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文 ------------ 第一章:长子 “我竟然…穿越了?” 房间光线昏暗,干草成垛,劈好的木柴堆叠整齐。 木门木窗,样式极为古老。 看着眼前陌生环境,李素有种时代割裂感。 而在他的脑海深处,竟还多了一段不属于他的记忆。 也是因此,李素得以确定他的处境。 穿越了,实锤! 执行任务中的他已经死了,现在的他,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这是一个古代王朝,但却不曾出现在华夏历史当中。 大虞! 如今乃是景顺三年。 这具身体,也叫李素,是大虞礼部尚书李乘风长子。 如此身份,可谓贵不可言。 然而,前身却从未有过与身份匹配的锦衣玉食,甚至过的猪狗不如。 因为现今李家当家主母,并非前身生母。 前身生母,只不过是位普通乡下妇人,虽与李乘风是原配,可她从未踏入李家府邸半步。 “好个礼部尚书…翻版陈世美啊…” 整理记忆,李素得知详细身世,便对李乘风这个便宜爹嗤之以鼻。 二十年前,李乘风还是穷苦书生,经人做媒,与前身生母喜结连理。 从那以后,家中活计全都落在前身生母身上,李乘风除了读书,什么都不做。 十八年前,李乘风赴京赶考,前身也已孕育在了生母腹中,又过八个月出生。 但是李乘风,从此渺无音讯。 直至前身十岁之时,李乘风方才回乡祭祖,并与前身生母温存几夜之后,提裤子走人… 生母则是再度怀孕,生下妹妹李思君。 又是几年过去,母子三人贫苦度日,飞黄腾达的李乘风再未出现过,也从未管过他们。 直到去年,不知什么原因,李乘风竟然派人去了老家,要接他们来京都生活。 母子三人原本以为,苦日子熬到头了,要到京都享福了,可谁知路途走了一半,生母就莫名其妙生病,并且不治身亡。 到了京都,李乘风更是随意看了兄妹二人一眼,自此不再关注。 而这天起,兄妹的噩梦生活,正是开始。 李府主母李宋氏并非善类,是个尖酸刻薄之人,在她眼中,兄妹犹如牲畜一般令人讨厌,因此一直冷眼相待,甚至虐待。 不给衣,不给吃,住猪圈,与猪争食。 妹妹不过六岁,却要去做刷洗夜壶粪桶这种肮脏的活。 干的慢了,刷的不干净,免不了遭受毒打,最终满身伤痕。 前身是个胆小懦弱的人,看着妹妹承受非人待遇,竟然不敢保护妹妹,反而奢望讨好主母一家而获得亲情。 可是…即便这样,妹妹仍然亲近前身,藏了吃的之时,哪怕自己饿着不吃,也要留给前身这位哥哥。 对于前身这种废物,李素怒其不争,气的牙痒。 “妈的…让你这样死了,又让我穿越过来,简直便宜你了…” 李宋氏生有一对儿女,女儿李如烟,今年十六。儿子李焕,今年十四。 姐弟二人继承了李宋氏所有的恶。 对于李素兄妹,李宋氏只是一种态度,冷淡疏远厌恶。 李如烟姐弟则是亲手施为之人,闲来无事,就以欺负李素兄妹取乐。 这不,今天李乘风诞辰,家中设宴,定然来了不少宾客。 李如烟姐弟嫌弃李素兄妹晦气,暴打李素一顿之后,便将二人锁在了柴房。 “绝境开局啊…应该如何破解?” 李素叹了口气,暗暗思索。 这个家里,虽然有着血脉关联。但实际情况而言,并无任何亲情可以依靠。 也就是说,这个家,与土匪窝,劫匪山寨没有任何区别。 面对这种情况,理应摒弃所有奢望,快刀斩乱麻。 “咕噜噜…” 肚子饿了,前身两天没有吃饭,今日又被毒打挂掉。 李素现在虚弱的很。 “哥哥…” 声音稚嫩,一只小手也伸了过来。 是妹妹李思君,她与李素一同关在柴房。 她的面容苍白,显的消瘦,正是长期营养不良所致。 李素更是知道,这位妹妹脸上虽无伤痕,但她身上,却是触目惊心的片片淤青。 一定很疼,可是李思君仍能露出纯真的笑容,并将身上藏匿的半块干粮给哥哥吃。 李素看着妹妹手上的干粮。 卖相很不好看,被水泡过似的,已经发黑。 “嘻…我从泔水里偷偷捞出来的,没人发现。” “咕噜…” 李思君说话时,肚子也叫了,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笑着安慰哥哥:“哥哥,你快吃吧,我已经偷偷吃了哦,很饱呢。” 李素沉默了。 李思君不知道,她的哥哥已经死了。 现在的李素,是有人借尸还魂,并不是他的哥哥。 可是不知为何,李素明明与女孩没有一点亲情羁绊,但他的心,却在颤抖,心疼这个一时难以代入的妹妹。 “你不恨哥哥么?”鬼使神差,李素问出这句话。 李思君想都没想,说道:“娘亲说,哥哥是我在世上最亲的人。” 李素,我cnm,你真该下地狱啊…李素心中狂吼,因为又有一段记忆浮现。 前几日,李如烟生出恶念,想让李思君给她做美人纸。 而前身,不仅没有阻拦,甚至叮嘱李思君,要弄干净些。 真是畜牲不如啊… 好在最后李如烟又怕李思君脏了她,痛打一顿之后放弃了恶心的想法。 可就是这样,李思君竟还天真的以为,哥哥李素是她最亲的亲人,处处都在为哥哥着想。 看着面前女孩,想着她的遭遇,李素心脏抽痛。 至于已经死了的真正的李素…下油锅吧你。 “好,我吃。”没有客气,也没嫌脏,更不在意干粮已经变质,李素从女孩手中拿了过来,放在口中咀嚼吞咽。 他,太需要补充一些能量了。 女孩笑着看着,就算已经饿的胃痛,也只是短暂蹙眉,生怕哥哥发现。 半块干粮,几口下肚,没有任何饱腹感。 也在此刻,外面传来声响,有人正在开锁。 接着,柴房房门打开,两道身影走了进来。 李素看去,正是李如烟姐弟。 他们进来的刹那,李素便有察觉,身旁李思君畏惧的缩了缩身子。 看着二人,李素低头的瞬间,眼中则是杀机凛冽。 “命还挺大,这都没死…”李如烟有些惊讶,但也没有多看一眼李素。 她将目光落在李思君身上,说道:“弟,你想玩女童,这不就有一个么,何必还要出去找。” 李焕明显意动,口上却是说道:“这不好吧,毕竟她是我们同父异母的妹妹。” “少废话。”李如烟眼睛一瞪,喝道:“玩不玩,不玩过两天我就弄死她,到时候你想玩都玩不到了。” “玩玩玩…”李焕连忙点头,看向李思君是,眼冒淫芒。 李如烟这才满意点头,哼道:“贱种一个,你还真把她当妹妹了。” 李焕搓着手,猥琐走近。 “哥…” 李思君害怕极了,缩在李素身侧,贴紧身体。 一家的畜牲…李素算是见识到了。 “大公子想让你陪他,你就好好陪陪大公子。”李素右手落在李思君背上,将女孩推了出去。 “哼…算你识相。”李如烟不屑嗤笑,颐指气使的道:“滚远一些,别坏了我弟心情。” 李素向右挪了挪身体,大概三五步的距离。 李焕饿鬼似的,扑向李思君。 “哥…”李思君既无助,又绝望,开始挣扎。 “贱种,还敢反抗。”李如烟骂了一句,上前帮着李焕按住李思君。 至于李素? 他已经挪到柴刀旁,并且将手伸向柴刀。 ------------ 第二章:血刃畜牲 “这贱种力气还挺大…”李焕骂骂咧咧。 李思君疯狂挣脱,姐弟二人一时之间竟然难以得逞。 李如烟顿时烦躁,恶狠狠的道:“再敢反抗,我现在就杀了你哥。” “我…呜呜…不杀哥哥。”李思君泪流满面,不再有任何动作。 她的年轻还小,不知道将要面临什么。 挣扎也好,反抗也罢,都是李府生活这么久之后养成的条件反射。 因为女孩知道,等待她的,绝对不是好事。 可是…哥哥不能死啊,哥哥是她世上唯一的亲人。 她的内心是纯真的,泪水是清澈的,可等待她的,却是世间最大的恶。 最后,她将目光看向哥哥,她的亲人。 她看到了什么? 她看到了哥哥突然窜了起来,手里举着柴刀。 哥哥的眼睛,猩红的可怕。 “哼…果然是贱种。弟,你动作快点。” “嘿嘿…贱种,让你尝尝我的厉害。” 李如烟姐弟得意忘形,浑然没有注意身后,准备伸出恶魔之手,褪下李思君的衣衫。 有所察觉时,为时已晚。 李如烟回头看时,柴刀已经呼啸而至。 狠狠一刀,砍在了李如烟脸上。 “啊…” 李如烟尖叫,捂着脸跌坐倒地,殷红血液从指缝流出。 她痛的打滚,发出惨叫。 李焕见此,瞬间又惊又怕,色厉内荏的道:“李素,你这废物,你干什么?” “杀人。”李素一个眼神过去,目光阴冷至极,没有一丝人类情感。 “你…”李焕肝胆欲裂,当场傻了。 李素却是没有一分一毫的停顿,挥刀继续砍向李如烟。 目标明确,落刀精准,李素哪也不砍,就对着李如烟脑袋招呼。 起初,李如烟还能惨叫打滚,试图躲避。 但是…一刀,两刀,三刀,四刀…李素动作极快,就怕对方反抗似的,不到两个呼吸,接连砍了四刀。 李如烟不叫了,双腿抽搐几下,就没了动静。 而她的脸,甚至整个脑袋,已经血肉模糊。 “呼…” 李素喘着粗气,看向手中柴刀,暗道可惜。 这是一柄破伤风之刃,锈迹斑斑,满是缺口。 就因如此,他才砍的这般费力,五刀尽数落在李如烟脑袋上,方才让她彻底没气。 不过还好,极致的愤怒与血腥场面彻底燃爆了肾上腺素,李素感觉浑身是劲。 “杀…杀人了…” 血腥一幕,看的李焕两股战战,直到此刻,他才后知后觉,颤抖着跑向房门,企图逃跑。 然而,他们姐弟二人为了防止李素兄妹夺门而出,进来时就将房门上了锁。 惊慌之下,他哆嗦的手连锁孔都插不进去。 看得出来,这是一个欺软怕硬的主。 李素双眼血红,举刀砍向李焕。 没有一丝犹豫,也没耽搁一秒。 既然决定要杀,那就痛快的杀,迅速的杀,狠绝的杀。 至于后果…身在绝境,还要顾虑后果的话,那就是纯纯的超人。 然而,这一刀,落空了。 李焕毕竟是男子,又不似李如烟那样没有防备。 他神色惊慌,但却推开了李素,并且就在李素趔趄之际,将李素扑倒。 “我杀了你,我杀了你…”疯魔似的,李焕掐着李素脖子。 李素知道,对方的肾上腺素也被激发了。 手中的刀,已经掉落一旁。 李素只好与他扭打,滚在地上不停变换身位。 “哥…哥…” 李思君毕竟只有六岁,已被这种场面吓傻了,坐在那里眼神呆滞,其中满是恐惧。 血腥一幕,本不是她该看到的。 但是,却又不得不看。 这…是她的命。 “呃…” 李焕忽然发出一道怪异声音,却是身位再次翻转之时,李素瞅准时机,一口咬住了李焕的咽喉。 李焕痛苦蹬地,想要借力推走李素,但是李素咬的很死,无论怎样都不松口。 仿佛,就像一头目光森然嗜血的豺狼,正死死地撕咬猎物。 “咕咚…咕咚…” 李素喉结滚动,一口口温热的血液被他咽了下去。 很腥。 微甜? 前身两天没有吃饭,方才半块发霉的干粮也只几口。 这个微甜可能是饿出来的错觉。 不过几口血液下肚,胃部确实好受了许多。 李素还在咬着,因为李焕虽已强弩之末,却也仍在挣扎。 哪怕挣扎力度已经不大,李素也不松开,以免发生意外。 “呃…呃…” 终于,李焕眼白上翻,彻底不再挣扎,没了生息。 “呼…呼…” 李素感觉有些脱力,坐在那里大口喘息。 七八个呼吸之后,他才看向神情呆滞的李思君,走过去将她抱入怀中。 “有哥哥在,别怕…” 李素柔声安抚,轻拍李思君肩背。 刚才,为了让李如烟姐弟放松警惕,他又伤害了一次妹妹。 李素感到愧疚,但不后悔。 不管怎么样,现在,至少短暂的安全了。 片刻过后,察觉妹妹平静许多了,他才把妹妹抱到角落,让妹妹面朝墙面,柔声说道:“思君就在这里等着,哪都不要去,也不要回头,哥哥一会再来接你。” 虽然杀了李如烟姐弟,李思君脱离危险。 但是李素知道,这…不过只是开始。 要么不做,要么做绝。 看向门外,李素喃喃自语:“李尚书,今日你的诞辰,来了许多宾客吧。做为你的儿子,我得精心为你准备一份寿礼啊。” 李素捡起破伤风柴刀,走到李焕尸体跟前,蹲下身子,举刀下落。 “咔…咔…咔…” 真的不够锋利,足足七八刀,才把李焕脑袋砍下来。 然后,来到李如烟尸体旁边,如法炮制。 “咯吱…”柴房房门由内打开,李素右手握着柴刀,左手提着两颗人头,走了出来。 李素先是看向正院,那里极为热闹,张灯结彩。 想来,宾客快到齐了吧,并且都是朝中官员,非富即贵之人。 李尚书,我很期待和你见面…李素转身,提着两颗人头,去了内宅所在之处。 如果预料不差,李宋氏,这位当家主母应该正在梳妆打扮吧。 一家人,就该整整齐齐。 李尚书,还请稍等,我去为你准备贺礼。 …… 与此同时,大街之上。 帝辇威严奢华,尊贵不凡,百姓远远观望,不敢靠近。 帝辇一旁,一位太监笑道:“陛下,前面就是李尚书家了。他若知道陛下亲临他的诞辰宴,定会受宠若惊。” ------------ 第三章:乐极生悲 此时此刻,李府前院极为热闹。 迎来送往间,宾客络绎不绝。 看着眼前场面,李乘风春风满面,愉悦至极。 回首十几年官场生涯,可谓谨言慎行,一路走来,如今已是身居高位,风光无限。 今日诞辰,即便政敌亦是派出家中子嗣送来贺礼,这让李乘风暗中得意,口上则是不吝言辞,称赞不已。 “贤侄当真一表人才,人中龙凤啊,哈哈哈…” 他在与人寒暄,或是朝中同僚,或是谁家后人,忙的不亦乐乎。 不过空隙之余,他也不忘召来心腹,低声吩咐几句。 “告诉小姐公子,看好他们兄妹,今日大喜,莫要跑出来添乱。” 谈及此事,他的眼中闪过阴霾。 在他看来,乡梓发妻与那一双儿女,可谓是他此生最大污点。 前段时间,为了防止政敌发现这处把柄,他便差人回了老家。 而且为免纰漏,乃至一劳永逸,李乘风所派的人,更是出自宋家。 可是宋家那人是个榆木脑袋,没有听懂他的隐晦言语,只是毒死了发妻,一双儿女竟然全给带了回来。 这让李乘风如鲠在喉,夜不能寐。 没用的东西…李乘风心里暗骂一声,忽见管家慌慌张张跑了进来,脸上带着狂喜。 “老…老爷,陛下来了。” 李乘风微微一怔,继而难掩喜色,忙道:“快…快…随我恭迎圣驾。” 看着李乘风背影,院中前来贺寿众人无不震惊。 他们听到了什么? 礼部尚书诞辰,当今陛下竟然亲临? 这…这是何等恩宠啊。 在这一刻,羡慕、嫉妒、惊疑、忧虑…种种情绪,于院内交织。 随后,众人跟着李乘风,连忙跑出前院。 李府门外,虞帝背对府门,负手而立。 看着宽阔大街,行人来往,似乎有些感慨。 “不知陛下亲临,微臣有失远迎,还请陛下恕罪。” “微臣(草民)参见陛下。” 直到李乘风带着众人匆忙跨出府门行礼,虞帝方才缓缓转身。 虞帝极为年轻,登基三年,而今不过二十四岁。 他的面容刚毅俊朗,线条分明,虽说带着笑容,却又不怒自威。 “免礼,今日爱卿诞辰,繁文缛节便都免了。” “多谢陛下。” 众人分立两侧,中间让出一条路来,恭敬垂首。 虞帝步履悠然,面容含笑,打量院中热闹景象,说道:“爱卿,朕今日不请自来,可有叨扰?” 李乘风跟在身后,亦步亦趋,闻言受宠若惊,忙道:“陛下折煞微臣了,陛下亲临,微臣想都不敢想。” “哈哈哈。”虞帝大笑,说道:“朕也备了一些薄礼,希望爱卿喜欢。” 自始至终,虞帝一副礼贤下士的贤君模样,但是李乘风并未因此洋洋自得,依旧小心恭敬。 “今日之后,李尚书在朝中的影响力,又会增加许多。” “可谓双喜临门,真是令人羡慕啊。” 有人低声议论,非常清楚陛下亲临的意义多大。 “杀…杀人啦…” 李乘风正请虞帝上坐,一道声音突兀传来,显得惊慌失措。 此刻,众多目光尽皆聚焦于君臣二人身上,闻听这道声音无不错愕,转头看向后院方向。 那是李府丫鬟,脸带惊慌恐惧,跌跌撞撞跑来。 “杀人…杀人了…” 丫鬟涕泗横流,仿佛吓破了胆。 李乘风同样心下一凛,颇有些慌。 陛下在此,怎可出现差错。 暂且不管丫鬟为何这样,稳住场面才是首要大事。 “废物东西,些许小事也能怕成这样。”李乘风呵斥丫鬟,继而转头看向虞帝,请罪道:“陛下恕罪,家中丫鬟有失管教。” 他暗暗使了眼色,心腹心领神会,带人架起丫鬟就要拖往后院。 “带她下去,莫要惊了圣驾。” 虞帝神色稍缓,笑道:“无妨,今日…” 然而,话没说完,后院再度传来一道声音。 “父亲大人,我还没有献上寿礼,宴席怎可开始?” 声音响亮,是个男子。 而在众人疑惑之际,却见拖走丫鬟的仆人退了回来,神色惊恐不已。 仆人仿佛见了某种恐怖的事,回首看着李乘风,咽着唾沫,吞吞吐吐。 “老…老爷…夫人她…” 李乘风怒不可遏,但是虞帝就在旁边,没法发作,皱眉说道:“何事?” 仆人没有回答,而是再度看向后院方向。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大喜之日,若是生了意外…况且陛下还在这里。” 众人都很疑惑,不由盯着后院方向。 很快,他们得到了答案。 一道身影,缓缓走来。 看到这道身影,众人无不惊骇,睁大了双眼,只觉头皮发麻,毛骨悚然。 因为,这道身影,浑身染透鲜血,顺着衣角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他的脸上,亦是如此。 鲜血完全覆盖面容,已经难以让人看清长相。 但是可以确定,这是一位少年,年岁不大。 而那少年,一手提着柴刀,一手拖着一人,似乎有些费力,慢慢走了过来。 这是怎么回事? 众人一万个不解。 “畜牲。” 突然一声怒吼,吓得众人一个激灵。 却是李乘风浑身颤抖,额头青筋暴起,指着少年咬牙切齿。 “你这个畜牲。” “来人,将这畜牲给我拿下,拖下去打死。” 此刻,李乘风已然顾不得皇帝就在跟前。 他已认出,李素手中之人,正是他的妻子。 李宋氏。 他也不想拖延此事,只想迅速解决,随后掩盖过去。 “我看谁敢动。” 李素怡然不惧,一脚踩住李宋氏脑袋,柴刀直指身前,说道:“谁敢上前一步,我就杀了李夫人。” “这…” 李府仆人投鼠忌器,踌躇不前,面面相觑。 控制住了局面,李素蹲了下去,柴刀放在李宋氏颈上,目光看向李乘风,洒然的笑着。 然而,这个笑容看在众人眼里,却是有些可怕,令人不寒而栗。 他们眼中,现在的李素,浑身浴血,过于骇人。 李宋氏已经奄奄一息,李素并不担忧她能反抗。 他的目光平淡,神情漠然,缓缓说道:“人真多啊,真好。” ------------ 第四章:寿礼 场面安静的有些诡异。 众人目光来回审视,徘徊于李素与李乘风之间。 此时这般情景,他们极为骇然,也有些懵。 虞帝于惊讶中缓缓平复,凝视着李乘风,说出心中疑惑。 “这是你的儿子?” 众所周知,礼部尚书李乘风育有一女一子。 可看李素那般模样,即便浑身浴血仿如修罗,亦是无法遮掩那身粗布麻衣。 如此穿着,怎么会是李家公子? 李乘风暗暗焦急,闻言不由一惊,忙道:“陛下,莫要听信此子胡言乱语。他叫李素,本是微臣远房子侄。父母早逝,与妹妹相依为命。微臣见他可怜,又是同族。这才命人将他兄妹接来抚养…谁知…谁知这竟是一个畜牲,不知感恩也便罢了,还作出如此丧尽天良的事。臣…痛心疾首,悔不当初。” “原来如此…” 众人恍然,继而叹息摇头,似为李府惨况感到惋惜。 原来,对于李素兄妹,李乘风一直对外宣称是他乡中子侄。 有人有所听闻,便为李乘风作证。 “哈…”李素摇头失笑,讥讽之色不加掩饰。 真是一个…令人作呕的人。 深吸口气,似有一丝怅然,更多却是感慨,李素悠悠的道:“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好诗…” 有人赞叹,随即意识到场合不对,连忙捂住嘴巴。 众人目光落在李素身上,颇为疑惑。 诗是好诗,可是他们不解。 如此场面,李素却是作出这样的诗…所谓何意? 李素则是看着李乘风,似笑非笑的道:“有你这样的爹,让我感到恶心。” “???” 众人已经懵了。 不是子侄么,怎么又成父子了? 他们看看李素,又看看李乘风,一时之间不知该信谁的。 莫非还有隐情? 有人暗暗兴奋,八卦之火熊熊燃烧。 在场之人,并非都与李乘风交好,他们都在等着事态进一步进展。 “你这畜牲,亏我将你接回府上供你吃穿…”李乘风脸色铁青,心急如焚。 “既然如此,在此谢过父亲大人。”李素露出一抹笑容,意味深长,说道:“为表谢意,我把弟弟妹妹都带来了。” 话音落下,李素拽动身上的那根麻绳。 众人这才看见,原来李素腰间缠有一根细绳,细绳延伸到了后院,不知那头系着什么。 不过随着李素拽动,众人很快就看到了。 “这…” “嘶…好狠的手段…” 他们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因为在那细绳之上,竟然系着两颗人头。 随着李素拉拽,人头映入众人眼帘。 一颗血肉模糊,但可认出那是一位少女。 另外一颗面容还在,却是写满惊恐。 “这是…李尚书的公子和小姐?” “你这畜牲…”李乘风痛声咆哮,情绪已经失控,大吼道:“来人…给我杀了他,杀了他。” “我看谁敢过来。”李素亦是一声厉喝。 “再敢上前一步,我就剁了她的脑袋。” 这… 一时之间,李府仆人进退两难。 因为他们知道,李素脚踩那位,正是李府主母。 场面一时僵持。 虞帝皱眉观看。 李素笑了,露出同样染着血红的牙齿。 笑过之后,李素悠悠一叹,这才说道:“我本不该杀他们的…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可是,我的父亲大人,我若不杀他们,他们就要杀我啊。你说…我该怎么办?” “胡说八道,你不是我的儿子…”李乘风歇斯底里。 李素知道,这位礼部尚书看似癫狂,实则是在试图掩饰真相。 但他注定徒劳… 环视众人,李素面色平静,无悲无喜,仿佛并不惧怕接下来所要面临的绝境。 而今,李素手中只有李宋氏一个筹码,只要李宋氏被救下或者身死,他将万劫不复。 但他无所畏惧。 做都做了,怕也没用。 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 本就身处绝境之中,那就鱼死网破,谁都别想好。 李素缓缓开口,似乎在讲一个故事,浑然不顾众人目光,只把他们当成一个听众。 而这个故事的主人公,名叫李乘风。 “我杀了你。”李乘风哪里敢让他讲下去,愤怒上前,抢过仆人手中短棍冲向李素。 虞帝眸光一凝,递出一个眼色。 “李大人不要冲动,夫人还在他的手上呢…” 贴身太监心领神会,一把抱住李乘风,并与另外两位宫廷侍卫制住了他。 此刻,就连虞帝,也想听完这个故事。 又或者是,虞帝真的担心李宋氏安危。 李素笑了笑,止住已经高高举起,准备砍向李宋氏脖颈的柴刀。 随后,他继续讲故事。 穷苦书生李乘风,如何在媒人的撮合下与人成婚。 婚后,妻子如何辛勤,如何操劳家中事务,好让李乘风安心读书。 赴京赶考,多年未归,即便回家一次,也是仅仅几日便就匆忙离开。 家中发妻,长子,女儿相依为命… 直到某天,有人来接三人,然而发妻莫名其妙死在路上。 长子女儿到了府中备受欺凌… “缺衣少食,身住猪圈,与猪争食…” “李大人可知,您的女儿经常受到毒打,已经遍体鳞伤?” “她才六岁,马桶刷不干净也要挨打。泔水桶里偷偷捞点食物也会挨打…可你呢?李大人,不管不顾不闻不问。敢问李大人,谁家小姐过的这般凄惨,就连仆人都敢欺辱。” “思君…思的什么君?猪狗不如的东西。” “也对,在你眼中,我们兄妹并非你的孩子。你的孩子是李如烟和李焕。” “你可知道,你那宝贝女儿李如烟,竟让思君做她的美人纸…” “哦,就在刚才,李焕想要强占思君…有意思,李大人教导有方,儿子竟然能对同父异母的妹妹起了色心…而且,这个妹妹不过六岁。” “李大人,如果你是我,面对那种境地,你该如何?” 李素神色揶揄,仿佛这个故事与他无关。 然而,随着他的娓娓道来,院中众人已经哗然。 他们看着李乘风,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惊涛骇浪,众人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他们不敢想象,风光无限的礼部尚书,家中事竟然这般龌龊肮脏。 倘若此事为真…众人面面相觑,不由看向李乘风。 他们清楚,这事若是真的,李乘风的官场生涯,也就走到头了。 而且,今日陛下还在。 有人目光投向虞帝,暗道果然。 听完故事,虞帝脸色已然深沉。 李素无视众人反应,自顾自的道:“但你终究是我的爹,今日你的诞辰,若是毫无表示,难免落个不孝的口舌。” 李素眸子清冷,没有丝毫波动。 随着话音落下,他举起了柴刀,对着无力反抗,已然屎尿横流的李宋氏砍了下去。 “咔…” 鲜血喷涌,溅射到了李素脸上、眼中,顺着鼻子两侧流淌,最终滴落到了前胸。 但他毫不在意,继续举刀下砍。 “咔…” “咔…” 众人看在眼中,呆若木鸡,目瞪口呆,只觉胆战心惊。 好一个杀伐果断。 好一个下手狠绝。 今日同样来了一些武将,即便他们面对这种状况,亦被李素深深震撼。 太狠了… 终于,破伤风柴刀完成了它的任务。 李素缓缓起身,手中提着李宋氏的头。 他笑了。 似嘲讽,似揶揄,似云淡风轻。 “父亲大人,这个寿礼,您可喜欢?” ………… 不知不觉,李府惨案已经过了三天。 三天,足够一件事情发酵,传遍大街小巷。 这件事,于京都之中掀起轩然大波。 “真狠啊,那柄柴刀钝的不行,还有豁口。就那么硬生生的把脑袋砍下来了。” “真是讽刺,堂堂礼部尚书,竟然教育出了那样的儿女。” “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为了荣华富贵,抛弃发妻子女,呸…亏陛下那么器重他。” “那位长子倒是一个有血气的人,可惜了。” “是叫李素吧?听说那天他还作了一首诗?许多读书人都在称赞。” “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他有才华,也念亲情,却能走到那一步,可见当时有多绝望。” “不知陛下如何处置他。” “除了砍头,还能怎么处置?虽然迫不得已,但这件事…过于恶劣。” 民间都在议论,对于李素兄妹的遭遇很是同情。 而在朝堂之上,则是争吵了三天。 李乘风也有政敌,对方好不容易抓住把柄,自然不能错失良机。 而在经过调查之后,发现李素说的句句属实,政敌更开心了。 虞帝怒不可遏,剥夺李乘风官身,贬为平民。 能否再度起用,旁人不得而知。 但在目前而言,李乘风已经失势。 至于李素如何处置,有人上言腰斩。 对于李素生死,李乘风的那些政敌倒无所谓,闭口不言。 左丞相宋远芳则是堂上悲呼,自称识人不明,请虞帝降罪。 至于他的女儿(李宋氏)与外孙李焕,外孙女李如烟的死,闭口不提。 虞帝并未怪罪左丞相,也没采纳腰斩李素的谏言。 朝堂,虞帝面无表情。 “李素目无王法,罪不可恕,理应斩立决。然而当下我朝与羯罗交恶,战事不断,缺兵少卒。特将李素关入死牢,不日押往边疆,编入死囚营。” 这是虞帝的决断,无人再有异议,高呼陛下圣明。 … 这日,风和日丽。 一百多位死囚,则被官差押解,出了京都。 官差们凶神恶煞,对于死囚非打即骂,催促他们走的快些。 死囚们面无表情,脸上没有任何生气。 李素则与他们不同。 他的嘴角带着一丝笑容,迎着阳光,趁着官差不注意时,舒服的伸了个懒腰。 没死,真好。 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这是李素的观念,他也坚信,离开京都之后,只要他想,就能好好的活着。 面对这些不太专业的官差,想要逃跑,太过轻松。 不过没到绝人之路,逃跑这个选择,暂不考虑。 而在昨日,有人去了死牢,告诉了他一个消息。 和这具身体有些血缘关系,灵魂层次非亲非故的妹妹李思君,被收养了。 收养的人来头很大,乃是明阳公主,当今皇帝的亲妹妹。 李素想不通明阳公主为何收养李思君,他也懒得细想,权当妹妹的悲惨遭遇获得了公主的同情吧。 “哥哥…” 前方不远停着一辆马车,奢侈华贵。 车上下来一位女童,奔着此处跑来。 李素眯着眼睛看去,正是李思君。 官差似乎不敢拦截李思君,差头则是小跑到了马车跟前,毕恭毕敬。 车帘掀开一角,一袋沉重的荷包抛了出来。 差头慌忙接住,耳边则是响起一道声音。 声音悦耳,却又不容置疑。 “那个李素,本宫希望他能安全抵达边关。” ------------ 第五章:边关,刁难 一众死囚在差役的押解下,历经月余才得以看到边关的雄伟轮廓。 萧瑟的秋风里,黄沙漫天,整座边关雄城隐没其中,为其增添了一抹神秘的色彩。一路上毫无生气的死囚们看到咫尺在望的雄关,眼底浮现了一抹灵动的色彩。 跟在差头身边的李素也如释重负的出了一口气。 “加快速度,马上就要到了!” 差头紧了紧衣衫大喝一声,加快了脚步。 …… 夜晚降临的时候,他们也终于抵达了城内。 差头递交了公文,将百余死囚交割到军中,而后领了印信,自畅快的喝酒吃肉去了。 死囚营位于军中一个偏僻的角落,不同于一般将士居住的营帐,这里没有铺位之分,所有死囚都是席地而坐,抱着分给自己的一床单薄褥子。 那些将士走了之后,死囚营的气氛才稍有缓和,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低声交谈。本就认识的并不多,大多都是路上才认识的。 所以,死囚营也初步的分为了几十个小团体。 至于一直跟在差头身边的李素,他身材瘦小,也没有跟这些死囚有过私下的接触,自然没人与他交谈。 李素默默地坐在一旁,结合路上差头所说的一些事情和这些死囚的零星交谈中他也得知了一些消息。 一:大虞王朝一向与羯罗交恶,所以边关常有战事,已经常态化了。 二:这些死囚能够来到边关,也是他们求之不得的事情。边关镇守的大将军一向以能力论人才,每年都会亲自'面试'这些死囚,从中挑选武力高强或者有特殊技能的人才褪去死囚身份充入军中。 三:即便是'面试'中没有被选上,也可以在边关习练武艺,有朝一日立下功勋亦可褪去死囚的身份。 这样的事情,对于这些李素来说无疑是一大惊喜。 可他也有些忧愁。 现在他不过是一个少年,手无缚鸡之力,更别提出众的武艺了。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不多时,抬着木桶的边关士卒鱼贯而入,淡淡的饭菜香气引诱着这些死囚,他们停止了交谈,慌忙涌了上去,伸手就要拿木桶里的大饼。 “锵!” “都踏马给我老老实实的排队!” 十多个士卒径直抽出了腰间的佩刀,明晃晃的刀剑映照着这些死囚的脸。 乱糟糟的死囚营立马鸦雀无声了起来,他们规规矩矩的排队领取饭食。 李素也站起身排在了队伍末端。 不多时,就快要轮到李素了,可前边突然乱了起来。一个身材佝偻、头发花白的老人被推了出来,掌勺的士卒抡着勺子一下一下势大力沉的砸在他的身上,嘴里还不停的喝道:“去泥马的,爱吃不吃!” “都特娘的这么老了,还吃什么吃!” “让你偷拿!让你偷拿!” 似乎那士卒觉得用木制的勺子不过瘾,直接将其扔在一旁,转而用交踹了上去。 那老人也不吭声,身体蜷缩在地上,一只手死死地护住脑袋,另一只手拿着两张大饼死命的往嘴里塞。 过了一会,几个看戏的士卒将其拦了下来,一边劝慰,一边冲着那个蜷缩在地上的老人厉声呵斥:“还不快滚!” 那老人闻言,也顾不得身上的疼痛和血渍,一个轱辘爬了起来,跑到死囚堆里藏了起来。 小插曲很快过去,李素也终于领到了饭食。 一个大饼,一碗稀汤。 大饼还凑合,只是有些费牙,嚼的时候要细嚼慢咽,因为说不定哪一下就吃出个沙子硌掉大牙了。至于稀汤……说是稀汤,只不过是一碗略带着油星子的茶水,上边漂浮着几根烂菜叶子。 此刻李素也终于明白,那个老人为何拼着挨一顿毒打也要多抢一张大饼了。 这样的饭食…死囚营也只能做炮灰了。 吃过饭之后,李素随意找了个角落躺了下来。内心不停的思索着。 目前他并没有出众的武艺,至于一些特殊的技能……野外急救算不算? 他也不知道。 尽管他拥有二十一世纪最先进的理论知识,可是有些东西不可能展示出来。 比如…炸药。 这东西只有掌握在自己的手里才行。 思来想去,也没想到什么能够让大将军入眼的东西。 反倒是他的精神不一会便疲惫了。 …… 第二天,一阵喝骂夹杂着拳打脚踢将他从睡梦中唤醒了。 一路上的辛劳,让他这具稚嫩的身体饱受摧残。 一阵的恍惚之后,李素便清醒了过来。死囚营里的人都规规矩矩的站在了一起,他也赶紧站了过去。 门口的位置站着一个全身披挂整齐的中年男人,身上的黑色重甲在阳光的照耀下反射出冷冽的寒光。 中年男人手扶在腰间的刀柄上,锐利的目光环视一周,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展开。 纸张上写着密密麻麻的小字,他正要开口,忽地抬起头,问道:“谁是李素?” 那些死囚们互相看了看,然后目光齐齐汇聚在站在中间的幼小身影上。 对于这个一路上跟在差头身边的小孩,他们印象很深刻。 李素内心猛然一紧,不好的预感在他的心里升腾。 “你先出来。”中年男人看了一眼李素,然后将其叫了出来。 接着,他低头看向那张纸,“张三!” “王武!” “……” “死囚营共一百一十二人,全部到齐,现在可以去接受大将军审阅了!” 说罢,就有士卒驱赶着这些死囚往外走,李素咬咬牙就要跟上去。 “李素,谁让你去了?!!” 那中年男人猛地喝道,声音冷冽无比,让李素如坠冰窖。 那些死囚们幸灾乐祸的看了他一眼,然后随着士卒走出了死囚营。 “敢问这位将军,为何不让我去接受大将军的审阅!” 李素捏紧拳头,面色铁青的看向那个中年男人。 “为何?” “你得罪了什么人你不清楚么?” “别以为到了边关,就拿你没办法了。” 中年男人嗤笑一声,拍了拍李素的脸颊不屑的说道:“在边关杀一个人更容易!” ------------ 第六章:金甲小将 “怎么,还想在这里动手?”中年男人注意到李素捏紧的拳头,他的神情更加不屑,身体前倾,高大的身躯压迫着李素的神经,面无表情的暴喝一声: “来啊!!!” 李素双目赤红的看着他,嗜血的快感再次涌上心头。内心深处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呐喊: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中年男人的面孔变得诡异起来,此刻李素猛然注意到,他的右手不知何时已经压在了刀柄上,拇指顶着刀柄,佩刀已经出鞘了几分。 而且周围士卒虎视眈眈的目光一直在注视着李素的一举一动,古往今来以下犯上都是不可饶恕的大罪,尤其是在军营中,这种潜在的规矩更甚! 只要李素敢动手,那么等待他的只有一个下场——死! “他这是在激我!” “不能动手!绝对不能动手!”李素凛然,他压下情绪暗暗告诉自己,也慢慢的松开了捏紧的拳头。 看李素逐渐平静下来的情绪,中年男人眼底闪过一抹讶然,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容,高大的身躯再度前压,手指点在李素的胸膛,一字一句的说道:“小子,我看你能忍到几时!” 言罢,中年男人转身就走。 还未走出营帐,一个身披金甲威武不凡的小将走了进来,其身后一众魁梧的兵卒鱼贯而入。他们不同于一般兵卒,身上散发着凛冽的杀气,行走间也带着一股无可匹敌的气势。 精锐…精锐中的精锐。 这些人进入营帐之后,此前那些兵卒下意识的弓起了身子,脸颊挂上了谄媚的笑容,就连那中年男人也亦是如此。 “宋涛,你怎么还在这儿?”金甲小将站停后,随意的看了一圈,然后目光停留在中年男人的身上。 “姓宋…李宋氏…宋远芳?”李素忽地一惊,一系列的事情串联了起来,宋涛一开始针对他的原因显而易见了。 边关竟然还有宋氏的人…逃跑?!!! 这个念头倏地出现,忽如野草一般在李素的心底疯狂生长蔓延…… 可转念一想,逃跑…不是明智之选。 他身体孱弱,又不了解这个世界。加上一脉相承的妹妹尚且还在京都……逃跑的想法被他无情的按下。 可,束手待毙么…… “卑职这就走……” 宋涛面色一僵,抬脚就要离开。 “别忙着走,本将军要选一些死囚出任务,既然你在…那就由你来替本将军挑选一些人手吧。”金甲小将随和的说道。 宋涛一喜,脸上笑容复起,连声称是。 而后转身看向沉思中的李素,沉声道:“李素,能赶上齐将军出任务,也算是你的好运道了。” 说着,宋涛根本不给李素辩驳的机会,直接出了营帐。 李素回过神来,不由得暗暗叫苦。 真有好任务宋涛岂能点他? 他巴不得自己寂寂无名,好悄摸地上手段呢。 莫不是金甲小将心肠歹毒? 李素细细地打量着那金甲小将,只见他唇红齿白,面容俊秀,一身的金甲为其增添了几分刚毅与果敢,端的是…俊俏。 也看不出来什么啊。 其身边的士卒个个龙精虎猛,杀伐果断,一看就是久经沙场的老手。 所以…到底是什么原因? 李素实在琢磨不明白。 思索间,宋涛折返了回来,恭敬地道:“齐将军,人手已经挑选好了,请您移步。” 齐将军微微颔首,龙行虎步地出了营帐。 李素正犹豫要不要跟上去的时候,落后一步的宋涛扭头呵斥道:“还不快出来?!!” 李素不再迟疑,快步跟了出去。 到了校场,中央位置已经站着数百个从其他营房挑选出来的死囚,他们神情颓靡,脸上带着难以言喻的惊惧。 若不是身处边关大营,只怕他们早就脚底抹油了。 李素的脚步陡然沉重了几分,他越发觉得事情有所不对,可具体哪里不对,他也琢磨不出来。 只能在心底默默的安慰自己…既来之,则安之吧。 那齐将军巡视了一圈,逐个看过挑选出来的死囚,满意的点了点头,略带讥讽的说道:“不愧是常年管着死囚营的人,宋将军果然有两把刷子。” “这两把刷子就是专门为齐将军准备的。”宋涛似乎没有听出来金甲小将话语里的讥讽,极其谄媚的低头拱手道:“静待齐将军凯旋而归!” 齐将军倍感无趣的冷哼一声,接过士卒奉上的马缰,直接翻身上马:“走!” 其后,几十个骑卒策马跟上,扬起一阵黄沙。接着便是一众步卒驱赶着死囚跑步跟了上去。 李素自然也在其中。 大营里,满脸褶子的宋涛随着队伍渐远,面色也阴沉了下来,他哼了一声,吐出一口浓痰。转而又冷笑了起来,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 …… 出了大营,秋风愈加萧索,单薄的囚衣紧紧的贴在身上。空中弥漫的黄沙吹进眼里,让人难以睁开眼睛。那些兵卒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环境,他们以布帛捂住口鼻,一个个眼睛瞪的溜圆,可是这些从未经历过这等环境的死囚就遭老罪了。 跑着跑着便会栽一跟头。 若不是有兵卒在一旁跟着,说不定还会跑偏了方向。 两个时辰后,整支队伍就在一处山坳里扎营了。他们扎营、做饭、巡视各司其职,还分出十几个人看着这些死囚。 李素虚弱的躺在沙地里,一动也不想动。体质稍好的死囚还有余力,坐在一起说着悄悄话。 休息了一阵,体力稍稍恢复了一些,李素坐了起来,就近原则他挪到了一个正在说话的小圈子旁边。 不一会,整个营地里飘起了浓郁的饭香。兵卒们有序的打了饭菜,坐在一旁。虽然是很简单的大饼米粥咸菜,仍然引的这些死囚看直了眼睛。 不过那些士卒丝毫没有让死囚吃饭的打算。又过了一会,士卒吃饱喝足之后,剩下的米粥里随意的添了些水,又抬过来几筐看起来长着绿毛的大饼,这才开始招呼死囚们吃饭。 ------------ 第七章:炮灰 作为二十一世纪的特种兵,什么苦没吃过。可李素还是低估了这具身体的承受能力,再次行军过程中上吐下泻,惹的几个兵卒为之不满。 后来的路程都是几个死囚架着李素走的。 同几个死囚的交谈中李素也终于知道了这一次任务宋涛为什么要点他。 边关大营每每有任务,都会挑选一些死囚。任务结束之后,那些将军都会按照死囚的表现来挑选出一些加以军功奖励,有些出色的死囚也能够借此脱离死囚的身份,正式的成为边关的一份子。这已经是边关不成文的规定了。 可齐州平…也就是金甲小将,他与别的将军有着很大的差别,被他挑选到的死囚没有任何功劳奖励可言,任务稍有不顺,便是一顿鞭子炒肉。 这还不算什么,最让人恐惧的是,任务不成功的罪责十有八九被他推给了死囚来承担。 任务失败的死囚,只有死路一条……炮灰中的炮灰。 也就是说,这次任务成功李素也不会有任何的奖励,更别提借此脱离死囚营。如果失败…他的小命也就没了。 逃跑的想法再次在李素的心底升腾起来。 可很快便又被他打消了。 一望无际的黄沙…也没有任何的食物和水。逃跑只会死的更快! 傍晚,他们终于抵达了此行目的地。 一处戈壁上,人语马嘶。 向下望去,千米之外的黄沙中矗立着一座不大的营寨,隐约能够看到营寨中人影走动。尽管已经是初秋时节了,营寨里的人仍旧穿着兽皮短衣。 这正是一处羯罗营寨! 等了大概一柱香的时间,几个穿着粗布衣服,动作矫健的人影从黄沙里窜了出来。这是此前派出去的探子。 “将军,已打探清楚。” “寨中大约有两百人,战马百余。另有虞朝子民、粮食若干!” “方圆百里没有其他羯罗军队!” 为首一人朝着站在戈壁边缘的齐州平恭声说道。 此言一出,引的一众囚徒哗然。 羯罗人是天生的骑兵,他们骑术精湛,专善骑射。两军对垒之时,只要骑兵一个冲锋,基本上就算是败局已定了。在这里素有羯罗不满万,满万不可敌的说法。 与现实中蒙满颇为相似。 “肃静!”几个兵卒毫不犹豫的拔出了腰刀,目光狠辣的看着这些死囚。 “百余战马,两百羯罗人…是一块肥肉啊。” 齐州平飒然一笑,眉宇间难掩喜色。 此次任务,他带了五十骑,步卒百余人。还有百余死囚,人数上虽然没有超出羯罗营寨多少,但是他对自己的手下有着绝对的信心。 思索片刻,他道:“原地休息,补充体力!” “一个时辰之后灭了这个营寨!” 一个时辰匆匆而过,毫无意外的这些死囚要率先冲锋。好在还给每人配了长短刀各一柄。 李素默默地将短刀绑在小腿上,然后随着死囚队慢慢摸了上去。不知是不是这些羯罗人太过大意,还是太过目中无人,竟敢在距离边关大营一天的路程内扎营,被人摸到了脸上竟也毫无察觉。 几个有些武艺在身的死囚很快进了寨子里,他们嘴里噙着短刀,一个个动作矫健的如同灵猫一样,长刀入肉的声音此起彼伏,很快便将几个守夜的羯罗人抹了脖子。 李素也摸到了寨子里,可如此顺利的过程让他有些警惕。 而且寨子里也太过安静了,只有一些马匹的嘶鸣。他摸到一座帐篷旁边,悄悄的挑开了帘子,小心翼翼的走了进去…… 死囚之后,齐州平一马当先的冲进了营寨,五十骑分做两队,一队护卫在齐州平身边,另一队朝着营寨里的帐篷发动了进攻。 当他们挑开一座营帐得时候才发觉不对劲。 营帐里堆满了虞朝子民的衣服! 此时,后边的步卒也已经完全进入了营寨。 “中计了,快撤!!!”凄厉的声音划破了天际,齐州平猛然一悚,勒紧马缰调转方向。与此同时,大开的寨门已经被拒马堵死,寨子周围亮起了无数的火把。 火光映照之下,寨子周围足有上千的羯罗兵卒,他们狞笑着拉动了手里的弓弦。下一秒,漫天火箭倾泻而下,不大的营寨里火光冲天。 “快冲出去!”齐州平策马挥动着手里的长刀拨开箭雨厉声咆哮,以至于声音都有些颤抖。 他的左右护卫着数十个骑卒以及大批步卒,他们顶着箭雨朝着一处薄弱的地方发动了进攻。 营帐中的李素浑身发寒,透过缝隙他看到外边惨烈的场景,冷兵器时代的厮杀尤为惨烈,虽然没有断臂残肢横飞的场景,但是一个个被扎成刺猬仍然没死的死囚刺激着他的心脏。不断有人倒在箭雨之下,那些毫无防御装备的死囚此刻已经消耗殆尽了。 他的目光停留在马背上那个金甲小将身上,脑海里念头急转,咬了咬牙直接冲出了营帐。 跟着大部队突围尚有一线生机! 齐州平挥舞着长刀突入敌阵,每一次的劈砍都会带走一条鲜活的生命。他的身后汇聚着剩下的三十多骑,几十步卒。羯罗人很清楚这个身穿金甲的人就是主将,他们调集了大批的人手阻击,希冀能够将其留下。 可是他们小瞧了这些兵卒。 这些人并不同于以往所遇到的虞朝兵卒,他们勇猛无畏,即便是他们引以为傲的骑兵相对,这些陷入困境的仍旧能够占据一定的上风。 百余骑兵的消息没有错。 在这百余骑兵尽皆倒下的时候,这些羯罗人内心升起了胆怯,军阵也出现了一丝的动摇。 他们从未见到过如此悍勇的虞朝兵卒。 齐州平抓住一闪而逝的机会,纵马冲锋,其后余下的十多骑紧随其后,径直打穿了敌阵,而后策马狂奔,消失在了茫茫黑夜之中。 一直注意着战局的李素也有惊无险的从缺口中冲了出去。 李素跑了十多里地才稍稍放慢了速度。 黑夜茫茫,凭借肉眼只能看到前边几个小黑点,李素心脏狂跳。 是跑? 还是跟上去? ------------ 第八章:黄风谷 千余羯罗慌乱了片刻,立马组织人手追了上去。一场堪称完美的伏击走到现在的局面,绝不是上层希望看到的,他们唯有补缺。 晨光熹微,绽放出万道霞光。数十匹战马的体力已经到了极限,可鞭子依旧狠狠地拍打着。由于突围时的慌不择路,此刻齐州平的这一支溃兵离边关大营越来越远,可是他们别无他法。 身后羯罗人一直紧紧咬着他们的尾巴,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猫戏老鼠一般想要耗尽他们的体力以及意志。 突出重围之时,尚有数十骑卒、三十多步卒。一夜的奔走,此刻仅剩下马背上的十余人,且一半都是骑术生疏的步卒。 马匹又拖着他们艰难的行走了数十里,走到一处戈壁的时候,最后边一匹马轰然倒地,口鼻溢出鲜血,而马背上的兵卒也没能再度站起来。 这样的情况一经出现,狠狠地刺激着余下兵卒的心脏,他们都沉默了。死亡或许离他们越来越近了…… 齐州平凝重看着队尾倒地的马匹,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嘶声问道:“咱们到哪里了?” 一个骑卒抬头观察了一下地貌,沉声说道:“黄风谷!” 沉默了一会,又补充道:“上个月,我的小队来这里侦查过。” 齐州平闻言皱了皱眉,思索了片刻,灰扑扑的脸上绽放出一丝喜色,朗声道:“不跑了,进谷!” 随后一扬马鞭,胯下战马嘶鸣,猛地冲进了这座戈壁组成的山谷。 大虞王朝开国之时,羯罗还算不得强盛,其内乱不止,多个小王争相自诩正统。可却从未有人敢称帝。 究其原因便是羯罗某一任帝王丢失了黄风谷周围近千里的国土,黄风谷乃是第一任羯罗帝王的发家之地。临死前他曾留下'黄风不归,不得称帝'的遗诏。 百年后,这一任的羯罗帝王统一了羯罗,并且与大虞王朝鏖战半年之久,终于将黄风谷周围近千里之地拿了回去,这才登基称帝。 黄风谷占地并不大,只有方圆数十里,但其谷内地形颇为复杂,林立着无数的大小山洞,且山谷中央有着一片绿洲,植被茂盛,野兽成群。纵使是最为干旱的时候,这里也不曾断绝过水源。 齐州平率部进了山谷一柱香之后,百余羯罗骑卒也到了谷口,漫天风沙中,羯罗将领郑熙真看着沙地上一连串的马蹄印眉头蹙在了一起。 黄风谷内不得杀生。 这是羯罗一直流传下来的规矩。 即便是数十年前这一任的羯罗帝王收复黄风谷的时候也未曾在谷内有过杀生之举。 可现在这些虞朝人竟然进了黄风谷…… 这让郑熙真进退维谷。 犹豫了一会,郑熙真狠声道:“留下十人接应步卒,阻击虞朝人!” “其他人,随我进谷!”话音刚落,他一抖马缰,宛若一支离弦的箭一般冲进了山谷,人语马嘶中,扬起漫天黄沙。 那些虞朝人,已经是瓮中之鳖了,到手的功劳,他可不愿就此放弃。 …… 一骑卒在前边带路,很快数十骑抵达了山谷中央的绿洲。齐州平翻身下马,“在这里稍作休整。”说完他跑到水边拘了一捧水清洗了一下灰扑扑的脸,然后肆意的喝了一阵。 那些兵卒、马匹同样如此。 精神松弛之后,齐州平才察觉到腹部的阵痛,他低头看去,甲胄已然撕裂。小心翼翼的用刀挑开一个缝隙,伤口已经结痂,不过周围已经红肿。 若不及时清洗上药,只怕伤口很快就会溃烂。 “齐将军,那些羯罗人已经追上来了!”正当齐州平观察伤口的时候,耳边响起一阵急促的话音。 齐州平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少年,不过即便如此依然能够看出他身上穿着的是囚服。 “你竟然能跑出来?”齐州平面色一变,难以置信的问道。 漫天的火箭对于那些没有任何防御装备的囚徒伤害有多大,他可是亲眼目睹了。 没想到竟然还有囚徒能够跑出来,还是一个看着年龄不大的少年人。 “如你所见,我完好无损的站在你面前。” “不过现在并不是说这些的时候,羯罗人说话便到。” “咱们不能停了!” 少年语速极快的说道,他的面色很焦急,眼神不停的看向身后的某一处通道。 齐州平深深地看了这个少年一眼,“离开这里!” 说罢,他忍着疼痛直接翻身上马,那些兵卒也紧随其后,其中一个骑术精湛的兵卒策马飞奔间弯腰俯身,直接捞起李素放在了马背上,一同朝着另外的通道疾驰而去。 山谷口,此刻羯罗的步卒已经到了,他们守在谷口手里端着长矛,严阵以待。十骑骑卒长刀握在手里,拉着缰绳不停的在谷口徘徊。 不多时,他们便看到谷口扬起阵阵黄沙,不等他们分辨,打头一骑如一阵旋风一般冲到了步卒面前,手中长刀向下横斩,锐利的刀锋一闪而逝,几个长矛断裂在地。 而后他拉紧缰绳一夹马腹,战马发出希律律的嘶鸣,登时,战马越入了军阵之中。 这个冷兵器时代,骑术精湛的骑卒完全有能力碾压步卒,尤其是在猝不及防之下,这一点毋庸置疑。 谷口羯罗的十个骑卒根本不是这些陷入绝境之人的对手,很快就被屠戮一空,那些步卒也四散奔逃。 此刻,谷口也再度扬起了阵阵烟尘,隐约间能够听到杂乱的马蹄声以及催促声。 那些羯罗骑兵出来了! “不要恋战,走!”齐州平一抖长刀上的血迹,而后扬声高喝,驱使着战马朝着来时路狂奔了出去。 那些散开的步卒试图阻拦,可是纵马狂奔中的刀锋又怎么是他们肉体凡胎能够阻挡的呢? 郑熙真狂奔出谷,谷口血腥的一幕狠狠地刺激着他的神经,让他肝胆欲裂。抬眼望去,那些虞朝人已经跑出去很远了。 “追!!!”他悲愤的咆哮,然后狠狠地挥动着马鞭追了上去。 ------------ 第九章:脱困 齐州平等人奔袭一段之后,战马再无后继之力,众人只得弃了马匹。荒凉的沙漠里,一望无际,他们很难躲藏,加上弃了马匹,很快那些羯罗人又追了上来。 许是猫戏老鼠的心态再次发作,又或许是不想再承受任何的损失,他们远远的吊着,始终和齐州平等人保持着一个冲锋的距离。 作为队伍的主心骨齐州平面色苍白,嘴唇哆嗦着,额头上也不停的冒着冷汗,但他仍旧强忍着不适走在队伍的最前列。 在齐州平的身后,李素发觉了他的异常,但仍旧默默的挪动着步子。这些兵卒的强大超出了他的想象,但是这些羯罗人的穷追不舍让他有些绝望。 或许一开始他就应该逃走…… 可现在说什么也晚了。 就这样,众人凭借顽强的意志一步挨一步的又走出了几里地。 身后那些羯罗人也有些焦躁了,不停的射出弓箭作为试探。这些身体已经到了极限的兵卒再无抵抗之力,中箭的人无力的倒下…… 接连几波箭雨,带走了五条鲜活的生命。羯罗人也终于放心的打马冲锋,想要收割属于他们的功劳。 就在此刻,天际暗沉了下来,远处响起隆隆的马蹄声,黄沙遮蔽下,一道黑线由远及近渐渐地清晰了起来。 无数黑甲骑卒扬着大旗闷声挥动着马鞭,迅速接近,迎风舒展的黑色大旗上龙飞凤舞的红色'齐'字在落日的余晖下显得张狂而又血腥。 郑熙真仔细辨认了一下大旗上的字,内心一惊,焦急喊道:“快,砍下他们的脑袋走!”即便是如此危险的境地,他依然不想放过追逐了一夜的老鼠。 他奋力的挥动着马鞭,接近着齐州平一干溃兵。 可原本一个冲锋的距离,此刻却好像是一道天堑横亘在他们的面前,可望而又不可及,让人难以逾越…… 隆隆的马蹄声也唤起了齐州平一干人的求生意志,他们紧紧的抿着嘴唇,咬牙调动体内为数不多的力气,奋力的朝着黑甲骑卒的方向狂奔。 遮天蔽日的箭雨落下,顷刻射杀了十多个羯罗骑卒,最前边的郑熙真咬牙挥动弯刀拨开纷乱的箭矢,他的眸子猩红,直勾勾的盯着不远处奋力狂奔的功勋。 …… 边关大营。 “每年百两的俸禄就养出你们这些废物?!!” “都特么给给老子滚!” 中军大帐里再次传出气急败坏的怒喝。 几个军营里的医师面色涨红,狼狈的从中军大帐里走了出来。这已经是第三批了。 打散羯罗骑卒之后,一直强撑着的齐州平登时昏迷了。 从羯罗营地突围出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受伤了,可是当时情况危机,并没有进行任何的救治措施,而他本人也因为精神高度紧张没有察觉到。 直至到了黄风谷。 可当时羯罗人穷追不舍,出谷一战因为其动作幅度太大,又导致了伤口崩裂。接下来的一晚上都是他凭借顽强的信念强撑着,直至黑甲骑卒的救援到来…… 一连三波医师都对已经陷入昏迷的齐州平束手无策,用他们的话来说,“已经伤及根本,无力回天了。” 床榻上,齐州平形容枯槁,呼吸微弱,嘴唇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腹部的伤口尽管已经做了处理,可仍旧渗出大量的鲜血,缠绕的白色布帛已经被染成了刺目的红色。 齐胤坐在床榻边上拉着他的一只手,通红的虎目里泪光闪烁,他的嘴唇嗫喏着想要说些什么,可又怕惊扰了齐州平。 过了一会,大帐外嘈杂了起来。 “都特么乱什么乱?” 齐胤愤怒的低吼。 此刻他的心绪已经乱到了极点。 “大将军…帐外来了个死囚。” 一个亲卫恭声回答。 齐胤脸上闪过一丝不悦,沉声道:“死囚?晦气!” “不懂大营的规矩吗?” “拖下去斩了!” “但是……” 齐胤皱眉不耐烦的说道:“但是什么!” “那人说他能救齐州平将军!” 亲卫无奈的回答。 齐胤眼睛一亮,呼吸急促起来“快,请他……不,我亲自去请!” 说罢,他起身急匆匆的走出了大帐。 大帐外,李素怀着忐忑的心情,攥紧了拳头等待着。 齐州平昏迷之后他就感觉不太好了。 回到死囚营他打听了一番,这个齐州平竟然还是大将军的儿子! 以及回来后兵卒对他若有若无的关注…… 他敏锐的意识到,齐州平很可能不行了。 这件事对一个任务失败的死囚来说,无疑是一个晴天霹雳…但对于他来说又何尝不是一个机会? 对于古时的医疗技术,他虽然不是很清楚,但是也了解过一些。一些在现代不算什么的问题,放在这个时候,只能躺板板了。 他好歹也是特种兵出身,对于急救很有心得。 所以他选择了硬闯中军大帐。 “你就是能救齐州平的人?” 齐胤龙行虎步的走出大帐,当他看到帐外站着的少年时,内心不由得升起一股荒诞之感。 数十个养在军营里的医师都束手无策,这个少年竟大言不惭的说能够救治? “没有看到齐将军的伤势之前,小人也无万全的把握。”李素坦言回应。 无论什么时候,真诚才是必杀技。 当然,无关爱情。 齐胤知道这个少年,这次任务折损了诸多士卒,能够回来的也都是身上带伤,死囚更别提,可是这个少年却完好无损的回来了。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这个少年,“那就进来看看吧。” 鬼使神差的,齐胤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带着这个少年走进了大帐。 李素低垂着脑袋走进了大帐,甫一进来,他便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来到床榻前,他大体扫一下躺在床榻上的人,面部很苍白,呼吸微弱,腹部血迹大面积晕染。 失血过多导致的休克。 一瞬间,他的心里便有了定论。 同时,内心一块巨石轰然落地。 ------------ 第十章:夺血续命 “齐将军…我能救!” 李素稚嫩的声音不亚于一颗炸弹在齐胤的耳边炸开。 “你可知道军中无戏言?!!” 齐胤皱了皱眉,脸上闪过一丝厌恶。 这个少年从进大帐到现在不过盏茶功夫,也毫无把脉的举动,估计什么情况他都不了解,竟还夸下海口,这不是想要踩着军中医师的脸上位么? 想要上位,可不是上嘴皮子一碰下嘴皮子的事,那地有真才实学。 本能的将其划分到哗众取宠借机上位的小人堆里。 “军中无戏言!” “小人愿立下军令状,若是不能救治齐将军,小人甘愿奉上自己的大好头颅!” 李素言之凿凿的回答。 “来人,立军令状!”沉默片刻,齐胤朝着帐外大声喝道。 片刻后,李素在状纸上按下了手印。 此刻大帐里也来了许多医师,都是刚才被齐胤撵走的。 有人立下军令状救治齐州平的消息飞一般在军营里传遍了,那些兵卒顶多是议论一下,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可是这些医师就不一样了,他们刚私下里也交流过齐州平的伤势,都认为已经无药可救了。 骤然蹦出来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成与不成,这都是在打他们的脸。 “小子,军令状也立下了,你要怎么救治齐州平将军?”一个中年医师冷着脸,阴恻恻的问道。 李素微微一笑,冲着齐胤拱手道:“劳烦大将军给我准备大量鹅毛管、处理好的羊肠衣,针线……以及十位身体健康的兵卒。” “速去准备!”此刻齐胤的心态已经调整回来了,转头吩咐亲卫去准备。齐州平的伤势连这些医师都束手无策,基本已经算是宣判了死刑,看这个小子上蹿下跳,想必应该有两把刷子,齐胤不介意让他放手施为。 “鹅毛管?” “羊肠衣?”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愚弄大将军,不签军令状也是死罪!” “嘴上无毛,办事不牢。还是太年轻啊。” “……” 在李素说出这些东西之后,十几个医师窃窃私语了起来,看向李素的目光大多带着怜悯。 他们行医半生,鹅毛管、羊肠衣倒是知道,可是从未听说过两者有什么救命的功效。 李素对此没有任何解释。 片刻后,几个兵卒抬着一袋鹅毛管、一筐处理好的羊肠衣走了进来。 “大将军,十个士卒已经在外待命了。” “嗯,下去吧。”齐胤微微颔首,然后把目光投向一旁的李素,道:“小子,东西已经准备好了,有什么手段,可以施展了。” 李素随手拿过烈酒,棉花,然后三下五除二的解开齐州平身上绑缚的布帛露出大约五六厘米左右的伤口。 平滑细嫩的小腹让李素微微一怔,目光不由得瞟向了齐州平的脸上。 他恍惚了一阵,然后小心翼翼的擦拭着伤口。 那些医师仍然喋喋不休的说着李素此举的意义,不过没人能够理解。 少顷,李素又取过针,在灯火上炙烤了一番,直接缝合伤口。宛若缝衣服一般的施为,歪歪斜斜的针脚刺激着所有人的心脏。 大帐里越发喧嚣,就连一旁的齐胤都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李素没有解释,专心致志的做着缝合的工作。 又过了许久,李素拿起金疮药细细的闻了一阵。 都是上好的良药,不是什么石灰掺杂的东西。 他将其均匀的涂抹在缝合好的伤口上,然后又用新的布帛将伤口包扎了起来。 金疮药的效果不一定能够消炎,但是在这个时代想来也没有抗生素之类的东西,只能祈祷伤口不发炎了。 “这就行了?”齐胤出声问道。 “还差最后一步。” “不出意外,三天之内齐将军就可以苏醒。一个月之后就可以行走自如了。” 李素回答。 那些医师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如果此刻不是在中军大帐他们早就破口大骂了。哪有人处理伤口像是缝衣服一样的?伤者失血过多的情况他们也曾碰见多次,不过基本都被他们宣判了死刑。当然也有伤者凭借自己顽强意志存活下来的,不过这样的情况少之又少,可称万一了。 齐胤不着痕迹的扫了一眼那些医师,眉头又皱了起来,做出一个请的动作。 “请那些兵卒进来吧。” 话音刚落,帐外等候的十个兵卒鱼贯而入。 李素取了一枚银针,在齐州平的中指上刺了一下,挤出一滴鲜血滴在装满水的碗里。 然后又从第一个士卒开始如法炮制。 很快,桌案上放置了十个装满水的茶碗。 “这小子搞滴血认亲呢?” “还是当着人家爹的面儿?” 看着李素的操作,这些医师的脑子里不由得都冒出了这样的想法。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把目光都投向了一旁的齐胤身上。 饶是齐胤已经做主了准备,此刻面皮也有些发烧,内心升起更加强烈的荒诞之感。 不过李素并没有进行解释,他的目光紧紧的盯着桌案上的十个茶碗。 现在的条件不允许辨认血型,他就只能用这样老土的办法寻找相似的血型。 过了一会,十个茶碗里有两个鲜血相融了。 李素找出对应的两个士卒,然后再以两人的鲜血为母本再次重复取几个士卒的鲜血与之相融。 最后,两人的鲜血样本都符合李素的要求。 这样的法子也有一定的危险,因为不能清晰的辨别血型,以上的操作也不过是减小了风险,可是仍然存在一定的危险性。 他只能赌一把! 李素深吸一口气,然后仔细的找到了士卒和齐州平手臂上血管的位置,用银针刺破,然后毫不犹豫的将用一根连接好鹅毛管的羊肠衣分别插在两人的血管上。 处理好的羊肠衣坚韧而透亮,朦胧中可以看到血液从那个士卒的身上流向齐州平。 随着血液流进齐州平的体内,他的气息慢慢变得悠长起来,一个头发花白的医师急忙将手搭在了齐州平的另一只手腕上。 医师眼睛越来越亮,嘴唇也不自觉的翁动,脸上浮现出难以置信的神采。 所有人的目光都停留在床榻以及那个少年的身影上。 ------------ 第十一章:再见 谁都没有注意到,随着血液的流逝,那个被抽血的士卒瞳孔慢慢增大,额头上汗水也逐渐多了起来,他的双腿不由得打起了摆子。 过了一柱香的时间,那个士卒轰然倒在了地上,他的眼睛瞪的大大的,刚毅的面庞上满是惊惧的神色。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李素有些措手不及。 一个医师赶忙蹲下来摸了摸士卒的脉搏,几个呼吸后他猛地弹跳起来,嘴里呢喃不止,“死…死…死了!” 大帐中所有人看向李素的目光中充满了恐惧和敬畏。 在他们的理解中,这人的死是把命转移到了齐州平的身上。 作为施术者,李素在他们的眼里蒙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 一旁的齐胤同样的神色惊疑不定,目光在李素和倒在地上死了的兵卒身上流转不断。李素将所有人的反应看在眼里,可他没有去解释,或者说不想解释。目前他只是死囚的身份,要身份没身份,要地位没地位。军营里还有一个宋涛对他虎视眈眈,指不定哪天就可能因为一些小事要了他的命。 今天露这一手,足够让这位边关***对他青眼相加。不管齐州平能不能活,他的命已经算是保住了。 齐胤沉默了一会,他问道:“这个程度…还需不需要人继续?” 李素小心地将鹅毛管从齐州平的血管里抽出来,消毒之后起身翻开了他的眼皮,仔细瞧了一阵子,长出一口气道:“不用了,我能做的就这么多了,接下来就看他的造化了。” 闻言,齐胤挥了挥手,早在一旁目睹全过程的另外一个士卒惊惧的看了一眼高深莫测的李素,然后连滚带爬的出了中军大帐。 …… 三天后的清晨。 一座单独的营房里,李素早早起来了,他赤裸着排骨一样的上身,岔开的双腿弓起,做出扎马步的姿态,同时双臂伸展开,一只手里攥着一个沙袋。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停的滚落,可见他保持这个动作已经很久了。 在中军大帐里展露了'夺血续命'的手段之后,齐胤果然当场将他的身份从死囚变为了边关最普通的一员平民。如果不是李素百般劝阻,齐胤还准备给他一个什长干干。 至于那些医师所说的夺血续命,俗世沉浮中的齐胤根本不信。或者说,涉及到鬼神一说的东西他都不相信。 但仍旧是将李素救治的一套工具留在了中军大帐。 或许他也想要弄明白到底是什么原因吧。 晨练之后,一个亲卫给李素送来了饭食。一碗粥,一个鸡蛋,两个饼子,两碟小菜,虽然算不上丰盛,但是比起在死囚营里的要好太多了。 那亲卫放下饭食后,都不敢正眼去看李素,弓着身子颤抖的说道:“将军请李仙师吃过饭之后去一趟中军大帐。” 说罢,他不等李素回话,低着脑袋一溜烟的跑出了营房。 李素无奈的挠了挠头,然后坐在桌子前大口大口的吞咽着饭菜。 一柱香之后,在一个亲卫的带领下李素再次来到了中军大帐外。 说是中军大帐,其实就是一个三进的庭院。上次因为心里装着事儿,李素并没有好好去观察这座庭院。 院外士卒林立,个个体态笔直,神情肃穆。而大气磅礴的庭院后是一片竹林,纷乱而有序的竹节从墙垣间垂落下来,使这座庭院显得幽静而深邃。此刻,李素驻足望去,只觉一股浓浓的厚重感扑面而来。 进了庭院,第一重院落就是当时救治齐州平的地方。厅里摆放着一张床榻,两侧整齐的码放着两排座椅,这应该是议事之所。第二重院落,人员纷杂,诸多带着儒冠,穿着长衫的文人来回穿梭,这里应该是处理文书的地方。 过了最后一重门,兵卒这才停下了脚步,恭声道:“劳烦李仙师在此稍等片刻,将军稍后便会唤您。” 李素点了点头,那士卒忙不迭的退出了庭院。 引路的亲卫走了之后,李素抬眼打量着这最后一重院落。院落里环境清幽,日光透过斑驳的竹叶洒落在地上,不大的庭院里站着数十个带刀亲卫,锐利的目光在李素的身上来回流转。他们虽然也讨论过李素夺血续命的神仙手段,可是他们能够站在这个院子里,那对李素就不会有过多的惧怕。 毕竟能够成为亲卫跟能够成为站在这个院子里的亲卫还是有所差别的。 而右手边的屋子里人影闪动,时不时还能听到里边交谈的声音。至于左手边的屋子看起来并不常用,但是也没有亲卫在那边戍守。 李素心生疑窦,抬头看去,只见其檐前的匾额上龙飞凤舞的写着四个大字:白虎节堂。他心神一恍,顿时想到了后世林冲误入白虎节堂的桥段。同时也想起了白虎节堂的意义。 看了看四周,并没有亲卫上来拿人,他自嘲一笑,收敛了心神,静静的等待着大将军的召见。 一柱香之后,左侧房门大开,一个穿着黑甲的中年将领低着头走了出来,好像是刚刚被训斥了一番,李素盯着他看了几眼。那人似乎有所察觉,抬起头,四目相对。 看着那张熟悉的脸,李素面色一寒。 那人正是宋氏的宋涛。 看到站在庭院里的李素,宋涛打量了他几眼,然后面无表情的离开了庭院。 军营里有关李素的传言虽然越加神秘,可是宋涛却不以为然。他并不是像大将军齐胤一般不信鬼神,他只不过觉得传言有所夸大了。 还夺血续命? 有这样的手段怎么不在京都用? 京都里权贵遍地走,随手一板砖砸下去说不定就能砸到一个五品以上的官员。 这些人位高权重,也极为惜命。真有夺血续命的手段,别说你只是杀了礼部尚书妻女,就是你想要坐一坐龙椅,那些权贵都要拼了命的帮你完成这个心愿。还至于带着死囚的身份被流放到边关? 目送着宋涛离开后,一个亲卫小跑过来,笑着说道:“李仙师,将军有请!” ------------ 第十二章 什长 李素迈步走进左侧屋内。 堂内,高大的身影背着手对着他,大将军穿着一身玄色盔甲,让人只觉一股萧杀的气息迎面而来。这是尸山血海里滚出来的气势,不过李素的精神恍惚了几秒就恢复了正常。 前世,他执行任务杀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论气势,他丝毫不怵。 一旁摆放着一个临时搬来的床榻上,齐州平面色仍然苍白,但是已经恢复了一些气色了,他歪着脑袋靠在床榻上,惊疑的打量着这个瘦弱的少年。 “你真的能够夺血续命?” 齐胤转身,一双虎目炯炯有神的看着李素。 李素一愣神,似乎没有想到大将军召见竟然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他迟疑了一下,然后轻轻摇头,如实说道:“不能。” 齐胤微微一愣,不由得多看了几眼这个少年。 以往那些人巴不得装神弄鬼来骗去他的信任,以此牟取利益或是地位。 可这个小孩……有点意思。 惊讶的神色一闪而逝,齐胤点了点头,他没有刨根问底,他很清楚,每个人都有着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转而问道:“在营中可还习惯?” 李素恭声回答:“托大将军的照顾,还算习惯。” “可曾想过回京都?” 齐胤略带深意的问道。 三天时间,足够他将李素的身份背景以及祖宗十八代都调查清楚了。关于李素的事情,满满一页的消息,此刻正躺在一旁的桌案上。 小小年纪在寿诞上连杀三人,竟然还毫不犹豫的当场揭露了他父亲李乘风的往事……是个狠茬子。 不过关于他妹妹的李思君的消息并没有多少,只有廖廖几句话概括。而她为什么会被公主所收养,以及被收养之后的消息,一概没有…… 骤然提到这个话题,李素沉默了,他垂下眼帘,斟酌了一番,轻声说道:“自然是想过的。” “不过是风风光光的回去。”他又补充道。 齐胤微微颔首,提点道:“你的情况,出将入相那是不可能了。纵然你有经天纬地之能,你身上的污点也洗不掉,朝堂上的衮衮诸公…左相宋远芳也不会善罢甘休。” “而你又想风风光光的回到京都,那就只剩下一个路子了。” 言罢,齐胤包饱含深意的看向那个少年。 “……从军对么?”李素眼底没有失望,他看着齐胤问道。 虽然他年纪尚小,但是死囚犯的身份已经限制了他通过科举走上仕途的道路。而这个时代,士农工商,等级体制或者说鄙视链完备,最顶端士的道路已经行不通了,农工又不可能出头。至于商,那就更不用提了……所以,唯一出人头地的途径便是从军! “对。”齐胤给了他一个孺子可教也的笑容,傲然说道:“朝堂上给不了你的东西,在边关,本将军能给!” “只要你有能力,再加上本将军的扶持,三年,只需要三年,在边关你就能够坐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 “有兵有权,即便是皇位上的那一位也不敢小觑你!” “……” 李素惊愕的看向那个仍旧滔滔不绝替他规划着未来的男人,拳头不由得握紧了。 他所承诺的,很难让人不动心。 三年时间……宋家的刁难……寄人篱下的妹妹……光明的前途…… 可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天上也不会无缘无故的掉馅饼。如果真掉了…那就快跑。 因为那很有可能是铁馅饼。 沉默了片刻,李素抬起头,警惕的问道:“有什么要求?” “或者说…需要我付出什么?” “夺血续命?” 一旁的齐州平闻言,不由得轻声一笑。似乎没有想到,这个被军营里传的这么神奇的'李仙师'也会有这么幼稚的一面。 齐胤也有些意外,他拍了拍李素的肩膀,“夺血续命么…鬼神之说,本将军是素来不信的。”说罢他从上到下看了李素一眼,嗤笑道:“至于要从你身上得到什么?” “小子,你身上还有什么值得堂堂一个边关大将觊觎呢?” …… 事实证明,没有一定得实力,路边的狗都懒得去看你一眼。更别提从你身上能够得到什么,或许等待你的只有被掏心掏肺了。 离开之后,李素在亲卫的带领下去办理了从军的一系列流程。最后他拿到了一个小木牌牌,虽然给人的感觉很廉价,可是握在手里却让人的内心无端升起一股踏实的感觉。 “从今天起,我也算正式成为了大虞朝的一员!” 李素紧紧握着象征边关士卒身份的木牌牌,不由得想要发泄一番压抑的情绪。可是理智告诉他现在所处的地方,并不是他想干啥就能干什么的地方。 稍稍平息了心情后,他才盘算了起来,尽管他目前还只是一个什长的身份,可也正式的代表着他踏入了军营的管理岗位。有了这个身份,他相信主管死囚营的宋涛也不能够随随便便的对付他了。 短暂的获得喘息之机后,他的征途也在这一刻正式的开始了。 领了什长的衣服之后,亲卫带着七拐八绕的到了一处营房。还未进门,就听到了纷乱噪杂的吹牛打屁的声音。 亲卫扭头冲着李素微笑,然后率先迈步进了营房,李素紧随其后。 甫一进营房,噪杂的声音立刻停止了,十一双目光齐刷刷地看向门口的两人。 …… 军营里每天都会有职位更迭,一个小小的什长职位放在平常并不会引起任何人的关注。 可是死囚营的主官宋涛却一直关注着李素的动向。 他升任什长的消息第一时间就被宋涛所掌握了。 “这小子走了什么狗屎运?” “大将军究竟在搞什么?” 这两个疑问一直萦绕在他的脑海。 同时他也不由得想起了军营里的传言……李仙师。 此刻他才对京都所给的这一次任务感到了棘手。 思索了片刻,他伏案写了一张字条,且快步的离开了他的营房。片刻后,一个信鸽从边关腾空而起,朝着京都的方向飞了出去。 ------------ 第十三章:有所为有所不为 时光如流水一般飞逝,转眼三个月过去。尽管身处于边关,时不时会受到羯罗的侵扰,但是在这里仍旧能够感受到浓浓的年味。 城内,一队队兵卒不时的巡视而过,维持着城内的秩序,其中就有李素所在的什。 晚上提前结束了巡视任务之后,在李素的提议下,什里的人来到了一个小馆子。 十二个人坐了两桌,虽然有些拥挤,可是胜在气氛好,能够联络感情。 “小二,上几道你们的拿手菜!” “再来两坛梅子酒!” 伍长邱金明热切的招呼着。 “老邱,酒就不要了吧……”另外一个胖胖的伍长蔡斌嗫喏着说道。 “老蔡,都是伍长了,怎么还这么胆小?” “吃饭哪能没有酒,放心吧,最多一人两碗,出不了什么事。”邱金明小心地看了一眼李素,然后冲着蔡斌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蔡斌看什长没有说话,也闭上了嘴巴。 虽然营中禁酒,可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执行完任务之后,多数兵卒都会在外边小酌一些。只要回去之后不闹事,不被上官抓到,不影响第二天正常起床,是没有人管的。 很快,一桌上来了几盘子菜肴,两坛梅子酒也被邱金明拍开泥封,一股清冽的酒香弥漫开来。 “这儿的梅子酒可是一绝,来这里的人十有八九都是冲着它来的。” “什长没有来过,今天可要好好尝尝!” 邱金明呲着牙,殷勤地先给李素满上一碗,然后一圈下来,一坛子酒果然分了个精光。 在边关,一般的场所是没有任何助兴节目的,更别提这种路边的小馆子了,可一碗梅子酒下肚,桌子上的气氛顿时热络了起来。李素也不例外,更何况今天还是他提议的。 他端起梅子酒尝了尝,酸甜口的,度数并不高,类似于后世的果酒。但细细看去,这酒还有些混浊,碗底有着一些沉淀物。 李素看向左手边坐着的邱金明,问道:“这梅子酒卖的很好?” “这一坛要五钱银子,这个小店虽然不起眼,但是一天至少要坐五十桌!” “其中有八成都是冲着它来的!”邱金明笑着端起酒碗咂摸了一口,粗粝的脸上露出一抹享受。 李素心里大概算了一下之后,默默地点了点头。 很快,半个时辰匆匆而过,桌面上的碟子也都空了。 李素刚要去结账,邱金明大大咧咧的拦住了他,道:“哪能让什长请我们吃饭?” “我去,我去。”说着他从怀里摸出几粒银子走到了柜台。 李素没有多想,招呼着其他人就要离开。 可刚走到门口,里边就争执了起来。 “老子能在你这小店吃饭是看得起你们,二两银子,或者是它,你选一个!” 邱金明大着嗓门嚎道。 其他人好像对此见怪不怪,抱着臂嘴角挂着一抹冷笑站在店门口。 他们今晚两桌人上了四坛酒,按照邱金明所说,一坛五钱银子,四坛那就是二两银子,还有两桌子饭菜…… 李素皱了皱眉,迈步就要过去。 身后蔡斌扯住了他的裙甲下摆,怯懦的说道:“什长,您就不要过去了,等会打起来再溅您一身血……” 就连胆小怕事的蔡斌都如此作态,这样的事情恐怕是已经发生过很多次了…… 拉扯间,一个掌柜模样的老人从后边走了过来,略微扫了一眼,他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笑着道:“大人,小店小本经营,您就可怜可怜小人……” “去尼玛的,我可怜你,谁可怜我?” 邱金明怒骂一声,锵的一声抽出了腰刀。 走到门口的兵卒也围了上去。 蔡斌仍然扯着李素的裙甲下摆,后者皱着眉,不耐地低吼道:“松开,不然等会出事了!” 蔡斌听到'出事'两个字眼,浑身一个哆嗦,趁此机会,李素直接扯出了裙甲下摆,然后匆匆走了过去。 “把刀收起来!” “喝点b酒像什么样子!” 分开人群走到邱金明身旁,他低喝一声,一手压着前者手中的腰刀,一手从怀里摸出几粒银子放在了柜台上,笑着道:“掌柜的,是我这个兄弟不懂事,您多担待。” 掌柜收起碎银,也没顾得数,忙喜笑颜开的低头道谢。 …… 一路上邱金明都是闷闷不乐的。 出去吃饭少给些银子,在大营里已经是约定俗成的规矩了,不止是他这么干,从这里出去的兵卒基本上都是这样。 那些店家也都清楚,可他们还是愿意做这些兵卒的生意。 最后店家的阻挠不过是为了能多讨要一些银子。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今天怎么就搞成了这个样子。 不止是邱金明一个人想不通,什里的人都想不通,最胆小的蔡斌也是如此。 回到营房,十多个人各怀心思的躺了下来,连以往吹牛打屁的心思都没了。 倒不是因为几两银子的问题,而是他们觉得摸不透这个什长所致。 过了一会,李素问道:“都还没睡呢吧?” 只有蔡斌笑呵呵的回了一句:“没呢。” 李素斟酌了一阵子,道:“今天的事情…可能是我眼里揉不得沙子。” “都是出来讨生活的,谁都不容易,这样的事还是不要做了。你们有什么想说的都可以说出来,别憋在心里。” “大家都这么干,为什么到了您这儿就不行了呢?” 黑暗中,邱金明激烈的说道。 是啊,为什么呢? 那些衣衫褴褛但是脸上依旧饱含笑容的面孔浮现在李素的脑海。 那是对生活的向往。 沉默了一会,他蓦然说道:“有所为,有所不为。” 等了一会,营房里没有人说话。 这些人都是大老粗,也确实不能理解李素所说的这句话。 李素再度说道:“如果大家缺钱,我想到了一个营生,虽然还不知道能挣多少银子,但是肯定能让大家的口袋富裕一些。” “今天这样的事…以后就别再干了。” ------------ 第十四章:营生 第二天,李素带着蔡斌以及手下的两个兵卒跟上边的百夫长打了个请假的报告。百夫长也是个消息灵通的机灵人,第一天就知道李素是大将军亲卫带过来的人,所以他很痛快地准了。 蔡斌是边关人,很熟悉本地的情况。 四个人溜溜哒哒的再次来到了那家小馆子,刚一坐下,头发花白的掌柜就按住要过来招待的小二,亲自走了过来。 “大人,今儿要吃点什么?” 他满面笑容的问道。 人上一百,形形色色。掌柜的在边关这座大城里摸爬滚打数十年才立住脚,也练就了一双过目不忘的眼睛。这个出手阔绰,且有规矩的小青年他很有印象。 “来几个拿手菜,上两坛子梅子酒。” 李素巍然不动地吩咐道。 掌柜的笑着应下,亲自给四人倒了茶水后,立马去吩咐了。 不多时,两坛酒,几个简单却让人食指大动的小菜摆在了桌子上。 此时,这家小店也迎来了它人流最多的时候。 摆放的七八张桌子上坐满了食客,正如邱金明所说,这里的人都是冲着梅子酒来的。 吃完后,李素剔着牙观察了一阵,然后在柜台丢下几粒碎银,带着几个同僚走了。 接下来,在本地人蔡斌的带领下他们穿梭在冷风中,品尝了一家又一家小店里的酒。 几个同僚都闹不明白李素要做什么,可是他们也没胆子去问。 一天时间下来,几人将边关城内所有小酒肆的酒尝了个遍,味道的好坏,成本高低,并不足一而论。像邱金明极为推崇的梅子酒,酸甜适中,像极了前世的果酒,回头客很多;而城东绿蚁酒,酒气浓郁,但是因其独特的味道,反而爱好者廖廖。 不过,这些低端酒都有着共同的特点或者说是缺陷。 酒色混浊。 度数不高。 至于那些高端酒,李素可没有银子去品尝。不过从前世的一些诗句上可窥端倪。像什么“金樽清酒斗十千”“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不管是清酒还是兰陵美酒,都是极为清澈的,当然了,其价值也更是不菲。 受制于思想以及酿造技术的落后,这些高端酒只能供给权贵或是皇室中人。可是李素却怀揣着丰富的理论知识,他不确定自己上手能够造出什么样的酒。 但肯定无法与前世那些真正的高端酒相提并论,可也绝对能甩现在市面上这些廉价酒几十条街,甚至超越这个时代的高端酒、贡酒也不是什么难题。 回到营房,其他几个同僚正在聊天打屁。浓郁的酒香瞬间吸引了他们。邱金明瞪圆了眼,左右看看,道:“什长也忒不够意思了,出去喝酒还背着咱们。” “喝撑了,哎呦,老邱,老邱,快来扶我躺下……” 蔡斌挺着个大肚子,伸出手哼哼唧唧的就要搭邱金明的肩膀。 “去你大爷的吧,还让你装上了。”邱金明拉着胖乎乎的手臂将其按到了铺上,一双手不停的挠着蔡斌的胳肢窝,嘴里还招呼着:“你们伍长这么装,还不来弄他几下子?” 军营里这些个兵痞没什么娱乐活动,跟着邱金明一块上手,很快营房里几个人闹成了一团。 过了好一会,他们才停了下来。 此刻他们才发现,李素盘腿静静地坐在床铺上,双手托腮,皱着眉头,思索着什么。 邱金明这才想到,今天李素出去说是要办正事,看这个模样,想来应该是有些眉目了。 “营生有法子了?”邱金明搓着手低声问道,粗粝的脸上满是希冀。 “有一些眉目了,可是现在还差银子。”李素沉默了一阵,搓了搓脸无奈的说道。 这两天出去吃饭虽然都是他掏的银子,但是要真说起来,这些银子还是什里的人出的。 都是刚上任的时候这些人孝敬他的嘛。 也算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了。 至于说俸禄,这些大头兵一年到头的俸禄才二十多两,平摊下来一个月能有二两银子左右。这还是兵卒中最高的,毕竟他们身处边关,每天干的都是掉脑袋的事儿。 而李素作为一个什长,不过是每年多发几两银子。现在他刚干三个月,手里顶天了也就五六两银子。 想要酿酒,不管是租下一个院子,铺面,以及原料器具,又或者是雇人帮忙,这都是一大笔花销,短时间内少说也要有十五两银子才能撑得住。 营房里沉默了下来。 “我这里还有五两银子。”蔡斌咬了咬牙,极为肉疼的从鞋子里掏出一个小包放在了李素的面前。 他胆子小,更别谈魄力了。 能够掏出这五两银子,不过是他觉得这是李素在趁机压榨,压根都没想李素是真的要做生意。 即便是这样,他也觉得值。 邱金明惊疑不定,目光频频打量着这个胖子,似乎是头一次才认识他。 连要做什么营生都还不清楚,这个胖子就敢掏出身家,确实让他有些刮目相看了。 不过蔡斌之后,营房里再无人敢说话了。烛火忽明忽暗,映照着营房内每个人的脸。 “我这里也有五两银子。” 适时的,李素也从怀里掏出了一把碎银子放在了桌子上,清了清嗓子说道:“今天我大致做了一个市场调研…就是观察行情,边关士卒众多,每天消耗在酒上的银钱是一个非常可观的数字,正好我会酿造一种酒,应该能够开一间铺子。” 李素不敢将调子起的太高,因为他心里也不是很有谱。 在这个米酒、黄酒等一系列浊酒的大环境下,蒸馏的白酒到底能有什么样的发展…他也不清楚,甚至有些忐忑。 听到李素的话,蔡斌眼前一亮,今天李素在城里只逛酒铺子的行为有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另外跟着的几个同僚,也毫不犹豫的掏出了一些银子。 “什长,我花钱大手大脚,这儿有三两。” “我有二两。” 有了这两个人带头,很快其他的人也相继咬牙拿出了自己身上为数不多的银钱。 作为唯二的两个伍长,蔡斌拿出了五两,邱金明拿出来三两。 ------------ 第十五章:准备 一个什凑出来了二十六两三钱,虽然不是什么巨款,但是这也是这些人的命根子了。第二天,李素换了一身寻常装束带着蔡斌再次找到百夫长请了两天的假,然后直奔城内而去。 …… 边关议事厅。 “这小子折腾什么呢?” “连续两天外出……” 齐胤看着百夫长递上来的消息,暗自皱眉。 那百夫长低着头,嗫喏着说道:“卑职…卑职也不清楚。” “去,找来他手下的伍长问话。” …… “大人,这一处铺面绝对是这一条街最好的。” “二百两银子,您买下来肯定是不吃亏的。” “若不是房主急需用钱,那说什么也不会出手这个铺子,您算是捡了大便宜了!” “……” 八面玲珑的年轻中人极为热情的引着李素两人进了一处临街的商铺。 李素没有管絮絮叨叨的中人,前世他就领教过这些销售的嘴上功夫,没花也能给你说出花来,总之只要他有利可图,那绝对能给你说的天花乱坠。他自顾自的在这个商铺里转了一圈。商铺不大,上下两层,占地约有一百个平方,后边还带着一个四十多平的小院,院子中间种着一颗桂花树,两人合抱的粗细。院落不大,但是胜在清幽。 蔡斌一边应付着中人,一边观察着李素的神情。 一个上午,他们已经看了好几处商铺了。前几个,李素都不是很满意,但是这个商铺,蔡斌能看出来,后者有些动心了。 可二百两银子,他们上哪去弄? 他抬手擦了擦汗水,酝酿了一阵,笑呵呵的冲着中人说道:“我们暂时不打算买下来,能不能先租赁?” 中人闻声,满腔的热情一下降下来不少,仍旧不甘心的争取道:“大人,您也能看出来这间铺子好坏,房主也急需用钱……” “第一个月五两银子!” 李素走过来,沉声说道:“一个月后,我会买下这间铺子,二百两!” 中人沉默了片刻,咬着牙道:“就按大人说的办!” “不过要立下字据!” 在这个高级技工一个月不过三两银子的时代,以五两银子租下一个月的商铺,可以说是非常高的价格了。更何况李素还承诺一个月后以二百两的价格买下这间商铺。 只要中人不傻,暗自操作一下,第一个月的五两租金就是他白拿的。 达成口头上的协议之后,接下来的流程就非常简单了。中人私下找来这条街上一位颇有威望的老人,在老人的见证下,双方签订了售卖合同。 只不过合同上的时间是在一个月之后。 商铺的事情处理完之后,蔡斌又带着李素到了'人市'。 人市顾名思义,就是买卖人口的地方。整座边关大城也只有这一条人市,据说这里的生意和大将军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当然,是或者不是,没人敢去询问大将军。但是也确实没人敢在这里闹事,由此可见,人市背后还是很有实力的。 人市里嘈杂无比,买卖人口的多如牛毛。这条街上每家铺子门口都光明正大的摆放着几个笼子,笼子里或多或少的都关着一些面色蜡黄,瘦骨嶙峋的'猪崽'。 根据蔡斌所说,边关这里的猪崽大多都是些无人问津的女性以及幼童。那些精壮的汉子或是少年很少出现在这里,都被充入军中,或是被当地有势力的高门大户买走用以看家护院了。 两人刚进了人市,几个机灵的小厮就围了上来,卖力的推销着自家的猪崽的廉价。 李素耐着性子听了一会,然后随意的选了一个价格稍高的小厮。 虽然现在他们囊中羞涩,但是李素坚信一个道理,便宜没好货。 剩下没被选上的几个小厮失望的散开,继续寻找下一个目标。 一路上小厮喋喋不休的介绍着人市的情况,大多都是一些粉饰自家的话,但也没有明确贬低其他店铺的话。 走到人市中间,小厮这才停下脚步,殷勤的看向李素:“大人,这边请。”随后迈步朝着左手边的店铺走去。 店铺的门口摆放着几个笼子,笼子里几个四五岁的孩童目光暗淡的蜷缩在一角。看到有人走过来,他们的眼里爆发出明亮的光芒,急切的凑到笼子边缘,伸出一双双脏兮兮的小手。 虽然没有任何话语,但是那殷切期盼的目光还是引起了李素的不适。 一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灵魂,何时见到过明码标价贩卖人口的场景? 李素定定的站在门口,看着这些孩童,拳头不由得攥了起来。 在他身后的蔡斌率先发现了李素的异常,他伸手小心翼翼的拽了拽李素的衣角。 “大人?” 走在前边引路的小厮也回过头来,疑惑的出声。 李素这才反应过来,眨了一下眼睛,神态恢复如常,然后迈步走进了店铺。 “摆放在店门口的都是一些没人要的孩童,卖不出什么高价。” “大人若是想要,谈成生意之后,小人可以做主送予大人两个。” 那小厮呲着牙轻快地说道。 仿佛在他眼里那些孩童只是一个个为了完成交易的添头,并不是一条条鲜活的人命。 李素没有搭话,低着头沉默着。 穿过幽深的大堂,两人来到了铺子的后院。 院子里充斥着一股屎尿的气味,让人极度的不适。李素皱了皱眉,以袍袖掩住了口鼻。然后这才打量了一番院子里的情况。 院落很宽敞,四周有序的摆放着大小不一的笼子,左侧都是些有身段且面容青涩的少女。右侧则是一些上了年纪的妇人。正对面的笼子里就是一些孩童了。他们的脖颈间都带着沉重的铁链,另一端不止延伸向何处。 看到有人进来,院子里一阵哗啦啦的响动,笼子里的人都挤到了笼子边缘,殷切的看向来人,希冀自己能够被选上,离开这个龙潭虎穴。 一个身穿锦袍掌柜模样的中年人已经等在这里了,小厮看到这中年人之后,恭敬地退了出去。 “两位大人,不知想要些什么样的猪崽啊?” 掌柜的笑容满面的走了上来。 ------------ 第十六章:大禾小禾 李素强压着情绪挑选了一阵子,笼子里的猪崽少说也有五六十个,可是不知道怎的,他却一个都没有看上。 掌柜的情绪已经冷下来不少,斜眼看着挑挑拣拣的李素。虽然他能看出来李素是真需要猪崽,可是隐约中,他能察觉到一丝不对。具体是哪里,他也说不上来。 “还有没有别的?”李素皱眉朝着身边的掌柜问道:“最好是能识文断字的。” 掌柜的沉吟了一阵,“识文断字的…有是有,可是价格……” 李素挥手打断了他的话:“只要合适,价格上不是问题。” “大人这边请。”掌柜的立马请李素去一旁的一个小屋子里。 …… “酿酒?” “你确定?” 齐胤皱着眉头,面露不解。 “卑职…卑职确定!”第一次私下见到大将军的邱金明惶恐异常,尽管是深冬季节,可额头上依然在不断的渗出汗珠。前者手指规律的在桌子上律动,沉闷的敲击声好似一柄重锤一般敲打着邱金明的心脏。 沉默了片刻,齐胤沉声道:“既然这样…后续有什么消息,本将军要第一时间知道!” “你下去吧。” 闻声,邱金明如蒙大赦,浑身颤抖着退出了议事厅。 穿着一身玄色长袍的齐胤坐在椅子上怔怔地发呆,手边茶盏冒着热气,茶叶在杯盏中不停的沉浮。 “爹。” 后堂转出来一个人影,轻轻呼唤了一声,然后走到齐胤的身后,手指放在他的太阳穴上。 齐胤回过神来,轻声呢喃道:“朝堂上的形势越发诡谲了,真不知道现在的安定还能持续多久。” …… 京都,皇宫。 掖庭局。 “小贱胚子,这点东西都学不好,如何能够去伺候各宫娘娘?” “今日若再学不好礼仪,晚饭便不用吃了!”一面相刻薄的女官狠狠地掐了几下新送来学习礼仪的小宫女,而后气喘吁吁的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喝了几口茶水。 那小宫女眼角含泪,却并不敢哭出声,只是一遍又一遍的做着并不标准的万福礼。 一旁的女官恨恨地盯着她的一举一动,稍有错漏便是一顿打骂。 小宫女正是被明阳公主领走的李思君。 前些日子,她在明阳公主的宫里渡过了自她降生以来最快乐的一段时光,没有约束、没有责罚、更不用担心会饿肚子……可是她还是很怀念以前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 因为有哥哥在。 这样的好日子没有持续太久,三天前景阳宫的宫女送她来到了掖庭局,她的噩梦也就从此开始了。 …… 缴纳了十五两银子,签字画押之后,李素领着两个衣着朴素低着脑袋的少女走出了店铺。 掌柜的掂量了掂量银子,然后点头哈腰将其送到门口。 出了店铺,李素的目光停留在那些笼子里的幼童身上,看了看掌柜,刚要开口说话,那掌柜一拍脑袋立马说道:“看小人这记性。” “大人若是相中了这些孩子,可挑选两个一并带走!” 就这样,李素一行从最开始的两人变成了六个人。 回到店铺,此时已经接近黄昏了,街上的行人也越来越少。忙活了一天,两人也累的够呛,李素随手摸出零碎的银子递给蔡斌:“去那家小馆子弄些饭菜,多买些饼。” 蔡斌应了一声,毫不做作的接过了银子。 四个买来的猪崽缩在角落里,怯懦的看着坐在椅子上的李素。 靠在椅子上休憩了一阵,李素这才想起买来的几个人,他轻声说道:“都过来,躲这么远干什么?” 两个少女对视一眼,起身小心地挪动步子,手里牵着一男一女两个小孩。 “你俩叫什么?” “老爷,奴婢大禾。” “奴婢小禾。” 李素头疼的拍了拍脑袋,“别叫我老爷,我还没那么老。” “官人?” 大禾小禾又试探性的叫了一声。 “叫我李哥或者老板都行。”李素不耐烦的说道:“大禾小禾先把后边的几间厢房打扫一下,晚上要住。” “至于你们俩小孩……先坐这儿玩一会吧。” 两个少女默然对视一眼,然后利索的去了后院。 安排好四个人,李素起身去后院打了一盆水,舒舒服服的洗了洗脸。虽然有些凉,但却极好的刺激了昏沉的精神。 而两个小孩骤然获得了自由,他们眼里恢复了一些灵动,李素洗完脸,两个孩子也迫不及待的学着洗了洗自己的小脸,洗完之后规规矩矩的站在那里。 李素饶有兴致的看了一眼两个孩子,看起来都是五六岁左右,女孩眉眼清秀,虽然脸色有些蜡黄,可仍旧难以掩盖美人胚子的气质。至于男孩,则是有一种虎头虎脑的感觉,憨厚是他给李素的第一印象。 这两个孩子虽然不算是精挑细选,但是李素对他们的第一印象都不错,所以才会将其带了回来,并且想要从小培养。 在这样的时代,手里没有属于自己的力量,总让人有些不安。 过了没多久,蔡斌双手拎着饭菜回来了。 随意找了一张桌子,将饭菜摆放在桌面上,正要动筷子,李素才吩咐道:“把后边俩姑娘叫过来一起吃。” 蔡斌看了几眼李素,麻利的去了后院。 等他领着两个姑娘过来的时候,李素正忙着给两个孩子张罗吃的。 这让蔡斌更加不解。 “坐下吃饭。” 李素抬了抬眼皮随意的招呼了一句,又逗弄起了两个没什么戒心的孩子。 蔡斌没吭声,自顾自的坐了下来。 大禾小禾对视一眼,仍旧站在一旁,手指不停的摆弄着衣角,有些不知所措。 又过了一阵子,李素感觉气氛有些沉闷,这才抬起头,疑惑地道:“怎么还不坐下吃饭?” “老…老板,等您吃完……” “赶紧坐下吃吧,在我这里没那么多规矩。” 李素端起饭碗摆了摆手,毫不在乎的示意两个人坐下吃饭:“吃完饭你俩继续去收拾后院,不然今晚咱们可没地方住。” ------------ 第十七章:太好喝了 吃过饭,几个人很快就将后院的三处厢房收拾出来了。李素自然而然的住进了正房,东厢则是蔡斌临时住了进去。大小禾两个姐妹连带着两个孩子住进了西侧厢房。 原本大小禾两姐妹扭捏着要跟李素住一起,可却被李素言辞拒绝。 两个姑娘能够识文断字,自然也是大户人家出身,容貌虽不算绝色,但也算得上中上之姿。有计划穿越到古代,相信所有人都想体验一下齐人之福,李素自然也不例外。 没有接纳两姐妹,李素有着两个方面的考量: 一来是李素考虑到自己年龄尚小。 二来则是,目前的情况他自己都朝不保夕,哪有心情养两个姐妹花? 第二天一大早,起床的鼓声还未响,不知谁家的公鸡就开始打鸣了。大禾小禾两姐妹睡觉浅,加上新环境也无心睡眠,一心想要讨好李素,所以便跟着鸡鸣起了床。大禾拿着木盆打水洒扫庭院,小禾则是收拾着前边的大堂以及二楼。 李素也被惊醒,在床上翻滚了几圈,再也睡不着,索性也起了床。穿好衣服,径直出了屋子。蔡斌也打着哈欠站在了门口,眼眶上带着明显的黑眼圈,看来新环境他还没有适应。 打了一个招呼后,李素又递给他一两银钱,让他去买些饭食。或许昨天的银钱还没用光,但是李素却没有提起。 一旁的大禾早已打好了洗脸水,高兴的招呼着李素:“老板,洗脸水已经给您打好了!” 李素没有拒绝,洗完脸之后心安理得的享受着大禾的伺候。昨晚他也仔细想了,不管是贩卖人口,亦或者是主仆、男女之间的鸿沟都不是他一个小人物能够填平的,既然目前大势不可逆转,那就只能顺从大势。 收拾完之后,大禾想要将水倒掉,李素确突然制止了,他将脑袋凑到木盆前,细细的打量着荡漾在水中的倒影。稚嫩的面孔上隐隐有着坚毅的神色,唇红齿白,倒也不负一个少年模样。来到这个时代小半年了,这还是李素第一次认真的看自己的形象。 能够再次来到少年,让李素不禁有些发笑。 对着水盆子笑了一阵,在大禾惊愕的目光中李素随手将水泼在了庭院的桂花树下。 上午,李素带着蔡斌出了门,用身上为数不多的银钱购置了一些粮食、菜蔬、日常用品和酿酒能够用到的器具。至于锅炉,院里就有伙房,土灶台也能凑合着用。 东西齐全之后,李素在伙房里开始了酿酒大业。 大小禾几次想要劝阻,可却没敢付诸行动。 短暂的相处,她们能够看出来,这个比她们略小一些的'大人'极有主见,并且对于世俗的礼法并不是那么的重视,所以没得到招呼的她们只能忙着收拾大堂和二楼。 至于蔡斌则是百无聊赖的坐在一旁看李素的举动,偶尔也会搭把手帮忙。 时间很快过去,转眼太阳已经落山了。 一下午的时间第一次酿酒以失败告终,第二次也已经进行了一半了。 大小禾早已将前边收拾干净了,此时正在跟两个孩子玩闹。前边虽然算不上窗明几净,但是添上一些桌椅柜台铺子也能够开张了。 由于只打了两天的申请,所以李素让蔡斌自己回到了大营,让他跟百夫长再申请两天。 蔡斌也清楚李素跟上层又一些关系,所以爽快的答应了下来。 晚上,五人随便对付了点饭菜,李素再次将精力投入到了酿酒中。他的计划是这几天将酒弄出来,并且开始销售。至于后续的管理,只能先放手给大小禾两姐妹。军营里有巡视任务,所以偶尔他也会来帮衬。 黑夜,繁星点点,此时不同于前世,没有工业污染,所以每天夜晚都能够看到星星闪闪。大小禾两姐妹坐在院子里依偎在一起,头如捣蒜,也没有进屋去睡觉。 夜半子时,伙房里传出一阵爽朗的笑声,“我成了!我成了!我终于成了!” 惊悚的笑声惊醒了两姐妹,她们忙不迭的伸着脑袋向伙房看去,同时也闻到了一股浓烈的酒香。李素站在土灶台前,蒸汽弥漫中,他手里端着一个瓷碗,正单手掐腰放声大笑。 “老板…您……” “还没睡啊?” “正好,快来帮我尝尝这东西怎么样。” 满脸灰土的李素看到门前的两姐妹,眼前一亮,端着瓷碗递给了大禾。 大禾头脑还有些迷糊,闹不明白自家老板是怎么回事。只是呆愣愣的接过了瓷碗,然后看了看瓷碗里清澈透明的液体。 在李素催促的目光中大禾迟疑了一下,然后咬牙扬起脖子将不明液体一饮而尽,辛辣火热的感觉瞬间绽放在她的味蕾,她从未见到过这样的酒。 当然豪迈的喝法没有让她品尝到什么特别好的滋味,一碗酒全部喷了出来,连带着晚上的饭菜都干呕出来了一些。 李素难受的叹了一口气:“就这么难喝?” 蹲在一旁干呕的大禾连忙摆了摆手。 “看来倒是我异想天开了……”李素垂头丧气的说道。 他还以为是太过难喝的原因,他也尝了自己酿出来的酒,虽然度数有了,口感也有前世的几分味道,可是如果不能让人接受,那注定就是失败品。 大禾又狠狠地摆手,一边干呕一边看向自己的妹妹。 “老板…可以让我尝尝么?”小禾瞬间领会了姐姐的意思,怯生生的问道。 李素闷哼了一声,重新拿了一个瓷碗从一旁的木桶里舀了一勺递给小禾,然后走进伙房收拾起了器具。 小禾没有学她姐姐,而是端起碗抿了一小口,辛辣爽利的感觉让她的眼睛骤然亮了起来,品了一口后,又小酌了几口。 “老板……太…太好喝了!” “这是我见过最好的酒!” 欢呼雀跃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正收拾东西的李素猛然听到这句话,昏沉的脑袋清醒了几分。 他连忙走出伙房拿着勺子指着缓过来的大禾喝问:“那你怎么一个劲儿的摆手?” ------------ 第十八章:出口转内销? 一觉睡到中午,李素才从床上爬了起来。看着周围的环境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使劲晃荡了一下,昨晚的事情才如同一块块积木一样拼接在一起。然后他整个人弹跳了起来,利索的穿上衣服,直接拉开门跑到了伙房。 三桶原浆摆放在地上,即便是盖着盖子仍然能够闻到丝丝缕缕的酒香。 听到后边的动静,在大堂逗弄孩子的小禾急匆匆的跑了过来,看到伙房里的李素眼睛一亮:“老板,我给您打水。” “大禾呢?” “怎么没看到她?” 李素绕着酒桶转了几圈,随口问道。 “昨晚您不是让姐姐去买些酒坛子么?”小禾一边打水,一边笑盈盈地指着墙边堆放着的十几个有大有小的酒坛说道:“已经买回来了,姐姐说要去买些饭食。” 小禾一说,李素这才想起是有这么一档子事。 说话间,大禾提着饭菜回来了。身后两个小孩蹦蹦跳跳的跟了过来,嘴里不停的嚷嚷着要吃好吃的。 尽管这几天伙食都很不错,可是大小禾看起来仍然有些纤弱,提着饭菜也有些吃力,但是脸色已经有些红润了。 “你们先吃吧,我还有事。”不等大禾将饭菜放上桌,李素匆忙收拾了一下,拿起墙边的两个小酒坛子将其灌满,留下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出了门。 大禾轻咬着嘴唇,明媚的眸子里水波荡漾,挽留的手慢慢的放了下来。 …… 怀抱着两坛子酒,李素大踏步地出了城,然后朝着军营走去。 今天值守的兵卒并不是相熟的,李素仍旧递上牌子,打了个招呼,满面春风的进了军营。 他先是回了营房一趟,营房里空空荡荡的,看样子今天应该是有巡街任务。他稍作停留,然后利索的换上军服,直奔中军大帐而去。 到了中军庭院外,随意找了一个亲卫进去通报,李素就放下两个坛子站在原地等待着。 这里的亲卫或多或少都听过李素的大名,也知道大将军对他有些看重,虽然搞不明白是为什么,但是李素有任何事他们也不敢刁难。 过了一柱香的时间,那亲卫匆匆走了出来,恭敬地道:“李什长,大将军有请。” 李素笑着点了点头,动作隐晦的塞给他一粒碎银,然后提起酒坛走进了庭院。他低着头步履匆匆的就要朝着最后边走去,可是没成想迎面撞上了一个人,下意识地松开一只手就要揉脑袋,嘴里还不停的说着:“对不起,对不起!” “哗。”一声,一只酒坛子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同时浓郁的酒香四散开来。 这下李素有些懵了。 剧烈的动静引的外边几个亲卫冲了进来,可看到里边的情况后,他们又退了出去。不过几个好酒的亲卫耸动着鼻翼,一脸的陶醉。 他抬起头,撞上的不是别人,正是金甲小将齐州平。而议事厅的上首,大将军齐胤赫然端坐。不过此时他的面色有些震惊,眼神不停的在地上碎裂的坛子以及李素另一只手上拎着的坛子上游走。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齐州平低喝一声:“这么毛手毛脚,怎么能干好什长!” 李素笑容一凝,又连声道歉。 “州平!” 齐胤喊了一声,然后严肃的看向李素,沉声道:“在外边潇洒够了?” 李素在身上拍了拍右手,只是嘿嘿一笑,也不说话。 “这就是你酿的酒?拿上来让本将军看看。” “知道什么事都瞒不过大将军,刚出锅就先给您带两坛子尝尝。” 李素殷勤的拎着酒献宝似的将其放在了齐胤的手边,然后垂手站在一旁,仰着笑脸,似乎是在等待着齐胤的夸奖。 可是齐胤却没有打开酒坛,手指放在坛子上轻轻律动,浓郁的眉毛皱在一起,鼻孔朝天斜睨着李素。 这让李素有些忐忑了。 一旁的齐州平双手抱臂,冷笑着看着这俩人。 过了一会,额头见汗心里打鼓的李素实在是受不了这凝重的气氛了,试探着问道:“是不是太少了?” 齐胤仍旧没说话。 “第一锅还有几坛,明天卑职再给您送来?” 李素咬牙说道。 “你这个酒,一天能产出多少?”齐胤问道。 “五十斤!”李素斟酌了一会,给出一个数字。 “这两坛子就有十斤了吧?”齐胤大手按在酒坛上,挑了挑眉,一副我已经看穿你的模样。 这是觉得酒好? 齐胤一开口说话,他心里就有了计较,苦着脸道:“大将军诶,卑职这可是原浆酒!” “这五斤勾兑出来十五斤不是问题!” “更何况,店铺已经找好了……您看……” “一天一百斤…原浆酒。” 齐胤笑呵呵的伸出一根手指头。 一旁的齐州平意料之中的撇了撇嘴,这样的事显然没有少见。 “一百斤…卑职真做不……” “好了,说一百斤就一百斤。” “本将军也不白拿,按照你售卖价格来。另外城中的高门大户你也不用操心了…州平会帮帮你。” 说罢,齐胤拎起一坛子原浆步履轻快的转身进了后堂。 躺着也中枪的齐州平恶狠狠的冲着齐胤的背影磨了磨牙。不过看着神情有些沮丧的李素,她迅速调整了心态。 毕竟李素才是最大的受害者。 …… 跟在齐州平身后出了大营,李素一扫沮丧的态度,整个人都变得神采奕奕起来了。 原本拿着酒见大将军就是想要试试能不能在城内宣传一下,可是没想到这一下竟然出口转内销了。 这可是稳定的收益啊。 想到这里,李素的内心美滋滋的。 而此刻,齐州平才突然反应过来,刚才在议事厅里这俩人都在演戏。 感情好处没落一点,需要出力的事情还得她干? 回过头,一身盔甲的齐州平愤愤不平的给了李素一拳,恶狠狠地说道:“小小年纪,你咋这么会骗?” 李素这才想起来,齐州平还跟着呢。连忙收敛了笑容,脸上再次挂上沮丧的神情,且更加入戏了。 ------------ 第十九章:富安 进了城,李素第一时间找人打造了一张牌匾。涉及到店铺的门面,所以李素尤为上心。店铺的名字他早就想好了,有关于牌匾上的内容样式也都亲自把关。 两人一人穿着军服,一人穿着金甲,店家也不敢迟疑,当即推掉了手上的活,并且保证晚上就能做好,并且送到指定位置。 回到小院,大小禾两姐妹一人带着一个孩子教授着一些这个世界的知识。看到老板回来,两人连忙上来问好。看到他身后跟着的金甲之后,俏脸上不禁有些畏惧。李素匆忙摆了摆手,然后又拿了十多个小坛子进了伙房。 李素小心翼翼舀酒的时候,齐州平也迈步走了进来。他倚在门框上,看了三大桶摆在地上的原浆酒,冷笑道:“一桶恐怕有五十斤吧,在大将军面前都敢不说实话?” “在大将军面前我就是一个小卒子,可是小卒子也有自己的难处。”李素头都没抬,继续道:“整出来三桶原浆,我用了一天一夜的时间,摊子要是铺开了,铺子里不可能断货,当然铺开之后,孝敬大将军的份额我会再加五十斤!” “只想着大将军…本将呢?” 齐州平继续逼问,俊美的脸上都是不满。 军营里打了一坛,他虽然觉得这是不可多得的美酒,可奈何他本身不擅饮酒,也几乎不参与那些酒宴,他也有狂傲的资本。所以对于这些酒,他根本没有任何的想法。逼问也不过是想看看李素的态度,毕竟接下来他还要出力。 “齐将军伤势刚好,不宜饮酒。” “……不过,您的那一份也跑不了,卑职都记着呢。” 说话间,李素将十几个酒坛装满了,而三桶原浆也空了一桶。他低头将坛子都封装好,然后起身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笑吟吟的看着齐州平道:“别看着啊,这么多我一个人可不好摆弄。” 齐州平额头上青筋跳了跳,小拳头都攥紧了。可最后在李素纯真的笑容里,他还是帮忙将这些酒搬到了大堂。 “大禾,小禾,你俩把这些原浆按照一比三的比例掺水,然后装进那些大酒坛子里。”李素招呼了一声,指了指原浆和那些酒坛子,“剩下的我晚上回来弄。” 然后在两姐妹的注视下,李素快步走到了大堂。 门口处,已经来了一队巡街的兵卒,齐州平神色严肃的说着什么。 “看来不用再想办法了。”李素低声呢喃。 原本他还有些发愁,一家一户的拜访,这些酒可不好摆弄,总不至于弄个马车拉着吧?交完做匾额的银子,他身上已经没钱了。今晚的饭菜估计都要自己下厨来弄。 有了这些兵卒的帮忙,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很多。一人拎着一坛子酒,跟着齐州平来到了城东的富安巷。 这里是边关城有名的巷子,里边住的人并不是什么乡绅富户,都是一些退下来的边军老卒。他们久经战阵,身上累积着数不清的荣誉和伤病。 为边关卖命了一辈子,家里也没什么亲人,朋友要么死在了战场上,要么还在军营里。这样的人,上不了战场了,手上除了杀人的手艺再也不会别的了,大将军仁慈,索性在城东置办了一条巷子,给了这些退下来的老卒一个遮风避雨的场所。 第一站齐州平竟然选择了富安巷,这让李素有些始料未及。他站在巷弄口有些踌躇不定。 “富安巷里不止是那些伤病老卒在这里居住,还有一些边军有头有脸的将领也在此居住。” 齐州平仿佛看穿了李素心中所想,边走边解释道:“别小看了这些老卒,他们不管是上阵杀敌还是贴身保护,都是绝对的精锐。” “边军虽然一直正面弹压的羯罗毫无还手之力,可是羯罗对于边军高层的刺杀行动也从未停止过,他们在这里居住也是有着对己身安全方面的考量。” 李素亦步亦趋的跟在齐州平的身后,此时他才明白富安巷对于边军乃至于推广原浆酒的重要性。 同时,他的内心也升起了对这些边军老卒的敬佩。 年轻时,战阵杀敌,忠君报国; 退役后,默默奉献,为国尽忠。 这是这些退役老卒最真实的写照。 说是一条巷子,其实这里就是一条街的规模。一行人刚走进去,几个甩着鼻涕玩闹的少年警惕的打量了一眼这些人,然后作鸟兽散各自跑回了家。 盏茶功夫之后,几个衣着朴素,带着沉重暮气且弯腰驼背的老人走了出来。看到领头的齐州平,他们尖锐的目光才稍作缓和。这是针对齐州平的,因为李素能够感觉到,在他身上停留的目光仍旧充满了警惕和杀意,估计身后那些拎着酒坛的十来个兵卒也不例外。 如果不是齐州平带着,他丝毫不怀疑这些老人会不会对他下手。 “章叔,怎么还劳动您亲自出来。”齐州平走了过去极为熟稔的拉起了一位老人的手,看上去很是亲昵。 “几个小崽子说来了几个生人,我这把老骨头就想出来活动活动。” “原来是小齐来了。” 为首的老人抬了抬眼皮,露出一双混浊的眼睛。微微转动,就将巷子里来的这些人尽收眼底。 “晚辈带着这个小子来认认路,以后还请诸位叔伯多多照顾呢。” “发什么呆?还不快过来?”齐州平拉着有些呆愣的李素来到了章老的面前。 “哦?这小子眼生的很,新来的吧?” “章老真是火眼金睛,”齐州平吹捧了一句,然后介绍道:“他叫李素,刚来边关半年。”最后若有深意的补充了一句: “这也是大将军的意思。” 章老点了点头,“既然是大将军的意思,那你们就进去吧。” 说罢,章老带着几个老人各自回去了,没有丝毫的停留。看起来他们的戒心并不是很严重。 之后再也没人来盘问他们一行人。 很快,他们到了巷子最深处,一个独门独户的小院出现在李素的视野。 ------------ 第二十章:天成 大营,某处营房。 宋涛静静地听完手下的汇报,闭着眼睛思索了一阵,问道:“他确实去了富安巷,对么?” “卑职亲眼所见。” 身穿便衣的兵卒言之凿凿的回答。 “他们带的是什么,你可看清楚了?” 宋涛又问。 “齐州平将军在一旁,卑职不敢靠近。” “但卑职猜测…应该是酒!” 宋涛挥了挥手,“继续盯着。” 待那手下退出去之后,宋涛的面色肉眼可见的苍白了起来,仿佛被抽干了精气神。 三个月前,齐州平任务失败之后,又身受重伤。边军人人自危,大将军也私下里进行了一场清洗。当日是他亲自挑选的死囚,他身上的责任很大,所以大将军对其进行了一番敲打,虽罪不至死,但是罚俸之事也让他胆战心惊了好几天。同时大将军也非常直白的警告他,这里是边关,不是京都,更不是宋家! 且边军中与他交好的同僚近些日子也对他有意无意的疏远。 如履薄冰啊。 …… 从小院里出来之后,李素紧绷的神情一下松快了不少,他大口喘息着,纵然是出于深冬,他的后背依然能够感觉到一阵的黏糊糊的湿热。 想起刚才面见的那位老人,李素仍旧有些后怕。 “这就怕了?”齐州平不屑的撇了撇嘴,似乎对李素的反应很是不满。 “这怎么能叫怕了?我这是对前辈的尊敬!” “不懂就不要瞎说。”李素扶着墙,犹自嘴硬的说道。 “徐将军是边军的精神支柱,几十年来一直深耕边关,其手下遍布边军,就连朝堂上的那位见到徐将军也要尊称一声,徐老。” “如果你能得到徐将军的青睐,日后进京也就有底气了。” 齐州平斜睨了他一眼,丝毫不理会他的辩解,反而是耐心的指点着。 李素也正色的点了点头。 接下来,两人带着剩下的几坛子酒拜访了城内一些与之交好的高层,富商,很快这些酒就全部送了出去。 至于反响,当面送出去的酒,那些人并未拆开,所以李素也不知道有多大的效果。不过酒铺明天开业的消息却是送了出去,有齐州平和大将军的面子,想来明天也不会太过冷清了。 晚上送走了齐州平之后,李素回到店铺,匾额已经挂了上去,上边盖着一层红绸子。 店铺内也就多了一张柜台,几把桌椅,这就够了。 后院里,大禾小禾伸手打开两个孩子伸向饭菜的手。 推门的声音让姐妹两个精神一振,李素快步走向了后院。 几天的调养,两个孩子也开朗了许多,看到李素回来,他们顿时嚷嚷了起来,嘴里不停的喊着,“老板老板!” 这应该是大小禾两姐妹教导的。 李素对此有些欣慰。 简单清洗之后,李素坐在了饭桌旁,几个人其乐融融,恍若一家。 “大禾,算数一道,你可曾学过?” 李素吃着饭菜突然问道。 “老板,奴婢学过。”大禾放下碗筷,恭敬地回答。 小禾的吃饭速度也慢了下来。 “吃着说着,不要影响了吃饭。”李素捏着筷子摆了摆手,又道:“明天店铺就要开业了,军中之事我暂时还脱不开身,所以以后店铺的经营就交给你们两个了。” “老板,这…这有些不妥。” 水润的眸子瞬间有些惶恐,大禾艰难的咽下饭食,吓得跪伏在李素脚边,哭泣道:,“奴婢既已被大人买下,又怎能抛头露面?” 闻言,李素微微一怔,筷子悬在半空中。他看了看大禾,又看了看同样满脸惊恐的小禾,低沉的叹了一口气。 他习惯了原来那个时代,却忘记了现在所处时代的规矩。 女子确实不应该抛头露面。 强如齐州平又怎样? 还不是乔装打扮隐姓埋名的隐去女子身份才能上战场? 更别提这些小门小户的女子出来做生意了。 完全是天方夜谭。 一时间两双美眸紧紧盯着李素,希望他能收回成命。 还是思想不兼容。 李素迟疑了片刻,叹了一口气,“起来吧,是我考虑不周了。” “那明天你们两个就戴上面纱,在店铺里招待客人吧。” 两姐妹这才稍稍心安。 第二天一早,李素被院内的吵闹惊醒了。 他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然后推开窗望去。不大的院子里坐满了人,几张桌子上也摆满了饭食。早已起来的大禾小禾穿梭其中,不时端茶倒水。 这些人都是李素所在什里的兵卒,李素昨夜请求齐州平告知店铺开业的消息,希望他们今天能来。 毕竟什里的人都出了银钱,也算是店铺的股东了。开业这么重要的事情,自然是都要来凑凑热闹的。 此刻他们身着寻常衣服,聚在院子里吃着早饭,还不时的逗弄着两个小孩,满园欢笑。有蔡斌、邱金明两个伍长,李素倒是也不担心他们闹出什么乱子。 麻利的穿上衣服,李素推门走了出去。 嬉闹的兵卒有规矩的朝李素寒暄问好,几天不见,倒也没什么生疏。 很快,时间来到了中午。 这个时代没有什么鞭炮,都是敲锣打鼓,李素也入乡随俗的请了几位来帮忙。 店铺外已经汇聚了一大票人,不过都是周围的一些小商小贩。 又过了一柱香时间,店门口陆陆续续的又来了一些仆役模样的人,还送来了一些礼金,最低也有十两银子。 李素对其都有着一定的印象。 都是昨天拜访的那些人家的仆役。他稍稍遗憾了一下,然后又振作了起来。 他心里也明白,那些人身居高位,一个小店铺开业不可能亲自到场,这些仆役能够带着礼金来,已经是给足他面子了。 李素抬头看了看高照的艳阳,当即高声唱喝:“多谢诸位捧场……” 一大段的感谢和谦虚之词后,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锣响,李素涨红了脸,大声喝道:“天成酒业,今日正式开业!” ------------ 第二十一章:供不应求 “老徐啊,老徐!” 一大早齐胤就坐在了富安巷尽头的独户小院里扯着嗓子大声喊。丝毫没有作为大虞王朝顶尖权贵的姿态。 “别他娘的喊了,扰人清梦,你齐胤真是罪该万死!”同样的,在齐州平嘴里高不可攀能做当朝皇帝叔伯的徐老亦是声若洪钟的跳脚骂娘。 真是让人汗颜。 听到徐老的叫骂声,齐胤不再催促,坐在院中咂摸着嘴,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 窸窸窣窣一阵子,徐老才推门走了出来。看着院中的齐胤,没好气地骂道:“你不好好的坐镇中军,一大早跑来我这里做什么?” “我一把老骨头了,不能让我清闲几天?” “这话可就不地道了,难道我来就是有事找你?”齐胤风轻云淡,顺手从脚下拎上来一坛子酒,揭开,“这可是好东西,怕你不识货。” 徐老迷惑的看了看那熟悉的坛子,可却有些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了。他鼻翼耸动,尚还有些犯困的精神一下清醒了起来,“你他娘的偷我酒?!” 说着就要去伸手抢回来。 “诶,屎盆子不要乱扣,这可是我自己带来的。”说话间,齐胤拎着酒坛子躲避伸来的大手,然后又拿出两个杯子放在桌子上分别斟满。 一击没能得手,徐老悻悻地道:“这坛子我看着眼熟,分明就是你小子手脚不干净!” “这坛子边关街头巷尾都是,你看着肯定眼熟,也不能我拉泡屎就是你家的啊。” “至于里边的酒……” “先尝尝吧。” 齐胤调侃着说道,然后伸手将一杯酒推给徐老,示意他尝尝。 “真踏马不尊重老人。”徐老嘀嘀咕咕的骂道,端起酒杯放在鼻子前轻嗅。浓烈的香味刺激着他的神经,喉头微动,嘴里已经分泌出唾液了。 真是难得的好酒。 他轻啜一口,辛辣的感觉让他眼前一亮,然后一口将其抽干,酒液在嘴里不停的翻涌,细细品味。 良久,他才感叹:“世间难寻!” 同时他的眼睛不停的瞄向齐胤脚边的酒坛子。 “能得您老一句世间难寻,可真是太难得了。”齐胤也品尝了一口,眯着眼,双脚夹着酒坛子往外挪了挪。 齐州平不知道的还有很多。 比如大虞王朝曾经有一位酒剑仙。 他一手剑术出神入化,让世间习剑之人自绝剑心。 他无酒不欢,尝尽天下美酒,虽然他粗鄙,遇到好酒只会大喊一声,好。可是仅凭这个'好'字,那些酿酒家族便混的风生水起。甚至当朝的贡酒,就是从得到这位酒剑仙赞赏的酒家中选出来的。 这个人便是徐老。 “小子,你这是来孝敬老夫的?” “还是来眼馋老夫的?” 徐老不舍得咽下酒液,哐当一声将酒杯扔在桌子上,冷笑着。 “当然是来孝敬您的。”齐胤笑呵呵地说道。可话是这样说的,他却自顾自的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根本没有孝敬的态度。 这让徐老越发不满,“你小子真是翅膀硬了!” “老徐,别急嘛。” “昨天小齐来没来?” 齐胤低头品着美酒,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 徐老皱眉,“小齐?小齐……” “天成酒业??!” 齐胤嘴角勾起一抹微笑,恍若一只计谋得逞的老狐狸。 “老谭,老谭!” “快出去给老子买酒!” 片刻,富安巷鸡飞狗跳了起来。 …… 一阵锣鼓之后,那些街坊商贩进了商铺。 可是不到片刻时间,这些人便离去了一大半,店铺瞬间冷清了起来。还剩下一些人观望,都是抱着看戏的心态。 因为这里的酒实在是太贵了。 隔壁街上脍炙人口的青梅足够好了吧? 人家一坛才五钱银子! 这还是几十年口碑积累下来的结果。 可是这家刚开张的天成酒业,一坛酒最低价格竟然就是五两银子,足足是青梅酒的十倍! 这让这些街坊可望不可及中生出了看戏的心态。 谁这么傻,敢花五两银子去一家新开业的酒铺子试水?五两银子可是足够一家三口放开吃喝一个月了。 十来个穿着便装的士卒也有些失落。 他们搭上了自己一两个月的俸禄呢。 李素仍旧在店里热切的招呼着为数不多的客人。 租房时充当证人的老人也在铺子里,他转悠了一圈,唉声叹气的找到李素,“小伙子,听老家伙一句劝,不要好高骛远!” “平价一些,街坊都会来捧你的生意,脚踏实地的做下去,一个月盈利十几两银钱,日子就好起来了。” 李素眯着眼呵呵一笑:“老伯,要不您先买一坛?我这酒可是可遇不可求的。” “买一坛,保证您不吃亏!” 我给你忠告,你劝我当冤大头? 老人无言以对气咻咻的出了店铺,走到大街上还冷不丁的啐了一口,嘴里直念叨:“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啊!” 前后不过一柱香时间,天成外便从熙熙攘攘变成了门可罗雀。 大小禾两姐妹也很忧心,有心规劝,可是想到原酒的滋味,内心也有些迟疑。 说不定卖出去一坛生意就好起来了呢? 不光是两姐妹这样想,那些站在外边的兵卒也是这样想的。 又过了一会,一个在外边站了许久的仆役才趾高气昂的走了进来,他皱着眉在店里看了看,“小…掌柜,这酒不如一两银子卖我一坛?” “小哥,店铺里的酒都是明码标价的,没有讲价的可能。”李素笑呵呵的回应。 那仆役有些不甘心,继续跟李素讲价。 不外乎没人来买,降价销售,他会给店铺做推广……诸如此类。 可是李素油盐不进,仍旧是一副笑呵呵的模样。 那仆役看到李素如此强硬,又想起东家吩咐,愤愤不平的扔下五两银子抱走了一坛子酒。 他出门之后,游离在店铺之外的仆役也陆陆续续的走了进来。 往往几句话就扔下银子,抱着酒就达成了交易。 很快,货架上的坛子销售空了。 不明所以的街坊愤愤伸着脑袋往店铺里看,他们不明白为什么这么高的价格还会有人买。 难道是托么? ------------ 第二十二章:老子不识字 是不是托,高门大户用购买力给了这些时代最底层的人最真实的答复。 天成酒业短时间内连续上了两批稀释过的酒,依旧被横扫一空。出于对库存的考量,李素不得不贴出告示限制每人每三天限购一坛的告示。 期间有地赖子来找麻烦,可是邱金明、蔡斌领着手底下的人火速回到大营换了一身装束往天成门口一站,那些牛鬼蛇神便不见了踪影。 有了这些人,天成开业第一天以及其亮眼的战绩收官了。 晚上打烊之后,天成后院灯火通明。 什里加上李素十二个人不可能集体请假,蔡斌也已经连续休息了几天了,所以也就李素,邱金明在这里。 大小禾两姐妹难掩欢欣雀跃,凑着灯火极为仔细数着到手的银子。 李素和邱金明两人坐在一旁品着小酒,时不时的发出一阵畅快的笑容。但是后者却不似李素一般自在,他的目光一直瞟向桌子上两堆小山一般的银两。 在李素的强烈要求下,两姐妹点了三遍,最终得出一个极为准确的数字:八百七十五两! 当邱金明听到这个数字的时候,他的眼睛都直了,呼吸也不由得粗重了起来。 可以肯定的说,他活了将近二十五年,可从未见到过数量如此巨大的银子。 或许这二十五年里他赚到过这么多,但是也远不及这一堆堆银子带给他的震撼力大。 李素就比较淡定了,他轻笑着轻轻拍了拍邱金明的肩膀:“这点银子你就扛不住了?” 邱金明艰难的咽了一口口水,声音颤抖道:“扛…扛得住…!”话虽如此,但是他的目光却像是磁铁一样牢牢的吸在那些银子上了一样。 “老邱,现在这些都是小场面。” “咱们的好日子才刚刚开始。” 李素起身,随手划拉出一小堆银子,“这些银子我也不点了,明天你就带回去跟老蔡还有下边的人分了。” “这间店铺大家都出钱了,现在盈利了,那我也不能让你们寒心!” 邱金明红着眼,颤抖着手摸着划拉出来的一堆银子,“真他娘的滑溜!” “比那些老娘们的身子还滑溜!” 一直没走的两姐妹闻声羞红了脸。 李素岔着手轻笑。 第二天一大早,邱金明早饭都没吃,急不可耐的带着银子回了大营。 店铺照常开门,今天仍旧由李素亲自坐镇。至于大营那边,邱金明一块带走的还有李素的请假申请。 第一批原酒出了一百六十斤左右,除却送礼走动的五十斤,店铺还剩下一百一十斤。稀释之后,出了三百多斤的商业用酒。如果按照正常模式无线售卖,这些存酒昨天估计就没了。 但是紧急出台限购模式之后,这些酒起码还能撑两天。 一大早,酒铺子前就排着老长的队伍。 都是一些高门大户里的仆役。 开了门,这些人蜂拥着挤了进来,挥舞着手里的银子,肆意的采购着这些酒。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了中午,才短暂的平息了下来。 倒不是这些高门大户没了购买力,而是店铺里的人也要休息,也要填饱肚子的。 李素坐在大堂的桌子旁吃饭,身旁开业规劝他的老人喋喋不休的在他耳边念叨。虽然让人挺烦躁的,但是李素仍旧笑脸应对。 “李小哥,您就再考虑考虑?” “现在的价格,这些穷街坊们真是买不起啊。” 老人急赤白脸的说道。 倒不是他在跟李素讲价,而是又在规劝李素,希望他能够推出小瓶装的产品。 毕竟店铺里最小一坛都是五斤装。 你要说一坛子酒,五两银子,这些穷街坊还真是买不起。但是换一个思路,一斤装的小瓶,一两银子的价格相信还是有许多人愿意咬咬牙买一瓶尝尝的。 “张叔,我不是都跟您说了嘛。” “再给我点时间,我一定让街坊都能喝到咱们的酒。”李素放下筷子擦了擦嘴,无奈的说道。 “小哥,您给我一个具体时间,我也好给街坊们一个交代呀。”张叔车轱辘话来回说。 其实也不怪张叔,因为李素也是这样的。 边关城里都是五斤装十斤装的坛子,那些小瓶一时半会李素也没地方去找。 当然,这里并不缺乏一些小的酒瓶,但都是一些造型精致且价格昂贵的。 用在这些一两银子一斤的酒上,根本划不来。 而且李素也有他的规划。 目前推出的都是一种类型的酒,一比三勾兑的。 在他的规划里,还有着原酒,一比二勾兑的,或是其他口味的……当然,这不可能明说。 两人说话间,几个穿着军服的汉子走了进来,“谁是这里的掌柜。” “把你们这的酒给我拿上三坛!” 领头的扫了一圈价格,大大咧咧的说道。 其身后的几个兵卒也开口要酒,数量都在三坛左右。 李素皱了皱眉,走过去朗声道:“客官,咱们这里每人三天限购一坛。” “呵呵,咋还有放着生意不做的呢?” “我不知道什么限购,老子就要三坛!”领头的吐了一口浓痰,仰着鼻孔说道。 说着他掏出一把银子扔在柜台上,催促着:“赶紧给我拿,老子倒想好好尝尝你这酒。” 这里的动静吸引了街坊,同时也吸引了后院的大小禾。 “告示贴在外边,客官可以先看看,再来买酒。”李素淡淡地说道。同位边关一员,对于这些兵卒他还是很有耐性的。 “别跟我说那么多,老子不识字!” “赶紧拿酒来!” 这一次领头的没有说话,身后两个兵卒叫嚷了起来。 大禾看出李素情绪不好,赶忙上前柔声道:“大哥,咱们小店也是有规矩的,如果您爱喝,那等两天再来,奴婢一定给您一个折扣。” “哟,哪来的小娘皮,还挺清秀!” “来陪本大爷玩玩,今天就多买你几坛酒。” 一个兵卒邪笑起来,粗糙的大手朝着大禾笼罩下来。 骤然面对笼罩过来的大手,大禾顿时吓傻了眼。 两姐妹被李素买回来之后,一直都是随心所欲,没有受到苛待,昨天虽然有地痞流氓,可是有邱金明等人的坐镇,也没发生这样的事情。 ------------ 第二十三章:打他 “去尼玛的!” 突然响起一声暴喝,一只脚狠狠地踹向了那个兵卒。 忍耐不住的李素悍然出手,一脚将其踹翻在地,然后骑坐在他身上拳拳击打在人体最薄弱的位置。 另外两个兵卒懵了一下,然后迅速动手,嘴里不停的怒骂。 “小崽子,敢对边军动手?” “今天一定让你知道知道什么是边军!” 雨点一般的拳头瞬间笼罩了李素。 他身下的那个兵卒也借着李素抱头防守的功夫挣扎而出。 短短几个呼吸间,他的脸上就布满了鲜血,身形也有些踉跄。 由此可见,李素出手是多么的稳准狠! 可,双拳难敌四手。 三个人很快将李素打翻在地,鲜血从额头渗出,他躺在地上忍受着疼痛,想要寻找机会,可是这三个人也算是战场老手了,下手极重。这让李素一身的技巧根本无处施展,只能竭尽全力护住身体的要害部位。 三个兵卒一拳一脚的打出,狠狠地发泄着心中的情绪。 张老头躲在一旁急得直拍手,大小禾两个姐妹跪在地上亦是杜鹃啼血一般哀鸣:“求求你们,别打我们老板了!” “谁能帮帮我们老板!!!” “……” 脑袋邦邦的磕在地上,留下两片血红色。 “这不是老来你摊子上吃白食的许老黑吗?” “就是许老黑,刚才还在我摊子上白喝了几碗醪糟!” “他天天来我铺子里拿橘子。” “这几个小娃子……”一个牵着孩子的中年妇人于心不忍的看着地上的血迹,摇了摇自家男人的手臂:“帮帮他们吧。 穿着朴素的中年汉子眼里闪过惧怕和犹豫,牙齿紧咬,可却畏畏缩缩的不敢上前。 “跟你们无关,谁敢乱插手,老子一定让你好看!”领头的兵卒抽空喊了一句,尽显狰狞的本色。 人群中的议论声小了下来,那个中年妇人也再不敢说话了。 “别打了,再打出人命了!” “各位街坊,帮帮李小哥吧。” “今日咱们若是冷眼旁观,以后咱们的孩子遇到了这样的事,又有谁会为咱们的孩子出头啊?!!!” 张老头冲着门外的人群大声呼喊,苍老的脸上皱纹迭起,他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虽然他跟李素无亲无故,也并不熟悉,可是他的儿子也就差不多跟李素一般大。 人群顿时沉寂了下来。 那牵着孩子的中年妇人目光复杂的看着中年男人,并再次拉了拉他的手。 中年男人再也低头看了看自家妻子的神情,憋闷的情绪猛然爆发,他捏紧了拳头一个箭步冲了上去。 是啊,正如张老头所说,今日我等若是冷眼旁观,他日祸临己身,又有谁会为他们摇旗呐喊呢? 一拳狠狠地砸在兵痞的后背,那兵痞一个趔趄,然后疑惑且愤怒的向后看去,难以置信的道“你踏马敢……” 话还未说话,沉默的人群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喊声:“打他!” 异口同声,整齐划一。 登时,人群涌了进来,不管男女,他们用自己购置的货物,或是手里的扁担狠狠地打了上去。 很快,兵痞们倒在了愤怒的力量下。 叫嚣的声音转为哭喊、哀求,可却淹没在声声叫骂中。 半柱香之后,人群才散去。天成店铺一片狼藉,三个兵痞倒在血泊中,一动不动。 大小禾早已趁乱将受伤颇重的李素搀扶了起来,牵着孩子的中年妇人张罗着给他清洗上药,中年汉子守在一旁。而张老头则是在李素的授意下去了边关大营。 毕竟这三个兵痞死在了这里,如果有巡街的边军看到,定然会引发一些不必要的事情。 不多时,一身金甲的齐州平骑着马风风火火的赶了过来,其身后跟着神色焦急的蔡斌、邱金明等人。 进了店铺,齐州平的脸色阴沉了下来,目光在尚未苏醒的李素和躺在血泊中的三个边军身上流转。 蔡斌赶忙上前探了探李素的鼻息,几个呼吸后才放下悬着的心,“将军,什长还活着。” 齐州平凝重的点了点头。 店铺里中年夫妇看到金甲,畏惧的低下头,一副心虚的模样。 毕竟他们参与了殴打过程。 齐州平已经得知了具体经过,但是猛然看到三具尸首,仍然有些愤怒。可是不管怎么样,他是带着具体命令来的。 片刻后,一言未发的齐州平带着三具尸首走了。 邱金明稍作停留。 “什长醒了让他赶紧去一趟大营!”焦急地跟大小禾交代了一句之后也赶紧跟了上去。 边关环境使然,这些边军每天都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所以有些中低层将领养成了一些恶习。他们倚仗着自己的身份在边关城内欺压百姓,奸淫良家,无恶不作。那些被欺辱的碍于其身份或者其他人对自己的看法等的种种原因,而不敢声张申冤,也间接的助长了这些人的嚣张气焰。 不管是昨天的地痞流氓还是今天的底层军官,他们欺软怕硬,在城内横行无忌,肆无忌惮,致使底层百姓怨声载道。 所以,他们得到现在的恶果,也并不是意外。 这是自上而下层层加码的阶级制度所致,同时也是这个时代最真实的写照。 出现了这样的闹剧,大小禾也不敢继续开着店铺,匆匆将其关闭,然后请了一个郎中回来。 那郎中看了看,并无大碍,嘱咐要好好修养,并且留下几副药走了。 大小禾这才止住哭泣,一个手忙脚乱的照顾李素,一个去煎药。 昏迷中,李素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从他出生,慢慢成长,上学,工作,娶妻生子,黑发人送白发人,直到浑身插满仪器的躺在病床上……他犹如一个旁观者,走马观花的看完了自己的前世。 这样庸碌且毫无作为的一生真的是他想要的吗? 绝对不是。 没有任何一个人会希望自己的一生是这样的。 梦中,他拼了命的呐喊。 ------------ 第二十四章:先锋 猛地从床上坐起来,烛火的光影里,李素气喘吁吁,满头汗水。床榻边守夜的两姐妹随即被细微的动静惊醒,床榻上空无一人,两姐妹转身寻找时,披着衣服的李素正倚在门框上凝望着繁星闪烁的夜空。 …… 第二天,李素找到了瓷器商,订购了一大批中高低三档的小瓷瓶。下午他请来了酿制梅子酒的掌柜,共商大计。 掌柜姓陈,祖上自前朝就在此地酿酒,至今已经有一百多年的历史了。 天成后院,陈掌柜捏着杯子抿了一小口杯中酒,细细品味,苍老的脸上露出难以言喻的震撼,“若…若是我祖上能够酿制出此等美酒,我陈家何至于没落于此啊……” 混浊的泪水顺着老陈的脸颊落下,目光中隐约有着怀念。 李素闻言目光一凝,似乎陈家的过往并不简单啊……不过,这更加坚定了李素收服陈掌柜的决心。 他的根在边军,天成酒业注定不能长久坐镇。只能寻找一个有丰富经验的人在此坐镇,将天成发扬光大。 而且经历了昨天的事情,他越发的想要掌握一些权柄。边军……或许是他最好的选择。 而且天成的产品已经经过了市场的检验,短短几天时间,就已经有各地的酒商来寻求合作,也有些人希望能够以大价钱买下李素的酿酒方子。可都被李素婉言拒绝了,因为他很清楚一顿饱跟顿顿饱的区别。 李素轻轻笑了笑,“陈掌柜,明人不说暗话,这样的酒不过是我旗下最低档的一款,其他一些好酒将会逐步面世。” “其中不乏和您类似的梅子酒……” 老陈内心一震,沉声说道:“小哥有什么想法还请直说,陈家酒百年发展,断不能毁在我的手里。” “我想请您来为天成效力,酿酒!” 李素端起杯子,目光灼灼的看向老陈。 …… 安顿好天秤的一切,第三天李素才去了边军大营。 刚踏进大营,一个亲卫就迎了过来。 片刻后,他来到了中军大帐。 一路上多了许多配置齐全且神情肃穆的边军士卒,还有一些步履匆匆的边军高层。 同时中军大帐的守卫比起以往更加森严了,即便是李素这个熟面孔,在进入庭院的时候也接受了三道盘问。 李素的心情不禁沉重了起来。 在边关,还能有什么事能让边军如此应对呢? 只有一个羯罗! 议事厅内,齐胤坐在上首身着全甲神情肃穆,两边座椅上坐满了边军高层,他们的神情同样很凝重。左侧上首的位置坐着一个体态松弛的老人,正是曾经跟李素有过短暂交谈的边军高层徐老。 亲卫没有停留,带着李素穿过两重门户抵达了最后边的院子。 “请李什长先进去稍作休息,大将军忙完便会召见您。”亲卫低声说道。 李素点了点头,迈步就朝着右手边的屋子走去。 “这边请。”那亲卫朝着左边努努嘴提醒了一句。 “?” 李素疑惑的转身,止住脚步,抬头看了看那匾额。 “就是白虎节堂!” 亲卫笑着说道。 李素瞥了几眼亲卫,脚步顿时沉重了起来。 单说白虎节堂或许有很多人不明白其重要性。白虎节堂又名殿帅府,是边军将官商讨重大军机的地方,放在现代那就是军机处,闲杂人等勿入的地方。一旦进了白虎节堂,那性命可就掌控在了别人的手上。 这一点,李素极为清楚。 但是他还是迈步推门进了白虎节堂。 甫一进入白虎节堂,抬头正对着的墙壁上挂着一副威风凛凛的白虎下山图,其威势摄人心魄,仿佛多看一眼便会被吸进去。 这幅画绝不单单是出自名家之手那么简单。 瞬间,对这幅画李素便有了定论。他赶忙收回心神,然后打量着堂内的布局摆设。 白虎下山图下摆放着一个架子,上边架着一柄闪烁着寒芒的铁锏。细数之下,有着九节锏身。 李素多看了几眼,然后收回目光,随意找了一个椅子坐了下来。 一柱香之后,房门再次被打开。 齐胤戎装走了进来,其身后齐州平同样如此。 “小子,身上的伤怎么样了?” 齐胤随意的坐在上首位置,开门见山的问道。 李素赶忙起身拱手:“劳烦将军记挂,卑职身上的伤已经好了。” “嗯。”齐胤微微颔首,随手取下那铁锏拿在手里,问道:“你可知这是何物?” “恕卑职愚钝……” “本将军自元康十六年起便到了边关,彼时如同你一样还只是一个小小的什长。但是那时候的羯罗不老实啊,一直打着黄风谷的主意,几次三番的进犯我大虞领土,企图挑起纷争。元康二十年,我一路累积军功坐上了万夫长的位置上,也是那一年,我朝丢掉了黄风谷,徐老将军也因此获罪,交出了象征权利的节钺。”齐胤神情的抚着锏身,缓缓诉说:“徐老将军之后无人能够聚拢边关兵卒,所以虞王朝一路溃败,彻底的丢掉了黄风谷周围上千里的土地。” “而我率领手下数万将士拼死捍卫边关城,抗击羯罗。直到景顺元年,新帝提拔我为边关统帅,并且再度将象征权利的节钺赐予了下来。因我善用锏,所以,边关的节钺便成了锏的模样。” 李素默然。 “羯罗,本将军忍了三年了。” “可是他们越发嚣张,这一次竟然越过边关城屠戮了数万的虞朝子民!” 齐胤拳头狠狠砸在桌面上,愤慨异常 。 平复了一阵情绪,齐胤再度说道:“这一次齐州平将军将会作为先锋去探探羯罗的底细。” “你可愿意跟随在齐州平将军麾下?” “我愿意!”李素想都没想,直接答应了下来。 先锋的职责很复杂,不单单是探查敌情。很多时候还会有先登的任务,危险性极高。 可是相应的,只要能够完成任务,先锋队的奖赏也是最丰厚的。 官职、金银……不足一而论。 这些才是李素目前最需要的东西! ------------ 第二十五章:虽千万人吾往矣 夜晚,月朗星稀,六十骑快马趁着月色出了边关,直奔羯罗腹地而去。这些人都衣着普通,看起来就像是一些普通的江湖游侠儿一样,丝毫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同时,整坐边关城也暗流涌动了起来,无数的兵卒从四面八方汇聚到边军大营周围。一批批粮食也趁夜运入军营。 可以窥见,一场惨烈的大战即将爆发…… 京都,左相府。 深冬的一场雪落了下来,整座相府银装素裹。 左相极为喜雪,因此在府内斥巨资打造了观景之所,观雪亭。其周围遍布腊梅,加以霜雪更显高洁。每到落雪之时,宋远芳总要来此煮上一壶茶,体会一番冬雪的意境。 年年如此,从不例外。 亭中,两人相对而坐,烟雾袅袅。 左相执黑子,另一人执白子,棋局上争斗不止,双方厮杀的有来有回,仿佛陷入了焦灼。 可是在明眼人看来,白子锋锐正盛,一往无前,而黑子节节败退,已显溃败之势。 左相拈起一子,眉头紧皱,久久悬停在空中,不知该落向何处。 迂回蜿蜒的廊道上,一个小厮冒着鹅毛大雪一路小跑。 正当左相要落子的时候,那小厮已经跑到了亭子中,“左相,边关急报!” 小厮将一封信封托举过头顶,言辞急切。 “没看到老夫正在同贵客下棋?!!” 左相斥责,将棋子扔入器皿中。 “诶,边关之事才是大事,宋叔可不要为了一盘棋局而贻误了军情要事!”那年轻人瞥了一眼信封上的标识,瞳孔微缩,连忙摆了摆手。 小厮送来的可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消息,而是塘报。 宋远芳微微起身,一把拿过塘报,迅速的拆开。一只手拖着茶杯,一只手展开信纸。 盏茶功夫,宋远芳面色铁青的将信纸拍在了桌案上,棋局纷乱。 “边关三十万大军悄无声息调动,向着羯罗方向靠拢。” “事先朝堂诸公竟然一点消息都没有收到,这个齐大将军究竟想干什么?” “反么!!!” 宋远芳气呼呼的放下茶盏,脸色焦急,目光不停的瞟向对面的年轻人。 而那年轻人拖着下巴,胳膊杵在桌岸上,静静地凝望着纷飞的大雪,似乎并没有听到宋远芳的话。 良久,看那年轻人没有任何反应,宋远芳才舒缓了急促的呼吸,然后皱眉看向犹自跪在一旁的小厮,“怎么还不下去?” “小人这里还有一封宋将军的传书。”小厮再次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竹筒。 宋远芳劈手拿过,呵斥道:“还不快滚!” 小厮这才起身退出观雪亭,然后转身冒着风雪消失在廊道中。 宋远芳这次没有将其打开,而是小心翼翼的贴身放好,笑呵呵的看向那年轻人:“您看,今日……” “本王乏了,呵呵,有空再来陪左相下棋罢。”年轻人识趣的起身伸了个懒腰,同样转身走进了漫天大雪中。 待完全看不到那年轻人的身影后,宋远芳才拿出小竹筒,极为细心的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被打开过之后,才慢慢将其拆开。 他仔细看了一遍,眉头越发紧皱,暗自骂了一声:“废物!” 片刻后,左相同样步履匆匆出了亭子。 第二日朝会上,兵部侍郎毫无征兆的弹劾大将军齐胤三大罪状。 一:拥兵自重,擅自出兵,目无朝堂。 二:抗拒上令,克扣军饷,造成军心不稳。 三:勾连羯罗,图谋大位。 顿时引发了诸公议论。 同样的各御史也上书弹劾大将军齐胤,罪名诸多,便不一一列举。 罪名不同,但是他们所要求的却极为相似。勒令齐胤回京述职,交出兵权。 景顺帝虚托下颚,目光冷冷的看着朝堂下乱糟糟的诸公。 齐胤乃是景顺帝登基之后亲手提拔的边关大将,其能力衷心自然毋庸置疑。今日这些弹劾之人,并非是要将大将军如何,其目的在于攻讦皇帝! 片刻后,清脆的鞭声响起,内监尖着嗓子喊:“肃静!” 这才让朝会得以恢复平静。 景顺帝冷声问道:“宋爱卿,你认为该如何处置大将军?” 宋远芳躬身出列,“老臣不知。” “刘爱卿,若大将军回京述职,边关可有合适人选暂代?” 景顺帝又问。 兵部侍郎冷汗直冒,朝堂上无数目光汇聚在他的身上。他嘴唇嗫喏,咬牙高喊:“虽千万人吾往矣!” 景顺帝眉头皱的更厉害了。 …… 六十骑隐藏在一处戈壁上,李素狠狠地咬着手里的大饼。 下边是一处处羯罗营寨,里边人影缵动,饭食的香味让人垂涎欲滴。 过了一会,几个探子回来了。 “齐将军,这一处有羯罗兵卒两千余人,粮食若干,战马一千五百余。” 齐州平叼着大饼,手里拿着一张地图在上边写写画画。 片刻后,六十骑再度朝着羯罗深处出发。 路上,李素艰难的下马,然后将手里的一根红绸隐蔽的扎在一棵枯树的根部。不远处便是蜿蜒嶙峋的戈壁。 做完之后,他才骑上战马,挥动马鞭很快追上了大部队。 上一次的困境让他历历在目。 戈壁中没有辨认方向的东西或者坐标,一切都要靠经验来判断,可是他又不熟悉这里的情况。所以只能采用做路标这种最为原始的方法规避未来的风险。 一天的时间,他们已经探查了七个羯罗营寨。其中大多人数都在两千左右,最多的则是有五千之众。这还只是地图上所标出的一些营寨。 路上碰到的不知名营寨多如牛毛,多则几百人,少则数十人,林林总总已经发现了两三万的羯罗兵卒。 好在一路上他们足够小心,也没有被这些羯罗人发现。 一天之后,他们来到了一处山谷。 山谷周围驻扎着数不清的营帐,影影绰绰的人影让人很难数清楚里边到底有多少人。 而齐州平等人也不敢太过靠近,毕竟此刻他们已经深入了羯罗腹地,稍有不慎便会被包了饺子。 ------------ 第二十六章:初探黄风谷 夜晚很快降临,凛冽的寒风肆无忌惮的呼啸,让人有些难以忍受。黄风谷周围的羯罗营寨升起了团团火光,他们围坐在火光的周围饮酒作乐。 靠在戈壁上,李素整个人蜷缩在一起,尽可能的留住身体中的热量。在他的身旁是身体略显肥胖的蔡斌,他的情况倒是比李素要好很多,但是他的身体仍旧肉眼可见颤抖着。 “……到底…还要在这鬼地方…呆多久……!”蔡斌压低了声音抱怨:“他娘的,我都快冻死了!” 李素瞥了他一眼,语速极快的说道:“别踏马抖了…晃的老子眼晕。” “不探清楚羯罗军队的分布,咱们是不可能撤回去的。” “敌后的任务总比让你正面跟这些羯罗人交手要轻松吧。” 蔡斌闻言没有反驳,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我也跟这些羯罗人打过交道……太特么狠了。” “马上的你打不过,想着步卒总能打过吧……可是咱们步卒对上也不如人家!” “也真是邪门了。” 李素默默的拧开水囊,喝了一小口。 说话间,几个探子风尘仆仆的回来了,他们低声跟齐州平交代了一番,然后才找了个位置坐下休息。 “李素,带着你的小队也去探查一番吧。” 齐州平埋头写写画画,还不忘让人继续去探查。 李素应了一声,拍拍屁股站了起来,看了一眼同样站起来的蔡斌,然后快步从一侧跑下了戈壁。 除却齐州平,以及他的五个亲卫之外,其他人被分成了九个小队,每个小队六个人,轮番去探查黄风谷周围的羯罗营寨。 李素领着的就是他自己什里的人。 沿着沟壑,李素快步往前推进。跑起来的时候身体总算热了一些,紧张气氛烘托下,肾上腺素分泌加快,再也没感受到寒风的刺骨。 一柱香之后,六个人才接近了羯罗营寨外围。幸好这里的沟壑足够多,通向也较为复杂,他们才能悄无声息的摸过来。 “蔡斌,你…你带俩人去东边,我带…俩去西边。”李素努力的调整着急促的呼吸,“一个时辰之后,咱们还是这里汇合!” 蔡斌点了点头,随手点了两个人,然后朝着东边摸了过去。 别看他身体胖的跟个球似的,人也有些懦弱,但是真到正事儿上,其各项都不比别人差劲,所以让他单独带俩人李素也很放心。 目送三人远去,李素也终于将呼吸调整了过来,他挥了挥手:“走!” 下一秒,三个人宛若灵猫一般融入了茫茫夜色中。 …… 一个时辰后。 “怎么还不回来!”李素靠在谷口沟壑的戈壁中,神色焦急,眼神不停的朝着东边看去,可是茫茫夜色中没有一点动静。 又过了一柱香的时间,一个黑影从东边的沟壑中钻了出来,“什长,蔡伍长被抓了……”那黑影正是跟在李素身边的一个老卒。 “走,带我去看看!”李素狠声说道。 一行三人再次融入了黑暗,朝着黄风谷东边摸了过去。 …… 晨光微熹,东方的天空已经泛起了鱼肚白,空气中也弥漫着若有若无的雾气。 齐州平焦躁的伸着脑袋往羯罗营寨里看,可这里距离黄风谷有着一定的距离,加上雾霭的原因,他始终看不到具体情况。 “将军,这里的情况咱们已经摸清楚了,该走了!”一个亲卫隐晦的说道:“在等下去,咱们也不一定能够顺利回到大营!” “再等一个时辰!”齐州平目不转睛的看着黄风谷方向,咬牙说道。 深陷羯罗营地都能让李素抓到机会逃出来,他不相信一个简单的探查任务能够难倒这个机灵的小子。 那亲卫握了握拳头默默地看向了周围的几个人。 下一秒,他悍然出手,手掌呼啸着朝齐州平的脖颈间砍去。 一个亲卫迅速招呼其他人撤退,剩余几人同时扑向齐州平。 原本早在两个时辰之前他们就应该撤退了,可是李素等人迟迟没有回来,作为主心骨的齐州平也一直不愿意走。可是齐州平的身份尊贵,深入敌后有时候甚至要比正面接敌还要危险,作为亲卫,他们有权利在保障主官的安全下做出一些过激的举动。 “你们这是要造@反!”齐州平的精神都集中在黄风谷方向上,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掌风已经扑面而来了,他只能略微调整自己的身形,然后冲着离他最近的兵卒低声吼道:“给我拦住他!” 可是那些兵卒好似没有听到一样,默默的清理着他们来过的痕迹。 …… 三个时辰前。 将熄未熄的篝火堆噼里啪啦作响,廖廖几个围坐在篝火堆旁边羯罗兵卒抱着弯刀打瞌睡。 夜色的掩护下,三道身影从沟壑中慢慢的爬了上来,他他们绕开了篝火堆步履轻盈的钻进了杂乱的羯罗大营中。 李素小心翼翼的用刀挑开一个营帐,借着月光打量了一番。里边住着十多个羯罗人,此时他们都沉浸在梦乡之中。放下帘子,他冲着身后摇了摇头。 三道身影漫无目标的在这些杂乱的大营中寻找了起来。 挑开十多个营帐之后,焦躁的情绪在李素的心中蔓延,此刻夜色已经淡了几分,挂在空中的月亮已经将大半个身子躲在了云层之后。 他们已经快没有时间了。 李素的脑海里浮现出那个憨厚的面容。 或许…这就是命吧。 正当李素想要撤退的时候,一个身影小跑过来、“什长,找到了,在这边!” 李素眸子一亮,紧紧握着长刀,快步跟了过去。路上三个人汇聚到了一起。 这是一处很普通的营帐,三个人猫着腰走了进去,第一眼李素就看到了角落里被绑缚着的蔡斌。 他的身上满是鲜血,但没有什么明显的伤口。 营帐里两个羯罗人靠在一起捏着刀昏昏欲睡。 李素悬着的心瞬间落地,轻轻挥了挥手。 两道人影快步走了上去捂住两个羯罗人的嘴巴,手起刀落,两道血线喷涌而出。 ------------ 第二十七章:新年与战争 齐州平侥幸躲开了手刀,可是那亲卫依旧不依不饶,对于齐州平的命令,其他的兵卒也恍若未闻。 这让齐州平又气又急,几个人撕打作一团。几个亲卫下手有所顾忌,可是齐州平却毫无顾忌,招式大开大合,招招致命,让那些亲卫也疲于应对。 对于这些亲卫的衷心,那自然是毋庸置疑的,要不然也不会跟随齐州平参加这九死一生的敌后任务。可也正是因为太过衷心,才使得发生了这样的情况。 他们担忧主官的安全。 但是齐州平又心系李素的安全。 出发前,他老子齐胤跟他有过短暂的交谈。核心信息便是,李素只是镀金捞功劳的,他一定要完好无损的回来,必要时刻,除了齐州平李素之外,其他人都是弃子。 可是这些亲卫并不知道,这些话齐州平也不能明着跟他们说,这就造就了现在的尴尬场面。 几个回合下来,不管是齐州平还是几个亲卫都有意无意的控制着动作的幅度,但是很明显,齐州平已经处于下风了,几个亲卫动作也越发的急促。 齐州平也察觉了这一点,可是他却没有任何办法。 酣战之时,几个身影从杂乱的沟壑中窜了出来,其中三人身上还带着极为明显的血迹。 “他们回来了,他们回来了!” 没有动手的亲卫率先发现了这一情况,立马低喝通知。 几个动手的亲卫动作猛然一滞,而齐州平眼睛一亮抓住这个机会瞬间脱身。 …… 边关,议事厅。 齐胤面无表情的坐在椅子上,静静地看着堂下乱糟糟的将领们。 四天时间,朝堂上诸公弹劾大将军的消息已经传到了边关。虽然那位皇帝并没有表态,可是仍旧引起了边关将领的议论和不满。 有些人是针对朝堂。 有些人则是针对齐胤布局羯罗…… 三年时间,齐胤不可能完全掌控边关的所有将领。而且即便是再有一个三年,他也不可能完全将其掌控。朝堂诸公虽然没有在此,可是却也深深地影响着边关。 “朝堂上这些人真不是东西,出力咱们出,玩命咱们玩,还踏马的对咱们指手画脚!” “边关好不容易安生了一点,这就又要开打了。” “前朝打了足足二十一年,也没能将羯罗完全啃下来,这一次要打多久?要死多少人?” “二十年?三十年?” “……” “够了!” 齐胤站起身烦躁的低喝一声,目光冷冷的扫过这些满身挂满功勋的将领,“朝堂上的事情只会局限于朝堂,烧不到边关!” “要死多少人,要打多少年,都不是你或者你们身后的人该考量的问题!” 齐胤的声音越来越高,目光越来越凶戾,“齐州平将军已经率部深入羯罗,作为先锋探查情况了。” “等他回来之后,大军开拔,他依然会作为边军的先锋,征伐羯罗,你们……还有什么意见?!!!” 话音落下,满堂皆寂。 不管是哪一方的人,此刻都闭上了嘴。 并不是他们不想说了,而是不敢说了。 齐胤的一番话彻底的将所有的事情都摊开了。朝堂上的事情会有皇帝平息,而他们这些边关将领也只需要听从将令,而不是三心二意去考虑朝堂上的东西。同时也告诉他们,硬仗交给我的儿子,不管打多久死多少人,先死的都是齐家人! “既然没有意见了,那就按照命令,集结手下的军队!” 说完,齐胤迈步离开了议事厅。 …… 盏茶功夫,一行五十八人骑着战马踏上了归程。 齐州平没有追究几个亲卫的僭越之举。 而队伍中也没有人提起这次的纠葛,所以李素也并不知道。 五天后,他们再次看到了边关大营。 一路上的提心吊胆,此刻他们才将悬着的心放回肚子里。 不过蔡斌的情绪始终有些低落。 不是所有人都能明白战友二字,无数个日夜的同吃同住,共同训练,他们已经成为了自己生活中难以割舍的存在。更何况死去的两个人还是蔡斌伍里的人。 几天不见,边关大营的气氛越加凝重了起来。 无数的兵卒在边关城外扎营,巡视的次数也更加频繁,粮草军械一车一车的拉出去,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一场大战已经不可避免了。 不远处的边关城张灯结彩,弥漫着新年的气息,可即便如此也难以掩盖紧张的气氛。 一行人快马进了大营。 齐州平,李素二人带着情报去了中军。 …… 是夜,李素回到了天成店铺。 临走前,他将酿酒的法子交给了陈掌柜,一些营销的知识也倾囊相授。而陈掌柜也不辜负他,直接卖掉了他的铺子,带着老班底将天成支撑了起来。 各类的果酒,高端酒面世,引起了边关的轰动,无数人趋之若鹜。纵然是有限购的规则摆在面前,也不能浇灭这些人对于天成产品的火热。 相应的,黄牛在边关城内多了起来。 五两一坛的中档酒一度被吵到了八两银子。 至于那些更为高端的天成梅子酒、天成原浆、一比二勾兑的琼浆玉露溢价更高。 当然,这个时代的身份铭牌易于造假,一些人通过手段可以无视限购的规则,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可是天成还是出台了响应的规则,一旦发现这样的人,直接将其永久拉黑,终生不得购买天成任何产品。 看到李素回来,大小禾两姐妹欢欣雀跃。几天不见,并没有对李素有生疏之感,反而越发亲近,两人一个忙着给李素更衣沐浴,一个忙着给李素铺床叠被。 李素有心拒绝大禾无微不至的照顾,可是实在是架不住眼泪的攻势,也只好任由她帮忙更衣沐浴。 进了澡盆子,李素拘谨稍稍放开了一些,但仍旧护着一些关键部位。 大禾满脸羞红,滑腻的手指一寸寸拂过他的后背,调侃道:“呀,老板还未经人事吧?” 李素不语,只是一个劲儿的搓着胳膊。 ------------ 第二十八章:出征前夕 两人不由得慢慢地走到了八个幻影的旁边,一脸犯愁地凝望着这些和柳妙儿一模一样的存在。 江若曦下了床,从柜子里拿出了一条薄毯,轻手轻脚地走到了沙发旁,放轻了手上的动作,将薄毯盖在了冷焱的身上。 只不过……,眼睁睁看着爱妻生出一个绝世妖魔后香消玉陨,杨南如何能忍得下来? 李哲对王管事说道,老先生您先会农场吧,监督一下那里的房子建造情况,我这段时间就不过去了,你三天一次派人来这里回报一下情况。 火光冲天惨叫声连成一片这巨大天牢内笼罩了至少两千个凤凰社的强力玩家在30秒钟竟全部击杀无一生还装备和药水的落了一地闪闪发光。 又一刀砍过去出了暴击,打掉它50点血,自己则直接吸回2点。 不过三个放在一起比较,楚天还是最喜欢狂暴骨兽,最头疼坚甲骨兽。 同时,我现在才发现,下面邮箱的方块在闪烁着,刚才一路过来太紧张了,导致都没留意到。 五人跑进去一看,正事大乔和孙尚香,还有甘莹和月英在哄着孩子。 而这样的精准度已经是很难得了,用箭射出,而且射的是风车转动的扇叶,能射中就不错了。 撒维撇了撇嘴,又一次的朝狼人跑去,而狼人也又一次的朝撒维扑了过来。 怪物不得反应,一口咬上了枯木,本想这枯木会阻挡怪物一下,可谁知在怪物嘴中,木头没撑得住半秒就被咬断了,下一秒,它要朝克里斯的脖子咬来。 顾不上和她解释,风一直接将陆重扔了进去,然后拉起他的手一边把脉,一边看着青鲤继续往里面放水。 “万一迟了这两日,玉照神君便走了呢?”向来求人办事这种事都是赶早不赶晚,知晓阿束的故事以后,我开始真心为他妹妹考虑。 他低下头看着万子晏所说的地方,那个地方确实有一滩水渍,只不过这水渍又脏又臭的。 李二陛下点了点头,不再询问什么。一直在一旁笑吟吟的看着父子二人问答的长孙皇后此时开口了。 罗然起身下床,来到叶青的房间,叶青躺在床上,床边的椅子上还坐着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 看样子,应该是被困在这里多年的狄,狄当年为什么没有再给皇家画画,反而被困在这么一个地方。 “分头看看房间里有什么吧,要是有什么事,立马大叫。”苏律交代道。 大概是收到了这边骚动的消息,不会儿就有好几辆拉着警铃的交通车赶了过来。 林影突然感觉有些不太好意思了,圣龙之骨就这么突然送给自己这么逆天的东西,让的林影反而矫情起来。 看着园长投过来的疑惑目光,付炎主动牵着张馥薇,过去跟着他打了一个招呼,征求他的同意。 大殿内,平整的地面突然间起了皱褶,然后,大块大块的大理石板被卷起来,在空中裂成碎片分崩离析。整个地面,就像被人挖去了一层,露出黝黑的泥土。 一盏茶的时间过后,有人从飘飞的思绪中回到现实中来,看着眼前尸横遍野的场面,不禁流下了凄苦的眼泪,他竟不自觉的放下了手中的武器。 到地点一看,地上的血迹已经渐渐堙没,渗入地下,伸手向雪地里一扒,显示出丝丝缕缕的殷-红色,和冰雪碴子凝固在一起。 见赫伯特微微抖动着眉毛,方离知道他嫌这载体有点不上档次,不过想想也是,这玩意易碎不说,堂堂的魔法公会会长,揣着这么个廉价货招摇过市,也未免太掉价了。 不过,先处着最好,进门见家长还是有点太早了,不是我拒绝你,我们两人刚接触,还需要进一步接触,多了解不是更好吗? 当那个高僧站在七层莲花藻井下面,神情严肃地打量了一番刚满月的君不遇后,有些不忍地对怀里抱着孩子的君无悔说道。 褪去了妆,露出了淡淡的眉毛,还沾着点点卸妆水,眼帘撑大,叶安琪看着付炎轻声问了一句。 正在大家热烈讨论着旅行经历的时候,胡远和郑修突然走了过来。 冯珂是关心则乱,现在也冷静下来,把她这些天与阮老师联络得到的信息汇总出来。 望着他的背影,赵锦儿不住地叹气,因为她知道,相公治愈的机会,也随着他的离去,渐渐离远了。 为了秦国,他付出了太多太多,甚至连秦国未来的路他都谋划好了。 事实证明,在有安全保障有物质供养的前提下,人类之中总会有人尝试着控制大局,思考改善生存环境的方法,而不是一味随波逐流苟延残喘听天由命。天灾中,这样的人尤其宝贵。 ------------ 第二十九章:出征 边关大营,白虎节堂。 几个一直跟着齐胤打天下的老将正坐在一起低声谈论,其中徐老赫然在列。 “徐将军,您给我们透个底儿,咱们这位大将军这次究竟要打到什么程度?”一位万夫长搓着手笑呵呵的问道。 “是啊,您不说话,弟兄们的心都不安生,悬着都不知道该往哪放了。”另外一位万夫长亦是如此。 “我就是一个老头子,我的话还能安慰你们的心啊?” “这心该往哪放就往哪放吧,你们也都是跟着大将军的老人了,别做一些不开眼的事儿。”徐老低垂着眼帘悠然抿了一口茶水,一语双关的说道。 众人闻言,知道这老头子也没有透露消息的意图,也就不再追问了。不过他们也不紧张,体态松弛的坐下来聊起了一些家长里短的荤腥事儿。 过了盏茶功夫,齐胤独自推门走了进来。虎目在这些人身上转了一圈,然后施施然坐在了堂下。 “先锋队已经回来了。”齐胤语气平淡的说道,似乎所说的只是一件寻常事,“黄风谷盘踞着大约十万的羯罗军队,这应该就是此次羯罗的大营了。至于黄风谷以北,到边关这一段,零零碎碎的有着大约五万的羯罗军队。” “这些人虽然分散,但是其战斗力和机动能力绝不容小觑。” “不瞒你们,这一次是本将军执掌边关以来第一次对羯罗作战。第一个目标,那就是黄风谷!我要黄风谷以北尽属大虞!!!第二个目标便是羯罗的圣地,牟日城!” 话音刚落,屋子里一片哗然。 唯有徐老不动如山。 似乎早有所料。 清了清嗓子,齐胤再度说道:“谁还有问题要说?” 几个万夫长面面相觑,然后缓缓摇了摇头。 片刻后,齐胤的目光落在刚才交谈的两人身上,“熊峰、连水生,你二人的军队随着先锋军,一齐将这些零零散散的羯罗人扫清,有没有问题?” “请大将军放心!” 两人异口同声的回应。 “行,那去准备吧。”齐胤点了点头,然后又看向一个黄脸汉子,笑吟吟的问道:“荣达,有没有信心协助徐老守好咱们边关的一亩三分地?” 王荣达咧嘴一笑,露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屋子里的温度都下降了几分,“只要卑职还在,边关…永远都姓齐!” “好!” 齐胤拍了拍他的肩膀。 又一名战将离去。 白虎节堂内此刻就剩下了三个人。 …… 上午,李素见了几个颇有实力的京都大酒商。 他们的话很直白,剑指酿酒方子。 一些天成的酒已经通过各个渠道流入了京都,受到了京都贵胄们的一致好评。可以预见,如果他们能够掌控方子,一定能够在京都独树一帜,甚至可以搭上线,走一走贡酒的路子。面对巨额利润,没有人会不动心。 若不是在边关,他们的势力并不大,他们早就施展各种手段将其争抢到手了。 “诸位,我说的也很清楚,酒方子,无论如何也不会买的。” “如果各位有诚意,那就拿出一个合理的合作方案。” 李素抿了一口茶水,笑吟吟的看着屋内的几个中年人。 “天成太小了,根本不配与我等合作。”一个脾气暴躁的酒商说道。 他们已经在这里等了几天了,早就有些不耐烦了。 “一百两黄金不少了,如果公子不愿意,老朽可以再加一百两。”一个年老的酒商指了指地上一箱子的金条,不屑的说道:“这已经是老朽最大的诚意了,希望公子可以好好考虑一下。” 在他们看来,李素不愿意买酿酒方子,不过是待价而沽,两百两黄金,已经是他们能够给出的最大诚意了。 堂内,剩下两个酒商目光游离,好似不关他们的事一样。 “既然这样,那就没办法继续谈下去了,方子是我的底线,无论如何也不会买的。”说着,李素直接起身,作了一个送客的手势。 几个大酒商互相看了看,然后直接起身离开。 走到门口,那个脾气暴躁的汉子若有深意的说道:“小子,我等出了这个门,下次相见就不会是现在这般了!” 李素笑脸相对,“请!” 几人愤愤离去。 等到他们离开,李素的脸色阴沉了下来。 过了一会,陈掌柜又带着几个中年人走了进来。 对于京都这些商人,李素早有预料。所以只能看看这些其他城市的酒商能给出什么样的条件了。 …… 第二天,李素匆匆吃过早饭,然后随口吩咐代了一声:“大军马上要出征了,你俩要协助陈掌柜看好天成。” 大小禾两姐妹闻言,手里的筷子径直掉落了下来,泪水毫无征兆的顺着脸颊流了下来:“……老板,能不能…能不能不去?” “放心吧,我一定会回来的。”李素揉了揉大禾的脑袋,然后又掐了掐小禾的脸颊,咧嘴一笑:“你家老板可是神通广大的!” 说着还象征性做了几个强壮的体态,以此来逗弄两姐妹。可是谁料到两个小妮子哭的更厉害了。 天生,天养俩小孩子似乎也察觉到了气氛不对,扔下手里的食物哇哇哭了起来。这让李素顿时头疼不已。 “别哭了!”李素板起脸低喝一声。 两姐妹吓得一个哆嗦,两个小孩也止住了哭泣。 “放心吧,只要你们看好家,我一定会回来的。”李素将两个小妮子揽在怀里,低声安慰了一阵。 …… 城外无数的黑甲骑卒犹如钢铁洪流一般奔向了北边,其后跟着军械粮草,队伍蜿蜒数十里,一眼望不到尽头。 大营中,无数的步卒整装待发,在其中李素看到了憨厚的蔡斌,也看到了南方汉子邱金明。还有一些颇为熟悉的面孔,他们神情肃穆,执戈而立。 李素赶忙跑回了营房,熟练的换上了一身军服,然后跑到了队伍里,静静的等待。 正午,一位黑甲骑卒找了过来。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骑卒直接扔给了李素一身黑甲。 片刻后,李素全身披挂,翻身上马,跟着那黑甲骑卒朝着北方疾驰而去。 ------------ 第三十章:狼烟起 离城数里之后,边关城内突然响起零碎的噼里啪啦的声响,座下的战马不安的扭着头颅希律律的叫了起来。下一秒,爆竹四起,隔着数里地都能闻到硝烟的味道,除夕已至,新年还会远么?李素猛地拽住了缰绳,调转马头,深深地看了一眼那座雄伟的城市。而后一拉缰绳,狠狠地挥动马鞭,战马载着他如同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 天成店铺里,货架空荡荡的,陈掌柜已经离去。后院的桌子上,摆着热气腾腾的五碗饺子,中间放着一瓶尚未拆封的琼浆玉液。门口处,大禾小禾在两个孩子的欢声笑语中贴完门画之后,从后院的灶台中拿出一根燃烧着的柴火,小心翼翼的凑到鞭炮的引线上。 小禾因为有些害怕,所以往上凑了两三次才将其点燃。 下一刻,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两个孩子捂着耳朵大胆的跑到了正在炸开的鞭炮旁边蹦蹦跳跳,大禾笑吟吟的看着,小禾焦急的拉了几次,可是因为她有些胆小,所以始终没有将两个孩子拉过来。 不长的鞭炮响完之后,整条街上喧嚣了起来,每家都点燃了鞭炮。 好在小禾这次手疾眼快将两个孩子拉住了,一手拽着一个耳朵,气咻咻的将其拎回了店铺。 大禾站在店铺门口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硝烟中,她阖上眼眸,双手合十,朝着南方盈盈一拜……重归于平寂之后,街道上多了许多牵着小孩的大人,他们相互寒暄,恭贺着。而天成门口早已空无一人,几扇门板严丝合缝的将小院与外界的喧嚣隔开。 …… 京都,掖庭局。 女官专心的纠正着小宫女的错漏之处,不过片刻,这个小宫女便能做出一套完整的礼仪了。女官又让其做了几遍,皆无错漏之处,这一刻女官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李尚仪,我能吃晚饭了吗?”小宫女没敢擦拭额头上的汗水,反而是先小心翼翼的看向了那个女官,声若蚊蝇的问道。 李尚仪双手叠放在小腹的位置,虽然亭子里只有她们两人,但是她仍旧坐的笔直。听到小宫女的话,李尚仪敛起笑容,板起了脸,喝骂道:“吃吃吃,你就知道吃!” “宫里是缺你吃还是缺你穿了?这样的话还来问我,若是让那些有心人听去了,还以为是我这个做尚仪的苛待你哩。” 小宫女连忙摆手,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一张小脸皱成了包子,慌张的都要哭出来了:“奴婢没有这个意思,奴婢说错话了,还请尚仪责罚!” 看到小宫女慌张的神态,李尚仪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可即便是笑着她的脸依然带着一丝冷峻。 小宫女有些摸不着头脑了,她止住了哭泣,歪着小脑袋看着李尚仪,目光有些疑惑。 “好了,快去吃饭吧,今天是除夕,宫里送来了好吃的。” 李尚仪摸了摸小宫女的脑袋,尽量的放松了自己的语气,同时也努力的控制着面部肌肉,让自己的神情没有那么的寒冷。 小宫女闻言,脸上的惶恐瞬间被喜悦所取代,急忙转身跑出了亭子。冷冽的寒风中飘来稚嫩的声音:“尚仪姑姑,奴婢一会就回来!” 李尚仪端坐在亭子里,脸上泛起了无奈的笑容。 这个小宫女是明阳公主的一个婢女送来的,可是对于要教授到何种程度,却没有任何的交代。李尚仪对此苦恼了一阵,生怕这个送来的小姑娘娇生惯养忍受不了,可是一段时间后,她发现这个小宫女虽然蠢笨了一些,可是却极有耐性和韧性,不管如何打骂她都能忍受。 而且景阳宫也没有只言片语传出…… 零星的雪花飘落,落在地上很快便融化了。 亭子里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一位披着白貂,穿着襦裙的女子迈着步子走了进来,她的身后跟着几个婢子。李尚仪起身极为恭敬地施礼,道:“掖庭局李尚仪,见过明阳公主。” 明阳公主站在亭子里微微颔首,然后随手拿下白貂,身后之人很有眼色的接了过去。 “小丫头近些日子没有给尚仪添乱吧?”明阳公主淡淡地问了一句,走到亭檐下,伸手接住了一片雪花,“玉不琢不成器,这小丫头放在掖庭局,有劳尚仪多费一些心思了。” 李尚仪斟酌了一阵,低眉顺眼道:“公主放心,您的人,奴婢一定尽心。” 明阳公主轻轻点了点头。 …… 快马加鞭的追赶了一阵,在先锋军快要踏入羯罗境内的时候,李素终于追赶上了。 先锋军由一万骑卒,两万步卒组成,其后勤还有将近五万的民夫,庞大的队伍即便是在戈壁上也极其扎眼。更何况其左翼还有着熊峰万余人的重甲军队,右翼连水生的万余人的步卒军队。 先锋军刚刚踏入羯罗境内的时候,无数连绵不绝的烽火台就燃起了黑烟。 继而沉闷的号角声在戈壁上回荡,隆隆的马蹄声,相隔甚远都能感觉到大地的震颤,尘烟遮天蔽日,将天空都渲染成了雾蒙蒙的黄色。 这一战,双方早已有所预料。 羯罗也为此做了充足的准备。 一匹白色战马蹄子不停的刨着地面的沙砾,硕大的马头不停的打着响鼻,身着轻甲的齐州平威风凛凛的骑在上边,坚毅的目光凝视着南方,似乎要穿透漫天的尘烟。 俄顷,齐州平'锵'的一声抽出腰间的佩刀,剑锋直指西南,嘶哑着嗓子吼道:“不破羯罗,誓不回还!” “不破羯罗,誓不回还!” “不破羯罗,誓不回还!” “……” 整齐划一的怒吼回荡,将近三万兵卒组成了一道钢铁洪流一头扎进了羯罗境内。从天空俯瞰,这一幕就好似是戈壁被一道黑色的沟壑给硬生生的分成了两半。 戈壁上,一小股的羯罗人弃掉了营寨,朝着戈壁深处转移。与此同时,李素等人所探查过的羯罗营地都空了,他们目标明确的汇聚在一起,然后朝着黄风谷方向奔袭。 ------------ 第三十一章:郑氏 李素很高兴,他升职了。 虽然只是向上迈了一步,但是能够短时间内升任百夫长,手下还管着一百多号人,这要是放在前世,妥妥一个割据一方的分公司经理级别的人物。可在这个时代,百十号人根本算不得什么。尤其是在即将发生的战争中,可能一个冲锋就会死掉好几个一百多号人。 即便如此他心里也美滋滋的。 先锋军毫无阻碍的冲到了黄风谷前二十里,在他们面前的是连绵不绝的营帐,以及无数飘摇的土黄色旌旗。根据羯罗的习惯来说,每一面土黄色旌旗都代表着一个百人左右的小队,也就是一个百夫长小队。 粗略看去,土黄色的旌旗大约有几百面。旌旗下,无数的羯罗骑卒肃穆而立,他们的脸上带着激动、兴奋、凶残等的情绪,不足一而论。 黄风谷内。 数十个身穿兽皮,面色粗犷的羯罗高层席地而坐,在他们的中间烈火炙烤着一只剥了皮的羊,滋滋冒油。 “那些该死的大虞人已经到了黄风谷,侵扰我羯罗边境,绝对不能让他们活着回去!”一个面色凶戾的魁梧汉子直接卸下了一条羊腿,手里镶着宝石的匕首刀锋闪烁,不过片刻,一整条羊腿只剩下了骨头,森寒的牙齿用力的咀嚼着大腿骨,油渍顺着他的嘴角流下,口齿不清的说道:“如果你们不愿意做啃骨头的那个人,就让我郑建功来!” 一个老的不成样子的老头拿起水囊慢悠悠的嘬了一口,露出享受的神色,旋即说道:“黄风谷丢失了数十年,这样的事不能再次发生了……在座的各位都是我羯罗的勇士,也是国主最为信赖的心腹。”老人说着,喘息了一阵,枯如树皮的面皮皱成了老菊花,缓缓平复了之后,又道:“这些大虞人是我们羯罗共同的敌人,还希望大家可以齐心协力,将其打回边关!” 话音落下,老人剧烈的咳嗽起来,短短的几句话对他的身体造成了极大的负荷。 郑建功津津有味的咀嚼着腿骨,眼神中露出一丝鄙夷,低声说道:“最信赖的人,还要给弄一个半死不活的老头子当监军呢,什么玩意。” 山谷里本就寂静,所以这句话清晰完整的传入了在场所有人的耳中。 老头虽然老的牙齿都要掉光了,但是他的耳力却一点都没有退化,反而还要比正常人强上许多。听到郑建功的话,他老脸古井无波,对于一些看向他的目光视而不见,只是耷拉着眼皮喘息着。 他本就是国主不放心这些'忠臣良将'所派来制衡的监军。而郑建功一向是一根直肠通大脑的人,同时也是国主同宗族的战将,所以他根本不在乎郑建功所说的话。 众人沉默了片刻,郑建功旁边一个年轻人站了起来,他环视一圈,沉声说道:“诸位叔伯,大虞的兵已经到了黄风谷,咱们应该趁其立足未稳,一举将其击溃!” “嗯,小子跟我想的一样!”郑建功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丢下手里干净至极的羊腿骨,胸脯拍的梆梆作响,“这活儿,交给我们郑氏就行!” 另外几个人对视一眼,短暂的视线交流之后,一个颇有儒将风范的中年人开口道:“虞人有备而来,贸然出击实为不智之选。更何况,我们只需要守住黄风谷便可,虞人长途跋涉,粮草未必能够跟得上,只要拖延一段时间,他们必然不战而溃!” “您说呢?郑老?” 说罢,他笑吟吟的看向那个老人。 郑老抬起眼皮,刚要开口说话,郑建功却咆哮了起来:“你李素和懂他娘的什么行军打仗!黄风谷曾经就是我郑氏拿下来的,论了解,你们整个李氏绑一块都没有我了解这些虞人!” 轻蔑至极的话顿时让几个李氏的人面色巨变,李素和饶是定力极佳脸色也阴沉了下来,不过他仍是虚压双手,制止了躁动的同族之人,阴恻恻说道:“不管怎么样,做决定的还是郑老,咱们都只不过是提一个建议。” “主动出击听起来固然不错,但是我羯罗兵卒一定会有极大的伤亡,成与不成也是未知。” “如果按照我的方法,不仅在一定程度上避免了羯罗兵卒的死伤,而且我有十足的把握能够拖到虞人弹尽粮绝!” 说完,李素和冷笑一声,施施然地坐了下来。 他不光有十足的把握拖到虞人弹尽粮绝,同样他也有十足的把握郑老,或是在场大部分人同意他的方法。 羯罗地广人稀,可战之兵也并不多。这一次出兵,大多都是羯罗各大家族的豢养的私军,每一个兵卒,他们都倾注了无数的心血。 主动出击和被动防守的利弊他已经说的很清楚了,那些家族观念深重的人,一定会同意他的法子。 十几双目光顿时都停在了郑老的身上,等待着他做出一个决定。 郑老沉默了片刻,方才缓缓开口,“守住黄风谷吧。” 李素和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挑衅似的看了一眼郑建功,朗声道:“李氏谨遵郑老号令!” “韩氏谨遵郑老号令!” “……” 除却郑氏之外,所有人都表态了。 郑建功攥紧了拳头,恨恨地看了一眼李素和,然后起身大踏步的离开了黄风谷。 …… 先锋军大营。 “熊将军的重甲军靠上来了吗?” 齐州平淡淡地问道。 “重甲军已经在营内布防了,只等羯罗主动出击了。”一个亲卫沉声说道。 “嗯。”齐州平点了点头,背着手看着潦草的地图,“羯罗主要战力皆源自于郑氏,而郑建功作为郑氏第一悍将,势必会趁我军立足未稳之际主动出击,只怕……李氏会从中作梗啊。” 亲卫没敢接话。 过了一会,李素身着轻甲,匆匆走了进来。 “将军!”李素恭敬地行礼。 “嗯,”齐州平背负双手,轻声问道:“手下的人都清楚了吗?” “有没有什么困难?” “没有,卑职谢过将军厚爱!” 李素沉声回答。 ------------ 第三十二章:对峙 “阿嚏。”李素顿了一下脚步,重重的打了一个喷嚏,“谁又在念叨我?!”他疑惑的揉了揉鼻子,然后快步的离开了先锋军大营。 …… “都明白接下来的任务了么?” 李素抬眼淡淡地扫了一眼营帐里的数十个人。 “为什么……要让咱们去守粮线?” 一个什长挠了挠头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是咱们有谁做错了事情吗?” “没有谁做错了事情,这是齐将军亲自下达的命令。” “我知道大家更愿意在战场上奋勇杀敌……可是你们有没有想过,粮线相比上阵杀敌,更为重要。” 李素轻声说道。 “俺就是因为要杀羯罗人才来到边关的,让俺去守粮线,这简直比杀了俺还难受。”操着禹州口音的魁梧汉子瓮声瓮气的说道:“俺不去!” 李素看了一眼这个人,有些头疼。 魁梧汉子名叫王大胜,早些年曾跟着父母在边关讨生活。元康年间一次羯罗人的侵扰中,其父母双双殒命,他在父母的尽力掩护下才留下了一条命。最后捧着父母的骨灰回到了故土,禹州。 也由此,王大胜记恨上了羯罗人。回乡之后靠着朝廷拨下来的恤银经营了一个菜摊子,勉力维持生计,剩下大部分时间呢,他就自己摸索武艺,锻炼身体,以期待能够有一天为父母报仇。 直到这次听说了一些小道消息,他直奔边关。 而且,目前军队中大部分都是跟羯罗人有着血海深仇的人,在他们的眼里,打羯罗不单单是国家大义,更为重要的是数之不尽的血海深仇! “军队有军队的命令。”李素沉吟半晌,郑重地说道:“想杀羯罗人并不一定要在正面战场,作为你们的顶头上司,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们,粮线上能够杀羯罗人的机会更多。” “下去准备吧。” 李素没有再给他们纠缠的机会,直接起身走出了营帐。 …… 在李素带人去粮线的时候,虞朝和羯罗之间的战争也正是拉开了帷幕。 真正的古代战争并非是电视剧或者书中所写的那样两方各自出一位战将交手,分出公母之后一方撤退一方追击。双方的见面犹如碰到了自己的杀父仇人一般,根本按耐不住那种急切想要报仇的情绪。 齐州平手里的腰刀高高扬起的时候,两股钢铁洪流就碰撞在了一起,整片战场杀声震天,血腥气也迅速弥漫开来,让这一片区域都笼罩上了一层红色的雾气。 骑卒相对,很明显的,这些羯罗人更占上风,他们不光近战能力突出,其射术也是远远的超过了虞人。因此甫一交手,成片的黑甲犹如割麦子一般掉落下马。 对于这样的情况,齐州平早有预料。 就在骑卒溃败,羯罗人穷追不舍的时候,斜刺里又冲出一道黑色的洪流,他们犹如一柄锋锐无比的宝剑,生生将羯罗骑卒分割成了两节,而溃败的骑卒也在此时调转了马头,将一部分羯罗人包在了口袋里。 齐州平露出一抹冷笑,腰刀一挥,身后两万步卒犹如潮水一般涌了上去。骑卒和重甲的目的在于围困,而这些步卒的目的就是屠杀了。 包围圈之外的羯罗人看着一大批人被围困,他们非但没有退却,反而更加激起了他们的血性,一部分略微调整之后冲击包围圈,另一部分则是选择用弓箭远距离杀伤。 可是他们小觑了后来的万余骑卒。 这些骑卒虽然跟最开始的骑卒没有什么不同,都是一身黑甲。可是前者身上所穿戴的甲胄都是二十斤左右的轻甲,只能勉强抵抗弓箭射击,减轻伤害。可是后者则是边军中赫赫有名的'熊军'! 他们一般身着七八十斤重的甲胄,不单单覆盖了身体上的要害部位,就连关节,脖子,或是面部都覆着一层甲胄。面对这些弓箭,甚至是近距离的冷兵器搏斗,都极其有效。 所以面对羯罗人远程的弓箭骚扰,他们连躲闪都不用,而那些冲上来的羯罗骑卒,他们也只需要机械性的挥动着手里的长刀…… “让他们撤下来吧。” “后来的这些黑甲骑卒,是虞人最为精锐的重甲骑兵。” “硬碰硬,我们根本没有任何的胜算。” 李素和眯着眼看着战局轻声说道。 一旁的郑老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老朽…也曾碰上过这些重甲骑兵,咳咳,这样看来,虞人果然早已有了准备。” “熙真还是有些不成熟啊……” 低沉的号角声响起,战场上,羯罗人陆陆续续的撤了回来。 至于被围困的千余人,早已经倒在了地上,只剩下一些战马孤零零的游荡…… 一开始便收获了丰硕的战果,齐州平没有选择追击,同样将军队召了回来。在一定程度上,他们都是客军,并不是很熟悉戈壁上的一些情况,而这些主场作战的羯罗人在这一方面有着先天性的优势。 逐步蚕食才是最好的选择。 …… 黄风谷。 “刚开始就吃了败仗,咱们该如何向国主交代?” “又该怎么向羯罗百姓交代?” 郑熙真耷拉着脸,沉声问道。 “国主那边,老朽自然会将责任揽过来。” “不过,一场的胜败得失……算不得什么,起码没有选择主动出击,还试探出来了虞人的一些底细。” 郑老眯着眼老神在在的说道:“建功不是说要啃一啃硬骨头么?第二场,就交给郑氏了。” “希望郑氏能够给老朽给国主,给千万子民一个完美的答复。” …… 边关到黄风谷之间,绵延不绝的粮线犹如一条生命线一般,无数的民夫推着独轮车,或肩扛,或手提,将一袋袋的粮草艰难的运往了黄风谷前线。 站在戈壁上向下看去,李素有些默然。 他能够清晰的看到,一些民夫脚上起了水泡,肩膀都磨烂了,仍旧咬牙强忍着,在他们的身上,李素深切的知道了什么叫做坚持。 他轻轻一夹马腹,径直冲下了戈壁。 ------------ 第三十三章:激战 这些民夫大部分都是从边关城外的村庄里征来的。 没有边关城厚重的城墙保护,他们时常会受到羯罗人的侵扰。边关线绵延万里,即便是边军也不可能时刻保护他们,所以这些民夫内心对羯罗是非常痛恨的。 李素带着手下的百来号人游走在粮线上,他的手始终按在刀把上,监督民夫的同时,一双眼睛也瞄着周围的黄沙戈壁。前线小胜的消息已经传的人尽皆知,双方也进入了对峙的状态。 可是李素总觉得这些羯罗人不会堂堂正正的守着正面战场,他们一定还会搞些小动作。 手下百来号人,除却李素之外,只有王大胜很警惕。或许是李素的话在他的心里生根发芽了,又或者是他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总之,王大胜的举动,让李素松了一口气。 路上难以避免的遇到了其他百总的巡逻队,不过相比于李素这个巡逻队的规模,显然是有些小了。而且看起来他们的情绪也都不高,明显的带着怨气。 一个看起来很年轻的骑卒愤愤不平的说着:“他们找地方生火吃肉,让咱们在这里巡逻,是人干的事儿吗?” 一旁的老卒满脸苦色,“别说了,小心有人向百总告你状,给你穿小鞋。” “老子还怕他?晚上就反了他娘的!”年轻骑卒的脸越来越红,声音也越来越大。 那老卒看了他一眼,然后又看看擦肩而过的年轻百总,很识趣的没接话,只是不断的摇头。 李素只是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这样的事情并不是什么稀罕事。一些巡逻队自以为粮线周围不可能有羯罗人,所以行事很随意,每天的巡逻任务都是派一些不受待见的兵卒来执行。 又往前走了十多里,到了一处隐蔽的地方,李素这才让人在粮线周围扎营下来。 “大人,在这里咱们真的能碰到羯罗人吗?”王大胜紧紧跟在李素身后,压低了声音说道:“俺还想多杀几个羯罗人,好回去跟俺爹俺娘交代呢。” “如果那些羯罗人不蠢笨,他们一定会来粮线捣乱的。”李素淡淡地说道。 说话间,那些兵卒就将营帐扎好了,同时也升起了火,想要埋锅造饭。 “不能生火,都他娘的给老子灭了!”李素赶忙将距离最近的一处火堆踩灭,冷声呵斥:“都不想活了?” 兵卒们有些不解,可是军令大于天,他们也不敢违抗,不情不愿的熄灭了火堆,坐在一旁撕咬着随身携带的冷硬大饼。 只不过他们的心里对这个年轻的百总越发的不满,觉得他有些小题大做了。 对于他们的反应,李素看在眼里,但是也没有去解释。 休息了一柱香时间,李素正要翻身上马,可是大地却突然震颤了起来。远处还隐约传来几声惨叫,以及大声的呼喊。 “有情况,跟我走!”李素神情一凝,动作迅速的翻身上马,然后抽出腰间的佩刀,赶紧招呼这些兵卒。 王大胜所带领的什动作迅速的跟上了李素的步伐,十多个人率先朝着刚才走过的路冲了出去。那些兵卒微微惊愕之后,也迅速跟上。 果不其然,大量身穿兽皮的羯罗骑卒偷摸过了前线,此刻正在肆意的屠杀着一些巡逻队和运粮的民夫。 “大人的嘴真是神了,真让俺碰到这些羯罗人了!”王大胜咧嘴一笑,露出一个凶残的笑容,问道:“冲不冲?” “回去叫人!” 李素迟疑了一下,沉声说道。 眼前的羯罗人实在是太多了,粗略看去,至少有上千人。而他只是一个百总,手下百来号人此刻身边才聚拢着一个什,拿什么跟这些羯罗人硬拼? 突然,一个身着黑甲的骑卒从战圈中跑了出来,朝着李素所在地方向直愣愣的跑了过来,他拎着血淋淋的腰刀,浑身血色,嘴里大声呼喊:“快跑,快跑!” 那些羯罗人这才发现了这一小股的虞人,分出百余骑追赶了过来。 李素忙不迭的调转马头,心里不由得大骂那个骑卒。 郑建功舔了舔嘴角,扬起手中的弯刀,大喝:“杀!” 千余骑卒如狼似虎的截断了粮线,每每一个冲锋就会带走数条鲜活的生命。 那些民夫虽然有心反抗,可是他们手里没有任何武器,自身的体力因为运送粮线也消耗了大半,所以对上这些羯罗骑卒就好像一张纸一般脆弱不堪。 不一会,这一段的民夫就被屠杀干净了。 看着地上的粮草,郑建功畅快一笑,“都给我烧了!” 焦糊的味道很快飘散了出去,羯罗人没有在这里停留,顺着粮线径直溯源而上。 …… 百余骑一直紧追不舍,还时不时的放箭袭扰李素的逃窜路线。 正当李素焦急的时候,几十个黑甲骑卒斜刺里窜了出来,正是李素手下的人。 他们直接跟这些羯罗人交手了,见状李素也停止了逃窜,反身加入了战斗。 至于王大胜早就饥渴难耐了,他仰仗着自己身材魁梧,武艺精湛,甫一交手,直接斩杀了三个羯罗骑卒。 李素前世虽然是特种兵,但是对于马战,他从未接触过,所以对上一个羯罗人,他很吃力的招架着。 好在身上穿着黑甲,虽然不至于完全免疫伤害,可是也有效的减轻了身上的伤势。 几个回合下来,李素才逐渐适应了马战,在这个过程中,他的身上隐约能够看到几处盔甲撕裂,以及星星点点的血迹。 “大人,用不用俺帮你一把!”王大胜跟三个羯罗骑卒斗的难分难解,仍有余力的朝着李素喊道。 李素跟那个骑卒侧身分开,他咧嘴一笑,“不用。” 而后再度扬着佩刀冲了出去,那羯罗骑卒也不甘示弱,怪叫一声迎了上来,锋锐无比的弯刀横着斩了出去,似乎一下要将李素分为两段。 李素冷笑,腰身向后弯到了极致,同时手里的佩刀也横着劈砍了出去。 ------------ 第三十四章:绝望 “将军,粮线出现大量的羯罗骑卒,大约有两千余!” “告诉连水生将军,他可以动一动身子了。”齐州平背负双手,冷笑一声:“熊峰将军留下的千余重甲也可以压上去了。” “务必要将扰乱粮线的这些羯罗人全部留下来!” 亲卫恭声称是。 与此同时,在郑熙真的督促下,将近五万的羯罗兵卒前压数里,给双方的正面战场带来了极大的压力。可是横亘在战场中央的八千大虞重甲骑兵也突然向前压了数里,这一下双方几乎是脸贴脸了。 可是诡异的是,双方都没有任何动作。 …… “给我烧,我倒要看看没了这些粮草,该死的虞人还能撑多久!”郑建功癫狂的挥舞着火把,不停的将一车又一车的粮草点燃。整个粮线上弥漫着焦糊和血腥的味道,极其刺鼻。 “将军,咱们该撤回去了。”一个亲卫勒马靠近,低声说道。 “撤什么撤,既然来了,老子一定要给这些虞人一个惨痛的教训!”郑建功仍旧点燃着粮草,火光的映照下,鲜血混合着灰尘的脸上越发的狰狞,“老子不但不撤,还要给他们的屁股狠狠地来上一脚,让这些虞人知道我羯罗郑氏的厉害!” “将军……”那亲卫还要再说,可直接被郑建功打断了。 “快去通知吧,烧光这些粮草,咱们马上调转方向,摸一摸大虞的屁股!” 说罢,郑建功狠狠地挥动着马鞭离开了。 …… 暮色下,李素解下了满是鲜血的黑甲,然后小心地看了看身上的几处伤势。幸好,伤口并不深,也已经结痂了。 就是可惜了一件黑甲了。 李素轻轻的抚摸着满是破洞的黑甲,心里有些感慨。 不远处,王大胜气喘吁吁的躺在地上,他身上的鲜血已经凝固了,在他的盔甲表面凝成了一层厚厚的血痂,看起来比之黑甲的防御力都要惊人。 一百多羯罗骑卒全部去了地府,而李素的手下也死伤了大半。 这一片空地上飘荡着若隐若现的哀嚎和**,许多伤而未死的兵卒被他们翻了出来,然后分成两排,一排是伤势较为严重的,一排则是还能活下去的。 在这个时代,如果是四肢上的伤势还好,但是长刀戳进了肚子,那基本上是没救了。 李素拄着刀艰难的起身来到了那些伤势严重的兵卒身边。 其中有一个李素认识,曾经有过短暂的交谈,也知道他就是边关城内的人。 至于他叫什么,李素就不知道了,别人都叫他老宋。 从死人堆里将老宋翻出来的时候,他就只剩下一口气了,他的肚子上被羯罗骑卒的弯刀划拉出来一个大口子,肠子都流出来了,还是李素亲手为他塞回去的,但是没有消毒的东西,也没有绷带棉线之类的东西,李素也没办法……可能即便是有这些东西,老宋也不一定能够活下来。 感染在这个时代基本是无药可救的,只能看自己的命硬不硬。 “百…百总…我知道您可以…可以夺血续命…救救我…救救我……”老宋看到李素过来,硬生生的提起一口气抓住了李素的手,满是期待的看着李素,嘴里不停的溢出鲜血,腹部也因为太过用力,导致肠子再度流了出来。 白花花的肠子让人极度不适,可是老宋一点也不在乎,只是目光殷切的看着李素。 而其他的一些伤势比较重的兵卒此刻也都努力的支起身子,一道道满是求生欲的眼睛看向李素。 “抱歉,我救不了你…我,我没工具!”李素将手覆在老宋的手上,颤抖着声音说道,他知道有很多人看着他,等待着他施展那堪称神仙手段的夺血续命。可是他也只能说一个善意的谎言,以此来安慰他们。 老宋的眸子一下暗淡了下来,他抓着李素的手越发用力,“我…我全家人……都死在了羯罗人的手里,今天我杀了三个…三个羯罗人,也算是为我的家人报…报仇了。百总,就把…就把我安葬在这里吧……” 他的脸上挂着一抹轻松的笑容,不断的诉说着他的经历,声音也越来越低,直到微不可闻。几个呼吸后,他抓着李素的手一下松开了,脑袋也偏向了一旁。 李素叹了一口气,然后伸手将他的眼睛合上。 …… 两千多重甲骑兵带着浓浓的尘烟迅速的接近了粮线,领头的是熊峰的副将江淮真。他极力的催促着,希望能够快一点,再快一点。 路上他看到了已经燃烧殆尽的粮草,还有许多倒在血泊中的虞人,以及廖廖的几个羯罗骑卒。 不过片刻功夫,他终于看到了正在肆虐的羯罗军队,血腥的场面让他怒火中烧。 “加速,吃掉他们!”江淮真扬起手中的长刀,怒不可遏。 同时隆隆的马蹄声也惊醒了杀红眼的郑建功,他瞥了一眼这一支正在快速接近他们的虞人军队,努力的辨认了一番之后,一颗心猛地沉了下来。 粮线是个阴谋! “重甲……快走!!!” 凄厉的叫喊响彻,他急切的挥动马鞭,催促着马儿向另外一个方向奔跑。 那些羯罗骑卒沉寂了片刻,也发疯似的挥舞着马鞭脱离战场,可是那些被他们屠杀的巡逻队在这一刻燃起了希望,奋力的纠缠上了他们,延缓着他们的逃离的速度。 郑建功此刻已经顾不得身后的兵卒了,奔跑中,呼啸的冷风吹得他的脸颊生疼,他的目光紧紧的盯着前方光亮。 可是很快他就绝望了。 地平线上出现了一排漆黑的小点,以缓慢有力的速度接近着他。 郑建功不停的调转方向,可是好像每个方向都有人,漫山遍野的黑甲阻拦着他的逃生之路。 在这一刻他突然懊悔了起来,如果在亲卫提醒他的时候就走,或许也不会造成现在的局面,可是一切都晚了…… 无数的黑甲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 狼狈逃窜的羯罗骑卒逐渐被压缩着生存空间,直至兵戈相向。 ------------ 第三十五章:矛盾 夜幕降临之后,激战才逐渐平息了下来。数百的羯罗骑卒蔫头耷脑的被押解起来。每个重甲骑兵的马身上都拴着几个人头,而一些步卒身上也或多或少的绑着几个人头。 连番的激战下来,这些羯罗人消耗甚重,遇到大规模的围剿,几乎是没有了再战之力。也因此,不管是步卒还是重甲骑兵都没有什么伤亡。 江淮真骑在高头大马上,整个人被黑甲笼罩着,马身上拴着一根绳子,另一端紧紧的绑缚着郑建功的双手。这一位羯罗郑氏的军中骁将此刻极其狼狈,长发披散着,身上的兽皮早已被扒了下来,浑身上下仅仅只有一条兜裆布遮挡着。 李素赶来的时候,战场已经清扫干净了,铠甲兵器都被收集了起来,重甲已经离去,只剩下几个零零散散的步卒站在一旁说话。 他们的旁边堆放着成摞的羯罗人尸首,鲜血犹自连成线一般。 …… 第二天,清晨。 李素和步履匆匆的找到了郑熙真。 他几乎是一夜未睡,猩红的眼睛里布满了眼屎,说话也有些沉闷。 “郑将军还没有回来么?” 郑熙真凝重的摇了摇头:“可能已经凶多吉少了。” “这些狡猾的虞人肯定早有准备了,我们中了他们的圈套!”李素和紧咬牙齿,目光中满是憎恨。 两方交恶数十载,仇恨早已根植在所有人的心中。 “现在最重要的是怎么才能将郑将军弄回来。”郑熙真边走边说:“建功叔是国主的弟弟,如果他出现意外,不管是你们,还是我都难逃责罚。” “那……只有从正面战场入手了。”李素和神色一凛,脸上不由得泛起一抹恐惧。 说话间,两人已经进了黄风谷。 郑老也同样的一夜未眠,就在黄风谷内等待。 郑熙真两人落座之后,陆陆续续的又来了几位军中骁将。 极为将军还未坐下来,一个郑老的亲卫匆匆跑了进来,他的脸上满是焦急和惶恐。 “郑老,各位将军。” “何事如此慌张。”郑老淡然说道。 “他们…他们将郑建功将军挂在了旗杆上!” 亲卫忙不迭的说道。 “什么!” 众将惊惧,一时间所有人心中各有想法。 郑老面色苍白,颤抖着起身,狠狠地看着那亲卫:“你可看清楚了?” “属下已经确认三遍了!” “该死的虞人,竟如此对待我族叔!” 郑老跌坐在座椅上,一时竟有些恍惚。 郑熙真极其恼怒,抽刀就要离开黄风谷。 在他看来,虞人此举不亚于将郑氏的脸面放在地上踩。 “熙真不要冲动,虞人就是要激怒咱们!” “他们绝对不敢杀郑建功将军!” “……” 几个郑氏将军七手八脚的将其拦了下来。 “不将这些虞人留下,我郑熙真誓不为人!”郑熙真怒吼着,一刀重重砍下,一张桌子四分五裂。 “冷静一些。” “只要能够抓到份量足够的虞人,咱们就能换回郑建功将军。” 李素和思索了一阵,沉声说道。 “我去尼玛的!” “都是你们李氏,尤其是你李素和!” “如果不是你出什么狗屁断粮的主意,我族叔又怎么会被抓?!!” 郑熙真手指点着李素和,双眼血红。 “主意是我出的,现在我也仍旧坚持我的意见。” “咱们没必要跟他们打,只要耗着,虞人不攻自破。”李素和轻蔑的看了一眼郑熙真,语气极为强硬。 “那我族叔怎么办?!!!” “你们又该怎么跟国主交代!!”郑熙真咆哮。 众将沉默。 就连监军郑老都不敢说话了。 郑建功是郑氏的大将,同时也是羯罗国主的同胞弟弟,两层身份叠加,如果他出了任何问题,这些人都难逃责罚。即便是作为监军的郑老,也难逃罪责。 郑熙真愤恨的看了一眼这些人,“你们真的比虞人还要可恶!” 留下这句话,郑熙真快步出了黄风谷。 一些郑氏的将领看了一眼谷内的其他人,也跟了上去。 …… “大将军,前线传来捷报。” 亲卫快步走进营帐,恭敬地将塘报递了上去。 齐胤将之拆开,逐字逐句看了一遍,肃穆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然后将其递给了他身边的副将。 很快,这封塘报转了一个圈再次回到了齐胤的手里。 “这封捷报可以上奏朝廷了。” “这一次也许是一个收复黄风谷的绝好机会。” “大军可以动起来了!” 齐胤大手一挥,中军将近二十万兵卒动了起来。 …… 李素将死去的同袍埋葬了之后,带着剩下的五十余人离开了粮线。方才齐州平的亲卫找到了他,告知不日决战的消息,催促他回到先锋大营。 漫天黄沙中,血染的黄沙纷飞,粮线再次恢复了此前的情况。 中午,李素按时抵达了先锋大营。 十多个各级将官站在大营里,齐州平指着粗浅的地图布置着作战任务。 等了大概一柱香时间,这些人才散去。 齐州平也疲惫的坐在椅子上,揉捏着眉心。 过了一会,齐州平睁开眼眸,目光直直的看向李素问道:“亲手杀人,有什么感觉?” “……有些恶心,有些害怕。” 李素毫不犹豫的回答。 前世他曾斩杀过无数的犯罪分子,可是这一次亲手拿起刀砍杀了几个羯罗人,他的内心仍旧不可避免的泛起恶心恐惧的情绪。 这是无可避免的生理反应。 齐州平点了点头,目光有些迷离:“我第一次杀人,跟你的情况也差不多。” “但是生在这个时代……有些事是不可避免的。”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向上攀爬的路上,都是尸山血海,你只能尽快适应,踏出这一步之后,你今后的路才能一帆风顺。” “好了,你下去吧。” 齐州平挥了挥手,再次阖上了眼眸。 李素拱了拱手,然后快步离开了大营。 出了大营之后,一个亲卫立马迎了上来。他这个百总手下现在只有五十多号人,亲卫是来帮他补缺的。 ------------ 第三十六章:暴熊 晨光中,李素坐在一处石碣上低着头揉搓着小腿上的肌肉,一身寻常的粗布短衣湿漉漉的,额头上隐隐还有着些许的汗渍。晨跑、俯卧撑、军体拳……一套下来,让他浑身的肌肉都有些酸疼。 放松了一阵肌肉之后,他才拿起放在一旁的水囊大口大口的吞咽了起来。水囊上坠下来一个拇指肚大小的红色物件,这是临走前大禾特意给他挂上的平安符,还是她特意绣的……李素盖上了水囊的盖子,捏起那个平安符,眯着眼反复看了几遍,正面是一个福字,背后则是绣着两个小字'平安'。 恍惚间,好像还能闻到上边带着一股清幽的香气。 “也不知道两姐妹在家过的怎么样,小禾才露尖尖角的身材是否有变化……” “天生,天养有没有调皮捣蛋。” “天成的生意是不是依旧……” 想到这些,李素喟然长叹。 “百总,百总!” 王大胜几个跨步登上了戈壁,双手放在嘴边,不停的呼喊着。 “在这呢。”李素抬起头,挥舞了几下手臂,然后起身走了过去。 “齐将军让你来的?”李素问道。 王大胜点了点头,憨厚的脸上带着喜色,他瓮声瓮气的说道:“齐将军让俺来寻您,说是要打羯罗了!” …… 晌午过后,齐州平带着亲卫以及几个将军出了先锋大营,亲身赶到了最前线。 郑建功被扒的只剩下一条兜裆布挂在高高的旗杆上,冷冽的寒风呼啸,让他面色苍白。尽管如此,他仍然在上边不停的叫嚣,辱骂,丝毫没有一个俘虏该有的觉悟。 对面的羯罗兵卒蠢蠢欲动,可是碍于横亘在战场中央的八千重甲骑兵,他们不敢有任何举动。 齐州平到了前线之后不久,羯罗营地骚乱了一阵,然后一个骑着高头大马,身着全甲的小将走了出来。其身后跟着五六个将军模样的人。 “齐州平,这样羞辱吾之族叔,你可曾想过如何承受羯罗的怒火?!!!”郑熙真挺着长枪,疾言厉色道。 “羯罗,不过一帮尚未开化的野蛮族群而已,我大虞王朝天威赫赫,又岂会在乎尔等的将死之言。”齐州平以凌厉而平淡的语气还击,丝毫没有将其放在眼里。 “好,好,好!”郑熙真一连说了三个好字,他将长枪挺在半空中,双腿一夹马腹,“郑氏的家将随我冲阵!” 话音刚落,黄风谷前的十多万羯罗大军分成了两批,一批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另一批怒容满面,直直的朝着军阵冲击了过来。 而郑熙真以及其身后的五六位将军,各持武器,将身形伏低在马背上,宛若一阵疾风一般瞬间跨越了数十里来到了大虞的重甲骑兵军阵之前。 一点寒芒先到,随后枪出入龙! 平淡无奇的一枪,狠狠地将一个来不及反应的重甲骑兵捅了个对穿,随后郑熙真单臂持枪,借着冲击力将那骑卒从马背上挑落,收枪之时,一蓬鲜血飙射而出。 血腥的画面狠狠地刺激着所有的重甲骑兵,不等将令,他们自发的围了上来,手中制式长枪朝着中间的郑熙真狠狠拍了下来。 郑熙真弯腰,伏低身子,反手持枪将其格挡在背部,小臂上肌肉隆起,轻而易举的挡住了数十条长枪的拍击,可即便如此,其座下战马仍旧是猛地跪伏了下来。 若是平地上,只怕是马腿都要折了。 “嗬呀!”郑熙真不管战马,上半身与手臂一齐用力,长枪横荡而出,直接将压在背部的数十条长枪荡开,而后整个人从战马上站了起来,足尖轻点,手中长枪递出,猛地一抖,两个重甲骑兵直接被扫下战马,挣扎了片刻便一动不动了。 其胸前的甲胄上裂纹如蛛网蔓延,好似是玻璃一般。 此刻其他几个羯罗将军亦是倚仗着万夫不当之勇冲入了重甲骑兵军阵,往往一个回合就能挑落一个重甲骑兵。 他们相距不远,一方有难,八方支援,给重甲骑兵造成了极大的损失。 而他们身后的羯罗骑卒趁此机会亦是冲入了军阵,他们单打独斗虽然干不过重甲骑兵,可是他们三人为一队,轻易地就纠缠住了一个重甲骑兵。 重甲军阵一片骚乱。 黄风谷前。 匆匆赶来的郑老,以及李氏众将,亲眼目睹了这一幕,此刻他们才清晰的知道郑氏这些将领战力究竟是有多么的惊人。 “郑老,我们是不是也应该动一动了?”李素和沉默了片刻问道。 冷风吹乱了郑老为数不多的几根白发,他眯着眼看了一会,然后沉声道:“郑氏已经出兵了,剩下的这些兵就不要动了。黄风谷才是国主最为看重的。” 众将点了点头,而后又将目光投向了大虞的重甲军阵。 …… 战阵之后的熊峰冷哼一声,“竟敢与我的重甲骑兵交手,真是不自量力!” 而后伸手将面甲拨了下来,一夹马腹,手持一双宣花大斧如同绞肉机一般冲进了军阵。凡是被他撞上的人,根本没有任何逃生的可能,一斧下来,触之即伤,碰之便死。 一双宣花大斧下,不知道碾碎了多少羯罗骑卒,也不知让多少羯罗骑卒闻风丧胆。 熊峰的目标很明确,就是郑熙真所在的位置。每一位重甲骑兵都是他手下的宝贝疙瘩,这样损耗下去,即便是大将军不问罪,他自己也过不去他内心的坎儿。 而酣战之中的郑熙真也发现了这头勇猛无畏的暴熊,长枪背负身后,极力催动战马,直接迎了上去。 战团中的几位羯罗将军亦是脱离了战团,朝着熊峰的方向冲了过来。 两人甫一接触,熊峰的宣花大斧斧刃相对,一左一右朝着郑熙真砍了过来,而郑熙真也早柚准备,身体猛然向后拉了一寸,手中的长枪竖起,两声沉闷的金铁交加之声响起,那长枪巍然不动。 面甲下,熊峰有些诧异。下一秒,他整个人一跃而起,宣花大斧双双竖起,向前猛地拍击,似乎要直接将郑熙真的脑袋拍碎! ------------ 第三十七章:休伤我主 危机时刻,一把砍刀竖着朝熊峰的手腕旋了过来,锋锐无边的刀锋似乎要割裂空间,熊峰内心凛然,手腕一翻止住宣花大斧去势,直接对上了旋过来的砍刀。火花飞溅中,那柄砍刀被磕飞出去,熊峰勒住了战马。眯着眼看着飞奔而来的几个羯罗将军。 侥幸逃的一命的郑熙真拉住缰绳向后退了几步,目光凝重的看着这个全身笼罩在重甲之下的男人,“熊峰,你一个人,不可能挡得住我们几个,识趣一点,放了我的族叔!” 熊峰冷笑,宣花大斧一指:“小崽子,你叔尚且被我吊在了旗杆上,你又有什么资格来跟我叫嚣?” 郑熙真面色涨红,握着长枪的手,关节因用力而泛白。 说话间,战场上又出现了一位极其勇猛的重甲骑兵,他手持一柄方天画戟,大开大合之间轻易地扫清了周身的羯罗骑卒。 看到这人的出现,熊峰戏谑一笑,“尔等此时退去,还能留得一命。” “若是等我的副将到了,只怕你们谁也走不掉了。” 平淡的语气犹如四九天的寒风一般让人胆寒,可是这些郑氏将军互相看了一眼,仍旧没有丝毫退却的意思。 “杀!” 郑熙真红着眼睛咬牙怒吼。 五位郑氏将军,加上郑熙真,足足六种武器带起的劲风,朝着熊峰的面颊袭来。 熊峰怒喝,重甲下肌肉猛然发力,一双宣花大斧在身前舞的密不透风。重甲骑兵的战马虽然都是精挑细选的耐力极佳的,可是一番交战下来,仍是筋疲力竭,一阵叮当作响之后,它口鼻溢血,轰然倒地。 熊峰对此见怪不怪,座下战马的死亡非但没有让他退却,反而是让他无比的畅快。 相对于马战,其实他更加擅长步战! 郑氏众将一击没有得手,再次催动战马冲了上来,希望能够借助骑兵的优势,一举拿下熊峰! 可就在此时,手持方天画戟的江淮真到了。 “休伤我主!” 震耳欲聋的咆哮声响起,同时响起尖锐的破空声,方天画戟带着势不可挡的气势横劈而出。 三位郑氏将军匆忙转攻为守,纠缠住方天画戟。 其余三人仍然攻势不减。 熊峰阴笑一声,双足向前横跨一步,抬起双臂劲风席卷,电光火石之间斧影漫天,磕飞了一柄金瓜锤,斩断一柄砍刀,架住了最后那道枪影。 郑熙真勃然变色,就要抽回长枪。 可是熊峰哪能如他所愿? “小子,让你们走,你们偏不。” “既然如此,那就给我留下来吧!!!” 熊峰怒吼一声,直接弃掉右手的宣花大斧,泛着金属光泽的手臂探出,直接抓住了长枪,猛地向后一拉。 沛然莫御的巨力让郑熙真难以招架,长枪和他的身体都不听使唤的朝着熊峰的方向跑去,他心一横,咬牙直接松开了长枪,在距离熊峰五步左右的距离止住了身体的去势。 可即便如此,他的手掌仍然如同火烧一般疼痛。 他强忍着疼痛,随手捡起一柄弯刀捏在手里,惊惧的看着眼前暴熊一般的重甲壮汉。 另外两名郑氏将领喘息一阵,也迅速来到了他的身边。 江淮真处,他手里的方天画戟挥舞的虎虎生风,将三名郑氏将领压制的毫无反击之力。 …… “若是不去营救,只怕郑氏这些将领都要埋骨于此了!”李素和焦躁的说道:“若是国主知道咱们见死不救,恐怕也是难逃一死!” “郑老!!!” 监军郑老仍旧眯着眼睛,干枯如树皮的脸颊上带着一抹犹豫。 过了片刻,他才缓缓说道:“郑建功应该是救不回来了,但是如果将这些郑氏的将领救回来……你李氏的日子恐怕就不好过了。” 那双混浊的眼睛里闪烁着阴毒的寒芒。 “这……” 李素和浑身冷汗直冒,那些李氏将领心中顿时也活泛了起来。 危如累卵之际,他怎么可能考虑到这一层? 被动防守甚至劫粮线的计谋都是出自李素和之手,如果郑建功死了,郑氏这些人难免不会添油加醋的撺掇国主。 不管他李氏怎么争辩,国主也一定不会轻易将其揭过,到了那个时候,李氏在羯罗的地位肯定一落千丈,至于他这个出谋划策的人,十有八九难逃一死。 谁让国主就是出自郑氏呢? 外为今之计,只有一不做二不休了! 想明白这一层,李素和艰难的喘了一口气,然后看向那道枯瘦的身影,目露凶光。只要将郑氏的所有人都埋骨于此,那么回去国主也不好说什么。 郑老似乎有所察觉,他淡淡开口:“老夫是国主钦点的监军,如果我死了,那么李氏就很难洗脱罪责了。” “而且,你应该也知道,老夫原本并不姓……郑。” 郑老捋了捋颌下的几根胡须,云淡风轻的说道。 羯罗国主登基之前,收拢了一大票的智囊为其卖命,郑老就是其中之一。 不过羯罗国主手下的能人太多了,大多数都只能当客卿,而非幕僚。郑老也一直没能找到一鸣惊人的机会,直到收复黄风谷一战。 郑老智计百出,用极小的损失直接收复了黄风谷,还将虞人彻底的赶出了羯罗国境。 此一战之后,郑老一飞冲天,不但摆脱了客卿的身份,还被国主赐以郑姓。 这一件事也被羯罗人传为一段君臣相得的佳话。 李素和思索了一阵,终于收敛了浑身的杀意,他恭声问道:“郑老真的愿意帮助我李氏?” “如今你我都是拴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我不会害你。”郑老缓声说道:“但是,你要明白,郑氏这些人一个都不能回来!” “只有他们全部死在这里,李氏和老夫才能洗脱罪责!” 李素和点了点头,沉吟了一阵道:“您既然已经考虑到了这一层,那么也肯定有了相对应的办法?” “郑氏这些人难免会虎口逃脱几个,只要抓住杀掉,自然不会有后顾之忧。” “当然,如果李氏的兵卒能够帮助虞人尽快平息争斗,解决了郑建功……那最好不过了!” 李素和低着脑袋沉吟了一阵,再抬起头,一双眼里满是狠辣和决绝。 ------------ 第三十八章:大败羯罗 熊峰,江淮真两人的加入,极大程度的减轻了重甲骑兵的压力。 而郑氏将领被压制的情况也给这些闯阵的羯罗骑卒带来了极大的心理压力。让他们势如破竹的攻势慢慢的延缓了下来,甚至隐约露出了败象。 “小崽子,现在想逃?” “有些晚了。” 熊峰闲庭信步的躲避着三人的攻击,手中两把宣花大斧时不时拍击在他们的身上,还仍能够抽空讥讽几句。 虽然不痛不痒,但是这样的举动充斥着轻蔑。 郑熙真肺都要气炸了,他真的很想大喊一句,士可杀不可辱!!! 不过他也很清楚熊峰此举的意义在哪。 无非就是想要以他们这些人为饵料,来钓黄风谷剩下的那些人。 同时他的心中也隐隐有着期待。 期待李氏能够率部闯阵,将他们解救出去。 可是那些人却无动于衷…… “熙真,吾等是出不去了,若是你能够出去,一定要将李氏以及郑老的所作所为上报国主!” 那使金瓜锤的将领大喝一声,他面露决绝,同时朝着其他几位郑氏将领喊道:“诸位,拼死一战将熙真送出去!” 说罢,他放弃了防守,任由熊峰的宣花大斧砍在他的左臂肩胛处,右手蓄力,金瓜锤猛然朝着熊峰的手腕砸去。 那用刀的郑氏将领同样的跟随他的脚步,一把弯刀绽放出凌冽的刀芒,直接砍向熊峰的脖颈。 另外三位将领奋起余勇,硬扛着方天画戟调转身形,似乎想要集五人之力重创熊峰。 可是一直游刃有余的熊峰会束手待毙么? 面甲下,他咧嘴轻笑,左臂竖起,右手宣花大斧势大力沉的迎着金瓜锤砍下。 而江淮真则是趁此机会,方天画戟划出一道寒芒,朝着三人空门大开的背部狠狠划去。 郑熙真挥舞着手中的弯刀,杀出一条血路,他高声呼喊:“二叔,三叔,撑一会,小侄立马带兵来救你们!” 几人不答。 下一秒,冲天的血腥味飘散。 方天画戟之下,三人断成六截,上半身仍保持着冲锋的态势,可下半身已然掉在了地上。白花花的肠子落了一地,伴随着胸腔不断喷出的鲜血。 使金瓜锤的汉子,一只手腕其根而断,随后被宣花大斧重重的拍出,口鼻溢血的跌落在一旁。 至于那用刀的郑氏将领,一刀劈砍在熊峰的左臂上,火花飞溅。 他小觑了熊峰身上的重甲。 宣花大斧反手挥出,只听咔吧一声,他整个人侧飞出去,而后瘫在了地上,腰间露出一道恐怖的伤口,隐约能够看到森森骨茬。 他歪着头,看着郑熙真的方向,嘴唇不断蠕动,“走…走……” 看到这一幕的郑熙真目呲欲裂,胸中一股滔天怒火升腾,“二叔,三叔!!!” “噗!” 随后一口血箭喷出,整个人摇摇欲坠。 一柄长刀借此机会砍在了他的后背上。 身体上的疼痛以及内心的悲恸让他狂暴如野兽。 手中弯刀狠狠划出,带起一颗大好的头颅。 “我一定要回去!” 他内心疯狂呐喊。 斩杀了五位郑氏将领的熊峰以及江淮真没有再动手,反而是下达了一道隐秘的命令。 汇聚在他身边的骑卒越来越多,而突出重围的阻力也在慢慢减小,郑熙真浑身都被鲜血浇透了。 就在他快要突出重围的时候,黄风谷方向响起无数的破空声。 下一秒,漫天箭雨穿破虚空。 将近数十里的距离,这些箭雨对重甲骑兵自然是没有任何伤害的。打在重甲上,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之后,无力的跌落在地上。 但是对于自身没有任何防备的郑熙真来说,却是致命的。对于那些仍旧在重甲军阵之中搏杀的郑氏兵卒也是致命的,一轮箭雨下来,没有给虞人造成任何的伤害,反而是射倒了大片的羯罗骑卒。 此刻,郑熙真已经站在了重甲军阵的边缘,漫天箭雨来临,他怒吼一声,手中弯刀奋力挥舞,要将这些箭雨阻隔在身体之外。 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 没有人能够给他答案。 身旁的郑氏骑卒如割麦子一般倒下。 他的内心好像在滴血! 一轮箭雨之后,他身边的羯罗骑卒已经全部倒下了。 他猩红着双眼,看向黄风谷方向。 那里将近五万的羯罗骑卒已经将弓箭搭在弓弦上了。 郑老,以及李氏将领肃穆而立。 遥遥的,他看到李素和骑马出列,大手一挥,漫天箭雨再次激发。 这一刻,郑熙真清醒了,他放下手中的弯刀,嘴角咧开一个难看的笑容。 郑熙真死了。 死在了自己人手上。 战阵中李素凝望着这一幕,内心泛起点点涟漪。 “拿下黄风谷吧。”齐州平叹了一口气,手掌轻轻挥动。 八千重甲率先狂奔。 继而便是潮水一般的骑卒,步卒。 黄风谷外,第三轮箭雨蓄势待发。 郑老眯着眼,不停的砸吧着嘴,“虞人想要一举吃下我们,简直是痴心妄想。” 李素和再次挥手,沉闷的号角响起,漫天箭雨再次激发。同时,无数的羯罗骑卒发起了冲锋,不到片刻时间,钢铁洪流再次交融。 羯罗人不愧是马背上的健儿。 凭借着点点优势,他们竟然拖住了重甲,甚至与后边的普通骑卒步卒展开了激烈的肉搏。 但是为了顺利拿下黄风谷,齐州平难道就只有这一点准备么? 显然不是。 激战正酣之时,斜刺里,一批虞人出现了。 一杆大纛从黄风谷的后方竖起,上边龙飞凤舞的写着一个'齐'字。 昨天夜里前,齐胤所率领的中军便悄无声息的跨越了前线,顺利的绕到了黄风谷后。 此刻他们陡然杀出,犹如天降,瞬间便给予了羯罗人沉重的一击。 李素和呆呆地看着突兀出现的虞人,脑袋都懵了。 郑老干枯的身躯抖若筛糠,喜色尚未完全褪去,他颤抖着声音说道:“快…快走!” ------------ 第三十九章:宴会和密室 太阳落山之前,这场战斗落下了帷幕。无数的羯罗人成为了俘虏,他们被扒的全身赤裸,牛羊一般赶到了一起,蹲下来围成了一个大圈。 一些兵卒仍旧在战场上打扫,收拢尸首,寻找尚且能够存活下来的袍泽以及补刀。 黄风谷外的空地上,堆放着难以计数的染血甲胄武器,以及摞成摞的羯罗人首级。 寂寥的夜空中充斥着浓郁的血腥味,以及惨烈的哀嚎。 有些伤势较重的虞人,自知无法活下来,也会哀求巡弋的兵卒给自己一个痛快。至于那些伤势较轻的,都被拉到了黄风谷内,随军的医师会给他们用最好的药,保住他们的性命。 李素走在战场上,面色苍白,内心不断泛起一阵阵的恶心。 实在是太惨烈了。 放眼望去,全是断臂残肢。大部分尸首还算完整,拼拼凑凑还能凑出一个人样。但是有些尸首甚至已经成了一团肉泥,难以辨认其身份。 这样的场景,就算是放在现代战争中也是极为惨烈的。 数万先锋军以及中军就驻扎在黄风谷周围,虽然是在敌境,但是一天的激战之后,不管是敌人还是自己人都筋疲力竭,且那些羯罗人经历这场大败之后,士气极为低落,所以倒是并不担心他们会突袭。 夜晚,黄风谷召开了一场属于胜利者的宴会。 谷内最中央的位置燃放着一堆巨大的篝火,旁边则是几堆较小的篝火,上边架着整只的肥羊,在烈火的炙烤下滋滋冒油。 在这里没有什么侍女,所以一切都是由一些兵卒来安排的。 他们熟练的杀人技体现在了这些香喷喷的羊肉身上。 在他们的手中,精巧的匕首好似有了生命一般,利索的将羊肉切割下来,码放整齐放在餐盘里。一根根光洁的羊腿骨被扔掉,一只只刚刚死去的肥羊被架在篝火上。 临时找来的桌子上摆满了蔬果,餐食,以及刚刚剔下来犹自冒着热气的鲜嫩羊肉。但是极其丰盛的宴会上,没有酒。 虽然取得了胜利,但是菌种的规矩依然不能随意打破。 齐胤作为大将军,他端着茶杯笑呵呵的说了几句话,都是一些勉励或是承诺。 具体是什么,坐在角落里的李素没心思去听,只是一个劲的往嘴里塞着清甜的水果。至于那些羊肉,他实在不敢恭维。 且不说炙烤的技术如何,炙烤的过程中,他们只是将全羊上边涂满了粗粝的盐,以及腹腔中塞满了各种香料。 至于那些香辛料,这个时代还未曾被应用到食物上。 所以,满是腥膻和香料味的羊肉实在是让他难以下口。 宴会开始没多久,齐州平就端着一碟羊肉找上了李素,他眨着亮晶晶的眸子,不停的往嘴里塞着羊肉,还不时发出感叹。 “你怎么不吃羊肉?” 齐州平看着沉浸于瓜果的李素问道。 “不喜欢吃肉。”李素嫌弃的看了一眼,愤愤的说道:“烤制这些羊肉的人都该死。” “?” 齐州平脑袋上满是问号,他努力的咽下一块羊肉,说道:“他们的烤制技术比起边关城内的都要好,你不吃真是可惜了。” “等回到边关城,我一定让你知道什么才是美味。”李素继续往嘴里塞着瓜果,手掌不停的忽扇着,腥膻味实在是让他很不适。 “好啊,那就说定了。” …… 先帝时,曾经命人在黄风谷内秘密开凿了数十间密室,用以收集一些羯罗的消息和各种珍稀的财宝。元康二十年,黄风谷一度丢失,这些东西也没来得及转移。这些密室中甚至还有一些虞朝的探子和情报人员。 打开密室,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地上一堆一堆的尸骸,他们仍旧保持着生前的姿势。地上散落着一些书简,在一旁的架子上摆放着落满灰尘的珍稀财宝,纵然如此,依旧闪耀着动人心魄的光芒。 在这里黄金白银根本算不得什么。 齐胤随手捡起一卷书简,擦拭掉上面的灰尘,然后将其展开。 上边记载着先帝征战羯罗的过程,与皇宫内的相比,这一卷更为详实。 齐胤沉默了一会,然后挥了挥手:“将这些尸骸处理了吧。” “……甄别身份之后,让他们魂归故里。” 几个亲卫立马将密室中的尸骸整理之后,小心翼翼的将其拿了出去。 他抚摸着一颗人头大小的夜明珠,内心泛起无尽的感慨,过了很久,他才说道:“将这些东西都整理下,运回边关城。” “同时将郑建功以及李氏的高层将领押在这里,秘密审讯。” “务必要抠出来羯罗的布防图。” …… 黄风谷战败之后,数之不尽的羯罗人被俘虏,其中就有三位李氏将领,以及郑老。 此刻他们被押送到了黄风谷的密室中。 脚上戴着沉重镣铐的郑老面色极为复杂的看了一眼这些密室,而后在兵卒的推搡中钻了进去。 黄风谷内路径极为复杂,难以计数的小道通向各个方位。羯罗国主将其收复之后只是搜罗了一遍里边的虞人余孽,并没有想到这里边竟然会有虞朝的密室。 进了密室,这些人仍旧骂骂咧咧的。 负责审讯的是熊峰的副将,江淮真。 他不光是一位军中骁将,对于审讯一道,也颇有研究。 抽筋扒皮,炮烙凌迟都不在话下。 更为残忍的还有车裂,剜心,蒸煮…… 这些刑罚对于年轻一点的人来说刚好能够用上,可是对于已至耋耄的郑老来说,根本使不上劲。而郑老也明白这一点,所以他什么也不说,对于江淮真的拉拢恐吓都熟视无睹。 碰上这样的老东西,真让江淮真头疼不已。 这些酷刑一不留神就可能将其弄死了,那还怎么从他嘴里弄情报? 其他的几位李氏将领在这些刑罚上,早已吐口了,但是却并没有实质性的消息。 而郑氏的郑建功,一套刑罚下来,江淮真都有些疲惫了,可是他仍然不休不止的谩骂。 所以一圈下来这个突破口还是着落在郑老的身上。 ------------ 第四十章:不见血的刑罚 一觉睡醒,郑老发现自己浑身赤裸的被绑在了木板上。密室还是那间密室,可是莫名凉飕飕的感觉让他有些不好,此前江淮真对他的拉拢恐吓都没有让他生出这种感觉。 他年纪大了,也没有叫喊,只是喘息着静静等待。他不相信这些想要他嘴里情报的人会对他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来。 空荡荡的密室里很是寂静,他甚至能够听到自己急促的心跳以及血液流过血管的漉漉声响。 这让他心里有些发毛。 已经挣扎过了,那些绑缚着他的绳子很紧,没有挣脱的可能。 过了很久,一个身着寻常衣服的少年郎端着一个黄橙橙的铜盆走了进来。他一言不发的将盆子里的东西倒在了地上。 只有一柄锋锐的匕首,以及一块黑布条。 郑老瞳孔一缩,剧烈的挣扎起来,嘴里喝问道: “你是什么人?” “江屠夫呢?” “让他来见我!” “淮真将军因为办事不利,已经被大将军召走了。” “接下来便由我来招待您。”少年郎轻声回答,似乎在说一件无足挂齿的小事。 闻言,郑老的额头上一下冒出了细密的汗水,愤恨的看着这个少年郎。 “只要您说出羯罗布防图,您就可以从这间屋子里走出去。回到羯罗,或是跟我们去大虞,任由您来选择。” “若是您觉得回到羯罗不合适,我们在京都为您准备了府邸,府邸上配备着年轻貌美的奴婢。也准备了一千两的黄金,您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对于我的提议,您觉得如何?” “竖子!你可知江淮真给我什么条件?” “爵位!伯爵!!!” “还有数之不尽的财富。” 郑老轻松的笑了起来。 一如既往的拉拢放松了他的身心。 再看这个少年郎的时候,也不是那么的紧张了。 “小子位卑言轻,自然是不敢许下爵位的,因为我自己也不过是边军里一个小小的百总。” “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也只有宅子,票子,女人了。” “如果您觉得不行,那咱们就换一种方式说话吧。”少年郎轻笑,弯腰将黑布条捡起,然后动作利索的将其蒙在郑老的眼睛上。 光明突兀间消失,耳边只剩下少年郎嘴里轻快的口哨声,以及踏踏的脚步声,郑老抽动了一下嘴角,颤声说道:“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只是想告诉您,未知的东西才是最可怕的。” 少年郎停顿了一下欢快的口哨,将铜盆放在郑老的身下:“既然您不接受我的提议,那就尝一尝我的手段吧。” 话音落下,郑老恍惚间感觉自己的手腕刺痛了一下。 因为被蒙上眼睛的缘故,他不能看到那少年郎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可是他能够清晰的感知到血液正在从他的血管里流逝,同时他的心脏跳动的越发急促起来,好几次他感觉都要从他的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郑老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惊恐的问道“你…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别怕,我就是想从你的体内抽出来一盆鲜血。” 李素轻柔温和的声音响起。 可是在郑老耳中,这声音好似从地狱里传来的乐章,他急切的挣扎了起来,“放开我,放开我!!” 凄厉的哀嚎中,李素笑了笑,“别挣扎,越挣扎你的血液流逝的越快。” 伴随着血液落在铜盆里的嘀嗒声,郑老的身体颤抖了起来,他努力的睁大了双眼,尽管什么也看不见。某一刻,他的胯下湿漉漉的,一股浓烈的腥臊味弥漫在这间密室里。 随着时间的流逝,嘀嗒的声音逐渐缓慢了下来,生命流逝的感觉也慢了下来。郑老慢慢的松了一口气。 可是下一刻,手腕又传来一阵刺痛,犹如魔鬼一般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回荡,“盆子还没装满,咱们继续。” 滴滴答答的声音又密集了起来,郑老额头上的汗珠也多了起来。 恍惚间郑老好像看到了一个头发花白的妇人从他的眼前一闪而逝。 很熟悉,很亲切。 那是他的太奶。 “我服了,我服了!” “我什么都愿意说,求求你放过我!!!” 郑老毫无意外的屈服了。 少年郎嘿嘿一笑,“早这样不就完了么。” 然后不知从何处拿出了一小瓶药和一块布帛,迅速的给他上药,然后将郑老的手腕缠了起来。 血液流逝的感觉停止之后,郑老昏迷了过去。 密室的门猛地被推开,齐胤,齐州平,熊峰,连水生,以及江淮真等一帮人冲了进来,瞬间让这间不大的密室变得拥挤了起来。 江淮真捂着鼻子,难以置信的看着李素,“你到底用了什么手段?” 他不敢想象,这个在他手上撑住了威逼利诱的老顽固竟然在这个少年郎手上没撑过一柱香。 这让他这个刑讯高手很受打击。 李素挠了挠头,然后指了指地上装着一层血液的铜盆,还有一柄匕首,“你们不是一直在外边看着么?” “这么……” “好了,既然已经出了结果,就不要再去探究过程来。”齐胤打断了江淮真的话,目光复杂的看了一眼李素,然后阔步走出了密室。 齐胤走后,几个将领也走出了密室,熊峰走在最后面,他重重的拍了李素一把:“好小子,以后淮真可少不得要请教你。” 李素痛苦的揉了揉肩膀,幽怨的看了一眼熊峰。 …… 郑老非常详实的向齐胤交代了他所知道的事情,不管问没问,他都如竹筒倒豆子一般,一股脑的将其倒了出来。 齐胤丝毫不怀疑,此刻就算是问他睡过多少女人,他也会一个不差的交代出来。 齐胤得到了他想要知道的东西之后,看着这个凄惨的老人,顺嘴问了一句,“你有什么要求,尽可以跟本将军提。” 郑老伏在地上号啕大哭,干瘦且虚弱的身子止不住的颤抖,“我再也不要看到那个少年郎,他是个魔鬼,他是个魔鬼!” ------------ 第四十一章:凯旋 榨干了郑老身上的所有东西之后,齐胤将其送往了边关城。 他还不想现在马踏羯罗,原因有很多。 将士们需要休养生息,而朝堂上也需要时间来消化这个捷报。 最重要的一点,侵略战争不比在本土作战。 如果此刻发动对羯罗的侵略战争,那么他将要面对的不光是羯罗的兵卒,还有羯罗本土的百姓,以及来自于大虞朝堂之上的压力。 所以,综合种种原因,齐胤选择班师。 三天之后,大军返程了。 捷报早在宴会当晚就发出了八百里加急。 黄风谷周围留下了熊峰所统领的五千重甲骑兵,还有连水生手下的一万步卒。 有这些兵力的驻守,就算是羯罗倾全国之力也要啃上七天才行。 …… 边关城,天成酒业。 一个多月的发展,天成的铺面扩大了两倍有余,原来老陈带来的三个小厮已经正式在天成扎根了,他们负责着招待客人,介绍产品。可是随着店铺的扩大,三个小厮忙的脚不沾地。所以在老陈提议,大禾拍板之后,天成又招聘了三个跑堂小厮。即便是如此,店铺里仍然很拥挤,小厮们的工作量仍然很重。 今天如往常一般,店铺刚刚开门就挤满了来自各地的人,老陈则是在后堂一波又一波的接待着各大酒商,短短一个上午的时间,就已经送走了五批要合作的人。 但是达成合作的仍然寥寥无几。 无非是天成给出的要求太高了,一些小酒商根本无力承担,那些大一点的酒商想要的又是天成的酿酒法子。 还有就是,京都势力最为庞大的四大酒商联合抵制天成的产品,而且还进行了大规模的诋毁。这让一些中小酒商望而却步。 对此,老陈也很无奈。 商人趋利避害是其本能,虽然天成产品的利润足够高,也不担心销售途径,但是其风险太大了。京都四大酒商的实力足够压制着一切蠢蠢欲动的人。 好在边关城内,天成的产品仍然处于供不应求的状态。 接待完最后一波酒商,老陈阔步来到了大堂帮忙。拥挤的大堂里大部分都是一些熟悉的面孔,这些人都是曾经喜爱青梅酒的一批人。 自从天成推出了小瓶的产品,这些人蜂拥而至。虽然都是一些普通人,但是一两银子,他们咬咬牙还是能买得起的。 老陈亲自招待这些熟识的客人。 “陈老头,现在要见你一面可真是太难了。”一个面色红润的老人拎着一小瓶酒靠在柜台上,笑着打趣道:“听说你现在接待的都是那些有名的大酒商哩。” “老哥哥,您就别取笑我了。”老陈笑着回应,“多大的酒商,也没咱们之间的关系好啊。” 老人哈哈大笑,“你这嘴,我看到哪都改不了了。” “那倒是,做了一辈子的生意,也就只有一张嘴还算是利索了。”老陈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将一坛酒递了出去,然后拿回银子数了数,扔在脚下的箩筐里。 “听说了么,边军大胜。已经在返程的路上了!”老人突然说起自己的听闻。 老陈闻言心神一动,抓着老人的手急切问道:“消息准确么?” “当然准确,老头子我也算是边关城里的地头蛇了,想当年……” “唉唉,你干嘛去!” 话听了一半,老陈立马快步离开了柜台。 …… 返程的速度很快,仅仅用了两天时间先锋军就已经抵达了边关城。 无数的边关百姓夹道相迎,纯朴的脸上满是喜悦。他们的手里提着篮子,将自家的东西分发给这些立下功劳的兵卒。 大禾小禾两姐妹带着两个孩子在人群中探头探脑,眼睛不停的搜索着她们日思夜想的那个身影。 人群中,大禾先是看到了胖胖的蔡斌,然后又看到了熟悉的邱金明,可是却没看到她想看到的身影,她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作为步卒,他们虽然参战不多,但是也算是正面的对上了羯罗人。邱金明也因此丢掉了一条胳膊,若非抢救及时,只怕命都难以保全。 大禾隔着老远冲着两人打了招呼,想要上前询问一下李素的消息,可是人群太过拥挤了,等她拉着小禾挤到前边的时候,蔡斌等人已经走出老远了。 先锋军很快过去,街道上再次变空落落的,大小禾两姐妹依然翘首以盼。 不过她们眼里的喜悦已经荡然无存了,更多的是忧虑和害怕。 在她们两人的心里,李素已经有了无可替代的地位。如果没有李素,她们两姐妹的日子肯定不会如同现在一般。 夜晚很快降临,两姐妹蔫头耷脑的回到了天成。 铺子里依旧灯火通明,里里外外也收拾干净了。大堂内,老陈焦急的踱步,一双老眼不停的向外张望着。 看到大小禾两姐妹回来,老陈快步迎了上来,看着两姐妹有些低落的神情,他也有些慌了,不过他仍旧问道:“找到公子了么?” 两姐妹摇了摇头。 老陈的一颗心瞬间沉入谷底,他沉默了片刻,安慰道:“公子是老朽见过最机灵的人,不可能出事,说不定还在后边呢,别急别急。” “明天老朽去打听打听。” 大小禾两姐妹闻言,情绪仍旧很低落,不过大禾倒是懂事不少,“陈叔,别担心我们,我们没事,您赶快回去吧。” 老陈有些不放心,可是在大禾的再三催促下,还是离开了。 夜晚,两姐妹心不在焉的做好了饭菜,耐心的哄着两个孩子吃过之后早早便躺在了床上。 可是躺在床上一个时辰两人都没有睡着,只是来回的翻腾着。 先锋军回来了,邱金明丢了一只胳膊,又没有见到李素,她们哪有心情睡觉? 又过了一会,一阵急促的拍门声响起,大禾侧着耳朵听了一阵子,她有些害怕。 老陈已经交代过她们那些京都的酒商可能会搞事情。 可是旁边的小禾一个轱辘从床上起来了,她眨着明亮的眸子,小脸满是欢喜的说道:“会不会是老板回来了!” ------------ 第四十二章:接风 “放心吧,什长现在已经是千总了。” “他不放心你们,特意让我来告诉你们。” “你们不要担心,他明天就会回来了。” 蔡斌站在天成门外,隔着门板嘱咐了两姐妹,然后匆匆的离开了。 门板后,听到消息的两姐妹小脸通红,心脏砰砰直跳,以至于都忘了感谢蔡斌。 …… 第二天一大早,天成就挂上了暂停营业的牌子,并且解释了缘由,这让一些大老远赶来的酒客或是黄牛贩子感到特别的烦躁。 天成后院。 天生,天养还未睡醒,桂花树下已经摆上了两张桌子,上边摆放着小菜和一坛子琼浆玉液。大禾穿着朴素的衣服,不停的从厨房端出菜肴和饭食。小禾则是坐在灶火旁,不停的往灶洞里添柴。 一个月的时间,两姐妹在做饭一道上已经配合无间了。 “老朽刚打听到一点消息,你们两姐妹就已经开始准备了,一定是李公子来消息了吧?”一阵爽朗的笑声传来,老陈带着他女儿陈青莲到了。 “多谢陈叔了。”大禾在伙房翻动着锅里的菜肴,探出头,眉眼弯弯,点了点头抿嘴一笑:“快坐下,还有几个菜,马上就好了。” 老陈也不见外,笑呵呵的坐了下来,嘴里还言辞敦敦道:“整天看那些书籍有什么用?没事还是要跟大禾小禾学学厨艺、女工。” 依旧蒙着面纱的陈青莲也没有搭理老陈,只是撇过头,气鼓鼓的,颇有些娇蛮任性的样子。 “陈叔,您就不要再说青莲姐姐了,奴家可是羡慕青莲姐姐羡慕的紧呢。”大禾拖着茶水放在桌子上,亲手为老陈斟满。 陈青莲闻言,好似找到了知音一般,笑嘻嘻的起身挽住大禾的手臂,不满的嘀咕了一句:“老顽固。” 老陈叹息一声摇了摇头,他虽然没有听清陈青莲嘀咕的什么,但清楚的知道不是什么好话,也就没有再说话。 很快,半个时辰过去了,两张桌子上摆满了家常菜肴,虽然卖相一般,但是却香味扑鼻,看得出来大小禾两姐妹在家也是没有闲着。 大禾将饭焖在锅里,坐在桂花树下与陈青莲唠起了家常。 虽然陈青莲说话有些文邹邹的,身上也带着一股子愤青的味道,可是大禾仍然能够跟其聊上几句。 两女言笑晏晏,不时捂嘴轻笑。 大约一柱香后,外面响起了喧天锣鼓,伙房里的小禾率先反应过来,提着裙摆跑了出去。 大禾紧紧跟在后边。 果不其然,街道的两边已经站满了看热闹的百姓,一列列的兵卒骑着高头大马过去,脸上洋溢着开心的笑容。 不知道从哪里开始的,先是零零星星的噼里啪啦声,不一会整座边关城就陷入了鞭炮的海洋,浓浓的硝烟味庆祝着这些兵卒的得胜回归。 大禾小禾伸头张望着,小脸上挂满了忐忑和喜悦。 张望之时,一双大手从后边覆盖住了大小禾的双眼,浪荡的声音在两人耳边回荡:“小美人儿,你们是在等我么?” 大禾娇躯一颤,一段尘封的记忆开启,恐惧如潮水一般涌来。 “是呀,是呀。”小禾琼鼻微动,嘿嘿一笑,转身挂在了李素的身上。 李素无奈的笑了笑,松开双手抱住小禾,“你可真是个鬼机灵。” 乍见光明,大禾脸上惊惶未消,愣在原地,黑夜中血淋淋的场景犹在眼前,可她能做的只有抱着熟睡中的妹妹躲藏起来,亲眼看着一个个亲近之人死在她的面前…… 宛如树袋熊一般的小禾没有发现姐姐的异常,却是李素率先发现了。 “大禾?大禾!” 耳边骤然响起炸雷,大禾这才从恐惧中回过神来,只见李素严肃的看着她。 “老板。”大禾梨花带雨的俏脸上挤出一抹生硬的笑容,伸手抹去脸上的清泪。 “姐姐……”小禾的脸上挂着不解的神色,小脑袋完全趴在了李素的怀里。 李素眼神锐利的盯着她看了一会,然后腾出一只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轻声说道:“走吧,先回家。” 转身抱着小禾挤出了人群。 回到天成之后,大禾的情绪已经调整了过来。 老陈带着女儿,还有睡眼惺忪的天生、天养两个孩子在门口迎接。 众人站在门口寒暄了一阵,然后携手走进了后院。 桂花树下,李素和老陈相对而坐,至于女眷和两个小家伙则坐在另一张桌子上。 “听大禾说,公子已经是千总了?”陈老给李素斟满了酒,目光灼灼的问道。 这是他比较关心的一个问题,毕竟李素在边关的权利越大,他们的店铺才会越稳。而且老陈再边关这么多年了,大官见过不少,可是坐在眼前能够跟他一起吃饭的还真是没有过。 嬉笑的大小禾和陈青莲也停止了说话,屏住呼吸竖起耳朵偷听着两人的对话,从蔡斌哪里听来的消息,总归是没有李素亲口说出来更为可靠的。 “嗯。”李素平淡的点了点头,伸手夹了一筷子菜,“回程的时候,升任千总的文书刚刚下来。” 他仿佛在说一件跟他无关的事情。 老陈闻言满脸喜色,激动的胡须都翘了起来,端起杯盏就要敬李素一杯,“恭喜公子,贺喜公子,日后咱们天成也算是在边关城里立住脚了。” 李素放下筷子,端起酒盏,轻轻一碰一饮而尽,然后轻轻拍了拍老陈的肩膀道:“千总只是一个起点,咱们天成也不会只局限于边关城一隅,日后还要仰仗陈叔多费些心。” “公子放心,天成一定不会拖您的后腿。”老陈喜色未消,苍老的脸上满是激动。 一顿接风宴之后,众人喜笑颜开。 其中最为高兴的莫过于老陈。 一朝放弃了自己的铺子,虽然天成也做得有声有色,还在大虞境内都有了一定的名气。 但是其背景一直都是老陈的一块心病,这些日子于那些大酒商打交道也让老陈如履薄冰。 生怕说错了什么话,做错了什么事。 稚子持金过闹市,岂有不被人知? ------------ 第四十三章:往事 送走老陈和陈青莲之后,小院里顿时叽叽喳喳的喧闹了起来。 大禾还有些矜持犹犹豫豫的不敢靠近李素,丢下一句,“奴婢去洗碗。”就仓惶从桂花树下跑了出去。可是她的妹妹小禾就完全没有顾忌了,宛若一个树袋熊一般挂在李素的身上,洁白的小臂紧紧抱住李素的脖颈,脑袋贴在他的胸膛上,肉嘟嘟的小褪@交叉盘在李素的腰间,丝毫没有察觉李素身上的一些生理变化。连珠炮似的问出一些问题,譬如: “那些羯罗人是不是真的马上无敌?” “咱们边军损失大不大?” “您有没有受伤?” “杀了几个羯罗人?” “……” 羯罗人马上无敌那是元康时期的事情了,自从元康二十年之后,羯罗人的形象和战力都被一些底层的百姓传的极为离谱,像什么三头六臂,一顿饭吃一个小孩之类的…… 这个时代也没什么科技可言,通讯基本靠喊,交通基本靠走,娱乐基本靠手。所以辟谣一说,也不现实,因此民间越发的魔化羯罗,甚至小孩哭的时候,大人就会说:再哭羯罗人就把你抓走。 小孩遂闻声止啼。 虽然有些离谱,但是这也侧面反应的羯罗人的强大。 李素忍着不适,硬硬的对于小禾说说的这些问题做出了极为详细的解释。 “羯罗人也跟咱们一样,一个脑袋,两条手臂。枪戳在他们身上,他们也会流血,甚至是死亡。” “只不过他们有时候会比咱们的兵更加勇猛,更加有血性。” 最后李素还客观性的对羯罗人做出了评价。 李素自顾自的说完之后,等了一阵没有等到小禾的问题,他低头一看,原来小禾已经靠在他怀里睡着了。 伸手戳了戳软软的小脸,李素无奈一笑,身体上的一些变化也软了下来,他小心翼翼的将其放在了西厢房的床上。 两个小家伙也已经睡着了,李素顺手给他们掖好被子,细细打量了一阵,然后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 院子里,李素刚坐在桂花树下倒了一杯茶,大禾就从伙房走了出来。或许是晚间喝了一些酒的原因,大禾的脸上一片酡红,媚眼如丝,红润的唇瓣亮晶晶的,即便是身着朴素的寻常衣服仍旧遮掩不住她细枝硕果的身材,飞舞的秀发更为其增添了丝丝韵味。 依照李素两世的见识来看,大禾即便不是最顶尖的那一撮,但也相趋不远了。 李素一时看呆了。 “老…老板……” 直到一声糯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李素这才回过神来,他'啊'了一声,才发觉自己失态了,赶紧低下头呷了两口茶水,掩盖内心的波澜。 “你可是二十一世纪的好青年,啥没见过?” “真是不争气,怎么还能干出来这么丢人的事?” 李素不由得暗骂了几句,一手托着茶盏,一手放在腹部进行一个微调。同时他的眼睛也没闲着,透过茶杯的边缘悄摸摸的看着大禾的一举一动。 余光中,大禾踌躇了许久,莲步轻移,低垂着螓首走到李素的面前。 应该是书中所说低头不见脚尖的……李素赶走脑海里龌龊的思想,不由得更加烦躁了。 月光下透过细碎的发丝,仍然能够看到大禾羞红的脸颊以及紧咬的嘴唇。 微调…微调…清心如水,清水即心,微风无起,波澜不惊……李素在内心疯狂给自己Debuff,可效果甚微。 如果这样考验干部的话,好吧,效果已经达到了……放下茶盏,李素轻咳几声,正色问道:“大禾啊,你有什么事要跟我说么?” 在街上时,李素就发现了大禾的不对劲。回来之后,她也有些心不在焉。 或许是以前的经历…… 大禾迟疑了一下,螓首轻点,“奴婢…奴婢……” 李素微微皱眉,神色有些不悦,直接出言打断大禾说话,“在我面前,你和小禾,天生,天养都不是奴仆身份。” “叫我大哥,老板,都可以。” 二十一世纪的九年义务教育,让李素很难适应这种交谈方式。 大禾眼睛一亮,试探着叫道:“大…大哥!” “嗯。”李素微微颔首,并喝了一口茶:“有什么话就直说。” “奴家祖籍江州,父亲曾是江州刺史,那一年奴家十四岁……” 大禾下定决心,讲述了一个被抄家之后,两姐妹在父母掩护下逃离困境,而后颠沛流离的故事。说是颠沛流离,其实就是辗转于人贩子之手,在各个城市之中被叫卖。 但是江州富饶,也以瘦马闻名天下,所以对于大小禾这样十多岁的姑娘,是没人愿意花高价买下的。 用大禾的话来说,如果不是李素将两姐妹买下,今后的日子,肯定还是继续辗转于各个人贩子之手。 所以她很感激。 “抄家…江州刺史……” 李素手指在桌案上律动,眉头微皱。 众所周知,刺史一职已经抵达了地方上的天花板,再进一步便是更为广阔的朝廷核心圈子。 这个层次的抄家,一般来说,基本上都是党争站错队所致。 至于其他的原因导致抄家……可能性很小。 大禾现在说起这些是什么意思呢? 党争对手知道她们还活着? ……党争对手不至于如此穷追不舍,两个女孩子而已,能掀起什么风浪? 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也只有……一起颠沛流离了。 坦白从宽? 这个倒是有可能。 大禾低着头,手指绞着衣摆,一双美眸忐忑不安的看向李素。 过了许久,李素还是决定给这个低头不见脚尖的姑娘吃一颗定心丸:“放心吧,在我这里很安全,没人敢来找事。” “我……会保护你们的。” 宠溺的摸了摸大禾的小脑袋,李素起身回了他的厢房。 大禾站在原地呆愣了片刻,美眸里绽放出前所未有的神采。 夜,越来越深了。 大禾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眉头都皱成了一团,最终她心一横,悄然起身,披上衣裳推门而出。 ------------ 第四十四章:赖床 月上梢头,惨白的光照亮了黑夜,为迷途的人指点着前方的路。大禾慢慢关上了房门,倾听了一阵房内的动静之后,步履极为仓促的走到李素屋子门前。 黑夜里静悄悄的,这片天地里好像只剩下她心脏砰砰直跳的声音。白嫩的小手在胸口处顺了几下,才勉强将心脏从嗓子眼压回到胸腔,她深呼吸几口气,平复了急促的呼吸。 过了许久,她才下定决心,毅然决然的推开了面前的房门,态度极为坚定的迈步进入。 屋子里一阵短暂的骚乱之后,归于平静。 西厢房某处窗户缝隙,一双水润的眸子瞪的大大的,过了一柱香时间,确认院子里再没有其他动静之后,这道缝隙才悄然关上。 漆黑的屋子里。 李素半躺着,感受了一下贴上来的冰凉脚丫之后,他叹息一声,“大禾,你应该知道的,我一直拿你们姐妹当妹妹看待的。” “所以,你不必有任何顾虑或是负担。” 黑夜里,大禾眨巴眨巴明亮的眼睛,“这是奴家自愿的。” “……你还小。” “哪里小了?”大禾略显疑惑,随即道:“奴家不小…不小,老板可以摸一下。” ……踏马的这还是古代么?给我干哪来了是? 李素扶额,拒绝的话还未说出口,一双小手就拉着他的大手,开启了一场摧枯拉朽的登山战。 虽然李素毫无登山意图,可是架不住别人热情似火的拉帮。 登山之后就要下海,古往今来皆是如此,旁人概莫能免。 这一夜,李素的床晃到了鸡叫。 第二天早上,天刚蒙蒙亮,吱呀的声音停了下来,大禾紧了紧衣衫,从李素的屋子里一瘸一拐的走了出来,然后回到了自己的床上。 不多时,李素龙精虎猛的起床了,他没有继续训练,反而是一头钻进了伙房。 盏茶功夫之后,小禾也起来了,她打着哈欠,小小的脑袋上满是大大的疑惑。 以往都是大禾叫她起床,可是今天却不同。 大禾非但没有叫她,还自己睡起了懒觉。 但她也没有多想,只当是姐姐太累了,需要多休息一会。 当她看到伙房里的李素之后,她兴奋了起来,困意一扫而空:“老板,让奴…奴家来吧。” 不知道怎么回事,小禾总觉得姐姐交给她的'奴家'怪怪的,以至于她都有些不习惯说不出口。 可是姐姐说这个称呼代表着喜爱。 “小禾啊,你不用管了,今天我来做饭。”李素宠溺的看了她一眼,然后将其推了出去。 小禾更加摸不着头脑了。 姐姐…老板…好像都有些不对劲。 但是具体的她也说不上来。 不一会,两个呆头呆脑的孩子也从西厢房出来了。他们舞舞扎扎的跑到伙房,逮着李素一个劲儿的:“哥哥,哥哥。” 李素也亲昵的抱起小天生,坐在灶火旁跟两个孩子玩闹。 半个月未见,两个小家伙气色已经像是一个正常的小孩子了。肥嘟嘟的脸蛋上白里透红,而哥哥天生更为活泼一些,妹妹天养则是有些腼腆。 “天生,天养,过来找姐姐玩呀。”洗过脸的小禾站在伙房外招呼着两个孩子。 漂亮姐姐对于小孩子的吸引力往往更大,所以他们毫不犹豫的扑向了小禾的怀抱。 一个时辰之后,李素做好了饭菜,都是一些寻常小菜,不过在李素的手上却绽放出了超出这个时代的香味。 将两个孩子馋的口水直流,若不是小禾一直拦着,他们早就上手了。 此时,老陈带着几个小厮,还有陈青莲也到了。 一进院子,陈青莲的眼睛就亮了起来,面纱下的小鼻子不停的轻嗅,目光最终定格在桌子上的饭食上。 “想不到公子不仅酿酒是一把好手,对于饭食也颇有心得啊。”他毫不犹豫的夸赞。 原本的小馆子里,饭食都是他一手承担的,他对于自己的手艺很有信心,那些食客也都赞不绝口。几十年如一日,今天骤然见到李素做得饭食,他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闲暇之时,有些研究。” “上不得台面,上不得台面。”李素很谦虚。 “还没吃饭吧,都来尝尝。”李素热情的招呼几人坐下,今天的饭食他也考虑到了老陈等人。 老陈没有推辞,直接坐了下来。 两个孩子也跟在老陈的身旁。 别看孩子小,可是他们却知道,只要老陈开动了,他们就可以下手了。 至于陈青莲,早已经撩起面纱开始品尝了,以至于下筷子的速度越来越快,腮帮子也越来越鼓。 面纱下,是一张妩媚中带着些许羞涩的面孔。 这不是李素第一次见到,但是乍见仍然觉得摄人心魄。 小禾也坐了下来,刚要开始动筷子,突然一惊:“呀,姐姐还没起来,我去叫她!” 说着她就要起身去西厢房。 李素赶忙制止了她的举动,“你姐姐太累了,让她多休息休息吧。” 老陈闻言,感慨道:“这俩姑娘遇到你这样的主子,可真是她们的福气。” 陈青莲腾不出嘴,亦是伸出大拇指。 她自诩读书人…愤青,对于一些针对女子的条条框框颇为不满,对这个时代的一些男人也颇有微词,可是对于李素,她却能够毫不犹豫的伸出大拇指。 “姐姐昨晚去您的房间抓了一晚上老鼠么?” “昨晚吱呀的声音响了一晚上呢。” 小禾睁着大大的眼睛问道。 李素面色一僵,“是啊,抓老鼠了。” 说着,李素赶忙将小禾按在凳子上,还不停的给她夹菜。 老陈面色怪异的看了李素一眼,露出一个男人都懂的笑容。 至于陈青莲,她虽然是一个愤…读书人,可是她这个阶段还不懂两人所说的是什么意思。 小禾脸上绽放出极其兴奋的神采,她挥舞着筷子,大声说道:“呀,抓老鼠就可以赖床么?” “今天晚上如果有老鼠,老板您可要叫奴家去抓!” “奴家也要赖床!” ------------ 第四十五章:钱惹的祸 小禾的'胡言乱语'很快被李素插浑打科糊弄了过去,众人的心思这才重新放回了饭食上。 老陈要看着大堂的生意,所以吃的很快,吃完之后跟李素略微寒暄了几句,就急匆匆的去了大堂。 “牛嚼牡丹。”陈青莲虽然吃的忘我,仍是抽空给了老陈一个极为客观的评价。 老陈走后,饭桌上的气氛也冷了下来。 三个大人,俩小孩风卷残云一般将桌子上的饭食吃了个差不多。 两个小孩有大小禾两姐妹教导,懵懂中也知道一些规矩,所以他们的吃相并不丑陋。 不过陈青莲就不一样了,若不是她的肚子空间有限,李素丝毫不怀疑她会把盘子里仅剩的一些残渣都吃干净。 不仅是一个愤青,还是一个吃货。 李素在心里也对她做出了极为客观的评价。 吃过饭后,大禾仍然没有起床,李素交代小禾锅里留了饭之后,匆忙出了门。 街道上人来人往的,李素一步挨一步的往前挪,心里不禁有些焦急。这里原来的生意并不是很好,但是自从天成声名远播之后,这里的人便多了起来。 尤其是在限购的规矩严格执行之后,这里不光有酒商,酒客,甚至多了许多黄牛在这里常住。 “李小哥,您啥时候回来的?” 忽然,一只苍老的手搭在了李素的肩膀上。 转头,李素脸上的愕然化作点点笑意,拱手道:“啊,是张叔啊,小子昨天才回来。” 张老头笑着点了点头,紧张的搓了搓手,“老朽看你们生意很不错啊。” 李素浅笑,微微颔首。 就这样,张老头跟在李素的身边唠起了家常,大多都是围绕天成来说的,言语间极尽谄媚和讨好。 李素了然,但是对于张老头的话,都是敷衍一下了事。 走出熙熙攘攘的人群之后,李素甩开步子就要向城外走,可是张老头一下卡住了他。 “小哥急匆匆的是要去哪啊?” “哦,我要去一趟大营。” “您还有什么事么?”李素揣着明白装糊涂。 “老朽…老朽。”张老头面上青一阵白一阵,浓郁的笑意化为遗憾和懊悔。 看着李素疑惑的神情,张老头咬咬牙,“不知小哥能否卖老朽一些酒?” 说罢,张老头紧张的看着李素,枯皱的手掌不停的搓着。 李素脸上闪过恍然,揶揄道:“五两银子会不会太贵了?” “不贵不贵。”张老头连忙摆摆手,看着李素脸上的揶揄神色,他叹了一口气,神情上满是酸楚,作揖道:“是老小儿目光短浅,还希望小哥不要放在心上。” 原本天成开业之初,他还曾劝告李素,让其不要好高骛远,可是直接被打脸,五两银子一坛的酒直接售空。天成声名远播之后,一些街坊找到他,希望他可以给天成提提意见,出一些小瓶的酒。 可现在,天成原本五两银子一坛的酒,供不应求,加之限购规则,他们能买到的就更少了。 但是场外的黄牛已经将其炒到了八两银子一坛。 只要在天成买一坛,转手卖出就能净赚三两银子。 这是什么概念? 倒手十坛就能净赚三十两! 比他们一家一年的收入还要多! 悔不当初啊。 那些街坊邻居亦是如此。 都说近水楼台先得月,可是他们离天成这么近,连一口汤都没喝上,银子都让那些职业黄牛赚走了,他们心里真是不平衡啊。 所以,才有了今天张老头来找李素的这一幕。 “老伯,小子明白,您也是为了天成好。” “不过想要买酒,您可以直接去天成,不必来找小子。” 李素正色说道,对于张老头来的目的仍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眼看着离城关越来越近,而李素也不接话,张老头心里急躁不已,他索性心一横:“小哥,您家的酒最便宜的在外边都吵到了八两银子一坛,街坊们实在心热,可又买不到……您看能不能给街坊们行个方便?” 张老头面色羞愧,不敢正眼去看李素。 …… 边关大营。 邱金明盘腿坐在床榻上,面色极为苍白,一只袖子空荡荡的。 他的脚边放着零零碎碎的十两银子,营房里气氛很是沉闷。 “邱哥,这是兄弟们给你凑的。” “加上上边给的抚恤,也能支个摊子,在边关城娶个媳妇混个温饱了。” 蔡斌杂然看向邱金明,伸手将零碎的银子往前推了推。 “老子真是不甘心啊!” 邱金明满脸凶狠,他摸了摸空荡荡的右臂,“咱们来投军就只是为了混个温饱么?” “不甘心又能如何,裁撤伤兵是惯例,边军能给些银钱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有些地方军,直接就打发了你,只给一两银子的抚恤。” “认命吧。” 蔡斌摇了摇头叹息一声,胖胖的脸上挂满了怅然:“在边关城内找个营生,也能安稳的渡过下半生了。” “诶,李什长的铺子不是已经做起来了么?”邱金明手下一个兵卒突然说道:“里边也有咱们的一份哩。” 顿时,营房里几个凑过钱的兵卒也嚷嚷了起来。 邱金明眼前一亮。 铺子的生意之好,他曾亲眼见到过,第一天就盈利了几百两……现在听说规模还扩大了不少,只怕是上千两都打不住吧。 就算是不在边军了,在铺子里也能混个好差事,分到大笔银钱吧。 邱金明的心思顿时活泛了起来。 “邱哥!” 蔡斌神情一肃,肥肉乱颤的脸上前所未有的凝重:“什长给的可以要,他不给,那就不要想了!” “凭什么?” “铺子里也有老子的一份子!”邱金明嚎了一声,脸色有些不满。 “凭什么?人家现在已经是千总了!” “你是不是忘记了,当初什长来的时候,可是大将军的亲卫来帮忙的。” 蔡斌急切的说道,额头上隐隐浮现细密的汗珠。 “那又怎么了?” “铺子有咱们的一份子,赚的钱给咱们一部分,谁都挑不出来问题吧?” ------------ 第四十六章:战马靡费 邱金明态度极为坚决,再加上一些兵卒的拱火。老实人蔡斌自知劝不住,也就没在开口。 但是,他内心对于邱金明的举动是很不看好的。 第一,李素现在已经不是当初一个小小的什长了,而是边军千总! 第二,就是背景原因了,正式成为边军一员就是什长,其后短短一个月时间就完成了从什长到千总的跨越。足以说明李素背后有着极其深厚的背景和人脉。 对于蔡斌来说,一些银钱远远不如李素身后的背景来的更实在更重要。 可是邱金明已经被金钱蒙蔽了双眼。 …… 中军大帐此刻也吵成了一团。 “将军,并不是卑职质疑您的计划。” “收复羯罗是边军诸将的职责所在,也是毕生之追求。可实在是边关钱粮有限,根本不足以数十万将士再次远征羯罗。” “虽然此次缴获了上万匹战马,可是战马靡费的原因十之八九是马蹄使用过度,磨损破裂所造成的。” “此一战役,重甲军要全部更换马匹,所缴获的战马入不敷出,如若不重新补充战马,咱们的重甲军只能束之高阁。” 江淮真言辞急切,希望大将军能够收回年底再次征伐羯罗的成命。 “收复羯罗势在必行,只有解决了羯罗,边关才能彻底安宁,为此多付出一些代价也是值得的。” “淮真将军一直反驳将军的计策,莫不是重甲军畏惧羯罗骑卒?” 连水生鄙夷的说道:“若是重甲军有困难,卑职手下一万将士,随时可以接替重甲军的位置,为收复羯罗抛头颅洒热血!” “你手下的一万士卒能跟重甲军相提并论?” “难道羯罗人的弓箭并不锋利?”江淮真冷笑一声。 齐胤坐在堂下,以手拄着脑袋看下边将领们争论不休。制衡之术并不仅仅存在于朝堂,在边关也是如此。两方的争论代表着不同的看法,讨论出一个合理的办法才是齐胤最乐意看到的。 过了许久,两方仍是争论不休,战马靡费的原因他们都没有办法解决。 此时,一个亲卫领着李素走了进来。 齐胤没有第一时间去接见,李素就低着头站在角落里,侧耳倾听着乱糟糟的争论。 听了一阵,李素才弄清楚,原来这些人争论的话题是关于马蹄的损耗。 李素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这不是撞到擅长的领域里了么? 马匹损耗一直都是一个难题,在前世的一些朝代里也是如此。 马蹄铁的广泛应用好像是在元代之后,在此之前虽然其他的一些朝代里也有过应用,但是并不广泛。 可是他并没有在这个时候站出来。 只有让他们讨论的精疲力尽了,齐胤也听的腻烦了,等到那个时候,他再拿出来一个可靠的方案,才能让他得到的利益最大化。 没办法,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啊。 京都之行,一个千总的职位还是远远不够的。 此时,徐老训斥了这些吵吵闹闹的将军们。 “羯罗乃是大虞的心腹大患,收复黄风谷只是第一步,年底收复羯罗全境势在必行。” “现在就公布计划是为了让尔等做好准备,并不是让你们探讨这个计划的可行性,有多少损耗。” “这些并不是尔等该操心的。” 一番犀利的言辞,让这些争吵中的将领陷入了沉默。 “征战中战马靡费是在所难免的事情。”齐胤清了清嗓子,一句话定下了基调。 “重甲军在收复黄风谷战役中功不可没,若是战马更迭的缓解出现钱财不足的情况,可与齐州平将军商议,边关城必然会解决重甲军所面临的问题。” 齐胤说完,目光看向了齐州平。 “将军,卑职以为年底征伐羯罗并非明智之举。” “黄风谷一役,已经将边关城三年来的税收挥霍一空,年底之后只有一年的税收,如何能撑起再次征伐羯罗的重任?” “还请大将军三思!” 齐州平酝酿了许久,才硬着头皮说道。 有了齐州平反驳,江淮真等一大批不赞同年底出兵征伐的将领齐齐高喊:“请大将军三思!” 并非是他有意跟齐胤作对,实在是边关一个城池的力量太过薄弱了,短时间内再次发动一场不亚于黄风谷之战的战事根本是天方夜谭。 徐老面色沉凝,一双老眼在齐胤和齐州平之间来回巡弋。 年底征伐羯罗是他所提出的。 齐胤也欣然答应。 可是此刻作为大将军的子嗣,齐州平竟然跟齐胤站在了对立面。他很难不怀疑,这是两人联手做戏给他看。 齐胤此刻也有些头疼,他高高坐在上首目光扫过这些埋头高喝三思的将领们,一时之间有些踌躇。他想过年底征伐羯罗会有一些阻力,可是没想到竟然会这么严重。 沉吟了片刻,他发现了站在角落里的李素,顿时眼睛一亮:“李千总,你的商铺做得如何了?” “能否为边关战事尽一份力了?” 李素猛然一惊,小脑袋上浮现出无数的问号。 这是看上我店铺的收益了? 这可不成。 “天成尚处于发展阶段,对于边关战事也是有心无力。”李素咬牙说道。 堂下的将领,除了江淮真,齐州平,以及徐老等人,其他的对这个小千总并不感冒,看到这个少年人,一些将领窃窃私语了起来。 齐胤深深地看了一眼李素,“李千总大家或许有些陌生,可是他有一样东西说起来,诸位或许并不陌生。” 说着,齐胤挥了挥手,齐州平快步转到后堂,不一会,便拎着一个酒坛子放在了齐胤面前的桌案上。 看到这熟悉的酒坛子,一些将领恍然大悟,议论声更大了起来,目光频频看向角落里的少年。 “一坛最普通的酒,在天成要五两银子,折合下来,一斤要一两银子。”齐胤伸手将酒封打开,一股沁人心脾的酒香在议事厅蔓延开来,这是曾经李素孝敬齐胤的原浆酒,也就是目前天成推出的琼浆玉液。 “至于天成最昂贵的琼浆玉液,则是五十两银子。” “李千总,本将军没说错吧?” 齐胤笑吟吟的看向李素,目光玩味。 ------------ 第四十七章:给马儿穿上鞋子 “大将军明察秋毫,卑职佩服。” “可是任何生意都是有成本的,卑职的这些酒…也不是凭空而来的。” 李素梗着脖子辩解道。 “成本暂且不提,本将军虽然放任你去发展,可对于你的收益也并非一无所知。” 齐胤摆了摆手,一副我都清楚的样子。 李素汗如雨下,咬了咬牙,艰难的从怀里掏出两张银票奉上,“天成一个月以来收益两万八千三百一十七两银子,此刻都在这里了。” 诸将哗然。 就连智珠在握的大将军也有些恍然,“要不要把酿酒方子弄到边军来?”这是他的第一反应。 谁敢想一个卖酒的生意,一个月时间竟然能够获利将近三万两的银钱? 他不过是炸一炸李素,一个小小的店铺,还不值得边关主将亲自关心过问,谁曾想竟然炸出来这么多银子。 “可即便如此,对于一场战争来说,这些银子也不过是九牛一毛……若是大将军信任,战马靡费的事情可以交由卑职。” “卑职自会解决战马靡费的问题。” 李素又说道。 此言一出,议事厅里更加喧嚣了起来。 齐州平急得猛拉李素的衣摆。 这可不是私下里,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即便完不成也只是挨一顿骂。这里可是议事厅,是军令如山的地方,若是完不成任务,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连水生看了一眼李素没有说话,江淮真对于这个刑讯上比他还要高明的少年倒是很喜爱,“少年人意气用事,诸位当不得真,战马靡费的困扰已经存在了几千年,兹事体大还需要甚重商议。” 说罢,江淮真转头恶狠狠的喝骂一句:“小子,还不快滚出去!” 同样的,齐州平亦是喝骂一番,然后催促着李素滚出议事厅。 “李千总,你可知这里是议事厅?” “在这里说出的话,就是军令!若是完不成,那可是要掉脑袋的!”齐胤敛起了笑容,严肃的看向李素。 李素感激的看了看两人,拱手作揖道:“卑职晓得,七天之内,一定能够解决战马靡费的问题。” “如若完不成,卑职任凭处置!” 齐胤心神一动,脸上露出一抹笑容,“只是本将军很好奇,你要如何解决战马靡费的问题?” 李素早已胸有成竹,他侃侃而谈:“战马靡费不外乎蹄子的磨损破裂,可是人既然能够穿上鞋子,为什么战马不能?” “几千年的困扰,难道就没人做出这样的尝试么?” 诸将再次哗然。 徐老面色通红,胸前起伏不定,他手指着李素,嘴唇哆哆嗦嗦的喝骂:“竖子!” “边军重地,岂容你一介黄口小儿口出狂言?” 齐胤也有些失望了。 原本他听到李素能够解决战马靡费的问题,他是很开心的。 或许是夺血续命,又或者是酿酒法子,以及出神入化的刑讯方式,让他对这个少年郎充满信心。 可是,给战马穿上鞋子? 如果就这么简单,又岂会困扰天下千年? 连水生目露愤慨,大声呵斥:“议事厅内大放厥词,哗众取宠,不严惩不足以正军法,卑职请斩此獠!” 稀稀拉拉的“请斩此獠。”让齐胤头疼不已。 他斜睨了一眼李素,他仍旧站在议事厅中央,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 齐胤心神一动,开口道:“既然如此,本将军就许你七天时间。” “七天内若完不成,边军自有边军的军法。” 说罢,齐胤将桌案上的银票塞进怀里,起身转入了后堂。 李素极为肉疼的拱了拱手。 边军诸将看着这个毛头小儿不免有些唉声叹气,同时也有人幸灾乐祸,盘算着李素的酒铺子。 出了议事厅,江淮真和齐州平追了出来。 “小子,你到底要干什么?” “战马靡费并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如果穿上鞋子能够解决,那还能轮到你来解决?” 江淮真恨铁不成钢的说道:“快跟我回去,跟大将军认个错,这件事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说着江淮真就要拉着李素往回走。 “淮真将军,小子虽然年岁不大,但是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李素挣脱开来,神情肃然:“小子感谢淮真将军关心,不过不如帮小子一个忙?” “既然他有把握,那咱们看着就行了。” “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助的,力所能及范围之内,淮真将军和我都不会推辞。”齐州平制止了江淮真的举动,转而对李素沉声说道。 “小子需要几个技艺娴熟的铁匠,还有一些生铁。”李素笑呵呵的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七天的时间,马蹄铁的制作就要耗费大半的时间,更别提寻找工匠,以及试用马蹄铁了。 他得节省时间。 齐州平沉吟了一会,“工匠大营中就有,稍等一下便可以给你拨几个。” “至于生铁,你想要多少便有多少。” …… 带着几个工匠,李素匆匆回到了边关城。 天成扩建之后,除了他们居住的后院之外,一处给了店里的小厮居住,另一处则是一直处于空闲状态。李素打算就在那一处院子里赶制马蹄铁。 几个人挤过拥挤的人群,很快便抵达了目的地。 走进这一处院子,虽然落满了尘埃,但是其占地不小,也较为空旷,极其适合在这里赶制。 说干就干,李素招呼着几个工匠,不一会便将院子收拾出来了,还在院子中央挖了一个坑,上边用泥巴糊了一个炉子。 这是几个工匠做的,他们在军营中锻造兵器用的就是这种土办法。 李素没有异议。 很快几个人便在李素的指导下开始了工作。 趁着熔铁的时间,李素找了一块木炭,又从大堂找了一张纸,凭借着脑海里的记忆,很快把马蹄铁的图纸画了出来。 虽然有些地方的比例可能不对,但是有这些工匠,不合理之处他们自己便会去改正。 期间大小禾也来了一趟,李素没有告知她们具体要做什么,只是让每天送来饭食。 ------------ 第四十八章:美人相伴 日升月没,很快六天的时间过去了。 六天的时间里,五个工匠不眠不休的工作,李素则是搬了一把摇椅坐在旁边,手里端着一个茶壶,时不时的嘬一口。 “千总,您看合格了么?”满脸灰尘的宋辽捧着一个粗细均匀的管状物体问道。 李素放下茶壶,伸手拿了过来,放在面前仔细的端详了一阵,满意地点了点头:“嗯,还不错,如果按照这个标准来做,你们几个人一天能不能做出十根这样的管子?” 老工匠宋辽闻言面露苦色,低声道:“一天能做出两根就很不错了。” “才两根么……”李素眉头微皱。 “现下并没有模具,咱们也制作不出来,管壁都是几个人用手轮流打磨出来的,两根…已是极限了。”宋辽伸出粗糙的大手,上边满是血泡。 “模具能不能做出来?” 李素又问。 “如果用模具很难达到您要的标准。”宋辽如实回答。 李素将铁管拿在手里,沉默了一阵,然后挥挥手,整个人又重新躺在了摇椅上。 中午时分,大小禾拎着饭菜过来了。 不知怎的,小禾总觉得姐姐最近这些日子越发的…光彩照人了。 两人睡在一起的时候,小禾也能够轻易地察觉到,姐姐的尺寸好像大了不少。 不过她也没有多想。 送来饭菜之后,那些工匠欢呼一声,各自拿了一份饭菜找了个地方蹲下来吃的极为开心。 因为考虑到李素也在这里吃饭的原因,所以大禾将饭菜做得很丰盛。这是在军营里无法享受到的待遇,毕竟大锅饭怎么能跟小锅饭比呢。 也因此,这些工匠做事极为认真。 李素所说的马蹄铁,仅仅用了两天的时间他们就做出了令人满意的样品。 这个样品早已被李素送到了齐州平的手上,让他先去做一个测试。 虽然尚未有结果反馈过来,但是李素觉得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 李素躺在摇椅上,享受着大禾无微不至的关照。 小禾则是满脸好奇的在这里东瞧西看。 过了一会,大堂里传来一阵骚乱。 很快,披着全甲的齐州平迈步走了进来,他面色涨红,手里小心翼翼的拿着一块小小的半圆形铁片。 当他看到正在给李素喂饭的大禾之时,一张脸猛地沉了下来。 “哟,东西怎么样?好不好用?” 李素看到齐州平到来,仍然躺在摇椅上,嘴里含糊不清的问道。 他还没发觉什么异常。 齐州平轻笑一声,阴阳怪气道:“本将军为了你东奔西走,你可倒好,在这里喝着小酒,还有美人相伴。” “就不怕明天大将军问你的罪?” 李素美美的拿起杯盏抿了一口,“东西已经做出来了,效果应该还是不错的吧,不然齐将军您也不会这么开心。” 大禾极有眼色的找了一张椅子让齐州平坐下,然后带着妹妹退了出去。 说到东西,齐州平脸上闪过一抹莫名的神采,有赞叹也有羞愧,这么简单的东西就解决了战马靡费,几千年来竟然没有人想到。 他整理了一下杂陈的心绪:“东西很不错,三天时间,骑卒快马从边关出发,然后又从黄风谷回来,马蹄没有任何磨损。” “只是这个小铁片略有磨损。” 李素点了点头,然后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铁片损耗总比马蹄损耗要好很多,有了这个东西,战马靡费就不再是问题了。” 看到李素的姿态,齐州平银牙紧咬,忽然猛地起身几个跨步来到了李素身前,伸出一只手拎着他的耳朵将其拎了起来:“刚才你家婢女在,本将军是在给你面子,现在还不赶紧老老实实的滚起来说话?” “疼,疼,疼!”李素惨叫一声,双手赶紧抓住齐州平的手,企图缓解一下疼痛。 可触及那冰凉而又滑腻的皮肤,他心里才咯噔一声,暗叫不妙。 果不其然,耳朵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剧烈的疼痛让他丝毫不怀疑齐州平会把他的耳朵拽下来。 他赶紧顺着齐州平的力道从摇椅上站了起来,卑躬屈膝地喊道:“卑职错了,卑职再也不敢了!” 几个工匠笑成了一团。 齐州平转过头,狠狠地瞪了一眼,这些工匠才止住了笑声。 趁此机会,李素也赶忙挣脱了齐州平的魔爪。 齐州平冷哼了一声,厌恶的将手在李素的身上擦了擦,然后才施施然的坐了下来。 “既然解决了战马靡费的问题,这些工匠还留在这里干什么?” “卑职…卑职……” 看到李素吞吞吐吐的,齐州平目光扫了一圈,随后定格在角落里一个个凹凸不平的铁管子上,他起身随手拿起一个看了看,鄙夷道:“做这些玩意有什么用?” 李素嘿嘿一笑:“闲来无事,打发时间,打发时间。” 齐州平瞪了他几眼,显然不相信李素的话,可是也不好去逼问。只得将铁管子扔在了原地,背着手迈步走了出去,留下一句轻飘飘的话:“明天不要忘了来大营!” 李素高声称是。 直到齐州平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后,李素才呲牙咧嘴的揉了揉耳朵,用只有他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嘀咕道:“小娘皮,下手还怪重哩。” 几个工匠又乱哄哄的笑了起来。 “笑啥,再笑晚上不给你们饭吃。”李素恶狠狠的说了一句。 几天的相处,那些工匠早就知道了李素刀子嘴豆腐心,也没当回事,只是揶揄道:“卑职错了,卑职再也不敢了!” 几人再次哄笑,气的李素喝了一大口茶水才将心里的火气压下去。 晚上吃过饭之后,李素让这些工匠明天休息一天,然后他在一片恭维声中离开了这一处小院。 回到天成,院子里静悄悄的,两姐妹应该已经睡了。他蹑手蹑脚的打开房门钻了进去。 可是钻进被窝的时候他才察觉到不对,一个温热的身子径直盘了上来,嗅着熟悉的香味,李素压低音量怪叫一声,翻转身子扑了上去。 ------------ 第四十九章:赌局 这一晚,李素的屋子里抓老鼠又抓到了天亮。 第二天一大早,大禾依旧鬼鬼祟祟的回了西厢房,李素则是起床做饭。 做好之后,他随意吃了一点,然后才溜溜达达的去了边军大营。 到了边军大营门口,李素碰到了一身寻常衣服的邱金明。他站在大营门口,跟戍守的兵卒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一只空荡荡的袖子在风中来回摆动。 看到李素之后,他赶忙迎了上来。 “什长。”邱金明点头哈腰的打了一声招呼。 李素微微颔首,邱金明丢了一只胳膊的事情,蔡斌曾经跟他说过。 他迈着步子,随口问了一句:“上边给了多少抚恤?” 邱金明神情一下低沉了下来,叹息一声:“给了二十两银子,老蔡他们又给凑了十两银子,不过我没拿。” “二十两银子…赶紧讨个媳妇吧。”李素沉吟了一阵,“如果银子不够,随时去天成找我,你的那一份一直给你留着呢。” “多谢什长!”邱金明脸上闪过一丝极为复杂的情绪,而后又低声问道:“有…有多少?” 李素顿住脚步,回头深深看了他一眼,轻声说道:“天成开业一个多月,净利润三万两,不过前些日子大将军从天成支走了将近三万两银子。” 邱金明闻言,心脏疯狂跳动了起来,三万两……这个庞大的数字在他的脑海不停的回荡。他舔了舔嘴唇,眼睛猩红的看向李素。 李素思索了一阵,道:“现在铺子里还有六千多两银子,凑个整,你去找老陈支走八百两吧。” 原本这个铺子就是什里凑钱开的,李素和蔡斌最多,每人五两银子,至于邱金明只有三两银子的股份。其他人多多少少凑出了十多两银子。 现在账上趴着六千多两银子,按照股权划分邱金明只有十分之一左右的股权,也就是七百多两银子,可是他因伤被裁撤,现在正是需要钱的时候,所以多拿一部分也是应该的。 “能不能…多一点?”邱金明搓了搓手,猩红的眼睛越发的妖异起来。 李素微微一怔,直言问道: “你想要多少?” 邱金明佝偻着身体缓缓伸出两根手指,咧嘴一笑,“两千两!”森白的牙齿犹如嗜血的猛兽一般,让人不寒而栗。 李素沉默了一阵,“店铺正在发展,正是需要钱的时候……” “三万两呢,两千两不过分。”邱金明直接打断了李素说话,手掌不停的揉搓着。 “行,两千两。” “但是有一点,两千两拿走之后,天成跟你再无关系。”李素眉毛一拧,寒声说道。 他已经看出来了,邱金明已经深陷在金钱的蒙蔽之中了,此时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松口的。 邱金明舔了舔嘴唇,嘿嘿一笑,“行。” “晚上你直接去天成,我在天成等你。”李素再次迈开步子,不一会他的身影就消失在漫天寒风中了。 邱金明低着头站在原地良久,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跺了跺脚之后,转身离开了大营。 …… 边军,演武场。 往日无人问津的演武场内,此刻站满了人,有身着全甲的边军士卒,也有一些边军高层。他们几人凑在一块低声交谈着,脸上不时露出不屑的笑容。 其中宋涛最为活跃,他在几个人圈子中来回辗转,一双狭长的眼睛不时瞟向演武场入口处。 李素在议事厅立下军令状的事情已经在边军传的人尽皆知了。所以不用通知,演武场就已经来了很多看热闹的兵卒。 过了一会,大将军齐胤一马当先的走了进来了,其身后跟着徐老,齐州平,江淮真,连水生等一系列的边军绝对高层。 一行人来到演武场观礼台落座。 连水生目光扫了一圈,没有发现李素的身影,他笑道:“那个要解决战马靡费的小子呢?” “该不会是怕了吧?” 几个与他亲近的边军高层哈哈大笑了起来,“怕了也不行,军令如山,焉能是一个怕了就可以掩盖的?” “是极是极。” “……” 齐州平目光寒冷的扫了这些人一眼,不过当他想到这些人被打脸之后的场面,他的脸上就泛起了一丝笑意。 且等着吧。 过了一炷香之后,李素才姗姗来迟,他匆忙跑到观礼台上问好。 “小子,今天能不能行啊?” 连水生坐在一旁喝着茶水,讥讽道。 “男人怎么能说不行啊,连将军。”李素淡淡回应。 “好,既然如此,那就请李千总快快开始吧。” “本将军可是押了两百两李千总败呢。” 连水生笑着打趣道。 其身后几个边军高层也纷纷笑了起来。 “我也押了一百两!” “才一百两,你行不行啊?我押了一百五十两!” “我也押了五十两!” 几个边军高层争相说出自己的押注。 齐胤饶有兴趣的看了这些人一眼,淡淡说道:“谁开的盘口啊?” “本将军也押一百两!” “就押李千总胜!” 人群中一个身着黑甲的中年男人赶紧跑了上来,他气喘吁吁的说道:“卑…卑职开的盘口!” “嗯。”齐胤看了看来人,“宋涛将军,本将要押一百两李千总胜,可以么。” 宋涛满头大汗的说道:“可以,可以。” 齐胤当即从怀里摸出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递了过去。 适时,李素也问道:“宋将军,我能不能押我自己胜?” “不……能,能,能。” 迎着齐胤的目光,宋涛赶紧改了口风。 “那好,我押五百两,我必胜!” 李素直接掏出一张五百两的银票拍在了桌子上。 随后,齐州平也从怀里掏出了一张二百两的银票。 接着是江淮真,一百两。 宋涛颤抖着身子将其全部收下。 齐胤看了看李素,笑骂道:“开着铺子的人就是不一样,一出手就是五百两,不一般呐。” 李素嘿嘿一笑,挠了挠头道:“必胜的赌局,押就押多一点。” 随后又补充一句,“这样也能赢得多一点不是。” ------------ 第五十章:马蹄铁 李素的真诚赢得了一些将领们的一致好评,再加上有大将军齐胤率先押注,所以后来一大批将领都押注了李素胜。 押注的金额一度达到了两千多两。 这让宋涛双股战战,但是在场所有人出了李素之外,他都得罪不起,也只好硬着头皮将押注金额全部收下。 还象征性的勉励了李素几句,期待他能解决战马靡费的问题。 但是他心里怎么想的,只有天知晓了。 一柱香之后,演武场外几个兵卒牵来了几匹战马,其体态矫健,毛发色泽光亮,一看就是上等的好马。 同时还有几匹看起来有些老态龙钟的马匹,但是其行动都是没问题的。 接着,在李素的指挥下,又有百十个兵卒将一些瓦砾铺在了演武场中间的一段路上,大约有十几公里的路程。其中混杂着一些刀剑的残骸,闪烁着锐利的光芒。 做完这一切,李素随意挑选了一匹老马,然后在现场找人将其钉在了老马的四个蹄子上。 至于那些上等马,则是由宋涛来挑选的。 做完这些之后,两个骑卒分别骑在战马上,骑着老马的骑卒有些心不在焉,李素言语安慰其片刻,让他以寻常训练时候的状态来应对就行。 很快,在一声沉闷的号角中,两匹马飞奔而出。 场中无数人伸着脖子翘首以待。 李素则是随意的坐在了齐州平的身旁,顺手拿起了一杯茶水,小口小口的啜饮着。 “诶,你就不担心?” 齐州平低声问道。 “有什么好担心的,你又不是没实验过。”李素笑了笑,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这场比试无关紧要,最重要的是这东西真的能够解决战马靡费的问题。” 齐州平赞同的点了点头。 两匹战马疾驰,刚开始上等马确实稳稳压过了老马,将其甩在身后百米。 可是某一刻,场中响起一阵悲鸣,上等马前蹄一个趔趄,险些将骑卒都癫了下来,幸好骑卒骑术精湛,用尽解数将其稳定了下来。 可是这一耽搁,老马竟将其反超。 而且最重要的是,老马似乎并没有遇到上等马的情况,一路上极其稳健,最终毫无悬念的抵达了终点。 至于上等马还在半路呢。 这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 其中宋涛反应最为激烈,这是他亲手挑选的马匹,对于这匹马的状态他很清楚,绝不可能如此不堪的。 他甚至一度怀疑是李素做了什么手脚。 可是等到他亲自跑下去的时候才发现那匹上等马的左前蹄正滋滋往外冒着鲜血,应该是路上的刀剑残骸将其割破了。 宋涛又急忙的跑到老马的身前四下打量,最终在老马的四蹄上发现了一层略有划痕的铁片。看样子也踩踏过刀剑残骸,只是被脚下的铁片所阻隔开了。 看到这里,宋涛大脑一片空白。 胜负已分。 将近两千两的押注中,有一千二百两都是押李素胜利的。 八百两根本不够赔的。 所以剩下的只有他自己来自掏腰包了。 不一会观礼台上的诸将都走了下来,他们啧啧称奇的围在老马的身前,对老马脚上四个小小的铁片很是好奇。 齐胤亲手拿过一片,翻来覆去的看了一阵,笑着问道:“李千总,这小东西有没有名字?” 李素眼睛转了转,轻声答道:“尚未有。” “还请将军赐名。” 齐州平站在一旁猛撇嘴,他可不信李素所说的话。 “既是钉在马掌上的……”齐胤略微沉吟,缓缓说道:“就叫它马蹄铁吧。” “多谢大将军赐名!” 李素机智的大声唱喝。 接着周遭便响起了各种拍马屁的声音。 齐胤很满意,捏着马蹄铁赞叹不已,谁能想到困扰天下人几千年的问题竟然被李素用四块铁片所解决了。 给马穿上鞋……真是一个奇妙的构思。 众人交口称赞之时,脸色苍白的宋涛脚步微动,就要趁此机会跑路。 “宋将军,可否清算一下押注金?” 阴恻恻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时刻注视着他的李素一只手已经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这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宋涛一个激灵,他脸上艰难的挤出一抹笑容,“这就清算,这就清算。” 说着他颤抖的从怀里摸出两张一百两的银票,率先递给了大将军。 齐胤哈哈一笑,然后怜悯的拍了拍宋涛的肩膀。 紧接着,宋涛陆续从怀里摸出两千两银票,分发给一些押注的将领。 至于那些押李素失败的将领,一个个都跟吃了死苍蝇一般。 站在人群中的蔡斌,看到李素跟这么多大人物谈笑风生,他心里不禁泛起了一丝酸楚,不过很快他就坚定了起来,一定要抱紧李素的大腿! …… 一阵寒暄之后,时间很快过去。 晚上,李素迈着轻快的步伐回到了天成。 刚到天成门口,阴影里转出一个人影。 李素冲他点了点头,然后一起进了天成店铺后院。 此时铺子里的酒客早已散去,那些小厮也都走了,只有大小禾还有两个小孩子。 大禾见邱金明来了,虽然感觉气氛有些不对劲,但她仍是麻利的端出了茶水,放在桂花树下的桌子上。 两人在桂花树下相对而坐,在月光的照耀下,邱金明的面孔有些狰狞。 “这里是一千两的银票。”沉默了一阵,李素从口袋里拿出下午赢的银票,然后扭头喊了一声:“大禾,拿一千两的银票出来。” 很快,大禾就从屋子里拿出了一张银票递给了李素。 李素将两张银票一并推到了邱金明的面前,“两千两,都在这儿了,拿了银票就走吧。” 邱金明脸上闪过一抹喜色,伸手拿过银票。 可是一只手牢牢的摁在他的手上,李素寒声说道:“从此以后,天成跟你再无任何关系。” 邱金明错愕片刻,然后又恢复了笑容,他点了点头,将手从李素的手掌下抽出。 极为仔细的看了看三张银票,这一刻,他的内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 第五十一章:信件 京都,左相府。 “砰砰砰!” “老爷,老爷!” 一阵急促的拍门声和呼喊将宋远芳从睡梦中惊醒。 他不满地看了一眼睡在他旁边的妙龄少女,粗暴的将其喊醒。 那少女困意连天的坐起来嘟着嘴,朦胧的小眼神看看坐起来的宋远芳,又听了听放门外的动静,明显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宋远芳硬邦邦的说道:“去开门。” 妙龄少女这才反应过来,她伸出青葱玉指打了几个哈欠,随意的找了一件衣裳套上,慢悠悠的将房门打开。 门外的仆役看到这个妙龄少女愣了一下。 深冬的冷风一个劲儿的往屋里灌,少女紧了紧单薄的衣衫,却见那个仆役正在愣神,她恶狠狠的剜了仆役一眼,冷声道:“有什么事找老爷?” “哦。”仆役这才反应过来,他连忙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低着脑袋将其交给了少女。 “这是边关的信件。”仆役声若蚊蝇的说道,可能是怕少女不重视,又小声补充了一句,“老爷交代过的,边关的信件不论何时都要第一时间呈过来。” 少女不耐烦的听完,'砰'一声关上了房门。 仆役抬头愣了片刻,直到听见房内传来酥媚入骨的呢喃,他才恋恋不舍的离去。 房内。 少女伺候着宋远芳坐了起来,她将一盏烛火端到宋远芳的面前,用手小心翼翼的遮挡着跳跃的火苗。 宋远芳凑着烛火,眯起苍老的双眼,逐字逐句的将其看完。 片刻后,左相府便灯火通明了起来,宋远芳穿着一身睡衣坐在暖阁中,手上轻轻摆弄着那一封信件,稀疏的眉毛微微皱起。 一帮仆役正来来回回的忙碌着生火添炭。 不一会,暖阁外便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仆役通报了一声,得到宋远芳的允许后,一个发丝凌乱,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中年男人快步走到宋远芳的身前,纳首便拜:“泰山大人,您深夜唤乘风,是有何要事吩咐?” 来人正是李素的父亲,前礼部尚书李乘风。 寿诞之后,他被虞帝贬为平民,深刻诠释了什么叫做'一封朝奏九重天,夕贬潮州路八千。'。 可即便是被贬为平民,他仍然有着丰厚的家底以及不俗的人脉。 或许是盼着有朝一日能够被起复,因此他在左相府旁购置了一套院子。一来可以在这里等待起复,二来便是能够与泰山大人宋远芳联络感情。 李宋氏死了,如若他不主动联络感情,只怕几年后便与这左相府再无一丝瓜葛了。 看着邋遢不已的李乘风,宋远芳苍老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厌弃,他将手里的信件扔在李乘风面前,冷声说道:“你且看看,怎么处理要给我一个答复。” 李乘风跪着往前挪动了两步,将那封信件拆开,盏茶功夫便将其看完了。 看完之后,他的脸上闪过一丝惊愕,似乎有些不信,抬头看了看宋远芳的神情。 阴沉,愤怒,压抑……不似作伪。 他揉了揉眼睛,起身凑到烛火前,又将信件展开好好的看了一遍。 这一次他用了半柱香的时间。 这一次看过之后,李乘风的脸上布满了惊愕和愤怒,更多的却是害怕和惶恐。 “这,这,这怎么可能!” “他怎么可能当上千总……还抱上了齐胤的大腿!” 他双手颤抖着抓住那封信件,言语中充斥着难以置信,直起身子,抬起头看着宋远芳,似乎想要从宋远芳那里得到一个否定的答复。 宋远芳面无表情的呷了一口茶水,而后冲李乘风点了点头,示意这封信件所说的都是真的。 得到宋远芳的答复,李乘风直起的身子一下佝偻了下去,他双手捂着脑袋的发出癫狂的笑声,身躯难以抑制的颤抖起来,他想起了寿诞上,李素割掉他一双儿女头颅的画面,还有他手刃李宋氏时的狠辣和决绝。 如果任由李素继续发展,有朝一日,他必然会为此付出沉痛的代价,或许,比之寿诞,更甚! 决不能任由他发展下去了! 杀了他! 李乘风的脑海中来来回回的重复着这三个字。 再抬起头,他的眼睛里充斥着冰冷的杀意。 …… 送走邱金明之后,李素站在院子凝望着夜空,很久很久。 虽然他与邱金明相处的时间只有短短的几个月,可是这些人是他来到边关之后所认识的第一批朋友。一场战役之后,邱金明丢了胳膊,还有两位丢了命。 原本,这一次回来之后李素是打算给他们一个好前程的…… 前世做过特种兵的他,很容易就能通过一个人的眼神看透他的内心,就好像今晚邱金明的眼神。 贪婪,嗔怨,痴迷…… 为什么会走到现在的地步? “财帛动人心啊……” 最终无数的思绪化作夜空中的一声长叹。 李素拿起桌子上的酒杯,仰头一饮而尽,重重将其放下,慢悠悠的回了房间。 看到李素屋内的烛火熄灭,西厢房一双注视着院内一举一动的美眸这才悄然合上。 第二天,李素一如既往的早起,在院子里做起了锻体训练。 大禾起来之后,麻利的倒掉夜壶之后便开始忙碌了起来。 对于李素所做的奇怪动作,她早已见怪不怪了。 片刻后,小禾也起来了。 她黑眼圈极重的问道:“公子,昨晚您房内怎么没有老鼠了呀?” 正在做着俯卧撑的李素眼前一黑,险些直接趴在地上。 还好大禾及时将其拎走。 吃过早饭,张老头笑呵呵的来了,他身后跟着几个面熟的街坊。 坐了一阵,等到老陈带着几个小厮来了之后,张老头付了一些银子,从店铺里搬走了几坛酒。 老陈无奈的看着这些人离去,转头对李素气咻咻的说道:“那些黄牛已经足够咱们头疼的了,又来了一个张老头。” “不如咱们也去做黄牛得了。” 李素笑了笑,没有接老陈的话头。 他倒是没有说什么,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的豪言壮语。 思维太过超前了,这个时代很少有人能够理解的。 ------------ 第五十二章:雪月街 过了一会,李素漱洗一番,在大禾的伺候下换上了象征边军千总的衣衫。 看着镜中的自己,李素乐呵呵的笑了起来。 唇红齿白,丰神俊朗。若是在拿上一把折扇,腰间挂上一只玉佩,那岂不就是一个翩翩浊世俏公子了? 身材上虽然不如那些什么虎背蜂腰螳螂腿,但是也相趋不远了。 再看看身旁俏脸微红的大禾,李素玩心大起,伸手在其腰间挑逗了几下,大禾也不敢反抗,只是紧咬着红唇哼哼唧唧的。 过了好一会,两人才从屋子里出来。 冷风一吹,大禾脸颊上的红润便消退了不少。 这样也好,省的再去想一些理由来诓骗小禾了。 走到院子里,小禾果然蹦蹦跳跳的跑了过来,身旁还跟着天生天养两个孩子。 小禾歪着脑袋看了姐姐一阵,直觉告诉她两人在屋子里这么久有些不正常,可是一番观察下来她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李素猿臂轻舒将扎着两个小辫子的天养捞起来抱在怀里,天养有些腼腆,啃着手指将小脑袋埋在李素的怀里,只露出两个眼睛。 “来,吃糖。”李素不知道从哪摸出来一块饴糖逗弄着天养。 看到饴糖,天生围着李素来回打转,一张小脸皱巴巴的,焦急的喊道:“哥哥,哥哥,我也要吃糖。” “你也要啊?”李素将天养放了下来,捏着饴糖问道。 天生点了点头,小脸上满是期待。 “那哥哥只有一块怎么办?”李素考较道。 大禾知道李素存着考较的心思,所以没有搭话,只是笑着站在一旁,还伸手拉住了想要给糖的小禾。 天生歪着脑袋思索了一阵,看了看大禾,然后又看了看一旁的妹妹,犹豫着说道:“那,那就给妹妹吧。” “那哥哥真给妹妹了喔。”李素笑呵呵的将饴糖递给了天养。 天生站在一旁,一张小脸越发的皱巴巴起来,嘴巴不停的动着,可最终下定决心似的转身不去看天养。 而拿到饴糖的天养,好像并不是很开心,她皱着小眉毛迟疑了一会,然后巴巴的跑到李素的身旁,将饴糖递了过去,仰着脸小声问道:“可不可以把糖给哥哥分一半?” 李素愣了一下,点了点头,然后笑着摸了摸天养的小脑袋,朝大禾露出了一个肯定的笑容。 李素极少在家,即便是在家他也没有什么功夫来教导两个小孩子,可是五六岁的年纪正是心智容易受到外界干扰的时候。李素也曾担心两个孩子缺少教育,可是没成想今天的考较两个孩子竟然懂得谦让。 安心之余,李素也对两个孩子的未来充满了期待。 大禾转身从屋内拿出一把饴糖分给两个孩子,然后随着李素一起来了大堂。 刚开门一会的功夫,大堂里就已经人满为患了,还能看到门口排着长长的队伍,两个天成的小厮正在维持着秩序。 李素亲自上阵帮了一会,可是没一会便不干了。 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太无趣了。 可是大禾很明白他最后的表情,私下里她不止一次的见到过,那就是犯懒了,上来自己动吧~ 他是最大的老板,自然没有人敢要求他去做什么。 出了天成所在的水培街,两人一路溜溜达达的来到了人市。 再次来到人市,李素倒是没有什么。 但是身旁的大禾却平地升起一股恍若隔世之感。 李素没有选择去第一次来的那家店铺,反而是在街口随便找了一家进去。 “大人来了,您随意先看看,咱们这里一定能找到您想要的。”一个小厮立马迎了上来,极为谦卑的带着两个人在店铺里逛了起来。 逛了一圈,没有找到合眼缘的,李素才开口说道:“本官想要买两个奴仆,照顾家里的日常起居。” 小厮眼珠转了转,笑道:“大人慧眼如炬,这里的都是一些粗使婆娘,确实没有您要的……想要会照顾人的,您这边走。” 说着小厮转身引着两人进了后院,转过几道门之后,空间豁然开朗了起来,环境也越发的清幽了,这座小院里亭台水榭样样俱全。 “刚才那是人市的铺子,这里则是人市后边雪月街的铺子,两边打通就是为了方便一些有特殊需求的客人。”小厮边走边介绍。 李素了然,点了点头。 雪月…风花……果然是大手笔。 这一间铺子确实要比之前李素所去的那一家高大上了不少。 刚进了小院,又换了一个小厮来引路。 院落里隐约间能够听到银铃一般的笑声,还有一些人讨价还价的声音。 不一会,便看到了一些正在来回转悠的客人,他们面色微红,怀里揽着衣着暴露的女子,嘴里高声喊着,豪掷千金。 这些人虽然都是一些没见过的生面孔,但是李素觉得这些人肯定跟边关城里的边军将领以及那些颇有权势的人脱不开关系。 门庭几转,终于来到了目的地。 这里是一处环境更为清雅的两层四合小院,院子里种着花花草草,散发着幽香。也没有什么笼子之类的,从外表来看,根本想不到这是一个贩卖人口的地方。 小厮进了院子,尖声喊道:“姑娘们,来客人了。” 登时,院子里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一层各个房间里走出来十来个规矩的少女,规规矩矩的站在廊道里,神色有些紧张。二楼的护栏处则是十多个少女探头张望,不过看起来颜值普遍要比一楼的要高一些,情绪也更为放松。 环肥燕瘦,各有千秋。 身旁的大禾脸色有些苍白,呼吸也急促了起来。 李素偷眼看了一下,然后又抬头看了一眼二楼的女子,心里有了计较,“本官便在一楼看一看。” 说着李素抬脚走了进去。 “客人要看一楼!”小厮又是高喊了一声,二楼的那些女子遗憾的回去了。一楼的那些女子则是停止了窃窃私语,一个个腰身笔挺,从各方面展现着自己的条件。 恍惚间,李素好像听到了,“换一批!” ------------ 第五十三章:婢女 摇摇头将不切实的想法赶出脑袋,李素背着手在一楼溜达了起来。 大禾低垂着螓首亦步亦趋的跟在身后。 十多个女子在廊道里排成一排,任由李素挑选。 小厮则是笑容满面的跟李素一个一个的介绍。 “小梅,心灵手巧,尤善女工。” 粮仓太小啊…要会女工的干嘛,pass,pass。 “小苏,身段娇柔,琴舞双绝。” 童颜巨那啥,可以可以,爱上听曲了……候补一下! “小米,学识渊博,才情过人。” 握草…换上jk,戴上金丝眼镜,这不妥妥的jk诱惑么,候补候补。 “……” 介绍了一遍,李素对这些人都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内心也有了决断。 “大人,您可有满意的?” 小厮口干舌燥,腆着脸跟在李素的身边,笑得跟妈妈桑一样。 “嗯……”李素故作迟疑,转头淡淡地说道:“大禾,看看有中意的么?” “选几个带回去,也好替你分忧。” 心绪早已飘飞的大禾心神一惊,乖巧道:“任…任由公子安排。” 李素点了点头,转而看向小厮,“那就,这个小米,还有小苏,还有……” “这个,小…小阮吧。” 手指连点之下,从十多个少女中选出来三个。 最后一个李素纠结了很久才下定决心。 实在是有些眼花缭乱了。 李素深切的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做'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 被选中的女子脸上洋溢着激动的神采,不过仍旧是规规矩矩的等待小厮将其点出来。 这些女子虽然颇合李素的心意,但是要价也足够高,一个足足要八十八两银子! 大禾付完帐,然后又顺利的拿到了奴籍。一切交割之后,李素一行人才溜溜达达的回到了水培街。 此时已经临近中午,街道上的人散去了不少,此刻还在这里等待的都是一些黄牛。 他们随意的找地方坐下,啃着大饼,就一口水囊中的水。目光时不时瞟向天成店铺,身体也时刻准备着,就等天成下午营业,希望能够捡一个漏。 当李素领着大禾四人出现的时候,一下吸引了水培街上大半的目光。 大禾虽然衣着朴素,但是清丽的气质以及眉眼间的风情让人为之赞叹,而新买的小苏三人更不必说,虽然都低垂着脑袋,也换上了普通的装扮,可是怎么也掩盖不住行走间顾盼生姿的风采。 再看走在前边明显是主家模样的李素,水培街上响起了咬牙切齿的声音,无数人在心中暗骂,若是用大白话来讲那就是,该死的资本家,你真不是人啊! 李素可没功夫去管这些人心中怎么想的,他的肚子已经咕咕的催促了,赶紧回去吃饭才是正事。 到了后院,老陈等人已经吃过饭了。陈青莲等人正在后院闲聊,看到李素回来,几人眼前一亮,而后又看到跟在身后的三个女子,院内几人神色各异。 老陈自不必说,男人嘛,最是惺惺相惜了。 隔着面纱都能感受到陈青莲咬牙切齿的模样。 小禾则是有些惶恐,如同一只受惊的兔子一样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李素没有理会,大大咧咧的拉着大禾坐了下来,然后拿起一只筷子敲了敲碗檐,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小禾,还愣着干嘛,你家公子都要饿死了。” 大禾掩嘴噗嗤一笑。 小禾这才反应过来,赶紧将桌子上的残羹冷炙收拾了一番,然后从锅中端出温热的饭菜。 饭菜是老陈做的,李素也指点过一番,所以味道还算不错。 李素一边吃,一边嘴里含糊不清的说道:“小禾,把东厢房收拾出来,让她们三个住进去。” “以后院子里的一些杂货就交给她们吧。” 小禾眼前一亮,一扫此前的颓靡,甜甜的应了一声赶紧去收拾东厢房了。 原本东厢房邱金明和蔡斌都在这里住过一晚,所以也不算太过杂乱。 李素刚刚吃完饭,小禾便将其收拾好了。 “大禾小禾,以后院子里的一切杂事就交由小苏三人负责,你们两个呢,管理好铺子里的财务,以及天生天养的启蒙工作。” “哦,对了,启蒙工作上小米给你们打打下手。” “至于小苏,小阮……跟着老陈学学做饭,撒扫庭院的活计就交给你们两个了。” 李素大致安排了一下院子里的职能划分,并且大致介绍了一下众人,随后便去了隔壁的院子。 剩下的工作他相信大禾一定能够妥善安排好。 一天的休息之后,五个工匠又继续研究起来铁管了。 院子里叮当作响,宋辽光着上身,一柄锤子在他手里挥舞的虎虎生风。 马蹄铁的工作结束之后,齐州平没有将这几个工匠要走,而是将其留在了这里。 李素随意拿起刚打出来的铁管看了一番,满意的点了点头。虽然远不及前世的程度,但是已经能够勉强一用了。他没有去打扰这些工匠,随意的看了一番,然后便走了,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枪械的研发已经提上了日程,但是作为最主要的火药,他还没有去研究。 这个时代已经有了鞭炮,只是尚未应用到战争中来,所以火药应该也并不难找。 到了大营,李素直接去了一处营房。 说是营房,其实也是跟中军大帐差不多的一处庭院,只不过占地没有那么大,只有两进院。 亲卫通报之后,李素顺利的进了这一处庭院。 转过一道门庭之后,就看到了一片枯黄的竹林。 竹林中,一道背影正气势如虹的挥舞着手中的长枪,旁边还站着几个衣着寻常的年轻人,体态笔直,仅仅是站在那里李素都能感受到一股冲天的锋锐气质。 这应该是边军中的佼佼者了。 看到李素到来,那持枪的身影停下了动作,随手接过布帛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然后朝着李素走了过来。 “哟,李千总,今天怎么有时间到我这小院?” “不在家陪你的美娇娘?” 还未到近前,李素便听到了齐州平略带嘲讽的话语。 李素尴尬一笑,伸手挠了挠头,没有去接齐州平的话茬。 “说吧,找本将军有什么事?”齐州平斜睨了他一眼,随口说道。 ------------ 第五十四章:术士 “聆听将军的教诲!” “你嘴里的话啊,本将军一个字都不信。” “卑职真的挺愿意聆听将军的教诲的。” 齐州平扶额,不耐烦的说道:“别废话,给你十个呼吸的时间。” “卑职想找一些术士,最好是精通炼药的,卑职有大用!”李素语速极快的说道。 “术士?” 齐州平略微沉吟,问道:“精通炼药的术士,小小年纪就要靠丹药了?” 李素脸色一僵,缓缓摇头。 “那就是…想学人家长生?” “你这个年纪也考虑不到那个时候的事吧?”齐州平一手托着下巴故作沉思,眼睛疑惑的在李素的身上打量了一圈。 李素的脸更黑了。 “都不是?” 齐州平看了看李素的神色,叹口气摇摇头遗憾地说道:“如果不知道你找术士的用途,那本将军便不能给你找术士。” “回去吧,回去吧。”齐州平摆了摆手,示意李素赶紧离开。 李素迟疑了一会,然后果断的离开了。 关于术士的用途,这是绝对不能说的,不管是枪械还是火药,都涉及到以后李素能不能在这个世界彻底站稳脚跟,因此这件事事不能随意说出去的。 走到门口,李素一只脚已经踏出去了。 远远的,身后响起齐州平的声音:“术士的丹药都含有剧毒,决不能轻信术士的话。” “如果你想找术士,可以去死囚营看看。” 李素闻声回过身,院子里的那道身影已经不见了踪影,连带着几个边军精锐也消失不见了。 “原来是在担心我……” 拱手作揖,一气呵成。 随后李素便去了死囚营。 几个把守的士卒勘验了李素的身份牌之后痛快地放行了。 死囚营中每天都会有来自虞朝各地的差头,因此死囚营常年都是不缺人的状态。 随意的挑选了一座营房进去,一股馊味扑面而来,其中夹杂着浓郁的臭味,好在李素适应能力极强,片刻后神情便恢复如常了。 营房里,一眼望去地上坐着数十个死囚,他们目光黯淡,神情极为颓靡。看到李素进来,有几个死囚眼前一亮,但是更多的死囚仍然如行尸走肉一般,毫无生息。 随手招来一个兵卒,李素问道:“这里边有没有术士?” 那兵卒迟疑了一阵,先是点点头,然后又果断地摇了摇头。 李素脸色一黑,沉声喝问道:“到底有没有?!” “……卑职从未见过术士,因此并不知晓这里有没有。”那兵卒语速极快的回答道。 “那你点头是何意?” 李素又问。 “卑职这几日在死囚营巡视,见到一个古怪的人,天天嘴里念叨着丹药。”兵卒弱弱的说道。 “带我去见他。”李素眼前一亮,急切的抓住那兵卒的肩膀。 在那兵卒的带领下,不一会,李素便见到了兵卒口中那个古怪的人。 “确实古怪。”见到之后李素也不禁有些犯嘀咕。 营房里这些死囚更刚才李素看到的别无二致,都是死气沉沉的。但是这个中年人却不一样,即便是身处死囚营,他仍然将自己收拾的干净利索,长发一丝不苟的束在身后,身上的死囚衣也干净整洁。他盘腿坐在营房的角落里,低垂着脑袋,手指不停的在地上写写画画,零散的几根头发遮蔽下,口中念念有词。 “这人叫什么名字?”李素问道。 “赵吉。” 李素挥了挥手,兵卒恭敬行了一礼,然后一溜烟的跑了。 站在一旁打量了一阵,李素这才阔步走了过去。 地上刻画着零零星星的符号,察觉到有人,赵吉伸手一拂便将那些符号消弭了。 他抬头看了看,锐利的眼神在这个年轻的千总身上打量了一阵。 ……并不认识。 然后他默默起身又换了一个位置坐下,继续在地上写写画画。 “有趣……” 李素跟了过去,跟他坐在一起,问道:“你这写的是什么?” 赵吉没搭话,又将地上的字符消弭掉,然后靠在墙上不动了。 “你犯了什么事?” “你是一个术士对么?” “你会炼丹么?” “……” 李素饶有兴致的问了一大堆问题,可是赵吉靠在墙上闭着眼,一点反应都没有。 “诶,你这样很不礼貌你知道不。” 李素歪着脑袋说道。 赵吉换了个姿势,仍旧闭着眼睛。 “你想不想脱离死囚营?” 李素眼珠转了转,捏了一根茅草,在赵吉的鼻孔里捅来捅去。 “你到底要干什么?” 许是痒痒的感觉让赵吉有些难受,他猛地坐直身体朝着李素吼道。 “你想不想脱离死囚营。” 李素又重复了一遍。 赵吉不屑的在李素的身上打量了一番,鄙夷道:“你一个小小的千总,还能管我想不想脱离死囚营?” “只要你回答我的问题,我满意了你就可以脱离死囚营!”李素笑着说道:“别看本官只是一个小小千总,但是咱能直达天庭哩。” 赵吉狐疑的看了看李素。 “我犯了什么事跟你没关系,所以你也不要再问了。” “我确实是一个术士,但是并不会炼丹!”赵吉不屑的说完这句话,又靠在墙上假寐去了。 李素用茅草又捅了捅他的鼻孔,“你是一个术士,怎么可能不会炼丹?” 赵吉抬起高傲的头颅,不屑一笑,“老子是炼金师!” 李素恍然大悟,又问:“那你会炼火药么?” “小道尔。”赵吉仍旧一脸不屑的说道。 思虑了一阵,李素站起来拍拍屁股,道:“那行,那你跟我走吧。” 赵吉一下坐了起来,目光紧紧盯着这个千总,“真走?” 李素咧嘴一笑,“我堂堂一个千总,还不至于骗你一个死囚犯。” “跟我走吧。” 说罢李素直接朝着营房外走去。 赵吉坐在原地叼着一根茅草迟疑了一会,“反正都是死囚了,他还能骗我不成?” 嘴里嘀咕着,直接起身跟了上去。 出了营房,赵吉伸手遮挡了一下刺眼的阳光,微微眯眼,适应了之后,他才看到那个年轻的千总正在跟一个兵卒交涉。 ------------ 第五十五章:办学堂 交涉了许久,那个兵卒仍然不吐口。 “果然只会口吐狂言。” 赵吉悬着的心一下死了。 可是看那个兵卒虽然不松口,但是对李素仍然恭敬有加,赵吉还是隐隐有些小期待的。 毕竟,如果能过正常人的生活,谁愿意在暗无天日的死囚营里度过一生呢? 更何况,看李素所询问的问题都是有关于术士的,出去之后想必他也能重操旧业。 这才是赵吉愿意相信这个年轻千总的关键原因。 过了一会,一个身着黑甲的人走了过来。 赵吉内心顿时惶恐了起来。 他认得这个人,死囚营内一手遮天的将军,宋涛。 只见那个年轻的千总小跑着迎了过去,点头哈腰的道:“区区小事,怎敢劳烦宋将军大驾?” 宋涛冷哼了一声,鼻间喷出两道白雾,他斜睨着李素,“死囚营内一切事物都是本将军职责所在,事无巨细都在本将军职权之内。” “那您看……” “有大将军的文书么?”宋涛淡淡地说道,锐利的眼神扫了一眼李素,而后又看了看站在营房门口的赵吉。 “谁让他私自出来的?!!” “来人,鞭笞五十!” 宋涛突兀间朝着赵吉发难。 赵吉瞳孔微缩,身躯不由得颤抖了一下,惊恐的看向李素。 不等李素说话,几个虎背熊腰的兵卒直接扑了过去,将赵吉摁倒在地上,一个兵卒抽出一根随身携带的马鞭便要打上去。 “慢!” 李素高喝一声。 马鞭停在了半空中,几个士卒看了一眼神态从容的李素,有些进退不得。 赵吉的眼中顿时燃气了希望的光芒。 “大将军的文书…卑职还没来得及取。” “但是这个人是大将军要的,你确定要打?” 李素缓步走到宋涛面前,眯眼瞪着宋涛,周身散发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气势。 宋涛愣了片刻,冷笑道:“没有文书,即便是大将军来了,也不能随意从本将军这里提人!” “更别提你一个小小的千总了!”宋涛伸手点在李素的胸膛,一字一句道:“鞭笞五十,给我打!” 话音落下,清脆的鞭声在死囚营里回荡,其中夹杂着赵吉的阵阵哀嚎。 十几鞭下去,赵吉整个人便昏迷了过去。 李素面色铁青。 “将军,已经昏迷了……” 宋涛淡淡的瞥了一眼李素,心中不由得暗爽,“行了,将他扔回去吧。” 几个兵卒架着赵吉扔了回去。 “李千总,下次来死囚营可一定要拿到大将军的文书。” “不然误伤了你,可就不好了。” 宋涛留下一句话,径直转身离去。那几个兵卒也快步跟了上去,隐约间,李素能够听到宋涛的呵斥,“以后不要什么阿猫阿狗来就往外提人……” 李素攥紧了拳头,盯着宋涛的背影内心升腾起一股无名之火,然后又看了一眼那个营房,快步离开。 他没有选择去找大将军或者是齐州平,因为他的流程确实不合规矩,强出头只能给人留下一个仗势欺人的印象。因此这件事只能在规则范围之内,徐徐图之。 回到水培街,李素装了几张大面额的银票,然后又找到了张老头。 将买房的要求说了之后,张老头欣然答应。 张老头在水培街上颇有威望,不管是买卖还是租赁大多会找他做中人,因此他的人脉也颇为广泛,置办房屋找他最为合适了。 这一次买房,不似最初一样,李素稍微看了几家便确定下来了一处独门独户的大宅子,直接花费二百两全款将其买下。 这一处是在水培街隔壁的青石街上。 虽然青石街的地理位置并不是很好,周边也没什么做生意的铺子,但是李素看重的就是一个清净。 天生,天养两人已经到了启蒙的年龄,总在家里也不是个办法,因为人是群居动物,小孩子更是如此。 常年在家,尽管已经安排了大小禾,还有小米三人教导,但是没有玩伴,难免会养成孤僻的性子。 这是李素所不愿意看到的。 最重要的是,李素想要开办一所学堂,专门面向贫苦子弟,从中挑选出来一些人才,为其传授新式课程。 这也是为了以后他的发展所做的准备。 不管是以后火药的改良或是枪械的升级换代,不可能一帮大老粗工匠凑在一起就能完成。 其中一些事情还需要更为专业的人来做。 李素给了张老头十两银子,让其找人将院落打扫干净,并且置打一张牌匾。 张老头激动的胡子都要翘起来了。 李素所说的这些事情做下来五两银子就够了,根本要不了十两银子。 回到水培街时,已经临近傍晚了,街道上也空落落的。虽然此时已经是到了初春的季节,可是冷风依旧有些刺骨。 李素紧了紧衣衫,快步的走到了后院。 仍然如中午一样,锅里留着饭菜,李素简单的吃了一点,然后将所有人都叫了过来。 大小禾站在李素近前的位置,天生天养两个小孩在李素周围嬉闹,而小苏三人则是低着脑袋,站在三步开外的地方。 “天生天养已经到了上私塾的年龄了。” “在家里虽然有你们三人照料,可这样终归是不太长久的。” 李素说着,目光从几人的身上扫过。 两个孩子闻言也停止了嬉闹,其中天养最为灵动,也知道什么是私塾,她撅着小嘴,眼眶里泪水不要钱似的啪嗒嗒的往下掉,“哥哥,哥哥,天养听话,天养不去私塾。” 天生反应了一会,跟着妹妹也开始哭了起来。 李素有些头疼,赶紧朝着小禾挥了挥手。 小禾一手抱着一个孩子小声安慰着。 过了一会,两个孩子才止住了哭泣,不过仍是泪眼汪汪的看着李素。 “私塾的环境我也不喜欢,他们所教授的课程我也不中意,因此……” 李素故意拉长了声音,“咱们自己办一个学堂!” ------------ 第五十六章:女先生 宣布了开办学堂的消息之后,大禾小禾眼底神采各异,小苏三人也是有些惊讶。在家里半天时间她们就已经了解了这个家里的情况。 不管是天成酒业的火爆程度还是李素的千总职位都让她们感到惊讶。 寻常人眼中,能够做到军中百总千总的都是一些容貌粗犷斗大个字不识的大老粗。可是这位千总主家却不同,不仅仅丰神俊朗,还会酿酒做生意,现在甚至都要开办学堂了。 一时间她们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不过两个孩子仍旧是闷闷不乐的。 夜晚,李素的屋内又溜进了一只老鼠,吱吱呀呀的声音直到半夜才稍稍平息了一些。 李素半躺在床上,习惯性的向床边摸了摸,可是却摸了个空,他有些怅然,此刻点上一支岂不是美滋滋? 大禾螓首伏在他的胸膛,青葱玉指不停的画着圆圈。 休息片刻,李素身体微微动了一下,大禾立马起身,乖巧的跪伏在李素的面前。 “?” 李素满脸黑线,探出一只手将其拉了过来。 “公子不是要继续么?”大禾仰着满是疑惑的小脸问道。 “我是有话对你说。”李素拍了她一下,发出清脆的响声。 大禾点了点头,又顺从的伏在了李素的胸膛上。 李素组织了一阵言辞,轻声道:“你们姐妹在家是不是觉得有些…无趣?” 大禾俏脸瞬间苍白,沙哑着嗓音说道:“公…公子是要丢下奴家么?” 李素扶额。 深切的感受到了万恶的封建制度的黑暗。 怎么能把人想的这么坏? 提上裤子就走……那可不是俺老李的风格啊。 拍了拍她颤抖的肩膀,连连解释道:“明天学堂开业,本公子计划招收一些…女子。” 李素措辞严谨的说道:“可是身边又没有合适的人去教授课业,你们姐妹还有小米有一定的学识,想不想做女教…先生?” 大禾止住了啜泣,水润的眸子看向李素严肃的面孔,颤声道:“奴家…奴家只想伺候您!” 李素对此早有预料,“不光是你们,本公子也要在学堂授课的。” 大禾低垂着眼帘思索了一阵,轻轻颔首,“公子去,奴家便去。” “好,就这么说定了。”李素紧了紧臂弯,凑着红唇轻轻吻了下去。 片刻后,屋内又吱吱呀呀的响了起来。 翌日,清晨。 小禾连带着小苏等四人无精打采的起床了。 “公子,昨晚您是又和姐姐一起抓老鼠了么?” “为什么不叫奴家?” 小禾一连串的问题炮击正在锻体的李素。 小苏三人掩着嘴在一旁轻笑。 昨晚的响动,小禾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可是小苏三姐妹却是再清楚不过了。原本她们以为这两位也不过是丫鬟而已,只不过是比她们来的早一些。可是昨晚的响动和今天的对话,却让她们对大小禾两姐妹的身份有了重新的定义。 她们识趣的没有去给小禾解释,多嘴的丫鬟一向是不受人待见的。 李素则是自动屏蔽了小禾的叽叽喳喳,默默地锻炼了一阵,然后做饭…给两个新来的丫鬟做演示。 小米则是很识趣的去西厢房,给天生天养两个孩子穿衣洗漱了。 袅袅炊烟升起,一整套行云流水的炒菜流程之后,李素转头看向小苏,小阮,道:“你们学废了嘛?” 两个小脑袋,不停的点,“学废了学废了。” 李素将锅铲丢给两人,然后美滋滋的靠在灶火旁添起了柴。 两个小姐妹商讨了许久,最后由小苏率先动手,然后做出一盘……黑暗料理。 “……天赋真是不在这儿啊。”李素扶额,将其赶了出去,然后亲自动手。 两个灰头土脸的小丫鬟羞愧的夺门而出。 过了一会,一个肥胖但矫健的身影窜了进来,还未看清人影,便听到一声:“什长。” 李素拎着锅铲,闻声露出一丝恍然,他手中锅铲翻飞,还要盯着下边的火,“老蔡啊,今天不当值啊?” 蔡斌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今天休沐,便来看看您。” 说着蔡斌极为有眼色的坐在了灶火旁,一边添柴一边跟李素聊天唠嗑。 半个时辰后,桂花树下的两张桌子上便摆满了吃食。 此时,老陈带着女儿也到了。 “陈叔啊,您是闻着味来的吧?” 李素调侃道。 老陈哈哈一笑,然后目光落在了蔡斌身上,问道:“张老头那一批人?” 李素摇了摇头,将手搭在蔡斌的肩膀上,介绍道:“这是军中同僚,蔡斌。” 老陈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又过了半个时辰,院内就剩下李素和蔡斌两人相对而坐。 小禾识趣的将两个孩子带到一边玩去了。 蔡斌沉默了许久,问道:“什长,您知不知道老邱现在在做什么?” 李素停住筷子,抬头看了看蔡斌,“不知道。” “不过也该是过上了衣食无忧的生活吧。”李素叹了一口气,眼底闪过一抹怅然。 “卑职昨天巡街,在赌坊见到他了。” 蔡斌轻声说道,胖胖的脸上满是不解和疑惑。 “赌坊?” “销金窟啊。” 李素摇头轻笑,感慨了一声。 “跟老邱打招呼,他没吭声,卑职抓了一个老赌棍询问了一番。” “……老邱已经在里边待了三天了,输了起码有一千两银子了!” '“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蔡斌闷声倒了一杯酒,一仰脖将其喝干了,两道泪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李素明白战友情,但是并不明白蔡斌和邱金明的纠葛有多深。 气氛沉默了一会。 李素说道:“银子…是从我这儿拿走的。” “两千两,以后他与天成再无瓜葛。” 蔡斌依旧没有说话,闷头喝着酒。 “小禾,从柜上拿两千两的银票来。” 李素招呼了一声。 小禾应了一声,很快拿着一张银票放在了桌子上。 李素伸手就要将银票推给蔡斌。 “您觉得我是来找您拿银子的么?什长!!!” 蔡斌按住了李素的手,脸颊通红的吼了一声。 ------------ 第五十七章:杀手 李素微微一愣,笑了笑,“这是近段时间的分红,你先拿去给兄弟们分了吧。” “等会还有事,晚上咱们再聊。” 说着,李素将银票推到了蔡斌的面前,然后擦了擦嘴起身回了屋子。 盏茶功夫,李素再度出来的时候,院内只剩下小禾和两个孩子了。 桌子上,杯盏压着一张银票,随风肆意翻卷。 李素沉默了一会,又折返到西厢房,将大禾叫了起来。 …… 青石街。 张老头早早的带着人将匾额挂了上去,门楣上挂着喜庆的绸带,门前站着许多青石街的街坊。 他们低声议论着。 这里要开办私塾的消息一大早传遍了整条街,虽然有些人家上不起私塾,但是并不妨碍他们来看看。 这里的人越聚越多,大多都是带着孩子过来的。 过了一会,李素一行人挤开人群走了过来。 在人群正前方站定,李素打量了一下,满意的笑了笑。 张老头赶忙跑了过来,急促的道:“小哥,已经收拾妥当了。” 然后又拿过来一把碎银子,李素摆了摆手,“这些拿回去补贴家用吧。” 张老头笑呵呵的将其收下。 “诸位青石街的街坊,小子李素,是边军中的一位千总。因感念边关城内百姓对天成的照顾,因此特意开设天成学堂………” “天成学堂不收束脩,并且每年还会选出家境贫寒但勤奋好学的学子进行奖励,以期能够成为大虞之栋梁,边关之俊杰!” “……” 李素寒暄了一阵,讲清楚了学堂的束脩,以及各种规矩,还诚邀有意向的孩子家长进去参观。然后他将蒙在匾额上的红绸用力拽了下来,太阳的照耀下,天成学堂四个大字熠熠生辉。 回过头扫了一眼乱糟糟的人群,李素率先迈步走了进去。 李素等人进了学堂之后,门口瞬间炸开了锅。 “真的假的不收束脩?”一个牵着孩童的妇人低声问道。 “你没听么,人家还要奖励勤奋好学的学子哩。” 另外一个妇人叹了一口气,有些遗憾,她还没有孩子。 在这个时代,教育资源被世家大族所垄断,而一些私塾的束脩又极重,根本不是一些寒门学子能够交得起的。 这也造就了一些小门小户一代不如一代的现象。 可是这个天成学堂竟然不收束脩,而且还要奖励一些出自寒门勤奋好学的学子。 简直是边关奇谈,大虞奇谈。 人群骚动了一会,一个胆大的汉子牵着自家孩子走了进去。 接着,门口的人一窝蜂的挤了进去。 张老头跟在李素的身边,好为人师的毛病又犯了,他急切的拉着李素的衣袖,道:“小哥诶,开私塾怎能不收束脩?” “你这不是做善事,你这是跟其他的私塾作对啊!” 李素刚才在门外说完之后,他吓的脸都白了。 其实最严重的还不是那些私塾,而是那些世家大族! 一群鸡鸭里出了个格格不入的白天鹅,还要一棍子将鸡鸭都打死,这谁能忍受? 李素淡淡地道:“张老伯,这些就不用您管了,天成酒业自然会为天成学堂输血,至于那些私塾或是世家大族,自然会有边军高层应对。” “小子不是蠢人。” 他拍了拍张老头的肩膀,然后背着手在学堂里参观了起来。 第一天,不管是青石街的街坊或是边关其他的小门小户,都没人报名。 到了晚上,李素一行人回到了水培街。 刚坐下,陈青莲立马跑了过来,她眨巴着眼睛,问道:“诶,你真的办不收束脩的私塾啊?” “诶什么诶,我有名字!”李素不满的反驳了一句,道:“话都说出去了,肯定是要办的。” “那你有没有考虑那些收束脩的私塾或是世家大族的感受?”陈青莲追问。 “他们自然有边军应对,我只管办好我的事情。”李素呷了一口茶水,淡淡地说道。 “没有世家大族的支持,你从哪弄来典籍,授课所用的?”陈青莲穷追不舍。 “我的学堂注定要教授一些不一样的东西,至于现在科举审查的东西,天成学堂暂不教授。” “那具体是……” 陈青莲话还没问出口,一个穿着边军衣裳胖胖的身影走了过来,吓得她赶紧止住了话头。 李素淡淡地开口:“来了?” “先做下,忙活了一天还没吃饭。” 说着李素给蔡斌倒了一杯茶水。 片刻后,大禾将一些酒菜端了上来。 李素捏起筷子狼吞虎咽了起来,还招呼着蔡斌一起吃。 蔡斌捏着筷子,眼神极为复杂的看着李素。 过了许久,李素吃饱喝足打了个饱嗝,懒洋洋的说道:“你觉得我在处理邱金明的问题上有些过了?” 夜幕中,蔡斌的脸色阴晴不定,他迟疑了一下,然后点点头。 “赌坊谁也没有逼着他去,两千两是他提出的数目,至于清空在天成的股份也是他同意的,虽然刚开始,一直到现在咱们都没有什么纸面上的协定,但是我已经做到了仁至义尽。” “而且,当时如果我不这样做,只怕今天我都不一定能够坐在这里跟你聊天。” 李素砸吧砸吧嘴,冷笑了一声。 “老邱…不是这样的人!” 蔡斌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他是什么样的人,留待时间去验证吧。” 李素感慨万千的说了一句。 话音刚落,一道破空声响起,李素心神一惊,一脚踢翻了桌子,整个人在地上滚了两圈,然后藏匿在桌子后边。 肥胖的蔡斌也动作迅速的跟李素藏在了一起。 '砰'的一声,一只利箭狠狠地透过了桌板,露出一个锋锐的箭矢。 “都不要出来,熄灭烛火!” 李素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高声喊了一句。 几个呼吸之后,东厢,西厢两间屋子里的烛火便熄灭了,整座院落漆黑一片。 夜空中,萧瑟的寒风呼呼的吹,等了几个呼吸也没有动静了,蔡斌小声开口道:“应该是跑了,我出去看看?” “别,肯定没走!”李素赶忙拉住他的衣袖。 下一秒,一支利箭再次破空而来,穿透桌板狠狠地扎在了蔡斌的左肩膀上。 ------------ 第五十八章:换个活法 蔡斌背靠着桌板,强忍着疼痛,身体狠狠向前一拉,他闷哼一声,额头上汗珠瞬间滚落。 李素眉毛狠狠拧了起来,查看起了蔡斌的伤势。 好在桌板足够厚实,距离又足够远,利箭仍旧只穿透了寸许,并没有给蔡斌造成多重的伤势。 两人相互对视一眼,然后慢慢的远离了桌板。适时,破空声再度响起,'砰'一声,利箭又是扎在了桌板上。 正当两人庆幸之时,一支利箭呼啸着从两人的脸颊之间穿过。 竟是一支连珠箭! 李素心中凛然,迅速向前扑倒。蔡斌有样学样,也扑在了地面上。 连珠箭射穿桌板之后,狠狠钉在了两人面前的桂花树干上,箭矢入木三分,箭尾兀自震颤着。 两人趴在地上许久,心脏犹自砰砰直跳,实在是太惊险了,若是这支箭稍稍偏移一寸,两人之中必然会有一人丧命。 过了一会,几声重物落地的声音响起,借着月光,李素看到地上倒映着几个举着刀的影子正朝桂花树移动过来。 此刻,两人手边只有一张桌子,两条长凳,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粗略来看这些杀手少说也有五六人,且从连珠箭来看这些杀手也必然都是武功高强之辈,两人赤手空拳,难有胜算! 两人慢慢的靠回桌板上,李素高声大喊:“敢问主事之人是哪路豪杰?” 杀手不答,小心翼翼的挪动脚步向桂花树靠近。 “我这里有一千两银票和一些散碎银两,放我们一马,这些都是你们的!”李素再度高声大喊,同时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以及下午花剩下的一些银钱丢了出去。 黑夜里响起一道阴翳的声音,“看来让你活到边关是我失算了。” “不过今日这里必将是你的埋骨之地,还有这院子里的五个女人,两个娃娃!” 京都的人! 李素心里蓦然一惊,安逸的日子让他忘记了远在几千里之外的京都尚有仇人在世,以至于酿成如今的危难局面。 “你们是宋家的人,还是李家的人?” “死也让我死个明白!” 李素狠声道。 “宋家跟李家有什么区别么?” 熟悉的声音再度出现。 是啊,姻亲关系的两家,在这一刻根本没有区别。 李素脑子极速转动,眼神不停的瞄向四周,搜寻可以反击的武器。 至于逃跑? 这些人已经把院子里的人都摸清楚了,他能逃掉,可是院子里的这些人却逃不掉。而且能够预见,若是他真的逃走了,这些杀手肯定会对院子里的人痛下杀手。 “什长,你走,去大营找人,卑职替你拖住!” 蔡斌手里抱着一条长凳,肥胖的脸上满是凶戾。 李素闻言愣了一下,随即坚定的摇了摇头,“这院子里这么多人呢,她们的好生活才刚刚开始,我若是走了,这些人一个都活不成!” 说着,李素将手边的另一条长凳拿在手里,掂了掂分量,扭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蔡斌嘴唇嗫喏,他颤声说道:“是…是老邱错了!” 一只手搭在了蔡斌的肩膀上,李素目光灼灼的看着他:“谁都没有错,错的是这个狗艹的时代。” “若想好好活下去,那就得换个活法!” 说完,李素猛地冲了出去,一条长凳拖在地上,发出莎啦啦的声响。 “换个活法……” 蔡斌低声呢喃了一句,眼前闪过战场上的惨烈,以及在营房中众人热切的交谈……往昔种种如同走马灯一般在他的脑海里闪过。 他紧紧攥着长凳,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肥胖且灵活的身影窜了出去。 李素举起长凳狠狠地拍在一个杀手的脑袋上,趁其没有反应过来,长凳再度横着扫出,一道身影躺下,一道身影喋血倒飞而出。 顺手的,李素扔掉凳子捡起了一把长刀攥在手里。月光下,院子里足足有十多条身影,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期。 而且围墙上站着三个手持弓箭的黑衣人,他们拉满了弓弦,不断的调整着方向。 一旁的蔡斌倚仗着体重的优势也顺利干掉一个,不过左臂的伤口限制了他的发挥,因此背部再添一道血淋淋的伤口。 两人靠在一起,目光凶狠的看着这些黑衣杀手。 “杀了他们!” 阴翳的声音再度响起,十多个杀手一拥而上。 金铁交加之声在院子里回荡,李素横起长刀架住寒芒凌冽的长刀,一脚狠狠踹出,一个黑衣人倒飞而出。 随后大喝一声,肩膀猛然发力,将几柄长刀弹开,几个黑衣人踉跄后退。 蔡斌手持长刀奋力劈砍,他手里的长刀已然沾了血,正面应对过羯罗人的他,情况远远要比李素好得多。 可也难以招架这么多人的围攻。 很快,李素的身上也添了几道伤势,尤其是背部一道尤为严重,像是生生从左肩划到了右腰的位置,失血过多一度让他感觉头晕目眩,可是剧烈的疼痛又狠狠地刺激着他的精神。 两人再度靠在了一起,蔡斌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去,背部血淋淋的几道刀口,深可见骨。 “嘿嘿,我杀了三个了,死了不赔本!”蔡斌喘息着,满是鲜血的脸上带着一抹笑容,让人望而生畏。 “妈的,咱哥俩还不能死,好日子才刚刚开始!”李素目光直愣愣的看着这些杀手,同样咧嘴一笑。 “……好日子,不知道能不能让我娘过上好日子!” “杀踏马的!” 蔡斌凶戾的咆哮一声,手持长刀再度冲入人群。 此刻,清脆的炮声响起,夜空下,一颗泛着绿光的烟花在天空炸开。 蔡斌精神一振,“什长再撑一会,这是咱们边军的号箭!” 李素脸上涌现出一抹喜色,疲惫的感觉再度消散。 就在此时,凄厉的咆哮响起,一道人影猛地从围墙上跃了下来,带起大片尘烟,单手持刀,从一个杀手的背后狠狠劈下一刀。 李素抬头望去,围墙上的三个弓箭手已经没了踪影。 是友非敌! 又一人加入,还发射了边军的号箭,这些杀手顿时慌乱了起来。 ------------ 第五十九章:杀局 与这些杀手不同,李素脸上的喜色更加浓郁了起来。 另一战团中的蔡斌凑空扭头看了一眼,只见那后来的人凶猛异常,一柄长刀神出鬼没,每每绽放寒芒就会带起一大蓬鲜血。 好凌厉的刀法……不过怎么有些眼熟? 再看那人身形,一个熟悉的身影在蔡斌的脑海中逐渐清晰了起来,他笑着大叫起来:“什长,什长,是老邱,是老邱啊!” 笑着笑着,鲜血混合着眼泪滚落。 “笑尼玛,还有力气笑?” 爽朗的叫骂声响起,蔡斌紧紧咬着嘴唇,刀势越发的凌厉起来。 李素也默默回头看了一眼那个身影,独臂持刀,内心不禁升腾起一股浓烈的战意。 此时,小院的门扉处出现一个黑衣人,他拎着酒坛子以长刀撬开酒封,肆意的灌了一大口,怪叫一声:“爽!” 随即将酒坛子扔在地上,阴笑道:“杀一人赏金百两!” “杀两人赏金三百两!” “杀三人,老子让他平步青云!” 这些杀手溃散的战意再度被他几句话凝聚起来,这些杀手嗷嗷叫着迎了上来。 听着熟悉的声音,李素脑海里猛地浮现出一个身影,他咬牙切齿怒喝道:“李!乘!风!” “现在才想起来?” “晚啦!” 李乘风高喝一声,围墙处再度出现十多个黑衣人,他们手持制式长刀,一个个训练有素的翻越围墙,砰砰的落地声刺激着三人的心脏。 还没等来援军,这些黑衣杀手倒是又来了不少。 此刻两人已经精疲力尽,全靠着一股求生的本能在挥舞着长刀。 尚有一战之力的邱金明大喝一声,“这些人是边军!” “你们先走,我断后!” 说着,他一刀划过一个黑衣人的脖颈,鲜血瞬间飙射而出,溅在他粗犷的脸上,将其渲染的如同一个恶鬼一般。 “第一次和你们并肩作战,老子怎么能退!” “还踏马都是冲着我来的!” 李素喘息道,握着长刀的右手有些颤抖。 “对,要死死一块!” 蔡斌同样凶戾无比。 雨滴砸李乘风的脸上,他阴恻恻笑了起来,“今晚你们谁都走不掉!” 话音落下,那些穿着黑衣的边军齐齐向前推进。 细密的雨滴落下,顷刻间雷声阵阵,磅礴的大雨冲淡了血腥味,鲜血汇成小溪汩汩流淌。 激烈的混战再度爆发。 邱金明护在两人的身前,奋力的挥动着长刀,可是对上这些边军悍卒独臂的劣势很快凸显,往往一刀劈出,便有两三刀从不同的角度招呼过来。 “李素,你也有落在我手上的一天。”一个黑衣人诡异的笑了起来,他刀势凌冽,远比那些边军悍卒更为难缠。 李素精神一凛,眼底闪烁着悲愤,“宋涛!!!” 是了,这些边军悍卒正是宋涛带来的。 原本计划的是李乘风带队杀掉李素,以及院内的所有人,宋涛负责处理后事。 可是出乎意料之外的是蔡斌在这里,让他们一度撑了过去,直到后来的邱金明点燃了号箭加入战斗,颓势渐渐扩大,宋涛才不得已带人加入了进来。 战斗越发激烈,邱金明渐渐的已经有些难以支撑了,他的胸膛,腿上,胳膊上都布满了伤痕,鲜血顺着雨水汩汩流出,他的嘴唇越发的苍白起来。 宋涛猫戏老鼠一般的纠缠着李素,他身上的伤势也越来越严重,因失血过多,挥动长刀的时候,他的眼前都出现来重影。 某一时刻,昏沉中的李素察觉到脖颈间一道凌厉的劲风袭来,可是他再也没有力气抬起长刀了,甚至眼皮在这一刻都沉重无比。 蓦然,长刀入肉的声音响起,可是李素没有感受到预想中的疼痛,他拎着满是豁口的长刀晃晃悠悠的站在原地,耳边传来宋涛的阴笑,以及蔡斌的咆哮:“老邱!!!” 一个挡在李素身边的高大身影猛然跪在地上,哐当一声金属触地的声音在雨夜重是那么的清晰,李素这才清醒了一些,他努力的抬起眼皮,身前独臂的邱金明胸前被一柄长刀刺穿,他犹自紧紧握住身前的一截刀身,鲜血滴滴落下。 邱金明艰难的回过头看了一眼李素,咧嘴露出鲜血淋漓的牙齿,断断续续说道:“什…什长,是…是我…错了!” 说罢,邱金明大口呕血,脑袋一歪,便没了气息,握着刀身的双手也无力的垂了下来。 “啊!!!”李素低沉的咆哮了起来,他双眼通红,浑身颤抖,可是却又什么都做不了。 “别急,我现在就送你下去陪他!” 宋涛猛地将长刀抽出来,一脚将李素踹了个趔趄,然后架在了李素的脖颈间。 一旁的李乘风也走了过来,他如释重负的看着跪在地上无力起来的李素,笑了笑:“寿诞之时,你让我丢尽颜面,今日,就那你的脑袋来洗刷我的耻辱吧!” 院内响起阵阵凄厉的悲鸣,大小禾光着脚丫冲了出来,抱住李素。 “走…走啊!”李素想要将其推开,可是现在的他可以说是手无缚鸡之力,又怎能推开两姐妹呢? “还真是情深义重,那好,老子今天一块送你们走,到了下边也好做一对亡命鸳鸯!” 宋涛瞪大了眼睛,猛地挥起长刀,作势就要砍下来。 就在此时,雨夜中响起阵阵破空之声,无数的箭矢落下,顷刻间覆盖了整座小院。 也打乱了宋涛的动作,他回过头,惊恐的看着漫天箭雨,连忙挥舞起了长刀,将这些利箭阻隔在周身之外。 李素眼里爆发出强烈的求生欲望,他用尽全力拽过桌子,将其顶在头顶上,遮蔽着凌乱的箭雨,身旁大小禾搂在一起瑟瑟发抖。 蔡斌则是迈动着矫健的步伐躲在了桂花树后。 “本将军倒要看看是谁胆敢在边关城内作乱!” 冰冷的声音响起,隆隆的马蹄声在雨夜里格外清晰。 桌子下的李素听到这个声音,咧嘴露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随后陷入了昏迷。 ------------ 第六十章:惊蛰 雨滴打在甲叶上迅速滚落,齐州平伏在马背上,左手一拉缰绳,胯下战马高高跃起,径直跨越了围墙,落在小院里。战马落地后,打了个响鼻,惊的这些杀手齐齐后退。 齐州平单手持枪阴沉着脸,目光扫过院子里的黑衣人,随后目光落在桌案下那道昏迷的身影上,他怒容满面,大喝:“竟敢在边关城逞凶杀人,好狗胆!” 几个呼吸间,围墙处出现了无数身着黑甲的弓手。摇摇欲坠的木门被人一脚踹开,无数边军悍卒涌了进来。 宋涛站在人群中,警惕的看着这些黑衣人,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 “杀!!!” 齐州平高喝一声,下一秒,他整个人凌空而起,足尖踩着马头扑了下来,手中长枪宛若毒蛇一般盯上了宋涛。 身着黑甲的边军悍卒出手凶猛无所顾忌,很快就将这些黑衣杀手逼的无路可退,期间蔡斌含恨出手,在这些黑甲的护持下,亦是斩落了几颗黑衣人的头颅。 对拼十几个回合之后,齐州平脸色越发沉重了起来,他边招架边问道:“边军的路子?你到底是什么人!!!” 那人不答,下手越发的狠辣起来。 第二天,整座边关城紧急戒严了,城门处多了许多的边军士卒,他们严格的查验着来往商客的文书,一个个有嫌疑的人在城关处被抓捕,然后送到边军大营。 城内也多了许多巡街的兵卒,他们在各个医馆巡弋,刀伤箭伤的人一律被严加看管,甚至有些还用了刑。 至于边军大营,此刻也是一片骚乱,秉承着宁错杀不放过的原则,死囚营的兵卒人头滚滚落地,血腥的气味在这个雨后的清晨经久不散。 中军大帐。 齐胤端坐上首,他身着全甲,脸色极为阴沉。 目光频频看向一旁几位正在小声商讨的医师。 片刻后,一位医师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佝偻着身躯走到齐胤身前,“大将军,李千总是失血过多,能不能挺过来,这要看天意了!” 齐胤一脚踹出,将那个医师踹出两三米远,他寒声道:“当初齐州平将军失血过多你们也是这样说的,可结果呢?” “都踏马是废物!” “马上给本将军想想这套东西是怎么用的!” 齐胤冷着脸,手指了指一旁的羊肠以及那些鹅毛管。 那些医师齐齐跪下,高喊:“请将军降罪!” 李素夺血续命的事情已经传遍了整座军营,他们这些医师也曾数次在私下里摆弄,希望能够破解夺血续命的秘密,可是无一例外,他们都失败了。 因此,现在齐胤让他们用这些东西,那还不如直接杀了他们来的更为实在。 “……你们!” 齐胤气的一下跌坐在座椅上。 适时,齐州平走了进来,他径直走到齐胤面前安慰,并且给了那些医师一个眼神。 很快中军大帐便只剩下齐胤,齐州平以及一个不省人事的李素。 …… 无尽的黑暗中,李素只觉自己的意识不断在在沉浮,仿佛置身海洋一般,他能看到,不远处正散发着蒙蒙光亮,那是他的身躯,他奋力的想要过去,可是短短的距离却好似天堑一般难以逾越。 不会还要重生吧!!! 李素无能狂怒,他感觉到乖巧的大禾,尚未开苞且有些呆萌的小禾,还有那个高冷、身份暴露而不自知的齐州平,正在逐渐远去……决不能让这样的事再次发生! 他调动全部的力量,想要接近那一团光亮。 蓦地,他的意识越来越模糊,思维越来越缓慢,直到完全沉沦。 一月二十九日,惊蛰。 在这个世界,二十四节气依然是通用的。 '蛰'为藏,世间万物在冬季蛰伏,藏匿,等待着下一个春天的到来。'惊'为醒,惊蛰时节,春雷始鸣,蛰伏于地下的万物开始逐渐复苏。 在这一天,边关城内素有用艾草熏四角,以此来驱赶家中的蛇虫鼠蚁的习俗。 天成店铺也不例外,老陈张罗着几个小厮将点燃的艾草放置于店铺的四角,嘴里念念有词。 大堂的艾草放上之后,老陈迟疑了一会,随即招来坐在一旁的陈青莲,讲手中的一把艾草塞给了她,道:“去后院,帮大禾小禾熏熏院子。” 陈青莲刚要拒绝,老陈的脸色一下沉了下来。 “哼,去就去。”陈青莲冷哼一声,撅着小嘴抱着一捧艾草不满的去了后院。 老陈看了看空落落的店铺,心里莫名的泛起一抹愁绪。 该何去何从呢? …… 到了后院,陈青莲整理了一下表情,面带微笑的敲开了西厢房的门。 开门的是小禾,她眼眶红红的,脸上犹自带着泪痕。 “青莲姐姐,有何事?” 陈青莲叹了一口气,将艾草递了过去,道:“今天是惊蛰,要用艾草熏四角的。” 小禾刚要拒绝,屋内传出一道凄凉的声音,“小禾,拿进来吧,规矩不可废。” 声音沙哑,带着丝丝伤感,让人不觉泛起怜惜之感。 小禾接过艾草,然后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东厢房门口,小苏三人探出脑袋看了一会。陈青莲看向东厢房时,她们赶紧将脑袋缩了回去。 陈青莲站在院中,那日的血迹和各种刀剑的痕迹早已被清除。某一时刻,她仍能够感觉到桂花树下,李素正笑吟吟的坐在那里。 也不知道他究竟能不能挺过去…… 看了一会西厢房,直到传出艾草的香气,陈青莲才稍稍安心了一些。 边军大营早已传来了消息,说李素正在休养,可是一连几天都没有任何动静,可急坏了院子里的这些人。 大禾几次三番的想要去探望一番,可是都被拦住了。 边军大营是不允许女子入内行走的。 若是李素真出了意外,这些女子该怎么活下去啊……陈青莲真为这些命运多舛的女人们担忧。 “大禾,大禾!” 思索间,一阵急促的喊声响起,老陈匆忙跑了过来,神情很焦急,似乎是出了什么大事。 西厢房的门打开了,面容憔悴的大禾同样急匆匆的走了出来,她颤声问道:“是公子有消息了么,陈叔?” ------------ 第六十一章:仇和怨 “是,公子有…有消息了!” 老陈喘着粗气说道:“已无大碍了,马上就要到水培……” 话还未说完,一阵香风擦肩而过,再抬头,面前的女子已经不见了踪影。 同样,小禾也带着天生,天养两个孩子急急的从西厢房跑了出来,直朝着大堂跑了过去。 老陈无奈的摇了摇头,同时脸上也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这几天他过的真是胆战心惊的。 自从李素出了事以后,那些各大酒商好似豺狼虎豹一般,嗅着腥味就来了。 他们晓之以利,想要以极低的价格买下天成的铺子,以及酿酒方子,动之以威,恐吓老陈,赶走店铺里的酒客,压迫着他的心里防线。还给了他三天时间,让他考虑清楚。 今天就是最后一天时间了。 他终于可以松了一口气。 大堂,两列边军精锐守在门两侧,他们面容肃穆,周身散发着一股冷冽的气息。 大禾站在门内,不停的探头向外张望着。 过了一会,一辆宽大的马车平缓的驶了过来,驾车的人似乎还有些熟悉。 到了近前,两个兵卒小心翼翼的抬着架子走了下来。 大禾提着裙摆,夺门而出。 看着抬下来的架子,大禾脚步踌躇,一时竟不敢上前了。 架子上的李素艰难的直起上身,脸上露出一抹笑容,冲着大禾招了招手,轻声说道:“我回来了。” 大禾掩着嘴,泪如泉涌,发了疯似的扑了上来,紧紧抱住李素,不停的呢喃,“这是梦么?” 全然不顾正在围观的街坊。 李素闷哼一声,眉头微皱,有些牵动了伤势。 大禾猛地回过神来,赶忙就要松开李素。 “这不是梦,我回来了。”李素探出一只手,压在大禾的后背上,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是想我了么?” 耳边灼热的气息让大禾俏脸通红,急忙挣脱了李素的怀抱,低着脑袋看了一圈,店铺门口站满了窃窃私语的街坊。她又急又羞,掩着面跑回了店铺。 李素咧嘴笑了笑。 很快几个兵卒就将李素抬到了后院,在李素的强烈要求下,小禾给他找来了躺椅,放在桂花树下,他美滋滋的躺了下来,手边放着几盘吃食。 任由李素如何呼喊,大禾仍旧是躲在西厢房内,不敢出来。 小禾等人围在李素的身边,悉心照料。 不一会,一个身形削瘦的兵卒低着头走了进来,他正是刚才那个马夫。 小禾看了这个人几眼,很熟悉但又很陌生。 李素看到这个人,强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叹息了一声,道:“坐吧。” 然后又转头看向小禾,“去拿一壶酒来。” 小禾乖巧的点点头,折身拿酒去了。小苏三人也识趣的退下了。 那人坐了下来,抬起头露出一个熟悉的面孔,正是蔡斌。 短短几天时间,那个胖胖的身形便消瘦至此,常人难以想象在这几天里这个有些懦弱的胖子究竟经历了什么。 捧着酒壶的小禾看到这个熟悉的面孔,蓦地一惊,捂住小嘴,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酒壶怦然落地,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动。 大禾急忙推门而出,看到蔡斌的身形,以及地上碎裂的酒壶,亦是无比吃惊。不过很快她便反应过来,拎着小禾的耳朵去了大堂,片刻后,又重新拿了一壶酒过来了。 “安葬好了么?”李素接过酒壶,给蔡斌倒了一杯。 蔡斌端起杯盏,畅快的一饮而尽,“安葬好了,就在大营旁边。” 说着,他又自顾自的倒了一杯,一口气抽干,沧桑的说道:“想来,他也是愿意看着我们的。” 李素默然点了点头,问道:“家里还有什么人么?” 蔡斌惨然一笑,又是一杯酒下肚,“老邱是禹州人,景顺元年禹州大旱,找不到活路了,都说边军粮饷高,他便随着父亲来到了边关城投军,也是那一年,我也投军了,在新兵营认识了老邱。” 说着,蔡斌顿了顿,脸上露出一抹怀念,“景顺二年,羯罗叩边,老邱的父亲为了保护我俩死在了战场上。从此以后,便是我们两个相互扶持,这才走到了今天。” 故事并不长,也很平淡,近乎于枯燥,可就是如此,蔡斌讲完之后仍是泪流满面。 或许,简单的相互扶持四个字包含着他们诸多的心酸和无奈。 毕竟成长的过程并不都是一帆风顺的。 李素支着身子倒了两杯酒,面无表情的喝了下去。 “羯罗人都没能夺走他的命,可是他却死在了自己人手上,死在了这处小院里!!!” “千总!!!什长!!!” 蔡斌咆哮一声,他颤抖着身子跪在了李素的面前,面容悲慽,脑袋磕在地上砰砰作响:“求什长给老邱报仇!!!” 千总是对李素的敬称,可是什长却如同一把刀子扎在李素的心里,让他疼得难以呼吸。 大禾站在一旁,看着这个男人哭的如同小孩子一样,她只觉揪心的疼。 李素沉默了片刻,颤颤巍巍的从躺椅上站了起来,大禾刚要上前搀扶,李素摆手拒绝。 他走到蔡斌的面前,艰难的将其扶了起来。短短片刻他的额头上已经血肉模糊了,鲜血顺着他的眼角流了下来,李素拍了拍他的肩膀,沉声喝道:“大禾,替我更衣!” …… “我为大虞流过汗,我要见左相大人!” “我为边军流过血,我要见大将军!” “大将军,卑职知错了!!!” “……” 昏暗的营房里,一身囚服的宋涛手脚上缠着铁链子,行走间哗哗作响,他嘶哑着声音喊道。 可是营房里静悄悄的,根本没有人搭理他。 短短几天时间,这个边军将军浑身散发着臭味,眼神呆滞,形容枯槁,再也没有当初意气风发的样子了。 过了很久,营房门打开,一个兵卒托着一盘吃食走了进来。 宋涛急切的问道:“是大将军愿意见我了么,是大将军愿意见我了么?” ------------ 第六十二章:裴氏算什么东西 那兵卒厌恶的看了他一眼,将托盘中的吃食摆放在地上,道:“赶快吃吧。” 留下这句话,兵卒匆匆的关上房门走了。 宋涛愣了片刻,低头看了看,地上放着一碗吃食,两碟小菜,一只烧鸡,还有一壶天成的酒。 “断头饭么……”宋涛惨然一笑,整个人无力的跌坐在地上。 …… 蔡斌搀扶着换上千总服的李素,一步挨一步走到天成大堂。 此刻天成大堂乱糟糟的,十多个仆役模样的人正在翻看着大堂内的柜台以及酒架。门外一群街坊将店铺围的水泄不通,指指点点的看着店铺内发生的一切。 一个脾气暴躁的中年***在大堂,双手叉着腰,神情无比倨傲,他手指点在老陈的胸膛,一字一句喝问道:“今天就是第三天了,给你们机会你们不珍惜,是不是?” 老陈枯皱的脸上,尽是惶恐,他赔笑道:“一百两银子的价格,老朽真是做不了主……大人要不再去别家问问?” “既然你做不了主,那就换个能做主的来跟裴某谈!”裴姓中年冷笑一声,脸上闪过一抹淫@邪,“那个叫…大禾的姑娘能做主对吧?” “那就叫她来跟我谈!” “说不定,老子看在大禾姑娘的面子上,还能多给你几十两银子。” 说着,裴姓中年拍了拍老陈的脸颊。 “咳咳……” “哪里来的野狗,敢在天成放肆!” 一身千总服的李素轻咳一声,挣开蔡斌的搀扶,慢慢的到了老陈的身边,锐利的眸子紧紧盯着这个中年男人。 “……原来是主家来了。” 裴姓中年眸子里闪过一抹诧异,旋即冷笑一声,“我当为什么你这老狗有了底气,原来是主家回来了。” “可是,你觉得一个小小的千总就能跟裴某作对了?” 说罢,他大大咧咧的坐在了堂前,翘着二郎腿,手一伸,一个仆役递过来一盏茶水,他呷了一口,悠然道:“一百…三百两银子,你这个铺子京都裴氏买下了!” 李素冷冷的笑了起来,向前逼近了两步,“京都裴氏?” “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京都李氏!” 裴毅闻言,皱了皱眉头,思索片刻,不屑的说道:“裴某从未听说过京都李氏。” “你小子不要扯大旗吓唬老子!” “一个小小的千总,还有一个莫须有的京都李氏,就想吓倒老子了?” 李素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他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礼部尚书,李乘风的寿诞,听说过没有?” “小爷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李素!” 话音落下,李素的身上迸发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威势。 直面李素的裴毅吓得手一抖,茶盏怦然落地,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动。 一副血淋淋的画面在他的脑海闪过,面前的李素与其中一个身影悄然融合,他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笔直的身躯一下佝偻了下去,颤抖的指着李素,道:“李素,李素……是…是你,是你大闹了李尚书的寿诞!” “嘿嘿,终于想起来了?” 站在裴毅面前的李素咧嘴轻笑,手一伸,身后的蔡斌将腰间的长刀解下来递给他。 李素'锵'的一声抽出长刀,将其架在裴毅的脖颈间,轻轻按下,一抹血迹顺着长刀流下,他脸上露出嗜血的笑容。 裴毅带来的几个仆役立马围了过来,他们抽出藏匿在身上的匕首,虎视眈眈的盯着李素。 李素长刀下压,裴毅脖颈间的血线扩大。 “别!”裴毅小心翼翼的伸出双手,制止这些人。 他艰难的挤出一抹难看的笑容,颤抖着说道:“李千总,您早说您是李尚书的儿子,咱们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得一家人了嘛。” “一家人?” 李素冷笑,拿起压在他脖颈的长刀,笑吟吟的说道:“裴氏算什么东西,也敢跟我是一家人?” 确实不敢跟你是一家人。 你一家人都要让你杀干净了。 裴毅腹诽,赶忙从椅子上起来,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不敢不敢,小人知错了,小人知错了!” “滚!” 李素大喝一声。 裴毅赶忙连滚带爬的出了店铺,他带来的那些仆役忙不迭跟了出去。 这些人走后,李素脸上闪过一抹痛楚,他紧紧捂着腹部,汗珠顺着额头滚落了下来。 刚才已经有些牵动了伤势。 蔡斌赶忙上前搀扶着他,担忧的说道,“要不还是等等再去大营吧?” “今日事,今日毕。” 李素喘息了一会,艰难的直起腰身,再度挣开蔡斌的搀扶,大跨步的走出了天成店铺。 围在门口的那些街坊瞬间散了个干净,只剩下一个张老头苦涩的站在门口。 李素看了他一眼,径直走了。 …… 白虎节堂 “依你看,宋涛该如何处置?” 齐胤端着茶盏吹了吹,头也不抬的问道。 “私自带兵出营,是为死罪!” “谋害军中同僚,是为死罪!” “勾连朝堂官员,是为死罪!” “三罪并罚,罪无可恕!” 齐州平眼里迸发出一抹寒芒,语气冷冽无比。 “没了宋涛,死囚营又该如何自处?” 齐胤再度问道。 “……李素可为死囚营主将!” 齐州平沉吟半晌,缓缓说道。 “可是宋涛身后站着左相宋远芳啊。” “动了他,那就是跟宋远芳撕破了脸。” “朝中局势,必然会再度动荡。边军前途堪忧啊。”齐胤叹息一声,刚毅的脸上罕见地露出一抹茫然。 “即便不杀宋涛,左相也不会跟边军站在一起,朝堂之上衮衮诸公也不会念着您的好。”齐州平思虑一番,一针见血的说道:“边军向来是跟帝王站在一起的,这一点总不会错!” 齐胤欣慰的点了点头,露出老父亲欣慰的笑容,“你长大了。” “可你的身份……朝堂上终究不会同意你来掌控边军的。”说着,齐胤的脸上露出极为复杂的神采。 齐州平的拳头紧紧的攥了起来,骨节因用力而渐渐发白。 ------------ 第六十三章:甘心吗 说话间,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了白虎节堂。 冷冽的寒风中,齐州平忽然觉得内心有些迷茫,看着身前父亲高大的身影,他一时竟不知该何去何从了。 忽然,一个亲卫急匆匆的跑了过来,急促的说道:“大将军……” 那亲卫看了齐州平一眼,欲言又止,不知道该不该说。 齐胤轻飘飘看了亲卫一眼,道:“说罢。” “李素李千总强行闯进了死囚营!” 齐胤颔首,然后摆了摆手。 亲卫匆匆离开。 “走吧,看看这个李千总能搞出什么幺蛾子。”齐胤淡淡的说道,随后迈开了步子。 齐胤叹了口气,迈步跟上。 短暂的接触,他还是了解李素的性子的,恐怕李素并不会善罢甘休。 盏茶功夫,两人一前一后到了死囚营。 此时,死囚营里气氛颇为紧张,营门口聚拢着许多兵卒,他们虎视眈眈的看着里边的情况。其中一些兵卒已经悄然拔刀出鞘了。 李素搬了一张椅子大马金刀的坐在死囚营中央,他以刀拄着地,苍白稚嫩的脸上闪烁着狰狞的神态。 削瘦的蔡斌右手放在刀把上,身躯笔直的站在李素的身后。在他们周围,站着几个边军兵卒,虽然气势上相较于两人差了许多,可仍是跟其他的边军士卒悍不畏死对外对峙着。 这几个人都是原来什里的人,虽然不都是跟邱金明交好,但是此刻却也都站在了这里,要给邱金明讨一个公道。 李素的面前,一个被绑缚着的身影跪在那里,他身躯不住的颤抖,身下有着一摊的水渍。披头散发的遮住了面容,让人看不清是谁。 他嘴里不同的呢喃着,“大将军,左相……” 可李素却丝毫不予理会。 “混账,在边军他竟敢如此,卑职现在就把他拿下!”齐州平呆愣的看着这一幕,随即就要冲进死囚营。 “别急,且看着吧。”齐胤伸手拦住了齐州平,笑呵呵的看着这一幕。 说话间,死囚营里,李素已经站了起来,他脚步有些虚浮,不过却走的很坚定。 他缓缓走到被绑缚的人身前,锐利的眸子环顾四周,一脚踹在那人的身上,朗声高喝:“相信诸位还不知道他是谁。” “可能也很疑惑,本官为什么冒着杀头的风险站在这里,要做些什么。” 说着李素将手中的刀锋对准那人的脖颈,寒声说道:“一月二十四日,夜,死囚营将军宋涛勾连匪徒,私自带边军,闯入本官家中,欲杀害本官,但是他没想到有边军同僚在本官家中,后又有同僚燃放号箭,得齐州平将军及时支援,本官才幸免于难。” “但即便如此,本官仍然身中大小刀伤十多处!” 说着,李素脱掉了上衣官服,将身上的伤势展现在众人面前。其中背部一道伤口,自左肩划到右侧腰腹部,尤为严重。 “这位是本官的同僚,同样身中二十余处刀伤。” 然后他又将蔡斌拉了过来,同样将身上的官服脱下,扔在地上,展示着身上的刀伤。他的身上有新近的伤口,也有早已愈合的疤痕,狰狞中带着一丝血气。 李素冷冷的看着那些抽出刀的兵卒,“当然,他身上还有在羯罗战场上留下来的伤疤。” “还有本官的另一位同僚,当晚舍命为我等争取了一线生机,也是他拉响了号箭。” “在羯罗战场上,他丢了一只胳膊,但没丢命。” “可…可…可羯罗人没能夺走他的生命,回来之后却被自己人夺走了!”李素泣不成声,通红的眼眶看着这些兵卒,他举起手中的刀,高声喝问道:“守护着这样的蛀虫,你们,甘心吗?!!!” 营地沉寂,那些兵卒迷茫的眼里闪烁着一股莫名的神采。 “你们甘心吗?!!”李素瞪着这些围观的兵卒再度高声喝问。 “不甘心!”蔡斌止住了泪水,持刀狰狞呐喊。 “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 零零散散的回答最终汇聚成冲天的呐喊。 李素脚下跪着的宋涛身躯更加颤抖,他第一次感受到了这些边军最底层的可怕,和凝聚力。 “那你们说,对于这样的蛀虫,该怎么办?!!” 李素刀尖戳在宋涛的脖颈上,脸色冰寒。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冲天的呐喊再度响起,无数人愤恨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宋涛,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 人群中,齐州平焦急的看着这一幕,眼睛不停的看向一旁的齐胤。 李素这样的行为等同于私设刑堂,只要李素在这里杀了宋涛,那么他就再无退路了。 不管什么原因,在边关私设刑堂,其惩罚都是极为严重的。更不用说还是在边军中,私设刑堂的对象还是边军的一名将领。 若是任由这样的风气形成,那以后谁还敢在边军任职? 为了维护边军的尊严和他们的利益,只怕事后其他的那些将领都会把李素生吞活剥了。 “人才啊。”齐胤看着群情激愤的兵卒们,莫名有些感慨。 三言两语就调动了这些兵痞们的情绪,在边军中,除了他自己,根本没人能够做到。 可是现在这个十六七岁的少年郎竟然做到了。 “……你去帮帮他吧。” “事后将李素带过来。”齐胤留下一句话,背着手转身离开了。 已经没有必要继续留在这里看下去了,群情激愤至此,在这样的情况下,宋涛,难逃一死。 齐州平闻言,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目送齐胤离开,然后迅速的分开人群挤了进去。 “饶了我,饶了我!” “都是宋家指使我的,都是宋远芳!”预感到死期的宋涛激烈的挣扎了起来,他涕泗横流,脸上满是惊惶和恐惧。 一旁的蔡斌赶忙上前摁住他,将他一动不动的压在原地。 “饶了你?饶了你,怎么跟死去的人交代!”李素冷笑一声,他手中长刀高高抬起,脸上闪过一抹残忍的神采,卯足了劲,一刀挥出。 ------------ 第六十四章:私设刑堂 “叮!” 在无数双眼睛中,一柄长枪横贯而来,径直挡下了李素含怨一刀,而后狠狠地扎在地上,枪尾犹自震颤。 李素拖着伤病之体踉跄的后退了几步,抬头看去,一道身影飞身而来。 蔡斌抽刀上前护持在李素的身边,眼神锐利的看向来人。其他几个兵卒也都抽出长刀怒目相对,稍有不对便会一拥而上。 李素看着来人,微微怔了几秒,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意。 那些围观的兵卒也都攥紧了拳头,眼底闪烁着熊熊烈焰。 “本将在此,谁敢放肆!” 齐州平一脚踏在地上,握住长枪轻轻将其拔出,锐利的眸子扫过全场。 看清来人面容,几个兵卒胆寒的后退了几步。 蔡斌也犹豫了一下,然后仍是坚定的护持着李素,他来之前就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的。 无论如何,他也要为邱金明讨一个公道。 李素轻咳两声,按下蔡斌手中的长刀,缓缓踱步走上前,拱手道:“卑职见过将军!” “李千总,好大的威风啊。” 齐州平一抖长枪,斜睨着李素,讥讽道。 李素惶恐,连声不敢不敢。 “在边军,还有什么是你李千总不敢的?” “你一有动作,都能把本将军也跟着调动起来了。” “你说…你是上官还是本将军是上官!” 齐州平猛地厉声呵斥,长枪稳稳的架在李素的脖颈间。 “齐将军,齐将军,救救卑职啊,救救卑职!” “卑职也是为边军流过血的啊,将军!” 死里逃生的宋涛赶忙张着嘴大声叫了起来,其声音之悲慽,不禁让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闭嘴!” 齐州平厉声呵斥,声音森寒无比。 李素沉默了一会,咧嘴露出一个凄惨的笑容,“将军,卑职心有怨,夜难寐啊。” “羯罗一战,咱们边军死了多少人?” “又有多少人永远的留在了黄沙戈壁之间?” “将军马上死,将士阵前亡。为保家卫国而死,这些人都不曾后悔。” “可是,现在这些人没有死在战场上,却死在了自家人手里!” “这样的事…卑职不甘心啊,卑职不甘心!” 李素指着围观的兵卒,状若癫狂的咆哮,“将军,您问问这些人,他们甘心么?” 营地寂然。 没人敢说话,可是他们的眼神却明确的透出三个字,不甘心! 齐州平转身看着一个个沧桑而又面容坚毅的兵卒,他沉默了片刻,肃穆的朗声道:“大将军有令,死囚营主将宋涛,私自带兵出营,谋害军中同僚,勾连朝堂官员,三罪并罚,现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话音落下,不待宋涛出声辩驳,齐州平手中长枪激刺而出,径直穿透了他的脖子,带着点点血迹狠狠地扎在了一旁的营房上,入木三分。 李素呆呆地望着这一幕,而后露出了释然的笑容。 蔡斌咧嘴一笑,眼眶里蕴藏着泪水,嘴唇不停的嗫喏着,最后颤声呢喃道:“老邱,你…你看到了吗?” 营地沉寂了片刻,而后响起了冲天的欢呼声。 齐州平瞪了李素一眼,沉声说道,“走吧,李千总,大将军请你过去。” 李素嘿嘿一笑,又牵动了伤势,疼得呲牙咧嘴。 …… 白虎节堂。 李素恭敬的站在堂下,神情显得极为谦卑。 齐胤肃穆的端坐上首,他手里端着茶盏,喝问道:“在死囚营私设刑堂,惩治死囚营主将,这是谁给你的勇气?” “……梁静如。” “嗯?”齐胤虎目圆瞪,从鼻孔里挤出来一个音调。 李素赶忙改口,“卑职知错,卑职知错。” 齐胤看了他片刻,眯着眼沉声说道:“念你少年无知,又是初犯,此事暂且压下。” 这么容易就过关了? 李素眼前一亮,随后看着齐胤的目光他心里又泛起狐疑。 这是啥眼神啊? 铁血铮铮的汉子不会有那啥之好吧? 李素缩了缩脑袋有些毛骨悚然。 很快齐胤一番话打消了他的猜疑。 “死囚营现在群龙无首,你可有良策?” 李素眼珠子轱辘轱辘转了几圈,有些摸不着头脑,“卑职,卑职……” “既然是你主张处决了宋涛,那么死囚营就由你暂为管理吧。” “职级俸禄不变,仍为千总。” 齐胤淡淡的说道。 还有这等好事? 李素内心又泛起了狐疑,试探道:“可是要卑职做些什么?” “你小子脑瓜子转的就是快。”齐胤起身,拍了拍李素的肩膀,“边军兵额奇缺,边关又无力供给,本将军只能从死囚营想想办法了。” 李素长出一口气,有要求就不奇怪了。 “卑职一定尽心尽力为将军分忧!” “嗯。”齐胤满意的点了点头,又道:“六个月时间,你要给我凑一支能打的精兵出来,以备年底征伐羯罗。” 李素沉思片刻,问道:“不知具体做到什么程度?又要多少精兵?” 齐胤缓缓伸出三根手指,“三千精兵!” 李素擦了擦汗水,咬牙应下。 三千兵卒对于死囚营来说并不算太多,现今死囚营便有四个营房,每个营房大致有三百到五百人,且各地每天都会送来或多或少的死囚犯。 因此,兵额上是没有问题的。 李素低眉顺眼的继续往下听。 “本将军素知你擅出奇思,这三千兵卒,要有重甲军的威势,不求以一敌十,只要一对二不落下风便可。” 齐胤背对李素,凝重的声音让李素有些压抑。 想让我死就直说嘛。 “……卑职请死之!”李素以头抢地悲声高喝。 死囚营向来伙食不好,又加上这些死囚长途跋涉,身体状况也不好。普通人以一敌二尚且困难,更不用说让这些人在六个月内成为齐胤所说的精锐了。 根本不可能完成。 齐胤脸色一黑,不容辩驳的说道:“这是军令!” “卑职请死之!”李素脑袋扣在地上不愿起来。 “你有要求可以尽管提出来,在这件事上边军一定会满足你的要求。”齐胤淡淡的说道。 早说不就完了。 李素内心腹诽不已。 ------------ 第六十五章:第一课 身心愉悦的走出中军之后,李素直接回了水培街。 今天一天的辛劳,伤口有些不适,所以他没有立即去死囚营。此时直接去也有些不太合适,毕竟刚刚在死囚营大闹一场。 店铺还是有些空落落的,只有几个小厮在打扫着卫生,但是跟早上的情况对比已经好了很多了。 大小禾两姐妹焦急的在大堂里来回踱步,美眸频频看向店铺外。 看到李素的身影出现,两姐妹顿时眼前一亮,赶紧迎了上去。一人搀扶一边,大禾还后怕的说道:“公子,有些危险的事咱就不要做了,奴家害怕的紧。” 小禾也连声附和:“奴家也是~” 李素苍白的脸上浮现一丝血色,轻轻点了点小禾的脑袋,“放心吧,碰到没把握的事情,你家公子比谁躲得都快。” “那您那晚怎么不跑?”大禾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 她一双美眸落在李素的脸上,水润的眸子里写满了不解。 依照两人的悍勇程度来看,当天晚上如果直接逃跑,肯定不会受这么严重的伤。 但是他们却一个都没走。 李素沉吟了一下,迷恋的看着天成高高挂起得匾额,轻声道:“因为…这里是家啊!” 大禾心中一紧。 家对于她来说是多么的陌生啊。 可现在被李素提起,她却平地生出一股强烈的归属感。 是啊,是家。 她,也是这个家里的一员。 李素看过匾额之后,目光又看了看左右两个姐妹,再度道:“你们在我的身后,如果我逃了,谁来保护你们?” 大禾泪水蓦然落下,搀扶着的手臂越发的用力起来,生怕李素跑了一样。 小禾虽然对家的概念并不算很深,但是李素的一番话仍然说到了她的心坎儿里,她害羞的说道:“咱们是一家人!” …… 李素躺在桂花树下,手里捏着一根教鞭,身旁摆放着一块黑漆漆的木板。 天生天养两个孩子乖巧的坐在他面前不远处,面前也放着两张特意打制的课桌。这是李素仿效前世定制的,上边摆着几张粗糙的纸,还有两支鹅毛硬笔。 大禾小禾两姐妹,还有小苏三人也坐在一旁,好奇的看着这一幕。 时间仓促,李素所能准备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 李素呷了一口茶水,慢悠悠的起身,捏起阉割版的粉笔在黑木板上刷刷写下五个大字'开学第一课'。 他目光首先看向了坐在一起的大禾小禾以及小米三人,道:“从今天起,你们三个要由繁化简的学习本公子教授的内容,并且以后要去学堂教授给后来的学子。” 大小禾三人猛地点点小脑袋。 李素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教鞭指在黑板上,徐徐讲道:“这五个字是,开,学,第,一,课,” “这是每个学子都要经历的,你们只需要将其记下来就行,现在不要求理解。” “……” 就这样,李素在接下来的几天时间内悉心教授着院子里的人学习新式课业。 刚开始偶尔陈青莲也会来旁听。 原本她这个老愤青是不屑的,认为李素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并不配为人师。 但是渐渐的,她发现李素所教授的东西有些与她的思想…愤青思想,有些不谋而合。 于是乎,这个小学堂就又多了一名学子。 李素也很欣慰。 毕竟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嘛。 慢慢的,李素也发现几个人中,只有这个陈青莲是一个学习的好苗子,也就是前世那种'别人家的孩子'。对于李素所教授的东西,她不但能够全部吸收理解化为己用,并且还能够举一反三,跟李素来一场辩论。 虽然结果都是一样,但是她仍然乐此不疲。 至于其他的大小禾,小米三人,虽然能够勉强跟上李素的进度,但是运用起来很生涩,也有些脱不开这个世界的桎梏,时不时便会将学习的东西弄混了。 两个小孩子还好,展现了幼年该有的记忆力,与陈青莲不相上下。 十天后,李素结束了教程。 他教授的东西也足够多了,加减乘除或是拼音,简体字以及二十六个字母这些最基础的东西他都倾囊相授了,甚至是有些成语他也教授了不少。 当然结束教程最重要的原因还是他的伤势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日常生活已经足够了。而且死囚营还有一大堆事等着他去处理,六个月的时间好似一把闸刀一样悬在他的脑袋上。 夜晚,李素亲自下厨做了一些小菜。 “公子手艺往往能让老朽耳目一新呐。”老陈吃着可口的饭菜,不由得有些感叹。 以前李素所做的几个菜他都研究明白了,甚至比李素做的都要好了,可是现在他又掏出来了几个新式菜品。 “活到老学到老,老陈啊,該命尚未成功,同志尚需努力啊!”李素笑了笑,端起一杯酒,一口抽干,美美的吃了两口菜。 “什么是該命?”陈青莲端着饭碗疑惑的问道。 近期她已经养成了不懂就问的好习惯。 甚至是大小禾几个人也竖着耳朵偷听。 因为李素要求考试,一天一小考三天一大考,生怕李素明天出的题目会有这个问题,她们又答不上来了。 “……該命就是……” “这个问题很难解释,以后有空再讲给你们听。”李素迟疑了一会,然后没有解答陈青莲得疑惑。 因为一段时间的接触,他真觉得这个姑娘挺愤青也挺激进的,該命是什么东西,那可是比二桃杀三士还要离谱的东西。 让陈青莲这个老愤青弄明白了,那还不得天天該这个的命,該那个的命啊。 整不好哪天就要該了他这个小军阀的命了。 而且这个时代,也不会允许这么激进得东西存在的,李素也没有敢去教授这方面的思想。 想想就让人觉得可怕。 陈青莲点了点头,开心的吃起了饭菜。 能够难倒李素,是她这段日子最开始的事情。 ------------ 第六十六章:整顿死囚营 饭桌上,天养突兀的问道,“哥哥,今天您教授的'君子不重而不威'可以再给我解释一下吗,天养又忘记了。” 李素刚要回答,小禾就叫了起来,“奴家知道奴家知道!” 李素欣慰的笑了起来,这才是学习该有的态度啊。 天养疑惑的小眼神看向小禾。 小禾放下碗筷清了清嗓子,道:“君子不重而不威,意思就是,君子打人一定要下重手,不然立不了威信!” “?” 不是君自不自重就不令人敬畏么? 李素呆滞的看着小禾,然后默默的看了一眼天养,道:“乖,咱不跟小禾姐姐学。” 陈青莲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捂着肚子笑得满地打滚。 小禾迟疑的看了看李素,弱弱的说道,“公…公子,奴婢说的不对么?” 李素拍了拍脑袋,露出一个极其难看的笑容,道:“你说的很对,下次本公子用教鞭打你的时候,一定给你好好的树立一下威信。” …… 死囚营。 宋涛死后,死囚营短暂的混乱了一阵。可是很快,上边便派了一个副将下来。 这个副将到了之后,大开大合的整顿了一番死囚营,增加了许多边军的锻体项目,还从中大力提拔死囚,因此现在整个死囚营热火朝天的,都在努力的提升自己,希望能够得到副将的青睐,然后脱离死囚得身份。 李素阔步走进死囚营,转悠了一圈,然后默默的摇了摇头。 虽然死囚营的形象大为改善,也多了很多的活力,但是其最根本的伙食问题仍然没有解决。那些身体强健得人仍然存在日渐虚弱的状况,而那些身体本就虚弱的人,也慢慢变得弱不禁风了。 “去,把你们副将给我叫过来。”李素随手招来一个兵卒,吩咐道。 那兵卒看着李素一身千总打扮,冷冷的说道:“我们副将岂是你一个千总说见就能见的?” 李素不禁多看了他几眼,并不眼熟。 随手从怀中掏出一块印符丢给他,道:“以后本官就是死囚营的主将!” 那兵卒不屑的看了一眼,下一刻浑身冷汗冒了出来,拱手将印符举过来,道:“千…将…将军这边请!” 李素满意的拿回印符揣进怀里,然后跟了上去。 到了一处营房,兵卒恭敬地道:“王将军就在里边了。” 李素点了点头,直接迈步走了进去。 营房内,一个高大的身影正襟危坐,毛笔在他手中好似一根牙签,他急躁的捏在手里,写写画画。 听到有人的动静,他头也不抬的喝骂道:“你是何人,竟敢不通报便私闯本将营帐?” 李素咧嘴一笑,朗声说道:“王将军,别来无恙啊?” 听到略有些耳熟的声音,王大胜一抬头,瞬间笑了起来:“千总大人!” “千总大人来我死囚营,有什么事卑职一定给您办的妥妥当当!” “叫本官千总,那不是生分了嘛?”李素微微一笑,拍了拍王大胜得肩膀,然后随意的坐在了他的位置上。 王大胜眉头一皱,不过态度仍旧很和善,“千总大人,是要从咱们死囚营提人么?” “哎呀,都说了叫本官千总很生分的。”李素将脚翘在桌子上,然后从怀里捏出一枚印符放在眼前细细的把玩了起来。 王大胜眉头皱的更厉害了,他看了看李素手里的印符,又看看李素的眼神,思虑片刻,恍然大悟:“原来您就是死囚营主将!” “下官王大胜见过将军!” 李素麻利的起身,把着王大胜的手臂亲密的笑道:“走走走,陪本将军去巡视一番。” 短暂的畅聊之后,王大胜也恢复往昔对于李素的尊敬,极为认真的给他介绍着死囚营里的改变。 “这些桩子都是俺训练的时候,那些秘籍上教的,俺也让他们这样训练。” “有空的时候俺也会在这里练一会。” 王大胜指着高低不同的木桩群,兴奋的挠了挠头。 李素怪异的看了一眼这些木桩群,然后又看了看王大胜,点点头道:“你做的很好,下次不要在做了。” 王大胜又挠了挠脑袋,嘀咕道:“做的很好,下次不要再做了?” 他想不明白这两句话怎么能够连在一起用,也想不通李素到底是什么意思。 李素大致听王大胜解释了一下,然后对死囚营有了更为直观的看法。 “…大胜啊,你去把那些死囚都叫过来吧,本官简单的说两句。” 王大胜点了点头,然后快速的招呼几个兵卒开始将各个营房里的死囚驱赶了出来。 盏茶功夫,偌大的操场就挤满了死囚,他们或坐或立,冷冷的注视着站在台上的李素。 这么大规模的动静,王大胜也调来了大量的兵卒维持秩序。 这些死囚犯非比寻常,有些人的武艺高强,能够轻松的脱离死囚营,可是碍于边军势大,他们不敢轻举妄动,若是让他们抓到一位主将那问题就能轻易解决了。 王大胜知道李素的武艺并不高强,所以他就站在李素身后两三步得距离。 李素看着台下将近一千来号人,清了清嗓子,喊道:“本官就是死囚营新任主将。” 那些死囚犯毫无反响。 拍马屁都不会拍,活该你们在这里一辈子。 李素仍旧笑吟吟的道:“可能有些人对本官并不陌生,半年前本官就是死囚营中的一员,可是现在本官已经坐上了死囚营主官得位置!” 台下一片哗然。 这么励志的故事,还是他们身边的,他们自然要给一些反馈。 李素满意的点了点头,“或许你们想问,为什么本官能够爬的这么快,最重要的有三点,能力,能力,还踏马的是能力!” “本官来这里,也只有三件事,那就是提升你们的能力,提升你们的能力,还踏马的是提升你们的能力!” 短短几句话,李素就将台下所有死囚犯的情绪调动了起来,下边已经有人在问了。 “你要怎么提升我们的能力?” “跟着你就能让我们也穿上官服么?” “……” 台下一片轰然大笑。 ------------ 第六十七章:训练 “跟着本官不一定能让你们穿上官服,但是一定能让你们的日子更加好过!” 李素环视一周,缓缓说道:“咱们就先从今天的伙食开始。” 言罢,李素将王大胜叫了过来,俯身耳语一番,王大胜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他忙不迭的点头。 底下的死囚犯顿时窃窃私语了起来。 不一会王大胜便带着几个兵卒出了大营。 “现在,咱们先训练。” 李素施施然说道,“但是本官的训练方式跟边军的并不一样。” 说完,李素从台上走了下来,身旁围着几个兵卒。 他站在一个死囚犯的身边,道:“站直,挺胸抬头收腹!” 那死囚犯一脸懵逼。 李素拍了拍额头然后又回到台上,亲身做了一个标准的军姿,说道:“我怎么做,你们就怎么做。” 这些死囚犯一头雾水的开始了站军姿。 起初他们还有些不屑,觉得这并没有什么用,但是时间一长,他们就忍受不住了,开始不停的抓耳挠腮,还有十多个人昏倒在了地上。 虽然现在是初春,但是其中很多人都营养不良,不停的有人昏迷,对此李素早已有所准备,他指挥着兵卒将这些昏倒的人抬到了阴地,旁边放着几大桶盐水,还有几个调过来的医师。 很快,整座死囚营哀声遍野了起来,短短两个时辰,已经昏倒了将近一百多号人,其他人也都是站在原地急得不行。 可是他们也不敢乱动,因为李素派了几十个兵卒在这里巡视,只要有人乱动,他们手里的鞭子便会狠狠地落下来,血刺呼啦的让人望而生畏。 太阳渐渐落山,李素满意的看着这些死囚,虽然是第一天站军姿,但是他们都表现出了很强大的忍耐力。将近1000多个人,其中只有20多人,因为营养不良昏迷而不适合继续训练。 对于这20多个人,李肃也表现出了宽容之心。 “结束训练!” 随着话音落下,巡视的兵卒们收起了手中的鞭子,那些死囚也都浑身虚脱的倒在了地上,肌肉的酸疼让他们止不住的哀嚎,这一刻他们深刻的感受到了站军姿的痛苦。 可痛苦往往伴随着收获。 阵阵香味勾动了他们的馋虫,循着香味望去,几十个兵卒抬着木桶走进了死囚营,他们喉结微动,嘴里不断的分泌出唾液。 “我已经很久没闻到这么浓郁的饭菜香味了。”一个年老的兵卒说道。 他的脸上布满了怀念和渴望。 “这些东西是给我们吃的么?” “怎么可能,死囚营什么时候能有这么好的饭菜了?” “即便是那些边军也不可能吃上这么好的饭菜吧!” 这些囚犯们顿时骚动了起来。 他们渴望的看着这些木桶。 他们说的没错边军的伙食虽然比他们的好,但是也都是一个锅里出来的。 所以死囚营的这些兵卒也都渴望的看着这些木桶。 抬着木桶的兵卒将这些木桶放在地上,然后井然有序的守护在这些木桶旁边。 他们已经吃过了。 不多时,李素拿着一个人头大小的碗走了过来,他走到这些木桶旁边,招呼兵卒给他盛了一碗杂粮干饭,然后又浇上了满满一大勺红烧肉,堆的冒尖。 李素满意的扒拉了几口,然后转身看向这些眼巴眼望的死囚,说道:“这就是今晚的饭菜!” “本官说了,跟着本官不一定能穿上官服,但是一定能让你们过上好生活!” “当官不就是为了好生活么?” 回答李素的只有不停的吞咽声,还有如狼似虎的目光。 李素环视一周,很满意他们的举动,大喝一声:“开饭!” 顿时,这些精疲力尽的死囚犯发了疯的一般涌了上来,他们顾不得拿碗筷,直接要上手抓。 幸好,李素早已预料到,那些吃饱饭的兵卒拿着鞭子又走了上来,他们骂骂咧咧的挥舞着鞭子,将这些死囚犯驱赶开,然后让他们排队。 只要能吃上饱饭,让这些死囚犯怎么做都行。 很快,死囚营便秩序井然了起来。 吃完饭之后,李素又带着王大胜亲自巡视了四个营房,亲切的融入这些死囚当中,将自己的经历讲给他们,借此敦促他们。 同时也在里边选出四个营长四个副营长,监督管理营房内的事物。 还告诉他们有任何事情任何要求都可以反馈给他本人或者是他的副手王大胜。 其中一个年老的死囚小心翼翼的提出问题:“俺们这里的环境太差了,能不能……” 李素一拍额头,当即承诺:“明天,明天每个营房一定给你们配上床铺,褥子,以及各种必需的生活用品!” “大胜,这件事已经要记下来!”李素扭头看向王大胜。 他也曾在死囚营呆过一阵子,知道这里的环境很差。放在冬天没什么问题,可是如果放在天气炎热的夏天秋天,必然会滋生出来一些细菌,甚至有可能出现疫病。 这是他所不愿意看到的。 这件事本来他就打算办了,可是一忙起来就忘了。 年老的死囚犯激动的老泪纵横,其他的死囚犯也都很期待。 今天晚上改善饭菜的问题,已经让他们认识到了李素是一个言行一致的人。 身旁的王大胜皱眉,看着这些死囚犯欲言又止。 “有什么困难?!!”李素看着他的表情严肃的问道。 “大人……咱们哪有这么多银子?” 王大胜嗫喏着说道,其实他最想说的还是,这些死囚犯根本不用对他们这么好。 死囚营的粮饷并不多,同时拨给这些死囚犯的费用也没多少,这也是他们伙食不好的最根本原因。 那些死囚闻言,情绪一下低落了起来。年老的死囚犯嘴唇蠕动了一阵,还是丧气的低下了头。 “你打条子,本官批款!”李素沉默一阵,大手一挥,“只要言之有据,只要不克扣,本官一律足额批款!” 死囚营顿时爆发了激烈的欢呼。 ------------ 第六十八章:小婿无能 “多少您看着给点啊?” “卑职做的都是应有的革新,都是为了咱们边军着想啊!” 李素奴颜婢膝的跟在齐胤的身后,手里拿着一张张清单。 “为了边军?” “你知道死囚营的伙食引起多少边军的不满吗?” “你现在还要为他们修缮营房,改善住宿环境?” “本将军該怎么去弹压那些不满的边军?” 齐胤伸手抓过那些清单,一目十行的看过,直接将其摔到了李素的脸上。 昨晚死囚营饭菜的香气不知道引动了多少边军的馋虫,只昨天一晚上就不知道发生了多少边军夜半私自出营的事情。 今天的早操缺了不知道多少边军。 下边报上来的文书让齐胤看的头晕目眩,全都是声泪俱下的控诉李素的。 “那就改善全军的伙食,现在边军吃的好一些,战场上也能更卖力不是?” 李素笑嘻嘻的说道。 齐胤抚额,他点了点李素,怒斥道:“本将军怎么会昏了头让你去做死囚营得主官!” “……要银子没有,实在不行你看看本将军这把剑值多少!” 齐胤直接将腰间的佩剑解下来气呼呼的扔给李素。 李素仍旧笑脸相对,将宝剑捧在齐胤面前,道:“大将军您可是说过的,边军一定会配合我。” “咱就不缺点银子花花。” “没有,滚蛋!” 齐胤快步回了中军大帐。 李素刚要跟上去,两个亲卫赶紧拦住了他。 “这可怎么办啊。”李素垂头丧气的看着手里的宝剑,陷入了为难之中。 话他已经说出去了,今天就要改善死囚营的住宿环境,可是边军不给批款,如果今天没做到,那么昨天他好不容易才建立的威信就要毁于一旦了,这可给他愁坏了。 出了大营,李素左思右想,还是决定动用天成的银子。 实在是没办法啦。 夜晚,一个个兵卒将上下两层的木床抬进了边军大营。 “你小子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啊。” “给本将军的兵配上这么好的东西,有什么要求?” 看着一张张崭新的上下两层的木板床抬进自己的兵营,齐州平斜睨着李素,一副我早已经看穿你的样子。 李素大呼冤枉,“卑职只是看将军手下的兵生活环境差,想要替您分忧哇!” “有要求赶紧提,趁本将军现在心情不错。”齐胤幽幽说道。 李素嘿嘿直笑,搓着手说道:“淘汰下来的床要弄到死囚营……” “这算什么条件,本将军允了。” 齐州平手一挥,满足了李素的要求。 “还有就是…能不能给卑职批一些银子?”李素奴颜婢膝的做了一个搓手的动作。 “昨天你不是去找大将军了?”齐州平疑惑的问道。 说到这里李素垂头丧气了起来,他蔫蔫的说道:“大将军哪里肯给?” 完成齐胤的要求本来就难,可是现在还要啥没啥。就连这些木板床还是李素自掏腰包购买的,为此已经将天成的资金掏走了一小半。 “那不巧,本将军这里也没有闲散的银子。” “李将军还是另寻高明吧。”齐州平冷笑一声,拂袖而去。 “诶,将军,将军!” “你们踏马的也敢拦老子?” “好好好,算你们有种!” 李素瞪了几个拦着他的亲卫一眼,愤愤的离开了。 不多时,李素便回到了死囚营,两天的训练以及伙食改善,这些死囚面貌一新,连带着整个死囚营都看着有些活力,而不像之前那样死气沉沉了。 诸多死囚将营门口摆放的破旧木床抬进营房,他们脸上的喜色溢于言表,即便用的是这些破烂不堪的东西,他们依旧跟过年了一样。 看到站在营门口的李素,他们还尊敬的问好,有些死囚还忙着给李素搬来椅子,让他坐着休息休息。 虽然这些死囚有的狡诈如狐,做这些很可能是为了博取李素的欢心。 但明知道是这样,可李素还是不由得鼻子一酸。 他坐了一会,内心闪过无数的想法,最终离开了死囚营。 …… 京都,左相府。 “你一个乞丐竟然敢妄言求见左相?” “快给我爬一边去!” “影响了左相的心情,小心老子抽你!” 门房骂骂咧咧的瞅着面前浑身散发着臭气的乞丐。 “烦请通报一声,我真是李乘风!” 那乞丐颤抖着说道,还伸手捋了捋头发,露出一张黑黢黢的脸颊。 “滚尼玛的,赶紧滚,再不滚小心老子真抽你!” 门房不耐烦的吓唬着那乞丐,一只手跃跃欲试,可又有些顾忌乞丐身上臭烘烘的气息。 那乞丐两行清泪留下,在脸上留下两道尤为明显的泪痕。 适时,一只轿子停在了左相府门口,门房驱赶着乞丐,眼神不停的警告着他,然后赶紧迎了上去。 一身朝服的左相踩着下人的背走了下来,老态龙钟的脸上偶尔浮现一丝焦虑,眉头紧紧锁着,似乎遇到了什么让人烦忧的事情。 门房笑容满面的迎了上去。 谁知,那乞丐悲呼一声:“泰山大人!” 径直扑倒了宋远芳的面前,顿时泪如雨下。 那门房急了,猛踹着他,嘴里不停的喝骂道:“该死的乞丐,快滚!” “谁是你泰山,想攀高枝想疯了!” 一旁的几个下人也赶紧拉扯着乞丐。 沉思中的左相一下惊醒过来,他眉头紧皱,深深地拧成了一个川字。 乞丐死死抱着宋远芳的腿,抬起头,深切的目光看向宋远芳,两行清泪汩汩流出。 左相挥手制止了门房还有下人的举动,深深地看了一眼那个乞丐,眉头松开,猛地喝问道:“你怎么这副打扮?!!” 乞丐哭的更厉害了,他嗫喏着道:“泰…泰山大人,小婿无能啊,小婿无能!” 那门房顿时吓了一跳,缩了缩脖子就要躲起来。 他是真没想到,这个乞丐还真和左相相识,不会真的是泰山吧? 想到这里他的脑袋缩的更厉害了。 “你们几个,还有你,不要跑,去带着他洗洗,换一身得体的衣服,安排一下饭食,送到我的书房。”左相平淡的吩咐道。 ------------ 第六十九章:革新的过程是痛苦的 “老陈啊,咱们柜上还有多少银子?” 李素笑呵呵的看着老陈,两只大手不停的搓着。 正在埋头算账的老陈闻言,抬头斜睨了他一眼,然后慢吞吞的说道:“公子不会又要从柜上支钱去做边军的事儿吧?” 李素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 坐在一旁看书的陈青莲也支起来耳朵,心思完全跑到了这俩唇舌交锋的人身上。 老陈白了他一眼,果断的说道,“没钱,柜上一两银子都没了。” 刚开始,李素便从柜上拿走了将近三万两银子,虽然他没说用途,但是老陈世俗浮沉这么多年,略微想想便知道李素将银子用在了什么地方。 前天,昨天又分别支取了两笔银子,合共五千两。恰巧昨天老陈在街上也遇到了边军喜滋滋的出来采买,给的银子都是足斤足两,也不拖欠,这根本不像是往昔边军的作风。 老陈略以猜测便知道这是李素给了银子了。 虽然数目并不大,但是这笔银子办的不是自家的事儿啊。 老陈心里是一万个不愿意,边军有朝廷拨款,那轮得到自家做善事? 这些可都是铺子里的人一分一厘攒下的,哪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挥霍了? 李素亲切的看着老陈,“陈叔~咱们这么多钱,放着它也不会变多啊,还要老拿出来晒晒,多麻烦啊。” “交给你,交给你这些钱立马就没了,咱铺子还落不到啥好处,那些兵自有朝廷拨款,您跟着瞎掺和什么啊?” 老陈脑袋摇的跟个拨浪鼓似的,还语重心长的劝慰李素。 既然李素把这个铺子交给他了,那他就要守好这个铺子。 在这一点上老陈无疑是做的很出色的。 陈青莲也深以为然的点点头,娇声说道:“李素,爹爹说的没错!” “虽然你在边军当差,可是自己家的银子哪能白白送到边军?我想边军有好东西也不会特意分给你一些的吧~” “你个小妮子,哪有你说话的份?好好看你的书!”李素白了她一眼,然后又低三下四的说道:“你不明白啊陈叔,边军积弊日久,眼下我身位边军一员,还暂代死囚营将军一职,那就要从我做起,从死囚营做起,进行革新,扫除积弊!” 老陈低着头打着算盘,对于李素的话左耳进右耳出,丝毫不予理会。上次他也是这样说的,还信誓旦旦的说边军拨款一定会填补自家的窟窿,可是几天过去了,现在也没见到边军的拨款,现在还要拿自家的钱去堵边军的窟窿。 这是个什么事嘛。 他老陈也是沉浮俗世几十年,还从未听说过有这样的事儿。 一旁的陈青莲倒是说话了,她将书合上扔在一旁,滔滔不绝的道:“边军积弊那是边军的事情,自有边军高层来处理,您呐只是边军的一个将军,还是暂代的死囚营,那死囚营是什么地方?” “两边都是一些穷凶极恶之徒,违反了大虞法纪的人,拿钱去让他们用,这不是嫌钱多咬手么?为什么边军不管这些死囚,任由他们自生自灭?人家边军也知道这些人呐,那就是喂不熟的狼崽子,让他们强大了,有朝一日定会反咬边军一口。” “您就不怕他们反咬您一口么?” 老陈噼里啪啦的打着算盘,认同的点了点头:“是极是极,读书人就是读书人,说起来头头是道的。” “不过老朽赞成!” 李素抚额,恶狠狠的看了一眼陈青莲,义正言辞的说道:“死囚营为边军做了不少贡献,他们强大了,日后边军就能少死一些………更何况,革新的过程是痛苦的,但是收获的时候却是美好的,我以一颗红心相待,我不信他们会以黑心来回应我!” 说罢,李素正色,严肃的道:“我才是天成的老板,我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快拿钱来,再拿一万两!” 老陈叹了口气,摇摇头,无奈的从柜上拿出了一张银票,道:“柜上还有三万两银票,拿走一万两,便只剩下两万两了。” 不管李素说的有没有道理,但是他第一次拿出老板的名头,老陈不得不给他这个面子。而且李素说的也没错,终归他才是这个铺子的老板。 得了银票,李素谨慎的将其揣在怀里,然后朝老陈拱了拱手,拍马屁道:“陈叔~铺子有您,小子不胜感激!” 老陈头都没抬。 陈青莲在一旁猛撇嘴。 李素说罢,径直走出了铺子。 …… “废物,这么多人都拿不下一个少年郎,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还把宋涛也折了进去!” “你可知道,我宋家多少年了,才在边军安插进去一个人,可就是这样一个简单的任务,竟然让我宋家多年布局毁于一旦!” “老夫的心…痛哇!” 宋远芳怒斥李乘风,发出惨烈的哀嚎。 李乘风唯唯诺诺的,他看着老泰山,羞愧难当,“泰山大人,小婿…小婿也苦啊,那宋涛不听我的命令,不愿以身涉险,以致最后的失败。几千里路,小婿差点将命丢了啊!” 他一度哽咽,泪眼汪汪的看着老泰山。 可是宋远芳却根本不听他的辩驳之词,喘息一会呵斥道:“滚!” “快给我滚,以后老夫再无你这个女婿!!!” 说罢,狠狠地蒋茶盏掷在地上,滚烫的茶水溅在李乘风的脸上,火辣辣的疼痛。可是相比于这些,他心里才是最疼的。 宋远芳一句话,他带人远赴边关。任务失败,他又险而又险的逃了回来,一路的风餐露宿暂且不提,可是竟没得到一丝安慰的话语,尽是羞辱之词,这怎能让他心安? “泰山,小婿知错了,能否宽容一二?” 李乘风泪眼汪汪的说道。 “滚!老夫这辈子最后悔的便是找了你这么个女婿,害的我女儿惨死,又将家族数十年布局毁于一旦,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 第七十章:左相往事 “左相,我李乘风做礼部尚书这些年一直未曾亏待过宋家吧?”李乘风的脸色慢慢的阴寒了下来,他慢慢起身,然后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冷冷的说道:“元康二十年,我与李宋氏大婚,献上十万两银子,又将抗击羯罗的战功让给了您,至此您从地方步入朝堂,一举坐上了左相的位置。景顺元年,是您推举我做礼部尚书。直到景顺三年,也就是去年,我曾多次蒋搜刮来得民脂民膏献给您,让您邀买人心,甚至是将宋涛送到将军的位置上,还曾与羯罗密谋……” “住口!” 李乘风话还未说完,宋远芳气急,将其打断。 他颤抖的指着李乘风,怒骂道:“孽畜,老夫何曾做过这些事?” “不要血口喷人!” “我身位大虞左相,岂会用民脂民膏?又岂会勾连羯罗!!!” 说完宋远芳大口的喘着粗气,脸色涨红。 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 李乘风冷冷一笑,缓步走到宋远芳身前,轻轻抚着他的背,道:“我的泰山大人,如果没有佐证,小婿敢说这些事情么?” “不捏着你的把柄,小婿敢从边关回来么?” 说着,李乘风捏住了宋远芳的后脖颈,微微用力,揪起枯如树皮的一层皮肤。左相疼得面部痉挛,可仍旧一言不发。 内堂的气氛沉默了很久,左相的脸色才逐渐恢复了过来,一双混浊的老眼看了看李乘风,闪烁着极其危险的目光。 “泰山大人呐,小婿敢来,自然是不怕您的,我知晓这院子里有您的暗卫,可如果我死了,您的那些龌龊自然会大白于天下!”李乘风好整以暇的坐在椅子上,随手端起茶盏品抿了一口,脸上露出一抹舒适的神采,轻声道:“真是好茶啊。” 宋远芳手指微不可查的颤抖了一下,然后他缓缓闭上眼睛沉思了一会,缓缓说道道:“明年老朽就要致仕了,致仕之前老朽会起复你,并且让你坐上左相的位置,如果你真的有本事,那就再上一层吧。” 说罢,宋远芳端起了茶盏。 …… 到了死囚营,这些死囚已经很自觉的开始站军姿了,几天的坚持下来,已经没有在出现昏迷的情况了。他们的体质也开始大为改善,其中一些年老的,李素将其单独抽调出来,让其负责死囚营的伙食。 李素满意的巡视了一圈,又特意的叮嘱了王大胜一番,然后带着一些兵卒出了死囚营,直奔边关城而去。 下午,李素采买了一些肉食蔬菜还有大米,最后还在天成搬走了数十坛琼浆玉液。 气的老陈站在店铺里吹胡子瞪眼,可却又无可奈何。 到了死囚营,李素停了下午的训练,将所有人汇聚在一起,将1000多人编成十队,同时选出九个百总,让其分别带领着做训练。 第一分队,是李素最为看好的,他们全部由死囚中耐力最好实力最强大的人所组成,同时这一队的百总由王大胜亲自担任。 第六分队一百余人则是全部由一些女子所组成,她们在死囚营受尽折辱,但仍旧凭借着强大的内心和信念活了下来,所以李素打算将其单独抽调出来训练为谍报人员,专门负责从事打探情报得工作。 至于赵吉,李素晾了他几天,在今天终于将其单独叫了出来。 “李将军,不知……” “赵吉,你可知道我最在意你什么吗?” 李素淡淡的问道。 赵吉毫不犹豫的脱口而出:“术士,我是一个术士!” “嗯。”李素欣慰的点了点头,而后又摇了摇头。 赵吉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前些天李素找到他,打探的全都是关于术士得信息,所以他也一直认为李素就是看中了他的术士身份。 可现在再看李素的态度,显然是有其他的事情。 “你的学习能力,还有你的高度服从。” 李素眯着眼看着他,笑容中带着一丝诡秘莫测的味道。 这些天,李素是在晾着赵吉,同样也是在观察他。 最开始站军姿的时候,整个死囚营里只有赵吉一个人做到了李素的严格要求。整整三个时辰都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 “学习能力?高度服从?”赵吉挠了挠脑袋,道:“小人只对术士一道感兴趣,对于其他的,请恕小人有些力不从心。” “本官要训练的这一支队伍,只有一个要求,令行禁止!” “这就是高度服从!” 李素没有回答他,反而自顾自的说了起来,“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本官坚信,只有绝对服从命令得队伍才是最好的队伍,也是能够打胜仗得队伍。” “即便是上官要求你们去死,你们也要毫不犹豫的去执行,这就是本官要的队伍!” “在你的身上本官看到了练出这样一支队伍得可能性。” 李素说完,赵吉微微愣了一下,然后面色大变,颤抖的指着李素,道:“你…你这是要造@反!” 绝对服从上官的命令,那不就是要绝对服从李素的命令么? 如果真的有这样一支队伍,对于朝廷或者大将军得命令置之不理,反而只听从李素的命令。而且这一支队伍令行禁止,可以悍不畏死得冲锋陷阵,那将会是多么的可怕? 赵吉想不出,也不敢想。 李素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并不是造@反,现在这种生活你过够了么?”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各种资源被上层的人万全所把控,下层人只能算是他们的奴隶。” “你还没当够奴隶么?” “如果能将所有的土地都分给百姓,让他们自给自足,让他们自由买卖,这样的社会……你愿意么?” 李素的声音里充满了诱惑。 赵吉浑身颤抖,豆大的冷汗从他的额头缓缓低落。 他们这些人学习的都是封建主义衍生出来的东西,一时之间很难被打破。 话说到这里,李素再度说道:“现在不是讨论这些得时候,这样的想法也仅仅是一个雏形。” “火药的研制还在等着你,以后不用训练了,去吧。” ------------ 第七十一章:人心 蔡斌领着失魂落魄的赵吉走了。 在青石街,李素已经秘密购置了一套宅子,只有蔡斌和李素知道。里边已经做了一些改造,当然很简单,其他的改造还需要赵吉自己动手去做。 下午的休息时间结束之后,李素带人在校场里划分出来几块区域,全都是仿造后世的特种兵训练的法子。 很快,这些东西便投入了使用。 虽然刚开始的过程极其痛苦,但是这些死囚仍然忍耐了下来。 其中不乏有人受伤,这里的医师已经在待命了。 晚上,李素特意的调制了中药浴。 这些兵卒很邋遢,一天的训练之后浑身散发着一股酸臭味,他们跟没闻到一样。 但是李素却忍耐不了。 先是以稀薄的石灰水让他们从头到尾的浸泡一柱香,然后又用盐水浸泡,最后才轮到中药浴。 这些中药浴是为了减轻他们身上的疲乏还有各种肌肉拉伤。 种种手段配合之下,李素相信,这些人很快就能成为阉割版的特种兵。 …… 清早,换上便装的齐胤早早的来到了死囚营,连水生跟在他的身后。 “将军,死囚营的伙食已经引起了许多边军的不满,长此以往,必然会酿成兵灾!” “而且死囚营整日不搞操练,反而是早晨跑步,上午站在太阳底下,下午现在增添了在泥地里打滚……您说这个李素到底是要干什么?” “反正卑职是想不明白,整日好饭好菜得伺候着这些死囚,还让他们做这些无用的东西。” “……” 连水生喋喋不休的向齐胤打着小报告。 齐胤面色沉凝,他站在死囚营外看着那些正在跑步的死囚。 他们动作整齐划一,精神面貌也焕然一新,跑步的时候还会喊着响亮的号子,但是'一二一'是什么东西? 齐胤不明白,但是他已经吧死囚营交给了李素,所以他觉得还是先看看再说,毕竟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嘛。 过了一会,死囚营开饭了,香喷喷的饭菜勾引着齐胤肚子里的馋虫,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 他早上也没吃饭。 连水生同样也是如此。 透过栅栏,远远的看到死囚营的早饭是一碗干饭,还有一碗粥,加上几个小菜,一个鸡蛋。 踏马的,这个李素真是太能霍霍了,让这些死囚犯吃这么好的东西。 齐胤叹了口气,有些感慨,他的饭菜也不过如此。 看了一会,齐胤的肚子连续的发出了抗议,所以两人悄无声息的走了。 “将军,不能再让他们如此挥霍边军的粮饷了。” 看齐胤没有任何表态,连水生急切的说道。 齐胤边走边说道:“边军从来没有给死囚营任何拨款,这些都是李素自掏腰包填补得空缺。” 连水生听完愣了一下,然后又愰急地道:“那更不能任由他这样下去了。” “他这是在邀买人心,死囚营也有数千人,如果持续这样,那么这些人只认李素,而不认大将军您了,那不是养虎为患?” 连水生机智的说道。 齐胤瞥了他一眼,脸上的不满溢于言表。 连水生赶紧闭上了嘴巴。 …… 白虎节堂。 徐老眯着眼睛坐在椅子上假寐。 齐胤坐在他的身旁,叹息道:“徐老!” “究竟怎么办,您倒是说句话啊?” 徐老砸吧砸吧嘴,仍旧眯着眼睛,道:“死囚营你已经交给了那个小子,人家也做的有声有色,还没花边军一分一毫得银钱,你还想怎么样?” “我是担心最后训练出来的士卒只听他一个人的,而不能为我边军所用!” 齐胤急切的说道。 上午连水生所说的话已经在他的心里埋下了怀疑的种子。 “你怕什么?” “边军将近五十万大军,难道还怕区区几千人不成么?” 徐老淡淡的说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道理你到现在还不明白么?” “李素不管怎么训练,最后一定是边军得益,不管是他的训练方法,还是他所训练的这些人。” “只要你一封手书将其遣散至各个将军手下,他们还有什么威胁?” “你还平白得了一批训练的校尉。” 齐胤思索了一阵,脸上的凝重这才减轻了不少,但是他仍有些担忧,“话虽如此,可是我还是有些担心。” “这样吧,晚上你让李素去我哪一趟,老朽给你探探底。” 说罢,徐老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然后悄然出了白虎节堂。 齐胤坐在屋内沉吟良久,最终默默的叹了口气。 “来人!” “去给死囚营拨款一万两军饷,两千套盔甲,武器箭矢若干。” 一个亲卫匆匆领命而去。 第二天,李素刚到死囚营,便发现这些死囚都换上了明晃晃的黑甲。 校场上还堆积着数之不尽的武器箭矢,这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随手招来一个兵卒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那兵卒恭敬得回道:“回禀将军,这是大将军拨下来的。” “还有一万两白银,王副将已经装点入库了。” 李素大喜,匆匆朝着一处营房走了过去。 王大胜神气的坐在桌案后面,一只脚翘在上边,懒洋洋的抿着小酒。 看到李素进来,他赶紧将酒藏了起来,奴颜婢膝的站了起来:“将军,您怎么来了?” 李素刚进入营房就闻到了一股酒气,可也没搭理他,直接问道:“大将军拨了一万两白银?” 王大胜嘿嘿一笑,脸上露出得意的神采:“白银俺已经装点入库了,分毫不差!” “外边还有武器装备,想必您也看到了。” “这下咱们死囚营啥都不缺了!” 李素脸上笑容不减,但是内心却泛起了狐疑。 前些日子大将军还是一毛不拔,不肯给拨款,今天怎么就转了性子了呢? 不过他也没过多思考,毕竟钱粮对他来说才是最主要的,上次从天成带来的一万两白银,现在已经不剩什么了,全都采购了肉食蔬菜。 ------------ 第七十二章:休沐 换上了甲胄的死囚们乐不可支,但是他们识趣的没有去动那些扔在校场中的武器。 李素站在台上,看着面貌焕然一新的死囚们,咧嘴笑道:“现在你们穿上边军特有的甲胄了,有什么感想?” 上千人笑了起来。 最前边的几个人相视一笑,然后一个身材矮小的中年***了出来,极有规矩的道:“报告!” “那你说说看。” 李素直到这个人,他是一个百总,名字叫做蓝光,曾经因为在老家杀官而被捕入狱,判处了死刑最终被送到了边关的死囚营。 “俺又找到了那种快乐!” “哪种快乐啊?” “杀人的快乐?!!! 李素眉毛微挑,故作生气的看着他。 “不是不是。”他吓得急忙摆了摆手,而后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就是…就是在床上的那种快乐。” 他扭捏的说道。 上千人大声笑了起来。 过了一会,校场中的喧嚣才平息了下来,李素环视四周,脸色变得严肃起来,他沉声说道:“蓝百总说的没错,你们也要赶紧找到这种感觉。” “到了战场上,和咱们最亲近最贴心得就是这一身甲胄。说这身甲胄是你们的媳妇也没什么错。” 台下的气氛顿时沉重了起来。 一个死囚小声问道:“将军,咱们死囚营以后还会做敢死队么?” 顿时,一些死囚们窃窃私语了起来,他们的脸上闪烁着忧虑得神采。 很显然,体会到酒足饭饱,又有事可做的日子,这些死囚们也不愿意再替那些边军送死了。 李素拧着眉毛,看了看底下这些渴望的目光,沉声说道:“本官第一天来的时候就告诉过你们,只要你们好好跟着本官学本领,本官就保证你们有好日子过!” “这话,放在现在依然作数!本官再加一条,只要你们令行禁止,成为本官手下的精锐,那么你们就是真正的边军!” 话音落下,下边响起了杂乱而又热烈的掌声,那些期盼渴望的目光化作了深沉的敬畏。 从这一刻起,他们才算是真正的接纳了李素,将其视作了他们的救命恩人,甚至是再生父母! 李素看着底下的千把人,也露出了满意的笑容,随后他大声宣布,“从今天开始,任务量翻倍!” 阵阵掌声顿时化作了冲天的哀嚎。 他们刚体会到了天堂的感觉,就一脚被李素给踹回了地狱。 但是他们没有任何不满,因为他们很清楚,李素的承诺是建立在他们有足够的实力之上的。 中午军姿训练刚结束,李素又宣布了一个消息,那就是休沐一下午。 整座死囚营瞬间沸腾了起来。 他们清楚的直到休沐跟休息的区别。 在这一刻起,他们将自己也当做了真正的边关一员。 同时,李素还兑换了大量的银子,死囚营里的人都能领到二两银子,用李素的话来说,这是对他们这段时间努力的奖励。 分发完银子之后,李素站在高台上,朗声道:“你们的休沐是本官用人头给你们争取来的,一人逃跑,什长斩首,十人逃跑,什长斩首,什长逃跑,百总斩首,百总逃跑,斩本官!” “外出不得扰民,不得劫掠财物,不得饮酒作乐……” 李素颁布了一系列的规矩。 这些死囚们兴高采烈的答应了,至于他们能不能做到,只能留待时间来检验了。 …… 看着撒欢出了大营的这些死囚犯们,齐胤眉头紧紧皱了起来,他沉声说道:“你可知道这些人一旦逃跑,将会给边关城带来多大的灾祸么?” 身后的李素同样面色凝重的点了点头,“卑职为他们做保!” “一人逃跑,您鞭挞卑职五十!” 齐胤不由得多看了李素几眼,叹息道:“你有如此信心是好事,但是这些责任也不能都丢给你。毕竟这件事也是由我亲自批示的。” 说罢,齐胤似乎不愿意再谈及这个话题,转而道:“你可知边军因为死囚营向我打了多少关于你的状子了?” “只要你那信任卑职,那些状子卑职无惧无畏!” 李素沉声说道。 沉吟片刻,齐胤点了点头,道:“徐老找你有事相商,快去吧。” 李素脸上闪过一丝诧异,但是识趣得没有询问齐胤。 …… 富安巷。 距离李素第一次来这里,时间已经过去了将近一年,可是这里仍旧没有任何变化,只有那几个老人看着有老迈了不少,那些小孩子成长了不少…… 李素站在巷子口看了一会,略有些感慨,然后迈步走了进去。 几个老人想要阻拦,李素毫不犹豫的亮出了齐胤给他的手令,然后顺利的走进了巷子最深处。 独门的小院仍旧有些破败,李素径直推门而入。 院子里一棵老槐,有三人合抱那么粗,槐树下,一个衣着朴素的老人坐在摇椅上假寐,手边放着一壶天成的酒。 李素恭敬地道:“徐老,卑职李素,来了。” “嗯。”徐老微不可闻的从鼻孔里挤出一个音调,然后伸手指了指他对面的石凳。 李素行了一礼,然后半边屁股坐了上去,身躯笔挺,颇有些面见大人物得姿态。 过了一会,徐老拿起酒壶放在嘴边嘬了一口,眼睛微微张开,打量了一阵,道:“一晃过去一年了,你小子还是没什么变化啊。” “您老也是。”李素嘿嘿一笑,露出一抹腼腆的笑容。 “知道齐大将军为什么叫你来见我么?” 徐老问道。 李素微微一怔,念头急转,试探着问道:“不是您老叫我来的么?” 徐老轻笑,脸上露出一抹讥讽,“你小子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作不知道?” “小子愚钝,还请徐老开解。” 徐老闻言,淡然一笑,“太滑头可不是什么好事。” 一双睿智的眼睛仿佛看透了一切。 李素沉默以对。 但是他心中已然有所猜测。 若是齐胤叫他来的,那便是齐胤对他不放心,要徐老探探底,若是自己稍有异心,那便是死无葬身之地的结局。 ------------ 第七十三章 小子愿意 “小子,你还是太年轻了,边军形势复杂,并不是齐胤的一言堂,你这般在边军中大肆笼络人心,已经踩了人家的线了。” “若不及时收手,只怕老朽也保不了你!” 徐老嘿嘿一笑,苍老的脸上尽是落寞。 “还请徐老指点!” 李素扑通一声跪在了徐老的面前,态度极为诚恳的说道:“小子无意触犯他人利益,只是齐将军给卑职的时间紧任务重,迫不得已才如此行事。” “不管你有意无意,你已经成为了某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将你除之而后快啊!”徐老又嘬了一口酒,忽然问道:“你对州平有多少了解?” 李素念头急转,想到了齐州平女儿身的事情,这件事情早在她给齐州平夺血续命的时候就有所猜测了,这个时候徐老问出来对他的了解,肯定不会是空穴来风,必然有他自己的思虑。但是李素仍旧坚定的摇了摇头:“小子不过一介千总,怎敢言对小齐将军的了解?” “唔。”徐老看了一眼李素,然后淡淡地点了点头,突然又石破天惊的说道:“齐州平本名齐思周,是齐大将军的女儿。” 适时的,李素脸上闪过一抹诧异,惊讶的说道:“徐老还请慎言,齐州平将军勇武有余,一直都是卑职所崇拜的对象,怎么可能是女儿身?” “更何况边军严禁女子进入更不用提女子从军。” 徐老看了他一眼,没有理会他的话,反而是继续说道:“小齐性子倔强,也不知道随了谁了,一心想要从军,收服羯罗,为大虞开创万世之基业。最后齐胤实在是招架不住,只得让她女扮男装进了军营。” “小齐也争气,硬是从最底层的普通兵卒,一步一步积累战功坐上了将军的位置,执掌着对齐胤最为衷心的军队。” “对羯罗一战,哦,对了,你就是在小齐受伤的那次就已经发现了她是女儿之身吧?” 李素脸色苍白,艰难的点了点头。 徐老脸上闪过一抹早已看穿的神态,继续说道:“羯罗一战,小齐本该将连水生的兵权趁机夺过来,可是因为一系列原因,没有实施这个计划。” “齐胤这才有了年底征伐羯罗的想法。” “羯罗只是顺带的,最重要的还是连水生手下将近三万的兵权。” 说完,徐老呷了一口酒,美美的靠在了摇椅上,凝望着天边的云霞,轻声道:“知道老朽为什么会跟你说这些机密么?” 随后又自言自语道:“你是个聪明人,应该能想通老朽的目的。” 跪在地上的李素思虑了片刻,脸色越发的难看了起来,他沉声说道:“卑职只是一个无权无势的小卒子,为何会让您费这么大的心思?” “你足够聪明,又有一些小才能,还很果断……最重要的是你的底子清白。” “这些都是老朽看重你的原因。” 徐老细数着李素的优点,老神在在的凝望着天边的云霞,仿佛哪里有什么东西正在吸引着他。 “……多谢徐老的看重!” 李素咬牙切齿的说道。 知道了这么多秘密,他断然不会再有置身事外的理由,就算有徐老或者是说齐胤也不会放过他。毕竟无论是齐州平…齐思周女儿之身得秘密,亦或者是想要解除连水生兵权得事情,他都知道了,为了计划的顺利进行,李素只有两条路,要么为齐家卖命,要么死路一条。 可是这两条,李素哪一个都不想选。 只要杀了这个老头子,今天一切的事情都能够暂时掩盖!而且巷子里虽然有退役老卒守护,可是离这里还是有一段距离的,李素有信心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将这个风烛残年的老人扼杀! 思索了一下,他的眼睛里冒出了凶戾的光芒。 徐老似有所感,他朗声说道:“小子,这里可不是你能够撒野的地方。” “齐思周啊,出来吧。” 话音落下,一个衣着红色长裙,面容俏丽的女子走了出来,她杏木圆瞪,银牙紧咬,恶狠狠的看着李素,寒声说道:“趁我受伤竟然敢占我便宜?” 看着这个美妙绝伦,神态中又带着丝丝英气的美人儿,李素顿时有些痴了。 不过片刻,他回过神来忙不迭的辩解:“齐小姐误会啊,小人哪里敢,只不过有所猜测而已!!!” 齐思周冷哼一声,精致的俏脸上寒霜密布,“你说这些事要怎么解决吧!” 李素求救的目光看向徐老,但是他依旧笑着看向天边的云霞,对于两人的事情充耳不闻。 真踏马是个老银币啊!!! 沉默了一会,李素惨兮兮的说道:“卑职…卑职也不知!” 适时,徐老笑着说道:“不若你俩成婚吧?” 李素一阵错愕,这踏马是什么人啊?怎么能乱点鸳鸯谱? “徐叔!” 齐思周俏脸通红,嗔怒不已,一双媚眼悄悄的瞟着李素。 “算我老头子多嘴,你们继续!”徐老哈哈一笑,对李素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李素又沉默了。 现如今的局面对他来说稍有不慎便是没路走了。 我还年轻,我还不想死啊……李素在心底悲呼。 莫名期待的卷入了边关的派系之争,又被徐老点了出来,这件事已经很难过关了。 现如今只有一个办法了…… 李素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一番齐思周,脑袋重重的磕在地上,朗声的说道:“小子愿意,还请徐老牵一牵红绳!” 齐思周俏脸更加红了,她小嘴微张,似乎有些难以置信。 徐老哈哈一笑,“早这样不就完了么?非要老头子做这个恶人。” “徐叔,您到底要干什么呀!”齐思周一跺脚,小女儿的姿态显露无遗。 一时间李素的眼睛都有些挪不开了,似乎是想要贴在齐思周的身上,好好的品鉴一番。 “再看眼珠子给你挖出来!”齐思周察觉到李素充满侵略性的目光,恶狠狠的说道。 说着她还挥舞了几下纤纤玉手。 ------------ 第七十四章 杀伐 晚上,李素站在校场中央,四周点燃了无数的火把,同样还有难以计数的兵卒林立在死囚营周围,他们一手拿着火把,一手按在腰间的刀柄上,萧杀之气凛然。 校场的正中央燃烧着一根细香,已经燃了一半了。 李素在心中默默的盘算着。 其实他心中也没底,放出去的近千死囚说起来都是一些穷凶极恶之辈,他们没有任何的道义可言,对于这几天的施恩,能够在他们心中有多大的影响力,李素也并不清楚。 不过有了下午在富安巷的交谈,他的心中有了一些底气,即便是跑掉了一些死囚,他也不会太过的被动。但仍旧是少不得要吃一些瓜落。 思索间,细香又燃去大半,仅仅只剩下短短一截了,可是校场中仍旧没有死囚犯归来。 李素的心渐渐有些沉了下来。 又过了几个呼吸,辕门传来一阵喧嚣,极目望去,三三两两的死囚犯携手归来,他们神情放松,脸上带着无与伦比的笑意,一个个吃的浑圆肚胀,手里还拎着一些吃食。当他们看到校场中央的人影之后,迅速的跑了起来,很快将东西放回营房之后,他们来到了李素的面前,一如休沐之前找到自己的位置静静的站在那里等待着。 李素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他的施恩有效! 即便是现在才回来几个人,但是对于接下来的时间他充满了信心,这些人一定能够全数归来! 时间很快过去,校场逐渐喧嚣了起来,数不清的死囚犯站在了李素的面前,直到身旁的香燃尽之后,李素抬起头粗略的看了一眼,面前的队伍虽然有空缺,但是并不多。 他走上高台,凌冽的目光扫过校场,冷声道:“各什长,百总,查阅自己的队伍,有缺少人数的尽快报上来!” 下边顿时更加喧嚣了起来,数十个人影跑动,不一会,便查完了。 “第一分队,报数!” 王大胜立马上前,昂首挺胸道:“第一分队,总人数111人,实到111人,无人缺席!” 李素满意的点了点头,看向第二分队。 “第二分队,总人数111人,实到108人,缺席3人。” 第二分队的百总声音有些低沉。 有第一分队打样,第二分队少了几个人就显得尤为扎眼。 李素暂时没有去管,反而将目光看向第三分队。 “第三分队,总人数111人,实到110人,缺席一人!” “第四分队,………缺席一人!” “第五分队,………缺席三人!” “第六分队,………无人缺席!” “………” 最后,十个分队有将近二十人缺席。 李素目光阴沉的看向这些百总,厉声呵斥道:“还记得休沐之前本官怎么说的么?” 下边一片沉寂,没有人敢继续喧嚣了,他们的情绪也都很低沉。 “执法队,马上将缺席之人的画像姓名年龄籍贯都统计出来,本官要亲眼看到他们的头颅!” 很快,上百个兵卒从死囚营里跑了出去,他们手中捏着一些画像,将其张贴在城中各处。 执法队刚走,辕门外又跑来了七个死囚,他们气喘吁吁的,可是当他们看到校场内凝重的气氛之后,嗫喏着走到了高台前。 李素目光阴寒得看着这些人,冷声问道:“尔等为何迟到?” 一个死囚犯紧张地说道:“报告!” “吃饭误了时辰……” 李素目光一扫,其余几个人都猛点头。这七个人一看就是一个什的人。 “有人缺席的什长都站到台前!”李素厉声呵斥道。 很快,队伍里五个什长走了出来,他们神情低落,脸上带着不甘的神采。 如果此时让他们选,他们一定不愿再当这个什长了。 谁能想到,当个什长还能当出来杀头的罪过? “看看这些人有没有你们什里的?” 李素冷冷的说道。 五个什长稍微辨认了一番,很快将几个死囚划归到自己身旁。 “你们说该怎么处理?”李素又问。 “将军,迟到是迟到,如果他们跑了,老子甘愿被您砍了脑袋,可是他们没跑!”一个什长大声喊道。 第二分队的一个什长也说道:“他们跑了是他们的事情,俺们没跑,就不应该砍俺们的脑袋!” “……” 几个什长七嘴八舌得说出自己的想法。 大多都是愿意承担责任的,唯有第二分队的小什长不愿意认罪。 李素目光扫过这些人,随后朗声喊道:“今天这是本官给你们上的第一堂课,团结!” “只有团结的人才能在我的队伍里继续生存下去!” 说着他朝第二分队的什长招了招手,顿时几个膀大腰圆的兵卒将其押到台上。 李素又看向其他的什长,说道:“你们的第一课已经完成了,我很满意,但是你们要时刻牢记,团结才是你们的信条!” “回去吧。” 几个什长赶紧带着人回到了队伍里。 至于那个被押到台上的什长,一下子慌了神了,他惊恐的喊道:“俺不服,俺不服!” “请将军再给俺一次机会!” 李素将佩刀从刀鞘里缓缓抽出来,他冷声道:“本官放你们出营是第一课,教会你们要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大部分人都完成得很好,你完成的也很好。刚才是第二课,教会你们团结。但是很不幸,你没有过关!” 李素话音刚落,手中长刀猛然砍下,鲜血顿时喷射了出来,台下一片哗然。 在他们的心中,李素一直都是一个和蔼的人,如此血性狠辣的一幕,刷新了他们对李素的认知。 李素一抹脸上的血迹,然后挥了挥手,那些兵卒很快将尸首抬下去扔在了校场中央。 血淋淋得尸首摆在眼前,台下顿时鸦雀无声。 李素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同时,死囚营外,两道身影看完这一幕,悄然离开了。 “本官要你们时刻牢记,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团结为本分!” “若是那个敢忘了这两点,这个什长就是你们的下场!” ------------ 第七十五章 德云观 第二天,死囚营的辕门处多了十几道尸身,他们身上血渍遍布,站在下边仍旧能看到他们脸上惊慌失措的表情。 死囚营的人都不忍心去看,可是李素一遍又一遍的提起,将这些人死去的画面牢牢的刻在了他们的内心深处。 中午,李素带着第六分队离开了死囚营,没人知道他将这些死囚营中的女人带到了哪里,也不知道这些人回来之后会变成什么模样,但是单独的训练肯定要比在这里的训练更为严苛,也更为残酷。 这些死囚惋惜失去这些玩物的同时,也更加奋发训练了起来,因为李素又公布了一项'玩法'。 也就是优胜劣汰。 站军姿,格斗,野外生存,体能训练,观察训练,射击训练,这六项训练组成了考试题目,每个小队排行最末尾的三人将被淘汰出局。 被淘汰出局的人只有一条路,那就是死! 所以他们一刻也不敢懈怠,同时还要防备着身边的人,谨防他们下绊子,又要团结……这些从未经历过这么复杂事情的死囚们哀嚎了起来。 …… 李素走出死囚营之后,第一件事先是去了天成隔壁的铁匠铺子,这里五位技艺娴熟的老匠人日夜不眠的打制着枪管,如今已经有上百的枪管了,可是能够制造弹丸的火药还尚在研究之中。 同时火绳枪的各种配件也尚没有着落。 宋辽擦了擦满头的汗水,然后看向坐在一旁的李素,声音略显疲惫的说道:“大人,有何吩咐?” 李素手里把玩着枪管,道:“接下来要制作配件,难度较高,你们商量着来,有什么需要尽管到天成铺子里去找老陈。” 说着将几页纸张递给了宋辽,上边是弹簧枪身之类的配件。 宋辽捧着纸张翻来覆去的看了一会,然后又抬头看了看李素坚定的表情,他眉头紧皱,伸手将另外四位工匠都招呼了过来,他们围在一起窃窃私语了一阵,最终才形成一个意见。 宋辽带着这个最终意见,指着弹簧纸张向李素问道:“敢问大人这个东西有什么用?” 李素淡淡的道:“这个东西如果制造不出来,你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的。” 宋辽顿时眉头紧紧皱了起来,他道:“还请大人给予我们充足的时间……这个东西很有难度。” “老朽也不敢打包票能将其制作出来。”随后他又补充道。 李素点了点头,“制作出来每个人赏银百两,制作不出来……那你们只有重新回到边军大营打铁一条路了。” 说罢,李素施施然的离开了铁匠铺子,然后转身去了青石街。 天成学堂熠熠生辉的牌匾仍旧挂在上边,可是里边却静悄悄的空无一人。那些百姓宁愿花费大量的束脩将孩子送往私塾也不愿意将其送到免费的天成学堂里边来。 李素望着牌匾无语叹息,然后又向前走了一阵,到了一个胡同里,小心的看了看四周确定没有人盯梢之后,闪身走了进去。 一处小院内,赵吉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黑色残渣,他有些头疼。 李素给了他一个大概的比率,一硝二硫三碳,可是他用这个配比实验了多次,也未曾将东西制作出来,这可愁坏他了。 以往他认为那些炼丹师都是沽名钓誉之辈,练出来的东西含有剧毒,也要忽悠着人去花高价购买。可是现在他自认为是一个成熟的炼金术士,竟然连李素提出的第一个问题都解决不了,这让他情何以堪啊? 墙角的一处沟壑内已经堆积满了残渣,这些东西他可不敢乱扔,一旦有残渣,这些东西便会发生剧烈的爆炸。 李素推门而入,院内赵吉捏着下巴,目光紧紧地盯着面前的残渣,陷入了沉思。李素也没有打搅他,随意的拎了一把凳子坐在院内,抬头仰望着方寸之间的天空,不时发出一阵感叹。 过了很久,赵吉才回过神来,他看到李素,纳头便拜,“将军,小人无能!” 李素伸手将其搀扶了起来,淡淡地说道:“不妨事,这个东西就是一个实验的过程,只要你能够成功一次,以后便能总结出来一个大概的用量用法。” “对于这个东西,我可是很有耐心的。” 赵吉羞愧难当,久久不愿起身。 李素放开了他的手臂,灵光一动,突然问道:“你可有师承?” 赵吉愣了愣,他不知道李素问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他思索了一阵,答道:“小人有师承。” “还有多少人能够联系上?” 李素又问。 赵吉皱着眉头思索了一阵,此时他已经回过味来了,李素这是想要招揽他师门得人来一起为他效力。不过,他有些迟疑,炼金术士一向都是极为散漫得人,而且常年居无定所,在哪里碰到合适的东西才会长久的呆一阵,研制出符合自己心意得东西之后才会离去。 “京都有两位师兄,但是性子孤傲,将军不一定能够将其招揽过来。”他缓缓说道。 “这个就不用你操心了,只要能找到他们,本官肯定能够将其招揽过来!” 李素拍了拍胸脯,坚定的说道。 赵吉思索了一阵,然后果断的写下一个地址递给了李素,道:“还希望将军能够不要勉强他们。” “这个你放心,本官一向是以德服人!” 李素笑了笑,看了一眼纸条上的地址,德云观。然后将纸张小心翼翼的放在了怀里。 两人相谈片刻,李素也上手配置了一会,可是最终的结果仍然不是很理想。 李素虽然知道大概的配比,前世也经常用这些东西,可真到自己上手的时候也有些抓瞎了。 这东西不知道要尝试多少次,浪费多少人力物力才能研究出来。这也更加坚定了将赵吉师门的人招揽过来的决心。 以德服人嘛,李素可是很擅长的。 又尝试了一会,李素果断的扔下了手中的东西,此刻他只能感慨一句:穿越的小说都是骗人的。 ------------ 第七十六章 检阅 过了不知多久,叶浩轩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从自己的身体上跃了过去,然后听到了“哎哟”一道惨叫声。 二人安抚好南宫瑾便率领手下悄悄潜入东京镇,之后的事便是强杀柳生一家五口,还有其余宗族亲戚,皆难逃一死,除了那个被吓傻的柳生夫人。 “我知道你在考虑什么,只需一时半刻,他就会完全好起来的。”陆游揣摩阿童木的心思,直接道出他最关心的一点。 后来,在定海军拿下辽国之后,才真正的应用了青储,青储可以增加牧草的利用效率,可以保存更长的时间,比起干草来说,要强一些的,对于动物的越冬有着很不错的作用。 不过韩琦也没有多想,从长弓和棱堡的出现,北宋的防御体系,已经走上了另外一条路,不能说,那一条路优势,或者是另外一条路劣势,主要是侧重点的不同。 带着不情愿的狗子修身养性直到晚上,甘敬方才回转家中,而这时,戛纳影帝回国的消息已经传播到了网上,不少闻讯的人都表示要目睹目睹这一位的风采。 李通才显然也是知道破军与执法队前任队长李耀之间的恩怨的,立刻就把来人的身份和破军简单的解释了一番。 威廉也知道哪些叛乱的贵族说实话根本就不在意民族和国家,他们只在意自己的贵族头衔和领地,在乎自身的权力。 楚流箱心中一寒,聪明的他,一下子就想到了这个规定的残酷之处。同时也不敢再开口发问。事不过三,连续两次的发问已经有点触及黑二的底线了,自己如果不想像那个两眼一黑的傻大个那样,还是乖乖闭上嘴巴的好。 也正是因为这样,凶神破军与风魔曹思风巅峰一战的门票,在正式出售的第一天,就被销售一空。 至少她不想自欺欺人,对她真正好的人不多,韩司佑首当其中,外界都传言他比叶辰都冷酷无情,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个男人给了她最大的温暖,如果不能全心全意去接受,那么最好别伤害他。 池乔却是盯着楼梯间的那滩血默默的发呆,怎么可能会没事?流了这么多血,是她错了。 最后,凌东舞借口怀孕,身子不便,萧熠飞行动困难,让桑风将萧熠飞送到床上。 萧昊天也一刻不离地守着凌东舞,如同一个普通的男人一样,守在自己生病的妻子床前,为她端汤喂药,只要她没事,他愿意做任何事。 薛盛英还真怕贺泽死在这里,一时顾不上多想,忙叫人去熬独参汤。 梁以默说这话后自己都有点不自在的把头转了过去,这种事情以前她从没做过,很难为情。 “……”她目前确实不想,因为好不容易才让她家老妈安宁下来不给她介绍相亲对象,她烦死那种模式了。 良久,鼓瑟声渐渐稀了,众舞姬散去,这时,前方座上一男子走了出来。 然而刚扭过一下,就觉得的手肘好像碰到了什么人,身后也猛的传来了闷哼声。 出口处依然是一块石板,还好她能挪动,吃力的挪开石板,凌东舞爬了上来,看着眼前的景象傻了眼。 另一边,阮九早就被街道两旁的商品摊位晃的眼花缭乱了。那些稀奇古怪的雕刻品,还有各式各样的挂坠,每一个都是那么的新奇。 这是个强者为尊的世界,没有足够的实力,在这里任何人都将寸步难行。 此刻诸葛龙云不在犹豫当即催动意念来到了他丹田空间之中,随后直接将那玄黄之气覆盖。这次他没有如之前般直接搬动,而将他的实质意念慢慢的渗入到了这团气体里面。 十年前便注册的空壳公司,在三年里从未动过,却在苏家覆灭的时候注资。 阮九一听差点被气乐了。心想这老头撒起谎来怎么这么溜呢?这下好了,被他这么一说好像是自己故意骗哪吒一样。 而后对方的牙齿轻轻发力,从苏夕颜的唇间咬去了那块苹果的一半。 而他也是无奈的摇了摇头,当即从自己的储物戒里拿出了一杖丹药放进了代冰雪的嘴里。 “你不要想着逃,整个九州境,都是王家的。如果你要逃,你也没地方去,还要被追杀。如果再次被抓到的话,恐怕就没有这么大的自由了。”王天伦的话中,不乏警告的意味。 “你究竟想做什么?”阮九不想再与对方继续打哑谜了,于是干脆开门见山问道。 “,怎么了?不会是被这家伙的身材吸引了吧!”洛馥看到自己的姐妹竟然走神,连忙气愤道。 “哎,人老了,要么睡不醒,要么睡不着。”韩馥悄悄打了个哈欠,一脸困倦的道。 “他离开自是有着他的原因,而且…这样对他,对阿秀都好…”莽老意味深长的道。 她大病了一场,身子本来就弱,又着急慌忙的跑了一路,这会儿觉着气儿都有点喘不过来了。 ‘幽明’境界,句芒的精神力,居然又有了突破,‘幽明’境界的精神力,这让那蜃只怕也无能为力了。也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句芒便出关而出。 “高?你能有多高?若让你知道这片天地的真正意义后…你就不会…这么想了…”黄金牛呼吸变得粗重起来,之前痛饮半壶的酒劲已经开始冲入他头颅中。 ------------ 第七十七章 准备进京 两人交战数十回合,副队长已经拼尽了全力,但是齐胤仍然风轻云淡,单手持枪,一副尚有余力的模样。副队长大怒,双手持刀,而后死囚所组成的战阵也围了上来,十八般兵器瞬间招呼向了齐胤。 李素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一幕,他也想知道这几天的训练到底有没有用。 战阵中央,齐胤环顾四周,豪迈大笑,手中枪尖横扫。他的枪法竟然要比齐思周的枪法还要凌厉,没有几十年的浸淫根本达不到。 一旁,齐胤的亲兵虎视眈眈的看着战阵中的情况,他们的手已经握在了刀柄上,稍有不对他们便会立马攻入战阵将齐胤救出来。 不怪他们警惕,实在是齐胤对于边关而言太过重要了。 齐胤一人独战上百人,仍旧气定神闲,不过看得出来,此刻的他也用了真功夫了,要不然也不会在这么多人手中坚持这么久。 俗话说,功夫再高也怕菜刀。 目前,齐胤所处的就是这种情况。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李素的额头上也渐渐的溢出了汗水,他的手心黏糊糊的。 过了大概一柱香的时间,只听齐胤一声大喝,然后数十人横着跌飞出来,战阵中央的齐胤飞身而出,径直从战阵中飞身而出。 李素精神不由得一松。 他是既怕齐胤赢得太过轻松,又怕这些人下手没轻没重将齐胤捂死在里边。 短短的一柱香时间,对于李素来说是极为漫长的一段时间了。 齐胤飞身而出,凭借着对自身的掌控力,脚步凌空虚点,几个呼吸便跨越了数米的距离,飞身到了高台上。 第一分队的死囚们眼睁睁的看着齐胤脱离了战阵而又无可奈何。 李素赶忙迎了上去,“大将军真是宝刀未老,百人之中仍旧能够来去自如,卑职佩服,佩服!”一记马屁拍了上去,李素乐呵呵的接过了齐胤手中的长枪。 看着不显,接过来之后,李素估摸着这杆长枪足有三十多斤重,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打造的。 同时也惊叹与齐胤臂力惊人,竟然能够将三十多斤的长枪挥舞的如同一只玩具一样虎虎生风,还能够在百人战阵中坚持一柱香的时间。 李素自问是做不到的。 齐胤轻松一笑,点了点李素:“小子,你这马屁拍的,本将军很是受用啊。” 话锋一转,他又道:“你这训练法子着实不错,若是换了其他将军来,只怕未必能够在你训练的这些人手中撑过一柱香的时间。” “将军谬赞了,这些人再厉害不也没能拦住您么?” 李素微微一笑。 “你们的实力很强大,从今之后,你们便不再是死囚了,本将军准许你们全部成为边军的一员!”齐胤大声喝道,他似乎已经预见了这些人狂欢的场景。 可是下边一片寂静,上千人的目光齐齐汇聚在李素的身上,一段时间的相处,李素给他们的威慑力远远要比这个素未谋面的大将军更强。 李素愣了一下,同样大声喝道:“都愣着干嘛,还不赶快谢过大将军?” 台下顿时欢呼了起来。 齐胤淡淡的看了一眼李素,笑着说道:“这些人看来只有你能调动了。” 刚才的一幕自然逃不过齐胤的眼睛。 李素尴尬一笑,忙转移话题道:“大将军,卑职…卑职想要取京都一趟。” “嗯?”齐胤微微一愣,深思片刻问道:“宋家?还是李乘风?” “都不是,这次是有一些私事要处理一下。”李素摇了摇头答道。 “可有什么要求?” “没有,还请将军准许!” 齐胤思索了片刻,道:“去吧,但是不要误了日子!” “将军放心,卑职不会忘记的。” 说罢,齐胤转身急匆匆的离开了死囚营。 这一次别开生面的检阅让他认识到了李素这种训练法子的强大之处,他也想要调出一些兵卒按照李素的方法实验一下。 如果能够成功,那么边军的战斗力将会有一个很大的提升,这样对于年底的羯罗之行,他就会更加从容一些,也能够增添几成的胜算。 水培街。 李素匆匆回来,忙碌的老陈没空搭理他,陈青莲看到李素回来,也跟着去了后院。 “大禾,替本公子收拾一下行囊,要出一趟远门。”李素急吼吼的吩咐道,他则是直接进了屋子,然后换下了一身的戎装,换上了一袭青衫。 到了院子里,大禾站在桂花树下,手里拎着一个包裹,鼓鼓囊囊的,一看就没少塞东西。 看到李素出来,大禾赶忙迎了上去,担忧的问道:“公子可是要去京都?” 将近一年的相处,大禾又是李素的枕边人,她自然知晓李素的底细,也知道他是为何来到边关的。 “嗯。”李素将包裹放在桌子上略微检查了一下,“这次去京都可能要待上十天半个月的。” “你们在这里要替我守好这个家。”李素嘱咐道。 同时,他从包裹中将一些衣物掏了出来,然后只带了两瓶五斤装的琼浆玉液,还有一叠银票以及一些碎银子。 “奴家…奴家可以跟着公子一起去么?”大禾颤抖着问道,她白皙的手抓住李素的包裹,脸上带着挥之不去的担忧。 同时,小禾带着两个孩子也走了出来,天生天养两个孩子已经长高了一些,站在李素的身边,已经到了他的腰部。 小禾也天真的问道:“公子可以带着奴家一起去京都么?” 李素揉了揉大禾的脑袋,然后又捏了捏小禾的脸颊,轻声说道:“这次不行,本公子此行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下次,下次本公子一定带着你们去京都好好的玩上几天!” 李素承诺道。 与此同时,一道削瘦的人影走进了后院。他穿着朴素的衣服,背上背着一个行囊,腰间挎着一把普通的长刀。 蔡斌朗声道:“什长,卑职陪您去一趟京都!” ------------ 第七十八章 江州城 掌柜的掂量了掂量手中的银子,立马换了个谄媚的笑容,然后亲自引着两个风尘仆仆的主仆上了二楼,同时用独具特色的吴侬软语喊道:“二楼,上房一间,上等酒席一桌!” 然后又用官话说道:“您二位这边请~” 推开房门,是古朴典雅而又透着奢华的布局,随口打发了掌柜,粗布短衣的削瘦汉子先打量了一下屋子布局,不由得啧啧称奇。 一袭青衫的年轻人将佩刀解下扔在桌子上,然后拿起桌子上的茶壶对着嘴喝了一阵。 一通水饱之后,李素畅快的坐了下来,他看了一眼仍旧在参观着房间布局的蔡斌,说道:“别看了,不渴么?” “咱们还要在这里待几天呢,有的是时间看。” 蔡斌应了一声,然后恋恋不舍的坐了下来, 不一会,房间门推开,几个小二端着酒菜走了进来。路上短暂的同吃同住,蔡斌也没那么多规矩了,他率先拿起酒壶饮了一阵,发出畅快的声音,“爽!” 李素笑了笑,捏着筷子问道:“比之咱们天成的酒怎么样?” 蔡斌摇了摇头,毫不犹豫的说道:“那这个也就只能解解渴了。” 一个机灵的小二闻言,道:“两位客官,若是想要在江州尝到正宗的琼浆玉露,不妨去邀月阁走一遭。” “哦?”李素津津有味的吃着地方小菜,饶有兴致的开口问道:“琼浆玉液在江州已经有售卖了么?” 小二嘿嘿一笑,神秘兮兮的说道:“江州也就邀月阁有了,别的地方呀…都是假的!” “假的?”李素闻言,神情一愣,挺直了身躯,问道:“怎么还能有假呢?” 小二微微一笑,狭小的眼睛中闪过一抹精光,嘴唇微动,却不再说话,只是摇着脑袋。 李素看到他这副模样,朝蔡斌递了个眼神。蔡斌利索的从怀里掏出一小块碎银扔在了桌子上,然后吧唧着嘴,目光炯炯的看着这个小二。 小二伸手拿起碎银,掂量了一番,足有一两,顿时喜笑颜开。这一招他百试百灵,可是以往从没有这么大方的客人,出手就是一两银钱。 他当即将江州的情况娓娓道来,说到关键的地方,他声情并茂,义愤填膺,好像这就是他曾经的经历一样。 盏茶功夫,小二便讲述完了。 李素若有所思的挥挥手,小二乐呵呵的下去了。 “什长,这个劳什子临江楼竟然敢仿咱们的酒,还败坏咱们的名声,不如咱们去砸了他的场子,让他们再也不敢打天成的主意!” 蔡斌嘴里叼着一个鸭腿,怒目圆睁,身上散发着凌冽的杀意。 沉思片刻,李素摆了摆手,道:“今天晚上咱们先去邀月阁看一看。” 蔡斌愤愤的坐了下来。 很快,两人收拾停当,一同出了客栈。 此时艳阳高照,江州城内一派繁华盛景,来来往往的行人络绎不绝,小摊小贩也卖力的吆喝着。 李素对于这些并不感冒,前世他曾见过比这更为繁华的景象。 可是蔡斌却不同了,他对什么都感到好奇,尤其是一些特色的小吃。不过走了半条街,他手里已经拿了不下五种香喷喷的街边小吃了。 边关一派荒凉,就算是边关城内最为繁华的地带,跟江州城内也无法做对比。 因此,蔡斌如此,也情有可原,李素并未苛责于他。 行走间,两个小孩一左一右分别从两人的身边跑了过去。李素生性警觉,腰间一空,他便有所察觉了,伸出一只手,立马拽住一个小孩,反手从他手里夺下一个灰扑扑的钱袋子,然后朝着蔡斌喝道:“抓住那个小孩!” 蔡斌一愣神,刚才还能看到的小孩已经融入了人群,泥牛入海一般不见了踪影。 李素手里拽着的小孩不停的撕咬着,嘴里还大声喊叫,很快便惊动了一些行人,他们围成一圈,指指点点的看着这两个人以及一个孩童。 此时,蔡斌将嘴里的半块糕点吞咽下去,仍不自知的问道:“咋了?” “摸摸你的钱袋子还在不在。”李素抚额,一抖右手,那小孩吃痛,瞬间不再挣扎了。 蔡斌一摸,大惊失色,腰间的钱袋子果然已经不见了,不过他并未太过惊慌,因为里边不过是一些散碎银子,银票都在怀里揣着呢。 他怒视着李素手里拽着的小孩,愤懑的说道:“敢偷银子?你那个同伙呢?” 那小孩不答,黑白分明的瞳仁瞪着李素。 眼看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李素举着钱袋子朗声道:“各位,都看好自己的钱袋子,莫要被人偷了去。” “某现在就带着他去见官!” 说着,李素紧紧的抓着那个孩子挤出了人群,也无人阻拦。 很快出了人群,蔡斌紧紧的跟在后面,恶狠狠的瞪着李素手里的小孩,道:“什长,让我看着他吧!” 李素摇了摇头,道:“我来就行,银子事小,不能被他跑了。” 蔡斌点了点头。 经此一事,他也警觉了起来,一双锐利的眼睛不停的打量着四周,想要找到那个远去的身影。 路上,李素想要问询那个孩子,可是他一言不发,紧紧的抿着嘴唇,仿佛跟李素有深仇大恨一般。 索性不再询问,拖着他便要去见官。 边打听边走,很快县衙便遥遥在望了,李素能够感觉到,越是接近县衙,这个小孩越是紧张,虽然他脸上灰扑扑的,看不清神态,可是他的身体却在不由自主的颤抖。 距离县衙还有数百步的时候,李素停了下来,看着这个七八岁的小孩也有些于心不忍:“交代出你的同伙,我可以不送你去见官。” “而且,你已经被我抓住这么久了,你的同伙也不来救你,你还有什么好隐瞒的?” 那小孩虽然害怕,可是仍旧一言不发,神情尤为坚定。 李素摇摇头叹了一口气,道:“既然这样,那我只好送你去见官了。” 说着,就要朝县衙走去。 “大人,放过我哥哥吧!” 忽然,一个瘦小的身影从旁边的巷子里钻了出来,她捧着一袋银钱,仰着脑袋,双目含泪的看着李素。 “囡囡,快跑!” 不等李素说话,他手里拽着的那个小孩剧烈的挣扎了起来,张嘴就咬着李素的胳膊,想要为囡囡到逃跑的希望。 可是他却小瞧了抓着他的这个人。 李素坐掌轻飘飘的砍在他的脖颈,直接将其打晕了过去,然后扔在地上。 而一旁的蔡斌劈手夺过了那个钱袋子,反复看了看,并没有缺少,然后又挂在了腰间,他抓着囡囡的胳膊,怒声道:“小贼,今天落在爷爷手里,算你们两个倒霉,一齐送去见官!” 囡囡看着已经昏迷过去的哥哥,放声大哭,或许在她的眼里,哥哥已经被眼前的这个坏人打死了。 看着两个脏兮兮的小孩,李素站在原地迟疑了一阵,轻声道:“放开她吧。” 蔡斌冷哼一声,直接放开了手里的小孩,愤愤道:“今天算你们运气好,碰到了我们。” 囡囡刚脱离蔡斌的禁锢,连滚带爬的跑到了哥哥的身旁,哭的伤心欲绝,嘴里还不断说道:“你们都是坏人,你们都是坏人,打死了哥哥!” 看到这两个孩子,李素好像看到了天生天养,内心升起一抹不忍,他轻声道:“你哥哥没死,只是昏过去了。” 囡囡仿佛没听到,犹自哭泣,伤心欲绝。 李素踱步走了过去,蹲在旁边,直接将大拇指按在了小孩的人中上。 不过片刻,他便幽幽转醒了。 ------------ 第七十九章 贫民巷和小向导 在江州城里,李素见到了和边关一样贫瘠的地方。这里入目是老旧不堪的屋舍,严格来说其中大部分的都已经不能算作屋舍了,土胚的墙体肉眼可见的摇摇欲坠,巨大的裂缝仿佛要吞噬人的灵魂。 这样的屋舍怎么能住人呢? 破衣烂衫的百姓坐在巷子的两侧,他们骨瘦如柴,浑身散发着怪异的味道,眼里没有任何的生气,平静的宛若一潭死水。 饶是在死囚营待过一段时间的李素,也不免有些震惊。 囡囡和元宰在前边带路。 元宰是那个男孩的名字。 看着两个衣着整齐的人走进了巷子,这些人的眼里才有了一些生气。在他们的眼神下,几个同样骨瘦如柴的孩子慢吞吞的围了过来,他们伸出双手,仰着小脸,清澈的眼底闪烁着一抹希冀。 蔡斌刚要解下钱袋,李素赶忙按住了他的手,冲着他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 蔡斌不解,可他却不敢忤逆李素。 走在前边的元宰赶忙走了过来,他安抚了那些孩童,并将其驱散。 很快,一行四人来到一个破败的庙宇。 一端的房梁已经坍塌了下来,另一端没有掉落下来,这也将这个庙宇撑了起来,形成了一片遮风挡雨的地方。灰扑扑的佛像不知多久没有打理了,上边的坑坑洼洼的,应该是被刮走了金漆所致。至于匾额,李素是没有看到的。 元宰回过头冷冷的说道:“家里就这样,你们随意找个地方坐。” 说完,他谨慎的看了看周围,然后拿起一只破碗快速爬上佛像,站在佛像的肩膀上从那颗悲悯的佛头里掏出了一小袋东西。 是一袋杂粮。 元宰小心的捧出来两把,然后又看了看站在庙宇前的两人,他又狠心捧出来两把放在碗里,小小的袋子已经空了大半,他又将袋子扎起来,重新将其放回了佛头里。 下边,囡囡看着哥哥手里的碗,灰扑扑的小脸上带着浓郁的笑容。 这些杂粮只有逢年过节元宰才舍得拿出来一些,平常他们是舍不得吃这些珍藏起来的粮食的。 两个小小的身影忙碌了起来。 李素在庙宇里走来走去,打量着周围的一草一木。 蔡斌跟在他的身边,欲言又止,一副便秘的表情。 “你是不是想问我,刚才为什么不给那些人一些银钱?”李素淡淡地问道。 蔡斌猛地点了点头。 不等李素开口解释,一旁忙碌的元宰开口说道:“幸好你没给,不然咱们都得死在这里。” 他仿佛自言自语一般,道:“这里的人,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如果你要是露出来一点荤腥,整个巷子里的人都会把你撕碎,连带着你身上的衣服,以及你这个人。” 蔡斌难以置信的道:“怎么可能?” 元宰在一处简陋的坑洞里小心翼翼的升起火,将一个完整的陶罐放在上边,轻声说道:“五年前县衙来这里赈灾施粥,还有十几个全副武装的江州兵跟着,可就是这样,他们进来之后就再也没出去,最后县衙再也不管这里了。” 元宰搅动着陶罐,他语气平淡,似乎在叙述着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 蔡斌呆愣了许久,突然问道:“你参与了么?” 元宰听到蔡斌的话,笑了笑,道:“五年前我还没断奶呢。” 李素闻言笑了起来。 过了一柱香的时间,陶罐里的粥便熬好了,元宰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三个还算完整的小碗,一人盛了一碗递了过去。 赈灾的粥一般都是筷子浮起,人头落地。可是李素两人手里的粥,基本上都是稀汤寡水的,只有碗底覆盖着一层饭粒。 即便如此,囡囡捧着小碗依旧吃的飞快,丝毫不顾烫嘴,生怕有人跟她抢一样。 两人对视一眼,默默地将手里的碗放在了两兄妹的面前。 元宰似乎早有预料,他自嘲的笑了笑:“就知道你们这些人吃不惯我们的东西。” “但是我们这里也没有什么可以招待的了。” 李素轻声道:“为什么不出去找一个正经营生?” “城里的活…根本轮不到我们。” “而且我们除了吃苦别的什么都不会。”元宰悲哀的说道。 沉默了片刻,李素再度问道:“江州城里你熟悉么?” “熟悉,怎么不熟悉,三岁开始我就已经在江州混饭吃了。”谈到这个话题,元宰眼睛里闪过一抹亮光,可很快便被掩盖了。 “那你愿意做我们的向导么?”李素问道。 “向导?” “嗯,就是带着我们在城里逛逛。” “不白用你,一天一两银子,吃喝我都管了!” 元宰狐疑的看着李素,似乎有些不相信。 “……二两!” 李素以为他是嫌给的太少。 “一两就行,我愿意!” 元宰吞咽了一口唾沫,急切的说道。 很快,一行四人又走出了贫民巷,这一次蔡斌再没有去看那些人一眼。 这一次,囡囡和元宰开心活泼了不少,眼里也有了一丝的期盼,那是对未来生活的期盼。 有了向导带路,两人不一会便到了栖身的客栈,可囡囡跟在元宰的身后,看着干净亮堂的客栈有些畏缩不前,元宰也是。 李素正要去招呼他们两个,一个小二快步从客栈里走了出来。 “哪来的小叫花子,也不看看这是你们能来的地名么?” “还不快滚?!!” “影响了我们的生意,小心挨打!” 小二趾高气扬的驱赶着两个有些害怕的孩子。 蔡斌看不过去了,直接从后面抓住了那个小二,厉声道:“这俩小孩是我们带过来的,你有意见?” 满身的煞气瞬间镇住了那个小二,他连声道歉:“对不住了客官,是小的眼拙,是小的眼拙!” 说着他还轻轻抽打着自己的脸。 同时掌柜的也走了过来,他赶紧跟李素赔罪。 李素轻喝:“行了,放开他吧。” 蔡斌冷哼一声这才放开那个小二,然后又亲自带着两个脏兮兮的小孩走了进来,路过那个小二的时候,他轻啐了一口:“狗眼看人低的玩意。” 小二忙不迭的赔笑。 李素拿出一锭银子,朝着那个掌柜说道,“再来一间上房,找俩小二给这俩孩子洗洗,再找两套得体的衣裳。” 掌柜的赶紧接过来,连声说道:“小人一定办好!” 做完这一切,两人回到了屋子里,李素站在窗前,俯瞰着下边络绎不绝的人群,有些感慨。 同样在一个城里,可是为什么有的人衣食无忧肆意挥洒金银,有的人却连温饱都难以解决呢? 前世这样的事情也有很多,他也见过很多。可是再次见到这样的场景,他仍然会平白的生出这些没用的感叹。 过了许久,两个孩子才重新出现在了两人的面前。 一番梳洗打扮之后,两个孩子已经有了些许的人样,但仍是面黄肌瘦,好似一阵风都能将其吹倒。 李素招呼着两个孩子来吃饭,桌子上已经又上了一桌席面,都是一些寻常饭菜,而且都是一些清淡的食物。 这是李素亲自点的,蔡斌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这么清淡,李素没有给他解释。 尽管如此,两个孩子仍旧吃的肚胀浑圆,脸上充斥着满足的笑容。 吃完之后,元宰问道:“大人,现在出去么?” “今天太晚了,你们两个好好休息一下,咱们明天出去。”李素回答道。 并非是有意照顾,只是刚才贫民巷里的一幕,浇灭了李素出去游玩的心情,因此只能明天了。 ------------ 第八十章 悟空 翌日,元宰两兄妹早早的起来了。 在他们的印象中吃饱饭的只有小时候的一段时光,而且也从来没有睡过这么舒适的床,以至于兴奋的直到后半夜才睡着,早上生物钟又把他们两个叫醒了。想到今天就有一两银子,他们两个便再也无法入眠。 他们好奇的打量着房间内的布置,一如蔡斌刚来的时候。时不时两人还会打闹一阵,仿佛有释放不完的精力。 “别闹腾了,吃饭。”李素敲开门,困顿的留下一句话,然后打着哈欠下去了。 元宰两人立马安静了下来,老老实实的跟着李素走到了楼下。 此时晨光微熹,可街面上已经有许多行人了。 李素等人快速的吃过早饭,然后也融入了人群中。今天有两兄妹带路,也避免了在街上晃荡,目标明确的先去了江州城内最负盛名的岩山寺。 岩山寺始建于前朝,具体时间已不可考证。期间历经几次战火的洗涤,几毁几建,直到大虞立国,它才又重新恢复了前朝的盛况。 进了寺院,映入眼帘的是巍峨而大气的大雄宝殿,也就是岩山寺正殿。单檐歇山顶,飞甍崇脊,檐角舒展。 宝殿前,设有炉台宝鼎,鼎上纹路交错,铸有“重建岩山寺造”,“大虞元康十六年”等字样。鼎内终日香烟缭绕,使整个寺院都平添了寂静幽深的气氛。 来来往往的朝奉者到了寺院里低眉顺眼,虔诚而恭敬的祈祷。唯有李素一行四人腰间悬挂腰刀,身躯笔挺,显得格格不入。 元宰两人是不懂,李素两人则是不屑。 蔡斌久经战阵,像这般佛徒见得也多了去了,战阵之前每每祈祷,最终也没见活下来几个。而李素就更为简单了,他来自二十一世纪,不敬鬼神。 很快,四人的异样引起了僧人的注意。 “施主,既来我岩山寺,为何不礼佛,不敬佛?”一位橙衣主持施礼如是问道。 李素反问:“你如何知我不礼佛,不敬佛?” 主持语塞,面露惊疑。 几个僧人怒目相对。 蔡斌丝毫不让,右手已然悄悄按在了刀柄上。 主持打量着李素,许久,他才淡淡问道:“可是李素施主?” 李素凝眉,他昨天才到江州,且本身又名声不显,这个主持却一语道破他的名讳。 可这个主持慈眉善目,言谈间没有丝毫的恶意。 良久,李素寒声问道:“你怎知我名讳?” 说着,他的手已经按在刀柄上了。 主持点点头,丝毫不在意李素的举动,再度问道:“奇变偶不变?” 话音落下,李素如遭雷击,尘封的记忆在他的脑海中炸开,他惊疑不定的看着这个慈眉善目的老和尚,颤抖着说道:“正负看象限?” “师叔已经在后殿恭候多时了。”主持脸上露出一抹笑意,走在前方引路。 李素迟疑片刻,迈步跟了上去。 蔡斌等人刚要跟上,却被一众僧侣拦住了去路。 主持回头道:“给几位施主安排一间禅房,稍事休息。” 蔡斌刚要发飙,却见李素不着痕迹的冲着他摇了摇头。 不管这个老和尚出于什么样的意图,可是他竟然问出后世的一句话,让李素不得不严肃以对。 说不定能找到回去的法子。 廊桥几转,一柱香时间,两人便到了一处极为清幽的地方,这里高山流水,鸟鸣不止,颇有几分清意。 又走了片刻,两人来到了一处破败的佛殿前。 “李施主,到了。”主持恭声说道。 李素抬起头看了看这个佛殿,然后径直推门而进。 佛殿里空荡荡的,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高大的佛像,挺着肚子,慈眉善目,憨态可掬,是弥勒佛。 佛像下一个身着灰衣的老僧背对着李素,手掐佛印,闭目诵经。 李素踏入佛殿的那一刻,老僧陡然睁开双眼,他轻声道:“来了。” 李素不答,饶有兴趣的围着老僧转了两圈,问道:“奇变偶不变?” 老僧笑眯眯的答道:“正负看象限。” 李素一阵惊悚,急忙问道:“你为何遁入了空门?” 老僧慢慢起身,从怀中掏出一页枯黄的纸张递给李素,道:“老衲法号悟空,施主或许会有很多疑问,这张纸或许能为施主解惑。” 悟空? 猴子? 也踏马不像啊。 李素狐疑的看了悟空一眼,然后慌忙接过纸张。看着这一页枯黄的纸张,李素的呼吸顿时急促了起来,他颤抖着手,缓缓将其摊开。 他逐字逐句看去,神情慢慢的放松了下来,同时脸上也带着浓重的遗憾。 这是悟空的师叔所留,纸上所记载的只有寥寥数语,不过是某年某月李素会路过此地,责令悟空将其劝返,结下善缘。 李素所想落了空了。 良久,李素将纸张恋恋不舍的还给悟空,问道:“可还曾留下什么东西?” “这个东西你看过了么?” “只此一页,师叔所留,老衲不敢擅自打开。”悟空笑着摇了摇头,打量了一阵李素之后,面色陡变,他嘶声说道:“施主此去东北,恐有大祸。” 李素悚然一惊,内心掀起了惊涛骇浪,纸条上只说劝返,并未说为什么要这样做。可是悟空竟一语道破他要去东北方向。 这个老和尚真有点东西。 东北便是京都所在的方向,也是李素此行的目的地。 沉吟良久,李素轻声问道:“如何解?” 悟空苦笑,然后摇了摇头,道:“无解,除非施主愿意原路回去。” 李素沉吟良久,缓缓摇了摇头。 或许早已知晓李素会如何选择,悟空笑了笑,然后又盘膝坐回来蒲团上,继续打坐诵经。 …… 蔡斌焦急的在禅房里转来转去,眼神不时瞟向禅房之外,对桌上的斋饭丝毫提不起来兴趣。 反倒是两个孩子,大快朵颐,丝毫不担心。 元宰一边往嘴里扒拉着斋饭,一边含糊不清的说道:“大人不会有事的,岩山寺的和尚都很好。” “而且,你急也没用。”元宰看了看外边站着的十几个灰袍僧侣说道。 这些僧侣不似在大雄宝殿所看到的那些。 他们孔武有力,虽然面相很慈悲,可也掩盖不住他们身上所散发出来的煞气。 这是岩山寺的护寺武僧! 蔡斌焦躁的叹了一口气,看了看这些僧侣,而后颓然坐在了椅子上。 过了许久,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蔡斌慌忙站了起来,他的脸上露出一丝喜色。 果然是李素走了进来,那个橙衣的主持没有跟过来,禅房之外的僧侣也都散了。他看了看禅房,然后心事重重的说道:“走吧。” 元宰两人欢呼雀跃。 蔡斌看了看李素,欲言又止。 他很想问问发生了什么,可是却又不知道該如何开口。 几人心事重重的出了岩山寺,再无游玩的心情了。 漫无目的的走了许久,此时已经日落西山,李素叹息一声,道:“元宰,去邀月阁吧。” 听到这个名字,元宰小脸一阵涨红,他纠结道:“大人可知邀月阁是什么地方?” 李素淡淡地点点头,道:“带路吧。” 此时他心烦意乱,已经没有了在这里待下去的心思了,早点去邀月阁看看,也好早点离开这里。 元宰迟疑了一会,或许是想到了一两银子,他目露悲壮,带着众人七拐八拐的到了一条灯红酒绿的街道。 放眼望去,这条街上全是花枝招展的女人,她们站在阁楼上,挥舞着花花绿绿的长袖,招揽着来来往往的行人。 蔡斌的眼一下亮了起来,心里的一些疑惑也陡然消散。 ------------ 第八十一章 邀月阁 那个什么北的家伙,虽然不是好看那一类,但是超级有男人味,是男人梦寐以求的样子了。 就这样,我使劲全身力气,挣扎了足足七八分钟,最终还是无能为力,只得放弃努力。 所谓裂变物质,就是存在于宇宙中的一种奇特物质,可以让人或者生物基因产生核裂变原理,源源不绝的裂变,产生巨大能量。 墨逸晨的脸色更加不好看了,温云峰要面子,在这样一个男人的面前被羞辱自然会顶两句,可是显然,效果适得其反。 顾曼曼看着齐长风,还是一脸的不赞同,他说的是真的吗?还是只是跟自己瞎说的?顾曼曼不确定。 冷幽月知道皇甫莉现在还在忐忑,她吃过早膳之后就去了皇甫莉的院子。 在自己变回兽身,瞧见花十一的眼神的时候,就忍不住变回原型。 “奥杰先生,您好。”林碧璐眼底闪过一丝厌恶,但还是笑脸相迎,因为她知道她接下来的安全还得靠这位奥杰先生来保护。 “看什么呢,你也要交钱的知道吗?”花十一看着欲言又止的强盗裁判,开启收债模式。 这种情感,并不是谁都能忍受的,也不是谁所期望的,可是她没有办法,她真的没有办法。 催眠符的作用过后,他清醒过来,知道自己对张晋说了些什么,甚至他还记得张晋临走时,拿出手机把录音关掉。 张晋立即查看一下定向瞬移玉符,立即得到定向瞬移玉符信息:无视一切障碍物,瞬间把使用者瞬移到指定的地方,距离不得超过十里。 落到他们的手上,比尔知道今天肯定是凶多吉少了,而且他们更加的了解自己的身份,能把自己抓到这里,肯定是做了十足的准备。 然而张若尘对自己的感觉一直都很相信,因为天生精神力比较强的他,对觉醒这件事还真没当回事,错过了才好,所以在张狂的摇晃下非但没有醒,反而打起了呼噜,睡的更香了。 一声踢中重物的声音响起,陶正信脸色大惊,目光下意识的看向自己的右脚。 飞到悦来客栈上空,金晴白虎在宋雨妃指示下,体形迅速恢复原型,变成体长十五米,高六七米的庞大样子,一股强大无匹的气势散发开来,笼罩下方半个城池。 刘敏脸色苍白,她感觉自己的大腿都有蛇在缠绕,甚至于自己光着的身子视奏都有蛇在攀爬。 就在下一秒,对方突然从左边的箱子探头,杨阳抓准了机会,一触即发,直接扣动了扳机。 可是这时一只玉手,抓住了张若尘那紧握的拳头,张若尘转头看着身后的宁凝雪,深吸的了口气,血色的气息消停而去,绒毛恢复了原样。 老板脸色露出为难之色,这只兔子是别人先看上的,他也不能因为和夏季熟,就不顾别人卖给他吧。 胤禛这次,不像是以往那般别扭,反而心安理得接受了,容儿只要高兴了,每次都会如此。 他迅速将玉龙装入袋中,他用布包着手,仔细擦了自己的茶杯还有桌子,不能留下指纹!看到桌上的打火机和手表,他灵机一动,顺手牵羊,可以造成入室抢劫的假象。 国庆开心地对建军挤眉弄眼。建军不高兴了:“求同一件事,一个下签、一个大吉,怎么回事?”他回头对于心远说,“队长,你也来抽一支,三局两胜”。 从被睡梦中紧急唤醒那一刻起,丁默村的心情就被失望、愤怒和担忧笼罩着。 “春娇,还有新鲜的玫瑰花吗?”季婉容来了精神,坐起身来,看着春娇问道。 她的十指涂满鲜红色的豆蔻,衬托着那双白皙玉手越发修长滑嫩。 以前往往只要某大帮派虎躯一震,基本上就可以解决一大批麻烦事情,但是这次不同,因为这里面增加了太多的不确定因素,首先就是灵器,本身就是一个极为‘诱’‘惑’的存在。 所有人都没有闲着,同济会的成员们白天巡视矿场、维持领地的治安,轮流还要去无尽沼泽寻宝。 “好了,你起来洗漱一下,一会儿下来吃饭。”景墨轩揉了揉千若若的头,轻松的走出了房间。关上房门后,景墨轩背倚着门,深深呼吸了几口,这才平息了体内燃烧的熊熊烈火。若是把持不住,怕是今晚不用吃饭了。 不过,木坤还是很认同九凰的话,能够作为云梦真人唯一的弟子,九凰的本事又怎么会差。 唐婉儿觉得事不宜迟,她要先找好对策,对付刘舞阳。那么,可以利用的应该是谁呢? 他坐在饭桌前,拿出散装的白酒,又把剩下的花生米拿出来,一杯一杯的喝酒。 这时,皇后娘娘的嘴角才泛出一丝明显的笑意,似乎是要做给别人看的。 ------------ 第八十二章 当然是真的 想到这个问题,他冲着大乡武夫摆了摆手:“你先进去,我和晴子再等一会儿。”后者问都不问,直接恭声应下,大踏步走了进去。 豆博每次出现,能换到的东西都不一样,虽然没人知道,豆博的金属箱子有多少种配件芯片。 破空声不住发出,让所有的士卒的目光,都不由往箭飞驰的方向看去。 叶随云满头雾水,不知该怎么回答。那人冷冷哼了一声道:“总是恣意妄为,不知轻重。”也不知是在说叶随云还是在说李复。 杰克逊顺着这个想法想了过去,这家伙搞不好是真的喜欢杰西卡!当初杰西卡被彼得抓了,他不是还去救人了? “大家都冷静一点,千万别伤了和气。”邓暮云虽然是苍云派掌门,但此刻更像是个和事佬。 “什么,玛雅娜和城堡一起消失了,那怎么可能!这个太神化了吧!”张中杰诧异道。 找到一个无人的地方,洛何彬拆开卫生巾包装,把买来的辣椒粉全部装到卫生巾的里面,然后用了还原咒,把卫生巾复原,这样古斯娜从表面上绝对看不出来,所有的卫生巾里面都掺了辣椒粉。 与其对战的王坤,身上已经满是抓痕,虽不致命,却显得极为惨烈。 但她本性善良,要不然也不会在辰锋跌下苍云山后救治他。那时候蓝蝶根本不知道辰锋的身份,解救辰锋也只是出于善心。 进了门,扑面而来一股泡面的味道,估计宋青也是刚起来。进了宋青卧室,宋青正对着电脑码字,桌子上放着刚吃完的泡面。 凌香拍了拍他,甚至都在他的脖子上轻咬一下,才有些解气,才道。 对于必要的流程易川也没多啰嗦什么,直接点头答应,随后易川身前的这一口箱子上的锁突然断裂,从箱体上掉落下来,箱子的上面部分也自动的缓缓打开,露出了里面的事物。 那一剑简直已要刺破赵子暮的喉咙,那一剑马上就要为锦东换来所有期待已久的功名利禄,那一剑却也跟着变了。 布拉德利在巴蒂的陪同下来到了丐帮的大本营,一个大庄园里一路上浑身破烂的乞丐随处可见,这些都是丐帮的精英。 闹得公韧没了办法,想了想说:“这么着吧,我给你讲一个西品姑姑的故事。”唐青盈点了点头,这才安静了下来,瞪着一双黑黑的大眼睛,在静静地听着公韧讲故事。 狐狸三人也来到他身边,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马盛楠安静的躺在那里,脸带着一丝安详的微笑,四人一阵沉默后,整齐的向马盛楠鞠了一躬。 不论藏匿于此的人先动,或者凡儒耐不住向自己出手,戚飞失都有准备。 几口将这噬浪鳄的蛋解决完毕,生命值果然增加了五十点,现在易川的生命总量已经是410点了。 “我先去找坤和宰范,振英哥待会我们再见。”说完赵梓翊便先离开了朴振英的办公室。 郑丽媛笑着接过鲜花,站起身来,安承佑这时却一把拉住了郑丽媛的肩膀,不要她离开,佯装生气的站起身来,瞪着朴秀洪。 “利爪”基地内也是使用联邦通用语,还有不少的同声翻译器,就算没有也容易造,无非是台微形光脑加套固化的翻译系统,再增加个无线耳机而已。 最终的胜利当然是属于赵梓翊的,毕竟李孝利没有赵梓翊那般变态的身体素质,可以在不违规的情况下撑过这么多天,她的余额最终只剩下了五千多元而已。 由于黎叔运气的原因,这些针都没有深入他的屁股上的肉中,但是却扎在那里,十分的惹眼。而且,结局并没有像黎叔想的那么简单,不管是,沐晓锋的出手速度还是力道都令黎叔大大的吃惊了一把,沐晓锋并没有死。 吴源苦笑着摇了摇头,虽然他还有一些压箱底的绝技没有施展出来。但他明显也可以看得出罗宏并没有动用全力,起码那头幼龙坐骑都没有召唤出来!吴源也不想再自取其辱。 所以他客气地拒绝了华夏高层给丁香妮的荣誉职务,又表示无论华夏何种政体,无论何人执政,只要能让老百姓的生活蒸蒸日上,就能获得他与强妮集团的支持。 “你可拉到吧,哪天晚上你不是夜夜笙歌的”雷吉米勒对巴克利鄙视的说道。 只是刚刚准备换上睡衣的她,突然听到后面一个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 楚傲天很了解他这位师叔的脾气,因此恭敬道:“是,师叔,我知道了。周明,咱们走吧!”说着,冲周明眨了眨眼睛。 计若延展性极强的脑回路瞬间想到某个画面,见对方就要吻上自己,下意识的就后退了一步,同时条件反射的闭上嘴巴。 难道是基因泄露有人故意为之?不过还好这只白长钉诞生时间太早了。 白衣,已经被空间风暴彻底消融,洁白的肌肤,此刻正承受着风暴的侵蚀,很是痛苦,但他不敢分神,双眸死死盯着玄枢。 ------------ 第八十三章 合作 此刻,包厢里的气氛陡然变了,一旁站着的蔡斌腰刀出鞘,警惕的盯着这个女人,而两个孩子则是害怕的抱在一起,元宰头埋的很低。 李素轻佻的举动,让谢邀月打心底里对这个人生出一丝厌恶,她想要将自己的手抽出来,顺便再给他一个响亮的耳光。可是转念又想到来自边关的美酒,她又生生的压制住了这个想法,忍住冲动的念头,继续以极其魅惑的嗓音说道:“公子,您不会欺骗奴家吧?” “奴家可是很相信你的哟~” 李素松开她的手,继而双手环绕住送上来的纤细腰肢,将脑袋深深地埋在她的发丝之间,陶醉的说道:“骗你了怎么样?” “不骗你又怎么样?” 完全没有身处于龙潭虎穴之中的觉悟。 感受着腰间的异样,谢邀月心中升起丝丝怒气,眼波流转,轻轻拍掉在腰间作恶的大手,同时身形飘忽,站在李素的对面,娇笑着说道:“奴家相信公子不会骗人的。” “如果真是骗了奴家,那奴家便自认倒霉咯~” 银铃般的笑声再次响起,可这一次谢邀月漂亮的眸子中却蕴含着难以掩饰的杀机。 与此同时,包厢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沉稳有力的步伐丝毫不掩饰,一下子整个三楼的气氛都变得萧杀了起来。 看着谢邀月的眼睛,李素沉吟良久,缓缓坐了下来,平静的将杯盏中的茶水一饮而尽,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子,将瓶塞轻轻打开,而后轻吟:“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 他停顿了一下,长身而起,捏着酒瓶眉头微皱,作沉思状,仿若苦思而不得。 谢邀月听闻前两句诗词,美眸一亮,然后饶有兴趣的看着李素,整个包厢内落针可闻。 过了许久,李素亲手倒出两杯酒,一杯递给谢邀月,一杯独自饮下,然后轻叹:“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啪!啪!啪!” 谢邀月素手微动,美眸中闪过浓重的赞许,一首词曲上半阙写酒宴的盛大,美酒的不可多得。下半阙笔锋一转,道尽了征人的豁达和视死如归。谢邀月能够在江州撑起偌大的邀月阁,自然也是见多识广之辈,这首词曲听了一遍,她便明白其不可多得。 她红唇轻启,道:“好一个古来征战几人回!” “看来公子真的是边关来人!” 李素微微一笑,倒转酒杯,示意酒杯已经空了。 谢邀月也豪迈的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醇厚的酒香瞬间在她的舌尖和味蕾炸开,浓烈而霸道的感觉让她如痴如醉。 许久,她迷离的看着李素,媚态万千的说道:“公子~可否与奴家共谋一醉?” “求之不得!” 邀月阁最大的包厢里。 李素坐在上首的位置,谢邀月坐在他的身旁,为其添酒加菜。蔡斌和两个孩子坐在一侧,自有婢女服侍。 “这是咱们邀月阁仿制的琼浆玉液,公子还请点评一番。” 谢邀月举着一杯酒,吐气如兰。 “这酒啊,我已经品评了。”李素压下酒杯,淡淡地说道:“有其形,但无其神!” “香味很足,可见是下了一番功夫的,但是浓烈程度远远不够。” “酿酒之人虽然技艺高超,可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谢邀月闻言,笑吟吟地贴了上来,感受着男子的灼热气息,媚眼如丝的说道:“奴家也是这样觉的……好在上苍不是将公子送到邀月阁了么?” 李素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然后哈哈一笑,“喝酒喝酒!” 谢邀月并不气馁,直起身子,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小手轻轻一拍。顿时,包厢门大开,两排穿着性感,身姿妖娆的女子鱼贯而入,她们手中红绸有节奏的律动着。 就在众人目光被这些妖娆女子所吸引的时候,一个衣着红衫,拎着剑,赤着脚的女子快步走了进来。 正是玲珑! 此刻她的面纱已然除去,露出一张精致而又不妖艳的面孔,隐隐透出的冷意,拒人千里之外,让人不由得想要将其抱在怀里好好的怜惜一番。 饶是李素自诩见多识广,此刻也被玲珑所吸引了目光。 毕竟刚才所看到的玲珑带着面纱,而又在舞台上,高贵的让人不忍去亵渎。 可现在嘛…… “好!” 李素抚掌大笑。 眨眼功夫,玲珑已然钮动腰肢开始了她的成名剑舞。 此刻再相见,不知怎的,她舞动的剑舞竟然不似刚才那般柔美,而是凛冽了起来,招招式式充斥着沛然杀意,让人置身于狂风骤雨之下,端的是引人入胜。 一舞终了,玲珑脸不红气不喘。谢邀月微微招手,她莲步轻移,径直提着剑坐在了李素的右手边。 “公子~不知玲珑姐姐的剑舞可如您心意?” 谢邀月柔声问道,一双美眸里闪过一抹自得。 玲珑是邀月阁最受欢迎的舞姬,在江州城有的是人一掷千金为博红颜一笑。可是玲珑出场的机会廖廖,很多人都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许多未曾一睹真容的才子富商,引以为平生憾事。 李素看了看这个江州知名舞姬,随手勾起下巴,适应了那股抗拒的力量之后,细细看了一番,不由得有些啧啧称奇,“合意,合意,简直是太合我心意了!” 话音落下,玲珑一扭头挣脱了李素粗糙的大手,眉头微皱,冷哼一声,脸上闪过一抹不屑。 还是一匹烈马哩。 李素见此情状,不由得哈哈大笑了起来。 谢邀月脸色骤然冷了下来,平淡地说道:“玲珑,今天晚上你要好好伺候一下这位公子,满足他的任何要求!” “记住,是任何要求!” 玲珑的脸色一下苍白了起来,她难以置信的看看李素而后又看看谢邀月。 仿佛再问,就这样一个平平无奇的人,为什么要让我去伺候? 她出道三年,这三年来还从未有过这等事情,而谢邀月也从未对她有过强硬的要求。即便是江州一些达官显贵,她也根本不会正眼相待。而谢邀月也会默默的处理好所有的事情。 可现在…… 她本以为两人已经是惺惺相惜的好朋友了,可现在……迎着谢邀月强硬而又不容置疑的目光,她不禁感到有些悲哀。 这一刻,玲珑才明白,她终究只是邀月阁的一名舞姬,也只是谢邀月手中的一枚重要棋子罢了。 “不必如此,本公子相信玲珑姑娘一定是一个有见地,识风趣的姑娘。” 说着李素喝下了谢邀月亲自送到嘴边的美酒。 “那不知道公子能否商谈一下琼浆玉液的生意了呢?” “奴家可是心痒痒的很呢。” 谢邀月挺着胸脯,泫然欲泣。 “当然可以,当然可以!” “不知道阁主可曾听说过天成的规矩?” “哦?”谢邀月眉头一皱,思索了一会,道:“可是五五分成,每天限购的规矩?” 李素笑着点了点头。 谢邀月缓缓摇了摇头,道:“若是这样的规矩,那邀月阁不做也罢。” 转而深情的看着李素,“公子,您就帮帮忙,这样的规矩可用于酒铺,可是根本不适合咱们邀月阁呢~” 李素笑吟吟地说道:“五五分成不变,限购的规则可以取消,天成可以给邀月阁大量供货,但是必须要你们自己去取货。” “成交!” 两人赤裸裸的谈着生意,丝毫没有将坐在一旁的玲珑放在心上。 可能在两人眼里,玲珑就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磋商工具。 如今目的达到了,对她的何去何从自然没有了任何的关注。 ------------ 第八十四章 臣请致仕 确定下合作的方式之后,谢邀月才突然问道:“不知公子在天成酒业有何关系?” “咱们之间定下的合作方式是否有效?” 不怪谢邀月大意,而是能够跟天成搭上关系太过重要了,以至于让她忽略了这个最重要的问题。 李素哈哈大笑,端起酒杯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轻声道:“天成酒业就是本公子的产业!” 说罢,也不顾谢邀月美眸中的震惊,一口吸干酒液转而拉起了玲珑白皙细嫩的小手。 “什么……!” 谢邀月小嘴微张,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她有些难以置信。原本她也只是抱着接触一下的态度,可现在亲口听到这个答案,谢邀月便下定了决心要将李素跟邀月阁绑在一起了。因为天成的酒实在是太好卖了。邀月阁自从推出琼浆玉液之后,每天的收入就涨了一倍还要多,这还仅仅是仿制品。 哪些人不知道邀月阁的琼浆玉液是假的么? 嗜酒之人怎么能不知道? 他们也没办法,边关太过遥远,而江州又没有天成指定的经销商,邀月阁仿制的虽然美中不足,可也能够一解相思之苦啊。 就连被李素调戏的玲珑也忘记了反抗,目光呆滞的看着近在咫尺的俊秀脸庞。 她虽然是邀月阁的舞姬,一直被局限于方寸之间,可是每天接触的人天南海北,邀月阁内也有仿制的琼浆玉液,而且她本身也对天成所出品的美酒异常痴迷,所以她对于这天成的名字早就如雷贯耳了。 也知道天成的美酒就是出自天成老板之手。 可谁能想到酿造出这等美酒的人竟然是一个年轻小子,而非她们所臆想的七老八十的耋耄老人。 如果他真的是天成的幕后老板,委身于他……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一时间,两人心思各异。 但相同的是,两人都想讨好李素。 “……是不是本公子太玉树临风了?” 看到两人震惊的面孔,李素松开玲珑的小手,正襟危坐。 “公子之姿…却为江州罕有~”谢邀月抿了抿嘴,嫣然一笑,仿若一朵绽放的玫瑰,动人心魄。 一旁刚刚回过神来的玲珑则是懊恼不已,没有抓住这个吹捧乃至拉近距离的机会。 李素哈哈大笑,虽然谢邀月吹捧的有些低级,可让人听了不免还是有些心旷神怡,他揽着谢邀月的小蛮腰,两人脑袋贴在一起,卿卿我我,好不快活。 玲珑也不甘示弱,思来想去,恭声道:“奴家为公子舞剑!” 说着玲珑长身而起,飘忽间飞入人群,那些停下的舞姬们再次动了起来,她们时聚时散,与玲珑配合亲密无间。 这一次的剑舞更为凌冽,剑幕纷纷,散发着沛然杀机,而玲珑额头见汗,看得出也是使出了真功夫了,再不似此前那般敷衍。 “好活,当赏!” 李素抚掌大笑。 谢邀月伏在他的肩膀上,好像一只乖巧的兔子,她眯着眼看着玲珑的身姿,轻声细语的说道:“要不要奴家帮公子彻底收服玲珑的心?” 李素赞叹的看着剑舞,轻声说道:“虽然玲珑姑娘颇合我心意,但……一切随缘!” …… 京都,寅时。 雾霭中,马车辚辚,马蹄声在空荡荡的街道上尤为清脆,马夫轻轻挥动着马鞭,嘴里不断的吆喝着,督促老马加快脚步。马车内,以往昏沉沉的宋远芳此刻精神异常。他透过车窗看着街道上的景物,神情略显颓唐。宽大的朝服下,手里捏着勿板,和一张皱巴巴的奏折,手指不停的揉搓着。 过了许久,马车停在了永安门外。 马夫高声喊道:“老爷,到了。” 宋远芳这才从沉思中回过神来,他慢慢挪动着身体,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永安门外一如既往的站着许多朝中大臣,看起来虽然都很疲惫,但却难掩其精神上的振奋,围着一个人议论纷纷。 看到宋远芳走了下来,大部分人停止了交谈,神色有些闪烁,悄悄挪动着步子,远离了这位当朝左相,生怕沾染上什么不祥之气。 宋远芳冷冷的看着这些人,自顾自的走到最靠近永安门的位置。 那里站着一位银丝闪烁,精神矍铄的老人,周围五步之内没有人敢于靠近。 他眯缝着眼,看着慢慢走近的宋远芳,咧嘴一笑,露出为数不多的几颗牙齿,“远芳,看起来兴致好像不怎么高啊?” 宋远芳沉闷的回答:“人逢喜事精神爽,老夫今天还真高兴不起来。” “呵呵。”右丞相顾涌笑了笑,嘶哑的声音中饱含沧桑,他好似看透了俗世,淡淡地说道:“急流勇退未尝不是一个好的结果。” “你觉得呢?” 宋远芳沉吟了一会,刚要开口回答,永安门'吱吱呀呀'的响了起来。右丞相步履蹒跚的转身朝门内走去。 一众朝臣等这位风烛残年的老人走进去之后,才敢跟上去。 至于以往的规矩……呵! 左相宋远芳致仕的消息已经传遍朝野了,接任左相位置的听说还是前礼部尚书,左相的女婿,李乘风呢。至于宋远芳,今天之后不过就是一介富家翁了,自然没人会刻意的去尊重这个江河日下的左相了。 人群中穿着朴素的李乘风看了一眼这位老泰山,没有去刻意的打招呼,顺着人流而进。 “呵!”宋远芳自嘲一笑,慢慢的吊在了人流的后边。 太极殿内,臣工分列两边,宋远芳与顾涌分列最前端,大殿内一片寂然。 过了没多久,虞帝便坐在了龙椅上。 他目光炯炯的看着下方,檀口微张,“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臣工们交头接耳了一会,随后便安静了下来,他们的目光纷纷看着左侧最前列的那个老人。 大伴又高喝:“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话音落下,左侧那个老人颤巍巍的出列,艰难的跪伏在地上,手捧奏折,高声喊道:“臣请致仕!” 大殿内罕见的没有了动静。 以往这样的事情可都会引起一片哗然的。 虞帝眉头微拧,示意大伴将宋远芳手中的奏折拿上来。 大伴不敢迟疑,小跑拿过奏折,恭敬的递给虞帝。 他摊开奏折,粗略的看了一眼,冷哼一声,狠狠地将奏折摔在地上。 大殿内顿时噤若寒蝉。 少顷,虞帝才平息了怒气:“左相之辞,非是朕不允。” “朝中事务积弊良多,此时若是左相致仕,而右丞相又年迈,又该有何人能够替朕分忧?” 话音刚落,宋远芳又硬着头皮高喊:“臣请致仕!” 同时,又一臣工出列,是吏部尚书。 他手持勿板,目光炯炯,道:“左相致仕,臣请保举前礼部尚书李乘风暂任左相一职!” 言罢,又有几位臣工出列,同样推举前任礼部尚书李乘风任左相一职。 虞帝面目沉凝的看着这些臣工,双膝上的手紧紧攥着,目光频频看向右侧低垂着脑袋的老人。 许久,他才道:“前任礼部尚书李乘风已被贬为庶民,且品行不端,朕忧其难当大任啊。” “右丞相,你说呢?” 说着,大殿内一众臣工的眼神都朝着右丞相看去。 终究是逃不掉的……顾涌叹息一声,出列说道:“臣年事已高,不宜再行右丞相之职。” “臣……请致仕!” 大殿内一片哗然。 珠帘之后的虞帝面色苍白,拳头紧紧握着,一股无名的怒火从他的心底升腾。 许久,这个年轻的帝王好似一下苍老了下来,他面无表情的挥挥手,道:“准了,退朝!” ------------ 第八十五章 变故 如莱茵菲尔这等旷世之才,若成了血契奴隶,不得不说是一种糟蹋。 这六个红衣喇嘛武功不弱,联起手来倒也和九难拼了个奇虎相当。 “兄弟,做人要给自己留后路,得饶人处且饶人。”马程峰冷冷道。 比如佛身装藏,一般包括法身舍利、遗骨舍利、毛发舍利和如芥子籽般舍利等。 “我想包下这里的人应该向你们交代过,他约了的是一位姓李的人。”李永乐微笑道。 就在这时,站在阳台边的万鹏看到一辆黑色奔驰轿车停在了宿舍楼下。从黑色轿车里走出来一个梳着时尚的飞机头型,浑身名牌的男生。 刘聚虽看起像个粗鲁的莽汉,但心思却颇为细腻,也知道让谢无忌这一位武当嫡传,加入他明教不是一时半刻就可成事的,也就不再过分相逼,以免引起谢无忌的反感。 看到沈馨拦了一辆出租车就要扬长而去,梁飞急了,赶紧以百米冲刺地速度赶上前,坐了进去。 虽然雪猿帝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却能够感受到自己一直守护的东西被偷走了,当即愤怒的爆发出阵阵怒吼声。 可经历过三道鬼门关的西门狂,看到现在的情况,不怀疑都不行。 他特别叮嘱了儿子几句,王亨都应下了,又向父亲请教了一些问题,对王谏没有往日的抵触和疏离。王谏觉得有些不真实,头一次感觉自己这个“父亲”名至实归。 舒瑶怕死,但死过一次,舒瑶多了一些旁人没有的洒脱,无论是前生,还是今生,她都活得无怨无悔,没有什么错过的,即使有遗憾,今生也补齐了。 白筱听了,从他怀里抢了回来,“那等我内侍官回来,清点二千两给你。”她就不信,她这府上还凑不出二千两银子。 那一日正好舒瑶正好说道了想解闷,系统冷笑着将一堆的清穿塞进舒瑶的脑袋。 在老师和殷妈妈面前能维持的冷静和羞涩荡然无存,越走脚步越大,想着冷烨给她制造的麻烦,她又气又恼,听到后面有脚步声跟上来,她气不过,转身又抬腿踢了冷烨一下。 军方势力,目前除了白虎朱雀玄武外,还有忠义侯方家、威海大将军、靖海大将军,谁会是幕后主使? 这样被他压着,他气吐如兰,尽数喷洒在她的脸上,滚烫炙热,让她扛不住。 罗若颀欢呼了一声,从随喜怀里蹭了下去,拿着油纸包到另一边去了。 赵子仪见她眼露柔情,神情不禁也柔和下来,想起他们佯装困在雪山中时,她谈起对未来的安排,那份决断和深思远虑,丝毫不输给王亨,和眼前的模样不能比。 “沉住气,努力提高自保能力,当务之急先得把万人血弄到手再说!”林奕渐渐稳住了心神。 别说是苗武人了,就算是我,也觉得闻人菩萨是在吹牛,要不然就是在敷衍他。 我拉了拉身边的夏陌,问她知不知道天上那些暗红色的雾是怎么回事?夏陌的眉头皱了皱,说估计是我娘葬在后山,这十多年的煞气弄出来的。 “没想到,你们这些现世凡人,竟然还知道封神榜的存在。”哪吒冷哼。 “说,还是不说?”林奕语气也没有带有太多的威胁,反倒是商量的成分,更多一点。 其实我知道,胖叔他们对于老爷子的事也很好奇,但从头到尾也没有多问一句话,估计也是怕尴尬吧。 我的身形化作一道流光,发出一阵破空的声响,随着身形掠出的同时,我手的印结也是开始变换而开,顿时间,我周身的那些真元也是瞬间朝着我面前凝聚了过来,化作一道极其古老的符。 什么……石峰的脸色不由变得难看了几分,穆九兰明明知道自己是人魔,她却找了欧阳云河,为什么? 到了峡谷所在的位置,我看到这里竟然是已经围着十多道身影,这些人大多都是在一气凝婴境的实力,还有一个二气凝婴境的修士,此人倒是面生,之前应该并没有见过。 本来想眯一会,谁知一下子就睡着了,等到醒来时,感觉腰间一紧,睁眼就看到他丰神俊逸的脸,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了她的床上。 从目前弥漫空间的浓郁正能量估计,这个黄金棺椁所承载的神力值甚至可能达到10点以上,是真正的神器也说不定。 可是他现在才发现,自己从来没有忘记母亲,只是把她深深地埋藏在了记忆的最深处。 一道连绵不绝的七彩光芒冲天而起,天衍大阵的力量终于被彻底激发,将那八颗核弹在高空之中轰爆。 付言的话像是一把把的利刃,刺穿他的耳膜,直抵到心脏,将他生生剥开。 “伯陵!你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我一定会把你找到……”江余跃进挪移法阵之中,还是听到了那云歧的声音,那声音之中充满了极度的愤恨。 “周兄的意思,便是一定要带我回去了?若是我不肯,周兄当如何?”江余手中的剑缓缓抬起,出声问道。 这让铁心源非常吃惊,不得不出手令,让霍贤从哈密来清香城解释一下。 被捆了双手,堵了嘴的凤吟,此时只能呜呜地呜咽几声,可就偏偏没有人肯将视线分给她。 ------------ 第八十六章 临江楼 应司寒身上还穿着刚才的那件西装,站在门口阴森森地盯着应禹城,目光往屋里扫了一圈,一下子捕捉到了沙发上的司沐颜。 白粥不香了,胃口也没了,好不容易因为食欲温度而暖热的身体再度陷入了冰窟窿。 有些好奇的伸出手,感受一下,不对劲儿,是疤痕,用刺青覆盖住了。 原本以为花昭还在睡,没想到她已经穿好旗袍,安安静静的坐在梳妆台前化妆了。 应司寒把脸贴在了她的肚子上,轻轻蹭了两下,司沐颜感觉有些痒,而且被他这个动作搞得特别害羞,就往后坐了坐,想要挣脱开他。 齐衡看眼身旁慕迟,男人就跟没看见游戏面板、没听见冯若兮话似的,自顾自翻找着什么。 在远处,一直观看剧情发展的南宫明浩,流露出一个惊讶的笑意,他自己都没料到事情会发展到这种地步。 “我愿意和你合作。"只是犹豫了几息时间,伽百合就坚定的说道。 正如丁欢所说的,丁欢连双魂宗、九沅、神族都可以灭掉或者是驱赶走,她才一个蕴星修士,凭什么认为丁欢也会被她玩弄? 【解锁新的成就,车嗨的新贵!车不仅能开,还能开!解锁称号,泰坦尼克的仰慕者。奖励能力卡一张。尤利娅配合度解锁。 赶紧叫了刘老二,刘老二来都院前时杠子和黑娃已经停下了牛车。只见那黑娃身着铁甲头顶铁盔,腰跨横刀,还扛着一杆长枪。往那门前一战威风凛凛到是有些意思!刘杠子还是那身打扮并未学黑娃一样显摆。 “指挥官!”苏伟的警卫营停在基地外面以后,苏伟慢慢的从步兵战车中走了出来,李雪立即走上前去,欣喜的说道。 虽然离央只看到一个惊人的巨大漏斗以及冥雾滚滚,并没有看到深渊的样子,但离央猜测漏斗下面应该就是深渊了,此刻看不到,纯粹是被从岛上各处收缩回来的冥雾遮挡住了。 黑炭大蛇一愣,明明是双刀流的剑士,但是现在突然来一个一刀流,这是找死? 程咬金见王兴新一脸正色并不是说笑,立刻叫人把营中铁匠叫来。铁匠来后程咬金又让其他人退出大帐只留下两个亲卫还有程安。 “我看起来很急吗?”徐佐言淡定的看着主编,没有丝毫着急的样子。 罗莱笑了笑,没有再说话,就让我等着,没多久好戏就要开始了。 一听到师姐要为自己开炉炼丹,白秋的身子明显一哆嗦,忙开口婉拒道。 己方诸人都不知道这横跨岩浆湖的阴阳桥是怎么个搭法,无不目不转睛地盯着纱织的背影。 “毛毛你别哭!会有办法解决的!明天你让泰妍帮你请个假,我带你去咱爸那,家里有医生,如果你真怀孕了……”说到这里,允轩心乱如麻了,不知道该怎么和西卡说了。 随即,迟疑片刻之后,子枫那玩味的声音,带着一丝的深冷响起。 洁丝雅和塞西莉亚同时叹气。两人互看一下对方,再次同时叹气。 中央魔法学院的火系学院的院长卡恩是反对授予莉莉丝9级魔法师的人当作立场最坚定的人。 “那你跟我们说说你家里的情况?”允儿三人对这个还是很好奇的。 子枫一声令下,紫峰会和亲卫队兄弟没有丝毫的迟疑,下一刻大战将开启,对于金山角,子枫势在必得,而且现在已经到了这一步,更是没有放弃的理由。可是就是在这个时候,一个声音突然响起。 蒂珐的焦急并不完全因为修剑的不懂风情,如果未来还有好多时间的话,那么完全不用急于一时,但是,蒂珐已经知道了,修剑无法顺利使用大精灵契约的力量。 “那么今天谢谢你了!来日有机会再感谢你了!我们先把他们送回去了。”泰妍向萧强鞠了一躬。 洁丝雅和摩斯瓦尔看着修剑和乌娜丽斯的低级别的争吵,却也不敢插话。 开始时叶枫仗着高武学的境界和两千年的见识还能勉强与其拼个半斤八两,后来王语嫣想透叶枫总结的武学体系,结合自己的理论知识,武学见解一日千里,以至于叶枫渐渐失去了与王语嫣对等争论的资格。 “这好像并不是个宝石吧!”吴莫愁看着这边挂的一大片零零散散的石头,散发着不同的光芒,这边的石头也都是没有经过打磨的,形状千奇百怪,有的甚至还带着原石。 萧燕抬头望着乾隆深情的眼睛,在乾隆期盼的目光之中,轻轻在乾隆的脸颊上落下一吻,柔声在他耳边只刚说了一个“好”字,便被乾隆扣住后脑,用力的吻住了唇瓣。 这就是高手对战的时候会遇到的情况。他一直以为这种说法是没有根据的,但是今天她终于明白了,这是真的。 宁缄砚没再说话,过了那么久,祁安落抬头看去时,才发现宁缄砚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嘴角带了几分的嘲讽。 喻楚楚拿着一杯茶细细的品,不想理会那些注视的目光,可越是不注视,盯着她的眼光就越加的赤裸裸。 祁安落回到家中的时候宁缄砚和厚厚都已经回来了,她刚进门,厚厚就叫了一声妈妈,主动的要替她拿东西。 这人虽然心狠手辣,但是到底还是坦坦荡荡,如果不是行事过于果决强势,苏浩倒是接的这人是个君子。 “我知道,放心吧,沒什么问題。”叶凯成似乎很有把握,挺自信的说。 好不容易才让喻楚楚回心转意,这一份东西就让之前好不容易修复的关系,如薄纸一样破了,沈牧谦顿时觉得自己焦头烂额。 ------------ 第八十七章 记本公子账上 不大的声音在临江楼三楼回荡,整个三楼瞬间寂静了下来,几桌食客纷纷将目光投向这里,而负责招待李素一行人的小厮眼神眯了起来,打量了一番几人。 李素虽然人高马大,衣着朴素,但是仍能够察觉到一抹久居上位的气息。但是小厮并不担心,因为临江楼的背后也有着江州权贵的身影。 至于元宰,一个小孩,他更不会放在心上。 当他看到蒙着面纱的玲珑的时候,他眼前一亮。 玲珑在江州可是很有名气的,大街小巷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由于彭威对其异常痴迷,甚至还弄了一副画像挂在临江楼的五楼,临江楼的人也都曾见到过这副画像,印象也很深刻。 而蔡斌坐在李素的身旁,他的右手已经放在了刀柄上,同样眼神微微眯起,闪烁着杀意。粗糙的大手老茧斑斑,一看就是久经战阵的人。 这个人很危险! 小厮脸上浮现惊恐的神色,他慌忙低下了头,连声称是,然后利索的转身,迅速走上了楼梯。木制的楼梯吱吱呀呀,刺耳的声音中,小厮的脚步逐渐急促了起来。 这声音慢慢变小,直到某一刻忽然消失。继而便是更加刺耳且杂乱的脚步声响起。 不过盏茶的功夫,楼梯的转角出现了几道人影,一个头戴小冠,身穿蓝衫,腰系白玉带的年轻人走了下来,他就是临江楼的三公子,彭威。 他的面貌不算英俊,也就只是一个普通人的外表。 彭威身后跟着几个仆役打扮的人,面相凶恶,浑身带着一股子煞气。 而那个小厮就混迹其中,脸上的惊恐早已被凶恶和惊喜所取代了。他指着李素等人所在的位置,小声地说着什么。 看到带着面纱的女子,彭威脸上浮现出惊喜的神色,以至于都不愿意去听小厮后边的话了。他面带喜色,大踏步的朝着李素等人走了过来,眼神紧紧的盯着玲珑。 李素饶有兴趣的看了看这个临江楼的三公子,而后又意味深长的看了看玲珑。 那意味很明显,仿佛再说:你的拥趸就是这么个普通的货色啊? 坐在李素左手边的玲珑白了他一眼,顿时流露出万种风情。 这种感觉在彭威的眼里更甚,他的脚步更加急促了起来,不过几个呼吸就走到了玲珑的面前。 他急促的呼唤:“玲…玲珑姑娘?” 玲珑转过头平淡地看了他一眼,没有任何的回答。 可就是这么一眼,作为玲珑最忠实的拥趸,彭威一眼就将其认了出来,他脸上涌现出狂喜,放在身前的手也有些颤抖,一时间他竟有些不敢上前了。 许久,他才平复了激荡的心情,深吸一口气,大手一挥:“清空三楼,今天三楼的账目全部记在本公子账上!” 期间他的目光从未在其他人身上停留,只是灼灼的看着玲珑。 几个仆役瞬间便散开,将三楼的其他客人都请了下去。其实有些人根本不用请,彭威话音刚落,他们就识趣的离开了三楼。 有人买单,何乐而不为呢? 整个独独留下这一桌,李素等人泰然自若的坐在原位,几个仆役也不敢擅自做主。 这时,彭威才将目光看向李素三人,他从容地问道:“你们为何还不走?” “本公子今天就是来找你的,为何要走?”李素轻笑,随意的抿了一口茶水。 听到李素的话,彭威稍加思索便明白了,他淡淡地问道:“你就是那个天成的老板?” 不等李素说话,他挥了挥手,又急切的说道:“琼浆玉液的事情没得谈,你们可以走了,但是玲珑姑娘却不能再跟你走。” 他的语气虽然急促,但是却充斥着一股坚决和自信。 李素没有说话,而蔡斌当即'锵'的一声抽出了长刀,站起身怒目相对。 彭威身后的仆役虽然赤手空拳,却也不甘示弱,纷纷围了上来。 浓重的火药味瞬间在三楼弥漫开来。 “都给我滚下去!”彭威扭头厉声怒斥,声音冰寒无比:“唐突了佳人,小心你们的狗命!” 几个仆役立马熄火,瞪了一眼蔡斌,而后慢慢的从楼梯走了下去。 这些人走后,彭威又将目光看向李素,他沉声道:“琼浆玉液的事情是家父定下的,本公子的话做不得数,所以你还是去找我父亲吧。” “今天,本公子只想跟玲珑姑娘在这里一叙,诸位能否给个面子?” 李素站起身,江蔡斌的长刀压了下去,淡淡地看了彭威一眼,而后说道:“既然你做不得主,那就将你的父亲找来,本公子在这里等着。” “至于玲珑…她已经是我的人了。” “谁的面子都不好使!” 平淡的话里透出一股霸道的气势。 彭威微微一怔,似乎不敢相信这个人竟然会不给他面子,还挑明了玲珑已经是他的人了。 在他的地盘上敢这么嚣张,这无疑于当众打他的脸! 彭威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可碍于玲珑在场,他又显得有些畏首畏尾。 看到彭威的神色,李素走到玲珑的背后将手轻轻搭在她的肩膀上,轻蔑一笑,鄙夷的说道:“让你家大人来吧。” “你……!” 彭威面色涨红,指着李素气的说不出话来。 许久,他才愤然放下了手,恼怒的说道:“你一个外乡人,在江州敢对本公子如此说话,你还想活着走出江州吗?!!!” “玲珑姑娘,你也要跟这些外乡人一起么?” 他压着怒意,双眼通红的看着玲珑。 玲珑依旧没有说话,甚至都没有看他一眼。 “江州如何?” “比之京都又怎么样?” “本公子还是灭了礼部尚书一家,现在还活蹦乱跳的站在这里!” 李素随手拿过蔡斌手上的长刀,几步走到彭威的面前,倚仗着身高的优势,居高临下的将长刀压在他的脖颈间。 “……什么?” 长刀带来的凉意,远不及李素这些话的威慑力。彭威顿时声音的分贝提高了几个度,眼神中闪烁着惊恐,一如刚才那个小厮一般。 就连玲珑听到李素的话,都为之频频侧目。 去年京都礼部尚书一家三口死在寿诞上的事情早已在大虞境内广泛传播,李素这个恶首自然也少不得被添油加醋摸黑。所以只要是在大虞境内,李素这个能手刃亲人的刽子手还是很有威慑力的。 毕竟亲人都让他手刃了,其他不相干的人他又怎么会心慈手软? 听到彭威的声音,那些仆役也都去而复返,他们这次手里拎着五花八门的武器,虎视眈眈的看着李素。 李素对这些人视而不见,依旧笑吟吟的看着彭威。 豆大的汗珠从彭威的额头上低落,良久,他艰难的咽了一口口水,才嘶声道:“都退下,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准上来!” 那些仆役来的快,去的也快。 确认这些人走后,彭威擦拭掉额头上的汗水,嘴唇翕动,半晌才道:“……琼浆玉液得事情,本…我说的确实不算,家父也卧病多年,我可以带您去见他!” “早这样不就好了么?” “何必搞的这么麻烦。” “带路吧!” 李素拿开压在他脖颈间的长刀,随手抛给蔡斌,看都没看彭威一眼,抬脚就走。 ------------ 第八十八章 叫你家大人出来说话 有惊无险的出了临江楼,一行人大概走了半个时辰的时间,才到了江州内一处环境优雅的别院。 彭威抖若筛糠的站在李素的面前,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因为他的名气太过骇人了,杀红眼了自家人都不放过……面对普通的人,他还可以抖几下威风,可面对李素,他可不觉得自己的命在李素的眼里有多金贵。 李素站在别院门口,抬起头看了看,鎏金的匾额上书'彭府'。门口立着两座石狮子,很有威势。 “叫门。”李素瞥了一眼彭威,淡淡地吩咐道。 彭威吞了几口口水,眼神不自觉的在李素身上略过,然后颤巍巍的走到门口叫门。 很快,彭府的大门吱吱呀呀的打开了,一个仆役探出头看了看,看到彭威之后,两人对视一眼,仆役不着痕迹的冲着彭威点了点头,彭威心中大定,弯下的腰也悄悄的直起了几分。 然后他又警惕的在李素等人身上扫过,利索的打开了大门。 这些小动作当然不可能瞒过李素的眼睛,他饶有兴趣的看了看这座别院,然后扭头轻声道:“打起精神来,一会可能会有变故。” 蔡斌神色如常,只不过右手已经悄悄按在了刀柄上。 至于元宰和玲珑则是往李素的身边靠了靠。 原本李素是想让两人回邀月阁的,但是转念一想,彭家在江州颇有声势,而临江楼的事情肯定已经被有心人注意到了,所以现在让两人离开,李素可是不放心的。 看到彭府的仆役这么谨慎的时候,也印证了李素心中的猜想。 交代完之后,李素昂首阔步,一马当先的进了彭府。 彭府宅院很大,入目便是鹅卵石铺就的道路,两边陈列着各式各样的刀枪剑戟,在太阳的照耀下寒光闪烁,散发着冰冷的气息。院子里还有几个衣着朴素的汉子抱着肩膀虎视眈眈的看着李素,他们太阳穴饱满,神情锐利,一看就是练家子。 一行人刚刚在彭府站定,大门便'砰'的一声迅速的关上了,两侧的屋内瞬间涌了出来几十个赤手空拳的汉子,他们服饰五花八门,可有一样,都是天庭饱满,身材健硕。 看到这一幕,吓得元宰赶紧躲在玲珑的怀里,缩了缩小脑袋。至于李素,他对此并不感到意外,而蔡斌长刀已然出鞘,寒光森森。 进了别院之后彭威则是彻底的站直了身体,他舔了舔嘴唇,脸上挂着狰狞的笑容,阴翳地道:“李素,你的脑袋可是值钱的很呐,现在你自投罗网,彭家可就笑纳了。” 李素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笑容,他讥讽道:“小小的彭家,小爷可从未放在眼里。” “赶紧叫你家大人出来说话。” 再次听到这句话,彭威脸色涨成了猪肝色,江州城内还从未有人敢如此小觑他,即便是那些个达官显贵的子嗣,可这个李素,竟然三番五次的轻慢与他,是可忍,孰不可忍! “杀!” 冰冷的字眼从彭威的牙缝里迸了出来。 几十个汉子拿起兵器架上的武器冲了上来,他们没有任何的言语,神情冰冷至极,好似李素一行人就是他们砧板的鱼肉。 手持长刀的蔡斌,额头上也不由得渗出了细密的汗水,他艰难的吞了吞口水,然后大喝一声,径直冲入了人群,他的目标很明确,直指彭威! 虽然他不知道李素有什么底气,可是他仍旧无条件的信任李素。 而李素则是莞尔一笑,他早就想试一试自己近段时间的锻炼成果了。他随手拿起兵器架上的一柄长枪,一抖枪尖,而后这杆枪就好似是蛟龙出渊一般护持着玲珑两人,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很快,别院里就倒下了大片的人手,哀嚎遍地,整座别院的血腥味也逐渐浓郁了起来。 蔡斌浑身鲜血,宛若一个从地狱里走出来的战神,他一柄百炼精钢的长刀挥舞的虎虎生风,每每落下就会有一个人殒命。 这些人虽然武艺高强,但是长久的习练武艺,让他们忘记了鲜血的味道。而彭府的优渥生活,也让他们失去了斗志和血性。应付一些地痞流氓他们或许手拿把掐,可是真正碰到了蔡斌这个从尸山血海里走出来的边军,他们根本不够看! 短短片刻功夫,败相已显! 而站在一旁的彭威脸色也由欣喜逐渐变得惶恐了起来,豆大的汗水从他的额头上滴落,他咬了咬牙,再度大喝道:“来人!” 院子里再度响起杂乱的脚步声,又是十多个人涌了出来。 他们衣着统一,步伐沉稳,一水的青色短打,百炼精钢的长刀,精神面貌也跟第一批人有着天差地别。 这些是彭府的核心精锐。 同样他们也是江州府兵退下来的精锐老卒,手上都是沾染了无数鲜血的存在。 有了这一批人的加入,蔡斌压力陡增,身上也渐渐的添了些许的伤口,好在并不致命。 但是这些伤口也激发了他的怒气。 几个呼吸后,蔡斌退到了李素的身前,两人的身上都沾染了无数的鲜血。 虽然两人战力都很强,可是也架不住这么***番上阵。 彭威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分开人群缓缓走到了前列,戏谑的说道:“只要你把琼浆玉液的法子交出来,本公子可以既往不咎,也能让你们安稳的离开江州,怎么样?” “你不会真的以为小爷就这点手段么?” 李素喘着粗气,嘿嘿一笑,道:“趁小爷还没发火,赶紧把你家大人喊出来,不然你这别院……” 阴冷的笑声刺激着彭威,他脸色阴沉,咬了咬牙,道:“既然你不识抬举,那今天就别想离开这里了!” 然后他的目光转向玲珑,道:“玲珑姑娘,你现在走到我身边,我可以好好待你。” 玲珑看了一眼李素,虽然不知道这个男人究竟有什么底气,但是看到他笑吟吟的眸子,玲珑还是决定相信他,“彭公子好意,奴家心领了,但是奴家曾发誓跟李公子同生共死,怕是要辜负彭公子的一番好意了。” 彭威面色铁青,他点着玲珑道:“没想到你这个表子还真是重情重义,那今天本公子就成全你们!” “给我杀!” 残余的十多个精锐瞬间扑了上来。 “退!” 李素冷笑一声,一手拉住玲珑,大喝一声,顿时几人身形不断倒退。李素手一扬,三颗黑漆漆的圆疙瘩自他的袍袖间爆射而出,燃烧着的引线刺激着众人的眼睛。 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但是这些精锐本能的从上边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他们当即止住脚步就要往后倒退。 “砰砰砰!” 突兀间,巨大的爆炸声响起,宛若平地惊雷,烟尘瞬间弥漫开来。 而最前边的几个精锐此刻浑身焦黑的躺在了地上一动不动。至于位置靠后的一些人,此刻也都躺在地上打滚哀嚎。三声惊雷之后,能够站着的人已经寥寥无几了,地上鲜血横流,断臂残肢满地,好似地域一般。 地狱一般的惨烈场景让蔡斌瞳孔微缩,整个人宛若一个雕塑一般,而后慢慢的瘫软在了地上,嘴里不停的呢喃:“妖…妖术!” 蔡斌三人也都张大了嘴巴,惨烈的场景属实惊吓到他们了。 “敬酒不吃吃罚酒!”李素淡然的扇了扇灰尘,阔步走到彭威的身前,缓缓蹲下,眯着眸子,道:“还想要我的命么?” “你是魔鬼,你是魔鬼!” 气氛沉寂了片刻,彭威身子一抖,一股难闻的黄色液体从他的身下流出,整个人宛如疯了一般指着李素大吼大叫。 很快,这里的动静将彭府的一些人吸引了过来。 为首一个白发苍苍而又精神矍铄的老人步履匆匆的从屋内跑了出来,他看着院子里的惨境,而后又看了看状若癫狂的彭威,嘴唇不住的颤抖,佝偻的身躯一抖,而后直接跪了下来冲着李素求饶道:“李公子,李公子,千错万错都是老朽的错!” “希望您可以网开一面,网开一面呐!” ------------ 第八十九章 本宫去解释 三颗土雷是李素临走时向赵吉讨要的。 虽然火药的研究并不顺利,但是经过无数次的实验,赵吉也勉强做出来了五颗这样的东西,虽然他未曾尝试过这东西有多大的威力,但是拳头大小的火药一块爆开,里边还有按照李素要求的铁砂,这些东西爆发出来,想来效果也是刚刚的。 也正是有这三颗土雷傍身,李素才敢肆无忌惮得闯一闯彭府。 现在看来这效果也是很不错的。 如果能够大范围使用,肯定是无往不利的神器! “砰砰砰。”的磕头声在这座别院内尤为沉闷,李素掏了掏耳朵,赶紧将这个老人搀扶了起来,问道:“你就是彭老爷子?” 彭豪雄忙不迭的点头,枯如鹰爪的手抓住李素的手腕,涕泗横流地道:“老朽就是,老朽就是。” “得罪李公子的事情,都是老朽的意思,希望李公子能够放过小威!” “一应后果,老朽一力承担!” 混浊却异常明亮的眼睛让李素沉默了下来,他放开彭豪雄的手,转身背负双手,遗憾地说道:“即便是我放过彭威,他今后也就只能是这副模样了。” 听到李素的话,彭豪雄微微一怔,然后转过头心疼的看了一眼仍旧有些呆滞的彭威,心一狠,道:“只要能放我儿,李公子想怎么样都行!” 说着,他颤巍巍的起身,拎起来一根粗短的木棒,直接对着彭威的脑袋就要砸下去。 “这是做甚!” 幸好李素手疾眼快,一把抓住了彭豪雄的手腕,一脸惊色。 “公子不是说,只要小威痴傻,您就可以放他一马么?”彭豪雄目光决绝,狠厉地说道:“与其让公子出手,不若老朽亲自来!” 李素一脸黑线。 他淡淡地说道:“彭威现在这副样子已经回复不过来了,明白么?” 他撒开彭豪雄的手腕,瞥了一眼嘴角淌着口水的彭威。 亲身置于土雷的爆炸中,而且还是第一次出现在这个时代得场景,不管是血腥的场面还是恐怖的土雷,都足够震碎彭威的认知,这一点李素丝毫不怀疑。 毕竟现在蔡斌三人都还有些呆滞呢。 更遑论处于爆炸中心的彭威? 不死已经是天大的好事了。 彭豪雄愣了一下,而后无力的丢掉了手中的木棍,失魂落魄地呢喃道:“这样也好,这样也好。” …… 京都,景阳宫。 明阳公主侧卧在床榻之上,怀里抱着一只黑白相间的小猫,慵懒的问道:“李思君在掖庭局学的怎么样了?” “回禀公主,她学的很好,李尚仪已经差人来询问她日后的去处了。” 贴身婢女绿竹恭敬地答道。 明阳公主撸着猫,黛眉微蹙,沉思了一会,道:“边关可有消息?” 绿竹歪着脑袋想了一下,道:“近些日子没有边关的密信。” “倒是那个李乘风……” “皇帝陛下到!” 绿竹话还没说完,尖利的声音顿时响了起来。 她眸子一亮,赶紧将猫放在一旁,从床上站了起来,整理了一下衣衫,一路小跑到宫门口。 不多时,一行人由远及近,很快进了景阳宫。 为首一人头戴冠冕,身着明黄色衣衫,行走间龙行虎步,气宇轩昂。当朝最有权势的认知,虞帝,到了。不过隐约间可以看到他的脸上竟有着丝丝忧虑。 明阳公主盈盈一礼,道:“皇兄今日怎么有空到我这景阳宫来?” 虞帝叹息一声,随意的坐了下来,道:“昨日大朝会上的事情皇妹可有耳闻?” 明阳公主念头急转,亲手倒了一盏茶水,最后轻声道:“左右相致仕?” 虞帝接过茶水,轻轻的抿了一口,甘甜而又略微苦涩的茶水让他的心情稍微好了一点,“左右相致仕是早晚的事情,可是如今一同致仕……” 虞帝的脸上罕见的闪过了一丝迷惘。 他虽然聪颖,也早早的掌握了虞朝大权。 可他毕竟也只是初掌权利的人,对于朝堂上的一些事情处理起来,还不是太过熟悉。 以前有左右相辅佐,他才能够稳坐天下。 可是现在两人一同致仕,虞帝瞬间焦头烂额了起来。 “不是还听说,李乘风起复了么?” “由他坐左相的位置,皇兄应该不会太难做吧?” 明阳公主笑了笑,若有深意的说道。 听到李乘风的名字,虞帝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他重重的将其杯盏扔在桌子上,冷哼一声道:“自己的亲子尚且能够如猪狗一般对待,朕又如何能够寄希望于他?” “起复之事,只是一个笑话!” 明阳公主听到虞帝的话,眼珠子转了转,笑道:“不知皇兄还记不记得李素?” 虞帝眉头皱了起来,这个名字他有些熟悉,可又想不起来具体在哪里听到过了。 但是他素来知道,这个皇妹聪颖,每一句话都不会无的放矢。 许久,他才摇了摇头。 明阳公主站起身,轻声道:“李乘风寿诞之时的那个儿子。” “如今他身在边关,已经颇具实力了,而且明阳还听说,这个人已经被徐老和齐大将军看上了!” 虞帝神色一凛,脸上浮现出一丝惶恐,“那边军……” 明阳公主赶忙拉住虞帝的手,胸有成竹的道:“皇兄不必焦躁。” “明阳早早便收养了他的妹妹,李思君!” “而且李素跟他的这个妹妹,感情还是很不错的。” 虞帝眼前一亮,神色大喜,“皇妹果然智计无双!” “这样一来,边军以后即便是由李素掌管,只要有李思君在手里,他就不会不听皇家的命令。” 这就是明阳公主的一步闲棋,可是没想到竟然会有这么大的成果。 明阳公主笑了笑,道:“即便是李乘风坐上了左相的位置又能怎样?” “他的这个'好儿子'可是无时无刻都在思念着他这个父亲啊。” 虞帝哈哈大笑了起来,“父子相残,好戏码,好戏码!” 随后他神情一顿,拉着明阳公主的手问道:“那李思君现在何处?” 明阳沉思片刻,道':“皇兄不急,前些日子明阳将她安排到了掖庭局。” “现在刚刚好,将其送给皇兄,做一婢女。” “好好好!” “若不是皇妹女子之身,这皇位哪还有朕什么事。” 明阳公主闻言一怔,俏脸苍白,内心泛起无边的恐惧。 她刚才只顾着替虞帝解惑了,忘记藏拙一事了…… 等她再度回过神来,想要解释的时候,虞帝已然不见了踪影。 她赶忙招来绿竹,道:“快快快,快把李思君送到皇兄的宫里去!” 绿竹不知道自家主子怎么了,她愣了愣,道:“可是她还没完成李尚仪的要求。” “快去!” 明阳公主身上的珠玉一阵激烈的碰撞,她嘶吼道:“李尚仪那里自有本宫去解释。” “现在,立刻,马上把李思君送走!” 绿竹那里见到过自家主子这么失态? 赶忙小跑出了景阳宫,直奔掖庭局而去。 ------------ 第九十章 马首是瞻 邀月阁和临江楼两家的的争端在江州并不是什么秘密。 彭家所发生的事在江州并未引起任何波澜,反倒是彭豪雄出现在邀月阁,让一些商贾官宦有些不明所以。 而彭豪雄身边的年轻人也让人议论纷纷。 原因无他,实在是彭豪雄的态度太过谦卑了,他如同一个老仆一般,弯腰塌背的跟在李素的身后,大气也不敢喘一下,时不时扫过面前这个年轻人的背影,他的老眼中还会闪过浓重的忌惮和惊恐。 突兀的爆炸,还有满地的断臂残肢让他异常惊惧。这样的场景恐怕就是他说出去也没人会相信,但是他却不能不信。因为一切就发生在他的眼前。 妖术! 绝对是妖术! 来到邀月阁,李素瞥了一眼神情有些恍惚的彭豪雄,道:“走吧。” 随后大踏步走了进去。 邀月阁一楼的大厅已经清空了,寥寥几个小厮正在打扫环境,他们的眼睛时不时掠过门口,警惕着异常的情况。 直到李素带着彭豪雄走了进来,他们的神情顿时凝重了起来。 李素扫了一眼这些小厮,然后顺着楼梯走上了三楼。 三楼的楼梯口,老鸨已经等候多时了,她看了一眼彭豪雄,脸上闪过一抹惊惧,而后又看向神情淡然的李素,她才吞了一口口水,而后小心翼翼的带路。 很快,便到了雅音阁。 谢邀月和李素商谈事情就是在这一间包厢。 李素大大咧咧的推门而入,房间内布局依旧,香烟袅袅,浓郁的幽兰香味让人迷醉。谢邀月坐在左侧的位置面带笑意,素手烹茶。看到几人进来,她赶紧站起身,盈盈一礼,然后引着几人分列坐下。 “不知彭老爷子大驾光临,奴家有失远迎了。” “还望彭老爷子海涵。” 谢邀月亲手给彭豪雄奉上香茗,姿态做得很足。 彭豪雄满脸惶恐,这杯茶他有些不敢拿,眼神不断的扫过李素。 李素淡然一笑,道:“达者为先,长者为先。” 彭豪雄闻言这才颤巍巍的接过茶水,不停的跟谢邀月道谢。 呷了一口滚烫的茶水,彭豪雄有些坐立难安,他惶恐道:“李公子,有事您尽管吩咐老朽,彭家一定唯您马首是瞻!” 李素哈哈一笑,开门见山道:“听说临江楼的琼浆玉液仿制的比天成还要好。” “本公子就是想长长见识啊。” “琼浆玉液?”彭豪雄一脸迷糊,他低声念叨了几遍,摇了摇头,一头雾水的说道:“老朽不知道什么琼浆玉液,还望公子明示。” “?” 李素转头看向了谢邀月。 “彭威前些日子挖走了我们邀月阁的酿酒师,还引起了一些纷争。” “酿造出来的酒,就是仿制李公子名下天成酒业的酒。” 谢邀月淡淡地解释道。 彭豪雄闻言,满脸苦笑,“老朽已经不问世事了,临江楼的大小事务都是犬子一手安排的。” “至于琼浆玉液,老朽实在是没有听过。” “但是,邀月阁的损失彭家会赔偿。” “而且老朽可以保证,以后临江楼再也不会酿制什么琼浆玉液了。” 彭豪雄真切的说道。 谢邀月脸上露出一抹恍然大悟的神态,然后歉意的说道:“是奴家消息有误,在此给彭老爷子赔罪了。” 说着还从桌案上拿起一张银票,双手奉给彭豪雄。 而此时的彭豪雄已经将所有的事情串联了起来,李素去彭家只是为了琼浆玉液的事情,促成这件事的还是邀月阁的谢邀月。看着谢邀月早柚准备的模样,他就知道,这个谢邀月早就知道了这件事是彭威擅自做主干出来的好事,但是她还是把屎盆子都扣在了彭家的头上。 从而引导李素去找彭家的麻烦,以至于酿成了彭府的惨剧。 最毒妇人心啊。 彭豪雄在心中暗自感慨。 可如今人在屋檐下,事情也已经发生了,彭威也成了个痴傻的呆子,他也只能打掉牙往肚子里咽了。 他苦笑着接过银票,洒了一眼,彭豪雄怔了一下,不由得高看了谢邀月几眼。 一万两! 邀月阁出手不凡,他自愧不如。 看到彭豪雄接过银票,李素的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他看了看妩媚的谢邀月,然后沉声道:“彭老爷子,彭府的事情是晚辈的不对。” “您宰相肚里能撑船,希望可以原谅晚辈的过失。” 说着李素满上一杯酒,一饮而尽。 想到彭威的下场,彭豪雄落寞的叹了一口气,颤抖着手将银票塞进怀里,然后端起茶水,“李公子言重了,今后临江楼,江州彭氏,唯公子马首是瞻。” 彭威说起来也就是他的三儿子,上边还有两个儿子呢。 他可不想另外两个儿子沦落到跟彭威一个下场。 低头能平息的事情,就用低头来处理吧。 三人又商谈了一番关于琼浆玉液在江州销售的问题之后,彭豪雄这才告辞。 李素没有阻拦。 彭豪雄离开之后,屋内就剩下谢邀月和李素两人。 李素目光灼灼的看了看谢邀月,捏着茶盏玩味的说道:“邀月阁主好手段啊。” “彭老爷子不知情的事情你应该早就知道了吧?” 谢邀月莞尔一笑,轻声道:“彭威难道不能代表彭家么?” “而且,奴家也没有让公子打上门去呀~” 说罢,她风情万种的白了一眼李素,道:“谁能想到公子这般手段,竟然能够从彭府这个龙潭虎穴闯出来,还折服了彭老爷子。” 李素嘿嘿一笑,而后面色陡然阴沉了下来,他重重的把杯盏放在桌案上,冷声道:“如果不是本公子手段狠辣,现在只怕是尸体都要凉了。” “邀月阁主难道不该给些补偿么?” 说完李素的目光停留在谢邀月的身上,贪婪的从她玲珑有致的身上扫过。 “公子想要什么补偿?” 谢邀月起身坐在李素的怀里,媚眼如丝的看着李素的眼睛,柔媚的说道:“奴家补偿给公子好么~” 昏暗的烛火下,谢邀月如白玉般的天鹅颈纤细而修长,白皙的下巴饱满而圆润,嘴唇小巧红润,还带着一丝丝的晶莹,好似一颗诱人的樱桃。 她眼波流转中恰到好处的出现一抹羞怯,李素的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容,而后不再迟疑,狠狠地将嘴唇印在了谢邀月晶莹的嘴唇上。 不多时,雅音阁内回荡起了婉转而又凄切的声音。 一个时辰之后。 三匹快马出了江州。 谢邀月站在城墙上怔怔的看着扬起的烟尘,沉默了许久,直到路上再也看不到人影,她才神情落寞的回到了邀月阁。 元宰带着妹妹囡囡刚走出邀月阁,便碰到了回来的谢邀月。她看着两个小孩身上的小包裹,谢邀月愣了一下,而后弯下腰笑着道:“你们要走?” 元宰抬起头看了看她,点了点头,清澈的眼里虽有不舍,但更多的是坚定。 “那你可知道,李公子让你们在这里等他?” 谢邀月捏了捏囡囡的小脸又问。 两兄妹对视一眼,齐声道:“我们不能给您添麻烦!” 谢邀月莞尔一笑,虽然她跟着两个孩子相处的并不多,但是感官还是很不错的。 她招了招手,邀月阁内立马走出来两个小厮,她淡淡地吩咐道:“先让他们住在三楼,明天差人送往边关。” ------------ 第九十一章 刺杀 空气中,透露出一丝丝的尴尬。静谧的氛围,倒是让刘梦婷有些想逃离。 一个红头发的漩涡族人眼睁睁的看着一个个族人倒在地上死去,满眼血丝目露疯狂的他,朝三个幼童怒吼一声后,独自一人断后,试图拦住所有追击的敌人。 因为大家也没啥时间排练,所以技术确实还不够,因此复赛的时候没能晋级,大家也是心态平稳,有惋惜但并没有不甘。 西行劫难再一次出现变数,如今唐僧身死,就连那头八部天龙也惨死在宝象国之中。 “时空乱流”,这是他为这个魔术所取的名字,一个基于时间错引这一基本原理构成的魔术,同样是很适合在剧场里表演的魔术,姜述相信它可以再一次震惊到孤城人。 若不是九锻仙宗规定只能带一种灵火离开玲珑火海,白九倒是不介意多抓些灵火,最差弄些灵火烧烤煮饭,也是不错的选择。 “音忍和砂忍联合进攻木叶又是怎么一回事?”千手扉间有点疑惑。 李川不愧是营销总监,职业嗅觉极度敏锐,从中一下子就抓到了宣传点。 波音737肯定不能飞八字指引,那么就需要重启一下模拟机,将设置全部改一遍,这么一来,教员刚刚输入的参数都要失效,需要再重新输入一次。 欢乐传媒,大汉怎么说呢,一家不错的传媒公司,又或者说是,一家比较特殊的传媒公司。 林川倒是制作出了石磨,但是只有自己一人,磨起面粉来实在是太过于费劲。 这两年的新城生活,让轲比能发现,胡人一直没有办法像幽州百姓一样生活,主要的原因之一就是胡人和幽州百姓的交流太少。 在天师府里,他去向老天师借人,借二品,老天师的回复是,你爱借谁借谁,只要你能请动,全带走也没关系。 卫凌没管这些人,只是让原来的副将带着他们,分趟往边界去,抢回的东西都算他们自己的。 可是呢,他把这个国家丢了,而且国家还被改成了新朝,你觉得怎么可能不羞愤? 秦王府留下这么多娇滴滴的表妹,管她们吃管她们住,还要管她们吃穿用度,平日里相处打不打架。 至于孙志,苏易早已看不到他的身影,不知道他是毒发了,还是放弃了追杀赵前。 打住刚才的话题,她言归正传,提起昨天收进来的18号床的病人。 一想到听别人说,宓妃这些时日得到父皇的恩宠,好似能马上成为皇贵妃的那些事。 许开说的是后天走,实际上也确实是后天走,但问题在于,许开丑时就敲响了黄图的门,叫他上路了。 梁昭懿也没对他们客气,直接就捡起地上的石头块往两人的身上砸去。 就这样,大概20分钟后,向渊派来的人到达了林市大学,顾晟亲眼看着他们将宋妙可接走以后才立刻开车赶往郊外的面粉厂。 本来还有不少人觉得陈楠并不是单纯想送人头,可能是有套路,但是看到他疾跑上线,基本上所有人都认为他就是来送人头的。 只是,天榜上的强者皆是真仙以上的修为,随便闭关一下,就是几百年、几千年,所以,平民百姓并不知道,才会误以为澹台横天是“东域第一强者”。 龙青尘很不服气,东方家族真正的终极奥义都被他掌握了,他还不信学不会红尘仙经,当然,他心里还有点希望,希望学会红尘仙经之后,可以逆转红尘,“复活”澹台倩儿。 最重要的一点,AG阵容除了鲁班大师和赵怀真以外,没有先手开团点。 道道蓝光自李和身上绽放,将他身上的灰尘清扫得一干二净,再现先前的那种超凡绝世之感。 李和沉默了一会,拿出了一道八卦盘,引动天地之气注入其中后,一道可以隔绝声音的屏障便浮现而出。 都感受一遍以后,顾晟发现向老确实厉害,除了这块不起眼的他没有判定准确,其他的都如向老所说,哪块有,哪块没有,成色如何,说的都八九不离十。 “没在你面前说过罢了。”寇临哉放下葫芦,舔了舔嘴唇,打了个嗝儿。 看着司徒慕雪这样大的反应,弄巧吓了一跳,猛地往后退一步看到司徒慕雪喷了一口茶,紧忙上前给擦,一时间主仆二人混乱不已。 沐惜悦冷着一张脸,声音也不似刚才那般轻柔,双眸看向沐惜悦,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恼意,更多了几分着急。 沐惜悦往前一步到了大堂的正中间,说话之间,朝着皇上跪下去。 “告诉我。”这一次,叶无天的咆哮更大声,内心已是处于失控边缘。 “姐姐是怕我被坏人拐卖了吗?不会的,整个凤城,没有人敢动我,除非他不想活了。”团团仰头望着她霸气的说道。 眼底闪过一抹阴沉,苏千凌面上迅速的恢复了平静,当作没有看到一般转向了苏千穆。 “你是我的未婚妻,我哪能让你自己回去。”秦简搂着她去了自己的车子处。 上官璇的心猛然悬了起来,铁逍遥这同伴不但没能制住沈风,听上去竟已遭了毒手,铁逍遥这边不知还有帮手了没,依沈风对铁逍遥的刻骨仇恨,接下来绝不会放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 第九十二章 雨夜血战 京都,左相府。 李乘风坐在原属于宋远芳的书房内,静静的等待着。摇曳而昏暗的烛火打在他的脸上,时而狰狞时而平和。 他紧张的捏着一杆狼毫转来转去,目光凝望着窗外的纷纷落雨。 过了许久,一个仆役匆匆跑了进来。 “何事这么慌张。” “宋远芳没有教过你么?” 李乘风瞥了他一眼,眉头一挑,冷声问道。 仆役吞了吞口水,道:“老爷,探马来报,已经找到人了。 ” “现在应该已经行动了。” 殷旭是宋远芳最为倚重的家仆,左相府内一应大小事务都是他代为通传的。就连和边关的联络事宜也是由他负责的。 宋远芳致仕之后,左相府自然而然的就留给了李乘风,这个机灵的家仆也换了个主家。因为他掌握着宋远芳的一些机密要事,所以李乘风对他也很看重,因此如今的左相府,殷旭的地位也是水涨船高,就连管家们都要讨好他这个小仆役。 李乘风点了点头,站起身走到窗前,眉目间满是狠厉,他沉吟了一会,淡淡地说道:“从京营再抽调一百人,带上连弩。” “老夫不想在京都看到这个小崽子!” 殷旭点了点头,谄媚地说道:“小人明白!” 而后便冒雨出了左相府,直奔京营而去。 过了大概一柱香的时间,一队京营士卒换上了普通的衣服,快马飞奔出了京城。 殷旭从京营出来之后,没有回左相府,反而是去了左相府邻街的一处胡同。 他观察了一下四周的情况,没有发现任何的不妥,然后急不可耐的推开门,闪身进了这一座小院。 小院环境清幽,院内绿植盆栽茂盛,两处厢房整洁。殷旭急急朝着正中一处厢房走过去,轻轻拍响了房门,然后激动的搓着手。 屋内响起一道警惕的声音,“谁?” 殷旭轻声回答,“是我!” 听到殷旭的声音,屋内一阵窸窣,不多时房门打开了,一个披着单薄衣衫,十七八岁,面容精致的女人打开了房门。 她擎着灯白了一眼殷旭,娇声道:“死鬼,这么晚还来,不怕左相发现么?” 殷旭嘿嘿一笑,直接揽住她的纤细蛮腰,将脑袋放在她的肩膀上,用脚将房门关上,道:“美人儿,你说的是宋远芳,还是李乘风?” “当然是李乘风,难不成我还能是说的那个老不死的么?” “赶紧上来睡觉。” 婉儿轻淬一口,挣脱开殷旭的怀抱,白了他一眼,然后将烛火放在桌子上,忙钻进了被窝,只露在外边一个小脑袋。 “……好歹你也是跟过宋远芳的,你不怕他么?”殷旭迅速脱掉衣衫,直接掀开被子钻了进去,搂着婉儿纤细的腰肢玩味的问道。 “老不死的,他都致仕回老家了,我害怕他做什么?” “再说了,你不是也不怕么?” “以前你还眼神直勾勾的看着人家,就不怕我在宋远芳面前告你的状?” 婉儿一脸的嫌恶,一双玉手放在殷旭瘦弱的胸膛。 殷旭没有继续回答婉儿的话,哈哈一笑,忙不迭的吹灭了烛火。 黑夜里响起阵阵惊呼,夹杂着隐隐约约的喘息声。 …… 雨,越下越急。 驿站内此刻乱做了一团,地上尸体横陈,空气中血腥味弥漫,无数的黑衣人汇聚到二楼的位置,金铁交加的声音依然清脆。 李素满身是血,手中的百炼精钢的长刀已然豁了,在他的身后已经躺着四五具尸体了,但他面对的仍然还有四五个黑衣人。 蔡斌那便跟李素的情况差不多,但是他的身上已经有了许多的伤口了,整个人摇摇欲坠,精神已经到了尽头,可他仍旧是紧紧的抿着嘴,一言不发,只是一味的挥舞着手中的长刀格挡着四面八方的攻击。 在他的侧面,一个黑衣人趁着他格挡的功夫,奋进全力一刀劈出,寒芒炸开,带起阵阵呼啸的风声。 “小心!” 李素大喊一声,长刀从黑衣人的胸腔抽出,一脚狠狠地踹出去,而后整个身体向着蔡斌的方向靠拢了过去,企图挥刀格挡的时候,却发现那个倒在血泊之中的黑衣人紧紧的拽着他的长刀,根本拔不出来。 蔡斌听到李素的大喊,转身愣了一下,可那刀芒已经到了他的身前,他根本来不及躲避了。 带着鲜血的长刀映入他的眼帘,在这一刻他的嘴角露出了一抹笑容。 老邱…我来了! 什长,对不起,不能和你并肩作战了…… 他绝望的闭上了眼。 '刺啦'一声。 长刀入肉。 可蔡斌却没有感觉到疼痛,也没有感觉到血液流失的感觉。 “不要…不要放弃!” 呢喃声在他的耳边响起,蔡斌猛地睁开了双眼,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狠厉的一刀砍在了李素的左肩膀,深可见骨,殷红的血液汩汩流出。他狠狠地握住长刀,然后猛地一甩,将长刀甩了出去,整个人如同脱力一般踉跄的坐在地上。 蔡斌双眸通红,神情异常悲愤,“啊…什长…啊!” 他状若癫狂的退到李素的身边,豆大的眼泪滑落,浑身的气势骤然提升了一个台阶,披散的发丝遮挡着他的脸颊,上边还有血液滴落。 那些黑衣人似乎也为这一幕所震撼,他们捏着刀一时竟忘记了上前。 “我没事,扶我起来!”李素艰难的将手放在蔡斌的肩膀上,颤巍巍的站了起来。 他笑着看向这些黑衣人,嘴角露出一丝讥讽的笑容,道:“本来…本来不想在你们身上浪费我的底牌,不过,看来是不行了!” “想不想再看一看彭府的惨剧?”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两颗土雷,咧嘴露出一个笑容艰难地说道:“火折子!” 蔡斌闻言一怔,惊恐的看着这两颗其貌不扬的黑铁蛋子,然后从怀里掏出火折子。 那些黑衣人看着这两人奇怪的举动,有些警惕,但是却也不放在心上,因为他们不觉得这两个已经是穷途末路的人能够给他们带来什么危害。 引线引燃。 刺啦的声音在这个雨夜里格外的刺耳。 李素的脸上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容,等到引线引燃到一半的时候,他猛地将手中的两颗土雷朝着人群最密集的地方丢了过去。 然后两人迅速的跑回屋子,紧紧的关上了门,然后瘫坐在地上,顶住了门。 屋内的玲珑看到两人凄惨的模样,刚要过来,屋外传来两声巨大的爆炸声,灼热的气浪将窗纸都掀开了。 玲珑趴在地上捂住耳朵,心脏怦怦直跳,这一刻她感觉自己的心都要跳了出来。 许久,屋外才平静了下来,但却升起了橘红色的火光。 蔡斌木然的站起身,讲李素搀扶起来,两人一同打开房门。 屋外,断臂残肢横飞,献血溅射到了门框上,通往一楼的楼梯炸断了大半,遍地都是缺胳膊少腿的黑衣人在惨烈的哀嚎着。 蔡斌怔怔的看着这一幕,喉咙艰难的动了动,饶是他已经见过一次了,但是这一次如此清晰直观的看到这样的场景,依然狠狠地震撼着他的心灵。 “自作孽,不可活!” 李素对这样的场景并无感觉,他悠然叹息。 前世他见得可太多了,比这更惨烈的绞肉机战场他都见过一次,这些又算的了什么呢? 玲珑也从屋内走了出来,看到屋外的场景,她的瞳孔陡然放大,软剑'当啷'一声掉落在地上。 李素赶紧捂住了她的眼睛,揽住了她颤抖的身子。 ------------ 第九十三章 传闻 与此同时,雨夜中响起沉闷的马蹄声犹如一阵战鼓,密集的鼓点踩在三人的心脏上,让人只觉一阵揪心。 “走!” 李素沉声喝道,然后转身进了房间,蔡斌还挪过一些桌椅将门堵死,希冀能够阻拦一下。 三人刚要从二楼的窗户跳下去,屋外一阵喧嚣。 “务必找到李公子!” 银铃般的声音响起,透过层层阻隔传入李素的耳中,他微微一怔,稍加思索便将半只脚已经搭在窗边的玲珑单臂抱了下来。 “是…是邀月!” “咱们不用跑了!” 玲珑抱着李素的胳膊激动地说道。 李素脸色阴晴不定,他看了一眼玲珑,意味深长的说道:“谁知道她是来干什么的呢?” 玲珑身子一软,俏脸瞬间苍白了下来。 一身金丝雁翎甲的谢邀月站在驿站的一楼,她环顾四周,满地断臂残肢的惨烈景象眉头不由得皱了皱。 “一楼没有人!” “后厨没有人!” “在马棚发现李公子的马匹!” 很快,她带来的江洲府兵已经有所发现了。 “二楼呢?!!!” 谢邀月急促的大喝。 “通往二楼的楼梯断了!” 又有江洲府兵喊道。 “马上修复楼梯,找不到李公子,你们都得死!” 谢邀月柔美的脸上此刻尽是寒霜,冷冽的态度让那些府兵感到一阵的冰寒刺骨。 就在一楼一阵嘈乱之时,二楼的雄雄火光中,映照出一个单薄的身影。 “邀月阁主,好有闲情逸致。” 不大的声音瞬间让整座驿站都寂静了下来。 谢邀月抬眼望去,那人不是李素又是谁? 看到他染血的衣衫,谢邀月眸中异彩连连,长出一口气,当即躬身道:“邀月得知公子有难,特来营救公子!” “哦?” “真的么?” 李素伸手接住房顶漏下来的一滴雨水,抬头看了看,饶有兴趣的问道:“真是营救么?” 邀月眉头一皱,顺着李素的视线看去,一道暗沉的月光透着驿站房顶缺失的瓦片照射了下来,隐约间还可以看到不停滴落的雨水。 “房顶有人,杀!” 她红唇轻启,大喝一声。 百十余的江洲府兵瞬间暴起。 房顶响起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带起一大片的烟尘。 同一时刻,无数的破空声响起,数不清的箭矢从驿站外激 射而来,数十步的距离转瞬即逝,箭矢呼啸着钉在一个又一个江洲府兵的身上,带起一蓬蓬的血雾。 这些府兵所穿的都是一些棉甲,根本难以抵挡这些锐利的箭矢。 只有谢邀月身上所穿的雁翎甲能够勉强阻挡,她一边挥舞着腰刀阻隔箭矢,一边大声呵斥:“给我冲出去!” “今日,不得走脱一个贼人!” “杀一个,赏银十两!” 白花花的银子让这些江洲府兵如同打了鸡血一般,他们迎着箭雨嗷嗷叫着冲了出去。 顿时,驿站外激烈的厮杀声响了起来。 没有了箭矢的袭击,谢邀月收起长刀,再次抬头望去,二楼已不见了李素的身影,她咬了咬牙,美眸中闪过一抹遗憾,而后捏着长刀整个人爆射了出去。 厮杀不过持续了一柱香的时间,黑衣人便已经全数伏诛。 谢邀月不屑的看了一眼遍地横陈的尸首,问道:“可有看出来历?” 一个江洲府兵俯身在黑衣人身上看了许久,颤声道:“大人,应该是京营的兵卒!” 谢邀月眸中惊惧一闪而逝,不过又联想到近日关于左右相致仕的消息,她很快便平静了下来。 她淡淡地道:“何以见得。” “京营乃是皇家近卫,连弩上有御兵监的标识,且这些人的功夫小人曾有幸见识过,应该就是京营无疑了。” 府兵将连弩呈给谢邀月,并且将标识指给她看。 “……京营,事情越来越有趣了!” 谢邀月看着北方京城的位置,沉吟许久,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随后她将目光投向剩下的二十多号江洲府兵,大喝道:“每人赏银二十两,官升一级!” “但是今晚的事情,若是有半点风声传出,你们都要死!” 寒芒乍现。 江洲府兵们顿时缩了缩脑袋。 …… 三匹快马趁着雨夜的掩护很快疾驰出数十里。 直到再也看不到身后的火光,三匹快马才稍稍的放慢了节奏。 李素的肩膀已经被玲珑做了简单的处理,但是连番的剧烈行动,他仍然能够感觉到一阵的刺痛。 三人慢悠悠的朝着京城的方向前进。 玲珑迟疑了许久,才催动了马匹,跟李素并肩而行,她道:“……公子,为什么……?” “你是想问为什么不让谢邀月护送咱们?” 李素瞥了她一眼,淡淡地问道。 玲珑螓首轻点,攥着缰绳的小手有些苍白。 “虽然后续的刺杀谢邀月帮咱们挡了下来,也侧面印证了这一次的刺杀跟江州方面并无关系。” “但是我们还是不能大意,江洲府兵虽然可以护送咱们,但是谁知道他们中间有没有人跟京城方面有联系?” “我们的行踪泄露,原因恐怕还是出在了江州!” 李素解释道。 玲珑俏脸上闪过一抹恍然。 “肯定是彭豪雄!” “要我说当初就应该一刀劈了他!” 蔡斌冷着脸愤然说道。 他的眼神不停的扫过李素肩膀上的伤口,心里隐隐有着一抹愧疚和感激。 若不是李素为他挡下致命的一刀,恐怕他现在已经下去陪邱金明了。 “未必是彭豪雄。”李素沉吟了一会,摇了摇头,道:“咱们在江州还是太过高调了,难免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 “左相宋远芳的触手还是很长的。” “吃一堑长一智,今天到了京城咱们还是低调一些吧。” 李素近些日子都在奔波,自然是不知道关于京城的消息的,而且他也没有京城的渠道。 跟在身后的玲珑抿了抿嘴,咬咬牙,道:“公子可否知道近些日子关于左右相的传闻?” 李素一愣,缓缓摇了摇头。 “奴家听说左右相均已致仕。” 玲珑轻轻说道,美眸不停的打量着李素的神色。 “哦?” “宋远芳致仕了?” 李素一阵愕然,他原本还以为今晚的刺杀是左相宋远芳策划的。但是听到玲珑的话,他不禁有些疑惑了。 除却左相宋远芳之外,他在京都也没有别的仇家了。李乘风他早就不放在心上了,上次边关的刺杀李乘风曾经露过面,已经沦为了棋子,对他来说已经构不成威胁了。 可今晚的刺杀又是谁指使的呢? 江州? 还是边关? 他的眉头狠狠地皱了起来。 “对,左右相均已致仕。”玲珑螓首轻点,无比确定的说道。 “而且,左相听说还是被人逼的,致仕只是无奈之举。” 李素瞥了她一眼,沉声道:“还有什么消息?” 玲珑小心翼翼的看了李素一眼,道:“现在的左相是原来的礼部尚书,李乘风!” 一道惊雷在李素的心中炸响,他拉住了缰绳,定定的看着玲珑,道:“谁?” “李乘风!”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李素脑海混沌了起来,他难以置信的说道:“李乘风早已被贬为庶民,而且失去了虞帝的宠信,一年的时间怎么可能坐上左相的位置?” “宋远芳致仕就是李乘风逼迫的,而且虞帝好像也不怎么愿意,但是无奈李乘风交好了朝中大部分的重臣,一起上书,给了虞帝很大的压力。” “再加上左右相突然一起致仕,虞帝手中没有可用的人才,所以李乘风顺利的坐上了左相的位置。” “……” 玲珑语言简洁的将她所知道的消息都告诉了李素。 ------------ 第九十四章 京都谢家 天光微熹的时候,三人才风尘仆仆的抵达了京城城关。此时天空早已放晴,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独属于雨后的清冽气息。 城关处已经拍着长长的队伍了,都是一些挑着担子的百姓,他们焦急的伸头张望着,希望前边可以快一点。 李素三人骑着马直接越过了队伍,径直奔向城门。 “你们是干嘛的!” 几个兵卒直接拦住了三人,他们手按在腰间的刀柄上,警惕的看着骑着高头大马的三人。 李素微微偏头,蔡斌打马上前,从怀里掏出一块铜制的令牌递了过去。 守门的兵卒看了看令牌,又看了看三人,神情一凛,殷切的将令牌还了回去,然后忙拉开了拒马。 进了京都,原本还有些困顿的玲珑一下子活跃了起来,她好奇的看着街边摊贩上的东西。 虽然她是江州名姬,可是也从未出过邀月阁,诸多繁华盛景只是听阁内的小厮婢女浅谈,还有那些来邀月阁寻欢作乐的贵人公子提起,她还从未自己体验过。 京都乃是大虞首善之城,多贵胄商贾,所以骑着高头大马的三人也并未引起什么波澜。 三人很快便找到了一家客栈,然后顺利的办理了入住。 就在三人入住有间客栈的时候,京都城关又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那面庞俊秀的年轻人身着轻甲,极为嚣张的将一块令牌抛给守城兵卒,看到这块令牌,守城兵卒浑身泛起一阵的冷意,他们对视一眼,忙将令牌恭敬的还了回去,然后赶忙拉开拒马,神情很是谦卑。 年轻人慢悠悠的打马往京城走,才走了数十步,他好似想起来什么,朝着身旁的一个兵卒问道:“今天有没有见到三个人骑马来的?” 兵卒一阵恍惚,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因为骑着马进城的实在是太多了,他哪能记得住? 看到兵卒为难的神情,那年轻人又补充道:“使用的是边关的手令。” 兵卒这才想起来李素一行人,他快速的将自己知道的情况说了一遍,还指明了三人就住在距离城关不远处的有间客栈。 年轻人得到想要的消息点了点头,然后在那些兵卒惶恐的神色中直接策马进城了。 …… 李乘风坐在书房等了一夜,可直到天光微熹仍旧没有等到他想要的消息。 他的情绪逐渐暴躁了起来,一把扯碎桌案上才写好的字画,大喝道: “来人!” “老爷,您有什么吩咐?” 看着面前这个不怎么面熟的仆役,李乘风怒火更盛,他压抑着怒气,直接将茶盏砸了过去,喝问道:“殷旭呢?让他来见我!” 仆役匆匆出了左相府。 不多时,殷旭便赶回了左相府。 看着这个跪伏在面前深色惶恐而又睡眼惺忪的殷旭,李乘风内心的怒火到达了极点。 我踏马还没睡觉呢,你就睡一觉了? 他满腔怒火的指着殷旭喝问道:“为什么还没有消息?” “小人…小人不知。” 殷旭苦笑着回答。 “不知?” 李乘风快步走到他的身前,一脚将其踹翻,然后一只大脚狠狠地踩在他的胸膛,眼眶通红的怒骂道:“左相府养你们这些人是干什么吃的,一问三不知,要你们有什么用?” 都怪宋远芳! 殷旭满脸苦涩,他不由得在心中暗骂。 若不是宋远芳宠幸的婉儿太过妩媚,他又怎么会误了大事,直到现在才回到左相府呢。 李乘风一阵猛踹之后,怒火才逐渐消散了许多,他喘息着,瞥了一眼殷旭,呵斥道:“赶紧去打探消息,本相只给你一个时辰的时间,若还是一问三不知,小心你的脑袋!” “滚蛋!” 殷旭连滚带爬的跑出了书房,然后一溜烟的出了左相府。 与此同时,那年轻人也到了有间客栈,小厮很有眼色的将马牵到了马棚,他打量了一番客栈的环境,然后大马金刀的要了几个菜肴,端坐在大堂内。 不多时,放好行李的李素三人便从二楼走了下来。 “李公子,别来无恙啊!” 那年轻人单薄的嘴唇微微开合,笑着看向李素等人。 听到这个声音,玲珑愣了愣,而后俏脸上闪过一丝喜悦,看向李素。 同样的,短暂的惊愕之后,李素找到了声音的来源,然后缓缓走了过去,坐在那年轻人的对面,微笑道:“邀月阁主还真是锲而不舍呢。” 谢邀月展颜一笑,“在京都可没有什么阁主,有的只是谢家嫡女,谢邀月。” 李素微微一愣,眉头顿时蹙了起来,“江州谢家?” 他在边关的时候也曾对大虞的朝中大臣有所了解。 除却左右相之外,朝中最有实力的还要数皇亲国戚,一干王爷。大虞以武立国,先帝之时封赏了八名本家王爷,五名外姓王爷,合称大虞十三王! 而在这其中就有江州谢氏。 贤良王,谢贤良! 可在江州之时,李素从未将邀月阁阁主的这个谢跟江州的谢联系起来,因为任何人都不会有这样的想法。 谢邀月毕竟只是一个风尘之所人,还被一个小小的临江楼所压制。 可现在…… 谢邀月笑着颔首,眉眼弯弯,玩味的打量着李素,红唇轻启,道:“现在是京都谢家了。” 说着,谢邀月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放在李素的面前。 看着令牌上龙飞凤舞的'谢'字,李素一阵恍然,他拿起令牌摩挲了一会,面色平静地说道:“不知道谢小姐找在下有什么事呢?” “吃干抹净就不认人了么?” 谢邀月抿了一口酒,歪着脑袋俏皮的问道。 李素打量了一下女扮男装的谢邀月,还真是颇有一番情趣…… “那倒不至于。”李素干涩一笑,掩饰内心的波动,显然是不愿在这个话题上过多谈论,他话锋一转,道: “不过你现在是以谢小姐的身份跟本公子说话呢,还是以邀月阁阁主的身份呢?” “当然是……李公子女人的身份。” 谢邀月语不惊人死不休。 两人之间的谈话并没有刻意的去掩饰,所以跟在李素身后的蔡斌和玲珑都听了个真真切切。 其中玲珑的反应最为意外。 她掩着小嘴,眼波流转,有些难以置信。 不管是谢邀月京都谢家的身份还是最后那句'李公子女人的身份'都让她感到无比的吃惊。 李素颇为意外的看了谢邀月两眼,然后不动声色的说道:“那你现在可以回江州了。” “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看来李公子已经知道了李乘风起复的消息了?” “你这是怕奴家遇到什么危险么?” 谢邀月心思玲珑,一语道破,巧笑嫣然的坐在李素的身边,奉上一杯美酒。 “你想多了,我是怕你掺和进来,变数就更多了。”李素平淡地说道。 仅仅是李乘风起复更上一层楼,就让李素倍感压力,在京都的行动都要小心行事了。若是谢家再掺和进来,那事情就更不好办了。 他这一次来到京都不光是为了德云观。 最为主要的还是想要找到李乘风报仇,还有宋远芳。 可现在宋远芳已经致仕,还有传言他已经回了禹州老家,所以报复宋远芳的事情就要搁置了。而且现在李乘风又添为大虞左相,身居要职,也让李素想要报仇的想法熄灭了不少。 可是他很清楚李乘风不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的。 所以德云观一行,还真是如同那个悟空所说的九死一生呢。 ------------ 第九十五章 贤良王 “奴家可不怕呢~” “而且贤良王也有意见一见公子呢。” 谢邀月忽视了客栈内其他的人异样的目光,径直坐在了李素的腿上,眼波流转,纤细的小手不停的在李素的胸膛上画着圈圈。 李素虎躯一震神情一凛,“见我?” 谢邀月螓首轻点,眼中闪过一丝得意。 在江州第一次见到李素的时候,谢邀月就发动了谢家的关系将李素查了个底朝天。而后便将李素的事情告知了自己的父亲谢贤良。 彼时的谢贤良还对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不感兴趣,甚至是有些抗拒的。 因为李素的名声实在是太大了。 杀鸡屠狗一般宰了自家兄妹,还有继母,这可如何了得?若是让这样的人得势,只怕京都都难以安宁。 可是当李素游刃有余的处理掉临江楼还有彭家的事情,还有谢邀月跟他短暂的相处之后,谢贤良就对这个年轻人产生了一些兴趣。 其实更多的是对李素手中杀伤力颇大的武器更感兴趣了。 沉吟了许久,李素抿了一口酒,缓缓说道:“其实他要见的还是我身上的底牌吧?” “对么?”李素目光灼灼的看着谢邀月。 在这一刻,谢邀月好似能够感觉到自己的所有想法都被李素洞悉了。 她内心一阵凛然,沉默了好一会,才正色道:“彭威已经完全痴傻了,整天嘴里都是'妖术',应该是你的杰作吧?” “还有在驿站……” “虽然我没有真实的经历过当时的情景,可是这种底牌的威力也能够推算一二。” “妖术…实至名归。” 李素嘴角噙着一抹笑容,勾起她的下巴,道:“……一道'妖术'你就能把自己献给我么?” 谢邀月嗔怪的拍开他的大手,飘然起身,坐在李素的旁边,道:“怎么可能,我可是谢家的嫡女。” “区区一道妖术,怎么可能值得我献出自己?” 她沉默了一会,然后目光灼灼的看着李素,道:“更多的还是因为你这个人。” “悟空大师,你应该也已经见过了吧?” “他嘴里的那个有缘人也是你吧?” “还有,'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也是出自你吧?” 说着,谢邀月的眸中泛起了星星点点的光芒,她痴迷的看着李素。 李素神情顿时阴沉了下来,原来自从他进入江州的时候,他的一举一动就已经被有心人记录了下来。 沉默了一会,他平淡地点评道: “才子佳人的戏码。” “你怎么不好奇我为什么对你的情况一清二楚了?” 对于李素平淡的反应,谢邀月有些疑惑。 她预想中,李素应该大为吃惊,甚至是惊恐,而绝不应该如此的平淡。 “贤良王贵为大虞王朝十三王之一,消息灵通手下能人异士无数,知道我的消息有什么可好奇的。” “若是他对我一知半解,我才好奇呢。” 李素随手夹了一筷子菜肴,塞进嘴里慢慢的咀嚼着。 “我可以见见贤良王,带路吧。” 放下筷子,李素淡淡地说道。 谢邀月沉吟了一会,然后起身大踏步的走出了客栈。 不多时,一行四人快马去了京城北郊。 一路上的景色也越发的荒芜了起来,道路的两侧尽是抽绿的树木枝干,还有入目郁郁葱葱的麦苗。 随着时间的推移,许多衣衫褴褛的农夫逐渐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之中,他们脸上挂着期待的神色,同样跟李素等人的方向一致。 这让李素有些不解。 许久,谢邀月胯下的马逐渐慢了下来,大片大片的人群咫尺在望,他们神态虔诚的围着一个衣着朴素而又带着上位者气息的中年男人。 随着距离逐渐靠近,李素渐渐的听到了浪潮一般的呼喝声。 “大贤良王,去病救灾!” “大贤良王,破旧立新!” “大贤良王,天下同心!” “……” 听到这些口号,李素的脸上闪过一抹怪异的神态,他摩挲着下巴。 张角? 大贤良师? 黄巾军? …… 一系列关于黄巾起义的信息在李素的脑海中闪过,此刻他还对这个贤良王真是有些感到好奇了呢。 而身旁的谢邀月看到李素的神态,脸上也泛起一阵潮红。 同时也暗暗的警惕了起来。 “你老爹在京城搞这些,难道不怕虞帝么?” 李素瞥了她一眼,淡淡地问道。 “这些怎么了?” 谢邀月装傻充愣。 “……” “那我先走了,我可不想被扣上逆贼的帽子。” 说着李素打马就要离开。 “哎哎哎,别走。” 谢邀月顿时急了。 她赶紧拉住李素的马缰,神色也有些怪异了起来,她捋了捋发丝,轻声道:“既然来了,就听听吧。” 李素轻笑一声,当即下马。 很快,四人挤进了人群,来到了最靠近高台的位置。 …… “废物!” “这点小事都能搞砸!” 李乘风愤怒的砸了三四个茶盏,碎裂的瓷片以及溅射的茶水洒了一地。 殷旭颤巍巍的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只是一个劲的磕头认错。 许久,李乘风才平息了怒火。 他端着茶盏,冷冷的看着殷旭,道:“查出来李素的行踪了吗?” “没…没有!” 殷旭顶着莫大的压力,艰难的说道。 “废物!” 又一个杯盏碎裂,滚烫的茶水溅射在殷旭的身上,可他只能咬牙忍着,一动也不敢动。 “马上让京营派出人马,给我找!” “全城搜捕,如有遇到,立马射杀!” 他愤怒的吼道。 殷旭连声称是,而后屁滚尿流的跑出了书房。 殷旭走后,李乘风的怒气这才平息了下来,他喘着粗气,颤巍巍的倒了一盏茶水,目光幽幽的看着窗外,狞声道:“既然你敢来京城,那就不要走了!” “下去陪陪你的兄弟姐妹吧!” 而后将茶水一饮而尽。 中午时分,京营的人马大批大批的走上街头,他们手里拿着画像,将其贴在布告栏,而后逐家客栈搜索,询问。 不多时,数十骑京营兵便围聚在了有间客栈,殷旭一马当先,挥了挥手,示意进去。 他们警惕的看着这家客栈,而后下马,抽出腰刀慢慢的走进了客栈。 有间客栈的掌柜和小厮都被迫躲在了柜台后,眼睁睁的看着这些京营兵从楼梯走了上去。 盏茶功夫之后,没有发生预想中的打斗,那些京营兵拎着两个包裹匆匆的跑了下来。 “大人,没人。” “只有这两个包裹!” 那兵卒跪伏在地上,沉声说道。 殷旭接过包裹随手将起打开,里边空荡荡的,只有一些换洗的衣衫,还有一张字条。 连续翻了翻两个包裹之后,殷旭打开了那张纸条,上边只有一句话。 “李乘风,洗干净脖子等着!” 殷旭瞳孔微缩,立马将纸条折了起来,然后冲着那京营兵喝道:“你们几个留在这里,发现李素立马将其射杀!” “是!” 几个京营兵硬着头皮回答。 做完这一切,殷旭当即打马离开,蛮横无比的朝着左相府策马狂奔。 一柱香的功夫,殷旭便再次回到了左相府。 此时,左相府外已经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了。 身材健硕而又装备精良的京营兵将左相府团团围了起来,他们神情肃穆,凶狠的眼神来回扫视着过往的人群。 殷旭的到通传之后,步履匆匆的走了进去。 在左相府的大堂内,他见到了李乘风,然后将那张纸条递了上去。 ------------ 第九十六章 是否心有所悟? “我也有点不托底,不行咱从这儿跑吧,改日组织好队伍,再战也不迟!”赵旭看着门外的阵仗,心里也有点突突。 王玄策打着打着,冷不防把刀一横,照着玄云的肋部就捅了一刀。 虽然说,贝尔玛尔公国的上层贵族他们根本不想要德洛斯帝国的关注。 下一秒唐卿瑾就开始吓唬妹妹,不过虽然这是真的,可是唐倾依平时每一个月都有规定摄入的甜食的量,只是这些她不知道而已。 孤胆英雄,就是要救万民于水火,就是要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 听着敏姐说的话,夏颜不知道要怎么说才好,关于云兮姐的事情她也不好多嘴。 欧阳洛虽然不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是什么人,但只要是在恒瑞这里她还是会很放心萧酥酥的。 “他这是想干什么?”一个兽人对白安那样莫名其妙的举动有些好奇,之前他明明很听大家的话。怎么这回大家都还没有说话呢,他自己就凑到那些野兽的身边了? 因为邰杠能够清晰的感觉到,这大半年来,龙脉之中反馈给自己的力量,越来越多了。 兰无疆轻轻颤了一下,被触碰肌肤敏感度被放大了十倍,如电流酥麻而过,让她心神大乱。 朱厚照莞尔一笑,他当然晓得淮王朱祐棨是个喜好喝酒的货色,淮王一系的暗疾,说白了就是喝酒喝出来的。 他们双手散发出蔚蓝色的灵光,且互相呼应,有深奥的阵纹在灵光上浮现。 看到了冉闵,还有身边那对自己十分关心,十分担心的众多将士。 说实话,朱厚照现在是没多少时间,他只是把电给弄出来了,什么蒸汽机之类,他还有一些关键点没搞明白。 肉眼看不见没关系,在场众人的机甲的品级都足够高,其探测器可以帮他们看清楚。坐在战舰里面的人们,就更看得清清楚楚,战舰主控室的虚拟屏,会将柏承诚和商有忌放大,完美地放到一个屏幕上。 “这寂灭珠有三个效果,我一边解说,你们一边照做。”武靖一边观察着前路,一边张口说道。 生擒了察哈尔的头狼,兀良哈三头雄鹰之一,这场战斗的成果,堪称辉煌无比。 “曹城主之前好像是大皇子的贴身侍卫是吗?甲三你认识么?”林缺问道。 柏承诚一遍播出全息视频,一边讲说。从哥庭入侵猎户开始,“你们别装作不知道,哥庭在这百余年来,一直都在攻略猎户。 林年年完妆,离上台还有一段时间,又和柳柳来到看台看演出,接着她意外地看见了严霆宸。 不过,她倒是越愤怒反而却平静下来了,目光看着百里温柔,闪现出一抹毒蛇般的光泽,仿佛潜伏的獠牙,准备时机,然后把你一击毙命的算计。 枪械类物品的使用效果降低,主要就表现在射击精准度上的大幅下降。 弥浅不愿与她亲近,这已经是摆在眼前的事了,涟倾月也强求不得。 机械装置,哪怕是最简单的机械装置,也比人力效果好得多。 “是老大”孙胜三马上出手,加入了战局,他本来就是以力量见长的,一拳上去将那大汉打飞了出去,直接把后面的木屋给撞塌了。 最后,赵信再次提出让华辰去参加这次所谓的朝会是最佳选择,华辰没有拒绝,反倒是模模糊糊地答应了下来。 战乱年月,民不聊生,人们日常难以果腹,算卦的也是生意清淡,守了半天,也没等到两个顾客。 “师伯,我觉得如果能直接将基因分析仪器,直接连接上二郎的大脑会更好。”玉鼎突然提出一个更有创意的提议。 出去的传送阵在虚无境的西南边,以两人那非人的速度……呃,当然她们也不是人……一会就到达了传送阵。 一瞬间,房间里变得格外安静,落针可闻,但实际上并没有,因为就连落针的声音都没有,死寂。 望着地面上躺着的那人,一丝杀意也是从雷焱的眼中一闪而过,只不过这种杀意在尹沙那有些诧异的目光之下却是缓缓的消散。 “我的意思是,这个乱世不适合他们,好好找一个地方安身吧,至少你们现在如果只是想活下去的还不会太困难,但是如果想要争霸的话,这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了。”李霸道很中肯的说道。 老人转过身子,立马就看到了一位老人微笑着朝他走来,两边跟随着几个实力强大的中年人。 这个消息确定后,沈家上下就开始忙碌起来,打包行李的打包行李,交代事宜的交代事宜,安排留守的思考留下人选等等。 这宛如实质般的剑气被万一夹在指间,剑芒吞吐仍然以十分缓慢的速度向万一身上刺去,沈落落剑诀紧掐,还在不断的催动着道气。 “李帅。我就不陪你去金阳城了。”到了边关之后,韩云笑着对李霸道说道。 王维的“劝君更进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也当为送别诗之最。窃以为其意境不是一句“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可以比拟的。 凌鱼歌的逆反心还不是一般的重,顶撞凌天龙不算,竟然还当众怂恿起万一与自己的姐姐,说出了这番惊世骇俗的话。 要是苏诚现在真脱她衣服,比杀了她还难受,骨子里的矜持和保守,让她无法接受。 正在这个时候,王倾仙也出手了,鹿柴的目光被陆存界吸引,王倾仙的机甲之上,一门青色的巨炮发出恐怖的光焰,将鹿柴的身体彻底覆盖。 他手发着抖,将刀换了个手,一边急促地呼吸,这样可以吸取更多的氧气压制自己的疼感。 “大早上的,不喝茶。”苏诚摆手,然后迈步沿着走廊,步入了厨房。 只可惜,叔侄二人此时离方寸山相隔万里,对今夜,万里之外将要发生的一切,都毫无所知,等真正将要对上的时候,已是为时晚矣。 ------------ 第九十七章 入魔 “妖术?” 两人悚然一惊,对视一眼,异口同声的喊叫出声。 李素神色无比凝重的点了点头,道:“如果我的底牌在你们的眼中是妖术,那么今天你们所感受到的东西,那便是更为厉害的'妖术'!” “我的妖术尚且是有形的,能够让人看得见摸得着的,那么这种妖术就是无形的,它能够在无声无息间侵蚀你的意志和精神!” “长时间处于这样的环境中,到最后,你们也就跟行尸走肉没有什么区别了!” 李素尽量将后果往严重了说,希望两人能够对谢邀月的手段有一个极为清晰的认知。 “咕嘟!” 两人艰难的咽了一口口水,身上冷汗直冒。 “公子…那我们现在是不是行尸走肉?” 玲珑声音颤抖着问道。 蔡斌也惊恐的望着李素,希望能够从他的口中听到一个令自己满意的答案。 “不是!” 突然,一道幽幽的声音在屋内响起,声音缥缈空灵,却又笃定异常。 李素浑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手掌紧紧握住刀柄,厉声呵斥道:“谁!” 同时,蔡斌长刀出鞘,整个人暴起,凌厉的刀芒炸开,朝着蛛网遍布的房梁一刀劈了出去。 “叮!” 金铁交加之声响起,两道身影一触即分,腐朽的房梁轰然坍塌,溅起大片的灰尘。蔡斌在空中极力的扭动身体,落地之时'噔噔噔'连续后退三步方才化解反冲之力。 另外一道身影则是在脚尖在空中虚点,而后整个人翩然落地,好似一片羽毛一般轻盈。 李素微眯双眼,扇开眼前的灰尘,朝着那人看去。 只见她身着一袭洗的发白的青色长衫,发髻工整的挽在头顶,鬓角垂落两缕发丝,琼鼻微挺,唇红齿白。手中捏着一柄极为纤细的长剑,散发着幽冷的寒光,仿佛一条择人而噬的毒蛇。 危险! 这是李素看清楚这个人之后的第一个念头。 “在我的道观中,还要问我是谁么?” 她红唇轻启,饶有兴致的注视着李素一行人。 “……你的道馆?” “阁下究竟是什么人?!!!” 李素拦住蔡斌的攻势,目光灼灼的看向这个神秘人。 “贫尼,妙云!” “对诸位小友,并无恶意。” 贫尼?女的? 李素微微一愣。 妙云手中长剑挽了一个剑花,然后背在身后,轻轻移步走到李素的面前,看了一会,轻声道:“小友印堂发黑,近日必有血光之灾!” 而后她有看向一连警惕的玲珑,伸手翻着她的眼皮看了看,然后微微一笑,道:“眼白之处有明显的黑线,这是入魔的前兆。” “只要不在接触妖术,三日内便可将黑线消弭。” “入魔?” 李素敏锐的抓住要点,沉声问道:“什么是入魔?” “入魔便是小友所说的无形的妖术!” “贫尼将其称之为——入魔!” 妙云平淡地回答道。 “你究竟是什么人!” “为什么如此清楚这种妖术!” “跟谢家又有什么关系?!!!” 李素心中警兆大起,手中长刀出鞘,眼神不安的看向周围,防备着随时可能到来的攻击。 妙云苦涩一笑,轻声道:“小友不必惊惶。” “贫尼只是对入魔有所了解,并非谢家之人,跟谢家也并无任何的亲密关系。” “若是深究起来,贫尼还跟谢家有一段……恩怨!” 说着,妙云轻轻将房门打开,抬头看着天空,沐浴着温和的日光。 李素深深的看了看妙云的背影,思量着能否从逃出这里。 可是他在这个尼姑身上竟然感受到了莫大的压力,好似只要他有不轨之心,必然逃脱不了那柄狭长细剑的制裁! 许久,他将长刀收了起来,沉声道:“道长可否看看我这位兄弟的情况?” 说着他将蔡斌辣到了身前,并且让他把刀收了起来。 妙云转身,轻轻走到蔡斌的面前打量了一阵,轻声说道:“放松!” 蔡斌看了看李素,而后神态慢慢的放松了下来,紧绷的精神也松弛了下来。 妙云故技重施,掀起蔡斌的眼帘看了一阵,道:“并无大碍,与那位姑娘一样,只需要休息三日,便可以摆脱入魔的危险。” 闻言,蔡斌陡然松了一口气。 而李素也彻底的放松了下来,他看了看妙云,欲言又止。 “小友可是疑惑贫尼为何会如此了解这种妖术?” 妙云看着李素的表情笑了笑。 李素微微颔首。 “景顺元年,贫尼师兄弟三人游历至京城,想要广开道观,引人向善,传道授业。” “这个过程极为顺利,因为京都百姓的日子也并不好过。” “就在道观蒸蒸日上的时候,北郊来了一伙人,他们行事极为霸道,在道观和乡野之间烧杀抢掠,师弟看不过去,去了京都府衙,想要借助上边的力量维护北郊。” “可是谁能想到,京都府衙对此不闻不问,还将师弟下了大狱!” 说到这里,妙云清丽的脸上越发的苦涩起来。 “贫尼师兄二人自知蜉蝣撼树,便解散了道观,想要寻找机会救出师弟,但二人之力实在太过于渺小了,营救行动以失败告终。” “自此便没了师弟的消息。” “或许他已经见到了师父……” “在贫尼师兄两人营救师弟的过程中,北郊来了一个人,他化符为水,广施善粥,极力拉拢民心。” “这原本是一件好事。” “这个人就是贤良王,谢贤良对么?” “而你们没有想到的是,这件好事逐渐变了,变得你们也看不懂了是么?” 李素沉声说道。 妙云苦涩的点了点头,眸子中隐隐蕴含着一抹苍凉,她道:“凡是经常接触过谢贤良的人,无论心智多么的坚定,都被他的手段所侵蚀,变得毫无人性,如同一具具行尸走肉一般,再无任何生气可言。” “师兄也曾劝诫过这些百姓,但是在这个底层百姓吃不饱穿不暖的大环境中,又有谁能够拒绝饱腹的诱惑呢?” “而他们要付出的仅仅是他们最不值钱的时间!” “师兄失败了,但是他不甘心,他想要拯救这些百姓,于是他以身入局,接近了谢贤良。” 李素看了看房间内的情况,妙云孤身一人,他已经猜到了事情的大致经过了。 “你的师兄完全被谢贤良控制了对么?” 他轻声问道。 妙云悲慽一笑,眼眶中隐隐蕴含着些许的泪水,她怅然道:“也对,也不对。” “师兄入魔之后,以极为强大的道心压制了入魔,但他自知无法彻底的摆脱这种状态,于是趁着清醒的时候逃离了谢贤良,进而疯狂的寻找解决之法。” “那是景顺二年,贫尼师兄妹两人踏遍名山大川,寻访能人异士,可最终也没能寻求到解决的方法。” “师兄死了,他不愿自己此后的人生成为某个人的傀儡,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他自尽了。” 说罢,妙云也似乎被往事中的生离死别所感染,一度有些难以说出话了。 悲恸的情绪蔓延,屋内三人就属玲珑最为感性,她捂着嘴啜泣了起来。 李素和蔡斌都是见惯生死的人,只是心中略有些感慨。 “你们虽然没有找到解决入魔的办法,但是你们找到了如何对抗入魔的办法,对么?” 妙云瞥了一眼李素,整理了一下情绪,再度娓娓说道:“对,我们找到了对抗入魔的办法。” ------------ 第九十八章 妙德和妙云 李素脸上闪过一抹了然。 而后道:“只要第一次不陷入他们制造的幻境当中,其实就已经成功的对抗了入魔。” 话音落下,妙云的脸上闪过一抹诧异,轻轻点点头,默认了李素的说法。 这是他们师兄妹用数十人总结出来的办法。 李素心中的大石攸然落地,心情陡然轻松了几分。 看到李素的神情,妙云脸色更加诧异,她迟疑道:“小友…小友未曾陷入幻境?” 李素轻轻点了点头。 妙云面色一阵红润,她急切的把住李素的手,道:“贫尼可以看一下么?” 李素大大方方的放松了身体。 妙云手指颤抖的掀开李素的眼皮,细细观察了许久,最后忍不住泣哭出声。 “原来…原来真的有人能够抵挡住!” “妙德师兄,你是对的!” 听到妙云的话,李素心中一紧。 妙德,妙云? 德云观? 一系列的猜想涌入心头。 不过他暂时压制住了想要询问的想法,静静的等待着妙云的情绪平息。 许久妙云的情绪才缓和了过来,她整个人再度恢复了之前的状态,只是脸上犹未干涸的泪痕诉说着她刚才激动的心情。 抵抗入魔的办法只是他师兄提出的一种构想。 但是他们寻找的十多个人中,从来没有人能够做到这一步,这也就导致了两人的意见出现分歧。 妙云觉得不应该再继续无止境的尝试下去,因为每一次的尝试都代表着一个人成为一具行尸走肉。而他的师兄却极为偏执,两种不同意见的出现导致了最后妙云师兄以自尽收尾。 或许当时能够继续找人试探下去,能够帮助师兄彻底的从入魔的状态中摆脱出来。 妙云面色严肃的看着李素,道:“小友可愿意与贫尼一起还北郊百姓一个清明?” 李素神情微动,轻声道:“不知这里可是德云观?” “难道小友没看外边的匾额么?”妙云一阵疑惑,但她仍是轻声道:“这里就是德云观。”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啊。 李素大喜,激动的拉住妙云的手,道:“你那个师弟可是叫赵吉?” 妙云脸色一阵红润,不着痕迹的挣开李素的手,疑惑的问道:“小友可层跟贫尼的师弟有所接触?” “不过他已经去陪伴师父了。”妙云的脸色一阵黯然。 景顺二年的时候,营救无果,他们就认为赵吉已经死了。 “不!” “赵吉还活着!” 李素摇了摇头,道:“我从边关来,赵吉现在就在边关!” “什么!”妙云一阵惊呼,泪水又如同断了线一般涌出,这一次她紧紧的抓住李素的手,殷切的看着李素,道:“真…真的么?” 李素斩钉截铁的点了点头,而后将赵吉给他的纸条拿了出来,道:“你应该认识赵吉的字。” 妙云匆忙接过纸条,努力的辨认了一番,随后整个人宛若脱力了一般,扶着一旁的柱子,泣不成声。 虽然她与赵吉已经两年未曾见面了,但是朝夕相处中,她自然是对赵吉的字体无比熟悉的。 李素拿出来的纸条很新,笔迹也很新。 又过了许久,妙云才整理好自己的情绪,颤声问道:“可以带贫尼去见见师弟么?” 她目光深情的看着李素。 “可以!” 李素毫不犹豫的回答。 他此行的目的之一就是为了找到赵吉的师兄弟,现在找到了,自然没有放过的理由。 妙云欣喜的将纸条贴身收好,道:“那咱们就走吧?” 还未等李素有所表态,门外陡然传来一阵阵的骚乱,人斯马鸣交织在一起,其中夹杂着阵阵金铁交加之声。 这是甲叶的响动。 李素蔡斌两人常年在边关,对这种响动自然无比清楚。 “快走!” 李素陡然大喝一声,然后拉着玲珑破窗而出,蔡斌紧随其后。 妙云迟疑了一下,紧闭的房门'轰隆'一声倒在地上,一匹高头大马上端坐着一个神情肃穆威武不凡的中年将军。 他神情凌冽的扫过道观内的情况,破损的窗户,以及尚且有些呆滞的妙云。 屋外传来一阵的厮杀声,显然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 看着妙云,杨威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他一挺长枪,战马高高跃起,似乎要将妙云踏碎! 此时妙云也清醒了过来,她神情一寒,飞身而起,手中狭长的细剑宛若一只刁钻的毒蛇一般,狠狠地对上了寒芒四溅的枪尖。 看似软弱无力的攻击瞬间化解了杨威的枪芒,而后细剑化作软剑,迅速攀附着长枪而上,剑尖狠狠地戳中了杨威的虎口。 一抹鲜血迸射而出,杨威强忍着剧痛握紧了长枪,驾驭着马匹迅速倒退。 而妙云也凌空飞跃,径直从窗户逃窜而出。 杨威低头看了看虎口,一道细长而又深可见骨的伤口正在汩汩流出鲜血,他咬了咬牙,扯下一缕布帛将手跟长枪缠在了一起,而后调转马头充了出去。 道观外,李素竭力拼杀,与蔡斌抵背而立,玲珑也手持软剑娇俏的脸上满是凝重。 在他们的周身,数十匹战马打着响鼻,全身着甲的兵卒肆意挥舞着手中的腰刀,长矛,丝毫不给留下一丝空隙。 这时,一阵破空声响起,道观内一袭青衫凌空飞度,踏着兵卒的脑袋加入了战圈。 李素大喜。 妙云来了。 她娇喝一声,“杀!” 手中软剑顿时化作尖锐的细剑,眨眼间划过一个个咽喉。 那些兵卒犹自瞪着眼睛,可脖颈间一阵剧烈的疼痛,鲜血喷涌而出,犹如一个个小喷泉。 一剑,三人殒命! 但是这些兵卒仍然悍不畏死,持续冲杀。 而杨威也适时从道观中一跃而出,手中长枪势大力沉的拍向妙云。 妙云神色不变,闪烁着寒芒的细剑一横,挡住了杨威的长枪,细剑也仅仅只是稍稍弯曲了一下,而后便犹如一只弹簧一般将长枪弹了出去。 号剑,好功夫! 李素眼神一亮。 杨威战马落地,他凝重的看着妙云,冷声道:“这里没有你的事,速速离去,本将军可既往不咎!” “德云观是贫尼的地盘,在这里行凶,可有问过贫尼?” 妙云不屑一笑。 “好好好!” 杨威连道三声,神情陡然狰狞了起来,大喝一声:“杀一人,官升一级!”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数十骑京营兵仿佛打了鸡血一般,嗷嗷叫着冲了上来。 李素蔡斌两人艰难抵挡,已经隐隐有些牵动了身上的伤势了。 这些京营兵实在是太过悍勇了,玲珑早已体力不支了。 两人还要分出心力来照顾她。 “先杀了你!” 妙云凤目含威,厉呵一声,脚掌一点,整个人宛若一只蝴蝶,翩然而起,手中长剑寒光四溢。 杨威不甘示弱,咬紧牙关奋力催动战马迎了上去。 两人交战不过数十余回合,一道寒芒闪过,身影交错之际,战马犹自打着响鼻。'当啷'一声,杨威手中长枪落地,他眼睛骤然睁大,双手紧紧捂着咽喉,'嗬嗬嗬',一阵喘息之后,整个人无力的从战马上栽了下来,鲜血四溢。 妙云青衫微皱,一抖细剑上的血珠,娇咤道:“速速退去,还可留得性命!” 正在围攻着李素等人的骑卒一阵慌乱。 他们骤然回首,杨威已经倒在了血泊中,眼睛睁的大大的,脸上的惊恐犹未消散,显示出他的不甘和恐惧。 ------------ 第九十九章 见见贤良王 道观血战之后,京城的气氛更加凝重了起来。无数的京营兵地毯式的搜索着,城关处也开始了戒严,严查来往的贩夫走卒,同时李素的画像张贴的更加密集了,更是加上了一百两银子的悬赏。 妙云在城关处转了一圈,然后去药铺买了一些药材,提着一大罐子酒,还有一些日常用品,匆匆的朝着北郊的方向走了。 不多时,她又回到了德云观。 妙云先是小心的四处张望了一下,没有发觉异常之后轻轻的推开了满是蛛网的天尊像,下边是一个幽深的洞口,她慢慢走了下去,还不忘将天尊像的位置挪回来,封住洞口。 沿着漆黑的甬道走了一会,黑暗中慢慢的出现了一丝火光。 此时李素上衣尽褪,露出坚实的上半身,左肩膀处一道深可见骨的刀口有些红肿,他的脸色有些苍白,额头上不停的滴落着硕大的汗珠。 而蔡斌亦是如此,他的身躯上遍布着一道道狰狞可怖的伤口,虽然不深,但是架不住数量极多。 玲珑忙前忙后,端着一盆子水帮两人擦拭身体上溢出的血渍,她紧抿着嘴唇,眉眼中满是忧虑和疼惜。 黑漆漆的甬道中响起一阵脚步,三人瞬间警惕了起来。 “是我!” 轻柔而熟悉的声音响起,李素三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妙云快步走了过来,她将一坛子酒放在地上,而后拿出一些吃食和水分给众人,道:“现在京城全是京营兵,城关处也已经张贴了小友的画像,短时间内应该是很难走出京城了。” “只有等一些日子,在寻找机会了。” 李素狠狠地咬着一个包子,呵呵笑道:“这个李乘风,还真是一头饿虎呢。” 随后他看向妙云,歉意的说道:“不好意思,连累妙云真人了。” “谈什么连累,贫尼孤身一人,又有何惧?”妙云抿了抿嘴,一副完全不在乎的神态。 曾经她跟妙德一起也是如此这般躲避着,她已经习惯了。 “而且你们是妙吉师弟的朋友,贫尼不照顾好你们,也无颜去面对妙吉师弟了。” 几人无言的咀嚼着食物。 许久,李素问道:“贤良王在北郊,京都府衙不管么?” 妙云摇了摇头,脸上闪过一抹黯然,道:“北郊这一片区域已经被虞帝赏赐给了贤良王,没有他的允许,任何官员兵卒都不能随意进入。” 李素挑了挑眉,将最后一块包子吃下去,然后喝了一口水,道:“那看来这一次来的这些人还经过了贤良王的允准呢。” “他还是想要看看我的底牌么?” 李素话音落下,妙云抬起了头,她小口的吞咽着包子,目光灼灼的看着李素。道观中她曾偷听了一些,无形的妖术她已经见识过了,那么李素有形的妖术她也想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迎着妙云的目光,李素笑了笑,意味深长的说道:“我的手段并不是什么妖术,说起来还是赵吉的功劳呢。” 妙云兴致越发的浓郁了起来。 可是李素却闭口不谈了,只是摆弄着一坛子酒和一些器皿。 妙云有些疑惑,这酒是李素强烈要求她带回来的,却没明说具体有什么作用。 很快,在妙云的注视下,李素将一系列的器皿弄好,然后点燃了火堆。 没错,他是要提炼一下酒精。 毕竟他的伤口经过雨水的浸泡,而且又再度撕裂,伤口周围已经出现了红肿的迹象,若不加以消炎处理,只怕这条胳膊就要废掉了,这可不是他愿意看到的。 许久,封闭的瓷碗里咕噜咕噜的响了起来,羊肠管中开始出现了浓郁的雾气,一滴一滴的酒精开始滴落,浓郁的酒香瞬间弥漫在这方寸之间的甬道内。 妙云和玲珑一阵惊奇。 蔡斌倒是有些见怪不怪了。 等到瓷碗中有了半碗液体的时候,李素沾了一滴尝了尝,很是辛辣。 虽然仅仅只有五六十度的样子,但是也足够用了。 他咬了咬牙,端起这半碗酒细细的浇在肩头,刺痛而灼烧的感觉让他的身躯一阵的颤抖。 好在这个过程并不漫长。 片刻功夫,李素宛若脱力一般将瓷碗扔在了地上,而后撕扯下来一块干净的布帛交给玲珑。 玲珑小心翼翼的将伤口包扎了起来。 妙云还未开口询问。 李素却道:“老蔡,来!” 蔡斌什么都没问,直接坐到了李素的面前。 他端起另一只碗,轻声道:“可能会很疼,忍着点。” 蔡斌点了点头。 李素小心翼翼的将酒精一片一片的涂抹在蔡斌的伤口处,不多时半碗酒精消耗殆尽。 蔡斌身上的伤口才清洗过半。 他坐在李素的面前,浑身止不住的颤抖,沙场上利索的一刀对他造成的疼痛很是轻微,但是酒精清洗伤口就不一样了,这是蚂蚁撕咬一般的疼痛,持久而入骨! 好在他能够挺过来。 许久,李素又端起半碗酒继续给蔡斌清洗了起来。 不多时,两人便穿上了上衣。 然后李素端起半碗刚刚提炼好的酒抿了一口,发出畅快的声音,而后又将其递给了蔡斌。 “这…这就是琼浆玉液么?”玲珑迟疑了一会,还是问了出来。 同时,妙云听到这个名字眼神也陡然亮了起来,她目光灼灼的看了看简陋的装置而后又看向李素。 “对。” “不过这只是阉割版的。” 李素点了点头。 虽然过程很简单,但是他根本不怕泄露。 因为其中涉及很多先进的理论知识,如果没有经过系统的学习过,常人根本不会理解其中的奥妙。 玲珑点了点头,看着这些简陋的装置若有所思。 “贫尼也尝尝。”妙云则是随手端起了另外一只正在接酒的碗,薄薄的一层碗底,散发着诱人的酒香。 她一饮而尽,眸子瞬间明亮了起来。 回味了许久,她才将碗放下,恋恋不舍的说道:“原来这就是风靡京城的琼浆玉液。” “果然名不虚传。” “如果师兄还在,一定会畅饮三大碗!” 说着她的眼里有闪过了一抹黯然。 李素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这个多愁善感的小尼姑了,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肩膀,适应了那种不适的感觉之后,轻声道:“咱们该走了。” “走?” “去哪?” “现在满城都在找你。” “呆在这个地洞里,咱们绝对安全!” 妙云有些不解,同时也对这个隐蔽的地洞感到由衷的自豪。 “北郊,咱们再去见见贤良王!” 李素轻笑一声,大踏步的朝着黑暗中走了出去。 不等妙云出生,蔡斌和玲珑也义无反顾的跟了上去。 “哎呀,搞什么嘛!” “去找贤良王还不如硬闯城关呢。” 妙云跺了跺脚,纠结了一阵,然后也赶忙跟了上去。 她对于贤良王有着一种天生的恐惧感,或许是百姓的遭遇,又或许是她师兄的遭遇,又或者两者都有…… 北郊,贤良王府。 谢贤良仍旧是身穿一身朴素的道袍,长发以木簪系住,他端坐在青烟袅袅的书房,背对着谢邀月。 “还是让他们安然脱身了么?” “有没有看到他们用妖术?” 谢邀月跪在他的身后,抿着嘴唇轻轻摇了摇头,道:“没有。” “哦?” “这样都逼不出来么?” 谢贤良饶有兴趣的问道。 “他们的身边多了一个尼姑,身手高绝,京营的杨威不过十余回合,便死在了她的手里。” 谢邀月如实回答。 “尼姑?” “有趣,有趣,这件事越来越有趣了。” 谢贤良起身,哈哈大笑了起来,他背负双手慢慢走到门前,眯着眼,轻声道:“再给他们加一加压力,本王倒是想看看他们能够挺到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