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章 深山老陵 丹州北,紫徽山。 雷光划破天幕,黄豆大的雨粒砸在老旧帐篷上,噼啪作响。 谢尽欢躺在地铺上,脑子昏昏沉沉,嗓子也如同吞了刀片,沙哑呼唤: “爹……爹~~……老登?!” “人呢?去衙门上值了不成……” 谢尽欢又叫了家里的仆役丫鬟,依旧无人回应,口干舌燥之下,只能咬牙撑起身,自行摸索茶壶。 但手刚伸出去,他就愣住了。 大雨瓢泼而下,连带帐篷布密集震动,一盏烛灯挂在帐篷入口,照亮了帐内几个地铺,以及门外一具尸体! 尸体躺在篝火旁,衣衫破碎满脸血污,胸口被铁锏贯穿,钉在了地面上。 铁锏通体银白,圆尾兽格,刻有‘天罡’二字,是他的兵器…… 草,我这是干啥了?! 谢尽欢猛然一头翻起,左右环顾,才惊觉自己躺在陌生帐篷内,外面是暗无天日的深山老林,手里还攥着把剑,而原本的豪宅大床狗腿子,全都不见了踪迹。 这什么鬼地方?我被绑架了?! 谢尽欢满心茫然,随着脑子恢复清醒,记忆也回到了脑海: 十几年前意外重开,出生在了大乾王朝京城,父为万安县尉,母早故,家中独子…… 大丈夫重活一世,岂能屈居人下,三岁立志卷死本地土著! 十六岁一事无成,随老爹调任岭南,途中遇到妖物…… 然后就没了。 谢尽欢记忆最后画面,还是被妖物追着满树林乱窜。 下一秒,他就躺在了这里,面前摆着一具尸体。 怎么回事? 没跑过妖物,又重开了? 这不行呀,好不容易才熬到青春期,豪门夫人的咸淡都没尝过…… 谢尽欢察觉情况不对劲,连忙举起佩剑当镜子,借着烛火查看倒影: 还好,相貌并没有太大变化,他还是他。 不过他明显比以前成熟了些,还长高了一大截…… 难不成已经过去了好几年? 谢尽欢皱眉苦思,想不起最近经历,甚至不清楚老爹死活,只能先把目光投向帐外尸体,判断当前处境。 哗啦啦…… 瓢泼大雨冲刷掉了尸体脸上血污,苍白脸庞依旧残留着生前恐惧,相貌并不熟悉。 血水从尸体下蔓延,逐渐渗入不远处的洞口。 洞口位于一座土丘下方,看起来像是‘陵墓’,但内部已经彻底垮塌。 从帐篷里的摆设来看,共有四人,至少在此扎营三天,他衣着干净,应该是外来者。 谢尽欢看到这些,大概能推导出经过: 这伙人是盗墓贼,在这里挖坟,中途他跑来,双方冲突导致陵墓垮塌,三个人被埋在墓中,老道人逃了出来,被他刺死在洞口…… “但我为什么会来这儿?” 谢尽欢如同宿醉断片,完全想不起最近经历,仔细观察周边痕迹,觉得这展现出的实力,也不像他的手笔。 为了赢在起跑线上,谢尽欢叼着奶嘴时就开始努力奋斗,但方向不限于武艺,还同时涉猎了——琴棋书画、天文地理、气质谈吐、塑形健体…… 他本意是想成为全才,但什么都学的后果,就是诸事不精。 因为其他项目占用太多时间,直到十六岁,才堪堪爬到武道八品。 唯一成就,是自幼注意形体谈吐,长得俊会打扮说话还好听,见过他的夫人都印象深刻,可以说在朝着‘嫪毐’的方向猪突猛进…… 而从现场痕迹来看,他杀这老道人只是随手一招,甚至没怎么用力,实力强出以前恐怕不下百倍! 我这是钻太上老君炼丹炉里去了? 谢尽欢感觉到体内能干死一头母龙的洪荒之力,心头愈发疑惑。 想不起缘由,他只能在帐篷中翻找,看能不能寻得线索。 结果这一找,还真弄清了目前处境,但同时也发现了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帐篷里除开行囊工具,还有些许文献,以及学徒的盗墓笔记。 按照笔记所写,当前是靖宁八年秋,他十九岁半,距离老爹调任岭南已经过去三年。 当前所在地也并非穷山恶水的南疆,而是丹州,距离京兆府仅有百余里。 随着盗墓笔记翻到最新,几行歪歪扭扭的字迹,映入了眼帘: 八月初五:师父寻龙探穴,发现紫徽山后面有座大墓,师父猜测是‘栖霞真人’闭生死关之地,内部必有功法重宝…… 八月初八:今天动土,挖到了墓门,上面有道门法印,像是镇妖符,师父说是防止栖霞真人闭关入魔…… 八月初九:做梦了,梦里遇到一只红衣女妖,胸大屁股肥,我感觉她喜欢我,可惜被师父一巴掌抽醒了,继续挖坟…… 八月初九夜:墓门终于打开了,里面有很多女子陪葬品,中间是镇妖棺,上面还插着紫徽山失传百年的‘正伦剑’,果然是重宝,得想办法把剑拔出来…… 记录到此为止。 “镇妖棺、红衣女妖、正伦剑……” 谢尽欢自幼就知道大乾王朝充斥各种妖魔鬼怪,猛然瞧见这些词汇,心中不由咯噔一下,目光瞄向了手中防身的长剑: 剑长三尺三寸,通体墨青,刻有‘正伦’二字…… 这不就是镇妖棺上那把剑? 谢尽欢暗道不妙! 此剑能出现在他手上,不出意外是这伙不怕死的盗墓贼,已经打开了镇妖棺,放出了那只红衣女妖。 他莫名其妙跑来这里,或许是想制止盗墓贼作死,但失败被妖魔所伤,才忘记了最近经历。 事情就发生在刚才,如果真是女妖出棺,才酿成了当前局面,那妖魔说不定还在跟前…… 念及此处,谢尽欢心都凉了半截,谨慎环顾左右。 也在此时,帐篷外传来了不明异动: 擦~擦~ 声音听起来是不明生物,在撕扯肉类。 谢尽欢脸色骤变,迅速持剑指向帐篷入口。 咔嚓—— 也在此时,天空闪过的雷光,短暂照亮了帐外营地。 瓢泼大雨之下,篝火已经完全熄灭,原本烧焦的烤兔,被拽到了旁边,一团黑影正低头啄食。 黑影毛发如墨,和煤球一般,只有琥珀色的眼睛,在雷光下倒影出幽芒,如同飘在帐外的两点鬼火。 谢尽欢仔细辨认,觉得这黑影很眼熟,尝试呼唤: “煤球?” “咕叽?” 正在啄食烤兔的黑鹰,闻声动作一僵。 或许是怕偷吃被主子逮住挨骂,还悄悄把烤兔放回原位,而后蹲在雨中,假装出认真放哨的模样。 谢尽欢魂都被吓掉了一半,瞧见此景差点爆粗口。 黑鹰名为煤球,是谢尽欢花半贯钱,从京城花鸟街淘来的贴身奴婢。 商贩说是‘黑翅大鹏’,神兽血脉,成年后翼展能达千丈,以龙为食。 结果谢尽欢精心伺候下来,成功养成了‘黑翅大胖’,身高一尺腰围一尺,最喜欢吃‘蘑菇炖飞龙’。 好在无良奸商也没无耻到拿野鸡染个色骗人,煤球确实比较灵性,能听懂人话,只要不是事关干饭,从不撒谎。 谢尽欢此时也顾不得拾掇贴身奴婢,提剑来到跟前询问: “你看到妖怪没有?” “咕?” 煤球举目四顾,颇为茫然。 谢尽欢瞧见这模样,就知道没看到。 但从盗墓笔记来看,红衣女妖大概率已经出棺! 他记忆断片,完全摸不清当前境况,不敢在此久留,迅速从尸体身上拔出天罡锏,又拿着镇妖宝剑当护身符: “快走,这地方有妖精。” “咕~” 煤球极为乖巧,见状从篝火旁叼起烤兔,扑腾翅膀蹦蹦跳跳跟在背后,隐入了无边雨夜。 而随着一人一鸟离开,营地寂静下来,山野间的阴森气氛,逐渐烟消云散。 似乎是某样无形之物,也跟着谢尽欢一起,离开了深山老陵…… ------------ 第二章 自投罗网 翌日,丹阳城郊。 时值八月,和煦秋阳洒在官道上,江畔港口千帆汇聚,三教九流在码头上奔行,时而能听到闲人窃窃私语: “听说昨晚雷光大作,有一条龙坠进了紫徽山,衙门都去搜了……” “龙性本淫,若真是如此,紫徽山的母鸟雌兽,怕是要遭殃咯……” …… 谢尽欢扛着煤球,孤零零站在码头上,满眼怀疑人生。 昨晚担心被女妖怪追上,他连夜逃出深山,经过多方打探,得知当前确实是靖宁八年,他断片了将近三年! 失忆不算问题,大不了去找大夫看脑子,没脑子也不是不能过日子。 但他好歹算个官的爹不见了,仆役丫鬟也不见了,甚至连他那匹已经学会自己动的小白马,都没了踪迹。 身边只剩下一只好吃懒做的破鸟,外加比脸都干净的钱包。 刚才坐渡船,都是刷脸支付,结果船公不以貌取人,只接受钩子支付,他不得不帮人家老爷子撑了一路的船。 谢尽欢往年好歹也算个少爷,谈不上大富大贵,也是衣来张口饭来伸手,这辈子唯一要操心的,就是宅子不算大,往后三妻四妾五姨娘,六侧七婢八通房,还有外面的十来个外室住哪儿。 如今不说三妻四妾,他还得反过来伺候肩膀上的贴身奴婢。 煤球根本不会抓耗子,他敢不喂,煤球就敢让他失去身边最后的挚爱亲朋,还是活活饿死,妥妥狠鸟一只! 接下来该咋办…… 谢尽欢吹着萧瑟秋风,暗暗琢磨着何去何从,正出神之际,后背被拍了下: “大兄弟,你走是不走?” 回头看去,等着下船的乡里乡亲,都快把踏板压塌了。 “不好意思,走神了。” 谢尽欢让开道路,又询问免费拉他过来的船公: “老伯,能不能商量下,我自己撑船去京城,到地方双倍给您付酬劳。家父谢温,原是万安县法曹……” 老船公把锚绳拴在木桩上,摇头一叹: “唉~不是叔不帮你这后生,昨天城里好像出了事,过江的船全停了,江面上还有水兵巡逻,你现在去不了京兆府。” 谢尽欢眺望江面,确实没看到来往船只,疑惑询问: “出了什么事?” “不清楚,估计是闹了厉害贼寇,怕跑进京兆府地界惊扰了贵人。你在丹阳没亲戚朋友?先去借住几天,等通航了叔送你过去。” 亲戚朋友…… 谢尽欢仔细回想,记得老爹带过的一个捕快,调来了丹阳县衙,三年前还给他爹送过行。 官府中人,又是故交,很可能知道他爹这三年间动向。 “老伯,杨大彪杨捕头,如今可还在丹阳任职?” 船公做渡船营生,免不了被差役寻访,对衙门挺熟悉: “在,前几天杨大人还带着衙役来码头查贼寇,现在都升尉史了……” 尉史是县尉副手,虽不入流,但对百姓来说已经算大官了。 谢尽欢找到熟人,也没在耽搁,一路打听朝着丹阳城方向行去…… ---- 丹阳城,东仓坊。 东仓坊为仓储之地,外街多为镖局、车马行,街区内则是接连成品的仓库。 晌午时分,一栋酒楼上方。 丹阳县尉杨霆,嘴里咂着箬竹烟杆,扫视窗外参差错落的建筑群: “你确定其中藏匿有妖寇?” 儿子杨大彪站在跟前,身高不下一米九,肩宽背阔,胸肌犹如双开门冰箱,神色却颇为谄媚,正拿火折子帮老爹点烟: “肯定有,听馄饨铺的掌柜说,最近有个生面孔,每天都去买馄饨,三个人的量。李家仓的库管,晚上听到狗叫,但开门找不到人……” 两人旁边,还站着位女子,身着墨色麒麟铠,腰悬佩剑,年纪不大,但气质颇为冷艳,名为令狐青墨。 令狐青墨师承紫徽山当代掌门,如今在王府担任亲卫历练,和长宁郡主姐妹论交,地位颇高,闻声插话: “东仓坊长两里、宽一里半,地势复杂,只要官差露头,妖寇必然遁走,你准备如何搜寻?” 杨大彪盖上火折子,回过身来: “调百十号人手,把仓坊出入口全封住,然后瓮中捉鳖……” 令狐青墨柳眉轻蹙: “昨晚紫徽山出现‘冲天血煞之气’,似有大妖出世。如今三百武卒已经出去了两百八,各衙捕快也在外面巡查,你连贼子什么底细都没摸清,从哪儿去调集百十号人手?” 杨霆嘬着烟杆点头:“真兴师动众调来百余人,最后抓住三个偷鸡摸狗的扒手,你爹我这身皮都得被张县令扒了。” 杨大彪知道调人难度大,否则也不会把亲爹和王府的女菩萨请来,他殷勤赔笑: “令狐大人出自道门,应当能发现妖邪之气,要不做个法试试?” 紫徽山归属道门丹鼎派,道武双修,确实能以术法驱邪缚魅、镇杀妖魔,但既然是道门,那就得看‘道行’。 令狐青墨目前在王府挂职历练,尚未出山,若是能在数千栋建筑内,寻觅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妖邪之气,她还历练什么?直接可以去京城钦天监当‘仙官’了。 “还有事在身,先告辞了,杨大人确定有妖寇踪迹,再通知我。” “诶?” 杨大彪光带着几个跟班,哪里盯得住整个东仓坊,见女菩萨要走,连忙拦着谄媚赔笑: “令狐大人~咱们好歹是街坊邻居,您要不把老刘他们叫过来,十来号人一起盯,至少能把四面看住了。” “刘庆之在给郡主殿下当仪仗,把他们叫过来,你去顶上?” “呃……” …… 两人正如此拉扯,一直在嘬烟杆的杨霆,忽然微微眯眼,看向了外围街道: “是不是此人?” 令狐青墨回到窗口查看,可见一道人影进入了东仓街。 人影身着白色锦缎长袍、腰悬两把兵刃,肩膀上还扛着只胖乎乎的黑鹰。 虽然打扮像个富家公子,但脚步沉稳、躯干稳如磐石,武艺绝对不低,而且形单影只,行走间左顾右盼,举止稍显可疑。 杨大彪仔细打量,觉得这人似曾相识,想想从袖中摸出一张画像查看。 画上之人身形清瘦,留着山羊胡,做游方道人打扮,大概四五十岁。 “不是,馄饨铺子见到的是个中年人,不过这人有点眼熟,或许是其他通缉犯。” 令狐青墨见此从腰间取下千里镜,拉开仔细打量。 结果街上的年轻男子确实行迹可疑,在街边走了一截,就迅速左右转头,似乎听见了呼唤,而后就钻进了巷道,不见了踪迹。 “估计真是同伙!” 杨大彪见状激动起来,探头往楼下招呼: “还他娘歇,来活了!” 高楼墙下,四名歇息的捕快连忙爬起来,整理帽子挂上腰刀。 令狐青墨见此也悄然跃出窗户,朝东仓坊摸了过去…… ----- 丹阳规模比不上京城,但毗邻京畿交通便捷,常驻人口七十余万,整体依旧相当繁华。 谢尽欢穿街过市,随处可见密集行人,街边铺面内也饭香四溢,好几次走着走着,就发现煤球不见了,回头才发现正蹲人家铺子门口张嘴要饭呢。 煤球根本喂不饱,谢尽欢也没停下来耽搁时间,方才去县尉司打听杨大彪下落,得知在东仓坊一带巡查,便找了过来。 东仓街多是车马行镖局,人员混杂,沿街嘈杂声不断: “包子……” “卖煤咯……” “公子去哪儿呀?要不要买匹马代步?烽州刚运回来的小母马,能骑能下崽……” 但街上并没有什么捕快。 谢尽欢摁着又想看热闹的煤球,在街上四处寻觅,尚未找到熟人,忽然听见一声: “等等。” 娇媚可人的御姐音,听起来就是个胸很大的姐姐。 谢尽欢一愣,迅速左右查看,却发现街上全是贩夫走卒,并没有符合这道声音的形象。 “煤球,你刚才听到女人说‘等等’没有?” “咕叽?” 蹲在肩膀上的煤球,有点茫然,左右打量。 看起来没听见…… 难不成是幻听? 谢尽欢颇为疑惑,左右寻觅,最后把目光落在街边的青石巷内。 巷道处于成排库房之间,一眼几乎望不到底,墙高两丈颇为幽深,视野极远处,能看到一道人影,往污水渠倒东西。 虽然距离很远,但谢尽欢目力过人,能看清人影穿着一袭黄色麻衣,头戴毡帽,帽子周边没有头发,像是秃头力夫。 但此人无意识情况下,依旧双脚一前一后,保持随时应变腾挪之姿,明显经常走江湖…… 乔装成力夫的好手,鬼鬼祟祟藏匿在人烟稀少的仓库区…… 莫非是贼寇? 谢尽欢是来找在衙门当差的熟人,瞧见异常,肯定得顺便打个招呼,左右搜寻依旧没找到官差,就转入巷道,朝着黄衣人影消失的方向行去。 青石巷相当深,约莫走了半里路,才抵达了倒东西的地方,是些吃完的面条和汤汤水水。 谢尽欢耳根微动,悄然转入侧巷,来到了一栋库房外,隔着墙壁探听,可见其中有说话声: “龙须草已经收够了,往后也没太多事,晚上要不出去庆祝下?” “前几天江边那具尸体,已经引起衙门注意,全城都在巡查,上面交代低调行事……” “咱们又不是去惹事。听说花楼街来了几个胡姬,红发碧眼,奶比头大……” “等忙完再说……” …… 奶比头大…… 谢尽欢记住了关键信息,确定是潜伏妖寇后,便准备悄然离开,去找差役举报。 但谢尽欢自认没有流露任何气息,肩膀上的煤球,却不知被什么脏东西惊扰到了,忽然“叽?!”的一声炸毛,而后扭头四处搜寻,还吓到飞到了高处。 随着异动响起,仓库里随之传来话语: “什么东西?” “外面有人……” …… 谢尽欢心道不妙,当即就想飞身远遁。 但也在此时! 轰—— 哗啦啦…… 前方三丈之外的青石墙壁,直接被撞开,一道人影飞窜而出,落在巷道之中。 后方仓库大门随之爆裂,闪过青衣人影。 连同房顶上都冲出一人,落在了飞檐之上…… ------------ 第三章 放开令狐大人! 嗖嗖嗖—— 几声破风轻响后,巷道陷入死寂。 三人呈合围之势,堵住巷道前后及上方, 游方道人打扮的陈元,半蹲在飞檐上,手持黑鞘长剑,低头审视着巷中白袍年轻人: “阁下何方神圣?” 撞破墙壁的和尚,手里转着一串念珠,瞄向天空盘旋的黑鹰: “应该是个不长眼的富家子。怎么办?” 三人在此藏身,忽然被孤零零的公子哥撞见,还能怎么办? 谢尽欢手扶兵刃站在原地,面对三面包抄的强敌,起初还如临大敌,但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 他似乎开挂了! 准确来说,是自身武艺高的有点玄乎。 此时全神贯注,他能清晰听到三人的呼吸吐纳,甚至能通过微风吹过肢体衣袍的细微响动,判断出三人当前状态。 面前的和尚气息沉稳,体内似乎有别样气息流淌,应该是修行过佛门功法的真和尚,腰间还挂着钱袋,可以补充盘缠…… 头顶道士比较机警,右腿弯曲半蹲、剑横与身前,看似随意,实则方便后跃拉开距离,肺腑提气呈蓄势待发之状…… 背后的武夫是个杂鱼,握刀太重肯定没法收放自如,此时正在寻找偷袭背刺的机会…… 谢尽欢不清楚自己怎么知道的这些,但当前情况确实一目了然。 他甚至知道,杀这三人最多五秒,多一秒都算他妇人之仁。 他身上和武艺相关的东西,只有一本习武心得,名字叫《欢喜心经》,从字迹来看,册子是他亲笔书写。 但他想不起从何学来,一本习武心得,也不可能让他搏杀经验如此老辣。 谢尽欢满心疑惑,当前处境不明,他不想招惹是非,还是给了三人一次机会: “我不想枉造杀孽,三位放下兵器抱头蹲下,可以饶你们一命,不然后果自负。” “呵~” 和尚发出一声嗤笑。 陈元蹲在房顶上,仔细审视良久,只感觉谢尽欢武艺不凡,但没看出根底,想了想道: “人在江湖,只有站着死,没有跪着生。阁下若有这本事,算我们仨点背撞上了。” 话落,巷道陷入静默,只剩下簌簌风声。 堵在背后的武夫,紧握三尺刀,仔细观察谢尽欢肩膀脚步。 察觉谢尽欢没有防护背后,抓住了一瞬时机,脚步猝然重踏! 呛啷—— 霎时之间,立足青砖四分五裂,巷道内闪过一道银芒! 刀客身形犹如飞梭,沿途卷起强劲刀风,刹那压至谢尽欢背后,其余两人同时动作! 但让三人没料到的是,巷道中的白袍公子,实力之强完全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哗啦~ 在武夫动手瞬间,谢尽欢已经握住锏柄,但并未转身,而是脚步后拉,顺势拔锏。 武夫闪身突袭,单刀尚未刺出,谢尽欢就已经倒着撞入怀中,锏柄圆尾如同炮锤,砸在了心窝之上! 嘭—— 一声夹杂血骨碎裂的闷响! 武夫身形骤停,衣袍炸裂后背鼓起,口鼻直接飙射出了一道血箭! 武夫转瞬即逝,前方和尚可谓毛骨悚然,当即想要止步,但为时已晚! 谢尽欢从始至终都没在意背后武夫,三十六节天罡锏拔出之时,左手已经抹过锏身。 嘶~ 浑身真气往锏身汇聚,甚至发出了轻微集气声! 和尚察觉无坚不摧的骇人锋芒扑面而来,顿感不妙,脚扎大地连胸腔都鼓胀起来,发出一声爆喝: “吒!” 轰隆—— 下一瞬,谢尽欢左手抹至锏尖,身随锏走、往前突刺! 天罡锏裹挟强横气劲,霎时间卷动杂草碎叶,化为一条无双龙卷! 龙卷瞬间贯穿暗巷,沿途围墙崩裂、瓦片炸开,地面沙尘全数被卷起! 和尚处于锋芒之前,就好似一粒蜉蝣直面破海狂龙! 彼此差距之大,让和尚甚至来不及心生胆怯,只是拼尽全力催动气机,裸露皮肤涌现暗淡金光,整个人气态化为了不可撼动的怒目金刚! 但面对这足以摧城撼山的一记重锏,他这肉体凡胎,与蝼蚁无异。 轰隆—— 重锏穿入皮肉,和尚胸口当场炸开! 血骨飞溅,整个人直接从中被撞断,肩膀连同脑袋当空飞起! 道士陈元刚从飞檐跃下,尚在半空,就发现同伙的半截身子擦肩而过! 骇人气浪犹如摧枯拉朽的风暴,从下方横穿而过,震裂半条巷道,直至在拐角巷口喷出一团血雾飞沙! 陈元身处上方,感觉就如同跃向了一条百丈恶龙脊背,心神颤栗毛骨悚然,拼尽全力蹬踏围墙往侧面翻滚,途中左手掐诀,手上可见青光涌动,落地已经一剑插在地面! 刺啦啦—— 青色流光汇入长剑,化为一条拇指粗的电蛇,撕裂地面直逼谢尽欢脚底! 但也在此时,撞碎妖僧的白袍公子已然回首,一锏横扫势如‘狂龙扫尾’,扫向后方巷道: 轰—— 巷道内传出轰然巨响。 已经四分五裂的砖石,几乎整个被掀起,化为与巷道等宽的砖石浪,排山倒海般压来,瞬间把狭长巷道隔断成了两节! 陈元瞧见前方整个地面卷了过来,眼神已经化为呆滞! 毕竟从出手声势来看,这年纪不大的男子,绝对步入了四品武夫的行列,甚至可能摸到三品门槛。 世间四品高手,无不是豪门座上宾,对方看起来不过二十岁,这怎么可能……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反制都显得滑稽而可笑,也不存在反制机会! 面对宛若天堑的差距,陈元反应如同被惊吓的鸡犬牛羊,本能转身往后逃窜。 但可惜,为时已晚。 咻—— 尘土飞扬的巷道之内,猝然响起凄厉剑鸣! 尚未落地的砖石大浪,被从中撞出一条漩涡空洞! 而漩涡最前方,是白袍残影与一点寒芒! 陈元刚听到声音,寒芒就从巷道内一穿而过,刺入脊背又穿胸而出! 噗—— 血珠飞溅洒落地面。 陈元脚步戛然而止,低头看向穿胸而过的墨青剑身,眼底尽是不可思议。 “四秒半。有点高估了你们几个。” 谢尽欢持剑站在背后,说话间抬起天罡锏。 啪~ 妖僧半截身子先行落下,砸在了房檐上。 被打飞的钱袋,稳稳当当挂在了天罡锏顶端! 没用天罡锏将陈元分尸,并非谢尽欢心慈手软,而是杀完了不好解释,得给杨捕头留个活口当见面礼。 发现自己武艺确实高的离谱,谢尽欢也不乏疑惑,询问道: “方才那两招,叫‘黑龙撞柱、狂龙扫尾’,出自银龙八式,你听说过没有?” 陈元僵立在原地,脸色煞白不敢动弹分毫,眼底惊骇中带着深深疑惑。 黑龙撞柱?没听说过呀…… 淫龙八式…… 怎么会有门派取这名字…… 难不成是妖道中人…… …… 陈元尚来不及作答,已经安静下来的青石巷,忽然又传出了破风急响! 飒—— 谢尽欢眉头一皱,发现这次的声势远强于三人,毫不迟疑就是一锏回扫,抽向了急速压近的锋芒…… …… 顷刻之前。 令狐青墨从坊外摸过来,走到半途,就发现仓库内出现异响,继而半截身子,就从两丈高的仓库上方飞出,带起漫天血珠,下方巷道内也喷出飞沙血雾! 令狐青墨心神惊骇,知道巷道中存在强敌,当即闪身翻越大库。 结果入眼就瞧见一道白衣人影,持剑刺入一名道人后背! 发现道友惨遭屠戮,令狐青墨不假思索拔剑奔袭想要制止,但不曾想在巷中肆虐的白衣悍匪,实力相当可怕,察觉不对身形未动,寒光锏已经反手劈来,瞬间带起一条裹挟飞沙碎石的黄龙! 轰隆—— 令狐青墨毛骨悚然之下,毫不犹豫急停飞退,但双方距离已经太近,锏锋还是擦到了胸口。 卡啦—— 丹王府配备的精良铠甲,防护力确实傲人,但也并非坚不可摧。 爆发力惊人的锏梢扫在墨青胸甲上,鱼鳞般的细密甲片瞬间龟裂! 气劲余部灌入肺腑,令狐青墨只觉胸腔猛震,整个人当即飞了出去,往后横贯数丈才砸在地面,摔了几个跟头。 嘭、嘭—— 哗啦啦…… 随着人影滑停,巷道彻底安静下来。 谢尽欢一击过后,已经拔出正伦剑,准备回身补刀。 但这一眼看过去,才发现地上躺着的,竟然是个黑甲武士。 私藏甲胄是重罪,敢在丹阳城穿铠甲到处跑的,不是京兆府卫戍军,就是丹王亲卫,杀了等同刺驾谋逆,斩立决! “我草?” 谢尽欢刚才始终无波无澜,此刻却被惊了一跳: “诶?兄弟!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你别死啊!” 谢尽欢连忙闪身近前,试图挽救一下,结果发现铠甲质地相当精良,胸甲裂了但没彻底打碎。 不过锏就是破甲器,内伤足以把人震死,此人无声无息明显是晕死了。 谢尽欢隔着铠甲也没法判断伤情,正试图把面甲摘下来看气色,远处就传来一声雷霆爆喝: “大胆贼子!放开令狐大人!” 嚓嚓嚓…… 拔刀声随之响起。 抬眼望去,可见五名官差出现在巷口,手持官刀如临大敌,后方两名差役更是掏出了‘破气弩’,手忙脚乱上弦。 就这群杂鱼,杀起来最多五秒。 不过谢尽欢又不是悍匪,杀了官差他爹可保不住他,连忙丢掉兵器举起双手: “误会误会!自己人!” “咕叽!” 已经落在跟前的煤球,见状也抬起小翅膀! 杨大彪瞧见令狐青墨生死不明,魂都吓掉了一半,已经准备拔刀拼了,这样至少算个烈士,往后不会被郡主殿下和紫徽山弄死。 发现这强横贼子竟然缴械投降,杨大彪着实愣了下,为防有诈,高声怒喝: “双手抱头,背对蹲下,胆敢拘捕杀无赦!” 这方式还是谢尽欢教给老爹的,老爹又教给了下面差役。 谢尽欢知道闯祸了,此刻哪里会拒捕,双手抱头蹲在地上: “杨大哥,是我,谢尽欢,家父……” “先绑了!快去叫大夫……” “诶诶诶?都自家人,不至于……” …… ------------ 第四章 这不完犊子了吗? 入夜,县尉司监牢。 潮湿与腐臭在昏暗牢房中弥漫,远处火把的微弱光芒,透过栏杆投下条条倒影,发黑的茅草堆旁边就是恶臭难闻的便桶,墙角砖缝已经成了虱子蟑螂的乐园。 瞧见如此熟悉的场景,谢尽欢感觉就和回家了一样。 不过以前他是站在栏杆外面,这次是蹲在里面。 “两位兄弟,真是误会……” “闭嘴!敢动一下杀无赦!” 两名如临大敌的狱卒,举着破气弩对准牢房,半天下来胳膊酸的不行,但依旧不敢有丝毫大意。 谢尽欢双手被反绑,老老实实在墙角面壁,看着虱子打架。 虽然这种束缚,他随手都能解开,但已经误伤官差,若再拒捕越狱,那就真成悍匪了,为此从始至终都很配合。 煤球虽然没被绑住,但自幼乖巧,也老老实实尊在另一侧墙角,可能是半天下来肚子饿了,张口就要逮啥吃啥。 “不许吃!” “咕……” “不许说话!” “好。” …… 如此对峙不知多久后,牢房外终于出现了动静。 两名狱卒转眼看去,见尉史杨大彪快步走过来,如释重负收起破气弩: “杨大人,这人一直说认识你……” “先举着!” 杨大彪中午看到巷子里的场面,都惊呆了。 此时依旧不敢大意,让狱卒继续威慑,小心来到跟前打量。 谢尽欢怕转头就是一箭飞过来,心平气和道: “杨大哥,是我,谢尽欢。前年家父调任南疆,路过丹阳,你还送出去七八里地……” 杨大彪以前在京城当差,就在万安县尉谢温手底下,对谢尽欢很熟。 今天没把谢尽欢直接丢地牢,其实就是觉得像故人之子,只是男大十八变,女菩萨受伤后果又担不起,白天根本没时间验证。 “你把脸转过来,我看看。” 谢尽欢转过头,露出一抹人畜无害的笑容: “几年不见,杨大哥壮了不少,这胸肌看着就霸气。” 杨大彪下意识昂首挺胸,仔细查看,确认是故人之子,有点欣喜,但也不乏疑惑: “尽欢,你这几年在什么地方?” 谢尽欢也不清楚自己去哪儿了,莫名得了一身武艺,又说不清履历,容易闹误会,只能含笑瞎编: “去学艺了。三年前我爹去南疆,半路遇到个隐世高人,说我天赋异禀,把我带去山上学功夫,最近才回来。” 杨大彪隔着栏杆上下打量,半信半疑: “你这功夫,一般人可教不出来,学自何门何派?” 谢尽欢随口瞎扯:“风灵谷,走隐仙一脉的门派,杨大哥应该没听说过。” 杨大彪确实没听过,但也没多问,转而道: “意思是,你不知道你爹的事儿?” 谢尽欢此行过来,就是打听老爹的去向,见杨大彪神色不对,笑容收敛了起来: “我爹什么事?” 杨大彪沉默片刻,轻轻叹了口气: “三年前,谢大人赶赴南疆,走到威州遇到了妖物,随行二十余人全部殉职。我还以为你也遭殃了,还好躲过了一劫。” 谢尽欢听见这话,心里着实咯噔了一下。 不过他记得遇见妖物的事儿。 当时具体情况,是队伍走到了威州三岔岗,随行差役惊慌大喊,说是有妖物,他从车窗看到了树林里流窜的黑影。 他察觉到情况不对,骑马带着老爹试图突出重围,妖物在后面追杀。 而后经历就再难想起。 按照他的猜测,当时的护卫差役确实有所死伤,但他都已经逃出生天,老爹就不可能死在了三岔岗。 要知道当时是他骑马,带着年过半百的老爹逃命。 他总不能是半途觉得累赘,把亲爹踹下马独自跑了吧? 他可以承认自己是个色胚,但这种事情真做不出来。 谢尽欢转过身来,没理会狱卒的如临大敌,在栏杆前询问: “确定?当时可找到尸骸?” 杨大彪叹息道:“谢大人对我有恩情,我当时问过办案的主官,现场只找到些快吃完的尸块,难以辨认身份,搜索近七天无果,才以殉职结案。” “这件案子当时由谁查办?” “遇害的是朝廷命官,此案由赤麟卫千户段罡,亲自赶赴威州调查,应该没任何疑点。” 赤麟卫是大乾皇帝的私卫,构架约等于东厂或锦衣卫,段罡身为千户,下辖十个百户所,统兵一千一百余人,放在京城都不是小人物。 这种人物亲自出马,确实不太可能留下遗漏。 但谢尽欢当时和老爹在一起,如今他还活着,赤麟卫没查出来,这不是疑点是什么? 这结案也太草率了…… 谢尽欢不认为老爹已经殉职,双手用力,绑缚绳索顿时崩断: “我得回京城一趟,好好查下此事。” 刚放下戒心的狱卒,见状吓的一哆嗦,连忙举起破气弩。 杨大彪都吓了一跳,后退半步: “你别动!你还不能走!” “杨大哥,这都认出来了你还关我?今天真是误会……” 说到这里,谢尽欢虎躯一震,低声询问: “我误伤的那位大兄弟,不会没救过来吧?!我就轻轻蹭了一下……” 连人带甲抽晕了,你管那叫轻轻?! 杨大彪很想吐槽,但当前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他神色凝重: “人家没大碍。你不能走,和这事儿没关系。” 谢尽欢见不是因为误伤官府的兄弟,不免疑惑: “那是为何?” 杨大彪左右看了看,凑近低声道: “近日丹阳妖寇频频作乱,闹出几起命案,衙门正在追查,结果今天在东仓坊,发现了大量药材、账本,以及其中一名凶手,可以确认是妖寇雇佣的人手。只可惜,我们刚赶到,就全被你灭了口……” “诶诶诶?!” 谢尽欢一愣,迅速抬手: “杨大哥,我可不是杀人灭口!我是去东仓坊找你,碰巧遇上贼子,他们想灭我口,我正当防卫。我不给你留了个活口吗?你没审审?” 杨大彪忙着救令狐大人,哪里心思管几个匪寇,等他把令狐青墨送去医馆跑回来施救,陈元估摸都喝完孟婆汤了。 这事儿明显属于失职,杨大彪稍显尴尬: “当时情况混乱,没救回来,我肯定信你,但上面的大人……” 谢尽欢直接无语,摊开手道:“这事儿真和我没关系,我中午刚来,码头的老船公、还有县尉司门房都能作证……” 杨大彪抬了抬手:“已经听门房说过了,我知道和你无关。不过昨天晚上,紫徽山深处忽降暴雨,紫徽山、丹王阁、丹阳学宫的前辈,都察觉到了一股冲天血煞之气……” “……” 这事儿显然和谢尽欢有关系,且很大。 谢尽欢甚至知道这股冲天血煞,源自于他醒过来的那座镇妖陵,里面可能有个红衣女妖怪跑出来了! 谢尽欢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跑去紫徽山里面,肯定不敢照实说,当下做出郑重之色: “还有此事?” “嗯。” 杨大彪扶着栏杆,浓眉大眼全是忧国忧民之色: “血煞之气必定与妖邪相关。巫教之乱后,大乾再无妖邪能入一品,但这次出现的血煞之气,据高人推断,可能源自某只‘超品大妖’。” “超品?!” “对。王爷下了铁令,封锁丹州出入要道,未查清前,任何人不得离境,各县严加排查,只要是可疑之人,宁杀错不放过,以防妖魔死灰复燃,祸及天下百姓……” “……” 谢尽欢没想到情况这么严重。 若是寻常小妖,朝廷或许不会投入太多人力,但涉及超品妖魔,威胁等级已经等同于敌国犯边了。 若是朝廷发现他从镇妖陵出来,还解释不清过往…… 这不完犊子了吗? “杨大哥,你不会觉得我像妖邪吧?我若是,能自投罗网来这蹲着?” 杨大彪隔着围栏拍了拍肩膀: “我没说你是妖邪,只是你今天确实涉案了,谁知道东仓坊的妖寇,和紫徽山后的妖气有没有联系? “现在正是紧要关头,东仓坊又没留下活口,万一上面传你问案怎么办? “这案子结束前,你都得配合调查,不能擅自离开,不然我信你,上面的大人可不一定。” 谢尽欢见只是配合调查,暗暗松了口气,转头扫视牢房: “意思是我得在这蹲一段时间?” 杨大彪以前在京城,没少受谢尽欢他爹照拂,不然调任的时候,也不会送出去七八里地。 如今把故人遗孤关牢房,显然太不仗义。 “谢大人待我不薄,我也知道你今天是来找我,碰巧遇上了贼寇。我给你做保,让你先出去,不过你得保证随传随到,千万别跑没影了。若是上面的大人问案,我找不到人……” 谢尽欢虽然心虚,但自认和妖魔无关,岂会逃跑,当下拱手道: “劳烦杨大哥了,我保证随叫随到。” …… 卡啦~ 片刻后,杨大彪打开了牢房大门,让狱卒取来兵刃递给谢尽欢,不过拿到‘正伦剑’时,又仔细打量了下: “这把剑……怎么和紫徽山道士用的镇妖法剑一模一样?你这几年也学了道法?” 谢尽欢心头一紧,不动声色道: “杨大哥知道我的,从小在家什么都学,天文地理琴棋书画都会一些,这几年对道法也略有涉猎。” “是吗?” 杨大彪可知道道门的门槛有多高,好奇道: “你做个法给我看看。” “……” 谢尽欢轻轻吸了口气,硬着头皮抬起右手,浑身提气。 呼呼~ 监牢内顿时出现微风,吹开了地面茅草。 杨大彪感觉到气劲流转如同风暴海潮,似乎在憋什么诛仙神术,脸色都变了几分,下意识后退半步。 但憋了半天后,只听‘哒哒~’两声,谢尽欢掌心冒出几道青白色细微电弧,一闪而逝,再无动静。 “……” 后方探头观望的两名狱卒,齐齐沉默下来。 杨大彪等了半天,见没有后续,不由挠了挠脑门: “呃……这就完了?” “嗯。” 谢尽欢是正儿八经的武夫,能手搓出小电花,都受益于往年学的杂,此时煞有其事回应: “这个叫‘掌心雷’,修至大成威力无双,可摧山煮海,我目前道行浅薄了些。” “哦……这玩意给我爹点烟不错,好好练,往后肯定能派上大用场。” 杨大彪拍了拍肩膀以示鼓励,就岔开了这个话题: “衙门事儿太多,我就不奉陪了,闲了咱们再好好叙旧。对了,你可有落脚地?我家婆娘娃儿太闹腾,不然……” “没事,我自己找个地方住,杨大哥家在何处?我就住在跟前,方便传唤。” “青泉巷,就在附近,小王,你给带个路……” 谢尽欢交谈过后,正欲离开,忽然又觉得少了点什么,转头看向牢房: “煤球?” “咕?” 煤球已经睡着了,闻声才蹦蹦跳跳钻出来,落在了肩膀上。 “呵~几年不见,这小破鸟又胖了一圈儿。” “咕叽!” …… ------- 新人新书,感谢大佬们支持or2! ------------ 第五章 有脏东西! 月上枝头,丹王府外。 丹王和当朝皇帝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关系很近待遇崇高,食邑万户在诸王中居首位,还担任丹州牧,掌一州军政之权。 县衙、府卫、丹阳学宫等等衙署机构,都集中在王府周边。 随着夜色渐浓,丹阳城变成了一望无际的灯海,内河两岸高楼林立。 谢尽欢背对明月,独坐在河畔屋脊上,下方酒馆中,有说书先生,正在讲着奇闻典故: “南宫仙子,乃道门第一绝色,有诗云:玉肌冰骨出瑶台,国色倾城绝代才,自是天工施彩笔,人间那得此花开…… “如此人间富贵花,岂是那巫教妖女能比之,自惭形秽之下,心生妒意,给南宫仙子下了‘情蛊’……” 故事讲的是紫徽山当代掌门南宫烨。 紫徽山门派驻地就在丹阳城外,传承六百余年,放在大乾都算顶流名门,栖霞真人就是紫徽山上代掌门。 南宫烨是栖霞真人徒弟,不仅道法高深,剑法还独冠丹州,算是谢尽欢幼年的梦中情媳。 不过此时此刻,谢尽欢已经没闲心再想这些了。 突然收到老爹殉职的消息,显然是个噩耗,他不相信老头子就这么没了,这事儿必须得查清楚。 但显而易见,他现在根本走不了。 这也就罢了,朝廷还注意到了紫徽山的妖气,他全程参与其中,却断片了,被发现就是百口莫辩,命都可能交代在这里。 谢尽欢当前还是无罪之身,若是失踪,就成了重大嫌疑人,还连累了保释他的杨大彪,为此风险再大,还是得老实待在丹阳。 煤球吃饱喝足,此时又活泼起来了,蹲在房顶上眺望远处的烟花,还叼着谢尽欢的袖子猛拽,显然想让谢尽欢带着到处溜溜。 但谢尽欢说好了住在杨大彪跟前,方才发现王府周边客栈价格太离谱,于是找了个牙人,准备短租一个单间,此时正在等回信。 如此暗暗打量间,牙人尚未折返,谢尽欢倒是瞧见文成街口,有一大波身着青衣的年轻男女冒了出来,都背着药箱书箱,其中还有不少奢华车架,看起来是丹阳学宫散学了。 丹阳学宫算是国立大学,仅次于洛京的国子监,其内设‘崇文、武备、丹医’三院,大抵上可以理解为‘文科、理工科、医科’。 谢尽欢以前什么都学,还曾想考进这座顶尖学府当校草,但可惜还没到入学年纪,老爹就被调去了岭南。 此时瞧见其中学子,谢尽欢好奇观望了几眼,还没看多久,就发现身边摇头晃脑的煤球,忽然歪头望向了正伦剑: “咕叽?” 谢尽欢以为正伦剑上面爬了小虫虫,但拿起来检查,并未发现任何异样,反倒是下方街面上,猝然响起烈马长嘶: “嘶——” 蹄哒蹄哒…… …… ---- 沿河长街灯火如昼,无数学子从文成街鱼贯而出,散入周边街巷。 其中一辆挂着‘林’字木牌的马车,在街道上缓行,车窗开着,探出一张少女脸颊。 少女面容粉雕玉琢,茶青色襦裙如同春江山水,亮晶晶的大眼睛眺望街边,好奇聆听着市井传闻: “东仓坊出了大乱子,据说死了十几号人……” “整条街都给封了……” …… 马车内部颇为宽敞,除开软榻座椅,窗侧还放着张黄梨木小桌,上有笔墨纸砚,一名青裙女子正在提笔书写。 女子身材高挑、纤腰一束,沉甸甸的丰满衣襟被柔滑裙装包裹,在后腰下勾出水蜜桃般的丰腴弧度。 至于脸颊,不施粉黛、初看淡雅,但远山黛眉配上樱桃小口,细看又带着三分嫣然内媚,如同云雾中悄然盛开的牡丹。 女子名为林婉仪,并非丹阳学宫的学子,而是京城御医世家的大小姐,目前担任学生家长,陪着晚辈林紫苏在学宫读书。 发现紫苏四处张望,看起来又想跑出去玩闹,林婉仪语重心长叮嘱: “紫苏,在学宫求学,就得注重学业,别整天往外乱跑。如今外面可不太平,丹阳城都出现了妖人踪迹,万一遇上个歹人,暗中把你掳走,视为炉鼎……” 林紫苏二八芳龄,打扮像个斯斯文文的大家闺秀,但性格颇为调皮,闻声回过头来,在林婉仪身上打量: “歹人掳我个半大丫头有什么用?要我看,小姨应该担心自己。您可是京城一枝花,这大白屁股,我一个姑娘看着都想捏两把……” “紫苏!” 林婉仪摆出严肃模样,试图镇住这没大没小的死丫头。 但不曾想还没来得及说教,马车猛然加速颠簸,晃的两个人一个趔趄,外面也传来烈马长嘶与惊叫: “嘶~~——” “快闪开……” 蹄哒蹄哒…… 林婉仪迅速稳住身形,偏头看去,却见两匹雄健骏马,不知为何受了惊,撞开试图拉缰绳的车夫,直接冲向内河。 她心中微惊,连忙窜出车厢,抓住凌空的摆荡缰绳,但两匹马却和着魔似得四蹄飞舞,霎时间撞翻街边摊位。 轰隆~ 哗啦啦…… 林婉仪见勒不住马,当即就想抱着紫苏飞身离开马车,但刚抓住紫苏手腕,就听见不远处传来: 呼~ 一道白影从天而降,闪身近前。 继而腰间一紧,天旋地转,整个人被抱了起来。 ?! 林婉仪措不及防,迅速抓住来人胳膊,映入眼帘的却是飞旋灯火,以及一张颇为年轻的男子脸颊。 男子身着白色锦袍,相貌俊朗阳光、正气凛然,看打扮像是富家子弟,但那双眼睛很特别。 惊鸿一瞥,她发现那双近在咫尺的眸子,犹如寒泉冷月,虽然没什么温度,却也不失水之柔、月之华。 林婉仪不明白一个年轻儿郎,气态怎么能如此脱俗。 她显然也不会料到,世上还有无良闲汉,能为了卷死本地土著,从三岁起苦练形体仪态,坚持不懈整整十几年! 于是猛然瞧见这么个禁欲系男神,她就愣了下。 踏~ 很快,三人凌空飞旋一圈儿,稳稳当当落在了屋檐下。 轰隆—— 失控的马车,冲入江水发出轰然巨响,惊动周边百姓: “我滴娘诶……” “出什么事啦?” …… 沿河两岸巡视的官差,也迅速跑向坠河之地。 谢尽欢落在酒馆屋檐下,看向怀中青裙女子,本想关怀两句,但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 青裙女子无论相貌还是身段,都称得上人间绝色,却戴着一副‘眼镜’。 金丝眼镜做工精巧,不输现代工艺,谢尽欢以前在京城见过此类物件,但都是学塾的老头子佩戴。 这青裙女子有点修炼底子,按照常理不可能近视,而且衣裙下的肌肤触感略显寒凉,似乎不是很正常…… 但可惜,他还没来得及仔细研究,青裙眼镜娘就反应了过来,脸色微红脱开怀抱,欠身盈盈一礼: “多谢公子搭救。” 林紫苏转头发现气场高达一丈八的俊公子,也连忙拱手一礼: “小女子林紫苏,诨号‘毒手药娘’,敢问公子是?” 药娘? 谢尽欢看向旁边的灵气逼人的小姑娘,见其没有喉结,暗暗松了口气: “谢尽欢,幸会。” 林紫苏正想答谢,余光忽然发现一只通体墨黑的大鹰,从房顶上飞了下来,落在谢尽欢肩膀上,叼着衣领就往外拽。 “哇~好黑的鹰!这是公子的?” “嗯,叫煤球……” 谢尽欢推了推煤球,想让贴身奴婢别捣乱。 但很快,他就发现煤球不对劲,模样很慌,一直把他往外扯。 仔细回想,方才马车突然失控相当突兀,他光顾着救人,都没注意到这点。 还有中午莫名其妙听到那声‘等等’,然后煤球忽然炸毛,撞进匪巢…… 难不成身边有脏东西?! 意识到不对劲,谢尽欢心都凉了半截,不敢久留,转身往外走去: “还有事在身,先行告辞。” “诶?” 林婉仪正在观望落水马车情况,话都没来得及说两句,就发现对方要走,连忙道: “公子出手解围,妾身都没来得及答谢,若公子有空,可到林家医馆来……来……” 话没说完,一人一鸟就消失在了巷道口,再无回应。 林婉仪满眼茫然。 林紫苏也没料到竟然有男人对她小姨不屑一顾,望着谢尽欢消失的方向,询问道: “这公子好高冷呀,小姨,他是什么人?” “气度不凡,应该是京城过来的王公子弟。” “哦……” …… ------------ 第六章 妖寇竟是我自己?! 片刻后。 谢尽欢避开了人群视线,孤身来到一条巷道内,确定无人尾随,才停下脚步,看向肩膀上的煤球: “刚才有问题?” “咕咕……” 煤球望着正伦剑,模样有点惊恐。 谢尽欢知道此剑是紫徽山的镇妖神兵,一直拿在手里当护身符。 发现煤球如临大敌,又连续遇到蹊跷事件,他不免怀疑这剑不太干净,想想屈指轻弹。 嚓~ 剑出三寸,墨青剑身乃至‘正伦’二字映入眼帘,并没有异常之处。 谢尽欢也没法确定剑里面有没有脏东西,稍作思量,飞身落入围墙后的宅院,来到茅房外,挑起帘子。 嗡嗡嗡~ 霎时间苍蝇乱飞,臭气扑面而来。 谢尽欢捂着鼻子,把正伦剑拔出来,尝试往粪桶中塞去。 而结果显而易见,就算是通天妖魔,也没几个愿意纵横屎海。 正伦剑尚未塞进粪桶,谢尽欢就发现脑子出现眩晕感,继而背后就传来一声娇斥: “小子,你找死是吧?” 一如既往的娇媚御姐音,不过这次盛气凌人。 谢尽欢饶是有心理准备,也惊得一哆嗦,迅速回眸四顾,继而目光就开始缓缓上移。 身后院落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尊庞大虚影。 虚影是个身穿血色长裙的女子,身高目测不下五米,体态修长、身姿曼妙。 女子腰带犹如金龙缠绕,肩挑一把和体型匹配的巨型红伞,几乎遮蔽整个院子上方,上面亦有金龙纹。 彼此四目相对,可见女子远山黛眉清幽缥缈,但桃花眼却十分勾人,看起来就如同位居九天之上的山巅魅魔。 因为距离很近,女子高耸胸襟就如同压在头顶的两座山岳,那大屁股,感觉坐下来能直接把人埋了…… 好大的车…… 谢尽欢虽然在笔记上看到了女妖魔的描述,但着实没料到对方出来这么大只! 面对两层楼高的女神人,谢尽欢难免懵了一瞬。 不过很快,他就发现自己意识有点迷糊,煤球不见了,周边环境也变得虚幻,如同做梦一般,应该是出现了幻觉。 谢尽欢轻咬舌尖试图清醒过来,毫无作用,又抬手尝试触摸红衣虚影。 结果确实是幻觉,手根本摸不到实体,于是又探头穿过清凉裙摆,想看看逼真不。 但刚看到白皙大腿,红衣女子就往后飘了几尺,神色犹如九天神女: “年纪轻轻,胆子倒是不小。” 谢尽欢发现幻觉会说话,猛然惊醒过来,往后退出一步: “阁下是栖霞真人?” 红衣女子转着肩头红伞,给人感觉整片天都在旋转: “我叫夜红殇,不是你以为的小道姑,也不是妖魔鬼怪。” 你这模样能不是妖魔鬼怪? 谢尽欢站在五米多高的女子面前,垫脚都亲不到馒头,压迫感可想而知,不过还是强压心神,冷言询问: “今天那群贼寇,还有刚才的马车,都是你在背后作妖?” 夜红殇微微耸肩:“怎么能说作妖?我看你侠义心肠,帮你找邪魔外道罢了。” “中午那几人确实是贼寇,但刚才的马车……” “那是个巫教妖女,你没看出来?” 谢尽欢怎么可能看出来,不过刚才掌心触摸,是发现有一点点不同寻常…… 此时自身难保,谢尽欢没心思管巫教妖女的闲事,再度质问: “是你做手脚,让我失了忆?” 夜红殇摇头:“镇妖陵中设有‘锁魂咒’,只要触动,过往记忆就会被封住,我和你一样,也什么都想不起来。你只忘记了最近几年,可能是接触时间较短,你刚拔出正伦剑,陵墓就塌了……” “我拔出的正伦剑?” 谢尽欢感觉自己应该是跑去制止盗墓贼行径的侠客,听见这话莫名其妙: “我怎么可能随意拔出镇妖之物?” 夜红殇语气很是肯定:“就是你亲手拔的剑!姐姐醒来之时,四个盗墓贼已经被你杀了仨,老道人被你掐着脖子胁迫破开禁制,然后陵墓就塌了,只有你和老道人跑了出去。 “你当时已经中了锁魂咒,逃出陵墓后察觉有失神迹象,怕老道人乘虚而入,反手就卸磨杀驴把人宰了,手段相当狠辣……” “……” 谢尽欢醒来就躺在帐篷里,并不记得之前。 按照他对自己的了解,他应该是个三观正常、遵纪守法的大好青年。 为了夺取宝物,胁迫盗墓贼打开镇妖棺,事后还把不稳定因素直接灭口,这行径怎么听着像邪道狠人…… “我如何信你?” “你不信去问小破鸟~它一直在外面帮你放哨,还能不知道你干了什么?” 谢尽欢听到这话,知道这女妖十有八九没说谎。 如果他昨晚是被迫害晕厥,煤球不可能那么平静。 陵墓塌陷、他陷入昏迷,煤球却没任何意外,只可能是他亲手造成这一切,而后自己进入帐篷休息。 谢尽欢难以接受这现实,但想不起经过,也没法反驳,只能询问: “锁魂咒该怎么解开?” 夜红殇凑近几分,庞大衣襟几乎贴到眼前,神色也亲和了许多: “解铃还须系铃人,不过这么多年过去,布阵的人肯定早死了。姐姐光魂儿出来,身子还在山下埋着,你帮姐姐掘个坟,事后我想办法帮你解开锁魂咒,如何?” 谢尽欢面对近在咫尺的洗面奶,正气凛然拒绝: “你是被道门镇住的通天妖魔,我岂能放虎归山?” 夜红殇眨了眨拳头大的眼睛: “你昨晚挖的比谁都起劲儿,今天怎么正经起来了?说这话你就不觉得脸红?” 谢尽欢忘记了昨晚经历,此时自然不脸红: “浪子回头金不换。现在全城高人都在搜寻大妖踪迹,就算我昨晚不知道你在里面,擅自挖开了镇妖陵,现在我也知道了后果,若再把你真身挖出来,岂不成了祸乱天下之辈?” 夜红殇在身前蹲下,沉甸甸的美臀画出一道惊人弧线,如同看着地上的小人偶: “那你准备如何?昨晚是你把我挖了出来,现在悬崖勒马可来不及。我被发现,无非回去继续睡觉,你被抓到,可就得进来陪姐姐睡了。” 谢尽欢沉默下来。 能用镇妖陵封印的东西,必然是因为正常手段已经没法杀死,只能拿岁月硬耗。 这样的通天妖魔,上一个就是巫教之乱的罪魁祸首,硬把整个天下杀没了三分之一! 夜红殇如果也有此道行,就算被朝廷逮住,最坏结局无非被重新埋了。 而他这胆大包天的‘胡八一’,根本没进去侍寝的资格,被朝廷发现,大概率就是九族消消乐。 谢尽欢察觉局势不妙,也冷静了下来,稍加思量,语气柔和了几分: “姑娘,我能不能把你送回镇妖陵,咱们当这事儿没发生过?” 夜红殇满眼无所谓:“可以,反正姐姐出来也不知道作甚。不过你步入一品,才有机会把镇妖棺封住,你若没办法,也可以叫其他人来帮忙,但那样,朝廷就知道是哪个‘活祖宗’,冒天下之大不违挖开镇妖陵了。” 谢尽欢知道被发现的后果,见有挽回的余地,询问道: “我武艺很高,现在大概是几品?” 夜红殇虽然失忆了,但眼力还在: “武道前三重境界为锻体、柔曲、神气,前中后期各分一品。你能以气伤敌,目前摸到了神气境的门槛,算四品巅峰,距离一品不算远。” 这还不远? 按照谢尽欢的了解,四品武夫已经是各大门派中流砥柱了,他才十九岁,有如此实力堪称匪夷所思。 但四品巅峰和一品之间,隔着三道天堑,不知多少豪杰,穷其一生连门槛都没看到过。 现在满城高人都在搜索妖气源头,他根本没时间去升级,一旦被人发现他和妖气有关,必死无疑。 现在可怎么办…… 将错就错把真身挖出来,属于失心疯,五米多高的绝世大车,真出来怕不是得灭世…… 把剑丢了也不行,这女妖是活的,他撂挑子,对方肯定另寻有缘人,然后就有人知道,是他这活祖宗把镇妖陵挖开了…… 发现怎么走都不合适,谢尽欢哪怕知道风险,也只能尝试和恶魔做交易: “我现在的情况你清楚,自保都是问题,无论是给你挖坟,还是把你埋好,我都得先躲过朝廷的追剿。姑娘必是道行通天的前辈,能不能……” 夜红殇肩扛巨伞蹲在面前,眨了眨大眼睛: “你想先要点甜头?” 谢尽欢确实需要点压箱底的保命符,对此认真点头。 夜红殇也不多说,起身就开始作妖。 谢尽欢抬眼望去,可见眼前红衣大魅魔,身上衣裙开始变幻,慢慢化为了高开叉的低胸红裙! 红裙领口相当敞亮,以至于胸前白皙半球近在咫尺,大的能给他当抱枕,奶沟更是深不见底…… 两条长腿,也在斜群下若隐若现,好似两条丰腴白蟒…… 卧槽? 你还敢说自己不是女妖精! 谢尽欢本来在等对方给法宝仙兵,瞧见这五米多高、惊世骇俗的绝世豪车,整个人都愣了: “你在做什么?!” 夜红殇衣着清凉,把白花花的大腿凑到谢尽欢近前: “你不是要甜头吗?这不甜?” 谢尽欢不可否认很甜,但他要这玩意有什么用呀? 临死前冲一发爽的? “现在整个丹阳都在找妖气源头,还宁‘杀错不放过’。我目前又没法把你埋回去,你给不了神兵宝具、武魂异火,逃命神通你总得教一手吧?” 夜红殇流露出爱莫能助之色:“我想不起过往,身子又埋在坟里,你指望我给你什么?真害怕可以把姐姐真身挖出来,我给你当靠山,朝廷敢动你,我帮你把整个大乾扬了。” 你还把大乾扬了? 把你放出来,第一个被扬的估计就是我。 谢尽欢已经看出这女妖精不是省油的车,哪里敢放虎归山。 但不挖出来,夜红殇就只是个阿飘,还失忆了,除开美色一无所有,甚至连美色都只能看不能摸…… 谢尽欢感觉陷入了两难之境,这大魅魔也帮不上忙,只能摆手: “我得好好捋捋这事儿,阁下先消失吧,切记藏好了,别再到处作妖。” “行,我给你一个月时间,想好了随时和姐姐说。” 话落,夜红殇身形无声淡去,院子重新恢复月朗星稀。 谢尽欢如梦初醒,左右环视,可见周边一切如常,苍蝇飞舞的杂音也重新传入耳中。 煤球方才感觉到有脏东西,谢尽欢又和中邪似得对空气自言自语,吓得躲在远处房舍上,此时才怂怂探头: “咕?” 谢尽欢看了看手中剑,询问道: “昨晚我是不是让你在外面放哨,跑山里挖坟,宰了好几个人,然后自己进帐篷躺下了?” “咕。” 煤球给了个肯定的眼神。 “我有没有喝醉,或者精神失常、被人胁迫?” 煤球摇头如拨浪鼓。 谢尽欢确认是自作孽,不由“草!”了一声。 就他这实力,自作主张去挖镇妖陵,这不俏寡妇主动进土匪窝,皮痒了吗? 不过事情已经出了,无论如何都得给昨天发神经的自己擦屁股。 但这闯的祸怕是有点太大了,他想擦手上都没纸,还不敢跑,跑了就成重点嫌疑人。 这可咋办…… ------------ 第七章 这宅子有点吵闹 河畔嘈杂仍在继续,十余名差役,从各处赶来,借助游船从河里打捞马车。 好在内河不算深,两匹骏马没有大碍,只是车架算是摔坏了。 无数学子百姓在周边围观,把街道堵了个水泄不通,而附近的小街上,站着三道人影,其中牙人和捕快四处呼唤: “谢公子?” “谢尽欢?谢尽欢?人呢?” “不会跑了吧?” 捕快小王见谢尽欢没了踪影,不由紧张起来,寻思要不要马上回去上报。 但好在没喊多久,一道人影就从房顶跃出,落在了三人跟前: “不好意思,刚才看热闹去了。” 瞧见一人一鸟回来,小王如释重负。 牙人则火急火燎上前: “你这后生,让你在这等着,怎么乱跑?侯管家百忙之中抽身过来一趟,若是耽搁了人家功夫,你可担待不起。” “抱歉,还请侯……呃……” 谢尽欢惹上了一只通天魅魔,当前处境不容乐观,满心杂绪没注意太多,等到抬眼打量,才愕然发现,站在街上的侯管家,长得那叫个不拘一格! 其身高最多一米六,身材瘦的和猴似得,手持白纸扇,穿着身黑褂子,贼眉鼠眼、尖嘴猴腮不说,还留着两撇小胡子。 如果说刚才的十六尺大魅魔,是颜值天花板的话,面前这管家,绝对颜值地沟油,方向不同,但属实难分高下! 谢尽欢饶是心智过硬,也被镇住了,连惊天魅魔都先放在了一边儿,左右打量,怀疑自己是不是不小心,穿越到了地下交通站。 蹲在肩膀上的煤球,瞧见此人也鸟喙张大双目圆睁,眼神意思估摸是——这莫非是猴子精? 侯管家轻摇折扇,似乎已经习惯自己的骇人气场,有些不耐烦道: “是你要租宅子啊?郡主府名下宅子多,想租个什么样的呀?” 丹阳开府的郡主,就只有正二品爵的长宁郡主,丹王嫡长女,谢尽欢没料到房东太太背景这么大,管家还如此离谱,他先压下杂念: “暂住一段时间,能落脚就行,最好在青泉巷。” 侯管家腰间挂着一串钥匙,摇着扇子在前面带路: “青泉巷可是好地方,从巷子出去,就是寸土寸金的桃仙坊,吃喝玩乐都方便,里面还有条花楼街,那里面的姐儿水灵的,啧啧啧……” 花楼街…… 谢尽欢又想起了贼寇的交谈,但现在着实没心情去看胡姬了,询问道: “租子怎么算?” “最小的一进院,五十两一个月,押一付三。” 五十两?! 谢尽欢脚步一顿,心头错愕。 他虽然以前没参加工作,但并非不清楚物价。 他爹身为八品县尉,月俸不过十五两,外加些许米粮柴布。 月租五十两,约等于他爹三个月收入,押一付三,就得二百两银子。 这租子都赶得上皇城边上的豪宅了! 念及此处,谢尽欢从腰间取下和尚捐赠的钱袋查看。 钱袋里都是碎银铜板,外加一张官票,林林总总加起来,也就不到三十两…… 发现杀了三个人,都没凑齐一个月房租,谢尽欢不免震惊于丹阳的房价,收起钱袋询问: “杨县尉也住在这?” 侯管家用折扇指向巷子深处亮着的两个灯笼: “那就是。杨县尉是衙门老人,王府分的宅子,不用交租,和你不一样。看你小子似乎没带够盘缠,我这刚好有套两进大宅,稍微有点吵闹,一直没租出去,你要是不嫌弃,给你算二十两,不收押金,按月付。” 二十两显然也不是小数目,谢尽欢盘缠不多才选择就近租房,目前看来还不如住客栈,二十两足够住个把月了。 陪同的捕快小王,明白这租子过于高昂,此时倒是热心肠: “谢公子只是途径此地,协助衙门办案,住不了多少天。要不侯管家通融一下,少些租子?” 侯管家不耐烦道:“最低二两,不能再少了。” “咕叽?” 三人闻言一个趔趄,连煤球都听愣了! 本就打骨折,然后再打一折,这和白送有什么区别? 难不成这宅子被满门抄斩过? 还是外面下大雨、屋里下小雨? 谢尽欢满心怀疑,随着侯管家往巷子里行走,很快一栋白墙青瓦的宅院就出现在面前。 宅院很新,两级白石台阶左右,还有刻着瑞兽的石鼓,黑漆大门厚重感十足,上面挂着铜锁。 打开大门,宽敞前院就映入眼帘,院子中间是白石步道,左右有马厩、厨房、客房、茶厅,正前方则是白墙青瓦的月亮门,通过门洞看到环境雅致的后院。 整栋宅子皆覆盖青色琉璃瓦,外面雕梁画栋,雅致而大气,连步道铺设的石砖都十分讲究,除开些许落叶,完全挑不出任何毛病。 谢尽欢不是没见过世面,只看厨房墙壁,就知道这宅子全新,都没起过灶。 “侯管家,你确定这地方月租二两?!” 侯管家眉头一皱:“还嫌贵?最多再给你少三钱银子,不租拉倒……” 你还能少?! 谢尽欢知道便宜没好货,但实在想不出他能吃什么亏,进入院子左右打量: “这宅子哪里吵闹?有看不见的客人?” “不至于。” 侯管家非常坦诚,用折扇示意后方: “正屋后面,就是郡主府的武威阁,郡主殿下晚上经常在那儿设宴,难免有些丝竹杂音,你要是能接受,就租下。” 谢尽欢半点不信。 房东太太再吵闹,也不可能天天开宴会,而且推杯换盏罢了,再吵又能吵到哪里去? 这么大一栋豪宅,月租才一两七钱…… 肯定是有看不见的阿飘…… 谢尽欢刚好带着只女鬼,真是鬼宅,反而好遮掩,想想还是掏出一把碎银子: “行,就这吧。” “爽快。” 侯管家取出租契,待谢尽欢签字后,接过查看,贼眉鼠眼微微一眯: “哟呵~字不错呀。” 谢尽欢从小就知道要赢在起跑线上,字这种名片,怎么可能不下功夫,三岁起就开始临摹名家书帖,老爹的公文都是他代笔。 面对夸赞,谢尽欢本想谦虚,哪想到侯管家接下来就是: “过年对联有着落了,你小子可别太早退租,最好过完年再走。” “?” 谢尽欢懒得搭理。 不久后,侯管家和牙人捕快相继离去,顺道把门给关上了。 咔哒~ 两进宅院也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风吹竹叶的簌簌声。 沙沙沙~ 谢尽欢独自站在院中,带着到处蹦蹦跳跳的煤球来到后宅,搜寻起可能存在的阿飘。 后宅分正屋、东西厢,主卧空间颇大,红木质地的架子床,四五个人一起打扑克都不挤,不过上面也没被褥枕头,就是个床架子。 谢尽欢没发现任何脏东西,心头更疑惑了,因为身边已经有个超大号的阿飘,也懒得再找,倒头靠在床板上,思绪往后该怎么办。 锁魂咒自己解不开,他也不能找人看脑子,不然一问病因就暴露了…… 夜大魅魔是活的,剑不敢随便丢掉,坟他也不敢接着挖。 那当前能做的,唯有尽快爬到一品,把这尊姑奶奶埋回去。 至于老爹的下落,只能等活着离开丹阳再去查了…… 我这点实力,咋就失心疯把镇妖陵挖了呢? …… 如此悔不当初间,尚未完全理清思绪,侯管家所说的缺点,忽然显现了出来: “铛铛铛~……” “梦断巫山云雨帐~翠被寒生,独自和衣躺~……” …… 随着夜色渐深,主屋后方忽然传来琵琶声及歌女曲调,从源头判断,还在二楼,处于睡房的斜上方。 琵琶声相当悦耳,歌姬也称得上娇喉婉转。 谢尽欢本来还觉得是福利,但没过多久,琵琶声就被莺莺燕燕的吵闹遮掩: “你这骚蹄子,耍赖是吧?” “八个六!” “青墨怎么没过来?” “说是身体不舒服,在屋里休息。” “哦~……” 哗啦啦…… 叮叮咚咚…… 摇骰子的动静、乱跑的脚步、女子娇羞嗔骂、甚至还能听到拍屁股的清脆响声,听起来就丰腴饱满弹性十足。 谢尽欢闻声莫名其妙,转眼看向后方,暗道: 郡主府莫不是在开银趴? 不过声音全是娘们,听起来更像百合趴。 早听说京城的豪门太太玩的花,丹阳的姑娘也这么疯批吗? 谢尽欢眉头紧锁,寻思宴会最多个把时辰就结束了,也没太在意,准备睡一会。 但主卧后墙,和郡主府的宴厅,似乎就隔着不到五米,嘈杂片刻,忽然传来一声炸雷: 嘭—— 似乎是火铳的声音,震耳欲聋。 躺在旁边的煤球,被吓得当场炸毛,跳起来一百八十度转身看向房顶,眼神惊恐: “叽——?!” 谢尽欢也猛然惊醒,握住天罡锏,结果听到一群女子叽叽喳喳的叫好声: “殿下打的真准!” “继续继续……” …… 然后不远处就放起了炮仗,和大年三十似得。 嘭嘭嘭…… 谢尽欢脸都黑了,忽然理解这宅子房租为啥白菜价。 这他娘能住人?! 年兽住这都得被吓炸毛…… 谢尽欢觉得自己还是太年轻了,便宜果然没好货,眉头紧锁强忍。 但片刻后,他忽然发现噪音又消失了,房间内死寂下来。 ? 谢尽欢一愣,睁眼打量,结果愕然发现,身边竟然多出了一个女子! 女子穿着红色嫁衣,和他差不多高,就躺在身侧,面白如纸、吐着舌头,和吊死鬼似得! ------------ 第八章 孤男寡鬼 月色清幽,孤男寡鬼躺在床笫之间,四目相对。 谢尽欢转头猛然瞧见一只吊死鬼,吓到一个激灵,连忙翻身坐起摸向兵刃,但仔细打量,又觉得这阿飘似曾相识,不由惊怒: “你做什么?!” 夜红殇靠在床铺里侧,收起吊死鬼的面容,改为手儿撑着侧脸: “看你睡不着,帮你一把。” 谢尽欢刚才是睡不着,但搂着女鬼就睡得着了? 不过当前安安静静,确实比刚才舒服多了…… 谢尽欢压下心惊肉跳的心湖,稍作沉吟,还是放下了兵刃,询问道: “你到底是什么来历?我以前看了不少书,如果你是历史上的山巅巨擘,我不可能不知道。” 夜红殇侧躺在身侧,指尖转着一缕青丝: “我都失忆了,岂会知晓?兴许是巫教之乱死的人太多,我又算不得顶流,把我给忘了。” 百年前巫教祸乱天下,人口锐减三分之一,连前朝都被打没了,确实有不少人和妖被埋没在了历史长河之中。 但能享受‘镇妖陵’待遇,活埋一百年还能四处蹦跶的人或妖,就不可能是无名之辈。 历史上有这待遇的妖魔,随便拎出来一个都是伏尸百万的战绩,哪怕时隔千年也让人如雷贯耳。 谢尽欢很怀疑夜红殇记错了名字,但当前没法证实,只能询问: “你真什么忙都帮不上?我现在被满城搜捕,还走不了,你能出点主意也行呀。” 夜红殇不知从哪儿掏出来一把红色团扇,在胸前晃来晃去,仪态犹如豪乳贵妇: “一切问题都源于实力不足。你功法稍显单薄、根基还有夯实空间,只要找点灵丹妙药,洗髓伐骨、锻筋润脉,随时能步入武道三品,虽然依旧没法封上镇妖陵,但被朝廷发现,至少多了几分自保之力。” 丹药能提升实力,但锻体药物价格高昂,能用于三四品武夫的更是天价。 夜红殇是个阿飘,身上肯定没有,谢尽欢也没银子,只能询问: “你能教我炼丹?” 夜红殇摇了摇头:“我忘记怎么练了,不过今天那个女大夫,是巫教妖女,且功法似乎有问题,阴寒之气挤压肺腑。你只要略施手段威逼利诱,再帮她解决这麻烦,不说几枚丹药,要她自荐枕席都没问题。” 谢尽欢已经惹了一堆事,哪里敢再去威胁会下降头的巫教妖女,不过互相帮忙确实可以: “她功法的问题,该怎么解决?” “功法你拿来让我看看,我应该能找出问题。至于阴寒之气,得找个至刚至阳的男子,以阴阳调和之法医治,喷个百来次水,阴寒之气自然就排出去了……” “啊?!” 谢尽欢听见这惊世骇俗的言语,难以置信道: “喷水?还一百次?!你确定你不是蛊惑我糟蹋良家女子的魅魔?” 夜红殇莫名其妙:“你别自作多情好吧,我只是告诉你方法,谁让你亲自上阵?万一人家有心上人呢?就算不找男人,用桃木削个棒子自己捅捅,也有效果。” 还自己捅捅? 谢尽欢都不知道该如何评价,倒头靠在枕头上: “巫教妖女都是狠角色,到时候谁捅谁真说不准,有没有其他路数弄丹药?” 夜红殇眨了眨眸子,靠在跟前仔细打量: “你这皮囊,当男宠能日进斗金,周边身家不俗的夫人多的很,只要舍得一身细皮嫩肉,换几颗丹药还不是轻而易举?” 谢尽欢堂堂七尺男儿,直接出去卖怕是有点太没志气了,见夜大魅魔全是骚主意,也没再搭腔,暗暗琢磨起该怎么迅速步入一品。 可能是有些走神,目光不自觉就落在了近在咫尺的饱满衣襟上。 虽然是幻象,但夜红殇相貌身段细节感十足,看起来就是近在咫尺的真人。 此时夜红殇身形没有杂院中那么庞大,但胸脯依旧高耸,沉甸甸的竟然还遵循重力法则,左胸压在右胸上,能看到微微摊开的效果…… 好大…… 夜红殇发现谢尽欢目光不对,因为只是让谢尽欢浮想的幻觉,还真不吝啬,翻起身来,双手撑在谢尽欢脑袋两侧,一副女王硬上弓的架势: “少侠~要不要姐姐助你修行呀?” “?!” 谢尽欢惊了一跳,不过当前已经穷途末路,甩也甩不掉,干脆心中一横,抬手摸向鼓囊囊的胸脯! 可惜当场穿模,根本没有实际触感。 谢尽欢顿时兴致全无,闭上了眼睛: “你只是幻像,看得见摸不着,真身是男娘也说不准。我不会上当,你消失吧。” “谁说摸不着?” 夜红殇抬起纤纤玉指,在谢尽欢脸上刮了下。 结果脸上还真传来柔滑触感,甚至带着体温。 我去? 谢尽欢一愣,迅速抬手抓向手腕,结果再度穿模。 “嘿?” 谢尽欢不信邪又摸了几下,可惜都是单方面被调戏,只能认输: “好好好,算你厉害,快消失吧。我要抓紧时间练功了。” “呵呵~” 夜红殇笑颜如花,无声淡去了身形。 谢尽欢暗暗松了口气,正想下床,忽然发现煤球张开翅膀缩在墙角,浑身炸毛,眼神惊恐望着他。 ? 谢尽欢莫名其妙: “你发什么疯?” “咕叽?” 煤球还想问谢尽欢发什么疯。 躺在床上手舞足蹈,和中邪似得,还自言自语一惊一乍。 发现谢尽欢恢复正常,煤球飞过去就是翅膀一顿扇,看模样是想帮忙驱邪…… 啪啪啪…… ----- 另一侧。 夜色渐深,县尉司衙署内依旧灯火通明,捕快仵作围聚在停尸房中,旁边班房里还放着贴上封条的木箱、账册。 县尉杨霆叼着烟杆,站在陈元的尸体旁,看着仵作解剖伤口,眼神凝重: “一剑突袭近三丈,伤其心脉而未死,还一锏轰碎会‘不动金刚禅’的和尚,这武道功底,得在四五品往上了。年不过二十,有如此功底堪称匪夷所思,你确定他背景没点问题?” 杨大彪曾经在京城当班近三年,对谢尽欢挺了解,拍着胸脯担保: “谢尽欢懂事早,以前在京城就特别刻苦,从早到晚都在学东西,年少有为不奇怪。听尽欢说,他这几年去了‘风灵谷’学艺,说是走隐仙一脉,爹可听说过?” 杨霆当了一辈子差人,见识颇为广泛,嘬着烟袋想了想: “当世道门较为繁盛的派系,有丹鼎、占验、隐仙三支。丹鼎派多在南方,占验派被北周尊崇,隐仙派最为神秘,走隐世之道,非乱世从不出山,上次露面还是百年前的巫教之乱。谢尽欢如今冒出来……” 杨大彪寻思了下:“兴许是国祚将倾、乱世将至,世外高人特地派他出山……” 啪—— 话没说完,就被烟杆敲了下脑壳。 “这么大个人了,还口无遮拦,如今大乾正值泱泱盛世,哪儿来国祚将倾的说法?!” 杨大彪揉着脑壳,看向满屋子的尸体: “那这些……” “这些只是寻常妖寇,不是祸国殃民的通天妖魔。” “那紫徽山那只……” “知道是通天妖魔,你还不赶快去找?!” “我这点本事,哪里找得到超品大妖,人家自己送上门,我都不一定能认出来……” …… 父子俩如此交谈间,衙门外忽然响起一串脚步,还有急切话语: “令狐大人,你得好生休养,这事儿我都没敢上报郡主殿下,若是殿下知道……” “我自有分寸。” …… 杨大彪心中一惊,知道是天天救苦救难的女菩萨来了,连忙放下火折子,往外跑去。 县尉司前院,三名武卒提着灯笼,一路小跑跟在后面,副手刘庆之连连劝阻。 令狐青墨提着剑快步走在前面,因为铠甲被打烂了,穿着一身常服,如雪白裙在火光下随夜风轻舞,显出了几分缥缈仙气。 作为紫徽山掌门嫡传,还和长宁郡主姐妹相称,令狐青墨身份显然不低,寻常捕快不说接触,能远远看一眼都算殊荣。 但令狐青墨作为道门中人,从来没有半分架子,来王府历练没有选择坐办公室,而是冲在第一线,把寻常武卒捕快当同僚战友对待,累活脏活带头上,遇事儿甚至还帮着扛雷。 为此衙门的诸多差人,一直把其视为‘女菩萨’,此时到场,齐刷刷上前嘘寒问暖。 不过令狐青墨性格外冷内热,虽然仗义但不怎么会客套,径直走入后衙,瞧见杨大彪跑过来,开门见山询问: “情况如何,查到线索没有?” 杨大彪今天差点吓死,确定令狐大人胳膊腿完整,才算松了口气: “只目前可以断定,东仓坊的三人和近日城中作乱的妖寇有关,但幕后之人很谨慎,没在仓库留下任何追踪线索……” “最后那个谢尽欢在什么地方?” “呃……” 杨大彪就知道会问这个,躬着腰、舔着脸赔笑: “令狐大人~都是误会。谢尽欢是原万安县尉谢温之子,和我铁哥们,打小就认识,乖巧的很。今天他专程来探望我,碰巧撞上匪寇,可能是事出突然,才不小心误伤了大人……” 令狐青墨又不是没脑子,能把她堂堂紫徽山掌门嫡传一棒子干晕的人,能是寻常人物? “眨眼连杀三人,你说乖巧?” “杀贼子不能心慈手软,谢大人也是这么教我的……” “他在那间牢房?” “呃……” 令狐青墨准备往牢房走,瞧见杨大彪不停赔笑表情尴尬,不由柳眉倒竖: “这么重要的人证,你让人走啦?!” “没,我怎么敢乱放。” 杨大彪赔笑道:“是软禁,就在青泉巷第六间院子,离我家几步路,我拿脑袋担保,谢尽欢绝对没问题,令狐大人若想问案,我这就把他叫过来……” 令狐青墨治伤时已经大概了解过案情,见杨大彪拿人头担保,还是打消了疑虑。 但一棒子把她抽晕的人,她总不能连模样都不知道,当下转身往外行去: “我过去看看。” 杨大彪怕这位女菩萨找自家兄弟麻烦,连忙跟在后面: “我给大人带路。” “不必,你们尽快把此案查清,有线索随时通报。” “呃……好。” 杨大彪悻悻然驻足,目送令狐青墨孤身离去…… ---- 推荐一本《混江湖的谁谈恋爱啊》,武侠后宫文,有兴趣的大佬可以看一下哦~ ------------ 第九章 倒浇蜡烛 “铛铛铛~……” “小浪蹄子,你耍赖是吧?” …… 夜色渐深,建筑群深处的欢闹依旧在继续。 宽大前院之中,月色如华。 煤球叼着地面落叶,放入墙边竹筐,看起来是在当贴身奴婢,打扫庭院。 谢尽欢以双指支撑,在中间的白石步道上倒立打坐,右手拿着本功法心得翻阅。 他的功法为《欢喜心经》,含有配套招式‘银龙八式’,心得上还有些感悟见解。 大乾诸教百家鼎盛,修行流派大抵可以归纳为‘仙佛武巫妖’,虽然门道大相径庭,但大道同源,炼的都是‘万物本源之气’,也可以说是‘先天一炁’。 因为‘一气生阴阳、阴阳分五行’,玄门流派偏向不同,通常难以共通。 比如武夫走均衡之道,练的就是‘一气’,不拆分阴阳五行。 雷属于五行之木,至刚至阳,想施以此术,功法肯定有所偏向。 为此纯粹武夫正常情况下,不可能施展出玄门术法。 但谢尽欢在很早之前,就有些许设想——比如以超凡造诣,逆转功法,让自身炼化好的真气分化剥离,先一分为五,再五取其一,这样就能以武夫真气,施展出玄门神通。 这法子好处是能强行做到‘万法皆通’,任何神通拿来就能用。 但缺点也显而易见,倒行逆施难度逆天,且真气‘五取其一’,哪怕热效率百分之百,也只能发挥出自身五分之一实力。 今天在杨大彪面前施展的‘掌心雷’,就是这么用出来的,消耗比‘黑龙撞柱’都大,只挫出几个小电花,真气利用率不到百分之五。 不过这手法,倒是非常符合他以前‘诸事皆能,但诸事不精’的个人风格。 谢尽欢觉得此功很有潜力,还是在继续推导,但尚未有太多进展,就听见巷子里传来一声: 呼~ 一道白影出现在墙头。 谢尽欢正在以双指倒立,低头看去,发现围墙上是个冷艳若仙的提剑女侠。 女侠身着如雪白裙,双腿修长挺直,延伸至胯部,形成极为丰腴的弧度,腰襟束缚的腰肢又很细,再往上,则是饱满胸襟,尺寸恰到好处。 远山黛眉配合高挺鼻梁,使得整张脸看起来颇为高冷,一双明眸炯炯有神,也不似女儿家那般娇羞柔婉。 瞧见这么个冷艳美人主动上门,谢尽欢稍显疑惑: “姑娘是?” 令狐青墨本来神色颇为高冷,但低头一看,就发现院中人以双指撑住石砖‘倒立’,摆出了盘坐之姿,左手还拿着本书,身上只穿着条薄裤。 虽然倒立姿势异常别扭,但还是能发现四肢修长、面容俊朗,线条无暇的胸膛腰腹,暴露在月光下,身材比例好到极致,肌肤白皙无痕,宛若白玉精心雕琢的雕塑,八块腹肌与胸肌…… ? 令狐青墨算起来是清纯小道姑,猛然瞧见个年轻男子赤身裸体,如何受得了,当即偏开目光: “你在做什么?” 谢尽欢收起书册翻身站起,前后看了看: “练功,这是我家,姑娘莫不是走错了地方?” 令狐青墨中午在东仓坊,只看到了一个背影,从实力来判断,她还以为谢尽欢和杨大彪年纪差不多。 此时发现院子里的年轻公子,和她年龄相仿,形象气质也不像白天那个狠人,令狐青墨不免以为走错了地方,左右看了看: “你就是谢尽欢?” 谢尽欢感觉此女来者不善,但他并不认识,想想拱手一礼: “正是,姑娘到底是?” 令狐青墨见真是她要找的人,心都凉了半截。 毕竟三十岁左右的武夫,不小心误伤她,那只是意外,道个歉就行了。 而年纪差不多的同龄人,一棒子把她这紫徽山嫡传抽晕,这事可就上升到宗门荣辱了。 她要是不把场面找回来,紫徽山往后如何在世间立足? 师父中秋过后就回来了,到时候还不得把她逐出师门? 意识到这点后,令狐青墨心态直接就变了,见没穿铠甲,对方没认出来她,亮出青鞘配剑: “才打过照面,这么快就忘了?” 谢尽欢扫了眼佩剑,可见和正伦剑差不多,都是紫徽山制式,但这人他真没见过,面露疑惑。 “东仓坊。” “?” 谢尽欢这次反应了过来,眼神颇为诧异,打量着围墙上胸肌傲人的姑娘: “你是白天偷袭我的那位大兄弟?” ? 令狐青墨听到这离谱话语,顿时柳眉倒竖: “你说谁偷袭?” 谢尽欢见对方不是天降美人,而是跑来算账的王府亲卫,这时候肯定不能赔礼道歉,不然责任就全在他头上了,指不定还得赔医药费,他可没银子! “看姑娘年纪也不小,为何如此冒失?我中午正在与妖寇生死相搏,你不经提醒从背后杀来,可知有多凶险? “还好我未用全力,不然姑娘已经香消玉殒了。我斩妖除魔,结果还被当成贼寇,关进牢狱受尽屈辱,简直是……唉~” 令狐青墨当时直面破海狂龙,感觉谢尽欢恨不得把她打成饺子馅,若不是她躲得快,当时真交代了,绝不相信谢尽欢没用全力。 不过事后复盘,也确实是她发现道人被杀,没摸清情况就冲上去了,自己被打伤不说,还害的谢尽欢被关进牢里蹲了半天。 令狐青墨有点理亏,想想还是落在院中: “中午确实是我冒失,实在抱歉。” 谢尽欢见这姑娘很明事理,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姑娘明白就好。以后切记,功夫不扎实,就不要冲的太冒失,江湖路远,但命只有一条……” 功夫不扎实…… 令狐青墨身为紫徽山嫡传,却被同龄人当做晚辈训戒,实在没法忍,哪怕明知实力有差距,还是提剑摆出剑仙气态: “你可知我是什么人?” 谢尽欢见这姑娘年纪不大,能胸口接他一招还活蹦乱跳,就知道出身不凡,略微打量佩剑: “你是紫徽山的内门弟子?” 令狐青墨单手负后,摆出师父南宫仙子的气态: “紫徽山令狐青墨,家师乃紫徽山当代掌门,如今在府卫担任什长一职,主管城中邪魔作乱之事……” 令狐青墨自报家门,是准备发起挑战,彼此堂堂正正切磋一场。 但谢尽欢的反应着实异于常人,听见她是‘道门第一绝色’的徒弟,直接面露怀疑: “你是南宫仙子的徒弟?你连我半招都没接住,光继承了你师父美貌不成?” “你……” 此言无异于是对修行者的极致羞辱! 令狐青墨杏目圆睁、胸脯鼓胀,差点岔气,暗道: 这是我弱吗?这明明是你太强好吧! 我胸口接你一记杀招还能活蹦乱跳,你还想如何? 不过这话太长他人志气。 令狐青墨当前只能咬牙解释: “今天我是着急救人,仓促之下未曾准备,才不慎被你误伤。你我若正面相搏,胜负犹未可知。” “是吗?” 谢尽欢满眼怀疑。 他知道这姑娘本事不错,但南宫仙子是谁? 名传大江南北的绝色剑侠,丹州位列第二的山巅老祖,手刃妖邪无数的道门仙师,他自幼如雷贯耳的梦中情媳! 如此人物亲自调教出来的徒弟,若连他半招都接不住,那他师父得是什么妖孽? 令狐青墨虽然没听到谢尽欢说话,但从谢尽欢眼神中,已经感受到了这辈子最大的蔑视和质疑,忍无可忍提剑道: “都说了白天是意外。你若不服,我再和你切磋一场。” 谢尽欢知道南宫掌门的江湖地位,完全不信这姑娘能是南宫仙子徒弟。 就算是,那估计也是排行老幺的杂鱼弟子,在这里扯虎皮大旗。 见对方要单挑,谢尽欢也没拒绝,从台阶旁取来天罡锏: “是令狐姑娘不服。想切磋可以,不过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谢尽欢瞥向满是落叶的庭院: “你输了,把院子给我打扫一遍,省得煤球受累。” 令狐青墨眉头一皱,扫了眼超大号的两进大宅,反问道: “若你输了怎么办?” “我输了把煤球送你。” “咕叽?” 叼着落叶的煤球眼神震惊! 令狐青墨看了看灵气逼人的大煤球,还真有点动心,不过见谢尽欢胸有成竹,心底不乏谨慎: “行,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紫徽山走剑气双修之道,我善雷法也通剑术,阁下当心了。” 谢尽欢左手上抬,犹如掌托日月: “我路数比较杂,什么都会,这招刚还在研究,威力难以定论,姑娘也当心了。” 随着话语出口,宅院内吹起轻风,吹动了白色裙摆,继而愈演愈烈,犹如风暴海潮! 呼呼~ 煤球连忙跳到了台阶上,从廊柱后探头观察。 令狐青墨见身材挺拔的谢尽欢气势节节攀升,还以为谢尽欢要放‘诛仙剑阵’,但仔细感觉又不像,右手握剑摆出如临大敌之姿,询问道: “你这是什么招式?” “倒浇蜡烛,独门神功。” “倒浇蜡烛?” 令狐青墨莫名其妙,发现谢尽欢身上确实有真气流转痕迹,但不像是在蓄力,又询问道: “真气四溢,似乎不是在聚气,你在散功不成?” 谢尽欢倒行逆施,疯狂分化自身真气,状态就是散功。 不过只散了五分之四,体内还保留了一些。 在攒够能用一下的气机后,谢尽欢挑了挑下巴: “准备好没?” 令狐青墨眉头紧锁,想先下手为强,但也在此时: 嘭—— 只听一声闷响,原本站在院子中央的身影,已经猝然撞到面前! 令狐青墨已经有所预估,但还是低估了谢尽欢的爆发力,彼此距离三丈根本来不及施展雷术神通,只能后拉拔剑应敌。 呛啷—— 剑光一闪间,令狐青墨身形几乎化为残影,三尺剑锋以奔雷之势削向腰腹。 但也在同一时刻,谢尽欢天罡锏出鞘,重锏挑向削来长剑,左手犹如苍龙探爪,直击中门! 此招就是正常的连攻带防,令狐青墨完全能看透,本想手腕轻旋绕过铁锏,把剑送到谢尽欢胸口。 但让她做梦都没想道的是,面前这浓眉大眼的年轻公子,在双刃相接之际,右手竟然涌现暗淡青色流光,继而: 刺啦啦—— 雪亮铁锏霎时间被电花包裹,又一闪而逝! 令狐青墨作为紫徽山弟子,认出这是道门常见的‘雷缚剑’! 此招以雷霆裹缚兵刃,对阴邪鬼魅杀伤力无穷,面对常人也能造成麻痹效果。 谢尽欢也不知从哪儿学来的杂门功法,雷缚剑威力极小,甚至没法持续,很难造成实际杀伤。 但威力再小,也架不住时机用得好。 令狐青墨没料到谢尽欢会这一手,双刃相接瞬间,麻痹感就传遍了半边身子,致使身法凝滞了一瞬,继而: 嘭~ 谢尽欢左手一记‘苍龙探爪’,毫无阻碍的直贯中门,落在令狐青墨胸前。 切磋未曾用力,但五指还是陷入了丰软之间,酥软柔弹,尺寸还挺大…… ------------ 第十章 当我傻白甜? 一招过后,两人同时停滞下来,再无动作。 月下庭院也陷入死寂,只剩下后墙外飘来的妖娆歌喉: “长挽挽两弯呀眉黛巧~颤巍巍一捏呀柳腰纤~……” 令狐青墨睫毛颤颤巍巍,忽然中招,眼底本来满是惊疑,但很快又发现不对——胸口被大手捏了个满满当当…… ?! 反应过来后,令狐青墨眼神霎时间化为杀气冲天! 谢尽欢右手按住胸襟,手感极佳,发现墨墨姑娘眼神似是要吃人,他迅速收手: “彼此切磋,肢体触碰在所难免免免~……” “你这无耻小贼!” 话音没落,令狐青墨脸色就化为了涨红,扣住谢尽欢右手,手臂可见青白流光闪耀。 刺啦啦~ 谢尽欢被钳住手腕,如同坐上电椅,说话都费劲: “你你输输不起不成?!” 令狐青墨冷艳脸颊化为了火烧云,很想一剑劈了这占她便宜的登徒子。 但方才她确实是不慎中招,若生死相搏,已经死了,哪有机会在这里还手。 令狐青墨衣襟起伏不定,气的睫毛都在颤抖,但最终还是停下了驭雷之术,涨红着脸回应: “我出身名门正派,岂会输不起?你身为武夫,怎么可以用雷缚剑阴人?” 谢尽欢都被电麻了,不过武夫皮糙肉厚,转瞬就恢复了过来: “我都说了学的比较杂,你就是紫徽山的人,还怕我以短击长?” 令狐青墨一时语塞,想想质问道: “既然是切磋,你就该点到为止,你已经是必胜之势,为何不提前停手?” 谢尽欢理直气壮道:“你毫发无伤,还不算点到为止?你可是紫徽山嫡传,尘埃落定之前,我如何知晓你会不会玄门神通,能移形换影、化实为虚?” 令狐青墨见谢尽欢摸她胸,还怪她本事差,气不打一处来: “都掌中心门了,还如何化实为虚?你会?” 谢尽欢见令狐青墨不信,也没辩驳,而是摊开手: “来,你拍我一掌。” 令狐青墨心头羞怒,见状毫不犹豫大步前踏,一记冲掌拍向谢尽欢胸腹: 嘭~ 掌出带出一声闷响,力道挺大,明显还夹杂了私人恩怨。 但谢尽欢未曾闪避格挡,而是顺势左脚后移,以胸口接住了裹挟不俗掌劲的冲掌,身形随势而走。 咚—— 强横气劲贯体而入,却没能爆发开来冲击肺腑,而是在胸口带起肉眼可见的涟漪,顺着胸背、胳膊蔓延,直至抵达身后左手。 嘭—— 气劲宣泄而出,后方纷飞落叶,被掌劲崩出个扇形空地,满院落叶飞扬! 但谢尽欢毫发无损! ?! 令狐青墨瞧见此景,杀气逼人的清冷双眸瞬间瞪圆了! 毕竟她就算不清楚门道,也明白谢尽欢这是以类似‘接化发’的高深法门,裹挟住了透体而入的气劲,往身后卸力却未曾伤及本体,看起来和她被迫隔山打牛似得。 令狐青墨是紫徽山掌门嫡传,在王府也算见多了武道高手,但这种武道绝学,她确实没见过,眼底露出深深茫然: “这是什么招式?” 谢尽欢被摸着胸肌,也没羞愤欲绝,眼神如同教导涉世未深的徒弟,认真讲解: “这招叫‘惕龙无咎’,银龙八式之一,此招要决在‘避锋藏锐、气动神随、借力打力’,只要我想,其实完全可以把这一掌还给你。” 令狐青墨脸上的羞愤红晕,已经荡然无存,眼底只剩下惊疑,暗道: 银龙八式…… 没听说过呀,好霸道的武道神通…… 他和我差不大,武艺怎么可能高到这一步? 念及此处,令狐青墨又询问道: “你师承何门何派?” 谢尽欢其实感觉这身武艺,是自己琢磨出来的,但三年进步这这么大,说起来着实有点离奇,只能瞎扯: “风灵谷,走隐仙一脉,姑娘应该没听说过。” 隐仙派也是道门分支,常年隐于山川大泽,非乱世不出,谁也不敢断定里面到底藏了多少老前辈。 谢尽欢如此年轻却有如此实力,确有出自隐仙派的可能,但令狐青墨并未听过风灵谷,询问道: “风灵谷在什么地方?“ 谢尽欢做出讳莫如深之色: “不敢让外人打扰师长清修,还望姑娘见谅。” “……” 令狐青墨知道隐仙一脉的讲究,没有再追根问底,眼神也慢慢复杂起来。 虽然她吃了大亏,但谢尽欢自己都能‘接化发’破招,掌中她胸脯前不停手也理所当然。 但如此一来,她今天岂不是白挨了顿打,胸也被白摸了,现在还得谢谢人家赐教? 这不送上门白给的傻白甜吗? 谢尽欢见气质清冷的令狐青墨,眼神不停变幻,迟迟没有动作,又道: “我摸你胸一下,你摸我这么久,咱们扯平了……嘶~” 话没说完,胸前白皙玉手,就猛的捏了一把,胸肌都在葱白玉指间变了形状。 令狐青墨捏了把狠的,就迅速退开几步,提剑护胸: “行,算你技高一筹,你我互不相欠,告辞。” 说着转身就想跑。 谢尽欢揉了揉胸口,对于令狐青墨的同等追偿并未在意,不过见其想走,还是开口叫住: “你等等。” 令狐青墨脚步一顿,眼神戒备: “你还想如何?” “咕~” 煤球不等谢尽欢说话,就落在装着落叶的竹筐前,摇头晃脑示意。 “愿赌服输,院子得打扫干净。” “你!” 令狐青墨听见这话,冰山脸颊直接绿了,暗道: 我白天被你打伤,晚上被你摸胸,还得帮你打扫院子? 你当我是受气小媳妇,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不成? 不过挨打是她自己撞上刀口,被摸是技不如人,扫地是她自己打赌…… 令狐青墨处处理亏,甚至都找不到任何反驳理由,在憋了良久后,还是咬牙转身来到院角,拿起竹质扫帚,开始清扫落叶沙尘。 唰唰唰—— 力道极大,谢尽欢都有点心疼自家扫把。 因为和令狐青墨也没啥仇怨,见人家姑娘都被教训的自闭了,谢尽欢也没当大爷,拿出鸡毛掸子开始清理门窗。 煤球也很乖巧,见令狐青墨咬牙切齿扫地,还叼着落叶,蹦蹦跳跳落在跟前,帮忙放进竹框里: “咕叽~” 令狐青墨银牙咬的咯咯响,不过见一人一鸟也在打扫,不是把她当丫鬟使,火气还是慢慢压了下来,略微斟酌,又询问道: “你今天是如何找到的那波匪寇?可还有其他线索?” 谢尽欢今天是被夜大魅魔骗去的,此时随口回应: “去找杨捕头,碰巧遇上了。听他们说,龙须草已经搜集够了,接下来没啥事。对了……还说江边的尸体,引起了衙门注意……” “江边尸体?” 令狐青墨仔细思索:“可是五天前,在槐江湾发现的那具浮尸?” 谢尽欢莫名其妙:“五天前我还没来丹阳城,什么样的尸体?” “一具无名浮尸,严重腐烂难辨男女,难以追踪来源,尚在查证。若这尸体也和妖寇有关,此案恐怕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大……” 忽然得到线索,令狐青墨哪里坐得住,放下扫帚往外跑。 谢尽欢见状眉头一皱: “怎么?撂挑子了?” 令狐青墨急着去拷问活口,头也不回跃上院墙: “我得回去查案。放心,我出身名门正派,言出必诺,等事情忙完肯定给你收拾的干干净净。” 说完飞身离开宅院,不见了踪影。 “还是个工作狂。” 谢尽欢还得尽快升级把夜大魅魔埋回去,也没再打扫,继续琢磨起他的‘倒浇蜡烛’神功。 而后墙方向的喧嚣,从始至终一直在持续: “铛铛铛~……” “郎君呀~你是不是臊得慌……” …… ------------ 第十一章 迫在眉睫 咚—— 咚—— 旭日东升,阳光洒入绵延至天际的繁盛城池,数以万计的居民陆续出门,武威楼中的达旦笙歌刚刚消停,街头巷尾又响起了市井喧哗。 青泉巷,晨曦洒在两进院落内,几朵菊花在书房外悄然绽放,细密菊纹往中心汇聚,色泽由浅入深,呈现出花生大的小孔,鲜嫩欲滴、美不胜收。 谢尽欢身着素洁袍子走出房门,深深吸了口清新空气,环视几眼新住处后,架着煤球往外行去。 青泉巷租户挺多,大部分都是桃仙坊外来豪商,或丹阳学宫执教的师长,出门皆有车马随从,衣着也非富即贵,对他这新租客还挺好奇。 谢尽欢自幼什么都学,还注重形体谈吐,气质方面确实不差,但身上只剩二十多两银子,还是抢来的,确实有点‘财不配位’。 夜红殇说的很对,一切问题都源于实力不足。 提升实力要丹药,丹药得花钱。 谢尽欢以前都是‘全力依父’,这三年怎么谋生也忘了,想想转头看向煤球: “球球,我这三年都是干什么挣银子?” “咕叽?” 煤球蹲在肩膀上,稍微回想了些,抬起翅膀,抹谢尽欢脖子,意思当是——杀人越货! 啊? 谢尽欢感觉自己应该是侠士,最多爱美之心多一点,应该不会干这么道德败坏的事,但煤球模样不像作假,只能询问: “有没有正当点的法子,不杀人?” 煤球思考了下,用翅膀扇谢尽欢脸,而后探出爪爪: “咕叽!” 语气凶狠,明显在暴力勒索! 谢尽欢张了张嘴,暗道:妈耶,我这三年该不是在当隐姓埋名的江洋大盗吧? 怪不得昨天遇上贼寇,抢钱袋的手法那般行云流水…… 他还想再问,脑子里却传来眩晕感,继而背后就冒出来一只红衣阿飘,扛着小伞娇笑调侃: “哦呦~你最好还是别问了,免得把以前干的破事儿全抖出来,坏了自己道心。和姐姐一样,忘记过去重新做人多好。” 谢尽欢发现红衣阿飘冒出来,环境音却没消失,甚至能看到巷中走动行人,心中不由一惊。 确定其他人看不到他产生的幻觉,才暗暗松了口气: “煤球又不懂事,我肯定是在行侠仗义,顺便没收违法所得。” 说罢又看向被吓炸毛的煤球: “这几年咱爹在不在跟前?” 煤球感觉周围有脏东西,不过听到问题,还是认真思考,而后眼露茫然。 不知道? 谢尽欢见问不出具体,也没再难为只知道吃的贴身奴婢,让阿飘先行消失,来到了巷子外。 巷口就是偏街,吃饭相当方便,其中还有家羊肉汤馆,幡子发黄已经看不清字迹,门口大铁锅内热气腾腾,内部屋檐下都座无虚席,食客多是穿着官衣的小吏差役。 而早起上值的杨大彪,乃至县尉杨霆,就在铺子外的小桌对坐,面前摆着六个空碗,篮子里还放着三白面馍,大快朵颐的同时,还说着: “尸体验了一晚上,丹王阁的前辈都看不出门道,这线索又断了……” “妖寇要是那么好找,还要我们这些差人作甚。” “诶?尽欢,起来啦?” “是啊。杨伯父早。” 谢尽欢来到跟前,先给杨霆行了个礼,在旁边的空位坐下: “杨大哥昨晚什么时候回来的?我还想打个招呼,等了半晚上不见你回来,就先睡了。” “唉,别提了。” 杨大彪拨着蒜瓣解腻,脸色发苦: “昨晚对着那具腐尸……算了,吃饭的时候不说这个。好不容易忙到后半夜,准备回来,结果可好,王府那边又来消息了。” 谢尽欢摁着煤球,让它别往人家锅里钻,好奇道: “什么消息?” “还不是紫徽山那事儿。” “?” 谢尽欢心中一僵,觉得应该不是啥好消息。 而事实也不出所料,杨霆说着从袖子里摸出一张纸,上面是半个鞋印: “差役在山里搜寻,发现了一道可疑足迹,其一步过丈、武艺不低,可惜当时雨太大,不好追踪,但从大概方向推断,应该来了丹州,孤身一人……” 谢尽欢瞧见自己的脚印,感觉天都塌了一半! 他前天晚上怕被妖魔迫害,豁出命往外跑,根本没注意隐藏行迹,这找到脚印…… “按照鞋印推断,此人是男子,也可是化形为男人的妖物,身高在六尺一寸左右……” 杨大彪说话之间,把纸张递给谢尽欢: “因为事关重大,王爷亲自在王府督战,令所有县、乡、里、亭全部以此事为先,把昨日出现或前日不知行踪、符合身高的男子全部登记,逐一排查。” 按照大乾的度量尺计算,身高大概在一米八出头,范围其实很大,但再加上‘昨日忽然出现或前日不知行踪、实力不俗’,显然就很好查了。 谢尽欢看着纸上脚印,冷汗都下来了,不动声色把脚收到了袍子下: “丹州九郡五十七县,人口难以计数,怕是不好找。” 县尉杨霆放下汤碗,抹了抹嘴: “事关国祚存亡,不好找也得找,按照王府的说法,三天找不到踪迹,就上报洛京,让赤麟卫和钦天监接手此事。” “……” 谢尽欢听见这话,悬着的心算是彻底死了。 赤麟卫是天子爪牙,定位约等于锦衣卫,钦天监则专门镇压邪魔外道的顶级暴力机构,监正陆无真受封国师,大乾三位大宗师之首,论道行能单手按死紫徽山掌门,双手锤翻丹阳学宫大祭酒穆云令。 这俩机构联合执法,属于大乾动用核武器,再解决不了问题,那也不叫问题了,叫大乾气数已尽! 这不死定了吗? 谢尽欢面对即将到来的神罚,饭都没心情吃了。 但他又不能表现出异样,见杨大彪能吃七大碗,还以为这铺子的东西不顶饿,也随口叫了七碗汤七个馍。 然后差点撑死! 杨大彪吃饱喝足,瞧见谢尽欢拿着筷子脸都绿了,抬手拍了拍肩膀: “年轻人嘛,能吃才能打,你慢慢来,我先去衙门了。” “好,饭钱付过了。” “唉,谢贤侄客气了。” 杨霆叼着烟袋,也拍了拍谢尽欢肩膀,带着儿子离去。 独留一人一鸟,面对七碗羊肉和七个大馍…… ---- 片刻后,崇明河畔。 谢尽欢揉着怀胎三月的肚子,沿着河边行走,脚上已经换了双新鞋。 煤球少有的吃撑了,蹲在肩膀上满眼茫然,看起来已经进入贤者时间,思考起鸟生的意义。 刚才有那么一瞬间,谢尽欢其实想背信弃义溜之大吉。 但目前逃跑已经没意义了。 丹王这阵仗,明显是不计代价,活要见妖死要见尸。 他现在只要敢失踪,马上会被锁定为重点嫌疑人,然后就是各路人马联合追踪,他相貌、背景、武艺全透明,还没出丹州就被堵住了。 就算能跑出丹州,私挖镇妖陵属于‘反人类罪’,说不定还会引来‘诸教歼杀令’,儒释道、墨法兵的大佬全出马,他还能在过五关斩六将杀出大乾不成? 甚至他连回山里扫清痕迹都没机会,山里全是搜寻妖邪的人手,来回还得一天一夜,他作为涉案人员,被高人撞见当场露馅。 当前唯一出路,只能是赌灯下黑不被发现,然后尽快想办法脱离险境。 如此思量间,一人一鸟很快来到了宁安街。 清晨时分,白石街面上车马不多,街道两侧还种有桂树,行走其中桂香袭人,三层高的大型医馆矗立在街边,主楼上方挂着‘妙手仁心’的烫金招牌。 谢尽欢不太想和巫教妖女打交道,但再不想办法提升实力,他不说重新封印镇妖陵,暴露后能不能逃掉都是问题,饮鸩止渴也得捏着鼻子一口闷。 不过为了稳妥起见,过来的路上他也打听了下林家医馆的背景。 林家是御医世家,本家在洛京,家主为太医院左院判,这里只是林家在丹阳的一处分店,本来该由偏房照看。 但林紫苏丹道天赋很好,被林府从亲戚家过继回来后,年纪轻轻就考进了丹阳学宫,林婉仪作为监护人,也跟了过来,照看的同时打理家族产业。 从市井风评来看,林婉仪是个大善人,不仅医术高超经常给穷苦街坊义诊,还资助了些许在学宫、紫徽山学艺的学徒,交际圈更是广泛,几乎认识所有达官显贵的夫人。 这么个女大夫,怎么看都不会和练尸养蛊的巫教扯上关系。 但邪魔外道往外会伪装,表面越仁善,背地越心狠手辣也说不准。 谢尽欢在医馆外纠结片刻后,还是压下杂念走向大门,半途却隐隐听到二楼窗内,传来女子交谈声: “林家妹子,你可得给我想想办法,我家庆之,最近都不碰我了,整天夜不归宿……” “夫妻之间,时间一长同房少是常事,刘大人或许是公务繁忙……” “他在家又不忙。你帮帮姐姐吗,我听人说,你给文成街的宋夫人,开了个‘阳合丹’,一晚上七次,宋夫人几天都没出门,还不伤身……” “唉,宋夫人想要娃儿,一晚上七次是宋大人身板好……” “我家那口子壮的和牛似得,身体也好,就是嫌弃我了,我上次好心帮他吹那啥弄玉,他竟然睡着了……” “……” …… 谢尽欢眨了眨眼睛,抬眼看向二楼房间,可以确认其中的‘林家妹子’,就是昨天码头遇见的林婉仪。 吹那啥弄玉…… 谢尽欢没记错的话,这法子确实挺治愈人。 昨天见林婉仪,还以为是个贤良知性的保守美人,没想到私底下和人聊这么花…… 不愧是巫教妖女…… 谢尽欢昨天已经见识过郡主府那群疯批小姐的厉害,此时也见怪不怪,进入医馆大门,结果发现百子柜前称药的两个女学徒,也在偷偷闲聊: “听马夫说,那谢公子剑眉星目、武艺高强、气度非凡,还抱着东家和紫苏下的马车……” “东家和紫苏可都没嫁人,这要是一起瞧上了……” “放心,紫苏满脑子歪点子,哪有心思考虑婚配之事。上次炼的那什么‘吃饱撑着丹’,让学宫的老丹师打了三天嗝,差点上门来训东家管教不严。那谢公子若是敢登门,我估摸不出三天就得被吓跑……” …… 谢尽欢听到‘吃饱撑着丹’,觉得林家这一大一小,都不是省油的车。 不过来都来了,他也没知难而退,来到柜台之前,抬手敲了敲。 咚咚~ 称药的女学徒,闻声回眸,发现柜台外站着位目如寒星的年轻公子,不由愣了下: “呃……公子有什么病?” “咕~” 煤球从昨天到现在,都发现阿欢脑子不太正常,歪头顶了顶谢尽欢脑壳,示意这里有病。 谢尽欢知道自己得了失忆症,但这病林家医馆怕是治不好,只是心平气和回应: “没病,找人。林婉仪林大夫在不在?” “哦,东家在二楼接诊,得稍等一下。” …… ------------ 第十二章 这不就是我要找的人? 林家医馆二楼,一间宽大诊室内, 穿金戴玉的刘夫人,在丫鬟搀扶下起身,手里拿着药盒致谢: “实在麻烦林家妹子了,有空到府上坐坐,咱们接着聊。” “一定,刘夫人慢走。” “不用送,林家妹子太客气了……” …… 林婉仪起身相送,眉眼弯弯仪态知性,如同悄然绽放的国色牡丹。 但等到刘夫人走出诊室后,林婉仪眉宇间就多出了几分无奈。 作为京城的女名医,林婉仪平日免不了和城里的大户夫人打交道。 豪门之家的女眷,实在一言难尽,知道她丹术过人,变着法子从她这骗虎狼之药,因为她平易近人,混熟了的夫人,还把各种花活儿讲给她听。 林婉仪还是没破瓜的女子,耳闻目染之下,十八般姿势都烂熟于心了,心中岂能情愿? 但她也没法把病患拒之门外,感觉再这么下去,自己真得变成巫教妖女了。 茶岸旁,正在收拾茶具的丫鬟琴文,等刘夫人下楼后,也吐槽道: “这些个夫人真是,有病来求药也就罢了,没病还登门问东问西,特别是杨捕头的夫人,相公身板那么猛,也跑来叨扰小姐,她就不怕瘫在床上?” “杨夫人是觉得相公木讷,不通闺房情趣,找我支招。” “杨夫人不懂,小姐就懂了?小姐都没嫁人,明明是京城名医,却被这些夫人当成了‘房事通’,真是……” “行啦,乱说让人听见怎么办?” 林婉仪来到书桌后坐下,取来一卷书册翻阅: “今年秋考,受医馆赀给的学生,成绩如何?” 琴文是随身小管家,听见这话更不开心了,来到跟前收拾茶具: “还能如何?除开紫苏名列前茅,其他人最好也不过拿个‘乙’等。我就想不通了,小姐在京城供一堆学生,到了丹阳也是如此,每年花那么多冤枉钱,也没见供出个达官显贵来,地主家也没余粮呀……” 林婉仪确实资助了很多出自寒门的年轻人,但初衷也不全是行善,而是她欠了巫教天大人情,得想办法得手一件重宝还债,京城拿不到,才跑丹阳来找空子。 但和巫教有牵连是大忌,贴身丫鬟都不敢告知,林婉仪只是推了下小眼镜: “行善助学是积阴德,学不出来也没办法,马上入冬,会有很多学子去学宫求学,你多物色一下,看有没有合适的好苗子……” “还找呀?这都供七八个人了……” “让你去你就去!” …… 咚咚咚…… 主仆俩正如此交谈,一个医馆学徒忽然从楼梯跑上来,自门口探头,眼神带着几分惊奇: “东家,下面有位公子找您,自称谢尽欢。” “谢尽欢?” 林婉仪翻书的动作一顿,想起是昨晚的年轻义士,连忙起身: “快请上来……” …… ---- 片刻后。 谢尽欢扛着东张西望的煤球,在学徒带领下来到二楼,迎面就见身材高挑的林婉仪,面带微笑走来: “谢公子,方才接待病患,耽搁了片刻,实在怠慢了。” 身在医馆当大夫,林婉仪穿的颇为知性,淡青色的齐腰襦裙配上柔纱外衫,漫步前行间有摇曳生姿之感,衣襟还一颤一颤的。 谢尽欢略微打量,实在难以想象这么个温柔贤淑的大美人,能是养傀儡小鬼的巫教妖女,走到近前拱手一礼: “林姑娘客气。” “咕叽~ “公子请坐。这鸟真好看。” 林婉仪人如其名,仪态极好,给人一种温润如水之感,邀请谢尽欢在茶案旁就坐,拂袖帮忙添茶: “昨天公子出手解围,妾身还没来得及答谢,实在惭愧。” “举手之劳罢了……” 谢尽欢目的相当明确,就是求取灵丹妙药,随口聊了两句,就把目光放在林婉仪的眼镜上: “林姑娘看起来有些功底,若是自幼炼体,眼睛不该出问题,林姑娘带着此物,可是功法出了纰漏?” 林婉仪正逗弄着摇头晃脑的煤球,闻言笑容微微一凝。 她自从拜入巫教后,身体确实存在些许问题,体内积蓄阴寒之气,每当朔月之夜都会胸痛,视力也有所影响。 但巫教功法,没点副作用才叫不正常,此事岂能当着外人说,林婉仪想想还是含笑摇头: “公子误会,我自幼看医书,可能是用眼过度所致。” 谢尽欢见林婉仪不承认,就做出望闻问切之色: “我观林姑娘气色,似乎阴气过盛,体内有阴寒之气淤积。功法出岔子,轻则入魔、重则陨命,可不是小事,林姑娘若真有隐疾……” “?” 林婉仪一愣,抬手摸了摸如花似玉的脸颊,暗道: 这也能看出来? 你开了天眼不成? 见谢尽欢如此笃定,林婉仪怕他真看出根底,打断话题: “我就是医师,医术放在丹阳城,也算小有名气,身体自会照看,公子多虑了。” 谢尽欢见林婉仪死不承认,当下也无言了。 他总不能来句:“林姑娘,你也不想巫教妖女的身份,被人知道吧?” 当前事情已经够多了,万一林婉仪怕走漏风声,给他下降头,那不成没事找事了? 谢尽欢暗暗酝酿话术,寻思该如何捅破这层窗户纸,结果蹲在腿上的煤球,忽然歪头看向他腰间的正伦剑: “咕叽?!” 继而就如同见鬼似得,连忙飞出了窗户。 谢尽欢见状就知道阿飘要开始作妖了,而事实也不出所料。 林婉仪本来疑惑打量,却不知为何,脑子忽然传来眩晕感,连思绪都出现几分恍惚。 继而压在体内的阴寒之气,猝然紊乱冲击心脉,当即发出一声闷哼,脸颊很快失去血色,白皙双手有乌青纹路顺经脉涌动,整个人也摇摇欲坠,打翻了茶碗。 哗啦~ 谢尽欢瞄了下林婉仪背后的红衣阿飘,知道是在帮忙,当下抬手稳住茶案,面色凝重: “林姑娘,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体出了问题?” “我……我……” 林婉仪总感觉背后凉飕飕的,只是晃了下神,体内挤压的阴寒之气,就乘虚而入直攻肺腑。 此时身体颤栗,坐姿都难以维持,只能靠在椅子,尝试压住肺腑间流窜的阴寒。 但背后有只红衣阿飘她都没法发现,又哪里压得住恍惚心神, 谢尽欢见林婉仪压不住,关切询问: “要不要叫大夫过来?” “别……别叫……” 林婉仪的巫教底细连丫鬟都不敢告知,哪里敢让医馆的大夫把脉,拼尽全力抓住谢尽欢的袖子,强压透体阴寒。 但此举非但没效果,脑子还出现潮汐般的眩晕感,体内阴寒之气愈演愈烈,以至于很快心跳如擂鼓,呼吸急促,汗珠都浮上额头。 谢尽欢见林婉仪眼神都开始涣散,感觉有点玩过火了,悄然望向后面的红衣阿飘,示意点到为止。 夜红殇站在背后作妖,回应道: “以银针聚气,刺天顶、鸠尾二穴。” 谢尽欢听见提示,迅速在诊桌上寻找。 林婉仪苦苦压制,见谢尽欢动作,询问道: “你……你做什么?” “我有办法帮你,针在什么地方?我给你施针。” “施针?” 林婉仪身为医师,自然明白施针是什么流程。 阴寒之气冲击心脉,不出意外该刺激胸口穴位…… 那不得脱衣服? 林婉仪瞄向衣襟,脑子里不免浮现出以下场景: 谢尽欢马上就要跑过来,不理会她的羞愤挣扎,强行把她上衣解开…… 她想挣扎却无力躲闪,只能眼含清泪羞愤忍辱…… 这怎么可以?! 林婉仪惨白脸颊显出一抹羞急,见谢尽欢从窗边找到了针,挣扎想要起身: “不……不行,我不用你……” 话没说完,就瞧见桌旁的白袍公子,隔着丈余距离,右手屈指轻弹。 咻咻~ 两枚银针当即破空而出,在房间中带出细微寒芒。 林婉仪见状吓了一跳,毕竟胸口到处都是要穴,隔这么远以银针裹挟真气击打穴位,稍微有一点差错,就能把她给打成重伤。 林婉仪本想躲闪,但寒气攻心腾挪不变,尚未做出动作,银针就刺入脖颈、上腹。 “咳~” 真气随银针贯入穴位,林婉仪当即发出一声闷哼,浑身颤抖当即减弱,只觉阴寒之气被锁在了胸腹之间。 “你?!” 林婉仪发现银针分毫不差扎在穴位之上,无论深浅还是蕴含气劲都精准的令人发指,眼神从羞愤转为了诧异。 武夫确实都擅长击打穴位,但目的通常是把人打死打残,力道够大就行;而医师扎针,需要考虑的可就太多了。 林婉仪实力不算低,能看出在患者呼吸不稳、身体乱动的情况下,隔空击打穴位,气劲力道却掌控的分毫不差,难度有多高。 特别是其中一针,刺向了檀中穴。 檀中在胸口正中,男子还好点,但女子自带软防护。 她更是天生丽质,胸前鼓囊囊被衣襟包裹,因为尺寸颇大,此时靠在椅子上,指头长的银针还没她沟深,正常都得解衣服把大团儿柔开施针。 而谢尽欢几乎瞄都没瞄,一针弹出,在她吸气导致衣襟鼓胀的瞬间,穿过衣襟肚兜,从两团之间穿缝而入,银针精准扎在檀中穴,没有误伤皮肉分毫,力道也是恰到好处。 扎针时能准确预判她动作、气息,杀人时自然也一样。 他不过二十岁,这么老练的手法,是怎么练出来的? 林婉仪目光惊疑,在愣了片刻后,脑子里忽然冒出一句: “这……这不就是我要找的人吗?!” ------------ 第十三章 猎人还是猎物 谢尽欢按照提示隔空扎针,不过片刻后,林婉仪气色逐渐好转。 确定没问题后,谢尽欢放下针包,回到茶案旁坐下: “感觉如何?” 林婉仪被如此施救,心中颇为惊疑,连背后的凉飕飕的感觉先放在了一边,仔细审视气态不凡的谢尽欢,好奇道: “谢公子搭救。敢问公子出身哪家高门?” “谈不上高门。家父只是京中小吏,三年前去了南方,最近刚回来。” “是吗?”林婉仪不太相信,又问道:“那公子母系是?” 谢尽欢见林婉仪刚恢复正常,就开始查户口,还满眼‘占有欲’,不免警惕起来。 按照传言,巫教妖女难缠的很,会给男人下情蛊,让男人被迫喜欢上她,而且这辈子碰别的女人就死…… 谢尽欢知道林婉仪好看,胸脯饱满、臀线丰腴,属于标准的实战型身材,但他可不想成为巫教妖女的榨菁奴隶…… 林婉仪正在琢磨自己的谋划,见谢尽欢眼神警惕,明白是自己太功利了,连忙端正坐好: “我就好奇问问,没其他意思。公子年纪轻轻有如此本事,却没有太大出身,着实让人意外。” 谢尽欢保持着三分戒心,重入正题: “闲话往后再聊,姑娘刚才看起来,是功法出了岔子,而且还是巫教路数……” “?” 林婉仪表情微僵,明白刚才犯病,底裤都被看穿了。 完了完了,这可怎么办,谢尽欢若是将此事上报衙门…… 谢尽欢是来求丹药的,可不想闹出误会被下个蛊,连忙补充道: “放心。巫教虽然被朝廷化为邪道,但其中之人并非全是大恶之徒。像是巫医,也是悬壶济世,萨满教的祭祀,甚至能在北周担任国师。姑娘出身医家,却走此道,或许另有隐情,我不会借此为难姑娘。” 林婉仪其实没啥隐情,就是老爹染了恶疾,病急乱投医拜入了巫教,师承巫教中规模最大的‘蛊毒派’,背后就是南疆荒域的巫教大本营,属于苗正根黑的巫教核心子弟。 不过她自幼待在京兆府附近,也没做过伤天害理之事,此时推了推因出汗下滑的金丝眼镜,稍显局促解释: “嗯……我只是好奇巫医手法,才学了些东西,并非为祸百姓的尸巫派妖人,往日也未曾祸及旁人,这点公子可以去查。公子若能理解,实乃万幸。” 谢尽欢轻轻颔首,转入了正题:“巫教功法离不开毒蛊阴邪,稍有不慎就会伤及自身。姑娘若是功法出了问题,我可以帮你看看;至于体内积蓄的阴寒之气,也能帮姑娘解决……” 林婉仪抬起手来,婉言谢绝:“我体内阴寒之气挤压已久,有处理之法,不劳公子费心。公子如常热心肠,可是有求于妾身?” 谢尽欢知道处理起来不难,无非找个男人吸阳气,林婉仪不需要他帮忙在情理之中,眼见筹码没了,他只能挑明来意: “我需要夯实根基的丹药,姑娘这里可有?” “丹药?” 林婉仪暗暗送了口气,露出一抹笑容: “林家善丹医之术,岂会没有。公子想要哪种?” 谢尽欢当前的情况,不是仙丹都破不了局,诚恳回应: “最上乘那种,最好体魄夯实后,超品之前都不会出现明显瓶颈。” 此等神丹,显然是个大活儿。 林婉仪花销太多,其实挺缺钱,见谢尽欢要顶格锻体神方,把方才的插曲都先抛到一边,声音柔婉介绍: “目前最上乘的锻体神方,为‘龙血丹’,此方出自京城的御药监,已经传承数百年,多用于上三品高人夯实根基、治愈旧疾,最多月余就能人脱胎换骨。” 月余时间…… 谢尽欢觉得有点久,但总比原地踏步等死强: “御药监专供皇宫,非功勋之辈不可得,林姑娘确定能拿到?” 林婉仪眉眼弯弯,凑近低声道:“紫苏在丹医院学艺,知道丹方,可以借‘练手’之由,向学宫报备,帮公子炼制一副。不过此方有点贵重,哪怕抛开丹师手工,光算药材成本,也得八千两银子……” “八千两?” 谢尽欢知道龙血丹不好得手,但着实没料到造价如此夸张。 他早上吃一碗羊肉汤,才二十文钱,八千两银子,换成羊肉汤,能让他和煤球吃好几辈子! 怪不得是顶格锻体丹药…… 林婉仪知道这价码吓死人,柔声道: “无论丹阳还是京城,有门路拿到丹方的人都屈指可数,有本事炼丹的人更凤毛麟角。我这已经是底价,此丹药材手工都不便宜,还得给丹医院上贡的两成利,价钱压不下来,公子若不信,可以去文成街打听,丹医院张院长也可以炼此丹,不过公子没百两银子见面礼,门都进不去。” 聘请知名丹师定制丹药,价格本就高昂,正常是药材、手工对半开,人家还不一定接活儿。 谢尽欢当前根本没银子聘请丹师买药材,好在他此行也不是来买的,见眼镜娘孜孜不倦推销,厚着脸皮道: “姑娘情况挺严重,我可以帮姑娘处理功法瑕疵,保证往后不会再犯。作为交换,姑娘能不能……” “?” 合着你是来白嫖姐姐的?! 林婉仪坐直几分,下意识捂住了小荷包,不过念在谢尽欢出手相助的份儿上,还是语气柔婉回应: “公子,这可是近万两白银,妾身出诊一次,才收三钱诊金,实在负担不起。不过昨天公子仗义相助,我还是得答谢,公子真需要,可以送你一瓶固脉丹。” 固脉丹也能锻体,价格不算便宜,但那是八九品学徒所用。 谢尽欢要应付的可是‘大乾铁拳’,这玩意塞牙缝都不够。 林婉仪见谢尽欢目露迟疑,又提前预防道: “公子满心侠气,肯定做不出拿巫教背景要挟女子之事,不过这事儿还是希望公子守口如瓶。我上面有人,真走漏风声,虽然上面可以处理,但终究比较麻烦。” 上面有人…… 我上面可没人了! 谢尽欢也不傻,知道这是善意的提醒,让他审时度势,不要把巫教妖女不当妖女。 眼见软硬兼施都行不通,还可能招惹是非,谢尽欢只能起身: “也罢,我守口如瓶,姑娘就当我没来过。” 林婉仪见谢尽欢要走,想想又连忙抬手: “公子且慢。” “嗯?” 谢尽欢见还以为林婉仪舍不得这单生意,想要打折再商量。 八千两银子,就算打一折,他当前也买不起,除非和侯管家一样…… 想到租房子的奇葩经历,谢尽欢迅速坐了回来: “我盘缠不多,姑娘打零点一折,兴许能做成这丹买卖。” 零点一折? 林婉仪有些茫然,不过也没在意,眉眼弯弯道: “龙血丹造价高昂,多数人都负担不起,公子拿不出现银也正常。妾身恰好有点小麻烦,需要个人处理,公子若能帮忙,丹药钱可以免了,就当交个朋友。” 以工抵酬…… 谢尽欢觉得这事儿有搞头,左右看了看,凑近低声询问: “杀谁?” “?” 林婉仪一愣,有些茫然: “什么杀谁?” 谢尽欢也很茫然,摊开手道: “八千两银子,够买几十条命了。若不是杀人买卖,姑娘让我去捣药?捣谁?” 捣谁?! 林婉仪这次倒是听懂了,连忙解释: “公子误会了,小女子清清白白,从不做作奸犯科之事。” 谢尽欢眨了眨眼睛,见这巫教妖女不似作假,也轻咳一声: “我也是开个玩笑,我乃正道侠士,从不接这种脏活儿。” ? 我不信! 你刚才明明是在择人而弑! 林婉仪很怀疑谢尽欢穷疯了,连见血的黑活儿都敢接,不过她确实不作奸犯科: “我不是请公子干脏活儿,就是个正当差事,稍微有点难度。” 谢尽欢觉得这难度应该逆天: “什么事?” “丹王阁里面,藏得有《龙骧付应决》副本……” 谢尽欢目光错愕:“你让我去丹王阁偷东西?!” “不是偷,是学,然后再教给我,我也对武道感兴趣。” 林婉仪资助那么多寒门才俊,就是为了培养一个双头龙,连接她和武道神典,谢尽欢一看就潜力无穷,显然有这机会,她和颜悦色解释: “洛京还有丹王府的门客高人、武官将领、优秀才俊,只要功勋卓著,都会被特许借阅此典。 “公子年纪轻轻,却武艺不俗,很有机会博得丹王赏识,只要成功学到,教给妾身,这事儿就算办完了。” 此事听起来很简单。 但谢尽欢自幼在京城长大,又不是没见识。 《龙骧付应决》据传是武祖留下的无上秘籍,借阅门槛高就算了,学成难度更高。 据他了解,京城有资格借阅此典,并成功入门的人,就俩个——赤麟卫厂公曹佛儿、钦天监监正陆无真。 有本事把这玩意学会的人,还需要用银子? 而且要学到这东西,就得诶博取丹王赏识、在高人扎堆的丹王阁泡着、和诸多大佬交流接触…… 谢尽欢现在躲还来不及,做这事命不要了? “虽然朝廷没说不能教人,但将武道神典外传,终究犯忌讳,而且难度太大,我当前实力不济……” “不打紧。” 林婉仪斜靠在椅子上,秋波美眸笑意盈盈: “这事儿本就急不来。我给公子三年时间,公子哪怕没学会,能背下来都作数,实在办不成,三年后也可以按照市价付账,不收公子利息。至于龙血丹,我先给公子,最迟后天就能拿到第一批药。” 谢尽欢面对这个提议,说实话没法拒绝,甚至有点惊喜: “这可是八千两银子,三年后才兑现承诺,姑娘不怕我吃完丹药就跑了?” 林婉仪低声提醒:“妾身可不是一个人!公子若愿意为这点银钱,提防巫教一辈子,还能防住,我就当结个善缘了。” 谢尽欢想想也是。 得罪儒释道三家,人家最多把你打死,不屑于偷袭。 而得罪巫教,往后喝口水都得疑神疑鬼,死了还得自己挫骨扬灰,免得被人拉去炼成傀儡废物利用…… 他要是没拿到武道神典,还还不起债务,那估计就得‘肉偿’了,以后变成傀儡还是赘婿,全看林婉仪心情…… 虽然巫教不好招惹,但为了应对燃眉之急,尽可能多一分自保之力,谢尽欢当前没法拒绝: “行。三年之内,我把武道神典教给姑娘,若没学到,照市价付账。要不要立个字据?” 林婉仪非常豪气:“不必,知道公子长相足够了,名字真假都无所谓。” “……” 谢尽欢听见这话,就知道林婉仪背后是尊庞然大物,他逃到南疆荒域都没用,当下微微颔首: “行吧。丹药后天来取?” “嗯。待会我和公子一起去购置药材,好让公子知道成本,免得公子说我坑你。” 林婉仪已经恢复,说完后,就起身来到侧屋之后拔去银针。 谢尽欢坐在原位,暗暗分析起这笔交易可能出现的隐患,其间还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动静,应该是奶沟间的针不好隔着衣服拔,将衣襟解开了。 不过谢尽欢听说过巫教妖女的作风,看了就得娶,最关键是得‘从一而终’,看别的女人一眼都不行,当下也没有心猿意马…… ------------ 致谢~ 拖了一年才开书,实在让大伙久等了or2 但实际这本书去年四月就开始构思,六月开始写开头,写了八个月才找到点感觉,把书给发出来。 阿关也想早点发书,但前几年熬的太狠,翻过三十岁脑子不好使了,每天写一万多字,然后删改八千,如此循环往复,硬写了几十遍开头,作废字数估计有百万字了。 让大伙等这么久,阿关还以为没人看了,着实没想到还有这么多朋友来支持。 感激之心无语言表,阿关加更一章吧。 阿关向来都是能更多少更多少,但一天码不了多少能看的剧情,发书四天,阿关就写了四章,更新十三章,照这个速度,存稿撑不过一个星期,一天能稳定更新六七千,已经是尽全力了or2! 多谢大佬们的打赏、月票、推荐票支持,多谢大佬们的收藏、追读or2! 多谢以下大佬的盟主打赏: 【可她终究是个梦】 【我的鹿叫桃子i】 【空魚_来自火星】 【以骨归方】 【魂淡融盟主】 【什么的秋观】 【浮夸成性】 【杨仙齐天】 【天堂小门】 【雨仙齐天】 【天星璀璨】 【听眠QAQ】 【若月临春】 【肥肥的狗子】 【心劫丨】 【我们的幻想乡】 【百歌缭乱】 【这本书真不错QAQ】 开书有这么多盟主,着实超出阿关预料,压力也如山,毕竟阿关少说欠五百章了,把这本书全还进去都不一定够。 多谢以下大佬的巨额打赏: 小乖恰柠檬 架海紫金梁 日新月異 擎天白玉 RuiDTLa 画桥东风 Alives丶 剑仙尽低眉 祈愿丿 不想天天上班 豆豆豆仔 不管不顧不理 还是就叫草木吧 翻肚鱼 书友20241214111152314 你发如雪凄美了离别丶 过尽晓莺啼处 秋秋我的秋秋_ 菜菜mini 京城第一纨绔 书友150721224341460 卞城王 嚣洒人生 晓关关 心火烛 萧若璃哒澜朋友 琉璃伴夏 如此不同 黄蓉无惨 书友20181220002552781 是老衲拔晚了 狸猫 …… 打赏的大佬有几千人,实在列不完,能得大伙们鼎力支持,阿关感激不尽or2! ------------ 第十四章 歹徒兴奋裤 不久后,挂着‘林’字木牌的马车,载着一男一女,驶离林家医馆大门。 而宁安街尽头,一栋三层酒楼上方。 一名身着粗布麻衣、头戴斗笠的男子,站在雅间窗口,自缝隙眺望沿街驶来的马车,身边还放着把五尺斩马刀,眼神带着几分不屑: “就这么个年轻小子,人头能值三百两?” 后方桌案旁,坐着一位身罩斗篷的男子,手里端着茶杯: “是你身价值三百两,不是他。为了保险起见,我才雇佣你出手,若事情办砸了,规矩你懂。” 刀客挺喜欢这话,不过还是问道: “这小子什么背景?” “姓谢名尽欢,生于长平三年,原籍洛京万安县,父谢温,曾任万安县法曹,三年前办案失职,调往瑞州南宁,刚刚折返。” “实力如何?为何杀他?” 斗篷人影稍微沉默了一瞬,才详细讲解: “此子近年在风灵谷学艺,江湖小派,武艺尚可。其昨天向衙门点了我的仓库,害我丢了几千两财货,得让他付出代价。” 刀客目光稍显疑惑: “如今风声正紧,四处都在搜捕妖物贼寇,昨天东仓坊还闹出了大动静。阁下现在不避风头,还逆势而行雇凶报复,不太理智。” 斗篷人影从袖子里取出银票,放在了桌上上: “行走江湖,问太多对你没好处。这活儿你接不接?” 刀客看着桌上的银票,最终还是点头: “接。这么简单的活儿,不接岂不是和银子过不去。” 斗篷人影又从袖中取出一个黑色药瓶,放在桌案上: “最近风声确实紧,先想办法毒杀,不成再动手。” 刀客拿起黑色药瓶打量,皱了皱眉: “这似乎是三合楼的瓶子,我怎么不记得三合楼还卖毒药?” “随手寻了个瓶子装药。尽快办事。” 斗篷人影说完后,起身离开了房间。 刀客拿着黑色小瓶若有所思,不过最终还是收进了怀里…… …… ---- 寒雨连绵,千街雾锁,街边参差错落的建筑笼罩在雨雾之中,整个城池化为了暗沉沉的黑青色。 马车沿着东城街市前行,车夫兼护卫贾正,头戴斗笠坐在车厢外,可能是路途无趣,还哼着苍凉小调: “天亦苦~地亦苦~从南到北十万里,不过英雄冢~ “佛也罢~道也罢~走东闯西八十载,终为冢中骨~……” 马车是两马并驱,内部颇为宽大,左侧窗前还有个小桌。 林婉仪带着金丝眼镜,仪态端正坐在里侧,用手摸着煤球毛茸茸的脑壳,余光不时瞄一下小案对面的白衣公子。 谢尽欢背对窗户而坐,手持三十六节天罡锏,用手绢认真擦拭锏身,眼神看似拒人千里,却又暗藏温润,不光是表情挑不出半点瑕疵,连姿势、动作甚至是眼神细节,都恰到好处,让人一看就想再看一眼…… 林婉仪觉得谢尽欢仪态有点过于好了,三岁开始练形体,都不一定能练出这架势,沉默片刻,忍不住主动开口: “谢尽欢,你在想事情?” 谢尽欢事情可太多了,现在只想活下去,听见询问,他回过神来: “没什么,只是走神了。” 林婉仪微微颔首,因为彼此刚认识,也没什么话题,就没话找话询问: “这把兵器,对你有特殊意义?” 谢尽欢这把天罡锏,和煤球一样是从跳蚤市场淘来。 当时花了二两银子,商贩吹嘘说是‘上古神兵’,但实际上就是根大铁棍子,除了结实一无是处。 不过和人介绍,肯定还是得有点说法,他想了想瞎扯道: “我最初用枪棒,取‘一寸长一寸强’;后改用刀剑,以技法破敌;再然后不计较兵刃,飞花捻叶即可伤人。打造此锏,并非用来当兵刃,而是警示自身。” “警示什么?” “锏,四棱无锋,乃‘兵中善器’,取公正平和之道,意在惩戒威慑,而非取人性命、残人肢体……” “哦……” 林婉仪微微颔首,对谢尽欢又高看了几分。 如此胡扯间,马车来到学宫附近,在一座金漆牌坊外停下。 牌坊外侧面有专门的停车场地,里面全是马车小轿,而内部是个超大型集市,商贾极多,甚至还有不少褐发碧眼的异邦人。 林婉仪下车后走在了前面,把面纱也带上了,但因为胸大屁股肥,身段儿太勾人,还是引起不少走卒侧目。 谢尽欢走在身侧,沿途都在打量路边摊位,待经过一家铺面时,可见门口围着不少人。 宽大铺面内部,没有摆货物,而是放着一排箱子。 盒子皆刷着红漆,锁扣都是黄铜质地,上面贴着‘武备院’的封条,大小不一。 诸多扮相各异的走卒,都在箱子前仔细挑选,还在窃窃私语: “这里面应该是短兵……” “箱子没作假吧?” “丹阳城谁敢造丹阳学宫的假……” …… 谢尽欢瞧见‘盲盒’,不由顿足: “这种江湖骗术,在丹阳也吃得开?” 林婉仪好久没过来了,瞧见铺面上‘多宝阁’的招牌,有些疑惑: “贾正,这铺子是做什么的?” 贾正跟在身后,连忙回应: “最近刚开的铺面,东家据说是文成街的一位贵人,里面都是从学宫倒腾出来的东西,兵器铠甲都有,通通卖三十两。” 丹阳学宫的武备院,主要研究方向是城防器械、织造水利等等,但其中也有炼器学科,教授学生炼制法器兵刃。 有学生师长研究,自然会产出各式各样的器具,为了收回成本,学宫会对外出售。 但为了不坠了丹阳学宫的名头,能流出来的绝对是精品,没一样是便宜货。 林婉仪听见才三十两银子,不由生了好奇心: “是真货?” “东西保真,但买前不能看货,九成都是亏。不过前些天,也有人得手过软甲,一夜暴富,赚了千两雪花银……” 林婉仪来了兴趣,略微打量,转身走向铺面: “你先去打听龙阳花卖家,我待会过来。” “好嘞。” 贾正见此连忙跑向了坊市深处。 谢尽欢正考虑怎么躲过朝廷追查,没兴趣参与者这种江湖骗局,不过他刚跟着走进铺子,如影随形的夜大魅魔,就出现在了身侧,抬手指向一个箱子: “这个。” 谢尽欢脚步一顿,悄然左右打量,见没有人注意到他的专属阿飘,才靠近几分: “里面什么东西?” 夜红殇微微耸肩:“反正材质特殊,不会亏本,我直接告诉你,不就没意思了?” 谢尽欢见此来到货架前,拿起一个脑袋大的小木箱查看,觉得重量挺轻,但难以断定里面是什么物件。 林婉仪想买一个试手气,但三十两银子,可是贾正三个多月薪水,绝不算小钱,正犹豫不决间,发现谢尽欢盯着箱子看,询问道: “这箱子里有好东西?” 谢尽欢感觉以夜红殇的本事,应该不会骗他银子,这盒子里面恐怕是头奖。 但他浑身上下加起来,就二十多两银子,买不起! 见林婉仪好奇心颇重,谢尽欢犹豫再三,还是忍痛借花献佛: “看起来不错,你买着试试,赚了亏了咱们一人一半,亏了算我的。” 林婉仪听见这话,自然是来了兴致,悄悄把箱子拿起来,取出银子递给伙计,相伴出门: “好轻,里面难不成是软甲?” 谢尽欢也不清楚里面是什么,在旁边打量: “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林婉仪见此捧着小箱子出门,等避开人群目光,才单手托着箱子,把封条揭开,因为是花三十两银子巨款买的,这时候还有点小紧张。 谢尽欢和煤球一起探头查看,箱子打开后,可见里面是个绣工精美的荷包。 ? 林婉仪一愣,把箱子递给谢尽欢,拿出荷包解开,可见里面放着两件黑色布料。 布料叠起来只有巴掌大小,质地十分柔滑,仅看光泽度就知道用料名贵,价值不菲。 “这是冰魄丝?!”林婉仪瞧见质感惊人的布料,杏眸微微一亮:“还真是软甲,你怎么看出来的?” 冰魄丝乃武备院以秘法制成特殊丝线,号称‘一两丝百两金’,用其打造的软甲,价格惊人。 谢尽欢约定五五分账,发现夜大魅魔真挑出头奖,本来也挺惊喜,但瞧见巴掌大的荷包,又微微皱眉: “这软甲是不是有点小?” “嗯?” 林婉仪捂着小荷包打量,觉得是有点太小了,拿出一件查看。 随着折叠好的黑色布料展开,一条很奇怪的‘裤子’,就展现在了两人眼前。 裤子如同轻柔薄纱,半透明,延展性极佳,小腹下还有繁复绣纹,防护力不知道有没有,但若是穿在女子身上,那和没穿区别真不大…… 歹徒兴奋裤? ------------ 第十五章 法器 集市轰轰闹闹,两人一鸟鬼鬼祟祟站在铺面拐角,茫然看着女子手中造型别致的‘裤袜’。 谢尽欢本来还在夸奖夜大魅魔,瞧见情趣裤袜后,神色就是一僵,暗道: 大乾还他娘有这种鬼东西? 我前十几年怎么没见过? 这不离谱吗? 林婉仪提着裤袜,虽然没有言语,但艳若国色牡丹的倾城脸颊,却已经绿了! 她经常在权贵之家内宅走动,见过此类物件,但她万万没想到这是丹阳学宫产的。 堂堂儒家学府,怎么能用冰魄丝这么好的材料,做这种勾引男人的东西? 可能是不信邪,林婉仪又把荷包中另一件黑色布料展开。 结果不出意外,同样质地的薄纱肚兜,呈现在了眼前,还是三角造型,完美兜住玉团儿,又能漏出小腰,成熟而性感…… 肚兜上还绣着栩栩如生的荷花鲤鱼,随着光线变幻,泛出五彩色泽,还怪好看的嘞…… 谢尽欢在京城生活了十六年,着实没料到这世上还有情趣内衣。 发现林婉仪睫毛微颤,逐渐显露出浓浓杀气,他硬着头皮安慰: “武备院中的学子师长,打造的都是奇门法器,此物会不会另有玄机?” 林婉仪一想也是——冰魄丝价格昂贵,用来造肚兜的话太过浪费,此物必定还暗藏玄机,说不定真是件‘法器’。 法器通常是用能对真气产生反应的奇珍材料,制成的器具,紫徽山的剑、丹王阁的八方通明阵等都算法器。 法器有品质差异,区分之法是能用到几品,就是几品法器,道行高深的炼器师,甚至能打造出堪称仙器的法器,比如紫徽山失传百年的正伦剑,其能让雷法威力翻倍,还附带‘镇鬼缚魅’效果,被誉为道门杀器之最。 法器操控也简单,将自身气机灌注其中,器具就会产生相应反应。 林婉仪念及此处,把肚兜拿在手上,略微提气。 结果两人马上就发现,绣在胸前两点的粉红荷花,在真气灌注后扭曲形变,如同花苞般绽放开来,正常应该露出鲜翠欲滴的花蕊,但没穿在身上,只露出了两个洞洞…… 谢尽欢瞧见此景,不由深深吸了口气,心道: 娘诶,这还怎么圆? 毕竟这种神物,他两辈子加起来都是头一次见。 至于其作用,倒是好理解,大概是让男人干坏事时,吃奶更方便…… 不过这法器,道祖级别都能用,所以算仙兵? 林婉仪愣愣看着肚兜上的洞洞,或许是不信邪,又拿起裤袜尝试,结果裤裆处看似遮挡要害的繁复绣纹,竟然也发现形变,露出了…… ?! 林婉仪哪怕是未出阁的女子,也明白这是用来做什么的了,瞬间柳眉倒竖,眼神似是要杀人! 谢尽欢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评价本地的能工巧匠,安慰道: “这做工用料,称得上巧夺天工,市售绝对不会低于百两银子,三十两得手血赚,要不将就着穿?” “啐~” 林婉仪怎么好意思穿这种方便男人的东西? 若是被紫苏发现,还不得数落死她这骚小姨? 而且若是偷偷买也就算了,怪好看的,穿着也能将就,但谢尽欢可站在旁边看着! 她穿给谢尽欢看吗? 林婉仪面红耳赤,只觉受了奇耻大辱,转身想回铺子算账。 但铺子外白纸黑字写着‘买定离手、盈亏自负’,她去找茬显然理亏。 林婉仪心头实在气不过,又望向谢尽欢: “你是不是知道底细,故意怂恿我买的!” 谢尽欢摊开手道:“我能有这本事,还请你炼丹?好不容中个头彩,别弄得和吃亏一样,东西全归你,我也用不上,就不分了,走去忙正事。” “……” 林婉仪其实很想让谢尽欢赔她三十两巨款,但这东西属于奢侈品,造价没百十两绝对下不来,憋了半天,还是把东西踹进怀里,取出一张银票拍在谢尽欢胸口: “算了,我认栽,也不占你便宜。反正我不会穿这种鬼东西……” 谢尽欢感觉林婉仪回去肯定会偷偷穿,不过他显然看不着,当下只是摇头一笑,走在了后面…… ----- 不久后,金门街一家摆满药材的大型店面内。 护卫贾正在门槛外安静等待,谢尽欢站门口处,扫视着热热闹闹的集市。 煤球则好奇望着一簸箕的不知名肉干,看模样又想逮啥吃啥。 林婉仪坐在茶厅之中,和大腹便便的药商交谈: “市价也才六十两一钱,这价码恐怕太高了……” “那是春天的行价,入秋过了花期,卖一钱少一钱,我都是看在林大夫名望上,才割肉拿出二两。若是省着卖,屯到冬天,少说能多挣不少银子……” “唉~八十两,咱们常来往……” …… 谢尽欢知道奇珍异草价格惊人,但真亲自采购,才感觉到有多恐怖,一钱就是他爹几个月俸禄,偏偏还不愁卖。 三四品用的药材都如此,若是超品,怕是得价值连城了。 在如此交涉良久后,二两白阳花,以一千六百两天价成交,拿在手里,也就巴掌大一小盒,还没装肚兜的箱子大。 林婉仪小心捧着价值千金的小盒子,出门后吩咐道: “贾正,你回去再打听一下,看什么地方还卖的有龙阳花,多备一些,入秋全在涨价,迟一天都得多掏好些银子。” “好,我尽快去打听。” 谢尽欢走在跟前,本想拿过盒子看看价值千金的药材,但丹道有规矩,不让外行经手药材,以免损伤药性,只能作罢。 三人相伴行走,很快就出了烫金牌坊,来到金门街侧面停放车马的大院。 贾正在前面解开栓马的缰绳,林婉仪先行登车。 谢尽欢作为客人,总不能抢走林婉仪前头上车,本来扛着煤球打量街景。 但等到林婉仪准备推开车门之时,谢尽欢耳根微动,察觉不对,转眼看向不远处的马厩。 林婉仪脑子里想着情趣小衣的事儿,根本没注意其他,顺势就推开车门。 结果车门上方的缝隙,飘散下了一阵黑色粉尘: 沙沙~ 呼—— 林婉仪尚未反应过来,就发现背后卷起旋风,一道人影如同奔雷般闪身近前,直接拉住腰带把她拽开,同时正伦剑出鞘,在身前化为飞轮,将粉尘防的泼水不进! 飒飒飒—— 谢尽欢单手搂住林婉仪,飞身后跃落在空旷处,发现林婉仪开门的右手,还是沾染了黑色毒粉,当即抬起长剑: “什么毒?” 林婉仪有点懵,发现英雄救美的谢尽欢,竟然准备快刀斩乱麻直接砍手,吓得连忙缩回背后: “没事没事,好像是血凝散,我有办法解毒。” 谢尽欢知道血凝散是烈性强毒,不过蛊毒派巫师应该不忌惮,收起正伦剑,望向马厩: “出来!” 贾正都没弄清发生什么事,听见声音,才拔出腰刀护在林婉仪身侧。 踏踏~ 很快,不远处的马厩旁,走出了一道人影。 人影是个三十余岁的男子,身着粗布麻衣,黑发随意盘在头顶,肩膀上扛着一把五尺斩马刀,步态颇为闲散: “这都能发现我,你小子挺机警。” 察觉到此人气势不凡,贾正持刀如临大敌: “阁下何方神圣?为何暗中下毒手?” 扛着斩马刀的汉子,来到正前方站定,望着谢尽欢,下巴微抬: “不二刀傅冬平,不知道这名号,你小子听过没有。” “傅冬平……” 谢尽欢显然没听说过。 贾正低声提醒:“丹州悍匪,上月在黄石岭劫镖,杀三人,皆一刀毙命,至今未归案,告示贴在城门口好久了,其据说步入武道六品,善使刀法,贪财好色……” 发现是来得是六品强者,林婉仪不由眉头紧锁,知道事情不妙了。 她虽然不怕中毒,这种武夫也能对付,但巫教手段根本不敢光天化日在城里用。 贾正不是对手,谢尽欢才二十岁,即便手法老练也最多旗鼓相当,遇上如此悍匪…… 林婉仪四处搜寻,想要呼叫官差,但可惜周边只有几个车夫,见状还跑了,不由暗暗心急…… 谢尽欢自然没啥压力,只是非常生气。 毕竟林婉仪可是他的救命稻草,没丹药迅速提升实力,他露馅就得暴毙,也没法把姑奶奶埋回去。 暗杀林婉仪,这不是间接要他命吗? 谢尽欢恨不得随手把这杂鱼扬了,但本着办事流程,还是问了句: “谁派你来的?” 傅冬平显然不知道自己在作什么死,眼神桀骜: “江湖规矩,无可奉告。” “解药在哪儿?” “无可奉告。” 谢尽欢眉头一皱:“你这把刀,若能有你这张嘴一半硬,我都算你是个人物。” 傅冬平眼神微眯:“你小子确实挺狂,初生牛犊不怕虎,可不是什么好词……” 呛啷—— 话音未落,晴空之下响起一声锐利剑鸣! ------------ 第十六章 以卵击石 站在马车旁的谢尽欢,未曾看清如何起手,身形已经原地撞出,瞬间横穿三丈! 林婉仪还在急急思考怎么办,余光就发现黑色残影带起一线寒芒,从傅冬平身侧一闪而过。 等看清时,身影就已经停在了马厩旁,左手倒持正伦剑,墨青剑锋滚落血珠! 傅冬平并非庸手,但斩马刀仅仅出鞘两寸,摆出前踏拔刀之姿,整个人已经疆立在原地。 滴滴答答…… 血珠飞溅,地面逐渐出现一滩血水! 大院也寂静下来,远处跑了查看情况的集市管事,乃至林婉仪贾正,都愣在了原地,满眼茫然。 谢尽欢停滞一瞬后,左手飞旋挽动剑花: 飒飒飒~ 呛啷—— 三尺青锋眨眼归鞘! “刀都拔不出来,也敢入江湖丢人现眼?” 扑通~ 双手持斩马刀傅冬平,踉跄一步双膝跪地,低头看去,可见左肋血如泉涌,直接被一剑削断腰腹,眼神可谓匪夷所思。 他提刀想挣扎站起,但腰腹都被削烂,又哪里能再发挥出战力,极力用斩马刀撑住身体,抽搐之间又倒向地面。 如临大敌的贾正,起初还以为这皮囊极好的公子哥,是家主找的小白脸,发现杀手转瞬即逝,眼神化为震惊,心道: 什么情况这是? 就这么死啦? 而林婉仪也是此时,才发现这来势汹汹的杀手,就这么没了,瞧见这行云流水的收剑式,心都跟着跳了下,暗暗念叨: 好俊! 怪不得五大流派中武夫最不中用,武夫中剑客最不能打,大姑娘小媳妇还是偏爱剑客,这耍起帅来,简直压整个天下人一境。 看这骇人剑速和举重若轻的气态,恐怕有四品武夫的水准。 没用龙血丹夯实体魄都这么恐怖,要是夯实了,那还不得直入三品…… 妈耶,二十岁的三品武夫,这让丹王发现,还不得跪着求谢尽欢当女婿…… 不对,他有这实力,我定个三年之期干嘛呀? 三个月都够了…… 林婉仪意识到自己远远低估了双头龙的实力,把期限定的太长了,心中异常懊悔! 谢尽欢也没啰嗦太多,收剑跟前蹲下,在傅冬平身上摸索: “说,谁派你来的?!” 傅冬平倒在地上,身体不停抽搐,想要挣扎爬起却无能为力,面对谢尽欢的询问,临死之前也算硬气,咬牙道: “江湖规矩,无可奉……啊——” 惨叫声响彻大院。 谢尽欢手持天罡锏,塞入腰腹伤口,把肠子剜了出来,挑到傅冬平面前: “江湖中人,要死也该落个体面,我可不是正道侠士,你再废话一句,我把你老二割下来塞你嘴里,让你正儿八经名扬江湖。你说是不说?” ? 贾正本来还想上前帮忙,结果硬被这江湖魔头似得做派惊的退了回去,眼神惊悚。 林婉仪也是瞬间回神,哪怕身为巫教妖女,也连忙偏过头去,暗道——就这还兵中善器?! 傅冬平也算杀人如麻,但着实没料到这看起来正派的县尉之子,手段竟如此歹毒,还面不改色如同家常便饭。 可能是觉得这疯批,真干得出那种邪魔行径,傅冬平的硬气瞬间没了,咬着满口血水回应: “是……是一个神秘人,说你昨天掀了他的仓库,害他丢了财货……” “我?” 谢尽欢冷冽表情一愣,他还以为是朴实无华的商战仇杀,直至此时才发现,这杀手竟然是冲他来了! 这帮妖寇神经病不成? 他眨眼宰了陈元在内的三个悍匪,今天派这么个杂鱼来报复? 难不成不清楚仓库情况…… 不清楚情况怎么知道他位置? 他昨晚才出狱…… 谢尽欢满脑袋问号,想再仔细问问,但可惜他以为这是来刺杀林婉仪的小贼,出手太狠没留太多拷问时间。 傅冬平腰腹被削烂,肠子都被挑了出来,根本没活路,不过挣扎几下,就没了气息。 谢尽欢见此只能迅速在身上翻找。 但傅冬平身上除开三百两巨款,就只剩下一个用完的黑色小瓶。 谢尽欢拿着黑色小瓶看了看,发现是装毒药的,回头道: “真没解药,怎么办?” 林婉仪是蛊毒派传人,能自己炼化毒性,给她下毒,不亚于肉包子打狗。 不过光天化日不好显山露水,她扶着车厢脸色涨红,额头滚下汗珠: “没事,我自己有办法解毒。贾正,你快去报官,谢尽欢,你先送我回医馆。” 贾正那里敢怠慢,连忙跑去叫官差。 谢尽欢将黑色空瓶丢在了一遍,收起飞来横财,回到了林婉仪近前。 因为马车上全是毒粉,没法驾车,他横抱起林婉仪,随便抢了辆马车,朝林家医馆方向行去: “来不来得及?要不在附近找个医馆?” 林婉仪被公主抱,脸色不由化为通红,但此刻也不好谈男女之防: “我是蛊毒派弟子,能自行炼化,给我找个僻静地方歇会就好。” 谢尽欢见此也没多说,驾车朝着来路飞驰,不过走出些许发现这里是学宫附近,他家就在跟前,为此直接杀入了文成街。 咕噜咕噜…… 林婉仪浑身血脉被阻塞,手臂上甚至出现些许淤青,但很快又消散,正暗暗运功压制毒性之际,忽然马车停下,谢尽欢把她抱到了青泉巷,翻进了一家宅子。 林婉仪一愣,询问道:“你来这做什么?医馆还在前面……” “这是我家。” “啊?” 谢尽欢从青泉巷上方飞跃而过,落在了两进院落之中,抱着林婉仪进入后院主屋。 林婉仪转眼打量,着实没料到谢尽欢这单身汉,竟然住着寸土寸金的顶流豪宅。 不过此刻她也细问,被抱进主屋,放在床上后,就撑起身体盘坐,闭上眸子开始炼化毒性。 因为毒性太强,林婉仪浑身已经被汗水浸透,乌黑秀发贴在脸颊上,水润脸颊红成苹果,衣裙也贴在身上,显出丰润曼妙的身材曲线。 谢尽欢本想出去,但又怕林婉仪死了,只能在床头的凳子上坐下,仔细观察气色。 呼呼~ 随着林婉仪盘坐入定,盘起的发髻间冒出隐隐白色水雾,水嫩肌肤上虽然时而出现淤青,但很快又化解消散。 上下交叠的双掌之间,还能看到幽绿火苗涌动,丝丝缕缕的黑气自掌心涌出汇入其中,而后又消散殆尽。 血凝散毒性极强,能凝结人之血液,造成全身血栓,寻常人中之既死,不过看林婉仪气态,处理起来确实没啥问题。 谢尽欢旁观片刻后,心里暗暗松了口气,拿过煤球当抱枕,肉圆捏扁打发起时间…… ---- 于此同时,县尉卫衙署。 因为近日可能出现了‘超品大妖’,所有差役都被下了军令状在外巡查,衙门里反倒是有些冷清。 令狐青墨身着如雪白裙,冷艳脸颊上蒙着面巾,站在停尸房门口,蹙眉看着仵作检验尸体,因为一晚上没结果,有些走神,脑子里回想着昨天和谢尽欢交手的事儿。 虽然被摸了下胸,但当时脑壳懵了,都说不清什么感觉,反正挺怪的。 如今回想起来,她有点后悔捏谢尽欢胸口报复。 毕竟谢尽欢捏她,是她吃大亏,她捏男人胸口,不还是她吃亏? 不过捏都捏了,就当以牙还牙了…… …… 板床上的尸体是从江中捞起来,事前已经不知浸泡过多久,又在停尸房放了五六天,如今已经严重膨胀腐烂化为了巨人观,不说面容,甚至分不清男女。 刘庆之饶是常年接触尸体,也被这玩意恶心坏了,鼻子塞着棉花站在背后劝说: “令狐大人,你有伤在身,回去歇着吧。这尸体就算真和妖寇有关,也查不出来什么,丹王阁的前辈都来看过一遍了。” 令狐青墨知道王府前辈没看出门道,但这尸体明显和妖寇有关,查不到线索也得摸清死法吧?当前又没其他突破口,万一就这么破案了呢? 令狐青墨也不会验尸,看了片刻没头绪,转而询问: “你确定谢尽欢他爹已经殉职?” 刘庆之摇头一叹:“赤麟卫亲自核查,应该不会有纰漏。谢小兄弟也是苦命人,娘走得早,爹也没了,如今家里就剩他一人。不过能活着就好,父辈为国尽忠,往后入仕升迁,总有点优待。” 令狐青墨昨天真没看出来谢尽欢身世如此坎坷,不过有此境遇,练出如今武艺也就说的通了。 换做任何一个少年郎,至亲被妖物所害,恐怕都会豁出命去练功,誓要斩尽天下邪魔! 两人正如此讨论之际,衙门外忽然传来脚步声。 踏踏踏…… 令狐青墨见状回眸,却见杨大彪跑了进来,兴高采烈道: “令狐大人,金门街又死人啦!” ?? 因为话语太过高兴,衙役仵作乃至令狐青墨都齐齐转头,眼神意思估摸是——你怕不是疯了吧? 事情这么多,又死人你还喜笑颜开? 令狐青墨脸色一沉:“杨大彪,你没睡醒不成?” “不是不是。” 杨大彪主要是开心,走到近前解释: “找了半个月的悍匪傅冬平,当街被人宰了,动手的是我兄弟谢尽欢,下手老解气了,肠子都给挑了出来,这狗日的就该暴尸街头……” 令狐青墨听到悍匪伏诛的好消息,暗暗松了口气,想了想道: “谢尽欢不是被软禁吗?他怎么会在金门街撞上傅冬平?” “呃……” 杨大彪稍显尴尬,胡乱解释: “他早上头疼,去林家医馆看了下,可能是长得太俊,又陪着林大夫逛街,结果被妖寇雇佣杀手报复……” 令狐青墨见和妖寇有关,顿时严肃起来,往外行去: “你不早说?谢尽欢没受伤吧?” 杨大彪摊开手:“令狐大人怕是有点抬举傅冬平了,您都扛不住一下,傅冬平能摸到衣角?” “……” 令狐青墨一想也是,又莫名其妙道: “妖寇脑子进水了不成?雇这么个杂鱼杀谢尽欢?” “我估摸是想毒杀,没成才动刀,谢尽欢是没事儿,但林大夫似乎中了点毒……” “他们在哪儿?” “回青泉巷了,我正准备过去看看……” “刘庆之,把解药带上。” “是。” …… ----- 确实快没存稿了or2! ------------ 第十七章 蛛丝马迹 青泉巷内,两进大宅静默无声。 林婉仪在床榻上端正盘坐,脸颊上的病态晕红逐渐褪去,因为裙子打湿又被体温烘着,冒出淡淡水雾,金丝眼镜都变成了雾蒙蒙的状态。 煤球蹲在床头,因为等待时间有点长,谢尽欢又不让它到处蹦跶,已经睡着了,彻底化为了一拖黑煤球。 谢尽欢坐在床头凳上,手里拿着功法册子,抓住一切碎片时间精进武艺。 如此无声等待,时间也不知过去了多久,林婉仪尚未完全炼化毒性,院子外面忽然传来了急促敲门声: 咚咚咚~ “尽欢?尽欢?” …… 林婉仪顿时警觉,收功静气强压毒性,抬眼道: “什么人?” “杨捕头,应该是来问刚才的案子。” 林婉仪见衙门的人来了,心中自然紧张起来。 毕竟她这巫教妖女肯定不能见光,但现在停下炼化,她就得被血凝散毒伤,这不两头堵了吗? 谢尽欢知道林婉仪需要时间,收起册子起身: “我去把他们支开。” 不过在起身时,如影随形的阿飘,忽然在耳边提醒: “你被人盯上了,可能知道你住处,她没自保之力,一个人留着不安全,我帮你罩着她,你去支开官差。” 谢尽欢稍加思量,还是信了阿飘的鬼话,把正伦剑解下,放在家里镇宅: “你带着此剑防身,无聊就和煤球说话。” “咕叽~” 煤球闭着眼睛嘀咕一声,又没了动静。 林婉仪还在炼化毒性,不好多言,颔首致谢后,就继续开始打坐。 …… 吱呀~ 很快,厚重大门从里面打开。 三道人影站在门外,白衣如雪的令狐青墨居中,双开门冰箱似的杨大彪和黑甲武卒分列左右。 谢尽欢神色如常走出门,拱手一礼: “令狐姑娘,杨大哥。这位大人是?” 刘庆之刚才还在谈论谢尽欢,心头挺感慨其坎坷遭遇,回应道: “府卫刘庆之,见过谢公子。” 谢尽欢听到这名字,觉得似曾相识,略微回想,才记起是‘吹那啥弄玉睡着了’的那位兄台,不由讶异道: “原来是刘大人,久仰久仰!” 刘庆之见谢尽欢不似客套,而是真的久仰大名,面露疑惑: “公子听说过我的名号?” 谢尽欢记忆犹新,不过房中事不好拿出来说,正琢磨如何解释,中间的墨墨就开了口: “客套之语待会再说。” 令狐青墨往宅子里打量: “听闻林大夫中了血凝散,情况如何?” 谢尽欢语气平和:“林姑娘是医师,有办法解毒,正在休养,有事咱们出去说吧。” “血凝散可不是寻常毒药,我带了解毒丹。” 令狐青墨说着便往主屋走去,想看向林婉仪的情况。 但谢尽欢肯定不敢让她进去,挡在了身前: “她真没事,刚才出汗衣服全湿透,脱光了,不便见客。” 脱光了? 令狐青墨脚步一顿,半信半疑: “你昨天才来丹阳,今天就和林大夫……” 谢尽欢知道有点突兀,好在他老家也在京城,含笑解释: “我就住在京城,以前没少去林家医馆,以前就认识。” 那就是老相好…… 令狐青墨微微蹙眉,眼神意思估摸是——有相好还摸我胸,你渣男是吧? 而此时内院之中,也传来了林婉仪的声音: “令狐大人,我没事,已经吃了解毒丹,正在运功疗伤,休息会就好,有伤在身不便出面相迎,还请令狐大人见谅。” 令狐青墨听声音似乎没大碍,才放下心来,转身回到巷子: “听说傅冬平是被昨天那波妖寇雇佣,你问出线索没有?” 谢尽欢随手关上院门,带着三人往巷子外走去: “我昨天才来,也没料到傅冬平是来杀我的,下手太重,想细问已经断气了。” 令狐青墨见此暗暗发愁,轻叹道: “斩妖除魔虽是善举,但也适当留点活口,不然衙门案子不好查。” 我昨天没给衙门留活口吗? 谁知道衙门这么饭桶,竟然不给贼寇止血抢救? 谢尽欢不好吐槽杨大彪,只能点头: “我爹经常说,遇见妖寇能杀就杀,切勿心怀侥幸,习惯了,下次注意。” 杨大彪昨天是失了职,此时插话道: “这是对的,但不手软不一定非得打死。下次留活口,你可以直接震碎气海,再把手脚一砍,弄成人棍,我保证他没法反咬,衙门还能接着审问。” 谢尽欢眉头一皱:“这未免太残暴了,杀人就是杀人,折磨取乐,那是邪道手段。” “残暴?!” 三人齐齐回眸。 这次连刘庆之都绷不住了,认真复盘: “昨天那和尚直接被打碎了,血肉糊了半条巷子,衙役到今天都没收拾完;今天这傅冬平,肠子被挑出来丢地上……” “好啦!” 令狐青墨正在讨论案子,抬手制止闲话,询问道: “这帮妖寇怎么找到的你?” 谢尽欢摊开手:“不清楚。我昨晚在这住下,一夜没出门,今早和杨大哥吃完早饭,就去了医馆,出来就遇上了杀手。算上雇凶、跟踪的时间,我应该昨晚就被盯上了。” “昨晚……” 杨大彪抱着胳膊,认真思量: “时间这么短,能把你行踪摸透,衙门肯定有内应。” 谢尽欢感觉出有内应,但依旧不解: “他们在衙门有内应,知道我杀了仓库所有人来报复,能不知道我实力?派个臭鱼烂虾过来白给,有点不合常理。” 令狐青墨也觉得此事蹊跷,想了想: “可能是内应知道的不多,光知道你屠了仓库人手,不清楚具体情况。傅冬平也不算臭鱼烂虾,换成其他二十岁年轻人,早死八回了。” 四人正如此商谈,一名捕快,忽然从街头跑了过来: “杨大人!扬大人!” 杨大彪眉头一皱:“怎么?城里又出乱子了?” “不是。” 捕快来到四人跟前,递出一个瓶子: “方才我们在金门街收尸,现场发现了个瓶子,大人你看看。” 谢尽欢扫了眼黑色瓶子:“是傅冬平身上的东西,我刚才看到过,里面应该装着血凝散。” 令狐青墨取出手绢,接过空瓶子查看,小心闻了闻味道: “确实是血凝散的容器,这瓶子有问题?” 杨大彪常年在市井走访,此时眉头紧锁回想: “这瓶子……衙门查获的‘登仙散’,是不是用的这种瓶子?” 刘庆之摸了摸下巴:“好像还真是,以前在乞丐窑抓过几个毒虫,身上就有这种瓶子,据说是从三合楼购得。” 谢尽欢听说过‘登仙散’,其具备致幻作用,服之飘飘欲仙,但伤人神志,且心瘾难以解除,大乾开国时就明令禁止,他爹以前就经常查这个。 见刘庆之知道出处,他疑惑道: “衙门知道有地方卖登仙散,不派人去铲了?” 刘庆之面色为难:“不确定是不是三合楼私下卖这个。三合楼背后东家,是文成街的李家,李家是黄门郎李公浦的族亲,当今圣上身边的红人……” 谢尽欢见此微微颔首,明白了缘由。 李公浦因为整天围在皇帝跟前溜须拍马,被朝臣暗损为‘李公公’,虽然名声不咋地,但其官居从二品,深得皇帝信任,这种人不说县衙,丹王都不好乱得罪,衙门敢查就怪了。 令狐青墨仔细回想片刻,询问道: “登仙散中,是不是就有‘龙须草’这味药?” 杨大彪一愣,神色凝重起来: “龙须草药性阴寒,能迷乱神志,登仙散中好像还真有。难不成是三合楼在暗中勾结妖寇搜集龙须草,被掀了仓库,又暗中雇凶报复?” 令狐青墨找到了蛛丝马迹,可谓雷厉风行: “有线索总不能忽视,先去三合楼看看再说。” 谢尽欢也想知道谁在雇凶杀他,林婉仪有煤球和阿飘护道也没啥问题,当下跟在了后面…… ------------ 第十八章 鬼上身 沙沙…… 风吹竹叶发出簌簌轻响,巷子里的交谈声已经彻底安静下来。 可能是中午适合睡觉,毛茸茸的煤球,安安静静蹲在床头,已经好久不见动静。 林婉仪在茶色床单上盘坐,血凝毒性逐步化解,脸颊恢复了红润光泽。 “呼~” 轻轻呼出一口气,林婉仪睁开眼眸,看向所在的房间。 房间才刚租下,虽然衣柜、妆台等家具齐全,但没摆东西,整体看起来有点空荡荡,床铺也没被褥,只是光秃秃的床板,也不知道晚上怎么睡的…… 林婉仪站起身来,因为运功出了一身汗,底裤都湿透陷入臀缝里,黏在身上颇为难受。 见谢尽欢还没回来,她也不好不告而别,就来到了隔壁浴室,从云池中取水,倒进浴桶之中,准备先洗漱一番。 或许是怕谢尽欢忽然跑回来,她还是把正伦剑拿着防身,等把门拴上后,就脱去肚兜小裤,赤条条泡在了浴桶中。 哗啦啦~ 清水洒在白如羊脂玉的丰润胸脯上,风景无限,但林婉仪显然没臭美到自己欣赏,只想速战速决,免得被谢尽欢撞见。 不过洗了两下后,她目光又落在了浴桶旁的正伦剑上。 紫徽山是丹阳城附近最大的门派,其内制式法剑,在丹阳很常见,区别只在品阶。 紫徽山入门学徒,通常配七品法剑,内门奖励四品法剑,后续就是看成就,令狐青墨作为嫡传,佩剑‘竹影’是一品法剑。 而法器小衣、八卦盘等辅助法器,多高道行都能用,则不分品阶,只看功能造价。 林婉仪不清楚谢尽欢这把剑,属于几品法剑,就拿起来打量。 嚓~ 剑出三寸,墨青色剑身乃至‘正伦’二字映入眼帘。 林婉仪仔细鉴赏,本来也没发现特殊之处,但看着看着,忽然发现,光洁剑身之上倒映出了‘她’的眉眼。 林婉仪本来是一双杏眸,眼底知性内媚,但此时却忽然发现,‘她’的眼睛多了几分邪魅,气势也强了些。 “嗯?” 林婉仪心头茫然,眨了眨眼睛,倒影做出了同样反应。 她还以为自己打瞌睡眼花,凑近仔细查看。 结果就倒影中的那双眸子,似乎带着魔力,对视一瞬,她就开始眼皮打架,脑海里涌现困倦。 叮~ 正伦剑点在地面,发出轻微细响。 林婉仪靠在浴桶中,右手握着剑柄搭在浴桶边缘,失去了意识。 但不过转瞬后,浴桶中的绝色佳人,又坐起了身。 原本端庄柔和的双眸,多出了几分邪魅之意,看起来就如同位居九天之上的山巅魅魔。 哗啦啦~ 肌肤白如羊脂的丰腴美人,从浴桶中站起身,墨黑长发自脑后洒下,沉甸甸的两团雪腻酥软,毫无保留的展现在身前,曲线完美的腰臀也尽收眼底,隐能能看到肥嘟嘟的…… “大户人家……” 美艳女子低头打量了下祸水般的身段儿后,跨过浴桶,拿起衣裙裹在身上,来到窗口处,眺望北方的紫徽山,眼底慢慢显出了几分恍惚。 “感觉好熟悉……” “谢小子也是,和朝夕相处多年的情郎似得,难不成这三年他和我在一起……” “他在坟外头,我在坟里头,不应该呀……” …… 如此沉吟良久后,美艳女子带着深深不解,又回到小榻上盘坐,右手上托催动体内功法。 呼~ 霎时之间,右手掌心飘出一团幽绿火焰,悬浮掌心无声摇曳,却没有丝毫温度,犹如飘在掌心的鬼火。 “传承还挺好……” 美艳女子打量能灼伤精魄的鬼焰,又手指交错变幻,鬼焰当即消散,化为黑绿雾气萦绕手指,明显带有强毒。 “毒功也挺正,不知道咒术如何……” 如此研究片刻功法,美艳女子又双手上下交叠,双掌之间雾气涌动,身体也呈现出丝丝缕缕乌青纹路,顺着经脉蔓延,直至汇入眉心: “好重的阴寒之气,问题出在哪儿呢……” 自言自语在浴室中回荡,又消散在瑟瑟秋风之间…… ---- 三合楼位于西城,离桃仙坊较远,周边多为工坊染坊。 虽然居民多是城中底层,但三合楼赌坊生意相当火爆,中午时分,嘈杂声都传到了大街上: “大大大……” “他娘的,管事,再支半贯钱……” …… 谢尽欢撑着油纸伞,站在一条巷子口,朝远处的三层高楼打量,可见门口站着两个打手,左右巷道也有人站岗,询问道: “你们准备怎么查?” 令狐青墨和杨大彪等人都站在巷子里,以免被赌坊的眼线瞧见打草惊蛇。 令狐青墨撑着油纸伞,打量赌坊周边: “三合楼当家是谁?” 刘庆之回应:“李家的大少爷李子先,不过李公子产业多,平时不在这儿,看场的是其族亲李世忠,有点武艺底子。” 杨大彪双臂环胸,稍显迟疑: “我也是听市井泼皮说这里卖的有登仙散,具体情况还摸不准,直接登门搜查,要是没搜到,事后恐怕不好交代。” 令狐青墨只是王府亲卫,背景大但并无实权,想了想道: “你们谁乔装一下,去三合楼买登仙散,确定有我们再登门搜查,事后李家找麻烦,也有个说法。” “乔装?” 杨大彪和刘庆之,看了下彼此身上的铠甲和捕快袍,觉得这乔装起来怕是比较显眼。 于是目光又落在了热心群众谢尽欢身上。 谢尽欢见状微微摊手:“我这浓眉大眼的,能像嗑药的毒虫?” “登仙散据说能壮阳,也有不少富家子买来助兴。” “我需要壮阳?!” 刘庆之叹了口气:“我俩都是官府中人,即便换上便装,三合楼也可能认出来。” 杨大彪也点头:“令狐大人的名号,丹阳无人不知,不说女扮男装,就是化成灰三合楼都认识……咳——” 话没说完,令狐青墨就冷冰冰瞥了一眼,接话道: “你面生,又像高门子弟,去最合适,花费银子衙门给报销。你们俩带了多少银子?” 转头看向两个老爷们。 刘庆之神色尴尬:“我媳妇令狐大人知道的,管得严,身上就二两银子,还是我藏的私房钱,怕是不够。” 杨大彪倒是豪气,从腰间出几块碎银子一把铜板,大大方方拍在谢尽欢手上: “给,你就说是文成街韩公子介绍来的,他们只要有,肯定卖。” 谢尽欢略微掂量——三钱二分加十几个铜板…… 令狐青墨没想到这俩大男人,连三两银子都凑不出来,当下只能从怀里取出取出小荷包,拍在谢尽欢手心: “多买些,最好让打手去库房取,免得待会我们找不到地方。” 谢尽欢盛情难却,见状也没在啰嗦,转身走向街道。 令狐青墨等人则藏在巷子里暗中观察。 …… 三合楼内热火朝天,嘈杂声接连不断: “四五六,吃小赔大!” “唉!怎么又输了……” 谢尽欢来到三合楼前,门口待客的小厮,连忙殷勤上前: “公子第一次来?楼上有雅间……” 谢尽欢并未进门,而是做出买小黄碟似得的模样,勾手让小厮附耳过来: “文成街的韩公子介绍我来的,听说你们这卖的有登仙散?” 小厮一愣,打量了下谢尽欢,又左右查看: “街上人多眼杂,公子进来说话。” 谢尽欢瞧见这模样,就明白这趟没白跑,他跟着小厮进入赌坊,来到大厅过道拐角,沿途小厮还在询问: “公子面生,以前没来过?” “昨天刚来丹阳,参加中秋会,听韩公子说这里有登仙散,过来看看。” “怪不得。韩公子常来这玩儿,都是熟人,小的给公子算个人情价,五钱银子,公子要几瓶?” 小厮说话间,从袖子里摸出两个小黑瓶,和傅冬平身上发现的瓶子一模一样。 谢尽欢扫了眼瓶子,从袖子里取出傅冬平捐献的三百两银票: “几瓶恐怕不够,晚上做东款待朋友,十几号人,还有三十多号姑娘,你这有多少?” 嚯,这莫不是要开银趴?! 小厮看出谢尽欢像是富家子,但没料到这么阔,随身带着几百两银票,见来的是大客户,忙把瓶子收起来: “这东西衙门查得严,东家不让整箱卖,要不我给公子取一盒?一盒四十瓶,足够十几号人潇洒了,再送公子一盒金枪丸,猛的很。” “行,去取吧。” “公子稍等。” 小厮说完,就快步往后跑去。 谢尽欢也不好直接跟着去库房,等小厮掀起帘子离开大厅,才做出闲逛模样,来到大厅后方的过道附近,聆听小厮的动向,判断仓库大概方位。 但如此聆听片刻,后方建筑群深处,却忽然传来一声微不可觉的: “啊……” 惨叫十分短促,声音又低,甚至没引起看场打手注意。 ? 谢尽欢眉头一皱,觉得情况不对劲,悄然进入了后方宅院…… 而大街上。 三人组在巷道口探头观察,等着谢尽欢回来复命,但谢尽欢跟着小厮进门后,石沉大海没了动静。 令狐青墨等待良久,不见谢尽欢冒头,不免疑惑: “他怎么去这么久?不会真拿着我的银子去赌了吧?那可是我私房钱。” 杨大彪探出头看了看:“应该不至于,兴许是跟着去库房取药了。” 令狐青墨下山之后,全部家当都在荷包里,不太放心: “过去看看。” …… ---- 新书榜流量挺大,但二十万字就下新书榜了,所以新书期不敢一直爆更,大伙儿理解一下or2 ------------ 第十九章 妖寇? 三合楼内热火朝天,而后方的建筑群,又是另一番光景。 秋阳洒在砖瓦之上,几名杂役在水房忙活,东家居住的宅子里无声无息没半点动静。 谢尽欢顺着方才的短促声音,往宅院深处前行,很快来到一间院子外。 宅院白墙青瓦,和三合楼并非一体,但取药小厮的声音,就是从其中传出,里面还传来了一股血腥味。 血腥味很淡,混在阴雨之中几乎没法察觉,但谢尽欢可以确定是人血,混杂着些令人不适的味道。 谢尽欢眉头紧锁,悄然进入院子,可见里面并非住所,而是个小型药坊。 四周屋檐下堆着不少空箱子,还晾有些不知名药材,侧面房舍中能看到药碾子、小秤等药用器具,但不见半个人影,血腥味则从正屋门缝内传来。 谢尽欢贴着墙壁,缓慢接近房舍,待来到窗口处,能听见里面有细微的咀嚼声,像是野兽啃食肉类。 “嚓~嚓……” ? 谢尽欢眉头紧锁,手按天罡锏,贴着墙壁移动到了房门处,从门缝往里查看。 房间应当是账房,里面摆着书桌书架,几个大箱子放在墙边,里面是成排的黑色小瓶,不出意外全是封装好的登仙散。 箱子旁躺着一具尸体,看打扮应该是师爷,脑袋碎裂,脑浆流了一地,身体被啃的残缺不全。 而方才跑过来取药的小厮,脖子被抓烂,鲜血横流,身体被一道人影拖到了屋子拐角处。 人影披头散发,身上锦袍满是血迹,背对门口蹲在角落,正抱着小厮的一只手低头撕咬啃食,发出令人作呕的吞咽声: “咕……咕隆……” 谢尽欢猛然瞧见人吃人,眉头一皱,察觉当前情况超出预期,悄然后撤,想通知杨大彪他们过来,但不曾想后方忽然传来破风声: 呼~ 谢尽欢眉头一皱,余光看向围墙,却发现一道冷艳倩影,落在了院墙上,疑惑往里打量。 “嘘~” 谢尽欢连忙竖起食指,眼神示意。 令狐青墨过来找谢尽欢,也是闻到了淡淡血腥味,才来此查看,见状当即压低气息,眼神询问缘由。 但蹲在屋里的人影,感知力极为过人,如同野狗般抬头嗅了嗅鼻子,而后双手撑地转过身,望向院墙方向。 等对方转头,谢尽欢才愕然发现,那张脸完全走形,鼻子只剩下两个竖状孔洞,颧骨凸起布满寸余长的黄毛,双眼猩红看不到眼白,被血水染红的嘴中还生着犬齿。 而撑在地上的双手,指节扭曲粗大,看起来有点像是猿猴的胳膊,已经完全不像人的手掌。 卧槽…… 谢尽欢本以为此人是练功走火入魔,才发疯吃人,此时才惊觉这玩意似乎快化妖了。 谢尽欢自幼知晓妖物的可怕,心头不敢有半分大意,迅速往后飞退: “闪开!” 轰—— 也在此时,房间里传出轰然巨响。 披头散发的妖人,双腿猛蹬地面如蛙跳,看似毫无章法,力道却堪称骇人,夯实地面被蹬出两个凹坑,瞬间撞碎窗户,直接扑向屋外院墙。 哗啦—— 令狐青墨还在观察情况,措不及防瞧见一只不人不鬼的东西,从窗内扑出,惊的汗毛倒竖,佩剑出鞘带起一抹璀璨雷光,削向来人脖颈。 飒—— 但令狐青墨本就有伤在身,突袭妖物强横非人,双爪抓住闪耀雷光的长剑,并未被削断手掌,蛮横巨力还让令狐青墨重心不稳,竟是被推的栽向过道。 面对面目狰狞的不明妖物,令狐青墨心神惊骇,当即想弃剑脱身,但也在此时,侧面传来破风急响! 呼—— 谢尽欢在妖人扑袭同时,已经全速冲出,几乎是凌空撞在令狐青墨身侧,扛着腰从妖物面前一闪而过。 扑通! 披头散发的妖物往前扑空,砸在晾晒药物的簸箕之间,滑出丈余撞上围墙,才堪堪停下冲势,但随即又翻身而起,双眼猩红发出低沉嘶吼,四肢着地折身扑来: “嚎——” 妖物速度惊人,谢尽欢刚抱着令狐青墨落地,那张血盆大口已经压到面前。 谢尽欢见状反应奇快,双手撑住天罡锏浑身爆震,脚扎大地势如‘磐龙横岗’! 妖物看起来没有神志,但冲击力堪称匪夷所思。 令狐青墨感受过对方的冲击力,本以为谢尽欢会被撞翻,落地瞬间撑住谢尽欢后背。 但不曾想前扑妖人全力扑袭撞在天罡锏上,谢尽欢却犹如铁铸人像,立足地砖都被震裂,身形却稳如磐石,连胳膊都未曾晃动半分。 嘭—— 反作用力之下,妖人硬生生被撞的身形后仰摔在地面,就如同一头撞在了城墙上! 令狐青墨瞧见这种力抗万钧的绝学,心头不由惊艳,但危急之下,也没心思想其他,迅速稳住下盘,手掐雷诀,手臂可见青光流转,继而猛然拍向地面: “震!” 轰—— 霎时之间,庭院响起一声闷雷。 手腕粗的扭曲电蛇,自袖口窜出,撕裂地面瞬间落在妖人脚底。 面容狰狞如恶兽的的妖人,身形当即僵直,但也只持续一瞬,就翻身爬起连抓带咬,再度扑向谢尽欢。 但谢尽欢没傻到原地站桩,在以‘磐龙横岗’撞到妖人过后,顺势大步前踏一记顶心肘: 咚—— 势大力沉的肘击犹如攻城锤,轰在在妖物胸口,血迹斑斑的锦袍当即炸裂,连同肋骨都瞬间断裂凹陷。 刚爬起来的妖人,在重击之下,整个人直接化为脱膛炮弹,在漫天碎屑中呈直线往后倒飞,撞碎正屋墙壁,桌椅木箱也被撞了个粉碎。 换做正常人挨一下,即便不当场暴毙,也是五脏俱碎不可能爬起来。 但屋内妖人体魄相当强横,砸入屋里滚了一圈儿,就迅速爬起,四肢着地再度往外扑来,发出一声低沉嘶吼: “嚎——” 令狐青墨一记掌心轰在妖人身上,发现妖人没事,还想趁着谢尽欢击退妖人,抓住时间动用杀招。 结果谢尽欢爆发力比妖人都离谱,在撞飞妖人同时,已经双脚滑开,左手抹过三十六节天罡锏,身如崩弓浑身真气凝聚到极限: 嘶~ 聚气声一闪而逝! 妖人再度扑出房门,谢尽欢已经身随锏走,在庭院内带出一声惊天轰鸣! 轰—— 天罡锏裹挟无边锋芒,直接在布料碎屑中带出一道漩涡,势如无双龙卷! 妖人神志尽失,面对摧城撼山的一锏,没表现出惧怕,依旧迎头撞上。 但不怕死不代表不会死。 天罡锏在触及妖人胸口刹那,肌肉虬结的胸膛凹陷炸裂,后背崩出一个脸盆大的豁口! 气劲余波冲击后方房舍,墙壁书架瞬间四分五裂,连同后墙都被冲出一个窟窿,悍不畏死的妖物,冲势也戛然而止。 嘭—— 哗啦啦…… 谢尽欢一击得手,身形当即飞退回令狐青墨身前,将其护在身后。 令狐青墨‘五雷伐魔咒’都没念叨完,就发现谢尽欢行云流水一套把妖物打烂了,眼神不免震惊! 但保险起见,还是双手掐诀,继而猛然拍向地面: 刺啦啦…… 霎时之间,青色流光自双手涌现,化为两道青白电光,撕裂地面往前蔓延,汇聚在妖物脚底。 轰轰轰…… 连声惊雷在庭院中炸响,听起来犹如一串炮仗,连庭院都被闪的忽明忽暗。 胸口脊柱被完全打碎的妖人,在雷霆中皮肉炸裂,锦袍化为飞灰,身体眨眼化为焦黑,往后直挺挺倒在了地上,至死表情依旧犹如狰狞厉鬼! 扑通—— 闷声倒地过后,宅院又死寂下来。 “呼……呼……” 令狐青墨轻轻喘息,谨慎望着已经化为焦尸的妖人,见其彻底没了动静,才暗暗松了口气。 谢尽欢也会点雷法,不过威力最多用于闺房情趣,此时耳朵被震的嗡嗡作响,羡慕之余还吐槽了一句: “都打死了,有必要费这么大劲儿鞭尸?” 令狐青墨收手站直,对于这番调侃,认真回应: “武夫杀不了鬼魅,谁知道这东西身上有没有藏着阴邪之物。” 谢尽欢对此也没反驳,上前仔细打量: “这人怎么回事?” 令狐青墨也没看清,此时略微检查,发现这人身上穿着锦袍,明显是人变的,不由眉头紧锁: “估计是接触了邪门东西,被侵染腐化,才变成了这幅模样,具体情况得验尸才能弄清。你刚才没受伤吧?” 谢尽欢确实被这不人不鬼的东西吓了一跳,但论战斗过程,也谈不上凶险,此时拍了拍染血袖袍: “区区小妖,不足挂齿。” “……” 令狐青墨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两人刚交流不过几句,建筑群上方就响起破风声: 唰唰…… 刘庆之和杨大彪本就在外待命,听到动静已经飞驰而来,此时落在房顶上,瞧见院子里的场面,皆是脸色微变: “令狐大人,怎么回事?” “这里可能有妖邪之物潜伏,通知衙门和府卫过来,注意周边动静,别让妖邪之物逃遁。” “是……” 刘庆之当即领命,开始巡查周边。 杨大彪则从腰间取出传讯烟火指向半空。 咻~ 嘭—— 烟火拖拽尾焰笔直深空,满城可见…… ------------ 第二十章 死道友莫死贫道 两刻钟后。 踏踏踏…… 大队捕快从各地赶来,封锁了整片街区,身着墨黑甲胄的武卒,两两一组在房舍间巡查,寻找有关妖物的蛛丝马迹。 三合楼中,无论赌客还是赌坊伙计,都整整齐齐抱头蹲在地上,捕快手持册子,挨个盘问搜身: “你们东家在后面吃人,你能不知道?” “官爷,我真不知道。东家早上还来巡了一圈儿,有说有笑没感觉不对……” “最后一次见到人是什么时候?” “早上……” “具体时间!” “辰时三刻左右……” …… 后方宅院中,已经围满了人。 杨大彪和刘庆之,带人在院中挖地三尺,搜寻各种禁药和管制药材。 屋檐下盖着两块白布,是师爷和小厮的尸体,县尉杨霆和衙门仵作,蹲在焦尸跟前仔细查验。 因为谢尽欢下手过于残暴,仵作还有点小怨言,悄悄嘀咕着: “谢公子当真神勇,就是下手太重。昨天的妖僧,缝了三百多针都没拼出人样,今天又来俩剖腹穿胸的,恐怕又得忙半晚上……” 县尉杨霆刚到现场时,瞧见房子都被打烂,还以为躺在地上的是被妖物所杀的受害者。 发现是妖物被揍成这样,谢尽欢却浑身无伤,只是袖子染了点血迹,心头不由吃惊于谢尽欢的恐怖功底。 不过近日事情太多,杨霆已经半个月没睡好,此时也没空吹捧,只是仔细翻看焦尸: “腿上有胎记,死者应该就是李世忠本人。不过早上还好端端的,怎么忽然变成这幅模样?” “看起来像服食了‘化妖丹’。化妖丹能帮妖道中人夯实体魄、解‘渴血之瘾’,丹药品阶越低,肢体异变越明显。李世忠恐怕是自己瞎配的药,又一次吃的太多,才变成了这样……” …… 谢尽欢站在旁边,也在帮忙检验着尸体。 据他了解,妖怪是指鸟兽草木成精的生灵,步入超品还能‘化形’,变成人马娘、章鱼娘,但这种正儿八经的妖怪,在有诸教百家坐镇的大乾基本看不到。 而‘妖道’是修行流派之一,传承和道佛巫等流派一样古老,历史上祸乱天下的‘冥神教、阎罗教、化仙教’等等,都属于此道中人。 按照书上记载,妖道分鬼修和体修两派,虽然侧重点不一样,但都秉承‘弱肉强食’之道,修行全靠血祭、采补、抽魂夺魄等野路子,简而言之就是劫掠苍生肥自身。 李世忠这样自己配化妖丹巩固体魄的,就属于妖道最常见的体修派,衙门通常称之为妖寇,大乾出现的大部分妖物作祟事件,都是这种人自作孽。 如此听了片刻,谢尽欢忽然发现站在身侧的墨墨姑娘,按着胸口皱了皱眉,询问道: “你受伤了?” 令狐青墨气态颇为高冷,但实际并不好受。 方才被妖物突脸,她受谢尽欢援助,确实未被妖物伤及。 但谢尽欢援护的方式,可是从门口全力飞扑,直接撞了过来。 令狐青墨本就被谢尽欢一锏打伤,正处于休假阶段,方才的感受,不亚于被泥头车撞了一下,落地后还动气施展雷法。 此时危险解除,她只觉胸口针刺一样痛,呼吸都不敢太用力。 不过谢尽欢若不把她撞开,妖人可能就抓伤她了,心底自然没抱怨之意,只是道: “前天被误伤,还没好,你不用担心,休息一会即可。” 大庭广众之下,谢尽欢也不好帮墨墨姑娘揉揉痛处,叮嘱道: “斩妖除魔不是过家家,刀口舔血是常事。你一个姑娘家,以后还是把铠甲穿着,那玩意防护力确实过人。” 你以为我不想穿? 这不是被你打烂拿去修了吗! 令狐青墨嘴唇动了动,败北之将也没好意思吐槽谢尽欢,只是好奇询问: “你这武艺有点过于霸道了,而且这招式,我都闻所未闻。” 谢尽欢随口解释:“招无定式,适合自己的才是厉害功夫,不一定非得出名。” “银龙八式,除开‘惕龙无咎’,还有哪几招?” “招式由浅入深,前四招就是徒手搏击,外加横扫竖劈直刺,有多大劲儿使多大劲儿。精髓在后四招,为‘游龙盘山、磐龙横岗、惕龙无咎、丢龙老母’!” ? 令狐青墨觉得前三个挺正经,最后一个口音好生奇怪,似乎不是啥好词儿: “丢龙老母?什么意思?” “绝境撒手锏!打不死就得跑了,所以叫丢龙老母。” “既然是逃命,那按照你这习惯,应该叫‘泥龙入海’……” “还挺聪明,不过最后这招,必须把名字喊出来威力才大,就算打不过,气势也不能输……” “还有这说法?” …… 两人闲聊几句,院子里的杨大彪,忽然喊了一声: “爹,你快来看看。” “谁是你爹?在外办事,以官职相称!” “爹大人,快来……” 谢尽欢闻声来到了书房。 书房中的碎屑已经被收拾开,装有登仙散的箱子贴上了封条,但地面还残留着不少血迹。 杨大彪站在墙边,掀起了墙上的山水画,画卷后面可见一个暗格,放着些银票金器,以及几本账册。 令狐青墨来到跟前仔细打量,可见账册是赌坊收支,以及买卖各种管制药物的收益。 其中还有给道士陈元等贼寇开工钱的私账,最新一笔是三百两支出,没写明给的谁。 谢尽欢瞧见最后一笔支出,自然想到了刚得手的横财: “这三百两银子,应该是用来雇佣傅冬平的。” 令狐青墨已经追踪这帮妖寇半个月,没查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忽然发现如此铁证,难免惊疑: “按照账册来看,就是李世忠在暗中勾结妖寇搜集龙须草,人和药材都对得上……这案子就这么破了?” 杨大彪摸着脑袋瓜,也觉得幸福来的过于突然: “证据如此充分,应该假不了。此案告破,咱们就能专心去追查紫徽山那只大妖,还有昨晚发现的大脚印子……” 啥?! 谢尽欢本来在当局外人,闻声不由如遭雷击! 发现吸引火力的炮灰要是没了,大乾铁拳就得集中精力锤他,谢尽欢连忙抬手打断话语: “诸位且慢!” 正在惊喜的众人肃然一静。 因为两天下来谢尽欢表现过于夸张,众人并无小觑,杨大彪郑重询问: “尽欢,你有说法?” 谢尽欢正在想,不过说法显然也有: “事出反常必有妖。无论昨天那伙儿贼寇,还是傅冬平、这里的主谋,全被灭口死无对证……” “没错,全是你动的手。” “?” 谢尽欢表情一呆。 杨霆拿着烟杆就在儿子脑壳上敲了下; “别插科打诨,听尽欢继续说。” 谢尽欢都想抽扬大彪,但现在不行,还是继续道: “我们刚查过来,李世忠就发疯吃人,太过巧合,这是疑点一。 “其次,李世忠若知道我在仓坊干的事,就不会雇佣傅冬平这种二流货色;若不知道我具体情况,他很难摸清我具体行踪。这是疑点二。 “最后,李世忠即便低估我实力,才雇佣了傅冬平,也不该把药瓶子这么关键的证据,让杀手带身上,导致我们直接查到老巢。这是疑点三。 “虽然现场证据充足,但通过这三点,我还是怀疑,此案存在‘栽赃嫁祸’的可能。” 杨霆办了一辈子案,也感觉这案子破的有点离奇,叼着烟杆道: “后两点可以理解为李世忠疏忽大意,但忽然吃错药发疯,管账的师爷也死了,确实太蹊跷。 “账上收购的龙须草,和昨天东仓街的账本对得上,现场也没找到栽赃嫁祸的实证,想查证此事不容易。” 杨大彪摸了摸下巴,琢磨道: “让下面人管生意,李家肯定记的有账,只要李家账上收支,和三合楼的不一样,就能证明这里的账册,被妖寇伪造过……” 令狐青墨摇头:“账面能对上,就说明是李家在背后指使李世忠雇佣妖寇草菅人命。就算对不上,李家也确实在私贩登仙散。 “如今李世忠死无对证,李家只要咬死不知情,就能让死人背下所有黑锅,岂会交出证据认罪?我们总不能去李家强行搜账本。” 房间里沉默下来。 在场都是捕快,岂会不明白这道理。 李家背后是黄门郎李公浦,天子身边的红人,私售登仙散谋取暴利,案子说大不大,说小也不算小,就算事后李家不被严惩,也会被政敌当把柄大作文章。 如今李世忠死无对证,李家刚好有机会推脱责任,背后还有大靠山,就不可能交登仙散的总账。 但不和李家核对,他们就没法确定,三合楼的账册,是不是被妖寇伪造过。 如果只依照当前证据判断,近期妖寇作乱、雇凶杀人等等事情,全是李世忠一人所为,这案子不就被人糊弄过去了? 杨大彪揉了揉脑袋瓜,面色犯难: “这案子怕是不好查了,李家背后直达天听,咬死不认,咱们似乎也没办法。紫徽山大妖迫在眉睫,这案子要不先……” ? 谢尽欢见杨大彪想搁置此案先锤他,那肯定不答应,上前一步,语气凝重: “杨大哥,你这是什么话? “此案涉及雇佣妖寇草菅人命,难不成因为李家背景大,我们就不查了?那些枉死的无辜百姓怎么办? “另外,若是幕后另有黑手,如今栽赃李家,就是想遮掩行迹转移视线,说不定‘紫徽山冲天妖气’,就是这帮人搞出来的! “要我来看,此案得两手一起抓,既要去严查李家,大办、特办,办成典型,给其他私售登仙散的豪绅长个记性。 “也得挖地三尺,搜寻可能存在的妖寇黑手,还得从快、从速,晚一天都可能殃及无数百姓……” “诶诶!” 杨大彪被正气凛然的嗓音鞭策,老脸有点挂不住,连忙拍了拍谢尽欢肩膀: “查,怎么可能不查!有案子不查,我们不成饭桶了?不就是李家嘛,走,哥哥这就带队去抄家!” 刘庆之要稳重些,转头道:“令狐大人,李家背景太大,要不上报王府,让王爷来……” 杨霆和令狐青墨默默无言。 谢尽欢话说的确实没问题,衙门理论上也该这么干,但现实显然没有那么理想化。 一边去查背景通天的李家,还得办成典型;一边去挖地三尺找妖寇,还得从快从速。 那估摸得把半个丹阳的人手都卷进去,丹王都要亲自下场。 如今为了找紫徽山妖气的源头,三百武卒出去了两百八,县、乡、里、亭,只要是吃饷的全都在忙活,丹王更是为紫徽山妖气的事儿忙的几天没合眼。 再搞‘丹阳城第三季度扫毒打黑专项行动’,丹王怕是心脏病都要犯了。 不过超品大妖不归小小县尉司管,这案子却在杨霆辖区内。 为此杨霆还是嘬着烟杆,看向令狐青墨: “此案疑云颇多,且牵连太大,令狐大人还是上报州衙,看州衙能否增派人手,我带队去李家拿人。” 丹王兼任丹州牧,上报州衙就是问王爷要人。 令狐青墨只管惩奸除恶,王爷压力有多大,和她也没关系,为此还是颔首: “我亲自去和王爷禀报此事。杨大人目光也不能全放在李家身上,还得继续追查妖寇踪迹,只要确定有幕后黑手,至少能证明李家是无辜的。” 谢尽欢眉头一皱,语重心长道: “怎么能说‘无辜’?登仙散专害苦命人,不知多少百姓因此致贫致病、卖儿卖女,太祖开国曾约法三章,明令禁止香散幻剂,李家受天子恩宠,不曾造福乡里,还……” “好啦好啦!” 令狐青墨觉得自己够耿直刚正了,着实没料到谢尽欢比她还愤青,害怕谢尽欢说出些要命的话来,连忙推着肩膀往外送: “你先回去照顾林大夫,我们晚些再聊!” “令狐姑娘,我只是实话实说……” “知道知道,我们肯定严查李家,绝不姑息!” …… 杨大彪等衙门老油子,被谢尽欢一顿鞭策,也不好再磨洋工,连忙行动起来,加派人手继续调查。 谢尽欢虽然被请了出去,但心里却暗暗松了口气,默默许愿李家一定要有事、幕后一定要有人。 最好两边都出事,而且越大越好。 比如李公浦竟然在密谋造反,妖寇竟然想刺杀丹王,不对,刺杀皇帝! 只有这样,才能把丹阳城从上到下腿跑断,让朝廷的注意力从紫徽山妖气上移开。 他也可以多苟几天,想办法处理家里的姑奶奶。 不过衙门这帮人能力实在堪忧。 若是不给李家查出事儿,他就得出事儿。 找不到妖寇背后的主谋,衙门就得来找他。 这可是一荣俱损、一损俱荣的大问题! 为此这事他肯定还得找机会帮帮忙…… 这莫非就是死道友莫死贫道? 看来我还是有点修仙天赋…… …… ------------ 第二十一章 夺舍? 谢尽欢独自回到青泉巷,手上还提着个小包,里面是路上顺道给煤球买的零嘴。 因为从傅冬平身上得了一笔意外之财,短期内不用再操心吃穿,顺便还买了件新衣裳。 等回到宅子后,谢尽欢纵身一跃翻过白墙,本想看林婉仪解完毒没有,但刚走出几步,忽然发现了些许不对劲。 宅子里非常安静,犹如无人之地,主屋房门还开着。 谢尽欢眉头一皱,手按天罡锏,悄然来到主屋门口,却见所有东西都在原位,但林婉仪不见了。 而本来留在屋里陪床的贴身奴婢,此时背对着他蹲在墙角,脑壳顶在墙上,半点没有出门迎接的意思。 “煤球?” “咕!” 煤球嘀咕一声,并未回头,看模样是半天没吃饭,生闷气了。 谢尽欢瞧见这场面,就知道林婉仪没帮他喂饭,当下拿起装有肉干的盒子晃了晃: “咯咯咯~” “咕叽?!” 煤球一百八十度转头,大眼睛满眼震惊,意思估摸是——当我是走地鸡吗?你饿死球球算了! 谢尽欢见此只得把肉干放在桌上,让煤球自己吃,出门环视左右。 他本以为林婉仪等不住先回家了,但很快就发现浴室大门紧闭,里面有细微气息流转之声。 谢尽欢来到浴室门外,侧耳倾听,又呼唤道: “林姑娘?” 屋里之中当即传来回应: “进来。” 谢尽欢也未曾细想,推开了房门。 吱呀~ 结果他一入眼,就看到裙子肚兜小裤,挂在衣杆上! 肤白貌美的林大美人,泡在浴桶之中,墨黑长发披散在背上,虽然浴桶遮挡住了山巅红樱,但还是能看到北半球的弧度…… “嘶~!” 咔哒—— 谢尽欢措不及防,惊的都没敢细看,迅速把门关上,眼神匪夷所思: “林姑娘,你什么意思?洗澡你喊我进来?我事先说好,我看了也不会从一而终,也不是故意看的……” “呵~脸皮还挺厚,昨晚恨不得把手塞怀里,今天怎么装起正人君子来了?” 昨晚? 谢尽欢记得昨晚没往林婉仪胸口瞄,正茫然之际,忽然想起了什么,眼神一震: “夜红殇?你夺舍了?!” “什么夺舍,就是鬼上身,你再不进来姐姐出来了。” 谢尽欢半信半疑,不过夜大魅魔就算夺舍,用林婉仪的身子,应该也没多少道行。 他本来还以为是巫教妖女勾引少侠的艳遇,发现是夜大魅魔在瞎搞,不由无语: “你先把衣服穿上!你鬼上身也罢,怎么还泡起澡来了?” “我挡着胸口,你又看不见什么……” 哗啦啦~ 闲谈之间,屋里传来水花声及窸窸窣窣动静。 谢尽欢在门口等待,直到屋里再度传来:“好啦。”他才推门打量。 吱呀~ 抬眼望去,屋里的绝色美人,依旧在浴桶里泡着。 不过这次身子下沉了些,脖子下搭了一条白毛巾,但白皙裸足却抬了起来,搭在浴桶另一头,坐姿十分霸气,配合林婉仪的知性仪态,和在浴缸里接见男宠的女总裁似得…… 我去…… 谢尽欢瞧见这么模样,都不好往跟前走: “你在乱搞什么?她没事吧?” 夜红殇靠在浴桶上,随手撩起水花: “我在帮她检查功法。她所修功法,似乎被人做了手脚,致使阴阳失衡难抗阴邪侵染,我能轻易鬼上身,就是钻了这个空子。” “做手脚?” 谢尽欢眉头一皱:“意思是有人对她有所图谋?” 夜红殇摇了摇头:“林婉仪太年轻了,还不配让人做如此手脚,可能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功法从她祖师爷那里功法就出了问题。” 谢尽欢也不清楚林婉仪从哪儿学来的邪门功法,林婉仪不让他帮忙,他总不能强行多管闲事,想了想道: “她目前没性命之忧吧?” “短时间没有,不过对阴邪之物毫无抵抗力,很容易被邪魅侵染。” “那就好。” 谢尽欢急需丹药提升实力,只要林婉仪短时间没事,能帮他度过难关,其他事儿都可以往后再说。 夜红殇说完正事,忽然又问道: “谢尽欢,你第一次见到我,是什么感觉?” 谢尽欢觉得这问题莫名其妙,略微回想: “差点吓死。” “还有吗?” “好大的车!” “嗯?” 夜红殇面露疑惑。 谢尽欢也不好解释‘十六尺魅魔’对他的冲击力有多强,当下摆了摆手: “你快收了神通,有什么问题不能晚上睡觉的时候问?” “晚上睡觉你又摸不着。” 夜红殇说话间略微挺胸,致使搭在胸口的白毛巾高耸,画出完美的倒扣海碗弧线: “想不想摸一下?我帮你保密。” ? 谢尽欢从不否认自己有爱美之心,但他要摸姑娘,也该是林婉仪亲自白给。 ‘阿飘牌代驾’来开车来算怎么回事? “这是人家林姑娘身子,要让我摸你亲自来,我保证不客气。” “呵~我可比这丫头大多了,怕你把握不住。” 谢尽欢可是能看出林婉仪资本有多雄厚,夜红殇比这大得多,除非是真身高十六尺。 他正想探讨下这个问题,院外巷子里却响起了车轮声: 咕噜咕噜…… 声音由远及近,很快在门外停了下来。 谢尽欢皱了皱眉,还以为杨大彪他们又来了,结果院外很快敲门声,以及少女的甜美嗓音: “小姨~,小姨~?” ? 谢尽欢听到‘毒手药娘’的声音,心头不由一震,看向了浴桶中的绝色美人: “快快快,人家侄女来了,你快下号,别让人家发现,我什么便宜都没占,被冤枉成色胚给我下蛊,我可就把你丢茅房了。” 夜红殇略显扫兴,不过还是靠在浴上,摆出了晕倒时的姿态…… …… 青泉巷中。 挂着‘林’字木牌的马车停在院门外,护卫贾正中午被谢尽欢的表现所惊艳,心中极为礼敬,低声说着: “小姐,谢公子可不是一般人,待会见面切记客气,千万别给人家下药……” 林紫苏听闻小姨出事,就急急从学宫赶了过来,此时穿着水青色的制式裙装,配上白裤白鞋,干净而灵气: “我又不是不知道轻重,要是把谢公子吓跑了,小姨还不得整天以泪洗面、黯然神伤……” “嘘~” 两人如此等待一瞬,院子里传来脚步声: 踏踏…… 继而大门打开,气宇轩昂的白袍公子出现在了眼前。 林紫苏终究是姑娘家,冒然登门还有些拘谨,连忙欠身一礼: “见过谢公子。” 谢尽欢瞧见毒手药娘,硬着头皮露出一抹笑容: “紫苏姑娘?你怎么来了?” “我听说小姨中了毒,过来看看。” 林紫苏说话间往院子里瞅了瞅: “小姨在里面?” “呃……” 谢尽欢也不知道夜大魅魔收了神通没有,此刻总不能说没见过林婉仪,只能道: “情况挺好,不过早上解毒耗费不少力气,现在正在休息。我刚才跟着衙门人去三合楼处理案子,也才刚回来。” “是吗?”林紫苏有点操心小姨安危,往里走去:“小姨在那间房,我进去看看。” 谢尽欢神色一僵,正犹豫要不要拦着,后院里就传来了声响: “紫苏?你怎么来了?!你……你先别进来!” 哗啦啦—— 水花声与惊慌失措的语气,颇有几分‘此地无银三百两’之感,门口三人都沉默了下来。 谢尽欢听出是‘林婉仪本姨’,暗暗松了口气,但眼底也露出一丝尴尬。 林紫苏水灵灵的眸子明显瞪大了几分,跨进门槛的脚都收了回去,欲言又止、止又欲言,最后轻咳一声,当做什么都没听见: “听说谢公子刚才还斩了只妖物,没受伤吧?” “没大碍,紫苏姑娘请进。” “不用,万一进去真看到些什么……咳~就在这挺好……” “呃……” …… ------------ 第二十二章 我有一计良方 断断续续的话语,从外院传到了浴室。 林婉仪左手拿着正伦剑,靠在浴桶之内,睫毛微动,继而稍显困乏的睁开眼眸,眼底全是迷茫。 我怎么睡着了? 解毒损耗太大了不成…… 刚才做梦,谢尽欢好像站在屋里,她和鬼上身一样,说些乱七八糟的,还鬼使神差让谢尽欢摸一把…… 我怎么会做这种梦? 难不成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林婉仪满心疑惑,稍微缓了片刻,意识才渐恢复清醒。 而把她惊吵醒的杂音,此时也更清晰了些: “小姨在哪间房,我进去看看……” “嗯……” ?! 谢尽欢什么时候回来的? 紫苏怎么也来了?! 林婉仪低头一看,发现自己身无寸缕泡在浴桶中,顿时慌了神,心头感觉如同——自渎过猛昏迷,醒来发现周围全是七大姑八大姨…… 发现情况不对,林婉仪连忙回应了一声,手忙脚乱穿裙子,脸色涨红如血。 半途还听到自家丫头的闲聊声: “哇!煤球~,过来过来!” “咕~” “真好看,这得有六七斤了吧?一锅怕是炖不下……” “咕叽?!” …… 林婉仪人都是懵的,等穿好裙子,才强压心神,做出平日里的知性模样,咬牙打开房门。 吱呀~ 外院之中,林紫苏正捧着煤球和谢尽欢唠嗑,听到声音转头,发现小姨皮肤白里透红,也不知受了多少滋润,眼神难免古怪: “小姨,你洗完了?” “嗯。刚才谢尽欢出门忙公事了,我在这休养,顺便洗了下。” 林婉仪也不知自己怎么就睡着了,心中尴尬的要死,迅速岔开话题: “紫苏,你现在练龙血丹,可有把握?” 林紫苏听到炼丹,还是大活儿,顿时来了精神,抱着煤球来到跟前: “龙血丹太中庸了,而且连吃带泡一个月才能见成效,太耽误时间。我正在琢磨一剂‘生龙活虎丸’,一粒见效,药效是龙血丹十倍不止……” “啥?!” 谢尽欢正想从客厅取俩凳子,让姨侄女俩人就坐,听见这话可谓虎躯一震,回头道: “果真?!” “你别听她瞎扯。” 林婉仪连忙把捣蛋丫头按住,语重心长道: “是药三分毒,龙血丹经过历代丹师改良,才成为如今的锻体神方,药量多一分,都可能伤人根基。上来就十倍药效,还一粒见效,她敢炼你敢吃?” 我怎么不敢? 谢尽欢都被满城搜捕了,正想着怎么躲过此劫。 若能十倍药效、一粒见效,他道行怕是得飞升,到时候把镇妖陵封好,这事儿不就过去了吗? 不过十倍药效当场见效,确实有可能变成‘伸腿瞪眼丸’…… 站在门口的贾正,见小姐又开始作妖,插话道: “小姐丹术天赋冠绝京兆府,但技艺尚不纯熟。上次弄了个什么‘道行暴涨丹’,说是吃完功力当场翻倍,还让李镜李老来试药。 “结果李老吃完就来了个‘一剑光寒三十二州’,甚至隐隐摸到了超品门槛!” 谢尽欢听说过李镜,丹阳学宫副校长,货真价实的一品剑客,他面露讶色: “这么霸道?” 贾正叹了口气: “霸道是霸道,但此丹缺点是乱人神志、敌我不分,李老当时和疯了一样,癫狂大笑,吼着‘穆老儿受死’,满学宫追杀穆夫子。若不是穆夫子道行高深,一巴掌把他抽晕了,恐怕能拆了丹阳学宫……” 林紫苏听到自己的辉煌事迹,认真解释: “我估摸李老头就是想砍穆夫子,丹药只是诱因。” “那铁凤章铁大人呢?” 林婉仪把紫苏按在椅子上坐下,数落道: “铁大人公务繁忙,又脾气暴躁,有些肝气郁结,学宫让你给开个药调理,结果你开了个‘笑口常开散’,弄得人家堂堂王府典军,咧着嘴傻笑了三天,连‘铁面阎罗’的诨号,都变成了‘大傻章’……” 林紫苏揉着煤球,理直气壮: “铁大人一年到头都垮着脸,能不肝气郁结?你们就说有没有用吧。” 两人对这个倒是没质疑。 若只是副作用惊人,没有拔群效果,林紫苏外号应该是‘绝命毒奶’,而非‘毒手药娘’。 反正紫苏炼药的思路,就是吃下去症结肯定能解开,至于事后人还在不在,全看八字硬不硬。 谢尽欢处于饮鸩止渴的状态,哪怕知道这小药娘不靠谱,还是坐在身侧请教: “生龙活虎丸,有什么副作用?” 林紫苏把小板凳挪到跟前,兴致勃勃道: “龙血丹也好,固脉丹也罢,甚至是‘化妖丹’,效用其实大同小异,都是为了强身健体,区别只在用药和份量。 “龙血丹丹方保守,留的容错大,自然从不出问题,但药效也没完全发挥。 “而妖道中人,实力通常压其他流派半境,公子可知其中缘由?” 谢尽欢若有所思道:“妖道下药比较猛?” “不只是用药,功法、手段等等,都无所不用其极。” 林紫苏如同小夫子般继续讲解: “仙佛也好、妖道也罢,起初都是爹生娘养,用的天材地宝,也都取自同一片天地,并无本质差异。 “道士、武夫、和尚,无论练功还是用天材地宝助长修为,首先要保证不损神志、不改变体魄构造、不留下永久暗伤,还得考虑人的承受力。 “而妖道才不管这么多,‘化妖丹’目的就是为了强体,什么都敢用,恨不得一味药发挥出十二分药效,成则体魄堪比妖兽,败则变成不人不鬼的怪物,这样锻打出来的体魄,能比其他流派弱?” 谢尽欢听到这里,算是明白了意思: “紫苏姑娘的‘生龙活虎丸’,其实就是化妖丹?” 林紫苏连忙摇头:“怎么可能。” “那就好……” “我研究的方子,比化妖丹还都无所不用其极!成了能让谢公子筋肉堪比真龙活虎、骨血好似丹凤麒麟!” ? 反正不像人是吧? 这不就是加强版化妖丹? 谢尽欢轻轻吸了口气,想到当前困局,还是郑重询问: “那么,代价是什么?” 林婉仪也是丹师,坐在身侧,用梳子梳着湿漉漉的头发: “代价就是,若出现差错,轻则爆体尸骨无存,重则体魄畸变化妖。以你的本事,估摸还是个一二品大妖。” 贾正也是颔首:“按照小姐过往战绩来看,十成十出岔子,没成过一次。” 林婉仪有些不服气:“那是没合适药材,药效不够,能不出问题?” “你事前可没这么说,以前次次都拍胸脯保证,哪次没问题?” “我是为了争取药材,学宫就那么点奇珍异草,不拍胸脯保证,师长凭啥给我?” 林紫苏说到这里,开始怂恿谢尽欢: “谢公子,你只要能把紫徽山养了六百多年的甲子莲,偷偷给我挖一株过来,我就能帮你炼丹,保证十倍药效、一粒见效!” “……” 谢尽欢当前确实需要灵丹妙药助长修为破局。 但饮鸩止渴,也得先‘止渴’,十成输的局,他哪里敢尝试? 万一吃了丹药变成绿皮,再长俩大牙出来,他下半辈子怕是只能娶人外娘了。 不过‘道行暴涨丹’听起来有点用,不分敌我乱杀,可以用在举世皆敌的时候。 而他要是暴露,显然会沦落到这种处境…… 念及此处,谢尽欢询问道: “紫苏姑娘,你这道行暴涨丹,多少银两一颗?” 林紫苏眨了眨眼睛:“小姨不让我卖,说怕引起江湖浩劫,公子想要的话……” 林婉仪感觉谢尽欢要被忽悠瘸了,拉着紫苏起身: “她弄的东西你别信,吃出事儿怎么办?时间不早,我还得回去给你准备龙血丹,先告辞了。” 林紫苏见此只得悻悻然起身,不过临行前,还是悄悄在背后竖起一根手指…… ------------ 第二十三章 你叫谁媳妇? 入夜,郡主府内的喧嚣再度响起: “八个一……” “听说衙门来了个少侠,武艺出神入化,还特别俊……” “你别做梦了,那是人家令狐姑娘的菜……” …… 墙外两进宅院内,则是黑灯瞎火、默默无声。 谢尽欢在睡房盘坐,双手平放于膝上,周身可见气机流转,略微吹动的煤球蓬松的毛发,身边还放着本刚买来的‘妖鬼异志’。 下午林家一大一小离开后,谢尽欢又出去转了一圈,打听官府的动向。 杨县尉确实去了李府,带走了长公子李子先,杨大彪也在城里搜索可能存在的幕后妖寇。 但‘紫徽山大妖’威慑度实在太高,州衙并未加派多少人手,听城外过来的人说,乡县上已经开始组织民夫,采取手拉手的方式搜山。 紫徽山绵延七百余里,规模相当大,搜完需要时间,但衙门肯投入如此人力,找到群山之中的盗墓贼营地是迟早的事儿。 谢尽欢前天着急逃离深山,不清楚可有物件遗留在盗墓贼营地,往返要一天一夜,山里还到处是搜山之人,他也不敢冒然回去,如今只能是想办法‘祸水东引’,把黑锅扣在妖寇或李家头上,先转移衙门注意力。 因为今天撞见了妖寇,谢尽欢逛街时还顺手买了本《妖鬼异志》。 此书封皮颇为精美,画着一只丰乳肥臀的狐妖。 谢尽欢为了学习妖物知识,才买来翻阅。 结果很快发现,封面完全是卖书的噱头,里面全是关于巫教之乱时期的记载。 巫教本来还算正常流派,配毒炼蛊请神养鬼,不怎么上台面,但也谈不上天怒人怨。 但百年前有个尸巫派鬼才,转投妖道走‘鬼修’路数,然后靠傀儡无限借尸还魂,成为了世人口中的‘尸祖’。 短短几年间,尸祖就把整个天下杀没了三分之一,连整个前朝都给打没了。 当时巫教其他流派,也有讨伐尸祖的义士,但尸祖就是巫教出来的人,麾下巫教狗腿子也不在少数。 为此大乾开国出于安全考虑,就把整个巫教给驱逐到了荒域看妖兽龇牙,到现在都没翻过身来。 谢尽欢自幼为了卷死本地土著,学过这段历史,翻了半天没找到丰乳肥臀狐狸精,就给扔在了一边。 此时在家练功,发现房东太太家里又开始闹腾了,谢尽欢为了躲清净,又把正伦剑拿过来: “夜姑娘?” “咕?” 正在无聊打滚的煤球,见谢尽欢又在招魂,吓得连忙飞出了睡房。 而熟悉的妖媚御姐音,也从背后响起: “怎么?睡不着,又要让姐姐哄?” 谢尽欢回头看去,可见妖媚可人的红衣阿飘,手儿撑着侧脸躺里侧,眼神调侃望着他。 发现‘阿飘牌耳塞’非常好用,谢尽欢继续盘坐聚气: “你白天问我第一次见你的感觉,是什么意思?” 夜红殇翻身趴在了身侧,手儿撑着下巴,两只玉足凌空微微晃荡: “就是字面意思,你当时看到姐姐,是什么感觉?” “你确定让我说?” “嗯哼~” 谢尽欢转眼打量红衣阿飘,想想嘴角轻勾: “你好骚啊。” ? 夜红殇晃荡双足一顿,微微眯眼,继而坐起身来,摆出山巅老祖的架势,双目如剑、居高临下: “你喜欢拒人千里的调调?” 声音清冷孤傲,宛若千年不化的大冰坨子。 谢尽欢眨了眨眼睛,眼底闪过一抹恍惚: “你这模样,有点似曾相识……” 夜红殇心底一喜,维持九天玄女的仪态: “哦?你以前见过我?快仔细想想。” “嗯……” 谢尽欢苦思良久后,忽然一拍脑门: “对了!南宫仙子! “我以前在钦天监附近闲逛,远远瞧见过南宫仙子一面,那气场就和你现在差不多。” 夜红殇瞬间无语,重新侧躺在床榻上,手儿撑着脸颊: “吃着碗里望着锅里,男人果真都是大猪蹄子,哼~” 谢尽欢寻思自己也没吃到呀,他询问道: “你在琢磨自己来历?” 夜红殇眨了眨秋波美眸:“我来头应该不小,兴许你上辈子就认识我,这辈子是来找我报恩的。” 谢尽欢上辈子肯定没见过夜红殇,对此摇头: “我又不是狐狸精大白蛇,报什么恩?” “那说不定我是呢~反向报恩也是报恩。” 夜红殇说话间,背后就飘出了九条红色蓬松长尾,在幔帐慢慢飘荡摇曳,变成了丰乳肥臀的大狐狸精。 我去! 谢尽欢瞳孔一缩,觉得这简直和他幻想的狐狸精一模一样,探头夜红殇屁股上打量: “这是挂件还是插件?你真身就长这样?” 夜红殇扭过身形没让谢尽欢乱瞅: “我真身怎么可能长这样,你想看狐狸精,我才变给你看一下。” 发现真身没尾巴,谢尽欢索然无味。 不过以前还没经历过这种体验,他还是被勾起了好奇心: “你什么模样都能变?来个蜘蛛……我草——!” 话音未落,床上就传出了尖锐爆鸣声! 屋里什么场面不好描述,反正胆识过人的谢尽欢,直接炸了毛,用手挡住眼睛: “精!女蜘蛛精!不是白毛大蜘蛛……” “哦~” “你还哦!快消失快消失,心脏病要犯了!” “你确定?姐姐可不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女人。” “快快快快……” 谢尽欢闭着眼睛连连摆手,直到周边环境音重新回到耳中,才暗暗松了口气。 但他还没来得及坐好,就听见房子后面传来: “铛铛铛~” “郎君啊——~……” “来来来喝!” ? 谢尽欢脸色一黑,知道自己百密一疏了,又厚着脸皮把正伦剑拿过来: “夜姑娘?红殇?喂?” 正伦剑毫无反应。 谢尽欢没想到这魅魔还来脾气了,只能硬顶着噪音,闭目凝神尝试练功。 但郡主府的那群疯批小姐,着实有点吵闹,七嘴八舌让人完全没法静心,半途还听到: “中秋灯会快开始了,听说来了好多才子少侠,菁华山庄的少庄主鲍肥都来了……” “一个大男人,取名‘鲍肥’,也不怕人笑话,他再肥能有你鲍肥……” “啐~没脸没皮的浪蹄子,来把她裙子拔了,我看看到底谁肥……” 这他娘让人怎么练功?! 谢尽欢都听愣了,不跑去后面评鉴下到底谁鲍肥,都是他定力过人! 忍无可忍之下,谢尽欢只能把正伦剑拿起来: “夜姐姐?夜大美人?鬼媳妇?” “你叫谁媳妇?” “开个玩笑,我得抓紧时间练功,你帮我挡挡噪音。” “哼~” …… ----- 夜色渐深,丹王阁书房。 身着文袍的总管祝文鸳,手持折扇站在书桌旁,眉头紧锁: “真是多事之秋,今天各县挨家挨户走访,几乎把符合身高的男子脚印都对了一遍,光是丹阳本县,相似者就有上千人……” 丹王赵枭年近五十,气态颇为儒雅,但常年操心国事,鬓角已经多了一缕白发,此时在书桌后就坐,手里拿着呈送的卷宗翻阅: “紫徽山、学宫都察觉到了冲天血煞之气,衙门也在山中发现脚印,丹州必有大妖蛰伏。 “若明天还没查到任何线索,就上书洛京,让国师接手此事。 “届时就算本王被御史言官骂无能,紫徽山、学宫被骂为饭桶,也好过真被大妖钻了空子,祸及无数百姓。” 丹王作为封疆大吏,手掌军政财权,就算真遇上强横妖物,也该先让麾下人手处理,实在超出能力范围,才能上报洛京。 若是遇事就上送,丹州半点力没出,那朝廷还养这么多人作甚? 祝文鸳作为幕僚,很想在属地内自行解决此事,但‘紫徽山大妖’藏得太深了,下面人确实找不到,闻声也只能岔开话题: “这种关键时候,李家也来添乱。 “李家把李子先扭送去了县衙,怕衙门不敢用刑,还在旁亲自盯着严刑拷打。 “李子先骨头相当硬,怎么打都不承认纵容手下贩卖禁药谋利,更否认收容妖寇、滥杀无辜,坚称是李世忠欺上瞒下自作主张……” 丹王对此早有预料:“死无对证,李子先只要有点脑子,就不会认罪,李家让衙门用刑,不过是做给本王看。三合楼的事儿刚出,李家就派人去了洛京,不出意外,明早李公浦的人就到丹阳了。” 李公浦官拜黄门郎,常年在皇帝身侧侍奉,深得信任。 丹王虽然是皇帝亲弟弟,但远亲不如近邻,只要没法把李公浦一棍子打死,那就得给三分薄面,免得对方整天给他穿小鞋。 丹王为了搜寻随时可能冒出来的‘紫徽山大妖’,已经忙的焦头烂额,如今还得处理李家这种破事,可谓心力憔悴。 在翻译片刻卷宗后,丹王忽然发现一个名字,在卷宗中屡次出现,略显疑惑: “这谢尽欢何许人也?东仓坊、三合楼都在场,看情况还是首功。” 祝文鸳给丹王汇报事情,事前肯定有所调查: “原万安县尉谢温的儿子,三年前谢温调任南方,他跟着师长在隐仙一脉学艺,最近才回来,暂住在青泉巷。 “此子年纪轻轻,武艺却相当不俗,就是身世坎坷,据卷宗所述,其幼年丧母,谢温在赴任途中也遭遇妖物袭击殉职,举家只剩下他一人。” “哦……” 丹王听到父辈因公殉职,对谢尽欢天生多了几分好感: “能被你夸一句‘武艺相当不俗’,本事肯定小不了,如今妖气源头难以寻觅,正是用人之际,此子……” 话到此处,丹王忽然眉头一皱: “此子住在郡主府后巷?” “呃……” 祝文鸳知道王爷把郡主殿下视为掌上明珠,从小溺爱,甚至把放在钦天监的那本武道神典,都设法抄录了一些,让长宁郡主方便学习。 如今长宁郡主已经到了婚配之龄,丹王作为老登,最担心的,就是长宁郡主遇人不淑,被黄毛拐跑了。 但长宁郡主生的国色天香,还是丹王掌上明珠,哪个男子不想当金龟婿? 往日经常有不知斤两的儿郎,跑到郡主府附近溜达,奢望来场‘豪门千金相中穷小子’的戏码。 见丹王把谢尽欢当成了想勾搭宝贝闺女的浪荡子,祝文鸳连忙解释: “此子和尉史杨大彪是故交,才住在青泉巷,并未和郡主接触过,反倒是和令狐姑娘走得近。王爷若是担忧,我近日多注意一二。” 丹王仔细翻阅卷宗,稍加思量还是道: “罢了,此子虽然出身寒微,但父辈为国尽忠,又能力不俗、心怀正气,若翎儿能瞧上,也不算太委屈翎儿。顺其自然吧。” “是。” …… ----- 多谢【临江仙vov】【织肥者卡洛斯】【心定心茫尘世浮降】【我有笔如刀】大佬的盟主打赏! 多谢培【oo悲酥清风】【擎天白玉猪】【架海紫金梁】【日新月異】【灿烂韶华小18】【小号列车】【星光槿_】【书友20200419165000317】【太后宝宝天下第一】【宝宝大人的高跟鞋】【CanCanNiuNiu】【是老衲拔晚了】【书友20210406212832464】【冰坨坨】等大佬的万赏。 多谢诸多大佬的打赏收藏月票推荐票支持or2! 新书榜好像掉下去了,求点月票吧or2! ------------ 第二十四章 道心坚定的冰山美人 东方亮起鱼肚白,城中百姓陆续起床,街头巷尾也传来吆喝: “包子……” “糖葫芦……” …… 林家医馆后方的大宅内,丫鬟们已经开始忙活,贾正在车马房准备着车架。 主院内依旧静悄悄,闺房之中,林婉仪仅着肚兜薄裤躺在床榻侧躺,肋侧可见饱满半圆,国色天香的的脸颊睫毛微颤,带着一抹羞红,也不知道梦见了些什么。 背后,身段发育极好的林紫苏,端正平躺,能看到肚兜下的胸脯微微摊开,此时尚在熟睡,直到第一缕曙光洒在窗户上,才茫然睁开眼眸,先左右查看,而后猛的一头翻起来: “糟了糟了……” 啪~ 清脆的巴掌声,落在身侧曲线浑圆的满月上,带起波涛汹涌的臀浪。 林婉仪梦里被谢尽欢抽了下,惊得一个哆嗦,茫然睁眼四顾,而后才恼火道: “紫苏!你又发什么疯?” 林紫苏手忙脚乱翻下床,寻找鞋子衣裳: “完了,迟到了,小姨你怎么不叫我?” “啊?” 林婉仪也是此时才发现太阳都出来了,坐起身来: “谁让你昨晚一直说话?还乱开玩笑……” 林紫苏昨天发现小姨在谢尽欢屋里洗澡,肯定得好好问问。 眼见误了上学的时辰,林紫苏怕被罚,就拉着林婉仪的胳膊晃了晃: “小姨,你和我一块去,就说我昨晚陪你去问诊,回来晚了。” 林婉仪显然不是第一次被推出来当挡箭牌,念在紫苏还得帮着炼丹的份儿上,无奈道: “好啦好啦,你先穿衣裳,待会我陪你过去。” “嘻~” 林紫苏这才松了口气,拿来裙子套在身上。 林婉仪说话之间,也起身穿戴,不过打开衣柜后,装有‘歹徒兴奋衣’的小荷包就映入了眼帘。 这种看起来都骚气的衣裳,她显然不好意思穿。 但好歹是三十两银子巨款买的,送丫鬟她舍不得,紫苏穿更不合适,总不能在这放着…… 林婉仪纠结稍许,寻思穿里面也没人知道,还是压不住心底好奇,把荷包拿起来,偷偷跑到屏风后,把小衣换上。 咚咚~ 因为裤袜太修身,林婉仪臀儿又肥美,往上搂的时候费劲儿,还垫脚颠了两下。 等到穿戴好后,身着水绿色齐腰襦裙的林婉仪,从屏风走出来,在镜子前打量,曼妙身材没有变化,从外面看不出来什么,就是下半身紧绷绷的稍微有点不适应。 林婉仪又颠了颠脚,结果发现胸脯支撑很不错,奶摇幅度不会太大,穿着非常舒服,不由暗暗点头,觉得三十两银子花的挺值…… ----- 另一侧,郡主府。 清晨时分,侍女在砚山湖畔进进出出,把各色佳肴送入临湖阁楼。 偌大厅堂内摆放着一张方案,左右放着两个软垫,后方是铜鹤熏香,丫鬟在旁侍候。 令狐青墨这两天几乎连轴转,连觉都没睡,眉宇间颇为困倦,此时吃着早饭,神色苦恼: “李子先嘴相当硬,怎么问都不招供,衙门不敢往坏了打。县尉司也没查到幕后妖寇线索,这案子看来又僵住了……” 长案对面,长宁郡主伏案侧坐,装束颇为华丽,身着齐胸诃子裙,外罩淡黄大袖衫,腰带及轻衫封边皆为明黄色,上锈云纹,胸衣上也绣着孔雀。 至于脸颊,红唇艳若玫瑰,杏眸风情万种,和令狐青墨坐在一起,便如同性格截然相反的姐妹俩,此时端着个酒杯晃荡: “你只是下山历练,还真把自己当成‘冰山女神捕’了?查不到就让衙门去忙,中秋灯会快开始了,待会陪我去牡丹池逛逛。” 如今事情一堆,令狐青墨哪有心思去逛中秋会: “年年都是一个样,没什么好看的。” “唉~” 长宁郡主无奈一叹,略微回想又问道: “我听说,你昨天去查案,身边还有个叫谢尽欢的儿郎,武艺高强、外貌俊朗……” 令狐青墨感觉闺蜜话里有话,连忙澄清: “谢尽欢是杨大彪的朋友,过来帮点忙罢了。” 长宁郡主半信半疑,因为知道这闺蜜性格,语重心长叮嘱: “青墨,你性子坦诚率直,没什么心眼,在外结交友人,可得注意些,别被外面那些看似正派的浪荡公子骗了。” 令狐青墨虽然被谢尽欢打晕、被摸胸、干家务都无怨无悔,但自认是个道心坚定的冰山美人,不可能被浪荡子轻易拿捏: “怎么可能,我自有分寸。而且谢尽欢为人很正派,武艺可能和你不相上下,绝非浪荡子。” 长宁郡主作为大乾皇室、亲王嫡女,自幼条件不言而喻,天赋也不差,虽然看似整天寻欢作乐,但该练的时候也没少练,闻声半信半疑: “我不信。你把他叫来和我打一架。” 令狐青墨吃过亏,不想再让闺蜜淋雨。 万一谢尽欢脑子一抽,又来个‘苍龙探爪’抓错人,手怕是都得被王爷砍了: “衙门这么忙,哪有时间切磋玩闹,下次有机会再说。你先吃,我去衙门了。” 长宁郡主对这工作狂闺蜜也没办法,吃完饭后,也开始着手准备去牡丹池秋游的行程…… ----- 不久后。 令狐青墨独自离开郡主府,见无人注意,转头就拐向了青泉巷! 时值清晨,偏街上行人如织,其中多为周边人家的杂役丫鬟,在采办酒水蔬果,街边早餐铺子内也热气腾腾,不时有人从铺面中进出。 令狐青墨本来没注意街边,但途径一处肉铺时,忽然听见一道熟悉嗓音: “半斤瘦肉,细细切做肉丁,长一分宽一分,不能多不能少,不要见半点肥的……” “公子,您这要求怕是……” “切不了?” “呃……” “切不了我来……” ? 令狐青墨转眼看去,可见一名腰悬双兵、身中白色锦袍的贵公子,站在肉摊前,从屠户手里接过剔骨刀。 乌漆嘛黑的煤球,则蹲在肩膀上,直勾勾望着砧板上的肉,而后就是: 飒飒飒~ 白袍公子刀起如风、横切竖抹,不过眨眼就是十几刀下去,把肉块分成大小均匀的方形肉粒,完事把刀往展砧板上一插,来了句: “刀有点钝,该磨了。刚好半斤,多少钱?” 屠户目瞪口呆,歪头盯着砧板,半晌才道: “呃……十六文,公子这刀功,还需要亲自出门买菜?” “江湖中人,习惯自食其力。” “哦……” …… 令狐青墨着实没料到谢尽欢出门买个鸟食,都能玩出这种花活儿,快步来到跟前: “谢尽欢?” “咕叽~” 望眼欲穿的煤球,闻声一百八十度转头。 谢尽欢要了个片荷叶盛肉粒,也是回眸一笑: “墨墨姑娘早。” 令狐青墨方才还没注意,此时面对面细看,才发现谢尽欢身上的袍子颇为精致,质感不俗的布料以银丝封边,腰带绣着云纹,中间还镶嵌一枚暖玉。 墨黑长发也收拾的整整齐齐,辅以俊朗五官以及那双不含丝毫欲念的寒泉眼神,视觉冲击力着实有点强…… 令狐青墨措不及防,硬是被这‘回眸一笑’给电了下,仔细打量才反应过来: “你打扮这么俊作甚?” 谢尽欢只是为了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正气十足、人畜无害的的好少侠,免得被怀疑为挖坟的活祖宗,面对墨墨姑娘赤裸裸的夸奖,他低头看了下: “昨天袖子弄脏了,随便买了件儿,很俊吗?” 你管这叫随便? 令狐青墨感觉谢尽欢这扮相,去当面首能日进斗金,她不太会夸人,只是回应: “嗯……挺好看。不过穿成这样,和煤球不搭。” “没事,下次给它染成白毛。” “啊?!(咕叽?)” “开个玩笑。” 谢尽欢架着煤球行走,略微打量,发现面前仙气飘飘的冷艳美人,水灵灵的大眼睛顶着两个黑眼圈,询问道: “墨墨姑娘昨晚没睡?” 令狐青墨揉了揉煤球;“哪有时间睡觉。李家咬定对三合楼的事儿不知情,京城据说还派了人过来陪审,衙门没辙了。至于幕后妖寇,连影子都没找到。 “王府下了死令,所有人以追寻紫徽山妖气为先,今天再找不到蛛丝马迹,就上报洛京,让监正大人亲自来查,到时候我刚好帮你引荐一番。” ? 谢尽欢暗暗一个趔趄,钦天监监正可是大乾核武,真过来查紫徽山妖气,他跑都来得及,哪里敢上门去拜见。 发现神罚真要来了,谢尽欢自然神情凝重: “紫徽山妖气,十有八九就是幕后妖寇所为,真什么都线索都查不到?” 令狐青墨摇头:“所有证据都指向李示忠和李家,但没有活口当人证,疑点就是你昨天说的那三条,但没有证据可以佐证有妖寇栽赃。” 谢尽欢昨天也不算乱说,他们莫名其妙拿到证据,刚到三合楼,主谋就发了疯,管账师爷也死了,世上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他暗暗思索近日经历,忽然询问: “对了,你前天晚上不是回去验尸了吗?具体是什么情况?” “什么都没查出来。腐烂太严重,都生蛆了,就和……” 令狐青墨想比喻一下,但实在没法形容那恶心场面,就偏头示意: “县衙司就在跟前,你要不亲眼看看?” 谢尽欢要是不给妖寇和李家查出点事情来,陆无真就该来查他了,当下捧着煤球就文成街走: “走,去看看。” 令狐青墨在前面带路,走出几步后,又望向谢尽欢腰间的佩剑: “你这把剑也是紫徽山制式,哪儿来的?” 谢尽欢前两天都没敢当着墨墨亮剑,但只要接触,肯定藏不住,为此早就想好了借口,此时屈指轻弹,亮出剑身正伦二字: “紫徽山的法剑名震天下,我耳闻已久,就高价收了把仿品,你看像不像真货?” 紫徽山法剑都长一个样,只是刻的字略有不同,正伦剑失传百年,当代弟子其实没人见过正品。 令狐青墨显然不会想到这是真传家宝,略微扫了眼: “质地不错,造价应该不低,多少银子买的?” 谢尽欢如释重负收回佩剑: “五十两,值一百个煤球!” “啊?!” 令狐青墨把煤球举起来左右打量: “它这么便宜?” “咕叽~” “呵呵……” 两人如常闲谈,很快走出路口,转眼可见金碧辉煌的郡主府大门外,停放着一辆奢华车架。 数名娇俏可人的丫鬟等待,周围还有铠甲鲜亮的王府武卒,刘庆之位列其中,应该是充当仪仗。 而相貌惊天地泣鬼神的侯大管家,摇着把扇子站在台阶上,正向一个锦袍公子大声索贿: “见花楼街的头牌,都得先掏五两银子茶水钱,我家主子可比花魁身价高,刘公子就掏十两银子,便想传话?” “嘘嘘,侯管家,这话可说不得。郡主殿下岂能和风尘女子相提并论,若是让郡主殿下听见……” “听见那就是藐视皇族!侯某乃赵氏家仆,最多挨顿巴掌,刘公子可不一样……” “好好好,我给……” “刚已经问过了,郡主不见客。” “你!” …… 谢尽欢瞧见这仗势欺人的模样,只觉真对得起侯管家长相: “这是在作甚?” 令狐青墨习以为常,或许是怕被闺蜜看见,转入了街边巷子: “长宁郡主生得国色天香,又位高权重,仰慕者多的很,每天都有人上门叨扰,郡主专门让侯管家在外面拦着。” “哦。” …… ------------ 第二十五章 阿飘牌显微镜 清晨时分,县衙大堂内哄哄闹闹围了不少人。 因为涉案之人是李公浦的侄子,负责此案的县令也惊得一宿没睡,虽然名义上主判官,但问案过程基本上听着李家讼师和法曹杨霆辩论: “李公子产业无数,光是桃仙坊一栋春屏楼就能日进斗金,岂会稀罕私贩禁药那点收益?” “三合楼发现的账册中,有九成利都上交给了东家……” “那是赌坊的帐,登仙散的私账,并未写明上交何人,李公子对此完全不知情……” 谢尽欢从大堂侧面路过,可见涉案的李大公子,带了枷具跪在大堂之中。 李家背后是黄门郎李公浦,常年侍奉天子左右,放个屁都能把县太爷崩死,县衙敢让李家公子跪着听审甚至用刑,已经是尽力了,但这显然奈何不了李家。 杨大彪陪审了一晚上,此时在前面带路,唉声叹气道: “这简直是个烫手山芋,此案真查出什么还好,要是没查出来,我和我爹肯定被穿小鞋……” 谢尽欢如今都快大难临头了,李家就算真没什么,他都得查出点什么来,用以消耗王府人力心力,闻言安慰道: “地方豪族,哪有一尘不染的,只要敢卖登仙散,就必然还有其他灰色行当,比如逼良为娼、暴力催收、强占田地……” “诶诶!” 杨大彪连忙抬手:“能把这事儿查清,我就知足了,饭要一口一口吃,咱们一步一步来……” 说话间,三人一鸟来到一栋庇荫房舍,门上挂着‘尸房’二字。 杨大彪捂住了鼻子,提醒道: “我盯着尸体看了两宿,到现在都没缓过来,你最好有个准备,死人你可能见多了,但死这么恶心的肯定没见过……” 谢尽欢走在背后,随着房门推开,一股令人作呕的尸臭扑面而来。 杨大彪指向中间的板床前: “那,就这一具,你自己掀,我实在受不了了。” 谢尽欢来到跟前查看,可见尸体上面盖着白布,表面全是污迹。 他用锏柄挑起挑开白布,结果蹲在肩膀上挂机的煤球,连忙飞到了令狐青墨肩头,虽然不会说话,但眼神意思明显是——这什么鬼东西?! 板床上的尸体本就严重腐烂,化为了巨人观,如今还开刀解刨过,形象已经没法描述了,就是块人形烂肉。 杨大彪被这尸体恶心了好几天,现在只想把这玩意烧了,发现谢尽欢面不改色看的还挺认真,不由赞叹道: “尽欢,几年不见定力见长呀,我听谢大人说,你第一次看验尸,直接吐晕过去了。” 谢尽欢第一次被老爹抱着看验尸,才三岁!没吓死都是他胆子大: “还行,至少像个人。此人满身孔洞,不像溃烂和解剖导致,没查出来死法?” 令狐青墨刚吃早饭不久,此时捂着煤球眼睛直皱眉: “仵作说是中了毒,但没查到被何种毒物所伤。至于孔洞,仵作说可能是在江里泡了太久,被虫子啃的。这尸体不少前辈都看过,没瞧出门道。” 尸体腐烂太严重,谢尽欢也看不出具体根底,正暗暗思索之际,如影随形的红衣阿飘,忽然从背后冒了出来,从肩膀处探头: “咦~死的真惨。” 发现鬼媳妇直接冒了出来,谢尽欢着实惊了下,发现墨墨大彪没发现异样,他也不好表现出撞鬼了,只能故作正常询问: “你有什么看法?” “啊?我?” 站在旁边的杨大彪,莫名其妙挠了挠头: “我要是有主意,就不会在衙门熬一晚上了,昨天没回家,免不了又得被你嫂子拾掇……” 好在谢尽欢也没指望大彪子。 夜红殇是无影无形的阿飘,真身始终在剑里,看东西也不用眼睛,而是靠神魂感知,所谓形象,只不过是谢尽欢产生的幻相。 夜红殇仔细勘察尸体片刻,抬手指向尸体腹部: “死前精气有所损耗,但并非邪道功法所为,而是能汲取精气的毒虫所致。 “虫子在体内温养许久,留下了肉眼难辨的虫卵,应该是某种特殊蝇虫。” 谢尽欢看向所指的位置,发现是一坨已经看不出是什么器官的内脏,凑近仔细打量,肉眼也难以看到虫卵。 夜红殇见此,抬起白皙手掌,掌心当即浮现了一个圆球。 圆球如同掌上天地,内部光景是肉体组织的细节,而且还在不停放大,直至从无数杂质中,锁定一枚虫卵。 虫卵尺寸有足球那么大,能清晰透过薄膜,看到内部构造及组织液…… 卧槽? 谢尽欢没想到鬼媳妇还能当‘阿飘牌显微镜’用,当下仔细观察虫卵细节…… 但这也认不出是什么虫呀! 不过说到汲取人之精气的蝇虫,谢尽欢仔细回忆往年所看书籍,倒是心中一动,转眼看向两人: “你们听说过‘尸蝇’没有?” 杨大彪满眼茫然,看起来都没听说过。 令狐青墨仔细想了想: “尸蝇好像是巫教的一种蛊虫,我以前听师父提过两次……” 谢尽欢暗暗摇头,认真讲解: “蛊为毒之精,花为蛊之精。前司农寺少卿沈绛沈先生,曾编著过一本《草木精经》,其中花部异精篇,记载了十几种蛊花,有六七种都用到了尸蝇。 “尸蝇以精气为食,巫师将种子种入其体内,以人之精血温养,等虫死花开,即成蛊花……具体内容我也记的不是很清,墨墨姑娘最好去请教下前辈。” ? 令狐青墨瞧见谢尽欢如数家珍,眸子都瞪大了几分,仔细回想了下往日所看书籍: “这种偏门杂籍,你都看这么仔细?” 杨大彪对此倒是不意外,解释道: “尽欢从小就勤奋,以前听谢大人说,尽欢是要‘赢在起跑线上,卷死本地土著’,我也不明白啥意思,反正从三岁起,他就开始抱着书啃,还同时学各种花里胡哨的玩意,结果和他那雷法似的,样样不精,也就近几年迷途知返,把武道造诣补了上来。” “是吗?” 令狐青墨听见这话,眼神依旧惊讶。 毕竟诸事不精是贬义词,但要是某方面力压群雄,其他还略懂一点,那就成全才了。 她确实没想到谢尽欢武艺这么夸张,还有时间看偏门杂书。 又俊又猛还学识渊博通晓文墨,这让其他男人怎么活…… 令狐青墨本想离去,但想想又觉得不对,凑到烂肉跟前仔细打量: “这里有尸蝇?” 谢尽欢是靠鬼媳妇的神通才想到来源,靠肉眼怎么可能找出虫卵,随口解释: “看到满身孔洞和蛆虫,偶然想到了,也不敢笃定。令狐姑娘最好还是去问下前辈。” “哦……” 有了线索,令狐青墨也没耽搁,转身往外行去: “我去丹王阁看看。杨大彪,你陪着谢公子转转。” “行。” 杨大彪把白布盖好:“尽欢,还想看什么尸体?这什么离谱死法都有……” 谢尽欢还得想办法给妖寇查出事儿来,此时有了线索,哪有心情看离谱死法。 夜大魅魔只看出是蛊虫所为,他也分辨不出是何种蛊花,这种事情最好是去问巫教妖女。他把怂包煤球抱起来: “我昨天约好了,还得去林家医馆一趟,就先失陪了。” 杨大彪作为过来人,非常理解的拍了拍肩膀: “明白,年轻人都这样,好好珍惜当下。等你成了婚就明白,有时候停尸房也颇有意思,至少没人在你耳边瞎嚷嚷……” “呃……” …… ----- 片刻后。 谢尽欢扛着煤球出了县衙。 夜大魅魔依旧飘在跟前,轻声夸奖: “没看出来,你还挺博学。” 谢尽欢在鬼媳妇面前,还是颇为自傲: “我三岁开始勤学苦练,不光看了不少书,还会下棋、画画、弹琴等等,遇上什么人都能聊上两句。” “是吗?” 夜红殇调侃道:“青楼里的花魁也是这么练的,十八般技艺都学点,遇上什么客人都能聊得来。你这底子,不当男宠可惜了。” 谢尽欢其实十五六岁时就已经发现,他卷出来的这一身本事,干啥都差点火候,唯有当‘鸭王’无往不利。 不过好在这三年迷途知返,如今武艺过人,还会不少花活,也不算荒废了年少时光。 一人一鬼如此交流,朝着宁安街方向前行,尚未走出多远,前方忽然传来了一阵马蹄声。 蹄哒蹄哒…… 谢尽欢抬眼打量,可见三匹快马从身侧飞驰而过。 马上之人皆身着醒目红袍,胸口绣麒麟纹,腰佩制式官刀,为首一人还头顶镶金纱帽,挂着铜牌。 门外的衙役,见状可谓诚惶诚恐,连忙跑上前迎接: “三位大人是。” “赤麟卫百户周贺,受命前来协查李家一案,县令在何处?” “拜见周百户,张大人正在内衙问案…… …… 因为自幼在京城长大,谢尽欢对赤麟卫可谓无比熟悉。 其是天子私卫,独立于六部之外,主要用以监察百官,有抓捕审问乃至行刑之权,权柄通天。 谢尽欢对其最大的印象,就是有次赤麟卫办事,需要找他爹问些案情,但天色已晚,衙门散衙了,于是七八个赤麟卫,就直接唰唰唰落在他家院子里! 他爹当时正在吃饭,直接被吓懵了,往后三天说话都不太利索。 赤麟卫直接听命于天子,而李公浦是皇帝身边红人,如今赤麟卫的人跑来协查,李家这案子基本上很难再查下去了。 不过好在妖寇这边有了突破口。 只要查出妖寇线索,再把紫徽山妖气的屎盆子扣上去,给丹王一点自行解决此案的希望,自然就延缓了核武出动的时间,甚至有机会把镇妖陵的事儿直接蒙混过去。 念及此处,谢尽欢未曾停留,快步离开了衙门。 而与此同时,县衙外。 三名赤麟卫按刀快步踏上衙门台阶,沿途交流着案情。 但将要进入县衙大门之际,百户周贺忽然脚步一顿,转头看向了车水马龙的街道。 跟在背后诚惶诚恐的衙役,见状稍显疑惑,转头看了眼大街: “周百户?” 周贺目光落在已经远去的白袍公子身上,眉头紧锁: “此人是何身份?” “哦,是谢尽欢谢公子,杨尉史的弟兄,刚从风灵谷学艺归来,近日在衙门帮忙,功夫十分了得。周百户认识?” “风灵谷……” 周贺沉吟一瞬,继续往进走去; “故人之子,怪不得眼熟。” “哦……” …… ------------ 第二十六章 这就叫专业 丹阳学宫在王府侧面,入口是一座八角牌坊楼,后方建筑群连绵成片,能看到无数学子在其中走动,外围的一栋建筑内,还在举行着季度考试。 学宫司业李镜,属于文武双全的儒家前辈,此时搬了个太师椅,坐在考场外喝茶监考。 椅子后面,还有个粉雕玉琢的娇娇小姐,抓着靠背好奇打量,背后则是面遮青纱的风韵美人,正说着: “紫苏,你听话,已经迟到了!” “我就看看嘛,李老头,你一会帮我打声招呼。” “放肆,要叫李前辈!” “呵呵,无妨……” …… 当前举行的武备院的考试,项目为现场铸器。 因为考题难度颇大,热浪滚滚的考场中,时而出现火光烟雾轰鸣,引来无数好事学子围观。 林婉仪送紫苏上学,结果紫苏发现武备院在考试,就不肯挪步了,到现在都没去报到,心头不免涌现生无可恋之感,恨不得当众打这捣蛋丫头屁股。 但李镜前辈坐在这里,她也不能失了家长风度,只能道: “那你待会自己进去,要是师长罚你,回来可别找我抱怨。” 林紫苏抓着太师椅靠背,目不转睛回应道: “没事哒,李老头在呢。” “唉……炼丹的事儿可别忘了!” “知道,我一会就去打招呼拿条子。” “唉……” 林婉仪对此也无可奈何,只能把紫苏丢下,独自登上马车折返。 终于清静下来,她心底难免又想起昨天的离奇经历。 时值此刻,她依旧没弄明白,昨天怎么就在浴桶里睡着了,还做了些似真似假的怪梦。 梦里她完全变了个人,言谈举止骚和文成街那帮子坏姐姐似的,感觉恨不得把谢尽欢吃了…… 难不成被鬼上身了? 还是情窦初开…… 啐…… 如此胡思乱想间,马车不知行出多远,尚未抵达医馆,车厢外忽然传来贾正的声音: “哎哟~谢公子,准备去医馆?” “是啊,林大夫在车上?” “在呢。” …… 听到谢尽欢的声音,林婉仪连忙收回杂念,还没来得及挑开车帘打量,就发现车厢一沉。 嘎吱~ 继而身着锦袍的年轻公子就钻了进来,紧随其后的大煤球,还打了声招呼: “咕叽~” 林婉仪本想打招呼,但谢尽欢今天打扮的着实有点好看,弄的她都愣了下: “你这扮相……准备去相亲不成?” 相亲? 谢尽欢在车窗旁坐下,有些好笑: “怎么?你也准备去相亲?” 林婉仪今天为了搭配三十两的成套小衣,肯定不能随便套件裙子。 此时身着水绿色的齐腰襦裙,精致发髻上插着朱钗,辅以鼻梁上的金丝眼镜,看起来知性而又端庄,但纤腰盈盈一握,衣襟饱满挺拔,再加上惊人腰臀比,让整个人充满了异性吸引力。 林婉仪面对这玩笑话,也不好在评头论足: “你来问丹药?紫苏已经去拿条子了,下午就能着实炼丹。” 谢尽欢摇了摇头,事情紧急也没多客套,开门见山道: “来问点事情,刚才在衙门看到了一具尸体,浑身破洞,应该是被‘蛊花’所害。你对这些有没有了解?” 林婉仪本身就是蛊毒派的核心子弟,虽然不敢给人下蛊,但会有全套的养蛊之法,让男人对她从一而终的‘情蛊’她都会下,问她这些,不是问到老本行了吗? 林婉仪先往外看了眼,确定贾正没偷听,才凑近道: “你确定是蛊花?什么种类?” 谢尽欢摇了摇头:“死者从江里打捞出来,腐烂太严重,我目前只能确定有尸蝇,应该用到了龙须草,具体死于何种蛊花暂无定论。” 林婉仪听到这个,仔细想了想: “天然的蛊花基本找不到,人为培育的蛊花,目前品类有十七种,皆是各大宗派核心蛊术。 “其中用活人当养料,也就是用‘尸蝇’的蛊花有七种;能用上龙须草的有两种,都和‘神魂’相关,分别是‘疯尸花’和‘安魂草’。” 谢尽欢见林大美人知道这么清楚,知道来对地方了: “你觉得是哪一种?” 林婉仪揉了揉摇头晃脑的煤球: “安魂草只在极寒极阴之生长,丹州没法养,若妖寇就地取材养蛊,只能是用疯尸花。 “疯尸花生于大凶之地,周围必定尸横遍野,其精血滋养发育成熟,花香能让人陷入疯魔,生长百年即可化为花妖。 “南疆灵露谷曾研究出了培育之法,以人为苗圃,牲畜尸骸温养,七天即可开花……” 谢尽欢安静听完,若有所思颔首: “想在丹阳养疯尸花,会选在什么地方?” 林婉仪稍加思绪,还没来得及回应,无处不在的红衣阿飘,就已经冒了出来,坐在林婉仪跟前: “周边有大量牲畜尸体,味道根本没法遮掩,不可能在城内;种完花尸体也能当养料,不会主动丢弃,尸体出现在江边,说明地点和水道相连。沿着槐江水脉往上游搜寻,我帮你当参谋,搜寻阴气较重之地,找到不难。” 谢尽欢看着两个国色天香的尤物,并肩坐在车厢里,顿时沉默下来。 林婉仪暗暗思量间,发现谢尽欢的视线方向不对,不由转头看了看空荡荡的身侧,疑惑道: “你看什么?” “哦……没什么,走神了。” 谢尽欢尽力不去对比两个大美人谁更前凸后翘、丰润撩人,目光转向别处: “忽然想到点线索,我得去城外一趟,先告辞了。” 林婉仪还指望谢尽欢当双头龙,连接她和武道神典,见谢尽欢冒冒失失准备去斩妖除魔,提醒道: “会炼蛊花的巫师,道行三品起步,你只是武夫,遇上就死,有线索最好上报衙门。” 谢尽欢知道轻重,但他还得找机会献祭道友! 只要找到养花之地,他想个办法伪造点证据,把紫徽山妖气的事栽赃在头上,然后让衙门来查,大乾铁拳不就锤到妖寇头上了? 为此衙门的人肯定不能叫上,他想想回应: “衙门公务繁忙,我现在也不敢笃定,还是先自行查查,就算遇上强敌,我也有机会逃遁。” 林婉仪有点担心双头龙在外面出事,见状只能道: “我和你一起去。你不了解巫教门道,我在保险一点。” 谢尽欢对巫教秘传之术,确实了解不多,有个专家在跟前,行事显然更方便,他略微斟酌: “林姑娘道行如何?不会拖后腿吧?” 林婉仪挺起鼓囊囊的资本,面带傲色: “我只是不好动手,不是不会,就你这点微末道行,真交手你撑不过一招。” 坐在旁边的红衣阿飘,或许是觉得林婉仪在炫耀资本,也跟着挺起胸脯对比: “她功夫比较邪门,妖寇也涉猎巫术,可能用得上。” 结果还真是夜大魅魔丰满一捏捏,也不知是不是靠着幻象作弊…… 谢尽欢面对四只挺拔圆润的大团子,思绪都不清晰了,见鬼媳妇让带着备用,也没再多说,找了个借口支开贾正,朝着城外行去…… ------------ 第二十七章 顺藤摸瓜 三合楼的乱子挺大,但终究没有影响到一州存亡,王府供奉的工作重心,还是放在紫徽山妖气之上。 令狐青墨离开县衙后,快步来到了丹王阁,顺着楼梯往上,刚走到二楼,就听见厅堂里传来议论声: “丹州地域广袤,寻常武卒差役,遇见大妖也难以辨别,就我们这些人,逐县逐村排查,也得个把月……” “会不会是去了北方?” “不可能,脚印朝着丹州方向而来……” “脚印可能只是猎户所留,都超品妖魔了,还需要走路?你见过穆先生出门来个‘真气化马’骑着到处跑?” “呃~似乎也有道理,我等还是境界太低,想象不出山巅的风采……” …… 王府三品往上的门客幕僚,共有七人,抛开总管祝文鸳,还有夫子皇甫奇、典军铁凤章、玄狐观客卿姬世清等等。 令狐青墨来到门口,可见除开典军铁凤章,其余人都在其中,还有些许低品供奉,正围着中心的丹州地图头脑风暴。 祝文鸳站在首位,面对毫无头绪的寻妖进度,也是愁眉不展,瞧见令狐青墨站在门口,和煦询问: “青墨,可是有事禀报?” “拜见各位前辈。” 令狐青墨行了一礼后,进入厅堂之中: “方才去验尸,谢尽欢说和妖寇相关的无名浮尸,死于尸蝇,似乎在养某种‘蛊花’,我不知根底,所以过来请教下诸位前辈。” “蛊花?” 此言一出,在场诸多供奉,都安静下来。 祝文鸳手持折扇眉头紧锁,认真回忆片刻,语气凝重道: “蛊花培育之法,是巫教宗派不传之秘,能习此术者至少入了三品,你确定谢尽欢没看错?” 担任世子、郡主老师的皇甫奇,地位仅次于祝文鸳,已经在王府任职二十余年,深得丹王敬重,此时扶着山羊胡质疑道: “那具尸体,姬道长也看过,腐烂多日无迹可寻,仵作从里到外翻查,也没找到尸蝇。谢尽欢如何看出来的?” 姬世清出自道家名门玄狐观,年轻时曾在南疆荒域行走多年,最擅长对付巫教妖人,此时虽未仗着资历倚老卖老,但还是点头: “若是刚死不久,分辨出是蛊花所致不无可能。但那具尸体,已经被蛆虫啃食腐烂到难以辨认,等同于毁尸灭迹,贫道确实想不出,谢小友能从什么地方看出来是在养蛊花。” 令狐青墨也不知道谢尽欢怎么看出来的,想了想回应: “谢尽欢博学多才,或许是灵机一动想到了。” 这个解释显然有点玄幻了。 能在王府当门客的人,谁不是博学多才、见多识广之辈? 祝文鸳不相信在场这么幕僚,眼力还比不过一个二十岁的小年轻。 但有人举证,再离谱也得思考可能性,祝文鸳仔细回忆: “以尸蝇为养料的蛊花,有六七种,具体死于何种蛊花,不太好确定。” 姬世清对巫教确实了解,回应道: “妖寇在搜集‘龙须草’,蛊花中能用上尸蝇、龙须草的只有两种。 “抛开不可能的安魂草,便是灵露谷的疯尸花,按照这个查,兴许能找到线索。” 皇甫奇见同僚都在顺着话题思考,想想也插话: “按照《草木本精》记载,疯尸花周边必然尸横遍野,丹州境内不可出现大量死尸堆积之地,兴许是在屠宰场、牲畜集借牲畜尸体温养。只要找到养花之所,就能证明李家是被妖寇栽赃,幕后另有其人。” 令狐青墨听见这些高人意见,自然找到了方向,拱手一礼: “谢诸位前辈指点,我这就带人去搜查城内所有牲畜囤积之地。” 祝文鸳点了点头,因为超品大妖的威胁度,比区区三品巫师高太多了,也没在这事儿上多费口舌,继续讨论起该如何搜寻那只妖物…… ----- 丹阳城外。 马车沿着官道往上游疾驰,时而和入关的镖局商队擦肩而过,马铃铛声时起时伏: 叮铃铃~ 谢尽欢坐在车厢外,手里举着街上买来的千里镜,仔细搜索大江两岸,驾车工作都交给了贴身奴婢。 煤球蹲在旁边,爪爪抓着缰绳,琥珀色的大眼睛满是茫然,意思估摸是——驾车是我干的事吗?你咋不去让人摸脑壳呢? 车厢之中,林婉仪也在窗口四处眺望,搜寻着可能培育疯尸花的地点。 虽然神色专注,但总感觉身边凉嗖嗖,似乎车厢里不止坐了她一个人! 但她也看不到跟前的红衣阿飘,除开时而紧一下衣襟,也没有其他动作。 在如此寻找片刻后,江畔出现了一片风景秀丽的园林,外围江面上停满了五彩缤纷的大船,内部建筑美轮美奂,难以计数的游人在其中行走围聚。 谢尽欢把千里镜转向园林,发现人影密密麻麻,询问道: “那是什么地方?” “牡丹池。今年的中秋会就在那里举办,现在还没到时候,等中秋那天,恐怕能聚好几万人。” “是嘛。” 因为事不关己,谢尽欢也没太在意。 林婉仪扫视江岸片刻后,总觉得心里不踏实,又转头看向身边空荡荡的座位,低声道: “谢尽欢。” “嗯?”谢尽欢回头看向车厢。 “你……你有没有感觉,这马车上不对劲?就是感觉多了个人?” “咕叽?” 煤球转过头来,眼神意思估摸是——你才发现有脏东西呀? 谢尽欢连忙把贴身奴婢按住,看着车厢里如花似玉的两位人间绝色,疑惑道: “有吗?你是不是昨天中毒还没恢复?” 林婉仪觉得有可能,又紧了紧衣服,询问道: “对了,你昨天什么时候回来的?” 谢尽欢回来的比较早,还进了浴室,但这事儿要是让林婉仪知道,还不得给他下个情蛊,变成林家赘婿? “我昨天回来的比较晚,刚进门紫苏姑娘就来了。” “哦……” 林婉仪也分不清梦于现实,见状只是做梦了,打消杂念继续搜寻起江边。 两人一鬼一鸟,如此沿着官道前行,走了约莫二十余里后,车厢里的红衣阿飘,忽然出声: “等等。” “吁~” 谢尽欢当即拉住缰绳,在路边停下马车,转头打量,可见杂草丛生的官道旁,有一条林荫小径,看起来是被人踩出来的,通向远方的丘陵深处。 林婉仪发现马车停下,探头望向远处山野: “那边好像叫鸡冠岭,有条小河从山里流出来,汇入槐江。你觉得在这里?” 谢尽欢并不确定,下车来到小径之中仔细观察,可见布满落叶杂草的泥地上,有些许散乱蹄印和粪便,应当是近期有牲畜经过,但方向都是朝向山里,有进无出。 “这有点可疑,进去看看。” 为防打草惊蛇,谢尽欢先将马车拉远,停在了一座老桥旁边,而后才和一人一鬼深入小径,不过片刻就发现了一条小溪横在尽头,源头指向丘陵深处。 谢尽欢让煤球飞上高空侦查,确定山里没有活人后,才则沿着溪水往上搜寻。 林婉仪提着裙子紧随其后,总感觉周围不对劲,不时左右打量: “这地方不会有脏东西吧?要不回去通报衙门,多带些人来?” 谢尽欢扫了眼飘来飘去搜寻的鬼媳妇,回应道: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怎么会有脏东西?就算真有,我在跟前你怕什么?” 林婉仪其实也担心被男人骗进小树林,然后就变成女人了。 不过在这种地方,谢尽欢不一点能奈何她着巫教嫡传,念头还很快抛之脑后。 两人一鬼沿着崎岖小溪行走了约莫半刻钟,来到了一个水潭旁。 水潭三丈方圆,周边杂藤环绕,侧面山体垮塌了了一部分,土石堆积在水潭侧面,看起来像是自然滑坡。 谢尽欢站在水潭边观察,可见空气里飘荡着淡淡腐臭味,来源似乎在滑坡下方。 夜红殇飘在水潭上方,微微颔首: “就是这里,养花之地水潭后面,被埋起来了,里面没活人。” 林婉仪虽然没听到魅魔低语,但仔细观察周边环境,也复议道: “这地方背阴近水,阴气很重,确实适合养疯尸花。” 谢尽欢确定找到了地方,自然没啰嗦,检查滑坡确定没机关陷阱后,从腰间拔出了天罡锏,来到水潭边缘深深提气。 林婉仪见此连忙退到水潭边缘,还捂住耳朵。 轰隆—— 下一瞬,山坳间传出轰然巨响。 谢尽欢全力一锏劈下,水潭当即炸开,迸发出冲天水花! 气劲席卷无边飞水,砸在倒塌土石侧面,瞬间被轰开一个豁口,但又被滚石掩埋。 轰隆隆—— 如此来回三次后,倒塌的土堆,才被轰出了一个豁口,露出了后方的幽深洞口,浓郁尸臭扑面而来…… ------------ 第二十八章 帮道友提境! 呼~ 谢尽欢被扑面而来刺鼻尸臭熏得退出数步,等到味道散了些,才走近勘察。 借着和煦秋阳,可见洞口内部,是个被人工扩张成了大型洞穴,方圆不下六丈。 洞穴中全是恶臭污水,泡着不下百具已经难辨形状的牲畜尸骸,能看到无数蠕虫翻动。 而周遭岩壁上,还有密密麻麻的血色纹路,顶端可见血水画成的鬼面罗刹像,三头六臂、血面獠牙,六只手和纹路相连,汇入下方尸坑,看起来就好似贪婪厉鬼,在抽取着生灵血液亡魂。 谢尽欢哪怕是外行,瞧见这么克苏鲁的场面,也知道这是某种邪教仪式,皱眉询问: “这是巫教手法?” 林婉仪被熏得眼睛疼,不得不用袖子捂住口鼻,查看上方邪神像: “不是,巫教祭祀的多是祖巫,也有人面蛇身相,没供奉过这种邪神。这看起来更像是妖道洞府。” 飘在跟前的夜红殇,也是颔首: “从痕迹来看,此人巫妖双修,巫教造诣步入三品,但妖道涉猎不算久,养疯尸花,应该是想控制大量人口‘血祭’巩固体魄。” 妖道修炼之法,就是‘劫掠苍生而肥自身’,血祭说简单就是通过特殊方式,掠夺其他人的血肉、精气乃至魂魄,也可以理解为采补。 意识到幕后妖寇‘巫妖双修’,还已经步入三品,谢尽欢不免意动。 毕竟三品邪道,虽然和超品妖魔云泥之别,但放在太平时期也算悍匪了,只要稍微‘添油加醋’,把紫徽山妖气的屎盆子扣在其头上应该不难。 念及此处,谢尽欢仔细环视石洞,发现边缘挖出了个凹槽,上面放着些许杂物,应该是休息之地,就飞身跃过尸坑,来到跟前检查,看能不能找到栽赃门路。 凹槽内有蒲团、灯台等物,还丢着一本杂书。 谢尽欢拿起来翻看,可见书名是《阳春艳》,写着各种艳闻异志,上面还有栩栩如生的插画,赤裸裸的肉欲横流,看起来是打发时间所用。 林婉仪小心跟在背后,发现谢尽欢神色凝重,也跟着瞥了眼。 结果直接看了个后巷插花…… ?! 林婉仪一愣,继而就瞪大眼睛、脸色涨红,慌慌张张转过头: “这群败类,简直是……你还看?!” 谢尽欢眉头紧锁,仔细想了想: “《阳春艳》原本出自前朝名家之手,各地书坊皆有翻版刊印。此书封装精良、插图精美,绝非小作坊刊印,你知不知道出自什么地方?” 林婉仪面红耳赤,满心嫌弃瞄了下,又连忙移开目光: “看起来像是寂文斋的书,在丹阳学宫附近。不过那里都是正经书,怎么会卖这种东西?” “这又不是邪书,此书完善记载了前朝风土人情,而且画风力透纸背、纤毫毕现,很有考究价值……” 林婉仪知道毛都能看见,她一个女儿家,哪好意思一起探讨春宫?催促道: “想研究你自己去买一本便是,这本书不干净,说不定妖道拿着自渎过。” 哗啦~ 谢尽欢如避蛇蝎般将书扔到了一边,寻找起其他可用线索。 ? 此举不光林婉仪目露错愕,连站在跟前的红衣阿飘,都嗤笑出声: “哦呦~我还以为你真在找线索呢。” 谢尽欢只当无事发生过,在石洞内仔细搜寻,没找到任何可以利用的线索,觉得想把屎盆子扣上去不太容易,就悄然望向鬼媳妇,看她有没有什么好主意。 夜红殇明白意思,扛着红伞审视一圈儿: “此人道行太低,很难被衙门误认为紫徽山妖气源头,不过我可以帮他提提境界。” 说话之间,夜红殇就开始上号! 林婉仪正在小心检查药瓶,但也不知是不是洞里阴邪尸气太重的缘故,待了不过片刻,就开始头晕目眩,胸腹阴寒之气乱窜: “呃……” 身体一个踉跄。 谢尽欢连忙把林婉仪扶住,明知故问: “林姑娘,你怎么了?” “我……我好像又犯病了……” 林婉仪有点茫然,尝试压制眩晕感,却愈演愈烈,话没说出几句,眼神就开始恍惚。 可能是害怕在这荒山野岭,被谢尽欢摸摸亲亲,晕倒前咬牙道: “我……我上面有人!师承缺……缺月山庄……” 夜大魅魔分析的很精准,林婉仪确实容易受邪魅侵染,话没说完一句,就身体彻底瘫软,倒在了怀里。 谢尽欢听说过缺月山庄的名号,用通俗的话讲就是——蛊毒派三巨头,南疆巫盟长老会成员之一。 因为被正道放逐,南疆荒域是蛊毒派最后的大本营,招惹缺月山庄,等用于招惹整个南疆巫盟,以他的体量肯定斗不过。 不过他也没打算对林婉仪做什么,正在确定是否晕厥,软倒在怀里的绝色美人,忽然又一头翻了起来。 呼啦~ 虽然容貌没变,但柔婉娴熟的气质却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感觉气场瞬间拔高到十六尺! 谢尽欢还不太适应这变化,仔细打量神态表情,确定是鬼媳妇上身后,才询问道: “你怎么帮这妖寇提境界?” 夜红殇单手推了下鼻梁上的金丝眼镜,仪态好似霸道女总裁,抬眼打量周边血痕: “妖道掠夺生灵精魄,血煞之气四溢,会在尸骸、洞府留下痕迹,功法造诣不同,痕迹自然也不一样。 “这个妖寇手法不怎么高明,我帮他把痕迹改改,让丹阳高人一看就知道是超品往上的大妖所为。” 说话之间,夜红殇后退一步跪坐下来,曲线浑圆的美臀枕在腿肚上,双手摊开举目望天,模样犹如向神祇祷告的女巫。 谢尽欢在身侧半蹲打量,很快发现洞穴内掀起阴风。 呼呼~ 夜红殇平摊的白皙双手,掌心随之冒出两团幽绿火焰,没有丝毫温度,甚至让洞穴内多了几分阴冷之意。 谢尽欢不会玄门神通,瞧见此景还挺羡慕: “这什么东西?骨灵冷火?” “巫教炼的鬼火,能灼伤精魄,中者通常体表无伤,却呈现出烈火焚身的痉挛迹象。” 夜红殇讲解了一句后,双手合拢捧着火焰: “无论血祭还是炼毒,都需要祭品。你把手伸进来。“ “啊?” 谢尽欢眉头一皱:“献祭我一只手?” “你不还剩个左夫人?快点。” 谢尽欢可不想当杨过,但鬼媳妇似乎是在开玩笑,想想还是把手探入鼓涌的幽绿火焰之中。 呼~ 结果刚接触幽绿火焰,他便犹如身坠赤炎炼狱,灵魂深处都传来了灼痛之感: “嘶~……” 夜红殇见谢尽欢硬抗剧痛,竟然没本能抽手,眼神颇为意外: “不错,像个真男人,稍微忍忍,完事姐姐给你糖吃。” 谢尽欢紧咬牙关,汗都下来了: “要你亲自给,别拿人家身子慷慨。” “呵~” 交谈之间,谢尽欢感觉体内什么东西在灼烧沸腾,继而又被源源不断往外扩散。 右手也逐渐渗出血雾,往四方飘散,汇入了洞穴原本的血纹,往上蔓延,逐渐改变原本纹路。 谢尽欢感觉自己在大失血,强忍灼烧神魂的剧痛,抬眼环视: “你确定这有用?” “丹阳高手只要有点见识,就能看出此等炼化生灵之法,造诣通仙!丹阳就这么大,总不能同时冒出来两只通天妖魔,事后肯定追着这帮妖寇打。” 谢尽欢半信半疑颔首,又疑惑道: “你不是忘了功法吗?怎么会妖道血祭之法?还是林婉仪本身就会?” 夜红殇眼神傲然:“姐姐境界摆在这里,这种三脚猫功夫,能照猫画虎现编,伪造痕迹又不是真练功,不需要林婉仪有多高道行。” “哦……能不能快点?要被榨干了。” 血祭是把生灵血肉分解,从中抽取精华反哺自身。 如果一直持续,谢尽欢确实会被榨成一滴不剩的药渣。 夜红殇没有再言语,随着血雾往上弥漫,在洞穴顶端又重新汇聚,逐渐凝聚出一滴血珠,回落眉心。 滴答~ 场景看起来,就像是凡人献祭生灵供奉邪神,邪神给予反馈。 但谢尽欢在旁观望,感觉更像是蒸馏酒。 因为强行采补损害太大,夜红殇以血为引,在洞穴内留下清晰痕迹后,就迅速停手: “好了。” 虽然只是持续片刻,谢尽欢却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感觉就如同被十个丰乳肥臀的大车轮了一天一夜,估摸得好几天才能养回来。 谢尽欢收手右手揉了揉,左右打量: “待会怎么和林婉仪解释?” “假装以秘法给她疗伤,反正效果和双修一样,都是把你的精华送入她体内,她看不出马脚。” 夜红殇说完后,就当场下号,眼眸失去神采,双手也垂了下来。 呼~ 谢尽欢瞧见林婉仪栽倒,连忙扶住,因为右手抽筋,还不小心抓到了一大团饱满之物,触感犹如酥软云团…… ? 怕被林婉仪发现,谢尽欢也没敢捏,将林婉仪横抱起来,飞跃出尸坑放在水潭边缘,握住手腕假装调理气脉…… …… ------------ 第二十九章 毁尸灭迹? 林婉仪做了一个梦。 梦中她跪在星空下祈祷,看到了一尊位居九天之上的绝色仙女,低头与她双额相触。 随着暖流涌入眉心,她体内潮水般的阴寒退却,四肢百骸也为之舒展。 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奇妙快感。 就好似经历了一场恰到好处午后春睡,浑身舒坦、精神饱满,让人痴迷其中不愿动弹…… 不过随着那份快感消退,神识终究还是慢慢转醒了过来。 我怎么睡着了…… 刚才…… 好像在荒山野岭的尸坑发病,当着谢尽欢面晕倒了…… 那股涌入身体,还有些烫的暖流,不会是…… 从未体验过的奇异快感…… ?! 为什么弄在脸上?! 林婉仪猛然惊醒过来,入眼就看到了碧蓝苍穹,以及近在咫尺的俊朗脸庞。 “林姑娘……” “啊——!” 山坳间响起一声尖叫! 谢尽欢还想慰问,结果发现躺着的知性美人,脸色瞬间化为羞愤欲绝,金丝眼镜下的美眸也涌现慌乱惊恐,先是擦了擦额头,发现没东西,又一巴掌抽了过来! 飒~ 谢尽欢没料到林婉仪醒来就给他大耳刮子,迅速后仰躲过一巴掌,又抓住手腕: “你做什么?!” “你放开我!” 林婉仪用力挣脱手腕,甚至想拿脚儿去蹬。 但很快,她就发现不对劲。 裙子完好无损穿在身上,没有半点受辱迹象…… 身体也没异样,反倒感觉精神饱满、气血充足,明显受过医治调理…… 反倒是谢尽欢脸色发白、嘴唇失去血色,一脸虚乏…… ? 林婉仪歇斯底里戛然而止,斥责话语也憋了回去,眼神有些茫然,不知道经历了什么。 谢进欢用人家身子帮忙造伪证,这时候自然没责备,握着手腕继续灌注真气: “你刚才忽然晕倒,气若游丝。我没带银针,只能尽力救治,身体舒服些没有?” 林婉仪仔细检查身体内外,确实没发现欺辱迹象,对身体的调理滋补也很明显。 谢尽欢坐怀不乱,还费这么大力气救她,她醒来却把人当淫贼打人家,这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恩将仇报了吗? 念及此处,林婉仪不由尴尬起来,憋了半天,才缩着脖子,怯怯诺诺: “我……我刚才睡蒙了,对不起。嗯……身体好多了,辛苦你了。” 说着握住谢尽欢手腕,想帮他检查下身体。 但这一查,她就发现谢尽欢气血快被掏空了,虚浮直接写脸上,也不知片刻之间,损失了多少精血元气。 林婉仪一愣,脸色震惊而又茫然: “你用什么法子救的我?怎么虚成这样?” 谢尽欢苦笑一声,语气平静: “师父教的续命之法,虽然大损精元气血,但好在救回来了。你感觉如何?” 林婉仪感觉就和久旱逢甘霖一样,每个毛孔都舒展开来,神清气爽精神倍棒,恨不得再来几次。 不过这样欲求不满,显然会把谢尽欢榨干。 发现谢尽欢近乎以自残的方式救她,林婉仪感动的脸都红了,连忙从腰间取出大补气血的丹丸,送到谢尽欢嘴边: “你快吃点药补补,别伤了身子……我也不知道刚才怎么了,可能是尸坑阴邪太重,诱发了老毛病。” 谢尽欢把丹药吞了下去,安慰道: “我没事,走吧,快回去报官,这地方牵连重大,有可能是紫徽山大妖老巢。” 林婉仪也不再顾忌男女之防,扶着谢尽欢起身,还抱着的胳膊,两团丰软贴在了大臂之上: “你慢个些,这几天你可千万别行房,也别熬夜……” 谢尽欢饶是脸皮挺厚,被林婉仪这么感激,脸皮都有点挂不住了,玩笑道: “我又没媳妇,怎么行房。” “那就别自渎,伤身……” “啊?” 林婉仪眨了眨眸子,或许是怕谢尽欢觉得她懂得太多嫌弃她,又连忙补充: “我是大夫,自幼读医书,又时常接待文成街的夫人,懂得多一些,你别瞎想。” “理解……” …… 两人沿着小溪前行,本来气氛还稍微有点小暧昧。 但并未走出太远,天空上盘旋的煤球,就发出了两声: “咕——咕——” 谢尽欢虚浮神色荡然无存,胳膊从团儿间抽出来握住锏柄,有点心猿意马的眼神,也恢复了逼人锋芒。 ? 林婉仪稍显疑惑,朝天上看了眼: “煤球怎么啦?” “有人来了。” “啊?!” …… ------ 日头西斜,鸡冠岭下的山坳被秋色笼罩。 崎岖溪径覆盖着棕黄色的落叶与松针,几只松鼠在林间跳跃,天空上能瞧见一只似乎在搜寻猎物的黑鸟。 四道人影沿着小溪往上游前行,做寻常商贾打扮的巫师鹿鸣,看了下天空盘旋的黑点: “这只鹰品相不错,待会忙完,我设法逮住,带回去给少当家解闷?” 被尊称为少当家的何参,做锦衣公子打扮,腰悬黑伞走在前面,眉宇间全是不悦: “事情都快搞砸了,我还有心思玩鹰?你说你,都五十多岁人了,晚上还能看春宫看到入迷,连山里涨水尸体飘出去都没发现。 “师父费了好大劲遮掩,才把东仓街的事情栽在李家头上,眼看着就要结案了,结果可好,白费功夫……” 鹿鸣知道自己犯了大错,无颜辩驳,只能抱怨道: “那谢尽欢开了天眼不成?刚来就掀了仓库,我当他运气好,尸体烂成那样,丹王阁高人都摸不清根底,他还能看出来是‘尸蝇、蛊花’,他从哪儿看出来的?” “这谁知道。” 何参在石头上来回横跳: “兴许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市井常言‘邪不压正’‘多行不义必自毙’,咱们这群人,你还指望能得老天庇佑,顺风顺水诸事皆宜?” “呃……” 鹿鸣张了张嘴,没接这丧气话,询问道: “洞府都封起来了,咱们还来这作甚?” “衙门顺着疯尸花查,找到这里最多两天,只要提前收拾干净,衙门找不到养花之地,谢尽欢就是在胡说八道,衙门还是得接着审李家,我等也不至于提前暴漏打草惊蛇。” “少当家高见。” “还高见?洞府内攒了那么多尸气,师父本来打算风头过去,回来继续用,结果因为你一时疏忽,全糟蹋了,这叫给你擦屁股……” …… 两人如此交谈,很快来到了山坳深处的水潭外。 何参在小溪边驻足,看着滑坡中间的破洞,微微一愣: “怎么回事?里面的牲口诈尸破关了?” 鹿鸣眉头紧锁扫视左右: “烂完了的死人死猪,怎么可能破石而出,兴许只是有人来过了。” “哦……” 一句话后,山坳间陷入死寂。 何参拉起脖子上的面巾,又从腰间取下黑伞持在手中,扫视寂寂无声的山丘树林: “应该走了吧?” “不清楚。尸臭未散,依旧熏眼睛,对方最多两刻钟前打开的尸坑。” 何参沉默一瞬,扫视山野间风吹草动: “你去毁尸灭迹,我来放风。” 鹿鸣缓步后退,卸下了背后两道斗篷人影身上的工具。 而与此同时,山坡上。 谢尽欢隐匿在灌木丛内,蹙眉打量着水潭边的四道人影。 为了妥善藏身,林婉仪紧紧靠在谢尽欢跟前,丰腴臀儿在背后画出曼妙弧度,也是纹丝不动。 发现为首两人左右环视,林婉仪眉头紧锁: “四个人可能打不过,现在怎么办?” 谢尽欢也在观察四人底细,其中一老一少,能看出是玄门高手,道行处于中游,而后方两个斗篷人影,他却看不明白: “两个披斗篷的人,似乎没气息流转,不像活人,怎么回事?” “不像活人?” 林婉仪面露疑惑,略微思索后,眼神微沉: “可能是尸巫派的傀儡,丹阳怎么还有这种鬼东西?” 谢尽欢记忆中没见过傀儡,但听说过此物。 傀儡是巫教尸巫一脉的绝活儿,因为尸祖就出自尸巫派,这一脉几乎被杀绝迹,哪怕在南疆也很少见。 虽然人人喊打,但尸巫派的战力不容小觑,其驾驭的傀儡,体魄都经过秘法炼制,坚韧无比不惧死伤,本体巫师又精善巫术,交手之时攻防兼备、远近皆宜,几乎不存在弱点。 唯一瑕疵,就是走尸巫一道,有点废道友,没朋友不说,还容易挨打。 谢尽欢摸不准玄门底细,询问道: “这两人都是尸巫?” 林婉仪仔细观察,不敢笃定。 好在如影随形的夜红殇,作为军师,这时候并未失职: “老的是尸巫,小的是鬼巫,主谋没在其中。那小子手上的黑伞是法器,里面养着几只小鬼,以雷法驾驭正伦剑可以无视。” 谢尽欢听见这话,知道有机会灭掉这波人。 不过他还得让这波妖寇帮忙扛雷,此时并不想动手。 毕竟他把这波妖寇连根拔了,王府腾出手来,不又得来锤他? 为此他按兵不动,想等着这波人离开。 但很快他就发现,这些人似乎并不想活着回去! 在对峙片刻后,水潭旁的人影,就出现异动——一个继续盯防,另一人取出一袋不明物体,看模样是想毁尸灭迹。 谢尽欢字面意义上的‘呕心沥血’,才伪造完现场栽赃嫁祸,这要是让妖寇毁掉证据,他不白忙活了? 谢尽欢眼神一沉,轻拍林婉仪肩膀: “他们想毁尸灭迹!你在此不要走动,我去去就来。” “啊?” 林婉仪没想到谢尽欢这么嫉恶如仇,刚才为了救她折损气血,如今为了给衙门保留关键证据,竟然准备孤身一打四! 这种情况下,林婉仪不动手都不行了,从袖中摸出一粒蓝色小药丸,递给谢尽欢: “有傀儡当肉盾,你不好近身,强冲会吃大亏,我用毒雾给你打掩护,只要把傀儡引开,你就动手,切记先杀尸巫。你先把解药吃了。” 谢尽欢审视了下药丸,还是丢进嘴里,结果苦涩直冲脑门,冷峻脸颊瞬间缩成一团: “草,好苦……” “嘘……” …… ------ 作息彻底颠倒,今天提前更新一点,免得睡一半惊醒看有没有成功更新or2 ------------ 第三十章 丢龙老母!(求追读or2) 山坳间。 黑鹰当空盘旋,锐利双瞳犹如判死御令,锁定着下方四道人影。 山野无声,只能听见秋风扫过落叶的簌簌,以及流水轻响。 死寂气氛中,何参仔细观察着山野间一切风吹草动。 鹿鸣取下了傀儡肩头的布袋,缓步往尸坑靠近,布袋中是腐蚀性极强的烈药,只要倒进尸坑,足以把尸骸全数溶解,石壁也会被腐蚀。 但可惜,两人尚未走出几步,西侧山坡的灌木丛后,忽然传来气息波动。 何参与鹿鸣几乎同时转身,望向枝叶摇晃的枯黄灌木,却发现浓郁毒雾,从灌木表面渗了出来。 毒雾呈现出墨绿之色,枝叶藤蔓触及便迅速枯萎,呈现出焦黑之状,明显带有强毒。 随着毒雾遮蔽灌木,一道人影也从雾中浮现。 雾气遮蔽视野,只能隐隐看到来人身着裙装,露面便原地回旋,衣裙招展大袖飞舞,整个人几乎瞬间化为陀螺: 呼、呼~ 几乎同一时刻,山坡上阴风大作,自人影袖口涌出的毒雾,化为两条幽绿毒蟒,如旋风般往外扩散,刹那覆盖周身十余丈,远看去便如同迅速扩大的台风眼! “百鬼行瘟?!” 何参目光顿时错愕,他知道有人捷足先登,本以为是紫徽山高手或王府供奉,但着实没料到,能看见蛊毒派的顶尖神通! 巫教中的蛊毒派,虽然正面战力不强,但群伤能力举世无双,‘百鬼行瘟’更是其中之最。 鹿鸣发现情况出乎意料,迅速后退高声大喝: “道友且慢!自己人!” 何参也是朗声质问: “朋友什么来路?” 但可惜,山坡上的毒巫,既然选择动手,就不可能再留余地,两句话落,绿色毒雾就化为排山倒海的洪,顺风而下压向整个山坳。 鹿鸣眼见对方身为同道中人,却不讲丝毫道义,袖中当即滑出一枚骨笛: “咻~~嘟嘟~……” 轰隆—— 声音传出瞬间,水潭两侧便飞沙席卷,传出一声爆响! 两道纹丝不动的斗篷人影,毫无征兆以奔雷之势暴跃,右侧之人半途双手交叉,握住腰侧刀柄: 呛啷—— 出鞘声中,两把雪亮刀锋带出璀璨银芒,破开毒雾直接撞入其中,逼向山坡上的毒师。 而左侧傀儡则是三尺剑出鞘,以奔雷之势攻向侧翼。 傀儡并无神志,如何攻伐全靠巫师操控,虽然毒雾遮天蔽日阻碍视线,但通过雾中模糊身影,依旧能锁定毒师方位。 但让鹿鸣没料到的是,两尊傀儡刚冲入毒雾,毒雾侧面忽然涌现一个漩涡: 飒—— 骇人破风声中,一道黑影朝他急速逼近,宛若烟中恶鬼! ?! 鹿鸣脸色骤变,当即转变笛音: “嘟嘟——” 谢尽欢借着毒雾掩护,无声无息摸到小溪下游,在两尊傀儡动手瞬间,全力爆发突袭,试图斩杀后方巫师。 但傀儡反应速度堪称非人,刚还冲向山坡的双刀傀儡,在笛音转变瞬间,就没有任何停滞的来了个直角转向,手持两把锐利银锋,往侧身交错劈来! 飒—— 谢尽欢眼见失去绕后机会,未曾避让而是双足发力对冲: 咚! 爆响声中,沙土地面被震出一个圆坑。 天罡锏带动漫天毒雾,几乎转瞬来到双刀傀儡近前,铁锏自双刀间穿缝而过,精准无误刺在胸口。 嘭—— 霎时之间,双刀傀儡胸襟当即炸裂,露出乌黑如牛皮的胸腹,上面密布繁复咒文。 重锏穿入胸口,却如同刺入铁石硬木,入肉两寸便再难贯穿,余劲却将双刀傀儡撞出毒雾,直接砸到了水潭破洞跟前。 轰隆—— 如此骇人冲击力,把两名巫师吓了一跳。 但傀儡必要时刻就是拿来挡刀的,鹿鸣没有丝毫迟疑,就再度驾驭傀儡上前合围。 谢尽欢一击退敌,尚未冲出几丈,另一尊傀儡已经手持三尺利剑拦在前方,单剑前刺霎时间带起百道剑影: 飒飒飒—— 叮叮叮叮…… 谢尽欢持锏截击,毒雾之中顿时火星四溅。 以谢尽欢的武道功底,若要杀这人,只需要一招。 但傀儡显然不算人。 持剑傀儡完全不和谢尽欢拼章法技巧,也不在乎伤死,只是以骇人剑速急刺,剑剑直取命门! 双刀傀儡被重锏轰击胸腹,也没被打烂,倒地瞬间就再度弹起,手中双刀乱舞,刀刀攻其必救,和持剑傀儡摆出了掎角之势! 三把兵刃凌空碰撞,不过眨眼间,谢尽欢就在两具傀儡脖颈、心门留下数道致命创口! 但两具傀儡依旧攻势如潮,甚至都没有血液流出。 ? 谢尽欢现在算是明白,为何不能和傀儡较真了。 按照常理,他应该避其锋芒,迂回绕后。 但谢尽欢也是不信邪,发现打死穴没用,当即左手拔出正伦剑,手持双刃连削带打,攻击关节、手脚筋! 叮叮叮…… 鹿鸣限制住近身突袭的武夫,后方的何参本想突袭雾中毒师。 但两人显然没料到,两具傀儡竟然还牵制不住这武夫,不过眨眼间,持剑傀儡手筋就被挑断,致使佩剑跌落地面。 何参见势不妙,当即调转手中黑伞,当空旋转。 呼~ 随着旋转伞柄,黑色雾气从伞沿往外扩散,漆黑伞面之上可见三张白色鬼脸。 山坳间也掀起森森鬼气,连秋光都暗淡了几分,似有无形之物游离于天地之间,直接把山坳化为了万鬼哭嚎的炼狱: “啊——!!” 但可惜,三只小鬼还没发挥出作用,毒雾之中就猛然响起刺耳电噪: 刺啦啦—— 声音之尖锐,犹如百鸟齐鸣,连带着一小块幽暗毒雾,都开始忽明忽暗,显出青白之色! 正伦剑乃紫徽山镇妖神兵,专精镇邪驱魅! 谢尽欢尝试以自己的杂门雷法驾驭正伦剑,结果发现增幅效果确实惊人,硬是把几条小电弧,化为了密密麻麻的雷网。 虽然只持续了一瞬,但雷光闪耀瞬间,山坳间的阴森鬼气便荡然无存,连秋光都变得和煦起来。 ? 何参驾驭鬼伞,发现毫无反应变成了烧火棍,眼底显出难以言喻的惊愕。 鬼巫顾名思义,就是驾驭阴邪鬼魅伤人。 小鬼被吓的不敢冒头,巫师自然就成了光杆司令,手中鬼伞除了避雨遮阳,再无半点作用。 这种情况通常不可能出现,毕竟他这把伞品阶不低,世间能有如此压制力的镇鬼法器,屈指可数。 但当前显然遇上了,何参察觉完全发挥不出实力,毫不犹豫往外撤去: “撤!” 而山坡上的林婉仪,发现谢尽欢手中剑如此霸道,心头也不乏惊疑。 不过当下她也没时间细想,有如此镇邪神兵在手,杀这俩同行和玩一样,当下只是继续催发毒雾,压向战力仅存的鹿鸣。 鹿鸣驾驭两尊傀儡都压不住谢尽欢,发现对方还带着高品镇鬼法器,便明白此战毫无胜算。 眼见滔天毒雾当头压来,避无可避,鹿鸣只能挥洒袖袍,抛出数枚圆球,洒向雾中两人。 咻咻咻—— 砰砰…… 圆球犹如飞梭,撞入幽绿雾瘴,便凌空爆开,化为一张张粘连巨网,铺天盖地无处可躲。 林婉仪属于毒师,强项是暗中下毒下蛊,本就没啥正面战力,发现巨网飞来,当即闪身以松树为掩体避让。 但不曾想巨网撞上树干受力回缩,瞬间把她给被捆成了毛毛虫。 刷~ 而谢尽欢作为武夫,爆发力要强出很多,飞身一锏一脚,把两具遍体鳞伤的傀儡撞入巨网之中,继而身形随之左右连闪,硬生生从数张巨网缝隙中穿身而过。 发现两人逃遁,距离已经拉远,谢尽欢毫不犹豫飞身横移,调整角度,天罡锏高举,浑身肌肉鼓胀,气劲犹如风暴海潮,继而全力飞掷: “我丢雷老母——!” 轰隆—— 爆响声中,天罡锏裹挟无边气劲,将翻腾毒雾当中一分为二,犹如神人一剑斩入山谷! 铁锏沿着山坳飞旋而过,下方溪水当即炸开,露出乱石河滩,也带起左右飞散又往前蔓延的破海白龙! 鹿鸣埋头舍命逃遁,待察觉背后压来的无边锋芒,挟碎石飞水的滔天气浪,已经压到背后。 虽然这记‘撒手锏’距离甚远,但准头力道都堪称匪夷所思! 鹿鸣眼底只来得及涌现出一抹惊恐,就被宛若飞轮的天罡锏击中后背。 嘭—— 只听一声闷响,山坳之间炸开一团血雾。 往前飞奔的人影,身形膨胀瞬间消失无踪,只剩下两条小腿往前摔出老远,血水眨眼染红周边数丈之地! 而天罡锏余势不减,犹如无双飞轮,继续砸向前方逃遁的何参! 何参余光瞧见这骇人听闻的一击,心中不由毛骨悚然,当空旋身展开黑伞! 嘭~ 轰隆—— 飞旋重转瞬即至,鬼伞瞬间四分五裂! 伞后人影被重锏轰击胸口,整个人当即倒飞出去,在溪水上打了个水瓢,又撞入山坡灌木! 哗啦啦—— …… ------------ 第三十一章 似曾相识(求追读or2) 丢龙老母是搏命杀招,以丢掉兵器的代价,超远距离一穿二后,天罡锏裹挟气劲才抵达强弩之末,往上弹起又跌落地面,发出几声脆响: 叮叮当当…… 谢尽欢全力一击过后,觉得两个脆皮巫师死定了,本想去看看林婉仪情况。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最先逃遁的鬼巫似乎带了保命法器,撞入山坡灌木后,转瞬就翻身弹起,周身被重重黑雾裹挟,远看去犹如一片黑云,在山野间来回游荡,速度快的匪夷所思,已经逃出去小半里。 ? 这动静…… 谢尽欢瞧见那团黑雾,瞳孔猛然一缩,觉得三年前遇到不知名妖物,游荡声势虽然比这大很多,但迹象大同小异! 发现当年所遇妖物的踪迹,谢尽欢心里猛然一沉,眼见很难再追上,便吹了声口哨: “咻~” 当空盘旋的煤球,当即追向山野游荡的黑雾。 谢尽欢则飞身来到林婉仪跟前,检查情况: “这网子怎么解?” 林婉仪背靠树干,被绳网捆了个结结实实,用力挣脱非但没挣开,胸脯腰腿还被勒出了痕迹,和穿着连体渔网袜似得,神色颇为尴尬: “武备院造的困仙索,遇火既融,得用火烧。” “火?” 谢尽欢摸了下后腰,发现没带火折子,又开始摸林婉仪的小腰。 打架时一直挂机的鬼媳妇,此刻又冒了出来,扛着红伞站在跟前指点: “别借机乱摸了,雷火同源,用雷缚剑。” 谢尽欢只是在找火折子,闻言把正伦剑拿起来,提气灌注,墨青剑身当即涌现青白雷光。 刺啦啦~ 林婉仪刚才就疑惑此剑威能,此时瞧见雷光闪闪的正伦剑,忍不住询问: “这把剑似乎是镇邪法器,品阶极高,你从从从~~~” 话没说完,林婉仪就浑身打颤,说话都哆嗦起来。 谢尽欢根本没法长时间维持,运功就往上凑,发现不对又连忙把剑移开,电光也消失无踪。 林婉仪又不绝缘,只是接触一下,就被电麻了,眼神惊恐: “你做什么?!” “呃……雷火同源,帮你解绳子。” “哪有这么解的?等你解完,我还有命在?” 谢尽欢也才意识到这问题,雷就是电,林婉仪被五花大绑,再以雷法鞭策,那不成捆绑、电击了? 起手就玩这么大,以林婉仪的小身板,怕是得两下翻白眼,三下湿裤裤…… 谢尽欢稍加思索,放下了正伦剑,改为把手插入绳网之间,提气运功,施展‘掌心雷’。 哒哒~ 哒哒~ 结果这法子还真行,但效果一言难尽。 毕竟徒手施展法咒,就和徒手搏击一样,力气再大也难以威力最大化。 用法器施展,就是拿上了趁手兵器,品阶越高,气机损耗越少、越集中,自身道行没变,但威力会大很多。 正伦剑属于仙器,则比较特别,直接‘无中生有’,可以在施展雷法的同时,从天地抽取等额五行之气,从而达成耸人听闻的‘翻倍’效果。 此剑放在墨墨手上,施展雷法完全可以越级杀人,不讲半点道理。 但谢尽欢自创的杂门‘掌心雷’,本就是野鸡神通,气机利用率最多三成。 再加上‘倒浇蜡烛’提前带来的八成损耗,综合下来,气机利用率达到了惊人的‘百分之六’,属于狗看了都摇头的水准! 此时失去正伦剑加持,谢尽欢掌心自然是小电弧,还一阵一阵的。 不过好在慢是慢,网绳确实也能熔断。 林婉仪没被电到,暗暗松了口气,继续询问: “你这把剑从哪儿找来的?威力如此惊人,我怎么感觉像是紫徽山那把……” 谢尽欢自己都能感觉到威力惊人,此时讳莫如深道: “天机不可泄露,我是隐仙派的人,其他别乱问。” “哦……” 林婉怡半信半疑颔首,可能是觉得场面太过尴尬,沉默一瞬,又没话找话道: “你刚才动手早了,应该等傀儡冲进来,你再现身。” 谢尽欢认真给网绳加热,闻声吐槽道: “你在教我做事?我不早点冒出来,傀儡冲到你跟前,就凭你这一个照面被绑成龟甲缚的身法,怎么对付?” 林婉仪眨了眨眼睛,有些茫然: “龟甲缚是什么东西?” “就是绑的和乌龟一样。” “呃……” 林婉仪神色一僵,觉得谢尽欢人是真好,但也真不懂哄姑娘,便不说话了。 哒哒哒~ 松树下不停闪耀小电花,绳网依次解开。 虽然动静并不大,但片刻下来,真气消耗甚至超过了刚才打架。 好在谢尽欢气海深不见底,目前还是能维持。 林婉仪本来只是乖巧等到,但随着谢尽欢的手缓缓上移,逐渐察觉到不对劲,等到手背移到胸口位置,表情更是一僵。 正在抓紧时间解控的谢尽欢,也是动作一顿,看向林婉仪被勒出痕迹的衣襟: “你怎么回事?” 林婉仪脸色肉眼可见的化为涨红,又逐渐蔓延到耳根,眼神慌乱、欲言又止。 至于缘由,自然是因为她身上穿着‘软甲’。 谢尽欢施展掌心雷,自然会提气,真气刺激特制胸甲,绣在上面的‘荷花’,自然就悄然绽放了…… 察觉布料摩擦花蕊,林婉仪身体僵硬,目光躲闪起来。 谢尽欢本来还没想明白,但不过片刻后,就透过轻薄裙装,隐隐看到了布料下的小豆,眼神顿时古怪起来,看向面前的羞红面容: “你穿着软甲?” “你!” 常言‘看破不说破’,林婉仪本来还想蒙混过去,发现谢尽欢直接点明,顿时无地自容,想矢口否认,但这明摆着的事实,她还能如何狡辩? 此时被五花大绑,林婉仪想遮挡胸口都做不到,只能硬着头皮回应: “是你骗我买的,三十两银子,我又不能浪费,才……才……” 说话都带上了点哭腔。 谢尽欢以前从未接触过这类法器,下意识尝试收功,结果胸衣没了真气刺激,果然自行合拢。 他再运气,又荷花绽放…… “谢尽欢!” 林婉仪被折腾两下,整个人都酥了,恼羞成怒之下,想要揍这坏男人,但根本做不到。 谢尽欢连忙停下,继续烧绳子: “好好好,我试下罢了,又没真碰你,事急从权嘛。” 林婉怡羞的恨不得掩面投湖,但此刻也没办法,只能咬牙做出气定神闲模样,暗暗念叨: 事急从权,这也没办法…… 他刚才费心费力救我,隔着衣服玩下奈奈有什么…… 呸呸呸…… 好在这种煎熬,并未持续太久。 谢尽欢担心巫教妖人杀个回马枪,并未过于留恋水蜜桃般的身段,三下五除二弄断部分绳子后,就把网子扯了下来。 林婉仪已经羞的喘不过气,挣脱束缚后,恨不得马上把这破小衣扯出来扔了,但当着谢尽欢的面,显然不能干这事儿,于是改为抱着胸口强压心绪。 谢尽欢确定林婉仪没大碍后,本想去追那名鬼巫,结果却见不中用的贴身奴婢,竟然又飞了回来。 ? 谢尽欢见状浑身一震: “你跟丢啦?” “咕咕——” 煤球当空盘旋,看模样有点委屈。 林婉仪好不容易才压下小鹿乱撞般的心湖,见谢尽欢为没抓住妖寇而迁怒煤球,连忙道: “放心,他跑不了。巫教最擅长的就是下记号,他刚才接触毒雾,身上沾了毒,哪怕能解毒,味道也能持续不少时间,我追的上。” “是吗?” 谢尽欢顿时眼前一亮,拉着林婉仪就往外跑。 林婉仪措不及防被拽了个趔趄,衣襟都甩了两下,只能跟在后面跑: “你慢个些,我这样怎么追?我又不是狗鼻子……” 谢尽欢又停下脚步,松开了手腕: “快点快点,别真让人跑了,这人我要活的。” 林婉仪也没啰嗦,站在原地双手上下交叠,掌心之间可见幽绿火苗,无规则涌动。 林婉仪观察片刻,就快步往山坳外行去…… ---- 刚改完,求求追读呀,追读差两千五,才能有上架活动or2! ------------ 第三十二章 劝架 牡丹池坐落于槐江北岸,临近中秋,湖畔已经聚集了百艘大小游船,沿岸人头攒动。 靠在岸边的一艘游船内,隐隐能听见莺莺燕燕的欢笑声: “云影远山入画,夕阳晚照流霞。小桥曲岸是谁家。篱畔几声鸣马……” “王小姐好文采,不愧是崇文院第一大奶……” “啐~” “哈哈哈……” …… 游船被郡主府包下,里面都是崇明河的小姐,以及学宫的女学生,船外全是负责护卫的王府武卒。 刘庆之是王府亲卫中出名的妻管严,每天都被媳妇用不知哪儿求来的野路子,折腾到没半点余粮,对船上莺莺燕燕的荤笑话毫无兴趣,只是站在甲板边缘,听着侯大管家瞎扯。 尖嘴猴腮的侯管家,因为相貌太过离奇,进去会扫了疯批小姐们的雅兴,此时摇着折扇站在甲板上,瞧见湖边‘勃勃生机、万物竞发’之景,不由捋着上巴的八字胡感叹: “江山代有才人出,老夫当年参加中秋会,好歹也算俊后生,如今年老色衰,放在这牡丹池,恐怕都排不进前十了。” ? 刘庆之觉得侯管家这惊天地泣鬼神的长相,能把文成街大户养的猴都承托的眉清目秀,放在猴山选美都不一定能进前十,更不用说在牡丹池。 不过作为郡主府的大管家、郡主的心腹大将,刘庆之哪里敢笑话,正儿八经恭维道: “侯先生不必妄自菲薄,好看的皮囊遍地皆是,但能让郡主欣赏的人有几个?这男人在世间立足,主要还是看才华,先生之才,称得上千年不遇!” 刘庆之也不算瞎吹,光侯管家这能把谢尽欢镇住的盛世美颜,都称得上千年不遇。 不过侯管家也有自知之明,摆手道: “不敢当,这天下之才若有一石,郡主殿下独占八斗……” 说到此处,侯管家察觉把王爷给忘了,非常不妥,又补充: “王爷也占八斗,侯某和天下人公分一斗……” “呃……” 刘庆之感觉这到欠出来的七斗,都是侯大管家一个人造的孽,但实在不敢明说,只是不停赔笑。 两人正如此无聊瞎扯之际,侯管家忽然伸长脖子、鼠眼一眯,模样和寻鸡崽的黄鼠狼似得,瞅向牡丹池外围: “哟呵~后巷那谢小子也跑来凑热了,旁边那是林大夫?” “嗯?” 刘庆之见识过谢尽欢本事后,心头颇为器重,闻声往江边寻觅,果然瞧见牡丹池外围停着辆马车,附近是两人一鸟,正往江边一艘大船走去。 其中男子身着白袍,腰悬两把兵刃,明显是谢尽欢。 旁边身段曼妙的女子,虽然距离远看不太清,但他媳妇整天往林家医馆跑,很熟悉,就是医馆的女神医。 “还真是林大夫,他俩不会是好上了吧?” “有可能。这小子挺厉害呀,过来才几天时间,竟然就把这么大一朵丰润多汁的嫩牡丹都给骗上手了,啧啧啧……” 刘庆之觉得侯管家这形容词,有点过于油腻了,不过也确实恰当。 两人正远观八卦之际,忽然发现谢尽欢走到一艘大船前,和船上人交流两句,就出现了争执,看情况似乎还准备动手。 “诶?” 刘庆之眉头一皱:“怎么回事?” 侯管家也没弄明白,正好奇打量,背后忽然传来响动: 踏踏~ 回头看去,长宁郡主带着丫鬟从船楼里走了出来。 出来参加宴会,长宁郡主打扮的颇为精致,身着淡金色齐胸诃子裙,腰佩金珠流苏,胸衣绣着孔雀芙蓉,身段娇小珠圆玉润,丰腴之处却维度傲人。 如此倾城绝色,自然吸引了不少倾慕者,周围船只乃至湖畔,全是伸长脖子卖弄风骚的公子书生,试图引起这‘丹州第一白富美’的注意。 侯管家见状询问: “郡主怎么出来了?又被学宫赌神杀了个丢盔弃甲?” 长宁郡主刚摇骰子连输七局,心里正郁闷着,没搭理这话,抬眼往江边眺望: “那边什么情况?” “哦。是租住在后巷的那个谢小子,不知为何与人起了争执。” “谢尽欢?” 长宁郡主见此来了兴致,从侍女朵朵手里接过千里镜,遥遥打量起来: “呵……还挺俊……” ----- 稍早之前。 谢尽欢顺着踪迹,从鸡冠岭一路追到牡丹池,瞧见江边密密麻麻的人群,以及大小游船,不由皱起了眉: “这么多人?” 大庭广众之下,林婉仪也不敢再冒然施展巫教功法,此时目光锁定在江边一艘大船上: “好像逃到了那艘船上,怎么办?” 谢尽欢略微打量船只,可见船上挂着面旗子,从徽记来看属于菁华山庄。 菁华山庄属于丹阳本地势力,江湖地位不及紫徽山,但生意做得挺大,槐江一带的船帮基本都挂着鲍家字号。 谢尽欢都已经追到这儿了,肯定得上去找找,当下带着林婉仪和煤球穿过密集人群,来到了游船之下。 菁华山庄属于丹州豪强,租下的游船规模颇大,船楼中能听到推杯换盏的欢笑,以及歌喉琴曲: “当当~……” 因为招待的都是丹州豪族子弟,鲍家对安保极为看重,岸边站了十余号武人,甲板上也有人来回巡逻。 谢尽欢先让煤球在天上放哨,快步走向船只,踏板下接客的管事,见状迎上前询问: “公子是?” 谢尽欢也不好硬闯,来到跟前拱手一礼: “谢尽欢,家父曾是万安县法曹,方才我在鸡冠岭遇到几名妖寇,其中一人逃匿至此,想登船看看。” “呃……” 管事眼神茫然。 万安县是京师附郭县,法曹县尉官居正八品,对江湖人来说已经是很大的官了,但这个‘曾是’…… 管事仔细审视几眼,态度倒也客气: “公子可有公文令信?” “我并无官身,只是半途遇见妖寇,追踪至此……” “公子!” 管事抬手打断话语,躬着的腰都伸直几分: “这里可不是小地方,船由菁华山庄包下,上面赴宴的都是贵客。先不说公子这个‘曾是’,就算令尊真是京城县尉,公子一介布衣,也没权利在这搜查问案。” 谢尽欢确实没权利搜查,所以态度依旧平和: “妖寇隐匿至此,随时可能行凶,若出了岔子……” “怎么回事?” 话没说完,游船上忽然传来声响。 谢尽欢抬眼望去,可见船楼一扇窗户打开,露出了一道人影。 人影面相二十多岁,身着公子袍,白白胖胖满脸络腮胡,放在某个圈子里,也算御姐…… 管事见状,连忙往上拱手: “少当家,这位谢公子自称万安县法曹之子,说船上藏匿了贼人,要登船搜查。” “万安县法曹?” 菁华山庄少庄主鲍肥,闻言微微皱眉,回头看向房间。 房间之中全是饮酒作乐的公子哥,其中不少家中有人为官,很快给出回应: “万安县法曹叫斐济,三年前的倒是姓谢,不过好像是贪污受贿,被流放岭南了。” 谢尽欢眉头一皱: “谁在上面胡说八道?” “你放肆!” 鲍肥作为东道主,宴请的都是财神爷,听闻此言脸色骤变,飞身落在踏板上。 林婉仪跟在背后旁观,着实没料到这帮纨绔子这么不要命,连忙拉住谢尽欢: “谢尽欢,你别生气,这人可打不得,打死了得出大事……” “?” 鲍肥刚落地就是一个趔趄,周围的打手管事更是匪夷所思。 毕竟他们见后面的大美人急匆匆上前,还以为是要拉住这不怕死的愣头青,万万没想到是来拱火的! 当着菁华山庄的面,劝一个小年轻别生气,免得把人家少主打死了,这不目中无人吗? 鲍肥碍于周边达官显贵太多,不好直接动武,自然没搭理一个头发长见识短的女子,只是冷眼望着谢尽欢: “你可知上面坐得都是什么人?若非牡丹池都是贵人,不便动武,我今天非得教教你什么叫处世之道!现在给你个机会,给上面的公子道歉赔不是,如若不然……” 但可惜,谢尽欢根本没搭理鲍肥,目光望向上面的窗户: “家父是调任瑞州南宁县,不是贪污流放,往后说话注意点分寸,再有下次,这人就是例子。” 林婉仪见情况不对,连忙想把手持‘兵中善器’的谢尽欢抱走,但可惜为时已晚! ------------ 第三十三章 平平无奇? “好小子!” 鲍肥见对方如此狂傲,要拿他杀鸡儆猴,哪里会再说半句废话,右手抓住随从腰间的刀柄,双腿骤然发力! 嘭—— 呛啷—— 爆响声中,踏板出现裂纹,整个游船都晃动起来,江畔闪过一道雪亮寒芒! 三尺银刀猝然出鞘,远看去犹如苍雷骤起,旁人只能瞧见模糊残影! 远处的长宁郡主等人,见鲍肥出手太过狠辣,心头暗道不妙。 哪想到下一瞬,江畔就死寂下来。 轰隆—— 只见站在草地上的谢尽欢,在鲍肥动手之时,身形便从林婉仪面前消失,只留下一个圆形凹坑。 等再度出现,已经手持天罡锏撞到了鲍肥面前! 轰—— 面对如此惊悚的瞬间爆发,鲍肥暴怒面容明显一僵,毫不犹豫一刀重劈,全力以赴不再有半分留手。 但这快若奔雷的一刀,依旧没能跨越中门,结结实实劈在了横架铁锏之上! 铛—— 双刃相接,湖畔传出震耳欲聋的爆鸣! 牡丹池不乏有些底子的武夫,光是看谢尽欢出手,就明白此人绝非俗子。 但鲍肥是菁华山庄少当家,在丹州名气不小,这式‘雷动刀’又是菁华山庄看家绝学,以刚猛霸道著称。 按照正常情况,谢尽欢如此硬碰硬,就算不被雷动刀劈飞,也得被震退数丈,陷入刀刀连环之境! 但鲍肥全力一刀落在天罡锏之上,谢尽欢身形却犹如不动磐石,双脚硬扎大地没有半分晃动! 轰隆—— 鲍肥全力一刀劈下,手感如同劈中了钢铁塑像,气劲反震,虎口几乎瞬间崩裂,手中刀也因此被崩飞,刀背差点砸中自己脑门。 而谢尽欢也没在这杂鱼身上浪费时间,以‘磐龙横岗’硬抗一刀,在刀被崩飞刹那,已经顺势肩头硬靠! 嘭—— 鲍肥尚未做出反应,铁石硬木般的臂膀,已经撞入胸怀。 难以言喻的强横冲击之下,鲍肥后背衣袍当场爆开,露出了肌肉虬结的肩背! 整个人随之化为了躬身虾米,往后倒飞而出,撞碎甲板围栏,又洞穿船楼墙壁。 嘭—— 咔嚓嚓—— 碎木横飞之中,船楼诸多少爷公子只觉强风拂面,余光可见一道人影斜着从墙外撞了进来,砸中穹顶横梁,带起簌簌灰尘。 嘭—— 继而又当空栽下,摔在在摆满山珍海味的长案之上,瓷盘酒壶霎时间四分五裂,落地便喷出一口殷红血水: “噗——咳咳……” “啊——” 船楼中的歌女舞姬,发出惊恐尖叫! 而外面的江畔,则寂寂无声。 双方交手实在太快,大部分人甚至都没反应过来。 谢尽欢把鲍肥送回房间后,随手将天罡锏收入鞘中,不再理会管事门徒,快步走上踏板。 踏踏踏…… 林婉仪都还没来得及拉架,鲍肥就消失了,虽然心底不意外,但还是显出了目瞪口呆之色,连忙跟在身后: “你你你……你不会把他也打死了吧?他可是菁华山庄少当家……” 谢尽欢径直来到游船上搜寻: “二流门派,何足惧之。快找鬼巫。” 林婉仪哪里会想到出门一趟,能惹这么事,现在只想回家。 但人都打了,她总不能不干事,此时只能跟在谢尽欢背后。 方才还气势汹汹的管事门徒,此刻都化为了木头人,眼见两人擦肩而过,动都不敢动一下。 随着两人进入船楼,站在江边看热闹的吃瓜群众,才回过神来,目露惊悚: “怎么回事?” “鲍肥人呢? “好像被打回船上了……” “一招就没啦?!” “看起来还留手了……” …… 而郡主府包下的游船上,诸多莺莺燕燕也从房间里跑了出来,探头探脑观望,些许还衣衫不整: “怎么啦怎么啦?” “有个俊公子在江边打架,身手好俊呀……” 甲板上的刘庆之,知道谢尽欢功底霸道,但瞧见鲍肥一个照面都没抗住,还是目露惊疑。 长宁郡主站在旁边用千里镜旁观全程,也是面露讶色: “好身手!虽然不像玄阳霸体诀,但异曲同工,年纪轻轻有如此造诣,怪不得青墨整天围在跟前。” 侯管家闻声回过神来,此时也少有露出几分赞叹: “此子看似平平无奇,武道水准倒是颇有老夫当年几分风范,前几天看走眼了。” 满眼冒小星星的侍女朵朵,闻声难以置信道: “这还平平无奇?” “略显俊气。” “?” …… 长宁郡主早习惯了心腹大将的没谱,等待片刻不见谢尽欢出来,吩咐道: “刘庆之,带人过去看看,鲍肥随便打,那些少爷揍不得,真出事青墨肯定找我来保他。” 刘庆之也害怕谢尽欢这暴脾气,又把谁分尸了,连忙躬身领命,带着两名武卒往江边跑去…… ---- 咚咚咚…… 不紧不慢的脚步,自廊道由远及近。 原本热热闹闹的厅堂,此刻已经死寂无声,只剩下趴在长桌上的鲍肥闷声干咳,想翻身爬起却缓不过来: “咳咳……” 周边就坐的十余名公子哥,虽然还保持着原本仪态,但脸色都稍稍白了几分,若非背后都站着如临大敌的护卫,恐怕已经惊慌失措钻桌底了。 而弹琴唱曲的歌女,则躲在珠帘后大气都不敢出。 咚咚…… 很快,脚步声来到了宴厅门口。 谢尽欢在门前驻足,扫视里面非富即贵的诸多公子哥,搜索着和鬼巫类似之人。 林婉仪跟在背后,因为害怕惹事,都不敢露头,只是暗暗寻找着残留毒素。 鲍肥缓了半天,才回过神来,抬眼看到那白衣杀星站在门口,惊得从桌子上往后挪了些。 哗啦…… 谢尽欢确认厅堂里没有熟悉身影后,没搭理鲍肥,又往其他房间走去。 林婉仪仔细感知着蛛丝马迹,最后在一间临江的客房外停了下来。 谢尽欢提起了几分戒心,手持正伦剑进入房间之中。 结果发现床上躺着一男一女,身无寸缕昏迷不醒,脸上都带着酒意。 原本挂在衣杆上的衣物,已经不见了踪影,地上掉着件沾染灰尘的袍子。 林婉仪皱了皱眉,没去看床上辣眼睛的画面,来到了屏风后的浴桶旁检查: “那鬼巫用药水洗去了身上残留毒物,应该追不上了。” 谢尽欢来到床前,检查了男女脉搏,发现只是昏迷,又来到衣袍跟前,用天罡锏挑开检查。 只可惜那名鬼巫相当谨慎,且对巫教手法很了解,没留下任何能指明身份的物件,甚至没留下金银细软…… 发现彻底失去踪迹,谢尽欢不由眉头紧锁。 他不清楚老爹去向,但记得当时遇见了妖物。 今天那鬼巫虽然绝非当时遇见的东西,但游荡身法确实有几分形似,说不定存在着某种渊源…… 咚咚咚…… 正如此思索之际,寂静船楼里再度响起步履轻响,继而外面就传来话语声: “大人!刚才有个大胆狂徒……诶?大人?” 脚步没有丝毫停歇,很快来到了房间门口。 刘庆之正想询问谢尽欢在搞啥,转眼发现房间里掉着件衣裳,床上男女生死不知,惊得刀都拔出来了半截: “怎么回事?!” 林婉仪瞧见是府卫的人,连忙恢复人畜无害的温婉模样: “刘大人,你可算来了。方才谢尽欢在鸡冠岭遇到了妖寇……” “啊?” 刘庆之一愣,下意识询问: “谢公子,你怎么整天撞见妖寇?” 谢尽欢起身解释:“都是一拨人。今天在衙门验尸,查到蛊花的线索,我顺便找了下,在城外找到了养花之地,里面藏大量尸体,但随后就遇到了两个想毁尸灭迹的巫教妖人,带着两具傀儡……” 巫教几大流派中,蛊毒、祝祭好坏参半,而尸巫、鬼巫顾名思义,属于实打实的反人类流派,只要出现必是大案。 刘庆之还以为谢尽欢单纯来砸场,没想到背后还有这么大件事,连忙询问: “谢公子没事吧?” “只是摔了下,回来碰巧遇到林大夫,已经看过了。” 谢尽欢随口解释了句林婉仪为何在跟前,以免巫教身份暴露,又继续道: “我在鸡冠岭和那波妖人撞上,当场宰了仨,还有个鬼巫逃到了这里,可惜跟丢了。” 宰了仨…… 刘庆之还寻思要不要烟火传讯调集大量人手,发现谢尽欢都快杀完了,眼神不免茫然。 不过有前几天的前车之鉴,他也不算意外,转头吩咐道: “能驾驭傀儡,绝非寻常妖寇,说不定和‘紫徽山妖气’有关,你们去调人过来,仔细搜查附近船只。” “是。” 两个跟班,连忙跑了下去。 谢尽欢还着急带衙门人去看他伪造的证据,插话道: “尸坑就在鸡冠岭,我带刘大人过去,免得这帮妖寇杀个回马枪,把痕迹全抹除了。” “好……” 事关重大,刘庆之不敢耽搁,迅速调集起人手…… ------------ 第三十四章 捞尸人 西市,牲口集。 散落动物粪便及内脏的污水渠中臭气熏天,周边街市中,牛羊猪狗的叫唤此起彼伏: “哞——” “汪汪汪……” 令狐青墨站在几乎没处下脚的臭水沟边上,冷艳脸颊蒙上了面巾,手持一根长杆,从污水中翻找蛛丝马迹。 杨大彪作为纯爷们,觉得用杆子翻找太慢,便自告奋勇,带着几个捕快,直接撸起裤腿跳进了臭水沟。 结果半天下来,他已经快把前天吃的饭都吐干净了,不停咒骂: “街道司这群孙子,文成街的茅坑都打扫的一尘不染,牲口集半年不来一回,弄得咱们一帮捕快在这里通臭水沟,回去了必须让我爹告状……” 后面的衙役,已经吐的脸色发白,虚弱回应: “杨大人,你要不派我去押送流放犯人吧,我现在宁可徒步千里去南疆,也不想在这待着了。” “你想得美。丹王阁的高人说藏尸之地可能在牲畜市场,不找到谁也不准吃饭。” “呕——” …… 令狐青墨没跳进臭水沟,但也被熏得神志不清,半途停下来眺望漫漫长渠,满眼生无可恋。 丹阳虽然没洛京那么夸张,但常驻人口也不下七十万,每天吃的猪羊鸡犬难以计数,牲畜市场的规模相当大,而且并非集中于一处。 就算光按照屠宰地寻找,找完丹阳城也得好几天,能不能发现蛊花还是个未知数。 想到接下来几天都得和臭水沟打交道,令狐青墨忽然不羡慕师父能出去斩妖除魔了。 毕竟师父去的地方,不是南疆荒域,就是龙骨滩、鬼哭泽,那些地方的妖邪根据地,场面有多恶心她都不敢想象。 如此心心念念间,疯尸花的线索未曾找到,反倒是一名王府武卒,从街头飞马而来,在臭水沟旁边停下: “令狐大人,别找了。刚才谢尽欢谢公子,在城外的鸡冠岭找到了尸坑,刘庆之请您赶快过去。” “啊?” 令狐青墨还没来得及回应,臭水沟里的杨大彪,先一头窜了出来,满脸难以置信: “他已经找到了?那我们岂不是白在这里蹚了半天?” 后面的衙役得以解脱,争先恐后从臭水沟爬了出来: “找到就好,找到就好。咱们赶快过去吧,这地方我是一刻都不想待了。” 令狐青墨满眼惊疑,丢掉杆子翻身上马: “他是怎么找到的?丹王阁的前辈说可能在屠宰场附近……” “不清楚。反正刘庆之从牡丹池传讯,说谢公子找到了地方,还杀了几个妖寇,顺便把菁华山庄的鲍肥打了个吐血三升。” “啊?” 杨大彪刚爬上马匹,闻声莫名其妙: “打鲍肥作甚?幕后妖寇是鲍啸林?!” “不是。好像是因为鲍肥拦着不让追妖寇,还出言不逊,就谢公子那暴脾气能忍?打的老惨了。” “那这属于活该,我家尽欢没让他糊一墙,都属于慈悲心肠……” …… 鸡冠岭距离丹阳城三十余里,一行人沿途交谈,抵达时已经落日西斜,整个鸡冠岭都暗了下来。 令狐青墨在官道外翻身下马,顺着蜿蜒草径来到小溪,又顺流而上,还没抵达目的地的水潭,一股熟悉的味道就飘入鼻尖。 而且这次更带劲了! 杨大彪本来提着刀小跑,走着走着速度就慢了下来,眉头紧锁: “令狐大人,这味不太对呀。” “妖寇藏的地方,味儿能对咯?快走!” 令狐青墨已经意识到会面临什么,但真穿越小溪来到山坳间,发现场面还是超出了她的预期。 原本青山绿水的水潭,此时已经化为了散发恶臭的污池,首先入眼的,就是染红几丈之地的血水残骸,地上掉着两条腿。 旁边还躺着两具乌漆嘛黑的不明尸体,身上千疮百孔,而稍微平整的水潭旁,堆满了难以描述的腐烂尸块,甚至分不清是人还是动物。 原本该给郡主当护卫的刘庆之,杵着个叉子,坐在石头上歇息,脸色发白。 随行几名武卒也是被熏得睁不开眼,半眯着眼睛在水潭旁的洞里捞东西。 发现援军到了,刘庆之如同看到了救星,几乎是跌跌撞撞跑到跟前,把手里的粪叉丢给杨大彪: “狗日的,你可算来了,快快快,换班换班。” 杨大彪如遭雷击,跳到一边躲开粪叉: “我他娘换什么班?我刚从城里的臭水沟爬出来……” “臭水沟能有这里恶心?我宁可去臭水沟待着……” …… 令狐青墨小脑瓜也隐隐作痛,不过身为主帅,还是咬牙接过叉子,询问道: “谢尽欢呢?” “在这。” 谢尽欢心疼衣裳,已经把袍子脱了,赤着上半身站在尸坑内部的凹槽旁,用叉子把尸体往出翻,虽然毅力超凡,但半个时辰下来也快吐了,鼻子塞着两团棉花。 “咕叽~” 煤球很爱干净,飞到了树梢上当监工,此时也打了个招呼。 令狐青墨快步来到洞口,直接被臭气熏得眼睛疼,强行憋住呼吸,最后又取出面巾把口鼻遮住,才飞身落跟前: “我的天……你并非衙门中人,在外面等着就行了,何必受这份罪?” 谢尽欢留在这里帮忙,自然是怕耗尽心血伪造的证据被破坏! 他用木叉子翻着冒泡的尸坑,神色平和: “来都来了,站旁边当大爷像什么话?快忙活吧,全清出来还得分辨清点有几具人尸,别搞到明天早上才回去。” 还在洞口忙活的武卒,饶是不认识谢尽欢,此刻也赞叹道: “谢公子当真仗义,在此诛灭妖寇负了伤,还跑过来干脏活累活,劝都劝不住,这样以斩妖除魔为己任的人杰,我以前就只见过令狐大人。” 说话还挺圆滑,一次捧俩。 令狐青墨饶是工作狂,从未有过凡心,这时候也难免对谢尽欢另眼相看了,正想言语,忽然又眉头一皱: “你受伤了?” “没什么,就是用力过猛损了些气血,这些个妖寇,哪里伤的到我。” 杨大彪见老弟如此‘奉公为民、不辞劳苦’,都没脸抱怨了,从武卒手里接过工具: “尽欢和我,可都是谢大人带出来的人,能吃不了半点苦?立下这么大功劳,夸奖的话哥哥也不说了,明晚悦来楼,令狐大人做东,好好犒劳尽欢,咱们挨个敬酒!” “诶?” 令狐青墨还以为妻管严的杨大彪会太阳打西边出来请客,闻言有些无语,不过还是点头: “行,明晚悦来楼集合。” “嚯……!” 一帮子快被熏晕的差役武卒,顿时精神起来,抓紧开始干活。 令狐青墨说完后,就去抢谢尽欢手里的叉子: “你出去好好休养,这里的事儿我们来就行了。” 谢尽欢自然没给,抬眼示意尸坑里的邪神像: “脏活儿武夫来就行了,你还有伤在身,别瞎掺和,先检查下这邪神像,我没看出门道。” 令狐青墨把目光投向顶部的凶煞画像及纹路,虽然没看懂,但也察觉到这玩意确实不一般,吩咐道: “刘庆之,快去叫铁大人他们过来,这里兴许有大妖的线索。” “好嘞!” 刘庆之如蒙大赦,兴高采烈就跑了。 令狐青墨仔细检查痕迹,又看向凹槽周边,发现在旁边的些许杂物中,还有本精装书籍。 她以为是线索,就拿起来翻看,结果入眼就是火车便当…… 嘶~?! 令狐青墨自幼恪守清规戒律,哪里看过这么露骨的画面,差点把书丢出去: “这群妖道败类,简直不可理喻!” “呵呵……” …… ---- 半个时辰后。 天色渐暗,山坳间被火把光芒照亮。 武卒差役依旧在搬运着腐烂尸块,但已经没了插科打诨的话语,只剩下脚步来回的响动。 谢尽欢坐在水潭边的石头上,和煤球一起吃着衙门送来的盒饭鸡腿。 附近休息的武卒差役,因为恶心坏了,倒是没人动嘴。 石洞入口处,身着墨色铠甲的高大武官,腰悬佩刀半蹲于地,望着上方的邪神像,面容硬朗甚至带着几分凶横。 谢尽欢从那不带丝毫笑容的表情上,能猜出这是王府典军‘大傻章’。 虽然绰号有点搞笑,但作为亲王府的典军,其掌管整个丹州的武官军卒,实力绝对不容小觑,和祝文鸳一文一武,并称丹王帐下两大门神。 不过饶是实力过人,阅历深厚,铁凤章此刻也陷入了知识盲区,在审视很久后,来了句: “如果没看错,这当是妖道血祭之地。” ? 令狐青墨觉得这就没法看错!她提剑站在跟前,稍微不解: “听师父说,妖道施展血祭之法,神像只是象征流派,或故弄玄虚,哪怕画碗面条,照样能炼化生灵,其关键点在‘血纹’,也就是周边这些纹路上。 “妖道以邪功炼化生灵,功法道行不同,血煞之气流转方位也不同,留下的痕迹自然不一样。通常越是道行高深之人,留下的血纹就越复杂玄异,这些纹路,看起来不会是寻常妖道。” 铁凤章知道这道理,但活了五十余载,手刃人妖无数,也没见过这么复杂的血纹,都变成雷击纹了。 这足以说明妖人对血气的操控,已经细入微末! 妖道法门也是代代相传,虽然深藏地底,但能在大乾出现的妖道强人,多半都是‘化仙教’‘冥神教’等乱世苟存下来的余孽,路数和此地的痕迹都不一样。 至于自行遁入妖道的高人,按理说摸石头过河弄出来的功法,不可能比过妖道千年沉淀。 为此这里的妖寇,应该是个以前从未现身、但又造诣通仙的妖道老魔,或者是受天垂青,自行修炼成精的真妖! 前几天紫徽山刚冒出冲天血煞之气,这么厉害的大妖,总不可能同时冒出来两只…… 念及此处,铁凤章意识到了这地方的重要程度,起身道: “此地修炼的妖寇,应当就是紫徽山血煞之气源头!让外县所有人手都回来,全力核查东仓坊、三合楼等案件,掘地三尺,也要把这群妖寇挖出来!” “是!” 随行武卒当即领命。 正在吃饭的谢尽欢,听到此言可谓如释重负! 如果不是担心太突兀,他非得跑上来句: “铁大人高见!晚辈敬仰之心,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就是不知道这位不知名道友,发现朝廷一铁拳抡过来,会多懵逼! 念及此处,谢尽欢还真有点好奇。 铁凤章这几天都快为大妖的事儿愁白了头,找到关键线索,马不停蹄就想折返,但瞧见光着膀子吃饭的谢尽欢,还是顿足夸奖: “辛苦了,此事铁某记在心上,等事情结束,定会亲自上书,给谢公子请赏。” 谢尽欢谦虚道:“我不过是运气好,真辛苦的,还是这些在外面跑的衙门弟兄。” 瞧见谢尽欢能力过人,还谦逊不争、通晓人情世故,铁凤章罕见露出一捏捏笑容! 因为找到紫徽山大妖行踪,事态紧急,铁凤章并未过多言语,拱了拱手后,带队飞速离去。 令狐青墨想跟着去查案,本来准备叫上谢尽欢,但想到谢尽欢摸爬滚打一天了,还是嘱咐道: “你先回去休息吧,这里让差役来处理,有了线索我及时通知你。” “行,你有伤在身,也别那么拼。” “我能有你拼?” “呵呵……” …… ------------ 第三十五章 自惭形秽(求追读or2) 入夜。 蹄哒、蹄哒…… 马蹄声时而从街边飞驰而过,引得不明缘由的路人转头打量。 长宁郡主身着华丽宫裙,坐在奢华车辇之中,见前几天散出城的大量武卒和差役,又齐刷刷跑了回来,询问道: “王府出事情了?” 侯管家是长宁郡主的心腹大将,走在车厢侧面,捋着上巴的八字胡回应: “好像是找到了紫徽山妖气源头,这事儿得问老祝。” 长宁郡主微微颔首:“有线索是好事,去把王小姐她们都请过来,晚上设宴庆祝一番。” ? 坐在身边的朵朵,觉得郡主为了喝大酒,简直什么由头都能想出来。 侯管家作为心腹狗腿,往日得令,转身就会去下帖子,但今天却少见的没挪步,还露出一抹疑惑: “殿下都瞧见谢尽欢了,还找小姐喝酒?姑娘家家,哪里比得上后巷野花~” 长宁郡主靠在车窗处,山水团扇轻摇,欣赏着街边桂树: “这么好的花长在后院,你却瞒而不报,如今都名花有主了,让本郡主去挖墙角?” “名花有主?殿下说林大夫?” 侯管家眉毛一撮:“林大夫确实略有姿容,但和殿下比起来,就好似谢尽欢比之小的。虽然各有千秋、难分高下,但小的终究多了几分醇香韵味……” “噗~哈哈……” 朵朵实在憋不住,大笑出声,又连忙捂住嘴变成: “噗噗噗……” 长宁郡主饶是久经风浪,国泰民安的脸颊也是一黑。 不过作为心腹大将,长宁郡主也没怪罪,只是解释道: “青墨先认识的人,如今还整天凑一起查案,本郡主去挖墙角,岂不伤了姐妹情分?” 侯管家摇着扇子,贼眉鼠眼那么一转: “殿下和令狐姑娘情同姐妹,殿下又念旧重情分,往后寻得良婿,若能继续以姐妹相称、朝夕相处,也不失为一桩美谈……” 朵朵插嘴道:“意思是嫁一个人?这怕是太便宜男人了。” 长宁郡主正想接话,却发现三名身着赤色麒麟服的人影,站在青泉巷口交谈着些什么。 赤麟卫是天子私卫,有监察百官先斩后奏之权,虽然名义上不敢得罪亲王,但诸王显然也在赤麟卫的监察范围内。 长宁郡主瞧见三个红袍瘟神,在自己家附近鬼鬼祟祟,不禁暗暗皱眉: “去把这三人叫过来。” 侯管家得令,并未跑过去传唤,而是双眸一瞪: “前面那三个谁,还不快滚过来!” 偏街之上,正在交流的三名赤麟卫,闻声皆手按腰刀怒目回眸。 不过发现是长宁郡主的仪仗,又神色一惊,连忙跑到跟前,撩起袍子单膝跪地: “赤麟卫百户周贺,拜见郡主殿下!” 长宁郡主也没让三人起身,靠在车窗处询问: “周大人百忙之中从京城跑来青泉巷,可是其中有作乱贼子?” 周贺低头看着街面,语气平和: “殿下误会,卑职今日过来,是处理三合楼一案,听闻崇明河夜景宜人,散衙后过来长长见识。” 侯管家有郡主撑腰,说话可半点不客气: “大晚上要消遣,该去桃仙坊的花楼街,青泉巷里都是郡主的产业,可没开暗窑,周大人别走错了地方。” “是。卑职等人正商量去哪儿游览,未曾瞧见郡主仪仗,还望郡主殿下恕罪。” 长宁郡主沉默一瞬,见三人滴水不漏,也没再多问: “退下。” “喏。” 三名赤麟卫当即起身,消失在街道之上。 长宁郡主眉头紧锁,望向巷子深处: “巷子里有人犯事,招来了赤麟卫?” 青泉巷住的多是小官小吏,若被赤麟卫找上门,基本上也离死不远了。侯管家思索了下: “应该没有,兴许真只是在商量去哪儿玩姑娘。” “呵,这群瘟神,可是无事不登门,近日多盯着点。” “是……” …… ---- 林家医馆,丹房。 一人多高的黄铜丹炉放在房间中央,顶端冒着淡淡白雾,下方可见明黄火光。 丹室旁边摆着百子柜,上面贴着各种药材名,墙角还有张小桌,上面摆着炼丹日程表,以及记录着炉温、下料等细节的册子。 身着白裙子的林紫苏,把炼丹进度表贴在墙上,墨黑长发如瀑布披在背上,修身长裙致使衣襟鼓起,白皙脸颊也颇为文静,整个人亭亭玉立,看起来就像是不染烟尘的金枝玉叶。 但仪态文静,不代表本性乖巧,此时林紫苏忙活之际,口中还自娱自乐,哼着不知从哪儿听来的小调: “长挽挽两弯眉黛巧~颤巍巍一捏柳腰纤……” 清喉婉转十分娇俏,男儿听了骨头恐怕都会酥半分。 但站在丹炉旁的谢尽欢,只觉头皮发麻! 从城外回来后,谢尽欢就跑来医馆,和林婉仪碰头。 但没想到来了这,听得还是同一首淫词艳曲。 丹阳的姑娘都唱这个吗? 抛开墨墨,最省油的车,竟然是巫教妖女…… 林婉仪已经习以为常,此时正在丹炉前恭敬作揖,而后左三圈、右三圈,神神叨叨念叨。 煤球作为无关人员,被撵到了门外,只能从窗口探头观察。 谢尽欢看着林婉仪转来转去,有些疑惑: “这样转圈儿,对炼丹有帮助?” 林婉仪戴着金丝眼镜,国色天香的脸颊颇为认真,等到转完了之后,才回应道: “万物有灵。在丹术一道,就算师父炼丹的时候,给炉子磕三个响头,你都最好照做。 “我这还算正常的,你没看紫苏炼丹,还得先哄丹炉,说什么‘好炉炉,炉炉真棒’,和中邪似得。” 谢尽欢疑惑道:“这有用?” 林婉仪想到幼年学炼丹痛苦经历,深信不疑: “有用,不然会炸炉!” 谢尽欢觉得这太不科学。 不过他要是连续炸炉十几次,偶然抽了自己一巴掌后,丹炼成了,那这辈子炼丹前,恐怕都得先给自己一巴掌以防万一。 等到仪式举行完后,林婉仪在丹炉旁蹲下来,歪头查看炉内状况。 因为身材过于曼妙,又穿着方便工作的修身裙子,这一蹲下来,腰后美臀,就画出了沉甸甸的肥美曲线,裤子布料还是白色的,质感惊人。 林紫苏把纸张贴在最醒目的牌子上,转头瞧见林婉仪的动作,忍不住夸赞了句: “哇~小姨,你屁股好圆呀!” ? 林婉仪是一个趔趄,面红耳赤站起身来,抄起一根尺子: “你这死丫头,有客人在你没看见?” “嘻~开个玩笑嘛~” …… 谢尽欢面对一大一小,看谁都不太合适,也不会炼丹,见状告辞道: “天色已晚,我先回去了。” “诶?等等,我给你准备了些东西。” 林婉仪放下尺子,快步跑去了前面的医馆。 谢尽欢见屋子里只剩下紫苏姑娘一个人,不免想起了一事,回过头来: “紫苏姑娘,你那个道行暴涨丹……” 林紫苏探头望了下,确定小姨不在,悄悄摸摸来到跟前,从怀里取出个小瓶瓶: “那。” 谢尽欢迅速收入袖中,又取出傅东平贡献的银票,递给林紫苏: “我盘缠不多,若银子不够,我先欠着,过几天再给姑娘补上。” 林紫苏接过一看,发现是一百两,连忙还回去: “这太多了,一两银子就行了。” “一两?” 谢尽欢还以为得一千两,有些难以置信: “这么厉害的丹药,才一两银子?” “便宜没好货嘛,此药乱人神志,功力增长还是暂时的,这丹药白送人,其实都没几个敢吃。” 林紫苏把碎银子塞进袖子,回到桌前忙活,还小声提醒: “谢公子可别乱吃,而且千万别告诉小姨。” 谢尽欢本来是想着陷入绝境,靠此丹舍命一搏,发现才一两银子,不由想起他花一两七钱租下的破宅子…… 虽然有点低于预期,但谢尽欢还是收进怀里,拱手致谢。 如此等待片刻,林婉仪又从前面走了回来,手里拿着一个小盒子和一瓶酒: “紫苏在学宫取了用剩下的龙血丹,你回去每天服一粒。若有不舒服的地方,及时和我说,以便调整丹方。 “这瓶酒能大补气血精元,喝下明天就能生龙活虎,我还给你配了些药浴方子,晚上泡泡放松一下……” 谢尽欢今天大失血,确实稍显虚乏。 不过他失血是‘献祭自己、栽赃道友’,还借用了林婉仪身子,再白嫖人家东西,属实有点不要脸皮了,当下拿着酒瓶打量一眼: “这酒功效如此拔群,得多少银两?” “不贵,就几十两银子。” “?” 谢尽欢正准备掏钱付账,听到这话着实惊了: “这么贵?什么来历?” 林婉仪豪气道:“用‘英雄泪’泡的药酒,你以前估计没喝过,可别太贪杯。” “英雄泪?” 谢尽欢倒是如雷贯耳,前朝酒圣范屠苏的第二代表作,而第一就是世面根本见不着的‘天下第一’。 两种酒名字寓意也很明显——天下第一的风光背后,是道不尽的英雄泪。 此酒十分抢手,没点身份家资根本买不到,他家老头子当年在县令升迁的时候喝了几杯,回来硬是向同僚吹了好多年。 谢尽欢不知道这几年喝过没有,但记忆中连味都没闻过,还真馋起来了,想想忍痛取出从傅冬平哪儿搞来的银票: “中午是携手斩妖除魔,损点气血也无非休养两天,岂能让林姑娘如此破费,这酒算我买的,先告辞了。” “诶?” 林婉仪今天被谢尽欢搭救,哪里好意思收银子,正想推拒,却发现谢尽欢身形一闪,就抱着煤球飞出去了。 她追到门外,却见月下庭院已经没了谢尽欢踪影,当下也只能嘀咕一句: “年纪不大,却比学宫夫子都正派,嫉恶如仇、坐怀不乱、饮马投钱,世上怎么会有如此正派的男子……” 想到自己巫教妖女的身份,林婉仪甚至有点自惭形秽…… …… ----- 点个名: 推荐一本《苟在初圣魔门当人材》,大伙有兴趣可以看看~ 多谢【架海紫金梁】【日新月異】【擎天白玉猪】【不管不顧不理】【让风继续吹丶】【云淡风轻c】【kb_0911】【BlueBlueBlue】大佬的盟主打赏! 多谢【萧若璃哒澜朋友】【豆豆豆仔】【书友1603311021205534729595】【让风继续吹丶】【书友20230304170044723】【祈愿丿】【沅落】【不想天天上班】大佬的万赏! 多谢各位大佬的打赏、月票、推荐票支持or2! 追读真的很重要,所以还是求求追读吧,虽然不追读也看不到这句话or2! ------------ 第三十六章 祸水东引 城郊槐江湾,一栋别苑之内。 临江露台摆着画案,周边空无一人,后方打坐修炼的房间内,华发老者身着文袍,在房间内来回踱步,脸色铁青怒骂: “为师让你去毁尸灭迹,你这丧门星在外面干了些啥? “下午衙门还在找紫徽山大妖,你出去一趟,鹿鸣死外面了不说,三百武卒还全回了城,丹王府、紫徽山、丹阳学宫有名有姓的人,全抄了家伙在街上溜达。 “现在为师出去撒泡尿,都能撞见俩三品猛人,为师为非作歹一辈子,还没见过这么大阵仗……” 江湖主力军多在六到一品之间,丹阳不是京城,三品往上的高人密度不大,说撒泡尿就能撞见俩,明显夸大其词。 但目前这些高人,确实全在城内外晃悠,各个都在找养疯尸花的妖寇! 何参坐在蒲团上,胸口扎着绷带,眼神也相当懵逼: “我不知道呀,我到了鸡冠岭,就被那谢尽欢堵住了,出手那叫一个残暴,我拼了老命才逃回来。 “师父,我感觉谢尽欢有大问题,他手持能镇邪的法器,却和巫教混在一起,而且跟个鬼一样,不知怎么就找到了鸡冠岭。 “你说他会不会是蛊毒派祖庭的人,专门来清理师父这叛徒? “他今天捷足先登,我到场时,他已经打开了尸坑……” 老者名为太叔丹,是何参师父,但此刻只想清理门户,闻声顿足怒目: “老夫都离开螭龙洞三十年了,要清理门户也该是尸巫派来,蛊毒派现在来找老夫麻烦作甚? “而且按照城里那位师兄的说法,尸坑血痕造诣通仙。 “想伪造出此等痕迹,首先得有相应造诣,谢尽欢一个正儿八经的武夫,就算想坑害老夫,又如何伪造出此等痕迹?” 何参听到这里,觉得也是。 从今日交手来看,无论谢尽欢还是那名巫师,都不存在伪造出这种痕迹的超凡道行。 而他能活着逃回来,说明周围也没什么高人,毕竟直接把他灭口,可比藏匿不冒头风险低的多。 “如果不是谢尽欢下黑手……” 何参仔细想了想,询问道: “会不会是紫徽山那只大妖,意外找到了尸坑,在借其中阴邪尸气恢复元气,谢尽欢通过蛊花找到了地方,结果误认为师父是紫徽山妖气源头,直接冲着师父来了?” 太叔丹觉得这说法很有可能,在跟前坐下: “血煞之气来源,上面也没搞清。若真是如此,咱们总不能跳出来向衙门澄清,就算说了,无凭无据,衙门也不会信。” 何参眉头一皱,觉得这麻烦是有点大了。 他师父出自巫教蛊毒派,后转投尸巫派,如今更是欺师灭祖,拜入了冥神教门下,在丹阳秘密炼制‘血妖丹’。 作为三家姓奴,他师父什么都会点,放在江湖也算个底蕴深厚的邪道狠人。 但朝廷这次的阵容实在太夸张了,丹州枭雄倾巢而出,后面还有钦天监等国家队等着下场,若是被朝廷误认为紫徽山妖气源头,他都不知道这局面该怎么活。 “那现在怎么办?让王府这么查,咱们啥事也别想干,恐怕不出两天就得被挖出来。” 太叔丹摩挲着手指,认真思考良久: “衙门如今认定‘紫徽山妖气’,和东仓坊、三合楼的事情有关,但并不清楚我等身份。 “既然已经祸水东引,当前只能继续栽赃,让李家先接下此事,争取拖延到中秋之后。” 何参听到这话,觉得有道理! 朝廷误认为他们是紫徽山大妖,但又不知道他们是谁。 昨天已经栽赃了李家,如今再给李家添点‘紫徽山大妖’的证据,这大乾铁拳,不就顺理成章锤到李家头上了吗? 反正李家什么都不会承认,后面还有通天背景当依仗,李家和王府杠上,他们自然就争取到了时间。 “好一个死道友莫死贫道!我这就给李家挖坑,尽快把衙门视线引过去。” “这事儿得求助那位师兄。你切记别再暴露,中秋节没两天了,若办砸了差事,天下间便再无我师徒容身之地。” “明白……” …… ----- 夜色渐深,青泉巷衙附近依旧马蹄声不断,时而能看到差役从外往返。 谢尽欢肩扛睡着了的煤球沿街行走,瞧见街上数量倍增的差役武卒,心安了不少。 这些差人,本来都在外面搜山,虽然镇妖陵藏在群山深处不好找,但寸寸排查迟早还是能找到,说不定还会发现关于他的蛛丝马迹。 如今所有人视线被拉回来,工作重心放在了追查妖寇之上,他暴露的概率自然降到了最低。 虽说只是权宜之计,只要王府发现妖寇没那么大本事,还是会来锤他,但终究是争取到了一些设法破局的时间。 如此琢磨着,谢尽欢回到了青泉巷的宅邸,房东太太家里的喧嚣琴曲,依旧在持续: “燕语呢喃,莺歌婉度~……” “今天在牡丹池大杀四方的公子好俊气呀,有没有谁知道身份?” “人家和林大夫双入双出,你怎么抢?林大夫长得如花似玉不说,房术上也造诣通仙……” …… 这群小骚蹄子…… 谢尽欢暗暗吐槽一句,先把煤球放在床上睡觉,而后取水倒进浴桶,把林婉仪给的药粉倒入其中。 随着用手搅开,浓郁药香扩散,水也变成了奶白色,看起来更像是牛奶浴。 谢尽欢褪去衣袍靠在浴桶中,把一个小瓶拿出来,从里面倒出了红色丹丸。 龙血丹看起来更像是山楂丸,闻起来带有淡香,吃下去入口即化,口感并无特别之处。 谢尽欢泡在浴桶中,仔细感觉身体的变化,结果很快发现肺腑出现了一股暖流,涌向四肢百骸,肌肉酸痛与困乏,肉眼可见被迅速驱散,他不由讶异道: “近万两银子的丹药果然非比寻常。” 此言是对鬼媳妇所说,但谢尽欢确实没料到,阿飘会用什么方式冒出来。 随着话音刚落,谢尽欢就发现眼前不对劲。 抬眼望去,可见椭圆浴桶对面,多出了一位女子。 女子身材丰腴柔润,墨黑长发披散在背后,雪腻香肩白如羊脂,明媚动人的脸颊下,就是白皙脖颈与傲人胸脯,只可惜团儿没入奶白色水中,只能看到些许轮廓…… 我草…… 谢尽欢猛然瞧见如此刺激的场面,眼睛都睁大了几分,上下打量: “你做什么?” 夜红殇靠在浴桶另一头,微微耸肩: “白天说了给你糖吃,鸳鸯浴你不喜欢?” 谢尽欢挺喜欢,但好歹来个真人呀! 看得见摸不着,这不活遭罪? 谢尽欢试用脚去碰对面,结果不出意外还是穿模,无奈道: “要给甜头你来点实打实的。我在泡药浴温养体魄,气血不宁、道心不稳,养坏了怎么办” “佛门常言‘空即是色、色即是空’,面对幻象你都压不住心神,往后如何踏足山巅?” 夜红殇说话间,还用手撩起水花,往脖颈下洒。 哗啦啦~ 虽然只是幻像,但物理引擎真实的可怕,只要不触碰,看着就和真人一样。 谢尽欢面对一只阿飘,想兽性大发都发不出来,眼神着实有点难受,想想从浴桶旁拿了酒壶,想喝两口压压。 但鬼媳妇业务能力相当强,说给甜头,就让他享受了下‘陪喝陪洗陪睡一条龙服务’,手腕轻翻就摸出来了个酒杯: “干喝多没意思,要不要姐姐陪你猜拳,我输了站起来,你输了自罚一杯?” 谢尽欢觉得这事儿有点搞头,哪怕是幻象,也能饱个眼福,不过他还是提前预防: “你不能耍赖,站起来不能穿衣裳,不能变个蜘蛛身子,或者变成胸比我小、掏出来比我都大的男娘。” 夜红殇拿着酒杯微微挑眉: “这是自然。要是连赢三局,我让你上手,保证摸得着。” “是吗?” 谢尽欢还真来了兴致,给自己倒了杯酒,放在浴桶旁的小桌上: “咱们怎么玩?” 夜红殇眼神示意后墙方向: “那群丫头玩的十五二十,会吧?” 谢尽欢怎么可能不会,坐直身形,把手放在背后,拭目以待。 夜红殇也坐起了身,但幻象变幻自如,胸前白皙依旧没浮出水面,只是离近了些,把双手藏在了水下: “开始了。十五十五……” “十(二十五)!” “?!” 谢尽欢听到阿飘乱喊,不禁嘴角轻勾。 但马上就发现,面前有四条胳膊,伸出四只白皙手掌…… 加起来正好二十五根手指! ?? 谢尽欢笑容一呆,还道是自己没喝就醉了,用手揉了揉眼睛,但面前依旧是四肢胳膊。 “啦啦啦~” 夜红殇得意洋洋,抬起四只手晃了晃: “我赢了,喝吧。” “不是,你玩不起是吧?” 谢尽欢发现被妖魔降维打击,顿时不开心了: “你是幻象,能千变万化,只要你想,能变个千手观音出来,我怎么玩? “事先说好,只能叫二十以下,且必须是零以及五的倍数,不能出现负数,更不能出现小数……” 规则明确的一大堆,夜红殇却满眼无所谓,又把手放在背后: “好~都听你的,继续。十五十五……十五!” “二十!” 谢尽欢尽力在以凡人之躯抗衡通天妖魔,但结果显而易见。 夜红殇是他产生的幻象,从露头那刻起,他就已经中了幻术,时刻处于被魅惑的状态。 在幻象中和幻术师猜拳,就不可能赢,除非对方放水。 虽然拼尽全力依旧没让鬼媳妇起身,但好在鬼媳妇确实会撩,酒也确实口感极佳,直到断片前,谢尽欢都喝的挺开心…… ------------ 第三十七章 宿醉 晨曦初露,县尉司内弥散着淡淡秋凉,以及能把仵作熏晕过去的强烈恶臭。 杨大彪蹲在台阶上,手里拿着几个热气腾腾的大包子,囫囵吞枣间骂着: “这存孙子,洒人还碎尸,让我逮着,非把皮都给他们扒了……” 刚从郡主府赶过来的令狐青墨,因为晚上睡了几个时辰,倒是精神饱满。 此时提剑站在台阶上,看着铺了一地的腐烂尸块暗暗琢磨。 昨天几十名差役,用了半晚上时间,才从无数尸体中翻出人尸,从颅骨判断有十一名受害者,还找到了些许疑似蛊虫。 目前可以确定这名妖寇道行高深,练妖功的同时还在培育疯尸花,不过身份目的还是个谜团。 令狐青墨有伤在身,本该休假,但满城前辈都在搜索妖寇,她哪里闲得住,见县尉司这边没什么进展,询问道: “谢尽欢休息的如何了?” 杨大彪微微耸肩:“早上敲门没见动静,光见煤球在围墙上蹦跶,估摸是昨天从早打到晚,累着了,还没醒。” 令狐青墨见此转身往外行去: “我过去看看,对了……昨天说好请客,今晚上把小王他们叫上,一起去悦来楼吃个饭,也算提前过中秋。” “哎哟!”杨大彪见女菩萨记得这事儿,瞬间觉得包子不香了:“这怎么好意思,让令狐大人破费了……” 令狐青墨眼神一冷:“吃饱喝足要是查不出线索,你把客请回来,如何跟你媳妇解释你自己想办法。” “明白!” 杨大彪沙包大的拳头在身前一攥:“我就是掘地三尺,也得挖出那只紫徽山大妖!” 令狐青墨没有多说废话,提剑出了县尉司,前往了距离不远的青泉巷。 因为外县人手全部召回,偏街较之前两日多了不少人,门口的羊肉铺子也座无虚席,都在交流着各地走访的线索。 令狐青墨扫了眼早餐铺面和猪肉摊,发现谢尽欢不在,才来到白墙青瓦的宅院外。 本来准备敲门,却发现乌漆嘛黑的煤球,形单影只在围墙上走来走去,一副没精打采的模样。 ? 令狐青墨稍显疑惑,来到跟前抬眼打量: “煤球,你怎么在这待着?” “咕叽~” 煤球瞧见早饭自己走过来了,连忙落在了肩头,用脑壳蹭脸颊,然后张开鸟喙化缘。 令狐青墨饶是接触不久,也从这肢体语言中看出饿了,心道:谢尽欢做什么去了?怎么连鸟都没喂? “谢尽欢呢?” “咕。” 煤球脑袋一歪吐着舌头,看起来是示意——死了! “啊?!” 令狐青墨如遭雷击,以为谢尽欢被妖寇害了,惊得连忙飞身跃起,落在了院落之内。 呼啦~ 清晨时分,和煦秋阳洒在庭院间,因为公务繁忙她没来得及兑现赌约,白石步道上散落着些许落叶。 令狐青墨提剑快步穿过月亮门来到后宅,抬眼打量,发现正屋大门开着,两把兵器丢在地上,而仅着一条薄裤的谢尽欢,四仰八叉躺在房顶,看起来真和被人灭口了似得。 “谢尽欢?!” 令狐青墨脸都白了几分,刚想飞身上去抱住谢尽欢,双膝跪地仰头望天来句:“不~~~”,忽然又发现不太对。 院子里满是浓郁酒香,浴室门口处掉着个碎裂酒壶,躺在房顶上的谢尽欢,可能是听到杂音,还“嗯~~”了一声…… ? 令狐青墨一愣,担忧眼神化为莫名其妙,暗道: 怎么回事? 谢尽欢这么正派个人,怎么和翎儿一样变成了大酒蒙子? 难不成被闺蜜偷家了,翎儿昨晚偷偷来过? 念及此处,令狐青墨眼神狐疑起来,在院子里找了找,没发现衣不遮体的翎儿,才暗暗松了口气,拿起酒坛碎片闻了闻,发现是号称‘三杯倒’的英雄泪,不由面露无奈。 修行者抗性极高,实力强横者,寻常酒水根本灌不醉,但行走江湖不喝酒,自然缺了滋味。 为此善于酿酒的大家,才研制出了英雄泪等特殊酒水,后劲儿奇大,据说超品高人都能喝醉,正常都是论杯品鉴。 谢尽欢不过是个四品武夫,贪杯喝了一坛,这不得醉死了吗? 令狐青墨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在屋檐下呼唤道: “谢尽欢?谢尽欢?” 呼啦~ 如此呼喊几次后,谢尽欢一头翻了起来,戒备扫视四周! 发现下面是墨墨姑娘,没什么危险,眼神又失去神采,直挺挺往前栽去。 “诶?!” 令狐青墨心头一惊,眼见赤身男子在上方迅速放大,怕谢尽欢摔出事来,连忙张开胳膊去接,结果就是: 扑通—— 死沉死沉的身子,直接砸在了胸脯上。 有大团儿缓冲,谢尽欢倒是没事,但令狐青墨胸口有伤,被砸得柳眉紧蹙,差点栽地上。 “你这厮……” 令狐青墨长这么大,何曾抱过男人,更不用说袒胸露背的。 察觉到扑面而来的男子体温与酒气,令狐青墨脸色涨红,用胸口撑住软成烂泥的身子,在背上锤了几下: “谢尽欢?谢尽欢!” “咕叽!” 煤球还没吃早饭,此时也落在了肩膀上,用翅膀扇谢尽欢。 啪啪啪…… 谢尽欢被林婉仪提醒过别贪杯,但酒太好鬼媳妇又会灌,哪里记得住医嘱,晚上直接断片了,都不知道怎么上的房顶。 此时靠在墨墨姑娘怀里,意识其实回到了脑海,但手脚不听使唤,歇了片刻,才拍了拍怀中人: “我没事……” 咚—— 背心被用力锤了下! 令狐青墨好心扶着谢尽欢,却被揩油,眼神顿时显露寒气: “你装醉是吧?!” 谢尽欢发现手上浑圆饱满弹性十足,也察觉摸错地方,歉意道: “抱歉……这酒劲儿有点大大大大~~~” 滋啦啦—— 令狐青墨见谢尽欢光道歉不挪手,直接化身‘雷电法王’,双手摁着肩膀开始强制开机。 电光闪耀间,谢尽欢身体瞬间站直,还打了几个摆子,眼神也恢复了清明,茫然环顾: “呃……不好意思,喝多了。” 令狐青墨这才停手,看在谢尽欢昨天立下大功,又确实喝多了的份儿上,也没再提方才的无礼举动: “你昨晚和谁喝酒?怎么喝这么多?” 谢尽欢昨晚断片了,还有点蒙圈,稍微缓了下,才发现当前精神饱满气血充盈,连气海都充盈了不少,看起来龙血丹锻体效果确实拔群。 “昨天林姑娘送了坛酒,我也没喝过,不小心就上头了。衙门那边什么情况?” 说话之间,谢尽欢来到侧面洗漱间麻利收拾。 令狐青墨拍了拍臀儿,提剑来到门口: “所有差役武卒跑了一晚上,找到了不少卖过龙须草、牲畜的药行,通过整理的画像对比,这波妖寇光下面跑腿之人,就有十余个,幕后之人身份尚未查清。你待会要是不忙,可以一起去看看,晚上刚好吃个饭……” 发现衙门视线确实转移到了妖寇身上,谢尽欢自然安心了不少。 清剿妖寇可以拿回自己流落在外的盘缠,他也想抓到那个鬼巫,按理说该帮忙。 但他还得让妖寇帮忙扛雷,三两下真把幕后妖寇揪出来,他不就又得挨锤了? 为此谢尽欢斟酌稍许,还是决定‘相信大彪的智慧’,想了想道: “衙门在查这些,我们都进去也帮不上忙,可以去查点别的。昨天在藏尸洞发现的那本《阳春艳》,墨墨姑娘可还记得?” 令狐青墨入眼就瞧见‘火车便当’,昨晚睡觉那画面都在脑子里挥之不去,如何忘的掉? “你问这个作甚?” 谢尽欢也不是想和墨墨尝试火车便当: “那本书出自‘寂文斋’,封装精良价格不会便宜,内容又比较特殊,若是贼寇顺手买来,书铺掌柜说不定记得相貌,待会可以去看看。” “啊?” 令狐青墨稍显质疑:“就算书铺记得,也不可能知道贼子身份下落,这么查有用?” 谢尽欢知道这么查没用,当前只是想去书铺逛逛: “现在就是地毯式搜查,任何与妖寇有接触的地方,咱们都得摸清楚,有线索总不能不去看看。” 令狐青墨若有所思颔首:“也行。那你快点收拾。” 谢尽欢麻溜洗漱,半途看了眼门口的冰山美人,想想询问道: “墨墨,你师父南宫仙子,去了什么地方?” ? 令狐青墨眉头一皱,目光狐疑,见谢尽欢神色无邪,似乎只是好奇,才平静回应: “南宫仙子是江湖闲人的称呼,你应该称南宫掌门或南宫前辈。” 谢尽欢其实更想称‘梦中情媳’,但这话说出来肯定被墨墨姑娘电疗: “跑江湖习惯了,算我冒犯。南宫前辈去了什么地方?” “师父道行高,常年都在南疆、龙骨滩、鬼哭泽这些荒芜地域杀妖,每年入冬前会回来,开春又出去,算时间,要不了多久就该回来了。” 说到这里,令狐青墨望向谢尽欢,语重心长叮嘱: “师父和你一样为正道不惜此身,但行事向来稳健,若有风险,都是以自保为主。修行中人,要道行高了才能救济更多人,夭折太早,即便是为正道赴死,长远看来也是鲁莽之举。 “你昨天发现线索,应该该上报衙门,独自跑去调查,若真一头撞进匪巢,丹阳高人可来不及救你。” 谢尽欢比谁都稳健,昨天不上报衙门,纯粹是要‘请道友帮忙扛雷劫’,但这话不好明说,他摇头一笑: “生死有命,事情遇上了谁也没办法。如果我哪天真折外面,墨墨姑娘不用太伤心,帮我照顾好煤球……呜?!” 令狐青墨都听愣了,连忙上前把破嘴捂住,眼神微冷: “好端端的,你说这些不吉利的作甚?谁要为你伤心?” 谢尽欢莫名其妙挖了个鬼媳妇回来,当前算是有感而发,见墨墨真担心,也没再多说: “呵~你早上还没吃饭吧?要不先去吃点东西。” “咕叽!” 煤球蹲在肩膀上,见终于说到正题了,凶巴巴插了句嘴,看模样意思是——日子还过不过啦?知不知道什么叫良禽择木而栖? 令狐青墨揉了揉煤球,也不好看着盯着八块腹肌瞅,便先行去了外面等着…… ------------ 第三十八章 意外发现 寂文斋坐落于丹阳学宫正门外。 谢尽欢本以为是个书铺,真到了地方,才发现是丹阳学宫的官办图书馆,三层楼宇陈列文献不下万卷,楼上还有棋室、茶室等设施。 一楼大厅有个长柜台,些许学子在借还书籍,里面是个身着文袍的老者。 老者佩戴一副象牙质地的眼镜,手里拿着放大镜,还低头凑到书本面前,看模样已经近视到‘身前无人’的至高境界! 令狐青墨对学宫挺熟,扛着煤球来到柜台前,等待几个偷偷打量的年轻学子走后,才打了声招呼: “吴先生,在下府卫令狐青墨,过来向先生打听点事情。” 老者名为吴诤,穆云令同门师弟,以前在学宫执教,老了才来书舍颐养天年,此时放下放大镜,眯眼左右打量,最后把目光落在了谢尽欢身上: “原来是令狐姑娘,常听学子说起,今日一见,果真风姿不凡……” “咕?”煤球一愣。 “哟,这只乌鸡养的挺肥……” “咕叽?!” 令狐青墨也看懵了,连忙把恼羞成怒骂人的煤球摁住: “吴先生,我在这。我过来是想向吴先生打听个人,近日应该在书舍买了本书。” 吴诤自然而然把目光转回正确目标,笑容和煦: “是吗?只要是来这购书的人,老夫过目不忘,令狐姑娘说说看。” 过目不忘…… 谢尽欢和令狐青墨深表怀疑,不过来都来了,令狐青墨还是回应: “我们也不知相貌年纪,只知道在这里买了本《阳春艳》,不知先生可能想起此人?” 吴诤流露出深思之色,沉默稍许才回应: “此乃儒家学舍,原则上不会卖此类艳文杂籍。” “啊?” 令狐青墨没明白意思。 谢尽欢暗暗摇头,插话道: “《阳春艳》出自前朝大儒青萍居士,其以主人公由盛转衰的经历,详细描写了当时官僚、乡绅、豪商的穷奢极欲,以及穷苦百姓为奴为婢的身不由己。此书表面肉欲横流,却也写尽世情之恶,说是艳闻杂籍,太过片面了。” “哦?” 吴诤略显讶异,虽然视线在谢尽欢耳朵,不过赞许之意相当明显: “美人在骨不在皮,书也一样。公子这番话,算是把书看透了,身子骨还行吧?” “以前没看过带画的,身子骨还行。” “那就好,年轻人要节制,不然到我这岁数,唉……” ? 令狐青墨眼神莫名其妙,很不理解看书和身子骨有啥关系,不过还是没发问,只是看着谢尽欢交谈。 谢尽欢瞎扯片刻后,才再度询问: “购书之人,要么是五十余岁老者,做商贾打扮,比较市侩;要么是个二十岁公子,随身可能带着把伞,嗯……先生可看得见我腰间所悬兵刃?” 吴诤望向谢尽欢腰间交错双兵,扶须一笑: “看得见,用这么大的剪刀当兵刃,倒是让老夫耳目一新。” 我草…… 谢尽欢深深吸了口气,着实没想到丹州还有比侯管家更离谱的老头子,这显然已经没必要打探了: “在下还有要事在身,先生若不知道,我就先告辞了……” “诶~” 吴诤抬了抬手制止:“老夫说‘过目不忘’,又岂会骗你这后生。老夫教了一辈子书,是未经世事的学子、不正经的市井闲汉,还是人情练达的江湖老手,一眼即能分辨。令狐姑娘属于未经世事,公子则是后两者。” ? 谢尽欢微微一愣,觉得这眼神又好又不好,低头看了看: “先生觉得我不正经?从哪儿看出来的?” “呵呵,前朝史料典籍那么多,正经人谁靠《阳春艳》了解当时风气?” “……” 谢尽欢还真没法反驳,但显然也不好承认,岔开话题询问: “那两人都是江湖老手,不知先生可还记得?” 吴诤仔细回想:“来此地的江湖人极少,记得月初,有个二十出头的后生,过来买阳春艳,言谈举止油腔滑调,老夫一眼就看出他不是读书人! “稍微聊了两句,其自称何三,随父辈来丹阳做香料生意,还聊过穆先生和几位教习平日动向,说久仰大名想去拜访……” 令狐青墨听到这里,知道这人嫌疑很大: “吴先生可还有此人其他线索?” 吴诤目光望向侧面的空地,笑容和煦: “若真是贼寇,又岂会交浅言深说实话,老夫聊了一会,只听出姓是真的,其他全是胡诌。” “姓何……” 令狐青墨觉得这范围有点过于太大了,不过总比没有强,当下来到跟前拱手一礼: “谢吴先生提醒,我回去就好好查查。” 吴诤含笑点头,目光又转向令狐青墨: “老夫一眼就看出,公子也是同好,老夫这有不少珍藏,公子可想看看?” 令狐青墨满头黑线! 谢尽欢已经习惯了眼不对人,聊了半天,不买点东西也不合适,询问道: “哦?先生可否推荐一本?” “公子是江湖人,应当喜欢这些。” 吴诤说着横移数步,掀起了柜台一块盖板。 哗啦~ 两人一鸟探头打量,才发现柜台下面也是书架,不过是横着的。 书架并排整整齐齐放着百余本精装书册,看名字是——《多情剑客商连璧》《浪子陆无真》《司空老祖艳史》《艳侠奇谭》《金兰传》…… 整整一墙的江湖艳闻、老祖野史,而且除开儒教大能,诸教百家其他大佬几乎全部位列其上! “嘶……” 令狐青墨暗暗抽了一口凉气,不说翻看内容,光是看到这些倒反天罡的书名,都感觉自己该进雷池洗洗眼睛! 谢尽欢同样叹为观止,从墨墨腰间抽出手绢擦了擦手,而后拿起其中一本: “先生看人真准。写这些的前辈,后来怎么样了?” 吴诤眉宇间尽是傲色: “我儒门子弟,岂会忌惮旁门左道?写这些书的大家,大部分都是善终。” 那还不是有小部分横死? 谢尽欢以前在京城,真没瞧见过这些‘禁书’,为了见识下野史有多野,拿起一本名字稍微正常的《金兰传》打量。 结果刚看几页,就发现低估了这帮酸秀才的胆量。 此书女主叫夕霞仙子,原型人物,自然是紫徽山百年前的掌门、上代丹鼎派大宗师栖霞真人! 按照书上所写,夕霞仙子起初只是紫徽山不染烟尘的小道姑,偶然误入秘境,得了道门神典《太上应灵决》,经过和师兄弟的斗智斗勇,最终当上了掌门。 故事到这里还算正常,推进也很快。 但忽然有一天,夕霞仙子就动了凡心,喜欢上了一只妖魅! 那妖魅生得国色倾城,夕霞仙子和着魔了一般,爱的不可自拔,甚至不惜把洞天福地都让出了一半,白天自己当掌门,晚上则让妩媚动人的女妖掌控紫徽山,花天酒地闹得百姓不得安眠…… 百合文…… 谢尽欢仔细翻阅书籍,眉头渐渐皱了起来,觉得书上这女妖,怎么有点像是他家鬼媳妇…… 他正想继续深究,结果书却被一把摁住了。 啪—— 令狐青墨本来在偷偷打量,发现书上竟然是自家师祖的艳闻野史,眉毛都竖起来了: “放肆!何方宵小胡编乱造?栖霞祖师在巫教之乱中立下汗马功劳,岂能如此肆意污蔑……” “诶!” 吴诤抬了抬手,神色颇为不悦: “此书执笔之人,也是巫教之乱的功勋老辈,当年曾和栖霞真人等先辈共赴国难。姑娘身为晚辈,未曾经历那场浩劫,可不敢妄加评论。” 令狐青墨没想到这破书,还是祖师爷同时代的大佬写的,当下确实不好再斥责,但这东西肯定不能让谢尽欢看,连忙把书抢过来藏在了背后。 谢尽欢感觉找到了鬼媳妇的来源,心头自然重视,询问道: “此书是哪位先辈所写?书剑双圣、司空老魔?” 巫教之乱中,大乾功勋最大的几位先辈,为书剑双圣叶祠,佛门玉念菩萨,道门栖霞真人、紫阳真人,巫教司空世棠。 这五人是百年前的教派魁首,如今台面上的诸教掌舵,几乎都是这些人的传人。 比如穆云令师承双圣叶祠,陆无真是紫阳真人徒孙,蛊毒派现任掌教是司空世棠儿子。 而几人中能写这种破书,且能在学宫私下流传的,其实只有儒家最后一位圣人叶祠。 不过为了师长声誉,吴诤并未点明,只是道: “你把书读透,再结合当年史实,自然就明白此书出自何人之手了。” 谢尽欢其实大概能猜到是谁,又问道: “此书所写都是史实?” 令狐青墨美眸一瞪,还来不及替师祖澄清,吴诤就先开了口: “小说戏言,怎么可能是史实。紫徽山就在城外二十里,丹阳些许老寿星,还见过栖霞祖师,若晚上让妖魔掌控紫徽山兴风作浪,吵的百姓不得安宁,本地人岂会无人知晓? “你真想了解当年往事,该去翻正史,若听信野史,北周太祖当年都是在草原卖钩子起的家……” 令狐青墨连忙点头:“对。紫徽山有栖霞祖师出生到入关的完整记录,你想看我回去给你取。” 谢尽欢知道野史信不得,但鬼媳妇太过神秘,他找了好几天,也就在这本《金兰传》发现些许线索,怎么可能不看,于是想把书买下来。 但墨墨姑娘太过敬重自家师祖,直接把书揣进胸口,又取出银两拍在柜台上,扭头就跑,看样子是怕被他抢走。 谢尽欢见此颇为无奈,等墨墨跑出门后,才摸出银钱,悄悄递给吴老汉。 吴诤也没说话,从柜台下又摸出一本递给谢尽欢,还颇为贴心的搭了本精装彩绘版《阳春艳》,第二本半价…… ------------ 第三十九章 这不把刀递手上了吗? 走出书舍,墨墨姑娘已经扛着煤球跑出老远,看模样是害怕他把书抢回去。 谢尽欢并未立即追赶,先拍了拍腰间正伦剑: “夜大美女,你是栖霞真人前女友?她把你埋了,难不成是情杀?” 话音刚落,红衣阿飘就从背后走了出来,扛着红伞漫步街头: “我喜欢你这样的,怎么可能喜欢女人,偏门野史信不得。 “我觉得更可能是我魅惑了那小道姑,让她为我所用,后来不小心玩脱,才被她给埋了。” 栖霞真人是上代丹鼎派掌教,而掌教通常由每个流派的最强者担任,大乾丹鼎派宗门难以计数,其中不乏位列超品的掌门,但掌教只有一人。 而如今整个大乾加起来,也不过三个掌教老祖——道门丹鼎派陆无真、佛门禅定派无心和尚、武道南派魏无异。 谢尽欢不太相信这种级别的道门巨佬,会是个百合恋爱脑,也不相信夜红殇能魅惑住栖霞真人,想了想道: “写此书的人,肯定知道些内幕,不过此书应该出自双圣叶祠之手,这人按理说已经死了,没法查。” 夜红殇微微耸肩:“过去的事儿都过去了,凡生短暂转瞬白头,活在当下多好,何必弄清这些缘由?” “我不弄清你来历,哪里敢把你挖出来?” “怎么?相处几天舍不得把姐姐埋回去了?” 谢尽欢也不是舍不得,而是相较于挖坟,埋回去的难度太大了,几天下来他还是四品巅峰,都不知道位列一品得啥时候。 如果能摸清夜大魅魔身份,证明不会有太大风险,他直接挖出来抱大腿,当前这困境不就摆脱了? 他还能白捡一漂亮媳妇…… 两人如此交谈几句,谢尽欢收好书籍,快步追到了街口: “墨墨姑娘?” 令狐青墨大步前行,暗暗咬牙切齿,发现谢尽欢窜出来,迅速把书本藏在后腰: “此书全是造谣污蔑,我不可能给你看,你休要再提!” 瞪着大眼睛柳眉微蹙的模样,看着还挺可爱。 “我提它做什么呀,别紧张,我不抢。” 谢尽欢摆了摆手,环视人来人往的街头: “接下来去哪儿?” “咕叽!” 煤球瞬间精神,意思显然是干饭。 令狐青墨刚吃过早饭,怎么可能顺煤球的意,想了想: “去县衙看看,昨天带回来那么多尸体,只要能确认大概身份,总能查到些蛛丝马迹。” 谢尽欢其实有点想摸鱼回去研究金兰传,但他昨天还是孤身追凶的正道少侠,今天就不管不问了,人设得崩,当下还是点头: “也行……” …… 不久后,两人回到县衙。 令狐青墨刚踏上台阶,就发现杨大彪和两名跟班凑在一起窃窃私语,脸色都不太好看,疑惑询问: “杨大彪,外面又出事了?” “唉,别提了。” 杨大彪见两人过来,转身走到跟前,两根眉毛几乎皱成了一根: “又是那杀千刀的李家。早上小王他们在西市搜查妖寇,听见赌徒闲谈,说李家下手毒,活埋了几个欠赌债不还的赌鬼……” “啊?” 谢尽欢瞬间精神起来,目光微凝: “还有此事?!” 杨大彪单手叉腰,脸色发苦: “我起初也不信,就让小王他们查了下,结果近三月报案失踪的人里,还真有那几个赌鬼,因为都是些老赌棍,以前没去管。令狐大人,你觉得这事儿……” 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白。 三合楼前天出事儿,李家动用无形大手干涉,几乎闹的整个县衙一夜没合眼。 昨天衙门发现妖寇另有其人,不想因为一个登仙散和李家继续斗法,其实已经妥协,准备让李世忠背锅结案了。 而如今忽然又冒出来个活埋大案,哪怕死者是赌徒,按照大乾律也是头等重罪。 衙门查的话,李家背景通天,不可能坐以待毙,势必会想方设法干涉。 衙门投入大量人力精力,最后也不一定能把李家怎么样。 如今所有人都在找妖寇,哪有精力去办这又臭又硬的苦差事? 杨大彪的意思,显然是问: “死的就是几个烂赌鬼,要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 令狐青墨知道妖寇的危险性更大,事有轻重缓急,本想说把这案子先放放,等抓住紫徽山大妖再查。 但她还没开口,身边嫉恶如仇的谢大公子,就是脸色一沉: “简直岂有此理!我还以为李家只是卖个登仙散,没想到竟然在王府脚下坑杀无辜百姓!我虽无官身,但也通点拳脚,杨大哥若是觉得缺人手,大可直言,小弟任凭差遣!” “……” 杨大彪哪里是觉得缺人手,他就不想去啃这硬骨头。 不过话都递到这了,说想徇私枉法,显然不像个好大哥。 为此杨大彪还是硬着头皮,拍了拍谢尽欢肩膀: “嗯……我正琢磨这事儿该怎么查,你既然来了,刚好顺道去看看,帮哥哥出点主意。” “走。” 谢尽欢手按锏柄转身就往外行去。 杨大彪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招手让衙役跟在了后面。 令狐青墨从昨天开始,就发现谢尽欢有点过于嫉恶如仇、不畏强权了,和谢尽欢一比,她这出名的工作狂,都像是衙门老油子。 不过她就欣赏这样男儿,此时走在身侧,夸赞道: “天下间的官吏,若都像你这样不畏强权,世上估摸也没妖魔鬼怪了。滋生妖邪需要土壤,头悬青天白日,哪还有妖邪容身之地?” 谢尽欢被夸为‘谢青天’,都有点脸红,但他也没办法。 光靠城里的妖寇,扛不住大乾铁拳,想要缓解自身压力,他就得不停献祭道友抗雷,让衙门从上到下跑断腿! 衙门要是闲下来了,他可就闲不下来了! 本来他还没想好怎么给李家查出事儿,李家忽然自己把刀递他手上了,这要是不抓住机会把事儿搞大,怎对得起李家为他解围的一片苦心? “我其实也不算啥侠士,闲着没事帮帮忙罢了,想让世间再无妖邪,还得靠令狐姑娘和杨大哥。” 杨大彪也被捧的不好意思了: “哎哟~你小子是真会说话,不愧是谢大人教出来的儿子。” “呵呵……” ---- 桃仙坊,春屏楼。 奢华马车在楼外停泊,师爷家丁小心翼翼上前搀扶: “公子当心……” 百户周贺带着两名赤麟卫站在门前,待李子文出了马车,拱手一礼: “李公子。” 李子文是黄门郎李公浦的亲侄儿,年过三十颇有几分能力,虽然没入仕,但其家族定位就是主内,已经开始接手家族产业,很受身居高位的大伯赏识。 前日在衙门受了刑,李子文气血稍显虚浮,不过依旧文质彬彬仪态得当,并未让仆从搀扶: “周百户客气了。这次莫名糟了无妄之灾,多亏周大人费心费力奔走,如若不然,李某还不知要在衙门喝多久大叶子茶。” 周贺气态随和:“周某此行不过是受命陪审,三合楼一案本就与公子无关,何来费心力的说法。往日周某在京中行走,没少受李公照拂,知遇之恩尚未报答,如今还要公子设宴款待,说起来实在惭愧。” “自家地头吃个家常便饭,何来款待一说?周大人先请!” …… 客套之间,一行人进入了春屏楼。 作为花楼街最大的几家酒楼之一,春屏楼称得上金碧辉煌,而为了招待贵客,李家甚至把整条街的花魁都请了过来,莺莺燕燕十余人在大厅等待,其中还有几个异邦胡姬,穿着开胸装,奈比头大…… 周贺性格谨慎行事滴水不漏,对这大场面几乎没任何反应,随行过来的两名赤麟卫却是看直了眼,面露喜色走路都有点顺拐。 李子先也是人精,瞧见周贺这模样,就知道一顿饭摆不平这人情,待在雅间落坐后,又让师爷取来一个盒子: “听闻令尊年事已高,腿脚不便,恰好朋友送了一些龙阳花,李某暂时用不上,放到明年就失去了药性……” 龙阳花是锻体固脉丹药的顶格配料,寻常武夫拿着都请不起丹师,但折现极为方便。 周贺作为武夫,对这种靠俸禄不可能用得起,却又不可或缺的物件,显然难以抗拒,脸上多了一抹笑容,正想推辞几句,却见一名家仆‘咚咚咚~’上楼,沿途还在大喊: “公子,公子……” 李子先眉头一皱:“何事大呼小叫?” 家仆连连作揖致歉,来到椅子背后,低声耳语: “公子,刚才县尉司的人,忽然去了农庄……” 李子先眉头一皱,抬手打住家仆话语,望了望旁边的赤麟卫。 周贺可是京城的红袍瘟神,光听半句就知道李家又出幺蛾子了,还不敢当着他面说,沉声道: “来时李公派人嘱咐过周某,事情要办漂亮些,当今圣上不喜欢阳奉阴违之辈。公子有什么事,最好在私下讲清楚。” 李子先摩挲着手指,犹豫片刻还是凑到周贺耳边: “不是什么大事。赌坊免不了出些欠债不还的赌棍,都是些卖妻卖女的畜牲,为了以儆效尤,我把这些人拉去农庄,埋地里当了肥料……” 周贺眉头一皱,略显不悦: “秉明案情要详细。欠债不还,李公子让赌徒去农庄以工抵债,病劳不治而死,公子还给了块地妥善安葬,这可是大善之举。公子把欠条、卖身契等拿来给我看看。” “啊?” 李子先都听愣了,不过马上就反应过来,回头道: “看看,什么叫赤麟卫的大人。还不快去找欠条和卖身契?” “是,小的这就去想办法……” …… ——— 点个名: 推荐一本《1855:从欧陆风云到钢铁雄心》,有兴趣的大佬可以看看哦~ ------------ 第四十章 夺元妖术 下午,夕阳洒在一望无际的江畔田野上。 田地已经收割过小麦,焚烧秸秆播下了油菜种子,空气里还能隐隐闻到焦糊味。 杨大彪和几个衙役,拿着锄头在田里挖掘,半途说着: “你们几个厉害呀,活埋可是重罪,按大乾律,主犯判斩刑,从犯杖一百、流三千里……” 田坎上,四个赌坊打手,皆双手抱头蹲在地上,鼻青脸肿嘴角渗血,不停喊冤: “杨大人,我真不知道您在说啥,您别挖了,这是李家的地……” “我帮李家松松土怎么了?你还怕我真在这挖出东西……” …… 谢尽欢也拿着把锄头,字面意义上的挖地三尺,在广袤田野上找尸体,为了给李家挖出事儿来,突出一个不辞劳苦! 令狐青墨带着鸟鸟跟在背后,瞧见谢尽欢一个人干的比四个衙役都多,衙役歇了两轮,谢尽欢还不歇息,都有点心疼了: “尽欢,你要不歇会儿吧,换我来,你都挖了快两亩地了,地主家的牛也没这么用的呀……” “我是男人,哪有让姑娘家家换手的道理,你歇着就行了。” “唉~” 令狐青墨也抢不过来,只能拿出手绢,帮谢尽欢擦额头细汗。 谢尽欢身为武夫,挖两亩地根本累不着,而且他这挖的也不是李家活埋的尸体,而是自己的前程! 因为带着极强的驱动力,谢尽欢的吃苦耐劳,硬是让江边洗衣裳的大姑娘小媳妇,都啧啧称奇: “我刚还以为是城里的公子哥,没想到下地这么卖力,这一看就是干大事儿的人……” “啧啧,这要是谁嫁进去,还不得享一辈子清福~怪不得这么漂亮的大小姐,跟在屁股后面转……” “你看看那捕头,生的人高马大,干活儿一点都不实诚……” ? 正在歇气的杨大彪,面对自家好兄弟的‘雄竞’,脸有点挂不住,轻咳两声,又开始抡起锄头刨土。 负责给李家的收债打手虎三,抱头蹲在地上,眼见官差逐渐接近埋尸之地,汗水已经浸透脊背,徒劳狡辩间,不停望向官道,希望李家来人压场。 但可惜李家人尚未过来,田野间就传来呼喊: “头儿,可能在这儿。” 谢进欢听到声音,当即提着锄头,和衙门人手一起来到捕快小王跟前。 正值农作物轮作期间,田地被翻过,前日还烧过秸秆,基本找不到遗留痕迹。 但捕快小王所指之地,却有根半埋在土里的烂麻绳。 虎三见状脸都白了,连忙赔笑: “这是耕牛拉犁的绳子,可能是不小心弄断了一根……” “你家拉犁的绳子这么细?” 杨大彪骂了一句后,让几人退开,吐了两口唾沫在手上,而后拿起锄头就开挖。 嚓—— 嚓—— 不过十几锄头下去,田地就被刨出了个半人深的大坑,泥土中显出了衣服边角和白骨。 虎三见状心如死灰,硬着头皮狡辩: “这是哪个狗日的把人埋在我家地里?大人,这事和小的无关,肯定是有人栽赃……” 令狐青墨瞧见意料之中的尸体,脸色沉了下来: “速速上报衙门,让张县尉过来。” “是。” 衙役当即跑回去传讯。 谢尽欢见找到尸体,本来是准备等着看李家和王府斗法。 但如影随形的鬼媳妇,却忽然在耳边低语: “这尸体不太对劲。” “嗯?” 谢尽欢眉头一皱,在土坑边蹲下,仔细检查起尸体。 而也在此时,官道上传来了急促马蹄声: “驾——” 蹄哒蹄哒…… 众人转头看去,可见三名赤麟卫从丹阳方向飞驰而来,后面跟着辆奢华车架,马车左右则是随行的师爷护卫。 令狐青墨让人立刻通知杨霆过来,就是知道活埋大案,李家必然从中阻隔。 此时赤麟卫的人跑了过来,主官不在杨大彪没法应付,令狐青墨只能上前拱手: “府卫令狐青墨,来者可是赤麟卫百户周贺周大人?” 周贺来到田地间,半途就飞身下马,神色凝重: “正是。刚听闻此地出了案子,具体什么情况?” 赤麟卫直接听命皇帝,权职几乎没边界。 不过令狐青墨可以让长宁郡主、紫徽山掌门陪床侍寝,背景够硬,并不不忌惮一个百户,直接回应: “此案出在丹阳县,当由本地衙门查办……” “那是自然。” 周贺神态没有半点倨傲跋扈,面对这不欢迎的话语,心平气和道: “周某刚受李公子宴请,听闻此事急急赶来,就是为了避嫌。 “若李家确有作奸犯科之处,县衙不敢查的案子,我赤麟卫来查,县衙不管抓的人,我赤麟卫来抓!赤麟卫受命天子行监察百官之权,令狐姑娘切勿把我等视为李家党羽。” “?” 你当我是傻妞妞不成? 令狐青墨岂能不知道李公浦和赤麟卫的关系,都不想搭理这睁眼说瞎话的狗官。 周贺过来就是平事的,此时来到土坑边缘查看,冷声质问: “李子先!你来解释解释,这是怎么回事?” “误会,都是误会!” 李子先刚被随从扶下马车,此时提着袍子快步走过田坎,沿途解释: “这几个人都是欠了赌债的赌徒……” 令狐青墨眼神一冷:“赌徒就能动用私刑活埋?” “令狐姑娘,误会了,这不是活埋。” 李子先来到跟前,和颜悦色给诸多官差作揖致歉: “这群人还不起债务,我也没办法,只能让他们当长工来田里干活抵债,其间病倒了三人,郎中没治好走了。哪怕欠了债,我也不能让人暴尸荒野不是,就把这几个安葬在了田里……” 杨大彪杵着锄头,示意坑里被反绑双手的白骨: “李公子就这么给人下葬?” 李子先来到跟前看了眼,怒发冲冠转头: “虎三,我让你裹个席子下葬,你怎么办的事?” 虎三能在李家手底下当收债头目,脑子肯定不笨,连忙苦着脸解释: “我寻思都是些卖妻卖女的烂赌鬼,配不上一床草席,才用绳子随便一绑埋了,刚才就是怕差爷误会,才没敢说。” “你这厮简直是!光明正大的事儿,有什么不敢说?” “小的知错,小的知错……” 几人一唱一和,前因后果解释的很到位。 令狐青墨知道难以撼动李家的通天背景,但还是在尽可能的秉公执法: “空口无凭、死无对证,李公子这些话,衙门会信?” “我有证据。” 李子先招了招手,让师爷拿过来几封契约,递给令狐青墨: “这是三人的欠条,加起来共欠了二百七十六两七钱银子。这个是三人以工抵债的合契,都按着手印……” 令狐青墨眉头紧锁,拿着契约查看,又用手指按了暗红手印: “这手印真新鲜。” 李子先连忙赔笑:“最近下雨返潮,纸张没保存好,合契绝对属实。” 周贺一直旁听,此时才走到跟前,插话道: “按大乾律,奴工患病,主家当尽力救治,虽然大部分人都敷衍了事,但李家此举确实触犯了律令,按律当杖刑三十,并赔偿奴工亲眷银两。” “我认罚。” 李子先连忙颔首认错。 令狐青墨和杨大彪瞧见此景,不由陷入了沉默。 现场只要是长眼睛的,都知道李子先在颠倒黑白遮掩罪行。 但死的三人确实是欠了巨债的烂赌鬼,哪怕真是活埋,闹到京城三司会审,以李家背景通天,也判不了多重。 如今李子先利落认罚,挨一顿板子,再赔偿受害者亲眷银两,已经属于很不错的结果了。 再追究下去,赌徒亲眷拿不到赔偿金,指不定还得反过来替李子先喊冤,骂衙门多管闲事。 令狐青墨稍显迟疑,目光望向了杨大彪。 杨大彪从一开始就不想办这案子,今天属于被好兄弟架起来了,此时略微斟酌: “嗯……既如此……” “等等。” 话刚开口,坑里面就传出一道清冷嗓音。 ? 杨大彪一个趔趄,恨不得转身跪下给谢尽欢磕两个,心中暗道——我滴个活祖宗,知道您嫉恶如仇、眼里揉不得沙子,但也得有个度呀! 现在衙门都在找紫徽山大妖,根本没精力和李家打擂台,人家都挨板子赔钱了,你还咋滴? 把李子先剁了? 李子先和周贺听到谢尽欢打岔,脸色也是一沉。 周贺想了想,来到土坑边缘: “谢公子有说法?” 谢尽欢确实是想给李家查出大事儿来,但此时此刻,他还真不是故意煽风点火。 谢尽欢蹲在白骨旁边,拿起颅骨仔细打量,又递给周贺: “周百户在赤麟卫任职,眼力应该比我好,你看看这骨头是不是有问题。” 周贺眉头微皱,接过颅骨仔细打量,最后又透过眼孔看向内部。 结果发现颅骨内壁,有丝丝缕缕细微痕迹,往神庭穴汇聚…… 田地间安静下来。 李子先还指望周贺平事儿,发现周贺神色不对,心头也咯噔了一下,小心询问: “周大人,这骨头有问题?” 周贺常年在赤麟卫办案,只是一眼就看出,颅骨内的痕迹,源自‘夺元妖功’。 此功和血祭是一个路数,区别只在‘血祭’一次榨干很多人,至少三品道行才能施展;夺元妖术则门槛略低,四五品妖道即可勉强掌握,对单体施展,效果不佳但胜在隐蔽。 自从年初开始,京城就频繁出现‘干尸’,至今已有十七具,全死于这种手法。 而当前骸骨痕迹绝非伪造,很可能和干尸案、紫徽山妖气等大案存在关联! 周贺虽然想完成李公交代的差事,但这些案子牵扯太大,他敢私自按下,脑袋都保不住,稍加斟酌,还是把颅骨递给杨大彪: “此物即刻送去王府,请高人过来验尸。” “啊?” 李子先面对忽然秉公办事的赤麟卫,实在摸不清情况: “周大人,这骨头有什么问题?” 令狐青墨瞧见颅骨内的残留的血纹,也是脸色骤变: “好你个李子先,竟敢私下勾结妖寇!给我拿下!” 几名衙役当即上前,把李子先摁在了地上…… ------------ 第四十一章 扑朔迷离 一个时辰后,县衙。 县令张元庆,身着浅绿色官袍,在大堂侧面恭恭敬敬站着,眼观鼻鼻观心。 云淡风轻的周贺,烟不离口的张霆,乃至没啥正形的杨大彪,此时也都好似换了个人,双手下垂躬着腰,从站姿中都能看出几分拘谨。 原本该县令就坐的长案后,身着五爪蟒袍的中年男子,背靠大椅,手里端着白瓷茶盏,慢条斯理刮着漂浮茶叶,祝文鸳手持折扇站在身侧。 大堂中,学宫司业李镜、供奉皇甫奇、姬世清,都围在李子先面前,仔细查验骨皮肉、经脉气穴等等,甚至拿出了能探查血煞阴邪的八卦镜。 李子先面对仅次于皇帝亲临的夸张阵容,再无半点豪门公子气态,跪在地上不敢动弹: “王爷,我真冤枉。我和妖寇绝无半分关系……” 丹王虽然是个女儿奴,但气态儒雅中不失威严,眉宇间那股气场压迫感极强: “这三具尸体,可是你命人埋在农田之内?” “是,但并非活埋,这三人欠了赌债,在农庄以工抵债……” “李子先。” 祝文鸳拿起桌上的租契,丢在了地面上: “你糊弄寻常差役也罢,连王爷也敢欺瞒?方才已经命人查过农庄长工佃户、赌坊管事赌客,确认这三人在欠债难以偿还后,先后失踪,再无人见过,你以为伪造几张欠条,就能瞒天过海?” 李子先知道他禁不起查,但他现在根本不敢认下活埋大罪。 丹王既然亲自到场问案,那必须得有个公正严明的结果。 哪怕他确实和妖寇无关,光是活埋三名百姓的罪行,也足够判他个斩立决了。 在场这么多人看着,丹王要是知道实情还徇私,丹州百姓怎么想?京城的御史言官怎么想? 你以亲王之身代天子牧丹州,就这么给豪门贵子大开方便之门,跪舔京中权臣的臭脚? 李子先当前认罪大概率上虎头铡,能做的唯有咬紧牙关拖延时间,等待京城那边运作,面对质问,他回应道: “这三人已经死了小半年,欠条都丢了,我怕不好解释才猪油蒙了心,重新写了几张。这三人确实是病死的……” 祝文鸳指向放在大堂外的三具骸骨: “你意思是,丹王阁、学宫的诸位先生,都看走了眼?” 李子先诚恳道:“我也不知缘由,但这三人绝非死于妖术。” “那你说他们怎么死的?” “病……病死的……” “什么病?” “我不清楚,眼见不行了就没治,让其等死了……” 李子先满口瞎编,逐渐汗如雨下。 姬世清身为道门中人,又在南疆行走过多年,属于王府的‘妖邪顾问’,此时仔细检验过后,起身插话: “李子先体魄正常,未曾接触过妖道法门,不过这三具尸体,必然死于夺元妖术。” 皇甫奇摸着山羊胡,审视三具骸骨,也是点头: “确实如此。京城那边的‘干尸案’,情况和这三具尸体大同小异,说不定是同一波妖寇所为……” 李子先见诸多高人都言词笃定,跪着往前走了两步: “王爷,这尸体肯定被人做了手脚,我可以对天发誓……” “满口胡编乱造,发誓何人会信?” 皇甫奇面露不悦,沉声质问: “莫非妖寇以家眷为要挟,让你守口如瓶?” “妖寇没有威胁我……” “哦?” 皇甫奇眉头一皱,继续追问:“你是说,妖寇并没有言词威胁你?那你为何知而不报,执意替他隐瞒行踪?” “我……嗯?!” 李子先意识皇甫奇在下套,脸色骤变: “没有妖寇威胁我,我从未接触过任何妖寇……” 丹王已经看出李子先指望李家救他,当前什么都不会认,把茶杯放下,对铁凤章摆了摆手。 铁凤章行事向来硬派,这次都没让属下动手,亲自取来了夹板,套住了李子先十指。 李子先见丹王准备上大刑,脸都白了: “王爷,李家肯定是被那帮妖寇栽赃了,就和三合楼一样,王爷!王……啊——” 惨叫声从大堂内响起。 谢尽欢一直站在大堂外面当吃瓜群众,旁观审问全程,心头其实有点疑惑。 他并不了解妖道法门,起初并没有注意到颅骨内部的异常,还是鬼媳妇告诉,死者是被夺元妖术弄死,且路数和藏尸洞的妖道一脉相承! 为此活埋这尸体的凶手,必然是‘疯尸花’的主谋或同伙。 从李子先回应来看,埋人的就是李家,那幕后主谋自然是李家。 但李子先认为被冤枉也不像是装的,三合楼的事儿更没法解释;如果是妖寇暗中栽赃,在尸体上做了手脚,这手段未免太厉害了点…… 谢尽欢正在暗暗琢磨,尚未想清楚缘由,忽然听见旁边传来一声: “你就是谢尽欢?” “嗯?” 谢尽欢顿时回神,转眼望去,却见温良恭谦的丹王,不忍看人遭受皮肉之苦,已经从大堂里走了出来。 谢尽欢虽然在京城生活十六年,但顶层权贵没接触过,丹王算是他见过最大的官,见状拱手一礼: “拜见王爷。” 丹王仔细打量谢尽欢相貌气态,眼底流露出几分夸赞: “年纪轻轻,本事倒是不小。近几天若非你四处奔走,衙门也查不到这么多线索,辛苦了。” 我辛苦什么?我不四处奔走查他们,您就得四处奔走来查我了……谢尽欢心里这么想,但表面上还是颇为谦虚: “王爷过誉。草民只是想尽快解决这乱子,好回京城探亲,也没出大力。近日立下些许功劳,都是杨尉史、令狐姑娘带的好。” 杨大彪听见这话浑身一震,眼神意思估摸是——哎哟!这兄弟是真能处啊! 令狐青墨一直在旁边按着想吃丹王身上蟒龙的煤球,此时也露出几分惭愧。 “你倒是谦虚。” 丹王这两天老从卷宗上看到谢尽欢的名字,因为有父辈殉职、能力过硬、为人刚正、谦虚不争等种种美德,印象肯定不会差,微笑道: “令尊因公殉职,子嗣本就该由朝廷照料,你已经长大成人,又一心缉盗为民请命,朝廷岂能不给个机会。 “往后继续加把劲,等此案结束,本王修书一封给皇兄,让皇兄赐你个好职位。” ?! 跟在后面的诸多人手,听见此言皆是面露艳羡。 毕竟丹王和乾帝可是共患难的亲兄弟,本身也是手握实权的封疆大吏。 丹王亲自向皇帝举荐人才,恐怕起步都是六七品实职。 谢尽欢年纪轻轻能力过硬,还为人正派、通人情世故,给个一二十年时间,混到太极殿前三排站着也不无可能。 到时候再来丹阳,在场估计就只有丹王敢挺着腰杆说话了。 潜规则墨墨,墨墨怕是都不敢吱声…… 谢尽欢知道丹王是好意,但‘紫徽山妖气’一案真告破,他和鬼媳妇也就该入土了,真接不住这泼天富贵,此时只是礼节性回应: “谢王爷厚爱,草民往后必然再接再厉。” 丹王也没多说,安静等待着李子先招供。 其他所有人目光,都集中在谢尽欢身上,有羡慕有欣赏。 而站在大堂内的赤麟卫百户周贺,听见这话后,看似在望着李子先受刑,眼底却流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阴霾…… ----- 入夜,江畔别苑内。 临江露台摆着画案,周边空无一人,后方打坐修炼的房间内,太叔丹身着文袍席地而坐,面前则是一具傀儡。 傀儡身上罩着灰色斗篷,双手脸颊皮肤呈古铜色,犹如金石铸成,皮肤表面还有繁复咒文,整个人不见丝毫生气,此刻却说着话语: “李子先嘴很硬,咬死赌徒是病故,否认和妖寇有关联,丹王正在搜查李家所有宅邸铺面,不出意外能把事情拖到中秋之后,尔等切记别再走路风声。” 傀儡本没有神志,太叔丹也不清楚为何能口吐人言,但对于这番交代,还是颔首: “师兄放心,疯尸花已经凑够,后天中秋灯会即可动手。不过牡丹池距离丹阳城不过二十里,若是城中高人被血煞之气惊动,赶来不会超过半刻钟,特别是穆云令……” 傀儡没有任何表情,说话也一字一句,不含任何情绪: “你尽管办事,届时我自会设法支开这些人,你事成后即刻遁走,将血妖丹送去京城。” 太叔丹觉得把所有高人都支开难度有点大,还想再交流下细节,但露台外却传来了破风声: 呼~ 傀儡当即凝滞下来,再无半点动静。 太叔丹转眼打量,可见徒弟何参落在了露台上,气喘吁吁,神色颇为惊喜,露面就恭维道: “师父当真算无遗策,衙门全冲着李家去了……诶?师父,你在作甚?” 事出突然,太叔丹还没来得及起身,当下从怀里取出手绢,给傀儡擦鞋: “兵器要时常保养,傀儡亦是如此。” “是吗?” 何参还是头一次听到这说法,不过也没多问,继续道: “据我打探,王府高人瞅着骸骨看了半天,硬没看出啥问题,连谢尽欢都没话说了。” 太叔丹在蒲团上就坐:“那三人本就是被妖功所杀,只不过并非李家活埋的赌徒,而是从其他地方弄来的尸骸,城里那位师兄以秘法掉了包。 “尸体是真的,连时间都能对上,李家不会记赌徒骨相,地还刚被翻过,谢尽欢如何看出问题来?” 何参沿途都在琢磨到底是如何瞒天过海,听见这话眼神难掩惊讶: “城里的师伯,到底是何身份?痕迹做的天衣无缝,这手腕也太厉害了些。” 太叔丹眉头一皱,神色不悦: “你还不清楚为师行事之风?” 这话的意思,是告诉何参——师行事谋而后动、口风严密,哪怕是徒弟,也不会轻易透漏关键消息! 但何参作为徒弟,知师莫若徒,若有所思点头: “也是,以师父的为人,若是知道确切身份,明天就能去王府卖个天价,那位师伯不告诉师父,也在情理之中。” “?” …… ------------ 第四十二章 我是说,假如…… 桃仙坊。 夜幕降临,街市之间逐渐热闹起来。 满街嘈杂声中,一队差役武卒簇拥着年轻男女走向悦来楼,沿途七嘴八舌说着: “都吃快点,衙门正忙着,离开太久,我爹又得骂我忙里偷闲不干正事……” “磨刀不误砍柴工,饭都吃不饱,又哪有力气做事……” “悦来楼的蘑菇炖飞龙,那可是一绝……” “咕叽——?!咕叽咕叽咕叽……” “诶?煤球怎么了?” “催我们走快点。它就好这一口,好久没吃上了……” …… 与此同时,附近的一家客栈内。 百户周贺站在窗口,自缝隙打量着街面一行人。 后方两名赤麟卫,今日瞧见满屋子花魁却没吃上,可谓痛心疾首,不过此刻却不敢想这些,只是询问着一名老者: “此案不光涉及京城的干尸案,还可能和紫徽山大妖有牵连,王府摆出的阵仗,李先生也看到了,若不透露实情,哪怕是赤麟卫,也没办法给令郎脱罪。” 老者名为李公明,是李公浦的胞弟,此时身着儒衫在茶案旁就坐,眉宇间带着三分怒容: “家兄在京中伺候圣人,李家能不知道行事分寸? “登仙散确实是犬子纵容李世忠售卖,也活埋了欠赌债赌徒,甚至还从瑶州贩私盐散到外县,但这些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 “暗中勾结妖寇,闹得洛京、丹阳不得安宁,甚至惊动了圣人,若此事坐实,能把我李家抄家灭门,犬子再蠢,能蠢到这一步?我李家勾结大妖图什么?” 周贺关上窗户,在茶案旁坐下: “李公乃至令郎,都没有勾结大妖的动机,在我看来,李先生可能是被人暗中算计了。” 李公明过来就是聊这个,抬手帮周贺倒茶: “周大人在赤麟卫身居要职,对京中局势想来了解,若是有人眼红家兄,在暗中下黑手,还望周大人能透个口风。” 周贺稍微斟酌:“尚未查到是谁,不过我倒是有些猜测。” “哦?”李公明凑近几分:“周大人请讲。” 周贺端起茶杯,略微回忆: “三年前出了行宫闹鬼一案,韩千户牵扯其中,因为没法交差,就把失职之责,扔给了万安县尉谢温,随后谢温便被贬官岭南。” “此事和当前这事儿有关?” “谢温赴任途中,遭遇不明妖物,全军覆没无人生还。但近日屡建奇功的谢尽欢,就是谢温儿子,他不知去什么地方待了三年,如今回来了。” 李公明皱了皱眉,低声询问: “谢温外调、车队遇袭,都是家兄下的手?” 周贺摇了摇头:“小小县尉,哪里能惊动李公。让谢温背下黑锅,是韩千户的主意,车队遇袭估摸是运气不好。 “不过谢温若不被当做替罪羊贬官岭南,就不会遇上那一劫,硬算的话,这也杀父血仇!” 李公明仔细思考了下,有些莫名其妙: “谢尽欢和韩千户有杀父之仇,关我李家什么事?” 周贺委婉提醒:“韩千户若不走动关系,以他的权职,能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责任全扣在府衙县尉头上? “我听说韩千户为了摆平此事,送了三千两雪花银,具体送给哪位大人,倒是不清楚。” “……” 李公明很了解兄长李公浦如何攒下的这万贯家财,没有在这上面多聊: “周大人的意思,是谢尽欢误以为家兄害了他爹,在暗中栽赃我李家?” “我也只是怀疑,不过无论是不是,此人都得解决。” 周贺语重心长道: “谢尽欢武艺不凡,近日屡建奇功,今日还博得丹王赏识,若不防患于未然,往后回了京城,就是功勋在手、背靠亲王、受天子青睐,朝中无人敢动。来日羽翼丰满,他追究起三年前的案子案子……” 李公明明白了意思,询问道: “周大人准备如何解决此子?” 周贺轻轻摩擦着杯沿: “解决谢尽欢不难,难的是解决他背后之人。 “赤麟卫确认谢温殉职,谢尽欢应该已经死了,但如今却活着,还莫名得了一身超凡武艺,背后必有高人相助。 “不查清具体背景之前,我等冒然下手,可能踢上铁板。” 李公明摸了摸胡子,询问道: “周大人准备怎么查?” 周贺站起身,来回踱步两次: “东仓街、三合楼、尸坑、埋尸田地,都是谢尽欢第一时间到场,甚至大部分以一己之力破获,今天还率先发现骸骨异样。 “就算他断案入神,这也神过头了,而且蛊花、尸坑位置等,根本没法解释他从何处推断而出。我们猜到他背后有高人相助,但没人知道这高人是谁。 话至此处,周贺转头看向李公明: “我们打个比方,假如,谢尽欢是得了大妖相助,才势如破竹,故意搅混水……” ? 李公明听到这里,坐直几分: “这说法怕是太牵强了。说李家勾结妖寇,至少还有登仙散、活埋赌徒这些难以自证的污点。 “谢尽欢光明正大住在郡主府跟前,近日办案还冲在最前、不怕苦不怕累……” “唉~“ 周贺抬了抬手,语重心长道: “我是说假如。谢尽欢肯定和大妖无关,但有人怀疑,他是不是就得自证? “如今丹阳草木皆兵,谢尽欢只要和妖寇扯上关系,就必须解释清楚三年来的来龙去脉、师承背景,以及如何发现的诸多线索。 “他若解释不清,李家咬定是谢尽欢栽赃陷害,衙门是不是就得严查他背景履历? “若他解释清楚,赤麟卫也摸清了他背景底细,处理起来是不是再无顾虑?” “……” 李公明摸着胡子认真思量,微微颔首: “确实如此,还是周百户才思敏锐,此事还是劳烦周大人亲自动手……” “这是自然,不过还得请李先生帮忙找些东西……” … ------ 悦来楼内热火朝天,小二端着酒菜穿行其间,台子上还有个中年乐师怀抱琵琶,唱着源自水乡的婉转小调: “铛铛铛~” “汀渚白翎轻舞,水云素影悠游~洁身独立意难休……” …… 大堂中间,两张方桌拼在了一处,近十名差役武卒围坐,狼吞虎咽吃着难得的山珍海味。 而其中吃相最夸张的,莫过于煤球,若不是谢尽欢按着,恐怕能把盆都吃了! 令狐青墨做东,自然坐在主位,因为把肉给了煤球,她碗里只剩下蘑菇,此时小口细嚼慢咽,发现谢尽欢有些走神,询问道: “怎么了?菜不合胃口?” 谢尽欢看着满桌差役,略显感慨: “没有,就是想起第一次和杨大哥见面,也是这样的场合。” 杨大彪酒过三巡,已经面色微醺,闻声仔细回想: “好像还真是。记得那是六年前,我刚去京城没多久,衙门破了个小案子,谢大人做东嘉奖,把尽欢也带着。当时尽欢还没我肩膀高,煤球就拳头大,特别乖巧懂事,哪想到短短几年间,变化这么大……” 谢尽欢含笑接话:“是啊。记得当时吃完饭,几个大人提议去勾栏逛逛……” “啊?”令狐青墨眉头一皱:“你当时也去了?” 谢尽欢微微摊手:“我当时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勾栏厮混,这事儿得问杨大哥。” 杨大彪瞬间清醒,义正严词狡辩: “你怕是记岔了,我可没去啊,当时是济悲和尚起的头,我刚认识我媳妇,岂能去那种鬼地方?扭头就走了。” “切~” 刘庆之嗤笑一声,模样显然是不信这鬼话。 杨大彪顿时恼了,当即就要开始当众揭短,结果被刘庆之连忙按了下来: “喝酒喝酒,吃饭的时候别说有的没的……” “怎么?心虚了?” “我心虚什么呀?我又没做亏心事!” “你前天帮王寡妇找鸡仔……” “那是顺手帮忙,王寡妇都四十多了。” “四十多不正是败火的年纪?你媳妇若是知道……” 桌上哄哄闹闹。 令狐青墨道门出身,极少参与这类公务应酬的场合,见诸多捕快武卒憋着笑,想开荤腔又不敢,只觉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看看人家谢尽欢多正派…… 念及此处,令狐青墨又给谢尽欢夹了块鸡腿肉…… ---- 字数远超提前发书四五天的书了,求月票or2~ 刚写完,还得精修一下…… ------------ 第四十三章 不对劲 第二天。 宁安街,林家医馆。 林紫苏站在小板凳上,用夹子小心翼翼从丹炉之中,取出盛放朱红色的丹丸的金碟查看,发现火候未到,又放了回去,继续掌控炉火温养,其间还瞄了角落的桌子一眼。 国色天香的小姨,在圆凳上端坐,腰臀侧影勾勒出羡煞紫苏的弧度。 但金丝眼镜下的勾人双眸,此时显露出走神之状,呆呆望着窗外秋光,已经半个时辰没动过。 自从前天出去一趟后,林婉仪就变成了这幅模样,如同在外面撞邪了一般。 林紫苏猜测和谢公子有关。 她在学宫学艺,瞧见不少情窦初开的师姐也是这样,炼丹到一半都能原地愣神。 唉~女人呀…… 林紫苏暗暗摇头一叹,心底很理解小姨,毕竟小姨都单身这么多年了,遇上个喜欢的人也不容易,再不成婚,这么白的大屁股,岂不全荒废了? 而且谢公子要是嫁进林家,大煤球自然是陪嫁,她作为大小姐,把煤球抱走不过分吧? 如此思思念念,见小姨始终没回神,林紫苏有点无趣,便故意望向窗外: “谢公子?!” 哗啦~ 坐在春凳上发呆的林婉仪,闻声顿时回过了神,探头往窗外打量…… 人呢? 察觉到被戏弄,林婉仪顿时眼神微凶望向捣蛋丫头: “紫苏!” “噗~哈哈……” 林紫苏捂着肚子‘咯咯’直笑,打趣道: “小姨,你真想人家就去找嘛,姨大不中留,我又不会笑话你。” 林婉仪最近老是被谢尽欢搭救,谢尽欢方方面面又过于完美无暇,男未婚女未嫁的,下意识回想很正常。 不过当着侄女面,林婉仪可不敢一起聊男人好坏,故作严肃起身道: “我是操心病患身体。谢尽欢前天吃了你炼的丹药,直接没了动静,他一人独居,万一是在家出事儿怎么办?我过去看看。” 林紫苏对自己的手艺有百分百的把握,只要她不作死,谢尽欢就不可能暴毙,不过此时还是很善解人意: “去看看也好。丹药已经够七天的量,小姨顺便带过去,晚上不回来都行,刚好明天一起去逛中秋灯会。” “我怎么可能不回来?你再瞎说我打你屁股了!” “嘻~” …… 林婉仪训导两句后,把案台上的七个小瓷瓶,整整齐齐装进木盒,独自出了门。 宁安街距离学宫不算太远,前往青泉巷也不过几分钟路程。 林婉仪抄近路走的后巷,半途经过杨县尉的宅子,还瞧见一个娇俏夫人,双手叉腰站在门口当望夫石,嘴里碎碎念念。 “杨姐姐?” “诶?林家妹子?!” 杨家嫂子转眼发现妇女之友林神医,连忙小跑到跟前: “你怎么一个人出门?现在城里可乱的很,你生的如花似玉,被妖寇盯上怎么办?” 我就是巫教妖女,出门在外谁盯谁还说不准…… 林婉仪心里这么想,表面上则笑容温婉回应: “就是随便走走,附近都是街坊邻居,杨姐姐不用操心。” 杨家嫂子搂着胳膊就往屋里拉,半途还望向林婉仪手中的盒子: “这是去给文成街的夫人送药?什么货色,猛不猛?” “就是些寻常方子,不是杨姐姐想的那种……” “你还会开寻常方子?” “呃……” “听说你前几天,给刘家姐姐开了药?我昨天去探望,发现她红光满面和吃了大补丹似得,什么药这么厉害?” 一夜七次丸…… 林婉仪不太好回应,随口解释了两句,结果杨姐姐实在太热情,搂着胳膊闲话家常,一说就是两刻钟,她慢慢还渐入佳境了。 话题很快从开药,演变成了各种夫人小姐的八卦,以及谁家男人在外面养了小的…… …… ---- 昨天李子先被抓后,衙门连夜审讯,丹王都在衙门待了一晚上。 所有人都在加班,谢尽欢作为案件参与者,半途溜号不大合适,吃完晚饭后,就和墨墨等人回到了衙门继续当陪审团。 结果这一审就是一晚上。 李子先超乎寻常的嘴硬,因为知道承认活埋就得被重判,严刑拷打始终没松口。 谢尽欢见案子陷入僵局,虽然幸灾乐祸不太合适,但自身压力确实小了许多。 此时扛着已经睡着的煤球走在街上,谢尽欢手里拿着《金兰传》,认真寻找鬼媳妇来历: “口舌相接,唇齿生津……还是法式热吻,你确定不记得这些?” 夜红殇扛着红伞在身侧漫步,微微耸肩: “姐姐喜欢男人,特别是你这种细皮嫩肉的。酸秀才胡编乱造臆想罢了,你还当真?” 谢尽欢其实半本书看下来,也觉得女二不像是鬼媳妇,其作风太含蓄保守了。 若真是鬼媳妇,恐怕不出三章就能把栖霞真人推到,五章开始玩狐狸尾巴双头龙…… 而这本书,不光感情戏遮遮掩掩,甚至没有肉戏…… 夜红殇似乎能看穿人心,发现谢尽欢暗暗皱眉,帮忙吐槽道: “这群酸秀才,靠写春宫吃饭,还端着文人风骨遮遮掩掩,没胆量露肉,就别写这些浪费人时间,看看人家阳春艳多坦荡,是吧~?” “也不至于,正经书总得有点前戏,兴许后面比较刺激……” 谢尽欢认真翻阅着百合文,还是想在其中找到些蛛丝马迹,结果刚走到巷口,忽然发现杨家宅子外,站着两个女人。 其中一个应该是杨家嫂子,正绘声绘色说着些什么。 另一个则是国色天香的眼镜娘,眉宇间流露出‘哎哟~啧啧啧~还有这事儿呀……’的八卦表情。 谢尽欢眼见林婉仪怀里拿着药盒,知道是来送丹药的,快步上前: “杨家嫂子,林大夫。” 杨家嫂子自然听男人说过谢尽欢,瞧见人回来,连忙收起八卦,端庄文雅一礼: “谢公子回来啦,家夫和公公还在衙门?” 谢尽欢觉得杨家嫂子还挺端庄文静,比刘庆之媳妇含蓄多了,走近一礼: “衙门公务繁多,王爷都忙了一晚上,杨伯父和杨大哥今天恐怕没时间回来。” “哦。” 杨家嫂子已经习惯了男人的夜不归宿,客气几句后,就迈着小碎步进了院子。 林婉仪瞧见这骚姐姐斯文做作的模样,心里忍不住“啧啧啧~”,不过自身也是上前盈盈一礼,气态知性柔雅: “丹药已经炼好了一批,见你昨天没来医馆取药,我才过来看看。” 谢尽欢接过药盒打量:“昨天衙门出了点案子,我跟着去打下手,忙了一晚上,丹药断一天没事吧?” “无妨,不过锻体不能经常断药,往后记得把丹药随时带在身上。” 林婉仪说话间把谢尽欢手拉起来,按住手腕号脉检查身体情况。 谢尽欢泡过药浴后,确实感觉到精神百倍浑身有劲儿,因为实力本就在四品巅峰,距离三品仅差临门一挺。 不过四品到三品是跨大境界,四品为柔曲巅峰,代表‘百折连腰竟无骨、形体应当似水流’的炼体大成状态,三品为神气初期,开始步入‘以神驭气’的领域。 想要跨入三品,首先就得把体魄锤炼到完美无瑕,吃完龙血丹绝对能步入,但能不能提前突破,谢尽欢也说不准。 眼见林婉仪认认真真当女医生,谢尽欢想了想询问: “明天就中秋节了,听说丹阳的中秋灯会办的漂亮,你去不去看?” ? 这是想约我?林婉仪眨了眨眸子,迟疑回应: “你准备去?” “想去看看,不过最近事情太多,也不知道有没有时间……” “没时间你问个什么……” 谢尽欢正想回应,却听如影随形的鬼媳妇,在耳边发出提醒: “当心,家里有血煞之气。” ------------ 第四十四章 有人栽赃我 谢尽欢停下脚步,转头看向了白墙青瓦的自家宅院,还抽了抽鼻子,但并未闻到任何异常气息,眉头不由皱了起来。 林婉仪稍显茫然,也跟着左右打量: “怎么了?” “院子里似乎有血煞之气,你发现没有?” 血煞之气通常是以残忍手段剥离气血产生,只要出现,九成九都和妖邪有关。 林婉仪听见询问,眉头紧锁仔细感知,茫然道: “有吗?” 谢尽欢感知不到,但夜大魅魔说有就肯定有,当下晃了晃肩膀上的贴身奴婢: “起来干活啦。” “咕叽?” 煤球睡眼惺忪睁开大眼睛,左右打量后,展翅飞上了高空侦查。 谢尽欢手按天罡锏,在围墙外探听,确定院子里没有人埋伏,才悄然跃入院子。 林婉仪紧随其后落在前院,可见院子里一切如常,只是多了些许落叶: “没什么特别,会不会是郡主府那边传来的?” 谢尽欢起初也以为如此,但鬼媳妇已经出现在了身边,此时顺着血煞之气来源前行,很快就来到了睡房,指向架子床下方: “在这。” 谢尽欢来到跟前,略微打量,又把光秃秃的床板抬起来,可见床下多了个小盒子。 盒子里是几封信和一本发黄册子,册子封皮写着《药人经》,里面记载着人体各种器官的药用效果。 抽屉还有几个药瓶,其中一瓶似乎没盖好,边缘渗出乌红汁液。 林婉仪凑近仔细检查,脸色微变: “血元精?你怎么会藏着这东西?” 血元精是以秘法炼化活物提炼的气血精华,药用价值很高,但也是妖道炼制高品化妖丹的必需品,朝廷严禁,只有丹医院、御药监等地方有。 谢尽欢眉头紧锁,拿起书信查看,发现都是‘他和师父’的嘘寒问暖,其间隐晦提到在丹阳办事…… “这不是我的东西,有人栽赃,诬陷我和妖寇有关!” “啊?” 林婉仪莫名其妙:“你这浓眉大眼的能是妖寇?谁这么无聊,用这种东西栽赃你?” 谢尽欢也在思索谁会栽赃他。 菁华山庄鲍肥可能报复…… 他查了李家,李家也可能弄到禁药禁书…… 妖寇因为他铲了藏尸洞,知道自己被冤枉,也可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谢尽欢暂时摸不清谁栽赃,但做这种局,衙门人肯定随后就到。 只要衙门搜到这个,就必须按照规定里里外外审查,以便排除嫌疑。 他到现在都么没被怀疑,全靠杨大彪拿人头作保,外加一直在惩奸除恶不求回报。 实际真查起来,他没法解释近年履历、风灵谷具体在哪儿、师父是谁等等。 然后就被列为重点嫌疑人,紫徽山大妖当场落网,李家、妖寇危局自解,怕不是得来句‘谢公大义’,多给他烧两把纸钱…… 谢尽欢意识到情况不妙,起身道: “既然是栽赃,衙门的人随时会过来,得先把这些处理掉。” 林婉仪不相信谢尽欢会和妖寇有关,疑惑道: “你是被诬陷的,销毁证据岂不成了欲盖拟彰?我可以给你作证……” 谢尽欢比冤枉他的人都明白,他半点不冤枉: “你是巫教中人,自身都怕露底,怎么帮我作证?” 林婉仪一想也是:“那我先回去?你身正不怕影子歪,被查也没事。” 我怎么没事?谢尽欢语重心长道: “我不知道暗算之人身份,若是朝廷中人栽赃,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就算再坦诚也得掉一层皮,甚至可能暴露你身份。” 林婉仪想想也是,发愁道:“那怎么办?东西可以丢掉,血煞之气你遮掩不了,衙门待会闻着味就来了。” 谢尽欢知道这玩意很难祛除,他不会玄门术法,只能瞥向旁边的阿飘。 夜红殇翘着二郎腿侧坐在床边,看起来也在沉思,不过很快就给出了答案: “血煞之气源于被强行抽离体魄的气血精元,你可以用‘倒浇蜡烛’逆转气血,把精血逼出体外伪造。 “不过光靠这个解释太僵硬,衙门还是可能留个心眼,调查你背景。 “另外,按照正常情况,栽赃你的人,肯定是给衙门指路的人,待会应该身在其中。 “你得顺势而为逢场作戏,我来察言观色,帮你把栽赃之人揪出来。” …… 林婉仪发现谢尽欢忽然走神,望向空荡荡的床铺,顿时起了疑心,转头望向夜红殇方向: “你在看什么?这里有人?” “怎么可能,想事情罢了。” 谢尽欢回过神来,双手扶住林婉仪肩膀: “婉仪,咱们是一条船上的蚂蚱。所以得委屈你一下,待会陪我演个戏。” ? 林婉仪被男人扶住肩头两侧,双手蜷在胸口,眼神也紧张起来: “你想做什么?假装破瓜不行的,那没有血煞之气,衙门不会信……” 破瓜? 不愧是大夫,思考问题角度果真不同寻常!谢尽欢蹙眉道: “我破你瓜干嘛呀?就是演个文戏,不让你牺牲色相,待会……” 凑到耳边窃窃私语。 林婉仪感觉到扑面而来的男子气息,心头微紧,不过很快就柳眉轻蹙: “这怎么行?假装成你红颜知己,要是消息传出去,我以后还怎么嫁人?上次我在你屋里洗澡,都还没解释清楚……” 谢尽欢严肃道:“我已经得了丹王赏识,昨晚都听到丹王在和人商量给我什么封赏,我准备再积累点功勋,直接要武道神典。 “婉仪,你也不想因为这事儿破坏了丹王印象,让你的谋划泡汤吧?” “……” 林婉仪看着近在咫尺的‘双头龙’,衣襟鼓鼓想拒绝,但憋了半天,最终还是选择妥协,沉声警告: “我巫教妖女,你要是敢唬我,我给你下蛊你信不信?” “我信我信。” 谢尽欢拍了拍香肩: “我要是骗你,给你买十套法器小衣。” “啐~谁要你买那种东西?!你得一个月拿到武道神典!不然这事儿没得谈。” “我尽力,快收拾东西……” …… ---- 文成街。 李镜牵着马匹缓行,三尺剑挂在马侧,腰间悬着酒壶,扮相更像是个市井买醉翁。 这位在学宫担任司业的老者,性格平易近人,诸多不明底细的学子,喜欢称其为‘李老头’。 但只要是有点阅历之人,就会明白能在儒家顶流学府,担任副校长的人物,资历有深厚。 周贺在身后随行,言词不敢有半分怠慢,但也透着一缕焦急: “先生,您和当朝李公同出华林李氏,几百年前也算一家人,如今在学宫执教,李家一直对先生礼敬有加,如今李家有难……” 华林李氏为大乾望族之一,子嗣遍布南北。 硬算起来,李镜和李公浦确实是一个祖宗,但同样有这层渊源的,光丹州就不下几百人。 面对赤麟卫的请求,李镜语调随和: “老夫是江湖子,在学宫任司业,都是看在穆先生情面上。学宫职在教书育人,朝堂蝇营狗苟,不是学宫该关心的事儿。” 周贺连连点头:“先生说的是。但李家确实是被妖寇诬陷,李公子身子弱,根本扛不住重刑。儒家讲究‘德主刑辅、恤刑慎刑’,衙门严刑逼供,可能屈打成招,李先生作为儒门前辈,也不该视而不见……” 李镜完全不吃这套,直接回应: “世人皆知儒家先贤学问高,却忽视了儒家讲究是‘君子六艺、文武双全’,只要在书上留下名号的贤师,没一个是善茬。 “这书生学文,是为了和人讲道理;学武,则是为了让不讲道理的人,坐下来听你讲道理。 “李家若是讲理却蒙冤,学宫不会坐视不理。但李家满口胡话,遮遮掩掩只想脱罪,按照学宫的惯例,也是打到知错为止。” 天下间有诸教百家,但儒、墨、兵等,只是哲学思想不同,并不以修炼功法划分。 儒家主旨并不是修炼求长生,但提倡学生‘野蛮其体魄、文明其灵魂’,所以儒家门徒多是武道中人,也有部分涉及仙道。 周贺嘴上功夫,哪里说得过这群道德底线无比灵活的儒家武夫,此时也显出语塞之感,正酝酿措辞之间,忽然微微皱眉,从腰间取出了一个巴掌大小的罗盘。 罗盘学名‘索妖罗经’,能勘测阴阳五行之气的变化,追踪妖鬼行迹,是赤麟卫用以追寻妖邪的法器。 罗盘中间有数根转针,此时其中两根微微摆动,指向了街边。 李镜眉头一皱,退回半步仔细查看: “五行失衡必见凶灾,水阴双动多生煞气。这是血煞之相。” 说完望向街边的郡主府。 周贺表情凝重起来:“李老,那边莫非有妖气?” 因为血煞之气太过微弱,李镜也难以感知,当下从周贺手中拿过索妖盘,按照方位追踪。 周贺紧随其后,对随从急声吩咐: “此地有异样,快通知衙门。” “诺!” 随行赤麟卫得令,当即往回跑去…… …… ------------ 第四十五章 人生万物以养天、天无一物可报人! 为了审查李家是否和妖寇有关,不少供奉高人都在衙门待命。 随着赤麟卫传讯,不过片刻时间,铁凤章已经赶到了郡主府附近。 令狐青墨一马当先,发现李镜和赤麟卫朝着青泉巷行走,提剑来到近前询问: “李老,这里有妖邪踪迹?” “嘘~” 李镜仔细观察索妖盘,察觉血煞之气源头就在附近,从马侧取来了佩剑。 玄狐观出身的姬世清,本想交流情况,但刚走进巷子,就是眉头一皱,从道袍大袖中摸出了一方八卦盘,灌注气机观察盘面,又扫视建筑群后,抬手指向巷子中心: “血煞源头在那里。” “散开围捕,别惊扰了郡主殿下。” 铁凤章抬起右手,随行的精英武卒便左右散开跃上房舍,从四面朝宅邸摸去。 令狐青墨本来也在屏息凝气追踪,但前行些许,忽然发现源头在五六号宅邸附近,心头不由一震! 因为郡主府太闹腾,青泉巷‘五六七’号院以前从未住人,如今只有谢尽欢花费一两七钱,租下了六号院。 难不成谢尽欢被妖寇害了?! 念及此处,令狐青墨如遭雷击,脑子里开始走马灯,闪过了几天来和谢尽欢接触的一幕幕——被打、被摸胸、被迫做家务、被摸屁股…… 虽然第一印象不怎么好,但谢尽欢嫉恶如仇追凶入神是真,还在三合楼飞扑解围,这么好个人,岂能就此饮恨夭折? 令狐青墨死死握着佩剑,强压着冒然跑过去的冲动,等几位前辈完成合围之势,才猛然一跃而去。 唰唰唰—— 一瞬之间,十余道人影飞窜而出,落在了宅邸四周。 李镜手持青锋剑迅速环视! 姬世清袖袍下的手掌暗暗掐诀,右手可见青白雷光! 铁凤章亦是浑身提气,提防妖物强冲突围! 但下一刻,所有供奉武卒就是表情一呆。 只见和煦秋阳,洒在雅致庭院角角落落。 一个小桌放在茶厅外的台阶上,上面摆着酒水零食。 身着精致襦裙的知性美人,在白石台阶边缘席地而坐,双手捧起脸颊,金丝眼镜下的双眸,满满都是情窦初开的羞怯,望着院子中央。 白石步道上,仅穿一条裤子的年轻儿郎,双指撑地、倒立盘膝,摆出了个很别扭的姿势,气机疯狂流转! 旁边还有只大黑鸟,想学着头朝下倒立,但因为难度太大,只是不停后空翻…… “咕~咕~咕……” ?? 在场诸多高人,也算见多识广,但如此奇葩的场面,确实是头一次见,皆是欲言又止。 随着十余人影窜出,林婉仪和煤球明显被吓了一跳,眼神惊恐左右环视: “诶?” “咕叽?!” 谢尽欢也是唰的一下翻身站起,如临大敌左右四顾,继而满眼茫然: “令狐姑娘?诸位前辈,你们这是……” 令狐青墨发现谢尽欢没出事儿,心头如释重负,谨慎左右扫视: “此地有血煞之气,你刚才可发觉异样?” “血煞之气?” 谢尽欢左右打量:“有吗?林姑娘,你看到没有?” 林婉仪和男子私会被发现,自然得脸色涨红: “哪有血煞之气?搞错了吧……” 铁凤章知道谢尽欢这几天有多猛,见状也觉得闹了误会,转眼看向左右: “李老?姬道长?” 李镜拿着索妖盘,明显能看到指针在晃动,且指向了谢尽欢! 姬世清得到了同样结果,不禁眉头紧锁: “谢小友,你刚才在练什么功法?” 谢尽欢神色坦然:“刚才和林姑娘打赌,说我能反向练功,她不信,我就给她演示了下。” “反向练功?” 众人莫名其妙。 赤麟卫百户周贺,发现事情走向超出预料,不由暗暗皱眉,但还是插话道: “能引发‘血煞之气’的功法,都是妖道邪功。谢公子这话,可是有点犯忌讳了。” 谢尽欢摊开手道:“怎么可能是妖道邪功。正常功法,都是汲天地之灵气、温养精元体魄;反着练功,自然就是散去气机,化血肉为养料,反哺天地……” 一番解释下来,众人更莫名其妙了。 诸多高人就没听说这种脑残功法,正想询问,旁边的令狐青墨,就先开口: “他确实会这个,上次我见识过,叫……嗯……倒浇蜡烛!” “啊?!” 话音刚落,庭院周边就响起几声短促惊疑。 诸多高人表情怪异。 本来高人气态十足的李镜,也是脑袋微微一探,暗道: 倒浇蜡烛?这不是女子上位骑乘吗…… 若这倒反天罡的功法是真,名字还挺恰当…… …… 令狐青墨发现众人神色不对,询问道: “怎么了?” 铁凤章不太好向小丫头解释房中术,飞身落在院中,仔细审视谢尽欢: “谢小友近日屡建奇功,铁某不想怀疑,但律令在前,发现妖邪迹象必须严查,得罪了。” 说着便认真探查筋骨、血脉、气海等等情况。 姬世清作为‘妖邪顾问’,也落在跟前,来回认真检验。 谢尽欢干干净净,自然不怕体检,此时毫无抗拒,询问道: “功法倒着练犯法吗?” 这能是犯法的问题? 李镜双手负后握着长剑,想想回应: “些许功法倒行逆施,也是不计代价短时间增长功力;彻底散功重修的法子,世上也多。 “不过完全倒着练,来个‘人生万物以养天、天无一物可报人’,嗯……也不是说不行,只是从古至今都没人干过这种不理性之事。” 严格来说是蠢事! 铁凤章仔细探查间,也点头: “此术比‘割肉还母、剔骨还父’都狠辣,往日闻所未闻。” 谢尽欢露出一抹阳光笑容: “和林姑娘打赌,我也只是随便试试。” 姬世清检查的十分认真,但谢尽欢体内除开武夫的一口纯粹真气,再无半点异样,不禁也面露茫然: “气海、筋骨、皮肉都没问题,不可能练过妖道功法,但方才确实出现了血煞之气。你把这刚才的功法,再复现一遍。” 谢尽欢非常配合,浑身提气,气劲在四肢百骸疯狂流淌,庭院内随之掀起微风。 呼呼~ 铁凤章仔细感知气脉走向,结果很快发现,谢尽欢体内气劲如江河奔涌,原本位于气海的纯粹真气,在体内以复杂路线走过一个周天后,就开始拆分、往外扩散。 继而自身精元气血,也被杂乱气劲裹挟,通过皮肤、吐纳散入天地。 状况看起来如同自行解体! 姬世清一直拿着八卦盘,发现手中法器侦测到血煞之象,谢尽欢却没炼什么妖道法门,眼神不由闪过深深惊艳: “还真是功法所致!这法门构造,称得上巧夺天工,就是……嗯……说是尸解之术,也不太像……” 铁凤章也发现谢尽欢的功法构造,堪称惊天地泣鬼神!但除开自杀再无卵用,表情不由复杂起来: “你这功法,就只有这作用?” “那自然不止。” 谢尽欢当下也不吝啬,又提气聚于右手,开始向众人炫技: 哒哒~ 随着浑身气机流转,掌心冒出两个小电花。 在场诸多武卒,见状皆是眼神微惊,认出了这是号称‘万法之首、杀力无双’的道门雷法! 只是…… ------------ 第四十六章 大人!这里有东西 姬世清作为道门中人,可能是这辈子头一次看到这么弱的驭雷之术,他都怕呼吸太重吹没了,憋了半天询问道: “这是?” “掌心雷!” “是吗?” 姬世清想反驳一下,但仔细瞅了半天,发现这还真就是掌心雷的法门! 无非‘倒浇蜡烛’太离谱了点,导致威力趋近于无。 谢尽欢掌托打火机似得小电花,也看出了诸多高人的匪夷所思,认真解释: “这是我自己琢磨的掌心雷,与道门雷法确实有些差距。 “另外,我这功法,看似百无一用,但可以另辟蹊径,做到‘百教皆通’! “只要我知道世间神通法门,不出意外都能施展,只是威力小了些。” 诸教百家之术融会贯通,乃当世所有修行者追求的至高境界,因为只有达到此境,才能无限接近道家所说的那个‘一’。 但号称当世最强,独自镇压龙骨滩的旷世奇人商连璧,也不过涉猎‘仙佛武巫妖’,根本不敢提‘百教皆通’四字。 左右两大高手道行都不低,摸清谢尽欢思路,就知道谢尽欢这‘倒浇蜡烛’,确实能以取巧之法,达成百教皆通。 但这又有什么用呢? 以超凡造诣将炼化好的真气‘一分为五’,再‘取一弃四’,那可用气机就只剩下两成。 这两成气机,哪怕学世间最顶尖的雷法,再拿神兵正伦剑翻个倍,也最多发挥出自身四成实力…… 你堂堂武夫,有这闲工夫不能直接给人来一刀? 所有人面面相觑,也不知该夸谢尽欢天纵奇才,还是误入歧途,一身惊世才华用在了刀把上。 不过谢尽欢自己对这份杰作挺满意,毕竟这还在研究阶段,潜力尚未可知,见众人表情古怪,又解释道: “第一个尝试爬上马背,却摔个鼻青脸肿的远古先辈,肯定也被同伴笑话。 “但所有人都不去尝试,我等后辈又哪有今天?如果此功大成,我觉得开宗立派毫无问题!” 在场高人见识都不低,能看出谢尽欢这手功法的造诣有多高,背后必然打磨了很多年。 只要能把‘取一弃四、提气过慢’等瑕疵改掉,就是‘兼仙佛、并巫妖’,确实可以开宗立派,成为新的武道之祖。 不过这条‘倒反天罡’的路,必然难比登天、荆棘无数。 李镜眼底带着几分感叹,插话道: “这条路很难,武祖当年都没走通。你小子看似谦逊,实则心比天高,和紫苏丫头一样,都是百年难出一个的旷世鬼才,天赋好到让人眼前一黑。” 谢尽欢得到认可,微微拱手: “李老过誉了。今天真是误会,我下次一定注意,不小心惊扰了诸位前辈,实在抱歉。” 铁凤章等人看到这里,也已经明白,今天是谢尽欢为了撩妹瞎折腾,才散去自身精元气血,不小心搞出了类似妖功的血煞之气。 当前也没发现异样,再打扰人家显然不合适,铁凤章准备叮嘱一番收队。 但人群之中的周贺,却有点摸不着头脑了,稍加思量,不动声色做了个手势。 跟在后面的赤麟卫,见状顿时会意,小声询问: “大人,谢公子似乎没问题,还要不要按律令搜查宅邸?” 周贺迅速抬手:“诸位前辈都觉得没问题,还搜查什么?” “哦……” …… 说话声音虽小,但在场高人明显能听见。 铁凤章眨了眨一双虎目,觉得是没严格按照流程走,想想还是道: “衙门清查妖邪有铁令,虽然谢小友没嫌疑,但还是得依照流程搜查房舍,实在得罪了。” 谢尽欢被人栽赃,衙门既然过来搜查了,就知道有人会把事情引向屋里的赃物。 听到是赤麟卫在旁敲侧击提醒,谢尽欢暗暗皱眉,觉得事情比想象的要复杂。 不过当前并不确定赤麟卫是无心还是有意,谢尽欢还是做出不知情的模样,坦然道: “诸位大人请便。” 铁凤章正想吩咐手下搜查,结果宅子后方,忽然传来一道居高临下的御姐音: “慢着!” 听到宅后声响,在场众人皆是一静。 谢尽欢知道房东太太冒出来了,回过望去,结果微微一愣。 后院房舍上方,已经站了好几人,多数是护卫,侯管家也位列其中,黄鼠狼似得贼眉鼠眼到处瞅,意思像是——让我看看怎么个事儿…… 几人前方,是个贵气逼人的小姐。 小姐身段珠圆玉润,身着暖黄色齐胸诃子裙,包边带有金色云纹,半透明袖衫下,能看到白如羊脂的香肩玉臂,尺寸不俗的胸脯,把胸衣上绣着孔雀芙蓉,都撑成了胖头孔雀。 而容貌更是明艳,墨黑长发盘成了随云髻,插着镶嵌珍珠宝石的华丽步摇,国泰民安的小圆脸,在夕阳映衬下贵气逼人,就像是宫里的公主贵妃。 谢尽欢每晚都能听到房东太太的声音,还以为和夜大魅魔一样,是个身高七尺的大胸御姐。 发现真人胸虽然不小,但个头珠圆玉润,娃娃脸看起来最多十七八,心头着实意外。 铁凤章等人连忙拱手行礼: “这里闹了点小误会,惊扰之处,还望郡主殿下息怒。” 长宁郡主脾气辣的很,很不喜欢有人在她的地盘搞事,不过此刻也没把人往外撵,只是语气平静道: “本郡主既然让谢尽欢在这里租住,就查过底细,不会有问题。你们跑过来翻箱倒柜,是觉得本郡主在徇私舞弊藏匿妖寇?” 这话是说给赤麟卫听得。 长宁郡主昨天瞧见这三个红袍瘟神,在青泉巷外面鬼鬼祟祟,今天就发现三人跟过来搜查,就知道赤麟卫暗中捣了鬼,怕谢尽欢中套,才出面解围。 但谢尽欢并不知道赤麟卫昨天来过,见房东太太如此仗义,直接跳出来打掩护,心里还挺有好感,当下还是得按照原计划,言行坦荡: “谢郡主厚爱,衙门按规矩办事,本就该一视同仁,此事若不查清,传出去恐怕会给郡主殿下惹来非议。谢某身正不怕影子歪,让衙门兄弟查一下又何妨。” 长宁郡主想提醒谢尽欢被人下套了,但如此遮遮掩掩,反而显得谢尽欢有鬼,当下也不再多言。 铁凤章前两天就非常欣赏谢尽欢,瞧见这坦荡模样,就知道今天是误会,不过为了秉公办事,还是摆手: “仔细搜查房舍,别弄坏了物件。” “是!” 已经聚集了不下三十号的王府武卒,飞身跃入院中,开始小心检查诸多房舍,赤麟卫也在其中帮忙。 谢尽欢神色坦然旁观,铁凤章为了缓解尴尬,还聊了两句闲话。 后方的周贺,则是安静等待着搜查结果。 而回应也来的很快,三十余人在宅院里搜索,不过片刻,后宅睡房就传来声音: “大人!这里有东西。” 谢尽欢为了演戏,表情自然一僵,做出莫名其妙之色,快步走向后院,数名高人也紧随其后…… ------------ 第四十七章 天上一个碗! 众人来到后院睡房,可见架子床被掀开,露出了下方的小盒子,里面放着信纸、封皮泛黄的书册、几个药瓶。 走在前面的谢尽欢,瞧见此景浑身一震,神色忽然慌张起来: “这……这个……” 如此模样,自然让众人起了疑心。 而站在众人背后的百户周贺,瞧见东西都还在,谢尽欢也如预想一样目露错愕,暗暗松了口气,往前些许,准备煽风点火。 铁凤章则是眉头紧锁:“谢小友,这东西可是私密之物,不方便见光?” 夜红殇始终注意着在场所有人反应,此时也在耳边低语: “是赤麟卫下的黑手。” 谢尽欢确定幕后黑手身份,自然暗暗点头,觉得鬼媳妇真好用。 不过赃物他都换掉了,现在当众指责周贺栽赃,属于失了智,为此还是按照计划道: “嗯……确实是些私人物品,不方便让外人查看。” “?” 周贺见谢尽欢竟然承认,眉头不由一皱,察觉事情不对头。 按照常理,谢尽欢发现家里多了东西,该矢口否认被栽赃才对…… 猜到可能有诈,周贺当即收敛神色,悄然隐入众人身后,但显然为时已晚了…… 铁凤章见谢尽欢神色古怪,察觉到事情不对头,想想一言不发来到床边,取出其中药瓶仔细打量,还小心闻了闻,而后就一愣。 众人都在提心吊胆大量,令狐青墨连忙忐忑询问: “铁大人,这是什么药?” “嗯……似乎是龙血丹。” “啊?” 众人莫名其妙。 站在人群背后的林婉仪,柳眉轻蹙: “我给你炼的龙血丹,有什么不能见人的?我都给学宫报备过了。” 李镜微微颔首:“确有此事,紫苏丫头昨天还告了假。” 谢尽欢自然知道龙血丹没什么见不得光,但他为了‘引蛇出洞’,得把几样赃物配齐,免得幕后黑手一眼识破,不跳出来了。 为了解释方才忽然紧张的举动,衣柜里自然也准备了不能见光的物件。 铁凤章确认是龙血丹,把药瓶放下,又拿起封皮泛黄的书册查看。 书册封面书名被裁掉,贴上新纸,写着《礼记》二字! 翻开打量,入眼就看到了个‘玉女坐禅’…… 再翻一页,一龙二凤…… 哦,人伦大礼…… 这不《阳春艳》吗?! 认出是什么书后,铁凤章暗暗抽了口凉气,以奔雷之势把册子合上。 转眼望去,谢尽欢微微摊手,眼神意思估摸是——铁大人,可以了,都是大老爷们,看破不说破…… 铁凤章虽然铁面无私,但并非不通人情世故。 十八九岁的年轻人,正值血气方刚,谁没看过几本春宫? 他当年还因为这事儿被师父揍过呢…… 忽然跑来搜查,从谢尽欢屋里发现春宫册,他要是还亮出来示众,这不和人结死仇吗? 怪不得谢尽欢忽然有点慌…… 换成衙门搜查他屋里,他估计也宁愿承认自己是妖寇,都不会让衙门打开床头暗格…… 诸多武卒见铁面无私的铁大人神色凝重,却不说话,都有些茫然。 令狐青墨小心翼翼询问: “铁大人,这是什么书?” 铁凤章已经完全打消疑虑,现在全想着怎么破局,才能不让晚辈当场社死: “嗯……是前朝偏门典籍,李老应该看过。” 李镜见此来到跟前,略微翻看内容,而后不动声色把册子接过来,收入儒袍大袖之中: “谢小友倒是好学,确实是前朝典籍,老夫担保没任何问题。” 其他人见状显然更懵了。 没问题你们倒是亮出来呀! 神功秘籍不成? 可能是搞不懂这俩高手在打什么哑谜,长宁郡主亲自来到跟前,自衣柜里取出仅剩的信纸,展开打量: “天地之间,灵秀所钟,有女青墨,翩若惊鸿…… “其容光兮绝世,若朝霞之映天;其身姿兮婀娜,似清风之拂柳…… “其性慈悲,救苍生于苦难,解尘世之忧烦……” 长宁郡主念着念着,声音逐渐小了下去。 房间之中,死寂无声。 诸多糙汉子武卒,听到‘有女青墨’,以及后方的溢美之词,目光都望向了旁边的白衣仙子。 令狐青墨手提三尺剑,本来还提心吊胆,此时冷艳脸颊却化为涨红,也不知用了多大毅力,才没冲出人群掩面而逃,来一句: “你臭不要脸~!” 侯大管家见众人不说话,摇着扇子略微琢磨: “好文章,虽然堆砌辞藻、不算工整,但也略有几分文采。” 李镜感觉自己是猪油蒙了心,才跑来这里翻箱倒柜,意识到情况不对头,尽力帮忙辩解: “没想到谢小友不光武道造诣惊天地泣鬼神,字也写的有模有样。 “这‘天地之间,灵秀所钟’不必解读,青泛指山川,墨为黑,黑为玄,玄为水,当指江河。 “这篇文章,当是以拟人之法,赞叹山川之灵秀、天地之慈悲……” 李老头已经尽力当大儒辩经了,但在场之人又不傻,目光望向了后方的‘苦主’林婉仪。 林婉仪双手叠在腰间,十指相扣,能看到白皙手背青筋暴起,酸溜溜的眼神暗含怨恼,瞥向旁边的令狐青墨。 (←_←)! 发现众人看过来,又望向别处,做出事不关己的样子。 这演技是真好…… 谢尽欢是怕前面的解释太僵硬,才插科打诨,带偏所有人思路,此时暗暗夸奖了林大美人一句,略显尴尬解释: “我也没其他意思,就是闲时无聊写着玩,令狐姑娘别误会。” 众人半点不信! 令狐青墨本就单纯率直,眼见被林大夫当成情敌,人都懵了,想要解释两句。 但谢尽欢偷偷给她写这些夸她,她冷言划清界限,是不是会让男人当众丢面子…… 这可怎么办? 她总不能学那帮子疯批小姐,洋洋得意向林大夫显摆吧? 哎哟~尽欢哥哥给我写了,你就没有~ 哭?哭也没有! 这不绿茶吗? 长宁郡主察觉把闺蜜架在火上烤了,想要弥补,发现下面还有,就拿起来查阅: “别急别急,这还有。嗯……天上一个碗,地上一个姨,天地合起来,就成了……婉仪?!你写的什么鬼东西?!” 长宁郡主水灵灵的大眼睛瞪的比煤球都圆,恨不得飞起来一脚踹过去! 令狐青墨闻声满是震惊,满屋子高人武卒也是一个趔趄。 在场只有煤球往头上到处打量,估摸在琢磨——哪里有碗哪里有碗? 谢尽欢有点想笑场,但为了彻底把事情变成闹剧,此刻还是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呃……都说是随便写着玩,没其他意思,也当不得真……” 众人半点不信,甚至开始给林大夫打抱不平。 知道你是写着玩,但你这也太随便了吧? 给人家墨墨姑娘作赋,用词多讲究,什么‘其容光兮绝世,若朝霞之映天’…… 到了林姑娘这,就是‘天上一个碗、地上一个姨’。 这种打油诗,学宫看门的旺财,都能来个斗酒诗百篇! 你就算一碗水端不平,也不能旱的旱死涝的涝死呀? 这让人家林姑娘听见,还不得气的吐血三升? ------------ 第四十八章 房东太太(求月票) 事实不出众人所料。 林婉仪听见‘天上一个碗’后,衣襟高鼓,国色天香的脸颊都绿了,咬牙切齿瞪了谢尽欢一瞬,就气冲冲拂袖而去: “哼……” 诸多武卒都不敢拦。 虽然全程没几句台词,但林婉仪这眼神戏,绝对能拿个影后。 令狐青墨哪里经历过这种事儿,趁机也跑了出去,逃离这当众处刑的现场: “林大夫,你等等……” 随着两人出门,还能听到大门口传来杨大彪和媳妇的声音: “林家妹子,你这是咋了?” “令狐大人,尽欢他……诶?” …… 众人目光齐齐回到谢尽欢身上,眼神各异。 谢尽欢微微摊手,尴尬中带着几分无奈: “铁大人,李前辈,不至于吧? “近日我刀山尸海到处钻,就为了给衙门尽点微薄之力,分文没取也没要功勋,如今就私下里写了点乱七八糟,你们还当众……” “知道知道!” 铁凤章作为老爷们,知道给谢尽欢惹了多大麻烦,当前哪里还记得‘血煞之气’的事儿,起身连连拱手: “都是误会,过来的草率了。衙门比较忙,铁某就不过多叨扰,收队收队。” 李镜眼见不小心把人家娃儿后宅点了,也起身拱手: “老夫只是协助王府办案,情非所愿。书法如剑法,谢小友这手字当真不凡,剑法想来不差,闲暇时分可来学宫做客,咱们小酌几杯。老夫告辞。” 说完‘嗖’的一声不见了踪迹,轻功当真了得! 谢尽欢见状暗骂一句:你这糟老头子走就走,倒是把书还给我呀,我还没看呢…… 至于姬世清等人,闷不吭声就走了,就好似从未来过。 所有人中,也就三名赤麟卫满心茫然。 周贺着实没料到短短时间,谢尽欢能把痕迹处理的滴水不漏,还想引蛇出洞把他钓出来,甚至把衙门高人的思路全带偏了。 不过谢尽欢被栽赃,却选择大费心思遮掩,而非当众澄清,心里肯定也有鬼! 事情到了这一步,周贺也没法再借题发挥,跟着众人就退出了房。 踏踏踏…… 不过几息之间,院子里三四十号人就不见了踪迹,落日也隐入城头。 谢尽欢站在门口,看着三名赤麟卫随众人离去,心头暗暗皱眉。 通过刚才鬼媳妇的判断,可以确定就是百户周贺在背后下黑手。 虽然不明白背后缘由,但周贺栽赃他,他却遮遮掩掩,周贺必然也能猜到他确实有问题。 这隐患必须尽快解决! 不过当前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人要处理! 房间之内,长宁郡主和侯管家,依旧站在原地。 侯大管家捏着上巴的八字胡,打量谢尽欢的身板; “你小子可以呀。这才刚来,就打上了左搂右抱的注意,再过几天,还不得眼馋郡主殿下、南宫仙子?” 长宁郡主杏眸微沉: “出去!” “好嘞。” 侯大管家得令,当即出门,还贴心把房门关上了。 咔哒~ 谢尽欢见状一愣,看了看孤男寡女的房间,又望向衣柜旁贵气逼人的房东太太,暗道——关门啥意思,这是要潜我? 刚才练功就只穿着条裤子,此时还是光膀子的状态,和女子独处显然不合适。 谢尽欢想要去衣柜拿衣裳,但长宁郡主堵在衣柜跟前,不太好靠近,只能拱手一礼: “都是私下随手写的拙作,让郡主殿下见笑了。” 长宁郡主目光在男子腹肌、胸肌上扫了眼,又略微偏开目光,声音微冷: “你真以为插科打诨,就能瞒天过海?” ? 谢尽欢心头一沉,望着不太好惹的房东太太,稍显疑惑: “郡主殿下意思是?” 长宁郡主走到床边坐下,虽然模样身段珠圆玉润,却翘着二郎腿,摆出了个很御姐的架势: “昨天下午,周贺等人在青泉巷附近行踪鬼祟,今天你就被查了,他们仨还在其中,不可能是巧合。 “赤麟卫从不打没把握的仗,能搞出这种阵仗,必然有底气,本郡主出面,就是担心赤麟卫栽赃找茬,你难以应付,但没想到你自行化解了。 “本郡主想不通,你若是清清白白,为何要演这大一场戏,遮掩赤麟卫给你下的套?” 谢尽欢见长宁郡主猜出是赤麟卫在做手脚,再装属于弄巧成拙,想想坦然相告: “今天有人过来,在我房间里放下了妖道功法和血元精。 “我爹的事情,郡主想来有所听闻,我不清楚谁在背后算计,不敢冒然入局,只能想办法自行脱罪。 “东西就在武威阁的茶柜里,冒犯之处还请郡主见谅。” 长宁郡主独自留下来,显然不只是提个醒那么简单,她眼底带着三分狐疑: “赤麟卫没少以栽赃之法铲除异己,谨慎些没错。不过按照赤麟卫的行事风格,若想对付你这毫无背景之人,大可直接斩草除根,事后随便安个罪名。 “如今大费周章栽赃,我估摸他们是忌惮你背后的‘风灵谷’,想先查清你底细再动手。 “其实王府也好奇风灵谷在什么地方,只是你行事光明磊落,又屡建奇功,没强行查问罢了。” 谢尽欢属于‘出门在外,背景是自己给的’。 只要别人没法确定有风灵谷,就同样没办法保证世上没有。 这就形成了一种‘我上面有人’的假象,顺便也解释了近三年行踪不明的疑点。 眼见长宁郡主追根问底,谢尽欢自然不好坦白,面色为难道: “风灵谷走隐仙一脉,从不过问世事,按照古往今来的惯例,弟子入世,便不能再打扰山上师长清修,谢某实在不敢坏师门规矩。” 道门隐仙一脉,自出现起就隐于山川大泽,非乱世不出山。 巫教之乱时,有不少隐仙派大佬冒出来参战,历史上也有很多‘山人传道受业’的传说。 比如北周太祖据传就是帮老人找羊,得了一卷天书,从而开创了传续至今的三百年国祚! 当然,也有说是去草原卖钩子拉来的援助…… 虽然事迹很多,但民间确实没人知道隐仙派门人洞府在哪里,就算偶然找到,下次去也已经人去楼空。 长宁郡主知道隐仙派子弟不会透漏师门驻地,语重心长提醒: “因为隐仙派不过问世事,往年冒充隐仙派子弟遮掩来路的贼寇不在少数。你既然没法明说师门位置,如何证明自己出自隐仙一脉?” 谢尽欢没法证明,见长宁郡主非问不可,他心中急转,回头看了看,确定无人偷听,才轻声道: “往年下山的隐仙派门人,通常都会些江湖上见不到的独门秘术,比如算卦很准、会奇门阵法、能看到鬼神……” 长宁郡主对此有所耳闻,好奇询问: “你会什么独门秘术?这身功夫不算,你的武学招式虽然独门独户,但还属于正常范畴。隐仙派的独门技法,通常外人看不懂,也学不会。” 谢尽欢是想拿‘银龙八式’糊弄,见长宁郡主不吃这套,只能煞有其事回应: “武艺只是自保资本,恩师真正教给我的独门秘术,是‘心眼’,能见常人所不能见之物!” “哦?”长宁郡主半信半疑:“你能看见什么?” 谢尽欢仔细打量面前的金枝玉叶,准备人前显圣。 而如影随形的夜大魅魔,此时心有灵犀在耳畔低语: “她穿着冰魄丝质地的裹胸裤袜,绣着酒葫芦。” 哈?! 谢尽欢心头一僵,暗道:我问的是功法底细、体魄瑕疵!你别搞我呀姐姐!这我敢说? 但可惜这种情况根本没法开口,魅魔大人也不打算纠正…… ——— 三月初了,早点更求几张月票or2! 新书榜看来待不了几天了…… ------------ 第四十九章 赌圣? 门窗紧闭,孤男寡女一站一坐。 长宁郡主仪态雍容贵气,整个人优雅到犹如国花中的仕女图,安静让谢尽欢用‘心眼’审视。 发现谢尽欢神情凝重半晌不说话,眼神纠结的和发现无解绝症的老中医似得,长宁郡主不由微微蹙眉: “怎么?是看不出来,还是看出本郡主命不久矣了?” 不是,我是看出我命不久矣了! 谢尽欢见鬼媳妇始终不改口,心中苦不知该向何人倾诉,憋了半天,只能回应: “郡主殿下身上的……的软甲,质地颇为特别。” 长宁郡主低头看了下鼓囊囊的胖头孔雀,又抬起眼帘,想了想道: “冰魄丝质地特殊,会对气机产生阻隔,武艺够高,能通过修士气机流转细节,判断出是否暗藏软甲,这算不得常人看不懂的秘术,还有吗?” 谢尽欢试图向鬼媳妇求援,但鬼媳妇越来越离谱,连“没毛丫头、白里透粉”都冒出来了! 谢尽欢感觉说了这话,他是不是紫徽山大妖都不重要了,今天不死郡主手上,也得死丹王手上,当下只能硬着头皮回应: “裹胸绣着酒葫芦,嗯……胸口挂了块玉牌,刻有‘令羽’二字,质地不凡。” ? 长宁郡主坐直几分,脸颊化为凝重,如杏双眸显出深深讶异! 是否穿有软甲,高人能通过气机流转、体温差异等细节推断。 但隔着衣服看出绣纹,甚至连夹在奶沟间私人物品,都能了若指掌,这就属于看不懂的仙术了! 长宁郡主从未听过此类神通,眼神不由狐疑: “你偷窥过本郡主沐浴?” 谢尽欢连忙摇头,语重心长道:“我怎么可能偷窥郡主殿下?这真是我的独门秘术。” 长宁郡主半点不信,为了验证谢尽欢言行属实,把右手藏在腰后: “你闭上眼睛,双手搓耳朵。” 谢尽欢依言闭上眼睛,双手捂住耳朵,来回摩擦。 嚓嚓嚓~ 此举是干扰六识感知,让武道强人难以通过环境细节、气息波澜,判断出对手动作。 长宁郡主把手藏在腰后,极为谨慎的在袖中比划两下,确定谢尽欢不可能以正常方式看到后,再度开口: “好了。我伸出了几根手指头?” “三根。” 谢尽欢头也没转,给出了回应。 长宁郡主从背后抽出右手,看了看三根手指,眼神不由匪夷所思。 好厉害的神通,看来他真能透过表象直看内衣…… 不对,若谢尽欢能直接看到她夹在沟里的玉牌,那岂不是说…… ! 长宁郡主俏脸一红,不动声色抬手挡住胖头孔雀: “那本郡主在你面前,岂不是和没穿衣服一样?!” 谢尽欢就知道会有这问题,语重心长瞎编: “心眼不是用眼睛看,而是‘感知’,就和殿下能发现侯管家正在外面学我倒立一样,眼睛看不到,但可以通过各种细节,判断出窗外动作。 “我这秘术,是通过天地间无影无形的‘气’,来感知常人没法感知的细节,并非真用眼睛看到了玉坠和小衣。 “如果真能隔着衣服看到女子身体,我现在怎么可能脸不红心不跳?” 长宁郡主不太相信这解释,略微斟酌,仔细观察谢尽欢的眼神表情,而后不动声色动了下胳膊。 呼~ 大袖外衫,半边顺着肩头滑下,露出了白皙肩背和玉臂,仪态撩人心神…… ?! 谢尽欢瞳孔一缩,没想到房东太太还是‘老肩巨滑’的姑娘,微微站直几分: “郡主殿下,你……你很热?” 长宁郡主确定谢尽欢看到些许春光,气血上涌的本能反应并非作假,才如释重负松了口气,拉起外衫拍了拍胸口: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真能隔着衣裳看到姑娘身子。 “你这神通相当霸道,也独一无二,确实像隐仙派的奇人异士。 “我对隐仙派也仰慕已久,你能不能教教我这神通?酬劳随便你开,要什么都可以。” 什么都可以? 谢尽欢觉得房东太太确实大气,要是他真能教,肯定得要点房东太太不好意思给的。 但这是鬼媳妇的神通,他只能面露难色: “法不轻传、道不外授,隐仙派通常都是师徒单传,所学秘术甚至不能轻易告知外人,郡主今天给在下解围,又确实有疑虑,我才显山露水。 “而且以我的浅薄道行,目前也只能勉强施展,至于教,以前师父都是让我看竹子练,说是‘格物致知’,我到现在都没格明白……” “格物致知……” 长宁郡主见谢尽欢所言不似瞎编,微微颔首,也没再强求,退而求其次道: “既然没法教,本郡主自不会强人所难。嗯……你有此手段,摇骰子押宝,岂不是百战百胜?” 谢尽欢眨了眨眼睛,有些莫名其妙: “摇骰子这种雕虫小技,还需要靠神通作弊?” 长宁郡主平时喝酒,很喜欢和好友摇骰子,但学宫赌神太过霸道,把她欺负老惨了,此时站起身来,围着谢尽欢转圈打量,眼神如同欣赏麾下大将: “高手对赌,若器具不做限制,双方都是明的,怎么玩?你这神通,似乎可以绕过限制。” 这是让我用特异功能当赌神?谢尽欢还得去处理周贺的隐患,没时间喝酒,提前预防: “我这门神通,用多了伤神,下山时师父告诫过,非必要场合不能轻易施展……” 长宁郡主来到正面,虽然个头不高得仰着头,但气势却有几分居高临下的御姐份儿: “用几次没事吧?本郡主需要请你帮个忙,事后好处少不了你。” 谢尽欢见长宁郡主孜孜不倦,只能先询问: “什么忙?” 长宁郡主双手叠在腰间,眉宇间流露出三分愁色: “也不是什么大事。学宫赌神王荷听说过吧?就是‘崇文院第一大奶’,此人赌术出神入化,往日数次过招,本郡主都败在了她手下! “前天在牡丹池,本郡主甚至被她连过七关,喝的只能离席避战,崇明河的小姐,对她也是谈之色变……” 学宫赌神…… 这外号确实有点让人喘不过气…… 谢尽欢沉吟一瞬,询问道: “郡主意思是让我帮忙赢她一次?” “对。” 长宁郡主确实是顶级房东太太,转眼示意宅子: “你这神通若能用在赌术上,明天中秋宴,定然能把她杀个片甲不留,只要能帮本郡主找回场面,这栋宅子送你。” 青泉巷六号院,虽然被噪音影响了价值,但地段、面积、装修都无可挑剔,哪怕打对折也不是笔小数目。 面对如此豪气的手笔,谢尽欢也算明白了富婆的好,想到林婉仪的‘双头龙’谋划,他询问道: “房产太贵重,就免了。我心向武道,听闻王府藏着一套武祖留下的功法,不知能不能……” 长宁郡主挑了挑眉毛:“你倒是挺贪,《龙骧伏应决》远比一栋宅子贵重,一次酒宴可赢不回来。不过只要把你本郡主哄开心了,不说副本,京城的原本都能让你借阅。” 谢尽欢也想看神功秘籍,听见这话,肯定没法再婉拒房东太太的邀请了: “殿下如此厚爱,我自然不能扫郡主的兴。不过姑娘家喝酒,我一个男人凑进去,会不会不合适?” “无妨。” 长宁郡主拍了拍胖头孔雀,豪气道: “中秋宴本就是聚会,本郡主带个男伴,又没人敢说什么,到时候坐在我旁边提醒即可。” 男伴…… 谢尽欢有点担心被丹王打断腿,但富贵险中求,当下还是颔首。 “赌具是特制,你不一定看穿,晚些来武威阁,我先摸摸你长短,免得明天晚宴又吃亏。” 长宁郡主说话间,步履盈盈往外行去,发现煤球还蹲在屋里,往天花板上瞅,不由也跟着看了看房梁: “它在看什么?” “在找天上一个碗。” “哦……” …… 不久后,长宁郡主带着随从回到了郡主府。 谢尽欢等所有人离去后,把房门关上,稍加思量,呼唤道: “夜大美女?” “嗯哼~~” 如影随形的红衣阿飘,从身后冒了出来,勾魂夺魄的双眸颇为不满: “刚才让你说她没长毛毛,和出笼馒头似得,你怎么不说?” ? 谢尽欢一个趔趄,摊开手道:“我不要命了?人家丹王嫡长女,皇帝亲侄女!” 夜红殇微微耸肩:“那不正好,国色天香小富婆,你现在最缺这个。” 谢尽欢确实挺缺,但人家老登可不是小角色,当下来到衣柜前拿出换洗袍子,询问道: “话说你怎么能看到衣服下面是什么?能不能教教我?” “想学了去大街上看姑娘?” “怎么会,这神通用在武道上,应该相当厉害。” 夜红殇仔细回想:“这应该是姐姐与生俱来的‘神通’,看的不是小衣,是天地本质,不说你,其他任何人应该都学不了。” 谢尽欢听到这话,不由心中一动: “你会不会是神仙下凡?” “有可能。” 夜红殇昂头挺胸站直身形,摆出仙气飘飘的架势: “你觉得我像什么神仙?” 狐仙…… 还是色孽…… 谢尽欢感觉越聊越歪,岔开话题: “你这魅惑之术,什么人都能控制?” 夜红殇来到跟前,双臂环胸斜靠在衣柜上: “林婉仪是阴寒之气过重,我才能轻易乘虚而入。我让你产生幻听幻视,你都会感觉头晕,小郡主、墨墨丫头等人,只要发现中邪,必然会以‘醒神驱魅’之术挣脱,控不住。” “是吗?” 谢尽欢颇为失望。 夜红殇见状挑了挑细长眉毛: “怎么?想请姐姐帮忙,把郡主丫头放倒开荤?” 谢尽欢拿出袍子,摇了摇头: “我想放倒姑娘,需要用这种歪门邪道?刚才赤麟卫对我下手,我得去查清背后缘由,得有个不在场证明。你要是能魅惑长宁郡主,这事儿就好办了。” 夜红殇明白了意思,眼神颇为赞许: “大丈夫不留隔夜之仇,这性子我喜欢。嗯……也不是完全不行,醉酒后神志不清,容易被影响心神,即便出现幻视幻听,也只会当做喝多了。你想办法把长宁郡主灌个半醉,我就能帮你拖延一阵儿。” 谢尽欢见有办法制造不在场证明,自不多言,麻利收拾起来…… …… ------------ 第五十章 公子还会唱曲呀? 踏踏踏…… 崇明河畔车水马龙,两道人影一前一后,朝着医馆方向快步奔行。 林婉仪在屋里是满眼酸溜溜,而出了宅子后,脸色就化为了窘迫恼火,行走间默默念叨: 这个大猪蹄子…… 说好的应付几个官差,结果丹阳有名有姓的全来了,这让我以后怎么出门见人? 还有就算做戏,凭啥人家是‘其容光兮绝世’,我就是‘地上一个姨’? 我除开大人家两岁,哪点比不上人家? 年纪轻轻,不知道姐姐的好…… 要不是看在你昨天救我的份儿上,我非得给你下个降头…… …… 与此同时,身后百步外。 令狐青墨提剑追赶,看似脚步匆匆,实则距离一点没拉近,眼神也是五味杂陈,暗暗寻思: 这个谢尽欢,你有这么漂亮的相好,写我做什么呀? 写就写吧,把我夸那么好听,对老情人却如此敷衍…… 林大夫不会挠我吧? 上次看文成街两个夫人争风吃醋打架,头发都扯掉了一大把…… …… 虽然从未经历这种情况,但事情来了不能不澄清。 令狐青墨咬牙再三,还是追到了背后: “林大夫,你等等。” 林婉仪都不知道该不该接着帮大猪蹄子演戏,被叫住心底颇为尴尬,咬牙摆出了不温不火的模样: “令狐姑娘还有事?” “也没什么。” 令狐青墨走到近前,眼神尽力心平气和: “谢尽欢只是写着玩,我和他没什么关系,林大夫……” “我和他也没关系。” 林婉仪双手叠在腰间,轻哼道: “我只是看他本事不错、侠义心肠,又是同乡,多聊了两句。哪想到他暗地里竟然写这些乱七八糟的。” 令狐青墨确实是菩萨心肠,这时候还想帮谢尽欢说好话,免得红颜知己弃之而去: “君子论迹不论心,谢尽欢只是私下写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林姑娘若是心有不悦,我往后和他划清界限,除开公务接触,私下不会来往。” 林婉仪只是逢场作戏,可不想真摆出大房姿态,把令狐青墨撵了: “不必。我和谢尽欢只是普通朋友,我生气,是气他乱写什么‘天上一个碗’,这话谁听也气呀!对令狐姑娘并无不满之意。” 是吗? 我刚才还发现你酸溜溜瞅我呢…… 令狐青墨还想多解释两句,林婉仪就转身小步快跑汇入街头: “医馆丹炉还烧着,我就不奉陪了,告辞。” “诶?” 令狐青墨还想再解释两句,林婉仪就和风一样消失在了街头,她无可奈何,提剑转身大步折返,想要找谢尽欢算账! 但谢尽欢偷偷写东西夸她漂亮、心善,她算什么帐? 人家又没拿出来到处宣扬,是衙门莫名其妙搜出来的。 她总不能去警告谢尽欢,以后不许觉得她好看、心善。 这不脑壳有水吗? 令狐青墨略微琢磨,想到师父被称为‘道门第一绝色’,都是一笑了之不放在心上。 她作为徒弟,自然也该当个道心坚定的冰山美人,不要为这些凡尘俗事牵绊心湖。 但谢尽欢为什么夸我这么用心,夸林大夫却如此随意…… 难不成在他心里…… 如此胡思乱想间,令狐青墨也不知道自己走哪儿去了…… ----- 夜幕降临,桃仙坊再度亮起繁盛灯火。 武威阁修建在西宅湖畔,依围墙而建,仅高两层,瓦片为墨绿色,二层镂空,仅以廊柱支撑。 虽然取名‘武威阁’,但二层摆满了小案软榻,长楼顶端还有带露台的房间,栏外正好挂着一轮明月,辅以桃仙坊灯火余晖,景色宜人。 哗啦…… 侍女朵朵拉开滑门,手持托盘在小案旁跪坐,身着浅黄色薄纱宫裙,胸前显出大片白腻,大眼睛忽闪颇为动人: “谢公子,你喜欢喝什么酒呀?” 谢尽欢身着云纹锦袍,在小案左侧腰背笔直正坐,望向托盘内部。 结果发现这小侍女还挺坏,把托盘平举到胸口位置,边缘就是白皙软腻和深谷…… 谢尽欢不是在自己家,肯定不好摸丫鬟,略微打量,发现武威阁酒水供应十分到位,从小孩喝的果酒,到百两一壶的百年陈酿皆有,全刻在玉牌上,大部分没见过。 “我是客人,不好喧宾夺主,按郡主口味来即可。” “好~郡主正在更衣,待会才能过来。公子想听什么曲子?素雅皆有,想听荤调子,奴家也能唱~” 原来是你唱的呀?! 我就说声音这么熟悉…… 看来房东太太手底下没一个等闲之辈…… 谢尽欢这几天都在听淫词艳曲,还真想看看这丫头的本事,稍微回忆了下,点了首: “浩气歌。” “啊?” 朵朵粉扑扑的脸颊一呆,看了看当前环境,又望向后面陪侍的诸多侍女: “公子确定听这个?” “嗯。姑娘不会唱?” “呃……倒是会一些。” 朵朵端着托盘起身,交给外面等候差遣的丫鬟,而后取来一张彩绘琵琶,在春凳上侧坐,素手轻拨: “铛~铛铛——” “壮丽山中多胜迹!千秋浩气盈胸!长河奔涌势如龙,岭高云影绕峰重……” 字正腔圆,豪气冲霄! 因为胸襟丰腴底气足,还真有几分荡气回肠的味儿。 谢尽欢眼神讶异,觉得这丫头确实有几分本事,要是能买回家就好了…… 在等待片刻后,滑门外再次传来响动。 踏踏…… 换了套家居裙的长宁郡主,带着侍女上楼,发现朵朵鬼哭狼嚎,眉头一皱: “你在唱什么?” 朵朵脖子一缩:“呃~谢公子要听这个。” “是吗?” 长宁郡主在孔雀屏风前侧坐:“口味还挺特别,勾栏听曲让姑娘家唱这些,就和那些……嗯……” 朵朵很贴心的补充:“假正经书生。” 长宁郡主眨了眨眸子,不过显然认可了意思。 谢尽欢也没在意这玩笑话,举杯道: “闹着玩罢了。谢某初来乍到,却受郡主殿下如此礼待,实在感激,我先敬殿下一杯。” 长宁郡主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示意桌上骰盅: “喝归喝,别忘了正事,你先试试行不行得通。” 谢尽欢放下酒杯,拿起赌具准备研究,不过瞧见一大帮侍女围在周边好奇打量,又面露几分难色: “殿下,此术是压箱底的本事,若是传出去……” 长宁郡主明白意思,微微抬手: “你们先退下,没本郡主的吩咐不得上楼,也不许偷听。” “诺。” 朵朵还想陪着一起喝酒,见此非常遗憾,恋恋不舍起身拉上了滑门。 随着脚步声远去,房间中只剩下对坐两人。 长宁郡主左右打量,又发现少了点什么: “你那只大鸟呢?还在找天上一只碗?” “它睡得比较早,就没带来。” 谢尽欢随口解释一句后,拿起看似寻常的朱漆骰盅打量,可见入手非常轻盈,尝试灌注气机,却难以投入,应该是用冰魄丝类似的物件制造。 而骰子也十分特别,通体透明,骰面没有凹凸,只是以红绿颜色区分点数。 长宁郡主自顾自倒酒之时,还贴心讲解: “这些赌具由武备院打造,专门用来对付道行高深之辈,哪怕王府供奉,也很难摸清其中点数,你试试。” 谢尽欢感觉这套赌具价值不菲,略微检查后,把三枚骰子扫入骰盅,来回摇晃: 咚咚咚…… 碰撞声很闷,且并不统一,听起来像是橡皮裹住的铁疙瘩。 掌心震动也很奇怪,频率不齐,似乎骰子大小都一样。 这种情况不说猜点数,能听出几颗筛子都不容易。 咚—— 谢尽欢摇晃数次后,把骰盅扣在了桌上,动静戛然而止。 长宁郡主微微探身,询问道: “什么点数?” 谢尽欢目光专注,看似是在施展仙术,片刻后回应: “三五六。” 骰盅打开,果真如此。 “呵~还真可以。” 长宁郡主眼前一亮,看模样已经幻想起报仇雪恨的解气场面! 谢尽欢谦虚一笑,又端杯敬酒: “我不过布衣之身,能凭雕虫小技帮到郡主,也算福气,我再敬郡主一杯。” 长宁郡主感觉喝的有点急,不过心里高兴,还是举杯必应。 谢尽欢此行目标明确,就是想方设法把长宁郡主灌飘,寻找脱身时机。 为此陪起酒来,功力不输头牌牛郎、夜店男模! 长宁郡主在牡丹池瞧见谢尽欢砸场,还以为是个性格冷酷、不苟言笑的少侠,此刻发现谢尽欢喝起酒来非常痛快,还‘人俊嘴甜会来事’,心头不免意外。 没看出来,还堂前贵夫,堂下…… 两人推杯换盏,因为谢尽欢喝酒太利索,长宁郡主也不是扭扭捏捏的弱鸡小姐,不过一刻钟时间,一壶酒便见了底。 结果喝的太猛,谢尽欢都有点飘了,对面的郡主殿下,也变成了斜依小案,脸颊染上酡红: “行了行了,和姑娘家喝酒,哪有这么猛灌的?也不知道聊点风花雪月缓缓。” “抱歉,以前混迹江湖,大碗酒喝习惯了。” 眼见时机差不多,谢尽欢不动声色瞄了下台子上的正伦剑。 夜红殇随时待命,此时自然发了功。 “呼~~” 长宁郡主感觉酒意上头,脑子里传来几分眩晕感,不由闭目轻揉额头: “今天的酒劲儿怎么大了些?” “殿下可能喝太急了,要不歇歇,我给郡主唱两首小曲?” “啊?!” 长宁郡主眼神一呆,还以为自己喝多听岔了,睁开眼眸,看向对面冷峻不凡的白衣公子: “你这浓眉大眼的,还会唱曲?” “每天晚上耳闻目染,不会也会了,郡主殿下别取笑就好。” 白袍公子说完清了清嗓子,而后就抬手轻打节拍: “风动落花深径~日烘小院幽庭~绿杨影里乱啼莺,几处残红难定……” 还别说,声音清朗调子在线,非常好听。 就是眼神骚气了些,和魅魔似得…… 长宁郡主感觉谢尽欢变了个人,但又说不出哪里有问题,此时眼神讶异,坐直身形认真聆听,片刻后夸赞: “真没看出来,你这满腔正气的少侠,竟然也唱的出勾栏小调,私下里没少练吧?” “唱着玩罢了。要不我唱一段儿,郡主接一段儿,谁接不上谁喝酒?” “行!” 长宁郡主来了兴致,斟满酒杯拭目以待…… …… 与此同时,房间内。 谢尽欢蹑手蹑脚起身,挪到了露台门口处,瞧见屋里的场景,忽然理解煤球为什么炸毛了! 小案放在屋子中间,他显然已经不在原位。 但长宁郡主依旧斜依小案,双眸迷离望着对面,嘴角勾出一抹笑容,片刻后还自顾自开始唱曲儿: “独倚阑干愁望处~……” 虽然依旧风姿绰约、富贵逼人,但神态反常,还对着空气自言自语,确实和中邪似得。 谢尽欢确定鬼媳妇的魅惑幻术没问题后,又望向楼外。 郡主府有护卫,但只是偶尔在楼下听听动静,不会上楼打扰。 但鬼媳妇只是阿飘,只能假装他还在,没法造成物理影响,时间太长很可能露馅。 为了抓紧时间,谢尽欢没有再做停留,悄然把露台滑门关上,确定影子不会露馅后,翻回了楼下自己的宅院。 不过临行之前,谢尽欢又心生忐忑,暗道: 鬼媳妇不会瞎搞,败坏我形象吧? 算了,正事要紧,回来再说…… …… ------ 求点月票or2! 多谢【小乖恰柠檬】【任鸟飞`】大佬的盟主打赏! 多谢【抬头看见花】【不想天天上班】【小汤圆二点零】【萧若璃哒澜朋友】【如此不同】【书友20210406212832464】【一颗卤蛋z】【偶然的遇见】【宫商角徴羽i】【正是南宫恨】【抬头看见花】大佬的万赏! 多谢诸位大佬的打赏月票推荐支持or2! ------------ 第五十一章 大丈夫不留隔夜之仇 城东,一家小酒肆内。 夜色渐深,三名红袍瘟神在围桌而坐,酒肆客人早已跑干净,只剩下战战兢兢的小二,端着盘子酒水。 一盏油灯放在桌上,旁边是金丝纱帽和佩刀。 周贺端着饭碗不紧不慢夹菜,两名下属在旁低声交谈: “李家好不容易才从丹医院弄来血元精,怎么无缘无故就不见了踪影?” “肯定被谢尽欢私藏了,以前还没证据,现在可是有了铁证,只要找到血元精,他就是百口莫辩……” …… 周贺在赤麟卫担任百户,办得案子太多,比江湖妖寇都了解该如何摆脱嫌疑,插话道: “东西必然放在郡主府,我们搜不到。不过他明知被栽赃,却不坦然上报官府,而是大费周章藏匿证据,背后必有文章。” 左手赤麟卫给周贺斟酒:“大人意思是,谢尽欢背后确实有鬼?” 周贺能察觉到谢尽欢举动蹊跷,但想不出背后缘由: “你们俩觉得,他背后到底藏着什么,才忌惮官府搜查?” “嗯……最近丹阳就两件事儿——疯尸花的妖寇、紫徽山冲天妖气。谢尽欢发现了关键线索,矛头引向妖寇,那就不可能是妖寇的人,那只能是……” 另一名赤麟卫红袍摇头: “紫徽山的血煞之气,必出自通天妖邪之手,谢尽欢若是与其有关,岂会冒着风险住在王府跟前?” 周贺也觉得谢尽欢是通天妖魔的说法太离谱,想了想道: “无论如何,谢尽欢底细都得查清楚。他已经得了丹王赏识,平步青云是迟早的事儿,赤麟卫与其有旧怨,如今我等还做了局,若是事情挑明,后患无穷。” “要不直接……” 副手抹了抹脖子。 周贺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思考了良久才回应: “谢尽欢武艺不凡,背后必有高人引路,不弄清是谁冒然下死手,可能引来大麻烦。这事儿得先和上面通报,上面准许,才敢动手,不然事后我们仨就是拿出去交差的替罪羊。” “也是,我待会给京城送信……” 话没说完,酒肆忽然安静下来。 踏、踏、踏…… 不紧不慢的脚步声,从酒肆外的昏暗小街响起。 三人转眼打量,可见一名披着蓑衣、头戴斗笠的人影,从窗口走过来到了门前。 “客官,已经打烊了……” 咚~ 斗笠人影低着头,光线角度原因,看不到面容,但能瞧见蓑衣下露出的刀柄,来到门前也没说话,只是抬手轻点,对外挥了挥手。 “呃……” 带着围裙的小二,见状有点茫然,转头看了看三名红袍瘟神,最终还是一言不发,低头跑出了酒肆。 两名赤麟卫红袍见状眉头紧锁,皆是摸向了身侧佩刀。 周贺也放下了碗筷,把佩刀挪到手边,按兵不动: “什么人?” 斗笠人影进入酒肆,顺手关上了门,确定没有闲杂人等后,抬起斗笠。 火光照耀下,颇为俊气的脸庞呈现在了三人眼底,甚至带着几分酒意: “刚还见过面,周大人这么快就不认识了?” “谢尽欢?” 酒肆中瞬间死寂下来。 赤麟卫并不笨,瞧见谢尽欢支开旁人、进屋关门的架势,就明白了意思: 来杀人! 两名赤麟卫提刀站起身来,身上红色麒麟袍在烛光下熠熠生辉,脸上却没了血色。 毕竟他们这两天查过谢尽欢的战绩,杀人几乎没用过第二招,杀妖物也不过弄脏了点袖子,哪怕孤身一人也是强敌。 至于谢尽欢为何来杀人,双方心知肚明,没必要多言。 周贺知道谢尽欢武艺不低,但确实没料到谢尽欢敢来报复赤麟卫,此时手指轻敲桌案,沉默一瞬才开口: “谢公子当真好胆识。不过满城都在搜捕妖寇,我三人也非等闲之辈,现在来睚眦必报,可不太理智。” 谢尽欢在门口的桌旁就坐,佩刀放在桌上: “得益于赤麟司的赫赫淫威,酒肆附近没外人,小二哪怕听到异动,也得捂住耳朵不敢看一眼。至于离这最近的巡街武卒,过来得半盏茶,这时间足够杀几位十次了。” 周贺侧耳倾听,没发现周围有任何声响,知道谢尽欢所言不假,眉头紧锁: “今日搜查谢公子,我等都在场,若在此出事,你以为没人瞧见,就能摆脱嫌疑?” 谢尽欢微微摊手,语气平淡: “这不劳周大人操心,我能在鸡冠岭瞒天过海,把紫徽山的事栽赃到妖寇头上,处理几位尸体,无非再做一次。” “你?!” 三名赤麟卫脸色骤变。 周贺方才还在判断谢尽欢是否虚张声势,听到对方直接自爆,就知道的今天处境不妙,怒声道: “紫徽山妖气,源自你之手?” 谢尽欢踏出郡主府时,就没打算留活口,不然铁定穿帮,此时相当坦诚: “对。前几天我在紫徽山里面挖了座镇妖陵,不小心放出了一只强横妖魔,还缠上我了。如今四处救火,都是为了遮掩这事儿,今天差点就被周大人给点了,还好我及时处理了证据。” “……” 你他娘…… 三名赤麟卫饶是有所预料,听到这惊世骇俗的消息,也暗暗爆了句粗口。 毕竟包括丹王在内的所有人,都以为紫徽山只是孕育出了一只强横大妖,有危险但尚能应对。 而镇妖陵则不然,妖魔被镇压封印,必然是因为没法彻底杀死。 这种级别的通天妖魔,最近一位就是百年前的‘尸祖’,以一人之力引发巫教之乱,让整个天下人口锐减三分之一! 若是谢尽欢所言为真,不说他们今天没法走出酒肆大门,丹阳城随时都可能被夷为平地! 周贺饶是心智过硬,心神也乱了几分,瞄向窗外,显然想用肉眼去找那只让丹阳草木皆兵的通天大妖。 谢尽欢看着三名赤麟卫,语气依旧平和: “我已经回答了周大人的疑虑,周大人该回答我的问题了。赤麟卫和我有什么旧怨?三位为何急于灭口?” 周贺又不是脑残,此刻哪有心思回答这些,冷声道: “现在满城都在搜捕妖物,你犯下如此滔天大恶,还敢大摇大摆坐在此地,你真以为朝廷降不住你背后那只妖魔?” 谢尽欢有恃无恐: “朝廷自然能降住,但前提得知道大妖和我有关。 “三位是赤翎卫精锐,应该能记住武卒巡逻时间,下一波人途径这家酒肆,不到半盏茶。 “周百户回答刚才的问题,兴许能拖延到武卒抵达,设法示警提醒,甚至博取一线生机。 “若是不乐意回答,我不强求,周百户的上司肯定也知晓。” 话落,谢尽欢握住了桌上佩刀。 两名赤麟卫脸色骤变。 周贺也是站起了身,但忌惮背后妖魔未曾动手,而是急声道: “等等!” 谢尽欢手移开刀柄,洗耳恭听。 周贺知道巡逻差役多久后会经过酒肆,在暗中可能潜伏强横妖寇的情况下,还是能拖一秒是一秒: “你想知道缘由,告诉你也无妨。” 谢尽欢颔首:“周百户最好别说假话,我目前的情况你知晓,让我发现胡编乱造,没听下去的必要,我只能立即灭口遁走。” 事情也能从其他地方查到,周贺没说谎的必要,此时说话只是比较啰嗦,还时不时回想一下: “三年前,御耕山行宫闹鬼,惊扰了圣驾及宫嫔…… “当时本官上级、望京千户所千户韩靖川,负责御耕山防务,难逃其咎,调查原因却一无所获…… “恰好万安县尉谢温,在天子移驾御耕山时,带队在外围巡查防护;韩千户罪责难逃,为了破案交差,就想以‘谢温玩忽职守,致使妖邪混入行宫’为由结案。但此案存疑,谢温只是被贬官岭南……” 谢尽欢也不着急,耐心聆听完后,又询问道: “三年前,我跟着家父一起去的岭南,半途遇到了一只浑身裹挟黑雾的妖物,至今没摸清底细。这妖物是你们派来灭口的?” 周贺心急如焚等着巡逻武卒抵达,嘴上依旧不紧不慢回应: “已经让谢温背下失职之责,以谢温的身份也不可能再回京算账,韩大人没理由半路下黑手。当时是段千户查办此案,如果你能活着离开丹阳城,具体情况可以去问他。。” 谢尽欢见周贺不似说假话,微微颔首: “借你吉言,我争取活着离开。还有其他的吗?” 话落,酒肆内安静下来。 周贺急急思索可以让谢尽欢耐心倾听的事情,尚未找到由头,窗外的房舍上方,忽然响起了: “咕——咕——” ?! 周贺心中微沉,明白这是有人过来的示警信号,谢尽欢等不起了,当即先下手为强,右手微动拔出腰刀: 呛啷! 但也在此时! 飒飒—— 谢尽欢手腕轻扫,桌上两个茶碗,就化为飞旋利刃,从左右两名赤麟卫脖颈一扫而过! 两名赤麟卫腰刀拔出不过三寸,左侧脖颈就喷出血水,身形一个踉跄往后倒去。 周贺身为百户,武艺并不算差,飞身后撤拔出佩刀,但尚未来得及窜出窗户,就发现骇人气劲扑面而来! 嘭—— 原本坐在门口的谢尽欢,未见如何起身,身形已经横移绕出桌案,顺势拔出三尺钢刀。 继而脚步重踏,往前压身突袭,左手倒持钢刀,在火光下带出一条璀璨银芒! 叮~ 酒肆中火星飞溅! 周贺以惊人反应,险之又险挡住横削肋下的一刀,但刀锋蕴含力道惊人! 双刃相接瞬间,雪亮官刀就被劈出半寸深的豁口。 刀背撞入周贺胸腹,瞬间砸断几根肋骨! 咔—— 周贺肺腑巨震眼神惊愕,毫不犹豫左手如刀刺向谢尽欢咽喉。 但可惜,他手刚伸出些许,就被宛若蛟龙的手爪抠住手腕,继而: 嚓、嚓—— 谢尽欢抓住周贺左臂,倒持钢刀从官刀上擦过,顺势往上削断大臂,继而回手一抹! 噗—— 毫无防护的左侧脖颈,霎时间血光爆绽! 血水飞溅出去之前,谢尽欢已经闪身而过,顺势拉起背后蓑衣。 呲呲呲~~~ 三名红袍赤翎卫接连倒地,致命伤皆是左侧脖颈动脉,以至于灯火昏黄的酒肆中血水飞洒,如同忽然多了三道喷泉。 哗啦~ 周贺用仅存右手捂住脖子,撞在了身侧桌子上,眼神残留无边惊惧,濒死之际仍望向街面,试图呼救。 但咽喉气管被一刀削断,根本发不出半点声响。 谢尽欢以蓑衣遮挡血珠,不紧不慢绕过倒地挣扎的两名赤麟卫,来到窗前取下撑杆: “外面示警,说明武卒刚出现在街口,你应该听到脚步声再动手。虽然结果都一样,但为了不弄出太大声响,我会选择扭断脖子,死相至少好看一些。” 咔哒~ 窗户关上,遮蔽了昏黄灯光与血光! 扑通~ 周贺滑到在地,奋力用脚蹬向凳子,试图弄出动静。 只可惜脚抬起来,凳子就被挪开,放在了咫尺之外,却永远别想碰到的距离。 谢尽欢来到门口处,扫视三名迅速失去生机的赤麟卫,又仔细检查周边,确定没留下任何蛛丝马迹后,从怀里取出一锭银子,放在柜台上,当做对酒肆的赔偿,开门弯身走了出去。 咔哒~ 大门关上,酒肆彻底安静下来。 “嘶……嘶……” 周贺躺在地上,只剩下丝丝缕缕呵气声,奋力想要抬手,意识却越来越昏暗,最后传入耳中的是: “杨尉史有这么个兄弟,怕是要一飞冲天了……” “这就叫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谢公子长得俊、武艺高、为人正派,还把我等差役武卒当弟兄,他不平步青云,谁平步青云?” “听说谢公子现在正在武威阁喝酒,郡主殿下就宴请他一个人,啧啧啧,这待遇……” …… 踏踏踏…… 脚步声与灯笼光芒,路过外面街道,又渐行渐远…… ------------ 第五十二章 浪起来! 银月当空,武威阁内的欢笑仍在继续。 几名侍女站在楼下花园里,听到楼上时而传来的银铃笑声,忍不住窃窃私语: “谢公子到底在做什么呀?郡主笑的好开心。” “兴许是在讲荤笑话。没看谢公子轻声细语,都不想让我们听见……” “好想上去瞄瞄。” “别作死,要是看到不该看的,当心郡主殿下把你嫁给侯管家……” …… 另一侧的民宅内。 谢尽欢无声无息翻入围墙,确定无人发现行迹,暗暗松了口气,让煤球先回屋睡觉,他则整理了下衣袍,悄然越过后院围墙,来到了露台上。 滑门内部灯火通明,能听到长宁郡主颇具特殊的御姐音,从笑声来看被赔的很开心,似乎还带着几分羞涩…… 阿飘在做什么? 谢尽欢满心茫然,不过长宁郡主没发现异样就好,他悄然站在露台上,等待不过一瞬,耳边就响起了鬼媳妇提醒: “进来。” 谢尽欢没有多言,悄然拉开滑门打量。 哗啦啦~ 房间中酒香扑鼻,地毯上摆着两个空酒壶,不过都集中在长宁郡主这边,他的位置原封未动。 身着家居裙的郡主殿下,依旧坐在孔雀屏风之前,斜靠软枕侧卧,手儿撑着侧脸,也不知在看什么东西,望着空气娇笑嫣然: “呵呵~……” 谢尽欢轻手轻脚来到对面坐下,耳边就传来话语: “酒喝完,其他东西随便摆一下。” 谢尽欢把一壶酒一口闷了,虽然呛的头皮发麻,但还是咬牙强忍,轻手轻脚把酒具赌具稍微弄散了些。 长宁郡主始终望着他所在的方向,在片刻后似乎有点头晕,闭目轻揉眉心: “你这浑人,笑的本郡主头疼~” 谢尽欢知道幻象无缝解除了,做出酒过三巡的模样: “郡主开心就好。天色不早,要不叫侍女上来,送郡主回房休息?” “诶~” 长宁郡主缓了片刻,发现晕乎乎的‘酒劲儿’过去了,又抬起头,水灵灵的眸子望向谢尽欢: “还没过子时,岂能这么早散场……不对,你怎么忽然又正经起来了?” ? 我刚才不正经吗? 谢尽欢也不清楚阿飘刚才做了什么,此时只能顺着话: “怕侍女跑上来瞧见。郡主既然没喝好,我自然得继续陪着。” 长宁郡主微微颔首,坐直几分仔细打量,又挑了挑眉毛: “我还是喜欢你刚才骚里骚气的模样,你恢复一下。” 骚里骚气?! 谢尽欢一脸懵逼。 夜红殇显然知道谢尽欢会发懵,此时悄然出现在孔雀屏风侧面,双臂环胸颇为不满: “就杀三个人,能去小半个时辰,你走迷路了不成?姐姐能帮你拖这么久不容易了,赶快浪起来,别露馅。” 浪起来?! 谢尽欢得寻找目标、踩点探听、避开所有视线,小半个时辰能回来已经是神速了。 他知道鬼媳妇为了拖延废了不少心力,但他现在该怎么浪? 长宁郡主见谢尽欢面露迟疑,不悦道: “刚才还放得开,不把本郡主身份当回事,现在怎么又拘谨了?我怎么感觉你换了个人似得?” 因为本来就换了个人! 谢尽欢感觉自己‘正道少侠’的形象似乎全崩了,为了不露馅,只能悄然向鬼媳妇求助。 夜红殇倒也没有当甩手掌柜,现场开始教学怎么浪。 谢尽欢抬眼望去,可见明艳动人的大魅魔,火红衣裙化为露着小腰的纱衣,脸上还带着面纱,继而腰臀轻摇、双手交错抹过胸口,一挺一挺,丰润腰身带起动人韵律…… 我草! 我他娘刚才在跳这鬼东西? 这不成脱衣舞男了吗?! 谢尽欢觉得夜大魅魔跳的真好看,下次可以在家开小灶,但他没学过这玩意。 发现郡主殿下眼巴巴等着,谢尽欢为了遮掩行迹,不让房东太太起疑,也只能开始玩花活儿: “刚才只是跳着玩,一直跳也没意思,要不我给郡主弹首曲子?” “哦?” 长宁郡主饶有兴趣打量:“你还会弹曲儿?你到底藏了多少绝活儿?” 谢尽欢会得那可太多了,见此也没多说,出门把朵朵的琵琶拿进来,在凳子上坐下,略微试了下音色: “我自幼勤学苦练,什么乐器都会点,虽然称不上大家,但勉强够用。这女儿家弹的琵琶,讲究个清脆圆润,犹如流水潺潺。而男人弹琵琶,要弹出四大天王的气势……” “铛、铛铛——” 话落,谢尽欢在琵琶弦上扫了几下,循序渐进,琵琶音中暗含杀气,给让一种危机重重之感,连眼神都锋芒毕露! 长宁郡主硬被这道杀气腾腾的眼神给惊了下,看出谢尽欢是真会,不由讶异道: “不错不错,你这底蕴,不当面首,实在暴殄天物。” “郡主过奖。” 谢尽欢自幼卷出来的本事,虽然志向是碾压本地土著,但实际效果约等于《面首的自我修养》。因为要哄姑娘,谢尽欢不好弹杀气太重的曲子,想想改为五指轻勾: “叮咚~叮叮咚……” 琵琶轻吟如细语,轻柔中夹杂着三分凄婉。 长宁郡主认真倾听片刻,眼神讶异: “前朝乐理大家苏柏玉的《琵琶吟》,你弹的是不错,但这曲子太雅了,没意思,有没有俗一点的?” 俗一点? 谢尽欢见房东太太非要他浪起来,为了不露馅,当下也是没办法了,改为五指如飞: “铛铛铛~铛铛……” 曲调轻快,节奏感十足。 长宁郡主一愣,歪头道: “这是什么曲子?” 谢尽欢略显得意的挑了挑眉: “大乾电音!喜不喜欢?” “啊?!” 长宁郡主被这忽如其来的眼神给电了下,满眼惊奇轻叹。 虽然觉得谢尽欢的味儿,和刚才还是不大一样,但谢尽欢现在这博学多才的浪,可比刚才娘里娘气的骚有趣多了。 “不错不错,这曲子闻所未闻,挺有意思,不过‘电音’是什么意思?” 电音自然得插电。 谢尽欢感觉琵琶不够‘燥’,突发奇想,浑身气机流转,指尖迸发青白电弧,曲调直接变成了: “呲铛呲铛滋滋滋~……” 别说,还真有点感觉,忽明忽暗的光效都有了,就是不够五颜六色…… 长宁郡主瞧见这礼崩乐坏、倒反天罡的场面,眼神叹为观止: “你还真是鬼才,学宫的乐理大家若瞧见,怕不是得当场吐血三升,来句成合体统!” “私下玩玩罢了,正式场合谁敢这么弹。” 谢尽欢抱着‘电琵琶’,发现气氛到位了,但还缺个伴舞妹妹,就打起了国色天香小郡主的主意: “要不我来教殿下跳舞?” 长宁郡主刚才已经见识过‘谢尽欢’的舞姿,迟疑道: “跳刚才那个?” “那个没意思,我来教殿下些好看的。” 谢尽欢说话之间,站起身来,左手提着琵琶,右手勾拍子,开始教学: “铛铛铛……” “来,跟着节奏,顶脚尖、绕两圈,提腰送胯,对……放开点,别害羞……” “呃……” 长宁郡主也算整天和那群小姐疯,但何曾见识过夜店辣妹摇,跟着谢尽欢教的动作试了下,就是脸色一红,嘀咕道: “你好骚呀~这都是什么鬼东西?” 这不你让我骚的吗? 谢尽欢既然没法装正道侠士了,此时可半点不含蓄,眼神大大方方,开始调教房东太太: “以前在山上跟师父学的,放心,屋里又没外人,来,跟着节奏走……对,真聪明,动作要快,扭腰幅度再大些,对对,学到真快……” 长宁郡主御姐气势完全被压住,此刻都有点扭捏了,跟着节奏扭了几下,就羞的想揍这不正经公子。 但谢尽欢眼神举止又没调戏人的意思,夸人还不带半分诚惶诚恐的谄媚,就和知己好友一般,哄着哄着,她还真慢慢放开了些,跟着动作慢慢学…… 而夜红殇站在一边,发现谢尽欢真浪起来了,心底也颇为讶异,眼神意思估摸是: 哦呦~还真浪的起来,这么会哄姑娘,说以前没红颜知己姐姐可不信…… 看这小眼神,咋俩谁才是魅魔? 不过夜红殇也不是墨守成规的阿飘,听了片刻,也跟着教学跳了起来,动感舞姿大开大合,勾魂夺魄的眼神也很到位,肢体犹如丰腴饱满的无骨柔蛇…… 我草…… 谢尽欢眼前一亮,要不是怕露馅,非得竖个大拇指夸夸。 不过就在两人一鬼渐入佳境之际,后巷忽然响起急促脚步声,隐隐还能听到杨大彪的呼喊: “尽欢?尽欢?!” 谢尽欢琵琶音一顿,知道酒肆的事情已经见光了,转身拉开了滑门,往后方建筑群打量: “杨大哥?” “诶?你还在喝酒呀?” “是啊……” “刚才谁在乱弹琵琶?窗户还忽明忽暗的,和抽风一样……” “呃……” 长宁郡主披上大袖外衫,来到露台上打量一眼,略显不悦: “有事?” 杨大彪刚跃上围墙,瞧见郡主露面惊了一跳,连忙拱手遥遥行礼: “郡主殿下,刚才东街那边出了大案。赤麟卫百户周贺及两名随从,被贼子所杀,全部一击封喉。” 长宁郡主眉头一皱,下意识看向身边的谢尽欢。 但从黄昏开始,谢尽欢都一直在她面前陪酒,还玩的非常嗨,有作案动机却完全没有作案可能,当下沉声道: “人什么时候死得?” “最多两刻钟前。” “谁下的手?” “尚未查出来。贼子武艺极高,看痕迹是左撇子,善用刀。我没看出太多,就想让尽欢一起过去看看。” 赤麟卫是天子爪牙耳目,周贺等人受命来丹阳协查李家一案,却被不明贼子暗杀,这事儿往大了说可以扯上谋逆。 长宁郡主深知这是个烫手山芋,谁牵扯进去谁倒霉,不悦道: “衙门没人不成?什么事都指望谢尽欢一个外人,还要尔等何用?去请铁大人去看看。” “是!” 杨大彪哪敢多言,连忙跃下围墙。 长宁郡主听到这种消息,也没了喝酒的兴致: “听说你昨天在衙门熬了一晚上,天色不早,回去好好养精蓄锐。明天牡丹池,你若是让本郡主败阵,不仅武道神典没了,以后还得天天在武威阁弹曲跳舞助兴!” 谢尽欢其实不介意陪房东太太瞎搞,但对外,还是得维持正道少侠形象,低声叮嘱: “刚才跳着玩罢了,传出去惹人笑话,这事儿郡主知道就行了……” “放心,本郡主又不是不通人情世故,你这本事要是传出去,往后本郡主见你,都得在豪门夫人后面排队。” “?” 谢尽欢感觉形象算是崩完了,躬身告辞,翻身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长宁郡主在露台上目送,等到谢尽欢隐入屋檐之下,还探头瞄了眼,暗道:会的真多,怪不得青墨整天跟在屁股后面转…… 稍微平心静气后,长宁郡主揉了揉眉心,回到房舍之中: “朵朵,你今天上的什么酒?” “杏花春,有问题吗?” “酒劲比往日大了些。” “兴许是酒不醉人人自醉,换我和谢公子独处,恐怕三杯就倒了。” “哼~小浪蹄子……” …… ------ 求月票or2~ ------------ 第五十三章 中秋佳节 八月十五,中秋佳节。 天色刚亮不久,市井街巷就彻底热闹起来,远处的街道传来了敲锣打鼓声: “咚咚锵、咚咚锵……” 谢尽欢带着煤球,坐在巷口的羊肉铺子,照常点了三碗汤三个馍,周边都是忙疯了的差役,正有气无力谈论着: “又是紫徽山大妖,又是疯尸花李家,如今还死了仨红袍瘟神,我们也是人,就是长八条腿也跑不过来呀……” “去他娘的瘟神,往日凶名那么大,被人宰了连个信儿都发不出来,哪怕死前写几个字,也有门路查不是……” …… 发现衙门兄弟腿都快跑断了,谢尽欢心安了不少。 虽然弄死三名赤麟卫,给衙门弟兄带来了不少压力,但他也没办法。 周贺等人已经准备斩草除根,他不杀后患无穷,而且光杀这仨还不够。 望京千户所的千户韩靖川,让他爹当了替罪羊,目前恐怕已经知道他这儿子还活着的消息。 如今三个手下忽然暴毙,就算真不是他杀的,韩靖川也会警觉,以赤麟卫的作风,很可能斩草除根以防后患,这一波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来。 所以韩靖川也得宰了斩草除根。 不过韩靖川在京城苟着,暂无下手机会,目前首要之事,还是活着离开丹阳城! 如此思索间,三碗汤三个馍尚未吃完,几道熟悉人影就出现在了街口。 抬眼望去,为首是冷艳动人大墨墨,白裙如雪、仙气十足。 左右则是哼哈二将,杨大彪和刘庆之,行走间交流着: “没完了吗这不是?这才几天时间,出了多少案子?紫徽山大妖、东仓街、三合楼、傅东平、藏尸坑、活埋赌徒、赤麟卫,各个都是命案大案,今天还不知道要出啥幺蛾子……” “停尸房的尸体,几乎是谢兄弟以一己之力送进去的,大彪,你说谢兄弟是不是克你?谢兄弟一来……” “瞎说!紫徽山大妖和赤麟卫又跟尽欢没关系。若不是尽欢四处救火查案,我们连当前这些证据都找不回来……令狐大人,要不要叫尽欢一声?” “不必。谢尽欢昨晚陪郡主殿下喝酒,今天让他好好休息……” …… 谢尽欢在铺子观望,可见一马当先的墨墨姑娘,走过青泉巷口时还加了速,和怕被他撞见似得。 不过这一加速,就直接来到了羊肉铺子门口。 正在干饭的煤球,见状从窗口窜出去,落在了肩膀上: “咕叽咕叽?” 令狐青墨脚步猛地一顿,往铺子里瞄了眼,瞧见熟悉的身影,又把目光转向别处,摆出了不食人间烟火的高冷姿态。 杨大彪瞧见大煤球,就知道谢尽欢这挂件在跟前,连忙招呼: “尽欢,才吃早饭呀?昨天晚上郡主殿下没骂我吧?” 谢尽欢见三人不准备吃饭,就起身结账来到街上: “没。郡主殿下是怕我惹上麻烦,才没让我去陪着查案。” 杨大彪来到跟前,抬手拍了拍谢尽欢肩膀: “郡主殿下性格傲气,能看上眼的人不多,你有这机会,可得陪好了,以后咱哥俩加官进爵,全仰仗郡主殿下……” 刘庆之发现老大今天不对劲,连忙提醒不长眼色的杨大彪: “咳咳——” 杨大彪话语一顿,转身就和羊肉铺子的捕快讨论起案情,刘庆之也跟了过去。 ? 令狐青墨扛着煤球走在前面,发现跟班忽然跑了,心里自然一僵,转头也想往过走,结果和谢尽欢撞了个正着。 “墨墨姑娘早。” 令狐青墨明显有点拘谨,往后退出一步: “你有事要禀报?” 谢尽欢有些好笑:“我又不是官府中人,有什么可禀报的。墨墨姑娘有心事?” 令狐青墨昨天都不小心走到城外去了,晚上觉都没睡好,肯定有心事。 不过想到师父的处事风格,她还是故作镇定: “你年纪尚轻,私下写写画画,也情有可原,我不会放在心上。不过……不过林大夫是你红颜知己,你岂能把我写这么好,却对她那般敷衍?” 谢尽欢昨天是为了搞事,此时神色如常解释: “我和令狐姑娘目前还是朋友,哪怕是私下评价,也得就事论事,多一分是唐突、少一分是不尊重。而林姑娘不一样,我和她是旧相识,彼此开玩笑调侃两句,她也不会真生气……” 她还不生气? 我感觉她都准备挠我了…… 令狐青墨半点不信这话,但谢尽欢这解释,似乎也能说明为什么两人的情书不太一样。 她还想问下谢尽欢到底对她有没有意思,但这话实在不好开口,便压下心绪: “昨天死了三个赤麟卫,凶手善使左手刀,武艺高强,事后还给酒肆付了赔偿银两,看作风应该不是寻常人物。我去码头打听下,看近几天有没有厉害的江湖刀客来丹阳。 “今天中秋节,你晚上还得陪郡主去赴宴,就不用跟着衙门东奔西跑了。” 谢尽欢知道墨墨此行注定白跑一趟,作为凶手也不好提醒,只能道: “你晚上不去牡丹池?” 中秋宴这么重要的场合,令狐青墨肯定得陪闺蜜过去,想了想回了句: “衙门公务繁忙,晚上再看,我先走了。” 说着快步跑向街头,嗖的一下就不见了踪影。 还挺害羞…… 谢尽欢遥遥目送后,煤球也晃了晃翅膀,很礼貌的道了个别: “咕叽~” ----- 不久后,林家医馆。 中秋佳节,林婉仪也换上了崭新的水绿色裙装襦裙,墨黑青丝以碧玉发簪束起,配上做工精巧的金丝眼镜,气质知性婉约,整个人看起来宛若丰润多汁的嫩牡丹。 不过那双秋波美眸,此刻却不怎么高兴,手里端着茶杯,瞥向窗外和煦秋阳,连旁边摇头晃脑的煤球都装作没看见。 谢尽欢坐在茶案另一侧,慢条斯理帮忙倒茶: “说好逢场作戏,你怎么也当真了?” 林婉仪昨天回来后,臊的一晚上没睡着,能待见谢尽欢就怪了,此刻一副受了蒙骗的模样,头也不转抱怨: “你说的是只有几个官差过来,结果来了多少人? “现在出门买个包子,都在听见人说我昨天跑去青泉巷争风吃醋,还没争过! “女儿家名节大于天,你让我往后怎么嫁人? “还有那什么‘天上一个碗、地上一个姨’,哼……” 扭动肩膀,脸颊转向窗口,后脑勺对着男人。 谢尽欢昨天为了让林婉仪演技真实点,瞎写的东西都没提前告知,目前看来是真惹毛眼镜娘了,他把茶杯放在面前,心平气和道: “我们又不是本地人,过段时间回了京城,谁记得这些?至于天上一个碗,那叫戏剧冲突……” “明白,令狐姑娘是花旦吗,要可劲儿夸,我是丑角,得戏弄,以前又不是没听过戏。” “你这么天生丽质,谁敢把你当丑角?” 谢尽欢见哄不动,只能左右看了看,凑近低声道: “昨晚上我和长宁郡主聊过了,让她把武道神典借给我看看,长宁郡主答应了。” ? 林婉仪听到这个,恼火情绪顿时消散大半,推了推金丝眼镜,回过身来: “当真?你别唬我……” “我唬你做什么?” 谢尽欢拿着茶杯略微琢磨:“长宁郡主身份摆在那里,只要我伺候好了,借阅武道神典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 伺候? 林婉仪眨了眨眸子,难以置信道: “你昨晚给郡主殿下侍寝了?” 谢尽欢想起昨晚的疯批模样,觉得还不如陪着房东太太睡觉,他叹了口气: “那倒不至于。不过为了哄好长宁郡主,我是又唱又跳,冷峻形象荡然无存,还得给郡主当狗腿子,这可都是为了帮你得手武道神典。” 林婉仪见这‘悔不当初’的模样不似作假,也不好生气了,取来软垫放在桌上,开始帮谢尽欢手号脉体检: “我又不是没付酬劳,你不知道龙血丹多少银子?我出诊一次三钱银子,好多年才能攒回来……” 谢尽欢喝着茶水,本来在安静打量着对面的绝色眼镜娘。 但慢慢忽然发现肺腑间涌现一股热流,心情变得十分愉悦。 继而嘴角都不受控制,慢慢勾起来,露出一抹阳光灿烂的笑容。 ? 谢尽欢尝试压下嘴角,但就是忍不住想笑,心头满是疑惑,暗道: 这莫非就是恋爱的感觉? 不对,这更像嗑药了…… 仪态端庄的林婉仪,发现谢尽欢变成了‘阳光开朗大男孩’,还有点茫然。 不过很快她也出现了相似状况,嘴角勾起来又压下去,两次过后,意识到了不对劲,拿起茶杯闻了闻: “笑口常开散?紫苏——!” 娇声呵斥。 楼下顿时传来‘毒手药娘’的笑声:“哈哈……碗姨,我是看你不高兴,帮你开心一下,别生气别生气……” 继而‘咚咚咚’跑没了踪迹。 “这个死丫头!” 林婉仪双手叉腰试图板着脸,但就是忍不住露出笑容,嘴角一抽一抽的,看的煤球直愣神,也想凑进茶杯来一口。 谢尽欢把煤球摁住,尝试压住笑意,结果完全压不住,以功法逼毒也没用,眼神不由讶异: “这药确实霸道,怪不得能让铁大人变成大傻章。” 林婉仪应该是经常中招,从腰间取出常备解药,放进了谢尽欢茶杯: “这丫头和你一样,天赋羡煞旁人,就是不走正道,老搞些看着厉害,但没大用的物件。” “也不能这么说,世上没有没用的功法,只有不会用的人,这药用来治抑郁症,应该有奇效……” 虽然嘴上夸奖,但谢尽欢可不想变成‘大傻欢’,把茶水‘吨吨吨~’一饮而尽后,起身道: “待会还得跟着郡主去牡丹池赴宴,先走了。晚上你也去是吧?” 林婉仪昨天听谢尽欢说起,紫苏也想去,已经着手准备了,不过此时却轻哼道: “你得陪着郡主殿下,我去不去,对你来说不都一样?” “你和紫苏可以去船上玩嘛,都是姑娘家,大部分都认识你。” 林婉仪显然知道自己在贵妇小姐圈儿的名声,连忙摇头: “咦~郡主那艘船,我可不敢上去,据说……” 欲言又止。 谢尽欢眨了眨眼睛: “据说什么?” 林婉仪不好明言,只是取出一粒蓝色小药丸: “这是醒神之物,你察觉情况不对最好吃了。免得你喝多在船上干出啥事儿来,腿被那些豪门老爷打折。” 谢尽欢知道那群小姐有多疯批,对此摇头一笑: “我的定力你还不知晓?穿着法器绑树上,我都没……” “啐~” 林婉仪哪里敢聊这羞死人的话题,连忙把男人给撵了出去…… ------------ 第五十四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太阳尚未完全落山,丹阳城化为了绚烂灯海。 烟火从四面八方升腾而起,街面上还能看到一头披金戴银的大象,拖着几人高的大型灯车巡游,周边全是追逐看热闹的百姓孩童。 而连接街道侧面的围栏上,还有很多美艳仕女,用长杆吊着果子投喂,大象抬起鼻子卷住送进嘴中。 “昂~” “哇!娘,这象好乖呀~” …… 谢尽欢站在街边等待,瞧见如此华美的街景,脑子里不免想起了生死不明的老爹,心头不乏怀念。 煤球对中秋没什么概念,满眼都是干饭,见都在喂大象,也学着张开鸟喙,想让二楼的美人投喂。 结果上方衣着鲜亮的仕女,瞧见他后,还真丢了个青果下来,附带一个挑逗眼神。 谢尽欢接住青果,因为还有个房东太太要伺候,并未上去搭讪,在等待片刻后,街口就传来了马蹄声。 蹄哒蹄哒…… 回首望去,四匹纯色白马并驱的奢华车辇,自文成街驶来,车厢内能看到光影,但瞧不见车中人。 左右是十余名武卒,刘庆之在前方带队,侯管家骑马走在旁边,沿途摇着白纸扇,贼眉鼠眼的模样,和帮纨绔世子物色小娇娘的狗腿一模一样。 谢尽欢扛着煤球来到跟前,拱手一礼: “侯管家,刘大哥。” “谢兄弟。”刘庆之拱了拱手。 侯管家略微打量,夸赞道: “不错哦,这身打扮,确实颇有老夫当年几分风采。” 为了参加宴会,谢尽欢还专门取出傅东平贡献的盘缠,买了套云锦质地的厚实白袍,腰缠玉带,头发梳的整整齐齐,连煤球都给洗的黑黑净净。 听到侯大管家的贬低,谢尽欢客气道: “哪里哪里,侯管家过誉了。令狐姑娘没过来?” 刘庆之回应:“在车上,头儿今天打扮的……” “刘庆之!” 车厢里传来冷冰冰的呵斥,刘庆之当即噤声。 谢尽欢见墨墨打扮的很漂亮不敢见人,自然是来了兴致,从车窗往里打量。 结果窗户刚挑开,就看到两团尺寸不俗的雪腻,以及深不见底的奶沟…… (⊙_⊙)?! 再往上看去,原来是同样好奇推窗往外看的侍女朵朵。 朵朵差点给谢尽欢来了个以奶洗面,惊的连忙往后一缩: “咦~谢公子,你往哪儿看呢?” “朵朵!” 坐在车厢里的长宁郡主,微微蹙眉: “人家看青墨,又没看你,快让开。” 令狐青墨缩在角落,闻言脸色涨红: “翎儿,你别瞎起哄。” 谢尽欢等待朵朵让开,还是往里看了眼。 车厢之中,身着华美宫裙的房东太太,坐在车厢里侧,手持团扇妆容夺目,还点着斑斓眼妆,贵气逼人。 而向来高冷清丽的墨墨,今天竟然也换上了一身云白色的齐胸襦裙,外罩茶青色纱衣,头发也扎成了飞云髻,看起来少了三分仙气,但多了很多女人味。 因为是被闺蜜摁着强行打扮成这样,令狐青墨颇为不适应,用团扇挡着脸颊,显然不想谢尽欢瞧见。 “咕叽?” 煤球或许是没认出来,还跳到跟前探头看了看。 谢尽欢其实也没认出来,笑道: “这裙子挺好看,又不露肉,躲个什么?” 令狐青墨自认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冰山女侠,不习惯这种盛装打扮,更不用说谢尽欢还偷偷给她写情书…… 在场人多眼杂,令狐青墨也不敢拉拉扯扯,起身关上窗户: “车厢地方小,坐不下,你在外面将就一下。” 咔哒~ 谢尽欢所见姑娘中,也就墨墨是省油的车,自然也没为难,坐在了车辇边缘,一道朝城外行去…… …… ----- 槐江上游,牡丹池。 入夜,明月如玉盘,悬在了江岸上。 绚丽烟花在半空绽放,数以万计的男女老幼,穿行于花车、戏台之间,江畔、湖面停靠不下百艘游船,江边亦有画船往返。 挂着‘林’字木牌的马车,在外围草坪上停下,身着彩衣的林紫苏率先下车,转着圈儿打量: “哇~好多人呀,丹阳的中秋灯会,感觉比京城都热闹。” 林婉仪身着水绿色修身裙装,带着琴文下车,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 “那是自然。太祖当年平定天下,渡江之战前,曾在这里扎营,中秋时写了一首诗。大乾开国后,还时常来此怀念……” “知道,江山如画古今同,人事消磨水逝东。惟有丹阳矶上月,夜凉依旧照孤篷。夫子讲过几百次了,还说太祖诗才一般……” “嘘~!” 林婉仪吓得连忙抬手。 林紫苏脖子一缩,提着灯笼快步跑开,和诸多小姐一样往牡丹池内部行走,沿途到处打量: “谢公子呢?他不来陪着碗姨?” “紫苏!” 林婉仪也在偷偷寻找谢尽欢的下落,闻声脸色一红,看模样是想揍这捣蛋丫头,但大过节的,想想还是忍了: “人家陪着长宁郡主,咱们逛咱们的就行了。” “是吗?那可惜了。” 琴文也提着个灯笼,行走间寻找郡主府的船只,却意外发现江畔停着一艘巨型宝船。 宝船高五层,长不下三十丈,从上到下灯火通明,估摸能装五六百人,因为吃水太深,都没法靠岸,游人上去还得走浮梯。 “小姐,那艘船是做什么的?去的人好多,要不去看看。” 在旁护卫的贾正,作为消息灵通的老江湖,连忙摇头: “据说是几家大赌坊联合弄的赌船,不是什么好地方。” “哦~” …… ----- 江畔赌船上。 何参双臂环胸背靠围栏,打量着不停登船的赌客,眼底涌现出三分犹豫: “师父,最近这局势,着实有点看不懂。有人栽赃我们,我们栽赃李家,结果王府去查谢尽欢,然后三个赤麟卫被灭了口。我昨天翻来覆去想了一晚上,都没想通这其中脉络……” 太叔丹做儒生打扮,嘴里还磕赌船伙计送的瓜子: “江湖就是如此,人人各谋其事,都没做错什么,但机缘巧合之下撞在一起,方向就完全看不懂了。若是人人按着流程走、事事条例清晰,那叫天下大同,不叫江湖。” “倒也是,不过咱们连头绪都没搞清,就在这里办事,万一出了纰漏……” 太叔丹抬眼望向下游的丹阳城: “等收到信号,丹阳城的高人已去追‘紫徽山大妖’了。牡丹池没人是为师对手,船还开到了江湾。这若是还能出纰漏,那说明天意如此,跑就是了……” 何参听着师父絮叨,目光忽然微微一动,转眼看向了江畔人群。 太叔丹顺着方向望去,可见是江边走过的一队豪门女眷,其中有个眼镜娘身姿颇为傲人,他不悦道: “大事当前,你还有心思看女人?” 何参连忙摇头:“不是,这女子似乎是林家医馆的女大夫,谢尽欢相好,我上次聘请傅东平,远远瞧过一眼。她来了,谢尽欢很可能也在牡丹池。” 太叔丹听到这话,眉头皱了起来,仔细打量远去女子身形: “你确定上次在鸡冠岭,有个巫师和谢尽欢一起,还施展了百鬼行瘟?” 何参眨了眨眼睛,疑惑道: “师父说那个巫师是林大夫?这不大可能吧,此女出身御医世家,家在京城,和巫教扯上关系,不是找死。” 太叔丹指了指自己双眼,认真讲解: “为师以前在螭龙洞学艺,听师长说过,缺月山庄的巫功来历特殊,虽然功效傲人,还能练出‘月火、焚仙蛊’等独门神通,但五行不均阴气过重。眼属木火,皆为阳,为此修行此功的门徒,眼睛都不好使。 “百鬼行瘟是蛊毒派秘技,缺月山庄也会,另外,此女还和谢尽欢关系密切,当天还出现在了跟前。” 何参听这么一通分析,也算恍然大悟了: “怪不得,缺月山庄肯定了解‘疯尸花’门道,谢尽欢能那么快发现蛊花和藏尸洞就不奇怪了。 “血妖丹一事筹备月余,成败只看今晚,谢尽欢和这巫教同行也在牡丹池,会不会发现异样又摸过来?” 太叔丹斟酌片刻,看了下天色: “待会咱们又不在牡丹池,想提前发现宝船异状,得有超品往上的眼界,林婉仪和谢尽欢实力远逊于此。 “要是他们真不走运撞进来了,倒也好,鹿鸣的仇得报,顺便还能帮上面解决点麻烦。” “嗯?”何参稍显不解:“什么意思?” 太叔丹嗑着瓜子,扫视人头攒动的江岸: “谢尽欢他爹是被妖物袭杀,这大乾能有几家妖道派系?不该知道的,别多问。” 何参若有所思颔首:“看来师父也不清楚内情。” “?” …… ------------ 第五十五章 名不虚传 银月当空。 郡主府的大船飘在牡丹池外的江面上,两层船楼挂着五彩缤纷的灯笼,船上满是让人眼馋的莺莺燕燕,引得江边无数才子闲汉伸长脖子打量。 不过船楼内部的场景,实在称不上赏心悦目。 “铛铛铛~——” “郎君呀~你是不是臊的慌~……” “小浪蹄子,你讨打是吧……” 咚咚咚…… 船楼大厅内,到处是打打闹闹的小姐,有抱着琵琶跳起来弹的,有扯衣服撩裙子的,甚至有玩真心话大冒险输了,跑上楼来摸谢尽欢大鸟的。 这群疯批丫头…… 还是墨墨乖巧…… 谢尽欢摁着已经想叨人的煤球,坐在二楼茶座旁,窗外就是绚烂灯火与圆月,身边则是气质相反,但同样姿色傲人的两个大美人。 令狐青墨早就习惯了这场面,此时只是规规矩矩坐着,手里拿着白鹤团扇遮挡领口,以免被谢尽欢从侧面瞄到奶沟。 长宁郡主则坐在中间,战意满满望着桌子对面: “王荷,你已经连赢本郡主三场,今天你若还能站在走出船楼,本郡主从此金盆洗手退出江湖,再不沾酒。” 桌子对面,也是三个出自世家大族的小姐,位列中间的姑娘名为王荷,崇文院有名的才女,赌术更是冠绝丹阳,被誉为学宫‘绝代双骄’之一,另一个就是丹医院的‘毒手药娘’。 至于武备院,理工科和尚庙,不是工匠就是武生,院花都是个娘炮,不提也罢。 王荷受益于白白胖胖的富态体型,胸脯确实大,气势也像个大姐,此时坐在中间,嘴上半点不怂: “酒桌无大小,放在外面,我得尊称你一声郡主,但在这张桌上,你永远都是手下败将。话说姑娘家喝酒,你叫个俊公子来作甚?用美人计让我分心?” ? 谢尽欢感觉自己完全是进了盘丝洞,但为了武道神典,还是忍了,拱手一礼: “在下谢尽欢,见过三位姑娘。” “哦~” 听见这自报家门,对面三个姑娘就是一愣,继而开始七嘴八舌: “公子就是这几天到处斩妖除魔的谢公子?失敬失敬……” “听李老说公子字写的极好,叶筋范骨,颇有大家之风,昨天还给令狐姑娘写了封情书……” “那应该让青墨坐在公子跟前……” …… 令狐青墨出身道门,实在受不了这些,抬手打岔: “你们再这样,该把他吓跑了。天色不早了,开始吧。” 王荷可能也是怕把好不容易叫来陪酒的‘美人’吓跑,此时稍微收敛了些,拿起筛盅扣在桌子中心: “今天怎么玩?” 长宁郡主摇着团扇,眼神满是傲气: “老规矩,比大小。彼此押注,五杯酒封顶,重摇喝一杯。左右可以代酒。” “行。” 王荷气态犹如江湖武圣,眼底全是强者的从容,抬手示意: “郡主先请。” 长宁郡主苦王荷久已,为了找回场面,半点不啰嗦,拿起筛盅开始摇晃。 咚咚咚~ 因为右手晃动太快,连带着金色孔雀胸衣都掀起阵阵波澜…… 谢尽欢就坐在身侧,个子又高些,余光能看到微微颤动的白皙软腻和深谷,不过人多眼杂,此刻也不好乱瞄,只是暗暗做法召唤魅魔。 咚咚咚~ 啪~ 很快,特制骰盅扣在桌上,长宁郡主用手遮挡,小心翼翼抬起一条缝打量。 谢尽欢和令狐青墨,同时侧身探头,连煤球都如同好奇宝宝从桌子边缘探出了脑壳观望: 三三五。 不大不小的一个数。 长宁郡主把骰盅扣好,微抬下巴: “该你了。” 王荷也不多说,拿起骰盅从桌上一扫,骰子揽入骰盅后,就往上抛起,而后一掌摁下: 咚咚咚~ 嘭~ 骰盅飞旋只在眨眼之间,动作行云流水,也没有半颗骰子掉落! 好功夫…… 谢尽欢暗暗感叹一句后,手不动声色伸到长宁郡主膝盖上,准备按照昨晚商定的策略比划点数。 但令狐青墨并不知道闺蜜找特异功能高手作弊的事儿,见谢尽欢竟然敢摸长宁郡主腿,当即眼神一冷,迅速推开咸猪手,意思估摸是——你喝多啦?我在这边,郡主是你能乱摸的? 你以为我想摸? 谢尽欢再次伸手,结果还被墨墨掐了下,只能硬着头皮挪到房东太太臀儿侧面,四个指头摸了三次。 别说,手感确实丰满柔弹…… 长宁郡主被摸,也微微坐直了几分,眼神微羞,不过大敌当前,此时还是得大局为重。 发现王荷大一点,长宁郡主肯定不敢开牌,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我重摇。” 咚咚咚~ 啪—— 咚咚咚~ 啪—— 如此连喝三杯后,长宁郡主终于摇出了五五四。 王荷看不到谢尽欢的小动作,但瞧见昔日手下败将,忽然气势这么强,似乎知道她点数,自然意识到问题所在。 不过王荷也没点破,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我也重摇。” 哗啦啦…… 咚—— 筛盅再次抛弃落下。 谢尽欢本来在等着鬼媳妇报点,但万万没料到,耳畔直接传来了一个噩耗: “得~踢到铁板了,接下来你自己想办法吧,三个六。” ? 谢尽欢心头微震,望向对面白白胖胖的王小姐,眼神犹如萤烛之光见皓月! 毕竟他昨天已经尝试过,透过特制筛盅控制骰子难比登天。 但王荷能给连续摇出刚好大一点和三个六,说明手法已经练到炉火纯青的地步,既知道长宁郡主的点数,也能控制自身点数。 在这种情况下,他开透视都是以卵击石,毕竟他们没法控制点数,只能一直喝酒重摇,最好结果无非平局。 怪不得敢称‘崇文院第一大奶’,这次是遇见真佛了…… 王荷给了谢尽欢一个颇为调侃的小媚眼,而后望向对面的长宁郡主: “我押五杯,你换还是开?” 长宁郡主见王荷气势惊人,也意识情况不妙,见谢尽欢不摸她了,还用手肘悄悄撞了下,意思像是——死鬼,你快点动呀~ 但谢尽欢面对必输局面,根本没法动。 王荷这一手,用江湖口气说出来,就是: 年轻人,功夫要脚踏实地的练,姐姐这一手二十年的功力,你不过一式取巧,怎么跟我斗? 但这场酒要是落败,武道神典可就离他而去了。 欠了婉仪九千两巨款,还不上指不定得肉偿…… 谢尽欢被手肘戳了两下,心中也在暗暗思索对策,稍许后露出一抹笑容: “王小姐好功夫,在下心服口服,这酒我代郡主殿喝。” 长宁郡主本来还有点疑惑,但等到王荷打开筛盅,露出‘六六六’后,顿时明白往日和王荷切磋,对面放了多少海,眼神难以置信: “好你个王荷,竟然还藏了一手,怪不得每次都是差一点赢!” 王荷和左右同伴击了个掌,稍显得意: “如今整个崇明河,就郡主殿下敢陪我玩两手,要是赢太狠把郡主殿下也吓跑,岂不是和穆先生一样,只能左右互搏解闷了?” 吨吨吨~ 谢尽欢把五杯酒喝完,见房东太太心态爆炸,抬手略微安抚,而后提议: “摇骰子互相明牌,就没了意思,要不咱们换个玩法?” “哦?” 王荷半点不怂:“公子想怎么玩?不许比武欺负姑娘!” 谢尽欢耐心讲解: “咱们来玩猜谜。三人一组,选一人蒙着眼睛,敌方出题,写在纸上,我方两名队友提示,但不能明说,蒙眼之人,要猜出写的什么东西,猜错罚酒。” 几个姑娘显然没玩过这游戏,王荷也来了兴致: “行。” 长宁郡主意识到很难取胜,不过还是很相信些尽欢的实力,当下从领口抽出手绢,直接蒙住了谢尽欢的眼睛: “我们先来,你们出题。” 谢尽欢被带着奶香的手绢绑住眼睛,微微一愣,发现手绢也挡不完光线,就背过身去等待。 王荷等人在了解游戏门道后,三个姑就娘起身凑在一起商量,让侍女送来纸张,王荷龙飞凤舞写下两个大字,给长宁郡主和令狐青墨看了看。 令狐青墨本来只是好奇,发现对面写的鬼东西,脸色顿时一红,觉得这帮疯批小姐简直过分。 长宁郡主很有御姐份儿,瞧见字迹后也没脸红,认真提醒: “两个字,女子贴身……” “肚兜。” 谢尽欢秒答! “嘶……” 五个姑娘都是一愣,眼神惊疑。 连暗藏的鬼媳妇,都来了声: “哟呵?厉害呀……” 王荷拿起纸张看了看,有些怀疑道: “谢公子,你是不是用了什么神通术法?” 长宁郡主也是如此做想。 但谢尽欢在这世道立足,可不全仰仗鬼媳妇,这次他真没用神通,纯粹是了解这帮疯批小姐的思路! “玩这种游戏,出千就没意思了。王姑娘喝酒吧。” 王荷半信半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可能意识到遇见了高手,望了望令狐青墨,开始增加难度: “只能一个人提醒,你们俩换着来,令狐姑娘该你了” “啊?” 令狐青墨意识到情况不妙,严肃道: “你们可别乱写。” “呵呵~” 王荷输了就得喝酒,怎么可能不乱写? 三人窃窃私语商量过后,又在纸上写起了鬼东西…… ------------ 第五十六章 妖气再现? 很快,王荷再度亮出手中纸张。 令狐青墨瞧见纸上不堪入目的字迹,轻轻吸气脸色涨红,恨不得就此离席。 长宁郡主想说话提醒,但又不能坏规矩,只能催促: “你快点,都是姑娘家,你扭捏个什么?” 谢尽欢不是男人吗? 令狐青墨被众人注视,无可奈何之下,只能硬着头皮委婉提醒: “嗯,一种海鲜……” “鲍鱼。” 谢尽欢从不让墨墨为难! 令狐青墨和长宁郡主都是表情一呆。 王荷都惊呆了,望着谢尽欢的背影,眼神犹如一粒蚍蜉窥见诸天神佛! 令狐青墨不可思议道: “谢尽欢,你真没作弊?” 这还需要作弊? 我闭着眼睛都知道这群小骚蹄子会写啥…… 谢尽欢气态犹如历经世事的山巅老祖: “我三岁勤学苦练,学的杂,王小姐最好上点难度,不然今天没法站着走出这道门。” 长宁郡主虽然怀疑谢尽欢用秘术出千了,但心中畅快还是无语言表,挪动丰润臀儿坐在身侧,如同娇妻美妾般,用团扇帮心腹爱将扇风: “继续继续,小小王荷,也敢在本郡主面前造次?” 对面三个小姐显然感受到了压力。 王荷自从受封‘赌圣’,头一次遇见如此强敌,又开始和几个姑娘一起头脑风暴,而后亮出纸张。 长宁郡主扫了眼,觉得这问题考验一个武夫,难度有点太大了,蹙眉道: “要考船上有的东西,不然以崇文院的底蕴,他能答上来?” 谢尽欢微微抬手:“无妨,下一题考船上有的,这题我先试试。” 长宁郡主见此只得提醒: “《前齐论》由谁所著?” 这题确实有点难度。 谢尽欢仔细回想稍许,才给出答案: “童荣升,正安七年科举探花,但仕途不顺,一直在秘书省担任校书郎,生平为太祖献策六篇,分别为‘国富论’‘启民论’……论述了前朝大齐兴盛、衰败、最终国灭的前因后果……” 房间里安静下来。 长宁郡主望着滔滔不绝的谢尽欢,起初还是狐疑,听着听着就变成了惊艳! 毕竟纸上只写了名字,谢尽欢就算会独门秘术透视,也不可能知道后续内容,这是靠真本事在答题! 气质好、长得好、会写写画画、会弹曲跳舞、能喝酒聊天、放得开玩得来,还博古通今什么能唠几句…… 这不青楼花魁吗? 怪不得那些个公子哥,散尽家财也要给花魁砸银子…… 就这质量,换我我也砸呀…… …… 令狐青墨对此倒不是很惊讶,谢尽欢连《草木精经》都看过,这种太学生必修课文,不可能没听闻。 而对面三个姑娘,发现谢尽欢一个厉害武夫,面对策论也是对答如流,再无半分玩闹之意! 王荷愣了片刻,才难以置信道: “公子竟如此博学?!” 谢尽欢摆了摆手,谦虚回应: “我三岁立志卷死本地……本地才俊,从小什么都想学,可惜能力有限,只学了大概皮毛,变成了诸事不精。虽然知道大概出处,但让我背‘前齐六策’,我肯定背不下来。” “这也很厉害了,谢公子还武艺冠绝同辈呢。” 王荷颇有种棋逢对手之感,也是起了胜负心。 但接下来得考船上有的东西,遇上谢尽欢这种啥都学点的杂家高手,她们显然处于极大劣势。 王荷等人一番商量,决定还是瞅准对手的软肋墨墨发起猛攻。 令狐青墨知道自己是队伍里的拖油瓶,十分紧张。 结果让她没想到的是,这次纸上出现的字迹,竟然正常了些,她仔细打量,莫名奇妙: “你写错了吧?船上能有这东西?!” 王荷信誓旦旦点头: “船上绝对有,不信你问郡主殿下。” 长宁郡主神情变得有些古怪,没有说话。 令狐青墨半点不信,但还是认真提醒: “一种猛兽……” “咕叽!” 挂机的煤球从桌下探头,意思估摸是——谁在叫我谁在叫我? 谢尽欢把捣乱的贴身奴婢按住,依旧毫不迟疑抢答: “白虎!” “嘶……” 所有姑娘暗暗抽了口凉气! 令狐青墨都惊呆了,有些难以理解质问: “你还敢说没作弊?!船上就没老虎,你怎么可能猜的出来?” “我……嘶——” 谢尽欢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发现有人拧他后腰眼! 长宁郡主脸色涨红,甚至带着几分羞愤欲绝,不过气态依旧贵气逼人,眼神微眯御姐音很冷: “谢尽欢,你好好解释解释,什么叫‘白虎’,又从何推断而出。不然出千得挖眼睛,本郡主可不会给你求情!” 谢尽欢是从‘没毛丫头’上面猜出来的,但显然不敢这么说,此时被拧着后腰,心平气和解释: “白虎为监兵神君,乃西方守护之神,‘白’指五行之金,并非白色。 “这艘游船做工考究,屋脊上既然是镇邪麒麟,四方很可能也有四方神君,多半画在飞檐下面用以驱邪镇鬼。 “这是郡主府的船,我又听王小姐说郡主肯定知道,所以猜到应该是白虎。” “……” 长宁郡主默默的小手松开,还非常歉意的帮谢尽欢揉了揉痛处。 令狐青墨觉得这思路很有说服力,想想又问道: “那为什么是白虎,不是青龙朱雀玄武?” “你说的是‘猛兽’,四象之中只有白虎和猛兽沾边,其他都是神兽。” “哦……” 谢尽欢正儿八经瞎扯完,偏头转向王荷等人: “王小姐可是以此出的题?” 王荷显然不是,而是以前和郡主一起泡温泉想到的题目。 不过谢尽欢思路这么正,她往歪处讲也不合适,只是回了句: “公子果真博学多才,佩服,” “过奖……” “继续继续,换我们出题,王荷你来猜……” …… 五女一男哄哄闹闹,玩的越来越开心,连煤球都给忘在了一边。 但就在攻守易型,该他们出题王荷猜时,一直看戏的鬼媳妇,忽然在耳边低语: “外面似乎不对劲,出去看看。” 谢尽欢倒酒的动作一顿,听到外面的江面上,传来了敲锣打鼓声,想想放下酒壶,凑到墨墨耳边: “我出去方便一下,你去不去?” ? 令狐青墨正在苦思冥想考题,听见这话,恨不得电这登徒子,水灵灵的大眼睛微眯,意思估摸是: 又喝多了是吧? 我就算去,能和你一起去厕所吗? 刚才摸翎儿,我还没揍你呢…… 谢尽欢只是调戏墨墨一下,也没多言,起身离开了房间,来到了二楼的观景围栏上打量。 结果入眼就看到一艘规模庞大的宝船,缓缓离开江岸,朝着江心驶去。 游船距离江堤很近,宝船离开要从附近经过,彼此距离不到百米,能看到上方人头攒动,喧哗声隐隐传来: “嚯哦——!” “再来一个……” …… 谢尽欢来时就瞧见了这艘宝船,据打听是几个赌坊东家包下来的船只,趁着中秋节服务上门在此捞金,据说上面还有‘攒劲’的节目。 他跟着长宁郡主出来,自然不好跑上去看热闹,此时略微打量,询问道: “这艘船不对劲?” 话落,肩抗红伞的红衣阿飘,就出现在了身侧: “对。” 因为过中秋,夜红殇也入乡随俗,变出了一身大红色的齐胸襦裙,外罩大袖纱衣,绣着金煤球的胸衣上方,是尺寸赛王荷的饱满丰软,白花花好似两轮银月…… ! 谢尽欢眨了眨眼睛,仔细欣赏了下鬼媳妇: “这艘船好大,什么地方不对劲?” 夜红殇用袖子挡住领口,略微打量: “‘‘气’不太对,在往船楼内部汇聚,里面不是有阵法,就是有人在做法,而且不像正道。” 常人修炼都是集天地之灵气,不过这股‘气’无影无形,人知道其存在,但看不见摸不着。 谢尽欢显然不会望气之术,略微打量几眼: “我上去看看?” 夜红殇回眸望向满是莺莺燕燕房间: “再喝一会就能随便摸了,你舍得走?” “就这些姑娘,谁摸谁还说不准,陪酒是为了生活,我又不是夜店男模。” 谢尽欢翻身就跃下围栏,继而: 踏踏踏…… 脚点碧波带起圈圈涟漪,月色下惊现一道白虹…… ----- 另一侧,丹王阁。 绚烂烟火自窗外外升腾而起,把书房照的忽明忽暗。 丹王已经被这几天乱七八糟的案子折腾的心力憔悴,中秋佳节,都没时间回后宫陪王妃,此时翻着卷宗,眉头紧锁询问: “听说翎儿昨夜专程设宴款待谢尽欢,还是两人独处?” 祝文鸳站在桌旁,神态平和: “只是在武威阁喝酒,赤麟卫案发过后,就散去了。” “两人待了多久?” “个把时辰。” “……” 丹王轻轻吸了口气,觉得个把时辰,都够怀上小外孙了。 该起个什么名字好呢…… 谢小登…… 丹王正想叮嘱两句,忽听到楼上传来动静: 咚咚咚~ “祝先生!祝先生……” 丹王阁高七层,内部除开军机处、武库,还有顶层的观星台。 观星台内设八方通明阵,原理和索妖盘相通,可以通过丹阳周边五行之气变化,搜索暗藏妖邪。 不过此阵只有在声势较大时才能感知,动静太小扩散不远,自然没法捕获,上次有反应,还是紫徽山出现冲天妖气那一夜。 祝文鸳听到是观星台值守的人惊慌呼唤,心头暗道不妙,快步来到楼梯处: “何事?” 从楼上飞奔下来的年轻道人,脸色煞白: “槐江下游出现冲天血煞之气,声势不弱于紫徽山那次,距离不明。” 祝文鸳心头咯噔一下,猜测是紫徽山那只强横妖魔再度冒头了。 虽然他并未感知到东南方有血煞之气冲天而起,但法器的感知范围,远比常人大太多,丹王阁甚至能侦测到洛京出现的妖邪之气。 按照城中高人估算,紫徽山内的冲天妖气,很可能出自超品大妖之手。 这种级别的妖魔,寻常人根本没法对付,且造成的破坏,丹州根本没法难以承受。 丹王也听到了对话,知道事态严峻,吩咐道: “传本王令,让王府客卿及紫徽山、丹阳学宫所有先生,前往下游围捕,务必镇杀此妖!” “是!” 小道士连忙跑上楼,顶楼随之响起了浑厚钟声: 咚咚—— 随后丹阳学宫,乃至城外的紫徽山,就有数道人影出现,来到丹王阁外,继而又朝槐江下游飞驰而去。 其中甚至有一名儒袍老者踏空而行…… ——— 求月票~ ------------ 第五十七章 把色胚骗进来杀 槐江上游。 五层船楼内热火朝天,男人的起哄声和清脆鼓点,在船下上都清晰可闻: “咚咚锵~咚咚锵……” “四五六,吃小赔大!” “真嫩啊……” 谢尽欢悄然跃上宝船甲板,确定没惊动船上人后,便扮做寻常游客来到船楼拐角。 略微打量,甲板上人数不多,皆是维持秩序的赌坊打手和端茶倒水的小厮,其中并无特别厉害的人手。 而船楼内部的光景,则属实让谢尽欢惊了下! 五层船楼规模颇大,内部挑空,中间是个合抱巨柱支撑的大厅。 大厅周围全是赌桌,中央则搭起了个高台,上面放着一面巨鼓,有丝带从穹顶垂下。 身着彩衣的舞女,双手旋绕丝带,在大厅中来回晃荡,时而以裸足点击鼓面,发出悦耳鼓声,周围还有鼓手卖力敲鼓。 本来这场面只是比较华丽,也算不得太特别。 但谢尽欢仔细看去,就发现在大厅上方摆荡的彩衣人影,戴着五彩斑斓的面具,身上纱裙云遮雾绕,直接是半透明,时而还来个凌空一字马。 如果站在正下方,抬头应该就能瞧见门户大开…… 也是因此,大厅内人头攒动,都扎堆往里挤,几层围栏边缘也围满了人,不停发出狼嚎: “嚯哦~——” “再来一个……” “屁股真白……” 正在玩骰子推牌九的赌客,也是频频抬头。 “这才叫夜场……” 谢尽欢活了两辈子,还是头一次见这么攒劲儿的艺术表演,偏头想看下是不是真空,但角度原因瞧不见。 夜红殇靠在窗户另一边,见谢尽欢盯着看,提醒道: “这是个男的,也不知炼了什么邪门功法,变成了这不男不女的模样。” “啊?!” 谢尽欢眯眼仔细打量,发现真有喉结,心头不由恶寒,迅速把目光转开: “是这个人妖在作妖?” “这只是个喽啰。” 夜红殇打量哄哄闹闹的大厅,询问道: “这船楼里面,你看到了什么?” 谢尽欢仔细打量,可见整个大厅已经人满为患,四面围栏内部还有贵客玩的雅间,目测整艘船挤了不下五六百人,色鬼起哄声与赌鬼兴奋吼叫交汇在一起,还能闻到浓浓酒气与烟味。 而内部的大部分赌徒,都满脸兴奋,看脸色都在赢钱,因为头上都是春光乍泄的‘舞女’,眼底深处还流露出深深饥渴…… 谢尽欢察觉整艘船诡异气氛,低声道: “这些人怎么回事?” “贪婪、色欲,最容易让人迷失自我,但妖道反人道而行,可以借此刺激体魄拔升修为。” 夜红殇示意扎堆挤在一起的人群: “疯尸花能让这些人陷入极端亢奋,再把贪婪、色欲催动到极致,让人在极乐中散尽浑身精血,加以炼化,就能凝聚出一种比较特殊的丹丸,作用应该是冲击妖道超品。” 谢尽欢这几天为了查鬼媳妇来历,又跟着衙门办案,学到了不少妖道信息,听见这话顿时明白了妖寇意图——血妖丹。 血妖丹和武道之上的‘破煞丹’一样,是冲击超品境界的必备之物。 妖道超品为‘肆欲’,为此这丹药炼制之法相当特别,必须勾起祭品极强欲望,在极乐之中取起精魄,方能成丹。 如果修士为男性,那所需祭品都得是男人,且最好是贪欲色欲足够强烈之人。 这艘大船是赌船,还在表演攒劲节目,筛选而出的基本都是这种目标。 而选在中秋夜动手,是因为牡丹池游乐之人数以万计,也只有今天,才能合理聚集这么多容易控制的目标…… 念及此处,谢尽欢心头一沉,谨慎打量周边: “血妖丹暗藏人之精魄,据说三天就会散去药性,通常是现做现吃,船上有一品巅峰的妖寇?” 夜红殇摇了摇头:“过了江就是京兆府,这么厉害的妖道,应该不敢轻易冒头。这群妖寇应该是其膝下走狗,过来打杂帮忙炼丹的。” 谢尽欢见没有位列一品的妖道横人,才暗暗松了口气,不过很快又心中一动: 巫教之乱后,大乾境内极少出现太强的妖道修士,超品大妖更是没见过。 一品妖道虽然和超品还差一截,但只要使出吃奶儿的劲儿,还是勉强可以搞出紫徽山的冲天血煞! 丹阳这么大点地方,总不能同时出现两个超品上下的妖道狠角色…… 为此只要这群妖寇的谋划暴露,紫徽山冲天妖气的屎盆子基本上能直接扣死,朝廷顺着妖寇往下查,他不就逍遥法外了? 念及此处,谢尽欢顿时精神起来,转头看向江岸,想要寻找武卒差役报信。 但也在此时,正在观察局势的鬼媳妇,忽然望向上方: “当心!” 谢尽欢当即收回心神,没有任何迟疑,就翻身隐入窗户,船楼上方随之传来了一声: “嘟呜~……” 玄异哨音隔着数层廊道传入耳中,谢尽欢只觉被当头一棒,视野天旋地转,头重脚轻竟是差点栽在地上。 不过危急之下,谢尽欢还是以奔雷之势,钻入了摩肩接踵的人群。 下一刻! 呼呼…… 两道人影落在了船厅窗外。 太叔丹披着茶青色厚实斗篷,手里杵着一杆藤杖,扫视大厅内人头攒动的人群,眉头紧锁。 何参手持鬼伞落在身侧,也在大厅中寻觅,面带疑惑: “刚才有人?” “有。” 太叔丹扫视大厅,人数太多场面混乱,未能锁定可疑之人,想了想道: “感知力甚至在为师之上,但道行并不高,应该携带了某种勘测法器。” 何参回头看了下逐渐远离的江岸: “离牡丹池太近了,花毒还没发作,动手不合适,现在怎么办?” “一切照旧,为师在这盯着,他不冒头就得死里面,迟早会现身。” …… ---- “二三三,吃大赔小!” “漂亮!……” “美人,来这边!” 船楼大厅灯火通明,密集鼓点之下,是色欲、贪婪与亢奋,且逐渐趋于癫狂。 谢尽欢钻入人群之中,犹如一头扎进了人山人海的夜店,酒水、烟味以及焕发男人最原始冲动的异香萦绕鼻尖,让人本能的开始血脉偾张。 悬挂在丝带上的妖人,时而从头顶掠过。 但谢尽欢此刻却没心思抬头看了,压下脑震荡似得眩晕感,混在人群深处,低声询问: “刚才是什么东西?” “有个披斗篷的老头吹了声口哨,应该就是船上头目。” “一声口哨把我吹成这样?!” 谢尽欢以前在鸡冠岭被鬼巫攻击,只是章法稍微有点乱,而刚才则感觉是被一闷棍实打实敲在头上,难以置信道: “什么道行?” “三品中期,不过流派相当杂,巫妖双修,还带着傀儡小鬼。” 谢尽欢失忆前还是八品杂鱼,对顶层确实不了解,询问道: “我四品巅峰,他三品中期,差距能有这么大?” 夜红殇解释道:“三四品之间是天堑,巫教三品往上为‘灵媒’,已经能以咒术直攻神魂,你尚未步入三品,没有抵抗之法,有此差距很正常。” 谢尽欢自从在镇妖陵苏醒后,还没遭遇到过境界比他高的玄门对手,此时压住心神,询问道: “有没有反杀机会?” 夜红殇确实没料到,谢尽欢遇到难以抗衡的强敌,第一个念头是怎么把人弄死,她略微观察回应: “难,你抵抗不了咒术就必然吃亏,更何况还有一堆帮手,还是突围去叫人稳妥。 “此人要炼制血妖丹,疯尸花毒已经洒下,不能半途而废,只要花毒发作,他必须控场淬炼精血,我帮你制造点乱子,你杀出去即可。” 谢尽欢见胜算过低,也不再多言,混在人群之中遮掩身形,仔细等待机会…… ------------ 第五十八章 强制祛魅 咚咚咚—— 大厅中央的高台之上,鼓点逐渐密集。 疯尸花散发的异香,在人群之中飘散,周边赌徒愈来愈亢奋,不少人甚至出现青筋暴起双眸血红之感。 随着时间推移,起哄也变成了嘶吼咆哮,但偏偏整个大厅没人觉得奇怪,还如同猴群一般跟着嘶吼: “哦哦哦——” 谢尽欢哪怕长时间屏息,也沾染了些许毒烟,气血有沸腾之感。 但身体并不难受,反而是极端的愉悦和兴奋,很想长啸一声,痛痛快快冲一发! 而这种感觉显然不止他一个人! 在大厅人群亢奋到一定地步后,后方一个汉子,就满眼火热望着上方的妖人,手在裤裆里疯狂抖动。 亦有人把银子往怀里揣,近乎癫狂的大笑: “豹子!又是豹子!……” 混乱犹如导火索,以大厅中心往周围蔓延,不过刹那间就传遍整个大厅,又往楼上扩散。 咚咚—— 哗啦…… 各种失了智的猎奇举动,非但没让众人清醒,反而因为有了开头,人群越来越疯狂,甚至还有站在二楼围栏上甩牛牛…… 谢尽欢察觉思绪受到影响,摸出林婉仪给的‘蓝色小药丸’塞进嘴里,结果清凉直贯天灵盖,脑子确实清明了一大截。 在等待不知多久后,头顶悬挂的妖人,身上忽然涌出红雾。 雾气随着妖人摆荡逐渐弥漫上空,逐渐化为了一片红云。 继而雾中就冒出几十名汁水饱满的丰润裸女,发出阵阵妖媚笑容: “哈哈哈~……” 叮叮叮…… 无数金银铜钱也从红雾中落下,如同雨点般洒在疯狂人群头顶。 混乱人群在此刻癫狂到了极点,又人踩人试图摸向女子的,也有连滚带爬满地捡拾金银的。 脸上笑容甚至有些狰狞,浑身蒸腾的汗气,竟然夹杂隐隐血气,朝着上方汇聚。 谢尽欢能看到迷乱人心的幻象,显然也受到波及,当下强压心神不去看任何异样,以免沉沦其中。 而也在此时,耳边传来了提醒: “准备冲!” 话落,大厅上空盘旋的红雾泛起涟漪。 嗡~~ 继而数十位倾国倾城的赤身美人,齐齐化为了侯大管家! 还浓妆艳抹,冲着人群啵了过来: “么么么~” 掉下来的金银,也变成了大蜘蛛癞蛤蟆! 我草!!! 已经彻底疯狂,即将陷入永恒极乐的人群,瞬间寸止! 混乱大厅,也变得针落可闻! 手在裤裆里疯狂抖动的汉子,明显清醒了过来。 这骇人场面,不说处于极端愉悦中的人群,连谢尽欢都被吓的一哆嗦,差点一锏抽侯管家脸上,继而眼前幻象也烟消云散。 “啊——鬼呀……” “快跑——” “救命啊……” …… 下一瞬,大厅中再次传来混乱与尖叫。 但这次不再亢奋愉悦,而是深入骨髓的惊恐! 人群从迷乱中清醒,发现难以名状的大厅景象,几乎是连滚带爬朝着大门冲去。 跪坐在穹顶横梁上施术迷乱人心的太叔丹,发现有人以幻术干扰,大厅失控,迅速下令: “封门!” 话落抬起左手,手上出现一枚青铜铃,迅速摇晃: 叮铃铃…… 急促铃声摄魂夺魄,刚没跑出几步的人群,就呆立在原地。 谢尽欢混在人群密集处摸向门口,听到铃声犹如中了紧箍咒,当即心神震颤、步履维艰! 他没有丝毫犹豫,天罡锏猝然出鞘,浑身提气发出一声爆喝: “我丢雷老母!” 轰隆—— 雷霆爆响中,天罡锏化为飞旋利刃! 翻腾红雾都被气劲裹挟,瞬间在大厅中劈开一条裂谷,直击穹顶铃声来源! 太叔丹脸色骤变,但左手青铜铃并未停下,而是抬起右手,五指轻拨: 飒飒—— 几乎是同一时刻,两尊披着斗篷的傀儡,从围栏撞出,当空挡在了飞旋利刃之前! 为首傀儡手持单刀格挡,结果接触瞬间,上半身就被这开山分海的一击直接抽碎! 嘭—— 斗篷炸裂骨肉飞溅! 后方傀儡紧随其后,虽然挡住了声势骇人的天罡锏,但整个人也被撞得往后激射,撞穿了船楼穹顶。 轰隆—— 太叔丹瞧见好不容易积攒的家底,瞬间一碎一伤,眼神震惊中夹杂暴怒: “是谢尽欢,杀!” 何参乃至在空中摆荡的妖人,不用吩咐已经从左右飞驰,杀向了人群中露头的人影。 但谢尽欢起手就是‘撒手锏’,根本就没有硬拼的意思,出手同时已经往外飞扑。 哗啦—— 宽厚大门被撞开。 被招募的十余名江湖贼寇,早已手提兵刃堵在了甲板上,在白衣人影翻出刹那,刀光剑影已经齐齐出手。 刷刷刷—— 谢尽欢刚翻身站定,发现外面还站着十余号人,着实惊了下。 不过惊鸿一瞥,发现只是些杂鱼武夫,杀起来最多十秒,谢尽欢没有任何停滞,已经右手拔剑一击横斩! 轰隆—— 狂暴气劲宣泄而出,木制甲板当即被削起一层! 万千木刺如同蝗群往前激射,为首一名刀客当场千疮百孔,发出一声凄厉惨呼: “啊——” 谢尽欢以单骑冲阵之势,狂龙扫尾过后,便是一记黑龙撞柱! 嘶~ 轰隆—— 数丈甲板上骤现破海白龙,飞散木刺当即被卷出一个漩涡空洞。 被合围的一袭白衣,也眨眼冲杀至甲板尽头! 但彼此终究是敌众我寡,后方追击的何参,冲出大门已经展开崭新鬼伞,漆黑江面霎时间鬼气冲天! 谢尽欢视野化为漆黑极夜,再难看到任何景物,但未等哭嚎厉鬼出现,手中正伦剑已经绽放青白雷光,扫清周遭一切鬼气。 刺啦啦—— 但视野恢复同时,一道人影也已经当空飞过,落在了船首龙头之上,带起的红色雾龙,转瞬间弥漫船头。 呼~ 谢尽欢身形戛然而止,略微扫视,见屋里的精英怪没追来,并未选择立即调转方向逃遁,而是提剑立在船头,环顾周边。 此时巨型宝船已经顺风航行七八里,绕过了一处江湾,停在宽达两里的江心之中。 四野能依稀看见些许灯火,但牡丹池已经不在视野之内,整个江面近乎死寂。 “谢公子身手着实不凡。在下杜青衣,幸会。” 彩衣妖男已经见识到谢尽欢的爆发力,此时并未立即上前,脸上的面具取下,露出一张苍白如纸的阴冷脸庞,甚至带着浓厚妆底,眼神犹如蛇蝎盯着猎物: “不过我实在想不通,我等和谢公子无冤无仇,你也不是官家人,为何追着我们穷追猛打?” 声音雌雄莫辨,听起来像个公鸭嗓的小太监。 谢尽欢没有搭理着不男不女的妖人,转头看向后方持伞鬼巫: “我爹三年前,遇到了一只妖物,那妖物展现的动静,和你上次逃命的手段神似,当时是你们下的手?” 何参持着黑伞背靠大门,因为被正伦剑‘禁魔’,离得还比较远: “会我这身法的,不是冥神教门徒,就是饲养的妖物,具体是谁下的手,我可以帮谢兄打听,不过前提是,你今天能活着出去。” 谢尽欢剑锋斜指甲板,扫视众人淡: “打听就免了,冥神教我会全杀干净。至于你们,既然今天遇见了我,应该没机会看到明天的太阳。” “好大的口气。” 杜青衣舔了舔舌头: “你这幅皮囊不错,若是炼成傀儡,夜夜同眠……” 飒—— 话音未落,船头便响起一声凄厉剑鸣! 三尺剑光破开漫天红雾,连带着斩碎伤痕累累的甲板! 杜青衣反应奇快,当即飞身侧闪规避! 谢尽欢一剑过后身如游龙,往侧面突袭。 两名江湖贼寇尝试拦截,但不过一个照面,青锋剑已然点中咽喉。 噗噗~ 金铁入肉的闷响后,两名武夫尚未倒地,一袭白衣已经从兵刃之间穿身而过,稳稳当当落在了甲板围栏之上。 踏踏踏…… 数名江湖贼寇想要追击,但见谢尽欢没走,又急急停步! 杜青衣跟在数名贼寇之后,见状怒声道: “愣着做什么?上!” 诸多江湖武夫犹豫不前! 谢尽欢被这死妖男恶心坏了,很想当场弄死,但里面的精英怪确实不好对付,为此先持剑望向船楼: “老登,你再不出来,我可就把他们全杀干净了。” 太叔丹在重新汇聚失控人群,此时确实脱不开身,他已经看出谢尽欢实力,为防手下折损太多,右手袖袍直接往侧面挥洒: “黄口小儿,不知天高地厚!” 轰隆—— 话落,船楼顶层窗户破碎。 一条两人合抱粗的黑色雾龙,撞入甲板上空,裹挟森森鬼气,朝着谢尽欢当空压来,两尊傀儡也破窗而出! 滋啦啦—— 正伦剑涌现青白雷光,瞬间驱散漫天鬼气。 发现这老王八蛋能出手,谢尽欢没有恋战,身形后倒,掉下了甲板围栏。 呼~ 踏踏踏…… 杜青衣和十余名武夫,当即追到甲板边缘,却只看到一道白衣踏水凌波,在江面拉起一条白色水浪,朝着牡丹池方向疾驰而去! “怎么办?追不追?” “追不上,他回去叫人了,可惜那群怪物正在下游找大妖,他找不到救兵。” 杜青衣见此眼神稍显怨毒,望着谢尽欢远去的背影,轻哼道: “口气挺狂,还让我等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别轻敌,这小子猛的很,杀你我和玩儿一样,待会找不到援军,真摸回来偷死几个也说不准。” 何参回头看了看船楼:“方才被打断了,让这些人重新渐入佳境,少说还得半刻钟。你封烟,我去问师父要傀儡,以防万一。” 杜青衣不在多言,飞身越到了船楼顶端,大袖挥洒间,红色毒雾从船楼涌下,逐渐遮盖船只,又扩散向四周江面…… ------------ 第五十九章 谢尽欢,你回来! 银月当空,一艘小画舫沿着江边缓缓飘荡。 护卫贾正站在画舫后方,殷勤撑着船,嘴里跟随乐曲哼着小调。 林紫苏不知从哪儿借了张琵琶,抱在怀里巴拉,有模有样唱着‘舞女泪’,声情并茂,听得丫鬟琴文暗暗咋舌。 林婉仪早就习惯了这死丫头,此时斜依美人靠,望着寒江冷月,金丝眼镜下的双眸暗含些无趣,琢磨着: 也不知道谢尽欢把郡主陪好没有…… 为了重宝,让男人去伺候位高权重的女高官,说起来怎么有点‘献妻求权’的味道…… 这要是牺牲色相都没拿到武道神典,不就成了赔了夫人又折兵…… 呸呸呸…… 如此胡思乱想间,极远处的江湾,忽然传来一声: 轰隆…… 声音犹如闷雷,距离太远又被烟花干扰,很难引起常人注意。 但林婉仪飘在江面上,能听出声音方向不在牡丹池,江湾后方也没有烟花光芒亮起。 轰轰…… 稍许后,远方再度传来两声闷响,声音较小。 ? 林婉仪眨了眨眸子,稍显疑惑起身,来到了画舫船头,仔细闻了闻后,忽然发现拂面江风中,有些许不同寻常的味道。 作为蛊毒派巫女,林婉仪对各类毒素异常敏感! 但味道被稀释太严重,她也不确定有没有,当下悄然翻起手掌,掌心冒出打火机似得幽绿鬼火。 呼呼~ 鬼火为缺月山庄的独门秘技‘月火’,能被阴煞之气影响,此时火苗在掌心轻轻摇曳,略微偏向江湾,说明那个方向阴气偏重,不是有鬼魅阴邪作祟,就是有巫教同行在作妖。 林婉仪握住手心,转头看了看江边的牡丹池,想叫谢尽欢过来看看,但气息过于微弱,没弄清楚缘由前,她也不好打扰郡主喝酒,想想吩咐道: “紫苏,你们先回牡丹池,我出去逛逛。” “哦。” …… 林婉仪说完话,就飞身一跃落入江水,蜻蜓点水落在岸边,朝着江湾方向飞驰。 不过她还没跑出几里地,就发现月下江心,出现一条白线,势如离弦之箭,朝着牡丹池方向飞驰。 轰隆隆…… 林婉仪一愣,光看这俊气十足的潇洒身法,就认出来江心之人是谁,连忙在江边招手呼唤: “喂——!谢尽欢!” 轰隆—— 在江心飞驰的白线,听到动静几乎是直角转向,朝着江边迅速拉近。 林婉仪确定是谢尽欢,眼神还有点惊喜,在江边等待: “你又在外面斩妖除魔不成?那边……诶?!” 话没说完,快若奔雷的身影已经来到近前,继而腰间一紧拔地而起。 踏踏踏…… 林婉仪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抱到江面上,以骇人速度朝牡丹池继续行进,惊的她连忙抱住男人肩膀: “你跑这么快做什么呀?!我自己能走……” 谢尽欢搂着丰润腰身,此刻也没心思升起杂念: “那帮妖寇在船上炼血妖丹,其中有个三品往上的巫教狠人,得回去摇人。” “啊?!” 林婉仪没想到事情这么大,当下也不再顾忌男女之防,急声道: “三品巫师,杀一群人比杀一个简单,寻常差役武夫派不上用场。丹阳高人都忙着找紫徽山大妖,没时间来逛灯会,得回城里去找高手。” 谢尽欢见此直接锐角转向,在前方震起冲天大浪,身形往丹阳方向疾驰。 轰隆—— 林婉仪被难以言喻的加速度直接压在怀里,胸脯都压扁了,刚飞驰片刻,又眉头一皱: “不对不对……” 谢尽欢十万火急,闻言顿时恼火,用剑鞘在林婉仪屁股上轻抽一下: “五六百号人快成祭品了,你有话一次性说完!” 啪~ 林婉仪被打的一哆嗦,但此时也没功夫瞎扯,急急解释: “炼制血妖丹会产生血煞之气,虽然很微弱,但我都能察觉,此地距离丹阳二十多里,丹王阁不可能没发现。 “现在都没高人过来,肯定是城里出了纰漏,你回去不一定能找到人,而且时间来不及。” 哗啦啦—— 谢尽欢在江面一个急刹车,又飞身落在了江滩之上: “炼血妖丹要多久?” 林婉仪虽然不了解妖道,但对巫教丹道很了解: “疯尸花毒发很快,哪怕加上炼化血气的时间,也不会超过两刻钟。血煞之气出现,说明已经到了凝聚血气的最后阶段……” “我刚才在关键时候,打断了妖人的幻术,惊醒了船上的人,他们重新炼丹,要多久时间?” 林婉仪认真思索:“打断不是从头开始,只需重新迷乱神志。三品巫师,刚踏入灵媒境,一次性魅惑五六百人,难度极大,具体得看惊醒情况。 “要是欲念全无、彻底清醒,恐怕得循循善诱半刻钟左右;若只是短暂回神,现在一船人已经死完了。” “那我们有半刻钟时间,甚至还多一些。” 谢尽欢到现在都被侯大管家的‘么么么~’吓得萎靡不振,‘祛魅’的效果堪称离谱。 他就不相信船上那群色胚,能这么快再度沉沦欲念。 但七八分钟显然也很难改变局面。 牡丹池多是来逛灯会的平民妇孺,可用人手不多,他跑去拉来墨墨、刘庆之等人,再杀回江心强攻赌船,死伤惨重不说,还不一定能及时阻止。 而丹王阁若是没发现此地异象,跑回城里召集人手杀过来,时间根本不够…… 谢尽欢急急思索,忽然心中一动,询问道: “‘道行暴涨丹’确定能让人功力翻倍?多久见效?” “啊?” 林婉仪连忙摇头:“那破丹药吃下去,功力当场翻倍不假,但敌我不分见人就杀,你若吃了,得抢在妖寇前面把满船人屠干净,妖寇说不定还得制止你滥杀无辜。” “这就够了!” 谢尽欢认真分析: “妖寇要让这些人沉迷幻境散尽气血,不会容忍我去砸药罐子,我冲上去一统乱杀,主谋必须得露头处理,这也就延缓了死亡时间,只要城内高人收到消息赶过来,就能把我敲晕……” 林婉仪眼神微急:“要是高人没及时赶来怎么办?你只要吃了药,见人就杀,我们都不敢靠近,你只能一个人拖延,若是撑不住……” 谢尽欢抬手打住话语: “我刚才和那群妖寇接触过,实力差距不算太大,不说功力翻倍,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我就有把握取胜。 “如果我杀完所有人,都没人能赶来制止我,这是朝廷的问题,我尽力了。我不去,他们马上就死。” 林婉仪很反对这冒险举动,沉声道: “刀剑无眼,万一你没打过呢?你又不是官府中人,俸禄都没有,你玩什么命呀?!” 谢尽欢可不是热血上头的愣头青,行事皆有目的。 目前已知冥神教有强人想借助血妖丹冲击超品。 在朝廷看来,丹阳不可能同时出现两个超品左右的妖道狠角色,紫徽山妖气的屎盆子,必定会扣在冥神教那位不知名妖道头上。 而他敢打敢拼,为了挽救百姓,不惜孤身涉险,和冥神教死斗,成功挫败了‘冥神教’的谋划! 这种为苍生不惜此身的真男儿,怎么可能会是紫徽山妖气的源头呢? 不过这些不好明言,谢尽欢只是道: “出来混要讲信誉,说灭人满门,就灭人满门,今天让他们跑了,我这身武艺算是白练。时间不多,快去叫人。” 话落,转身走向江水。 林婉仪见状一急,连忙上前张开双臂,拦住谢尽欢: “你不许去!你……呜——?!” 话没说完,谢尽欢就抬手搂住如柳纤腰,把林婉仪搂了个脚后跟离地! 啵啵~ ?! 双唇相合,林婉仪如遭雷击,瞬间僵立原地,眸子几乎瞪圆了。 时间紧迫,谢尽欢只是嘬了口,便绕过身形跃入江水,飞驰而去: “快去叫人,我要是没能回来,帮我告诉我爹,我没给他老人家丢人!” 踏踏踏…… 话落,白衣身影凌波而去! 林婉仪明显被亲懵了,等待反应过来,连窘迫羞愤都生不起,急声道: “谢尽欢,你给我回来!你这傻子……你哪儿来的丹药?” “快去!” “你……” 林婉仪想去追赶,但谢尽欢身为武夫,突袭速度实在太夸张,望着远去背影,急的直跺脚: “这个紫苏,简直是无法无天……” 说罢往牡丹池方向飞驰而去…… ----- 牡丹池。 游船推杯换盏任然在继续,长宁郡主没了心腹大将助阵,又被王荷给灌了回来,此时晕头转向倚在榻上询问: “谢尽欢掉茅房了不成?怎么还没回来?” 令狐青墨刚才在船上找了圈没发现,此时也颇为疑惑,揉了揉蹲在桌子上当吉祥物的煤球: “谢尽欢跑哪儿去了?” “咕叽~” 煤球抬起翅膀,抹了抹令狐青墨的脖子,意思当是——正常情况下,都是杀人灭口去了。 令狐青墨不大明白意思,正琢磨间,朵朵忽然跑到窗口: “郡主殿下,外面好像不太对劲儿。” “嗯?” 长宁郡主酒意清醒了几分,来到窗口打量,结果数里外的江面上,猝然传来一声闷雷: 轰隆—— 声音听起来,似乎连江面都被劈开! 长宁郡主眉头一皱: “好强的声势,什么人在那边交手?” 令狐青墨仔细感知,眼神微沉: “似乎有妖邪之气!” 探头观察的煤球,则“咕叽?”一声,望向了江边。 呼呼…… 众人转眼望去,可见一道青裙人影全速飞驰而来,遥遥就急声呼唤: “快!快通知王府!有妖寇在上游祸害了几百人,谢尽欢一个人冲进去了……” “什么?!” 令狐青墨着实没料到,谢尽欢出门撒泡尿,竟然撒到了妖寇头上,她脸色骤变,当即提剑跃出窗户: “什么情况?没有高人过来驰援?” “没有!城里好像没发现,快召集人手……” …… 长宁郡主听到这话,已经意识到大事不妙,让朵朵取来双刀,带着随行的十余名墨麟武卒冲下船只: “城里出事儿了,想尽一切办法通知城中前辈驰援……” “是……” ----- 丹王阁。 丹阳几乎所有高手,都前往下游搜捕通天大妖,但为了安危着想,王府不可能不派人留守。 夜色渐深,一百武卒在丹王阁外剑拔弩张,盯着可能靠近的一切活物。 顶楼之上,身着蟒袍的丹王,在一尊巨型八卦台旁负手踱步。 祝文鸳手持佩剑护在左右,等着外面传回的消息。 八卦台足有丈余方圆,表面有淡金色文字,东方红点闪烁,提示血煞冲天的妖邪现世。 但这么久都没听到惊天动地的动静,祝文鸳不免有些疑惑: “已经出去两刻钟,按照穆先生的道行,现在都快到岱州雪鹰岭了,难不成是魏无异投了妖道?” 丹王眉头紧锁摇头:“魏无异武道造诣独步大乾,不大可能自甘堕落投妖道。若是岱州以东出现血煞之气,在丹王阁都能察觉到,得是什么道行的妖物?” “估摸得是尸祖那个境界。尸祖是妖道中罕见的‘鬼修’,出关那天,整个南方万里之地,都能感觉到冲天阴邪之气……” 丹王头皮发麻,背后双手都扣在了一起。 两人等待良久,未曾见供奉高人折返,反倒是祝文鸳心头微动,皱眉转头看向西北: “上游似乎也出现了血煞之气。” “嗯?” 丹王本就提心吊胆,听到这话眼角都跳了下,迅速来到八卦台前查看: “这上面怎么没有?” 祝文鸳一愣,来到近前观察,结果发现只有东方出现异样,其他地方一切如常。 血煞之气能在丹王阁靠肉体感知,说明事发地已经翻江倒海了,八方通明阵不可能没半点反应。 因为过于信任这台从不出错的精密仪器,祝文鸳初还以为是自己感知错误。 但取出武备院打造的小号‘索妖盘’验证,发现上面的指针微微晃动,指向槐江上游,竟然和他感知相符! “糟了,阵法好像出了问题。” 丹王闻言来到跟前查看对比,又猛拍八卦台: “调虎离山!妖寇必然趁机上游作乱,速速通知诸位先生立刻折返,让待命武卒火速赶去解围。” 祝文鸳是王爷身边的保镖,丹州烂了他都不可能离开丹王身侧。 虽然明白能肉身探查到血煞之气,妖寇大概率已经屠戮完百姓,让武卒去驰援根本来不及。 但他还是勒令待命武卒前往上游,并召唤在外高手回防。 丹王发现八卦台竟然出了问题,自然知道王府存在内鬼,眉头紧锁来回踱步,等待片刻未见丹阳高手折返,反倒是楼下又传来急报: “报——!槐江湾有强横妖寇屠戮百姓,牡丹池缺乏人手,谢尽欢一人在苦苦支撑,郡主求援!快……” 丹王心头一惊,直接怒目道: “本王养了几千张嘴,遇事竟让一个布衣小辈顶在前面,其他人都死了不成?!” “王爷勿怒!” 祝文鸳急声道:“先行武卒已经出发,很快就能赶到附近,哪怕没法降服妖寇,也能合力抵御片刻。李镜去了丹云关方向,关口同样有八方通明阵,只要发现与丹王阁侦测不符,必然全速折返……” 丹王听到这里,才安心了些许…… ———— 求点月票呗or2~ 本来卷末剧情,是应该二十万字上架,一次更新出来的,卡个大高潮爆更拉成绩。 但因可惜运气不好,推荐排队,到现在都还没来开书闪屏推,上架活动也得等,上架估摸还得两个星期。 前面更新太多了,现在已经快二十万字,不出意外得快三十万字才能上架,本来应该最低限度更新的。 但进度已经到这儿了,排不到推荐,说啥也没用,大家能看开心就好,所以还是万字更新了。 新卷开始可能会进入平淡期,大伙可能会养书,但还是希望大家能记得给个首订or2! ------------ 第六十章 单骑凿阵! 寒月高悬,江风猎猎。 染血白袍犹如飞火流星划过无边黑水,三尺青锋在银月下带出一线寒芒! 踏踏踏…… 无垠江面涟波点点,指向视野尽头的血色迷雾,远看去如同一往无前的利箭,激射向择人而噬的红色巨兽。 雾中忽明忽暗的楼船,便是巨兽凝视江河的血色独眼! 谢尽欢白袍随风而动,目光望着飘在江面上的血雾,在距离抵近后,左手弹开瓶盖: “要是丹药有用,我有几成胜算?” 夜红殇扛着红伞飘在身侧,挑了挑眉毛: “怕死你还去?” “放出去的狠话,总不能当放屁。而且我也不知道这三年经历了什么,遇上对手没法当天弄死,比丢了银子还难受。” “呵~” 夜红殇望向远方的铺天红雾,仔细斟酌: “放心,丹药若真有效,你只要不犯蠢,就能拖到城中武卒赶来。” “我功力翻倍,都没机会反杀那老王八蛋?!” “有,不过很凶险,如果能保持一丝理智,还是尽力拉扯,别硬莽。” 谢尽欢见有机会,直接把瓶中药丸倒入嘴中,随手轻抛: “我心志坚若磐石,待会就让你看看什么叫心如止水、极限走位。” 扑通~ 药瓶跌落江水,身形也骤然加速! 轰隆—— 谢尽欢在江面全速疾驰,大口呼吸间,能感觉到肺腑中涌现一股暖流,继而血液气海好似被点燃,狂躁与嗜血瞬间充斥脑海! 脑子里闪现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找人干一架,或者干一宿…… “呼……” 额头逐渐青筋暴起,浑身真气在四肢百骸中奔腾,体魄似乎忽然冲破了某个瓶颈。 继而沸腾真气便往气海汇聚,凝结如雾。 谢尽欢本就在四品巅峰,根本没有提升空间,功力不说翻倍,涨一点都能步入三品,这也是他敢杀回马枪的资本! 在踹出临门一脚后,耳清目明的感觉随之到来,感知范围扩大数倍,甚至猛然体会到了‘内视’,似乎能模糊看到体内真气在体内奔涌。 血液乃至精髓都在被压榨,化为澎湃气劲,填补凝结入雾的气海。 无比澎湃的力量,顷刻涌遍全身,但也逐渐冲乱了神志。 谢尽欢双眼化为通红,脑子里竟然闪起了走马灯。 走马灯的内容,并非前十六年在京城的平淡过往,而是完全陌生的画面: 一座座陌生的建筑,在眼前化为一堆堆陌生的废墟…… 一张张陌生的脸庞,在眼前化为一具具陌生的尸体…… 谢尽欢不清楚那是什么地方,都是些什么人,但知道是他这几年的经历。 他试图追根溯源,但漫天红雾却已经近在咫尺! …… 血雾之内。 何参站在甲板上,背后是五具身披斗篷的傀儡,透过重重迷雾,密切注意着急速压近的轰鸣急响。 轰隆隆—— 杜青衣半蹲于屋脊,双臂牵引两条红色雾蛇,发现铺天盖地的锋芒直逼而来,眼神如临大敌: “来的什么东西?!” “不清楚……” 守在船身各处的江湖贼寇,发现从江面直撞而来的不明厄兽,齐齐握紧兵刃,下意识往后退去。 而下一瞬! 月下寒江,传出雷霆爆喝: “喝——!” 谢尽欢脚踏黑水,整个人在江面滑行,半途双脚分开,正伦剑斜指身后。 呼~ 无边血雾与飞水,被气劲牵引同时往三尺青锋汇聚! 但水雾移动不过几尺,青锋剑便以开山断海之势,单剑前劈! 轰隆—— 覆盖巨型船楼周边的血雾,在骇人剑气肆虐下从中一分为二! 原本无波无澜的江水,犹如被九天直坠的狂龙砸入,当即撵出一条往前蔓延的巨型凹槽。 哗啦啦…… 无边大浪往两侧飞散,而强横气劲往前碾压,船楼围栏窗户瞬间四分五裂! 轰隆—— 何参眼神骇然,还以为杀来的是剑痴李镜,待一袭白袍撞碎迷雾,挟无边剑气而来,他才发现竟然是刚逃出去不久的谢尽欢! 与方才的风轻云淡相比,谢尽欢此刻明显变了个样,额头双手青筋暴起,眼底带着骇人锋芒与疯狂,云淡风轻的话语,也变的嘴臭无比: “草**的死人妖,敢脏老子眼睛!” 字正腔圆的大乾雅韵,明显让船上众人懵了一瞬。 何参驾驭五具傀儡挡在身前,茫然呵问: “他疯了不成?你给他下了什么药?!” 杜青衣发现谢尽欢如同疯狗,以骇人爆发力跃上船楼直逼而来,脸色骤变疯狂闪避: “我不知道,快拦住他!” 轰隆—— 话音未落,谢尽欢已经撞碎船楼飞檐来到穹顶,势如狂雷直逼红衣妖人! 何参见状往船楼驰援,但他本来就不是谢尽欢对手,此时哪里追得上,眼见谢尽欢似乎失了智,当即旋转鬼伞: 呼—— 船楼上方霎时间鬼气森森! 但同一时刻,璀璨电光就从屋脊绽放! 谢尽欢前压身形,犹如烟中恶鬼,躲避飞来的暗器蛊虫,右手拖拽刺目电光,不过刹那已经压到近前。 杜青衣避无可避,阴冷双眼流露出深入骨髓的悚然,当即抬起双手发出一声刺耳尖叫: “啊——” 音波冲散周边血雾,势不可挡的谢尽欢也是一个踉跄,继而铺天盖地的暗红毒雾便当头压下,瞬间将其吞没其中。 杜青衣走的蛊毒派,血毒极为刚猛,只要不慎中招,半刻钟就能把人化为一滩浓水。 夜红殇一直在督战,发现谢尽欢就这么莽进了毒雾,心底生出难言急怒: “你管这叫拉扯?” 她甚至想当场上号帮忙代打! 但让她没想到的是,滔天毒雾刚压下,雾中就传出了沉闷风啸: 呼呼呼—— 杜青衣一击过后,还没来得及补刀,就发现谢尽欢被毒雾吞没,却并未倒地,还左手做剑指竖于身前。 而狂暴真气也从周身四溢,并未散入天地,而是围着身体疯狂旋绕! 呼呼呼…… 武夫真气本来无影无形,但随着血雾被裹挟,两人乃至追过来的江湖贼寇,都看到谢尽欢身上出现了一条血红雾龙! 雾龙围绕周身飞速盘旋,疯狂席卷周边血雾,处于其中的谢尽欢却没有受到丝毫波及,甚至还有闲心吹嘘: “这招叫‘游龙盘山’,淫龙八式之一,像这么厉害的招式,老子还有七个!” “护身罡气?!” 杜青衣没听说过什么游龙盘山,但顶尖武道法门中的护身罡气却如雷贯耳。 像是穆云令的‘玄阳霸体诀’,魏无异的‘龙息无相’,护身罡气都能做到万法难侵! 但这门神通极其考验对自身真气的掌控力,按理说哪怕步入三品,也不太可能学会。 但谢尽欢现在这招,明显就是护身罡气,唯一区别,就是雾龙看似炫酷,但没法防护全身,破绽相当大。 “一起上!” 杜青衣见势不对,急声大喝,何参也已经吹动手中骨笛。 轰轰轰—— 周边五名傀儡,几乎同一时间往前爆跃,十余名江湖贼寇也从四面八方突袭近前! 但谢尽欢看似和疯了一样,搏杀细节却细腻到极致,眼见十余人合围,左手往身侧挥洒,犹如抬枪直刺。 嘭—— 被气劲裹挟的暗红血雾,当即往外喷吐,离体随之炸开,化为一道铺天盖地的雾浪,压向后方逼来的江湖贼寇。 数名贼寇甚至来不及避让,便已经被血雾吞没,当即捂住双眼发出凄厉哀嚎: “啊——” 在出手同时,谢尽欢身形已经前压,看似与五具傀儡对冲,但飞驰不过三步,左手一掌便裹挟骇人巨力,拍向下方屋脊! 咚! 冲击波从掌下扩散,掀起了周身黑瓦! 跟在傀儡身后找机会的杜青衣,尚未反应过来,落足屋脊便传来剧震。 因为刚刚踩下,整个人竟然被船楼大梁硬生生弹起,离地半丈有余! 与此同时,谢尽欢以近乎匪夷所思的突袭速度,在房顶画出一个半弧,手持青锋绕过合围傀儡,继而往前爆跃! 飒—— 月下剑光一闪! 何参奋力驾驭五具傀儡牵制,但几乎连人都没看清,白衣便裹挟一点寒芒,斜插苍穹从屋脊上方一闪而过。 “啊——” 杜青衣被震起来瞬间,已经发出尖声怒呵。 但声音刚传出,又戛然而止! 继而视野便开始天旋地转,竟然在半空看到了一具身着彩衣的无头身躯! 血光冲天而起! 谢尽欢一剑过后落地,身形没有任何停滞,就往船楼边缘全速突袭! “嘟——” 玄迷笛音戛然而止。 何参脸色骤然煞白,毫不犹豫往外逃遁。 但鬼巫在没法驾驭小鬼的情况下,哪里跑得过全速奔袭的武夫? 几乎是他转身同时,手持利刃的一袭白衣,已经落地前滑,单剑横扫。 飒—— 裹挟无边锋芒的利剑横斩腰背,直接爆出刺目火星,露出下方带有黑鳞的甲具。 质地精良的甲片,几乎瞬间被抽碎,血光飞溅中,何参腰杆几乎折断,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已出砸入船楼大厅。 而也在剑锋挥出之时,下方屋顶鼓起了一个丈余方圆的大包。 继而瓦片框架炸裂,已经催发到极致的血气和迷雾,如同火山喷涌轰碎穹顶,激射向天际! 轰隆—— 谢尽欢处于正上方,瞬间被强横气劲轰飞至半空,摔在了楼顶另一头。 嘭…… 但刚刚落地翻滚一圈,谢尽欢身形就已经弹起,虽然白袍破碎,但眼底狂傲不减: “老王八蛋,你可算探头了!” 呼—— 太叔丹从破洞窜出,落在了屋脊上,此时再度被打断施法,基本是就没了重新炼制血妖丹的时间,难免脸色铁青眼神盛怒: “黄口小儿,你以为打断老夫做法,这些人就没了用处?” 话落,太叔丹手杵藤杖,左手上抬。 呼~ 大厅喷出来的漫天血气,在气劲撕扯下迅速往左手涌入,而血煞之气,也在此时冲天而起! 在血气滋补下,太叔丹干枯双手血管鼓涌,原本的花白头发,竟然也在肉眼可见的化为青丝,皮肤也逐渐出现黑青角质! 夜红殇察觉不对,在耳畔急急提醒: “血祭五六百人,他能冲到三品巅峰,速战速决!” 但谢尽欢却眼神一冷,十分霸气的回应: “你在教我做事?再多嘴*哭你!” “嘿?你确实心智坚韧,这时候都还记得要男杀女奸……” …… ------------ 第六十一章 快来人!妖寇快顶不住啦! 谢尽欢嘴上训斥婆姨,手上却半点不啰嗦,提剑大步奔袭,直逼屋脊对面的斗篷老者。 踏踏踏…… 但太叔丹三番两次改换门庭,有人说他欺师灭祖坏、有人说他短视贪心蠢,却从来没人说他本事不行弱! 面对毫无保留直攻中门的谢尽欢,太叔丹没停下吸收大厅血气,只是左手五指轻勾。 飒飒飒—— 呆立原地的五具傀儡,当即暴起,以半月之势往前合围,甚至出现了如同活人般的配合细节。 叮叮叮—— 谢尽欢提剑奔袭,瞬间和五具傀儡撞在一起,单剑连点试图凿穿半月阵。 但他刚一剑刺穿傀儡胸腹,傀儡随之转身扭弯长剑,后方枪锋洞穿傀儡斗篷,直刺胸腹。 “咻——” 也在此时,哨声从太叔丹口中响起。 谢尽欢在抽剑受阻刹那,神魂震荡懵了一瞬。 不过在枪锋入肉瞬间,还是抽回佩剑飞身后跃拉开,带起几点血珠。 咻~ 太叔丹右手抬起藤杖,后方一名傀儡同时单剑上挑,拍在凌空血珠之上,击打在藤杖顶端的骷髅眉心。 啪~ 太叔丹随之杵着藤杖单膝跪地,口中响起玄迷呢喃: “咪嗼嗼~……” 屋脊阴风呼啸,斗篷随风而动! 藤杖上的木雕窟窿,在咒决之下,双眼涌现出暗淡红光! 谢尽欢持剑迎战五名傀儡,浑身气劲澎湃,神魂深处却传来一股无力感。 就如同魂魄在被什么东西抽离躯壳,手脚陷入麻木,章法也出现瑕疵。 但好在耳边随之传来提醒: “摄魂咒,以真气锁魂门、神庭。” 谢尽欢没有丝毫迟疑,便凝结一缕真气,锁死体内穴位! 这种细致入微的操作,四品巅峰很难施展,但步入神气境后信手拈来,这也是同境武夫抗衡咒术师的资本。 随之真气灌入穴位,谢尽欢只觉头颅瞬间被撕开,难以言喻的剧痛传遍周身。 但那股源自神魂深处的无力感,也顿时烟消云散。 飒—— 谢尽欢后拉收剑入鞘,顺势抽来七尺豹尾枪,全力爆发便是一记回旋: “给我死!” 轰隆—— 七尺长枪崩成半月,在楼顶之上画出一道圆弧! 合围的五具傀儡瞬间被扫飞,已经千疮百孔的瓦片,几乎全部被掀起,化为一道冲天大浪,朝着前方碾压,露出下方框架,以及大厅弥漫的雾海! 太叔丹发觉谢尽欢摆脱摄魂咒,站起身来藤杖前指: 嘭—— 黑色墨龙从藤杖喷涌,撞向前方瓦浪,砖瓦碎裂的爆响声中直接被洞穿,黑雾吞向后方一切活物。 但谢尽欢显然不怕毒雾,扫开傀儡便长枪回旋,翻腾黑雾被裹挟在枪缝之上,同时传出醒目集气声: “嘶~~~!” ? 太叔丹脸色微变,直至此时才发现,谢尽欢的武道招式,似乎十八班兵器都能套的上。 而且用不同兵器,配合也不同,现在这一招明显是‘游龙盘山’接‘黑龙撞柱’! 同时他也明白,谢尽欢的护身罡气为何没有防护全身。 现在看来,游龙盘山就是连守代功的枪法,靠水泼不进的枪风抵御攻击。 在步入三品后,能以神驭气,无需长枪也能控制气劲走向,才演变成了刚才环绕周身的罡气。 取名游龙盘山,显然就是枪若游龙之意! 谢尽欢双手飞速回旋,在气劲压缩到极点之时,身随枪走、往前撞出: 轰隆—— 裹挟毒雾当即往前倾泻,冲开了飞溅碎瓦! 继而一点寒芒紧随其后,谢尽欢双手持枪全速突刺,竟是半途带起雷鸣般的音爆! 嘭! 长枪裹挟势如黑龙的狂横气劲,掀起沿途瓦片木料,以迅雷之势撞向正前方的太叔丹! 一个巫师面对武夫最强杀招,在小鬼被禁、咒术被解、毒功近不了身、傀儡拦不住、蛊虫正面没法施展的情况下,几乎是必死无疑。 但太叔丹强就强在三姓家奴学得多,目前身份并非巫教法师,而是妖道小头目! 妖道强势之处在于比武夫还夸张的非人体魄,以及血气不绝便不死不灭的恐怖恢复力。 面对避无可避的骇人一枪,太叔丹根本没有躲避,而是浑身爆震: 嘭—— 斗篷衣袍四分五裂,露出一直在鼓涌的虬结肌肉! 皮肤之上涌现黑色角质层,整个身体也瞬时膨胀,双臂犹如长臂黑猿,双手高举藤杖就是一记力劈华山: “喝——” 爆喝声中,藤杖裹挟冲天血煞砸在豹尾枪上,枪身当即折断下压。 势不可挡的黑色雾龙,也如同被砸断了脖颈,往下栽入船楼,又从侧面墙壁撞出。 轰隆—— 瞬时之间,船楼出现一个斜指江面的巨大空洞,其中血雾喷涌! 而太叔丹砸断长枪同时,已经身形前冲,一记头锤撞在谢尽欢胸口。 嘭—— 虽然一个巫师章法稀烂,但‘一力降十会’也是武道至理! 谢尽欢拼尽全力冲到脸上,才发现功力追上来了,也能勉强抵御咒术,但体魄竟然拼不过这老王八蛋! 面对近乎匪夷所思的爆发速度,谢尽欢脚扎大梁犹如‘磐龙横岗’,浑身肌肉鼓胀、气劲充斥四肢百脉,整个人化为不可撼动的磐石。 但头锤撞入胸口,胸腔未曾凹陷,下盘却根本扎不稳,整个人如同炮弹般往后激射而出,撕裂大片屋顶,直至飞到船楼另一端,才扣住横梁,没有坠入江水。 哗啦啦—— 一击过后,风波短暂停滞! 太叔丹脑袋也撞出一块乌青,不过并不影响,手持藤杖扭了扭脖子,发出‘咔咔’声响,原本苍老面容,也在肌肉涌动中化为修罗鬼像,带着冲天杀意与狰狞: “巫教确实花里胡哨,怪不得被撵到南疆钻老鼠洞,还是妖道好使!” 谢尽欢单手扣住房梁翻起,落在了大梁之上,也来了一句: “草**的,还有二阶段?” “?” 太叔丹只听懂了前半句,不过也不影响,转头看了下江面,发现几道人影才从牡丹池方向露头,城内高手杀过来还早,便抬起左手: 呼~ 无边血气从大厅内喷涌,杜青衣的无头尸体,也飘散出血雾,齐齐汇入太叔丹手臂,额头乌青肉眼可见消退,刚消耗的气劲也在肉眼可见恢复! 谢尽欢见状把手里的断枪杆丢掉,沿着两人合抱粗的大梁快步前行。 踏踏踏…… 脚步逐渐加速! 而与此同时,江岸上。 令狐青墨提剑全速飞驰,瞧见江心被震成巨型圆弧的红雾,以及中心房顶几乎被撕开的船楼,眼神满是惊愕: “好猛!妖寇不会已经死了吧?!” 长宁郡主腰后挂着双刀,目光在飞溅碎屑中搜索,发现两道人影再度对冲,眉头紧锁: “还没,船上祭品太多,血气源源不绝,谢尽欢若不能一击毙命,就很难耗死,应该还能撑一会儿。” 林婉仪本来满心担忧,瞧见谢尽欢比妖寇都恶,可谓如释重负: “他怎么可能不会一击毙命?照这情况,妖寇肯定顶不住,城中前辈再不来,他能把我们都杀干净……” 侯管家和刘庆之等人跟在身侧,后方则是随行的十名武卒及些许义士。 瞧见江心掀起的滔天气劲,诸人皆是面露惊骇,知道是三品往上的强人在交手,而且还是其中功底扎实的硬骨头。 刘庆之提着刀转头观察四周: “不清楚,应该快了。” “这妖寇可得咬牙撑久点,丹州百姓的安危,可全寄托在这妖寇身上了……” “是啊,妖寇若是一死,咱们谁按的住谢公子?” “先悄悄摸过去,若是妖寇撑不住,咱们想办法牵制谢尽欢,给高人争取时间。” 长宁郡主说完,就一个猛子窜入江水,自水下潜了过去,随行众人紧随其后。 船楼之上,也再度传出轰鸣爆响! 轰隆—— ------------ 第六十二章 妖影横空血未干 呼呼—— 太叔丹抬起左手吸纳周遭血气,在谢尽欢距离抵近之时,已经抬起藤杖。 而也在此时,船楼大梁骤显璀璨剑光: 呛啷—— 谢尽欢双腿发力身形化为脱缰猛龙,半途三尺青锋出鞘斜指背后,左手则犹如苍龙探爪,直接抓向刺来藤杖! 太叔丹不明白谢尽欢为什么空手接白刃,但还是抓住机会提气猛攻,想要震烂对手臂膀: “给我死——” 嘭—— 藤杖正中掌心,强横气劲宣泄而出! 但让太叔丹做梦都没想到的是,看似眼神狂热乱打的谢尽欢,在藤杖击中手掌瞬间,已经肩背后移。 灌体而入的强横气劲,并未震烂胳膊气脉,而是在结实臂膀之上带起环形涟漪,沿着胳膊往躯干蔓延,最终传递至后方右手! 唰—— 谢尽欢没有任何提气征兆,便往前来了一记足以开山分海的劈剑! 刺耳剑啸裹挟翻腾红雾,在屋脊之上带起一道半月圆弧! 太叔丹虽然不是武夫,但交手不在少数,完全没想通这蕴含骇人气劲的一剑,是怎么毫无蓄力7劈出来的。 但远在江水中的令狐青墨,却眼含惊艳,嘀咕了一句: “惕龙无咎,好一式借力打力!” 轰隆—— 重劈之下,茶青色藤杖从中一分为二! 三尺青锋扫过身前,带起的锐利剑风,瞬间在太叔丹胸腹辟出一条血线! 噗—— 但太叔丹爆发力过于恐怖,察觉不妙已经后移,躲开了足以开膛破肚的一击,往后倒滑坠入大厅红雾,半空双掌相合竖于身前: “咪么么……” 嘭…… 残缺不全的几具傀儡,当即从地上弹起,以飞扑之式撞向谢尽欢。 而下方大厅之中,也出现了密集响动: 叮叮咚咚…… 谢尽欢一剑扫开扑来傀儡,便跃下房梁左右蹬踏追杀,却见毒雾遮蔽的大厅内,显出了耸人听闻的一幕! 原本晕倒在大厅、廊道中的数百人,齐刷刷从地面爬了起来,双目猩红,散发嗜血凶光,继而不约而同往谢尽欢扑去: “啊——” 船楼里霎时间犹如万鬼哭嚎! 谢尽欢当空落下不到一半,几道身影就从迷雾中撞来,抱向身躯,但三剑过后,又化为无数尸体当空砸下。 飒飒飒—— 谢尽欢手中剑如潮水,身形落在巨鼓之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尚未跃起,数百道人影便犹如山崩,从四面八方扑来。 轰轰轰—— 大厅中血水飞洒,气劲肆虐。 不过顷刻之间,从四面八方扑来的人影,就掩埋了中心巨鼓! 余下之人疯狂不减,人踩人爬向上方,逐渐形成了一个人山,把谢尽欢彻底锁在其中。 “咪么么……” 太叔丹赤裸上半身跪在二楼围栏处,胸前伤口在血气涌入时肉眼可见愈合,确定困死谢尽欢后,又改为双手上抬。 呼呼~ 翻腾黑雾从掌心涌现,跌落大厅的断裂藤杖,骷髅头也再度出现暗淡红光。 森然鬼气随之弥漫大厅,百余道无影无形的幽魂,在黑雾中肆虐游移,涌向大厅中央的人山,用的正是蛊毒派看家绝学: 百鬼行瘟! 楼船之外,悄然接近的十余人,发现船楼内涌现冲天鬼气,皆是脸色骤变。 百鬼行瘟号称‘群伤之最’,有小鬼迷乱神志,同水准高手都很难抵御强毒,弄死一船人最多半分钟。 林婉仪知道谢尽欢根底,瞧见鬼气冲天,脸色煞白道: “糟了,谢尽欢没法用法器了。” 令狐青墨当即从江水中冲出,想要上前解围。 但也在此时,船楼大厅传出一声闷响: 咚—— 大鼓碎裂的声音,堆积数层的人山顿时塌陷一截,紧接着就是: 哗啦—— 甲板四分五裂的声音响起,人群犹如流沙般滚入下方船舱。 太叔丹眉头一皱,急急在大厅中心的破洞中搜寻人影,但不过顷刻之后,背后却传来: 轰隆—— 锐利剑芒直逼背心! 谢尽欢从甲板前方辟出的裂口冲出,隔着墙壁就是奔雷一剑,洞穿船楼二层墙壁,半途涌现璀璨电光! 刺啦啦—— 大厅中森森鬼气瞬间烟消云散,太叔丹也是毛骨悚然,未曾转头,便俯身撩蹄子,往后一记猛蹬。 噗—— 三尺剑锋擦过脊背,瞬间带出一条深可见脊柱的血痕! 谢尽欢腰腹同时遭受重击,横飞之前却抓住了太叔丹脚踝,一剑削向大腿! 哗啦—— 两道串联人影当即从船楼前方飞出,太叔丹半空便嘴唇微动: “咻~” 哨声犹如闷棍,谢尽欢短暂失神! 太叔丹抓住一瞬时机,竟是硬踹手腕卸剑,刚想抬手夺取,却又被转瞬恢复的谢尽欢摆臂扫开! 飒~ 嘭嘭~ 两人同时摔落甲板,旋飞正伦剑插在了数丈之外。 谢尽欢落地没有任何停滞便弹起,往正伦剑飞扑。 但太叔丹已经意识到落入下风,同样往前爆跃,一记头锤撞在谢尽欢胸口,顺势扣住脖颈,如同蛮牛般大步硬顶,脊背血流如注,浑身汗血蒸腾,眼神犹如修罗恶鬼: “给老夫……哦——!” 嘭! 话音未落,一记撩阴腿已经正中裤裆! 鸡飞蛋打之下,太叔丹狰狞脸庞瞬间扭曲,连怒喝话语都当场破音,手腕也短暂失去了力道。 谢尽欢顺势扫开右臂,双臂后拉继而手肘全力前崩,发出雷霆爆喝: “喝——!” 嘭—— 咔~ 宁人牙酸的闷响中,势大力沉的双肘正中心门,太叔丹胸前瞬间出现一个凹坑! 背后裸露脊柱,也在强横冲击下直接弓出体表,肺腑巨震连鼻腔都飙出了一道血柱! “噗……” 太叔丹咳出一口老血,倒飞而出摔在甲板之上,滑行数丈,直至撞到船楼墙壁才堪堪停下,落地发出几声闷咳,无边血气也从周身涌入伤口。 谢尽欢浑身浴血站在甲板上,抬手擦了下脸颊,又吐了口唾沫: “呸!真**皮实。” “咳——” 太叔丹前胸后背皆受重创,裆下还正中碎蛋一击,脸色已经完全扭曲,疯狂吸纳血气中不忘怒骂: “卑鄙小人!” 但谢尽欢可没有停留打嘴炮的心思,快步上前,半途握住剑柄。 嚓~ 插在甲板上的三尺青锋脱离木板,在月下显出森然寒芒。 太叔丹艰难爬起,尚未恢复多少伤势,见状顿感不妙: “慢着!老夫……” 飒—— 凄厉剑鸣响彻楼船! 三尺剑锋犹如飞火流星,刹那闪过甲板,洞穿太叔丹胸腔乃至背后墙壁! 轰隆隆—— 两个人撞入大厅,在地板上带出一条凹槽,直至长剑钉在合抱廊柱,声势才戛然而止! 嘭! 太叔丹双手死死握住剑刃,面对身前堪称怪物的年轻武夫,眼神暴怒而惊惧: “老夫知道冥神教底细,还有……” 嚓—— 谢尽欢抽出正伦剑,反手就是一记直刺,灌入嘤嘤聒噪的口中,继而手腕猛扭: 咔~ 颅骨碎裂,话语骤止! 气劲翻腾的大厅,也随之趋于平静。 嚓~ 谢尽欢抽出佩剑,习惯性洒去剑身血水,与目光狰狞、迅速失去生机的太叔丹对视: “老子是疯,不是傻?一句话说完,你不又满血了?” “嗬……” 太叔丹后颈被搅碎,却并未身死,身形距离颤动,想要吸收血气弥补致命伤。 但谢尽欢没给机会,浑身提气就是一记势大力沉的炮锤,正中面门! 嘭! 脑浆飞溅爆出血雾,后方廊柱都崩出裂纹! 卡啦~ 太叔丹动静骤停,只剩半个脑袋的身躯慢慢滑下,摔在了地板上。 扑通—— 闷响声中,大厅彻底寂静下来。 “呼……” 谢尽欢浑身浴血站在大厅中,失去目标,体内沸腾气血却依旧在奔涌,停滞片刻浑身就出现胀痛感,脑子也越来越迷糊。 本来他还担心,他失了智后,会把船上所有人杀干净! 但此刻发现,这担心有点多余。 已经千疮百孔的船楼,遍地尸骸血水,根本没人站着了。 即便见人就杀,他显然也不会耐着性子挨个翻出来探查脉搏补刀。 谢尽欢环视大厅,发现一个能打的都没了,头昏脑涨眼神还有点迷茫,半晌微微摊手来了句: “就这?” …… ------------ 第六十三章 鬼打墙 哗啦啦~ 十余名牡丹池赶来的人手,潜泳到楼船附近,发现惊天动静的响动戛然而止,众人不由凝滞下来。 令狐青墨浮在水中,满心焦急望向忽然死寂的船楼: “怎么没动静了?” 长宁郡主飘在跟前,眉头紧锁: “估计打完了。” “谁赢了?” “不清楚。妖寇赢了肯定已经逃遁,谢尽欢赢了,麻烦就大了。” 众人显然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但不明船上情况,他们也不可能悄悄离开,万一谢尽欢重伤可以抢救呢? 林婉仪很想上去看看,但她是巫女,上船也不敢轻易动手,只能询问: “怎么办?” 长宁郡主想仗着武艺上去瞄一眼,但还没来得及摸上船,就发现一只煤球,当空俯冲落在了船楼顶端,朝着下面打量: “咕叽咕叽~” 轰隆—— 这一下如同踩了炸药,船楼当即出现轰鸣,一道人影冲天而起,落在了光秃秃的大梁之上,先看了下大鸟,又扫视左右,然后: 四目相对! 整个江面死寂下来! 林婉仪泡在水中,发现上方的谢尽欢,满眼亢奋包含欲念,恨不得让她当场翻白眼,心里咯噔一下: “不好,快跑!” 轰隆—— 下一瞬,凄厉破风声已经从船楼上方响起,夹杂一声字正腔圆的大乾雅韵: “草**的丑八怪,敢吓老子!” 十余人各持刀兵窜出水面一哄而散,不要命的往外奔逃。 哗啦啦—— 林婉仪心如死灰,本以为谢尽欢会把她逮住肆意欺辱,但刚跑出没多远,就发现她吸引力也没那么大。 转眼看去,才发现杀气腾腾的谢尽欢,完全没搭理脸都被吓白了的令狐青墨、刘庆之等人,直接追向了长宁郡主方向。 ?! 众人见状错愕,当即想要过去解围。 长宁郡主也从腰后抽出双刀,整个人都懵了,全力逃遁时急声道: “他追我作甚?我怎么吓他了?” 侯大管家作为心腹狗腿,寸步不离护在背后,贼眉鼠眼那么一转: “谢尽欢这是觉得殿下长得丑,把他吓着了。” “是吗?!” 刘庆之和十名王府武卒都吓惨了,遥遥怒喝: “侯管家,你别站郡主跟前,他冲你来的!” “啊?!这死小子眼瞎不成……” 侯管家虽然满眼不悦,但也明白谢尽欢是眼神不好,把他当成了丑八怪,当即脱离长宁郡主往江面飞驰。 而果不其然! 谢尽欢刚才被吓的一哆嗦,这时候再度瞧见那张惊天地泣鬼神的脸,杀气可太重了,转头就追向侯管家,边追边叫嚣: “敢吓唬老子!我看你今天能往哪儿跑!” “老夫什么时候吓唬你了?!” 侯管家两条腿当做四条用,在江面上不要命飞驰,还不忘回头聒噪。 其余十余人见状同时转向,追向谢尽欢尝试拉架。 但谢尽欢原本爆发力就恐怖,此时和疯了一样,眨眼把他们甩出去数十丈,追到了侯管家后方。 眼见心腹狗腿惨遭屠戮,长宁郡主手持双刀满眼焦急,却无可奈何。 但好在丑人有丑福,此地也不是没人能解围! 谢尽欢正全速追杀,把侯管家吓得嗷嗷直叫,忽然发现近在咫尺的背影不见了! 继而身高十六尺的绝世大车,出现在了侧面不远处,肩扛红伞眼神挑衅: “臭小子,不是要*哭我吗?来呀~” 说罢还露出了丰润白皙的大长腿,臀儿轻摇犹如大摆锤! 卧槽?!! 谢尽欢哪里受得了这个?提剑如同疯狗,冲向了鬼媳妇。 轰隆隆—— 侯管家感觉自己即将香消玉殒,正在感叹‘自古红颜多薄命’,发现谢尽欢忽然转向,冲去了无人江面,眼神不由一愣: “这才对嘛,我就知道这小子眼神不好看错了。” 呼呼呼—— 谢尽欢速度奇快,但只是在无人江面转大圈儿。 林婉仪等人见状,眼神都有些茫然,提心吊胆片刻,确定没了威胁后,才落回水中飘在原地观察: “他怎么了?” 令狐青墨也看不懂,想了想: “估计是鬼打墙,和巫教妖人交手中邪了。” 长宁郡主觉得有点像,转头看向楼船: “先去船上,能救一个是一个!” 众人见状迅速后撤前往楼船。 令狐青墨和林婉仪担忧谢尽欢伤势,不敢离太远。 而城里的驰援也不算太慢,不过片刻后,上百名墨甲武卒就来到江边,又朝着船楼疾驰而来。 稍许,下游又传来强劲破风声,一道白浪划破江面,朝着这边飞驰! 令狐青墨略微打量,眼神顿时惊喜: “是李锦李老!” 林婉仪如释重负,连忙道: “李先生!谢尽欢吃了道行暴涨丹,快把他打晕!” “啊!?” 李镜作为第一位试药人,深知这丹药的恐怖,飞身来到附近: “死了多少人?!” “妖寇应该死完了,船上人估计也凶多吉少,李老怎么才过来?” “丹王阁出了纰漏,被调虎离山了,幸好伤亡不算太大。” 李镜看向画圈儿的谢尽欢,虽然不明白在发什么疯,但还是悄然接近准备打晕。 但可惜他距离还有十余丈,谢尽欢就猛然清醒过来,左右四顾,继而转眼望向他,发出了一声字正腔圆的: “死老头子,敢拿我的书!” 说罢一剑西来,宛若飞仙! 李镜以身试药,也这么骂过穆夫子,心中半点不介意,还对后方晚辈解释: “这是中了药,见谁都骂,不夹杂私人恩怨。” 忠心耿耿护着郡主的侯管家,连连点头: “李老此言在理,这是神志不清,在胡言乱语。” “是吗?” 林婉仪等人有点不信,毕竟谢尽欢就没骂其他人,心中暗道: 看来这‘道行暴涨丹’,也不是完全乱人神志,至少知道仇恨度,会先屠戮对手,再奸灭队友…… 只可惜增长功力的丹药,副作用奇大,短时间没法吃第二次,综合算下来,还是‘紫苏出品,必属废品’…… 李镜作为丹阳学宫副校长,实打实的一品武夫,谢尽欢哪怕功力再翻两倍,也很难误伤。 在双方近身瞬间,李镜便以剑鞘格挡青锋,左手快若奔雷一指点向胸口。 咚~ 眼神狂热的谢尽欢,身形当即栽向水面…… ---- 城内,丹王阁。 回援信号发出,丹阳诸多高人陆续折返。 发现上游冲天妖气平息,丹王也稍微松了口气,不过伤亡情况尚未传回来,此时依旧来回踱步,焦急等待。 武备院院长徐魂礼,打开了八卦台的台面,钻到八卦台内部,检查繁复至极的机栝、阵纹,嘴上絮絮叨叨: “有人卡住了万向轮,导致阵法难以正常运转。阵法器械终究是死物,再贵重也不能盲目取信,往后遇到突发异样,切记先多方验证。” 祝文鸳也意识到王府存在内鬼,但能接触到八方通明阵的门客侍从不在少数,想查出来并不容易,此时他手持折扇站在旁边打量: “八方通明阵以前从未出过问题,前日紫徽山血煞之气,又是此阵最先预警,谁都没想到这种紧要关头,会有人声东击西调虎离山。我等不过肉体凡胎,六识感知远逊于八方通明阵,想多方查验,得先跑到丹云关,可能延误军机……” 徐魂礼处理好被卡死的探针,摸了摸胡子: “这个简单,老夫给此阵加一层禁制,让其变更阵纹时,必须先甄别使用者气机确定身份;运转异常时,还能自行示警。京城的八方通明塔就有这层禁制。” 这显然是个好法子。 但缺点就是,徐魂礼受邀‘升级’京城的八方通明塔,收了三万两工时费。 “八方通明阵,比母阵构造简单,若请徐先生出手添加禁制……” “诶。” 徐魂礼抬手,语重心长道: “子母阵核心构造都一样,用的学问也一样,这价码自然一样。不过看在祝先生常年照拂学宫的份儿上,可以忍痛打个九折。” 祝文鸳闻言脸都绿了,很想骂一句: “你这糟老头子掉钱眼了是吧?随便动动手收几万两银子,你还忍痛?” 但丹王终究是封疆大吏,虽然觉得徐魂礼要价太狠,但作为大乾最有威望的炼器师之一,可靠性真没得挑,略微斟酌还是插话: “既然有漏洞,就不能不弥补。若真有妖物祸乱乡镇,王府却误判,损失可远不止几万两银子。” 徐魂礼忽悠来了工程款,自然喜形于色: “王爷当真爱民如子,徐某待会就回去准备,七天内阵法即可成型……” 几人正交谈之际,典军铁凤章,从窗口一跃而入。 丹王瞧见‘大傻章’回来,顿时满面怒容: “你死外面了不成?身为典军,出这么大事现在才跑回来?” 铁凤章作为死忠心腹,被骂肯定没半点怨言,连忙拱手: “王爷息怒!卑职方才先去了槐江湾,见妖寇被剿灭才折返。” 丹王暗暗松了口气,急切询问: “伤亡如何?可把谢尽欢救下来了?” “呃……” 铁凤章表情有点古怪: “谢公子怕是不需要人救,他见城内无高人驰援、牡丹池又没人手,就一个人冲上去把满船妖寇杀干净了。” “啊?!” 丹王目光错愕。 祝文鸳和徐魂礼,也是一愣。 祝文鸳难以置信道:“刚才那股血煞之气,虽算不得通天妖魔,但也在三品往上,谢尽欢一个人杀干净了?” 铁凤章眼底不乏惊艳:“卑职赶到附近,发现巨型宝船被打了个支离破碎,还以为是李镜动的手,询问武卒才知道是谢尽欢。 “听其红颜知己林大夫说,谢尽欢为了救下满船平民,不惜吃下‘道行暴涨丹’,她哭着都拦不住,临行前只说了句‘我要是回不来,帮我告祭家父,说我没给他丢人’……” 丹王听见这话,双拳紧握,都快感动哭了: “父忠子烈,当真满门豪杰!” 祝文鸳也是满眼唏嘘:“道行暴涨丹弊远大于利,吃下就是敌我不分、孤身死战,谢尽欢若不能斩敌,连退的机会都没有,这是心存死志,准备舍生取义!就算赢了,恐怕也是惨胜。” 丹王心中一紧,上前两步: “尽欢伤势如何?” “胸口红伤一处,肺腑内伤,气脉筋肉压榨过猛,浑身上下没完好之处。不过船上五百多平民,半数还有气,正在抢救,其他武卒差役百姓无一伤亡。 “若非谢尽欢拼着一腔孤勇上去阻隔,在大队武卒赶到之前,妖寇恐怕就已经以血祭之法屠戮船只逃遁了。” 啪—— 丹王右拳砸在掌心,来回踱步两次,眼神激奋: “快!去给本王找最好的大夫、最好的丹药,如此忠良之士,要是留下半点暗伤,本王把你皮都剥了!” “是!” 铁凤章作为王府典军,丹州出这么大乱子,他背主责。 谢尽欢留下作乱妖寇,最大限度减小了损失,他现在都恨不得给谢尽欢磕一个,当即领命窜了出去。 徐魂礼在旁听完经过,也是摸着胡子满眼感慨: “如此忠子良将,打着灯笼都难寻。今天谢尽欢若是穿着徐某亲手造的‘冰鳞甲’,伤势何至于这此?” 冰鳞甲就是冰魄丝打造的软甲,三品法器,市价六千两,不算太贵。 但徐魂礼是大乾炼器界泰斗,亲手操刀打造的冰鳞甲,品阶通常会提一到两品,一人一甲量身定做,工时费都不止六千两。 但丹王正满心激奋,花钱哪里会过脑子,大手一挥: “赏。好马配好鞍,千里马岂能配一袭布衣?” “常言宝剑赠英雄,有甲无兵也是枉然……” “赏!” “常言……” “徐老!” 祝文鸳也觉得谢尽欢该重赏,但徐魂礼这‘学宫金牌牙人’,要是不劝劝,他能把热血上头的丹王忽悠瘸,连忙上前推着肩膀: “妖物尚未根绝,八方通明阵必须尽快到位,徐老先行回学宫安排,银子祝某明日差人送往学宫。” 徐魂礼意犹未尽,还想多说,但可惜被硬推了出去…… ------------ 第六十四章 镇静姬 牡丹池。 大量武卒乃至折返高人,在槐江两岸搜寻警戒、抢救伤员。 郡主府的游船朝城内行驶去,剑痴李镜等老辈,亲自随行护道。 船楼内部,郡主歇息的闺房内,淡淡血腥与药味混杂在一起。 身着襦裙的林紫苏,在床榻边趴着,粉雕玉琢的精致脸颊十分专注,白皙小手捏着金针,仔细缝合胸膛上入肉寸余的伤口。 谢尽欢躺在白色床单上,浑身血迹被擦干,露出了搏杀时留下的青紫痕迹,额头、关键气脉都插着封锁气脉的银针,伤痕累累的模样让人触目惊心。 长宁郡主站在床榻外,再无平日里的闲散傲气,眉宇间尽是担忧怜悯,为防打扰到医师,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令狐青墨刚才还在和谢尽欢喝酒打闹,转个身的功夫,谢尽欢就不惜嗑下烈药,赌上性命冲上贼船死斗,回来只剩下半条命。 此时瞧见谢尽欢的模样,令狐青墨眼圈都红了,甚至心中满是懊悔: 早知道刚才就陪着他一起去方便的,被他摸摸亲亲几下,总好过他一个人跑去拼命…… 林婉仪虽然是大夫,但只擅长妇科和下毒,此时在床边调配各种药物,递给主刀医生紫苏,抽空还用毛巾,小心擦拭谢尽欢身上的血污。 虽然刚才被强吻了下,但谢尽欢舍身而取义,甚至还真屠尽妖寇,保下了半数百姓。 如此悍勇刚烈、大义凛然的真男儿,赴死前亲她一下,说起来都是她这巫教妖女的福气…… 按照正常情况,壮士赴死,她都应该在走之前,给人家留个种的…… 沙沙…… 房间里鸦雀无声,只能听到擦拭伤处的细微轻响。 林紫苏认真处理伤口,本来全神贯注,但弄到一半,忽然发现谢尽欢额头浮现汗气,皮肤开始泛红…… ? 林紫苏觉得情况不妙,余光看向长宁郡主和令狐青墨,又瞄了下身边的小姨: “郡主殿下,你们先出去吧,站在这里,我容易分心。” 林紫苏是学宫丹医院嫡传大弟子,虽然被冠名‘毒手药娘’,让无数高人闻风丧胆,但从没有人质疑其水准。 长宁郡主也不通医道,见此转身: “走吧,去外面等着。” 令狐青墨满心担忧,但在这里确实帮不上,一步三回头道: “他要是醒了,通知我们一声。” “知道啦。” …… 咔哒~ 房门关上。 林婉仪憋了半晚上火气,刚才都不好意思说,等到外人出去,她才眉头一皱,训道: “紫苏!你简直无法无天,谁让你把道行暴涨丹给他的?” 林紫苏仗着在当主刀医生,半点不怂护士小姨: “我的丹药没问题,只是存在后患。我把好坏都提前告诉了谢公子,他吃之前自然有考量。今天若没有这丹药,一船人都死完了,妖寇也得逍遥法外……” 说到这里,林紫苏嘟了嘟嘴: “小姨,你安抚谢公子一下。” ? 林婉仪拿着毛巾看了看谢尽欢,稍显疑惑: “我怎么安抚?” “就是亲亲摸摸,让他有点事干。” “紫苏!” 林婉仪见死丫头胡说八道,连忙往外看了看,眼神微凶: “我是你姨!你找打是吧?” 林紫苏抬起眼帘,语重心长: “道行暴涨丹会乱人神志,刺激人杀心欲念,药效不散就不会停下。谢公子现在被锁住气脉,满心亢奋却无处发泄,肯定会想着挣脱束缚,你让他满足一下,他自然就安静了。” 林婉仪也不太懂紫苏炼的破丹药,半信半疑: “还有这说法?上次李老不是绑住就行了吗?” “李老头那是年纪大了,又没婆娘,穆夫子才把他绑着让他硬熬。小姨能缓解,难不成也准备把谢公子绑着,看他度日如年?你上次都在谢公子家里洗澡了……” “我那是事急从权,当时又没做什么,你别瞎想!” “小姨你确定?” “嗯!” 林紫苏见小姨神色坚决,微微颔首: “也罢,小姨你出去叫令狐姑娘进来吧,唉~烂姨扶不上大房……” ? 林婉仪被这话气的杏眸圆瞪: “你说的什么胡话?你把这种破丹药给他,我还没收拾你,你自己作的孽,让我来收拾烂摊子……” 林紫苏眨了眨水灵灵的大眼睛: “那要不我自己处理?小姨,咱俩可是情同母女……” “……” 林婉仪倒也不敢玩这么大,当下眼神纠结起来。 随着时间推移,谢尽欢浑身皮肤就开始泛红,甚至冒出丝丝缕缕白雾,插在身上的银针也开始微微晃动,伤口渗出血珠。 林紫苏见状眼神一急:“小姨你快点!” 林婉仪发现气脉确实锁不住了,心底慌了起来,想去叫令狐青墨。 但她上次还酸溜溜瞅令狐青墨,现在叫人家来帮忙,还不得被令狐青墨指着脑门训: 你有病吧? 给你机会你不中用呀…… 想到谢尽欢刚才已经强吻过她了,还虎头虎脑跑上去救那么多人,林婉仪最终还是侧坐在了枕头旁: “我……我怎么安抚?” 林紫苏摁着渗血伤口,催促道: “你整天和那些骚夫人唠嗑,现在问我?我又没出阁……” “我不也没出阁!” “唉,就和说书先生讲的那样……” 林紫苏略微一回想,就开始字正腔圆说书: “只见那妖女莲步微移,行至圣僧近前,媚眼含春、胸如凝脂,腰下露出风流穴……” “啐~” 林婉仪连忙打住口无遮拦的死丫头,想想把谢尽欢左手拉起来,放在了自己脸颊上捂着,金丝眼镜下的脸颊随之红成落日。 而躺在枕头上的谢尽欢,显然察觉到了掌心触感,不停冲击气脉的动静,还真消停了几分…… “看吧,我就说有用。” 林紫苏认真处理伤口: “谢公子喜欢你,发现你在跟前安抚,他肯定就压住欲念了。继续稳住,一会就好了。” “……” 林婉仪脸颊贴着掌心,起初还有窘迫,但发现谢尽欢摸着她的脸,神色真安宁了下来,又放松了几分,微微偏头贴着掌心磨蹭,眼神忽闪,心里还暗暗嘀咕: 傻小子,让你一个人去逞英雄,吃苦了吧? 还敢亲我,你要是真出事,我还嫁不嫁人了? 还好活着回来了…… “呼……” 躺在枕头上的谢尽欢,意识早已被狂暴气劲冲散,浑浑噩噩间摸到女子脸颊,竟是重新凝神,眼睛迷迷糊糊睁开了一条缝…… 眼前灯光朦胧,也不知是醒是梦。 但咫尺之外,确实有一张国色天香的倾城脸颊,正目不转睛望着他…… 谢尽欢意识乱如浆糊,但还是能认出来是谁,发现眼镜娘,就安心闭上了眼睛。 林婉仪发现谢尽欢有动静,心头涌现惊喜,正想说话,就发现谢尽欢又没了动静,眼底不由茫然,想想继续用脸颊磨蹭掌心。 但让她没想到的是,谢尽欢贴在手里的大手,竟然自己往下抽…… ? 林婉仪微微一愣,暗道: 什么意思? 看到是我,就嫌弃不想摸了? 那你亲我做什么? 林婉仪眼神有点委屈,不过还是顺着意思,松开手。 然后脸颊上的大手,就顺着脖子滑下,挪到了饱满挺拔的酥软云团上…… ?! 林婉仪浑身一震,触电似的把手推开,余光先是瞄向紫苏,见没发现,才暗暗松了口气,暗道: 你这色胚,原来打的是这歪主意…… 林紫苏正在处理伤口,发现谢尽欢呼气加重,气息越来越狂躁,抬头打量,发现小姨竟然把手推的远远的,不由眼神一凶: “小姨!你在做什么?!非得我给你下‘如胶似漆散’是吧?” 林婉仪被吓得一抖,连忙把手放在脸上,侧过身去背对紫苏: “我知道分寸,你忙你的。” “你快点,他要是冲开气脉,咱俩得当场升天……” “……” 林婉仪感觉谢尽欢挣脱束缚,弄死她娘俩不至于,但十有八九得一起飞上云端! 眼见谢尽欢又在冲击气脉,手还非要往下挪,林婉仪无可奈何,只能暗暗念叨: 他昏迷了,遵从天性,也不是故意的…… 以前我被绑着,他都没乱摸,还费心费力救我呢…… 如今受伤也是为了正道,我总不能看他饱受煎熬…… …… 如此自我催眠间,林婉仪略微侧身挡住紫苏视线,咬牙任凭谢尽欢的手自由活动…… 谢尽欢瞬间消停,安静的像个忽然含住饭饭的婴儿…… ? 林婉仪脸色涨红,发现谢尽欢手还在略微张合,羞气之下睫毛都在颤抖: 这个死小子…… 镇静了就好…… 隔着衣服罢了,忍忍就过去了…… 嘿?你还挺会…… …… 房间里鸦雀无声。 林婉仪觉得谢尽欢揉面的手法相当老练,以后去卖馒头估计能挣大钱,她紧咬下唇,当做什么都没发生,本以为这样含羞忍辱就行了。 但这看似昏迷不醒的臭男人,属实有点得寸进尺。 在安静片刻后,怀里的手又开始不安分,竟然往衣襟里面伸。 她不给,就开始冲击气脉挣脱束缚…… 林婉仪脸色涨红,无可奈何之下,只能把手推开,以示警告——你再得寸进尺,这个都没的摸了! 但背后马上就传来紫苏的催促: “小姨——!” 林婉仪惊得迅速把手放回原位,发现不管用了,又把手揣怀里暖着…… 谢尽欢得偿所愿,总算镇静下来。 不过手放在怀里,也发现了林婉仪中秋盛装打扮,又穿着整套法器…… 察觉到掌心的蕾丝触感,谢尽欢想提气驾驭法器,但气脉被锁住了,只能尝试冲开…… ?! 你没完了是吧? 林婉仪已经羞的快要背过气,见这厮没完没了的得寸进尺,很想撂挑子。 但背后的黑心侄女,还在不停鞭策: “小姨,你赶快,真封不住了!你不行让令狐姑娘来,别耽误事……” 林婉仪已经帮忙暖手手了,还要她怎么样? 她也是没出阁的黄花闺女,总不能自己解衣裳吧? 但好在谢尽欢内心的驱动力确实强大,在全身气脉被锁住的情况下,都硬生生在掌心凝聚出了一丝一缕真气。 而法器为了照顾道行浅薄之人,敏感度极高,受到气机刺激,荷花就悄然绽放…… 肌肤相贴~ 林婉仪猛地一个激灵,浑身紧绷,眸子几乎瞪圆了,手忙脚乱想把手抽出来。 但谢尽欢单手握着难以掌握的‘掌心雷’,动静戛然而止,安静的如同乖宝宝。 ? 你简直是…… 林婉仪害怕再出幺蛾子,见此也只能含羞忍辱默默承受,脚指都快把绣鞋抠烂了,双眸甚至出现了晶莹之感,暗暗念叨: 事急从权事急从权,他昏迷了什么都不知道…… 这什么破丹药,说失神还知道怎么开小衣,说没失神,这举止哪里像正道侠士? 完了完了,以后可怎么嫁人…… 待会非得把紫苏屁股打烂…… 而谢尽欢有了大玩具,也确实镇静下来,浑浑噩噩中演练‘苍龙探爪’的十八种用法,直至船只回到丹阳城,都没再尝试挣脱束缚…… ---- 多谢【EV蕈】【萧若璃哒澜朋友】【姬叉】【沐帛】大佬的盟主打赏! 多谢【原来只是风】【南客知音】【灵泽泽】大佬的万赏! 多谢诸位大佬的打赏、月票、推荐支持or2~ ------------ 第六十五章 小机灵鬼 丹医院,病房。 天色微亮,秋风吹拂树叶的簌簌轻响在窗外回荡,鼻尖能闻到隐隐桂香。 沙沙沙~ 神识刚刚苏醒,难以言喻的虚脱感,便从身体内外传来。 那种感觉,就像是以超出平日十倍的训练量,魔鬼训练了七天七夜,旁边还有十个鬼媳妇化身榨菁魅魔,边练边吸阳气…… “草……” 因为过于压榨元气,甚至连脑子都变得异常迟钝,凝神半晌才费尽全力睁开重达千斤的眼皮,映入眼帘的是彩绘天花板,鸟语花香的景色,可能是为了让患者心情好一些。 谢尽欢想抬手揉揉额头,却发现整个人被拇指粗的麻绳绑缚,低头看去,才发现自己躺在特制的病床上,浑身从头到脚被绑成了毛毛虫…… 诶?我立下汗马功劳,绑我做什么? 难不成是昨晚迷迷糊糊摸太重,把眼镜娘弄生气了…… 谢尽欢挣脱无果,只能转眼看向左右。 病房空间不算大,但十分素洁,除开床榻就是旁边的一张桌子,上面放着正伦剑和找回来的天罡锏。 重新换上雪色长裙的令狐青墨,坐在圆凳上,可能熬夜陪床太困倦,双手匐着桌案睡着了,脸颊朝向他这边,能看到修长睫毛微微颤动,也不知在做什么梦,鼓鼓的衣襟悬在桌案边缘,画出一道张力惊人的半弧…… 谢尽欢略微扫了眼,也没吵醒陪床的墨墨,暗暗回忆起嗑药后脑子里闪过的朦胧画面。 从那些画面中,他可以确定自己杀了不下千百人,走过很多地方,但记忆非常模糊,就如同雾里看花,完全想不起具体人物地点…… 苦思无果,谢尽欢又检查身体——昨夜突破瓶颈后,虽然翻倍的功力已经消散,但三品还是站住了,没有再掉下去。 武道三品已经步入‘神气’,也就是‘以神驭气’的初级阶段,勉强可以看到体内气脉状况,也能掌控体外几尺的气机动向。 不过和武道超品‘破煞’的物理除魔、剑斩神佛相比,还是存在显著差异…… 正如此暗暗检查,伏案而眠的女子忽然睫毛微动,睁开了眼眸。 瞧见谢尽欢苏醒过来,令狐青墨眼底先是涌现惊喜。 不过想到昨晚彼此对视,谢尽欢那恨不得捣药似得把她捣死的眼神,她又猛然站起身来,提起桌上佩剑! “诶?!” 谢尽欢回过神来,垂死病中惊坐起: “墨墨,你做什么?!” “你别乱动!” “我没动。” “躺下!” 扑通~ 令狐青墨等谢尽欢躺回去后,才靠近小心观察。 谢尽欢记得昨晚在船上大杀四方,以及满口嘴臭的细节,但当时是过于亢奋,此时显然亢奋不起来了,安慰道: “别紧张,药性已经过去了,我现在清醒着,不会狂性大发。” 令狐青墨确定谢尽欢没法挣脱,才重新坐在跟前,柔声道: “你还没清醒!道行暴涨丹只有李先生吃过,当时也说自己清醒着,但绳子一解开,抄起凳子就往穆先生脸上招呼……” “是吗?” 谢尽欢没想到李老头还有这等光辉往事,他认真感受了下,发现脑子除开有点累,没其他异样,回应道: “李老头什么道行我什么道行?我气血都被榨干了,想疯都疯不起来,快帮我解开,勒死我了。” 令狐青墨十分守规矩,语重心长道: “张院长说了,你得按照李先生的先例,观察三天三夜才能解开绳子,若是提前松绑,可能做出不理性之事,我得为你安危考虑。” “绑三天三夜,我不得饿死?” “我给你喂饭!” “?” 谢尽欢被墨墨如此关心,还挺感动,当下也不强求了,老实躺着询问: “外面情况怎么样了?” 令狐青墨只是害怕谢尽欢药性未散发疯,想到谢尽欢昨晚的壮举,心底不乏崇拜、仰慕,坐近几分简述情况: “妖寇应该都死了,王府前辈去查验尸体,认出主谋是太叔丹。此人原是蛊毒派祖庭螭龙洞子弟,后转投尸巫派灵露谷,近年又拜入了妖道冥神教…… “从现场推测来看,太叔丹应该是想给冥神教的头目炼制血妖丹,此丹要求炉鼎在‘贪婪纵欲’中而死,多用来当冲击妖道超品的媒介……” 谢尽欢要的就是这些消息,面色凝重接话: “这群妖寇,当真丧尽天良!不出意外,紫徽山冲天血煞之气,就是这冥神教的大妖所为!” 因为丹阳附近同时出现两个妖道巨擘的可能性过低,当前丹王府也是如此推断,令狐青墨凝重颔首: “确实如此,只是目前还不知道冥神教在山里做什么妖,王府已经安排大量人手重新搜山,就是挖地三尺,也得找出这妖寇的蛛丝马迹!” “嗯……嗯?!” 谢尽欢听到这话,迷迷糊糊的脑子都精神了起来,暗道: 怎么又去搜山?! 妖寇没找到,你们搜山也罢,冥神教我都给挖出来了,你们还去搜,那我这命不是白拼了? 虽然镇妖陵藏在荒山野岭深处,谢尽欢来回都要一天一夜,不怎么好找。 但现在没了道友牵制,丹州各衙门可以齐心协力慢慢搜,十天半月下来,总能找到位置。 然后营地帐篷、盗墓贼尸体、镇妖陵等等,全部进入衙门视线…… 丹王也明白了紫徽山妖气并非冥神教所为,开始挖地三尺,搜寻挖开镇妖陵的活祖宗…… 这不要我命吗…… 不行,好不容易把戏演到这一步,马上就能把屁股擦干净了,不能功亏一篑,必须得赶在衙门找到地方前,回去毁尸灭迹…… 念及此处,谢尽欢想要起身: “妖物未曾根除,我实在道心难安,我还能动,也去帮忙搜山。” 此举是想趁机回去清理痕迹。 但令狐青墨看在眼里,感受可完全不一样了! 令狐青墨活这么大,就没见过几个愿为苍生殉道的真君子,哪怕是她师父,斩妖除魔也是尽力而为,不会疯狂到连命都不要。 而谢尽欢呢? 自从来了丹阳开始,就不求回报四处救火,每天不是斩杀妖寇,就是在追踪妖寇的路上。 前面几次也就罢了,昨晚槐江湾,眼见百姓即将被屠戮,谢尽欢竟然嗑了烈药,冲上船与强横妖寇孤身死斗! 如今满身伤处刚刚醒来,又急着继续追踪妖寇。 这得是什么精神? 什么叫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什么叫以除魔卫道为己任? 巫教之乱中那些为苍生而殉道的诸教先烈,恐怕也不过如此! 发现谢尽欢着急起身,令狐青墨感动的无语言表,连忙上前扶住,柔声劝说: “你受了伤,脑子还不清醒,近几天不能下床。” 谢尽欢不下床,让衙门地毯式搜山,万一真查出什么怎么办?此时态度坚决: “我没事,我就是杵着拐杖搜寻妖物,也比在这躺着浪费光阴要好,你帮我解开,我还能行!” “尽欢!” 令狐青墨称呼都亲昵了几分,双手摁着肩膀,眼神灼灼: “我知道你为了正道能不惜此身,但你药性未散,只要松绑,不知会干出什么事,我得为你安危考虑,你必须躺够三天!你真不放心,我去紫徽山搜寻,有发现随时告诉你……” 你真有发现,我就白忙活了! 谢尽欢体魄很虚挣不开绳索,面对墨墨情真意切的眼神,也是没辙了,心中急转,做出为难之色: “那什么,我……我其实是想方便,实在憋不住了,你要不把林姑娘叫来?” 令狐青墨可不是傻妞妞,皱眉道: “林大夫是你相好,她肯定听你话,我才不会上当!” “我没骗你,我堂堂大侠,待会尿床多丢人?你快去叫一下。” 令狐青墨明知谢尽欢想带伤上阵,作为护士岂能答应? 略微琢磨,她在床底下翻找,而后就提起了一个干干净净的夜壶…… ? 谢尽欢表情微呆,低头看了看: “那你也得帮我解开绳子,出去一下,不然我怎么方便?” 令狐青墨不可能帮忙解绳子,眼神纠结稍许,咬牙做出了一个极为艰难的决定: “病不忌医,你为百姓奉献至此,我本就不该拘小节……” 说着放下东西,手摸向腰腹。 “诶?” 谢尽欢见单纯保守的傻墨墨,竟然主动帮他方便,都感动坏了,连忙婉拒: “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就行……” “你别乱动!” 令狐青墨脸颊涨红,却神色决然,闭上眸子就开始解裤子。 谢尽欢被五花大绑,完全没法躲,只能劝道: “墨墨,你冷静点,这不合适……” 令狐青墨双眸紧闭不敢乱看,只是手脚麻利当女护士。 但可能是没有给男人宽衣解带的经验,她在腰腹摸了两下,没把裤腰扯开,反倒隔着布料,碰上了一个很硬的物件…… 什么东西? 他怀里竟然还藏着兵器?! 令狐青墨顺势就握了握,想看下是什么奇门法器,结果表情就是一僵! “嘶~” 谢尽欢被温热小手猛握剑柄,暗暗吸了口凉气,难以置信道: “令狐姑娘,你在做什么?!” 令狐青墨手触电似得缩了回去,不过想想又决然道: “事急从权,你别往心里去,我该怎么弄?把壶插上面?” 哈?! 壶插上面像什么话? 该你插上面…… 谢尽欢都不知道怎么说单纯热心的傻墨墨,无可奈何之下,只能做出郑重坦白之色: “墨墨,我相信你,我有个大秘密需要告诉你,你千万别和其他人说。” ? 令狐青墨神情凝重了几分,稍显疑惑: “什么秘密?” 谢尽欢左右望了望,低声道: “你附耳过来。” 令狐青墨没有半点提防,俯身将冷艳脸颊凑到谢尽欢面前。 啵~ 房间中瞬间死寂,只剩下窗外瑟瑟秋风。 令狐青墨身体紧绷,察觉脸颊火热触感,眼神满是难以置信,飞身后跃抓起佩剑,左手捂住涨红脸颊: “你……你这无耻小贼!” 谢尽欢躺在枕头上,眼神无辜: “抱歉,我中药了,脑子不清醒,你别放在心上。” 我能不放在心上?! 上次摸胸摸屁股这次亲脸,下次你还不得上床? 令狐青墨睫毛都在微微颤抖: “你别给我装!你清醒着,你就是故意的……” “我清醒着,你还绑着我作甚?” “你……?” 令狐青墨表情一呆,想要反驳,但忽然发现陷入了死胡同。 说谢尽欢脑子不清醒,那就是她疏忽,趁着人家中药,主动凑上前白给。 人家脑子都不清醒,负什么责? 而说谢尽欢清醒着占她便宜,那为什么要把谢尽欢这大功臣绑着…… 嘿?你这小机灵鬼…… 令狐青墨深深吸了几口气,眼神微冷: “你药性没散完,时而清醒、时而不清醒,亲我的时候你清醒着,待会又不清醒了,我就是不能让你下床!” 这回应还挺聪明,薛定谔的不清醒。 谢尽欢没想到亲墨墨一口,都没法撼动墨墨保护他的决心,无奈之下只能转眼看向窗户: “有人吗?令狐……呜——” 令狐青墨闪身近前,一把捂住破嘴,眼神羞愤: “你疯了不成?你若敢说出去……” “我怎么可能说出去,我真清醒着,就是想自己方便一下,真憋不住了……” “不行!” 令狐青墨知道谢尽欢为了除魔卫道可以多拼命,眼神决然: “张院长嘱咐过,你说什么都不能提前松绑,这是为你安危考虑。 “你就算轻薄我,那也是药性未散,我认了,不怪你,反正不能让你去冒险!” “……” 谢尽欢面对灼灼眼神,直接没辙了,心中寻思着要不再亲两口,死前做个风流鬼。 但墨墨这次学聪明了,摁着五花大绑的他,脸颊保持距离不给机会! 两人正在僵持之际,门外之人也被惊动,响起了急促脚步。 咚咚咚…… ------------ 第六十六章 英魂岂惧邪风恶(求月票) 哗啦~ 房门被一把推开。 林婉仪、杨大彪、刘庆之等一大帮人,齐齐出现在门口,煤球也从角落探头: “咕叽?” 令狐青墨触电似得弹起,轻咳一声做出无事发生过的样子: “没什么,他……他清清嗓子罢了。” 杨大彪和刘庆之是过来人,光瞧见令狐青墨涨红的脸色,就知道情况不对,瞄了瞄旁边的‘正房夫人’,想说话又压了回去,消失在门口: “今天天气不错。” “是啊,太阳真大……” “咕?” 煤球抬起望向刚亮起鱼肚白的天空,意思估摸是——哪儿有太阳? 林婉仪昨天被迫当‘镇静姬’,牺牲巨大,此时瞧见屋里的场景,眼底是真有点酸了,本来也想出去,但还没来得及关门,屋里就响起: “等等!” 谢尽欢着急出院,哪里敢继续和墨墨耗着: “林姑娘,我脑子不清醒,啥话都往外说,你不在跟前,我待会能把咱们私下那点事儿都抖出来,比如前几天你在我家洗澡……” “啐~” 林婉仪脸色也化为涨红,急声道: “我和你没什么事,你别胡说八道!” “你确定?” “……” 林婉仪本想坚决否认两人有私情,但忽然想起自己是巫教妖女,谢尽欢什么都知道。 要是谢尽欢真管不住嘴都往外说,她不得麻烦大了? 意识到问题所在,林婉仪当即不否认了,轻咬下唇,瞄了瞄令狐青墨: “令狐姑娘,换我来看护吧,你也去歇歇。” 正牌女友发话了,令狐青墨继续留在这里,怕是得被林婉仪扯头发,当下只能转身: “他一直想往出跑,你可千万别随了他的意。” “我明白,辛苦令狐姑娘了。” 林婉仪双手叠在腰间,等到人影消失,才进屋关上门,来到跟前,暗暗观察谢尽欢神色,欲言又止。 谢尽欢知道这是在判断他昨晚是否昏迷、记不记得某些事情,眼神无邪回应: “昨晚有点失智,和小孩子一样乱摸,实在冒犯林姑娘了……” “啐!” 林婉仪本来还想蒙混过关,发现谢尽欢演都不带演的,可谓如遭雷击,抬手就在肩膀上打了下: “你这没脸没皮的,我……” “嘶~” 谢尽欢浑身是伤,暗暗抽了口凉气。 林婉仪见状吓的连忙收手,又把谢尽欢扶住: “你……等你伤好了我再收拾你!你简直是,要不是看在你救人的事儿上,我昨晚就把你手剁了……” 面红耳赤,都不敢对视。 谢尽欢知道眼镜娘牺牲有多大,略微斟酌,露出一抹苦笑: “我本就是无根浮萍,整日刀口舔血,也不知道能在江湖上飘多久,爱美之心是有,但又怕负不了这份责任。 “昨天我也没太大把握,不知这一去还能不能回来,确实是太冲动了,晚上又中了药,举止确有不妥之处。 “不过我谢尽欢敢作敢当,林姑娘只要不嫌弃,我肯定也会担起责任……” 林婉仪羞愤面容一僵,面对近在咫尺的灼灼眼神,心都跟着颤了下,暗道: 啥意思? 他……他在对我表白不成?! 怎么办怎么办…… …… 而与此同时,深藏不露的鬼媳妇,也在谢尽欢耳边低语: “哦哟~脸皮还真厚……” ? 谢尽欢没搭理鬼媳妇的调侃。 林婉仪坐立不安,看模样是想落荒而逃装鸵鸟,但谢尽欢当面直求,不给个回应也不行呀,她想了想,吞吞吐吐道: “你昨天在船上中了些药,又着急救人,我说话太啰嗦,也不能全怪你。看在你救了几百人的份儿上,我……我就当昨晚的事儿没发生过,其他的,嗯……日后再说。” 谢尽欢轻声一叹: “唉~也罢,来日方长。先帮我解开吧。” 脸色羞红的林婉仪,听见这话一愣,继而就双眸微瞪,把谢尽欢摁在床上: “对了,你药劲儿没过去,刚才都在胡话八道,我不能当真!现在把你解开,你发疯怎么办?” 谢尽欢神色微呆: “嘿?你怎么也……我清醒着,刚才我是真情流露、情真意切……” “我不信!” 林婉仪心里慌的要死,严肃道: “你就是脑子不清醒,在说胡话,必须先观察三天!” 谢尽欢直接无语了,看着国色天香的眼镜娘,憋了半天只能故技重施: “婉仪,我有个秘密……呜?” 林婉仪作为大夫,对付神志不清患者,手法专业多了,左手捂嘴打断施法,右手翻出一枚银针,就要给谢尽欢强制关机: “你放心睡,等醒了就可以出院了……” “呜?!” 谢尽欢感觉一觉醒过来,他保不准就可以直接出殡了! 被五花大绑没法躲,他只能尽力挣扎。 好在家里还有个鬼媳妇,能关键时刻拿事儿。 林婉仪拿着银针,正在乱动的谢尽欢身上找穴位,忽然眉头一皱,脑子里传来眩晕感,肺腑寒气乱窜,身子霎时间软了几分,匐在了谢尽欢身上。 谢尽欢如释重负,不过脸上还是不能喜形于色,关切道: “婉仪,你怎么了?是不是老毛病又犯了?” “我……” 林婉仪也不清楚自己怎么了,最近总是犯病。 这里是丹阳学宫,要是晕倒了,高人过来救治,巫教底细全得暴露。 念及此处,林婉仪慌了神,抬眼望向谢尽欢,欲言又止。 “快把我解开,我给你医治,待会被人发现怎么办?” “你……你发疯怎么办?” “我清醒着,就算发疯,也最多亲你几下,还能弄死你不成?你要是露馅,林家都得受到殃及。” “……” 林婉仪昨晚被这登徒子揉了两刻钟,事后走路腿都哆嗦,觉得谢尽欢真发疯,确实会欺辱她,而非见人就杀。 而且谢尽欢现在看起来,确实挺清醒…… 难不成以前是李老头借题发挥,故意揣着明白装糊涂揍穆夫子…… 心中杂念万千,林婉仪也没时间思考,最终还是咬牙,帮忙解开绑缚绳索,而后满心紧张望着近在咫尺的脸颊。 窸窸窣窣~ 谢尽欢把绳子扯下来,单手扶着林婉仪: “看吧,我说没事就没事,放松点,不用担心,交给我就行,我谢尽欢行事坦坦荡荡,要欺负你也是当面欺负,岂会趁着你晕倒占便宜?” “呼……” 林婉仪被浓浓安全感包裹,在轻声细语安慰下,还是选择相信谢尽欢,继而彻底放下所有坚持,意识陷入了晕厥。 扑通~ 倒在了怀里。 这傻姑娘…… 谢尽欢暗暗摇头,等到林婉仪靠在胸口晕过去后,才低声道: “夜大美女?” “嗯哼~” 怀中人再度睁开眼眸,容貌没变,气势却瞬间高达十六尺,耳朵贴在胸口倾听: “哟~心跳挺快。” “衙门又去搜山了,我心跳能不快?” 谢尽欢扶起怀中人,结果鬼媳妇还赖在怀里不走了: “你做什么?还不起来。” “起来做什么?不是要弄哭姐姐吗?这么好的机会不试试?” 谢尽欢是想试驾鬼媳妇,但这事儿怎么能偷开婉仪的车? “要让我试,你拿真身来,我保证不客气。快点快点,我得去镇妖陵再看看。” “切~” 夜红殇坐起身来,从案台取来衣物丢在床上: “有色心没色胆,嘴上说的厉害,心里面又怕姐姐冒出来。都接触这么久了,你还觉得姐姐是妖魔鬼怪?” 谢尽欢迅速穿衣裳,摇头道: “我知道你不坏,但那可是镇妖陵,你能睡里面肯定有原因。 “昨天我那模样你看到了吧?本性可能不坏,但药劲儿上来见谁都杀。 “万一你魔性未除,挖出来就失控,直接把整个大乾扬了,谁能按住你?” 夜红殇微微耸肩:“反正姐姐不会把你弄死,指不定还会给你点大甜头。” 说着还昂首挺胸! 虽然尺寸确实不俗,但这是人家林姑娘的资本,跟你个阿飘有毛关系…… “你别诱惑我,要挖也得先摸清你来历……” 谢尽欢套上袍子,把在门外好奇偷听的煤球捞进来,又取来记录患者情况的纸张,本想留几句话,解释他去紫徽山了。 但好不容易把局面稳住,树立起了正道少侠形象,这形象显然还是得立住,免得以后再被人怀疑成‘挖镇妖陵的活祖宗’。 为此酝酿再三,谢尽欢提笔写下了: 妖影横空血未干,魔踪隐迹世途难。 英魂岂惧邪风恶,剑指乾坤正气幡! 诸位勿虑,我去去便回。 写完后,谢尽欢放下纸张,把天罡锏、正伦剑拿起来,重新挂回腰间,摇摇晃晃走了两步。 夜红殇挑了挑眉:“你这身子骨,能长途跋涉翻山越岭?” “到地方再说吧,反正现在我又不怕被人在山里撞见。” 夜红殇轻轻颔首,当场下号。 扑通~ 四仰八叉倒在了床上。 ? 谢尽欢见这代练如此不呵护号主,暗暗摇头,上前取下金丝眼镜,端正放在枕头旁,而后把薄被拉过来盖好,才从窗户悄然翻了出去…… ——— 过渡两章…… 多谢【LOOP_】大佬的盟主打赏 超字数了,新书榜下榜了,只剩月票榜还能有点曝光,上架估摸得17号,还有好久,求点月票吧or2! 点个名: 推荐一本樱幼苗《千叶扑街传说》,有兴趣的大佬可以看看哦~ ------------ 第六十七章 世间竟有如此良才? 秋阳从东方升起。 丹王赵枭带着随从在学宫内行走,五爪蟒袍在秋阳下熠熠生辉,眉宇间则显出几分悲色。 丹医院监院张子琥走在身后,诉说着大概境况: “身中奇毒大损精血,晚一刻钟都神仙难救,如今能从阎王爷手上抢回来三百多人,全归功于谢公子孤身涉险,打断了祭血妖咒……” 背后,祝文鸳、长宁郡主、侯管家等人都在随行。 因为刚出大祸,长宁郡主衣着朴素了不少,此时听着张院长叙说,轻声感叹: “昨晚若是我最先到场,即便有孤身陷阵的胆识,也没斩杀太叔丹的能力。若单是勇武也罢,谢尽欢品性、才思也无可挑剔,还为人谦逊、不争名利,也不知是什么样的高人,才能教出这样的徒弟。” 侯管家摇着扇子随行,颔首附和: “此子和老夫年轻时,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英雄见英雄,颇有种惺惺相惜之感。” 众人一个趔趄。 跟在后面的各院优秀学生,都是表情古怪,若非场合不合适,恐怕得捧腹嘲笑。 丹王对此却并未恼火,见年轻人都神色各异,还插话道: “老侯可不是吹嘘。二十年前那场‘建安之变’,本王和皇兄被困于十王府,若非老侯和曹佛儿孤军奋战,护着我兄弟二人杀出重围,哪有今天的大乾。 “只可惜当时强人太多,老侯被妖咒打掉一半魂魄,彻底断了武道,不然如今和穆先生煮酒论剑,也不无可能。” 长宁郡主生下来,侯管家就这模样,闻言好奇道: “老侯年轻时,也像谢尽欢一样俊气?” “呃……” 丹王略微思量,说话相当有水平: “以相貌评判豪杰太过狭隘,不过当年老侯和本王一起参加酒宴,只要露头,通常都是满场鸦雀无声,所有才子佳人,甚至不屑于多看本王一眼。” “……” 众人缓缓点头,明白了意思。 毕竟侯管家现在和谢尽欢一起冒头,大部分人也得被这惊天地泣鬼神的相貌镇住,不会注意到旁边还有个俊公子。 一行人不约而同跳过了这个话题,很快走到了环境雅致的小湖畔。 湖畔是给高人准备的疗养病房,昨晚没有高人受伤,里面就住了一个谢尽欢。 此时刘庆之和杨大彪,在外面的廊道外待命,低声窃窃私语: “谢兄弟这本事,娶俩媳妇都少了,不过谁妻谁妾着实不好分……” “林大夫生父乃太医院左院判,还先认识尽欢……” “令狐大人出身可不差,紫徽山掌门嫡传……” …… 而不远处的湖边,令狐青墨环抱佩剑望着湖中锦鲤,作为清纯小道姑,此时还暗暗琢磨谢尽欢刚才的无礼举动…… 他药性没过去,克制不住本性,不能放在心上…… 就算真是故意的,谢尽欢救了那么多人,亲她一下又怎么了? 几百条命呢,比大部分侠士一辈子救的人都多…… 刚才不该那么凶的…… …… 正如此心乱如麻之际,远处传来了动静: “卑职杨大彪(刘庆之),拜见王爷!” “免礼。” 令狐青墨连忙收回杂念,有些紧张的跑到跟前: “拜见王爷!” 丹王一直都把令狐青墨当侄女看,态度颇为和气: “尽欢可醒了。” 令狐青墨微微颔首: “醒了,现在林大夫在旁看护。” 说着就跑到门前,抬手敲门: 咚咚~ 丹王踏上游廊前,还稍微整理了下蟒袍,心态犹如‘皇叔见子龙’。 但来到门口等了片刻,不见谢尽欢回应,里面反倒传来一声: “诶?人呢?” 令狐青墨闻言一震,连忙把门推开。 哗啦~ 结果呈现在眼前的,自然是地上的绳子,以及坐在病床上左右寻找的林婉仪。 林婉仪有点近视,起初还没看清,等待拿起金丝眼镜戴上,才发现门外站着好几十人,紫苏也在人群后方垫脚探头。 如此场景,不亚于自渎过猛晕厥,醒来发现一条街的人都在门口张望…… “诶?民女拜见王爷!” 林婉仪人都是懵的,先检查左右,又连忙翻身下地,蹲下来看向床底: “谢尽欢?” 丹王有些茫然,也跟着弯身看了下,发现床底没人,不由疑惑: “尽欢人呢?” 杨大彪和刘庆之都吓坏了。 令狐青墨也脸色发白,都没心思训斥这把男朋友看没了的傻原配,快步来到窗口寻找。 林紫苏则是跑进屋:“小姨,你刚才做什么去了?” 林婉仪在谢尽欢怀里晕倒,醒来就这样,自然说不出话来: “我……我不小心睡着了……” 长宁郡主扫视房间,发现桌上放着纸张,上有字迹,上前拿起来查看: “妖影横空血未干,魔踪隐迹世途难。英魂岂惧邪风恶,剑指乾坤正气幡。诸位勿虑,我去去便回……他去哪儿了?!” 房间内外安静下来。 令狐青墨听见这‘言志诗’,满心感慨无以言表,急的跺了跺脚: “这个不要命的,他听闻衙门在紫徽山找妖气源头,早上就急着要去给衙门帮忙,我都叮嘱你了,你怎么还是让他去了?!” 林婉仪满眼无辜,眼神和魅惑君王不早朝,结果不小心惹出大篓子的爱妃似的,怯怯懦懦不敢说话。 丹王听见去向,眼圈都红了,快步上前接过纸张,仔细打量铁画银钩般的字迹: “这……世间竟有如此良才?!” 一直和谢尽欢接触的杨大彪和刘庆之,直接听跪了。 杨大彪猛锤掌心,痛心疾首: “尽欢,不对,谢大哥当真忠肝义胆、烈勇无双,爹都是县尉,我要是有这一半冲劲儿,现在何至于还是个尉史?” 刘庆之也是满眼自愧不如: “和谢公子一比,我都对不起这身衣裳!这……唉!真是羞煞我也!” 连向来谦虚的侯管家,此时都忍不住赞叹一句: “此子这韧性,老夫都要略逊半筹。” 能让侯管家甘拜下风的,谢尽欢估计是头一个。 丹王凝视纸上的言志诗,都不知该作何言语。 毕竟在丹王的心中,谢尽欢目前的形象大概是——父辈因公殉职、为人谦逊不争、武艺冠绝同辈、志向高远守正、为民不惜性命、办事不辞劳苦、相貌俊气不凡、文采拿得出手…… 这上面占任何一条,都大有前途,谢尽欢竟然集齐了! 硬要鸡蛋里挑骨头的话,就是出身一般,竟然不是丹王世子! 不然他怕是做梦都得傻乐呵。 对了,儿子…… 念及此处,丹王这女儿奴,忽然想起还有个大闺女没嫁人,转眼望向长宁郡主: “翎儿,你觉得谢尽欢如何?” “啊?我?” 长宁郡主比丹王了解更多,还知道谢尽欢博学多才、幽默风趣、能喝能唱能弹能跳,甚至玩游戏非常厉害。 这种登得厅堂、上得绣床的完美男儿,长宁郡主说起来都有点小压力。 不过更大压力来自于闺蜜! 面对眼神灼灼的父王,长宁郡主悄然示意旁边两个大姑娘: “既然谢尽欢不在,父王先回王府歇息吧,我命人出去搜寻,免得他有伤在身出了岔子。” 丹王也是此时,才想起旁边站着俩红颜,当场赐婚横刀夺爱,不太合适,为此没有再多问。 但这女婿,他要定了…… ---- 入夜,紫徽山深处。 远方时而响起几声兽嚎,毛发乌黑的煤球,在星空下盘旋,注意着周遭动静。 完全没路的原始森林中,谢尽欢手里牵着一匹活祖宗步履蹒跚,哪怕满头大汗,依旧手持正伦剑砍着枯木杂藤: “上次出来没觉得多远,怎么还没到地方?” 红衣阿飘在身侧盘旋,眼神爱莫能助: “上次你怕被我吸阳气,几乎是飞着走,现在慢慢爬,能一样?照这个速度,你到地方得用三四天。” 谢尽欢能抗住慢慢走,但害怕搜索差役先找到了地方,面对漫漫崇山峻岭,现在只后悔出门没把林大美人带着。 “你道行这么高,就不会现场研究点缩地成寸、御剑飞行的法子?” 夜红殇微微耸肩:“可以。不过任何神通法门,都是对天地造成多大影响,就得先掌握多少天地之力,你都没驱使自身飞几百里的实力,如何凭空飞那么远?” 谢尽想想也是,正埋头苦行间,忽然察觉不太对,脚步顿了下来,蹙眉望向前方。 背后死都不肯迈步的马匹,也恐惧不安的开始后撤…… 踏踏…… ------------ 第六十八章 大乾怕是要亡在我手上了 沙沙沙~ 咔咔~ 枝叶摩擦断裂声,从昏暗树林中响起! 谢尽欢握住正伦剑如临大敌,望向三丈开外的一座小土丘。 土丘摇摇晃晃,等到其身形站起,磨盘大的脑袋转过来,才看清是一头巨型野猪。 野猪浑身鬃毛,长着两尺长的獠牙,肩高不下一米五,远看去就如同小象,双眼泛红、鼻息粗重,瞧见他这不速之客,就开始撩蹄子。 擦、擦…… 谢尽欢瞧见此景,暗暗骂了句不顶用的贴身奴婢,心中升起不祥预兆! 毕竟‘一猪二熊三老虎’,在山里遇见这玩意相当要命,就他现在这状态,干翻这野猪,恐怕比弄死太叔丹都难。 难不成我堂堂三品武夫,竟要被野猪拱死在山里…… 不对,这似乎是坐骑…… 谢尽欢想起鬼媳妇让马发疯的事儿,心中一动: “夜大美人,你能不能鬼上身野猪?” ? 夜红殇扛着红伞坐在树杈上,正准备看戏,闻言眉头一皱: “你是想骑猪,还是想骑我?” 谢尽欢目前都想,因为马在这荒山野岭根本跑不动,他低声道: “快点快点,别吓跑了。” 夜红殇眼神无奈,抬起修长右手勾了勾。 继而三丈开外的野猪王,目光就柔和起来,迈着小碎步走到跟前,跪趴在地上,摇着小尾巴。 扑通~ 谢尽欢眼前微亮,把在镇上买的小马,拴在树干上,而后翻身跨上脊背,双腿轻夹猪肚: “驾……卧槽——!” 轰隆隆…… 重达千斤的巨型野猪,当即就和疯了一样往前暴跃,沿途小树藤蔓全数被撞开,在山林里拉出一条土浪,带起轰鸣巨响! 谢尽欢双手抓住猪鬃,才不至于被撞下去,脸颊被树枝抽的生疼,不过好在这速度确实快若奔雷,不过片刻就翻过山脊,又往下俯冲。 夜红殇飘在跟前,见状还挺乐呵: “你以后可别把这事儿传出去,不然来日位列山巅,这头野猪能跟你一起名传千古。” 谢尽欢向来豁达,眼见目的地迅速逼近,回应道: “只要能度过此劫,不说骑猪,让我娶女鬼当天下第一我都乐意。” “呵~” 夜红殇见谢尽欢玩的还挺开心,身形当空回旋,便化为一只赤凤,翅膀带起金色火焰,在头顶伴飞,场面犹如死亡之翼。 谢尽欢在下方追逐,本来还有点‘春风得意猪蹄疾、人生得意须尽欢’的意味。 但没多久,他就得意不起来了…… …… 八月十六夜。 距离雨夜苏醒,仅仅过去了七天。 月色当空,老旧帐篷依旧立在深山老林之中,只是上面多了一层枯叶。 帐篷内部的地铺、杂物未曾翻动过,甚至还能看到随手丢在一边的盗墓笔记。 但垮塌盗洞附近的草木,却尽数枯黄,颜色比周边草木都要深一些。 谢尽欢手持天罡锏站在废弃营地中,望着洞口异象,眉头紧锁: “这是怎么回事?” 夜红殇站在身侧,微微耸肩: “镇妖陵的作用,就是断开天地连接,让妖魔消耗自身元气活活饿死。如今镇妖陵被损坏,出现了空隙,我就算不在里面,身体也会自行恢复,抽干了附近草木精华。” 谢尽欢恍然大悟: “还好是秋天,看不出太多异样,明年春天这里也不会长草?” “会长草。不过你应该等不到那时候了。” “?” 谢尽欢眉头一皱,看向身边倾国倾城的鬼媳妇: “什么意思?” 夜红殇旋转着肩头红伞,认真解释: “草木只是被误伤,我真正在汲取的,是无处不在的天地灵气。 “你要是不尽快想办法把镇妖陵补上,我只需恢复半成实力,这残缺镇妖陵就再难压住。 “然后就是无边灵气从四海汇聚而来,我元神归位、重登巅峰;你也可以兑现承诺,把我捣哭了。” 谢尽欢难以置信:“我不挖,你自己也能出来?” 夜红殇点头:“镇妖陵已经被挖开了口子,我想出来法子多的是,先不说另请高明,光鬼上身林婉仪,我都能自己把坟掘开。 “只是我不知道出来做什么,也不想把你害了,才等着你做决定。你要封上我帮你,你要挖开,我给你当靠山。” 谢尽欢觉得鬼媳妇人真好,但大乾怕是不太妙了。 他现在还没弄清鬼媳妇什么背景,但埋了上百年还能活蹦乱跳的阿飘,道行肯定不止超品那么简单。 如果鬼媳妇是正道祖师、神志清醒,那自然皆大欢喜。 只要出来,他身边就有了个道行通天的漂亮媳妇,最差情况也只是给女老祖当面首,不用担心被锤了。 但谁家正经姑娘,会被埋在镇妖陵里面? 如果是邪道妖魔或魔性未除,鬼媳妇炸坟动静必然很大,丹阳率先察觉,而后就是整个大乾联合剿杀,再被鬼媳妇一起扬了! 他这魅魔神选,为求自保只能抱着鬼媳妇大腿乘势而起,先覆灭正邪两道,再‘以谢代赵’荣登大宝,广纳仙子女侠充填后宫,开创一番千秋霸业…… 这不成‘毒士谢文和’了吗…… 宁教我负天下人,莫叫天下人负我…… 难不成这就是我挖坟的目的…… 谢尽欢感觉以自己的性格,被逼急了真干得出这破事儿。 但目前有机会走正道,还是走正道安稳点,为此询问道: “你能不能想办法控制一下,不恢复实力,给我点时间提升实力、调查背景?” 夜红殇爱莫能助:“我这不是练功,是身体自行恢复元气,你能忍住不让伤势恢复?” 谢尽欢显然不行,又问道: “意思是,明年春天,你身体就能恢复半成实力,炸坟引发天地异象?” “用不了那么久。” “啊?!” 谢尽欢心都凉了半截:“那要多久?” 夜红殇微微耸肩:“咱们初次见面,我都提醒你了,我给你一个月时间考虑。 “正常来讲,十天我就能恢复足以掀翻镇妖陵的实力;不过此地本就灵气稀薄,缝隙又太小,得将近一个月。 “你已经用去了七天,目前还剩二十二天零四个时辰。” 啪嗒~ 天罡锏掉在地上! 谢尽欢本以为鬼媳妇给他一个月时间考虑,意思是逾期不做决定,就另寻良主。 万万没料到,是一个月没考虑好,鬼媳妇自己出棺,不用他考虑了! 他靠着道行暴涨丹,勉强跨过了三品门槛,但目前身体严重透支,等把龙血丹吃完,就已经一个月后了,到时候顶天三品中期。 就这点时间,他想步入二品,都需要百年不遇的大机缘支撑,更不用说跳到一品。 不踏入一品,就封不上镇妖陵,如果鬼媳妇真是通天妖魔,或者魔性未除…… 谢尽欢深深吸了口气,感觉这大乾赵氏,怕是真要亡在朕手上了…… 夜红殇察觉到了谢尽欢眼底的迷茫,抬起胳膊搭在肩膀上: “车到山前必有路,你若真担心炸坟,想先获取封上镇妖陵的实力,其实也不是没法子。” 谢尽欢察觉到沉甸甸的香软靠在了身上,还以为鬼媳妇真出来了,迅速摸了下,发现再度穿模,才悻悻然收手: “什么办法?你别说走妖道屠城灭寨,妖道提升实力是快,但前提是得杀的多,二十天跳两品,少说得炼化万把人,我就是有这么心狠手辣,也没这空间施展。” 夜红殇帮忙分析道:“紫苏丫头的‘生龙活虎丸’,说的那么猛,若真有效果,应该能跳个一品。 “二十多天时间,你能把龙血丹吃完,到时候实力应该在三品中;加上‘生龙活虎丸’,跨入二品问题不大。 “剩下一截,大不了以伤及根本的代价,再吃一颗道行暴涨丹。 “神气境中后期不存在门槛,你只要能暂时摸到一品屁股,维持半个时辰,就有机会把镇妖陵封上。” 谢尽欢觉得这法子有点可行性,不过…… “我这么大剂量嗑药,确定不会嗑出事?” 夜红殇挑了挑眉毛: “吃药吃出饱腹感,怎么可能不出事儿?” “啊?” “不过应该死不了,日后找天材地宝能补回来。而且你也不一定非要吃,可以先准备丹药,然后想办法查姐姐线索,万一姐姐是好人呢?” 谢尽欢斟酌再三,还是点头: “我试试吧。如果一个月后没弄出丹药,我又查到你不是好姑娘,咱们就好聚好散,你出来后当不认识我。” “哦哟~” 夜红殇满眼不舍: “姐姐可不是绝情女子,若真出来,肯定第一时间找你,到时候我当老大、婉仪做小,墨墨当老幺。” “……” 谢尽欢倒是挺向往那样的生活,但现在做这种白日梦不太合适,转身从帐篷里拿来盗墓贼的铲子,找了个隐蔽之地挖洞。 嚓、嚓—— 骑过来的野猪王,一直蹲在营地边缘摇尾巴,夜红殇一招手,就‘哼哧哼哧’跑过来刨土,比飞在天上当监工的煤球好使多了。 等挖出一个大坑,谢尽欢又把盗墓贼尸骸、帐篷行囊等等,全部扔进其中掩埋,又处理枯死的草木。 清理完所有痕迹,确定走到附近都很难看出异样后,谢尽欢才稍微心安了些。 只要镇妖陵不被找到,二十天内肯定不会再出岔子。 道行暴涨丹有现货,龙血丹也正在吃,厉害丹师更是摆在跟前,目前唯一缺的就是‘甲子莲根茎’。 二十二天不长,但也不算短,他只要想办法去找,寻到一株应该不算难。 而且即便没找到,万一查到鬼媳妇是好媳妇呢? 半个多月后就能抱着女仙帝睡,十六尺绝世豪车…… 念及此处,谢尽欢又鼓起了熊熊斗志,翻身跃上野猪王脊背,回头看了眼噩梦开始的地方,而后双腿轻夹猪腹: “驾……我草——!” 轰隆隆…… 山野间灰尘飞扬,如离弦之箭朝着山外飞驰。 煤球在高空随行,不过片刻,一人一鸟一只鬼便消失在群山之中,只剩银月与星河,照耀着沉封无数个春秋的深山老陵…… (本卷完) ——— 求追读、求月票or2 ------------ 第一章 大猪蹄子 翌日。 金色晨曦从天边洒下,崇明河畔喧嚣渐起。 谢尽欢骑着小红马漫步街头,时而听到街边行走的闲人交谈议论: “谢大侠是真厉害呀,才来丹阳几天时间,硬是把妖魔鬼怪杀干净了……” “什么大侠,人家是少侠,才不到二十岁……” “照这势头,恐怕不出十年,岱州那魏无异就该退位让贤了……” …… 谢尽欢三岁立志卷死本地土著,所求无非有朝一日走在大街上,所有人都对他敬仰赞叹,夫人见了腿软,小姐见了非他不嫁,煤球在街上逮啥吃啥。 如今这场面,确实和他幼年幻想的场景差不多了。 但想到呼之欲出的鬼媳妇,他实在没心思得意,沿途都在琢磨到哪儿找甲子莲炼丹,如此胡思乱想间,一人一鸟来到了宁安街的医馆外。 煤球已经熟门熟路,从肩头跃起,落在医馆二层窗口往里打量: “咕叽咕叽?” “煤球?!” 哗啦~ 咚咚咚…… 二楼传来椅子被撞开的声音,以及急促脚步。 继而一张国色天香的脸颊,就从窗口探出,金丝眼镜下的双眸满是焦急。 谢尽欢感受到林大美人的担忧,翻身下马正想打个招呼,哪想到林婉仪神色又是一沉: “你还知道回来?!” 模样和瞧见男人彻夜不归家的生气婆娘似得! ? 谢尽欢笑容一凝,微微摊手: “我就出去转了圈儿,怎么了?” “你简直是……” 咚咚咚…… 人影从窗口消失,脚步声光速经过廊道楼梯,来到了一楼大厅,继而撸起袖子气冲冲就杀了过来,胸脯颤颤巍巍,晃的人眼晕。 谢尽欢瞧这架势,应该不是扑进怀里嘤嘤嘤,连忙抬手: “我有伤在身,大街上拉拉扯扯影响不好。” 林婉仪冲到跟前,攥着小拳头质问: “你昨天为什么招呼不打就跑了?跑就跑,也不知道把我叫醒! “我一睁眼,就发现自己躺在床上,丹王、张院长带着一堆人围在门口,令狐青墨还把我当没用花瓶训斥,你知道我怎么熬过来的吗?” 谢尽欢也没料到丹王会来慰问,歉意道: “我给你治好伤,见你睡得香就没吵醒。我不是留了个字条吗?你们没看见?” 林婉仪衣襟鼓鼓还想抱怨,但想到‘双头龙’大计,还是忍了下来,改为拉着谢尽欢袖子往文成街走: “你赶快去拜见丹王,把武道神典学到手。前天我把你的话转告给铁大人,丹王又看到了你的言志诗,感动的老泪纵横,差点把长宁郡主许配给你……” 谢尽欢一愣:“长宁郡主答应了?” “你和令狐姑娘不清不楚,人家情同姐妹,答应岂不是横刀夺爱?” “哦……” 林婉仪眼神一沉:“你还挺遗憾不成?” “没有,我喜欢日久生情。” “哼……” 林婉仪脚步轻快拉着袖子前行: “反正丹王对你观感极好,现在正在到处找你,你赶快去拜见,你只要提想学武道神典,肯定能得手……” 谢尽欢确实想要无上神功,但再厉害的神功,二十天也没法速成,他想想询问: “紫苏的药,虽然不怎么靠谱,但关键时候确实能救命。这生龙活虎丸,造价得多少银子?” 林婉仪眉头一皱:“紫苏的药,你可别抱太大指望。而且十倍药效,造价绝不止十倍,抛开无价之宝的甲子莲根茎,余下配料至少都得这个数。” 抬起左手,比了个三! 谢尽欢脚步微顿,脸都黑了几分。 眼镜娘这么比划,肯定不会是三银。 二十一天攒三万两白银,平均就是一个星期一万两银子进账。 如此巨款,他当面首硬着头皮上钢丝球,都不一定能挣到零头。 以九九七的频率高强度没收违法所得,也找不到这么多颇有家资的慷慨道友。 而且这还只是凑齐配料,甲子莲这大货还没算进去…… “甲子莲只有紫徽山有?” “紫徽山是有,不过只有活的,挖了就是毁掉宗门根基,你除非把紫徽山灭了,不然拿不到。” 林婉仪说到这里,打量谢尽欢: “怎么?你还真准备炼生龙活虎丸?” 谢尽欢也不是想炼,而是没得选。 鬼媳妇炸坟的最坏情况,不是把大乾三十二州扬了,而是失控把他扬了。 所以在最坏情况发生前,他好歹得弄到足以封上镇妖陵的实力,以备不时之需。 不过这些事情,不好和眼镜娘分享,谢尽欢只是道: “修行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有机缘自然得争取一下,能不能碰上再说。” 林婉仪完全不相信‘十倍药效、一粒见效’的丹方,但谢尽欢非要,她还是回应: “甲子莲多用于超品高人修行,自然凋零的根茎,更是无价之宝,除开传承久远的老教派,就只有大乾国库有,你没个超品实力,不可能得手此物。” 谢尽欢只要知道哪里有,就有机会得手,想想又询问: “话说约定三年学到神典,我要是六七天交货,你是不是得给点额外奖励?” ? 林婉仪不动声色捂住小荷包,言语怯怯: “你……你想要什么?” 谢尽欢略微打量丰润多汁的曼妙身段,觉得婉仪怕是不会给: “嗯……甲子莲我自己想办法,余下配药,你能不能帮我出点?” “我?” 林婉仪捂着小荷包,暗道——亲我摸我,还要我出银子,真当我是媳妇道侣不成…… 但谢尽欢这么快完成任务,不给点额外奖励也不像话,她犹豫片刻,回应道: “南疆荒域遍地材宝,你若是非要炼丹,我让缺月山庄在南疆给你寻觅配料。那边药材便宜,缺月山庄私运过来,省了商税运费中间商,少说能打个八折。” 八折算下来,也能便宜六千两白银,谢尽欢点头: “行,就这么说定了,我近期想办法凑订金。” “我劝你还是别这么来,免得花天大代价结果吃出毛病,又怪我不劝你……” “呵呵……” 两人牵着马沿途瞎扯,不知不觉转入偏街,来到了青泉巷口。 林婉仪本想直接去王府,但谢尽欢耳根微动,发现自己院子里有‘沙沙~’声,听起来是有人在清扫庭院。 能帮他打扫院子的人,也只有人美心善傻墨墨。 谢尽欢见此转头朝巷子深处望去,却见一匹炭红骏马停在杨家门外,杨大彪正把行囊佩刀往马侧挂。 杨家嫂子抱着一岁多的小丫头,满眼不舍唠叨: “出门在外给我老实点,要是让我知道你在外面沾花惹草,我就带着丫头改嫁……” “啰嗦,我这是去办公事,你以为出去应酬?” “衙门哪儿来这么多事儿,真是的……诶?谢公子回来了。” “嗯?” 杨大彪连忙转头,发现两人站在巷口,便是一拍大腿: “哎哟!尽欢?你可算回来了……” 与此同时,宅子里也传来动静。 呼~ 身着如雪白裙的令狐青墨,手提扫帚跃上墙头,焦急往巷口张望,而后又如释重负,恼火道: “都说了你不能乱跑,谁让你偷偷出去的?你可知衙门派了多少人找你?” 眼底全是是担忧挂念。 谢尽欢把缰绳交给林大美人,转身走入巷中: “本来是想去紫徽山看看,但翻山越岭身体确实吃不消,就跑回来了,下次不逞强了。” 令狐青墨确定谢尽欢没事,也暗暗松了口气,见‘正房夫人’站在巷口,也不好凑过去检查身体。 谢尽欢来到跟前,瞧见杨大彪的扮相,稍显疑惑: “杨大哥准备出远门不成?” “唉,别提了。” 杨大彪摆了摆手,满眼苦恼: “疯尸花的案子是破了,但李家挖出来的三具骸骨还没查清来龙去脉。半年前太叔丹应该还没来丹阳,人可能是冥神教其他妖寇所杀。 “今年京城那边的‘干尸案’,你应该知道,十七人死于夺元妖术,情况和三具骸骨大同小异,上面怀疑三具骸骨和干尸案有关,让我过去看看情况,估摸四五天就回来了。” 谢尽欢一听回京城,顿时来了精神,正气凛然道: “太叔丹一案我全程参与,了解颇多,此行便于杨大哥一同前去……” “不行!” 话音未落,院墙上就传来一声娇斥。 令狐青墨见谢尽欢遇上妖邪就坐不住的老毛病又犯了,岂能再答应,飞身从院墙落下: “你又跑!你有伤在身,应该在丹医院好好休养,跟着他去京城有什么用?” 谢尽欢跟着回京作用可大了。 丹阳的野怪已经被他清完,短时间很难再刷新,他就二十天时间,总不能坐在家里等邪魔外道上门送盘缠。 京城汇聚四海之奇珍,肯定能找到甲子莲,而且搞钱也比丹阳快多了,现在有事儿他不跟着一起,过几天歇好了,他总不能去抢李老头。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我从小就在京城长大,如今案子办完,想早点回去看看,刚好杨大哥还能照顾我一下。” 令狐青墨听到‘天下无不散之宴席’,心里不由颤了下,瞄向还在打扫的庭院: “你……你意思是离开丹阳,往后就不回来了?你租的宅子,才住几天……” 谢尽欢其实在京城也没啥亲眷,回去纯粹是打钱杀人,见墨墨忽然失落了,回应道: “怎么可能。我跟着杨大哥过去看看,杨大哥办完事,我自然就跟着回来了。” 令狐青墨见此才暗暗松了口气: “你有伤在身,他一个糙老爷们怎么照看?嗯……你先去面见丹王,看王爷让不让你走。” 林婉仪也来到跟前:“是啊,你先去王府看看,我帮你收拾屋。” “也行……” …… ------------ 第二章 宝甲功法 片刻后,王府。 谢尽欢在侯管家带领下快步穿廊过栋,前往中心区域的丹王阁。 侯管家一如既往老样子,虽然个头只到下巴,但惊天地泣鬼神的相貌,硬是让谢尽欢都显出了几分平平无奇,此时还感叹着: “一代新人换旧人。二十年前,是老夫一把屎一把尿,把王爷扶上王位,如今老夫年事已高,这剩下一段路,就交给你小子了。” 谢尽欢走在身侧,稍显疑惑: “王爷都一字并肩王了,还要往哪儿走?” 侯管家摇着小扇子,贼眉鼠眼那么一琢磨: “亲王再往前走一步,自然就是……” “诶诶诶?!” 谢尽欢本就只剩二十来天,可不想提前英年早逝,连忙打断这劝进之语。 两人如此前行片刻,七层丹王阁便出现在了眼前。 得知谢尽欢回来,丹王也算是长舒了一口气,此时直接带着祝文鸳站在门外相迎,眼见谢尽欢过来,再度涌现出‘皇叔见子龙’的神情,抬起双手快步走下台阶: “尽欢,你真是,身上有伤,为何还孤身出门?就算有心斩妖,也该带几个随从……” 谢尽欢面对此等礼遇,上前拱手: “王爷折煞草民了,草民昨天也没料到王爷会过来,让王爷白跑一趟……” “无妨,你没事就好。” 丹王也算识人无数,但谢尽欢这么完美的年轻人,他以前想都不敢想,如今是真想把谢尽欢招来当女婿。 但闺女觉得操之过急,他这当爹的自然不能硬来,但眼神还是如同看女婿: “刚听人说,你又准备去京城查案?这如何使得,身体是本钱,你再好用,朝廷也不能把你往废的用,这几日就在王府好好修养,咱们翁……叔侄两人,好好聊聊书法。” 谢尽欢能感觉出丹王是真喜欢他,但该办的事儿必须去办,对此还是婉拒: “冥神教出手动辄死伤几百人,我下山前,师父也教了不少本事,早去一天,说不定就能提前帮衙门找到线索,避免无辜之人受害。我行走已经无碍,跟着衙门一起,也有人照应,王爷无需担心。” 谢尽欢收拾妖寇有多残暴,整个丹阳有目共睹。 丹王虽然心疼手下爱将,但当前也确实是多事之秋,想想幽声一叹: “我本来是打算,让你在王府休养两天,得过几日翎儿给皇后贺寿,你再一起进京。 “京城的‘妖魔鬼怪’,比你想的要多,你这一去,可不是一两天能回来的事儿。” 谢尽欢现在急需寻找道友,夺回自己流落在外的家产,闻言心中一动: “王爷有要事安排?” “也不算安排。” 丹王双手负后,顺着王府花园行走: “按照记载,化妖丹内残存人之精魄,若不尽快服用,很快就会损失药性。 “太叔丹在丹阳炼制化妖丹,说明服药之人就在丹阳附近。 “纵观太叔丹一案,这些妖寇总是先人一步,且对王府、李家等了若指掌,说明此人很可能身在京城,且身居高位……” 谢尽欢也感觉出这尊冥神教老怪,不是简单人物,询问道: “王爷觉得可能是谁?” 丹王稍加沉默,回应道: “可能是任何人。” 谢尽欢明白了意思——皇帝、陆无真等等,都包含在内。 这确实是个大活儿…… 丹王走在前面,继续道: “冥神教在京城埋下如此暗子,必有一番谋划。 “本王想把此人挖出来,但京城朝野盘根错节,看谁都觉得可疑,又没法找到脉络。 “你年纪轻轻却能力傲人,说不定能查到些蛛丝马迹,所以本王才想着让你跟着翎儿,去京城待一段时间。 “有线索最好,没有线索就陪着翎儿到处逛逛,多认识些贵人,对你往后没坏处。” 谢尽欢三年前遇袭,和冥神教密切相关,他有机会本来就得搞死这群孙子,对此回应: “冥神教作恶多端,就算王爷不说,我也会想办法挖出来。” “呵呵……” 丹王欣慰颔首,继续道: “翎儿自幼聪慧,办事本王放心,此事本王交给了她,凡事你们商量着来。 “为行走方便,本王先许你亲事府郡主执戟一职,若能挖出暗子,本王封你为丹州司马。” 亲事府执戟,说简单点就是丹王身侧,负责拿着金瓜斧钺撑门面的大将,放在京城也叫‘执金吾’。 而郡主执戟,自然就是房东太太的贴身高手…… 这个职务安排,怎么看都是在做媒…… 谢尽欢去京城办事,确实需要个背景开路,眼见丹王如此会投其所好,自然拱手: “谢王爷厚爱。” “呵呵……” 丹王说完了话,也没久留,摆手道: “本王还有些公务要处理,失陪片刻,老侯,带谢公子去文舒阁歇歇。” “好嘞。” …… 片刻后,谢尽欢和丹王道别,来到王府花园一处阁楼内。 阁楼是丹王平时舞文弄墨之地,墙上挂着不少字画,都是丹王亲笔,至于水平…… 谢尽欢扫了一眼,不想对丹王不敬,也没妄加评价,来到了竖着孔雀屏风的雅间内就坐。 雅小案上摆着个托盘,里面是王府腰牌,以及折叠起来的冰丝衣物,光泽度极高,犹如金属,但质地又十分柔软轻薄。 侍女朵朵等待多时,此时如上次一样跪坐在身侧,又大又白的雪腻几乎凑到谢尽欢脸上,双眸忽闪满是敬仰: “谢公子~郡主马上过来,今天想喝什么酒呀?” 谢尽欢碍于身在王府,目不斜视回应: “有伤在身,不便饮酒,今天就不喝了。” “哦~公子伤这么重,很疼吧?” 朵朵站起身来,挪到谢尽欢背后跪坐,而后双手揉捏肩膀: “婢子给公子揉揉。” 谢尽欢腰背挺直些许,扫视左右: “朵朵姑娘,这不合适吧?” “这有什么不合适?” 朵朵身形前探,脸颊越过肩头,看向谢尽欢侧脸,胸口犹如两团软枕: “公子嫌弃婢子不成?我以前只给郡主殿下按过,可没碰过其他男人。” 嘿? 谢尽欢没想到自己还有被姑娘调戏的一天,周围还有王府侍女,他也不好顺水推舟,只能道: “怎么会嫌弃,若是郡主过来瞧见,误以为我调戏侍女,我不得被拖出去砍了。” 正说话间,滑门外就响起了脚步声。 踏踏踏…… 谢尽欢连忙摆手,示意朵朵快起来。 但朵朵半点不怕,只是坐直了些,摆出认真揉肩捶背的模样。 哗啦~ 很快,滑门被侍女拉开。 身着淡金色宫裙的长宁郡主,步履盈盈入内,妆容衣着十分精致,气势依旧御姐份儿十足。 “郡主殿下。” 谢尽欢本想起身行礼,发现朵朵还在揉肩捶背不让起来,神色不免尴尬。 好在长宁郡主也没介意,在孔雀屏风前坐下: “让她按吧。你帮本郡主击败强敌,还给丹阳立下汗马功劳,本就该享受享受。” “呃……谢郡主厚爱。” 谢尽欢见此,也只得接受朵朵的小保健。别说,手法还挺到位…… 长宁郡主也十分关心谢尽欢安危,只是闺蜜和林大夫跟疯了一样,她这关系较浅的,不太好凑进去,此时才仔细打量谢尽欢气色: “伤势如何了?” 谢尽欢胸口中了一枪,但伤口不深,大部分伤势,都源自于道行暴涨丹的压榨过猛。 有丹医院顶格丹药疗养,又休息两天恢复体力,如今只是浑身酸痛。 此时被朵朵小手一捏,连酸痛都消减不少: “已经没大碍,过两天应该就完全没事了。” “那就好。” 长宁郡主示意桌上的东西: “这是父王赐给你的,徐魂礼亲手打造的‘冰鳞甲’,一品以下的攻势都有抵御效果,对雷火毒攻等玄门神通也有一定防护作用。 “另外,父王还给你订了一杆枪,不过此物得根据功法、招式定做,你待会还得说下需求,隔些时日才能完工……” 徐魂礼是武备院院长,炼器水准不敢称第一,但放在整个大乾也是顶流。 如此人物量身定做的兵器护具,可靠性无可挑剔,但价值同样让人啧舌。 谢尽欢拿起软甲查看,可见软甲造型更像是无袖紧身衣,能防护躯干,但头颅、四肢不在防护范围内。 谢尽欢只玩过法器小衣,也没见过真软甲,当下托在手心,以剑指攻击,结果气劲透入,布料竟然瞬间硬化不再形变。 攻击过后又恢复柔软,切换自如没有任何凝滞。 谢尽欢眼前微亮,觉得这玩意确实是保命神器。 毕竟他的‘磐龙横岗’无视钝击,这玩意无视刺击,两者相加约等于物理伤害免疫,可以直接穿到超品。 但拿了这些重赏,他肯定不好意思再要其他东西,稍加斟酌,把冰鳞甲放下: “这些实在太过贵重了,嗯……我对丹王阁收藏的《龙骧付应决》很感兴趣,若是能借阅……” 长宁郡主豪气回应:“父王论功行赏,你拿着便是。至于龙骧付应决,本郡主可以借给你看,但你现在还没法入门。” 谢尽欢只要能背下来,就能还清婉仪的债务,对此回应: “我就是好奇,想见识下此类神功,若是不方便,那就日后再说。” 长宁郡主也没吝啬,微微挑眉。 朵朵当即意会,抬手把谢尽欢眼睛捂住了。 “诶?” 谢尽欢有点疑惑,下一瞬对面又传来‘窣窣~’声响。 听动静是房东太太把手伸进了孔雀胸衣,在奶沟里摸东西…… ? 谢尽欢只当什么都听不见,在等待一瞬后,捂眼睛的手又松开了。 长宁郡主保持刚才的姿势,右手拖着快云白色玉牌,递给谢尽欢: “给。” 谢尽欢看着奶香味的玉牌,有点不太好下手: “这是?” “武道神典。” “是吗?” 谢尽欢为了弄清缘由,接过带有奶奶温暖的玉牌,灌注气机尝试探查。 结果玉牌随之传来反馈,感觉到了一个人大概轮廓,甚至还有气脉涌动,不出意外就是功法脉络图。 但人像尺度实在太过细微,他道行浅薄,根本摸不清细节。 长宁郡主就知道谢尽欢会皱眉,解释道: “武祖给后世留下的通仙法门,起步就是超品,至于九到一品的练法,在武祖眼里属于入门功夫,没必要浪费笔墨。 “你刚步入神气境,神识如同残烛萤火,根本摸不清具体脉络,对气机的驾驭程度,也达不到学习此典的门槛。” 谢尽欢仔细尝试了下,发现确实难以摸清,只得放弃,转而询问: “超品只是起步?” 长宁郡主知道大部分人,都没渠道了解超品往上的天地,认真讲解: “当世五大修行流派,在古时其实分为了七重境界。其中武道为——锻体、柔曲、神气、破煞、龙骧、伏应、冥寂。 “但天地灵气日渐匮乏,修士很难再跻身四境往上。 “诸教百家为了不让修行者觉得前途无望,失去信心,就重新调整了划分之法——把第四境定为修行者的最终目标‘超品’,前三境,则细分为了‘九品’。 “龙骧付应决是武祖阅遍上古功法,总结的‘教材’,事无巨细,并不是让人照着学,而是让后人踩在无数上古先辈的肩膀上,总结出自己的武道……” 谢尽欢安静听完讲述,若有所思点头,觉得情况似乎超出预期了。 按照武道神典的入门条件,他除非跻身一品,不然看懂都没法练。 想教给林婉仪,他所需道行得更高,还得等林婉仪也跻身一品。 不然他言传身教,林婉仪都不可能学明白。 “受教了。那等我有了一品功底,再来向郡主讨教。” “以你的天赋,应该要不了多久。” 长宁郡主说到此处,想了想又道: “父王已经交代过我了,我以给皇后贺寿名义进京,还得准备些东西,后天才启程,你现在是本郡主的贴身高手,不跟着一起走?” 谢尽欢只有二十一天时间,实在没法耽搁两三天,不然肯定是跟着房东太太一起舒坦: “京城那边有要案,我先跟着过去看看,争取两天把事情解决,到时候郡主入京,陪郡主到处跑,也不会被琐事烦扰。” “你还真是不辞劳苦,也行,过几天本郡主到了京城,再慢慢犒劳你……” …… ------ 求月票、求追读or2! 多谢【离花引】【相思灯下诉】【金枪匠卢梭】大佬的盟主打赏! 多谢诸位大佬的打赏、月票、推荐支持or2! ------------ 第三章 梦中传道 郡主府外。 杨大彪等人整装待发,在羊肉汤铺面外等待,煤球蹲在旁边化缘。 令狐青墨得知谢尽欢要去京城,哪里坐得住,也抛下闺蜜提前收拾了东西,在队伍里等着。 林婉仪独自等在院中,认真擦着桌椅板凳,不时往门外打量,看谢尽欢回来没。 在等待不知多久后,一道人影便翻过围墙,落在了正屋房顶上,手里还抱着件衣物。 呼~ 林婉仪连忙上前,发现谢尽欢手里拿着腰牌,眼神不由讶异: “丹王给你封官啦?什么职务?” 谢尽欢把衣服放在桌上: “亲事府执戟,专门保护郡主。” 林婉仪拿起腰牌看了看,蹙眉道: “郡主殿下武艺那么高,需要你保护?丹王这是想招婿呀,你拿着这牌子,去丹王阁去看武道神典,肯定没人拦你……” 谢尽欢在椅子上坐下,摇头一叹: “刚才我问了武道神典情况……” “如何?有没有给你?” “给倒是给了,不过……” 谢尽欢把只有第一层、没一品实力看不懂、学不会,更没法抄录的问题详细说了一遍。 林婉仪自从拜入缺月山庄后,为了武道神典的事儿发愁好多年,忽然听见此等噩耗,不免如遭雷击: “你确定?你可别唬我……” “我唬你做什么?” 谢尽欢在罗汉榻上坐下,柔声安慰: “郡主的玉佩,你拿了也不敢给巫教,不然咱们一块完蛋。当前唯一得手之法,就是等你我都跻身一品,以我的实力,不会超过三年,至于你……” 林婉仪有自知之明,她想三年内步入一品,除非是当榨菁妖女,采取巫教双修秘法,把谢尽欢当补品,可持续性渴泽而渔。 但那样她是能位列一品,谢尽欢得变成药渣,还是没法完成谋划。 发现步入死局,林婉仪自然委屈起来了: “意思是,你三年内不可能把全本武道神典给我,别人教我也不可能学会?” 谢尽欢是这意思。 但要是真断了婉仪所有念想,婉仪很可能断供。 他还需要龙血丹、生龙活虎丸等神物,缺不了林大美人这金主太太,当下也陷入了为难。 但好在他身边还有一尊女老祖,关键时刻能帮上忙。 就在谢尽欢思考对策之际,红衣阿飘从背后冒了出来,坐在了林婉仪身侧: “功法我看过了,可以帮你教给她,不过教起来比较麻烦,她想记住,得花费不少时间……” …… 林婉仪正等待谢尽欢回应,发现谢尽欢又走神了,还望着她身边,不由狐疑起来,转头看了看: “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在想事情。” 谢尽欢收回目光,想了想语重心长道: “传授此功,也不是完全没办法,记得家师曾教给我一手秘术,应该可以用在这上面。” 林婉仪眼前一亮,坐近几分: “什么秘术?” 谢尽欢聆听着鬼媳妇介绍,认真讲解: “类似于‘梦中传道’,就是以做梦的方式,把我看到功法传给你……” “你不是看不懂吗?” “呃……我是看不懂意思,但记得内容,肯定能传给你。不过武道神典过于高深,你记住有点难度,可能得很久时间,而且你没有一品往上的道行,记住也学不了,更没办法将此功传授他人。” 林婉仪未曾听过‘梦中传道’的说法,但她师父道行高深,只要她记住了,应该就有法子拿到手…… 不过…… 林婉仪想想又觉得哪里不对: “梦中传道……那我岂不是得和你一起睡觉?” “?” 谢尽欢目光一凝,他都没往这方面想,此时余光瞄了下旁边的鬼媳妇。 夜红殇回应很直白: “姐姐和她一起睡就行,你这挂件在不在无所谓。” 我怎么能不在? 我不在那不成百合文了…… 谢尽欢语重心长回应:“差不多。不过睡一间屋就行了,不用钻一个被窝。” “……” 林婉仪有些迟疑,毕竟孤男寡女睡一屋,能不睡出点事情? 前两天谢尽欢都敢亲她摸她,到时候说不定就敢蹭她了…… 但她也没其他法子得手神典,稍加斟酌: “你……你准备什么时候开始传功?” 谢尽欢当前着急去京城刷野拉经济,询问道: “当前只有第一层,你着急吗?不急可以等个把月……” 林婉仪已经寻觅好多年了,哪怕只有第一层,也能拿去交差,为防出幺蛾子,得手肯定越早越好。 而且她现在得陪着睡,拖延一年半载,还不是得陪着睡? “嗯……看你。反正你什么时候把功法给我,我什么时候帮你向南疆订药材。还有紫苏的丹药,我全没收了,你从她那儿什么都拿不到。” “?” 你这不要我命吗? 谢尽欢当前急缺紫苏出品的丹药,听见这话自然急了: “我还得去京办案,妖邪相关耽搁不得。要不你也回家看看?反正距离不远,我白天忙正事,晚上过来给你传功,两不耽误。” 过了槐江就是京兆府,走运河顺风顺水,半天就到京城。 林婉仪略微斟酌,点了点头:“也行吧……那你先走,我回去打声招呼,明天晚上你来长乐街林府,记得偷偷来,别又在京城搞得我俩不清不楚。” “行,你快回去收拾,明天晚上给我留个门,我偷偷滴进屋。” “?” 林婉仪觉得这话怪怪的,并未接茬…… ---- 入夜,京兆府。 “驾……” 蹄哒蹄哒…… 五匹骏马在驰道上飞奔,三名县衙人手紧随其后,为首则是谢尽欢和墨墨,马鞍上蹲着思乡心切的煤球。 随着日落西山,三水环绕的巍峨雄城出现在了视野尽头。 谢尽欢曾在洛京生活十六年,按理说早已习惯了京城的繁华,但再度看到这座人口过两百万的巨型都市,眼底还是流露出了一抹惊艳。 此时刚刚入夜,京城千街万巷亮起了灯火,街上随处可见香车骏马、公子仕女,沿街高楼宝厦绵延至天际,其中还有飞廊天桥交错纵横,遥遥看去宛若天上神都。 杨大彪曾在京城任职几年,眼底也包含怀念,沿途叮嘱手下: “京城不比丹阳,随便丢块石头出去,都能砸到俩七品大员,进城后都给我老实点,谁要敢惹事,我把你们皮都扒了……” “明白……” 令狐青墨眼见快到地方了,转眼询问: “谢尽欢,咱们是先去县衙,还是先去拜见世子殿下?” 令狐青墨所说的世子,为丹王世子赵德,在丹阳颇有几分名气,甚至有市井传言,说其是侯管家的种…… 因为太过离谱,丹王害怕失手把儿子打死,前两年就丢去了京城。 谢尽欢走得早,并未听说过赵德的故事,只知道此行要在京城的王府住一段时间,想了想回应: “天色尚早,先去衙门吧。” “行……” …… ---- 布政街,万安县衙。 县令吴元化,在茶案旁就坐,翻着丹州那边送来的卷宗,眉宇间颇为唏嘘: “都说女大十八变,男儿也一样。本官上次见谢尽欢,还是个十五六的毛头小子,当时只觉得聪明好学,俊俏讨喜,没想到短短几年间,就成长至此……” 茶厅对面,还有两人就坐。 其中一人穿着黄色简朴僧衣,光头赤足,脖子上挂着一串褐色佛珠,朝野一般称之为仙官,不过官方正式称呼是‘天文博士’。 整个钦天监,只有三十六名仙官外加七十余名天文生,人数不多,但最弱都是四品,最强则是丹鼎派掌教陆无真。 另外一人,则身着赤麟卫红袍,头戴纱帽、腰悬银牌,官拜百户,名为陆谦——韩靖川是其直属上级,周贺本是其搭档。 通常情况下,赤麟卫出马多半得抄家灭门,仙官出马,则是连一缕残魂都不留,能让两者一起出马的情况是极少数。 今天能共聚一堂,显然是衙门遇到了难处。 吴元化把卷宗放下,眼底满是愁色: “从开春到现在,相似案件已经出了多起,凶手没留下任何蛛丝马迹,根本无从追寻。 “丹阳出现妖邪作乱之事,短短半个月便侦破,妖寇尽数伏诛。 “此事传到太华殿,圣上先喜后怒,勒令陈府尹立下军令状,一个月内查清‘干尸案’,否则脱了官袍滚回家养老。 “陈府尹若是因此丢了官职,本官恐怕都得调任岭南看妖兽龇牙……” 僧人法号净观,出自大乾佛门之首的天台寺,慈眉善目神态和煦,也很会安慰人: “凡事要看开些,南疆虽妖邪遍地,但也有好山好水,吴大人在京中劳累多年,老来能去南方静养,沿途览尽山河之美,也算幸事。” “……” 吴元化眼角微微抽了下,很想骂这秃驴站着说话不腰疼,暗道: 您老佛法高深,肯定不怕妖兽龇牙,就我们这群肉体凡胎,遇上了估摸是一口一个嘎嘣脆,有机会看到好山好水? 也在几人交流时,一名衙役快步来到门外,躬身禀报: “大人,丹阳的人到了。谢大人的公子也回来了。” “哦?!” 吴县令听闻丹阳衙门在谢尽欢协助下光速破案,这几天可羡慕坏了,连忙道: “让尽欢直接去停尸房,刚好两位大人也在,一起看看这案子……” “是。” …… ------------ 第四章 倦鸟归巢 一行人穿街过市,在万安县衙门外翻身下马。 谢尽欢瞧见熟悉的建筑街道,心头又涌起几分喜意,还没来得及和街边熟人打招呼,煤球就窜到了房檐上,往里面东张西望: “咕叽咕叽?!” 正在院里商量事情的县尉斐济,瞧见房顶上的大破鸟,微微愣了下,继而便跑了出来,两撇小胡子往上一翘: “哟~尽欢,几年不见长都这么大了?比你爹当年俊不少……” “斐叔一点没变,还是这么精神。” “嘴还是这么甜。听说你在丹阳那边破了大案?虎父无犬子呀!” “还不是斐叔当年教得好,三岁亲自验尸给我看,心肝脾肺肾挨个翻,想记不住都难……” …… 令狐青墨没来过万安县衙,瞧见两人十分熟络,询问道: “这位是?” 杨大彪曾经在万安县当过几年捕头,来了老单位,也和回家差不多: “斐济斐大人,法号‘济悲’,我老上司,以前是谢大人副手,办案那是一绝,破情杀偷人案,扫一眼知道是什么姿势……” “啊?斐大人是佛门中人?” “不是,尽欢小时候老记错名字,总把他就叫‘斐济悲’,久而久之就有了这外号。” 说着杨大彪昂首挺胸踏上台阶,招呼道: “济悲大人,不看看谁来了?” 正扶着谢尽欢肩膀左右打量的斐济,闻声转眼,两撇胡子当时就垮了下来: “嘿?!怎么来的是你这小王八蛋?本官可没银子,你想蹭吃蹭喝找别人……” “嗤~” 跟班小王直接嗤笑出声。 令狐青墨也差点没绷住,不过碍于道门女侠形象,又连忙摆出不苟言笑的样子。 杨大彪怪尴尬的,回头解释了一句: “看到没有?这就叫打成一片。” “是吗?” …… 几人正叙旧之际,衙门后方便有一名差役跑来: “斐大人,吴县令说直接去停尸房。” 谢尽欢来县衙就和回家了一样,见此直接走向西衙,沿途询问: “斐叔,干尸案具体是什么情况?” 斐济扶着腰间官刀,神色凝重: “唉,就是妖寇杀人练功。从今年正月起,万安、长乐两县,就屡屡出现干尸,看情况都是同一人所为,但凶手滑的跟个鬼一样,不说目击证人,连根头发都没找到……” 杨大彪摸着下巴插话: “难不成是和尚作案?” “目前不排除这点。” 斐济抬了抬手示意外城: “扬威镖局李镖头记得吧?就是偷人家小妾被打那个。正儿八经的六品武夫,半夜去逛勾栏,莫名其妙就死巷子里了,刀都没拔出来。大彪,你这来了京城,以后可得注意点……” “嘿?我注意个啥呀?我又不去那种地方……” “还装模作样起来了?以前是谁大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偷摸过来问我‘此地可有妓否’……” “嘘嘘……” …… 认真交流案情间,一行人到了西衙停尸房。 斐济把门打开,让衙役掌灯,整齐摆放在案台上的十七具尸体,就呈现在了眼前,一字排开几乎布满整个屋子: “为了方便查案,尸体都送到了咱们这了,按案发时间从左到右摆着,你们看看。” 谢尽欢看老爹办过不少案子,但涉及十七具尸体的大案,在京城也是极少遇见。 此时掀开白布打量,可见尸体死亡八个多月,但并未腐烂,浑身皮肉呈现乌黑之色,紧贴在骨头上,似乎被榨干了体内所有水分,甚至能依稀看出死者临终前恐惧表情。 令狐青墨撩起另外几块白布看了下,略微琢磨: “这些干尸,按理说埋在地下都很难腐烂,和丹阳那三具骸骨有点差别。” 谢尽欢也觉得不太像,又接过斐济取来的天灵盖,和几人一起打量其中‘血痕’,可见痕迹与三具骸骨没太大区别。 血痕太过细微,常人只能看出大概走向,而想放大几千倍看细节,也只有‘阿飘牌显微镜’能办到。 谢尽欢对比片刻,没看出特殊之处,于是手按正伦剑,呼叫鬼媳妇掌掌眼。 夜红殇其实一直在暗中观察,此时在耳边回应: “这是个‘案中案’,凶手有两个。” 嗯? 谢尽欢还想聆听鬼媳妇讲解,房舍外就传来了脚步声。 踏踏踏~ 抬眼看去,县令吴元化等人来到了门外,后面还有一名红袍赤麟卫。 谢尽欢和赤麟卫有点旧怨,见此暗暗皱眉,不过并未流露异色,上前拱手: “吴县令。” 吴元化以前就是谢温的上级,谢尽欢作为下属儿子,认识但并不算熟识。 不过如今谢尽欢孤身斩贼立下大功,又被丹王赏识重用,平步青云是迟早的事儿,吴元化岂敢怠慢,快步上前犹如多年没见的叔伯: “尽欢,几年不见,你都长这么大了,听说你在丹阳受了伤,没大碍吧?” “没事,轻伤罢了。” 谢尽欢一礼过后,看向后方两人: “不知这两位大人如何称呼?” 吴元化和气介绍:“钦天监净空大师、赤麟卫陆谦陆百户,干尸案由这两位协查。” 陆谦此行过来,根本就不是查案,而是怀疑‘周贺之死’与谢尽欢存在联系,特地借着机会共事,摸谢尽欢底细。 不过台面上,陆谦还是相当客气,抬手回了个礼: “听闻谢公子武艺不凡还断案入神,今日一见确实不似俗子,衙门已经被干尸案困扰多日,不知谢公子可有看法?” 吴县令被上面骂惨了,此时也眼含期待看向谢尽欢。 谢尽欢知道鬼媳妇能从尸体上找出蛛丝马迹,但在场人太多不好作妖,而且也不想和赤麟卫有过多交际,摇头一笑: “衙门追了大半年都没结果,我刚来怎么看得出问题,得先查几天才知道。” 令狐青墨向来工作狂,此时询问: “衙门现在有哪些线索?” 斐济是县尉,主办此案,介绍道: “没有实际线索,但钦天监、赤麟卫诸多好手,根据案发地点、死者情况推断,行凶妖寇实力在四品左右,身怀能侦测方圆百丈高手的特殊法器,或者身边有厉害护道人。 “加之丹阳前几天发现的尸体,死法与这些死者大同小异,目前猜测可能是冥神教在暗中培养新人练手……” “哦……” 斐济随口聊了几句后,见谢尽欢等人都是风尘仆仆,又道: “这凶手道行不算高,但太滑溜,没个十天半月抓不到。 “今天天色太晚,你们车马劳顿过来也不容易,先休息一晚,明早咱们所有人碰个头,好好商量下这案子怎么查。” 谢尽欢见此也没多说,和几个熟人告辞后,就带着人离开了县衙。 县令吴元化本来期望颇高,眼见谢尽欢就这么走了,笑容不免化为了愁色,目送一行人离开后,双手负后叹道: “丹阳那边说什么‘断案入神、未卜先知,内应报讯都追不上谢尽欢追凶的速度’,如今看来,还是有所夸大。” 净空和尚插话道:“办案就是抽丝剥茧、多跑多查,吴大人总不能指望谢公子今天过来,案子明天就破了吧?” 吴元化摇头笑了下:“也是,本官着急了。太叔丹都抓了七天,这案子已经拖了大半年,他怎么可能刚来就抓到凶手,唉……” …… ---- 不久后,衔云巷。 谢尽欢带着墨墨一行人,来到巷子深处,自幼在这长大的煤球,就嗖的一下飞进了一栋宅院。 宅院深藏小巷,围墙早已泛黄,规模比在房东太太那儿租的宅子稍大,但已经传了几代人,装修肯定要差不少。 而且一走就是三年,宅子散了人气,如今院子里草都半人高了,砖瓦也有破损之处。 煤球从小在这长大,发现家里变成了废宅,它的红木鸟舍也不见了,孤零零蹲在围墙上,眼神有点失落。 倦鸟尚知归巢,人何尝不是如此。 谢尽欢睁眼就在那栋宅子里,整整生活了十六年,此时望着物是人非的宅院,不免怀念起曾经的丫鬟仆役狗腿子,以及整天朝六晚九的老爹。 可惜如今连老爹生死都不清楚,身边还有尊二十多天后就炸坟的姑奶奶,安逸日子看来是一去不返了…… 令狐青墨跟着来到了宅院内,发现满目荒凉,连个落脚地都没有,不免心中暗叹——谢尽欢这么好的人,怎么会遭遇如此不公…… 察觉到谢尽欢眉宇间那一丝愁绪,令狐青墨准备安慰两句,却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虽然常听那些疯批小姐讲,安慰男人最好的方式,就是把头发盘起来。 但她不明白意思呀! 在稍微斟酌后,令狐青墨柔声道: “别多想了,人要往前看,宅子我这几天帮你收拾一下,等你以后成家立业,自然就兴旺起来了……” 瞧见墨墨认真安慰的模样,谢尽欢心头压抑消减不少: “你一个人收拾不过来,等我把事情办完闲下来,咱们俩再慢慢收拾,到时候你住西厢,就在我隔壁,来往也方便。” 令狐青墨本想点头,不过又觉得不对: “我住你家作甚?” 亲都亲了,你还想跑了不成? 谢尽欢笑了下,怕墨墨电他也没乱说,只是随口道: “就咱们这关系,来了京城不得到家住几天?” 令狐青墨觉得也是,不过到时候林大夫应该进门了,她住跟前,林大夫还不得抱着个娃儿站门口,用小眼神瞪死她? 话说偷偷跟着谢尽欢跑来京城,林大夫知道不会吃醋吧…… …… 谢尽欢也没在这勾起无数回忆的故地久留,来回打量一圈儿后,就招手道: “煤球,走啦。” “咕叽!” 煤球很不开心,蹲在谢尽欢肩膀上嘀嘀咕咕,估摸是在抱怨咱爹亲手给它做的红木鸟舍被偷了的事儿…… ------------ 第五章 藏浊自污? 丹王府位于正安街,毗邻皇城,距离步政街不算远。 谢尽欢骑马穿街过市,等赶到气派巍峨的王府外,夜色已深,街上只能看到些许巡逻差役。 令狐青墨几乎和长宁郡主一起长大,王府上下都认识她,等来到府邸外后,在门口站岗的黑甲武卒,连忙上前: “令狐大人,您何时来的京城?” “刚过来。” 令狐青墨在门外翻身下马,便介绍道: “这位是谢尽欢谢大人,新上任的郡主府执戟。” 两名武卒已经听说过谢尽欢的传闻,连忙诚惶诚恐行礼: “拜见谢大人!” “客气了,我不过刚来,礼数不必这么重。” 谢尽欢拱手回礼,跟着墨墨踏上台阶,询问道: “世子殿下可就寝了?” “呃……” 带路武卒有些尴尬,看摸样是先行通报。 令狐青墨过来,其实也有帮闺蜜监察世子动向的任务,此时直接走在了前面: “不用通报了,带我们直接过去。” 武卒也不敢多言,连忙在前面带路。 谢尽欢扛着煤球跟在墨墨背后,和杨大彪等人一起穿过庭院、走廊,很快来到了西宅湖畔。 夜半时分,湖畔花园被月色笼罩。 谢尽欢抬眼望去,可见一名身着黑袍的男子,单手负后,以布条蒙住双眼,站在草地上倾听着周边风吹草动。 男子相貌与丹王神似,不出意外就是世子赵德。 虽然架势略显稀松,但此时独立于月下,却也隐隐透露出一股不怒自威之感。 谢尽欢略微打量,稍显意外: “世子殿下这么晚还在练功?” 令狐青墨同样挺意外,正想走近细看,却见站在廊道中的书童来福,出言询问: “殿下可准备好了?” 世子赵德单手负后,声音清朗: “开始吧,这次让所有人一起上。” “殿下确定?” “我有把握。” 声音中透着股心有成竹的自信。 谢尽欢寻思这是要演练武艺,还是‘我要打十个!’,自然停下了脚步认真观摩,令狐青墨也疑惑观望。 来福并未发现游廊拐角冒出来了一堆人,确定世子殿下准备好了,抬手拍了拍。 啪啪~ 踏踏踏…… 下一瞬,旁边的房间里就传出细密脚步声。 继而十余名衣着清凉的丫鬟,就从屋里冒出来,轻手轻脚来到花园中,围着世子殿下转圈儿。 世子赵德露出一抹坏笑,抬起双手,听声辨位往左右摸索: “在这!” “诶~殿下没抓到……” “你以为你跑得掉?嗯……是秀琴!” “哇~殿下真厉害……” “府上就你脸盘子最大,本世子能摸错?” “哎呀~殿下讨厌……” …… 廊道拐角死寂下来。 杨大彪刚才还以为世子殿下被夺舍了,此时如释重负,觉得这才是熟悉的世子殿下。 令狐青墨深深吸了口气,感受显然差不多。 谢尽欢没听过丹王世子的消息,此时和煤球一样满眼震惊: “世子殿下,也和郡主一样……” “亲姐弟,你以为呢?” “郡主是姐姐?” “不然呢?” 长宁郡主娃娃脸,看起来就像是十六七的贵气公主,谢尽欢本以为是兄妹,此时还真有些意外。 令狐青墨觉得场面实在太损王府形象,想想来到近前: “世子殿下?” “……” 欢声笑语一静。 正在到处追丫鬟的赵德,动作微微一顿,转头询问: “这是哪个丫鬟?” 书童来福吓了一跳,连忙招手让丫鬟退下: “是令狐姑娘。” 赵德动作明显一僵,上抬双手行云流水的来了个野马分鬃,原地打起了太极: “父王,我在练功,听声辨位……” “王爷没来。” “姐,你听我解释……” “郡主也没来。” “?” 赵德动作又是一顿,继而起身摆出世子该有的气度,拉下眼罩: “青墨,你怎么来了?这位是?” 谢尽欢拱手:“卑职谢尽欢,拜见世子殿下。” 赵德虽然不学无术,但也不聋,丹阳的情况下显然知道,闻声面露惊色,快步上前,仪态犹如‘阿斗见子龙’: “阁下就是谢兄?怪不得,我就说墙上怎么刷刷掉粉。” “嗯?” 谢尽欢莫名其妙,和煤球一起左右张望。 赵德走到近前,本想摸摸煤球,发现手里拿着眼罩,又迅速收到腰后: “蓬荜生辉!谢兄看来不怎么风趣。” “呃……” 敢情是这个‘灰’呀?谢尽欢觉得这冷笑话还行,轻笑道: “受教了。” 赵德发现令狐青墨面无表情,知道是刚才的场面太尴尬了,此时轻声解释: “谢兄可知我方才在作甚?” 这还用问? 谢尽欢寻思是让他给个台阶下,询问道: “世子殿下是在练听声辨位的功夫?” 赵德摆了摆手,语气凝重解释: “常言‘伴君如伴虎’,我身为亲王之子,又在京城扎根,父王还手掌军政财权,若是再表现出文武全才……” 谢尽欢心领神会: “殿下在藏拙自污?” “嘘~” 赵德拍了拍肩膀,做出看破不说破的模样。 而深知世子德行的令狐青墨、杨大彪等人,则是深深吸了口气,眼神意思估摸是: 就您这模样,还需要藏拙? 我估摸王爷从来不受圣上猜忌,一半是因为性格率直不善权谋,另一半就是因为‘父凭子贱’,朝臣瞧见你这模样,都不敢站队! 不过赵德终究是未来的丹王,在场之人也没人敢奚落。 赵德正常情况下,世家子的气态还是到位,且和丹王一样平易近人: “谢兄为丹州立下汗马功劳,远道而来若不好生招待,父王非得说我不懂礼数。来福,去紫金阁订一桌八仙宴,记王府账上!” “好嘞!” 谢尽欢乃至杨大彪,听见这话属实惊了下。 紫金阁是京城最负盛名的风月场,进门茶水费都得十两起步。 至于‘八仙宴’,则是紫金阁的至尊服务,天南海北的佳肴是其次,最重要的是八位花魁作陪,表演各种攒劲的节目。 谢尽欢在京城活了十六年,也没打听到具体有多攒劲,只知道没有男人能在‘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下站着出门。 他虽然感兴趣,但也看出丹王世子这是在借他的名义公款吃喝,婉拒道: “谢殿下厚爱,谢某已经受王爷重赏,哪敢再让殿下破费……” 令狐青墨可能是怕谢尽欢被带坏,也连忙插话: “殿下,他有伤在身,近日不便饮酒,奔波一天也该休息了,要不改日吧。” 赵德十分可惜,不过这公款消费的机会,他绝不能错过,当下又道: “喝酒不行,那就去玩,明天金楼有场好戏,国子监的张怀瑜,和雪鹰岭魏鹭比定力。 “本世子押三千两银子在张怀瑜头上,输了记王府账上,赢了咱们对半分,就当款待谢兄了。” 金楼算是拍卖行,也经常举行打擂对弈、斗鸡斗狗等活动开盘口。 谢尽欢虽然急缺银子,这款待之法着实有点离谱,转眼看向小秘书墨墨。 令狐青墨知道世子殿下非得借谢尽欢名义捞一笔不可,想想询问: “怎么比?” “就是双方打坐比定力,我们派人表演节目,看谁先坐不住,输的人会变成整个京城的笑柄,特别有意思。” “比定力……” 令狐青墨想了想道:“张怀瑜是国子祭酒范先生的徒弟,穆先生师侄,以前还来过学宫几次,绝对的真君子。至于魏鹭……我记得他好像是魏无异的孙子,他怎么会想着和儒家门生比定力?” 赵德摆了摆手:“魏鹭来京城给皇后娘娘拜寿,去国子监拜访,意外撞见了张怀瑜在看《魏无异艳史》,两人吵起来了。魏鹭骂张怀瑜伪君子,张怀瑜硬说自己是在研究史料,魏鹭为了揭穿张怀瑜真面目,就摆了这么个局。” “哦。” 令狐青墨恍然大悟。 因为在寂文斋看到过那些儒家酸秀才的杰作,她明白魏鹭有多气,想了想道: “张怀瑜是儒教门生,定力绝对不凡。不过魏鹭也绝非泛泛之辈,此战在我看来六四开,世子殿下最好还是保守些……” 赵德心有成竹摆手: “魏鹭能为一本闲书较真动怒,定力就不可能比过张怀瑜,这就是必赚的局,若不是金楼怕赔不起限注,本世子非得压个几十万两银子。” 令狐青墨觉得这说法好像也有道理。 赵德说话间,又看向谢尽欢: “不过谢兄是真豪侠义士,明天若是上场,胜负难料。 “谢兄要不要也去试试?反正是打坐,报名都能上场,只要撑过第一关就有赏银,过关越多赏银越高,夺魁能拿一千两白银!” 谢尽欢现在平均一个星期得攒一万两银子,对于这事儿挺有兴趣,但他从不否认自己有爱美之心…… 这种比拼定力的擂台,似乎风险挺大,为此保守道: “初来乍的,不知水深水浅,明天去看看再说。” “行。那就明天再说……” …… ------------ 第六章 寻迹 夜色渐深,王府逐渐安静下来。 杨大彪等人在王府客房落脚,谢尽欢因为刚立过大功,管家给安排了带有小湖的庭院,令狐青墨为了方便照应,住在了隔壁。 车马劳顿一天确实挺累,谢尽欢回到房间后,就把睡着的煤球放在枕头旁,而后就服下龙血丹,开始泡药浴养伤,暗暗思索起接下来的规划。 鬼媳妇炸坟在即,当前唯一目标,还是想办法凑齐三万两银,和一株甲子莲根茎! 甲子莲目前还没门路,而来钱最快的方式,莫过于找道友掏心掏肺化缘。 掏谁呢…… 韩靖川让他爹背锅,间接导致他落到今天这局面,还有可能对他下黑手,肯定得宰了以防后患。 但韩靖川职务特殊,他刚回来,不清楚行踪,这人今天晚上没法处理。 按照太叔丹等人的说法,老爹是被冥神教伏击,这群龟孙他见一个杀一个。 但冥神教踪迹不太好找,也不知道今天那名凶手,是否真和冥神教有关…… 念及此处,谢尽欢看向了正伦剑: “夜大美女?” 哗啦~ 话落,对面传来水花声。 抬眼望去,明媚动人的丰润美人,又泡在了浴桶另一侧,用手指弹起几滴水花: “长夜漫漫无心安睡,可以去找墨墨丫头,叫姐姐作甚?” 谢尽欢饶是见过这场面,依旧有点把持不住,当下又用脚去碰曲径通幽之处,可惜还是穿模: “今天那十七具尸体,你说有两个凶手?” “嗯哼。” 夜红殇抬起左手,掌心浮现了一个圆球,内部场景犹如掌上天地,显出了极为细微人体组织脉络。 谢尽欢再次见到‘阿飘牌显微镜’,眼神自然凝重起来,凑近仔细查看,还尝试用手触摸。 结果鬼媳妇看出他的意思,还真能触控。 随着双手拉伸,圆球内的画面迅速放大,原本干苍皮肤,在眼前逐渐化为纵横交错的山岭,每根汗毛都如同擎天巨柱。 “呵~这神通有点厉害,叫什么名字?” “叫境界!” 夜红殇眼神犹如九天玄女,认真讲解: “‘移山填海’不过是强者外在表象,而内里,是对天地本质的探索,你也可以理解为‘一沙一世界,一叶一菩提’。 “在你的角度,你的‘冰鳞甲’已经无懈可击,但我看来,你不过是穿了身蚊帐招摇过市,只要凝聚出一丝更纤细的真气,就能穿过缝隙直击肺腑。 “而功法、体魄也一样,任何完美无瑕的东西,只要你能看的更细致入微,都是坑坑洼洼破绽百出。” 谢尽欢倒是明白这个道理,继续放大观察,在画面进入‘纵横山岭’内部后,可见山脉间存在细微纹路。 纹路朝着同一方向延伸,形成了干枯河床般的痕迹。 “这些是什么?” “夺元妖术抽取精魄留下的痕迹。人有境界、功法之分,哪怕用同一种神通招式,留下的痕迹也不会一模一样。” 夜红殇说话间,圆球内的画面就开始一幕幕切换,前后共展现了十七副差不多的画面。 其中四副痕迹,形似而神不同,存在细微差异,似是旁人用同样手法模仿,而这四具尸体,都出自二十岁以下的年轻男子。 因为痕迹一目了然,谢尽欢也看出凶手不是一个人,来回打量: “前面这人,是不是水平差一些?” 夜红殇欣慰颔首: “对,前面十三人死于妖道散修,功法底子都一般。 “后面四人,死于冥神教高手,功法路数和太叔丹如出一辙,只是模仿了散修手法。 “死者都是十五六的少年郎,目的估计是掠夺‘元阳未泻’之身增补寿元。” “元阳未泻……” 谢尽欢有些好奇:“这妖人是女妖精?” 夜红殇摇了摇头:“采阳为补阴,若是女妖精,这四人只会死得很爽,不会是这幅模样。男子元阳生生不息,正常不需要采补,能用如此手段,很可能是体魄已经没法自成周天,命不久矣了。” 谢尽欢点了点头,觉得这冥神教老不死不好追查,又把画面拨回最初十三人的尸体: “你怎么知道这人是散修?” 夜红殇仪态便就如同大胸女家教,抬手指向痕迹: “正儿八经的妖道,从初学时就开始用‘人之气血’温养,就算用血元精,里面也会添点人血。 “而此人似乎是一直在用兽类制成的血元精巩固体魄,和人之精血存在区别,这也会导致炼的功法不够纯粹。 “你看这痕迹,线条粗细略有差异,说明气脉粗糙,不够平稳丝滑……” 谢尽欢仔细观察,确实发现冥神教妖寇留下的痕迹,要丝滑许多。 因为在丹阳接触过血元精,他事后也查过这东西的门道。 正品血元精,都是用活人炼,但太平年代搞这玩意难度太大,如今妖道,多是用九成兽血配一成人血将就用,功效大概就是犀牛角和水牛角的区别。 而御妖监、丹医院,乃至黑市的血元精,无一例外都是兽类提取,直接用,不亚于打‘兽药’增肌。 为此妖道买回去,通常还得自己搞活人气血,辅以各种锻体药材,炼成‘化妖丹’服用。 “这散修一直在吃兽药,也能练到四品?” “可以,但根基不牢固,到了四品就会遇上瓶颈,也只有无人指点的散修,才会开始犯这种错,后来发现练不上去了,又偷偷摸摸开始杀人。” 谢尽欢听到这里,微微点头,觉得这凶手也不是很难查。 血元精是大禁之物,炼制需要用到大量牲畜,血煞太重根本藏不住。 有背景的妖道,都是让幕后组织暗中输血,就和林婉仪练毒一样,所需物资全让南疆处理好送过来,她直接用,完全不用担心暴露。 而散修肯定没有宗门暗中扶持,也不敢自己炼血元精,唯一得手方式只能是‘买’。 血元精严禁流入民间,京城有血元精的地方,除开太医院、御药监,就只有黑市。 官家地盘得手难度太大,为此这人想要血元精,几乎只能去黑市。 念及此处,谢尽欢心头大动: “待会我去黑市,找下血元精供货商,说不定能查到蛛丝马迹。” 夜红殇收起悬浮圆球:“既然是黑市,就没法追踪买家去向,你怎么查?” “这人又不是只买一次,就算年初才开始练功,也必然买了八个月,我就不信黑市商人一点印象没有。” 谢尽欢说到这里,又想起女妖精的事儿,好奇询问: “男子泻了元阳,会不会影响功力?” 夜红殇眨了眨眼睛:“阴阳相合乃天道,无论男女,泻了只会很爽,只要不纵欲就好。” 谢尽欢松了口气:“那还是泻了比较好,免得被妖精惦记。” “哦?” 夜红殇眨了眨眸子,从浴桶中站起了身,压到面前: “要不要姐姐帮你个忙?” 哗啦啦~ 随着身形站起,丰腴白团顿时浮出水面。 谢尽欢双眸微凝,但马上就发现,鬼媳妇竟然穿着肉色裹胸,沟都不漏了…… ? 谢尽欢大失所望,靠在浴桶,双臂搭在浴桶边缘,眼神桀骜: “行。你有什么手段都使出来吧,我刚好考验考验自己的软肋,看明天能不能去打擂台。” ——— 下章审核了,待会出来…… ------------ 第七章 多事之秋 “哦?那我就不客气了。” 夜红殇见谢尽欢想挑战自我,也是来了兴致,眼神柔媚、似笑非笑,右手葱白玉指慢慢点向线条分明的胸肌。 谢尽欢本来不为所动,但马上就发现,手指头真按在了胸口。 继而柔滑细腻的手掌贴上胸腹,慢慢滑到小腹,摸向了尽欢之源…… 谢尽欢半信半疑,尝试抓住手腕,结果还真抓到了,当下又把温香软玉往怀里一拉! 结果纹丝不动…… “嗯?” 谢尽欢又尝试了下,结果面前的丰腴美娇娘,就如同铁铸神像,饶是拼尽全力,依旧难以撼动胳膊半分,只能主动往上靠。 夜红殇往后一缩,挑了挑眉毛: “嗯哼?不是考验自己定力吗?这么快就破功?” 谢尽欢动作一顿,想想又靠在浴桶上: “刚才不算,你再来一次,我保证纹丝不动。” 夜红殇见此又往前凑了几分,挺起尺寸惊人的大西瓜: “来,姐姐让你摸一下,这次绝对不逗你。” “……” 谢尽欢面对鼓囊囊的丰满,眼神坚毅如佛陀圣子: “你这是在诱骗我,我不会上当!” “我骗你做什么?真让你摸。” 夜红殇说着,拉起谢尽欢的一根手指,放在胸前白皙之上,轻轻摁了下。 结果指尖下微微凹陷,触感如酥软云团。 我去…… 谢尽欢没想到夜大魅魔这么实诚,真让他摸,于是接了一记苍龙探爪! 结果毫不意外穿模…… “嘿?!你……” “呵呵~” 夜红殇居高临下,眼神带着三分嫌弃: “哦呦~就你这定力,明天也别上场了,免得身败名裂。” “你说不骗我,我才摸一下……” “你没摸吗?戳也算!谁让你贪得无厌还想揉。” 谢尽欢发现自己确实扛不住鬼媳妇的美人计,也是认真起来: “你再来一次,我这次绝对坐怀不乱。” “最后一次机会了~” “来吧。” 夜红殇说话间,身形前压到面前,彼此脸颊近在咫尺,红润唇瓣凑向谢尽欢,甚至能感觉到温热鼻息! 谢尽欢面对近在咫尺的惊世容颜,虽然明知是假的,但距离就剩一捏捏了…… 万一鬼媳妇没反应过来呢? 谢尽欢本着试试也不亏的想法,先是后仰躲避,在鬼媳妇追击同时,以迅雷之势往前一凑。 结果脖子僵住动不了,和鬼压床似得…… “哦呦~还想声东击西,小淘气。” “……” 谢尽欢被绝世大车疯狂调戏,那是真有力没处使,只能认输: “好啦好啦,我养会伤,待会还得去搞钱,别给我整岔气了。” “哼~” …… ---- 李府。 窗外银月当空。 黄门郎李公浦身着睡袍,在八骏屏风后端坐,背上披着条软毯,两名侍女在身侧揉肩捶背。 屏风之外,腰悬金牌的赤麟卫千户韩靖川,在茶案旁就坐,手边摆着一尊金佛: “当年多亏李公相助,韩某才从行宫闹鬼一案脱罪,如今听闻李公寿辰将近,这尊金佛……” 李公浦半眯着眼睛,语气不耐: “有话直说。” “呃……谢温儿子的事儿,李公想来听说了。三年前卑职让谢温担责,让其一家调往南疆,结果半途遇袭而死。如今谢尽欢回来,必然会清算此事,丹阳死的三名赤麟卫,卑职怀疑就是此子下手,只是没找到证据。” 韩靖川顿了一下,继续道: “如此小人物,本不该叨扰李公。但此子近日屡建奇功,丹王对其视如己出,卑职担心……” 李公浦睁开眼眸,眼底含着深深不悦: “让你派人压下三合楼之事,你差事没办好不说,人还全死在了丹阳。 “光是今天,御史台弹劾本官的折子都有三本,你意思是,让本官在风口浪尖的时候,帮你解决这为民除害的功勋之子?” 韩靖川知道这事儿有难度,恭敬道: “谢尽欢风头太盛,又有丹王府撑腰,恐怕很快就会清算旧账,届时也可能威胁到李公。如今此子羽翼未丰,正是铲除的大好时机,我过来,也是想请李公帮忙出个主意。” 李公浦被三合楼、活埋赌徒之事搞得火冒三丈,其实不太想搭理韩靖川这废物。 但谢尽欢势头确实过猛,且明显处于对立面,李公浦稍微沉默,还是道: “行宫闹鬼一案牵扯太大,如今已有定论,谢尽欢想清算旧账,只能出盘外招。” 韩靖川不怕谢尽欢跟他拼人脉打官司,就怕此子不讲武德,直接把他送走,询问道: “既然此子可能私下寻仇,我当前该如何处置?先下手为强,丹王那边会不会……” “人家四处斩妖除魔,都还没找你麻烦,你就火急火燎先下黑手,这不主动给人家抵刀?” “呃……” 韩靖川想了想:“那意思是静观其变?” 李公浦暗暗摇头,眼神如同看白痴: “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彼此有旧怨,你不会主动给他机会? “他只要入局,刀就在你手上,如何处置,还不是看你意思?” 韩靖川仔细想了想,点头道: “下官明白了。下官近日带队去长乐街巡查,暗中防备,丹王世子每晚都去长乐街消遣,谢尽欢必能打探到我行踪,他若真敢自投罗网,届时还望李公……” “暗杀天子近卫,罪同谋逆,你出于自卫当场处置,丹王又能如何?他就算真把你宰了,本官也能借此查他,结果一样。” 韩靖川觉得有道理,不过还是有点担心: “此子要是够隐忍,不来呢?” “他不来找你麻烦,你着急什么?敌不动我不动,有本官压着,他就不可能在京城起势。” “是。” …… ---- 另一侧,大乾皇宫。 夜半时分,立政殿书房。 年过半百的何皇后,站在椅子后面,帮乾帝揉着肩膀。 乾帝赵谨着睡袍,手里拿着一封折子查阅,内容是丹王上呈的槐江湾血案始末及自我检讨。 乾帝和丹王是亲兄弟,但并非皇后所出,原本都只是庶出皇子。 建安八年秋,二皇子政变夺嫡,杀太子于宣德门外,而后入宫篡位,并派人屠戮住在十王府的所有兄弟,史称‘建安之变’。 当时只有乾帝和丹王被忠仆庇护,侥幸逃出了十王府。 但出去后乾帝并未听劝遁走,而是冒险借助老丈人何岫的力量,筹集了十余名死士,反其道而行,伏杀了得意忘形的二皇子,后又受朝臣拥戴,成功继位。 建安之变时,乾帝受了重伤,以至于才五十出头,已经鬓角斑白,虽然久居上位,气态不失帝王之威,但话语透着三分虚浮: “冥神教为了打开‘尸祖陵’,放出那尊灭世妖魔,近年动作越来越大了…… “北周郭太后似有废君自立之心,对我朝可谓虎视眈眈…… “景桓太年轻,这往后继承大统,朕是真不放心……” 何皇后安慰道:“陛下正值壮年,有的时间教导景桓。而且大乾才能无数,陆无真、范黎、侯继业等,都是辅国良臣,下面还有张怀瑜、邓听竹等后继之人。 “前几天丹阳还冒出了个叫谢尽欢的年轻人,文武双全能力过人,假以时日必然也能成大乾栋梁。 “景桓向来听劝,往后即便不能开疆扩土成一代雄主,诸多良臣辅佐,也能做一代守成之君……” 乾帝摇了摇头:“大乾承平百年,看似风平浪静,但表象之下,是诸教百家争锋、强敌妖邪环伺,稍有闪失,就是三万里山河化熔炉沸鼎,百姓沦为鱼肉虫豸。 “这样的天下,要的不是守成之君,是中兴雄主……咳咳……” 正说话间,乾帝忽然闷咳了两声。 何皇后眼神微急,连忙取出取来一颗朱红弹丸,送到乾帝嘴边,帮忙顺气。 乾帝服下丹丸后,气色好了不少,又轻轻叹了口气: “生死有命,也不知道朕能不能熬过这个冬天。所幸执政二十年,路都已经给景桓铺的差不多了,就算守不住,总不至于亡在他手上……” “陛下。” 何皇后在背后帮忙顺气:“市井常言‘儿孙自有儿孙福’,陛下当以龙体为重,后人的事情,就让景桓自己去操心,他总得有自己走路的一天。” “呵,倒也是……” …… ----- 多谢【甜宝_】大佬的盟主打赏! 多谢【偶然的遇见】大佬的万赏! 多谢诸位大佬的打赏、月票、推荐、追读支持or2! ------------ 第八章 一大波妖寇! 月朗星稀,庭院内回荡清幽虫鸣。 唧唧唧~~ 令狐青墨在床榻上闭目盘坐,周身可见气机流转,闭目认真演练着功法,心神已经进入忘我之态。 但就在她沉迷练功不可自拔之际,却听外面传来了一声: 咔哒~ 轻微关门声。 ? 令狐青墨柳眉轻蹙,收功静气望向门口,却见一道熟悉的侧影,从窗户飘过,鬼鬼祟祟往门口走来…… ! 谢尽欢? 他……他大半夜过来作甚? 令狐青墨眼底涌现几分惊慌,想跑去把门栓起来,但显然来不及了,只能把佩剑挪到跟前,紧张注意着由远及近的影子,希望谢尽欢只是带着煤球散步…… 但可惜,这表面正气无双的真侠士,还是停在了女儿家房间外,先是侧耳倾听,又抬手轻敲: 咚咚~ 两下叩门轻响,似是叩在了心门之上! 令狐青墨脸色涨红,想装睡不搭理这夜入深闺的登徒子,但谢尽欢非要敲,煤球也开始当啄木鸟踹门,她只能咬牙道: “我……我睡了,你做什么?” 门外随之传来清朗嗓音: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墨墨姑娘……” 令狐青墨眼神微凶:“睡不着你就练功,往我屋里跑什么?我又不会哄你睡!” “嗯?墨墨姑娘想法可不太纯洁,我是觉得咱们这年纪,大案未破,怎么睡得着?我刚才又想到点线索,准备去查妖寇,你去不去?” “?” 令狐青墨深深吸了口气,导致衣襟高鼓,眼底满是难以置信! 你怕是疯了哦! 夜深人静、孤男寡女,鬼鬼祟祟摸到姑娘房间外,邀请姑娘去斩妖除魔…… 这简直是……合我心意~! 令狐青墨本就是工作狂,内心窘迫荡然无存,提剑快步跑到门口,打开房门探头: “有什么线索~?” 说话都可爱了几分。 谢尽欢腰悬双兵,肩膀上扛着被半夜摇起来上钟的煤球,往外走去: “妖道都需要血元精,准备去黑市顺着源头查查。” “血元精?” 令狐青墨疑惑道: “妖道确实需要血元精,但黑市的货,最多吃成李世忠那模样。凶手步入妖道四品,且敢在京城行凶,还不被发现,必然有背景,怎么可能在黑市买血元精?” “去碰碰运气,万一查到了呢?” 令狐青墨知道谢尽欢‘追凶如神’,但以前没一起查过案子,非常想学。 此时大半夜被摇起来上钟,她自然没意见,相伴跃上房顶,朝王府外行去。 丹王是乾帝同胞弟弟,在京城的王府规模相当大,赵德居住在东宅,西宅则是长宁郡主的地盘,主宅则是丹王居住,长期空置。 长宁郡主尚未莅临京城,整个王府看起来灯火稀疏,只有东宅一小块区域还亮着灯火。 谢尽欢从东宅悄然路过,还往庭院里扫了眼。 结果发现赵德果然没睡,正在屋里来回踱步,和狗腿子来福商量: “令狐青墨这‘虎先锋’一到,那‘山大王’转瞬即至,府上还剩多少存银?” “存银?府上没见过这东西,目前还倒欠八千多两……” “啊?!上次把父王屋里的两个花瓶拿去卖了,必须尽快补上,不然那山大王过来能打死我。嗯……你先去借点银子,应应急。” “殿下,真借不到了,认识您的人,都恨不得穿打补丁的衣裳出门……要不我去问问谢公子?谢公子浓眉大眼,看起来是仗义疏财之人……” 啊? 谢尽欢骤然色变,拉着墨墨拔腿就跑。 令狐青墨也避之不及,火速离开王府后,才提醒: “你千万别借银子,世子连杨大彪那几钱银子都敢借,而且从来不还……” 借了不还那叫抢! 谢尽欢从来都是抢别人,敢抢他的目前没见过,斟酌颔首: “已经见识到了,以后我躲远点。” 两人如此飞驰,沿途也在扫视灯火通明的庞大城池。 洛京常驻人口过两百万,规模相当惊人。 黑市位于外城的逍遥洞一带,乃京城比较乱的区域,内部勾栏赌坊遍地,三教九流、异域胡商在此聚集,白天是杂货市场,晚上则变成鬼市。 因为人员构成过于复杂,里面也隐藏着北周谍子、邪道暗桩等等,据说还有卖钩子的! 只是以正常手段根本揪不出来。 谢尽欢的煤球和天罡锏,就是其中花鸟街淘来。 令狐青墨极少来京城,对道路不算熟悉,跟着谢尽欢左弯右绕跑了小半天,才来到外城一片低矮的建筑群附近,乌烟瘴气的嘈杂声相继传入耳中: “来来,喝!” “许爷好酒量~” “啊~啊~顶到底了……” …… 令狐青墨跟着落在一处土墙上,听见下方暗巷内高潮迭起的呼声,脸颊微微一红,当做什么都没听见,扫视下方乱七八糟的街市。 逍遥洞建筑多半老旧,且层层叠叠,还挂着破贩子、布条等等,视线并不是很开阔。 因为子时过后就是鬼市,街道两边有很多地摊,上面以什么物件都有,但一眼扫去也没什么大禁之物。 令狐青墨在街上搜寻,很快发现了一个巷口,站着个中年汉子,手里掂着个小瓶瓶,见人就抖两下,眼神期待。 “这个人是卖登仙散的,应该知道门路,你去打听还是我去打听?” “这种事情,怎么能让姑娘家来。” 谢尽欢也没多说,直接就飞身从房舍上摸了过去。 令狐青墨一愣,暗暗寻思——上前打听,为什么要走房顶? 但很快她就发现,谢尽欢字典里的‘打听’,是先打后听! 只见谢尽欢身法利落穿过房舍,无声落在暗巷之中,上前一把捂住中年汉子的嘴,往暗巷拖去。 “呜——?!” 中年汉子还在招揽客人,忽然遇上标准的暗杀流程,吓得三魂七魄掉了一半,手忙脚乱从腰间掏匕首,但还没拔出来,就中了一击肾击。 嘭—— 闷响过后,暗巷直接寂静下来。 中年汉子几乎瘫在怀里,浑身抽搐,气息都陷入凝滞。 “哪儿卖的有血元精?” 中年汉子眼神惊惧,抬手指向西北方,等嘴上手松开,才嘶着凉气颤声回应: “三柳胡同,李四爷可能有门路,大侠饶……” 嘭—— 谢尽欢一记手刀削在脖颈,汉子当即栽在了茅草堆中,干净利落。 令狐青墨飞身落在跟前,眼睛瞪得像煤球: “你……你就这么打听消息?” 煤球倒是双眼微眯,冷静的像墨墨,意思估摸是: 还丢茅草堆上怕人摔着,你丢鸟鸟都没这么温柔…… 谢尽欢这已经是当着姑娘面,比较和善了,回应道: “这些个药贩子,嘴里没一句真话,以后遇上了,切勿心慈手软。” 令狐青墨好歹是个正派女侠,觉得问都不问直接打的风格,有点过于黑道了。 不过谢尽欢比她会斩妖除魔,想想还是从怀里掏出个小本本和硬笔,认真记下谢尽欢的办事思路——遇到药贩子,先打个半死再问话…… 谢尽欢也没耽搁时间,又带着墨墨来到了三柳胡同。 胡同内部有几家暗窑,虽然过了子时,但逍遥洞晚上比白天热闹,内部依旧能看到些许嫖虫,入口处还站着放风打手。 谢尽欢本想故技重施,抓个舌头先打后听,但半途却脚步一顿,望向了不远处一栋皮草铺子。 皮草铺子早已歇业,门外有几个地摊,其中一人明显有些许功底傍身,坐的位置刚好能看到铺子正面和侧巷。 如果不出意外,铺子后方视野死角,还有另一个暗哨的…… 谢尽欢就算不靠鬼媳妇,江湖经验也不差,但有鬼媳妇总是保险一些,手扶正伦剑询问: “这铺子是不是有问题?” 令狐青墨跟在身侧,见状茫然打量: “有吗?” 好在这话也不是问墨墨。 夜红殇从身后走出来,略微勘察: “铺子里似乎有人,不过距离过远,摸不清底细。” 夜红殇洞察力很强,但范围不是无边无际,越远越不清晰。 谢尽欢悄然隐入暗处,摸到铺子十余丈外。 而鬼媳妇的回应,随之在耳边响起: “怪不得这里有血元精。铺子里藏了一大波巫师,都聚在一个房间里,实力在四到六品之间,可以一锅端。” 一大波巫师?! 这不婉仪吗…… 谢尽欢仔细打量铺面,心头颇为讶异。 巫教见不得光,身处大乾的散装巫师,只能在鬼市这地方混迹,逍遥洞卖的各种奇门毒药,大部分都是这些人配的。 谢尽欢知道逍遥洞有巫教人手,但七个中游巫师凑一块,在南疆荒域都能组成个小门派了! 放在京城,绝对属于重大犯罪团伙! 巫师和丹师一样烧钱,能练到中游基本全是富哥…… 念及此处,谢尽欢不由精神了起来,甚至有点后悔带着墨墨出来了。 毕竟墨墨在跟前,他连杀带抢,有点影响形象…… 令狐青墨发现谢尽欢靠在墙上,眉峰冷峻若有所思,满眼疑惑: “这里有什么问题?” 谢尽欢抬手指向街上的地摊: “那个人是放哨的,这里面肯定有问题,我摸过去看看,你和煤球在这放风,切勿打草惊蛇。” 令狐青墨不疑有他,提剑开始警惕周边: “好。有危险立即示警!” “你别靠太近,有动静也别着急冲过来!” “明白……” …… ------------ 第九章 还是邪道专业 南疆巫盟,洛京办事处! 子夜,步寒英罩着黑色斗篷,在无光暗室中就坐。 周围还有数张交椅,坐的都是巫盟各大派联络人。 步寒英作为缺月山庄嫡系成员,在堂内位列第二席,仅次于蛊毒派祖庭螭龙洞,此时正慷慨激昂的发表演讲: “诸派结盟,是为复兴巫教、重入中原。 “我蛊毒派起初也是正派,只是受尸巫派牵连,三教又背信弃义,才被放逐南疆。 “经过多年奔走传道,江湖乃至南北朝廷,对蛊毒派的看法已经有所改观,北周甚至已经开始接纳蛊毒派巫医。 “但就在三天前! “你们螭龙洞教出来的好徒弟,在槐江上面屠戮几百平民! “若非我缺月山庄弟子提前警觉,力挽狂澜,死伤更是会到六百之巨! “此事足以引起民怨,让我等数年心血,毁于一丹……太叔丹的丹!” 巫教流派庞杂,祝祭派等唱歌跳舞请大仙的,属于正道。 尸巫、鬼巫等玩尸体的,是标准的邪道。 蛊毒派夹在两者之间,说邪道吧,不靠杀人练功,甚至会治病。 但说正道,又整天玩毒养蛊下降头,巫女还一个比一个骚…… 在巫教之乱前,蛊毒派还可以在中原行走,最多遭人嫌弃。 而如今全被撵到穷山恶水的荒域,和妖兽斗智斗勇,肯定不服。 为了重回富饶之地,蛊毒派做法和三教百家一样,都是开枝散叶四处传教。 只要信徒足够多、地位够高,朝廷再嫌弃也得捏着鼻子认,当年佛教就是如此起家,历经几次灭佛都屹立不倒。 洛京作为大乾王朝帝都,自然是巫教重点攻略目标,各大派在此地都有‘传教士’。 而巫师大量屠杀平民,显然会让民间对蛊毒派产生负面印象,不利于传教。 为此各派这几天都在开会,商量如何公关。 不过巫盟也并非铁板一块,商议过程,基本上都是阴阳怪气吵架。 螭龙洞老祖,就是蛊毒派掌教司空天渊,作为巫盟首脑,联络人坐在首位,语气不悦: “太叔丹这逆徒,早在三十年前就被逐出师门,老祖也想清理门户,但此人太过油滑狡诈,实在找不到人……” “那说明太叔丹,得了螭龙洞真传!” “呸——据消息所言,力挽狂澜的是道门隐仙派弟子,你缺月山庄往脸上贴什么金?” 缺月山庄做梦都想取代螭龙洞,成为巫盟老大,此时面对质疑,步寒英讳莫如深: “庄主深谋远虑,此事尔等不必细问。反正螭龙洞往后再招惹是非,庄主可不会再给你们收拾烂摊子。” 众人半信半疑,螭龙洞联络人骂道: “论招惹是非,哪里比得过你缺月山庄?你们庄主给‘道门第一绝色’下蛊……” “这是江湖事!” 步寒英语重心长道: “南宫烨和我们庄主同时遇上了凤羽草,天造之物能者得之,换做佛门和道门撞上,照样得打一场。 “南宫烨没抢过,能怪我家庄主?我家庄主不下蛊,和她斗雷法不成?” 众人正如此友善交流间,螭龙洞联络人袖口,忽然冒出一条赤瞳黑蛇,抬头朝上方吐信: “嘶嘶~” 众人肃然一静。 步寒英兜帽上抬,看向屋顶: “上面有人?” 踏…… 呼—— 破风声从房顶响起,眨眼远离。 在座诸位联络人,着实没想到三更半夜在逍遥洞聚头,都能被人摸上门! 为防被朝廷一锅端,诸多豪门联络人,当即展现了毒师职业特色——抱头鼠窜! 不过眨眼,数人各显神通消失在了暗室之中。 步寒英害怕暴露,也从皮草铺子后窗跃入暗巷,朝外围狂遁。 但可惜,他尚未跑出多远,就发现一道人影,从头顶飞身而过,落在了巷道前方! 踏—— 人影身形挺拔,腰悬两把兵刃,光线原因看不清脸颊,但气势堪比索命无常! 呼~ 冷月如霜,巷道中死寂下来。 步寒英瞧见此景,便知我命休矣,如临大敌: “堂内道友众多,阁下偏偏堵我,是在下运气不好,还是另有所图?” 谢尽欢找道友掏心掏肺,结果掏到了南疆巫盟老鼠窝,心头可谓痛心疾首! 毕竟这些人他还得用,现在杀干净,就没药材丹师了! “我若是想杀人,刚才你们已经死完了,不用等到现在。” 被武夫摸到房顶才发现,对脆皮毒师来说,确实等于刀架脖子上了。 步寒英眼神戒备:“阁下所为何事?” 谢尽欢开门见山询问: “炼制血元精需要大量兽类,想长期供应,大乾境内施展不开,应该都是从境外流入,缺月山庄也有供货?” 步寒英眉头紧锁,但远处人影随即提醒: “袖子里的法铃最好收起来,没用。怀里藏着的三只蛊虫挺厉害,但这么远伤不到我。” ?! 步寒英浑身都罩在斗篷里,闻言不由一震,自知实力远逊于对方,悄然收回法铃,老实回应: “在京城开枝散叶,总得有些自给自足的营收。 “血元精药用价值颇高,取材也只是兽类,御药监、太医院都有此物,只因其是‘化妖丹’主料,才被朝廷严禁流入市井。 “我们虽然也卖了,但都是卖给想驻容补血的人……” 谢尽欢不是来查药贩子的,冷声道: “巫教出了名的心眼多,你们卖这种烫手物件,不可能不注意买家背景。 “鬼市买家之中,可有你们摸不清身份的高手?此人经常过来,采购数量应当不小。” “高手……” 步寒英认真回想:“我们摸不清根底,少说得有个四五品道行,这样的人倒是有几个。我们担心出事也查过,不过能力有限没摸到背景。” 谢尽欢知道这几人大概率都是妖道散修,询问道: “这些人通常什么时候过来?” “十天半月肯定来一次,不过有点心眼的,都不会太规律。” 步寒英话至此处,询问道: “阁下是怀疑有妖道高手,在黑市购置血元精修炼?” 谢尽欢听见这话,眼神凝重了几分: “对。你有说法?” 步寒英可是蛊毒派的巫师,对药物涉猎不比丹师差多少,为了送走这尊瘟神,认真分析: “中原腹地管制极严,能在黑市买东西的人也没啥门路,给什么破烂货都要,螭龙洞在瓶子里掺半瓶猪血,都被当成宝。 “所以没商户会弄高品血元精来售卖,正儿八经的妖道高手,也不会在黑市买这些。” 谢尽欢知道正统妖道不会来黑市,但他要找的是独门独户的散修,询问道: “如果只用劣质血元精,不添加活人气血,有没有可能炼到妖道四品?” 步寒英对于这个问题,倒是迟疑了下: “可以。不过根基肯定不稳,且一直要靠固体护脉的药物,中和血元精药性。阁下如果是在找这么个妖寇,其实可以顺着‘龙阳花’查。” “哦?” 谢尽欢郑重起来: “何出此言?” 步寒英认真讲解: “兽制血元精,难以和人之气血媲美,炼成‘化妖丹’,就是为了添加固体护脉的药材,以免被其毁伤体魄。 “正常化妖丹,至少得掺杂几成人之气血,纯用兽制血元精练功,那就得在护体药材上多下功夫。 “此人已经练到妖道四品,血元精用量很大,能压住药性的方子中,必用‘龙阳花’,顺着这个查绝对能找到人。” 谢尽欢若有所思点头: “龙阳花所有人都可以买,怎么查?” 步寒英摇了摇头: “妖道不敢经常杀人,就得长期服用血元精解‘渴血之瘾’,龙阳花自然也得经常购入。 “但龙阳花极为抢手,几乎没有稳定货源,想长期购入,只能找药商预定。” 谢尽欢听到这里,明白了意思——预定就得留身份! 龙阳花不是大禁之物,隐姓埋名买反而让人起疑,且权贵高人都抢着要,摸不清底细的散客,药商都不一定卖,更不用说长期拿货。 所以预留身份多半是真的,最多编个合理用途。 只要按着预定名单查,找出这位散修道友应该不难…… 念及此处,谢尽欢微微颔首: “不愧是南疆巫盟的人,对邪门歪道路数,确实见解深厚。” 步寒英拱手:“阁下过奖,在邪门歪道方面,我等不及螭龙洞万一!” 谢尽欢觉得蛊毒派起不来是有原因的,三句话不离损友商,这内斗简直离谱! “蛊毒派用药不少,应该了解城中门路,阁下觉得这几个妖寇,会在哪些地方订购龙阳花?” 步寒英想了想:“龙阳花一天一价,二道贩子也没有稳定货源,想长期拿货,又价格公道,东市四大药行必有其名。” 谢尽欢找到了门路,也没再为难眼镜娘的同门师叔,悄然退入了夜幕。 晚上光线太暗,步寒英也看不清晰,等了片刻,才发现人不见了,心头如释重负,连忙消失在了巷中…… ------------ 第十章 顺藤摸瓜 凌晨两点,东市附近一处豪宅内! 三进大宅黑灯瞎火,外围有些许护卫走动,后院睡房内亮着微弱火光。 富丽堂皇的睡房内,残留着脂粉香气,两名小妾缩在被窝里,瑟瑟发抖。 豪商杨司辰,身着睡袍在圆桌旁提笔书写,因为秋夜寒凉,背上还披着条毯子。 作为京城有名的大药商,杨司辰腰缠万贯,也请了不少厉害护卫,但显然没起到什么作用,此时满眼敬仰说着: “大侠好手段,进杨某屋和回家一样。就是下次过来,招呼一声就行,忽然把剑搁在脖子上,着实吓人……” 房间外,令狐青墨提剑谨慎放风,虽然说是跟着尽欢哥哥出来查案,但此时此刻,总感觉自己是在当雌雄大盗! 刚才在逍遥洞,谢尽欢跑去皮草铺子摸底,结果惊出了一大堆跳蚤,在房顶上乱窜,刹那没了踪迹, 她听从吩咐没有妄动,结果谢尽欢很快就跑了回来,拉着她往东市走。 令狐青墨满心疑惑,沿途得知要来问四大药商之首的杨司辰要订货名单,觉得这事儿非常难办。 毕竟杨司辰可不是小人物,太阴宫、紫徽山等京兆府附近的修行豪门,基本都在此人手上订货,人脉遍布黑白两道,且订货名单是商业机密。 令狐青墨本来还想着,到了后以紫徽山嫡传的身份登门,从两家交情入手,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让杨司辰配合调查,给出名单。 结果可好! 尽欢哥哥拉着她来到杨府外,和开透视似得,唰唰唰绕过明暗岗哨,摸到杨司辰屋里,直接把剑架在了人家脖子上。 杨大东家也算老江湖,二话不说起身开始提笔写东西,沟通那叫一个宾主尽欢、毫无障碍。 令狐青墨跟在后面都看愣了,明明在追查凶手,此时却有种杀人越货的刺激感。 害怕被认出来,导致杨司辰这供货商给紫徽山涨价,然后师父把她吊起来打,人都躲在了外面,暗暗琢磨: 怪不得谢尽欢以前追击妖寇,效率如此夸张…… 这侦查、逼供、潜行、暗杀的专业程度,职业杀手都望尘莫及,拿来办案简直屈才了…… 学不来学不来…… 不过确实好用…… 煤球倒是习以为常,在屋脊上走来走去,还不时“咕叽?”一声,估摸是觉得谢尽欢这次太磨叽了…… …… 谢尽欢持剑站在杨司辰背后,因为墨墨在外面监工,语气还算随和: “惊扰之处还请见谅。这都一百多个名字了,还没写完?订龙阳花的有多少人?” 杨司辰提心吊胆,神色却如同面对寻常老友: “龙阳花这东西,四品往上的武夫都需要,丹州、威州等地的药行、丹师、宗派,也是从杨某这进货,加起来八百余人,常年供不应求。” 八十两一钱的药材,能有这么多人抢购?谢尽欢皱眉道: “杨员外能记住这么多人名字?” 杨司辰以为这只是场朴实无华的商战,含笑回应: “长期定龙阳花,都是一人一价,这要记不住,还做什么生意?杨某保证不会写错。” 谢尽欢看出杨司辰很专业,但他没工夫查这么多人。 凶手在本地作案,发往外州的货可以排除。 药行、丹师都有进有出,长期自用不往外吐,迟早露馅。若用量大到外人看不出来,影响力又必然惊人,不符合散修推测,可以排除…… 至于江湖宗派,杀几个人和玩一样,都走妖道了,还吃兽药练功,这不丢人现眼?也能排除…… 谢尽欢略微斟酌后,询问: “抛开外地人,以及京兆府的药行、丹师、门派,近几年长期订购龙阳花的散客,还有多少人?” 杨司辰仔细想了想:“这样的人不多,只有三十余位,订龙阳花多半为治愈顽疾。” “你把这三十多人身份、用途,大概和我说说。” 杨司辰拿着毛笔边写边思量: “嗯……钦天监少监霍忠虎,定龙阳花是为了攒药材,炼冲击超品的‘破煞丹’…… “烈安男叶世荣,定龙阳花是为了治愈建安之乱时受的旧伤…… “大兴千户所吴千户,也是治愈旧疾……” …… 谢尽欢听着叙述,心中暗暗排除不需要去鬼市买血元精的人。 结果发现有嫌疑的还是有七八个,多半是大户门客、散装武夫。 本来谢尽欢还在琢磨这些人该怎么查,结果杨司辰写到第二十七人时,忽然来了句: “白马街的吴肃,在古玩街做生意,定龙阳花也是治愈旧疾……” ? 谢尽欢眉头一皱,打断话语: “吴肃一个古董商,治愈什么旧疾需要用龙阳花?” 杨司辰解释道:“吴掌柜好像是以前奔波过度,伤了根本,专门请太医院的神医给开了个方子,得长期用龙阳花温养,量不大。” 这理由勉强合理,谢尽欢想了想: “你把这个吴肃,好好讲一下。” “呃……”杨司辰面露难色:“吴掌柜近年都在家养病,铺子都由儿子看着,杨某也好久没见过了。” 颇有家资、身份不高、深居简出…… 这很符合‘妖道散人、门路不广’的妖寇侧写。 谢尽欢想到凶手‘能摸清方圆百丈高手’的特点,再度询问: “此人有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杨司辰想了想:“吴肃外号‘金眼吴’,以前靠赌石发家,看东西很少走眼,在古玩街颇有点名气,不知道这算不算。” 谢尽欢听到这里,基本笃定这人有问题了。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让杨司辰把剩下的人写完,认真分析了一遍。 但三十余人除开吴肃,其他人要么实力过高,要么背景过硬,嫌疑都没吴肃这么大。 发现关键目标,谢尽欢本想直接过去,但想到自己的麻烦,又问道: “杨员外这里,什么药材都能买到?” 杨司辰紧了紧身上的毯子,没敢回头: “大侠要什么?” “甲子莲根茎。我付银子,不硬抢。” “?” 杨司辰半点不信! 不过这种东西,他确实没现货,歉意道: “甲子莲根茎,除开些许老教派,就只有国库里有,最近一次拿出来,还是梵云寺主持跻身超品,又来京城开坛做法给圣上祈福,朝廷才赐了一株作为奖励。 “此物多用作超品往上的老祖‘洗髓伐骨’,只要入了超品都得找,各大教派当做命根子,杨某这肯定没货。” 谢尽欢见京城最大的药商都没货,心都凉了半截,只能道: “明白了。天色已晚,杨员外早点休息,叨扰之处还请见谅。” 杨司辰见谢尽欢真准备走,稍微斟酌,又询问道: “大侠确定要这个?” 谢尽欢脚步一顿,回过头来: “杨员外有门路?” 杨司辰略显傲气:“甲子莲寻常人肯定拿不出来,但商连璧、司空老祖这些山巅老怪,手里存货肯定不少。” “哦?” 商连壁的名字,谢尽欢可是如雷贯耳。 其是整个天下间,唯一敢光明正大涉猎妖道的老祖,仙佛武巫妖五教皆通,独镇龙骨滩万里之地! 而《多情剑客商连璧》的内容,就是写其在龙骨滩作威作福,整天调戏黄皮子精、章鱼娘,让人好生羡慕…… 虽然不知道书上内容是否属实,但以商连壁的地位,甲子莲拿来泡茶喝都不稀奇,只要他出得起价码,肯定能买到。 念及此处,谢尽欢询问道: “这种人物,杨员外都能联系上?” “不能。” “……” 你他娘找削是吧? 谢尽欢神色一沉! 杨司辰发现脊背发凉,连忙继续道: “甲子莲根茎虽然罕见,但也不至于找到龙骨滩,千里之内绝对有卖家。 “不过俗世银两,山巅老辈根本看不上,此类仙草,通常都是以物易物。 “只要大侠拿的出同等材宝,杨某可以代为打听,不出意外,三五天就能有门路。酬劳按行情价,事成抽五分。” 五分就是抽交易额百分之五,还挺黑…… 但谢尽欢没钱,如果打钱不顺利,很可能不存在交易额,对此还是拱手: “谢了。麻烦杨员外帮我打听下价码,我过几天再来拜访。” “大侠客气。下次记得敲门!” “明白。” …… 不久后,杨府外。 谢尽欢走在大街上,拿着名单仔细打量。 令狐青墨一步三回头,确定杨司辰没让手下门客追过来报仇雪恨,才暗暗松了口气: “你办事怎么……怎么这般雷厉风行?杨司辰是正经豪商,紫徽山宗务堂的师叔,都得给三分薄面,你直接把剑架人家脖子上……” 谢尽欢又没真砍杨司辰,‘先打后听’效率高罢了: “事有轻重缓急,妖寇随时可能作案害人,必要之时就得行必要之举,有时候妇人之仁,反而会导致更严重后果。” “哦……” 令狐青墨觉得有道理,掏出小本本,记下了‘尽欢语录’,又问道: “你打听甲子莲做什么?” 谢尽欢眨了眨眸子,看向人美心善的墨墨: “紫苏姑娘想炼生龙活虎丸,要用的这个,我随便帮着打听下罢了。紫徽山的甲子莲……” 令狐青墨连忙摇头: “其他东西,我给你也无妨,但这种宗门根基,我师父没踏入超品,都没资格用,实在没法给。” “呵呵,开个玩笑罢了。” 谢尽欢笑容很轻松,但实则心如死灰! 毕竟他只剩二十天了,分逼没挣还被煤球吃掉不少…… 但这些急也没用,见墨墨斗志昂扬,拿着名单查看,他想了想: “要不要咱们再打个赌?” 令狐青墨想到初次见面对赌被抹胸,有点紧张: “赌什么?” “赌凶手。天亮之前,我要是没抓到凶手,就请你吃早饭。要是抓到了,嗯……你给我三次不许生气的机会。” 不许生气? 令狐青墨觉得这范围有点大了: “不许生气什么?” “就是我做了惹你生气的事情,你不能生气,要原谅我。” 令狐青墨柳眉轻蹙: “意思是你亲我,我也不能揍你?” 谢尽欢怎么可能只是亲墨墨,但差不多就是这意思: “墨墨姑娘不敢赌也罢。我以后查案也不带你了,一个人跑要快得多。” ? 令狐青墨听见这话,顿时眼神一沉! 毕竟这是打赌吗? 这明明是威胁她就范! 但她还真怕谢尽欢以后不带她了…… 谢尽欢办事这么厉害,她要是不跟着学,何时才能成为师父那样的正道女侠…… 而且按照衙门说法,凶手极为狡诈,能摸清方圆百丈的高手。 谢尽欢就算真靠龙阳花找到了地方,可能也摸不到行踪…… 真抓到凶手,也是好事! 令狐青墨斟酌良久,咬牙颔首: “行。你要是没抓到,就给我三次‘停下’的机会!” ? 谢尽欢一愣:“什么意思?” “就是无论你在做什么,我说停下,你都必须停下!” 嘶…… 那意思是到了临界点,都得憋回去? 这怕是有点难受哦…… 谢尽欢有点迟疑,不过还是相信鬼媳妇的判断力,只要凶手确实一直吃兽药,那吴肃九成是凶手,剩下一成也在这份名单上! “行,一言为定!” 谢尽欢说完,就脚不停蹄,往古玩街飞驰而去,以免耽搁时间。 令狐青墨知道谢尽欢的能力,其实心虚,但想到能抓住凶手,也鼓起了斗志,飞身跟在了后面…… ---- 下周一上架,已经尽力更新了,希望大佬们能给个首订or2! ------------ 第十一章 这不见鬼了吗? 凌晨三点。 银月挂在天边,青石长街铺洒着森白月光,更夫提着铜锣从巷道口走过,带出一快四慢的轻响: “咚~咚咚……” 幽暗巷道深处,吴家宅院。 大宅黑灯瞎火,头发花白的吴肃,在楠木书桌后就坐,双手杵着额头,满是鱼尾纹的眼角,透出浓浓煎熬。 上次在藏尸洞,林婉仪获得谢尽欢一滴精血后,感到了一种浑身舒畅的愉悦感,甚至还想再来几次,这种感觉其实是妖道功法的特性: 渴血之瘾! 而吴肃亦是如此,且有过之而无不及。 妖道核心就是遵循天性、利己夺人,功法怎么爽怎么来,随着步入‘肆欲’阶段后,甚至每次修炼都是身心陷入极乐,让人迫切期望下次。 作为修行流派,这种感觉并不会让修炼者体魄成瘾,但‘心瘾’没法根除: 轻松获得别人苦修多年才能有的道行…… 越是无法无天成长越快…… 没有法律、道德、教理、伦理等等枷锁…… 这种感觉只要尝过几次后,就没人能再忍受现实这座牢笼,这也是驱使妖道不计代价往上爬的动力。 服食血元精也解渴血之瘾,但那种感觉就如同角先生,能带来快感,却远不及真人来的真实而猛烈。 吴肃本来只是个寻常古董贩,三十多岁收到一块五行印,半路出家修行,用了近二十年,才跌跌撞撞踏入道门六品。 察觉此生再难寸进,他开始研习这些年寻觅来的妖道典籍、服食化妖丹,结果六品到四品,他只用了三年。 起初他不敢杀人,但掌握‘夺元之术’,道行又再难寸进,他实在按耐不住,在年初第一次尝试把活人吸了个干净,结果就此一发不可收拾! 他极为克制,九成时间都继续靠化妖丹练功。 但如果放开了屠城掠寨,他确信自己能在短时间内踏足山巅,甚至成为国师陆无真那样的神仙,而且再也不用为寻觅药材,去投入一两银钱。 但这世上为什么偏偏有三教百家、有王朝律法,有那么多爱多管闲事的正道豪侠…… 吴肃很想彻彻底底放肆一回,试试吸干高手一身精血成长有多迅猛,试试把那些只在传说中听过的仙子侠女当炉鼎有多畅快。 但满是条条框框的现实,却让他不得不像阴沟老鼠一样活着,甚至遇到弹指就能化为飞灰的寻常差役,都得低着头绕开! 吴肃知道朝廷开始严查,紧紧抠着额头,忍住偷偷出去再杀一个的冲动。 但心头犹如藏了一只魔鬼,也在无时无刻提醒他: 你有神物在手,没人能发现你…… 杀个普通人也行,速战速决…… 练了一辈子功,岂能活的这么窝囊…… 在如此内心挣扎不知多久后,外面的巷子里忽然传来打更声响: “咚~咚咚……” 而楠木桌面之上,也出现了微光。 吴肃猛然清醒过来,充满血丝的双眼,望向了摆在面前的印玺。 印玺巴掌大小,上刻一尊黄麟,整体质地如黄玉,但此时黄麟双眼却有微光闪动。 吴肃拿起黄麟印,气机灌注其中,黄麟双眼便在桌面照出几个光斑,缓慢移动。 吴肃得到这枚黄麟印已经二十余载,知道此印自带罕见的‘磁金咒’,能探测暗藏珍宝,他也是以修士必须携带的法器、兵刃,推断出高人位置。 此时出现的光斑,是黑、青斑点,估摸是水、木相关的法器,看起来不止一件儿…… 难不成是巡逻仙官…… 吴肃暗暗皱眉,正在观察光斑动向,就发现几个光斑,竟然朝着黄麟印靠了过来! ?! 吴肃谨慎行事多年,还是头一次遇见这种情况,知道被高人捕捉了方位,心头毛骨悚然,毫不犹豫抓出常备包裹,冲向门口…… ----- 银月当空,更夫提着灯笼,在暗巷中渐行渐远。 谢尽欢从侧巷走出来,抬眼扫视幽长巷道,一天折腾下来已经有了几分困倦。 见缝插针补觉的煤球,此时倒是活泼起来,飞在半空侦查建筑群间的动静。 令狐青墨提剑跟在背后行走,目光也在四处打量。 虽然知道吴肃嫌疑最大,但古玩街附近属于富人区,足有几百户人家,她并不知道吴家在哪一栋,三更半夜也不好找人问,只能挨家挨户搜寻。 不过谢尽欢找邪魔外道不靠眼睛,而是靠‘阿飘牌雷达’。 如此转过几条巷子后,耳边就传来了鬼媳妇的提醒: “哦哟,你可以没收违法所得了。有人以秘法在探测周边灵宝,西南方。” 谢尽欢眉头一皱,先是假装看了眼煤球,而后不动声色跃上围墙,朝西南方摸去。 令狐青墨也没发现煤球有异样动静,跟上前正想询问,忽然发天空之上,传来煤球的呼唤: “咕~咕……” 谢尽欢听到信号,知道这不知名道友往外逃了,当即不再遮掩,飞身往前疾驰: “西南,一百零四丈,你左我右。” 呼~ 话落,身形已经化为月下残影,冲向了百丈外的建筑群! “诶?” 令狐青墨虽然有点疑惑,但反应并不慢,当即往左前方全速奔行。 结果如此飞驰不过几丈,就隐隐听见半里开外的建筑群间出现破风声,一道黑影随之跃出建筑群: 呼呼—— 令狐青墨发现目标,当即加快速度,左手掐诀,心头默念: “乾敕风起,坤令地移……急急如律令!” 嘭—— 随着周身气机流转,令狐青墨身形骤然加速,如同闪烁般霎时前冲数丈,竟是超越了谢尽欢前面。 嘿? 谢尽欢一愣,还没来得及惊讶,就发现墨墨的‘万里神行咒’不持久,冲出一截又速度骤降,而后又往前冲刺,看起来就和一截截瞬移一般。 不过这种程度显然也够用了。 谢尽欢全力突袭,和墨墨左右包抄,试图让目标难以转向,逼往有仙官巡逻的繁华街市。 但半里外的散修道友,明显也不傻,发现全速突袭甩不掉,当即坠入复杂建筑群,破风也同时消失。 令狐青墨靠肉眼追踪,失去目标视野自然难以追寻。 而谢尽欢在失去目标瞬间,就假装看了下煤球,而后调转路线,追向侧面小街。 但饶是他压下声息,前方的散修道友,还是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调转路线往反方向跑…… 他转向,对方马上又转向…… 嘿?! 谢尽欢瞧见此景,就知道进了‘神仙局’,这位散修道友绝对开了透视! 不过他作为风灵谷天下行走,几乎是开着雷达索敌,头顶还挂着架‘无人鸡’,这要是被甩掉,以后也不用混了。 墨墨在跟前,谢尽欢有点不好全力施展,于是开口: “此人狡诈,快去街上通知仙官,我咬住他!” 令狐青墨听不懂煤球信号,也看不到目标踪迹,见此当即提剑冲向侧面繁华街市。 而谢尽欢等到墨墨走远,也不用再装模作样演戏,顺着鬼媳妇指引,速度骤然暴涨,直接冲向隐匿在建筑群中的吴肃! 而与此同时! 吴肃手里提着包裹,借助屋檐、廊道遮掩,在阴暗处飞驰,手里拿着黄麟印,判断后方追兵方位。 结果今天相当邪门! 他往左,追兵往左;他往右,追兵也往右! 彼此隔着半里地,啥声响都听不见,他没暴露在猎鹰视野下,对方也不是超品老祖,这不见鬼了吗? 难不成此人也拿着带有磁金咒的法印?! 吴肃见此想把随身贵重物件全丢掉,但手里的黄麟印是立根之本,丢了他也是必死无疑,当下只能尽全力逃遁,试图跑出对方探测范围。 但很快他就发现,后面这追兵比他想象的要底蕴深厚! 随着另一名追兵忽然跑向其他方向,后方之人速度骤然暴涨,几乎是笔直冲向他所在位置! 而且对方转向也不再延迟,感觉就是隔墙瞄着他后脑勺奋起直追! 嘶?! 吴肃心神错愕,觉得对方法器品阶过于高了。 他飞上房顶必然被发现踪迹,在建筑群中又必然跑不快,如此纠结不过一瞬,破风声就已经从背后响起。 呼~ 吴肃自知没法摆脱追踪,飞遁途中转向,在一处大院中倒滑停住身形,抬眼望向后方。 哗啦啦…… 呼~ 几乎是下一瞬,一道人影便从房舍间冲天而起,直接砸在了西厢屋脊上。 咚~ 闷响过后,大院陷入死寂! 吴肃如临大敌,抬眼望去,可见来人身着白袍,右手握住锏柄蓄势待发,寒泉双眸犹如判死御令,锁住了他全身各处: “还真有两把刷子,怪不得衙门抓不到。” 吴肃紧握袖袍下的黄麟印,心沉到了谷底,但也不乏疑惑: “你带了什么东西?为何能知道老夫位置?” 谢尽欢谨慎打量下方的花发老头,发现真是个四品杂鱼,收起了蓄势待发之姿: “都是夹缝求存的苦哈哈散修,谁没点机缘傍身?目前看来,你的机缘比我弱不少。袖子里的黄麟印哪儿来的?” ?! 吴肃把黄麟印藏在袖子里,对方却直接点出来,心头不由一震,知道来人底蕴深厚,他咬牙把手中包袱丢在地上: “盗墓贼手中得来。此印和银钱都可以给阁下,还请阁下放我一条生路……” 谢尽欢飞身一跃落在院中: “把你宰了,东西不照样归我,我还能落个为民除害的好名声,换你,你怎么选?” 庭院顿时安静下来。 ------------ 第十二章 兵贵神速 吴肃死死盯着前方的白衣公子,深呼吸几次,满是血丝的双眼,从忌惮逐渐化为殊死一搏的悍勇,常年佝偻的身躯,也挺直起来: “把你宰了,你身上的东西也照样归我……” 嘭—— 话未说完,月下庭院就传出一声沉响! 吴肃全神贯注盯着谢尽欢动作,在其出手瞬间,左手黄麟印已经翻起: “坤!” 嗡~ 话语刚落,黄麟印便通体涌现流光! 卧麒麟似乎化为活物,无形圆环往周身扩散,庭院地面随之震颤! 谢尽欢往前突袭,第一步刚踩下,便发现落足地面尽数化为松散流沙,一脚下去非但没能借力,反而踩空往前扑倒! 哗啦—— 谢尽欢反应奇快,天罡锏猝然出鞘,顺势往下横扫: 轰隆—— 气劲冲击之下,松散沙土当即炸开,显出一条两尺深的凹槽,直至触及硬结地面! 继而单锏下点,整个人蜻蜓点水般往后跃起! “离!” 吴肃出手之时,已经往后飞跃试图逃遁! 发现白衣人影眨眼脱困,手中黄麟印随之化为烧红铸铁,继而指头大小的麒麟口中,就飙射出一条红线: 咻~ 嘭—— 红线离体不过三尺,就当空炸开,化为冲天焰浪,瞬间照亮整个庭院! 身在半空的谢尽欢,犹如直面火龙吐息,炽热炎浪尚未近身,脸上便传来灼痛! 但无论什么流派,三四品之间,都是一道难以逾越的天堑! 在炽热烈焰席卷全身之前,谢尽欢周身便涌现无形罡风,犹如盘山游龙环绕周身! 呼呼~~ 气劲撕扯之下,滔天焰浪霎时被卷入其中,化为了一条绕身盘旋的火龙! ?! 吴肃猛然瞧见三品初期的武夫,施展出护身罡气,眼神难掩错愕,当即再度变化法决。 但这显然来不及了! 谢尽欢在屋檐落足之际,左手已经摸过天罡锏,继而单锏前指、身随锏走! 嘭—— 盘旋周身的赤色火龙,往前喷吐而出,离体便炸开重新化为滔天火浪,吞向吴肃及屋脊。 面对铺天盖地焚城烈焰,吴肃眼神惊悚,手中黄麟印化为玄黑,刺骨寒气弥漫周身,火浪离身体尚有三尺,就凭空熄灭消失无踪! 但势不可挡的冲击,紧随火焰之后! 轰隆—— 谢尽欢往前突袭,尚在奔涌的焰浪,从中一分为二。 月下看去,犹如被天女裁开了赤色幕布,最前方是一点森然银芒! 吴肃反应已经足够迅速,但面对高品武夫丝毫不讲道理的爆发,根本没有任何反制之力! 眼前滔天烈焰刚被骇人锋芒破开,白衣人影经出现在了三尺之外,随后便是: 嘭—— 火光遮蔽视野,吴肃甚至还没看清人影,整个胸膛就在重锏冲击之下膨胀爆开! 继而视野就开始翻滚旋转,惊鸿一瞥间,能看到白衣人影左手抬起,抓住了绽放青光的黄麟印, 而半截腰腿,站在烈焰余晖之中,周边全是血肉碎骨…… …… 咚咚咚~ 火焰眨眼消散,人头摔在地上,往前弹了几下。 半截身子则从屋檐往前栽倒,摔向院落步道。 扑通—— 谢尽欢接住黄麟印,借着森白月色打量,又翻看印刻: “五方五老,役使黄麟……这法器还挺厉害,什么来历?” 夜红殇出现在跟前,也在饶有兴致查看: “自带寻金、破土、冶金、淬火、吹风等五行玄术,应该是炼器师用的法器,品阶挺高,不过拿来当兵器作用不大。” 炼器师和炼丹师都是富哥,专用法器价格更是高昂,谢尽欢唯一见过的,就是林家的大丹炉,而尺寸缩到这么小,能随身携带的,闻所未闻,价格肯定低不了。 谢尽欢想到刚才吴肃反向透视,询问道: “寻金……那此物岂不是能发现正伦剑?” 夜红殇摇了摇头:“正伦剑是仙器,要是隔着几里路就能被发现,还斩什么妖?世间顶流法宝,多半都做了‘财不露白’的伪装,你只要不拿出来用,看起来就是件寻常法器。这也是为何好些人能捡漏。” 谢尽欢见此放心不少,虽然这黄麟印绝对是神器,但他拿着有点鸡肋。 毕竟他不是炼器师,唯一能用上的功能就是‘寻宝探敌’。 但这功能被鬼媳妇完全取代,鬼媳妇不光能看到暗藏宝贝,甚至能瞧见房东太太没毛,比这玩意厉害太多了。 不过拿着当备用外挂倒是不错…… 谢尽欢想想把黄麟印收起来,又飞身落在院内,检查包裹。 包裹里是几瓶化妖丹、一小盒龙阳花,还有银票、功法册子。 谢尽欢把银票拿起来略微扫了眼,结果发现有不下三千两之巨,心头不由觉得这妖寇是真懂事,不枉他东奔西跑打听了一晚上…… 正如此收拾间,建筑群外围响起破风声。 呼呼…… 抬眼望去,有三名仙官从几个方向飞驰而来,令狐青墨也落在了屋脊上,紧张观望: “你没事吧?!” 谢尽欢挺想给墨墨也分点东西,但他必须先处理鬼媳妇炸坟的大问题,这些只能等二十天后事情过了再说,当下只是道: “我没事。” 几名巡逻仙官落在四周,左右勘察,眼神稍显戒备: “两位是何身份?” 谢尽欢取出‘丹’字腰牌: “丹州亲事府谢尽欢、令狐青墨,此人是干尸案主谋,快通知衙门过来。” “咕叽!” 煤球干啥啥不行,投降第一名,发现谢尽欢举手了,也连忙抬起两只小翅膀…… ----- 凌晨五点。 东方泛起鱼肚白,布政街也亮起星星点点灯火,街上也能看到些许去皇城上值的官吏车架。 县衙内,早起的斐济指挥着衙役布置会议室,准备着即将召开的‘干尸案领导组指导会议’,此时还说着: “摆椅子上茶要讲究,县令坐主位,尽欢是丹王府执戟,要右首席;钦天监坐左首席;赤麟卫次之,然后才是本官……” “丹阳来的令狐大人坐那儿?人家是紫徽山掌门徒弟、长宁郡主金兰姐妹……” “嗯……那就坐右二席,钦天监和赤麟卫坐在左边……” …… 县令吴元化,感觉今天又要挨骂,也早早爬了起来,见状训道: “有这闲工夫摆椅子,不如早点出去查案多跑跑。” 斐济回过身,跑到跟前献殷勤: “吴大人起这么早?吃了没?要不要卑职去买两笼包子……” 吴元化摆了摆手,满眼不悦: “陈府尹都快把我这身衣裳扒了,哪有心情吃饭。 “前几天听说谢尽欢嫉恶如仇,不是在捉妖,就是在捉妖的路上,我还以为真这么勤快。 “你自己看看,天都快亮了,丹阳那边一个人都没过来……” …… 卯时通常是皇帝起床、大臣早起上朝的时间点,若是犯困的朝臣路过衙门,发现衙门还在睡着,少不了一顿拾掇,为此县衙卯时要准点开门,有上进心的官吏,自然也得准时到岗。 斐济是谢温发小,彼此共事几十年,可以说是看着谢尽欢出生、长大,闻声连忙帮着说好话: “尽欢是通人情世故,他现在是王府的人,办事太过积极,岂不成了喧宾夺主,显得咱们县衙对案子不上心?” 吴元化想想倒也是,叹了口气: “来晚没啥,本官就怕丹王在夸大其词,给‘女婿’造势,实际也没太大真本事……” 斐济扶着县令胳膊,满脸堆笑: “不至于!尽欢自幼好学,本事不小,只是昨天刚来还没机会施展,想要有进展,也得等尽欢查个几天不是。 “而且丹阳妖寇作乱,尽欢六七天就把匪首在内所有人全杀干净了,此举已经让整个丹阳县衙乃至府卫,被御史台斥责无能。 “这案子咱们查了八个月,若是尽欢三五天就给破了,我们得被骂成什么样?” 吴元化略一琢磨:“嗯……浪费民脂民膏的饭桶!圣上若听闻,恐怕当场得把县衙所有人一撸到底,丢去南疆看妖兽龇牙。” “对嘛。” 斐济一拍手掌:“丹阳人马破的越快,就显得吴大人越无能,所以这案子急不得。” 吴县令觉得很有道理,微微颔首: “也是,要本官看,此案还是得徐徐图之……” “报——” 话没说完,外面就传来尖锐爆鸣声! 吴县令被惊得一哆嗦,当即怒目回首: “大早上号什么丧?!又出现干尸了不成?” “不是……” 巡逻衙役几乎是连滚带爬从外面跑进来,气喘吁吁面带狂喜: “干尸案破了!凶手找到了!” “啊?!” 此言一出,满屋子差役都站了起来,面露不可思议。 斐济表情一僵,连忙上前: “你可别胡说啊!怎么破的?谁找到的凶手?” “是谢尽欢谢公子……” “漂亮!” 斐济一拍手掌,回过身来: “看看,看看!我昨天就说尽欢把咱们当家人,哪怕身在王府,心也在县衙,把咱们的事儿当自家事,你们看这办事多积极……” “你一边去!” 吴县令摆手把斐济轰开,来到门前询问: “你确定?丹阳的人昨晚才过来,这天还没亮,他们怎么可能……” “千真万确!” 衙役非常兴奋,口吐连珠说道: “听赤麟卫说,尽欢公子和紫徽山嫡传,晚上没事干出门遛弯,然后就从逍遥洞查到东市,又从东市查到古玩街,追逐妖寇数里才堵住,当场斩于马下! “我快马加鞭跑去古玩街看有情况,结果钦天监、赤麟卫来了几十号人,连早起上朝的陈府尹、吏部的李侍郎、御史台的王御史都过去看了眼,就咱们县衙还没人到场。 “这可是咱们万安县衙负责的案子,这么快破案,绝对是大功一件! “我亲眼瞧见三位大人凑在一起商量,似乎提了几次吴大人名字,还有‘瑞州、补缺’什么的,我估摸是准备提拔重用吴大人……诶诶诶?吴大人?” 吴县令也不知为何,两眼一翻直接晕了。 斐济反应奇快,扛起吴县令就往外跑: “快快快,备马……” “啊?不叫大夫吗?” “叫个屁大夫,瑞州他娘的是岭南,吴大人现在就是死,也得死在案发现场……” …… ------------ 第十三章 压力来到了对手这边 旭日东升。 县尉斐济带着数名差役,从吴肃房中里抬出了丹炉药、药罐等证物,沿途低声夸赞: “瞧瞧,什么叫‘兵贵神速、虎父彪子’?等完事了,咱们去订一桌酒席给尽欢庆功,酒钱我付!” “斐大人豪气,杨大彪,你看看……” “对对对,我待会先自罚三杯,再敬济悲大人和尽欢各三杯……话说是不是还得给吴县令送行?” “嘘嘘嘘……” …… 外面的院子里,身着各色公服的官吏,围在一起交谈案情。 刚从昏迷中苏醒的吴县令,孤零零站在外围,颤栗如喽啰,眼神意思像是: 我是谁? 我在哪儿? 对了,我待会要去岭南看妖兽龇牙…… …… 从钦天监赶来的净空和尚,蹲在白布遮盖的箩筐旁,筐里装着,嗯……吴肃碎片? 净空和尚慈悲心肠,实在不忍心翻翻找找,只是拿着一截断臂仔细检查,眼神讶然: “肢体异常,确实是长时间服用化妖丹,地窖里还有一名死者的家传玉佩,是凶手无疑。谢公子和令狐姑娘这手段,当真让人叹为观止。” 令狐青墨跟着捡经验,被当做女神捕夸赞,怪不好意思: “我只是跟在后面学,什么忙都没帮上,都是谢尽欢一个人在追查……” “诶~” 净空和尚一如既往的会安慰人: “宗门弟子在外历练,只要有师姐妹随行,通常都干劲十足,这也是一种无形助力,令狐姑娘不必妄自菲薄。” “呃……” 令狐青墨寻思这不就是花瓶吗? 这是损她还是夸她…… …… 赤麟卫百户陆谦,也另一侧协查。 早上接到凶手落网的消息,陆谦也满心惊疑,因为彼此有旧怨,他甚至怀疑谢尽欢是‘杀良冒功’。 但亲自过来里外检查,真就是凶手,谢尽欢调查路线也没太大问题,唯一疑点就是这凶手似乎有点弱了。 陆谦仔细斟酌,回头询问: “此人虽然学了五行方术,但以其道行,不可能提前发现方圆百丈所有高手……” 谢尽欢看出陆谦就不是来查案的,而是找他问题,他没收违法所得的事儿,肯定不好放在台面上讲,对此回应: “此人似乎会‘寻金神通’,找人不看道行,而是看法器材料。气机可以隐匿,但法器不好藏,为此他才能屡屡得手。我能追上,是随身带了只猎鹰,在天上看得到他行踪。” “咕叽~” 煤球站在肩膀上摇头晃脑,小模样意思估摸是——我们四个真厉害! 陆谦还是有点怀疑,但人都打成饺子馅了,也没法研究学过何种神通,当下不再多言。 在场站着的,还有府尹陈平。 京兆府府尹为正三品秩,和六部尚书同级,哪怕放在京城也是实权重臣。 陈府尹前两天被皇帝骂了个狗血淋头,起初还以为冥神教作乱,一觉醒来发现谢尽欢出门遛个弯就给破了,那是真准备把吴元化丢去岭南养老! 此时听几人探讨完案情,陈府尹望向吴元化: “本官还以为背后藏着什么通天妖魔,就这么简单个案子,你硬查了八个月,最后还是让老县尉儿子来破,既如此,本官要你这县令何用?” 吴县令有苦说不出,暗道: 下官有没有用,得看和谁比呀! 昨晚还说开会,我眼睛一闭一睁,哦豁,快到岭南了,这换谁来也活不过这关呀…… 但长官说话不敢顶嘴,吴县令只是不停反省: “下官知错!是下官疏忽……” 谢尽欢知道县衙是真抓不住这妖寇,仙官来都得抓瞎,要不是遇上他,此人想落网几乎只能是运气不好,作案时撞上了手无寸铁的高手,或者被陆无真、曹佛儿等超品大佬瞧见。 县衙被责罚,裴叔等亲朋好友也得吃苦头,谢尽欢想想还是上前插话: “陈大人过誉。昨天我也是和吴县令、斐县尉聊过后,才想到妖寇可能是散修。吴县令我自幼熟识,勤于公务两袖清风,若非吴县令和斐县尉往年经常指点我几句,我也学不到这么多东西。” 哎呦喂! 吴县令听见这话,眼泪都出来了,若不是场合不合适,非得当场磕两个。 陈府尹见谢尽欢心善,也没再当面骂下属,把目光转了回来,露出和煦笑容: “本官前几天就听丹阳那边说你能力过人、言行谦逊,如今看来还是说的保守了。若非丹王器重你,提前许以要职,本官肯定上书请命,让你来接下他这位置……” 谢尽欢拱手:“谢陈大人抬爱,不过此案还不能如此了结。” “……” 此言一出,庭院内稍微沉默了一瞬。 诸多正在调查的人马,都转过头来。 陈府尹可是给皇帝立了军令状,恨不得现在就结案把这事儿翻过去,闻言心里咯噔一下: “此案……还有说法?” 谢尽欢知道此案有两名凶手,另一个是冥神教妖寇在浑水摸鱼,但这事儿不好明说,当前只是道: “我堵住吴肃后,质问他为何自甘堕落残害百姓,行此利己夺人之举! “但他却说自己只杀十三人,另外四个,是有人浑水摸鱼栽赃,这将死之人,应当不会说这种谎。 “我本想留个活口,但诸位知道,我前几天受了伤还没好,此人五行术法又着实厉害,只能以自保为主。” 面对行事不择手段,又生命力惊人的妖道,所有人都是遵循‘该杀就杀’的原则,不然随时满血复活,没人会以此指责谢尽欢打死不对。 不过这番话,还是让众人陷入了迟疑。 陈府尹以尽快结案为首要目标,想想询问: “妖寇擅于故弄玄虚,此言恐怕……尽欢,你觉得此言是真是假?” 谢尽欢说是假的,那就真结案了,当下略微斟酌词句: “若真有妖寇浑水摸鱼,迟早还是得冒出来,酿成更大祸患。要不此案再追追,一个月没线索,陈大人再做定夺?” 一个月没线索,就是吴肃说假话,可以当场结案,陈府尹对此自然没意见,转头吩咐: “就按尽欢说的去办。不过这是‘案中案’,要分做两案去查,就算真查到妖寇线索,‘干尸案’也已经了结。” “是。” 吴县令点头如捣蒜。 陈府尹吩咐完事情,想起谢尽欢老爹的事儿,又叹道: “你爹当年遇上麻烦,本官也说了话,但行宫闹鬼惊扰圣驾,动静确实太大。 “嗯……当时具体情况,你可以看看当年卷宗,待会本官让人把卷宗提出来,明早你去县衙取。” 谢尽欢只知道老爹调任瑞州南宁,具体缘由老爹并未说过,见此自然拱手: “谢陈大人。” …… ----- 中午,外城某处地下室内。 昏黄火光照亮了角角落落,空气中弥散着浓郁药味。 一张板床靠在墙边,上方趴着个浑身血污的男子,披头散发伤痕累累,腰后可见一条横向伤口,犹如被龙蟒扫中,皮肉直接被抽碎。 冥神教香主张褚,腰悬佩刀靠在墙边,手里拿着衙门刚送来的信报,眉头紧锁查看。 前几天槐江湾一战,太叔丹等人全数被屠戮,消息传到冥神教耳中,可谓引起了轩然大波。 为了炼一枚血妖丹,冥神教给了太叔丹极大权限,不光金钱、资源、情报顶格支持,甚至还设法把穆云令在内的所有高手都引开,给太叔丹创造出手时机。 此等完美布局,可以说栓条位列三品的狗,都能把血妖丹搞出来。 结果太叔丹一行二十余人,竟然被一个道行不高的小辈,单枪匹马屠了个干净。 张褚本以为太叔丹老毛病又犯了,在吃里扒外假死脱身,准备继续弃明投暗。 但冥神教都妖道了,太叔丹还他娘能堕落到哪儿去? 再往下可就是畜生道了! 为此只能假定为太叔丹能力不济,没做好统筹工作,导致消息泄露功亏一篑。 但埋在丹王府的暗桩,捡回来了一个重伤濒死的幸存者,抢救苏醒后,咬定说他们办事滴水不漏,是谢尽欢太邪门。 张褚肯定不信这鬼话,用各种手法严刑逼供审查,试图还原事件真相。 但这人也是硬骨头,打了三天三夜,都不肯吐露实情,非说是谢尽欢的问题。 若非此人姓‘何’,有点来历,他直接就抓去当傀儡血奴了。 但让他们万万没料到,昨夜谢尽欢刚来京城,半夜古玩街那位散修道友就直接魂归冥神殿了,还查到干尸案藏着另一名凶手。 从谢尽欢昨晚到县衙开始算起,满打满用了不到四个时辰! 如此对比,太叔丹在疯尸花暴露、藏尸洞被发现、人被谢尽欢咬住的情况下,都硬靠‘祸水东引’之法,拖到了中秋节,甚至差点把事情办成了,这能力简直逆天。 而面对这种完全看不懂的追凶之法,张褚显然也压力如山! 在城内‘采补元阳’之事,就是张褚为了图方便干的,按照这么个查法,他不一定有太叔丹撑得久。 在查看信报良久后,张褚放下纸张,看向板床上的男子: “如今看来,太叔丹能撑六七天才魂归冥神殿,确实对得起昔日名声,算我误会你们师徒了。” 何参从犯罪集团少当家,直接被屠成孤儿,还被盟友抓起来严刑拷打,心头可谓哀怨滔天,但此刻也发不出来了,只是咬牙道: “现在信了?我说了八百遍,谢尽欢太邪门,换谁去结果都一样。我要不是有件‘蚺皇甲’,早死八回了…… “你说你们,莫名其妙杀人家爹做啥?没这事儿,谢尽欢能和我们玩命? “他爹到底是谁杀的,你最好告诉我,我不能让我师父死得不明不白……” 张褚放下信报,摇了摇头: “行宫闹鬼一案中,他爹可能发现了教内暗子身份,教内才斩草除根,但派去的人手,一去不返。当时具体情况、此子在不在车队中,我们也不清楚。” 何参转过头来,难以置信: “办事这么糙,你们还自称冥神教?此子既然来了京城,我估摸用不到一个月,你们就全得被他挖出来。 “你说你们救我图啥?我死在丹阳,好歹得个痛快,跟着你们,我他娘还得被砍第二次,那狗日的下手可太狠了,说杀全家那是真杀全家……” 张褚已经看出谢尽欢很棘手,想了想: “此子住在世子府,今夜很可能去金楼,我晚上去除了,替你师父报仇。” “你?去除了谢尽欢?” 何参沉默了一瞬,点了点头: “去之前,记得告诉其他人手,让他们来送饭,免得你死在金楼,把我活活饿死在这鬼地方。” ? 张褚眉头一皱:“你已经被吓破胆,不适合再走修行一道,看在你姓何的份儿上,伤好后,拿了散伙钱自己滚。” “怎么混修行道,我比你清楚。你想去就去,我等你好消息,一路保重。” “哼……” 张褚脸色冰冷,不过也没搭理这断脊之犬,转身离开了地下室…… …… ----- 望京千户所,后堂。 韩靖川身着赤色麒麟袍,在堂中来回踱步,一双虎目暗含焦急: “谢尽欢真是神仙不成?六七天诛杀太叔丹,我当他跑得勤运气好;干尸案主谋,县衙那边查了大半年,他半晚上就给宰了……” 百户陆谦站在堂内,也是眉头紧锁: “卑职亲自查验,确实干尸案主谋。而且并非凭空抓贼,谢尽欢先去鬼市,又查到药商,通过名册找到了人,又靠猎鹰捕捉到行踪……” 这套流程确实合理,但配上‘四个时辰’的效率,属实有点恐怖! 韩靖川本来还担心谢尽欢近期来刺杀他报仇,而如今看来,哪需要近期? 就谢尽欢这办事效率,他能活过昨天晚上,都是人家要去抓干尸案凶手没时间。 今天谢尽欢要是没事干,他今晚估计就得没! 察觉到谢尽欢进攻性过强,韩靖川又不好明面上收拾破案功臣,只能道: “谢尽欢的行踪打听到没有?” 陆谦略微回想:“丹王世子今晚会去金楼看戏,谢尽欢应该在旁陪同,今天晚上恐怕不会来长乐街。” 韩靖川背后双拳紧握,又开始来回踱步思索该如何处理。 陆谦一直是韩靖川手下,三年前让谢温顶罪,他也算躲过了责罚。 如今搭档周贺暴毙在前,他心中不乏唇亡齿寒之感,想了想道: “此子作风太过迅猛,且章法难以捉摸,我们做局可能骗不到他。而且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这么干等,很可能被此子抓住空子……” “你什么意思?” “要不我今晚去金楼看看,有没有先下手为强的机会……” 韩靖川想到李公的叮嘱,眉头紧锁: “他待在丹王世子身边,如何敢下手?如果事情败露,就是给人家递刀……” 陆谦以手遮口,凑近低声道: “谢尽欢总有起身方便的时候,机会肯定有。至于事后影响,他不是说干尸案另有凶手吗? “他破案这么快,暗藏凶手肯定吓破胆,晚上来灭口很正常,咱们只要把痕迹做干净些,事后栽在妖寇头上……” 韩靖川想了想,还真有点心动,犹豫道: “但李公交代的是,敌不动我不动……” 陆谦语重心长劝说: “李公何等身份?谢尽欢就算成了丹王女婿,也很难搬倒李公,人家自然等得起。 “咱们不一样,谢尽欢已经被丹王看中,如今又屡建奇功,用不了多久就得一飞冲天。 “到时候官大三级,谢尽欢想弄死大人,可就不需要暗杀了。一句话出去,大人就得自裁,还得谢人家给个痛快……” 韩靖川听到这里,不免压力如山! 想在京城混的风生水起,靠的不是死读书考科举,而是能力和人脉。 谢尽欢恰好两样都逆天,照昨晚的势头,李公浦根本压不住这头雏龙。 如果现在不借机下死手,等过些时日谢尽欢站稳了脚跟,那就真成养虎为患了…… 韩靖川犹豫再三,还是道: “巡查长乐街的消息已经散出去了,晚上本官守株待兔,你去金楼打探。如果确定谢尽欢不会来,又有机会下手,咱们再待时而动!” “是……” …… ------------ 第十四章 情劫! 处理完古玩街的后续,谢尽欢便跟着杨大彪等人一起去了县衙。 因为久别重逢,他还立下大功,斐济专门在布政街摆了一桌酒宴,给他接风洗尘,顺带庆功。 谢尽欢记事起,斐济就是老爹发小兼同事,经常带着他玩,他对人体器官的了解、十六岁才练到八品的武艺、以及扫一眼就知道是什么姿势的过人眼力,都是斐济倾囊相授! 彼此相处十余年,谢尽欢确实是把斐济当叔伯看待,也想叙叙旧,但在场官吏衙役太多,吴县令喝多了,还哭天抹泪非要给他磕两个,实在没机会。 等到散场后,谢尽欢就返回了王府休息。 此时王府客房中,谢尽欢在软榻上躺着,白袍已经解开,冰鳞甲也脱下,搭在靠背上,肌肉线条明显的胸膛上,能看见一条已经结痂愈合的疤痕。 令狐青墨在榻前侧坐,手里拿着棉球,小心翼翼擦拭伤处: “还疼不疼?” “皮外伤罢了,没啥感觉。” “那就好……” 令狐青墨想到昨晚谢尽欢行云流水的暗杀手法,心底还有点好奇: “你以前都在哪儿历练?江湖经验如此老辣,天下间不该没有你的名号才对。” 谢尽欢也不清楚这三年去哪儿了,此时只能老话重提: “隐仙派有规矩,上船不思岸上人,下船不提船上事。” ? 令狐青墨可是正儿八经的道门子弟,疑惑道: “隐仙派有这句话?” “有。” “哦……那不说也无妨。” 令狐青墨继续认真擦拭伤处。 谢尽欢觉得墨墨真好哄,略微斟酌,又轻声一叹: “其实如今回头看去,真有点恍如隔世的感觉。 “当年在京城时,我就是个小少爷,家境不好不坏,也没啥长处,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和神仙一样‘朝游北海、暮宿南山’,如果还有一个肯共赴瑶台的道侣,那就再好不过了, “只可惜当时太贪心,什么都想学,结果一事无成,不说寻仙问道,连令狐姑娘这样的仙子,都不配认识……” ? 令狐青墨本来在聆听感慨,听着听着,忽然发现这味儿不对呀! 好像冲着她来的! 令狐青墨坐直几分:“林大夫不是你老相好吗?她还不算仙子?” 那肯定算…… 谢尽欢也不能说以前不认识婉仪,只能岔开话题瞎扯: “嗯……下山前,师父曾给我算过一卦,说我会遇到‘情劫’,陷入两个女子之间难以自拔,且怎么选都是错……” 话音未落,如影随形的鬼媳妇,也在耳边插话: “哦哟~那姐姐呢?” 糟糕…… 谢尽欢眨了眨眼睛,硬着头皮道: “当然,师父说我木秀于林,遇到的女子会很多,也可能是三个、四个、五个……” 哈?! 这什么花心大萝卜? 令狐青墨眼神狐疑起来,认真打量谢尽欢,确定正气十足的尽欢哥哥没被夺舍后,才询问: “然后呢?你遇上了怎么办?” 谢尽欢说实话有点绷不住了,但瞎编出去的话,怎么都得圆回来: “师父说,仙道不是无情道,遇上了是命中注定,能以赤诚之心从始至终对待每一个人,那就是‘缘’;若瞻前顾后半途而弃,那就成了‘劫’。嗯……可能是让我顺其自然吧。” 令狐青墨认真思量,半晌才点头: “尊师说的也不无道理,嗯……我辈修士,当以除魔卫道为己任,你只要心系天下、为正道不惜此身,即便多几个道侣又何妨? “皇帝还三宫六院呢,你就算娶一百个姑娘,在我看来,也比那些恪守清规戒律,却没为百姓做半件好事的秃驴强。” 这话简直说到心坎里了。 谢尽欢望着面前的冷艳脸颊,心里非常感动,握住了还在胸口擦药的小手: “墨墨姑娘能理解,实乃乃乃乃~~” 刺啦啦—— 令狐青墨可不是林婉仪那样的受气包,发现谢尽欢说着说着又上手了,当即掌心涌现电光,把谢尽欢电的抖了几下: “你摸我手作甚?我看这情劫,都是你自找的!” 不过马上,令狐青墨又想到早上的赌注! 三次不许生气…… 念及此处,令狐青墨迅速压住羞恼,做出理解模样: “我不生气!你只剩两次机会了!” “嘿?” 谢尽欢电都被电了,怎么可能认账,语重心长道: “不行,你已经电过我了,所以还是三次机会! “往后要我说出‘你别生气’的安全词,机会才算消耗,要是没说,那你真不生气也不算数!” 安全词? 令狐青墨想要反驳,但这次确实是她动手太快了,不怎么占理,想想只能道: “我们打赌的是抓到凶手,你说有两个,但只抓住一个,所以也不完全算我输……” 谢尽欢倒也没太欺负墨墨,想了想提议: “那要不这样,我俩都算赢。我有三次‘你别生气’的机会,你有三次‘停下’的机会,如何?” ? 令狐青墨微微蹙眉,觉得这法子似乎很公平。 她只要不提前把机会消耗掉,那不管谢尽欢再想亲她,然后让她别生气,她都能以‘停下牌’对冲,可以说完全没风险。 因为确实打过赌,令狐青墨也不好耍赖,就补充道: “行是行,但你必须言出必诺,完全终止所有言行!” “可以,从现在开始算了啊。” 谢尽欢说话间,就开始思考如何把墨墨的‘停下牌’骗出来,然后疯狂你别生气,庭院之外却传来了几声话语: “谢……诶?杨大彪?你跑什么?” “哎哟!刚没看到世子殿下~” “我穿的这么显眼,你都瞧不见?算了,谢兄可在院里?金楼那边的好戏快开始了……” “尽欢刚脱衣裳,令狐大人正在……” “啊?抱歉抱歉,打扰了……” …… 令狐青墨听见杨大彪胡说八道,浑身一震,连忙起身来到门口: “杨大彪,你胡说八道什么?!” 谢尽欢也两三下穿好袍子,带着煤球来到门口查看。 结果抬眼就发现,世子殿下站在廊道中,竟然穿了身大红袍子,手持折扇,上书‘必胜’二字! 打眼望去,和火烈鸟精似得,在庭院中极为惹眼,想看不见真难。 谢尽欢瞧见这‘丹阳一点红’的打扮,都不知该如何吐槽,上前道: “世子殿下这扮相,着实让人眼前一亮。” “准备去金楼赢钱,自然得穿喜庆点。” 赵德摇着扇子前行,连连夸赞: “谢兄这才能,才真让人眼前一亮,我若非下午起床听见来福说起,都不知道你昨晚还跑出去宰了个妖寇。” “晚上没事闲逛,碰巧遇见……” “诶~!” 赵德连忙抬手,语重心长道: “谦逊不争是好事,但如果人人立功都不拿犒赏,往后还有几个侠士,愿意刀口舔血斩妖除魔?” 我也没说不拿赏银呀? 谢尽欢见世子还懂‘子贡赎牛’的道理,配合道: “世子此言在理。” 赵德满意点头,而后大手一挥: “来福,去紫金阁订一桌八仙宴,晚上犒赏谢兄,记王府账上!” 我尼玛…… 谢尽欢就知道在这等着他,张了张嘴,又无话可说。 令狐青墨本想制止有机会就薅王府羊毛的赵德,但跟杂背后的来福,却少有的没听命,低声道: “殿下,长乐街今天专门派人打了招呼,说赤麟卫要例行巡查,今晚不怎么热闹……” 赤麟卫检查娱乐场所,通常没法营业,为防贵客扫兴,像是丹王世子天天去的,肯定得事先通知。 赵德闻言颇为不满: “半个月前才查过,怎么又查?谁这么不长眼色?” “是望京千户所的韩千户亲自带队,估摸是有什么大案子……” ? 谢尽欢本来只是随意旁听,忽然得到‘韩靖川’的行踪,眼神不由一眯,觉得这似乎是个机会! 金楼和长乐街,都是皇城附近寸土寸金之地,距离也就两条街,来往很方便…… 陪着世子玩乐,是最好的不在场证明…… 只不过这次随行人员太多,他又刚出风头,比较引人瞩目,消失两刻钟,不太好解释原因…… 谢尽欢正暗暗斟酌间,如影随形的鬼媳妇,在耳边插话道: “你胸口有枪伤,半途说伤口裂了,借故离开。我想办法帮你拖两刻钟,你杀完就走,没机会就立刻回来。” 谢尽欢见此也没多说,抬手揉了揉胸口中枪位置。 令狐青墨站在身侧,发现谢尽欢揉胸,心中当即一紧: “伤口又疼了?要不要回房休息?” 谢尽欢略微抬手:“早上打架动气,稍微扯了下,没大碍。” 令狐青墨有些担心,但大庭广众,她也不好脱谢尽欢衣服检查,只能不动声色扶住谢尽欢胳膊,和搀着伤员似得…… ----- 另一侧,林府。 日落西山,一辆马车停在了白石街面上。 放着两尊石狮子的大门外,风韵犹存的林夫人站在台阶上,眉眼弯弯全是笑意: “宝贝闺女回来啦?路上累不累呀?” 林婉仪带着丫鬟琴文从车厢下来,盈盈一礼: “娘,你怎么都出来了?我又不是好久不回来一次。” 林夫人来到跟前,轻哼道: “女大不中留,娘要是再不多看看你这丫头,往后可就没机会了。听说你在丹阳,认识了个谢公子?” “啊?” 林婉仪脚步微顿,神色顿时拘谨起来: “娘连这都知道?” “娘又不聋,能不知道?” 林夫人拉着林婉仪胳膊,颇为感叹: “这谢尽欢厉害呀,听你爹说,今天好几个同僚都在聊他,短短半晚上,就诛杀妖寇破获了大案……” 林婉仪路上已经听说了谢尽欢的彪悍战绩,因为知道自家双头龙的实力,都见怪不怪了,见老娘一直夸,露出一抹微笑: “谢尽欢办事确实麻利,不过女儿和他没什么关系,只是帮他炼了一副龙血丹……” 林夫人眉头一皱,不悦道: “没什么关系,人家写‘天上一个碗’逗你?你还酸溜溜瞅人家紫徽山掌门的徒弟,还‘哼~’,还和人家抢着伺候谢尽欢,还在人家床上睡着了……” 哈?! 林婉仪一个趔趄,过门槛差点栽地上,脸色涨红道: “娘,你……你怎么连这都知道?你是不是在医馆安插了细作?” 说着回头看向丫鬟琴文! (←_←)! 琴文脖子一缩,满眼无辜。 林夫人把闺女脸颊转回来: “你还瞒着老娘?若非丹医院的张子琥,给你爹写信时提起这事儿,我都不知道你结交了这么个良才……” 林婉仪满心窘迫,尴尬解释: “我和谢尽欢真是一清如水的关系,只是好事之徒瞎传罢了,娘你要是也乱想,女儿的名誉可就全毁了。” 林夫人半点不信,询问道: “那你这次回来,是准备做什么?” 林婉仪这次回来,是方便陪着谢尽欢睡一屋! 但这话她哪里敢说,只能无奈道: “我就是想念爹娘,回来看看。” “……” 林夫人还以为闺女回来报喜,见此颇为失望,把胳膊丢开,望向门外: “紫苏怎么没回来?” “她还有功课在身,估摸得过些天才能回京。” “哦~娘还得陪王夫人逛街,先走了,你自己洗洗吃点东西……” “呃……” …… ------------ 第十五章 金楼 黄昏日暮。 巍峨楼宇耸立在内河沿岸,跨河廊桥乃至周边楼阁之上,都已经站满了看热闹的人群。 金楼为京城颇具盛名的拍卖场,因为场地大适合摆擂,也经常承接‘对弈、打擂、选美’等等俗雅皆宜的活动,靠买门票或坐庄获取收益。 而今日摆下的‘社死局’,是由雪鹰岭魏鹭发起,金楼承接当裁判,被挑战人是国子监张怀瑜。 两名选手年纪尚轻,放在大乾还算不得顶流人物,但背景都不一般。 其中魏鹭是大乾武道第一人魏无异的嫡孙,若是经不住考验,原形毕露当众社死,雪鹰岭当天就得变江湖笑料。 而张怀瑜师父是国子监祭酒范黎,师祖是双圣叶祠,也就是谢尽欢从小学的‘范筋叶骨’,丹阳穆云令是其师叔。 作为叶圣一脉嫡系,张怀瑜要是当众丢人现眼,儒家声望都得掉一大截。 所以这场社死局,往大了说,也算可以算武道和儒家的教派之争! 为了让双方选手彻底身败名裂,这次切磋是露天公开对垒,由满肚子骚主意又手眼通天的京城纨绔帮出题,甚至动用了‘回音鼓’当考验器具。 回音鼓为钦天监考核仙官用的器具,主要考心如止水。 恐惧、兴奋、紧张、色欲等等情绪,都会让身体产生细微变化,变动超过阈值,就会鼓声如雷,当众社死! 为了看这场好戏,比拼尚未开始,金楼周边已经人满为患。 谢尽欢和丹王世子一起赴会,所处位置在金楼顶端的观景露台上,能鸟瞰方圆数里全貌。 而露台围栏下方,挂了块烫金匾额,上书四个大字: 正人君子! 还挂着大红花,颁发给今天的优胜者。 令狐青墨拿着小鱼干喂煤球,发现下方人山人海,甚至还有爬到树上往里看的,不由皱眉: “场面搞这么大,谁要是当众出丑,恐怕得道心崩碎。只是争一口气罢了,何必呢?” 丹王世子穿着一袭醒目红袍站在中心位置,摇着扇子接话: “是魏鹭非要争一口气,所以此战必输。翎儿姐后天才能过来,早上还专门托人送信,说谢兄要是上场,帮她也押点银子。话说谢兄去不去试试?金楼快封盘了。” 谢尽欢没想到房东太太远在丹阳,还不忘参与赌局,当下也斟酌起来。 他刚才已经打听过,整个比试要过三关,第一关励十两、第二关百两,第三关撑到最后者,独占千两白银。 炼制‘生龙活虎丸’的药材,哪怕南疆打折,丹师免费,也至少需要两万雪花银,而且还不算大头甲子莲根茎。 这么大笔银子摆在眼前,他很难不心动。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谢尽欢还是先询问: “待会怎么个比法?让花魁上去跳舞?” 赵德连忙摇头,拿着扇子指了指下面的闲汉: “花魁只能考验这些市井俗人。儒家君子、武道天骄,无不是道心如铁,岂能中计?所以这场比拼,是‘问心局’!” 问心局? 谢尽欢审视自己本心: 宁教我负天下人、莫教天下人负我…… 三妻四妾五通房…… …… 这怕是过不去哦…… 谢尽欢眉头一皱,见丹王世子似乎了解内幕,询问道: “世子知道考题?” 赵德左右打量,见没外人,低声道: “考题内容,本世子出了大力,不过为防泄密,具体不能告诉你们。 “反正没有花魁跳舞等低级手段,只考‘定力’。前两关就是开胃菜,谢兄闭着眼都能过。 “至于第三关,谢兄也不用担心,只要你能拿出槐江湾一战的狠劲、韧性,必定能熬到最后。如果你输了,肯定是你没全力以赴。” 谢尽欢微微颔首,也是信了赵德的鬼话。 只要确定没有美人关,他自然有了底气。 论坐怀不乱,他肯定不如儒家君子,但其他方面,他不相信还能被人碾压。 就算输了,也不算太没脸见人…… 此时天还没完全黑,太早去找韩靖川,不方便行事,而且打擂时他也不好离席。 为此谢尽欢稍加斟酌,还是点头: “既然世子如此看得上谢某,来都来了,自然得上去试试,能过一关,也能换来一顿酒钱。” 令狐青墨自认是个道心坚定的冰山美人,见下面也有姑娘参赛,接话道: “你去的话,我也跟着试试。” 赵德见此顿时笑了,摆手道: “来福,去把谢兄和令狐姑娘名字添上,顺便帮郡主和我各压三千两给谢公子助阵,记王府账上!” 谢尽欢可不一定能通关,见状抬手制止: “不可。我并无必胜把握,真要下注,百十两足够……” “诶!” 赵德眉头一皱,语重心长道: “翎儿姐带得话,我敢缺斤少两?你要是真赢了,不管我押多少,她都得向我索要足额彩金,拿不出来她把我腿打折!到时候你帮我给?” 我怎么可能帮你给?! 谢尽欢见赵德也驳回不了房东太太的下注,为了落败好收场,想想忍痛取出吴肃资助的盘缠: “既如此,我也陪着世子凑个热闹,五百两押自己夺魁。若是技不如人,还望世子和郡主见谅。” 赵德连忙道:“无妨,哪有赌狗天天输,你只要全力以赴,输了就当父王出钱让你切磋历练!” 令狐青墨也准备凑热闹,但她自认道心远不及谢尽欢坚韧,想想取出小荷包,丢给的来福: “帮我押二百两,赌谢尽欢夺魁!” 杨大彪见状,几乎是咬碎了后槽牙,从腰带里摸出难以置信的‘一锭银子’: “小气吧啦,我压上全部家当!尽欢,你要是输了,往后我可就得吃你喝你了。” “咕叽!” 煤球叼起一根小鱼干,放在杨大彪手上,看起来也是梭哈了! 连如影相随的夜大魅魔,都在耳边来了句: “你今天要是撑到最后,姐姐跳舞给你看,最骚的那种~” 我去…… 谢尽欢瞧见亲朋好友全部梭哈支持,感动之余,心底也燃起了斗志: “我还真想试试名门天骄道心有多铁。放心,我今天就是死,也得死在擂台上!” ---- 天边最后一线落日,缓缓沉入城头。 内河两岸的繁华街市,也化为了五彩斑斓的绚烂灯海。 河面平台上乃至周围小船上,放着四十面回音鼓,此时已经有不少报名参赛的绿叶盘坐,能听到此起彼伏的轻微鼓声: “咕咚~咕咚……” 台子空间不大,只摆了八面鼓,围成一圈,给有竞争力的选手预留,上座七人,甚至还有两个仙气飘飘的道姑。 雪鹰岭魏鹭作为发起人,身着一袭黑袍,面向天边落日盘坐,始终闭目凝神,坐下回音鼓没有任何动静,直到周遭响起喧哗,才睁眼望向河岸。 “来了来了……” “张公子……” …… 河岸人群分开,走出了一名青袍书生,面相约莫二十出头,提着袍子快步穿过人群时,沿途还在致歉: “抱歉抱歉,刚才和老师下棋忘了时间,让诸位久等了……” 匆匆忙忙的模样,活像个腼腆内敛的小秀才,和台上耍帅装高冷的魏鹭相比,似乎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魏鹭作为大乾武道第一人的孙子,和儒家没仇怨,平日里也算不得跋扈。 但《魏无异艳史》这书,实在太他娘过分了! 按照书中记载,他爷爷是在西戎卖钩子起的家…… 还摸过司空天渊媳妇屁股、被陆无真骗着叫过一声爹、借了无心和尚十两银子去救济红尘失路人…… 而更过分的是,张怀瑜这龟孙,还当着他面看! 魏鹭能忍住没拔刀砍了这孙子,都属于定力过人,此时瞧见对方还在作秀,冷声开口: “别装了,你是伪君子还是真小人,待会即见分晓。来了就快上台。” “瞧魏兄这话说的,一点退路都不给我留。” 张怀瑜跃上圆台,在魏鹭身侧坐下,扫视周边,发现还有俩姑娘,又闲话道: “钦天监的天文生都来了,有两位姑娘在,我和魏兄恐怕都与那块匾无缘了。” 两名女子都身着道袍,因为害怕被挑动情绪,都是手掐子午诀闭目盘坐,没有任何反应。 魏鹭已经忍无可忍,见人都到齐了,看向金楼东家: “开始吧。” 金楼东家范广源,正在查看刚送来的名册,闻声连忙回应: “魏少主先等等,刚又来了一位贵客……” “嗯?” 魏鹭身份可不低,发现张怀瑜都来了,范广源竟然还让他等等,不由疑惑是哪位名角儿要来凑热闹。 结果他还没来得及询问,就听见华灯璀璨的五层高楼之上,传来破风轻响: 呼~ 众人抬眼望去,却见一道惊鸿白影,飞身跃出五层高楼,身如翻云白龙,当空直坠砸在圆台中央! 咚~ 闷响过后,全场寂静下来…… …… ------------ 上架感言! 十……十更! 外加前几天日更一万,尽力不断章,新书期更了将近二十七万字,求个首订吧or2! 本来阿关写了好多无奈、吐苦水的话。 但人活一辈子,谁没点伤疤没点无奈,世上不少人,都是有苦说不出,说出来也没人听。 阿关已经有这么多大佬聆听关注,要是还把这倾诉机会,用来博取同情,打扰大伙看书兴致,那纯属不识抬举了。 毕竟这是本让人开心的小说,大佬们看书也是为了开心为了爽。 所以就到这吧。 阿关会和以前一样,尽全力写好这本书的or2! 明天中午十一二点左右上架! 求个首订! 多谢大佬们的打赏月票推荐支持or2! ------------ 第十六章 盛名之下无虚士 咚~ 人影眨眼落地! 所有人望去,却见来人是个年轻公子,紧接着后方又落下一个白衣美人。 呼~ 沿河两岸所有人齐齐瞩目,可见女子着素色白裙,身材高挑容貌冷艳,手提佩剑就像是书上走出来的女侠,甚至透着几分‘道门第一绝色’的神韵。 而旁边的白衣公子,气质竟是更胜一筹! 身着云纹锦袍,腰悬两把兵刃,冷峻双眸犹如寒泉,落地后无半分怯场或倨傲,只是随意打量,寻找着座位。 河心圆台的参赛者,皆有不俗身份,瞧见这么嚣张的出场,不由嘀咕了两声: “这厮有点目中无人……” “谁呀?” “从世子看台飞出来,又带着剑,看起来像是紫徽山的人……” “男的咋看不穿根底?难不成没道行?” “你家没道行敢从五层楼往下跳?!” …… 魏鹭作为大乾武道魁首嫡孙,见识并不差,此时略微打量,认出女子是紫徽山嫡传。 但看似风轻云淡的男子,气场却强的有点可怕,他完全不认识,眼神不由凝重: “两位是?” 令狐青墨被无数人瞩目,并未怯场,持剑行了个标准的江湖礼: “紫徽山,令狐青墨。” “谢尽欢,幸会。” “……” 话音落,擂台周边明显安静了一瞬,随之便响起如雷鼓声: 咕咚~咕咚~…… 回音鼓考验处事不惊的定力,只要情绪波动超过阈值,无论震惊恐惧,还是激动兴奋,都会产生动静。 在场几十名参赛者,这几天多半都在聊丹阳大案、干尸案,猛然瞧见单刀破阵的正主跳出来,难免会惊一下。 而沿河两岸的看客,也陆续传来喧哗: “嚯……” “这位就是孤身杀上贼船、把吴县令吓晕的那个丹阳神捕?” “他怎么这么年轻?看起来才二十岁左右吧……” “听说他是长宁郡主相好,这长得确实俊~……” “谢公子!看这看这!碗碗姨在这……” “啐~” …… 令狐青墨本来昂首挺胸,与有荣焉。 但听到熟悉的嗓音,她心头又是一震,迅速转头看向河岸。 结果发现‘正房夫人’林婉仪,身着一袭艳丽动人的墨绿裙装,站在一栋酒楼窗口,遥遥望着她和谢尽欢! 令狐青墨在这种场合,猛然瞧见林婉仪,感受不亚于小三陪着男人旅游,在街上撞见大房,瞬间紧张了! 但想下台显然为时已晚,只能硬着头皮颔首回应,心中暗道: 完了完了…… 待会下台,林大夫不会跑来扯我头发吧…… 她不是在丹阳吗?这么黏人的吗? …… 谢尽欢倒是气态如常,对着眼镜娘笑了下,扫视一圈,发现没空位了,就带着墨墨跳到河面的船上,寻了两个空位坐下,盘膝静气等待比赛开始。 张怀瑜始终打量着的谢尽欢,见其没说什么开场白,就主动开口: “谢公子乃正道标杆,为苍生能不惜性命,跑来和我等过家家,怕是过分了哦。” 谢尽欢若不是为了攒钱升级,今天肯定不会下场,此时拱了拱手: “张兄过誉,我只是做了些力所能及之事,正道都算不上,哪里当得起标杆。” 此言情真意切,不含半分虚假! 这从稳如老狗的回音鼓,都能听的出来。 张怀瑜瞧见此景,心头不由感受到了压力。 明知自己立下多大功劳、名声有多好,却硬说自己‘谈不上正道’,有点过于装腔作势了。 如果只是嘴上自谦,心里多少会产生得意、自豪、偷偷乐等情绪,这会让回音鼓产生余波,只是不会超出阈值。 而谢尽欢直接‘心如止水’,那说明要么是另有隐情,觉得自己确实算不得正道,在实话实说。 要么就是真‘君子’,哪怕已经为苍生付出一切,依旧觉得自己做得不够好,无颜居功自傲! 谢尽欢都嗑药冲上船和妖寇拼命了,还能有什么隐情,能让他觉得自己不是正道? 所以这就是正儿八经的君子心态、道心无垢…… 果然盛名之下无虚士…… 魏鹭还没开始比,就已经知道今天输定了。 但输给谢尽欢这种为斩妖除魔不惜性命的疯批,他无话可说,输给张怀瑜这伪君子不行,为此酝酿情绪后,开口道: “开始吧。” …… 当~—— 丹王世子站在顶楼之上,亲自敲响金锣,预示着今天这场‘社死局’正式开始。 沿河两岸也安静下来,只能听到十分规律的细微鼓声: 咚咚~咚咚~…… 三十余人在回音鼓上就坐,安静等待着考验。 金楼东家范广源,说了两句开场白后,便进入了主题: “此次考题,由丹王世子牵头、文正街诸位公子商议而出,共有三关,前两关为入围,规则是‘鼓声如雷、离开鼓面、干扰旁人’,皆判负。第一关,现在开始。” 说罢冲着金楼招了招手,可见数名底子不俗的人手,抬着个红布遮盖的案台,来到了台子中央。 “这第一关所用之物,为诸位公子从祖庙请来的至宝,不光历代君王都要参拜,连武祖曾经都上过香,被大儒名士誉为‘社稷之根基、百姓之根本’。希望诸位看到后,不要过于惊讶……” “嗡……” 沿河两岸看客,听到这介绍,皆是好奇起来,交头接耳议论。 所有参赛者也被牵动心绪,暗暗猜测是什么东西。 金楼东家待台子放下后,还做出郑重之色,用毛巾擦了擦手,似乎准备取出某样价值连城的至宝。 众人见此,心自然提到嗓子眼,甚至有几名参赛者,因为过于紧张,在这个阶段已经触发回音鼓,当场出了局。 连谢尽欢瞧见这架势,都暗暗蹙眉思索起: 难不成把‘龙骧付应决’原本抬出来了?鬼媳妇当场白嫖…… 还是大乾王朝秘藏神兵向王令…… 但饶是所有人都往最大胆的猜了,接下来的场面,还是让人觉得低估了这帮纨绔子的下限! 只见金楼东家吊够了胃口,捏住红布一角,猛然掀起: 呼啦~ 红布之下,出现了一尊栩栩如生的阳官! 阳官源于生殖崇拜,而‘繁衍’确实是社稷根基、百姓根本。 这一尊阳官,极为逼真! 整体由黑玉天然形成,直径一尺高三尺,玉质饱满、纹理清晰,昂首挺胸直至天际! 给让一种‘试问天上仙子、谁敢来此人间’的霸气感! 因为太过庄重肃穆,只是出现瞬间,圆台上的画风就瞬间崩坏,整个金楼周边也陷入静默,继而便是: 咚咚咚咚~ 鼓声如潮水…… ------------ 第十七章 我还是太正派了…… …… 数千人瞩目之下,栩栩如生的大阳官,立在圆台中心,指向幽幽苍天! 因为开场被吊的胃口过高,措不及防猛然瞧见这鬼玩意,在场三十余参赛者,当场炸了二十余个。 其他观众也是羞嗔、啧舌声一片。 钦天监跑来的俩小道姑,猛然瞧见此物,其中一人脸色涨红,臀儿下的回音鼓雷声大作,另一个也是睫毛微动,只是压住了心湖波澜。 魏鹭和张怀瑜,虽然谈不上破功,但也收敛起了玩笑心思,身形坐直了几分。 毕竟开胃菜都是如此离谱,今天这一场切磋,怕是真得有一人当场社死…… 而谢尽欢倒是稳如老狗,还微微耸肩,意思估摸是: 就这?! 知道啥叫十六尺绝世豪车不? 知道啥叫比床都大的白毛大蜘蛛不? …… 当然他也瞄了下身边的墨墨。 令狐青墨确实产生了心湖波澜,但往日整天被崇明河的疯批小姐吓唬,又知道这群纨绔子出主意没下限,提前有所预料,虽然坐下回应鼓还是有波澜,但硬把心律稳在了阈值之内,面无表情,默念静心咒决。 咚咚咚…… 鼓声逐渐停歇,随着所有人离场,原本热热闹闹的擂台,就只剩下七人,无一不是定力不俗之辈。 张怀瑜扫视一眼,开口道: “只是此物的话,恐怕很难让我和魏兄分出胜负,范先生还有什么狠活儿,都亮出来吧。” 范广源搞出前两关,就是为了刷下去闲杂人等,以免发奖金了,他抬手让人手把国宝收走,和气道: “放心,魏公子要求‘身败名裂’,范某就必然会达成诉求,前两关不过是开胃菜。现在地方大了,诸位都上来吧。” 余下之人见状,都来到了圆台上。 谢尽欢也起身和令狐青墨来到台上,沿途还夸奖了一句: “定力不错,我还以为你会掩面拂袖而去。” 令狐青墨害怕被谢尽欢勾起心湖波澜,在回音鼓上盘坐,不动如山! 金楼东家等所有人准备好,也没多说,拍了拍手,几名力士再度抬着个红布遮盖的台子,来到了众人之间: “诸位过第二关,金楼就得赔诸位每人百两纹银,所以这一关难度不小,里面什么东西,我就不介绍了,诸位尽管往大了猜!” 仅剩七位参赛者,见此都提起了精神。 周围围观看客,也开始胡乱议论: “第一关都这么离谱,第二关得是什么鬼东西?” “阳对阴,我估摸这次会出大欢喜……” “不可能,照这么出题,我上我也行……” …… 咕咚~咕咚~…… 可能是第一关过于离谱,这次不少人心跳都略微加速,显然有些紧张。 谢尽欢也在暗暗猜测是什么东西,接下来的物件不可能再离谱,所以可能是某样重宝。 比如‘甲子莲’,他现在极缺此物,看到肯定稳不住心绪,不过默认这就是是甲子莲,他反正也拿不到,就能稳住心绪。 至于其他东西,目前都不足以勾起他兴趣…… 令狐青墨认真调理呼吸,等着金楼再度出招。 金楼东家也会制造节目效果,拖了片刻,等所有人快喘不上气,观众也望眼欲穿后,才猛然拉开红布。 刷—— 所有人齐刷刷望向盘中之物! 结果下一瞬就是: 咻咻咻—— 只见红布刚扯开,内部蜂窝状的球体,就往四周激射寸余长银芒。 远看去犹如暴雨梨花,激射向坐在回音鼓上的七名选手! 遇上措不及防的变数,根基深厚者,能进入‘过载’状态,心跳加速、感觉时间变慢、头脑无比清晰,这种正向变化,不会激发回音鼓。 而根基稀松者,就会心慌意乱、惊恐呆滞。 台上七人见状,三人飞身而起躲避或惊恐遮挡。 魏鹭右手已经握住腰间佩刀;张怀瑜则卷起袖袍。 令狐青墨本想拔剑,但尚未出手,就发现身侧猝然强风席卷! 余光看去,却见身侧的谢尽欢,腰间佩剑不知何时出鞘,往前来了一记拔剑斩! 呛啷—— 三尺青锋裹挟强横气劲,带起的罡风犹如破海狂龙,几乎是贴着金楼东家身侧呼啸而过。 暴雨梨花般的银针,刚飞出不过几尺,骇人剑气便已经抵达,犹如横向台风,瞬间卷走了激射向所有选手的银针! 噗噗噗~ 银针看似锋芒逼人,但稍微被气劲撕扯,就炸成白色粉雾,把强横剑气都染成了白色,犹如白蟒从魏鹭、张怀瑜中间一穿而过。 轰隆—— 魏鹭、张怀瑜本来不怕银针暗器,但谢尽欢从正面来一式狂龙扫尾,不躲那不是定力好,而是嫌命长,几乎同时往侧面闪身。 嘭—— 簌簌飞尘沿着河面冲出数丈,才飘然下落,沿河两岸随之死寂下来。 往后飞身躲避的数人,落在游船上,有点茫然。 飞出去的魏鹭、张怀瑜,则是眼神惊疑。 林婉仪和琴文,本来也惊了下,但反应过来后,又化为满眼小星星: “哇~真俊!谢公子身手好快呀……” “那可不……不对不对,这个傻子,你自保就行了,帮人家挡什么呀?这不输了吗……” “诶?对哦!不能干扰其他人……” …… 金楼东家被剑风擦肩而过,感觉就如同身边呼啸而过一辆泥头车,吓得一缩脖子。 等反应过来,才发现在场只有谢尽欢、令狐青墨坐着,其他人全惊得跳出去了,眼神茫然: “呃,这……” 沿河两岸也逐渐掀起嘈杂声: “怎么回事?” “这啥意思呀……” “怎么还带放暗器的?” …… 谢尽欢反应速度本就夸张,刚才鬼媳妇没提醒,他猛然发现暴雨梨花乱射,第一反应肯定是全扫开,为防误伤,他还瞄着对面两人中间空隙,以免气劲误伤。 结果对面这俩怂货,竟然还是被吓跑了! 此时发现飞扬白雾,谢尽欢知道自己犯规了,不光没奖励,五百两银子和分红也没了,不由痛心疾首,转头看向金楼东家: “这考题就太没底线了,事前不知真假,只要能拦住,就必然会出手,金楼考的‘定力’,莫非是‘死道友不死贫道’?若是的话,我谢尽欢愿赌服输!” 岸边围观的百姓,听见此言也反应过来后,继而便开始口诛笔伐: “是啊!你们怎么能搞这种东西?” “这哪是考验定力?仗义出手必输,反倒是只顾自保之人能赢,世上哪有这种道理?” “呸!还儒家门生、雪鹰岭高徒,空有一身本事,遇事就知道躲,不及人家谢公子一根毛,你们厉害,你们赢了……” “草*娘退钱!” …… ------------ 第十八章 终于熬到了美人计! 沿河两岸谩骂声铺天盖地。 魏鹭和张怀瑜站在船上,面带惭愧,却也有百口莫辩之感! 毕竟金楼是让两人打擂台,流程都是金楼提前设计好的,完全按照两人道行量身定制。 这第一关,是开胃菜,勾起所有观众兴趣。 第二关目的,则是筛选掉所有入围杂鱼,造成两名天骄同时突围的戏剧效果,这样金楼不用赔银子,观众期待感也拉满! 按照金楼推测,第二关只有两名种子选手,能险之又险招架,其余人全部落败,根本没想到谢尽欢会冒出来! 而且出来就算了,谢尽欢底子还这么厚实,硬把暗器全拦下来了,声势太吓人,逼得魏鹭、张怀瑜不得避其锋芒。 于是就出现了‘行为正确,却规则判负的情况’,在场看客肯定不会买账。 金楼东家发现出了直播事故,心头也懵了下,不过常年当主持人,反应倒是极快,连忙圆场: “谢公子当真武艺过人,魏公子、张公子,也并非不想施以援手,而是这场考验,金楼欠佳考量,没留下多少援护余地。此事责任在我金楼,为作补偿,此关所有人都能得百两赏银,并入第三关!” 气势汹汹的观众,这才消停了些: “这还差不多……” “我觉得谢公子应该直接夺魁,除了他谁配得上那块匾?” “不行,直接夺魁不是没戏看了,谢公子肯定第一……” …… 谢尽欢见所有人都过关,没有把他罚下场,也暗暗松了口气。 魏鹭是今天这场‘社死局’的发起人,结果比了两场,伪君子张怀瑜没社死,反倒是被谢尽欢吓了一跳,心里有点不满,看向东家: “谢公子侠义无双、武艺高强,在场人尽皆知,但今天的考验,是看谁才是道貌岸然的小人! “前两关虽然有难度,但即便不过关,也证明不了什么,这并非我在此摆擂的初衷。” 围观的吃瓜群众,此时也跟着起哄: “是啊!我们过来是看谁‘身败名裂、丢人现眼’,要看谁更侠气,需要到你这儿来?” “第三关再文不对题,你金楼招牌可就算砸了!” …… 金楼接了擂台,肯定得把事情安排妥当,范广源笑呵呵压下所有喧哗: “这前两关,是‘做人留一线’,输了也能留个体面。 “如果没能分出胜负,这最后一关可就是不死不休了,只有一个赢家! “而败者,就算不身败名裂,恐怕也会沦为京城笑柄。 “所以在座诸位,在开始之前,可以自行退赛……” 只要过关,一百两就变成千两,侥幸留下来的人岂会放弃,直接开口: “都走到最后了,岂能不战言败。考什么直接亮出来吧。” “对。” 金楼东家扶须一笑,朗声道: “常言‘英雄难过美人关’,这第三关……” “嚯!!!” 周围几千看热闹的观众,终于等到了‘肉菜’,当即激动起来。 些许汉子发出了狼嚎,连喜欢八卦的林婉仪,都是眼前一亮,显然想看谢尽欢乐子。 不过混杂声响中,还夹杂着一道: “啊?” 咕咚咕咚…… 鼓声如雷鸣! 全场顿时死寂,齐齐转头,寻找是哪位少侠率先破功! 张怀瑜和魏鹭,不约而同看向对方! 但很快两人又是一愣,把目光投向了侠气冲霄、道心无垢的谢大公子! 令狐青墨眸子瞪大几分,难以置信望着谢尽欢,眼神意思估摸是: 你反应这么大作甚? 你是害怕,还是兴奋? …… 谢尽欢终于熬到了‘美人计’,此时两种感觉都有,余光望向‘丹阳一点红’! 世子赵德微微摊手,流露出爱莫能助的神色,意思当是: “本世子是出题人之一,不能泄密!再者我只说没花魁跳舞,可没说别的。” 你这小王八犊子! 谢尽欢被阴了一遭,是真想冲上去把赵德腿打折,不过发现所有人都望了过来,他只能压下心湖余波,神色如常示意胸口: “前几天中了一枪,刚才出手动气了,没大碍,缓一缓就好。” “哦……” 众人恍然大悟。 范广源连忙道:“谢公子可以休息好再开始,不着急,在场诸位都理解。” 张怀瑜眼神感叹:“谢兄有伤在身,还连夜斩妖除魔,这份心性,实在羞煞我等。” 魏鹭也是眼神敬佩,他今天输给谢尽欢心服口服,只要不输给张怀瑜就行,此时豪气万丈道: “今天夺魁者,必是谢兄! “哪怕我和这厮都败在‘美人关’之下,当场身败名裂、丑态百出,我能在这厮后面,也心满意足…… “诶?谢兄可是稳不住气脉?需不需要魏某帮忙?” “不必,我缓一下就好。” 咕咚咕咚…… 谢尽欢面对接下来的‘真·社死局’,还只有一个赢家,不可能没压力。 毕竟比其他的,他很自信,但‘美人关’这东西,属于朝着他软肋猛攻…… 他好不容易树立起正道少侠人设,要是开场第一个崩,那不得身败名裂…… 不过他吃过鬼媳妇、眼镜娘、大墨墨、小郡主等细糠,应该也不至于被庸脂俗粉撂倒…… 念及此处,谢尽欢还是先压住心中杂念,望向金楼东家: “既然死斗到底,‘开幕雷击’的法子肯定不行,而且在场还有两位姑娘。第三关该怎么比?” 金楼东家含笑继续讲解: “魏少主的初衷,是看谁先‘身败名裂’,若只是上来个寻常美人搔首弄姿,以谢公子的高风亮节,肯定不为所动,其他几位想来也一样。 “为了决出胜负,这‘美人关’很特别,金楼可以保证,在座诸位,甚至谢公子、令狐女侠,心湖都会起波澜。” 众人听见这话,面色不由凝重起来。 魏鹭作为参赛者,并不知道考核细节,询问道: “那如何分辨谁是伪君子?” “君子论迹不论心,论心世上无圣人!” 金楼东家扫视周边诸位及看客: “看见美色心有所想,乃人之常情,就此落败,谁都不服,诸位看官也会理解,算不得身败名裂。 “所以第三关是‘论迹’。回音鼓响很正常,但谁要忍不住,把手伸出回音鼓外,去碰看到的东西,甚至去亲、去揉、去舔…… “呵呵~在场几千人看着,这事儿可得被人记一辈子了!” “嚯……” 所有围观之人,皆是点头,觉得这比试之法合理多了。 看到美人动心,那是人之常情。 但忍不住动手、动嘴,那绝对是色胚,不需要狡辩! 谢尽欢从不否认自己有爱美之心,但林大美人绑树上,他都能忍住不摸,又岂会在几个搔首弄姿的庸脂俗粉面前按耐不住手脚? 为此谢尽欢放弃了弃权的念头,正襟危坐犹如圣殿佛陀。 其余人见不考‘动心’,只考‘动手’,哪怕明知道落败后果更严重,也不觉得自己会输,都是斗志满满! 唯有两个女选手,心底颇为茫然,不知道金楼该怎么出题。 如影随形的夜红殇,大概听出了门道,在谢尽欢耳边低语: “必然让人动心,只可能用魅惑幻术。 “你整天看到幻象,早就适应了,不公平,要不要姐姐给你加点难度?事后让你抱着跳舞?” 抱着跳…… 谢尽欢觉得这条件很有诱惑力,至于鬼媳妇增加难度,在他看来,无非是亲自上阵,给他跳大摆锤、摇太阳什么的…… 但他昨晚克制不住,是因为两人私下泡澡,没必要克制。 现在公开场合,他就不信自己还能管不住这破手,非要去碰。 为此谢尽欢静气凝神,做出‘放马过来吧’的坚毅模样! 夜红殇见此自然不多说,蓄势待发…… …… ------------ 第十九章 你有种再跳浪一点! 随着金楼祭出‘美人关’,沿河两岸气氛拔升至顶点! 围观看客摩拳擦掌拭目以待,七名选手必定身败名裂六个,为此都是提心吊胆,等着比赛开始! 金楼为了不让闻风而来的色胚失望,准备的还挺周全。 随着范广源拍了拍手,金楼之中就走出了一名颇为妖媚的美妇,胸大屁股肥,还衣着清凉,步履盈盈走到台子中间,手里拿着个镂空圆球。 围观看客本来有点疑惑,觉得只有一个骚货,怕是很难勾引七个男女。 但妖娆美妇,很快就捧着镂空圆球,给众人介绍: “此物名为‘极乐铃’,原本是巫教法器,用途妙不可言,能让人窥见心底深处求而不得的执念。 “诸位若抵御、挣脱幻术,以‘不敢直面本心’为由判负,虽然不至于身败名裂,但心胸不坦荡,肯定算不得正人君子。 “而不抵御挣脱,七位公子小姐,就得撑到其他人全部出丑落败为止。 “事关声誉,开始前,还请诸位考虑清楚。” 妖娆美妇,应当某个青楼的专业技师,嗓音带着几分勾人,非常好听。 在场选手发现是幻术考验,显然都来了压力。 毕竟真实不存在的完美设想,幻术轻易可以做到! 而且极乐铃是‘所想即所见’,哪怕知道是幻术,看到心头执念,也不一定能克制住本心。 发现这场不可能蒙混过去,参赛只有一人能保住脸面,侥幸留下的三人,直接起身了俩,只剩女天文生还留着。 令狐青墨自认是个道心坚定的冰山美人,也是不为所动。 魏鹭作为这场‘社死局’的发起人,发现用魅惑幻术考验,此刻倒是有点紧张了,但望着对面的张怀瑜,还是咬牙道: “开始吧!” …… 当—— 铜锣声在楼顶响起,正儿八经的‘社死局’正式开始, 妖艳美妇右手托起极乐铃,在台上表演起性感撩人的舞蹈,当然这只是给场外闲汉看的福利。 随着灌注气机,托在掌心的镂空圆球,内部小球开始跳动,发出玄迷声响。 叮铃铃~ 在座五人出于规则,没有做任何抵触,而后很快就开始心神恍惚,眼前出现了‘幻觉’。 魏鹭本来目标坚定,本着哪怕扛不住,也要把张怀瑜这伪君子斩于马下的信念! 但随着脑子眩晕,视野如水波般忽远忽近,他很快就发现,自己坐在了雪鹰岭的掌门宝座之上! 铺着红地毯的房间里,站着七八名衣着清凉、丰润多汁的妇人,有师娘、师姐…… 卧槽——?! 魏鹭吓的差点当场起飞! …… 张怀瑜起初不为所动,还想看看巫教法铃有多霸道。 结果铃声入耳后,他发现自己坐在了书房内。 书房屋檐下挂着风铃,窗前坐着一位知书达理的小姐。 小姐谈不上国色倾城,身上却带着股让人怦然心动的书卷气,嘴角勾起若有似无的弧度。 便如同他幼时所见,至今也难以忘怀的那位白月光…… …… 令狐青墨自认道心坚定,不可能被幻象迷惑。 但沦入幻境瞬间,她就发现八颗腹肌的谢尽欢,站在面前伸出右手,浑身都在发光,说着: “仙途漫漫,长生难期,万里独行倍感孤寂……” ?! 令狐青墨整个人都愣了…… …… 咚咚咚…… 如雷鼓声,在金楼之外响彻。 在座五人几乎同时出现了心湖波澜,神色各异。 而其中反应最夸张的,竟然是所有人最看好的谢大公子,甚至发出了一声爆喝: “草——!” 围观之人被惊的一哆嗦,迅速转头看去,却发现原本如同佛陀圣子的谢尽欢,整个人都坐直起来,寒泉双眸瞪的像煤球,也不知瞧见了什么东西,竟然流露出了一丝惊悚! 谢尽欢本来也是自信满满,等着鬼媳妇过来考验他。 但他做梦都没想到,在头晕目眩过后,眼前出现了浓妆艳抹的侯大管家! 穿着一身女装也就算了,还垫脚尖、绕两圈,提腰送胯…… 我尼玛! 谢尽欢活了两辈子,还是头一次瞧见这么恶心的场面,下意识摸向天罡锏! 不过想到这是幻术,他压了五百两银子,不能挣脱、不能上手,只能强忍着继续看…… 但这他娘怎么看得下去? 咚咚咚…… 周边数千人鸦雀无声围观,虽然看不到五人所见幻象,但能看到所有人表情反应。 魏鹭明显非常紧张,眼睛瞪大望着空气,似乎想偏头躲开,但又忍不住直视,双拳紧握浑身僵硬! 张怀瑜则是神色呆滞,手指往前伸出,似是想触碰某张看不见的脸颊,但又收了回去,继而再度抬起…… 令狐青墨保持盘坐之姿,看似不为所动,但脸色涨红…… …… 五人并非无情无欲的圣贤,在针对性法器之下,哪怕明知是幻象,心湖也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 但要说最浪的,还得正道楷模谢大公子! 谢尽欢右手死死握住锏柄,看着面前的妖孽,本以为咬牙忍忍就过去了。 结果面前的侯大管家,舞姿那叫一个奔放,什么大摆锤、科目三、摇太阳…… 我尼玛…… 你有种跳的再浪一点?! 谢尽欢表情直接扭曲。 …… 众人看不到幻象,但能看到谢尽欢摆出拔剑斩的姿势,眼神坚毅‘直视本心’,眼角却一直在抽抽,‘嫌弃、鄙夷’几乎全写在脸上,看模样是想一棍子,把面前搔首弄姿的狐媚子抽死! 咚咚咚…… 坐下鼓声,甚至盖过了其他四人。 但在场所有人,只从这密集鼓声中,听到了‘恶心!真他娘恶心!’,不夹杂半点情欲痴迷,不由齐齐发出惊叹声: “嚯……” “谢大侠这也太……太正派了些!” “被极乐铃魅惑,化身怒目金刚,这哪里是侠士,这是佛陀!” “看着咬牙切齿的,这是得多嫌弃……” …… 丫鬟琴文瞪着眼睛,难以置信道: “小姐,谢公子该不会喜欢男人吧?哪有看到美人这模样的呀?” 林婉仪可是被揉了整整两刻钟,深知谢尽欢的死相,对此直接摇头: “怎么可能,他喜欢女人,可能只是幻象里的狐媚子太丑太低俗了,他嫌弃。” “小姐怎么知道谢公子喜欢女人?你试过?” “啐~” …… 因为反应过于离奇,施展极乐铃的美妇人,都愣了下,不过很快就解释道: “极乐铃是满足人内心深处的‘执念’,正常都是情欲,但若是中咒者对情欲看的很淡,就可能唤醒其他东西,比如看到昔日仇敌、亡故亲眷等等。 “记得巫教之乱时,玉念菩萨身中极乐咒,看到的是‘万里无妖、佛国净土’。” “哦……” 所有人恍然大悟,窃窃私语道: “那意思是,谢公子心里一点俗念都没有!” “也不是,是看到的东西,比俗念更重……” “谢公子到底看到什么了,这般激动,感觉恨不得把那东西大卸八块……” …… 美妇人起初以为谢尽欢看到了血仇,但谢尽欢脸上并无恨意,纯粹的是‘想打人’,想了想忽然灵机一动: “谢公子可能看到了妖怪!” “啊?” 众人稍显茫然。 美妇人认真脑补,解释道: “谢公子为斩妖除魔不惜性命,内心最深处的执念,可能是‘斩尽天下妖魔’,而且看的比情欲还重。 “为此就会在幻象中,看到妖魔鬼怪。 “妖怪在面前张牙舞爪挑衅,谢公子想打死,但又记得规则,不能动手,就变成了这样……” 哗啦—— 话音未落,众人就瞧见谢尽欢锏出三寸、身体前倾,看模样已经忍无可忍! 但出手必然超出回音鼓范围,为此谢尽欢又不知用了多大毅力,一寸寸把天罡锏压了回去,浑身杀气冲天,牙关都咬得咯咯作响! “嚯——!!!” “我的天,怪不得敢孤身冲贼船,这脾气也太大了……” “你要不让谢公子打一下吧,看这憋的难受的,别气出病来……” 围观数千人,眼底赞叹犹如滔滔江水、绵延不绝! 丹王世子摇着扇子,也满眼感慨: “看来这考验,对谢兄来说确实太难了……” “是呀是呀,就尽欢这暴脾气,见到妖魔鬼怪不打成渣渣,比丢了银子都难受……” “诶诶,有人出局了!” …… ------------ 第二十章 这场切磋没有赢家…… …… 围观众人,本来都在望着与众不同的谢大侠,但眼尖之人,却发现旁边出现异动。 只见就坐的张怀瑜,神色越来越恍惚,眼神一直凝视身前某处。 右手数次抬起,而后又放下,但最终还是抬手探出了回音鼓边缘,在那张看不见的脸颊上轻抚了下。 但显而易见,执念皆为虚妄,只有看破没有戳破,幻象并没有触感。 张怀瑜如梦初醒,左右看了看,发现其他四人都在苦苦坚持,神色不免流露出一抹尴尬: “看来我真是色胚……诶?!” 发现对面的谢尽欢,苦大仇深望着他,似是想砍人,张怀瑜吓了一跳: “谢公子这是?” 正在作妖的美妇人,连忙解释道: “谢公子心术太正,可能是看到了妖怪。” “哦?是吗?” 张怀瑜都惊呆了,发现没人注意他,连忙起身退到一边观战。 众人着实没料到张怀瑜,能第一个出局,不过此刻实在没心思搭理,只是继续望着谢尽欢。 而谢尽欢当前,远比观众想象的还要痛苦。 谢尽欢看着趴在地上,屁股对着他,疯狂抖臀的侯大管家,已经快要入魔了。 甚至想向鬼媳妇求饶,换回美人计,他社死也认了。 他就只想挣点银子,最多还想抱着鬼媳妇跳跳舞,没必玩命呀! 但鬼媳妇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为了淬炼他的道心,还变出了‘影流之主侯管家’,眼前开始群魔乱舞…… 卧槽! 谢尽欢已经快把后槽牙咬碎,寸寸抽出天罡锏,明知幻象极力想压住手,但确实快摁不住了。 他感觉自己再多看一秒,就得被恶心死在这儿。 就算赢了,一千两银子都抵不上他的精神损失费,得看鬼媳妇洗眼睛好几天,才能缓过来。 而其他人虽然难度略低,但显然也不好受。 钦天监的女天文生,脸色涨红一片,带着几分少女怀春之感,最后也不知看到了什么,竟然主动挺身,往前啵啵啵…… 结果面前显然没人。 小道姑当即醒了过来,发现周围几千人望着她,顿时如遭雷击、面如猪肝,飞身而起拔腿就跑,看模样往后得换个地方生活,很难在京城见到了。 而令狐青墨也是瞪大眼睛脸色涨红,半途可能是觉得压力太大,不敢直面本心,就用‘醒神咒’强行挣脱了幻境! 发现外面已经退场两人,又没人关注她,令狐青墨如释重负,连忙悄悄挪到了一边,转眼看向谢尽欢,结果表情就是一呆: “诶?谢尽欢他……” “嘘~谢公子正在斩妖除魔。” “哈?!” 令狐青墨心中窘迫顿时被冲散,难以置信望着咬牙切齿的谢尽欢,意思估摸是: 你怕是疯了吧? 做春梦你都在斩妖除魔? 你莫得感情的吗? 莫得感情你亲我作甚? 难不成是把斩妖除魔看的比女人都重…… 对对对,这是应该的,谢尽欢本该如此…… …… 咚咚咚…… 金楼之外鼓声如雷,台上转眼就只剩下两人! 魏鹭想把张怀瑜踩下去,沦入幻境也不清楚赢没赢,这时候也是祭出了武夫的狠劲儿,额头憋的青筋暴起,指甲几乎扣入膝盖,鼻血都给憋了出来! 但在莫大诱惑下,魏鹭身体还是无意识前倾,看样子是想嘬面前某物,又在强忍! 而谢尽欢更恐怖,已经脸色铁青、目眦欲裂,浑身真气狂涌,散发出冲天杀气,吓得跳舞的美妇人,都躲到了旁边! 发现仅剩两人都快撑不住了,所有人都紧张起来。 林婉仪提心吊胆,忍不住大喊: “谢尽欢,坚持住!” 令狐青墨也在旁边鼓舞:“谢尽欢,都是假的,别被幻象魅惑……” …… 谢尽欢知道眼前是假的,但那又如何? 被强迫盯着看侯大管家跳艳舞,而且越跳越骚,越跳他妈的越浪,还往跟前凑,这能忍的住? 如果不是沉没成本过高,谢尽欢宁可直接退赛,都不想在这里多坐一秒。 就算最后拿到银子,谢尽欢都感觉不值。 毕竟这场噩梦,下半辈子恐怕都得挥之不去…… 但好在魏鹭那边的压力,不比他小多少。 魏鹭面对臀儿凑到脸上的长辈,哪怕知道是幻术,也难以再坚持了,内心煎熬到极致时,竟是咬牙往后飞跃,躲开了眼前幻象,一头扎向了内河。 扑通—— 瞧见此景,沿河两岸当即传出震天喝彩声: “嚯……” “漂亮——!” 丹王世子猛捶掌心,激动道: “我就知道谢兄能抗住诱惑!赢了赢了……” 美妇人瞧见胜负已分,怕把谢尽欢憋出事来,当即收功。 “呼……” 谢尽欢已经快窒息了! 发现侯大管家终于消失,美妇人出现在眼前,神色犹如爬出了无间炼狱。 令狐青墨紧张旁观,瞧见此景也是激动万分,恨不得扑上去抱一下! 但发现谢尽欢神色狰狞似乎想砍人,她没敢上前,只是紧张道: “谢尽欢,你……” 谢尽欢不想说话。 虽然只有短短五分钟,但这绝对是他这辈子经历过最漫长的时光,此时甚至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哪怕美妇人中上姿色,此时看来也美若天仙,墨墨更是漂亮的让人睁不开眼! 张怀瑜站在旁边,见谢尽欢撑到最后,拱手道: “谢兄这心性千年难遇,张某佩服。” 哗啦~ 魏鹭从水里冒出来,看起来已经冷静了,已经赢了张怀瑜,此时高兴之中,带着几分不敢对外人道的拘谨,拱手道: “心服口服,这块匾该谢兄拿。” 但谢尽欢完全得意不起来,现在只想冲回丹州把侯管家大卸八块泄愤! 受这么大委屈,才赚一千两银子,简直是作践自己…… 发现周围人都在道贺,谢尽欢冲着左右拱了拱手: “承让。不行了,我得去冷静一下,先行告辞,抱歉……” 说着转身走向金楼,走出几步还: “呸!气死我了……” 众人已经看出谢尽欢刚才熬的多难受,没把牙咬碎,都是牙齿结实,此时自然没介意,只是在七嘴八舌议论: “盛名之下无虚士,这定力当真厉害……” “不过不能斩妖除魔,有这么难受吗?” “呃,可能是看到的妖怪太嚣张了,年轻气盛嘛,忍不了很正常……” …… 而在嘈杂人群之中,身着便装隐匿在暗处的百户陆谦,看着谢尽欢离去的背影,眉头紧锁: “此子反应、定力、心性、招式都无可挑剔,怪不得能这么快名声鹊起,咱们做局不可能阴到他……” 副手跟在身侧,低声道: “他似乎有伤在身,场面这么大,他应该不可能跑去长乐街对韩大人下手,咱们是再盯一会儿,还是回去报信?” 百户陆谦也觉得这种情况,谢尽欢不可能跑去长乐街行刺,想了想道: “你回去报信,我继续盯着,想办法打探出位置。” “是……” ------------ 第二十一章 他什么意思? 社死局结束,金楼没有一个赢家。 第一关落败的人,虽然心志不坚,但好歹保住了体面。 参与第三关的五名选手,基本全部当众人设崩塌,连道心坚定的大墨墨,都发现了自己内心有不敢直面的东西,匆忙退赛。 谢尽欢虽然成为了赢家,但现在只后悔自己来了这鬼地方! 此时双手扶着围栏吹冷风,每每回想起侯大管家的大摆锤,手背就青筋暴起。 令狐青墨站在跟前,瞧见谢尽欢久久难以释怀,安慰道: “都是幻象,没必要较真。你……你刚才到底看到什么了?” “看到了这世上最恐怖的东西。” “啊?” 谢尽欢不是不想描述,而是实在没法描述。 这就如同不可名状的古神,连尝试回想,都会唤醒灵魂神魂最深处的颤栗! “还是别问的好。那种东西,你只要看一眼,得做半个月噩梦。” “是吗?” 令狐青墨还真好奇了,但谢尽欢脑子里的东西,她也没法看到,便关切询问: “你的伤没事吧?” “没大碍,就是应激了。” “你要不要休息一下?” 谢尽欢略微斟酌,先望向了金楼大厅。 擂台结束,看客和参赛者,都涌入大厅庆祝。 ‘丹阳一点红’作为最大赢家,此时那叫一个嘚瑟,扛着‘正人君子’的牌匾,站在桌子大放厥词: “今天所有酒水,全记王……记本世子账上!都给我往死了喝!” “嚯——” “世子殿下豪气!” 围观之人不少都是来蹭饭的,此时激动非凡,连忙就去抢桌子。 林婉仪肩膀上扛着煤球,也在大厅里闲逛,四处看热闹。 谢尽欢作为赢家,下去肯定得参与庆祝,但他现在没心情,只想砍两个人压压惊。 长乐街距离这里不远,韩靖川此时应该正在检查娱乐场所,他跑快点再回来参加酒宴,要不了多久时间。 不过失踪一两刻钟时间,必须总得有合理的不在场证明…… 谢尽欢暗暗思索间,手扶在了正伦剑上,求助刚才差点把他折腾死的鬼媳妇。 夜红殇随之从背后冒了出来,扫了眼下方大厅: “只要有人看到你在就行了,又不是非得和人说话。 “你借故在房中休息,让婉仪带着正伦剑在大厅到处走,我偶尔让人中个幻术,让他们‘看到’你在二楼走动,这样事后就有很多人证明你在场了。” 谢尽欢觉得这主意很完美,当下就揉了揉胸口: “嘶~” 令狐青墨正在看楼下热闹,见状连忙扶住胳膊: “伤口又疼了?” 谢尽欢微微耸肩:“刚才确实动气了,估计需要调理下气脉,我待会再下去。” 令狐青墨不疑有他,扶着谢尽欢胳膊,来到贵客休息的雅间坐下。 谢尽欢做出兵器碍事的模样,把天罡锏、正伦剑解下,又把正伦剑递给墨墨: “我一个人在这歇会儿就行了,你帮我把剑带给林姑娘。” “啊?” 令狐青墨接过佩剑,稍显茫然:“把剑给林大夫做什么?” 谢尽欢稍加斟酌,含笑道: “她明白意思。让她先在楼下逛逛,我待会就下去。” ? 令狐青墨寻思这是情侣间的小秘密,但为什么让她带话? 她可还是林大夫心中的情敌,总不能上去来句: “尽欢哥哥让我给你带句话,你就在这乖乖等着~” 这不独霸后宅、不让大房见相公的绿茶侧室吗? 令狐青墨有点不情愿,不过还是把剑接过来,正想起身离去,谢尽欢又道: “墨墨,你等一下。” “还有事?” 令狐青墨面露疑惑。 谢尽欢为防墨墨待会跑进来查房,做出欲言又止的样子,最后又拉着她袖子在身边坐下: “青墨,你刚才在第三关,是不是看到我……” 令狐青墨浑身一震,连忙站起身来,做出道心坚定的冰山美人模样: “我……我没看到什么,巫教法器本就乱人心志,我察觉不对,就用醒神之术自行挣脱了!” “是吗?” 谢尽欢打量坐立不安的墨墨:“那你脸红什么?” “有吗?” 令狐青墨自己都感觉脸上火辣辣的,但还是硬压住心神,做出风轻云淡之色: “兴许是刚才上楼跑太快了,幻象不能当真,我也没看到什么,你……你好好休息,我先下去了。” 话没说完,就“嗖~”的一下不见了踪迹,估计连万里神行咒都用上了。 谢尽欢见状,就知道墨墨一时半会肯定不敢上楼了,本想呼叫鬼媳妇,但马上又想到鬼媳妇被带走了,忽然一个人单独行动,还真有点不习惯。 出门暗杀肯定不能用自身兵刃,谢尽欢把天罡锏放在了枕头旁,略微探查,发现房间外无人打扰,也没耽搁时间,把门拴了起来,悄然从窗户离去…… …… —— “来来喝~……” “恭喜世子殿下押中头彩……” …… 金楼大厅中喧嚣一片,无数酒客三两围聚,讨论着刚才的切磋。 中间圆台上,有乐师舞姬表演着歌舞。 林婉仪见谢尽欢没下来,对这儿不熟也没上去找,只是在大厅里闲逛,心里还操心谢尽欢的伤势。 但令狐青墨在跟前,她着实不好跑上去争风吃醋,虽然她不是争不过…… 正如此瞎琢磨间,背后忽然传来呼唤: “林姑娘?” 林婉仪脚步一顿,回眸望去,可见令狐青墨走了过来,手里拿着谢尽欢的剑,神色还有点异样。 “令狐姑娘,你怎么一个人下来了?谢尽欢呢?” “他在楼上歇息下,嗯……让我把剑给你。” “嗯?” 林婉仪莫名其妙,接过递来的正伦剑: “他给我剑做什么?” 令狐青墨也不清楚,只是按照吩咐来了句: “他说你明白意思,让你在楼下先转转,他休息会就下来。” 我明白吗? 林婉仪满心茫然,还想再问,就发现令狐青墨‘嗖’的一下不见了,模样和怕她扯头发似得,当下只得拿着佩剑看了看,暗暗脑补起来: 送辟邪法剑…… 这是让她斩断和邪魔外道联系,往后做个好女人? 武道神典都没给我,我怎么斩…… 还是另有其意…… 林婉仪回想和这把剑接触的时刻——第一次是在谢尽欢家洗澡、第二次是被绑树上电她…… 让她今晚洗白白,把自己绑起来? 啐~ 他好歹是正人君子,亲我摸我都是光明正大,怎么可能这般龌龊…… 林婉仪脸色微红,想上询问,但谢尽欢让她在这等着,当下也只能来回踱步,思考起送剑的深意…… 而也在林婉仪心不在焉之际,附近几个凑热闹的小姐,余光忽然发现气度不凡的谢尽欢,在二楼围栏处往下看了看,又回到了屋里…… ------------ 第二十二章 缘,妙不可言…… …… 月上枝头,洛京再度化为一望无际的灯海。 参差错落的建筑群上方,身着夜行衣的韩靖川,手里提着佩刀,在屋脊阴暗处快步悄然前行。 百户陆谦及两名跟班,做同样打扮跟在身侧,轻声说着: “得快些。谢尽欢旧伤未愈,刚才我瞧见他去了牡丹室养伤,兵器还给了姘头,绝对没有戒备之心,而且房间无人打扰……” 韩靖川很想遵循李公的叮嘱,但当前机会实在过于完美,他望向远方那栋五层金楼,前行间郑重叮嘱: “尽可能暗杀,别弄出大动静,三招杀不掉立刻遁走,切勿恋战,更别暴露身份……” “是。” “陆谦,你处理好痕迹……” “韩大人放心,只要事成,我就散出血煞鬼气。王川他们在附近巡逻,第一时间会过来接手此案,大人再及时赶过来……” 几人正如此交流间,为首的韩靖川,余光似乎发现有什么东西,从极远处的屋脊上晃了一下…… ? 韩靖川立刻抬手压低身形,朝着远方观察,但并未发现任何异样,想想还是继续往前摸去…… 与此同时,半里开外。 谢尽欢东巷拾蓑衣、西巷拾斗笠,走出不到半条街,就变成了江湖斗笠客,手上只差一件凶器。 赤麟卫不配铠甲,但千户肯定有内置防具,拾取柴刀、菜刀不大合适,最好凶器是破甲重器! 谢尽欢到处寻觅,最后在一户民宅角落,发现了一柄八角锤。 锤子应该是用来打钢钎的,柄长四尺,白蜡杆质地! 锤头重十六斤,虽然较为粗糙,但这玩意显然也不需要太精细,只要能砸中,比天罡锏都暴力! 谢尽欢见此飞身跃入庭院,结果尚在半空,余光就发现一里开外的房舍上,似乎有异样。 呼~ 为防被无关人员发现,谢尽欢落地藏入暗处,拿起锤子后,才从屋脊悄然探头,但并未发现可疑人影。 ? 谢尽欢暗暗皱眉,虽然没了鬼媳妇当雷达,但昨天刚拾取到了一个法器,当下翻出黄麟印,灌注气机侦查周边。 但双瞳涌现流光,昏暗地面上出现些许光斑,百丈之内并无特别贵重的材料。 谢尽欢稍微等待片刻,确定没有任何人进入警戒范围,才颠了颠锤子,悄然朝着长乐街摸去…… —— 金楼歌舞不休,欢闹人群,并未意识到平静水面下暗藏的汹涌杀机! 韩靖川带着三名手下,无声无息摸到了金楼后方,虽然金楼有几名护院,但显然没法防住赤麟卫。 确定没有任何风险后,四人顺着二楼矮身前些,在陆谦的带领下,摸到了一扇窗户外。 韩靖川武艺最高,半途就压低了所有气息,在墙外略微探听,没发现房间里有任何气息,不由暗暗皱眉,做了个手势。 陆谦也没察觉到任何气息,稍加斟酌,冒着被伏击的风险,悄然打开窗户,往屋里扫了眼。 房间里没有灯火,床榻上放着天罡锏,是谢尽欢的兵器,但正主显然不在。 韩靖川为防被外人发现,先行翻入屋里,靠在墙上仔细扫视房间: “屋里没人,你确定谢尽欢住在这儿?” 陆谦此时也很疑惑: “谢尽欢就在这休息,兵器都在屋里,难不成上茅房去了?” 旁边一名蒙面手下,眉头紧锁摇头: “门拴着,他是从窗户出去的;不带自身兵器,恐怕是不想留下自身痕迹。” “……” 其余三人沉默下来。 毕竟他们过来先下手为强,也没带官刀、穿官袍,用的都是临时购置的兵器。 韩靖川疑惑一瞬后,眉头便是一皱,继而怒从心起: “这个狡诈小儿,还真去杀老子了……” 陆谦也没料到谢尽欢真就这么杀伐果断,只要有机会就下手,那是丝毫不带犹豫的,当下询问: “怎么办?现在回去,谢尽欢也该发现大人不在了……” 韩靖川提着佩刀,稍加斟酌,把窗户完美复原,确定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后,低声道: “他必须快去快回,发现我不在房中,必然马上会折返,而且进这屋子绝对已经丢了兵器、毫无防备,咱们到时候再打他个措手不及……” 陆谦觉得此举确实可行,提醒道:“此子感知力过人,用龟息决遮掩气息,别被他提前察觉。” 龟息决是赤麟卫、钦天监,用来埋伏蹲点的武道神通,停止所有气机流转,脉搏降到约等于无,只要不动,就和死人一样。 三人领命,当即原地龟息,暗暗注意内外动静…… —— 与此同时,长乐街。 一间大型客栈二楼。 谢尽欢扛着八角锤,孤零零站在房间之中,看着床上四件赤麟卫红袍,以及摆在桌上的官刀,眼神茫然。 我那么大个韩靖川呢? 赤麟卫正在街上搜查娱乐场所,想找到主官休息的地方很简单。 发现韩尽川独自回房小息、岗哨还颇为稀松,他更是觉得天助我也。 但他确实没料到,他绕过岗哨悄悄摸进屋,就看到了四件衣裳。 换了官袍,说明是便装出门…… 三更半夜,四个赤麟卫鬼鬼祟祟离开,怎么想也不可能做善事…… 难不成对我下手了…… 金楼离这儿就两条街,我刚才动静又那么大,韩靖川必然能知道我行踪,还真有几分可能…… 念及此处,谢尽欢不由心中一寒。 他昨晚才来京城,韩靖川今天就下毒手,这心肠当真狠辣! 如此杀伐果断之人,必须立即除之…… 谢尽欢为防露馅,扑空必须立即折返,而韩靖川不用,所以在这里守株待兔没用,风险还很大。 谢尽欢提着八角锤想了想,先从官袍上翻出贵重物品,帮忙保管好以免遗失。 只可惜这四个赤麟卫出门上班,带的银子并不多。 等拾取完物资后,谢尽欢悄然离开客栈,绕过街上的赤麟卫视线,再度往金楼摸去。 为防韩靖川等人折返,彼此脸对脸撞上,谢尽欢沿途极为小心,还把黄麟印拿出来当小地图,探查周围高手痕迹。 结果还别说,他摸到距离金楼还有半里之时,猛然发现左前方百丈开外,有一个光斑,在速度均匀移动。 光斑色泽较深,从‘冰鳞甲’的光斑对比来看,应该持二三品法器。 法器品阶比自身品阶低没用,过高又很难得手,为此通常是比实际道行略高一两品,所以此人实力大概在三四品左右,和韩尽川大概相符。 不过为什么没有其他三人呢…… 难不成没带任何值钱物件,就和他一样光提着把破锤子…… 谢尽欢暗暗皱眉,在摸不清其他人手位置的情况下,只能保持足够距离,靠着肉眼搜寻。 在如此前行到视野开阔处,他果然发现远方的建筑群间,有道若有若无的影子,朝着金楼摸去。 人影先是在大厅窗口观察,而后上了二楼,顺着窗户摸行…… 谢尽欢瞧见此景,就知道这人大概率是来杀他的,当前不清楚另外三人埋伏在什么地方,为防中伏,也不敢冒然上去背刺,只能步步为营摸索,靠耳目搜寻…… ------------ 第二十三章 幸好俺也一样! 金楼内嘈杂声不断,楼外却寂寂无声。 冥神教香主张褚,腰悬佩刀,顺着后墙悄然跃上飞檐,顺着墙壁无声摸行。 虽然在张褚看来,何参是被吓破胆,才对谢尽欢畏之如虎,但谢尽欢往前事迹历历在目,显然也是个实力过硬的狠角色。 为此哪怕他过来暗杀,不会有任何人预料到,张褚还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他先是观察金楼内部,发现谢尽欢不在其中,又沿着二楼贵客休息的客房逐个探查。 但让张褚没想到的是,谢尽欢警惕心十分之强。 在途径一处窗口时,他并未听到任何动静,经过之后,窗内却传来微不可觉的一声: 呼~ 刀锋略微上抬,划破空气的细响。 虽然声音极为隐秘,但彼此就隔着一堵墙,非常清晰。 !! 张褚心头猛震,从窗外闪身而过,身形随之陷入凝滞! 而与此同时,房间内。 韩靖川等人以龟息之术隐匿,靠在墙上安静等待。 约莫半刻钟后,他们没发现外面有动静,却见一道黑影,犹如鬼魅从窗外一闪而过。 ?? 陆谦身侧的一名百户,措不及防瞳孔一凝,手中刀微微抬了下。 韩靖川背靠墙壁,心也提到嗓子眼,正在推断窗外之人身份,心中却生出毛骨悚然之感! 而几乎是在下一瞬,木制墙壁便被寒光洞穿! 嚓—— 一把三尺利刃,精准无误从暴露位置的百户后颈贯入,以至于其都没做出任何反应,整个人便挂在了墙上! 身侧两名百户,见状毛骨悚然,同时抬刀刺向墙壁。 擦擦—— 而韩靖川见对手已经发现被埋伏,直接全力爆发,手中钢刀在身前带出一道银色半弧,瞬间撕裂整面墙壁,骇人刀风往外倾泻而出! 轰隆—— 而窗外,身披斗篷的张褚,显然也没料到过来找机会除掉谢尽欢,屋里面竟然能提前埋伏四个彪形大汉,还隐匿掉了所有气息! 此子当真狡诈! 面对毫无保留的爆发一刀,张褚饶是有所预估,招架也相当吃力,抬刀架住夺命一刀,腰腹却被两把利刃贯入! 铛—— 噗噗—— 双刀入腹,犹如钉入铁木,入肉两寸,就被紧绷肌肉卡死! 韩靖川全力一刀斩出,击退窗外对手,带出一条血线! 眼见对方遭受重创,韩靖川抓住机会往前暴跃,试图一击毙敌。 而张褚发现屋里跳出来三个彪形大汉,没一个人像谢尽欢,心知顿时明白中了‘请君入瓮’之计,毫不犹豫往外逃遁。 但让张褚万万没料到的是,谢尽欢的算计,远比他想象的要深远! 就在他借力飞退,踩踏屋脊再度跃起之时,斜下方建筑群中,猛然发出一声雷霆爆喝: “我丢雷老母!” 轰隆—— 下一瞬,一栋房屋瓦顶炸开! 漫天碎屑被气劲裹挟,如同暴风海潮般疾驰而来,其间藏着一把八角锤,声势如同无坚不摧的飞旋重炮,眨眼已至面前! “嘶——!!” 张褚根本没想到,谢尽欢还在后方埋伏了一名爆发力更恐怖的高手,看清呼啸重锤瞬间,只觉我命休矣! 不过万幸的是,这埋伏的武夫,准头似乎有点偏! 发现重锤路径不太对劲,张褚硬生生忍住没格挡,而是浑身爆震! 嘭—— 重重黑雾从周身扩散,霎时间遮蔽大片空域! 张褚随之强行侧身,几乎是擦着飞旋重锤而过! 而下一瞬,背后就传来: 嘭—— 骨裂胸陷的闷响! 韩靖川提刀全速追杀前方人影,发现有人拦截,还以为是某个不知名义士! 但他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发现丈余开外的黑衣刀客,浑身涌现鬼雾,致使他一头撞入其中,霎时间头晕目眩,失去所有视野。 而宛若骇速流星的飞旋重锤,没给任何反应余地,准确无误砸在了心门之上! 韩靖川身为赤麟卫千户,敢来杀谢尽欢,武艺并不低。 但如此反应距离,视野还被鬼雾干扰,被三品武夫搏命一击砸中心窝,让他如何招架? 韩靖川甚至没反应过来被什么东西砸中,背腹衣袍已经全数炸裂,露出玄色软甲。 软甲防护力傲人,但韩靖川来时没算过谢尽欢的防御,谢尽欢可算过赤麟卫千户的防御。 软甲根本抵御不了这种程度的钝击,在难以言喻的铁锤冲击下,韩靖川胸腔瞬间被砸出一个血坑,脊柱断裂,整个后背都随之拱起。 嘭! 沉闷爆响中,韩靖川口鼻瞬间飙出一道血箭,身形如同脱膛炮弹般撞出黑雾,带着一条黑色尾迹,撞碎了后方金楼墙壁,直至砸入大厅之内! 轰隆—— 哗啦啦…… 而随行的陆谦等人从后方看去,以为韩大人是被误伤,见状可谓目眦欲裂,脱口而出来了句: “你瞎呀?!” 谢尽欢显然不瞎,而是目标明确,清楚屋里四个杀手是谁,这一下就是瞄着韩靖川胸口打的。 在一击过后,谢尽欢发现半空爆出重重鬼雾,瞬间明白这另一个杀手,是冥神教的妖寇! 冥神教独门的逃遁身法太快,他手无寸铁,也不一定能占到便宜,当下‘听声辨位’,直接杀向了黑衣蒙面的陆谦,半空发出一声爆喝: “妖寇受死!” 陆谦眼神骤变,还想亮明身份编个借口,先保命再说! 但主动给谢尽欢递刀,谢尽欢下手那可太狠了,手无寸铁却身若狂雷,半空右手如龙爪当空横扫,在陆谦开口之前,扫在了脑袋之上。 嘭—— 陆谦只是堪堪把刀抬起,颈椎便直接被扫断,脑袋在蛮横巨力冲击下直接离开肩膀,往侧面激射而出,砸向仅剩的另一名赤麟卫! 而在楼外传来异动之时,金楼中玩乐的好手,也已经冲出了房舍。 飒飒飒—— 魏鹭和张怀瑜,都在楼中玩乐,等着谢尽欢休息好下楼结交。 此时两人几乎同时飞出窗户,入眼就发现有妖寇裹挟重重鬼雾往外逃窜,谢尽欢则手无寸铁力战三人,脸色当即骤变! “谢兄接刀!” 魏鹭单刀出鞘丢向谢尽欢,身形化为狂雷,追杀向逃遁妖寇! 张怀瑜则飞身疾驰,试图给谢尽欢解围。 但这显然是想多了! 谢尽欢抓住机会一掌拍死陆谦,人头直接把仅剩赤麟卫砸了个趔趄。 随着单刀飞来,谢尽欢同时双脚重踏爆发,半途抓住刀柄,飞身就是一记力劈华山! 飒—— 骇人刀风破空而出,仅剩赤麟卫尚未站稳身形,肢体已经左右分散直接炸开,在后方带出扇形血雾。 谢尽欢没有丝毫停留,从尸体直接直冲而过,追向冥神教妖寇! 但张褚一头撞进‘包围圈’,已经被吓破胆了,根本没有任何交手意思,从始至终都在往无人处狂奔,不过刹那间就消失在了昏暗夜幕之中! 魏鹭赤手空拳都追不上,丢失视野也只能落在落在房顶之上,眉头紧锁: “这鬼影重重的身法……似乎是冥神教的‘玄冥化鸦’。谢兄,这怎么回事?” 谢尽欢落在跟前,随手挽了个刀花,洒去刀锋血水,顺势把佩刀插入魏鹭腰后刀鞘: 飒飒飒—— 嚓! “不清楚,估计是我昨晚破案太快,把这群妖寇吓到了,准备除掉我。” 行云流水的收刀式,配上云淡风轻的气态,气场属实有点强,连魏鹭都忍不住侧目,暗暗嘀咕一句: 卧槽,这手真俊…… 我也要学…… …… 因为谢尽欢豪侠气太足,魏鹭下意识昂首挺胸,摆出爷爷魏无异的架势,连声音都浑厚了几分,勃然大怒道: “谢兄昨晚才来,今天就被人摸过来暗杀,这群妖寇当真丧心病狂!谢兄没事吧?” “无碍。” 谢尽欢也觉得这群人有点丧心病狂,但心底不乏疑惑。 藏在屋里的四个杀手,肯定是失踪的韩靖川等人。 但他确实没想到,冥神教的人,竟然也来横插一脚,准备除掉他这心腹大患。 京城的帮会,都这么杀伐果断的吗? 幸好俺也一样! …… ------------ 第二十四章 死不瞑目 两人并肩站在屋脊上,交谈不过两句,金楼大部队已经全数杀来。 令狐青墨冲在最前,脸都是白的,迅速谢尽欢身体: “你怎么在外面?你没受伤吧?” 谢尽欢刚才暗杀韩靖川去了,但这话显然不好明说: “我刚才在走廊闲逛,听到外面有动静,就出来看看,哪想到正好瞧见这有人鬼祟祟摸到我窗户外面,然后就打了起来,看情况还是两拨人,都想来杀我。” “这群败类!” 令狐青墨怒火中烧,恨不得提剑回去鞭尸: “早知道我就守在你跟前,你伤势未愈,发现动静应该叫人,怎么又一个冲上去了。” “唉,我也不知道是杀手,事情撞上了没办法……” 令狐青墨是真害怕谢尽欢被妖人害了,心头已经打定主意,往后就是睡觉,也得睡在谢尽欢屋里! 张怀瑜站在人群中,本来还想插两句话,结果尚未开口,就听见后方金楼传来怒骂: “这狗娘养的赤麟卫,简直无法无天,来福!去皇城司调八百禁军,把望京千户所给我围了,记王……报父王名号!” “世子息怒,此事尚未查明……” “这还查什么?他韩靖川一个千户,穿夜行衣提刀往金楼钻,不是来刺杀,还他娘能是来拜年?” “呃……” “我就知道树大招风!本世子一直藏拙自污,没想到还是被人盯上了……” “啊?” …… 金楼里挺安静,应该是被震怒的丹王世子镇住了! 谢尽欢很清楚自己杀的是谁,豁出命速战速决,就是怕杀慢了发现赤麟卫身份,不好再动刀。 不过此时此刻,谢尽欢自然不能太耿直,眉头一皱走向金楼: “赤麟卫?怎么可能!刚才那人明显是冥神教妖寇,余下几人还从我房间里杀出来……” 魏鹭等人从金楼冲出来,也看到重重鬼影以及几个提刀夜行衣,此时七嘴八舌道: “对呀,赤麟卫怎么会和冥神教勾结在一起?” “谢公子放心,我们亲眼看到妖寇围杀你,可以给谢兄作证。” “对,我们也都动了手!赤麟卫不穿官袍,穿夜行衣蒙面登门,还和妖寇一同出入,就算是误杀,那也是他们找死。” “这就不可能是误杀,难不成赤麟卫暗杀,我们就该束手就戮?” …… 几句话间,众人回到大厅。 楼中所有宾客,都躲到了大厅四周,歌姬乐师也被吓得脸色煞白。 金楼墙壁破了个大洞,身着夜行衣的韩靖川,撞碎数张桌椅摔在地板上,胸腔几乎被震成肉泥,脊柱刺破皮肉,血水染红周身三尺。 因为底子挺厚,韩靖川尚未完全断气,面巾已经被拉下,可见口鼻血如泉涌,眼神逐渐涣散。 赵德刚才扛着‘正人君子’匾额乱蹦跶,差点被飞进来的韩靖川砸死,此刻怒火中烧质问: “韩靖川,你老实交代,是谁派你来杀本世子的?!” 韩靖川显然已经没法再回应。 杨大彪等人,组成人墙护卫在赵德身侧,虽然如临大敌警戒周边,但心里也明白,无论赤麟卫受谁指使,都不可能是来杀世子殿下的。 毕竟丹王世子属于标准的‘价值低、风险高’,杀了会震动朝野,但作用仅仅是帮丹王跳过‘立长立嫡’的宗法,换个更靠谱的儿子上位。 估摸丹王自己感受都是‘且喜且悲之’,幕后黑手图个啥? 不过哪怕可能性再小,该护卫还是得护卫,数名武卒把丹王世子围在中间,不许任何人靠近。 谢尽欢快步来到大厅,确定没误伤小朋友后,在韩靖川身侧半蹲,略微打量伤势——正中心门锤烂胸腔脊柱,这伤势神仙难救,活不过一分钟…… 发现必死无疑,谢尽欢颇为欣慰。 不过人多眼杂,他也不好说什么狠话,只是望着韩靖川双眼询问: “韩千户,在下谢尽欢,您刚才为何藏在我房中? “若是在伏击妖寇,我不慎误伤了大人,还请明言。 “我谢尽欢敢作敢当,绝不会逃避朝廷追究……” “嗬……” 话语入耳,韩靖川涣散眼神,竟然又多了几分神光,死死盯着近在咫尺的白衣男子,试图说什么,但胸腔粉碎连呼吸都是奢望。 想到自己伏杀不成,还给谢尽欢挡下了一波刺杀,然后被谢尽欢阴死,韩靖川可谓目眦欲裂! 但回光返照只持续一瞬,眼神就彻底涣散,气息也完全停滞。 谢尽欢一直盯着韩靖川双眼,话语正派,但眼神却犹如神人踩着脚下一只蝼蚁,直到韩靖川双眼在无边不甘愤恨中彻底失去神光,才收回目光,起身询问: “世子殿下,现在怎么办?” 在场所有人,都瞧见了韩靖川眼底‘恨不得生啖其肉’的情绪,丹王世子冷声道: “穿成这样潜入你房中,能是伏击妖寇? “今天敢杀本世子好友,明天是不是敢杀本世子? “真是无法无天……来福,备车,我这就去宫里告御状!” “是……” 来福连忙跑下去安排! 谢尽欢知道韩靖川自己过来送,他就没有任何风险,当下也没多说什么,起身和众人一道检查起其他尸体。 林婉仪刚才不好往出跑,此时才捧着正伦剑,悄悄来到跟前,低声询问: “谢尽欢,你没事吧?” “没事。” 谢尽欢想把剑接过来,结果林大美人还没松手! 林婉仪方才琢磨半天含义,早就憋不住了,左右看了看,发现所有人都在关注尸体,凑到近前,眼神带着几分狐疑: “你把剑给我,意思是……” 正在眉头紧锁看尸体的令狐青墨,闻声耳根一动,不动声色站直几分,悄悄偷听。 谢尽欢方才就是故弄玄虚,也没有具体意思,此时想了想: “就和上次一样,看你没带兵器,让你拿着防身。 “我今天就感觉不对劲儿,你和我走得近,怕有邪魔外道对你下手,不太放心。” 这解释相当合理。 令狐青墨恍然大悟,暗道:“怪不得……不过为什么不明说?怕我吃醋不成?” 林婉仪则是脸色一红,被谢尽欢这么关心,轻咬下唇也不知道说什么,只是把剑还给谢尽欢: “你不用担心我,我也会些防身本事的,你自己多注意安全就好……” 谢尽欢见没人注意,气氛又哄到这儿了,就抬起手来,轻拨眼镜娘耳边的发丝,眼底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欲言又止。 ? 林婉仪顿时紧张了,连忙把谢尽欢手拉下来,瞄了瞄侧面,低声道: “你做什么?令狐姑娘在呢。天色不早,我该回去了,你……” 谢尽欢明白意思,展颜一笑: “这里太乱,你先回去,我忙完事情,再去林府拜见。” 拜见…… 你可别走正门哈,让老娘瞧见,我跳进洛河都洗不清了…… 林婉仪抿了抿嘴,也不敢多说,和大家闺秀一般欠身一礼告辞后,就转身离去。 琴文一直在逗着煤球,此刻才意犹未尽跟着离开。 “咕叽~” 煤球很有礼貌的摇头晃脑送别…… ------------ 第二十五章 两位公公 夜色渐深,万安千户所。 十余名赤麟卫红袍,按刀分列左右,中间是一张雕花步辇。 头发花白的曹佛儿,头戴高帽在步辇上就坐,手里端着白瓷茶盏,慢条斯理挑着漂浮茶叶,带着鱼尾纹的双眼,有种昏昏欲睡之感。 镇抚使曹怀安单膝跪地,身后是四具白布遮盖的尸体,虽然被其被京城官吏视为活阎王,但此刻额头却挂着细汗,说话都夹杂三分紧张: “曹公恕罪,此事是孩儿监管不周,三日内必会查明原委,给曹公一个交代……” 总管公公曹佛儿,幼年是乾帝的‘大伴’,在建安之乱中立下从龙之功后,被乾帝以举国之力硬砸上佛道超品,当做亲信护卫。 虽然贵为京城仅有的两位超品之一,但曹佛儿这超品,稍微有点水分,也没有正常老祖那种舍我其谁的通天气场。 相反,曹佛儿模样更像是上了年纪的胖老头,慈眉善目,说话还有点娘气: “不是给为父交代,是给世子一个交代。 “方才丹王世子在宫门外嚎啕大哭,说什么赤麟卫有二心,预谋行刺他,挑拨圣上与丹王兄弟之情,把圣上都给惊了起来。 “世子虽然被丹王嫌弃,也被圣上嫌弃,还被太子嫌弃,但终究是圣上亲侄儿。 “此事你不给个合理解释,为父就算想保你,世子殿下恐怕也不答应……” 曹怀安听到金楼的消息,已经把事件原委猜了个大概,正想汇报,却听外面又传来脚步。 踏踏踏…… 回头看去,可见一名身着锦袍的老者,带着随从快步进门,遥遥便拱手: “曹公也在?真是巧了……” 曹佛儿并未起身,只是阴阳怪气招呼: “哟~大晚上的,李公公不在家陪着侍妾,怎么来了赤麟卫呀?” 黄门郎李公浦,被文武百官都暗损为‘李公公’,但整个京城敢当面叫的,真没几个。 曹佛儿是总管公公,平日不过问赤麟卫之事,皇帝发号施令,通常都是让黄门郎李公浦过来传达,久而久之下来,李公浦就成了外人眼里的赤麟卫二把手。 但实际上,在赤麟卫眼里,李公浦只是天子的传话筒,虽然传的话他们不敢不从。 面对曹佛儿的调侃,李公浦没有丝毫怒意: “听闻金楼出了乱子,过来看看情况。韩靖川怎么死的,可查出来了?” 曹佛儿扫了眼地上尸体: “这需要查?” 曹怀安知道谢尽欢和韩靖川的恩怨,起身回应: “韩靖川带人在房中伏击谢尽欢,身上还带着血煞之物用于栽赃。 “结果冥神教的妖寇,也想灭谢尽欢口,两拨人撞上了。 “谢尽欢察觉不对提前隐匿,在暗处出手,误杀了韩靖川。” 李公浦已经知道大概情况,此时眉头紧锁看向韩靖川的尸体,指向‘正中靶心’的夺命一锤: “寻常人接,都不一定能接这么准,这能叫误杀?” 曹佛儿这超品再水,那也是正儿八经的超品,评价道: “这是使出吃奶的劲儿,往死里打,多少夹了些私人恩怨。” “对呀。” 李公浦询问道:“既然不是误杀,曹公就不查查?” 曹怀安接话:“交手之时,金楼内外都有目击之人,韩靖川还黑衣蒙面,提刀藏在人家屋里欲行不轨。谢尽欢就算是蓄意杀之,那也是韩靖川找死,李公准备怎么查?” “……” 李公浦其实是想借题发挥,但韩靖川实在太蠢了,一点把柄都没让谢尽欢留下! 瞧见这父子俩的口气,他知道赤麟卫不想管这事儿,回应道: “死的是赤麟卫千户,李某不过是关心两句,怎么查自然得看曹公。” 曹佛儿知道李公浦的德行,挑明询问: “韩靖川此举,是李公安排的?” 李公浦回应也坦陈: “李某还没蠢到这种地步。韩靖川昨天过来,让我帮忙拿主意。我让韩靖川按兵不动,多加防备。 “谢尽欢没报复之心,彼此相安无事;若真来暗杀,无论韩靖川是死是活,赤麟卫都可严查谢尽欢。谁能想到他真能给人家递刀。” 曹佛儿轻轻颔首: “李公确实一肚子坏水儿,这种阳谋,谢尽欢能破,必有高人相助,只可惜李公用了颗废棋。 “死的是赤麟卫千户,这事也不能就此翻过去,但查谢尽欢,着实不占理,要不李公借咱家一样东西,让咱家有个出师之名?” 李公浦微微蹙眉,凑近几分: “曹公想借什么?” “借李公人头一用!” 曹佛儿摸着下巴,认真琢磨: “谢尽欢看起来,是睚眦必报之人,肯定还得找李公麻烦,咱家可以学李公一手。 “一个月之内,李公要是无端暴毙,赤麟卫直接拿人,谢尽欢纵然有通天本领,也逃不过追查。 “李公若是没死,那说明谢尽欢并无报复之意,是韩靖川自寻死路,咱们也不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 好一招李公献头…… 不过李公浦献韩靖川的头做局可以,怎么可能献自己的头做局,当下只是轻笑了下: “曹公说笑。不过‘国无法不立’,此子若真胆大包天,来行刺李某,届时还希望曹公能秉公处置,别寻什么私心。” 曹佛儿没有搭理,只是端起茶杯吹了吹,小抿一口: “嗯~这茶不错。” 端茶送客。 李公浦眼皮跳了下,想想打趣道: “曹公的‘金刚不动禅’,已经练到油盐不进,喝茶还怕烫嘴?” “李公满肚肥油,按理说不惧寒凉,入秋不也加了衣裳。” ? 李公浦阴阳怪气,哪里斗的过这阉人,没有再言语,拂袖而去。 曹怀安按刀而立,直到李公浦带队出门后,才低声询问: “义父,李公浦此人,为何比您还得宠?” 曹佛儿略显不悦:“为父好歹还是人,岂能与一条哈巴狗相提并论?” 曹怀安觉得也是,又询问道: “以谢尽欢这行事风格,恐怕还会找李公浦麻烦;李公浦也不会坐视其壮大羽翼。此事咱们管还是不管?” 曹佛儿略微抬手,让随从抬起步辇: “打狗也得看主子,谢尽欢应当不会傻到去刺杀李公浦。至于李公浦,谢尽欢能被这种人做局算计死,那也走不长久。” “哦……” …… —— 另一侧。 昏黄烛光,依旧照亮了地下室角角落落,但靠墙的板床,却变成了两个。 何参腰上缠着绷带,勉强坐起身来,手里拿着饭碗狼吞虎咽,眼神开心的犹如捡了几百两银子,边吃边嘲讽: “哎哟哟~看看,什么叫现世报。还冥神教香主,要是香主都这德行,我觉得我也能当呀……” 张褚赤裸上半身躺在跟前,腰腹缠着绷带,隐隐能瞧见两道血痕,眼底并无愤怒,而是深深茫然: “韩靖川怎么会藏在谢尽欢屋里?他捅我两刀不说,还被谢尽欢灭队,我在京城行走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遇见这种不长脑子的奇葩……” 何参微微耸肩:“江湖就是如此,人人都能看清局势、料事如神,哪还有尔虞我诈?说实话你能活着跑回来,已经超出了我预料,不过放心,你活不了多久,谢尽欢已经盯上你了……” 地下室内,还坐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正在检查张褚伤势,此时斟酌片刻,帮忙复盘: “三年前行宫闹鬼一案,韩靖川查不到我等线索,为推卸罪责,借李公浦之力,让谢尽欢他爹背了黑锅。 “此案细节,谢尽欢尚不知情,杀父之仇肯定算在韩靖川头上。 “韩靖川心虚,先下手为强不足为奇,可能是没在房中找到人,才蹲伏出手。 “然后你担心事发,又摸去灭口,结果就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张褚听到这分析,心头憋屈都不知道找谁说,想想询问: “此子似乎有点强运傍身,往后必成心腹大患,咱们该如何处理?” 何参放下饭碗插话: “这个我熟,祸水东引!既然谢尽欢还不清楚内情,那就把屎盆子往李公浦头上扣。 “李公浦的名声,比我师父都硬,你随便指一具尸体,说是李公浦杀的,尸体都得先怀疑自己是不是记错凶手长相,而非李公浦无辜……” 老者清楚‘李公公’三个字的含金量,对此摇头: “李公浦就是陷害谢尽欢他爹的主谋,这事儿不用引。以李公浦的性格,也不会坐视谢尽欢羽翼丰满,近期肯定会下手。 “咱们栽赃是画蛇添足,忙自己的事情即可,丹阳的事搞砸了,得尽快再炼一枚‘血妖丹’。” 何参听见这话,凑近几分: “在哪儿炼丹?这次谁带队?” “你既然清楚你师父名声有多硬,不该知道的事情就别问,好好养伤。” “嘿?我还能把你们卖了不成……” …… —— 十章写了两三天,尽全力更新了,谢谢大佬们支持or2! ------------ 第二十六章 执念 (求月票) 金楼后续事情处理完,夜色已深,一行人也从金楼回到了世子府。 丹王世子赢了一大笔银子,不糟蹋干净不可能回家,去宫里告完状后,就不知死哪儿去了,不过走之前还是没忘把分红给谢尽欢。 谢尽欢拿到银子,心情好了不少,回到客房,可见杨大彪已经把‘正人君子’的匾额,给他搬到了屋里。 龙飞凤舞四个大字,看的煤球有点茫然,估摸在寻思——这四个字,能有一个和阿欢沾边? 不过墨墨却觉得他名副其实,提着剑站在前面仔细鉴赏,询问道: “等回了丹阳,你准备把这块匾挂在什么地方?” 谢尽欢提着水倒进浴桶,打趣道: “谁家正经人,把这东西挂屋里,你要是喜欢,拿回去挂闺房,就当我送你的纪念品。” 令狐青墨可受不起这四字,但谢尽欢不要的话,她确实想拿回去收藏。 等几十年后谢尽欢成了正道老祖,她在紫徽山清修孤寂之时看看,回忆起今朝种种,想来也很有意思…… 回头看去,发现谢尽欢在浴桶旁折腾,她询问道: “你准备泡澡?” “嗯。” 谢尽欢把水搅开,见墨墨没有出门的意思,尝试性询问: “你洗不洗?” “?” 我就算洗,能和你一起洗吗? 令狐青墨觉得这问题简直不可理喻,不过想想把门关上,又把屏风拉过来挡住浴桶。 谢尽欢一愣,有点受宠若惊: “真一起洗?那我帮你……” 啪! 令狐青墨把想帮她脱裙子的手拍开,眼神微沉: “你胡思乱想什么?你被冥神教和仇家盯上了,我给你护道,你慢慢洗,我不偷看。” 谢尽欢大失所望,不过墨墨这么贴心看护他,心里还是感动,想想拉着墨墨袖子来到茶榻旁坐下。 令狐青墨以为要强行抱着她洗澡,顿时紧张起来,提剑威胁: “你……你想做什么?!” 谢尽欢摇了摇头,拿起茶壶倒茶: “墨墨,你说实话,你今天到底瞧见什么了?” ? 令狐青墨冷冽神色一僵,胸脯下意识挺起来几分,气态却犹如道心坚定的冰山小道姑: “我没瞧见什么!就算看见了,那也是幻术影响心神,不能当真。” 谢尽欢还想猜测,结果鬼媳妇又偷偷摸摸冒了出来,坐在墨墨背后,左手托起,掌心出现了一个水晶球。 以鬼媳妇的道行,看到墨墨陷入的幻象不难。 此时水晶球里是墨墨的第一视角回放——他和青泉巷初见一样,赤着上半身,浑身正气到发光,左手负后,右手前探,还在说着话…… 令狐青墨发现对面的冷峻公子盯着她耳朵看,还抬手摸了摸,正想询问,就发现谢尽欢忽然站起身来,走到了她咫尺之外,左手负后,右手伸向她,神色深情款款: “仙途漫漫,长生难期,万里独行倍感孤寂。不知墨墨姑娘,可愿与我结为道侣,往后同参妙法、共赴瑶台?” 啊?! 令狐青墨浑身一震,愣愣看着忽然表白的男子,脸色肉眼可见的红到脖子! 扑通扑通~ 明明没有回音鼓,但屋子里却能听到细微心跳声。 谢尽欢见墨墨没反应,又把手往前一伸: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离离离~” 刺啦啦~ 令狐青墨回神过后,猛然扣住伸过来的手腕,把谢尽欢拉过来,反手摁在茶榻上,右手青白电光闪耀: “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你……你快说‘你别生气’!” 眼神冷若冰霜,似是不说就要把谢尽欢电哭! 但谢尽欢都被电了,岂会浪费机会,偏头无辜道: “你下午看到的不是这个?我情景复刻一遍罢了。” “我……” 令狐青墨面容如血,本想狡辩,但马上又浑身一震: “你怎么会知道我看见了什么东西?” 谢尽欢语重心长瞎编: “我是隐仙派子弟,能看破幻术。不然你以为我怎么打过的太叔丹?还有今天反应不一样,就是瞧见魏鹭……我草!” 令狐青墨发现谢尽欢浑身一震,猛然望向她背后,如同瞧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也跟着望了望,莫名其妙: “你在看什么?” 谢尽欢从水晶球中,看见了七八个女人衣不遮体搔首弄姿,甚至圆球中还贴心用悬浮字体,标注了每个人的身份…… 那场面简直倒反天罡! 谢尽欢被墨墨按着,也不好火线看片,把目光转回来: “我就是想起了魏鹭所见幻象,那场面简直是……反正就是少儿不宜。这事儿你千万别传出去,不然魏鹭肯定悬梁自尽。” 令狐青墨还真好奇起来了,凑近询问: “他到底看到了什么?放心,我不告诉别人。” “唉,君子论迹不论心,魏鹭看到的是内心欲念,往后跳是个人行迹,我以秘法窥探,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能以此曲解魏鹭,更不能告知外人。” 令狐青墨眨了眨眼睛,连忙点头: “对,幻象做不得真,我自行挣脱了幻术,你也不能曲解我!嗯……你能看破幻术,今天作弊了!若你真中幻术,你肯定也会看到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谢尽欢半点不信,正想辩解两声,就发现鬼媳妇当真爱凑热闹! 他还没说话,脑子里就传来晕乎乎的感觉,继而眼前视野就变成了: 十六尺大媳妇、国色天香眼镜娘、冷艳动人大墨墨、国泰民安小郡主、清纯活泼小药娘…… 更离谱的是,竟然还有南宫剑仙背影立绘! 而白白胖胖的老爹,穿着深青色官袍,愁眉苦脸喷着唾沫星子: “这都几个啦?还生十几个调皮小子胖丫头,爹一个月就十五两俸禄,还得给你买书交学费买丹药,你想你爹一百岁再告老还乡不成……” …… 令狐青墨等着回应,却发现谢尽欢忽然走神了,神色惚,愣愣望着前方,也不知道看见了什么,还想抬手去够,但马上又缩了回去。 令狐青墨转头看了看,有些茫然: “谢尽欢?” “嗯?” 谢尽欢猛然惊醒,坐起身来笑了下: “我在窥探自己本心。若是中了幻术,我应该就是刚才那反应,至于看到的,嗯……我是大色胚,不提也罢。” 令狐青墨感觉谢尽欢刚才的反应,可不完全是色胚,更像是张怀瑜事后的状态。 果然,所有人内心深处都有心魔执念,哪怕谢尽欢这样的真君子,也没法免俗…… 令狐青墨略微斟酌,猜到可能是因为坎坷家事,还想安慰一句。 但面前这白衣登徒子,实在是太会借坡上驴了,发现她心生怜悯,就深情款款往脸上凑。 ?! 令狐青墨浑身一震,连忙抬手把嘴捂住,脸色化为红苹果,怒目道: “你这色胚,简直是……你快说‘你别生气’!” 谢尽欢觉得这次可以用,认真道: “你别生气!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修行中人言出必践,你要是生气,可就不做数了!” “?” 令狐青墨衣襟鼓胀,想怒目而视,但又得遵守诺言,只能咬牙做出不生气的样子,柔声道: “我不能让你亲……呜~!” 话音未落,谢尽欢就行云流水绕过胳膊,含住了红润双唇。 刺啦啦—— 令狐青墨双手当即雷光爆绽,杀气冲天! 但出于愿赌服输,她硬是没把手往谢尽欢肩膀上按,在唇齿相合一瞬后,就手忙脚乱起身: “停下!” 谢尽欢觉得墨墨好可爱,亲都亲了,才说安全词,这不白浪费机会,当下认真颔首: “好,我停下了!你不许生气,得原谅我,不然不算数!” 嘿?! 令狐青墨深深吸了口气,大眼睛瞪着谢尽欢,明明柳眉倒竖,却又不得行守承诺,做出不生气的模样,压着语气道: “我乃紫徽山传人,岂会和你一样出尔反尔。你……你只剩两次机会了!” “嗯。我发自心底的停下了,你也要发自心底不生气,回屋也一样,不然还是不作数!” 令狐青墨睫毛都在轻轻颤抖,想揍谢尽欢,又不好违约,想想扭头快步出门,顺手把煤球都抱走了,也不知是不是想‘欢债鸟偿’! 谢尽欢亲了一口墨墨,只觉被侯大管家败坏的心情都好了不少,待会还得去婉仪家学武道神典,当下开始收拾起来…… —— 哈哈,都被偷袭了吧,其实是十一更! 开个玩笑,真一滴都不剩了,接下来得缓几天,大佬们见谅or2! 首订可以领取挂件,大家别忘了哦~ 求月票! ------------ 第二十七章 你来啦? 衔云巷。 旧时之月,照在杂草丛生的祖宅里。 昔日欢笑与鸟鸣犹在耳畔,却再难见当时故人。 “尽欢,老登到底啥意思?” “老来登高,步步高升的意思……” “哟~那爹以后就叫你小登,年少登科;嗯……煤球就叫鸟登!” “咕叽~” …… 谢尽欢在主屋台阶上席地而坐,身侧放着一坛酒, 酒是从长乐街买来的‘英雄泪’,市价六十两,他记忆中从来没见过整坛,老爹也只是去吴县令家吃席喝过几杯,吹嘘了好几年。 而如今他倒是买得起好酒,但可惜,子欲养而登不在! 老头子到底去哪儿呢…… 谢尽欢拿起酒壶灌了一口,正暗暗思量间,庭院忽然暗了几分。 抬眼望去,身高不下五米的绝世大魅魔,又出现在了面前,肩扛巨型红伞,大红长裙辅以金龙纹饰,如初见时一样让人惊心动魄。 “不是去婉仪家睡觉吗?怎么喝起闷酒来了?” “刚才瞧见了幻象,有点触景生情,回家看看。” 谢尽欢收起思绪,起身打量衣襟遮天蔽日的鬼媳妇: “愿赌服输,说好让我抱着跳,可不许再摸不着。” 夜红殇拭目以待:“来吧,你想跳多骚?” 谢尽欢走到跟前,发现还没鬼媳妇腿长,不由压力如山。 不过抬手摸了裙摆,还真能摸到,双腿丰润如玉柱,就是踮起脚都够不着腰…… “呃……你能不能变小点?” 夜红殇转着红伞,低头看向下方的小人: “我真人就这么大,往后姐姐要是出来了,你总不能也让姐姐变小陪着你玩吧?” 谢尽欢觉得有道理,但这么大的车,他该怎么开呢…… 夜红殇察觉到谢尽欢的茫然,还是很疼人,身形逐渐缩小,化为两米多的个头,低头看向面前的小公子: “现在满意了?” 谢尽欢自然满意,抬手尝试搂住绝世豪车,但两米多还是太高了,视线直接在胸口,金丝绣成的胖头煤球,几乎凑在脸上,场面看起来,就如同小屁孩仰头看着大姐姐。 配合上鬼媳妇的调侃眼神,嗯…… 让人感觉有一捏捏屈辱! 以及由屈辱衍生而来的古怪兴奋…… 谢尽欢试图挺直身形,但他踩个十厘米增高鞋,也不可能比肩鬼媳妇,当下只能小马拉大车,左手拉住右手,右手搂住水蛇腰: “来,跟着我的动作……” 夜红殇配合着动作,疑惑道: “你准备跳什么?” “妻离子散舞!” “啊?” 谢尽欢当下也没过多解释,扶着腰前后挪步: “很简单,我进你退、我退你进,跟着节奏,一一、二二、三三、四四,转圈儿……算了,我转……” 踏踏踏…… 清朗嗓音指挥下,两人在荒废庭院中来回踏步,修长双腿提起火红裙摆,在月下带起动人韵律。 因为舞伴实在太高,谢尽欢手绕不过头顶,只能牵着手自己转圈儿。 夜红殇被搂着晃来晃去,不过片刻就找到节奏,腰身展现出优雅韵律。 如此跳着跳着,她就发现这‘妻离子散舞’,确实有点骚,彼此眉目交汇、似搂非搂,和调情似的。 不过看着矮她一大截,却又认真教导的谢尽欢,她不知为何,心底又冒出似曾相识之感。 以前好像经历过这种场面…… 在哪儿呢…… 夜红殇略微思考,发现谢尽欢目光平视胸衣,又缩小一截,变成面对面: “你准备怎么查姐姐背景?” 谢尽欢搂着恢复正常尺寸的阿飘,还有点小失望,仔细想了想: “写金兰传的可能是双圣叶祠,今天那张怀瑜的老师范黎,是叶祠大徒弟,就在国子监当祭酒,说不定知道些内幕。这两天我找找机会,看能不能去拜见一下……” “要是没查到呢?” “没查到……唉,到时候再说,先跳舞,人生得意须尽欢,天大的事儿,也得尽欢完再说。” 夜红殇微微颔首,也没再多言,跟着步伐认真学起了这妻离子散舞。 踏踏踏…… 幽月照在无灯无火的老宅内,颇有韵律的脚步声起起伏伏。 远道而归的游子,孤身站在杂草齐膝的荒院中,左手虚抱,月下独舞。 虽然神色乐在其中,但形单影只,配上满目荒凉、楼空人去的宅院,却也显出了几分疯魔…… —— 林府。 唧唧唧~~ 幽幽虫鸣从窗外响起,偌大林府早已安静下来。 林婉仪身着干净整洁的青色长裙,在架子床边端坐等待,发髻也盘成了婉约知性的款式,如果再加个盖头,就和新娘子一模一样了。 其实心态也差不多,金丝眼镜下的双眸时而忽闪,既怕他来,又怕他不来…… 在如此等待良久后,外面出现细微动静,继而虚掩的房门,透入了一线月光: 吱呀~ 而后又关上,再无动静。 ? 屋子里黑灯瞎火,林婉仪也没看清人影,起身眯眼寻觅: “谢尽欢?” “嘘~外面还有丫鬟在唠嗑,别被你家里人发现了。” 声音忽然从耳边响起,带着三分酒气,林婉仪吓得一抖,连忙蜷着手挡在胸口: “你进来就进来,凑这么近作甚?” “光线太暗了。你没准备夜明珠之类的东西?” 林婉仪又没偷过汉子,光知道支开丫鬟,哪里知道要准备什么? 她见此摸到床头,点起了一盏小灯。 呼~ 昏黄光线照亮床前几尺方圆,曲线曼妙的背影也呈现在了眼前。 因为林婉仪个头高挑又弯身点灯,腰臀在背后画出冲击力傲人的曲线,无论衣着还是发饰,都打扮的无可挑剔。 这是女为悦己者容…… 谢尽欢暗暗点头,扫视左右,可见闺房相当整洁,没有任何见不得到人的物件,也不知是不是他来之前收拾过。 他来到妆台旁坐下,从怀里摸出这两天搞来的银票开始数——吴肃三千、夺魁一千、世子分红一千五、韩靖川忽略不计,房东太太分红没到账,总计五千五,这周收账任务完成了一半…… 沙~沙~沙…… 林婉仪还有点紧张,把灯放在床头柜上,瞧见谢尽欢坐在屋里就开始数银票,和来买春似得,先是一愣,继而就脸色涨红: “你……你做什么?!” 谢尽欢动作一顿,略微打量才发现架势不太对,摇头一笑: “想哪儿去了?我到你这儿来,怎么会付钱。” 那合着你是来白嫖姐姐? 林婉仪感觉这话越来越不对了: “你从哪儿弄来这么多银子?要显摆你该去青楼,跑到我面前数什么?” 谢尽欢大概点清了存款,只留了点零花钱,其余全递给林婉仪: “这五千两是订金,你先让缺月山庄帮我订‘生龙活虎丸’所需药材,二十……十天配齐,从南疆运过来,尾款我尽快给你。” “十天?!” 林婉仪眉头一皱,在身边坐下: “你行事怎么风风火火的?你知道南疆离这儿多远吗?要加急的话,缺月山庄可没法给你打折。而且这么多银子拿来订药材,你最后要是付不起尾款,订金山庄可不退。” 谢尽欢只有十九天时间了,行事肯定得雷厉风行,不过听到不退订金,还是皱眉: “药材你又不是不能卖给别人,咱们这关系,你还扣订金?” 我和你关系再近,缺月山庄也不是我开的呀…… 林婉仪稍显委屈: “行有行规,师门扣订金,我又没办法。就算我拿去倒卖,你一次性搞这么多罕见药材,我怎么解释来历?” 谢尽欢想想也是,但他目前就差‘生龙活虎丸’了,不设法争取,就是等着鬼媳妇炸坟。 钱没了,他可以继续抢。 但要是鬼媳妇炸坟,导致大乾没了,那可真是害苦了朕…… 谢尽欢斟酌稍许,还是道: “你帮我订吧。若真付不上尾款,就当做个顺水人情,以后真出什么事儿,也能彼此帮扶一下。” 毕竟大乾炸了,他就只能投靠南疆巫女、北周太后…… 林婉仪也不知谢尽欢的深谋远虑,见谢尽欢非要炼丹,也是没办法了,推了推金丝眼镜: “嗯……那我以自己的名义帮你订药材,就说拿来给紫苏炼手。 “要是最后没用上,我就厚着脸皮退回去,免得你吃太多亏。 “不过你欠我一个人情,以后记得还我。” 谢尽欢觉得婉仪是真贤惠,把银票塞到她手里: “谢了,尾款我尽快凑齐。” 林婉仪都不知道说什么好,正想把银票收起来,就发现谢尽欢在怀里摸了摸,又拿出了一个朱漆簪盒。 ? 林婉仪微微一愣,脸色顿时红了起来: “你……你做什么?” 谢尽欢把簪盒打开,拿起里面镶嵌珍珠的牡丹花簪: “刚才路过长乐街,瞧见有根簪子挺好看,就顺手买来了。” 给姑娘送簪子,意味可太明显了。 林婉仪明显有点慌,往后缩了缩: “你给我买簪子做什么呀?我……我不能收这个。” 谢尽欢面带笑意,把簪子插在林大美人发髻间: “买都买了,我要是拿去铺子退货,还不得被人笑话?嗯……戴着确实好看。” 林婉仪还想婉拒,但谢尽欢行云流水插进来了,她总不能把簪子拔下来丢掉,想想只能语重心长道: “我簪子多,以后别花冤枉钱买这些,你是正道侠士,银子应该用在刀刃上……” “我给喜欢的姑娘买簪子,还不算用在刀刃上?” “?” 林婉仪浑身一僵,眸子当即躲闪起来: “你……你喝醉了吧?你是来教我学武道神典的……再这样,我撵你出去了!” “我又没做什么。” 谢尽欢转手把妆台上的镜子拿过来: “你自己看看,怎么样?” 林婉仪瞄了下镜子,结果发现自己脸蛋红的和大红灯笼一样,连忙把镜子压下: “好看好看,谢了。你快点教我功法吧。” 谢尽欢摇头一笑,放下铜镜,坐在床边褪去鞋子。 ? 林婉仪见状一愣,连忙站起身来: “你不是说睡一间屋就行吗?上床做什么?” 谢尽欢腰背笔直盘坐,认真道: “跟我一样打坐,我来传功。你要是不好意思,可以坐地上。” 这是我屋子,我凭啥坐地上? 林婉仪很想把这厚脸皮的拉下来,但谢尽欢确实是在打坐,让人家坐地上也不合适,想想还是在床铺另一头坐下来,摆好姿势等待: “然后呢?” “闭上眼睛” 谢尽欢说话间,右手竖剑指,开始假模假样施展法咒: “天灵灵地灵灵……” 林婉仪心里还有点小紧张,怕谢尽欢找借口借坡上姨。 但她还没看出谢尽欢在施展何种神通,脑子里就传来眩晕感。 继而坐下床垫凭空消失,整个人往下坠去,幔帐、床顶迅速拉远,直至化为极暗深渊…… ------------ 第二十八章 梦境 皓月凌空,万千星辰如点阵,在天幕之上绘制出浩海星图。 林婉仪猛然回神,才惊觉闺房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天上星月,以及周边一望无际的黑暗深渊。 林婉仪一愣,左右查看,才发现自己坐在一块狭长石碑顶端,周围都是无边黑暗,犹如被禁锢在黑狱之中。 “诶?” 林婉仪满心疑惑,转眼可见谢尽欢坐在石碑另一头,双手掐诀还在念咒,连忙爬到跟前,抬手晃了晃: “谢尽欢?” “嗯?” 谢尽欢睁开眼眸,才发现自己好像又中幻术了。 不过婉仪并不知道是鬼媳妇在作妖,当下还是做出胸有成竹之色解释: “我们这是成功入梦了,一直都是这样。” “是吗?” 林婉仪半信半疑,又趴在石碑边缘往下打量,想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结果却见巨型黑色石碑,悬浮在深渊之中。 下方视野极远处,隐约能看到盘踞的龙形山脉。 而黑色石碑侧面,还刻着些许繁复古文: “这写的什么?” 谢尽欢趴在婉仪跟前研究,靠着自幼积累的杂门知识,大概解读: “看起来像是‘南海之南,有山曰鸣……山之下,镇魔神……昼化龙身……夜着……着……’我也看不懂。” “你造的梦,你看不懂?” “梦里面的东西不能当真,不必在意。” 谢尽欢感觉这是鬼媳妇构建幻境,临时瞎编的素材,当下左右打量,又抬头望向天上星月: “那,这就是武道神典。” “嗯?” 林婉仪抬头望向天空星月,可见密布星云并非杂乱无章,而是构成了一副巨型人像。 星图以皓月为丹田气海,无数星辰以其为核心散往四肢百骸,明暗闪烁可能代表着气机流转方向。 林婉仪见此坐起身来,尝试按照星图指引运功。 但刚着手就发现,这功法根本没法炼。 正如长宁郡主所说,武道神典是教学之物,武祖阅遍上古武道功法,把每种可能的运功路线都记载下来,总结成了一套法门,当做通用教材。 因为要面面俱到,这功法十分臃肿,星图由三万六千颗星星串联而成,根本没法照着练,但任何人看了,都能从这些轨迹中有所领悟。 林婉仪根本不是武夫,也没步入三品,看这玩意如同看天书。 发现完全没法学,林婉仪不由俏脸不由发苦: “我不会要把这么多星星全背下来吧?” 谢尽欢身为武夫,对于本专业的高等教材,倒是能看懂些皮毛,此时抬手示意: “也不用,把星图当成‘三百六十条线’就行,你一条一条记,不算太难。” 不难吗? 林婉仪又不是武道中人,觉得要全记住,怕是得记小半年。 不过来都来了,她总不能打退堂鼓,当下只能仰着脖子,尝试记星图。 石碑顶端空间不大,两人仰着脖子看肯定不舒服,谢尽欢想想倒头躺在了石碑上,双手抱着后脑勺: “躺着看吧,仰着头多难受。” 林婉仪有点迟疑,不过仰着脖子确实不方便,略微斟酌,还是双臂环胸,小心翼翼躺在旁边,确定谢尽欢没借坡上姨,才全神贯注打量起星空。 谢尽欢对武道神典兴趣颇大,此刻也没干扰眼镜娘学习,认真研究星图,很快就发现,这武道神典其实应该叫——《武道成神的三百六十种方式》。 虽然门道过于久远,已经不适用于当代,但其海纳百川,什么奇思妙想都有,只要悟性够高,很容易就能从百家之中总结出自己的一条新路。 谢尽欢道行尚低,还没法演练,但还是找到了能适用于自身的东西。 其中有个‘练气吐纳’的法门很有意思,大概是按照‘五行相生’的顺序,转换天地气机,让武夫在五行之气极度失衡的区域,也能炼化出‘均衡一气’恢复自身气海。 这个功能放在武道神典上,只是个补资源的小法门。 但放在‘倒浇蜡烛’上,可就厉害了! 谢尽欢本来得‘取一弃四’,如果把这法门稍微改改,适配自身,就成了‘先一分为五,再转五合一’。 从而做到用武夫真气,施展出全威力的五行神通! 拿着正伦剑施展雷法,他不出意外能三品强杀二品。 不过武道神典起步实在太高,他对气机的掌控精细度,尚不足以支撑这法门。 而且体魄太脆,如果没有比蛟龙麒麟还坚韧的经脉,以及比德芙还丝滑的运气速度,这种短时间‘抽拆转合’的复杂操作,能让他当场爆体。 没爆也得读条几分钟,早被对手砍烂了。 不过问题再多,也没法遮掩这想法的潜力。 谢尽欢沉迷构思功法,渐渐进入了忘我状态,忘记了身处何时何地。 林婉仪躺在旁边上,本来还有些紧张,发现谢尽欢没偷偷摸她,才慢慢放松下来。 然后就如同看天书,开始眼皮打架犯困。 夜红殇虽然比较骚气,但行事向来也靠谱,意识到林婉仪作为巫女,学不懂武道功法,就开始手把手教。 林婉仪迷迷糊糊间,尚未完全睡着,就发现上方出现了动静,原本的星图,竟然开始出现变化,慢慢化为了人形虚影。 虚影从天空飘下,逐渐和她的身形融合。 继而一股堪称浩瀚无垠的神魂之力,就出现在了体魄之中! 原本虚无缥缈的气脉、气海直接显化,甚至能‘看到’气脉之上那些平日里根本没法察觉的细小瑕疵…… 这是……内视?! 林婉仪只在传说中听过这种境界,见状顿时惊醒过来,暗道: 怎么回事? 难不成小姨我呀,还是武道奇才? 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就尝试窥探体魄。 结果神识真的在体内小天地中巡游,原本纤弱气脉,在眼前化为了奔腾江河,她举手投足就能控制江河中每一滴水的走向。 这种无与伦比的强大之感,让她极端膨胀,甚至觉得能一指头崩死国师陆无真。 哇…… 确定这不是幻觉后,林婉仪满心惊奇,翻身晃了晃身边的男人: “谢尽欢,我好像能内视,变得非常厉害。” 谢尽欢正在认真推导功法,闻声知道是鬼媳妇在暗中帮忙,随口道: “梦中悟道就是这样,说明你‘悟了’,跟着感觉走。” 林婉仪也感觉自己悟了,当下转头观察谢尽欢身体,可见其体内气机奔腾如海潮,在以一种看不懂的方式运转,疑惑道: “你在练什么功法?怎么看不懂?” “轮流倒浇蜡烛。” “轮……轮流?” 林婉仪感觉这词儿不大正经,但也不好多问,继续依照星图脉络运转功法。 随着心念一动,丝丝缕缕的气机就开始在体内游走,精细到她往日根本不敢想象的程度。 林婉仪感觉就如同被手拉着手练功,学习难度几乎没有,只需要把步骤记下来就行。 不过站在不属于自己的高度内视全身,她也发现自己功法,确实存在大问题。 如果按照现有路径走,道行越高,阴寒之气挤压越重,虽然不致命,但最后可能转变成‘极阴之体’。 这种体魄,通常都是通天邪魔的绝佳容器,问题还挺严重…… 林婉仪虽然不明白如何修正功法,但同时走医道和巫教路数,还能看出如何化解阴寒之气。 按照她的理解,积压的阴寒之气,得靠至阳之气对冲,最方便的方式莫过于找个阳气重的男儿,把她往死的…… 不过以她当前的积压程度,恐怕得一百多次才行…… 到哪儿去找这么个人呢…… 也不知是不是当前境界太高,林婉仪心念一动,神识就看向了身边谢尽欢。 此时谢尽欢正在认真运功,澎湃气劲以气海为核心,环绕浑身经脉流转。 那股藏于内腑的至阳之气,就如同悬空烈日般刺目! 不说用上一用,光是尝上一尝,恐怕都能延年益寿…… 呸呸呸…… 我在想什么鬼东西?! 脑子怎么和中邪似的思绪乱飘…… 林婉仪脸色涨红,怕谢尽欢也‘悟了’,发现她的胡思乱想,还悄悄咪咪翻了个身,转为侧躺,后脑勺对着谢尽欢,纯靠神识去看星图。 窸窸窣窣…… ? 谢尽欢余光瞄了下傲然腰身,发现紫苏姑娘对小姨的评价很精准,确实又大又圆,询问道: “你屁股对着我做什么?” 哗啦~ 林婉仪连忙翻回来躺好,侧脸对着谢尽欢,蹙眉道: “练功,别走神。” 是我走神吗? 谢尽欢暗暗摇头,也没再调侃‘胡思乱想’全写脸上的婉仪,继续琢磨功法脉络…… —— 另一侧,李府。 大理寺丞周明安,在茶案旁就坐,手里端着茶杯,眉宇间带着三分愁容: “京兆尹陈平,今日提走了行宫闹鬼一案的卷宗,不出意外是要给谢尽欢。 “当年下官按李公授意,给韩靖川脱罪,明显判罚不正,只要谢尽欢看到卷宗,必然找到我头上。 “韩靖川今天忽然就死了,下官实在是担心……” 李公浦单手负后,在书房内来回踱步: “三年前你收韩靖川银子办事,本官只是代为引荐,别什么事都往本官头上推。” “是。” 周明安连忙颔首:“以前是下官鬼迷心窍,我担心此子出盘外招,也来刺杀下官,还望李公……” 李公浦抬手打断话语: “本官得圣人宠信,曹佛儿那老奴才,看本官不顺眼很久了。 “谢尽欢来刺杀我,他可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本官派人杀谢尽欢,他马上得变成‘曹青天’。要处理此子,还是得按规矩来。” “李公意思是?” “刺杀朝廷命官,形同谋逆。本官让韩靖川请君入瓮,结果他按耐不住,白丢了性命,你别再重蹈覆辙。” 李公浦望向周明安: “近几日你就告假,在松鹤湾休养,谢尽欢拿到当年卷宗,只要敢来找你,就别想活着离开。” 周明安并不傻,明白这看似是‘请君入瓮’,实则很可能是‘明安献头’! “呃……此法着实有点凶险,若是此子道行太高,绕过了伏兵……” 李公浦心里很清楚形势。 若不真死个有点身份的官吏,就算他当场抓住了谢尽欢,杀人未遂,结果也很可能变成‘谢尽欢年少无知、丹王自罚三杯’了事。 不过这些破事儿,肯定不能当面讲,李公浦在茶榻坐下,给周明安倒了杯茶: “本官会让御拳馆的公孙断带人在旁盯防,谢尽欢不可能绕过伏兵。” “呃……” 周明安可是知道李公浦的人品,低声道: “若是万一……” 啪~ 李公浦把茶杯拍在案上: “想成大事,岂能没半点胆识?就算谢尽欢侥幸绕过伏兵,你出事也是杀官大案,本官挖地三尺的查,总能找到线索治他。 “你若没这胆识,就回去吧,本官只是出个主意,你瞧不上,本官也帮不了你。” “……” 周明安是真害怕李公浦故意让他去送,来诱捕谢尽欢。 但李公浦若是不管他,就谢尽欢这势头,他真可能死的一点价值都没有,为此艰难斟酌过后,还是点头: “下官明白了。” …… —— 求月票or2! ------------ 第二十九章 神秘卖家 咚—— 咚—— 幽幽晨钟自钟鼓楼响起,和煦秋雨洒在了林府庭院之间。 大小姐居住的闺阁内安安静静,只有两道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幔帐之内,林婉仪连夜学习武道神典,不知何时入眠,待到晨钟入耳,意识才幽幽转醒。 都早上了吗…… 时间过得真快…… 三百六十条线,昨晚记住了六十多条,看起来也不难…… 想起昨夜的‘悟了’神通,林婉仪第一时间内视气府。 但可惜醒来后,她显然又变回了凡人,闭目就真成闭眼睛了。 发现只是做梦,林婉仪不免有点失落。 毕竟那种洞察一切的老祖视角,实在太美妙了,她如果真有那境界,拿捏小尽欢恐怕和玩一样…… 如此想着,林婉仪睁开眼眸,想看看谢尽欢情况。 结果入眼,就看到一张冷峻侧脸…… 再往下看,才发现自己抱的不是被子,而是男人胳膊,腿还架在人家身上…… “啊——!” 幔帐间顿时传出尖叫! 谢尽欢彻夜都在研究自己的《欢喜心经之轮流倒浇蜡烛》,措不及防被耳畔尖叫惊醒,身形几乎瞬间弹起,左手抓住天罡锏,右手护住身边人,冷冽双眸扫视闺房,寻找潜在敌人: “怎么啦怎么啦?!” ? 林婉仪猛然被一把拉到背后护着,瞧见谢尽欢还在虚空索敌,明显愣了下,继而就握着小拳头,在背心上锤了下。 咚~ 谢尽欢确定房间里一切如常,才暗暗松了口气,回过头来看向抱着被子的眼镜娘: “你打我做什么?” 你说呢? 林婉仪脸色涨红环着胸口,眼神羞愤: “你怎么睡在我床上?” 谢尽欢莫名其妙:“不是仰着脖子难受,躺着记功法吗?” “那不是做梦吗?而且你……你趁我睡着……” “我趁你睡着什么?” 谢尽欢坐在跟前,反客为主: “是你功法记一半睡着了,我又不好吵醒你,结果这么大姑娘家,睡觉一点都不安分,非往我身边挤,还说梦话,什么‘小姨我呀,怕是要嫁人了’……” (⊙﹏⊙)?! 林婉仪羞愤神色一僵,她也不清楚睡着后什么情况,但刚醒来确实是她抱着胳膊,有点心虚: “你……你别胡说啊,我岂会那般不知礼数?” 谢尽欢有瞎编的成分,但昨晚确实是林婉仪自己滚过来抱胳膊的,他最多是被动享受,此时语重心长道: “你寒气重,我阳气旺盛,睡着滚过来很正常。我要占便宜,也是在你清醒的时候,睡着偷偷来,可不是我行事风格。不信你看。” 说着就从脸上凑。 “诶?!” 林婉仪吓了一跳,连忙把谢尽欢胸口撑住,心里也迟疑起来。 是啊,谢尽欢行事光明磊落,亲亲摸摸抱抱,哪需要背着她下手…… 想到‘悟了’之后看到的至阳之气…… 难不成昨晚真是她抱着人家蹭,还说乱七八糟的梦话…… 这多丢人呀! 林婉仪内心羞愤慢慢化为窘迫,眼神都有点躲闪起来。 谢尽欢睡的相当舒坦,见眼镜娘没找他麻烦,也暗暗松了口气,起身把兵器挂在腰间,询问道: “你功法学的如何?” 林婉仪发现错好像在自己,肯定是不好发火了,吞吞吐吐道: “学的很快,嗯……如有神助,感觉就和成了山巅老祖一样。你有没有那种感觉?” “也有,你能学会就好。要是方便,药材今天就帮我联系下,晚上我早点过来。” “呃……” 还来呀?林婉仪明显有点紧张,但学都学了,总不能半途而废,想了想只是道: “你……你别给我带东西了,我用不上那些。” “行,我先走了。” 谢尽欢也没多说,从窗户飞跃而出,消失在了屋里。 呼~ 林婉仪确定谢尽欢走后,才低头仔细检查衣裳,继续怀疑昨晚上是不是说了梦话。 但可惜完全想不起来,她稍微沉默,又悄悄把牡丹花簪拿出来,借着秋光打量。 花簪巧夺天工,市价绝不会低于百两银子,放在首饰中绝对算奢侈品了,款式也和她气质长相非常搭配…… 看来挑选的时候确实上了心…… 我给喜欢的姑娘买簪子,还不算用在刀刃上…… 咦…… 林婉仪觉得簪子有些烫手,但迟疑良久后,还是拿起镜子,插上发簪左右扭头看了看。 听见外面传来丫鬟的脚步声,又惊的连忙拔下来,缩进被窝装睡…… …… —— 清晨时分,东市。 离开林家后,谢尽欢便快步赶回了王府。 但辰时已经是上班的时间点,墨墨、杨大彪等人都去了县衙,世子赵德依旧处于失踪状态,看样子赢得钱还没糟蹋完。 谢尽欢本想直接去县衙,但担任门卫的武卒,却说早上有个小厮跑来下了帖子,说是东市豪商杨司辰要请他过去坐坐。 谢尽欢刚向杨司辰打听到吴肃的消息,转头就把吴肃超度了,杨司辰就算不长脑子,也能猜出大半夜摸进屋的大侠是谁。 不过杨司辰忽然下帖子,显然不会是找他算账。 谢尽欢猜到是‘甲子莲’有了消息,哪还有心思办案,马不停蹄就跑到了外城东市。 东市汇四海之奇珍,清晨时分人头攒动,其中不乏从关外诸国而来的异域商旅。 杨记药行是中原区域的总批发商,基本不卖散货,来此的商客也都不是小人物。 谢尽欢来到药行,可见侧面的茶厅里,杨司辰正在和一名老道士商量着药价,门口还站着两个年轻徒弟,从装束来看,应该是太阴宫的人。 太阴宫就在京兆府的山阴县,被誉为丹鼎派祖庭,其上代掌门为紫阳真人,而当代掌门则是陆无真。 紫阳真人辈分极高,是前朝人物,巫教之乱开始时已经一百二十多岁,交战受到重创,只能把丹鼎派掌教的头衔,传给了年富力强的栖霞真人,没过几年就仙去了。 而栖霞真人在平灭巫教之乱后,似乎也受了伤,极少再出面行走,直至九十多年前闭生死关,彻底销声匿迹。 闭‘生死关’不是坐化,外面人没法确定闭关之人死没死,为此不能刚进去就卸掉老祖的身份职务。 按照修行道的传统,老祖闭生死关,通常是以甲子为界限。 为此三十年前,丹鼎派话事人、紫徽山掌门都还是栖霞真人。 直到甲子之期已到,确定栖霞真人早已仙去后,‘掌教’的位置才由丹鼎派最强修士陆无真接替。 而紫徽山掌门,先由大师兄代理,后又传给了目前的南宫烨。 南宫烨是栖霞真人徒弟,但实际上从未见过栖霞真人,只是幼年上山的时候,掌门还是栖霞真人,才按照规矩由大师兄代师收徒,拜在了栖霞真人门下。 谢尽欢自幼听闻这些先贤典故,对这些也算了解,此时又开始怀疑,鬼媳妇会不会是闭关的栖霞真人。 但鬼媳妇如影随形,此时就站在跟前打量药材。 这妩媚动人的气态,以及大开大合的身段,说是合欢宗掌教他信,说是丹鼎派上代掌教,这不离谱吗…… 如此胡思乱想间,老道人谈完了事情,带着两名徒弟离开药行,杨司辰在后面殷勤相送: “几位慢走,药材杨某三天内配齐,送去太阴宫……” “杨员外客气……” …… 谢尽欢等到人离开,才来到了近前,拱手一礼: “杨员外生意做得确实大,上次是谢某得罪了。” “诶~谢公子这话说的可就太生分了。” 杨司辰是生意人,只要有利可图,岂会把那点江湖习气放在心上,抬手示意茶厅: “谢公子乃人中龙凤,能找杨某问案,是杨某的福气,当晚就铲除了残害百姓的妖寇,说起来杨某还积了阴德,该谢谢公子才是……” 谢尽欢客套之间,来到茶厅中就坐,等到端茶送水的小厮离开,就直入正题: “杨员外今早叫我过来,可是上次打听的甲子莲,有了眉目?” 杨司辰在茶案另一侧坐下,亲自帮忙倒茶: “谢公子运气不错,我昨天随便一打听,就在京兆府周边找到了些许门路。” “哦?” 谢尽欢眼神郑重:“是哪位前辈肯割爱?” 杨司辰歉意道:“财不露白,手上有这种仙草,必遭人惦记。卖家身份杨某也不清楚,只是能联系上。” 谢尽欢见此只能询问: “卖家开的什么价码?” 杨司辰稍作斟酌,轻叹道: “嗯……还阳草公子可听说过?” 谢尽欢听见这话,眉头不由皱了起来。 还阳草也是罕见仙草,功效简单明了——驱疫避毒、洗髓伐骨。 其药效之强,据说是连被司空老祖用本命精血下毒咒都能解掉,而且还能治好不少根基损伤。 比如他疯狂嗑药,完事来一记还阳草护肝片,就能满血复活…… 如果论药用价值,还阳草和甲子莲根茎差不多,只是功效不一样。 但甲子莲可以在教派内培育,还阳草只能野生,两者稀缺度相差极大,硬要算的话,这买卖是亏本的。 谢尽欢目前啥也没有,想了想询问: “还阳草太过罕见,卖家只要这个?” 杨司辰把茶杯放到谢尽欢面前: “这位前辈明说了不要其他财宝,有可以谈,没有就不用联系了。” 谢尽欢觉得这问题有点大了。 要银子,哪怕是再多,他也能去找热心肠的道友掏心掏肺化缘。 而还阳草这种东西,比甲子莲还稀有,他去找的话,和直接找甲子莲有什么区别? 正如此暗暗思索间,鬼媳妇忽然在耳边低语: “先约出来再说,我到时候帮你参谋参谋,说不定能白嫖。” 约出来白嫖…… 谢尽欢对这个提议很抵触。 毕竟能拿出甲子莲根茎的人,不是超品大佬,就是豪门掌门,他约出来见面,曹佛儿、陆无真到场都不稀奇。 若是有还阳草,他顶多被黑吃黑抢了。 而身上没有,还准备白嫖,这不得被一指头崩死? 但当前只有这门路,谢尽欢犹豫再三,还是道: “杨员外,要不我和这位前辈当面聊聊?” “这个……” 杨司辰稍作斟酌,语重心长提醒: “杨某也说句实在话,那位前辈明说了有还阳草才可以谈。 “谢公子乃人中龙凤,往后必然位列山巅,但那也是‘往后’。 “现在把人家前辈请来,若谢公子两手空空,恐怕……” 谢尽欢知道这事儿等于作死,但他没其他门路,当下还是回应: “我自有分寸,无论面谈结果如何,都和杨员外没关系。” “那行。杨某待会就传讯,不出意外,明早就有答复。” …… ------------ 第三十章 陈年旧事 布政街,万安县衙。 清晨时分,三班衙役都已经散了出去,搜寻干尸案另一名凶手的消息。 西衙班房内,县尉斐济站在办公桌前,语重心长解释: “三年前是你爹坐这儿,但现在这个位置传给我了,从风水学上讲,这叫风水轮流转……” “咕叽~” 煤球蹲在县尉的太师椅上,虽然不会说话,但眼神意思估摸是——你还是站在桌子跟前说话比较熟悉…… 旁边茶桌旁,令狐青墨身着白裙正坐,佩剑放在手边,虽然神色冷艳无双,给人一种正式、严肃之感,但心里面想的全是: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他除了被情劫所困,对姑娘比较厚脸皮,也没其他过错…… 不生气不生气…… 亲了我就跑去林大夫家,还彻夜未归,哼…… 都日上三竿了,他不会还赖在林大夫身上吧? 温柔乡是英雄冢,果然有几分道理…… 只会陪男人上床睡觉的,那叫侍妾…… …… 杨大彪抱着大胳膊,也在门口翘首以盼,认真琢磨: “济悲和尚,你说尽欢他不会又跑去斩妖除魔了?待会回来,要是提着另一名凶手的人头……” “那吴大人还得流放岭南!” 斐济哄不动煤球,只能背着手来到跟前: “不过这事儿难。昨天冥神教的人能暗杀尽欢,说明另一名凶手,就是冥神教中人。 “这群邪魔外道藏得深,钦天监、赤麟卫都在找,但至今未曾挖出半点线索……” 彼此闲聊几句,斐济忽然发现令狐青墨有点走神。 以斐济的过人阅历,只是略微扫一眼,就知道这丫头是情窦初开了,想了想低声询问: “令狐姑娘和尽欢……” 杨大彪害怕挨打,连忙做出讳莫如深之色: “心里知道就行,别多问。” 啪—— 令狐青墨回过神来,柳眉倒竖掌拍茶案,把煤球都吓的蹦了下。 但还没酝酿好词句解释,就发现一道身影飞身落在了门口。 呼~ 斐济瞧见谢尽欢过来,连忙上前打量: “尽欢来啦?昨晚睡得怎么样?身上的伤没事吧?” 谢尽欢昨晚被眼镜娘搂着睡,特别润,不过这话肯定不好明说,只是含笑道: “还好,来晚一步,斐叔别多心。” “诶,这说的是什么话,你就算晚上才来,那也是自有一番谋划。来来来,这是吴大人珍藏的‘雨前银锋’,我顺了二两过来,一直没舍得喝……” 斐济说话间,便抬起茶柜,从里面抠出一个小竹筒,开始泡茶。 杨大彪见状,当即把茶杯里的大叶子茶泼到了门外: “嘿!我就说茶柜里咋全是树叶子,敢情好货藏起来了,济悲和尚你可不地道……” “就你这德行,也配喝好茶?没拿涮锅水招待你都是客气……” …… 谢尽欢回到老爹的办公室,瞧见熟人和当年一样打打闹闹,难免有些睹物思情,发现煤球靠在太师椅上不挪窝,询问道: “你蹲这儿作甚?” “咕叽~” 煤球跳了跳,意思当是——子承父业,帮你占座。 谢尽欢觉得煤球还挺贴心,不过他可不想当牛马县尉,从裴叔手里接过茶杯后,就在茶案旁坐下,看向旁边的冷艳美人。 令狐青墨昨天被啵嘴,一晚上都没睡好,此时肯定是不好主动和谢尽欢搭腔,只是摆出冷艳女捕快的模样。 斐济给侄儿媳妇也上了杯好茶,而后从怀里取出一封卷宗,递给谢尽欢: “这是陈府尹差人送来的东西,我这些年其实也旁敲侧击打听了些,你有什么不懂的,随时问我。” 谢尽欢接过卷宗查看,可见是‘行宫闹鬼案’‘谢温遇袭案’始末,看签章应该是刚从府衙案库提出来的。 杨大彪鬼鬼祟祟自己泡了杯好茶,挪到椅子背后: “谢大人教出我和尽欢,岂会是贪赃枉法之辈,三年前这案子肯定有问题……” 事关谢尽欢往年冤屈,令狐青墨也探头查看,插话道: “杨大彪就不提了。谢伯父能教出你这样的儿子,本身必然也是大清官……” 斐济吹着茶杯里的漂浮茶叶,虽然满眼笑意,但并未接这茬。 毕竟斐济是谢温‘发小’,一起读书一起当差,正副手共事几十年,比谢尽欢都了解谢温为人。 得益于谢尽欢最近的表现,谢温也算‘父凭子贵’,被诸多不认识的人默认为‘清官、严父、能臣’。 但实际上,谢温和斐济一样,都是在京城摸爬滚打的小人物,八九品勉强算个官,但放在朝臣眼中屁都不是。 斐济油腔滑调,逢人就拍马屁,是官场素来如此,有赏银拿他嘚瑟,没好处也不贪墨,所求无非做好本职工作,赚个养家糊口钱,闲时再能去勾栏小酌两杯,那就是功德圆满了。 而谢温和他一样,该办的事要办,该摸的鱼照样摸,几十年间无大过,但也没有太多亮眼功劳,就是个从底层爬起来的小县尉。 也是正是因为太普通,又没什么背景,皇帝行宫安保出现问题,谢温才会被赤麟卫拉出来扛雷。 三年前出事儿时,谢尽欢并不清楚具体细节,但斐济相当清楚。 行宫闹鬼案,起自靖宁五年三月,当时乾帝携宫嫔、太子,在御耕山按照祖训春耕,居于行宫。 三月初五夜,行宫忽然出现阴煞之气,不少宫蛾看到了鬼影,乾帝、妃嫔、太子、何国丈等皆受惊扰,但随行仙官没抓到元凶。 当时韩靖川带领赤麟卫在行宫值守,谢温则带着差役在御耕山下维持治安。 案发后,韩靖川肯定担主责,几番调查后无果,就指责是谢温饮酒误事,导致行宫后山出现纰漏,妖邪乘虚而入。 而谢温应该是被做局了,有几名差役指证其喝酒,还找到了证据。 然后主审的大理寺丞周明安,就推断谢温暗中勾结妖邪、意图刺驾。 这是诛九族的大罪,肯定不能拍脑袋判罚,大理寺卿、御史台、刑部主官,乃至直属上司府尹陈平,都以证据不足为由驳回。 而后周明安又说谢温玩忽职守,惊扰帝驾妃嫔,必须严判以儆效尤,当斩立决,不少人附议。 但大理寺卿侯继业,是京城有名的青天大老爷,依旧以证据不足为由驳回。 不过当夜喝没喝酒,有人证物证,谢温却没法自证,触犯了条例,诸多主官商议后,改判贬官瑞州南宁,乾帝允。 此案就此草草了结,行宫闹鬼的缘由,其实到今天都没查出来。 斐济知道谢温爱喝酒,但当晚具体有没有偷偷跑去喝两口,他真不清楚,只知道有一刻钟没瞧见谢温人。 谢温见只是贬官,也认罚没再辩驳。 结果斐济万万没想到,谢温父子离京不过几天,就在威州三岔岗全部遇难。 斐济知道这里面有问题,也想为兄弟一家报仇雪恨,但人微言轻根本没法查,只能通过各种渠道偷偷打听。 结果得知三岔岗只找到了些许尸块,没发现谢温父子、妖物踪迹,负责调查的千户、仙官,搜寻尸身无果后,定性为了‘遇到妖物力战殉职’。 事后朝廷还按照阵亡武官规格,追封了‘忠武校尉’,在城外的忠烈园立衣冠冢,和殉国武卒同享春秋祭祀。 这些事情,基本上都记载在卷宗上。 谢尽欢仔细看完后,觉得这案子办的稀里糊涂,必然有无形大手在其中干涉。 至于朝廷判罚,倒是没什么可说的。 毕竟有几名证人,说看到了他爹当值期间喝酒,还找到了酒瓶。 而他爹只说失踪那一刻钟闹肚子上茅房了,有点含糊,难以自证。 行宫闹鬼惊扰圣驾,事情太大了,正常情况这都得掉脑袋。 就算是栽赃陷害,老头子既无人脉也无背景,还没法自证的情况下,都只以‘当值期间饮酒误事’为由贬官,这已经属于法外开恩了。 不过这周明安是怎么回事? 令狐青墨在旁查看完,不由皱起眉头,询问道: “这周明安和谢伯父有仇?他怎么一直在提议重判,不是诛九族就是斩立决,大理寺卿都驳回两次了,还变着法子硬说谢伯父私通妖邪……” 谢尽欢对‘律师’偏向原告、被告没意见,毕竟这是律师的职责。 但周明安是‘法官’,拐弯抹角想弄死他爹,确实太可疑了,他见此望向斐济。 因为房间里都是自己人,斐济这时候倒也没什么不敢说: “行宫闹鬼就算查不到元凶,总得有个结果;谢大人不背下全部责任,韩靖川就得背失职之责。但韩靖川也没权利干涉大理寺判罚,为了平事,只能想办法走关系。” 令狐青墨听见这话,自然恼火: “这群贪官污吏,随意收受贿赂污蔑清白之人,还想诛人九族,当真罪该万死。” “诶!” 斐济往外看了看,低声道: “这话可说不得,这里是衙门,凡事都得按‘大乾律’来。咱们无凭无据的,总不能因为人家坚持严判,就说人家贪污受贿。就算坐实,也不过罢了周明安的官,而我们得把腿跑断。” 令狐青墨知道在京城办事很麻烦,想了想看向谢尽欢: “要不我和王府说一声……” 谢尽欢打量着周明安的名字,想想摇头道: “陈年旧案,查起来不容易,这些等闲下来再说吧。” 斐济办案多年,知道‘杀父之仇’能给人多大驱动力,更不用说谢尽欢还练出了一身武艺,他叮嘱道: “尽欢,你在京城也待了不少年,衙门怎么查案、怎么办事,你应当清楚,有想法最好咱们商量着来。话说昨天那韩靖川,死的真是莫名其妙……” 两句话看似不相干,但实则在提醒——做什么事要三思而后行,就算要杀人,也得按‘大乾律’来杀,别给人家留把柄。 谢尽欢清楚这些门道,也知道斐叔是真心为他好,对此自然点头,彼此聊了片刻后,又起身准备出去查冥神教下落。 斐济本来还有点唏嘘,但眼神略微那么一扫,就发现了不对劲,唰的一下起身,闪到了准备出门的杨大彪跟前,从腰间抽回竹筒: “你个小瘪犊子,我就这二两茶叶,你还想顺走……” 杨大彪一愣:“嘿?眼力见长呀,记得以前都得走出大门,你才能追出来。” “滚滚滚……” …… 求月票or2! ------------ 第三十一章 蛊毒派洗白计划…… …… 外城,逍遥洞。 林婉仪身着黑色大袖裙,还带着黑纱帷帽,浑身上下捂得严严实实,确定街上无人注意后,才进入了一家皮货铺子,顺着楼梯上了二楼。 相较于四处堆放杂物的铺面,二楼要整洁许多,墙上还挂着一幅画,上面有繁星点点,月亮却只是一道细长弯钩,代表了‘朔月’之像。 而朔月正是缺月山庄的门徽。 步寒英是在洛京行走的香主,此时戴着一副老花镜,正在书桌翻着书籍,发现林婉仪上了楼,连忙起身: “婉仪丫头,你可算来了。” 林婉仪摘下帷帽,露出国色天香的脸颊: “步师叔,你在等我?” “都等你两天了!” 步寒英示意林婉仪落座,眼神心有余悸: “你没把巫教身份,透漏给谢尽欢吧?” 林婉仪没想透漏,是谢尽欢自己看出来的,这事儿还没机会和师门说,见此眨了眨眼睛: “还没,怎么啦?” 啪~ 步寒英一拍大腿,脸上全是死里逃生的侥幸: “前天晚上,我和各大派话事人商量完事,出门就被谢尽欢给堵住了! “他在追查邪魔外道,行事那叫一个快刀斩乱麻,刚找完师叔我,不出一个时辰就把古玩街那散修宰了! “幸好师叔老谋深算,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把他劝走了,不然动起手来,就伤了彼此和气……” “……” 林婉仪轻轻吸了口气,觉得谢尽欢有点不地道,竟然抓她师叔当舌头! 不过以谢尽欢的行事风格,真想为难,步师叔现在应该东一块西一块了…… 所以还是给了她面子嘛…… 林婉仪对此也没太在意,好奇询问: “师叔和各大派在商量什么?” “唉,就是光复蛊毒派的事儿。” 步寒英帮忙倒茶,唉声叹气道: “太叔丹闹了一场后,朝廷对毒师的搜捕明显更严了,百姓害怕祸及自身,瞧见卖假药的,都上报衙门,这不利于我等在中原布道。 “我这几天都在翻各大派发家史,觉得这问题应该出在‘名字’上。 “你看看道门,隐仙、丹鼎、占验,听起来就仙儿。还有‘太阴宫、紫徽山’等等,也像是名门正派。 “而咱们呢?又蛊又毒,一看就不是好人,螭龙洞、三尸洞什么的,听起来像是邪道上的散装耗子……” 林婉仪其实深有同感: “师叔是准备改名?怎么改?” 步寒英推了推眼镜,煞有其事分析: “‘缺月’二字阴气过重,听起来自带三分煞气,不合适,但宗门名号,变更也不能失其主旨! “所以我觉得可以把名字反过来,缺对欠,月对日,既不脱离根本,听起来邪气又没那么重……” 欠日山庄…… 林婉仪坐直几分,觉得这名字好怪哦: “呃……那螭龙洞、三尸洞……” “照着来就行。” 步寒英兴致勃勃道: “无角之龙曰螭,头上没角就是光头秃子龙,所以螭龙洞可以改名‘秃子窝’。 “三尸指的是三个丹田,田对亩,所以三尸洞可以改名‘三亩屯’……” 我滴妈耶…… 林婉仪觉得这名字亮出去,蛊毒派怕是得当场人去楼空! “那蛊毒派呢?” “蛊为虫,毒为草,所以我们是‘巫教虫草派’,这一听就是好人!” “嘿?!这个确实可以!” “是吧?待会我就给庄主写信……” …… 林婉仪说到虫草,倒是想起了正事,从袖中取出一张单子: “我今天过来,是想让山庄帮忙收点药材,十天之内就得送过来……” 步寒英接过纸张略微查看: “嗯……问题不大,这事儿待会再说,山庄还有件更重要的事儿,需要你去办。” 林婉仪眉头一皱: “什么事?” 步寒英摸着胡子:“去年秋天,庄主和紫徽山掌门,不是在南疆的火凤谷撞上了吗……” “这我知道,南宫剑仙被师父下了情蛊。” “什么情蛊,那是江湖人瞎传。” 步寒英低声道友 “当时两人为了步入超品,都在找凤羽草,但天材地宝只有一根,还是南宫烨先守着的。 “天造之物能者得之,庄主总不能让了,彼此就动了手,庄主虽是巫武双修,但正面确实逊于道门至阳雷法,迫于无奈,就动用了‘焚仙蛊’……” “啊?!” 林婉仪听到这里,觉得情况可不妙了。 情蛊最多折磨人,不会把人搞死。 而‘焚仙蛊’则不然,其乃至阳之毒,缺月山庄专门研究出来,用以对付道佛中人,毒发会燃烧气血精髓,体内气机若为纯阳,压制则如同火上浇油,基本无解。 “结果呢?” “结果南宫烨不敌败走,庄主成功得手凤羽草,本以为南宫烨事后会登门服软,但南宫烨脾气死倔,非但不低头,还追庄主打……” 林婉仪皱了皱眉:“我记得中了焚仙蛊,最多活一年吧?” “对,问题就出在这儿了。” 步寒英一拍手掌,眉宇间尽是苦恼之色: “庄主也不是泥菩萨,以前也不想管她死活。 “但南宫烨是栖霞真人徒弟,还名满大乾,仰慕者难以计数。 “就算不提重入中原的谋划,单单是她被庄主毒死,整个大乾的修士,都得对我缺月山庄恨之入骨。而且道门必然会血债血偿……” 林婉仪听到这里,明白了意思。 南宫烨被誉为‘道门第一绝色’,道行在山巅掌门之中不算最高,但影响力确实属于头一档。 这种所有侠士的梦中情人,要是被缺月山庄搞死,不说别人,谢尽欢恐怕都得痛心疾首。 但这还不是最关键的。 大乾道门九成都归属丹鼎派,往上算出自一个祖师爷。 南宫烨师承栖霞真人,已经属于丹鼎派核心人物,其被缺月山庄抢了宝物,还被毒死,陆无真若不血债血偿,以后怎么当丹鼎派掌教? 而她师父,肯定打不过陆无真,为了点天材地宝结这么大个死仇,显然不太理智。 “那怎么办?天材地宝能者得之,南宫掌门没抢过,庄主难不成还得反过来求着她别死?” 步寒英非常无语,但还是点头: “差不多就是这意思。 “南宫烨死谁手上都行,唯独不能死我缺月山庄手上,不然以后司空老祖洗白上岸了,我们都得继续窝在南疆看妖兽龇牙。 “据庄主说,南宫烨前几天听到紫徽山出现妖气,忽然回了大乾。 “你在丹阳有些人脉,庄主意思是让你想点办法,看能不能找人劝她两句。” “啊?我?” 林婉仪坐直几分:“我这点微末道行,能劝动南宫掌门?我和令狐青墨也不熟呀,而且这话我怎么开口?” 步寒英轻叹道:“庄主也知道这事儿难办,但没办法。南宫烨倔的和牛一样,上个月庄主已经放下身段,准备私下握手言和,结果南宫烨直接来了句‘先把凤羽草交出来,再恭恭敬敬赔个不是,不然咱们不死不休’。 “你说这不是耍赖吗?我还是头一次见技不如人还这么横的,偷偷下毒就不是本事了?庄主要不是顾全大局,当场就把她灭了……” 林婉仪眨了眨眼睛,觉得横的不是南宫烨,而是整个丹鼎派。 她师父显然也不是顾全大局,而是抢了宝物,还下黑手把人毒死,毒死的还是道门第一绝色,太过拉仇恨,担心成为大乾公敌。 “南宫仙子还有多久时间?” “还有两三月,不过近期她肯定不敢动气了。” 步寒英语重心长道: “现在庄主和南宫烨,就是在比定力,看谁先顶不住压力低头。 “庄主终究是巫盟二把手,若是惹不起道门服软赔罪,以后如何在南疆立足?所以这事儿,只能是想办法让南宫烨低头。” 林婉仪眨了眨眸子:“南宫掌门要是宁死不屈呢?” 步寒英左右看了看,凑近低声道: “这话咱们就私下说。要是南宫烨宁死不屈,庄主就只能顾全大局,亲自过来赔罪,总不能因为这点事,闹得丹鼎派和蛊毒派决裂,双方打个你死我活。” 林婉仪啧啧嘴:“那南宫掌门肯定不低头了,咱们明白着不敢弄死人家,她低头不是找气受?” “所以才让你想想办法吗。” 步寒英叹了口气:“你要是能想办法劝动南宫烨,门内给你记首功,从今往后就是缺月山庄‘圣女’。” 巫教圣女,就是继承人的意思。 林婉仪目前是内门嫡传,无论身份还是实力,都没资格当庄主,以前也没想过能继承缺月山庄当老祖。 但师门忽然给了这个机会,能争取自然还是得争取。 这样往后缺月山庄要洗白了,她出身可就不比令狐青墨差了…… “嗯……我想想办法吧。” “行,要抓紧时间,庄主嘴上没说什么,但心里肯定还是着急……” …… ------------ 致谢~ 首订确实超出了阿关预期,多谢大佬们的鼎力支持,实在感激不尽or2! 阿关还欠了一屁股更新,按理说应该爆更冲成绩,但前几年熬太狠,如今脑子有点不好使,注意力难以集中,构思剧情极慢,光是这个第一卷都硬写了八个月。 阿关时速八百到一千字,还写一半删一半,都是拿时间硬堆字数,存稿一没就开始想到哪儿写到哪儿,所以还是得尽力以保证质量不断更为主,能加更就加更。 大佬们要是觉得慢,可以养养书,阿关无论怎么样都会写完的or2! 多谢【陌上吟归雪丶】【JeremyGin】【超神一瞬间】【刑法学人李达康】【柠檬味的信仰】【夜尽昼至】【吾丶周同学】【十一减一】【詠夙】【我召唤的我拳头呈攻击表示】【一颗卤蛋z】【秋秋我的秋秋_】大佬的盟主打赏! 多谢【彼岸花开栀子笑】【书友20220331104446184】【无一小空】【书海迷鹿】【法海与鱼】【Alives丶】【xklngend】【豆豆豆仔】【柚子不柚子】【木子诗煾】【迷路贼】【是老衲拔晚了】【心劫丨】【南客知音】【偶然的遇见】【哇咔飞】【画桥东风】【高松燈本人】【晓关关】【薇尔莉特yif】【煙花易逝】【零落秋风乱如雨】【清风z烈酒】【洪雅郭富城】【走马观花不识花】【朴人猛】【书友20210114061610383】【卞城王】【云尘夏天】【日新月異】【架海紫金梁】【擎天白玉猪】【冰坨坨】【月下沉海雾】【书友20211228122930070】等大佬的万赏! 多谢各位大佬的月票打赏订阅推荐支持or2! ------------ 第三十二章 歃血为盟 另一侧,丹州。 晌午时分,丹阳学宫后方一处竹林内,摆着一方白石棋台。 身着儒衫的穆云令,在棋台右侧就坐,肩宽背阔肢体雄健,气态却颇为儒雅,看起来就像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武夫。 棋台对面,丹王赵枭身着蟒袍,虽然也气宇轩昂,但和穆云令比起来,还是小了一号,此时琢磨良久落下一子: “隐仙派教出如此高徒,穆先生是一点音讯都没听过?” 穆云令只比陆无真等人小几岁,如今已经八十有四,师承‘书剑双圣’叶祠,和国子监祭酒范黎是师兄弟,不过他继承了‘剑’,范黎继承了‘书’。 作为儒家双花红棍,穆云令本该常驻京城,在丹王封到丹阳后,才调任学宫,目的一是保护丹王安危,二来也是起个‘监察’职责。 为防朝臣说闲话,扣个‘穆云令和丹王沆瀣一气’的帽子,丹王平时很少和穆云令接触,今日过来,是要商量些琐事。 “老夫是和隐仙派那帮人不熟,不过前日问过一位老辈,那老辈回了句‘凡事皆有因果’。” 丹王略显疑惑: “此言何解?” “从字面意思解读,是指谢尽欢出山,在以前就埋下了‘因’。不过也可能是那老辈并不清楚,在随口打机锋,反正往后无论出现什么情况,此言都会让人恍然大悟。” “哦……高人就是高人,这话说的确实有水平……” …… 两人正如此闲谈,竹林上方忽然传来风声: 呼~ 沙沙沙~ 丹王抬眼望去,可见一名人影飘过翠绿竹冠,缓缓落在棋台旁。 人影身着黑白相间道袍,头戴黑纱帷帽,背负黄褐色剑匣,道袍大袖与帷帽随风飘荡,透着股出尘于世的缥缈,气质更是犹如万年不化的坚冰。 丹王见状招呼: “数月不见,南宫掌门愈发仙气了。” 忽然登门的帷帽女子,为紫徽山掌门南宫烨,也就是市井常言的‘道门第一绝色’。 虽然以容貌出名,但南宫烨并非花瓶老祖,得益于栖霞真人留下的道门秘典,以及紫徽山六百年积攒下来的家底,其以前就是‘大乾最强一品’。 在落地之后,南宫烨拱手一礼: “王爷唤我前来,可是有事相商?” 声音空灵,不急不缓。 丹王待人素来亲和,抬手示意南宫烨就坐: “也不是什么大事,京城那边来了消息,梵云寺前些天给朝廷上书,说丹州有妖气肆虐,宗派未尽镇守之责,若不提防,日后可能祸及民间。所以希望在丹阳城外修一座‘紫云寺’,与道门共镇丹州,以防妖邪作祟。” 南宫烨在棋台侧面坐下,听见这话,不由眉头一皱: “丹阳城外的洞天福地,就只有紫徽山,梵云寺要来,岂不是得让紫徽山割让宗门基业?” 丹王颔首:“梵云寺是这个意思,圣上问本王看法,刚好南宫掌门回来了,我才叫你过来聊聊。” 南宫烨作为掌门,怎么可能无端割让地盘给佛门秃驴,转眼望向穆云令: “此事穆先生怎么看?” 穆云令一直在琢磨棋局,此时随意插话: “换老夫,明天就去梵云寺给那帮和尚讲讲学,什么时候把《齐武帝灭佛》读透了,什么时候回来。” 丹王笑道:“穆先生还是这么喜欢以理服人,不过梵云寺看上的是紫徽山,穆先生去讲学不合适。南宫掌门若能给梵云寺方丈讲讲道法,本王也好给朝廷一个答复。” 南宫烨听到这里,明白了今天请她过来的意思——朝廷怀疑紫徽山已经起不到镇守一方的作用,需要她这扛把子证明一下,紫徽山还是丹鼎派三巨头,而不是靠花魁当家做主的那啥。 南宫烨身怀栖霞真人传下来的秘宝,正常情况并不忌惮梵云寺方丈。 但如今她确实有点小麻烦缠身,短时间没法动手。 而其原因,还得从去年说起。 去年入冬前,她前往南疆火凤谷,蹲守一株即将成熟的凤羽草。 缺月山庄庄主步月华,和她道行相同,又都是女修、掌门,往年其实经常接触,当时也在附近寻找此物。 天造之物能者得之,仙草只有一株,两人碰上了,肯定得板板手腕,靠本事决定谁拿。 但没想到的是,交手途中,两人意外坠入了地底。 火凤谷下方空间极大,且只有至阳之气,疑似传说中的‘朱雀陵’。 朱雀陵和东海的蛟龙窟、西戎的兵圣山一样,都是机缘遍地的传说级秘境,魏无异就是在兵圣山起的家。 至于在西戎卖钩子,那是江湖野史。 面对如此大机缘,两人都不想放弃,孤身探索风险过高,但又怕对方下黑手,为此决定歃血为盟! 结盟方式,是她给步月华打入‘七星钉’,步月华给她下‘焚仙蛊’,只要一个出事,另一个人九死一生,这样必须互相帮扶,如果在地底得到材宝,事后五五分账。 可惜两人在地底寻觅几天,只找到了些破石头,步月华阴气太重,在至阳之地难以补充气海,两人只能退出,在外面商量深入之法。 但步月华可能是自知功法原因不可能深入地底,里面有机缘也拿不到,就偷偷摸摸采摘了凤羽草,来了句: “歃血为盟,你我也算姐妹了,地下的机缘都归你,我只拿这株仙草。” 南宫烨不确定地下有没有材宝,岂能答应,结果妖女掉头就跑。 南宫烨追着打了几天,也不再追了,毕竟彼此还是‘血盟’状态,这妖女解不开七星钉,迟早会来找她。 而果不其然,步月华发现她没上门妥协,没过多久就主动找过来,说要和解。 南宫烨回应也简单:“把凤羽草交出来,咱们继续切磋,谁赢谁拿。” 步月华觉得自己放弃朱雀陵机缘,还帮她保密,应该拿这封口费,不乐意。 南宫烨就没找到机缘,自然也不答应。 然后两人就从去年耗到今年,目前还是同生共死的姐妹状态! 虽然她时间不多,但步月华也快了,如今就看谁先顶不住压力妥协。 在没有解开焚仙蛊的情况下,南宫烨对付不了梵云寺方丈。 好在她已经有了‘还阳草’的消息,明天就去和那神秘买家面谈,只要自行解开焚仙蛊,那妖女必然服软。 不过掌门是宗派核心,身体有状况对外透露,有心之人必然乘虚而入。 面对丹王的询问,南宫烨只是回应: “我明天先入京探探局势,若是梵云寺不知好歹,我自会让他知难而退。” 丹王见南宫烨底气这么足,露出一抹笑容: “那就好。翎儿已经出发,估摸明天到京城,青墨和谢尽欢前几天就过去了。这谢尽欢是罕见的良才,南宫掌门若是有闲暇,还望能点拨一二。” 南宫烨已经听说了谢尽欢的惊人事迹,心头颇有兴趣,对此颔首: “这是自然。” …… —— 转眼到了下午! 谢尽欢带着墨墨、杨大彪转了一天,寻找冥神教线索,结果显而易见——一无所获! 想到自己本就只剩十九天,还平白浪费了一个白天,谢尽欢不免忧心忡忡。 令狐青墨比较工作狂,跟着东奔西跑一天,都快把谢尽欢亲她的羞恼给忘了,此时回到王府,瞧见谢尽欢忧国忧民的神色,还安慰道: “我知道你想斩妖除魔,但冥神教扎根已久,这事儿急不来,你已经很努力了,只是半天没收获而已。” 杨大彪腿都快跑断了,点头道: “是啊,办案也得劳逸结合,听说世子殿下在长乐街搞了一只‘烤全象’,要不咱们……” “咕叽!” 煤球可能是第一次听说烤大象,当即精神起来。 但谢尽欢这周还有五千两银子的账没收回来,实在没时间去看稀奇,各自回到房间后,又来到椅子上坐下,取出‘行宫闹鬼案’的卷宗查看。 虽然和斐叔说了,周明安这人以后再处理。 但他有没有以后都说不准,有仇不当场报,鬼知道过几天会出什么幺蛾子。 夜红殇已经了解谢尽欢的性格,此刻又从背后冒出来,询问道: “准备接第二场?” 谢尽欢是有这想法,但略微斟酌,有点犯愁: “周明安这人有大问题,肯定得查查。但我昨天刚宰了韩靖川,早上才拿到卷宗,晚上周明安就死了,行事这么嚣张,连墨墨都能猜到是我干的,不太好善后。” 夜红殇如同好媳妇般,抬手捏了捏谢尽欢的肩膀: “那就伪造成‘畏罪自杀’,姐姐让他中个邪,自己上吊,朝廷总不能强行抓你。” 谢尽欢眨了眨眼睛,转头看向如花似玉的鬼媳妇: “可以吗?” 夜红殇昂首挺胸:“周明安只是个文官,只要没有道行傍身,姐姐让其中邪,比催眠婉仪丫头都简单。” 谢尽欢确实想查下老爹案子的具体情况,既然有办法,自然没耽搁时间,收好卷宗,起身来到了门外。 不远处的房间中,向来工作狂的墨墨,正在圆桌旁就坐,认真书写着今日‘尽欢语录’。 煤球瞎逛一天,看起来是有点累了,蹲在圆桌上歪头望着墨墨写字。 听到门外传来声响,令狐青墨回过头来: “这才刚回来,你又准备出去找线索?” 谢尽欢是准备去算账,但这事儿不好和墨墨说,想了想道: “不是,去林大夫那里转转。” “?” 令狐青墨眨了眨眸子,眼神意思估摸是——你昨晚上才找过林大夫,今天又去? 但不让谢尽欢去,谢尽欢恐怕就得钻她被窝了…… 为此沉默一瞬后,令狐青墨还是道: “哦……那你去吧。明天翎儿就该入京了,你记得早点回来。” 谢尽欢能感觉墨墨眼神不对,但他要去杀人放火,没法带着墨墨: “行。你要是无聊,让煤球陪着你。” “你有伤在身,嗯……要注意身体,多让林大夫给你看看,别操劳过重。” “知道啦。” …… 很快,谢尽欢飞身而起,消失在门外。 令狐青墨书写完巡查笔记,独自坐在房中揉着煤球,觉得有些无聊,练功又没法静心,于是转头看向桌上的煤球: “谢尽欢无聊的时候都在做什么?” “咕叽?” 煤球琥珀色的大眼睛眨巴两下,就抬起翅膀,抹令狐青墨脖子。 令狐青墨寻思这应该是‘斩妖除魔’的意思,就把煤球扛在肩膀上,提剑出门,准备和谢尽欢一样,无聊就去游猎邪魔外道。 煤球没想到跟着墨墨也得加班,但加班有加餐是惯例,当下又精神了起来…… ------------ 第三十三章 畏罪自尽 城外,松鹤湾。 松鹤湾滨临洛水,是城中权贵避暑之地,内有别墅千幢,秋色渐深,居住之人并不算多。 周明安身为大理寺丞,官职算不得太高,只在松鹤湾偏僻处有栋两进小苑,周边竹林环绕,环境颇为雅致。 落日西斜,别院书房内,周明安双手负后来回踱步,神色难免带着几分紧张: “公孙先生切勿大意,谢尽欢虽然年轻,但实力不容小觑,手上指不定还有名兵秘宝……” 不大的书房内,有五人就坐,皆是李公浦派来的人手。 因为要‘擒获刺杀朝廷命官的贼子’,五人并非江湖草莽。 为首的公孙断,是禁军教头,实力已经步入二品,随行还带了四名禁军精锐,佩破气弓、捆仙索等物。 为了应付朝廷审查,公孙断事前就找好了理由——在松鹤湾别苑休养,听到周家有异动,过来巡查,意外抓住刺杀朝臣的乱臣贼子谢尽欢。 如此配置,可以说谢尽欢只要敢来,就不可能活着走出松鹤湾,而且他们理直气壮,不会惹上半点麻烦。 不过这事儿的前提,是周明安被行刺成功,他们才能跳出来拿人。 不然谢尽欢硬说自己是来查案的,他们也奈何不了背后的丹王。 此时瞧见‘鱼饵’提心吊胆,公孙断端着茶杯,语重心长安抚: “以谢尽欢的身手,根本踏不进竹林,更不用说书房,周大人别太疑神疑鬼。现在就怕此子不来,让我等空等一场。” 周明安轻叹道:“谢尽欢已经拿到卷宗,周某也给了他下手机会,此子只要有心报复,近两天必来……” “那就行了。” 公孙断没再多说,拿起刀盾起身: “周大人举止如常即可,最好多在院中露头,方便谢尽欢侦查。我等就在附近隐匿,只要有动静,马上就会出面给周大人解围。” 周明安见五人准备出去等,说实话有点不放心。 但谢尽欢也不是泛泛之辈,若是发现五个人蹲在屋里,肯定不进来了,当下还是没多说,做出养病的模样,在宅子里到处转悠…… —— 入夜。 洛河两岸灯火星星点点,诸多别院藏于园林之间。 谢尽欢头戴斗笠扮作寻常江湖客,在昏暗林间无声前行,观察藏在竹林间的临河宅院。 两进宅院不大,但竹林环绕私密性极佳,在树冠之上,只能隐约瞧见两个仆役在宅子侧面刷马,宅院内部有些许灯火,临江露台上,似乎还有道人影在隔栏远眺。 为防有暗藏护卫,谢尽欢先仔细侦查宅院周边,在扫视良久后,抬手指向枯黄竹叶略微隆起之处: “那是不是趴了个人?” 夜红殇飘在跟前,微微颔首: “眼力不错,不过不是一个人,是五个,看起来都是武夫,其中一个恐怕步入了二品。” “是吗?” 谢尽欢发现宅院附近强敌环伺,眉头自然皱了起来。 他早上才从县衙拿到卷宗,发现周明安可能有问题,结果晚上周明安就已经摆下了‘请君入瓮’之局! 这明显是在算计他…… 如此雷厉风行之人,必须速速除之…… 夜红殇蹲在跟前,见谢尽欢眉头紧锁,低声询问: “五个人就怂了?” “怎么可能,既然是暗杀就不能起冲突,万一打起来,不太好脱罪。” 谢尽欢说话之间,仔细观察周边,又拿出黄麟印来,借助光斑观察埋伏之人具体方位。 但夜红殇瞧见此景,觉得简直是侮辱她这好媳妇,当场开始作妖。 而后谢尽欢眼前就出现了‘幻象’。 这次的幻象有所不同,眼前场景没有太大变化,但幽暗竹林深处,出现了五个小红人。 五人趴在地面上纹丝不动,虽然看不清面容衣着,但能看到肢体轮廓…… 阿飘牌热成像! 谢尽欢眨了眨眼睛,把老掉牙的废物黄麟印收了起来,确定五人埋伏位置及视角后,卡住所有视野,悄悄绕到了宅子侧面,自围墙翻入其中…… —— 银月当空。 周明安身着文袍,在临河露台上眺望一瞬,没见丝毫异动,又回到了书房,站在墙边字画前,做出欣赏画卷的模样。 此举是表现出正常行径,让可能藏于暗处观察的谢尽欢不起疑。 但他知道谢尽欢武艺高强、行事麻利,并不知道谢尽欢方方面面皆有涉猎,书画造诣同样不差。 周明安刚观察没几眼,就发现身边传来一道嗓音: “双圣叶祠的临江月,可惜是仿品,从笔墨来看,应当是国子监范黎范先生临摹,画中少了几分冲霄剑气。” 嗓音如同一起评鉴名画的老友。 周明安身为文官,平日也好书画,若是在其他地方听到这说辞,必然得好好唠唠。 但此时此刻在自家书房听见这句话,不亚于听见‘谢必安’在耳边低语。 “……” 周明安身形猛然一僵,嘴唇尚未张开,脖颈就贴上了一片冰凉。 房间中也死寂下来。 谢尽欢站在背后举着正伦剑,确定外面埋伏的人手不会察觉异样后,才平静询问: “周大人知道我是谁?” 周明安浑身僵硬,连睫毛都在颤抖,沉默半天才若有若无颔首: “知……知道。” “那我来的目的,周大人可知晓?” “当年之事,非我所愿,是黄门郎李公浦强令我那么做,外面还埋伏着李公浦的人手,谢公子切勿冲动,不然就中了李公浦的圈套……” 李公浦…… 谢尽欢知道李公浦不是啥好东西,但确实没料到对方会卷入三年前的案子。 这人是皇帝爱犬,打狗也得看主子,不太好速速除之,他想了想询问: “当年收韩靖川好处,污蔑我爹的人还有哪些人?” “还有县衙的两名捕快,各收了三十两银子,指认令尊喝酒,因为被衙门排挤,已经调去了外县。” “我爹在威州三岔岗被妖物袭击,这事儿和你们有没有关系?” 周明安连忙摇头:“韩靖川只是想躲避追责,案子一结,自然不会再多此一举。” 谢尽欢听到这话,不由暗暗皱眉。 无论是金楼遇袭,还是从周明安供述来看,李公浦和冥神教,似乎都是两拨人。 三年前袭击的妖物,施展了冥神教的‘玄冥化鸦’,所以极可能是冥神教的人或妖。 卷宗还说他爹有一刻钟行踪不明,但证人是伪证,说明没喝酒,但回应含糊…… 为此在他看来,他爹的案子,有可能是如下流程: 三月初五夜,冥神教在行宫作妖。 韩靖川失职,找李公浦让他爹背锅。 他爹没喝酒,却解释不清一刻钟去向。 冥神教警觉,害怕当晚被他爹发现什么,暗中出手灭门…… 但记忆之中,老爹并没有和他说行宫闹鬼案相关的事儿…… 不过以老头子的性格,若是瞧见很可怕的人物,很可能为求自保守口如瓶…… 谢尽欢暂时也理不清头绪,又问了周明安几句,见其没什么信息可透漏了,略微偏头: “麻烦周大人把近年收受贿赂的名单写下来,姓名、官职、用途要写详细。” “呃……” 周明安刚有迟疑,脖子上就是一紧,当下不敢有半分言语,慢慢走到书桌前,拿起毛笔书写,余光则撇瞥向望着窗外。 谢尽欢提醒道:“他们穿着禁军铠甲,现在就算进来,我也只是在以非常手段查旧案,你只要活着,他们敢把我斩杀当场,逃不过丹王追究;你死了,他们下黑手才有法可依。” “……” 周明安并不傻,在谢尽欢出现在屋里之时,就知道李公浦的意思了,想想一五一十把收受贿赂情况写了下来,足足涉及二十余名官吏权贵,三十多桩案件: “谢公子既然知道这是局,切勿冲动,这些官吏,谢公子大可去查办,我能当证人。” 谢尽欢又不傻,他拿着这份名单出去,周明安马上就得‘被刺杀’,他敢亮出名单,就是自投罗网,当下只是道: “你执掌司法之权,却以权谋私错判这么多案子,就不觉得愧对百姓皇恩?” “呃……我确实愧对朝廷栽培、先生教化……” “写在纸上。” 周明安见谢尽欢是想让认罪书看起来更真诚一些,倒也没啰嗦,洋洋洒洒写下各种悔过之词,比如‘无颜面见师长、万死莫辞’等等。 “李公浦把你当弃子逼上绝路,你就没点愤恨?” “有……” “写下来。” 谢尽欢等到周明安洋洋洒洒写完,觉得这已经足够了,当下收起了剑锋: “好啦。” “……” 周明安心弦紧绷,也不敢转头说话,稍微等了片刻,尚未弄清楚谢尽欢走没走,就发现脑子晕晕乎乎,思绪难以集中。 继而整个人就陷入了浑浑噩噩的状态,双目无神停止了思考。 踏踏~ 谢尽欢持剑站在背后观望,可见周明安双目空洞,慢悠悠转身走到了书房中央,抬眼看向了房梁。 继而就走到里屋,拿起一条布带,端着床头凳来到书房,放在房梁下,把布带搭上去绑好。 随着双脚站上凳子,把脖子套入其中后,周明安毫无迟疑的用脚踢翻凳子,布带当即绷直。 谢尽欢以脚尖垫住凳子,以免发出声响。 而周明安在死亡威胁下也清醒过来,眼神尚来不及疑惑,就化为了惊惧茫然,双腿凌空摆荡,望向下面的斗笠客。 呼呼~ 谢尽欢抬起斗笠对视,直至周明安没了动静,才扫视房间。 因为这次没有房东太太担保,他先自己检查了一遍,又让鬼媳妇检查了一遍,确定没留下任何破绽后,才悄然离开了书房…… …… —— 阅读背景出来了哦,大家可以换着看看~ ------------ 第三十四章 这狗官定然颇有家资! 沙沙沙~ 河风簌簌,吹拂着江岸竹林。 公孙断手持刀盾趴在竹叶之下,仔细扫视着河岸风吹草动,等着随时可能过来的猎物。 因为不知道谢尽欢会不会入局、何时入局,这种蹲点工作很枯燥。 公孙断在扫视良久后,不见江边有任何动静,反倒是宅子里的周明安,距离上次进屋已经过去两刻钟,始终未再露头。 随着时间推移,公孙断心头难免生出不详预感,略微斟酌后,悄然起身来到围墙下,略微跃起查看。 结果就发现,宅院书房亮着灯火,门打开着,站在围墙上,只能瞧见屋子中间挂着两条腿…… “嘶?!” 公孙断脸色骤变,迅速冲入房中,可见周明安孤零零挂在房梁上,吐着舌头早就死透了,桌子上还放着生前绝笔。 余下四名埋伏的精锐来到书房外,瞧见此景也是眼神错愕: “怎么回事?” “刚才没见人过来?周大人怎么死了?” “看情况好像是畏罪自杀……” “放你娘的屁,他怎么可能自杀?!” 公孙断不久前才和周明安说过话,绝不相信这么大个贪官,能不声不响自我了断,但他们就蹲在宅子周边,并未发现任何人靠近。 此行任务是诱杀谢尽欢,诱饵在眼皮子底下被吃了,回去必然没法交差。 公孙断当下只能在屋里搜寻,看可留下蛛丝马迹。 但随行禁军一番检查后,怎么看都觉得周明安是自己上吊,想了想道: “不管周明安是不是自杀,人都已经死了,要不咱们弄点证据……” 公孙断怒目道:“抓贼要抓现行!你知道谢尽欢在什么地方?他若是正被圣上、国师召见,你伪造证据说他杀了人,这人不就变我们杀的了?” “呃……大人说的是。” “快去通知李公……” —— 与此同时,城内。 大红灯笼挂在李府大门外,两名按刀侍卫分立台阶两侧,注视着来往车轿,周遭亦有护卫巡逻。 谢尽欢坐在街角一间酒楼中,面前摆着白斩鸡、鱼鲙、驼蹄羹等几样特色菜,外加一壶江州产的杏花春,自顾自享受着美味夜宵。 在弄死周明安后,谢尽欢为防画蛇添足,并未搭理五个伏兵,直接回城前往下一站——李公浦。 曾经在京城生活多年,他对‘李公公’也算了解,此人是华林李氏旁系,建安四年进士及第,初在崇文馆担任校书郎,建安之变后抓住机遇,取得乾帝信任,从而一飞冲天。 至于李公浦如何得宠,京城很早就有一句传言——皇帝砸吧一下嘴,李公浦就能知道皇帝想吃啥,且已经让人准备好,在门外候着了。 这传言肯定有夸大,但李公浦极为善于揣摩圣意,当舔狗也确实当到了无人能及,任何事情不用皇帝开口,他就能偷偷办好,然后再主动背锅挨骂、甚至被皇帝打板子都无怨无悔。 像是宫里的步云台、各种园子,以及皇帝喜欢的书画骏马等物件,都是李公浦给操办,甚至没让皇帝从内库掏太多银钱。 因为力求让皇帝享受一切,却不让皇帝染上一丝污点,乾帝虽然经常骂:“李公浦啊李公浦,你可真是害苦了朕”,但就是不严惩李公浦,甚至官职已经做到了从二品。 这种懂事儿的爱犬,其实换任何人,非万不得已都舍不得杀。 李公浦虽然很贪,但也明白自己权势从何而来,从不触及皇帝逆鳞,甚至让朝臣都没太大办法。 比如私贩登仙散、活埋赌徒,这事儿真追究起来,无非大义灭亲献祭个侄子。 而做局杀他,也得先丢个周明安出来当饵,他不杀周明安,李公浦便不会强杀他落人口实。 这事情就算闹到朝廷上,也奈何不了李公浦,毕竟到时候能骂李公浦什么? 谢尽欢想刺杀朝廷命官,你为什么派几个护卫不让人家杀? 而他要是出盘外招,偷偷摸摸把李公浦宰了,那性质可就不一样了。 韩靖川、周明安刚死,李公浦若是再暴毙,哪怕他把痕迹做的天衣无缝,也是把‘凶手’两字顶脑门上。 就算朝廷恪守律令疑罪从无,背着皇帝把人家爱犬宰了,导致皇帝起疑,他还能在大乾继续混下去? 所以李公浦这人不能暗杀,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李公浦给他做局,他就得把局做回去,用脑子去杀! 夜红殇作为阿飘,也没法陪着吃,不过此时还是坐在桌子对面,端着个小酒杯摇摇晃晃: “想什么呢?肚子里又有坏水儿了?” 谢尽欢夹起鲜鱼刺身下酒:“怎么能说坏水,我这是在琢磨如何除贪官、清君侧。李公浦这人特殊,大错不犯小错不断,又极得皇帝宠幸,得先搞定皇帝那头,不然怎么杀都会惹一屁股麻烦。” “要不埋个稻草人,贴上皇帝名字,来个巫蛊之祸?” 谢尽欢略微斟酌,觉得这法子会把巫盟驻京办的人全搞死,而且李公浦没动机,京城又有诸教高人坐镇,只要不是真给皇帝下降头,光埋个稻草人起不到栽赃作用。 “这事儿得先摸清李公浦、皇帝这些人的情况,有情报才能找下手机会,等明天长宁郡主过来,先打听下大概情况再说。” 说话之间,谢尽欢大快朵颐,准备早点吃完饭,回去陪着眼镜娘练功。 但他一壶酒尚未喝完,李府大门忽然打开了,一队人从里面鱼贯而出,为首是名清瘦老者,身侧还跟着位护卫,沿途交谈着什么。 谢尽欢从站位上可以确定,老者应该就是黄门郎李公浦,当下稍微往窗户后面靠了些,不紧不慢吃着酒菜,暗中打量。 咕噜噜啦…… 很快,李公浦在随从拥护下登上马车,朝着外城方向驶去,谢尽欢靠着三品的超凡感知,在车队经过酒楼之时,隐隐约约能听到车厢中怒骂声: “人肯定是谢尽欢所杀,公孙断这饭桶,蹲在跟前都没抓到半点证据?” “李公息怒,公孙断亲自查验,没找到任何疑点,周明安确实像自己体面了……” “放屁。他看不懂就通知钦天监、赤麟卫来查……” “李公,恕卑职直言,谢尽欢若能神不知鬼不觉暗杀周明安,对付李公……” “他有本事就来,老夫就不信这个邪……” …… 马车驶过酒楼,话语也再难听清。 谢尽欢拿起酒杯一饮而尽,眼底涌现几分不悦: “这老王八蛋,说我不敢动他,这不让他信点邪,晚上怕是没法合眼。” 夜红殇双手捧着脸颊,稍微琢磨了下: “要不砍个马头丢他床上,吓唬他一下?” “这肯定不行。” 谢尽欢倒不是干不出这事儿,而是心疼无辜小马,在略微斟酌后,把目光转向已经关门的李府大宅: “李公浦现在出门,肯定是去了松鹤湾,家里没几个人驻守。这种大贪官,定然颇有家资!” “?” 夜红殇一愣,轻轻颔首: “有道理,进去看看?” 谢尽欢杀李公浦得先想办法先做局,以免皇帝猜忌,而提前抄家,可不用管皇帝怎么看。 如今药材钱还差两万多两银子,靠散装道友资助,很难短时间凑齐。 李公浦这么大一头肥猪摆在眼前,贪污受贿名声恶劣,还敢说他不敢下手。 这不进屋逛逛,连吃带拿先收点利息,怎对得起李公浦大晚上出门找他罪证的一片苦心? 念及此处,谢尽欢饭都懒得吃了,目送车队远去后,便结账起身来到对街,绕开明暗岗哨,从围墙翻了进去…… …… 秋月当空。 奢华宅邸内鸦雀无声,只能瞧见些许仆役在前宅走动。 因为主公不在,为防府上妇孺私通,护卫多在外宅巡视,后宅湖畔的主屋门窗紧闭,只有一名门客在庭院、廊道中巡查。 谢尽欢步步为营绕过岗哨,如同白衣幽魂般摸到主院,从屋脊探头观察。 夜红殇为了配合,也变出了一袭红色紧身衣,还红纱遮面,侧影看去就像是身材火辣的女特工,在略微侦查过后,就勾了勾手。 嗡嗡嗡~ 附近树冠上睡觉的一只蜻蜓,当即被惊扰,飞到了墙外的花园里,落在灌木丛中,翅膀疯狂煽动,发出‘呲呲啦啦’的草动声。 “嗯?” 站在凉亭里的门客眉峰紧锁,仔细侧耳聆听,又提着佩刀,飞身落入花园,仔细寻找起声音来源。 谢尽欢乘此机会,自屋檐翻身而下,落在了主屋门前,确定没有机关陷阱后,悄然进入其中。 咔~ 细微关门声后,湖畔庭院内再无异样。 夜红殇站在装饰雅致的房间中,只是略微扫视,便挑了挑眉毛: “哟~你的药材钱应该是凑够了。” “是吗?!” 因为房间里黑灯瞎火,谢尽欢在适应一瞬后,才借着微弱月光仔细检查房间。 结果饶是他阅历不低,此刻也生出了几分讶然。 先不说房间里的屏风、字画、家具等等,光是铺在屋子中间的地毯,用的都是西域运来的贡品,从绣纹做工来看,不出意外和御书房铺的是同款,皇帝一件儿他一件儿。 而花瓶等也都是御用瓷器,看起来都是皇帝所赐,他哪怕在房东太太的武威阁,也只看到了一两件儿,而这里放了满满一多宝阁! 谢尽欢略微打量,感觉便如同一发入魂开出头奖。 不过为了弄死李公浦,谢尽欢还是先在书房搜寻了一下罪证。 结果发现李公浦就是条哈巴狗,虽然贪污受贿,但触及皇帝逆鳞的事儿真没干,房间里啥证据都没有,所有文献基本上都是和皇帝吃喝玩乐有关。 像是李公浦这种人,他就算伪造证据,赤麟卫、县衙也不敢闯进来搜查,而且容易暴露自身。 为此在环视一眼后,谢尽欢还是轻手轻脚来到茶榻旁,抽起绣着麒麟的毯子,手法老练打成包裹,开始尽欢鉴宝: “龙云谷打造的七彩琉璃盏?这得是贪了多少民脂民膏……” “啧啧~天台寺菩提祖树取子做的手串,怪不得半夜不怕鬼敲门……” “呵?!双圣叶祠的字,还是真迹,放在这老王八蛋手里,实在暴殄天物……” “我去,画中妖陈彤的《千里江山图》,远看山有色,近听水无声,也是真迹,现在归我了……” …… 夜红殇飘在跟前,发现谢尽欢如数家珍打包,不拿金银玉器,专挑字画文玩,连砚台镇纸都不放过,不由挑眉评价: “你专挑心头好拿,李公浦回来怕是得气死。” “这叫求锤得锤,我本来还不想今晚上动他,非说我没胆子。” 谢尽欢等把墙上挂的字画全摘空后,又把多宝阁上成列的宝贝扫了一遍,不光拿贵重的,只要是李公浦经常擦、把玩、位置居中的,哪怕不怎么值钱也打包带走。 至于这些东西能不能出手,不重要,重要的是李公浦没了! 有些许大件儿拿不走,谢尽欢还有点痛心疾首。 要是有储物戒什么的就好了,他今天得把地毯都卷起来装走,给李公浦一个大惊喜…… 等把主屋彻底搬空后,谢尽欢背着百来斤的大包裹环视左右,确定没有什么好东西遗漏,又让鬼媳妇检查了一遍,以免留下蛛丝马迹,而后才悄然离开了房间…… ------------ 第三十五章 无法无天、丧心病狂! 松鹤湾。 处于江畔的竹林灯火通明,近百赤麟卫在周边搜寻的蛛丝马迹。 周家大宅内,已经人满为患,赤麟卫、钦天监的人都在其中检查。 李公浦站在书房之中,抬眼望着悬在梁上的尸体,脸色铁青询问: “这么大个活人,莫名其妙在屋里上了吊,你是一点动静没瞧见?” 公孙断人都是懵的,因为还有其他衙门人在场,汗流浃背回应: “卑职今晚带着属下,一直在江边钓鱼,确实没发现任何动静。而且对比笔记,那封悔过书,也确实是周明安亲笔所写……” 赤麟卫镇抚使曹怀安,也被惊了过来,此时拿着周明安所写的悔过书,扫视被涂抹掉的几十个名字,微微颔首: “‘死前’能识趣把名字涂掉,这东西应该假不了……” 公孙断知道故意破坏证据,就坐实了周明安的悔过书为真。 但这玩意必须涂,毕竟他、李公浦乃至很多京城显贵的名字都在上面,这东西要是送到皇帝桌子上,那可不是死一个周明安那么简单了。 之所以不直接藏起来,是因为公孙断必须让专业人士分辨笔迹,来确定是否为周明安所写。 但经过钦天监、赤麟卫的验证,悔过书就是周明安亲笔所书,甚至连笔墨功夫不俗的李公浦,都认可了这说法。 李公浦瞧见周明安死前字里行间对他的愤恨,此时也怀疑周明安是不是太聪明,意识到是被当了弃子,今晚绝无生路,自己体面了。 在仔细思量过后,李公浦望向过来看热闹的仙官净空和尚、荆五娘: “两位是修行中人,可有妙法查出死因?” 净空和尚摇了摇头,说话一如既往的好听: “枉死之人怨气过重,弥留世间化为厉鬼,倒是可以查出东西。但化为厉鬼的条件太苛刻,多半得阴时阴日,死于大凶之地。 “此地风水极好,周大人若是流程走得快,现在已经出生了,就算没投胎到富贵之家,能投到鸟兽巢穴,也算避开人世尔虞我诈,得了一世清闲。” 鸟兽就是畜生道,净空和尚显然什么都懂,只是没有明说。 荆五娘是玄狐观道人,此时也颔首道: “人死如灯灭、气绝则魂散;哪怕是尸巫、鬼巫,也是用活人炼化,已经死透的人,只能当养料。若能让死人开口,世上哪还会有这么多冤案。” 曹怀安见李公浦满心不甘,想想来了句: “李公疑心别太重。周明安若是真被人所害,李公现在操心的不该是抓凶手,而是自身安危。 “您老要是也挂这儿,赤麟卫纵然有心查案,没证据也不能妄杀忠良。” 李公浦很想把这事儿栽到谢尽欢头上,但所有衙门都判定自杀,没找到任何行凶者痕迹,硬说是谢尽欢杀的,无异于无理取闹。 为此在得到确定答复后,李公浦便拂袖离开了宅院。 门客杜暮山一直在外面候着,等李公浦登上车架,才眉头紧锁道: “李公,要我看,周明安真有可能是自杀。谢尽欢就算再手段通神,也不可能把痕迹做到,所有人都看不出问题的地步……” 李公浦眼底满是阴霾: “周明安什么德行,本官不清楚?拿他全家性命要挟,他都能想着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不过这个局,确实没给周明安留活路,不排除这狗东西太聪明,自己体面。 “既然找不到证据,那就从谢尽欢身上查,看看他今晚在什么地方。” 杜慕山摇头一叹:“估计在丹王府,咱们派人去世子府监视,闹不好就得被扣上一顶‘预谋行刺皇族’的帽子,以谢尽欢展现的能力,发现盯梢之人不难……” “那就买通内应,我就不信丹王府各个都是忠烈死士……” …… 两人如此交谈,车队慢慢回到了内城宅邸。 李公浦在仆人簇拥下踏上台阶,沿途还在思考怎么按死这只如同滑泥鳅成精的雏龙。 杜慕山作为贴身保镖兼智囊,也在思考如何处理,作为江湖出身的武夫,最后提议道: “谢尽欢太过棘手,按规矩来根本收拾不了,要不就出盘外招,暗中直接……” 抹了抹脖子。 李公浦单手负后,认真思量: “京城不是江湖,非万不得已,不能落人口实,你能把事情做到松鹤湾那么干净,现在就可以去除掉此子……子……” 吱呀—— 走在前面的侍从,先行打开房门。 李公浦单脚跨入门槛,瞧见‘家徒四壁’的寒舍,话语戛然而止。 ??? 因为房间太过陌生,李公浦先退出来左右看了看,确定没走错院子后,又往里屋里打量,眼神茫然。 杜慕山躬身对着李公浦说话,发现异动,才望向屋里,继而眼神就化为震惊! 李公浦原本的书房,称得上琳琅满目、富丽堂皇,里面有多少件名贵摆件,他都数不过来。 而此时此刻,书房空旷了一大截,能看到的只有四面白墙,以及搬不走的大柜书桌。 至于其他的,不说古玩字画,连笔筒、笔架都不见了,就剩光秃秃的桌子摆在窗户旁边。 “诶?这……刚才有人清扫过房间?” 负责看护院子的门客,此时才来到近前,刚往屋里扫一眼,也懵了: “没人打扫呀?怎么会……这不会是遭贼了吧?” 唧唧唧~~ 幽幽虫鸣在偌大庭院内回荡,前呼后拥十余人都是鸦雀无声。 毕竟堂堂从二品大员的私宅主院,仅仅只是出门去溜了个弯,就被人搬成家徒四壁! 这从前朝开始算,恐怕都是开天辟地头一回! 李公浦扫视只剩大花瓶、空架子、空桌子的房间,初还以为是赤麟卫秘密来抄家了! 在确认是被豪侠义士打包带走了,李公浦负后左手微微颤抖,嘴唇张合几次,最后身形一软,直挺挺往后倒去! “诶?李公?李公?!” “快叫大夫……” “叫你娘的大夫!都去给本官找!圣上御赐的字画,找不回来把你们脑袋卸了,连老子科举中第用的旧毛笔都拿,这能值几文钱?简直他娘的丧心病狂、无法无天!快去找……” 李公浦捶胸顿足,破口大骂几句,两眼一翻,直接被气晕了。 诸多门客护卫,也全成了被踩了尾巴的瞎猫,开始在宅子里左右乱窜…… …… —— 与此同时,逍遥洞。 夜色已深,杂乱街市的三教九流又多了起来。 缺月山庄香主步寒英,如往日一样,端着茶缸站在‘朔月江景图’前打量,心头也对穷山恶水的南疆,多了几分思念。 南疆虽然远不及中原繁华,但缺月山庄终究是整个南荒万里之地的扛把子之一,他作为嫡系香主,出门在外带着一排狗腿子,多少也能算个小长老。 而在洛京则不然,作为人人喊打的巫教妖人,他基本只能昼伏夜出,是人是鬼都敢欺负两下,甚至连谢尽欢这半个自家人,都找上门吓唬,这日子过的实在有点提心吊胆。 正如此思思念念间,步寒英一杯茶没喝完,背后忽然响起了一道沙哑嗓音: “色彩流转惊人目,笔下山川堪称王。这是缺月山庄庄主亲笔作?” 步寒英身形一僵,连同手里的茶缸都泛起几分涟漪,沉默一瞬后,也没敢回头: “确实如此。阁下何方前辈?” 咚~ 谢尽欢头戴斗笠藏在阴影之中,把手里的巨型包裹丢在地上: “盗圣白斩。刚得手了点小物件,来换点盘缠。” “盗圣……白斩?” 步寒英没听说过这名号,但明白意思——道上大爷过来销赃。 他在大乾京城的主要任务,是发展门徒,顺便卖点管制药品,并不干这行当。 但黑道销赃这买卖,只要有门路散出去,基本上稳赚不赔。 而且人家都摸到背后了,敢不做这生意,今天怕是没法善了。 步寒英略微斟酌,还是放下茶缸,来到了布包旁边,也没抬头看阴影中人: “缺月山庄确实有些门路,阁下既然看得上……嘶——?!” 话没说完,步寒英就倒抽了一口凉气。 毕竟包袱之中,光是比较显眼的七彩琉璃盏,步寒英目测价格都是三千两银子起步,绝对出自京城显贵之家。 他又检查起其他物件,结果发现包袱里半数是字画古玩,还有文房四宝等等,琉璃盏放在里面,甚至都是不起眼的便宜货。 而其中最贵的物件,应该是菩提珠手串。 此物从天台寺菩提祖树取子,三十六颗菩提子,单拿出来都能做成镇鬼法器,而这串儿还是没处理过的原材料,品相完美,直接拿来做成手串当摆件儿,实在是奢侈到能让修行中人吐血,放在金楼估价,估摸得一千两一颗。 步寒英饶是出身豪门大派,常年行走江湖,这么多罕见珍品凑在一起,也是头一次见,难以置信道; “不愧敢自称盗圣,阁下是把御书房搬空了?!” 谢尽欢沙哑回应:“不至于。李公浦书房的东西,敢不敢收?” “李公浦……” 步寒英有些不信,但仔细检查,发现其中还有一篇‘洛京赋’,是国子监祭酒的范黎临摹双圣叶祠的作品,虽然价值远低于叶祠的正品,但范黎书法造诣人尽皆知,收藏价值也极高。 这幅字的来历,是李公浦喜欢书法,向范黎求字,但范黎没给,皇帝听闻后,就赏了李公浦一幅范黎的字。 这事儿曾在京城闹出过点小舆论,步寒英听说过,既然这幅字也在其中,那十有八九真是从李公浦书房搬来的。 李公浦爱财如命,仗着圣宠四处捞钱,此事几乎人尽皆知,但要说背景,李公浦背景只有皇帝,修行道没有根基,丹阳李氏也只是豪族分支。 李公浦丢了百姓难以想象的巨额财物,为了不引起太大舆论,导致朝中清流抓住把柄落井下石,肯定不敢拿出物品清单,以李公浦的能量,也没法下诸教歼杀令。 为此这些东西也不算太烫手,步寒英略微斟酌后,回应道: “阁下确实好本事。开着门面做生意,哪有不敢收的说法,不过阁下这货确实有点扎手,嗯……黑市散货,通常按市价三成算。” “那是寻常物件。这些东西出手方便、稳赚不赔,按市价六成算,不乐意我去找螭龙洞,他们肯定收。” “六成……” 步寒英感觉这要价太狠了,毕竟这是黑货,他们就算拿到外地按照市价出手,也得承担风险、运费等等,算下来最多赚两成利。 但两成利也不是小数目,而且他赚不赚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能让螭龙洞这友商占了便宜! 见这位爷口气很硬,步寒英思考一瞬,还是苦笑一声: “阁下既然来了,又是第一次做买卖,行个方便也无妨。不过数额太大,老夫暂时凑不齐这么多现银,这些物件具体来源,也得先观望两天……” “无妨。东西放你这儿,你可以先去散货,我过几天再来取银子。” “啊?” 步寒英都惊呆了,看了看满包裹珍宝: “白大侠就这么放心?” 谢尽欢把眼镜娘留在跟前,岂会怕缺月山庄跑了,回应道: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缺月山庄贵为南疆霸主,不至于为了这点碎银子失信。” 步寒英见此,就知道散货这位爷,不是想栽赃嫁祸搞他,就是完全不怕缺月山庄店大欺客。 这两者无论哪种,他都得先把这位爷送走活下来,当下微微颔首: “白大侠确实是爽快人。五天内老夫想办法凑齐货款,阁下届时来取银子即可。” 谢尽欢也没多说,悄然消失在了阴暗之中…… …… —— 求月票or2! ------------ 第三十六章 小家碧玉 林府。 窗外传来幽幽虫鸣,偌大宅邸内早已没了声息,只剩小姐居住的闺阁,还亮着微弱灯火。 房间之内,林婉仪双手捧着脸颊坐在桌旁,金丝眼镜的镜片上,倒影着微微晃动的烛火,双眸愣愣出神。 圆桌上放着四个碟子和白瓷罐,用盘子扣了起来,旁边还有青花酒瓶。 但半晚上等下来,饭菜早已散了热气,凉的就如同晾了半晚上的心扉。 说好的晚上早点过来,这都几更天啦…… 这个大猪蹄子,亏得我还怕你晚上饿了,偷偷炒了几个小菜…… 陪着令狐姑娘不成…… 除开令狐青墨,还能陪着谁呢…… 要不把门拴起来,不让他进屋…… …… 如常思思念念不知多久,房间外终于传来细微动静: 呼~ 吱呀~ 房门推开,身着白衣的公子探进半个身子,瞧见房间里的场景微微一愣,冷峻面容明显多了几分惭愧。 “怎么还准备了饭菜。久等了,嗯……刚才去查了点案子,来晚了些……” “哼~” 林婉仪坐直身形,把目光望向别处,声音不冷不热: “知道,你大忙人嘛,我这又不是什么重要地方,有空闲再过来也一样……” 话语明显带着几分不开心。 谢尽欢刚才是去杀周明安,顺便帮李公浦清扫屋子,而后和步寒英谈生意,一分钟几百两上下,都快忙炸了,来晚确实是没办法。 此时略微打量,可见林大美人换上了一袭墨绿秋裙,比之昨天稍显保守,但气质愈发知性婉约,配上金丝眼镜,看起来就像是熟透了的俏牡丹,明显精心打扮过。 不过最让他意外的,还是桌上的酒菜。 谢尽欢记得上次回家看到桌上饭菜,还是十六岁离开京城之前,当时尚在书院上学,他还比较爱到处逛,老头子虽然公务繁忙,但每天晚上吃饭还是会等着他。 那种家的感觉,拥有的时候觉得普普通通,没什么特别。 但彻底失去之后,再度瞧见,感觉真如同被人用锤子在胸口砸了一下,恍如隔世。 林婉仪偏过头等男人花言巧语道歉,发现谢尽欢没动静,又把目光转回来,却见谢尽欢笑容依旧,却没说话,先是走到桌前,又转身拿着她的毛巾擦了擦手。 林婉仪瞧见谢尽欢反应古怪,似乎是很意外她准备了饭菜,倒是不好生气了,想想起身: “怕你晚上饿了,随便弄了两个小菜,都放凉了。我去给你热一下……” “不用,都这么晚了没必要,我江湖浪荡子,冷热不忌。” 谢尽欢摁着婉仪的肩膀,让她坐下,而后坐在了跟前,把扣着盘子打开,可见四样小菜,是青菜小炒肉、凉拌笋丝、酸辣芹丝、醋溜鱼,瓷罐里是白米饭。 从刀工来看,几样小菜都是眼镜娘自己做的,还认真摆盘弄得红绿相间,如果不是放凉了,肯定是色香味俱全。 “手艺真好,以前真没看出来……” 林婉仪坐在旁边,见谢尽欢挨个看,倒是有点拘谨了,端起小炒肉和醋溜鱼: “凉了不好吃,我去给你热热,没几步路,你先吃几口凉菜。” 说着便快步出了门。 谢尽欢看着摇曳生姿的背影,目光可能是头一次没往臀儿上移。 等小家碧玉似的眼镜娘出门后,他才摇头笑了下: “这傻姑娘,还挺贤惠……” 夜红殇无声无息冒了出来,坐在对面: “哦呦~冲着人家姑娘身子来的,结果人家姑娘走了心,现在不好意思了吧?” “怎么能说冲着身子来的,我是来教功法。” 谢尽欢严肃纠正,不过心里面确实不好意思。 毕竟林婉仪是标准的大家闺秀,顶多和巫教有点联系,还算不得邪道。 他不一样,就目前这‘熟能生巧’的悍匪行径,他都不敢想这三年干过啥。 镇妖陵的事儿还没搞定,要是十几天后真炸坟出现惊天变数,也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 不过好在李公浦资助了超大额盘缠,明天又能见到甲子莲的卖家,只要东西到手,他把目前的美好生活和正道人设维持下去也不难。 如此思量片刻,房门再度打开。 林婉仪端着两盘热好的菜,放在了圆桌上,因为盘子有点烫,还捏了捏耳垂: “你尝尝,不合胃口你和我说。” “怎么可能不好吃。” 谢尽欢拉着婉仪袖子在旁边坐下,闲话家常: “辛苦了。今天去打听药材了” 林婉仪把酒瓶打开,给谢尽欢倒了杯酒: “打听过了,药材的事问题不大,就是尾款……” “放心,五天之内我肯定凑齐。” “啊?” 林婉仪拿起酒杯,略显疑惑:“你到哪儿凑那么多银子?” 谢尽欢和眼镜娘对碰,笑道: “我的本事你还不知道?明天长宁郡主就来了,借也能借够。” 郡主…… 林婉仪眼神有点古怪,以袖遮面,把杯中酒一饮而尽,抿了抿嘴: “又去伺候郡主呀?你……你是侠士……” 谢尽欢有些好笑: “我是郡主府执戟,郡主来了我不伺候,那不成吃空饷的了。不过放心,我卖艺不卖身。” “啐~谁知道你想不想卖……” 林婉仪觉得说这些是给自己找不自在,为此又岔开话题: “嗯……你和令狐姑娘相熟,可聊过南宫掌门的事儿?” “聊过,她说南宫仙子中秋过后回来,估计快了。你问这个做什么?” 林婉仪接到了‘劝降’南宫烨的艰巨任务,正在发愁这事儿该怎么处理。 此事是两位掌门的私下恩怨,目前‘谁怂谁孙女’,传开了不好收场,谢尽欢都不认识南宫烨,她肯定不好明言,想想只是道: “好奇罢了。南宫剑仙道行高深、侠名远扬,和你应该聊得来,要是瞧见了,可得好好巴结一下。嗯……南宫掌门要是回来了,你和我说一声,我其实也挺仰慕。” “行。有机会见到,肯定帮你引荐一下。” 谢尽欢端着碗大口扒饭,仗着武夫的惊人胃口,硬是把四样小菜连同米饭吃的盘子都不用洗。 林婉仪起初还担心谢尽欢吃不惯,见谢尽欢不嫌弃她手艺,心里自然也美滋滋,等吃完后又要收拾。 但谢尽欢打打杀杀一天,晚上能得一顿家常饭,已经是意外之喜,哪里会真当大爷,拿着盘子就摸去了没人的林府厨房,把餐具收拾干净后,才回到了屋里。 林婉仪怕被老爹老娘发现,也不敢跟在后面,自己在床铺跟前忙活,可能是昨晚被抱着睡,觉得有点太过火,还用被褥在床榻旁边打了个地铺。 瞧见谢尽欢偷偷摸摸回来,林婉仪就在床边坐下: “今天你不许往床上爬了,不然……不然我给你下蛊。” 眼神带着三分威胁,奶凶奶凶! 谢尽欢有爱美之心,但婉仪亲手炒菜准备酒水等他半晚上,可比单纯摸两把让人舒心,当下只是在地铺上盘坐: “行。我要是不规矩,你就直接给我下情蛊,让我受万蚁噬心之苦!” 下了情蛊,就得给当场给身子,林婉仪才没那么傻。 因为知道入梦也得躺着看,林婉仪褪去鞋子躺在了枕头,目光望向床边盘坐的背影,闭目等待。 而很快,头晕目眩的感觉再度传来。 继而床铺消失,整个人往下坠去…… —— 轰隆—— 哗啦啦~ 浪潮声自耳畔响起,伴随阵阵雷鸣。 林婉仪意识清醒,就发现身形剧烈颠簸起来,犹如坐在船上,睁开眼眸打量,才发现周边不再是无尽深渊与石碑,而是一望无际的汪洋。 天空之上雷云密布,海面呈现出了暗沉沉的黑青色。 几人高的大浪从天边涌来,导致飘在海面上的破碎船板,犹如激流中的一片木屑,剧烈翻腾甚至难以坐稳,海浪泼洒在身上,寒凉彻骨。 “诶?” 林婉仪猛然陷入这种生灵绝迹的凶险地域,脸都吓白了几分,死死抓住漂浮船板边缘,焦急环视: “谢尽欢?谢尽欢?!” 破碎船板之上,只有她孤零零一个人,仿佛被整片天地忘却,抛弃在了海外死域。 林婉仪极力维持身形,才不至于被大浪冲下木板,在扫视过后,发现木板侧面的水下,出现了动静: “咕噜咕噜~……” 林婉仪连忙趴在木板边缘打量,却发现谢尽欢沉入了海水之中,手舞足蹈嘴里冒泡,看样子想浮上水面,但身体却在下沉! “诶?” 林婉仪惊慌之下,连忙探身,抓住了谢尽欢胳膊,而后用力往上一拉。 哗啦~ 谢尽欢从冰凉刺骨的海水中窜出,翻身滚在了竹筏上: “卧槽,咳咳……” 林婉仪根本坐不稳,只能抱住谢尽欢,满眼惊慌茫然环视: “你怎么回事?这是什么地方?!” 谢尽欢差点被淹死,心中也莫名其妙。 不过作为施法者,他肯定不能表现出茫然,扣住木板缝隙稳住身形: “我也刚用此类神通,还不熟练控制梦境。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出现这情况,嗯……可能是我刚才喝多了,想方便……” “啊?你……你不会尿床吧?” “怎么可能,我又不是小屁孩。” …… 林婉仪紧紧抱着谢尽欢,瞧见周遭的滔天大浪,哪怕明知是做梦,依旧心惊胆战,感觉下一秒就会死在这里。 还好谢尽欢在跟前,她要是一个人身陷这种风暴滔天的无边汪洋,不知道得绝望到什么地步…… 在缓了片刻后,发现确实不会掉下去,林婉仪才稍微安心了些,左右寻找,又看向天空。 黑压压的天幕之上,数千条电蛇交造,组成了一副涌动的雷纹图像,和她昨晚看到的星图相差无几。 常言一回生二回熟,林婉仪这次不用谢尽欢指点,就略微转了个身,靠在谢尽欢身上,开始记天上雷纹图像,心里还默念: “悟了悟了……诶?怎么不悟了……” 谢尽欢躺在了浮浮沉沉的破船板上,单手环住丰润多汁的眼镜娘,起初还有点心猿意马。 毕竟林婉仪怕掉下去,直接缩在了咯吱窝,他环着上半身,胳膊上那鼓囊囊的触感,着实有点让人忍不住回想起在游船上的那半个小时。 海上大浪滔天,空间不大的船板,稍有不慎就会倾覆在风暴之下。 谢尽欢维持自身稳定都不容易,更不用说还抱着个人,此时也没法动手动脚,只是尽力稳住身形,让婉仪可以安心记功法,他也在继续研究自己的《轮流倒浇蜡烛》。 不过在如此研究片刻后,谢尽欢暗暗皱眉,又转头扫视大浪滔天的风暴海潮,及身下的破船板。 林婉仪起初在认真找悟了的感觉,发现谢尽欢左右扭头,抬眼询问: “怎么了?” “嗯……” 谢尽欢想了想,摇头一笑: “我们不会又躺在床上吧?” “啊?这是你弄得破梦,你……你下去!” “我下去淹死了怎么办?” “我不管,你故意的……” “我怎么可能是故意为之。好好记功法,别胡思乱想。” “……” ------------ 第三十七章 你这是把我领哪儿来了? 沙沙沙~ 凌晨时分,城内下起了小雨。 街上稀疏灯火,被雨雾渲染出了一抹朦胧感,路上也没了行人。 令狐青墨手持油纸伞沿街前行,满街空寂无景可赏,邪魔外道更是毫无踪迹,眉宇间难免生出几分愁色: “谢尽欢以前都是怎么找邪魔外道的?我怎么找不到?” “咕叽?” 煤球蹲在肩膀上,眼见墨墨也要大晚上找人杀,看在夜宵的份儿上,并未消极怠工,展翅而起飞上了高空,搜索起肯掏心掏肺捐献盘缠的道友…… 令狐青墨第一次和煤球出街,见此稍显疑惑。 不过她还是明白煤球应该去找邪魔外道了,站在了屋檐下等待,两刻钟后不见煤球折返,甚至害怕把煤球弄丢了。 但好在良久后,煤球还是飞了回来,落在肩膀上,摇头晃脑甩了甩一身雨水,而后目视前方: “咕叽!” 这次意思简单明了! 令狐青墨见煤球找到了目标,当即跟着指引前行,结果硬是从内城跑到了外城,来到了逍遥洞一带。 逍遥洞到了晚上就是鬼市,其内三教九流汇聚,下雨天巡逻人员减少,内部见不得光的人手反而更多了。 令狐青墨藏在阴暗之处,谨慎注意着街面形形色色的行人,跟着煤球七拐八拐,最终在一处老旧棚屋附近停了下来。 木料搭建的棚屋,内部有火光,门口挂着布帘子,偶尔能看到大户家丁打扮的人,跑进其中,不久后便带着个精壮汉子出来,隐隐能听到低声交谈: “万春楼,第三间房……” “爷放心,我办事向来麻利……” …… ? 令狐青墨暗暗蹙眉,觉得这应该是某个雇凶杀人的窝点。 敢接见血买卖的势力,背景绝对不小,令狐青墨没谢尽欢那么恐怖的杀人手艺,孤身进去大概率讨不着好,为此再三斟酌,干脆扛着煤球朝林府行去…… —— 沙沙沙~ 时至凌晨,凉意渐浓,窗外传来绵绵雨声。 林婉仪功法原因体寒,梦里又被冷冽海风吹拂,整个人几乎缩在谢尽欢胳肢窝下面,迷迷糊糊间还拉过了秋被,整个人埋在其中。 谢尽欢躺在外侧,环着怀中人梦中悟道,后面精神疲倦也睡着了。 在如此安静不知多久后,房间外忽然传来声响: “咕~咕……” ? 谢尽欢猛然惊醒,往窗外看了眼,有些疑惑,又转头看向大奶猫。 林婉仪整个人都缩在秋被里,只能看到国色天香的脸颊,或许也是听到了动静,睫毛动了动,继而睁开眼眸,发现自己睡的像个侍妾,顿时脸色涨红,想要把男人往外推: “你……” “嘘~煤球好像在外面。” “嗯?” 林婉仪见此自然不动了,仔细聆听,果然发现有煤球的咕咕声,抬眼往黑乎乎的窗户打量: “煤球知道我住哪儿?” 谢尽欢没带煤球来过这里,稍加思量: “应该是王府有人来找我了。” “啊?!王府知道你晚上睡我这儿呀?” 谢尽欢眼神无奈:“我彻夜未归,总得留个信儿。放心,就令狐姑娘知道。” 令狐青墨? 林婉仪眨了眨眸子,眼底意思估摸是: 你跑我这来偷偷过夜,还敢告诉令狐姑娘,你不怕人家吃醋吗? 天没亮就跑过来,莫不是醋坛子翻了,来找你麻烦? 不像我,看你忙了一天,还给炒菜做饭…… 心里胡思乱想间,林婉仪往后缩了些,把谢尽欢往外推: “你快出去!别说睡在我屋,就说在客房……” 谢尽欢知道墨墨跑来必有要事,当下并未啰嗦,起身挂好兵器,又转身把被子掖好: “天还没亮,你再睡会儿。” “?” 林婉仪被裹成毛毛虫,眼神颇为古怪: “你……你也多注意休息。” “好好睡……” 谢尽欢掖好被子,便窜出窗户,不见了踪迹。 林婉仪脸颊发烫,本想再睡一会,但人都走了,还是被令狐青墨从屋里叫走的,有点睡不着了,为此暗暗琢磨起: 他说药材钱凑够了,那肯定是想尽快炼丹,药材过些天也该到货了…… 炼丹得让紫苏出马…… 看情况谢尽欢还得在京城待一段时间,要不把捣蛋丫头叫回来…… 念及此处,林婉仪也没心思睡了,坐起身来,开始写起了家信…… —— 府邸外。 细密秋雨散落在无人长街之上,宅邸门口挂着的灯笼,成了街上唯一的光亮。 令狐青墨身着白裙,手里提着佩剑,站在小楼屋檐下,目光望着眼前淅淅沥沥的雨幕,以及远处挂着林字的灯笼。 谢尽欢怎么还不出来…… 难不成还在林大夫身上做坏事…… 天都没亮,我就跑来找谢尽欢,林大夫待会不会跑出来瞅我吧? (←_←)! 咦~啧啧啧…… 令狐青墨想到那酸溜溜的眼神,就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暗道: 我这是在查案,可不是在和你这大酸萝卜争风吃醋…… …… 如此胡思乱想片刻,在宅子上盘旋的煤球,就俯冲直下扎入大宅,而后传来声响: “啪啪啪——” 看样子是在用翅膀抽脑壳。 令狐青墨回过神来,遥遥眺望,可见一道人影悄然飞身而出,穿过细密秋雨,刹那间落在了屋檐下: “墨墨,你怎么来了?” 令狐青墨瞄了下谢尽欢脸,发现没有胭脂印,又转眼望向宅子: “林大夫没送你?” “天都没亮,不好惊动林姑娘,我没做什么,就是在练功。” 令狐青墨又不是傻妞妞,才不相信这场面话,但她也不是来抓奸的,没在这问题上多费口舌,拿起靠在墙边的油纸伞: “昨晚你走后,我又跑去找线索,最后让煤球去找人,结果它把我带到了逍遥洞的一处隐蔽房舍,看起来像是雇佣杀手的地方。” “逍遥洞……” 谢尽欢转头看向煤球,本想询问,结果煤球直接抹脖子、探爪爪,他连忙摁住: “呃……看起来确实是不干净的地方,去看看。” 说话之间,谢尽欢接过油纸伞,撑在了墨墨头顶上,相伴走入雨幕。 令狐青墨提着佩剑,往上瞄了下,又瞥向谢尽欢,意思像是——刚从林大夫被窝出来,就对我这么暖,你就不怕林大夫瞧见生气? 谢尽欢能看懂墨墨的意思,微微摊手: “我没带伞,挤一挤。你怎么一个人跑出来查线索?真遇上妖寇怎么办?” “我好歹也是名门子弟,道行只是比你弱一点。有煤球当岗哨,我若连侦查都难以胜任,往后如何行走天下斩妖除魔?” “呵……” “你笑什么?” “没什么,欣慰。衙门中人若都和墨墨姑娘一样不辞劳苦,这世上哪还有妖邪容身之地。” 令狐青墨感觉谢尽欢是觉得她菜,但也没争辩,在走出两里路,发现已经有包子铺开门,就买了几个大肉包子,递给谢尽欢: “你昨晚应该挺累,先吃点东西,别待会遇上妖寇使不上力。” 挺累…… 谢尽欢感觉话里有话,看在墨墨省油的份儿上,也没自吹自擂,拿着大肉包一起吃了起来…… —— 血雨楼,洛京办事处! 天色渐明,逍遥洞隐蔽处的棚屋内,四五个没接上客的精壮汉子,齐齐聚在小火盆周围,唉声叹气望着门帘,指望着天明歇业之前,能有恩客再上门。 头目梵海孽,在桌旁抿着小酒,桌上还有两样下酒菜,眼含三分讥讽: “干这一行,就和窑姐儿一样,不仅得胆大放得开、不怕脏不怕苦,平时还得勤学苦练,吹拉弹唱十八班武艺样样都得精通。 “往炕上一躺挣银子,谁他娘不会? “金主花银子挑人,别人会点花活,身板还比你们几个好看,凭啥让你们挣这银子? “我这人不养闲人,三天不开工,自己滚蛋,别坐在这儿碍眼……” 几个垂头丧气的汉子,连忙点头哈腰: “我回去肯定好好练,梵爷行行好,给派个活儿呗……” “是啊,要揭不开锅了……” “大活儿金主手黑,你们不敢接;小活儿又瞧不上那俩糟钱,派什么活儿?” 如此喋喋不休间,门外忽然传来脚步: 踏踏~ 继而圆尾锏柄,挑开了门口布帘,一名身着白色锦袍的贵公子出现在门外,朝屋里扫了眼,后面还有个眼神疑惑的情侣装女侠。 四五个精壮汉子,见状连忙站起身,昂首挺胸展示胸肌、腹肌、二头肌,神色也是各不相同。 有冷峻形、阳光形、圆脸络腮胡小白熊形…… 沙沙沙~ 房间内外安静了一瞬,只剩下簌簌雨声。 谢尽欢面对数道炽热眼神,只觉头皮发麻,转头看向煤球,暗道: 你这是把我干哪儿来了? 逍遥洞卖钩子的,原来不是传说…… “咕叽?” 煤球面对询问,抬起翅膀就扇脑壳! 谢尽欢还没丧心病狂到连卖屁股钱都抢的地步,想扭头就走,但来都来了,进去吧,又不合适,现在只想抽瞎带路的贴身奴婢! 梵海孽见门口两人一鸟眼神交汇,不免疑惑: “公子是来选人,还是来聘差事?” 谢尽欢是来抢劫的,但屋子里显然没财,至于色,呕…… 谢尽欢也是心智过硬,沉默一瞬后,转头看向墨墨: “你在外面等着,我进去聊聊。” 令狐青墨也没看懂这地方到底是干啥的,说是杀手组织,但似乎不太庄重肃杀,闻言也没多说,抱着煤球退到了巷子口。 谢尽欢进入房间,面对四五个精壮汉子的瞩目礼,说实话有点压力,怕椅子不干净,甚至都没坐下摆架势: “东家这做什么生意?” 梵海孽审视谢尽欢片刻,觉得来者不善,放下筷子,取出一张报价单,推到谢尽欢面前: “大晚上的,逍遥洞就没正经生意,不过公子若是来行侠仗义,应该找错了地方。” 谢尽欢扫了眼报价单,可见上面画着一个人像,身体各个部位,标注有一、二、三、四…… 下面则是: 一、五十两。 二、一百两。 三、一百五十两。 …… 谢尽欢认真琢磨了下,询问道: “人体器官,卖这么便宜?” 梵海孽眉头一皱:“那是妖道行当,老夫是正经黑道。打脸五十两,胳膊腿一百两,所有责任打手扛,保证不牵连金主。” “……” 谢尽欢轻轻点头,明白了意思——这是‘滴滴代打’‘恶了吗?’…… 发现不是卖钩子的,而是打手中介,谢尽欢倍感亲切,不过当前顶着正道侠士人设,也不急缺银子,并没有接活儿意思,在桌前坐下: “在京城干这买卖,风险不小,东家背靠哪个山头?” 梵海孽端起酒盅抿了口: “血雨楼。” 谢尽欢对血雨楼也算他耳闻,其是江湖上的‘中介’,主业务为买卖情报、联系刀手、牵线搭桥等等。 逍遥洞有血雨楼堂口,丝毫不奇怪,不过按照传言,血雨楼逼格挺高,据说只要冒头,就必然有一场腥风血雨…… 谢尽欢转眼看向火盆旁如饥似渴的精壮汉子,觉得这个腥风血雨,怕是有点太‘腥’了…… “呃……我记得血雨楼从不亲自下场,如今还做养起了杀手?” “这几根葱,看起来能像杀手?” 梵海孽叹了口气:“京城这地方水太深,生意不好做,但堂口总得挣点外快。恰好京城的富家子,喜欢争风吃醋打架,就开了这档口。 “公子要是有死对头,尽管过来,这些人都是精挑细选,下手极有分寸,说打断鼻梁,绝不伤眼皮,若是落网,敢说漏嘴供出金主,血雨楼帮公子善后。” 谢尽欢想收拾死对头,哪里会花钱。 不过消息他确实想打听,想想取出一张银票放在桌面上: “冥神教在京城的情况,东家可有了解?” 梵海孽稍微沉默了下,摆了摆手,几个汉子就自觉退到了后院: “冥神教埋的太深,我们找不到,不过前几天,有人在威州药贩子手上,收购了大批醉骨香,这玩意没疯尸花那么霸道,但胜在便宜量大,如果要控制大量人手施以幻术,应该也能凑合用,兴许和冥神教有点关联。” 谢尽欢听到这个,并不算非常意外。 冥神教炼血妖丹失败,肯定要想办法再弄一颗,用疯尸花还是其他致幻药不重要,重要的是身份和地点。 “买家卖家是谁,东家可清楚?” 梵海孽把银票抽过来: “买家不清楚,不过大乾卖这些玩意的药贩子,九成都是南疆人。我知道怎么联系,行情价,一百两。” 谢尽欢知道巫盟怎么联系,岂会掏这冤枉钱,当下也没再多言,起身离开了屋子…… ——— 求月票or2! ------------ 第三十八章 雨下初逢 天色渐亮,逍遥洞行人逐渐多了起来。 令狐青墨撑着油纸伞站在巷口,时而转头看向巷道深处,眼神暗含担忧,既怕谢尽欢在里面出事儿,又怕谢尽欢禁不住诱惑…… 呸呸呸…… 想到刚才那五六个汉子看谢尽欢的热切眼神,令狐青墨忍不住把煤球提溜起来,眼神严肃: “让你找贼寇,你找的都是什么鬼地方?你是准备让谢尽欢去接客不成?” “咕叽?” 煤球满眼无辜,意思估摸是——不然呢? 好在如此没等待多久,谢尽欢就从里面走了出来,眉头紧锁。 令狐青墨见状来到跟前,狐疑打量: “你……你完事了?” “嗯……啊?” 谢尽欢一愣,抬手就在墨墨好奇的小脸上捏了下: “什么完事,我怎么可能这么快快快快~~~” 刺啦啦—— 令狐青墨被摸脸蛋,当即抓住手腕雷光爆绽,不过想到‘你别生气’的赌约,又连忙停手,而后追悔莫及! 谢尽欢自然没在意墨墨的家暴,依旧把伞撑在墨墨头顶: “这里是血雨楼分舵,消息贩子,顺便接些帮公子哥打人的活儿,没什么特别的。” “血雨楼敢在京城开堂口?” “这算什么?南疆巫盟在这里都有分舵,只是轻易找不到罢了。血雨楼消息比较灵通,先放着,说不定有用。” 谢尽欢说话之间,又看向了远处的皮草铺面。 但昨晚刚让人家销赃,现在估计正忙着,还是晚上再来打听醉骨香消息比较合适。 两人如此相伴往内城折返,走到半途,令狐青墨忽然发现街边闹哄哄的,不少闲汉聚在一起,聊着昨晚刚发生的奇闻: “听说了吗?昨天盗圣去了李公公的宅子……” “盗圣?偷了啥?” “嘿!去李公公家打秋风,那叫‘为民请命’,怎么能说偷……” “也对,请了啥?” “你该问还剩啥!我听说哈,整个宅子,就剩四面墙加一个房顶,连丫鬟侍妾都给顺走了,李公浦气的是吐血三升,当场晕了……” “漂亮……” …… 令狐青墨脚步放慢几分,侧耳聆听,满眼惊奇: “还有这事儿?谁这么大本事,连李公浦家都敢洗劫一空……” “咕叽~” 煤球觉得自己有点见解,但可惜还没转头,就被摁住了。 谢尽欢神色如常,轻笑道: “李家为富不仁,估计是某个侠士看不顺眼,做了一票大的。” 令狐青墨还挺好奇,仔细聆听了下,才轻哼道: “李公浦溜须拍马为富不仁,有此报应也算活该,不过这盗圣听起来相当厉害,要不去查查?” “?” 谢尽欢怎么可能去查自己,摇头道: “这是小案子,还是妖寇为先,你一晚上没睡,先回去好好养精蓄锐,我去东市一趟,待会回来。” “哦……” —— 不久后,王府。 清晨时分,簌簌秋雨洒在偌大府邸之内,无数彩衣丫鬟在廊道内穿行,准备着主子的伙食。 外宅之中,刘庆之和杨大彪抬着口大铁锅,摆在杂院之中,彼此还在交谈: “老刘,郡主这是啥意思?入京杀头猪庆祝下?俺寻思府上也没养猪呀……” “我哪儿知道,郡主的吩咐,照办便是……” …… 客院廊道中,侯管家摇着扇子,站在谢尽欢房间门口,望着‘正人君子’牌匾,贼眉鼠眼颇为疑惑: “大雀儿,老夫的匾,为什么放在谢小子屋里?” “咕叽?” “还没来得及送?无妨,老夫自己拿回去……嘿?” “叽叽叽叽……” 刚回家的煤球,瞧见这臭不要脸的想偷东西,张开翅膀就是一记‘飞鸟腿’,追着侯管家到处乱窜。 而后宅则要清净许多。 几个小丫鬟凑在一起,交头接耳说着‘原配斗小三’的八卦,而主人公自然是令狐姑娘和林大夫。 长宁郡主身着绣着酒葫芦的金丝小衣,睡眼惺忪坐在妆镜前,让活泼灵动的朵朵帮忙梳妆打扮,朵朵还在还在说着: “谢公子不愧是殿下的股肱之臣,才来京城几天,就风声雀起,前天还在金楼帮殿下赢了三千两银子,早知道咱们就一起入京了,错过了不少大戏……” 长宁郡主打量着镜子里的容颜,眼底其实也挺可惜: “皇后娘娘过寿,准备的东西太多,来晚了没办法。不过谢尽欢的真本事,连三成都没发挥出来,往后本郡主带着到处浪,肯定还有大展才能的机会。” “谢公子还有些什么本事呀?” “呵~” 长宁郡主回想起大骚大浪的舞姿,乃至‘大乾电音’,都有些想念那小冤家了。 主仆正如此闲谈之间,就发现一道白影走了进来。 长宁郡主还以谢尽欢来了,连忙偏头张望,转眼发现是闺蜜,顿时没了兴致: “你怎么一个人回来?谢尽欢呢?” 令狐青墨可不敢说和谢尽欢一起彻夜未归,回应道: “昨晚去查案了,谢尽欢没和我在一块儿,呃……好像去陪红颜知己了。” 长宁郡主起身披上大袖外衫,眼神有点恨铁不成钢的嫌弃: “跟着男人过来,你竟然在忙着查案?” 令狐青墨总不能和闺蜜炫耀亲脸脸那些事情,微微蹙眉: “不然呢?” “……” 长宁郡主也懒得说这工作狂闺蜜,询问道: “你也去查李公浦的案子了?” 令狐青墨进屋放下佩剑,微微一愣: “李公浦真被盗圣收拾啦?!” 朵朵兴致勃勃点头: “千真万确,我这辈子最佩服的人,除开谢公子,就是这位盗圣大侠。 “我听说,李府对外称只丢了二百多两银子,但实际整个书房卧室都被搬空了。现在赤麟卫、钦天监、县衙,都在看笑话,李公浦还不让衙门查……” 令狐青墨对这事儿确实感兴趣,来到跟前帮忙盘头发: “丢了东西,李公浦为啥不让衙门查?” 长宁郡主轻哼道: “李公浦又不是啥清官善吏,把丢失物件的清单亮出来,估摸圣上都得惊一下,他哪敢大张旗鼓的让人查。” “也是……” —— 烟笼皇都,偌大城池被秋雨勾勒成了一副水墨丹青。 外城街市,诸多行人来回穿行,或撑伞或戴斗笠,从高处看去就好似水墨长街上飘荡的一朵朵莲叶。 谢尽欢持着伞沿街前行,细密雨珠砸着伞面,发出‘沙沙’轻响,目光扫视着人来人往。 因为来的太早,街上大部分铺面尚未开门,他本想直接前往东市,但走到坊门附近时,却发现街边一家刚开门的铺面内,站着一个女人。 铺面是乐器铺面,里面摆着琴瑟琵琶等等,身着黑衣的女子,站在其中挑选,头上戴着黑纱帷帽,还背着把剑。 虽然远看去像是江湖上常见的女侠,但女子气态又似遗落凡世的谪仙,身处于凡世之中,又有什么东西,把女子身形隔绝在了尘世之外。 嗯……一个气质很特别的女人…… 谢尽欢下意识打量了几眼,觉得这黑裙女子很特别,却也说不出哪里特别。 而如影随形的鬼媳妇,此时也在耳边提醒: “这个女侠不简单,似乎带了屏蔽气机的高品法器,看不穿内里。” “哦?” 谢尽欢还是头一次见鬼媳妇看不穿的人,询问道: “很厉害?” 夜红殇虽然没法勘测内里,但气息、周边气机动向等外在细节,还是能观察: “道行应该只比你高一些,还没超品气象,个子高屁股大,一看就好生养,敢不敢去搭个讪?” “?” 谢尽欢本来没这打算,但阿飘质疑他胆识,如何能忍? 这个点杨记药行还没开门,研究下这女侠是什么来头,也不耽误事,谢尽欢想想转身来到了乐器铺面外,收起了油纸伞。 铺面掌柜是个老头儿,带着老花镜,坐在案台后拿着工具修琴。 从铺子里成列的货品来看,都是好东西,不过掌柜待客确实算不得礼貌,瞧见谢尽欢带着兵器进来,还嘀咕了句: “大早上的,来的怎么都是江湖客,这不卖法器。” “呵呵,我就随便看看。” 谢尽欢并未在意老掌柜的态度,来在了黑衣女侠旁边,结果意外发现,这黑衣女侠竟然和他差不多高,身材堪比超模,但不瘦不柴,而是高挑丰润、大起大落,看起来就费油…… 素不相识,谢尽欢也没留意对方身段,先是自顾自打量乐器,而后目光落在对方正在研究的七弦琴上: “这琴不错,用的是峰州产的桐木,那边气候干,木料做琴胚子,其音静如泉水潺潺,动如苍雷阵阵……” 说着还手按琴弦,右手轻拨。 铛嗡嗡~~~ 浑厚幽怨的曲调,在乐器铺面内回荡。 正在修琴的老掌柜,闻声抬起老花镜,眼神讶异: “《孤山问月》,没看出来,公子还是个行家。” “略懂一点,谈不上行家。” 谢尽欢谦虚一笑,看向身侧黑衣女子,准备聊两句。 结果帷帽女子反应相当高冷,看都没看他,走到了铺子另一侧,挑选起其他乐器。 “……” 谢尽欢似乎还是头一次被姑娘无视,心底略显尴尬。 老掌柜摇头笑了下,埋头继续修起了琴弦…… ------------ 第三十九章 姑娘听说过我的故事? 沙沙沙~ 门外雨声簌簌,摆满乐器的老铺面里,只能听到老掌柜修琴发出的轻微声响。 南宫烨拿着一根竹笛查看,心湖似乎没被忽然造访的闲人惊扰,毕竟豆蔻年华便名传天下,无论担任掌门之时,还是隐姓埋名行走江湖,这样冒昧搭讪的俗人都太多了,她从未搭理过。 按照常理,对方碰一鼻子灰,通常都会识趣离开,若是自觉失了颜面敢找麻烦,她不介意赏上两剑。 但今天这个冒然凑上来的白衣公子哥,确实有点特别,不光脸皮够厚,而且本事也比那些闲人大一些。 谢尽欢被无视后,其实也挺尴尬,本想识趣离开,但阿飘也在研究这黑衣女侠,此时在耳边支招: “从呼吸吐纳来看,这女侠阳气过重,似乎中了某种阳毒。” 哦? 谢尽欢眨了眨眼睛,想想又来到了铺子另一侧,低声道: “姑娘似乎身体不舒服,中毒了?” “?” 南宫烨帷帽下的双眸微凝,放下竹笛,先是审视白衣公子一眼,走近几步: “你如何看出来的?” 声音清冷空灵,宛若万年不化的坚冰,暗含三分压迫力, 谢尽欢只听一句话,就知道这姑娘是个高性能赛车,不仅费油,一般人还驾驭不住,他神色如常回应: “家师曾教过一些望气之术,姑娘阳气过盛,应当中了至阳之毒。” 南宫烨看似不动如山,实则眼神颇为讶异: “公子会解毒?” 谢尽欢笑道:“家师曾教过一些。不过彼此萍水相逢,连姑娘名字都不知道,不好交浅言深。” 南宫烨常年走江湖,其实一眼就能看出,这公子哥在尝试撩她。 三品初期的弱鸡,来撩伪超品女掌门,属实是不知者无畏。 但偏偏这次撩到点上了。 南宫烨只要寻觅到解毒之法,就能当场跨入超品,拿捏死那巫教妖女,有门路自然要了解,想想还是颔首一礼: “青冥剑庄暮云红,幸会。” 青冥剑庄…… 这是南方小剑种、一代三五人…… 不过其内传人据说都很厉害,还有人在钦天监担任仙官,怪不得能随身携带能遮蔽天机的法器…… 谢尽欢略微斟酌了下,笑道: “好名字,秋意萧疏枫叶赤,霜林尽染暮云红。这是前朝乐理大家苏柏玉,在游历江州枫叶湖时所作的小诗,姑娘看起来很喜欢乐律。” ? 南宫烨轻轻吸了口气,觉得这年纪不大的小孩子,撩姑娘的底蕴,属实有点霸道了。 她若不是道心如铁,起手得被搭上话。 饶是她刻意保持距离,两三句下来,还是被套出了芳名、喜好,甚至看出了她当前难处…… 这换成寻常女侠,待会就得被拐回家里去…… 难不成今天出门没算卦,遇上了一劫? 为防道心动摇,道门中人本该立刻离开,斩断这段因果。 但无论是缘是劫,一旦来了,跑都跑不脱。 南宫烨确实需要解毒法门,想想还是平和回应: “公子见识当真广泛,师承想来非比寻常,敢问尊师是何方高人?” “家师隐于山野,姓名不便透露,还望姑娘见谅。不过这解毒之法,我大概知道一些。” 说话间,谢尽欢周身气机流转,带偏了身侧幕帘。 南宫烨起初以为这道行低微的小年轻,是在故弄玄虚。 但很快就发现,丝丝缕缕的冰寒之气,自对方白皙手掌涌现。 她中了焚仙蛊,即便没毒发,体感也十分燥热。 但接触到这块气机,体感就如同酷暑之下,身侧吹来的清凉微风;又或者寒冬腊月,被披上了一件小棉袄…… 南宫烨眼底讶异越来越盛,好奇询问: “你正儿八经的武夫,怎么会散发出冰寒气机?这是什么功法?” “逆龙分海,我自己研究的杂门功法。” “逆龙……” 南宫烨觉得这名字和功法,确实挺搭。 因为冰寒气机吹着确实挺舒服,她不用就浪费了,于是抬起修长右臂,与谢尽欢间隔寸余虚合,吸纳谢尽欢传递而来的精华。 不过她显然高估了这公子哥的耐受力! 南宫烨已经骑在了超品门槛上,虽然内丹尚未圆满,不算严格意义上的道门超品,但悬空、御物等神通,已经能勉强掌握,气脉之宽广,可以用奔腾江河来形容。 随着主动索取,饶是没用力的情况下,谢尽欢依旧感受到了掌心的恐怖吸扯力,体感犹如‘绝世大车暴力大坐,引发超高速真空吸’,似乎是想把他魂儿都给榨出去。 “诶呀呀呀~……” 谢尽欢本来只是顺手炫技撩妹,察觉胳膊传来阵痛,冷峻无邪的神色当场破功,连忙抬来: “慢点慢点,你这么急作甚?!” 南宫烨已经很小心了,但她如此道行,面对谢尽欢这点微末气机,属于实打实的大车碾小孩。 发现谢尽欢根本扛不住,南宫烨只能化主动为被动,让谢尽欢自己慢慢玩,询问道: “此法只能暂且缓和,没法根除。你说的解法,就是这个?” 谢尽欢见对方不硬嘬了,才暗暗松了口气,询问道: “姑娘具体中的是什么毒?” 南宫烨想了想:“年中在湖州一带行走,遇到了缺月山庄的妖寇,不慎中了焚仙蛊。此蛊公子可了解?” “焚仙蛊……” 谢尽欢暗暗皱眉,觉得情况似乎不太对劲,嘴上则讲解: “焚仙蛊据说是缺月山庄的独门杀招,其以至阳气机为引,若中蛊者自身气机为纯阳,尝试压制便如同火上浇油,基本无药可救,唯一解法就是缺月山庄独有的邪门阴气。” 南宫烨见这小孩子啥都知道,心头难掩讶异,微微颔首: “公子当真博学。” 谢尽欢自幼什么都学,对于缺月山庄的招牌绝技,自然知道点,而且知道动用焚仙蛊,肯定是不死不休的局面,疑惑询问: “姑娘和缺月山庄有什么恩怨?” 南宫烨回应相当干脆: “不共戴天之仇。” “……” 谢尽欢觉得这搭讪搭的,似乎是火线搭在零线上了。 毕竟婉仪就是缺月山庄的人,这女侠要是生死仇家,他真搭上线,不得两头挨锤! 不过缺月山庄的仇,和婉仪一个小暗桩应该没太大关系。 青冥剑庄也算正道名门,如今结点香火情,以后出事儿,他或许还能帮婉仪开脱,想想还是回应道: “嗯……焚仙蛊正常来说有三种解法。” “哦?” 南宫烨听见这话,冰山双眸动了下,看向男子侧脸: “哪三种?” 谢尽欢不知为何,隔着幕帘都能感受到眼神压迫力,就和被姑娘用高跟鞋踩在胸口问话似得: “这第一种,自然是‘解铃还须系铃人’,让下蛊之人用阴寒之气来解。 “第二种,则是‘散功重修、换血洗髓’,只要毒性没有依附之物,毒性自解,但此法代价过大。 “至于第三种,则是阴阳……阳……呃……” 南宫烨正在认真聆听,发现谢尽话卡壳了,暗暗蹙眉: “阴阳什么?” 阿飘出的骚主意,还能阴阳什么? 谢尽欢觉得这话说出去,得被这女侠追着砍几条街,但阿飘就是这么解答的,他只能委婉道: “就是些上不得台面的法子。” 南宫烨并不笨,询问道: “是阴阳相合之法?此法如何解毒?” 谢尽欢见这姑娘猜出来了,也没有再遮掩: “焚仙蛊至刚至阳,需要至阴至寒之气中和,姑娘只要找个缺月山庄弟子,汲取其体内阴寒之气对冲,便可压住焚仙蛊,虽然道行不高的弟子,难以根除,但可以一直压着,理论上终身不会发病。” 南宫烨觉得这理论有点道理,稍加斟酌后,又摇头: “缺月山庄功法特殊,男子修炼,因为本身属阳,阴寒之气不纯粹,修行也很难登堂入室,多在门内打杂。 “而女子属阴,修炼此功事半功倍,但阴寒之气挤压在阴关之内,想夺取,只能以‘采阴补阳’的功法。我若是男儿,此法尚且可行,但我也是女儿身,所以此法不可取。” “非也。” 谢尽欢抬了抬手,按照阿飘的思路耐心讲解: “姑娘只需要找‘中间人’,先汲取女子阴寒之气藏于自身,再送到姑娘体内,就能压下阳毒。” “……” 南宫烨眨了眨眼睛,很快明白了意思——让她找一个双头龙,连接她和巫教妖女! 简直岂有此理…… 她怎么可能行如此伤风败俗、离经叛道之事? 谢尽欢也觉得鬼媳妇说的‘双飞渡气’,比婉仪的一百次还离谱,发现这女侠久久无言,为防被当场打断腿,补充道: “我只是提出方法,是否可行,姑娘可以去请教前辈,当做戏言也无妨。嗯……姑娘住哪儿?我若是打听到其他解法,也可以再告知姑娘。” 南宫烨知道这法子可能有用,但她实在熬不住,大不了就妥协,把凤羽草让给那妖女,怎么可能采取这种离谱法子。 念在对方也确实是在出主意的份儿上,南宫烨并未动怒: “凤仪河,素云斋。说了这么多,公子还没自报家门。” “风灵谷,谢尽欢。” “?” 谢尽欢还想继续说话,忽然发现面前帷帽女侠,衣襟明显膨胀不少,应该是深吸了一口气。他眨了眨眼睛,意外道: “姑娘听说过我的故事?” 南宫烨很想让谢尽欢脸上写满故事! 她在丹阳听到谢尽欢事迹,内心期望很高,听说青墨和谢尽欢走得近,甚至还有撮合青墨的心思,当个岳母大人。 但她完全没想到,面前这个公子哥,会是那为苍生不惜此身的正道侠士、丹王口中的千年不遇之完人! 一番接触下来,她能感觉到谢尽欢名不虚传,学识渊博、见识广泛、本事也不低,但并不像传闻中那么正派,相反,似乎挺花。 见面啥底细不知道,就敢勾搭女人,而且极其会勾搭,招招直击女子心门,红颜知己绝对少不了。 这种年轻人,岂能放心选为宝贝徒弟的夫婿? 不过谢尽欢侠义之举在先,也不能仅凭一面之词,就否定谢尽欢整个人…… 男儿搭讪女子也正常吗,她隐姓埋名出街,谢尽欢又不知道她是谁,要是知道她是丈母娘,还想勾搭,那才叫倒反天罡…… 所以还得多观察观察…… 现在表明身份,谢尽欢绝对装起来了,不会再像现在这样暴漏本色…… 而且身中焚仙蛊的消息,也不能轻易透露出去…… 念及此处,南宫烨回应道: “谢公子在丹阳侠名赫赫,我岂会未曾听闻。还有事在身,先告辞了,有缘再见。” 说罢离开铺面,走入了朦胧雨幕。 谢尽欢目送冷冰冰的女子背着剑离去,觉得这女侠确实有点说不出来的特别,暗暗琢磨: 暮云红…… 难不成是穆云令闺女…… 不对,按排行算应该是姐姐妹妹,这女侠听声音最多二十出头,不大可能…… …… 而一直在调试琴弦的掌柜,等女侠走后,才抬起头来,赞叹道: “公子这手拈花惹草的功夫,练了不少年吧?” “呵呵,也就练了十六年。” 谢尽欢随口打趣一句后,也没再久留,撑着伞来到了东市的杨记药行外,等起了杨司辰,以及那个即将被他空手套白狼,骗走甲子莲的冤大头老祖…… 想想还有点小紧张…… ------------ 第四十章 铁锅炖世子 东市,杨记药行。 楼外细雨如丝,身着白衣的公子,持伞站在药行门口,和刚过来的药行东家热情攀谈: “杨员外。” “今儿个下雨,让谢公子久等了,卖家已经联系上了,待会就到,快请快请……” “那就好……” …… 与此同时,同街一座布庄二楼,南宫烨头戴帷帽站在窗口,自缝隙打量着药行景象,眉峰轻锁。 方才在东市口偶遇,南宫烨就有点怀疑谢尽欢大早上来东市的目的。 此时瞧见谢尽欢和杨司辰接触,她心底自然明白甲子莲的神秘买家是谁了。 虽然不明白谢尽欢三品修为,求取超品才用得上的甲子莲是何用途,但她有十成把握确定,这小子身上没有还阳草! 毕竟还阳草换甲子莲根茎,是很公平的买卖,谢尽欢只要有,以其目前的名望背景,大可直接给丹王、钦天监,从国库换一株甲子莲根茎回来,朝廷没理由拒绝,犯不着冒着被老祖明抢的风险,跑来和陌生人交易。 既然没有还阳草,他偷偷摸摸把本道约出来,是想干什么? 靠着三寸不烂之舌,以及掌握的解毒秘法,白嫖本道怀中秘宝? 你都已经把解毒之法告诉我了! 南宫烨眼神稍显古怪,本想过去看看谢尽欢还有什么本事没使出来,但心底也确实忌惮这小孩子的‘撩人之术’。 万一谢尽欢真搞些什么花言巧语,把她的天材地宝忽悠走了,以两人的关系,她可不好明抢回来。 为此还是得先摸清谢尽欢具体品性、底细等等,再考虑要不要继续交易,反正他也跑不了…… —— 晌午时分,雨逐渐停了。 谢尽欢孤身走在正安街上,眉头紧锁、眼神微沉,神色总结为一句话,就是: 本地的帮会,实在太他娘没礼貌了! 他早上在杨记药行等了半天,杨司辰本来说人马上到了,让他在茶厅喝茶。 结果没多久杨司辰就跑回来,给他来了句: “那位前辈已经走了,说公子三品道行,身上肯定没还阳草,真想交易,让您师父来……” 这不狗眼看人低吗? 不管我有没有,你来都来了,至少露面谈谈呀! 万一呢? 谢尽欢要不是真没还阳草,非得把东西亮出来泡茶喝,气死那面都不露的卖家! 洗劫了李公浦,好不容易凑够了药材钱,结果甲子莲门路没了,这不要闹了吗? 但事已至此,他再无能狂怒也没用,也只能让杨司辰继续帮忙打听,看有没有其他卖家。 此时走在街上,谢尽欢又询问了一句: “我还剩多少时间?” “十七天零六个时辰,炼丹、吃药也要时间,还得提前去以防变数,所以你最多还有十天行动时间,动作得快点了。” “唉,我都已经把一天拆成八瓣用了……” 如此忧心忡忡间,谢尽欢回到正安街,结果发现王府门口,多了一排站岗的王府武卒。 谢尽欢瞧见此景,就知道房东太太来了,快步进入大门,抬眼就看到尖嘴猴腮的侯管家,正用白纸扇打来福: “以前郡主没来,你是管家,我不说啥;如今郡主来了,你要还是管家,那郡主他娘不白来了?” “对对对,侯管家才是头儿,我就一臭打杂的……” “知道谁是管家,你还不把银库钥匙交出来?” “啊?我刚才不给了?” “谁家脑壳进水把银库收拾的一尘不染?银子呢?王爷以前留的花瓶字画呢?” “呃……” …… 谢尽欢瞧见侯大管家,脑子里瞬间闪过了那惊世骇俗的大摆锤、抖臀舞,目光微沉,下意识手按锏柄! “诶?好像有杀气!” 侯管家动作一顿,左右打量,又把目光落在身侧的来福身上,撸起袖子就打: “你还敢不服?!爷今天不把你脑壳拧下来……” “诶?我没不服呀,小的错了……” …… 谢尽欢察觉道心不稳,迅速收敛杀气,上前道: “侯管家,郡主殿下到了?” 侯管家回头瞧见仪态脱俗的谢尽欢,连站姿都挺拔了几分: “哟,谢小子。郡主昨晚就到了,在厨房忙着。” “厨房?” 谢尽欢一愣,心头寻思: 房东太太还会做饭? 难不成和婉仪一样,专门给我准备午餐? 这怕是担不起…… 思索之间,谢尽欢和侯大管家告辞,快步来到了王府的厨院。 秋雨簌簌,厨院内却云雾缭绕,能看到墙头升腾而起的白烟。 原本府上的丫鬟,都整整齐齐站在廊道中,头上顶着个碗纹丝不动,看样子是在被罚站。 而原本的空旷院落中,摆着一口烫猪用的大铁锅,旁边还有不知从哪儿搞来的杀猪凳。 化身‘丹阳一点红’的世子赵德,被麻绳五花大绑困在杀猪凳上,嘴里塞着麻布,正眼神惊恐的: “呜呜——” 身着华丽孔雀裙的房东太太,站在大铁锅旁边,亲自把柴火往下面塞。 生性乖巧的煤球,还在旁边用翅膀扇风,让火势更旺些。 杨大彪和刘庆之俩老兄弟,脸都给吓白了,站在旁边也不敢劝架,瞧见谢尽欢回来,连忙挤眉弄眼示意。 丹王世子也是如同‘阿斗见子龙’: “呜呜——” 谢尽欢发现杀的猪是丹王世子,着实愣了下,快步上前: “郡主殿下,你这是?” 长宁郡主继续添着柴火,原本国泰民安的脸颊,带着几分恼怒: “杀猪,不然还能作甚?” “呃……” 谢尽欢把还在煽风吹火的贴身奴婢拦着,尝试劝解: “郡主可是为世子去长乐街的事情生气?唉,世子殿下在京城扎根,免不了逢场应酬……” 长宁郡主眉头紧锁,拿着干柴沉声道: “他在京城败家,是父王的事儿,本郡主管不着。但前几天你在金楼帮本郡主赢得三千两银子,也被他糟蹋了个干干净净,我本来还打算入京后,给你这功臣分一半,现在可好……” 啊?! 谢尽欢发现世子这不要命的,连他的银子都敢贪墨,可谓虎躯一震,接过干柴,帮忙塞进铁锅下面,不过念在赵德还给了他分红的份儿上,还是帮忙劝了句: “这确实有点……嗯……虽说亲姐弟明算账,但也不能真炖了,要不郡主给点时间,让世子殿下三天之内,把亏空补上?” “呜呜!” 世子赵德点头如啄米。 长宁郡主反问道:“他要是还不上怎么办?” “我相信世子殿下的人品,三天之内世子要是没补上亏空,郡主无论如何处置,我都不会过问半句。” 长宁郡主见心腹爱将说好话,自然借坡下驴,转眼望向杀猪凳上的赵德: “听见没有?我今天看在谢尽欢份儿上,暂且饶你一次,三天之内,你凑不齐三千两银子,后果你自己清楚。” “呜呜~” 赵德连连点头,对谢尽欢满怀感激。 “锅先放着,他什么时候把亏空补上,什么时候撤下。” “是!” 杨大彪和刘庆之连忙拱手,而后跑上前解开绳索…… ——— 不久后,西宅主院。 长宁郡主在到湖畔露台就坐,丫鬟端上来了各色佳肴,朵朵则跪坐在桌旁,给谢尽欢摆盘、倒酒。 煤球看着一大桌子菜,还有专门给它准备的小鱼干,眼睛都直了,悄悄咪咪挪到了长宁郡主跟前,估计是在暗暗琢磨——良禽择木而栖!大鸟鸟生于天地之间,岂能郁郁久居欢下…… 谢尽欢面对房东太太的盛情招待,也有些受宠若惊: “郡主太客气了,我粗人一个,随便吃点便饭就行。” 长宁郡主被世子气的不轻,不过在谢尽欢面前还是很温柔,在案几后侧坐,双腿蜷起,浑圆臀儿枕着腿肚,先帮煤球夹了几条小鱼干: “寻常家宴,不必这么客气。” 朵朵在外面穿得还挺严实,一进屋把大袖外衫都给脱了,胸前白花花一片,闻声插话: “是啊,这又不是外面。而且谢公子哪儿粗了?论文采、乐律,你可不比那些酸书生差。” “唉,过奖了……” 谢尽欢满肚子骚话,当着郡主面实在不好讲,当下只是接过酒杯轻笑了下,转眼打量左右: “令狐姑娘不过来?” “她昨晚没睡,又心善,看不得杀猪,补觉去了。” 长宁郡主揉了揉埋头干饭的煤球,目光则放在自己的心腹爱将身上: “父王听说你在金楼遇刺,勃然大怒,心里也操心的紧。来时还让我叮嘱你一句,冥神教暗子的事儿,能查就查,别勉强,一切以安危为重。” 朵朵也是点头:“是啊,听说赤麟卫千户参与其中,王爷都气坏了,本来想亲自入京要个说法,几位先生劝阻,又听说世子跑去宫里闹了一场,才作罢,还罕见夸了句‘这逆子总算干了件人事’……” 谢尽欢知道丹王器重他,听见这话心底确实挺暖,想了想道: “王爷太操心了,我行事有分寸,肯定以自保为主。至于冥神教,嗯……我怀疑我爹被妖物所害,和这些人有渊源,所以肯定得追查到底,哪怕王爷不说也一样。” 长宁郡主此行过来,就是受父王之命,和谢尽欢一起调查冥神教暗子一事。 当然,这事儿更多是丹王在撮合两人,故意创造共事机会。 长宁郡主知道父王的想法,但婚配之事总不能草率决定,目前还是以差事为主,想了想接话: “从市井查,找到线索也多是卒子。冥神教在京城埋下的暗子,必然身居高位。 “今夜皇后娘娘寿辰,京城所有达官显贵都会入宫祝寿,那颗暗子很可能也在其中。 “你用隐仙派的神通,有没有把握看出妖邪之物?” 谢尽欢眨了眨眼睛,觉得这确实是条门路。 冥神教在王府、衙门都有眼线,幕后之人必定位高权重,而这样的人,皇后寿宴肯定得出席。 不过为了防止妖邪乱国,朝廷是会定期给官吏体检,冥神教的暗子,要想在台面上扎根,要么没修炼过妖道功法,要么用秘法隐匿了妖道痕迹,保证肢体接触、探查气海,都很难看出马脚,不然很容易露馅。 这样的人阿飘能不能看穿底细,谢尽欢尚不确定。 夜红殇显然了解谢尽欢的想法,此时出现在了身侧,手儿撑着侧脸道: “没练过妖道功法,那就是‘心’在妖道,我肯定看不出异样。 “至于用秘法遮蔽所有痕迹,就算伪装的天衣无缝,也能钓鱼,然后察言观色甄别,比如你当庭来句‘有妖气’,暗藏妖道肯定慌,我锁定目标不难。” 谢尽欢感觉皇后寿宴,没他跳出来大放厥词的机会,不过有机会总得试试,当下还是道: “敢入宫赴宴的妖道,定然藏的很深,我不一定能看出来,但可以尝试一下。嗯……” 话至此处,谢尽欢忽然想起李公浦还没收拾,而这孙子今晚肯定必然到场,当下蹙眉询问: “郡主殿下觉得,这冥神教暗子,有没有可能是李公浦?” ——— 还没写完,稍等一下下,抱歉了or2! ------------ 第四十一章 我打我自己? “李公浦?” 长宁郡主眨了眨眼睛,有些好笑: “不可能。” “为何?”谢尽欢稍显不解。 朵朵悄悄咪咪挪到了谢尽欢跟前,帮忙夹菜,解释道: “暗桩都是为了窃取机密,或者图谋不轨。 “李公公官职是高,但实权不重,唯一职责就是哄圣上开心、传达圣上诏令,手下可用之人,都是些趋炎附势的小官小吏。 “说他是妖道暗桩,比说谢公子是大妖派来的卧底还不可信。” “嗯?” 谢尽欢坐直几分,义正严词道: “我怎么可能是妖道卧底,我难不成比李公浦还可疑?” 长宁郡主煞有其事点头: “暗桩首要任务,就是打入势力内部,获得器重乃至信任。 “你侠名远扬、正气十足、功绩赫赫,如今无论做什么,掌权者都不会猜忌,比如你想问下军备情况,父王器重你,指不定就真告诉你了。 “而李公浦不一样,他不管想干啥,御史台都是先骂再说。从兵部尚书门口路过,言官就琢磨他是不是在打用军费给皇上修园子的馊主意。从吏部尚书门口路过,言官就怀疑他是不是又收了黑钱,想提拔某人。 “要是那几天正好有人加官进爵,那完了,得被里里外外查三遍,看政绩是否合格、有没有送礼…… “在这种情况下,李公浦如何私通妖道暗中布局?” “……” 谢尽欢仔细想了想,发现还真是,李公浦要不是一心一意当弄臣,只捞钱其他啥都不碰,早被朝臣弄死了。 之所以没死,显然是因为没触及皇帝逆鳞,皇帝舍不得杀。 长宁郡主也挺反感为富不仁的李家,想了想又道: “父王性格刚正,其实一直想收拾李家,以前也和先生们商量过如何惩治李公浦。” “哦?” 谢尽欢听见这话,自然来了精神: “怎么商量的?” 长宁郡主略微回想: “太子殿下是圣上独子,自幼好学,颇有太祖遗风,不光圣上重视,也极为受朝臣赞誉。 “储君就是定心丸,圣上就算被李公浦怂恿,大兴土木铺张一下,往后也有新人换旧人的一天,所以朝臣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李公浦要是敢去蛊惑太子玩物丧志,那就犯了大忌,不光朝臣要他死,圣上也会觉得‘李公浦这老奴才,是觉得朕大限将至了?’,为防太子真被带坏,很可能不会再保他。 “父王本来是想搜集李公浦蛊惑太子的证据,然后联合朝臣上书劝谏,让圣上砍了这弄臣。 “但李公浦非常有自知之明,一心一意取悦圣上,大错不犯小错不断,遇见太子仪仗能躲半里远,抓不到半点把柄,最后不了了之了。” 太子…… 谢尽欢觉得这似乎是个突破口,想了想道: “我听说圣上龙体欠安。李公浦这种人,说起来就是‘存钱罐’,太子上位拿他开刀,不光朝臣拍手称赞,百姓也觉得大快人心,威望当时就起来了。李公浦是聪明人,难不成想不到这点?他不给自己留后路?” 长宁郡主摇头道:“李公浦肯定知道,但这事儿还早。 “圣上在建安之变时受了重伤,当时已经到了无力回天的地步,所幸何国丈在隐仙派求来了一记良方,把命保了下来,虽然二十年来身体一直不好,但时至今日也没啥大影响。 “在父王看来,圣上执政到六十岁问题不大,李公浦还有时间,肯定不会这么早跳出来找死。而且……” 长宁郡主说到这里,眉宇间又流露出几分忧色,低声道: “而且圣上龙体有恙,愁的不是李公浦,是父王。 “父王和圣上是共患难的亲兄弟,在丹州为官依旧如履薄冰,而和太子只是叔侄,来往极少。 “往后新君登基,父王第一时间就得辞官让权,能在丹阳颐养天年,都是托‘父凭子贱’的福,但凡小德子有半点本事,都不用以后,现在父王恐怕都已经在岭南当王爷了。” 谢尽欢听到这里,不由眨了眨眼睛,觉得世子殿下其实也不是完全没用。 不过这事目前和他关系不大,当前首要目标,还是有仇必报搞死李公浦。 李公浦是一条给皇帝提供情绪价值的忠犬,且无懈可击,只有皇帝死了,这条狗才会跟着去陪葬。 但皇帝暂时死不了,他总不能为了搞死李公浦,把皇帝宰了,来个釜底抽薪! 为此想弄死李公浦,还不惹来皇帝猜忌,唯一办法就是让李公浦失宠,比如抓到李公浦蛊惑太子谋后路的证据。 只要皇帝觉得李公浦不能再留,杀起来就太容易了,随便翻点旧账这人就得死。 但李公浦没胆子蛊惑太子,该怎么查出证据呢…… 长宁郡主见谢尽欢眉头紧锁,一直在聊李公浦的事儿,询问道: “你很想除掉李公浦吗?” 谢尽欢迅速收起杂念,摇头一笑: “我就是看不惯这种为富不仁的谄媚之臣,私下聊几句罢了。” 长宁郡主也没再多说,喝了几杯酒后,又从袖中取出一沓银票: “这是上次你在金楼帮本郡主赢钱的分红,虽然银子被私吞了,但该给你的本郡主不会少。” 谢尽欢见房东太太如此乐善好施,笑道: “谢殿下厚爱……” “诶?” 长宁郡主把银票往后一收,眼神风情万种,上下打量: “你就这么拿银子?” 朵朵此时来了精神,用手指戳了戳谢尽欢的胸肌: “是啊,谢公子光口头感谢恐怕不够,不来点实在的?” “?” 谢尽欢就知道富婆的银子没那么好挣,得伺候开心了才能拿,他想想转头看向暗戳戳揩油的朵朵: “有三弦没有?” “有!” 朵朵连忙站起身,跑到侧屋,抱来了自己的三弦,递给谢尽欢: “谢公子要弹什么曲子?” “佛家的曲子,你们应该没听过。” 长宁郡主眨了眨眸子,稍显讶异: “你还懂佛乐?!” “我什么都略懂一点。” 谢尽欢抱着三弦,略微回忆后,就开始: “铛铛~铛铛铛铛~铛铛铛铛……” 曲调极为轻快,节奏感十足,听得煤球都连连点头,开始在桌上跳大神。 朵朵眨了眨眼睛,先是仔细聆听,又是双臂抱团,满眼疑惑: “这……这曲子似乎有点轻挑,能是佛乐?” 长宁郡主深有同感,打趣道: “莫不是欢喜佛?” “这曲子彰显的是‘魂归极乐、佛国净土’,还有破茧成蝶步,我来教你们跳……” 谢尽欢光弹还不过瘾,又站起身来,开始教导舞步: “双脚一前一后、脚尖为轴、打开收起……对,别害羞,动作要快,对对,来,跟着我的节奏……” 朵朵色艺双绝,跟着谢尽欢的动作学习,不过三两下就找到了感觉。 长宁郡主此时才发现,煤球张开翅膀转圈蹦跶,不是跳大神,而是在跳舞,当下也站起身来,和朵朵一起跟着学。 而这种场合,鬼媳妇岂会缺席,也冒了出来,开始组队跳舞。 “对对……手抬起来,转圈……大方点,胸挺起来……” 谢尽欢以身施教兼配乐,眼见三个姑娘展现出活泼灵动的舞姿,只觉赏心悦目。 不过房东太太和朵朵的诃子裙,不太适合跳这么活泼的舞,一跳起来就是惊涛骇浪,抖得人眼晕。 特别是房东太太,天生丽质很饱满,胖头孔雀十分活泼,他都害怕蹦出来。 而鬼媳妇胜负欲还挺强,可能是发现他目光老是瞅房东太太,身上红裙顿时开始变幻,化为宽松红色纱衣。 裙子看起来犹如睡裙,虽然看不到内里,但能感觉到是真空上阵,那抖起来简直是…… 绝! 长宁郡主正在认真学,发现谢尽欢目光忽然移向侧面空地,还瞳孔微缩,不由疑惑转头: “你在看什么?” “呃……没什么,就是想到点开心的事情,继续,殿下真聪明,朵朵姑娘再大方点……” “再大方就抖出来了,谢公子是不是想看?” “怎么会……” “那我给公子偷偷瞄一眼……” “诶诶诶……” …… —— 半个时辰后。 谢尽欢伺候完房东太太和大朵朵,只觉还是找道友掏心掏肺来银子快。 他孤身回到了住处,进门之前,先到墨墨房间外瞄了眼。 昨天熬了一晚上,令狐青墨确实有点困,此时躺在床铺上,能听到均匀呼吸声。 谢尽欢侧耳倾听,发现墨墨睡的很熟,也不好进去打扰,转身回到屋里。 夜红殇刚才也在跟着胡闹,此时还做出很累的模样,在太师椅上坐下,团扇轻摇: “怎么?肚子里又有坏水儿了?” 谢尽欢坐在跟前,拿起茶壶倒水,想了想道: “乾帝身体不好,太子往后只要登基,肯定把李公浦当过年猪杀,李公浦不可能不着急。 “我想的是,宴席酒过三巡后,咱们让李公浦中个幻术,‘看到’乾帝命不久矣的迹象。 “李公浦只要发现皇帝快死了,肯定火急火燎谋后路。到时候我再盯着,把蛊惑太子玩物丧志的事儿,捅皇帝桌子上,然后再借丹王之手,把李家为富不仁、收受贿赂等事情捅出来,应该能搞死这孙子。” 夜红殇微微颔首:“这法子不错,就这么来。” 谢尽欢略微斟酌,又皱眉道: “不过带着剑不好进宫,而且施展幻术,会不会被曹佛儿等高人发现?” 夜红殇摇了摇头,眼底则满是傲色: “姐姐动手,只有被干扰之人能察觉到异样,旁人发现不了。 “至于剑履上殿,谁说姐姐必须待在剑里?我鬼上身你不就行了,反正只要我不冒头,就没人能找到我。” 谢尽欢疑惑道:“上我身?怎么上?” 夜红殇也不多说,彼此四目相对,当场开始上号: “你别反抗,我要进来咯~” “呃……你轻点。” 谢尽欢随口接了句骚话,直视那双宛若山巅魅魔的双眼。 结果很快就产生头晕目眩之感,意识化为半梦半醒,整个人懵了一瞬。 等待再度恢复清醒,眼前的绝世豪车已经不见踪迹,独留他一个人坐在屋里。 “诶?” 谢尽欢左右看了看,没发现什么变化,呼唤道: “师尊……我是色胚……嘿?!” 发现嘴不听使唤,谢尽欢目光错愕! 而后他手脚也不听使唤,起身非常娘炮的往前走了两步。 察觉真被鬼上身了,谢尽欢头皮发麻,连忙道: “不行不行,这是个人都能看出我不太正常,你快收了神通。” “逗你玩罢了,到时候你自己动,我在暗中看着就行了。” 谢尽欢听到耳边声音,但转头看去,并未发现鬼媳妇的踪迹。 他还想再问,忽然发现腿又不听使唤,转身走到了床边坐下,开始解裤腰带。 窸窸窣窣~ ?! 谢尽欢低头看着乱动的双手,莫名其妙: “你做什么?” “累了这么多天,总得享受享受,我用左夫人帮你放松一下。” “啊?” 谢尽欢微微一愣,心中暗暗寻思: 鬼媳妇上我身,用我的手帮我打…… 那不还是我打我自己? “诶诶,不用不用,我不累,我还得换衣裳,你先退下吧。” “叫师尊大人。” “啊?你这是什么古怪癖好?我拿的是正伦剑,不是乱……诶诶诶!师尊大人!” “哼~这还差不多……” …… 谢尽欢发现不安分的左手停下,总算松了口气,觉得鬼上身这事儿,以后还是少做为妙…… ——— 才码完,实在抱歉or2! ------------ 第四十二章 乾宫夜宴 下午,天边出现了一轮红日。 李公浦身着朝服,在仆人簇拥下登上车辇。 门客杜慕山谨慎注意着街边动静,等出发后,才飞身跃上马车,在身侧就坐: “据下面人打探,出手之人是‘盗圣’,但具体身份尚未查明,也没找到销赃痕迹……” 李公浦书房被搬空,财产损失数额过于巨大,根本没法报官,只能动用人脉暗中查。 但李府失窃,就和周明安暴毙一样,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就那么莫名其妙的东西全没了。 李公浦能收受贿赂,必然是爱财如命之人,想到珍藏多年的心肝宝贝,就这么被人打包带走,现在不知落在哪个蛮汉手里把玩、抚慰,那简直比给他戴绿帽子都难受,脸到现在都是青的: “周明安必是被谢尽欢所杀,杀人能没留下蛛丝马迹,偷东西自然也一样……” “啊?” 杜慕山觉得李公有点怒火攻心失智了,连忙道: “先不说谢尽欢往日侠义之举历历在目,既然昨晚他去杀周明安了,又如何来李公府上洗劫财宝? “他总不能刚在松鹤湾杀完人,就马不停蹄跑来李公府上作案吧? “这可是京城的杀官大案,再杀人如麻的悍匪,也不可能犯下如此大恶后,不想着遮掩行迹,反而跑来李公家里有条不紊鉴宝……” 李公浦其实也清楚局势,说谢尽欢为父报仇暗杀周明安,满朝文武或许还会迟疑下,但说家里是被谢尽欢洗劫,朝臣恐怕会统一口径来句——你别他娘血口喷人,就算在谢尽欢家里搜到赃物,那也是你李公浦做局栽赃! 但不是谢尽欢,这盗圣能是谁呢? 李公浦正暗暗思量间,忽听车厢之外的街上,传来一道阴阳怪气的嗓音: “我道是谁官架子这么大,原来是李公公……” ? 李公浦是黄门侍郎,正儿八经的文官,公公那是朝臣暗损的称呼,敢大街上当面叫,纯属活腻歪了。 杜慕山脸色一沉,打开车窗查看,却见一架驷马并驱的奢华车辇,从天街追了上来。 队伍周边是十余名墨甲武卒,丹王世子亲自扛着‘丹’字王旗走在最前。 车辇侧面有数人随行,说话之人是尖嘴猴腮的管家,旁边还有位身着白袍的年轻公子,五官俊朗气度不凡。 李公浦瞧见白衣公子气宇轩昂的仪态,眉头不由一皱: “此人就是谢尽欢?” 杜慕山见是丹王府的队伍,肯定不敢呵斥,吩咐队伍避让,低声道: “应该是,怎么办?” 李公浦眉头一皱,眼神示意: “你去把他除掉?” “啊?”杜慕山表情一僵:“李公,大街上的,这恐怕不太合适……” “知道不合适,你还问什么?” 李公浦直接关上了车窗,只当眼不见为净。 …… 蹄哒蹄哒…… 车队很快擦肩而过。 谢尽欢骑着骏马路过李公浦车辇,并未投去太多目光,只是认真当着房东太太的贴身高手,注意着街边的风吹草动。 令狐青墨下午才睡醒,此时换上了一身白色诃子裙,打扮的如同含苞待放的百合花,茫然望着同在车厢的两人一鸟。 朵朵今天学到了新东西,非常来劲儿,此时抱着把三弦,认真练着‘佛乐’小调。 长宁郡主则身着华美宫裙,双手上抬,和煤球一起在宽大车厢里跳大神,半天下来动作已经颇为熟练。 令狐青墨并不知道中午男伴陪酒挣钱去了,也没见过谢尽欢在武威阁蹦迪,此时瞧见两人一鸟的模样,满心都是: 这什么鬼?我没睡醒不成? 翎儿脚抽筋吗?这么蹦不怕把奶奶抖出来…… 礼崩乐坏、成何体统…… 还是尽欢哥哥稳重,要不我下去吧…… …… 可能是实在看不懂,令狐青墨忍不住把车厢推开一条缝,瞄向外面: “谢尽欢?” 谢尽欢偏头瞄了下,结果入眼就看到胖头孔雀波澜颤颤,又把目光移向墨墨: “怎么了?” 令狐青墨欲言又止,眼神往后示意,意思当是——翎儿是不是中邪了? 谢尽欢自己教的,也不能跟着墨墨一起调笑,煞有其事解释: “这是‘破茧成蝶步’,比较罕见的舞道身法,看似简单,实则暗藏灵巧,很难学。” 武道身法…… 令狐青墨只学过道门的‘天罡步’,还真不知道武道上有这东西,半信半疑: “你确定?” “嗯。不信你跟着练一下试试?” “……” 令狐青墨见谢尽欢如此笃定,还真有点好奇,起身站在宽大车厢里,跟着翎儿动作,尝试脚抽筋似得蹦跶。 结果也不是很难吗…… 谢尽欢瞧见墨墨晃荡起来的胸衣,只觉大气磅礴、赏心悦目! 不过身为贴身高手,趴车窗上偷瞄大小姐,明显不合礼法,扫了几眼就关好了车窗。 蹄哒蹄哒…… 车队如此前行,待到天色渐黑,抵达了皇宫外,洛京城也逐渐化为了绚烂灯海。 长宁郡主在车厢里胡乱蹦跶,但一露面,就化为了贵气逼人的亲王嫡女,身材娇小玲珑,却展现出了两米八的气场,辅以左右恭敬让路的朝臣,感觉就和女帝似得。 谢尽欢跟在后面穿过宫门,瞧见巍峨壮丽的宫殿群,心底不乏新奇之感。 虽然曾经在京城生活十六年,但他一个小小县尉之子,肯定没资格进宫,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来这里。 想到一个人独占这么大一座皇宫,后宫还有三千美人排着队等着宠幸,心里难免有点‘大丈夫当如是’的感慨。 不过他倒是不羡慕如今的乾帝。 乾帝赵谨是从‘建安之变’中杀出来的皇帝,文韬武略算不上拔尖儿,但也过了及格线,优点有不少,比如‘虚心纳谏重民生、二十年间无大战’等。 但缺点同样不少,首先就是在政变中上位,根基不稳,为了维持统治,大量扩充赤麟卫担任耳目爪牙,且向士族有所妥协,执政二十年干的事,基本上都是在削弱士族力量,收拾登基时留下的烂摊子。 其次就是不节俭,修了一大堆园子、奇观,经常设宴游乐等等。 乾帝沉迷游乐也有些特别原因。 乾帝没有妃子,身边只有何皇后一人,膝下也只有在当皇子时怀上的儿子。 按照公开信息,乾帝是敬重共患难的正妻,所以不纳妃嫔,不要子女,是防止再闹出夺嫡的情况。 但这显然是不合理的,按照谢尽欢道听途说的传闻来看,乾帝应该是在建安之乱中重伤根基,再难孕育后代,才会演变成如今这样。 男人都没法玩妃子了,总得找的其他乐子排解寂寞,所以乾帝不节俭也算正常。 当然,也有人瞎编野史,说乾帝好男风,李公浦就是靠卖钩子得宠…… 虽然不清楚具体情况如何,乾帝独尊何皇后一人是事实。 何皇后过寿,场面自然小不了,寿宴在麟德殿举办,来贺寿的不光有各地皇亲贵胄,连关外盟国都派了使臣,三殿之中聚集不下千人。 长宁郡主是皇帝亲侄女,在抵达麟德殿后,就和世子赵德一道,去拜见皇帝皇后。 谢尽欢肯定没资格去面圣,在到地方后,就跟着墨墨一起,前往吃席的地方。 令狐青墨其实也没进过几次宫,为防失仪,沿途也不好东张西望乱说话,只是默默带路,不过行至半途,她意外发现殿外过道上几个人。 其中为首之人,是个身着青袍的老儒生,留着山羊胡子,看起来慈眉善目,正听着晚辈言语。 而说话之人,正是有过一面之缘的雪鹰岭魏鹭,旁边则是国子监张怀瑜、太阴宫邓听竹等年轻才俊。 谢尽欢瞧见熟人,不由放慢脚步,低声询问: “墨墨,这个老先生是谁?” 令狐青墨仔细打量一眼,回应道: “好像是国子监祭酒范黎,双圣叶祠的大弟子,穆先生的师兄。你要不要去打个招呼?” 谢尽欢从小就在学范黎的书帖,这还是头一次瞧见真人,本来他还想找机会拜见一下,请教《金兰传》的内容虚实,从而判断鬼媳妇来历,毕竟这书是双圣叶祠所写,这大徒弟肯定知道些内幕。 此时在宫里直接遇上了,谢尽欢肯定得认识一下,当下快步上前: “魏兄,张兄。” 魏鹭前几天在金楼,被谢尽欢迷了个神魂颠倒,回去练了好几天收刀式,此时闻声转眼,眼底就是一喜,连忙招呼: “谢兄,令狐姑娘,你们也来啦?” 说着还给周边十几号名门子弟介绍: “这位就是谢尽欢谢兄,有多猛我就不复述了,你们肯定如雷贯耳。” 能进宫赴宴的年轻人,都不是俗子,听见介绍皆是面露讶色,不过敬仰肯定谈不上,打量谢尽欢的目光,多半带着点年轻气盛、不弱于人的意味。 谢尽欢也没在意这些‘雄竞’意味十足的目光,瞧见魏鹭,还想起了‘师娘师姐大白屁股’的场面,心头挺古怪,不过并未表露,只是含笑道: “跟着郡主过来长长见识,这位老先生是?” 张怀瑜介绍道:“这是家师范黎,谢兄应该听说过。” “哦?” 谢尽欢连忙行了个礼: “原来是范先生,失敬,我自幼临摹范先生和叶圣书帖,着实没料到有朝一日还能见到先生本人。” 范黎早就从穆云令那儿听说了谢尽欢的大名,扶须一笑: “谢贤侄武道造诣冠绝同辈,说自幼临摹穆师弟的剑,老夫且信,说临摹老夫的书帖,怕是有点太抬举老夫了。” 令狐青墨见诸多名门子弟,还想和她家尽欢哥哥攀比,直接从袖中取出‘尽欢语录’,翻到谢尽欢写的些许信息: “他确实自幼临摹范先生书帖,王爷都称赞为‘范筋叶骨’,先生看看。” ------------ 第四十三章 乾宫夜宴(2) 周边的年轻人,都默认谢尽欢是武夫,听见这话,自然都把目光投向了册子上的字迹。 范黎本以为谢尽欢是恭维,待瞧见书册铁画银钩、力透纸背的字迹,不由双眼一眯,正视了几分,接过书册仔细查看: “嗯……这手字还真学自家师,不过也不能说范筋叶骨,里面有不少自己的东西,比怀瑜写得像回事儿……” 众人听见范先生评价如此之高,皆是面露讶色。 张怀瑜是嫡传徒弟,六岁开始学书法,发现谢尽欢写得确实比他都像嫡传门生,眼神有点匪夷所思: “呃……谢兄这手字,没十几年功夫练不出来,我没怀疑谢兄的意思,但是……嗯……” 魏鹭身为武夫,还以为和谢尽欢是同道中人,此时才发现不是那么回事儿,插话道: “谢兄武艺这么霸道,还有时间练字?虽说书法如剑法,但也只是说说……” 谢尽欢三岁就知道字是一个人‘名片’,为了卷死本地土著,可是下了苦功夫,此时回应: “我从三岁起日抄千字,一直练到十六岁,武艺是这三年在山上学的,其实在笔墨上花费的时间,比在武道上多不少。” “?” 周围沉默了一瞬,满眼都是怀疑。 范黎听见这话,都有些不相信了,询问道: “谢贤侄意思是,你以前不是武夫,也就三年前,才半路出家习武?” 谢尽欢以前就是因为卷的太多了,才导致样样不精,十六岁才踏入武道八品,算起来真是门外汉。 不过他也不想太吓人,只是回应: “也不算半路出家,我自幼习武打底子,但以前在京城还是以读书为重,没侧重武道。近三年有家师指点,才把心思全放在武道上,进步确实比较快……” 比较快…… 你他娘不到二十岁,已经三品了! 魏鹭作为雪鹰岭嫡系,从记事起开始练功,如今也不过这水准,发现谢尽欢三年就追了上来,心中不由好奇起风灵谷到底是什么神仙地方。 范黎知道谢尽欢天赋绝伦,但练字练功都需要时间精力,这手字和这身武艺,不大可能在二十岁前同时练出来,为此把小本本递给谢尽欢: “谢贤侄可否写两个字,让老夫开开眼?” 谢尽欢见这么多人望着,还有几个大臣凑过来看热闹,想想也没说什么,把本子接过来,拔出旁边插着的硬笔,在纸上‘唰唰唰’写下: 同室操戈意若何,金兰玉友谊情多…… 字迹宛若游龙起陆、意气冲霄,因为是认真写的,甚至比册子上还漂亮不少。 众人光是看起手几笔,就知道这是十几年锤炼的硬功夫,做不得假,眼底不由显露出惊异。 不过这写的内容,有点……嗯…… 令狐青墨等人,还没看出谢尽欢写的是什么,就发现文质彬彬的范夫子,表情微微一呆,抬手摁住了小册子,欲言又止。 “诶?” 魏鹭有些茫然:“谢兄还没写完,范先生这是?” 范黎眼神古怪,仔细打量正气凛然的谢尽欢,想了想询问: “谢贤侄也是同道中人?” 谢尽欢写的是《金兰传》磨镜子那章的定场诗,见范大儒看出来了,自然停下笔墨: “自幼喜欢这些,此行来拜见先生,就是想请教些问题。” 范黎继承了‘书剑双圣’中的‘书’,平时爱好就是写一点半真半假的闲书,比如——魏无异艳史、浪子陆无真…… 为防被道友打死,这些书并未公之于众,而是匿名出版,在学宫那边发行。 此时遇见个学自己书法,又是同好的后辈才俊,范黎就如同看到了家人! 不过这事儿台面上聊也太嚣张了点,范黎只是抚须含笑,做出德高望重之色,招手把谢尽欢带到了僻静处。 诸多年轻才俊,瞧见范老拉着谢尽欢去说悄悄话,眼神不由茫然,低声道: “这是作甚?” “估计看出谢兄问的不是小问题,得私下传道。” “是吗?!儒家当代门面,私下才能讲的东西,得是什么样的大学问?” “莫非是长生之谜?” “有可能……” “这简直是……让人好生羡慕。” …… 谢尽欢没搭理后方的闲言碎语,跟着范黎走到僻静处,才请教道: “前日在丹阳,晚辈曾看到过一本《金兰传》,里面的典故,好像和史实不符……” 范黎左右看了看,确定没有人偷听,才低声解答: “《金兰传》为家师叶祠闲时所作,只是戏言,肯定和史实不符。” 谢尽欢询问道:“书中全是戏言?据晚辈了解,栖霞真人在巫教之乱后,确实极少露面,而且年纪轻轻就……” 范黎见谢尽欢求知若渴,仔细斟酌了下,才回应: “栖霞真人在巫教之乱负伤,性情不稳,家师曾还被栖霞真人打过,其年不过四十就闭了生死关,也是因为这层原因。 “至于具体情况,家师未曾明说,老夫不好妄加揣摩,不过书上也不全是戏言,有可能是家师在隐晦暗示。 “谢贤侄若是想了解这段过往,其实应该去问南宫掌门,她虽然没见过栖霞真人,但作为一派掌门,肯定知道宗门内幕。” 谢尽欢也想请教梦中情媳,但人家师父的野史,他怎么拿出来问? 而且他也不知道梦中情媳啥时候回来…… 听见范黎的含蓄说法,谢尽欢也明白,《金兰传》可能是半真半假,在用百合文的内容,暗示栖霞真人当年处境。 栖霞真人和妖魅相识,彼此难解难分,往好处想,是遇见了大机缘,没法完全掌控,又没法割舍;往坏处想是精神分裂,生了心魔…… 至于晚上让妖魅掌控洞天福地,或许是暗示栖霞真人已经没法掌控自身…… 这显然不是啥好消息。 阿飘若是栖霞真人的‘心魔’,那镇妖陵里就是栖霞真人本尊,而阿飘显然还没被杀死,只要炸坟,出来的就是个精神分裂的疯婆子! 而阿飘若是栖霞真人封印的‘没法掌控之物’,那后果更麻烦。 栖霞真人位列掌教都没法掌控,他就能掌控了? 就算鬼媳妇不害他,他敢自行挖出来,也必然面临诸教百家的毒打。 念及此处,谢尽欢心头不由压力如山,眼见范黎也不是很清楚,为防言多必失,没再聊这个话题,客气几句后,便找了个借口告辞。 令狐青墨抱着煤球,也不好凑过去旁听,等到谢尽欢和范先生分别,才快步上前,好奇询问: “谢尽欢,你刚才在请教什么?” 谢尽欢肯定不好明说,随口解释: “就是些朝堂秘闻,不好公开讲。咱们现在去哪儿?” “哦~” 令狐青墨见谢尽欢似乎心事重重,也没再追问,抬眼示意正殿: “宴会快开始了,先进去坐着,待会圣上和皇后娘娘应该就出来了。” “走。” …… —— 入夜,麟德殿灯火通明、笙歌绕梁。 偌大殿堂之内,乾帝与皇后在磐龙金壁前就坐,身侧就是太子赵景桓,曹佛儿则环抱拂尘站在不起眼的角落。 长宁郡主和丹王世子,作为侄儿侄女,和几位宗室皇族坐在右侧首位;左侧则是国丈何岫、李公浦等朝堂重臣。 谢尽欢作为郡主大人的贴身高手,能跟着过来吃席,已经属于殊荣,座次基本就是小孩那桌。 不过魏鹭、张怀瑜也在附近,往前则是文武官吏、番邦使臣、诰命夫人等,这个安排也不算冷落。 此时殿内有十几名舞姬表演着动人歌舞,节目虽然很攒劲,但谢尽欢却没心思去欣赏。 自从进入麟德殿后,谢尽欢就在琢磨鬼媳妇到底是个啥,也在通过‘鬼上身’的阿飘,观察满大殿的王公贵胄。 谢尽欢此行有两个目的,一是找机会给李公浦下套,二是找冥神教暗子。 正常情况下,鬼媳妇只要离的比较近,就能摸清流派、根底。 但事实也不出谢尽欢所料,皇宫是大乾帝国的核心,建造时便集合了诸教百家的智慧,开国时巫教之乱功勋先辈,为防妖邪乱国,也都在皇宫里布置过各种禁制,甚至在皇宫侧面还有座八方通明塔,内外蹲了两个超品老祖。 如果有妖寇能绕过无数高人、阵法、宝具的勘察,坐在麟德殿中不被发现,那必然以秘法遮掩了所有异样,鬼媳妇也很难看出端倪。 此时根据鬼媳妇叙述,整个大殿中聚集了数百人,道行从普通人到超品都有,流派也是五花八门,甚至还能瞧见北周来的巫教人手,但唯独没发现找到妖道修士。 另外,坐在龙椅上的乾帝,乃至身侧的皇后、太子,则完全没法勘测。 毕竟乾帝贵为大乾帝国九五之尊,肯定得提防妖邪鬼魅算计,虽然龙椅附近看似没什么特别,但所坐台下却设有庇护法阵,隔绝了内外所有气机,不光勘测不到,用术法咒决也打不到。 不过从气色来看,乾帝确实不怎么健康,皮肤没什么光泽,时而还轻咳一声。 谢尽欢环视整个大殿,猜测冥神教暗子,很可能在这间殿堂之内,但实在找不到可疑之人,当下也只能琢磨起如何给李公浦做局…… ------------ 第四十四章 乾宫夜宴(3) 大殿之中歌舞不休,王公名流推杯换盏。 “范先生,晚辈敬你一杯。” “客气……” …… 令狐青墨身着白色裙装,规规矩矩坐在谢尽欢身侧,手里还按着想去啄乾帝龙袍的煤球。 发现谢尽欢眉头紧锁,似乎在研究着什么,令狐青墨靠到跟前好奇询问: “你在看什么?” 谢尽欢正在琢磨如何搞李公浦,闻言拿起酒杯,目光示意远处就坐的一名官吏: “这人穿的不是大乾官袍,是北周外使?” “对,北周郭太后的族叔郭子宴,此行是过来谈判。” “谈什么?” 令狐青墨端起酒杯,和谢尽欢碰了一下: “云北四镇。巫教之乱后,南北都死伤惨重,彼此议和,在诸教百家周旋下,北周把云北四镇割让给了大乾,从而休战。 “如今百年休养生息下来,北周不服气了,说盟约有失公正,想把云州四镇拿回去。” 云州四镇处于大乾山河关附近,地势险要易守难攻,而且盛产矿藏,战略意义很大,谢尽欢意外道: “这种地方,朝堂怎么可能让出去?” “是啊。” 令狐青墨以袖遮挡,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脸颊红了几分: “桌子上怎么谈,得看战场上怎么打,光靠嘴谈不出结果。按照翎儿的说法,两朝休战多年国富民强,没出手前其实都心虚,如今就是斗嘴皮功夫,谁要先怂了露怯,肯定吃大亏。” 谢尽欢对朝堂之事兴趣不大,对此只是点头一笑,本想随手摸摸煤球,但右手也不知怎么的,就拿起筷子夹了块小肉干,送到墨墨嘴边。 “咕叽?” 张嘴接的煤球,瞧见此景仰着头满眼震惊! 令狐青墨也是一愣,看着送到面前的下酒菜,脸色从微醺肉眼可见化为涨红: “你……你做什么?” “呃……” 谢尽欢也不知道自己在做啥,纯纯被鬼上身了! 但这玩意显然不好解释,只能硬着头皮当暖男: “看你呛到了,吃口菜压压。” “……” 你人还怪好嘞…… 但我就算要吃菜,能让你喂吗? 在场这么多人,被看见怎么办?! 令狐青墨觉得谢尽欢是喝多了,害怕被旁人注意到,想把胳膊压下去。 但身边这臭哥哥,还挺倔,胳膊纹丝不动,就硬凑到嘴边。 “你……” 令狐青墨害怕被人瞧见,只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含住小酥肉,而后小心左右四顾,偷感十足。 谢尽欢暗暗松了口气,瞧见墨墨的小模样,又笑了下…… —— 金碧辉煌的大殿内,酒香与欢笑交汇。 乾帝身着龙袍在上首就坐,扫视着满朝文武及各地贤能,心情十分不错,直至看到了不远处的蠢侄儿。 赵德位置在太子附近,此时趁着大人们都在拉家常,悄咪咪凑到太子跟前: “哥,你带银子没?王府给的月钱用完了……” 太子赵景桓乃乾帝独子,才智德行都风评颇高,待人亦不失谦和,瞧见堂弟又凑过来借钱,含笑道: “我这还有些盈余,你要多少?明天我让人给你送去。” “三万两。” “三……?!” 赵景桓是太子,不是凯子,闻言轻轻吸了口气,憋了半天,才回应: “我加起来也就剩八千多两存银……” “八千也行,不劳哥派人送了,待会我亲自去取。” “?” …… 乾帝瞧见蠢侄子这德行,心头感受可谓‘且喜且嫌’。 喜在于赵德这模样,就不可能有篡位谋逆之心,就算赵德想,朝野都不敢在其身上下注,太子日后登基,完全不用考虑堂弟反叛问题。 而嫌在于,丹王终究是他亲弟弟,儿子养成这鬼德行,他这当大伯的,是真有点‘你也配姓赵?’之感。 实在不忍直视,乾帝就把目光移向了不远处的长宁郡主: “翎儿,听说你把谢尽欢也领来了?” 长宁郡主在皇帝皇后面前,肯定得端庄一些,落落大方颔首: “是啊,父王觉得此子是可教之才,让我带着来见见世面。” 乾帝顺着指引望去,可见一名气度不凡的白衣公子,在大殿角落就坐,正和旁人交谈,微微颔首: “近些时日光听闻此子才能、德行,没想到相貌也仪表堂堂,如此良才,只担任执戟,大材小用了。” 乾帝这话,显然是想给近期表现出色的谢尽欢封个官。 长宁郡主正想回应,但坐在不远处的李公浦,却连忙赔笑插话: “谢尽欢近日功绩确实不俗,不过衙门还在查干尸案,要微臣来看,等此案了结再封赏也不迟。” 白发苍苍的何国丈,年纪太大,看起来有点迷糊,闻声颔首: “公浦这话在理,以此子的才能,破案用不了几天,现在封赏,案子破了不好再赏;没破更是不好收场。” 乾帝想想也是,也没多说,又与何国丈聊起闲话家常。 如此交涉片刻后,入京拜寿的皇亲贵胄,就开始轮番献礼祝寿。 长宁郡主也拿出了丹阳学宫打造的凤冠,工艺之精美,直接让无数朝臣啧舌,何皇后瞧见直接笑的眯起了眼。 不过就在这哄哄闹闹的气氛中,北周外使郭子宴,却忽然来了句: “贵国幅员辽阔、民康物阜,群臣给皇后祝寿,却尽是些金银俗物,在外臣看来,有失贵国体面。” “……” 整个大殿安静下来。 连正在逗墨墨的谢尽欢,都抬起了眼帘。 在场外使其实挺多,但西域西戎南蛮等地都是弹丸小国,没事根本不敢开腔。 而北周体量并不弱于大乾,有雄厚国力支撑,郭子宴说话自然也带着几分刺。 乾帝笑容收敛了几分,不过这种时候,显然也不用他亲自开口。 礼部的张尚书,当即接话: “皇后节俭,不喜铺张。据传郭太后过寿,曾在雁京建了一座百丈浮屠,耗银数万万,为运石材,拆掉民舍、桥梁不下千座。这等排场,我大乾确实比不了。” 郭子宴面不改色,抬手示意宫里的步云台: “乾皇为观夜景,修建九层步云台,耗资不比雁京的百丈浮屠小,这到了皇后面前,就开始节俭,唉……” 此言一出,群臣顿时怒目,却又哑口无言,于是把目光转向怂恿皇帝建奇观的李公浦! 李公浦确实贪,也筹建了步云台,但原因是皇帝想要,他顺着意思办事,而非他怂恿。 不过这责任,李公浦就算被凌迟,都不敢往乾帝头上推,此时插话: “如此良辰吉日,口舌之争只会扫了在座宾客雅兴。郭侍郎觉得群臣献礼是俗物,要不你来点雅的,让李某开开眼界?” 郭子宴是外交官,说这么多就是为了显摆,从而彰显北周国威,顺便奚落这群南方土财主。 等李公浦说完话,郭子宴就环视南朝群臣: “既然是祝寿,自然就得体现‘祝’字。敢问范先生,‘祝’字何解?” 范黎摸着胡子看戏,见北周点名,回应道: “通指祝愿,亦可解为‘向神佛祈福’,郭侍郎莫非准备当庭跳大神,给皇后娘娘祈福?” 郭子宴含笑道:“巫觋为百教之祖,只不过三教兴盛后,南朝把这些老祖宗留的东西全丢干净了。 “按史料记载,上古时期,人皇南巡,遇巫祖祝熳,恰逢寿辰,祝熳献‘傩乐’祝寿。 “时过千年,尔等想来早已忘了祖宗如何祭神,不过好在我大周还记得。 “今日恰逢皇后寿辰,便献上一曲,让皇帝陛下皇后娘娘,也领略下人皇南巡时的风采。” 话落,郭子宴摆手,而身后就坐的一名老者,就起身一礼,出门准备。 在场王侯公卿,听见这话都是眉头紧锁。 在角落就坐的谢尽欢,也意识到了北周使臣的意图。 如果拼历史,没有教派能和巫教比,毕竟人族从散装部落时期,就有巫师了,而那时候连文字都没有,更不用说道佛儒家。 前朝时期,大乾诸教争鸣,好歹还有点巫教分支。 而巫教之乱后,整个巫教都被放逐了,这些古老文化,确实没人传承。 北周则不一样,其一直都是巫教祝祭一脉的大本营,北冥宗的掌门,就是祝祭派掌教,也是北周大祭司。 郭子宴这一手,看似是在祝寿,但实则是在宣称——我大周才是人道万年岁月的正统传承人。 大乾想接住这一手,让陆无真来开坛做法都没用,得抬出那尊都不知道还在不在的‘人皇鼎’。 人皇鼎定位类似于传国玉玺,在谁手上谁是正统人皇。 踏踏踏…… 所有人等待不过片刻,大殿外就传来脚步声。 谢尽欢抬眼望去,可见最先出去的老者,换上了一袭五彩斑斓的衣裳,还有彩色羽毛做装饰,脸上带着凤头面具。 后方有差不多打扮的巫师学徒,抬着皮鼓、银锣等等祭祀乐器,来到大殿中央。 令狐青墨略微打量,还帮忙讲解了一句: “祝祭一脉,戴上面具是神、摘下面具是人,这面具应该代表巫祖祝熳。其也是巫教火神,道门称之为‘火德星君’,也就是朱雀……” 谢尽欢知道这些,不过还是若有所悟颔首,免得墨墨尴尬。 随着一行人站好位置,大殿安静下来。 佩戴凤头面具的祭祀,在酝酿一瞬后,双手上抬举目望天: “呜呜啊~~……” 呼声随之在大殿响起,带有颤音。 虽然没有词句,但在场所有人,都能感觉到那股源自远古的苍凉广袤,以及人族走遍山河百川,历尽亿万斯年劳苦奔波,才得到一处安宁之地的不易。 铛—— 沙沙沙…… 后方学徒敲铜锣、摇动沙铃,空幽乐声在大殿内回荡。 在场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一种没来由的安宁,连世子赵德,都从看热闹,化为了认真观礼。 谢尽欢明显能察觉到烦闷心绪,在乐律之下被安抚,甚至产生出了释然想法,比如: 已经拼尽全力,事已至此,随遇而安吧…… 就算鬼媳妇是通天妖魔,炸坟的结果,也不过是把坐下凳子,从大殿角落挪到大殿正上方,没什么不能接受的…… 这些想法并非咒术魅惑,而是心绪安宁后自然产生,谢尽欢摸不清门道,心底难免讶然。 夜红殇也在暗中聆听,此时评价道: “祝祭一脉确实有点真本事。这应该是‘安神咒’,通过乐器音律,调动情绪安抚神魂,如果换做钟鼓锣钹,也能激发人之血性战意。 “炼妖功本就容易情绪失控,你可以试试这法子,看能不能把冥神教暗子炸出来。” 谢尽欢明白阿飘的意思——北周放轻音乐安抚情绪,他来点‘工业金属、恐虐战歌’炸场,让暗藏妖道嗨起来! 这法子显然行的通。 鼓舞一词,本就源自于擂鼓、跳舞助阵,祝祭一脉有专门的法门,能极大激发人之情绪,让士兵陷入狂热、好战、无畏等状态,拔升军队战力。 妖道不讲究克制欲望,且主动追求‘狂热、嗜血、好战、贪婪’等欲念,如果被这法子强行鼓舞加状态,很可能憋不住显露蛛丝马迹。 但驾驭此类鼓舞神通,同样需要祝祭一脉的法门支撑,他一个武夫,敲战鼓或许有作用,但没法这么立竿见影。 但好在鬼媳妇提供‘一条龙服务’,当下开始就地现场取材洗稿,根据凤头祭祀的门道,给他编起‘不安神咒’的法门。 谢尽欢认真聆听片刻,觉得有点搞头,就勾了勾手,叫过来了在殿侧等待郡主传唤的朵朵…… ------------ 第四十五章 乾宫夜宴(4) “呜呜啊~~~” “嚓嚓嚓~……” 凤头祭祀在麟德殿内向天祷告,苍凉曲调勾动了每一个人的心弦。 乾帝本来也想看北周准备玩什么把戏,但随着正儿八经的安神乐入耳,整个人慢慢放松下来。 脑子里也回忆起了当皇子时的战战兢兢、携死士入宫的背水一战、登基后抗衡老臣诸王的步步为营、和诸国周旋的隐忍谋划…… 朕这一生如履薄冰,看样子快要走到最后了…… 好在妻儿俱在,大乾虽有内忧外患,但国富民强、才能无数,给景桓留了个好底子…… 未能看到天下归一,虽有不甘,但时也命也,此生已无憾…… 往后之事,就交给后人去做吧…… …… 而满心窝火的李公浦,甚至都产生了几分释然,暗暗嘀咕: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谢尽欢锋芒再盛,只要圣上不倒,又能奈我何…… …… 麟德殿内的文武百官,能爬到当前位置,谁没有一番过往。 此时都沉浸在安宁情绪之中,神色各异,等到一曲终后,依旧久久无言。 郭子宴作为挑事之人,知道会是这效果,等在场群臣感慨片刻后,才率先发言: “老祖宗这首祝寿曲,意在让我等不忘来路、不惧前程。 “皇后娘娘德才兼备,辅佐乾皇二十载,其间经历风雨坎坷无数,时至今日亦如当初。 “尔等前来祝寿,不花半点心思,就奉上些金银珠玉,把皇后娘娘视为外面那些俗人,在外臣看来,实在不配坐在这麟德殿内。” 这番话直接骂全场,在座文武臣子却不太好接,毕竟这话是在夸皇后,骂他们不走心。 何皇后其实也被这曲子打动了心扉,但她终究是大乾的皇后,本想说自己就喜欢珠宝首饰,群臣是投其所好,但这样还是显得南朝都是俗人,给北周长了脸。 乾帝知道这步棋不好接,见群臣语塞,目光望向范黎,想让这位大儒来辩辩经。 而也在此时,朵朵不动声色来到长宁郡主背后,在耳边低语。 长宁郡主本来只是蹙眉旁观,听到朵朵的悄悄话,整个人都精神起来,先看了下大殿角落,而后昂首挺胸开口: “郭侍郎此言差矣。‘傩乐’为巫教祭祀祈神所用,大乾不是没有,而是诸教昌盛,开坛祭祀交由道佛两家,平时不用这旁门伎俩。 “圣上宴请群臣,是为了热热闹闹图个喜庆,若想听高雅曲目,宫廷自有乐师,何须郭侍郎献艺? “郭侍郎所献之曲,虽然大雅,但一曲下来,让整个麟德殿静默无声,群臣不见半点笑意,郭侍郎不觉得不合时宜?” 群臣闻言,觉得这话有点不合适。 毕竟演奏曲目很简单,但傩乐是巫教祝祭一脉的秘传神通,大乾都把巫教撵出去了,从哪儿找这么个乐师出来和萨满教祭祀斗法? 不过长宁郡主是晚辈,就算骂不过说错话,长辈也能打圆场,为此群臣还是静观其变。 郭子宴听见这话,把目光转向长宁郡主: “此曲曾为人皇祝寿,我等以此曲给皇后娘娘祝寿,代表了我大周的礼敬之意;无生辰之喜,是因为并非南朝官吏所献,而非这曲子不合时宜。 “郡主殿下说皇后娘娘想听,随时可以让乐师演奏此类曲目,既如此,殿下可否让乐师演奏一曲,让外臣长长见识?” 长宁郡主见此也不多说,对着大殿角落招了招手。 在座文武朝臣,乃至魏鹭、张怀瑜等人,都知道长宁郡主手底下养了一堆‘奇人异士’,本以为出来的会是啥曲儿都会唱的朵朵。 但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一个气度不凡的白袍公子,从大殿角落起身,走向殿前。 “诶?” “这是……” 群臣哗然! 魏鹭早已听说谢尽欢的行事风格,寻思北周使臣,可不能当庭分尸,还想拉一下,但没拉住。 范黎张怀瑜师徒,也是莫名其妙,暗暗寻思: 郡主这是准备给北周来点打击乐? 这怕是不合适哟…… …… 乾帝、李公浦、府尹陈平等人,也没想到武艺超凡的正道新秀谢尽欢,会在这时候冒出来。 何皇后甚至低声问了句: “翎儿,你这是……” 长宁郡主知道谢尽欢浪起来有多骚,心里没有半点怀疑,只是眼神示意别担心。 谢尽欢来到殿前,先对皇帝皇后行了一礼,而后看向郭子宴: “谢某虽是一介武夫,但也略通音律,今日献丑给皇后娘娘祝寿,还望诸公别笑话。” “呃……” 郭子宴作为外使,怎么可能不了解京兆府动向,对谢尽欢名字也算如雷贯耳。 但着实没料到这后生,长的这么俊,还准备来表演节目…… 这莫不是‘尽欢舞剑、意在宴公’,准备恐吓老夫? 虽然有点奇怪,但郭子宴巴不得死在大乾,给北周出师之名,并未乱了分寸: “没想到谢公子还通音律,不知公子准备奏什么曲目?” 谢尽欢此行出来,是‘尽欢舞剑、意在大妖’,准备以秘法鼓舞情绪,看能不能把冥神教暗子炸出来。 不过气氛到这儿了,场面话还是得来两句,谢尽欢环视在座诸公: “我大乾以武立国,太祖奉人皇为圣君,并在御耕山修筑人皇祠祀奉。 “人皇祠中,有十将陪祀,其中一人为殷朝祭祀殷伦,塑像立战鼓、环琵琶,诸公可知典故?” 郭子宴背后的巫教祭祀,回应道: “殷伦为祖巫之一,据传说记载,人皇曾在鹿原被大军围困,殷伦奏《山河令》鼓舞士气,助人皇大破蛮夷定鼎天下,‘山河关’也由此得名。谢公子莫非想奏这一首,为乾皇破敌?” 谢尽欢根本不会什么山河令,但好在现在也没人知道这曲子啥样,他回应道: “时隔数千年,《山河令》早已失传,不过家师曾根据这段典故,编过一首段曲子……” 巫教祭祀听到这里,提醒道: “方才演奏的是祈神祭祀的‘傩乐’,公子若只是会首寻常曲目……” “若是寻常曲目,何须让我谢尽欢出马?” “……” 此言一出,整个大殿都安静了下。 长宁郡主和令狐青墨,都是眼前微亮,意思估摸是: 他好狂呀~不过我好喜欢…… 当然,令狐青墨也担心谢尽欢装过火了。 郭子宴硬被这狂傲口气勾起了兴趣,抬手示意: “谢公子请。” 在场诸公也是半信半疑,拭目以待。 谢尽欢并未废话,只是略微勾手,朵朵便和宫廷乐师一起,推过来了一面大鼓。 大鼓直径足有一米五,鼓身为楠木刷红漆,四面有黄铜兽面点缀,鼓皮并非寻常牛皮,而是取自一种特殊兽类,相传是‘夔牛’后裔,鼓槌也是用其大腿骨制造,光是推过来发出来的颤音,都如同远空滚雷: “轰轰轰……” 谢尽欢接过来婴儿手臂粗的鼓槌,站在盘龙穹顶之下,稍作酝酿之后,浑身气劲流转,白袍无风自动,继而双手上抬,猛然下砸: 咚—— 鼓声犹如空谷炸雷! 满堂公卿只觉胸腔猛震,连杯中酒液都泛起涟漪! 坐在右侧首位,看似昏昏欲睡的何国丈,直接被惊得一哆嗦,昏黄眼神化为锋锐,眯眼望向不远处的白衣公子。 连谢尽欢自己,都被这咒法加持的鼓声惊了下,不过并不影响节奏,开始快速敲打鼓面。 咚咚咚…… 鼓声由浅入密,宛若铁蹄蹬踏、战鼓摧城。 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奋感,自群臣神魂深处涌现,配上谢尽欢眼中那一抹不知手刃多少人沉淀出来的锋芒,给人感觉完全不是打鼓,而是一人立于城头之上,横眉冷对压城万甲,无边杀气随鼓声冲天而起,只待一声令下,便是刀光北指、万箭齐发! 乾帝乃至背后的曹佛儿,眼神从观赏改为讶然。 而方才奏乐的北冥宗教徒,则是满眼震惊! 毕竟谢尽欢这鼓曲,虽然和他完全不一样,但激发人情绪的法门,明显就是把北冥宗的法门,洗了个稿直接拿过来用,唯一区别只是他祈求天神赐福,谢尽欢在祈求战神上身! 常人听不出来门道,他学了一辈子这个,怎么可能听不出似曾相识之感? 咚咚咚咚——哒哒—— 鼓声如退魔惊雷,在偌大金殿内回荡。 甚至连在外站岗的金瓜武士,都忍不住侧面,查看麟德殿内是不是真的电闪雷鸣。 随着鼓声渐强,在座群臣心绪被鼓声牵动,心跳都在慢慢变快,双拳紧握眼神灼灼,甚至忍不住跟着节奏猛点头。 谢尽欢并未在意所有人的目光,只是认真运转鬼媳妇教的法门,奋力击打鼓面,让在场诸公燥起来! 音乐本就能焕发激情,让人兴奋、好动,而战鼓则是战阵鼓舞士气的乐器,专门激发士兵好斗、亢奋、无畏、嗜血等情绪,被祝祭一脉法门加持,几乎能做到让人在密集鼓点下停止思考,只管闷头往前冲。 魏鹭等粗鄙武夫,在逐渐加重的密集鼓点下,几乎是下意识跟着节奏握拳、夹全身肌肉,产生了想抄起凳子打一架的冲动。 谢尽欢自己其实也受到‘不安神咒’影响,如果不是场合不合适,他恐怕得把头发解开甩两下才过瘾。 而妖道中人本就不讲究克制欲念,反而纵容杀戮、嗜血等欲望,被闷雷般的战鼓刺激,不亚于谢尽欢被绝世豪车用大屁股硬蹭脸蛋,能不起反应就见鬼了。 咚咚咚…… 随着鼓声越来越密集,众人眼神惊异,心弦也逐渐被催发到顶点,而谢尽欢耳边也传来提醒: “再加把劲儿,似乎有人要忍不住了。” 谢尽欢见此尽力提气,双手高抬犹如神人擂鼓: 咚——! 鼓声犹如苍雷震岳、地裂天惊! 李公浦就坐在附近,本来已经被鼓舞到恨不得嚎一嗓子扑上去把谢尽欢咬死,猛然来这么一下,便如同蓄势待发到极点,忽然迎来一声令下,整个人差点弹起来。 年事已高的何国丈,半眯着眼看似是在倾听,也被这猛然爆出的鼓声惊的双手一抖,大殿内也传来数道碰到酒杯的轻响。 而也在此时,鬼媳妇得出了结论: “大殿东南角,第三排,那个留山羊胡的老头,不出意外是隐藏妖道。” 谢尽欢站在大殿中央,看不到背后,此时也没回头观望,只是尽全力催动气机,锤击大鼓! 咚咚咚—— 但可惜他终究是外行临阵磨枪,还用‘倒浇蜡烛’之法驾驭咒决,威力有点小,想把冥神教暗子直接炸出来难比登天。 不久后,一曲终。 麟德殿的激昂气氛顿时消散,但众人依旧心跳如雷、目光亢奋。 谢尽欢行云流水收起鼓槌,先对着皇帝皇后行礼,又转眼给在场诸公行礼,其间扫了眼鬼媳妇所说的目标,可见是个身着锦袍的老者。 老者年近古稀,看起来慈眉善目,此时低着头看不到表情,也不知道在做什么。 虽然鬼媳妇探查到此人不对劲儿,但从其所坐位置来看,应该只是边缘人物,不太像是位高权重的冥神教暗子…… 念及此处,谢尽欢并未打草惊蛇,转眼望向了郭子宴: “郭侍郎觉得如何?” “嚯……” 直至此时,在场诸公才把脑子收回来,发出惊疑之声。 乾帝刚才都被安抚到‘尽人事听天命’了,此时又被一通战鼓,激励出了‘横扫八荒、一统六合’的豪气,忍不住拍了拍手: “好,当赏!” 啪啪…… 在座诸公,也是连连点头,望着谢尽欢的眼神满含赞许。 虽然谢尽欢的音律功底,只是够用,还没法和乐理大家媲美。 但这是杀气腾腾的‘战鼓’,要的是那股盛气凌人、势不可挡的冲天气势! 技法糙点并不影响观感,辅以祝祭一脉的法门,是真能让人领略到,人皇当年是怎么在十面重围之下,硬生生带着部众翻盘,威震十万里河山! 如果谢尽欢出身乐理之家,在场诸公只能评价涉猎广泛,但谢尽欢可是个正儿八经的武夫,当庭来这么一手,着实惊掉了不少人下巴。 长宁郡主和令狐青墨,乃至旁观的朵朵,眼神直接都拉丝了! 特别是长宁郡主,眼神意思估摸是——哟~还真是深藏不露,我还以为你只会弹勾栏小调,回去得好好奖励一下…… 而原本听闻谢尽欢名声,还抱有几分攀比之意的宗派才俊,比如魏鹭,直接看懵了。 毕竟武道天赋傲人,在修行道并不算出奇,魏鹭天赋也不差。 但武能和他们过招,办案能力无人可及,字写的能和张怀瑜比划,还他娘通音律,奏的还是北周秘传的傩乐,这涉猎未免有点太广泛了点! 这要是还会下棋画画、吟诗作赋,那不成‘小叶祠’了? 你是想卷死本地才俊? …… ------------ 第四十六章 乾宫夜宴(5) 郭子宴确实没料到,大乾真就人杰地灵,硬生生凭空变出来这么个神仙,一巴掌给他抽了回来。 面对谢尽欢的询问,他尚未想好如何回复,旁边的北周祭祀,就先行发问: “阁下为何会我北冥宗的神通?” 谢尽欢抬起右手,掌心“哒哒哒~”冒出几个电弧: “我志在百家皆通,自幼涉猎广泛,什么都会点。而且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祝祭之术,难不成还成了贵派专属,我大乾子民不能学?” 如果只是会祝祭之术,那就和会道法一样,没人会说啥。 但谢尽欢刚才用的‘安神咒’,就是北冥宗的独门神通,相当于把紫徽山的‘五雷伐魔咒’小改了下拿来用,这可是正儿八经的偷师了。 北周祭祀想争辩这是他家独门绝技,但谢尽欢就算真是偷师,能从敌国窃取核心法门也是本事,自己看不住,还跳出来发牢骚,这不得让诸国看笑话? 郭子宴抬手让北周祭祀别乱说话,笑道: “没想到谢公子武艺过人,乐律也可圈可点,郭某确实开了眼界。” “郭侍郎过誉。” 郭子宴没话说了,诸多官吏自然眉开眼笑,只觉长脸。 乾帝还不知道殿前站着的是个挖镇妖陵的活祖宗,此时也笑道: “年纪轻轻,倒是博学多才。赐麒麟佩一块,入席吧。” “嚯……” 在场诸公听见这话,皆是面露艳羡,诸多才俊更是差点羡慕哭。 麒麟佩全称‘麒麟衔书佩’,因大乾尚武尊麒麟,此物寓意‘文武兼济’,正常只赏赐给大功之臣。 至于作用,这玩意是辅助法器,可以理解为‘随身聚灵阵’,常人佩戴可以养身,修士则直接是‘自然吸气变机械增压’,大幅提升练气速度,市面上不存在同款,且荣誉价值难以估量。 谢尽欢对于这种神物,是真有点小激动,致谢过后,就回到了席位之上。 魏鹭等人都看愣了,随着谢尽欢回来,就隔着桌子端杯敬酒: “谢兄厉害呀,竟然能文能武,这敲的是什么曲子?以前在勾……在琴社没听过……” “五虎封将,家师私下所作,未曾外传。” “哦,受教,我敬谢兄一杯……” …… 而在坐诸公和诰命夫人,皆是交头接耳,目光在谢尽欢身上留恋,想招婿的意思几乎写在脸上,但丹王摆明的要招婿,肯定没人好意思开口。 令狐青墨坐在跟前,瞧见谢尽欢人前显圣的模样,眼睛都冒小星星了。 等到谢尽欢应酬完后,就凑到跟前帮忙倒酒: “谢尽欢,你怎么还会敲大鼓?刚才我还以为你准备上去舞剑吓唬北周使臣……” 啵~ 话没说完,令狐青墨就发现身侧这浓眉大眼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偏头在她嘴上啵了下,而后继续正襟危坐: “我自幼什么都学,只是前些天都在办案,这些雕虫小技没机会亮出来。” ?! 令狐青墨察觉到唇上温热触感,脸色化为涨红,小心左右查看,发现没人注意到,才柳眉倒竖,悄悄把手放在谢尽欢后腰,用力拧了一圈儿: “说,你别生气!” 谢尽欢怎么可能在这种场合浪费机会,反正墨墨也不敢真揍他,当下只是凑近询问: “墨墨,那个留山羊胡的先生是谁?” 令狐青墨用力拧了几下,发现谢尽欢半点反应没有,还不说安全词,也是无可奈何了,咬牙回应: “烈安男叶世荣,你问这个作甚?” “叶世荣……” 谢尽欢听说过此人的名号。 叶世荣来历并不明确,其能起家封爵,还得从建安八年的那场动乱说起。 建安八年秋,乾帝和丹王被忠仆庇护侥幸逃出了十王府,乾帝并未听劝遁走,而是召集数名高手为死士潜入皇城,叶世荣就是当时被召集的死士之一。 据市井传言说,叶世荣曾帮乾帝挡了一枪,重伤根基至今未痊,事后被乾帝封爵,但从那之后就再无什么动静。 皇帝以前的死士…… 谢尽欢从鬼媳妇处确认,这人隐藏了妖道根底,发现来历这么特殊,不由暗暗皱眉,看了眼坐在龙椅上的皇帝。 虽然有点怀疑乾帝,但当前不敢笃定,谢尽欢略微斟酌,还是先压下杂念: “叶老这胡子挺好看,我留着个山羊胡你觉得怎么样?” “?” 你怕是真喝多了哟! 令狐青墨偏过头去,揉着煤球不再搭理这坏人…… —— 咻~ 嘭嘭—— 不久后,宴席结束,麟德殿外的广场上,数百名宫廷艺人,表演起了舞龙舞狮等节目,周边有绚烂烟火冲天而起,麟德殿外几乎化为白昼。 乾帝乃至皇后的座位,已经挪到了盘龙步道上方,有太监持孔雀羽纱站在背后,曹佛儿手拿拂尘站在身侧,长宁郡主等也在附近。 谢尽欢酒过三巡,和魏鹭等人一起,站在白石围栏边上,观赏着烟火晚会,身边是还在假装生闷气,等着他道歉的小女友墨墨。 诸多大臣酒过三巡,脸上也满是喜意,彼此交头接耳,谈论着谢尽欢刚才在殿中的表现。 李公浦是天子的忠犬,人缘名声都不怎么好,在这种场合,基本是没有大臣乐意站在跟前惹一身骚,此时独自负手站在步道附近,自顾自观赏着烟火,随时等待皇帝传唤。 谢尽欢略微打量,可见李公浦面色微醺,应该很容易就中邪了。 但皇帝、曹佛儿、李公浦三人的位置过近,他凑过去作妖风险过大,为此稍加琢磨,偏头询问: “侯继业侯大人是谁?” 令狐青墨摁着想去广场上瞎折腾的煤球,略微环视: “那,穿着绯色官袍那位,你做什么?” “我过去打声招呼。” 谢尽欢说完,就来到几个文官附近,拱手一礼: “晚辈谢尽欢,见过侯大人。” 侯继业是范黎的学生,官拜大理寺卿,性情刚烈守正,乃朝中著名铁头娃,和李公浦这种谄媚之臣,基本是是‘不共戴天’的关系。 不过面对谢尽欢这种能力过人、刚烈正气的年轻人,侯继业倒是十分和睦,微笑道: “谢贤侄不必多礼,不是你刚才那一手,我等能被北周外使气的三天合不上眼。” 朝中都是人以群分,侯继业周围几个老登,不是御史言官就是极端愤登,此时也连连夸赞: “是啊,你别看郭子宴表面笑嘻嘻,从那之后话都没说一句,当真畅快……” 谢尽欢客气了几句,又转头看了看李公浦,凑近低声道: “晚辈过来,是有一事询问。我今日听说,叶圣曾经写的一篇‘洛京赋’真迹,在李侍郎府上,还丢了。嗯……我自幼临摹叶圣与范老书法,对此实在痛心疾首……” 侯继业听到这话,瞥了李公浦一眼,眼神如同看一条老狗: “此人极得圣宠,那副字是圣上所赐……” 周围几个老登,整天都在琢磨怎么骂李公浦,此时也围在一起,低声道: “御赐之物他也敢弄丢,若是找不回来,老夫非得参他两本……” “谢贤侄可切勿与此人接触,这老不死满肚子坏水……” 叽哩哇啦…… 而远处,盘龙步道旁。 因为没几个人敢凑过来谈笑风生,李公浦一直都站在围栏旁看节目,皇帝没叫他,心头还挺无趣。 但如此看着看着,他余光就发现不对! 转眼望去,却见刚才还在麟德殿人前显圣的谢尽欢,竟然跑到了‘候铁头’跟前,和几个御史言官围成一圈窃窃私语,说话间几人不时还瞥他一眼。 那眼神那表情,和恨不得把他扒皮拆骨似得…… ?! 你这小瘪犊子想干啥?! 李公浦心头一震,当时就有点慌了。 毕竟这几个大乾知名喷子凑在一起窃窃私语,不说看他一眼,就是看皇帝一眼,皇帝心里都得咯噔一下,暗暗思考——朕是不是最近做错什么了,明天会不会又被喷个狗血淋头…… 李公浦虽然不至于被扳倒,但谢尽欢这小子完全没法捉摸,鬼知道他会给这帮子战斗力极强的老不死出什么歪主意。 李公浦本想当看不见,但锋芒在背实在忍不了,就故作散酒负手踱步,慢慢就挪到了几人附近,还找了两个臣子遮挡身位,竖起耳朵偷听。 而候继业等人也不瞎,发现李公浦鬼鬼祟祟凑过来了,自然聊起了其他话题。 谢尽欢什么都懂点,和几个老登其实也聊的来,发现李公浦上套了,暗暗开始祷告魅魔姐姐做妖…… …… “北周太后铁腕手段,上位三个月几乎血洗雁京朝堂……” “照目前这势头,往后称女帝也不无可能……” “不愧是北周蛮子,成合体统,女人当皇帝,岂不还得立个男皇后……” …… 李公浦摸着胡子认真偷听,虽然没听到自己的坏话,但他望着一站,几个人不好接着密谋了,心里还是舒坦不少。 而随着时间推移,举着长龙的舞龙队伍,开始在广场上盘旋,龙身绽放出绚烂烟火,所有人目光都被吸引。 李公浦本来也在看,但被秋风一吹,可能是酒劲儿上来了,略微有点头晕,他眨了眨眼睛,余光忽发现不太对。 转眼看去,却见身着龙袍的乾帝,和平时一样用手绢捂着嘴闷咳了几下,但松手后却是一顿,明黄手绢上,似有乌红血迹…… 这?! 李公浦心头巨震,当即就想跑过去查看,但尚未转身,就发现乾帝迅速合上手帕,还左右看了下,见皇后、太子、近侍没注意,抬手示意上前的曹佛儿稍安勿躁,神色如常继续观礼。 但很快,乾帝又低头看了下手帕,沉默片刻,目光移向观礼的太子。 那眼神很复杂,却又能让人明白深意…… 那是一个父亲临终前,看到儿子成材的不舍、欣慰…… 难道……圣上已经病入膏肓、油尽灯枯了?! 咻咻~ 嘭—— 烟火当空绽放,广场上下热闹非凡。 但李公浦却如坠冰窖,仿佛寿数都在此刻走到了尽头。 李公浦比所有人都明白自己的权势从何而来,也明白自己什么名声,还不像曹佛儿、陆无真、侯继业等人一样无可替代。 皇帝活着,他是身侧忠犬,只要不触及逆鳞,满朝文武都拿他没办法。 而皇帝驾崩,那他最体面的结局,都是忠心到底,主动陪葬皇陵,去地下继续伺候皇帝。 他若不体面,朝中有一百个人能帮他体面,甚至他想体面,朝臣都不一定答应。 而且皇后显然不会保他,太子也没理由保他,其他人保不住他! 怎么办怎么办…… 李公浦攥着袖袍下的手,甚至已经没心思去偷听侯继业等人的议论,毕竟这些人再怎么说,也没法致他于死地。 能杀他的只有皇帝,能保他的也只有皇帝! 在思索良久后,李公浦目光又移向了盘龙步道,不过这次落在了太子赵景桓身上。 他明白乾帝不想太子被他这谄媚之臣蛊惑,敢僭越雷池就是万劫不复。 但乾帝若是驾崩,他不照样万劫不复? 而且这时间,看起来真不多了…… 想再保李家三十年富贵,他当前已经没得选…… …… —— 下面字是后加的,不算点币or2! 一万三千字,阿关写书这么多年,还没在月末拿过月票前十,求张月票吧or2! 多谢【雪落白】【JiangSir_99】大佬的盟主打赏! 多谢【高哼九歌】【云九月】【偶然的遇见】【不管不顾不理】【Nobodyyy】【尘封之印】【嚣洒人生】【Kenatice】【心如海如火如尘】【Anchovy】【浓郁咖啡】【日~后再说】【书友20230304170044723】大佬的万赏! 多谢诸位大佬的打赏月票推荐支持or2! ------------ 第四十七章 你怕是有点恃宠而骄了哦 夜色渐深,王侯公卿的车辇,自天街散入内城各地。 谢尽欢在宫城外翻身上马,目光望着乘车匆匆离去的李公浦一行人。 方才在与侯继业等人闲谈之际,他利用鬼媳妇,让李公浦发了一会儿呆,内容他不清楚,但肯定是瞧见了乾帝命不久矣的迹象。 从那过后,李公浦就有点魂不守舍,看起来确实上套了。 李公浦察觉到乾帝病入膏肓,必须设法谋后路,其唯一生路就是取得新君宠幸,接下来肯定有所动作。 他只要抓到李公浦蛊惑太子的实证,让乾帝不喜,再借助侯继业等愤登落井下石清算旧账,李公浦很难活。 等到李公浦墙倒众人推之时,他还得想办法把‘旧毛笔’拿出来,稍微暗示一下,不能让李公浦死得糊里糊涂。 毕竟杀人得诛心! 李公浦要是不知道他在暗中下套、自己死在谁手上,那这仇报的毫无意义。 这套流程可能得走好几天,他当前事情有点多,没法从早到晚盯着李公浦动向。 不过好在李公浦人人喊打,光盯着动向,看其有没有接触太子,也不算太敏感的差事,找个信得过又眼力过硬的人就能干,京城最合适的人莫过于斐济。 斐叔是老爹发小,三岁亲自验尸给他看,还教过他多年武艺,身为县尉,对京城门道了若指掌,还有扫一眼就知道什么姿势的过人眼力,借着搜捕‘盗圣’的名义,暗中盯下李府动向并不难。 如此暗暗思量间,车队朝着正安街折返。 世子赵德拉到了资助,甚至懒得回府,散场就跟在太子屁股后面,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车厢之中,童颜巨乳的朵朵,摸出来了一个小鼓,敲敲打打,还娇喉婉转唱着小调: 咚咚咚咚~ “春风里~暗香浮月……” 令狐青墨在宴席上一直被欺负,此时摆出了‘我不高兴’的冷艳女侠的气态,想骗谢尽欢说出安全词。 但谢尽欢可没那么好骗,腰背笔直走在车窗旁,冷峻不凡的仪态,好似在说——你打我噻~你打我噻…… 令狐青墨暗暗咬牙,却又不太好动手,只能和同样在假装生气的煤球一起,背着身不搭理这登徒子,等回到王府,就嗖的一下跑去客房不见了踪迹。 长宁郡主在宴会上都没机会和谢尽欢说话,大庭广众也不好把谢尽欢叫进车厢里私聊,此时行走在廊道间,才转头询问: “今天在宴会上,你可看出什么蹊跷?” 谢尽欢走在身侧,稍微斟酌了下: “我刚才敲的是师父教的战鼓,能鼓舞人心,催发‘好战、无畏’等情绪,妖道中人按理说憋不住。但我终究功力尚浅,从头到尾只发现一人比较可疑,可能只是冥神教暗子的手下喽啰。” “哦?” 长宁郡主脸颊上多了一丝凝重,靠在近前低声询问: “谁?” “烈安男叶世荣。” “……” 长宁郡主皱了皱眉,心头和谢尽欢一样,觉得这人比较出乎意料: “叶世荣以前是江湖子,建安之变时被临时招募,立下了从龙之功,目前在仪鸾司挂职,官职爵位不算高,但和皇亲国戚来往密切,经常帮忙跑腿办事……如果说此人是妖寇爪牙,那他背后之人,应该就是冥神教在朝中埋下的那颗暗子。” 谢尽欢询问道:“郡主殿下觉得是谁?” 长宁郡主沉默了一瞬,实话实说道: “从叶世荣履历来看,当今圣上嫌疑最大,但冥神教暗子,不大可能圣上。” “为何?” “冥神教是巫教之乱余孽创建,根据诸教高人分析,行事目的大概有两个。” 长宁郡主回到屋里坐下,让朵朵沏茶,认真讲解: “这其一,就是打开‘尸祖陵’,尸祖是妖道鬼修,已经化魔,可以借壳重生,根本杀不死,只能封入镇妖陵拿岁月硬耗其元气。 “为防被有心人破获封印,导致尸祖死灰复燃,尸祖陵的位置,京城应该只有圣上、陆无真知晓,连父王都不敢打听这事儿。 “如果圣上是冥神教暗子,以其一国之君的身份,二十年时间怎么也把尸祖陵打开了。” 谢尽欢微微颔首:“其二呢?” 长宁郡主亲自给谢尽欢倒茶,继续道: “其二是妖道中人,只有在乱世才能迅速成长。 “乱世之中,一打仗动辄死几万人,还都是身强体壮的壮丁,这对妖道吸引力之大,不亚于在色胚面前摆出几百个风娇水媚、任君采摘的大美人。 “而且乱世之中,朝廷对地方的掌控力下降、正道宗门也疲于奔波,很难顾及偏远小国、州县,妖道大开杀戒的风险会低很多。 “如果圣上是冥神教暗子,即便不挖尸祖陵,也会在执政方向上,偏向好大喜功、穷兵黩武。 “但实际上你知道的,圣上执政二十年,基本上都在整顿内部,对外虽有摩擦,但没出现过用兵超过一万的大仗。 “而且朝廷还在大乾各州新建了几百座八方通明阵,用来检测妖邪动向,并给各大宗门定下巡防区域,只要出现重大疏忽,就得滚蛋换新人上位,紫徽山就因为槐江湾的事儿,被朝廷警告了。 “如此严防死守,直接逼得一品往上的妖道修士,根本不敢在大乾冒头,如果圣上是妖道中人,他这么卡自己脖子图什么?” 谢尽欢听完分析,觉得确实有道理。 乾帝虽然有些铺张浪费,但仅限于私生活,综合看来连暴君、昏君都算不上,更不用说妖道魔君。 “那叶世荣背后之人,估计就是某个位高权重的皇亲国戚,我待会去查查,看能不能找出什么蛛丝马迹。” 谢尽欢说到此处,便准备去斩妖除魔,顺便没收违法所得。 长宁郡主相信谢尽欢的能力,也没阻难,想想站起身来,取出一摞银票: “你今日为国争光,圣上都赏了,本郡主岂能亏待。” 谢尽欢瞧见此景有些好笑,本想询问要不要表演攒劲节目,结果忽然发现手脚不听使唤,‘鬼使神差’上前一步,勾起房东太太的下巴: “怎么?真把本公子当面首了?” ?! 长宁郡主何曾见过这种胆大包天的霸道护卫,措不及防都愣住了,仰头望着那张‘邪魅狂狷’的脸颊,憋了半天,才来了句: “你……你怕是有点恃宠而骄了哦~!” 呃…… 谢尽欢勾着国泰民安的小圆脸,心头也是一脸懵逼,但他也不好说自己鬼上身了,只能硬着头皮,强行圆场: “我乃正道中人,斩妖除魔是本分,图的不是这些俗物,郡主给分红,我自然得接着,但这银子,属于无功受禄,我要还拿,岂不真成了以色娱人的面首?” 长宁郡主明白了意思——谢尽欢是觉得她随意打赏银子,看低了他这正道侠士…… 话倒是有些道理,但你勾本郡主下巴作甚? 不该是本郡主勾你下巴吗? 长宁郡主自幼金枝玉叶、万人之上,还是头一次经历这么弱势的境况,都给弄不会了。 她稍加思量,才恢复居高临下的御姐气场,抓住胆大包天的手腕,把银票塞进谢尽欢领口,还故意拍了拍胸肌: “放肆~你今日找到暗子线索,本郡主才赏你,若是不喜,下次本郡主换点别的。 “本郡主想让你当男宠,岂会给银子?今晚让你在这儿侍寝,你就得乖乖留下,伺候完还得谢谢本郡主恩宠。” 我怎么会不喜欢银子,纯属被阿飘架起来了…… 谢尽欢感觉自己在‘软饭硬吃’,但这话也没法明说,当下只是道: “那是我误会了。冒犯之处还请殿下见谅,还有要事在身,我先告退。 “去吧~” 谢尽欢风一样的消失在了屋里。 长宁郡主硬被弄的心怦怦跳,等到身形消失在门口,才拍了拍胖头孔雀: “胆子真大……不过还真有点意思,怪不得墨墨扛不住……” …… ------------ 第四十八章 枉为君子 王府外。 银月当空,南宫烨背负长剑,悬浮在百丈夜空之上,黑裙帷帘随风摇曳,视线透过帷帽薄纱,打量着斜下方的偌大府邸。 王府环境雅致,西宅客院之中,可见一名身着白裙的姑娘,坐在白石台阶上,单手撑着下巴,望着不远处滚来滚去的藤球。 胖乎乎的大黑鹰,站在藤球上面,看起来是在表演踩大缸的戏法,不时还滚到姑娘跟前张嘴要饭,得到奖励后,又自己滚到别处。 遥遥瞧见此景,南宫烨不免想起了青墨刚上紫徽山的时候。 那时青墨不过三四岁,梳着羊角辫,见谁都唯唯诺诺不敢说话,遇见只白鹤,都能吓得躲在她背后,抓着裙子小心探头: “师父,这长腿鹅不会咬人吧?” …… 想到昔日童趣,南宫烨饶是性格如同不化冰山,嘴角也勾起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 一晃十几年,青墨也成大姑娘了,看这出神模样,还情窦初开了…… 女大不中留呀…… 只可惜徒弟的心上人,不怎么让人放心…… 想到谢尽欢白天熟练搭讪女子的举动,南宫烨难免怀疑此子的具体品行。 本来她想暗中观察谢尽欢,先帮徒弟摸摸底。 但谢尽欢早上回到王府后就没出门,而后又进了宫,刚刚才折返。 此时南宫烨在高空遥遥监视,可见谢尽欢先是去郡主屋里坐了下,而后很快就出来,到客院附近探头望了望。 她本以为谢尽欢会凑上去,搂着青墨说说话,甚至亲嘴调戏什么的。 但万万没想到,谢尽欢看了眼就进了屋,而后就带着兵器,鬼鬼祟祟翻上房顶,孤身朝外行去。 嗯? 南宫烨瞧见这可疑行迹,不由目光微凝,暗暗思索: 他大晚上出门,准备去做什么? 勾栏听曲…… 还是去见某些神秘高人…… 难不成这正气十足的面具下,还隐藏着令人发指的真面目? 念及此处,南宫烨自然无声无息落地,跟了上去。 因为知道谢尽欢‘追凶入神’,感知力远超俗子,南宫烨还保持了很远距离。 结果没跟多远,她就发现谢尽欢东街捡个斗笠、西街捡件蓑衣,变成了风尘仆仆的江湖客! 甚至连步态、身形都略有改变,如果她不是一直跟着,猛然在街上遇见,都不一定能认出来…… 此子果然有问题! 看方向是去逍遥洞,他准备去见谁? 冥神教接头人…… 还是南疆巫盟、龙骨滩邪道…… 又或者北周暗桩? 念及此处,南宫烨不由眉头紧锁,甚至有点担心挖出谢尽欢真面目,乖徒儿会伤心欲绝。 但作为未来的岳母,她必须摸清楚谢尽欢底细! 如此一路尾行,谢尽欢很快来到了逍遥洞,无声无息钻进了一个皮草铺面。 南宫烨瞧见此景,就知道铺子里面藏了秘密,因为距离太远听不见动静,就悄然拉近距离,落在了铺子侧面,仔细侧耳倾听。 下方房舍之中,很快传来了谢尽欢伪装的沙哑嗓音: “江州出产的雨前银峰,你这老头子还挺讲究。” “呃……阁下又是什么来路?” “又?老子血雨楼魏昆,过来问点事情。前几天,有人在威州那边收了不少‘醉骨香’,买家是谁?是何用处?” “这个……” 呛啷—— 兵器出鞘声! “诶诶!大侠且慢!嗯……前日确实有人收购醉骨香,量挺大,但不清楚是否为一拨人,也难以追踪去向……” “前些时日太叔丹在槐江上游屠戮数百平民,用的是疯尸花。你觉得这事儿,和太叔丹一事有没有关系?” …… 南宫烨听到这里,微微一愣。 虽然不明白谢尽欢为何化名‘魏昆’,但现在这举动,明显是在调查冥神教妖寇! 至于藏头遮面,估计是以暴力手段拷问消息,传出去不好听,她以前也这么干过…… 念及此处,南宫烨怀疑荡然无存,眼底甚至涌现几分惊疑,暗道: 刚参加完酒宴,大晚上不在家陪着粉粉嫩嫩的红颜知己,竟然偷偷跑出来斩妖除魔…… 你是想卷死正道侠士? …… 而与此同时,房舍二楼。 步寒英端着茶缸,站在画卷之前,汗流浃背急急思索: “嗯……醉骨香勉强能替代疯尸花,优点是好得手易保存,不像疯尸花一样得事前准备;但缺点是用量大、见效慢、药效差。 “疯尸花只用杀四五百人,就能炼成血妖丹;醉骨香至少得屠戮两三千人,才能达到同样效果。如果都是同一伙人来收购醉骨香,那从药量来看,确实可能和冥神教存在联系……” 谢尽欢双手杵着天罡锏站在背后,本来在认真聆听,但如影随形的阿飘,却忽然在耳边低语: “外面有人,似乎是白天搭讪的那个暮女侠。” 啊? 谢尽欢并未注意到有人靠近,眉头不由一皱。 虽然他有点不理解,暮云红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但当前这事儿还是得继续办,他哑着嗓子继续询问: “血妖丹似乎不能掺杂质,两三千龙精虎猛、欲望强烈、还得聚在一起的男人,冥神教到哪儿去找?军营都有提防炸营的准备,行不通。” 步寒英急急思索:“如果在京兆府周边的话,恐怕只有采石场、矿场等地,里面都是服刑罪徒,基本不会有女人小孩,干重活憋的久吃不好,欲望也低不了,食欲也是欲。” 谢尽欢并未久留,收起兵刃往后退去: “看在你交代痛快的份儿上,今天暂且饶你一命,下次再敢吞吞吐吐,可没今天这么好运气。” “是是是……” 步寒英连连点头,等待良久,确定背后没了动静,才如释重负拍了拍胸口,暗暗嘀咕: 啥意思?这地方暴露了不成? 怎么天天晚上有人堵他,不是拷问消息就是销赃…… 这地方可不能待了,不然早晚死这儿…… …… —— 稍许后。 谢尽欢走出暗巷,仔细探查周边,没有发现任何异样,低声询问: “她还在不在?” 夜红殇一直在注意小尾巴的动向,回应道: “距离太远,已经探查不到了,不过应该还在盯着。” “她来杀我?” “不像。嗯……更像是对你好奇。我估摸是你白天太主动,让人家姑娘起疑了,觉得你不是传闻中的正道少侠,想摸摸底子。” 谢尽欢觉得有可能,毕竟‘双飞渡气’的门道,换谁听了都得起疑。 他虽然暂时没干啥丧尽天良之事,但背后挂着个小尾巴,可不怎么好办事,万一遇到个可以掏心掏肺获取资助的道友,他怎么拿银子? 谢尽欢本来还想去叶世荣府上看看,此时自然改了主意,加快速度转道往内城行去…… 与此同时,建筑群上方。 南宫烨瞧见谢尽欢出来,并未立即跟随,而是在暗暗斟酌。 通过谢尽欢与这不知名舌头的交谈来看,收购‘醉骨香’的人,很可能就是京城暗藏的冥神教人手。 借用醉骨香同时魅惑住两三千人,可不是三品巫师能办到的。 冥神教属于妖道,巫师基本都是外来人手,有能力控住这场面的,若不是外来巫师,那就是走鬼修路数的‘鬼使’! 鬼使通常都是冥神教在一州之地的总负责人,虽然不可能是埋在朝中的暗子,但也是二号人物,属于一条很大的鱼。 这是谢尽欢打探的情报,她这岳母大人半途截胡,不亚于和小孩子抢奶吃…… 为此稍加斟酌,南宫烨还是继续尾行,想当个‘护道人’。 若是谢尽欢能查到线索并解决,她就不露面,解决不了,她再给予助力。 但让南宫烨做梦都没想到的是,她刚对谢尽欢产生了一点好感,谢尽欢扭头就败了个一干二净! 只见谢尽欢在城中左弯右绕,最后竟然又回到了内城,来到了挂着‘林’字灯笼的府邸外,悄然潜入其中。 南宫烨觉得这和‘醉骨香’的事儿应该没啥联系,正疑惑间,就发现谢尽欢跑到了小姐居住位置,在闺阁门外轻敲。 咚咚~ 很快,房门打开,出现了露出一张国色天香的脸颊,有些疑惑: “你怎么才来?敲门作甚……呜——!” 话没说完,谢尽欢就抱住人家风娇水媚的姑娘,低头堵嘴,抱的双脚离地,往屋里行去,手乱捏的同时,还用脚把门带上了…… 咔哒—— ?! 南宫烨瞧见这猴急模样,眸子瞪得犹如铜铃,心里自然明白这是在做什么。 堂堂正道少侠,竟然大半夜跑来偷人家小姐,简直岂有此理…… 不过那姑娘好像在等着,你情我愿,也不算偷…… 在人家屋里干坏事,也不知道人家爹娘知道不…… 枉为君子…… …… 南宫烨瞧见这架势,自然不好再偷听屋里是啥动静,转身离去,沿途还担心起乖徒儿。 谢尽欢已经有红颜知己,还有了夫妻之实,青墨可怎么办…… 青墨不会也已经…… 算了,儿孙自有儿孙福,这些事情,本就该青墨自己去应对,为师总不能帮你棒打鸳鸯,再牵线搭桥……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不对…… 南宫烨行出不远,双眸忽然一凝,想起了谢尽欢的传闻——谢尽欢不是在斩妖除魔,就是在斩妖除魔的路上…… 如今已经得到重要线索,谢尽欢不该玩人丧志才对! 难不成刚才靠太近偷听,被此子发现了? 南宫烨回头看了看亮着灯火的闺房,若有所思…… —— 求月票or2! ------------ 大概境界设定~ 骆漪辰正在办公室。忙着怎么扭亏为盈。最近。很多事都要他亲自处理。骆氏已然是一盘散沙。若不是骆漪辰苦心经营多年。恐怕也稳不住这一大摊子。他忙得晕头转向。却也不忘抽空给尚琦打个电话。 许梦琪本身就不是一个智脑型辅助,所以即使做出了相应的指挥也达不到完美,还不如借着这次机会,试一试韩琪是否能够担当的起这个位置,让他从一个凶猛系的打野,变成一个智商系的打野,也算是变向的转型吧。 无所谓道德,也无所谓法律。否则那儿不会滋生出青帮,也不会滋生出黄金荣、杜月笙、张啸林这样的人物。 董建伸手就把李娜的娇躯在一次搂紧,脸紧紧的贴在李娜的头上。 苏朵朵不免有些疑惑的问道!毕竟我都这么骚的人了,还能给出这种评价。 说着我一只手高高的举着吊瓶另一只手有些发颤的,向着苏朵朵伸去,而下一刻一颗心瞬间便扑通扑通的狂跳了起来。 既然如今已经搞清楚了南宫天澜的最终目的,那么对付起他来,就显得容易多了。 坚信叶墨并不会败的人很少,但依旧是存在,无论事实到底是怎么样的,他们都坚信着那个曾经创造了一段段让他们热血、难忘的战斗的传说。 自青绝死后。青风就将灵位摆在了房间中。房间内白色帷帐悬挂着。终日焚香不绝。始终是一片肃穆的氛围。每隔几天。青风就会独自來到这儿。将自己关起來。不知道在里面说些什么。 山本俊秀到来的时候发现高翼静静的坐在地上运功,似乎是在恢复体力,而其他人早已经不见了。 可是现在呢?老三才多大?连那位前辈的四分之一都不到,可是却实实在在的用出了剑气!他到底是人还是怪物?即使是从娘胎里就开始练武,想要达到这种程度也是不可能的吧? “怎么?”御言笑故意贴着苏欢身后停下,暖暖的气息喷在苏欢敏感的后颈上。 “敏敏,怎么?”兰德走到了兰明敏身边,见她盯着一个树丛角落眼睛都不眨一下。 莫安奇瞪大了双眼,惊讶的道:“一年?老大,你忽悠我呢?一年怎么会把军体擒拿练得那么熟练?”邵健笑而不语。 是了。孟回拥有那么大的情报搜集网。他的下属一定看得到她和钟离钰坐在屋顶上聊天。但是。他却潜意识里笃定以为。他们绝不止闲聊漫谈。 本来还有些犹豫的士兵听到了命令立刻不在犹豫,把手中的战斧举的高高,受伤的天狼人脑袋被砍了下来。 “身子是我自己的,我喜欢糟蹋管你什么事情!”吴双双一叉腰有些刁蛮的说道。 当厨房飘来阵阵香味时,邵健的母亲走进客厅,看着正在抽烟的邵健,原本有些舒展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正百无聊赖的躺在床上开天花板,一阵手机铃声传来,让邵健精神一振,他知道,肯定是师兄来了。 二十分钟之后,桃花睁开疲惫的双眼,她已经到了三次高C,清心的动作已经换了五六种,可是仍然不见清心鸣金收兵。 宋军追了没有多久,就听到前方窸窸窣窣的声音,非常奇怪,于是上前一看,只看见地上黑压压的一片不断蠕动。 “老大,叶家二老您通知了吗?”李沉还是觉得有些玄幻,不死心地又问了一句。 本来要是换做往常,这点动静根本就不能把大毛二毛给惊醒。不过大毛和二毛因为自己儿子今天被人杀死,心里就非常的不爽,睡觉也睡的也不是很爽。所以在听到声响的第一时间就醒了过来。 清心一拳砸在了那堵青花石的墙面上,顿时整个地面都摇颤了一下,紧接着那面青花石则是发出‘咯嘣’一声脆响,墙面上一道道裂痕划开。 果然,叶知郁心中那份越扩越大的不安让她意识到不对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当时麦老建议郑和,把知道内情的人全部杀掉,这样一來,秘密才不会被泄‘露’,也只有死人才会守口如瓶,他和道士作为郑和的心腹,自然还算是有点说话的分量。 玉玲珑,特殊装备,装备要求:无,无法交易,无法掉落!装备后降低怪物的仇恨度,并且可以让性情温和的动物对其产生好感。 “砍断?你看这花多高多粗,还没等你砍断呢,你就得先死了,更何况咱们还没有砍刀呢,竟说那没用的屁话。”大个子这次倒是聪明了,看明白点路子。 “放屁!老夫在此处,超然脱俗,世事红尘与我何干?什么治国,什么张弛,与老夫有什么关系?老夫奉命镇守于此,只为不让外人随意进出幽冥海!”府中,武曲君直接开骂,管他外面是青枫圣君还是红枫圣君。 这一些列的攻击都是发生在一瞬间,不过看到这里,众人都是大为震惊,虽然是突然出手,而且算是以多欺少,但是元始天尊毕竟是圣人,而这几人竟然能够让元始天尊后退。 若是千伊雪躲闪慢了半拍,这头妖兽的利爪,足以将她拦腰切成两半。 丹客本能的左右看了几眼已经没了同伙的两个木桩,特别当看到肥胖男的碎衣片和春媚的发簪后、耳环时,已经很想瘫倒在地上昏死过去,以缓解此刻内心的极度恐慌。 如果是一个普通人,自然是没办法逃跑的,面对这一幕只能束手就擒,毕竟他们的攻击可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 大师兄交代的凶手,让空悟找到了复仇对象,只是他不知道至一他们被关在哪里,只能一年一年的找寻,直到他在机缘巧合下去了哪里,这才有幸接触到了更多的秘辛。 “果然这些人才都想吃独食,如此正合我意,无量天尊你对我这后辈还真是没说的,看我这次怎么阴死他。”高华埋着头一副身受重伤向王强进发,对方一声不吭等他去送死,与他计划完全吻合让他心里美滋滋。 ------------ 第四十九章 他来了 境界流派单章,剧透有点严重,限制想象空间,所以还是删掉吧,以后发书友圈里比较好or2! ———— 窗外银月如霜。 林婉仪打扮的漂漂亮亮,在圆桌旁端坐,正在提笔算账,桌上点着小灯,还摆着食盒,里面是今日份的晚餐,为防谢尽欢过来晚来凉了,专门放在盒子里保温着。 另外,林婉仪手边还放着一沓银票,部分是她自己攒的嫁妆,还有谢尽欢交给她的银子,以及从家里支来的银两。 白天在家无事,她本来还想着去买几件新衣裳,结果中午步师叔忽然跑过来,说有个大活儿,要问她借点钱。 她询问是什么活儿,步师叔还神神秘秘不说,只说先借三万两银子,事后给她三分利。 如此巨款,林婉仪肯定想拒绝,但缺月山庄不光传她修行法,当年老爹重病,还给了一味救命药材。 庄主的恩情摆在那里,她也不好直接回绝,便准备先跟男人商量下,再拿主意。 毕竟谢尽欢非常厉害,若是真出了岔子,说不定还能帮她把银子找回来…… 这就是老娘说的主心骨吗? 怪不得总劝我找男人要找有本事的…… 不过依靠男人,显然也有风险,谢尽欢昨天都敢厚着脸皮抱她睡,今天要干些啥,她都不想…… 紫苏若再不来,小姨我呀,怕是要…… 咚咚~ 林婉仪正如此胡思乱想间,房间外传来了敲门声。 她吓得微微一哆嗦,连忙把账册收起来,略微整理了下衣裙,做出端庄贤惠的模样,起身来到门口: “你怎么才来?敲门作甚……呜——!” 话音未落,她就被门外的白衣登徒子,和小别胜新婚似得,直接把她拥入怀中,低头堵住了嘴唇,继而腰间一紧,整个人被抱了起来,往屋里走去。 ?! 林婉仪虽然不是第一次啵嘴,但措不及防之下,整个人还是懵了! 等反应过来,已经被抱到绣床跟前,整个人往后倒去! 扑通~ 你这色胚,你想做什么?! 林婉仪被压在床榻上,悬空小腿晃了晃,慌不择路之下,只能去咬谢尽欢舌头。 结果压在身上的臭男人,反应还挺快,抬头躲开,捂住了她的嘴: “嘘~有人跟踪我。” “?” 林婉仪当即安静下来,但马上又觉得不对: “有人跟踪你,你把他大卸八块就行了,亲我做什么呀?!” 谢尽欢也不清楚‘暮女侠’还有没有跟踪他,才出此下策,当然,也有故意的成分。 此时摁着眼镜娘,他语重心长道: “我不清楚人还在不在外面,咱们演个戏,我注意外面动静,你稍微装一下……” 说着低头继续。 ?? 这是演戏吗? 你这就是来真的! 林婉仪被按在被褥上亲,脸色涨红如血,身子扭来扭去,却扭不开,如此挣扎片刻后,林婉仪也只能强忍羞愤选择了装鸵鸟,闭着眸子不抵抗不配合。 但孤男寡女这么被摁着欺负,彼此唇齿相合,想心如止水属实有点难…… 林婉仪察觉贝齿被敲开,心都快从衣襟里跳了出来,忍了不过片刻,手就无意识搭在了肩膀上,呼吸也起了波澜: “呼~……” 谢尽欢认真波波,也在暗中让鬼媳妇探查外面的动静,结果等了半刻钟,都不见任何人靠近。 看来暮女侠被吓走了…… 谢尽欢本想起身,但婉仪羞答答的还挺享受,没让他停,他停了显然不合适…… “呼~……” 林婉仪被亲的晕头转向,脑子一片空白,也不知持续了多久时间,直到迷迷糊糊间,发现碗碗被拿住了,整个人才一激灵,连忙睁开眸子查看,而后手忙脚乱推搡: “你……你别太过分!人走没有?” 谢尽欢转头望向门口,神色凝重: “我也不清楚。” “你……” 林婉仪又不是傻小姨,目光微凶: “你先把手拿开!” “哦……不好意思,情不自禁。” 谢尽欢轻轻笑了下,起身看了看门外: “辛苦了,人应该走了。” “你简直是……” 林婉仪都快被亲化了,连忙坐起身来,整理了下衣襟,想凶谢尽欢,但又怕继续被欺负,于是改为抱着胸口,后脑勺朝向谢尽欢,一副生气了的模样: “哼……” 谢尽欢也没再得寸进尺,起身来到桌前打开食盒: “又给我准备了吃的?那我先开动了,待会还得出去一趟。” 林婉仪心跳如鼓还没缓过来,闻声略显疑惑: “你去哪儿?” “找到了点冥神教的踪迹,得去看看情况。” “?” 林婉仪轻轻吸了口气,本想说:“我等你一天了……”,不过这话显然不太对,于是改为嫌弃中带着三分关心: “你只是郡主的贴身护卫,这么拼命作甚?就算心向正道,也得劳逸结合……” 谢尽欢也想放开了玩,但老爹是被冥神教算计,这些人肯定得杀干净: “放心,我办事儿快,一会再回来陪你。” 林婉仪抿了抿嘴,见谢尽欢亲完和没事人似得,直接就开始吃她准备的饭菜,想生气又不知道怎么发火,在独自坐了片刻后,还是起身来到了跟前: “明天不给你做饭了,人善被人欺……” 谢尽欢眉眼弯弯,柔声道歉: “刚才是真有人跟踪,下不为例。来,吃口小酸萝卜……” “你把我当什么了?” “当小情人呀,张嘴,啊~” ?! 林婉仪被这没脸没皮的话羞的想掩面而逃,左右躲了几下,但架不住谢尽欢软磨硬泡,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张嘴接住了,然后脸又红成了苹果…… …… 昏黄烛火照亮了桌上几样热气腾腾的小菜。 男女坐在圆桌旁,男人大快朵颐吃饭,女人端庄贤淑坐在身侧,虽然看起来不亲热,但时而还是帮忙倒上一杯酒,场景看起来,活像是在外奔波一天的相公,回家被还扭捏的新媳妇款待。 林婉仪起初很窘迫,但谢尽欢认真吃饭,除开逗她也没再动手动脚,心绪还是慢慢压了下来,倒酒同时柔声道: “谢尽欢,我……我和你商量点事。” 谢尽欢动作一顿,望向身侧丰润多汁的眼镜娘: “让我提亲?” “啐~谁要嫁你。” 林婉仪眼神一瞪,继而又蹙眉道: “是正事儿。今天师门那边联系我,要支点银子,给我三分利,但数额特别大,我拿不定主意……” ? 谢尽欢觉得这绕来绕去又转回来了,好在婉仪没让他先付尾款,不然这局面能直接卡死。 “嗯……给就是了。缺月山庄要是敢讹你银子,我把祖师堂都给他们扬了……打我作甚?” 林婉仪在谢尽欢肩头轻拍了下:“缺月山庄是我师门,你岂能扬祖师堂?银子真没了,你帮我追回来就行……” “没问题。” 林婉仪有男人背书,心里安稳多了,又帮忙倒了杯酒…… …… 一刻钟后。 谢尽欢走出闺房,林婉仪扶着房门目送,叮嘱道: “你注意安全,我把门给你留着,早点回来。” “放心,我杀人特别快。” 谢尽欢摆了摆手,让婉仪先进去后,才飞身宅院,沿途扫视建筑群,询问道: “那大漂亮不会还跟着我吧?” 夜红殇扛着小伞勘察周边: “反正不在附近。” 谢尽欢见此也没多言,悄悄摸摸隐入夜幕,朝着叶世荣府行去…… —— 外城,叶世荣府。 叶世荣虽贵为男爵,但对外性格节俭,只在外城靠近城墙边的水门街一带购置了一栋宅邸。 夜过子时,白发苍苍的叶世荣,提着一个饭盒,绕过游廊,来到后院的水井旁,飞身跃入井底,右手按住石壁,流光闪过后,石门便自行移开,露出了向下阶梯。 哗啦啦~ 细微话语声,也从地道声处传来: “看到没有?我就说李公浦这龟孙,斗法斗不过谢尽欢这怪胎。饵被吃了不说,家产都被搬了个干净……” “周明安有可能是被谢尽欢弄死,但把房中财物洗劫一空,这事儿应该不是谢尽欢所为……” “这说不准。说实话,昨晚李公浦没死,我都挺意外,不过李公浦明摆着做局,应该活不过今晚……” …… 叶世荣提着饭盒,顺着地道深入,不过片刻,便来到了一间地下室内。 地下室弥漫着药味,两张病床拼在一起,上面还放着打发时间用的骰子、杂书。 何参休养几天,已经能活动,此时单手搭在膝盖上,正绘声绘色危言耸听。 香主张褚腰腹伤口依旧扎着绷带,养伤闲来无事,也在推测着谢尽欢下一步动向。 瞧见叶世荣进来,何参连忙坐正: “叶老,谢尽欢今天又干啥了?” 张褚也是回过头来,有点好奇。 叶世荣把饭盒放下,也没让两人失望: “刚在麟德殿,谢尽欢敲了一曲傩乐,杀气腾腾技惊四座,狠狠打了北周使臣的脸,得皇帝重赏。照这势头,此子确实摁不住了。” 张褚这两天听到各种消息,只觉自己是脑壳进水,才会想着去金楼刺杀这么个鬼东西,他皱眉道: “此子武艺高强、追凶如神也罢,还会乐律?我记得傩乐,好像是巫教祝祭一脉的绝学……” 何参听见这话,一拍脑门: “对了。牡丹池出事儿之前,我师父好像说过,谢尽欢的红颜知己,有可能是缺月山庄的人。谢尽欢来历神秘,却又本事通天,你们说他会不会是司空老祖教出来的人,准备靠他重入中原?” 叶世荣在跟前坐下:“让教内查过,不是司空老祖的人。能会这么多本事,似乎只能出自隐仙派。此子太过难以捉摸,最好的应对方式,是别打草惊蛇,让他和李公浦狗斗。” 何参摇了摇头:“谢尽欢这人邪乎的很,我压十两银子,赌李公浦活不过今晚上。” 叶世荣皱眉道:“今天谢尽欢得了圣上青睐,李公浦眼看压不住,说不定会起杀心,谁先杀谁不一定。” “那我和叶老对赌,看谁先死……” 张褚摆了摆手,岔开话题: “血妖丹的事情安排的怎么样了?” 叶世荣没在搭理何参,想了想道: “目前顺风顺水。三爷亲手操刀,还在几个地方故布疑阵,应当出不了岔子。你休息好了,也过去搭把手……” 何参刚打开饭盒,听见这话探头道: “要不我也去帮个忙?坏事经验也是经验,以后还得仰仗教内庇护,总得给个表功的机会。” 叶世荣摇了摇头: “你不是冥神教门徒,而是太叔丹门徒,常言有其师必有其徒……” 何参郑重道:“我是被师父名声拖累。要不这样,从今以后,我和太叔丹断绝师徒关系,杀师之仇下辈子再报……” “太叔丹就是这样的人,看来你学到家了……” “嘿?” …… 三人如此瞎扯片刻,叶世荣收起餐具,起身离开了地下室。 何参眼见指望不上叶老,又看向难兄难弟: “张香主,咱们同床共枕几天,我什么性格你也该看出来了……” 张褚点了点头:“走正道贪生怕死,走邪道瞻前顾后,走妖道觉得自己还是个人,但干的全他娘不是人事儿。” “嘿?” 何参张了张嘴,还没酝酿出反驳之语,忽听上方传来一声: 轰隆—— 砖石炸裂之声! 地下室内随之死寂。 张褚迅速拿起床侧佩刀,抬眼望向上方: “上面暴露了?!” 何参眉头紧锁:“不至于,兴许只是谢尽欢杀过来了。” “他怎么可能跑这儿来?” “我还想问他怎么可能跑去尸坑、赌船。后门在什么地方?” “啊?” …… ------------ 第五十章 入室行窃改抢劫 夜色已深,偌大宅邸内悄无声息。 谢尽欢绕开了为数不多的护卫,摸进叶世荣私宅,通过鬼媳妇勘察,发现此地外松内紧,看似平平无奇,但内宅之中有不少示警机关,比李公浦的宅子都严密。 夜红殇身着红衣飘在身侧,略微探查过后,提醒道: “这地方有法阵遮掩气机,估计是防着有心人勘测,难以摸清具体人手,你当心一点。” 谢尽欢其实光看宅邸位置,就猜出叶世荣底子不太干净。 宅子在外城偏僻处,周围巡逻人手极少,仙官也不怎么来这里;靠近城墙,出了城就是洛河,事发逃遁也方便。 如果他是妖寇,肯定也选这种地方落脚,而不是高人扎堆的青泉巷。 不过为了确认,他还是步步为营顺着围墙摸行,来到了主人居住的院子,略微探听,可见院内没有任何风吹草动。 没人…… 车马都在,叶世荣总不能徒步出门…… 还是乔装打扮,去面见冥神教高层了…… 谢尽欢稍显疑惑,从屋脊处悄然探头,确定房间内没任何光亮后,无声无息落在正屋外,把门推开一条缝查看。 门内是书房,内部没有人手,墙上挂有名家字画,多宝阁上多是玉器花瓶,书架上摆着常见典籍,整体平平无奇,最特别的当是剑台上陈列的一把宝剑,剑鞘呈黑色,镶嵌红玉,握把以金丝编制,不出意外是护驾有功,皇帝赏赐之物。 夜红殇扫视一圈,见这人颇有些家资,调侃道: “似乎没在家,侠不走空?” 谢尽欢此行主要目的是寻找冥神教线索,当前还是得以正事为主,他悄然进屋房间,鼻子嗅了嗅,发现屋里弥散着淡淡香味,味道挺特别: “这是什么味道?” 夜红殇目光锁定挂在书桌旁的一个香囊: “好像取自某种奇珍异兽,香味能中和血煞之气,祛除房间里残存味道,是妖道无疑了。” 谢尽欢微微颔首,确定屋子里没机关陷阱后,来到书架、书桌旁检查,可见书架上有些许公文卷宗,时间最近的一份,是何皇后归乡祭祖的各种安排…… 何皇后是京兆府本地人,故里在红樟县,在乾帝尚是不得宠皇子之时,就已经嫁给了乾帝,因为距离娘家近,每年都会与何国丈一起归乡祭奠。 因为老爹是县尉,得负责皇后仪仗离城时的治安,谢尽欢知道这些事情,时间也大略对得上,这情报倒不是十分可疑。 但红樟县也确实有个官营采石场,京城所用石材,基本都是就近从红樟县运来…… 谢尽欢暗暗检查卷宗,分析着各种可能性,尚未得出确切结果,房间外忽然传来细微动静: 哗哗哗~ 石门滑开的轻响。 谢尽欢目光微凝,当即压下所有声息,转头看向窗户。 夜红殇先是往外打量,又望向地下,微微挑眉: “井底有暗道,叶世荣回来了,可以谋财害命了。” ? 谢尽欢觉得鬼媳妇这话,多少有点影响他人设,但当前情况确实也差不多…… …… —— 主屋之外,残云遮月。 叶世荣悄然从井口飞跃而出,先是扫视左右,确定没有任何异样,才提着食盒前往主屋。 此地明面上是他的私宅,但实际上为冥神教的一处安全屋,封城期间人手进出,乃至城中有变紧急撤离,都是走这里,张褚负责暗中联络,他则负责明面遮掩。 为防被城内高人、法器侦测,整个宅子都暗布法阵,设有警戒机关,外围仆役也都是他亲信家丁,未经允许不得进入内院,正常来讲,就不可能有人无声无息摸到这里。 为此叶世荣也没太多戒备,沿途还在思索着何参刚才的胡言乱语,但走到主屋窗口附近,脚步却骤然悬停半空,鼻子略微抽了抽。 人的味道…… 妖道体修在巩固半妖体魄的同时,感官自然会同步增强,鼻如犬、耳如猫、目如鹰是基本,而人只要不是金身无垢,就必然存在细微味道。 更不用说某人刚才还喝小酒、揉大奶猫,染了一身胭脂雌香…… 味道太过细微,叶世荣尚在判定是外面飘来,还是有人刚来过院子,心头忽然生起心悸悚然,右手几乎下意识抬起! 而也在这同一时刻,右侧整面墙壁,猝然鼓胀、爆裂! 轰隆—— 继而三十六节天罡锏,在月下泛出幽森银芒,裹挟无边碎石木屑,直击颅顶! 嘭—— 卡啦—— 重锏正中上抬右臂,令人牙酸的骨裂粉碎声中,叶世荣小臂瞬间被抽成两截! 天罡锏余势不减,锏稍依旧落在头颅之上,霎时间血雾爆溅,整个身体被强横气劲与碎石冲击,当即横飞向台阶外的庭院! 轰隆隆—— 气浪沙尘横扫整个庭院,撞上围墙又冲天而起! 与之同时升起的,还有一股让人毛骨悚然的骇人血煞! 叶世荣被一锏抽飞,并未当场暴颅,反而半途左手抠入白石步道,手指在地面拉出四条长槽! 哗啦啦…… 而随着身形停滞,叶世荣变为单手撑地半匐,体态犹如蓄势待发的猎豹。 原本的苍老面容,也化为被鲜血染血的修罗鬼相,双眸猩红、青筋密布,浑身肌肉剧烈涌动,以至于衣袍崩裂,发出‘咔咔’脆响,后背逐渐拱起,甚至连双臂、双腿,都肉眼可见的变粗,整个人体型,好似瞬间扩大了一圈儿。 “呼——” 粗重鼻息从飞沙中响起,宛若被激怒的蛮牛恶虎! 与此同时,破碎墙壁后方的黑暗之中,也响起了清朗声音: “一棍子就抽出了二阶段,叶爵爷看起来还没太叔丹厉害。” 叶世荣猩红双眸死死盯着书房破碎墙壁,眼底带着滔天怒火与杀意,但听见让人记忆犹新的嗓音后,狂怒眼神又是一凝。 踏踏踏…… 细微脚步声,从主屋破洞内响起。 很快,黑暗中出现了白袍下摆,继而是扛着天罡锏的挺拔身形,以及那张俊美非凡,但在此刻看起来,又堪比索命阎罗的脸颊! 咕咚咕咚…… 叶世荣被一棍子抽出应激状态,胸膛肉眼可见的在跳动,看起来犹如瞬间进入过载状态的杀戮引擎,但眼底疯狂暴虐却被压下,取而代之的是深入骨髓的疑惑茫然: “谢尽欢?!你为何会在老夫书房?” 咚~ 谢尽欢走出破洞,双手杵着天罡锏,打量着逐渐展露半妖之躯的叶世荣: “叶爵爷觉得我应该在哪儿?” 叶世荣完全想不通谢尽欢怎么就跑摸到了这里,饶是内心杀欲冲天,还是忍不住沙哑反问: “你应该去杀李公浦!他做局杀你,你没发现?” “发现了。不过仇有轻重缓急,李公浦只是让我爹贬官,派人赶尽杀绝的是你冥神教。” 谢尽欢直视那双猩红眼眸: “明人不说暗话。我爹的事儿,还有主子是谁,叶爵爷仔细给我讲讲。作为回报,我让你死个体面,不然落在钦天监手里,你可是求死不能。” “嗬……” 叶世荣嘴角勾出一抹狰狞笑意,身形下压几分,犹如恶兽喘息: “宅子布有阵法,八方通明塔探查不到此地血煞,等仙官听到动静赶来,老夫早已经把你抽魂拆骨远走高飞,用一个明面身份,换掉你这条天骄命,不亏。” 谢尽欢转眼望向内城方向的夜空,确实没发现高人破空而来。 好在他也没指望朝廷过来帮忙,自己活捉叶世荣拷问情报也一样! “妖道体修,号称是脑子都练成腱子肉的武夫;恰好我这银龙八式,专杀武道百家,孰强孰弱,我还真想见识见识。” 谢尽欢抬起天罡锏,指向院中体型伟岸的浴血半妖: “既然叶爵爷想一展所学,来吧。” 呼~ 话落,沙尘落尽。 庭院陷入剑拔弩张的死寂,只剩森白月色,照应庭前两人! 而与此同时,视野极远处,一栋房舍上方。 孜孜不倦跟踪女婿的南宫掌门,隐匿在阴暗之中,目光望着院子里那只体魄畸变的妖寇,眼底满是诧异。 刚才她就知道,谢尽欢这种正道少侠,不会把时间荒废在女人肚皮上。 结果不出她所料,谢尽欢不到两刻钟就完事,又偷偷摸摸跑了出来。 虽然时间确实不长,但为了抓紧时间斩妖除魔,速战速决完事就走,让那姑娘自己洗洗也正常吗…… 如今真抓出了一个妖寇,她这岳母大人,心底印象还是改观了不少,目前只觉得此子什么都好,就是略色。 斩妖除魔途中,还不忘去红颜知己家里来一发,你腿不软的吗? 枭雄气态这么足,待会要是脚步虚浮打不过,看你怎么办…… ------------ 第五十一章 铜人披宝甲 寒月无声,秋风瑟瑟。 叶世荣血红双目怒视堂前人影,只是右臂略微扭动,小臂便重新绷直,连被砸出的青紫血痕,都肉眼可见消退。 谢尽欢已经见识过妖道的恢复力,只要一波打不死,那就得打到气血耗尽,见状并不意外,只是抬起左手勾了勾! 嘭—— 庭院强风骤起! 叶世荣彻底被激怒,浑身气血催发至顶点,肌肉虬结的粗壮双腿原地重踏,整个人犹如暴跃牛蛙,身形前扑带起血雾尾迹,双手犹如鬼爪: “喝——” 妖道体魄远胜于其他流派,如此骇人爆发,寻常人根本反应不过来。 但谢尽欢显然不是啥寻常人,面对忽如其来的攻势,右脚后拉天罡锏上抬,左手顺势抹过锏身,无形气劲朝三十六节锏身汇聚,集气声肉耳可闻! 嘶~ 无边锋芒冲天而起! 叶世荣直面锋芒,犹如一头扎向蓄势待发的重炮,察觉不对当即飞身侧闪。 也在此时,谢尽欢浑身气劲也压缩到极点,单锏突刺、身随锏走! 轰隆—— 冲天气劲裹挟漫天飞沙与血雾,霎时间化为一条龙卷,眨眼洞穿整个庭院,直击侧闪妖影! 叶世荣知道谢尽欢武道功底很强,但确实没料到一个三品初期的武夫,爆发力能恐怖至此。 但叶世荣已经踏入三品中期,正常来说能和二品武夫扳手腕,面对直击心门的杀招,直接祭出了‘一力降十会’,粗壮妖臂横扫,抓向无坚不摧的天罡锏,身形同时行云流水回旋,一记‘蹬心重脚’直踹胸腹! 轰! 天罡锏犹如穿甲重弹,在被妖爪抓住瞬间,裹挟气劲已然爆发! 叶世荣半个手掌直接被扯烂,虽然未能阻碍天罡锏冲势,却也强行压偏了攻击方位! 而旋身一记重踹,粗壮右腿犹如绷到极限的弹簧,被猛然扣动了扳机,右脚弹出,瞬间崩碎脚上鞋袜,速度快到谢尽欢甚至难以看清。 嘭—— 如此不讲道理的兔子蹬鹰,如果正中心门,哪怕身着软甲,也得韩靖川一样,被震个心肺俱碎、当场殒命。 但让叶世荣都万万没想到的是,势大力沉的一脚正中心门,谢尽欢身上锦袍瞬间四分五裂,身形却犹如‘磐龙横岗’硬扎大地,胸腔宛若实心铁坨支撑着软甲,硬是让冰鳞甲未曾凹陷半分,冲击力随之扩散到了整个上半身。 哗啦—— 虽然力道太大,谢尽欢未能扎住下盘,整个人被踹的倒滑出去两丈有余,在地面拉出两条长槽,但体态几乎没有任何晃动,甚至还顺手把天罡锏抽了回来! 哗啦啦…… 一击过后,双方动作戛然而止。 叶世荣右手皮开肉绽,却又在迅速愈合,望着谢尽欢倒滑出去的身形,眼底满是错愕。 谢尽欢身着无袖软甲,胸腹曲线展现无疑,驻足站定后,便随手洒去天罡锏血迹,拍了拍胸口灰尘: “就这?刚在国宴上没吃饱不成?” “呼……” 叶世荣浑身血气蒸腾,看似狂躁嗜血,但心底明显陷入了‘老虎吃天、无从下口’的茫然。 南宫烨在远处观战,瞧见这一幕,眼底也从对侠士的欣赏,化为了对武道功底的惊艳。 妖道体修派,追求的是极致的肢体强度,攻伐路数如同妖兽,身体每一个部分都是兵器。 按照常理,无论身着软甲还是硬甲,都只能抵御利器刺击,难以完全防护蛮力震击。 但谢尽欢这招‘磐龙横岗’,是专门用来对付内门武夫的专杀绝学,真气瞬间阻塞全身气脉,不留任何突破口,同时充当保护内腑的缓冲,专防内劲震击。 本来这招还害怕利器,但披上徐魂礼亲手打造的一品冰鳞甲,那就是‘铜人披宝甲’,内外都是铁王八,只要打不烂软甲,就没法伤及躯干。 这两者配合下来,约等于物理免疫,叶世荣想杀,只能攻击四肢、头颅! 但高手过招想打头谈何容易,更不用说谢尽欢还持重锏打徒手,叶世荣骨头再硬,也硬不过兵刃,一碰就断。 叶世荣显然也意识到,谢尽欢这身赖皮配置,杀他个妖道体修,远比杀太叔丹容易。 此地是京城内部,交手动静传出,巡逻仙官随时可能抵达,叶世荣眼见啃不动,当即放弃斩杀想法,身形暴跳向院墙,半途周身爆出黑雾! 嘭~ 黑雾为冥神教独门绝技‘玄冥化鸦’,不过江湖上通常称之为‘墨鱼屁’,其让体魄转为超负荷状态全力逃遁,且以尸烟封住所有气息,附带鬼影干扰视野。 因为妖道爆发力本就强于其他流派,只要以此法拉开距离,基本不可能再追上。 但就在叶世荣身形反冲之时,背后已经猝然响起一声: 嘶~ 轰隆! 无双龙卷再起! 叶世荣咬牙全速往前奔袭,强行脱离这骇人一锏的突刺范围。 但谢尽欢知道追不上,完全是把大招当做位移用。 待到重锏抵达强弩之末,谢尽欢身形也已经追至近前,落地双足滑开,单锏后指身若崩弓! 呼—— 霎时之间,无形气劲吸扯周遭一切! 连漫天沙尘及黑雾,都往天罡锏移动寸余。 而后碾碎身前一切的锋芒,也随之冲天而起! ?! 叶世荣察觉撼山摧城般的骇人威压,脸色骤变,知道背心接不住这一击,只能在奔袭中旋身,顺势全力一爪扫向后方。 飒—— 轰隆! 也在此时,重锏当头劈下! 银色锏身裹挟滔天沙尘,自天空看去,犹如黄龙坠世砸入大宅! 无形气劲碾压身前一切,周遭廊道砖瓦四分五裂,连地面都被撵出一条凹槽,瞬间蔓延到了叶世荣脚下! 叶世荣一爪后撩,带起的强风如破风翼,把坠地狂龙从中一分为二,人影处于狂潮之后,远看去就如同单爪破开滔天洪流! 叶世荣反应不可谓不快,底蕴也绝对不差,但顺势徒手后撩,对上谢尽欢倾尽全力的正面爆发,就不可能接住! 只是一瞬之间,叶世荣整条右臂连同肩膀,就被天罡锏抽碎,凄厉爪风也被坠地黄龙淹没,整个人往后飞出,带起一线黑血! 而谢尽欢一击落地,便后抽天罡锏,左手顺势抹过锏身! 嘶~ 轰隆—— 招招连环! 天罡锏指哪儿碎哪儿,叶世荣赤手空拳却很难破防,饶是半妖之躯,也无力招架这种蛮横连击,眼见避无可避,只能抬起左手硬抓! 轰隆—— 天罡锏犹如飞梭,瞬间擦破叶世荣手掌,贯入左大臂,直接将碗口粗的胳膊从中撞断! 彼此擦肩而过之时,谢尽欢身形回旋,反手就是一记狂龙扫尾! 咔—— 叶世荣身形堪堪落地,势大力沉的重锏,已经落在双膝之上,双腿未曾断裂,却瞬间反凹,整个人扑倒在地,发出一声惨绝人寰的: “啊——” 但谢尽欢打断叶世荣四肢,依旧觉得不保险,驻足之时天罡锏高举,犹如神人擂鼓: 嘭—— 嘭—— 嘭—— 三声骨裂地陷的闷响! 叶世荣已经失去活动能力,在重击之下,大腿骨、腰椎都被硬生生砸碎,几乎眨眼没了动作,口鼻血如泉涌! 沙沙沙~ 被气劲扬起的飞沙落叶,当空缓缓降下。 已经化为断壁残垣的庭院,也在谢尽欢收手时,又恢复了平静。 谢尽欢随手洒去铁锏血水,低头看向几乎化为烂肉的叶世荣: “武道是滴水穿石的硬功夫,只求体魄不重技法,纵有九龙之力加身,真交手也不过是蛮汉挥锤,你不说高我半品,压我一品,我照样杀你。如今看来,还是太叔丹这三姓家奴厉害点。” “咳咳……” 叶世荣口鼻血如泉涌,眼底愤恨丝毫不减,却再难挣扎,口鼻涌出大股血水,提气试图恢复体魄伤势,但周围没有活人充当‘血包’,躯体残成这样,光靠自身精血很难迅速恢复,更不用说谢尽欢还守在跟前。 咚~ 谢尽欢单手杵天罡锏,半蹲在叶世荣旁边: “你幕后之人是谁?三年前行宫闹鬼,到底怎么回事? “老实交代,我给你个痛快,不然落在钦天监手里,你照样得招供,还白受皮肉之苦。” “咳咳……” 叶世荣不停咳出血水,察觉已经不可能反手,面对冷声质问,并未回答,而是露出一抹狰狞笑容: “老夫生于微末,靠从龙之功得一身富贵,知遇之恩不能忘。” “幕后之人不是皇帝,你还想诱导我去弑君?” “呵呵~咳……” 谢尽欢见叶世荣不说,也没啰嗦,回到屋里拿起拔出御赐宝剑,重新来到跟前: “叶爵爷是京中老人,名望不算低,就算走了妖道,也算条铁骨铮铮的硬汉。 “这种人物,被人把老二割下来塞嘴里,挂在大街上示众,应该能名传大乾各地……” “咳……?!” 叶世荣狰狞笑容一僵,显然没料到谢尽欢会说出这种狠毒话语,不过还是道: “你这正道侠士,就算干得出此举;我妖道贼寇,人死灯灭,会在意被人弃市侮辱?” “谁说要你死了?活着示众,才叫示众。” 谢尽欢抬起剑锋,贴在叶世荣脸上,手腕轻抬就削下一块皮肉。 嚓嚓嚓…… “呃——” 叶世荣面目发出狰狞,牙缝里渗出血水,目光似乎想将近在咫尺的人影生吞活剥,四肢腰椎全断,却无能为力。 “你现在应该盼着仙官早点过来,落在他们手上,应该用禁药迷乱神魂拷问,不会这么痛苦。我不一样,走传统派,比较守旧,坚持古法拷问……” “嘟呜呜……” 谢尽欢正说话间,遥远的建筑群间,忽然传来玄迷笛音。 声音很低,几乎能被风声遮掩,却透过无数建筑传到了此地。 原本满目愤恨的叶世荣,听到远方的笛音,狰狞表情忽然流露出了几分如释重负,望着谢尽欢,口含着血水沙哑道: “老夫怎么死,轮不到你做主!我在下面等你……啊——” 话没说完,就发出了一声厉鬼哭嚎般的惨叫。 继而额头骤然青筋鼓涌,皮肤迅速转为青紫,双目、耳朵、鼻孔皆有血水涌出,面相犹如厉鬼! 谢尽欢瞧见此景眉头一皱,提剑起身望向远方: “什么东西?” 夜红殇站在身侧,略微探查: “此人被下过降头,有人在远处唤醒蛊虫灭口。” 谢尽欢能听到声音,但距离恐怕不下两里,根本来不及追过去制止,便转头看向叶世荣: “能不能打断?” “这是防止泄密的‘死手’,蛊虫已经被唤醒,陆无真来了最多也就留下一缕残魂,来不及了。” 也在几句交谈之间,叶世荣皮肤完全转为青紫,生机迅速流逝,狰狞双眼没了神采。 谢尽欢见状眉头紧锁,提剑追向方才的声音来源,但尚未跑出庭院,东北方的夜空就传来两声: 轰—— 轰鸣巨响之中,可见砖石飞溅,雷光划破夜幕,把外城大片建筑都照的雪白! 但动静只持续一瞬,就戛然而止。 谢尽欢脚步微顿,以为是驰援仙官发现了暗藏咒术师,当下并未立即赶过去,而是折返回书房,从字画后的暗格中拿走了些许违法所得。 毕竟这野怪不能白打,消息没问出来,盘缠总得贡献一点…… …… —— 求月票~ 推荐一本《师尊先听我解释》,大伙有兴趣可以看看哦~ ------------ 第五十二章 暮女侠? 两里开外,一处老旧染坊内。 原本晾晒的布料和木架,已经被气劲轰碎,墙壁上出现一个两米方圆的破碎洞口,贯穿数栋建筑。 染坊中心,出现了一个凹坑,地面上残存焦黑雷击纹,以及布料碎块、乌黑血迹。 南宫烨手提三尺青锋,站在破洞另一头,浑身气劲蒸腾,散发出让人不寒而栗的威压,但帷帽下的双眸,却满是凝重。 方才谢尽欢在叶宅古法审讯,她本在远处观摩,结果远方随之传来玄迷笛音。 意识到冥神教在用‘噬身蛊’灭口,她第一时间摸到此地,掌功轰开建筑群,一记至阳雷砸向声音来源。 但攻击全部命中,目标却并未当场气绝,反而炸开一团黑雾,瞬间消失了踪迹,只在原地留下些许血迹。 为了抓住冥神教大鱼,南宫烨是不计代价全力出手,能硬接她一招而不死的人,只可能是一品巅峰的妖道,也就是那名在炼制血妖丹的冥神教暗子! 距离真凶已经近在咫尺,南宫烨自然想一鼓作气咬住尾巴,让其当场落网,哪怕能看清相貌体态,也足以挫败冥神教在京城持续多年的谋划。 但缺月山庄那死妖女,当真是害人精! “呼……” 南宫烨维持气势不过片刻,肺腑便传来烈火焚身般的灼热,就如同肚子里灌入了滚烫岩浆,往四肢百骸蔓延,连持剑右手都开始微微颤抖。 嗡嗡嗡~ 察觉阳毒已经没法压住,南宫烨沉默一瞬,先行飞身落在痕迹中央,检视血迹、衣袍。 血迹呈黑红色,说明长期服用化妖丹巩固体魄,暗子是一品巅峰的妖道体修。 对方应当是仓促赶来灭口,来不及换行头,衣袍碎片为江州产的天水锦,非王公显贵用不起,看起来是男装…… “咳咳……” 南宫烨仔细扫视左右,记下所有关键信息后,发现内城方向有数道人影飞驰而来,为防战力折损的事儿公之于众,直接飞身离开了老旧染坊,想回住处养伤。 但摇摇晃晃前行不过半里,便气血上涌,发出几声闷咳,身形也落在了屋脊上,连脑子都有些飘忽。 南宫烨见此环视左右,寻得一间无人院落,悄然跃入其中,进入门窗紧闭的房间,席地而坐,长剑横放于膝,尝试压下肺腑至阳蛊毒。 呼呼~ 远方的建筑群间,随后传来破风动静及话语: “净空大师?” “谢公子?你这是……” “叶世荣是妖道中人,尸体在院内,地下还有暗道,赶快过去,方才是谁在这里交手?” “不清楚,兴许是路过高人……谢公子没大碍吧?” “还好……” …… 听到谢尽欢与仙官汇合,南宫烨也松了口气,不再注意妖寇迹象,全心全意处理阳毒。 但不过片刻后,宅院附近忽然传来破风声! 呼~ 南宫烨当即警觉,双眸犹如利刃望向窗户,同时握住了膝上剑柄。 但下一刻,外面就传来呼唤: “暮女侠?” “?” 他怎么找过来了? 我留下了蛛丝马迹不成? 南宫烨有些疑惑,不过阳毒过于刚猛,实在没心力管其他,发现来的是友军,便放下了戒心,神识完全转入了内视…… …… 与此同时,房舍外。 谢尽欢身着无袖紧身衣,站在屋脊之上,打量下方的老旧民宅,心头满是疑惑。 刚才他追过来,遇到从各处驰援而来的仙官,本想一起折返处理叶世荣府后续。 但阿飘姐姐,却说这边的‘气’走向不对,似乎有人在汲取天地灵气。 他也不好向仙官展示自己的天眼神通,便借着搜寻由头,摸过来看看。 结果走近之后,阿飘就大概推断出了此人身份——暮云红! 这女侠还真是穷追猛打、阴魂不散…… 难不成一见钟情看上我了? 谢尽欢也不清楚暮云红到底在干啥,呼喊过后没回应,就提着兵器小心落入院中,推开老旧房门打量。 吱呀呀~~ 森白月色映入空旷房间,入眼可见身着黑裙的女子,席地盘坐,除开周身气机吹动帷帽薄纱,便再无任何动静。 “暮姑娘?” 谢尽欢又呼唤了一声,依旧不见对方有动静,想想来到跟前打量。 结果凑近就感觉到了一股炽热,就如同靠近了火炉,丝丝缕缕白雾从黑衣女子身上飘散,似乎连衣裙都被汗水浸透了。 谢尽欢知道这是阳毒发作了,在跟前蹲下,把帷帽幕帘撩起来,想看下暮云红当前气色,结果眼底涌现几分意外。 只见女子从头到脚一身黑,鹅蛋脸却白如冷玉,眼角略微上扬,形成了攻击力较强的丹凤眼,闭着眼睛也给人一种冰封千里的压迫感。 肤如凝脂、唇似丹朱,却不显半分妖媚,整体看起来就好似一把完美无瑕的宝剑,精致到让人过目难忘,但又被那股锋芒逼得不敢直视。 谢尽欢本以为暮云红和他差不多大,但此时凑近打量,才发现对方浑身上下透着股遗世独立的仙气,气质稍显成熟,又看不出具体年纪,特别是现在脸上挂着细密汗珠,透着股出水芙蓉般的温润,给人感觉,嗯…… 某位姑娘的高冷娘亲? 虽然面若冰山拒人千里,恪守清规戒律,不会僭越雷池半步,但成熟女人该有的魅力与耐受力,依旧沉淀了下来,真仙子落凡尘食起人间烟火,恐怕能让小年轻腿打哆嗦…… 非常冷不容易启动,但又很费油的大车…… 夜红殇也在身侧半蹲,跟着一起打量,讶然道: “哟~你小子桃花运真旺,这姑娘一脸的大妇之相,看起来就旺夫。” 谢尽欢不会相面,但只要是长眼睛的人,瞧见暮云红这面相,就知道往后在家谁拿事儿。 毕竟气场确实太足了,也就十六尺状态的阿飘能稳压一头。 不过谢尽欢过来可不是赏花的,他抬手在眼前晃了晃,见暮女侠没任何反应,就按住了白皙手腕勘察脉搏。 结果暮云红的脉象很迷,能感觉到皮肤滚烫,但内里却好似隔着层皮革,有脉象但完全摸不清晰,勘察不到任何有用信息。 “嗯?” 谢尽欢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转眼望向鬼媳妇,眼神疑惑。 夜红殇一直在勘察这姑娘的情况,此时解释道: “她身上带着遮蔽气机的高品法器,我只能看到外在,你得把法器找出来,我才能摸清具体情况,找到压住毒性的法子。” “法器……” 谢尽欢在暮云红身上来回打量,先把剑从膝上移开,结果显然不是这个。 他又在腰间摸索,但腰上只有一个荷包,里面装着些许碎银,再无他物。 哪儿有法器? 谢尽欢左右打量,也没找到其他随身之物,只能尝试呼唤: “暮姑娘?暮姑娘?” 暮云红双眸紧闭,非但没回应,随着时间推移,肢体还出现细微颤栗,看起来就如同压力表到了极限,快要爆炸似得。 谢尽欢也摸不清具体情况,见状自然凝重起来,先顺着袖子摸了一遍,没找到法器,又把手伸进怀里,在鼓囊囊的衣襟夹层里摸索。 结果除了大,还是啥也没有。 “嘿?” 谢尽欢有点茫然了,还把帷帽摘下来检查发饰,依旧没有法器,暗道: 难不成和房东太太一样,夹在胸口…… 还是插在腿环上…… 或者仙器肚兜! …… 这些地方也不太好上手呀…… 谢尽欢斟酌一瞬,把衣领略微翻开,偏头查看脖颈。 好在这次有了收获,白皙脖颈上有悬挂吊坠的金色小绳,不出意外是夹在沟里。 他尝试把吊坠扯出来,结果不曾想这玩意,还真是极品法宝,手刚触碰金绳,还没往出拉,金绳就猝然涌现电光: 刺啦啦—— 谢尽欢措不及防遭受电击,整个人几乎当场绷直,直挺挺摔在了地面上。 扑通~ 夜红殇挑了挑眉毛,蹲在旁边,低头打量被电麻了的谢尽欢: “这是护身法宝,你强行摘除,肯定会被反噬。” “是吗?” 谢尽欢脑子都懵了一瞬,半晌才缓过来,翻身坐起晃了晃脑袋: “那怎么办?” 夜红殇没法探查内里,就摸不准该怎么救人,略微斟酌: “得她醒了自行摘除,你才能探查。你先试试用冰寒气机帮她降温,或许能有效果。” 谢尽欢见此也没多说,运转起‘轮流倒浇蜡烛’神功,催发冰寒气机,用手扇风,尝试给暮云红降温。 结果不曾想,这一下直接捅了马蜂窝! ------------ 第五十三章 提起裙子不认人! 随着阳毒直攻四肢百骸,南宫烨体感犹如烈火焚身,发现谢尽欢跑来护道,出于对‘正道侠士’的信任,也没再关注身外之事。 但就在她苦苦压制强毒之时,忽然发现身前涌来一股冰寒气机。 气机犹如赤焰炼狱中的一缕清风,虽然杯水车薪,难以覆灭焚天烈焰,但依旧能缓解烈火焚身之苦,让人下意识想去追寻索取,然后就是: “诶诶诶?!” 谢尽欢刚挥两下手,就发现在面前盘坐的黑衣女侠,整个人犹如母豹扑食,往前弹起,右手抓住他手掌,左手则扣住他肩膀,直接把他给摁到了地上! 扑通~ 接下来就是使劲抽取气机,谢尽欢和暮云红双掌相合,感觉单手按住了高压水泵进水口,估计丹田气海都起了漩涡! 察觉情况不对,谢尽欢想要抽手挣脱,结果还抽不开,只能停止运功。 但压在身上的黑衣女侠,那叫一个霸道! 发现才几下就没了,双手顿时涌现青白雷光,就开始电他…… 刺啦啦—— “嘶~别别别别——?!” 谢尽欢感觉如同被‘黑色皮卡丘’压着,身体被电的剧烈抖动,连忙运转功法,继续渡气。 黑衣女侠这才停止体罚,继续抽取他转化的冰寒气机…… ?! 谢尽欢被惊的不轻,缓过来后,就是怒从心起! 毕竟他不是善茬,从来都是他抢人,哪有人家抢他? 如今被连吃带揍加轻薄,他还不敢停手,这是何等的屈辱? “暮云红!这个疯婆娘……你给我醒醒!” 黑衣女侠毫无反应,只是有条不紊榨取着菁华。 “嘿?我简直是……” 谢尽欢张了张嘴,却无可奈何。 夜红殇蹲在旁边看戏,闻言安慰道: “她现在很难熬,很需要这个,你好好伺候,忍过去说不定能白捡一大媳妇。” 谢尽欢知道暮云红可能是无意为之,但心里还是颇为不满。 毕竟我给你,你可以拿着。 我不给,你不能硬抢,更不能揍我…… 你揍我,我就给,那我谢尽欢不成软骨头了? 谢尽欢越想越气,再度停下功法运转。 结果下一瞬,黑衣女侠双手就涌现雷光: 刺啦啦—— 这次还比上次重了! “哎哟卧槽……” 谢尽欢被电的咬牙切齿、屈愤交加! 虽然气还是在连忙续上了,但心里如何能忍,目光移向了饱满柔弹的腰后满月,拿起锏鞘就是: 啪—— 锏鞘如同戒尺,打在绷紧的黑色布料上,带起波澜颤颤,因为浑身出汗,甚至震起些许水雾! “疯婆娘,你以为我不敢打你是吧?来来来,你有种电死我?” 黑衣女侠对此倒是毫无反应。 ? 谢尽欢见打暮云红屁股都没用,也是无可奈何了,认命躺在地上渡气,生无可恋的眼神,和受辱少侠似得。 呼呼~ 库房里鸦雀无声,只剩下气机流转。 在如此持续不知多久后,趴在身上的黑衣女侠,体温逐渐下降。 谢尽欢也几乎被榨干气海,见此再度呼唤: “喂?暮云红?喂喂喂?!” “呼……” 南宫烨把体内肆虐的阳毒压下后,睫毛微微颤动,神识也逐渐回到脑海。 听到耳边传来的呼唤,南宫烨先是茫然,等察觉到身下的结实身板,表情就猛然一僵,呼吸都陷入了停滞! 怎么回事? 我怎么压在此子身上? …… 谢尽欢本来在怒目呼唤,发现身上的黑衣女侠骤然没了气息,还以为对方猝死了,心头又是一惊: “暮女侠?暮姑娘?” 哗啦—— 话音未落,黑衣女侠便以奔雷之势弹起,沿途抓起佩剑,瞬间恢复笔直站姿! 谢尽欢抬眼望去,可见暮云红单剑负于身后,透着股超尘拔俗的孤傲感,丹凤美眸满是处事不惊的淡然,整个人好似雄踞山巅的女剑仙: “你没事吧?” 清冷空灵的嗓音中,夹着一丝对下位者的关怀。 ? 谢尽欢瞧见这高手气态及眼神,神色不由一呆,暗道: 还我没事吧? 我要不是被你强行摁着欺负半天,还以为刚才是我晕了,被你救醒了过来! 你是怎么做到反客为主,还一点不尴尬的? 难不成你也从三岁起苦练形体仪态? 谢尽欢翻身坐起,上下打量水润多汁、浑身散发高人气场的大冰坨子,眼底暗含恼火: “我本来没事,被你硬糟蹋半天,快有事了。你怎么回事?脑子烧糊涂了?” 南宫烨一袭黑裙单剑负后,老祖气态摆的毫无瑕疵。 但眼底夹杂的一丝尴尬,还是让本来冰封千里的气场,出现了几丝裂痕。 面对谢尽欢暗戳戳的嘲讽,南宫烨也是心智过硬,没露出任何异样,只是语调平静回应: “谢了。方才是事急从权,你我都情非得已,你别放在心上。长生路远,聚散有时,我先告辞了……” “诶?” 谢尽欢发现这大女侠,穿上裙子就不认人,当即翻身站起,张开双臂拦住去路: “你就这么走了?” 南宫烨不跑等社死吗? 堂堂紫徽山掌门,压在徒女婿身上肆意欺辱,传出去她还在不在老祖圈混了? 本来南宫烨是暂时不想亮明身份,而这事儿过后,是没脸再亮明了。 眼见谢尽欢拦着不让走,南宫烨单剑负后,略微斟酌: “你想要机缘?” “我要什么机缘?” 谢尽欢觉得这女侠脑子是烧糊涂了,他摊开手道: “我在斩妖除魔,你怎么会在这里? “还有,刚才是不是有人暗中下手灭口?人呢? “你一句话不说就走,我怎么接着查?” 南宫烨眨了眨锋芒毕露的双眸,不急不缓解释: “我晚上在这附近闲逛,意外遇见了一个妖寇,实力很强,只看到了重重鬼影,很难判断具体身份……” “意思是人你都没看清,就被打成了这样?” 谢尽欢眼神嫌弃,啧啧啧…… ?! 南宫烨微微吸了口气,导致黑裙衣襟高耸,和迅速充气的暖水袋似得,但并未动怒: “我中了毒,身手不便,不然他跑不掉。至于线索,我帮你去查,有发现及时告知你,再会……” “等等!” 谢尽欢横移一步拦住去路,仔细打量倾国倾城的暮女侠: “你这么急作甚?诶?” 话音未落,面前的黑衣女侠,就潇洒弯身,从胳膊下面绕了过去,飞身窜出房舍,动作行云流水、快若奔雷。 呼~ 谢尽欢还尝试抓了下胳膊,结果没拉住,眼神不由惊疑,追到门口朗声道: “你说走就走呀?不是要给我机缘吗?没良心是吧?暮云红?!” 门外寂寂无声,哪还有半个人影。 “嘿?” 谢尽欢在院子里找了一圈儿,又跃上院墙,发现暮云红真就不见了踪迹,不由茫然: “这姑娘道行好像不止三品。” 夜红殇扛着红伞站在身侧,略微斟酌: “确实不止,已经步入一品也不无可能。嗯……这姑娘身中奇毒,肯定需要还阳草,能出现在东市附近,说不定就是甲子莲的卖家!” “啊?” 谢尽欢浑身一震,转过身来: “意思是,她在琴行骗走了我解毒之法,面都不露就跑了?” 夜红殇微微耸肩,调侃道: “是你硬要撩人家,怎么能说骗?她暗中偷偷跟踪你,估计是想看你有没有还阳草。” 谢尽欢恍然大悟,双手叉腰,觉得这事儿怕是不对头了。 他就没有还阳草,唯一空手套白狼的方式,就是靠三寸不烂之舌,用阿飘提供的‘秘法’交换。 结果现在暮云红把他的解毒之法拿到手了,东西没给他! 而且刚才还抽干他蓝条,机缘也没给他! 他忙活半天,就打了人家屁股一下,这不大冤种吗? 谢尽欢掏了一辈子道友,到头来发现被道友给掏了,心头如何能忍?当即就想去找暮云红,发挥卷了十几年的真本事,把甲子莲骗回来。 现在他只希望‘凤仪河、素云斋’的家庭住址不是假的。 要是找不到人,那他就只能画几百张‘寻人启事’,把正道少侠被欺辱的姿势、经过,全写纸上,然后贴满京城乃至京兆府,让这黑心女侠自己出来了! 希望事情不要闹到这一步…… 如此暗暗思量间,谢尽欢沿着房舍飞驰。 不过尚未走出多远,就瞧见叶世荣府邸周边已经火光冲天,街上亦有大队官兵巡查,看起来是衙门人全到了。 谢尽欢作为唯一案件参办人,不打个招呼显然不行,当下还是先跑向叶世荣宅邸,准备先交接完案子,再去找暮云红算账…… —— 求月票or2! ------------ 第五十四章 兴许只是杀人去了 叶世荣府灯火通明,闻讯而来的差役,举着火把在大宅周边随行,其中还有赤麟卫的踪影。 令狐青墨扛着煤球,随斐济等人在院子里搜寻,眼神望向周边建筑群: “谢尽欢没受伤吧?他去哪儿了?” “咕叽~” 大半夜被拉过来加班的煤球,抬起翅膀抹脖子,可惜直接被忽略了。 万安县尉斐济,半蹲在已经变成烂肉的尸体旁边,眼底颇为担心: “听净空大师说,是去找灭口妖寇了。满地都是衣裳碎片,尸体打成这样,本身应该也难熬……” 令狐青墨本来在王府休息,猛然听到外城动静,才带着煤球跑过来看看,不曾想谢尽欢又在背着她偷偷斩妖除魔! 早知道今天就不假装生气的,若是她寸步不离,谢尽欢何至于孤身涉险…… 众人正如此搜寻间,房舍上忽然传来破风轻响。 数名差役当即戒备抬头,却见一个衣衫破破烂烂的公子,穿着套丹王亲赐无袖紧身衣,从围墙蹦了下来: “诶?墨墨,你怎么也来啦?” 令狐青墨都担心坏了,连忙跑到跟前,扶着肩膀打量身体: “你没受伤吧?气色怎么这般虚?” 谢尽欢前后就挨了叶世容一脚,浑身疲态都是暮女侠摁着糟蹋的,不过这丢人事儿实在不好开口: “我没事。这帮冥神教余孽着实狡诈,刚才去追了下,没找到人。” 净空和尚也在旁边检查痕迹,此时插话道: “提前下‘噬身蛊’,灭口根本拦不住。不过叶世荣已经在京城扎根二十年,还以秘法遮掩功法路数,往日从未有人发现异样,谢公子如何把他给揪了出来?” 谢尽欢知道衙门中人会疑惑,解释道: “今天在麟德殿弹曲子,意外发现叶世荣有点异样,就晚上过来看看,哪想到真逮住了。” 令狐青墨眉头一皱,忍不住在谢尽欢后腰拧了下: “你有线索不告诉我?我就知道你在麟德殿问叶世荣,绝不是想留山羊胡那么简单……” “唉,本来是想和你一起商量,你扭头就跑了。” 谢尽欢摇头一笑,正想找个由头先行告辞,却听庭院水井下就传来声响: “大人,这里有东西。” 谢尽欢见状和墨墨一起,来到水井旁打量,可见井下石门已经被强行破开,露出了一条地道,他落在其中,和众人一道进入检查,可见内部是十几间囚室。 囚室内部有木架,上面三十余名男子,皆是披头散发眼神呆滞,看起来和死人一般,但体格又非常健朗,甚至块头都不小。 而过道最深处,则是一个休息房间,里面摆着两张板床,上面有骰子、杂书等打发时间之物,以及药品绷带。 令狐青墨往日抓的都是小妖小寇,见状稍显不解: “这些人是?” 净空和尚轻轻叹了口气,眼底带着几分悲悯: “血奴。妖道养着用以掠夺气血,每次只抽一点,再以丹药温养恢复,就能做到循环往复,通常一个人可以用好几年,虽然进度较慢,但很难被人发觉。” 斐济一直都在京城当差,大案见过不少,但这种妖道秘密基地,确实是头一次见,此时环视诸多囚室: “这些人可还有救?” 净空和尚摇了摇头:“早已魂归黄土,只剩躯壳遗留人间。所幸囚禁至此惨遭凌虐,也感受不到剥筋拆骨之苦。” 谢尽欢见诸多差役都是眉头紧锁,墨墨更是眼含怒容,很会安慰人: “叶世荣死的挺惨,打断四肢腰椎,还凌迟了十几刀,也算给这些百姓出了口恶气。” 斐济微微点头,转头看向衙门差役: “看到没有?你们对妖寇心慈手软,妖寇可不会对百姓心存怜悯。以后得和尽欢一样,比邪道还邪、妖道还恶,这群王八蛋才会真正忌惮。” “是。” “把所有血奴送去钦天监查验身份,彻查近年与叶世荣有来往之人。” 随行差役,当即开始忙活。 斐济身为县尉,今晚上肯定没法睡了,瞧见谢尽欢浑身破破烂烂,先关切道: “衙门也不都是饭桶,剩下的交由我们,有线索及时通知你。你先回王府休养,别累坏了……” 谢尽欢还有私事情拜托斐叔,当下略微抬手,以聊案子的名义,和斐济来到了叶府之外,低声道: “斐叔,我有件事儿,得麻烦你一下。” 斐济两撇小胡子一垮,顿时不高兴了: “咱们叔侄俩,还谈什么麻不麻烦?有什么事儿直接吩咐,哪怕是想去紫金阁,叔都乔装打扮给你带路……” 谢尽欢见墨墨旁边等着,怕被听见,连忙道: “是正事。今天在麟德殿,我发现李公浦眼神不对,一直瞅太子。我感觉他是想巴结太子殿下……” “啊?” 斐济神色凝重起来,摸了摸下巴: “圣上对太子管束极严,李公浦又最会拍马屁,让人玩物丧志,这可不是小事……” 谢尽欢做出忧国忧民之色: “是啊。圣上政绩不俗,即便有些许失仪之处,也能理解。但若是让李公浦这种老狐狸,蛊惑太子带坏未来帝王,恐怕会祸及天下。” “你想查李公浦有没有私下接近太子?” “对。不过我形单影只,也没几个信得过的人手……” 斐济略微思量,拍了拍谢尽欢肩膀: “当年你爹的事儿,我估摸李公浦没少掺和。这事儿我亲自来办,邪魔歪道叔抓不到,作奸犯科扫一眼就知道咋回事儿。” 谢尽欢连忙拱手:“辛苦斐叔了。” “你再客气,叔可得训你了!快回去休息。” “呵呵……” 谢尽欢聊完正事后,便转身走向街道。 令狐青墨扛着煤球在街边等待,见周围没人了,才来到跟前,用手扶着胳膊: “你现在回王府还是?” 谢尽欢得去找暮云红骗甲子莲,这事儿把墨墨带着显然不合适,想想略显尴尬道: “呃……和林大夫说好了,晚上过去,她估计还等着……我就是过去吃个饭,没你想的那么过火……” 没我想的那么过火,你解释什么? 此地无银三百两…… 令狐青墨轻轻吸了口气,心头还是有点不开心,但林婉仪是正妻,她硬拉着谢尽欢不让过去,非得被林婉仪杀过来扯头发,想想还是道: “那你去吧,我晚上也没睡意,和衙门在这盯着,有什么消息及时通知你。” 谢尽欢怕暮云红畏罪潜逃,得马上过去,但也不想墨墨受到冷落,略微斟酌后,张开胳膊想来个熊抱,不过发现自己满身灰尘,又悻悻然收手: “算了,满身脏兮兮,别把你裙子弄脏了。” 令狐青墨都已经双手护胸眼神微冷了,发现谢尽欢抱一半收手,眼神不免有点茫然。 她肯定不会嫌弃谢尽欢满身尘土破破烂烂,反而有点心疼,见谢尽欢怕弄脏她衣裳,都不耍无赖了,想了想,目光移向别处: “你……你先说你别生气!” 谢尽欢瞧见这模样,也不清楚墨墨想做什么,眨了眨眼睛: “你别生气?” 令狐青墨拿到安全词,心里舒服不少: “我不生气,你只剩一次机会了。” 说罢掉头就跑! 嘿?! 谢尽欢没想到墨墨也学聪明了,话都出了口,岂能就此消耗机会,闪身一步拦住去路,捧着脸颊就是: 啵啵啵…… 令狐青墨脸色当即化为涨红,却银牙紧咬不说安全词,还信守承诺不生气,只是略微踮起脚尖,闭着眸子硬抗唇上难言触感。 谢尽欢啵了好几口,发现墨墨不喊停下,那主动停下显然就不合适了…… 滋滋…… 令狐青墨睫毛都在轻轻颤抖,本想硬把这一关熬过去,保住‘停下’机会,但谢尽欢实在太会了,再忍下去得被欺负的哼出来,只能后仰躲避: “停下!” 谢尽欢心满意足,老老实实站好: “都只剩一次机会了啊,要发自心底的不许生气!” 令狐青墨其实也没生气,只是见谢尽欢想使坏,又怕弄脏她衣裳,故意激将了下罢了。 但这些心底小想法,令狐青墨肯定不会说出来,摆出‘我好气但又不能发火’的模样,扛着煤球就走: “我去查案了,你忙你的吧,好好休息。” 谢尽欢有要事在身,知道墨墨不开心也得走,当下只是摇头笑了下,便飞身离去。 呼~ 令狐青墨走出两步,听见动静回头看了眼,发现谢尽欢真就马不停蹄去找林大夫了,眼神不免复杂,轻轻嘀咕了一句: “花心大萝卜……” “咕叽~” 煤球蹲在肩膀上,抬起翅膀拍了拍令狐青墨脑壳,看意思是在安慰——别瞎想,兴许阿欢只是打家劫舍挣盘缠去了! 令狐青墨瞧见煤球摇头晃脑卖萌的模样,抬手摸了摸,心情倒是好了不少,走出几步后,又回头看了眼…… ------------ 第五十五章 暮女侠,睡了吗? 上一章序号打错了,编辑上班才能改过来,抱歉or2—— 内城,凤仪河。 凤仪河位于皇城东侧,距离钦天监很近,两岸都是临河宅院。 南宫烨贵为紫徽山掌门,入京办事的事情挺多,总不能一直住客栈或借宿王府,很早前就在河畔买了栋临河水榭,为防闲杂人等打扰清修,几乎没人知道这处秘密基地。 夜半时分,秋风吹皱倒影星光的河面。 身着黑衣的帷帽女子,猝然落在了了临河露台上,身形略微一个踉跄,而后便捂着胸口,摇摇晃晃往内部走去,半途右手轻抬,房间里的琉璃盏就自行亮起,照亮了房间角角落落。 房间里悬着暖黄色帷帘,墙边放着琴筝琵琶等乐器,另一侧则是书架,上面满是各种与邪魔外道相关的书籍,黄褐色剑匣,摆在祖师画像前,下方还有黄铜香炉。 “呼……” 南宫烨摘下帷帽,原本冷若冰山的脸颊,已经化为赤红,浑身散发出炽热气息,跌跌撞撞来到睡房浴桶旁,取出放在锦盒之内的一枚玄黑玉珠,丢入浴桶之中。 呼~ 玄黑珠子散发出刺骨冰凉,在落入浴桶后,水面涌现淡淡凝结水雾,继而细微冰晶自中心往周边扩散。 呼啦~ 南宫烨咬牙扯开黑裙、胸衣,冲击力惊人的丰润身段滚入其中,随着透骨寒凉沁入四肢百骸,微微颤抖的身躯,才稍微安宁一瞬。 阳毒已经被激发,没法强行压制,想不让其以燎原之势波及全身,只能是尽力封锁没被阳毒侵染的气脉,等着阳毒燃尽至阳气机自行消退。 这种感觉,就如同眼睁睁看着肺腑从里到外烧穿,难言灼痛足以让人心神崩溃,纯粹的外部降温,就如同隔靴搔痒,远比不上冰寒气机入体对冲阳毒。 不过终归有点心理安慰,让人能重新思考了。 “呼……” 南宫烨深深吸气,只是倒扣玉碗浮出水面,又长呼一口炽热浊气,等到潮水般冲击肺腑的阳毒略有消退,心底才开始琢磨着接下来该咋办。 今天出手一次,阳毒已经被彻底激发,不知道还能撑多久,不想死,必须向那妖女妥协了…… 这死小子,没有还阳草还把我骗来京城…… 不过从今天的尾行来看,谢尽欢倒也名不虚传,能力傲人、正的发邪,青墨甚至都有点攀不上的感觉…… 她作为紫徽山掌门、墨墨师父,本该撮合此事,但刚才实在太丢人了…… 把正道少侠压在身下索取,事后扭头就走,这不巫教妖女的做派吗…… 要是彼此撞见,表明身份,她这岳母大人怕是不用当了…… 但只要青墨喜欢,往后必然会遇见,这可如何是好…… 如此思索间,南宫烨睁开眼眸,正想撩起水花,洗去脸颊上的汗珠,余光却发现不太对。 转头看去,随手搭在浴桶边缘的白色胸衣上,有个模模糊糊的大手印子…… 嗡—— 房间里气劲猛震,连同水面以及悬挂的帷帘,都掀起涟漪,剑匣亦能听到嗡鸣剑啸! 南宫烨刚才中毒昏迷,也不清楚具体经过,忽然在胸口瞧见这么个痕迹,心神可谓如遭雷击,把绣着彩云追月的胸衣拿起来仔细打量。 结果胸衣上确实是个手印,边缘还有很多磨蹭的痕迹…… 至于痕迹来源,也相当简单。 谢尽欢和叶世荣力战,衣服粉碎尸体打成烂肉,再加上房揭瓦、推门破窗,手上不可能一尘不染…… 而白色胸衣上的痕迹路径也一目了然,先伸进衣襟摸索物件,手背蹭了几下,又反过来摸了下胸衣,也不知是怀疑法器藏在胸衣里,还是…… “呼……” 南宫烨饶是道心如铁,脸颊也染上了一抹微红,看起来便如同汁水饱满的大白莲花,变粉了! 如此深呼吸几次后,南宫烨只当事急从权,谢尽欢为了救人无意为之。 不过有这一出,她这辈子是不可能和谢尽欢碰面了,更不能亮明身份。 毕竟这和徒弟摸过师娘有什么区别? 但青墨动了情丝,不可能不见面…… 要不把阳毒压住,就去找那妖女算账,再去朱雀陵探宝,刚好躲个一两年…… 往后回来,这小子应该也把这事儿忘的差不多了,说起来就是‘事急从权’,不会太尴尬…… 如此思索间,南宫烨尚未想好具体对策,就发现外面传来敲门声: 咚咚咚—— 以及一道已经较为熟悉的嗓音: “暮女侠?睡了吗?” “?!” …… —— 凤仪河畔七成是绿化,庭院水榭沿河而建,到了夜间几乎没有任何闹市喧嚣,只剩唯美夜景。 谢尽欢站在河畔一栋亮着灯光的两层独栋建筑外,安静等着回应。 两层建筑面街背水,左右都是青竹柳树,环境极为雅致,而凤仪河对面就是皇宫,能在这住着的人,绝对非富即贵。 而谢尽欢身着无袖紧身衣、破洞裤,腰间还挂着两把兵器,看起来就像是街边黄毛,站在顶级白富美别墅外面。 谢尽欢知道这身打扮有些影响市容,但也没办法。 他找甲子莲,不是为了提升实力,而是为了整个大乾! 要是拿不到,好媳妇炸坟还没啥,坏媳妇炸坟那可就害苦了朕…… 所以和墨墨告别他就跑过来了,衣服都没时间换,就怕暮云红这满肚子坏水的女侠,给他个假地址! 不过好在这里确实有素云斋,里面还亮着灯火,谢尽欢不由松了口气。 因为要骗人家姑娘甲子莲,谢尽欢自然不好摆出兴师问罪的架势,在如此等待片刻后,还想敲门,就发现二楼传来一声: 吱呀~ 抬眼望去,可见一名身着白裙的冰山美人,单手推开窗户望向下方,虽然家居裙把大开大合的身材展现无疑,但那双丹凤眼压迫感极强,面无表情的神态,更是给人一种拒人千里之感。 就像是极品女总裁,瞧见了跑上门死缠烂打的小混混…… 谢尽欢觉得暮女侠神色有点反常,似乎不欢迎他这救命恩人,不过大晚上敲姑娘门,有这反应也正常,他往后退出两步,抬头一笑: “暮女侠还没睡?” 南宫烨想到胸衣上的大手印子,就有让谢尽欢脸上写满故事的冲动,但这种闷亏,她根本没法提,只是平淡道: “夜色已深,你不回家收拾,过来做什么?” 过来骗甲子莲…… 谢尽欢抬起右手,示意手指上挂着的酒壶,以及油纸包的花生米、酱肉、酸辣鸡爪: “姑娘饿不饿?” “?” 南宫烨眼角微微抽了下,也不知用了多大毅力,才按住一巴掌扇飞此子的冲动,声音微冷: “公子请自重。我在此独居,三更半夜招待男子,会遭人闲话……” “放心。我过来没人看见。” 谢尽欢知道不被欢迎,但甲子莲门路就摆在面前,这道门他说啥都得进去: “姑娘是不是也很想查出冥神教那帮妖寇?” 南宫烨知道自己岳母大人的身份,今天说什么都不可能让此子进门: “冥神教的线索,我会帮你调查……” “人多力量大!” 谢尽欢语重心长道: “冥神教十分狡诈,我觉得这事怎么查,咱们得好好商量下。姑娘要是不方便下来开门,我自己上来也行……” 呼~ 话音未落,谢尽欢拔地而起! 结果上面传来‘呛啷’拔剑声。 卧槽? 你还带把剑防着?! 谢尽欢顿时自由落体,回到了原地,眼见软的都不行,只能来硬的了: “暮女侠说实话,有点心术不正。我刚才耗费无数真气给你压毒性,早上还告诉你解毒法门。结果你呢?非但看不起我,甚至不肯让我进屋坐坐……” 南宫烨眼神冷冽:“我是女子,夜色已深,不方便接待贵客,不是看不起你。” 谢尽欢摊开手:“那你为什么不和我交易?得了法子就跑,面都不露,还让我师父出面和你谈,你这不是心术不正看不起我是什么?” 南宫烨就没想过用谢尽欢的离谱法子,自然不会心虚,见此反问道: “你有还阳草?” “你有甲子莲?” “我自然有。” 那就好…… 谢尽欢心头狂喜,胸有成竹道: “我能给你解毒!不用白天那瞎说的法子。” ? 南宫烨眨了眨眼睛,虽然觉得不该和此子再接触,但谢尽欢已经展示过能力,焚仙蛊又是要命的心腹大患,她斟酌一瞬: “还阳草不单能解毒,还能洗骨伐髓、固经润脉、延续寿数。你有还阳草,我会和你交易,但只知道解毒之法,我不会给你甲子莲,最多给你些机缘功法。” 谢尽欢不着急,当前得以进门为目标: “那我能进来了?” 南宫烨轻轻吸了口气,拒之门外的坚决心态,显然产生了动摇。 毕竟她现在体感犹如烈火焚身,只要阳毒再度发作,她都不知道能不能撑过去,必须尽快拿到解毒之法。 而且就算能压住,不想向巫教妖女妥协,她也得拿到解毒之法。 燃眉之急压在头顶,南宫烨斟酌一瞬,终还是消失在了窗口: “正门封着,走后门。” 谢尽欢如释重负,甚至暗暗嘀咕起: 这是我的一小步,却是甲子莲的一大步! 阿飘保佑,一定得骗到手…… 今天就是死,也得死皮赖脸死屋里,绝对不能被轰出来…… …… ------------ 第五十六章 细狗 谢尽欢提着酒水小吃,绕过两层建筑,来到了凤仪河畔,脚尖轻点,跃上了临河的悬空露台,入眼便是黄色幕帘,以及摆在屋里的琉璃盏。 整个房间灯火通明,左右为书架、乐器,但本该祭祀祖师爷的香案前,却没摆任何东西,不知道在祭奠啥…… 谢尽欢扫视一眼,发现房间一尘不染,礼貌询问: “要不要脱鞋?” “不必。” 南宫烨藏好各种能彰显身份的物件,从屋里走出来,目光放在谢尽欢衣不遮体的装束上。 虽然身着无袖软甲,但软甲质地太过柔软贴身,腹肌、胸肌纹理分明,借着灯火望去,就像是翻着金属色泽的雕塑,雄性魅力拉满,男人看了估计都觉得养眼…… 南宫烨眉峰轻锁,攻击性极强的丹凤美眸,带着三分嫌弃: “你就穿成这样穿街过市买东西?” 谢尽欢觉得这女侠的眼神还挺有意思,和被高跟鞋踩在胸口一样,会让人产生一种莫名其妙的兴奋,不过当下肯定不好想这些,摊开手道: “刚才在斩妖除魔,怕暮女侠又出事,才仓促过来看看,没来得及换衣裳,见谅。” 彼此孤男寡女,这装束确实不妥。 南宫烨念在谢尽欢是因斩妖除魔才弄成这样,又转身进入卧室,拿着一套黑袍走了出来。 谢尽欢已经灯台旁的小桌上放下酒水小吃,见状客气道: “哎哟,这怎么好意思,这是姑娘情郎的?” ? 南宫烨怕被误会,严肃澄清: “我一个人,这是平日里女扮男装所用,你将就着穿。” 单身就好…… 谢尽欢套出重要情报,也没多说,起身接过黑袍套在身上。 因为彼此身高差不多,黑袍还相当合身,随着衣服穿好,整个人气质都骤变,冷峻公子的仪态展现无疑。 南宫烨在小案旁坐下,略微打量,不可否认谢尽欢长得确实好看,但这不是她该注意的,开门见山: “你还有什么法子解毒?” 谢尽欢在小案对面正坐,神色犹如阅尽人间、无所不通的智者,但心里却是: 我能有什么法子? 怎么办怎么办…… 鬼媳妇你倒是说句话呀! 但可惜夜红殇要是有法子,刚见面就说了,此时显然没其他法子,还在耳畔提醒: “你最好赶快想办法,她吐纳阳气过重,在尽力压着阳毒,现在火气很大,你当心被横着丢出去。” 啊? 谢尽欢确实感觉暮女侠有点浮躁,当下只能绞尽脑汁临场发挥: “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南宫烨离开冰水桶,体感便如同坐在火炉上,皮肤已经隐隐浮现汗珠: “还有比两女共侍一夫更过分的法子?” 那倒是没有…… 谢尽欢脑子急转,余光瞄了下乐器: “姑娘可听说过苏柏玉的《琵琶吟》?” 南宫烨轻轻吸了口气,导致白色睡裙膨胀了几分: “公子再顾左右而言他,我只能请你出去了!” “诶!” 谢尽欢连忙抬手,语重心长道: “此曲为苏柏玉在前朝民泰十二年所作,灵感来源于一个典故。 “相传在上古时期,有一对夫妻,本来相亲相爱,但不幸的是,丈夫常年身染恶疾而亡…… “妻子不舍,遂苦苦寻觅死而复生之法,三十年时间走遍天下,从北方草原找到西域,从西域找到东海,从东海找到南疆…… “最后在南荒一座岛上,遇到了仙人,仙人被其诚心感动,赐下了死而复生之法,成功救回了丈夫……” 南宫烨眉头紧锁:“你意思是让我去海外找神仙?” 不然呢? 我能有什么法子…… 谢尽欢强自镇定,帮忙倒酒: “这不完全是传说。我幼年对寻仙问道感兴趣,翻过很多杂书,其中《南域经》,也有仙人被凡夫俗子诚心打动,给机缘的记载;《山河志异》也有;最近一次,应该是栖霞真人,按照《金兰传》记载,其就是南方游历途中,遇到了一只无所不能的妖魅……” ? 南宫烨眼角微微一抽,巴掌都抬了起来,但最后还是改为拿起酒碗,抿了口压下火气: “公子看的书还真杂,连《金兰传》都知道?” 谢尽欢为防被误会成色胚,连忙补充: “我看的书非常多,涉猎杂记只是研究史料,对巫教之乱的先辈,并无冒犯之意。” 南宫烨压着肺腑愈来愈甚的炽热,回应道: “栖霞真人去南方历练,确实得了些机缘,但大半还是靠斩妖除魔历练。退一万步讲,就算这传说是真,找神仙,难道比找还阳草简单?” “那自然不会。” 谢尽欢含笑道:“我只是提供一种不怎么为难的解法,供姑娘选择。如果不如意,我可以再想想。” “……” 南宫烨看出谢尽欢只是来软磨硬泡撩她,把酒碗放在了桌面上: “我数到三,公子若拿不出解毒之法,我只能请你出门了。” “呃……” “一!” 谢尽欢头皮发麻,心中急转,抬起右手! 呼呼呼~ 气机疯狂流转,丝丝缕缕的冰寒之气散发而出,让房间的温度都下降了几分。 南宫烨如同坐在火炉上,被冰寒气机一吹,感觉便如同久旱逢甘露,冷冽眼神都消融几分,停下倒计时: “你快点想办法。” 谢尽欢如释重负,起身来到小案侧面坐下,把手递给暮云红: “我自幼博览群书……哎呀呀呀~” 绝世豪车暴力大作,引发超高速真空吸! 南宫烨呼吸起伏,忍住把此子摁住硬抽气海的冲动,虽然流量有点小,但把谢尽欢当‘散热器’,确实比泡在冰水里舒服,连浮躁心思都压了下去: “继续说吧。” 谢尽欢被高压水泵硬嘬,心里也在急急思索,稍加斟酌: “嗯……我认识一位姑娘,医术出神入化,善用偏门奇方,能解世间所有疑难杂症,但方子太烈,可能会有点副作用……” 南宫烨并非两耳不闻窗外事,猜到谢尽欢说的是丹阳学宫的天骄之一‘毒手药娘’。 此女能力天赋毋庸置疑,但技艺尚未大成,所炼丹药副作用神仙难料,她吃了药或许真能解开蛊毒,但付出的代价,可能比焚仙蛊还可怕。 “世间能解绝症的偏方不少,之所以会成为偏方,就是因为代价常人难以承受。我能付出的最高代价,就是一株仙草,若是再多,我有其他门路可以解毒,咳……” 南宫烨正说话间,忽然发出一声闷咳,脸颊泛起潮红。 谢尽欢眉头一皱,关切道: “暮女侠?” 南宫烨一直在限制阳毒,本来有谢尽欢的冰寒气机辅佐,她还能稳住,但谢尽欢掌心气机忽然变弱,直接导致封锁出现瑕疵,她蹙眉道: “你为何忽然停下?” “我停了吗?” “气机忽然比刚才弱了三四成,你说没停?” “我……” 谢尽欢都已经快透支了!他语重心长道: “我气海又不是无底洞,刚才你压我身上,都快给我榨干了,我来回好不容易恢复一点点,你又来一次,我能如何?你就是把我电死,我也不可能凭空变出真气。” “……” 南宫烨沉默一瞬,虽未言语,但居高临下的丹凤美眸,却显出一捏捏嫌弃,意思像是——细狗,行不行啊你? 我草! 谢尽欢感觉到了奇耻大辱! 他迅速摸索,掏出了御赐的‘麒麟衔书佩’! 此物能聚集天地灵气,加快练气速度,随着略微灌注气机,玉佩散发出微光,继而明显感觉到清风入室,整个房间空气似乎都清新了许多。 谢尽欢握着玉佩,左手进右手出,开始疯狂练气渡气,尝试补上窟窿。 但身边这黑衣大车油耗太恐怖,一使劲儿气海就是一个漩儿,他小马拉大车,根本没法补上越来越旺盛的需求。 南宫烨察觉谢尽欢练气速度太慢,从小案旁的储物盒里,拿出一个瓶子,倒出里面的蓝色小药丸: “你把这个吃了。” ? 谢尽欢打量一眼,有些疑惑: “这是?” “养气丹。” 谢尽欢听说过这丹药,不过以前没用过,毕竟一品往下的修士,气海浅薄,完全没必要借助丹药练气。 而超品往上的修士,因为气海深不见底,慢慢打坐炼气,想补满蓝条,恐怕得半个月,为此才开发出这种辅助药品。 谢尽欢练气速度追不上消耗,此时也不得不上科技,接过药丸吞下,结果肺腑很快涌现了一股暖流,下沉到气海。 继而凝结如雾的气府,就化为了螺旋风暴,开始顺着四肢百骸的气脉,疯狂吸扯周遭灵气,因为流量过大,现在不光胳膊疼了,浑身都传来隐隐胀痛。 体感犹如小马驹装了个火箭发动机,虽然有点驾驭不住,但好歹把大车硬拉起来了…… “呼……” 南宫烨得到大量冰寒气机灌注,微微颤动的睫毛稍有平复,闭目认真处理起阳毒。 呼呼~ 谢尽欢拼尽全力运功,让气机进进出出,那是一秒都不敢停,此时瞧着手中玉佩,心头还莫名出现一股辛酸感,忍不住开口道: “暮姑娘,咱们萍水相逢,我不欠你一分一毫。结果如今吃猛药、上道具伺候你,伺候不好你还电我,你就不觉得惭愧?” 南宫烨紧闭双眸,吐出一句: “事后我给你机缘。” “我要甲子莲!” 谢尽欢态度十分坚决! 毕竟墨墨亲他一口,都怕把他碰坏了,结果面前这大冰坨子,直接飞起来蹬,还不止一次,还上药上道具…… 这要是拿不到甲子莲,他往后还有什么颜面行走江湖? 不过见南宫烨全心压制阳毒,他也没打岔,只是安静坐在旁边当‘阿欢牌散热器’…… ------------ 第五十七章 死妖女,你可害苦了本道 临河露台内灯火昏黄,男女并肩坐在小桌之前。 随着时间推移,南宫烨体魄温度越来越高,豆大的汗珠从脸颊滚落,白裙也从内而外散发雾气,逐渐被汗水浸透。 谢尽欢长时间高负荷运功,自身也逐渐进入了过热状态,眼见南宫烨索取无度,只能询问: “我也不是铁人,你有没有熟人,我帮你叫一下?” “呼……” 南宫烨肢体微微颤栗,几乎是封闭了神识,在全心抵御肺腑强毒。 夜红殇也在此刻冒了出来,坐在小桌对面: “看模样是刚才一时不慎,被阳毒攻入心脉了,你压不住,去找林婉仪,她应该有暂时压住蛊毒的法子。” 谢尽欢觉得这玩意只有缺月山庄能处理,当下便抬起手来,试图横抱起浑身暴汗的黑衣女侠。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面前的大女侠,发现他有所动作,直接反手扣住衣领,把他给摁在了地板上,压着强行索取。 “嘿?暮……” 刺啦啦—— “我草!” 谢尽欢被电的一个激灵,眼神屈愤交加,但也没办法,只能在耳畔地上安慰: “别激动,我带你去找大夫,能帮你压住阳毒……” 但可惜,身上女子没任何回应,只是以堪比修行机器的方式,下意识采取着当前最优解——汲取气机、封锁气脉、防止阳毒扩散…… 谢尽欢被沉甸甸的身段压在身上,因为汗水浸透临时披上的家居裙,他甚至能感觉到,对方竟然是真空的。 也不知是不是刚才在洗澡,被他给惊了起来…… 此时谢尽欢也没法关注压在身上的暖水袋,眼见自己快撑不住了,就想强行起身把人扛走。 但彼此道行差的可不止一点,发现身下的‘散热器’不安分,摁住的双手就闪过几道电弧,瞬间把人给电躺下了。 “你!” 谢尽欢也不会魔免神通,对此又气又无可奈何,只能求助阿飘。 夜红殇微微耸肩:“她带着护身法器,我干涉不了,你也摘不下来。不过这姑娘看起来道心如铁,哪怕被强毒冲散神志,依旧在以最优方式化解,应该能自己扛过去。” “我扛不过去怎么办?”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你又跑不了,还能如何?” “……” 谢尽欢无话可说,只能躺在地板上被大车碾,长时间高负荷运功下来,身体逐渐转为滚烫,气机没法抑制的出现了衰减。 好在身上的大车,也不是不知道怜香惜玉。 或许是察觉到‘散热器’快开锅了,南宫烨身形忽然弹起,凌厉双眸也睁开了,下巴滚落豆大汗珠,低头看着谢尽欢,眼底明显可见痛处,以及残存神念: “你扛不住……出去……” 谢尽欢忽然被松开,迅速翻起来,把冰寒气机续上; “我还能撑一会儿,要不我送你去找大夫?能帮你压住阳毒……” 呼~ 话音未落,面前女子就挥动袖袍,硬生生把谢尽欢给推了出去,直接滑到了露台上。 哗啦啦…… 谢尽欢心中微惊,发现不疼,才抬眼打量。 结果可见暮云红往侧屋踉跄走出几步,就撤掉了身上白裙。 撕拉…… 一瞬之间,整个房间都来亮堂了几分! 挂着细微汗珠的丰润雪背,以及油光水滑的大白月亮…… “嘶——!” 谢尽欢惊得瞳孔一缩,抬了抬手,还没来得及说“姑娘请自重”,就发现大白女侠走进睡房,身形一翻,栽进了浴桶。 咔咔~ 哗啦…… 水花声中,夹杂冰晶破裂的声音。 因为是头朝下往进翻,半途腰腿自然翻起,在暖黄灯光照应下,可见: 故乡的樱花开了…… (⊙_⊙)?! 谢尽欢浑身一震,心跳的和打鼓似得,挠了挠头,转身想悄然而去,免得挨打。 但甲子莲还没拿到手,他就是挨一顿毒打,今天也得要个结果! 而且这姑娘真死屋里怎么办? 在纠结一瞬后,谢尽欢挪到房间门口,小心呼唤: “暮姑娘?” 呼呼~ 房间中心放着浴桶,侧面则是屏风、衣柜、衣杆等,挂着黑裙、小衣…… 女子整个人都埋在红木浴桶中,只能瞧见水面逐渐融化的漂浮冰晶,显然听不到他话语。 谢尽欢也不好进去,转头询问: “这样能不能压住?” 夜红殇站在身侧打量: “悬,你继续给她灌注气机,两者一起应该能压住。” “进去她打我怎么办?” “她要是抗不过去,你的甲子莲可就没了。” “……” 谢尽欢迟疑一瞬,为防待会被打死,先弯身捡起地面散落的白色布条,蒙在了眼睛上,而后顺着记忆来到浴桶跟前,把手探入冰凉刺骨的水中,继续运转功法催发气机。 哗啦~ 浴桶中的女子,犹如寻血猎犬,发现可用气机,当即抓住了谢尽欢的手,而后又开始化身高压水泵…… “嘶~……” 谢尽欢都快习惯了,握住柔润手掌,安静运转起功法…… 呼呼~ 两刻钟后。 房间内气机流转,水面飘散着淡淡白雾。 南宫烨整个人泡在水中,在极寒冰桶和冰寒气机的双重作用下,逐渐抗过了阳毒的汹涌攻势,肺腑逐渐平息下来,意识也逐渐回到脑海。 终于熬过去了…… 谢尽欢不会还在外面等着吧…… 不对,我手上握着的是什么?! 丹凤美眸在水中睁开,入眼是握在手中的男子大手…… 谢尽欢蒙着眼睛,正尽力支撑着练气运转功法,忽然发现身侧爆出水花,洒了他一脸。 哗啦—— 继而一只修长胳膊,就从背后绕过来,直接环住脖子,把他背对着锁在了浴桶上,后方传来逼人杀气! “诶诶?女侠且慢!” 南宫烨探出水面,右手遮挡身前,左手则以裸绞的方式,把谢尽欢摁在浴桶边缘,眼神杀气冲霄: “谁让你进来的?” 谢尽欢拍了拍锁住脖子的白皙胳膊,神色无奈: “我蒙着眼睛,只是在运功,没看你……” “我让你出去,你没听见?!” “听见了,但我哪儿知道你啥情况?我走了你死屋里怎么办?” “……” 南宫烨心底掀起惊涛骇浪,害怕再度引发阳毒,咬牙平复气息。 发现谢尽欢确实蒙着眼睛,而且长时间高负荷运功,身体比她还烫,虽然眼神冷冽如寒锋,但杀气终究收敛了几分,沉声询问: “你进来前,乱看没有?” 谢尽欢向来坦诚,摊开手道: “我又不瞎,你在客厅当面撕裙子,我躲都躲不开,能有什么办法?我见你脑子已经不清醒,怕你出事,才给你渡气,你别恩将仇报……” “……” 南宫烨余光瞄向门外,果然发现地上掉着亲手撕开的裙子…… 那意思是什么都看见了?! 完了…… 南宫烨神色相当复杂,犹如冰山化为激将爆发的火山! 但这是她未来徒女婿,又不能把此子灭口,在沉默一瞬后,还是先行拿出老祖气场,故作镇定: “我方才忙着压制阳毒,以为你已经走了,谁曾想你……你把这些都忘了,若是对外人透漏半个字……” 谢尽欢抬起手:“我就没放在心上,也不会对外透露半个字。而且一直都是你在欺辱我,我躲都没法躲,要是想占便宜,你趴我身上我不能摸你?” 你没摸吗?! 南宫烨硬想把搭在衣杆上的胸衣拿过来,让谢尽欢看看大手印子,但这显然不合适: “你快走。” 谢尽欢发现脖子松开,并未听命离开,而是询问: “甲子莲怎么办?刚才还没商量完……” 南宫烨浑身上下就戴着个吊坠,现在哪有心思商量事情! 但谢尽欢确实是为了帮忙,吃了不少苦头,而且看这模样,不给个答复,打都打不走,她想了想还是回应: “甲子莲是宗门根基,你能解毒,我可以给你,但你解不了,所以我只能给你一件上乘法器作为答谢。” 我要法器有什么用呀? 谢尽欢听声辨位,偏过头来,彼此面对面: “我只要甲子莲……” ?! 南宫烨浑身一震,抬手就要打这没大没小的小子,但念在谢尽欢没拉下眼罩,还是忍了下来: “你拿解毒之法换。” “我给你了!” 谢尽欢靠着浴桶,语气平和: “法子有用,是暮姑娘觉得不合适。要不这样,我也不要机缘答谢,你借我一株甲子莲,三个月内我还你一株,我指洛水为誓,可以吧?” 南宫烨知道谢尽欢的为人,不是吝啬不想借,而是紫徽山只有活株,挖出来就死了。 若是交换还阳草这种神物,她可以和宗门交代,直接空手套白狼,她怎么和宗门老人解释? “此物我没法借,最多给你一些法器秘籍。” “……” 谢尽欢话说到这份儿,也是词穷了,略微斟酌,转过身来,拉下眼罩,目光落在白花花的浴桶之中: “暮女侠应该也不想……咕噜咕噜——?!” 话刚出口,脑袋就直接被摁在洗澡水里! 南宫烨如遭雷击,单手摁住谢尽欢,飞身跃出浴桶,半途拉下帷帘裹在身上,继而飞速转圈! 呼呼呼—— 哗啦~ 谢尽欢猛灌一口洗澡水,等翻身弹起,就发现浴桶中的大白女侠,已经裹着白色浴巾落在了背后,手里拿着三尺青锋,架在他脖子上,眼神犹如万年坚冰: “我不想什么?” “……” 谢尽欢面对离脖子只有零点零一毫米的冷冽寒锋,识趣抬起双手: “暮女侠应该也不想,咱们这段交情,就此断绝吧?我为了搭救姑娘,是真受了不少委屈,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自己借不了,能不能帮我从其他地方借一株?青冥剑庄好歹是正道名门,总有点门路,我等着这味药救急……” 南宫烨听到这里,倒是疑惑起来: “甲子莲超品修士才能用上,你救什么急?” 谢尽欢自然不好说不小心挖开镇妖陵的事儿,此时轻轻叹了口气: “都是为了天下!冥神教潜伏京城已久,谁都有可能是暗子,我信不过任何人,只能自己去查。 “但暗子恐怕有接近超品的道行,我没法降服,只能设法尽快提升实力,恰好我知道一记良方,能夯实根基提升功力,所以才迫切需要甲子莲。 “此物晚得手一天,我道行就晚提升一天,而妖魔可不会等人,随时可能在京兆府行凶……” “好啦!” 南宫烨对于这番‘为救苍生、时不我待’的说辞,并无质疑。 毕竟谢尽欢自从冒头之后,确实是在不辞劳苦和妖魔做抗争,孤身杀上贼船的勇烈、有空就在斩妖除魔的积极性,都让人难以质疑其品性,甚至她暗中跟踪,都发现谢尽欢在斩妖除魔,还查到了蛛丝马迹。 如今谢尽欢想要尽快提升道行,用于对付道行极高的冥神教暗子,也在情理之中。 软磨硬泡求取仙草,哪怕被她摁着欺负,都初心不改目标坚决,放在修行道上,甚至称得上道心如铁! 想到谢尽欢往日种种举动,以及十分正当的诉求,南宫烨稍作沉默,满心杂绪倒是收敛了几分,手腕轻翻单剑负于身后,语气平和下来: “甲子莲我可以帮你借,但你最好对今天的事儿守口如瓶,若是让我听到半点流言蜚语,后果自负。” 谢尽欢眼前一亮:“暮女侠有几成把握借到?” 南宫烨可以以紫徽山为担保,从朝廷借取天材地宝,还阳草这种野生的救命神物,朝廷只要有,就必然被一堆老祖乃至皇亲贵胄惦记,再多也留不住,为此谁去问都没有,但甲子莲还是可以赊出来,只是利息肯定不会少。 “东西我明后天给你。不过你别想不劳而获,你得手多少材宝,就要付出相应价码,我最多帮你担保;另外,如果你有合适的解毒之法,我也可以帮你偿还部分债务。” 谢尽欢听见这话如释重负,恨不得抱起大冰坨子啵两口: “人无信不立!我如果找不到解毒之法,必然会还上一株甲子莲。我先告辞了,明后天再过来,得罪之处还请暮姑娘见谅,早点休息。” 说完风一样的跑了,生怕再出现岔子。 南宫烨裹着浴巾,单剑负后目送,腰背挺拔,神色犹如不化冰川。 但等谢尽欢跃出露台之后,脸颊就慢慢转为时红时白,最后又翻入浴桶之中,整个人浸入冰水,以手扶额满是懊悔: 造孽呀…… 我怎么就失心疯,让此子进屋了呢…… 解毒之法没找到,甲子莲还真被软磨硬泡哄到手了…… 事已至此,往后该怎么和青墨交代…… 死妖女,你可是害苦了本道! 本道不血债血偿,让你也受此苦果,还有何颜面行于世间…… …… ------------ 番外:大妇之威丸(求月票) 林家大宅。 夜色渐深,林府之内寂静下来。 后宅闺房内黑灯瞎火,林婉仪双臂环胸口躺在床上,轻咬下唇,一直在回想方才的片刻缠绵: 脸皮真厚,他肯定是故意找借口亲我…… 怎么能伸舌头呢…… 咦~羞死个人…… 如此辗转反侧不知多久后,房间外传来轻微脚步,继而就是: 吱呀~ 林婉仪浑身一紧,害怕又被谢尽欢抱着亲,就做出装睡的模样,想看看谢尽欢什么反应。 他会不会偷偷亲我? 还是把我摇醒…… 或者怜香惜玉,看我睡着了,默默离开…… 第三种似乎更让人暖心,要是他真这么好,就把他叫住…… 但很可惜,房门很快关上,继而轻微脚步由远及近: 踏踏~ ? 林婉仪暗暗皱眉,觉得谢尽欢应该是想着练功为重,准备叫醒她,但不曾想床铺很快略微一沉,继而: 啪—— 势大力沉的巴掌,拍在浑圆满月之上,带起清脆声响,以及蔓延到大腿的颤颤臀浪! ?! 林婉仪整个人都是一哆嗦,瞪大杏眸,眼底满是震惊与羞辱! 以及羞辱衍生而来的莫名心肝乱颤…… 恼羞成怒之下,林婉仪直接翻身而起,抓住还想揉一下的手: “你这色胚!我跟你拼……拼……” 话语戛然而止。 房间里没有灯光,林婉仪看不到床榻上的情况,但能感觉到手腕纤细、滑如凝滞,非常熟悉…… 而马上,咫尺之外也响起甜美嗓音: “小姨,你为什么骂我色胚?我可是姑娘家……” (⊙﹏⊙)?! 林婉仪如遭雷击,羞愤眼神,瞬间化为惊恐无助…… 呼~ 微弱气机流转,些许光芒照亮了床榻角角落落。 林紫苏抬起右手,手腕上挂着手串,其中红玉散发出柔和光芒,照亮了粉雕玉琢精致小脸,以及近在咫尺的大红牡丹! “诶?小姨,你脸怎么红成这样?发烧了不成?” “我……呃……” 林婉仪瞧见捣蛋丫头冒了出来,整个人都是懵的,连忙坐起身: “紫苏,你怎么回来了?” 林紫苏狐疑打量:“不是小姨写信,让我回家看看的吗?” “我才写信……” “我这不是怕小姨等急了吗,拿到信就快马加鞭跑了,招呼都没和李老头打,刚才进城,还看到东城那边出了乱子……” 说话之间,林紫苏褪去绣鞋,挪到了床铺上: “小姨,你睡觉怎么不脱衣裳?” 林婉怡在等谢尽欢,哪里敢脱衣裳,她表情颇为尴尬: “我刚在练功,靠着歇歇。天色这么晚了,你要不回房睡吧……” 林紫苏眼神难以置信: “小姨,你一句话,我乘车坐船跑了上百里路,这刚过来,你让我出去?” “我不是这意思……就是……” 林紫苏可不笨,发现小姨支支吾吾,还大晚上打扮的风娇水媚、水润多汁,心中略一琢磨,眸子瞪大了几分: “小姨,你不会是在等人吧?等谁呀?谢公子?” “紫苏!” 林婉仪眼神一沉,做出端庄知性的模样: “你胡说什么?我怎么可能大晚上在闺房等人。你要睡不着,我就陪你聊聊天,聊完早点回房。” 林紫苏半信半疑,挤到小姨跟前,把被子拉起来,兴致勃勃打听: “小姨,你这几天和谢公子怎么样了呀?有没有抱抱?” 何止抱抱…… 小姨我呀,都快…… 林婉仪不好明说,端端正正躺在枕头上,气态犹如端庄保守的老娘: “你才多大,怎么整天瞎说?谢尽欢来京城是查案,我也只回家看看,都没怎么见面。” 林紫苏可不小了,把小姨脸颊转过来: “小姨,你真扶不上墙是吧?” “啐~你再这样我揍你了!” 林紫苏暗暗叹了口气,觉得小姨这模样,不上点强度是不行了,想想从怀里摸了摸,取出一枚红色小药丸: “我就知道小姨你没胆子,这几专门给你研究了个‘大妇之威丸’,你试试!” “大……大什么?!” “大妇之威!” 林婉仪莫名其妙,接过奇葩丹药打量: “这有什么用?” 林紫苏兴致勃勃介绍: “吃下这个,能‘药壮怂姨胆’,不光有补气旺血之效,还能让你‘直述胸意’,喜欢就大胆说,不喜欢就放开了骂。唯一代价,就是药性过去后,你可能会比较不好意思。” 林婉仪可是被紫苏下过很多次药了,没一次药效符合描述,她蹙眉道: “你确定这玩意不会变成‘马上贴贴丸’?” 林紫苏见小姨怀疑她的实力,也不多说,拿过药丸自己吃了下去。 “诶?” 林婉仪见状还有点担心,毕竟紫苏的药吃下去,什么后果神仙预料! 不过在等待片刻后,她就发现躺在旁边的紫苏,并没有中毒发疯,而是翻身坐起,昂首挺胸,展现出了一股没大没小的气场,亮晶晶的眸子瞥着她,满是嫌弃。 “?” 林婉仪莫名其妙:“你这么看我做什么?” 哗啦~ 林紫苏把被子掀起来,露出前凸后翘的丰润身段,眼神微冷: “谁说看你了?我看到是家里不中用的赔钱货! “家里养你二十多年,指望你传个香火,结果那么大块肉送你嘴边上,你还能被外人挖墙角,你说说你还能干啥?” “嘿?!” 林婉仪都惊呆了,觉得紫苏不是吃了药,而是借题发挥!翻身坐起撸起袖子: “你这死丫头,翅膀硬了是吧?我……” “来来来,你接着凶。” 林紫苏是双手叉腰,有恃无恐: “就会拿小姨身份压我是吧?我实话告诉你,你横不了几天! “等你嫁出去,以后回门就得看本姑娘脸色,在婆家受了欺负,也得回来找我这家主哭哭啼啼。 “现在把我得罪死了,你就等着婆家不疼、娘家不爱吧。 “来来来,接着凶呀?怎么不说话了?” “……” 面对气势汹汹的捣蛋丫头,林婉仪瞬间红温,胸脯都快气炸了。 但紫苏说的还真是实话。 紫苏都十六了,她早晚得嫁人,往后林家这医道世家的衣钵,肯定是天赋异禀的紫苏继承。 嫁出门的闺女,背后依仗就是娘家。 现在把未来的林家家主得罪了,她不得在婆家受偏房妹妹气,回来还得被娘家打? 缺月山庄十万八千里远,也照顾不到她呀…… 林婉仪深深呼了口气,柔声道: “没大没小,姨不和你计较,解药呢?你快吃了……” “我吃什么解药?” 林紫苏把手拍开,粉雕玉琢的脸颊上,全是一家之主的霸气: “刚才奶奶还偷偷让我劝你,我没抽你,都是看在咱俩情同母女的情分上! “如今男未婚女未嫁的,你不抓住机会去追求谢公子,等长宁郡主、令狐青墨进门了,你去做小? “你脑子里装的都是浆糊不成?!” “紫苏!” 林婉仪被骂的头皮发麻,又不好和小孩子生气,只能和颜悦色道: “好好好,我知道啦,解药在哪儿?你先吃了,不然咱们没法聊。” 林紫苏轻轻哼了声,伸出手: “先给我一百两银子!” “嘿?” 林婉仪修长睫毛都颤了下,暗暗寻思——你怕是想上天哦! 这还没当家主就这样,当了你还得了? “已经给你月钱了……” “十两银子月钱够做什么?我以前帮医馆免费炼了多少丹药,小姨心里真没数?小姨你要是这样,那我也不说了,善恶终有报,举头三尺有药王爷……” “好好好……” 林婉仪咬牙取出一张银票,递给紫苏: “你快吃解药。” 林紫苏这才满意,把银票收起来,而后摸出一粒药丸服下。 既然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就慢慢涌现一抹尴尬,往后倒在床上,不动声色往远处挪了些,把被子拉起来遮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大眼睛: “呃……刚才是吃药了,说了些不该说的话,小姨别往心里去。” 满眼乖巧~ 林婉仪如释重负,挺起衣襟,眼神微凶: “知道你在胡说八道才没揍你,下不为例!” 我没胡说,我这是直述胸意…… 林紫苏“嘻嘻~”笑了下,翻身而起: “知道啦知道啦,我有点困,回去睡觉了,饿么么么么~~” “等等!” 林紫苏表情一僵,脚步悬在半空,悄悄捂住兜里的银票。 林婉仪挺想把银子要回来,但紫苏刚才话,确实说到心坎里去了,想想还是询问: “这个‘大妇之威丸’,男子吃了也会直抒胸臆?” 林紫苏如释重负,回过身来坐在身侧: “如果男子吃下,那就是‘霸气侧漏丸’,效果差不多。不过这事儿我劝小姨别乱试,万一谢公子吃了后,来句‘这么大个姨,啥本事没有,要不是看你长得漂亮,本公子会喜欢上你?你再扭捏,我让墨墨当老大,你当老幺……’” !! 林婉仪瞪着眸子,光是听紫苏复述,都已经红温了! 若谢尽欢真这么想,那她不要这臭男人也罢! “谁说我要给他吃?我就问问,你去睡吧。” “哦~” 林紫苏笑了下,便往门口走去。 结果不曾想刚把门打开,房舍上就闪过一道黑影,径直落向了房门! 可能是眼力十分过人,瞧见门内的娇娇小姐,来人发出一声: “我去……” 人影半空还想飞回去。 但尚未入超品,方才又被操劳过度,这动作显然有点难度,于是就是: 扑通~ 落地一个趔趄,直接跪到了门前。 林紫苏明显愣了下,等看清门外身着黑袍的冷峻公子,惊得‘扑通~’一声双膝跪地,抬手搀扶: “使不得使不得!谢公子,你这是做什么呀~?小女子受不起如此大礼……” “呃……” 明月幽幽,俊男少女在闺房门口夫妻对拜。 谢尽欢在凤仪河伺候完大冰坨子,快马加鞭赶回来,着实没料婉仪这么不专业,偷男人竟然还带着侄女! 措不及防行了个大礼,谢尽欢心头难免尴尬,不过好在反应快,左手扶住门框,右手捂住胸口: “咳咳……” “诶?” 林婉仪瞧见谢尽欢来的不是时候,本来满心惶恐,但听到闷咳声,还是神色微变,翻身而起: “谢尽欢?你怎么了?” 谢尽欢解释道:“刚才交手,动静比较大,来找林大夫看看,没想到紫苏姑娘也在,实在打扰了。” 林紫苏见谢尽欢挺虚,迅速收敛神色,握住谢尽欢手腕号脉,继而小眉毛一皱: “气海几乎耗尽,肢体压榨过猛,怪不得会摔跤,幸好我带了‘霸气侧漏丸’!” 说着就从腰间小荷包里,摸出一颗小药丸: “张嘴,啊~~~” “?” 如果面对婉仪,谢尽欢肯定张嘴就接了。 但‘毒手药娘’战绩斐然,威慑力着实让他不得不忌惮三分: “呃……紫苏姑娘,这个代价是什么?” 林婉仪神色古怪,想了想小声道: “就是补气旺血之物,没什么坏处,你吃吧。” 林紫苏也是点头:“补气效果极佳,保证你吃下去就中气十足、特别有干劲儿。” “是吗?!” 谢尽欢听到这么好的疗效,那肯定舍不得吃了,收起药丸,摸出了一块玉佩: “幸好我也带了‘麒麟衔书佩’!此物能让练气速度暴涨,最多两个时辰我就能恢复!这么好的药,我留着备用。” “哇~” 林紫苏瞧见微微发光的碧青色玉佩,眼睛都直了,拿过来打量: “这东西我还没见过,谢公子真厉害!” 谢尽欢颇为大方:“紫苏姑娘可以拿去玩,明天还我就行了。” “那你练气怎么办?” “慢慢练也一样,不着急。” 林紫苏可不笨,感觉谢尽欢这是想把她支开,当下把玉佩还回去: “无妨,我明天见识也一样,今天有点困了,我先睡了,饿么么么么~~” 说完风一样消失在了闺房门口! ----- 银月如钩,庭院寂静下来。 谢尽欢站在门前目送,本来还想问问焚仙蛊的事儿,但紫苏姑娘如此懂事,他自然只能明天再问了。 林婉仪本就紧张,发现捣蛋丫头竟然抛下她跑了,神色自然慌了: “你快点回去,紫苏都发现了……诶?” 话没说完,就发现门口的男人,踉跄了下,单手撑住了门槛: “我先歇歇……” 林婉仪心头一惊,连忙上前扶住,略微探查脉搏,才发现紫苏说的不是假话。 谢尽欢气脉细弱游丝,气血颇为紊乱,这明显是高负荷运功耗空气海,又吃烈药补充再消耗,引发的肢体严重疲劳,能站在这里谈笑风生,都属于毅力过人。 “你……你刚才对付谁去了?怎么消耗这么大?快进来……” 谢尽欢被扶着进屋,心头着实一言难尽: “就是遇上了个冥神教妖寇,苦战多时,才打成碎片,消耗是有点大。” “你又不是仙官捕快,不好好保护郡主,怎么整天在外面玩命?” 林婉仪满眼心疼,扶着谢尽欢来到绣床旁躺下,把不知是谁的黑袍解开,查看伤情。 结果发现谢尽欢衣袍全打碎了,裤子满是破洞,大胳膊上还残存未消散的红痕…… 林婉仪眨了眨眸子,疑惑道: “妖寇还会雷法?” 谢尽欢靠在床头,眨了眨眼睛: “会的不多,不然就不会和猫挠似得了,我没事,歇会就好。” “这群妖人,当真心狠手辣……” 谢尽欢出门时,还是活蹦乱跳的好男人,回来就虚成了这样,和被坏女人糟蹋过似的,林婉仪岂能不揪心,小心翼翼把黑袍褪下,又起身来到衣柜旁: “裤子烂了,我的裤子你怕是穿不上,你要不穿这个凑合下?” 说着拿出了一条黑丝裤袜,弹性极好,中间花纹还能悄然绽放…… 哈?! 谢尽欢低头看了看大长腿,憋了半天,回应道: “我穿怕是不合适。要不你穿上给我看看?” “啐~你想得美!” 林婉仪也觉得不合适,把黑丝裤袜放回去,合上衣柜: “我娘给我爹做了套新衣裳,我去偷偷拿过来,你先歇会儿。” 说着跑到门口,朝外看了眼,而后悄悄咪咪出了门。 咔哒~ 谢尽欢见婉仪偷老丈人衣裳给他穿,心里着实受宠若惊。 发现谢尽欢望着门口傻笑,夜红殇也冒出来,侧坐在床边,陪着一起看: “还是婉仪贤惠是吧?哪像是那大冰坨子,就会揍你。” 谢尽欢收回目光,偏头尝试偷袭鬼媳妇,结果不出意外穿模,又悻悻然收嘴: “也不能这么说,好歹甲子莲有了眉目。李公浦捐助了资金,缺月山庄弄来了药材,接下来只要丹成,再吃一颗道行暴涨丹,估摸就能把镇妖陵封上了,进度比想象的要快。” 夜红殇眨了眨勾魂夺魄的双眸,略微斟酌,偏头靠在了谢尽欢肩膀上: “哦呦~那咱们离开分别也不远了。姐姐回坟里睡觉,不知道下次出来,你还在不在世,或者已经变成了老头子,没现在这么俊了……” 谢尽欢眉头一皱,脸上笑意也消散于无。 是啊,镇妖陵真封上,和鬼媳妇就生离死别了…… 但目前打听下来,鬼媳妇危险系数有一点点高…… 夜红殇抬起眼眸,抬手在鼻尖刮了下: “怎么?舍不得姐姐?” 谢尽欢略微斟酌,笑道: “我又不是忘恩负义之人,放心,就算查到你身体存在问题,我也会尽快解决,再把你挖出来,我办事效率你知道的。” “要是解决不了呢?” “解决不了……” 谢尽欢轻轻吸了口气,稍加沉默,看向身边的大魅魔: “那你可是害苦了朕!” “呵~” 夜红殇挺喜欢这话,看着近在咫尺的面容,轻咬下唇,露出一个很妩媚的眼神: “算你有点良心,要不要姐姐奖励你一下?” ? 谢尽欢坐直几分,半信半疑: “怎么奖励?” 夜红殇略微打量线条分明的身板,而后右手抬起,浮现了一个水晶球。 水晶球的内容,是风仪河畔的客厅,冷若冰山的高挑美人,往下翻入浴桶…… 然后画面定格、放大,纤毫毕现…… 嘶——! 谢尽欢都看愣了,连忙抬手偏头,有点惶恐: “别别,我习惯当面欺负人,不背着人,这玩意要是被发现,我不光甲子莲没了,还得被打死,你快删了……” 夜红殇见谢尽欢不喜,微微蹙眉: “那要不换点你能看的?” 谢尽欢以为是立体模型什么的,又把目光转回水晶球。 结果入眼就是侯大管家…… “哎哟我去!” 谢尽欢瞬间回到了噩梦般的几分钟,都炸毛了: “换回去换回去,我还是看刚才的……” 夜红殇轻哼一声,托着水晶球往谢尽欢脸上凑: “姐姐可不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女子,你自己说要换的,先看半刻钟,我再让你看大白月亮。” 哈? 还带强制插播广告的? 谢尽欢抬手想点叉,但水晶球上没有,只能扭头到处躲…… …… 踏踏踏…… 庭院廊道内鸦雀无声。 林婉仪腋下夹着衣物,手里端着热水盆、毛巾,轻手轻脚穿过游廊,来到了闺房之外,确定没人注意后,才用肩膀挤开房门: “谢……?” 房间里点着小灯。 身着无袖紧身衣的俊公子,靠在床头之上,闭着眼睛张牙舞爪、摇头晃脑…… “谢尽欢?!” 林婉仪浑身一震,连忙把水盆放在桌上,几乎是扑倒床前,把谢尽欢摁住,猛拍脸颊: “你怎么啦?” 啪啪啪…… 谢尽欢猛然惊醒,瞧见面前国色天香的婉仪,神色不由一僵: “呃……我就是脖子酸,活动活动……” “是吗?!” 林婉仪自仔细打量眼神,还用力掐了下人中,把谢尽欢掐的倒抽一口凉气,才松了口气: “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屋里有脏东西,你中邪了……” 谢尽欢觉得鬼媳妇在坑害他,但不好明说,坐起身来稍显尴尬: “就一个人无聊,别误会。” 林婉仪起身端起水盆,来到床头放下,拧了拧毛巾,擦拭谢尽欢身上的些许污迹: “你躺好,别乱动了。” 谢尽欢非常挺暖心,想自己擦,结果婉仪还不让,只能老实躺着休息,让婉仪擦胳膊擦脸。 可能是忙活一晚上,消耗确实过大,带着两种女儿香的床铺又十分舒适,如此躺了一瞬,竟然慢慢眼皮打架,睡着了。 林婉仪拿着毛巾,坐在身边认真擦拭,瞧见谢尽欢疲惫不堪的模样,心底着实揪心,在收拾完后,想想悄悄探头: 啵~ 确定谢尽欢没醒,她才暗暗松了口气,趴在床铺跟前,认真打量侧脸,直到困意来袭…… ---- 和剧情无关的日常,太影响节奏了,已经删了三四千字,但还是拖沓,干脆发出来当免费番外,大家看看吧,求张月票or2! 明天更新可能会晚一些了or2! ------------ 第五十八章 无所不能小紫苏 李公浦府。 时间早已到了后半夜,主院之中依旧亮着灯火。 李公浦坐在家徒四壁的房间内,却已经没心思去操心那些珍藏多年的古玩字画。 门客杜慕山站在罗汉榻旁,眉头紧锁询问: “李公确定,圣上……” 李公浦轻轻叹了口气:“今日在麟德殿,本官亲眼瞧见圣人咳血了,看太子那眼神……唉,若是走得急,可能都过不了这个冬天。” “为何京中没传闻?” “正值多事之秋,这种事,岂能传个满城风雨。” 李公浦本想打量圣上赐给他字画,发现被盗圣顺走了,如今不知落在谁手里亵玩,又痛心疾首收回目光: “圣上向来对我无话不谈,此事却连我都没透露,这意思,恐怕就是怕我这老奴铤而走险。但这步险棋,老夫不得不走。” 杜慕山觉得这一步走出去,李府距离抄家就不远了。 虽然已经被不明‘盗圣’抄过一次,但如今至少还留着脑袋。 下次再来抄,可是丫鬟都不剩了! 杜慕山摩挲着手指:“太子喜好,除开读书练字,学文武韬略,我似乎没听过其他。” 李公浦摇了摇头: “人不可能没有喜好,只是太子身份特殊,怕惹圣人不喜,不敢表露。 “记得太子四岁时,瑞州进贡了一只‘紫霆雀’,太子尤为喜爱,但圣人恐玩物丧志,并未赐予。 “太子近年作画,也多为花鸟。去年世子赵德,不知从哪儿得了一只鹦鹉,会骂娘,拿去太子府显摆,太子把玩两天,被圣人得知,还训诫过两句……” 杜暮山若有所思点头:“太子殿下,喜欢观赏雀?” 李公浦点头:“很喜欢,只是不敢养。” “那卑职去寻觅一只观赏雀?谢尽欢那只鹰就很灵性,不过人家肯定不卖……” 李公浦摆了摆手:“那只胖鸟,今天本官瞧见了,毛色是正,但体格太大憨头憨脑,算不得上品。要让太子动心,还是得拿四岁时没得手的那只‘紫霆雀’。 “这人啊,越是得不到的东西,越想要,特别是这种幼年未曾得手,又常年压制本性的人,只要有机会失而复得,再理智的人,都会昏了头脑。” 杜暮山觉得如何拍马屁讨人欢心,还是李公在行,想了想道: “紫霆雀已经算能进贡的瑞兽,市面上不可能找到,咱们……” “玄狐观掌门李敕墨,和本官五百年前也算本家,他也好花鸟,手里有一只。” 玄狐观乃大乾丹鼎派三巨头,杜暮山面露难色: “李道长,对俗世银两恐怕兴趣不大……” “价码随他开,吃点亏无所谓,往后太子登基,照样能捞回来。” “明白……” …… —— 皇城。 夜过子时,帝王本该早已就寝,但此时此刻,宫内一座殿堂内,却亮着微弱灯火。 曹佛儿身着红袍,手里提着宫灯站在龙椅下方的台阶旁,常年笑眯眯的胖脸,多了几丝愁绪。 年过半百的乾帝,身上披着龙袍,手里拿着一把镶嵌红玉的佩剑,说着: “当时老二志得意满,大晚上就披上了龙袍,在这先过把皇帝瘾。 “朕,还有你,叶世荣,许平志……一行就十几号人,装成太监摸到这里,当时凶险啊。 “你挨了七刀,抱着人不撒手,叶世荣被枪捅到肚子里,还抓着枪杆往外推…… “朕提着剑追杀老二,在这大殿里跑一整圈儿,才把脑袋砍下来,当时就坐在这台阶上休息。 “然后陆无真就‘闻讯而来’,只是一巴掌,就把那些乱臣全杀完了……” …… 曹佛儿站在跟前,眼底也满是唏嘘: “皇子夺嫡是家务事,陆无真插手犯忌讳,一锤定音后再露面,也在情理之中。” 乾帝打量着手中佩剑,继续道: “叶世荣担任死士护着朕,朕也没亏待他,你说他为什么就想不通,投了妖道?” 曹佛儿方才听到这消息,其实也非常意外,稍加斟酌: “兴许是叶世荣重伤根基断绝武道,才病急乱投医误入歧途。” 乾帝也希望如此,但事实显然没这么简单: “叶世荣接触的人可不少,妖道既然笼络了他,他这些年间,不可能没动作。 “冥神教在京城埋的那颗子,兴许就是通过叶世荣这门路,慢慢渗透而来。 “朕可能撑不了几年,在景桓继位之前,这人必须挖出来。” 曹佛儿想了想道: “此人藏得太深了,很可能位高权重、名声清白,满朝文武都不会想着去查的人。 “钦天监、赤麟卫都在搜寻,连丹王也在暗中追查,但今日之前,没发现半点线索……” 乾帝站起身来,把叶世荣的御赐佩剑,丢给曹佛儿: “他们查不到,就让能查到的人来查。传令长宁郡主,谢尽欢若能揪出叶世荣背后之人,朕封他个侯爵。” 曹佛儿跟在背后,略微琢磨了下: “以谢尽欢的本事,揪出幕后之人恐怕不难,往后旷世之功也定然不少,起步封侯,明年恐怕就该加九锡了。” 加九锡…… 乾帝觉得也对,改口道:“若能查到幕后之人,封子爵,能铲除幕后之人,封伯爵。” 曹佛儿觉得这才合理,没再多言,护送乾帝往寝宫行去。 乾帝回头看了眼龙椅,走出几步,又和自幼陪伴他长大的曹佛儿说道: “这张椅子其实不好坐,若非老二要将兄弟赶尽杀绝,朕真不想接这烂摊子。” “若是好坐,帝王又岂会自称孤家寡人,不过圣上做的很好。” “呵,你怎么也学起李公浦来了……” …… —— 翌日。 秋日多阴雨,一觉尚未醒来,窗外又响起了细微‘沙沙~’声。 谢尽欢无声睁开眼帘,深深吸了口气,结果枕头旁飘来沁人心脾的浓郁雌香…… 被迫来了个顶级过肺,只觉昨晚被大冰坨子暴力大坐压榨的躯壳,都瞬间复苏了过来。 偏头看去,国色天香的眼镜娘,抱着胳膊侧躺在床榻边缘,和衣而眠睡得很甜,睫毛微微颤动,也不知道在做些什么春闺梦。 昨晚确实消耗过大,谢尽欢还缓了下,才想起昨晚跑过来碰上了小紫苏,还给了他一颗‘霸气侧漏丸’,而后婉仪扶着他躺下擦脸,不知怎么就睡着了…… 发现婉仪睡得很香,谢尽欢也没吵醒,悄然翻身下地,换上婉仪准备的衣袍,把天罡锏和正伦剑挂在腰间,收拾整齐后,还低头在大奶猫脸上啵了下。 “呼~……” 结果婉仪学的还挺快,迷迷糊糊间,还知道红唇轻启,放他进去…… ? 谢尽欢见此那可不客气了,认真尝了下胭脂红,还揉了揉碗碗,才意犹未尽起身,自窗口悄然隐入了蒙蒙秋雨。 不久后,林府外街。 “包子馄饨……” “听说了吗,谢尽欢谢大侠,昨天把叶世荣给砍了,稀碎……” “谢大侠砍叶世荣做什么呀?” “据说叶世荣,就是把李府洗劫一空的盗圣,房子下面还发现了三十多个从李府拐来的侍妾,全男的……” “嚯——!” …… ??? 谢尽欢在馄饨摊子上就坐,听到市井闲汉的瞎扯,一脸懵逼。 不过市井瞎传就是这样,他也没在意。 如此吃了三四碗鸡汤馄饨后,操劳一夜的肚子尚未填饱,林府大门口倒是多了一辆马车,护卫贾正在门前等待。 继而风韵犹存的林夫人,就拉着粉雕玉琢的紫苏姑娘走了出来,沿途还在叮嘱: “和王小姐她们逛街,可得注意安全,而且你也不小了,要当心那些个满肚子坏水的公子哥……” “奶奶,这你想太多了,但凡听过我名号的男人,见面都是绕着走;我看他们一眼,他们都得怀疑我是不是下药了,要是再神秘兮兮笑一下,那完了,掉头就往没人地方跑,就怕当众丢人……” “唉,你都长开了,和你小姨一样国色天香,世上总有几个不怕死的闲汉……” …… 谢尽欢听到这里,站起身来,整理了下衣襟。 对于紫苏叫婉仪小姨,却把林夫人叫奶奶,谢尽欢闲时也问过缘由。 紫苏本是婉仪族姐的闺女,三四岁就展现了让人眼前一黑的配药天赋,被膝下无子的林老爷子看中,过继回来,本意是等婉仪十五六招个赘婿,领着当闺女,叫娘容易闹误会,才维持着原本称呼。 结果婉仪因为巫教的原因,一路把终身大事拖到了现在,称呼也很难改了…… 最后婉仪便宜了他…… 谢尽欢撑着伞在街边等待片刻,随着马车驶来,才做出散步的模样迎面而行,遥遥招呼: “贾正,准备出门呀?” “诶?谢公子?” 贾正连忙下车,拱手一礼。 林紫苏也是从车窗探出灵动脸颊: “谢公子,你来找小姨吗?” “是啊。” 谢尽欢如同刚从王府那边过来,在车厢外驻足: “我有个江湖朋友,身子不太舒服,过来请教些问题。” 贾正眉头一皱:“哎哟,那谢公子赶快去找老爷或夫人,当家的也行,可千万别找小姐……” “咳咳!” 林紫苏轻咳两声,提醒贾正别耽搁她悬壶济世,而后望向谢尽欢,笑眯眯道: “什么病呀?小姨只会妇孺杂症,疑难杂症她不一定会治。” 谢尽欢过来就是请紫苏大仙的,此时走在车窗旁询问: “缺月山庄的焚仙蛊,紫苏姑娘可了解?” “焚仙蛊?” 林紫苏出身医道世家,天赋又惊人,对于这种名震修行道的蛊毒派奇毒有所耳闻,此时趴在窗口认真想了想: “焚仙毒功效特别,以中蛊者自身气机为引,遇强则强,只有下蛊之人能无伤根除。不过我恰好有一种‘阴阳怪气散’,应该可以暂且缓解毒性。” 阴阳怪气散…… 谢尽欢眨了眨眼睛,满脑袋问号: “这是什么东西?” 林紫苏在车厢里翻了翻,拿出一个小药盒,打开后里面是两排小瓷瓶,她取出其中一个: “那~若是中了此药,体内气机会阴阳错乱,正常修士得岔气。 “但修士本身气机若为纯阳,又中了焚仙蛊,那按照药理,纯阳气机会变弱,毒性也会变弱,转换出的一部分纯阴气机,还可以对冲焚仙蛊阳毒。 “而代价,就是气机内耗,功力必然会掉半品到一品,而且只能管个把时辰,不是长久之计。” 哦,字面意义的阴阳怪气…… 谢尽欢拿着药瓶仔细打量,觉得这玩意应该能救大冰坨子的急,想想又把目光投入小盒——笑口常开散、吃饱撑着丹、如胶似漆散…… 大部分都如雷贯耳! 谢尽欢眼神郑重起来,拿起其中一瓶: “这个如胶似漆散,是……” 林紫苏眨了眨眸子,暗戳戳怂恿: “这个能让人忍不住抱身边人,代价是抱住了就不撒手,非常厉害,谢公子要不拿去试试?” 谢尽欢对这些奇思妙想的药物都挺好奇,把药瓶放在盒子里: “这些药,紫苏姑娘卖不卖?” 林紫苏豪气道:“这些东西,送人都没人敢吃,我拿着也只是和御药监的同窗显摆,谢公子若喜欢,拿去便是。” 谢尽欢哪好意思白嫖紫苏大仙的东西,当下还是取出叶世荣捐赠的银票,塞给紫苏当零花钱…… —— 求月票or2! ------------ 第五十九章 郭太后的绯闻男友?(求月票or2) 天亮不久,几匹飞马就从李府侧巷鱼贯而出,冒雨朝着外城飞驰而去,马上之人行色匆匆。 远处的偏街上,县尉斐济包子铺里吃着早饭,目光望着远去三人,若有所思: “峰州赤乌驹速度一般,但耐力强,去的地方应当在京兆府之外;冒雨而行,随行携带马草、干粮、水囊、铺盖卷,看样子想快去快回,沿途不做停留;打头的是杜幕山,李公公亲信……” 杨大彪打扮成糙汉子,在对面大快朵颐,旁边已经放了三个包子笼,闻声也跟着扫了眼: “济悲和尚,你大早上盯着李公公府做什么?” “抓盗圣!这一般犯了大案的人,都会回到案发现场看看,不是我老斐吹,就我这双火眼金睛,盗圣只要敢在我眼皮子底下晃一下,我当场就能给抓出来。” “哦,我还以为你在看李公公府上有没有妻妾偷人……” …… 斐济确实在看李公浦府上有没有偷人,不过偷的不是女人,而是有没有偷偷去巴结太子。 不过这些事情,斐济也不好拿出来讲,目光望着杜暮山等人远去方向,手伸进包子笼摸了摸…… 结果空空如也。 ? 回头看去,几笼包子干干净净,连包子渣都不剩下了! “嘿?你这小瘪犊子,我就往窗外看一眼,你是一口都不给我留呀?!” “呃……我还以为斐大人没心思吃饭,不想浪费……掌柜的,再来两笼包咂!” “你自己付钱!” “那我给你吐出来……” “滚滚滚……” …… 两人正如此打闹间,一名捕快跑进包子铺,手里拿着一封信,神色古怪: “斐大人,你看看这个。” 斐济莫名其妙,把信接过来查看,很快也表情怪异起来。 杨大彪乘其不备,一口一个大包子,面露疑惑: “啥事儿?” “有人匿名指认,谢尽欢是北周郭太后入宫前的‘相好’,这三年在北周皇宫,暗中苦练十八般技艺,回大乾是为了博得赏识,从内部祸乱大乾……” “哈?!” 杨大彪迅速把信接过来仔细查看: “还有这事?我兄弟睡过北周太后?这是哪个天才编出来的?” “估计是冥神教这帮孙子,被尽欢打疼了,在‘祸水东引’,想转移朝廷视线。” “那为啥往郭太后身上扯?” “兴许是发现昨天尽欢在麟德殿用了祝祭一脉的神通。这栽赃手法,叫‘因果倒置’,用结果反推过程,听起来真像这回事儿,男女之事传起来也快,而且北周还肯定认。” 杨大彪疑惑道:“为何?” 斐济语重心长道: “尽欢若不是暗桩,这就是‘离间计’,让大乾猜忌良才自断羽翼,以郭太后的手腕,会认下此事;若尽欢真是暗桩,那暴露了,郭太后肯定得设法搭救,这也算认下了此事。既然怎么都会认下,朝廷是不是就摸不准了? “栽赃之人估计打的就是这主意,北周只要认下此事,谢尽欢就无端惹了一身骚,得设法划清界限,这必然会耽搁追捕冥神教的时间。 “不过朝廷也不傻,陈府尹瞧见此信,都看乐了,直接给县衙送来了,让尽欢也乐一下……” 杨大彪若有所思颔首:“这出馊主意的人,是个人才。这一招下去,就算尽欢再怎么澄清,往后也得‘野史十二卷,卷卷有其名’,日后敢打北周,还得被骂成负心汉,名传千古,妙哉妙哉……” “确实,让尽欢逮住这孙子,少说得打成包子馅……” 如此闲聊间,斐济又把手伸向包子笼,结果……? “你这小瘪犊子!简直无法无天、丧心病狂!” “诶诶!别动手,衙门中人,出门在外注意形象……掌柜的,再来两笼……” …… —— 皇城东侧,钦天监。 八方通明塔修建于皇城之外,下方就是钦天监衙署,内部有各流派仙官及天文生,太阴宫掌门陆无真,也常年在此地办公。 黑云压城,偌大广场被雨水渲染成了黑青色。 南宫烨手撑油纸伞,孤身站在肩高六丈的麒麟雕塑前,举目望着这尊传说镇着大乾国运的神兽。 来官方场合,南宫烨换上了丹鼎派的黑白相间道袍,头梳白玉冠,背负黄褐色剑匣,仙气十足。 此时孤身立在天幕之下、麒麟之前,配上那双锋芒毕露的丹凤眸,看起来就像是直面恶兽,欲要孤身仗剑杀上白玉京的绝代剑仙,整体气质宛若冰川寒谷,不夹杂一丝人间情欲。 不过表象归表象,昨晚出了那么大乱子,心湖难免还是有些杂绪。 昨晚把谢尽欢推出去后,南宫烨就把心思全放在了体内阳毒之上,也不清楚自己是太过恪守教条,还是太热,洗澡竟然还不忘记脱衣服。 还在客厅脱…… 谢尽欢当时猝不及防,她动作又快,应该看不清细节吧…… 那不也看了…… 如徒如女的姑娘,和正道侠士暗生情愫,结果正道侠士看到了岳母大人…… 这放在巫教妖女那边,都是名传三千里的狠活儿,更不用说清规戒律严明的丹鼎派…… 南宫烨直至此时依旧锋芒在背,只觉道心受损,此劫难过了。 踏踏…… 如此神游万里片刻,麒麟雕塑后的高塔内,走出了一名道袍男子。 男子同样身着丹鼎派道袍,两鬓已经霜斑白,但面相看起来只有四五十岁,步伐气态透着股飘逸感,手里拿着一个黑漆木盒。 南宫烨收回杂念,上前一礼: “辛苦陆师兄了。” “哪里话,举手之劳罢了。” 陆无真把药盒递给南宫烨,不忘叮嘱: “国库所藏甲子莲不多,此物培育又得一甲子,南宫师妹尽力提前还上,否则朝廷急用,问紫徽山追讨,就只能挖活株了,得不偿失。” 陆无真在巫教之乱时拜师学艺,如今其徒孙荆五娘,都和南宫烨一般大,但南宫烨是栖霞真人徒弟,从丹鼎派内部辈分来算,两人属于同辈。 南宫烨虽然称呼师兄,但对于丹鼎派掌教,不乏礼敬,想了想询问: “近日冥神教频频作乱,可是在找尸祖陵? 陆无真双手负后,举目望向麒麟雕塑: “尸祖再厉害,也是老人。江山代有才人出,百年时光沉淀,妖道未必不能再冒出一个旷古烁今的奇才。 “从冥神教近年动向来看,更像是孕育出了另一条大龙,在步步为营,做尸祖当年没做成的事儿。” 南宫烨终究太年轻,没经历过巫教之乱,蹙眉道: “尸祖当年想做什么?” “修行中人,无非求个长生久视、羽化飞升。” 陆无真抬眼看向黑云压顶的天空: “不过如今这天,太矮了,光靠修行,练不到那一步,唯一门路,只有劫掠天下,集天地气运于一身。想劫掠天下,就得让天下乱起来,不然诸教百家铁板一块,妖道没法成事。” 南宫烨若有所思颔首:“冥神教想挑起南北战乱?” “不止,还有教派之争。” 陆无真轻声一叹: “佛门那群秃驴,近年来都在搞什么‘金经易篆’,蚕食我道门根基。 “司空天渊那老不死,硬把蛊毒派一帮乌合之众,拧成了‘巫盟’,甚至渗透到了京城市井。 “魏无异好几次提出,钦天监监正,当由诸教轮流担任,不该由丹鼎派独揽。 “百年下来,诸教矛盾积压深重,如今还风平浪静,是因为天下尚且太平,诸教都爱惜羽翼,不想当那个祸乱天下的出头鸟。 “只要有人起了头,诸教百家当场就得乱成一锅粥。正道各谋其事,邪魔外道的机会自然就来了。” 南宫烨行走天下多年,其实能看出诸教矛盾日益深重,比如她和巫教妖女。 那妖女若不脱光衣裳,掰开给徒女婿看一下,她道心难安! “陆师兄意思是,这些纷争,都是冥神教在背后挑拨?” 陆无真摇了摇头,只是抬手轻勾,八方通明塔内,就飞来一把青锋长剑,上刻‘无真’二字: “无真、无心、无异、无渊,是师长在提醒我等,别再因道统、材宝自相残杀,重蹈覆辙,而如今看来,更像是一语成谶。 “无心和尚万事唯心,整天想着天下皆成佛国净土;无渊第一个和正道决裂,改名天渊,偏安一隅自谋其事…… “三千大道皆可入圣,确实不该排除异己,但我陆无真若不‘以道为真’,想着百家共治,佛门那帮秃驴,就会让大乾变得只剩一个佛门。换你来当掌教,你能如何?” 南宫烨现在就想拆了梵云寺祖师堂,甚至觉得陆无真这激进派太保守了! “看来我等都还是俗子,比不得诸教先师的心性。冥神教之事,我近日在京中多查查,若有线索,及时通告陆师兄。” 陆无真略微斟酌,叮嘱了句: “南宫师妹的徒儿,和谢尽欢相熟,若是方便,可以代为摸摸此子的底。” 摸底? 本道都快被此子摸干净了…… 南宫烨轻轻吸了口气,并未表露任何异色,只是询问: “陆师兄怀疑此子来历有问题?” 陆无真摇头:“只是好奇何方前辈,教出这么一个好徒弟。谢尽欢进宫赴个宴,都不忘找机会斩妖除魔,就算真是北周郭太后入宫前的红颜,那朝廷也得假装看不见,等他把邪魔外道全挖出来再说。” ? 南宫烨还不知道有小瘪犊子乱举报,闻言莫名其妙: “谢尽欢岂会和郭太后不清不楚?就郭太后那性格,草原蛮子敢扣她百姓一只羊,她都敢大军压境,让北境王庭跪着送回来,把软肋往大乾手上送,这不给自己找不自在?” 陆无真笑了下:“所以此言做不得真。不过南宫师妹有机会问谢尽欢师承,还是问下比较稳妥。 “隐仙派那帮老不死,整天琢磨着‘下大棋’,还九成都是臭棋篓子,道行通天的妖道对手,不难防住,而闷不吭声的正道蠢人,防不胜防!” 南宫烨知道这骂的是司空老祖他爹司空世棠。 司空世棠当年收了个好苗子,很多人都说心性不正,他却觉得自己能教好,几乎当成亲儿子养,甚至犯下大错,都暗中硬保下来,瞒着不让外人知道。 然后某天晚上,南方万里之地的诸教老祖,就惊悚发现: 妈耶!尸祖出关了! 虽然司空世棠几乎是豁出老命在清理门户,功勋在诸教先辈中排前几,但改变不了养虎为患的事实,此事直接导致整个巫教没落,如今只剩祝祭派独苗还能公开露头。 南宫烨觉得谢尽欢心术极正,最多是有点爱美之心。 而谢尽欢显然不可能因为女人,掀了整个天下,所以其师承再怎么奇葩,都不存在养虎为患的可能,陆师兄这担忧,显然有点杞人忧天了。 不过这些她也没说出来,只是随口答应,闲聊几句,便拿着甲子莲离去…… ——— 求月票,谢谢各位大佬了or2! ------------ 小番外:早餐 正安街,王府。 清晨时分,细雨蒙蒙,彩衣侍女在西宅花园往返,把各色菜肴送入湖畔小亭。 煤球蹲在小案旁边,脖子上还被围了个绣着小鱼干的餐巾,摇头晃脑等待着早饭开始。 令狐青墨昨天在叶世荣府上看了一晚上,没怎么睡好,此时在煤球旁边侧坐,望着远处的游廊入口,暗暗寻思着: 亲完我就去林大夫家,一大早都不回来…… 我说不生气,就真不管了? 等三次机会用完,我肯定不理你…… …… 长宁郡主依在美人靠上,手里拿着小碗,投喂湖中五彩斑斓的锦鲤,眼底不乏担忧: “谢尽欢昨晚打到衣袍尽碎,完事不回来让朵朵伺候洗漱,反倒没了踪迹,他一晚上跑哪儿去了?” “咕叽~” 煤球抬起翅膀,想抹令狐青墨脖子,但可惜够不着。 令狐青墨收回心念,揉了揉煤球: “应该去林大夫家休养了,他这两天晚上都在那边歇着。” “哦?” 长宁郡主转过眼帘:“意思是,你厚着脸皮跟谢尽欢跑到京城,结果就光在办案子,晚上都没在一起?” 令狐青墨第一天还是在一起的,只是第二天林大夫就来了。 林大夫在京城时就和谢尽欢是相好,她才认识不久,没个办案的正当理由,哪好意思上门抢人? 面对闺蜜话里有话的询问,令狐青墨气态犹如道心坚定的冰山女神捕: “我跟着入京本就是查案,林大夫是他红颜知己,晚上在那边落脚,也理所当然。” “唉……” 长宁郡主都不知道怎么说这扶不上墙的烂闺蜜。 她见青墨先认识,饶是父王母妃暗戳戳怂恿好几天,还是本着不横刀夺爱的心思,放水都快放成海了。 结果青墨近水楼台,还在这扭捏,她询问道: “那你这几天除开查案,什么都没和谢尽欢发生?” “嗯。”令狐青墨点头,神色犹如不食人间烟火的冰山师尊! 长宁郡主半点不信,转眼望向煤球。 “咕?” 煤球望了望满桌子的美味,觉得阿欢自己不回来,可怪不得球球扛不住‘美食计’招供了! 它歪头想了想,低头在盘子里的烤鸭头上啄了两下。 长宁郡主很聪明,略微琢磨后,就是眼神讶然,望向对面的小冰坨子: “青墨,你和谢尽欢亲过嘴了?” “嗯?!” 令狐青墨没想到煤球这么不仗义,竟然告密,连忙把准备自己叼走奖励的煤球拖回来: “它就是馋嘴,想吃肉,你别无端联想!” “呵~” 长宁郡主光是看这慌里慌张、脸色发红的神色,就知道闺蜜也不是那么不中用,当下不多说,拿起小刀切了块肉,用瓷盘托着放在煤球面前: “好好好,我不瞎猜,先吃饭吧。话说长这么大,我还没亲过男人,那到底是啥滋味,还挺好奇。” 那滋味可怪了,和中了掌心雷似得,让人一晚上都心慌意乱、辗转难眠…… 不过这种体验,令狐青墨哪好意思和闺蜜分享,只是做出不动如山的模样,用筷子夹起脆笋、小萝卜、蘑菇,放在煤球盘子里。 “咕叽?!” 煤球抬起脑壳,满眼震惊,悄悄咪咪想往对面跑,但可惜被摁住了,只能望向房东太太,眼神意思估摸是——救救我救救我…… 长宁郡主还是挺心疼告密的爱将,把煤球捧过来喂饭,想到谢尽欢一直住在林大夫家,又问道: “谢尽欢家中房舍可还在?” “在衔云巷那边,不过三年没住人,荒废了,准备等忙完了再收拾。” “这种事情,怎么能让谢尽欢亲自动手。” 长宁郡主见此转过头来,对着外面吩咐: “老侯!去把谢尽欢家里收拾干净,家具从世子屋里挑好的搬过去。” 侯管家从廊道探头,贼眉鼠眼有些犯愁: “殿下,世子屋里,怕是卖的只剩一张床了,以前王爷给配的金丝楠书桌,现在变成了俩箱子摞一起凑合用……” 长宁郡主没事肯定不会去东宅找气受,闻声眉头一皱: “那笔墨纸砚呢?” 侯管家双手一摊:“世子殿下上次动笔,小的估摸还是在丹阳,京城用不上这玩意。” “……” 长宁郡主无话可说,略微斟酌,又问道: “小德子昨天问太子借的八千两银子,拿到手没有?” “世子若是拿到手,第一时间肯定去翻本儿,至于给郡主还债,那是后天的事儿,万一赢了呢?” “……” 长宁郡主深深吸了口气,左右打量,看起来是在找刀。 令狐青墨本来保持着冰山美人形象,听到这里实在绷不住,勾了勾嘴角,又连忙恢复冷艳模样。 煤球听明白了意思,当下扇脑壳、探爪爪: “咕叽!” 长宁郡主沉声道:“按照煤球说的去办,人死不死不重要,银子要带回来!” “好嘞。” …… ---- 这段本来删掉了,但有点可惜,就发出来当免费番外了…… ------------ 第六十章 吓我一跳 离开林府,谢尽欢先去了趟凤仪河畔,想把‘阴阳怪气丸’给暮大女侠。 但素云斋门窗紧闭,不知是羞于见人跑了,还是帮他借甲子莲去了。 若是后者,那自然让人暖心,而要是跑了…… 谢尽欢也不担心,大不了贴寻人启事,让整个大乾江湖都知道他这正道少侠,被暮云红始乱终弃的事儿。 他如今名气挺大,就不信暮云红绯闻缠身,还能不急眼回来找他! 正如此瞎琢磨间,谢尽欢回到了正安街的王府。 朱漆大门的屋檐下,站着四名黑甲武卒,见面就是腰背挺直来了声: “谢公子!” 然后眼神古怪打量。 ? 谢尽欢有些疑惑,低头看了下老丈人的衣裳,觉得可能是穿的太成熟了,当下也没在意,快步进入王府,结果发现一帮子丫鬟,凑在廊道里暗戳戳蛐蛐,发现他露头,也古怪瞄了他几眼,低着头跑开了。 ?? 啥意思? 谢尽欢略微斟酌,拔出佩剑当镜子,左右扭头查看脸颊,确定没有婉仪留下的胭脂印后,才继续往西宅走,刚到拐角,尖嘴猴腮的侯大管家,又手持折扇跳出来: “哟呵~郭夫人回来啦?” “郭……” 谢尽欢不知为什么,想起了一位劳模,疑惑询问: “侯管家,你这是……” 侯管家穿着黑大褂,摇着扇子围着谢尽欢转圈: “我就说你小子,怎么断案入神、啥都会点,比老夫还厉害;原来背后有那么大一尊高不可攀的女神人,在暗中推臀助股……” 啊? 暴露咯暴露咯…… 谢尽欢轻轻吸了口气,想提剑灭口,但侯管家都知道,那恐怕事情已经传遍王府了,他想想强装镇定: “什么女神人?我怎么听不明白?” “接着装,现在满京城都知道了,你小子瞒不住,自己想办法去和郡主殿下解释。” 侯管家说完,就摇着扇子离去,临行前还扫了眼谢尽欢身板: “啧啧~……” 谢尽欢满脑袋问号,正想呼叫鬼媳妇出来支招,就瞧见甜美可人的奶朵,从廊道后面小跑出来,一把抱住胳膊: “谢公子,外面说的是不是真哒?” 因为朵朵本就丰润,抱着胳膊这么一挤,就是呼之欲出、赏心悦目,大胳膊都快陷进去了。 但谢尽欢实在没心思去鉴赏,只是疑惑询问: “外面说什么了?” 朵朵满眼崇拜,如同貌美妾室扶着老爷: “就是说你和郭太后是情侣呀,你勤学苦练,都是为了郭太后颠覆整个大乾……” (;_)? 你简直倒反天罡! 谢尽欢脚步顿住,神色几乎崩坏,望着奶香四溢的大朵朵,憋了半天才道: “朵朵,咱俩无冤无仇……” 朵朵抱着胳膊就往里拽:“哎呀~是外面都在传,快快快,郡主等你好久了……” “是吗?” …… 不久后,郡主闺房,临窗软榻上。 窗外细雨沙沙,房间里则鸦雀无声,只能听见翻阅纸张的轻响。 沙~……沙~…… 谢尽欢背对窗口盘坐,手里拿着几页信纸查阅,眼神匪夷所思,蹲在大腿根的煤球,则是歪着头。 令狐青墨在右边侧坐,柳眉轻蹙,眼神十分古怪,时而瞄旁边的俊哥哥一眼。 长宁郡主靠在青墨身上,身着暖黄色华美诃子裙,手里拿着把团扇,目光也在谢尽欢身上来回打量,若有所思。 朵朵总不能和煤球抢位置,为此跪坐在了后面,用手肘按肩膀,好奇望着信上内容: “真没想到,郭太后竟然是谢公子前女伴,怪不得谢公子到了郡主面前,一点都不惶恐……” 谢尽欢深深吸了口气,把背后靠枕都压扁了些,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毕竟这造黄谣的王八蛋,是真有点本事! 这封信上,把他和郭太后相识、相依、相恋的时间、过程写得清清楚楚。 甚至解释了他这三年为何查不到任何行踪——郭太后怕绯闻走漏,又想让他回来从内部攻破大乾,抹掉了所有痕迹,所以查无此人。 而且还解释了他为何三年冲到三品——郭太后言传身教,以举国之力砸他这小情人! 至于追凶入神、总能发现妖邪——从占验派学了占卜、望气之术! 前后有理有据,逻辑严丝合缝,除开是假的,挑不出半点毛病! 谢尽欢看完《郭太后秘史》,总算明白了主角亲自看《魏无异艳史》《浪子陆无真》什么感觉了,那叫一个不知该如何吐槽。 发现三个姑娘都狐疑盯着他,谢尽欢放下纸张,询问道: “这些挑拨离间之语,你们也信?我像是吃软饭的人?” 令狐青墨眨了眨眸子: “说你是邪魔外道,我肯定不信,但和郭太后……” 长宁郡主摇着团扇仔细鉴赏谢尽欢的美貌: “郭太后又不是邪魔外道,你容貌、气态、谈吐、才学、天赋一样不差,哄女人的花活儿还层出不穷,真软磨硬泡,她受不了的。” 谢尽欢微微摊手:“朝廷不会也这么想吧?” 长宁郡主靠近几分,把信纸收起来: “好啦,开开玩笑罢了,别紧张。朝廷若能因为这些猜忌良才,那也算气数已尽了。不过你还是当心一些,北周若顺水推舟做文章,你恐怕不会太好受。” “北周做什么文章?” 长宁郡主解释道:“你是大乾的才俊,前途无量,不给你搞出事,北周就得有事! “风声已经吹起来,北周只需真把你当暗桩就行了,比如故意给大乾埋在北周的暗桩,‘透露’些不为人知的消息,或者经常收到‘你’送去北周的情报……” 令狐青墨接话道:“朝廷整天拿到各种‘证据’,久而久之自然会留个心眼,虽然你清清白白,查不出问题,但被猜忌难免寒心…” 我怎么查不出问题! 谢尽欢觉着这造黄谣不知名道友,怕是想死了,询问道: “这是冥神教在诬陷我?” “估计是,你锋芒过盛,冥神教压力如山,给你泼脏水也正常。” 长宁郡主拿起茶杯,递给谢尽欢: “不过你也别为这事儿烦心,能成大事者,最初都会被敌对势力打压,朝廷有识人之明,不会轻易怀疑你。 “另外,圣上对你很赏识,说你只要查到冥神教暗子是谁,就封你个爵位,我刚才还在和青墨商量,你觉得‘丹阳子’怎么样?” 丹阳子…… 谢尽欢有些疑惑:“这是……” 朵朵跪在背后,帮忙整理着发冠,插话道: “就是封在丹阳的县子,正五品爵,享一百五十户赋税,还有十顷良田……” “哦,我还以为是道号……” 谢尽欢自幼在京城长大,知道子爵是挺重的封赏,这点从叶世荣帮皇帝挡过枪,也才封了个男爵就能看出来。 不过妖道在大乾耕耘多年,甚至渗透到了皇帝以前的‘死士’身上,叶世荣在仪鸾司挂职,说简单点就是皇帝车夫,如果他是皇帝,恐怕不敢再相信身边任何人,着急肃清也在情理之中…… 谢尽欢其实什么都不给,也会把冥神教这帮孙子杀干净泄愤! 先不说老爹的事儿,他昨天才把叶世荣搞死,今天这帮孙子就给他造黄谣上压力,若不速速除之,他往后如何安稳? 昨天查到了‘醉骨香、矿场、红樟县’等冥神教相关的线索,红樟县在京兆府边缘,跑得快明天就回来了…… 大冰坨子去借甲子莲,今天不一定能折返,缺月山庄的快递也得过几天才到货…… 念及此处,谢尽欢往窗外看了看: “朝廷如此赏识我,我自然不能让朝廷失望。我昨天查到点线索,得去红樟县一趟,要不我快去快回?” 令狐青墨向来工作狂,见状当即来了精神: “我和你一起去!” 长宁郡主团扇轻摇,满眼赞许道: “外面大下雨,屋里三美人,你都不忘出去斩妖除魔,怪不得能这么快被有心人惦记。记得多带点人手,注意安全,回来本郡主再好好犒劳你。” “咕叽~” 煤球也是抬了抬翅膀,示意不送。 ? 谢尽欢一愣,抬手就把‘乐不思欢’的贴身奴婢逮起来,扛在了肩膀上…… —— 与此同时,逍遥洞。 林婉仪罩着身避雨的黑色斗篷,穿过杂乱街市,来到了皮草铺子,刚上二楼,便瞧见师叔步寒英,在收拾着书籍字画。 “步师叔?你这是……” “诶?婉仪,你来啦!” 步寒英把东西放下,先往楼下看了看,又在窗口左右打量,神情紧张。 林婉仪在茶案旁坐下,瞧见这谨小慎微的架势,茫然道: “我注意着,没人跟踪……” “唉~不是跟踪你。” 步寒英心有余悸,确定没可疑人影,才低声道: “师叔我呀,好像被人盯上了!” 林婉仪眉头一皱:“什么人?” “血雨楼雇来的杀手,自称魏昆,昨晚忽然摸到这里,把刀顶在我后腰眼上问话,幸好师叔我老谋深算,把他给镇住了,不然你今天可就见不着我了。” 林婉仪此行过来是送银子的,听见这话,自然不敢拿出来了: “血雨楼对付我们做什么?他们问什么话?” 步寒英叹了口气:“就是打听些蛊毒派的秘闻,师叔口风硬,本来一个字不透漏,不过看那人也不像邪道,才略微指点了两句……” ? 林婉仪知道师叔什么都招了,紧张道: “师叔没把我身份透露出去吧?” “我怎么可能透露这些,反正这地方不能住了,我准备搬到花鸟街去,以后去那边联系……” 步寒英说了几句后,又道: “上次你所求的药材,庄主已经让人往这边送了,另外,庄主说你要的这些配药,都是锻体之物,似乎缺一味主料,问你是不是需要甲子莲?” 林婉仪对师父能看出来,倒是不奇怪,毕竟她师父也是巫女,毒师、药师又属于同一职业的不同方向,配料表都交上去了,光从药理也能推断出大概缺啥。 想到自家男人非要甲子莲,甚至不惜被扣订金,林婉仪犹豫了下,还是询问: “庄主能给我?” 步寒英坐直几分:“亲师徒明算账,这种宗门重宝,怎么能随便给。螭龙洞哪儿有自然凋零的老株,庄主可以用其他材宝换回来,你要的话,可以给你个人情价。” 林婉仪眨了眨眸子:“什么价码?” “嗯……庄主对紫徽山的道法挺感兴趣,比如‘戮仙阵、七星钉’什么的,你能把这些秘传神通搞来,庄主可以给你想办法。” “?” 林婉仪沉默了一瞬,有些莫名其妙: “庄主觉得蛊毒派没正面战力,兼修武道也罢,如今又找仙道功法,她……庄主准备和太叔丹一样,当三家……” “是三教皆通!” 步寒英认真纠正:“太叔丹是欺师灭祖叛教,庄主是立场不变,靠本事涉猎别家神通。要是学几家神通,就算几姓家奴,那商连璧早就被唾沫淹死了。” 林婉仪微微颔首,不过‘戮仙阵、七星钉’这种顶尖杀招,已经属于掌门专属、立宗之本了,不说让敌对势力学到手,哪怕是太阴宫、玄狐观学到,紫徽山都得丧失很大竞争力,外人不可能得手。 好在谢尽欢和令狐青墨走的近,学到应该不算难,而且用功法交换一株甲子莲,只要紫徽山掌门没意见,那就是无本买卖,极其划算。 念及此处,林婉仪觉得可以和谢尽欢商量商量,当下点头: “我回去考虑下,最迟明天给师叔答复。” “行,我也等着给庄主回信。回去注意安全,可别被盯上了,这几天邪门的很……” “明白……” ------------ 第六十一章 铁娘子客栈(求月票) 铁棘岗。 天色渐暗,雨势反而大了几分,南来北往的江湖客,在山岗外的铁娘子客栈落脚,门外泥泞道路,早已没了人迹。 客栈老旧发黄,二楼上房也漏着风,桌椅墙壁上甚至残留着些许刀剑痕迹。 作江湖客打扮的何参,手里拿着几根鸟毛,围着桌子转圈儿,嘴里“咪咪嘛嘛~”念叨着巫教超度亡魂的咒决,时而还说一句: “张褚这该死的没死,您老倒是先走一步,可惜了……” “不过您老别急,我和张褚,指不定过几天就来陪你了……” …… 桌子上竖着本《司空老祖艳史》,本是叶世荣珍藏图书,拿来给伤员打发时间,昨晚两人逃的太急,没机会带走其他物件,如今宅子被官府查封,就只剩下这一件遗物,能加以悼念。 房间茶案旁,张褚端着茶杯,面色沉闷,并未搭理吓出神经病的何参,目光放在旁边的老者身上。 老者披着黑色斗篷,兜帽之下有黑烟萦绕,近在咫尺都看不到脸颊,唯一能辨别身份的,是靠在墙边的一杆黑幡,杆长五尺,黑幡上书‘玄冥驭浪、寒渊引魂’八字。 张褚作为香主,知道此人是冥神教鬼使,名为‘隗云涯’,其平日在暗中行事,负责招募新人、执行教法,他一般尊称为三爷,而再往上的二爷,他都没见过。 隗云涯本来是叶世荣的上级,但昨天叶世荣意外殉教,领头工作自然就落在了他手上,此时望着正在做法的何参,平静诉说: “谢尽欢在麟德殿敲战鼓,激发了体修杀性,叶老可能是因此而暴露。二爷亲自赶去灭口,虽然被击伤,但好在叶老嘴严,死前未曾叛教透露底细……” 张褚跟了叶世荣十几年,人忽然就这么没了,哪怕是妖道,心中也难免产生几分悲凉: “麟德殿中高人无数,曹佛儿在皇帝身侧,都未曾发现异样,谢尽欢如何看出来的?” 何参做完法事,把书收进怀里,插话道: “早跟你们说了谢尽欢邪门,你们非不信。现在知道我师父能藏六七天,有多大本事了?” 张褚确实没法反驳。 隗云涯抬手示意何参落座,继续道: “据今日京中传言,谢尽欢是北周郭太后入宫前的相好,学过占验派的占卜望气之术……” 何参一愣:“还有此事?!我就说这厮怎么啥也查不到,还猛的不像人……不对,谢尽欢底细暴露了?朝廷把他抓了没有?” 隗云涯摇了摇头:“大乾朝廷若能因为流言蜚语妄杀良臣,也攒不来如今国力,尚未在意。” 何参略微琢磨,一拍手掌: “那完了。谢尽欢肯定把这破事儿算你们头上,他昨天才弄死叶老,今天就被栽赃,不是你们冥神教还能是谁?” ? 张褚眉头一皱,也是转头: “对呀,不是我们栽赃,还能是谁?李公浦?” “有可能。” 隗云涯其实也没想通,到底是谁没事干,搞出这么个八卦绯闻坑谢尽欢。 不过谢尽欢有事,他们就没事了,这也算好消息。 隗云涯没在这破事上多聊,继续道: “叶世荣房中放着几份公文卷宗,仪鸾司的正常公文,并无破绽,但内容和当前之事有关联。 “谢尽欢应该进过叶世荣书房,虽然不大可能通过官方卷宗,猜到我等谋划,但为防万一,事情还是得提前……” 何参皱了皱眉:“血妖丹会丧失药性,不能长时间储存,但药跑不远,人可以跑。你就不能让上面亲自出门一趟,去威州、景州这地方办事?办完就走,连疯尸花这些鬼东西都可以省了……” 隗云涯摇了摇头:“若是能走,何须你提醒?你不是妖道中人,若是心有怯意,其实可以散伙离开。” 何参看了看门口,略微斟酌: “你们连自己人都能严刑拷打,确定我走出这道门后,你们不会灭口?” “不会。” “我又不傻,你们这群妖道,行事风格比我师父好猜多了,我只要敢出门,就得变成三爷身体的一部分,我年轻气盛,说不定得被用来巩固老二,往后和三爷一起采补,然后三爷这黑烟,都得变成绿油油,充满春天的气息……” 隗云涯面对这份试探,没什么回应。 何参犹豫了下,在旁边落座,端起茶杯道: “三爷放心,我虽师承太叔丹,但和我师父不一样,绝对忠诚,张褚出卖冥神教,我都不会出卖。” 张褚回应道:“太叔丹是在谁跟前都不忠,你是在谁面前忠于谁,一个白眼狼,一个墙头草。” 何参还想辩解两句,就坐的隗云涯,却忽然抬起手,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 蹄哒蹄哒…… 连串马蹄声,随之从远方响起,距离尚有一里。 张褚看了眼天色,觉得这个点不该再过来人,起身来到窗口,从墙壁缝隙往外打量。 天色渐暗,外面又下着雨,山岗下的旷野黑蒙蒙一片,能看到七个小黑点,沿着泥泞道路飞驰而来。 马上七人,全部罩着黑色披风,后方两匹马,似乎挂着盾牌手弩,衙门的标准配备,为首之人斗篷飘动,隐隐约约露出了白袍…… ?! 张褚骤然色变、如见鬼神,转身就拿起佩刀: “跑!” 何参什么都没问,起身抓起行头,就朝着门外冲去。 呼呼…… ? 隗云涯端着茶杯坐在椅子上,发现屋里眨眼没了人,还有些茫然。 不过抿了口茶水后,浑身也冒出黑雾,无声无息飘出了房间…… —— 蹄哒蹄哒—— 七匹飞马疾驰,于傍晚时分,抵达了铁棘岗。 铁棘岗是一片山岭,翻过去就到了红樟县,属于近道,但因为前后七八里皆不见人迹,内部常有江湖贼寇劫道,百姓基本不走此地,江湖人也很少晚上过岗。 谢尽欢为了赶时间,自然选择了江湖路线,此时披着防雨斗篷,带队走在最前,瞧见山岗外孤零零的客栈,询问道: “杨大哥,咱们以前是不是来过这儿?那次是什么事来着?” “咕叽?” 煤球从斗篷下探头张望,发现下大雨,又缩了回去。 杨大彪走在侧面,手里提着官刀,扫视周遭动静,闻言回应: “济悲和尚侄子办喜事,来吃酒,我跟着蹭饭,你当时也跟着过来玩,在铁娘子客栈住了一晚上,第二天过的岗。” 令狐青墨光看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势,就知道是事故多发地带,蹙眉道: “为什么不走大路?” 刘庆之作为令狐青墨的马仔,此行和搭档一起跟了过来,闻声指了指捕快袍子: “能穿这身绿皮,通常都是武艺不低、背靠朝廷、兜里还没钱,只要是脑子正常的贼寇,都不会想着啃两口招惹是非。” “哦。” 令狐青墨想想也是,又问道: “当时谢尽欢才十岁出头吧?他长得粉雕玉琢,就不怕被人拐了?” 杨大彪连忙摆手:“令狐大人可小看尽欢了,尽欢老弟当时武艺一般,口活可比现在差不了多少,进门就叫‘姐姐’,把老板娘哄得当场打了五折,还送了两盘菜,就怕他吃不饱……” ? 令狐青墨眨了眨眼睛,瞄向冷峻不凡的谢尽欢,眼神古怪。 如影随形的鬼媳妇,也在耳边吐槽: “哦呦~原来你从小就擅长讨大姐姐喜欢?怪不得女人缘这么好……” 谢尽欢被大彪子吐槽往事,倒也没什么尴尬,笑道: “当时是年纪小,懂礼数而已。记得当时到了红樟县,睡到半夜,杨大哥还偷偷摸摸起来,跑去敲斐叔门,问了句‘此地可有……’” “诶?!” 杨大彪虎躯一震,连忙抬手: “尽欢,你可别血口喷人啊!出门在外,我岂会问这种鬼东西……” 谢尽欢有些茫然:“此地可有茅房,杨大哥没问这个?” “?” 杨大彪神色一呆,开始仔细回忆。 “噗~……” “哈哈……” 随行众汉子捧腹嘲笑! 令狐青墨也没绷住,不过知道谢尽欢在开荤腔,又迅速收敛神色,免得在属下面前失仪。 杨大彪觉得自家好兄弟有点不地道,话被套出来了,此时只能硬着头皮道: “呃……当时确实问过这个,尽欢你这记性真好,我都忘了……” “呵呵……” 一行人如此玩笑,很快到了铁娘子客栈外。 客栈大厅里的客人,全是走江湖的三教九流,打眼望去,有斗笠武夫、和尚、算命先生、戏班子,楼梯旁边还坐了个嗦面的老头,披着斗篷、腰上挂着一排药罐子,方圆一丈空无一人,一看就是蛊毒派的散装耗子。 本来大厅里的客人,都在吃饭聊着江湖事,发现门外七人勒马,皆是转过眼帘,略微一扫阵容——三衙门绿皮、俩甲胄黑皮、俩气度不凡的便装白皮,看法剑似是道爷武夫…… 这他妈是仙官带队检查来了!! 客栈顿时死寂下来,吃面的毒师,嘴里挂着面条愣在原地,显然在疑惑这种穷乡僻壤,怎么也有衙门查客栈,这不逼得人去住老鼠洞,我吃碗热面条容易吗…… 谢尽欢骑在马上打量几眼,觉得气氛有点尴尬,出来走江湖都不容易,他也不能见人就掏,想想轻夹马腹: “走吧,去镇上落脚。” “驾……” 蹄哒蹄哒…… 令狐青墨尚处于弟子阶段,未曾正儿八经跑过江湖,临行前,还弯身往客栈柜台扫了眼,想看老板娘长得咋样,结果——拳头能站人、臂上能跑马…… 果真是铁娘子! 怪不得给尽欢哥哥打五折,这嘴也甜过头了…… …… 一行人飞马远去,隐入黑色山岗。 而约莫半刻钟后,又有一匹快马飞驰而来,在客栈外停步: “吁~” 蹄哒蹄哒…… 客栈众人再度寂静,转头打量装束——披着黑色斗篷,脸都不露,马侧不挂兵器,而是皮囊…… 蛊毒派的毒耗子! 众人暗暗松了口,继续吃饭。 被敬而远之的老毒师,瞧见这打扮,倒是如同看到了家人,连忙招呼: “道友,这有位置。” 斗篷人影翻身下马,见这群江湖杂鱼都如避蛇蝎,也没往过凑吓唬人,来到老毒师跟前询问,比划了个‘螭龙印’,沙哑询问: “道友刚才可见一队人从这里过去?” 老毒师瞧见螭龙洞的暗号,连忙拱手比划了个缺月山庄的‘残月印’,低声道: “半刻钟前刚走,七个披狗皮的狠角儿,道友这是准备去干票大的?” “去自首。” “哦……理解,太叔丹一事后,咱们这行是不太好混……” …… 斗篷人影并未多言,很快便出了客栈,翻身上马飞驰而去…… —— 求月票~ ------------ 第六十二章 拦路鬼 天光逐渐暗淡。 三道人影藏在山岗密林之中,遥望着飞马离开客栈的一行骑卒。 何参蹲在灌木后面,用手遮挡雨幕,询问道: “咱们被发现了?” 张褚眼神如临大敌,不停扫视左右,似乎担心谢尽欢莫名其妙冒出来: “他们没进客栈,应该只是想趁夜过岗去镇上落脚。不过他们去红樟县作甚?” 隗云涯杵着引魂幡,站在身侧,浑身被黑雾萦绕,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我们去作甚,他们就去作甚。此子行事确实迅若奔雷,昨天叶世荣才暴露,今天就到这儿来了,跑的比我们都勤快。” 何参微微耸肩:“这厮一直这样,都习惯了,谁让你们搞他爹。” 张褚眉头一皱:“谢尽欢既然查出是在红樟县动手,朝廷必然也知道了……” “此子应当只是通过卷宗,抓住了些蛛丝马迹,过来核实。若是确定我等在红樟县采石场动手,不会只带这几个小鱼小虾。” 隗云涯扫视远方人影,稍微沉默,又道: “不过好在这次教内长了记性,狡兔三窟防着。只要此子死在这里,朝廷视线必然集中在红樟县,咱们可以顺势声东击西。” “三爷意思是,你去把谢尽欢除掉?” 何参略微打量几眼,有些怀疑: “说句不好听的,这厮相当邪门,此行还带了不少人手,要是三爷阴沟翻船,死在这铁棘岗……” “非常之人,必有非常之处,老夫自会当心。” 隗云涯说话间,抬起引魂幡,指向树丛中避雨的一只山雀,有黑烟自幡中飘出。 呼~ “叽叽~” 山雀被黑雾包裹,在巢穴中翻腾,不过片刻又翻身站起,双瞳涌现红色微光,钻进林中不见了踪迹。 何参见隗云涯已经做好了翻船的准备,都不好嘲讽了,抬起空空如也的双手: “对面人多势众,我也没法器,三爷要不把幡子借我用用?我会玩这个。” “?” 隗云涯都懒得搭理,身形化为一团黑烟,无声无息往山岗下飘去: “红樟县已经提前安插了几十号人手,你俩去通知所有人先行撤走,顺便留点‘蛛丝马迹’,干扰朝廷视线。” “得令!三爷走好!” 何参起身就跑。 张褚也没多说,提刀隐入了雨幕…… —— 蹄哒蹄哒…… 七匹快马踏过泥泞地面,随着进入铁棘岗,周遭便再无半点光线,连滂泼大雨,都在遮天蔽日的树冠遮挡下小了几分,“噼里啪啦”的脆响压住了一切声音。 谢尽欢瞧不见道路,不由放慢了马速,抬起手掌略微提气: 哒哒哒~ 细微电弧在掌心闪烁,忽明忽暗,路没看清,气氛倒是更阴森诡异了。 ? 走在身侧的令狐青墨,见状暗暗摇头,左手抬起,掌心便绽放出刺目电弧,照亮了周遭两丈之地。 刺啦啦~ 杨大彪作为粗鄙武夫,眼神着实羡慕: “话说隐仙派也是归属道门,尽欢你这雷法,着实有点……嗯……” 刘庆之补充道:“可以替代火镰火折子,随时生火点烟,也不算没用途。” 谢尽欢用的就不是道门雷法,而是自创的杂门雷术,闻声煞有其事回应: “家师涉猎百家,见我习武天赋不俗,才教武艺,怕我贪多不精,未曾传授雷法。” “哦……” 诸多武卒恍然大悟。 谢尽欢借着‘墨墨牌电击棒’照明,本想快马加鞭穿过山岗,早点去红樟县落脚,顺便回房和墨墨探讨一下雷法。 但行至山岗半途,如影随形的红衣阿飘,忽然从身侧冒出来了: “有埋伏。” 谢尽欢眉头一皱,当即抬手勒马,队伍在落叶林间停步。 躲在披风下的煤球,见来活了,不用号令就展翅而起,飞上了半空。 令狐青墨见状催发气机,致使掌心电光化为白昼,如同闪光弹般,霎时间照亮方圆百丈林野。 刺啦啦—— 谢尽欢微微眯眼,仔细扫视周边林野,但并未发现异样,保险起见,摆了摆手: “撤出去。” 杨大彪见此提刀调转马首,两名捕快则从马侧取下圆盾、破气弩,变后阵为前阵。 刘庆之和搭档,则从马侧摘下麒麟面甲戴在头上,手提长枪护卫侧翼。 谢尽欢拔出天罡锏看住后方,令狐青墨则手持法剑走在中间,左手电光闪耀,咒决蓄势待发。 一个会雷法的道门,周边守着六个武夫,还配备破气弩、困仙索、墨麟轻甲等制式装备,正常邪魔外道见了估摸扭头就走,根本不会有啃硬骨头的想法。 但来人显然没有知难而退的意思。 七人结成圆阵,往外撤出不过三丈,原本只有密集雨声的山林中,就猝然传来异响: “哈哈哈哈~~~” “呜呜呜……” 阴森渗人的哭笑声,由远及近,随风声在密林中回荡! 声音男女莫辨,四面环绕犹如万鬼哭嚎,林间也开始出现重重鬼影,似乎有成百上千亡魂,从四面八方涌来。 杨大彪瞧见这铺天盖地的阵仗,脸色骤变,暗道“我命休矣”,诡异哭笑传入耳中,饶是强行凝神,神魂深处依旧传来心悸、胆怯之感,两名捕快持械双手都在微微颤抖,脸色都白了几分。 两名武卒是王府精锐,倒是没有乱了阵脚,但胯下战马却开始不安躁动。 踏踏…… 令狐青墨发现是走鬼魅路数的邪道,当即持法剑默念净天地咒,剑身电光大绽,但道行差距过大,未能驱散铺天盖地的哭嚎。 谢尽欢光是看这阵仗,就知道来人比太叔丹厉害不少,想想拔出正论剑,假模假样念叨: “五星镇彩,光照玄冥。千神万圣,护我真灵……” 刺啦啦…… 正伦剑被电花环绕,动静不大,但细微剑鸣,却犹如麒麟抬眸、青龙探首! 只是一瞬之间,铺天盖地的哭嚎便戛然而止,昏暗山林中飘荡的影子,也云消雾散,甚至连山林的阴森气氛,都祥和了起来。 ?! 令狐青墨眼神一愣,扫了眼手中剑,又看向谢尽欢的,满心疑惑: “你……你这真是仿品?” 谢尽欢神情凝重瞎扯: “这是家师教授的驱鬼咒,拿什么法器效果都一样。” “是吗?” 数名武卒有点疑惑,不过能降住鬼魅就好。 众人本想继续撤出,但山林深处,随之传来一道苍老嗓音: “底蕴当真不凡,不过可惜,老夫会的可不止这些。” 话落,无声无息的山林深处,似有巨物涌动。 呼呼~ 众人遥遥望去,可见一片黑云出现在了几十丈外,如同黑色浪潮滚过林地,冲天阴煞随之扑面而来! 令狐青墨察觉到令人心悸的阴煞之气,脸颊骤然一白: “是妖道鬼修?” 刘庆之等人神色错愕: “好像真是。” 谢尽欢摸清来人路数,心头也颇为意外。 妖道分两大流派——体修、鬼修。 体修顾名思义,劫掠生灵温养肢体,直至肉身化妖,躯壳打烂就死了。 而鬼修不是养小鬼,而是养自己,靠劫掠生灵温养神魂,能借壳还魂,很难彻底镇杀,尸祖就是其中代表,数量稀少,但都是资源雄厚的妖道高层。 谢尽欢的正伦剑,可以镇住其驭鬼神通,但鬼修强势之处,在于依仗强横神魂驾驭五行咒术,想要取胜,只能硬抗咒术击毁躯壳,或者把人打跑。 夜红殇此时也出现在了身侧,扛着红伞当军师,帮忙分析: “此人已经步入一品,估计是冥神教小头目了,正常打没胜算,让墨墨别抵抗,我鬼上身教她怎么打。” 谢尽欢知道这脏东西很难杀,偏头吩咐: “你们结阵保护青墨,我冲阵逼他身位,用雷法劈死他。” 刘庆之等人已经下马,此时两名捕快持圆盾防正面,两名武卒持枪分列左右,杨大彪则提着大刀站在令狐青墨周围自由机动,准备在必要之时给道爷挡暗箭。 呼呼~ 也在此时,黑雾滚滚翻腾,很快在雾中凝聚出一张两米方圆的人脸,双目由油绿鬼火构成: “就靠这小姑娘,恐怕奈何不了老夫。” 谢尽欢手持正伦剑,望向堪称恐怖的鬼脸: “我杀你们冥神教不少人了,三年前我爹到底怎么回事,可否先讲讲。” 隗云涯手持引魂幡,在黑雾中缓步前行,庞大鬼脸也在也在往前推移: “你爹可能看到不该看的,派了个人过去灭口,但一去不回。老夫其实更想问你,三年前到底怎么回事。” 谢尽欢觉得这鬼东西说的应该是真话,心头不由疑惑,但也没在多言,转头道: “青墨,我要动用风灵谷秘传的请神之术,需要你配合一下,你别抵触。” 请神之术? 给队友施展? 这不祝祭一脉女祭司的绝活儿吗? 令狐青墨有点茫然,不过还是凝重颔首。 谢尽欢正伦剑竖在身前,煞有其事念叨: “混沌初分玄为黄,开天辟地立阴阳……” 隗云涯闻声脚步顿住,连前方的庞大鬼脸,都露出了几分茫然。 毕竟这朗朗上口的词儿,怎么听都是北周祝祭一脉跳大神的玩意儿…… 难不成此子真是郭太后面首…… ------------ 第六十三章 寒潮之渊 令狐青墨起初也莫名其妙,但很快就发现头晕目眩,似有被邪魅所侵迹象。 她听从叮嘱,并未抵御,而后就发现自己好像‘悟了’! 只见原本暗沉沉的林地,忽然变得清晰起来,风声雨声也变的层次分明,视野虽然没法穿过前方排山倒海的黑雾,但能通过牵引黑雾的气机走向,判断出里面有个人! 令狐青墨不清楚怎么看见的,但就是能感觉到位置,感觉真和祖师爷上身,在冥冥中指引似的…… 这就是请神之术吗? 好生厉害…… 正如此惊疑间,令狐青墨鬼使神差瞄向谢尽欢挺拔背影,而后她就发现自己探查到了谢尽欢体内动向,此时澎湃气劲以气海为核心,环绕浑身经脉流转,蓄势待发。 而那股元阳未泄的至阳之气,盘踞于丹田之下,就如同悬空烈日,不说用上一用,光是含…… 诶?这什么鬼东西…… 他不是和林大夫睡过觉觉吗? 睡的素觉?那我岂不是…… 呸呸呸…… 令狐青墨感觉自己想法有点过于活跃,思绪乱飘,连忙收敛心神,注意力集中在了鬼雾之中。 谢尽欢感觉到墨墨目光在东张西望,知道已经‘悟了’,当下没再多言,持剑身形略微前倾,继而: 轰—— 哗啦啦…… 林间暴雨倾盆、劲风骤起! 谢尽欢三尺剑斜指地面,身形几乎化为飞梭,瞬间撕开身后泥泞,身上斗篷猎猎,显露出一袭白袍,犹如白色利箭,激射向遮天蔽日的黑雾鬼脸! 隗云涯还在琢磨这‘请神之术’有啥用,发现谢尽欢犹如脱缰疯狗强行近身,当即抬起五尺引魂幡,黑幡随气机流转飘荡,落入黑雾的漫天雨幕,好似被无形之物牵引,瞬间拉长,化为数以万计的冰针,继而: 轰隆—— 遮天蔽日的黑雾,化为翻腾大浪,被寒风裹挟往前碾压,雾中夹杂密集锐响: 嗡—— 谢尽欢处于鬼雾之前,在黑雾内出现异动之时,并未避让,而是脚步重踏身若白色狂雷,正伦剑斜指身后,闪现青白雷光,左手翻出黄麟印。 呼—— 气机灌注,黄麟印随之转为赤红烙铁,拇指粗的火线自麒麟口喷涌,离体三尺便炸开,化为足以熔炼精铁的炽热焰浪! 下一瞬,刺骨阴寒扑面而来,冰晶蝗群冲出黑雾,拖拽出条条黑色尾迹,撞入火焰瞬间气化,远看去犹如雪崩撞上熔炉,直接被撕开一条裂口! 隗云涯瞧见此景,觉得谢尽欢法宝还真多,手中引魂幡前指,彻骨寒气透体而出,瞬间把周遭化为霜地,往外极速蔓延,雨珠尚未落下,便化为冰晶,砸在了冻土之上。 噼里啪啦…… 谢尽欢刚冲出不过几丈,就好似一头撞入极寒死狱,黄麟印喷出的火焰瞬间熄灭,连肢体都在极寒之下出现迟缓感。 但也在此时,后方响起了一声惊天炸雷! 在谢尽欢冲出去之时,令狐青墨已经察觉到了鬼修想施展什么招数,迅速持剑竖于身前,左手掐雷诀默念: “九霄天罡,五行化生,地煞引雷,应龙伏形……急急如律令!” 霹雳—— 苍雷镇岳、电动青苍! 碗口粗的青白雷光,自剑身涌现,在出现瞬间,已经破空而去,穿过漫天雨珠与冰晶,落在了持幡而立的隗云涯身上! 人与剑之间,以刺目电弧相连,远看去就如同昏暗山林之间,猛然撕开了一条炽白裂口,没给人任何反应余地。 隗云涯身形藏在鬼雾之中,完全没料到,一个不过四品中期的小道姑,能以雷法直接锁头。 雷法被誉为万法之首,就是无论几品道行,雷光速度都大差不差,区别只在威力。 道士念咒憋大招,他在雾里凹造型,这要是能躲过去就见鬼了! 在被至阳雷法击中瞬间,隗云涯浑身瞬间绷直,继而直挺挺往后倒去! 谢尽欢眼见雷光划破夜幕,身形没有任何凝滞,便顺着雷光指引大步狂袭,浑身提气聚于剑身,脚步前滑身若崩弓,发出一声雷霆爆喝: “喝——” 轰隆—— 三尺青锋裹挟骇人气劲,以半月之势当空斩下! 沿途冰晶冻土尽数碎裂,裹挟雨幕化为一条冰晶龙卷,砸在了落叶林中! 只是一瞬之间,山林便被抽出一条丈余宽的空地,可见下方黑土! 狂暴气劲宛若半月圆弧,往前肆虐,瞬间将翻腾黑雾从中斩开,也劈开了蔓延而来的极寒死域,直接压倒雷光落点! 但隗云涯是妖道鬼修,虽然躯壳不如体修,但也不是巫师那种一碰就碎的脆皮。 隗云涯尚未倒地,雷击造成的肢体僵直就已经有所恢复,周身涌现黑色鬼雾,瞬间往侧面冲刺十余丈,犹如喷出了一团墨鱼屁,藏入了漫天黑雾之中。 嘭~ 而后转为无声无息,犹如一道幽魂迅速腾挪,起初还想对谢尽欢出手,但马上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远处那小道姑,似乎真就请祖师爷上了身! 令狐青墨施展出目前掌握的最强雷法,发现对方没大碍,明白自身道行有点浅薄,当即改为入门雷法,虽然拇指粗细只能刮痧,但胜在频率惊人: 霹霹霹…… 雷法并不能自动索敌,但指哪儿打哪儿! 隗云涯藏在鬼雾之中,无声无息流窜,按理说很难捕捉位置,但遥遥看去,却见一道道雷光从远处飘来,直击天灵盖! 他提前预判落点疯狂走位,对方还预判了他的预判。 遥遥看去,就和雷法长了脚,自己往头上飞一样! 而令狐青墨全速施展雷决,心头其实也挺疑惑。 毕竟长这么大,她还是头一次见这么配合的对手,她打哪儿鬼修接哪儿,偶尔‘不小心’打偏了,那鬼修竟然以超凡身法扭个腰,一头撞到雷上面,生怕她打歪了当尽欢哥哥面丢人! 要斩妖除魔都这么简单的话,我寻思我也能当掌教呀! 我一下打不死你,一百下还打不死? 这就是祖师爷上身的感觉吗? 怪不得祝祭派这群唱歌跳舞的,也能自成一派…… …… 隗云涯连续撞了几次雷后,也是一脸懵逼,虽然他境界碾压众人,但被小道士指着脑门电疗,也不可能不痛不痒,瞬时麻痹也难以避免。 而杨大彪等人,虽然看不到雾中人,但能看到一闪闪的电弧,连在雾中人脑门上,被击中后甚至能透过黑雾,看到大概轮廓。 既然能肉眼锁定邪魔外道,几个粗鄙武夫,自然就知道怎么打了。 捕快小王拿起破气弩,箭如连珠往人影激射,武备院特制的弩箭,飞出就炸开,化为肉眼难见的麻痹毒针,犹如霰弹。 刘庆之和搭档,则拿出了数枚圆球,对着鬼影丢出,半空就化为张张‘困仙索’。 虽然这些玩意,不可能碰到高品修士,但总能封点走位。 谢尽欢顺着雷光全力突袭上压力,根本不给鬼修攻击后方的机会。 隗云涯身形被电的一顿一顿,眼见无论如何假动作,都是主动接雷,也是不信邪,浑身爆出一团黑雾。 嘭~ 而后两道影子,从雾中冲出,往左右流窜,继而一分二、二变四、四化八…… 只是一瞬之间,山林中便多出了几十道黑雾笼罩的人影,朝着不同方向流窜。 这招是冥神教高层的‘阴魔万相’,牺牲自身精血融入尸烟,以神魂之力驾驭,让影子形状、气机看起来都一模一样,大成之后,一人就是千军万马,专门用来对付诸教百家的各种点杀神通,极为霸道! 按照常理,哪怕是望气之术,也很难捕捉真身。 但…… 霹霹霹…… 令狐青墨感觉到了雾中多出来几十道人影,但其中有一道,气机浩海入海,直视都有点刺目,暗暗寻思——这障眼法是准备障自己眼吗?妖道果然和人不一样…… 而捕快小王跟着电光扣动连弩,隔着黑雾,根本没瞧见这只在说书先生口中听过的妖道大神通。 谢尽欢倒是看到鬼影了,但墨墨打谁他打谁,完全没搭理。 ? 隗云涯拿出冥神教压箱底的保命神通,发现众人一点都不震惊,他显然就震惊了! 合着老夫斗智斗勇秀了半天身法秘术,你们给老夫来了个‘主不在乎’? 这请来的祖师爷,莫非是道祖? 你们要是这么不讲道理,那老夫可也不跟你们讲道理了! 在被指头粗的雷法刮了几十下后,隗云涯怎么都扭不掉,也是来了火气,身形在山林中骤停,进而双手持幡,用力插在地面之上,黑幡爆震: 轰—— 嚓嚓嚓…… 只是一瞬之间,泥泞山地就出现一道凌冽冰环,往外扩散瞬间冻结泥泞黑土与雨幕,数尺长的冰刺,从落叶林中破土而出! 谢尽欢一头撞入冰环,湿透衣袍、斗篷,几乎瞬间被冻硬,察觉不妙往后飞退,带出衣袍‘折断’的咔咔声。 嚓嚓嚓…… 连串冰刺往前蔓延,根根直击谢尽欢落脚之地,直至追出去二十余丈,冰环才抵达强弩之末,硬生生把谢尽欢逼回了圆阵之前。 轰轰轰—— 连串一线的小雷,依旧锁在隗云涯头顶。 但隗云涯被劈成秃头,头顶都现出隐隐焦香,却没再徒劳走位,而是单手持引魂幡,怒视人墙之后还在劈他的小道姑: “斗斗斗法是吧?来!老老老夫陪你!” 话落,隗云涯手持引魂幡,在身前极速回旋! 呼呼—— 山林秋叶乃至雨幕,都被无形气劲带偏! 凌冽寒风犹如龙卷,裹挟漫天雨幕,化为无尽冰刺,往七人激射! 轰隆隆—— 远看去就如同一条白色冰河,猝然出现在林野之间,粗暴碾碎沿途一切! 而逆流而上的雷光,就如同冰河之中的一条小电蛇! 眼见凌冽寒风裹挟无数冰晶袭来,谢尽欢当即右手持剑回旋如风,左手黄麟印催动火决,瞬间在身前带出一道火轮! 飒飒飒—— 轰隆—— 下一瞬,足以淹没七人的冰刺与寒流,便撞在了火轮之上,赤红火焰肉眼可见的熄灭又迅速涌现。 刘庆之和搭档顶在后方,先是感觉扑面炽热,继而直入骨髓的极寒,便排山倒海压来,几乎让两人肢体瞬间僵直。 两人挥舞长枪,试图扫开无尽冰晶,但持续不过一瞬,动作就肉眼可见迟缓,继而浑身黑甲就被砸的噼啪作响,逐渐出现冰晶,慢慢化为冰雕。 两名捕快道行浅薄,只能半跪于地顶着圆盾,持盾左手几乎转瞬失去知觉,手指结冰,直接和盾牌冻在了一起! 杨大彪见状仗着高大身形,提刀挡在了令狐青墨前方,拼命抵挡冰晶寒流,急声道: “快快快,劈死他……” 轰隆隆—— 令狐青墨被人墙阻隔,不会被冰刺波及,彻骨极寒也大部分被烈焰消磨,只是拼尽全力施展秘传神通,一道道雷光接连不断,轰击远方鬼修头颅。 但隗云涯这是‘一力降十会’,真把道祖请来代打,也只能硬磨。 谢尽欢持剑顶在最前,用长剑裹挟黄麟印散发的炙热火焰,抵抗足以把七人冻成冰雕的极寒。 但此法不能庇护全身,不过顷刻之间,双腿便被冰刺击出数道血痕,直接冻结在了黑土之上。 发现几人扛不住,谢尽欢光速收剑,抽走刘庆之手中长枪,继而: 呼呼呼—— 七尺长枪宛若游龙盘山,枪锋裹挟黄麟印喷涌而出的火焰,强横气劲瞬间卷走了宛若洪流的寒潮! 火环范围之大,甚至让刘庆之等人从顶着逆风寒潮,瞬间化为顺风,连身上碎裂冰晶,都在往前面七尺方圆的火环吸扯,宛若枪挑火龙,扫尽周遭一切! 隗云涯催动体内所有气机搅动引魂幡,无尽寒潮裹挟雨幕,犹如洪流冲刷过白色冰原,试图直接淹死谢尽欢。 但谢尽欢是皮糙肉厚的武夫,靠着黄麟印御寒、游龙盘山隔断周身,还真就一时半会儿死不了,甚至半途抬枪前刺! 轰隆—— 裹挟无尽寒流的枪锋,往前刺出犹如冰龙破浪,逆流而上在滔天寒流中撞出一个空洞,直击隗云涯,但可惜距离尚有三五丈,就到了强弩之末,被寒潮硬压了回来。 而隗云涯被小雷持续轰击颅顶,和头上挂了跟电线似得,显然也不好受,不过片刻袍子都冒出了明火,也难以再稳住气脉。 眼见谢尽欢仗着法器武技顶在前面就是不倒,后面小道姑又在招招锁头,不由萌生了退意。 但所有人没想到的是,就在双方僵持之际,隗云涯后方的林中,忽然传来一声: “嘟呜——” 玄迷哨声传出,瞬间在雨幕中带出环形音波,以奔雷之势直击隗云涯后背。 隗云涯被锁头雷劈的头皮发麻,完全没料到有人能在这种时候掏屁股。 蛊毒派的‘鬼泣咒’,为攻神魂的咒术,中者会陷入恍惚乃至当场失神。 在被音波击中瞬间,隗云涯杀气腾腾的双眼,当即出现了一瞬恍惚,凌冽寒潮当即停滞。 而转瞬之后,隗云涯就反应过来有道友偷袭,当即调转黑幡,扫向音波来源: 呼—— 凌冽白霜,如同泼洒而出的水墨,瞬间染白后方林野! 轰隆—— 而几乎是在同一时刻,谢尽欢回旋枪烽前指,在满地冰晶中带一条螺旋漩涡,瞬间撞到了隗云涯近前! 隗云涯忽然被三名修士前后夹击,明显出现了应接不暇之感,等到一击落地,谢尽欢已经持枪直刺中门,当即引魂幡横扫,犹如五尺黑棍,抽向袭来锋芒! 铛—— 谢尽欢被这一下直接抽断枪头,身形随之偏移,但反应堪称迅猛,顺势就是当空旋身一记鞭腿,犹如强龙摆尾,抽向隗云涯头颅,凌空发出一声爆响: 啪—— 三品武夫全力爆发,一击正中头颅,能直接踢死妖道体修以外的所有同境修士。 隗云涯面对这一击,抬起引魂幡格挡,结果质地精良的五尺长幡,硬生生被踢弯成半月,余劲依旧把隗云涯震退数步,身形尚未落地,锁头雷法又落在了头上,以至于身形出现一瞬凝滞! 谢尽欢抓住了这千载难逢的机遇,鞭腿落地之时,天罡锏已然出鞘,往前全力飞掷: “给我死!” 轰隆—— 三十六节天罡锏化为飞轮,眨眼破空,直击隗云涯胸腹! 隗云涯面对这几乎必死的合击,依旧及时清醒,眼见飞旋重锏袭来,竟是强行偏身,左手抓住天罡锏,右手引魂幡前指! 嘭—— 天罡锏落入左手,爆响声中,隗云涯整条胳膊连同左肩,都当场炸为血雾碎骨。 但指向谢尽欢的引魂幡,黑色幡布往前飘扬! 谢尽欢这次兵器带得多,天罡锏丢出之时,已经倒拔正伦剑,剑身未曾完全出鞘,已经涌现青白雷光! 但这次并非鬼魅之术,谢尽欢往前冲出不过三步,就发现如同被神人一把抓住身躯,四肢重达千钧举步维艰,浴血双臂涌现血雾,化为两条红色雾蛇渗入幡布,神魂深处都传来虚脱之感! “当心!” 令狐青墨见状骤然色变,以雷法疯狂轰击隗云涯,试图阻断‘夺元妖术’抽取精魄气血。 杨大彪和刘庆之等人,见状也是拖着冻伤四肢,提起兵刃飞扑向隗云涯! 谢尽欢知道对方意图,但损失半边身躯的隗云涯,不可能瞬间把他抽死,为此硬抗束缚持剑全力前压,逼得隗云涯没法抽手。 隗云涯被打碎左侧肩头,侧身血水喷涌,但腰背依旧笔直,单手抓着引魂幡,猩红双眼与谢尽欢对视,眼底并无惊慌惧怕,只是沙哑说了句: “怪不得那俩小瘪犊子,对你畏之如虎,你小子确实难杀……” 嚓—— 杨大彪提刀全速突袭,隔着几丈暴跳,双手持刀猛劈脖颈。 重刀之下,隗云涯头颅当即离体,带出一线血光。 刘庆之接过搭档长枪,几乎同时将刺入胸腹,把身躯压倒在地。 而谢尽欢在束缚消失瞬间,已经往前全速暴跃,手中剑带出璀璨剑光,直劈飞起头颅,瞬间将头颅从中削成两瓣! 嚓—— 令狐青墨飞身近前,一剑插入无头尸体胸腔! 刺啦啦—— 剑身雷光闪耀,不过转瞬之间,尸体就在雷光之下化为焦黑! 而寒风呼喊的林野,也在闪耀雷光之下,瞬间寂静下来,只剩下瓢泼大雨冲刷整片冰原。 噼里啪啦…… 谢尽欢被雨幕笼罩,手中拿着冒黑气的幡子,持剑谨慎环顾。 而杨大彪等人则原地哆嗦,盔甲衣袍掉落冰渣。 捕快小王和搭档,须发衣袍全部白色冰晶,直接持盾被冻在了黑土之上。 刘庆之惊魂未定,用长枪压着焦黑尸体,询问道: “死了没?” 令狐青墨长时间施展雷法,已经有摇摇欲坠之感,但依旧双手持剑,插在焦尸身上电击,抬眼环视周边林野: “鬼修很难杀,不过打烂躯壳,等同于打碎一件极品法器,他短时间肯定没了战力。” “这老鬼什么道行?挨了五十多道雷,都差点把我们硬摁死,真他娘离谱……” “看起来入了一品,此地不宜久留,快走!” 杨大彪等人,连忙跑去把冻僵在原地的两名捕快,抬起来往外撤去。 谢尽欢则跑到了方才哨音传来的源头查看。 结果走近就发现,套着黑色斗篷的婉仪,因为浑身雨水,又被极寒冲刷,斗篷上全是冰渣,靠在树后冻的浑身颤栗。 “婉仪?!” “我……我没事……这什么鬼东西?!隔这么远,一幡子差点把我抽死……” “别说话了……” 谢尽欢连忙跑到跟前,把婉仪背在背上,朝着外面跑去。 林婉仪中午从步师叔那儿拿到‘甲子莲’的门路,本想找谢尽欢商量,发现谢尽欢跑来红樟县了,因为不知道啥时候回来,又要给师门答复,才跑过来问问,哪想到能遇上这么一个狠角色。 她体内本就阴寒之气极重,对阴寒之术抵抗力较差,此时只觉奶奶都冻木了,趴在男子背上,暖意和安全感涌入心头,直接就闭上了眸子…… —— 九千字,求张月票or2! ------------ 第六十四章 道友何必赶尽杀绝 轰隆隆—— 天空闷雷滚滚,暴雨遮掩了山野间一切杂音。 距离小河镇数里的一处废弃矿洞内,出身蛊毒派的老毒师,生着一堆篝火,手里拿着木棍穿起来的烤兔,直至此时依然心有余悸。 蛊毒派子弟,在大乾走江湖颇为不易,这身份说好听点,是亦正亦邪,说不好听,那就是衙门见了要拾掇他,邪魔外道见了也要拾掇,人厌狗嫌。 下午在铁娘子客栈落脚,老毒师寻思在江湖地盘,总能吃碗热乎面吧? 结果可好,先是杀来七个披狗皮的狠角儿,而后铁棘岗上煞气冲天,一看就是仙官在围剿邪道老祖。 为防被殃及池鱼,老毒师发挥出了蛊毒派特色——抱头鼠窜! 此时躲在了老鼠洞里面,老毒师才找到了一点家的温暖,甚至暗暗担心起,那位自首的同门道友下场如何了。 毒师强在群伤,入门学徒都能靠下药屠村灭寨,杀人比妖道都效率,但确实没啥单挑能力,正常修士交锋,毒师要么苟到最后没机会冒头,要么冒头第一个死,正如太叔丹另一个徒弟杜青衣。 正如此胡思乱想间,矿洞外的雨幕忽然传来轻响: 噗噗噗~~ 老毒师转眼看去,却见一只迷路山雀,穿出雨幕落在了石洞入口,浑身满是雨迹,直直望着他。 “诶?” 老毒师略显疑惑,打量几眼,摸出几粒干粮: “嘬嘬嘬~~” 山雀并无反应,只是盯着老毒师的眼睛,很快鸟瞳便翻出猩红微光,犹如勾魂夺魄的血色深渊,带着股莫名侵染力。 哒哒哒…… 老毒师手中米粒掉落,神情瞬间呆滞,直勾勾盯着那双红瞳,眼底深处能看到惊悚、惧怕、挣扎,但木讷神色却没有任何变化。 而拳头大的山雀身上,逐渐涌出黑雾,化为一缕黑烟,缓缓飘向毒师眉心。 老毒师已经被蛊惑,眼前可见一道身高近丈、浑身飘荡黑色火焰的鬼影,脸庞犹如狰狞厉鬼,用一双猩红双瞳盯着他,左手缓缓伸向颅顶,甚至说着话语: “借道友身子一用,事后老夫给你厚葬,嘶——?!” 老毒师正疑惑面前恶鬼,为什么会倒抽凉气,耳畔就听到山洞外猝然响起一声: “锵——” 嘹亮鹰啼犹如惊世警钟。 老毒师几乎瞬间回神,眼前幻象烟消云散,整个人摔在地上,连滚带爬往后缩去: “道爷饶命……” 而洞口的山雀,则是骤然回首,结果就瞧见一枚黑色炮弹,从天幕之上俯冲而下,速度快到只剩一线残影,从洞口一掠而过。 唰—— 老毒师甚至都没看清什么东西一晃而过,山雀就已经不见了踪迹,只在原地留下两根飘散鸟毛,以及迅速拉远的鸟叫: “叽——~~~” 很快,雨夜死寂下来。 ? 什么鬼东西? 老毒师心惊胆战,片刻后眼神又化为茫然,摸了摸胸口脑袋,发现自己没死后,就翻身爬起,抱头鼠窜…… —— 铁棘岗。 山岗上出现阴煞之气不久,钦天监的八方通明塔,就收到了预警;一品鬼修太过罕见,钦天监仙官几乎倾巢而出,在谢尽欢等人撤出山岗之时,已经有仙官高人赶到了现场。 南宫烨身着黑白相间道袍,背着黄褐色的剑匣,悬浮于夜空之上,瓢泼大雨当空而降,尚未落在头顶已经左右分离,形成了一个无形雨罩。 下方的铁娘子客栈灯火通明,能瞧见大队捕快、江湖义士从乡镇赶来,把伤员送上马车。 两名小捕快,浑身被被褥包裹,显然被严重冻伤,此时尚未苏醒,躺在担架上。 两名王府武卒,有墨麟轻甲庇佑,体表无碍,但也被冻伤,走路都让人搀着。 谢尽欢用毯子裹着个不知名女子,袖袍、裤腿千疮百孔,损了不少元气精血,脸色稍显苍白,不过手脚都是皮外伤,已经包扎,整体看起来没大碍。 好徒弟墨墨,倒是完好无损,只是消耗过大,显出几分虚乏。 南宫烨略微扫视,发现没有严重伤亡,也暗暗松了口气。 谢尽欢一队人损伤过大,几乎失去所有战斗力,当前肯定得返程救治,没法再继续任务,但冥神教显然还是得查。 南宫烨见车队在护卫下飞速离去后,目光越过铁棘岗,落在了几十里外的一座城镇上。 县城规模不大,但相对富饶,到了夜间已经灯火通明,城外山间,也有星星点点的灯火,围成了一个巨大圆环,是露天采石场。 南宫烨身形穿过雨幕,朝着红樟县方向飞去,在经过铁棘岗时,可见三名高品仙官,站在尚未完全融化的冰原之上,寻找蛛丝马迹。 她常年在关外荒域斩妖除魔,见过不少鬼修,知道鬼修出手前,通常会在附近留下一具临时容器,以神魂为引彼此相连,只要本体一死,神魂马上就回到了容器之中,超品之下很难根除。 而超品之上,也得在杀死之时迅速捕捉到位置,只要等到魂魄回到容器,就再难寻迹。 不过鬼修也有短板,资源获取难度奇大,而实力又取决于躯壳。 失去躯壳,就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纵然强如尸祖,也只是神魂感知逆天、能强行夺舍还魂,若夺舍个六品杂鱼,上限也只是放出个六品咒决。 如此思念间,南宫烨很快来到了红樟县采石场,抬眼可见数百军卒,持着火把围绕偌大采石场周边巡逻,从上往下看去,犹如一道火焰圆环。 天降暴雨又入了夜,露台采石场中并无刑徒劳作,所有人都集中在采石场侧面的牢狱内,已经有仙官在其中巡查。 半坡的炸药库外,有两名仙官,在检查翻出来的木箱,彼此交流: “以前装着醉骨香,应当是山岗出现异动,提前搬走了,挺仓促,还遗落了不少物件……” “蛊惑整个采石场人丁,应当是那名鬼修主持阵法,现在似乎没法作妖了……” “丹阳事发不过几天,已经在此地筹备的差不多了,这群妖寇着实手眼通天……” “诶?这张纸……上面画的是红樟、蓝河、镇安三县的矿场舆图?” “好像真是……” …… 南宫烨偷听到这里,当即向着南方追踪,看能不能逮住朝第二三目的地搬运物资的妖道。 但如此飞驰不过十几里地,在途径一处山野之时,下方山林间却传来异响: 噼里啪啦—— “咯咯咯……” “咕叽?!” …… 听起来像是两只猛禽打架,还挺凶! ? 南宫烨本来不想留意,但三更半夜,大雨倾盆,两只鸟在林子里单挑? 这谁能忍住不瞅一眼…… 南宫烨身形骤停,悄然飘向树冠,结果随着视野不被遮挡,丹凤眸就微微震了下。 只见树冠之下,是一片落叶林,此时地面已经满是杂草碎叶,散落着浑身是血的十几具鸟兽尸体,有麻雀、兔子、蛇、刺猬,甚至还有一只豹猫,称得上尸骸遍地! 浑身赤毛的野鸡,站在空旷落叶林中,浑身毛发脱落大半,伤痕累累。 而两丈开外的落叶上,是另一只体型较大的黑鸟,浑身毛色犹如在墨池染过,琥珀色瞳孔却带着炯炯灵光,此时遥遥对峙,还在: “咕叽?” 南宫烨在荒域行走,见过不少妖兽灵兽打架,但会站位、凹造型的寻常鸟,确实是第一次见,她甚至能通过那只大黑鸟的语气,大概听出意图——就这? 而更让她惊悚的是,对面那只野鸡,还回了两声“咯咯——”,疲态尽显,意思没猜错的话可能是——道友何必赶尽杀绝…… 不过交手双方应该都听不懂外语。 呵?! 南宫烨感觉这俩不是凡鸟,以为撞见大机缘了,生怕惊扰,躲在暗处旁观。 结果这两只灵气逼人的鸟,动手差点把她吓死! 野鸡身法极为老道,在林间左右横跳,似乎想骗出对手出招。 而大黑鹰不知见识过多少次搏杀,上去就是一记苍鹰探爪,而后翅膀狂鹰扫尾,再接头槌黑鹰撞柱…… 野鸡竟然懂得侧身避让,顺势一翅膀,把黑鹰扇的翻出一个跟头…… 噗噗噗~ 林中鸡毛乱飞,灌木丛沙沙作响,直打的鸟道都磨灭了…… ??! 南宫烨看得目瞪口呆,暗道: 这见招拆招、身法走位,莫不是鸟道老祖在争夺天下第一? 这谁打得过呀? 怪不得误杀一排无辜鸟兽…… 南宫烨起初还有点懵,但很快就发现,野鸡十几下被黑鹰抓死后,身上冒出一缕黑烟,继而一只观战松鼠窜了下来,冲上去就是一记黑鼠掏心,又被一爪爪按死…… 南宫烨脸色骤变,顿时反应过来,这不是什么灵兽,而是借壳还魂的鬼修,想逃遁结果被山中猛禽给逮住了! 虽然有点疑惑,这鬼修为何不直接侵占黑鹰躯壳,但南宫烨也没时间细想,闪身上前,飞驰途中右手虚抬,背后剑匣便涌现流光纹路,继而便是: 呛呛呛—— 七把形制不同的剑影脱离剑匣,犹如飞梭游蝶,在山林中乱窜,带起七道剑光,齐齐激射向一只刚探头的野兔。 飒飒飒—— 刺耳破风声中,排山倒海般的骇人威压出现在山林上空。 野兔察觉不对,当即飞身窜入山林,但可惜隗云涯一品初期,即便真身在这,也扛不住两招,更不用说连鸟都打不过的废物躯体。 嘭嘭嘭—— 山林之中炸开一串落叶飞沙! 野兔被剑光淹没,感觉就如同被机炮扫射,只是一瞬之间,山林中就出现七个圆坑,身体当场炸成碎粉,连毛都不曾剩下。 落地七剑结尾圆阵,剑身之间涌现刺目电弧,瞬间变成一张电网,形成了一个两丈方圆的青白雷池。 刺啦啦—— 而原本空无一物的雷池之中,猝然显现一闪一闪的人形轮廓,面目狰狞发出凄厉鬼嚎,却听不见任何声音。 南宫烨以戮仙阵锁住鬼修本体,让其难以再借壳脱身,本想去捕获那只罕见灵禽。 结果转眼就发现大黑鹰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当下只能落在雷池之前,看向其中幽影: “落入戮仙阵,你不会死,只会囚禁雷匣,日夜受万雷加身之苦,直至耗尽元气再入轮回,以你的道行,得受刑至少半年。你告知暗子身份,我给你个痛快。” 隗云涯身形在雷光中闪烁,面目狰狞犹如厉鬼,凄厉回应: “若非这邪门畜牲穷追猛打,你抓得住老夫?老夫入轮回也是进畜生道,多活半年,指不定还有脱身机会。要杀就杀!” “……” 南宫烨见此也没多说,右手轻抬。 嗡~ 插在山林中七把宝剑发出嗡鸣,继而齐刷刷离地而起,拖拽幽魂,飞向了背后剑匣! 锵锵锵锵锵…… 七道归鞘声后,剑匣左右合拢,再无异样! 但南宫烨本人,却发出了一声闷咳,咬牙迅速离开了山野…… …… ------------ 第六十五章 你是不是喜欢我 子时已过,京城。 捕快小王等人道行浅薄,已经严重失温,在车队进入内城后,就被送去了御药监救治,杨大彪和刘庆之等人跟在其中。 本来谢尽欢也该被送去御药监疗养,但怀里抱着巫教大奶猫,实在不敢去官家地盘求助,为此在抵达正安街附近后,就以向郡主复命为由,返回了王府。 长宁郡主在丹阳天天开趴,根本闲不住,中午见谢尽欢离开,待在家里也没意思,下午就带着随从,去表姐家开趴去了。 世子赵德自不用说,跟着太子要钱过后,就不见了踪迹,据说数名武卒在各大娱乐场所搜捕,都没找到人,也不知死哪儿去了。 世子郡主都不在,偌大王府显然有点空荡荡。 谢尽欢抱着婉仪回到房间,就让丫鬟帮忙拿来热水和毛巾。 随着回到安全之所,令狐青墨神色也从劫后余生的心有余悸,转为了耗尽气海的虚乏,仔细打量林婉仪情况。 林婉仪躺在床榻上,斗篷已经掀开,露出了那张国色天香的脸颊,金丝眼镜放在了枕头旁。 虽然靠着树木遮挡,躲开了冰刺,但林婉仪没有火法、罡气抵御凌冽极寒,整个人几乎正面接了一下,没被当场冻成冰雕,都是持续时间短。 极寒直透内腑,林婉仪最初脸都是青的,谢尽欢抱着暖了一路,才恢复了血色,但陷入昏睡尚未醒来。 谢尽欢把黑色斗篷解开,又拉开自己的被褥,把婉仪包裹的严严实实。 令狐青墨把热毛巾拧干,递给谢尽欢,心头不乏疑惑: “林大夫怎么会跑去铁棘岭?还有刚才那声笛音是怎么回事?” “估计是看我去了县上,想来找我。婉仪家底厚,有几件防身法器。”” “哦……” 令狐青墨知道林大夫特别粘人,心头不由疑惑,两人都如胶似漆的程度了,为什么还在睡素觉觉…… 发现思绪跑偏,令狐青墨连忙收回心念,又把目光投向放在桌上的两把法剑,本想询问这到底是不是仿品。 但谢尽欢行事光明磊落,也一直在斩妖除魔,就算真是正品,不告诉她,想来也有某些重要缘由,多问无益。 不过这把剑真的像是正伦剑,若是有不好明说的原因,会是什么呢…… 难不成谢尽欢的师父,是栖霞祖师? 不可能不可能,若是如此,谢尽欢不得变成师叔了? 师叔啵师侄女嘴,这怕是得被师父打断腿…… 令狐青墨胡思乱想片刻,发现身体有些乏力,便准备去榻上打坐练气,但左右看了看,又觉得少了些谁什么: “诶?煤球呢?!” 谢尽欢离开铁棘岗时,就发现煤球在天上没下来,回应道: “它机灵的很,估计发现什么跟踪去了,知道自己回来。” “哦……” 令狐青墨其实挺担心,朝着门外看了看,才在榻上盘坐。 谢尽欢虽然损了元气,但气海消耗没有高频率输出的墨墨大,见墨墨气色虚浮,明显是消耗过大,就在身上摸了摸,拿出了‘霸气侧漏丸’。 此物婉仪说能‘补血旺气’,让人中气十足,效果拔群! 谢尽欢本来准备留着自己用,但丹药随时可以找紫苏大仙求购,女朋友不能不照顾,当下还是起身来到跟前,递给墨墨: “你把这个吃了,能补充气海。” 令狐青墨自然不会怀疑谢尽欢喂的东西,见此也没多问,接过药丸吞入腹中。 结果还真别说,药效那是立竿见影! 随着丹药入腹,肺腑就涌现出一股强劲暖流。 暖流迅速涌变全身,缓解肢体虚乏,连心有余悸的紊乱心绪都迅速安宁下来,脑子变得十分清醒且睿智。 以前压在心湖的那些小涟漪,也被迅速放大,越想越不对劲,慢慢转化为不吐不快的倾诉欲…… 谢尽欢回到床边坐下,用热毛巾轻轻擦拭婉仪的脸颊,鼻尖隐隐能闻到婉仪身上勾魂夺魄的媚香,那种感觉,就如同面前摆着奶香四溢的大白馒头,不过此刻却没心猿意马,眼底只有心疼。 本来他在照顾婉仪,以为墨墨服药后在打坐练气,也没多注意,结果半途却感觉墨墨在看他。 回头望去,身着如雪白裙的青墨,在榻上腰背笔直盘坐,那双秋波美眸,不像以前那般青涩、欲言又止,而是目光如电、稳如磐石,充满智慧光芒! ?! 谢尽欢瞧见这锋芒毕露的眼神,甚至以为光顾着伺候婉仪,墨墨吃醋了,坐直几分,神色尴尬: “呃……我以为你打坐了,才没打扰……” “无妨。” 声音清冷而镇静! 令狐青墨不知为什么,脑子变得特别清醒,但精神又有点兴奋感,就如同喝到微醺憋不住话,底气还特别足,嗯…… 就和祖师爷上身,什么都不害怕,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发现谢尽欢有点‘没把水端平’的局促,令狐青墨站起身来,走到床边,双臂环胸: “谢尽欢,你是不是喜欢我?” “?” 谢尽欢着实没料到,这话能从墨墨嘴里说出来。 这还是我亲一下羞好几宿的墨墨吗? 他仔细打量墨墨这强者站姿与冷艳御姐气态,怀疑是不是鬼媳妇没收工,在逗他。 但夜红殇早就收功了,此刻也冒了出来,在‘正人君子’的匾额下侧坐,手儿撑着侧脸看戏。 谢尽欢瞧见此景,是真有点疑惑了,抬眼望着压迫力极强墨墨: “墨墨,你……” “我问你是不是喜欢我?” 因为锋芒过盛,谢尽欢甚至感觉到了几分弱势: “我肯定喜欢,不然我能亲你?” “我也喜欢你。”令狐青墨认真说道。 “?” 谢尽欢看着傻墨墨,硬是被这正儿八经的告白给逗笑了,站起身来,想啵一下庆祝。 令狐青墨却抬手挡住,眼神非常认真: “师父说,想匡扶正道,必然充满荆棘,很少有人能走到最后。 “我知道你志向高远,可以为了正道不惜此身,我会以你为榜样,陪着你一起走下去,如果你倒在半道,我拼尽一切,也会为你完成夙愿。 “而若我有朝一日倒在半道,你不要为我伤心悔恨,要一直沿着正道走下去。 “这样我哪怕被囚禁炼狱,受万世之劫,心里也会装着你,不会有半分懊悔……” 这番话绝非虚假,令狐青墨一直都这么想,只是平日里不敢说,此时‘药壮怂人胆’,给竹筒倒豆子全倒出来了。 谢尽欢感觉到了‘情之深、意之重’,虽然不明白墨墨怎么忽然勇起来了,还是扶住墨墨抱在怀里,拍了拍后背: “诶诶,别说这些不吉利的,什么倒在半道上。嗯……我的本事你还不知道?喜欢你,肯定就会娶你,往后天塌了我来扛,让你皱下眉头,都算我学艺不精。” 令狐青墨下巴枕在肩膀上,对着耳边道: “我不是林大夫,她只会陪你睡觉,我不一样,天塌了我陪你一起扛!” “呃……” 谢尽欢觉得墨墨有点勇,这话让婉仪听到,还不得爬起来吵架扯头发…… “婉仪也不是只会睡觉,她有点本事,医术很好……” 令狐青墨可是见识过林婉仪的本事——遇到刺客在谢尽欢家里睡觉;照顾重伤的谢尽欢,在病床上睡觉;来了京城,拉着谢尽欢去闺房睡觉;今天来救援,出了一招倒头就睡…… 这不是只会睡觉的花瓶姐姐是什么? 不过林大夫终究来帮了忙,力气再小也不能嫌弃。 令狐青墨瞄了眼熟睡的林婉仪,又好奇询问: “她是你红颜知己,我也是你红颜知己,你喜欢谁多一点?” 嘶…… 谢尽欢忽然遇上这种送命题,有些无助,余光瞄向鬼媳妇,希望媳妇能帮忙看看墨墨出了什么岔子。 但夜红殇看的正起劲儿,哪里会搭腔。 面对墨墨的等待,谢尽欢想了想: “嗯……各有各的好,婉仪是贤惠……” 令狐青墨眉头一皱,后仰看向谢尽欢脸颊: “你意思是我不贤惠?” “诶额诶,不是!” 谢尽欢没想到墨墨反应速度这么吓人,这要是宫斗还不得称王称霸,他汗流浃背道: “你性格刚正率直、嫉恶如仇,还事业心强,和我是心有灵犀的同道中人,咱们可以一起匡扶正道、共赴瑶台。 “但你我整日刀口舔血,疲惫之余,也需要个港湾和依靠。 “我就是你的依靠,给你温柔呵护;而婉仪则是我身心俱疲后的港湾,给我温柔呵护,嗯……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 夜红殇斜依软榻,手儿撑着侧脸,微微颔首: “哦呦~果然人逼急了,什么都想得出来。” 令狐青墨听不到阿飘的言语,此时思考片刻,又把下巴放在肩膀上,微微偏头: “我不光能陪你匡扶正道,也能给你温柔呵护~” 得,还不服,吃起醋来了…… 偏偏还带着三分俏皮,女友味十足…… 谢尽欢觉得婉仪幸好晕了,要是醒着,非得打起来,他抬手扶着后背: “我知道你可以,但你是想要和我一起斩妖除魔,还是想在家打理家业带小孩?” “……” 令狐青墨眨了眨眸子,觉得这说法很有道理。 往后谢尽欢成家了,她和谢尽欢在外面斩妖除魔,总得有个人在家里奶娃吧? 林大夫干这个,可太合适了,只要不在奶娃的时候睡着的话…… “也对。那往后就是我主外、她主内,她得听我话,对不对?” 妈耶…… 谢尽欢余光瞄了下还在睡的婉仪,又转向十分认真的墨墨: “嗯……我一心斩妖除魔,这些还真没想过这些……” “那我和她聊。” 令狐青墨松开怀抱,在床边坐下,把手伸进被褥号脉,发现只是寒气略重,脉搏很稳定,就晃动肩膀: “婉仪?林大夫?” 谢尽欢只觉自己怕是要死在这儿了,连忙拦住墨墨: “她神魂受创晕了,让她休息会吧……” “呼~” 话没说完,裹成毛毛虫的丰腴大奶猫,就微微蹙眉发出一声低吟,睁开了眼眸…… 谢尽欢僵立当场! 夜红殇则是精神奕奕,略微抬手,小榻上就变出了花生瓜子小酒瓶,斜靠小案,嗑着瓜子认真观摩,打趣道: “哦哟~今天她俩谁吵赢了,姐姐让谁当老二,你可不许拉偏架。” …… ——— 求月票or2 存稿彻底没了,从昨天早上八点写到今天凌晨两点,也没写出多少字,可能有些许错别字,阿关起床修改or2 ------------ 第六十六章 小姨我呀,难不成是废物? 脑子里浑浑噩噩,也不知昏睡了多久。 身侧不时传来嘈杂话语,听不清说些什么,却又让人有些打心底的不舒坦…… 林婉仪不知自己是梦是醒,在被晃了两下后,意识才重新回到脑海。 迷迷糊糊睁开了重达千钧的眼皮,光线逐渐清晰,质地精良的架子床顶,首先映入眼帘。 继而白皙如玉的清冷脸颊,也出现在了上方,双眸锐气十足,就好似居高临下的大房,让人下意识退避躲闪…… ?! 令狐姑娘? 她怎么眼神这么凶…… 完了,全暴露了…… 林婉仪以为巫教底细露馅,瞬间清醒过来,眼底满是惶恐,扫视左右,想看看自己是不是在监牢。 好在房间一切正常,不远处有个‘正人君子’匾额,应该是谢尽欢房间,男人也坐在跟前…… 不对! 林婉仪略微打量,就发现坐在跟前的谢尽欢,眼睛瞪的像煤球,表情也是惶恐、无助、欲言又止…… 什么意思? 我说梦话了不成…… 林婉仪满心蒙圈,想起身又不敢,只是目光来回游移,想弄清当前到底是什么情况。 令狐青墨探身打量,发现林婉仪醒了,先询问道: “婉仪,你没什么不舒服吧?” 林婉仪感觉这称呼,有点大姐关怀妹妹的气势,小心翼翼坐起身: “呃……还好,我睡了多久?” “也就是两个多时辰。” 令狐青墨帮忙把林婉仪扶起来靠在床头,认真询问: “婉仪,你也喜欢谢尽欢对吧?” ? 林婉仪眼神错愕,愣了一瞬后,才略显局促: “令狐姑娘,你别开玩笑……” “意思是不喜欢?” “呃……” 林婉仪觉得令狐青墨逼太紧了,根本不给人扭捏余地,想想望向男人: “谢尽欢,你是不是给她吃药了?” 谢尽欢早就发现墨墨有点太勇了,微微摊手: “就是你那什么‘霸气侧漏丸’,确实霸气侧漏……” 林婉仪恍然大悟,连忙从怀里摸出解药,递给令狐青墨: “令狐姑娘,你吃错药了……” 令狐青墨把药丸接过来,但没有吃,而是语重心长道: “你这个药丸,确实有补气之效,但和我们现在聊的无关。我脑子很清醒,现在说的,都是真真切切的肺腑之言,哪怕吃了解药,我改口了,也以现在说的为准!” 说着转眼望向谢尽欢: “包括对你说的话!” “呃……” 林婉仪感觉令狐青墨要是清醒,怕是得当场社死,再也不敢冒头了: “你现在不清醒,赶快吃解药……” “我把话说完再吃。” 令狐青墨坐在跟前,有条不紊道: “我也不是和你争风吃醋,咱们就事论事。你现在就回一句,你对谢尽欢有没有意思?” “……” 林婉仪就不是霸气侧漏的性格,哪里接得住这架势,但她敢说不字,男人恐怕就归人家了,只能硬着头皮回应: “喜欢喜欢,你快把解药吃了……” 令狐青墨没得到符合心理预期的答复,岂会从命,认真望着林妹妹: “既然都喜欢,那我也把话说明白点,常言‘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往后谢尽欢忙公事,你不能没事就拉着他去你家睡觉,这样会耽搁他斩妖除魔。 “其次,你照顾人老出岔子,他闲的时候去找你,我管不着,但以后有什么大事儿,必须是我在旁边看护……” ??? 林婉仪只听几句,就明白了意思——这是大房在教小的规矩! 你怕是要上天哦! 林婉仪虽然有点扭捏,但人家都骑脸输出了,心中也是无名火起,当下坐直几分: “令狐姑娘,你就算吃错药,说话也注意些,你我无亲无故,凭什么给我立规矩?要立也是谢尽欢立!” 令狐青墨眨了眨眼睛,觉得有道理,转眼看向谢尽欢: “那你给她立个规矩。” “……” 谢尽欢哪里敢乱拉偏架,想了想道: “我刚才打架,伤了元气,想休息一会儿,要不这事儿明天再聊?” 令狐青墨微微颔首,拉着林婉仪胳膊起身: “也行。我送林姑娘去隔壁休息,待会我来照顾你。” ? 林婉仪被往出撵,心中如何能忍?坐在床上不挪窝: “我是大夫,出去像什么话?我来照顾他,你去休息!” 令狐青墨见林大夫赖着不走,又坐回来: “他什么性子你不清楚?只要有机会,就跑出去斩妖除魔!上次在学宫,我还没说你,今天你又来,要是他待会又跑出去了怎么办?” 林婉仪面对这教训口气,眼角抽了抽,硬着头皮道: “上次是他非要跑……” “他非要跑,你就让他跑?当时我在,他能跑吗?” “我也不想让他跑,但是……睡着了……” “你还知道你睡着了?” 令狐青墨想抬手戳林婉仪脑门,但出于礼貌,还是忍了下来: “现在让你看护,你又睡着怎么办?” “……” 林婉仪一时语塞,余光瞄向谢尽欢,意思估摸是——都是你惹的祸,你倒是说句话呀?看我被欺负是吧? 谢尽欢连忙插话:“上次是我不对,这次我就好好在这躺着……” “你为了斩妖除魔,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我不会再上当。” 令狐青墨训了男人一句后,再度望向林婉仪: “你先去休息,我看着他,等他休息好后,再让你陪着他。” 林婉仪往日‘睡觉史’历历在目,饶是满心憋屈,也说不过坦坦荡荡的令狐青墨,但她要是听话出去了,这辈子恐怕也就这样了…… 林婉仪深吸几口气,暗戳戳还击: “咱们一块照顾行了吧?你又不是大夫,怎么帮他治伤?看这绷带扎的,和狗啃似得……” ? 令狐青墨眼底多了几分锋芒,微微颔首,把伤药绷带等拿过来: “行,你来。” “哼……” 林婉仪以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轻轻哼了一声,靠在身边,帮谢尽欢处理伤势。 谢尽欢见两人没打起来,暗暗松口气,傻兮兮笑了下。 林婉仪瞧见此景,不由抬眼望向谢尽欢,眼神微凶,意思估摸是——我被她当花瓶训!你还有心思笑? 啪—— 就这么瞪了男人一下,督战的令狐青墨,就抬手在大屁股上抽了一下,眼神微沉: “你瞪他做什么?他惹你了?” 林婉仪察觉到屁股上火辣辣的触感,浑身都是一震,难以置信望向床边的白衣女子,脸都绿了! 你敢打我?! 我瞪我男人,和你有什么关系? 紫苏就差指着脑门训我了,你也指着脑门训我,你当我是打不还口骂不还手的大丫头不成? 林婉仪胸脯都快气炸了,撸起袖子就想动手,却被谢尽欢拦住了,只能冷声道: “你出去!我先给他治伤,待会还要伺候他,你站在这里,是想看活春宫不成?” 令狐青墨一愣,蹙眉道: “他还是雏儿,你伺候什么?陪着他干睡?把他憋坏了怎么办?” “啊?”谢尽欢一愣。 林婉仪也匪夷所思,不过气头上也是豁出去了,偏头在自己男人脸上啵了啵: “我大老远跑去救他,他把我抱回来,我可心疼了,想把身子给他,你管得着?” 令狐青墨严肃道: “他是正人君子,都没成婚,肯定不答应。” “呃……”谢尽欢欲言又止。 “他不答应,女人就不给了?” 林婉仪靠在谢尽欢跟前,昂首挺胸理直气壮: “谢尽欢本就正派,怎么可能主动要? “外面的事儿让他去打拼,回家还要男人主动,合着你是来当女祖宗的? “我医过的夫人,比你见过的都多,你不懂这些,就别在这耽误事!” 令狐青墨觉得林婉仪说的好像有道理,但灰溜溜出门又不对头,于是反问道: “你只会陪着他睡觉吗?” 林婉仪也不害羞了,点头: “对呀~尽欢一个大男人,睡觉身边没个女人像什么话?要不你也来睡一下?你要是有这胆子……那咱们一起睡,我教你怎么伺候人,省的你这小冰坨子啥也不会,把我家尽欢弄疼了,是吧尽欢~?” 我滴妈耶…… 谢尽欢受宠若惊,但不敢说话。 令狐青墨瞧见林婉仪这阴阳怪气的模样,是真想心中一横,看谁教谁,她可是看过阳春艳、金兰传的…… 但她终究是道门中人,怎么好意思就这么一起伺候人…… 见这花瓶姐姐说不过,就开始把话题往房事上带,她沉默一瞬,点了点头: “小浪蹄子,我看你今天有没有这个胆子。” 林婉仪柳眉倒竖,但把令狐青墨轰走了,也没画蛇添足,只是冷冷瞥着目送。 (→_→)! 令狐青墨站起身来,瞧见这眼神,脸色微微一沉,想想回过身来,俯身在谢尽欢唇上啵了下: “好好让她伺候,她要是不听话,你和我说。” “你!” 林婉仪都看愣了! 反应过来后,便如同发狂的母猫,唰的一下扑出去,想要抓住这臭道姑揍一顿: “你这死婆娘……” 谢尽欢见真打起来了,连忙把婉仪抱住: “诶诶诶,别冲动……” “你放开我!她打我我不能打她,我和她拼了!” “别别……” 令狐青墨瞧见花瓶姐姐无能狂怒的模样,心满意足,又当着面,在谢尽欢脸上啵了好几口,还捏了捏胸肌,眼神估摸是“咦~你男人真润”,而后转身出门,半途弯身,躲开了丢过来了绣鞋,把解药丢进嘴里。 林婉仪气的已经失了智,被谢尽欢抱着腰,依旧拿着枕头,以及枕头下面的金兰传、阳春艳往外丢: “臭道姑,你给我回来!我今天和你没完……” “别生气别生气……” 谢尽欢心惊胆战,和颜悦色安抚婉仪同时,把珍藏书本接回来藏好,以免被混合双打。 但两人还没拉扯两下,就发现刚关上的房门,被一把推开! 哗啦—— 林婉仪措不及防,吓得一哆嗦,火气都压下去了几分,躲到了男人背后,眼神微瞪: “你还敢回来?!我……” 转头找东西往出丢。 令狐青墨站在门口,脸色红的发紫,嘴唇动了动后,怒目望向谢尽欢: “你这色胚,给我吃了什么鬼东西?” 谢尽欢见墨墨恢复正常,心头如释重负,连忙站起来: “我错了我错了,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药……” 令狐青墨走出门后,人就清醒了过来,想到刚才的言行举止,震惊的差点飞起来,只觉自己‘道心坚定的冰山美人’人设全崩了! 虽然刚才说的都是心里话,现在她也这么觉得,但心里话不能当面说呀! 这么得罪人,把林大夫气死怎么办? “不知道什么药,你给我吃?!” 谢尽欢硬着头皮道: “这确实能补气,就是有一捏捏副作用。吃了药就是酒后戏言,不能当真,怪我怪我……” 你管这叫一捏捏? 令狐青墨恨不得把这臭哥哥摁着打,发现后面的林婉仪,又用小眼神瞅她,都快气哭了,想想还是道: “林姑娘,不好意思,刚才是吃错药了,脑子不清醒……” 你比谁都清醒! 你但凡有一点迷糊,都不至于把老娘气成这德行! 林婉仪气的脑壳痛,但人家有吃错药当幌子,她接着扯头发就成得理不饶人了,为此看在男人面子上,还是深深吸了口气,做出温柔大度的模样: “无妨,我没放在心上。” 令狐青墨觉得林婉仪肯定多心了,但说都说了,覆水难收,当下只是歉意一笑,然后就在谢尽欢鞋子上踩了脚,唰的一下畏罪潜逃了。 谢尽欢暗暗抽了口凉气,目送墨墨掩面而逃后,来到床边坐下,神色颇为尴尬: “呃……你给的是什么药?这劲儿也太霸气了些……” “紫苏配的破药,简直是……” 林婉仪被气的够呛,但谢尽欢都吓老实了,她也不好在背后蛐蛐令狐青墨,想了想道: “我在这睡不惯,要不你送我回去吧,刚好一起练功,免得人来人往尴尬。” 谢尽欢真怕两个人再碰见打起来,当下也没多说,收手起身挂上兵刃,扶着婉仪起身。 本来他还想和墨墨打声招呼,结果发现墨墨直接跑到郡主屋里躲着了,都没在隔壁,当下也只得作罢…… ------------ 第六十七章 尽欢尽欢 沙沙沙~ 窗外秋雨霏霏,林府宅院内已经安静下来,只剩下‘妈妈不在家’的毒手药娘,在外宅丹房里,疯狂挥霍药材,炼着些鬼迷日眼的破丹药! 谢尽欢手撑油纸伞,抱着身披斗篷的婉仪,悄然落在闺房之外,确定无人之后,才推开了房门。 吱呀~ 林婉仪刚才在王府,胸脯都快气炸了,到现在依旧在满心碎碎念,不过并未当着谢尽欢说坏话。 毕竟大房不能善妒! 在进入房间后,她扶着谢尽欢在绣床坐下,抬手号脉: “你别光顾着照顾我,自己没大碍吧?” “我没事儿,休息两天就好,当然,给我点丹药,可能明天就生龙活虎了。” “哼~……” 林婉仪还是很心疼男人,见此点起了小灯,来到了临窗书桌旁,跪在地板上,钻到桌子下面,打开暗格,寻找藏起来的秘药。 窸窸窣窣~ 谢尽欢坐在床边,本来在观望,但很快就发现,婉仪姿势不太对。 跪趴在地上,整个人钻到桌子下面,只露出腰身双腿,纤腰盈盈一握,紧接着就是张力十足的浑圆。 随着动摇摇晃晃,显出了沉甸甸的熟美质感,宛若已经熟透了,引诱人采摘的大蜜桃…… ? 谢尽欢轻轻吸了口气,忽然发现自己也不虚了,想想走到跟前,抬手轻拍: 啪啪~ “要不我来找?” 下手很轻,但还是带起了细微涟漪。 闺房里顿时安静下来。 林婉仪正在翻暗格里的丹药,忽然遭受袭击,整个都定住了,先回头看了眼,确定不是紫苏后,脸色才化为涨红,以及一捏捏屈辱: “你来你说就行了呀!打我作甚?” “呃……怕你听不见。” “……” 林婉仪暗暗咬牙,很想凶两句。 但她不让男人拍,留着去拍那小道姑吗? 都被骑头上当花瓶嘲讽了…… 而且在林子里,谢尽欢跑过来抱她,那担惊受怕的眼神,以及抱着暖了一路…… 林婉仪轻咬下唇,也没再说什么,继续找丹药。 “……” 谢尽欢见婉仪不凶他,想想半蹲下来,手假意扶在后腰,往里打量,随口询问: “你今天怎么跑去了外县,当时可把我吓坏了,一个人到处跑,遇上危险怎么办……” 林婉仪发现手放在不该放的地方,浑身一紧,抿了抿嘴,只当没发现男人的小动作: “师门那边,说有甲子莲的门路,问你要不要。” “哦?” 谢尽欢眼底颇为欣喜。 毕竟甲子莲借了要还的,不然大冰坨子的绝世大车暴力大坐,能把他碾死。 “我肯定要,什么价码?” 林婉仪拿着丹盒,从桌子下面退出来: “师门说,想要紫徽山的内门神通,戮仙阵、七星钉等,你只要有办法弄来,就给你一株。” 谢尽欢扶着婉仪来到床铺跟前坐下,微微皱眉: “这怕是狮子大开口了。武道神典是教材,朝廷拿来笼络高手,有门路学。你说的这些,是压箱底的杀招,要学只能拜师,还得一步步熬到内门嫡传……” “令狐青墨不是喜欢你吗?问她要呀,功法又不是不能复制,只要得手,你白捡一株甲子莲。” “这玩意是传承之物,继任掌门、功法长老的时候才有资格学,青墨也不会。其次,就算会,我也学不到,学到了也不敢外传。修行道偷师,会被追杀至死的。” 林婉仪见谢尽欢也没路子,自然不强求了: “我就是和你商量下,嗯……那我帮你问问,看能不能用其他东西换,反正帮你弄回来……” 说着把大补元气的朱红丹丸,送到谢尽欢嘴边。 谢尽欢觉得婉仪是真贤惠,发现身上还是凉凉的,似乎没完全缓过来,便搂在了怀里: “你就这么喂?” ? 林婉仪略显疑惑,想了想,开始哄小孩: “张嘴,啊~~” 谢尽欢有些好笑:“我又不是小孩子,来点有诚意的。” 诚意? 林婉仪略微思索,倒是明白了意思,不大情愿。 但她不喂,留着让那小道姑喂吗? 为此扭捏一瞬后,林婉仪还是脸色微红,把丹药含在红唇边,凑过去: “嗯~” 谢尽欢心满意足,连忙接住。 丹药有些苦口,但附带淡淡胭脂味,却也让人完全忽略了些许苦涩。 林婉仪把丹药送进去后,就脸儿红红缩开了,觉得有点冷,褪去鞋子,把秋被拉起来,搭在两人身上: “这么晚了,开始练功吧。” 谢尽欢觉得婉仪刚才被凶了一通,此时乖巧了好多,想想把丰腴身段抱在怀里,倒在枕头上,用体温暖着: “今天太累了,歇一晚上。” ? 林婉仪眼神忽闪,不知为何有点紧张,但也没挣扎,发现谢尽欢的手很暖和,还揣进怀里,不给那小道姑留一口热乎的! 谢尽欢受宠若惊,看着近在咫尺的美艳容颜,想了想道: “婉仪,你猜你最让我魂牵梦绕的时候,是什么时候?” 林婉仪视野清晰,反而不敢乱看了,目光忽闪: “在……在游船上?” “不是。” “你……你别说现在,色胚……” “也不是。” 谢尽欢凑到耳垂旁,语重心长道: “是你给我留着饭,出去帮我热菜的时候。我家破人散,本以为往后都得变成江湖浪子,但那时候忽然发现,我还是有家的,嗯……就感觉很幸福。” 林婉仪没想到回应这么正经,想了想也问道: “你猜你最让我喜欢的时候,是什么时候?” “第一次见面?” “?” 林婉仪轻轻哼了声: “我又不是花痴……那只是觉得你长得还算俊俏,有点侠义心肠,气质不错,最喜欢的时候,是你一个人冲去槐江湾的时候,嗯……就是特别男人!不过以后不允许了,你再敢不要命逞英雄,可别怪我心狠手辣!” 谢尽欢露出一抹苦笑: “我其实也不是啥正道少侠,我爹本来想给我取名‘得意’,就是希望我成为‘得意门生’,很优秀很厉害那种,不过我觉得人活一世不容易,应该及时行乐,外人怎么评价无所谓,该尽欢的时候就得尽欢。” 林婉仪眨了眨眼睛: “你三岁苦练十八班技艺,什么东西都会,你管自己叫‘及时行乐’?” “唉,三岁能行什么乐?这叫从娃娃抓起,幼年‘及时’,现在‘行乐’。” 谢尽欢轻声闲聊间,发现婉仪体寒,便催动气机捂热。 结果荷花悄然绽放,把婉仪弄得哼了一声,整个人都是一抖。 “呃……我帮你暖身子来着,没想到你穿着法器……” “你……” 林婉仪察觉谢尽欢还玩起来了,脸色化为涨红,不过想到相识以来,谢尽欢各种保护她,今天发现她来了,眼底那股担忧焦急…… 十八九的年轻人,本就龙精虎猛,他就想摸摸罢了,他有什么错…… “你……你三岁及时学那么多东西,就这么行乐是吧?” “嗯。” “你还嗯?” “人生得意须尽欢吗。。” 谢尽欢笑了下,看向大奶猫: “婉仪,你刚才说,今天我背你回来,你很感动,所以……” “那是气话,你别当真。” “哦……我正道侠士,肯定也不会主动要,那睡吧。” “?” 林婉仪想起刚才被逼出来的狠话,这时候倒是不好回应了。 本来想闭眼装睡,但想到紫苏和墨墨的双重训诫,实在寝食难安! 说我没胆子,敢当面亲我情郎…… 说我烂姨扶不上墙…… 简直气死个人…… …… 如此胡思乱想,或许是身上触感难以抑制,在自己卧室又比较放松,呼吸起伏几次后,忽然发出了一声: “嗯~” 娇喉婉转,柔媚悦耳,隔两堵墙都能听见! 谢尽欢微微一愣,先看了下婉仪,又转头看向门口,显然是怕被丫鬟听见。 林婉仪也瞬间回神,满眼羞嗔窘迫,暗道:这什么狐媚子?这声音能是我发出来的…… “琴文不会住在隔壁吧?” “没有,这几天你都往我这跑,让她住到紫苏那边去了,紫苏不来,周围就没人……呀~你这浑人,别别别……” 林婉仪显然没意识到自己这话是在干啥,尚未反应过来,就发现身上一沉,继而抱着她的情郎,缩到了秋被里面,连吃带拿。 林婉仪脸颊露在被子外面,瞧不见人,想躲还被捉住了手,整个人都慌了,很快又微微一激灵,脸红的似是要滴血,咬牙嘀咕: “你……你怎么和小孩子似得?你要做什么呀?!” “我就研究下这法器,别紧张……” “唉……” 林婉仪轻轻颤栗,感觉谢尽欢上头了,再让乱玩得出大事! 但她不让谢尽欢上头,等着男人对那小道姑上头吗? 林婉仪银牙暗咬,转眼望向灯火,脸颊很快红到脖子,整个人都暖和起来了,在迟疑一瞬后,又撩开被褥低头看去: “你胳膊腿有伤。” 谢尽欢连忙住嘴:“没事,我都没感觉了。” 我有呀…… 林婉仪放下被子,脚背弓起,实在难以抵御,就把时刻放在床头格子里的牡丹花簪拿过来,想着分心不管谢尽欢,自己玩自己的。 但可惜,脑子很快就开始晕乎乎,也不知道自己在干啥。 直到发现谢尽欢玩起黑丝裤袜,才惊醒过来,惊慌失措想要躲闪,但被子翻起来,把她脸给蒙住了,灯光洒在了点缀一抹粉腻的大白牡丹上。 而羞愤嘀咕,也很快转为若有似无的低吟,融入窗外霏霏细雨,直至天明…… —— 求月票or2~ …… ------------ 第六十八章 好事成双!(求月票or2) 夜深人静,偌大宅邸只有丹房和西宅闺阁亮着微光。 一人多高的黄铜丹炉,立在丹房中央,下方火洞显出赤红光亮,四周皆是盛放药材的百子柜,以及处理药材的各种器具。 身着白色修身裙装的林紫苏,站在丹炉之前,指尖转着硬笔,查看笔迹,默默念叨: “阳气上行、阴气下行……以寒药制汤,置于寒阴之地,头朝下浸入其中,应当能对冲焚仙阳毒,从而一直不死……” “叫什么名字呢,倒转乾坤……倒反天罡……倒立洗头散!” …… 雨夜微凉,丹房无人打扰,很容易让人进入忘我状态。 但就在林紫苏全心攻克‘焚仙蛊解法’难题之时,窗外却传来几声轻响: 噗噗噗~ 转眼望去,却见一只煤球似得大黑鹰,破雨而出飞入窗口,一头扎在丹炉跟前,疯狂摇头甩掉雨珠,而后张开翅膀烤火,看模样冻的不轻。 “诶?!煤球!” 林紫苏当即把纸笔扔到一边,转眼望向窗外,发现谢公子没来,又蹲下来打量,结果发现煤球浑身脏兮兮,犹如在泥坑打过滚儿,还沾着鸡毛、兽毛,亮晶晶的大眼睛满是委屈,张开鸟喙要饭! 林紫苏心中一惊,连忙取出手手绢,擦拭羽毛: “你怎么啦?在外面被公鸡打了?谁家公鸡这么大胆子,和我说,我去把它宰了给你做叫花鸡!” “咕叽~” 煤球略一回想,转头望向林府外宅,估摸在示意林家那只打鸣的大肥公鸡! 林紫苏勃然大怒,起身就想跑去杀鸡,但很快又觉得不对: “那只是乌鸡,你身上是野鸡毛,骗我是吧?” “咕……” 煤球思索了下,开始摇头晃脑卖萌。 林紫苏见状也没吝啬,翻出了自己的零食五香牛肉粒,捧着手心: “咯咯咯~吃吧。” “咕?” 煤球觉得这叫声比较冒犯,不过看在晚饭的份儿上,还是胡吃海喝几口炫完,而后又飞去了外面。 “诶?你去哪儿呀?” 林紫苏略显疑惑,在窗口看了看,因为追不上,只能悻悻然收回目光,继续折腾起自己的奇门丹药。 而与此同时,林府围墙上。 身着黑白道袍的人影,在雨中悄然静立,抬眼扫视熟悉的宅邸,暗道: 这不谢尽欢红颜知己家吗? 难不成这只战斗力彪悍的黑鹰,是那姑娘的宠物? 还是谢尽欢的…… 怪不得看那黑鹰斗鸡的‘招式’,神似谢尽欢打叶世荣…… 南宫烨方才在铁棘岗一带,抓住鬼修之后,为防错过大机缘,尽力压着阳毒,搜寻那只战斗力彪悍的大鹰。 虽然黑鹰会飞,但她也会,天上一目了然,很快便找到了,不过为防误捉其他高人灵宠,她也没敢硬逮,只是跟在后面,想看看这只鹰会去什么地方。 结果一人一鸟就如此跑回了京城,来到了这处宅子里。 南宫烨顺着黑鹰的飞行轨迹查看,可见其飞入了宅邸前方的丹房,很快又冒出来,跑去了后宅唯一亮着微光的小姐闺阁。 这小子,刚在外面打完架,又来偷人家小姐? 这户人家看起来是医药世家,难不成是来治伤的…… 念及此处,南宫烨悄然穿过雨幕,落在庭院附近,略微探听,透过霏霏雨幕,可见亮着微光的闺阁,隐隐传来: “啊~有点疼。” “是吗?我轻点。” ? 看来确实是在治伤…… 方才在铁棘岗,瞧见谢尽欢抱着个不知名姑娘,不出意外就是房中人。 不过那姑娘声音,怎么听起来…… 南宫烨正疑惑之际,就发现大黑鹰落在了房门外,抬起爪爪: 哒哒哒哒…… 连串敲击声响起,房间里顿时死寂,继而又响起话语: “别紧张,是煤球。” “吓死我了,你快去看看。” …… 很快,男子倒影从窗户显现,而后房门打开一条缝。 吱呀~ 黑鹰当即就往里面钻,结果被一只缠着绷带的胳膊摁着脑壳,推了出来: “我去,你和谁家公鸡打架了?被揍这德行还好意思回来?” “咕叽……” 黑鹰满眼委屈,张嘴要饭! “呃……我没带零食,要不明天我帮你找场子?” “咕!” 黑鹰转头示意远处的城池余晖,意思应该是去吃宵夜。 门内男子显然没有出门的意思:“嗯……你先找地方睡觉,明天带你去吃蘑菇炖飞龙”,说完就把门给关了起来。 咔哒~ “叽?!” 黑鹰被关在外面,满眼震惊,继而当场炸毛,又抬起爪爪: 哒哒哒哒…… 和啄木鸟似得。 房间里还传来话语: “你要不带煤球去吃饭吧,我……我好了。” “没事……” …… 在如此敲了几下后,房门再度打开,伸出一只手,拿着一锭银子: “先去睡觉,这够吃十天蘑菇炖飞龙,你不是小鹰了,要学会延迟满足。” “咕?” 煤球歪头看了看,在思考一瞬后,把银锭抓起来,嗖的一下飞走了,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去找其他人继续要饭。 咔哒~ 房门随之关上。 南宫烨目送黑鹰远去,发现确实是谢尽欢的鹰,自然没再抓捕,目光投向房间窗口,有些担心两人伤势。 她略微斟酌,悄悄咪咪落在闺房外,侧耳仔细偷听,结果房间里传来细微声响,听起来好像是咬牙忍痛治伤,还说着: “你轻个些~” “呵呵……” 噗滋噗滋…… 随着声音越来越怪,还有汤汤水水的声音,南宫烨反应过来,浑身一震,丹凤美眸涌现出几分羞愤,暗暗骂两句: “登徒子!” 而后脸色涨红,迅速闪身消失在了原地,还故意弄出了点破风声。 呼—— 与此同时,房间之中。 林婉仪穿着成套法器,整个人已经懵了,只是咬着银牙,以免发出声音。 谢尽欢纹丝不动,偏头望向门口,眼神锋芒毕露,不夹杂半分杂念,只有戒备警惕。 “呼……” 林婉仪腿搭在臂弯,凝滞片刻后,又稍微清醒了些,小心翼翼睁开眸子,瞄了下近在咫尺的大猪蹄子,欲言又止: “怎……怎么啦?” 谢尽欢眉头紧锁,转眼望向了靠在床头的正伦剑,发现没反应,又抬手摸了摸。 而脑子里随之传来眩晕感,耳畔响起熟悉的娇柔嗓音: “没良心的,现在想起姐姐了?叫我做什么?” “呃……” 谢尽欢确实有点尴尬,想了想道: “不好意思,刚才上头了。” “啊?” 林婉仪涨红脸颊微微一呆,继而就小拳头捶胸口: “你现在说有什么用呀?你简直是……你后悔了不成?” 委屈的快哭了。 “不是不是……” 谢尽欢感觉到外面似乎有高手,这时候着实进退两难,俯身抱着眼镜娘哄了哄,余光寻找鬼媳妇。 阿飘并未现身,反倒是面前晕乎乎的婉仪,忽然双眼多了几分缥缈感,宛若雄踞山巅的绝世魅魔…… 卧槽——! 谢尽欢浑身一震,瞪大眼睛望着近在咫尺的眸子,有点惶恐: “呃……媳妇,你……你怎么来了?” 夜红殇神色淡然,用被子略微遮挡,偏头望向门外: “这不是我身子,我没感觉,只是让你说话方便点。” 是吗? 谢尽欢半信半疑,不过这时候还是信了阿飘的鬼话,谨慎询问: “刚才是不是有人?” 夜红殇神色凝重,望着窗户: “我懒得看你这熊样,刚才睡觉去了,反正现在没人。” “哦……” 谢尽欢认真等待片刻,确定没异样后,才望着近在咫尺的绝色容颜,询问道: “你是不是生气了?” 夜红殇转过眼眸,神色淡然中带着三分嫌弃: “姐姐可不是凡人,岂会生你这小屁孩的气?再者婉仪是姐姐钦点的老二,该让着就得让着。” “哦……” 谢尽欢望着近在咫尺的脸颊,欲言又止。 夜红殇与之对视,想想又道: “其实你应该取名谢猪蹄。” “啊?”谢尽欢感觉鬼媳妇是生气了,顺着话道:“为什么?” “春风得意猪蹄疾,瞧你这得意忘形的熊样,啊~!” 谢尽欢本来想哄鬼媳妇,但瞧见那道居高临下、略显不满的嫌弃眼神,不知为何,就忽然恶从胆边生…… 噗~ 夜红殇措不及防,猛然扬起脖颈。 继而那双气场高达十六尺的眸子,第一次露出山巅老祖般的羞愤,抬手就是一巴掌,抽在男人脸上。 啪—— 势大力沉,硬把谢尽欢扇了一个趔趄! 而后林婉仪就猛然从晕乎乎中惊醒,看着脸被抽的望向外面的谢尽欢,眼神从迷茫压抑化为惊恐,连忙把手缩回去: “诶?!我……我懵了刚才……对不起对不起……” 谢尽欢脸上火辣辣的疼,眼睛都在冒星星,暗暗吸了口凉气,咬牙道: “打得好!你可以在右边再来一巴掌,好事成双!” 林婉仪看着脸上的巴掌印,心惊胆战,抬手揉了揉: “我抽你做什么呀?刚才真懵了,疼不疼呀?” “不疼!应该的,我都感觉打轻了……” “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帮你揉揉,呼呼……” 还吹了几下,结果嘴被堵住了。 而后房间便又安静下来,只剩下窗外狂风急雨…… —— 求月票or2! ------------ 第六十九章 早晨 翌日。 天气放晴,和煦秋阳洒在窗户上,隐隐能闻到庭院内飘散的淡淡桂香。 谢尽欢起身穿戴好衣袍,把兵器挂在腰间,又捡起地上的腰带裙子,叠整齐挂在了衣杆上。 幔帐之间,疲惫不堪的眼镜娘,面向里侧瘫着,大碗碗都压扁了,黑丝法器丢在了一边,白如凝脂的腰身,时不时抽搐一下。 不过肤色比以前红润了好多,整个人都感觉在发光,看起来也和阴寒之气被祛除部分有关系。 缺月山庄的阴寒之气,严格来说属于功法弊端,而焚仙蛊则是根据弊端废物利用,研究出来的一种法门。 阿飘教的祛寒之法,确实好用,婉仪化身河神娘娘,整个人反而越来越精神。 而代价就是废人,祛除的阴寒之气,全传递到了他身上了,积压太重就会阴盛阳衰。 不过男子至阳之气生生不息,用不了几天就能代谢掉,倒也没什么问题。 谢尽欢收拾整齐后,又取来叠在枕头旁的手绢,上面印着一朵红梅。 这手绢还是婉仪要求放上去的,说这是传统,谢尽欢一打架就衣袍尽碎,怕搞丢了,就收在了婉仪的柜子里面。 发现婉仪被他弄脏了,白月亮间淌下一线晶莹,又取来毛巾,帮忙擦了擦身子。 “呜~” 林婉仪肩头微微一缩,转眼看了下,才发现天亮了,有气无力推了推胳膊: “天亮了,你回去吧……” 谢尽欢笑道:“帮你收拾下,你好好睡。” 林婉仪脑子清醒了几分,眼神又化为难言羞耻,拉起被褥,蒙住国色天香的绯红脸颊: “我自己来,我现在就想清净一下。” “要不要我帮忙把被单这些换了?都画地图了……” “啐~你还好意思说?我自己来……你快回去,紫苏该过来了……” 谢尽欢靠的跟前,把被子拉开,露出红扑扑的脸颊: “就让我这么走?” 林婉仪面对近在咫尺的冷峻面容,眼神稍微有点茫然,略微斟酌,从床头摸出几张银票: “你一个人也不容易,我给你点零花钱……” 哈?! 谢尽欢轻轻吸了口气,觉得婉仪有点皮,手伸进被子: “无功不受禄,那我可得再好好伺候下夫人了……” “诶~别别别~” 林婉仪往后一缩:“我就是想给你点零花钱,你……你要什么吗?” 谢尽欢认真道:“忘记我最喜欢什么了?” 林婉仪轻咬红唇,回想了一下,弱弱回应: “趴着?” “呃……那是招式,我说的是心法!” “心法……” 林婉仪脑子晕乎乎,但还是回想起来了,费力坐起身来: “我去帮你做饭,你吃了东西再出门……” “诶。” 谢尽欢扶着肩膀:“给点感觉就行,不用真忙活。” 林婉仪见此,开始帮男人整理衣襟,认真叮嘱: “你出去忙别太拼命,你都把我欺负了,你出事我可饶不了你……” 轻声细语,像是叮嘱相公出门的小媳妇。 谢尽欢心满意足,低头啵了下: “放心,我什么性格你还不知道?只有我欺人,没有人欺我,你该担心的是外面的邪魔外道。” 林婉仪抿了抿嘴,也凑上前去还了一下,而后就倒头蒙住脸: “好啦好啦,你去吧。” “好好睡,我晚些再来看你。” “啊?” 林婉仪手指头都没劲儿,想让这牛嚼牡丹的野牛精别纵欲,小姨我呀,也不是铁打的。 但她不让折腾,留着精力去折腾那小道姑吗? 念及此处,林婉仪没说话,只是在被子里嗯哼了一声。 谢尽欢有点意犹未尽,想想把被子掀起来些,抬手: 啪—— 涟漪颤颤。 林婉仪一个机灵,翻身而起,就要揍这无法无天的大猪蹄子,结果谢尽欢拔腿就跑,飞出窗户就不见了踪迹。 咔哒~ “你……你有本事别回来!” 林婉仪抱着被子,面红耳赤凶了一声,确定谢尽欢走了,才转为难言窘迫,缩到被子里,都不敢回忆一夜荒唐,琢磨片刻后,又拿过牡丹花簪把玩。 结果不知是不是太累,倒头就睡! 等到再度清醒之时,就听到外面传来“嘭嘭嘭~”的敲门声,以及: “小姨小姨,太阳都晒大白屁股了……” “婉仪,你不吃早饭吗?你爹都等你半天了……” “嘶——!!” 晴天霹雳! 发现老娘捣蛋丫头全在门口,林婉仪猛然惊醒,又差点吓晕,手忙脚乱翻身坐起,掀起床单被子往衣柜里塞,又收拾垫腰用的软枕,急急忙忙道: “娘,我醒了,在练功,等会出来……” “咦~小姨,你嗓子怎么哑了?” “有吗?哦……昨晚学唱戏,练嗓子去了……” “你这死丫头,好好的医术不学,学什么唱戏……” …… —— 京兆府北部。 风帆鼓胀的商船,沿着洛河朝上游行进。 甲板下方,狭小船舱之内,三十余号人手,鸦雀无声靠在一起,舱室中间则是十几箱货物。 张褚站在船只后方,身上披风猎猎,一直朝着后方江面眺望,眼神满是焦急。 何参蹲在舱室之内,手里端着碗葱花鸡蛋面,大快朵颐间,招呼道: “别等了,先吃饭吧,三爷要是流程走得快,现在都该在窝里吃奶了。” 张褚眉头紧锁,冷声道: “三爷可能打不过,但不可能死,鬼修厉害就厉害在借壳还魂,谢尽欢就算能打碎躯壳,又怎么拘魂束魄?” 何参嗦了几口面,回应道: “江湖无常,道行再高也架不住点背,老谋深算如我师父,该翻船不照样翻船。在我看来,修行道就和赌场一样,不赌为赢。遇事绕着走,闷着头练自己的功,才能真正立于不死之地。” 张褚等了一晚上,不见三爷跟上来,心头估摸怕是悬了,转身回到舱室: “你说的那是隐仙派的练法,一群深水老王八,强是强,但生时默默无闻、死时闷不吭声,这天下和他们还有什么关系?再者妖道秉承‘物竞天择、弱肉强食’,退出物竞天择,那还能叫妖道?” 何参微微耸肩:“学商连璧呀,独霸龙骨滩,修士每月上贡一捏捏精血,就能在里面讨生活,被抢了还可以去烟波城告状,人家就光明正大涉猎妖道,你情我愿,诸教百家能咋滴?” 商连璧的玩法,是所有妖道修士心目中的理想国,但这么玩的前提,就是先有独霸龙骨滩的实力。 妖道不屠城灭寨祸乱天下,哪儿来的这实力? 张褚懒得搭理这话,来到屋里坐下,看向正在翻看卷宗的一个账房先生: “朝廷视线都被引开了,如今正是大好机会,重新布好血祭大阵,要多久?” 账房先生也是跑腿香主,闻声摇头: “东西已经筹备好,三爷若是回来,今明天就能动手;三爷回不来,那就麻烦了,至少三四天。二爷是台面人物,总不能事发时正好消失,得先找个合理由头,且布置好退路。” 何参嗦着面条道:“三爷肯定回不来,所以你们麻烦了,这事儿十有八九又得黄。话说钦天监来人这么快,你们就不能再跑远一点?” 张褚摊开手:“西北穆云令、东北魏无异、西南梵云寺、东南李敕墨,能往哪里跑?” 账房先生点了点头:“大乾三十二州之地,每州都有宗派坐镇,不毛之地朝廷倒贴钱养,一堆新人抢着去开宗立派,防的就是妖道血祭屠城。” 何参点了点头:“果然邪不压正。” 张褚懒得和这丧门星瞎扯,见这俩唠起来了,又起身来到商船后方,等待起可能‘至此一别、便成永别’的三爷…… ------------ 第七十章 阿飘的惩罚! 天色大亮,御药监。 御药监位于皇城之外,算的上官办医院,也负责管理药品丹方,比如‘龙血丹’,丹方就在朝廷手里,想炼得报备上税,不然就是侵占国有财产,流放岭南! 蛊毒派之所以被称之为假药贩子,就是因为江湖流通的无牌丹药,都是他们家产的,售价能便宜一半,但质量只能说百家争鸣。 谢尽欢从媳妇家里出来后,就来到御药监,可见五名丹州过来的差人,都在其中休养。 捕快小王和搭档已经苏醒,浑身涂着不知名药膏,已经苏醒但暂时不能起身。 刘庆之和搭档,因为是王府精锐,情况还不错。 而杨大彪仗着早餐七碗羊肉汤的夸张底蕴,根骨是真皮实,此时坐在桌子旁胡吃海塞,还不忘和老大夫大放厥词: “妖道鬼修,我长这么大还是一次见,爷几个硬顶了百来招,钦天监的仙官都不一定有这履历……” “确实,现在这年头,越来越不安稳了,京兆府都开始有鬼修冒头……” …… 谢尽欢发现战友都没大碍,也放心了些,进去和杨大彪等人打了个招呼后,就转身前往了凤仪河畔。 想到昨晚上的经历,谢尽欢脑子里白浪翻飞、粉朵隐现之余,也有点提心吊胆。 此时行走在秋意浓浓的河畔,确定四下无人后,手扶正伦剑: “夜大美女?” 正伦剑毫无反应。 完了…… 谢尽欢昨天真是被那不开心的嫌弃小眼神刺激了,脑子一抽一枪到底,结果显然没穿模! 发现鬼媳妇没反应了,谢尽欢不由紧张起来,把剑捧起来: “红殇?我错了,我以为你真没感觉,就微微动了下……” 话音未落,天光暗淡了几分。 谢尽欢抬眼望去,可见沿河小街之上,出现了一辆绝世大车。 五米多高的挺拔身段,披着一袭血色长裙,腰带有金龙纹饰,手里撑着遮天蔽日的红伞,正居高临下望着他,勾魂夺魄的双眸,好似看着脚下蝼蚁: “不要用凡人目光看待神明,姐姐本来就没感觉,那是婉仪的反应,她惊醒过来,我就出去了。” 是吗? 谢尽欢不清楚鬼上身的原理,但这时候肯定不好反驳,只是仰着头道: “那就好……” “不过你肆意妄为,还是把我惹生气了,你尽早把我送回去,咱们好聚好散,往后也别挖我出来了。” “?” 谢尽欢见鬼媳妇要分手,神色凝重起来,想拉手够不着,只能搂着膝盖: “你要不再抽我一下?我认罚!” 夜红殇并未穿模,只是低头打量: “我凭什么奖励你?” “呃……” 谢尽欢寻思这也不算奖励吧…… 不过鬼媳妇觉得是,他也认,当下抬起头来,结果衣襟遮天蔽日,还看不到脸,只能后仰: “要不你想个法子惩戒?什么都行,我坦然受之。” 夜红殇眨了眨眸子,稍加思量,收起红伞,身形慢慢缩小,直到和谢尽欢肩并肩,抬起双手,露出两个圆球,一红一蓝: “你自己选,一个是奖励,一个是惩罚,每次看一刻钟。加起来看够十二个时辰,我就原谅你。” 谢尽欢面对红蓝双球,心底已经猜到了惩罚是什么: “呃……不至于吧?十二个时辰,我不得七窍流血憋伤气脉?” 夜红殇挑了挑眉,眼神不容置疑: “只有你害怕,才能长记性。你不选就没机会了。” “……” 谢尽欢深深吸了口气,左右看了看,指向蓝色圆球。 圆球当即化为透明,起手就是侯大管家的性感大摆锤…… 草! 谢尽欢一发入魂,毫不意外,也头皮发麻,望向身边的鬼媳妇: “至少来个真随机,这我选不选似乎都……” 夜红殇微微眯眼:“给你机会了,你自己选错,你是觉得我在故意作弊?” 不然呢? 谢尽欢连忙摆手:“没有没有……” 夜红殇也不欺负人,红色圆球也化为水晶球,里面出现了——他在上面辛勤耕耘、挥汗如雨的婉仪视角…… ? 谢尽欢浑身一震,连忙抬手遮挡,左右扫视街头: “这能叫奖励?!” “我让你仔细鉴赏自己志得意满的雄风,还不算奖励?” 谢尽欢觉得这视角,婉仪看算奖励,他看这视角,感觉则是自己捣自己,尴尬症都犯了…… 不过鬼媳妇确实生气了,不哄不行。 谢尽欢迟疑一瞬,还是看向了不至于把他掰弯的侯大管家: “我看,不就十二个时辰嘛……呃……嘶……操~!” 夜红殇瞧见谢尽欢青筋暴起、目眦欲裂、悔不当初的模样,心里舒服多了,就举着光球陪着散步: “目光移开超过一眨眼时间,就重头开始。” “好,我罪有应得……” …… 不久后,素云斋。 临河的两层建筑依旧门窗紧闭。 谢尽欢坐在门口台阶上,双手捂着额头,用力回想婉仪的丰乳肥臀洗脑子,从而忘记那挥之不去、却又连提起名字都会引起神魂颤栗的不可名状之物。 夜红殇双臂环胸靠在门上,眼神又恢复了平日里的调侃模样: “哦哟~怎么得意不起来了?你行不行呀?” “夜姐姐,我真错了,我年少无知、一时冲动……” “道歉没用,姐姐不认,而且你不接着看,刚才可就白看了。” “……” 谢尽欢沉默良久,还是点了点头,起身整理好衣袍: “我缓一缓,先办正事。” 说罢在门上敲了敲。 咚咚咚~ 但内部却没有任何回应。 夜红殇又掏出红蓝双球,托在手心: “嗯哼?” 谢尽欢发现大冰坨子不在,有点疑惑,不过借甲子莲这种重宝,没那么快也正常,他想着下午再来,先行和鬼媳妇离去,沿途继续接受鬼媳妇的惩戒。 结果差点死在半道上…… —— 丹州,紫徽山。 中午时分,紫徽山主峰,书剑阁内。 数千把法剑,整齐排列在大殿之中,大殿中央蹲着七尊镇邪瑞兽雕像,口含锁链连接一个镂空圆球。 圆球其间一片炽白,宛若雷池禁地,能看到一道忽闪鬼影,面容凄厉,却没有半点声音。 三名紫徽山堂主,在圆球下方盘坐,驾驭雷法轰击圆球。 二楼走廊上,南宫烨身着黑白相间的道袍,在满墙书籍中寻找对付鬼修的方法,神色不苟言笑,冰封千里的宗主气场,让书剑阁弟子连呼吸都小心翼翼,但脑子里却时而闪过昨晚听到的墙根。 进浴室知道蒙眼睛,还以为此子是个谦谦君子,结果自己受伤,人家姑娘也受伤,还把人家姑娘弄的哭哭啼啼…… 墨墨身轻如柳,又单纯善良,遇上这种劲儿全往姐姐身上使的浑人,可怎么受得了…… 自己还…… 唉…… 越想越是道心难安。 南宫烨身后,一个小丫头,怀里抱着一堆书籍跟着行走,个头还不到肩膀高,好奇询问: “掌门意思是,这鬼修借壳脱身,被一只小鹰,连杀十几次?” 南宫烨翻着书籍,神色不苟言笑: “鹰本就是鸟中狮虎,尖喙利爪一力降十会,换陆掌教变成山雀兔子,也得被两下啄死,此人可能是运气不好,没找到林中熊虎。” “哦。”小丫头若有所思道:“堂堂妖道鬼修,打不过一只鸟,往前数千年,都算是‘妖道之耻’,这事儿得记在宗门史上。不过他为什么不鬼上身那只黑鹰呢?” “那只鹰通体墨黑,双眼如琥珀,很有灵性,估计是山泽灵禽。黑为阴,上到黑麒麟、下到黑猫黑狗,通常都有辟邪之效、能见阴邪凶秽,不被阴邪蛊惑也正常。你用雷法打雷兽、火法打火凤,也得被追着咬。” “通体墨黑……” 小丫头仔细想了想,灵机一动: “嗯……据《北域经》记载,北冥极阴之地,有鸟名‘黑翅大鹏’,其状如鸮,黑翅金眼,可见阴邪凶秽,岁三千载,成年后翼展千丈,以龙为食……” 南宫烨摇了摇头:“《域经》是传说,里面还说槐江以南,睡着中土麒麟,镇守灭世魔神,以防天崩地解,代代王朝都在那边建都,希望得一方平安,结果妖魔祸乱天下,也没见麒麟冒出来镇妖。” “那估计是妖魔还不够大。” “尸祖还不够大?再大得是什么东西……” …… 两人如此随口闲谈,南宫烨想起了甲子莲的事儿。 约好了今天把甲子莲给谢尽欢,即便谢尽欢对她这岳母大人有冒犯之处,她也不能失信。 但冥神教残部已经前往备选场所,近两天必定会动手,如今抓住了头目,今天必须严刑拷问逼出情报,防患于未然。 子时之前过去,就不算失约,为此进度得加快了。 念及此处,南宫烨收起了杂念,拿着典籍来到大厅,继续拷问起抓获的鬼修…… —— 另一侧,李府。 长街之上车水马龙,县尉斐济身着便装,坐在小酒馆里,脸色铁青! 桌子对面,双臂打着绷带的杨大彪,穿着病号服大马金刀一坐,啧啧有声说着: “那老鬼啥实力知道不?和铁凤章铁大人一个道行,我上去啪叽一刀,脑袋就给剁了,老斐不是我吹,那感觉你这辈子都想象不到……” 斐济端起酒壶,发现没了,又放下: “你拖着带伤之躯,大老远从御医监跑过来,就为了说这个?” “不然呢?” 杨大彪抬手指了指窗外: “你去外面数数,有我这战绩的,京城有几个?以前你叫我小瘪犊子,我不说啥,这以后要是再叫……算了,这么大喜事儿,怎么也得不醉不归,掌柜的,再来一壶……” 呛啷—— 官刀出鞘三寸,把刚张嘴的掌柜给吓的缩了回去。 杨大彪也收敛了几分,摊手道: “老斐,你这就没意思了,我把你当老上司,看你一个人盯盗圣,两天也没盯出啥动静,才拖着伤病之躯过来探望,你酒不让喝好也罢,菜都不点一个……诶?” 正说话间,杨大彪目光一动,朝外张望: “这仨是不是昨天早上出去那几个?” 斐济转过头来,果然发现三匹马从街头飞驰而来,当下收敛怒容,仔细打量: 马上三人皆风尘仆仆,腰带、护臂系带和昨天早上一样,未曾脱衣就寝…… 带头者杜暮山,手提黑布遮盖物件,从轮廓来看,为鸟笼;腰悬口粮袋,上锈阴阳鱼…… 胯下换了青骢马,年龄六到八岁,刚买的新马,常见于登州马市,马鞍亦为登州产…… 跑废三匹马,奔波中三步一瞄向鸟笼,以防颠簸,极其贵重…… 登州道门所得灵禽…… 斐济觉得这情报挺重要,目送三人飞驰进入李府侧巷后,转过头来: “你去通知尽欢……嘶——?!” 桌上摆着四盘凉菜,杨大彪拿着刚开封的酒,帮斐济添满酒碗,陪着笑脸道: “通知尽欢啥?我马上过去!” “老子往窗外看一眼,你上四个菜?” “这不是想和你好好唠唠,昨晚着实凶险……” “滚!” …… ——— 求月票or2! ------------ 第七十一章 林大夫打你了? “当当当~……” 节奏轻快的大乾电音,在阁楼内回荡。 长宁郡主身着彩裙,跳着已经非常熟练的蝴蝶步,胖头孔雀摇头晃脑,彰显出了盛世大乾应有的丰硕。 朵朵坐在春凳上奏乐,骗吃骗喝一晚上的煤球,则蹲在小案上陪着跳大神,亮晶晶的眸子里,全是吃饱喝足后的乐不思欢。 不过偌大府邸,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嗨起来。 西宅湖畔,令狐青墨趴在美人靠上,望着湖中锦鲤,清冷双眸愣愣出神,回想着昨晚挑衅林大夫的一幕幕。 啵啵啵~ 你男人真润…… 你只会睡觉吗? 我也能给你温柔呵护…… 当着人家红颜知己面跳脸,这不武威阁那群疯批绿茶吗? 完了完了,道心崩了…… …… 如此胡思乱想间,一道白衣人影飞跃围墙,落在廊道还踉跄了下,继而就是单手撑着廊柱,手扶额头,痛苦几乎写在脸上! “嗯?谢尽欢?” 令狐青墨瞧见这幅疲惫不堪的模样,顿时紧张起来,连忙起身跑到跟前搀扶: “你怎么啦?林大夫是不是打你了?诶?” 话音未落,面前的白衣公子,就猛然抬手捧住了冷艳脸颊,那双眸子望眼欲穿,就如同——久旱逢甘霖、八辈子没见过女人…… 令狐青墨浑身一震,抬手想要电这登徒子,但发现谢尽欢不太对劲,又把手顿了顿: “你到底怎么了?林大夫是不是把你吊起来打了?” 说着还拉开袍子,查看身上有没有鞭子印,结果脖颈附近果然有抓出来的红痕,和猫挠似得…… 这个只会睡觉吃醋打男人的大花瓶! …… 谢尽欢看了一路侯大管家艳舞,人都是麻的,此时只觉冷艳动人的墨墨,整个人化为了散发白光的救赎女神,怎么看都看不够…… 发现墨墨目露凶光,望向林家的方向,谢尽欢连忙把脸蛋儿转回来,低头就尝了下胭脂: “我没事,只是有点累累累累~~~……” 刺啦啦—— 令狐青墨措不及防,当即摁着肩膀电了下: “你……你先说你别生气!不然我新仇旧账一起算,林大夫打你一顿,我也得再打你一顿!” 谢尽欢现在只觉被墨墨电疗,都比看侯大管家好受,面不改色柔声道: “昨天才互吐心扉,我知道你委屈了,揍我两下应该的……” “谁和你互吐心扉?!”令狐青墨脸色涨红:“你昨天给我吃那破药,乱人神志,说的都是鬼使神差违心之语,我乃道门子弟,一心匡扶正道,岂会被儿女情长牵绊……” 但你昨天说了,以昨天的话为准…… 谢尽欢见墨墨满眼都是没脸见人,也没戳破,扶着肩膀安慰: “明白,都是我办事不周,下不为例。” “……” 令狐青墨觉得已经回不去了,但表面上搪塞过去,总能有点心理安慰不是,当下冷冷哼了声: “你先说安全词,不然这事咱们没完……” 谢尽欢就一次机会,岂能浪费,顾左右而言他,结果就看到了阁楼里蹦跶的房东太太,那胖头孔雀晃的,都担心从胸衣里蹦出来…… 而奶朵坐在窗口,早就发现他来了,只是看到他偷亲墨墨才没吱声,此时才连忙挺起腰身,示意胸前的大白琵琶,估摸是叫他进去玩一下…… 此情此景,可谓赏心悦目,连刚才被侯大管家污染的招子,都洗干净了几分…… …… 令狐青墨神态犹如冰山师尊,等着臭哥哥赔礼道歉,结果面前的冷峻公子,双眸如鹰盯着侧面,她不由疑惑,回头望了眼……闺蜜牌抖奈! 廊道之中,顿时杀气冲霄! 谢尽欢瞬间反应过来,扶着肩膀柔声道: “刚才走神神神了,郡郡郡主殿下等着,我们过去吧。” ?? 令狐青墨感觉她心中正气凛然的少侠,已经死猪不怕开水烫了,深深吸了口气,改为质朴的踩脚尖,而后转身扭头就走,看模样是真生气,不想搭理这登徒子了…… 不久后,娱乐厅内。 铛铛~ 咚咚咚~ 鼓瑟齐鸣,带出节奏感十足的韵律。 谢尽欢搂着墨墨小腰,前后踏步,白色裙摆带起动人韵律: “一一、二二、三三、四四……转圈儿~对……” 令狐青墨眸子瞪得像煤球,拘谨跟着来回动作,眼神满是震惊,意思目光是——你还真会跳呀?你有本事再浪一点? 奶朵早已习惯,在旁伴奏,眸子亮晶晶,明显是想亲自试试这‘妻离子散舞’。 长宁郡主身着艳丽宫裙,拉着煤球翅膀在桌子上转圈儿,也是亲自试下这极品舞男,不过闺蜜在,她也不好当面玩,此时只是含笑起哄: “手往下挪,放屁股上,这么斯文作甚,青墨又不是外人……” “翎儿!” 令狐青墨面红耳赤,或许是怕谢尽欢真遵命往后挪,还眼神微冷,不过彼此半抱着,四目相对近在咫尺,有点扛不住那双寒泉美眸,只能把目光移向别处。 踏踏踏…… 谢尽欢和墨墨眉来眼去的同时,为了缓解小女友压力,闲暇也在聊着些公事: “昨天铁棘岭具体什么情况,钦天监查清没有?” 长宁郡主认真欣赏墨墨的扭捏: “从红樟县广场布局来看,冥神教本来是想等何家大开粮仓,给采石场苦役赏赐酒肉时动手,不过你挖出叶世荣,逼得他们提前了。 “鬼修应该就是赶过去动手,只是你动作太快,隔天也往过跑,还都抄近道,意外撞上了,并非刻意伏杀…… “矿场遗留有些许证据,指出冥神教可能在镇安、蓝河两县下手,大批仙官一路追了过去,目前尚未找对人……” 令狐青墨比较工作狂,听到这也不冷冰冰了,抬起眼眸: “你身子如何?要不要我们也过去看看?” 谢尽欢已经和冥神教把梁子结死了,有线索肯定得杀干净,但今天得找大冰坨子取货,还得找步寒英取钱,出差几天不大合适,想了想道: “仙官正在查,我们跑过去若是查完了,岂不白跑一趟,明天看看情况再说,” “哦。” 令狐青墨也没多说,被迫学着眉来眼去舞,心头还暗暗嘀咕: 林大夫要是看到我和他这么跳舞,不会气哭吧? 气哭就对了,让你当面拿鞋子砸我,回去还挠谢尽欢…… 都被迫挑明关系了,你抱得我抱不得…… …… 在如此闹腾不知多久后,长宁郡主兴致未消,外面廊道里,倒是传来丫鬟禀报: “郡主殿下,杨尉使过来啦,说有急事找谢公子。” 令狐青墨惊得连忙退开,整理衣襟,变回冰山小道姑的模样。 谢尽欢则向三个没陪好的恩客致歉,快步走入了游廊,待到转过拐角,就发现贼眉鼠眼的侯大管家,又出现了在了眼前。 “嘶……” 谢尽欢如见鬼神,当即遮住眼睛,想要向鬼媳妇求饶。 而廊道里,侯管家正摇着扇子敲打杨大彪: “天大的事儿,也没郡主的酒局大,郡主正在让谢小子伺候,你把人叫出来,郡主让谁伺候去?” “对对对……” …… 听到拐角传来的倒抽凉气声,侯管家高低眉一皱: “哟呵~谢小子,你喝大了不成?” 谢尽欢遮眼动作一僵,发现是真侯管家,不由杀心四起! 但房东太太的狗腿子,他实在不能打,当下还是强压杂念来到跟前: “杨大哥怎么过来了?有急事?” 杨大彪还穿着病号服,此时把谢尽欢拉到一边: “济悲和尚说,李府门客杜慕山从外面折返,千里加急,提着个贵重鸟笼,济悲和尚还在附近盯着,让我回来报讯,我也不知道啥意思……” 谢尽欢眉头一皱,知道李公浦按捺不住,已经开始谋后路了。 李公浦已经上了‘阿欢必杀榜’,机会来了肯定得搞死,但李公浦该怎么巴结太子尚不清楚,当前只能先搞清太子动向,看李公浦什么时候有私下接触的机会。 这事儿得问下房东太太…… 念及此处,谢尽欢又回到了厅堂内…… —— 四方馆。 皇后大寿,洛京来了不少番邦使节,太子代圣上接见使臣,这几天都带着遣乾使参观军器监、织造坊、御药监等地,说是让番邦小国学习借鉴,但实际就是彰显国力。 晚上朝廷则会赐宴,在四方馆招待番邦使臣,东道主也是太子。 时间刚过入夜,四方馆内已经开始准备酒宴,北周使臣郭子宴,和副手站在廊桥之上,眺望一眼难见边际的庞大城池,眼神如同欣赏太后娘娘未来的后花园。 而大乾皇宫,就好似太后娘娘后花园中那一朵最引人垂涎的美艳秋菊…… 四方馆后方一间厅堂内,太子赵景桓身着明黄袍子,在棋案旁就坐,指尖把玩黑子,观察着当前棋局。 世子赵德坐在对面,吊儿郎当摇着折扇,不停吹捧: “哥当真是大乾棋圣,这棋下的,那真是骚寡妇进光棍村……” 赵景桓指尖微顿,疑惑抬眸:“嗯?” “步步为营!” 赵德抬起折扇点了点:“太子哥你真是,一点都不风趣。” 赵景桓略微琢磨,才明白是‘步步为淫’,若有所思点头: “受教了。你今天过来,不单是下棋吧?” 赵德摇了摇头:“主要是怕太子哥无聊,其次是用度拮据,嗯……” ? 赵景桓忍住拿棋盘给堂弟开瓢的冲动,蹙眉道: “前两天,我才支了八千两现银……” 赵德无奈道:“翎儿入了京,姑娘家总得置办点物件,我这当老弟的,又不忍姐姐受了委屈,那八千两银子……” “都输给了镇国公儿子?” 赵德一愣,左右看了看: “太子哥,你也不想暗中监视朝臣的事儿,被……” ?! 赵景桓出了名的待人和善,有仁君之相,但此时此刻,也深吸了口气: “镇国公嫡子,是太子伴读!” “哦……” 赵德恍然大悟:“我就说嘛,我都把这茬忘了……太子哥,你知道翎儿的脾气,我说好了置办家业,这要是空着手回去,我父王可能就得生个精明能干的儿子上位了!自古藩王谋逆之事屡见不鲜,太子哥往后继承大统……” 啪—— 赵景桓一拍棋案,把棋子都震的抖了一下,打断了这无法无天的混账言语,而后抬手道: “何瞒,让人去国丈府支八千两银子,给世子送去。” “哎呦!你真是我亲哥,不劳太子哥送了,我自己去国丈府取。告辞。” 赵德说完,扭头就走。 ? 赵景桓看着布局良久、即将爽起来的残局,良久无言,显然被气自闭了。 太子詹事何瞒,是皇后娘家人,在把赵德送走后没多久,忽然又来到近前,在耳边低语。 赵景桓眉头一皱,转眼看向外面,眼底颇为意外: “李公浦……他既然敢登门,就让他进来吧,伺候父皇这么多年,我还真想看看,此人有多大本事。” “是……” …… —— 求月票or2! 还有一章才写一半,估摸还得几个小时,抱歉了or2! ------------ 第七十二章 如死 黄昏日暮。 李公浦做寻常儒生打扮,确定无人注意后,在四方馆后方暗巷下车,跟着太子詹事何瞒,进入后门,杜慕山随行其后。 四方馆规模颇大,内部全是番邦使臣,晚宴尚未开始,太子在宴厅后方的翠云阁歇息,因为是一国储君,安保十分严密。 李公浦跟着左弯右绕,很快来到了的翠云阁外,孤身进入大厅,见身着明黄袍子的太子,在棋榻上研究棋局,连忙上前见礼,虽然官居二品,却谦卑的像个小厮: “微臣李公浦,拜见太子殿下。” 赵景桓研究着棋局,抬手示意对面: “免礼,李侍郎坐吧,刚好陪着我下完这局棋。” 李公浦在对面侧坐,屁股都只挨着半边,略微打量棋盘…… 这他娘哪个臭棋篓子摆的局?! 这还下个锤子…… 不过李公浦并未说什么,拿起白子不急不缓放下: “说起来,微臣看着殿下成年,这还是头一次搭上话。” 赵景桓大优局面,自然落子如飞: “不至于,六岁的时候,我摔了一跤,李侍郎抢在侍人前面,把我抱了起来,当时哄了几句。只是父皇不喜,你就敬而远之了。” 李公浦听见这话,有热泪盈眶之感: “原来殿下还记得,唉……微臣其实就是个老奴才,能伺候好圣上皇后乃至殿下,就心满意足了,不掌兵不弄权,也没啥抱负。 “圣上时而训诫两句,也应该,只要能让圣上心里舒坦,微臣哪怕天天被打板子,心里都高兴……” 这话第一句强调自己没野心,第二句强调能背黑锅。 赵景桓知道李公浦的定位,回应道: “父皇只尊母后一人,又勤于政务,需要你这么个老人伺候,理所应当。我对父皇喜欢的那些,没啥兴致,只想竭尽所能,当个开明之君。” “太子有此抱负,实乃大乾幸事,不过勤于政务之余,也要劳逸结合……” …… 几句话间,两人落子七八步,结果局面僵持起来了。 赵景桓眉头一皱,眼底多了几分讶然,思考了片刻棋局,才重新落子。 李公浦本来还在说话,但最后也神情专注,目光全放在了棋盘上,两人如此鏖战了近两刻钟,残局才以太子险胜而告终,嗯…… 一场险象环生、酣畅淋漓的对决! 赵景桓没看出李公浦在让棋,一盘棋下完,连在赵德那受的气都给冲散了,抬眼望向对面的老臣: “怪不得李侍郎能在父皇身边伺候这么多年,这棋力当真不差。” 李公浦稍显不甘:“唉,是这残局太难解,发挥不出水准,微臣棋力可不止于此,要不我再陪殿下下一局?” 赵景桓感觉再下一局,他不是险胜,就是虽败犹荣。 不过看不出来放水,就是真爽,当下摇头一笑: “书画琴棋,终是闲时玩乐之物,朝中棋力胜于李公的人,可不在少数。” “呵呵~那是自然。” 正说话间,大厅外传来了两声: “叽叽~” 悦耳啼鸣若有似无,却又听得很清楚。 太子赵景桓的反应,便如同机车佬听见排气响动、谢尽欢听见美人呻吟,几乎是下意识转头望向来源。 “哦,对了……” 李公浦似是才想起了什么,站起身来小碎步来到门口,从杜暮山手里接过鸟笼,放在了棋台上: “微臣近日得了只观赏雀,但不会养,今日顺道给殿下带了过来,不知殿下喜不喜欢。” 赵景桓微微蹙眉,略微迟疑,才掀起覆盖鸟笼的黑布。 结果一只通体紫青的小鸟,就呈现在了眼前,瞧见生人,就张开翅膀,羽毛泛出金属般的光亮色泽,继而: 滋滋~ 头发丝粗细的紫色小电花,自羽尖出现,击打鸟笼边缘,虽然威力最多电死虫蚁,但场面确实华丽玄奇。 紫霆雀为山泽灵禽,又有紫气东来的寓意,只要找到,一般都是当做瑞兽上贡,极其罕见。 赵景桓只是瞧见第一眼,就面露讶然: “这是李敕墨那一只?” 李公浦瞧见太子细微神态变化,就知道这事儿十有八九成了,含笑道: “太子好眼力。大乾现存的紫霆雀,不到双手之数,这只品相最佳。” 赵景桓打量着笼中鸟,还用手指逗了逗: “父皇不喜欢我接触这些,李公莫非不知道?” “知道。” 李公浦低声道:“但大乾就您一位储君,无论如何,这大乾三十二州的担子,都会落在殿下肩膀上。此物送过来,没有外人知晓,太子闲时养着,没大碍。” “呵……” 赵景桓逗了片刻小雀雀,才抬眼看向卑躬屈膝的李公浦,略微斟酌,忽然询问道: “李侍郎觉得父皇大限将至了?” 李公浦神情一呆,连忙躬身: “微臣不敢。此物单纯是想孝敬太子殿下……” “父皇有国丈进贡的仙丹养护,龙体无碍。” 赵景桓把黑布盖起来:“但以你谨小慎微的性格,没有十成把握,绝不会走这步险棋,所以你应该中套了。” “嗯?” 李公浦眼神有点疑惑。 但也在此时,外面的街道上,传来了密集马蹄声: 踏踏踏…… 继而急促脚步声也来到了门口,何瞒恭敬禀报: “殿下,钦天监、赤麟卫、县衙,来了大量人马,说四方馆可能藏匿妖邪,询问太子可否入内巡查。” “啊?” 李公浦脸色骤变,当即起身: “呃……那微臣暂且退避?” 赵景桓稍微思索了下,抬眼望向窗外: “谢尽欢带队?” “对。” 赵景桓点了点头,望向李公浦: “这是‘瓮中捉鳖’,你自己出去吧,别扰了使臣清净。” “殿下!” 李公浦浑身一震,直接滑跪在地上,欲言又止。 赵景桓把鸟笼递过去: “世事如棋,一步错便万劫不复。你做局杀谢尽欢,结果周明安死了,你没抓到人;如今人家做局让你自寻死路,你还真来了。 “以‘妖邪隐匿’名义围了四方馆,筛查馆内人员,名正言顺,我不让人进来,钦天监就会请示父皇。 “父皇重视冥神教作乱一事,也欣赏谢尽欢能力,我拦不住;人家冲着你来的,今天不把你搜出来,也不会走。你也是聪明人,自己出去,还体面一些。” “……” 李公浦如坠冰窖,讷讷无言,最后甚至都忘记了礼节,仓促起身提起鸟笼,就往外跑去…… —— 轰隆隆…… 入夜,四方馆外马蹄如雷,大队赤麟卫乃至钦天监天文生,手持各色法器在街道上奔行,搜查周边房舍,上百衙役也在街上严防死守,。 赤麟卫镇抚使曹怀安,骑乘黑色烈马,站在四方馆的大牌坊外,神色稍显犹豫: “太子殿下在其中宴请外使,若是打扰了清净,又没查出什么,着实不太好交代。” 谢尽欢腰悬双兵,骑马处于身侧,示意天空中那只黑鹰: “我这只猎鹰,眼力极好,往日不少妖寇,都是它先发现。如今它说这里有妖邪,我实在不敢疏忽,本想自行查证。但太子殿下在其中,我不敢惊扰,才请诸位大人过来协查。” 净空和尚转着佛珠,插话道: “谨慎是好事,白跑一趟,总好过妖邪伤及使臣,坠了大乾颜面。” 曹怀安刚才猛然听到四方馆可能有妖邪藏匿,是真吓了一跳,如果换做其他人报信,他或许不敢搞这么大动静,但报信的人是谢尽欢! 谢尽欢自从现身以来,斩妖无数没扑空过一次,就算情报来源再离谱,他也不敢不信。 毕竟扑空了,是谢尽欢情报有误。 而他不带人来,真出事可就是他背锅了! 妖邪惊扰太子、外使,流放岭南都是从轻发落。 而钦天监、县衙急匆匆过来,显然也是一样想法,不怕没出事儿,就怕出了事儿自己不在场。 因为太子在四方馆宴请外使,三大暴力机构肯定不敢冒然闯入,当前只是封锁周边,严禁任何人乃至飞禽走兽出入。 如果有人会望气之术,那从天上往下看,勘察妖气的各种气机余波,交错叠加,已经快把整个四方馆化为了沸水。 就这这阵仗,不说李公浦,就是隗云涯来了,也无所遁形只有被逮的份儿。 众人如此等待片刻后,未曾等到太子殿下的搜查许可,反倒是两道人影,快步走向了大门,为首之人遥遥就质问: “曹怀安,太子在四方馆宴请外宾,你带队围了四方馆是何用意?” 声音一出,在场诸多衙门中人,就微微愣了下。 曹怀安骑在马上,打量无论如何都不该出现在这里的李公公,眼神讶异: “李侍郎晚上不在家陪着……夫人,来四方馆是何用意?” 走在李公浦身后的,是西戎外使,膀大腰圆梳着个麻花辫,此时连忙插话: “李公此行过来,是商议进贡御马之事,我部新得了一匹良驹,吾王爱不释手,但李公想购来进献给圣上。” “哦……” 曹怀安作为红袍瘟神首脑,又不是傻缺,转眼望向谢尽欢: “谢公子来抓的妖邪,莫非就是李公?” “曹大人说笑。” 谢尽欢骑在马上,打量着强自镇定的李公浦: “我那只猎鹰,不会把人视为妖邪,等太子许可,我就进去搜查,找到应该不难。” 李公浦则看向外使:“既然出了岔子,御马之事明日到我府上来谈,李某先行告辞。” “诶!” 谢尽欢驱马上前两步,拦住了去路,语重心长道: “鬼修能‘借壳还魂’,为防妖邪逃遁,馆内所有人员,都得认真筛查。不过李公身份尊贵,我等得先请示圣上,圣上允许后,才能搜身。在验明正身之前,还望李公能在馆内等待。” ? 李公浦听见这话,眼角都抽了下,张开胳膊: “我李公浦行事堂堂正正,岂会害怕衙门搜检?你可以自己来查,大晚上惊扰圣上,成合体统?” 谢尽欢连忙道:“我又不是无法无天的愣头青,哪里敢冒然搜查天子近臣,为防妖邪逃遁,还望李公稍安勿躁,等圣上口谕。” “你……” 而也在两人交流之时,馆内响起了脚步声,太子詹事何瞒,就提着个鸟笼出门: “李公行色重重,似乎把东西落在了宴厅。” 李公浦发现太子帮他体面了,神色不由一僵,转眼望向西戎使臣: “献给贵部的东西,你没收起来?” 西戎外使一拍脑门,连忙上去接: “哎哟,我都给忘了……” 呼~ 话音未落,一道白影就飞过头顶,落在了何瞒近前,接过鸟笼。 西戎使臣脚步一顿,众人也是把目光移过去,却见黑布遮盖的鸟笼内,隐隐呈现出紫白电光,还能听到滋滋声。 谢尽欢如临大敌,小心撩起掀起黑布,露出里面‘滋滋’放电的小雀雀,目光微凝: “这是妖兽!怪不得会让猎鹰盯上,这是李公的物件?” ?? 诸多衙门众人,瞧见这‘指灵为妖’,都安静了一瞬。 但妖兽、灵禽本就是一种东西,只以伤不伤人划分,谢尽欢硬说猎鹰把紫霆雀误认为幼年期妖兽,倒也没啥毛病。 李公浦脸色铁青,咬了咬牙: “这是本官送西戎之物!谢公子莫非是想栽赃李某私藏妖邪?” “诶~李公言重。” 谢尽欢小心翼翼提着滋滋放电的‘大妖’,递给净空和尚: “鬼修能把魂魄藏于鸟兽体内,常人难以甄别,还望净空大师将此物上呈监正亲自查验,若是没查出异样,今日兴师动众,还有冒犯李公与使臣之处,我会请郡主殿下进宫,亲自向圣上详细解释原委。” 净空和尚明白谢尽欢在干啥,提着鸟笼打量略微思量: “贫僧感觉没啥异样,要不谢公子直接向圣上解释原委?” ? 谢尽欢觉得这和尚有点皮,语重心长道: “衙门办事,得按照流程走,不能唯心定夺。” 净空和尚点了点头,也没多说,提着鸟笼驱马离去。 曹怀安作为曹佛儿义子,知道‘紫霆雀’的典故。 南疆以前进贡一只紫霆雀,四岁的太子哭了好久,皇后想赏赐,圣上怕玩物丧志没给,为了不让太子整天惦记,最后甚至把紫霆雀当赏赐,赐给了番邦。 如今瞧见李公浦拿着此物,在太子跟前现身,曹怀安就知道这人看似活着,但魂儿已经在地府排队等叫号了,当下也调转马首: “既然异常源头已经找到,收队,别惊扰了太子和使臣。” 一直跟在后面看戏的斐济,也摆了摆手,衙门人手随之撤走,钦天监相继离开。 谢尽欢骑在马上,扫了眼孤零零站在大门口的李公浦,也没说什么,轻架马腹: “驾——” 蹄哒蹄哒…… 李公浦脸色从铁青转为苍白,紧紧攥着双拳,望着飞驰而去的白衣背影,满心愤恨却又无可奈何。 便如同谢尽欢明知他在做局,却拿他没办法一摸一样…… —— 求月票or2~ ------------ 致谢~ 阿关常年走妖道,遵循天性放纵欲念,如今脑子不太好使了,构思剧情很慢,一杯茶两包烟,六千个字憋一天,存稿一完,就只能现写,没写好又不能发出来,难免会偶尔不准时,不过还是会全力保证准点更新的or2! 多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or2! 顺便在这推荐一本书,《没人比我更懂重生》,多女主都市校园恋爱日常,真的很日常,也真的很恋爱~有同款精品老书,质量可靠,今天上架,大伙有兴趣可以支持下哦~ 另外,姬大的《山河祭》今天十二点上架,大伙有兴趣可以支持一下哦~ 多谢【绿毛猩猩】【淡水渝】大佬的盟主打赏! 多谢【超奥利哈刚神】【青玄xzz】【独孤七夜】【朴人猛】【星海银狐】【新增书友贰肆零玖】【神经fs】【阿苗ovo】【书友20220611084836986】【冰坨坨】【青玄xzz】【山田凉即是真理】【如此不同】【书友20250129084607683】【花轮同学s】【朴人猛】【北熙月】【架海紫金梁】【木子诗煾】【幻想敌】【蠢萌大帝】【书友20240201190651221】【BingoCE】【江雪打江皮】【高哼九歌】【云九月】【偶然的遇见】【不管不顧不理】等大佬的万赏! 多谢各位大佬的打赏、推荐、月票支持or2! 如果有遗漏,大伙记得提醒哦or2! ------------ 第七十三章 墙倒众人推 深夜,立政殿。 宫人在门外垂首静立,不敢发出丝毫声响。 亮着灯光的宫阁内,一只灵气逼人的小雀雀,放在圆桌上,叽叽喳喳叫唤。 乾帝身着明黄睡袍,坐在圆桌之前,地面还有个摔碎没来得及收拾的茶杯。 皇后则拿着毯子,披在乾帝背上: “陛下息怒。李公浦也是犯了糊涂……” “他比谁都聪明。” 乾帝用了李公浦二十年,岂会不知道手下这条狗的能力德行: “他只是觉得朕大限将至了,在自谋后路。 “他向来会察言观色,朕想什么,无需多言他就能猜到办好,没想到朕觉得自己熬不过这个冬天,他同样猜出来……咳咳……” 皇后坐在跟前帮忙顺气,神色复杂: “唉……李公浦是陛下身边老人,就算鬼迷心窍,要按律惩治,也该等往后景桓接下担子,做给文武百官看……” “朕本来是如此打算,且只想着死他一人。” 乾帝看向紫霆雀: “但你不明白,李公浦取悦人心有多厉害,朕都把这只鸟忘了,他还记得一清二楚。且在朕玩腻某样物件后,他总能及时找到新的心头好,安排的妥妥当当。 “朕残病之躯,以前当皇子吃过苦,刚登基也压不住朝中元老,道道枷锁让朕知道收敛。 “而景桓不一样,他才二十岁,朕这些年已经帮他打扫干净朝野,他登基便能大刀阔斧。若良臣辅佐,他能成一代明君,若亲近弄臣,就是独断专行、骄奢淫逸……” 皇后轻轻叹了口气:“那圣上意思是?” “朕还没死,李公浦就开始巴结新君,若朝臣有学有样皆是如此,朕还当个什么皇帝?往后景桓继位,他们会不会又和藩王暗通款曲?” “呃……陛下所言极是。” 乾帝转眼望向门口: “佛儿,去把朝臣弹劾李公浦贪污受贿滥用职权的折子,整理起来,送去大理寺;还有丹阳李家活埋赌徒、私贩登仙散、私盐等等,也一并送去。让赤麟卫查抄私产,犯首从重斩刑,涉案族亲流三千里,以儆效尤。至于李公浦,看在往日苦劳之上,让他自行了断。” 曹佛儿觉得圣上还是有点念旧情,想了想道: “李公浦收买周明安,执意重判谢温,虽说侯继业坚持公正判罚,但终究有杀谢温之心。谢尽欢也是因为这个,才盯着李公浦找马脚。要老奴看,不如做个顺水人情?” 乾帝沉默一瞬,轻轻颔首,又看向紫霆雀: “这只鸟给太子送去。幼年让景桓求而不得,是年纪太小心智不全,怕他得宠骄纵;如今已经及冠,行事自有分寸,矫正过枉,会适得其反。” “是。” …… —— 时至子夜,街上本该人迹罕至,但李公浦府外的街道上,却是灯火通明。 从各街闻讯而来的御史言官、国子监生、市井闲人,在街上敲锣打鼓;饭馆酒楼家家爆满,酒水全被豪客大手一挥买单,不为别的,就是普天同庆! 就在一个时辰前,大理寺卿侯继业、太子老师范黎等,联合数位朝臣,在宫门外进谏,弹劾李公浦——蛊惑太子、贪污受贿、以权谋私、枉杀百姓、为祸乡里等二十条大罪。 乾帝闻讯震怒,下令赤麟卫查抄李府,因李公浦祖籍丹州,丹州府衙人手协查。 抄李公公家,可是人人称赞的美差,镇抚使曹怀安亲自带了三百红袍瘟神,把偌大李府围了个水泄不通。 谢尽欢忙完之后,本来还想着去找大冰坨子,结果也不知怎么的,就被抓了壮丁,变成了丹州府衙代表,跟着赤麟卫过来一起抄家。 杨大彪听到这大好事,那是垂死病中惊坐起,硬带着一瘸一拐的小王等人,换上衙门制服,从御药监爬了过来。 此时李府之中,诸多赤麟卫正在集中人员、清点财产。 后宅,家徒四壁的书房内。 李公浦身着官袍,孤零零坐在茶榻上,手边托盘里,放着三尺白绫,整个人如同失了魂魄,只呆愣愣望着前方。 谢尽欢腰悬双兵站在门口,打量着熟悉的书房: “圣上确实念旧,你光收买官吏判冤假错案,就害的不下十余人家破人亡,竟然还给了你一个体面。李侍郎请吧,再耽搁,赤麟卫不好对外交代,只能帮李侍郎体面了。” 李公浦眼神动了动,回过神来,望着谢尽欢: “那天在麟德殿,你对老夫用了幻术?” 谢尽欢并未否认:“李侍郎准备出去喊冤,说我陷害你?” 李公浦知道出去喊没意义,两人名声摆在这里,他详细描述看到的场景,也只会被当做疯狗濒死乱咬人。 其次就算有人猜到谢尽欢在背后给他下饵,买紫霆雀巴结太子,可不是谢尽欢在安排。 如今他一头撞在了皇帝逆鳞上,墙倒众人推,有谁会为了他一个人尽皆知的弄臣,来查谢尽欢这背靠丹王名满京城前途无量的侠士? 李公浦知道皇帝要他死,他就不可能活,而谢尽欢滴水不漏,根本没办法反咬,沉默良久后,撑着膝盖起身,拿起三尺白绫: “老夫错就错在,三年前做事不够绝,未曾斩草除根。” “也差不多。你不给韩靖川支招,我爹就不会被拉出来背锅;不贬官瑞州,队伍就不会遇到袭杀,随行仆役不会全部惨死,我爹也不会生死不明。我能活下来,全靠运气。你只落个如此下场,都算便宜你了。” 李公浦把三尺白绫搭在房梁上,踩上了凳子: “如此说来,老夫也没遭报应,不仅得了全尸,还让你没法手刃仇敌。” 谢尽欢对于这番激将,并不在意: “想说就说吧,也没几句话了” “呵~现在是圣上要杀我,不是你,圣上甚至给我留了体面,老夫走的很畅快,若落在太子手上,老夫得被斩首凌迟,说起来还得谢你一声……” 李公浦把绳子绑好后,就把脖子挂在了上面,望着谢尽欢,用脚踢开凳子。 铛—— 圆凳摔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李公浦身形摆荡了几下,但依旧盯着谢尽欢,尽力做出从容坦然,想让谢尽欢不爽,毕竟这时候越恐惧愤怒,对手就必然越心神舒畅。 但谢尽欢显然没在意这眼神,想了想,从怀里拿起一根旧毛笔: “对了,这支笔确实挺玄,你拿着科举高中、飞黄腾达,是不是找高人开过光?” “嗤……盗……荷……” 李公浦本来已经放弃挣扎,瞧见毛笔,瞳孔剧震,整个人竟然又活跃起来,奋力扭动抓住绳子,想要挣脱,发出压抑嘶气声,眼神极力望向门外,看起来想叫人。 但这显然不可能。 谢尽欢望着李公浦双眼,也没再说什么。 李公浦双腿奋力摆动,满眼不甘极力想要开口,但随着时间推移,挣扎却越来越弱,不过片刻就没了动静。 谢尽欢确定死透后,收起旧毛笔,转身走向院外廊道。 等在廊道里的两个赤麟卫百户,见此进去查看了一眼,验明正身确定死透后,才出去叫人进来整理起书房财物…… …… 外宅。 府上所有人员都被集中在大院之中,逐一核验身份,短期雇佣的仆役丫鬟就地遣散,卖身家奴以及家族成员收押待审。 杨大彪站在院子里,看着乌泱泱的家仆,以及摆在面前的账册,眼底满是震惊: “李公浦简直是贪的丧心病狂,这得抢了多少民脂民膏?!盗圣闹得满城风雨,我还以为搬空了,结果就搬走九牛一毛……” 令狐青墨以前在丹阳,就已经对李家仗着圣宠目无法纪为祸乡里的行径不满,此时站在旁边,记录财产信息,心头全是铲除大贪官的扬眉吐气: “赃物都得上缴国库,全让盗圣搬走,朝廷拿什么犒赏谢尽欢这样的有功之士……” 长宁郡主在跟前督查,也有点震惊于李公浦的骇人家底,在等待片刻,见谢尽欢出来后,才来到跟前,询问道: “怎么样?” 谢尽欢其实没啥感觉,毕竟李公浦是罪有应得,皇帝看似厚道,给了他一个看着李公浦死的机会,但皇帝不贪图私欲,早点处理这贪污受贿的弄臣,会少祸害很多人。 事情已经结束,谢尽欢并未在已死之人身上多留恋; “圣上就是让我来看看李公浦体面,也没我们什么事,要不打道回府?” 长宁郡主也不想在这待着,带队走在前面,想了想道: “李家为祸乡里多年,能拔掉也是为民除害,本郡主岂能不赏,要不今晚让青墨伺候你洗漱……” “嗯?” 令狐青墨走在旁边,还在打量李府富丽堂皇的房舍,闻言顿时回眸: “翎儿!” 朵朵跟在后面,笑眯眯道:“要不我来?我保证不占谢公子便宜,就洗素脸。” 洗素脸…… 谢尽欢感觉奶朵不让他以朵洗面都是收着了,虽然大为意动,但想到大冰坨子的事儿,还有婉仪肯定做了饭在家等着,想想还是道: “嗯……我说好了晚上去探望林大夫,耽搁的确实有点久了……” ? 令狐青墨眨了眨眸子,想到只会睡觉的花瓶姐姐,走近几分: “这都几更天了?林大夫都睡了,你忙了一天,回去洗漱好好休息,明早再过去不也一样。” “呵呵呃……” 谢尽欢笑了下,也没多说,护送三个没陪好的恩客上马车: “我先送你们回府吧。” …… ------------ 第七十四章 小姨撞柱! 回到王府后,为了尽快出门忙正事,谢尽欢不得不私下啵了墨墨好几口,直把墨墨啵的跑回房间把门拴起来了,才来到了凤仪河畔。 时至深夜,凤仪河畔寂寂无声,两层建筑矗立在河畔,内部无灯无火,门窗也都关着。 谢尽欢遥遥瞧见此景,不由眉头一皱,暗道: “又没人?没过来还是睡了……” 他快步来到大门外,抬手敲了敲: 咚咚咚—— “暮女侠?” 阁楼里毫无反应。 谢尽欢心里咯噔一下又敲了几下。 夜红殇一直都在身侧,此时略微勘察: “确实不在。看起来是你上次把人家看光,人家姑娘不好意思,躲起来了。” “应该不至于,那大冰坨子虽然强势了点,但也不像是言而无信之人。” “那在这等着?” 谢尽欢见冰坨子失约,是真有点无语了。 毕竟见面嫖他解毒法、晚上跑来跟踪他、他去救人摁着嘬、再度上门又嘬他、答应借药失踪了! 这不逗他玩吗? 你要是这么欺负人,那我可也欺负你了! 紫苏给了一堆药,还没试过,信不信如胶似漆加笑口常开,让你抱着我傻开心…… 虽然心中碎碎念,但人不在,谢尽欢也没办法联系,当前只能快步折返,前往林府,看看缺月山庄的甲子莲,能不能尽快有着落。 人人喊打的李公浦终于倒台,消息不到半个时辰已经传遍全城,林府之内也少见亮着灯火,林老爷子可能也是愤登,此刻竟然没睡觉,坐在院子里,和岳母大人、紫苏讲着刚从同僚那儿听来的消息: “据说是谢尽欢去四方馆抓妖邪,结果碰巧撞见了李公浦给太子进贡紫霆雀。圣上最不喜太子玩物丧志,闻讯勃然大怒,侯铁头、范夫子、刘御史等,也是怒从心起,当时就跑去了宫门死谏……” “漂亮!李公公早该被收拾了……” “谢尽欢真是我大乾的福星,也不知道婉仪这死丫头,有没有福气……” “悬,郡主黏人的很,走哪儿都跟在谢尽欢后面……” “闺女不争气,爷爷奶奶不用怕!我这就配一记‘马上抱孙丸’……” “去去去……” …… 谢尽欢站在屋顶上,瞧见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模样,说实话还有点羡慕。 老爹作为县尉,如果人还在,听到李公浦倒台的消息,恐怕也会在院里支开桌子弄俩小菜,和斐叔、他一起彻夜侃大山,煤球则在旁边胡吃海塞。 可惜那种日子很可能回不去了…… 不过好在如今有了个小家,可以和媳妇侃大山。 林婉仪要等着男人过来,自然没参与家庭聚会。 谢尽欢熟门熟路来到小姐院落,刚过落地,就发现门口地面上有个盒子,上面还放着一封信,写着‘谢尽欢亲启’,字迹铁画银钩,带着冲霄剑气。 “诶?” 谢尽欢瞧见此景,心头不由狂喜,连忙拿起盒子打量,可见盒子整体质地犹如黑玉,触感冰凉,雕刻着麒麟纹。 他本想打开看看,结果鬼媳妇却冒出来,提醒道: “别乱动。仙草灵气充沛,这是专门密封保存的盒子,乱动散了药性,你可就白折腾了。” 谢尽欢发现大冰坨子这么靠谱,直接送货上门,心头是真有点感动了。 他从丹阳杀到京城,来来回回不知没收了多少违法所得,才凑齐‘生龙活虎丸’的原材料,如果冰坨子在这里,他非得躺下来让对方暴力大坐,当场采补他阴气都没怨言。 不过丹药未成,现在得意还是太早了。 谢尽欢小心翼翼抱着盒子,用肩膀把门挤开进入了房间。 房中圆桌上,依旧放着四个小菜,一壶小酒,但耽搁这么久,显然放凉了。 绣床则是焕然一新,除开幔帐其他全换了,床头还放着瓶润肤露。 此物是夫人小姐用来保养皮肤的,吸收效果极好,他以前当少爷也用过,抹在脸上,油光水滑,就是一个润,也有其他妙用…… 不过这时候,谢尽欢实在不好想这些,他来到绣床跟前,把盒子放下: “婉仪?” 床榻上,林婉仪面向里侧躺着,双臂环胸,秋被盖在腰间,留给谢尽欢一个后脑勺,本来是睡着了,被呼喊惊醒,略微往外倾了下,但很快又转回去,闭着眸子发出一声若有若无的: “哼……” 谢尽欢说好了早点过来,结果耽搁半晚上,是真没办法,当下晃了晃肩膀,而后又凑在跟前: 啵啵啵~ 林婉仪柳眉倒竖,抬手撑住男人的嘴: “天都快亮了,你过来做什么?我太阳落山开始等,菜都给你热了三次……” “抱歉抱歉……” 谢尽欢和颜悦色道: “要不你打我一下?” 林婉仪天没黑就躲在屋里等男人,还心惊胆战,怕谢尽欢这龙精虎猛的小年轻猴急,上来就把她从黄昏捣到天亮。 结果可好,等了三个时辰不见人! 一个人独守空闺,练功又静不下心,光想着不搭理这大猪蹄子碰了,但人真来了,又如何舍得打,想想坐起身来: “你还没吃饭吧?诶?这个是什么?” 谢尽欢拿起盒子,小心翼翼放在被褥上: “甲子莲根茎!” “啊?!” 林婉仪惊了一跳,连忙扶住盒子,小心翼翼平放在床上,把金丝眼镜拿过来戴上: “这……这是麒麟匣,国库的东西,你从哪儿搞来的?” 国库…… 谢尽欢没见过这种包装,心头觉得大冰坨子门路还真广,他想了想: “呃……借的,往后还得还。。” “借?” 林婉仪觉得这种位列‘超品必吃榜’的仙草,没点硬关系怕是借不到,狐疑打量: “你又去伺候郡主殿下了?” “怎么可能,我伺候姑娘不求回报。” “啐~你还挺得意是吧?” “呵呵……” 谢尽欢开了两句玩笑,又问道: “这东西怎么打开?” 林婉仪出身御医世家,老爹也用过国库里的奇珍异草,此时手掌贴住盒子灌注气机,麒麟匣就往前弹出些许。 哗啦~ 一股寒气,也从盒子里透出。 林婉仪把匣子拉开,可见其中躺着一株干荷叶,没有花朵,下方根茎完整,还带着根须。 虽然看似是寻常草药,但谢尽欢明显闻到了异香,而后体内就产生气血活跃之感,药效之强估摸常人根本没法承受,也绝对假不了。 咔~ 林婉仪怕散了药性,只是扫了眼就连忙合上: “品相极好,采摘应该不超过五年,你确定要用?这东西可不好还。” 谢尽欢笑道:“都拿到手了,肯定得用,至于偿还,我往后想办法。缺月山庄那边,你问没有?” “我偷偷洗了一天东西,哪有机会去问?” 林婉仪把盒子小心收好: “不过药材快了,最迟后天就能到货,我明天给紫苏打个招呼,让她焚香沐浴准备。你没吃饭吧?我把菜给你热热。” 谢尽欢确实没吃,但面前摆着奶香四溢的大婉仪,不太想浪费时间,倒头就把想要起身的丰腴身段摁回去,扯开腰带…… 呼啦~ 林婉仪顿时脸色涨红,象征性推搡了几下: “你这厮,你先吃饭!” 谢尽欢语重心长道:“让你干等这么久,肯定是得先伺候好夫人,我待会再吃也一样……” 林婉仪扭来扭去:“哎呀~谁等你过来伺候了?我就是等你吃饭,不想做别的,我……我不理你了,你自己折腾去!” 闭着眼睛不抵抗不配合…… …… 许久后。 林婉仪抱着枕头,配合的如同猫猫伸懒腰,幔帐间升起了一轮皎洁满月,脸颊绯红。 谢尽欢在秋夜赏月赏菊,本来已经‘春风得意猪蹄疾’了,忽然发现身边多了道人影。 余光看去,鬼媳妇身着血色嫁衣,吐着小舌头脸色苍白,和吊死鬼似得…… 卧槽?! 谢尽欢吓得一激灵,弄得婉仪都哆嗦了下。 “呃……媳妇……你……” “嗯?” 林婉仪闷哼哼疑惑回应。 夜红殇只是看着谢尽欢志得意满的模样,不太开心,才冒出来吓唬一下,见没把谢尽欢吓的萎靡不振,身形又消失在了原地,只在耳畔留下正儿八经的一句: “就知道享乐,信你看没有?” “呃……” 谢尽欢刚才光顾着甲子莲去了,确实忘记大冰坨子还留了封信,从袍子里取出信件,放在直径不俗的大白圆凳上展开,随意瞄了眼。 沙沙~ ? 林婉仪眨了眨眼睛,回过头来,莫名其妙: “你在看什么?” 谢尽欢发现没啥紧急内容,迅速把信丢到一边,拍了拍金主太太的大白,轻笑道: “冥神教妖寇的线索,似乎准备在云陵县动手……” “啊?!” 林婉仪眨了眨眸子: “这种时候,你不会还想着去斩妖除魔把?你……那你去吧,我好了……” 这才哪儿到哪儿…… 谢尽欢把婉仪扶住,语重心长道: “怎么可能,现在就是天塌了,我也得把夫人伺候到位了才能出门,来,我继续教你银龙式之……嘶~” 小姨撞柱! 林婉仪只是轻咬红唇学了下,闻声眼神微急: “怎么啦?我……我就试一下……” “没事没事,呵呵……” 谢尽欢还想教功法,发现眼镜娘大冲撞更猛,也就没在班门弄斧…… 啪~ …… 黎明之前。 天空泛起鱼肚白,谢尽欢坐在桌前大快朵颐,手里刚扔在一边的信件仔细打量,可见上面全是大冰坨子留下的情报,其内容大概是: 暮云红抓住了鬼修,用祖传的‘拆魂显影’之法,拆出了最近几天的记忆片段,看到了醉骨香、江湖人手、两个队友、京兆府舆图等画面,其中标了四个红圈——镇安、红樟、蓝河、云陵,刚好在东南西北。 红樟县已经暴漏,相邻的镇安、蓝河可能是诱饵,云陵县嫌疑较大…… 暮云红还想查出更多,但‘拆魂显影’时间越远越难拆出来,三天之前就看不清了,且冥神教对此有所提防,高层和巫教一样,开会时全是‘斗篷人’,根本摸不清谁是谁,目前只能断定有一名更高级的人员,对鬼修发出过指使,其随后前往红樟县…… 鬼修被抓住,幕后高层可能亲自下场…… 冥神教在州衙、京城都有暗桩,暮云红怕走漏风声,并未上告朝廷,决定去云陵县摸清真伪…… 对手在京城有内应,让他不要打草惊蛇…… …… 谢尽欢暗暗皱眉,觉得这情报还挺重要,当下收起纸张,转眼打量,见婉仪被伺候好,美滋滋的睡着了,也没吵醒,自己悄悄端着盘子,跑到林府厨房帮忙清洗。 结果差点被早起给林老爷子熬药的岳母大人撞见,吓得他拔腿就跑…… —— 求月票or2~ (本章完) ------------ 第七十五章 云陵县 翌日,云陵县。 中午时分,县外云陵山之上,南宫烨身着黑裙头戴帷帽,剑匣立在身侧,观察着山下的一处山谷。 左右两侧,则是紫徽山监院张观、学宫李镜。 张观是南宫烨师兄,平日负责紫徽山内务,道行比南宫烨略低。 李镜自不用介绍,被迫卖身的丹阳学宫副校长,丹州老牌剑登。 此时李镜双手负后站在树下,手里握着佩剑‘锦蛟’,稍显疑惑: “来人就算真有半步超品的实力,南宫掌门一身仙器也能完杀,何须把老夫叫来打下手?” 张观作为紫徽山副掌门,知道掌门力不从心,回应道: “是张某想求个历练机会,但一人可能不是对手,才请李老来助力。到时候咱俩出手即可,掌门在后方督战。” 李镜在学宫当事多钱少的副校长,没那么多时间游历打架,听到张观的说法,还真有点心动: “张道长这身本事,善于对付鬼修,若是遇到半步超品的体修,老夫担当主力,嗯……老夫尽力而为,若非必死之局,南宫掌门倒也不必搭救。” 南宫烨单手负后微微颔首,毕竟她身中阳毒,就很难搭救。 为此她才带着俩功底扎实的一品过来守株待兔,一武一法,正常来讲能应付任何情况。 至于不带更多,是因为半步超品的妖道,紫徽山能过招的人本就没几个。 而王府有冥神教内应,穆云令得盯着丹州,徐魂礼身价巨贵,张子琥当奶妈更贵,只能把李老头这便宜好用的粗鄙武夫雇来打工。 不过真打不过,三人足以拖到钦天监仙官抵达,合力撤退也没问题,也不算骗李老头去单挑大妖。 此时三人扫视下方山谷,可见其四山环绕,生气聚集,且临近槐江,处于山水交汇之地,不说风水先生,哪怕是个寻常人在高处打量,就知道是块风水宝地。 山谷之中可见大量棚屋、砖石、木料,有近三千名徭役,在地面上下忙碌,附近还有几百军卒担任监工,在山谷周边巡逻。 而正在修建的建筑,并非宗派、庙宇,而是乾帝陵。 帝王陵墓通常从登基时就开始着手准备,这座皇陵已经修了近二十年。 南宫烨昨天对着鬼修严刑拷打,看到标注云陵县的舆图后,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这里,此时遥遥勘察情况后,更是笃定了这点。 皇陵内部徭役全是重刑犯,不少都有点功夫底子,憋的久各种欲望强烈,属于‘血妖丹’的完美祭品,远离县城,外人也不容易提前发觉。 但周围有几百看管犯人的军卒,战斗力再弱也能起个震慑作用,这显然是冥神教没把这里列为第一目标的缘由。 南宫烨守株待兔,自然不会直接露头,在上山盯梢,直至时间到了下午,又把目光投向了县城。 她昨晚留下情报给谢尽欢,是让谢尽欢过来蹭功劳,毕竟只要发现、铲除妖寇主谋,谢尽欢可以封爵。 而且鬼修、红樟县线索,确实是谢尽欢挖出来的,她这岳母大人捡了煤球的猎物,还闷不吭声抢娃奶吃,有点太不当人。 不过这次来的妖寇,道行可能高到谢尽欢没法招架,为此谢尽欢不用进场,跟着她在外围督战就行。 李镜等人能解决,她不用冒头,马甲不会掉。 李镜等人有性命之忧,她就得舍命一搏了,也顾不得身份会不会被识破。 按照时间来算,谢尽欢应该快到了,南宫烨把紫徽山祖传剑匣递给张观: “张师兄,你和李老在此盯防,我隐于暗处,等必要之时再现身,以免露面太早,把妖寇吓跑了。” 李镜豪气道:“老夫只当南宫掌门不在,向死而生,方为武人,有依仗反而没了斗志。” 张观则是拱手送别,让掌门别凹造型了,赶快去歇着吧,这有他俩就够了…… …… —— 云陵客栈。 谢尽欢有了和冥神教撞上的经验,如今打扮低调了许多,身着麻黄粗布汗衫,背后挂着个斗笠,墨黑长发也弄得乱糟糟,还搭了两根挂在额前,打眼看去就像是个游手好闲的江湖浪荡子,嗯…… 也算是本色出演。 此时谢尽欢坐在客栈窗口吃酒,面前摆着卤牛肉、花生等等,目光打量街上来往行人。 在离开林家后,谢尽欢回王府乔装打扮了一番,就孤身赶来了云陵县。 之所以不带队友,是因为队友几乎被灭队,只剩青墨有战力,而主持血祭的妖寇,下限太叔丹,上限半步超品,他没法庇护,怕走漏风声让冥神教警觉,也不好通知仙官,只能带着阿飘过来,先看看啥情况。 此时抵达了云陵县,也不清楚大冰坨子在哪儿,谢尽欢只能在信上说的客栈等待,回忆着婉仪早上千叮万嘱的奶凶: “你再敢一身伤回来,我就给你吃‘再起不能丸’……” “还说教我武道神典,现在可好,白天不见人,晚上不见停……” “好好好,让你用脸埋一下,怎么和小孩子似的……” …… 或许是觉得他回味无穷,笑的像个刚恋爱的傻小子,红衣阿飘无声无息冒出来,坐在了对面,手儿撑着侧脸,勾魂夺魄的双眸望向窗外,微风撩起一缕秀发,侧颜美的像是那颗深埋心头,却又再难挽回的凄美朱砂痣…… 当然,也没忘记把红裙变成了后妈裙,丝滑布料包裹沉甸甸的白花花…… 呃~阿飘这该死的胜负欲…… ? 谢尽欢猛然瞧见这摄魂夺魄的侧颜,端起的酒碗顿在空中,仔细打量一眼: “呃……红殇?” “嗯哼~” 夜红殇望着窗外,爱答不理: “怎么了?” 说话之间,甚至能看到胸口雪腻细微起伏,物理效果拉满…… 谢尽欢本想喝口酒压压惊,结果目光望着对面,差点灌鼻子里: “这太阳真大。话说你不怕太阳?” 寻常女鬼,确实惧日。 但夜红殇显然不是寻常阿飘,随口回应: “鬼为人残存怨念所化,魂魄其实早已消散,只剩阴煞遗留人间。而姐姐魂魄俱全、拥有神志,暴露在至阳罡风之下,影响也不大。” 谢尽欢若有所思颔首,面对阿飘凹的‘前妻感’造型,都不好胡思乱想了,随口瞎聊几句,鬼媳妇忽然挑眉示意: “那,你的粉白老虎来了。” 粉白老虎…… 谢尽欢听见这词儿,真愣了下,不过仔细一想,又粉又白又像母老虎,描述真恰当,不过他更喜欢大冰坨子的称呼。 此时转眼望去,行人嘈杂的街面上,走来一道人影。 人影依旧身着黑裙,头戴帷帽背负佩剑,因为身材高挑,走在集市中有鹤立鸡群之感,冰封千里般的高冷气态,让周边闲人纷纷侧目,却又不敢直视。 谢尽欢见此从窗口探头,招了招手: “阿红!” “?” 南宫烨腰背挺拔负剑而行,对路人投来的目光早已熟视无睹,忽然听到这熟悉嗓音,帷帽下的丹凤美眸却显出了三分冷冽,余光瞥向声音来源。 结果就发现一个游侠儿,坐在客栈窗口,气态再无往日的冷峻、贵气,骨子里透着三分闲散,头发也没绑好,垂下两撮,看起来痞帅痞帅的,就像是,嗯…… 游手好闲整日撩妹的无良游侠! ? 南宫烨作为紫徽山掌门、大乾正道代表人物之一,还有个岳母大人身份,猛然瞧见这么个不太正经的浪荡子,不由暗暗皱眉! 不过还真别说,就这扮相气质,哪怕长得一模一样,她都感觉不是谢尽欢,而是某个不务正业的同胞兄弟,伪装功底称得上出神入化了。 南宫烨略微扫视左右,确定没有可疑人影注意,才不动声色进入了客栈…… ------------ 第七十六章 阴阳怪气散! 踏踏踏…… 很快,脚步声顺着楼梯,走到了二楼。 南宫烨不紧不慢来到桌前,取下帷帽,露出那张冲击力极强的冰山脸颊: “你这乔装功夫跟谁学的?如果不是出声提醒,我路过真不一定能注意到。” 虽然话语是夸奖,但丹凤美眸在粗犷随性的扮相上打量,带着几丝若有若无的……冰山女总裁被迫跟黄毛在餐厅相亲似的感觉! 或者说强势岳母瞧见了衣着不得体的女婿…… 谢尽欢也不知自己是不是癖好特殊,觉得这嫌弃又不得不迎合他的眼神真有意思! 不过在这里,他显然没法一枪到底,含笑道: “为防被有心人注意到,稍微打扮了下。昨天东西我已经拿到了,谢了。” “要尽快归还,且利息不会少,所以不必道谢。” 南宫烨瞧见谢尽欢,脑子里难免还是会浮现前几天的糗事儿,道心不稳,便把目光转向窗外: “我昨晚已经侦查过,虽然尚未发现冥神教人手,但动手之地应该就在山中皇陵。这次来主持血祭大阵之人道行不会低,我已经通过师门,联系了两名正道高人助阵,你和我就在镇上巡查,以免遭遇强敌难以应付。” 谢尽欢正好奇大冰坨子一身阳毒,如何抗衡即将下场的冥神教头目,闻声好奇询问: “来的是谁?” “尚在潜伏,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南宫烨说到这里,又把目光转回来,认真叮嘱: “知道你嫉恶如仇,但也要量力而行,此行听我指挥,别脑袋一热就冲上去了。” 谢尽欢比谁都稳健,到处献祭道友,只是为了没收违法所得,闻言颔首,关切道: “暮女侠身上的阳毒情况如何了?需不需要我让你嘬……吸点冰寒气机?” ? 南宫烨觉得谢尽欢这用词,很到位却又十分冒犯,平静道: “当前无碍,但每动手一次,阳毒侵染气脉就越多,再动手恐怕会伤及性命,所以这次切记谨慎行事,不要冲动。” 谢尽欢这次是有备而来,从腰间取出一个布袋,摸出小瓶瓶: “我寻访高人,给你配了一瓶药,能在毒发时暂且压下毒性,但气机内耗,难以发挥全部实力,你要不试试?” 南宫烨略显意外,伸手拿起小瓶瓶,可见上面贴着——阴阳怪气散! 整个大乾炼丹界,能取这种格式鬼名字的,除开‘毒手药娘’没别人。 想到李老头、大傻章等相熟高人不堪回首的往事,她柳眉轻蹙: “你确定这个不会吃出事儿?” 谢尽欢不确定! 毕竟‘逆境看阿飘、绝境看紫苏’! 紫苏说能压住毒性,那就绝对能压住毒性。 但副作用是啥,神仙难料! 不是绝境瞎吃紫苏的药,‘大妇墨’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往前还有疯批欢、膨胀李、打嗝张…… 谢尽欢想了想:“刚好我在这,你要不先吃一点试试?有用再加大剂量,没用就算了。” 南宫烨确实需要能暂时压住阳毒,以便动手的法子,想想取来水杯,把小瓶里面的粉末,倒了一点点,准备一饮而尽。 谢尽欢见状连忙抬手: “要不去房间里吃?真有问题我也能帮你压制,要是在大庭广众摁着我那啥,有点……” “?” 南宫烨瞧见谢尽欢这模样,甚至都担心这是‘烈女春’等强效媚药,吃下去就走在了如徒如女的青墨前面。 但谢尽欢显然不可能干这事儿,她想想还是端着水杯起身,前往客栈二楼,随着谢尽欢打开房门,她就发现这小子准备是真周全。 客栈窗户紧闭,屏风后的浴桶,盛放着干净清水,旁边还有两桶水,应该是给她洗澡降温用的…… 桌上还有一套换洗衣裳,或许是怕她又把衣服扯烂了没得穿…… ? 南宫烨瞧见这配置,都有点不敢进屋了,眼神微冷询问: “你确定这药不会有问题?” 谢尽欢把门关上:“我不确定,有备无患,要不我先把眼睛蒙上?”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出去? 南宫烨想让谢尽欢暂且退下,但真喝出事儿,还不是得进来,想想还是把水一饮而尽。 咕噜~咕噜…… 白皙喉头略微鼓涌,唇角滑下一丝晶莹玉液,滴落在了高挺衣襟上。 谢尽欢也没心思注意这些细节,后退三步,警惕打量: “感觉如何?” 南宫烨放下水杯内视气府,很快发现灌入喉头的药液,入腹后产生剧烈反应,忽冷忽热的感觉从胸腹扩散,迅速涌遍全身。 南宫烨本身气机为纯阳,不存在任何阴寒气机。 但此刻明显能感觉到,有部分气机在药物作用下转为至阴,而后被阳毒吞噬湮灭…… 如果其他人吃,这就是消减功力、扰乱气脉的奇毒。 但对她来说,则是完全正面的作用,毒性几乎瞬间消减三成,且不用控制,就在自行压制阳毒。 还真没任何坏处?! 念及此处,南宫烨不禁佩服起那位小药娘,甚至觉得找到了耗过巫教妖女的秘法,心头涌现喜意,望向谢尽欢: “你这……咳咳……这~……” 原本高冷空灵的御姐音,变得十分软妹,夹子音嗲嗲的,瞧见只小虫虫会吓哭哭那种…… (⊙_⊙)??? 房间里寂静下来! 我滴妈耶…… 谢尽欢站直几分,只觉得阿苏名不虚传,强忍着嘴角抽搐,安慰道: “嗯……这也不算负面作用,没其他影响吧?” 南宫烨气态冰封千里,但眸子明显睁大了不少,脸颊也多了若有若无的红晕,看起来就像染上少女粉的大白莲花,暗道: 这影响还不大? 我现在说的是人话? 巫教最骚的狐媚子,都嗲不出这腻死人的腔调…… 虽然很恼火,但南宫烨憋了半天,还是选择当‘哑巴岳母’,坐在了桌前。 谢尽欢有点绷不住,但还是以莫大毅力压住嘴角,在跟前坐下: “待会咱们出不出去?” “?” 待会的事儿,你不能待会问吗? 南宫烨深呼吸,欲言又止,拿起杯子倒茶。 啧啧,不敢说话是吧? 谢尽欢向来看热闹不怕死,为了把大冰坨子红唇撬开,吐出娇喉婉转的夹子音,又道: “上次在你家,我其实没细看……” 啪—— 南宫烨轻拍桌案,冰山双眸瞪着谢尽欢,想提醒‘守口如瓶’,又被迫守口如瓶,不敢说话。 谢尽欢抬了抬手:“别动气,免得阳毒犯了又嘬我。嗯……我也是怕你放在心上难以释怀,毕竟女儿家名节大于天,出了那种事情……” “谢尽欢~” 南宫烨忍无可忍,脱口而出,撒娇似得斥责一句,又连忙闭嘴,脸色压不住的化为涨红! “哈哈~……” 谢尽欢用力捂着嘴,憋的青筋暴起,肩膀都在剧烈抖动。 你还敢笑?! 南宫烨可不是傻墨墨,瞧见此子敢摸老虎屁股,眼底杀气冲天,把茶杯拿过来倒水,倒了一捏捏药粉在其中,继而拿着杯子起身! 谢尽欢脸色骤变,抬起手来: “诶诶诶?!我不笑了,我闭嘴……呃~” 南宫烨气的头晕眼花,也没再顾忌男女之防,从背后单臂裸绞,把谢尽欢脑壳锁住,端着杯子就是‘大郎喝药’! 谢尽欢整个人靠在大起大落的身段上,脑袋都陷了丰软之间,想要左右扭躲,但冰坨子是真裸绞,两下都快翻白眼了,只能张嘴: “吨吨吨~” 南宫烨一言不发搂着谢尽欢脖子,把水全喂进去后,还用手捂着嘴不让吐出来,等彻底下咽,才松开手: “哼~” 软绵绵的哼声,和撒娇似得! “哈哈~咳……” 谢尽欢夹着嗓子笑了两声,就瞬间笑不出来了,摆出冷峻气态,和冰坨子面面相觑。 (→→)(⊙_⊙) 南宫烨单手搭在桌子上就坐,目光灼灼气势惊人,意思估摸是: 接着说呀? 怎么哑巴了? 谢尽欢确实被‘阴阳怪气散’沉默了,但岂会认输? 稍作犹豫,他拿着水碗自己倒了杯水,而后悄悄咪咪摸出药瓶,倒了点药粉在其中,再迅速往嘴里送! ? 南宫烨何许人也?发现谢尽欢竟敢偷喝解药,当即把水碗夺过来一饮而尽: 吨吨吨~ 等想起谢尽欢对嘴用过,都已经喝完了! 谢尽欢抬了抬手,欲言又止。 啪~ 南宫烨放下水杯,冷冷瞥着谢尽欢,本来还带着几分挑衅: 被抢了吧? 行不行呀细狗…… 但很快就发现,胸腹恼火渐渐被压下,愉悦逐渐涌上心头。 继而嘴角就微微上扬,慢慢展现出了露八颗牙的灿烂笑脸。 一笑春风起、房中百媚生! “哈哈哈哈~……” 谢尽欢猛掐大腿,笑的直不起腰,发现面前笑意盈盈的大美人,眼底杀气冲天,连忙用夹子音解释: “我就想自己喝笑口常开散逗你开心,你抢什么呀……诶诶~?” 欠打的夹子音未落,化身‘大傻烨’的黑裙大美人,就如同雌豹飞过来,把谢尽欢扑在了地上,连揍带摸找解药,又把笑口常开散往嘴里灌…… 噼里啪啦咚咚咚…… “女侠且慢~” “你接着笑~哼~……” …… 与此同时,楼下。 客栈掌柜拿着账本,抬眼望向二楼,略微倾听一瞬,眉头紧锁: “什么鬼动静?” “现在的年轻人,大白天就开始了……唉……” …… ——— 求月票or2~ 献祭一本幼苗:《我,非洲太阳!》,大伙有兴趣可以看看! ------------ 第七十七章 真好玩 银月当空,洛京城郊。 张褚披着黑色斗篷,在一栋破庙外翻身下马。 破庙处于大片杨树林间,四下无人、天光暗淡,只能听到微风吹过落叶,发出的幽森‘沙沙’声。 何参走在背后,瞧见这一看就没好事的大凶之地,皱眉道: “这是准备处理我了?临阵斩将,可不是好兆头……” 张褚走在前面走在前面带路,冷声道: “怕了?” 何参又不是神经病,怎么会不怕死,不过嘴上不怂: “我被你们这帮孙子瞎折腾,早活够了,冥神教名头那么大,如今看来,也没啥大本事,放着谢尽欢不去拾掇,遇事就知道收拾自己人……” “这叫‘吾日三省吾身’,遇到事情,就算对手再怎么邪门,难道我们自己就没有半点问题?” ? 何参张了张嘴:“得,咱俩有师承了,死前也算传下了师父衣钵。” 话语轻松,何参却一直在周围搜寻,想寻找退路。 但破庙似乎已经荒废二十余年,内部杂草丛生,地面砖石上还能看到些许刀剑痕迹,也不知经历过些什么。 张褚在前面带路,抵达破庙正殿后,就抬手示意: “请吧。” 何参小心翼翼跨上台阶,往里打量。 结果发现佛堂正殿屋顶破碎,散落下森白月光,倒塌佛像之上,可见细细密密的裂纹。 佛像之前,站着一名身罩黑色斗篷的驼背老者,双手杵着龙头拐杖,抬头望着房顶破洞。 旁边还有个身材挺拔的人影,单手负后静立,两人都看不到脸。 何参瞧见此景如释重负,连忙快步上前: “哎呦喂~这位是二爷吧?看看出场这气态、这氛围,一看就是邪道老祖,比我师父扎实多了。” 杵着拐杖的老者,略微回头,沙哑询问: “张褚叫你过来,没和你打招呼?” “这孙子和我有仇,尽吓唬我……” 何参来到跟前,发现旁边站着的随从,没用黑烟遮面,连忙抬手遮眼: “诶诶!我可没看到长相,你们还是把脸遮起来,我知道规矩,露脸得灭口。” “无妨,你可以仔细看看。” 站在旁边的人影,闻声掀开了斗篷。 何参余光小心望去,结果发现此人面相二十余岁,五官轮廓竟和他有些许神似…… “诶?” 何参眉头一皱,走近仔细看了看,还想用手捏,结果被躲开了,不由疑惑: “二爷,这位是?” 二爷杵着拐杖,目光打量着倒塌佛像,询问道: “你可知晓,你为什么叫何参?” 何参眼珠子一转,忽然心头微惊,凑近低声道: “我其实是冥神教遗落在外的少主?” “诶~这就想太多了。” “……” 何参当即语塞。 二爷抬起拐杖,示意所处佛堂: “参是三的意思,有几种解法,你可以理解为兄弟三人。 “二十年前,你和两个兄弟被人追杀,藏在这间庙内,追杀的人里,就有你师父太叔丹,他当时还是尸巫派子弟,受雇佣于二皇子麾下叛贼。 “当时情况凶险,护卫带不走所有人,只能抱着根骨更好的两人突围;你根骨太差,丢在了这儿当弃子。 “结果不曾想太叔丹这狗东西,是真阳奉阴违、逮谁叛谁,看中了你根骨,竟然冒险偷偷把你藏了起来……” 话至此处,二爷把龙头拐杖抬起来,点在了何参额头。 黑红雾气,顺着拐杖盘旋而上,渗入皮肤。 何参额头顿时隐隐浮现黑色鳞甲,犹如蛇鳞,双眼也刹那化为竖瞳,又迅速恢复如初。 何参莫名其妙,擦了擦额头: “二爷在施什么妖术?” 老者把龙头拐杖放下: “太叔丹说,给你自幼种下了‘蚺皇甲’,能遇敌护体、刀枪不入。实际这种保命神物,以太叔丹的性格,怎么可能自己不用,留给徒弟? “这是你与生俱来的东西,若非太叔丹走投无路只能入妖道,你又接谢尽欢两次杀招而不死,硬从槐江湾爬了出来,老夫还真不知道,你竟然还在世。” 何参仔细分析这番话,想了想眉头紧锁: “二爷意思是,我是你儿子?” “不是,就是有点渊源” “哦……那我天赋异禀,是修行奇才?” “非也,你是废物,当年才被丢下。” “?” 何参轻轻吸了口气,摊开手道: “二爷,你们要是都这么逗人玩,那干脆把我宰了得了,士可杀不可辱,我至少比外面那厮聪明吧?” 二爷从怀里取出一摞银票,递给何参: “如今这天下,局势不对头,稍有不慎就是亡族灭种。 “你根骨一般、天赋平平、为邪优柔、为正胆怯,只适合当个升斗小民。看在有些渊源的份上,拿着散伙费,出去找个地方隐居吧,余生好好过日子。” 何参觉得这次是真放人,想了想道: “那我能不能弃暗投明?” “邪道都嫌弃你没啥用,正道岂能容下你?” 那可不一定…… 何参把银票接过来数了数: “送佛送到西,要不二爷再给件儿法器?我手无寸铁出去,怕是活不长。” “张褚会护你安危,直到你安定为止。” “就他这怂样,护我安危?我能不能自己走?” “你出门就得投了朝廷,顺便把所知之事全招供出去,太叔丹这行事风格,唉……有口皆碑!” “……” 何参张了张嘴,终是无话可说了,转头看向站在旁边的年轻人,拍了拍肩膀: “你是我弟吧?初次见面就是永别,可惜了。不过你能葬在乾帝皇陵,也算风光大葬,我回头给你多烧点纸钱。” 年轻人并无怒意,只是抬手示意门口: “我叫何亥,别烧错人。” “何亥……亥属猪,你是野猪精?” “你是啥我是啥。” “呵~小嘴还挺利索……” 何参又拍了下肩膀,走出几步再度回头,看了看破败佛堂,而后麻溜跑了…… …… —— 翌日。 天色大亮,县城内的行人逐渐多了起来。 槐江沿岸云陵码头,时而有渡船抵达,南来北往的江湖人在码头走动,街边能听到吆喝声: “包子……” “糖葫芦……” …… 谢尽欢在码头老街上行走,斗笠遮住半张脸,脖子上还带着遮挡风沙的面巾,只露出一双寒泉般的眸子,注意着来往行人, 南宫烨一袭黑裙,帷帽薄纱遮挡冰山面容,走在谢尽欢身侧,两人沉默无言,光看扮相就知道是人狠话不多的江湖侠侣,以至于路过闲汉都自发避让了三分。 在如此转悠良久后,谢尽欢转眼望向身侧的黑衣大车,询问道: “咱们就这么一直乱转?” “……” 南宫烨如同哑巴新娘,把帷帽转向了街道另一侧,显然是不想回应。 谢尽欢对此也理解,昨天下午在客栈,他被摁着挠了一顿后,携带的各种奇葩药物,就全被没收了。 暮云红身中阳毒,时不时就犯病,刚才又吃了点药,目前处于‘软妹’状态,肯定不会和他说话。 谢尽欢被大姐姐摁着锤,虽然有点屈辱,但屈辱中终究还是有一捏捏莫名兴奋,为此并未长记性,想想又道: “你至少把解药给我吧?我这模样,万一真遇上妖寇,打起来多没气势。” 南宫烨略微转过帷帽,虽然看不到脸,但意思估摸是——你声音不是很正常吗? 谢尽欢昨天只吃了一点点阴阳怪气散,十来分钟就恢复了,但被灌的‘笑口常开散’,药效可持续一整天,他此时把面巾拉下来,寒泉双眸之下,是露出八颗牙的阳光笑容! (⊙⊙) 配上俊朗面貌,颇有种‘犯我大乾者,我必击而破之’的嚣张感! ?? 南宫烨深深吸气,导致衣襟鼓胀,显然在憋笑。 笑口常开散并无坏处,反而能让人心情舒畅。 而且谢尽欢无法无天,各种逗弄她这岳母大人,不能轻易饶恕。 为此南宫烨只是若有若无‘哼~’了一声,发现声音不对劲,又快步走在了前面。 谢尽欢听到软绵绵的哼声,觉得真有意思,把面巾拉起来,重新恢复冷峻杀手的扮相跟在后面,罗里吧嗦各种废话,试图把冰坨子的小嘴撬开,给他提供情绪价值。 南宫烨能看出自己软绵绵说话此子很受用,为此绝不可能满足此子的古怪癖好,一言不发,自顾自寻找着蛛丝马迹。 在如此拉扯片刻后,两人来到江岸码头,港口停着百余艘大小船只,多是从各大进京临时停靠的商船。 南宫烨仔细打量,尚未发现可疑之处,身边的‘阳光开朗大女婿’,忽然目光微凝,望向了港口僻静处的一艘商船,还微微抬手让她注意隐蔽。 ? 南宫烨并未发现异样,红唇动了动,但不太好说话,就想等此子主动开口。 但等了片刻,谢尽欢并未给出解释,只是无声无息往过摸去。 南宫烨害怕打草惊蛇,只能走在跟前,以极低的声音询问: “那艘船~咳~有问题~?” 娇喉婉转,一点都不做作,只带着股能激发男人保护欲的娇柔。 真好玩!! 谢尽欢听到软萌萝莉音,嘴角直接扯到了耳根,化身为毒液: “不好意思,看岔了。” “?” 你简直是…… 南宫烨发现上当,丹凤美眸顿时涌现杀气! 人家都说女婿半个儿,但面前这死小子,显然是个逆子! 若不管教,往后还不得上天? 但这混小子怪得很,她感觉自己就算骑在头上羞辱,都不会生气,反而会更来劲儿,为此左手摸出小布包,翻找可以惩治此子的小药瓶: 如胶似漆……呸呸呸…… 大妇之威丸?什么鬼东西…… 吃饱撑着丹! 此丹乃强效‘养气丹’,大幅度提升练气速度,消耗战吃下一粒,能延长续航,但一旦停下消耗,气海迅速充盈,药性无处发散,就会不停打嗝,丹医院张老头以身试药,曾嗝了好几天…… 南宫烨拿着药瓶,正犹豫要不要给此子喂一颗,就发现身边谢尽欢又是眉头一皱,看向港口附近的一间仓库。 南宫烨动作微顿,眼神冷若寒霜,本想说话,又怕上当,于是先行观察。 结果可见仓库外停着几辆马车,数道人影从里面搬运货物,从货物形状来看,都是酒坛、木箱等物。 从动作来看,这些人都有些功夫底子,在码头当力夫搬货,确实有些异常。 “这些人可能是冥神教的喽啰~……” 正说话间,她发现身边的少侠,肩膀又开始轻轻抽搐,眼神不由一冷: “你是不是在笑~?” 谢尽欢摇了摇头,正色道: “我没笑你,是中药了,正事要紧” “……” 南宫烨深呼吸几次后,不再搭理这混小子,继续观察起动向…… —— 今天一更,我尽快把下面的小剧情写完,然后补上,一天确实写不完,实在抱歉or2! ------------ 第七十八章 刺驾 日起日落,又到了夜晚。 猎猎夜风吹拂山脊,张观身着道袍,在灌木之中隐匿,望着下方半里开外,悄然巡查山野的两个武人。 李镜肩靠佩剑蹲在身侧,借着月色,翻阅从谢尽欢那里拿来的书籍。 此书李镜本想还给谢尽欢,但可惜那天谢尽欢一醒,就跑出了学宫,继而又杀去了京城,根本没机会。 为防下次见面没东西,被小辈诟病,这本精装书籍,李镜一直带在身上,在此盯梢实在无聊,才拿出来打发时间,时而还评价一句: “看看人家青萍居士这文笔,艳而不俗、媚而不妖,比范黎那老书呆子写的有意思多了……” 张观余光瞥了一眼《阳春艳》,又迅速移开: “李老别乱我道心。” “道心那是年轻人讲究的玩意,咱们一帮老头子,道心如铁,也敌不过岁月似刀……” 李镜聊了两句后,把书籍收进怀里,抬眼望向山谷: “看情况,要动手了?” “恐怕是。” 山谷中修建的皇陵,尚且平静,但外围棚户区内,可见小吏指挥着徭役,从库房搬着酒坛送往谷内空地,役夫都带着镣铐,行走间不时猛嗅酒坛,也不知多久没沾过酒水。 目前看情况,醉骨香应该混杂在酒水之中,矫诏或蛊惑主官,借犒赏名义聚集犯夫,官兵也会得赏赐。 若是讲究点,还会弄点人表演歌舞戏曲,不知不觉让所有人坠入了极乐之境,等到血煞之气出现,钦天监察觉,这里已经快收功了。 李镜扫视山谷中的人群: “主阵之人还没冒头,咱们什么时候下去?” “等到所有人沉沦情欲,开始收集血气的时候,主阵之人自会出现。” “那就还早……” …… 与此同时,距离更远的对面山顶上。 南宫烨身着黑裙,无声无息藏匿在树冠之间,借助手中千里镜,观察山谷内的情况。 因为身段高挑丰润,此时臀儿坐在横生树干之上,裙摆垂下,海碗粗细的树干,完全遮不住那一轮丰腴圆满,从树下看去,就好似树上挂了一黑一白、一扁一圆两个大月亮。 而且三扁不如一圆…… 谢尽欢腰悬黑布包裹的双兵靠在树下,因为等了半天有点无趣,嘴里还叼着根草杆,抬眼望向上方: “你确定咱们不用出手?” 南宫烨此时没吃阴阳怪气散,说话又恢复了高冷空灵的御姐腔调: “蹲守高人就在山对面,不到万不得已,我们不用露头。你在旁观战,学学高人斩妖的经验即可。” 观摩高手生死相搏,确实能迅速积累经验获得感悟,但在树下面有草木遮挡,看的不是很清晰。 谢尽欢想了想,轻手轻脚顺着树干爬上去,坐在了黑衣女侠身边。 此时树冠之上挂着一轮弯月,孤男寡女并肩坐在树枝上,山巅轻风吹动裙摆与树叶,场景还挺唯美。 南宫烨余光略微打量,不动声色往旁边挪了一捏捏。 谢尽欢也没跟着往过凑,想想摘下了一片树叶,凑在唇边: “咻呜呜~……” 声音不大,传出数丈就消散于山风之间。 但曲调幽婉,如泣如诉,好似阁外苦情人,期盼离人驻足、红颜回眸。 “?” 南宫烨见这混小子有空就撩她,还在吹苏柏玉那首最让女子动人的《离恨歌》,不由放下千里镜: “你能不能老实点?我们在盯梢!” 谢尽欢有阿飘当雷达,自然知道分寸,当下暂停曲调: “无聊罢了,暮姑娘会不会这首曲子?” 我就是会,能弹给你听吗? 南宫烨觉得此子就是在乱她道心,面若冰山继续观察,只当身边没人。 “嘟呜呜~~……” 谢尽欢功夫是近几年练的,而骗姑娘的本事,是三岁开始卷的,这曲子吹得是有种真情流露之感。 南宫烨确实喜欢苏柏玉的琴曲,不然也不会化名‘暮云红’,此时听吧,必然进入欣赏、赞许的阶段,再往后就是彼此志同道合、相谈甚欢…… 但不听吧,她又不聋,谢尽欢对着耳朵吹! 在如此僵持良久后,南宫烨忍无可忍,把千里镜递给谢尽欢: “血祭快开始了,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动,我下去蹲守,以便及时驰援。” 谢尽欢有些迟疑: “你行不行?” “有阴阳怪气散,我能勉强出一招。你道行浅薄,帮不上什么忙,就在这里老实待着,解决完妖寇你再过来。若是冒失冲进去,我可不一定能护住你。” 南宫烨说完之后,就服下‘软妹散’后,无声无息朝着山下摸去。 谢尽欢摸不清根底,也没跟着瞎凑热闹,此时拿起千里镜,锁定在黑衣女侠身上,结果发现这千里镜做功相当精巧,略微转动,还能放大。 而后摇曳生姿的黑色大辟谷,瞬间遮蔽全部视野! ?! 谢尽欢担心冰坨子发现,迅速移开视野,继续观摩起山谷动静…… —— 与此同时,槐江。 乌篷船随波而下,杵着龙头拐杖的老者立于船头,手里拿着一块‘时晷’,此物是钦天监计时所用,有转针标注精确刻度。 何亥在后方撑船,抬眼遥望江岸山川: “据京中眼线禀报,谢尽欢这两天都没去县衙,说是一直在王府养伤。 “此子在槐江湾身负重伤,都能爬起来偷跑去寻找妖魔线索;在宫里参加完酒宴,晚上都不忘斩妖;如今只是略伤元气,却休息两三天,在我看来,不正常。” 老者望着转针缓慢移动的时晷,轻叹道: “隗云涯在铁棘岗折戟,神魂未灭却未曾折返,那只能是出了意外。 “隗云涯是鬼使,知道我等所有谋划,就算忠于冥神殿,宁死不吐露半点情报,也架不住诸教百家的奇门手段。 “谢尽欢不露头,那最坏情况是已经到了云陵。 “我等已经拼着暴露风险,不择手段抢时间,把四五天的流程缩为两天。如果再不成事,就只能走下策了。” 何亥摇着船桨,稍显疑惑: “上策是换掉陆无真,由我们的人监察京兆府;中策是设法躲过监查,暗中炼血妖丹;这下策是?” “下策是,儿孙自有儿孙福。” 咔~ 转针抵达亥时。 老者将时晷收入袖中,抬眼望向山脊后若隐若现的灯火余晖,轻叹道: “去吧。成败在此一举,切记速战速决。” 何亥站起身来,看了看云陵山,拱手一礼: “爷爷保重。” 话落,踏水凌波绝尘而去…… —— 京城。 亥时一刻,步云台内依旧灯火通明,数名宫人在廊道中随行。 乾帝身着龙袍,沿着长廊缓步行走,时而望上一眼宫城外的灯火余晖,眼底带着三分失落。 曹佛儿环抱拂尘走在跟前,柔声询问: “圣上后悔了?” 乾帝双手负后,稍作思量,摇头一笑: “养了二十年的狗,都有点感情,更不用说是个人。朕就是知道会后悔,才让李公浦当晚自我了断,免得夜长梦多。” 曹佛儿赞许道:“这就是圣上厉害的地方,有七情六欲,但亦有自知之明,不受情欲所控。” “呵~” 乾帝挺喜欢这话,但没了身边的哈巴狗,也确实有点无聊,大晚上忙完公事,都不知道作何消遣。 乾帝正暗暗琢磨,要不要微服私访,去城里逛逛,结果却见慈眉善目的曹佛儿,忽然站直了身形,上前一步立在身侧,抬眼望向外面宫阁。 乾帝略显疑惑,顺着目光往外看去,却见一只不知哪儿冒出来的黑猫,跃上了宫阁屋脊,迈着小碎步跑向步云台。 踏踏踏…… 速度越来越快,有虎扑豹跃之感。 跟在身后的侍从,起初还有点疑惑,待发现那只黑猫,似乎有一双红瞳,脸色骤变,急急呼唤: “护驾!护驾——!” “喵——!” 黑猫奔行途中发出一声诡异啼鸣,距离尚有两栋建筑,就从下方飞扑而出,直逼围栏,而后整个身体当空爆开: 嘭—— 一瞬之间,步云台前炸出数十丈方圆的黑云。 冲天鬼气伴随百道鬼影,带着凄厉哀嚎,从云雾中扑出,直逼围栏后身着龙袍的人影! “吒——!” 也在此时,围栏上发出一声爆喝,洪亮声音犹如圣殿佛陀! 曹佛儿红袍鼓胀,持佛珠双手合十,周身出现一个由金色咒文组成的透明金钟,将乾帝乃至侍从全数包裹在内。 “啊~——” 百道鬼影带着凄厉惨嚎,撞上金钟瞬间就烟消云散。 而宫城外的钦天监,也闪过一道璀璨白光! 轰隆—— 雷柱横贯长空,刹那覆盖整片楼宇。 诸多侍从只觉电光一闪,原本百鬼哭嚎的鬼雾,就当场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名身着黑白道袍的道人,悬浮于步云台外,衣袍随风而动。 “铛铛铛——!” 示警鸣锣从皇宫各处响起,步云台上却没了半点声音。 乾帝双手负后,神情颇为平淡,但心头却已经涌现雷霆之怒,沉默一瞬,平静吩咐: “陆道长去四方馆庇护太子,赤麟卫、仙官在宫城内外巡查黑猫来源。佛儿,送朕去立政殿探望皇后。” “是。” 曹佛儿微微颔首,走在前面带路,仔细勘察周遭每一片砖瓦,余下侍从则团团护住乾帝。 陆无真仔细勘察周边,未曾发现其他妖邪,便闪身消失在了夜空之中…… …… ------------ 第七十九章 看客 “咚咚锵——咚咚锵——” 僻静山谷内锣鼓喧天,近三千名徭役戴着镣铐,在黄土场地上席地而坐,有官兵挨个分发着酒碗和一把椒盐花生。 数名身着绚丽戏服的戏子,在场地中央表演着江湖驰名曲目《七女戏佛》。 此戏内容大略是七个巫教妖女,蛊惑佛门圣僧,扮演和尚的戏子往地上一坐,七个衣着艳丽的花旦,在周围搔首弄姿、各显神通。 虽然花旦也是男人扮演,但彩妆一画,身段可不比女人差,顾盼之间的姿容,甚至比女人更懂男人。 在皇陵服刑的徭役,大多都是重刑犯,好些十几年没见过女人,此刻有好酒好菜,还能看荤戏,甚至都不用蛊惑,就已经双眸充血、神情激奋。 而在此地看守犯人的几百官兵,显然也不会是什么精兵,当犯人只关十几二十年,而当狱卒,运气不好关一辈子,因为上面给发的肉食,甚至比犯人还激动。 负责监督皇陵修建的帝陵官,待遇自然最好,在场地内的台子上坐着,面前摆着鸡鸭鱼肉,正和身边的官吏交流: “圣上当真仁厚,皇后娘娘过寿,大宴群臣也罢,竟然还记得到这地方……” “事死如事生,王大人在此地监管多年,尽职尽责,本就该犒赏。只可惜京中事务繁忙,我等过来晚了几天……” “不晚不晚。前日文书,说是明后天过来,今天就到了地方,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我敬王大人一杯……” “呵呵……” 随着酒过三巡,整个山谷气氛愈来愈热烈。 三千余名役夫官兵,在酒精与药物刺激下,情绪逐渐趋于狂热,连原本的阵列都出现了混乱。 四十余名人手,持械守着山谷进出口,却没有囚徒乘乱逃遁,反而是满含热切,朝着黄土场地中心聚集。 场地中心处,八名戏子挥舞彩绸,带出一片粉红云雾,随后便有数十名丰润多汁的裸女,抱着酒坛、最刺激人味觉的肉食、钱财,在云雾中勾手,发出银铃般的欢笑: “呵呵呵呵~~……” “来呀~……” …… 三千名余人在欢笑声中趋于癫狂,人踩人连滚带爬往红雾扑去,浑身大汗淋漓,呼吸间喷出淡淡血雾。 场面从天空看去,就好似密密麻麻的蚂蚁,从四面八方朝着中心蚁后汇聚。 如此怪异乱象,没有引起任何人意外,甚至连台上就坐的主官,都带着一脸迷醉笑容,摇摇晃晃汇入了人群,抬手伸向那近在咫尺,却又始终差上半分的丰腴美人。 红雾中心地带,斗篷人影双手掐诀,口中念着玄魅咒语。 一丝丝血气从四方涌来,逐渐往掌心汇聚。 但就在血祭大阵有条不紊进行之时,山谷上方的夜空之上,猝然划过一道青白雷霆: 轰隆—— 空谷惊雷犹如醒神洪钟,震的远在山巅的谢尽欢,都耳朵嗡嗡作响! 陷入癫狂的三千囚徒,则被惊得一哆嗦,眼前幻象消散,思绪也恢复清明,继而就显露出难言惊恐: “妖……妖术!快跑……” “是妖道血祭……” …… 因为关的都是重刑犯,不少囚徒竟认出了这阵仗,面无人色连滚带爬往外逃窜。 数百官兵也惊醒过来,提着刀兵齐齐后退,一场大溃逃,难以逆转的出现在了山谷内。 而山谷外围。 七八名放风的看守,横七竖八倒在地上,全部一剑封喉,死前没发出任何声音。 李镜身着一袭儒衫,洒去剑锋血水,逆流而上穿过混乱人群: “三千多人陷入惊惧,想控制起来,重新让所有人陷入极乐,几乎不可能。主阵之人应该要逃了。” 张观背着黄褐色剑匣走在身侧,望向山谷中心的翻腾红雾: “还没跑,血煞冲天,应该是被激怒了。此人道行颇高,切勿大意。” 踏踏踏…… 一儒一道大步前行,而无数惊慌囚徒,则往四周溃逃,很快山谷中心便只剩下一团煞气冲天的血雾。 八名戏子提着刀兵从其中杀出,张观双手掐雷决,双臂青光萦绕,心中默念咒文,继而两掌拍向地面,碗口粗的八道雷柱,就撕裂黄土地面,瞬间蔓延到八名喽啰脚底。 轰隆—— 雷光一闪之间,八个戏子甚至没发出任何呼声,就直挺挺扑倒在地,身上涌现血气,汇入后方血雾之中。 李镜提着佩剑锦蛟,脚步没有丝毫停顿,沿途还在吐槽: “阁下倒是挺讲究,喽啰不死完都不下场。” 咚、咚…… 话落,血雾之内便传来沉重脚步,听起来犹如蛮牛巨象。 南宫烨已经摸到了山谷外围,此时蹙眉打量,可见血雾之中走出了一道身高不下两米的人影。 人影双臂修长、肩背肌肉高耸,粗壮大腿肌肉虬结,浑身散发着骇人血煞,皮肤呈现出血红色,满头乌红长发随风飘扬。 虽然是半妖之躯,但此人肢体却展现出不俗的人体美感,搭配脸上的黑色修罗面甲,看起来就好似浴血战将。 张观瞧见此景,不由皱眉: “体魄无瑕,必然全用人之精血淬炼,京兆府如何养出这种妖道?” 李镜提剑走在前方,直视血雾之前的人影: “阁下不自报家门?” 高大人影须发飘扬,并未急于动手,而是转眼扫视左右: “谢尽欢没来?” 声音低沉却中气十足,犹如狮虎低吟。 李镜稍显疑惑:“谢小子在京城,阁下专门在这等他?” “有些账要和他算算。你们俩在,他就肯定在。” “哦?” 李镜想到南宫掌门在附近,觉得把谢尽欢带着也不无可能,为防把这来之不易的试炼对手吓跑,他回应道: “杀你,我们这俩老骨头足够,还用不着谢小子出面。” 话落,李镜身体前倾,整个人猝然撞出,沿途佩剑出鞘,带起绚丽流光,远看去犹如破空锦蛟,在山谷内拉出一条璀璨半弧! 张观紧随其后,半途拍打背后黄褐色剑匣,剑匣涌现微光,继而: 呛呛呛—— 七把法剑飞出剑匣,如同天女散花落向血雾周边,瞬间结为‘戮仙阵’。 随着手掐雷决周身气机流转,七把剑同时涌现碗口粗的璀璨电光,犹如雷锁,轰击中心血色人影! 轰隆隆—— 长发随风飘荡的半妖,身体被雷光击中,身形也并未僵直,而是如同蛮牛般拖拽电锁往前暴跃,直冲李镜中门。 但张观是紫徽山副掌门,李镜是丹阳学宫副校长,都是仙武两道的精锐一品,二打一对付个没入超品的妖道,也不至于一碰就碎。 轰隆隆…… 整个山谷变得忽明忽暗,雷声剑鸣响彻整片山野。 山顶上,谢尽欢坐在树冠之间,左手拿着千里镜,右手则拿着肉干边吃边看戏,还评价道: “李老头这剑法花里胡哨……老道士的雷法有点炫酷,以后得找机会跟墨墨学两手……” “妖道体修,实力全在体魄上,起手占不到优势,后续只要李老头不犯蠢,就没有任何翻盘机会,为什么不跑……” “本地的帮派,看来也不过如此……” …… 夜红殇扛着红伞坐在跟前,发现谢尽欢在当键盘侠疯狂吐槽,回应道: “超品之下皆蝼蚁,确实没啥看头,要不姐姐给你看点有意思的?” 谢尽欢收起望远镜,看了下妩媚动人的阿飘,有点迟疑: “不会又要二线一吧?我时间都刷够了。” 夜红殇知道谢尽欢完成了任务,此时也信守诺言不生气了,抬起右手,掌心出现一个圆球,内部光景是: 郡主、墨墨、奶朵,摆出三才阵,跳极乐净土的录像…… 嚯~ 谢尽欢眼前一亮,觉得这画面,可比山谷里三个老东西打架有意思多了,当下凑到跟前仔细查看。 不过如此观摩没多久,放录像的红衣阿飘,就皱了皱眉,举目望向北方。 谢尽欢见此抬起眼帘,略显疑惑: “怎么啦?” “嗯……不太对劲。江对面似乎也有血煞之气。” “有吗?” “有。不过被山谷冲天血煞遮掩,很微弱。” 谢尽欢见此,还以为是逃遁的妖寇在外面烧杀劫掠。 他留在这里只能当键盘侠指点江山,发挥不出什么作用,想想便跃下树冠,按照阿飘指引,朝槐江方向摸去…… ------------ 第八十章 血妖丹 槐江北岸,景州。 滴答~ 滴答~ 残存血珠,顺着‘司炉’旗子滑下,滴落在堆积煤灰的地面之上。 隐于山间的偌大矿场,虽然灯火通明,却又死寂无声,只剩数道身着黑袍的人影,在山坡上注意周边风吹草动。 原本用来堆放铁矿石的场地上,一千二百余具尸体堆积在一起,形成了一座保留肢体的京观,血水从尸体之间蔓延,渗入铺着厚厚灰尘地面。 血煞未散,丝丝缕缕的血气,依旧在往中心蔓延。 何亥身着斗篷在屋脊盘坐,掌心捧着镂空金球。 金球内部悬着一滴血珠,色泽艳红,不掺杂任何杂质,看起来如同一颗血宝石。 虽然漂亮,但这是淬炼一千二百余名壮年男子所得的精华。 人生来有三六九等,但身体没有,无论万人之上的帝王,还是泥垢里的乞儿,都是两手两脚三魂七魄,七情六欲元气精血,生来也不会比别人少几样。 血妖丹重点不在炼化精血,而是焕发祭品欲念,让其在极乐中散尽气血。 因为欲望是人的驱动力源头,可以极大限度刺激身体,催发潜能。 而血妖丹收集的东西,其实是人极强欲望之中,神魂深处催发的一种欲念。 当然,也可以理解为‘激素’。 一个人产生的量,只能让人肢体兴奋起来,而集合几百上千人,足以瞬间让人冲破肉体极限。 而一同炼化的气血精魄,则可以大补元气精血,让人在突破肉体极限后,不至于压榨过猛耗干元气,两者配合,就能达成跨越天堑的效果。 这也是为何妖道超品叫‘肆欲’,用极强的欲望引发无与伦比的驱动力,让体魄飞速成长,而不是吃喝玩乐纵欲。 为了这颗血妖丹,冥神教已经来回奔波数月。 这次几乎是最后机会,若不成,京兆府短时间就没有地方再能下手。 三爷失踪,存在情报泄露可能,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二爷决定将计就计,同时在两个地方动手。 二爷亲自在皇陵主持阵法,若已经暴露被埋伏,那就是诱饵,全力拖住朝廷所有人手。 而何亥则在槐江北岸的景州动手,声势较小,这样即便有仙官持索妖盘抵达,也只能被指引向皇陵。 八方通明塔可以侦测数个方向的妖邪之气,但此地和皇陵、京城呈直线,钦天监侦测到血煞之气,也只是北方,摸不清几个。 其他方向的八方通明阵,因为两地距离很近,没法准确分辨,来了照样得先被皇陵的冲天血煞吸引。 这番谋划可谓万无一失,为此直至即将完工,铁矿周遭都没有任何异样。 何亥炼化血气,余光一直望着南方二十余里开外闪动的雷光,不时叮嘱: “守好!不到半刻钟就能撤走,二爷还在撑着……” 十余名冥神教随从,各持刀兵严防死守,连飞过来一只山雀,都当场打死,以免是侦查之物。 与此同时,槐江北岸。 谢尽欢头戴斗笠,顺着指引在山野中前行,随着距离皇陵越来越远,鬼媳妇神色凝重起来: “这群妖寇有点本事,竟然把大头目丢在山里当炮灰,弄的小的在这里偷偷血祭,差点连姐姐都蒙混了过去。从声势来看快完工了,得快点。” 呼…… 谢尽欢身形当即拔地而起,在树冠上疾驰,沿途询问: “什么道行?” “阵仗比皇陵小得多,不过能主持血祭阵法的人,保底都有一丹之力。” “……” 谢尽欢已经步入三品,这十来天又一直在吃‘龙血丹’,目前实力大概在三点二五品,真遇上三品中期的太叔丹,不嗑药其实也能打死。 不过再强的话,就比较吃操作了。 至于道行暴涨丹,他倒是带了一颗,但再吃必然损伤根基,只能用来封上镇妖陵,不可能用在这地方。 念及此处,谢尽欢压住所有声息,顺着山野悄然摸进,走出不过几里地,就闻到了浓郁血腥味与煤烟。 而乌漆嘛黑的山岭之上,也出现了放风岗哨。 谢尽欢仔细勘察,身形犹如幽魂,借着林野灌木遮挡,绕过岗哨视线,来到铁矿侧面的低洼处,从茅房侧面探头打量。 结果可见一名斗篷人在屋顶盘坐,周遭已经不剩下多少血气,能清晰看到斗篷飘动。 而前方的场地上,散落着酒碗、肉食,一千多具尸体,在场地上叠成了金字塔,露出的面容上,依旧带着纵情欲念的诡异笑容。 谢尽欢虽然杀人如麻,但理智情况下,不砍平民,瞧见这阵仗,觉得这群孙子一个都别想走了。 不过为防被阻截,导致主谋逃遁,他还是望向身边的阿飘,眼神求助。 夜红殇没有身躯,就没法直接出手,但可以魅惑,当下略微搜寻,目光移向茅房附近的杂物堆。 杂物堆中,一只被冲天血煞吓住的打鸣公鸡,缩在窝里瑟瑟发抖,甚至不敢发出呜咽。 夜红殇眨了眨眼睛,当即飘了过去…… …… 呼呼…… 夜风吹拂斗篷,血气迅速往掌心金球凝聚。 何亥极力催动功法,余光望着几十里外忽闪的雷光,正心急如焚之时,忽然听见细微动静: 踏踏踏~ 所有人都心弦紧绷,闻声齐齐转过目光,望向来源。 结果却见一只杂毛大公鸡,脚步轻快跑向人山,发现他们望过去,还转头:“咯咯~”两声。 ? 何亥眉头一皱,看着大公鸡移动,诸多教徒也是握着刀兵,有些莫名其妙。 踏踏踏…… 大公鸡跑的很快,不过几下就爬上了人山顶端,而后张开翅膀、鸡脚来回蹦跶、慢慢转圈儿,跳极乐净土…… 哈?!! 十余名教徒同时歪头。 何亥起初也匪夷所思,但很快就反应过来,有人暗中操控鸡犬,想要飞身而起。 但也在此时! 轰隆—— 座下房舍砖墙炸裂,黑瓦屋顶瞬间拱起! 骇人气浪犹如在房舍中引爆的高爆炸药,瞬间摧毁整栋房舍! 就坐其上的何亥,屁股尚未离开瓦片,整个人就在轰击下冲天而起,连斗篷都随之炸裂。 谢尽欢摸到近前就是一记黄龙卧道,没给对方半分反应机会,天罡锏落下之时,已经左手摸过锏身: 嘶~ 轰隆—— 飞散砖石被强风席卷,瞬间化为一条直击长空的土黄龙卷,最前方是一点寒芒,而所指之处正是何亥胸腹。 何亥猝然被武夫全力倾泻杀招,身在空中明显应变不及,面对几乎必杀一锏,只能双手硬抓! 嚓—— 三十六节天罡锏灌入双手,撕裂手掌皮肤,余势不减依旧撞在胸口。 咚—— 但让谢尽欢难以置信的是,面前这面容有点熟悉的年轻男子,反应、技巧算不得太厉害,体魄却强悍到堪比龙蟒! 天罡锏钻入双手,未曾炸烂手掌,只是锏棱刮掉了皮肉。 而锏稍刺在胸口之上,宛如撞击包裹牛皮的铁块。 气劲在锏稍爆发,将斗篷衣袍炸了个四分五裂,皮肉只出现了个半寸深的血坑,伤口周边皮肤为褐黄色,皮糙肉厚如同野猪皮…… ?! 察觉到似曾相识的手感,谢尽欢猛然想起面前这年轻人,和丹阳杀的那个鬼巫有点神似,且手感都差不多。 察觉情况不对,谢尽欢当即一脚踹向中门,顺势抽锏。 咚—— 蹬腿重击胸腹,结果面前这年轻人力气也堪称匪夷所思,双手攥着天罡锏,硬是没能抽动分毫。 两个人都冲至半空,这一下没抽回,就连在一起砸向地面。 何亥在限制兵器同时,也已经一脚踢向谢尽欢头颅,半途却剑光一闪! 呛啷—— 谢尽欢尚未落地,就弃掉天罡锏,反手拔剑在飞腿之上拉出一条血口,身形随之落地! 扑通! 何亥摔在煤灰之中,整个人又瞬间弹起,手腕轻翻将天罡锏持在右手,眼神先是惊怒,而后又迅速扫视左右。 “什么人?!” 十余名教众发现有人突袭,此时也反应过来,从四面八方跃下,落在了尸横遍野的场地之中。 踏踏踏…… 谢尽欢左手持剑斜指地面,观察不远处年轻人,发现胸口皮肉又恢复正常,伤口逐渐愈合,眼神颇为疑惑: “你是人是妖?” 妖道只能算半妖,哪怕练到最后,也是人体结构强化变异。 而真妖则是蛇精、章鱼娘等,本体就是鸟兽,虽说可以化形,但所需道行极高。 面前这年轻人,身体像是天生皮糙肉厚的真妖,但道行又不怎么高,超出了他的认知。 踏踏踏…… 十余人很快围住了场中的斗笠游侠。 何亥并未回应,甚至眼睛没放在谢尽欢身上,只是急急左右搜寻。 谢尽欢见此把剑换到右手,继而左手轻翻,从袖子里取出一个金球: “你在找这个?” “你?!” 何亥显然不明白谢尽欢的抢劫水平有多高,瞧见血妖丹落入其手中,眼神暴怒往前跨出半步,但马上又迅速抬手制止随从: “我知道你是谢尽欢,把东西给我,我让你离开去报信,能不能追上我等,看你们本事!” 谢尽欢随手抛着金球,途中还故意不小心滑了一下,吓得何亥一哆嗦,不过好在捞了回来: “这就是你们忙活这么久,搞的血妖丹?” 何亥眼神冰冷,却也暗含焦急: “是又如何?人已经杀完了,你还被我等围住。你把东西放下,我让所有人让开,给你一条生路。若毁掉此物,我必然把你碎尸万段!” 谢尽欢看向旁边堆积如山的尸体: “你们都把恶事做尽了,我毁掉此物,这些人不是白死了?这人可都是你们杀的,我为了给他们报仇,事急从权,也是无奈之举。” ? 何亥眉头一皱,觉得情况有点不对: “这是血妖丹,妖道冲击超品方能服用。” 谢尽欢听着鬼媳妇分析药性,认真讲解: “此丹激发潜能、大补精气,纯青壮男子精心炼制,不用担心肢体、心性被兽性影响,从药理上来讲,步入三境的男修士都能吃。 “因为只有第一次有用,才被妖道拿来破境。我又不准备冲击妖道超品,完全可以拿来当‘功力暴涨丹’用。” 何亥自己都不清楚这些门道,冷声回应: “胡说八道,你吃了当场爆体,损人不利己。而且你是正道中人,若是吃人,与我等妖道有何区别?” 谢尽欢抛着金球,眼神平淡: “我不吃,今天死这儿不说,你们还得逍遥法外;吃了虽然愧疚终身,但终究为这些无辜之人报了血仇。说起来,你们可是把我害苦了。” 何亥越听越不对劲,怒目道: “你把东西放下,尚有一线生机,用了此物,你说再多也是必死无疑,损人不利己……” “唉~这些话是事后是说给朝廷听的,不是说给你们听的。 “既然你说必死无疑,那我就算和这些人一起葬身此地,也不能为了求取一线生机,把此物留给你们这帮妖寇。” 谢尽欢说话之间,左手微动,驾驭掌心气机,牵引金球内的红色血珠。 呼~ 霎时之间,血宝石涌现出浓郁红雾,从镂空金球喷涌而出,缠绕手臂往身体蔓延,胳膊血管随之鼓涌! ------------ 第八十一章 二品 “你——!” 何亥目呲欲裂,虽然是第一次见谢尽欢,但此刻绝不相信面前这黑吃黑的疯批,能是那个人人称颂的正道侠士! 眼见谢尽欢真敢用活人炼制的血妖丹,何亥当即暴怒上前,十余名教徒也是四方合围! 而谢尽欢在浩瀚血气侵入体魄瞬间,瞳孔便猝然放大,脑子里似乎有个阀门被激发,化为一股洪流,自神经传导至全身各处。 心率骤然加速到数百,气机流转速度,也瞬间催发到极致。 噗通噗通噗通—— 心跳声连成一片,致使脸颊都转为涨红。 这种忽如其来的强行催发体魄,足以让任何修士当场猝死乃至爆体。 但血妖丹同时炼化的气血精华,就是来弥补体魄超高负荷运转引发的亏空。 此时谢尽欢手握金球,就好似拿着无穷无尽的资源库,身体不计代价的加强、稳固内外,每一丝肌肉都在血气支撑下变得更坚韧,完全不用担心耗尽元气折损寿数。 面对袭来的十余名妖寇,谢尽欢右手持剑飞退,身形刹那化为拖拽血雾的残影,剑光犹如飞梭,从后方几人脖颈横扫而过! 飒飒—— 四名妖寇尚未反应过来,已经身首异处! 何亥以为谢尽欢想吃干抹净逃遁,把体魄催发到极致,原地暴跳一锏砸向谢尽欢后背,结果: 轰—— 谢尽欢尚未折身,周遭已经爆出无形罡风庇护脊背! 何亥一锏抽下,天罡锏却如同砸入瀑布激流,冲击之下重锏未曾脱手,却难以抑制的被带偏,继而一道剑光就从身前斩来。 飒—— 叮叮叮叮…… 何亥单锏连击,试图轰杀此子夺回血妖丹。 但谢尽欢是正儿八经的武夫,专攻杀人技,剑剑直取咽喉双目,三五剑把何亥逼退数步不说,气势也在节节攀升,手中剑肉眼可见的越来越快,蕴含力道也在逐步加强! 谢尽欢虽然渴望提升境界,但后面还有颗即将到手的‘生龙活虎丸’,为此极力压着气海,防止光冲境界变成绣花枕头,让无穷无尽的气血精华,尽力去淬炼肌肉、骨骼,夯实根基。 但即便如此,成长也是肉眼可见! 何亥与众人合围,起初还逼着谢尽欢闪转腾挪。 随着仅剩七八名卒子,倒在了奔雷剑光之下,何亥招架便逐渐吃力,数道剑光穿过空隙,直刺胸腹咽喉,带出飞溅血珠。 飒飒飒—— 谢尽欢左手抓住金球,身体被血雾直接包裹,毛孔贪婪吞噬着所有血气。 而右手剑光如龙蛇吐息,不过刹那之间,已经把何亥削的衣袍尽碎。 但何亥确实异于常人,明明经验、技法逊色于他,肢体却坚韧到令人发指的地步,每一剑下去,皮肤就转为黄褐色,伤口不到指肚深,第二剑下去已经开始愈合。 两人如此缠斗,看似险象环生血水飞溅。 但何亥乱挥重锏,根本打不到谢尽欢。 谢尽欢剑剑必中,却破不了这怪胎的防,两人硬生生陷入了僵持! 夜红殇飘在旁边观战,仔细研究后分析道: “此人似乎是人妖混血,看着像人,但皮骨构造像是‘牙豚’。攻击额头,不出意外骨头很薄。” 飒—— 谢尽欢听到分析,手中剑已经绕过天罡锏,直击对人来说比较坚固的额头。 嘭~ 三尺剑刺在额头之上,依旧没能刺穿皮肉,但皮下骨骼,却发出‘咔~’的一声裂响。 何亥整个人都是一个踉跄,眼底涌现惊骇,往后飞退数步,而后便丢掉不会用的天罡锏,赤手空拳往前一头撞来: “喝——!” 轰隆—— 谢尽欢本欲追击,结果发现何亥背后爆出一团黑雾,大步蹬踏单臂挡在额头,整个人如同势不可挡的蛮牛,速度还快若奔雷。 他见状收剑聚气,以黑龙撞柱之势对冲,在矿场中带出一条裹挟黑色沙尘的龙卷,剑光直接刺在了遮挡额头的左臂之上! 轰隆—— 何亥左臂皮肉当即被贯穿,剑气爆发,却未能震断臂骨,反倒是难以言喻的冲击,撞弯了正伦剑,身形随之砸在谢尽欢胸腹。 嘭! 谢尽欢怕金球被撞掉,单手负后以磐龙横岗硬抗。 结果爆响声中,麻袍四分五裂,冰鳞甲未曾凹陷,整个人却如炮弹横飞出去,砸在了后方棚屋之内。 哗啦啦—— 何亥丢掉兵器如同妖兽般横冲直撞,反而战斗力暴涨,在撞飞谢尽欢后,又是大步如雷狂袭,双手交叉顶在额头之前,冲着谢尽欢再度撞去。 轰轰轰—— 矿场建筑群霎时砖石飞溅,远看去犹如一头蛮牛在其中肆虐。 谢尽欢左右腾挪,前后上百剑刺在何亥身上,但打不着额头命门,基本上就是刮痧,感觉就是在对付一头皮糙肉厚的野猪王! 在如此持续片刻后,谢尽欢察觉这样打毫无意义,正伦剑眨眼归鞘: 呛啷—— 整个人随之当空飞过,落在了场中。 手中金球内的血气,已经全部汇入身体,只是尚未完全消化。 谢尽欢丢掉金球,赤手空拳站在矿场之中,浑身肌肉血管涌动,气机甚至吹动了周边沙尘。 眼见何亥完全上头,半点没有退走的意思,谢尽欢扭了扭脖子,继而对冲而去。 踏踏踏—— 两人大步如雷迅速拉近! 何亥眼见血妖丹被吃干抹净,已经愤恨狂怒充散心神,双手护住额头,发出一声爆喝迎头撞去: “喝——!” 谢尽欢则是浑身气机流转,大步前踏,就是一记‘黑熊硬靠山’,同时以磐龙横岗支撑身躯。 嘭—— 地动山摇! 两者对撞,骇人冲击将周遭煤灰瞬间掀翻数丈,露出了原本的黄土地面! 何亥这是头一次没撞飞对手,整个人在铁山靠下,被撞的往后踉跄几步。 谢尽欢以臂膀硬靠,整个人亦是往后滑出去三丈有余,胳膊皮肉都被撞烂,却面不改色大步上前: “来,继续!” “喝——!” 何亥属于妖道,盛怒之下彻底陷入疯狂,就没有退避的说法,双臂摆荡往前狂奔,而后再度一记硬撞。 嘭—— 嘭—— 嘭—— 死寂矿场之中,出现一道道环形涟漪。 沙尘如浪往外推移,闷响声犹如闷雷接连响起。 谢尽欢皮肉肯定没这怪胎坚韧,但‘磐龙横岗’就是硬碰硬的功夫,虽然臂膀皮开肉绽,但内里并未受到多大影响。 至于力竭,血妖丹补的就是精元气血,在浩海血气加持下,他就算气海耗尽,光靠蛮力都能再撞半小时。 嘭—— 嘭—— 肢体撞击的闷响不停持续。 两人在场地之中硬生生对撞了四十多下。 谢尽欢虽然双肩负伤,但体魄也在无数次承伤、自愈中逐步夯实。 在察觉何亥光靠蛮力冲撞,逐渐力竭,猪突猛进速度减缓,谢尽欢再度正面对冲,临身之时身形下压,自下往上,来了一记暴力之极的冲天肘。 何亥双臂护住额头前顶,结果措不及防的重肘,直接砸在面门之上。 咚—— 肘过如刀,重击之下鼻梁折断,整个人当即离地而起,身形空翻,顺着惯性摔向了谢尽欢另一头。 而谢尽欢一击过后,整个人顺势弹起,凌空旋身一记鞭腿,抽向何亥额头! 啪—— 鞭腿在空中直接抽烂裤腿! 何亥腾空身形后旋,面门遭受重击头晕眼花,尚未来得及反应,势大力沉的小腿,就抽在了额头之上。 只听‘咔——’的一声脆响,额头几乎瞬间凹陷! 整个人随之砸在地面,在黄土地上犁出一条长槽,才堪堪止住身形。 谢尽欢鞭腿落地,便往前大步飞驰,半途踢起天罡锏斜指身后,拉近之势脚步滑开,握身若崩弓,发出一声雷霆爆喝: “死——” 轰隆—— 天罡锏全力前劈,带动周遭飞散沙尘! 何亥额头凹陷堪堪爬起,足以撼山的重锏,已经来到了头顶之上。 被极怒充斥的双眼,也在此刻闪过一丝清明,余光移向了云陵山方向依旧在闪耀的雷光…… 嘭—— 重锏落在颅顶,炸开一团血雾! 何亥肢体确实强横非人,即便如此,上半身都没被打碎,只是下陷尺余,而后带着喷涌血水,往后倒去。 扑通—— 肢体摔入沙尘,矿场随之安静,只剩沙尘散落的‘沙沙’声与粗重喘息: “呼……呼……” 谢尽欢穿着无袖软甲和破洞裤,持锏立在原地,等待片刻不见只剩半个头的怪物有动静,才收手站直,抹了把脸上汗水: “这孙子比太叔丹厉害,皮糙肉厚的令人发指。” 夜红殇扛着红伞,在跟前探查尸体,略显疑惑: “此人应该是冥神教很重要的人物,似乎在胎儿时期,就用某种邪术,把人妖混在了一起。肢体有妖兽的坚韧,但骨皮肉看起来和人一模一样,也不会显露半妖之躯,不动手很难看出异常。” “会不会是人和妖生的种?” “人和鸟兽没法生孩子,就算化形,也顶多行房。当然,不化形也可以行房。” “?” 谢尽欢觉得鬼媳妇有点皮,把天罡收起来,略微审视体魄,结果发现屠戮千余人炼制的血妖丹,确实霸道。 他本来气海如雾,但此时有液化迹象,因为‘神气境’前中后期,并不需要跨越瓶颈,这大概就是二品武夫的气象。 而等到气海凝结如玉液,不再有游离气机,就是一品巅峰,仙凡分水岭,再往上就是以武入道求长生了。 在审视一瞬后,谢尽欢又转头看向场地中堆积如山的尸体。 虽然官营矿场内,大部分都是犯事儿的罪徒,但显然也罪不至死,更不用说被当成人牲饲育妖魔。 谢尽欢想了想,对着尸山拱手抱拳: “诸位的血仇,谢某记下了,都受冥神教所害,我有生之年,必将这帮孙子赶尽杀绝,为诸位报仇雪恨。” “你还挺讲究。” “终究受了益,若是心安理得扭头就走,那不真成妖道了。” “也对。” 夜红殇扛着红伞,抬眼望向还在闪耀雷光的云陵山: “那边不对劲,不应该打这么久,京城估计又出篓子了。” 谢尽欢见状本想立即过去,但杀人得诛心! 那个冥神教头目要是没死,他肯定得让对方知道他刚才干了啥。 为此谢尽欢先捡起了空空如也的金球,又何亥腰间上摸了摸,找出了钱袋、玉牌等随身器物,才朝云陵山飞驰而去…… —— (下面字后加的,不算点币) 还了两更,求月票or2! 多谢【独孤七夜】大佬的盟主打赏! 多谢【thir_teen】【JonathanJstr】【山田凉即是真理】【故渊_笼中鸟】【静静的等静静的看】【超奥利哈刚神】【书友20210406212832464】【青玄xzz】大佬的万赏or2! 多谢各位大佬的月票、推荐票、打赏支持or2! ------------ 第八十二章 这不我家黄毛吗? 山谷雷光闪耀,剑气与沙石如同黄白龙蟒在皇陵内肆虐,两刻钟下来已经摧毁部分完工建筑。 李镜浑身衣袍破烂,身上带着数条血痕,花白头发也披散开来,佩剑锦蛟长时间出招,已经炽热如烙铁。 张观作为仙道中人,优势是咒法威力大、距离远、神通多,但缺陷是气机远不如纯粹武夫绵长。气海见底,攻伐速度明显减缓,没有必中把握,不敢再轻易出手,非致命情况,也不敢用万里神行咒闪烁腾挪。 而身高两米的壮硕人影,肢体伤势一直在修复,直至此时依旧是满头乌红长发飘扬,皮肤赤红滚烫,与最初区别,只是周遭血气消耗殆尽,身上开始蒸腾淡淡血雾,整个人犹如被点燃的烈火。 李镜打了半天,也发现这妖道不太对劲,似乎一直在拉扯拖延,并未拼命,但也没遁走。 眼见张观已经快要失去战力,李镜沉声询问: “钦天监仙官没发觉此地异样?” “不清楚。” …… 而拖拽红雾的庞大身形,在搏杀之际,余光其实也一直在瞄向北方。 在矿场未曾事成之前,他只要收敛冲天血煞,周遭高人当即就能发现矿场异样。 为此他必须血战到底,直至何亥拿到血妖丹,派人发出讯号,方能收手遁走。 按照时间推算,此时距离成丹已经过去了半刻钟,冲天烟火应该早已从槐江上空亮起。 但山外寂寂无声,既没有驰援而来的一品仙官,也没有本该发出的讯号。 仙官没来,是因为三十六名仙官,大部分都在蓝河、镇安两县巡查,血煞之气出现之时,乾帝又正好在皇宫遇刺,根本没法迅速反应过来并派人驰援。 而撤退讯号没来,只能是血祭出了岔子,被打断或有人捣乱,延后了成丹时间…… 念及此处,拖拽红雾的半妖动作骤然变快,试图迅速斩杀两名强敌,前去查看情况。 但李镜和张观,是丹州两大势力的二把手,掌门之下的双花红棍,可能短时间打不死这只半妖,但韧性极强,转为拉扯守势,还真不是那么容易被打死。 轰轰轰…… 谷内动静骤然加剧。 南宫烨潜伏到了百丈开外,眼见情况反常,心头也逐渐凝重。 毕竟交手时间越长,出现失误的可能性就越大,而无论什么境界的高人相搏,被打死打残,都只需要一次失误。 场内两人若是折损,她根本承受不起损失,但对付那只凶悍半妖,她必须全力出手才能斩杀。 以她当前的情况,催发全身气脉全力出手,当场就会暴毙;服用阴阳怪气散,或许不会死,但实力会掉半品,风险同样巨大。 为此不到绝境,她不能出手。 而就在四人都不想再战,但又不得不血战到底之时,山谷北侧终于迎来了变数。 轰隆—— 强劲破风声由远及近,犹如一头龙蟒撞碎山野密林,朝着山谷急速逼近。 李镜张观发现来人方向不对,当即侧目,以防被其他妖寇突袭。 悍勇半妖以为何亥不听叮嘱跑来救援,也转过了面具下的猩红双瞳 南宫烨则是迅速起身,准备拦截可能出现的其他妖寇。 轰隆隆—— 声音迅速拉近,四人瞩目不过一瞬,山脊之上就爆出漫天沙尘碎叶。 嘭! 继而一道迅若奔雷的人影,就从山脊上冲天而起,又当空而坠,砸在了山谷边缘的一块石壁上方! 咚—— 人影单手撑地卸掉强横惯性,继而不紧不慢站直,寒泉冷月般的双眸,居高临下扫视交手三人,气态犹如山巅巨擘,望着脚下三只蝼蚁。 ?! 好强者的出场方式和站姿! 碰上一品修士搏杀,势子敢扎这么硬,应该不会是啥小角色! 交手三人动作一顿,不约而同拉开距离往过查看,判断来人敌友。 南宫烨也是惊了下,但仔细打量‘无袖紧身衣、破洞裤’…… 这不她家黄毛吗? “你这死小子!” 南宫烨瞧见谢尽欢在这种场合虚张声势吓唬人,不由柳眉倒竖,恨不得当场冲上去电个外焦里嫩,但仔细一看,又不太对劲——谢尽欢浑身汗气蒸腾、衣袍破烂、双臂伤痕累累、气势却比刚才强一大截…… 这明显是刚经历过惨烈搏杀,实力突飞猛进了一截…… 南宫烨满心疑惑,转头看了下山顶,暗道: 不是让他等着吗? 他做什么去了? 张观没见过谢尽欢,此时有点迷茫。 李鏡则是持剑斜指地面,眼神古怪: “吓老夫一跳,我还道是魏无异来了。” 血气蒸腾的半妖,浑身则涌现无边杀念,怒目望向石崖上的人影: “谢尽欢?” 谢尽欢到现在还心跳如雷,不过已经减缓了许多,此时腰背挺拔立在石崖之上,并未言语,只是左手往前丢出。 呼~ 金光闪闪的镂空圆球,乃至白玉佩,在山谷上划过一道弧线,砸在了三人交手的黄土场地之中。 叮叮叮~ 圆球玉佩弹了几下,滚到了血色人影近前。 偌大山谷,也在此刻寂静下来。 正道三人小队,认出金球是承载血气的法器。 此物能出现在谢尽欢手上,那肯定是冥神教‘声东击西’,交手同时在其他地方偷偷炼制血妖丹,结果被谢尽欢发觉,单枪匹马跑去给端了! 怪不得这半妖一直在缠斗…… 李镜张观恍然大悟,望着谢尽欢的眼神,流露出‘后生可畏’的唏嘘感! 南宫烨眼底也罕见露出了一丝惊疑。 而血发飘舞的人影,目光则集中在那块刻着‘牙豚’的玉佩之上。 黑色面具遮挡看不到表情,但凝滞一瞬后,让人心悸的骇人杀气,就从其身上浮现,健硕身形肌肉涌动,声音近乎沙哑: “谢尽欢!” 语气宛若索命阎罗低呼其名。 谢尽欢立在石崖之上,本来只是想告诉这妖寇——喽啰被杀,你们的谋划已经失败了。 这样能乱妖寇阵脚,或者彻底激怒让其失智,从而给两个老头子斩杀机会。 但很快发现,这‘诛心’似乎诛过头了! 妖道体修路数如妖兽,靠狂热、嗜血、杀性刺激体魄提升战力,虽然容易上头失控,但杀念越重,攻击性必然越强。 而世间最强烈的杀念,莫过于一个迟暮老人中年丧子,老来孙儿暴毙,而仇人正在眼前! 在低声出一句话后,血发飞舞的高大人影,周身直接炸出血雾! 嘭— 皮肤乃至满头长发,瞬间转为赤红,双手骨骼畸变,形同妖兽利爪,继而: 轰隆—— 原地出现一个巨大圆坑,众人只见一条血箭,激射向石崖,沿途带起刮面强风! “操!” 谢尽欢确实没想到嘲讽效果如此拔群,当即全速狂奔,往侧面拉扯。 轰隆—— 几乎下一瞬,落脚石崖便被撞出一个巨型豁口,血色残影直角转向,再度追击,气态近乎疯魔! 李锦打了半天,都没打乱半妖章法,结果谢尽欢随便丢个物件,直接把这妖寇丢出三阶段,眼神也是匪夷所思,从侧面穿插截击,疑惑道: “谢小子,你杀了他全家不成?” “看情况恐怕差不多了!” “快杀快杀……” …… 虽然妖寇以燃烧生命为代价,气势骤然高涨,给两个老头子带来了如山压力,但这并非坏处。 妖寇被激怒到这一步,已经彻底狂化,变为了完全失智的疯狗,前面放一座刀山都会硬往上撞。 只要不被瞬秒,那这种疯狗,不出片刻就能把自己耗死,不战而胜。 但被完全狂化的一品妖寇追击,想要做到不被瞬秒,也确实不容易。 谢尽欢知道自己不是主力,只是往侧面全速拉扯,给两个老头子斩杀机会。 结果刚冲出不过十余丈,骇人血煞就直接压到了附近,犹如背后出现了一张即将吞噬一切的深渊巨口! 轰隆—— 谢尽欢飞驰途中施以黑龙撞柱,霎时突进十余丈拉开距离。 而李镜也已经来到身侧,三尺青锋裹挟璀璨剑光,正中人影腰腹,瞬间把半妖撞向侧面山石,砸出一个丈余方圆的凹坑。 飒飒飒—— 张观紧随其后,七把法剑拖拽雷光破空而出,钉在凹坑周边结剑阵,继而: 轰隆隆—— 碗口粗的雷柱,在李镜跃出之时,便如同电锁击中半妖,以至于血色人影瞬间僵直,但又拖拽电锁往外步步前踏,发出恶兽般的呼嚎: “吼——!” 声音震耳欲聋! 谢尽欢身形落地,发现血色半妖被困住,当即全力爆发,天罡锏高抬,浑身肌肉崩到极限,继而: “给我死!” 轰隆—— 天罡重锏化为飞旋利刃,裹挟劲风在黄土地面上撕出一条长槽,砸入闪耀雷光的坑洞。 轰隆—— 后方山壁震颤,滚下碎石! 但坑中半妖并未当场粉碎,而是单手抓住了飞旋重锏,整个人被砸的往山壁之中深陷数尺,继而又挣扎往前。 但迎面而来的就是李镜的骇人剑气! 轰轰轰…… 谢尽欢也不敢往雷池里冲,见状找来锄头锤子,用‘丢龙老母’远距离痛打落水狗。 后方的南宫烨,已经忍不下去了,知道张观锁不住这彻底疯狂的妖寇,只要让其挣脱,两个老头子能拉扯,谢尽欢却可能被生吞活剥。 但她只要出手,谢尽欢可能认出岳母大人的身份,略微斟酌,干脆闪身至背后,一把抓住谢尽欢胳膊: “他想杀你,你先藏起来,别继续激发其杀性。” 呼啦! 软妹音很甜,但南宫烨动作可不软妹,抓着手腕就是全速飞驰,把谢尽欢拽的当空打横。 顷刻之间,两人就冲到了山谷另一头,谢尽欢被丢进了一间修好的墓室,南宫烨单掌拍向断龙石。 轰隆—— 断龙石横移,瞬间封住出入口,光线也瞬间消失,陷入无光死地。 眨眼跑出去几里地,墓室隔音又极好,连远方的轰鸣声,都变成了沉闷嗡鸣。 轰隆隆…… “嘿?” 谢尽欢正热血沸腾,忽然被强制冷静,不由微微摊手,暗道: 什么意思? 辅助开传送传走队友抢人头是吧? …… 南宫烨把谢尽欢丢去墓室后,就往山谷另一侧飞驰,半途整个人离地腾空而起,双手上抬,黑裙纱帽无风自动,继而: 擦擦擦擦—— 插在山壁上的七把法剑,当即脱离山壁,如同飞梭回到了南宫烨头顶。 血色人影脱困,当即往谢尽欢消失方向大步狂袭,但冲出不过十丈,一股强横威压就当空袭来! 嗡—— 七把法剑剧烈震颤,闪耀青白雷光,随着双手前推,刺耳剑鸣便拖拽雷霆激射而出! 当空看去,犹如七条雷龙撕裂黄土大地,撞向前方血色人影。 轰隆—— 血色人影眼神被嗜血狂热所充斥,根本就没有躲避,而是双臂上抬往前猛冲。 但只是第一条雷龙临身,双臂便皮开肉绽,整个人随之僵直。 轰轰轰轰…… 剑光如同机炮,扫射在血色人影身躯之上。 张观李镜处于侧面,可见血色人影如同被撞城锤连续轰击,第二道雷龙临身,已经被砸入山壁破洞。 后续雷龙直接淹没身形,掀起滔天碎石与血雾,连同整个山壁,都出现了蛛网般的裂口。 咔咔咔—— 待到轰鸣与裂纹停下,山壁之上已经出现了一个深达数丈的巨型凹坑。 而激射进去的七把法剑,闪耀出璀璨雷光,瞬间把豁口化为雷池。 刺啦啦—— 电噪声犹如万鸟齐鸣。 刚才还杀气腾腾的半妖,在如此攻势下,几乎瞬间没了动静。 李镜紧绷心弦观望,确定妖寇浑身血气被打散,千疮百孔没了动静后,才如释重负松了口气,想想评价道: “这才叫‘戮仙阵’,你刚才那是什么破玩意,一点威力没有。” 张观又不是掌门,道行也差点,肯定打不出这诛仙之威,正想说话,却发现南宫烨落在了地面,身形略微摇晃,连忙询问: “掌门没事吧?” 南宫烨吃了软妹散! 但此刻也没时间注意形象,咬牙尽力粗着嗓子,回应道: “谢尽欢不知道我在当护道人,你们当我不在,别说漏嘴。他似乎受伤了,我去看看。” 话落往山谷中心飞驰而去。 嗖—— 张观满眼茫然,显然是怀疑这说话软绵绵的姑娘,是不是自家霸气侧漏的大掌门。 李镜也是有点莫名其妙: “护道人……谢小子受伤了吗?” “掌门道行高,她说受伤了,那肯定就受伤了。” “哦……” 李镜又不瞎,光听声音,就知道南宫烨更像是有问题。 但男女跑去疗伤,他自然不好跟着看热闹,提剑来到了山壁之前。 哗啦啦~~ 豁口之内不时掉落碎石,胸腹千疮百孔的高大人影,背靠山石躺在深处,伤口犹在愈合,但已经十分缓慢。 黑色修罗面甲碎裂大半,露出了一张脸庞,容貌看起来正值壮年,但那双眼睛却暮气沉沉,犹如风烛残年的老叟。 因为相貌差别巨大,张观没认出这是什么人,此时驾驭雷阵锁住人影,以免其死灰复燃,冷声询问: “你是何身份?为何在京兆府修行妖道残害百姓?” “呼……” 人影粗重喘息,望着站在入口的两人,沉默一瞬后,沙哑道: “让圣上过来,我有些话,要和他讲讲。” …… ------------ 第八十三章 人之将死 京城,立政殿。 何皇后满心担忧,但还是拿着毯子,披在了乾帝身上,劝道: “陛下,你坐着歇会儿吧,事情让钦天监处理就行了。” 曹佛儿如同门神,站在殿门处。 乾帝身着龙袍,在殿内来回踱步,眉宇间满是震怒,却未曾言语,只是在暗暗思考着方才遇刺之事。 忽如其来的黑猫,很难杀死他这大乾帝王,但蛊惑鸟兽刺驾的行为,不可饶恕! 但他想不明白,是谁在刺驾。 膝下只有一个太子,不存在夺嫡之争。 诸王皆不掌兵,刺驾成功,太子尚在就没有任何意义。 难不成是北周…… 还是李公浦怨气冲天,化身黑猫报复朕…… 看来李家得彻底斩草除根…… …… 正如此思量间,殿外忽然传来动静。 呼~ 曹佛儿瞧见来人一袭道袍,暗道不妙,不过还是笑眯眯道: “监正为何忽然来了立政殿?” 乾帝听见话语,也是脸色骤变,快步走到门口: “陆道长,景桓他……” 陆无真站在殿外,拱手一礼: “太子无碍,已经去了钦天监,六名仙官在旁护卫。微臣此行过来,是何国丈想请圣上过去一叙。” 皇后娘娘闻言,站起身来,欲言又止。 乾帝察觉到了不对劲,回头看了看,让结发之妻回去歇着,走到殿外低声道: “国丈出事儿了?” 陆无真神色凝重,看了眼立政殿,抬手示意。 乾帝气态向来维持的很好,但此刻脸色却有点恍惚,稍加沉默,转头道: “佛儿,好好保护皇后,切勿再被惊扰。” “是。” —— 云陵县,皇陵。 驰援而来的仙官,部分去了景州境内的矿场,余者则站在石壁豁口,沉默不言。 张观和李镜,靠坐在石头上,让相熟高人帮忙处理伤势,眼神颇为复杂。 如此等待良久后,天空传来动静。 抬眼望去,道袍招展的陆无真踏空而来,身侧是身着龙袍的乾帝。 “圣上!” 诸多仙官拱手一礼,让开了道路,后方千疮百孔的人影,也映入了眼帘。 乾帝落在石崖之前,眼底先是露出茫然。 但瞧见那双和皇后年轻时有几分神似的眼睛后,乾帝还是微微一震,往前走了两步,却被仙官拦了下来。 国丈何岫靠在山壁下,已经气若游丝,瞧见一袭龙袍,沙哑道: “老朽罪该万死,实在愧对圣上多年礼敬。今日请圣上过来,只是想告知圣上些事情,让他们退下吧,监正大人在侧即可。” 乾帝单手负后,握拳左手攥的指节发白,但神色硬压着没有太多变化,轻轻摆手: “都退下。” 诸多仙官,当即离开了石壁。 乾帝等旁人离开,才缓步来到豁口之中,眼底全是怒不可遏、恨其不争,就如同儿女望着老来犯糊涂的父母: “国丈,朕何曾愧对过你半分?你岂能如此……” “圣上。” 何岫靠在石壁上,望着身前两人,气若游丝道: “老朽自知万死难恕,今日不是脱罪,只是告知圣上和监正,一些朝廷不知道的事。 “建安八年,二皇子暗中得司空天渊助力,集结三百余名奇人异士伏杀太子,条件是事后以从龙之功,让巫教重归中原。 “冥神教在南方有暗桩,提前截获情报,而后叶世荣找到了我,问我需不需要助力。 “当时二皇子已经发动政变,派人屠戮十王府所有皇子及其亲眷。 “我带着皇后、儿孙避祸,逃出了京城,又被二皇子麾下人马追杀,困于杨林寺。 “我当时已经没得选,接受了冥神教的助力,随后带着皇后和两个嫡孙突围,冥神教人手不多,其他儿子闺女孙儿三十余口人,全被屠戮一空。 “为了复仇,我借助冥神教之力,帮圣上招募了十余死士,冥神教暗中协助,让圣上潜入了皇城,杀掉了二皇子……” “不可能!” 乾帝未曾听完,已经双目血红: “朕岂会是借妖道之力夺得帝位?!” 陆无真则眉头紧锁,询问道: “你从隐仙派求取而来的仙丹,是‘人元丹’?” “……” 乾帝听到这话,怒目而视,想得到否定答案。 但何岫却继续道: “圣上在政变中受了重伤,已经无药可救。老夫也起了贪欲,不想好不容易得来的皇位,落在了丹王头上,就向冥神教寻求助力。 “冥神教送来了人元丹,为防被御医查出,还改了方子遮掩,这一吃就是二十年。 “为了给圣上续命,我只能依照冥神教的意思,借助权势,在大乾各地秘密安插人手,制取丹药……” “够了!” 乾帝眼神暴怒打断话语。 何岫长叹一声,露出一抹苦笑: “老朽二十年间,残害之人不下数万,圣上不知情,罪不在圣上。 “但圣上确实是借冥神教助力夺得大统,此事传出,圣上必然离心离德,大乾会陷入内乱。 “陆道长监察京城妖邪,犯下如此纰漏,也必然被诸教百家言诛笔伐,难以再‘以道为尊’。 “所以此事,以老朽贪生,鬼迷心窍信奉妖道,何家族灭了结吧……” 乾帝抬手指向何岫: “朕自裁以谢天下,都赎不了此等大恶!况且你何家还剩几口人?你是太子外公,我岳丈,皇后亲爹……” 何岫苦笑一声: “事已至此,又能如何呢?圣上可以死,但不能有此污名,否则不说太子,丹王都没脸再坐上皇位,他当年能活着离开京城,照样有冥神教暗中庇护。” “你……” 乾帝面容近乎狰狞,来回踱步两次,抬手指向何岫,却说不出任何话来。 陆无真双手负后,沉吟良久,询问道: “冥神教安插这么多人手,图什么?” “尸祖陵、人皇鼎,还有挑起诸教纷争……” “埋下的暗桩,还有哪些人?” “你照着老朽往日推举之人查即可。” “血妖丹为谁炼制?” “嫡长孙何瞒,此地事发,他必然已经逃了。” …… 何瞒乳名飞奴,官拜太子詹事,掌东宫一切事务,时刻伴随太子身侧,因为幼年丧父,乾帝视如己出。 陆无真轻轻叹了口气,又问道: “三年前行宫闹鬼,是你在做手脚?” 何岫微微颔首:“练功走火,难以抑制血煞之气,不得不故布疑阵干扰视线,从后山匆匆逃遁。 “当时谢尽欢他爹,在后山巡视,有一刻钟说不清行踪,我为防暴露,才派人灭口除后患,只可惜派去的人,一去不返。 “如今栽在此子手上,也算因果报应……” 说话声越来越弱。 乾帝当年继位,老丈人竭尽全力帮扶,全家死的只剩两个孙儿一个闺女,一直把何国丈当亲爹,虽然心头盛怒,但瞧见对方逐渐气绝,还是下意识往前走了一步。 结果不曾想: 嘭—— 何岫双目血红,身形猛然弹起,一爪扣向乾帝心脏。 但也在这一瞬间,陆无真右手掐诀,刚刚弹起的身体,就猝然炸为血雾,染红后方崖壁。 嘭—— 前方有无形气罩遮挡,没有半分溅落在两人身上,血浆如雨点般洒在地面。 滴滴答答…… 乾帝愣愣站在原地,看着身体炸为血浆、根本找不到半点碎末的凹坑,呼吸都陷入凝滞,在沉寂良久后,发出了一声闷咳: “咳……咳咳……” 乌红血水咳在地面上,与血浆混在一起。 陆无真沉吟片刻,轻声一叹: “事已至此,虽难以承受,但这波妖道,终究挖出来了。往后拨乱反正、铲尽妖邪,总能让大乾重现清明。” 乾帝并未回应,嘴角挂着血珠,站在豁口之前,沉默了不下一刻钟,才沙哑道: “派人彻查太子、皇后、丹王,若为妖道,当场镇杀。大乾国祚,由赵氏皇族按顺位继承。 “诛红樟何氏九族,仆役女眷逐个彻查,以防妖邪留存;派人追杀何瞒,切勿让其离境…… “二十年来,所有受过国丈府恩惠之人,全部免职收监待审…… “钦天监监察不严,罪责难逃,由天台寺无心禅师入京,道佛共同监察,以防朝臣为邪魅蛊惑……” 陆无真兢兢业业了半辈子,也没守住佛门入京师,闻声难免眼神复杂。 但乾帝连妻儿都查,他能说什么,当下只是颔首: “圣上至少是个明君。” “哈哈……” 乾帝瞬间众叛亲离,极悲之下,甚至涌现出几分疯癫: “朕就不该接这烂摊子,做皇帝做到家破人亡,除开历代亡国之君,恐怕也只有朕一人! “这消息传出,就是给宗室诸王、诸教百家出师之名,朕甚至不敢堂堂正正下罪已诏,何其可笑……” 陆无真默默无言。 乾帝扫视遍地狼藉的皇陵,又问道: “今日之事,也是谢尽欢查获?” 陆无真颔首:“谢尽欢孤身灭掉了矿场作乱贼子,又来此驰援李镜、张观,紫徽山掌门也在其中,各有损伤。” “呵呵……” 乾帝摇摇晃晃往外走去: “幸好隐仙派送来了一个谢尽欢,不然我大乾赵氏,不知养出一只何等祸乱人间的通天妖孽……” 陆无真没有言语,只是带着乾帝乘风而起。 乾帝鸟瞰脚下山河,半晌后举目望向浩海星河,满目悲怆: “陆道长,你说这诸天神佛,是不是瞎?”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他们不瞎,只是不在乎。” …… ——— 求月票or2! ------------ 第八十四章 软妹探爪! 断龙石封闭墓门,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能听到强而有力的心跳: 扑通扑通—— 谢尽欢站在封闭墓室之中,饶是目力再好,也不可能看到东西,略微琢磨,抬起右手: 刺啦啦~ 青白电弧从掌心涌现,因为功力增强,密集电花不再‘哒哒哒’间断,变为持续电弧,照亮了周身丈余地带。 然后一只穿着血色嫁衣,面色苍白吐舌头的女鬼,就出现在了咫尺之外,空洞双眼望着他: “略略略~~” “啊——?!” 谢尽欢措不及防当场炸毛,往后暴跳落在墓室角落,而后又反应过来,有些无语: “媳妇,这里是大墓!你想把我吓死?” “哼~看你气血旺盛太亢奋,让你冷静下罢了。” 声音从耳边传来,忽左忽右。 谢尽欢被丹药催发体魄潜能,确实有点兴奋躁动,不过被这么一吓唬,没冷静不说,心跳的反而更快了。 他再次以掌心雷照明,结果入眼就看到鬼媳妇又凑在面前吓唬他。 甚至红裙布料还透光,电光闪烁间,大起大落的轮廓阴影若隐若现…… ? 这幻象好逼真…… 谢尽欢目光微凝,瞬间觉得鬼新娘不吓人了! 他想仔细打量,结果阿飘又消失在了面前,外面传来了: 轰隆隆—— 极速逼近的破风声。 抬眼望去,可见断龙石就滑开,一道人影冲进来,炽热气息随之扑面而来,摇摇欲坠。 谢尽欢没想到人回来这么快,连忙扶住,可见触感滚烫、汗如雨下,知道阳毒又爆发了,当即催发冰寒之气: “暮姑娘?你怎么刚出去就毒发了?” “呼……” 南宫烨全力出手一招灭掉半妖,来回其实都不到一分钟,此是阳毒全面爆发,阴阳怪气散被迅速消耗,却没法压住阳毒,直至触及冰寒气机,浑浑噩噩的意识才稍有转醒,咬牙道: “送~送我回客栈,别被发现……” 谢尽欢察觉情况比较严重,也不敢耽搁,反手把人背在背上,飞身跃出墓室,速往县城飞驰而去,沿途发现冰坨子浑身滚烫,汗如雨下。 踏踏踏…… 南宫烨趴在结实脊背上,此刻也没心思顾忌男女之防,本想把脑袋靠在肩头休养,却发现谢尽欢双臂紫红,如同被钝器锤击过无数次,皮肤裂口渗出的血珠都已经结痂了。 方才情况危急,南宫烨都没细看,此刻才察觉谢尽欢伤的并不轻,神识都清醒了几分: “你刚才和谁交手了?为何忽然入了二品?” 谢尽欢也没隐瞒,在山野间奔行之时,把刚才发现血煞之气、跑到槐江北岸的经过说了一遍 南宫烨认真听完,眉峰微蹙: “你用了血妖丹~?” 谢尽欢点了点头:“我抵达时,服刑徭役已经全死了,妖寇要跑,我上去阻截被围住,正面打有风险,拿着能提升实力的东西,只能出此下策。其实用了我都差点没打过,那个妖寇就是野猪精,皮厚的你都不一定能破防……” 谢尽欢此言也不算瞎说,那野猪怪的皮实程度,完全超出了常识。 此时他双臂、肩背全部紫红色,说明皮下严重瘀血,表层肌肉基本撞烂了。 而这还是有磐龙横岗护体,外加血气不断愈合伤势的结果。 如果没有道行提升,他根本没法破防,第一次对撞已经负伤,吃道行暴涨丹,也最多逃遁,不可能连续对撞几十次,硬把对手撞到力竭,从而抓住机会破防斩杀。 南宫烨身为紫徽山掌门,又常年游历斩妖,光看肩背伤势,就知道是一场苦战,想想轻叹一声: “人死如灯灭。徭役已经被妖寇所害,你遭遇强敌,利用血气斩杀妖寇,为亡者报仇雪恨,也算必要之时行必要之事。 “不过我辈修士,取之于民就要还之于民。被妖道残害的百姓,都是助你突出重围的义士,得了百姓助力,往后就要更用心的除魔卫道,以防其他百姓再受其害,这样才能祭告这些人的在天之灵。” “明白,天下邪魔不敢说,但冥神教我肯定赶尽杀绝。” 冥神教是巫教之乱余孽,基本上就代表了整个妖道,其他散装耗子,根本构不成威胁。 南宫烨见谢尽欢有此志向,也没再多说,关切道: “肩膀疼不疼?要不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你这模样能走?好好养伤,我可是武道中人,出了名的皮糙肉厚,可不像你们这帮子玩五行阴阳的脆皮……” 南宫烨知道谢尽欢刚才打架时不疼,但肩背胳膊锤成这样,待会肢体兴奋褪去,肯定疼的手都抬不起来,但当前她也没法帮忙处理,便把脸颊靠在肩膀上,闭上眸子专心处理起体内阳毒…… 结果意外发现今日份的谢尽欢,味道好极了! 不光气机流量暴涨,手掌接触的冰寒气机,还夹杂了一丝丝至阴之气。 这股气机纯粹到了极致,正常情况下会伤身,但接触阳毒后,焚身烈焰当即熄灭大片,如果数量够多,直接根除焚仙蛊都不无可能! 南宫烨正处于阳毒攻势最猛的时候,发现如此宝藏,几乎是下意识探寻。 但资源极为稀少,她只能顺着气脉往源头摸索,待抵达某处附近后,隔着皮肉,都能感知到体内深处暗藏的那一缕彻骨阴寒! 好想要…… 得想办法弄出来…… …… 呼呼~~ 谢尽欢背着暮云红朝县城飞奔,沿途也在催发气机,让她汲取,但跑着跑着就发现不对劲。 只见背后的大女侠,手本来放在肩头,但很快就下移,摸到了胸口,片刻后又往下移了下,顺着任脉下移一路抚过胸肌、腹肌。 胳膊不够长够不着,就收回手,从胳膊下穿过,摸向了…… 谢尽欢莫名其妙,在林中猛然驻足: “暮……嘶~” 苍龙探爪! 在浑厚爪功之下,谢尽欢差点跪了,咬牙拍了拍冰坨子腰后: 啪啪~ “暮姑娘,你自重,这不合适……” 但趴在背上的冰山女侠毫无回应,他没把人家唤醒,反倒是把自己唤醒了! 掌心还出现难言吸扯力,似乎想抽走他体内气机。 “嘶~” 谢尽欢感觉犹如被章鱼娘逮住,站都站不稳了,用力在被汗水浸透的腰后裙摆拍打了两下: “暮姑娘,你冷静一点,你这样我受不了的……” 啪啪—— 声音清脆,连波颤颤! 南宫烨烈火焚身,神识几乎封闭,暗暗琢磨着怎么把那股能解燃眉之渴的阴寒之气弄出来,被拍了几下,才幽幽睁开眼眸,而后就发现手里抓着…… ? 南宫烨迷茫神色一呆,继而锋芒毕露的丹凤眸,就闪过震惊羞愤,又迅速转为无波无澜,好似断绝情欲的冰山老祖,而后两眼一闭,当场装死…… 不过手还是不动声色松开了,就好似无意识中意外抓住又松手…… …… 谢尽欢逃出魔爪,如释重负,害怕这‘毒手剑娘’又乱抓,往前躬了些,改为单手托着屁股背着,把双臂搭在肩膀,用手抓住两只手腕渡气,以防万一。 “……” 南宫烨其实醒过来了,被摆弄成坐在手掌之上,男子五指都陷入肥软,也只能装死当什么都没发现,脸颊泛红,冷艳眉峰微蹙,暗道: 我失心疯不成?!抓人家小孩子那种地方,还把人抓的嗷嗷叫…… 还好他没发现我醒了,可以装糊涂,不然以后如何见人…… 这混小子,刚才是不是打我了? 还抓着屁股蛋防止我掉下去,我怎么可能掉下去,报复我是吧…… 我不对在先,还是为了救我,罢了罢了,眼不见为净…… …… 南宫烨睫毛微动,被背着抓了一路,直至回到客栈,合衣放进浴桶,都没再醒来,但也没敢再封闭神识。 毕竟那股至阴之气,诱惑力太大了,只要心神失守,她都不知道自己会干些啥…… ------------ 第八十五章 你比二爷不当人 上章可能有敏感词,处罚机器人审核了,不知道几点能出来or2 ---- 暮云后始终封闭审视,直到回客栈也未曾苏醒。 谢尽欢靠坐在浴桶边缘,催动冰寒气机帮忙泻火,因为穿着裙子没啥看头,就倾听着窗外动静。 时间已经过去个把时辰,京城仙官乃至各地高人,基本上都赶到了云陵县,街上到 若是没有带高琳华出来,她就该在安远侯府里面,被火龙给吞噬了。 吴非拿起药丸,千里眼大开,但他发现这枚丹药,居然炼制的时候加了三层外皮,这要让人鉴别,简直是难上加难。他索性闭上眼,让神识来感知。 仿若流星雨划过天际,伴随着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在两艘宇宙战舰周围爆出了一团团火花,无数面能量晶壁不停闪烁着,在漆黑的夜空中,就如同两盏巨大的霓虹灯,不断的明灭变幻着。 燕子尚看向叶大千,这里他是第一长老,如果他不出来说话,仅凭自己反对,介素真人也不会放过吴非。 林然把椅子调转过来,和岳菲菲面对面,百无聊赖的看她打游戏。 胡思乱想了一会儿,迅速地搞定剩下的功课,林然看了看时间,已经八点四十,她简单收拾了下,走出了房间。 此刻,昏迷之中的杨奕辰正在经历无边无际的痛苦,脑子炸开了一样,乱七八糟的讯息折磨着他。 皇甫奇露出惊讶之色,他总算是明白吕天明为什么听到皇甫家族的时候那么镇定了,因为后者根本就不是这里的人,他就是一名外来者。 虽然赢了比赛,但是感觉输了人生的刘诗雨看着嚎啕大哭的白雪有点无奈。 泽儿道:“不,我们都要活下来!”他忽然靠近吴非,在他肩狠狠咬了一口。 她真的准备豁出去老命,也要保住自己的铁饭碗,更是要保住自己公司的声誉。 上数以万计古神族弟子们,哪里受得住如今半步圣人的燕云辰一声喊,纷纷狂喷一口鲜血。 可不知道为何巫祖上下,从那些天尊、准帝,到刑天氏,再到巫祖大帝都对老程异常看重,觉得老程将来以后前途不可限量。 都说打人不打脸,结果苏烟的拳头是拳拳朝他的脸上招呼,让他现在恨不得立马冲过去让苏烟给他道歉,赔不是。 叶泽南眉心皱的老紧,看着他们围着谢西西,不停给她灌酒,心下当即有些生气,但最让人生气的是谢西西自己竟然浑然不觉,还和他们玩的起劲,一点保护自己的意思都没有。 陈阳现在就是拿逍遥子来测试一下,看看自己使用战意,能大概用多久。 将事情与邓千山和杜三娘说了一下,又陪着两人吃了午饭,邓月茹带着双喜回到了议事堂。 这一棒挥出,连周围的空间都忍不住有些扭曲,那火焰金棒之上,却有着一股波动涌现而出。 那是工人们在修建玻璃花房,为的是在温度一日日降低的陵城,给娇贵的蓝色妖姬一个适宜的生存环境。 她毕竟伤得很重,力气有限,这样一通疯狂的发泄以后,终于还是昏了过去。 其他二人,点头同意,柳叶飞叫他们二人在此等候,自己去取马匹,并同玉真子告别。 不负众望,但见佳人肌肤如雪,薄施粉黛,三千青丝束着迎天展凤,露出似天鹅般的颈项和线条优美的锁骨步出座辇。 ------------ 第八十六章 风起云涌 何家事发,官方布告乃至对谢尽欢、李镜等人的封赏还没出炉,京城就先迎来了一场大清洗。 上万赤麟卫挨家挨户抓人,所有与何家接触之人,全部收押接受审查,对邪魔外道的搜捕强度也瞬间拉满。 然后这就害苦了蛊毒派的散装耗子! 逍遥洞,花鸟街。 京城草木皆兵,逍遥洞清净了许多,街上铺面大半关着门,大白天街上甚至听不到喧哗声。 步寒英小心翼翼站在窗口,瞄着街上动静,说话声音都压到了最低: “妖道这群王八犊子,玩这么大,现在出门吃个早饭,都能遇到俩队红袍瘟神,耗子药都不敢卖了,这让我们蛊毒派怎么活?” 林婉仪坐在茶案旁,国色天香的脸颊颇为担忧,毕竟与建功立业相比,她这媳妇更希望男人平平安安,闻声随口回应: “妖道确实害人,我今天过来,都小心翼翼……” 步寒英来到茶案旁坐下:“小心是好事。你看看那盗圣,几万两银子丢我这儿,都不知道来取,估摸也是被这阵仗吓到了。话说你定的药材,已经到货了,亲师徒明算账,这尾款……” “呃……” 林婉仪就没从谢尽欢那里拿到尾款,她已经把银子借出去了,也没钱垫付,只能尴尬道: “等师门把银子还给我,我就给师门结账。” “师叔也不是催着要钱,账得这么走,所以随便问问。今天叫你过来,是说下上次那事儿。” 步寒英端起茶杯,稍作酝酿: “你说‘戮仙阵、七星钉’等拿不到,庄主自然也不强求,嗯……你能弄来破招之法也行,庄主不是和南宫掌门有旧怨吗,想拿着以防万一。” 林婉仪已经拿到了甲子莲,这两天正在准备炼丹。 从国库借的东西,不可能赖账,为此甲子莲她还得帮男人找到,想了想回应: “戮仙阵无解,只能靠道行硬破。至于七星钉,这是锁气脉神魂的秘法,肯定有解,我只要找到,庄主就给我一株甲子莲?” 步寒英摸了摸胡子:“你可以先去打听,看能不能得手。用七星钉的破招之法换甲子莲,兴许得补些差价。” “行,我回去打听一下……” …… —— 另一侧,云陵县。 清晨时分,槐江沿岸一艘挂着紫徽山徽记的楼船上。 两百余名连夜赶来的紫徽山男女弟子,身着白袍,背负法剑,在甲板上整齐列队,眼含崇敬和惭愧,望着船楼上方。 船楼顶端,南宫烨身着黑白相间道袍,头竖白玉冠,背负剑匣负手而立,天生带着一抹锐气的丹凤眸,让整个人看起来,就如同无情无欲却又锋芒毕露的利剑,此时正语调空灵给徒子徒孙训话: “大乾承平百年,你们大部分人,都只在书上听说过妖道残虐行径,以为那些事距离你们很远,甚至是觉得长辈夸大其词。 “如今矿场的惨相,你们应该看到了,千余人堆积成尸山,地点距离我紫徽山不过两百里。而这只是一个一品妖道,想求取一枚破境丹药。 “巫教之乱时,尸祖一次还魂,就能血祭一城二十万人,你们可知那座尸山能堆多高?” 南宫烨话语向来不温不火,但冰封千里的气场,外加那道眼神,总给人一种锋芒在背之感,用谢尽欢的话讲,就是‘高跟鞋踩在胸口说话’的感觉, 紫徽山男女弟子,对这位实力强大、容貌气质道门无双、性格强势冷酷的掌门,无不是崇拜憧憬,甚至不少人都当做心中高不可攀、不容亵渎的女神,哪怕是令狐青墨,听到男朋友用‘南宫仙子’的江湖戏称,都会严肃纠正。 而作为无数青少年的梦中情媳,想与之结为道侣的修士,也如同过江之鲫,只不过南宫掌门道心如铁,对那些痴迷的俗世情欲的男子从来不假辞色,哪怕面对门徒,也极少露出过笑容,只是严肃训诫: “此次若非谢尽欢咬到线索,顺藤摸瓜铲除何氏,等到太子登基,就是妖道外戚独霸朝堂,京城藏着两三个妖道超品,哪怕妖道不屠戮百姓,光是挟天子以令诸侯,都足以让整个天下进入万劫不复之境。 “谢尽欢才十九岁,在本掌门眼里,只是个没出山的小孩子,功劳却是你们所有人加起来都没法媲美。尔等既入道门,往后就要以谢尽欢为榜样,将除魔卫道视为己任。 “如今妖首已除,但残存余孽正往四方潜逃,让你们过来,就是与各宗一起,协助朝廷搜捕京兆府全境,不放过任何一个小妖小鬼。 “另外,天台寺即将入京,以前在学宫、朝廷面前丢人现眼,本掌门可以给改过自新的机会。但若是在佛门面前献丑,别怪本掌门不讲情面,你们可听明白了。” “明白!” 两百多名门徒齐声应答。 南宫烨扫视众人后,略微抬手: “去吧。本掌门归宗之事,守口如瓶,随意对外透漏者,思过崖面壁三月。” 诸多皆是拱手行礼: “弟子遵命。” 话落散为小队迅速离去。 南宫烨单手负后站在船楼上目送,待到门徒散去后,才转眼望向侧面。 几名过来的师叔师姐,此时也跃上船楼,张观神色带着几分唏嘘: “谢尽欢确实名不虚传,和他一比,门内的小子们,简直难以入眼。听李镜说,谢尽欢师出隐仙派风灵谷,但巫教之乱露面的隐仙派老辈,风格都和此子不太像。掌门担任护道人,可摸清此子底细?” 南宫烨已经摸清了谢尽欢长短,但身为不食人间烟火的一宗之主,岂能把这些破事告知门人,平静回应: “此子品性诸位有目共睹,只是碍于隐仙派门规,不得透露师长名讳。我的性格你们清楚,此子若为妖邪,我不会姑息,更不会重蹈司空世棠的覆辙。” 南宫烨性格强势果决,属于鹰派代表人物。 寻常江湖游侠儿,听名声或许很向往,但真看到那双压迫力惊人的眼眸,多半都会退避三舍。 诸多紫徽山老辈知道谢尽欢‘魅魔’般的傲人条件,但想让他家大冰块掌门上头纵容偏袒,显然也不大可能。 张观甚至担心掌门性格过于强势,眼里揉不得半点沙子,因为些许小毛病,就把这前途无量的小子吓跑了,此时还插话道: “掌门言重,谢尽欢前后立下这么多护国护民之功,若是妖邪,那我们这帮吃闲饭的老头子还不如妖邪。年轻儿郎,又是武夫,总有几分不一样的锋芒,掌门亲自点拨,也要体谅……” “我自有分寸,都去忙吧。” “是。” 张观等人带队离去。 南宫烨是瞒着谢尽欢偷跑出来开誓师大会的,此时保持老祖站姿,等到所有人走后,才回到船楼换了身衣裳,动身朝着县外行去…… —— 云陵山下,林间官道上。 谢尽欢坐着马车缓行,手里拿着本书籍认真翻阅。 书籍是凌晨李老头送来,顺带还有天罡锏,当时还说了些:“青冥剑庄和老夫也算故交……后生可畏……”什么的。 或许是着急回丹阳向穆老儿和全体师生嘚瑟,李老头聊了几句,就和张观离开了。 暮云红昨天动气,情况较为严重,他也受了点伤,便收拾东西一起回京,临行前暮云红说还得去和熟人打个招呼,他就先行出发慢慢走。 此时谢尽欢拿着书籍翻看,眉头紧锁,觉得李老头怕是疯了。 拿走他一本《阳春艳》,还给他一本《无心和尚秘史》,这能是一个级别的典藏? 不过念在李老头昨天打架,书被打烂了,他还是原谅了这老头子,此时略微翻阅,发现这和尚野史,也算野。 书上说无心和尚出家前,在西域卖钩子谋生,后玉念菩萨偶遇,觉得慧根很大,收入膝下…… 大乾开国后,诸教元首在洛京辅佐太祖,各自门生也在洛京上学,其中最优秀的四人,赐名无真、无心、无异、无渊,也算是大乾仙佛武巫四教钦点的继承人。 四人本是同窗,关系极好,据野史记载,魏无异借无心和尚十两银子去逛勾栏不还;无心和尚没事就放生司空老祖的小蛇小蝎子;司空天渊考核时给陆无真下春药;陆无真嘲笑魏无异粗鄙武夫…… 但道佛基本盘天生冲突,玉念菩萨仙逝后,佛门又没有扛大梁的人物,很快被挤压的没了生存空间。 无心和尚在修得一身佛法后,就发起了江湖上所说的‘金经易箓’,开始大规模反攻道门地盘,虽然京兆府看起来风平浪静,但外面经常有道佛两家互相砸场子的事情。 而听李镜说,无心和尚要来洛京了,这俩斗了一辈子的老同学重新见面,不知道还得闹出什么幺蛾子。 正如此胡思乱想间,后方传来破风声: 呼~ 谢尽欢收起书籍,回头看去,可见背负佩剑的黑裙女侠从林间快步而来,询问道: “怎么去这么久?” 南宫烨的情况,就如同冰山女总裁刚在公司鞭策完中高层,便匆匆忙忙跑下楼见等久了的黄毛女婿: “和朋友叙了会儿旧,久等了,快走吧。” 说着跃上马车,弯腰钻入其中。 谢尽欢看着黑色大辟谷从身侧一晃而过,有些好笑: “你说你,一个江湖女侠,出门马都没有,还得坐马车,要是在外面得翻山越岭你怎么办?” 南宫烨这两年都是飞着走,根本就不骑马,此时回应: “我得打坐压制阳毒,才弄了辆马车,驾车就辛苦你了。” 谢尽欢也没多说,驾车朝着京城方向飞驰,沿途还能遇到逆行而来的官差。 因为大冰坨子不爱说话,进了车厢就和失踪了一样,他不免有点无趣,前行途中随手摘了片树叶,就继续开始乱起人家姑娘道心: “嘟呜呜~~……” ------------ 第八十七章 紫徽山无影手 咕噜咕噜…… 马车沿着官道朝京城飞驰,车厢外传出江湖气十足的笛音: “嘟呜呜~……” 谢尽欢靠在车厢上,嘴里吹着树叶,欣赏着秋意浓浓的风景。 夜红殇也无声无息冒了出来,或许是觉得这气氛很江湖,还变出了一袭艳丽如枫叶的侠女裙,从头到脚没有半点杂色,连发带都是火红,偏头靠在肩膀上认真聆听,也在跟着低声哼哼: “嗯哼哼~……” 车厢内,南宫烨身着黑裙闭目盘坐,身形随车厢颠簸略微摇晃,虽然听不到阿飘的柔婉歌喉,但能听到谢尽欢吹的小调,时间一长,觉得此子当真攻势如潮。 发现她喜欢乐律,就可劲儿朝着她软肋猛攻,从出发到现在个把时辰,硬是没吹过重样的调子,些许是她也会的名家之作,但其中也有些她听都没听过的古怪小调,风格迥异但又很好听。 她数次想开口问下是什么曲子,但这一问,可就入局了。 想到自己长辈身份,她还是克制住了欲念,只当在勾栏听曲…… 不过随着时间逐渐接近正午,南宫烨逐渐也没心思听小调了。 焚仙蛊是至阳之毒,昨夜全力出手,又让阳毒侵染全身,随着白天阳气渐重,体内沉寂的阳毒,明显开始躁动了。 此时距离正午还有两刻钟,到时候她必然彻底毒发烈焰焚身,直至熬过正午,或者死在毒发之时。 察觉额头浮现细汗,南宫烨轻轻呼了口气,取出‘软妹散’,打开瓶盖想先服一些,但抬眼却发现瓶中只剩一捏捏了,估摸最多管一刻钟。 略微回想,才记起昨晚出手去斩杀半妖,猛灌了一大口…… 南宫烨暗暗蹙眉,把帘子挑开: “谢……你在做什么?!” 车厢外,谢尽欢吹着树叶,脸颊靠在鬼媳妇头顶,体会着秀发之间的勾人清香。 但阿飘是幻象,此景落在外人眼里,就是歪着脖子和落枕似得。 后方响起话语,身边的鬼媳妇就消失无踪,谢尽欢吹曲子的动作一顿,略微沉默,揉了揉脖子: “呃……坐太久脖子有点酸。” 南宫烨也没在意这些,询问道: “你那儿可还有阴阳怪气散?” 谢尽欢转过头来,微微摊手: “我的药你全没收了,都在你那儿。” “……” 南宫烨丹凤美眸眨了眨,看似稳如坚冰,但心里却咯噔一下,暗道不妙了。 昨晚都差点没扛过去,若是没有阴阳怪气散,光靠嘬谢尽欢,把谢尽欢抽干可能都抗不过去…… 抗不过去就死了…… 念及此处,南宫烨抬眼望向远方,本想飞回去找紫苏大仙,但她这状态,飞一半就毒发了,存活率不如安静歇息稳住气息高。 而能百分百压住阳毒最高的法子,莫过于谢尽欢身上那股阴寒之气,效用立竿见影,但拿不到…… 南宫烨沉默一瞬后,看了看谢尽欢,又合上帘子: “我知道啦,尽量快点吧。” 谢尽欢见此也没再瞎折腾,加快马速折返,但前行一刻钟后,秋日就到了头顶上,背后车厢出现微微热气,就如同里面放着个小火炉。 “吁~” 谢尽欢见此把马车停在官道旁的草地上,转身撩开帘子: “暮姑娘?” 南宫烨在车厢内盘坐,额头浮现汗珠,呼吸也带着几分炽热,平静道: “我没事。” 声音空灵成熟,但带着些许颤音。 谢尽欢微微蹙眉,来到车厢之中: “你没吃药。” 南宫烨均匀呼吸,示意手中小瓶: “不多了,只能管不到一刻钟,我待会再吃。” 谢尽欢昨晚就察觉到了冰坨子毒发相当猛烈,听见这话,眼神凝重起来,拿着小瓶子看了看,而后运转功法催发冰寒气机: “熬不过去提前说,我好想办法,别逞强。” 南宫烨被冰寒气机吹拂,整个人都舒服了一截,把手放在掌心: “我没大碍,能扛过去。” 谢尽欢微微颔首,也没再多说,但如此等了片刻,他就发现冰坨子体温逐步升高,汗水逐渐浸润衣袍,睫毛身躯都开始微微颤抖,就和要开锅了似得。 谢尽欢从以前被摁着嘬的经历来看,这还不是毒发最刚猛的时候,严肃道: “你这情况真不对劲,有问题别瞒而不报会死人的,我的阴寒之气,可以压住阳毒……” ? 南宫烨睫毛微动,锋锐眼神犹如岳母大人看着女婿: “我不需要,这样就行了。” 谢尽欢语重心长道:“你先扛着,要是待会失去意识,确实扛不住了,我再想办法帮你……” 想办法? 南宫烨听见这话,微微坐直几分。 她要是毒发,又没有阴阳怪气散,必然强制性昏迷。 谢尽欢想办法把阳关内的阴寒之气给她,除开以身相许,还能是什么办法? 谢尽欢的行事风格,她已经看出来了,正的发邪,办事没半点妇人之仁。 如果她处境极度凶险,得破她身渡气才能救,那此子但凡犹豫一秒,都配不上‘尽欢’这名字…… 念及此处,南宫烨丹凤美眸严肃起来: “女子名节重于天,我就是死在这,你也不能……不能对我做那种事!” 谢尽欢坐在身侧,认真灌注冰寒气机: “我是说万一!你冷静点,好好压制阳毒,只要能压住,什么事都不会发生。” 万一也不行! 南宫烨知道谢尽欢不是开玩笑,她不行了肯定给她。 而她一旦失去意识,就没了选择权,在求生欲趋势下,甚至可能主动往上扑。等眼睛再度睁开,恐怕就是抱着膝盖缩在车厢角落羞愤欲绝了…… 她是青墨如师如母的师父,岂能坐视这种事发生? 南宫烨再度强调:“我不答应,我待会昏迷,就算摁着你有所不敬,你也得坚守本心……” 坚守本心…… 谢尽欢审视自己本心: 宁教我负天下人、莫叫天下人负我…… 三妻四妾五通房…… 这守不守有区别吗? 谢尽欢认真询问: “暮女侠,你摁着我,把我往死的电,然后抓住我命门胁迫,我给还是不给?不给你能把我电成司礼监掌印太监,我到时候怎么办?” “……” 南宫烨知道自己的性格,一旦神识封闭,开始下意识求生,那必然会去把那股阴寒之气弄出来。 谢尽欢不给?她有一百种方法让此子缴械…… 念及此处,南宫烨意识到了不对劲——这就不是她昏迷后,谢尽欢会不会乱来的问题,而是她非要,谢尽欢能不能顶住的问题。 按照她的经验来看,她硬抓,谢尽欢应该是受不了的…… 谢尽欢只要配合,她就变成背德岳母了…… 这不完了吗? 想阻止这一场劫数,她要么现在自我了断,要么在强制昏迷前解决阳毒。 自我了断肯定不可能,但阳毒问题能怎么解决? 南宫烨嘴唇微动,欲言又止。 谢尽欢柔声安慰:“你先尝试压阳毒,能压住最好,压不住你自己会要,我若是叫不醒你,答不答应都得就范。” “……” 南宫烨知道会如此,察觉到阳毒越来越猛烈,咬牙道: “我不能和你做那种事!哪怕死也不行……你要不先走?” 谢尽欢有些无语:“我不走,你还有可能扛过去,走了等于自杀,你确定?” “……” 南宫烨知道谢尽欢一走,她就绝对扛不住,但她只要昏迷,就必然设法夺取阴寒之气救命。 死与失身都不可接受,南宫烨纠结半天,也只能在清醒之时,化被动为主动,尝试自行掌握事情走向: “你……你其实只要打开阳关就可以,不需要碰我……” “啊?” 谢尽欢眨了眨眼睛: “我不碰你,阴寒之气我往哪儿送?” 南宫烨尽力做出冰山老祖模样讲解: “你只要打开关口,我能以气机牵引阴寒之气,所以不用……” “我不碰你,怎么打开关口?” 南宫烨已经有点扛不住,把仅剩的一点软妹散倒进红唇间,声音也发生了变化: “你~……你自己想办法,反正不能做那种事情,不然我无颜苟活,活下来也会自尽。” 谢尽欢没想到这女侠如此贞烈,微微颔首: “你意思让我自娱自乐?” 南宫烨白皙脸颊多了一抹红晕,暗暗咬牙,抽出手绢,把眼睛蒙上: “你……你委屈一下,我不看你。” “这倒不是委屈的事儿。” 谢尽欢左右看了下车厢: “我总不能无缘无故来兴致,这种事总得有个引子。要不等你晕倒了我想办法,反正你醒来,保证衣服完好,守宫砂还在,你当什么都没发生就好……” ? 南宫烨觉得这说法简直离谱! 她若是晕倒封锁神识,那就必然会窥伺谢尽欢的阴寒之气,直接就扑上去了! 就算醒来守宫砂确实在,衣衫也完好,谢尽欢能给她,肯定也亲亲摸摸完了,甚至…… 南宫烨都不敢细想会经历什么,为防不可控的情况出现,只能道: “你要什么引子?” 谢尽欢有些无奈: “我说那不成趁人之危胁迫了?你看着给就行,实在不行凑到耳边喘几声,我火气旺,一点就着……” 南宫烨蒙着眼睛神色宛若不化冰山,心底却在急急思索: 喘几声像什么话?那不巫教狐媚子吗…… 亲亲摸摸也绝对不可以…… 虽然已经被看过了,但不能习以为常,所以脱衣服更不行…… 那还能做什么? 昨天主动抓人家…… 手碰一下应该不算太背德,而且也不是非要碰禁忌之地,揉揉肚子应该也行…… 南宫烨下巴都开始滴落汗珠,知道已经没有时间了,暗暗咬牙心中一横,素手微抬,搭在了谢尽欢腿上: “最多这样,不然我宁可死在这里。” ? 谢尽欢低头看了看吝啬的小手手,微微点头: “行,我尽力。” 窸窸窣窣~ 南宫烨蒙着眼睛,耳根动了动: “你在做什么?” “没什么,你好好压制阳毒。” “……” 南宫烨暗暗咬牙,维持着冰山老祖的气态,尽力压制阳毒,不再关注其他。 呼呼~ 车厢内气机略微流转。 谢尽欢单手扶着背心,灌注冰寒气机,目光望着蒙住双眼,略显嫌弃微微偏身躲,手却又很老实的大冰坨子,想了想提醒: “你情况不对劲……” “你别说话~!” 软妹音很凶! 谢尽欢当即闭嘴,改为直接教。 你?! 南宫烨肩头微微一抖,脸色当即化为涨红,甚至涌现几分杀气…… 但阴寒之气确实有牵动的迹象…… 南宫烨蒙着眼睛面如冰山,似是身无旁骛,强压心头百种情绪,尽力集中心神去处理阳毒,不注意其他…… “你在找什么?” “润肤露,我脸有点干。你好好压制阳毒,我自己找……” “?” —— — 求月票or2~ ------------ 第八十八章 回京 呼呼~ 车厢内气机流转,时间也不知过去了多久。 南宫烨已经快要支持不住,察觉阴寒之气忽然活跃,连忙以气机牵引锁住…… 而随着至阴至寒的气机涌入气脉,原本的焚身烈焰,几乎瞬间消退平息,转入了平静期,下次爆发,恐怕得到明天正午至阳之时了…… 车厢里鸦雀无声。 南宫烨压下阳毒,神识随之清明,身上的烈火灼烧感褪去,心底却涌上了烈火煎熬般的背德感。 本道都做了些什么呀…… 堂堂丹鼎派老祖,名震大江南北的紫徽山掌门,竟然为了苟全…… 往后该如何面对徒弟及正道道友…… 察觉手不干净,南宫烨思绪稍有清醒,如避蛇蝎似的往充电宝身上拍去…… “诶?别别……别乱动!” 身边传来清朗嗓音,继而手腕被捉住,用丝绢帮她擦手手。 嚓嚓~ 南宫烨翻着手掌,以黑布蒙着眼睛,丹凤眸紧闭,好似断绝情欲手托玉净瓶的玉面观音。 但洁白脸颊明显带着淡淡嫌弃和羞耻,呼吸都在微微颤栗。 可事已至此,说什么也没用了…… 弄脏手,只是为了避免更难以接受的局面…… 如果不这样,她现在可能就是衣衫不整躺在车厢里,与之相比,现在至少…… 我岂能如此妥协…… 都怪那害死人的巫教妖女…… 南宫烨心乱如麻,在如此沉默良久后,轻轻吸了口气,味道不对,又迅速屏息,尽力做出冰封千里的剑仙气态: “你……你我皆修行中人,事急从权情非所愿,你也是为了帮我,此事你不能放在心上,往后也要守口如瓶……” 因为软妹散药效过去了,又变成了清冷空灵的御姐音,看似刚毅镇静,但能听到微微颤音。 就好似冰山女总裁和黄毛约会,只是小酌两杯,就发现自己醒来躺在了出租屋里,满身风尘浪迹…… 谢尽欢把白皙玉手擦的干干净净,平静道: “你没事就好,你也别放心上。” 我怎么可能不放在心上? 我是青墨师父,半个娘,这不扒灰吗? 南宫烨屏息凝气,等手擦干净后,才拉下眼罩,发现车厢内一切如常,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就拿起帷帽,闷着头窜出了车厢。 呼~ 谢尽欢一愣,连忙拨开车厢帘子探头,望向落荒而逃的黑色大月亮: “你做什么去?你可别掩面投湖什么的,好不容易才把你救回来……” 南宫烨把帷帽扣在头上,步伐虎虎生风,清冷嗓音不带丝毫情欲: “我没事了,先回京,你自己慢慢走。” 谢尽欢觉得这冰坨子,穿上裙子就是硬气,遥遥叮嘱: “你别逞强,倒在半路上可没人能救你。” “我有分寸。” “看你刚才那模样,明天中午估计还得毒发,我明天去凤仪河找你。” “……” 南宫烨脚步猛地一顿,腰背挺直略微偏转帷帽,看向后方马车: “你来找我做什么?” 谢尽欢有些无奈:“给你送阴阳怪气散、渡气,不然你怎么办?” 南宫烨站在秋叶林间,黑裙随风而动,背影犹如拒人千里的水墨画。 但沉默良久后,还是没说出什么,身形一闪跃上树冠,眨眼消失在了视野之中。 谢尽欢遥遥目送,轻笑了下,正想转身收拾车厢里的手绢。 结果转头就看到一只身着血色嫁衣的阿飘,脸色苍白吐着舌头,凑到他面前: “略略略~” “啊——!” 结果远处顿时传来破风声,一道黑裙人影,几乎眨眼折返,落在了树冠之上,帷帽遮面看不见脸颊,但能感觉到那抹疑惑急迫。 “呃……” 谢尽欢瞧见大冰坨子又跑回来,表情尴尬: “不好意思,我就发现袍子上沾了些许风霜……” ? 南宫烨柳眉倒竖,闪身就走。 夜红殇恢复娇艳动人的模样,侧坐在了跟前目送: “哦呦~这丫头好关心你的嘞~” 谢尽欢被吓得心怦怦跳,不过确实挺感动的,抬手搭阿飘肩膀: “你差点把我吓死,人家听到惨叫能不过来?” 夜红殇也没穿模,坐在车厢外面,斜靠在肩头,声音如兰似蜜: “刚才舒服吗?” 谢尽欢害怕鬼媳妇醋坛子又翻了,只能故作平静镇静: “事急从权,我光顾着逼出阴寒之气,也没注意。我帮你吹曲子。” 夜红殇轻轻哼了声,斜依在肩头,欣赏起满山秋色。 “嘟呜呜~~……” 而后路过的商队,就发现一个歪脖子少侠,吹着树叶子朝着京城飞驰而去…… —— 下午,王府。 令狐青墨身着如雪,在西宅湖畔抱剑而立,望着在草地上打滚儿的大煤球,眼底暗含担忧。 前几日查抄完李府后,她就和谢尽欢分别,第二天早上谢尽欢回来,和她说要去云陵县看看。 因为谢尽欢被冥神教盯上了,为防忽然消失打草惊蛇,让她和郡主帮忙遮掩。 而她们遮掩的方式,就是夜夜笙歌,时而让下人去买些男人用的物件等等。 和姐妹一起临幸面首似的…… 结果两人刚等没两天,整个大乾差点炸了! 昨晚消息还没传回来,京城就已经开始戒严,王府都被赤麟卫给围了,翎儿被荆五娘检查肢体气脉,甚至搜查了房舍及日常用具,惊得翎儿还以为自家老登化魔了。 而世子赵德就不用说了,前两天才屁颠屁颠跑去国丈府,拿了八千两银子! 这是实打实的利益往来,而且是无功受禄,若非世子名声太硬,且抓到的时候正在和人斗鸡,又把银子输完了,少说得严刑拷打掉几层皮。 虽然世子郡主都没查出问题,但事情尚未查清,两人都还处于禁足状态,由仙官看护,得等丹王也确定无嫌疑后,才能解禁。 令狐青墨见谢尽欢查出这么大事儿,自然心急如焚,但也不好撇下翎儿不管,只能在王府等着主心骨男朋友回来,心中也担忧谢尽欢有没有受伤。 另外,师父往年都是中秋节后回来,这都快九月了…… 京兆府出这么大乱子,以师父嫉恶如仇的暴脾气,早该回来大杀四方,怎么还没动静…… 不会出事了吧…… 正如此暗暗担忧男友和师尊之际,花园外传来脚步声: 踏踏踏…… 令狐青墨提剑回眸,可见刘庆之从廊道探头,小声道: “令狐大人,早上我听你吩咐,在林家附近等着,刚才看到一个白影子,唰的一下进了林府,不知道是不是谢公子……” “咕叽~” 煤球点了点头,表示没别人。 令狐青墨见谢尽欢贵为郡主府执戟,结果郡主都被禁足了,还先跑去见只会睡觉的花瓶姐姐,心里难免有点小意见。 虽然上次和林大夫吵架,有点不好王见王,但她这次是为了公事! 念及此处,令狐青墨把煤球捞起来,准备再去吵一架…… —— 林府。 秋日西斜,丹房内冒着淡淡烟雾。 粉雕玉琢的紫苏大仙,身着纯白修身长裙,站在丹炉前驾驭气机调整炉温,长发自背后披散而下,满是胶原蛋白的小脸细嫩如脂,樱桃小口还唱着: “风卷绣帘春昼长~懒梳妆罢倚轩窗~相思无尽泪沾裳……” 甜美嗓音透着三分哀怨,便如那三日不见郎君,愁肠百转,却又不知向何人吐诉心扉的瓜怂小姨。 林婉仪着同款裙装在旁整理百子柜,因为爱郎迟迟不归,难免有些心不在焉,听着捣蛋闺女唱怨妇词,不由蹙眉: “你一个没出阁的姑娘家,能不能正经些?上次弄什么大妇之威丸,我还没拾掇你……” “嘻~小姨让谢公子吃了没有?有没有说小姨除开屁股大长得漂亮,啥也不会?” ? 林婉仪双手插着小腰,很想揍这无法无天的丫头。 但紫苏正在炼独门秘药‘生龙活虎丸’,此丹谢尽欢是真呕心沥血忙了好多天,杀了不知多少人,目前还倒欠一株甲子莲,才勉强弄出来。 她要是不小心搞炸炉,恐怕得给谢尽欢生七八个大胖娃娃才能被原谅,为此只能偷偷瞥紫苏: (←_←)! 如此望了一瞬,窗外忽然闪过一道熟悉的白影。 林婉仪当即涌现惊喜,害怕紫苏瞎说,就不动声色推了推金丝眼镜来到门外,往闺房小跑而去。 结果刚走过游廊拐角,就被来了一套尽欢二连。 啪~ 腰后被拍了下,惊得林婉仪一激灵,刚要惊呼出声,嘴就被堵住了: “呜?!” 瞧见忽然偷袭的大猪蹄子,林婉仪脸色涨红,抬起小拳头在肩膀上砸了下。 结果搂着腰强吻的白衣公子,当即住嘴: “嘶……” “诶?” 林婉仪羞愤眼神一僵,连忙把胳膊扶住: “你又受伤了?” 谢尽欢也算小别胜新婚,害怕婉仪说他,和颜悦色道: “区区皮外伤,没大碍。” 林婉仪哪里肯相信,拉起袖子打量,结果发现两条胳膊外侧都乌青一片,往上蔓延到肩背,肿胀甚至都没消退,不由柳眉倒竖: “你……让你别那么拼命,你又把自己弄成这样……” 说着把腰后的手挪开,抱在怀里,扶着往闺房行去,眼神微凶,边走边唠叨。 谢尽欢被如此关心,自然是满满幸福感,不过直接进屋有点太着急,当下先来到丹房门口: “紫苏姑娘?” “嗯?” 林紫苏回过头来,眼神一喜: “谢公子来啦~我正在帮你炼生龙活虎丸,明天就能成丹,到时候你试试。” 谢尽欢略显讶异: “这么快?” “此丹难的是药材和手艺,只要药材凑够,炼丹要不了多长时间。谢公子先和小姨聊,我现在腾不开手。” “哦……” 谢尽欢本来还想索要点阴阳怪气散,但实在不敢打扰紫苏大仙炼丹,就先行离开丹房,和在廊道里等待的婉仪前往闺阁,沿途询问道: “城里现在什么情况?” “草木皆兵,反正抓了好多人,听我爹说,圣上还病倒了。不过你这次立了大功,朝廷肯定重赏……” “是吗,那我肯定要龙骧伏应决,这样龙血丹的尾款就付清了。” “哼~算你有点良心……” 两人说话间来到闺房,林婉仪又在书桌旁跪下,钻到桌洞里面,寻找自己珍藏的巫教疗伤秘药。 因为穿着修身高开叉的白裙,两侧能看到白色薄裤,这么一趴,沉甸甸的银月便从闺房里生起,随着动作摇摇晃晃…… ? 谢尽欢本来还没其他意思,但婉仪这招‘猫猫伸懒腰’的大招确实防不住,想想很老实的走到跟前,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盒子: “刚才回来,路过长乐街,给你买了个手镯……” “你怎么又给我买东西?我不缺这些,你一个人挣银子不容易……易……” 林婉仪钻到桌洞里面,正在暗格里翻找活血化瘀的良药,结果发现裙子被悄悄撩起来了,她正想回头打量,就是: 哗~ 丝滑布料顺着肥软肌肤滑开,凉飕飕的感觉涌上心头…… “呀~?!” 林婉仪措不及防,羞的差点背过气去,脸色涨红转头: “谢尽欢!你……你讨打是吧?” 谢尽欢赏着满月秋花,把翡翠镯子放在雪白圆凳上: “我就试下和肤色搭不搭配……” “有这么试镯子的?你简直是……” 林婉仪满眼羞耻,想要挣扎退出来,但这没良心的还来句: “别乱动,掉下来摔碎了怎么办?我挑了好久……” “?” 林婉仪动作一顿,还真怕给她买的首饰当面给摔了,只能咬牙道: “你先拿开!” “和肤色真搭……你晃下来我接住。” “啊?你……我不!” “那就这么放着,你继续忙……” …… ------------ 第八十九章 愁肠百转(求月票or2) “霜落中庭金菊灿,月圆幽径暗香漫~……” 二八少女的婉转小调,在寂静庭院内回荡。 令狐青墨无声无息从屋脊探头,扫了眼丹房,发现谢尽欢不在其中,不免暗暗皱眉。 煤球倒是熟门熟路,抬起脑壳示意西宅庭院,而后就扑腾翅膀飞到了丹房窗口,张开鸟喙要饭。 “诶?煤球!过来过来,帮忙扇火……” “咕叽?!” 煤球满眼震惊,但看到随后掏出来的零食,连忙扇了起来…… …… 令狐青墨怕被发现,收回目光,提剑沿着屋脊前行,很快来到了小姐居住的庭院,抬眼可见门窗紧闭,但能听到声音: “你自己看看,都伤成什么样了?浑身上下没一块好肉……” “没这么严重……” “你别乱动……” …… 谢尽欢受伤了? 令狐青墨心中一紧,当即飞身而起落在门口,直接一把推开房门。 哗啦~ 而房间里随之传来女子尖锐爆鸣声: “啊——?!” …… 令狐青墨满心急切望向声音来源,结果表情就是一呆。 只见绣床之上,身材匀称的谢尽欢,端正趴在枕头上,裸露出的肩背胳膊大片乌青,油光水滑应该是上了药。 而身材丰腴的眼镜娘,以鸭子坐的姿态,坐在后腰,手里摸着药油,正在推拿肩背。 本来这情况,只能算不拘小节治伤。 但眼镜娘衣冠不整,此时双臂环胸,手上戴着个翡翠镯子,浑身上下就穿着一套淡紫色的‘凤仙缕衣’。 此物是丹阳学宫所产,十分名贵,也很漂亮,吊带袜配南半球小衣,朦朦胧胧…… “啊——!” 令狐青墨后知后觉,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惊叫一声,脸色涨红关门: “林姑娘,你在做什么?!” 林婉仪还以为来的是老娘闺女,差点吓晕过去,发现是令狐死丫头,才松了口气,连忙把裙子套上: “我帮他治伤,还能做什么?你……你来了怎么不敲门?” “治伤?” 令狐青墨站在门外,眼神狐疑: “你治伤怎么不穿衣服?” 林婉仪脸色涨红把腰带系上,咬着强行解释: “我没穿吗?在家我穿那么多作甚?” 你刚才这还不如不穿…… 令狐青墨觉得这姐姐简直骚死个人,但这是林婉仪闺房,人家在家干啥她总不能也多管闲事,只是提着剑在门外等待。 窸窸窣窣…… 吱呀~ 片刻后,衣冠整洁的谢尽欢,从房里出来,神色好似不食人间烟火的师尊: “墨墨,你怎么来了?” 林婉仪脸红红躲在屋里面壁,看模样肯定是不敢出来了。 令狐青墨只当刚才什么都没看见,先检查了谢尽欢的伤势: “云陵县的事儿影响太大,郡主殿下都不准出门了,王府没有主心骨,我才过来找你。嗯……没打扰你吧?” 谢尽欢摇头一笑:“我就是来治伤,大白天的,能打扰什么。” “哼~” 屋子里传来一声若有若无的轻哼,看模样还在为刚才卡在书桌下面,被大猪蹄子肆意轻薄的事儿不满。 令狐青墨觉得站林大夫门口打情骂俏,有点太嘲讽,偏头道: “先回王府再说吧。” 谢尽欢见此和婉仪打了个招呼,相伴离开了林府…… —— 入夜。 皇城,御书房。 极悲之下,乾帝几乎一夜白头,加之本身患有旧疾停了药,看起来犹如老了二十岁。 此时乾帝坐在书桌后,脸上没有半点表情,看着政事堂草拟的一份文书。 文书为‘何氏通妖’一案的公文,为防民间舆论发酵,过几天就要公之于众,其大概内容为: 国丈何岫贪图长生,勾结妖寇,暗中犯下‘行宫闹鬼案、槐江湾血案、干尸案、叶世荣血奴案、黑猫刺驾案、云陵县血案’等大案,按律诛何氏全族,以儆效尤。 何皇后常年深居宫廷,虽未参与,但身为何氏嫡女,未尽劝诫之责,废后位囚居冷宫。 太子本身无过,国子监范黎、大理寺卿侯继业等朝臣联合上书劝谏,遂暂留储君之位,禁足东宫反省。 外戚犯此大恶,乾帝有失察之责,罪诏天下,并从皇族私库出银两,安葬、赔偿受害百姓。 钦天监失察,降陆无真为副监,并授天台寺方丈无心禅师副监一职。 另,谢尽欢之父谢温,于行宫闹鬼案蒙冤,外放瑞州途中被何氏袭杀,现予以平反。 谢尽欢独自破获槐江湾血案、干尸案、叶世荣血奴案等,在云陵县一案居首功,为大乾解乱国之患,数功并赏,封县侯。 紫徽山斩妖有功,赐青元丹十副;丹阳学宫李镜斩妖有功,赐宝甲一副…… 公文很长,哪怕已经尽力摘去了乾帝本人,隐瞒了具体伤亡,也足以重创帝王威信。 乾帝以前或许还算个过了及格线的皇帝,但此事过后,基本上得沦为史书上的反面教材。 但乾帝此时反倒是不那么在意后世评价了,以钦天监检查来看,皇后、太子、丹王一系皆无异样,虽然失去一切,但身边终究还留着几个未曾背叛的家人。 虽然今日过后,爱了他一辈子的皇后,可能肝肠寸断;敬重他半辈子的太子,可能失魂落魄,但他终究不用再行杀妻灭子之事。 这对目前的他来说,已经算是最大的庆幸。 曹佛儿环抱拂尘站在背后,知道乾帝时日无多,眼底尽是唏嘘,但还是在尽‘大伴’职责,安慰道: “圣上两天没合眼了,要不歇歇?如今再乱,也比建安之乱的处境好不少。” 乾帝眼睛动了动,提笔在公文上批改: “建安之乱,境遇比现在凶险,但真没现在这么难熬。 “不过所幸把人揪出来了,若是没有谢尽欢穷追猛打,何氏很可能得留存到景桓继位,届时朝中几乎无人能抑制,景桓也不可能不听外公、何瞒的谏言,妖道主政,天下必乱、赵氏必亡。 “谢尽欢原本也是官宦之家的少爷,聪明伶俐品学兼优,家破人亡,是受朕识人不明所累。 “如今以一身孤勇,挽大厦于将倾,光封个县侯,朕都觉得亏欠,加赐宅邸一座,田十顷,钱万贯……” …… —— 钦天监。 月色如霜,洒在八方通明塔前的白石广场上,时而能瞧见仙官进出,禀报着事务。 高塔内部的议事堂内,七名仙风道骨的道人在交椅上就坐,陆无真位居上首,正召开着丹鼎派内部会议: “诸教先辈赐名‘无真’,意在三千大道殊途同归,不当排除异己,但修行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七人都是中原区域的丹鼎派掌门,玄狐观李敕墨、青莲宫青崖子等皆在其中。 紫徽山受益于巫教之乱时,栖霞真人立下的功勋,在丹鼎派内部居次席。 为此南宫烨在七个老祖中道行垫底,位置却在第二,此时身着黑白相间道袍端坐,听着陆无真开会,眉目冷的像是天上星月,但心湖却被那一抹背德所占据…… 白天回来后,她什么事都没干,只是在凤仪河畔的秘密基地里,洗了一天的澡,水不知换了多少次。 作为仙道中人,她为了浑身无垢冲击超品,近几月极少吃东西,都是靠‘辟谷丹’维持体魄,最多喝点酒水,从里到外都干干净净。 但不知为何,今天总感觉手上沾着润肤露,闻着似乎有味道,甚至能体会到滑腻感…… 拉丝…… 南宫烨非常害怕在场某位道法高深的道友,能通过细微味道,判断出她干过什么事。 但这显然只是她的心理作用,或者说心魔作祟。 而在坐六位丹鼎派仙登,显然也不可能算到,旁边冷若寒霜的丹州道门魁首,白天过来的路上,蒙着眼睛在车里给黄毛打,此时只是聊着大势和困局。 虽然道门讲究‘爱信信不信滚’,但信教不需要成本,修行却需要。 如今忽然被降级,变成和佛门平起平坐,修行资源乃至新鲜血液都必然会锐减,这显然是丹鼎派没法承受的损失。 陆无真今天主要讲的内容,是‘妖道暗中渗透、巫教居心叵测、佛门金经易箓、武道野心勃勃’。 说简单就是大乾的五大修行流派,四个都想让道门垮台。 而修行道不进则退,陆无真要求各派想办法维持丹鼎派当前地位,甚至下发了年度任务。 比如紫徽山就是把梵云寺打服,以免‘紫云寺’真在丹州落成。 南宫烨目前情况,搞不定梵云寺,但修行道用实力保证地位,她总不能说自己不行,还是信誓旦旦保证了完成任务。 在开完内部会议后,各大掌门相继离去,南宫烨也独自离开钦天监,本想回家静静。 但行至半途,又想看看乖徒儿在干嘛,以及谢尽欢的情况。 为此南宫烨先去了林府,发现林家一大一小在忙着炼丹,大煤球还在旁边扇火打工,就转到来到了正安街王府。 王府之内灯火通明,因为丹王府还没查清楚,此时外面依旧有赤麟卫站岗。 而东宅之中,赵德被关在家徒四壁的书房中,和净空和尚一起打坐,彼此还在瞎扯: “净空大师,你感觉我有没有慧根?” “慧根人人皆有,世子只是尚未展现。” “哦……那谢兄这这么厉害,慧根是不是就已经展现了?” “谢公子的慧根,很大。” “很大?” “嗯。” …… ? 南宫烨听见这论禅,不知为何脑子里闪过了某样墨墨受不了之物,察觉道心不净,迅速扫开杂念,穿越王府来到西宅。 西宅是长宁郡主的地盘,此时诸多丫鬟都规规矩矩在闺阁外待命。 而闺阁之中,朵朵抱着琵琶伴奏,长宁郡主穿着华美诃子裙,带着一个道姑,正在: “一一、二二、三三、四四……” 道姑是陆无真的徒孙荆五娘,按丹鼎派辈分,得叫她师叔祖,不过彼此年纪相仿,以前内部交流时还切磋过。 南宫烨略微打量,觉得丹王这一双儿女,着实不拘一格,还是自家徒儿乖巧,于是又来到西宅客房。 结果入眼就看到挂着‘正人君子’匾额的房间中,身着白衣的冷峻公子,在罗汉榻上坐着,衣服解开半边,露出了结实臂膀。 着情侣装的冷艳姑娘,手里拿着伤药,认真擦拭间说着: “你真是胆子大,何亥是何国丈最宠爱的孙儿,你把人脑袋打爆,玉牌丢人家跟前,何国丈没被杀念激发到当场步入超品,都是道行差了一点……” “呵呵~我当时也吓了一跳,那反应和疯狗一样,追的我抱头鼠窜,可惜你不在……” “你也没想着带我,从外面回来,第一时间就往林家跑……” “唉~这次对手有点厉害,我都只能跟在老辈屁股后面打下手,下次带你一起……” “哼……” 冷艳姑娘看似不冷不热,但时而瞄男子一下的目光,还是藏着崇拜和心疼。 而就坐男子或许是发现了这带着三分爱恋的目光,扭头就偷袭。 “呜?!” …… 南宫烨遥遥瞧见此景,就如同妈妈去接放学的闺女,结果撞见闺女被黄毛强吻,丹凤美眸顿时一沉。 但很快她就发现,自家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徒儿,被抱着亲,脸色涨红手儿微抬,想打登徒子,但竟然没下手。 等到亲了一会儿后,才后知后觉缩开,眼神微凶: “快说!你别生气!” “呵呵~”白衣公子有恃无恐,还从衣服里摸出一个小盒子:“今天路过长乐街,我顺手给你买了个镯子……” “你……你是不是给林大夫也买了一个?我看见了……” “我可不是应付差事。知道你喜欢白色,专门挑的,你试试,看看和肤色搭不搭……” …… 脸色微红的乖徒儿,看起来有点不好意思,但被拉着手戴镯子,最终还是没缩开…… 南宫烨帷帽随风而动,丹凤美眸倒影着屋内两人,眼底锋芒不减,但难免多了一丝复杂。 青墨是真喜欢这小子…… 今天的事儿,是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往后如何也不能再妥协了…… 明天此子过来送药,要态度强硬,严肃划清界限,绝不能让此子有半分歪念头…… 念及此处,南宫烨眼底多了几分不可撼动的坚毅,悄然离开了王府…… ———— 求月票or2! ------------ 第九十章 紫苏大仙 窗外天色微明。 谢尽欢靠在枕头上,望着架子床顶,只觉这世道的武夫,其实也容易上头狂化。 昨天还说教婉仪功法,结果一进屋眼镜娘就钻桌洞给他找药,弄得他连自己姓啥都快忘了…… 在缓了片刻后,心头杂念逐渐被压下,转头看去,可见婉仪美滋滋躺在里侧,肤色越来越水润,看摸样不到太阳晒月亮是起不来了。 谢尽欢也没打扰恩客休息,轻手轻脚起身穿上衣袍,又从怀里取出一沓银票,放在了枕头上。 昨天和墨墨回了王府,本意是拜见房东太太,但郡主目前处于禁足状态,还没解封,不方便和旁人接触,没见着面。 为此他就和墨墨同处了个把时辰,上药偷袭说说情话什么的,夜色渐深墨墨回房睡了,他才独自离开,去逍遥洞取钱。 结果意外发现,皮草铺子人去楼空,和卷款潜逃了似得,抓了个热心肠的药贩子,才问到步寒英的新窝点,以盗圣白斩的身份上门,把银子拿了回来。 银票大部分都是从婉仪这出去的,他为了不露馅,还以魏昆的身份,去找热心群众杨司辰洗了个钱。 因为都是平平无奇的江湖人情世故,细节不提也罢。 等到收拾好后,见大奶猫没醒,谢尽欢俯身凑上去啵啵两口,才悄然打开房门,来到了庭院内。 近几日乾帝身体抱恙,太医院都在待命,岳丈大人没在府上,岳母大人也没早早起床熬药了。 谢尽欢轻手轻脚来到前宅丹房外,可见屋里地面云雾蒙蒙,犹如太上老君的炼丹房,而乌漆嘛黑的煤球站在其中,只能看到脑壳顶晃来晃去,不知道在干啥。 而肤白貌美的紫苏大仙,熬夜炼丹没有丝毫疲倦,此时站在丹炉旁,嘴里叼着根不知哪儿弄来的麦芽棒棒糖,手中拿着书籍认真翻阅。 因为场面看起来很玄乎,谢尽欢下意识屏住呼吸,免得破坏了丹房内的气机,略微打量后,可见书上写着: 谢郎归乡,郭太后独坐深宫,黯然垂泪,恰似那雨打残荷,风摧败柳寒烟起,雁飞天外,情书难寄…… 哦,郭太后秘史…… 这么快就出书啦?! 谢尽欢眼神都震惊了,给煤球做了个嘘的手势,悄悄咪咪来到紫苏背后,一起打量崭新出场的野史,发现其中有擦边内容,才轻轻咳了一声: “咳~” “呀~!” 林紫苏措不及防双肩一抖,连忙回头,瞧见笑盈盈的谢尽欢,表情一呆,把书藏到腰后,取出麦芽糖: “谢郎……呸~谢公子?你没陪着小姨吗?” 谢尽欢也没敢抢紫苏大仙棒棒糖,只是含笑道: “刚从王府过来,见林大夫没起床,就过来看看。丹药情况怎么样了?怎么满屋子水雾?” 林紫苏小碎步倒着挪到墙边,把杂书藏进百子柜: “刚把甲子莲下锅,得下午才能凝丹。这些不是水雾,是甲子莲外泄的天地精华。” “哦?” 谢尽欢还真没发现,此时略微感知,才发现房间内灵气十分充沛,有点心痛: “外泄这么多,还有药劲儿?” 林紫苏认真解释:“甲子莲要在灵气充沛的洞天福地养一甲子才会成熟,光是每年开的莲花莲子,都是罕见药材,更不用说滋养六十年的根茎,寻常超品要是根骨不稳,都不敢用此药。 谢尽欢想到紫苏的风格,稍显迟疑:“我现在才二品,紫苏姑娘确定不会吃出事儿?” 林紫苏挺起初具规模的胸脯: “放心。此方可是我打磨好几年的得意之作,谢公子找来的药材没半点问题,那就肯定不会出岔子,吃完之后,谢公子就是骨骼筋肉犹如龙蟒、气脉顺滑好似润肤露,嗯……还有熊的力量、豹的速度、鹰的眼睛、狼的耳朵,驴的……的……” 或许是觉得形容词不对,林紫苏眨了眨大眼睛: “执着!” “?” 谢尽欢听明白了意思——并非变成四不像,而是人之体魄,猛地和妖怪一样。 不过最后这驴的执着…… 这不倔驴吗…… 还是‘潘驴邓小闲’的驴…… 谢尽欢略微琢磨了下: “会不会和妖道体修一样,强大到有脑子也不用?” 林紫苏自信满满道: “不会,此丹全方位提升武夫体魄,最多让你胳膊肘使劲的时候,更硬、更粗、更猛,且恢复力也很强。妖道那是靠放大欲念刺激体魄,靠吸收血气恢复伤势,和我这不是一个路数。” “哦……” 谢尽欢并不是非常了解丹道,见此也不再外行乱琢磨,转而询问: “紫苏姑娘的阴阳怪气散还有没有?” 林紫苏听到这个,来了精神,从百子柜取出一瓶软妹散递给谢尽欢: “阴阳怪气散治标不治本,上次我听谢公子说后,我正在研究一种新药,最多三天就能完工,能直接根除阳毒!” “哦?” 谢尽欢眼神凝重起来: “那么,代价是……” “代价肯定比死了强,而且绝对能解开,只不过目前还没完工,到时候我告诉谢公子。” 谢尽欢相信紫苏大仙的实力,说能解就能解,至于代价以后再说,当下不再叨扰: “紫苏姑娘先炼丹,闲下来多配点阴阳怪气散。对了,这些就当是工时费,我不告诉你小姨。” 递出一沓银票。 林紫苏见数额太大,害怕挨妈妈打,犹豫道: “我就是练手艺,谢公子相信我找来这么多药材,我该谢你才对,银子就不收了。” “你不收手工费,我以后怎么好意思找你炼丹?” “嘻~” 林紫苏不好意思拿那么多,就象征性抽了一张,而后翻出一根煤球形状的麦芽糖: “那~我自己做的,没毒。” “呵呵~” 谢尽欢接过麦芽糖叼在嘴里,又把在雾气里瞎转悠的煤球捞起来看了看,觉得紫苏一个人无聊,就把煤球留下,先行出了房门。 结果乐不思欢的煤球,招呼都不带打的,只是在雾气秘境之中寻觅小肉干…… —— 凤仪河附近,一栋茶楼内。 天色刚亮,南宫烨在临街窗户旁端坐,面前摆着朝廷的调查进度,正在仔细查看,眉峰微蹙,给人一种不怒自威之感。 副掌门张观,因为亲自参与事件,这两天都在东奔西跑联络四方,给身体不方便的掌门打下手,此时说着: “剑阁的鬼修嘴太硬,也自知有死无生,穷尽秘法都没问出任何情报。 “不过关于紫徽山冲天血煞之事,那鬼修倒是回应了,坚决否认是冥神教所为。 “从京城这波妖寇的行事、目的来看,我也觉得他们犯不着在紫徽山里搞出那么大动静,说是声东击西遮掩,他们也没乘机屠城血祭……” 紫徽山绵延七百余里,血煞源头在哪儿、动机损害,至今都没搞清楚。 如今冥神教连根挖了,黑白一对账,某些不可告人之事,自然就浮出了水面。 南宫烨当时在南疆,不清楚境况,询问道: “可是八方通明阵误判?” “不是,八月初九夜忽降暴雨,已经引起天象异变,最次都是半步超品,往上就没边了,声势做不了假。” 张观摸了摸胡子,继续道: “我宗传承六百年,但紫徽山可是屹立中原数万年之久,会不会是古时遗留的老妖精?” 南宫烨作为掌门,对宗门史烂熟于心,摇头道: “师父通天道行,魑魅魍魉在眼前无所遁形,不可能连七百里紫徽山都搜不干净,要么是没有,要么就是没告诉几位师兄。” 张观其实也没见过栖霞真人,叹了口气: “那这事就麻烦了,我回去好好查查。话说梵云寺一事,掌门如何安排?净海和尚刚踏入超品不久,禅定派善守而不善攻,掌门若是全盛,有把握破掉他的金刚不动禅,但如今,恐怕连金钟罩都打不烂。” 南宫烨只觉巫教妖女简直害人,略微斟酌: “梵云寺最厉害的徒弟,什么水准?” 张观眨了眨眼睛:“掌门意思是派徒弟去论道?这也合乎规矩,但梵云寺大弟子,似乎已经步入一品,咱们紫徽山最厉害的弟子辈,还是我那蠢徒弟,目前二品后期,破不了防……” 话至此处,张观忽然灵机一动: “对了,掌门是谢尽欢的护道人,那也就是半个师父……” “咳!” 南宫烨听见这话,只觉背德感拉满,语重心长道: “师承不光是口头一句话,得有正儿八经的传承。谢尽欢是纯粹武夫,说是仙武合练的道门老辈嫡传,尚有可能,而我紫徽山一身至阳之气,怎么算都不可能和我算成师徒。” “那要不结为道侣?魏无异都能给夫人娘家芝云谷撑场面,咱们也可以……” ? 南宫烨丹凤美眸微动:“张师兄是说青墨?” 张观眼神疑惑: “不然呢?” 南宫烨微微颔首:“道侣之事,得看青墨的意思,我等长辈不可强求,此事日后再议。” “哦……” 商谈完宗门要事之后,张观还得赶去云陵县指挥门人,告辞离去。 南宫烨也起身返回自己的秘密基地,但尚未走到住处附近,就发现一位身着白袍的冷峻公子,单手负后站在门前等待,气态俊的不似黄毛…… ?! 南宫烨下意识顿住身形,手往袖子里缩了几分,眼底多了几丝波澜,但很快又压下,绕道悄然回了房舍…… ——— 熬的有点扛不住了,还有一章没写完,大伙得等一两个小时了or2 ------------ 第九十一章 鬼媳妇和冰坨坨…… …… 秋日当空,凤仪河畔弥散着淡淡桂香。 谢尽欢身着白色锦袍,嘴里含着只剩棍棍的麦芽糖,在两层建筑外等待,眼神稍显无奈。 毕竟他已经是不知第几次过来没找着人了。 难不成又跑去林家找他去了…… …… 夜红殇站在身侧,没有扛着小伞,而是双臂环胸靠在门上,虽然依旧是红裙如火、美艳无双,但环在胸口的胳膊,袖子滑下来些许,露出了洁白皓腕。 手腕上多了个红玉镯子,内有金龙环绕,漂亮的不似凡间物…… 呃~阿飘这该死的胜负欲…… 谢尽欢确实想着鬼媳妇,但他给阿飘买首饰,只能戴在自己头上,实在是没办法送。 在如此等待良久,夜红殇先行转眼: “哦呦~人家姑娘似乎不想见你。” 谢尽欢转眼打量,可见一道黑影从秋意浓浓的河岸一闪而过,消失在了建筑后方,当下转身敲门: 咚咚~ 哗啦啦…… 二楼传来滑门拉开的声音,继而脚步声由远及近,来到了上方,窗户推开,露出了那张压迫感很强的冰山脸颊,眉梢微蹙,眼神犹如高冷女总裁瞧着昨天把她骗去出租屋的黄毛: “你过来做什么?” 谢尽欢抬起右手,拿着小药瓶: “给你送药,你不要嘛?” 南宫烨哪怕阳毒处于平静期,她体内时刻也有灼烧燥热感,瞧见能缓解的神药,明显还是想要,让开道路: “昨天的事都过去了,你若是心存杂念,那你我情分到此为止。” “说好的不放在心上,暮女侠似乎耿耿于怀了。” “……” 谢尽欢轻身一跃,自窗口跃入二楼,落在了宽大客厅内: “我找到解毒之法了,最多三五天,就能到手,保证能解毒。” 南宫烨眼神微动:“什么法子?” “正在让朋友炼药,她说可以,就绝对可以。阴阳怪气散你试过了,手艺绝对靠谱。” 南宫烨知道是紫苏大仙又出手了,因为内忧外患迫在眉睫,心头不由生出几分期待,转身走向小案: “是药三分毒,坏处是什么?” 谢尽欢在对面坐下: “反正比死了强,应该能接受。” 南宫烨觉得昨天那种事,就已经是她难以承受的代价了,语重心长道: “世上有很多比死还重的事情,我不是为了一条命,什么都能做的女人。” “明白。” 谢尽欢感觉冰坨子今天有点过于疏远了,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盒子: “昨天路过长乐街……” 哈?! 南宫烨坐直几分,丹凤美眸先是震惊,而后犹如看透一切的冰山老祖,带着三分嫌弃: “我猜这是镯子,和我肤色很搭?” 谢尽欢一愣:“你又跟踪我?” “……” 南宫烨已经受不了这一直撩她,还对她和徒弟乃至红颜知己一视同仁的黄毛了,抬手指向露台: “公子请回吧,我数到三,一……” “跟踪你也猜不到。” 谢尽欢稍显得意,把小盒子打开: “这是陶埙,江州陶瓷镇出产,苏柏玉也善这个,我见你屋子里乐器挺多,但没有此物,是不会还是另有缘由?” “?” 南宫烨瞄向盒子里,果真发现里面放着黑色陶埙,表面以金漆点缀飞仙图画,非常漂亮。 埙是道乐必备之物,她不可能没有,但自己的那件,上面有紫徽山徽记,她给藏起来了。 发现谢尽欢看人下菜,且洞察力过人,只是进屋一次,就发现缺了什么,她不由微微蹙眉,暗道——这就是胆大心细脸皮厚吗…… “你为什么送红颜知己镯子,送我这个?” 谢尽欢略显讶异: “送镯子发簪是示爱,送乐器是同好之间交流,暮女侠要是想要镯子?那我待会……” “我没这个意思。” 南宫烨发现上套了,略微抬手: “我和你只是萍水相逢,些许纠葛,也是情非所愿……” “我知道。咱们纯粹是聊乐律。” 谢尽欢说话间拿起陶埙: “呜呜~呜~~~” 幽远柔婉的曲调,在素洁客厅内响起。 南宫烨本来如坐针毡,但这曲子有点好听,她没听过,为此先沉默了下来,等到一曲终,才拿起水壶,给谢尽欢倒水: “这是什么曲子?” “一生所爱。” “?” 南宫烨把递过去的水杯收回来,自己喝了口: “你这是在聊曲子?” 谢尽欢催发冰寒气机,帮有些躁的冰坨子泻火: “曲名是这样,没其他意思。” 你有! 南宫烨知道谢尽欢在疯狂撩她,但随着时间推移,阳毒越发躁动,面对扑面而来的寒凉,把软妹散倒进水杯一饮而尽,闭目默默吸纳冰寒气机。 呼呼~ 谢尽欢见冰坨子不说话了,也没打扰,拿起陶埙: “呜呜~呜……” 幽远曲调在客厅回荡,时间也是飞一样的接近中午。 南宫烨闭着眸子沉默无言,耳畔回荡安抚神魂的婉转曲调,却完全静不下心,脑子里想的全是昨天的事。 而那个坏她道心的人,近在咫尺…… 我扛得住阳毒,岂会如此妥协…… 此子今天一大早跑过来,又是挑礼物又是吹曲子,心里肯定有追求之意…… 即便不知道我身份,他也该对女子发乎情止乎礼,要是克制不住冲动,再敢拉我手,可别怪我出手重…… 他在做什么? 怎么一直在吹曲子,半点动静没有…… …… “呜呜~呜……” 谢尽欢运转功法同时吹着曲子,目光放在客厅中央。 铺着红木地板的宽大厅堂内,胜负欲极强的鬼媳妇,或许是又吃醋了,此刻变幻出了一套大红色的凤仙缕衣,外罩宽松纱裙,透过光亮,隐隐能瞧见吊带袜…… 这也就罢了,客厅上方还垂下红丝带,媚骨天成的阿飘,旋绕丝带挂在上面,随着韵律表演天外飞仙。 大长腿踢起裙摆,红丝包裹的玉足时而晃过面前,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惊人诱惑力…… 谢尽欢不否认冰山大车很好看,但闷不吭声闭目运气,他也不好打搅。 随着鬼媳妇挂在丝带上,往后下腰来了句: “姐姐好看吗?” 谢尽欢都快忘了身边还坐了个人,差点张嘴接一句‘好看好看’。 而如此观赏片刻后,大冰坨子或许是觉得受到了冷落,手微微动了下。 ? 谢尽欢转头看了看,见冰坨子不是奖励他,就继续给鬼媳妇伴奏。 而南宫烨显然有点疑惑了。 在冰寒气机和软妹散的双重作用下,她神识尚且清醒,倾听谢尽欢呼吸,就知道谢尽欢是不是心如止水。 心湖不稳,你为什么还这么认真吹曲子,一点都不逾矩…… 难不成是知道分寸,昨天帮我体面,是我真抗不过去,扭扭捏捏有害无益…… 而今天不乱来,是我抗的过去,所以哪怕很难受,也发乎情止乎礼,没被色念驱使,做出不可为之事? 念及此处,南宫烨如同坚冰般的心湖,出现了几丝犹豫。 十八九岁的儿郎,昨天有了点肌肤之亲,今天肯定满怀期待。 但我没同意,他就坐怀不乱,硬压着不冒犯,这也是值得赞许的…… 我身中阳毒难熬,他压着欲念也难熬…… 昨天那样,可以迅速压下阳毒,我好受,他也好受…… 双赢和双输…… 南宫烨心乱如麻…… “呜呜~呜呜……” 谢尽欢看着千娇百媚的阿飘,吹曲子吹的有种忘我之感,正乐在其中之际,忽然发现不对劲,低头看去,大冰坨子似乎已经被阳毒冲乱理智。 他想打量,结果鬼媳妇胜负欲极强,发现认真表演,他眼神能被别的妹妹勾走,舞姿越发火辣,几乎就是穿着法器旋转。 卧槽…… 谢尽欢调子都吹跑偏了,目光来回横跳,有点分身乏术。 但好在冰坨子也十分宠他! 南宫烨发现谢尽欢明明心湖严重不稳,却硬压着不冒犯,还真有点心软了。 君子论迹不论心,能克制至此,还能说他什么呢…… 昨天快死了让人家帮忙,今天能压住,就坚守本心不让了,这不叫道心如铁,叫只顾自己…… 今天我若是也快没了,是不是就不道心如铁,又妥协了? 这不自私自利的巫教妖女吗…… 念及此处,南宫烨轻轻吸了口气,强压阳毒眸子睁开了些许,看向谢尽欢: “谢尽欢,你是不是很难受?” “嗯?” 谢尽欢觉得自己很得意,有些茫然: “我难受吗?” 南宫烨光靠谢尽欢左顾右盼的眼神,就知道心湖不稳,心中暗叹,没有言语,维持着冰封千里的气态,取出黑色纱巾遮住双眼。 窸窸窣窣~ 谢尽欢一愣,转过头来: “暮女侠,你这是……” “我知道你心思,昨天是你救我,今天我还你人情,以后互不相欠。” “啊?” 这么厚道的吗? 谢尽欢受宠若惊,还想说什么,就发现跪坐在身侧的黑衣女侠,神色带着三分拘谨,以及一捏捏小嫌弃,挪到了跟前。 鬼媳妇则微微眯眼,不跳了。 谢尽欢连忙继续吹曲子,有点一根筋两头堵了,目光难以抑制的转向跪坐在身侧的冰坨子。 夜红殇见跳舞都压不住了,当下也起了好胜心,落地莲步微移,来到谢尽欢右边侧坐,从腋下钻到怀里,呵气如兰: “相公~舒服吗?” 我滴妈耶…… 谢尽欢看了看靠在怀里的阿飘,又瞄向冰山大车,见其离远远的偏着头,一点都不尽欢,放下陶埙,抬手一拉。 扑通~ “你?!” 南宫烨蒙着眼睛,措不及防靠在身上,想要起身,已经被胳膊环住了脖子,耳边响起清朗嗓音: “你身体不舒服,我让你靠一下,我继续吹曲子。呜呜~~……” 吹的和开火车似的…… 南宫烨倒在怀里,柳眉倒竖显露出几分寒意,但发现这混小子没有得寸进尺,沉默一瞬,还是闷不吭声继续还人情。 谢尽欢左右打量,感觉浑身都快冒血气了,就这极乐之境,妖道不用下药,就能即刻炼化他! 不过为什么要奖励我呢? 我吹的是一生所爱,不是双喜临门…… 不管了,先尽欢再说…… ———— 求月票or2! ------------ 第九十二章 副作用是什么呢? 幽远悲凄的曲调,在二楼客厅回响。 露台外的秋日,拖曳光影逐渐延伸到了两人脚边。 南宫烨靠在男子臂弯,蒙着那双丹凤美眸,始终没有太多表情,心思全部集中在阳毒之上,慢条斯理还人情。 直到音符忽然停顿,环着肩头的胳膊一紧,她才骤然凝滞下来,而后嘴唇动了动,双眸紧闭,偏过头一言不发。 窸窸窣窣~ 左手被拉起,轻柔擦拭掌心与五指,耳边传来男子话语: “身体好些没?” “放开我~!” 软妹音冷若坚冰。 谢尽欢见此把肩膀松开: “刚才看你浑身出汗摇摇欲坠,才让你靠着,我也没干啥……” 南宫烨坐直身形,等待满手风尘被拭去后,才翻身站起,左手藏在腰后,蒙着眼的脸颊,带着股拒人千里的淡漠,以及压不住的小嫌弃: “你昨天是为了救我,我看你心藏杂念,才还你一次人情,从今往后,你我两清,你别再想着这种事,也别说我只知索求,没记你的好。” 谢尽欢就没想过昨天尽欢一次,今天还能还一次,只觉冰坨子实在太可爱了: “好。” 南宫烨自认恩怨两清,终究硬气了些,神态犹如撵完事黄毛回家的女总裁,偏头示意露台: “你回去吧。” 谢尽欢看这嫌弃小模样,知道对方不好意思,起身道: “那我先走了,明天我再过来。” “……” 南宫烨单手负后一言不发,身形犹如苍松利剑,等到脚步由近及远,破风声从露台响起后,才胸襟起伏幽幽吐纳,蒙眼纱巾拉下来,左右查看,可见小案旁干干净净。 而勾勒飞仙花纹的陶埙,摆在她的琵琶、竹笛之间,位置到配色都十分契合房间装饰,就如同本来就放在那一般。 南宫烨丹凤眸宛若三尺剑,盯了陶埙一瞬后,在小案旁坐下,揉了揉眉心,愁绪万千…… —— 从凤仪河出来,已经是下午。 谢尽欢操心即将完工的‘生龙活虎丸’,又回到了林家,看看紫苏大仙进度如何。 结果紫苏毒手归毒手,药娘也是真药娘,炼丹过程没出半点纰漏,等他到房时已经开炉了。 谢尽欢作为外行,也不好干扰,只是在窗口悄悄打量。 丹房之中,容光焕发的婉仪,端着个托盘站在一人多高的丹炉旁等待;煤球则站在炉耳上好奇张望。 林紫苏小心翼翼把黄铜炉盖打开,浓郁白雾便如同瀑布般泼洒而下,形成凝聚而不散的云团,泼洒在地面上。 茶青色的丹丸,承放在丹炉之中,飘散出淡淡雾气,浓郁药香站在窗口都能闻到。 煤球歪着头好奇打量,琥珀色的大眼睛眨了眨,兴许是想帮忙尝尝味,“嗷~~”的就是一口。 “嘶?!” 正在屏息凝气观察的谢尽欢,吓得一个激灵,不等婉仪反应过来,已经闪身近前,把逮啥吃啥的贴身奴婢捞回来: “你想要我命不成?” “咕叽~” 煤球摇头晃脑卖萌。 林婉仪转头瞧见谢尽欢,想到昨晚抱着她欺负的模样,脸色不由一红,凶道: “你来就来,怎么一惊一乍?把丹药摔地上,我可不赔你。” “唉,被小破鸟吓到了。” 谢尽欢把窥伺仙丹的煤球放在了门外,凑到跟前小心打量: “这就是生龙活虎丸?看起来确实香,这么冒烟会不会把药劲散掉?” 林紫苏用金捻子把丹药夹起来,放在托盘中,对着秋光认真欣赏: “散掉药劲儿不至于,不过确实得赶快吃,此丹灵气太足,容易引来高人窥伺……” 极品丹药或法器出炉,因为外泄灵韵太多,很容易被人发觉,如果用望气之术查看,现在的林家丹房,估摸有一团巨大青气笼罩宅院,鼻子灵光的修士确实可能是闻风而来。 谢尽欢好不容易才把此物搞到手,此时仔细打量丹药,心头还有点感慨。 毕竟这枚小小丹药,凝结的不是药材精华,而是妖寇吴肃、韩靖川、叶世荣、李公浦等故人的血汗;魏鹭、张怀瑜等人的社死;以及冰坨坨摁着嘬、抱着打的辛酸。 就这还欠了一株甲子莲,目前不知道怎么还。 谢尽欢平时吃丹药,都是直接往嘴里丢,但这东西实在太贵重了,想想询问: “就这么吃?” 林紫苏点了点头:“入口即化,立竿见影。放着也行,不过夜长梦多,我怕被人偷了,这可是天下间独一份,谁吃谁是同境最强根基!” 谢尽欢想拿起来试试,但又有点忌惮‘毒手药娘’的名号: “呃……确定不会有问题吧?” 林紫苏昂首挺胸,眼底全是‘丹道圣手’的傲气: “药材、炼丹过程都没有半点问题,我就有十成把握保证,吃下去不会有问题。” 林婉仪其实挺担心男人,但这种仙丹,总不能让别人去试药。 这丹药超品武夫吃了都是大补,如果放太久,被武道枭雄惦记上,闹出杀人夺宝之事都不稀奇,为此还是选择了相信紫苏,柔声道: “她炼丹有把握,就算有副作用,也最多丢人,通常不会祸及性命、留下永久暗伤。” 谢尽欢想想也是,紫苏炼的丹药,必然有‘神仙难料’的副作用,但大部分都是社死。 从往日履历来看,他最惨无非药劲儿太大发癫,围着洛京裸奔一圈儿。 或者需要散药,把婉仪紫苏叠高高。 虽然有点难以承受,但脸皮厚点,那就是没副作用…… 不过这颗丹药副作用到底会是什么呢…… 谢尽欢总感觉一口下去,他就得武艺通天,并社死当场。 但镇妖陵的事情摆在面前,他还有十余天时间,现在吃下去,若是有问题还有容错率。 快炸坟了再吃,若是出一点问题,那可就害苦了朕…… 念及此处,谢尽欢深深吸了口气,看了看身边的一大一小: “那我吃了。” 林紫苏还等着欣赏自己的杰作,点头如鸟鸟: “吃吧吃吧,没事哒。” 林婉仪有点紧张,害怕谢尽欢药劲儿过猛需要泻火,把她摁着欺负,还寻思着要不要让紫苏先退下,这样要欺负,也欺负她一个,总比她俩一起飞上云端要好。 但紫苏是丹师,不在跟前,若吃出岔子她怎么救? 为此林婉仪犹豫再三,还是把银针拿过来: “你吃吧,我和紫苏给你护道,真出事马上把你定住。” 煤球也是眼神鼓励: “咕叽~” “……” 谢尽欢在斟酌一瞬后,本着‘富贵险中求’,把茶青色丹丸拿起来,放入口中。 林婉仪和紫苏当即屏息凝气观察。 煤球也是悄悄躲在门后,免得阿欢炸了;连鬼媳妇都冒了出来,仔细勘测谢尽欢体内情况。 谢尽欢一粒金丹吞入腹,只觉我命由天不由我! 丹药放入嘴中,就涌化为一股琼浆玉液,顺着喉咙淌入肺腑。 起初丹药还没什么反应,但很快,脸颊就开始发烫,四肢百骸有复苏之感,浑身气血流转逐渐加速。 而后难以言喻的澎湃能量,就从胸腹内出现,就好似肺腑塞进了一颗人造太阳! 轰—— 凡夫俗子根本没法承受的浩瀚药力,如同被引爆的核弹,只是一瞬之间,就冲散了那一丝堪称薄弱的神识。 “糟糕……” 谢尽欢在药劲儿上来瞬间,就瞳孔放大、浑身汗毛竖起,脑子停止了思考,整个人直挺挺往后倒去。 “咕叽?” 煤球满眼茫然。 林婉仪吓了一跳,连忙用胸口撑住谢尽欢,面色焦急: “谢尽欢?谢尽欢?他怎么了?” 林紫苏神色凝重拉住手腕探查,发现浑身气血奔涌,无穷无尽的药劲儿开始淬炼体魄,并未出现撕裂气脉爆体等迹象,安慰道: “没事没事。药效太强,谢公子神魂薄弱,扛不住昏迷了。丹药配比没问题,能护住体魄。等身体自行消化完药劲儿就好。” 林婉仪抱着死沉的男人检查,发现确实没异样,才暗暗松了口气: “吓死我了,他要消化多久?” 林紫苏扶着谢尽欢来到丹房休息的小榻上,翻开眼皮、号脉检查药劲吸收情况: “嗯……半个月左右就醒了,没有任何副作用!” “那就好。” 林婉仪握住谢尽欢的手,见谢尽欢神色安宁,并无痛苦之色,也放心了不少。 而站在后方的夜红殇,则微微耸肩,做出了‘哦豁~’的小表情。 毕竟今天是靖宁八年,八月二十七。 距离炸坟,大概还有十一天零七个时辰…… 她若是起床气大点,谢尽欢半个月后醒来,就能惊喜发现,她已经屠完大乾去北周了…… …… ------------ 第九十三章 时光如梭 翌日,风仪河。 天色大亮,南宫烨披着一袭黑裙,在露台上手掐子午诀盘坐,旁边的小案上,燃着一缕熏香。 虽然面无表情,冷的像是断情绝念的世外老祖,但南宫烨心里却始终未曾安宁下来。 待会那混小子还会过来,彼此恩怨已清,哪怕他软磨硬泡求我,也不能再心软逾越雷池了…… 不过昨天过来那么早,今天都快中午了,怎么还不见人…… 难不成昨天太冷漠,惹此子生气了? 不应该呀,本道就是嘴上冷了点…… 还是出事了?! 念及此处,南宫烨杂念荡然无存,睁开眼眸望向内城,想想把帷帽扣在头上,飞身离开了露台,全速赶到了王府。 但奇怪的是,已经解禁的翎儿并不在西宅,青墨也不在。 只有姐姐不在家的丹王世子,偷偷从丹王书房出来,抱着几幅字画鬼鬼祟祟离去…… 南宫烨意识到情况不对,又飞速来到了林御医府上。 结果入眼就看到林府客房内外围了一圈人。 谢尽欢真出事了? 南宫烨眼底刚显出几分急迫,马上又发现不对。 身着华美诃子裙的郡主,在院子里就坐,面前摆着个画板,正在提笔画美男图。 紫苏抱着煤球,站在跟前好奇张望: “眼神是不是太骚气了?谢公子很正派的……” “咕叽?” “哼~你年纪还小,等长大些,就知道他私下什么样了……” …… 青墨和林家大小姐,站在廊道之中,正在低声交流: “谢尽欢吃了什么丹药?需要躺半个月……” “紫苏练的生龙活虎丸,很厉害,尽欢醒了你就明白了……” “哦……” 林大小姐双手叠在腰间,仪态知性婉约,看似在温温柔柔说话,但眼神一直瞄着青墨左手上的白玉镯子。 (→_→)!! 青墨似乎没发现那酸溜溜的小眼神,也不把镯子遮起来,就在人家姑娘面前晃呀晃,意思估摸是: 你还道你是尽欢哥哥心里独一份的,没想到我也有吧? 气不气气不气…… 然后林大小姐就闷不吭声进屋,再出来时发髻间多了根牡丹花簪…… …… 南宫烨觉得这俩姑娘真是孩子气,同时心里也犯起愁来。 从对话来看,谢尽欢应该吃了甲子莲炼的仙丹,少说闭关半个月,才能消化完药性。 光靠软妹散,扛过阳毒很不容易…… 这小子,怎么不打个招呼…… 睡着能打不…… 南宫烨迫于阳毒压力,悄悄咪咪绕过院子,来到后方窗外。 结果发现谢尽欢闭目躺在床榻上,周身有气机流淌,她翻入房间,来到床榻前,小心检查。 而与此同时,站在旁边的红衣阿飘,眼底全是无奈,觉得这个家没有她,怕是得散。 谢尽欢躺在枕头上,意识早已陷入了混沌状态,但谢尽欢神魂薄弱,阿飘可不一样。 随着神识侵入躯壳,夜红殇很快就掌握了部分控制权,而后: 呼呼~ 南宫烨正在小心打量,发现谢尽欢左手忽然出现冰寒气机,就如同久旱逢甘霖,连忙握住手心,眼神惊讶: 他知道我在跟前? 都封闭神识了,还不忘催发气机帮我压制阳毒…… 这得是多强的意志力呀…… 我有那么好吗…… 虽然感动,但南宫烨同样提心吊胆,毕竟徒弟就在房间外面,这要是途中有人推门进来探望,她就只能藏在衣柜里硬熬了。 不过好在运气不错,外面的几个姑娘,可能是不好意思黏着男人,并没有跑来打扰,只是自顾自说着闲话。 南宫烨感受到掌心冰寒,脸颊挂着汗珠,眸子里却多了几分复杂,可能是觉得此子实在乱人道心,又把目光转向别处,只是十指相扣安静压制阳毒。 在如此小心翼翼待了两刻钟后,南宫烨察觉高峰过去,余波可以靠软妹散压住,也不敢久留,用手绢仔细擦拭谢尽欢掌心的汗迹,又帮谢尽欢擦了擦脸,才悄然离去。 而往后数日,南宫烨的生活,就变成了‘吃饭睡觉嘬阿欢’,其大概过程是: 八月二十九。 又偷偷跑到了林家,如同昨日一样,坐在床榻跟前,让谢尽欢帮忙压制阳毒。 今天要轻松一些,翎儿身份尊贵,住在林家不合适,已经先行回了王府。 青墨作为丹鼎派子弟,跑去了丹房参观,还喝了紫苏大仙送的茶,然后就变成了‘阳光开朗大墨墨’: “紫苏姑娘,你……” “哈哈~我就是看令狐姐姐有点冷,让你开心一下……” …… 林大小姐虽然很操心,在床铺跟前给谢尽欢擦脸,但被她点睡着了。 当着人家红颜知己面,和男子十指相扣,她心底难免有些许负罪感…… …… 八月三十。 林大小姐昨天在谢尽欢身边睡着,可能被墨墨说了,抱着胳膊气鼓鼓坐在廊道里,表情还有些疑神疑鬼,可能是觉得身边有脏东西…… …… 九月初一。 今天京城气氛很凝重,乾帝下了罪已诏,并详细公布了‘何氏通妖’一案始末,以及赏罚。 她作为大乾高层,提前就知道了结果,只是比较留意谢尽欢的封赏。 因为谢尽欢在‘闭关’,宫里过来的小黄门,直接去了王府,由长宁郡主代为接旨,圣旨其内容大概是: 丹州亲事府执戟谢尽欢,诛太叔丹于槐江,破万安县干尸案,斩烈安男叶世荣,破红樟何氏乱国之谋,其功赫赫,其志凛凛…… 现晋封为丹阳县侯,食邑千户,领镇妖令,若遇邪祟作乱,可先诛后奏,便宜行事。加赐宅邸一栋、田十倾,金万贯…… 大乾是九等爵,县侯在第六等,实封三百五十户,世袭递降可以传四代,听起来不高,但再往上就是县公郡公国公郡王异姓王,太平时期,县侯已经是正常人能走到的极限。 而且‘镇妖令’则相当厉害,先斩后奏便宜行事,说简单就是朝廷背书,查谁都合法,若是谢尽欢心眼坏点,说她是妖邪,要求搜身查验,她不配合都是违法的…… 不过谢尽欢是正人君子,肯定不会滥用职权。 另外,十顷田大概是一千亩,外加个大宅子,一万贯钱,足够养百口人了…… 她知道谢尽欢家破人亡,如今得了应有的赏赐,也为之高兴。 谢尽欢醒来后,应该也会很惊喜吧…… …… 九月初二。 紫苏炼的丹药确实厉害,闭关四五天下来,谢尽欢皮肤都嫩了一截,气息也明显绵长了…… 昨天得了封赏,贤内助郡主殿下,专门帮忙召开了庆功宴,请斐济、杨大彪等人,去长乐街最好的酒楼吃了一顿,煤球开心疯了…… 另,她晚上偷偷跑来瞄一眼,发现林大小姐躺在谢尽欢面前,和小媳妇似得,还偷偷啵啵,她不好偷窥,就走了…… 九月初三。 今天是个很特别的日子,七百多名僧侣,从西北各地的寺庙抽调而来,入驻京兆府原本已经荒废没落的小庙。 无心和尚带着几十个徒子徒孙,入驻了皇城西侧的老寺院,并更名‘护国寺’,监察洛京中轴线以西的大兴县。 陆无真则改为监察东边的万安县,钦天监监正,任命为了双圣叶祠的徒弟吴诤。 也就是学宫那个‘目中无人’的图书管理员。 此人是叶祠小徒弟,一手‘瞎眼剑法’谁见谁怕,李镜吃了道行暴涨丹,都不敢正面相搏。 毕竟李镜可能是装傻,吴诤那是真瞎,魏无异都摸不准他下一剑戳谁! 虽然道行不算高,但吴诤背景大、人脉广、会装糊涂,作用是当和事老,用儒家和叶圣的名头,调和道佛之间矛盾。 而京兆府的修行道局势,也在这一天,从以前的暗流涌动,转为了明面上的争锋相对! 九月初四。 掌教又开会了,她作为元老,在议事堂坐了一早上,聊得全是新官上任三把火的护国寺,遥领中原佛门,去查丹鼎派各宗的问题。 玄狐观两个月没派人去乱葬岗侦测可有鬼魅隐匿,直接被举报到了钦天监,还捅出了李敕墨和登州一个寡妇帮主有奸情,隔三差五去过夜。 陆无真罕见气的拍了桌子,要不是诸多掌门说和,能把李敕墨一巴掌扇出议事堂。 而后陆无真就郑重警告在坐诸位掌门: “现在中原不是丹鼎派一言堂,教派最重要的是‘声誉’。 “你们私底下养情妇也好、私生子也罢,本道管不着。 “但谁要是纸包不住火,把事情闹到台面上丢人现眼,休怪本道不记往日情面……” …… 若是换做以前,她会比陆无真还冷酷,但如今却压力如山。 毕竟堂堂紫徽山掌门,私下帮黄毛摸摸,还两次…… 或者说表面冷若冰山的道门第一绝色,私底下竟是丹阳侯的情妇,还师徒一起…… 这事儿传出去,她往后得和巫教妖女坐一桌…… 等谢尽欢醒来,必须保持距离了…… …… 九月初五。 长宁郡主这贤内助,给谢尽欢挑好了宅子,在正安街的王府附近,还从王府出钱给谢尽欢置办家具仆役…… 她觉得翎儿也对谢尽欢有意思,中午如常去林家采补,结果发现青墨有点着急了,坐在床边握着谢尽欢的手,眼神拉丝。 她迫于无奈,只能把徒弟也点睡着,在吃干抹净之后,觉得这样下去不行,本想找紫苏大仙,询问解毒的法子出来没有。 但她终究不认识紫苏,不好露面询问,这事儿还是得等谢尽欢醒了再说。 另外,宫里情况似乎不对头。 乾帝身体每况愈下,已经卧床不起,太子代为处理朝政,群臣多有哀色…… …… 九月初六。 丹王来了京城,进宫探望了亲哥哥一面,或许也是最后一面。 作为大乾帝国第二顺位继承人,皇帝龙体欠安,待在京城是很犯忌讳的,丹王早上到,中午就走了,中途只去王府,抽出蟒袍腰带,把世子打了个嗷嗷乱叫…… 她照常来到林府,结果发现青墨在和林大小姐吵嘴: “还说我,令狐姑娘陪着,不也睡着了……” “我……我昨天是不小心,林大夫似乎每次都睡。” “哼……” …… 她深感愧疚,并在屋里悄悄汲取冰寒之气…… …… 九月初七。 京兆府又出现了几具死于夺元妖术的尸骸,不知道是何氏余孽所为,还是妖道散修。 因为出在道门负责的地盘,陆无真被秃驴讥讽了一通,问要不要帮忙。 作为丹鼎派掌教,陆无真以前头上只有皇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如今被佛门视奸,啥事都上纲上线,是真苦闷。 但朝廷让道佛共治,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既然一家看不住京兆府,那就加个竞争对手,有压力自然就有了主观能动性…… 九月初八。 京城风和日丽,没出什么幺蛾子。 她中午照常汲取了冰寒之气,希望谢尽欢快点醒来,毕竟和徒弟隔着一道门,偷偷接触男子,实在太背德。 但晚上再过来探望谢尽欢时,她意外发现: 谢尽欢竟然不见了! 只剩林大小姐躺在床上,睡的很甜…… ? 南宫烨站在林府屋顶上,眼神疑惑: 人呢? 难不成闭关闭一半,你也能去斩妖除魔? …… ——— 求月票or2 ------------ 第九十四章 给我开! 时值九月,宅邸内多了几分凉意。 谢尽欢躺在枕头上,只觉进入了一片玄异之境,在那里他能看到宛若蜿蜒江河的气脉,流淌过的血肉骨骼。 丝丝缕缕的青色雾气,不辞劳苦的小精灵,顺着江河上游飘来,汇入血肉骨骼,有条不紊的滋润、强化,直至他再难看到半点瑕疵。 上游飘来的青色雾气,好似无穷无尽,他没法干预也没法思考,只是如同上帝般旁观,看着自己肉眼可见的一步步变得强大,甚至有种‘春风得意马蹄疾、人生得意须尽尽欢’之感。 但也不知为什么,随着体魄越来越完美,他潜意识里忽然多出来了一种死到临头的心悸! 这种感觉越来越强,越来越强! 到最后甚至盖过了得意,让人如坐针毡…… 在这种感觉抵达极限后,谢尽欢不知用了多强意志力,硬生生截断青色江流,暂停了体魄的继续成长,而后神识回到脑海,如同噩梦惊醒,一头翻起身来。 呼啦—— 陌生的房间以及陈设映入眼眸,窗外可见落日余晖,床榻旁边趴着身着墨绿裙装的大奶猫…… 谢尽欢坐在床上,好似断片忽然惊醒,但忘记了梦中一切,眼神颇为茫然。 我怎么睡着了…… 哦对,刚才吃了紫苏的生龙活虎丸…… 都傍晚了吗…… 还好没死…… 精神饱满气血旺盛,浑身充满了干劲儿,甚至能感知到体内丝丝缕缕的气机流淌…… 耳朵十分灵敏,能听到极远处的小虫煽动翅膀,以及风吹草叶的轻响。 眼睛的变得无比清晰,能看到床顶幔帐丝绳的些许毛刺…… 这丹药果然立竿见影,才两个时辰就成长至此…… 不过腹部有点憋,似乎药性没消耗完,被堵住了…… 我堵它做什么呀?! 谢尽欢满心疑惑,发现婉仪趴在身边睡着了,想抬手摇醒。 结果就发现身边的眼镜娘,忽然睁开双眸,眼神犹如山巅魅魔。 “呃?媳妇?” “嗯哼~” 夜红殇仔细打量垂死病中惊坐起的谢尽欢,略显讶异: “你还真是厉害,这都能压住药性强行唤醒神识,姐姐本来还准备给你个惊喜,可惜了。” 谢尽欢仔细检查胳膊腿,确定没变成半兽人后,好奇询问: “什么惊喜?” 夜红殇起身坐在跟前,帮谢尽欢整理衣襟: “你可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 谢尽欢看着小媳妇似的阿飘,心中急转: “你生日?” 夜红殇摇了摇头,语重心长道: “今天是咱们见面一个月的纪念日。” “哦~……卧槽!” 客房里传出尖锐爆鸣声! 谢尽欢当场炸毛,翻身站起左右打量: “我睡了十天?!” “嗯。” “冰坨子不会没了吧?” “还没。” “那就好。我还剩多久时间?” “五个时辰左右,姐姐不在跟前,算的不是非常准,也有可能更早。” “……” 谢尽欢只觉天都塌了! 他往外看了看,发现京城还没炸锅,那估摸还有点时间,拿起兵器就往外跑,沿途发现煤球在和乌鸡掐架,一把给了捞起来: “咕叽~~~~……?” 声音眨眼拉远…… —— 另一侧,紫徽山。 监院张观身着道袍,在祖师堂内,给历代祖师爷挨个上香,嘴里念叨着: “祖师爷保佑,紫徽山可千万别出什么幺蛾子,现在佛门那帮秃驴,是真不要脸皮,人家办丧事,我下山做个法事,都能暗戳戳打听酬劳。我堂堂紫徽山监院,三十两银子还是人家硬塞的,这能说我‘漫天要价、搜罗民脂民膏’……” 小师妹阿彩,跟在屁股后面鞠躬,闻声插话: “三十两银子,够寻常百姓吃一年呢,师伯就不该收银子。”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干啥都不收银子,怎么养宗门上千老小?” “和师父一样,去斩妖除魔呀,这次朝廷赏了十副青灵丹,此丹和龙血丹一个价呢……” “唉~” 张观想到朝廷的赏赐,也是满心欢喜,毕竟十副青灵丹,就是平白多十个内门嫡传,宗门实力必然会涨一截,宗门存货多,也能吸引好苗子拜师。 不过何氏这种足以乱国的大老虎,杀容易,碰到难,张观摇头叹道: “妖魔鬼怪哪儿那么容易找,咱们紫徽山,原则上只能抓丹州境内的妖邪。这次出门除妖,掌门都是偷偷入京兆府,不敢给京城打招呼,若是太阴宫提前知晓,我们汤都喝不上一口……” 阿彩才十岁出头,此时大眼睛转了转,对着祖师爷作揖: “祖师爷保佑,让紫徽山多出几只大妖怪……” “诶诶?!” 张观脸色骤变,正想警告祖师爷在天有灵,不要乱许愿,结果就发现祖师堂外的群山,闪过了一道白光: 轰隆—— 雷霆撕裂天幕,继而风行云聚。 张观眉头一皱,来到殿门之外,眺望远方无尽群山,摸着胡子观察良久,感叹道: “紫徽山当真风水宝地,看看这雷,多壮观!” 阿彩满眼亮晶晶点头: “是呀是呀~和渡劫似的。” —— 紫徽山深处,大雨倾盆。 肩高一米五的野猪王,蹲在树下摇着小尾巴,望着忽如其来的瓢泼大雨,暗暗寻思漫漫修行路,何时是个头。 若有朝一日飞升猪界,定要那以幻术蛊惑本尊当坐骑的两脚兽,明白什么叫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正如此暗暗思量间,山野传来轰鸣。 轰隆隆…… 声音宛若龙蟒横野、猛虎穿林。 ? 野猪王翻身站起,刨了刨蹄子,尚未摸清来者是何方道友,就发现一道白影从树冠上横穿而过,带起纷飞落叶。 唰—— 继而远去的破风声,又眨眼折返,砸在了大树之前,浑身汗气,目光如电! ? 野猪王察觉来者不善,当即咧着大牙一头撞了过去,结果落地的白影人影,体魄却好似人形龙蟒! 只是双手抓住猪头,往侧面猛摔,就将庞大猪身摁在了泥地上,继而抬手就是大耳刮子: “还敢撞我?!亏得我上次还给你喂了两把草……” “嗷~嗷~……” 噼里啪啦连带杀猪般的叫唤…… 稍许后。 谢尽欢骑着雄壮山猪,沿途碾过密林灌木,朝着群山深处疾驰,体魄被秋风寒雨冲刷,依旧压不住汗气蒸腾。 离开林府后,为了争分夺秒抢时间,他放弃了车船马匹,改为靠体魄全速奔袭。 结果紫苏的丹药,当真名不虚传,切切实实是‘豹的速度、熊的力量、人的耐力’! 他在不能御风凌空的情况下,一路翻山越岭跨江渡河,横跨三百来里,从洛京跑到紫徽山深处,几乎没歇气。 而此时骑在猪背上,只是喘了几分钟,就发现如雷心跳放缓了下来,抬起胳膊看了看双手,觉得自己现在就不是人,而是正儿八经的妖孽。 他不光提气无比丝滑,黑龙撞柱不需要聚气了、游龙盘山没有缺失,肉体爆发也惊人,和妖道硬碰硬绝对不会吃亏。 对付其他流派,那就是不会狂化失智的三阶段体修,有强度有智商,他都不知道同境修士怎么打。 不过‘生龙活虎丸’,也确实和他预想的不一样。 此物算是提升‘天赋’的丹药,把原本的甲级天赋,提升到了谪仙级,从而六维都暴涨了一截。 但境界冲的并不快,十天下来堪堪摸到二品中,不清楚当前根基,能不能覆盖镇妖陵阵法,就算不能,他也带着道行暴涨丹。 轰隆隆…… 野猪王全速疾驰。 谢尽欢休息片刻,终于能说话了,转头道: “还有多久??” “咕叽?” 煤球山林上方无聊伴飞,闻声低头瞄了眼。 阿飘如影随形,目光望着镇妖陵方向: “已经出现异象,随时可能炸坟。” “妈耶……” 谢尽欢不敢耽搁,火速疾驰。 夜红殇出来一个月,虽然是以阿飘形态行走世间,但有人陪着打打闹闹,再怎么也好过镇妖陵里的百年混沌。 而且她对谢尽欢感觉很特别,初次见面,就觉得是上辈子的情人,即将离别,不知道这辈子还有没有再见之日,心底难免失落。 在沉默一瞬后,夜红殇飘到跟前: “离别前,让你亲一口?” “……” 谢尽欢看着勾魂夺魄的脸颊,稍作沉默,摇头道: “出来我亲真人!你就当睡一觉,没了你,我就只能让煤球当僚机,它吃的比干的多……” “咕叽?!” 煤球听见这话,当即落下来,对着谢尽欢脑门就是一顿扇。 而深山老林的暴雨越来越大,天空雷云密布,好似某飞修士在渡雷劫,这显然是炸坟的前兆了。 谢尽欢为了恢复封印镇妖陵的体力,沿途都是骑着野猪王狂奔,终在子夜之时抵达了深山老陵。 噼里啪啦…… 藏于深山的土丘,被秋林荒草覆盖,在密集雷光下被照的忽明忽暗,滂泼大雨几乎遮蔽视听。 夜红殇打量一眼后,往山丘飘去: “快点,把山丘挖开,我教你怎么弄。” 谢尽欢看着幻化出五米大车身形的鬼媳妇,有点舍不得。 但随时可能炸坟,容不得他思考,还是从腰间抽出天罡锏,继而: 轰隆—— 山间出现一条风雨龙卷,犹如黑龙撞柱,一头撞在了山丘下方。 动静被苍雷遮掩,山石出现了一个一人高的豁口,深达丈余,在如此四次后,土丘便被洞穿,露出了里面些许杂物和三具尸体的墓室。 墓室是拱形穹顶,昏暗无光,周边蹲着八只镇墓兽,口含铁锁,连接着中心丈余方圆的镇妖棺。 镇妖棺整体为玉质,周遭全是繁复咒文,上方有个剑孔,以前应该插着正伦剑。 这就是镇妖棺吗…… 看尺寸装不下五米的鬼媳妇…… 谢尽欢有点疑惑,跟着鬼媳妇指引,飞身跃上镇妖棺,将正伦剑插入其中,浑身气机随之疯狂流转,结果发现当前体魄,确实能掌控住镇妖棺的封印。 嗡~ 剑锋发出嗡鸣,八条锁链微微晃动,宛若死物的镇墓兽,双眼也出现暗红流光,宛如八双眼睛盯着中心镇妖棺。 夜红殇飘在面前,指挥谢尽欢操控大阵,而身形也在一点点淡去,眼神出现几分不舍: “姐姐在里面等着,你要是来晚了,后果自负。” “明白,好好睡,眼睛一闭一睁的事情。” 谢尽欢眼睛也有点酸,但当前确实没办法。 哪怕鬼媳妇是坏媳妇,他终将掀了整个天下,也得先得到足够掌控局面的实力! 现在炸坟后果没法预料,他人微言轻真赌不起。 夜红殇飘在面前,彼此四目相对,在察觉到镇妖陵一点点合拢,与外界感知越来越弱时,想想凑上前,在谢尽欢唇上轻吻了下: “一个人注意安全。” 双唇相合。 这次没有穿模,触感无比真实! “呼……” 谢尽欢满心不舍,咬牙道: “放心,我很快把你挖出来!” “不要骗姐姐哦,出来你要是变成老头子,我可不要你了。” “怎么会呢,媳妇晚安。” “呵呵~” 嗡~ 轻笑声逐渐消失,只剩下嗡嗡剑鸣,与锁链震荡的轻响。 哗啦~哗啦~…… 谢尽欢双膝跪在镇妖棺上,扶着三尺长剑,全力将阵法归位,但随着锁链晃动声入耳,不知为何心底涌现了一股心慌。 就如同在哪里经历听到过这声音,让他感觉得十分烦躁, 鬼媳妇离开,心里似乎还被剜掉了什么,空落落的,以至于呼吸都有些艰难…… 还有这死寂无声、昏暗无光的墓室,眼底闪耀微光的镇墓兽…… 谢尽欢想不起在哪里经历过,却被这份莫名烦躁和心慌,弄得连注意力都没法集中。 怎么回事…… 谢尽欢闭上眼睛,听着被阵纹带动的锁链轻颤,绞尽脑汁回想这股心慌从何而来。 但记忆一片空白,想不起任何场景。 在沉思良久后,谢尽欢咬牙摸索出了道行暴涨丹,丢进了嘴里。 嗡~ 丹药入腹,浑身血脉好似被点燃,狂躁与嗜血瞬间充斥脑海! 谢尽欢额头逐渐青筋暴起,浑身气机在血肉中之中奔腾,血液精髓都在被压榨,冲击着全身经脉,力量涌遍全身的同时,也冲乱了神志。 谢尽欢双眼化为通红,整个人转为躁动不安欲念肆虐,但脑子里也闪过了一幕幕画面…… 高耸入云的山峰、无尽汪洋…… 刻着‘风灵月影宗’的石壁、满满一墙的正字…… 挂在海边的秋千,身着红裙的背影…… 哗啦~哗啦…… 海浪与锁链声交汇,不知源自何处,他试图回想那一袭红衣的正脸,却如同被人从记忆里抹去,无论如何都难以记起…… 不过好在,老子看臀儿一样准! 那饱满弧度就是鬼媳妇,骗不了我这双眼睛…… …… 念及此处,谢尽欢忽然明白了什么。 他或许不是失忆前发神经,而是失忆后发神经了! 他失忆这三年,肯定一直和鬼媳妇待着,或许就在在这坟里,也可能在幻境中修行…… 他能挖镇妖陵,显然就是为了放鬼媳妇出来,不说以前,光是现在,鬼媳妇都对他有莫大助力…… 而这锁链的震荡,或许就是他要破开的壁垒,所以心慌意乱…… 就算挖开大乾会炸,他事前也必然考虑过后果,且愿意承受这后果…… 和阿飘相处一个月,在生离死别和掀桌子之间,他或许也会选择掀桌子…… 出了这墓室,他是人人敬仰的正道豪侠,娇妻美妾家财万贯,只要稳一点,这辈子都不会再有任何波折。 但若是把记忆中朝夕相处之人,锁在这暗无天日的牢笼里隔绝世外,他为求安稳独善其身,那还算什么尽欢…… 能被压在镇妖陵,就不可能没问题,但对他好就足够了…… 三年前身陷绝境,或许就是鬼媳妇救的他…… 这身武艺也是鬼媳妇帮忙锤炼…… 挖开就能解开锁魂咒,弄清老爹去哪儿了、这三年间经历了什么、为什么要挖镇妖陵…… 鬼媳妇明明不想离开,不想待在坟里! 只是也不想让他为难,才没说什么…… “操——!” 谢尽欢双手握住剑柄,额头青筋暴起,双目血红思绪乱如麻! 脑子里一直闪着熟悉而陌生的画面,耳畔的锁链震荡声也越来越让他烦躁不安,逐渐冲散了那可以理解为‘懦弱、逃避’的理智,在深深吸了口气后,怒声道: “老子倒要看看,是不是真能把这天捅个窟窿……他*的给我开!” 嚓—— 爆喝声中,三尺剑脱离镇压棺! 一道红光随之冲天而起,瞬间吞没了镇妖棺上的人影…… ------------ 第九十五章 走蛟(求月票or2) 靖宁五年,四月初七。 威州三岔岗。 如霜月色洒在山岗之间,二十余人的队伍,沿着官道往南前行,随行护卫衙役,都围在车厢附近,听着内部的传出满是悲戚的清朗嗓音: “怒发冲冠!凭栏处……” “咕咕叽叽……” “抬望眼!仰天长啸……” “叽叽叽叽……” …… 车厢里亮着灯火,白白胖胖的中年官吏,单手抓着车窗,望向渐行渐远的中原大地,听的是老泪纵横,忍不住道: “好啦好啦,爹是调任瑞州,又不是流放岭南……” “瑞州就是岭南,岭南就是瑞州!” 十五六岁的白衣少年郎,逗着小黑鸟,满眼叹息: “老登,你说这官当的,十几年下来没爬上去,还掉下来了!京城遍地美人,我好不容易熬到长大,结果一个媳妇没娶上,往后去了岭南可咋办?那都是巫教妖女……” 中年官吏放下车窗,拿起小酒盅抿了口: “妖女有妖女的好,就我儿子这条件,到哪儿不是左搂右抱的命,是吧鸟登?” “咕叽!” 少年郎稍显得意: “那倒是。放心,养子千日、用子一时,我如今已经学有所成,虽说样样不精,但胜在样样都会,只要让我遇上郡主、仙子什么的,肯定被我迷的眼花缭乱,到时候咱们父子俩乘着高枝,定能东山再起……” 中年官吏调侃:“你就嘴上厉害。七八岁见过南宫仙子一个背影,能挂念到今天,昨天路过丹州,让你去紫徽山拜见,你还不好意思去……” 少年郎摆了摆手:“人家那是山巅老祖,我这么个小屁孩,上门能作甚?要去也是等往后武艺大成……” “唉,让你从小学一样就行了,你非得说什么‘卷死本地土著’,你要是一心习武修道,保底是个紫徽山嫡传……” 中年官吏说到这里,又低声道: “话说,太医院的林太医,想找个赘婿,姑娘比你大几岁,但家财万贯、国色天香……” 少年郎眉头一皱: “家财万贯、国色天香,能嫁不出去?我好歹是七尺男儿,哪有入赘的道理……” …… 如此闲谈间,马车忽然出现颠簸,外面传来烈马长嘶以及仆役呼喊: “那是什么?” “妖……妖怪……” “快跑!” 少年郎掀开帘子,却见昏暗山林之中涌现滚滚黑雾,朝着马车迅速压近,不过转瞬就吞没了前去查看的一名护卫,惨叫声与血光随之响起: “啊——” 中年官吏脸色骤变,但似乎对妖物来袭不是很意外,从身边拿起官刀,和少年郎冲出马车: “冲爹来的,你快走!” 少年郎自幼生活在县尉之家,读书上学磨炼技法,京城都很少出,何曾见过排山倒海的鬼雾以及残肢乱飞血水四溅? 短暂吓懵了一瞬后,少年郎又回过神来,搂着黑鸟跃上自己的小白马,一把拉住想要冲上去拦住妖物的中年官吏: “快跑!你能拦几下……” 护卫几乎没有抵抗之力,便被黑雾吞没化为碎尸,能听到猛兽奔踏般的脚步,以及兴奋嗜血的古怪呼吼,犹如猛虎啸林: “吼——!” 中年官吏脸色煞白,咬咬牙,还是提刀跃上白马。 “驾——” 蹄哒蹄哒…… 少年郎驾马在林中全速飞驰,焦急询问: “这妖怪为啥冲咱们来了?” 中年官吏提刀看着飞速残杀仆从的鬼雾,急声道: “行宫闹鬼那天,我肚子疼在山里拉野屎,看到何瞒何亥鬼鬼祟祟带着个人从后山一闪而过,不确定是不是太子,我怕何家灭口不敢说……” “操……驾!” 少年郎知道必死无疑,疯狂驾马冲刺,但后方黑影杀完仆从,几乎眨眼就追到了后方,犹如咬住马尾的虎狼,他不惜以匕首刺破马身驱使加速,依旧被追的越来越近。 叮叮叮…… 背后随之传来金铁交击的声响,时而有气劲从马侧呼啸而过,几次过后,胯下烈马发出惨痛嘶吼摔倒在地。 白衣少年坠落前抓住天罡锏,整个人砸在泥地之中,摔得头晕目眩,尚未撑地爬起,就被拦腰抱住,往前飞扑。 但如此扑出不过丈余,后方就传来一声: 噗—— 胸口传来凉意,但尚未传来痛感,而整个世界的时间,也在此刻慢了下来。 少年郎提着天罡锏,在摔倒时余光看向胸口,可见一截枪锋,从胸口透出寸余,血水迅速染红白色衣襟…… 嚓—— 枪锋很快抽出,飙出一道血箭。 背后靠着的人影,也随之脱离,把他推了出去,提刀回头发出雄狮般的怒喝: “喝——!” 少年郎扑倒在地上,又杵着天罡锏爬起,回头可见身着官袍的中年人,左手抓着捅入胸口的枪身,提刀往前劈砍,回头疯狂催促: “跑!跑啊……” 而持枪人影,是个身着斗篷的黑衣人,浑身肌肉虬结如同巨人,有血气顺着枪身汇入右手,斗篷下那双眼睛戏谑望着少年郎,似乎并不介意猎物先跑两步。 “呼……” 少年郎前胸后背血流如注,提着三十六节天罡锏转身,清秀眉宇狰狞如修罗恶鬼,摇摇晃晃上前,胸背涌出的血水,逐渐染红三十六节锏身。 “叽叽叽——” 小黑鸟飞下来,抓着少年郎衣领,试图往后拽。 但少年郎眼底愤恨与杀念,强到足以震慑鬼神,大步奔行发出困兽般的嘶吼: “喝——” 噗~ 斗篷黑衣人,只是拔出枪身继而前点,就刺在了少年郎胸腹,推着往后滑行,血气顺着枪身汇入胳膊: “这份杀念,是个走妖道的好苗子。可惜上面交代斩草除根……诶?” 正说话间,少年郎制住退势,整个人前倾,硬生生以胸腹穿过枪锋,顺着枪杆扑到近前,一锏砸在斗篷人头上。 咚—— 黑鹰也如同疯了般,抓向黑衣人面颊. 但斗篷人毫无反应,只是随手扫开黑鹰,有条不紊吸收着青壮血气,眼神如同看着一只张牙舞爪的蝼蚁。 咚—— 咚—— 少年郎胸口穿着长枪,手持天罡锏拼尽全力砸在人影颅顶,却都是以卵击石。 持枪黑衣人起初浑不在意,但半途却目光微动,抬手抓住了砸来的天罡锏。 抬眼扫视,可见这把兵器,似乎是十六年来第一次见血,有血水缓慢渗入锏身‘天罡’二字,但并没有气机流转或其他异样。 “看起来还是件特殊法器,这次倒是捡了个意外之喜……” 黑衣人往后一抽,试图夺过天罡锏仔细查看。 但圆尾兽格的天罡锏,似乎焊在少年郎右手。 抬眼望去,近在咫尺的少年郎,左眼裹挟滔天杀念,宛若濒死烈兽。 右眼却很特殊,没有丝毫痛楚,就如同九天之上的神明,正在通过那只瞳孔,查看窗外世人。 斗篷枪客与那只眼睛对视,就如同一粒沙尘直面神魔,身形瞬间呆滞,再无半点动静。 而与此同时,瞳孔另一头。 一座峰插霄汉、岭横沧溟的山峦之下。 巨大的水晶圆球,漂浮在宛若虚无之地的深渊之中,显出一幕幕光影。 深渊无声无息,看不到任何景物,只有两只大眼睛,望着水晶球,眼神犹如刚被吵醒的山巅魅魔,还打了个哈欠: “啊么么~~睡得真舒服……” “这只小虫虫有点凶,看起来是个习武奇才,不知道养好了,能不能把姐姐从这无聊地方挖出去……” “不过快死了,还有点远……” …… 声音犹如神明低吟,在深渊回响。 继而水晶球的画面变幻,迅速缩小,显露出了整个三岔岗、威州。 云端之上,可见一道小米粒的人影,御风而行从威州飞过,朝着北方疾驰。 “哦哟~这个小虫虫看起来挺厉害,左边左边~……” 声音犹如古神低语! 水晶球中人影,猝不及防吓得侧闪百丈,环视周边云海,颇为茫然,在凝滞一瞬后,试探着往左边飞驰。 而三岔岗内。 持枪黑衣人看着少年郎那只古怪右眼,似乎直面神魔,整个人僵立在原地。 中年官吏倒在血泊之中,本能愣愣望着被长枪洞穿的少年郎。 少年郎抓住枪杆,盯着面前的斗篷人影,眼神暴怒中稍显迷茫。 而就在转瞬之后,天空上忽然传来了破风声: 呼—— 声音由远及近,中年官吏抬眼看去,可见一道金光,洞穿云层急速坠落,停在了三人数丈之外! 人影并未落地,而是当空悬浮,身着金色铠甲,脸上亦有面甲,只能看到背后飘扬的酒红长发,略微环视,便抬起右手虚握。 嘭—— 呆若木鸡的斗篷枪客,尚未反应过来,整个人连同枪杆,就炸为了一团飞灰,被风吹散,消失的无影无踪。 扑通~ 少年郎失去支撑,跪倒在地上,胸口后背血流如注,望向金甲神人,眼底满是难以言喻的震撼: “咳……” 中年官吏口鼻满是血水,挣扎跪坐而起,扑到少年郎跟前: “神仙,救我儿子一命,救我儿子一命……” 少年郎听到话语,才低头看向胸口,可见衣袍已经被血水浸透,没有痛觉,只有难以抑制的无力感,整个人跌坐在地。 金甲神人酒红长发随风飘扬,佩戴面甲看不到长相,望着下方两父子: “你们怎么把我叫过来的?” 少年郎想了想,把手里的天罡锏,往外丢了些: “咳……应该是这个,小贩说是上古神兵,人皇用过的兵器,送给神仙姐姐了……” 天罡锏滚落几圈,到了金甲神人面前。 金甲神人右手微抬,长锏就飞入手中,略微打量‘天罡’二字,继而双手持握,用力掰了下。 结果铁锏如同绝对刚体,没有丝毫弯折。 “呵~” 声音明显惊喜。 金甲神人收起天罡锏,手腕轻翻丢出一个丹盒: “我不是神仙,身上只有一颗救命药,你们……” 话未说完,就戛然而止。 少年郎看起来气若游丝,但反应很快,连忙抓住丹盒,取出黄色丹丸,塞进中年官吏嘴里。 中年官吏胸腹千疮百孔,已经气若游丝,想吐为时已晚,被捂着嘴,只能挣扎发出: “呜——!” 丹药入口即化,胸腹伤口几乎眨眼止血,甚至有愈合之兆,而整个人随之陷入昏睡。 “嘿?!” 少年郎瞧见尚伤口愈合,眼底全是惊喜,抱着官吏跌坐在地上,望着天上神仙: “谢了。麻烦神仙姐姐……把我爹送出去……还有这只鹰,也送神仙姐姐了,商贩说是黑翅大鹏,很聪明,养大了能吃龙……如果这世道有龙的话………” 说话声越来越弱,血水几乎染红了全身。 “咕叽叽!” 黑鹰察觉到了主子的命在旦夕,疯狂摇头晃脑,试图唤起金甲神人哪怕一丝同情。 金甲人影悬浮于空,看着逐渐断绝生机的少年郎,在沉寂良久后,身形缓慢落地,抬起右手。 呼~ 右手五指可见金红血气渗出,化为一线,汇入少年郎胸口,天罡锏也插在了少年身侧: “我知道你怎么把我叫来了。东西还你,若是想报仇报恩,伤好后往南方走。” 少年郎伤口逐步愈合,眼神浮现了几分生气与惊疑: “我去……去哪儿?” “我也不清楚。你一直往南走,不要停下,直到天涯海角。如果死在路上,说明你没缘分,家眷我帮你照顾。如果见到了祂,能活着回来,我封你为王。” 金甲神人说完后,左手微抬,昏迷的中年官吏,就飘了起来,悬浮在身侧,而后乘风而去,逐渐穿入云端。 少年郎杵着天罡锏起身,摸了摸胸口,又举目望着天上仙人: “我肯定活着回来,到时候去哪儿找神仙姐姐?” “雁京。” 话落,人影已经破空而去,不见了踪迹,只剩下满地残骸,以及林中一人一鸟。 少年郎看着夜空,良久才收回目光,环视左右,走倒地哀嘶的小白马跟前。 小白马腰腹被划出一个大窟窿,内脏淌出,只剩下微弱呼吸。 少年郎沉默无言,迟疑一瞬后,用染血袖子蒙住马的眼睛,抬起天罡锏: “好好睡觉,我以后杀光何家满门,给你还有所有人报仇。” 嘭~ 哀嘶声停下,山林恢复寂静。 少年郎从马侧摘下锏鞘,捂着胸口往南方走去,小黑鸟落在了肩头,一人一鸟逐渐消失在山林深处。 而这一走,就走了很远。 途径威州、湖州、宁州、瑞州。 路上没有盘缠,少年郎只能靠着武道八品的根基,收拾武道九品的地痞,沿途没收违法所得,日子过的相当艰苦。 等从镇南关出关,抵达了南疆,日子则好过了一些。 南疆遍地邪魔外道,手法又日益熟练,只要不被吃,那就是逮谁吃谁,一人一鸟都长胖了些。 不过深入南疆后,地广人稀没能掏心掏肺的道友,遍地妖兽能吃人,日子又窘迫起来,瘦成了皮包骨。 少年郎不知道去哪儿,也不知道找谁,只是一路往南。 等到穿过了南疆无尽山川,穿过火凤平原,抵达南海沿岸,已经是一年之后。 虽然才十七岁,但看起来却像个三十多岁的糙汉子。 无路可走,少年郎只能沿着海岸线前行,最后抵达了凤凰港。 凤凰港是巫教的地盘,东道主是司空天渊,主要生意是通过海运,朝诸国走私药材。 少年郎假装当小工,乘着夜色无人看守,独自架着匪帮一艘装满货物的小船,朝着南海继续远航。 当时后面还有打手追赶,不过远离海岸后,面对凶险南海,还是知难而退了。 少年郎靠着指南针一路往南,航行了不下两个月,没看到一块陆地、一座岛屿、一个活人,最后甚至看不到一只飞鸟。 粮食淡水捉襟见肘,注定不可能折返,而在绝境之时,还遇上了一场滔天风暴。 风暴把小船打的只剩一块破船板,等到苏醒,他已经孤零零躺在了世界尽头。 些许粮食都给了小黑鹰,希望它能飞出去这无尽汪洋,自己则看着远方的滔天大浪,以及再度凝聚雷云,有惧怕、无奈、绝望,但并无后悔。 毕竟他和老爹在三岔林就该死了,但得天垂青又活了下来。 他听从叮嘱,直至死之前都没停下脚步,竭尽全力去追寻复仇与报恩的力量。 三万里风霜磨砺,没见到神仙所说的人,只能说没寻仙问道的缘分,命该如此。 轰隆—— 船板被滔天大浪打翻,没入无尽汪洋。 少年郎就此沉入深海…… …… ——— 九千字,求月票or2! (下面字后加的,不算点币) 感谢【Romantic_Y】【凿光人】大佬的盟主打赏! 感谢【oo悲酥清风】【偶然的遇见】【痒痒鼠玩家路过】【出水的橙子】【Anchovy】【宇天飞鹏】【薇尔莉特yif】【青提祭酒】【北熙月】【书友20220826192510333】【不管不顧不理】【不吃竹子的熊猫Ⅲ】【鱼塘里的一条鱼】【饮乎】【多汁的水蜜桃】大佬的万赏! 感谢各位大佬的打赏、月票、推荐支持or2! ------------ 九十四章结尾有修改or2~ 如题,感觉剧情不顺畅,以及为了和后文产生点联系,稍微修了一下。 阿关构思很慢,一小时八百到一千多字,还得删改,这两章光删删改改用了四个多小时,换码子快的已经写两万字出来了。 阿关已经写了十八个小时了,头昏脑涨实在没法写了,实在不是想断章or2 ------------ 第九十六章 阿欢的修行 哗啦~哗啦…… 海潮声从耳边响起,日光洒在眼皮上,刺目光晕逐渐唤醒了神识。 少年郎奋力睁开眼皮,映入眼帘的是碧蓝天空,以及乌漆嘛黑的黑鹰脑壳,叼着小肉干低头打量,意思当是: 你醒啦? “我去……” 少年郎撑着身子坐起,眯眼扫视黄色沙滩、椰子树,乃至不远处的破船板,眼底茫然中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因为肚子太饿,把小肉干接过来尝了口…… 五香牛肉干? 少年郎一愣,眼底是时隔数月横渡汪洋,重返人间的兴奋,囫囵吞枣吃下肉干,把黑鹰抱起来四处打量,结果眼神就是一呆。 沙滩后方是原始森林,衔接到后方的一座巨型黑峰。 山峰犹如横隔大地的屏障,左右难见边际,往上则直冲云霄,给人一种泰山压顶的压迫感。 少年郎身着老旧发黄的袍子,站在巍峨山岳之前,就如同刚从海里爬上来的小虾米。 “这什么鬼地方……” 在扫视一周后,少年郎捡起沙堆中的天罡锏,沿着沙滩上的小爪印赤足前行,走出不远,就发现海畔百丈石崖上,露出了房舍屋脊。 屋脊上有个八卦徽记,看起来似乎是一座道观…… 而石崖下方,则有个洞口,外面石壁上,留着些许字迹: 道祖保佑…… 一天两天三四天,五天六天七八天…… 正正正正…… 什么时候是个头呀…… …… 从刻痕来看,距今约莫百余年。 少年郎仔细查看,又抬眼望向宛若刀削般的百丈石崖: “喂?有人吗?” 百丈石崖上方,很快传来一道回应,嗓音空灵,夹杂三分柔媚: “嗯哼。” 少年郎眼底涌现惊喜,杵着天罡锏跪在百丈石崖前,把黑鹰放在身侧: “神仙,我想拜师学艺,还望神仙能传我仙法!” 踏、踏…… 百丈石崖上传来脚步声,立在边缘,背后就是苍穹烈日,从下方看去,便如同背后悬着圆光的女菩萨,居高临下,红裙随风飘扬。 少年郎用粗糙左手遮挡日光,努力眯眼查看,却看不清石崖上方的人影相貌,只能通过石崖大小对比,大概推断出身高不下五米…… 这是真神仙…… 少年郎长途跋涉三万里,从玩世不恭的小少爷,变成如今历尽江湖凶险、尘世不易的野人,瞧见这道不似人间俗子的身形,眼底涌现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激动: “拜见神仙,敢问神仙怎么称呼?” “夜红殇。” “晚辈谢尽欢,拜见夜仙子!” “呵~嘴还挺甜……” 崖上一袭红衣背悬大日,气态犹如巍峨群山俯瞰脚下的小虫虫: “你是个习武奇才,能走到这里,已经通过了姐姐的考验,姐姐不坑蒙拐骗,现在给你的选择。 “就此离开,以你的天赋,以及一路风霜磨砺的心性,能开宗立派,成一代枭雄。 “如果留下,姐姐可以给你指一条通仙大道,助你位列仙班、跳脱轮回,但失败了,代价可能大到你难以承受,你自己想好。” 少年郎这一路走的是生不如死,如果不能学有所得,他宁可死了拉倒,回应道: “我留下。” 红衣人影点了点头,示意下方的洞口: “山洞里是幻境,每次只给你一天时间。 “你从幻境里拿到战果,可以来和姐姐交换食物、衣服、法器、护具、丹药。 “但若是死在里面,或者留了‘隔夜仇’,你积累的全部家当,都会被没收从头开始。 “没达到姐姐的要求,你此生都不能离开这片沙滩。” 红衣人影说到此处,又望向沙滩上要饭的小破鸟: “至于它,没完成历练,不准吃饭!” “咕叽?!” 摇头晃脑卖萌的黑鹰,当即满眼震惊,摇头如拨浪鼓! 少年郎有些疑惑: “它也得历练?” “来都来了。” “哦……” 少年郎饥渴难耐,见仙子没给吃食,只能撑着天罡锏起身,看向黑乎乎的洞口: “我只要完成任务出来,就有饭吃有水喝?” “有酒有肉,还有浴桶、换洗衣裳,以及一栋小茅屋,再给你弄两个手脚麻利的丫鬟伺候。” “嚯……” 少年郎颠沛流离一年多,早已忘记了当少爷的感觉,闻言满眼放光,跃跃欲试。 红衣人影转身消失在崖壁之上,留下一句: “去吧,你今天的目标,是击败十七岁的小叶子。” 少年郎抹了把晒得黢黑的脸颊,有些疑惑: “小叶子是谁?” “双圣叶祠。” “双……?” 少年郎勇往直前的动作一顿,抬眼望上山崖顶端,难以置信: “我?击败书剑双圣?” “嗯哼,连本地俗子都没法战胜,你还怎么位列仙班?” “……” 少年郎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觉得武道七品,去碰武祖之后最强武夫,有一捏捏难度。 不过女神仙说的也是,都十七岁,都是人,有何惧之? 少年郎提着天罡锏往山洞走去,对着黑鹰道: “你去抓几只兔子,我先进去探探路。” “咕叽~” 黑鹰觉得洞里面藏着非常危险的东西,扭头就跑,不过刚飞出没多远,就听到后方传来一声字正腔圆的大乾雅韵: “操!这他妈十七岁?!” 嘭—— 嘭嘭嘭嘭~…… 扭头看去,沙滩上被砸出一串凹坑。 刚进去的少年郎,倒栽葱插在沙滩上,再无动静。 “咕叽?” 黑鹰又蹦跶回来,用爪爪按了按少年郎,发现没死,就继续跑去找吃的了…… —— 时间一晃,就是两年后。 雷光划破天幕,豆大的雨珠,砸在紫徽山深处的山野间,劈啪作响。 夜红殇侧坐在地上,右手扶着谢尽欢额头,左手则飘着一个水晶球。 水晶球内部,是海滩、石崖、道观、黑山,画面变幻的很快,就如同以数百倍的速度快放。 沙滩之上,蓬头垢面的少年郎,一次次从洞口被扔出来,而后又爬起,饿了去树林中找水和果子,钻木取火烤肉。 百丈石崖上,她靠在躺椅上,露着大白腿晒日光浴,对于少年郎的屡战屡败不为所动。 如此日月流转,少年郎拼了一个月,进去不下两千次,撑得时间越来越久,终于找到机会赢了同龄人一次,兴奋冲出来,对着大海呐喊,把黑鹰抱着蹦蹦跳跳。 她依照约定,在少年郎找食物回来时,在沙滩上弄出来一个小茅屋,内部有床铺、桌椅、浴桶、炉子等,还有熏肉、蔬菜、调料,甚至还有两只猴子丫鬟,帮着烧水做饭。 少年郎很是惊奇,美美的洗了个澡,和黑鹰胡吃海喝,直到一人一鸟撑的躺在沙滩上再难动弹,晚上又在被窝睡了一觉,这是少年郎近一年多最舒服的一次。 而后第二天,少年郎在石壁上刻下了‘一’,再度进入山洞,这次任务是一天之内剿灭百人匪帮! 当第一次被丢出来时,搏杀一个月才挣来的茅屋床铺猴子,全都不见了踪影,连黑鹰藏起来的小肉干都没了,只剩被气晕的黑鹰,孤零零躺在沙滩上。 少年郎得而复失,几乎崩溃,带着滔天杀气冲入山洞,黑鹰也壮着胆子跟了进去,而后一人一鸟又被丢出来。 这次用了半个月时间,少年郎完成了目标,出来时抱着个包裹,里面全是珠宝首饰银子。 一包裹物件,按照大乾市价,换取了丹药、防具,一人一鸟美滋滋吃了一顿。 但第二天进入,再度倾家荡产,所有装备全爆! “啊——” 少年郎跪在沙滩上,气的捶胸顿足,黑鹰以头撞墙,双双崩溃。 但这还只是开始。 折磨周而复始,难度逐渐加大,而死亡或超过时限,直接清空所有家底! 如此严酷的惩罚,逼得少年郎越来越疯狂,也越来越谨慎,半年后开始不死在幻境中,一年后每天都能完成既定目标。 而在数万次生死交锋之中,少年郎也领悟了自己的武道,可能是觉得无限读档练功比较逆天,还在石壁上刻下‘风灵月影宗’五字,红衣姐姐是宗主,他是双花红棍,黑鹰是护宗神兽。 少年郎境界冲的不是很快,但实战经验与江湖技巧,进步神速。 随着家当积累越来越多,少年郎还靠着幻境所得,换取了一个大房子,里面有各色物件,在每天完成目标的闲暇,就开始给崖壁上的仙子弹曲子、说书、讲各种从未听过的故事,甚至写诗词、画画、变戏法等等…… 崖壁上的夜红殇,起初对习武过程不为所动,但确实没料到,这少年郎藏了这么多本事,在相识一年多后,第一次把少年郎叫上了崖壁,当面表演。 而少年郎也不负昔日积累,三百六十天日复一日逗夜红殇开心,硬是没有一天重样,而模样也随着日子变好,逐渐长高、白净、俊朗。 本来这场历练,应该持续很久,直到少年郎摸到超品门槛才能出山。 但随着彼此越来越熟悉,夜红殇忽然改变了想法,不想驱使很讨喜的小虫虫,去冒天下之大不韪,挖开两人背后的黑色山岳。 黑龙撞塌天柱,是天倾之灾,会死的。 恰好当时有一伙盗墓贼,正在挖她另一个徒弟的洞府。 为此夜红殇让少年郎回去处理此事,并拿走正伦剑当机缘。 而等到少年郎再度醒来时,已经和黑鹰躺在了紫徽山深处,远处有四个盗墓贼在开山破土。 少年郎弄死了三个喽啰,按照吩咐拔出了镇妖之剑,同时触发了锁魂咒。 夜红殇在离开前,就在神魂上留了引子,少年郎察觉不对跑出了陵墓,锁魂咒同时触发,忘却了三年前的‘奇遇’。 也忘记了风灵月影宗、南海黑山、小道观,以及那个相处两年,已经视为‘此生必娶之车’的红衣大姐姐! 夜红殇这么做,是希望少年郎余生好好活着,寻仙问道也好、三妻四妾也罢,按照自己的意愿去活着,并得到一个好的结果。 不这样做,以少年郎的疯批性子,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夜红殇其实不止教过一个徒弟,前面还有栖霞真人,同样道心如铁,无比渴求成长,但在天下苍生和授业之恩之间,只能无奈选择了前者。 她对此并不在意,毕竟‘养小虫虫打架’,也是她漫漫长生路中的一种乐趣。 但少年郎不一样,这小子有点邪气,在天下苍生和她之间,他会选——我全都要;我来当天道;把出题人打成饺子馅;我活不活不重要,重要的是让我不爽得死;世间何须两全法,先干如来再干卿…… 反正不会二选一。 如果选了,就不配叫‘尽欢’。 夜红殇可能想掀翻头上这座巍峨山岳,但不想少年郎为她陷入绝境,也不想看到少年郎放弃后纠结、愧疚,她心也会疼的。 为此少年郎走栖霞真人老路,她埋藏了南海之南的所有秘密,甚至把自己记忆都封住了。 不过她依旧在跟前。 栖霞真人离开前,带走了她一缕神念,附在那把红伞之上。 她可以靠那一缕神念行走人间,就如同百年前手把手教栖霞真人怎么当人道大佬,缺点无非是以阿飘状态云游人世,失去了所有神通,没法再庇护这少年郎了而已。 少年郎成长至此,接下来的路也该自己走了,不然怎么能叫自己的人生呢…… 她想和少年郎讲的那些故事一样,做一只普通又善良的阿飘,跟少年郎走一辈子江湖。 她把自己记忆都封住了,就是为了彻底入世,从今往后只是夜红殇,只有相见之后的美好,再无囚禁万年的忧虑…… …… 水晶球内画面不停闪动,逐渐来到了春风得意猪蹄疾,冲向了所在的这座镇妖陵。 夜红殇合上手掌,看向躺在身侧的谢尽欢。 少年郎依旧是那个少年郎,而行为也不出她预料。 哪怕不记得的海外之事,只想起了一个背影,就在镇妖陵和她之间,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掀翻镇妖陵。 夜红殇斟酌良久,低头在少年郎唇上啵了下: “傻小子,姐姐陪你一辈子还不够,还想着生生世世,你就老实当个武祖人皇,可不能丧心病狂到连桌子都掀了……” “唉,都给姐姐搞伤心了,封起来封起来,好不容易安逸了个把月……” …… ------------ 第九十七章 这是你? 轰隆—— 哗啦啦…… 镇妖陵外雷雨阵阵,镇妖陵内却死寂无声, 谢尽欢脑子浑浑噩噩,也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时何地,直到脸颊被拍打了几下,神识才回到脑海,记忆中不停闪回的画面,也随之消散,淡淡茫然涌上心头: 我怎么睡着了…… 刚才在干什么来着…… 哦对,我挖开了镇妖陵…… 卧槽! 还好没死…… 谢尽欢垂死病中惊坐起,迅速环视左右,想查看大乾炸没炸,结果这一起身,就发现自己躺在软和舒适的镇妖棺内部,而侧面站着一道人影,正蹙眉望着他。 人影身着茶青色道袍,头竖玉冠,衣襟宏伟,领口较低隐隐可见小沟,但身材脸颊都是珠圆玉润,面相好似十六七岁的少女,大眼睛很有灵气。 而最特别是,满头雪发,眉宇间的气质,带着几分岁月沉淀的熟女味,嗯…… 童颜巨乳白毛小阿姨? 谢尽欢神色微僵,左右看看: “呃……姑娘是?” 白毛道姑眼神犹如山巅魅魔,但相貌气态有点撑不起来这气势: “哦哟~睡一觉连姐姐都不认识了?” ? 谢尽欢认识这语气,但仔细打量的童白毛道姑…… 我那么大个车呢? 五米大车变宝宝巴士了? 虽然也挺好看,但…… 谢尽欢来回打量,还用手戳了戳胳膊: “这是你?” “嗯。”白毛道姑认真颔首:“不像吗?” “这能有一点沾边?” 谢尽欢感觉就像网恋被骗了,从身侧拿起正伦剑当镜子: “你觉得像吗?” 白毛道姑,瞄了瞄镜子里的倒影,或许是觉得有点牵强,趴在了棺材边缘,手儿扶着侧脸: “你可以当做是姐姐,这是真人,往后你想做什么,都不怕穿模……” 谢尽欢确定不是阿飘真身,当即慌起来了,碰都不敢碰: “这是不是栖霞真人的身子?!” 白毛道姑眨了眨大眼睛: “嗯……算是。” “什么叫算是?” 谢尽欢连忙抬手:“好姐姐,你快点下车!这位仙子奶奶我们得罪不起,她是道门大掌教、仙道第一人、天下十人之一……” “唉~” 白毛道姑不情不愿,不过神色还是凝滞下来。 继而身着艳丽红裙的绝世大车,就从身侧显现,个头高出一大截,大气磅礴的气势扑面而来。 谢尽欢如释重负,连忙对着白毛道姑作揖: “抱歉抱歉,我年少无知……诶?” 随着鬼媳妇下号,白毛小阿姨就闭上了眸子,整个人无声无息如同雕塑。 谢尽欢也不敢把手凑过去试鼻息脉搏,只能小心询问: “她不会已经仙逝了吧?” 夜红殇靠在镇妖棺跟前,认真欣赏白毛道姑的美貌: “没有。她在巫教之乱的时候,为了尽快平灭苍生大劫,暗中血祭妖魔鬼怪提升实力。虽然得了一身通仙道行,但自身也快化魔了,闭生死关,就是为了散去妖道功底,根除魔性。” 谢尽欢恍然颔首: “她现在是什么情况?” “魔性已经基本根除,但尚未完全恢复,现在出关会死灰复燃。不过再过些时间,应该就彻底恢复了。” 夜红殇示意谢尽欢手里的正伦剑: “你过来应该是拿此剑当机缘。我刚才检查了她体魄,只要把镇妖棺封好,意识恢复就能自行出关。你上次拔剑后失忆了,镇妖棺存在缺口,当然,你当时也没能力把缺口补上。所以说,你挖镇妖陵是为了拿走仙兵、放姐姐出来,后来提升实力封上镇妖陵也是对的,至于姐姐,和她不是一个人,出不出来无所谓。” 谢尽欢听到这里,觉得自己也不算瞎折腾,又疑惑道: “那你和她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躺在她的棺材里?” 夜红殇仔细回想,有点疑惑: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在棺材里,好像记忆被有心人给封起来了,现在只记得她经历的事情,嗯……不过姐姐肯定是人,而且应该不是坏女人。” 谢尽欢有些茫然,仔细回忆刚才的梦境。 结果他记忆也变得十分胡乱,只记得到一路往南,翻船沉海,然后就到了挖坟,中间不见了。 “你现在不能解开锁魂咒吗?” 夜红殇微微耸肩:“我解过好几次了,解完就变成这样,可能是施术之人道行太高,设下了禁制,不让你我回想起某些事情。” 谢尽欢有点摸不着头脑,略微思索,忽然一拍棺材板: “糟糕!我回来后,是不是该去北周京城,找那个金甲大姐姐报答救命之恩?” “对。” 夜红殇叹了口气: “结果你学艺归来,成了大乾的‘国之栋梁、正道楷模’,当庭把郭太后叔叔怼成孙子,一点不挂念恩情。” “我爹还在北周?” “不一定,有可能已经流放漠北放羊了。” “操!” 谢尽欢翻出棺材,来回走了几步,又一拍额头: “我就说怎么会有人造我离谱黄谣,这是北周在提醒我别忘恩负义。 “老头子在北周,现在怕是活的如履薄冰……不对,救我的大姐姐,不会是郭太后吧?” 夜红殇落在跟前:“说不准,但能许诺王爵,肯定是北周核心人物,你这没良心的,拿了人家丹药、精血救命,还让人当媳妇赡养公公,结果自己屁股一拍,在大乾尽欢……” “好啦好啦!” 谢尽欢抬起手来,打住了话语。 提心吊胆一个月,担心炸坟。 结果可好,挖开镇妖陵大乾没炸,他炸了! 这还好挖的早,这要耽搁半年,救命恩人察觉他穿上裤子不认人,老爹不得吓个半死…… 但是去北方发展,婉仪坨坨墨墨可以拐走,房东太太怕是…… 房东太太可以和亲,去北周当王妃,朵朵当陪嫁大丫鬟! 念及此处,谢尽欢忽然发现也没啥大事儿。 他可以解释一句,说为了报血仇,才没及时去北周,救命恩人应该能理解。 等大乾的恩怨好好收尾,媳妇搬走,他就可以去北方发展了,反正他也不挑地方。 念及此处,谢尽欢心里稍安,询问道: “刚才炸坟,有没有引起大动静?” 夜红殇摇头:“姐姐反应快,用法宝遮蔽了天机,八方通明塔最多闪了一下,不至于捕捉到准确方向。” 谢尽欢见此来到墓室出口查看,可见怂包煤球蹲在入口处,抬眼望天张大嘴巴,望眼欲穿。 谢尽欢跟着望去,发现整片天空变成了淡红色,雷光闪动之时,隐约可见雨雾之间有一把虚幻巨伞,遮蔽了整片山岭。 伞面有金龙盘旋,如同活物,俯瞰山野。 谢尽欢很熟悉这把伞,询问道: “这是你的法宝?” 夜红殇并肩站在跟前,点了点头: “对。应该我给她的,叫啥名想不起来了。” 谢尽欢微微颔首,扫视乱七八糟的镇妖陵: “那咱们把身子封好,早点回家?” 夜红殇也没多说,飘进墓室,而后开着‘青衫白毛大车’走了出来,抬手一勾。 嗖~ 天上闪过一道红光。 谢尽欢刚看清,身边的道姑手上就多了一把红伞,撑在了他头顶。 噼里啪啦…… 雨水击打伞面,物理效果无比真实,看起来就是一把寻常油纸伞。 谢尽欢看向伞面,还抬手摸了下: “这法宝我能不能拿去用?” “不行,她一身魔气就靠这把伞压着,你拿走她就发疯了。不过姐姐可以给你下个咒。” 夜红殇说话间,抬手掐诀,继而点在谢尽欢头顶,嘴唇默念: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 指尖可见金光流淌,如波纹般流淌到全身。 谢尽欢抬眼望着手指,有些疑惑: “这是金光咒?” “对。以这具身体的道行,能让你免疫邪魅及乱神咒法、无伤接一品全力一击,不过打完就碎了,得及时跑过来补上。” 谢尽欢眼前一亮,等收拾完后,护送媳妇回到车库躺下,而后在在教导下,把镇妖棺重新封闭,凿出来的墓道也堵上,仔细掩埋处理痕迹。 等到所有一切完工,谢尽欢把被打晕的野猪王摇醒,骑在背上,煤球则落在了肩头,回头看了看镇妖陵。 虽然来回忙活这么久,属实有点艰辛,但实力上来了,鬼媳妇在跟前,老爹还活着,北方还有退路,这就是最大的好消息。 接下来无非是尽快理清恩怨、想好媳妇怎么打包带走,就能收拾东西去北周了! 他觉得自己还不配封王,但龙行万里,他睚眦必报,也有恩必偿! 红发大姐姐救他父子二人,恩重如山,哪怕他现在不配,往后也扛得起故人对他的一切期望! 念及此处,谢尽欢还有点热血上头之感,轻夹猪肚,一人一鬼一只鸟,朝着群山之外飞驰而去…… ——— (本卷完) 明天要写下卷细纲了,不然不知道咋写,如果请假会提前发单章or2 ------------ 卷末聊聊感想及请假一天or2! 存稿细纲早就没了,这几天为了更新,基本上每天只睡六个半小时,吃两顿饭,刚躺下不久,就被吓醒了,起来看了看有没有问题,然后能写一点是一点。 虽然字数还是写出来了,但没休息好头昏脑涨,每天睡醒之后一看熬夜写的章节,就感觉有点潦草,没按照大纲预定的情绪走,又得回头改,96、97两章又修了一遍。 毕竟怎么处理情节最合适,需要时间思考,耳清目明的时候能掌握火候,而写的神志不清后,很难感觉出来分寸,只是在莫得感情的推剧情。 所以还是明天请假,把下一卷细纲写好再动笔or2! 虽然这样代价挺大,月票榜肯定掉下去了,但阿关不能犯以前的错误,今天不知道明天的剧情,为了更新硬着头皮水,所以希望大佬们理解一下or2。 虽然开书两个月,但阿关实际写新书已经一年了。 新书是从去年四月份开始做设定,阿关本来是想写一本放飞自我的新书,但沉淀不足没法支撑,且道心受损找不到状态,写了十几版开头。 什么赛博武侠《混沌游侠》、绝望修仙《飞升即末日》、幻兽帕鲁文《你对它做了什么》、历史武侠《王爷请自重》等等,但都觉得别扭,写废了不知道多少字,今年初才找到点感觉,然后才有了这本书。 其实本来这本书叫《侠女泪》。 《鸣龙》则是《女侠且慢》开书前构想的名字,故事不搭,并未实际使用。 不过两本书并没有什么关联,只是把以前构想过,但还没写的故事写出来。 这本书成绩远超阿关预期,阿关本以为自己都黄了,实在没料到一年没开书,还有这么多大佬记得阿关。 多谢大伙儿们的鼎力支持,在此拜谢,后续阿关会尽全力写好的or2! 明天请假一天写细纲,希望大伙儿们能理解or2! ------------ 第一章 七星钉解法 离开紫徽山后,谢尽欢释放了野猪王,先去了丹阳城一趟,给必然火冒三丈的婉仪墨墨挑了点小礼物,而后又八百里加急赶回了京城。 昨晚走的太急,根本没有注意京城的变化,此时大早上穿行于内城街市,他才发现巡逻高手中,多了不少僧侣,自己还成了人人敬仰的丹阳县侯。 谢尽欢三岁立志卷死本地土著,最高梦想是当商连壁那样的霸主,独霸整个龙骨滩,虽只有城主之名,但实际就是自封一国。 万人之上不说,还能兼顾修行,酒池肉林为所欲为,就算夜夜欺辱黄皮子精、章鱼娘,也没人敢说个不是…… 但要做到这种地步,首先就得有睥睨诸教百家的硬实力,他目前显然差得相当远。 不过三年前救他父子的大姐姐,让他一路往南,并许以了王爵。 这要是言出必诺,两头都封赏,想全都要怕是有点难度…… 而且见识过金甲大姐姐的飞天遁地,以及想起苦行三万里的艰辛后,他对修行道的兴趣更大了。 当时被一枪贯胸,他唯一想法就是‘恨己不争’,为啥浪费了大好光阴,啥都卷,结果卷成了鸭王,半点真本事没有。 而后一路往南,支撑他走下去的信念,就是: 我要一步一步一步走到最高…… 杀不死我的,都将使我更强大…… 他已经十六七岁,如果半途而废,回去也不过是个废物,昨天保不住父母,往后同样保不住妻儿,若不能学有所成,还不如死在路上。 虽然记不清沉海之后到了什么地方,但谢尽欢对自己这身功夫已经毫不意外,这是他自己练出来的。 所求一是报恩,二是报仇,当然,最后尽欢的初心不能改。 此时回忆当时遇袭的场景,金甲大姐姐第二次出手救他,五指涌现金红气血,不出意外是动用了本命精血。 气血夹杂金色,或许是在西戎兵圣山得过机缘,监兵神君主掌杀伐,所以可能是个白虎姐姐…… 而损失这种东西治愈他必死之伤,肯定不是一株甲子莲能偿还的。 金甲大姐姐分文未取,还帮他照顾至亲,结果他归来后言而无信在大乾尽欢,这就非人哉! 但他真不是故意的,为此还得找机会和金甲大姐姐联系解释一下…… 另外,老爹说何瞒、何亥带着个人离开,不知道是不是太子,这事儿必须查清楚。 不过出这么大事儿,钦天监都没查出问题,那太子要么没问题,要么就是大问题,想查清恐怕不太容易…… …… 谢尽欢撑着油纸伞,肩膀上扛着跟他闯荡一路的煤球,走在熟悉的内城街道上,在思索良久后,忽然取出天罡锏打量。 三年前他能活下来,是因为遇到了金甲大姐姐;能得一身武艺,是苦行到南海,可能遇上了世外高人;但天罡锏为什么会到他手上? 二两银子随手买的,又过去好些年,他记不清当时情况了。 在思索一瞬后,谢尽欢看向身边的绝世大车: “好媳妇,这把锏是不是神兵利器?” 夜红殇身着艳丽红裙,如往日一样走在身侧,眉宇间其实也有几分恍惚,在暗暗思量着: 这锁魂咒怎么解不开呢…… 难不成谢小子是我因爱生恨的旧情人,做了不可饶恕的错事,但我又放不下,才故意忘却所有…… 算了,鬼知道我以前是个什么阿飘,说不定和谢尽欢一样,是个从威州一路砍到凤凰港的恶霸,忘记过去重新做人多好…… 听到谢尽欢的询问,夜红殇回过神来,随口回应: “除开很硬,也没特别功效。” “哦……” 谢尽欢有点失望,不过作为锏鞭钝器,硬就足够了,只要动能够大,那这就是‘脱壳穿甲弹’,再大就是‘水滴’,其他花里胡哨的功能,主不在乎。 所以这是物理学圣剑,也算圣剑…… …… 林府,后宅闺房内。 林婉仪坐在圆桌旁,国色天香的脸颊上,全是牵肠挂肚和委屈。 粉雕玉琢的小紫苏,在桌子旁边双臂环胸,眼底带着几分‘烂姨扶不上大房’的无奈,絮絮叨叨: “小姨,你这样下去不行的,三天两头陪床睡着,那么大的谢郎,硬被你看没了。不说令狐姐姐,我都看不下去了!你再这样不中用,我得给你配一记‘精神抖擞散’了,保证你坐立不安躺着都睡不着……” 林婉仪这十天陪着谢尽欢,被逮住睡觉两三次,昨晚还把男人弄没了,现在是有苦说不出: “我也不知怎么了,我感觉家里有脏东西,嗯……就是那种,看不见摸不着,但一直在旁边盯着你的东西……” 林紫苏眨了眨大眼睛,环视左右: “小姨意思是,家里闹鬼?” “我也不是这个意思,就是感觉身边有个人,又找不着……” …… 一大一小正如此说话间,闺房门外传来响动,一道白影从天而降。 呼啦~ 林婉仪以为令狐青墨又来问她要男人了,脖子都缩了几分。 待瞧见门外的冷峻公子,她眼底先是惊喜,继而柳眉倒竖: “你这大猪蹄子!你还敢回来……” 说话间起身,攥着小拳头往外冲! 咚咚咚~ 林紫苏光看衣襟幅度,就知道小姨气的不轻,连忙从背后一把抱住: “诶诶~小姨小姨,冷静点……” 谢尽欢知道婉仪委屈坏了,但他昨晚确实没办法,此时快步上前,取出一件金门街‘多宝斋’盲盒开出来的小荷包: “我昨晚醒来,见你在睡觉,就想着出去跑步试试腿脚,结果一不留神,就跑到丹阳去了……” 林婉仪发现熟悉的小荷包,微微一愣,连忙抢过来藏在袖子里,眼神意思估摸是——小孩子在跟前,你怎么什么都往出拿? 林紫苏抱着小姨从肩膀处探头,眼神难以置信: “谢公子,你试腿脚,能来回试出两三百里地?” 谢尽欢跑到紫徽山深处,来回可不止三百里,不过这事儿不好明说,只是笑道: “我就是想试下提升有多大,结果跑上头了。此丹确实厉害,方方面面都比其他人强一截,而且似乎没副作用……” 林紫苏来到跟前,如同小大夫般,捏了捏谢尽欢胳膊、胸肌、腹肌: “其实也说不准,谢公子先适应一段时间,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及时和我说。要是确定没问题,咱们就想办法多弄几株甲子莲,一人一颗,然后组建个门派,就叫……嗯……九龙堂!” “呵~这主意不错……” 林婉仪在旁边站着,听到甲子莲,倒是想起了步师叔的事情。 她上次回来后,谢尽欢见面就试镯子,羞的都忘记问了,这十来天谢尽欢又在休眠,没机会。 结果步师叔也不知怎么了,隔三差五联系她问情况,甚至前几天忽然把价码,降低到了‘七星钉解法换甲子莲’,不用补差价! 这可是血亏的生意,感觉和谁中了七星钉命不久矣似得…… 等到紫苏检查完身体,抱着煤球去玩后,林婉仪拉着谢尽欢来到里屋,低声询问: “尽欢,‘七星钉’的解法,你有没有办法得手?弄到师门就能给你一株甲子莲……” 谢尽欢和婉仪床铺跟前坐下,正想说这种紫徽山掌门专项秘技,不可能拿到。 但鬼媳妇却从旁边冒了出来,右手微抬,掌心冒出了个水晶球。 水晶球里是虚幻人像,能看到全身脉络,有七个亮点在微微闪烁…… ? 谢尽欢一愣,眼神询问——这什么东西? 夜红殇斜靠架子床,略显得意: “栖霞真人是紫徽山上代掌门,自然会七星钉,我昨天全摸清了,只要确定中者当前气脉情况,我就能拿出破解流程。” 谢尽欢听到这话,觉得这坟挖的怕是有点值。 帮人解七星钉,不教功法,那就和解毒一样,没有外传紫徽山秘技。 这等同于随便张张嘴,白得一株甲子莲! 拿到甲子莲,他就能还给冰坨子。 冰坨子见他如此守信高效,想必也会心生怜爱…… …… 林婉仪本来在等待谢尽欢的回应,发现谢尽欢望向空空如也的床头,还若有所思,不由转头看了看,而后紧了紧衣裳,眼神惶恐: “你看什么?屋里是不是有脏东西呀?!我这几天老感觉不对劲……” “怎么可能!” 谢尽欢连忙把头转回来,扶着婉仪肩膀: “我在想七星钉解法!你先去问问,哪七处气穴被锁住,知道我就能解开。” “是吗?” 林婉仪听到这答复,自然欣喜。 不过想到谢尽欢老是偷跑的恶行,林婉仪又不好高兴,目光瞥向别处,做出不开心的模样: “哼~你这大猪蹄子,昨晚又跑,你知道我昨晚怎么熬过来的吗?令狐青墨睡着的时候,你怎么不跑?果真如紫苏所说,人善被人欺,姨善被人……咳……” ? 谢尽欢有些好笑,把眼镜娘抱在怀里,在脸上啵了啵: “我的错,下不为例。你看看这法器喜不喜欢……” “哼,这是给你自己买的,我才不要……” 啵啵啵啵…… …… 不久后,丹房。 谢尽欢被满脸娇羞的婉仪推出门,先行来到了丹房外打量。 林紫苏知道小姨在亲热,根本没去打扰,此时正在喂大煤球,瞧见谢尽欢从窗口冒出来,有点疑惑: “谢公子,你不陪着小姨吗?” “呵呵,待会还得出去一趟,过来看看。” 谢尽欢来到跟前,询问道: “不小心睡了十来天,上次紫苏姑娘说的解毒秘方,可有眉目?” 林紫苏都快把这事儿忘了,此时连忙起身跑到百子柜前,拿出了两瓶丹药: “早就弄好了,那~火上浇油丸!” “火上……浇油?” 谢尽欢听这名字,已经大概理解了紫苏大仙的路数: “这是以毒攻毒?” “对。” 林紫苏兴致勃勃把红色小瓶拿出来: “这是我配的烈性阳毒,以焚骨草为主料,辅以十四种至阳药材精心熬制……” 谢尽欢一愣:“你还会配毒药?” “?” 毒手药娘眨了眨大眼睛,望向谢尽欢,眼神莫名其妙。 师傅,你做什么工作的? “呃……” 谢尽欢光想着药师配解药,毒师配毒药,忘了两者本就是一家子,脑子没转过弯,连忙抬手: “毒药也是药,很正常。这个药能解开焚仙蛊?” “嗯。” 林紫苏自信满满点头,可能是讲解起来比较麻烦,就取出一张纸条: “此丹用法、优劣,我都写在纸上,谢公子让中蛊者按照上面方法服药即可,我带着煤球去吃点东西,先走啦~!” 说罢捞着煤球遛街去了。 谢尽欢展开纸张打量,可见紫苏字迹非常娟秀公正,一点都不像龙飞凤舞的大夫,药效用法都写的很详细: 火上浇油丸,虽然解不开焚仙蛊,但此丹有解药! 此丹以男子真阳为引,催发极阳之火燃尽体魄内外,不吃解药,个把时辰就会变成干尸。 而焚仙蛊的阳毒,是以至阳气机为引燃尽全身,两种阳毒会在体内抢资源! 焚仙蛊再厉害,也会被此丹抢掉部分生存空间,再吃下解药,浇灭极阳之火,部分被侵染的气脉就会恢复正常! 只要稳住气脉不使阳毒扩散,如此循环以毒攻毒,焚仙蛊就能根绝。 谢尽欢暗暗颔首,觉得这‘以毒攻毒’的法子确实有搞头,继续往下看去,发现代价是: 焚仙蛊生生不息,只要留存一捏捏火种,就会在动气时化为燎原之火,为此何时能根除病灶,比较看脸,运气好两三次根绝,运气不好得几年。 不过每次吃解药,都能以毒攻毒,恢复大部分已经被侵染的气脉。 其次,两种阳毒摧残体魄,如同火上浇油,五成几率当场痊愈,五成几率当场暴毙! 为此只能让道友服丹,以真阳催发极阳之火,再渡气传导…… 谢尽欢觉得这法子,根本没副作用,就是赌的成分大一些。 他看了看天色,时间不早,也没耽搁,飞身离开了林府,朝着大冰坨子的车库行去…… ------------ 第二章 焚仙蛊解法 凤仪河。 楼外外雨雾纷飞,南宫烨身着黑裙站在窗口,手里拿着一张信纸,面如冷玉没有太多表情,但丹凤眸内却暗藏几分锋芒。 步月华那妖女,快要扛不住压力了。 七星钉锁住气脉,虽然不致死,但也没法和她一样,拼着阳毒扩散强行出手。 在南疆那种遍地邪魔外道的地方,司空老祖都得时不时露面秀下腱子肉,以防镇不住下面居心叵测的群狼。 而缺月山庄是蛊毒派三巨头之一,地位取决于实力。 如果掌舵人肌肉松了,镇不住下面人,那处境和她一样,会被群狼窥伺家业。 在大乾,尚有朝廷当裁决人,诸教行事得讲究法理,不能你屠我一城,我灭你一寨。 南疆可是无法之地,打架真见血。 步月华说是在闭关,近一年没出手,下面已经谣言四起、蠢蠢欲动。 如果有人不怕死打上门,步月华不敢出手怂了,那问题可就出大发了。 为此步月华专门给紫徽山送了密信,由张观交到她手上,内容有两点: 彼此握手言和,解除血盟…… 凤羽草归她,但两人一起发现仙草,一起下朱雀陵,步月华也有苦劳,还帮忙保守朱雀陵的秘密,所以得给步月华五副青灵丹作为补偿…… 南宫烨如果得了凤羽草,换做以前,能答应这条件,毕竟以前也算同生共死一场的姐妹。 但想到自己堂堂紫徽山掌门,被看光屁股蛋、被黄毛抱着打…… 步月华光在家抗压,啥损失没有…… 你还敢要补偿?! 为此南宫烨直接给了回信,和解之法是: 解除血盟,凤羽草归她,并补偿她一株甲子莲,朱雀陵继续保密。 要甲子莲,是想帮黄毛还债…… 步月华也很快给了回信。 此时南宫烨手里的纸上,写着寥寥七个大字: 老妹,你怕是疯了! 南宫烨知道这条件,步月华不可能接受。 但步月华不知道她为此吃了多大亏,她若不是为了黄毛,就不会和解,非得让这妖女也尝尝她一样的背德之苦! 眼见步月华不接受条件,南宫烨也懒得再和这婆娘私聊,反正就是看谁先熬不住。 她有黄毛助阵,紫苏大仙还能研究出解毒之法,现在不着急。 而步月华不可能解开七星钉! 只要耗下去,这妖女定然上门赔罪哭着承认错误。 念及此处,南宫烨还有几分期待,把信纸收起来,目光投向步行街,虽然谢尽欢昨天失踪了,但她知道此子会来。 谢尽欢在重度昏迷的情况下,都能想着给她催发冰寒气机,如今醒着,岂会忘记她。 若是真没来,那只能说谢尽欢出大事了…… 谢尽欢不会真出事了吧…… 好在距离中午还有半个时辰之时,步行街上就出现了一道人影。 人影身着白袍,手撑青色油纸伞,皮肤在丹药滋养下一尘不染,三岁开始锤炼的形体仪态,硬是把闲庭信步,走出了几分龙行虎步之感,气质俊的不似人间子…… ? 南宫烨因为前几天梦中帮忙压制毒性,越看此子越顺眼了,本来还生出几分赞许喜色,结果缥缈若仙的白衣公子,张口就是: “红红?你专门在等我?” “……” 南宫烨听到在这爱称和话语,神色就化为拒人千里,微微眯眼: “你仪态挺好,说话为何如此没正形?” 空灵恬淡的御姐音,看似不悦,但明显比往日多出了几分亲近感。 谢尽欢收起雨伞飞身跃入窗户: “江湖儿女,斯斯文文说话像什么话。你这几天感觉怎么样?” 南宫烨转身来到小案旁,拿起早已准备的茶壶: “挺好,谢了。” 谢了? 谢尽欢寻思自己昏迷不醒,也没干啥呀,不过鬼媳妇当僚机,在耳边提醒了一句…… 谢尽欢顿时明白了过来,在对面坐下: “唉,举手之劳,不足挂齿。对了,我把解毒之法找到了。” 南宫烨正在急这个,见此把茶水放在谢尽欢面前: “什么方法?不会有什么……” “这次没副作用!” 谢尽欢从怀里取出红绿小瓶放在小案上,又把纸张递给冰坨子: “你自己看吧,这是大夫开的方子。” “?” 南宫烨半点不信紫苏出品,会没半点副作用。 难不成是继续摸摸就行了? 掌教已经下令,严禁丹鼎派掌门,私下关系混乱…… 再继续做那种事,不真成情妇了? 南宫烨满心忐忑,有点不敢打开纸张,毕竟当前局势,纸上就算写着要凿她,她恐怕也没的选…… 不过好在打开纸张后,娟秀字迹映入眼帘,小心从头看到尾,确实没任何副作用,只是需要道友辅助解毒…… 南宫烨有点不太相信,抬起眼眸: “这样就能解焚仙蛊?” 谢尽欢起身挪到跟前: “肯定可以,无非麻烦一些,要碰运气多试几次。要不试试?” 南宫烨说实话不太相信,焚仙蛊解起来不可能简单,紫苏出手,肯定有出人意料的副作用。 但只要解开,她就单方面解除了‘血盟’,巫教妖女受制于七星钉,只能哭哭啼啼叫姐姐认错,求她网开一面。 她可以拿回凤羽草,让妖女补偿她损失,帮黄毛还债…… 如果有法子不试,她就只能和妖女和解,妖女最多把凤羽草让给她,不可能给她任何补偿,甚至她还得补偿妖女损失! 她已经吃这么多亏,这简直比被谢尽欢吃干抹净难以接受! 毕竟谢尽欢没气她,还是自家人,一直帮她…… 所以这法子必须试试! 念及此处,南宫烨看向药瓶: “现在试?” 谢尽欢也没耽搁时间,从红色药瓶里取出一颗朱红丹丸,抛入口中,用水送服。 南宫烨在身侧端坐,还略微保持距离,观察谢尽欢情况。 但不曾想刚还神情自若的谢尽欢,在一粒毒丹吞入腹后,俊朗眉宇就皱了起来,眼底服下几分痛苦。 继而脸颊开始转为涨红,体内气机狂涌,身体逐渐滚烫,脸上浮现细密汗珠: “嘶……卧槽……” 南宫烨发现谢尽欢不过几息时间,就汗湿衣袍难以坐稳,脸色微变,连忙扶住胳膊,摸来绿色小瓶: “你快把解药吃了。” “没事,我扛得住……” 谢尽欢转瞬之间就汗如雨下,不过眼神倒是恍然大悟: “我知道副作用是什么了,费道友,不是同生共死的关系,根本帮不了这忙!这丹药大概一刻钟才会完全毒发,你等一会……” 南宫烨刚才还提心吊胆,怕这混小子拿出什么背德之法。 结果到头来,谢尽欢催发极阳之火燃尽肺腑,还要压着焚身之苦帮她。 南宫烨又不会弄冰寒之气,要催发极阳之火,又不能吃软妹散,当前谢尽欢几乎就是在硬抗全面爆发焚仙蛊。 她一直有辅助,都觉得抗不过去,这种情况就没敢尝试过,而运气不好,谢尽欢得承受几十上百次,如此大恩让她怎么报? 南宫烨拿出解毒丹:“你快吃了,我不解了,我去找其他法子。” 谢尽欢靠在墙上,浑身滚烫汗气蒸腾,似乎是要炸开,不过眼神依旧平静: “吃都吃了,紫苏好不容易费心费力炼丹,不能浪费……放心,估计两三次就解开了……” “你这小子……” 南宫烨眼神严厉,拿着丹药往嘴里喂: “你快把解毒丹吃了,听话!” 谢尽欢见冰坨子提心吊胆,摇头一笑: “这点焚身之苦算什么,实不相瞒,我这三年苦行学艺,经历过的绝望苦寒,你根本想象不到…… “你可知一个人满怀仇恨、不甘,孤零零躺无人知晓的地方等死,是什么感觉? “那是彻彻底底的孤独,有焚身之痛、皮肉之苦,都会让人欣喜雀跃,甚至害怕消失,毕竟会痛,至少还有感觉。 “而那里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感觉不到,穷尽一切却一无所获,只能眼睁睁等死,想祈求老天爷开开眼,哪怕死之前,让我知道自己为追寻什么而死也行,但什么都没有…… “不过在那种情况下,我都没回头看一眼,死我都要再往南再多看几丈,厉害不……” ? 南宫烨感觉身前的白袍公子,似乎真烧糊涂了,在说着些胡话,但言语之间的情绪半点不假。 如果这些话是真的,那尚不致死的焚身之苦,确实能抗住,但谢尽欢这三年,到底经历了什么呀…… 怪不得才十九岁,能练到当前这地步,行事还猛得不像人…… 南宫烨抿了抿嘴,拿去手绢帮忙擦汗: “你扛不住就吃解药,别硬抗。” 谢尽欢见坨坨满眼揪心,想想摸出了一个小荷包: “对了,我昨晚到处跑,顺便给你买了点东西。你要不试试合身不?” ? 南宫烨着实没料到,此子在这种时候,都不忘撩她! 面对递过来的小荷包,她就算铁石心肠,也不可能拒绝了,暗暗咬牙,把小荷包揣进怀里: “谢了,我收下,我待会再试。” “收了就要用,别丢了,花几十两银子买的。” “我怎么可能丢掉,我会一直留着。” “呵呵~” 谢尽欢得到保证,心满意足,想到黑丝吊带袜大坨坨,身体都不是那么难受了…… 沙沙沙…… 客厅内寂静无声,露台外是纷飞雨幕。 白衣公子背靠墙壁坐在地板上,浑身热气蒸腾。 黑衣女侠坐在身侧,用手绢擦拭额头汗珠,还用袖子扇风,丹凤美眸满是揪心,就如同被融化了的大冰块…… 而谢尽欢也确实意志力强横,在彻底毒发瞬间,就按住冰坨子右手,继而焚身炽热透体而入,迅速侵入四肢百骸。 南宫烨闷哼一声,体内阳毒随之爆发,摇摇欲坠,但持续不过片刻时间,解毒丹就送到了嘴边,继而寒凉自肺腑涌现,压住了极阳之火…… 不久后。 谢尽欢吃下解毒丹,又在坨坨家里洗了个澡,气态已经恢复正常,衣冠整洁坐在小案旁,打量着黑衣女侠。 南宫烨腰背笔直正坐,气态冰封千里,但眉宇间明显带着三分纠结,时而轻咬下唇,不言不语宛若冰疙瘩。 怎么完事就不说话了,吃干抹净不认人是吧?谢尽欢抬手在面前晃了晃: “感觉怎么样?” 南宫烨轻轻吸了口气,本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化为了无语凝噎。 她刚才已经尝试了,极阳之火以毒攻毒,再解毒,确实能消减大半毒性。 而且这削弱是永久性的,不乱动气,就不会继续扩散,她现在已经可以勉强出一次手了。 想彻底根除,只需要苦一苦阿欢,多来几次,运气好两三次就行,运气差就一直试,反正能解。 但她所有问题是迎刃而解了,谢尽欢可怎么受得了…… 就算谢尽欢受得了,她又如何补偿,总不能坦然接受吧? 以前帮忙那什么,南宫烨还能想着此子也占了便宜,她不亏欠什么。 如今可好,昏迷了都不忘给她催发冰寒之气、不占便宜也帮她解阳毒、甚至不忘送小礼物吹曲子,她又不是铁打的心肠…… 但作为墨墨师尊,她不划清界限,怕是要给丹鼎派整个大活儿! 道门第一绝色,私底下竟是丹阳侯情人…… 以后和巫教妖女坐一桌,都被妖女笑话…… 南宫烨心乱如麻,根本不敢再想这些越陷越深、越来越乱的事情,在沉默良久后,才予以回应: “药效极佳,就是辛苦你了。” “有效果就好,要不我再吃一次……” “不用!” 南宫烨都害怕这小子了,连忙把药瓶抢过来收好: “你还小,身子骨尚未完全定型,不能乱吃这些烈药。毒性消减大半,我行动无碍。嗯……下次吧,你先歇几天。” 还小…… 谢尽欢不太喜欢这话,略微打量冰山消融的黑衣女侠,想了想道: “我还是喜欢你以前那小模样,就是……” ? 南宫烨坐直几分,上下打量谢尽欢,眼神古怪,欲言又止。 “对,就是这个味……” 南宫烨一愣,迅速端正神色,微微上挑的丹凤美眸锋芒毕露,不苟言笑。 谢尽欢被高跟鞋踩胸口的眼神盯着,只觉更带劲儿了,看来得想办法弄一双高跟鞋让坨坨穿…… 南宫烨发现镇不住这小子,目光转开,本想聊点别的缓和气氛,忽然听露台外的雨幕中,忽然传来幽幽钟鸣: 咚—— 咚—— 谢尽欢眉头一皱,望向露台外的皇宫城墙,略显疑惑: “这个点敲钟,感觉不对劲,以前没听过。” 南宫烨冰山脸颊转向露台,稍作沉默后,眉宇间的背德情绪,慢慢化为凝重: “丧钟。乾帝驾崩了。” “啊?” 谢尽欢睡了十几天,不清楚京城动向情况,闻声颇为意外。 南宫烨作为大乾高层,这么大的事儿,总不可能还在家里当情妇陪过来消遣的丹阳侯,起身就往外走,想去钦天监看看情况: “我去拜见几位长辈……” “你先把衣服换一下,刚才我出汗,你一身男人味。” “?” 南宫烨脚步猛顿,闪身进入浴室关上房门。 咔哒~ 哗啦啦~ 扯衣服钻浴桶洗团团…… 谢尽欢自然没凑进去和冰坨坨一块洗,起身来到露台上,看向对面的巍峨皇城,眉头紧锁。 乾帝崩,太子继。 这大乾,恐怕真要变天了…… ------------ 第三章 帝崩天倾(求月票or2) 靖宁八年,九月初九。 九九,日月并阳之日,一年内阳气最盛,洛京城内却暗沉沉一片,下起了一场暴雨。 三千宫阙笼罩在雨雾之中,满城鸦雀无声,数千宫人尽显哀色。 紫宸殿外,数名太医、宫人、道佛高人等待传唤,曹佛儿手持拂尘站在门口。 身着袈裟的无心和尚,手杵禅杖转着念珠,静立雨中,默念佛咒。 后方则是诸教高人,甚至还有北周祭祀,都是被传唤而来,医治油尽灯枯的大乾帝王。 但伤病易解,寿数难医。 众人皆非神佛,若不施逆道反伦之举,又如何能行起死回生、续命延寿之事? 陆无真披着黑白相间的道袍,看起来尚在中年的脸庞,头一次出现了百岁老人的迟暮感和无奈。 在场诸教高人,不清楚乾帝内情,他这负责震慑大乾妖邪的监正,却十分清楚。 乾帝二十年前,体魄已经难成周天,是何国丈靠掠夺他人寿数,续命到了现在。 何家事发后,宫里必然还有人元丹存货。 但从事发到油尽灯枯,不到半个月,说明乾帝一颗续命丹丸都没吃。 身为帝王,能在濒死之际压住求生欲念,行当行之事,放在历代帝王中都算仁君。 但这样一个皇帝,倒在了他庇护之下,夫妻二人至亲几乎死绝。 陆无真知道乾帝没做错什么,错都在他身上。 他二十年前能查出问题,乾帝会扶弟弟上位,后续什么乱子都不会发生,这也是他应当尽的责任。 他曾经还想着‘以道为真’,丹鼎派一家即可保大乾风调雨顺。 但如今看来,他似乎错了,叶圣给他取名‘无真’,可能是在十岁出头时,就看透了他本性,在用名字时刻提醒他: 谨记吾辈修士,为何而修行,别被俗世功利一叶障目。 陆无真立在风雨之中,沉默良久后,看向旁边的大秃驴: “监正的位置不好坐,两个人彼此监督,可能确实更利于百姓。” 无心和尚白须白眉,远不如陆无真仙风道骨,闻言停下念珠,语重心长道: “无真呀,你道心崩了。” 陆无真独镇大乾诸教百家,傲了一辈子,结果庇护的大乾国主,在他眼前活生生被折腾的家破人亡,这要是还能我行我素,那不叫道心如铁,叫冥顽不宁。 “破而后立,我可能是‘悟了’。和你说这些,只是不想道佛相争,祸及社稷,你可能放下?” 无心和尚看着前方的宫殿,语气平和: “在中原新建三百禅院,接司空老儿回大乾,让魏蛮子入中原,老衲就相信你悟了。我们四人联手,哪有妖邪敢在大乾作祟。” 陆无真摇头:“你这想法不切实际。脚下就这一亩三分地,我多吃一口,你就要少吃一口,百家共存,人人吃不饱,结果只会内讧。” 无心和尚轻轻叹了口气: “总比你我吃饱,饿死百家强。” 两人就此沉默。 毕竟这座天下,就是一个蛊坛,狼多肉少,掌教高人什么都能看破放下,但教派利益不行。 陆无真就算顿悟,让出丹鼎派利益,得来的也不会是百家和谐共处,而是丹鼎派诸宗选举新掌教,让他滚回山上养老。 这就和大乾皇帝在国富民强的情况下,割让给北周、西戎、岭南数州之地,以求和平共存一样。 百姓群臣能让这神经病再当一秒皇帝,那都是对‘皇帝’俩字的不尊重。 而在大乾道佛掌舵,依旧在为各自利益明暗较劲之时,寝宫内。 乾帝躺在病榻之上,脸色病态苍白,再无往日威严气度,只是个行将就木的老者。 在弥留之际,乾帝满是褶子的手,握着发妻右手,气若游丝说着: “朕对不起你,说起来,也是朕当年热血上头,对这皇位也有想法,才酿成今时今日。 “朕若是个无能之人,你爹就不会有从龙的念想;若是有能之辈,在老二动手前,就该先知先觉。 “但朕偏偏有才却不多,如履薄冰二十载,也未能求得一个安稳,害的夫妻二人落得如今下场,朕没办法……” 何皇后已经摘去凤冠,装扮犹如朴素宫女,面颊苍老了十岁,但眼底并无恨意哀伤,只是微笑劝慰: “贫贱夫妻百事哀,陛下已经尽力了,我何家酿出的祸事,不该让陛下自责悔恨。” “呵呵……” 乾帝眼神涣散,笑声如同沙哑呵气,目光望向暗沉沉的窗户: “我这一辈子,走到头了,虽罪孽深重,但大乾也在我手上,走到了盛世之巅。 “如今不求其他,只求这老天爷,让天下百姓再安乐三十年,不要倒在景桓手上。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但亡天下,苦的人终究要更多一些,老天不佑我赵氏,总该体恤一下数万万子民。 “可惜呀,天不在乎……” 话语声音越来越小,瞳孔逐渐涣散。 何皇后眼圈通红,起身躺在跟前,靠在肩头,柔声道: “天不在乎你,我在乎。 “后人的事儿,就交给后人去操心,你去哪儿我都跟着,就和你以前当皇子的时候一样。” “嗬~……” 乾帝目光动了动,慢慢合上了双眼,用最后的力气,在发妻肩头拍了拍…… …… 九九至阳之日,天公垂泪。 帝崩,何皇后服鸩长眠于榻前。 召示帝王驾崩的三万响钟鸣,从钟鼓楼响起。 洛京大雨倾盆,无数百姓陷入静默,街巷之间几乎听不到喧闹声响。 曹佛儿宣皇帝遗诏,太子赵景桓即日监国,守丧二十七日,行登基之礼。 驿使携诏书飞马离京,顺着驰道八百里加急,将消息送往宗室诸王、州府县郡。 远在丹州的丹王,闻讯嚎啕大哭,王妃为之垂泪。 京城的赵翎赵德,亦是收敛了玩性,换上丧服沉默不语。 至夜。 太子赵景桓操办完事务,回到了书房,眉宇间再无往日聪慧锐气,变的有些魂不守舍。 短短半月之内,父母、外公、表兄弟等至亲,全部横死! 哪怕即将荣登帝位,他又如何能生起半分喜意? 赵景桓在书桌后坐下,面前是近日上呈的折子,常年在东宫蓝批奏折,近日又在监国,这些事物对他来说并不陌生。 但此刻却静不下心。 曹佛儿陪伴乾帝长大,比所有人都悲痛,但依旧在尽着职责。 眼见太子魂不守舍,曹佛儿拿着个小木箱,放在书桌上: “殿下节哀。这是皇后娘娘给殿下所留,殿下可以看看。” 赵景桓目光动了动,打开小木箱,可见里面是木雕老虎、哨子、蟋蟀罐等玩具。 东西他都记得,幼年贪玩,父皇给收了,再未见过,箱子里面还有一封信, 打开信纸,可见密密麻麻,皆是熟悉至极的娟秀字迹: 景桓,你看到这封信,娘已经走了…… 不要伤春悲秋,世上总有新人换旧人,无非早几天晚几天,娘跟着你爹走,很开心…… 你爹严厉,是因为你是未来帝王,他只有你一个儿子,没办法,明面责骂,暗地里比娘还揪心…… 你爹收的这些东西,娘私下都给你留着,想等你懂事再还你,但你真长大懂事,又拿不出手了…… 那只紫霆雀,娘本来也想留着,但你爹说你太喜欢,不能留,只能送走,你别怪娘…… 你不要恨你爹无情,娘清楚他性子,他比谁都敬重你外公,只是没办法…… 你爹给你打了个好底子,是娘没管好家里人,拖累了你和你爹…… 往后要当个好皇帝,娘知道你可以做的很好,但不要太劳累,娘更想你一世平安…… …… 书信很长,平平淡淡,字里行间却全是不舍与挂念。 赵景桓拿着信纸,眼圈逐渐通红,连呼吸都在微微颤抖。 曹佛儿轻轻叹了口气: “其实建安之乱,陛下能杀回宫城,大部分原因,都是皇后有喜了。 “陛下即将为人父,不想妻儿亡命天涯,也想给儿女打个好底子,才拼着一腔孤勇,舍命一搏……” 劝慰入耳,赵景桓深深吸了口气,魂不守舍的神色逐渐收敛,恢复了昔日的温文如玉,把信小心折起来,收进木箱: “知道了,我想安静一会儿。” 曹佛儿没有多言,颔首之后,无声退出了殿内。 赵景桓站起身来,把木箱抱着,放进了卧室立柜,又来到了书房窗口。 “叽叽……” 窗口处放着一个大鸟笼,里面有只通体紫青的小鸟,站在小树枝上望着外面雨幕。 听见脚步,紫霆雀就叽叽喳喳讨好,还张开翅膀,羽翼展现出头发丝似得细小电花。 赵景桓望着父亲给他留下的小鸟,眼圈再度通红,迟疑良久,打开鸟笼,把小鸟托在手指上,伸向窗外: “走吧,你属于天地,我属于这里。” “叽叽……” 紫霆雀煽动翅膀悬停在窗外,自幼圈养,眼底满是被逐出家门的茫然无措。 赵景桓看着展翅而飞的小鸟,抬手挥了挥: “我有爹有娘,往后只想当个明君,不能玩物丧志。” 紫霆雀悬停窗外良久,被驱赶几次后,才转身飞入雨幕。 赵景桓在窗前目送,在沉寂片刻后,那双哭红的眸子,瞳孔深处忽然闪过一抹异样狰狞,又转瞬恢复如初…… —— (下面字后加的,不算点币) 前面两章结尾,稍微修改了下,没看过的大佬们,可以翻一下哦or2 一万两千字,昨天请的假补上了or2! 多谢【鳗鱼饭丶】【卡提希雅高手】【偶然的遇见】大佬的盟主打赏! 多谢【书友20210406212832464】【黄昏下的回眸】【天天说什么】【书友20200624234717172】【煮雪溶春】【擎天白玉猪】【宇天飞鹏】大佬的万赏! 多谢大佬们的打赏、月票、推荐票支持or2! ------------ 第四章 家书抵万金 入夜。 皇城内灯火通明,天街之上时刻有车马赶往宫城,马蹄车轱辘声接连不断,却几乎没有话语声。 谢尽欢撑着油纸伞,站在宫门之外等待,对这场面倒也理解,他出生之时,乾帝已经登基,往前十几年日日如此,如今皇帝忽然驾崩了,真会给人一个世代就此终结的感觉。 下午冰坨坨去洗澡后,他知道新老交替可能出现动荡,便赶回了王府,结果刚好碰上长宁郡主和世子殿下的车队,往宫城行去。 虽然封为了丹阳侯,但他郡主执戟的官职并未撤去,直接跟着来到了皇城,沿途也没说上话语,郡主便已经进宫了。 此时半天等待下来,雨势不减反增,随行而来的刘庆之等人,都站在马车附近等候。 侯管家是丹王年轻时的护卫,其实自幼就认识乾帝,此时罕见没有胡说八道,只是捏着上巴两撇小胡子,望着皇宫若有所思,估摸琢磨着——皇帝死了太子继,那太子死了,岂不是…… 当然,这只是谢尽欢瞎猜,侯管家在巫教之乱被打伤神魂,脑子里出现什么奇葩想法都有可能。 令狐青墨作为郡主闺蜜,也陪同而来,因为在公开场合,不敢和男子过于亲密,只是站在马车另一侧,手里拿着小册子翻阅。 将近半月不见,墨墨还换了身行头,是何氏作乱一案,朝廷犒赏之物,上衣为白色,绣着些许云纹,布料轻柔却不失质感,应该是有不俗防御力的‘布甲’。 裙子则类似马面裙,下摆宽大,绣着带有金属色泽的麒麟纹,配上本就高挑的身材,看起来英姿飒爽,嗯……女锦衣卫? 或者说六扇门的冰山女神捕。 女神捕败北…… 谢尽欢对乾帝的死深表同情,但他的仆役小白马,全死在威州三岔岗,父子俩也差点暴毙,这事儿让他也很难对朝廷感恩戴德,站在这里只是等待他不薄的房东太太。 眼见英姿飒爽的女神捕墨墨,偷偷摸摸看东西,谢尽欢撑着伞缓步来到跟前,悄悄咪咪扫了眼,可见册子上记载的外县新发现的几具干尸,衙门猜测冥神教余孽所为,但当前尚未查到线索。 滴滴答答~ 发现雨水击打伞面的轻响由远及近,令狐青墨抬起眼眸,瞧见男朋友凑过来,左右看了看,而后冷艳双眸微眯,意思估摸是: 你凑过来做什么? 这什么场合,让人看见怎么办…… …… 谢尽欢只是无聊,见墨墨露出不敢声张的小模样,偏头凑到耳边: “裙子真好看。” “?” 令狐青墨往旁边挪了一捏捏,拿着册子继续查看,不搭理。 但如此刚看不过几眼,就发现一只手伸到了册子面前,手里拿着一根白玉流苏发簪! 玉簪细长质地软白,流苏也十分纤细,虽谈不上华丽,但透着股清冷仙气,非常搭她的气质…… ? 令狐青墨眨了眨眼睛,迅速把簪子拿过来收进怀里,还左右打量,偷感十足。 “你买这些作甚?我平时不戴首饰,用不上。” “我昨天跑回丹阳给你买的,喜不喜欢?” “……” 令狐青墨这几天和只会睡觉的花瓶姐姐接触,结果对方只要说不过,就插根牡丹花簪在面前显摆,那感觉着实有点乱人道心,怎么可能不喜欢这簪子,甚至想现在就戴着去林家转转…… “嗯……还行,下次不要买了,你就算得了爵位家大业大,银子也该用在修行上。” “喜欢你不表示一下?” “?” 令狐青墨倒是想表示,但周围停放着无数车马,旁边都有护卫车夫,她总不能做出不生气的模样让男友啵啵吧? 谢尽欢也没说是什么,钻到墨墨的伞下,眼神凝重: “这案子什么情况?” 令狐青墨见是聊公事,暗暗松了口气,把册子拿起来,认真解读: “就是新出现几具干尸,在道门辖区,钦天监协助衙门调查,只看出凶手道行不高,也不清楚是何氏余孽,还是新来的妖寇……寇……” 正说话间,身边的冷峻男友,手就借着车厢掩护,不动声色移到腰后,摸她的马面裙…… ?! 令狐青墨手挪到谢尽欢后腰,用力拧腰眼: “松手!说‘你别生气’,不然后果自负!” 谢尽欢肢体强化境界攀升后,抗性同步提升,这种小家暴,已经死猪不怕开水烫了,认真打量着卷宗信息,发现信息量真大,还软…… “你……” 令狐青墨脸色发红,但又不敢大庭广众揍男朋友,只能悄悄把手摁下去,结果就是十指相扣,手拉手站在了马车旁。 令狐青墨缩了缩手,发现抽不开,无可奈何只能任由拉着,故作镇定继续讲述案情…… 在如此等候半个时辰后,进宫的朝臣权贵陆续折返。 令狐青墨连忙把手抽回来,以免被路过权贵门客发现。 谢尽欢在旁边打量,发现出来的人中还有不少诸教高人、番邦外使。 北周使臣郭子宴,双手负后和随行祭祀聊着些什么,从不远处路过。 谢尽欢正愁怎么和北周联系,瞧见北周太后的叔叔,自然不能错过,略微打量,见周围没太多人,就借口去方便一下,转到无人之处,又从两辆马车间走出来,如同偶遇,上前招呼: “郭大人?您也来啦?” “唉~” 郭子宴刚才就瞧见谢尽欢了,才故意往没人地方走,此时丝毫不意外,扶着胡须面带唏嘘: “乾皇执政二十载,功绩我这外臣不好妄加评论,但南朝确实国泰民安,手底下还有无数‘谢公子’这样的才俊,也当得起一代明君,崩于当打之年,我朝‘太后’想来也会觉得可惜……” 这个‘谢公子’‘太后’,咬字挺重。 谢尽欢光听略显阴阳怪气的语气,就知道郭子宴知道些什么,但也不好明说,只是试探道: “我也当不起才俊,有今日之成就,离不开‘昔日贵人’帮扶……” 郭子宴微微颔首,彼此算是心知肚明了。 郭子宴最初其实不知道谢尽欢的情况,只是谢尽欢在槐江湾名声鹊起后,给雁京送过情报。 结果太后娘娘回信,把谢温如今在雁京刑部都官司,任员外郎的事儿告知了他,还说和谢尽欢有点旧情,让他给谢尽欢一封信。 因为两地存在沟通延迟,他收到消息时,乾宫夜宴已经结束了! 郭子宴也摸不清把他怼成孙子的敌国才俊,老爹为啥在雁京当官。 更不明白太后娘娘和这俊美无双的小子有啥旧情。 谢尽欢明显把他当成敌国仇寇,他也不能热脸贴冷屁股找气受。 为此他只能就地取材乱编,搞了点完全不可信的谣言,散出去让谢尽欢自己登门赔罪! 郭家能一飞冲天,是靠着祖辈在巫教之乱时立下的护国之功,百年内出了四个皇后。 但北周立国三百年,已经到了王朝生命末期,各种乱象都冒了出来,自从先帝死后,三岁的幼帝继位,北周虽然国力挺强,但已经有了大权旁落、藩镇割据、诸王蠢蠢欲动的灭国之象。 而也在这种时候,郭家回来了个大闺女,自称是郭家嫡女,郭子宴都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家主却认了。 而后此女就靠着在朝堂的根基,以‘妹妹替姐姐赡养遗孤’之名,登上了太后之位,开始垂帘听政。 接下来就是血洗雁京、平定诸王、扫清漠北,数年下来,硬把内部肃清了,草原王庭听到名字能吓哭,外敌只剩下一个南朝,南朝说实话也如临大敌。 如此铁血手腕的女王,是不可能看上谢尽欢这么个野小子的,绯闻说出去没人信,以太后娘娘的霸气性格,也不会在意这点流言蜚语。 但谢尽欢被人举报‘和北周太后有旧’,心虚之下,应该会着急吧?毕竟爹在北周手里。! 嘿!结果你猜怎么着? 谢尽欢反应那叫一个不动如山,就好似爹不存在一样,继续跑去帮南朝斩妖除魔,甚至带人围住了四方馆、立下不世之功、封了爵位,就差领兵挂帅北伐了。 郭子宴不知道谢尽欢到底啥意思,谢尽欢还非常忙,忙完就一睡不起,现在才见着面! 瞧见谢尽欢主动贴上来,神色再无乾宫夜宴时的桀骜,甚至主动提起旧情,郭子宴知道此子明白什么了! 周围人多眼杂,郭子宴也没说什么,袖子里滑出一封信,悄然递给谢尽欢,便告辞带队离开,登上车马离去。 谢尽欢确定无人注意后,不动声色来到马车之间,打开蜡封完好的信件扫了眼: 小登!你活着就好,爹在这边可滋润了,当了大官…… 太后娘娘是真圣人,让你别担惊受怕,说你能艺成归来,就一定会信守诺言,不然你不可能活着回来…… 你斐叔还好吧?往后过来,把这老小子也带上,还有大彪子,爹总算扬眉吐气当了五品大员,可惜没人喝酒吹牛…… 听说鸟登长大了,是不是还乌漆嘛黑逮啥吃啥…… 你是不是被长宁郡主看上了?小子出息呀,也拐过来让爹拜见拜见…… 紫徽山掌门见过没有?那可是你‘梦中情媳’,听说还没嫁人,你小子如今翅膀硬了,可得抓住机会…… …… ------------ 第五章 三毒 沙沙沙…… 细雨散落街面,马车外的道路上时而有人经过,声音却好似隔绝在了天地之外。 满篇蝇头小字,话语是家长里短,却无处不藏着思念。 谢尽欢瞧见熟悉字迹,好似一瞬间回到了十几岁在京城当小登的时候,竟有种热泪盈眶之感。 而人美心善的郭姐姐,更是让他满心感激,如果不是大乾事情没处理完,他真扭头就走了。 外面还有不少路过达官显贵,谢尽欢也不好细看,就把信纸收好揣进怀里,稍微压下情绪后,撑着伞回到郡主停放的马车旁,可见一个白衣少女,正在登车。 少女一袭白服,不带朱钗,浑身不见半点杂色,唯有娇艳红唇,透着强烈对比色泽,配上国泰明安的小圆脸,便像是十五六的单纯小公主。 谢尽欢在路上遇见郡主车队,并未细看,此时差点没认出来。 毕竟以前房东太太面相显小,但气场却非常御姐,而且玩世不恭,满身皇后贵妃的贵气。 而此时的姑娘,在穿上一身孝衣,看起来好稚嫩,和紫苏差不多…… 如此打量一眼,长宁郡主就转过眼眸: “你也上车吧。” 谢尽欢见此跟着来到宽大车厢内,和墨墨坐在一起,奶朵则给两人倒茶。 见房东太太情绪低落,谢尽欢想了想安慰: “殿下节哀。” 长宁郡主坐在主位之上,双手叠在腰间,虽然身着孝衣,但贵气逼人的女王气态,比昔日还足,等到车队走出一截后,才轻叹道: “我自幼在王府长大,没见过先皇多少次,谈不上哀,帝王之家,也没那么多血脉亲情。” 谢尽欢觉得这话有点犯忌讳,确定没外人后,坐近几分: “殿下是担心,新君登基后,对王爷……” 长宁郡主稍作沉默,询问道: “谢尽欢,你要是太子,年纪轻轻刚登基,百余里开外,就有个嫡系叔叔,虽无兵马,但德高望重、官拜州牧、人脉不凡,还自幼和你没多少交际,你会怎么办?” 这还能怎么办? 谢尽欢回应道: “改封岭南?” 长宁郡主摇了摇头:“这还是比较体面的结果。若是猜忌,有可能囚居京城关到死;也可能一直改封,让人劳于奔波;最保险的法子,是扣个谋逆帽子,除之而后快。 “父王估摸已经写好了请辞诏书,或许还抱病、痴迷游乐。新君若是能让父王在丹州颐养天年,那只能说是托小德子的福……” 令狐青墨是修行中人,对这种帝王家事也帮不上忙,插话道: “太子向来谦和,世子殿下则……我觉得为了名声考虑,不至于出岔子。” 谢尽欢点了点头: “是啊,为了除掉世子殿下这隐患,让一大群诸侯人人自危,得不偿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先看看情况再说吧。” 长宁郡主确实担心新君继位,猜忌她父王搞出乱子,不过这私下聊也没啥意义,想想岔开话题: “你的新宅,是本郡主帮你挑的,待会让朵朵带着你去看看,宅子里有浴池、酒舍,我还给你在学宫定了一张大圆床,方圆一丈……” 一丈? 令狐青墨眨了眨眼睛,莫名其妙,看向身边的谢尽欢: “弄那么大的床作甚?他才多高。” 谢尽欢则觉得还是房东太太懂他,不过不好明言,只是意外道: “学宫为什么还造这些?” 长宁郡主微微挑眉: “丹医院折腾新药,每天能烧掉一座银山,丹药又有市价,利润不高。崇文院一帮书生才女,卖字画能赚几个钱? “武备院炼器房,就是给学宫捞银子的,男人女人喜欢什么,里面就造什么,一件软甲的冰魄丝,随便加点布料,能做出三百件凤仙缕衣,还供不应求、用料越少越值钱,这来钱比抢都快……” 谢尽欢恍然大悟,他昨晚其实想给房东太太也买个小礼物,但房东太太一直都穿着‘凤仙缕衣’,其他物件也不缺,没想到买什么。 瞧见房东太太兴致不高,他打量‘女要俏、一身孝’的盛世美颜,又把目光投向小白鞋: “我其实对此炼器一道也略有涉猎,要不我给殿下设计一双鞋子?” “哦?” 长宁郡主来了几分兴致:“什么样的鞋子?” “就是……” 谢尽欢想形容一下,但又不太好表述,就把墨墨的小册子拿过来,用来硬笔在纸上勾勒…… 沙沙沙…… 令狐青墨略显疑惑,凑到跟前打量,长宁郡主也起身挪到旁边,结果朵朵没地方凑,只能探头旁观。 谢尽欢手法极稳,不过两三笔线条,就勾勒出了鞋子的流线,阴影、透视等画技都无可挑剔。 长宁郡主也会画画,眼神颇为讶异: “你还真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你确定你学艺的地方是风灵谷,不是面首堂?” “隐仙派子弟,都是如此博学多才,不然怎么会被称作‘奇人’。” “是吗?” 令狐青墨半信半疑,觉得隐仙派道友是真够卷的…… 怪不得平日不出山,这没点本事,出来也没人信…… 谢尽欢认真画着草图,等高跟鞋大体成型后,还用车厢里的朱笔,点缀出了最灵魂之处: 红底! 三个姑娘等待画完,拿着草图一起打量,觉得鞋子很别致,也漂亮,就是这鞋跟…… “你嫌弃本郡主矮不成?” 长宁郡主微微眯眼,起身站直,试图拔高身材,此举让以前的活泼气态,也展现来了几分。 谢尽欢有些好笑:“怎么可能。殿下这气质,要是太高反而失了韵味。这鞋子都是在家里穿,而且也不用真穿着走路……” “啊?” 令狐青墨莫名其妙,暗道: 不用走路? 那这鞋子有啥用? 红底朝天,当独门兵器用不成…… 长宁郡主虽然是纯粹武夫,但也不理解这鞋子有什么优势,想想把草图收起来: “行吧。我待会让能工巧匠定做一双试试,要是穿着不错,给墨墨、婉仪也弄一双,你回去量个尺寸。” …… —— 京郊,杨树林。 因何家血案荒废二十载的庙宇,肃立在昏暗林野之间,开裂佛头躺在佛堂中,已经被穹顶破洞散入的雨水浸透。 何参跪在倒地佛像之前,眼底全是物是人非的唏嘘: “一别不过数日,二爷便被满门抄斩!何亥死无全尸!我莫非就是天煞孤星,跟谁谁死绝?” 张褚跪在身侧,因为上次被蛇毒暗算,此刻脸色更冷了: “你说啥也没用,从今往后,你生是冥神教的狗,死是冥神教的死狗。” 何参兜兜转转跑一圈,眼见又要进京,和某位‘谢姓煞星’斗智斗勇,眼底全是‘快毁灭吧’的无奈: “血老三,你带着我俩进京送死也就罢了,为啥还得剃度?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连妖道都不是,你让我装和尚……” 擦擦~ 血老三披着斗篷,在袖子上磨了两下剃刀,摁着何参脑袋: “入教总得有个仪式。你爹、你娘死在这佛像前,你爷、你兄弟,在这和你见最后一面,从今往后……” “从今往后,我削发明志,和他们断绝关系,这仇谁爱报谁报!” 血老三微微颔首: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你是个修佛的好苗子……” ? 何参表情一僵,转过头来: “你要这么说,这血海深仇我可记下来,此生不报,我誓不为人!” “复仇之欲,能让人不惧生死、心无怜悯,你有此心,往后在妖道必有一番建树……” 何参摊开手道:“合着我报不报仇,在你眼里都是好苗子是吧?” “佛妖合练就是如此,有欲无欲、有情无情,都道心通达……” “你干刮呀?你好歹沾点皂沫子……” 血老三剃去三千烦恼丝,每一刀下去,头皮上都隐隐浮现蛇鳞: “你可知何谓‘三毒’?” 何参龇牙咧嘴:“你一个妖僧,讲什么佛理?我遇上你们这帮孙子,当真倒了血霉……” 血老三有条不紊讲解: “三毒为‘贪、嗔、痴’,蛇为嗔,代表愤恨、恼怒、仇视。你至亲师长皆死于非命,身负血海深仇,只要醒过来,这股力量,能让你成一代魔将……” “魔将是什么?” “就是鬼使上级,再上面就是教主。” “哦……” 何参若有所思:“那何瞒小名‘飞奴’,是三毒中的贪?怪不得要血妖丹催发贪欲。” 血老三道:“你醒过来比他简单,只要认下这血海深仇,当场就能由蛇化蛟。” “是吗?” 何参深深吸了口气,暗暗酝酿情绪,而后摊手: “我觉得我师父死的半点不冤,何家更是死不足惜,恨不起来。” “所以说你是个废物,当年被丢了。” “那你还拉我来做什么?” “废物利用。” 何参被这妖僧怼的哑口无言,憋了半天,询问道: “你要用我,总得告诉我接下来该做什么吧?” 血老三把头发全部剃掉,又摁着张褚脑袋: “试下能不能挖开尸祖陵。在此之前,抓些五行为阴的术士。” 张褚有些疑惑:“尸祖陵位置,应该只有陆无真、大乾皇帝这几人知晓,教内找到尸祖陵位置了?” 血老三摇头道:“还没,不过过几天就知道了,得事前准备。” 何参目光微动,想了想道: “不是,以前三爷他们说话,都遮遮掩掩。这种内幕消息,你就一点都不避着我?” “你爷爷不会灭你口,所以不能让你知道太多,我没这顾忌。” “……” 何参若有所思颔首,不过马上又反应过来: “抓五行为阴的术士?你们不会想让我当尸祖容器吧?我配吗?” “你不配。你纯阴之躯,生下来本是当容器培养,但根骨太废,被遗弃了。不过即便如此,也是天生的鬼巫,被太叔丹视若至宝。” “那我有什么用呢?” “留着备用。万一尸祖出来,又没地方落脚,临时凑合一下。” “你们这群孙子,当真丧尽天良!” “对!憎恨、仇视起来,恨我也一样。只要你能唤醒天性,就是邪魔的绝佳容器!” 我尼玛…… 何参抬手指了指血老三,心平气和,不再言语…… ——— 求月票or2 ------------ 第六章 英雄帖 蹄哒蹄哒…… 车队沿着白石街道前行,很快抵达了正安街。 宽大车厢内,三个姑娘以一身孝衣的郡主为中心,并肩坐在主位上,左右还竖起两个手指,保持着笑容。 谢尽欢车厢入口处席地而坐,小案放着白纸,以硬笔素描,勾勒出三人合照。 虽然是受限笔墨,是黑白画卷,但谢尽欢三岁开卷,硬是画出了漫画感。 郡主和奶朵的丰满质感惊人,墨墨修长身段也展现无疑,甚至画出了马面裙绣纹在灯火下的反光感。 唯一可惜的是,不好让三人靠在一起,双手比‘耶~’。 沙沙沙…… 为了不让三人保持姿势太久,谢尽欢画的相当快,不过快要完工之时,忽然发现大气磅礴的鬼媳妇,身着火红长裙,头戴金龙发饰,气态犹如山巅女帝,坐在侧面观摩,侧影构图极美…… ? 谢尽欢笔锋一顿,有点想画进去,但画进去成灵异事件了,当下只能心存歉意,很快完成了三人合照。 令狐青墨见谢尽欢收功,连忙收起手指,来到跟前接过画卷打量,而后就是微微颔首眼神赞许,还有些不好意思: “你把我画这么漂亮作甚?” “你本来就这么好看,我这都只画出了七分感觉。” 长宁郡主来到跟前仔细欣赏,不知为何,觉得画风有点‘色气’,就是突出肉感、性感,甚至画出了饱满衣襟的细微折痕,她低头看了下: “我有这么大?还有青墨这臀儿……” 朵朵满眼亮晶晶:“有,分毫不差,谢公子眼睛就是尺!” 谢尽欢谦虚道:“我是武夫,眼力过人很正常。” 长宁郡主非常喜欢这幅画,认真收好,又往窗外看了眼: “到地方了,朵朵,你带谢公子去看看新宅子。” “好嘞~”朵朵连忙起身。 令狐青墨这些天忙着公事,也没去看过,但也不好意思黏在男人屁股后面,插话道: “你先过去吧,我送郡主回府,待会过来。” “行。” —— 新宅距离王府也就几百米,如今已经收拾的差不多,门口挂上了‘丹阳侯’的烫金匾额,朱漆大门左右还蹲着两尊石狮子,规模虽比不上王府,但也远超寻常人家。 谢尽欢沿着街道走向新宅,遥遥瞧见大宅子,心头颇为意外,毕竟按照朝廷封赏的规格,宅子不会这么大,也不会在公侯扎堆的正安街上,房东太太估摸还在背后贴了银子,换了个好的。 谢尽欢以前住的就是两进院,还在琢磨下人管家之类的到哪里去找,结果奶香四溢的朵朵,就凑过来,抱着胳膊,如同小妾扶着老爷: “侯爷~新宅琐事,婢子都帮你办好了,往后还望侯爷别嫌弃婢子~……” ? 谢尽欢回头看了眼,发现队伍已经进门了,才松了口气,从怀里取出一个小荷包: “辛苦了。这个送你,别嫌弃。” “喔~” 朵朵眼神惊喜,本想抬手接,但略微琢磨,又抱着胳膊,挺起衣襟: “侯爷打赏婢子,哪有用手递的,往后侯爷可要霸气一点。” 谢尽欢左右打量街道: “这不合适吧?” “那我帮侯爷拉开……” “诶!” 谢尽欢眼见朵朵一言不合就勾衣领给他看雪子,忙把荷包塞进去: “好啦好啦,大街上的,被人瞧见怎么办……” “嘻~谢侯爷打赏~” …… 两人如此前行,不过片刻就到了正门之外。 谢尽欢本想给帮忙守门的武卒也发个红包,结果抬眼却见一道人影站在门前,正在和武卒说着些什么。 谢尽欢略微打量,可见来人一袭黑袍、腰悬佩刀,乃是魏无异的孙子魏鹭,如今气态颇有几分冷峻少侠的神韵,也不知道在家练了多久…… 谢尽欢和魏鹭算是萍水相逢,有借刀一用的交情,但还算不上好友,而看魏鹭的情况,似乎是专门等他,当下把伞交给朵朵,来到门前拱手一礼: “魏兄怎么在这儿等着?” 魏鹭入京是给皇后拜寿,结果拜着拜着人就没了,此刻眉宇间也有几分唏嘘,拱手还礼: “今日山上来了消息,让我给谢兄送个帖子,我不知道谢兄住哪儿,就过来打听下……” 帖子? 谢尽欢有点疑惑,抬手道: “魏兄先里面请。” “诶,都是江湖中人,不必这么客气。” 魏鹭说话间,从袖中取出一张金帖: “我爷爷年事已高,准备本月立冬,在三江口开一场‘英雄会’,广邀江湖豪杰赴会,商讨下代盟主之选。谢公子是武道中人,又才华横溢,届时还望能赏个脸。” 朵朵站在身侧,闻声眼神微亮: “比武大会吗?” 魏鹭点了点:“对,到时候各大派会比武,我爷爷拿一株‘虎骨藤’当彩头!” “哇……” 朵朵觉得郡主殿下应该喜欢这热闹。 谢尽欢看着‘英雄帖’,心头则有点疑惑。 毕竟白天乾帝才驾崩,晚上雪鹰岭就筹办英雄会,这肯定有目的。 魏无异作为大乾武道第一人,一直被尊为南方江湖的‘武林盟主’。 但实际道佛儒墨等教派,完全不看魏无异脸色,武道门派也只是给个面子,真有事还是听陆无真的,毕竟人家是朝廷授权的正道话事人,监察天下具备法理,不听话就是邪魔外道。 魏无异肯定想和陆无真一样,成为正道领袖,监察诸教百家,和道门平起平坐。 但乾帝执政二十年,尊崇道门,并没有给魏无异这个权利,如今都给无心和尚放权了,还是没给他。 现在乾帝驾崩,太子上位,那显然有了机会。 魏无异听到消息,连忙在三江口筹办英雄会,目的是让新君看到他号召力也好,给道佛施压也罢,反正要的是话事人资格,想三家共治。 正常来讲,这种级别的江湖聚会,只有掌门有资格拿‘英雄帖’。 谢尽欢是散装武夫,魏鹭专门给他下帖子,足可见尊重。 而且这种好事,他确实想去。 名声暂且不说,虎骨藤和凤羽草属于姊妹仙草,炼制‘破煞丹’的主料,一品吃了必入超品,超品吃了洗骨伐髓,和凤羽草的区别,只是一个主肉体,一个主神魂。 其价值,光看紫徽山和缺月山庄,为了一株凤羽草,撕逼撕成啥样,就能窥见一二。 魏无异打的名头,是商讨下代盟主,超品老祖到场,总不能脸都不要,亲自下场打擂抢材宝。 为此能抢这东西的人,都是超品之下的小掌门或各派高徒。 谢尽欢一身武艺专杀武夫,加上当前‘全妖之躯’,有把握按住一品前中期的武夫,但遇上一品后期的对手,就得被‘一力降十会’横推了。 为此想去,还得把道行提一提,至少摸到一品门槛,乃至跨入一品…… 立冬在九月中下旬,还有九天,嗯…… 九天…… 谢尽欢琢磨了下,觉得有一捏捏难度,把请帖收起来: “届时若无公事,谢某肯定到场。” 魏鹭抱拳道:“那魏某先行折返,到时候亲自给谢兄接风洗尘。” “客气。” —— 不久后。 谢尽欢送别魏鹭,跟着奶朵进入新宅,沿途打量,可见内部假山亭湖一应俱全,移步换景建筑考究,后宅私密性更是无可挑剔。 令狐青墨把闺蜜送回去后,也跑了过来,此时走在身侧,手里拿着请柬查看: “这种场合,我还没参加过……” “我也没参加过,到时候一块过去?” “嗯……到时候再说……” …… 朵朵走到后面,因为令狐姑娘在,她不好揩油了,在跟着转了片刻,或许是不想打扰老爷临幸高挑清冷的二夫人,悄悄咪咪就放慢脚步,而后就停在了廊道转角。 谢尽欢回头看了眼,觉得奶朵是真懂事,相伴来到后宅正房。 正房为上下两层,中间是挑空的宽大厅堂,中堂上挂着‘正人君子’的匾额,左右则是书房睡房耳房等等,外面还有东西厢,如此宅邸,三妻四妾五通房都住不满…… 谢尽欢环视一圈儿,非常满意,见墨墨还在看英雄帖,就走向了多宝架,拿起一根竹笛,凑到嘴边: “嘟嘟~~嘟~~……” 满是江湖气的曲调,霎时间从寂静新宅内响起。 令狐青墨正在琢磨三江口到时候是啥场面,听到笛音,明显愣了下。 抬起眼眸打量,可见窗外夜雨微凉,宽大厅堂内亮着昏黄火光。 身着白袍的冷峻公子,站在厅堂门口手持玉笛,背后是‘正人君子’的匾额,外面则是簌簌雨幕及山水庭院,浑身透着一股江湖夜雨的逍遥与孤寂…… 令狐青墨知道谢尽欢这是在凹造型,但还是觉得好俊,轻手轻脚走到跟前,余光悄悄打量谢尽欢侧脸。 发现谢尽欢瞄她,又迅速把目光转开,双手负后拿着请柬,脚尖轻点,做出无聊等待的样子。 “嘟嘟~……” 谢尽欢吹完了一首曲子,微微点头: “这笛子不错,价格应该不便宜。要不我教你吹笛子?” 令狐青墨因为师父非常喜欢苏柏玉的琴曲,自幼耳闻目染,其实会一点点,只是没谢尽欢这么卷,见此眨了眨眸子: “嗯……也行。诶?你做什么?” 话语刚落,就被拉到身前,两只胳膊从身侧绕过来,笛子凑到嘴边,清朗嗓音从耳边响起: “拿着。” 这么吹呀? 令狐青墨脸色涨红,有点紧张,不过谢尽欢拦着不让跑,最终还是拿起竹笛凑到红唇边,尝试学刚才的曲子。 “嘟嘟~~” “哟,记性真好,不愧是我家冰雪聪明大墨墨……” “……” 令狐青墨脸色一红,用肩膀轻轻挤了下背后之人,等到一曲终,才后转头: “如何……呜?” 宽大庭院内一灯如豆,男女立于庭前。 女子手持竹笛背靠怀中,后仰抬头,被男子含住双唇,下巴还被男人扶着,以至于收不回来,腰被搂着没法挣脱,只有流光奕奕的马面裙晃了几下。 滋滋~ 如此持续一瞬后,女子抬起竹笛,在男子脑壳上轻敲了下: 咚~ 但可惜男子不为所动,女子无可奈何,也只能闭上眸子做出生气模样,默默强忍…… ------------ 第七章 夜话 逍遥洞。 天色渐暗,杂货集市散去,形形色色的三教九流,从暗巷中涌上街头。 步寒英披着黑色斗篷,走在潮湿巷道之内,眉头紧锁,琢磨着山庄最近的安排。 道门出了大纰漏,佛门成功入驻京城,武道蠢蠢欲动,他们蛊毒派群雄,自然也想分一杯羹。 陆无真过于强势,能让佛门上位都是因为理亏,不可能再让其他教派取得话事人资格。 但无心和尚当年放生了不少司空老祖的毒蝎子、毒蛇,彼此也算有点功德羁绊,加之其属于包容派,只要蛊毒派态度好,就有可能让蛊毒派重新转正。 为此庄主的意思是,让他走动关系找人说说好话,看能不能先‘试点’。 比如先让缺月山庄进来,在关内监察一州一县,看看效果。 缺月山庄也能爱国! 螭龙洞、三尸洞进不来,那缺月山庄就是大乾朝廷官方认证的蛊毒派老大,庄主改教主,这叫抢占先机…… 步寒英觉得这主意好,非常符合蛊毒派内斗养蛊的风格! 就是他连钦天监门卫都打不过,跑关系有点难度,这事儿还是得指望‘手眼通欢’的婉仪。 另外,庄主还准备用拿一株甲子莲,换取七星钉解法。 人体共有七百二十个穴位,而七星钉解法,是其中随机七处,错一个就损伤根基。 虽然比焚仙蛊还无解,但用一株甲子莲,换取一次性的解法,怎么想都亏出血。 不过庄主准备拿这便宜,和前途无量的‘徒女婿’结个人情,步寒英也照办了,刚才就是去聊这事儿。 此时回到逍遥洞花鸟街,步寒英瞧着满街三教九流,觉得这地方比三柳胡同安全多了。 自从搬到这里后,除开被盗圣白斩找上门要债恐吓了一次,再也没闲杂人等烦扰。 如此胡思乱想间,步寒英自后门进入铺面,刚从二楼的楼梯口探头,就发现眼前有一双‘僧鞋’。 ? 再往上看去,一个沙包大的拳头就到了眼前。 嘭~ 眼镜碎裂,整个世界安静下来…… —— 与此同时,林府。 前宅丹房内,林紫苏扛着煤球,琢磨着些鬼斧神工的丹药;林婉仪则在客厅之中,和身为太医院左院判的老爹,聊着乾帝驾崩一事。 后宅闺房内,无灯无火。 谢尽欢把墨墨送回家后,也不可能一个人在新宅睡觉,转道来了老丈人家,见婉仪在忙着,就自己坐在床上,借助黄麟印散发的微光阅读家信。 信上写了很多东西,都是家长里短,因为写信在何家出事之前,还提醒他能去北方早点去,当心被何家报复。 谢尽欢已经把何家解决了,但目前还剩下一个存疑的太子! 太子如果没问题最好,他只需要把几个红颜知己拐走,就能去北方发展了。 而太子有问题,那就麻烦了。 陆无真、无心和尚都没查出问题,说明藏的很深,他都没法接近太子,更不用说看出问题。 为此这事儿只能从底层查起,太子若是和妖道有关,下面必然有跑腿的,总得在暗中办点事。 不过目前并没有线索可供追查,他当前能做的,唯有疯狂提升实力,以便在事情冒头时有应对之力。 他吃下生龙活虎丸后,从昏迷中被吓醒,封住了药劲儿,实际还有两成没消化完。 把药劲儿消化,再把剩余的些许龙血丹吃完,道行或许能涨一点,但肯定到不了一品。 没有一品的实力,他就没把握去三江口,干碎所有对手拿到虎骨藤。 虎骨藤是迅速步入超品的必备药材,他必须弄到手…… 谢尽欢思索片刻后,询问道: “媳妇,有没有法子让我在九天之内,再把实力提一节?” 夜红殇一直靠在跟前,陪着谢尽欢一起打量,闻言想了想: “法子挺多,涉猎妖道疯狂献祭道友、天材地宝、和女老祖双修大车带小马……” 谢尽欢知道妖道提升实力不看时间,只看杀人数量,但这条路,容易把脑子都练成腱子肉,栖霞真人都为此封印自己至今,非到万不得已不能走。 至于女老祖,他当前道行,能把他带动的大车,恐怕只有冰坨坨,婉仪墨墨郡主只能采补他…… 话说栖霞真人保底都是仙道五境,甚至有可能六境,这不说吃上一吃,就是闻上一闻…… 那手里的天罡锏、正伦剑,意思就得反过来…… 谢尽欢略微捉摸,觉得还是找天材地宝靠谱,询问道: “我现在能找什么天材地宝?” 夜红殇如今记得和栖霞真人并肩作战的经历,略微斟酌: “只提升半品功力的话,可以用‘蜕凡丹’,主料为百年玄参、金刚露,作用是养经润脉、巩固气海,玄参应该好找,但金刚露是佛门重宝,京兆府附近,应该只有梵云寺有,正常不会拿出来。” 谢尽欢知道净空和尚是佛门中人,这事儿明天可以去打听下,正如此思索间,门外传来脚步声: 踏踏…… 吱呀~ 脚步由远及近,继而房门打开,曼妙身影进屋又关上门,来到床榻前摸索点灯。 经过数次排毒,婉仪的近视有所好转,但显然还不够一百次,屋里又没灯,为此完全没发现他坐在床上。 谢尽欢安静等待,随着灯光亮起,俯身掌灯的丰腴腰臀,就出现在了眼前,曲线犹如葫芦,肋侧甚至能看到碗碗轮廓,随着动作轻轻摇曳…… 谢尽欢仔细欣赏,继而抬手: 啪~ 涟漪阵阵! 林婉仪想着皇帝驾崩的事儿,完全没心理准备,腰后忽然被拍一下,吓的差点蹦起来,尚未惊叫出声,嘴就被捂住了。 “是我是我。” “呜!” 林婉仪双手蜷在胸口,发现背后是相公,才如释重负,转身就把男人摁着锤: “你吓死我了!大晚上不声不响坐在这里,我这几天老感觉周围有脏东西……” 谢尽欢靠在枕头上,也没介意婉仪骑着掐他: “好啦好啦,我当牛做马,让你骑一晚上行了吧?” “啐~你想得美。” 林婉仪才不想骑着,羞死个人,倒头躺在了枕头旁,从袖子里取出一张纸条: “白天步师叔过来,把七星钉的情况给我了,你看看。” “这么快?” “估计是师门那边提前有准备,反正看模样挺急。” 谢尽欢展开纸张,可见上面是经络图,详细点出了出现问题的瑕疵,下面还有蝇头小字,写着身体大概情况。 夜红殇此刻自然冒了出来,和婉仪相同姿势躺在外侧,手儿搭在胸口,露出了红玉金龙纹的大妇镯,陪着一起打量: “嗯……按照顺序,依次解开中府、曲池、太冲……” 谢尽欢左右都是丰腴曼妙的大媳妇,思绪都有点不清醒了,不过还是拿来纸笔,在纸上写下穴位: “那。要按顺序解,千万不能错。” 林婉仪眨了眨眸子,有些不敢相信; “就这么简单?” “也不能说简单,若是看不出门道,想一辈子都猜不出是哪七处穴位。” 谢尽欢说完,就索要今日份奖励。 林婉仪倒也没躲,被扶着肩膀躺在枕头上,拿着纸张认真记下,发现身前微凉,才把纸张收起来,低头瞄向新买的牡丹纹镂空小衣,轻咬下唇脸儿发红; “有什么好看的?” “呵呵~” 谢尽欢低头就凑到牡丹花上,来了个史诗级过肺。 窸窸窣窣~ “哎呀你~怎么和小孩子似得……” 林婉仪脸色羞红,拍了肩膀两下,又抬手想把灯灭掉。 结果这大猪蹄子还不让关灯! “灯灭了吧~” “你眼睛还没好,没灯看不见。” “我看见什么呀~?我才不看……” “那我看你。” “我不!” …… 窸窸窣窣~ 幔帐垂下,床榻间很快出现了一轮雪白满月,乖乖让男人凑到跟前看…… …… —— 唉~写了一万多字,删删改改就剩六千,都不好意思求月票了or2 ------------ 第八章 巫师抓捕计划! 刚写完,先发再精修,大伙最好隔个把小时再看,免得错别字、语句不通影响体验or2! ----- 翌日,天气放晴。 国丧期间,沿街两岸几乎都挂上了白灯笼,娱乐场所全部停业,偌大城池看起来冷清了几分。 谢尽欢伺候完婉仪后,扛着摇头晃脑的大煤球来到万安县衙,略微打听,得知斐叔等人在停 从烈士陵园出来,闻心澜和他告别,和家人离开了。她这次伤的很重,要回京中家里休养,也有事情要交代一下,这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所以直到车窗中看不到他,她才转头回眸。 李三走到关电的地方,双眼看着表,他紧张的看着八点到来,时间一到,酒吧的灯便一下关上了,三人吹蜡烛许愿。 秦丹丹也透过酒精测试,死者的确喝了很多酒,如果死者在醉酒状态被人趁机占便宜,那么死者不可能有任何反抗,这是没有看到死者衣服没有凌乱的因素。 天明与湘紫瑶,不自觉地往后退,这是人遇见危险之后的本能反应。退到不能再退,两人转身一看,是那闪亮的巨大水晶。完了,毫无退路。 秦丹丹要忙着回去处理酒吧之事,一定回去,回去也不会放过唐龙,燕飞天这个垃圾货,把西西酒吧的生意搞的鸡飞狗跳,这次一定要好好对付他。 刺客之名已经隐没于传说之中,在场的人甚至都没听说过,张念祖也没有过多的解释,阿萨莘现在重伤未愈,能力无法体现,多说只能让她尴尬。 而在另一边已经包扎好伤口的朴三天,坐在一个大帐篷里面脸色极其的难看。 那虬须大汉见了风沫那副一脸担忧的神情,甚觉好笑,便不再理会,提鞭一抽马背。那马吃痛,嘶鸣一声,迈开四蹄,载着那些猎户飞驰电掣而去,不多时,便不见了踪影。 本宝宝已经经历过那样的噩梦,我决不能让姐姐也重蹈我的覆辙。 这时候,一道清脆的声音在空中响起,张亮和楚麟不由得抬头看去,前者一声惊呼后,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杨烈收敛心神,将所有的注意力放在眼前,开始不停炼化剩下的印实。 这道蓝忙之上,同时也散发出阵阵精纯的妖力来。并且这妖婴,就如同是一个储物袋一般。若是按照常理来推断,这只需要数息的时间,就可将妖婴之中的蓝芒吸光。 可就在此刻,一道人影瞬间就来到了徐不凡跟前。此人身穿云鹤宗内宗弟子道袍,而修为,则是筑基初期,真真实实的筑基初期存在。不用多想,这名云鹤宗弟子,已经筑基成功了。 通过了这道门岗,里面又有三四道类似的门岗存在,不过,后面的几道岗只是对车内的人员进行了核对,并没有查验证件。 就算是最后,韩梦悦还是没能复生。再有,那就是君莫问。君莫问的大仇,徐不凡也报了。如今在这片宇宙之中,古之三族,已经不复存在。 正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手机响了起来,看到是陆梓煜的电话,她犹豫了下,还是按了接听键。 赵若知一喜说道:“你看这条大铁链,不知在此处悬了多少岁月,竟是没有断去,我想它的另一端肯定是在谷底。”他用手晃了晃大铁链,沉甸甸的大铁链只是微微一动,云气死死缠绕着铁链,仿佛铁链是它的手臂一般。 ------------ 第九章 我上面有人 钦天监,议事厅内。 陆无真在主位就坐,蹙眉看着手里刚送来的一份情报。 南宫烨身着黑白相间道袍,丹凤美眸不苟言笑,似是无情无欲的冰疙瘩,但心里则思考着: 解毒之法果然有用,今天身体舒服多了,中午都不一定会发病…… 如果多解几次,应该就没事了,但解毒得苦一苦阿欢,她若是不给点甜头,如何好意思…… 此子非要撩她,她能给什么甜头,才能心安理得…… …… 南宫烨身侧,是玄狐观掌门李敕墨。 作为大乾道门三巨头之一,李敕墨从辈分上算,和在场两名道友是同辈。 但跟他多年的‘外室’,被佛门给点出来,得了个为老不尊名声。 此刻坐在两位出了名的‘道心无垢’的道友面前,李敕墨实在有点抬不起头,只是小心翼翼说着些公事: “三江口就在丹洛平原入口,归道门监察妖邪动向,魏无异在这里聚集数万江湖子,若是闹出动乱,我丹鼎派免不了又得被责难。以贫道来看,魏无异这是在给我等施压。” 陆无真自然明白魏无异聚众闹事的意思,把情报放下: “他打着以武会友切磋的名号,已经向朝廷报备,我等总不能拦着,不让武道中人碰头。不过护国寺那边派了人,过去监察江湖动向,我道门总不能视而不见。两位谁过去一趟?” 李敕墨包养外室,如今江湖上正聊得起劲儿,就算魏无异下帖子邀请,他也不敢在这种时候冒头,让江湖豪杰调侃。 南宫烨明面名声清白,人气又巨高,算是大乾头牌女侠,过去能压住场子,但她暗地里有个黄毛男性友人。 这种武道聚会,魏鹭十有八九得邀请谢尽欢这武道新秀过去,两人都去,她马甲不就掉了? 为此两人沉默无言,都没有回应。 ? 陆无真等待片刻,见手下人一个都使唤不动了,颇有种‘年轻人翅膀都硬了’的唏嘘感,但他也没老呀,百来岁正值当打之龄…… 见无人接差事,陆无真把目光转向了南宫烨: “李道友近日不便行走,在情理之中,紫徽山离三江口也不远,南宫师妹……” 南宫烨整的活儿比李敕墨还大,实在不敢去,但掌教直接下任务,也只能回应: “立冬那天,我有要事在身,到时候让张观过去一趟。” 陆无真觉得派个副掌门过去监察,有点不给魏无异面子。 但魏无异也没怎么给道门面子,当下颔首应允。 …… 不久后,凤仪河。 南宫烨聊完公事,从钦天监出来,迅速回到家里,开始收拾打扮,免得待会黄毛过来,直接撞见个‘道门第一绝色’。 此时南宫烨把黑白道袍褪下来,藏在衣柜下面,赤条条站在卧室衣柜旁挑选衣裙,脑子里还在想着魏无异开大会、梵云寺抢地盘的事儿,只觉真是多事之秋。 衣柜里衣服其实很多,也不乏仙鹤诃子裙、白色薄纱裙这类美艳动人的仙子裙,都是郡主赠予,穿上衣带飘飘,就正如江湖说书郎讲的那样——玉肌冰骨出瑶台,国色倾城绝代才,自是天工施彩笔,人间哪得此花开…… 但南宫烨以前在家里敢穿,如今可不敢了,打扮成这样,小孩子绝对受不了的。 记得以前,她受朝廷邀请来京城参与中秋会,入乡随俗换了身诃子裙、盘了个头发,当时还带着面纱,结果‘道门第一绝色’的名号就那么冒出来了! 一大帮小孩子爬到房顶上看她,到现在都念念不忘,瞧见她和疯了一样,弄得她从那儿以后,就只敢戴着帷帽行走江湖了…… 谢尽欢虽然懂得分寸,但少年郎道心如铁,也架不住美人如刀…… 南宫烨可不想考验谢尽欢定力,为此还是选择了很保守的黑裙子,正挑选之时,瞧见托盘里有个荷包。 荷包是谢尽欢昨日赠予,但随后乾帝就驾崩了,她忙着出门探听局势,放在这里都没动。 南宫烨有点好奇此子送的什么,打开荷包查看。 结果只有几片布料的黑丝胸衣,和弹性十足的黑袜,就映入了眼帘…… ? 这死小子…… 南宫烨轻轻吸了口气,双指拈着巴掌大的小衣,冰封千里的丹凤眸内,显出一捏捏嫌弃和羞恼。 毕竟这种衣服,情妇怕都不好意思穿,更不要说她…… 哪有送姑娘亵衣的…… 但昨天答应了要留着,那肯定得当做友人赠予的重要物品,总不能丢了吧…… 南宫烨迟疑一瞬,在床边坐下,抬起雪白长腿,把袜子过膝的黑丝套上去,两条腿并在一起打量。 结果发现此子还真有点眼光,穿上比不穿,多了几分犹抱琵琶半遮面的优雅感…… 正如此琢磨间,房舍之外传来敲门声: 咚咚咚—— “红红?在家吗?” ? 南宫烨当即弹起来,迅速穿起了裙子…… …… 秋日当空,凤仪河畔风景宜人。 谢尽欢把煤球留给了婉仪,以便出事即时通讯,此时腰悬双兵站在门外,略微等待片刻,才听到二楼传来脚步声,继而窗户打开。 吱呀~ 身着黑裙的冰山美人,露出了面如冷玉的脸颊,丹凤眸不知为何,带着三分小嫌弃,就和他刚做错什么事,又不好明说似得…… ? 谢尽欢瞧见这种欠凿的小表情,就有苍龙探爪、狂龙拍尾的冲动,不过此刻确实没没时间聊这些,只是在楼下询问: “你身体情况怎么样?我得去忙点事情,中午可能过不来。” 南宫烨还以为谢尽欢又来撩她,听见这话,略显意外: “昨天消减了毒性,目前用阴阳怪气散,也能勉强抗过去。你今天有什么事?京城好像没出现什么大案。” “表面是没有,暗地里有大事。昨晚逍遥洞那边,失踪了好几个毒师,底子不干净也不敢报官,我也是听人说起,才发现这事儿……” “毒师?” 南宫烨眨了眨眼睛,从屋里取来佩剑,飞身落在跟前: “京城的毒师,多半是南疆巫盟的暗桩,这种事你也管?” 蛊毒派被驱逐出境,并明令禁止百姓修行蛊毒之术,能在京城行走的,都是不能见光的暗谍,不受律法保护。 谢尽欢没事肯定不会管巫教的死活,但步寒英是他的黑市商人,当前还指望用七星钉解法换甲子莲,人不找回来,他怎么继续交易? “我不是管南疆毒师的事儿,而是管有人在京城绑票劫掠的事儿。失踪的毒师,都在六到四品之间,算得上蛊毒派的好手,下手之人绑这些人定然有些目的。” “目的……” 南宫烨提剑走在步行街上,眉宇间多了一抹凝重。 在京城绑架厉害毒师,肯定总不能为了勒索银钱。 蛊毒派的修士都炼毒功,血祭会导致自身中毒;体魄太脆弱,也不适合炼傀儡;唯一用处,就是拿来‘鬼修炼魂、巫教养小鬼’。 巫教邪道养小鬼,喜欢抓武夫,身体炼傀儡、魂魄养小鬼,收益大,毒师体魄脆成纸,抓着收益不高。 为此能动手的人,很可能是妖道鬼修。 蛊毒派受限于‘毒功’,功法全部五行偏阴,缺月山庄是其中之最,能把自己练成纯阴之躯,而这正是鬼修最完美的容器,就算不当容器,皮薄馅大也是很完美的炼魂祭品。 念及此处,南宫烨眉头紧锁: “有可能是鬼修在抓毒师练功。鬼修只要不显露神魂,肢体和正常修士没太大区别,且神出鬼没善于隐匿,不太好查。” 谢尽欢听到这个,认真思索了下: “既然知道下黑手的人要什么,那可以弄个诱饵。晚上我乔装成毒师,在逍遥洞转悠,看能不能把人引出来。” “你?” 南宫烨转头打量气宇轩昂、血气方刚的谢尽欢: “你这样的人,毒师瞧见多半绕着走,怎么乔装毒师?” 江湖上因为各自流派不同,各派修士气质差别其实很大。 比如道士和尚,自幼熏陶的一身正气、仙气很好辨认;武夫血气旺、江湖气多半较重;巫师则恨不得自己是小透明,最怕和人刚正面。 就比如婉仪,看着奶凶,但软软糯糯特别好欺负,谢尽欢非要就给;而墨墨就相当刚,亲一次电一次,电一次亲一次…… 虽然各流派衣着可以乔装,但风格、气态、习惯很难模仿,武夫乔装巫师,往那儿一站,光看背影肢体,就知道是假的。 但谢尽欢江湖经验极为老辣,以前只是不知道缘由,而如今想起一路苦行到凤凰港的经历,自然也想起了当年在南疆行走的过往: “放心,我装的毒耗子,司空老祖见了都不一定能分辨出来。” “是吗?” 南宫烨见识过‘东街拾斗笠、西街拾蓑衣’,想想也没说什么,相伴往外城行去…… …… 不久后,逍遥洞外,一条小巷里。 南宫烨拿着两把兵器,背负长剑站在巷中,仔细打量面前的斗篷人,眼神惊艳中带着几分古怪。 谢尽欢身上罩着黑色宽松斗篷,隐约腰间挂着些许药瓶子,兜帽遮住脑袋,‘本能’微微低头,以至于连下巴都看不到,后背也是微微躬着,‘我很怕事’的气态几乎从骨子里透出来,站在面前说话,还‘下意识’略微左右扭头,侦查周围情况: “怎么样?像不像?” 说话声音都小心翼翼,就差从袖子里掏出个小瓶瓶递给面前人。 南宫烨腰背笔直站在旁边,此刻甚至都要高出半个手掌,彼此对比,颇有种冷艳剑仙逮住毒耗子拷问的感觉,眼神惊讶: “你还真是厉害,若非亲眼看着你换衣裳,我都能以为换了个人。毒师阴气重,你可以用逆龙分海,散发点冰寒让袍子沾点湿气,遮掩自然血气方刚,这样更像。” 谢尽欢微微颔首,故意做出浑身暴露在日光下的举措不安,等到确定没有任何破绽后,才道: “待会我在逍遥洞到处溜达,买药材、踩点,你不要跟太近,我自有分寸,非必要别冒头。” 南宫烨看了下天色:“大中午毒师通常不会在外行走,得晚一些。” 谢尽欢其实有点担心步寒英被搞死了,但这种时候遛街,反而惹人起疑,当下来到跟前,扶住冰坨子后腰。 ? 南宫烨瞧见此景眉头一皱,颇有种‘道门仙子竟被南疆毒耗子揩油’的屈辱感: “你做什么?” “中午了,你身体不好受,都出汗了。” “……” 南宫烨见此没再躲闪,察觉后腰传来的冰寒之气,眼神还有点意外。 毕竟谢尽欢吃了生龙活虎丸后,道行提升不算大,但冰寒之气却强了好多。 谢尽欢以前的‘倒浇蜡烛’,最初是‘分五取一’,气机利用率是固定五分之一。 而‘轮流倒浇蜡烛’,可以转化五行之气,但受限于运气速度和气脉,利用率最多四分之一。 如今气脉极限强化、运气速度丝滑如德芙,极大提升了转化率和速度,使得大部分不可用五行之气,都转换为了所需气机,利用率接近了二分之一。 南宫烨现在体感,大概就是被走冰寒路数的三品术士降温,几乎是透心凉,后腰都冷起来了。 或许是担心谢尽欢手往下滑,挪到屁股上,南宫烨改为单臂抱着谢尽欢兵器,摁住腰后右手: “这丹药当真厉害,配上你的‘逆龙分海’,你往后勉强可以做到百家皆通了,有时间我给找几本五行术法,你学会就能成‘小商连璧’。” 谢尽欢的目标,是让商连壁滚蛋,他来独霸龙骨滩、欺负章鱼娘,对此道: “还早,至少得做到百分百利用气机,此功才算大成。” 南宫烨觉得这几乎不可能,能做到当前这地步,对她来说已经算神功了。 如果辅以‘正伦剑’翻倍效果,谢尽欢理论上能靠着仙兵神效,施展出二品道门同样威力的雷法。 想到正伦剑,南宫烨不由把目光移向了夹在怀里的墨青长剑: “这把剑似乎是紫徽山法剑,你……” “仿品。” “哦……” 南宫烨也没见过栖霞真人和正伦剑,当下也没太在意,只是摁着谢尽欢的手,保持冰山神色,假装四处看风景…… 呼呼~ …… —— 城外,一栋建筑下方。 步寒英从昏迷中迷迷糊糊清醒,可见身体被绳索绑缚,四周全是模糊光斑,有来回人影晃动,但没了眼镜看不清晰,只能闻到些许腐臭味。 作为蛊毒派毒耗子,步寒英觉得自己除开被拿来养蛊虫、炼魂、养小鬼,根本没其他用处,惊得面无人色,开口就道: “道爷饶命!小的……” 话刚出口,旁边就传来熟悉的嗓音: “行啦,别丢人现眼乱嚎,三尸洞那俩,刚被抽一巴掌。” “?’ 步寒英顿时闭嘴,听到熟悉声音,往身边看了看,可见是个模模糊糊的人影,有点像是螭龙洞的联络人: “你也被抓来了?!” “你还挺惊喜?” 步寒英发现不光是他倒霉,心里平衡了许多,不过此刻肯定不能表露,只是蹙眉道: “怎么回事。我看不清,这是准备干啥?” 正说话间,有个黄衣模糊人影,来到了面前蹲下,看起来是个光头: “被妖道抓来,除开物尽其用,还能作甚?” 步寒英脸色骤变,连忙求饶道: “道爷,大家都是邪道,何必自相残杀。小的一把年纪,没啥用,我也看不清你们长相……” “行啦,我也是被抓来的,下场和你们一样,无非不用绑着。我祖籍灵露谷,再往前是螭龙洞,这位张香主,算起来还是我师叔伯。” ? 步寒英莫名其妙,不过身不由己也不敢乱问,只是道: “既然是本家,道爷抓他就行了,我缺月山庄子弟,上面有人,抓了道爷不好收场。” 黄衣小僧略显疑惑: “谁?步月华?司空老祖的喽啰,他们都敢抓,你指望步仙子保你?” “唉,不是。谢尽欢听说过不?” “?” 黄衣小僧沉默了一瞬,微微颔首: “如雷贯耳!缺月山庄和谢尽欢,到底是啥关系?” 步寒英也不敢把救星点了,只是语重心长道: “我门内一名子弟,被谢大侠抓了,收为了线人,提供些许南疆巫盟的情报……” 螭龙洞香主,闻言勃然大怒: “你缺月山庄好大的胆子,竟然吃里扒外私通正道……” “你闭嘴!” 步寒英望着面前的黄衣小僧,和颜悦色道: “我就是谢尽欢的暗桩,你把我抓了,他铁定着急。他追凶入神的本事,你们知道吧?早上抓人,晚上就来了,容易坏事。要不你们把我放了,反正我也是半个瞎子,啥也看不见……” 黄衣小僧明显被说服了,转头道: “张褚,你怎么看?” 一名黑衣人影在面前蹲下,明显也有点迟疑: “此人若真是谢尽欢的线人,确实棘手,但也不能放回去,他知道太多了……” 步寒英浑身一震,莫名其妙: “我知道什么呀我?我连你俩啥样都看不见。你们别灭口,灭口是死仇,谢尽欢铁定追杀到死……” 两道模糊人影面面相觑,不知道在想啥。 最后还是远处传来一道嗓音: “抓都抓了,喂点水即可,别说废话。” 黄衣小僧叹了口气,抬手拍了拍步寒英肩膀: “看吧,不是我不给面子,有人不信邪,好好躺着吧。” 步寒英连忙道:“诶?我没开玩笑,老夫对谢尽欢忠心耿耿,没了他铁定着急,你们……” “行啦,人都走了。” “是吗?” “你一个巫教线人,还指望正道豪侠来搭救,你以为你是你家庄主,千娇百媚有一副好皮囊……” “你懂个屁……” …… —— 八千五,求月票or2! ------------ 中午更新or2。 想把这个小情节写完,目前才写到七千字,还差一截,写完还得精修一下,大伙中午再看,抱歉了or2! ------------ 第十章 好纯粹的阴寒功法! 天光暗淡,集市人群如潮水般褪去,形形色色的三教九流再度涌上街头。 南宫烨头顶帷帽,腰间挂着谢尽欢的兵器,藏在逍遥洞一处老药坊顶端,注意着杂乱集市间的黑衣斗篷人,眼底全是‘后生可畏’的惊艳。 毕竟一个正气凛然的小孩子,装江湖老油子装到这种地步,实在太让人难以置信了。 只见街市间的斗篷人,微躬着腰缓步行走,每有携带兵器的武人经过,速度都会下意识避让,走路也多在阴影之中。 这也就罢了,路过勾栏遇见窑姐儿,看似目不斜视,实则脚步放慢几分…… 瞧见地摊上有草药、兽骨,会仔细留意;而有苍蝇等飞虫靠近,明显露出些许警觉…… 这怎么看都是个道行不高不低的蛊毒派毒耗子,南宫烨甚至不敢移开目光,毕竟晚上逍遥洞内行走的斗篷人还不少,她只要失去视野,有可能就找不到谢尽欢了。 而如此诱捕,显然也有效果! 逍遥洞另一侧,一家客栈三楼。 身着黄色僧袍的和尚,顶着九个戒疤站在客栈窗口,自缝隙扫视街市上形形色色的人群,和身旁搭档交流: “洛京分坛的这个何参,到底什么背景?整天在庄子里唱衰,今天什么‘谢尽欢盯上你们了’,明天‘谢尽欢已经到楼上了’,三爷还不把他给炼了……” 身边的搭档,身上披着件斗篷,对此回应: “听说是洛京分坛二把手的孙子,上面估摸是想照拂一二……” “哦……从传闻来看,谢尽欢确实有点邪门,上面没调查动向?” “洛京以前的眼线全被拔了,咱们刚来,尚未站稳脚跟,哪里查得到谢尽欢确切行踪……” 两人正如此闲聊间,黄袍和尚忽然眉头一皱,示意在药市中行走的一个斗篷人: “那个披斗篷的,正在买药材那个,是不是蛊毒派毒耗子?” 搭档来了精神,略微推开窗户仔细打量: “这鬼鬼祟祟胆小怕事的气态,除开毒耗子没别人,过去看看。” 黄袍和尚也没多言,相伴下了楼梯,确定黑衣毒耗子大概行迹后,站在了一处巷子拐角。 而同行搭档,则从对面街道迎面而来,慢条斯理穿过昏暗街市,有意无意露出腰间刀兵,目光在左右之人身上审视。 而结果也不出两人所料。 走在阴暗之处的黑衣毒耗子,瞧见前面有个气势不俗的神秘人,当即心生警觉,不动声色钻入侧面暗巷。 结果没走出几步,就发现身边拐角,出现了一袭僧袍。 ? 转眼打量,一个沙包大的拳头,就直接来到了眼前。 嘭~ 闷响声中,黑衣斗篷人直挺挺往后倒去,摔在了巷道之中。 扑通~ 搭档确定无人注意,迅速进入巷道,在路口放风: “怎么样?” 黄袍和尚在旁边蹲下,拉开兜帽,却见这毒耗子浓眉大眼、面白如玉,不由意外: “嘿?长得还挺俊,看起来不到二十岁,根骨似乎也不错,估摸是蛊毒派的嫡传。” “是不是走五行之阴的路数?不是当场炼了,别耽搁时间。” 黄袍和尚把手放在年轻毒耗子手腕上,以气机牵引探查。 结果透心凉的‘冰寒气机’,直接传递到指尖! “嚯——!好纯粹的阴寒功法!” 黄袍和尚眼前一亮,怕被人发现,连忙点击穴位封锁气脉,用黑麻袋套起来: “这次捡到宝了!就这相貌、年龄、阴寒功法,哪怕道行浅薄,上面肯定也舍不得炼化,应该会用来当鬼使大人们的躯壳,咱们回去定然被血老重赏……” 鬼修换壳重生,虽然理论上是目标道行越高越好,但根骨不凡的年轻人,肯定好过七八十岁的老修士。 如果相貌再俊美一点,那就是鬼修的‘梦中情躯’,只是这样的苗子非常难找。 搭档感觉抓了蛊毒派的核心嫡传,这种人把司空老祖拉下场都有可能,但冥神教也不忌惮远在南疆的巫盟,当下只是小心在巷口放风,等和尚用麻袋套好扛起来后,就快步跟随隐入了夜幕…… 而极远处的房舍顶端。 南宫烨拿着千里镜,看着自家黄毛被打包带走,丹凤美眸满是错愕。 她刚才瞧见扮猪吃虎的谢尽欢被两人堵住,还以为此子会人前显圣,把这俩人严刑拷问、大卸八块,万万没料到此子竟然装晕,还把这俩喽啰给蒙混过去了! 那这样就方便多了,悄悄跟过去,把老巢铲平就能收功回家,说不定还能逮住一条大龙! 念及此处,南宫烨悄悄跟了上去,丹凤美眸甚至流露出了几分即将收获颇丰的小激动…… —— 城郊,松鹤湾。 距离周明安宅邸约莫两里的一处避暑别院内。 别院坐落于洛河沿岸,竹林环绕十分私密,些许护卫腰悬佩刀,在四方入口巡视。 庭院深处亮着灯火,湖畔茶社内,血老三与何瞒并肩盘坐。 何瞒小名何飞奴,本身是太子詹事,在何家事发后,隐匿在此,直到西北分坛人手抵达后,才开始继续运作教内谋划。 因为家中变故过大,何瞒脸上也带着几分哀色,正说着: “爷爷和何亥殉教,确实是意料之外。不过所幸爷爷刚烈,弃车保帅自行灭口,未曾让我等全盘暴露。 “就是乾帝这白眼狼太狠毒,我何家真把他当姑爷,若没有我何家帮扶,他二十年前就登不上皇位,也没法续命到昨天。 “结果到头来,他灭了我何氏满门,还连累死了姑姑……” 血老三褪去了一身雾气,此时身着黑色僧袍,长发披肩,脖子上挂着佛珠: “冥神教虽不被正道所容,但也有赏罚分明的教令,何氏为教内立下汗马功劳,教内自会铭记,何公子身为何氏嫡孙,往后就是冥神教内门嫡传。不过何公子要求把何参抓回来,确实出乎老衲意料,公子也想领他入内门?” 何瞒摇了摇头:“爷爷让何参离开,想着留个香火。但坛主觉得,既入妖道,要么身死族灭,要么羽化飞升,留后路说明和爷爷一样有了退意,为此才把何参抓了回来,物尽其用。” 血老三颔首:“有进无退,有欲无情,洛京坛的掌舵,确实是修妖道的好苗子。” “无毒不丈夫,他一向如此。” …… 与此同时,地下深处。 宽大地室由石柱支撑,柱子上挂着油灯,因为尘封太久刚刚启用,内部阴冷潮湿,散发着淡淡腐臭味。 十余名披着斗篷的毒耗子,被封住气穴以铁锁绑缚,并排拴在墙边,身上的药瓶、毒蛇、暗器、蛊虫全数被收缴,虽然已经苏醒,但都是静默无声、脸色煞白。 只有没了眼镜,在昏暗地室内啥也看不见的步寒英,还在聒噪: “道爷,我没骗你们,我还欠盗圣白斩几万两货款,这也是个狠人,李公公都敢洗劫。谢尽欢可以不管我,但债主不可能不找人……” 地下室后门处,何参披着僧袍背靠墙壁,仔细倾听上面动静,闻声回应: “都说一百遍了,我不是管事的。再闹,我旁边这条疯狗,可是眼馋你们这群糟老头子很久了,他男女通吃,在这又没事干,当心拿你泻火。” 步寒英钩子一紧,当即闭嘴。 张褚顶着个大光头,抱着配刀靠在后门另一侧,闻言冷声道: “你再胡说八道,老子把你也锁起来,让你待会跑都没得跑。” “何必待会,咱们现在走屁事儿没有,再等一会可说不定了。” “我是洛京分坛的人,和血老没啥情分,敢叛教逃遁,死的比你惨百倍。” “看吧,逃命都能犹豫不决,你就不是修行的料……” 何参正说话间,忽然听到上方传来一声: 轰—— 低沉轰鸣传导至地底深处,带起蜡烛轻微晃动,落下沙沙灰尘。 诸多蛊毒派毒耗子,疑惑抬头打量。 步寒英正想询问怎么回事,转头却见站在不远处的两道模糊人影,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不由疑惑: “诶?这俩看守人呢?” “兴许是上面出事儿,驰援去了。” “嚯!不愧是妖道,这反应真快,哪像我们蛊毒派,一出事就知道抱头鼠窜……” “确实……” …… ------------ 第十一章 猜猜我抓回来了个啥! 咕噜咕噜…… 一辆马车悄然驶入松鹤湾,宅邸附近巡视的护卫,只是略微查问,便放行继续巡视。 狭小车厢内,谢尽欢被装在黑麻袋之中,无灯无火眼睛看不见任何东西,但耳朵一直在倾听计算,可以确定目前到了松鹤湾 两个抓人的喽啰,一个坐在车厢窗口查看外面动静,一个在外面驾车。 外面还有些人在走动,听位置应该是看守,都携带着刀兵。 他在把正伦剑交给冰坨子时,阿飘已经鬼上身,此时也在帮忙侦查着周边动静。 大冰坨子可能离得比较远,不清楚踪迹,但肯定在后面跟着。 谢尽欢放缓气息如同彻底昏迷,随着逐渐接近匪巢,心中还有涌现出了‘就这?我还以为多难找……’的小得意。 但很快,他就发现了不对劲! “吁……” 马车进入建筑,便停了下来。 继而坐在车窗旁的人影,先隔着麻袋,探查了下他的情况,而后把麻袋扛起来。 谢尽欢身形颠簸摇晃,不出片刻就来到建筑深处,能听到不远处有两个人的声响,周边气机在朝声音方向汇聚,应该是在练功,从范围来看,实力低不了。 而事实也不出他所料,耳畔传来的鬼媳妇的提醒: “糟糕,一个一品初期的鬼修,另一人是太子詹事何瞒,摸不清底细,你似乎直接摸进老巢了。” 卧槽? 谢尽欢眉头一皱,暗道不妙。 按照官方说法,血妖丹是为何瞒炼制,而需要这玩意的人,必然是半步超品的妖道,比何国丈都猛! 他二品中期,对付一品鬼修尚有把握,而野猪精那样自带天赋神通的半妖,还半步超品,估摸能打他三个。 冰坨子毒只解了一成,不计代价出手,也最多秒掉鬼修,然后两人就得被嘎嘎乱杀。 他此行本来以为,最多遇到个太叔丹、何亥类似的精英怪,为了保险,还带着冰坨子。 结果直接碰上俩领主级大怪,他还手无寸铁潜行到了脸上,这不要命吗? 谢尽欢察觉形势不对,隐匿了所有气息,不动声色等待逃遁机会。 而扛着他的黄袍僧人,带着几分邀功献宝意味,开口道: “血老,您猜猜我抓回来了个啥?” 房间就坐的两人,显然也有点疑惑: “抓了个巫女?” “不是巫女,是好苗子,这皮囊品相绝了,血老定然喜欢……” 窸窸窣窣~ 交谈之间,麻袋上方的绳索被解开,继而麻袋拉了下来。 呼~ 房间内的昏黄灯光,洒在了脸上。 血老三瞧见抓来的毒耗子,五官端正、面容冷峻,心头颇为意外,本想起身查验。 结果坐在身边的何瞒,却是瞳孔巨震,表情惊悚,发出了一声难以置信的怒骂: “你们他娘的瞎呀?!” “啊?” 献宝的两个喽啰,表情一僵。 血老三也是转过目光,略显疑惑。 谢尽欢比何瞒的心惊胆战,不过这时候,气势上肯定不能怂,无声睁开眼眸,目光落在何瞒身上: “陆监正当真料事如神!何公子可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话落,茶舍死寂下来! 血老三听到‘陆监正’,心神不由惊悚,谨慎后退,环视周边房舍。 何瞒瞧见手下喽啰,竟然直接把谢尽欢扛到秘密基地,后面似乎还有陆无真、无心和尚等超品大佬,心头只觉我命休矣、西北分坛都是蠢货。 但谢尽欢敢单刀赴会,外面必然跟着一堆保镖,何瞒坐在榻上不敢妄动,眼神阴沉: “既然走了妖道,我就知道有此一日。本来我还想着,靠手边这些剩余人手东山再起,杀光乾帝一脉,报灭门之仇,如今看来没机会了……” 谢尽欢慢条斯理从麻袋中起身,假意欣赏聚集不下二十名妖寇的宅院,往露台走去: “朝廷也没料到,诛光何氏满门,还能剩下这么多漏网之鱼。若是还有其他妖寇,让他直接出来吧,省的监正大人四处盯防,浪费大家时间……” 何瞒正在和西北分舵的人手交接,目前这座据点最厉害的人,只有他和血老三,而两人加起来,都扛不住陆无真一巴掌。 妖道根本没有坦白从宽的机会,为了不暴漏更多教内绝密,何瞒明白此时只能和爷爷一样,全力抢攻谢尽欢,就算杀不了,也能被救援之人灭口,以免被抓住拷问出情报。 血老三哪怕是可以借壳重生的鬼修,在道门掌教坐镇的情况下,也自知绝无生路,舍命一搏拉一个垫背,是唯一的抉择! 然后两人就他娘的动手了! 轰隆—— 谢尽欢背对两人,大大方方走到房舍露台,虚张声势打嘴炮,寻找脱身机会。 结果可能是演的太像,把背后这俩孙子吓得不想活了,同时暴起! 血老三擅五行火法,双手合抱,一团飞旋烈焰在双掌之间涌现,房间中瞬间升温,犹如陷入赤炎炼狱,帷幔迅速焦黄,继而双掌前推,便如同火龙吐息,滔天烈焰席卷前方建筑群。 何瞒则迅若奔雷暴起,双手覆盖闪耀银芒的爪套,抢在血老三动手之前,已经全力前刺,抓向谢尽欢脊背。 如此悍不畏死的迅猛合击,若是陆无真在附近,为防谢尽欢被秒杀,必然超远距离出手,瞬间把两名妖寇轰杀成血雾! 宅院之外,也确实出现了剑鸣声! 飒—— 何瞒自知马上会在骇人天威之下化为血浆,单爪距离谢尽欢后背不过几尺,脑子里却闪过了走马灯。 血老三亦是如此。 但…… 轰隆—— 谢尽欢在两人出手同时,已经浑身气机疯狂流转,形成了密不透风的龙卷,肆虐气劲卷走了滔天热浪。 而身体同时脚扎大地,势如磐龙横岗,想靠着冰魄甲、金光咒,硬抗半步超品舍命一击,从而飞出小半里逃遁。 结果这一交手,双方都察觉到了不对! 何瞒先行强攻,拖拽银光的右爪,便如同突袭猛禽,半途利爪摩擦空气,发出尖锐啸叫,直接洞穿瀑布激流般的护身罡气,刺在了谢尽欢背心之上。 谢尽欢身上的斗篷碎裂,露出了闪耀金属色泽的软甲,重击之下软甲崩出火星,但并未被洞穿,而保命的金光咒,伤害不够甚至没触发! 轰隆—— 谢尽欢以‘磐龙横岗’支撑软甲,将裹挟蛮横妖力的刺击,转为扩散到整个后背的推背感,整个人如同炮弹,往露台外飞了出去! 而滔天烈焰随之席卷整个茶舍,将露台乃至两名喽啰瞬间化为飞灰,连外面池水都直接炸开,爆出冲天白雾。 谢尽欢发现何瞒一巴掌没打烂软甲,不由一愣。 而何瞒没能破防,反而把谢尽欢撞出去,以为再无出手机会,站在原地走马灯。 结果发现远处激射而来的剑光,并不是快到没法反应,也是一愣,连忙双手交叉挡在身前。 轰隆—— 结果在三尺剑裹挟的骇人气机轰击下,何瞒身形瞬间消失在原地,撞穿后方墙壁。 血老三也是身形往后飞退,落在了被击退的何瞒附近: “不是陆无真?” 何瞒驻足之后,迅速扫视身躯,看有没有缺胳膊少腿。 发现双臂鲜血淋漓,胸膛被至阳剑气震伤,但并不致命,顿时怒目: “狡诈小儿,吓老子一跳!” 谢尽欢同时落在了数十丈外的围墙上,赤手空拳望向宅子另一头的两道人影: “你们特么也吓我一跳!血妖丹不是给何瞒炼的,幕后另有其人!” 呼—— 话音刚落,身着黑裙的南宫烨,已经落在近前,兵器丢给谢尽欢: “我解决鬼修,你解决何瞒。” 谢尽欢接过兵刃,把正伦剑递出: “你行不行?” 南宫烨怕谢尽欢一把兵器打不过,并未接住: “杀这鬼修没问题,上。” 说罢飞身越过庭院,压向两人。 何瞒眼见两人准备追击,当即折身逃往江岸。 血老三是鬼修,这两人未曾步入超品,不可能彻底斩杀他,当下咬牙飞身上下,浑身裹挟烈焰,犹如一团火球撞向两人,试图拦下一个给何瞒脱身机会。 但谢尽欢一个都不想放走,身形犹如黑色闪电,从宅邸侧面迂回而过,顺手刮死了两三个避让不及的妖寇,追向何瞒后方。 南宫烨直面血老三,看似左右横跳躲避火法,以拳掌小雷对波,但等到谢尽欢追击出宅院,窜入外围竹林,身形便悬浮而起,右手轻勾。 飒—— 插在废墟之间的佩剑,当即化为飞梭疾驰而来。 血老三发现黑衣女子在扮猪吃虎,脸色骤变,周身爆出滚滚黑雾遮蔽所有身形。 但堪堪避开从背后袭来的飞剑,但前方已经响起: “九霄天罡,五行化生,地煞引雷,应龙伏形……急急如律令!” 南宫烨接住佩剑掐雷诀,璀璨电光便从剑身涌现,犹如水桶粗的雷蛟破空而去,霎时间把整个宅院化为白昼! 轰隆—— 血老三几乎没能做出有效反制,雷龙便击中胸腹,整个身体当空化为焦黑之状,砸入亭湖! 周遭十几名护卫喽啰,本来还想跟着鬼使合围,瞧见此景骇的肝胆俱裂,往四方逃遁而去。 南宫烨尚未完全跨入超品,很难通过神魂余波,捕捉到鬼修留在附近的临时容器,当下提剑拖拽雷光,在宅邸之间光速闪烁。 飒飒飒—— 自天空看去,犹如一道在别院中流窜的电弧。 不过眨眼之间,十余名喽啰便在电光下身首异处,南宫烨落地之时闷咳一声,迅速服下软妹散,咬牙朝着江岸追击而去…… —— 月光洒在黑色大地之上,横贯平原的蜿蜒大河,便如同一条波光粼粼的银蛇,流淌向下游那座灯火通明的庞大城池。 江岸林野,两道残影犹如穿林虎豹,以奔雷之势全速追逐,沿途带起飞沙秋叶,甚至引起了江上商船的瞩目。 轰隆隆—— 何瞒在树干之间来回蹬踏,整个人轻盈的如同飞鸟,时而目光瞥向身后,探查可有超品高人追来。 冥神教自幼给何家三兄弟种下‘三毒’,生来就是半妖之躯,各有长处。 何亥天生神力、防御几乎无敌;何参是纯阴之躯、有鳞甲乃至蛇蜕,主术法;何瞒则是迅捷鹰隼,主外功。 如果一路顺风顺水,何氏三兄弟完全长成,那就是‘何氏三仙’,三人联手直接无敌,这也是何氏一族对未来百年的谋划——大乾乃至修行道,都是他何家的天下。 只可惜天不遂人愿,何参根骨不佳,又遇上变故,被遗弃;身在大乾内腹,也难以聚集海量血气资源供给两兄弟,时至今日,也就嫡长孙何瞒爬到了一品。 何瞒自幼暗中研习武道百家之术,外加天生半妖之躯,同境不存在对手。 但背后追着的疯批,近三年间,前一年苦行磨炼江湖经验和意志,后两年与双圣叶祠等历史上的顶尖天骄交手数万次磨炼技法,外加连吃带拿锻造的非人之躯和一堆法宝,同境也没对手。 唯一差距,就是谢尽欢弱了半品。 何瞒在江野上全速逃遁,忌惮不是背后的谢尽欢,而是另一名帮手,乃至可能被动静引来的京城超品。 好在另一名帮手被血老三拖住,并未追过来。 松鹤湾属于避暑之地,两人也并未施展阴邪血煞之术,钦天监难以侦测。 而靠着速度上差距,后方的谢尽欢,也逐渐被甩开到了百丈开外,几乎不可能追上的距离! 何瞒知道有了活路,当下不在保留,周身爆出黑雾,以‘玄冥化鸦’的技法,开始压榨体魄极限冲刺,试图逃到追兵视野之外! 但让他万万没料到的是,后方的粗鄙武夫,竟然也有类似‘万里神行咒’的突进神通! 谢尽欢浑身汗气蒸腾全速追击,已经把速度催发到极限,但前面明显是个速度见长的半妖,起初尚能咬尾,随着对方喷出墨鱼屁,直接就被迅速拉远距离。 察觉要跟丢,谢尽欢飞驰途中抬起天罡锏,右脚重踏合抱粗的杨树干: 轰隆—— 没有任何聚气停滞,在右脚重踏之时,树干剧烈震荡,落下所有秋叶。 谢尽欢身形也如同被合抱粗的强弓,激射而出的利箭,沿途带起一条裹挟无边飞叶的龙卷,犹如蛟龙破海,沿途搅碎大片树冠,往前突进数十丈。 而在黑龙撞柱冲势抵达强弩之末,谢尽欢再度一脚重踏树干,龙卷再起! 轰轰轰—— 何瞒追逐在前,只觉后面突然出现一条肆虐龙蟒,沿途碾倒大片林木,速度快到以堪比万里神行咒闪烁,中途几乎没有停顿。 如此把攻伐杀招当位移疯狂宣泄,最多十几下,谢尽欢就得榨干自身气海。 但彼此距离百余丈,追上何瞒显然用不了十余次突袭,只是第四次破风轰鸣响起之时,一股让人毛骨悚然的威压,已经到了何瞒背后。 轰隆—— 何瞒察觉跑不过,咬牙重踏树干往侧面避让,而下一瞬,树干就在黑龙撞柱下爆裂,化为漫天碎屑! 肆虐龙蟒在昏暗山林中横穿而过,谢尽欢半途双足踏向树干,直角转向,再度追击落地的何瞒。 何瞒发现后方已经没了追兵,眼神也冷了下来,眼见势不可挡的龙卷裹挟漫天飞叶撞来,并未立即避让,而是身体下压探出双爪,死死顶住直逼而来的那双眼眸,继而: 飒—— 谢尽欢持锏正面硬撞,距离丈余已经再无变招余地,前方蓄势待发的何瞒,才毫无征兆左闪! 虽然距离极短,却恰到好处避开了足以催城撼山的重锏,落地左腿暴震,整个人瞬间回弹,在他擦肩而过之时,撞入了裹挟飞叶碎木的龙卷,浑身肌肉高耸,飞肘犹如炮锤,正中腰腹。 嘭—— 谢尽欢以黑龙撞柱暴力强袭,势头过猛半途根本没法抽锏,面对这一击,只能以磐龙横岗硬架。 结果身形犹如被侧面袭来的炮弹击中,当空横移扫断两棵树干,黑龙撞柱的气劲余波,在落叶林中犁出一条两尺深的凹槽,远看去就龙蟒奔袭途中被一拳放翻,摔向了侧面。 轰隆隆—— 谢尽欢身形尚未停滞,已经飞身弹起,落地已经改为左手扶锏的攻防兼备之势,双足落地往后滑出一段距离,眼神惊讶: “好身手!能正面破‘黑龙撞柱’的人,你似乎还是头一个。” 何瞒扭了扭脖子,身体下压双爪下探,犹如蓄势待发的虎豹: “莽夫招式,也就能欺负道佛外行,遇上正儿八经的武夫,犹如蛮汉挥锤,破招很难?” 谢尽欢使用重锏,攻伐招式为‘横扫、竖劈、直刺’三板斧,外加丢石头,其实属于重剑无锋、大巧不工,能破招,肯定是某方面数值强于他,而非技法碾压。 发现对面这半妖竟然走武道,且是个章法不俗的行家,谢尽欢想想把天罡锏插在了地上,正伦剑也解了下来: “武道最高境界,是把身体练成人间兵器,拳如锤、臂如鞭、肘如刀,骨骼如钢、筋肉似棉。我练的不少,让你见识一下也无妨。” 嚓…… 两把兵器插在地上,谢尽欢同时拽开身上破斗篷,显露出闪耀金属色泽的无袖软甲,以及完美到极致的腰腹肌肉纹理。 何瞒微微蹙眉:“你以为轻装上阵,就能跟上我?” 谢尽欢赤手空拳,左脚在前、右脚在后,双掌交错横于中门,身形宛若拉满的崩弓,摆出了一个大开大合的架子,而后平翻左手,勾了勾: “来。” 沙沙沙~…… 山林中寂静下来,只剩秋风扫过满地狼藉的落叶林,如霜月色洒在对峙两人头顶。 何瞒打量稳如磐石的架势,心底也抛开了一切杂念,所有心思全部集中在对手身上,在对视一瞬后,肩背微微下压,吐出一口浊气: “呼……” 轰隆—— 继而落叶林毫无征兆爆震,泥土飞溅而起之时,原地便只剩下两个黑土凹坑! 两人同时爆发,难分先后,何瞒以骇人速度正面直攻中门,双爪在月下拖拽银芒,看似硬碰硬。 但两人距离拉近到丈余之时,身形毫无征召侧闪半丈,同时右足发力肩背硬靠! 如此短距离的变招,以两人的爆发速度,不可能闪开,贴身硬靠,也没有能占优势的破招之法。 但谢尽欢并未选择闪避,而是奔袭以磐龙横岗支撑体魄,以同样招式撞在了何瞒肩背。 嘭—— 两人撞击之地的黑土落叶,顺势被掀起一层! 何瞒以速度见长,蛮横程度不如弟弟何亥,撞击之下倒滑而出,堪堪停步,谢尽欢已经犹如脱缰蟒龙再度压身,大步前踏,单臂顶心肘直攻心门! 发现何瞒后拉速度太快,肘击难以触及,右臂瞬间弹直,拳头扫向胸腹,继而崩指接寸拳! 嘭嘭—— 这两下瞬时发力,威力很难太大,但变招快到何瞒脑子都没跟上,纯粹属于炫技。 何瞒胸口被二连击,身形顿时往后滑出些许距离,撞在了树干上。 嘭~ 哗啦啦…… 无数落叶洒下。 谢尽欢瞬间把攻击范围拉到极限,胳膊都被拉的生疼,不过神色如常,又勾了勾手: “来,继续。” “呼……” 何瞒双手铁爪交错,活动了两下手指,没有言语,继而肩背猛震撞击树干,整个人再度前压,眨眼近身到丈余,右脚微动身形左倾,结果半途身体忽然崩成一杆标枪,双爪相合犹如白猿托桃,直击谢尽欢下颚。 嘭—— 行云流水的虚中藏实,速度又快到非人,谢尽欢哪怕有所预估,肢体都跟的十分勉强,不过还是后仰左臂截掌,右拳自下方攻面门。 但何瞒速度太快,且极为轻盈,双手反扣,抓住上抬左臂,把整个人直接拉起,自谢尽欢上方越过身位,落在背后顺势全力背摔: “喝——” 爆呵声中,谢尽欢左臂被铁爪刺入皮肉,整个人在巨力之下,几乎被抡圆了砸向地面! 但落地之时,谢尽欢还是以双足撑住身形,身形绷直,一记头锤撞入何瞒胸腹。 咚—— 这一下势大力沉,瞬间震碎了何瞒身上为数不多的碎裂衣袍,露出了几乎是同款的软甲。 没有霸体神通支撑,何瞒胸腹略有凹陷,发出一声闷哼,整个人被撞的当空打横。 但即便如此,何瞒依旧没松开铁爪,左手如同钉入谢尽欢左臂,在打横瞬间又拉了回来,右手大摆臂一击勾拳,直击没有软甲防护的面门。 这一下抢在谢尽欢头锤前撞,未曾稳住下盘之时。 谢尽欢右脚刚撑住到底身形,重拳已经临身,几乎是仓促抬手以掌截拳。 何瞒见此已经准备在双手被限制住时,顺势飞膝攻下颚,直接了结已经不可能再有第三只手防护中门的谢尽欢。 但让他万万没料到的是,全力爆发的勾拳正中掌心,几乎瞬间震裂谢尽欢手掌皮肉。 继而气劲爆发,谢尽欢健硕右臂皮肉,却出现肉眼可见的波纹涟漪,刹那传导至被扣死的左臂,继而: 嘭—— 在没有任何发力征兆的情况下,何瞒扣住的左臂,爆出了一股气机激流。 蛮横拳劲毫不保留的倾泻到根本没准备的左臂之上,使的左手瞬间被弹开,往后砸到自己胸口,余劲让整个人当空左旋。 谢尽欢抓死何瞒右拳,在其身体失衡之时,右腿绷直一记冲膝,以奔雷之势直击肋侧。 咚! 何瞒身形横空左旋,右臂陷入谢尽欢掌中,下方已经不存在任何防护可能。 重击之下,软甲虽有消减气劲,但胸腔内还是传来“咔——”的一声脆响,被冲膝震断肋骨,整个人当空飞起。 而谢尽欢没有给任何翻盘机会,冲膝击飞对手,整个人已经暴跃而起,当空旋转身一记势大力沉的鞭腿,犹如狂龙扫尾,踢向何瞒头颅: 啪—— 鞭腿破空发出一声爆响 何瞒肺腑剧震,尚未稳住内腑,足以把头颅抽碎的一击,已经来到面前,只能仓促抬臂。 但二品半的纯粹武夫,全力爆发把身体惯性以气劲催动到极致,小腿抽在上抬的双臂上,力道比被天罡锏全力抡一下还大,区别只是小腿没天罡锏那般坚不可摧。 何瞒双爪自带护臂,但质地精良的甲片,在鞭腿重击之下内凹,小臂尺骨瞬间断裂,仓促抬手难以支撑蛮横力道,鞭腿压着胳膊还是砸到了面门,继而: 嘭—— 哗啦啦…… 飞跃半空的身形,犹如被龙尾抽出,横飞铲断数棵树干,横飞出去二十余丈,才砸在了落叶林中,又把黑土地面犁出一条数丈凹槽,最后撞击到树干,才堪堪停住身形。 沙沙沙…… 树干震颤,枯黄落叶如同飞雪般洒下。 “咳——” 何瞒满脸是血,在恍惚一瞬后,咬牙撑起身体,浑身催发血气,试图治愈双臂伤势,但前方却传来一声轰鸣: 轰隆—— 抬眼望去,却见一把飞旋重锏,如同月下飞轮,沿途撕开黑土地面,已然来到了身前! 轰! 何瞒眼神惊悚,急急抬起了双手,但重锏触及伤痕累累的双臂,直接把小臂连同铁爪抽断! 余劲砸在胸腹之上,质地精良的软甲瞬间凹陷,肺腑虽未炸开,口鼻却喷出一道血箭,整个人再度往后撞断树干,落地滑出数丈。 咔—— 哗啦啦…… 随着身形停滞,落叶林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细微闷咳: “咳……咳……” 谢尽欢等待一瞬,见妖寇爬不起来了,才看了下左臂五个血窟窿,继而从地上拔起正伦剑,走向了倒地人影…… —— 有点慢,实在抱歉or2! (下面字后加的,不算点币。) 多谢【埃尔茨巴赫】【y回眸的笑】大佬的盟主打赏! 多谢【林深鹿华】【书友20190615134516160】大佬的万赏! 多谢大佬们的打赏、月票、推荐支持or2! 前面有点小bug,谣言中谢尽欢是郭太后入宫前的红颜知己,但时间对不上,所以把入宫前三个字删掉了。 ------------ 第十二章 超品? 沙尘落尽。 猎猎秋风卷起纷飞落叶,覆盖住了被月色笼罩的狼藉林野。 遍体鳞伤的人影躺在黑土地上,浑身血水渗入泥土,时而发出一声气若游丝的闷咳: “咳……” 踏、踏…… 谢尽欢身着无袖软甲,提着佩剑走到七步之外,拔出了天罡锏。 虽无言语,但武道没有教条、没有道统、没有长生久视,所求无非‘杀人技’,也无需言语。 一横一竖,就是武道的全部。 狼藉战场外围,南宫烨戴着帷帽,浑身汗气蒸腾,旁观完两个‘半妖’武夫交手后,心头也颇为感叹。 修行道时常把武夫视为门槛低、没有长处的粗人行当,但真熬出头的武夫,也确实强的可怕。 兼顾妖道的爆发、佛门的防护、道门的迅捷如雷、巫教的算计心术,却没有其他四家的缺陷。 内外均衡如一,不求长处傲人,只求身无短板,看起来就如同一块磐石,除开境界碾压以力破局,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打。 怪不得顶尖武夫,都把其他四家视为——不长脑子的疯狗、不会动的沙包、花里胡哨的脆皮、一碰就碎的散装耗子。 如果所有武夫都和谢尽欢一样根基稳如磐石,那事实确实如此。 不过好在武道也真难练,世上九成九的武人,都是只会个一招半式的武夫,而且‘武无第二’,武道内斗比巫教都狠,不然其他四家真没啥出头机会。 瞧见两人交手结束,南宫烨提剑走出山林,往谢尽欢行去。 谢尽欢站在七步之外,看着浑身是血的何瞒,倒也没羞辱一个挺厉害的对手: “幕后是谁?痛快交代,我给你个体面,省的落在钦天监手里受皮肉之苦。” “咳……” 何瞒口鼻全是血水,还想用血气恢复伤势,但重伤至此,已经超过了自身血气能恢复的极限,周围没血包就不可能再缓过来,此时眼神已经有些许涣散,望着不远处的人影,沙哑道: “是……是无心和尚……” “你当我傻?” “你不查怎么知道,你去查查……呵呵……” 谢尽欢知道这是胡说八道,转眼看向快步走来的冰坨子,本想问下怎么办。 但也在此时,如影随形的鬼媳妇,忽然在耳边提醒: “当心!” 话落同时,远处山林便骤然响起一声雷霆巨响: 轰隆—— 余光看去,可见一道黑影裹挟骇人威势,从山林上方横飞而来,犹如黑色流星,直坠冰坨子所在之地! 超品? 谢尽欢脸色骤变,正伦剑眨眼出鞘大步前踏,贯入何瞒眉心猛拧。 咔~! 头颅爆裂! 南宫烨瞧见来人声势,眼神惊愕,提剑试图抵御。 但方才动手阳毒已经席卷肺腑,提气直接就是一个踉跄,只能咬牙催促: “快跑!” 同时想要上前舍命拦截。 但让她做梦都没想到的是,谢尽欢一剑斩杀妖寇,身形就顺势前扑,一记‘黑龙撞柱’让整个人化为横贯山林的蟒龙,闪身到了面前。 而也在这一瞬间,裹挟滔天威势的黑衣人砸在地面,右手一记大巧不工的单臂直拳,攻向身前两人! 嘭—— 这一拳是绝对的超品之威,虽然没有显露丝毫流派章法,重拳出手却让周遭数丈落叶沙土,都震为了碎粉! 骇人拳意,甚至让背后的南宫烨产生了窒息感,犹如直面通天神佛,想要把谢尽欢拉开,却有心无力! 而面对超品猛然强袭,谢尽欢根本就没有落地招架的机会,身在空中,已经用罡气庇护全身,磐龙横岗催发到极致,强行以胸腹软甲承伤,甚至不敢浪费半点气机,去做徒劳的闪避格挡。 而这一拳的威力,也没让他失望! 咚! 黑衣人裹挟浩瀚天威,单臂重拳直击胸腹,瞬间洞穿了护身罡气,继而把固化的冰魄甲震出裂纹! 咔—— 谢尽欢眉心涌现金光庇护全身,却又在刹那间破碎! 重拳连续洞穿三层防护,余势不减依旧落在了胸肌之上,硬把磐龙横岗支撑的皮肉,都砸出了些许凹陷! 重击被扩散到全身,谢尽欢整个人顿时化为脱弦之箭,往后激射,撞在了身后女子身上。 冲击之下,两人交叠倒飞而出,林中落叶被气劲左右撕开,正前方林木几乎被铲平,出现一条丈余宽的黑土凹槽,蔓延百丈直至两道人影消失在了昏暗树林尽头! 轰隆隆—— 而黑衣人本来准备先斩杀道行较高的女修,再转身轰杀谢尽欢,尝试救下教内人手。 结果全力一拳出手,没把抢着灭口的谢尽欢打炸,反而把两人送了出去,整个人明显一愣。 毕竟这从里到外‘四层王八壳子’,叠甲叠的实在有点离谱了。 他必杀一拳,都只打穿了三层半。 软甲、罡气、霸体可以理解,防护力这么强的金光咒,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黑衣人反应过来后,还想补刀,但激射而出的动静尚未停下,山林深处便再度掀起轰鸣: 轰轰轰…… 南宫烨发现谢尽欢舍命飞扑帮她挡刀,直接是肝肠寸断,泪水夺眶而出! 哪怕身体被撞击肺腑巨震,依旧没管自身伤势,而是全力抱住谢尽欢,近乎徒劳的想防止这具身躯,在她眼前四分五裂炸成碎肉。 但这显然是异想天开,南宫烨倒飞途中撞碎树枝,余光瞄向可能已经胸腹尽碎的黄毛…… 结果发现谢尽欢胸腹完好无损,只是目光盯着前方黑衣人,发现拉开距离,就是凌空转身,反手把她夹住,一脚重踏侧面树干。 轰轰轰—— 没有间隔的黑龙撞柱,朝着外围全速突刺,眨眼冲了近十次,遁出去不下两三里地! 南宫烨在全速突刺之下,周遭景物都化为虚影,目光放在谢尽欢身上,丹凤美眸同样满是震惊,暗道: 你这是什么铜皮铁骨?! 这都能没事? 谢尽欢被瞬间击穿两层保命符,看似没事,但心在滴血! 不过死到临头,他实在顾不得身外之物,只是抱着冰坨子全力冲刺,往京城方向突进。 轰隆隆…… 而场景落在黑衣人眼中,就是一拳出去,帮对手把速度提升到极致,而后连续‘黑龙撞柱’,在江岸林野中掀起一条螺旋龙卷,眨眼激射到了视野之外。 ? 如此逃逸速度,比妖道的玄冥化鸦都恐怖。 黑衣人强追,很可能被察觉动静的道佛掌教截击,为此收回了目光,看了看头颅已经炸开的何瞒,提着尸体迅速消失在了林中…… —— 轰隆隆…… 洛水沿岸气浪翻腾,犹如龙蟒强袭。 谢尽欢胳膊夹着浑身滚烫的冰坨子,不计代价往外冲杀十余次,几乎让气海当场见底。 为防彻底失去战力,谢尽欢在最后一次突进过后,身形瞬间转为无声无息,落在了有商旅奔波的官道附近,悄然潜行,同时让阿飘帮忙勘察周边。 忽然冒出来个超品强人,夜红殇也惊了一下,此时飘在身侧,勘察周遭天地气象: “似乎没追上来。” “呼……呼……” 谢尽欢浑身暴汗气喘如牛,飞驰途中不忘查看冰坨子的状况。 南宫烨在松鹤湾动手,阳毒已经全面爆发,完全没料到仙官还没过来,会杀出了一个超品强人。 虽然必杀一拳被谢尽欢阻隔,但光撞一下也不好受,此刻已经出现头晕目眩之感。 尚未死里逃生,南宫烨根本不敢封闭神识,此刻甚至有点懊悔,为什么扭扭捏捏,不尽早把阳毒解干净。 她若是全盛之时,不说斩杀那名黑衣人,至少以‘万里神行咒’护着谢尽欢逃遁没问题。 结果如今这模样,竟然让小孩子用命来救她,若不是谢尽欢底蕴惊人,今天两人全死这里了! 她死了只当殉道,谢尽欢才多大?若为了救她而死,那她还不如丢人现眼、身败名裂,以后被徒弟道友看不起,总好过徒弟恨她一辈子、正道损失一良才…… 此时被抱着逃命,南宫烨眼底再无平日锋芒,只是咬牙道: “你快走,别管我了……” “我都跑出来了,你让我别管你。你撑不撑得住?” “我服了药,勉强可以压住……那个黑衣人已经步入超品,身份不明,先别掉头回京,藏起来……” …… 谢尽欢全速狂奔,心底不敢有半分大意。 毕竟超品和一品,是两个概念。 超品是脱凡入仙,跨入难度极大,如果没有虎骨藤、凤羽草、血妖丹等强行破境之物,正常修士自行跨入超品,大概就是‘顿悟’的难度,九成修士这辈子都没机会。 而天地资源匮乏,天然限制了超品的数量,大乾三十二州,每州也就一两人,都是垄断一州修行资源的宗派龙头。 余下之人,比如张观、李老头等,有天材地宝,其实也能步入超品,但宗门资源哪怕有多余的,也只能攒着留给后人,用在刀刃上,没法倾注给他们。 如果用资源硬砸,那就是曹佛儿,乾帝不计代价硬喂出来的超品护卫,强归强,但对比其他超品,明显存在水分。 为此天下间的超品,基本都是卷死所有竞争者杀出来的蛊王,身份底蕴都不会低。 谢尽欢本来以为京城妖寇的幕后老大,是个半步超品的狠人,着实没料到,半路能杀出来一个超品。 京兆府周边千里之地,已知的超品往上高人,屈指可数: 陆无真、无心和尚、魏无异父子、穆云令、玄狐观李敕墨、梵云寺方丈、曹佛儿。 其中‘三无’老祖可以排除,这仨收拾他不会失手。 剩下五个老祖,就比较难猜了,刚才的黑衣人明显也怕身份暴露,单纯重拳轰击,并未展现教派神通。 谢尽欢摸不清是谁,但好在身边还跟着只阿飘,此时提醒道: “方才虽然黑衣蒙面,但此人并未刻意遮掩体内情况,并非妖道,似乎是佛门中人。” “佛门?” 谢尽欢眉头一皱。 如果是佛门超品,那只有梵云寺净海和尚、曹佛儿两人了。 曹佛儿贵为赤麟卫厂公,若是冥神教的人,他刚到京城时,就能把他搞死了,哪需要等待今天。 至于梵云寺方丈,他不认识…… 谢尽欢暂时也摸不清是谁,但知道黑衣人如果非要杀他,那他现在掉头回京城,很有可能自投罗网。 冰坨子如果恢复身体,他俩加起来,有机会逃遁,不然被人守株待兔必死。 所以当前必须先让冰坨子恢复部分战斗力,才敢往回跑…… 冰坨子让他藏起来,显然也是这个意思。 念及此处,谢尽欢看向夹着的冰坨子: “咱们藏在哪儿?” 南宫烨其实也在猜测黑衣人身份,作为丹州掌门,外地道友她现在一个都不敢相信,咬牙道: “去丹阳,学宫和紫徽山不可能和冥神教有关,比京城安全,那个黑衣人肯定也想不到我们往北方跑,先处理完伤势再回来。” 丹阳就在京兆府门口,以谢尽欢当前的脚力,不算太远,当下把冰坨子翻过来背在背上,搂着腿催发冰寒气机,帮忙稳住阳毒,转道朝着槐江方向飞驰: “你压住阳毒,其他交给我。” 南宫烨已经快被阳毒冲散神志,颠簸之中发现谢尽欢左臂血流如注,已经累到气喘如牛,眼底便全是揪心与愧疚。 但当前她确实没其他办法,只能靠在肩膀上: “辛苦了。” “行了,能活着就好……” …… 踏踏踏…… 两道人影顺着江野阴暗处奔袭,尽力压低声息,不过刹那已经消失在了视野尽头…… …… 起床就半夜了,这章刚写完,我再写一章or2 ------------ 第十三章 金蕊凝露秋意长(求月票) 入夜,钦天监。 陆无真身着道袍,进入八方通明塔下的乾元地宫,后方是手杵禅杖的无心和尚、范黎,曹佛儿虽然贵为大内总管,但到了这地方,也只能够站在门外等候。 乾元地宫是一座特殊库房,内部存放着龙骧付应决、各种修行材宝、秘藏名兵等国之重器,近几十年都由陆无真看守。 随着乾帝驾崩,新君交接工作已经开始进行,地宫所藏之物,乃至各种只有皇帝有资格知道的绝密,自然也得交接到新君手中。 陆无真沿着地宫中心步道,走向最前方的麒麟石壁,左右都是石台,放置着麒麟匣、刀剑、石碑等物。 赵景桓当了二十年太子,还是头一次知道朝廷储藏的财宝数量,些许物件他甚至都不认识。 无心和尚作为大乾佛门当代掌教,在大乾开国时,就在京城求学,甚至见过太祖,见多识广,此时走在身侧介绍: “此刀名为‘向王令’,巫教之乱为斩尸祖,诸教合力锻造的兵器,至阳至正,当时为叶圣所用,战后归还朝廷……” 赵景桓穿过地宫,很快来到了麒麟壁画前。 陆无真手掌按在石壁上,打开了一扇石门,内部放着一本金册。 册子为传国秘典,记载着尸祖陵、人皇鼎、麒麟洞等帝国绝密,知道大概情况的,在场也就陆无真,无心和尚和范黎其实都没看过。 大乾皇帝作为帝王,肯定得知道这些绝密,以便清楚为何各地偶尔会出现一些反常调动。 赵景桓独自进入石室,翻看金册认真查阅,温文儒雅的双眼,倒映出了金册上的细密文字和星象舆图。 陆无真则站在门口,看向等在麒麟壁画前的无心和尚: “你如今是副监,身负监察大乾妖邪之责,有资格知道这些,不看看?” 无心和尚转着佛珠,摇头: “这些东西,都是压在肩头的担子,贫僧遵从圣谕。” 这话也算表忠,毕竟皇帝知道他不知道,那朝廷任何反常调令,都可能出于更深层次的原因,当无理由遵从。 陆无真也没说什么,只是在门外安静等待。 不过未等交接流程结束,徒孙荆五娘,就来到了地宫之外。 无心和尚见此,杵着禅杖来到门口,仪态亲和: “可是有要事?” 荆五娘是来找师祖禀报,但地宫内正在办正事,她也不好进去惊扰恭敬一礼,当下还是恭敬一礼: “方才丹阳侯谢尽欢,又在松鹤湾铲除了一波妖寇,头目似乎是何瞒。” 赵景桓和何瞒是表兄弟兼发小,无心和尚回头看了一眼,询问道: “百姓可有死伤?” “二十余名妖寇全被诛杀,其中有一名鬼修。谢尽欢应当是和某位搭档,追捕何瞒而去,江岸发现大片交手痕迹,找到了何瞒所用的寒鹰爪、断臂、头颅碎块。谢尽欢似乎遭到了强人伏击,不见了踪迹……” 无心和尚白眉微蹙,杵着禅杖离开地宫; “老衲去看看。” …… —— 与此同时,松鹤湾。 各衙人手还是从京中赶来,包围了整个别院,差役把散落尸体抬到院中检验。 至于原本关押毒师的地下牢房,十余名毒师早已没了踪迹,只剩下墙边悬挂的铁链。 蛊毒派特色就是逃命厉害,在无人看守的情况下,十几个教派好手能被困死,那蛊毒派也不配流传到今天,几乎是何参张褚刚离开之时,诸多毒耗子已经开始各显神通脱困。 等衙门抵达时,整个别院上下,已经化为死宅。 因为斩杀妖寇数量有点多,此时曹怀安、净空和尚、斐济等人,都在别院之中。 杨大彪看到自家兄弟又破获了大型犯罪团伙,只觉与有荣焉,和斐济嘀咕着: “看看,什么叫‘富贵不能淫、初心不改’,尽欢以前布衣之身,整天斩妖除魔玩命;如今封了侯爷,豪宅大院美人相伴,依旧在斩妖除魔玩命,大乾修行道要是人人如此,哪还有妖邪容身之地……” 谢尽欢如果不论动机,光看明面行为,那确实正的发邪,把‘为苍生不惜此身’七字融入了骨血。 因为类似事件太多,在场仙官也好、高官也罢,已经都快习惯了。 不过近半个月谢尽欢都在睡觉,护国寺又刚来,此时站在前面的一个黄衣僧侣,眉宇间还是带着三分疑惑: “谢公子品性能力,早已远传四方,不过这波妖寇藏得很深,贫僧有点没想通,谢公子是如何发现,且还刚好堵住了两个头目?” 僧人名为‘法尘’,是无心和尚座下大弟子,目前在护国寺担任副手,平日公务之事,都由其代为处理。 面对询问,赤麟卫镇抚使曹怀安回应: “法尘大师习惯就好,谢公子往日追凶,总是这般出乎意料,数日以来,也就在四方馆扑了个空。” 县尉斐济插话:“其实也不算扑空,当时何瞒就在其中,只是无人料到他能是冥神教的暗桩……” “也是。” …… —— 京兆府暗流涌动,处于槐江北岸的丹阳城,还算风平浪静。 深夜,丹阳学宫已经散学,只能看到些许卷王,在学舍中熬夜苦读或炼丹、炼器,李镜则在学宫后方的竹林中,和穆老儿下着棋。 丹王府内挂上了白灯笼,丹王披麻戴孝站在丹王阁上,遥望洛京方向,满面哀色,身后书房内,还放着一杆长枪,是徐魂礼给谢尽欢量身定制的兵刃,只是还没机会送出去。 郡主府后巷,老县尉杨霆坐在院子里,和孙儿讲着儿子在京城的丰功伟绩: “彪大怒,将众人护之身后,提刀直面妖人……” “哇,爹爹好厉害……” …… 距离不远的第六间院子,虽然近一个月无人居住,但房东太太非常上心,安排仆人定期清扫,如今内外院依旧一尘不染。 谢尽欢知道王府可能存在冥神教眼线,为防消息走漏,并未惊动王府人手,无声无息飞身跃入白墙,等到进入正房之内,才如释重负松了口气: “呼……” 南宫烨浑身被汗水浸透,已经撑到了极限,不过抵达紫徽山外,附近就是穆云令坐镇的学宫和王府,还是放心了些许: “这……这是谁家?” 因为一直靠软妹散压制药性,声音非常柔婉。 谢尽欢长途奔袭,浑身同样汗如雨下,此时背着冰坨子来到西侧的卧室,放在了架子床上: “这是我在丹阳租的宅子,巷子里住的都是王府门客和衙门中人……” 在离开丹阳之前,房舍被青墨和婉仪收拾过,此时床榻上被褥枕头摆的整整齐齐,为防落灰还盖着层白布。 谢尽欢把白布掀开,将已经快要脱水的冰坨子扶着靠在枕头上,想用冰寒气机援助,但气海已经几乎耗尽了,只能摸出‘衔书麒麟佩’练气,又在冰坨子腰间摸索: “火上浇油丸,你带了没有?” 救命药物,南宫烨自然带着。 但瞧见谢尽欢心跳如雷,汗水不停从下巴滴落,左臂被抓出来的五个血洞,南宫烨就算铁石心肠,又哪里能让谢尽欢再受烈焰焚身之苦,摁住腰间杂物: “你……你别吃了,你休息一下……” 谢尽欢坐在跟前大口喘息,眼神无奈: “你都快没了,我怎么休息?我气海见底了,难以维持冰寒气机,现在吃药,待会帮你压下阳毒再休息……” 南宫烨抓住药瓶,并未松手。 今天这一趟出门,她是真的心如刀绞,先不说谢尽欢咬牙一路奔波,不忘给她输送冰寒气机,光是在山林里飞扑搭救,都让她此刻满心后怕。 虽然谢尽欢没被打死,但超品一击,谁敢保证保命之物能抗住? 只要防不住,谢尽欢就真死在前面了。 此时都精疲力尽、带着伤势,她如何还能眼睁睁看着谢尽欢硬抗烈焰焚身之苦一刻钟,再帮她压下阳毒? 谢尽欢体内其实还藏着一股极阴之气,和在马车上一样,拿到就能压下阳毒,而且谢尽欢很舒服。 南宫烨知道那么做不对,但总好过继续心如刀割,她望着摸索药瓶的年轻男子,银牙暗咬,眼底甚至泛出泪光,也不知用多大的毅力,吐出了一句: “你……你用那个吧,别吃毒药。” ? 谢尽欢拿着白布,擦了下脸上汗水: “哪个?” 南宫烨见此子明知故问,丹凤眸稍显躲闪,但还是回应: “你已经为我做到够多了,我不能再为了压阳毒,让你承受烈焰焚身之苦。我用阴寒之气,你……你可以自便,你能舒服些就好。” 自便? 谢尽欢看着眼神坚毅的冰坨子,又扫视丰腴曼妙、大起大落的身段: “你确定?我可不是脸皮薄的小书生,你敢给,我真连吃带拿。” 南宫烨意思只是让抱抱摸摸,最多亲一下。 听见谢尽欢想连吃带拿,内心不由纠结起来。 但她如今身中阳毒,是她和妖女斗气,和谢尽欢无关。 谢尽欢是正儿八经豁出命在救她,她都看在眼里,哪怕千夫所指,也不能再让这遍体鳞伤的小子,为她继续承受那种正常时候都几乎扛不住的烈焰煎熬,为此眼神还是多了一抹坚毅: “你……你只要不弄掉守宫砂就好。我封闭神识,明天醒来,只当什么都没发生,你也是为我压下阳毒,做什么我都不会过问……” 谢尽欢觉得有点难度,靠在了身上,尝试在面如冷玉的脸颊亲了下。 啵~ 南宫烨发现此子真不客气,被沉甸甸的身体压住,心神顿时掀起惊涛骇浪,察觉脸颊被亲吻,眼神慌了起来: “你……你做什么?” 谢尽欢听见什么都可以,结果亲都不让亲,眼神有点无语,叹了口气,继续在腰间摸索: “你把火上浇油丸给我,放心,我扛得住火毒。” “……” 南宫烨知道谢尽欢扛得住,但她不可能再让谢尽欢,为她承受那种灼心之痛,在纠结一瞬后,认命闭上眸子: “你……你把我眼睛蒙起来,别弄掉守宫砂,不然会被人发现。剩下的,你自便,我明天醒来,只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谢尽欢也没耽搁时间,从黑裙腰间抽出一直带着的手绢,把紧闭的丹凤美眸蒙起来: “行。你情况比较严重,安心压阳毒。” 南宫烨失去视野,只能听到近在咫尺的呼吸,心里反而更紧张了,害怕醒过来啥也没了,补充道: “青冥剑庄有家规,我不能那样,不然以后没法面见长辈亲朋。” “放心啦,我不乱来。话说往后我还能不能继续这样?” “?” 南宫烨就怕此子吃不够,语气坚决: “不行。我们……我们如果早一年遇见,或许……” “你不会已经许人了吧?” “没有。” 南宫烨衣襟微微起伏: “我是青冥剑庄下代庄主,得守身如玉终身不嫁,所以只能这一次,往后我们绝不能……” “那我还是吃丹药,这样谁都不为难,说实话吃丹药还快一些……” “不行!” 南宫烨抓住药瓶,声音十分坚决: “我宁可坏了规矩,一辈子羞于见人,也不能再让你吃毒药帮我。你……你快点吧,我撑不了多久了……” 谢尽欢说实话,被冰坨子这欲拒还迎的态度弄的有点看不懂了。 冰坨子为了不让他受苦,明显什么都可以给,但就是不能破坏守宫砂,往后也不能继续…… 这背后肯定有非常重要的原因,比如有婚约、必须终身不嫁等等。 谢尽欢想了想,看向蒙住双眼的脸颊道: “放心,我不为难你,不做什么。你明天也别胡思乱想,更不许不告而别、终身不见什么的,不然我就把你的画像,贴满整个大乾。” “……” 南宫烨双拳紧握,红唇动了动,迟疑一瞬,才若有若无的: “我不走。我们现在是事急从权、互相帮扶。我封闭神识后什么都不知道,你明天最好也别告诉我……” 谢尽欢确定冰坨子不跑,微微颔首,尝试堵嘴。 “呜?!” 双唇相合,睡房安静下来,只剩下喘息声。 南宫烨靠在枕头上蒙着双眼,察觉唇上触感瞬间,强行支撑的心神就被冲散,化为了随波逐流。 她本想着封闭神识,专心处理阳毒,不去关注即将发生的一切。 但不知为何,竟然晕不过去,总是注意着唇舌厮磨,片刻后竟然本能红唇轻启,黑纱之下的丹凤眸,也无声滚下两行清泪。 但泪水不是委屈哀怨,而是觉得老太爷当真作弄人,给她南宫烨布下了如此一个劫。 在东市外初遇那天,她就已经察觉到了劫数,却没法抑制的越陷越深,直至到了今日,想晕都晕不过去,都不知道这一劫该怎么过。 不过只要守宫砂还在,她就能装晕,晕倒了那就是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发生过。 虽然往后要是意外暴露,她可能会被千夫所指,被徒弟鄙夷,此子知道她身份,恐怕也会如遭雷击,甚至埋怨、疏远、嫌弃她。 但她绝不能再为了自己,心安理得让此子为她承受烈焰焚身之苦。 只要他现在舒服些就好,已经欠他太多了,这也是在帮我…… 快点晕过去吧,眼睛一闭一睁,就什么都过去了…… 怎么还不晕过去…… 他……他在做什么? …… 谢尽欢性格率直,喜欢当面占便宜,在对方不知情的情况下揩油,那不等于白揩了? 冰坨子如果真晕了,他亲一口也就完事了,其他会自己解决,然后明天吓唬冰坨子。 结果冰坨子装晕,甚至还生涩迎合,那他受不了的,开始一步步探索底线…… 南宫烨蒙着眼睛,中途发现凉飕飕,双腿被摆弄,咬牙道: “你……” “抱歉,这丝袜真好看,你不是封闭神识了吗?” “?” 南宫烨脸颊涨红,咬了咬红唇,露出嫌弃小表情: “我言出必诺,答应你了,所以才穿上。我是被你吵醒了。” “哦,放心,我就看看腿,不做什么。” “……” 南宫烨半点不信,但没有言语,整个人失去力道,好似又陷入了昏迷。 可神识依旧封不住,能察觉到肢体的一切触感与反应,这小子又开始得寸进尺了…… 南宫烨满心羞愤,数次想晕过去,却又被此子难以启齿的试探牵走心神,直至意乱神迷…… “呼~嗯……” 轻柔喘息中,青纱幔帐悄然落下,逐渐遮住了满屋春色与雪腻。 房间外,月色洒在白墙青瓦的院落内。 九月的微凉夜风,吹拂着窗外悄然盛开的金菊,枝叶在风中摇晃,无声诉说着浓浓秋意,直至晨风渐起,挂上了几滴寒露…… ——— 求月票or2! ------------ 倒一天作息or2! 从二月初到现在,阿关可能是因为新书兴奋、焦虑,一直在失眠,每次只能睡五六个小时,这几天写太多又怎么吃饭,精神不太好,写出了两章,但味道不对,现在重写时间来不及了,只能明天更了,过几天尽力把今天请的假补上,实在抱歉or2! ------------ 第十四章 来的正是时候 时值九月,紫徽山尽显秋黄。 令狐青墨提着佩剑,走在书剑阁外的台阶上,小师妹阿彩拉着马面裙的裙摆,眸子亮晶晶满是羡慕。 张观着道袍走在前方,神色也带着几分唏嘘: “女大不中留。记得以前,你和阿彩差不多大,整天在书剑阁里爬上爬下,这一转眼,就快许人了。” 令狐青墨神色肃然,但眼底明显有点窘迫: “张师伯,你说什么呀?我和谢尽欢,只是一起在郡主府办事……” 阿彩拉着裙子,小声嘀咕: “咦~谢公子要点天材地宝,师姐闷不吭声从洛京赶回山上,找师伯软磨硬泡,没拿到还不开心,嗯……胳膊肘往外拐!” 令狐青墨偷偷捏了下师妹脸蛋: “谢尽欢炼丹增添道行,也是为了斩妖除魔,而且也不是白拿,过些时日定会归还。” 张观摸着胡须叹道:“师伯和谢尽欢,有共同斩妖的交情,门内若有材宝,你即便不提,也会行方便。但金刚露源自菩提祖树,只有佛门有,如今形势你知道,道佛剑拔弩张,师伯实在不好开口向佛门借取物件欠人情……” 令狐青墨答应帮男朋友打听,在京城问不到,才跑回紫徽山亲自找师伯,见师门为难,此刻也只能岔开话题: “梵云寺说是要在丹阳开宗,目前情况怎么样了?” “这个……” 张观作为副掌门,心头有百种苦处,却不好对晚辈吐露。 修行道靠实力说话,想要摆平梵云寺,要么是掌门过去找人家方丈论道;要么是徒弟出面,彼此打擂台,输的人让步。 但掌门暂时恢复不了实力,徒弟较之梵云寺大弟子又弱了一线,以至于当前没法接招,只能沉默以对。 听见青墨问起,张观想了想道: “青墨,你和谢尽欢,可有结道侣的想法?” ? 令狐青墨眨了眨眸子,眼神稍显古怪: “师伯的意思,是给谢尽欢一个机会,让他处理此事,嗯……当聘礼?” 张观哪里是给谢尽欢机会,他是请人当外援帮忙平事,免得这个节骨眼上,招牌被佛门砸了! “嗯……这都看你们年轻人意思,谢尽欢一身侠气,为捍卫正道不惜性命,就算什么都不做,门内长辈也很欣赏此子。当然,若是能帮紫徽山出点力,在江湖上打出点名声,对紫徽山和他来说,都有益处。” 令狐青墨明白了意思——紫徽山把宗派大事交给谢尽欢当试刀石,赢了同意这门亲事,这样谢尽欢能向江湖证明自身能力,紫徽山彰显了对谢尽欢的重视,还抽了梵云寺一巴掌,一举三得。 这事说出去合乎规矩,毕竟女婿本就是门派底蕴,赢了谢尽欢就是紫徽山半个儿,不帮紫徽山平事才受人诟病。 但同样,谢尽欢只要赢了,她就是人尽皆知的未婚妻了,不嫁都不行,谢尽欢往后摸摸亲亲名正言顺! 虽然现在也亲亲摸摸,但她可以假装生气…… 令狐青墨终究是姑娘家,有点不好意思聊这些,想了想道: “梵云寺大弟子可不简单,万一谢尽欢输了呢?” 谢尽欢输了,就不好提求亲之事,紫徽山再阻拦梵云寺入驻,也不占理。 张观觉得这事儿其实风险挺大,想了想道: “我和几位师叔伯再商量商量,你回去也可以问问,看谢尽欢可有把握。至于金刚露倒是简单,真准备擂台定胜负,届时可以下点彩头。比如我紫徽山拿出三朵白莲,梵云寺拿出三十六滴金刚露,两边晚辈谁赢归谁。” 白莲就是甲子莲开出的莲花,十二年一朵,价值大概和金刚露相当。 令狐青墨觉得这法子,赢家通吃、输家全赔,风险挺高,当下也没再多说,和师伯聊完事情后,就准备连夜赶回京城,和谢尽欢聊聊此事。 走在下山道路上时,还转眼看了下山外的丹阳城。 夜色已深,丹阳城内灯火星星点点,但丹王阁很好辨认,不远处就是郡主府和青泉巷。 令狐青墨瞧见武威阁,脑子里不免回想起了在墙后小院里的初遇,以及被袭胸、被迫扫地、被打屁股…… 以前觉得不是啥好回忆,但现在想来似乎叫缘分…… 谢尽欢在京城有大宅子,往后可能再也不会回来住了…… 亏得我上次还给你打扫得干干净净,如今恐怕又落满了树叶子…… …… 如此思思念念间,令狐青墨朝着山下行去,本来是前往江岸码头。 但也不知是不是冥冥中自有天数,走着走着,就鬼使神差转道往城内行去,想到初遇的地方再看一眼…… —— 夜色已深,青泉巷。 后宅睡房亮着灯火,内部鸦雀无声,三把兵器靠在床头。 谢尽欢躺在里侧,左臂被抓出来的五个血洞,已经结痂,此时薄被盖到腰间,望着面前的冰坨坨。 南宫烨面向幔帐外的灯光侧躺,留给身边人一个后脑勺,秋被搭在腰间,黑裙并未解开,冰山脸颊依旧带着眼罩,看似像是陷入昏迷的冰疙瘩。 但时而轻咬红唇,呼吸也不是很平稳,神色间还透出一捏捏若有似无的小嫌弃…… 谢尽欢发现阳毒退却,也松了口气,询问道: “你身体舒服些没有?” 南宫烨已经拿到阴寒之气,体内阳毒压下,气脉恢复平稳,嘴唇动了动,假意刚醒: “我没大碍了,你刚才做什么,我不清楚,也不想知道。” “我刚才本就没做什么。” 谢尽欢无奈道:“我见你刚才神志不清,就看了下腿而已。” 南宫烨又没真昏迷,可不认为只是看腿,不过好在是熬过来了,谢尽欢也没受苦…… 南宫烨摆出拒人千里的神色,想要起身: “你松手吧,我只当没发生过。” “诶。” 谢尽欢摁着肩膀:“刚才你被阳毒冲击心神,脑子不清醒,现在清醒了吧?” “?” 南宫烨现在非常清醒,为此躺在这里只觉如坐针毡: “你什么意思?” 谢尽欢语重心长道: “刚才看你阳毒发作难受,我也不想耽搁时间。现在你没事了,我得问你点问题。” 南宫烨蒙着眼眉头紧锁:“问什么?” 谢尽欢认真道:“我光明正大的撩你,你对我也不是很抵触,大家都是成年人,你和我说说,为什么不能坦诚一些,敢爱敢恨?” 因为你是小孩子…… 南宫烨沉默了良久,才回应: “反正就是不行。我和你身体接触,是事急从权,心里和你一清如水,只是江湖朋友。” 谢尽欢若有所思颔首: “意思是只谈身体,不谈感情?” ? 南宫烨觉得这话有点怪,不过她只能颔首: “对。而且肢体接触,是事出有因,你我都不能放在心上……” 谢尽欢觉得冰坨子口气硬的有点没道理了,不过这个调调也挺有意思,当下手在被褥下窸窸窣窣。 南宫烨察觉不对,略微偏头,侧颜带着一股冰山女总裁被黄毛胁迫的屈愤: “谢尽欢,你别让我失望!我都说了和你接触是情非得已,现在你我无碍,你若还想……你在做什么?!” 谢尽欢摸出‘火上浇油丸’,丢进嘴里: “谁说无碍?现在我气海空空,你只是阳毒压下不能动手,有人追杀过来怎么办?我看能不能帮你把毒解了。火上浇油丸一刻钟解一回,把一瓶吃完,你少说恢复九成道行。嘶~呼……” ? 南宫烨蒙着眼没注意,发现谢尽欢说话间,气息躁动肢体化为滚烫,迅速把眼罩拉下来,丹凤眸微凶: “你怎么老是不听话?刚才我让你别吃毒药,都让你自便了,你完事又吃,那我不白被……” 谢尽欢微微抬手: “大丈夫行事要果断,我真扛得住,你休息就好。当然,你要是心疼,要帮我镇痛,我也没意见。” 南宫烨柳眉倒竖,感觉此子就是在‘君子欺之以方’,拿捏准了她心中有愧,没法置之不理。 但当前两人没法动手是事实,这混小子全身是伤,现在又身如火炭,她也是真揪心: “你……” “不解毒就没战力,一刻钟的事儿,你休息吧,不用管我。” 我怎么可能不管? 南宫烨咬了咬牙,见谢尽欢太倔,最终还是背靠怀中,想着帮此子稍微缓解一下痛处。 但此子是真有原则,精神恍惚的时候,最多摸摸看看不过火,她清醒的时候,那是真无恶不作! …… 南宫烨发现秋被下的裙摆又被拉起来,本来强压心神不搭理,但很快脸色就化为涨红,带着几分茫然,扭动腰身: “你做什么?!” “别动,我还能做什么?” “你岂能……” 南宫烨眼神不可思议,本想给点教训,但瞧见谢尽欢满头大汗,眼睛都快烧迷糊了,心头又不争气的一软,暗暗咬牙,把脸颊转回去,闭上眸子暗道: 岂有此理…… 他肯定烧糊涂了,才误入歧途…… 刚才已经很过分了,现在无非火上浇油,至少没破坏守宫砂…… 南宫烨脸色逐渐化为火红,忍不住轻轻给了谢尽欢一肘子,冷冰冰道: “你就得意吧,你帮我解毒,这些恶行就当给你的酬劳,从今往后,你我就当没见过,反正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再留下。” 谢尽欢觉得冰坨子不愧是主管肃杀的‘监兵神君’,这表情管理是真厉害,回应道: “你敢走,我就到处贴告示找你。” “你……你无耻!” “呵呵~暮女侠就认命吧,你跑不掉的……” 南宫烨又用手肘撞了下,打断话语,双眸紧闭,嘴角挂着一抹嫌弃,努力不给出任何正向反馈。 但这显然有点难度,在羞耻到忍无可忍后,还是咬住了秋被,面红如血: “呜……” 谢尽欢觉得这小模样真有意思,但并未忘记解毒,一刻钟催发极阳之火,就渡气传过去,然后吃解药解毒,再吃药继续。 如此周而复始,半个多时辰下来,效果显著。 南宫烨体内阳毒从全盛,直接连续衰减到只剩不到半成,已经不影响日常行动,动手克制些,至少半年内都不会再发作;不过想彻底根除,就得赌运气了。 发现谢尽欢扛得住,南宫烨不想再搭理这志得意的小子,只是咬住秋被,装作没有丝毫感觉的冰疙瘩。 本来这种情况,要持续到天亮。 但半途之时,谢尽欢忽然眉头一皱,转眼看向窗户。 南宫烨看似稳若冰山,实际已经快懵了,发现没了动静,才睁开丹凤美眸。 呼~ 微不可闻破风声,从前院响起…… ------------ 第十五章 蝶恋花 青石巷内不见人迹,唯有杨家的灯笼,随夜风微微摇曳。 令狐青墨提剑走入熟悉的巷道,扫视两侧白墙,心底颇有种‘物是人非’的感慨,但走到六号院附近,忽然听到细微动静,嗯…… 拍蚊子的声响? 令狐青墨还以为翎儿离开前,留了丫鬟帮忙看着院子,略微斟酌,飞身跃入了围墙, 结果发现院子里一尘不染,确实有人日常清扫,但后院动静忽然又没了。 令狐青墨略显疑惑,穿过月亮门,看向亮着灯火的睡房。 按理来说,就算留着丫鬟打扫,也不可能住在主人家睡房…… 令狐青墨见人似乎没睡,呼喊道: “有人吗?” 哗啦~ 房间里顿时传来起身动静,似乎夹杂打开瓶塞的‘啵~’,继而熟悉的清朗嗓音响起: “墨墨?!” 语气中满是震惊,夹杂一丝紧张。 令狐青墨也浑身一震,先左右看了看周边,确定自己在丹阳后,才走向房门: “谢尽欢?!你怎么也跑来了这里?” “呃……我今天晚上在松鹤湾斩妖除魔,被人伏杀,逃过来了,在这里养伤。那什么……” “是吗?” 令狐青墨小步快跑,一把推开房门,直接来到卧室门口,往里打量。 结果发现屋子里干干净净,床头点着小灯,两把兵器靠在边上。 谢尽欢坐在床上,满身大汗皮肤泛红,左臂明显有伤口,胸口软甲也破了个洞,表情有点说不出来的复杂。 “谢尽欢?!” 令狐青墨瞧见此景,心都快碎了,快步来到床前检查伤势: “你怎么伤成这样?软甲都被打碎了,谁动的手?” 谢尽欢神色颇为尴尬: “呃……我也不清楚,反正是个超品高人,回京害怕被守株待兔,才跑过来躲着养伤,你怎么来了?” 令狐青墨在旁边坐下,仔细检查受伤的胳膊: “我回来帮你问下金刚露,顺便过来看看,哪想到你也在这儿。你简直是,早上还好好的,转眼就弄一身伤,诶?你怎么出这么多汗?” 谢尽欢一直在吃火上浇油丸,大汗淋漓很正常,当下解释: “刚才在运功疗伤,已经没事了。” 令狐青墨是真没料到,会在这里撞见浑身狼狈是谢尽欢,她见上半身还算完好,就把秋被拉起来,想检查腰腿有没有受创,结果被子还被摁住了。 令狐青墨发现谢尽欢欲言又止,心头一震: “你腿不会断了吧?” “还没有,就是没穿衣裳……” “让我看看!” 令狐青墨又不是没摸过,见此强行拽开秋被,结果发现…… 完好无损。 ? 房间里安静了下。 令狐青墨迅速偏开目光,把秋被摁下: “你怎么回事?在这躲着养伤都能……我去王府叫大夫过来……” 谢尽欢连忙抬手:“不必,王府可能有眼线,我也没啥事,休息一会就行了。嗯……出了一身汗,我去洗洗。” 令狐青墨哪里舍得让伤痕累累的谢尽欢起身,把肩膀摁住: “你就好好休息,我去给你打水。” 说着起身快步出了门。 谢尽欢有点懵,不过等墨墨出门后,还是迅速起身,把衣柜打开。 吱呀~ 衣柜之中挂着几件袍子。 身着黑裙的冰坨子,已经把裙摆摁了下去,抱着膝盖缩在下层,手里还拿着鞋子佩剑帷帽,眼神惊恐,冰山脸颊没有半点血色。 谢尽欢知道冰坨子吓坏了,低声安慰: “没事,这是我红颜知己,自家人,你要不收拾整齐,见个面……” 你嫌我死的不够快不成? 南宫烨眼底带着滔天杀气与慌张,恨不得当场把面前这小贼扬了! 但当前显然没机会,她先是小心查看窗户,继而钻出来: “我和你没什么关系,不能让人家误会!方才解毒是互相帮扶,现在我基本无碍,咱们就此两清,你若是敢把方才的事儿放在心上,这就是下场!” 咔~ 说话间,南宫烨双指捏住柜子隔板,只是略微用力,指头厚的隔板,就直接被捏出一个缺口,木屑化为齑粉! 谢尽欢暗暗抽了口凉气,恨不得抽着败家媳妇屁股: “你捏柜子做什么呀?这是房东太太的家具……” 南宫烨魂都吓掉了一半,哪有心思管这些,面若冰山警告完后,就眼神催促: “你去把她拉住,我好出门。还有,你把自己洗干净,别乱碰人家姑娘!” 眼神上下打量,满是嫌弃…… 谢尽欢拿起袍子披在身上,也警告道: “你不许乱跑!更不许失踪!不然后果自负……嘶~” 南宫烨单手捏住后腰,用力拧了两圈儿,帮谢尽欢扫开杂念: “你我就此两清!为防超品伏杀,我会把你送回京城,方才之事我不会记在心上,你往后没事也不准来凤仪河,如若不然……” 咔~ 又把隔板捏出一个小豁。 哎哟我去…… 谢尽欢心疼坏了,抬了抬手: “好好好!你别糟蹋家具,左右院子也没人住,你歇一晚上。” 说话间,还想凑上前吻别。 ? 南宫烨被吓得道心差点崩了,哪里会再心软,抓住肩膀直接推到门口: 哗啦~ 令狐青墨正在浴室找盆,余光发现谢尽欢一头冲出来,连忙放下物件: “你怎么出来了?不是让你躺着吗?” 谢尽欢纯粹是被绝世大车丢出来的,此时略显尴尬笑了下: “怕你一个人晚上害怕,我来吧。” “你有伤,回去躺着!” 令狐青墨眼神微凶,想把谢尽欢送回去,结果刚走到跟前,就被拉到浴室里,来了个壁咚,脸色不由一慌,双手蜷在胸口: “你有伤还动手动脚?” “唉,我就看看……” “你让开!” …… 而也在打情骂俏之间,南宫烨头戴帷帽,提着绣鞋小心探头,发现看不见,风一样的跃入了隔壁院子。 谢尽欢一身汗,确实不好抱墨墨,只是和霸道总裁似得壁咚: “为我打听个金刚露消息罢了,怎么跑这么远?” 令狐青墨瞧见身上伤痕,也凶不起来了,拿着毛巾帮忙擦额头汗珠: “我找京城同门打听,同门说这事儿难办,就回丹阳看看,也不远。” 谢尽欢早上只是随口一问,根本没料到墨墨为了他,能从京城跑回丹阳,眼底感动不是假的: “谁说不远?现在京兆府暗流涌动,事情一茬接一茬,切记注意自身安危,以后要出远门,要么带着人手,要么把我叫上,别一个人乱跑……” “你还说我?我十次见你九次伤……” “今天是不小心钻到妖寇老巢了,下不为例。” 谢尽欢说话间,从云池取水,直接浇在头上,冲掉汗水以及其他。 令狐青墨见状一愣,连忙上前,帮忙解开袍子: “你怎么穿着衣裳洗澡?当心伤口……” 谢尽欢浇了一桶冷水,火气才给浇下去,含笑道: “我自己来吧,你在屋里歇会儿,免得我待会乱来。” “你乱来的少了?” 令狐青墨本着‘我也能给你温柔呵护’的心态,强压羞意,拿着毛巾帮忙擦背,眼神也不乱看: “你站好!待会我给你包扎。” 嚓嚓嚓~ 力道挺大,和刷马似得。 谢尽欢让墨墨帮忙,着实有点惭愧,想了想: “你洗不洗?我也帮你擦一下。” ? 令狐青墨动作一顿,眼神微冷,意思估摸是——我就是洗,能和你一起吗? 谢尽欢见此也没强求:“那就先欠着,以后帮你洗,我看新宅还有个大浴池……” “哼~翎儿就知道给你弄那些有的没的,吾辈修士,要以斩妖除魔为己任……” “我这还不叫以斩妖除魔为己任?” “嗯……你肯定算。但还要恪守正道,不能被某些就知道偷偷摸摸睡觉的女子,迷的没了斗志,温柔乡是英雄冢……” “呵呵……” …… 与此同时,隔壁宅院。 南宫烨站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取水悄悄清洗,听到隔壁传来的话语,冰山面容透出了几分哀色,恨不得一头扎井里算了。 但事已至此,根本没法回头。 是此子软磨硬泡胁迫,如今毒解的差不多,守宫砂还在,就当什么都没发生,往后彻底划清界限就好。 就是堂堂正道少侠,怎么能…… 南宫烨都不敢回想刚才房间里发生了什么,只是默念静心咒决,想要扫空杂念。 结果发现此子不光在她面前不安分,在青墨面前也一样! …… 不久后,睡房。 谢尽欢浑身干净靠在床头,右手拿着冰魄甲打量,眼底全是肉疼。 令狐青墨侧坐在床边,用棉球沾着伤药,仔细擦拭左臂结痂的血口,又用绷带缠起来: “只是胸口碎了一块,可以找徐魂礼修复,就是价钱可能有一点贵……” 谢尽欢知道徐魂礼的身价,这一拳下去,少说打掉他五千两白银,而且还是人情价! 这要是不十倍血偿,他恐怕往后怕是寝食难安! 想到今天鬼媳妇说是佛门超品,谢尽欢询问道: “梵云寺方丈,最近在做什么?” 令狐青墨略微回想:“在湖州那边巡查妖邪,李道长暗地里养情妇的事你知道不?此事好像就是净海和尚点的……” 谢尽欢自然听说了,略微回想: “按照《浪子陆无真》的记载,陆掌教似乎也有几段姻缘……” 令狐青墨连忙摇头:“掌教虽然有两任掌门夫人,但那是前任寿终后续弦。长生路漫漫,如果天资有差距,寿数其实差别挺大,据说掌教现任夫人,都是前任临终前帮忙找的,就怕陆掌教一个人求长生,连个身边人都没有……” 谢尽欢微微颔首,听到‘道侣、长生’的话题,不由握住了墨墨的手: “我不一样,我要是有朝一日能得长生,肯定拉着你一起共赴瑶台。” ? 令狐青墨本来有点感动,但仔细一想: “你觉得我天赋弱,自己上不去?” “没有!” 谢尽欢语重心长道:“只是有我,你上去的更快一点。” “哼~油腔滑调。” 令狐青墨把胳膊包扎好,想了想道: “对了,我刚才问过师叔,师叔出了个主意,可以帮你拿金刚露,我是不赞成的,但还是和你商量商量……” “什么主意?” “就是打擂对赌……” 令狐青墨把‘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法子讲了遍: “你若以帮我出头的名义,去找梵云寺打擂,赢了固然可以拿到金刚露,但咱们俩就……就不清不楚了!而且若是输了……诶?” 谢尽欢抬手就把墨墨拉过来,靠在肩膀上: “咱俩本来就不清不楚,京城丹阳谁不知道?我给你出头平事,不是应该的?” 令狐青墨脸色一红,想要起身: “那是你在这偷偷给我写情书,还动手动脚,我……我没答应过你……” “上次从铁棘岗回来,你……” “那是吃错药了,当不得真!” 令狐青墨目光严肃,似乎完全忘了‘以当时所言为准’的事儿。 谢尽欢看向插在发髻间的簪子,又望向白玉手镯,点了点头: “那我现在表白。仙途漫漫,长生难期,不知墨墨姑娘,可愿与我结为道侣,往后同参妙法、共赴瑶台?” “……” 令狐青墨不太敢接话,斟酌好久,才吞吞吐吐回应: “师命难违,我听师父的,你问我没用……” 谢尽欢点了点头:“行。我明后天就去把梵云寺扬了,就当给南宫掌门的敲门砖。” 令狐青墨想挣扎起身,闻言一愣: “明后天?你刚受伤,至少准备半个月吧……” 谢尽欢八天后就得参加比武大会,还得去看看梵云寺方丈,到底是不是袭击他的超品,这事儿肯定是越早越好,当下认真道: “禅定派善守势,攻伐之术不算强,且梵云寺大徒弟,肯定没到一品巅峰,我有把握。这些交给我就好。” 令狐青墨眸子动了动,也不好否定谢尽欢的决策,又想起身: “天色太晚,你早点休息,我去郡主府睡……诶?” 谢尽欢把人拉住,拉起秋被盖在两人腿上,语重心长: “当前安危未定,你别乱跑,就在这歇着,明天一起回去。” 令狐青墨知道花瓶姐姐整天陪着睡,但她没睡过呀,眼神微凶: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思,我不在这睡。” “你不是有停下机会吗?觉得情况不对直接喊停下,我肯定言出必诺。” “……” 令狐青墨一想也是,略微斟酌: “我给你守夜护道也行,但你得给我加一次停下机会!” ? 谢尽欢都没想过,这玩意还能当筹码,当下仔细打量冰雪聪明大墨墨: “行。” 令狐青墨有两次机会压阵,胆子也大了些,转头吹掉灯火: “你睡吧,我给你守夜……呜~?” 双唇相合。 孤男寡女靠在床头,开始打情骂俏,时而还迸发出爱情的小电花…… 刺啦啦~ …… 而隔壁院中,南宫烨穿戴整齐站在墙边,冰山面容十分复杂。 模样既像是撞见黄毛拈花惹草的冰山女总裁,又像是撞见晚辈偷吃的保守长辈。 如果知道自己应该把黄毛叫小师叔,恐怕会更复杂…… 发现屋里情况不太对劲,南宫烨自知不该制止,但也害怕青墨就这么傻乎乎被欺负了,略微斟酌,飞身摘下了一片树叶,落在了长宁郡主闺楼的阳台上。 “嘟~呜呜……” 苏柏玉的蝶恋花…… 谢尽欢发现冰坨子在听墙根,还吹曲子,怕把人刺激得进来捅他,稍微收敛了几分。 但令狐青墨可没关注窗外事,发现谢尽欢忽然老实了,略显疑惑——我还没喊停下呀…… “你怎么了?” “没什么,好好休息,养精蓄锐。” “……” 令狐青墨非常意外,略微思索意思: “你要是觉得打扰你休息了,我去郡主府……” “怎么会!” 谢尽欢怕墨墨寒心,扭头就偷袭了下,然后两人又打了起来…… 刺啦啦—— “嘟呜呜~……” 南宫烨吹了半天曲子,发现谢尽欢还在打情骂俏,丹凤眸越来越冷。 但她也无可奈何,甚至还得在这守着,以免有人过来刺杀,而且还不能心生妒意,毕竟她嫉妒起来名不正言不顺! 我堂堂紫徽山掌门,竟然有朝一日能虎踞阳台,窝囊成这样…… 这就是自作孽吗…… 往后再让这死小子亲近一下,我就不是南宫烨…… 妖女,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迟早你也得这么站外面…… 这真有点难度,妖女再怎么瞎搞,也不可能落到这步境地…… 念及此处,南宫烨冰山美眸眼露出一抹愁绪,进入翎儿屋里打坐,只当眼不见为净…… …… ------------ 第十六章 妖女驾到 林府。 夜色渐深,偌大宅院已经安静下来。 后宅闺房中,林婉仪戴着金丝眼镜坐在圆桌旁,面前放着个小食盒,里面是各种零食。 乌漆嘛黑的煤球,看在零食的面子上,表演着曾经在海岛上要饭的各种绝活,比如踩着笔筒转来转去、翅膀张开跳极乐净土、练习两年半的跨步铁山靠: “咕叽咕叽~……” 林婉仪也看不懂煤球在跳啥大神,当然目前也没心思,只是暗暗担忧男人安危,同时害怕自己被盯上,也被那些不知名的绑匪抓走了。 为防出现意外,林婉仪几乎把闺房布置成了‘万毒阵’,房门、窗户、房顶全是陷阱。 但常言怕什么来什么,就在她提心吊胆等男人回来的时候,房间外传来了细微动静: 呼~ 细微破风声中,一道影子出现在了窗前。 “咕?” 煤球察觉不对,当即转头。 林婉仪还以为谢尽欢来了,心头惊喜,但转眼打量,却发现窗外人影,披着斗篷、头戴兜帽,明显邪道宵小的打扮,脸颊不由一白,不动声色摸出袖中毒器蛊针: “什么人?” “我。” “你谁呀?我警告你,我男人可厉害了,我也不是泛泛之辈,只是不想在家里动手……” 踏踏踏…… 正说话间,脚步声来到门口: 吱呀~ 房门推开,身披黑色斗篷的身影随之映入眼帘,细微粉尘自房门上方散落,洒了来人一身,但来人并不在意: “门上放软骨散有何用?等药效发作……发作得真快……” 扑通~ 话没说完,斗篷人身形就摇晃了两下,软倒在地,兜帽滑开,露出了一张戴着黑丝眼镜、面遮黑纱的脸颊,以及斗篷下的细长腰刀、飞刀、药夹子…… “咕叽?” 煤球满眼震惊,先是摊开翅膀‘就这?’,而后望向金丝眼镜娘,又望向倒地的黑丝眼镜娘,来回对比。 因为两人都戴着眼镜,还都比较艳丽,看起来很像姐妹俩。 林婉仪瞧见这装束,也是愣了下! 这不家师吗?! 妈耶,两年不见这么水了…… 小姨我呀,难不成也能欺师灭祖…… 林婉仪抱着煤球,半信半疑走到跟前检验,还捏了下细嫩如脂的脸皮,确定来人是师尊大人,才取出解药,凑到高挺鼻梁之前。 “呼……” 面遮黑纱的女子眉峰轻锁,继而缓缓睁开眼眸,桃花眸给人一种优雅与锋芒并存的轻熟感,眼神非但不尴尬,还带着三分赞许: “婉仪,两年不见,你也算出师了,见面就给了为师一个谢师礼。” 声音柔婉,好似知书达礼的师娘。 林婉仪满心意外,连忙把人扶起来: “我也不知道师父会过来,您怎么一碰就倒?” 步月华被七星钉锁住气脉,随着时间太久,如今气脉已经细若游丝,连婉仪都不一定能打过,不过在徒弟面前,还是得维持师尊气态: “这两天在丹阳那边奔走,听说京城出了事,过来看看。步寒英已经回逍遥洞了,不用担心。” 步月华说话间起身,摘下斗篷,露出的白皙皓腕,戴着手串银铃,发髻则盘在脑后,以紫蓝花瓣的蝴蝶发夹固定,气质性感轻熟,斗篷下的身段也是娇柔多汁。 但配上斗篷面纱的扮相,又给了人一种巫教妖女的神秘感,挂在腰带上的细长腰刀,宛若若隐若现的蛇牙。 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身手不凡的掌门夫人,虽然端庄优雅,但战场浪的起来、闺房也浪的起来…… 林婉仪师承步月华,但只练了巫教功法,为此只能在闺房浪。 瞧见这英姿飒爽又不失知性柔雅的扮相,心里还羡慕,如同平日里拉着骚姐姐,在圆桌旁坐下沏茶,嘘寒问暖: “师父,你在丹阳谋划什么?现在风头紧,朝廷到处都在抓邪魔外道,您可是正儿八经的巫教妖女……” 步月华跑去丹阳,是在紫徽山堵门,找南宫烨谈判,当下随口解释: “人往高处走,老在南疆混迹没出路,准备在中原物色一块风水宝地开分舵……” “啊?师父准备私通正道?” “怎么能说私通,我缺月山庄本就是正道,被螭龙洞连累,才流落南疆……” 步月华说话间摘下面纱,露出柔艳红唇,脸颊看起来半点不妖气,甚至颇有几分正道师娘该有的端庄亲和,配上边框纤细的眼镜,又增添了三分知性,说话也是慢条斯理,少妇感十足…… 林婉仪作为大夫,经常接待豪门夫人,其实光看师父这风娇水媚的面相,就知道是那种对外刚烈忠贞,在屋里贤良淑德的小女人。 但人是逼出来的。 蛊毒派在人吃人的南疆混迹本就不容易,还被正邪两道当成软柿子,师父要是和她一样软软糯糯,那早被人抓去当炉鼎了,必须心狠手辣才能当家。 缺月山庄一门心思想当蛊毒派老大、入中原成为正道名门,也是因为当老二被欺压太久了,根基不够硬,再大委屈也只能受着。 林婉仪好久不见师父,心头也有很多问题,此时询问道: “师父,您和南宫掌门,到底是怎么回事?步师叔说话九假一真,我实在摸不清门道……” 步月华摸了摸歪头打量她眼睛的大煤球,摇头道: “就是修行中人争材宝,没江湖传的那般邪乎,但也确实没解决,我此行过来,就是了结恩怨。听说你能打听到七星钉的解法,结果如何?” 林婉仪瞧见以前高来高去的大师父,进门倒头就睡,已经猜出了大概,想了想道: “我确实能打听到,不过……不过人家需要甲子莲……” 步月华从腰间取下一个黑色布袋: “甲子莲换解法,为师赔了多少,你应当清楚,若非形势所迫,你男人又是我女婿,不会这么大方。 “我看在你的面子上,才做这一单生意,往后你可得记为师的好,别胳膊肘尽往外拐。” “那是自然。” 林婉仪打量布袋,可见里面是封存好的长条木匣,连忙收起来: “七星钉的解法,是依次解开中府、曲池、太冲……” 步月华见此起身,来到绣床跟前褪去鞋子,美臀枕在软和床铺上盘坐,按照婉仪的指示,暗暗以气机刺激穴位。 随着一道道封死关口,便如同洪流般开启,气势肉眼可见节节攀升,心底也如释重负。 林婉仪两年没见厉害师父,也有点想念,坐在跟前好奇询问: “师父接下来准备做什么?” 步月华闭着眸子暗暗运功,略微思索回应: “魏无异召开英雄会,比武夺魁者,给一株虎骨藤,接下来准备去三江口看看。” 林婉仪把歪头打量的煤球摁住: “师父是南疆人,去参加大乾的武林大会抢材宝?不怕被群起而攻之吗?” “改个名字就行了,嗯……青冥剑庄花如月,你觉得如何?” “青冥剑庄……” 林婉仪听说过这门派——南方小剑种,一代三五人,极为低调,算得上半隐仙了,只要不当场撞上剑庄的人,那估摸也不会露馅。 “名字还好,但青冥剑庄,怎么也该用剑吧?师父是刀客……” “为师又不是不会用剑,到时候肯定没有超品下场,以为师的武道功底,拿双筷子都能大杀四方……” “也是……” …… 师徒如此叙旧。 步月华解开七星钉后,因为天色太晚,便准备在徒弟这休息一夜。 但刚把紫蓝蝴蝶发夹取下,就发现了放在床头的润肤露,以及垫腰软枕…… ? 步月华眨了眨眼睛,想到婉仪的男人,有些狐疑看向坐下床榻: “你和男人,在这里恩爱过?” 林婉仪神色一僵:“师父,你说什么呀,我怎么会……” 步月华暗暗摇头,把头发盘起来: “我出去逛逛,你早点睡。” 林婉仪见师父看出来了,脸颊滚烫: “床单我换过,师父在这睡也没事……” “睡一半你男人进来,摸错人怎么办?你性子我又不是不知道,到时候肯定帮着男人说话,我都不好收拾人家。” “呃……呵呵~,要不我把客房收拾一下?” “不必。” 步月华把兜帽戴上,又以黑纱遮面,揉了揉摇头晃脑的煤球: “早点休息,过些天我再过来。” “好吧,师父慢走。” …… —— 京郊,杨林寺。 惨淡星光透过屋顶,洒在布满青苔的地砖上。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毒师,自破洞飞入佛堂,扫视一圈确定没人后,来到倒塌佛像后方,在地砖上敲击: 咚咚咚…… 哗啦—— 很快,石砖下限滑开,露出了一个地底通道。 身着斗篷的黑衣教徒,先是对了下暗号,而后连忙拱手: “血老,您可算回来了。” 血老三体魄被轰的外焦里嫩,此刻是蛊惑了一个毒耗子借壳行走,实力羸弱如蝼蚁,直到回到洛京总坛,才松了口气: “松鹤湾那边什么情况?” 黑衣教徒恭敬禀报:“何公子殉教,下面人全军覆没,抓来的毒师全跑了。” 血老三眉头一皱:“老夫在上面拖那么久,下面人不知道把人转移?” “?” 黑衣教徒寻思血老也没拖两招,不过不敢明说,只是尴尬道: “咱们坛主闻讯赶去救援,但慢了一步,别院里已经什么都不剩下了。何参张褚也不知是殉教,还是尚在隐匿,没找到人。” “那俩货跑的比兔子都快,不可能殉教,我待会去把人抓回来。” 血老三说话间快步往里走去,不过片刻就来到了洛京总坛的中心。 中心大殿由八根石柱支撑,穹顶画着三头六臂罗刹像,正前方是‘功德祠’,上面摆着近百个灵位,太叔丹、叶世荣、何岫、何亥等人皆在其中。 再往前,还有何家二叔、三叔及妻子,皆在建安之变中,为保护何氏嫡系殒命。 此时功德祠前方,一道身着文袍的人影,望着刻有‘何瞒’二字的灵位,满头长发无风自动,头上还戴着鬼脸面具,面具头生双角、青面獠牙,宛若青面修罗,。 旁边,身罩黑色斗篷的人影,手里转着佛珠念诵往生咒。 血老三见状,连忙上前拱手: “属下罪该万死,还请两位坛主责罚。” 文袍人影回头扫了眼,也没说什么缅怀之语,只是道: “妖道本就是刀口舔血,血老能回来就好。” 黑衣人是西北分坛的掌舵,此时停下了念珠: “贫僧赶到之时,何瞒已经濒死,想出手救下,但谢尽欢此子太过狠辣,命悬一线都先灭口再谋退路,且机缘深厚,硬抗了贫僧一拳。此子若不处理,往后的事儿可能还会出纰漏。” 文袍人影摇了摇头:“能接你一拳而不死,少说得是掌教往上的仙道中人施加金光咒,谢尽欢身边必然有护道之人。如今京城就这几个人手,不能再损兵折将,当前以教派大计为重。” 血老三询问:“尸祖陵的位置找到了?” 文袍人影从袖中取出一封册子: “位置挺偏僻,得按照星图指引方能寻得位置,人皇鼎用来镇压尸祖,也在其中。 “虽然此次只是尝试破陵,主要为摸清正道的防护,但真把尸祖放出来,总得让其有个容身之所、恢复些许实力,为此五行偏阴的修士还是得抓。 “另外,立冬那天,魏无异开英雄会,京城周边的正道高人,会离开一部分,钦天监、护国寺,注意力也会放在三江口,防止江湖人作乱,这是个好时机,动作要快。” 血老三接过册子看了看,微微颔首: “属下这就去办。” ——— 还有一章,在精修,半个小时后发出来or2 ------------ 第十七章 你怎么解开的…… …… 青泉巷。 天蒙蒙亮,偏街上逐渐响起嘈杂: “包子……” “卖煤咯……” 诸多差役早早出门上值,坐在了巷口的羊肉汤铺满外,聊着近日公务: “谢公子是真厉害,从丹阳一路杀到京城,都没停过,听说昨晚又铲了一波妖寇……” “大彪子算是傍上大腿了,这往后少说七品官打底……” “七品?现在就是谢公子的看门狗,往后说不定都能位列仙班,这叫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这算不算走后门?” “人家能走后门,那也是本事,像咱们,往后能走大彪子后门就不错了……” …… 郡主府内,随晨风微微摇曳的秋菊,凝结寒露顺着花瓣缓缓淌下,留下一线水迹。 南宫烨身着素色黑裙,孤身立在武威阁露台上,透过帷帽薄纱,眺望远方的紫徽山金顶,整个人气质宛若冰川,双眸不夹杂一丝情欲,看起来就像是隐于市井,暗暗思考天地大道的冰山剑仙。 但只要不参悟红尘,就免不了被红尘袭扰,饶是她已经念过静心咒千百遍,脑海里依旧回荡着某些乱人道心的画面…… 南宫烨深深吸了口气,压住心底万千杂绪,只觉昨天就不该心软。 还说保守宫砂,结果…… 但昨天形势如此,前面此子舍命搭救是真…… 此子就是中了火毒,想靠意气风发转移注意力…… 事情已经过去了,往后当这些没发生,就当是被蜜蜂叮了一下…… …… 如此思思念念间,楼外建筑内传来动静: “啊——?!” “嘘嘘嘘~吓我一跳,我还以为有人杀过来了,怎么了?” “我……不好意思,我忘记昨晚睡在这了,我去学宫帮你修软甲,你多歇一会儿……” …… 南宫烨迅速收起杂念,目光移向房舍。 片刻后,一个身着马面裙的姑娘,就脸色涨红抱着软甲出门,往文成街跑去。 年轻俊朗的少侠,在后面相送,直到姑娘跑到正街上,才在早餐摊位上,买了些许早点,而后进入五号院,左右打量: “红红?” 南宫烨内心杂绪万千,实在不想再见此子,但这显然不可能,为此斟酌一瞬后,还是身形微动,落在了院中。 呼~ 谢尽欢提着油纸包,里面是热腾腾的糖心白馒头,在满是落叶的院子里寻找。 听到破风声转头,结果就发现一道丰腴身影从天而降,摁住他胸口,把他压在了墙上。 扑通—— 抬眼望去,黑衣女侠单臂摁住胸口,帷帽黑纱随风而动,衣襟微微起伏,整个人构图宛若水墨画,冷的像是无情无欲的冰疙瘩。 谢尽欢昨天确实有点‘尽欢’,此时被摁住丝毫不奇怪,拿起手里的馒头: “吃早饭没?” 南宫烨在沉默一瞬后,用不夹杂丝毫欲念的空灵语气强调: “昨天你我互相帮扶,我言出必践,昨天做什么恶,都不说你。但天一亮,你我都不能放在心上,你要是还敢提……” “我没提,是你在说。先吃点东西,我似乎还没见过你吃饭。” 南宫烨近几月为冲击超品,在吃辟谷丹,内外无垢,不然昨天肯定不敢纵容此子作恶! 见此子一点都不怕她,南宫烨总不能真揍一顿,最终还是把手收起来,改为单手负后的剑仙站姿,帷帽偏向别处: “我吃过了,待会准备去紫徽山拜访前辈,你就待在王府跟前别乱跑,中午我把你们送回京城。” 谢尽欢也准备去紫徽山,不过肯定不好和冰坨子一起: “行。我气海基本恢复,能保证自身安危,你到处逛注意安全,早点回来。” 说话间,谢尽欢拿起糖心馒头啃了口,又白又软,一口下去满口甜腻糖液,还溢出一些,怪好吃的…… “……” 南宫烨余光瞄向糖心馒头,不知道回想起了昨晚什么场景,袖袍微动。 刷~ 谢尽欢一口啃空,有些茫然看了看空荡荡的双手: “我再去给你买几个?” 南宫烨脸颊滚烫,深吸了一口气后,警告道: “巷口有羊肉烫烧饼,你往后不许吃这种东西!” “为什么?” “甜食容易弄坏牙齿。” “?” 谢尽欢其实也不是非常爱吃糖心馒头,就是刚才在街上看到,觉得有点像冰坨子的监兵神君,才买来尝尝,见此颔首: “有道理,听你的。” 南宫烨实在难以稳住道心,飞身跃入巷子,刹那没了踪迹。 谢尽欢来到巷中目送,发现冰坨子不见了,转身想尽快跑去镇妖陵,请白毛女祭司补上金光咒。 结果这一回头,就瞧见红衣阿飘,吐着粉红小舌头凑在面前: “略略略~” “?” 谢尽欢吓的一激灵,不过这次反应奇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前一凑: 啵~ 夜红殇属于幻象,不给谢尽欢创造啵啵的感觉,其实不可能偷袭到。 不过此时还是鬼脸一僵,往后缩开,勾魂夺魄的双眸全是冷冽,如同即将爆发的火山! 谢尽欢没想到能偷袭成功,拉住戴着大妇镯的手腕: “抱歉抱歉,情不自禁。” 夜红殇把手抽开,淡淡哼了声,扛着红伞走向巷外: “姐姐怎么会吃醋,不过昨晚你没和我说话,姐姐生气了,三个月内你都摸不到我了。” ? 我提吃醋的事儿了吗?! 谢尽欢觉得阿飘真坦诚,快步走在身侧: “昨天是事急从权,我身中火毒,其实也没多舒服,光顾着解毒去了……” 夜红殇抬起左手,显出水晶球,里面是志得意满的邪魅笑容: “你都把自己姓什么都快忘了,还不尽欢?” 谢尽欢略微打量,发现自己是有点欠揍,岔开话题: “你把这些记下来做什么?又不给我看……” “姐姐记下来当证据,往后我找回真身,要是在家里吵架吵不过,就帮她们回忆过往的美好经历,保证一看一个不吱声……” ? 谢尽欢觉得鬼媳妇这么不讲武德,三妻四妾回头就得把他打死,但那是以后的事儿,当下随口闲谈,朝着城外飞驰而去…… —— 另一侧。 晨曦之下,紫徽山风景如画。 主峰后山,一座修建在山崖畔的院落内,百年老桂树在山风中摇曳,散发出淡淡桂香。 南宫烨提着佩剑,独自走进三间小院的正屋,望向中堂悬挂的画像。 画像是个灵气逼人的坤道,身着青衫、背负法剑,腰间挂着把伞,灵动双眸犹如活物,望着门外无尽山岳,似是在冥冥之中,注视着子孙的一举一动。 侧屋的书案上,还摆着栖霞真人当年所用的笔墨砚台,擦拭的干干净净,桌上还能看见七个小字: 本姑娘要当仙子! 这七个有些幼稚的字迹,并非道童胡闹之作,而是栖霞真人学艺时刻下的座右铭。 栖霞真人在前朝末年拜入紫徽山,当时天下动荡妖邪四起、教派仇杀难以抑制,以至于传承五百年的紫徽山,只剩下区区百余弟子。 栖霞真人就住在这栋偏僻小院里,天赋并不算好,修行目标也不同于其他立志平天下的师兄弟,就是想当高来高去、青春永驻的仙女,据说能上山拜师,都是看仙侠志异看中毒了。 但偏偏所有志向高远之辈,最后都倒在了满是荆棘的修行路上,唯独目标不怎么正的栖霞真人,真正做到了‘道心如铁’,目标明确、不辞劳苦,用不算出众的天赋,爬上了内门嫡传的位置。 发现紫徽山资源贫瘠,又独自下了山,开始了一场远行,从丹州一路走到南疆,沿途斩妖除魔、横夺硬抢,找道友掏心掏肺,不知经历多少艰险…… 而等到数年后,尸祖出关、巫教之乱爆发,栖霞真人归山,真就成为了世人眼中的‘仙子’。 不光道行高深,还带着一堆不知哪儿抢来的法宝,追踪妖邪的本事,不输如今的谢尽欢。 而且谢尽欢斩妖除魔,至少还留个碎尸,栖霞真人则是千里独行,挫骨扬灰渣都不留,杀过的妖邪,正道枭雄只能通过随身法器来确定功绩。 如此迅猛做派,赢得了整个正道的器重,最终和双圣叶祠、玉念菩萨、北境三仙等人一起,成为了平定苍生大劫的最大功臣,朝廷封其为‘洞玄参妙真人’,和‘广渡慈航菩萨’一样,属于官方敕封的仙佛。 南宫烨没见过栖霞真人本尊,但作为嫡传,一直把这位紫徽山中兴之祖视为榜样。 此时此刻来到这里,也是想回忆师长事迹,稳住自身道心。 栖霞真人志向是当人人敬仰的仙子,初衷不算正,一生行事也有些许疑点,但对天下百姓的贡献无人能质疑,也最终达成了目的。 而她志向是‘为苍生而修行’,哪怕修着修着,和晚辈有了难解之缘,道心身体都不干净了,但只要无愧苍生,那也应该无愧师长教诲……吧…… 南宫烨望着墙上的师尊画像,心乱如麻,甚至有点害怕面对画上那双眼睛。 毕竟师长要是知道她犯的错,恐怕会羞与为伍,当场把她逐出紫徽山。 而就在南宫烨心绪万千的时候,正门外忽然响起了动静: “南宫妹妹有心事?” 声音轻熟温婉,就如同看望徒弟的师娘,给人一种如沐春风之感。 但南宫烨听见这熟悉嗓音,背影便透出了几分肃杀,等到转过身时,已经恢复了往日道心无垢的冰山模样,望向庭院: “你还敢到紫徽山来?” 郁郁葱葱的百年老桂树下,有一方棋台。 步月华罩着黑色斗篷,以青纱遮面,只露出一双桃花眸,浑圆挺翘的美臀,枕在石凳上,姿态颇为柔雅: “你整日神龙见首不见尾,我不到这儿来,能去哪儿找你?过来聊聊?” 南宫烨气态冰封千里,但心里其实有点慌。 毕竟昨晚上的荒唐,要是被这妖女发现,能吃她一辈子! 不过看其神色,应该没发现…… 南宫烨提剑走到棋台旁边,眺望远山: “我和你没什么好聊的。” 步月华也没打机锋,左手轻抬,斗篷下就窜出一道流光。 嗖~ 流光快如飞火流星,常人难以目视,但南宫烨只是心念微动,身侧就好似出现了一面无形墙壁。 三寸飞刀钉在无形墙壁之上,剧烈震颤,却再难寸近半分,而后跌落地面。 嚓~ 然后两人都沉默下来,只剩下秋风扫过桂叶的轻响: 沙沙沙~ 步月华坐直几分,桃花眸打量着稳如山岳的大冰块,眼神讶异: “你如何解开的焚仙蛊?” 南宫烨并未解开,但被黄毛凿了半个多时辰,目前阳毒被压的只剩下不到半成,出手几次并无影响。 此时南宫烨眼底同样满是讶异: “你如何解开的七星钉?” “……” 两人又沉默下来。 步月华觉得事情发展有点出乎意料,想想站起身,双手叠在腰间,斗篷下的深蓝裙摆,荡起水波般的涟漪: “区区七星钉,还难不倒本庄主。既然已经解除血盟,那往事一笔勾销,咱们重新聊聊凤羽草、朱雀陵的事儿……” 一笔勾销? 南宫烨因为焚仙蛊,吃的苦这妖女根本没法想象,现在没当场把对方绑起来,丢到谢尽欢面前同等追偿,都因为她是正道中人,不能做那种伤天害理之事。 眼见对方轻飘飘一句一笔勾销,就想把事情揭过去,她肯定不想答应。 但现在问题是,她没完全解开焚仙蛊,出手打个三五下,就露馅了。 这妖女现在可是全盛,随时可能踏入超品,对付她和玩一样,真发现她有问题,那可就不是桌子上谈了。 当场把她打一顿,再拿走凤羽草,传到江湖上都是她技不如人! 迫于敌我局势不均,南宫烨收敛了气势,在棋台旁坐下: “我这一年,因为你的暗怀鬼胎,受了不少挫折,这笔账会找你算。不过一码归一码,你想谈凤羽草的事儿,我陪你谈谈。” 步月华起身是备战,发现南宫烨不动手,也松了口气,来到对面坐下: “我为了解开七星钉,付出的代价也不少,不过你已经解开焚仙蛊,便不找你追偿了。 “凤羽草我帮你另找一株,作为补偿,我近一年查到了朱雀陵的些许秘闻,可以分享给你,然后一起去拿机缘。” 南宫烨眉峰轻锁:“你以为我会再信你?” 步月华掀开兜帽,发髻后的紫蓝色蝴蝶发夹,在秋阳下闪耀宝石般的微光: “漂亮吧?这是紫金石,铸造‘向王令’就用了部分此物,为人间至阳材宝,我带着它,朔月之夜都不用再忌惮阴寒之气侵染肺腑。” “你在朱雀陵里得来?” “对。不过不敢深入,只找到了一小块,里面肯定还藏着大机缘。” 步月华说话间,取出指甲盖大小的一块石头,推到南宫烨面前。 南宫烨拿起矿石查验,确定是真货,想了想给出答复: “按照以前约定,凤羽草你我以道行论得失;朱雀陵秘宝,你我平分。至于消息,我给你三副青灵丹。” 步月华轻轻叹了口气:“那就没得谈了,我去找司空老祖等人,照样能得手朱雀陵里的机缘。” “这些人你若是能掌控,何必找我?当心发现秘宝后,你东西没到手,自己还成人家侍妾。” “呵呵~这不劳南宫妹妹操心。” 步月华站起身来,右手旋转纤细长刀: “既然已经解开了血盟,你非要以道行论得失,我陪你打一场也无妨。赢家拿走凤羽草,彼此再无情分,往后朱雀陵的东西,你也别在挂念。” “……” 南宫烨现在打不过! 为此沉默了一瞬,回应道: “紫徽山重地,打坏了你赔不起,你也没带仙草。本月末,镇南关外,你把凤羽草带上,咱们一战定输赢。” “哦?” 步月华桃红眸眨了眨,提醒道: “月末我可能已经找到机缘入超品了,你准备让我双喜临门?” “你找什么机缘?” “这能告诉你吗?” “……” 南宫烨只要解开焚仙蛊,不靠凤羽草也能踏入超品,略微斟酌,抬手送客: “到时候你能取胜,是你本事,本道愿赌服输,请回吧?” 步月华也没多说,转身步履盈盈走向山外,黑色斗篷下的腰臀,摇出了不大不小、却又媚骨天成的幅度…… 南宫烨面如冷玉目送,也不知在想什么。 结果步月华没走远,就回过头来,看了下自己腰臀: “你看我屁股做什么?改口味了?” ? 南宫烨帷帽转向无尽群山,声音清冷: “骚蹄子。” “白老虎。” 啪—— 南宫烨手拍棋台,展现出冲霄杀气。 步月华眉眼弯弯,身形颇为优雅颔首一礼,而后不紧不慢消失在了山道上…… …… ——— 实不相瞒,阿关写完精修一遍都得三四个小时,比人家写两章还慢or2! 昨天八千字,今天九千,算把前天的请假补了点,阿关尽力了or2 ------------ 第十八章 鸣龙 有野猪王任劳任怨当坐骑,谢尽欢往返镇妖陵很轻松,沿途还欣赏了下七百里紫徽山的壮美景色。 深谷秋菊,美不胜收。 为了答谢野猪王,他还给此猪取了个名字,叫‘阿打’,名字来源于此猪养不熟,见面就撞他。 等返回丹阳后,谢尽欢本想悄悄离开,但墨墨到学宫给他修复软甲,消息传到了丹王耳朵里。 谢尽欢很喜欢善解人意的房东太太,但两人尚无太多进展,也就奶朵给他看了两次雪白。 不过丹王把他当未过门的女婿看,救命的软甲都是丹王奖励,他自然也把丹王当长辈,见丹王知道他回来了,就主动登门,来到了王府。 晌午时分,丹王在挂满书画的茶舍里准备了午饭。 皇族服丧前七天,禁酒肉娱乐,饭菜都是素斋,但色香味俱全。 丹王没穿蟒袍,着丧服依旧展现出了温文儒雅的气度,轻声说着: “县尉任免之事,其实传不到皇兄耳中,皇兄三年前可能也不清楚详情,这事儿全怪李公浦、何家,两家都满门抄斩了,你也消消气,朝廷还是好朝廷,错的只是一两个逆臣……” 丹王此言,显然是担心他因为过往之事,记恨上整个朝廷,坏了彼此情分。 但当年之事和丹王没关系,老头子也没死,谢尽欢显然不会小肚鸡肠。 彼此以茶代酒,吃了个便饭,谢尽欢还得回京解决冥神教的事情,便起身告辞。 丹王亲自相送,走在花园步道上,不忘叮嘱: “如今正值多事之秋,这个月可把你忙坏了,本来本王还想着,让翎儿带着你在京城走走看看,结果除开前几天闭关,本王都没见你休息过。 “如今新君尚未登基,这段时间恐怕还得辛苦你一下,别在登基大典前出了岔子,不然影响不好……” 谢尽欢走在身侧,想了想询问: “恕晚辈冒昧。王爷位高权重,又离京城太近,我听郡主说,嗯……就是猜忌之事……” 丹王明白意思,摇头一笑: “本王自认无愧皇兄和朝廷,有些事情真来了也没办法,作为臣子,总不能先猜忌朝廷,这些事情,你就不用操心了。 “对了,上次找徐魂礼,给你定制一杆兵刃,但你在京城立功太快,刚定型又得嘉奖,就加材料让徐魂礼改,一连改了十余天,直到你在家闭关了,才彻底定型,你看看如何。” 丹王说话间回过头,招了招手,祝文鸳就提着一根长枪走了过来。 枪长九尺,枪杆为墨黑色,但对着光线隐隐可见彩纹,淡金龙头吞口衔接尺半银锋,光滑如镜,枪鐏亦为淡金色,不说用料,光看设计都相当漂亮。 谢尽欢双手接过长枪,光看质感,就知道造价上天,惭愧道: “朝廷已经给过封赏,此物我怕是受之有愧。” 丹王拍了拍肩膀,颇为豪气: “好马配好鞍。不说别的,光你挖出何家,解了乱国之患,本王就该赏你一件名兵。 “这杆枪虽然算不得仙器,但也相距不远了,徐魂礼呕心沥血锻造,枪锋用了‘白圣精金’。 “此物出自西戎兵圣山,白虎主肃杀,出枪有震魂慑魄之效,武夫不入超品,亦可‘破煞’,你拿着斩妖除魔,就是如虎添翼。” 武道超品为‘破煞’,意思就是可以靠武道技法,重创阴魂。 在此之前,武夫都是纯粹物理伤害,没有任何方式,能伤到鬼魅魂魄等阴煞之物。 此枪能‘破煞’,那就代表武夫超品前有了斩杀鬼修的手段,且对付正常对手,也能‘枪枪附带真实伤害’。 对付何亥这种铁王八,可能还没完全破防,三魂七魄就已经快被打散了。 为此这功效看似简单,实则超品之前逆天,超品之后,也能提升‘破煞’效果,绝对算传家宝级别的名兵。 谢尽欢已经遇上鬼修两次,对于这杆枪确实心动,当下手腕轻抖,往侧面空刺了下。 飒~~ 枪杆轻震,银锋破空,声若龙吟。 谢尽欢眼神满是赞叹: “好枪!” “呵呵~” 丹王瞧见谢尽欢熟练的架势,含笑道: “喜欢就好,不用觉得受之有愧,你能用这杆枪杀够一百个妖邪,本王便觉得物超所值了。” 祝文鸳摇头打趣:“这对谢公子来说,最多个把月的事儿。” “也是。”丹王询问道:“此枪尚未取名,你文采不错,觉得叫什么名字合适?” 谢尽欢觉得这杆枪当真贵重,持在手中观摩,略微回想: “我三年前离乡学艺,如今略有小成,也算得上三年不鸣、一鸣惊人,加之此枪声势如龙,要不就叫鸣龙吧。” “鸣龙。” 丹王点了点头:“好名字,与此枪先声夺人的气势很搭配,其实本王以为你要叫‘银龙’。” “唉,银龙这词有歧义……” “你原来知道?说实话,要不是你够正派,‘银龙八式’这名字,十个人听,九个能想歪……” 谢尽欢觉得不算想歪,他都觉得是淫龙的意思…… …… —— 与此同时,紫徽山书剑阁。 南宫烨和妖女分别后,可谓压力如山,毕竟解毒要看运气,而此时距离月底,只有十几天。 不过在解决此事之前,还有另一件事要处理。 此时南宫烨站在书剑阁后方的储藏室内,取出三个木匣,里面是装着甲子莲开出的莲花。 张观跟在身侧,还有几分犹豫: “梵云寺的明悟和尚,去年步入一品,道行压了谢尽欢不止半品,也算佛门天骄。如果此战落败,不光紫徽山要让出一块地盘,青墨的婚事,恐怕也……” 南宫烨和谢尽欢一起行动这么多次,对其长短非常了解。 何瞒这种迅捷如雷的一品半妖,都没能在谢尽欢手上讨到便宜,善守不善攻禅定派,凭啥能压住谢尽欢? 不过冥神教有个超品,威胁很大,谢尽欢跑去梵云寺叫阵,有被半路截杀的风险,南宫烨想了想叮嘱: “谢尽欢胜算不小,但他风头太盛,外出容易被有心人算计。你通知梵云寺,让他们后天中午,到钦天监来商议入驻丹阳一事。” “行。我这就去传讯。” …… 安排完宗门琐事,南宫烨怕黄毛等急了,又孤身下山回到丹阳,其间还四处盯防,以免被神出鬼没的妖女跟踪,拿住了她的把柄。 想到妖女今日登门,南宫烨其实满心不解。 七星钉是栖霞真人独创的封印法门,人体约有七百二十处穴位,解法在其中随机七处,且顺序不能错,还没有试错机会。 焚仙蛊还能靠还阳草等仙草强行解开,而七星钉公认无解,被锁住甚至没法抛弃肉身夺舍。 当世能解开七星钉的人,除开她本人,就只有师父栖霞真人。 步月华总不能通过她师父这条线解开七星钉,为此这七星钉怎么解开的? 步月华一身武艺,不知跟何方老祖所学,背后应该也有个厉害师父,难不成是找师父帮的忙…… 南宫烨暗暗思量,尚未琢磨出缘由,已经回到了青泉巷附近。 此时谢尽欢已经折返,骑在马上伸手拉青墨,马侧还挂着一杆长枪,因为是崭新出场,还专门弄了个黑色枪套,以防出现没必要的磨损。 青墨身着上白下黑的马面裙,左右打量,偷感十足: “你就不能再借一匹马?大街上都是人。” “那要不你骑着,我牵马徒步?” “唉……” 青墨这傻妞妞,怎么好意思让情郎走路,当下还是飞身而上,侧坐在了背后,扶住情郎腰身,见谢尽欢环顾周边,还询问道: “你在看什么?” “呵呵,好久没回来,顺便看看……” …… 南宫烨从巷道探头,瞧见少男少女青涩懵懂的模样,眼底不由显出三分复杂,只觉自己就不该在这里。 但当前真没办法,想月末之前解毒战胜妖女,就得找此子帮忙,还得护送两人回去。 南宫烨沉默一瞬后,摘了一片叶子,凑到嘴边: “嘟呜呜~~” 若有似无的曲调,传到街面上。 谢尽欢正在寻找冰坨子的下落,听到曲调,明白就在附近,见对方不好意思‘王见王’,也没多说,猛驾马腹: “驾——” “嘶~~~~~” 烈马高抬前蹄,继而犹如离弦之箭,朝着城外飞驰而去。 令狐青墨坐在背后,本来还保持着些许距离,措不及防一个踉跄,连忙抱住男人腰身,继而就抬起小拳头在背上轻锤了下: “你故意的是吧?” “嗯。” “嘿?快说安全词!不然我打你一路!” 谢尽欢丝毫不在意小家暴,只是靠着‘墨墨牌大靠枕’,鲜衣怒马飞驰过街道,余光偶尔还能瞥见随行而来的黑衣女侠,心底真有点春风得意马蹄疾之感…… 蹄哒蹄哒…… …… ———— 还有一章,正在精修,得等几十分钟or2 ------------ 第十九章 我需要用苦肉计? 黄昏日暮,三人一马回到了洛京。 南宫烨根本不敢在徒弟面前露头,先行回了秘密基地。 谢尽欢带着墨墨一起走,就是担心被超品强人半路伏杀,回到内城,距离钦天监、护国寺比较近,那个黑衣人冒险动手的可能性极低,也松了口气,先把墨墨送回王府,又来到了林家,看看婉仪情况。 黄昏时分,没接到差事的紫苏,靠在丹房外的躺椅上,手里捧着本书,津津有味翻阅。 煤球蹲在躺椅靠背上,歪头一起打量,彼此还在闲聊: “谢郎在北海翻船,泡在水里,让郭太后趴在船板上,两个人四目相对、暗生情愫,当时你在哪儿?” “咕叽?” 煤球满眼茫然。 谢尽欢觉得郭子宴是真能编,当下也没打扰,来到婉仪闺房。 结果这一进门,他就发现屋里焕然一新,不光润肤露等小道具不见了,连床上四件套都焕然一新,看起来就像是禁欲系女神的房间。 而身段丰腴的眼镜娘,正跪趴在床榻上,认真铺着被褥,浑圆丰硕的满月,随着动作轻轻摇曳…… ? 谢尽欢本来还担心婉仪担惊受怕,瞧见春花秋月,直接忘记自己来做什么了,轻手轻脚走到跟前,捏着裙摆边角: 呼~ 林婉仪认真铺床,还在想着师父的事儿,措不及防被翻过来的裙摆罩住,惊的微微一哆嗦,想起身还被扶住月亮,眼神顿时羞恼: “谢尽欢?!” “没事,你忙你的,我昨晚又去丹阳了,给你买了盒胭脂,我试试和肤色搭不搭……” “啊?” 林婉仪莫名其妙,扭来扭去挣脱: “你往哪儿试胭脂?你让开!再这样我……诶?别别别……” 啵啵啵啵…… 半个时辰后。 林婉仪气喘吁吁,生无可恋躺在枕头上,手里拿着胭脂盒,轻咬红唇,瞥着旁边的大猪蹄子: (→_→)! 谢尽欢靠在床头,手里拿着个黑色布袋,小心翼翼打量: “这就是甲子莲?步庄主当真大方,以后得好好感谢一下……” 林婉仪昨天被师父抓包,羞的一天不好意思见人,为防下次师父登门再被看出来,今天专门在家收拾了一天,连桌子凳子都擦了一遍。 结果可好,这大猪蹄子一回来,功夫全白费了! 小姨我呀,难不成是个受气包? 林婉仪很想生气,但谢尽欢连夜帮她救回步师叔,还受伤了,心里如何埋怨的起来,甚至还有点心痛。 瞄了片刻后,林婉仪还是撑起疲惫身躯,靠在跟前,握着手腕号脉检查身体: “你以后晚上不准过来了,让你教我功法,结果你就没干过正事儿。昨天师父过来,都看出来了……” 谢尽欢安慰道:“好好好,待会我来收拾,保证一尘不染。话说步庄主在什么地方?既然来了,我作为晚辈,是不是得拜见一下?” 林婉仪有了师父撑腰,眼神还挺硬气: “师父本来想在这留宿,被你吓跑了。我师父何等人物?南疆最强妖女,先不说巫术幻术,光武道造诣都能打你两个,你以后敢不听话,我……” “明白,你上面有人,以前一个,现在有俩了……” “啐~” “怎么,喜欢在上面?” “我才没有,诶你……” …… —— 另一侧,护国寺。 咚咚咚~ 佛堂内传来轻敲木鱼的声响,无心和尚在佛像前盘坐,给几个小和尚讲着佛典。 外围走道内,大师兄法尘,手里转着佛珠缓步行走,身侧是梵云寺常驻京城的僧侣,此时低声说着: “紫徽山当真没脸没皮,竟然打着招婿的名义,让谢尽欢代为处理宗派争端,准备和我寺打一场擂台。此事就不合规矩……” 法尘和尚看面向约四十余岁,脖子上挂着佛珠,慈眉善目,语调温和: “谢尽欢和紫徽山徒弟有情谊,并非临时编造,紫徽山若有意促成姻缘,把宗派事务当考验,交由此子处理,放到江湖上也合乎情理。谢尽欢真输了,紫徽山又不是不认账……” “法尘师兄觉得此战,有几成胜算?” 法尘和尚转着念珠,稍微沉默了一下: “善攻伐的一品妖道,都葬身谢尽欢之手,梵云寺此战,胜算不到一成。” “啊?” 梵云寺僧人完全不信,一品佛门打二品中期武夫,胜算能这么低,但还是相信法尘和尚的眼力: “那我等不接这场擂台?” “梵云寺打着‘道佛共镇妖邪’的名义入驻紫徽山,结果连擂台都不敢接,紫徽山拒绝岂不名正言顺?” 梵云寺僧人一想也是,挠了挠光头: “那我等该如何处理?” 法尘和尚认真思考了片刻,转身进入了佛堂,不久后,双手托着个木匣,里面是一根‘金刚杵’。 金刚杵整体为金色,镶嵌红色宝石,雕刻繁复花纹,尖头犹如黑玉。 梵云寺僧人瞧见此物,当即眼神肃穆,行了个佛礼,恭敬道: “这是玉念菩萨用过的降魔杵?!” 法尘和尚点了点头: “此物无坚不摧,你们能碰到谢尽欢一下,他就得重伤落败。如果拿着此物,你们都没法取胜,那也没办法。” 金刚降魔杵,为玉念菩萨所留之物,天台寺传家宝,效果也简单明了——镇邪驱魔,无坚不摧,能轻易击碎仙器之外的一切物件,包括兵器。 因为禅定派善守,防御几乎无敌,拿着此物,就是皮糙肉厚的同时,还保留着一击必杀的能力。 此物唯一缺点就是太短,佛门不敢脱手用,不然被对手抢夺,自己也扛不住。 梵云寺僧人都有点不敢接这贵重之物,想了想: “弟子辈打擂台,拿着仙器上场,是不是有点……” “梵云寺用禅定派祖传法器,总比紫徽山借武道外援正当。而且紫徽山也不是没仙器,只要拿得出来,你让他们给谢尽欢用即可。” 梵云寺僧人觉得有道理,当下不再多言,小心接过盒子…… —— 月上枝头。 谢尽欢陪着婉仪打闹,中途又教一招游龙盘山——大概就是火车便当…… 眼见天色已经黑透,婉仪怕师父又跑过来查房逮个正着,就不敢玩了,让他先行回王府,这两天晚上别往过摸,免得撞见尴尬。 谢尽欢白天来找婉仪也一样,因为甲子莲太过贵重,早还回去早安稳,也没久留,帮婉仪把屋里收拾好后,就转道来了凤仪河。 夜色渐深,立于河畔的两层建筑,二楼亮着灯火,能听到细微水花声。 谢尽欢见冰坨子在洗澡,也没直接进屋,来到门外,如往日一样在门上敲了敲: 咚咚~ “红红?” …… 二楼明显寂静了下,继而窗户上就出现了影子。 而后‘咚咚咚~’的脚步声响起,二楼窗户打开,露出了一张冷玉般的脸颊,身着白色宽松家居裙,丹凤美眸无波无澜,这次倒是没露出他最喜欢的小嫌弃,只是平淡道: “你怎么又来了?白天说过,没事不许你再往这里跑……” 谢尽欢拿起手里的布袋: “我来还甲子莲。” “?” 南宫烨微微一愣,望着布带: “你从哪儿弄来的甲子莲?” 谢尽欢也不好说源自巫教,只是随口解释: “找杨司辰联系的门路,花言巧语外加些许法器换来的,来路清白,没啥问题。” 是吗? 南宫烨半点不信,不过对于谢尽欢的口舌功夫,确实深有体会,想了想道: “你又祸害其他女子了?” “什么叫又?我都是以诚待人,何时哄骗过姑娘?” 南宫烨嘴唇微动,但仔细回想,还真是她自己心软,给了此子连吃带凿的机会,略微斟酌,消失在窗口: “进来吧。” 谢尽欢这么容易就进门,感觉冰坨子似乎是有心事,当下飞身而起,落在二楼客厅。 南宫烨在亮着灯火的小案旁席地而坐,眼神古井无波,沉默不言泡茶。 谢尽欢在对面坐下,把东西放在桌上,略微打量: “你有心事?” 南宫烨当前可谓心事重重! 毕竟和妖女约架,月末就得分高下,但解开阳毒,就得苦一苦黄毛。 苦黄毛总得给点甜头吧? 而且给完还得看运气,运气不好谢尽欢吃半个月苦头,她都没法解开焚仙蛊,然后赔了夫人又折兵…… “嗯……青冥剑庄有点事情,月末得赶回去处理,但阳毒没有完全解开,所以……所以……” 谢尽欢有些好笑:“我还以为多大事,不就是解毒吗,反正晚上没事,我帮你解就是了,怎么还不好意思开口……” 南宫烨不好开口,是怕谢尽欢借坡上岳。 但坐在对面的谢尽欢,并未趁机提什么非分要求,只是拿出火上浇油丸丢在嘴里,还看了眼药瓶子: “只剩六颗药了,今天解不开,还得回去炼,希望运气好点,不然来回折腾几百次,我倒是没事,就是耽误时间……呼……” 热气蒸腾。 南宫烨屈膝跪坐,神色犹如冰疙瘩,清冷眉宇看似没有丝毫情绪波澜,心头则暗暗念叨: 不要心软不要心软…… 此子得寸进尺,真不能再做那种羞于启齿的事了…… 实在不行等他主动开口,总能占据主动,少受点欺负…… 但谢尽欢一直没啥动静,只是汗如雨下,暗暗撑了一刻钟后,抬手摁住背心,把裹挟极阳之火的气机传递过来,然后吃解药。 南宫烨体内阳毒再度消退大半,几乎已经察觉不到,还以为解开了,于是提气尝试。 结果焚仙蛊生生不息,只要残存一丝火种,动气就化为了燎原之火,迅速蔓延到周边气脉。 “解开没有?” “还……还没。” “那就再试一次。” 谢尽欢把药丸丢进嘴里,继续催发极阳之火,汗水从下巴滚落,只是拿来毛巾擦了擦汗,望着客厅中央发呆。 “……” 南宫烨瞧见这烧傻了的模样,实在揪心。 但心软她就没了,只能攥着袖袍下的双手,把目光望向别处,暗暗回想谢尽欢昨天作恶的模样。 言词戏弄、无所不亲、得寸进丈…… 他当时哪有这般正经,现在就是骗我心软…… 绝对不能妥协,他见软的不行,待会肯定就来主动提要求了…… …… 客厅里灯火幽幽,两人如此无声对峙。 谢尽欢见冰坨子不奖励他,就瞄着客厅里跳舞的鬼媳妇。 舞姿妖娆,赏心悦目! 南宫烨则逐渐开始坐立不安,在如此持续半个时辰,毒药只剩下两颗后,眼见身边这混小子,还和无情解毒机器似得,没有半点迟疑往嘴里丢,也不提非分要求,她抬手按住: “你不休息一下?” 谢尽欢动作一顿:“长痛不如短痛,休息一会不还得吃?” 南宫烨轻轻吸了口气,语重心长道: “我真的不能再……你苦肉计也没用。” “我也没让你做什么。” 谢尽欢把药丸丢进嘴里: “我真心实意帮你解毒,被你当成苦肉计,实在寒心。我要轻薄姑娘,何须用这种自讨苦吃的手段?” 南宫烨半点不信:“你……你不用苦肉计,还有什么手段?” 谢尽欢被质疑当鸭王的能力,有点不服气了,起身在客厅里找来纸笔,又来到对面坐下。 ? 南宫烨略显疑惑: “你要写什么?” “你猜。” 谢尽欢把手上汗水擦干净,而后用硬笔在纸上勾勒,手法极为流利,不过三两下,就勾出了一个冰山美人的轮廓。 美人眼神带着股高跟鞋踩胸口的压迫感,鼻梁高挺嘴唇丰润,就如同照镜子一般。 沙沙沙~ 笔尖摩擦纸张的声音不断。 南宫烨瞧见画像,略显讶异,欲言又止。 结果谢尽欢画完她后,还没完,又在旁边勾勒出一个年轻公子的轮廓,手里拿着树叶吹曲子。 而后是两人就坐的大树,以及满山枫树、山河秋月…… 这是两人在云陵县山巅,旁观皇陵斩妖时的画面,但植被有所变化,构图也变的非常浪漫,甚至能感觉出风吹裙摆的飘动感…… “?” 南宫烨着实没料到,谢尽欢不光会吹曲子,还会这一手撩妹神通,眼神紧张了几分: “你画这些做什么?” 谢尽欢画完后,又在留白处写下: 秋意萧疏枫叶赤,霜林尽染暮云红。 字迹宛若游龙起陆,透着股冲霄剑意。 便如同画卷中,那个吹着曲子,余光瞄向身边女子,眼底满是爱恋的少侠…… 谢尽欢完工后,把笔放下,拿起来扫了眼,颇为满意,递到对面: “送你。” “?” 南宫烨觉得这小子简直克她,面对这张烫手的画卷,都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略微斟酌后,严肃道: “我不要。” “真不要?” “不要。” “那我重画一副。” 谢尽欢把白纸揉成一团,准备重新画。 哗啦~ 结果不曾想对面的冰坨子,眼神一震,继而如同母豹子似得扑了过来,把他摁到在地板上,抢下揉掉的画卷,怒目而视: “你揉了做什么呀?!” 谢尽欢被丰腴身段压着,微微摊手: “我以为你不喜欢,重给你画一副,喜欢你早说,这都揉了……” “你……” 南宫烨拿着纸团,睫毛都在微微颤抖,恨不得揍这混小子: “你扛着火毒画这么久,总付出了心血,我不要,你不能拿回去收着?” “我私藏你的画像,你确定你没意见?” “……” 南宫烨无话可说。 沉默一瞬后,她几乎是骑在身上,把纸团展开,看揉坏了没有,结果: 呼啦~ 谢尽欢翻身弹起,顺势把冰坨子给抱了起来。 南宫烨脸色骤变,当即想下地: “你做什么?” 谢尽欢双臂穿过腿弯,以火车便当的姿势抱着冰坨子,双手扶腰,让她下不去: “收了我的礼物,你得还礼吧?不然就没意思了。” 南宫烨一愣,眼神微冷: “我不要这东西,你再不松开……” “那你撕了。” “……” 南宫烨话语一顿,扫了眼手里的‘合照’,眼神不可思议: “你岂有此理!友人赠与之物,我就算不要,当场撕了像什么话?” “那我撕。” “谢尽欢!” 南宫烨衣襟起伏,却有点无可奈何,只是把手伸的老远,不让这混小子用嘴咬画卷。 如此拉扯不过一瞬,谢尽欢就来到了挂着幔帐帷帘的睡房,保持搂着腿弯的姿态,压了下去。 扑通~ 南宫烨膝盖被压倒肩头,眼底满是屈辱,想把这混小子推开。 结果她忽然发现,谢尽欢是根基非人的武夫,贴身缠斗能力,竟然要比她这一品巅峰的道门脆皮要强,真锁住她,她不想诱发阳毒,很难挣开。 在推搡几下后,南宫烨眼神羞愤,却无可奈何,只能用拳头捶了下肩膀,而后认命闭上眸子,神色悲戚,没了动静。 谢尽欢见冰坨子放弃挣扎了,心满意足,松开手靠在跟前: “如何?这不是苦肉计吧?软磨硬泡,你不还是从了?” “你!” 南宫烨反应过来,猛的一头翻起,丹凤眸瞪着谢尽欢,脸颊却化为涨红,憋了半天才道: “我是看你火毒攻心,才让你作恶,这就是苦肉计!” 谢尽欢也没反驳,靠在跟前,把秋被拉起来: “好,那就是苦肉计,你让我作恶的,睡觉吧。” 窸窸窣窣~ ?! 南宫烨发现被绕进去了,明显有点懵! 此子这都是什么手段?看不懂呀…… 但说出去的话收不回来,她只能咬牙退了一步: “解完毒,咱们就不能再这样了,你若是言而无信……” “到时候再说,这毒看运气,说不定要解一年半载。” “月底之前,必须解开!” “啊?” 谢尽欢抬起脑袋,看向绝色佳人: “这种赌运气的事儿,我怎么保证?” 南宫烨若是月末之前没法恢复,就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为此认真道: “你多试几次,若是没解开,我……我就没法处理师门之事。至于你受罪,我……我陪你受罪便是。” 谢尽欢点了点头: “我尽力。其实你不陪我受罪也行。” 南宫烨抿了抿嘴,没有言语,只是把被子拉起来盖住脸颊,闷不吭声。 谢尽欢瞧见这小模样,有些好笑: “咱们打个赌,你一刻钟之内,肯定会哼出来。” “若没有,那当如何?” “那我加把劲!” “你?……你无耻!” “呵呵呵~暮女侠现在后悔可来不及了……” …… —— 翌日。 东方发白,秋阳洒在了露台上, 谢尽欢衣冠整洁,在露台上就坐,提笔画着冰山美人图。 南宫烨身着黑裙,在不远处端庄跪坐,脸颊不施粉黛,双眸望着凤仪河,侧影透着股遗世独立的孤傲感,在欲言又止数次后,冷冰冰道: “你昨天一刻钟就把药吃完了,后续作恶,我都没制止,现在你还不回去?” 谢尽欢认真勾勒美人图,柔声道: “昨天把画揉了,重新给你画一副,别着急。” 南宫烨一身锐气,已经被此子给磨没大半,轻轻吸了口气,不再言语。 等到一幅画完工后,她接过来,为防再被拿去撕了,随意放在了身侧。 谢尽欢也没再久留,行云流水在脸上亲了下: 啵~ 而后飞出露台不见了踪迹。 “!!” 南宫烨攥了攥拳头,孤身静气良久,才压下心湖波澜,拿起画卷查看,又取出昨晚揉掉了那一副。 今早画的这幅,明显更下功夫,纸张也更整洁,但昨晚这张皱巴巴的,似乎更特别一些…… 南宫烨揉了揉额头,站起身来,结果下台阶还略微踉跄了下,在缓了一瞬后,才取来画轴,把两张画装裱起来,又跑到浴室。 等再度现身后,时间已经是中午,扮相也恢复了黑白道袍、背负剑匣的丹鼎派无情剑仙模样。 换了身衣裳,她似乎就从暮云红变回了南宫烨,自欺欺人之下,纷乱心绪也压下去几分。 在露台左右扫视后,脚尖轻点腾空而起,朝着钦天监飞去,归还甲子莲…… ——— 九千字。 逐句精修有点慢,抱歉or2 月票活动没看到,发晚了,结果目标订高了,大家看看就好or2 ------------ 第二十章 小插曲 晌午。 谢尽欢骑乘枣红烈马,马侧挂着一杆长枪,在人头攒动的码头上行走,目光扫过往北而行的三教九流。 距离三江口英雄会还有六天,如此武道盛会,引得南北无数豪杰赶赴,为了抢个好位置,大部分江湖散客都是提前出发,水陆两道江湖人明显多了些。 但江湖人不全是侠士,其中龙蛇混杂,只要大量出没,就必有作奸犯科、聚众私斗等等案件。 为防出现乱子,衙门在港口路口都有差役站岗,客栈勾栏也开始查房,不过短短几日,就抓了不少倒霉蛋,被拘留十五天,罚款五千文! 所以在外留宿还是要慎重,不要风口浪尖瞎搞…… 令狐青墨比较工作狂,只要没事,就跑到衙门看看,听闻城外码头有失踪案,自告奋勇跑过来调查。 谢尽欢早上从凤仪河回来,本来准备去梵云寺一趟,但紫徽山准备召梵云寺来京城商议,明天才过来,就先去林家请紫苏大仙炼火上浇油丸,而后就跟着墨墨出来看看。 此时两人沿着江岸前行,令狐青墨肩膀上扛着煤球,发现这么多人往三江口跑,询问道: “你到时候走水路,还是走陆路?” 谢尽欢眨了眨眼睛,看向冷艳动人女神捕: “水路安逸,旱路比较有意思,你喜欢走哪个?” ? 令狐青墨问的是正经话,发现男朋友似乎在开荤腔,当即眉头一皱: “你走江湖,问我作甚?” 话落跑到了前面。 谢尽欢轻笑了下,路过码头集市,还在街边摊位上买了根烤鱼条,喂给准备自己拿的煤球。 两人如此相伴前行,不过片刻就到了一家小客栈。 客栈里坐的多是江湖客,大厅里坐着个小童,身边放着法令、道袍等,并非丹鼎派款式,看起来属于南方小道种——阴阳派。 诸教百家的流派,并不止明面那么几个,像是佛门除开禅定、苦修两大派系,还有欢喜派等邪道,不过被除干净了。 阴阳派就是市井常说的阴阳先生,源自道门,主要负责殡葬行当,兼职看风水、算命、抓鬼驱邪,代代家传,主要在市井出没。 此时大厅里已经有一个捕快,正在盘问: “人何时失踪的?” “昨天晚上。家师就是个看风水的,四处跑江湖,会点家传秘术,昨晚说是下楼买点酒,然后就不见了……” …… 谢尽欢听到这些,来到小客栈中,看向柜台后的掌柜: “失踪之人昨天下楼买酒了?” 掌柜的也怕惹事,连忙回应: “来了,但没上楼,而是走到门口看了看,然后就不见了……” 谢尽欢微微蹙眉,走到门口左右打量,目光落在了几丈外,一个不显眼的建筑拐角,如果想阴人,站在那里非常难发觉。 谢尽欢见此又来到桌前,拿起法铃尝试驾驭。 结果‘金木水火土’气机来回调整配比,在调整到五行偏阴后,法令发出一声: 叮铃~ 声音空灵,似有勾魂引魄之效。 令狐青墨站在跟前,微微蹙眉: “这是招魂铃?” 小童连忙解释:“家师是阴阳先生,平时也帮闹鬼的宅邸做法驱邪,没有做过恶事。” 谢尽欢把法铃放下,对着捕快道: “先把这小孩带回县衙住几天,让衙门在城门路口贴个告示,所有功法偏阴的修士,近日切勿单独行走,可能又是冥神教在暗中掳人。” “是。” 捕快连忙带着道童离去。 令狐青墨站在跟前,眉头紧锁: “冥神教被你灭了一波,还继续敢作案,暗中必然有大动作,他们想做什么?” “妖道抓人,肯定是想当人牲献祭,目的还得查。” 谢尽欢说话间,正琢磨要不要继续‘钓鱼执法’,深入虎穴! 结果发现码头上有些江湖客,从下游方向跑过来,匆匆忙忙不时回头,似乎遇见了什么很可怕的东西…… —— 稍早之前,洛西港。 秋日当空,时而有江湖人从各处赶来,牵着马匹登上直达三江口的大船。 一艘小商船停泊在河边,两个力夫打扮的教徒,把打晕的肉票,放在货仓内封住气穴绑缚。 甲板上,血老三做武夫打扮,用望远镜仔细扫视来往江湖客,搜寻可用目标。 一名教徒处于身侧,眉头紧锁: “血老,大白天抓人,风险是不是太大了?” 血老三自然知道风险大,但见识到谢尽欢的邪门后,他实在不放心手下晚上往逍遥洞跑了,要是一不小心又抓到谢尽欢,或者其线人,那他不一定能活第二次。 而其他地方,晚上又没啥人,为了尽快完成上面的任务,血老三只能亲自出马,到港口来堵来往的三教九流。 结果还别说,因为三江口开大会,跑去看热闹的人非常多,其中不乏功法偏阴的修士。 此时血老三扫视片刻后,望向了江畔渡船的窗户: “此人不可能是谢尽欢吧?” 教徒连忙拿起千里镜打量,可见远处一艘前往三江口的大船窗口,有一位女子若隐若现。 女子披着黑色斗篷,兜帽取下来,露出知性婉约的发髻,带着紫兰蝴蝶发夹,面蒙黑纱,扮相颇为神秘。 此时女子正随手往窗框上摸索,看动作是在布置机关陷阱,嗯……蛊毒派的母耗子! 教徒略微打量,又拿出谢尽欢的画像仔细对比: “应该不是吧,谢尽欢乔装再厉害,也不可能扮成女人在外行走,若传出去,得被人唠一辈子。不过男属阳、女属阴,蛊毒派女修,多半和功法相辅相成,一个赛一个毒,敢出来孤身行走的,恐怕不简单……” 血老三知道‘蛊毒派、漂亮女人、孤身’这仨关键词叠一起,危险性有多高,放在南疆,露个面都能吓跑半条街的人。 但这里是京城,总不能冒出个超品巫女。 而且看情况,此女是坐大船去三江口看热闹,一看就是江湖街溜子,知名老祖岂会干这种闲事? 上面交代了尽快抓人,此女条件肯定符合,而且巫女都是采阴补阳的极品炉鼎,有益于恢复体魄实力…… 念及此处,血老三把千里镜放下; “此人老夫亲自动手,你们好好看着人。” “是。” 教徒当即颔首,目送血老飘然而去后,又拿起千里镜观察窗口情况。 结果左右扫视,发现窗口女子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也不知进屋,还是去了其他地方…… —— 江岸人满为患,无数江湖客围在茶摊旁,听着江湖说书郎讲着段子: “如此人间富贵花,岂是那巫教妖女能比之,心生妒意,给南宫仙子下了‘情蛊’……” “情蛊不是只能对男人下吗?” “诶,女对女、男对男都可以,至于解毒之法,呵呵……” “明白了……” …… 血老三做寻常江湖客打扮,穿过摩肩接踵的人群,顺着江岸走向停泊渡船,尚未来到跟前,就发现背后传来一声: “大侠,你东西掉了。” 娇柔女声听起来轻熟婉约,便如同风华绝代又端庄娴静的掌门夫人…… 血老三下意识回眸,结果就发现后方丈余开外,不知何时多了一道人影。 人影扮相未曾看清,只看到了兜帽下的那双眼睛。 眼睛泛着红光,透出浓浓妖异感,便如同位列山巅的妖狐,低头俯瞰脚下蝼蚁,只是对视一瞬,周边杂音乃至景物,都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剩下无穷无尽的黑暗。 心月狐瞳…… 血老三脑子里只闪过了这么一个念头,甚至来不及生起惧怕,思绪已经完全沦落幻境,继而周遭草长莺飞、法宝遍地、金银如雨,往日心头所想,尽皆出现在眼前,让人难以自拔…… 街上人来人往,血老三原地驻足回眸,不少行人疑惑打量,却没有丝毫反应。 步月华双手叠在腰间,裙摆荡漾起水波涟漪,从旁边擦肩而过,心头颇为疑惑,暗道: 中原的帮派,也是安逸太久了,连孤身巫女的主意都敢打,还敢回头…… 不对,鬼修? 发现此人神魂过于强横,还在尝试挣脱,步月华脚步放慢,略微斟酌,斗篷下冒出幽绿火焰,瞬间裹覆人影全身。 呼~ 缺月山庄的月火,为极阴之火,不伤肢体只烧神魂,谢尽欢被婉仪烧了下,都得戴上痛苦面具,更不用说步月华出手。 只是被火焰裹挟瞬间,发呆人影周遭就冒出狰狞鬼影,想要逃遁,却被灼烧退缩,只能以躯壳为庇护,口中也传出凄厉哀嚎: “啊——” 周遭来往的江湖人,听到凄厉尖叫,几乎齐刷刷拔出刀兵回头,嘈杂声四起; “怎么回事?” “吓老子一跳……” “这厮怎么自燃了?” “这是妖人!妖人……” …… 发现妖邪踪迹,街上行人当场跑了大半,亦有大胆的高手合围,乱刀齐下。 飒飒—— 步月华早已走远,右手悄然摊开,掌心冒出油绿火苗。 在鬼修体魄被分尸瞬间,步月华跟随火苗飘动方向,追踪到了距离半里外的灌木丛旁,袖中窜出一把蛇牙般的飞刀。 飒—— 一只山雀刚刚飞起,就被一把飞刀击中,钉在了树干上。 而后步月华就化身为‘阿花牌喷火器’,掌心喷出幽绿火焰,对着狰狞鬼影喷,只是片刻间,就将神魂彻底烧散,周遭也安静下来。 “妖道也不过如此……” 步月华手指轻勾收回飞刀,用手绢擦着血迹,不紧不慢回到了港口渡船…… …… —— 不久后。 谢尽欢扛着长枪,站在血肉横飞的街面上,先是看向地上几块烂肉,又望向飞到房顶上的不知名肉块,心头忽然理解仵作接收他的‘作品’,是有多无助了,微微摊开手: “这是几名妖寇?” 仗义行侠的一堆江湖客,瞧见最近名声显赫的丹阳侯来了,皆是目光憧憬,拱手招呼: “一个!此人先是站在街上发呆,然后浑身冒火,展现出通天妖气!幸好我们几个胆大,上去就把他给剁了……” “几位好武艺,待会去衙门领赏,就是下次出手,嗯……稍微留个人样,不然不好辨认流派身份……” “唉,我们都是江湖武夫,怕这妖寇死灰复燃,还专门用锤子砸了一遍,手指头都砸成了渣渣……” …… 令狐青墨瞧见谢尽欢欲言又止的模样,不免想起以前大彪子、刘庆之的吐槽,眼神古怪: “如何?看出什么没有?” 谢尽欢又不是真神仙,这都打成肉酱了,他能看出什么? 不过通过目击者形容,他还是能猜到一些门道: “此人发呆应该中了幻术;忽然燃起阴寒绿火,当是被鬼火所伤;不少人看到周边有鬼影,应该是个鬼修,就是不知道是不是松鹤湾没打死那个。” 令狐青墨听到能灼烧神魂的火焰,第一时间就想到把阴寒功法走到极致的缺月山庄: “能让鬼修致幻,出手之人不到超品,也距离不远了,来人莫非是缺月山庄庄主?” 谢尽欢觉得就不可能有别人。 蛊毒派整体被放逐,步月华入关也是黑户,在朝廷搜捕名单上。 但谢尽欢总不能抓丈母娘回去,大刑伺候、肆意拷问,此时只是道: “尚不确定,能铲除鬼修,也算为民除害的侠士,此人往后再查,先以冥神教一事为重。” 令狐青墨点了点头,把此事记下,开始收拾残局…… —— 下午。 林婉仪亲手炒了几样小菜,还弄了一瓶好酒,放在闺房的小圆桌上。 谢尽欢收工回家,端着大碗饭,大快朵颐的同时,不忘给好媳妇夹菜: “步庄主怎么会出现在洛西港?她也去三江口看热闹不成?” 林婉仪帮忙给男人倒酒,眼底也有些疑惑: “不清楚,你很想见我师父?” “诶,没有。” 谢尽欢知道步仙子的名号,但真妖女他惹不起,当下拿起酒杯,和小媳妇碰了下: “最近京城风头紧,步庄主虽然道行高深,但真遇上道佛掌教,我不太好搭救……” “巫教妖女哪有那么好抓的,江湖之上,都是巫教妖女欺负人……” “那确实,我家婉仪多厉害,我现在上面也有人了……” “?” 林婉仪听见荤话,抬手在谢尽欢腰上掐了下: “你明天还得去打擂,吃完早点回去准备,免得明天在擂台上站不稳,令狐姑娘又来训我……” “怎么会,我现在精力过剩,不消磨一点,明天容易冲动……” “哎呀,你先吃饭……” “呵呵……” …… —— 月初,求月票or2! 四千字,后面还有个大章,才写到一半,大伙中午看or2! ------------ 第二十一章 心无念,则无敌(8k) 九月十三,凤仪河。 旭日冉冉升起,阳光洒在了波光粼粼的内河之上。 南宫烨身着黑裙,在小案旁端坐,手里拿着一块牌子,面若寒霜,又显出了往日那么拒人千里的锐气。 而其原因,是昨天从钦天监回来后,她就开始担惊受怕,街上有一点响动,都浑身一紧。 结果此子当真会折磨人,昨晚竟然没过来! 至于没来的缘由,她心底其实明白——火上浇油丸吃完了,当天炼不出来,晚上再来,那不成找情妇求欢了?这多冒犯她…… 但你至少说一声呀? 南宫烨知道谢尽欢这举动没错,在没有解毒丹的情况下,她就不该想着此子会过来,真过来她才应该生气。 但心里就是说不出来的恼火…… 看来道心真不干净了…… 若不悦,说明已经被心魔蛊惑,彻底沉沦了。 所以必须平心静气,夸奖此子没过来连吃带拿的行为…… 如此作想间,南宫烨把两个药瓶放进小木箱,并在木箱盖子上刻下: 正正丅 一瓶药十二颗,每一笔,都代表解了一次毒,也代表谢尽欢承受过一次焚身之苦。 昨晚没药了,她没推开此子,就是把前几次没补偿的补上,她不想欠人情…… 记数是因为生龙活虎丸看运气,若不记住,到最后肯定记不清解毒多少次。 如果箱子刻满,她都没解开,那就不能再继续了。 她不能让此子白白受苦,也不能让这种情况无休止持续下去…… 如此心乱如麻不知多久后,外面传来响动: 咚咚咚~ “红红?” 南宫烨听到熟悉的嗓音,把木箱收起来,深呼吸压下杂念,起身来到窗口,丹凤眸无情无欲: “药炼好了?” “还没。” “那你过来做什么?” 谢尽欢身着白袍,肩膀上扛着一杆长枪,笑容明亮: “下午才炼好,晚上我过来给你解毒。待会我和梵云寺大徒弟打擂,你要不要去看?” 南宫烨是紫徽山掌门,怎么可能不去看。 但她要是坐在看台上,此子发现她竟然是长辈,恐怕得当场道心崩碎,为此只能暗中观察。 南宫烨略微斟酌,回应道: “我不去,待会还有事。” 谢尽欢稍微有点失望,不过也没说什么,飞身落在窗户之内,看向和他一般高的大冰坨子: “那你心意得到吧?比如鼓励我一下。” 南宫烨往后退出半步,眼神严肃: “我们说好了,解毒的时候才能和你一起受苦,如今没有药,我们就是一清如水的关系,你不能心存杂念。” 谢尽欢走近几分:“昨晚我没来,你生气啦?” 南宫烨往后退去:“我没有,你别瞎想。” “是吗?” 你进我退,结果南宫烨就靠在了墙上,眼神气势惊人,但显然也是拿这小子没办法。 谢尽欢单手撑住墙壁,气势开始居高临下: “我就这么走,心里空落落,待会道心不通达,打擂输了受伤怎么办?” 南宫烨作为紫徽山掌门,非常害怕谢尽欢出岔子,但她现在是暮云红呀,打擂按理说和她没关系…… “你只要好好打,怎么可能受伤。你……” 眼见这小子直接就慢慢凑过来,南宫烨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只能认命贴着墙壁,露出小嫌弃,目光望向窗外秋景。 啵啵啵啵…… 谢尽欢连吃带拿亲了个爽,才心满意足收手: “鼓励收到,我先走啦。” “……” 南宫烨靠在墙上,怕损了谢尽欢战意,也不好抗拒,等到人影离去,才合上散开的衣襟,迅速换上了道袍,化身无情无欲女剑仙,朝钦天监行去…… —— 秋日当空。 八方通明塔后方,摆上了数张坐席,右侧为丹鼎派修士,左边则是护国寺过来的僧侣。 新上任的监正吴诤,在正中间的交椅上就坐,扶着山羊胡子,看向台阶上一根廊柱: “这位大师个子真高,为何不落座?” “……?” 左右鸦雀无声。 唯有很会安慰人的净空和尚,帮忙辩经: “吴监正此言,兴许不是看错了,而是指在座诸位,都是顶梁柱,道佛相争,受害的只有这栋房子……” 吴诤不动声色把目光转向梵云寺方丈: “净空大师高见,老夫对道法佛法,也有略有几分见解,这佛门讲究的是‘放下’,而道门讲究‘拿下’……” 叽哩哇啦。 梵云寺方丈慈眉善目的脸颊,有点绷不住。 但吴诤瞎归瞎,并不傻,只是插科打诨,缓和双方气氛。 作为叶圣的小徒弟,吴诤在修行道的地位,其实比左右两拨人高多了,双方也不敢不给这位瞎登面子,只是耐着性子听讲,目光放在演武场上。 演武场百丈见方,四周为防止流矢的黑石高墙,黄土十分平整,平时钦天监内部人手,也会在这里切磋考核。 宗派之争虽然不可调和,但传出去不利于正道稳定,为此这种纠纷,通常都是内部解决,由钦天监公证,场地周围只有天文生和些许看热闹的学生。 丹王世子作为知名好事之徒,今天肯定来了,服丧期间不敢太张扬,只是躲在房间里,偷偷和纨绔子押宝下注。 长宁郡主身着孝衣,也在附近建筑的窗口打量,身边则是满眼期待的奶朵和大煤球。 令狐青墨则有点紧张,毕竟这场比拼,是‘谢尽欢帮她出头’,等同于将两人恋情公之于众…… 至于林家一大一小,林婉仪作为巫教妖女,不敢来;紫苏则仗着丹阳学宫尖子生的身份,混到了国子监跑来看热闹的学生之中旁观。 此战是解决两个帮派的纠纷,谈不上多大影响,但真说起来,也是道佛之间扳手腕。 佛门刚来中原,根基不算稳固,梵云寺要是没打进丹阳,往后必然挫了锐气。 而紫徽山守擂要是没守住,有了梵云寺起头,其他佛家名门,自然就开始提议‘道佛共治’,入驻各个山头了。 为此双方气氛还挺紧张,张观翘首以盼,等着谢尽欢过来。 梵云寺方丈则转着念珠,心里有一点不踏实。 毕竟谢尽欢风头太盛,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佛门打武夫较为被动,没有明显优势,实力才高半品,不保险。 哪怕拿着仙器,谢尽欢猛到这地步,身上就没此类物件? 万一掏把正伦剑出来,用出‘戮仙阵’,道门威力最大的法器,搭配道门威力最大的雷法,一品佛门拿命去接? 不过好消息是,谢尽欢还不会这玩意。 而坏消息,谢尽欢也不需要这玩意。 在众人等待许久后,马蹄声从钦天监的大牌坊外响起。 蹄哒蹄哒…… 众人转眼望去,一名白衣公子手提长枪,骑乘红色烈马,从八方通明塔侧面的飞驰而入。 一袭白袍随风而动,长枪斜指地面,虽是单枪匹马,却展现出了单骑冲阵的气势。 打眼看去,就像是白袍杀神横枪立马,过来屠钦天监了…… 八方通明塔上,陆无真单手负后,瞧见这气势,微微颔首: “后生可畏,本道十几岁的时候,遇上这种场合,都是诚惶诚恐,哪里敢展现半分锋芒。” 无心和尚杵着禅杖站在身侧,微微颔首: “你当时,确实比如今讨喜。” 南宫烨身着道袍站在侧面窗口,冰封千里的气势颇为不凡,但与两个返璞归真的掌教相比,还是显出了差距。 瞧见此子提枪而入、盛气凌人,南宫烨也挺赞许,但心头也不乏疑惑: 此子明明气度不凡,平时言谈举止也温文儒雅,为何一到闺房,就装作志得意满的江湖混混…… 那骚话说的,让人羞愤欲绝又无可奈何,还有无所不亲的行径…… 察觉道心不稳,南宫烨眼神当即恢复清冷,单手负后,只是安静旁观。 蹄哒蹄哒…… 枣红烈马,很快到了高塔之前。 谢尽欢扫视八层高塔一眼后,目光落在下方就坐数人身上,翻身下马持枪一礼: “晚辈谢尽欢,见过吴监正,还有诸位前辈。” 吴诤满眼笑意,目光也不知道望着什么地方,抚须夸赞: “快若流星惊日月,蹄翻尘起傲天狼!好气势!多日不见,谢小友还是这么让人过目不忘……” ? 道佛两拨人马,齐齐侧目。 谢尽欢丝毫不奇怪,拱手对八方通明塔上下行礼后,直接开场白: “晚辈倾慕紫徽山南宫掌门嫡传令狐青墨已久,恰闻梵云寺准备在丹阳落寺,双方有些许争执,所以自行请缨接下此事。若此战功成,望张师伯能在下一个机会,若落败,也望诸位前辈不要见笑……” 令狐青墨听到这‘求亲’之语,直接脸色涨红,有点想躲,但又忍不住满眼冒星星。 南宫烨则有点恍惚,冰山眼神依旧,心思却已经不知飘到了哪里。 打擂背后的事情,双方其实都谈过了,如今只是场面话。 张观仙风道骨,含笑接话: “谢贤侄全力以赴即可,有云陵县共同斩妖一事在前,今日无论成败,谢贤侄都是紫徽山座上宾。” 梵云寺方丈,也是和煦开口: “今日之事,由钦天监公正,无论胜败,都不存私怨,谢公子可放手一搏。” 谢尽欢此行其实还在找袭杀他的佛门超品,但只是看梵云寺方丈一眼,就可以确定不是。 毕竟梵云寺方丈比较胖,身高也差了两三寸。 袭击他的黑衣超品,并未走妖道,为此没有遮蔽天机,被鬼媳妇看出了流派。 各大流派中,只有妖道会肢体异化,为了隐蔽才研究出‘缩骨藏筋’之类的法门;佛门稳扎稳打,没有藏头遮面的必要,为此超品也没法这么大幅度改变体型。 谢尽欢又扫视周边,并未发现类似人影,也没再多说,站在了广场上等待。 梵云寺方丈见此微微抬手: “明悟,去吧。” 话落,身后年近三十的黄衣僧侣,行了个佛礼后,从方丈手中接过金刚杵,走下台阶,前行间可见肩宽背阔、身形相当魁梧,行走时有龙行虎步之感,气势挺稳固。 谢尽欢身形犹如标枪,九尺银锋斜指地面,略微打量来人,本来在观察对方气态,结果却听台阶上传来喧哗: “净海方丈,你给贵徒的,可是玉念菩萨所留的金刚降魔杵?” “好像就是……” “这……” 在坐五个丹鼎派道士,发现佛门拿仙器出来打架,皆有怒色。 梵云寺方丈则是心平气和回应: “降魔杵是我禅定派祖传之物,交由弟子使用,合乎规矩。贵派让门外子弟赴约,我梵云寺没异议,拿丹鼎派仙器给晚辈使用,我梵云寺同样不会有异议。” “……” 张观等人怒目而视,但还真被怼得没话说。 毕竟紫徽山让没过门的女婿出战,硬扯起来,肯定没梵云寺让弟子用同宗法器占理。 但仙器都带专属‘词条’,紫徽山正伦剑,借天地之力让雷法威力翻倍,同境就不可能战胜,必须压一品才能打平。 降魔杵也是同理,几乎无视防御,仙器之下一碰一个豁,体魄一凿一窟窿,正常人拿什么打? 至于给谢尽欢同样物件,那就更是扯淡。 整个大乾道门,加起来就两把仙器,一把是栖霞真人的正伦剑,一把是紫阳真人传下来的阴阳尺。 这两把丹鼎派仙器,正伦剑就算在,谢尽欢拿着,也只能牛嚼牡丹当铁器用。 阴阳尺更不用说,作用是禁阴或禁阳,能强行隔绝天地气机,让对手没法借取天地之力。 超品之下本就没法借助天地之力,对付明悟和尚是对牛弹琴,只能当铁尺硬砸金刚杵。 这一场打完,陆无真道心估计都崩了! 一品出头,对付二品半,还着拿禅定派专武,这属于纯不要脸。 南宫烨连杂念都给气没了,转头看向来两位掌教: “陆师兄,此举合乎规矩?” 陆无真单手负后,稍作沉默,点头: “禅定派弟子,用禅定派祖传法器,合乎规矩。 “按照惯例,丹鼎派当给予本家弟子同等法器对垒,若自家拿不出来,是我丹鼎派底蕴不足,而非要求对手不能用。。” 南宫烨就拿不出仙器,因为这是道佛两家扳手腕,想了想道: “陆师兄可否把阴阳尺借谢尽欢一用?” “……” 陆无真作为掌教,佛门只要拿出了传家宝,他就被架起来了,舍不得给晚辈用,名望掉一大截。 可阴阳尺这玩意,超品之下也没用呀,拿着当短棍,硬刚金刚杵,不碎也得疯狂掉耐久…… 陆无真沉默了下,还是从袖子里取出了一根正白反黑的法尺: “谢小友,此物借你一用。” 嗖~ 法尺如同流光,瞬间飞到了谢尽欢身侧。 但谢尽欢瞧见对方拿出仙器,并没有太多反应。 毕竟仙器他也有,金刚杵这种东西,和天罡锏差不多,遇强则强,威力没上限,但也没下限,用不好就是根铁棍子。 谢尽欢今天过来就是试枪的,对方拿神兵利器,他无非打小心点,若是有困难就换兵器,那他要这杆枪有何意义? 谢尽欢并没有接陆掌教送来的小尺子,只是轻抖枪锋: “此枪乃丹王所赠,还没见过血,首战能和玉念菩萨所留之物对垒,也算此枪的荣幸。” 陆无真眼神讶异,收回阴阳尺: “谢贤侄好胆识,今日兵器若有损伤,本道代为修复。” 谢尽欢没有多言,把腰间双兵解下,插在了黄土地上。 擦擦~ 而后轻装简行,拿着长枪走到对立面,双脚滑开呈弓步,左手拖枪,右手握枪尾,摆出了个大开大合的枪架,整个人气势也陷入凝重,宛若不动磐龙! 秋阳下的黄土校场,在此刻寂静骑下来。 所有高人目光集中两人身上,吴诤摸着胡须,微微点头: “好架势!” “吴大人看得见?” “动和不动,还是能分辨,谢小友现在,就和不见了一样。” “哦……” …… —— 呼呼~ 猎猎秋风卷起沙尘,在对峙两人之间飘荡。 明悟和尚手持金刚杵,身形不动如松,起初手持圣器心如止水。 但瞧见对面的白衣武夫,稳的如同死物,心头忽然明白,为何连日来这么多妖寇葬身其手下。 此子光看气态,就已经无懈可击,能让人产生的只有提防之意,几乎生不出抢攻去碰一下的想法! 演武场周边鸦雀无声,所有人屏息静气,直到动静从演武场中响起: 呼~ 呼呼~ …… 谢尽欢右手持枪尾,九尺银锋在掌心穿梭,笔直长枪化为游蛇,尺半枪锋则为蛇牙,在秋阳下闪耀森然寒芒,进退之间几欲破空,却又在蓄势待发时骤止。 寒泉双眸则盯着十丈开外的黄衣和尚,判断对方一丝一缕的气机流淌。 明悟作为梵云寺大弟子,也算禅定派高僧,身形稳如磐石,只是安静等待着蛇牙临身的一瞬。 但可惜,站在他面前的不是一条蛇,而是一条龙! 轰隆—— 几乎就在所有人屏息凝气之际,谢尽欢脚步重踏,在黄土场地上留下一个凹坑。 继而身形犹如穿林恶虎,往右前方激射,沿途气劲撕裂地面,带起滚滚沙尘。 轰轰轰—— 众人目光迅速移动,明悟和尚也如临大敌连续转身。 结果却见在演武场中肆虐的黄土龙卷,没有任何凝滞的在明悟和尚周遭,画出了一个等边三角形! 三次连续突袭后,瞬间又回到了原地! 而与方才不同的是,气劲轰鸣尚未消散,滚滚黄尘已经被气劲余波裹挟,往周遭蔓延,遮蔽了明悟和尚周遭一切。 谢尽欢身形骤停后,就彻底消失无踪,再难看到半点踪迹。 无心和尚和陆无真瞧见这瞬间爆发,眼底同时流露出几分讶色,陆无真道: “得亏明悟和尚拿着金刚杵,逼得谢尽欢不好走正面。 “不然此等声势,都不用别的招式,连续十二枪‘黑龙撞柱’,足以横推明悟,不动金刚禅顶不住,现在已经输了。” 无心和尚点头,没有否认这个说法。 随着演武场忽然被烟尘遮盖,所有人都知道下一枪即将破海而出,但又迟迟不放。 压抑气氛,让演武场都产生了几分恐怖感,就如同知道炸雷即将在耳边炸响,却又不知会在何时响起,不得不全身心戒备。 而在场压力最大的,莫过于场中之人。 明悟和尚已经蓄势待发,目光望着谢尽欢最后消失之地,却又在时刻感知周边,不停搜索位置,额头缓缓滚下一颗汗珠。 结果毫无征兆的全力爆发,猝然从侧后方响起: 轰隆—— 众人只见一条黄土龙卷,从十丈之外,洞穿滔天沙尘,眨眼到了黄衣僧侣背后,最前方是一点森然寒芒! “吒——!” 明悟和尚几乎同时爆喝,僧袍鼓胀浑身金光流淌,整个人化为不动金刚,周身也有金色虚影环绕。 谢尽欢手持九尺长枪,浑身气劲催发到极致,没给对手任何反应机会,尺半银锋已经洞穿金钟虚影,刺在了僧袍之上! 挡—— 金铁交击的爆响声中,僧袍四分五裂,露出了下方的银丝软甲! 软甲以不动金刚禅支撑,未曾下陷穿透,只是带出几点火星! 化解冲击过后,明悟和尚当即旋身,以金刚杵尖段凿向抢身,谢尽欢却犹如游蛇瞬间拉开,再度隐入了刚带起的滚滚黄尘! 两人交手只在眨眼之间,张观却气的一拍桌子,怒骂道: “你们要不要脸?佛门还穿软甲?” 梵云寺方丈语气平和: “谢施主也穿了。” “这能一样?” 张观气的都想当场动手,南宫烨乃至周边道士,亦是如此。 毕竟禅定派标志性的神通,就是‘不动金刚禅’,只要施展出来,从头到脚宛若金刚,头是最硬的,同境很难破防。 梵云寺一品打二品,还手持金刚杵,可以一击必杀。 谢尽欢取胜的方式,就只能是火中取栗,连续数枪,刺中一个位置,从而破防。 而如今穿件一品软甲增加容错率,谢尽欢就不可能再伤及躯干命,唯一取胜方式,只剩下正面‘扎眼睛’。 明悟和尚胳膊一挡,枪来就凿,这不纯耍赖? 但众人争执尚未结束,场中动静已经再度响起! 谢尽欢提枪隐入黄尘,发现这铁王八比想象的要硬,也转变了‘烟中恶鬼’连击破防的想法,双足滑开,九尺长枪顺着右手,往侧面滑出,直至枪锋点地。 擦~ 枪锋破土的细微声响,当即吸引了所有目光,也让嘈杂看台恢复死寂。 擦擦擦~ 枪锋划过黄土地面,留下一条半圆弧线! 明悟和尚只能依稀透过飘动黄尘,看到其中人影,双足滑开、长枪向后、身若蓄满的强弓,单手握住枪尾,继而肩膀高耸: 嗡~ 气劲骤起! 满场看客,只觉烟尘之中猝然升腾起一股骇人天威,周遭飘散沙尘,都往中心聚集了几寸,而后就是: “喝——” 爆喝声犹如九霄龙吟! 气劲瞬间震开沙尘,继而力从地起,肩背肌肉虬结,在枪锋离开地面之时,九尺长枪已经崩为半月! 气劲拖拽黄土及漫天沙尘,犹如单手从黄土大地中,拉起了一条长龙! 轰隆—— 九尺长枪携开天之力前劈,气劲撕裂前方地面,形成一条两丈宽的凹槽。 漫天沙尘当中一分为二,远望去犹如黄龙坠世,砸在了偌大演武场中! 明悟和尚难以想象,二品半的武夫,能打出这种堪比超品的气势,裹挟沙尘的黄龙转瞬即至,当即再度发出一声: “吒——!” 身体随之化为怒目金刚,周身金钟虚影瞬间被冲散,身上僧袍千疮百孔,碎石击中身躯,甚至冒出火星。 但明悟和尚身形纹丝不动,就如同以六尺之身,强顶一场足以摧毁途经一切的风暴! 但这一招,既是开始,也是结束! 轰隆—— 谢尽欢一枪砸向前方对手,枪锋落地之时,双腿已经爆踏,在原地留下一个丈余凹坑,双手持枪,洞穿自己带出的黄龙,枪锋刺破空气,发出的尖啸震魂慑魄,直接让演武场周边道行低微者胆寒! 飒—— 陆无真与无心和尚,瞧见此迅若奔雷的招式,就知道明悟完了。 不动金刚禅,之所以有‘不动’二字,一来是指身心都不动如山,只要施展,几乎免疫刀斧加身及乱心邪术。 二来就是至阳气机灌注全身,形成霸体,和谢尽欢的‘磐龙横岗’类似,强行承伤之时,肢体被气劲塞满,就没有活动余地,而金刚禅效果更强,就是一个铁人。 虽然此举不留下任何命门,但人一旦太在乎某样东西,那样东西所在之处,就已经成了命门! 谢尽欢拼尽全力两式连击,几乎是追着黄龙锋芒,撞到了明悟和尚九尺之外。 明悟和尚面对裹挟浩海天威的劈枪,双臂交错于身前,整个人化为不动神佛,金刚杵握在右手。 这一下确实能防住第一招,但他显然想不到,谢尽欢第二枪出来的有多快! 谢尽欢把体魄气机催发到极致,宛若龙牙的一枪,在肆虐黄龙撞击到明悟和尚同时,分毫不差刺在了手腕关节之处! 轰隆—— 锋锐至极的尺半银锋,落在没有软甲庇护的金色皮肉之上,饶是已经全力以赴,依旧只穿入了半寸血肉。 但这已经足够分生死! 明悟和尚气脉、手筋,瞬间被截断,右手顿时显现些许原本肤色。 察觉谢尽欢想打落兵刃,明悟和尚当即收起金刚禅,左手抢夺圣物,但也在此时: 飒~ 谢尽欢根本就没去管金刚杵,光速抽枪前刺,穿过双臂间隙,点向咽喉! 但临身瞬间,枪锋又戛然而止! 九尺长枪,只在喉头之上扎出一点血珠。 嚓—— 金刚杵跌落插在地上。 演武场寂静下来,只剩下瑟瑟秋风卷起沙尘。 呼呼~… 明悟和尚抓向金刚杵的左手,悬停在半空,右手则血流如注,目光望向点在喉头的枪锋,浑身僵硬,连气息都随之停滞。 不动金刚禅收放自如,但枪锋在三尺之内,兵器和命,他就只能选一个。 选择保命,金刚杵必定被夺,反手一下他就得死。 保兵器,抓向金刚杵的时间,足以让鸣龙枪贯入喉头。 这横竖都是死! 谢尽欢凝滞一瞬后,身形站直抽回长枪,抱了个拳: “被对手夺走,自身就没法抵抗的东西,就不该放在对手面前,不光神兵利器,只要是自己在乎的东西,效果都一样。 “阁下没有此物,就心无杂念、无懈可击,我得打两刻钟;有此物,则心有牵挂、顾此失彼,我只需要三枪。承让了。” 清朗嗓音传出,演武场却寂寂无声。 明悟和尚愣了半晌后,才收起架势,行了个佛礼: “受教。” 而看台上,也传来一道掌声: 啪啪啪…… 吴诤望着纹丝不动的明悟和尚,满眼赞许: “瞧瞧谢小友这气态,打赢了依旧不骄不躁,还懂得些许佛理……” “?” 道佛双方就坐的人,除开梵云寺方丈,其实也就一二品上下,瞧见明悟和尚三枪就倒,眼神都有震惊。 但明眼人也看得出来,梵云寺的大徒弟,和谢尽欢这种‘风灵谷天下行走’,就不是一个层次的人物,一把兵器能取得优势,但改变不了硬实力差距。 张观就没想过难度这么大,谢尽欢依旧赢得这么利索,回过神后,喜形于色,扶着胡须赞叹: “怪不得武道走均衡之道,总说决定道行的不是长处,而是短板。光皮糙肉厚当铁王八有啥用,遇上只练‘杀人技’的武夫,有一百种法子凿穿乌龟壳。” “对呀,还软甲,还金刚杵……” …… 梵云寺方丈猜到有可能输,但真没想到输这么利索,还无话可说,脸色虽然不太怎么好看,但还是回应: “这又不是你紫徽山子弟,隐仙派门徒,都是千锤百炼方可出山,没有一个是俗子,我梵云寺难以抗衡,在情理之中。” “呵,输了认账就好……” …… 而四周建筑内,随着众人反应过来,也响起喧哗。 林紫苏自幼就有江湖女侠梦,开始和一帮子小姐喝彩: “谢郎!谢郎……” “不愧是郭太后面首……” “又俊又猛,我要是有这么个男人,还不得美死……” …… 八方通明塔上,南宫烨起初很紧张,但瞧见这结果,又丝毫不意外。 毕竟这小子,除开有点痞坏,其他方面从未让人失望过…… …… 附近建筑中,长宁郡主瞧见心腹爱将拿着父王赠送的兵器,打得这么漂亮,也是与有荣焉: “青墨,这可是向紫徽山求亲,打这么漂亮,你今晚不给个彩头,能说得过去?” 令狐青墨见男朋友碾压对手,自然满心惊喜,不过听到这话,又是神色一僵。 毕竟从今往后,谢尽欢摸摸亲亲,就是征得了长辈同意,名正言顺了! 她怀上了,恐怕都得尽快完婚…… 这可咋办…… 令狐青墨正想说话,结果忽然听到远处房舍中,传来一阵哀嚎: “啊——!怎么三枪就倒?这不一品吗?!内幕消息金刚杵,我壮着胆子压了十枪……啊——全完了……” ??? 正在赏心悦目的众人听见嚎丧,齐齐侧目,却见丹王世子以头触地,痛不欲生。 因为纨绔公子都觉得谢尽欢更猛,全部押赢,所以盘口是押谢尽欢出招次数。 世子殿下已经非常大胆,但还是低估了谢兄的战斗力,全赔。 长宁郡主见这混账弟弟,有内幕消息,竟然瞒着押宝,还输了,当即柳眉倒竖,连忙让手下给抬了出去,免得丢人现眼…… ——— 将近一万三千字,现写的,一次写完,求个月票吧or2 下面字后加的,不算点币! 多谢【金枪匠卢梭】【谪仙zx】大佬的两个盟主打赏,多谢【灵飞】【寒凝夜】大佬的盟主打赏! 多谢【StoryMaker】【琴为济_心向海】【哟西良心大大滴】【书友20230304170044723】【KKKKkkkk】【Aurora5】【音鹊思厅】【肉类歼灭侠】【 Alives丶】【奋发图强的五好青年】【小邪王石軒】【林深鹿华】【书友20190615134516160】大佬的万赏! 多谢大佬们的打赏、月票、推荐支持or2! ------------ 第二十二章 搬家 皇城,御书房。 白灯笼在飞檐下微微摇曳,和煦秋光被屏风遮挡,室内点着熏香袅袅。 曹佛儿环抱拂尘侧站在门口,望着隐隐能听到些许动静的钦天监方向。 书房软榻上,太子赵景桓午间小憩,手里还拿着一块玉佩,上面雕着辟邪纳瑞的重明鸟,又称重瞳鸟。 此佩为国丈何岫所赠,赵景桓幼年喜欢花鸟,爱不释手,结果被家教严厉的乾帝给没收了,前几日才拿回手中。 赵景桓拿着这块玉佩把玩,并非娱乐,而是回想从小到大陪在身侧,如今却都已经阴阳两隔的至亲。 或许是有思必有梦,半睡半醒之间,他似乎又看到了那位向来严厉的父亲。 身着龙袍的乾帝,坐在了软榻旁边,轻声说着: “爹和你娘,在天上过的很好,不要挂念…… “你从今往后,就是大乾帝王,爹想看到天下归一、万民安乐,但可惜此生不得志,这个担子,从今往后就交到你手上了……” 赵景桓看着近在咫尺的亡父,热泪盈眶: “孩儿一定不负父皇所望。” 乾帝轻轻笑了下,又道: “诸教百家,唯有儒家,倡导王道德治、尊王攘夷、上下有序。 “仙佛武巫妖,虽有正邪之分,但心不在天下,而在‘天上’,所求无非一人得道、跳脱轮回……” 赵景桓半梦半醒中回应: “孩儿‘罢黜百家,独尊儒术’?” “诶。”乾帝摆了摆手:“步子太大,容易乱国。你是范黎学生,这些事情,和范黎、穆云令多聊聊……” 熟悉的嗓音在耳畔环绕,又不知何时消逝。 赵景桓恍然间从午睡中醒来,才惊觉故人早已离去,只是午间一梦,他擦了擦眼角泪痕,独坐片刻后,吩咐道: “佛儿,你筹备一下,近日召丹阳学宫穆云令、华林李氏的李延儒、江州徐氏的徐彤入京,我想见见。” 曹佛儿听见太子忽然召见儒家的几位大能,有点疑惑,不过太子即将登基,和儒家名士聊下治国之道,也在情理之中,当下颔首: “诺。” …… —— 入夜,位于正安街的丹阳侯府,灯火通明。 谢尽欢站在门口处,送别醉醺醺的斐叔、大彪子等亲朋好友,而后抬眼望向了北方星月。 中午解决完宗派纠纷后,张观从梵云寺方丈那儿取来来了战利品——三十六滴金刚露。 虽然只是一场小胜,但有‘没理由也要找理由开趴’的房东太太在,肯定是得庆祝一下,恰好新宅也收拾的差不多了,为此几人一合计,准备搬家! 尚在国丧期间,这种事情不好大操大办,朵朵只是从王府调来了仆役厨娘,在新宅内弄了几桌家宴。 他通知了斐济、杨大彪、刘庆之等熟人过来,婉仪、紫苏、青墨等,则在后宅单开了一桌,本来他还想把冰坨子叫上,和姐妹们见个面。 但可惜冰坨子忙去了,没找到人,还有点可惜。 谢尽欢说起来是孤苦伶仃一个人,身边就一只大煤球,能有这么多亲朋好友捧场,心底也不乏感慨,下了血本,弄了十几坛英雄泪摆桌子上,让斐叔等人放开了喝。 此时酒过三巡,宾客离去,谢尽欢难免想起了远在北方当官的老登。 今天老头子若是在,气氛肯定热闹很多,也不知道老头子此刻在作甚…… 如此思量片刻,谢尽欢回到大宅,来到了后宅湖畔。 湖畔有个茶舍,但内部已经被房东太太改成了‘娱乐室’,周边是多宝架,放着筛盅、乐器等等娱乐器具。 中间铺着丝绒地毯,放着一张楠木方案,足够十几个姑娘围成一圈儿,此时上面摆满了下酒小菜,周边则放着蒲团。 房东太太依旧穿着一身孝,不施粉黛却娇艳万分,此时在主位侧坐,和‘学宫双娇’之一的毒手药娘摇骰子: “四五六大!” “嘻嘻~三个六!” “啊?” 林紫苏今天打扮的特别漂亮,水青色襦裙勾勒出含苞待放的身段,头发也让小姨给编成了很灵气的款式,带着小花,此时和郡主对赌,紫苏也不知是不是磕了药加强感知,反正赢多输少了。 婉仪戴着金丝眼镜坐在身边,发髻非常知性,还不知从哪儿弄了个蝴蝶发夹,把头发盘了起来,配上端庄知性的仪态,很像是大夫人,可能是怕捣蛋丫头乱下药,搞出什么无遮大会,一直盯着紫苏双手。 而奶朵本来在弹琵琶看热闹,发现他过来了,眼神顿时亮晶晶,嘟嘴示意侧面。 谢尽欢见此也没打扰几位恩客的雅兴,转身来到正房内。 正房为上下两层,中间是挑空大厅,悬挂着‘正人君子’匾额,左右则是书房睡房浴室等等。 此时匾额下多了个兵器架,上方横着放着九尺长枪,左右还有两个剑台,用来摆放天罡锏和正伦剑。 谢尽欢扫视一眼后,听到东侧二楼有动静,就顺着楼梯来到二楼,却见一个空房间内,摆上了猫爬架、藤球、小秋千,以及放满肉干、小鱼干的多宝阁。 墙上甚至还挂着一副头戴斗笠、身披斗篷的‘鸟剑仙’图画,看起来应该是房东太太的手笔。 煤球长这么大,何曾见识过如此‘穷奢极欲’的地方,可能是觉得此生再无追求,蹲在猫爬架上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东西。 令狐青墨不胜酒力,带着煤球到处转悠散酒,此时站在旁边,打量着闺蜜的大作。 因为是过来参加乔迁宴,今天又特别惊喜,墨墨难免也‘女为悦己者容’,换上了一袭仙气飘飘的白裙,墨黑长发为半扎发髻,三千青丝披在背上,插着他送的簪子,手腕上还带着玉镯,背影高挑灵动,清丽出尘。 谢尽欢轻手轻脚走到背后,略微打量一眼,而后就是: 啪—— “呜?!” 令狐青墨惊得一抖,刚回头就被堵嘴,顿时柳眉倒竖,想要电这登徒子。 但想到两人目前关系,又不太好下手了,为此往后退出一步,蹙眉道: “你不去陪客,跑这里来做什么?我带着煤球转转……” 谢尽欢见墨墨这都不生气,那可要得寸进尺了!抬手在白皙脸颊上捏了捏: “再敢凶我,信不信我去紫徽山告状?” 令狐青墨怕的就是这个,现在估计师父都不向着她了,当下脸色发红,想往出走: “我又没凶你,我去茶厅了……” “诶~” 谢尽欢拉着手腕,往廊道行去: “今天我好歹也出了力气,你就不意思一下?” 令狐青墨抽了抽手,没抽空也就让拉着了,略微斟酌: “嗯……你今天打擂,赢的很漂亮,恭喜恭喜。” “然后呢?” “然后……” 令狐青墨知道谢尽欢想要什么,在犹豫一瞬后,磨磨蹭蹭靠近几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脸颊上啵了下: “行了吧?” 谢尽欢摇了摇头,来到窗口处,看着外面的花园小湖。 令狐青墨被拉着手跑不掉,只能站在二楼窗口吹风,彼此沉默一瞬后,发现谢尽欢不说话,余光又瞄向冷峻侧颜: “你在想什么?” “在等你靠肩膀。” “?” 令狐青墨眼神一冷,偏过头不配合,但僵持片刻后,身边这臭哥哥就硬等,还拉着手不让她走。 无奈之下,令狐青墨只能不动声色侧倾,脸颊靠在肩膀上,目光凝重,似乎是在想斩妖除魔的事情…… …… 与此同时,宅子远处的屋脊上。 南宫烨身着黑裙头戴帷帽,自屋脊略微探头,看着在窗口相依的白衣男女,只觉自己来的不是时候。 钦天监的事情结束后,她自然得和张观等人开个会,忙完之后就回到凤仪河收拾,结果等到天黑,此子都没过来。 月末就要和妖女单挑,她实在没法和此子拉扯,就过来看看,不曾想抬眼就发现徒弟和黄毛在甜甜蜜蜜。 瞧见年轻男女情窦初开的模样,南宫烨眼神稍显复杂,本欲离去。 但谢尽欢乔迁宴,她可以不吃饭,来了总得道个喜吧? 为此南宫烨选择在暗处等待机会,结果就长见识了! 只见青墨和此子在窗户上甜蜜,正房外忽然冒出了个国色天香的眼镜娘,假意看风景,实则在找偷吃自己男人的情敌,轻手轻脚上楼,而后又在两人背后停步: “咳咳~” 青墨听到动静,惊的连忙站直,不过发现来的只有林姑娘,竟然没怂,而是来了句: “林大夫,你喝多了来睡觉不成?睡房在西屋。” 林姑娘闻声柳眉倒竖,快步上前,看模样想比划比划。 结果谢尽欢也是心智过硬,被两头堵,竟然没惶恐,而是抬起手: “婉仪,你来的正是时候,这地方景色不错……” “郡主在你家做客,你不陪着,跑这里来作甚?诶诶……” “谢尽欢!你……你松手!” 两个姑娘,一左一右被白衣公子抱在怀里,各啵一口,饶是被掐后腰踩脚尖电疗,都无怨无悔,硬把两个姑娘臊的脸色通红,却又无可奈何,只能闭着眼睛到处躲。 南宫烨遥遥瞧见此景,丹凤美眸不由露出一抹小嫌弃,暗暗嘀咕: “好好的正人君子!怎么一到姑娘面前,就这般……” 但这还没完,如此亲热片刻,脸皮薄的青墨实在顶不住,落荒而逃跑去找闺蜜护驾。 而林姑娘也想跑,但没跑掉,被横着抱起来,进入了关着窗户的房间: “谢尽欢!家里有客人……” “我不乱来……” “我才不信……” 噼里啪啦…… 因为家里确实有客人,此子显然也不敢太放肆,没多久就出来了,但动作显然非常迅猛。 花容月貌的林姑娘出来,人都有点懵,脸色通红小声碎碎念,但明显还是很受用…… 南宫烨眼神十分古怪,很想就此一走了之,但不曾想此子花活不断! 等回到茶厅后,谢尽欢又抱着琵琶,开始弹大乾电音。 铛铛铛~~ 翎儿被朵朵拉着开始跳舞,紫苏大仙墨墨也被拉了起来,最后林大夫也被迫合群,连煤球都跑了过去跳大神,茶厅里顿时群魔乱舞: “咕叽咕叽咯咯哒……” “对,动作要大,婉仪别害羞,你看墨墨……” “哇~谢郎不愧是郭太后的面首,就这模样,谁见不迷糊……” “紫苏!你别乱说……” …… 南宫烨瞧见此景,深深吸了口气,暗暗感叹: 你有本事跳的再浪一点? 巫教妖男、北周面首…… 京城纨绔子都玩不了这么花…… …… 虽然正道少侠的形象碎了一地,但这场面说实话,比此子对她做的保守太多了。 南宫烨只觉脑袋瓜嗡嗡作响,也不知念了多少遍静心咒,才压下杂念,暗暗下定决心,今天绝不能再纵容此子,最多用手摸一下。 这才十八九,已经浪成这样,等来日位列山巅,还不得地变成‘合欢老祖’? 不对,应该是‘尽欢老祖’。 此子的名字,取的实在有水准,也不知是何方高人的手笔…… ------------ 第二十三章 酒池肉林! 夜色渐深,曲终人散。 婉仪是带着小孩子过来赴宴,晚上不敢留宿,在房东太太返回王府时,便乘车一起离开了,拉都拉不住。 谢尽欢有点可惜,目送车队远去后,又回到了空荡荡偌大宅邸。 虽然房东太太给他留了几个丫鬟仆役,但都是王府人手,奶朵不在其中,他真作威作福不太合适,就让丫鬟们去休息,回到了正房,准备收拾一下去凤仪河。 结果刚走进正屋,就发现身着黑裙的高挑女侠,提剑站在正人君子的匾额下。 帷帽遮挡看不到后脑勺,但盈盈一抱的纤腰,乃至浑圆挺翘尽收眼底,冷艳若仙,又不失风韵…… 谢尽欢见冰坨子自己送上门,自然露出笑容,走到跟前并肩而立: “这块匾是从金楼赢来,挂在这里,说起来有点德不配匾。” “?” 南宫烨在此凹造型,就是想提醒谢尽欢言行举止,要对得起这四个字! 听见这话,她直接被打断施法了,略微斟酌,清冷回应: “既然知道自身有不足之处,就要改正,你身为正道侠士,就要克制情欲,不能太过放纵,不然会遁入魔道。” 谢尽欢寻思自己也没放纵,只是为了陪好恩客,他偏头望向黑衣女侠: “看我搬家过来送礼?送的什么?” 南宫烨肯定不是送自己,手腕轻翻,取出一根玉箫: “乔迁安家是大事,我瞧见了自然得尽礼数,你别嫌弃。” 谢尽欢接过玉箫打量,微微颔首,而后就在罗汉榻上坐下,凑到嘴边: “呜呜~~” 箫声不似笛音清亮,柔和深沉,多了不少幽远韵味。 南宫烨聆听片刻,在小案另一侧坐下,待到曲终,才疑惑道: “你武道功底已经无可挑剔,怎么还会这么多旁门技艺?” “习武是为了生,这些是为了活。这箫真不错,有心了,你会不会吹?” 南宫烨肯定会,但觉得谢尽欢话里有话,没敢接话: “你还有事没?没事的话……我先回去了。” 谢尽欢自然有事。 他下午去林府请一大一小的时候,已经把‘金刚露’拿了过去,顺便取来了火上浇油丸,此时把药瓶取出来,直接往嘴里丢了一颗: “你不解毒了?” ? 南宫烨肯定要解毒呀,但这是谢尽欢新家,她无名无分,在这里解像什么话…… 但谢尽欢二话不说就吃了药,南宫烨也不好说什么,目光左右查看,欲言又止。 谢尽欢也没客气,起身来到面前,把帷帽撩起来,倾城容颜顿时浮现在眼前,就和新婚夜掀盖头一般。 南宫烨身体微微一僵,但昨天都说好了,也不好抗拒,只是蹙眉: “你在这解毒?” “你想去睡房?我怕你不乐意……” 南宫烨怎么可能不乐意去睡房,非要在客厅乱来,她把手压下,起身跟着往楼上走去。 虽然跟着黄毛上楼,满心复杂举步维艰,但气态依旧稳若磐石。 不过没多久,她就稳不住了! 谢尽欢来到二楼宽大房间外,可见该有的家具全都没有,只是中心摆着一张巨大圆床,上面铺着红色床单,四周垂下红色薄纱。 顶上挂着五彩琉璃盏,旁边还有悬挂丝带的钩环,门口挂了个牌子,叫‘尽欢阁’,都是小管家奶朵的骚主意…… 南宫烨进门瞧见这暧昧陈设,脚步猛地一顿,只觉不小心走到了刑房! 什么鬼地方? 悬着丝带是让人上吊吗…… 这还不如在客厅! 南宫烨闷不吭声转头就走,结果白衣公子却挡在了门口,她眼神微冷: “你岂能把屋里布置成这样?” 谢尽欢微微摊手:“就是床铺大一点,周围也没人,将就一下。” 南宫烨都不知道在这里歇一晚上,会被迫学会多少东西侵染道心,抬手把谢尽欢往外推出: “有其他房间,我不在这陪你。” “那边睡的有丫鬟,会被人听见。” 谢尽欢很想试下新屋子,不过冰坨子不愿意,他自然也不强求,拉着手腕来到了楼下浴室。 浴室并非浴桶,而是一个丈余见方的水池,白石砌成,周边还有贵妃榻等物。 虽然九月天气有点凉,但谢尽欢刚好过热,进屋就解开袍子,一头扎了进去。 哗啦~ 南宫烨顿在门口处,眼神都震惊了,感觉就像是道门不染烟尘的仙子,不小心误入合欢宗,去哪儿都让她羞愤欲绝、难以接受。 “你……你泡冷水澡降温?我给你找毛巾……” 哗啦~ 谢尽欢从水里探头,长发披在了背上,把软甲也解了下来,露出了宛若玉石雕刻的胸腹线条: “你要不也下来?当然,不乐意我也不强求,我泡一会就行了。” 南宫烨手里拿着毛巾站在浴池边缘,站姿挺拔面容冰山,眼神却有点无助: “你就不能去正常地方?” “身中火毒,泡水里舒服些,你又不是不知道。” “……” 南宫烨确实知道,但在水里怎么陪着此子一起受苦? 话已经说出去了…… “只有这一次,以后去凤仪河!” “唉,说不定今晚上毒就解开了。” “……” 窸窸窣窣~ 谢尽欢靠在浴池中,可见站在岸上的黑衣女侠,眼神满是拒人千里的嫌弃,但手还是磨磨蹭蹭解开腰带,露出了光洁如玉的腰腹,以及大长腿…… 可能是被他盯的不好意思,一块毛巾丢过来,盖在了脸上,继而就是: 哗啦—— 水花四溅。 谢尽欢双臂搭在浴池边缘,姿态确实有点大爷,安静等待不过片刻,就发现一团温软,靠在了右侧胳膊上,触感滑如凝脂。 而与此同时,左侧胳膊也靠上了温香软玉,呼吸声轻柔如蜜: “呼~” ?? 谢尽欢左右搂了搂,把毛巾晃掉,可见冰坨子用黑色丝绢蒙住眼睛,脸色涨红靠在跟前,双臂环着沉甸甸,闷不吭声。 而左边,身着红色泳衣的阿飘,慵懒靠在怀里,用手儿撩起水花,洒在比冰坨子大一捏捏的脖颈下,眼神勾魂夺魄: “嗯哼~舒服吧?” 谢尽欢心旷神怡,偷偷啵了鬼媳妇一下,滑入水中。 哗啦啦~ 南宫烨泡在水池里,什么都看不到,只感觉水里面多了一条大鲨鱼,惊的她用脚去蹬,还被抓住了: “谢尽欢,你别太过分!” “咕咕咕~咕噜咕噜……” 意思当是——呵呵呵~这可由不得暮女侠了…… ? 南宫烨咬牙切齿,闭上眼睛偏头面向别处。 夜红殇则是靠在跟前,手儿撑着侧脸,饶有兴致打量谢尽欢连吃带拿,时而还用玉足逗一下…… …… —— 翌日。 谢尽欢在妆镜前穿戴衣袍,头发收拾的整整齐齐,嘴里还哼着小调: “嗯哼哼~~” 南宫烨洗了一晚上澡,浑身白白净净一尘不染,头发也盘了起来,孤零零站在架子床外,眼神带着股‘冰山女总裁被黄毛骗了’的杀气: “你这明明有正常房间!你为什么骗我?” “我都说了,泡水里降温。” 谢尽欢收拾整齐后,来到面前,取出药瓶: “你再凶我继续吃药了。” “……” 南宫烨咬牙切齿,但也害怕这混小子又不讲武德,把药瓶抢过来: “我回去了,你先去忙公事。” 谢尽欢拦住去路:“雪鹰岭下了帖子,我想要‘虎骨藤’,得去三江口一趟。” 南宫烨知道虎骨藤的重要性,谢尽欢只要拿到,步入超品就再无门槛,三境圆满直接就跨入四境了。 但也是因为此物功效惊人,魏无异拿这个当夺魁奖励,足以引来整个一大堆一品武夫,其中不乏顶流天骄,得手难度奇大。 “你当前可能抢不到,准备今天就走?” 谢尽欢知道自身情况,正常一品能抗衡,但遇到一品后期的武夫,技术再好也得被横推,为此这三四天时间,得用来提升境界。 他体内还压着‘生龙活虎丸’些许药性,此药起效时,约等于系统更新,会强制关机,大概得睡几天,而从京城赶去三江口,就得两天。 为此他想及时到场,又把实力提一些,只能是等今天‘蜕凡丹’炼好后,就立刻乘船出发,在路上睡大觉,一直睡到三江口,然后再出关。 谢尽欢把自身安排和冰坨子说了下,而后道: “你要不也跟着一起去?大会可能一天开不完,闲暇时间我帮你解毒,免得月末之前解不开。” 南宫烨在妖女的压迫下,必须走哪儿都跟在谢尽欢屁股后面,对此只能颔首: “那我回去收拾下。” 谢尽欢见冰坨子眼神复杂,都没往日那股‘高跟鞋踩胸口’的锋芒了,略微斟酌,在其转身之时,抬起手: 啪—— 清脆悦耳的打蚊子声,从卧室内响起。 南宫烨脚步猛的一僵,丹凤美眸慢慢瞪大,展现出了冰封千里的锋锐! 继而转身就把这混小子摁在床上,噼里啪啦一顿乱锤,而后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谢尽欢觉得这味才对,心满意足起身,收拾好被挠乱的衣袍,转身离开了宅邸…… ——— 求月票or2 ------------ 请假一天,明后天补上or2! 后续一段剧情,是前三卷收尾,并承接后续,比较复杂,闷头堆字数不行,所以请假一天,明后天补上,实在抱歉or2! ------------ 番外:鞋子 新宅距离王府不到二百米,因为刚搬家,还有许多地方要收拾,早上能看到丫鬟来往,沿途瞧见一袭白衣的谢尽欢,还恭敬行礼: “拜见侯爷~” “唉,客气了,称一声公子就行。” “能叫谢郎不?” “呵呵……” 谢尽欢觉得谣言这东西,流传速度实在有点可怕,他曾经想过自己的诨号,猜过‘尽欢老魔、淫龙真君、谢青天、谢圣’等等,唯独没猜到,自己的诨号能是‘谢郎’,被京城小姐夫人视为‘梦中情首’。 而且这叫法不是从紫苏开始的,谢尽欢来到王府,都能听到几个站岗的武卒,在低声蛐蛐: “据说武道七雄全到了场,我记得上次搞出这么大声势,还是二十多年前先帝登基……” “关外也来了些许豪强,南疆、北方江湖似乎也有动静……” “谢郎这么猛,到时候不知得迷死多少侠女,我猜下次回来身边得跟两三个女侠……” …… 姑娘叫‘谢郎’,就和叫老公一样,听着暗爽,男人也这么叫,不免让人有点起鸡皮疙瘩。 但谣言这东西,越解释越说不清,谢尽欢只当做没听见,悄然进入了王府。 至于武卒所说的‘武道七雄’,他倒是了解。 大乾只有‘武道佛’三大体系,其中道门势力范围在丹洛平原,占据整个大乾最富饶的区域。 佛门势力范围在西北,主要是西域。 而武道势力范围,在大乾版图四周,占据了所有边缘地带。 三大体系各有龙头,评定标准不是门内有一位超品,而是以前出过‘掌教’,或者现在有资格争夺‘掌教’位置。 为此道门龙头为‘太阴宫、紫徽山、玄狐观’,丹鼎派掌教三家轮流坐。 佛门龙头只有‘天台寺’一家,禅定派世代掌教都出自其中。 而武道则不然,被评定为龙头势力的有七家——雪鹰岭、烽山会、龙云谷、六合堂、血雨楼、景州漕帮、江州漕帮。 另外,主要走武道的势力,还有‘出过叶圣的丹阳学宫、千年世家华林李氏、祖上出过圣人的江州徐氏’,以及墨家社团、兵家社团…… 如果单看数量,武道绝对是独角兽,都不用拧成一股绳,半股绳都能压住道佛两家。 但可惜,儒墨兵等教派,眼光都在天下大势,不和江湖人一起混。 至于江湖势力,佛门道门,修行目标绝不是干死陆无真、无心和尚。 而武道七雄,六个目标都是干死魏无异! 不想干死魏无异的武人,永远都是古惑仔,成不了话事人…… 谢尽欢对此非常理解,毕竟他走武道,目标同样是成为天下第一,习武是为了给天下第一当马仔,那像话吗? 如果魏无异是朝廷封的‘监正’,他作为正道中人,听朝廷调遣属于分类之事。 但魏无异啥也不是,只是毫无关联的雪鹰岭掌门,他再听话,那不成欺软怕硬的二流角色了? 敢向更强者挥刀,才能叫武夫,魏无异恰好就是最强那个。 所以魏无异想要监正资格,就是因为没这东西,出了岱州全是反骨仔,根本使唤不动。 …… 如此胡思乱想间,谢尽欢穿廊过栋,来到了西宅主院,结果还没进门,就听到了一阵: 哒、哒、哒…… 高跟鞋踩过红木地板的悦耳轻响,御姐味扑面而来…… ? 谢尽欢瞬间杂念全无,轻手轻脚来到窗口,朝着宽大房间里打量。 结果可见秀色可餐的奶朵,小心翼翼站在房间中央,双手虚扶: “殿下,你当心把脚扭了……” 贵气逼人的房东太太,依旧穿着白色孝衣,长发挽起不施粉黛,异常娇嫩,身高却较之往日高了七公分,裙摆下套着一双黑色高跟鞋。 亮面高跟鞋材质极佳,造型则和设计图分毫不差,尺寸完美契合脚形,行走间红底若隐若现…… 而且房东太太还很聪明,白色孝衣下面,搭配了黑丝袜…… 墨墨也站在跟前,身高比往日高了一截,但不敢走快,只是小心翼翼扶着朵朵行走…… ? 谢尽欢着实有点佩服这地方的炼器师,当下走到门口,略微打量: “殿下感觉鞋子怎么样?” 哒、哒、哒…… 长宁郡主本身就是武夫,身体平衡性极强,只是略微适应后,就已经熟练掌握,此刻步履盈盈走到面前,发现谢尽欢没往日高了,眼神御姐味十足,昂首挺胸: “不错,不愧是隐仙派子弟,确实有点本事。” “殿下喜欢就好,不过这个鞋子确实不适合习武、长时间走路,往后在家里穿穿即可。诶?” 谢尽欢正说话间,就发现青墨走了过来,结果刚学不太适应,走快了一个踉跄,直接扑在了闺蜜背上。 扑通~ 而后长宁郡主也没稳住,往前砸在了谢尽欢怀里。 “青墨?!” “不好意思……” 谢尽欢没想到幸福来得这么突然,顺手就把两人给接住了,柔声安慰: “刚开始不适应正常,是我反应慢了……” 长宁郡主宽厚胸膛之上,还被青墨压在身上,两人还比她高,感觉就如同叠罗汉被夹在中间,脸色发红,扶着肩膀站起身,抬手就在青墨屁股上抽了下: “都没学会,你跑过来做什么?” 令狐青墨好不容易才站稳,在谢尽欢面前有点不好意思: “你跑来做什么?给林大夫做的也有,你拿过去吧,我和翎儿再学学。” 谢尽欢只是过来看看,见墨墨不好意思当着他面练习,就认真盯了看了半天,直到墨墨踉跄几次走成了顺拐,想要电他了,才从奶朵手里接过木盒,告辞离去…… ---- 不久后,林府丹房。 一人多高的黄铜丹炉,下方亮着火光,丝丝缕缕白雾从其中飘出。 昨晚跑过来玩的煤球,非常殷勤的用翅膀帮忙扇火,用以换取零食。 至于不在新宅的豪华鸟窝吃,是因为谢尽欢刚去茶厅一会儿,等再找煤球的时候,就发现小破鸟撑的躺地上了纹丝不动,吓得他把所有肉干鱼干当场没收了,煤球发现后,气的扇了他半天,而后跟着紫苏就跑了。 此时林紫苏身着白色修身裙装,站在百子柜前,正用小秤称量着各种药材,如数家珍讲解: “蜕凡丹属于丹鼎派外丹,除开玄参、金刚露,还有十二种配药,家里都有,正在炼丹,下午就能练好,谢郎和小姨先去忙吧……” 林婉仪在旁边当看炉童子,闻声回过头来; “紫苏,你要么称谢公子,要么称谢大哥,谢郎像什么话?” 林紫苏有些茫然:“我叫谢大哥,小姨不得叫世侄?小姨觉得合适?” 林婉仪觉得非常不合适,想了想: “那就叫谢叔!” “啊?谢公子才比我大两岁,叫叔像什么话,是吧谢郎?” “你这丫头……” 林婉仪觉得三天不打,这捣蛋丫头要上天了,转身过来就要吓唬。 林紫苏则是身形一扭,躲在谢尽欢背后转圈儿。 谢尽欢有点好笑,把婉仪挡住: “好啦好啦,先忙正事儿。蜕凡丹练好,恐怕就得准备‘破煞丹’,这个丹药除开虎骨藤,还要什么?” 林紫苏见小姨不打她了,才从背后冒出来,继续称量药材,认真讲解: “虎骨藤属于四圣奇珍之一,作用是帮修士跨越天人瓶颈,最适合武夫佛门,想要炼‘破煞丹’,还得龙阳花、一朵白莲、两根甲子玄参……” “行,我尽快准备。” 林婉仪作为小媳妇,见状忍不住在旁边插话: “魏无异拿一株虎骨藤出来,就是为了造势,最后绝对归他徒弟霍忠虎,你没那么容易得手,等东西拿到再买这些药材……话说你哪儿来那么多银子?” 谢尽欢银子都是道友捐献,但不好明说,只是道: “房东太太借的。” 林婉仪稍微算了下,眼神狐疑: “房东太太前后,借了你不下六万两银子了吧?还给你弄宅子、给兵器软甲,你是不是……” 谢尽欢倒是想肉偿,但房东太太没给机会,见婉仪想歪了,就拉着走向外面: “对了,我有件事和你商量下。” 林婉仪眨了眨美眸,觉得情况不对劲,回头瞄了下紫苏: “我不商量,大白天的……” “走啦……” “唉……” …… 不久后,闺房。 林婉仪身着墨绿长裙,穿着高跟鞋,手搭在男人肩膀上,前后踏出颇具韵律的舞步,红底时隐时现,时而还踉跄一下,但马上就被扶住腰,眼神有点茫然: “你都是从哪儿弄来的这些物件?这鞋子能走路?” 谢尽欢搂着婉仪,在房间里转来转去,打量近在咫尺的动人脸颊: “慢慢学就是了。昨天教你跳舞你不好意思,今天刚好教你一下。” 林婉仪昨天瞧见自家男人跟面首一样,都看愣了,心头还醋海翻波,不过此刻能独享,还是很窃喜,跟着摇摇晃晃: “哼~郡主殿下跳的好,墨墨也好看,就我笨手笨脚,专门开小灶是吧?” 谢尽欢低头啵了口:“谁说我家婉仪笨手笨脚?这不跳的挺好,不过这衣服不搭。” “那要怎么穿?”林婉仪略显疑惑。 谢尽欢也没多说,拉开腰带,露出了整套的情趣法器,随着把袖子褪下,高跟黑丝御姐,让闺房都亮堂了几分。 “你做什么呀?这怎么跳?” “就这么跳,大方点,又没人看见。” “我不……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还教我跳舞……诶?” 刚嘀咕两句,就被摁在了绣床上,压了个红底朝天…… ----- 有点水,就发免费番外了,求月票or2! 算还一章or2! ------------ 第二十四章 三江口 下午。 一艘大型渡船停泊在京郊码头,船上满载四面而来的江湖客,连甲板上都站满了三教九流。 谢尽欢头戴斗笠扛着长枪,做寻常江湖武夫打扮,来到了船楼三层的雅间内,放下了随身杂物。 虽然是江湖渡船,但从京城出发,环境并不差,外围有打发时间的棋案,珠帘后是临幸随行丫鬟侍妾的床榻,站在窗口可 两人坐在一处一问一答,季殊对纪清凌真是越看越喜欢,这丫头对符箓有自己一套独特的见解,不是人云亦云只会跟在先者的身后走老路。 朱崇明高兴坏了,他对这位斗法厉害制服厉害的纪道友是由衷的佩服,所以他拿出了十二分的诚意去交结这个朋友。 他其实就是想要逗逗叶千茉,可是没想到自己功法还未完全恢复,而叶千茉却是已经满级的状态,所以他被反杀了,根本就动不了。 姜维艳一直以来都不是一个特别活泼开朗的人,所以也是不想要去说这么多的。 赤月宗的人突然出手,原本还彼此打生打死的一众修士顿时全都停下了手上动作。 他们打情骂俏,赤枢也没闲着,他想要让叶千茉脱离这根铁柱,可是却明显有些吃力。 虽然很不想承认当年自己棋差一着,没能把屹郅那个害了他们兄弟的罪魁祸首彻底消灭干净,但除了这种可能,惊羽还真想不出其他可能了。 这是这些日子他和黑龙一起研究出来的,整个九州大陆没有比真龙一族曾经的大首领更了解饕餮了。 他并不知道索菲娅对自己的感情是从哪里来的,他实际上和索菲娅相处的时间并不长,唯一一次较为亲密的接触似乎就只有从剧院出来以后抚摸她的头发了。 为什么会突然离开博丽神社呢?因为昨天晚上,灵梦和阿妈说了自己现在身体受了伤,所以询问了一下这个世界有没有……医生的存在。 “您放心!我就算拼了命,也要查出幕后黑手!”庄正比方天风愤怒,毕竟他是从头到尾看着自己的心血被砸个粉碎。 “这个又怎么说?”越来越有意思了,格里给出了选择题,不过冯奕枫还没有考虑清楚最后该怎么去做,他只是不想就这么轻易让新义安得到这批价值巨大的货。 孙满屯站在月亮门后面,楚明秋走后,他看着那幅猛虎下山图,感受到其中的阵阵杀机,越想越害怕,越想越担心,下决心再与楚明秋谈谈。于是他追到百草园,此时正好听到楚明秋在告诉明子。 能改办的分工情况,上面的意思很清楚,何昱和包飞扬也很清楚,不过形式上,包飞扬还是要将何昱尊重起来。 风声雷动,日本区方面发动了有史以来最强大的一次冲锋,数玩家在有限的空间中发挥着民族注意精神,容纳下了尽可能多的有效战力。 不管是可以搅碎一切的魔力还是能刺穿一切的长矛,都在狮子目狂彦的右手下停滞了,魔力发出了一声“嗤”的消散声,而长矛则像是一根木棒的顶端一样,就这样被狮子目狂彦面不改色的握住了。 这个时候,时间已经是七点半多了,天色已暗,但空旷的地方还是能够看清东西的。所以,在桥洞里,包贝可以清楚的看到水面的反射,甚至能透过清澈的水面看到河底的石块。 一个闪身,一声轻响,陈羽凡已经自然地站在了那台完全密封的飞车之上,剧烈的高空狂风之中个,陈羽凡甚至来呢动都没有动一下。 ------------ 第二十五章 月下初逢(求月票) 九月十七夜。 一轮满月挂在天空,位于两江夹角的黄土大地,已经化为灯海,千艘大小船如同萤火虫般在江岸巡游,嘈杂声远在对岸都能隐隐听闻。 大型渡船停泊在江边,因为再度往返已经会错过英雄会时间,便没有再启航,而是当做临时客船和观景船,以供无处落脚的江湖客留宿。 大船三楼的房间里,南宫烨背 同一时间壮飞是出手了,他的混邪斩马刀就向着阿泰而来,这一刀下去,必定能将阿泰的首级给削走,毕竟壮飞是时刻注意,还是迟了一步,只能是通过围魏救赵的方法,希望阿泰能放手,可是阿泰是绝对不会放手的。 说着说着,东方璧看到围观的一众熟人,再看一眼空间壁垒依旧动荡不休的道境,当即明白过来这么多人为何都围堵在这儿——原来是都不会空间术法,过不了通道了。 事实证明,余洛晟率领的这一波长驱直入非常正确,卡住科特死亡的这个点,其他先强行冲杀,待到大罗复活,攻势马上更加凶猛,一口气占领住高地。 这一处的主人冥河画匠,近日来有流传画者皆死的传闻,同为画者的东方璧却明白以画透天机的难度和忌讳,就算真有人能画言生死也不会这般轻易示人——换言之,如此以画定人生死,不是骗人把戏,就是阴谋手段。 现在这样拖延下去,弄不好还有翻盘的机会,如果自己等人再送,那就真的要被骂死了。 当天晚上,所有的村民都心里忐忑的不敢睡觉,也不知道山神老爷究竟有没有原谅他们,就都熬着夜蹲在自家房间里,去等凌晨两三点那个时间到了,听听地底下还会不会再发出那种瘆人的敲击声。 浩光叹道:“便依师弟罢!”两位老祖纵起剑光,凌空飞来。此时元晦和尚与迦楼罗也已到达,凌冲喝道:“请诸位道友随我同去!”五位老祖驾驭遁法,直扑域外。 当然,有人期待的夜晚,当然有人在焦急。在罗马多神教的教主房间,布鲁特被不断来向自己禀告情报的下属给弄疯了。 作为大帝,他们见识已经是极高的了,但如此不可思议的一幕,却还是第一次见。 “妈的,要不是血雕那东西不听话,我会虚你们,随便整都整死你们”许平洋说道。 大家都答应了,他们马上对付它们,没想到这些鲨鱼都不自量力,它们明知道前方是死路,它们还要往上冲。 王昊无所谓地撇了撇嘴,这本来也不是什么秘密,对方愿意说就去说好了,在他看来,叶舞再牛逼又怎么样,即便他爹是夏祯帝,那又如何?难道对方欺上门来,还要把脸伸出去让对方打吗? 哪知道,石娇也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因为石娇对段郎已经动了感情,在感情的驱动下,石娇的心里除了段郎以外,已经没有其他的东西了。 “出息吧!最好把你阉了!免得给你我们东北爷们丢脸。”他这话说的就好像东北爷们都是色狼一样,说出来他自己都觉着有点不妥,赶紧有吐了几口唾沫。 一百个俯卧撑。在场很多人可能练十个都做不到。这直接做一百个还不要了他们的命。 已经整整五分钟了,从秦江枫和蔡猛对上已经过了五分钟的时间,双方都没有决出胜负一直就在F班的球门前踢得难解难分,过程中双方拿到球后也都没有把球传给其他人,势必想要靠自己的力量过掉眼前的人。 ------------ 第二十六章 果然是姐妹! 金碧辉煌的五层高楼,耸立在江安县中心,最顶端挂着‘风波楼’的黄铜匾额,质地老旧已经变成了黑青色,风化严重,和美轮美奂的楼阁不太搭配,但这块牌子,才是整栋楼的灵魂——其是武祖亲手所题。 就如滕王阁的灵魂是滕王阁序一样,如果没有这块牌子,根本没有势力会自发掏腰包,把这栋楼不停翻新重建,延续千年之久 那个机器人走到了叶一的面前,它的外形像鸡蛋,脸上是一个两个巴掌长的屏幕,正做出高兴的符号,不过下一刻,它的脸便化为了一道题目。 在他看来,那两个阴森森的黑袍人应该早就把她吓跑了才对,就好像那三个男生一样。 沙龙爆炸后,也不知过了多久,沙尘终于消失,原本黑色大地,早铺满了一层黑色的沙子。 “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呢?”阿尔瓦摸着自己的下巴,大脑在飞速的转动,按照他的思路,既然是那位冥浑天邪神的力量让控魂咒作用在了鸡的上面,那么解除控魂咒的关键,也应该在这位邪神的身上,但怎么才能让他解除呢? 眼看着越走越近,石炎也不再多说,恭敬的道:“好的,厉总。”之后挂断电话。 黎子辰一顿,然后连忙松开了顾青青的手后退了一步,一副做错了事情的样子。 拿着一口咬下去,鸡蛋的香味夹杂着面条的柔软感,总是能让人吃的浑身都舒服了起来。 河流某处顿时冒出气泡,哗啦一声水声,暴鲤龙冒了出来,它的鼻孔中仿佛有水蒸气般喷了出来,发出呜呜响。 而此时的慕容暖陪着陈起逛着商场,一路上也是买了不少的东西。 林雪可以理智冷血的面对任何人,唯独对他这个混混,好像砧板上的鱼肉,怎么也翻不了身。 如果用两个世界做对比的话,一条章鱼臂的信号复杂度就要略微超过整套半人马机甲了。 天道仿佛冷血无情的兵器,没有传闻中一视同仁的敦厚,它肆无忌惮玩弄着三界六道,只为满足它一己私念。 她发梢上面的味道淡淡地钻进了他的鼻腔,明明是很清新的味道,却让他觉得有些烦躁。 林青松那边倾尽全力寻找,还发布了悬赏都一无所获,更何况他这边。 可即便如此,他白天才刚失的血,晚上就想补回来,也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你这是在破坏内部团结,”顾宝珠阴了对面一个英雄,又连忙跑去其他位置阴人了。 不过这里,以前,现在……她究竟是在哪里,为什么会有人审讯她?难道她又死回去了吗? “圣多明戈马上要爆发大规模瘟疫了,实际上这会儿已经有苗头了,γ-狂犬病,可以用α神经缓释剂治疗。 待她再次转过身来,眼角的红肿与面上的悲伤已然消失不见,又恢复成之前那位高傲的圣地仙子。 第二天一大早,许大茂悠哉悠哉地来到轧钢厂,一进轧钢厂大门,许大茂发现好多工人都在笑眯眯地与自己打着招呼,并且询问自己今天晚上在不在家。 说起来,如果他们一路上遭遇到的这些变故,真的都是俞飞毅一手策划的,那至少能够说明,俞飞毅对这个地下墓穴是很熟悉的,才能把一路上的各处机关都计算在内。照这么说起来……难道他就没有现地宫深处的那些宝藏? 这些事情,如果一条条分开,看起来好像并没有什么关联,但如果将它们结合在一起,就会现,朱和那条鬼婴,似乎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 第二十七章 暮师妹也不想……(求月票) 收到请柬过来参加英雄会的豪门大派,雪鹰岭都安排了宅院作为住处,为了隐私考虑,散落在县城各地。 紫徽山张观,以及天台寺派来监察的僧侣,魏无异虽然不喜欢,但礼数还是要到,住处安排在县城边缘,环境不错但距离各大派都挺远,显然是不想道佛在这种场合喧宾夺主。 夜色渐深,紫徽山入驻的宅邸外,站着十余 第二天,容野提着早餐过来敲门,宋知樱眼上带着明显的黑眼圈,好像一夜没睡一样。 从程灵素找到食蜂操祈和御坂美琴的那一刻起,段超的情况就再也瞒不住了,一旦他们进入段超精神世界的时间过长,谁也说不好学园都市会不会出手,甚至于魔法侧出手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只要能救雀颜,只要有一线生机,他都愿意去尝试。就算再让他去一趟云浮城,看看阜凝心有没有研制出新的水菩提,也未尝不可。 青玉做成的门!古衍姮的呼吸有些急促,这么大的一款剔透美玉,放到交易市场里,一定可以标出天价。 想想当初,师尊仅仅一念之间,召唤雷霆,那将是何等恐怖的修为? 凤逸轩接下来的对手,又是一名八阶初期的武修,看着这名在前一天还是七阶初期的武修,众人神色微微一变,饶是看台上的凤清明和言子薇,眼中都透着一丝讶异,可偏偏看不出什么异常。 夏璃的手仿佛有千斤重,徐娇怎么都无法挣脱,脸上的煞白深了一层又一层。 赵戚戚无奈,只好向名师赔礼道歉,然后像一个失败的家长似的,领回了蓝月。 和全知之树不同,这个突兀出现在他面前的生物给他带来的感觉完全不同,就像是一个随时都能够杀掉他的怪物一样。 周全现在还要做一些其他的事情,是相当重要的事情;当然是去迎接大功臣夜叉了,这家伙说真的立了大功。 “规则是人定的,别人可以定,为什么我不可以定?”林风摊了摊手。 “联盟送来的最新情报,晓组织在风之国东边有频繁的行动,可能会作出对风之国不利的行为。”自来也。 紫云烨默默地走,两边四处都看看,其实也没有多少东西,但水天澜感觉他脚步都沉重起来,心想难道这地方和紫云烨有特殊的关系。 紫云烨一道银‘色’的光幕打了出去,在他自己和青枫的背后形成一道保护光罩,青枫顿时松口气,在极度的恐慌,看着那大石球似乎没有空隙地直接滚落下来。 猴子皱起了眉头,不知道林风心里头究竟是怎么想的,居然会放了自己,当下走过去把法拉利的车子开到了一旁,让几个还在流眼泪的兄弟让开,放林风过去。 “来呀,别客气!”林风嘶嚎道,平日里的林风,从来不干这么冒险的事情,可是今天没有,为了柳如溪,别说是闯龙家了,就是炸了白宫,林风也会丝毫不皱眉头,龙有逆鳞触之必怒。 “姐姐,没用了。”仙优胸部的伤口就在心脏位置,所以她觉得蝶灵就算有用也救不了她的。 “要说谢的话,你应该要谢的是千代婆婆,她用了很了不起了医疗忍术救活了我爱罗。”鸣人看向一动不动的千代。 为了不打扰她修炼,寻易也不吭声了,只西阳与公孙冲偶尔用神识聊上两句。 “多谢四哥!”四风北凌一喜,细长的桃花眼微微眯起,露出令人目眩的笑意。 ------------ 第二十八章 新仇旧怨 “咕叽、咕叽……” 无欲无求的煤球,依旧在外屋翻着跟头。 谢尽欢把衣服床单收拾的整整齐齐,还打开窗户散味,甚至泡了一壶好茶,免得待会大姨子上来,看出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结果他还没折腾完,就听见外面传来了沉闷脚步: 咚咚咚…… 杀气腾腾! ? 煤球见势不妙,连 “这是怎么了?”凤翔宫闹这么大,如何不惊动南倾太后呢,南倾太后缓缓走来,瞧着众人和一地的水渍皱眉。 方正知道这招厉害,不过对他没用,他每天念经的次数,比复习这玩意的次数多多了……结果他依然想还俗!佛经都没用,何况是这玩意? 独狼不说还好,这一说,方正而是静极思动,捉摸着,也该下山走走了。经历的越多,才能领悟越多,功德越多,早日成佛,早日还俗!而且上次的领悟也领悟的差不多了,也该出去充充电了。 林岚点点头,老蒋一家跟着救护车回医院了,林岚这边儿一家人一起回去。 “怎么病的这么重?”赵承珏大步走过,将九珠捞入怀中,触及九珠肌肤一阵滚烫。 而十五天淘汰掉一半人数的训练,不用脑子想也知道,并不会让大家好过。 原本大家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呢,现在确认了,顿时看余年的眼光变得不一样了。 按照柳氏的说法,就是临裳郡主就应该做妾,让华阳大长公主府扶豫王世子坐上那个位置,至少不会比现在惨。 修琪琪狠狠的喘了一口气,没有想到金蕊竟然这样凶狠,连自己都不顾了,修琪琪此时脑海里想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装饰品那边的常观砚,会不会已经气疯了。 金蕊瞪圆了眼睛冲着郑馨怡比了个姿势,这里这么多人,万一要是真的被人听到了然后有人去向修琪琪挑战了,别人会怎么看她们两个。 萱萱心中想道:咦,这西红柿好特别,地里什么时候长了这么大的西红柿了?昨天怎么没发现呢? 第二次见面,他发现她很耐看,那种美丽不死花瓶般,多看几眼就厌倦了。 晴天将刚刚的那一幕戏又拍摄了一遍,改掉了走位的这个缺点后,这一次完美拍完了全部戏份。 赵曦极享受宋婧这幅缠着他的模样,娇憨可人,两只眼睛眯成月牙状,亮的惊人,宛若星辰闪耀。 第二日,叶庭带着六个徒弟,何思朗开了一台车,又叫了一台出租车,大家浩浩荡荡地朝目的地进发。 “我会带着你一起去参加省委党校的培训,不管你编排什么样的谎言,都休想激怒我,我不会丢弃你的。”方逸伟说。 权少卿望着蓝希离开的背影,只觉得那影子分外的熟悉,可是又想不到在哪见过。 田母见大姑娘回来时,神色古怪,脸颊都红了,她知道大姑娘皮肤嫩,还以为被风吹了。 刚才曹燕被班主任叫去,好好批评了一顿,说她没有搞清楚事情原因就瞎说,身为班干部怎么可以口无遮拦,而且对宿舍的同学团结不紧密,连她们的思想动态都不关注等等。 他急得又打过去,电话就打不通了,里面老是占线的声音,肯定是电话都没放好,张富余急死,又折腾了上十分钟,还是打不通,只能慢慢往家走。 怔了怔,季阳很少看到她笑,几乎每次她来这儿都是绷着一张脸向自己了解聚丹堂的生意状况和事情安排,偶尔点点头说几点她的见解。 十个二十玩家装备全身青铜装备倒还不至于那么惊讶,整整数百人全部都是……除了江南之外,附近的玩家神色更是惶恐不已。 在寒假的时候,也就是叶峥萌生出要创办音乐公司之后,他就考虑到了资金的问题。只凭借卖歌和,他还挣不了那么多。写很大程度上是爱好。卖歌则要有一个度。 吴雯雯停了下来,两个手捏住林风的耳朵,像是舵手一样,对着林风说道。 眼看凤煜走了,夜祥起身出门,在出房门之前右手轻轻一弹,在房内设下一个结界,只要有人进这个房间自己就能第一时间知道了。 褪去平日里伪装在脸上的红痕红印,姣好的容颜便完全显露而出,即便作男子装束,却也一样清秀可人。 “怪不得如此多的大佬前来拜服”叶雄握着拳头兴奋道,儿子越优秀,他自然是越兴奋。 离开的时候宫少邪紧紧的抱着夏方媛,夏方媛也是同样紧紧的抱着宫少邪,这可以说是夏方媛第一次用尽感情的抱着宫少邪,因为她总觉得……这可能,是最后一次了,以后,这个怀抱,或许就不是属于自己的了。 父亲说是念在她一场大病伤及根本,须得好好养着,这才免去她学习有关风水的知识,可六岁那年生辰之时,母亲带她搬离位于皇都城正中的孟家大宅,才将事情始末告知于她。 但是,直到现在,历经五年,北海的上层圈子已经是旧人换新人,新人变旧人,但是李婉依旧还在,而且越做越大,认识的人也越来越多。 若千邪没有理会她的话,一出手就掐住了倾北凰的脖子,倾北凰不知道这人发什么疯,难道想将她就地正法? 是他一开始背弃了爱情,娶了汪静,后来又因为偏袒和包庇,寒了时碧柔的心,不然不会有今天的结果。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我没有任何犹豫,便答应他要和他一起前去,他有困难,我是一定会帮他的。 顺着大长老说的看去,前面是一个倒Y型,Y的一脚可以看出是铁水从中流入,只不过另一角? ------------ 第二十九章 英雄会(7.8K) 九月十八,立冬。 太阳刚升起,江岸之上已经掀起嘈杂,所有人都往两江夹角的方向行去。 停靠在江边的楼船,也移动了位置,来到了江口附近,站在船楼之上,可以鸟瞰岸上乌泱泱的人群。 谢尽欢站在船楼三层的睡房窗口,整理着锦缎白袍,望着岸上打量,可见三江交汇的夹角,修建有一处平台。 平台 布天一听,哎哟,浑身发冷,准有没好事,不然不会这么的‘温柔’。 “咔!”一声巨响震耳欲聋,接着,机关消息声向四处蔓延,响成了一片。 他的双眼仍旧紧闭着,但任谁都能够从他的声音中听出他内心泛起的一丝冰冷之意。 说完,唐林直接转身,走出门去,而城西跟城东两人已经感觉到唐林有点不对劲,便连忙跟上去。 其实这些事情不用苏半城刻意的去叮咛,张岩也一定会铭记于胸的。 对尤尼和胡佛来说,这里的不灭火散发出来的热量,足以用恐怖来形容,但对唐林来说,却是毫无影响。 陈云二话没说,撑起血盾挡在自己身前“嘭”的一声震响,陈云就如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嗖’的一下重重的砸在地上。 等桂率真亲自打电话,让正在后方扩编部队的林镇远来军部报道。接到师部通知的林镇远,同样显得满头雾水。不明白,为何桂率真会亲自打电话让他去军部。 布天怔立当场,“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就消失不见了。为什么冲我点头?”布天满脑子浆糊,不知所以的傻愣着。 听到这话,玉姬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悦的神色,她用力一个巴掌甩在了那丫头的脸上,然后冷冷地说了一句。 何嘉莉做了一桌子菜,十分丰盛,今天人齐,屋子里还放着音乐,把气氛调控到最好。 要甩开记者最省时省力的办法就是把这家伙踹下去,由着他去成为那些人争相报道的对象。 两人草草地吃了点东西就上街了,王氏知道孩子大了,也不多管,只是告诉赵福昕早点回来。 难道说那个洛基自作主张的和芙蕾交换了排名了吗?这种事情的确可以,高位排名者有着权利降低自己的排名提前出场。 “我明白了,我该怎么做好我想做的事情。所以,我现在不能留在你这里什么也不干,我还是要回到横店去锻炼。”佩月月对辰星说,笑容灿烂。 接下来,她一直往下看,竟然看见了风雨寒的名字,这让他有些惊讶。没想到这个不错的年轻人,竟然也是国安局的人。 混乱和彪悍的民风,造就了如今竹兰山脉混乱到极致的状态,也让竹兰山脉三百多家门派里,没有一家门派人数超过三千,最多的人数达到过两千九,然后第二天就被另外一家门派冲击一番,死伤数百。 此时没有人注意到,火哥一脸的惨白,这不只是因为身体剧烈的疼痛。更重要是因为他竟然在陷害传奇一般的狼王龙哥,这要是被龙门的人知道,甚至被一些道上的人知道,他都会死的很惨。 “我现在什么也没有,连你也……”辰星摇头,再也不能掩饰自己的伤心。 而且,现在这位超级老祖,一上九玉山来,却就要挑战他们九玉门的超级老祖,这在袁青和高眉两人看来,绝对是需要无比强大的勇气的。 陈宇不经意地擦了下额头的汗水,这气氛太怪异,现在的他就是一个甩手掌柜,平时什么也不问,到了有用时才问。气氛相当的尴尬,陈宇不知道自己的运气怎么那么背,怎么偏偏挑了这话题呢? ------------ 下午更新or2 昨天写了一章,早起发现全是废话,正在码字,大伙下午再看or2! ------------ 第三十章 年轻气盛! 大江东去,秋风扫过万人汇聚的原野,中心空旷场地上,白袍公子提刀而立,风华正茂。 暮年刀客提刀黯然离场,临行前回头看了看祭龙台和人声鼎沸的人群,眼底思绪万千,但总结下来无非一句: 江湖路到此为止了。 修行道也好,江湖路也罢,波澜壮阔是真,残酷无情也是真。 新人起势的万众瞩目,总 而此刻,天地间乌云再次盘踞上空,烈阳的光辉被黑压压的滚云遮挡,留下的,是令人不寒而栗的寒光。 :“那里,自己直走过去就是了。”董占云径直走到一处紫金门,一个身体庞大的灵兽驻扎在那里。 “好,电令各大队,再对其他四艘战舰发动一次攻击,但不要击沉他们”潜艇分队长命令道。 南京临时政府各部总长、次长未见明令免职,当属随南京临时政府结束而自行解职。 公会主聊天频道中的各种各样千奇百怪的声音立刻顺从地嘎然而止,耳机中恢复了令人心颤的宁静。 “日本的这些谍报机构和亲日人员都由你来处理,我们德国驻军权当不知道如何”总督建议道。 以他如今的神识,散开之后,却仅仅只能探查百米范围之内,因此,并没有什么太大的用处。 就在夜伤,羽杰和霜雁浩陷入沉默的时候,一阵激烈的敲门声突然传来。 他穿着宽大的风衣,这件已算十分便宜的风衣价值99元,近乎是他六分之一的家当。这件风衣不仅替他抵挡了冬夜的寒风,也藏着那柄鬼瞳宝刀。 崔飞妈知道,崔飞已经和涛涛领证了,她也是因为这个事情,心里才有底气,和冬梅嚷嚷的。 再者她若是在沈崇光回来之后便打定主意早作打算,事情也不至于像如今这样。 面前的曲艳芸瞪大了眼睛,她目光凝重的望着我,眼神之中犹如一眼春水,令人无法拒绝。 “为何明目露有那样的效果,具体的我不是很清楚,那些视力受损的人自己都说不清楚。但是我敢肯定,一定是西巳谷出了黄金蛇。有人捉到黄黄蛇,对二公子下了黄金毒。”黄药师断言道。 这部从开稿到结束,我用了不到半年时间,不过这部是我写过的作品中最好的一部。 淳于漓是个什么性格,她已经完全猜透了,在她清醒的时候,百般讨好。她睡着的时候,他是百般随心所欲,根本就不顾忌她心里的感受。 可再耽搁下去,宛如的身体是绝对支持不下去的,到时候就算得到医治,恐怕也已经来不及了。 路上不是没人看到他们,不过他们被魔兽挡着,根本空不出时间阻止这些人。 原本洞口只有一人通过而已,可一进洞穴,眼前瞬间豁然开朗看,洞道足有十几米高。 今天的早饭不是排队去餐厅打饭,而是由厨师推着餐车直接送到各个牢房内。 “现在挑战一次就需要消耗700万经验,且不说九段之后要成功晋级剑圣还要必须找到打破修炼瓶颈的机遇,就是这巨额的升级经验,我有生之年能不能刷够还难说。”曾骏摇摇头说到。 这洋妞身材极佳,标准的35E、24、35的身材,这体型不太像欧美人,倒是和米岚有些相似。她的穿着很有特点,居然穿了一身白色的李宁的运动装,脚下的鞋居然都是国产品牌——安踏。 ------------ 第三十一章 还有谁?(求月票) 张戬能感觉出谢尽欢章法过稳,防守反击抓空子,根本没意义,为此选择了主动抢攻,在凝滞一瞬就,就如同虎扑豹跃,双手持枪猝然前扎。 轰隆—— 这一下爆发力惊人,几乎是在三丈之内,把巅峰道行催发到极限,拼的不是技法,而是让道行偏低的谢尽欢根本没法反应,靠道行硬压! 谢尽欢确实忌惮‘一力降十 紫辰殿中的数千英雄豪杰都感奇怪,不知何人的武功如此高强,人人都闭口息声,尽往门外看去,偌大一间殿宇中,竟然鸦雀无声。 叶灵可从來沒有在任何人面前这样娇气过,这让龙剑飞也难以接受了。 但龙剑飞却不是这个意思,哥还用得着这个嘛,笑话,天大的笑话。 “你……”拼劲了所有力气,只留着一丝意志坚持着的鸣人不屈不挠地靠近我爱罗,相遇之后,两人那巨大的相似和深渊般的孤独共鸣划过脑海。 喻微言随后呼唤了雨元素,眨眼之间,他们这片方圆之地便下起雨来。 此时大火已烧了过来,金万城他们也发现这边有人,只不过火海阻隔,这才未冲过来。 四周围观的人一看到那三个字大部分都已经傻了,米铺的掌柜虽然不认识景晔本尊,但是对于摄政王名叫景晔这样的事情还是知道的,他当即便吓呆在那里。 禹妈极其惊异地看了眼儿子,长这么大,人虽不矮但就是宅什么时候在意过这种方面了? 而这样一来的话,这梦魇空间里的感觉,就越发真实了,那在梦魇空间里享受,也就不像以前那么给人以很虚幻的感觉了吧。 四风景月对乔家人一直没什么好感,或多或少的也知道一些乔星炼以往被欺负的事情,所以只是淡淡扫了一眼乔诗曼,连应都懒得应一声。 “黎少,开门见山把,这样要是合作下去也没有意思”听到黎天明这话,但见林萧就是冷冷地开口道,林萧虽然武技高超,但是毕竟没经历过多少事情,所以心中也没办法像其他人一样,心中憋着话不说。 不过另两艘威严级战列舰胜利号、木星号却趁着这个机会,终于拉开和人民军战列舰的距离,暂时摆了人民军的追击。 野泽选择了服从命令,在维持外围防线的同时,他开始布置村落工事,要与敌人战斗下去。 更让杨震无语的是,不知是谁说了一句“剑主天地”,所以整个世界所有玩剑高手们顿时为之发狂,一个以剑为名的时代缓缓拉开了序幕。 好几匹马和人倒地,严重阻碍了后面马队的行进。辛巴、瑾怀和不得不敢恋战,趁着马队冲锋之势稍稍停顿的间隙,他们转身就跑。 “黎少,你想要废我武功,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听到黎天明这样说,林萧就是当场板着脸孔,沉声开口道。 “呼呼呼”在接到龙威等人的禀告之后,郭震宇火速下令萧震山和孙佣兵带领一个师的士兵赶到山区之外的山路大道上,而在问明了情况之后,但见萧震山就是下令迅速成立临时指挥所,并出动直升机侦察。 “谢谢了,不用。”思嘉摇头答道。他不相信就在帝都西关敢有人胡乱收费。 “不过我可以给你机会,我不杀你,但是我要你看着你的同伴们,一个一个死在你的跟前”正当那亨说罢,想要动手杀苏慕白的时候,突然那亨眼珠一转,紧接着那亨嘴角就是扬起一丝邪魅的笑容,道。 ------------ 更新时间or2 每天只有前半天保持高度专注写的东西能看,后面基本都得作废,这几天可能都得下午更新了or2! 阿关不是没法保证每天更新,而是觉得一般,就推翻重写,字还是一个一个码出来了,只是没发出来而已,实际每天都码字一万到一万七左右,如果乱写直接发,阿关三小时就能凑够两章,但写得东西没法看or2! 下面近两天作废的整章,每天不止作废一次,还一大堆零碎片段,凑在一起是乱码,就不发了。 作废章节所写剧情不作数,其中些许片段可能会利用在正文,后续本章会删掉,大伙儿可以不看or2! --- 已经更新了,所以删除了废稿,以免剧情不连贯,影响大伙阅读体验or2! ------------ 第三十二章 郎情妾意剑(9.6K) 秋日悬空,祭龙台前枪鸣剑啸,一袭白袍如游龙横野,惊世风姿让无数江湖客为之倾倒,眼神从最初的陌生到惊讶,而后逐渐转为此生难以望其项背的绝望。 江湖女侠、掌门夫人,眼底则转为了‘一见尽欢难尽欢’的憧憬与无奈。 毕竟这种天骄,今日之前遇见,她们或许还有点机会,而往后名扬大乾江湖,她们再遇上,即 念及此,韩伯飞懊恼得又一拳头捶向了方向盘,正好捶在了喇叭上,紧接着发出尖锐的声音。 嬴天舒喝完壶中的琼浆酿仍有些意犹未尽,又巴巴地凑过来向宋清欢讨酒喝。 梁氏简直想吐她一脸,看刁氏这个嘴脸,再让她说把县城的买家给她,帮他们挣钱的话,她死活都说不出口。 一时间,寂静的长廊,四周都是白色,夏云鹏与周晓丽坐在了走廊的椅子上,看着正在亮起的红灯,心思各异。 陈娴娜强势,夏旭懦弱,出现感情也正常,当时他也是净身出户,如果没有后来的事情,他应该不算太差。 “阿殊,玄影不会出什么事了吧?”摇曳烛光中,宋清欢坐于桌前,双手撑住下颌,看着沈初寒有些担忧地开口。 杜长青作为初哥,刚开始看到冯怜竹的眼泪,以为她是因为想家,还会体贴地安慰两句。 她想着坐着计程车去邻市,然后再坐飞机,这样就能避开墨越的地毯式追踪。 楚獒予又尴尬又无奈,一边觉得自己有点蠢,偷看也能被抓到,一边又觉得子依有点坏,总是喜欢戏弄他,但他却又偏偏爱极了子依这种坏坏的样子。 现在这个季节正是清爽宜人,清风徐徐的,那些花瓣随着风飘落,不间断。 光明之潮犹如一道金黄色的波浪,朝血翼人卷了过去,犹如炙热的烈焰一般,碰到光明之潮的血翼人,一时间竟然是惨叫连连,身上也是被光明之潮灼烧的发出一阵阵腥臭的血腥味。 见到周秉然昏迷着躺在病床上,对于她的出现一点反应都没有,唐采薇的泪水如决堤大河,甚至差点哭晕了过去。 一个穿着黑衣的杀手,身上破破烂烂,明显是刚刚经过激烈战斗留下的伤口。 林炎冷哼一声,自己又不是傻子,哪能那么轻易的让你的投石车给砸中? “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不用“道法”打到或者逃离我们,但是既然我们已经放过你了,希望你能把实话告诉我们——”高个侦探洞若观火,直捣黄龙地问道。 估摸了一下时间:现在还是周末,学校没有上学,余波暂时还没有冲击到内部,如果有什么补救的办法,今天就是最后的机会。 俞君昔此番潜入中央界,是公然违抗了灵主的命令。不过他若是能将功补过,也不是没机会获得原谅。而步凡送给俞君昔的功劳,就是让他来促成灵族和龙华方面和谈。 苏宇接过报纸,只扫了一眼,大大的头条,就让他两条锋利的眉宇蹙了起来。 此人乃是宏天集团医药部的经理,负责研制药物的工作,是医药产业中举足轻重的老臣子。 “手打?!”慕白一愣,这才想起来,盗版网站除了采集之外,还有其他的盗版手段,比如雇人手打,比如图片采集。 最紧张的不是三米,而是她的公司东亚唱片娱乐的老板和股东们。 要是一个男人敢这么下流的话,林晨早就一巴掌打过去了。你害死他夺了他的财产过来跟着我,真当老子是谋财害命的主儿? ------------ 第三十三章 天之下 不久后,江案楼船之上。 谢尽欢在棋榻上就坐,自窗口眺望着岸上人山人海的会场,身上换了新袍子,双手伤势也已经处理,小案上摆着美味佳肴,煤球正大快朵颐吃着饭。 刚才打完车轮战后,谢尽欢下场归还兵器,被魏鹭拉到了附近的医护之处,让江湖神医帮忙处理伤势。 虽然伤势不算重,但确实累的不轻,气 作为罗竸宁最好的哥们儿,死党,吴明士自然是对罗竸宁有着足够的了解。 王奕博点了点头,他当然没什么良策,不过他也不是很担心,毕竟自己带过来的三千骑兵都是跟着自己从满清带回来训练量最多的精锐,不用太过惧怕闯贼。 日本某空军基地,两架战斗机稳稳地停在了跑道上,飞机刚一停稳,大野隆治便直接冲了上去,在一架飞机下面站定,似乎是在等飞机里的飞行员出来。 至于另一次,则是当初蒋正寒给她补课的时候,在她家里,蒋正寒给她做的饭。 枪炮声顿时又响了起来,这次不再是火力覆盖,更加侧重于精准射击,看着闯军步卒一个个的倒下,丁赫和刘宗敏都露出了残忍的微笑。 看着她乖乖的张嘴,含住勺子,把粥喝掉,谈子熙的心涨的满满的。 懒得再跟对方谈论这些糟心事,时栩泽迅速收拾好情绪,便也带着助理走出了会议室。 “拜见王爷,属下王国章,骑兵队第一。”一个精悍的汉子恭敬的向王奕博行礼。 只见他的头顶之上,就突然出现两块长方都超过一丈的巨大岩石,那两块岩石黑黝黝的不起眼,但却散发着一股骇人的气息,在场的绝大多数金丹修士感受到这个气息,身躯都不由自主的一个战栗,脸色一白。 唐诗韵的笑容看起来很美,但是在陈宇的眼里,这笑容却是如同来自地狱的恶魔在朝着他微笑一般,令他的心里有些毛骨悚然。 结合那代表成功的绿色指示灯,未来如果有一天东窗事发,施烨拿出来看这段监控,就算完全不懂实验室里的事,也会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若是有人仔细分辨,绝对能发现,她勾画高级灵符的神情,比勾画中级灵符还要轻松。 她几乎强行扭转自己的脚尖,僵硬的,满脑子混乱的往餐厅走去。 汤姆选择了一个不让于忧尴尬的方式,帮于忧换了台,于忧知道。 顾锦汐看着脸色惨白的曲遇,用力咬了下嘴唇,才将心底的慌乱压了下去。 不过她不知道有什么好说的,就把自己和陈朵一个打扫卫生,被数学老师抽起来回答问题的事和叶奶奶说了。 “阿兄,我们幼时谈论过律法。你我都以为连坐是世间一等一的暴法,当为后世所废弃。你还记得吗?”她黝黑的眼珠,照映着天空,里面有雪片摇摇摆摆,仿佛能照出六角形的晶体模样。 想到这样的可能性,顾筱筠惹不住就想要证实。偏偏又不知道到底该如何证实,心情不免有些郁闷。 讲真,以前看千年血战篇时,武越就曾对哈斯沃德这个角色的存在抱有很深的疑问。看第一遍时,会觉得他就像封建王朝里那些顽固不化的臣子,愚忠于皇室,直到最后被友哈圣别,才有那么一丝哀莫大于心死的意思。 剩下那一半人,没避开的坠落到擂台上,避开了的立刻撤掉飞剑,想也没想的从擂台上跳了下去。 ------------ 第三十四章 变数 轰隆—— 黄昏日暮,随着最后一声轰鸣自三江口炸响,三甲之争落下帷幕。 魏无异身着黑袍站在台上,眼底是后继有人的欣慰。 周边就坐的武道七雄,则眼神匪夷所思,明白了魏无异开这场英雄会的用意: 商议下代盟主之选,不算召集所有人过来的幌子,但也不是从他们之间选,而是借着这个机会,让他 沿着滨海街道缓缓向东行驶, 待淮真稍稍暖和起来, 已可望见渔人码头通明灯火。 昏昏欲睡时,她听见西泽说他将所有行李都从车上拿下来了,以防在入内华达境的检查站时有人看见了车牌。八十号公路附近要找一辆车太容易。实在不行,也许我们只能去搭乘灰狗巴士。 出乎巫瑾意料,刚才袭击他的那位星尘杯练习生直截了当提出和自己决斗。与其被巫瑾装甲全开追逐致死,不如放手切磋。 “是,主人!”宦官重重的磕头,表示着知道,然后起身弓着身子缓缓的朝着寝宫外面走去。 夜色中的津城基地市一片漆黑,偶尔有炮火一闪而逝照亮了远处的漆黑天际。 清食斋关门十天,虽然早上包子在街上卖、反正这天好、事儿尽量保证,那些找上门就麻烦了。 “巫槿”的一段故事,是巫瑾在暗无天日改造中,唯一能够珍视的“记忆”。 车上,卫骁一边把车往医院开,一边带着耳机和自己认识的那位医生通电话,和对方说明了情况之后,对方表示立马安排人到去接。 谢洵终于找到插话的机会,“阿菀想写什么就写什么,我以后给你写序。”他还自己的给阿菀的序言。 可她的预产期偏偏就在七月初,正好在伏天里,不管是比预产期早生产几日,还是晚生产几日,那都躲不过要在三伏天里坐月子了。 比如此刻,墨夜睁开眼看见不远处从黑暗中走来的人影,她甚至无法确定自己闭上眼的这段时间有多长,是一秒还是一分钟,或许更短或者更长。 听到这话,那些想要动手的男生们立刻往后退了退,谁都不敢上前。 那时间可太长了,若是针对矿区的突袭真的成功了那还有一丝可能,既然没有成功,这么拖下去只能是对基德曼有害无利,徒劳而已。 挨了骂本该生气,罗开先心情反而更好了,真若连杜讷这种老人对他总是彼此恭恭敬敬地,他倒觉得自己做人做事太失败了——他可没想过当什么孤家寡人,在他心里的帝王之类真要活的像个孤家寡人那还不如死了。 这一天的上午,叶垂这伙人中吉姆要进行自己的第三场厨师比拼,他的对手是一个法国厨师名字叫做阿黛尔,这个阿黛尔要做的菜是草莓黄瓜,一道简单的沙拉,而吉姆要做的则是拔丝草莓咕噜肉。 驻军部队最终选择留守罗汉星,即使他们对皇室统治产生了怀疑,但是守护这片土地守护这里的公民是他们的职责,巴洛特选择了坚守。 不一会儿的功夫,冷轩就顺利抵达了白玉殿。他三步并作两步的冲进大殿,顿时感觉到空气中残留着一股淡淡的波动。除了生之力外,他还现了另外一种奇特的力量。不用想也知道,必然是天地之桥凝聚出的力量。 “今日元宝洗三,也不知姨娘会不会来。”萧婉词低低的叹声道。 ------------ 第三十五章 守墓人 “咕~~咕~~……” 长夜寂寂,七十余人的队伍,借树冠遮挡,在在荆棘丛生的山野之间行走。 锁链绑缚的修士,都被封住哑穴气脉,林间艰难前行,些许人已经累得摇摇欲坠。 何参杵着行山杖,扫视无尽山野,有些疑惑: “怪不得紫徽山会出现冲天血煞,尸祖陵竟然埋在这鬼地方。” 走在旁 “呼~”一簇火焰悄然在眉心燃起,与此同时,鬼神刀的刀刃上也升腾起了淡红色的火焰。 其余五朵花瓣则化为五面旗子,中央戊己杏黄旗、东方青莲宝色旗、南方离地焰光旗、西方素色云界旗、北方玄元控水旗。 白羽这边在忍受着美色的煎熬,而黑翼那边也并不轻松,上次击杀完赞克后,夜袭为此展开了一次会议。 太清和玉清听见这话,心里顿时咯噔一下,默契的把头低了下去。 就连兰也搞不懂,艾斯德斯为什么会那么在意白羽,要说长相,白羽也不是什么帅哥,就连乡下来的威尔的颜值都要比白羽高上那么一筹。 不过以他元婴初期的境界,即使到了第二关,也不一定能被选中。 这条链子是南之乔的,平时用这条链子系着“生命年轮”戒指挂在脖子上。 这个相机叫美颜相机,佩戴可提升百分之两百的颜值,但是除了美,好像再没有其他功能了。 “我等会再跟你解释,你先告诉我,距离你们上次发生关系,已经过去多久了?”苏画墨严肃的问道。 “艾斯德斯,你怎么来了?”白羽有些诧异地看了艾斯德斯一眼,就像是刚刚看到她一样。 秦超回来之后一直惊魂未定,但他又非常想得到,夜昊辰手中的魔戒。 史密斯让两个士兵各脱下一件衣服穿上,这才乘上另外一架飞机,返回基地。 夜昊辰持续向魔刀中注入灵力,而此时的天空,也逐渐渐变成了一片血红色。 视野里的事物甚至还没有完全转变成黑白,都再度恢复了原本的色彩。 这些树藤直接从他的身体穿了出来,而他被树藤活活捅成了刺猬。 雾隐忍村投降的消息也传了回来,但由于三代水影之死跟三尾没了,因此,雾隐忍村那边也准备跟木叶讨个说法,过几天就会来木叶,到时估计……一个团藏是不够赔的了。 “还挺有眼光,这不寒。”露姐笑着,将回形针拿在手心里,看了看。 他知道李凌天的阵法神通和神通之术恐怖,但是却没有想到,李凌天的神通和阵法之术,达到了这种恐怖的程度。 “哼!我倒是要看看,你的实力到底如何?能够比得过我吗?“在那里,李守义的脸上,露出了一抹不屑的冷笑,冷哼了一声,说道。 耳边传来那陌生而又遥远的声音,大脑倏地就被惊醒了,她猛地一个起身就撞上了一个温暖有力的胸膛。 叶柔想要推开我,但身体却诚实得很,脸色潮红,也不知是喝多了酒,还是有了反应。 那羽扇上有八卦图,随着叶天邪元气的流动,八卦图开始缓缓的顺时针旋转起来。 “公瑾有什么话自当说出来,到了我这还有什么吞吞吐吐的,岂不是嫌隙了我们只见的交情?”鲁肃见周瑜还是那一脸愁容,问道。 略微的估计了一下它的长短,张天生能够判断它最少得有十米的直径,真不知道它是怎么钻到地面下的。 ------------ 第三十六章 恭迎老祖宗出棺 呼呼~ 夜风阵阵,山脊上下,陷入诡异的死寂。 谢尽欢超远距离奔袭,累得够呛,探头发现镇妖陵附近围了七十多号人,其中还有三十多个斗篷人,为首似乎是上次伏杀他的黑衣超品,心头不由如临大敌。 不过这种时候,显然不能露怯,谢尽欢单手负后气势极稳,看起来便如同单枪匹马,包围了整个山坳! 明天的比赛是金远伤愈复出之后的第一场比赛,在今天的赛前新闻布会上,约尔明确表示会让金远回到一线队阵容中比赛,但是能不能上场还得通过队医的验证。 常瑞青今天起得很晚,因为昨天晚上得到了德国在列宁格勒投放核裂变炸弹的消息后,大本营连夜召开紧急会议研究战争走势。直到午夜方才散会。 “先随我走吧。”龙绍炎拉过贺兰瑶的手,想着等到晚上走在劝告贺兰瑶。 她与母亲,不过是托了那个可怜的殉葬了年迈异族夫婿的真正的长公主的福罢了……这种仿佛是偷来了旁人的东西为己用的感觉实在是太坏了。 贺兰致远眼里却浮起了轻轻浅浅的笑意,盯着自己的姐姐,原本一心向死的心也沉了下去。姐姐现在这脾气,比起以前可好得多了,至少,他不用担心姐姐在王爷府受欺负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在御花园中转了转,便寻到一处假山,安王提议上去坐一坐,于是先派了几名内监去查看,回报说假山上的凉亭中积雪早被扫清,这才纷纷爬了上去。 在阿森纳的时候,马拉加曾经打入过欧冠的八强,而在半准决赛之中,阿森纳做客来到玫瑰园球场,也差一点就被马拉加掀翻,不过最终,还是凭借着金远的最后时刻的进球,反败为胜,帮助阿森纳顺利挺进四强。 刘修仪手微微一抖,不动声色的看了眼平儿,平儿会意,示意殿中余人退出去,只留她与浮水伺候。 和平原君送来的‘薄礼’不同,城卫府送来的一千多金几乎都是铜饼和大刀币,金饼却是一个都没有。毕竟现在还没有哪个商贾傻到会拿出黄金来冲抵商税,那可是他们结交权贵的敲门砖。 他需要球队赢下今天晚上的这一场比赛。他是绝对不会喜欢看见克利夫兰骑士队目前一枝独秀的局面的。 “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你今日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绝不是简单报复多弗朗明哥与百兽凯多那么简单,你如此污蔑王下七武海为什么现在你这件事目的又是什么”佛之战国咆哮着。 而且最过分的是,那种钻心的疼痛半分未减,还逐渐加强,只是我的身体却做不出任何反应,也可能是我自己无法感受到这种反应。可以说我浑身的神经系统都已经崩溃了,只剩下大脑内部的神经网还在运作。 “是的,夏隆死于心脏病,这一点毋庸置疑,听夏安安说,夏隆猝死的时候,身边还有一个同事,同事是亲眼目睹夏隆在睡梦中突发心脏病的。”冉斯年说着,眼光转向夏安安,寻求她的确认。 “美咲,这里可没有你插嘴的余地。”伏见猿比古同样面露不屑,众人见状都是摇头,都知道他们俩是死对头。 我反手抓住啤酒瓶子,用尽了我所有的力气狠狠的对着他的脑门砸了过去。那一瞬间,我只听到了让我非常清醒,甚至很喜欢的声音。 ------------ 第三十七章 凡事皆有因果(9.5K) “咕~咕……” 煤球当空盘旋,看着在身边转圈的大龙,望眼欲穿中又透着一股畏惧。 下方山野间,几十名妖寇乃至被抓来的修士,都是眼神茫然。 法尘和尚坐在镇妖陵中,听到出乎意料的嗓音,悲戚神色化为茫然,望向中心的镇压棺。 呼啦~ 很快,一道人影从棺木内坐起。 人影身着茶 皇甫贝儿点了点头,她也不喜欢在这里听这些男人无聊的话题,还有闻这呛人的烟味。 本来段如瑕对此事已经淡然了,无非就是被人说说闲言碎语而已,可第一次有人出言否定这个名字。 李周开始不懂怎么一回事,放眼看去,顿时都明白了,脸色更加苦涩了。 在周围三人无比惊讶的眼光中,那道光芒突然湮灭,等三人再定眼细看,云图与贴在天花板上的圆环已从房间中消失不见。 当然,比起这个结果他更怕蓝玉媛找到比时炎羽还大的靠山,正隐藏在某一处,伺机而动。 警察都出动了,也不能回来,想着杨帆一双腿也比不过四个轮子,当即展开地毯式搜索。 “不要钱!这可是主子的一份心意!”清荷急忙否认,生怕段如瑕误会了什么,段如瑕见她一副‘我说的绝对是真的’的模样,也不愿追问什么了。 浓浓的中草药味差点没让夏叶吐出来,她捂着嘴硬生生的没让自己吐出来。 沿着公路一边不紧不慢地走,走出十来里,他也遇上了一辆摩托车,可惜早被心思缜密的阮氏兄弟轻过时顺手斩了一刀,车胎已瘪了气。 李旭深呼吸,一直等自己的心境完全平复之后,才开始这至关重要的第一步。 随着打印机的声音响起,伊丽莎白转头望去,发现一张雪白细腻的纸张从身边一侧的位置吐出,她惊讶的瞪大了双眼。 李延庆已经决定放弃蚊香,改做化妆品生意,这才是一个广阔的市场。 战争结束之后,纳尼亚人与台尔马人一起回到了,台尔马人首都城堡。狮王阿斯兰带着五位王者,一起回到了这里。 大家过来救醒了李燕,赶忙问李燕怎么了?李燕看看大家,摇摇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什么也不肯说。 现在的织田信忠手头也未必多宽裕呢,他敛财的本事显然不及其父,而花钱的地方却一个不少了。 比钱,这种世俗中的东西,贵公子还真的一点都不胆怯。对于钱这玩意,他根本就没有什么概念。因为他一般都是花灵石的。 “我不知道,我怎么可能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杨雪连忙摇头道。 洛林公国就在瑞士北边点,皇帝陛下收拾完瑞士西部,下一个收拾的目标,很可能就是他的洛林公国。 只是这个时候突然出现在这里,还是让井上英华感到不开心。但是上条当麻毕竟是自己在这个世界最好的朋友,如果这个时候把当麻赶出去,井上英华会内疚一辈子。 面对这种攻击,韩夜不慌不忙,淡淡地伸出右手手掌,迎向了炎龙的炎火掌。 一段时间下来,夜光一行人也越来越适应,越来越享受蘑菇屋的生活。 “你这老货,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朱四杀气腾腾,直接从地上一个火炉里取出一根烧得红红的木炭,压在了康力的胸口上。 眼前的少年赤目红发,身材魁梧却满色苍白,给肖逸飞一种说不上来的危机感,似是可以随意操纵自己眼神中的气势,在那双赤红色的眼睛的注视下,肖逸飞又突然感觉到自己的浑身上下都像是燃起了火一般,燎的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