二分队其余十二名老兵,就陆陆续续跑到事先约定好的地方,找集合点。 此时,已经过去四个小时,正临近中午。 大多分队都在山顶或者半山腰忙碌。 还在山脚的人,少之又少。 陈默索性都不用怎么藏,扯开嗓子呼唤跑到附近的老兵过来集合。 都不用问,光看这帮人走起路来连蹦带跳,浑身带风的样子,就能猜到收获不小。 果不其然。 赖伟和刘木俊来到陈默跟前,二话不说,当即从口袋中,还有背包里,连续掏出四十多张地图。 一股脑的拍到地上,赖伟龇牙笑道:“秀才,看我们收获怎么样?” “妈的,我都快转半个山了,才弄这么点。” “可以了班长,这就不少了。”陈默笑的像个财迷似的,将地图全部收拢到手中,开始一一比对。 其他分组基本差不多,都是收集四五十张的样子。 笼统的算下来,光是他们一个队,收到手中的残地图就有近三百份。 整个山有多少,陈默不敢打保票,但毫无疑问,他们肯定是能凑齐一张完整的地图了。 忙活半天,又是造假,又是漫山遍野的跑,不就是为了抢夺先机嘛。 “队长。” “诶!” “你带几个班长把咱们手里自己画的地图,没送出去的全部挖个坑埋了。” “行。” 谢勇点点头,立刻带上人跑远一点开始行动。 由于他们这边收集的地图太多,陈默可选择性也高,只是用了大概二十分钟,就将另外十四张地图一一拼凑完毕。 手绘的地图,单一的一张根本看不出山脉,道路,但完整的地图凑齐后,可就简单多了。 众人趴到近前一看。 都不用陈默提醒,一直蹲在旁边的王博就忍不住开口道:“卧槽,这不是陆院东门对应一号路,走到头的轻武器射击场嘛?” “终点就在这?” “是啊。” 陈默咂了咂嘴,这次考核,学院把他们一群人放到山里。 领到地图的第一时间,大部分人,会下意识在地图上,寻找对应山区的标志点。 谁能想到,整张地图,实际上画的是陆院从东大门到翠屏山脚的路线,压根跟山区没关系? 不过,想想也对。 也确实只有这种简单的标线图,才能分成那么多份,还不容易被察觉。 再次认真比对了下地图,确定没有失误后,陈默将组好的地图重新打乱塞进自己背包。 旁边,一群老兵早已整装待发。 忙了几个小时,等的不就是这一刻嘛? “秀才,知道终点了,那咱们怎么设定路线?” 谢勇已经被陈默这种天马行空的思路给折服,以往比赛,哪次不是争分夺秒,生怕落后? 可这次不一样,争分夺秒的同时,竟然还能衍生出一部分偷感,贼特么刺激。 怎么设定路线 陈默一时之间也有些拿不定主意,他们所在的地方,若是横穿山区,抵达轻武器射击场,不会太远,顶多十几二十公里。 可地图上画的是陆院东大门,到翠屏山脚,要是按地图跑到东大门,那距离可就远了。 要知道,来的时候,光是坐车都要五十分钟,若是单靠双腿去跑,起码三四个小时。 他们在规定的时间内,都不一定能到终点。 思来想去,陈默还是咬了咬牙,道:“队长,不用制定路线了,怎么近怎么来。” “那地图上画的是,东大门到翠屏山的路线啊,咱们真不用按地图走?”丁泽良面露担忧。 “不用。” 打定主意后,陈默便不再犹豫:“我大概能猜出学院的用意。” “这次参赛的学院不止咱们陆院,还有陆指,军医学院的人,这副地图从东大门开始描绘,目的应该不是让咱们按照制定的路线走。” “而是需要参赛的人员,登上山顶,眺望过山脚下学院的布局,才能看懂这张图。” “地图需要和参照物对应才行,咱们是陆院的人,所以对学院建筑结构相对熟悉。”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组成完整地图的残图,其中一部分只有山顶才有。” 其实具体怎么回事,没人知道。 陈默也只是半分析半忽悠。 但看他说得还真像那么回事,小队里其他老兵全都不再有异议。 老兵的好处就是。 哪怕知道可能会错,也不会没事找事的去反驳,因为意见一致团结一心,才是最大的致胜因素。 陈默看没人吭声,他将目光投向谢勇。 老谢点点头,随即伸手指了指正北方,拿出指北针道:“兄弟们,就剩最后一哆嗦了。” “我刚才在山顶观察过终点的方位,咱们在山脚行动,容易出现偏差,但大致方向不会差。” “全力以赴,勇争第一。” “同志们,冲!” “冲!!” 一声声低吼从战士口中喷出。 翠屏山脚,一队十四人如同猿猴一般,围绕着山脚奔跑。 既然认定了路线,知道了终点,就没必要再躲着其他参赛的小队。 原因很简单。 不知道终点的,不敢跟着他们跑,知道终点的只会跟他们抢时间,抢速度。 再躲着人,就没有意义了。 年中考核,学院针对不同的专业,所设定的科目都不相同。 定向越野只有侦察指挥,战地护理,通信初级指挥还有网电工程之类的专业,才会被安排到山里历练。 毕竟,想成为一名合格的军官,首要条件就是基本素质必须扎实才行。 养尊处优可成不了指挥员。 28日下午两点。 陆院轻武器射击场边缘的帐篷内,30中队的中队长杨石磊坐在帐篷内,他表情略显烦躁的拿起帽子扇风。 定向越野这次他是主考官,学员分队的队长方淮是副考官,旁边还有几个教练团的上尉连长陪同。 正值考核期间,全院出动,科目没有完成,他们也不能随意离开自己的岗位。 “哎,老方,你说真奇怪了啊。”杨中队眉头紧蹙,他目光盯着远处道:“这距离结束就剩两个小时了,怎么到现在一支分队都没完成任务?” “会不会出什么意外了?” “能有啥意外。”方淮嘴里叼着烟,半眯缝着眼,表情很是惬意。 他是教练团的人,虽说级别只是少校副营级,比不上中队长这种中校正营级,但又不是一个单位,没有直属关系。 所以,两人对话相对随意的多。 “都是一群老同志,一个个撒到山里比猴都精,不是还有两个小时嘛,不急。” 闻言,杨石磊内心稍安。 他盯着面前桌子上的花名册,依旧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此次定向越野,陆院总共出动三支队伍。 侦察系学员队两支,30中队只有十人被编入小队,其余人全部戴上警勤袖标在山里执勤,巡逻,避免发生考核意外。 随时应对救援。 除了他们陆院三支队伍,还有陆指的一支,军医学院一支,装甲兵学院一支,参谋学院一支。 七个队伍绝大多数都是老兵,除了军医的队伍有些菜之外,另外六支可都是提干或者学院大四级组成老兵小队啊。 怎么十个小时的要求,眼看已经过去八个小时,一支队伍都没回来? 类似的考核,不该出现卡点的情况啊。 轻武器射击场距离后山的考核区,绕行距离也就十几二十公里,直线距离更近。 就那么大点地方,别人找地图难,难不成那帮侦察兵也觉得难? 不对,肯定出事了!! 时间越往后推移。 杨石磊就越感觉自己心跳的厉害,他抓起对讲机,正准备询问下,后山的考核情况时。 后山直通轻武器射击场的大道上,十几道犹如从水里捞出来的身影,终于出现在视线内。 “来了!” 杨中队长长的松了口气,他急忙放下对讲机,抬手敲敲桌面。 帐篷内,原本坐姿懒散的一帮考官立刻挺直身板,目光灼灼的盯着过来的人群。 “哎呦我去,巴适的很呐,我们真是第一?”眼瞅着冷清的轻武器射击场内,除了远处扎个帐篷之外,诺大的地方竟然没人,王博忍不住开口呢喃。 这种第一个进场的从容感,真的很上头,主要是连跟他们抢的人都没有。 一路上都没碰到对手。 陈默喘着粗气没有吭声。 他实在是被累得不轻,早饭没吃,中午饭没吃,唯一的面包早就被消耗掉了。 山路不好走,哪怕有指北针,他们也数次偏离方向,不过才十几公里的山路,硬是从临近中午,跑到下午两点多才抵达终点。 这也不能怪他们,毕竟地形不熟,再没有地图的引导下,围着山转圈能坚持下来都算是够坚韧了。 “列好队兄弟们,第一就要有第一的姿态。” 谢勇笑着提醒一声。 小队十四人立刻排成两路纵队,昂首挺胸的齐步走向远处的帐篷。 在众考官的注视中,谢勇带人走到帐篷旁大喊:“立定。” 而后,老谢双手握拳以标准的队列姿势,跑步来到帐篷前,立正敬礼道:“报告中队长同志,学员二分队已完成任务,应到十四人,实到十四人,请指示!!” 方淮瞧着自己带的学员队率先抵达终点,双目中满是笑意,但他不是主考官,坐在那并没吭声。 而作为主考官的杨中队,则是伸着脑袋瞅向远处进场的大道,他有些奇怪今天这侦察兵是咋了。 平时都争得不挺厉害嘛? 怎么今天第一都入场了,另外两支却一点动静都没? “你们过来时有没有碰到别的队伍?” “报告,没有!” “有没有别的队伍拦你们?” “报告,没有!” “全程过来都很顺利?” “是!” 面对这个一问三不知的谢勇,杨中队总觉得哪里好像不太对劲。 往年定向越野都有第一,这毫无疑问,但哪年也没有今年的第一,拿得这么容易啊。 什么叫定向越野? 相互比拼,相互竞争,拼到极限,你争我夺的去抢,去拼,这才叫定向越野。 现在怎么整的,考核七个队伍,一点进步的积极性都没了呢。 “行了,去休息吧,休息区有水,有准备的干粮,恭喜你们得了第一。” “解散。” “是!” “解散!!” 谢勇对着考官再次敬礼后,转身下达了指令。 一帮提干的老兵,原本对学院的军官就没多少敬畏,这下更是跟脱缰的野马似的。 风风火火的冲向远处的休息区。 所谓的休息区,也就是一处树荫,地上铺一层布,上面放着成桶的绿豆汤,旁边竹筐用被子盖着一些凉透的红豆包,还有一些榨菜。 这伙食对比基层部队,已经不差啥了。 忙活半天,早就饥肠辘辘的陈默,将自己的水壶打开,灌满绿豆汤,抓着包子就开啃。 这时候。 队里其他老兵也是一个比一个能吃,天热出汗,加上一直走山路,早就饿坏了。 可别人吃得心安理得。 陈默这时候,内心却有些忧虑啊。 后山的地图,被他们给换了二三百张,这家伙,不会真出啥事吧? 陈默一边啃着包子,一边朝远处张望。 他并不清楚,此次参加考核的小队只有七支,主要是一开始,中队长吹的太大了啊。 什么不管20支,40支还是80支队伍参赛,都要拿第一。 这种话说出口,很容易先入为主的误导人。 让陈默以为,这次竞争会非常激烈。 加上他们坐车离开后,根本不清楚30中队的侦察兵,只有一队参赛,剩下的全部换装戴袖标,担任警勤维护任务。 总共七支参赛的队伍,地图按照每支队伍20张算,后山其实也就一百多张足够。 但考虑到多种因素,加上提高难度,学院在安排方面,重复的地图投入比较多。 总共投入近七百张地图,用来混淆赛场。 谁能想到。 被陈默他们给换了快一半,导致真地图有一部分直接出现断层。 别人能特么找到地方才怪。 有个别小队足足找到近二百张地图,都没能拼凑出完整的终点图。 这时候的后山上,已经出现极其严重的骂娘现象了。 “班长,你们换地图的时候,那些藏在山里的坐标容易找嘛?” 陈默最终还是有些不放心,他啃着包子,坐到丁泽良跟前询问。 “好找个屁。”老丁撇了撇嘴:“我有时候跑几百米才能遇见一个,不过秀才,你的法子倒是真不赖。” “你说有标识还真有,有小红旗的地方就有地图,就凭这个,我找的比其他人都快。” “为了不给咱们培养对手,很多旗子我都换到更隐蔽的地方,嘿嘿!够他们找半天了。” 丁泽良的话,引来周围一群老兵心照不宣的笑声。 陈默张了张嘴,他知道自己的担心是对的。 这次,很可能要玩脱了。 毕竟,他一开始的本意是误导别的小队,让那些可能运气很好的队伍,被拖延一下进度就行,为自己这边争取时间。 但看现在这情况。 似乎,不是拖延下速度这么简单啊。 他们都回来半个小时了,第二名还没过来,就算他们小队综合能力再强。 也不至于强到这么离谱的程度啊。 此时。 不光陈默意识到不对劲了。 负责监督此次考核的杨石磊,也越来越觉得不太妙,就连刚才还悠闲的方淮,脸上都挂上一丝忧虑。 如果第一没产生,那倒也罢了。 可第一都来半天了,小队之间的差距有这么大? “喂!喂!!我是杨石磊,汇报你们那边的情况。” 杨中队最终还是忍不住,拿起对讲机开始询问。 “什么?!!” “还在找地图?” “考核一共十个小时,现在已经过去九个小时了,他们是干什么吃的?” “喂?喂?!!” “怎么了老杨?”方淮意识到出事了,他快速起身走到杨石磊跟前询问。 “狗日的,搞什么鬼。”杨中队骂骂咧咧的将对讲机挂身上,连帐篷也不进了,叉着腰在大太阳底下转圈。 他没有理会方淮的询问。 特么的,年中考核啊,学院对这种规模的考核重视程度,不亚于军区对年度军事演习的重视度。 甚至比年终考核都重要。 原因无他,只是因为下个月初,考核结束后就是大四学员陆续授衔离校去部队实习。 定向越野只是第一项,后续还有连贯科目呢。 眼瞅着都到点了,结果人都还在山里撤不出来。 这对劲嘛? “去,联系学院训练管理部,政治工作部,还有后勤保障部,就说咱们这边考核出问题了。” “可能没办法按照计划进行下去。” “是!” 陪同的一名上尉考官,得到命令后,立刻拿起桌上的钥匙,开车去汇报。 不要以为这是小事。 任何考核流程,都会由学院训练部经过严格制定,都是有章程,也是有计划的进行。 后勤单位全力配合,以保障其过程。 陆院数千名学员一同考核,这个工作量所需要做的准备,丝毫不亚于调动两个主力师作战。 现在,定向考核眼瞅着到时间了,近百人还被困在山里,情况不明,进度不明,这可不敢怠慢啊。 至少,也要把情况汇报给学院。 “是不是出事了?” 看着远处,几名考官就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急得团团转。 谢勇终于觉察到不对劲了。 由于他们休息区距离帐篷太远,那边说什么,他们这边压根听不到。 甚至有些线条粗大的老兵,已经吃饱喝足,躺地上呼呼大睡了。 毕竟,于他们而言,完成第一就行,其他的不用操心。 “可能是咱换图换的太多了,搞的别的队都凑不齐地图了吧。” 陈默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他毕竟只是参赛者之一,不可能事事都能完美掌握,这回大概率是玩脱了。 “我靠!!” “这不整大条了?”谢勇作为老兵,他虽不清楚这种行为,会不会给自己这一队带来麻烦。 但那么多小队,不能按时归队,这肯定是大事没跑了。 说完。 谢勇当即整了整军装,准备去说明情况。 作为队长,他有一力承担责任的觉悟。 “再等等,别着急,都是老兵出不了事。”陈默顺手拉住了谢勇,而后道:“就算要说明情况,也是我去,本来就是我出的主意。” 这不是抢功。 而是陈默确实不认为,这事有多大。 考核即开战,各凭本事,这事无论放在学院还是放在部队,都能说得通。 至少站在参加考核人员的角度,没毛病。 可万一说不通,谢勇这么跑过去承认错误,搞不好会被直接退学回原单位。 索性事都出了,陈默准备看看学院怎么应对,他就不信真出问题,这帮考官联想不到唯一到场的一队人。 就他们俩墨迹的这会功夫。 轻武器射击场入口处,足足四五辆军车陆续驶入。 车辆疾驰,荡起一股股烟尘,“嘎吱”一声停在帐篷旁边。 车门推开,张津南带着数名训练部的干部,陆续下车。 “副院长好!!” 几名迎接的考官急忙敬礼。 “说说怎么回事。”张津南脸色有些阴沉,他作为副院长每天的工作不少,这年中考核期间,自然也是坐镇训练部主持各项工作。 听到侦察系这边,最省心的专业却出了问题,他也有些纳闷。 “报告副院长。”杨石磊挺了挺身板道:“定向越野按照规定,清晨六点出发,四点就结束,现在已经临近三点半。” “山里还在参赛的小队,依旧在寻找地图,只有一个小队回来了。” “就一队人回来了?”张副院长叉着腰,瞪着眼:“哪个学院的?” “就咱们学院侦察系学员二分队。” 杨石磊说着,还特意伸手指了指远处的休息区。 听到是自己学院的人得了第一,张津南脸色倒也没有多难看。 至少不丢人呗。 可顺着杨石磊指的方向望过去时,当他看到一个熟悉的年轻人,正鬼头鬼脑的朝这瞅。 张副院长自己都说不上来什么原因,他突然就觉得,这次定向越野出意外,肯定跟陈默有关系。 因为自古以来,有能力的人就不会太安生,总能在你意想不到的地方,鼓捣点事出来。 “把陈默叫过来,问问他就知道了。”张津南没好气的哼了一声。 他甚至已经笃定了源头。 “陈默。” “到!!” “过来!” 杨石磊虽说不知道因为什么缘故叫陈默,但副院长发话了,他还能说啥啊。 “班长,你不用管,我去看看咋回事。”陈默笑着安抚谢勇,而后快步跑到帐篷前,立正敬礼:“首长好。” “哼,说说吧,后山别的小队为什么没回来?” 所谓人老成精,张津南在学院这么多年,什么阵仗没见过? 他一见这小子,就知道准没好事。 “报告,可能是他们凑不齐地图了吧。”陈默讪笑道。 “为什么会凑不齐地图?”杨石磊觉得有些莫名奇妙,他又扭头看了下远处下山过来的大路,确定还没小队过来后。 才继续道:“这次总共七支小队参赛,地图足足投放667份,如果能找到所有残图,能拼起来十几副终点图。” “怎么会凑不齐?” “因为,有将近三百份地图被我换了。” 陈默摊了摊手,满脸无辜。 可在场的一群人,却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给整懵了。 “你给换了?”方淮瞪着眼。 “我就知道这里有你的事。”张津南抬脚踹了陈默一下,扭头走向旁边的车辆。 临近上车前才又叮嘱道:“通知还在后山的人,全部收队回来吧,换了三百份,地图都被换断层了,还考什么?” “定向考核宣布结束。” 张津南说完,径直坐上车离开。 他是副院长,出了意外,只要搞清楚怎么回事就行。 可等副院长离开。 作为主考官的杨中队,整个人差点当场暴走,他跳着脚怒骂道:“秀才啊秀才,你狗日的真能折腾。” “总共就六百多份地图,你换了一半?” “老子坐这晒了十个小时,你狗日的把地图给换了?” “你等着别的队怎么收拾你吧。” “你小子就是老子的地狱,你就是全校的公敌。” 杨石磊确实是气坏了,都开始口不择言。 骂了半天才解气。 但也只能骂骂而已,刚才副院长踹了陈默一脚,宣布考核结束。 很显然,这就是最终的处理结果了,他能说啥? 但,不能咋地陈默,不代表不能收拾其他人。 杨中队气急败坏的拿起对讲机,直接咆哮道:“撤,撤回来,特么的,都是一群猪脑子啊。” “地图都被换了你们不知道?” “站在山里给老子喊,让所有参赛的人全撤回来。” “一个小时之内,我要见到你们所有人。” “特么的,气死老子了。” 另一边。 还在山里执勤的30中队老兵,听到对讲机里的命令,也吓了一跳。 啥玩意地图被换了? 谁这么神通广大? 又是谁把中队长给气成这样? ------------ 第一百六十八章 带这种兵,容易折寿啊 刚才还纳闷这次考核,怎么这些参赛的小队成员都不着急,也不出发。 只在山里晃悠的执勤老兵。 这下,终于是知道怎么回事了。 地图竟然能被换掉,哪个狗日的这么极品? 收到中队长消息的老兵,心里疑惑归疑惑,可动作上却不敢偷懒啊。 当即将双手放在嘴边,摆出喇叭的形状,朝着远处大喊:“全体注意,定向越野科目结束。” “各队立刻清点人数,下山集合。” “速度快点。” “全体注意,定向越野科目结束” 声音此起彼伏,在山中回荡。 中队执勤的人数,并不比参赛的人数少,他们分散在山脚,山顶各个地方巡逻,随便这么几嗓子吼下来。 整个翠屏山正暴躁骂娘的小队,全都怔了怔神。 纷纷起身朝着远处张望。 有些距离执勤老兵距离近的,更是跑到跟前询问。 “啥情况,怎么突然不比了?我们再有四张地图就能凑齐了。” “凑个屁,规定十个小时,现在都过去九个半小时了,就算凑齐也来不及。” “妈的,我怎么总觉得这次考核哪里不对劲呢,这地图乱七八糟的,不会是学院整失误了吧?” 得到要求集合的指令。 陆陆续续下山的人群中,时不时有相互熟悉的人开口议论。 不过,知道详情的人不多,众人只是发牢骚,还没瞄准火力点呢。 在他们认知中。 学院通知集合,总比他们熬到时间都凑不齐地图,完不成任务强。 很多人把原因,都归结到学院准备不充分所导致。 他们哪里知道,早在七个小队统一抵达山脚时,就有十几个老兵,专门攻击整座山的坐标点。 大量地图被更换,导致残图部分出现断层,后面的小队要是能凑齐,那才算出见鬼了。 军医学院代表队这边,原本信心满满要为学院争光争荣誉的小队成员,更是一个比一个懵。 随着下山的人潮汇聚。 越来越多的小队,在执勤人员的带领下,统一排队乘车,准备离开。 军医小队的队长刘敏,陆指带队队长许战旗,装甲兵学院带队的队长秦小军,几人则是怒气冲冲的,跑到负责执勤的老兵跟前。 秦小军哗啦啦从兜里,包里掏出一叠叠地图,瞪着双眼质问道:“同志,这次的考核用的地图根本不对。” “我们收集了近二百张,连二十张都凑不齐,有些地图画的压根不是那回事。” “你们自己看看。” 说着,秦小军将一只手都差点握不住的一叠图纸,往执勤老兵的怀里塞。 颇有兴师问罪的架势。 陆院年中考核,担任警勤执勤的人可不是学院专门警勤分队,而是一帮侦察老兵。 这帮老兵就甭指望他们有多少耐心了,瞧见有人找自己兴师问罪。 被秦小军质问的老兵,当即斜着眼,哼哼道:“你们找我说有个屁用?” “刚才学院传来消息,说是这次考核的地图被人给换了。” “同样都是在考核,你们就没发现地图被调换?” “啥玩意?” 听到地图被调换,附近排队登车的人群都是一愣。 这帮人虽说肚子里坏水没陈默多,可好歹在山里转了一天,拼地图拼了一天,早就察觉不对劲了。 但就是没想到,有人会那么缺德,把地图给换掉啊。 你特么有这收集能力,自己凑齐地图争第一不好嘛? 干啥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啊。 搞得剩下小队全被困到山里,被大太阳晒了一天。 “操!!” “谁换的?” 秦小军最先反应过来,眼角都差点瞪裂了。 耻辱啊,真特么耻辱。 作为装甲兵学院抽调出来,专程参与陆院年中考核的队伍,荣誉和使命感在身的他,可以允许自己在正面比拼上输给别的小队。 但绝不允许,像猴子一样被人耍了。 “问我有个屁用。” 执勤的老兵摊了摊手,道:“先乘车回去,学院要求一个小时内必须看到人,回去就知道了。” 他的话,不亚于当场点燃火药桶。 在场的六个小队,近百号参赛的战士肺都快气炸了,骂骂咧咧的登车,气势汹汹的开始返程。 另一边。 陆院轻武器射击场内。 以谢勇,陈默为首的侦察系二分队,十四名老兵齐刷刷的列队站成一排。 所有人昂首挺胸,一言不发,立正的姿势那叫一个标准。 主要是主考官杨石磊,此刻,正脸色的铁青的站在他们身后。 动手一个个翻看,背包内携带的本子和笔。 毕竟,换地图总得有工具吧? 假地图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出现。 一番搜寻之下,瞧着一个个把学院配发的学员记录簿,撕得就剩书皮,里面的纸张寥寥无几。 杨中队差点气笑了。 他手里攥着收集到的记录簿,踱步走到队列前方,目光如同刀子般,盯着面前一群惹事的家伙。 “来,说说吧,究竟是哪位同志,这么聪明?” “考核规定让你们找地图,你们呢?啊?!!还画地图,换地图,亏你们能想出来。” “这聪明劲,怎么就不会用到正地上呢?” “谁的主意?” “报告,我。” 陈默和谢勇两人都超前跨了一步,但陈默的速度更快一些,率先开口。 “理由!” 杨石磊“啪”的一声,将手中的一摞书皮,拍到谢勇的胸口,将谢勇后面的话直接给拍了回去。 而后,他那蕴含着怒火的目光,则是直勾勾的盯向陈默。 “报告。”陈默定了定神,他知道中队长挡住谢勇不让他承认的缘由。 原因很简单,谢勇作为队长,带头扰乱考核秩序,一旦承认很容易被记过。 毕竟现场的考官可不止他一个。 而自己则不同,他已经被副院长踹了一脚,还当着那么多考官干部的面,这事就算顶到天,也没多大了。 本来,陈默就没觉得有多大事。 他挺了挺胸膛继续道:“没有理由,考场即战场,任何手段只为取得最后的胜利,我们是军人,总不能因为一点挫折就放弃。” “放屁!” 杨石磊叉着腰,原本想骂陈默这种说法都是“歪理”,可想了想,又不太合适。 考场即战场这种口号,学院里也没少喊啊。 看着面前的学员兵,理直气壮的跟自己理论,杨中队张了张嘴,最后,竟悲哀的发现,他好像没有啥理由去反驳。 幸好这家伙不是自己兵啊,要不然带在身边真会折寿。 杨石磊咂了咂嘴,心头极为郁闷。 能特么不郁闷嘛,为了布置这项考核,考验参赛小队的行动能力,观察能力,学院准备了三天。 结果被一个学员,带着几个老兵,半天的时间全给破坏了。 要不是被换掉地图,定向越野,绝对是几个小队竞争最为激烈的科目之一。 现在别说激烈了。 规定的时间都到了,其余小队只能被车接车送的拉回来。 定向越野的科目被破坏了,成绩肯定不能作数,但作为主考官,必须给学院作训部提交一份说得过去的考核报表才行。 思来想去。 杨石磊望了望轻武器射击场四周,回头恶狠狠的又瞪了眼陈默等人一眼,这才开口道:“我看你们活力挺旺盛啊。” “去,安排几个人到后勤仓拿称,其他人给我捡石头堆到这,越多越好。” “解散!” 呼. 听到解散的指令,丁泽良,王博几人同时松了口气。 撒开脚丫子一个比一个跑的溜。 只要学院不再揪着这事不放,那就算是谢天谢地了。 陈默更是一马当先,积极的表现着,跑到远处开始收集石块,谢勇则是带两人去后勤仓库借称。 都是老兵了。 听到又是石头又是称的,用脚指头想想就知道,下一项必然是负重越野。 没办法,谁让他们下手太狠了呢。 定向越野没搞成,学院白忙活一天,如果只是陆院的队伍参赛,那完全可以拿现有的成绩为准。 因为陈默说得对,战场上,为了赢得最后的胜利,没有什么办法是不能用的。 这种思维,自从一位姓孙的时代开始,从周礼那种战争必须光明正大的理论被推翻后,就已经被命为真理了。 眼下,主要是年中考核不止陆院,还有另外几个学院呢。 那么多支队伍过来参赛,不能让人家输得稀里糊涂。 总得找补一下吧? 训练场这边正在忙碌,武装越野的负重道具,以及终点,起点的画线工作接近尾声时。 下令被接回来的其余六个小队成员,终于回来了。 十几辆运兵卡车,排队狂飙着从学院主路蹦进训练场。 说车队是蹦着进来,那是一点都不带夸张啊。 学院的驾驶员技术,完全承袭了部队基层汽车连的那些老兵开车风格,油门踩到底,驾驶员站在驾驶舱开。 至于后面车厢里拉的兵,有没有乘车体验,根本不关驾驶员的事。 陈默眼睁睁看着,车队停止后,一个个身穿军装的战士就跟下饺子似的,从车里“逃”出来,弓腰弯身,对着地上哇哇大吐。 参赛的六个小队,加上30中队的近百十人,足足二百人,有一半被颠到狂吐的场面,着实壮观啊。 “乖乖,这开车的同志是好人啊,把人颠成这熊样了,等会他们还能跟咱们比赛嘛?” 王博看着远处的场景,直戳牙花子。 陈默没有吭声。 这时候,杨石磊已经踱步朝着下车的人群走去。 因为他发现,哪怕下车的人群,大多都在难受的呕吐。 可还是有相当一部分人,看向陈默他们这边的方向时,双目中杀气腾腾,几乎都快盖不住了。 毕竟,就算再憨的人,也明白哪个小队最先回来,就是哪个小队更换的地图。 这特么说是全队的公敌都不为过了。 对此,陈默没觉得意外,他完全无视远处的目光。 不单单是他。 包括谢勇,丁泽良,甚至王博都不在意,有本事的队伍或者连队。 谁还能没点脾气? 在部队里面,有本事就是牛逼,光靠瞪眼威胁可没什么用。 “干什么呢?” “全体集合!!” 杨石磊爆吼一声,原本在哇哇大吐的战士,迅速捶了两下胸口,强行止住呕吐感,开始行动。 后方的陈默等人,无视其他几个队投来那刀人的目光,陆陆续续进到队列。 不到两分钟的时间,定向越野七个参赛小队,包括30中队的所有战士,就已经列队完毕。 “报告!!” 队列刚站好。 没等杨中队开口,刚刚站到列队中的秦小军,也就是装甲兵学院带队的大四队长,便赤红着双眼开口。 “报告!” “报告!” 秦小军话音刚落,陆指的队长许战旗,军医学院的队长刘敏,陆续开口。 语气相当冲,听着就挺不服气。 除了陆院另外两个队长,以及参谋学院的队长没有吭声之外,这三个人明显是不服地图被调包的事。 想要个说法。 “讲!” 杨石磊走到列队跟前,冷声开口道。 “报告,中校同志,能不能解释一下我们收集的地图为什么会被调包,会被换成假地图。” 秦小军个头不高,顶多也就一米六七左右,皮肤黝黑,此时可能是被气坏了,整个脸部都有些狰狞。 但他只想到自己被耍,丢到山里晒了一整天。 正气头上,却忽略了他作为一个学员的身份,顶撞质问校级干部,哪怕不是一个学院的人。 也不是他能这么问的啊。 旁边的方淮挽起袖子,正准备走过去时,被杨石磊伸手拦住。 他看看怒气冲冲的秦小军,又看看同样跨前半步走出队列的许战旗和刘敏。 语气平静道:“你们两个不是也打报告了嘛?” “想说什么就说吧。” “报告,我们也是问地图的事。”刘敏抬头挺胸,声线高昂。 “报告,我也是。”许战旗随声应答。 “好。”杨中队点了点头,这事确实该说明一下,毕竟是学院的考核规定,后续出现变动,参赛人员有知情权。 他抬手看向队列的其他人,道:“还有没有人要问了?” 等了半晌,不见再有人回应。 杨石磊朝着陈默所在的方向招手道:“侦察指挥系二分队,全员出列!” 话音落下。 陈默,谢勇,丁泽良,王博等十四人双手握拳从队列中快速跑出。 重新列队,面向众人。 一百多号人,目光直勾勾的盯着这十四个人的动作。 说真的,要不是这里有军官在,怕是当场就有几个小队的成员,忍不住要冲上去干一仗。 但这老侦察兵,也不是吃干饭的啊。 被对面几十号人盯着,丁泽良,陈默他们几个都开始摩拳擦掌,搞得现场热血沸腾的。 大有一言不合,就干仗的架势。 杨石磊见状,咧了咧嘴,他再次庆幸陈默这种兵不是自己带的,否则真容易折寿,这小子怎么就看不出个眉眼高低呢。 深呼一口气。 老杨背着手,大步走到两队人中间,厉声道:“干什么?” “都是老同志了,丢不丢人?” “地图被更换这事我已经知道了,你们不服气?” 说着,杨中队看向秦小军等人,再次大声道:“不服气憋着,他们能换地图,你们为什么不能换?” “他们能先一步找到地图,你们为什么不能?” “输就是输,赢就是赢,二分队的人能先一步找到地图,就说明他们的速度比你们快,比你们行动力,执行力强。” “这点我说的有问题嘛?” 闻言,秦小军和许战旗等人虽说依旧恼怒,却也没法反驳。 确实,地图能被换掉,的确证明了他们的速度没有人家快,这点没法反驳。 但事实上,杨石磊还是偷换了概念。 陈默他们确实速度快,但要是不换地图,公平竞争,不拖延别的小队速度,凭运气,凭本事组图的话。 谁第一还真不好说,毕竟有时候,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只不过陈默这种做法,把别的小队给整的拿了大量假地图,运气再好也没有用武之地啊。 “谁还有问题嘛?” 杨石磊询问了一声,等了半晌,见没人询问后。 他这才叉着腰继续道:“当然了,考核虽说没有规定不允许更换地图。” “但二分队的这种做法,依旧干扰了考核进度。” “所以我宣布,定向越野取消,所有成绩取消,不予记录。” “下面,我给你们十分钟的时间休整。” “十分钟后,要求:负重三十公斤,科目:十公里负重越野。” “各小队综合成绩以最后一名为准,解散!!” 伴随指令下达。 两个队列谁都没有率先离开。 秦小军,许战旗,刘敏这些装甲学院,陆指,军医学院的小队,依旧恶狠狠的盯着陈默他们。 眼神不善,满脸都写着“找机会非套你麻袋不可”的表情。 而陈默,谢勇,丁泽良这边,则是一副无所吊谓的姿态。 十公里越野还没开始,双方就已经针锋相对。 作为主考官的杨石磊,也不催促,他只是站在一旁盯着腕表,表情严肃道:“还有八分钟,等下科目开始后,发现谁的背包负重不够三十公斤,你们就自行退出吧。” 此言一出。 原本还在对瞪的两伙人,陆陆续续的开始撤离。 负重三十公斤啊,这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任务。 陈默他们身上只有背包,没有枪支,没有子弹带,更没有手榴弹带,背包顶多就十公斤左右。 这意味着,他们要塞二十公斤左右的石头来填充。 要不是暗中较劲的气氛在维持着,怕是现场早就叫苦连天了。 九十年代末的学员兵,相比后世确实能吃苦,体能也更狠一点。 但二十公斤石头,加上一个背包,这玩意没点底气,还真搞不定。 陈默没功夫跟那帮斗鸡眼再对峙了。 他们二分队的十几人,霸占着一个称,专门挑大石头和自己的背包一块过秤。 只要重量合格,还需要把打好的背包全部拆开,将石块塞进被褥里面托住才行。 这玩意毕竟不比背囊,搞负重可没那么容易啊。 八分钟的时间,转瞬即逝。 当集合的哨音吹响时。 刚才还一个个整整齐齐的背包,都被缠得奇形怪状。 面对三十公斤负重,陆院,陆指,装甲兵学院的人还稍微好一些。 军医学院这边,有部分女同志的背包块头,都快比人还大了,连站稳都是奢侈。 压根就不用比,侦察兵和军医学院的队伍站一块,孰强孰弱,一目了然。 但考核就是考核,不分男同志女同志,拼的就是一视同仁。 把所有参赛小队成员的背包过秤之后。 杨石磊再次来到队列跟前,他扫视了下七个小队,这才开口道:“同志们,相信接下来的规则你们都懂了。” “我不想再讲什么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什么一个人的优秀不算优秀,团队的优秀才是真正优秀之类的废话。” “定向越野取消,短时间内就拿这一项替补。” “你们不是不服气嘛?你们不是都有能耐嘛?” “起点给你们画了,终点给你们标了,怎么拿第一我也告诉你们了。” “剩下的,自己去拼,让我看看你们的能耐,有没有嘴上功夫那么厉害。” “来,各就位,预备!!” “砰!” 发令枪响。 刚刚还在调整呼吸的七个小队,顷刻间绷紧身躯。 陈默,丁泽良,谢勇几人更是率先冲锋。 大有一开始,就要拉爆其他小队的架势。 也许现场很多人都忘了一个细节,但陈默他们二分队的人没忘啊。 那就是定向越野的成绩虽被取消,可他们作为第一名提前回来,在休息区已经吃过饭了。 体能恢复方面相比其他六个小队,占尽了优势。 这要是还能输,作为老侦察兵组成的队伍,那以后真得把头扎裤裆里,都没脸见人了。 陈默他们冲刺。 秦小军,许战旗几人恨得牙根痒痒。 在后面拼了命的追。 十公里负重越野啊,刚一开始,双方就干上了。 谁也不让谁,在跑道上狂奔。 这时候,已经没啥好说的,干就完了。 ------------ 第一百六十九章 全员第一,最强小队 陆院的轻武器射击场占地面积不小,不论土地范围,单论场地外围修建的水泥路,长宽都是400米。 总面积合算下来,大概有16万平方米。 这么大的地方,一圈跑下来,差不多就要1.6公里。 类似陆院这种大型靶场,在九十年代,哪怕从全军的范围来讲,都算是罕见了。 此时。 已经是下午将近五点,被毒辣的太阳晒了一整天的地面,几乎要被烤裂般,一股股热浪从地面蒸腾着。 跑道上,以学员二分队的成员为主,一个个如同脱缰的野马,健步如飞。 始终霸占着最前列的位置。 不少人在奔跑时,由于背包负重过高,不得已之下,只能伸出一只手托着背包的底部,防止石块散落。 长距离武装越野,按说拼的是耐力,是意志力,并非体能。 起步差距个十米二十米,根本不需要急着去追齐。 因为就算是骡子,驮着三十公斤的货物,也不能一口气跑十公里不停歇,总得有喘气的功夫啊。 但骡子不行,人民子弟兵可以。 陈默和谢勇,赖伟,丁泽良四人一马当先,为整个小队做表率,拉动整个二分队的士气,拼命的往前冲。 重装越野小队成绩只取最后一名,那也就是说,二分队想要再次夺第一,至少要保证全队人员的成绩,综合在七个小队中都是最高。 远路无轻担,体能固然重要,但起步时保持高昂的团队士气更为重要。 听着身后粗重的呼吸声,距离越来越近。 陈默都不用回头,就知道是陆指和装甲兵小队的人追了上来。 他和谢勇对视一眼,两人同时加速。 陈默更是双眸凝聚,不断调整呼吸,目光死死盯着前路,不留余力的拼。 他拼,后方的人群也受到影响,整体开始提速。 “这帮小子,年轻就是资本啊,又较上劲了。” 远处原本观看的主考官杨石磊,看到七个小队成员,全都将精力投入到新一轮的竞赛中。 他长松了一口气,转身走到帐篷内,抓起桌子上的矿泉水“咕咚咕咚”的灌了大半瓶。 什么叫考核? 陆院这么多学员,而学院本身又肩负着重任,为军队培养人才,军队作为国家的暴力机构。 指挥型人才,不光需要有战略方面基础,个人军事素质更不容忽视,若是辛辛苦苦培养出来的军官。 跑两步就喘,走几步就歇,那还叫指挥员嘛? 年中考核就是对各系进行一次量化评估,各项目标达成率必须汇报到上级,用于反馈和规划下半年的各项训练计划制定。 说白了。 杨石磊要的就是这种争先恐后,拼尽全力,敢于斗争,勇夺第一的劲头。 定向越野被人破坏,学院没多说什么,杨石磊心里大概知道怎么回事。 而那个叫陈默的兵,天天上蹿下跳,他也明白咋回事。 不管怎么说,作为侦察中队的中队长,中校级干部,在陆院带兵干部当中已经属于中层领导。 学院最近正在建培训基地的事,他有耳闻,并且年中考核之后,他还要作为军务教官之一,去参与相关培训。 陈默急于表现,想拿一个合格的身份跟着去基地,这事他也知道。 杨中队心里盘算着自己的小九九,同时也眯着眼,翘起二郎腿,看向远处的竞赛场。 30中队的成员,继续担任执勤任务。 在跑道周围十米一岗,二十米一哨的待命,同时,在他们跟前也放了不少矿泉水。 为考核的战士提供淡水方面的补充。 很快。 负重考核场上。 第二圈结束了,已经奔跑了至少三公里的人群,速度开始大幅度下降。 包括陈默在内,拼搏的劲头早就不如一开始那般凶猛。 但这些却不影响老兵之间的争勇斗狠。 秦小军,许战旗从后方追上来,两人气喘如牛,哪怕双腿早已发软,却依旧恶狠狠的瞪着陈默和谢勇几人。 始终在拼尽全力,试图想要超过这几个二分队的家伙。 这俗话说的好啊,一鼓作气,一而衰,再而竭三而力不足。 能被其他学院抽调出来,跟陆院的侦察系共同参加考核,本身的实力不会差距太大。 目前他们奔跑的距离已经接近三分之一,属于最关键的阶段,一旦这时候再被甩开,后面很难有机会再赶超。 几人齐头并进,体能的差距,食物补充的差距,在这一刻被夺第一的执念压制到最小化。 陈默只觉得浑身的细胞都在疯狂咆哮,头顶的太阳,似乎就盯着他一个人晒似的。 身后背包内的石头,由于奔跑时产生的颠簸不断撞击背部,剧烈的疼痛和疲惫时刻席卷着他。 连带着口鼻呼进呼出空气,都感觉到阵阵发烫。 即便如此,陈默依旧迎着热浪,调动全身能够调动的力气,全力前进。 额头上的汗水沿着帽檐,顺着脸颊哗啦啦的流出,打湿了上衣,也遮住了双眼。 每前进一步,脚下都会留有一处汗渍,每呼吸一口,胸膛都像是被利刃剖开般剧痛难忍。 但陈默像是毫无所觉似的。 始终在跟这些老兵硬拼,他不想输了成绩,更不想输了气势。 没有谁身上的荣誉,是凭借等,能够等来的。 他现在需要的是成绩,需要的是足够耀眼的资历,换地图其实本意也是为了赢,为了帮小队争取时间赢得第一。 这特么谁知道,那帮老兵那么给力,把一半的地图都给换了,最终弄巧成拙,属实是有些超出他的预计。 竞赛还在继续,第三圈,第四圈 四圈下来,总距离差不多接近七公里,时间都过去四十多分钟了。 临近六点,太阳西斜,已近黄昏。 相互较劲了大半天的老兵依旧在拼,陈默不是第一,但还在第一的梯队里面。 他始终在跟二分队的老兵拼,在跟陆指,装甲兵学院的人争。 小队能不能拿第一,陈默是真没把握了。 毕竟这种负重跑,又没枪,又没钢盔,连特么弹夹手榴弹都没有,一群人背着棉被和石头蛋子跑。 负重的装备都被裹到一块。 没法帮同队的人减轻负担啊。 不过,有一点好处就是。 有强悍的体能做基础,拼到一定程度后,身体反而没有一开始那么难受了。 捱过最难受的阶段,陈默感觉自己进入一种很奇怪的状态,总觉得身体有用不完的劲,越跑越想跑,越跑越能跑。 就在众人拼进第五圈,这时候什么仇啊,怨的,基本都被抛诸脑后的时候。 远处负责执勤的考官,突然拿着扩音器,大喊:“军医学院代表队,退出考核,其他小队继续。” 有人退出了? 听到动静,陈默下意识的回头望去。 由于后方人群遮挡视线,他看得不是很真切,但还是能看到,军医学院的队员,有两个始终缀在后方的身影摔倒了。 周围执勤的老兵,正在搀扶着到一旁休息。 看到这种情况,陈默咧了咧嘴,学院年中考核啊,这大规模的考核要求都会比较高。 自从听说军医学院的人会过来,他就猜到垫底的小队来了。 这还真不是陈默自大,毕竟兵种不同,平时接触的侧重点也不同,跟一帮老侦察兵比武。 全军能挑出来几个单位敢这么玩? 别说是军医了。 哪怕是特种兵过来,只要不起特别有名的那种战斗小队,也只能靠边罚站罢了。 第六圈。 陈默身上的不适已经完全消失,也不对,除了依旧被石头硌到生疼的背部,至少双腿和肺部不再难受。 彻底麻木了。 其他老兵能坚持到这一步的,基本都进入到这种状态。 到了最后冲刺的阶段。 终点有人拉起彩带,原本在帐篷内坐着休息的考官都开始陆陆续续起身。 不止他们。 一开始在跑道上处于中游的老兵,统一开始发力。 跑道上的人群,更是跟发了疯似的冲锋。 可能是临近傍晚,别的系考核暂时结束,体育场,单兵战术训练场,二号高地,工兵训练场,以及障碍训练场考核的人群,统一朝着轻武器靶场汇聚。 陈默这边还没到终点呢。 附近大量的人流开始涌入。 侦察系考核过程,向来都是被陆院各系最为瞩目现场,伴随人潮涌入。 有不少人认出陈默就是昨天在军体训练场,第一个挑战完千米障碍的人。 “诶,那个不是秀才嘛?” “还真是他,秀才搞快点,加油!!” 人群小范围的出现躁动,陈默听到动静,他也不敢扭头回应了。 负重十公里,小队成绩是取最后一名,全场的人都在争先恐后。 他死死盯着终点的位置,身体慢慢移动到跑道内侧,卡着最近的距离。 哪怕双腿已经没有丝毫知觉,跑起来就像踩在棉花上一般,陈默也一直顶在最前头。 距离终点,只有300米,200米,100米,50米。 当方淮都攥紧拳头,周围所有人目光聚焦到终点时。 陈默硬生生提速,比第二名的谢勇快出两个身位,提前撞上了终点的彩带。 “好,好样的秀才!!” 周围不明所以的观众,有人齐声喝彩。 但他们并不清楚,秀才第一,并不意味着这场考核已经结束。 他抵达终点的同时。 附近执勤的老兵当即将号码牌塞到陈默手中,让开道路。 紧接着,谢勇第二,丁泽良第三,秦小军第四,赖伟第五 人群一个个跨过终点。 还没有结束。 陈默好歹担任过二分队的副队长,哪怕只是临时,他也认识全小队的人啊。 将身上的背包卸下来,放在地上。 陈默强撑着疲惫的身体,双手摁在背包上,一边遏制着因虚脱而有些颤抖的四肢,一边抬头望向跑道。 当第二十六名,也就是侦察系学员二分队十四人,最后一人成功越过终点时。 陈默才长长的松了口气。 跑道上拼搏的身影还在继续,不过,跟他们已经没有太大关系了。 学员二分队的十四人,已经证明了自己,哪怕不换地图,依旧是第一名。 全员优秀。 “哈哈,赢了!!” 谢勇瘫在地上,咧着大嘴乐呵。 他虽说是队长,不过学院这种小队的队长可没什么含金量,整个小队不像基层部队里面那般,所有人整天同吃同住同训练。 在赛场上有默契,有集体荣誉,可以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去拼。 在这里,身为队长他能做得极少,甚至因为负重的缘故,连替自己小队的人分担都做不到。 能得第一,属实是不容易了。 “秀才,我们赢了,哈哈。”王博拖着疲惫的身体,一屁股坐在陈默跟前,只顾咧着大嘴乐呵。 没过多久。 学员二分队其余的人,也都提着沉重的背包,走到陈默和谢勇所在的地方。 一群疲惫到极点的老兵,相互看了看身边的人,脸上都挂着掩饰不住的笑意。 原本坐着的人站起身,原本躺着休息的人,同样起身。 十四人,在这一刻,才真正放下内心的芥蒂和疏远,毕竟,如果没有这次考核,他们只是两个宿舍的人。 更是来自七大军区,来自全国各地,临时拼凑的小队,谁真的能服气谁?谁又能真的那么容易就融入到一个集体? 定向越野虽说成绩作废,但那也是第一,这次负重越野,陈默和谢勇两人一直在最前方为后面的人做表率。 这就是实力带来最直观的影响力。 “兄弟们,不辱使命,我们又是第一。”陈默笑了笑,率先开口。 “考核还没结束,接下来,咱们将是最强的小队。”401宿舍,其中一名老兵打趣着开口。 不过,这话至少有一半,确实是真话啊。 来自全国各大军区的侦察连提干老兵,如果真能齐心协力,二分队拿下最终的第一还真不是问题。 就从这帮家伙换地图的速度上,就不难看出齐心协力有多彪悍。 “来,预祝我们接下来的考核,披荆斩棘,横扫对手,勇夺第一。” 陈默又一次开口,一群人围成一圈,手掌相互迭在一起。 “队长,你来喊。”陈默笑着看向谢勇。 “你是副队长,你喊也一样。”谢勇满脸笑意的回应。 “好,来,同志们,祝愿我们小队接下来横扫对手,勇夺第一。” 陈默大声的宣誓。 十几名老兵笑呵呵的跟着大喊。 声音传遍整个靶场,旁边陆指的小队以及装甲学院的小队,甚至陆院的两个小队,都看得有些腻歪。 尼玛,你们说得横扫对手,扫的不就是我们嘛? 几个小队相互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中读出了不满。 但却没人吭声。 谁让人家是第一呢? 不过,二分队的士气也确实调动了别的小队。 有不少老兵下意识的开始集合。 无论是负重越野也好,还是定向越野也罢,都只是考核的开胃菜。 目的只是为了磨合这些人。 终点既然设在轻武器射击场。 加上现在,有那么多考核的人都涌入到这里集合,有些老兵已经看出来了。 夜间的科目,应该是最为激烈的对抗。 小队之间真正需要齐心协力的时刻。 要来了。 ------------ 第一百七十章 首批教务,谁说成绩好不能去看大门? “哔-哔哔!!” 各小队这边正凑在一起,一边猜测接下来的科目,一边商议怎么干掉陈默所在的二分队时。 远处,突然传来急促的哨声。 不过还好。 这次哨声没让各队统一集合,可能也是考虑到刚刚竞赛结束,有些参赛的学员四肢乏力。 甚至不经常进行体能训练的人员,还在路边“哇哇”的干呕。 主考官杨石磊干脆手拿着扩音器,主动走到终点附近站定。 大声喊道:“同志们,白天考核科目已经结束,大家都辛苦了。” “你们收拾一下,尽快给其他系的同志让一下场地,别的系要进行射击考核。” “我们今晚九点准时在这集合,到时候会有各自队长给你们讲解后续考核科目。” “接下来你们该吃饭吃饭,该休息休息,解散!!” 杨石磊通知完之后,当即就带上现场的几个考官,乘车离场。 似乎是避免这些人,跟参赛的人相互沟通似的,整得还挺神秘。 包括学员分队的队长方淮,他也没多说什么。 临走时,也只是对着二分队的众人点点头,随后便跟着人群乘车离开。 学院的这些队长,不如部队里面的连长或者排长那么体贴,竞赛科目结束后,高低得拉着所有人复盘。 顺带着鼓励鼓励,分析下其他小队的强兵悍将,以便在后续碰上时,能有个心理准备之类。 他们提干这种的,几乎就是处于散养模式。 成绩好坏,全凭个人。 瞧着考官都走了,陈默把自己背包内的石头蛋子全部清理出来,丢到远处的墙角。 他们二分队,整体状态还稍微强点,好歹中途吃过饭,体力能得到一些补充。 另外几个小队,在山里转一天,又负重跑了十公里,刚才以为考核科目是连贯的时候还好,还勉强能支撑。 这听到可以休息。 当场就有一大部分战士,在草地上仰成“太”字,躺在那喘着粗气。 单看模样,就知道着实被累到不轻。 附近也有送餐车将晚饭送到靶场这边,专门划分的休息区,提供外校小队用餐和休息。 陈默他们不用,有宿舍有食堂的,干嘛非得在这休息啊。 他们把石头清理干净后,由谢勇带队,重新打背包,正准备离开。 众人路过装甲学院过来的小队人员跟前时,队长秦小军突然撑着坐起身子,目光不忿的盯着从眼前路过的人群。 陈默注意到了对方的目光,不过他没搭理。 这种事咋说呢。 无论是部队里面,还是军事学院,聚集的都是一群年轻人,火力都旺,平时有点磕磕绊绊都很正常。 更何况,这还是考核期间的竞争关系,自己得了第一,难不成还不兴人家瞪两下? 但陈默不搭理,不代表其他人能忽略啊。 这家伙,刚刚拿了第一的王博心里正得意呢,连带着走路姿势都是直蹦高,他注意到秦小军的目光后。 当即就炸毛了:“狗怂,你看什么看?” 提干的老兵跟考学的学员,这素质上,多少还是有点差距的。 秦小军原本正愤懑不平呢,突然被人骂“狗怂”。 整得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后,才道:“你骂谁?” “骂” 王博原本想继续叫嚣几句,毕竟是从基层单位过来的士官,没几个好脾气的主。 但话没秃噜完,就被陈默拽着他往前走:“人家一群学生,你欺负他干啥?” “啥玩意我欺负他,你没看他刚才瞪我呢?奶奶的,老子就没受过这气,就他这样的去了部队,我一天削他八回都不带重样,你信不信?” “我信。”陈默点点头。 他是真信,因为这个年代就这样。 “你是叫秀才?” 秦小军没有搭理王博,他反而把目光看向陈默,道:“我来之前就听说过你,千米障碍坚持到底的学员,按年龄你应该是大一的吧?” “是挺厉害,我大四的,你们小队赢了第一场,那是因为我们准备不充足,今晚再上场你们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 “行,我等着你们超过我。” 陈默笑了笑,他这个年龄,看学员之间的相互挑衅,还真有种看小豆丁在跟前放狠话的意思。 压根就不在意,学生嘛,要强是本能。 “癞蛤蟆打哈欠,你口气不小,想跟秀才比,你先跟老子试试看?”王博哼哼两声,过了嘴瘾之后,这才跟上队伍陆陆续续离开靶场。 而被骂的秦小军,则是脸色一阵青一阵红,看样子是被气得不轻,连带着胸脯都在一阵起伏。 可却还不了口。 没办法,谁让他不会骂人呢,嘴皮子真没人家利索。 而陆指这边的队长许战旗,也是愤愤不平的盯着二分队的人,相当不服气。 至于军医学院的队长刘敏,则是带着队员彻底老实了。 包括参谋学院过来的队长,同样坐在远处,一言不发。 他们这些非陆院参赛的带队人员,出发前,学院的导员或者教员,都曾叮嘱过。 让他们好好表现,争取拿到一个不错的成绩,年中考核成绩只要不错,后续学院可以为他们争取到一次难得的实习机会。 可现在看来,别说成绩了,能坚持到考核结束,每个科目不被淘汰就算是不错了。 陆院这帮参赛的人,太牲口了。 靶场这边的小恩怨,并没有引起多大的风波。 而这也只是陈默和刘敏,许战旗,秦小军几人,初次相识而已。 年中考核。 陆院将这么多学院的人集中过来,一起参加考核,并且特意安排定向越野,考学员的行动力,执行力,观察力。 背后,并不是没有缘由啊。 另一边。 陆院训练部办公室内。 副院长张津南坐在办公桌前,他面前摆着两个铝制的餐盒,一个盒子里放着醋溜豆芽,另一个盒子里盛着丝瓜炒蛋。 配一份米汤,两个馒头,就是这位副院长晚上的晚餐了。 他一边啃着馒头,一边查看着面前办公桌上摆着厚厚的一摞档案。 眼前的这份档案,正是刚才跟陈默和王博刚起过冲突的秦小军。 秦小军,赣省人,1977年出生于赣省永新县,父母都是国营厂工人,家境优渥,从小学习就挺好,1995年高考更是全县前五。 也是这一年,通过高考进入装甲学院火力指挥与控制工程专业,入校四年,一直勤勉。 专业课各项成绩全优。 看着手中无可挑剔的档案资料,张津南叹了口气,随即放下文件揉了揉太阳穴。 这才拿起筷子,夹着丝瓜炒鸡蛋慢慢咀嚼着。 之所以看这些资料,那是因为陆院主导的培训基地已经进入建设阶段,陈默所提供的思路,也只是思路而已。 陆院经过深思熟虑,再三考量,将培训基地的事汇报到ZYJW后,军部最近一共下达了两项指示。 其一,信息化作战的实验必须尽快投入,不惜代价,不止京都军区要落实,七大军区最少在三年内,都要出现营级的信息化作战试点单位。 而作为信息化研究,向来为主导地位的陆院,自然背上了极大的压力。 三年,七个信息化营的诞生,说来容易,做起来可没那么简单啊。 原本张津南是打算,培训基地的教务系统都由陆院来承担,一步步摸索着来。 可现在,任务突然加重,军部还下了具体的指令,消息肯定是瞒不住的。 传到别的学院,比如说在石门的陆指,军医,装甲,参谋这几个学院。 所有学院高层,都意识到这是一次机会,使劲的过来走后门想要塞人。 不止石门,连西京那边的军事学院包括京都的学院,最近都在打电话询问,想要调人去基地。 老战友都在推荐人,都想安排人过去。 张津南压力不小啊。 军部下的第二项指示,虽说跟这次信息化的组建没有直接关系,但也明确的说了今年要将装甲学院,参谋学院合并到陆指。 这种节骨眼上,一群老友打来电话,要给自己的门生,走个后门。 他能拒绝嘛? 索性,信息化的前提需要合成单位,而合成单位,又恰好需要多专业的人才。 单凭陆院自身,想要组建完善的教务系统,还真有些捉襟见肘。 让那几个学院补几个人也没啥。 至于补的人太多,那倒也好办。 干脆就趁着年中考核,将各个学院推荐的门生,统一拉到后山参加考核。 其实考核内容不重要。 重要的是这些学员如果表现不行,他就有理由把人给退回去,既不得罪人,又能充分的安排陆院的人扩充教务。 毕竟不光石门的学院在盯着,西京和京都的学院,也在盯着啊。 这面子给谁不给谁,都不会太好看。 可谁特么能想到,那狗日的秀才,他竟然把地图给换了。 导致整场定向越野,让几个学院的人,在山里转了一整天。 这下,有理也变没理了。 直接破坏了他张副院长的个人小九九计划,搞得他原本理直气壮的有理,可以进退有度的刷掉一些人。 结果现在,别说理直气壮了,他都不太敢接那几个学院打来的电话了。 想到这里。 张津南气得有些肝疼,还越想越气,连带着饭菜都如同嚼蜡。 最终“啪”的一声,连带着筷子直接拍到了办公桌上。 他之前去靶场表现的那么淡定,没有惩罚陈默,那是他不想惩罚嘛? 主要是太突然啊。 并且惩罚根本没用,他急着回来看看资料,需要想想怎么补救。 这狗日的,真能惹祸。 可张津南拍这一下不要紧,训练部正守在座机旁,记录年中考核各系人员情况的干部,听到副院长动怒。 一个个懵逼的急忙站起身,一脸无辜的左右看看。 没整明白,又是哪个不开眼的家伙,把副院长给气到了。 恰在这时。 从靶场急匆匆赶回来的杨石磊,他手里攥着一份新鲜出炉的成绩单,昂首挺胸,胸有成竹的敲门。 随即,推门走进了办公室。 “报告!!” “我报你姥姥。”张津南连看都没看进来的是谁,抓起手中剩的半个馒头“嗖”的一声,丢向杨中队。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怒骂声,杨石磊也被吓了一跳。 匆忙之下,他伸手接住袭来的东西,捏住低头一看,是吃了一半的馒头。 杨石磊怔了怔神,而后赶忙伸手擦擦馒头皮,干笑着走到张津南跟前,小心翼翼的将馒头重新放到副院长手边。 这才挺直腰板,就这么一会的功夫,他刚才那股胸有成竹的气势,已然荡然无存了。 “都坐下吧。” 连续深呼几口气,张津南才对着办公室的人摆了摆手,随即看向杨石磊。 “什么事?” “报告副院长,定向越野成绩不做数,这是其他几个学院在负重越野中的整体成绩。” 面对递过来的记录册,张副院长连瞅一眼的兴致都没。 “谁是第一?” “按小队成绩算,是二分队第一,按个人成绩算,陈默是第一。” 又是这个陈默 再次听到秀才的名字,张津南好不容易才压下去的怒火,再次“蹭蹭蹭”直蹦高。 连带着太阳穴都在“突突”跳动。 定向越野知道为啥安排那么多侦察兵嘛?中队安排一支,侦察系学员一分队,二分队,全员上场。 目的不就是为了让陆院的三个小队,凭借碾压之势干掉别的学院嘛? 定向越野考验的方面比较多,别的学院如果成绩不行,还可以说他们执行力不够,观察力欠缺,团队合作不行。 理由多了去了。 可单纯的负重越野,咋找理由? 说他们不能跑,说他们负重不太行? 这特么破理由也站不住脚啊。 现在这几个学院,都在打听自家人表现的怎么样,催促着赶紧定下来,六月毕业季就在眼前。 培训基地的建设一旦投入,很快就需要第一批教务人员到位。 这狗日的秀才。 “把他拉出去给我毙了!!”张津南心思压根没在考核上,想起几个老友的催促就一阵头疼。 话语更是脱口而出。 “啊?!!” 杨石磊立在跟前,没错,他又被吓了一跳。 这家伙,什么时候送个成绩表也成高危职业了? 刚进来就被馒头砸,两句话还没说完,就要把他毙了? “副院长,我这.” “没说你。”张津南摆了摆手。 “考核的事你看着继续安排吧,成绩的事交给其他同志负责记录。” “对了,后续的考核给我盯着那个陈默,再有小动作,就让他滚去大门岗看门去。” “他成绩挺好啊。” “谁规定成绩好就不能看门了?” “是!!” 杨石磊挺了挺胸膛,他也不敢再多说,拿起成绩表,麻溜的跑到训练部其他干部跟前记录。 他算是发现了。 这时候,距离副院长越远越好,这动不动就要毙人,还要让成绩最好的学员去大门岗执勤,也忒吓人了。 重新恢复到安静的张津南,他也没心情在训练部呆了。 三下五除二吃完晚餐。 起身准备回自己办公室,是时候该筹备下第一批教务人员的名单了。 陆院年中考核虽重要,但临近毕业季,学员实习分配工作更重要啊。 加上培训基地建立速度很快,上面军部还在盯着,他主要负责这事。 压力还是蛮大的。 如果不出意外,第一批教务成员,同样也是京都军区试点营,干部框架中的主要成员。 毕竟,培训基地不光要培训,在基层有经验的士官,在教务干部正式授命培训之前,他们首先就要接受培训。 才能去培训别人。 秦小军,许战旗,刘敏,李建斌(参谋学院的带队队长)这四人抛开各学院推荐,个人能力也不错。 可以考虑考虑作为第一批教务人员出发了。 至于其他成员,得涮下去一大部分才行。 要不然,光这几个学院就派了七八十人,陆院哪还有自己的名额啊。 至于陈默 这狗崽子,张津南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怎么了。 每次想起这个学员,他就忍不住头疼。 这家伙是真能折腾啊。 怎么就无处不在呢,就好像他知道学院的规划进程。 时不时就蹦出来一下,提醒别把他给忘了。 ------------ 请假两天 各位读者大佬,最近灵感枯竭,坐在电脑桌前一点东西都写不出,可能是写作状态出问题了,所以请个假想调整一下,望见谅 ------------ 第一百七十一章 小队攻坚,真有这么离谱? 有关教务方面的安排,陈默并不知情。 一行人从轻武器射击场返回宿舍后,第一时间将背包拆开,把棉被和被褥之类的收拾一下。 顺带着整理内务。 学院有一点好处,那就是设施方面,相比较基层部队,要丰富得多。 尤其是夏天,还正处于年中考核期间,陆院的游泳池全天开放,几人刚才返回时,恰好路过。 陈默三下五除二的把自己床铺收拾干净,从上铺跳下来,在铁皮柜里找到一套新军装,夹在腋下道:“兄弟们,刚才路过游泳馆,看不少人都在那洗澡。” “谁去?” 其实,他这话都多余问。 别的系考核,都是安排在陆院的心理行为训练场,或者高寒山地障碍场,极限障碍训练场之类。 进行常规性的测试,场地虽说也热,可那总比他们侦察系,在山里转悠一天要强得多吧? 一个个又是跑又是蹦的,整得灰头土脸,听到洗澡的建议,都是嗷嗷叫着回应。 随即一群老兵端着小黄盆,气势汹汹的杀向游泳池。 陆院游泳池距离干部宿舍楼不远,属于教学生活区的范围,晚饭期间,由于全院考核,文化课被统一取消。 生活区内,军人服务社和门诊部都有不少人进进出出,游泳池建在这地方,也就意味着并非只用于训练。 学员和家属都可以在开放日,跑过来锻炼也行,或者说纯属消磨时间都没问题。 因为根本没人管。 陈默抱着水盆,沿着大路,来到全是由红砖砌成外墙的游泳池内。 这陆院也真不愧是被总后勤部,授予“园林式校园”的美誉。 这外面环境绿树成荫,一路走来都能把一整天的疲惫给消散的七七八八。 掀开门帘入内,宽敞的泳池大大小小,沿着室内建了有十几个。 从大门走进去,左右看看,单凭肉眼竟然看不到泳池两侧的边缘,里面洗澡的人更是密密麻麻,相当热闹。 由于晚上还有新的考核任务。 陈默也没心思,更没时间去凑泳池的热闹,他端着盆子径直走向最里侧的淋浴区。 把盆子摆在地上,陈默一边揉洗着白天穿过的军装,一边抬头看向身旁的谢勇,道:“队长,晚上会安排什么考核科目,你有消息嘛?” “我有个蛋啊。” 谢勇摇了摇头:“管他们安排什么科目呢,咱们侦察系入校时间不长,没有啥对比成绩,甭管什么科目,咱尽力不就行了。” “不是我说你秀才,天天想那么多干啥,让咱干咱就干,让咱休息那就休息呗。” “轻武器射击场,无非就是射击之类的科目。” 谢勇说得很轻松,当然了,这家伙瞧着也确实不担心接下来的考核科目。 可能是侦察兵的通病吧。 不光老谢是这样,王博,丁泽良一个比一个淡定,全都蹲在淋浴头下,一边淋水,一边洗衣服。 有说有笑,哪有临近考核那种紧张感啊。 陈默挠了挠头,他虽说有些奇怪这次学院安排考核的内容,但也没再多说什么。 几人洗了澡之后之后,又匆匆赶往饭堂,陆院的伙食从整体上来说,就跟副院长吃得标准差不多。 最常见的就是醋溜豆芽,丝瓜炒鸡蛋之类,当然也有荤菜,比如炖鸡块。 吃的方面,陈默没有什么要求,能填饱肚子就行呗。 按照解散前杨中队的交代,侦察系是九点才出去集合,所以吃过晚饭后,陈默他们一行人也顾不上做其他事。 返回宿舍就躺在床上,趁着距离下一场考核还有一个多小时,抓紧时间补充下精力。 趁着学员休息的空挡。 队长方淮也不是什么也不干,虽说学院里的队长比不上部队里面,带的学员队成绩好或者不好,跟他们这些队长关系并不大。 提干人员,学院更注重的是学员自身的表现,学员队长顶多算是挂个头衔,很少会因为带队成绩好,就能评功评奖什么的。 学院不怎么搞这一套。 但不管咋说,二分队能团结并且在第一场考核时就拿到第一的成绩,方队长脸上也有光不是。 趁着陈默他们休息的时候。 方淮安排教练团的人,提前将晚上考核需要用到的枪支,弹药领出来。 不光领。 他还安排教练团的人把学员分队配发的枪支,一一进行细致的检查,保养。 考核,很多时候拼的都是细节。 学员在竞赛场上拼,方队长就保证在装具细节方面,进行认真检查,力求上场时万无一失。 担负起后勤工作。 时间很快来到28号晚上八点半。 402宿舍内,几支机械表统一发出“滋滋”的闹铃声。 不用等谁刻意去喊。 陈默就率先从床上爬起来,蹲在床沿开始重新叠被子。 “晚上考核还要打背包?”下铺的王博听到动静后,他伸着脑袋朝顶上瞄。 “没听说啊,我怎么总觉得学院考核制度有些敷衍,解散时没听考官说集合的要求。” 赖伟坐在床上有些迷茫的开口。 几人闲聊的时候,陈默一直撅着屁股忙着叠被子,打背包,搞得几个老兵都有些不自信了。 丁泽良更是直接起身,走到陈默跟前抬手拍了拍铁架子:“秀才,你就这么肯定晚上集合还要背背包嘛?” “我估计是。”陈默想都没想就点头道:“咱们一分队,二分队,学员中队都是30中队的人,在这有宿舍能休息。” “问题是考核期间,别的学院没有宿舍啊,他们只能露天休整,等下去集合人家都背着背包,咱们总不能什么也不带,就空着手去集合吧?” “我靠!!” 经过陈默这么一提醒,刚才还满脸淡定的一帮老兵,收拾的一个比一个麻利。 这就是意见达成统一的好处。 402这边收拾背包,隔壁401的老兵跑过来瞅一圈,同样学着回去收拾。 虽说白天大家都消耗了不少体力,又在山里转悠了许久,但当兵的人,尤其是侦察兵,说得不好听点,这帮人身上天天都有用不完的牛劲。 没这点能耐,谁好意思说自己是侦察兵? 只是经过短暂的休息,等众人收拾完背包来到楼下集合时。 状态已经恢复到个个精神饱满,战意高昂,目光灼灼的盯着前方。 陈默就在队列中站着,他是看着方淮在三号学员楼下,摆了十几张桌子,上面放着各式各样的枪支,有81杠,有85式微声冲锋枪,还有85式狙击枪,木制的匕首和64式以及54式手枪。 自从来到陆院,授枪仪式确实进行过,但也没发过这么多枪啊。 更没碰到过这么老掉牙的制式手枪。 别的枪就不说了,单单这两个手枪,就看得陈默极为无语。 64式手枪准头还可以,二十米内的距离,他能做到弹无虚发,枪枪十环都没毛病。 但这一款手枪威力太小,近距离射击,哪怕是清空弹匣,估摸着都放不翻一头老黄牛。 54式更离谱,威力是可以,问题是准头不行,老黄牛站在二十米的位置,都没把握能够打中,指向性太差了,后坐力也大。 陈默看着远处那一排排枪支,他悄悄转头跟谢勇对视一眼。 作为老兵之间的默契,他们都猜到接下来的考核,恐怕没有那么简单了。 当考核时,枪械都无法做到统一,那必然是团队作战的规模。 可跟谁打呢? 陈默目光转动一圈,没发现一分队和中队的人,三号宿舍楼下,诺大的地方,只有他们二分队十四人集合。 更操蛋的是。 解散之前,杨中队明明说的是九点准时集合,陈默他们8点35分就已经来到楼下。 结果,方淮压根不搭理他们。 该指挥擦枪或者检查弹药还继续着,事是一点不落,唯独没有理会面前集合的队伍。 时间一点点过去。 差不多到8点55分,就在现场十几名老兵等得有些心烦气躁,有人要大喊报告时。 方淮这才抬手看了看腕表上的时间,随即不紧不慢的安排教练团的人停止枪支保养。 他踱步走到队列前方,双手叉腰,瞪着眼,来回走动观察了下所有人的神情后。 这才高声道:“全体都有,立正!!” “稍息!” “我简单说两句,由于轻武器射击场地腾不开的缘故,所以今晚有关侦察系的考核,要变动一下。” 说什么场地腾不开,现场没几个人真的相信这种借口。 陆院在石门屹立这么多年,年中年尾考核搞过那么多次,每次大规模考核学院都会提前筹划,安排。 又不是临时决定,怎么可能会出现腾不开场地的情况? 但这种事不重要,一众老兵就这么明晃晃的盯着方淮,满脸写着“我看你怎么演”的表情。 方队长可能也是觉得,自己没忽悠住这帮老油子,他神情略显尴尬的轻咳一声,不再废话。 而是伸手指向靠在桌子上的一面红旗。 旗帜并不大,就跟基层连队里面扛的连旗差不多。 “看到这面旗了嘛?” “咱们二分队的任务,就是在天亮之前,成功的将旗帜插在翠屏山山顶。” “谁有疑问可以问了。” 方淮说完,便背着手,装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咱也不知道他是装给谁看的。 “报告!” “讲。” “任务不会这么简单吧?就去山顶插个旗?” “当然不会这么简单了。”方淮闻言,他笑了笑,随即伸手指向远处漆黑的山峰:“现在,山上已经有四支小队比你们提前一个小时进山。” “不过你们不用着急,他们的任务就是阻止你们在天亮之前登顶。” 在场的都是老兵,光是听方淮这么一说,现场包括陈默的脸色都变得不太好看。 因为白天找地图的缘故,所有小队都在山里转了几遍,对那里的地形极为熟悉。 翠屏山看起来比较大,其实压根不是那回事。 提前进山的敌人,只需要手持85式狙击枪,占据几个要点,山下的人就别想上山,在没有空中火力援助的情况下。 想要登山,几乎无解。 毕竟,所有小队都对翠屏山太熟悉了,你能找到的路,别人同样能想到。 85式狙击枪射程能达到800米,山下的人怕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可能被山上的人一一点名,躲都没地方躲。 “报告!!” “讲。” “我们的武器是什么?” “你瞎嘛?”方淮没好气的朝着远处长桌努了努嘴,道:“我让人在这擦半天枪,你们以为我是闲得了?” “该说得我已经说了,都是老兵不用我再多重复吧?” “给你们十分钟的时间分配任务,十分钟后我会安排车送你们进山。” “谁领了枪支,过来登记型号。” “解散!!” 方淮交代完之后,瞅了陈默一眼,其实他想叮嘱一下秀才,接下来考核可别再整什么幺蛾子了。 否则,再被副院长知道,真得被发配去看大门。 但方淮想了想,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很显然,他并不认为,一个列兵,能在接下来的攻坚考核中发挥多大能力。 包括学员一分队和中队安排的小队,同样是登山任务,他也没说。 因为很多时候,战情条件并非那么完善,难不成情报不完整,仗就不打了嘛? 解散的指令下达,现场沉默两秒。 谢勇才拍了拍手道:“好了,任务已经清楚,山上有四支小队,哪四支不知道,具体多少人不知道。” “但我们侦察兵,天生就是打最困难的仗,没什么大不了的,领枪。” 谢勇作为学员队的队长,鼓励小队的士气他确实做到了。 但打仗毕竟不是儿戏。 更何况,在场的人都清楚,打枪凭借的不是莽劲,如今敌人已经占据最佳射击点,正张开口袋等着他们去呢。 凭借莽劲的冲上去,难不成被一个个点名? 当然了,明知这场仗难打,现场众人情绪虽不高,却也没有谁退缩。 有人拿着81杠检查,有人拿着微声冲锋枪在那拉枪栓。 陈默看到这种情况,他皱了皱眉头。 这次上山跟之前抢地图不一样,若是没有像样的指挥,就这么散兵游勇的硬冲,怕是一轮冲锋之后,十四人一个都活不了。 侦察兵也是人啊,又没有练金钟罩铁布衫。 可扛不住85狙使用的那种机枪弹,哪怕考核都是用空包弹,有效射程达不到800米,那居高临下的情况下。 300米就足够了啊。 足够交织出一副无死角的火力网,屠杀所有想要登山的小队。 眼看着有些老兵拿着枪要去登记,陈默踏前一步道:“等下。” 突兀的话音,让现场不少人的目光都看向陈默。 “队长,要不我来布置一下?”陈默率先看向谢勇。 不管怎么说,名义上谢勇才是队长,该走的流程是不能少的。 “行,你有办法你就说。”谢勇点点头。 陈默有没有指挥能力,在场的人都不清楚,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肚里坏水比别人多。 时间紧迫。 陈默也不墨迹,直接开口道:“咱们不能就这么冲上去,谁在部队射击比武中拿到过成绩?尤其是狙击射击?” “我!” 陈默话音刚落,401宿舍的安康便跨前一步,他拍了拍手中的85式狙击枪道:“我在团射击比赛中第二名,擅长卧姿一到八练习,胸环靶成绩优于头靶,瞄准基线时会下意识的放在人体中线。” 安康的自我推荐,带动了其余老兵。 402的赖伟当即开口道:“我在警卫一师狙击比赛中成绩第五,左眼是射击主眼,射速上会吃点亏,不过稳定性没问题。” 单单听介绍,就能听出,安康只是团里面的精确射手,并非狙击手,只有赖伟一人才是正儿八经的狙击手。 十四人里面就一个狙击手,有点少啊. 陈默抬手挠挠下巴,其实这帮老侦察兵要论射击能力,都能驾驭85式狙击枪。 但山下打山上的目标,没有专业的狙击手,很难完成拔点任务。 能驾驭和专业,中间隔着十万八千里呢。 要论狙击能力,其实陈默自己也不太行,不过能勉强算半个。 就在现场气氛陷入焦灼时,脾气最急的丁泽良跨前一步拍着胸脯道:“秀才,要是两个狙击手不够我也能行。” “你可以问老谢,我在夜老虎连最擅长打小组协同战术狙击,承担远程火力支持都没问题。” 闻言,陈默只是扭头看了一眼老丁,他便摇了摇头:“班长,你不行,如果真论狙击水平,我倒觉得你手枪射击水平更高。” “啊?” 陈默这话一出,丁泽良当场愣住。 别说他了,包括谢勇也张大嘴巴,半晌无言。 主要是他被秀才这句话,给吓到了。 丁泽良手枪射击水平确实厉害,在夜老虎连里没人是他的对手,甚至整个92师,手枪速射也都稳稳排前两名。 他提干,就是因为手枪速射为师里争来不少荣誉,可问题是,这事秀才咋知道? 丁泽良虽说为人傲了点,脾气坏了点,但他向来不喜欢炫耀自己的能力啊。 真是见鬼了,在陆院又没有组织过手枪射击,这事应该没人知道才对啊。 老丁震惊加上不可思议的眼神,被现场很多老兵看在眼里。 要说提干的老兵都有一两手绝活,这没啥稀奇,可秀才是怎么看穿的? 他们为啥看不出来? 丁泽良像是第一次认识陈默似的,上下打量他好几眼,才点点头:“没错,论狙击水平,我的手枪速射更好一些。” “问题是你怎么知道的?” “很简单啊。” 陈默盯着丁泽良笑道:“班长,配合一下。” “立正!!” 听到口令。 丁泽良下意识的挺起胸膛立正,而陈默则是绕着他走了一圈,道:“手枪速射高手,就算是站在队列里,肌肉姿势也跟别人不一样。” “你们可以看下,丁班长在立正的时候,右手虽说按照队列要求贴着裤缝线,但五根手指头却本能的放松。” “这个特征已经深入肌肉记忆,只有手枪速射高手为了快速拔枪,才会有这种下意识的动作。” “手枪速射能力强,咱们登山的时候需要你,就先不论狙击能力了。” 陈默话音刚落,现场有数名老兵悄悄的将手藏到身后。 一个个脸色各异,特么的,这秀才眼神也太毒了吧? 这都能看出来? 包括始终在一旁观看这帮老兵布置,考验他们指挥能力的方淮,都忍不住抬起自己的双手。 盯着瞅了好几遍。 这秀才,真有这么离谱? 他作为学员队的队长,少校副营级干部,观察能力竟然不如一个列兵? ------------ 第一百七十二章 冲山,饱和式狙击打法 方淮从军多年,他所在的陆院教练团,不缺比较牛的战士。 他见过好争的兵,也见过踏实的兵,甚至不思进取的兵都有不少。 但像陈默这种,平时不吭不哈,关键时候突然冒出来,能震住一帮老兵的人,还真不常见啊。 二分队的十几人确实被陈默给震住了,不光是因为几句话那么简单。 要知道。 侦察兵首先是军人,至少自诩是优秀的军人,本身会几手绝活没什么稀奇,可要是自己引以为傲的绝活,能被人轻易看穿。 那特么这活到底还绝不绝了? 看着分配武器期间,二分队的老兵都默默的将手中武器放回原位,只有401的安康,402的赖伟抱着85狙。 很明显是接受了陈默的建议。 方淮干脆后退几步,将发挥的机会,都留给学员自己。 反正考核的要求并不难,就看天亮之前究竟是哪一队,最先把旗子插到山顶,或者山上的人能不能守到天亮。 任务其实很简单。 真正难的点在于,这帮学员会不会相互配合,有没有谁具备指挥的能力。 光有指挥能力还不行,还要兼备着足够敏捷的思维,杀伐果断的气魄才行。 否则,都是老兵,谁能心甘情愿听你的? 陈默自然知道这些道理,他铺垫了丁泽良的事,小小的装了一把。 而后,便快速招了招手,将附近的老兵全部都聚到一起。 没有列队,但所有人神色并不轻松。 陈默观察了一圈众人的神色,才开口说道:“兄弟们,今晚的任务不容易,明天清晨第一缕阳光升起的时候,如果我们红队的旗,没有插在山顶。 “那就意味着,我们败了。” 红队是陈默自己临时起的外号,临战之前,必须有统一的代号,用来凝聚整体的士气。 他虽说不善指挥,但胜在曾经听得多看得多,学也能学个七八成。 “秀才,你别几把那么多废话,就说该咋整吧。”丁泽良急脾气又上来了。 因为“败”这个字眼,对于向来高傲的侦察兵来讲,是很难正面去承认。 对于老丁的询问,陈默没有急于开口,他只是很淡定的摆了摆手:“班长,你们别着急。” “四年前毛熊内战,王牌精锐131摩步旅的下场,你们应该都清楚吧?” 闻言,有一部分老兵目光闪烁了几下,但也有人满脸茫然。 毕竟,相较于陈默的知识储备量,可不是所有基层单位的老兵,所能够接触的。 “这个我知道。” 谢勇率先点头道:“我们师里去年专门上过类似的课程,毛熊131摩步旅组织对武装罪犯占领的格城进行突击,他们那个旅装备并不差。” “有120辆bmp-2s步战车,还有27辆坦克,满编足足一千人,进入格城60个小时,除了旅司令部人员伤亡稍轻之外,其余单位全军覆没。” 谢勇的解说,绕是在场,有些老兵听过这事,依旧被震撼到。 而众人在这时候,也基本明白陈默,突然提格城战役的用意了。 因为目前,翠屏山上已经有四支小队,提前一个小时进山,学院等下会开车送他们去山脚。 若是不提前布置好战术。 那么他们别说插旗了,从车上下来的那一刻,怕是下场就跟131摩步旅最终的结果一模一样。 这可不是危言耸听啊。 有85狙这种大杀器存在,山顶上的人完全具备,从车辆进入山顶视线开始,就安排狙击点盯着山脚。 等人到地方,就可以开枪射杀。 不用想着躲,没有人能够躲得过居高临下的狙杀,再牛的侦察兵也没用。 甚至于,现在山顶的人就通过狙击镜,瞄准这边呢。 “妈的,应该让我们守山顶。”王博满脸愤懑道:“要是让我们去守,别的队别想上山。” 这话是不假,可惜是气话。 原本还对陈默安排任务有些抵触的老兵,这时候都不吭声了。 看时间也差不多了。 陈默便不再卖关子,他压低声音道:“兄弟们,想要顺利登山,我们必须要有足够的狙击手,和精确射手,提前规划战场咱们做不到。” “因为不知道等下的下车点在哪,但没关系,咱们对整体地形熟悉,等会出发后分批下车,200米下一人,进行饱和式狙击,至少能清除一面山体的敌人。” “现在的问题是,谁还能担当狙击手的任务,谁愿意当诱饵?” “狙击手我不行,但精确射手还是没问题的,去年年尾我在团里也得过前三。”401宿舍的罗思明开口道。 “那我算一个吧。”401的张少闯同一时间站了出来。 “我也可以。”谢勇开口。 “精确射手我没问题。”401的李继涛,402的刘木俊先后站出来。 学员小队就是这样,他们之间没有所谓的凝聚力,相互之间又没有上下级之分,可以在竞赛场上齐心协力,却不见得愿意接受调遣啊。 带兵原本就是一件很复杂的事。 一个班就是一个小集体,更别说他们这种从各个基层过来的老兵了。 很多时候这些老兵的能力,带队之人在不清楚的情况下,战斗力会大打折扣。 “那,那我当诱饵吧,反正我各项能力稀松平常。”王博耸了耸肩。 所谓的诱饵就是跟车在终点下车,只要山上的人开枪,山下提前下车埋伏的人就能精准找到方位。 从而进行饱和式狙击。 他们二分队一共就十四个人,狙击手和精确射手占了七人,陈默作为指挥,丁泽良属于近距离突击的战士。 剩下五人,那就是诱饵了。 毕竟,车队到终点,不可能一个人都没有,那只会让山上的人更警惕,在第一轮交战中,如果不能拔除足够数量的狙击点。 后面就不用玩了。 “我坐副驾驶,听拍车厢为号,每隔二百米下来一人,一定要隐蔽一些。” “同志们,明天清晨的旗帜,能不能出现在山顶,就看等下咱们的配合了。” “拿枪,登记,杀敌!!” “杀!杀!杀!!” 所有老兵压低声线,怒吼一声后。 开始根据任务挑选枪支,三号楼下的枪械明显不是专为二分队准备。 数量上要比人数多得多。 精确射手基本就是85狙和85微冲的配置,陈默和丁泽良是81杠加手枪的配置。 当然,陈默自己也多背了一支85狙,以备不时之需。 至于木刀什么的,学院不要求,那就不拿。 都特么什么年代了。 能动枪谁还跟对手拼刀啊。 至于诱饵,那没啥可说的,背支81杠就行,反正下车的一瞬间,大概率会被直接淘汰。 战术布置结束。 接下来的流程,那就简单多了。 由方淮监督,所有人员将领取的枪支型号,枪号,弹匣数量,子弹数量一一进行登记。 头盔,子弹带全部领齐。 包括对讲机,夜视仪等装备,也都准备齐全。 九十年代末,可没什么护具能用,陈默他们能抽空把衣服洗洗,就算是条件不错了。 装备全部领齐后,在方淮的注视下,四辆运兵卡车排着队开始出发。 针对这种考核,陆院的人也不傻啊,肯定不会安排一辆车运输,要不然山上那些参与考核的人,那不是赢得太容易了? 四辆车都会是同一终点,但速度和路线会有不同。 陈默既然提前有安排,自然就不用分开乘坐了。 十三人集中到车厢内。 只有陈默自己坐在副驾驶的位置,车从陆院东门出发,沿着获铜公路一直向北行驶。 晚上九点多还不算太晚。 但由于陆院的位置比较偏,九十年代城市建设也比不上后世,沿途根本没有路灯。 到处都是一片漆黑。 陈默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他盯着远处的山体,黑暗中,翠屏山就犹如一头庞大的蛮荒巨兽,在凝视着前行的车辆。 这时候,陈默内心倒是没有多么慌张,甚至都没有一直盯着远处的山体观望。 其实他刚才提起毛熊格城战役,目的并不是为了提醒他们出发途中,会被山上的人盯上。 因为这是常识,哪怕他不提醒。 出发前往的半路上,肯定还是有人会想起来这一茬。 提起格城战役的目的,只是因为当时在城市内的武装罪犯,所使用的就是矩阵狙击战术。 陈默看过完整的战后信息披露,那帮人以格城地标建筑为主,建立了上百处狙击阵地。 狙击手,成为了猎杀131摩步旅的主力。 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嘛? 这代表着131部队在进城之前,敌人已经控制了百分之九十以上的街道,教堂,医院,邮局,行政中心。 情况就跟眼下率先进山的小队,一模一样。 陆指,装甲,参谋,军医包括陆院另外两支小队,究竟是哪四支在山上,这点陈默不清楚。 因为方淮也没说。 但毫无疑问,不管是哪四支小队在山上,凭借白天对山里地形的熟悉。 哪怕是理论上,战斗力最差的军医学院小队,只要会玩枪,也能在山上找到足够多的狙击点吧? 年中考核,每个小队的人数不是固定。 30中队的代表队是10人小队,学员一分队是三个班也就是21人的小队,二分队是十四人小队。 陈默记得白天负重考核时,军医学院的人最先退出,他们的人应该有12人左右。 装甲学院由秦小军带领的小队,有24人左右,参谋学院最多,足足三十多人。 这么算的话。 不管哪四支小队在山上,那最低都有六十人左右,哪怕六十人当中只建立四十个狙击点。 此刻的山上,也跟筛子一样,到处都是瞄准山下的火力区啊。 不过,陈默不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 翠屏山很多地方都是陆院的训练场,冲山的小队绝对不止他们一支。 山顶火力密集,山脚却地形复杂,山上若是真有四十个狙击点,那也得分四面防守吧? 只攻一面的话,大概就是拔掉十五处狙击点。 十五人.十五处. 陈默目光幽幽的望着山上,战争这东西跟足球很像,假如说一支球队传控在百分之九十以上,那么他们的前锋只要不是傻子,就能赢。 眼下,山顶的小队已经具备传控百分之九十的能力,唯一能对抗的,就是在山下摆诱饵,同样搭建足够多的狙击点。 引诱山顶开枪,从而拔除他们前行路上的火力点。 陈默盯着沿途的路,发现距离翠屏山脚越来越近,他扭头看向开车的战士。 对方注意到陈默的目光后,直接偏过脑袋,似乎是知道要询问他终点在哪停车似的,摆明了自己的态度。 面对这种情况,陈默也不打算浪费口舌了。 他抬手拍了下车厢铁皮。 “砰砰”的沉闷声清晰的传到车厢,原本抱着枪休息的赖伟听到动静。 他左手提着狙击枪,起身右手摁着车厢后盖,“嗖”一声跳下车,翻滚一下卸力后,躺在地上,借着路牙子当做障碍物躲藏。 而后利用枪支挑起钢盔,稍微晃动,再没有听到枪声,头盔也没有受到攻击时,瞬间爬起身,猫着腰。 快速的消失在黑夜中。 二分队的车厢中少了一人,其他人却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该眯眼休息就休息。 陈默的任务就是盯着大路,在心里估计着,只要前行二百米,就会拍一下车厢。 声音传到车仓内,尾部都会有一名老兵快速跳下车。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就在陈默察觉到驾驶位的老兵,开始踩离合,踩刹车降低车速,准备开上进山的小路时。 他也瞅准空挡,快速推开副驾驶的门,利用前扑的方式,迅速扑到一旁的地面。 而后,右手提着狙击枪,弓腰借助车身的遮挡山顶视线的空挡,快速猫腰抄小路的灌木丛上山。 丁泽良跟陈默属于一组,他发现陈默的动作后,也从车厢中蹦出来。 跟着一起进山。 所有过程一直都挺顺利,甚至顺利的让陈默都不太敢相信。 因为按照方队长所说,其中四个小队在一个多小时前就进山了。 对方的任务就是在天亮之前,狙击别的小队冲山,那怎么会没动静呢? 不过,疑惑归疑惑。 陈默在灌木丛中穿梭的动作却没停,主要是不敢停啊。 卡车上带的诱饵即将到下车点,这附近地形提前又不清楚,山脚的位置若是想反击山顶,就必须找到合适的反制高点。 而山脚又有个很明显的特征,可利用地形非常少,在山顶的则不同,人家占据优势地形,能为后续提供远程观察和火力支持。 想反抗,山脚的反制高点,也就是高点难以把控的监视角度,对于每一个提前下车的狙击手和精确射手来说,都极为重要。 陈默在灌木丛中穿行足足数百米,才找到一处反制高点。 当即趴到地上。 没敢有多余的动作,只有一双眼露在草丛外面,通过夜视仪望远镜,整的像高速摄像机似的,收集可视范围内的信息,一草一木,全部印入脑海。 计算,观察,印证,监测. 没过一会。 怀里抱着旗子的丁泽良也悄悄爬到跟前,他吞咽了下口水,将声音压到跟蚊子嗡嗡似的,道:“妈的,不会是山上的小队都是陆指和军医的人吧?” “这一路上有点太平静了。” “做好战斗准备吧,诱饵马上到位。”陈默没有搭理老丁的埋怨。 这趴在山里,夜晚静谧的山林,卡车动静非常大,隔着几百米都能听到卡车还在咆哮着。 不过,也该停了。 “妈的,你狗日的以后要是打仗得离我远点。”丁泽良撇了撇嘴,虽说这只是考核,冲山作战也不是真的打仗。 顶多算是小规模演习。 可陈默这种为了给小队争取登山的机会,就拿五个人做诱饵,诱导山顶暴露狙击点的做法。 依旧让丁泽良,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啊。 反正他觉得秀才这种满肚子冒坏水的人,会不会爱兵如子不知道,但用兵如泥那是肯定的。 陈默可不清楚老丁在琢磨什么玩意。 他拔掉旁边的青草叶子,塞进嘴里,任由青涩的苦味在口腔中绽放。 嘎吱。 一声脆响传来,运兵的卡车终于到了终点。 “下车下车!!” 远处,传来王博清晰的吼声,这家伙是生怕自己这诱饵当的不合格啊。 还特意大声提醒。 当然,也提醒了埋伏在附近的二分队其他成员。 “砰!” “砰!!砰!砰!!” 王博的话音刚落,让陈默诧异的是,一直以来都没有动静的山顶,竟然有七八处火力点同时开枪。 狙击枪的声音,在山中尤为明显。 虽说85式狙击枪结构采用的是铝合金制作,击发子弹时不会产生火花,但问题是声音太响了啊。 就算陈默和丁泽良两人都没想到,山顶的人这么沉不住气,准备没那么充足,但还是借助声音传播锁定了大概的位置。 陈默快速拉动枪栓子弹上膛,调整狙击步枪。 丁泽良则是拿起望远镜,快速观察。 “找到了秀才,方向11点,距离410米,风速4,温度28,气压标准。” “可85狙打演习弹极限有效杀伤距离,达不到四百米啊。” “要不要推进?” 丁泽良急吼吼的开口。 此刻,附近狙击点四处都是枪声,王博他们作为诱饵,在第一轮射击中,五个人就被报销了四个。 而山下的人,也借着机会针对山上开始反击。 枪声如雷,不断在空旷的山中炸响。 “秀才,咱们的人应该打中了好几个,11点的那个点没人打,应该都距离太远,3点钟方向,9点钟方向,都有人撤退。” “我们推进一些?” 面对老丁的提议,陈默一直没有开口,他安静的趴在地上瞄准十一点钟方向。 从望远镜中,可以清晰的看到对方同样是一名挂着红板军衔的学员。 可能是刚才朝山下打了一枪,没打中目标,枪托的位置没有托住脑袋的地方,压枪压得有些累,对方正在转动着脑袋调节。 这些动作,在狙击镜里格外的清晰。 就这战斗意识,拿着狙击枪也不可能媲美狙击手啊。 “应该不是提干入校的人。”陈默低声嘟囔道。 410米确实超出85狙演习弹的杀伤范围,但在射击时,以肯塔基风力做弹道修正补偿,可以延伸50米。 陈默一直不理老丁,就是因为他在计算弹道落点。 计算完毕,密位调整结束。 食指扣动85狙扳机。 “怦!” 射击时的声音就跟放鱼雷似的震耳,听到动静,丁泽良下意识的抬起望远镜,看向11点钟方向。 他清晰的看到原本趴在地上,正调整脖颈下压角度的学员兵,此刻,正表情错愕的注视着身上冒出的白眼。 “我靠!!这你都能打中?” 丁泽良又一次被惊呆了。 要知道,他可是夜老虎的老兵啊,85狙极限距离他比谁都清楚,弹道补偿他也知道。 可那玩意也不是百分百好使啊。 “别靠了,先撤。” 陈默一枪命中后,连翻带滚的起身,迅速蹿向远处。 丁泽良也被惊醒,慌忙逃窜。 其实这时候不用他们蹿,山顶的学员兵连续被诱饵诱出,虽说狙掉了几个诱饵。 可七八个射击点暴露,先后被山下的人干掉,他们的人更慌。 连烟雾弹都有人丢出来,迅速逃窜着寻找掩体。 通过这一轮交锋。 陈默基本就猜出,山顶的四个小队,大概率是没有陆院的人,至少他们这一面守山的,不是陆院的人。 因为陆院三支队伍,中队那一支原本就是部队的人,而学员分队同样是部队提干的人。 在军队经历过磨炼的兵,打起仗来,绝对不会这么菜。 占尽天时地利,就算有诱饵,也不会这么容易就被打垮才对。 砰砰砰砰!!! 可能是这一面突如其来的枪声,引起别的山脚小队注意,攻击几乎在同步展开。 整个翠屏山都被枪声覆盖,根本听不出具体在哪边。 陈默朝远处蹿了近百米后,又一次趴在地上。 咔嚓! 85式狙击步枪机械暴力的复进声格外清脆,7.62口径的狙击弹被推进枪膛。 瞄准,找到目标。 山顶上的人已经乱了,烟雾弹后方影影绰绰的身影极为明显。 稍微调整大狙枪口。 有意瞄准,无意击发。 砰! 第二枪。 数百米外的山顶上,一名参与作战的学员兵,手中提着枪,正逃窜时,背后传感器突然冒起白烟。 可能是这名学员战斗经验太差了,身上“呼呼”的冒着烟,还能蹿得跟老兔子似的,溜得很。 眨眼的功夫,就没了身影。 陈默所在的方位,连续传出枪声,两次相距并不远,人家山顶的人也不傻,还有狙击点的人在盯着山下。 对方趴在凹凸不平的反狙击位,迅速观察,试图找出陈默的位置。 尽管陈默撤离速度还是很快,不过依旧被山顶的人给捕捉到。 可惜,捕捉到也没用。 陈默在出发之前,安排的冲山战术就是饱和式狙击,从不同的方位安排七名狙击手或者精确射手,呈扇形围山。 边围边冲,借诱饵杀敌,露头就宰。 陈默这边在移动时,自然有附近的二分队老兵,盯着山上的狙击手。 砰! 山上的人,还没来得及开枪,山下的人却率先射击。 反狙击坑四周凹凸不平,子弹打不中人,不过打中土地,溅起灰尘都足以吓退对方。 饱和式狙击,打一枪换个位置,其他人继续盯着山顶。 七名狙击手和陈默他们交叉着变换阵地,一步步朝着山顶出发。 战术并不高明,却也将山顶的火力网给破坏的七七八八。 学员兵又没有在基层部队真正的历练过,无论是战场行动能力,还是计算能力,都远远不如老侦察兵。 翠屏山北面,山脚下以陈默为首的几个老兵,手里提着枪跑得相当开心。 配合也还算默契。 他们借着时间差,总是有人在奔跑,有人在伏击,打得山顶从开枪到现在,一直都没能组织起像样的反击。 说来也巧。 就跟冤家路窄似的,翠屏北面山顶负责防守的人,正是装甲学院大四学员秦小军。 之前还跟二分队争吵过,扬言要干翻陈默他们。 这位火力指挥与控制工程专业的高材生,本事有多大,咱也不知道。 不过架子却不小啊。 为了守山,这家伙还在山顶给自己搭了一个野战帐篷,用来指挥小队二十多名成员作战。 半个小时前还信心满满,放话要来一个宰一个,来两个宰一对呢。 如今,眼看着枪声大作。 己方的人员步步后撤,从主动开枪打掉四个人开始,他们这边的人就跟上了山下的必杀名单似的。 排着队的被狙杀。 导致原本在反狙击战壕里的人,都不敢冒头,山下的枪声越来越近,很明显是人家再登山。 秦小军扭头看看战地帐篷周围,21名队员,一轮交锋后只剩12人,其中一个身上还冒着烟。 他瞪着双眼,内心满是不敢置信。 越来越近的枪声更是让他绝望。 “到底是哪个小队从北面冲山的?”秦小军咬着牙询问。 可周围一群人,很默契的统一摇头,因为他们跟陈默一样,打了半天压根不知道对手到底是谁。 “妈的,不管是谁,这北面的山绝对不能让他们上。” 秦小军也发了狠。 从背后抓起81杠,拉动枪栓,子弹上膛。 雄赳赳,气昂昂的要带队打阻击。 “走,就是压也得压到天亮。” 秦队长气势很足,带上剩下的十一人,刚朝前走了几步。 脑袋出现在山腰的视野中。 就被再次趴在地上,观察山顶的陈默锁定。 “砰!” 第四枪。 陈默看着狙击镜中秦小军发怔的表情,他也跟着笑了笑:“这次是熟人啊。” “四个了。” 说完,陈默爬起身继续换位,绕着山体跑“S”路线登山。 而在陈默起身的一刹那。 二分队又有四名精确射手,趴在不同的方位,紧盯着山顶。 饱和式狙击,交替着上山。 彻底摧毁了北面山顶的布防,至此,装甲小队二十多人,只剩十人。 连队长都被宰了,如果他们不能在短时间内,行成有效的火力压制。 那他们这一面的防线,很快就会彻底溃败。 被二分队成功登顶。 ------------ 第一百七十三章 再夺第一,不会又闯祸了吧? 枪声越来越近。 85狙的动静本身就大,山下,山腰处枪声诡谲多变,往往上一枪还在正前方11点钟的方向。 下一枪,就可能出现在三点钟方向。 打得山顶守山的小队,根本没人敢冒头。 刚刚组织起来的反攻,伴随着队长被干掉,再次偃旗息鼓,连带着士气都被打散了。 秦小军扭头看着自己身上,传感器“库库”冒烟。 他抿了抿嘴,心情有些沉重。 秦小军只是战斗经验不足,或者说根本就没有,但并不代表他没有见识啊。 光是听枪声,以及越来越近的动静,就猜出对方这是用简易的矩阵战术,进行饱和式狙击。 类似的打法,用在山脚打山顶目标,简直就是流氓。 因为每时每刻都有人在充当狙击手,有人在冲锋。 想要应对这种战术倒也不难,只要山顶上的人有重火力,或者人数占优,比对方多数倍以上就能进行有效克制。 听枪声密集程度,秦小军判断出山下顶多就十几人小队,而自己这边人数比人家多一倍。 结果还是几乎全军覆没。 这还打个毛啊。 自己作为队长都被淘汰,剩下不到十个队员,手中虽拿着枪,却不敢从山顶朝下观察,更别提组织有效反击了。 交手短短不到一个小时。 秦小军算是发现了,双方无论是从枪法,还是从意识,战术,协同,后勤,通讯等常规作战手段,通通不如山下的人。 人家四面八方都是精确射手,他们根本反抗不了。 这种四面楚歌的感觉,令人格外的酸爽。 索性也打不过了。 秦小军不再挣扎,沉默着走进山顶的指挥帐篷内,盘腿坐在地上,他倒是想看看,究竟是哪个小队这么猛。 直接放弃了抵抗。 而此时的山腰处。 月黑风高,陈默所在的二分队九人,手中抱着枪,依旧在交替着登山。 人群犹如暗夜中一只只夺命的幽灵,黑洞洞的枪口随时盯着山顶,盯了半晌没发现目标后,就会悄悄起身转移位置,绕路登山。 山里枪声大作。 显然是别的小队也在登山,至于顺不顺利那就不清楚了。 反正陈默跑得挺溜。 他此时,已经来到了距离山顶二百多米的高处,每跑五六十米,都会趴到地上,观察周围的一草一木。 可惜,这都过去十几分钟了,北面这边,一声枪响都没出现。 “奇怪了。” 陈默趴下半天没观察到人影,他将手中的狙击枪换成步枪,继续登山。 渐渐的。 登山的路越来越窄,临近山顶,二分队一直忙碌的谢勇,赖伟,全都出现在附近。 众人默契的对视一眼,不再交替着前进。 统一将手中的狙击枪换成步枪或者微冲,三人一组顶在前方,陈默站在中间的位置,在他后面左右各有三人小组,警戒着登山。 没有人讲话。 甚至连夜视仪望远镜都没有人使用。 几人就这么弓着腰,警惕着上山。 丁泽良一边夹着旗,一边拿着手枪,跟在最后面。 这种场面有些压抑,也有些怪异。 因为整座山别的地方枪声并未变得稀疏,反而有愈演愈烈的架势,可他们这边却像是被按下暂停键似的。 有些过于安静了。 终于,前方的三人小队手脚并用的匍匐着,率先登上山顶。 看到二十多个学员兵,或站或坐的聚集在帐篷内,有些竟然还在悠闲的抽着烟,明晃晃的烟头在黑夜格外显眼。 对方似乎是没发现有人已经上山。 最先登顶的盛东浩观察了一下,作为老兵,他对于敌意,或者说对于那种精神紧绷的人群,会特别敏感。 尽管天黑,透过月光看得并不真切,盛东浩依旧能判断出,北面山上这些守山的小队,已经放弃抵抗了。 确定不会有被突袭的危险。 盛东浩朝后招了招手,随即自己拉动枪栓,率先起身登山。 立姿据枪,瞄准前方的人群。 “所有人蹲下,把枪摆到地上,快!!” 秦小军听到动静,扭头看着有老兵已然登到山上,还没等他起身询问。 视线前方。 一个又一个据枪的战士,出现在视野内,而他最不想看到的那个秀才,就在人群最中间。 “妈的,又是你们?” 秦小军嘴角抽动几下,他在下午五点多才叫嚣过要搞定的小队。 没成想,这才隔几个小时,就反过来被人家给搞定了。 秦队长表情有些傲娇的撇过头,内心多少是有一些委屈的。 可他忽略了一点。 对于学院的学员来讲,考核就是考核,顶多算是一次对抗演习。 但对于部队里面的侦察兵来讲,演习就是战争啊。 “特么的,嘟囔什么?” “把枪放下,所有人蹲地,我只提醒一遍。” 赖伟也在厉声呵斥。 他和盛东浩还算是客气的,其他成员就暴力的多了,压根不给装甲学院的人反应机会。 人群冲上去,就摁着几个学员把腰带抽出来,捆住对方双手双脚。 陈默站在一旁看得咂了咂嘴,他觉得真没这个必要。 因为军校的学员,还没经历过多么残酷的训练环境,或者说,也没见识过部队演习作战的残酷。 不会搞什么偷袭。 但看到二分队的一帮侦察兵冲上去捆人,陈默也没开口。 毕竟,侦察兵在部队里面听起来好像很牛。 可相对应的,一旦碰到演习或者作战,他们就会变成全军危险性最高的兵种,没有之一。 有时候演习,蓝军和红军动真格的话,侦察兵作为先锋部队。 只要被对手抓住,最轻都是被胖揍一顿,捆起来勒住嘴,丢到地上。 重的话.那就不好说了,能不能活着被放出来都是未知数。 这真不是夸张啊。 一次大规模的演习,有些部队很可能是准备了大半个月,甚至更久的时间。 就为了在演习时能够出彩,多争取一些名额,留着年底评功评奖用。 可要是被敌对的侦察兵发现阵地,不出一个小时,坐标就会暴露,导演部收到消息后,会衡量双方的火力进攻以及防御能力。 通常是仓促进攻之下,被进攻的一方,在导演部看来根本没有防御时间,就会判定整个单位集体阵亡。 准备了那么久,不仅什么都没争取到,集体阵亡后,整个单位在演习结束还要走很多人。 这种情况下,谁不恨侦察兵? 被逮到肯定往死里揍啊。 所以,侦察兵在演习或者对抗考核时,下手也会特别狠。 就像《士兵突击》里许三多因为藏鸡蛋,导致暴露的那次演习,若是真放到部队里面,就不是连长骂两句那么简单了。 被全连孤立,狠揍一顿,直接调走,到期滚蛋才是正常的,现实中哪有那么多的史班长抗事。 趁着别的老兵,都在收拾那帮吱哇乱叫的学员兵。 陈默从丁泽良手中接过红旗,当着远处充当观察员中队老兵的面,直戳戳将旗插在了山顶。 冲山,正式结束。 侦察系学员二分队再次以雷霆之势,夺魁,第一个冲上山顶。 考核结束了。 陈默插完旗就往旁边地上一坐,感觉浑身的力气就像是被抽干了似的,长长的松了口气。 指挥这活真不是一般人能干的啊,尤其是指挥一帮原本就顶着老兵身份的人,一旦这次矩阵狙击不奏效。 二分队别说赢了,能不能坚持到天亮都不好说。 学院的人只是行动能力差,但在占据大优势的前提下,还是挺难对付的。 只要自己这边战术失误,被团灭也不算什么难事。 不过还好,终于是赢了。 陈默这边刚坐下。 谢勇,赖伟几人就拿着从远处学员手里“借”来的香烟,一边点燃一边龇牙笑道:“可以啊秀才,要不是你讲格城战役,说131摩步旅的事启发我们。” “这帮兔崽子还真不好收拾。” “这是咱们配合的好。”陈默笑着回应,倒也没有居功。 当然了。 陈默说得也是实话,当时情况紧急,根本来不及详细的分配作战方案。 结果,这帮老兵硬是凭借着自身的单兵作战素质,进行默契配合,全程都没用对讲机沟通,不到一个半小时,就从山下打到了山顶。 若论行动力,确实够可以了。 “诶,话不能这么说。”谢勇一屁股坐在陈默跟前,他伸手指了指远处的枪声,感慨道:“你们听听别处的枪声。” “大多都还在山下呢,连半山腰都没上,秀才,你脑子就是好使啊,要不是你提醒,咱们也悬。” 谢勇的话,引来周围一帮老兵点头认可。 此时的翠屏山顶,场面着实有些怪异。 陈默他们一群人就坐在插旗的地方,吞云吐雾的吹牛聊天。 肆意的放松着心情。 在距离他们二三十米远的地方,装甲学院一共二十二人,无一幸免,全都被捆住手脚,勒住嘴巴。 随意的丢在帐篷内。 更远处的枪声乱作一团,打得相当激烈。 二分的人,却根本没有人担忧,该聊就聊。 就在陈默他们这边休息的正舒服时,充当考核观察员的30中队老兵,将这边的消息,第一时间传到了陆院训练部。 “什么?” “二分队的人已经把旗插到了山上?” 训练部办公室内。 主考官杨石磊满脸震惊,听着对讲机,时不时传来“滋滋啦啦”的电流声。 他都差点怀疑,是不是自己听岔了。 毕竟,冲山作战现在满打满算还没过去两个小时呢。 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有人登顶? 经过再三确认,消息属实后。 杨中队快速起身,走到训练部冲山考核小队分布图旁,认真观察了一下。 侦察二分队进攻的是北面,守山的是装甲学院小队,综合地形,防守人数来讲,北面不是最难。 毕竟,装甲学院的人,可不太会搞什么阻击战,重要领域不在这方面。 可那也不至于九点开始考核,这还不到十一点,二十二人就被收拾了吧? 别说是二十多个人了。 就是二十二只不停嚎叫的野鸡,撒到山里被圈到固定的活动范围,就靠他二分队那十四人,一个多小时也没那个能力抓完吧? “具体作战的情况说一下。”杨石磊看完分布图,抓着对讲机询问道。 杨中队毕竟是中校,他自身的指挥能力不见得有多高,但见识肯定不是学员能比的啊。 当听到二分队的人在山脚摆诱饵,摆矩阵狙击,交叉登山时。 杨石磊更是震得瞠目结舌,好半晌才开口道:“那什么,立刻通知冲山考核结束,二分队获得第一。” “让他们所有人,收拾装备,尽快到军体场集合。” “就这样。” 杨石磊放下对讲机,将翠屏山上的考核情况跟训练部的人,简单做下汇报。 登记情况后,他便急匆匆的离开。 他是陆院培养出来的指挥系军官,通过一些简单的情况分析,就能看出,这次二分队绝对不是散兵游勇式的进攻。 矩阵狙击,交叉进攻,能提出这种思路的人,最厉害的绝对不是所谓的狙击技术。 而是天才般惊艳的战术思维。 作为陆院出身的杨石磊,他很清楚指挥能力在很多时候,根本不是学来的。 而是有一部分人,天生就带有指挥的天赋。 这部分人,要比学院经过系统初级教学出来的干部,在思维方面还要厉害得多。 他要看看这个人是谁。 杨石磊只是30中队的队长,对于学员分队并不是很熟悉,或者说对陈默这个人也不太熟悉。 但凡他能印象深一点,这时候,就会联想到那个向来就不安分的兵。 白天的定向越野结束的莫名其妙,晚上的冲山对抗,同样结束的相当突然。 将近凌晨十二点。 别的系都被安排休息,整个陆院校园内静悄悄时。 只有十几辆运兵卡车,陆陆续续开进军体训练场。 “啪啪啪”,伴随车队入场,路灯也被打开。 早已在这边等待半天的杨石磊,抬手正了正帽檐,大步来到车队前。 他目光扫过下车东张西望的人群,瞪着眼怒斥道:“都看什么看?” “有什么好看的?” “点验个人装备,全体集合!!” 有主考官在这冷着脸吼,谁还敢墨迹啊。 七个小队一个比一个麻溜的背枪列队,主动向右看齐,迅速整队。 杨石磊倒也不墨迹,等到队列排好后,他踏前几步,震声道:“同志们,原本我还以为这次考核,你们至少要维持到后半夜。” “没想到,二分队的人在一个多小时内,就从山脚打上了山顶,将旗帜插在山顶。” “不错啊。” 他的话,让装甲学院的人表情阴晴不定,可却让陈默所在的二分队成员,一个个昂首挺胸。 那姿态摆的,任谁都能看出他们很得意。 “来,二分队的队长是谁?”杨石磊仰头看向队列。 听到询问。 谢勇原本打算站出去,但他知道,主考官上来就夸。 并且专挑大半夜召集人集合,肯定不是为了单纯的看看队长是谁。 他伸手推了下陈默,压低声道:“你去吧。” 陈默也大致猜到杨石磊要问什么,点点头,什么也没说。 大步从队列中走出,随即立正,敬礼:“中队长好!” “又是你?”看到陈默出列,杨石磊微微一怔:“你是二分队的队长?” “报告,我是副队长,不过这次冲山的安排,是我提议的。” 陈默不卑不亢的开口。 “你?” 杨石磊闻言,皱了皱眉,似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而后抬头看向队列,发现二分队所在的位置,没人有异议。 他这才挥了挥手:“其他人解散,先把装备入库。” “你叫陈默对吧?” “是!” “嗯,把你的枪交给其他人帮忙入库,跟我来。” 杨石磊说完,转身就走。 这下,陈默反倒摸不准这位杨中队要干什么了,他急忙把枪支卸下交给丁泽良他们。 撒腿跟上对方的脚步。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学员楼,体育馆,径直走到电教楼的入口。 可能是年中考核对陆院确实重要吧,尽管校园别处已经没什么人活动。 电教楼内却依旧是灯火通明,站在门口,都能看到里面影影绰绰的人群,还在各自忙碌。 过来的一路上,杨石磊都没特意叮嘱什么,甚至都没开口,只顾赶路。 看着他带路一直朝着电教楼内走,陈默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这地方,跟他有啥关系? 就因为冲山考核,摆出矩阵狙击,饱和式进攻的安排,就被单独叫到这里问话。 不至于吧? 还是说自己又闯祸了?不能吧。 陈默心里有些忐忑。 ------------ 第一百七十四章 转专业,批准前往基地 陈默的这份忐忑没维持多久,杨石磊都走到电教楼门口了,回头,看到他还在台阶下站着。 杨石磊皱眉催促道:“你小子瞎看什么呢?赶紧的。” “是!” 听到动静,陈默这才加快脚步,跟着走进电教楼。 陆院的电教专业陈默不是很清楚,他也不太明白这栋楼具体是做什么的。 不过,陆指的电化 不知道为什么,姚婉月所说的这话让李天的心中一痛,这样的姚婉月让李天非常心疼。 闻言,于浩石也是被刚才星洛那一拖再摔的行为,给弄得头晕目眩,五脏难受。 “我怎么会跟他那样的人斤斤计较!那简直就是在侮辱我!”李天挑眉说道。 “是星暴吧。”萧老爷子拿起一旁的餐巾擦了擦嘴,笑眯眯的问道。 仙刀入手,一股纯正的龙吟之声响彻天际,天空中被席卷出了一道道黑色漩涡。 周天龙本身为风属性,又修炼了真龙淬体术,因此他的敏捷性较之常人要高出很多。跟踪人而不被发现这种事情,对于周天龙来说也是易如反掌。 “这个消息还是不要说出去的好,毕竟除了那天晚上,关注北海那一战的主神,应该会知道我的神祗,但不是主神的人,就不会知道了。”星洛也是为自己埋藏下了一块底牌,这可是一张保命的底牌。 大量的信息短时间内传入周天龙的脑海,周天龙只觉得头部被撑得一阵阵的疼痛,急忙紧闭双目,不断地梳理着那传入脑海中的信息。 非常隐晦地对着孟婆亭挥挥手,李旭这才认准东南方向飞驰而去。离开孟婆亭百十里之后,李旭才跃身半空,施展逍遥诀御风飞行。 一直紧盯着令狐雨的李天自然也在令狐雨的眼睛里看到了令狐雨的犹豫。 “看来应当没什么问题。”沐方锦将柜子重新锁好,将钥匙也放回原处,回答道。 服务员皆撇了撇嘴,低骂了几句。店主见事情已了,也走上楼去,反正这买卖是他们互相自愿的,自己只要饭钱收到了就成,管那么多做什么? “我不但知道‘门’后面有BOSS或者特殊怪,我还知道‘门’后的怪样子一定是燃烧着火焰的马!”看见龙破天不相信自己,李风连忙拍心口保证到。 辛夷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他,赔笑了几声,“雍公子,其实我还有点事……”她说到这儿,其实并没有什么底气。 但是,却没料到她居然真对魔法有所研究,顿时立马沉下心思,静声倾听起来。 赵凌回头对着慕容熏笑着,他的笑容很明亮,如同此刻的阳光一般的耀眼温暖,慕容熏愣了一下,忽然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刚走上平台,李风与龙破天身后就忽然出现了一道透明红的能量墙,挡住了两人的退路同时把整个圆形平台围了起来,而在能量墙出现的瞬间,一个漂浮在中心圆盘把手上方,通体血红瘦削的人头就出现在两人的眼前。 还是师兄妹的关系!辛夷刚想将这话脱口而出,却又低头看看自己这身打扮。觉得此事实在不妥……太不妥。 即使是在陆地上,领域强者的速度优势还是普通人不能比的,一段普通人要爬数十分钟的山头,艾奥里亚飞起来数息时间便能做到,下山时普通人的速度更慢,但艾奥里亚完全可以一跃而下。 ------------ 第一百七十五章 出发,又一道难关 “哔-哔哔!!” 5月29日清晨,刚六点整,楼道里就传出刺耳的哨声。 “起床!!” “所有人员戴帽子,束腰带楼下集合。” 陈默听到哨声,努力的睁开有些酸胀的双眼,他跟别的老兵不一样,没买机械表带在身边。 昨晚从电教楼回来,压根不清楚几点,更不清楚什么时候睡着,只觉得刚 林千叶顿时大喜,刚想继续进攻龙星羽,却被身后突然传来的一股危机感弄得脸色一变,赶紧转过身去,眼中倒映出三点银芒。 前胸和后背两处连续被砸了两记千斤重的拳头,抗击打再怎么好,也是没用。 砰——,可怜的“五师弟”被黑丝追上,刹时元婴破灭,死于非命,尸体从空中掉落,狠狠摔落到地上,一对眼睛至死都瞪得大大,死不瞑目。 要知道韩月可是斗尊,现在又是在擂台,反唇相讥很可能激怒韩月,招来死亡。 其余观看公子的金鱼随之顿悟,一个个也慌不择路的逃窜,惊恐的尖叫声此起彼伏。 “见过大人。”罗成举止恭敬,躬着的身子丝毫没有直起的意思,其他罗家强者也是如此。 转过身,看到的是一张许久未见的脸,美丽的俏脸如冰雪般融化,对我笑着。 “哼,你要找死,那我就成全你!”王辰心中冷笑,怒哼一声立刻出手。 一声剑啸,龙星羽抱着筱莲急速飞出了皇宫,那皇宫之内,齐心君看着这道远去的剑光,目光深沉。 “你不会想反悔的!”战兵目光灼灼的看向梅尔卡,一双锋利冷冽的眸子满是坚定自信的光芒。 方白有一瞬间的挣扎,如果有公主和王子的“真爱之吻”交换,他可以提供同位面传送服务。不过坐标误差在千里左右,不止是指横向的,也可能是纵向的,他可不是黑心店家。 “怎么了,你们想来硬的了吗?告诉你们,我没有什么宝物。而且,就算是有,冲你们这样的态度,我也不可能把宝物给你们。”庄逸丝不让地看着天刀。 “我都好了,真的!”桑菡总算打开了视频摄像头,背景一看就是狭窄的飞机卫生间。 Harry看着他几口啃完了一块儿炸鸡,把骨头扔到不远处的垃圾桶里,摇了摇头。 原本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战斗,毕竟郭明义是名副其实的神境大成高手,而黄逸尘不过是虚境罢了,两人之间的差距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师兄,这把剑就是十大名剑中最为神秘的承影剑?云龙会不会有危险?”龙神谷的三长老语气担忧地问道。 刷锅、洗碗、擦洗流理台、喂狗……好不容易把隆美尔喊回来吃罐头,蒙哥马利叽叽喳喳跑过来开始狂撩。 就在他们翘首以盼的时候,凤清扬确实已经进入了雾气的核心区域,一座气势恢宏的古塔赫然出现在他的面前。 克拉克夫人脸色煞白,屏息瞠目瞪着李维斯,仿佛在考量他的话有多大可能性会变成现实。 看着斯内普专注的样子,方白觉得自己还是不要打扰他的好,反正他最不缺少的就是时间。 熊倜见到难以脱身,索性抓牢剑柄,身子倒卷上去,双脚抵住蝎腹甲壳,凝注真力将剑柄向上一抬,“嗤啦”一声蝎腹顿时被剑刃豁开一条将近两尺的口子。 她虽不甚精于练功之道,却自幼喜好钻研经脉关穴经典,又得到舅父几番指点,所以自认为萧定虚欲要提升内力,再次精进,应当暂缓练习任督二脉内力运转,而应另辟蹊径,着重突破各个关穴。 ------------ 第一百七十六章 筹备大会,气急败坏的裴助理 两辆大巴车缓缓驶入大门,可不光是陈默对这个所谓的基地感兴趣。 连带着很多随行教员都在转头,看向外面的陈设。 基地地处晋阳西南方向,紧临太山,位置比较偏僻,跟陈默想象中的杂乱不同。 基地内虽说杂草也有不少,可还是沿袭了陆院喜欢搞绿化的风格。 有不少绿植都被移栽过来,远处独属于军 慢慢的,水淑也放弃了轻生的念头。怎么活着不是活着呢?等她攒够了赎身的钱,就离开。 “没来!”苏夜脑门紧皱,心中不详的预感越来越强烈,难道因为他的缘故,给柳白亦带来了什么棘手的事情了吗? 酒驾撞人,又是在校园,不管怎样都是全责,如果撞死人,司机要面临严重刑事责任。 虽然她给自己放了一天假,但终究还是会有些担心店里的情况,于是下午特意让红袖去清心坊瞧了瞧。 谢平安嘴角一抽,很想说梦想这玩意就是个虚的,谁还没有个梦想了,但真正能实现的又有几人? 原本高朗不想要直接说的,他不想要她更伤心,但是有些事情似乎长痛不如短痛,既然此刻她已经说了开头,并且……她已经这么难过了。就好像毒疮,一次性不解决,反复发作,反而更加的痛苦。 因为只有如此,才能够触碰到三江龙王的内心,才有可能将之收复。 子夜,尴尬的站着,也不见对面这位老者发话,就是觉得老者身上的袍子,是真的好看,此刻对于我们初入魔法大门的子夜完全不知道老者身上的袍子意味着什么。 而脸谱系公司也将受益匪浅,不但能得到民众的认可,还能获得国家的支持。 圣日尸体的手掌像腐烂的木头一样干燥,但它首先完全禁锢了石人周围的虚空。毫无疑问,这可比得上罗田的坚强石人直接被碾碎并化为灰烬。 其实像这种消息,庞起他们过不了几天也会收到,不过那样的话,他们在这几天里还会是担心,害怕景家人追杀过来,现在陈嘉提前告知他们,他们就少了一番担惊受怕。 不过让他再次感到欣喜的是,敌人那红到耀眼的护盾,在质子束持续不断的轰击下,居然有越来越暗淡的趋势。 “咦?这是什么动物的雕像?”月缺看到一些面目狰狞的冰雕,疑似恶鬼,却不敢相信。 一辆华贵的马车在店门口停下,歌洛璃娅提着裙摆从马车上,脸色看起来有点疲惫,但是一双眼睛却是炯炯有神。 虽然鬼话不可信,但作为一个诚实守信的男人,我还是把双手给她松开了。 从基地出来后,雪风一路低头走路,结果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而这些精灵在风之森林时,多为贵族的奴隶和侍从,追随伊琳娜来到混乱之城后才获得自由,自然不会拒绝这种能够有尊严的靠着自己能力赚钱的工作,甚至对此非常期待,这一点麦格从他们的目光中已经感受到了。 然后杨一凡就看见掷斧骷髅愤怒的一声大吼,左手抬起手中的大斧,挡在了自己的眼前,右手挥舞着另一把斧头,嗷嗷叫着向着光芒照来的方向扑了过去。 “你和不知名神术有关系吗?守恩那时遇到你发生了什么事?”月缺疑惑地看着赵雨龙,赵雨龙的掘起太突然了,她一直想了解当年的事。 ------------ 第一百七十七章 科技强军,会议博弈 分配的宿舍不在一处,陈默和梁红杰得到消息后,两人各自返回宿舍拿记录簿和笔。 然后,才按照裴帅军的指引,来到基地的会议室。 会议室内布置倒是挺简洁,除了有八一军旗作为点缀之外。 就只剩最前排,横着拉的那道红底金字的条幅,上面写着【科技强军】,最为显眼了。 也不怪人家裴上尉刚才着 按照这东西的潜力。目前的顾城除了血脉之力,还真没有百分之百能够控制对方的手段。但是放掉更是不可能的。对方如今伤成这个样子,一旦脱离掌控。估计明天半座城市都会化作鬼蜮的。 见到薛晨,郭青山仿佛见到了救星一般,客客气气地将他拉到了一边。 他明明倾向于红党,为何又主动冒出来,给满铁方面提供情报呢? “老黑,你先别急着抱怨,过来看看他第二场选了什么。”关馨的声音传来。 看他的房间处处整洁工整,每一处都透着一个强迫症加洁癖患者的较真儿。 不知道是不是太嚣张败了人品,“霸凌”完贺向阳的当晚凌晨,余逸接到马洞主亲自发来的警讯。 如果外星人非常的焦急,那么他们的追击会出现凌乱的现象,如果依然保持队形,说明前面不存在重要的区域。 如果可以解决常规飞行问题那就最好,自己可以直接购买空间跳跃技术,这样就节省了很多,尤其是钢铁侠即将出场,能源问题也许可以解决也说不定的。 他大师兄有两个老婆四个孩子,家里人丁多,就没急着出手,当时想的是储藏起来一家人慢慢使用。 家里的一切对于宝春来说,还是以前的老样子,一点没变,似乎她从来没离开过,看到这些,又想流泪了。 混沌古塔飞上了天空,沉浮不断,一道年轻绝代身影从其内缓缓降落而出。“这里是……”季子然神色警惕,目光闪烁精光,扫视着四周,而后看向了正一脸震撼的看着他的十几人。 随后领了虎贲军朝着塞城疾驰。次日,庞统等人趁着林木掩护到达塞城东南面五里处的丘林地带,远望城周围情况。 宝春原本以为他会推开她,谁知那个凶残的货,愣是忍疼不撒手,按住她的脑袋,迫使她松开牙关,堵住她的嘴,狠狠肆虐了一番。 以情感的角度打动法官和陪审团,让他们相信,简沫无辜的同时,从来没有害人之心。 只是,这个世界上没有后悔药可以吃,他们即使再想和蓝落雪缓和机会,想到以前对于蓝落雪姐妹俩做的事情,也拉不下这个脸了。 所以,听说蓝落雪是叶宁的妻子,再次和蓝落雪对话,他甚至用上了敬语。 但她确实也没有办法直截了当地推楚娇下去经历她设计好的场面。 她和五公主是同胞姐妹,感情深厚,听到姐姐身体不适,很是担心。 “我可以叫你兮兮吗?”沈凤英慈祥的看着叶楚兮,和蔼的问道。 检查心脏,心脏完整,没有出血,重要的大血管,也没有大出血现象。 但梁初音只是双眼一翻,丝毫没理这几个估计平时没少在她身上花纸巾钱的学生,一直满怀希望地看着叶钟鸣。 而劫雷散逸的能量,却是化作无数青色雷芒电弧顺着剑意直接传导到摩云老祖身上,而摩云老祖也趁机用这些雷芒进行了一番劫雷炼体。 ------------ 第一百七十八章 敲定人选,哪个狗日的又惦记老子? 就在会议室内,众人沉默不言,都在衡量刚才发言的可行性时。 “笃笃笃...”一重两轻的敲门声传来。 站在发言台上的罗耀武,听到动静后,他对着门口的人使了个眼色,安排人去开门。 而后拍了拍手笑道:“同志们,今天大家都是初次过来。” “开会也挺长时间了,先吃饭,正好趁着吃饭期间,咱 长空星宇此时却已不容二妖有所想法,一念动,身形在空间中一闪波动,波光熠熠熠生辉,灿烂过后,长空星宇已不知所踪。 接着便看到一名骑在摩托车上的人“砰”的连人带车摔倒在了地上。 进入洞府安坐,早己摆好一些时令蔬果,妖上手一挥,两只妖兽狌性端上来两只烤制的温兽山鹿。 亦就在这个时候,玫瑰终于发现了夜默刚才对自己说的人是谁了。 赵一山只能以落英剑法应对,唰唰唰,赵一山内力狂涌,以血煞刺出无数剑,抵挡钨铁傀儡急速劈出的光剑虚影。 在他们看来,只要遵循夜风大人的命令,珞珈山脉第一种族,类人族或许也并不是那么难以的对付。 如果敢反抗,甚至是有半点反抗的可能,苏叶都会毫不犹豫的将这个苗头彻底的扼杀。 “只是放了一块隔断神念的物品。”长空星宇找了个借口搪塞。其实是用两道符一道封灵符,一道绝息符封住了升妖果对外的灵气感应和各种气息的散发。 而乐施见候展锋竟然选择这个时候离他而去,不禁郁闷的再次喷出了一口黑血,同时迅速做出决断,引爆了暗佛法相,随即第三口黑血喷了出来,但是此刻的他哪里有功夫顾虑此事,却是也开始了亡命而逃。 原本,北瑶是想招揽夜默的,但是夜默实在是一个难搞的人,虽然他本身确实难搞,而且阴险。 月光下,一身黑色休闲装的孟楠轻手轻脚的在跆拳道馆内寻找着金敬恩。 不知道到那个时候,夫君会是个什么样的态度?是接受还是反对,还是听命于父母?这些她目前都无法断定。 不过之前因为乔远并未临近此山,苍太身在空间珠,无法察觉到远处的此阵。 杏儿一开口,蔷薇的眼神也看了过来,“怎么了?”难道被人欺负了不成? 总统在办公室里已经坐了一个早上了,电视里循环播的新闻令他焦头烂额,却没有立即能够扭转局面的方法。 在这东林大陆,除了低阶修士,高阶修士又有几人没听说刀狂离江,一时之间,京都城就有不少人惊呼出声。 “是,少爷。”老管家恭恭敬敬的答道,目送萧少卿他们上了楼。 听到这话,不少人看到她旁边的薛断山和李六姐两人,神色不由放缓。 看他那神情和目光,就好像这个开业仪式,没有他的帮忙,就只能这样了似的。 再次接下一击,发出一声闷哼,体表龙魂甲纷纷崩裂的刹那,叶真的身前,突然间就出现了一处漩涡光门。 “不着急,我们还是先去天数奇门,白松的话我会慢慢去证实的,如果白彦武真的得到上古传送阵第三块碎片的话,我会用白松的人头去交换,除非白彦武这个老家伙,不顾他孙子的死活!”叶天辰点了点头说道。 而天空中的雷电,好像,受到了佐助的影响,开始聚集起来,逐渐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麒麟兽。 着好师傅都摆在眼前了,叶天辰自然是不能错过了,赶紧鞠躬叫了一声。 他一个玄宫境八重的武者,对战通神境二重的武者,久战不下,别说是输了,就是现在击败对方,也没有脸面了。 平日里帝君传承对于他们来说,实在是太过于可望而不可求了,但是现在,或许他们还真有可能有朝一日能够与帝君传承相提并论,只这样就足够让许多人心悦臣服了。 接连取消几个型号的订单,再加上对外军售也不温不火,无不让花重金投入的各航空研究所和制造厂商承受了巨大的资金压力,甚至一些体量较弱的航空厂更是资金链断裂,别说是重新启动生产,就连基本的工资都成问题。 突然发生的变故,打乱了奥尔维亚和斑的对话,恢复平静后,奥尔维亚继续追问斑。 “恩。不错,这个丹药是我之前的时候替一个朋友炼制的!剩下的这么两颗!”杨戬点点头说道。 在蜀山世界之中,凡人与武林,都可以说是无足轻重,那些高高在上的修行人,也不会在乎这些有的没的,凡间如何,根本与他们无关。 正想说话的时候,林天远和萧贵中双双出列,齐声道:“臣等与众臣商议,没有任何异议,都同意和亲。请皇上圣裁。”说着跪下。 田大醉蘸蘸道:“谁看不起你,你说,我宰了他。”说完瘫了下去,头靠在尤三甲的腿上。 那人当下将元真如何战胜展鸣,如何挑战展伏威娓娓道来,说得惊心动魄,曲折异常,听得众人不断称奇。 楚风眠身上的气息,都是变的疯狂的起来,他的双眼都是变的血红,如同走火入魔一样。 开始的时候效果并不理想,毕竟魔法与忍术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力量体系,理解起来可以算千难万难。 不过,当万年青藤的灵液,进入古临风的经脉中时,那些血蚕,仿佛是遇到了克星一般。 这老者的身影,向着楚风眠冲了过去,仿佛是要进入到楚风眠的身躯之中。 ------------ 第一百七十九章 全连转移,最强后盾 骂骂咧咧一通后,程东也没了闲逛的心思。 他提起裤腿坐在旁边路牙子上,将香烟点着,郁闷的抽着烟。 这次裁军波及的比较广,侦察连缺编太严重了,按照原本的编制,全连四个排,十六个班。 每个班都是标准12人步兵班编制,全连满编192人,加上文职人员,比如文书,指导员,还有他这个连长,副连长 “大哥,你到底为什么和这个叶枫合作呢?”两个金发年轻人,几乎是异口同声的同时道。 那时候也许她的选择就是和自己的师傅史一刚一样,把一生都是留在了这至尊红颜套装之上,套装成型之日,就是她身死道消之时。 因为在我们来之前,柳东权还跟王世泰通过电话,当时我也拿着电话说了两句,因为不清楚王家村的状况,我没有胡乱指挥,而是让王世泰尽量听从龙虎山和茅山派的人的安排。 作为人工生命体,风良辰的一切都是永生组织给的,他也是被永生组织洗脑过的存在,自然觉得永生组织的“大义”毫无问题,其他与他类似的人工生命体还有很多,比如说偃舜英就是其中之一。 我也同样感受到了这份血脉中蕴含的九黎一族的亲缘关系,心中也是诧异,一个让我觉得十分荒谬的可能性突然冒了出来:难道说,吸血鬼其实是九黎一族流落到欧洲的血脉所产生的?这尼玛简直太让人难以置信了。 “来了,真的是他们来了,升儿,兰儿,他们到底在不在里面?”叶奶奶着急的道。 问题来了,胡大发却不好回答了!在自己心里,仍旧停留着秋阳的影子。至于现在这种状况,说清楚很难。 果然后来空了一个位置,左边是泽清,右边是泽清的妈妈。对面是嫂子和哥哥。 可惜网络上这种攻略那种攻略,什么中单、ADC、上单甚至是打野套路什么的多得很,主播收徒什么光速QA瑞雯,一秒千伤维克托之类的多得很,偏偏就没几个教辅助攻略的。 看到自己的动作起到了应有效果,这位修为上只是筑基期初期,但是他寿元似乎不太够用的老人等待着这一队客户的回应。 厮同所在公寓里面还有一个保姆,经过询问之后才知道是厮同在乡下花高价雇佣的人,对他们父子两个所做的事情毫不知情。 美国人没有敢说是余志乾干掉了我们第二舰队和联合舰队,不然的话,美国民众肯定会爆炸,逼着政府再一次的干掉敌人,不然的话美国人的脸哪里往哪里放呢? “难道说本门就没有化神期老祖?仙缘城方圆数千里六位化神期修士,本门独占三位!”金鼎们的结丹期修士有些骄傲的说道。 就在叶双打算查看走路草状态的时候,后者的身体化为一道蓝色流光,在叶双惊讶的目光下涌入鬼斯的身体内。 “算是会吧。”作为龙裔,亚丹知晓万界的语言,这是龙血带给他的天赋。 薛晨来到以后,他的日子便愈发难过了,不仅人气值经常被超,弹幕数量和礼物也被压了一头,给人一种随时都有可能会被后浪拍死在沙滩上的感觉。 到了老妈家江月打开门,手里拎着的在路上买的东西还没放下身后的门就被推开了,江月吓了一跳。 战斗结束,双方最终打成了一个1换4,关心战队仅牺牲了一个螃蟹,便让机器猫付出了近乎团灭的代价,只有一个挖掘机逃出生天,就这还是果断卖队,闪现加大招逃命友的结果。 ------------ 第一百八十章 积极整合,初具规模 楼前听到哨声的学员兵,和几个还算守规矩,出来集合的老兵。 看到这么多全副武装的战士,突然闯入宿舍楼。 只要人不憨,都知道老老实实列队。 基地目前刚开,学院的人,武警的人,部队的人都有。 在这里,还真就谁人多谁拳头硬。 二楼宿舍内。 此时,梁红杰正拽着高肃锋的毛毯, 东圣阳和南风过当初在三合术面世时力推百里青锋,实际上也存了避祸的心思,眼下这件事情越闹越大,百里青锋这位天赋横溢的九级主宰都有些兜不住了,天机楼现身愿意将三合术接过去,他们两个自然没有任何意见。 她看着昏迷中的叶子柒那张与自己相似的脸,脑海里浮现出了一个念头,毁掉那张脸,让她终于无法再替代自己。 自己还因此训斥过朱永松,就是从那次以后,朱永松就有些记恨自己,后来离开自己以后,多年不再联系,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我们兄妹还有事,不打扰老丈休息了。”说罢赤着脚拉着慕程便离开了竹寮。 那男人赶忙抓过衣服屁滚尿流地滚下床上演了一幕哀嚎哭诉的戏码,说是对息阳夫人的美艳心动不已才犯下弥天大罪,破了色戒。我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自己遭遇了一场抓奸的闹剧。闹剧的男主角居然就是清心寺的和尚。 而此刻,突然有了这么一个让陆瑶出丑的机会,赵婷婷自然不愿意错过了。 苏软妹收回了角色卡,并把它彻底的打乱,然后再一一的发给了众人,等到众人都看清了自己的身份之后,苏软妹就开始了新一轮的游戏。 “这个,还是不要了吧?你刚入职,我就不去给你添麻烦了,省得你们同事说三道四的。”叶啸天淡淡道。 方白又留下两瓶疗伤水,赔了10两算是聊表歉意,赶忙飞也似得跑了。 狄三妹明白了苏软妹的用意瞬间又敏感五内,而耿富贵见狄三妹也是有些悟性,便又笑着说了个带下去。 随后排在他后面的北区队伍轮流上前开始抽签,他们有的一抽完签马上看,有的则把签里的代号名遮在手里,等走下台才翻开看。 飘荡在屠龙堂大院正中的旗子,被人拿下来了。发生了什么事,众人已经可以想到了。 “今天天气不错,如果我是吉诺头领一定会过来喝杯茶”楚光辉盯着假山道。 这也能够理解回去后他们都记不得这边的事情,感情根本就没有深入,再加上污染的轻。 简而言之,陈凯的脸色难看并不是他的队友没有支援他,或者说把他卖了。而是因为队友们到现在居然还没有意识到这场对战的危机,那就是——他们随时可能会翻车。 如果欧阳煞正面对抗朝自己攻击而来的那两条鱼时,身后突然射出一条,那他是绝对不可能抵抗得了的。 刘芳只是低着头,仿佛在为自己的失言而愧疚,但究竟是何种神情,无人看得见。 “虽然这种植物多变,但是却是有个很让人喜欢的功效,那就是它具有深度温暖的功效。 晋阳公主现在的身体很虚弱,五禽戏之类的运动幅度太大,并不适合她现在练习。而太极拳的动作缓慢,整体的运动量不大且运动效果也不错,很适合现在的晋阳公主。 “应该是高层吧,不然队长怎么会没反应?”诧异看着远处,当一名暗部忍者说完之际,只见周边的忍者们纷纷点着脑袋,毕竟也是,如果对方强闯,以他们队长的实力,的确不可能没有任何反应。 ------------ 第一百八十一章 制定计划,慈不掌兵啊 侦察连的人被裴帅军安排着,开始分配宿舍,办理入住之类的事宜。 其实类似这种整个单位被调过来,也有好处。 至少像是装备入库,装备库执勤,论值这些事,学院的人都不用特意交代。 程东自己就能把事办利索,缺什么东西,他也会联系军区后勤单位进行协商,慢慢补齐。 能帮上面省不少力气。 恐怕,就是他以前听说过的那些所谓的天才子弟,也没有这样的吧。 晓月楼在城池的西边大柳树巷内,在天门六大家族联盟的势力范围之内,雷家是天门第一大族,剩下的风、关、水、谢、林、何六大家族联合起来方能与之抗衡,官府、雷家、六大家族三足鼎立,瓜分了整座天门城。 似乎体内有一阵无声的巨响,苏静香的脸色不禁一白,闪过了一丝痛苦之色,但是却紧咬着牙,不肯出声。 夜深人静之下,四周还乌漆嘛黑的,不时有风吹过窗户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那老大感觉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心里哇凉哇凉的。 而在圣保罗大教堂,一道轻烟出现在教堂外,正缓缓汇聚于大门前。王不归从中凝聚而出,一步没入教堂内部。 两名警员的神色稍稍放松,冲他敬了个礼,想来他们的上级已经交代过了。 在她身后的伙伴们都没有看她的笑话,大声问候着她是否安然无恙。 人体奔跑的速度根本及不上战马奔跑的速度,所以秦兵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武镇安胯下的瘦马距离万安年越来越近,甚至有些秦兵已经闭上了双眼,不敢再看。 令他没想到的是,血矛在接触到大手的瞬间,竟开始寸寸碎裂。几乎眨眼间,血矛完全炸碎开来,大手无情盖下。 “什么破玩意!”这位交警,一脸不屑的嘟囔了一句,目光却看了上去。瞬间就变得凝重起来。 林嘉玉格格笑道:“还真看不出你的能量挺大的嘛,恩,抱上了大腿要敬你一杯了。”说着林嘉玉端起酒杯和杜峰碰了一杯,都上一口干了。 寻千度重重地点点头。尽管这只是一句安慰的话,不切合实际,但是此刻却有着非常重的份量。起码,让寻千度焦虑的情绪平复了下来,安稳踏实了许多。 最里面的牢房有一扇厚重的铁门,门上锁得严实,借着火光可见牢房中有几人被吊了起来,身上血迹斑斑,一侧还放着几个火盆,里面有烧红的铁铲,更有几个铁链也是烧得通红,可见里面的几人都是吃过这几样东西的苦头。 皇宫内设宫宴,宴请数宗与数大家子弟,慕容家自然也要邀请之列。 寻千度笑笑不语。虽然落万雨讲的情话并不动听,但也能让她的心暖暖的。 盛宁站在原地,总觉得自己是被算计了。苏狐狸,就是太狡猾了,心眼多的吓人。可是为什么被算计了,她却一点也不生气? 赌坊的老板当时放祝五州和姚惠贞,就是因为知道姚惠贞是梁国公府的三姑太太,才网开一面的。老国公在把姚惠贞和祝五州赶出来后,就立刻派人去延川处理此事。 “这些人都是贪生怕死之辈,待会狠狠地攻击一顿,他们定然会后撤的。”荀彧清楚这些人的本质,给出了一个办法。 月露见对方坚韧不拔的样子就苦笑了一声,然后就跟累了一样蹲在了狐妖的身边等待那可有可无的结果。 ------------ 第一百八十二章 整肃纪律,毒嘴参谋的主场 王大柱赶紧过去让他们把机器关了,杀了这么长时间,两百多号人差点累瘫了,轮流换也不顶用,毕竟一直高强度捅杀活尸,铁人也吃不消。 凌奇一听马桶酒是三个字,心里就被震惊到了!但是他表面还是要表现得风平浪静。 首先,我要向你们兄弟二人道歉。当年车祸的事我很抱歉,也很意外。如果当时知道会发生那样的事,我就是死也不会去找他们,丢掉面子也比丢掉性命强。 果然,场中已经分出胜负,凌空扑击的杨秀终不及脚踏实地掌法凌厉的蔡凫水,被一掌击落在地,好在杨秀功力深厚,树林招数,身体却没有受伤,只是有些沮丧,拍拍尘土,黯然下场而去。 如果到那天跳尸还没走的话,他就只能选择把它给引进KTV里来先解决掉,虽然麻烦,但也比在身边埋个定时炸弹要好得多。 这样一来只得另寻他法去寻找徐默然,但沈追星始终坚信以徐默然的功力,世间已没人能够伤得了他。 徐晋浑身力气就像被抽空一般,什么材料比黑金更好呢?好吧,能说建要塞真的不需要这么好的材料吗亲? 不出意外的话,周克华会被其他人抓回来,自然就领了温肆惮的奖,坏了他们的计划,这也不错嘛。 现在自己的事业真是四处开花,看来与自己掠夺了很多运气有关。 周昊喘气如牛,汗水打湿了后背,脸烫得涨红,额头上的青筋都爬了起来,浑身像只发熟的大虾蜷缩成一团。 说完后,直接趴在桌子上疯狂进食,没办法他的肉身真的太饿了,而见林长寿如此后,众人好一会才恢复了平静。 房间里有短促的惊叫声传出来,紧接着,第七宫的精锐弟子飞身而出。 叶天去见了林子清,实际上圆月宗的消息,他之前就已经收到了。 二者的实力,虽说都是真仙级别,但很显然,他们并非是出于同一水平线上的存在。 再次推门而入时,傅祁川正要往床上躺,但因为牵扯到伤口,疼得眉心都蹙了起来。 所以她不能亲自去说,而是是让厉霆深自己察觉,这样才不会影响他们之间的感情。 强烈的窒息感铺天盖地将少年淹没,他两腿腾空,脸色以肉眼能见的速度涨红。 他能相信她吗?可是他没有相信的权利,一旦赌错了,妹妹就没有了。 不过他现在确实很急,心里像猫抓一样,急不可耐,自然就落了下风。 屋子一角一张简易铁桌上粗大的绳子看不出颜色,绳子仍有许多的刀具和奇型道具,大多都脏乱不已。 所有的护卫都是荷枪实弹,武器很充足,唯一不足就是这些武器不是胜利队使用的能量武器,而是威力大一点的火药武器。胜利队是tpc所属的一支远东分部,也是打击怪兽的最前线,所以配置世界上最先进的武器装备。 然而白恩斯万万想不到的是,在林若枫答应比赛的时候,他便是在系统中绑定了前世游泳男神孙杨。可以说,在1500米游泳上,孙杨当之无愧的霸主,连续刷新了世界纪录。 除此之外,刘海还获得了三十六式功法,一十三件上品灵器以上的武器,以及十万多颗灵石,三颗仙灵石。 见到拍自己肩膀的人是丹尼尔,霍德华收起恼怒的神色,笑着向丹尼尔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翌日醒来,萧峰只见自己身体光溜溜的躺在地上,一愣,然后再看看身边周围,到处都是碎石和苍天古树“这是那里?”萧峰不知所措。 肯特承认哨兵确实很强,可是自己遇过的强敌不少,还不是一步步踩着胜利的步伐过来了么?算了,她们要来就来吧,为自己呐喊助威还是可以的。 这就是说,刘海若是将此术炼制大成境界,能够唤出九个拥有他本体战斗力百分之九十的帮手战斗。 忙碌一阵子之后,叶淳方才断开手套和中控台的连接,转而将手套拿到另一处进行充电。 看着那杀手的车跟了下来冷冷一笑,更是把车开进一片倒满了垃圾的废地之中,然后停在一座垃圾山后。 听到雪萌成了使者的事情,她都要将自己身体上的变化抛之脑后了。本来是没有什么事情的,但是最近这几天频繁的很。 他立刻抹着老脸的泪水说:“我没事,好久没那么高兴了,看来我真的找对人了。”待他走后,芊芊才回到哥哥的病房里。 萧然呆了片刻,不敢再耽搁,抬起手就打了下去,由于控制了力道,不敢过重,生怕打伤她那看起来就娇嫩的臀部;又不敢太轻,生怕被她误会自己是在抚摸它,而不是打它。 阮明月心性淡然,外貌清丽脱俗,看起来比妹妹也要年轻,比萧然,更像是妹妹,只是她那高雅的气质,平静如水的面容,成熟而恬静,很难让人叫她妹妹而已。 这种时候谁还顾得上这种破事?雷夫人的心如沸腾的融浆,彻底抓狂了,对准儿子就是一巴掌。 “我叫张坤,是县城转盘附近玩的,兄弟能告诉我是跟谁玩的不,我觉得兄弟面生?不是县城人吧?”那个年轻男人突然这么问了一句。 渐渐地,西陵璟的目光中升起柔情,像是一团温柔的水,瞳孔中映照着雪萌安静的睡颜。 “刚才,我们新来的所长找我要人了,看来对方是动了,你赶紧按照你的方式处理吧,别整出事来!”王鹏舔着嘴唇说道。 苏君晓内心那叫一个翻江倒海的五味杂粮具全的不知道怎么个难受法了。 而就在他们几人说话之际,四眼魔狼已经开始移动了步伐,慢慢的向赤火走去。 这大夏天的,还来一床大被子,这绝对不是司徒灵儿能受得了的。 这是由衷的羡慕,惦记着我的那些人都是为了找到我利用我,而没有一个像白禾禾手机里那些人那样的纯碎。除了我妈,而她的惦记之中,估计除了夹带着不放心,还有些许对我爸的焦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