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章 神奇的国度 噗~！嗞... 尖利的声音慢慢拉长，罗恩扭曲的脸庞也缓缓放松。 该死，这种松弛感真的让人又爱又恨。 蹲坑本是一件幸福的事，但如果频率太高就成了痛苦。 已经三天了，罗恩不知道在卫生间进出了多少回。 这都怪老仆人阿比求来的那杯圣水，那杯从瓦那纳西千里迢迢送到孟买的圣水。 是的，圣水，来自恒河原汁原味的圣水。 青天在上，罗恩绝不会拿自己的命，去赌恒河水的圣洁。 那都是倒霉前身干的事！ 托他的福，一杯恒河水之后，一个来自天朝的年轻灵魂降临到了1992年的印度。 至于原来的罗恩，他已经随恒河水去见了湿婆神。 他走的很痛快，遭罪的却是现在的罗恩。 整整三天，那种括约肌失控的挫败感，让他连红温的力气都提不起来。 他无数次想咒骂失了智的阿比，但考虑到对方的骨灰正摆在房间的角落里，罗恩又哀叹的吐了口气。 老仆人阿比也去见了湿婆神，他和罗恩共享了那一壶圣水。 作为一个虔诚的印度教徒，老阿比连装圣水的水壶都用清水涮了涮喝了下去，一滴都不剩。 结果就是罗恩蹿了三天，阿比蹿到了西天。 在确认肚子里真的没货后，罗恩下意识的伸出左手，去边上的水桶里撩水。 但刚到半空中他又恨恨的甩了甩手，这该死的肌肉记忆。 他已经吃过一次亏了，那是他刚刚醒来的那天。 细节不必多说，罗恩只记得顺着屁股的水流，最后把两条腿都搞的湿答答的。 之后他办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外面的市场买了点卫生纸。 感谢老祖宗的造纸术，让身在天竺的他都蒙受余荫。 把自己收拾干净后，罗恩揉着发麻的双腿，挪到了洗漱台边。 好在镜子里英俊年轻的脸庞，让他孤零零的灵魂有了稍许慰藉。 白肤，灰瞳，一看就是高种姓，而且还是传承自雅利安后裔的高种姓。 事实确实如此，罗恩.苏尔原本是北方邦人，只是去年才跟随父母来到了马哈拉施特拉邦的孟买。 苏尔，在印地语里寓意着太阳的仆人。 在古印度，能自称侍奉神的人，只有婆罗门才有这个资格。 如果是又黑又矮的达罗毗荼人样貌，那么即使是高种姓，罗恩也觉得还是随阿比蹿到西天的好。 高种姓并不全是白肤，这要分南北的。 洗了把脸之后，罗恩就收拾一番准备出门。 他今天要去火车站接一个人，老阿比的小女儿，妮娅。 得知父亲归西，罗恩身边又没有其他人，十六岁的妮娅勇敢的踏上了南下的火车。 她们家世代都是仆人出身，职责就是照顾罗恩一家。 现在罗恩的父母死在了一场宗教冲突中，老阿比也不在了，那妮娅就必须担任起照顾罗恩的职责。 哪怕苏尔这个姓氏早就衰落的跌入尘埃，但婆罗门就是婆罗门。 三千多年的种姓制度，延续到1992年的印度次大陆，依旧根深蒂固。 一年多没见到妮娅，现在的罗恩都快记不清对方的模样了。 数了数仅剩不多的积蓄，罗恩抽了几张就准备出门。 不过刚迈开步子，他又不放心的摸了摸肚子。 他对自己的括约肌实在没信心，于是又回到了卫生间。 抽出一张卫生纸揉了揉，又比划了一下大小。 嗯，差不多了，罗恩把它往屁股后面一塞。 这下妥了，只要不化身喷射战士，问题就不大。 ... 罗恩居住的格兰特社区位于孟买西南部，距离海岸线不远。 虽然才三月份，但天气已经热的和天朝的夏天差不多。 滚滚热浪中除了海风的腥咸，还有各种混杂的气味。 第一次把自己暴露在孟买的空气中时，罗恩足足干呕了五分钟。 不愧是阿三，这味儿，就很正~ 沿着巷子小心翼翼避开乌黑的水洼，又跨过一坨不明污秽，罗恩转到了外面的集市上。 这里更热闹，熙熙攘攘的人群，各式各样的摊贩，顺着一条土路排出了很远。 人们大多身着褐色或白色长袍，有的裹着头巾、有的戴着白帽，唯一鲜艳的只有女子的纱丽。 另外几乎所有人都光着脚，而且喜欢把东西顶在脑袋上。 罗恩首先被集市两边密集的摊位吸引，那里几乎是各种噪音的源头。 卖椰子的正拿着一把生锈的大砍刀，咔咔的剁壳。甘蔗摊那里手摇式的榨汁机，被晃的哐哐响。 挑着酸奶的乌黑汉子，边走边吆喝。奶茶摊的炉烟，弥漫到了整条街上。 吵架声、舞蛇人的笛声、顽童的嬉戏声、店主人追打猴子的叫喊声、老牛慢悠悠的哞哞声。 太吵了！太闹了！ 但又恒河里，毕竟这里是印度嘛。 没管身边乱七八糟的招呼声，罗恩径直走到了一个奶茶摊边。 “加内什，老规矩！” 一枚20派士的硬币，稳稳抛到了桌子上的陶罐中。 “奶妈撕透！”桌子后的棕色男人，满面笑容的和他打了声招呼。 接着就是舀牛奶、煮红茶、加糖，一套动作下来不过两分钟，装在陶杯中的温热奶茶就递到了罗恩手上。 轻轻抿了一口，啧，齁甜！ 这口味大英遗风没跑了，三哥们学了个十足十。 不过仅一杯奶茶，可不能算是早餐。 如法炮制，罗恩又从边上的烙饼摊，买了一份烤饼。 这玩意儿薄薄的，很脆。用印地语叫法，就是“坦都里”。 谢绝了摊主递过来的咖喱酱，罗恩喝着奶茶就着烤饼，这就算是今天的早餐了。 其他油炸食品、荤食，他一概拒绝。 那杯恒河水给他上的Buff，至少要持续一周的时间。 奶茶加烤饼，总共花了他70派士，还不到1卢比。 100派士等于1卢比，而1美元约等于18卢比。 这就是印度的物价，便宜的不可思议。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罗恩不缺钱，相反他身上只剩下60卢比了，这连下个月的房租都不够。 他住的那套公寓虽然又老又破，但每个月200卢比的租金，房东一个子儿都不会少要。 这个开局不太妙啊，罗恩一边喝着奶茶，一边无厘头的想着。 “罗恩，今天又去哪散步？我送你！” 一个胖嘟嘟的印度男人，满面笑容的蹬着三轮车凑了过来。 罗恩并没有理他，自顾自的向着不远处的巴士站台走去。 “真的，这次一定给你最便宜的价格，便宜到一个心智正常的人都不敢坐的价格！” “阿南德，我绝不会再相信你了！上次不到2公里的距离，你收了我20卢比！” “但那天我还给你当了一次免费的导游，我可是孟买最棒，最一流的导游！” 阿南德圆乎乎的肉脸几乎快伸到罗恩的鼻子边，他笑的非常灿烂、非常淳朴，甚至让人生不起气来。 “首先我就是印度人，而且还是在孟买住了一年多的印度人，你告诉我一个需要导游的理由？” 面对罗恩摊开的双手，阿南德嘟嘟囔囔。 “你那天表现的像个白痴，连回家的路都不认识。这种肥羊，根本没有不宰的道理嘛。” “你说什么？！” “我说罗恩你善良宽容！非常怜悯我这样的可怜人！”阿南德大声道。 “再说了作为一个婆罗门老爷，怎么能踩达利特走过的路面呢？” 罗恩步子一顿，“你怎么知道我是婆罗门？” 阿南德晃了晃脖子没说话，得意之情溢于言表，仿佛发现了一个了不得的大秘密。 “好了，阿南德你不用再缠着我了，我今天坐巴士。” 罗恩挥了挥手就走到了歪斜的巴士站牌下，他打定主意今天不再上对方的当。 “巴士？你确定要坐这样的巴士吗？” 阿南德指着一辆歪歪斜斜开过来的双层巴士。 是的，歪歪斜斜。这辆巴士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车门一侧挤了太多的人，整个车身都在朝一边倾斜。 不仅如此，它的车顶还凹下去了一大块。 双层巴士那么高的地方怎么会凹成这样？这是罗恩脑海中的第一个反应。 然而开过来的巴士并没有停下，它只是放缓了速度，然后又带着一车门的胳膊、脑袋、屁股开走了。 “哈哈，罗恩，印度的巴士是不停车的，你该不会不知道吧？”边上的阿南德在幸灾乐祸的大笑。 “好吧”罗恩叹了口气，“阿南德，去维多利亚火车站多少钱？” “100卢比！” “10卢比！” “成交！”阿南德兴奋的一拍手。 这他妈...罗恩满脸问号。 “快上来，去火车站的路可不好走。”阿南德拍了拍人力车的后座。 “我有一个问题，你明知道100卢比不可能，为什么还要这样开价？” “罗恩，你不懂还价的乐趣。另外，这里可是印度，精明是每一个人都该学习的高贵品质！” 哈，罗恩失笑着摇摇头。 印度，真他妈是一个神奇的国度。 ------------ 第2章 印度人不骗印度人 阿南德又骗了一次罗恩。 去维多利亚车站根本不用那么费事，今天恰逢印度教举行庆祝活动。 有富人包下了沿街出租车，慷慨的送教徒们出行。 阿南德把自己的三轮车放到同行好友那后，就拉着罗恩拦下了一辆挂着橘红色旗帜的出租车。 他指着罗恩告诉出租车司机，这是一个婆罗门老爷，是最虔诚的教徒。 结果对方看了一眼罗恩后，竟然真的答应免费送他们去维多利亚火车站。 整个过程顺利的出乎意料，司机甚至都没怀疑过罗恩是不是假冒的婆罗门。 不过阿南德没上车，他又回去蹬自己的人力车了。 也就是说罗恩白出了10卢比，而阿南德甚至连力气都没出，就装进了口袋。 直到站在维多利亚火车站广场，罗恩的脑袋还没转过弯来。 他很怀疑刚刚阿南德那么痛快的应下10倍砍价，是不是因为早就知道了这件事。 这他妈简直了，罗恩平生第一次开始怀疑起自己的智商来。 但眼下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接人要紧。他可是听说过印度火车站的混乱，那和逃荒没什么区别。 只不过抬头看到眼前宏伟又壮观的哥特式建筑后，罗恩被吓了一大跳。 这是火车站吗？说它是一座教堂，或者博物馆也没差吧。 太华丽，太漂亮了。 更让人纠结的是它出现在了印度街头。 难怪有人说孟买这座城市既属于印度，又不属于印度，它更接近欧洲。 刚刚在来的路上，罗恩也观察到了，附近西式建筑非常多。 走在街头，仿佛是撞上了夏天版的伦敦。 但也仅限于这一小片区域，毕竟北边还有一个亚洲最大贫民窟。 火车站很漂亮，里面的人也和想象中的一样多。 坐着的、躺着的、脑袋顶着东西的，乌泱泱的一片。 大家三五成群各说各的，很多方言罗恩也听不懂。 整个印度有一千多种语言，超过百万人使用的，有120种。 印在卢比上，被承认为官方语言的，有14种。 顺带一说，英语虽然也是官方语言之一。但全印度9亿人口，会说英语的不到5%。 而这会讲英语的一小部分人，大多集中在高种姓中。普通老百姓，其实大多听不懂英文。 罗恩虽然语言天赋不错，但在印度也只会讲印地语、英语、法语以及孟买当地的马地拉语。 他看了眼大厅里的钟表，九点四十五，距离他等的班次正好还有五分钟。 还好赶上了，罗恩脚步不停，直接往里走。 印度的火车站没有检票一说，任何人可以直接深入到轨道旁的月台上。 验票，那是登车之后，列车员的事。 躺在地上的人太多，为了防止踩到人，罗恩花了好几分钟才到月台边。 这时候正好有一辆火车进站，呼啦一下，人群开始骚动起来。 提行李的提行李，牵羊的牵羊，找孩子的找孩子。刚刚还一片平和的场面，瞬间乱作一团。 火车刚刚停稳，上面的人还没下来，底下的人就一窝蜂的往里挤。 喝骂声、哭喊声、惨叫声，吵的人脑门疼。 有心急的三哥，直接开始扒窗，但迎面几个拳头立马打得他大叫不已。 即使这样他也不松手，一边挨揍，一把行李往里推。 第一次见到这种场景的罗恩目瞪口呆，小妮娅能活着出来吗？ 没有任何犹豫，罗恩撸起袖子就推开人群往里挤。 这时候别管什么婆罗门老爷或是贱民了，找到妮娅要紧。 十五分钟后，满头大汗的罗恩茫然的看着稀稀拉拉的行人。 火车已经开走了，人也散去了大半，但他没找到妮娅！ 错过了？还是瘦小的妮娅没挤下来？ 罗恩快步走到买票窗口询问刚刚的班次情况。 结果，里面的人告诉他，他真正要等的那辆火车晚点了... “大概晚点多久？” “这个不知道，先生。” “不知道？” “是的，没人知道。初步估计四个小时，也有可能更久。” 四个小时... 罗恩怀疑自己听错了，又确认了一遍后，得到的还是同样的回答。 狗屎，这就是印度时间吗？火车晚点都是以小时为单位的。 现在摆在他面前的有两个选择，要么在这干等，要么再回去睡一觉。 四个小时，还不确定。罗恩怀疑没等他见到妮娅，自己就先中暑。 还是先回去吧，他转身准备离开，但一阵争吵声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我说了，我要去酒店，我听不懂你说什么。” “我很便宜，我是全孟买最好的导游。相信我先生，你需要我！” “抱歉我听不懂，请让我离开！” “你想更便宜点？没问题，200卢比，不能再少了！” 一个白人，说的是英语。一个棕色皮肤的本地人，说的是马地拉语。 两人各说各话，越说越激动。瞧，都快吵起来了。 眼看那个白人准备朝不远处的警察呼救，罗恩适时的插了进去。 “先生，需要帮忙吗？” 纯正又流利的英语，瞬间让那个白人老者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 “上帝，终于有会讲英语的人了。你快和他说，不要再纠缠我，否则我只能去找警察帮忙。” “OK，OK。”罗恩轻声安抚好他，然后才微笑着转身，面向那个目瞪口呆盯着自己的土著。 “阿南德，真巧啊，又见面了。不过，你刚刚不是没打算来火车站吗？现在怎么又站在这儿了。” “啊哈哈，罗恩是你啊。我是人力车夫，只要客人需要，哪里都去。你来的正是时候，你快和他说，雇佣我当导游，我能给他最好的服务。” 阿南德仿佛忘记了早上发生的事，他的脸上现在只有发自内心的喜悦。 真是精湛的演技！罗恩笑了。 “我的10卢比呢？” “啊？”阿南德圆乎乎的胖脸稍微有些凝固，但很快就若无其事的眨了眨眼。 “罗恩，我把你送到了车站，我们的交易完成了。” “那我和这位绅士说你不打算离开，还准备跟踪他？” “别别别！”阿南德连忙摆手，他看了眼那个老外，神色纠结。 这一看就是肥羊，还是非常有钱的那种肥羊。 虽然对方说的是英语，但有一个酒店的名字他听懂了。 泰姬玛哈酒店，孟买声名远播的五星级酒店。 能预定这种地方的人，绝对超级超级有钱！ 阿南德甚至怀疑做成这一单，足够他潇洒大半年。 “好吧罗恩，你赢了。那10卢比回去就给你，我们都知道彼此住哪儿。” “很好”扳回一局的罗恩，现在念头通达。 想从他手里赚钱，可没那么容易。 接下来罗恩就开始向那个白人解释刚刚发生的事，比如阿南德是好人，而且还是一个很好的向导。 他既然来印度旅游，那想必需要这样的服务。 等到搞明白了事情之后，那个叫史密斯的老人终于放下了对阿南德的敌意。 “我确实需要一个向导，不过我想雇佣你，罗恩。” “我？”罗恩惊讶的指了指自己。 “是的，你就是最合适的人选。那个矮冬瓜，怎么看都像一个诈骗犯。” 见到老外目光扫过来，在边上等着的阿南德，立马凑了个谄媚的笑容。 yue~，下头。 史密斯想雇佣罗恩的念头，更坚定了。 当向导？罗恩眉毛一挑，这似乎是个不错的主意，他现在正缺钱。 “史密斯先生，很荣幸为您服务。但有一点需要先和您确认，我的价格可不便宜。从现在开始计算，50卢比一小时。” “当然，我相信优质的服务，需要合理的报酬来支付。” 双方轻轻一握手，边上的阿南德却急了。 ------------ 第3章 肥羊 “等等罗恩，你们是不是背着我达成了什么协议？”阿南德一双精明的眼睛在圆乎乎的脸上闪来闪去。 “这位绅士雇佣我，作为他在孟买这段时间的导游。” “什么？！”阿南德尖叫道，“你不能这样，是我先摸到他行李的！他是我的客人！” “别激动”罗恩淡定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是史密斯先生主动提出的，不信你问问他。” 边上的史密斯见到阿南德变得红温，下意识的往罗恩身后藏了一步，同时心里打定主意离这个狂躁症患者远点。 可怜的阿南德被搞得破防后，还要拿出最灿烂的笑脸去争取客人，但史密斯压根就不理他。 “罗恩...”阿南德哭丧着脸，“我再也不骗你了，上次的20卢比也会退一半给你，你把这只肥羊让给我好不好？” “这不是让不让的问题，这位史密斯先生需要精通英语，而且还熟悉孟买当地情况的向导。” “我最熟悉孟买了，我对这里的每个角落都了如指掌！该看的，不该看的，我都知道，我甚至能带你们去看一些额外的刺激的东西。” “细说刺激的东西。”罗恩被撩起了好奇心。 “比如万妓街、利奥波德酒吧...光顾那里的都是事业很成功的人。卖银、飞叶子、借高利贷、黑市交易、走私、伪造护照，还有--” “停！”罗恩不得不伸手打断他，“史密斯先生已经是退休的年纪了，面对女人估计无能为力。” “那就...” “好了，我知道了。” 罗恩挥挥手，然后转身面对史密斯。 “这个伙计叫阿南德，是我朋友。他没有坏心，只是因为语言问题，所以有点误会。 不过这个家伙有一辆人力三轮车，他可以带我们毫无保留的浏览孟买最迷人的风光，印度门、甘地博物馆、玛哈拉克希米神庙、象岛石窟...” “哦，听起来不错。”史密斯频频点头，这正是他来孟买的原因。 那些大都市他在欧洲已经见的多了，印度特色的文化风格让他着迷。作为一个艺术从业者，他就需要到这些地方看看。 “所以我想坐在人力车上，慢悠悠的品味孟买会更有意思？” “不错的主意。”史密斯认可了他的建议。 罗恩绅士的点了点头后，又微笑着转过身，“我需要你吗，阿南德？” “百分百需要！”阿南德大声道，“你们非常需要我，我几乎要为你们的处境哭泣！没有优秀的我在你们身边，谁晓得你们会碰上什么可怕的事！” “那你的人力车呢？” “马上来！”阿南德大叫，立刻冲出月台，冲向火车站外面。 当罗恩帮史密斯拎着行李出来的时候，阿南德的人力车已经停在了门口，收拾的非常干净。 不用罗恩招呼，他就殷勤的忙前忙后。摆放行李，支起遮阳挡篷，利索的很。 “史密斯先生，先回酒店吗？”作为向导，罗恩也大刺刺的上了后座。 “顺路有没有值得去的地方，我比较喜欢逛逛工艺品市场。”史密斯兴致很高，他有点迫不及待。 “那就去科拉巴市场，从服装、饰品到纪念品、手工艺品，应有尽有。最关键的是，那里有一家蒙德加咖啡馆，纯正的印度风味。” “哈哈，我已经等不及了。” 三言两语把史密斯哄好后，罗恩又从英语切换到了马地拉语。 “阿南德，去科拉巴市场。” “等等，你们刚刚在说什么？”听不懂的阿南德，蹬车蹬的抓耳挠腮。 他的英语词汇量只有“Yes、No、OK、No Problem...”这些。 “这不重要，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什么？” “你在科拉巴市场有认识的人吗？” “当然，那里的每一家店，每一个老板我都熟！” “很好！”罗恩满意的点点头，“到了那你先去找可靠的人，然后告诉他们。今天我带的客人，每在他们店消费一笔，我都要提成20%！” “这不可能！罗恩，它太疯狂了！”阿南德被他的大胃口吓了一跳，甚至两腿短腿都忘了继续蹬车。 “没什么不可能的，或者我可以带史密斯先生去其他人店里逛逛。选择权在我们，你可以把我的原话告诉他们。” “但这个抽成真的太高了...”阿南德面色纠结。 “别以为我不知道那些手工艺品的暴利，它们都是手搓出来的，几乎没有成本可言。也别和我提什么人工，印度最不值钱的就是人。” 阿南德张了张嘴，最后颓然的点点头。“好吧，我试试。” 罗恩直接把抽成提高到了20%，那他作为中间人该怎么开价呢？ 23%，还是25%？总不能30%吧，那些老伙计会吐他一脸口水的。 没管眼珠子乱转的阿南德，罗恩这边开始贴心的为史密斯介绍沿途的风景。 他虽然对孟买也不是很熟，但他记得多啊。用来唬一唬外国人，绰绰有余。 还别说，史密斯就认罗恩身上的书卷气。在他看来这是一种高贵的品质，市侩又狡猾的阿南德则是他所厌恶的。 到了科拉巴市场市场，罗恩开始介绍这里的工艺品，护身符、雕塑、面具、神庙模型，每一个都头头是道。 趁此功夫悄悄消失的阿南德，早就去和熟人串通好了接下来的套路。 这些伎俩他们门清，毕竟作为后世最大的诈骗国，三哥在这方面的天赋，那是个顶个的好。 罗恩先是从史密斯口中套出他可能感兴趣的东西，接着就根据阿南德递来的名单，选择合适的店铺。 精准投放，一掐一个准。 史密斯没让他们失望，这个积蓄丰厚的伦敦绅士，对琳琅满目的手工艺品抱有极大的兴趣。 为了让他放心，罗恩还帮着砍价，每每总是和店家争的面红耳赤。 别人开价2000卢比的东西，他能砍到500卢比。 省心，太省心了，这个向导雇的值！ 史密斯大手一挥，买！ 1英镑能兑换36卢比，这点钱对他来说毛毛雨。 甚至史密斯觉得印度的物价太便宜了，看什么都想买。 结果就是两个小时后，罗恩和阿南德手中，提溜了满满一大包东西。 买上瘾的史密斯，就连印度特色的饭盒都收藏了一件。 好在这老爷子逛了半天也累了，准备回酒店休息。 “罗恩，我现在只想冲个澡，然后好好睡上一觉，所以我们坐出租车去酒店吧。” “没问题。”满口答应的罗恩趁着招车的空档，把阿南德拉到一边。 “这是我刚刚记的账单，你现在去收账，下午我去你那儿取。” “放心吧，我也记了一份。”这件事阿南德比罗恩还上心。 圣者在上，阿南德此刻满心激动，今天这一单足够吃半年了！ “OK，我现在去送史密斯先生。” 有了出租车接下来的行程更快，到了酒店史密斯甚至还请罗恩共进了午餐。 “我今天很高兴，明天希望我们有个更愉快的旅程。”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史密斯还递给了他一张20英镑的纸币，作为小费。 “当然，明天早上八点，我来酒店门口接您。” 妈的，英国佬真有钱啊，一出手就是几百卢比，这比雇佣他当向导的钱还多。 收了小费，匆匆告别史密斯，罗恩又马不停蹄的赶往维多利亚车站。 他掐着时间，四个小时应该还没到。 等再次站在月台上的时候，呜呜的鸣笛声从远处传来。 下午两点多的孟买很热，赶了一路，罗恩奢侈的买了两瓶印度冰可乐。 这次他学乖了，直接举了个牌子，躲在阴凉处等着。 满身大汉这种事，他再不想体验了。那挥之不去的咖喱味儿，下头。 可是当人潮散去的时候，这趟列车似乎依旧没有他要等人。 难道又晚点了？罗恩一脸的茫然。 总不能连续晚点两次吧，他准备再去问问。 就在罗恩转身的瞬间，一个全身上下都裹着淡青色纱丽的身影正俏生生的站在那儿。 她蒙着面，身材修长，黑发及肩。从露出的手腕看，皮肤白皙。 “你是...？”罗恩似有所觉。 那女孩解开了面纱，娇嫩的脸庞柔弱与风情共存，明亮而又夺人心魄的碧瞳中满是笑意。 “巴巴~” “什...什么？！”正沉醉其中的罗恩，猛然一个哆嗦。 “怎么了？”妮娅不解的看着他。 “你刚刚叫我什么？” “巴巴呀，印地语中特殊的尊称。对老师、圣徒、还有非常厉害的人的尊敬，当然也包括老爷。” 妮娅不知道罗恩为什么这么问，这些他应该懂的才对。 “要是老爷不喜欢，我再换一个称呼？” “不！你还是叫我爸爸吧~” 罗恩义正言辞的拒绝，只是脸上的笑容，越发的变态了。 ------------ 第4章 贫民窟分赃 罗恩虽然对“印度很热”这件事早有准备，但当拎着行李从火车站出来时，他嘴里还是忍不住念叨着，“太热了，太热了。” “巴巴，还是我来拎包吧。”手里捧着冰可乐的妮娅，有些惶恐又有些心疼。 身为仆人怎么能让老爷干活，而自己眼巴巴在后面看着呢。 尤其是她和罗恩几乎一起长大，后者自小被当着少爷一样爱护，主人家从未让他做过哪怕一丁点的家务。 如果她的父亲阿比还在的话，看到现在这副光景，一定会狠狠骂她的。 可是那些行李真的好重呀，她刚刚试过，根本搬不动。 在上火车时，都是家里的哥哥提前帮她安置好了行李。 “妮娅，你不用感到愧疚。等到了住的地方，那里的卫生和没洗的衣服就交给你了。” “好呀！”妮娅开心的笑了。 她伸出粉粉的舌尖，小心翼翼的舔了舔手中的冰可乐。 酥酥麻麻的，真甜啊。 “还有，你要先答应我一件事。”在上出租车之前，罗恩叉着腰严肃的看向她。 “什么？”小妮娅忐忑的放下了手中的可乐。 “以后只准叫我一个人‘爸爸’！” 看着罗恩认真的神情，妮娅碧绿的眼眸中先是有些讶然，接着很快有种被宠溺的欢喜。 “巴巴~” 啧，罗恩不自觉的打了个哆嗦。 这甜甜的声音，就像喝了冰可乐一样。 “上车！”塞好行李，罗恩大手一挥。 今天赚了笔外快，他也阔气的像其他婆罗门老爷一样，坐出租车回家。 当然柔柔弱弱的小妮娅，也是原因之一。 罗恩才不放心带着她去挤巴士，鬼知道会发生什么。 堂堂首都德里都能发生黑公交事件，那也别指望孟买会好到哪里去。 三哥的人品，罗恩向来不惮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摩。 从维多利亚火车站到格兰特社区，大概五公里的路程。 以出租车的速度估算，十五分钟足够了。 但这里是印度，大马路上不仅有行人、三轮车，还有各种动物。 泼皮的猴子若无其事的在路中央乱晃，慢悠悠的老牛走累了甚至就趴在十字路口休息。 一时间外面喇叭声、争吵声大作，那些三轮车夫、出租车司机纷纷下车慌慌张张去推那头老牛。 但后者纹丝不动，它仿佛知道自己地位超然，别人不能拿它怎么样。 热的满头大汗的罗恩苦恼道，“难道就这样等着？” “会有警察来解决的。”前排的出租车司机不慌不忙道。 果然，不一会儿就有拿着长木棍的警察过来，拍拍打打几下就把老牛赶到了旁边的空地上。 总算走了，罗恩抹了把汗后，又不满的看向司机，“怎么不开空调？” “车上没有啊。”司机满脸无辜的摊了摊手。 “没有...”罗恩一呆，眼睛瞄向中控位置。 那里光秃秃的，别说空调，就连放CD的光驱、副驾的收纳盒，这些都没有。 妈的，绝了！这破车省钱省到了极致。 “赶快走吧。”罗恩无力的挥挥手，他就不该对印度有什么期待。 三十分钟后，两人终于磕磕绊绊的回到了公寓。 因为手心都是汗，行李在罗恩手中不停的向下滑，拽都拽不住。 到了地方，他把东西一扔。直接往藤椅上一躺，动都不想动。 反而是妮娅，这时候活力满满的开始打量自己的新住处。 这是一套两居室，房间虽然看起来宽敞，但破败与老旧也一样瞩目。 白色的墙面早就已经泛黄，各处不是龟裂，就是掉漆。 靠近卫生间的屋角，还有一大片霉斑和湿痕，显然房东从未打理过它们。 屋内的其他布置看起来也很随意，地毯是红色的、窗帘是绿色的、桌椅是胡桃木的深色，整个房间的色系搭配一团糟。 但妮娅却无比满足，至少她不用和数百人共用一个厕所了。 “里面那个房间留给你的。”罗恩朝卫生间的隔壁指了指，“还缺一张床，我明天让阿南德去旧货市场看看。” “巴巴，我睡地上就行。”妮娅连忙拒绝，身为仆人怎么能和老爷一样睡舒服的床呢。 “这件事听我的，你乖乖照做就行。” “哦~” 罗恩没给她拒绝的机会，也不管这是不是印度人的习惯。 其实那个房间原本就是老阿比住的，他在地上铺了厚厚的毛毯，还说那就是床，其他人都这样。 糙老爷们就算了，罗恩可舍不得让白白嫩嫩的妮娅也打地铺。 就在他准备继续交代什么的时候，妮娅已经走到有神龛的那一面墙下，开始双手合十祷告。 “抱歉，妮娅...” “巴巴，苏尔叔叔他们和父亲会在圣河里往生，来世他们会幸福的。” 罗恩点点头，心里有些歉然，说到底小妮娅也是刚刚经历了一次丧亲之痛。 “趁着太阳没下山，卫生间里有热水，你先去洗个澡，我出去有点事。” “巴巴，你要出门吗？”妮娅的脸上满是依恋。 “我很快就回来，在家等我，别出门。” 妮娅刚刚落脚人生地不熟，罗恩理应带她熟悉周围才对。 但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他要去阿南德那里，拿回属于自己的报酬。 对方居住的那片区域，在夜晚可是很危险的，所以必须在天黑之前处理完这件事。 ... 孟买是整个印度的经济中心，这里是富人的天堂。 但鲜为人知的是孟买一千多万人口，其中超过60%都居住在贫民窟。 是的，达拉维只是其中最大的一个，其他大大小小的贫民窟加起来超过2000个。 它们就散布在高耸的楼宇和公寓之间，罗恩居住的格兰特社区附近就有一个。 彼此隔了一条马路，穿过它就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到处是塑料板和芦苇席搭建的小屋，它们以竹竿为梁柱，椰子纤维绳为缠缚，破布为门帘。 放眼望去，连块铁皮都看不见。 这真是穷的连叮当都不响。 还好阿南德的住处比较好找，他的小屋是罕见的泥土砌成，屋顶也是硬质的胶合板。 这座小屋在贫民窟的外围，与乱糟糟的棚户区隔了几步，在它周围还有类似几处房子。 说它们是贫民窟里的豪宅也不为过，这可稀罕的紧。 不过即使如此，罗恩刚刚接近这里，就被一阵阵厕所的臭味冲的直皱眉头。 但也仅仅只是一瞬间，他就恢复了那份从容。 对于孟买的卫生就不要有什么期待了，大街上你随意走到一个墙角就能闻到尿骚味。 随处可见的垃圾堆，也在提醒你，这座城市味道十足。 罗恩的到来，早就惊动了在这一片区域生活的人。 那些黑不溜秋的孩子，在他没靠近时，就奔跑着通风报信。 所以当他来到阿南德家门口时，对方已经满面笑容的站在那儿。 “罗恩，没想到你竟然真的来了。你是这几年来，第一个光顾这里的婆罗门。” “我今天做了笔大买卖，我需要拿回自己的报酬。” 罗恩翻了个白眼，贫民窟可吓不倒他。 “好吧，你都不知道我收账时，那些店主人看我的眼神有多可怕。要不是集市上人多，我怀疑他们会杀了我，然后独吞这笔钱。” “可你现在看起来比任何时候都好，阿南德。” “知道了，知道了，进来吧。” 阿南德失望的挥挥手，示意他进屋。看来想让这家伙多分自己一点钱，那是没可能了。 面对那份巨款，他可是纠结了好久。 ------------ 第5章 把它当作事业来做 在进门之前，罗恩对贫民窟的房子有过想象。 但当真正直面它的时候，他依旧被震惊的不轻，甚至脸庞因为过于惊讶而显得僵硬。 阿南德的家只有一个房间，站在门口就可以看到他们生活的全部。 四四方方的屋子大概两三米宽，入户门的对角处摆着一张床。 也不能说是床，充其量就是绳子在木头架上编成的网兜，绳孔大而稀疏。 床脚是晾衣服的地方，一根绳子斜挎两面墙，干的、湿的衣服都在上面，它还充当着衣柜的收纳功能。 床铺的对面是用石头堆成的灶，边上摆着一些瓶瓶罐罐，还有牛粪燃料。 入户门左手边的屋角，则是稻草扎成的席子。 这就是阿南德的家，一览无余。 如果只是他一个人，罗恩也不会太过惊讶。 但这间不到十平米的屋子，还挤着大大小小十口人。 阿南德的老婆见到门口的罗恩，友好而又腼腆的朝他笑了笑，接着一双手拘束的紧了紧怀中的婴儿。 其他八个孩子，大的十二三岁，小的还在地上咿咿呀呀乱爬。 无一例外，他们都瞪着忽闪的大眼睛，好奇又畏惧的看着罗恩。 在对上他们明亮又天真的眼睛时，罗恩忽然有些羞愧，他不应该空手来的。 他公寓的楼下就是集市，随便买点什么甜食，也不至于在面对孩子渴望的眼神时而显得手足无措。 “贾马尔、提拉卡，带弟弟妹妹们到屋子外面玩。”阿南德习以为常的挥挥手。 呼啦一下，穿着破烂衣服的孩子们，叽叽喳喳的都出了屋子。 到了外面，他们仿佛才活过来一样，兴高采烈的讨论着刚刚客人身上的衣服有多干净、多好看。 裹着土黄色纱丽的阿南德老婆，一手抱着婴儿，一手为罗恩倒茶。 “阿南德，没想到你有这么多家人。” 直到现在罗恩还很难想象，一大家十多口人，是怎么像沙丁鱼一样挤在这小小的屋内睡觉的。 面对他的寒暄，阿南德却得意的哈哈大笑。 “罗恩，人口就是财富。贾马尔他们在五岁时就能帮忙干活，现在都能自食其力了。” 很稀罕的，阿南德认为养孩子不需要花钱，而且生的越多越对家庭有帮助。 “你今年多大？” “呃...19” “啊哈，看你的样子还是个雏儿，我和芙蕾达在15岁时就有第一个孩子了。” 阿南德得意的拍了拍肚皮，他老婆芙蕾达也在边上咯咯直笑。 似乎在他们眼中，十九岁还没睡过女人，是件很可怜的事。 罗恩耸了耸肩，接着朝他比了个大拇指。 又是一阵笑声传来，屋内的拘谨和淡淡的隔阂很快消失。 善意的玩笑，拉近了彼此的距离。 “芙蕾达，你去外面看看孩子们在干嘛，不要让他们弄坏了我的人力车。” 阿南德借故把老婆支走，等屋内只剩下两人时，气氛才又沉静下来。 “这是今天的账单，那只肥羊在科拉巴市场总共花了23000卢比，真是吓人的数字！” 史密斯今天花了多少钱，罗恩自己也做了大概记录。他粗略的看了一眼，就知道大差不差。 “他赚的可是英镑，1英镑能兑换36卢比。这点钱对他而言，不算什么。” “说的是！我们应该再狠狠宰他一顿的！” 阿南德鼓着圆圆的眼睛，极力怂恿。这样的肥羊一年也不见得能遇到一回，就这样放过太浪费了。 “这个后面再说，我的钱呢？”罗恩可没忘了自己来这里的目的。 “呃，罗恩。我今天拉着你们跑东跑西，还帮你和那些难缠鬼谈妥了抽成，你看...” 面对阿南德可怜兮兮的圆脸，罗恩不为所动，他只是继续搓了搓手指不说话。 “好吧，好吧。”阿南德嘟嘟囔囔的从腰间取出一个纸包。 罗恩不客气的接过来点了点，4600卢比，面值从5卢比到500卢比不等。 其中小额的20和50卢比居多，满满一大捧，抓在手里很让人安心。 “合作愉快，阿南德。”罗恩很满意对方没有耍花样。 天色不早了，孟买的晚上很不安全，妮娅还在家等他。 “等等罗恩，我们得商量一下明天的事。” “什么？” “我是说抽成的问题，你拿了20%。我跑前跑后谈判，也总该拿一点吧？” 罗恩停下脚步，笑眯眯的盯着他不说话。 “怎...怎么了？”阿南德缩了缩脖子。 “你在科拉巴市场和他们谈妥的抽成是多少？” “当然是20%啊。” “有没有30%？” “没有！绝对没有！”阿南德头摇的像拨浪鼓。 “28%？” “OK，OK，我们不谈抽成的事了！你快回家吧！” 罗恩笑了笑转身来到门外，那里乌溜溜的十多双大眼睛正齐刷刷的盯着他。 他身形一定，又回过头，“阿南德，你送我回去吧。” “圣者在上，我们住的地方相差只有一公里远。你又像那天一样，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吗？” 阿南德骂骂咧咧的从屋里出来，挥手赶走调皮的孩子后，就推着人力车走在了前面。 罗恩跟在他身后快走了两步，然后心安理得的爬上了后座。 “阿南德，来孟买的游客多吗？” “当然，这里可是孟买，在全世界都有名！” “也就是说，当向导这件事，可以成为一门生意？” “是的！我现在就在做这门生意！”前面的阿南德大声道。 “不，我说的不是一个人的生意，而是把它当作事业。” “没错儿！当人力车夫兼向导，就是我一生的事业！” 坐在后面的罗恩，差点被他气的笑出来。 “我决定了，阿南德，我要做这门事业。” “你也要和我一样蹬车？”阿南德吃惊的转过头。 “我可是婆罗门老爷，要做的当然是大事业！”罗恩豪气干云的挥挥手，懒得向他解释个中区别。 “哈，那在这之前，先学会认路吧。” 阿南德把车一停，他们到地方了。 临近傍晚，这里的集市还没散场。嘈杂的声音与灯光，反而让街道变得更加热闹。 “你等我一会儿”罗恩从车上跳下来，很快就钻进了人堆。 几分钟之后，他拎着几个纸包走了回来。 “里面有炸饼、脆球、马萨拉多萨，还有一只咖喱鸡，带回去给孩子们吃吧。” 原本还有些不耐烦的阿南德，眼睛瞬间瞪得老大，他张大嘴巴僵在了半空中。 “罗...罗恩，我只是一个达利特，而你...你...” “好了，明天早上记得来接我。”罗恩挥挥手，身影消失在了小巷中。 他似乎还没意识到自己做的事情有多么的惊世骇俗，一个婆罗门，一个达利特。 这两者之间的鸿沟，连印度宪法都填不平，但他就这样轻轻的跨过去了。 他也从未想过今天的随手而为，给了阿南德多大的触动。 ------------ 第6章 黑市 清晨，楼下集市的嘈杂和外面客厅若有若无的响声，让罗恩早早醒来。 推开门，光着脚丫的妮娅正在忙前忙后的为他准备早餐。 随着她的每一个动作，每走一步，那脚踝上的金属铃铛就叮叮当当的响个不停。 印度女人非常保守，但也很会打扮，尤其是在自己家中。 小妮娅一扫昨日的疲态，她不仅梳起了头发，还涂了玫瑰红的指甲油。 白嫩的脚趾间，那惊心动魄的红，每每忽闪，总是让罗恩不自觉的咽口水。 “巴巴，早餐已经准备好了哦。” 见到罗恩起床，妮娅开心的放下盘子，又开始为他准备洗漱的东西。 “妮娅，我自己来就行了。” “这是我的工作，巴巴。” 妮娅固执的打好水，又润了润毛巾，拧干后才递给他。 第一次被人这么服侍的罗恩，既有些别扭，又有些享受。 谁不喜欢一个娇嫩漂亮的少女，天天围着自己打转呢。 洗完脸刷过牙，罗恩往桌边一坐，但妮娅却依旧束手站在一旁。 “你过来坐。” “规矩不是这样的~”妮娅俏生生的拒绝道。 罗恩不理她，径直走过去牵起她的手，然后把她按到了自己的对面。 “我们家的规矩，我说了算。” 妮娅先是有些不知所措，在听了这句话后，又强忍着满心的欢喜点了点头。 接下来依旧不用罗恩动手，妮娅细心的替他分好盘中的食物，让它刚好是一口的量。 看着那双白嫩的素手翻来飞去，罗恩突然想到了一件煞风景的事。 “妮娅，以后去卫生间，不准用水，必须用卫生纸。” “啊？！”毫无防备的妮娅直接呆愣当场。 “这也是我们家的规矩，嗯！” “知...知道了”羞红了脸的妮娅，细若蚊吟。 早餐是一贯的印度风味，奶茶配馕饼。 因为罗恩早就有过交代，所以妮娅准备的都是素食。 天真的她还以为罗恩在保持高种姓的习惯，毕竟印度教主食素。 其实根本不是这回事儿，罗恩纯粹只是在为自己的括约肌着想。 “我今天中午可能不在家吃，你自己买点东西，集市就在楼下。” 说着罗恩数了200卢比的钱给她，出手相当阔绰。 “太多了，巴巴。”妮娅连忙摆手，说什么也不肯收。 她知道罗恩现在没有工作，完全是坐吃山空。如今又多了她一张嘴，压力必然更大。 “咱家现在有钱啦，拿着吧。”罗恩晃了晃手中的一沓钞票。 昨天抽成拿了4600卢比，再加上史密斯给了20英镑小费，罗恩的积蓄已经突破5000卢比。 之前还在犯愁的房租，瞬间就不再是问题。 见到这笔巨款，妮娅终于小心翼翼的收下了那200卢比。 “我会省着点花的，巴巴。” 罗恩笑着捏了捏她滑嫩的下巴，随后抹了把嘴就准备出门。 “哦对了，除了集市附近，其他地方不要乱跑。” 啧，什么时候带小妮娅熟悉一下周边环境才行。 到了楼下，蹬着三轮车的阿南德，正一脸怪笑的等在巷口。 “听说昨天有一个小女仆来找你，我还以为你早上会起不了床。” “我能打十个！”罗恩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阿南德哈哈大笑，“通常越做不到的人，越会这么强调。” “你以后会见识到的。”罗恩很有老爷派头的上了后座。 “说真的，要来口帕安提提神吗？早上从女人身上爬起来很累吧。” 阿南德口中的帕安是一种口嚼烟，通常用叶子包裹槟榔和各种香料混杂在一起。 一口下去，鲜红的汁液在口腔四溅，本地土著非常喜欢。 但罗恩受不了这种重口味，他对槟榔一向敬而远之。 “赶紧出发吧，别让斯密斯先生久等。” 宰肥羊要紧，享受什么的，往后面放放。 从他们住的地方到泰姬玛哈酒店，还有一段距离。 阿南德一双短腿又粗又壮，三轮车被他蹬的又快又稳，不过一刻钟就抵达了酒店。 “到了。”他把车远远的停在酒店外。 “怎么不靠近一点儿。”从这下车还要走一段距离才到门口。 “酒店门口不让三轮车停，靠近也不行。你知道的，像我们这种讨生计的人，通常都是不可接触者。” 虽然这样的区别对待有些不人道，但阿南德脸上并没有什么怨恨。 或许这才是高种姓对待贱民的正常态度，罗恩只是其中的特例而已。 “好吧，我进去问问。对了，你有认识的出租车司机吗？” “我堂哥就开出租车，你有需要我可以去借，我也会开出车。” “先等等，我去打听一下。” 整了整衣领，罗恩施施然的走进了酒店。 门口的安保只是看了他一眼，就放行了。 对于这点阿南德并不意外，如果换作是他，早就被轰了出来。 无论是罗恩的长相肤色，还是他的言行举止，达利特永远学不来。 高种姓和低种姓的差别除了外表，还有生活习性、语言习惯、肢体动作上的不同。 这就是为什么从来没有低种姓敢冒充高种姓，因为太容易被戳破了。 大厅的富丽堂皇，没让罗恩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他来到前台告知自己的来意后，服务员告诉他，酒店已经给史密斯打过叫床电话。 起床了那就好办，在一张10卢比的小费帮助下，罗恩拨通了史密斯客房的电话。 他对着听筒说了几句后，就挂断电话来到了外面。 “阿南德，去借辆出租车来，史密斯先生今天要去神庙和象岛石窟。” 这两地方都很远，光靠蹬三轮车，中午也到不了地方。 一谈到工作，阿南德二话不说，立马骑着车飞奔而去。 二十分钟后，当穿戴好的史密斯出了酒店大门时，一辆黄色的出租车也正好停在了门口。 “罗恩，你干的非常棒！你是我见过最贴心的向导。” “我说过要给先生物超所值的全程服务。”罗恩弯腰替他打开车门，“我们先去北边的神庙，还是南边的象岛石窟？” “先去神庙，不过在此之前，还有一件事要做？” “您尽管说。” “我身上的卢比不多了，我想先去外币管理局或者银行换点卢比。” 昨天的一通大采购，把史密斯之前兑换的外币，都榨干了。 今天去的两个地方少不得还要花钱，所以要提前准备。 听了史密斯的解释后，罗恩脑袋里“叮”的一声响。 “阿南德，你知道哪有兑换外币的地方吗？不是银行或者外币管理局，而是那种...” “当然有！”阿南德兴奋的大叫，“黑市！黑市的兑换比例比银行高的多，我们还有抽成拿！” 私兑外币，这一向是门肥差。就和昨天的拉客一样，它是向导的另一大灰色收入。 只不过这种好事不常有，外来的游客大多比较谨慎，也不愿惹麻烦。 现在见到肥羊又往外面流油，阿南德馋的直流口水。 两人低声说了几句，罗恩就微笑着转过头。 “史密斯先生，按照官方汇率，1英镑只能兑换36卢比。但我知道一个地方，可以把比例提高到45。” “什么？”史密斯惊讶的半张着嘴，“这安全吗？我不想惹上麻烦。” “当然，一般客人我可不会告诉他，毕竟我也承担了风险。” 罗恩此时已经换上了推心置腹的神情，那模样仿佛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 第7章 两头吃 或许很少有人知道，印度在宪法中一直定义自己为“社会”主义国家。 在91年之前，它执行的是贸易保护主义政策，即计划经济。 官方主张充分干预劳工及金融市场，并监管国内各行业的商业活动。 然而东欧剧变，加上常年的贸易逆差，致使印度在91年遭遇了前所未有的经济危机。 当时国内农业、工业的产值都是负增长，全年的GDP增速为0.9%，算是历年最差。 与此同时，印度政府的外汇储备仅剩下50亿美元左右。 对于一个人口超过9亿的大国，这点外汇储备简直杯水车薪。 所以印度当局如今缺外汇都快缺疯了，不仅政府缺，民间也缺。 因为收紧外汇管理，民间去银行根本兑换不到外汇，但有些公司又必须去国际上采购各种设备、原材料。 于是有了需求，就有了市场。在官方的半默许之下，大大小小的兑换店悄摸摸的隐藏在孟买不起眼的小巷中。 经过了一段发展期之后，这个市场大家已经约定成俗，这就是所谓的外汇黑市。 为了让史密斯放心，罗恩从印度的经济环境、国情背景，解释了这种民间高汇率的原因。 “罗恩，你果然是一位博学的绅士。”史密斯从未见过有哪个向导，能像他这样把本国的经济环境解释的这么通透。 “我有阅读的习惯，也坚信这些信息中隐藏着机会。” “Good，那么还剩下最后一个问题，这样的私兑安全吗？” 1：36直接跳到1：45，这可是1.25倍的关系。即使史密斯腰包丰厚，也不得不为之动心。 只不过这里面有利可图的空间太大，大到史密斯觉得有点不真实。 “请不用担心，我们有熟人。如果先生您不放心，到时候由我们来出面完成交易。” “OK，那我们走吧。”史密斯爽快的坐进了后排。 主副驾驶的罗恩和阿南德相视一笑，他们都知道今天又做成了一笔大买卖。 能当一回外币兑换的掮客，这里面的好处远超史密斯的想象。 他认为1.25倍的差额很夸张，但这还是罗恩往低了报的。 物以稀为贵嘛，在十多年前天朝的外汇黑市更夸张，那都是5倍、10倍的差距。 知道有一大笔外快要进口袋，阿南德一脚油门踩的飞快。 不过几分钟，他们就钻进了某个小巷的犄角旮瘩。 眼看着汽车开过的地方越来越偏僻，史密斯看起来似乎有些不安。 “先生，通常判断兑换店的好坏有一个准则。” “什么？”史密斯看向前排的罗恩。 “越是黄金地段的兑换店，越不会有惊喜。只有无人光顾的小店，才最愿意用优厚的条件吸引客人。” 吱呀！随着刺耳的刹车声响起，阿南德把车停在了一栋小楼前。 从外面看，这仿佛是一家贸易公司，楼顶的墙面上挂着印地语书写的广告牌。 大致意思，就是这里承接外汇兑换业务。 罗恩朝后排看了看，“史密斯先生，您要和我一起去吗？” 这栋小楼太不起眼了，房子也是老房子。从黑黢黢的走廊里，史密斯甚至能看到面相凶恶的大汉在来回巡逻。 他不自然的滚动了两下喉咙，最终还是把手从车门拉环上挪开了。 “这里是500英镑，按照说好的，你要带回来22500卢比。” “当然，请交给我吧。”罗恩淡定的朝他笑了笑。 或许是那份从容打动了史密斯，他把手中的英镑递了过去。 拿到钱，罗恩往口袋一揣就开门下了车，没有任何犹豫。 小楼外表老旧，但里面保养的很好。盘旋着上升的柚木楼梯闪闪发亮，地上也没有任何垃圾。 到了三楼，脚底一软，这里整片区域都铺上了褐色的地毯。 罗恩随意打量了一眼，房间装饰的用料和做工非常考究。这应该大英时期遗留下来的老洋楼，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不用他招呼，就有一个皮肤黝黑的壮汉走了过来。 “阿南德介绍我来的。” 壮汉眉头一挑，“你会说马地拉语？” “当然，我有很多朋友都是马地拉人。” “我喜欢会讲马地拉语的人！”壮汉露出爽朗的笑容，“跟我来吧。” 马地拉语是马哈拉施特拉邦（简称马邦）的本地方言，会讲这种语言的人不到印度人口的10%。 但孟买作为印度的名片城市，官方却一直在推行印地语的普及化。 马邦对此一直很抗拒，为此示威游行都不是没有过。 所以在听到罗恩一嘴地道的马地拉语后，壮汉立即心生亲切。 不一会儿他就带着罗恩，来到了一个看起来颇有威势的中年人面前。 他看起来五十多岁，脸庞清瘦而坚毅，有着细长的鼻子和高高的颧骨。 他的胡子和头发都刮的很短，但都已经花白。 在罗恩打量他的时候，对方的眼神中也带着审视，以及些许冷酷。 “你是苏尔先生？”他的声音低沉、洪亮，而有自信。 “是的，很高兴能见到您，阿南德曾不止一次和我说起过这里。” 男人点点头，“我叫普拉克.哈德汗。” 罗恩心中一跳，他总感觉这个名字有些熟悉。记忆可能来自前身，但似乎双方又从未有过交集。 “我有些好奇”普拉克.哈德汗没在意罗恩的愣神，“姓苏尔的人，通常不会出现在这里。” “噢，我家中遇到了一些事情，我需要找点事做来养活自己。” 彼此都是印度人，只靠一个姓氏，就可以判断出对方的种姓，这没什么好隐瞒的。 高种姓大多家境优越，很少会和外汇黑市扯上关系，罗恩不得不为此解释一句。 “我喜欢自力更生的人，无论他高低贵贱。”普拉克.哈德汗看罗恩的目光多了一丝欣赏。 “强尼，按照市场行情给他一个好价。” “明白，哈德拜！” “拜”在印度表示大哥的意思，是亲切而尊敬的字眼。 罗恩感激的起身朝他合掌行礼，后者也微笑着缓缓点头。 跟随壮硕如牛的强尼来到外面的柜台边，前者和那里的接待人员交代了几句，就转身离开。 普拉克.哈德汗的身份似乎很不一般，他交代的事，这里的人以最快的速度办妥。 在验证了罗恩带来的英镑真伪后，对方痛快的点钞，然后用纸包好递给了他。 “苏尔先生，27000卢比，您点点。” 罗恩惊讶的看了他一眼，后者却始终保持着微笑的表情，没做任何解释。 “替我谢谢哈德汗先生。” 他接过纸包随意看了一眼，就收了起来。 这几乎已经是黑市最高价，罗恩原本的预计是能兑到24000卢比。 多出来的一部分，算是他和阿南德的抽成。 毕竟是黑市，他们当掮客的，当然要吃一部分。 虽然有些摸不着头脑，但罗恩也不会拒绝这样的好处。 到了楼道，他单独点出了4500卢比，装进了自己的口袋。 剩下的用纸一包，就呼啦的下了楼。 “史密斯先生，您点点，这里是22500卢比。” “这么快？”史密斯被印度人的办事效率吓了一大跳。 这可和国际上的传闻有些不相符啊，印度效率可是一个声名远播的词汇。 ------------ 第8章 这就是印度 在印度把外钞兑换为本币非常麻烦，无论是银行，还是外币管理局。 他们首先会让你填一张繁杂的表格，从你的个人信息到兑换钱币的用途都要写清楚。 接着他们还要用各种仪器验证钱币的真伪，如果数额较大，少不了还要向上层层汇报审批。 以上都没问题，最后你还要把外币上的编号一一誊抄下来！ 是的，每张钞票上一长串的代码，你都要写清楚。 当初在机场，史密斯第一次兑换外币，愣是手抄了一个多小时。 作为一个关节不太好的退休老人，那次之后他握笔都困难。 原本他以为罗恩要花上一些时间才能搞定，毕竟黑市也要走个流程吧。 但从他下车，再到拿钱回来，总共十分钟都没有。 这太快了，快到有点不像印度这个国家的风格。 打开纸包详细点了点，史密斯认为这不是假币。 “罗恩，老实说，这个过程顺利的似乎有点过头了。” “史密斯先生，我说过我的服务会物超所值。” “是的，你兑现了自己的承诺。” 说着史密斯从纸包中抽出了几张卢比，递给了前排的罗恩。 “给，这是你应得的，规矩我都懂。” 罗恩眼睛一瞄，大概1000卢比左右。他没有客气，这确实是约定成俗的做法。 通常如果外国游客找本地向导去黑市兑换卢比，他们都会给3%~5%的抽成。 毕竟游客拿到的钱，远高于官方汇率结算的金额。 史密斯对罗恩很满意，所以他给的抽成也较高。 “感谢您的慷慨，绅士。”罗恩行了个合十礼。 在边上开车的阿南德，目睹了整个过程，他那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就没离开过那些钞票。 “罗恩，这只老肥羊太嫩了！我已经闻到了烤羊肉的香味！” “闭嘴，阿南德，我们已经拿的够多的了。” 黑市那边罗恩拿了一笔抽成，史密斯这边，他又拿了一笔。 两头吃，就这一趟，他们已经赚了5500卢比。 但贪心的阿南德见到史密斯这么好骗，还不满足。 他在打剩下的那两万多卢比的主意，外国游客嘛，能宰一次是一次。 阿南德的想法没什么奇怪的地方，很多印度人在对待外国游客时，做的比他还狠。 然而罗恩不打算这么做，他有自己的想法。 “我说过的，阿南德，我要把这当作一门事业来做。” “对啊，我们现在就在干宰肥羊这项事业。” “不，不是一次性买卖，是那种可以长期做下去的生意。” 阿南德眨了眨，“罗恩，宰肥羊这门生意我已经干了好多年了，不出意外以后也会长期做下去。” 这蠢货！罗恩气的差点给他圆乎乎的肉脸来一巴掌。 “我要开一家公司！公司知道吗？公司做生意是要讲究名声的。” “开公司？！”阿南德吃惊的踩了一脚刹车。 “嘿，伙计们别吵了！”在后面如听天书的史密斯，差点被这一脚刹车怼到前排。 “这是给你的小费，现在好好开车！”史密斯气愤的塞了100卢比给阿南德。 他认为刚刚两人因为那笔抽成分赃不均吵起来了，而且肯定是那个矮冬瓜先提了过分的要求。 昨天在火车站时就这样，对方的市侩和难缠，史密斯早就见识过了。 “抱歉史密斯先生，这家伙刚刚分心了。”罗恩瞪了阿南德一眼，示意他专心开车。 平白多了一笔小费的阿南德，操着满嘴咖喱味的英语谄笑道，“三克油，色儿！” 接下来的路程，两人都安静下来，只有罗恩时不时的介绍外面的风景。 他们这次要去的印度神庙位于海岸线附近，庙里供奉的是一个象头神。 出租车刚刚在神庙门口停下来，就有成群的小孩涌到车窗边。 他们伸着一只只黑黑的、瘦瘦的小手，嘴里喊道，“一卢比！一卢比！老爷赏一卢比吧！” “走开！走开！”先下车的阿南德挥手赶人，这种场面他见的多了。 好不容易腾出地方让史密斯下来，后者看着这些衣服破破烂烂、面黑饥瘦的小孩，心生怜悯。 “你不能这么粗鲁，他们都是孩子！” 阿南德听不懂英语，只能看向罗恩。 “咳，他让你绅士点，这些都是可怜的小孩。” 阿南德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嘴里叽里咕噜的用马地拉语嘲讽道。 “这老头，根本不懂印度。要是没我们在的话，他会被骗的连裹腰布都不剩！” 罗恩当没听见，他伸手引路，“史密斯先生，这边请。” 然而事情没那么顺利，那些乞讨的孩子见到车上下来的是外国人后，又都围了过来。 他们有自己的生存之道，坐出租车的都是有钱人，外国人排第一。 被团团围住的史密斯，面对一只只伸长的小手，十分窘迫。 自诩来自文明世界的他，最后还是掏了几个硬币出来。 而这个动作也仿佛捅了马蜂窝，越来越多的孩子聚过来。 他们有的唱歌、有的开始扭动身体跳舞，努力吸引着史密斯的注意，同时嘴里高声喊着“也给我！也给我！”。 “噢！上帝！”被架在那儿的史密斯进退不得，他从未见过这种场面。 “瞧，我就说这老头不懂印度。”阿南德还有心思说风凉话。 “别看笑话了，赶紧干活！”早有准备的罗恩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硬币塞到了他手里。 这些是他提前换好的零钱，面值都是非常小额的派士。 拿到钱阿南德对着这群孩子喊了几句，然后一大把硬币哗啦的往远处空地上一扔。 呼啦一声，乌泱泱的孩子们瞬间散去，他们飞奔过去抢夺硬币，有的甚至扭打在一起。 刚刚被吵的头疼的史密斯发现，眼前一个人都没有了，清静的简直像做梦。 “史密斯先生，我们快走！”罗恩拉着他直奔售票点。 孟买有几百万住在贫民窟的人，这样的孩子多到数不清。 “上帝！幸亏有你，罗恩，否则我很担心自己是否能走的出来。” “虽然我不想承认，但这就是印度。那些孩子有一部分来自贫民窟，有一部分则是有组织的。” “你说他们的背后有组织？！” “你是外国人，短时间内不会有麻烦，但不要放松警惕。” 孟买的水很深，罗恩也只是从阿南德那里了解了一些。 其实想想也是，2000多个贫民窟，那是滋生灰色产业的天然土壤。 罗恩已经可以预料到，他将来必然会和其中的一部分打交道。 因为在印度许多会面、升迁和合约，都是靠贿赂、包庇促成的。 ------------ 第9章 不够，远远不够 史密斯是个艺术工作者，他精通插画、舞台设计、摄影等一系列相关创作。 这次来印度旅游的一大目标，就是手绘当地的风俗人情。 所以神庙、石窟这些古老的建筑他当然不会放过，三天以来罗恩带着他跑遍了孟买的风景名胜。 印度教、伊斯兰教、耆那教、佛教，风格不限。只要你想看，哪都能去。 当然在这些旅游景点，少不了各种坑蒙拐骗的同行。 拿着照相机邀请你拍照的，如果你傻乎乎的去合影，完事了保证找你要钱。 还有手攥现金当场要给你兑换外币的，用劣质黄铜冒充黄金首饰的，数不胜数。 要不是有罗恩和阿南德在边上照应，史密斯说不定真的会被骗的连裤衩都不剩。 “罗恩，在印度旅行真的太需要一名合格的向导了。” “很高兴您这样说，我就把它当作是对我的称赞。” “当然，当然。这是我的名片，以后如果我身边有人来印度旅游，我一定让他们找你。” 史密斯准备离开了，他已经在孟买待了五天。按照之前制定的旅行计划，他明天要坐上前往果阿的火车。 “我更建议您乘坐飞机，印度的火车实在不适合您。”罗恩一边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一边劝解道。 “哈哈，放心。你忘了吗？我们在孟买第一次见面就是在火车站。” “那好吧，火车票什么的，我会帮您预订好。哦对了，如果您以后要自己购票，记得买带AC标识的票。因为只有这样的车厢，才提供冷气。” “谢谢，这很有用。最后在离开前，你们能再帮我兑换一些卢比吗？我想在果阿不会有这样的好事了。” 罗恩和阿南德对视了一眼，皆义不容辞的点点头，“当然！” 接下来的半天，史密斯在酒店收拾东西。罗恩和阿南德则分头行动，一个去买票，一个去兑换卢比。 按照双方的协定，到此为止他们的雇佣关系就结束了。 但在第二天早晨，罗恩他们还是来到维多利亚火车站，替老绅士史密斯送行。 “上帝保佑你！” “谢谢，谢谢！” 身在异国他乡，如今却被两个本地人像朋友一般关怀，这让史密斯非常感动。 “我该走了。” “再见。” 登车，彼此挥手。随着一阵呜呜声远去，一段旅程就此结束。 “罗恩...”看着渐渐模糊的火车，阿南德神情感伤。 “怎么了？” “像这样的肥羊，以后还会再有吗？” 罗恩翻了个白眼，不想理他。 “等等，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哦，你是说这个？”罗恩晃了晃手中的包装袋，“这是史密斯先生送我的两瓶威士忌，不列颠原装货。” “我怎么没有？”阿南德瞪大了眼睛。 罗恩大笑，但就是不回答他。 “我就知道那老头不喜欢我，他偏心！” “好了，为了庆祝这笔生意，我们现在就去喝一杯。” 听说有酒喝，阿南德立马屁颠颠的跟了过去。 火车站没有卖杯子的地方，好不容易从调度员那里要了一只一次性杯子，就这样凑合着吧。 罗恩拧开酒瓶倒了一点，他正想自己先灌一口。突然看到阿南德眼巴巴的看着，又把杯子递过去让他先品尝。 “太感谢了，罗恩。”阿南德非常感动，高兴的两眼睁得大大的。 接过杯子他头往后仰，倒了一些酒进嘴里，杯口完全没碰到嘴唇。 之所以这样，不是因为他讲卫生。而是他知道自己是一个达利特，而罗恩是一个婆罗门。 在印度，婆罗门绝对不会用达利特用过的东西。极端一点的，达利特走过的路，甚至连他们的影子，婆罗门都不会去踩。 有条件的婆罗门会雇佣专职的婆罗门厨师，其他低种姓做的东西，他们不会吃。 虽然罗恩不太讲究这些，但阿南德始终没忘了自己的身份，他一直在心里保留了一份敬重。 “非常棒！最上等的尊尼获加，太好了！”阿南德开心的眯起了眼。 “喜欢的话再喝点。” “就再喝一点，谢谢。”阿南德仰头再喝，酒咕噜咕噜的灌进喉咙。 他舔了舔嘴唇，又仰头接着喝，“哎呀！抱歉，真是抱歉，这威士忌实在太好喝了，我有点忍不住。” “喜欢的话送你了，我还有一瓶。” “噢，谢了...”阿南德嘴上回答，但脸上的笑容顿时垮掉，变成了一副难过的表情。 “怎么了，你不想要？” “想要，想要！罗恩，我非常想要。但如果早知道这是我的威士忌，而不是你的威士忌，我就不会那么大口猛灌了。” 罗恩忍不住哈哈大笑，“你尽管喝吧，剩下的一瓶也给你，我不怎么喝酒。” “真的？”阿南德脸上再度绽放笑容。 “我对卢比的兴趣，比酒要大的多。”罗恩把剩下的那一瓶也递了过去。 “说的没错，赚钱，然后才能买酒喝。”阿南德接过那瓶没开口的，宝贝似的揣进了怀里。 “现在肥羊走了，我该好好考虑接下来要做什么了。” “其实不用那么急，这几天我赚的钱，比我去年一整年的收入都要多。” 阿南德以前当人力车夫，光景好的话一个月收入能有500卢比。 但仅仅帮史密斯两次兑换外币，他就拿了3500卢比的抽成。 加上第一天手工艺品做局，以及后面这几天蹬车、开出租车、收小费，阿南德在史密斯一个人身上足足刮出了七千多卢比的油水。 这让他像做了梦似的，头重脚轻。当然，他不认为这是威士忌的副作用。 至于罗恩，这次向导服务他拿的大头，收入更多。 光第一天抽成就有4600卢比，算上向导费、20英镑小费，总计5520卢比。 后面兑换外币抽成了7700卢比，他和阿南德约定彼此按照7：3分成。 再加上向导费、史密斯慷慨的小费，他还有6800多卢比的额外收入。 这些所有都算上，罗恩的积蓄已经超过2万卢比。 按照普通人的标准去衡量，他短时间内当然不愁吃喝。 但这还不够，远远不够。 “阿南德，你知道在印度怎么成立公司吗？” “不知道。” “那你知道该找谁吗？我是说那种能搞定很多不必要麻烦的人。” “喏，这里就有一个。”阿南德朝远处抬了抬下巴。 顺着他的目光，罗恩看到了一个气势汹汹拿着木棍的巡警。 ------------ 第10章 上当第一课 远处的那个巡警看起来似乎心情很差，此刻他正黑着脸盯着一对外国夫妻。 那对夫妻在几步外和一个小贩发生了争吵，如果不出意外，几分钟之后事态升级，巡警就要伺机介入。 “印度的警察不是一向很少找外国人的麻烦吗？”看热闹的罗恩忍不住八卦起来。 在孟买混迹的了那么多天，罗恩现在也隐隐知道了一些潜规则。 比如印度警察对待本地人要打要骂全看心情，那根一米长的棒子，不知道打过多少脑袋。 完全可以说毫无顾忌，但对待外国游客，他们却基本不会主动找茬。 “拉杰什最近遇到了一件糟心事。”阿南德脸上露出了猥琐的笑容。 “什么事？” “罗恩，你可能不知道，拉杰什在这一带很有势力。前段时间，他把一个鬼机灵关了起来。 但那个鬼精灵说服拉杰什放了他，因为他告诉拉杰什他有黄金珠宝。不止如此，他被放出来后还真给了拉杰什一些黄金和珠宝。 不过那些东西不是真的黄金，是假的，很便宜的东西。最好笑的是，那个鬼机灵卖假珠宝之前，还在拉杰什家住了一个星期。 传说那个鬼机灵还跟拉杰什的老婆滚了床单，现在拉杰什正气的抓狂。每个人看到他都赶快闪人，免得撞到枪口。” “也就是说拉杰什现在人财两空？” “哈哈是的，所以有人要倒霉了。” 罗恩的目光重新挪到那对外国夫妻身上，“也不知道他们住哪？” “谁？罗恩，你说的是拉杰什的老婆？” “滚蛋！” 周围传来一阵低笑声。 毫无防备的罗恩转头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身后已经围了一圈人。 皮肤黝黑的汉子，瘦骨如柴的老人，还有光着身子的半大小子，都乐呵呵的瞪着他们笑。 妈的，印度人也太没有边界感了，他们什么时候聚过来的？ “阿南德，怎么回事？”罗恩有点担心，吃瓜不会吃到自己身上吧。 阿南德用实际行动证明了大家聚过来的原因，他把开了半瓶的威士忌一收，警惕的瞪了回去。 围在附近的人，咽了几下口水后，都依依不舍的散开了。 “这群酒鬼的鼻子比狗还灵。” “早知道就不在这里喝庆功酒了。”罗恩起身走向拉杰什那边。 “等等，罗恩，你准备干什么？” 在阿南德手忙脚乱收拾东西的时候，罗恩已经见机拦在了拉杰什的面前。 那对外国夫妻似乎不准备妥协，小贩也毫不相让，这时候本该拉杰什登场。 但现在面前多了一个不速之客，“让开！不要妨碍警察处理公务。” “是拉杰什警官吗？”罗恩换上了本地警察都喜欢的马拉地语。 果然，拉杰什停下了脚步，他上下打量了罗恩一眼，“你什么种姓？” “苏尔” “好吧，你有什么事？” 罗恩没说话，他只是抬起手指，夹了一张50卢比过去。 当钱触碰到拉杰什的手掌时，一下子就消失无踪。手法之利索，在孟买警圈都绝无仅有，就连街上玩把戏的老手都要大叹不如。 “苏尔先生，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那边的两个是我的法国朋友，他们和本地人之间可能因为语言问题有一些误会，我能搞定。” 拉杰什盯着他看了几秒，然后点点头，“好吧，我可以先不插手。” “谢谢，请稍等我一会儿。” 罗恩转身来到那对外国夫妻面前，叽哩哇啦说了一大通。 他们先是有些警惕，但很快就面色大喜，接着面露思索，最后点了点头。 双方说了什么，没人听得懂。这既不是英语，也不是印地语或者马拉地语。 等搞定那对外国夫妻后，罗恩又转头和那个小贩低声说了几句，后者不情愿的答应了。 “两位亲爱的朋友，在印度要小心别人的好意。显然一分钱不付，对方不会善罢甘休。三分之一的价格，我想彼此都能接受。” “谢谢你罗恩，没有你，我们都不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天哪，英语我们也练习过，但他讲的英语我们根本听不懂，还好你会讲法语。” 外国妻子安娜一边感谢罗恩，一边数了几张卢比给那个纠缠不休的小贩后，这次纷争才终于结束。 事情很简单，这对夫妻来自法国。英语不是他们的强项，小贩的咖喱味英语也是半斤八两。 两人刚下火车，就遇到了热情过头的小贩。聊了几句后，他以祝福的名义拿出一个精致的手镯。然后趁着安娜毫无防备，直接套上了她的手腕。 套上了容易，想拿下来就难了。掏钱，500美元，不讲价。 不给钱就不让你走，非常老套的把戏。 但现在才92年，印度次大陆以外的人，清澈又愚蠢。 还好他们遇上了罗恩，不仅售价单位从美元降到了卢比，价格还削了三分之二。 不到100卢比，这点钱，无论是骗方还是被骗方，差不多都能接受。 搞定了这场小小的纠纷后，罗恩笑着和他们握了握手。 “两位，你们第一次来孟买？找到住的地方了吗？我可以帮你们介绍一些实惠又干净的酒店。” “那真是太好...” “不，不用，谢谢。我们提前预定好了酒店。” 就在安娜想要答应时，她的丈夫亨利突然打断了她。 罗恩看了他们一眼，随后不以为的笑了笑，“没关系，在孟买有任何需求，都可以随时联系我。” 他递给他们一张留有电话的纸条后，就毫不纠缠的离开了。 “嘿，亨利。罗恩明明是好心，他刚刚帮了我们，而且他还会讲法语。” “就是因为没忘记刚刚的教训，我们才要更加小心。我怀疑他和那个贪婪的小贩是一伙的，先博取我们的信任，然后再慢慢骗走我们的钱。” “亨利，你是不是太敏感了？” “小心点总没错，再说了别忘记我们这次来孟买的任务，为《Lonely Planet》杂志更新旅游攻略。我们得自己走，不能靠别人。” 已经离开的罗恩，没在意这点小事，眼前还有比揽客更重要的任务。 “拉杰什警官，感谢你耐心的等待。” 一直在边上看热闹的拉杰什左右晃了晃脑袋，“咳，你处理的很好。” 他才不是因为责任心才一直等在这里，他纯粹只是闲的没事干，想多看几眼那个法国女人高耸的胸脯罢了。 “那么现在有时间找个地方聊两句吗？”罗恩给了阿南德一个眼神。 后者立马跟上，“我知道附近一家很棒的餐厅，菜好吃到保证让你们撑死。” 拉杰什抬头看了看火车站的钟表，“还有一个小时就到中午，我想我可以提前开始午休了。” “当然”罗恩笑着让阿南德在前面带路。 ------------ 第11章 大声密谋 阿南德许诺的那家菜好吃到撑死的餐厅，离维多利亚火车站并不远。 到了店门口，罗恩看着那块招牌有些麻爪。 “这家店的装修怎么看起来怪怪的？” “你是说门口那个倒过来的‘M’？现在这个很流行，嗯，在国外也是。” “但这也不是麦当劳啊？” “哦对，麦当劳，非常棒！”阿南德脑袋开心的乱晃，“这里只是颠倒了位置，叫哇当劳。” “可是它好像也不卖快餐，我没看见盘子。” “我们不用盘子。” “不用盘子？” “香蕉叶啦。” 阿南德当先走了进去，然后拧开门口的自来水洗手。拉杰什也是如此，罗恩当然只能跟着学。 来这家餐厅的似乎都是本地人，而且看穿着应该都有一份不错的工作。 三人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有服务生过来摆上油亮新绿的香蕉叶，还有一杯清水。 别误会这不是让你喝的，只见拉杰什和阿南德都端起杯子在叶子上洒了些水，再用右手一抹，就算洗干净了。 罗恩虽然被唤醒了些记忆，但如此新鲜的体验，他也是第一次。 “苏尔先生，你会讲法语，是大学里教的吗？” 在等待点餐的当口，拉杰什开始旁敲侧击的打听罗恩的背景。 “是我父母教的。” “哦，那他们在孟买做什么生意？” “他们原本是老师，但今年死在了一场宗教冲突中。” 拉杰什有些意外，也有些失望，但很快又愤恨的骂了一句“该死的穆民！” “湿婆神不会饶恕他们的。”阿南德双掌合十祷告了一句。 这是他第一次听罗恩谈起自己的家庭，后者身上神秘的面纱终于揭开了一角。 “我会把他们的骨灰带回圣河，但在此之前，我会先在孟买做一些事儿。” 拉杰什竖起耳朵，他知道这顿午餐的主题即将揭晓。 不过还没进入话题，之前的服务生又来上菜。 油炸薄饼、烤鸡肉、奶油吐司、甜果冻、腌芒果、青椒洋葱、酸奶，还有各种玛莎拉，它们被服务生一一分到沾湿的叶子上。 跟在他身后还有一个专门负责盛饭的人，满满一大勺压得扎扎实实后再倒在叶子上，分量多的吓人。 这还没完，叶子上堆得高高的饭，他会帮你打散一半，然后浇上蔬菜咖喱汁。 罗恩很想告诉服务生让他自己来，因为他对咖喱实在不感冒。 但他们太过热情，还不等他开口，热情腾腾的手抓饭就已经走完了准备流程。 这时候大家也没什么心思的交谈，阿南德他们先用右手三根手指头搓捏，再抓起来放进嘴巴里。 “真是美味。” “烤鸡块很好，脆饼也好，都很好。” 看着两人大快朵颐，罗恩犹豫了半天才下定决心伸出右手。 黏答答的那种感觉很不好，而且捏来捏去半天，也搓不到一起。 反观阿南德和拉杰什两人，他们熟练的很，第二关节以上从来不会沾到。 罗恩试了没两分钟，不仅第三关节都变得一塌糊涂，连手背上都是饭粒。 最后实在没辙，他让服务生找来了一柄勺子。 这下舒服了，勺子一挖，他也开始咔咔干饭。 拉杰什和阿南德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调侃的笑意。 瞧，这位老爷比那些藩王还娇生惯养。 在这里吃饭如果饱了，就把对折的香蕉叶合上。否则穿插在各桌之间的服务生发现哪里的饭或者咖喱变少了，就会不停的过来加饭。 三人吃完米饭，又搞定吐司、果冻这些甜点后，才抱着奶茶慢悠悠的靠在椅背上。 “苏尔先生，你刚刚说在孟买还有些事？” “没错，我准备开一家公司。” “开公司？”这个回答大大出乎了拉杰什的预料。 罗恩怎么看都像是一个刚上大学的学生，这和开公司实在扯不到一起去。 “我考虑的很久，这不是心血来潮。” “你开公司准备做什么？” “旅游资讯公司。” “旅游资讯？” “简单的说就是为来孟买的游客提供他们所需要的服务，当向导、叫计程车、找酒店...这些都算。” 拉杰什很想笑，但看到罗恩手腕上的红线后，又把准备嘲讽的话咽了回去。 “这不是一个好主意。” “为什么？” “因为孟买的每一个飞机场、火车站，都有成百上千的人在做同样的生意。他们都是你的竞争对手，包括坐在你身边的这个伙计。” 无故躺枪的阿南德眨了眨眼，然后继续装傻。 “这不一样，他们都是一个人，最多几个串通成一伙，但我要开的是一家公司。” “他们抢了你的生意，你就没办法开成公司。”拉杰什很不理解，这是人人都懂的道理。 “公司是一个组织，而个人始终是个人。”罗恩抿了一口奶茶眼睛发亮，“我的目标是让那些人中最优秀的一部分，成为我的员工。” 拉杰什耸了耸肩，随他的便吧。 “所以...” “他们都说你在这一带很有能量，我想快点成立这家公司。” “那这可得花点钱，你知道的，印度官员们拿钱后才会干活。” 拉杰什的声音很大，罗恩怀疑整个餐厅的人都能听得到。 这么大声密谋真的好吗？ “咳，我有准备。我现在只是不知道该找谁，孟买的公共部门太多了，有些管辖的范围还有重复。” “那你找对人了，没有人比我更懂孟买！” 到了谈生意的时候，拉杰什一改刚刚不看好的态度。那自得的神情，仿佛这门生意缺了他就做不成一样。 “好吧，我们换个地方接着谈。” 罗恩招来服务生结账，三个人一共消费了70卢比。 合计不到5美元，但在印度已经是妥妥的高消费。 瞧瞧拉杰什滚圆的肚子就知道了，身为巡警的他，也不能经常到这种地方打富裕仗。 几人来到外面，所谓换个地方，也不过是找了无人的墙角而已。 给警察好处嘛，在大街上就行，反正也没人在意。 最后双方讨价还价，罗恩以500卢比的价格，买到了自己的第一个人脉关系。 拉杰什答应他，会在两天后帮他介绍一个孟买工商部门的官员。 至于接下来事情能不能谈成，那就和他没什么关系了。 “罗恩，没问题的，你一定能开成公司。”阿南德朝他晃了晃脑袋，信心十足。 “为什么？” “因为你是婆罗门，婆罗门和官员穿一条裤子。” 罗恩有些哭笑不得，他不知道这是讽刺，还是安慰。 当然他更坚信这是安慰，只是阿南德的脑回路太清奇了一点。 “对了，为什么你们就那么肯定我是婆罗门，仅仅从姓氏上判断？可是那天的出租车你记得吗？他甚至都没问我的名字...” “罗恩，你无时无刻不在告诉别人你是一个婆罗门。” “嗯？” “瞧瞧你的脚上，那是骆驼皮鞣制的靴子吧，普通人可大多是光脚或者凉鞋。还有你手腕上的焚线，它是棉质的红色。” 罗恩抬起手看了看，这玩意他第一天醒来时就有了。或许是因为早就习惯的原因，他从不在意它。 “红色的圣线，只有婆罗门才可以戴。戴错颜色，或者肆意乱戴，后果很严重。” 阿南德两只粗黑的胳膊上光溜溜的一片，他甚至从没进入过神庙，因为达利特不被允许。 好吧，当印度人太麻烦了。 这边罗恩在自己的事业上跨出了第一步，另一边来自法国的亨利夫妻，也即将迎来自己的第二当。 ------------ 第12章 当当不一样 出了维多利亚火车站，扑面的热浪和烈日让亨利夫妇下意识的抬手遮挡眼帘。 “上帝，孟买比我想象的还热。” “我们得赶快去订好的那个酒店。” 那种潮湿中的闷热让安娜非常不舒服，她迫切的需要洗个热水澡，给黏黏的皮肤来个SPA。 “按照地图指示，那家酒店距离这儿大概5公里。” “那就赶紧走吧，我快等不及了。” 两人拉着行李准备去打车，只不过刚出了火车站的大门，呼啦一下！一大群人就围了上来。 他们根本不管亨利和安娜是否愿意，直接七手八脚的开始拉扯他们的行李。 两人不断的拒绝，同时想尽力摆脱他们的纠缠。 但人太多了，在他们周围直接形成了一道缓缓移动的人墙。 有的是出租车司机在揽客，有的是手拿一把卢比要和他们兑换外币。 无一例外他们都操着一口蹩脚的英语，这对来自法国的亨利夫妇无异于听天书。 好不容易有英语讲的还算连贯的，可惜是酒店的掮客。 “NO，NO，我们不需要，谢谢！” 亨利拉着安娜艰难的挤出人群，他知道火车站这种地方一向鱼龙混杂，骗子、小偷最多。 在来之前他们已经看过了《Lonely Planet》的攻略，遇到这种情况只要装僵尸脸闷头赶路就行。 不过两人低估了三哥们宰肥羊的决心，哪怕他们走出去了几百米远，却始终有几人缀在身后。 “芒迪！刀乐、卢比，1：19！” 这句他们听懂了，是小贩在兑换外币。 “这好像比官方汇率高了一点。” “听其他背包客说，这种民间兑换比官方的要划算。” “那我们换一点？” 在高汇率的诱惑下，亨利他们从一个皮肤黝黑的三哥手里换了2000卢比的零钱。 点了点钞票，根据以往的经验，这笔交易为他们节省了6美元左右。 “多出来的钱，我想正好够我们打车到酒店。” “好主意！” 说干就干，两人招来一辆黄顶黑边的出租车，开始和司机讨价还价。 “到克久霍拉酒店多少钱？” “200卢比！” “40！” “OK！”司机摆摆手示意他们上车。 放好行李，亨利和安娜刚在后排坐好，突然不知道从哪冒出一个人，大摇大摆坐进了副驾驶。 “他是谁？”亨利不放心的问道。 “我弟弟，顺道要回市里。” 事情的真假亨利不得而知，司机也没给他们思考的时间，一脚油门出租车疾驰而去。 在拥挤的孟买街头，司机大多数时间都在按喇叭。如果前面突然冒出行人或者牛只，他不仅不刹车，反而喇叭按得更凶。 用他们的说法是，“如果踩刹车等他们通过，天黑也到不了酒店。” 坐在前排的司机“弟弟”，则一直在很积极的找话。 “你们去哪个旅馆？” “克久霍拉。” “哦！那个旅馆已经烧了！” “什么时候的事？！”亨利大吃一惊。 “很久了，好像是去年。我知道一家酒店比那更好，要我带你们去吗？” 亨利和安娜对视一眼，都谨慎的摇摇头，“不，我们准备先去原来的酒店看看。” 接下来车里安静了一会儿，不过快到地方的时候，司机又神情暧昧的确认道。 “我们刚刚说的价钱是200卢比，对吗？” “不，40卢比！”亨利拿出一张写着价格的便签递了过去。 他早有准备，无数个上当的前辈告诉他。和印度司机谈好价格后一定要写在纸上，这样他们就不会赖账。 果然司机不说话了，他“弟弟”也没有掺和进来。 到了地方出租车停下，亨利抬头一瞧，那酒店不好端端的在那吗？ 哼！狡猾的印度人。 此时前面的司机已经转过头，他把手一伸。 “给钱，80卢比。” “可是我们刚刚谈好的是40卢比！”亨利又气愤的拿出了那张纸。 “是的，40卢比。一人40卢比，两人80卢比。” “What The Fa*k？！” 亨利不准备妥协，他要和这个言而无信的司机讲讲道理。 但身边的安娜拦下了他，“亲爱的，我们赶紧下车吧。” 亨利转眼一瞧，安娜的脸色很不对。再细一看，前排那个司机的“弟弟”正恶狠狠的盯着他们。 有那么一瞬间亨利怀疑，如果他们不答应这个价格，前面的两人就会暴起发难。 结果自然是乖乖交钱，异国他乡，亨利不敢乱来。 下了车，拉着行李的两人都有些垂头丧气。 明明他们已经做过攻略，也游历过很多其他国家，甚至还是小有名气的旅行记者。 但抵达孟买的第一天，从火车站到酒店，这短短的5公里内被连坑两次。 简直离谱，说好的平和的印度人呢！ “至少我们顺利抵达了酒店。” 亨利故作乐观的耸耸肩，然后拉着安娜去前台登记。 然而他们的行程注定不会那么顺利，酒店的接待告诉了他们一个不幸的消息。 “你们预定的房间被调走了。” “什么！我们没收到任何通知？” “我不知道，但登记表上这么写着。” “我要找你们的经理。” “他今天没上班。” “上帝，告诉我，你们有其他预案！” 啪嗒，接待小姐把早就准备好的资料往他们面前一放。 “现在可以把你们调剂到另一间高级套房，但需要再补1000卢比的差价。” 亨利额头上的青筋直冒，他们原本预定的房间就是1000卢比，现在直接翻了一倍。 他很生气，但看到身边疲惫不堪的安娜，他最后还是咬牙掏了钱。 “对不起先生，这张卢比我们不收。” “为什么？” “因为它不是真的。” 亨利脸色一白，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手忙脚乱的把刚刚换的钱都掏出来，然后试探性的把另一张500卢比递了过去。 那位前台小姐依旧面无表情的摇了摇头。 亨利绝望了。 狗屎！他们被骗了！ 刚刚换的2000卢比中，有1000都是假币！ “我就知道…”一直到进了房间，亨利还在耿耿于怀这件事。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他们终于可以洗个热水澡了。 不过这间客房还是有点不完美，它配备的拖鞋少了一双，卫生间的毛巾种类也不齐，杯子、牙刷牙膏各缺了一套。 算了，爱咋咋地，身心俱疲的两人懒得计较这些。 洗完澡他们下午出去随便吃了点东西，就准备先睡上一觉。 但半夜里蚊子太多，在不知道被叮了多少个包后，亨利终于决定去前台寻求帮助。 驱蚊的办法有很多种，熏香、杀虫剂酒店都有，但得加钱。 最后在掏了100卢比的各种费用后，亨利终于拿到了一盘发霉的熏香。 “该死，我们明天就搬走，这家酒店的所有人都是骗子！” 安娜深感同意，然后在第二天一大早，他们就打包好东西准备退房。 然而在离开之前，前台表示先要核对房间里的物品。 于是缺了的拖鞋、毛巾、杯子这些，统统算到了他们头上。 “你们这是讹诈！我们入住的时候，这些东西就没有！” “那你们为什么不说？酒店默认每个房间在使用前，所有东西都是配全的。 哦对了，还有电视机。刚刚我们检查，你们房间的电视机被用坏了，所以需要额外赔偿2万卢比的维修费。” 亨利：O.O 安娜：T_T … 亨利他们最终完成了退房，代价是身上的23000卢比被横扫一空。 当他们拖着行李离开的时候，眼里再也没有了光。 妈的，印度这个国家，有毒！ “亲爱的，我们必须得改变计划，我们需要一个可靠的向导。” “可是我觉得这个国家的人都不可靠，这是一个由诈骗犯组成的国度。” “不，还有一个！” 安娜和亨利对视一眼，都想到了一个人。 ------------ 第13章 腐败本身就是一种体制 孟买的工商管理部门坐落在要塞区附近，它所启用的办公室是殖民时期遗留下来的老洋房。 这一片区域的建筑都是这种哥特风，英国人离开后，印度政府直接拿过来就用。 但也就是这一片了，再往两个街区外走走，你就会看到脓疮般的贫民窟，紧逼现代文明的脚步。 这个城市到处如此，它的扩张毫无规划可言。 生活在这里的拉杰什和阿南德，也早已对孟买的混乱习以为常。 “罗恩，印度政府的运转规律和其他国家很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在这里不论你的种姓是什么，也不论你来自印度的哪个邦。你与他们打交道的经历往往是与‘关键人物’做交易，而不是与重要机构打交道的过程。”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拉杰什眼中闪烁着某种智慧。这是他当巡警这么多年悟出的一条真理，也是所同行都理解的一条真理。 “所以我今天要见的就是某个‘关键人物’？” “没错，孟买所有公司在诞生之初，都在这里盖过章。那个拿章的人，就是交易的关键。” 拉杰什似乎是这里的常客，在他的带领下罗恩长驱直入，中间甚至没有任何人来问过一句。 穿过一道走廊，又在尽头右拐，他们停在了一间办公室的门前。 “我已经和库马尔长官打过招呼了，进去之后直奔主题，不要浪费时间。当然最重要的该怎么做，你明白吧？” 罗恩点点头，“我做了充足的准备，他会满意的。” “OK，那我们进去。” 敲了敲门，得到肯定的回答后，拉杰什带着罗恩进了办公室。 “库马尔长官，这位苏尔先生想要开一家旅游资讯公司，我在电话里和您提过。” “知道了，拉杰什，你先去吧。” 办公桌后的库马尔正在忙着签署文件，他全程没有抬头，只有手中的笔在沙沙作响。 拉杰什朝罗恩打了个眼色，就悄悄退了出去。 房间里很安静，罗恩四处打量了一圈，这地方简约的有点过头。 除了窗户下的那张办公桌，他面前的沙发就是唯二的大家具。 没让他等太久，头发和胡须都有些灰白的库马尔，放下笔端起了桌上的红茶。 “拉杰什刚刚说你要开一家什么公司？” “旅游资讯公司。” “这个...我需要确认一下许可证的名额有没有满...” 听到这句话，罗恩仿佛得到了什么信号。他大步走上前，然后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纸包。 “库马尔长官，查许可证太费时了，我想我们可以快一点。” 捏了捏纸包的厚度，库马尔脸上立即浮现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噢，我想起来了，旅游公司的许可证不是问题。是的，是这样没错。” 废话，罗恩在心里暗暗翻了个白眼。 早在去年，印度就取消了行业许可证制度。 所谓行业许可证，就是任何私人想做这门生意，都要拿到对应的审批证书。 大到石油、钢铁，小到人力车夫、小摊贩，各行各业都要许可证。 没有证，那就是非法经营。在91年之前，印度一直执行着这种经济政策。 但就像之前说的，去年那场经济危机，迫使当局不得不改变，并放开对经济的管制。 这是一场印度版的“该开”，自那之后，许可证制度就被正式废除了。 现在库马尔故意在这装糊涂，那意思再明显不过。 一份打点送出去之后，对方的业务水平都上了一个台阶。 “公司注册表带来了吗？” “当然”罗恩从公文包里取出了一份文件。 该有的手续，拉杰什之前已经替他搞定，毕竟那500卢比不是白花的。 库马尔抬头看了眼注册的公司名，眉头一皱。 “这个名字不行。” “为什么？” “孟买（Bombay）旅游资讯公司，太官方了，它和孟买旅游管理局相似度过高。” “真的不行？”罗恩给他一个暗示的眼神。 “No，No，不行！”库马尔肥肥的脑袋左右摇晃。 好吧，从他脑袋摇的幅度和角度看，这次应该是确实不行。 “那我再换一个名字吧。”罗恩变戏法似的，又从包里掏出了一张表。 这张除了名字外，其他内容和刚刚的都一样。 库马尔为他的准备充分而惊叹，“苏尔，你是一个精明的人。” 罗恩微微一笑，废话！我要再跑一趟的话，估计打点也得再多一份。 拿起表，库马尔再次扫了一眼公司注册名。 孟买（Mumbai）旅游资讯公司？ 嘿嘿，没想到吧，爷又回来了！ 孟买（Bombay）VS孟买（Mumbai）。 都叫孟买，前者是印度的官方名，主要沿袭了带英的叫法。 后者是“孟买”马拉地语方言的叫法，主要用在民间。 直到在95年之后，官方才更名为后世的普遍叫法，孟买（Mumbai）。 现在嘛，前者才是官方名，后者属于野路子。 罗恩准备在几年之后，给它来一个倒反天罡。 盯着纸上的那个名字，库马尔怎么看怎么别扭。 但他又偏偏不能否定什么，毕竟这又不违规。 “这些资料我收下了，等后面审批完会通知你。” 库马尔有些掐不准，所以他准备先拖一拖。毕竟印度效率嘛，懂的都懂。 “长官，我的公司急需开张。为了它，我借了很多钱。”罗恩又摸出了一个纸包。 库马尔用手一摸，呦，这个更厚。 他晃了晃脑袋，略一思量，就拿起了桌上的印章。 咔咔咔，都不等罗恩反应，三个不同的章就盖好了。 “拿去吧，你的公司可以开张了。” 谁说印度效率低的？ 罗恩用卢比担保，这些都是谣言！ 他不知道普通人开公司在印度政府部门要走多久的流程，他的记录是二十分钟。 当然，送出去的1万卢比，在这当中扮演了相当重要的角色。 出了办公室，拉杰什正等在那儿。 “搞定了吗？” “很顺利。” “你瞧，这就是我说的‘关键人物’。” 罗恩笑了，今天他又明白了一个道理。 在印度，腐败本身就是一种体制。 ... 请拉杰什又吃了一顿饭当作感谢后，罗恩就回到了公寓。 这两天他没急着接活，要开公司除了找“关键人物”，前面的准备也需要时间。 推开门，白白嫩嫩、可可爱爱的妮娅，正挽起袖子打扫卫生。 “巴巴，今天回来的很早哟。” “因为想吃妮娅做的玛莎拉了。” 心情大好的罗恩，伸手捏了捏她的小鼻子。 就这一个简简单单的动作，妮娅脸红的像玫瑰色的香辛料。 偏偏绿宝石般的眼眸转动，半是风情半是撒娇。 主人知不知道，在印度夫妻之间，都很少有这种亲昵动作。 “对了妮娅，今天有人找我吗？” “哎呀！巴巴，我差点忘了，有一个外国人找你。” “外国人？” “好像来自法国，我的英语不好，只记下了她的名字叫安娜，她说还会再打电话过来。” 罗恩一愣，他认识的法国人，只有之前在维多利亚火车站遇到的那对夫妻。 ------------ 第14章 孟买旅游资讯公司 安娜他们在下午才联系上罗恩，双方约定在印度门附近见面。 这是孟买的地标性建筑之一，当时建造的目的是为了迎接带英国王乔治五世和他的王后。 咳，是的，印度门是英国人建的。 不仅如此，孟买的大多数著名建筑都出自英国人之手。 比如维多利亚火车站、孟买高等法院、玛丽山教堂、拉贾巴伊钟楼，等等。 说白了，现在三哥可是沾了带英不少光，他们对那段殖民历史也没有想象中的仇恨。 就连英语都成为了官方语言之一，极少数的精英阶层依旧视它为母语。 因为这些原因，孟买也成了西方世界热衷的旅游之地。 提到印度门大街，几乎所有背包客都知道，本地人更是如此。 一天中的大多数时候，这里都人来人往，车水马龙。人声、汽车喇叭声、买卖声，犹如暴雨打在木头或铁皮屋顶上。 整条路上店铺、餐厅、饭店栉比鳞次，三五成群的人流中有非洲人、欧洲人、阿拉伯人、印度人。 每走一步听到的语言、音乐都不一样。每家餐厅在沸腾的空气中，飘出不同的香气。 罗恩和阿南德找到亨利夫妇时，他们正抓着太阳帽在树荫下不停的扇凉。 “两位，喜欢我们孟买吗？” “噢，上帝，这个问题我需要好好考虑一下。” 双方热情的握手、拥抱，主要是这两个法国人太主动了，见到罗恩就跟见到他们的救世主一样。 “电话里不太方便，现在说说你们这两天的经历吧。” “我发誓就在两天之前，我还对这里充满向往，但现在我犹豫了…” “不用着急，我想我们可以坐下来慢慢说。” 罗恩把他们带到露天的饮料摊上，然后从摊主人的木制手推车上，拿了几瓶汽水。 顿顿几口饮料下肚，安娜和亨利也打开了话匣子。 从火车站分别一直讲到到今天的再次见面，总结下来就一句话。 他们一直在上当，而且当当不一样。 “我一度怀疑是不是某个大型诈骗团伙精心编排好了一场戏，然后我们稀里糊涂的撞了进来，手中却没有剧本。” 亨利的自嘲，让罗恩乐的哈哈大笑。 “你们短短两天的经历，足以让我写一本反诈骗手册了。” “嘿，这个主意可不礼貌。” “抱歉，我只是觉得这样的经历难能可贵，真的没有任何嘲讽之意。” 为了表示自己的歉意，罗恩又从另外一个小摊贩那买了两份水果沙拉。 或许是因为见到了唯一的熟人，又或许是倒完苦水后心情畅快。 安娜和亨利端着手里的水果沙拉大快朵颐，他们这两天快被憋坏了。 罗恩理解他们，他刚开始也对孟买的环境感到窒息。 瞧瞧眼前的大街，主打一个鱼龙混杂。这里有乞丐、杂耍艺人、弄蛇人、乐师、占星师、皮条客、走私贩… 它很脏，冷不防的就有垃圾从上面窗户掉下来。人行道和路边也堆满了垃圾，肥滋滋不怕人的老鼠在垃圾堆里悉悉索索、旁若无人。 但同时这里也充满活力，充斥在马路上的小贩，急着把西瓜、袋装米、汽水、香烟和冰块送到货主手上。 钱到处流动，当街就有人拿着一沓厚厚的钞票，正在算钱、兑换。 罗恩没有告诉安娜他们，这里其实是孟买非常有名的黑市。 游客们只是看个热闹，但像他这样的人，看到的却是商机。 “好了，说说吧，你们现在需要什么帮助？” 亨利把嘴一抹，连忙道，“我们想雇佣你当向导，然后游览那些最值得一去的地方。” “我的价格可不便宜，当然类似前两天那样的事，我也可以保证不在你们身上重演。” 这一点安娜和亨利十分信服，毕竟在孟买火车站的第一天，罗恩就帮过他们一次。 两人对视一眼后，愈发坚定了心中的想法。 “除了向导外，我们在孟买这段时间的衣食住行，也想拜托给你。” 哟，罗恩坐直了身体，这是一个大单啊。 “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你们的意思是接下来住哪家酒店、去哪家餐厅、搭乘什么交通工具，这些统统由我来安排？” “是的，我们相信你。”安娜点了点头。 妙啊，罗恩在心里欢呼一声。当向导有报酬不假，但拿抽成才是暴利啊。 “感谢你们的信任，我会以自己职业生涯报酬的最低价，来为你们提供服务。” “谢谢”安娜和亨利的脸上也露出了笑意，瞧，打包服务也不是没有好处。 “为了维护彼此双方的利益，也为了让一切更合规，我想我们应该签署一份合同。” “合同？”安娜他们惊呆了，两人第一次听说雇佣导游还要签合同的。 “哦，忘了介绍了。”罗恩起身递给他们一张名片，“重新认识一下，罗恩.苏尔，孟买旅游资讯公司首席向导。” 咳，名片有些简陋，它在一个小时前刚刚从打印机里吐出来。 这是罗恩在来的路上，临时折腾出来的东西。 “如果你们在接下来的行程中，对服务有任何不满意的地方，随时可以拨打名片上的电话，直接投诉到CEO那里。” 孟买旅游资讯公司的CEO是谁啊？ 不好意思，还是他罗恩。 就在他裤子的另一边口袋，那里还装着CEO头衔的名片。 “放心这个合同，主要是对被委托方做出了限制。比如不能随意索取小费，不能损害委托方的利益…” 听起来不错，前两天遇到的那些骗子，可不会和他们走这些流程。 “有合同保障，我们当然没意见，但现在有另外一个问题需要解决。” “请说” “我们没钱了。” “什么？” “哦不，我的意思是我们没卢比了，但有美元。” 罗恩很想问一句，这满大街都是兑钱的小贩，你们为什么不去找他们。 不过联想到前两天的经历，估计安娜和亨利也是怕了。 “方便问一句，之前你们兑钱时，别人给你们的比例是多少吗？” “呃…大约比官方汇率高5%，但这是一个骗局。” “我可以给你们15%。” “什么？”这次轮到安娜他们震惊了，这足足比之前高了10个点。 但思来想去，安娜还是委婉的表示，他们想去银行兑钱。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呀。 罗恩微微一笑，起身歪了歪头。 “跟我来。” 外汇黑市的生意，他也想做啊。 这可是孟买旅游资讯公司，未来的支柱业务之一。 他们想去银行兑，行！罗恩满足他们。 ------------ 第15章 法外狂徒 安娜他们担心私兑会再次遇到假币，毕竟他们不是印度人，分辨不出卢比的真假。 于是抱着宁愿少兑一点也要安全的想法，他们决定这次去银行换钱。 罗恩理解这种想法，他也确实把两人带到了附近的一家银行。 “你们想兑换多少美元？” “300刀，我想这可以帮我们应付一段时间。” 安娜报了一个保守的数字，经过了一连串的诈骗后，两人现在非常谨慎。 “OK，按照官方汇率，300刀可以换5400卢比。现在把钱给我--” 在罗恩的示意下，亨利犹犹豫豫的掏出了300美刀。 收了钱，罗恩并没有走向银行的柜台。他也掏出钱包，从其中点了几张大额卢比。 “瞧好了，这是5400卢比。但我按照15%的点数，把它加到了6210卢比。” 说着罗恩拿着钱走向了服务窗口，他当着亨利夫妇的面，把300美刀装进了自己口袋。 然后又把另一只手的6000多卢比，递给了防爆窗后的银行职员。 “小姐，请帮我把这笔钱，换成小额的100卢比。” 银行职员收钱，然后哗啦啦在验钞机里过了一遍。没问题后，又哗啦啦点了一沓100卢比的纸币。 整个过程不到5分钟，罗恩就拿着兑好的钱，走到了目瞪口呆的安娜他们面前。 “瞧，我就说过没问题的。” 面对他灿烂的笑脸，这对法国夫妻顿生啼笑皆非之感。 “罗恩，我们并不是不相信你...” “放轻松，我理解你们。” 罗恩之所以大费周章的把钱从银行里过了一遍，就是要告诉他们两个事实。 他的钱没问题，他也确实可以按高出官方汇率15%的比例兑钱给他们。 足足多了800卢比，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拒绝这样的差价。 “如果你们相信我，后面兑钱这种事，直接找我就行。超过500美刀，我多给20个点！” 哇，亨利和安娜微微张大嘴巴，他们从没听说过这么疯狂的汇率。 “没什么好惊讶的，包括德里在内，这个国家所有人都缺美元。” 罗恩表示这都是小场面，外汇黑市的规模比印度政府想象的还大。 那些来自黑帮的钱需要洗白，贸易公司需要美元来交易，富人们也需要美元来购买国际奢侈品。 在印度政府外汇储备枯竭的情况下，黑市汇率当然一路走高。 “好了，亲爱的法兰西朋友，现在有什么我能服务的？” 虽然合同还没签，但罗恩已经提前进入了角色。 “我们已经饿了半天肚子，先找个吃饭的地方，然后再找一家真正的干净又便宜的酒店。至于明天的行程，我们晚上再商量。” “没问题，不过在去吃饭之前，我有一个小小的建议。” “罗恩，你尽管说。” “安娜女士，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误会，我建议您最好在身上披一条纱巾。” 安娜不明所以的低头打量自己，裸肩的吊带衫正好秀出了她傲人的身材和性感的小腹。 没问题啊，法国女人一向这么浪漫又自信。 “您再看一眼周围。” 安娜目光一扫，瞬间如芒在背、如鲠在喉、如坐针毡。 大街上这一圈，明里暗里不知道有多少双印度男人的眼睛，正齐刷刷的盯着她，眨都不眨。 其中有一个穿条纹衫的哥们，眼珠子都快掉她身了。 “上帝！为什么警察也和他们站在一起？”安娜终于感觉到了不妥。 亨利这时候似乎也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传闻，他一脸紧张的东张西望，生怕周围的人突然扑上来。 罗恩朝他们打了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然后径直走到街对面，用20卢比买了一条纱巾。 “披上它。” 安娜乖乖照做，当裸露的皮肤被包裹后，周围三哥的眼神瞬间清明。 “好了，现在该去找吃饭的地方了！” 罗恩从容的笑容，给了亨利夫妇极大的安慰。 他们知道这一次终于找对了人，孟买并不全是只有糟糕的一面。 “阿南德，带路！两位国际友人已经饿肚子了。” “Yes，sir！”阿南德用蹩脚的英语回答。 他最近在罗恩的教导下，一直在苦练口语。 现在得了话茬，肥嘟嘟的嘴巴打开了就关不上。 “两位法国来的朋友，你们一看就是快乐的人。快乐的人，胃口总是好的。” “餐厅就在前面，再走一点，不远了。” “我会带你们去最棒的餐厅，有最上等的马邦料理，保证你说好吃。 在孟买像我这样的导游，全都在那里用餐。这个地方很不错，贿赂警察的钱，只需要付平常行情的一半，真的很不错。” “咳，这个就不用介绍了。”罗恩在一旁轻声提醒他。 但亨利夫妇却听的哈哈大笑，他们突然觉得孟买除了骗子，还有一些非常可爱的人。 ... 安娜和亨利是孟买旅游资讯公司，接待的第一批顾客。 在下午替他们安顿好酒店之后，罗恩就和阿南德找了一家奶茶铺，准备商量一下以后的事。 “罗恩，你说的我没太听懂，这个公司到底要怎么做？” “很简单，就像今天我们做的一样，为游客提供一条龙服务。他们需要什么，我们就提供什么，百无禁忌！” 当向导、找司机、选酒店、订餐厅，这些他们都做，收入主要来自于游客支付的服务费。 不过单单一点服务费，还不足以打动罗恩，他们还会去和酒店、餐厅谈抽成。 “这也是大多数向导做的事啊，为什么还要成立一家公司呢？”阿南德有些想不通。 “孟买做这一行的人很多，竞争也很激烈，但所有人几乎都在单打独斗。 这样是不行的，尤其是抱着宰肥羊的心态，很难把这一行做大做强。 成立公司的目的，是要积累规模优势。有了规模，我们才能去谈更多的抽成。” 罗恩先让阿南德把他知道的行业内幕一一口述，哪家酒店靠谱、哪家餐厅好吃、哪个市场口碑不错... 这些事无巨细，他都全部记下来，然后重点筛选合作的对象。 两人边喝奶茶，边吃点心，一直絮絮叨叨聊到天晚。 “接下来一段时间，我们按照名单一家一家去谈。餐饮酒店竞争同样激烈，如果有稳定的客源，他们不会吝啬那一点点抽成。” “那怎么才能有源源不断的肥羊呢？” “这是另外一件事，也是我们要解决的第二个关键问题，宣传！” “宣传？” “任何一门生意都离不开宣传，不过这个话题我们后面再谈。现在你再和我说说，这些游客身上，还能做哪些灰色交易。” 规规矩矩的做旅游生意不是不行，但罗恩觉得来钱太慢了。 自古以来，灰色交易都是暴利，它才是一根甘蔗最甜的部分。 外汇黑市就是其中之一，当然它不是灰色的全部。 在这之外，还有很多...很多... 要不然罗恩开公司干嘛呀，在印度，他不介意成为一个法外狂徒。 ------------ 第16章 狠狠的爆金币 亨利和安娜夫妇是旅行者记者这件事，罗恩也是为他们服务了两天之后才知道。 普通游客来到孟买大多不会频繁的变更住处，饮食方面也会固定在某一两种口味。 但安娜他们不一样，孟买这里的酒店，两人从100卢比的青年旅舍到3000卢比一晚的套房都体验了个遍。 吃的这些更不用说了，两天以来他们的身影，时常穿梭在大大小小风味不同的餐厅中。 就这个架势放在几十年后，那就是妥妥的旅游博主。 罗恩打听之后才知道，他们这次来孟买除了旅游，还有任务在身。 “也就是说你们会把在孟买的所见所闻，都记录下来？” “没错，《Lonely Planet》杂志和我们有约稿。你知道的，那些环游世界的背包客们，几乎把这本杂志视为‘圣经’。 而我们的任务，就是实地探访，然后选出最合适的餐厅、酒店、旅游景点…” 罗恩眼睛一亮，他嗅到了机会。 “那…来自法兰西可爱又受人尊敬的朋友，你们对这两天的服务满意吗？” “当然，可以毫不夸张的说，你挽救了孟买在我们心中的形象。” “所以孟买旅游资讯公司值得记上一笔，不是吗？” “哈哈，罗恩，我保证发给《Lonely Planet》的约稿上，有你的名字。” 瞧瞧，这免费的宣传不就来了？ “阿南德，我们的雇主如此善解人意，难道不应该请他们喝一杯吗？” “你想说什么罗恩？”阿南德警惕的看着他。 “我上次送你的威士忌呢？” “没有啦。” “你喝完了？”罗恩记得可是有两瓶的。 “是被卖掉了。” “你不是非常想喝吗？为什么卖掉？” “哦，是啊！”阿南德叹了口气，“是想喝，而且心里已经喝过了。 但把它卖给黑市，换来的钱可以买两瓶非常低劣，但很便宜的印度威士忌，喝个痛快。 然后还会剩下许多钱，可以给我老婆买件上好的新纱丽，红色的。还有孩子们的玩具、几张有冷气吹的印度电影票、两天的食物。很划算，罗恩。” 行吧，他差点忘了，阿南德还有八九个孩子要养。 好在两人用的是马拉地语，安娜和亨利听不懂。 此刻他们正抓着相机，在大街上拍个不停。 躺在马路上老神在在的白牛、替客人看管行李的寄物处、路边现冲的奶茶，两人看什么都新奇。 “亨利，有一件事想和你们商量。” “什么？”托着相机的亨利抬起头。 “那些在酒店和餐厅里拍的照片，能帮忙多洗一份吗？胶片的钱我出。” “只要你不发布到其他杂志上，我想这没什么问题。” “那真是太好了！” 罗恩又成功的薅了一次羊毛，这下宣传用的图片都有了。 哎呀，如果后面多来点这样的客人该多好。 酒店一晚比一晚贵，吃的也是五花八门。 罗恩不怕他们要求多，就怕他们不花钱。 可劲消费，他才有抽成啊。 就比如眼前的这两人，他们之前兑换的300美刀，半天都没撑过去就花完了。 罗恩这个二道贩子，已经是第三次为他们提供外汇兑换服务。 … 孟买的街道上，本来人就多。但还有动物在其中穿梭生活，不但数量多，种类也多。 杂沓的人群中，山羊到处闲逛、狗儿伺机窃取路边摊的食物失败被踹、一只只鸡在人力车轮下钻动、屋顶上冷不防的还会跳下一只泼猴。 罗恩这几天满大街跑的时候，就一不留神的被走来走去的猪给绊倒过。 要么就是在某条小巷中，被慢条斯理的老牛挡住，后面偏偏还有大象催促。 整个城市一团糟，就这还能号称亚洲纽约？ 三哥的脸皮太厚了！就比如刚刚碰面的那个酒店奸商。 那死胖子说好的15%消费抽成，结果等到罗恩和阿南德去收账的时候，愣是改口成了住宿费提成。 安娜他们在这家酒店总共消费了1600卢比，其中房费只有500左右。 被他这么一耍赖，佣金从240变成了75，缩水了好几倍。 “本地奸商真是太没有礼貌了！”罗恩怎么也没想到，这家店连自己人都坑。 “抱歉罗恩，我不知道会这样，上一次还没问题的。” “算了，这家店以后拉黑名单，那死胖子总有一天会回来求我。” 安娜他们在孟买呆了一个星期，今天早上刚刚坐火车离开。 印度虽然落后，但铁路网还算密集，普通人和游客出行大多依靠火车。 现在雇主走了，罗恩把账单整理完后，就开始到处收账。 作为孟买旅游资讯公司的第一单生意，他们的收获其实还算不错。 一周的向导服务费3000卢比，酒店、餐厅各种各样的抽成12000卢比左右。 按照孟买这里的行业规则，作为中间人的他们，佣金比例通常在10%~25%浮动。 酒店和餐饮业就是这样，他们的成本其实很低。唯一的弱点，或者说风险，就是没有稳定的客源。 毕竟酒店建好后可以用上几十年，维护成本和人工成本平摊下来，在印度不值一提。 餐饮业的食材也是一样的道理，只要生意好，那就是暴利。 而为了不至于让自己的房间空下来，酒店一方通常很愿意和罗恩他们合作。 大一些的酒店，有名气也不太缺客人，所以佣金抽成给的不高，只有10%左右。 反而小型旅馆面对竞争压力，能给罗恩他们20%的返点。 这些个体经营者抗风险能力一般，合作的意愿可比那些中大型酒店强太多。 有客就有的赚嘛，总比天天空房间的好。 一万五千卢比，这就是罗恩他们开张第一单带来的利润。 咳，以上是合法经营的部分。 不那么光亮的还有外汇黑市的收入。 安娜他们可是身兼探店的任务，这一周尽在孟买大吃大喝，享受着各种服务。 罗恩前前后为他们换兑了两三千美元的开销，要不然他哪来的那么多抽成。 跟着沾光的阿南德，圆脸上的肥肉都激动的打着颤儿。 “罗恩，我们赚了钱，要不要去找点刺激？” “什么刺激？” “万妓街，而且有保留节目。” “等等，我怎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知道的罗恩，我们都是印度男人，吃咖喱长大，在那方面很有需求。” 罗恩翻了个白眼，确实，三哥这点无人能及。 “我今天还要去把最后一批美刀兑掉，没时间。” 他现在没心思搞这些，而且身边天天有小妮娅打转，罗恩口味挑剔的很。 倒是接下来公司的经营要好好琢磨一番，前面的史密斯和安娜都是意外揽来的客人。 他们都是超级大肥羊，但这样的好事不会常有，普通游客才是孟买旅游资讯公司发展的基石。 嗯，下一步推广也该提上日程了。 这样想着，不知不觉已经来到了老地方。 还是那家位于科拉巴附近的三层小楼，罗恩已经是这里熟客。 他正准备走向柜台，突然楼下传来了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和叫喊声。 叮铃咚隆一阵响后，只见几个人扶着一个受伤的大汉匆匆忙忙走了过来。 “强尼？”罗恩惊讶的发现，受伤的那个是他的熟人。 ------------ 第17章 被迫上岗 “罗恩”脸色苍白的强尼，勉强挤了一个笑容。 他看起来很不妙，一只胳膊被撕烂的T恤草草吊着。血汩汩流出，一滴接着一滴，滴在地毯上悄无声息。 “你看起来不太好，应该去医院。”罗恩只是瞥了一眼就知道他在快速失血。 “不，不能去医院！”边上一个男人挥舞着手臂，强烈反对这个提议。 “先生，我懂一点医学知识，他看起来真的不太好。” “苏尔先生，你是医生吗？”就在这时，走道那里传来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 普拉克.哈德汗，那个罗恩仅见过一次的外汇黑市老板。 他虽然步履匆匆，但丝毫不见慌乱。应该是刚刚得到消息，就立刻赶了过来。 “你是医生吗？”扫了一眼强尼，普拉克.哈德汗又重复了一遍。 “我不是医生，但我接受过紧急救援的培训。强尼现在的样子，很像失血过多的症状，要不多久他就会陷入休克。” 罗恩前世接受过这样的训练，强尼又是他经常在这里碰到的人，他不愿意这个朋友有什么闪失。 “那你现在就是医生了，去拿急救箱。”普拉克.哈德汗一口断定，并转身吩咐身边的人。 不容罗恩解释，很快一个超大号的急救箱，就被众人七手八脚的递了过来。 他们围成一圈，紧紧的盯着罗恩，那眼神仿佛在说：医生，快救啊！ 被赶鸭子上架的罗恩，只能硬着头皮上前查看强尼的伤口。 揭开破烂的T恤，罗恩倒吸一口气，“伤口很严重，哈德汗先生。” 这是一道又长又深的口子，从肩膀几乎划到肘尖，一大块活像外套翻领的三角皮正从伤口往外翻。 “他得去看真正的医生，得缝针，你们不应该把他带到这里来的。” “医院，不要！罗恩...”强尼哀叫道。 “他不能去医院，至少今天不行。”普拉克.哈德汗的眼神中带着一股不容置疑。 窗外传来警车的鸣笛声，三楼走廊的铁门已经被封上，整个房间死寂一片。 不知不觉罗恩的额头已是一片汗水，他二话不说打开急救箱开始清点物品。 医用的缝针、丝线、消毒水都有，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外用药。 “去烧水，把这些刀、针都煮一遍。” 条件有限，只能先这样了。吩咐完，罗恩就开始检查伤口。 越看，他越没把握，“我从来没给人缝过这么大的伤口，我怕我做不来。” “他不能去医院，苏尔先生，请放心动手。” “如果你给我工具，我也可以自己来。”强尼压抑着疼痛，嘴巴嘶嘶作声。 啪，普拉克.哈德汗恼怒的拍了下他的后脑勺。 强尼眼睛睁的老大，他在害怕和恐惧，但也有一股坚定。 “好吧，我做。”罗恩妥协了，“但会很痛，这里没有麻药。” “痛！”强尼以低沉的嗓子开心大叫，“痛不碍事，只要你肯救我！” 罗恩没工夫和他说笑，他让众人把强尼放到沙发上，用一条毯子盖住他的双肩。 烧开的热水已经端了上来，罗恩洗了洗手，又用消毒水为强尼清洗伤口。 用干净纱布擦干后，又用另一条纱布紧紧缠住他的手臂。 如此十分钟，好让伤口贴合，这样会比较容易缝合。 “给他喝点甜茶。” 强尼已经昏昏欲睡，补充糖分，可以缓解出现的休克症状。 尽管如此，他依旧冷静，并十分信任罗恩。 在动手前，罗恩也喝了一口茶，以压下心中的紧张。 没再看任何人的目光，他低头开始缝合。 缝针弯曲又细，罗恩用镊子搭配使用，但开头几针十分凌乱。 伤口滑不溜秋，手指很难固定。在他的动作下，强尼脸部肌肉抽搐、扭曲，但没有尖叫。 到第五六针时，他已经找到感觉，抓到了窍门，甚至强尼都不再那么痛苦。 人类的皮肤比表面看起来坚韧，缝合相对容易，线可以拉的很紧而不致扯破组织。 但这个过程绝不是享受，每次刺针时，罗恩自己都跟着刺痛。 尽管房间里有冷气，但缝合完成时，罗恩仍满身大汗。 “给他缠上绷带，记得每隔一天检查伤口并换药。” “你瞧，罗恩，我就说没问题的。”强尼脸上有了笑容。 “别高兴的太早，你会有一道又长又丑陋的疤痕。” “我不缺女人。” 房间里爆发出一阵笑声，气氛忽然间就热络了起来。 普拉克.哈德汗挥挥手，让众人带强尼下去休息。 “这很冒险，如果我搞砸了，他的小命会交代在这。”罗恩对他强迫自己救人有些不爽，尽管他自己内心深处最后也会做同样的决定。 “你低估了自己，你是一个合格的医生。” “我说了，我只是接受了一些基础的培训...” “罗恩，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罗恩朝他做了一个印度人特有的摆头动作，后者立即笑了起来。 “我没有开玩笑。在印度，你这样的水平，已经足够当一名医生了。” 这听起来是称赞，但对整个印度来说，又是一种悲哀。 “他是怎么搞成这样的？”罗恩岔开话题。 “帮派火拼，他被偷袭了，对方用的剃刀和斧子。” 罗恩没有说话，这不出他的意料。孟买平和的表象下，其实到处充斥着暴力。 有些血腥的争斗，连警察都只敢靠边站，政府对此束手无策。 “对了，你今天是过来兑钱的？” “是，身上还有最后一点。” 普拉克.哈德汗掏出烟点了一根，他在静静的思考。 “我听说你最近的生意不错？” “勉强糊口，都是在外国人身上讨生活。” “这很好，他们不缺钱，你也很有做生意的头脑。” 罗恩搞不懂他的心思，只能默默的不说话。 “以后有什么事，可以随时来找强尼，他知道我在哪儿。” “谢谢，哈德汗先生。” “叫我哈德拜吧。” “什么？”罗恩一惊，他抬眼望去，他知道“拜”这个字的含义。 但对方只留了他一个背影，以及毫不在意的挥手。 他不明所以的看了眼房间里的其他人，结果大家都围上来亲切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那是发自内心的笑容，就仿佛是家人间的招呼。 就在罗恩以为今天会有额外的好处给他，比如兑钱的比例会提高。 结果钱拿到手数了数，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算了，这波总计近三千美刀的私兑，他已经血赚一万七千多卢比。 接下来该好好折腾自己的公司了，而且他已经有了目标。 维多利亚火车站可是个好地方。 ------------ 第18章 卢比开道 “巴巴，你的早餐准备好了哟。” “唔，马上就来。” 盘腿坐在床上的罗恩，一张一张清点面前的钞票。 印度现在发行的卢比是第三套版面，风格设计偏向现代化，已经彻底摆脱了殖民时代的英式风格。 纸币面值最低的是2卢比，最大的是500卢比，图案多是以卫星、拖拉机、知名建筑为主。 当然啦，甘地老头肯定是少不了的了，而且还是在500卢比的正面。 他手里拿的这一沓，都是这种大面额的纸币。数一数总共4万卢比出头，这就是罗恩现在的全部积蓄了。 哎呀，难怪阿南德那么喜欢宰肥羊，连他都有点上瘾。 从这些外国佬身上爆金币，确实容易得多。 哪像集市里的那些小贩，几十派士的东西都要斤斤计较的还价。 把钱一收，穿着大裤衩的罗恩，惬意的伸了个懒腰。 外面的桌上，妮娅已经准备好了吃食。奶茶、烤脆饼、炒鸡蛋，简简单单，温馨却有食欲。 头顶上的电风扇呼呼作响，但炎夏的脚步还是在不停的逼近。 小妮娅正在屋角清理夜晚燃尽的熏香，孟买晚上蚊子特多，不点这玩意儿根本没法呆人。 随着她的动作，手腕上不时传来叮叮当当的声响。 “妮娅” “巴巴？” “过来”罗恩一只手拿着烤脆饼，另一只手朝她招了招。 不明所以的小妮娅，乖乖巧巧的凑到他面前。 罗恩好奇的抓起她的手腕，仔细端详那些手镯之类的饰品。 “黄铜的？” 妮娅有些窘迫的晃了晃头，她想抽回手，但罗恩没有放开。 “今年底之前，我会把它变成黄金的。” “巴巴，就这样很好。我们有住的地方，也不用发愁食物，已经比外面大多数人都要幸福。” “但对我的妮娅来说，还不够，我要看你最漂亮的样子。” 罗恩知道印度人对黄金的喜爱，已经到了病态的地步，尤其是印度女人。 但凡家里有一点条件，那必定会在手腕上套个金手镯什么的。 女人之间的那点攀比，都在这上面，久而久之就成了社会文化的一部分。 据说印度一个村子可以没有自来水、厕所、学校、医院，但是肯定会有一个金匠。 妮娅正值风华绝茂的少女时光，她也爱美。但因为戴不起金手镯，只能用黄铜的装点门面。 虽说她名义上是自己的仆人，但罗恩又岂不懂得怜香惜玉。 在妮娅眸光风情婉转的时候，他已经一把抱过她放在了腿上。 “呀~”小妮娅身体触电似的紧绷，白白的脸蛋很快就红透。 哎呦，罗恩暗道一声罪过。大清早的刚起来，他立了。 “嗯，金手镯暂时不说，但几件漂亮的纱丽是必须要有的。” 罗恩掏出几张卢比放在了桌上，他现在不差女孩子几件衣服的钱。 “巴巴，你上次给的钱还有。” “那是买食物的，这是买衣服的，不一样。” “可是你刚开了公司，我也有衣服的。” 罗恩被她可爱又懂事的模样逗笑了，“老爷我现在可不差钱，你每天打扮美美的，让我开心一点就行了。” 恋恋不舍的放开她柔软的身体，罗恩也收拾一番自己，然后出门。 ... 想要开展公司的业务，那当然得先做一下准备。 首先是公司的办公地点和联系方式，咳，因为条件问题，暂时一切从简。 他在注册公司的时候，地址填的就是现在的公寓，联系方式也是公寓的电话。 反正他们的业务，也不需要专门的地方去接待客户，火车站、机场就是达成交易的最佳地点。 有了这些之后，还有得有员工。喏，罗恩和阿南德就是。 人不在多，贵在精（其实是没钱请人）。 跟在罗恩后面这一个月的时间，阿南德挣得比以前两年加起来都要多。 现在就是让他回去蹬车，他也会死皮赖脸的留下来。 好了，一家公司的雏形已经有了，现在就差宣传。 在罗恩的指挥下，他和阿南德兵分两路。一个去制作公司的宣传素材，一个去维多利亚火车站打前哨。 这种对外宣传用的东西，罗恩当然要亲自负责。 安娜他们离开的时候，给了他一整套的摄影照片，以及筛选下来用不到的底片。 这可是宝贝啊，作为旅行记者，摄影技术没得说。 罗恩不仅省下了请人拍照的钱，本地三哥的技术也不一定比得上人家。 拿着这些东西，他找了一家公告制作公司。 “全部要彩印，手册分为两种。一种高档的翻阅式，一种普通的折叠式。” “彩印价格要翻倍，高档硬纸册40卢比一本，软纸折叠手册15卢比一本。” “印！”罗恩大手一挥，“硬纸册20本，软纸册100本。”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宣传上的花销不能省。 对于这些手册的版式，罗恩在脑子里早就打好了样。 在他的要求之下，很快广告公司这里就出了一本样册。 检查没问题后，直接开印，罗恩也爽快的付钱。 等他抱着还带有油墨香的手册抵达维多利亚火车站时，阿南德这里也搞得有声有色。 出乎意料的，他身边还有另外一个熟人。 “拉杰什警官，今天是你在这一片区执勤？” “我特意和同事调换了执勤区，我听说你们今天在这里有活动。” 罗恩来的时候，拉杰什正在帮阿南德搭建场地。 是的，罗恩在火车站里要了一块地方。 面积不大，八九个平方左右，紧靠着售票的调度室附近。 为了这点布丁大的地方，他仅仅是贿赂火车站的官员就送去了2000卢比。 要不然别人为什么允许他在这里折腾啊，卢比才是硬道理！ 而作为地头蛇的拉杰什，就是这笔交易的中间人。 虽是低层巡警，但他认识的人多，几乎附近各部门的官员，他都能说得上话。 这对罗恩来说就足够了，他缺的就是门路。 当然作为中间人，拉杰什也拿了不少好处，这才有了他现在的热心帮忙。 在孟买和这些下层官员打交道，少不了一个永恒的主题，贿赂。 地方已经选好，作为公司的门面，自然要好好规划。 罗恩的想法类似后世商场里的简易柜台，面积可以不大，但看起来一定得正规。 材料招牌什么的，都已经准备就绪。接下来就是搭好，然后揽客！ ------------ 第19章 城市套路深 维多利亚火车站多的是闲人，这里一天到晚都拥挤不堪。 躺在地上的，蹲在墙角的，横七八竖。草席、杯子、行李，也散落在周围。 罗恩他们在搭建办事处的时候，这些人磨磨蹭蹭的不肯起来，因为那是站内为数不多的阴凉地。 这时候就该拉杰什出场了，他拿着木棍左右开弓，一时间打的众人哭爹喊娘。 人群连滚带爬的躲开，不一会儿就空出了好大一片区域。 孩子的哭喊声、大人的哀叫声，引来了小小的骚动。 要是放在一个月前，罗恩可能还会心生怜悯，但现在他已经麻木了。 印度人太多了，只孟买就超过了1300万人口。他们来自五湖四海，超过60%的人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 再加上生性懒散，以及之前的生活习惯，和他们讲道理根本行不通。 这就是印度警察必带一根棍子的原因，它比道理更通俗易懂。 耍了一阵威风后，拉杰什心满意足的转悠回来。 “对待这些贱民，用棍子狠狠的抽就行了！” “辛苦了。”罗恩递给他一瓶本土的冰可乐。 这玩意名叫“Thums Up”，是可口可乐离开印度后，本土的替代品牌。 一瓶250ml的包装，售价3卢比左右，价格还算亲民。 当然这是对他而言，普通人大概舍不得糟践这么多钱。 拿了罗恩的饮料，拉杰什干脆就在附近当起了安保人员。 有他在，罗恩的这一块地，一般人根本不敢过来蹭。 这很好，可以省去他们很多麻烦。 没有旁人打扰，很快罗恩和阿南德就把小小的接待处支棱了起来。 一张办公桌，一块招牌，还有塑料硬纸板搭建的简易围墙。 简单是简单了点，但干净利落啊，这些材料可都是罗恩花钱定制的。 就比如那块被两根杆子挂起的招牌，上书“孟买旅游资讯处”。 孟买的英文还是用的“Bombay”，而不是“Mumbai”。 这里罗恩小小的耍了个心机，他在向火车站的官员递交材料时，上面抬头写的是Mumbai。 但挂起来的招牌却是“Bombay”，刚刚他们的办事员来审核，抬头一看，都是“孟买”没毛病啊。 一个是马拉地语，一个是英语。身为马邦本地人的办事员，看的是英语，脑中读的却是方言。 唯一的小缺陷，就是招牌上写的不是“孟买旅游资讯公司”，而是变成了“资讯处”。 这和申请材料上的有些不一样，不过在被罗恩悄悄塞了50卢比后，办事员转口就开始夸赞他们的接待处干净、正规、一目了然。 那可不是嘛，不明所以的人往这一站，“孟买旅游资讯处”！ 呦，这是印度官方的办事处啊。 哎呀，这样想那可就太对了，这正是罗恩想要的效果。 把之前印好的宣传手册，整齐的在办公桌上放好，妥啦！ “阿南德，我让你联系的几个朋友，都找了吗？” “没问题的，罗恩。他们就在火车站外活动，顺便做点小生意。” “我教你们的英语，回去有认真练习吗？” “点头yes，摇头no！来是come，去是go！...” “行了，行了。句子！句子才是关键。” “去酒店、搭车、遇到问题找罗恩！瞧，这几句英语小孩子都会背。” “我不是担心你，而是你的几个朋友。” 跟着罗恩混了一段时间，阿南德的口语，基础交流已经没问题。 倒是他那几个亲戚朋友，罗恩估计够呛。好在印度本身就有英语环境，学起来应该不算难。 正说着，呜呜啦啦的鸣笛声从远处传来，维多利亚火车站第一班快列进站了。 挤在大厅阴凉处的人群，开始三三两两的往月台处跑。 别误会他们不是抢着上车，这种快列的车票，普通人大多负担不起。 这些人是急着揽客，能坐快列进站的，除了有钱人，就是外国人。 “罗恩，我们赶紧抢个好位置，不然客人都被他们瓜分了！” 火急火燎的阿南德条件反射般的就想往前冲，他以前就是这么做生意的。 但不慌不忙的罗恩，却指了指边上的凳子，“坐下。” “啊？” “你那土鳖样，可一点不像政府的公务员。” 阿南德摸了摸身上的白衬衫，他穿衣服了呀。 罗恩不耐烦的挥挥手，“坐在这等着就行。” 说完他又打量了一下自己的位置，嗯，就在月台的正对面，下车就能看到。 另外一边，乌泱泱的人头，开始从火车内一个一个往外吐。 每吐一个，就有另外几个黑色的脑袋挤过去。不一会儿，车门附近就围满了人。 “酒店！便宜！” “泰克西！泰克西！” 刚刚下车的乘客大多对围上来的人置之不理，只有偶尔几个因为脸皮薄，不得不在那儿和人来回拉扯。 其中几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那，围的人最多，大家都知道这些是肥羊。 可惜其中一个高大的白人男子，似乎是领头的。他看起来很有经验，对大多数本地向导也不假言辞。 他不开口，团队中的其他几人，也绝不多嘴。 那白人男子无视身边的各种小贩，抬眼朝四周快速扫了一遍。 很快他眼睛一亮，“走，我们去那边。” “保罗，你在这里有认识的人？”团队里一个女孩好奇的问道。 “不，但我找到了一个靠谱地方，让我们不至于上当受骗。” 顺着他的目光，众人看到了一个简易的办事处，坐落在火车站的大厅里。 它的周围空荡荡的，那些难民似的本地人，似乎都在躲着那儿。 噢，最关键的是这个办事处边上，还有警察在巡逻！ 没错了，这一定是官方机构，众人纷纷为保罗敏锐的目光所折服。 看着一群气势汹汹的老外过来，阿南德下意识的紧绷身体，唯有罗恩依然老神在在的品着奶茶。 领头的保罗抬眼扫了扫上面的招牌，孟买旅游资讯处！ 果然是一个官方机构，还有面前这个对他爱答不理的年轻人。保罗敢打赌，对方就是印度最基层的官员！ 这种人他在印度其他地方见的多了，印度的官员都是一个德性。 “请问，这里可以资讯一些关于孟买的消息吗？” 在问这句话的同时，保罗不着痕迹的塞了一张10卢比过去。 哟，白人小伙子这么上道的吗？罗恩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 第20章 这个骗子太正经了 面对递到了眼前的10卢比，罗恩轻描淡写的压下。 外国佬就是外国佬，一看就不了解印度的行情。 贿赂官员哪有只给10卢比的，就是街头最底层的警察，那都是50卢比起步。 当然心里的吐槽，不影响罗恩面上的亲切笑容。 “几位是来孟买旅游的么？” “是的，我们想了解一下当地的情况。” “这正是我的工作，诸位，欢迎来到孟买！” 罗恩张开双臂，热情的迎接他们。与此同时，他给了阿南德一个眼神。 后者一个激灵，连忙拿起办公桌上的宣传手册分发给众人。 呦，不愧是官方宣导处，准备的就是充分。 保罗几人捧着崭新的手册啧啧称奇，他们在印度其他城市可没见过类似的安排。 就是这手册...怎么看起来有些奇怪。 咦，孟买旅游资讯公司？ “诸位请看一看手中的宣传册，我们可以为你们提供从衣食住行到吃喝玩乐，所有的向导服务。 也请不用担心价格问题，所有的东西明码标价。手册上的照片，都是实地取景，绝不是那种仅供参考的骗人把戏。” 以住宿的酒店为例，罗恩按照从低到高的顺序，依次排列下来。 第一张照片上的单间，虽然看起来不大，但干净整洁。 最贴心的是在照片的边上有各种标注，房间面积、基础配置、以及单价。 第二张的照片就又是一个价位了，越往后越高级。 唯一奇怪的地方就是这些酒店，全都没有标注名字，而是以“ABCD”代称。 废话，把酒店名字告诉你，那你还要我这个中间商干嘛？ 除了酒店，后面的餐厅也是类似的安排，包括各个娱乐场所。 简单的说就是这本印刷精良的宝典，涵盖了孟买吃喝玩乐的各个地方。 这种高档的翻阅式手册，罗恩只印刷了10本，现在已经都被老外捧在手里。 保罗他们原本还对“公司”这个单词有些敏感，但看着看着就越发的爱不释手。 太全了！太棒了！他们就需要这样的东西。 “怎么样各位？由我们提供服务的话，你们不需要再和其他闲散人员讨价还价，这是一条龙全包。” “你可以保证图片和价格都一一对应吗？不会以其他任何借口涨价？” 保罗在印度的其他城市，遇到过太多类似的事情。在他看来，印度人在生意上毫无诚信可言。 虽然现在罗恩这里看起来靠谱很多，但他依然没放松警惕。 面对保罗的质疑，罗恩直接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掏出了一沓文件。 “这是我们公司的注册资料，以及合同模板。先生们女士们，我需要向你们再次声明。 孟买旅游资讯公司是得到官方认可的，瞧瞧我们公司的名字就知道了，孟买只此一家。” “你是说这里可以签订服务合同？” “当然，我们是合法的正规公司！” 保罗他们一行人面面相觑，今天的经历太新奇了。 自从来到印度次大陆以后，他们都快忘了自己来自文明世界，那里鼓吹最多的就是契约精神。 现在突然在印度听到“合同”这个词，还真有些不太适应。 这个小团体的八九个人，聚在一起开始窃窃私语。 “这家公司看起来确实和官方有点关系。” “但这里是印度，他们看起来太正经了，一点都不像骗子。” “这难道不是好事吗？” “如果你身边原本都是骗子，现在突然来了一个诚实的好人，我觉得反而要提高警惕。” 聊着聊着，话题就歪了。最后还是保罗拍板，选择和罗恩签署合同。 在这些西方人的内心里，终究还是更愿意相信白字黑字的合同。 另外罗恩一嘴流利的英语也是加分项，他们听够了咖喱味的散装英语。 “非常感谢你们的信任，好吧，我们来确认一下合同的细节。” 接下来罗恩就大概和他们讲了彼此双方的义务和权力，和安娜他们那次一样。 义务大多归罗恩一方，权力大多归游客一方。 所有活动的消费，以手册上的价格为准，孟买旅游资讯公司不得随意更改。 越听保罗他们越是满意，瞧瞧，这才是正规公司的做法。 于是相互点头之后，有三个人上前准备签署合同。 “等等，所以你们这个团队，其实是由三个小团体组成对吗？” “没错，我们结伴而行，但我们的目的地和路线并不一样。” “OK，我懂了。”罗恩在准备合同的同时，又给了阿南德一个眼神。 快！去摇人！ 对上脑波后，阿南德撒腿就往车站外面跑。 “先生们请在这里签字。” 彼此双方刷刷落笔，完事后罗恩又从抽屉里掏出印章，啪的一盖。 妥了，他把公司的印章也随身带了，走的时候往裤腰带上一挂就行。 “接下来诸位可以选择服务套餐了，相中哪家酒店，直接在清单上勾选对应的字母就行。 所有吃的玩的，任意搭配，不着急、慢慢选哈。” 这时候高档的翻阅式手册就成了菜单，与之配套的还有点单的票据。 后者比较简单，以选择题的格式罗列。酒店：A、B、C、D...餐厅：A、B、C、D... 挑选好了哪一种，直接在对应的选项后打勾就行，清晰明了。 在这群老外挑选服务的时候，阿南德也风风火火带着人过来。 趁着这点功夫，罗恩给他们来一段紧急培训。 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之前已经讲过，这时候只不过是再强调一遍。 他们都是阿南德的兄弟或者堂兄弟，多多少少可以信任一点。 罗恩这里讲了一遍，正好那边老外们也选好了套餐。 “OK，在正式开始愉快的旅途之前，我还有一些特殊的服务要介绍。 这些内容不方便写在手册上，但我相信你们会对它感兴趣。” 保罗他们都竖起耳朵，“特殊的服务”往往会引起人极大的兴趣。 “如果需要把手中的美刀换成卢比，我们可以提供兑换服务。汇率大概比官方高10%~20%，这视金额多少而定。 除此之外，如果你们有什么东西想出手，我们也能牵线搭桥，买东西也一样。有以上需求直接找我就行。 哦对了，看到这位圆脸先生了吗？他叫阿南德，他可以带你们找些刺激的乐子。” 罗恩最后一句话，直接让这伙人中的几个老外，激动的吹起了口哨。 果然，在任何地方，男女间的那点事，总是最容易让人感兴趣。 接下来就该分头行动了，阿南德的兄弟们会拿着清单为客人带路。 票据上的ABCD，在背面都用马拉地语做了标注。除了他们自己人，老外绝对看不懂。 为了保证第一次团体服务的口碑，罗恩还给每个人发了一张名片。 他告诉他们，如果有人私下里向他们索要小费，可以直接打名片上的电话投诉。 咳，小妮娅被罗恩按在家里当客服了。 另外那种软纸折叠手册罗恩也每人发了一份，这个可以带走。 上面主要介绍了孟买的风景名胜，这个就没必要藏着掖着了，大家看一眼就都知道在哪儿。 还有一些常规的防诈骗手法，软纸手册也做了一点介绍。 当然这只是常见的手法，那些防不胜防的，罗恩没写。 还是那句话，什么都写通透了，别人还要向导干嘛呀？ 一个上午就开了三单，罗恩那个激动啊。 这才是第一班快列，维多利亚火车站今天可不仅仅这一个快车班次。 此外，他脑中还有一些另外的想法，在慢慢成型。 ------------ 第21章 发钱 火车站的生意很好做，那块孟买旅游咨询处的招牌帮了大忙。 老外们不信任热情的小贩，却对高冷的罗恩情有独钟。 为了给他们安排向导，罗恩收拢了一帮小弟。 忙忙碌碌一周，今天该到给他们结工资的时间了。 “阿南德，人都到齐了吗？” “都在了，罗恩。他们凌晨5五点钟就从老婆的床上爬了起来，从没这么勤奋过。” 阿南德滑稽的晃了晃脑袋，惹得屋子里传来一阵高低不齐的笑声。 “好了，大家都坐下吧。”罗恩拿着一沓清单，走到了房间的最前面。 今天早上他在自己公寓的楼下，包了一间茶馆。 因为才过六点钟，这时候集市上人烟稀少，周围非常安静。 等到众人稀稀拉拉的坐好，罗恩在前面粗略的扫了一眼，大概有十来个人。 他们有的是阿南德的亲戚朋友，有的是罗恩从附近半路找来的帮手。 看衣着都是孟买最底层的一群人，种姓也高不到哪里去，平时混迹在大街小巷中以找零活为生计。 此刻对上罗恩的眼睛，有一大半都畏惧的错开了目光。 因为他们已经从阿南德的口中得知，罗恩是一个婆罗门。 在过往的无数次经历中，对婆罗门的畏惧，已经刻进了他们的骨子里。 走在路上因为多看了一眼就被无故鞭打、东西失窃第一个搜他们的身、心情不佳找他们出气... 这种事太多了，多到看见罗恩这样的婆罗门，下意识的躲闪目光。 在孟买生活了这么长时间，罗恩对此多少有些了解，但这不是今天讨论的重点。 “在过去的一周里，孟买旅游资讯公司总计接待了66名外国游客，签署了20份合同！” 哇！负责捧场的阿南德，兴奋的尖叫。 有了他的带头之后，屋子里才响起零零散散的欢呼声。 “阿南德！” “在！”他兴冲冲的起身。 “你上一周接待了4波客人，累计消费5万2千卢比。按照抽成，这是你的1000卢比奖金。” 罗恩放下手中的账单，拿起桌上的一个纸包递了过去。 兴高采烈的阿南德，几乎是跳着舞步扭到了罗恩的面前。 1000卢比在92年的印度可不是一个小数字，它足够一个普通家庭两三个月的生活费。 随着这笔钱拿出来，下面的众人一个个瞪大眼睛，似乎都忘了呼吸。 圣者在上，罗恩老爷真的给钱！ “桑杰！” “到！”一个棕色皮肤的男人，条件反射般的跳了起来。 “你上周接待了三波客人，累计消费3万8千卢比。这是你的奖金，400卢比。” 看着罗恩手里的纸包，桑杰的脑袋嗡嗡作响，两条腿怎么也挪不动。 “怎么，不想要？” 罗恩的调侃声仿佛是按下了某个开关，桑杰腿一软连滚带爬的奔了过去。 到了罗恩面前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过激动，他噗通一下直接跪到了地上。 “罗恩老爷，这...这真的是给我的？” “我向湿婆神保证，它是你的了。” 托着手中的纸包，桑杰一时间又哭又笑。 他干活这么些年，最大的一笔报酬是20卢比。400对20，他甚至算不明白这是多少倍的差距。 “起来吧，如果你想感谢我，那后面就好好工作。” “我保证，我向湿婆神发誓！”桑杰用手触摸罗恩的鞋底，脑袋重重磕在了地上。 等到他回到位置上坐好，罗恩再次扫了一眼众人。他们的眼睛不再躲躲闪闪，取而代之的是渴望的光芒。 “我说过的，只要你们好好干，卢比不会少。但想要拿到像阿南德和桑杰这样的高抽成，必须让客户消费满1万卢比以上才行。” 消费越高，抽成越高。1万卢比是最低档，大概只有80卢比左右。 罗恩不是开善堂的，他开公司是为了赚钱。 一万卢比的消费额，到他手里也只有2000左右的利润。这点钱，给的屁的抽成。 当然他也不会让人白干，如果达不到抽成基准线，每单客人他给10卢比的辛苦费，每天保底一次。 也就说这些人哪怕一个月都凑不齐一万卢比的消费额，他也会给300卢比的底薪。 不用担心，他不会亏钱。因为外国人很有钱，他们随便住一间酒店的开销都上千卢比。 再吃吃喝喝玩玩，买点纪念品什么的，一万卢比很轻松。毕竟换算下来，对老外来说，这也就是五六百美元的事。 如果真的有谁拿不到这笔提成，该给的底薪，罗恩也一样会给。 开公司就是这样，人工成本是绕不过去的问题。总不能有客人上门，再临时去找人充当向导吧。 不说他们没经过培训，能不能上岗。就是对方愿意，罗恩也不放心用他们。 印度阿三非常狡猾，搞不好私下里坑了客户，背锅的却是罗恩的公司。 所以他宁愿多养一两个闲人，也不愿意去街上临时找人顶替。 今天屋子里的这十来个人，就有小半拿不到提成，他们的薪水只有70卢比。 要问他们愿不愿意继续干？那可太愿意了！ 印度最不值钱的就是人，你不干，有的是人愿意干。 甚至很多人第一次拿到这么多钱，一个个都有些不敢相信。 往常替那些婆罗门老爷干活，不给钱那是常有的事。逆来顺受的他们，连上去理论都不敢。 但谁能想到，罗恩是真给钱啊！ 茶馆里的众人叽叽喳喳，再不复刚开始的一潭死水。 “你们干活，孟买旅游资讯公司给钱，我们按规矩办事。但丑话说在前头，如果有谁敢在客人身上动歪心思，也别怪我不客气。” 罗恩每谈成一单，都和对方强调。如果有人主动向他们索要小费，或私自更改价格，都可以直接打电话投诉。 他这里的向导是没有议价权的，所有酒店、餐厅按照档次，罗恩早就和他们达成了约定。 孟买旅游资讯公司带去的客人，都会按照手册上的价格走，一周结一次账。 一条龙服务，游客不用频繁的讨价还价，这是他公司独特的竞争优势。 但如果有人破坏规矩，这个优势就会消失殆尽，所以罗恩极其重视这点。 众人也都知道他和孟买街头的警察关系好，有的是办法收拾他们。此刻听到罗恩的警告，没人敢耍花样。 “罗恩老爷，你给我们工作、还给钱，我们感谢还不及呢。” “是啊，规矩我们都懂。” “好了准备一下，开始干活吧。对了阿南德，把订做好的工牌发下去。” 在大家稀奇的眼神中，阿南德拿着一串红色的挂牌，每人发了一个。 这玩意儿和后世的工卡差不多，一根带子穿过外壳，可以直接挂在胸前。 上面是每个人的头像照片，以及公司的Logo和名称。 把它往面前一挂，瞬间像那么回事了。 公司嘛，当然要规范化。这不比火车站那里难民似的散兵游勇强的多？ “好了，散会！”罗恩大手一挥，让大家去火车站开工。 “罗恩，有点事想和你商量一下。”众人散去阿南德留了下来。 “边走边说吧。对了，还有一些额外的提成，晚上去找我拿。” 一些不方便入账的灰色收入，罗恩要单独给他。 具体的账目还没完全算出来，小妮娅正在家按计算器按的手指发酸。 不过只短短几天，罗恩就认识到了一点，旅游资讯公司里面的油水是真的多啊。 ------------ 第22章 不一般的生意 早上七点多钟，孟买的集市刚刚苏醒。 一杯热牛奶，一份烤麦饼，外加几根羊肉串，这就是罗恩的早餐了。 他拿着这些吃食和阿南德边走边聊，耳边稀里哗啦的声响是店家在开门迎客。 “你要找我说什么事？” “有几个外国人，想找我做一些特殊的生意。” “女人？” “这算特殊吗？”阿南德一愣。 “那是什么？” “是麻草。” 罗恩脚步一顿，“地里长的那种？” “没错，印度到处都有。它是我们的文化，也是很多外国游客愿意来这找乐子的原因。” “可是我记得法律好像对这些做出了限制。” “法律是什么？” 罗恩眯着眼打量了一下憨憨的阿南德，好家伙，个个都是法外狂徒是吧？ “我们可以告诉他们去哪能找到这玩意儿，但是不要参与到具体交易中，这是底线。” “好吧，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印度的氛围，有时候真的一言难尽。 在罗恩看来绝对不能碰的东西，很多当地人却都习以为常。 甚至有的邦，官方都在大规模种植，它是合法的。种种神奇的操作，罗恩就跟看神话故事一样，天方夜谭。 他不想搅合进这些事，所以三下五除二吃完早餐，就直奔维多利亚火车站。 它是孟买的总站，班次远高于其他地方。 其实不仅仅是这里，印度其他的火车站也常年人满为患。 人口是主要因素，四种轨宽同时并存也是原因之一。 从德里到孟买，不是一趟列车就能搞定的，中间往往要换乘几次。 归根结底就是轨道宽度不一致，一辆列车只能跑一种轨宽。 但频繁的停靠，也造就了火车站的繁荣。 就以维多利亚火车站为例，罗恩他们抵达的时候，这里已经喧闹无比。 那条长而平坦的邦际线月台，往外延伸，消失于金属棚顶的天空之下。 如此宽阔的地方，在早上八点多的时候，就已经没了下脚的空间。 孟买旅游资讯公司的办事处在东倒西歪的人群中，格外显眼。 经过了一周时间的发酵，常来这里的小贩和地头蛇已经知道这地方有人罩。 他们自动远离，从而让接待处那一圈儿，仿佛像禁地般多了片空白。 但人来人往的群众不知道，自从罗恩坐下后，就有三三两两的人过来问路。 丢行李的、看孩子的、上厕所的，都来问！搞得罗恩烦不胜烦。 最后他没办法，直接在边上又竖了一块牌子。 “仅接待外宾！” 印地语和马拉地语都写了一遍，这就是给本地土著看的。 要是还有哪个文盲不长眼，拉杰什的棍子会跟他们讲道理。 拉杰什最近这段时间最喜欢在火车站执勤，因为每天都有外快。 他的那群同事也会跟着沾光，罗恩已经和这一片地区的警察形成了默契。 后者替他扫平各种小麻烦，罗恩则按照惯例在他们口袋塞几张卢比。 被他们这么一折腾，这一圈儿普通人根本不敢靠近。 也正是如此，才越加的让大家觉得这里的接待处属于官方。 不仅老外喜欢过来看一眼，刚从火车上下来的印度人，遇到什么事也下意识的找过来。 说到老外，有时候他们围在这里也不全是准备谈生意。 就比如眼前的这两位，桌上的手册一下没翻，问题倒是一大堆。 “为什么牛在印度动物中是最神圣的？” “有很多种说法，主流的有两种。一说牛是湿婆神的坐骑，二说牛是毗湿奴的化身之一。” “印度人都不吃牛肉吗？” “不全是，印度教和耆那教恪守这一点。前者是因为刚刚的传说，后者是因为教义不杀生。” “也就是说有的印度人是吃牛肉的？” “穆民不在乎这些，锡克教有自己的宰杀仪式。不过小姐，我们是一家旅游资讯公司，文化方面的问题可以找文化管理局了解。” 在回答了各种稀奇古怪的问题后，罗恩终于对眼前的两个外国萌妹失去了耐心。 老子在这里是做生意的，不是给你们科普印度文化的。 见到他嘴角稍稍抿起，两个姑娘反而笑得更开心了。 她们拿起桌上的手册随意的翻弄着，“这上面的酒店，我们都可以选择，对吗？” “当然，这都是实景照片，价格也是固定的。” “那我们也能选择中意的向导？” “可以。” “OK！”其中一个脸型娇小的女孩，拿起笔刷刷的勾了起来。 速度快的罗恩都反应不过来，仅仅十几秒她就把笔往桌子上一扔。 “这是我们选好的酒店，但你要亲自送我们去。” “我？”罗恩眨了眨眼。 “是的，我们只需要你服务，这是交易的前提。” 罗恩转头看了眼阿南德和黑不溜秋的桑杰他们，后者都给了他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两位美丽的女士，我的价格可不便宜哦，我是这里的首席向导。” “我猜也是”其中一个有着小巧脸蛋的姑娘上下打量罗恩，“但你值得我们掏钱。” “好吧”罗恩从抽屉里拿出一份列车时刻表，开始核对时间。 这是他从火车站调度室那里搞来的，有了这张时刻表，孟买旅游资讯公司更是如鱼得水。 什么时候有快车和特快车进站，以及当天有几班，这对罗恩来说可都是商机。 当然这玩意儿不免费，每天更新一次，他每天也要贿赂一次。 罗恩查了查，最近一班的快车在两个小时后。只是把她们送到酒店的话，时间应该足够。 既然客户有需求，作为服务的一方，罗恩就必须要尽力满足。 交代了阿南德一声，罗恩就带着两个洋妹，出了火车站。 出租车这些都是现成的，其中好几个最近都和罗恩的公司合作过。 挑了个熟人，他一声招呼，汽车就直奔目的地而去。 印度旅行社，这个酒店就是两个姑娘选中的地方。 前台老板襄图是老熟人，见罗恩进来，他亲自带着一行人去看房间。 “怎么样，和照片上的没有任何出入吧？” “嗯，还不错。”小脸蛋的姑娘满意的点点头，这个英俊的印度男人竟然没骗她们。 说实话，这反而让她们有点微微失望，因为她们找不到借口发难了。 “哦对了，我们还想和你谈谈另外一笔生意，所以...” 两个姑娘用眼神扫向门口的襄图，后者识趣的退出房间，还贴心的关上了门。 “是什么交易...” 罗恩一句话没说完，突然就被轻轻抵在了墙上。 对上两人火辣的眼神后，他才反应过来。 搞了半天，这是在馋他身子？ ------------ 第23章 份量很足 “我说两位小姐，如果你想找乐子的话。我可以帮忙联系，什么货色都有。” “你不行吗？我们可以付钱。” 小脸女孩伸出手指顺着罗恩的衣领向下划拉，一路上他的纽扣悄无声息的松开，手法之精妙让人叹为观止。 她身后的另外一位女孩则调皮的舔了舔嘴唇，妩媚的眼神逡巡在罗恩强健的胸膛。 “等等”罗恩抓住眼前女孩的手腕，“这可不在我的服务范畴。” “不要那么紧张，在这里呆了两个月，你是唯一让我们感兴趣的印度男人。其他人…抱歉，这不是种族歧视，但其他印度男人真的让人作呕。”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女孩已经反抓住罗恩的手，按在了自己的胸口。 “小姐，你的身材很棒。但我的宗教信仰不允许我这么做，顺便问一句，我该称呼你们？” “玛丽”，她的脸型娇小，有一头鲜艳的红发。很漂亮，冰蓝色的眼眸里似乎总是含着笑意。 “莲娜”，另一个女孩有着圆脸蛋，金发、嘴唇略厚。很性感，同样也很漂亮。 两个女孩对视一眼，“你说的是真的？印度有这种宗教？” “千真万确，印度的宗教种类多到我自己都数不过来。” “好吧，我们无意冒犯别人的信仰。” 玛丽稍稍后退，罗恩的手掌也跟着一空。 老实说，这种压迫感很让人留恋，但全垒打不行。 没人知道和她们打完扑克后会不会有麻烦，罗恩不想去猜。 就像之前说的，孟买的水太深。越是接触，这种感觉越是明显。 重新把自己的衬衫扣好，罗恩换上绅士的笑容，“那么今天就到这里？” “在离开之前，不介意我们再谈一笔生意吧？” “什么？” 玛丽朝莲娜打了个眼色，后者把身上的背包往床上一放，然后一件一件往外掏东西。 都是精巧的数码产品，有相机、有随身听、甚至还有游戏机。 不一会儿床上就摆了七八件东西，大约占据了四分之一的床面。 “告诉我，你们该不是洗劫了一个旅游团吧。” 玛丽轻笑一声，莲娜干脆给了他一个飞吻。 “好吧”罗恩举手投降，“按照规矩，我不该问这些东西的来路。” “有人说你信誉很好，然后我们特地跑了一趟孟买。” “也就是说它们原本不属于孟买？” “嗯哼” “那就没问题了。” 罗恩轻松的一击掌，赃物不在同城出手，这是他的原则之一。 “所以你可以帮我们找到好门路？” “这要先看看你们的货再说。”罗恩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副白手套。 干一行爱一行，论验货，他可是专业的。 白手套不会损坏客户的东西，也不会留下指纹，乃黑市爱好者的必备之品。 咳，其实只有罗恩才这么讲究。其他阿三上手就抓，哪管你这些。 床上的东西价值最大的是四部相机，理光、尼康和佳能都有，全新售价大致在400到800美元之间。 随身听清一色的索尼，这玩意全新市场价200美元左右。剩下的一部任天堂掌机就不值什么钱了，150美元顶天。 仔仔细细把东西看了个遍，罗恩满意的点点头。 “成色都还算不错，应该不缺买家。” “Yes！”玛丽和莲娜欢呼着击掌相庆。 “所以我们什么时候完成这笔交易？”两人看起来已经有些等不及。 罗恩脱下手套，歪了歪头，“带上东西，跟我来吧。” 在孟买这种小生意随处可见，罗恩也不是第一次处理。 就在上周，他公司接待的某个游客，曾询问他是否可以帮忙把一部相机转手。 当时罗恩就意识到这里面有利可图，果不其然到黑市上打听了一圈后，他就推开了一扇新的大门。 印度黑市什么都卖，从活人到黄金奢侈品，再到普普通通的宝莱坞电影票。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你买不到的。 而黑市按照交易的品类，也分散在孟买各处大大小小的市场中。 处理这种紧俏的电子产品，那就要到在本地人中闻名遐迩的“小偷市场”了。 “乔尔市场，孟买最大的跳蚤市场，这里的东西比百货商场还全。” “安全吗？”看着市场里嘈杂拥挤的人群，玛丽既有些兴奋又有些担心。 罗恩笑了笑，他推开车门径直走向一位警察。 然后就在玛丽和莲娜震惊的目光中，向那位警察的口袋里塞了50卢比。 “现在安全了。”罗恩笑吟吟的示意她们下车。 “上帝！你在公然贿赂一名警察？”还是在她们带着一背包来路不明的东西的情况下。 “是的，这是正当的贿赂，来自印度的特产。” 罗恩说的如此坦诚，以至于玛丽她们分不清，他是在讽刺、还是在介绍印度的风土人情。 “所以这里是一处有警察保护的走私场所？” “不要说的那么难听，我们通常称它为非官方免税区。” 非官方免税区？玛丽可怜的脑仁，还没她的大雷更具规模。 反应了半天，她才意识到，两人说的是一个意思。 熟门熟路的罗恩，带着玛丽和莲娜来到了市场中的一家小店。 敞开的店门上，有一块手写的招牌。 收音机诊所--主营电器修理，电子器材买卖。 店主，维克兰.德什潘德。 维克兰.德什潘德体格粗壮，五十来岁，头顶中秃，头发灰白，眉白而浓。 他坐在坚实的木头柜台后面，周边摆放着正在大力放送的收音机、已大卸八块的随身听、装有零件的箱子等。 “罗恩，欢迎再次光临！”维克兰.德什潘德的目光被门口的另外两道身影吸引。 “维克兰，今天有大生意！” “我看到了，她们的确实很大，比印度女人的还大！” 罗恩瞄了他一眼，又转头看了看身后的玛丽。 “我刚刚用手量过了，份量很足。” “哦，该死的。”维克兰艰难的咽了咽口水，“两个一起的话，我可能付不起钱。” “嘿，你们在聊什么？” 罗恩和维克兰是用马拉地语在交流，传到玛丽她们的耳中，就变成了叽里咕噜的胡言乱语。 “没什么，我在帮你们套交情，然后让他给你一个好价。” 玛丽和莲娜将信将疑，直觉告诉她们，那个印度老头的眼神很下流。 “好了，把东西拿出来吧。” “就在这儿？” “你想在哪儿？某个密不透光的暗室？” 玛丽耸耸肩，她和莲娜把背包里的东西一一摆上柜台。 “该死的，这个生意比我想象的还劲爆！”维克兰再次咽了咽口水。 ------------ 第24章 小赚一笔 看到桌上的东西，维克兰连忙把敞开的门合上了半扇。 这是在告诉外面的人，此地正在谈生意，生人勿扰。 “现在，让我来瞧瞧这些小可爱吧。” 维克兰伸出一只肉鼓鼓的手，一把抓住其中的某部相机，另一只手则打开了手电筒。 如此迅速又粗鲁的动作，看的玛丽她们直皱眉。两人不禁在心底怀疑起对方的专业性来，刚刚罗恩可不是这样的。 维克兰的动作很快，他主要看一些镜头之类的地方。 物归原位后，他粗大的手指轻敲桌面，用马拉地语问道“你来？还是她们自己？” “我只是个中间人，不过看在她们是我客户的份上，下手轻一点。” 说完罗恩后退一步，把地方让给了玛丽她们。 “等等，这就完了？”两个女孩警惕又迷糊的看着他。 “我带你们找到把东西出手的地方，抽成5%，这是行业规矩。 但如果雇佣我帮你们讨价还价，抽成就会变成10%，你们选哪个？” 玛丽和莲娜面面相觑，脱手点东西，都有这么多道道？ “好吧，这两者有什么区别，你会给我们更好的价吗？” “区别很大”罗恩意味深长的看着她们，“足以让你们感到物超所值。” 玛丽的眼神在他身上转了一圈，然后果断道，“10%！接下来的谈判交给你了。” “这么确定？” “能拒绝漂亮姑娘的投怀送抱，我愿意赌一把。” 罗恩笑了，维克兰却苦起了脸。 “老兄，你不该说的这么直白。” “你也听到了，这么漂亮的姑娘我已经拒绝过一次了，总不能拒绝第二次。” 接下来的讨价还价，玛丽她们就根本插不上手。 两人连珠炮式的讲了一堆马拉地语，印度本地人都不一定听得懂。 就在玛丽怀疑他们会不会打起来的时候，场面突然一静。 “OK，搞定了。”罗恩朝她们比划了一个手势，维克兰则起身去了里屋。 “什么搞定了，这些东西他出多少钱？” “你马上就知道了。”罗恩笑得很神秘。 要不是东西还在柜台上，玛丽和莲娜都快怀疑这是一个骗局。 就在她们耐心快被消磨掉的时候，维克兰回来了，他提了整整一捆卢比。 “4部相机6万卢布，3部随身听1万5千卢比。那个游戏机不好卖，作价2500卢比。” “噢，上帝！”玛丽和莲娜激动的语无伦次。 她们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幕，这太超出她们的预料了。 “先别急着激动，点钱。” “上帝，我们大发了一笔...” “这到底怎么回事？他怎么办到的？” 在一声声吹捧中，最终还是罗恩揽过了点钱的活计，两外国妞哪分得清卢比的真假。 确认无误后，罗恩手指轻弹，码齐的卢比中应声弹出了十来张。 “这是我的酬劳，7750卢比，合作愉快。” 他手指夹着那些钱，迅速放进了口袋。动作之快之利落，好似乌贼触手抓到猎物放进口中一样。 满脸幸福、晕乎乎的玛丽她们，甚至没确认具体的数目，就手忙脚乱的把卢比塞进自己的背包。 向维克兰打了声招呼后，罗恩就带着她们轻飘飘的原路返回。 一路上两人有太多的疑问想和他确认，但直到回了酒店才迫不及待的开口。 “罗恩，这到底怎么回事，这个价钱...” “太高了是吗，几乎和那些电子产品全新的价格一样？” “是的没错，这...很反常...” “不用奇怪，在印度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前面说过，印度在去年刚刚放开自己的经济政策。在那之前，为了保护本土的制造业，印度一直对电子产品征收高额的进口关税。 小到电子手表，大到家用电器。最低的关税起征点是30%，最高的执行100%关税。 这就意味着正常的电子产品，想要在印度售卖，价格普遍比国际上贵的多。 一部500美元的相机，到了印度不卖个1200美元，经销商都赚不到钱。 如此高昂的价格，大多数人都望而却步。但市场需求不会因此而消失，于是黑市应运而生。 本地小贩常常开价600美元，去买游客手中500美元的相机。 游客一听，嚯！我二手的东西，卖的比全新的还贵，这笔生意不亏啊。 双方一拍即合，买卖就成了。 玛丽手中的东西也是一样的道理，罗恩直接按照全新的价格去卖。 维克兰收走后，他转手再赚个30%的差价，轻轻松松。 就这还是因为印度官方刚刚放宽了进出口税，要不然罗恩开的价还会更高。 可惜再过几年，等到税率渐渐回归正常后，就没有这种好事了。 四部相机、三部随身听、一台掌机，总价值3100美元。 最近卢比的汇率有点邪门，上个月还是1：18，这个月就跌到了1：25，大跳水！ 3100美元现在可以换77500卢比，咳，按照官方汇率走的。 维克兰其实赚的远不止30%的差价，只不过他和罗恩是合作关系，后者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但玛丽她们不会了解到这些细节，自然也就对如此离谱的“高价”感到吃惊。 罗恩和她们解释了粗略的原因，细节一概不谈。 还是那句话，什么事都说个通透，他这个中间人赚什么。 “你真的不考虑留下来找点乐子？” “我还要回去主持公司的运转，你们懂的，赚钱的乐子也很刺激。” 其实罗恩早看出来了，这两个美妞刚开始压根就没那种意思。 她们或许是出于某种考验，才来了这一出。 毕竟两人身上带的东西价值不菲，如果找的中间人贪婪又控制不住自己的欲望，那是很危险的。 同样罗恩也不想探究她们的身份，从对方干净利落的手法看，就知道不是普通游客。 不过这不重要，黑市守则第一条：不要对交易双方的身份，有所好奇。 轻松小赚7千多卢比，罗恩整个上午的心情都美滋滋的。 哎呀，就是摸过大雷后，这天怎么感觉越来越热了。 罗恩不禁想起了家里的小妮娅，啧，有点太小了吧。 算了，先回去晃悠一圈。看看她过去的一周的账，算明白了没有。 ------------ 第25章 他想见见你 到了四月，孟买的天气超过30度已经稀疏平常。 正午时分大街上除了稀稀拉拉的小贩，游客和行人都躲了起来。 罗恩花了1卢比买个现开的椰子后，惬意的在街头闲逛。 这里到处都是街头小吃，酸奶、果冻、水果沙拉、混合汽水饮料，就这么露天摆在一个个移动手推车上。 炎热的气温，总是让人忍不住想来上一口解暑的吃食。 但是印度嘛，嗨，不能细看。 碟子上都是苍蝇，锅底的污垢比铁锅本身还厚，清洗杯子的水桶浑浊不堪。 干净又卫生？罗恩这个土著也不敢啊，即使这具身体的肠胃已经适应了这些。 选来选去，还是现剥的椰子更可靠。挖个洞，吸管一插，美滴很。 说来印度街头卖饮料类的小贩特别多，甚至还有卖井水的。 那些贫民窟的小孩，背着桶、手里拿着杯子，碰上路人就上去兜售生意。 15派士一杯，买的人还不少。 印度天气真的太热了，出门在外人们需要不间断的补水，否则就会有脱水的危险。 久而久之，卖椰子的、卖甘蔗汁的、卖汽水的、卖奶茶的、卖井水的，五花八门。 罗恩一边打量着街头，一边盘算着自己的生意。 维多利亚火车站那里有阿南德照看，大半个月下来他已经能应付办事处的运转。 就是现在人手还不够多，尤其是能用英语介绍风土人情的向导稀缺。 游客为什么选择孟买旅游资讯公司，而不是火车站里的散兵游勇？ 还不是因为他们的服务到位嘛，衣食住行一条龙服务，游客看着手册直接点单就行。 反观印度本地的土著，狡猾贪婪爱占小便宜，讨价还价的情形几乎时时刻刻在上演。 罗恩替游客省去了这一过程，在其他小贩还在纠缠不休的时候，他这里已经搞定了游客后面几天的安排，简单高效。 不过问题也不是没有，公司草创，很多事情都千头万绪。 明明手下已经有了十几号人，但却连个正儿八经的办公场所都没有。 还有不方便摆在明面上的生意，只旅游业涉及的就比罗恩想象的要多。 都是抽成啊，他统统想要。 “嘿！罗恩？” 兀自想着事情的罗恩，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有人在叫他。 “强尼？” “没错，是我。” 路边的一辆黄色出租车内，强尼正笑嘻嘻的坐在后排。 “你怎么样了？” “我恢复的很好，来吧，上来坐坐。” 罗恩把空掉的椰子壳往路边一扔就爬上了车，他们已经是老朋友了。 “最近这段时间好像没见到你？” “在忙生意，你知道的，我现在从外国人身上混饭吃。” “哈德拜很欣赏你，他说你是真正的聪明人。” “他可能是因为上次的事，才对我有不错的印象。” “不，不是这样，哈德拜从不轻易夸人。” 每当提到他口中的这个名字，强尼眼中就会迸发出一种近乎崇拜的孺慕。 罗恩很惊讶于这种情感，尤其是从体型壮硕的强尼身上传出。 “你的伤口看起来已经愈合的差不多了，但是注意不要撕裂伤口，否则很容易感染。” “谢谢你罗恩，我欠你一个天大的人情。” “我们是朋友。” “没错，非常好的朋友！”强尼开心的用拳头，碰了碰他的肩膀。 “小心点，别总是把自己搞得一团糟，我该回去了。” “罗恩，哈德拜让我碰见你的时候，替他说声抱歉。” “为什么？”罗恩有些奇怪。 “你父母的事。他说你们出生自不同的宗教家庭，但这不影响彼此成为朋友。” “我很高兴他能这样想，我父母的事也不能归咎于某个个人。” “我就知道，罗恩。你是个好人，他还想再见一见你。” “现在？” “不，不用那么急。等你有空的时候，提前打电话给我。” “好，我会的。” 载着强尼的出租车，呼噜噜的远去，罗恩站在街头皱眉沉思。 孟买果然鱼龙混杂，哈德汗已经查过他的背景了。 罗恩有所预料，在他第一次参与黑市交易的时候，就有想过这一天。 至于为什么让强尼带话表示歉意，他也大致有数。 罗恩来自印度教家庭，哈德汗则大概率是伊斯兰教背景。 这从彼此的姓氏上就可以看出来，一个暗含神明之意，一个是突厥出身的穆民贵族种姓。 印度的这两个宗教之间，冲突已经持续了几百上千年。 不过无论是罗恩，还是哈德汗，他们都不是极端的宗教分子。 他们是生意人，是那种可以把信仰放在利益之后的人。 哈德汗让强尼带话，隐隐表现出的是善意，他当然不会拒绝。 至于调查背景，这是什么稀奇事吗？他来孟买的时间还不到两年，有心人随便一查清清楚楚，没什么好隐瞒的。 只是他约自己见面的深意，罗恩猜测还是和外汇黑市有关。 最近卢比一直在跌，外币自然就会变得更吃香。 有钱人不愿意看着手中的财富缩水，他们第一个想到的地方就是黑市。 看来孟买旅游资讯公司已经引起了有些人的注意，毕竟他手里有那么多的外国客源。 啧，麻烦的事要来了。 … “妮娅，账算的怎么样啦？” “巴巴~”妮娅开心的扔下笔，颠颠的跑过去替他拿湿毛巾。 就这么在外面晃了一圈，罗恩的后背已经湿透。 擦完汗再被头顶上的吊扇一吹，舒爽！ 可惜公寓里没有冰箱，要不然舔着冰棍就更美了。 “巴巴，你看看，这是我整理的账目。”妮娅邀功似的捧着账本递给他。 “嗯，不错。我们的小妮娅，漂亮又聪明。” 嘿嘿，主人开心就好。 习惯性的刮刮她的小鼻子，罗恩往藤椅上一躺，带出一连串的吱呀声。 在过去十多天的时间里，孟买旅游资讯公司已经接待了近百名外国游客。 合同也签了三四十份，游客很少有独身一人的，大多三三两两成行。 这其中大约有一半的单子，都已经拿回了抽成。按照当初的谈判约定，罗恩每周回一次账。 哎呀，小妮娅算的很详细，条目收支一目了然。 ------------ 第26章 黑暗沙皇 罗恩想看的当然是已经入账的收入，也就是装进口袋里的那些。 “第一周我们的客人，累计消费了27万卢比？” “是的，巴巴，这些都是记录下来的可抽成消费。” 所谓的可抽成消费，就是游客的这些钱，都花在了他公司提供的消费套餐上。 酒店、餐厅、娱乐场所等等，它们都和孟买旅行资讯公司有抽成协议。 罗恩目光一扫，27万卢比最后落进他口袋的有6万左右。 平均下来，抽成维持在22%上下，这个比例还算不错。 可惜这27万卢比是20份合同累计加起来的数据，而每一份合同就意味着一波客人。 这多人在孟买期间的平均花销勉强超过1万卢比，跟史密斯和安娜他们比差的有点远呐。 不过这也正常，毕竟肥羊是少数，普罗大众才是社会的主体。 “巴巴，除了这6万卢比的收入，还有基础服务费2万5、二手买卖抽成1万5、合计10万卢比。” “我们账上还有多少钱？” “不到两万卢比，这是用来给大家发奖金的。其他所有现金，包括之前的4万多积蓄，都从游客那里换成了美元。” “我预计卢比还会跌，后面两周，账面就维持这么多钱。其他所有收入，都兑给外国人，我们不要卢比。” “好的！”妮娅赶紧记下。 罗恩手里的钱不多，前前后后折腾了一个月，才捣鼓出12万多卢比。 既然知道卢比还会持续贬值，那当然要炒一把外汇了。 巧的是孟买旅游资讯公司正好有着得天独厚的资源，那些外国人身上多的是外币。 另一端外汇黑市的哈德汗，又和他算是熟人。瞧，一条成熟的产业链诞生了。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他的资本不够雄厚，这次只能在跟着喝喝清汤水。 等汇率稳定之后，他就准备把手里的美元全部出掉。 罗恩不需要那么多外汇，他既不出国，也不搞外贸，要那么多美元干嘛？ 把它换成卢比，继续扩大公司的经营才是硬道理。 至少也该租一间像样的办公室吧，天天挤在维多利亚火车站也太寒碜了点。 文员也要雇佣一两个，妮娅是他的专属女仆，当牛马让别人去吧。 “对了妮娅，穿过裙子吗？” “啊？”裹着轻薄纱丽的妮娅，惊讶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你可以尝试一下。” 她有白皙的皮肤，纤细的腰肢，修长的双腿，穿裙子一定很美。 “巴巴，你说的是电影里的那种裙子吗？”妮娅小声的问道。 “对呀，妮娅穿上一定很好看。” “可是...可是...印度女人从不这么穿...” “又不是让你穿给别人看，在家穿，懂不？” “那...那...”支吾了半天，妮娅脸红的仿佛染了色。 “我过两天给你带本杂志，你可以参考参考。” 罗恩不以为意的挥挥手，调教女仆，他是专业的。 ... 时间一晃而过，转眼又是一周，时节即将进入五月。 南印度的气候，越发的炎热。甚至维多利亚火车站里的外国人，也不再出现的那么频繁。 罗恩和阿南德正在研究未来两周的列车时刻表，这关乎着他们的生财大计。 “罗恩，再过两个月，说不定我们就要没生意啦。” “为什么？” “太热了，孟买的夏天没人愿意在大街上走。雨季也要来了，到处都是水。” “那大家岂不是都没钱赚了，你以前当向导的时候，怎么熬过这段时间？” “为什么要熬？孟买有几十上百万的外国人，他们需要人服务。” 阿南德乐观的晃了晃脑袋，他在这一行业已经混了很多年，有着自己的生存之道。 不过罗恩却暗自叹了口气，旅游淡季啊，他差点忘了这茬。 到了夏天，孟买的有钱人都在往外跑，外国人自然更没有进来的道理。 “不用担心，生意会有的，维多利亚火车站不是全部。”阿南德开解道。 “怎么说？”正犯愁的罗恩，下意识的抬起眼皮。 “在孟买的很多外国人，已经听说过你的名字，会有其他生意找上门的。” 阿南德神秘的眨了眨眼，他圆乎乎的脸上有笑意，似乎在故意和罗恩玩猜谜游戏。 “老实说我还是更愿意接待‘新人’，他们虽然什么都不懂，但也更需要我们。” “是的，但事情就是这样，我们得灵活的改变自己的身份。” 罗恩猜测无非就是黑市交易之类的，没有新游客，那就服务老客人嘛。 来这里旅游的外国人，短的一周，长的能待几个月。 凭借最开始的这段香火情，孟买旅游资讯公司还可以揽点其他业务。 “对了，阿南德，你认识哈德汗吗？” “哪个哈德汗？” “普拉克.哈德汗，那个外汇黑市的老板。” 阿南德眼睛瞪了溜圆，一脸不可置信的转过头来。 “你见过那个传说中的老大？” “等等，那家黑市最开始不是你介绍给我的吗？” “我当然知道那个黑市是他的产业之一，但我从没说过我认识他。不！我当然认识他，在孟买他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大人物。” 罗恩快被他绕糊涂了，于是不得不打断他的手舞足蹈。 有些事情他需要搞明白，直觉告诉他，有一些很重要信息被他遗漏了。 “所以你介绍我去那家黑市，并不是因为你们认识？” 阿南德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般，眯着眼睛乐不可支，“我从没想过我在你心中的形象这么伟大，罗恩。” “伟大？” “是的，那可是哈德拜啊。每隔几天报纸上就会出现他的名字，市集、夜总会、贫民窟都有人谈他。 富人敬佩他且害怕他，穷人尊敬他，奉他如神明。他的哲学闻名全孟买，他与艺术家、企业家、政治人物交好的事，同样家喻户晓。 他也是孟买的黑老大之一，联合会制度的创始人。这套制度把孟买划分成了数个地盘，由不同的堂口治理。 这套制度很好，很受欢迎。因为经过十多年腥风血雨的争夺地盘，这个制度安定了孟买的地下世界。 总之，他很有权势，危险但聪明。” 罗恩震惊于他的话语，这样一个声名赫赫的黑老大，他竟然在全然不知情的境况下，打过两次交道？ “他想见见我，阿南德。” “什么？”这次轮到阿南德震惊的无以复加。 “罗恩，你是不是惹了什么麻烦？” “当然没有，我还救过他的手下。” “那就好，我不用替你收尸了。” “喂，这是不是太夸张了？老兄。” “一点也不！”阿南德罕见的收起笑脸，“罗恩，答应我，我们就做现在的正经生意！” ------------ 第27章 碰面 罗恩准备去见一见哈德汗，他的公司已经开张一个月，账面上的卢比始终少的可怜，零零碎碎的美元倒是一大包。 他需要把这些美元换成卢比，然后给员工发薪资，以及继续扩大公司的规模。 当然另外一个重要的因素是卢比对美元的汇率已经稳定，现在大致维持在31：1附近。 短短两个月，卢比贬值了七成。三月份的时候1美元能兑换18卢比，到了五月份就变成了31卢比。 货币汇率的变化，带来的影响是深远的。孟买人民最直接的感受，就是物价在上涨。 以前路边摊的奶茶20派士一杯，现在直接涨到了50派士，比卢比贬值的幅度还离谱。 这种财富缩水的紧迫感，反过来又带动了外汇黑市的繁荣。 穷人渴求更多的卢比，富人在抛售手中的卢比，整个孟买光怪陆离。 “罗恩，需要再叫两个人吗？” “不用，太挤了。” 拎着一只行李包，罗恩艰难的挤进了阿南德的出租车。 今天去见哈德汗，阿南德陪他一起，出租车是借来的。 “圣者在上，如果被人知道这辆车上有满满一包美刀的话，我们很可能走不出这条街。” “嘿，放轻松点。这不是在拍宝莱坞电影，没人会关注一辆再普通不过的出租车。” “但你脸上都是汗，罗恩，你是不是也在害怕？你和我一样胆小对不对？” “对个屁！你借的什么破车？连空调都没有。” 罗恩就奇了怪了，难道孟买街头的出租车都没有空调吗？上次也是这样。 五月下旬，三十几度的高温，挤在这小小的出租车内不淌汗才不正常吧。 阿南德油油的脸庞比罗恩还不堪，但他却拍打着方向盘极其自豪。 “这可是印度的骄傲，大使牌汽车。瞧，它的喇叭多动听。” 说着阿南德一个劲的猛按喇叭，边按还边乐不可支的摇头晃脑，仿佛是在跳舞。 罗恩对此早已见怪不怪，三哥们的生活可以贫穷，可以吃不饱肚子。 但绝对不能没有音乐，没有舞蹈。他们随时随地因为一件开心的事，就能大肆起舞庆祝。 宝莱坞电影喜欢一言不合就跳舞，不是没有原因的，它是真的有群众基础。 “我很好奇，孟买的街头都是菲亚特出租车，你从哪里找来的这种老古董？” “你不懂，罗恩。这玩意儿才是真正的奢侈品，在印度它可是官员和有钱人的专属。” 圆润的大使牌汽车，它仿制的对象是英国的老爷车莫里斯牛津。四五十年下来，连外观都不带变的。 车很老，但两人却在孟买的街头一路横冲直撞。 他们大声说笑，狂按喇叭，一如街上的其他出租车。 狂野、混乱、肮脏的孟买，在这一刻别具风貌。 直到停在那栋熟悉的小楼下，他们才收敛笑容。 “我上去，你在这里等我。” 罗恩拎着包准备下车，但阿南德拽住了他的胳膊。 “罗恩，记住我之前说的，我们只做正经生意。卢比虽然变得不值钱了，但游客也多了起来。我有种预感，今年的孟买没有旅游淡季。” 罗恩笑了笑，“好，我记住了。” 阿南德虽然对哈德汗十分敬重，但却并不愿意罗恩牵扯的太深。 现在就很好，宰宰外国的肥羊，干净又安全。 ... 罗恩已经来过这座位于南孟买的外币兑换店数次，但他从来不知道，就在它的上面还有一间私密的会客室。 从外面看，这座小楼只有三层，里面却别有千秋。 “嘿，罗恩，哈德拜在等你。”守在门口的强尼，给了他一个热情的拥抱。 “你看起来又壮了一点，很不错。” “健身就是我的禅修，从不间断。” 强尼推开门，无声的朝里面示意了一下。罗恩进去后，他又安静的关上门。 房间很大，并不是想象中的暗室，三座精致的枝形吊灯从挑高的天花板上垂下。 靠近主门的房间一头，有一张长会议桌和十二张高背柚木椅。它的对面是书柜，墙上有四个高窗。 普拉克.哈德汗就站在高窗前，看着外面开阔的景致：屋顶花园、晾晒绿黄色纱丽的阳台、锈红色的鲱骨状屋顶。 嵌在墙上的昂贵音响正在播放音乐，罗恩侧耳倾听，是带有宗教意味的一种情歌。 “要来杯茶吗？”哈德汗站在窗前依旧背对着他。 “如果方便的话。”罗恩没有推辞。 刚刚来的路上因为出汗，他失去了很多水分。在孟买，人总要不停的喝水。 哈德汗转身关掉音乐，又按了按书桌上的圆钮。很快有仆人进来恭候，他吩咐了两杯波斯茶。 直到彼此在沙发上坐下，罗恩才迎着光亮，看清他的脸庞。 胡子和头发刮的很短，比上次看起来更精神了。 “罗恩，很高兴再次见面，我听说了你的事。” “您指的是什么事？哈德...拜” 当听到“哈德拜”这个称呼时，对面的男人微微抿嘴，冷峻的眼里多了一丝笑意。 “你的公司，我听到了他们在讨论你。孟买有几十万向导，他们和你做一样的生意，却从没想过专门开一家公司。” “我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做成，但想到即使失败也不损失什么，然后就去做了。” “我开始喜欢你了，罗恩。”他说的如此直白，以至于罗恩有些愣神。 仆人敲门，两人停止交谈。上茶的仆人把细嘴壶拿到离玻璃杯一米高，凌空倒下热茶，不溅出一滴水。 两杯热茶被推到各自的面前，还有一块方糖。罗恩有些口渴，直接端起了杯子。 但哈德汗示意他稍等，“我们在喝波斯茶，要用地道的波斯方式。” 他拿起一块方糖用上下门牙紧紧咬住，然后端起杯子，隔着方糖小口啜饮。 罗恩如法炮制，方糖慢慢在嘴里碎裂、化掉，味道超乎他喜欢的甜。 “怎么样？” “很新奇，也很有趣。” 哈德汗的动作似乎有一种奇特的高贵和庄严，但偏偏表情寻常，这是一种罗恩从未见过的气势。 一直到玻璃杯中的红茶少了小半，两人才不约而同的吁了口气。 “这次准备兑换多少卢比？” “两万多美元。”罗恩拍了拍脚边的行李包。 哈德汗目光中多了些惊讶，这个年轻人比他想象的还要出人意料。 ------------ 第28章 黑市帝国 “看来你的公司确实做的很不错。” “其实里面还有一些我的个人积蓄，我在一个月前都把它们换成了美元。” 哈德汗笑了起来，“你知道卢比会跌？” “当然不，不过追涨杀跌是生意人的本性。” “我喜欢你这句话。”哈德汗点了根烟，似乎陷入了沉思。 一个月，罗恩把公司抽成的钱、从游客那里赚来的服务费、当掮客的小费，全部换成美元后就是这么多。 总计盈利大约在50万卢比左右，扣掉第一周的10万卢比，后面三周增长明显。 这得益于卢比的贬值，它吸引了更多的游客来孟买消费。罗恩忧虑的旅游淡季，似乎并没有到来。 50万卢比是在提现的过程中，逐步被换成美元的，那时候的汇率还没有现在这么高。 除了黑市本来的溢价之外，罗恩还会享受到汇率差带来的红利，这一次他赚大了。 “罗恩，你对黑市了解多少？”哈德汗掐灭了手中的烟蒂。 “不太多，这里是我接触黑市最多的地方。” “那我换个方式问。”哈德汗微笑，又端起了红茶，“在银行，1美元能换31卢比。为什么我们可以用，比方说，35卢比去买游客的1美元？” “因为我们可以用高于35卢比的价钱，把这1美元卖出去。” “完全正确，那我们为什么能这么做？” “我想是有人愿意用这个价钱买。”罗恩回答。 “没错，但我们要卖给谁呢？” “这...”罗恩无法给出详细的答案，他到目前为止，还没参与到交易的这一环中。 “黑市之所以存在，”哈德汗声音幽幽，仿佛在诉说着什么秘密，“是因为合法市场管的太严了，而商人又是贪婪的。当贪婪遇上了管制，黑市就应运而生。” 卢比是受管制的货币，不能带出印度。在印度以外的全世界任何地方，卢比都无法合法的兑换成美元。 偏偏印度人口众多，每天有成千上万的生意人和旅行者出国。这些人只准带金额有限的美元出境，他们能换的卢比额度有限。 而且这个过程非常复杂，需要本人出示护照、机票等一系列证件。一次出国只能兑换一次，旅行者没有合法的渠道去兑换更多的美元。 “在印度，几乎人人床底下都藏有一些黑钱。从工人未向税务局申报的数百卢比，到富人非法所得积累的数十亿卢比都有。 黑市经济的规模之大，大约有合法经济的一半左右。那些手持大量非法黑钱的人，无法去银行做账，因为他需要证明这些钱的来源。 因此，唯一的选择，就是向黑市金钱贩子购买美元。在孟买，每天有数百万的美元、英镑、马克、法郎和其他货币在黑市买卖。” 这些信息和黑市的来龙去脉，罗恩从未了解的如此透彻过。他同样很惊讶于黑市的规模之大，合法经济的一半？简直荒唐。 这种畸形的市场，要是没有腐败、犯罪，那才是见了鬼了。 “所以你明白黑市交易的方程式了吗？” 罗恩点点头，“以高于官方的汇率买走游客手中的美元，再以更高的汇率卖给那些需要它的人，赚取差价。” “很简单，不是吗？只不过这个环节被细分成了很多块，游客、你、我、我的客户。” “我？”罗恩隐隐抓到了什么。 “你知道我们通常怎么拿到游客手中的美元吗？”哈德汗又抛出了一个问题。 “街头掮客？”这是罗恩最常见到的同行。 “街头掮客、导游、乞丐、饭店经理、旅馆服务员、餐馆老板、店家老板、航空公司行政人员、旅行社、酒吧老板、站街女、出租车司机...” 哈德汗几乎报出了游走在孟买街头的所有职业，而越听罗恩越是身子发紧。 他终于明白了问题出在哪里，他从未想过会面对这样的局面。 “罗恩，你发现了没有，你的公司几乎把这里面一半的人都串在了一起。” 是的，他是接待游客的第一道关卡。如果游客都在他这换了美元，那其他人好像没什么事了？ “哈德拜，我们签个协议吧。以后孟买旅游资讯公司的美元都只会在这里出手，绝不会去找其他买家。” 罗恩光速投降，这他妈怎么玩？对方是在孟买呼风唤雨的人物，他才几斤几两？ 这波属实是太岁头上动土，背到家了。 哈德拜听到他的话后，先是一愣，接着抑制不住的哈哈大笑。 他的笑声很爽朗，丝毫不见怒气。 “罗恩，你很聪明，也很精明。不过我想你误会了。” “嗯？” “你以为我会因为你的公司，提前把美元从游客手中收走，而感到生气？” “呃...” “不不不，我不仅不会生气，我甚至会感到高兴。” “啊？”这下罗恩真不懂了。 “这些人并不是我的手下。想从他们手中拿走美元，我一样需要派人下去收钱，这其中有一个讨价还价的过程。 但你的公司把这些都省去了。瞧，你脚下的美元比他们几百人半年赞的还多，简单高效。” 罗恩眨了眨眼，“也就是说，我的公司并没有给您带来损失？” “我想没有。”哈德汗笑着又点了一根烟。 “既然这样”罗恩松了口气，“我刚刚说的依然作数。” 哈德汗琥珀色的眸子看了他一眼，点点头，“好”。 罗恩起身，他知道这次谈话该到结束的时候了。 “罗恩，你的公司还是太小了。等到它足够大的时候，我再介绍一门生意给你。旅游业赚钱的门路比你想象的要多。” 罗恩点点头，起身离开。 ... 楼下，阿南德已经在出租车里等了半小时。 因为天热，也因为担心，他脑门上的汗水一滴一滴往下滑。 该不会是黑吃黑了吧？毕竟是几十万卢比。 就在阿南德纠结要不要冲上去救人，或者溜走找警察帮忙的时候，罗恩提着包下来了。 “搞定了？” “120万卢比。” 罗恩把厚重的行李包往脚下一塞，阿南德盯着它，双腿蹬直、呼吸急促。 “里面不全是我的钱，也有你的一份，赶紧开车！” 罗恩笑骂一句，阿南德立即欢呼一声，猛地的踩下了油门。 “罗恩，去哪？” “先回家做账，再带我去孟买其他地方转转。” “咦，你想去找乐子？我知道哪里有攒劲的节目！” “不，我只是想看看孟买了除了旅游业，还有什么生意能赚钱？” 罗恩眼底划过一抹忧虑，刚刚的谈话始终萦绕在他的脑海。 ------------ 第29章 麻烦上门 120万卢比看起来很多，但按照现在的官方汇率，也就4万美元不到。 啧，这么一想好像也没多少钱。 不过看到一捆捆的500卢比堆了满满一桌，视觉上还是非常有冲击力的。 在这一次的倒汇盛宴中，罗恩总共投进去的本钱是50万卢比。 这包括他的积蓄、公司的毛利，以及阿南德咬牙拿出的私房钱。 就像前面说的，换汇这件事，他们一直在做。 远早于卢比下跌之前，这个过程一直持续到上个月底。 也因为吃到了这波利差，他们才能用50万卢比兑到2.6万美元。 到了黑市，又以官价的1.5倍把它卖给了哈德汗。 整个交易过程中罗恩赚了两次差价，一次是卢比下跌的汇率差，一次是黑市的溢价。 连吃两波红利，本金也翻了两倍多。 什么才是暴利？印度刑法上都写着呐。 咳，夸张了，他这点生意顶多算灰色。 而且印度嘛，懂的都懂，这个国家人人都是法外狂徒。 罗恩也只不过是入乡随俗罢了，他这点成绩不值一提。 120万卢比，剃掉阿南德的6万，以及留下4万作为公司运营资金。 剩下的110万，罗恩准备做两套账。一套是明账，即公司经营所得。 另外一套是暗账，也就是哈德汗所说的黑钱，它们不用交税。 孟买旅游资讯公司的收入来源很模糊，完全没法界定，想做账太容易了。 印度在这方面的监管形同虚设，要不然也不会让黑钱的规模有合法经济的一半多。 罗恩除了大叹一声离谱外，也只有欣然接受了。 将手里的钱分账，然后部分存入银行，罗恩现在开始考虑另外一件事。 “阿南德，你觉得孟买哪里最适合租办公室？” “罗恩，你说的是那种带冷气的漂亮房子？”阿南德眼睛一亮。 “没错，我们做的是正经生意，当然要找个气派点的地方办公。” “是的，漂亮房子！去南孟买，那里是全印度最富有的地方！” 火急火燎的阿南德看起来比罗恩还急切，两人刚从银行出来，他就迫不及待的上车。 “等一下，阿南德。这是你的钱，你要存银行吗？”罗恩把提前用纸包好的6万卢比，塞到了他手里。 “这是我的钱，6万？！”阿南德兴奋的大叫。 “是的，我们都大发了一笔。” “罗恩，罗恩巴巴！我们发财了！”阿南德把钱塞进怀里，死死的搂住。 “你叫我什么？！” “罗恩巴巴，在名字后面加巴巴，表示尊敬。我喜欢你，罗恩！” “不，闭嘴！”罗恩一阵恶寒。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阿南德圆乎乎的肉脸，中间还夹杂着小妮娅可爱的模样。 Yue~，罗恩下意识的打了个哆嗦。 “怎么，你不喜欢？”阿南德盯住他的脸瞅来瞅去。 “叫我罗恩。” “可是巴巴…” “天哪，你小声点。如果你真把我当朋友，就直接叫我罗恩！” “好吧，罗恩巴..”阿南德闭嘴，然后用眼睛偷瞄他。 “行了，你不是要带我去看有冷气吹的漂亮房子吗？”罗恩挥挥手。 “好！跟我来！”阿南德欢呼一声，在前面带路。 孟买的发展从南到北，肉眼的有迹可循。从最南边的印度门开始，那附近都是现代化的高楼大厦，要不就是宏伟的哥特式建筑。 泰姬玛哈五星级酒店、印度储备银行、孟买证券交易所、维多利亚火车站...它们构筑了孟买的地标建筑群，是整个地区的CBD。 这里同时集中了大学、剧院、医院、法院、富人别墅等豪华配套设施，它是整个孟买的精华所在。 从这往北一点，到了中部地区就是普通上班族居住的社区，罗恩现在的公寓就在这里。 过了中部再往北，首先碰到的就是大名鼎鼎的亚洲最大平民窟-达拉维。 如果夜晚从空中俯瞰，由南到北璀璨的光带逐渐暗淡。抵达孟买最北端时，那里已经和农村没什么区别。 阿南德长年混迹在孟买，他熟悉这里的每一条大街小巷。 “要说最适合我们的办公地点，那当然是要塞区。”阿南德指着前面的街道洋洋得意。 “这里看起来不错，街道繁华，建筑风格很像欧洲。我猜里面应该有很多殖民时期的办公室保留。” “不仅如此，维多利亚火车站也在要塞区，印度门、泰姬玛哈酒店也是，甚至还有码头。” 顺着阿南德手指的方向，罗恩看到了高楼大厦、公园广场，也看到哥特式的老洋房、沿街排列的便利店、路边摊。 要塞区，是英国人占领孟买最开始聚集的地方，他们修了一道城墙把自己围了起来。 直到现在要塞区内还保留着很多十八、十九世纪的房子，罗恩第一眼看过去，还以为到了欧洲风情街。 “这里房租怎么样？” “不贵，有便宜的，我保证会找到最合适的价格。”阿南德开心的晃着脑袋。 “好，找一个地方大一点的，我们还要招更多的人。” “行！我有熟人，我知道该找谁！”阿南德大叫，他马不停蹄的奔向马路对面。 罗恩想叫住他，还有些细节还没说完。不过想到最近赚了钱，就索性放松一下吧。 他准备去维多利亚火车站看看，现在那里是阿南德的堂兄维诺德在照看。 步行十五分钟，他就看到了维多利亚火车站标志性的尖顶。 如果能在要塞区找到合适办公室，那也不错。 罗恩这样想着，人不知不觉已经到了火车站门口。这里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维杰。 他是阿南德的朋友之一，现在也跟着罗恩做旅游业这门生意，此刻的他正满脸焦急的站在路口东张西望。 “维杰，你在这儿等谁？有客人走丢了？” “苏尔先生！”维杰转头看到他，立即慌忙的跑了过来，“快，有麻烦了！” “什么？” “有人来找麻烦，看起来很凶！” “谁？你得把事情跟我说清楚，他们为什么要来找麻烦？” “好几个人。听维诺德说，他们以前是这里的混混，也做外国人的生意。” 罗恩心里有些了然，估计是找上门的同行。 也是，他们最近生意那么红火。财锦动人心，怎么会没有眼红的人。 ------------ 第30章 医生 罗恩进入火车站大厅时，他公司的接待处那儿已经围了很多人，维诺德正在和一个光脑门的男人对峙。 他们两人身后各站着一伙人，彼此激动的指着对方，嘴里叽里咕噜的骂着各种难听的脏话。 这样的场面很是吸引了看热闹的吃瓜群众，里面甚至还参杂着几个老外。 罗恩快速扫了一眼周围，没看到拉杰什他们的身影，这片区域今天似乎没有巡警执勤。 也许对方就是专门挑了这个时间，罗恩拉过维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后者立刻就往火车站外跑。 为了防止双方打起来，罗恩快步走上前。 他的到来让场面一静，只看气度和衣着就知道这是个管事的。 对面的光头也不再喋喋不休，他鼓着一双眼睛恶狠狠的瞪了过来。 “罗恩，这家伙叫伊克巴尔。以前混过帮派，现在带着几个人经常在这一带坑蒙拐骗，是个难缠的家伙。” 维诺德靠近罗恩，低声把对方的身份背景介绍了一遍。 这名字一听就是个老穆，他们才不在乎什么婆罗门种姓，说是死对头还差不多。 “他背后的那些人都是一伙的？”罗恩粗略估计，隐隐有十几个人聚在他周围。 “不是，真正听他话的只有前面这几个。其他都是被蛊惑来的，伊克巴尔肯定说了我们很多坏话。” 罗恩隐隐明白了什么，“所以剩下的那些，都是我们的同行吧？” 维诺德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他们在这里搞的这个接待处，那可是抢了很多人的饭碗。 “喂，你是他们的老大？”伊克巴尔不耐烦的打断了两人的嘀咕。 “我是这家公司的负责人。” “什么？”对面的一伙人满脸茫然。 罗恩说的是英语，他们听的稀里糊涂，倒是看热闹的几个老外来了兴趣。 “我再重复一遍，我是这家公司的负责人，你们为什么围在这里？”这一次罗恩用的马拉地语。 “你们打伤了我的人！”伊克巴尔气势汹汹的把一个瘦弱男人拉了出来。 对方皮肤黝黑，眼里似乎还有着一丝惊慌。在伊克巴尔拽他衣领的时候，他下意识的往后躲闪。 奈何麻秆似的他，被伊克巴尔一只手就拎了起来。 “说！是不是他们把你弄伤的？” 那个矮小的男人畏惧的点点头，然后在伊克巴尔的指使下，转过身露出了后背一道被划伤的口子。 罗恩看向身边的维诺德，后者立刻委屈的喊道，“我只是轻轻推了他一下，那种力道根本不可能受伤。” “就是你！所有人都看到了！” “没错，我们都看到了。”伊克巴尔身后的人跟着起哄。 “到底怎么回事？”刚刚罗恩可没听到维杰说起这个。 “那个家伙要抢我们桌上的‘菜单’。罗恩你说过的，这是我们的机密，不能让这些人拿走。” 双方你一句我一句的又吵了起来，罗恩现在也大抵明白了怎么回事。 他搞的这个手册，估计被伊克巴尔这帮人当成了什么揽客秘籍。 于是他故意带人来找茬，趁乱的时候又怂恿刚刚那个矮小的男人去抢桌上的东西，结果不知怎么的就受了伤。 罗恩环视了一圈，没什么可靠的证人。倒是火车站这里的管理人员站在人群后面吃瓜，算了，也别指望他们。 罗恩收回眼神，然后举起右手吸引大家的注意，“安静！” 纷闹的人群像后继无力的涟漪一样，渐渐不再起伏，最后慢慢趋于平静。 “你叫什么名字？”罗恩走向那个被推到中间当证人的瘦小男人面前。 “你想干什么？”伊克巴尔伸手想阻拦他。 “我是医生！”罗恩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又转头看向维诺德，“把我的急救箱拿来。” 伊克巴尔傻傻的看着，他脑袋有些转不过弯，怎么突然多出来了个医生？ 尤其是罗恩动作娴熟的从急救箱里拿出救护工具，他就更掐不准了。 围观的人群也没有说话，白肤、手上戴着红色圣线的罗恩，怎么看都像是一个婆罗门医生。 “我叫拉贾坎努。”矮小的男人弱弱的回答，他也信了。 罗恩刚刚瞪人的眼神，拉贾坎努打心眼里畏惧。那种婆罗门老爷的威严，他经历过很多次，他本能的老实回答，不敢撒谎。 “我是罗恩.苏尔，不用紧张，我先帮你处理伤口。”罗恩放缓语气。 自从上次帮强尼应急缝合了一次伤口后，罗恩就在火车站也准备了一个急救箱。这里鱼龙混杂，多做点准备不坏事。 瞧，今天就有了用武之地。拿到急救箱，罗恩熟练的清点东西，碘伏、纱布、镊子、纸胶带... 围观的众人把目光全放到了罗恩身上，他们瞪大眼睛，仿佛看到了什么了不得事。 罗恩旁若无人的戴上手套，温声询问，“我能看看你的伤口吗？” “当...当然，苏尔先生。”拉贾坎努磕磕巴巴的答道。 罗恩让他转过身去，然后细细打量他的伤口。是一道擦伤，但并不深，外围的血迹，多是毛细血管破裂所致。 熟练的清洗伤口消毒，罗恩还有功夫和他闲聊。 “怎么受伤的？” “碰到了后面的柱子。” 罗恩瞥了一眼，那根柱子离他的接待处有几米远，正常推搡不会踉跄那么远的距离。 “平时在火车站接活？” “是的，我替人跑腿，送送消息，我跑的很快。” 不知道是不是罗恩细致的手法让他放松了警惕，拉贾坎努不再像刚刚那么紧张。 “一个月能赚多少钱？” “额，两百卢比左右。” “你的伤不是维诺德弄的吧？他推不了这么远。”罗恩在他耳边放低声音。 拉贾坎努背部肌肉紧绷，他眼神躲闪的看向不远处的伊克巴尔，满是恐惧。 罗恩笑了笑没说话，他照旧替他涂上外用药，然后用纱布小心的贴好。 “医生，他真的是医生...”周围传来一阵窃窃私语。 用纸胶带固定好纱布，罗恩拍了拍他的肩膀。 “疼吗？” “不疼，医生。” “回去伤口不要沾水，我再给你点药，每天涂一次，三天就没问题了。” 在起身的刹那，罗恩低声道，“来我这里吧，每月保底500卢比，干的多还有提成，就和维诺德他们一样。” 这句话他说的很轻，只有半步外的拉贾坎努能听见。 罗恩收起急救箱，围在这里的人目光始终盯着他。那种眼神很复杂，有感激、有震惊、还有一种欢欣鼓舞... 罗恩想不明白，为什么身为观众的他们，身上的情感看起来却比拉贾坎努还浓烈？ 他们没有鼓掌，但那种认同感，连围观的老外都能感受的到。 一个婆罗门医生，愿意帮他们治病？这种震撼外人根本想象不到。 眼看着气氛不对，伊克巴尔立刻就想走上前来。 突然，瘦瘦的拉贾坎努，束手束脚的站了起来。 “是伊克巴尔，我是被伊克巴尔扔到柱子上的。” 他的声音不大，但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混蛋！你说什么？”伊克巴尔要冲过来。 人群却沸腾了。 ------------ 第31章 群殴 拉贾坎努突然反水，让伊克巴尔又惊又怒。 他冲过去，要给对方一个教训。 然而却有人拦在了他的面前，不是罗恩，也不是维诺德他们，是周围的人群。 他们拉扯他，推搡他，就是不让他向前一步。 “混蛋！敢挡老子！”伊克巴尔愤怒的想挥拳，结果脚下被绊了一个趔趄。 他身边的几人正准备上来帮忙，但一样被人挡住。 场面一时间有些混乱，伊克巴尔指着拉贾坎努大喊。 “别忘了你是谁的人？”他眼里满是威胁。 “他是谁的人，不是由你说的算。拉贾坎努，你继续说。”罗恩往中间一站，隔开了他的视线。 刚刚拉贾坎努的话，已经吊起了大家的好奇心。 这场冲突似乎另有内幕，他们想听完整的故事。 当然，帮一把这个好心的婆罗门医生，大家也乐意。 他的善意让在场的人备受鼓舞，于是纷纷按住伊克巴尔他们，让其动弹不得。 维诺德几人也反应过来，不再视拉贾坎努为仇寇，而是走上前隐隐把他挡在了身后。 罗恩转头给了拉贾坎努一个安心的眼神，后者眼中依旧有着畏惧，但他还是开口了。 “是伊克巴尔指使我干的，他让我趁乱去偷维诺德桌上的东西。” “胡说！”伊克巴尔挣扎，但没用。 “继续。”罗恩示意在场的人安静。 已经豁出去的拉贾坎努，索性如竹筒倒豆子般把肚子的话都吐了出来。 “伊克巴尔说你们抢了大家的生意。如果不把你们赶走，以后都得饿肚子，最后只能去做人行道住民。” “然后就让你以受伤为由，激起公愤把我们赶走？”罗恩问道。 “不，不是的。伊克巴尔最开始跟我说，你们的秘密都在手册里，抢到那个我们也能揽到客人。” “那你是怎么受伤的？”罗恩循循善诱。 “维诺德推了我一下，在我没站稳的时候，伊克巴尔把我扔到了柱子上。” 拉贾坎努的话让现场围观的群众一片哗然，原来这真的是伊克巴尔的自导自演。 “所以伊克巴尔骗了你？他只是想利用你的负伤，蛊惑大家把我们赶走？” 面对罗恩询问的眼神，拉贾坎努神情灰暗的低下了头。 他能怎么办？他只是一个人人可欺负的达利特。面对伊克巴尔这种混混，哪怕知道被利用了，也只能捏着鼻子一条路走到黑。 被当破布一样扔出去，背上划了一道口子，拉贾坎努也没想过去找伊克巴尔理论。 他只期望对方事后看在他还有点用的份上，能给几十卢比的小费就满足了。 直到…直到罗恩出现。 “事情已经很清楚了，”罗恩看向周围，“我们合法经营，但...” 话还没说完，突然伊克巴尔暴起发难。他踹开了身边的人，准备来一招擒贼先擒王。 不能让罗恩再说下去了，一旦这件事盖棺定论，以后就没法在这一带混，也没人愿意跟他混。 只要一拳，他就能让这个婆罗门闭嘴。 嘭！伊克巴尔飞了出去。 火车站内为之一静，这么大个人，90公斤，就这么像破布一样飞了出去。 是强尼！这头蛮牛抖了抖脚，似乎在缓解腿上的麻木。 “你可来的真是时候。”罗恩笑了。 “这家伙是个坏种。”强尼不屑的呸了一声。 那边倒地的伊克巴尔，晕头转向的想要站起来。 但不知道是谁带的头，有人上去补了一脚。 情况一发不可收拾，吃瓜群众纷纷响应。 有人扇他的嘴巴，有人戳他的眼睛，最多的还是一双双大脚印。 他们群情激愤，抓住伊克巴尔又拍又打。后者空有一副壮硕的身材，却根本无力施展。 罗恩看的目瞪口呆，他敢保证，他没给这些吃瓜群众许诺500卢比的底薪。 强尼也有些意外，不过有人代劳，他当然不会拒绝。 这时候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阿南德，也喘着粗气挤到了罗恩面前。 他一看这场景，二话不说也冲上去对伊克巴尔拳打脚踢。 “败类！欺负穷人的败类！” 等到众人发泄一通后，强尼才拎起灰头土脸的伊克巴尔。 他二话不说，“哐哐”十几个耳光下去，左右开弓。 “小子，也不看看你在找谁的茬？” 这时候伊克巴尔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人是谁，他恐惧的大叫，却不敢反抗，只是不停的求饶。 “人我带走了，以后不会有人来找麻烦。”强尼拽着伊克巴尔的一条腿，就这么拖走了。 之前待在后者身边的小混混，没一个敢出手阻拦。 直到强尼带着人离开，平时那个面熟的巡警才匆匆赶来。 他衣领半敞着，脖子上还有口红，似乎刚从某个战场上撤下来。 他火急火燎的跑过来道歉，然后不等罗恩回应。 就抓起棍子，追着伊克巴尔的幸存的几个手下打。 “贱民！你们这些贱民！”巡警的棍子可比阿南德的拳脚狠多了。 那抽打的啪啪声，听的罗恩眼皮子直跳。 妈的，太狠了，尽朝脑门上招呼啊。 那几个混混抱头鼠窜，连还手都不敢。 经常和局子打交道的他们知道，任何时候都不要和警察对抗。 现在挨打，事后大不了进去蹲几天。但如果敢还手，进了大牢是要死人的。 围在这里群众也跟着起哄，他们似乎还不过瘾，帮着警察围追堵截。 自始至终罗恩都在看戏，他有点搞不懂。 “他们为什么这么激动？”罗恩悄悄问身边的阿南德。 “你是好人，罗恩。伊克巴尔不仅坏，他还欺负穷人，他背叛了自己的群体。” “就这样？” “就这样！印度人最讲情义，这里是重情义的地方。” 罗恩不是很理解，他还没理清这其中的逻辑。 那边讨伐已经进入尾声，鼻青脸肿的混混被巡警用扎线带捆起了双手。 几个人全身的衣服都被扯烂了，有的脑门上还有几个清晰的鞋印。 见到这些人这副狼狈样，群众欢呼着大笑。恶人得到了惩罚，没有比这更快意的事。 “罗恩你赢得了大家的尊重，一个婆罗门医生愿意亲手为贱民治疗，你永远也不知道这有多震撼。” 从阿南德的眼神中，罗恩想到了一件可怕的事。他怀疑今天不管伊克巴尔他们有没有正义的理由，都会挨这顿打。 就因为他站在了一个愿意为达利特治疗的婆罗门医生的对立面，仅此而已。 罗恩不知道这是种姓主义的胜利，还是正义的胜利。 伊克巴尔那帮人被一网打尽，闹哄哄的群众也渐渐散去。这里只剩下了忐忑的拉贾坎努，和几个在后面躲躲闪闪的人影。 “拉贾坎努”罗恩朝那道瘦小的人影招了招手。 “苏尔先生”拉贾坎努小心翼翼的凑上前。 “孟买的路你都熟吗？” “我知道这里的每一条暗巷，每家酒店的后门，每个贫民窟的近路。” “好，你以后就在我的公司干活，知道规矩吗？” “知道！知道！火车站里的每一个向导都知道！” 这种跑得快的活地图，罗恩正好需要。随着孟买旅游资讯公司扩大规模，在没有电话的情况下，很需要这样的人来传递消息。 满心欢喜的拉贾坎努，想蹲下来摸一摸罗恩的脚面，请他赐福。 但略一犹豫，他最后是指在罗恩鞋尖的地面处摸了摸，就退了下去。 不管怎么说，能被孟买旅游资讯公司看中，那都是一件莫大的喜事。 现在火车站里的这些同行，谁不知道孟买旅游接待处？他们费尽口舌也招揽不到的客人，却主动送上门去。 大家纳闷的同时，也眼馋的紧，有客人才有收入啊。 罗恩看向那些没跑，又犹犹豫豫不敢过来的人，他知道是时候了。 ------------ 第32章 地狱笑话 “拉贾坎努，你去把他们叫过来。” “谁？”还沉浸在喜悦中的拉贾坎努茫然的问道。 “他们”罗恩朝远处抬了抬下巴。 那七八个人刚开始都是伊克巴尔一伙的，他们站的比较靠后，像是临时拼凑出来壮声势的小喽喽。 现在伊克巴尔已经被带走后，发泄一番的群众也散开了，他们却留了下来。 罗恩知道他们有想法，果然拉贾坎努过去稍微说了两句，一伙人就老老实实的在他面前站好。 “你们也从外国人那儿挣钱？” 几个人畏畏缩缩相互看了看，都默认了这个说法。 “一个月能挣多少？” “有时候300卢比，有时候500卢比。”有人大着胆子回答。 “每天工作多久？” “一整天，活少的时候，会熬到半夜。那时候进站的火车，客人不会被抢。” “知道我的公司吗？” “知道！”所有人都大声回答。 “愿意来吗？” “愿意！”整齐划一，之前散去的群众纷纷侧目。 “好，阿南德。他们就交给你了，三天之内记熟我们的规矩。” “没问题的，罗恩。”阿南德圆圆的脑袋摆的飞快。 “哦对了”刚想转身的罗恩，又看向那伙人，“替我放出消息去，孟买旅游资讯公司正在招人。只要能守规矩，又能说点英语的，我们都要。” 这个消息又让他们兴奋的难以自抑，在这一带混饭吃的同行，都知道罗恩公司的待遇如何。 自从卢比贬值物价上涨后，在罗恩手下干活，每个月的保底已经上涨到了500卢比，而且还有提成。最关键的是他们不缺客人，有客人还怕没提成吗？ 现在听说罗恩还要招人，这些人首先想到的就是自己的亲戚朋友。谁家里不是有六七个兄弟姐妹？都是住贫民窟的，越穷越想生。 没管他们兴奋的叽叽喳喳声，罗恩还有事要办。 今天的这出闹剧，收拾了首恶，也团结了大多数，最后的结局算是和气生财。 但这还不够，那个巡警竟然半路开小差，他以前的贿赂都白塞了吗？ 还有火车站那里... “苏尔老爷” “嗯？”罗恩一抬头，是拉贾坎努。 他局促的站在几步外，想上前又顾忌重重。 “有什么事吗？” “没有...就是很感谢您，我老婆下个月就生了...她..她...” “是吗？恭喜你。”罗恩笑了笑。 “她一直想搬进贫民窟，但我没攒够钱。现在您给了我工作，下个月在孩子出生前，我想我能满足她的愿望了。” 罗恩一愣，“那你现在住哪？” “路上，我们有一块塑料布，雨淋不到。”拉贾坎努笑得很洒脱，他没有任何的羞愧或者难堪。 罗恩在这样的笑容中渐渐恍惚，他从来不知道搬去贫民窟还要攒钱，也不知道有人一直以马路为家。 点点头，罗恩想要恭喜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 恭喜他搬进贫民窟吗？这个笑话太地狱了。 “苏尔老爷，我老婆一定不会相信，有婆罗门医生亲自为我包扎伤口了。这是神迹，荣耀归于湿婆神！” 罗恩没有说话，他摆了摆手思绪复杂。 在印度，他不介意成为一个法外狂徒。但面对最底层的穷人，又无法坦然的行“恶”。 “罗恩，今天的事很麻烦。”维多利亚火车站的行政官员达鲁夫，对今天的事很不满。 “是有人挑事，你也看到了，我们一直很守规矩。” “不行，这次差点打起来，我们会被投诉的。”达鲁夫一个劲的摇着脑袋。 “以后不会有这样的事了，我保证。”罗恩对他口中的“投诉”嗤之以鼻，印度普通老百姓连阿拉伯数字都认不全，懂得屁的投诉。 “不行，你们要搬走。这里还有外国人，他们看到了一切。” “我会和德赛长官聊聊的。”罗恩也不废话，直接塞了500卢比到达鲁夫的口袋里。 这个肥脑袋、大肚腩的行政官员立马闭嘴，他看了一眼火车站大厅，然后当着外国人的面就这么施施然的走开了。 “这死胖子长的像猪，但比猴还精！”罗恩用老家方言，狠狠的唾了一句。 “罗恩，你在说什么？”不知什么时候，阿南德和维诺德他们已经走到了他身后。 “没什么？”用汉语过了一把嘴瘾，罗恩又恢复了那份从容，“把现场收拾一下，不要影响接下来的生意。” “交给我们，没问题的。”阿南德拍着胸脯保证。 如今他们手下已经有二十几号人，小小的办事处，三两下就恢复如初。 不仅如此刚刚那些看热闹的老外，已经从旁人口中得知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很欣赏有骑士精神的罗恩，这样的公司听起来就让人放心。 于是桌子刚刚摆好，就有几个老外主动走过来了解他们的服务。 “你看，又和之前一样了。”阿南德对眼前的画面很满意。 “地方还是不够大。” “什么？” “我要和火车站谈谈，给我们更大的一块地方。” “罗恩我们的位置已经很好了，没人和我们竞争，不用去贿赂那些贪官。” “不”罗恩摇了摇头，“还不够，我要在这里租一块地，然后按照办公室的规模去装修。” “等等，我有点听不懂。”阿南德已经开始犯迷糊。 “见过飞机场那里的免税店吗？就是像那样的，一间高档、正规的公司门面。对了，以后我也要把公司开到飞机场那儿。” 罗恩越说越兴奋，他不仅要装修一间办公室，他还要招聘几个真正英语流利的接待人员。 现在太草台班子了，再坚持一下，他马上就准备实施这项方案。 “哇，我听到了不得的大计划！”有清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正在兴头上的罗恩，下意识的回头。 “玛丽？莲娜？” “嘿，伙计。这才多久不见，你就准备大干一场。发财了，昂？” 来人正是他的回头客，曾经合作一次的玛丽和莲娜。 这对姐妹花戴着墨镜，身着短款运动背心，凹凸有致的身材看起来英姿煞爽。 罗恩下意识的朝她们身后瞥了一眼，果然，有两个鼓鼓的背包。 “骑士先生，有空带我们去非官方免税区吗？这次保证有好货。” “罗恩，记得我们要塞区的办公室，我约好了房东。”阿南德鬼鬼祟祟的凑过来，“不过我可以推迟一点，但你要保重身体，她们看起来就很有实力。” 就那乱晃的大雷，可太有实力了。 罗恩白了他一眼，然后转向玛丽她们。 “欢迎之至，不过在此之前，两位漂亮的姑娘不妨先好好享受孟买的自由。两天之后，我亲自为你们当向导。” “OK，我们很乐意享受你的服务。” 啧，太骚了，火车站里印度男人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哎呀，罗恩就是事太多，这印度老爷的待遇他还真没好好享受过。 ... PS：稍微唠叨两句，作者希望能写好一个包含印度社会百态的故事。种姓问题，后面也会写。只是故事刚刚开始，希望书友们多点耐心，拜谢！ ------------ 第33章 我大印自有国情在此 罗恩当然也想过过老爷的瘾，但行不通。 他的老家在北方邦，农村里的婆罗门破落户，在那耍耍威风没问题。 到了孟买，只身一人，谁鸟他。 想要真正的上桌当老爷，还得先把自己支棱起来再说。 罗恩现在就在为此努力，不过手边的事，千头万绪。首先就是人员扩张，很多工作流程需要梳理。 这是公司运作的根基，他不得不亲自过问。 “阿南德，现在我们有多少人？” “三十五！可以组成三支板球队了。”拿着名单的阿南德脸上满是成就感。 “那些平时名声不好的直接刷掉，尽量挑会英语、人又机灵的。” “没问题，他们逃不过我的眼睛，我连他们裹腰布是什么颜色的都一清二楚！” 这件事阿南德亲自把关，他在这里混迹多年，小道消息比谁都灵通。 “对了，我需要两个形象不错又英语流利的年轻人，你知道去哪找这样的人吗？” “呃...我们有的人的孩子或许可以，但最好直接去登报。” “登报？” “是的，孟买报纸多的连我都数不过来，在印度识字的人都喜欢看报纸。” 罗恩捏了捏下巴，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而且直接就在英语报上登，这样连英语考核都免了。 “我最近会去趟报社的。” “放心，罗恩，这里我会看好的。” 维多利火车站里来来往往的人非常多，明明已经是六月，但外国游客丝毫不见减少。 卢比贬值的红利之一正在凸显，国际游客纷纷跑来印度消费。 这对罗恩他们来说无疑是利好消息，同时也坚定了他在这里搞门店的想法。 他今天来这里的目的也在此，他约好了火车站的高级行政官员。 “等等，罗恩。”在他要走的时候，阿南德鬼鬼祟祟的抓住了他的胳膊。 “怎么了？” “那两个外国女人...”他的眼神渐渐猥琐。 “你想说什么？” “我是想问你和她们在一起那个是不是很特别？我没泡过外国妞，我就是很好奇...” 罗恩鄙夷的拍开他的爪子，“这两天我都在忙公司的事，哪有功夫见她们。” 为了避免伊克巴尔的事情再次重演，罗恩昨天可是直接找了拉杰什他们的上一级警官。 也就是要塞区的警察局局长，双方见面他也不罗嗦，5万卢比现金立马甩了过去。 对方瞪着那几捆卢比，就像见到了没穿纱丽的印度女人一样，连说话都变得结结巴巴。 5万卢比是什么概念？印度新德里最高法院的高级法官，一个月薪水才不到两万卢比。 他一个小小的区警察局长，哪见这么多钱？贿赂他不是没收过，但根本不在一个数量级上。 于是都不用罗恩明说，对方当场就扇了那天在火车站执勤的那个巡警一耳光。 后面的事水到渠成，以后维多利亚火车站这里，至少会有两名巡警执勤，更没人会找麻烦。 如果有，巡警的棍子会比罗恩他们的动作更快。 在印度，没钱是办不了事的，今天也是一样。 进了德赛的办公室，罗恩把手中的行李包往脚下一放。 对方若有所思的瞥了一眼，然后拿起桌上的几份材料看了看。 “苏尔先生，你想要在维多利亚火车站装修一间办公室？” “是的，我发现月台对面，有很多闲置的储物室，我想租下其中一间。” “但这不合规矩，那是以前的人工服务窗口。” “它们现在用不到了，不是吗？” “No，No，这不行。”德赛脑袋摇的飞快。 “好吧，我可以为此付出一些罚金。”这是在印度办事贿赂官员时的暗语，罗恩已经驾轻就熟。 德赛闭上嘴巴不说话，他眼睛微微向下瞄了一眼。 罗恩起身把行李包从脚下拿到桌上，然后拉开拉链一翻，底朝上直接抖了个干净。 哗啦啦，一捆捆100卢比的现金滚落。数量太多，有的滚到办公桌边缘快要掉到地上，德赛手忙脚乱的接住。 笨拙的他四处救火，胳膊肘里堆满了散落的卢比。 罗恩笑了。 “10万，地方随我挑。完工之后，我每月再交2万卢比的租费。” “租费不要写进正式合同里。” “成交！” 咔咔咔，几个印章盖下去，罗恩拿到了许可证。 他许诺的2万月租费，在合同里变成了一千卢比。剩下的一万九千卢比到哪去了，大家心照不宣。 印度的国情就是这样，没人会对这些感到奇怪。 甚至在马邦，很多人包括平民都崇拜受贿的官员，他们认为如果你不想点生财之道，你就是个十足的傻瓜。 为此本地人还对那些正直的官员，有一个专属称呼，“潘文格尔”。 它的本意是心地善良道德高尚的人，但同时也有天真和容易受骗的意思。 与之相对应，那些懂得如何贿赂的人被称为“布迪”，意思是狡猾的，但同时也暗含着成熟、不再天真。 这两个词的意思转换对比之下，可真是有意思。 难怪那位甘地女总鲤会发出这样的感叹，“这就是印度，你能拿它怎么办呢？” 拿着许可证，罗恩心满意足的出了办公室。最近两天连续花了十几万卢比出去，用的都是那些黑钱。 印度的黑市规模为什么能占到合法经济的一半？腐败也是幕后推手之一。 到了外面罗恩准备去挑选自己心仪的地方，但走了几步他发现阿南德似乎有些不开心。 这可是稀奇事，罗恩从没见过阿南德脸上会缺少笑容。 “怎么了？” “有一个外国混球搅黄了我们的生意。” “谁？” “喏，就那边那个。” 顺着他的目光，罗恩看到了一个四十几岁留着两缕海狮胡子的白人。 他戴着西部牛仔帽，单从卖相上看，很像那种哈雷机车骑士。 这家伙毫不掩饰自己对印度人的厌恶，他轻蔑的喝退每一个试图接近他的小贩。 与此同时还滔滔不绝的和身边的人讲述，一路上有哪些印度人欺骗他未果的种种事迹。 “知道为什么他们的汽车叫‘塔塔’吗？因为这车开起来‘塔塔塔’响。” 每每引起笑声时，他就得意洋洋的分享自己的砍价经历。在他眼里所有的印度人，包括刚刚揽客的阿南德都是可恶的骗子。 这种游客就是外国人的刺头，他们的旅行是一场“越刻薄，越成功”的游戏。 罗恩对他本来没什么特别的观感，但对方现在影响他做生意了。 “你刚刚和他交谈发现什么了吗？” “喜欢骂脏话，脾气也不太好，不像个好人。哦对了，他身上有麻草的味道。” “你确定？”罗恩眼睛一亮。 “百分之百，水烟我也吸过，很带劲。” 罗恩挥了挥手，然后目光四处巡游。 呦，今天是拉杰什他们执勤，这不巧了嘛。 ------------ 第34章 什么叫黑警啊？ “去把拉杰什叫过来。” “什么？”阿南德圆乎乎的肉脸有些诧异，“罗恩，印度的警察一般不愿意管外国人的事。” “现在他们愿意了。”罗恩语气轻松道。 “那...我去试试？”阿南德将信将疑的向拉杰什他们走去。 在那位警察局长的授意下，如今在维多利亚火车站执勤的巡警人数，由之前的一个变成了现在的两到三人一组。 阿南德到了那边把大概意思一说，拉杰什他们立马提着棍子兴冲冲的向这边走来。 另一边，那个“哈雷骑士”还在不断卖弄自己的讨价还价的经验。 不管人群中有谁报出自己之前的房价，他都会郑重其事的告诉他们，你又上了印度人的当。 接着他会报出一个很低的房价，看到有人露出惊讶的神色，他又得意洋洋详细讲述自己是如何靠威胁恐吓把房间搞到手的。 “罗恩，阿南德说你这里有麻烦？”拉杰什带着人过来了。 “看到那边了吗？”罗恩朝远处抬了抬下巴。 “戴帽子的那家伙？他做了什么？” “我讨厌那张脸，他站在那儿影响我的生意，最重要是他身上有麻草。” “你确定？”拉杰什眯起眼睛。 “阿南德不会闻错。” “是的，长官，我经验丰富。这种麻草，我知道哪里有一整仓库的...” 拉杰什摆了摆头，他朝身边两个伙伴打了个眼色，然后三人默契的走了过去。 那个哈雷骑士依旧在侃侃而谈，直到身边的人露出畏惧的神色渐渐散开，他才意识到不妙。 “嘿，伙计！我是美国人，来自德克萨斯州，你们想干什么？” 拉杰什无视对方的张牙舞爪，他绕着圈儿仔细嗅了嗅鼻子，然后一挥手。 “我们怀疑你携带违禁物品，现在请跟我们回去检查。” “上帝！这是误会，我有美国护照！我要联系大使馆！” 这个哈雷骑士终于慌了，他知道自己身上不干净，下意识的叫嚣起来。 但这没什么用，拉杰什他们就当着这一堆外国人的面把他带到了无人的柱子边，让他转身贴墙站好。 接着其中一个巡警飞快的把一包粉塞到了他的屁股口袋，手法之迅速较他们受贿拿钱时不相上下。 这样做是为了防止剂量不够达不到批捕的标准，加点私货之后就万无一失了。 接下来的事情无须多说，那个牛仔的个人财物会被清扫一空，那是拉杰什他们的战利品。 然后这个倒霉的白人搞不好会进去蹲几天，如果想被保释的话，需要花一大笔钱去打点印度警察的胃口。 如果运气不好的话，等他遣返回国，说不定已经过去了大半年。 这一套流程拉杰什他们已经相当熟练，罗恩也对此见怪不怪，这个国度的逻辑不要用常理去推测。 把碍眼的苍蝇赶走后，罗恩适时的走过去安慰那群吓坏的国际友人。 靠着英俊的外表、没有口音的英语、还有专业的旅游建议，罗恩很快博得他们的信任。 唉，美印友好的重担，都落在了他身上。 ... 罗恩最终在月台的正对面挑了一间闲置的储藏室，作为孟买旅游资讯公司驻维多利亚火车站的接待处。 这是最大的一间，足有九十几个平方，按照他的估计开辟两三个会议室不成问题。 装修的事罗恩请了一个建筑公司，设计施工全由他们负责，预计一个月完工。 地方是现成的，没有大改的情况下，只要钱到位很快就能搞定。 监工的事，阿南德会负责。罗恩好不容易抽出空，他要履行对玛丽她们的承诺。 “我说两位女士，我不是打听你们的隐私，但这种活最好不要经常干。你们懂得，印度没你们想的那么安全。” 玛丽和莲娜相视一笑，“我们总得想办法赚钱，没钱可不行，印度也一样。” “这行不适合你们。” “谢谢你罗恩，但我们找到了其他赚钱的途径，这次是最后一单。” 罗恩耸了耸肩，他没有多嘴去问，她们为什么不回到自己的国家。 凡是来孟买长期逗留的外国人，他们一定不方便回去，这里面各有各的故事。 拦了一辆出租车，三人沿着岩石峡谷路向乔尔市场开去。 现在是正午时分，路上车流不息。许多印度男人推着午餐车在路上奔跑，这使得马路更加拥堵。 这些人的木制手推车上至少放着六人份的午餐，他们推着餐车在巴士、卡车、摩托车、小轿车来来往往的车道上穿梭。 然后将午餐准时送到孟买各地的办公室和店家，全市上百万人的午餐就是这么解决的。 它是印度特有的送餐服务，不是外卖。而是家人做好饭菜后，雇专人把食物送到正在上班的另一个家人手中。 “天哪，这太危险了。”玛丽她们看到车窗外惊险的一幕幕，不禁十分担心。 “他们送一份大概有几美分的报酬，约等于1.7个卢比。” “几美分？罗恩，你确定不是几美元吗？” “嘿，这里是印度，不是纽约。” “我突然觉得我们的买卖不那么危险了，至少对比他们很安全。”玛丽乐观的调侃道。 罗恩想转头说些什么，但他猛然变了脸色，“小心！” 他大叫想让出租车司机有所提防，只见对方急转弯及时避开了一辆牛车。 司机是个壮硕的男子，黑皮肤、嘴唇上有粗硬的短须。 罗恩的大叫似乎惹恼了他，他气鼓鼓用印地语大吼，脚下的油门却依旧不停。 他开车活像逃避追捕的歹徒，一路上猛地左弯右拐，以超速甩开其他较慢的车子。 “这家伙是个疯子！”罗恩怀疑他是不是刚磕过药。 后排的玛丽和莲娜也惊恐的睁大眼睛，电影拍的都没有这样刺激。 “停下！”罗恩决定下车。 司机这下更火大了，车子疾驰时他转过头，想骂什么。 但玛丽她们尖叫着指向前方，太迟了。 有刹车的尖叫声传来，一秒、两秒、三秒，嘭！轰隆声和破裂声炸响。 出租车撞上了一辆前面准备拐弯的轿车，罗恩他们猛的前倾，接着又有两辆车在后面追尾。 玻璃碎片和镀铬的装饰残骸，劈里啪啦撒在马路上。罗恩晃了晃脑袋，清空耳鸣。 “玛丽，莲娜，你们没事吧？” “没，我们没事。” 万幸刚刚的司机没来的急打方向盘，他们是直挺挺撞上去的，罗恩这半边车身保持完好。 “天哪，罗恩，这该死的司机拿不到小费了！”玛丽非常生气。 “别管小费了！”突然罗恩想到了阿南德曾经交代过的事，“快！出去！出去！立刻！” “什么？”搞不清楚状况的玛丽她们，还没回过神。 “再不走，我们会死在这里的！”罗恩一脚踹开副驾的车门。 在印度，这种情况会酿成恐怖的后果。 ------------ 种姓问题 印度种姓问题最严重的是北印度，农村地区更是首屈一指。 新闻中爆出的大多数奇葩事件多发生在那里，比如北方邦、比哈尔邦、拉贾斯坦邦。 南印度因为教育更早普及，相对开放很多。 而孟买是整个印度最开放的城市，这里是金钱的社会。 种姓问题当然有，但没那么严重。 婆罗门往街上一站，十万达利特下跪，并乖乖奉上家产这种事，想想也不可能。 如果真有这种好事，全印度的婆罗门都会跑到孟买来，因为这里最发达。 再来说说婆罗门，印度四大家族有三个是吠舍出身，一个帕西人出身，没有婆罗门。 吠舍在古印度所从事的职业之一就有经商，婆罗门把持了祭祀和律法。 到了现代，婆罗门真正的自留地是教育、法律、学术和政府公共部门。 经商并不是婆罗门的强项，孟买富人中婆罗门只占10%-20%。甚至他们不能说是富人，称为社会精英更合适。 这些科普类的内容，本书并没有在开头一股脑的抛出。 因为作者认为，通过故事的方式讲述印度社会的规则或许会更有趣。 再来说说主角，他的某些行为确实不像婆罗门，因为他的灵魂是穿越者。 他适应印度社会会有一个过程，因为思维逻辑的改变不能一蹴而就。 他当然可以去扇达利特的耳光，也不会有任何惩罚，但没有这样做的动机。 这不会让他成为真正的人上人，变强是身份、地位、影响力、权力、财富各方面升华的过程。 关于资料，网上的不算，实体书作者翻了五六本，真的不是在瞎编。 最后，如果这篇说明影响了书友们的阅读连续性，作者在这里说声抱歉，明天会挪到作品相关里。 感谢朋友的支持！上架爆更！ ------------ 第35章 地上神国 踹开车门，罗恩当先下车，后排玛丽她们还在哆哆嗦嗦的解安全带。 “快！我们得离开这儿！”罗恩把靠近他这一侧的玛丽拉了出来。 但莲娜那边的车门被卡死，她尝试过用肩膀顶，却顶不开。 罗恩抬头看了一眼，她那边的车门被另一辆车死死的抵住。 想把她弄出来，只能从这边，结果中间车位上堆满了两人鼓鼓的背包。 “快来帮忙！”罗恩朝玛丽吼了一句，两人开始想尽方法把中间的背包扯开。 莲娜本来还不那么害怕，但看到罗恩紧张的样子，突然眼里也浮现一抹恐惧。 他为什么那么紧张？是不是这汽车马上就要爆炸了？电影里经常这么演。 而且孟买的出租车莲娜她们也坐过几次，后车窗一般只能打开几厘米，现在车门又卡死了... 如果车子起火爆炸，那她将会被活活的烧死。 “罗恩！玛丽！救我！”莲娜带着哭腔再次用力撞门，但无济于事。 情况紧急罗恩掏出口袋里的小刀，胡乱割断了背包的肩带，有东西撒了出来，但管不了那么多了。 “快！这边！莲娜！”他把前排座位放平，努力腾出了一点空间。 后面莲娜救命般的抓住他的胳膊，罗恩用力一带，把她拉了出来。 这时候车窗外出现了几张脸，罗恩听到了一些激动的声音，他知道就快来不及了。 “罗恩，司机！”玛丽虽然痛恨这个疯子，但还是想救一把。 罗恩望向驾驶位，那个司机瘫在方向盘和车门之间，一动不动，但嘴里有呻吟声发出。 在薄衬衫底下，他那像算盘珠一样的背脊，随着缓慢而薄弱的呼吸起伏。 “快走，来不及了！”罗恩一手一个拉着玛丽和莲娜，钻进了围上来的人墙。 他们闷头乱撞，直到挤出来坐在附近人行道的山楂树下，检查彼此的伤势。 罗恩眉角被擦伤，但没有大碍，除此之外就是身上有几处酸痛。 玛丽肋下被划了一道口子，莲娜胳膊似乎有挫伤，就这会儿功夫已经肿了起来。 “上帝，我还以为汽车要爆炸了。但它现在好好的，罗恩。”莲娜坐在地上，胸口急剧起伏。 “好好的？”罗恩转过头去看她。 “你刚刚那么惊慌的逃离车子，可真把我吓得半死。我以为会起火，但现在看来没事。” “哦”罗恩转头盯着前方，“你以为我担心车子起火？不，我担心的是人群发火，你再看看那些人现在怎么样了。” 三人站起来忍着身上的各处疼痛，望向十米外的事故现场。 远处已经有几十人围住那撞成一团的四辆车，其中有些人正努力将司机和乘客拉扯出受损的车辆。 其他人则聚成数群，比手画脚，大喊大叫，更多的人从四面八方涌来。 因为事故，在后面堵住的其他汽车司机和乘客也加入了进去，人越来越多，直到超过上百人。 然后其中一个成为了焦点，就是罗恩他们乘坐的那辆出租车司机。 因为他的莽撞，前面那辆车里的一位妇女重伤，当场就被盖上白布抬走了。 有一个她丈夫模样的男人，猛的冲向罗恩他们的出租车，然后拉开了车门。 群众反应一致，他们立刻把受伤而神志不清的出租车司机从车里拖了出来，丢到引擎盖上。 司机举起双手，气若游丝的讨饶，但几十双手往他身上起落，又扯又打。 他的脸、胸、腹都挨了拳头，指甲在他身上留下一道道抓痕，把他的嘴角撕裂，裂口几乎直达耳际。 这都是瞬间发生的事，玛丽和莲娜看的一脸惊恐。 “天哪，我们得做点什么。” “已经够多人在做了，两位。”罗恩无力的挥挥手。 “不，我的意思是...难道我们不能救他？” 罗恩白了她们一眼，“你们也看到了，在孟买出车祸是一件很糟糕的事。要尽快逃离那里，否则现在躺在引擎盖上的就是我们。” 群众的围殴快而猛，那司机衣服已经被扒了个干净，身上到处都在流血。 然后在某一声号令下，他被高高的举到头顶，抬走了。 双腿并拢，双臂张开，那姿势犹如被定在十字架上，消失在愤怒的人群中。 这样的场景给了玛丽她们极大的震撼，她们不理解。 为什么一场车祸，司机会被公然处刑般对待，警察呢？ 别说她们，就连罗恩也都搞不明白。这就和上次在火车站群众围殴伊克巴尔一样，印度人的脑回路没人能理解。 在这个国家，什么天方奇谭的事都可能发生，堪称地上神国。 “好了，现在我们该去处理一下伤口了。”罗恩收回眼神。 “能不去医院吗？” “为什么你们都害怕医院，就跟害怕警察局一样？” “这点伤我们能处理。” “还是我来吧。”罗恩叹了口气。 “你？” “难道我没告诉你们，我还是一个医生吗？”罗恩脸不红心不跳的吹嘘。 ... 一个小时后，三人回到了酒店，罗恩顺道把自己的急救箱带上了。 此时莲娜的胳膊已经被绷带吊住，还好没骨折，过一段时间应该就会恢复。 玛丽肋下的伤口...嗯，她把衣服掀了起来，一只大雷乱晃，搞得罗恩心神不宁。 “嘿，我感觉到你的手在发抖。”玛丽咯咯笑着打趣他。 “我是一个正常的男人，而且你能不能扶住它，它影响我的视线了。” “你不是有另一只手吗？需要我教你？” “这个婊子发春了！”莲娜在边上吐槽道。 “是谁明明胳膊受伤，刚刚却也恨不得把上衣扒光，昂？” “你别说你没想，婊子，你恨不得生吞了他！” “嘿！”罗恩举手示意她们暂停，“说说正事，你们打算后面怎么办？” 玛丽和莲娜都沉默下来，因为刚刚的车祸，她们的背包都落在了出租车上。 虽然最后顺手抢救了一点，但损失无疑非常大。 这可是孟买，东西离开视线不到三十秒，就会消失无踪。 想回去找几乎是不可能的，玛丽和莲娜都没蠢到抱有这样的希望。 用完好的胳膊点了一根烟，莲娜无所谓道，“我们会有办法的，在孟买我们也有一些朋友。” “是的，大不了去宝莱坞当群演，我想那里需要白人女演员。”玛丽也对后面的事很乐观。 “要不先到我那里帮帮忙？”罗恩问道。 “你？”两人一脸的诧异。 “前台接待，怎么样？我的公司正在招人，你们见过，就在火车站那儿。” “嘿，你想让我们两个宝莱坞顶级明星，去替你当受气包？” “暂时的，至少等你们伤养好了，我想宝莱坞也不会给带伤的女明星安排工作。” 玛丽和莲娜对视一眼，“看在你这个向导还算尽责的份上。” “没错，看在朋友的份上。” ------------ 第36章 奸商 在替玛丽和莲娜包扎好伤口之后，罗恩最后还是决定先帮她们把那批尾货处理掉。 这是他们在离开出租车时抢救下来的最后一点东西，不用猜罗恩也知道，现在两人需要这笔钱。 不过在办这件事之前，他还需要先打个电话。 “你该不会是想把上次那个奸商，叫到酒店里来交易吧？”玛丽吐了一个烟圈。 “不，按照规矩我们不会在酒店干这种活。我是要打电话给我的一个朋友，然后让他通知另外一个朋友。” “什么？”玛丽她们被绕糊涂了。 “他叫阿南德，他有一个表兄弟阿迪在餐厅当洗碗小弟，阿迪一直想找个开出租车的工作。 我得把被人抬走的那个司机编号和老板名字告诉他，那家伙的老板需要新司机。这么好的机会，我们得快，不是吗？” “哦，上帝，这家伙也是个奸商。”玛丽对莲娜做了个无奈的手势。 “我看出来了，从他拒绝和我们打扑克我就看出来了。这家伙想俘获我们的心，这个贪心鬼！” 罗恩没功夫和她们闲扯淡，这是互惠互利的好事。 他的公司需要可靠的出租车司机，把火车站的外国游客送到指定的酒店，不骗游客、不坑钱。 作为回报，罗恩会为他们提供稳定的客源，保证他们的出租车一刻不停，没有闲下来的功夫。 熟人出租车司机当然是首选，这就是罗恩愿意帮忙的原因。 做完了这些他才拿着那几部相机，去乔尔市场找维克兰换了钱。 玛丽她们很聪明，这些东西全来自孟买以外的地方，即使有人想查也查不出什么。 接下来的几天，罗恩又替两人换了几次药，剩下的时间他一心扑在火车站那儿的装修上。 他的公司从四月正式开张，到现在六月底已经过去了三个月的时间。 得益于卢比贬值，罗恩这里生意不断，而且利润一个月比一个月高。 三个月他赚了260万卢比，除了第一个月炒外汇大捞120万外，后面两个月平均利润70万卢比。 不过花钱的地方也多，贿赂官员警察花了15万卢比，之后每月孝敬不断。 包括那些底层的巡警、火车站里的公务员，罗恩上上下下打点。 仅这一部分开支，他已经扔出去了50万卢比。 开玩笑，如果他的公司不赚钱也就罢了。但只要账目上有利润，那就必须分出一些。 否则他能安然无恙直到今天？强尼只能震慑帮派分子，却震慑不了贪官。 在孟买这种黑白混杂的地方，没有哪门赚钱的生意是不让人眼红的。 还有火车站的装修，罗恩想让自己的办事处看起来高档一点，至少要达到飞机场免税店的水平。 30万卢比是大致预算，这可以保证工程的质量和效率。 为了防止阿三偷懒，罗恩让阿南德和维诺德他们轮流盯梢，一个月的工期必须死死咬住。 他太清楚三哥是什么德行了，一座大坝能建几十年，就这还是在不断追加经费的情况下。 如果罗恩敢放任不管，保不齐半年后都还没动工。 事实证明，这种高强度的监督是管用的。虽然施工方一直抱怨这抱怨那，但目前进度符合预期，再有一周就完工了。 里里外外一折腾，罗恩财富缩水了三分之一多，明暗两套账加起来还剩170万卢比左右。 对了，还有要塞区的公司正经办公室，地点已经物色好。 今天罗恩和阿南德过来，就是要和房东敲定最后的合同。 要塞区不同于科拉巴，也不同于克劳福德，这里很安静。 汽车和摩托车陆续不见踪影，空气变得干净清新，不再有其他地方弥漫的柴油和石油废气污染。 取而代之的是香料和香水味，院子里有小孩在背诵《吠陀经》，妇女在门口捣香料、石头相碰的刮擦声，挑夫头顶货物的叫卖声。 到处传来人们用嘴巴和手发出的声音，工业文明的气息仿佛在这里消失不见。 “要塞区是一个非常特别的商业区，罗恩，你知道吗？” “什么？”罗恩擦了擦额头上汗迹，孟买七月的太阳，压的人喘不过气。 “这里多的是印刷店、文具店、量贩店、小制造商，主要供应给周遭办公室的需求。所以它很安静，有书的味道。” “英国人当初应该很爱护这里。”罗恩抬头看了看，狭窄的街道两侧都是殖民时期的老房子。 “当然，这是他们自己住的地方。法律事务所、出版社这种用脑子的公司也很多，英国人需要它们。” 两人沿着古老的街道又走了一会儿，才在一栋西式的洋房前停下脚步。 “就是这里，看！罗恩，你以后就可以在这儿办公了。” 罗恩仰头望去，如果不是知道自己就在孟买，他还以为这是老伦敦的某处房子。 完完全全的哥特式风格，尖肋拱顶、飞扶壁，看起来厚重又美观。 据阿南德说这里以前是英国人开的律师事务所，独立后这里转手了几次，现在已经闲置了下来。 房东是个很西式做派的中年人，穿西装、打领带，同时他还是一个印度教徒。 而恰好这两样特点罗恩都有，双方交谈的很愉快。 “你吃素吗？”在最后即将敲定的时候，房东问。 “哎呦，苏尔老爷可是婆罗门，吃素更起劲哩！”阿南德在一旁帮腔。 就因为他这一句话，房东以八折优惠和罗恩签下了这套房子的租赁合同，甚至连防御性的条款都省了。 印度的《租赁法》可是相当奇葩的存在，但就因为罗恩是婆罗门，房东选择相信他。 一整座事务所，每月租金1万卢比，超值。 这个价格以当前的物价水平看当然不便宜，但它地方够大，足足有三层十几个房间可用。 因为原本就是当作律师事务，房间布局都是现成的，他们粉刷一下墙壁就可以直接使用。 这些杂事罗恩都交给了阿南德，他还写了一份未来需要的办公室用品清单。 电话、打印机、传真机、办公桌，还有电脑，罗恩现在的工作需要这种新式的办公工具。 将这些都安排后，他才回到维多利亚火车站，月台边的办事处即将落成。 不过还不等他去巡视自己的领地，玛丽找到了他。 现在她和莲娜两人已经是罗恩公司首屈一指的姐妹花，金发碧眼的外国妞当接待，这在孟买可不多见。 就她们这副白种人卖相，往那一站，外国游客刷刷的过来。 罗恩当初打的小算盘起作用了，异国他乡，西方人天然就吸引西方人。 英语更是她们的母语，瞧，天作之合！尽管他不止一次被两人吐槽为拐骗无知少女的奸商。 不过今天玛丽来找他不是为了这个，她另有事拿不定主意。 “你是说有一个巴西人，他遇到了点麻烦？”罗恩抱着胳膊问道。 “是的，他听说过你，然后专门找来了。” “听说过我？” “拜托，你现在对逗留在孟买的外国人来说，可是知名人物。” “是吗，他们怎么评价我？”罗恩来了兴趣。 “黑白通吃，有麻烦找你准没错。” “有点像你编的。”罗恩评价道。 “好吧，我是稍微加工了那么一点点，但这绝不是空穴来风。” “说正事吧，那个巴西人是你朋友？” “为什么这么问？”玛丽有一种被抓包的羞耻感。 “如果不是朋友的话，你巴不得离所有的麻烦都远远的。” “你这个家伙每次都能猜准别人的心思吗？他是我在巴西认识的朋友，帮过我一次，我需要偿还人情。” “说说麻烦。”罗恩不置可否。 “签证，他的签证过期了。但你知道的，想要在孟买正规酒店住下，这是必经程序之一。” “他来孟买做什么？” “我想大概是生意上的事。” 罗恩眼神微微闪动，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抬起下巴，“带他来见我吧。” ------------ 第37章 全员恶人 玛丽最终安排她那个巴西朋友卢卡，在利奥波德酒吧和罗恩碰面。 维多利亚火车站那儿有好几个巡警，玛丽担心在那接头会上演自投罗网的戏码。 这样的担心无疑是多余的，她对罗恩在警圈的名声一无所知，不过罗恩还是接受了这样的建议。 利奥波德酒吧是科拉巴区最大的酒吧和餐厅之一，在全孟买都数得上名。 酒吧一楼大厅被数根圆柱分割成了几个相似的区域，柱上和空白的墙面都贴有镜子。 顾客在座位上不用转头，就可以悄悄打量他人，或者向中意的目标抛媚眼。 对许多客人来说，看着自己的影像同时映在两面或者多面镜子上，乃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 久而久之，利奥波德酒吧就成了让人们来看人、被人看、还有看着自己被人注视的地方。 整个大厅约有三十张桌子，每张桌面都是印度的熏珍珠大理石材质，搭配四到六张雪松木椅子。 罗恩到这里的时候，玛丽、莲娜、还有一个青年男子，三人已经坐在一起有说有笑。 “嘿，罗恩！”玛丽和莲娜同时向他招了招手。 “是我来晚了吗？”罗恩在她们俩中间坐下。 “是我们想早点过来喝一杯。你知道的，每天对那么多人微笑，我的脸都快僵硬了。”玛丽抱怨道。 “噢，这让我听起来感觉自己是个无情的资本家。” “是这样的，没错！我们迟早有一天会在你手里大败亏输！”玛丽和莲娜一左一右搂着他的胳膊嘻嘻哈哈笑着一团。 等到服务生为罗恩上了一杯啤酒后，玛丽才想起来今天还有正事。 “罗恩，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卢卡。”接着她又转头面向那个有着浓黑发的年轻男子，“这是罗恩，我跟你提过的，外国人在孟买遇到麻烦都找他。” “你好。”彼此双方友好握手。 “老实说，朋友，你看起来一点不像巴西人。”罗恩再次打量了他一眼。 卢卡年纪在三十岁左右，一头浓密卷曲的黑发和衣领齐平，上身是粗斜纹棉衬衫，腿上则是宽松的帆布长裤。 “你和巴西人打过交道？”卢卡诧异的问道。 “我每天接触十多个国家的游客，遇到的人种多的我自己都不过来。但不管怎么说，巴西人我很少见过高鼻梁蓝眼睛的。” “好吧。”卢卡放下手中的酒杯，“就吃的来说，我是法国人；就长相来说，我是意大利人；就生意来说，我是瑞士人--非常瑞士，严守中立。” 罗恩耸了下眉，“现在连人种都开始国际化了吗？” 几人大笑，惹得邻桌不时投来打量的目光。 “老兄，我也正想说，你一点都不像印度人。无论是长相还是其他方面，你们懂的，他的一举一动比你们还像西方人。” “Yeah，这家伙魅力十足！尤其他还是一个真正的印度人。”这种奇妙的结合，很是吸引玛丽和莲娜。 “好了，还是来说说你吧。”罗恩转动酒杯朝向他，“玛丽说你的签证有点小麻烦？” 卢卡收起笑容，放低声音，“过期了。你知道的，罗恩，这在孟买很不方便。” 在孟买每家酒店接待外国人，都得拿出一张外籍房客登记单，上面会填写外国人名、护照码和签证有效日期。 这种登记单又叫“C表格”，警察会不时来抽查。 签证过期仍逗留境内，这在印度是重罪，最高刑期可判两年。 而如果酒店老板敢在C表格上篡改信息，一旦被抓，就会被警方处以巨额罚款。 所以卢卡现在的情况，没有可靠关系的话，他很难在孟买找到安全的住处。 那种犄角旮旯的私人小店倒是有，但没几个外国人敢住。损失财物是小，丢了性命可是大事。 “你的签证过期多久了？”罗恩接着问道。 “三个月。” “我很惊讶你竟然能活到今天。” “我运气好，之前一直在农村地区，那里的警察根本不管这些。但孟买不一样，昨天晚上我就差点被盘问，还好当时找机会脱身了。” 通常外国人签证刚过期的话，印度警察即使查到，也会给一次续约的宽容期限。 但这绝不是三个月，罗恩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因为他运气好。 “你想在孟买待多久？” “找到生意，找到生意我就走。” “这可不是安全的想法，时间拖得越久，你被发现的可能性越大。” “所以我才来找你，罗恩。我去过孟买的背包客根据地，那里很多人都说起过你的名字。当然规矩我都懂，我会为此支付一些报酬。” 在说“报酬”这个词的时候，卢卡特地比划了一个“S”，意思是他会以美刀支付。 “你打算出什么价？先说好，想要搞定签证问题，不是我一个人的事。” “当然，不过我们就在这里谈吗？”卢卡心虚的左右看了看，酒吧大厅里还有很多其他客人。 这种忐忑的表情罗恩不是第一次见，他们不习惯在公共场合密谋，但这里是印度。 “卢卡，看来你确实需要重新认识一下孟买。”罗恩笑着抬了抬下巴，“看到水果旁边的那个澳大利亚人了吗？ 留着金色长发的男人和穿红衣的女孩，他们想买麻草。坐在对面的那个，留着大胡子的人，他是掮客。 双方现在正在商量价格。一但谈妥，外面街上那个脏衬衫、赤脚、手拿竹篓的家伙就会把麻草交给他们。 还有角落里身穿帅气的西式牛仔裤和夹克的那伙人，他们专做护照生意。护照知道吗？那比你的签证判的更久。” 卢卡听的目瞪口呆，“所以这家酒吧...” “放轻松，这里只谈生意，不交易。” “什么意思？” “酒吧里谈妥价格后，他们会走出店外。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然后走回酒吧，坐回原桌。 即使官员收取贿赂也是如此，双方在楼上阴暗的隔间订下口头协议，然后在外面人行道上握手、交钱后，才算搞定。 这是规矩，没有警察会来这找麻烦，大家已经约定成俗。” “这真是他妈的酷！”在肚子里搜刮了半天，卢卡也只能用这句脏话来表达自己的惊讶以及崇拜。 “现在说说你的签证问题吧，你预期待多久？这涉及酒店老板篡改C表格的难度，当然也和你需要支付的酬金有关。” 卢卡盯着罗恩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从腰包里掏出了一张纸条。 “签证是小生意，这个你感兴趣吗？” 罗恩接过来看了看，眉头一挑。 ------------ 第38章 药品生意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上面有些是某种特效药？” “我就知道罗恩你是行家，看来我找对了人。” 卢卡脸上洋溢出笑容，自从得知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比他罪大恶极后，心情就变得莫名放松起来。 “所以你说的生意就是这些药品？”罗恩捏着下巴，思绪飞速翻滚。 “罗恩，世界上能带来暴利的生意非常多，军火、黄金、人口...但它们太危险，或者需要的本钱太大。 药品却相对安全不那么敏感，同时只要选对种类，需要的本钱也没那么夸张。” 印度制药的名声无需多说，号称世界药房。 欧美那些老字号药企的专利药，动辄上万美元一盒。但到了印度，仿制药的疗效能达到前者的99.9%，价格却不及它们的几十分之一。 这种巨大的差距，以及印度政府法律上的偏袒，让印度制药行业吸引了全世界的淘金客。 “这些药我可以帮你弄到，但你要怎么运出去？我是说海关之类的。” “我准备亲自带回去，这一次我买的不多，想通过海关应该不难。” “也就是说，这是你第一次踩点？”罗恩目光微亮。 “呃...可以这么说，但我后面肯定会再来的，如果效果不错的话。” 毕竟是仿制药，卢卡需要确保药效。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把它交给患者，然后听取他们的反馈。 这需要时间，远不是在酒吧外握个手就能确定的生意。 “这种药，印度同类型的至少有几十种，我猜你需要价格合适又效果可靠的？” “就是这样！罗恩，你他妈太神了！” 卢卡很庆幸玛丽介绍了这样的朋友，不得不说这省去了他非常多的解释。 买药没那么简单，这和去超市挑选中意的东西再放进购物车，完全是两码事。 超市里的东西再怎么买也不会错到离谱，如果你的目标是碗，那买回来的就绝不会是马桶。 但仿制药不一样，你走进印度街头的药店。同样是抗生素，各类品牌多达几十种，但药效上可不是完全一致。 最差的一种可能效果只有专利药的50%，甚至里面还会混入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患者吃了轻则无效，严重的造成死亡也不奇怪。 利奥波德酒吧外面的科兹威路上就有不止一家药店，但卢卡从没想过直接去那里谈生意。 这不仅仅是价格的原因，他还想做长、做的足够久、直到把这门生意发扬光大。 如果他带回去的药酿成了事故，那他的发财梦就会彻底破碎。 所以他很高兴罗恩能理解这一切，这就是他寻找的生意伙伴。 “听着罗恩，就刚刚名单上的那些特效药，它们在外面的世界要价至少1500美元一瓶。 但你知道在印度，同样效果的仿制药售价多少吗？不到2000卢比！这他妈不是美元！是卢比！” 那些药就这么随意的摆在印度街头药店的货架上，可怜的甚至无人问津。 每当想起这幅画面，卢卡就心痛的不能自已，最疯狂的时候他甚至泛起过打劫的念头。 “看来你这段时间饱受折磨。”罗恩用手指轻弹酒杯。 “是的，那种发财的机会每耽搁一秒，我呼吸新鲜空气的喉咙就会被扼紧一分！” “嘿，卢卡，我从来不知道你病的这么严重。”玛丽在边上讽刺道。 “你不懂，玛丽。阻止一个生意人赚钱，那比杀了他还难受。” “我同意。”罗恩举起酒杯向卢卡致意。 “瞧，明晰真理的，不止我一个。” “上帝，或许我今天不该介绍你们见面的？” “别这样玛丽，这里的所有人早就强暴过印度刑法无数次了。” 罗恩的玩笑话，再次引得众人拍桌大笑，甚至连邻桌的客人都端起酒杯朝他遥遥致意。 这句话，值得喝一杯。 “好了，在畅想未来之前，还是先搞定你住哪的问题吧。” 一杯啤酒喝完，罗恩起身准备离开。其实他对酒的兴趣并不大，来过几次这里也大多是因为生意上的事。 “老兄，我就知道这对你来说轻而易举。不过我还是有点疑问，这里，我是指这家酒吧，真的可靠吗？” “我们聊的生意，在这里已经堪称冰清玉洁。” “哇，这么疯狂的地方，竟然没人打架。” “想要在这里当服务生，面试第一条就是和一个壮汉对打30秒，没有倒下才算合格。” “我爱死了这地方，也爱孟买！” 想要解决卢卡的住宿问题其实很简单，罗恩把他带到印度旅馆，襄图花了两分钟就全部搞定。 他和罗恩是合作关系，孟买旅游资讯公司每个月有三成游客，都选择了这里作为落脚处。 篡改C表格这种事，小到不值一提。只要卢卡不被警察抓起来盘问，他在孟买再住一年都不是问题。 当然解决了自己的合法居留问题，卢卡也付出了500美元的手续费。罗恩拿了200，剩下的给了襄图。 一码归一码，签证的生意不影响后面药品的生意。 安排好了卢卡之后，罗恩并没有急着去物色可靠的药品供应商。 维多利亚火车站的接待处已经装修完毕，他必须要亲自到场验收。 卢卡也刚来孟买没多久，他需要几天的时间好好休息，以及享受孟买的狂野。 ... “妮娅，你说我们换一套公寓怎么样？” “巴巴，你不喜欢这里？” “说不上，但这里没有冷气。孟买的夏天你知道吧，还没到最热的时候。” “那妮娅给巴巴扇风！” 赤着脚的她，叮叮当当的跑去拿了一把五颜六色的芭蕉扇。 这玩意儿叫“潘卡”，和天朝两边对称的蒲扇不一样，印度的扇子是歪的。 它设计出来就是给仆人用的，自己扇反而别扭，在古代甚至还是奢侈品。 披着短袖纱丽的妮娅，一对白嫩的胳膊，拿着扇子呼哧呼哧的上下摇晃。 那娇憨的模样不禁逗的罗恩哈哈大笑，头顶上的老风扇吱呀作响，哪还需要她多此一举。 “过来”罗恩朝她招了招手。 “巴巴”小妮娅天真的凑了过去。 罗恩伸手一捞，轻而易举的把她抱到了自己腿上。他身下的藤椅嘎吱嘎吱的乱晃，妮娅只能趴在他怀里不敢乱动。 “我们要搬去一套有空调的公寓，这样抱着妮娅就也不觉得热了。” 这个理由让妮娅听的头晕目眩，呀，原来巴巴是这么想的。 “你说搬去要塞区，还是科拉巴区，那两个地方都靠海，风景也不错。” “妮娅听巴巴的。” “那就要塞区吧，那里安静，治安也不错。” “好”哪里都好，只要有巴巴在。 “对了，我的公司也在那，还给你留了一个位置。” “啊？”妮娅吃惊的从他怀里抬起脑袋。 “妮娅账做的很好，没找到合适的人选之前，就先交给你了。” “那...我试试...” 妮娅既有些欢喜，又有些担忧，她担心自己做不好。 “还有电脑，明天维多利亚火车站那的办事处就正式启用。如果效果不错，我们公寓里也放一台，你有空可以学学。” 躺在藤椅上望着头顶的天花板，罗恩一边轻抚妮娅柔嫩的肌肤，一边任由自己的思维发散。 火车站那儿马上新店开业，他很期待。 ------------ 第39章 新店开业 七月份的孟买又闷又热，经验丰富的当地人都知道雨季要来了。 其实今年的雨季已经晚了一点，往年这时候早就大雨滂沱。 连续丰沛的强降水，会让低洼地区变成一片汪洋。 这也是罗恩为什么想换套公寓的原因，他现在所居住的社区在海拔上不占优势。 另外公寓墙上的裂缝，还有天花板上时常掉落的碎屑，都让他大为不安。 据说就在隔条马路的另一边，去年就有一栋公寓整体垮塌。 听当时住在那里的人说，每天早上醒来，脸上常有天花板掉下的灰泥，走道上也总有刚剥落的石块、木块和其他东西。 然后在去年雨季时，它垮掉了，死了很多人。 这种事故在印度很常见，但越是如此，罗恩搬家的意愿就越强烈。 对于三哥的政府公信力和基础设施，他实在没什么信心。 所以趁着在要塞区查看办公室的装修，罗恩也在附近几条街道溜达了两圈。 这里的风景确实不错，林荫步道、花园洋房，就连街边的乞丐都少了很多。 他打算在月底前搬过来，这样不仅可以避开雨季，以后工作也方便。 因为都在要塞区，罗恩看完了新公司装修后，就步行前往维多利亚火车站。 他只是暴露在太阳下徒步了两分钟，后背的衬衫已经全部湿透。 路过弗洛拉喷泉，清新带着凉意的水汽，不禁让人精神一振。 但没走两步，滚热的空气再次袭来。就在那路边，一个小摊贩正忙着为炉子添煤。 他穿着汗渍斑斑的背心，翻动盘子里的面糊状食物，盘子里的油噗吱作响。 罗恩除了敬佩就是不解，在太阳底下炸油锅，这不是一个好的想法，当然也没几个人能做到。 “罗恩！” 路边的出租车里，玛丽在朝他招手。 罗恩不客气的坐进了后排，空调的凉气让他身心俱爽。 “是什么让你决定在太阳下散步的？为了那几十卢比？” “我只是在丈量以后的通勤时间，不过孟买的太阳，确实有点热情的过了头。” “瞧瞧你现在的样子，这让我想起了吉特老爹炉子的坦都里。” 玛丽递给了他一块手帕，罗恩接过来胡乱的擦了擦额头。 “对了，怎么就你一个人，莲娜呢？” “她昨晚喝多了，现在还没起床。” “不能第一时间目睹我的杰作，这绝对是她的损失。” “你可真是越来越像老板了，哈？” “你懂的，我有了一块真正属于自己的地盘，这很重要。” 罗恩有些小得意，他感到踏实，不再像无根浮萍一样。 玛丽理解他的心情，她给了他一个赞赏的眼神。 借着这短暂的对视，罗恩突然发现玛丽今天穿的很不一样。 上身是浅蓝色的短袖丝织衬衫，她偏爱这种颜色，腿上则是一条少见的小白裙。 这身打扮的玛丽看起来漂亮、活泼，又自信，最重要的是罗恩从没见过她穿裙子。 “老实说，你的身材很不错。” “谢谢，但是现在夸是不是太迟了。” 玛丽调皮的笑了一下，然后招呼司机停车，他们到地方了。 火车站门口的人照旧很多，扑面的热气让罗恩皱眉又充满期待。 “我们走吧。”玛丽当先向那宏伟的哥特式建筑走去。 随着她迈开修长匀称的双腿，罗马凉鞋在马路上嗒嗒作响。 街上有数百个男子，原本只有两三个没盯着她看的，这时也开始盯着她看。 罗恩耸了耸肩，他决定今天一定要亲自把玛丽送回家。 维多利亚火车站的月台很长，上方的金属顶棚一直延伸到视野之外。 因为是总站，列车坞的终点就是旅客下车的地方。附近没有遮挡，行人可以随意穿梭。 通向站外的出口也在这里，周围一圈还有火车站的行政办公室、售票窗口、旅客休息室，以及各种各样的小贩。 往常这里光线偏暗，人声嘈杂。但今天在月台终点的拱廊下，却有耀眼的广告牌照亮了这一片区域。 白底红字，孟买旅游资讯公司，下方是电话。 简洁明了，这样的广告牌足足有六块，它们从左到右在每一条月台的拱廊下依次排列。 广告牌的内部有灯泡常亮，这可以保证每一个下车的游客，都可以看到它。 穿过广告牌拱廊，还有一块更大的招牌，那就是孟买旅游资讯公司在维多利亚火车站的接待网点。 明亮的招牌、气派的金属拱门、灯火通明的接待处，地板干净的足以照见人影。 进门就是前台，此时玛丽已经站在那儿微笑着回答几个外国人的提问。 边上摆了几张桌子和沙发，每张桌子上都放了一份“菜单”，以及宣传手册。 这片区域往里还有三间私密的接待室，全部用毛玻璃隔开。 为了吸引客人坐下，罗恩还在这里安装了一台咖啡机。 阿南德、维诺德、桑杰这些老面孔，也全部换上了统一的黄衬衫。 再把工作牌一挂，啧，泰姬玛哈酒店的服务生也就这样了吧。 “罗恩，这里太漂亮了，我甚至舍不得摸一下桌子。”阿南德激动的浑身颤抖，他固执的认为五星级的泰姬玛哈也比不上这里。 “这里面的东西花了我大价钱，跟他们说，可别给我碰坏了。” “放心，那些贱民敢摸这里的沙发，我会用棍子抽他们。” 罗恩望着他眨了眨眼，老兄，你狠起来连自己都骂？ “传单呢，有没有安排下去？” “瞧瞧外面，到处都是黄衬衫！孟买的大街上也有我们的人，按照你说的外国人是第一目标。” 顺着阿南德的目光，罗恩果然看到几个熟面孔手拿传单，在向拿着行李的外国游客介绍着什么。 印度新店开业没什么仪式，但存在感不能没有。有了固定的招待点后，公司当然要大张旗鼓的宣传。 火车站里、外面的大街上都有罗恩的人在发传单。可惜他们的目标客户是老外，要不然罗恩都想登报打广告了。 就为了这家店，罗恩前前后后花费了很多心血，贿赂官员、砸重金装修、遣派大量人手发传单... 甚至就连门口招牌上的那几个字，他都是看了孟买无数官方机构的门脸，才定下了和他们一模一样的字体。 初来乍到的游客一看，这简直比官方还官方。那些什么旅游局又破又烂，罗恩的门店比他们干净的太多。 眼前三三两两进来的游客就是最好的证明，这可比当初的草台班子更有吸引力。 “罗恩，这里有你的电话。”前台那的玛丽朝他招了招手。 ------------ 第40章 我想做个好人 “强尼？” “是我，罗恩，听说你的新店开业了？” “你的消息可真灵通。” “拜托老兄，这一片区域没有我不知道的事。不过你可真厉害，能把旅游业做到这种程度。” “我运气还不错，而且哈德拜也帮了不少忙。” “别谦虚，兄弟，孟买围绕旅游业的生意有很多。开酒店、做餐厅、当向导... 太多了，但你是唯一个什么本钱都不投，就能从这些店家身上赚到钱的人。” “他们需要客人，我拿提成，大家各取所需。对了，你的人什么时候过来？” “三十分钟后，还是老地方。” “让他们直接来我这儿吧，有私密的接待室。” “没问题。” 挂断电话，罗恩就从柜台下面拎出了一只行李包。 那里面都是这段时间从游客那兑来的美元，从5美元到100美元，零零散散可以堆满整张桌子。 接待室里，罗恩把门一关，开始按照币值大小把一沓沓美元整理好。 自从上次和哈德汗见过面之后，彼此双方就达成了协议。 罗恩这里的钱，哈德汗每周派人来收一次。双方提前确定好汇率，然后算钱结账。 那个收款人名叫尼尔，他是哈德汗手下专管外汇生意的头目之一。 据说每天早上，他打电话给所有来往的对象，制定主要货币的汇率。 一整天，每隔两小时就有人打电话告诉他国际汇率的变化。有辆出租车二十四小时供他差遣，两名司机轮班开车。 每天早上他走访各个地区的中间人，发给他们数捆卢比，给街头贩子备用。 掮客和其他混混帮街头贩子寻找客户，带游客和生意人去找他们换钱。街头贩子换好钱，把外币一捆捆收好，等中间人来收。 中间人一整天在街头交易人之间走动，然后在他们需要时，及时补充卢比。 到了晚上尼尔的手下就会把这些外币全部收集起来，这就是印度街头的黑市交易链。 至于饭店、航空公司办公室、旅行社等较为谨慎行事的公司行号，则由尼尔亲自指挥收款和换钱。 罗恩的公司就属于这一类，他是后起之秀，尼尔经常亲自过来收钱。 三十分钟后，裹着头巾的尼尔走进了这里。据说他原本是波斯人，曾在美利坚的大学专修金融。 “这周收获怎么样？” “还不错，遇到了一个生意人，总共3万美元。” 罗恩把钱一推，尼尔的助手现场开始点钞，这里有准备好的点钞机。 与此同时，尼尔也交给了罗恩一个大行李包。 “30个点，118万卢比。” 这个汇率比上一次又降了一点，罗恩对此并不意外。 随着印度的经济政策逐渐放开，越来越多的外资开始重新回到这片大陆。 在之前的几十年里，印度政府规定：外资想要在国内落户，必须找本地企业合资，且本地企业占据的股权不得少于60%。 这直接逼走了很多殖民时期的老牌外企，这其中就包括可口可乐。 现在这条限制性的政策已经大为放宽，蠢蠢欲动的海外资本已经开始为重新投资南亚次大陆做准备。 有了外商投资，美元自然就不再稀缺。随着贸易的进一步发展，这种不正常的汇率还会持续下跌。 所以罗恩预计到了明年，外汇黑市的利润会有大幅度的下滑。 啧，躺着赚钱的好日子就快结束了。 双方现场清点结算，二十分钟后，尼尔和他握手告别。 因为罗恩这里的现金流越来越大，尼尔建议以后每天换一次钱。 这样可以尽量减少汇率波动带来的损失，毕竟黑市的汇率和国际市场息息相关。 罗恩同意了，每天换一次数量不多，他准备交给阿南德来做，然后晚上亲自盘账。 这次的3万美元中，罗恩自己的本钱是100万卢比左右，来回一倒手他赚了18万卢比。 仔细算一算孟买旅行公司大部分利润，都来自外汇黑市，其次才是酒店、餐厅的抽成。 至于游客支付的服务费，反而是最不起眼的那一部分。 眼瞧着公司利润的大头不断缩水，罗恩已经在考虑其他赚钱的路数。 要么凭借客源优势和酒店那里谈谈抽成，要么就扩大规模、接待更多的游客，以数量弥补差距。 又或者开辟新的门路，找到其他赚钱的生意。 罗恩有一点点想法，但还不成熟，他需要更多的本钱。 卢比虽然看着多，动辄上百万，但汇率一换算才几万美元。 这么一想，罗恩的家底瞬间就不够看了。 忙活了小半年，他积攒下来的现金也就200万卢比，6万多美元。 孟买黄金地段的一套房都拿不下来，想干其他事也总差了点意思。 还是要攒钱，他最近一直在留意孟买中部地区的土地交易。 从报纸上了解的信息看，这可能是一次难得的机会，他不想错过。 好在这个窗口期不会太短，罗恩预计翻过年就可以下手了。 正在他准备去处理这笔钱的时候，玛丽又告诉他拉杰什来了。 来的不止拉杰什一个，还有要塞区警察局的局长，拉贾。 “苏尔拜，又见面了，幸会、幸会！”拉贾的脸扭曲成怪样，若非因为腹绞痛，那就是谄笑。 “奶妈撕透。”罗恩微笑着朝他合了合手掌。 接着他也不废话，直接从玛丽那接过了一个纸包。 罗恩稍稍掀开一角，露出了里面厚厚一沓百元卢比的纸钞。然后不当回事的，将它递给了拉贾。 给钱给的这么公然，就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大概也只有印度了。 拉贾语气急促的说了一大堆感谢的话，然后把那包钱塞进胸前。到了外面往旁边弯腰，大声吐了两口口水，以求好运。 拿了钱他们很快就转悠到了别的地方，火车站里依旧人来人往。 罗恩不怕别人看到，他甚至有意让方圆百米的小贩都见到这一幕。 这代表着他和警方关系匪浅，那些肚子里有歪主意的会乖乖收回去。 而拉贾以警察局长的身份，却对罗恩这么恭敬，这当然不全是钱的原因。 刚刚离开的尼尔，这一片区域所有的街头贩子都认识，他背后代表的哈德汗更无所多说。 在外人眼里，罗恩搭上的是哈德汗，警察也不敢无视他。 就是因为这些金钱利益的捆绑，罗恩才能在维多利亚火车站里安然无恙。 贿赂、黑帮、警察，神奇的形成了稳固的三角关系。 罗恩细数一下自己现在的生意，外汇黑市、脏物黑市，还有一个待行动的药物黑市。 妈的，他明明是个好人，却为什么干的都是违法的生意？ 太难了！ “罗恩，有你的国际快递！” 玛丽的清脆声音，打断了他的自我忏悔。 快递来自法国，寄件人是安娜夫妇。 ------------ 第41章 搬家 安娜夫妇离开孟买后，又去了南边的果阿、迈索尔、马杜赖、班加罗尔… 他们的旅程围绕印度大陆，从阿拉伯海一直转悠到了孟加拉湾。 一路上走走停停，直到上个月，两人才风尘仆仆的回到法国。 接下来就是整理旅程中的见闻资料、照片、稿件，他们花了两周时间来完成这项工作。 罗恩手里拿的快递，就是安娜夫妇冲洗完的照片，以及一封感谢信。 大致意思就是十分感激罗恩当初在孟买给他们的帮助，还有《孤独星球》杂志关于印度部分的内容已经定稿。 预计新的旅游指南将会在9月份更新，罗恩和他的孟买旅游资讯公司到时候也会出镜。 啧，看到这里罗恩不禁喜上眉梢。 “有什么好事？”玛丽在边上在托着下巴问道。 “我们马上就要出名啦！”罗恩晃了晃手中的信。 “我们已经够出名了，瞧，外面的传单功不可没。” “不，是真正的出名，在全世界游客中出名！” “是吗，那恭喜你。” “你听起来似乎没那么高兴？” “拜托，来的人越多，我和莲娜就越累。”玛丽皱了皱小巧的鼻子。 “嘿，开心点。你们可是除了我之外，公司薪资最高的人。” 为了留下这两朵姐妹花，罗恩可是支付了她们“超高”的薪水。 每人每月一万卢比，这超过了全印度95%以上人群的收入，包括很多官员在内。 当然这样的薪资也为罗恩带来了丰厚的回报，有她们在，孟买旅游资讯公司的门口从没冷清过。 年轻、漂亮，还是西方面孔，很多人为了和她们搭讪，签起合同来那叫一个爽快。 只不过一万卢比对玛丽来说，也仅仅是三百多美元，这点收入实在和“高薪”沾不上边。 “我还是怀念以前的日子，自由、刺激、报酬又丰厚。” “美丽的女士，我需要提醒你一下，这是印度。你不会不知道如果被抓住，他们会对你做什么吧？印度男人可都是变态。” 玛丽淡蓝色的眼睛上下扫了他一眼，“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也是印度男人。” “所以我才了解他们，而且现在乔尔市场的行情可不好。” “怎么说？” “随着经济放开，那些电子产品慢慢就会变得不再那么紧俏。你懂的，物以稀为贵。” “看来宝莱坞才是我的最终归宿。”玛丽乐观的耸了耸肩。 “我不拦着你，但至少等我招到合适的人选再说吧。” “那你得抓紧了，说不定哪天我和莲娜觉得厌倦，就会不辞而别。” “在招了，在招了。”罗恩无奈的叹了口气。 他从没想过玛丽和莲娜会老老实实的待在这儿，这不是她们的性格。 就是少了这对姐妹花，孟买旅游资讯公司的吸引力，至少会下降一个档次。 看来招聘新人还要加上一条，长得漂亮。 ... 七月底，罗恩搬家了。 原来的那套老公寓，他实在没底，房租再便宜也不行。 而听说罗恩要搬走后，房东甚至喜笑颜开，他就怕罗恩赖着不走。 印度《租赁法》规定，房屋租赁一旦确定价格，永不能涨价。 它甚至允许房屋以此固定标准出租给现任租客的合法继承人。只要租客支付租金，房东就无权赶他离开，租赁期满后也将自动续约。 最骚的是租房价格政府也有规定，上一次确定租金标准还是在40年代。 是的，理论上来说孟买的租房价格，还停留在五十多年前，至今没涨过一个卢比。 《租赁法》一经出台，要废除则变得难如登天。 租客永远比房东多，孟买的两百五十万租客也是这座城市最大的选举人团。 为了笼络民心、争取票数，所有政党都铆足了劲、团结一致地保护租客的利益，《租赁法》的有效期被足足延长了二十倍。 租客还向房东这样的建议：将房屋以高出固定租金一百倍的价格卖给他们，他们成为新的房主，房东就也再不用为永不涨价的租金烦恼了。 租客这如意算盘打得响，若当真如此操作，便意味着他们可用低于一间贫民窟住房的价格，购置这座城市黄金地段最昂贵的房产。 所以留房添堵、卖房吃苦的房东别无选择，只能张贴警示、拒绝维修房屋。 当然，后来房东也学精了。他们直接找帮派分子帮忙，哪个租客敢耍无赖，保管被打的满地找牙。 罗恩的房东本来不担心，只不过随着罗恩的手下越来越多，他也怕了。 这黑吃黑，指不定最后谁能赢呢。 现在罗恩要搬走，他当然欢天喜地，不仅押金全退，还送了他一份乔迁礼金。 头一次有这种待遇的罗恩，也算是小刀拉屁股，开了眼。 不客气的收下后，他就搬到了新地方。 那是要塞区斯兰特大街的一套公寓，有卧室、书房、餐厅、厨房、卫生间，地方比以前大了许多。 最重要的是这里有空调，还有一台冰箱。虽然已经很老旧，但妮娅仍然视它为珍宝。 罗恩对这里也很满意，尤其是公寓的法式大门，它面朝着大鹅卵石铺砌而成的小巷。 就在那路边还有一棵高耸的榆树，下方是一张长椅。 宁静到让人心安，罗恩喜欢这里。 虽然附近的公寓楼下不再有集市，但他至少不用担心，雨天脚下变得满地泞泥。 “阿南德，你不考虑换个地方住吗？” “不，罗恩，那里很好，我喜欢那儿。” 阿南德开心的摆了摆脖子，今天罗恩搬家，很多东西是他用人力车运过来的。 他已经很久不蹬车了，这一趟虽然又热又累，但他找回了曾经的那份快乐。 “我准备在原来的房子那儿，再盖两间屋子。”说到这儿，阿南德满脸的自豪。 “这是给贾尔马和提拉卡准备的？” “没错，他们大了，需要一点自己的空间。” “还有学校，阿南德你该让他们多读点书，这很有用。” “我知道”阿南德哈哈大笑，“马上我们的贫民窟就有自己的学校了，市政局已经妥协，他们允许我们建立一所临时学校。” “这很棒，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你愿意去吗？” “什么？” “为了这件事，他们要大肆庆祝。你知道的，罗恩，很多人都在靠你养活。 你给了他们工资，然后才有经费去建立这所临时学校，他们很感激你。” “我...会去的。” “太好了，他们一定会高兴坏的！” 看着阿南德手舞足蹈的模样，罗恩突然有些不好意思。 他直到今天都没有勇气，真正踏入过贫民窟。当初去阿南德家，那已经是很外围的地方。 刚刚的邀请，罗恩只是不知道该怎么拒绝，这下似乎不得不去了。 “你今天好好休息，火车站那儿有我。”阿南德骑上人力车，准备告辞。 “你该考虑一下我的建议，至少给家人换个更好的地方。” “我知道，对了，罗恩，我很奇怪。” “什么？” 阿南德坐在车上左右看了看，然后凑过脑袋，“你的小女仆为什么到现在肚子还没大？” “什...什么？”罗恩张口结舌，“她...太小了，还不到十八岁。” “在我们老家，比这小五岁的女孩都有两个孩子了，小八岁的结婚也不少。” 罗恩听的头皮发麻，但阿南德却十分自然，没有丝毫开玩笑的意思。 第一次罗恩觉得自己依旧不了解印度，一点都不了解。 难怪有人曾和他说，孟买不代表印度，这里是一个独立而复杂的世界。 想要了解真正的印度，去农村，那里才是这个国家80%人口，所生活的地方。 挥手告别阿南德，罗恩甩了甩脑袋，接下来他该忙另外一件事了。 卢卡这几天在孟买玩的很开心，但他也没忘了正事，昨天还打过电话给罗恩。 对于药品，说实话，罗恩也是第一次碰。 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市场，他准备找强尼问问。 黑市交易，当然要找专业人士。虽然这个专业不一定对口，不过流程大体是相似的。 “巴巴，书房的桌子太沉了，搬不动呢。”撸起袖子的妮娅站在公寓门口叫他。 罗恩突然打了个寒颤，他又想到刚刚阿南德的话。 ------------ 第42章 城市荒漠 罗恩搬完家之后没两天，就约上卢卡准备前往孟买的药品集市。 莲娜很想跟着一起，但在听说药品集市靠近达拉维贫民窟后，她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听说那地方跟废墟没什么两样？”上了出租车，卢卡好奇的问道。 “废墟？”罗恩笑了笑，“你还记得自己第一天来孟买时的印象吗？” “呃…人很多、很吵、还有一股怪味。” “是臭味，不用那么含蓄，这一点所有人都知道。” 每一个外国人刚到印度从飞机或者火车上下来，首先闻到的就是扑面而来令人作呕的臭味。 这绝不是夸张，无论是新德里、孟买，还是班加罗尔、清奈，整座城市都在散发各种各样的臭味。 汗臭味、食物腐烂的臭味、排泄物的臭味、垃圾堆积发酵后的臭味，当你落地的那一刻就直灌鼻孔。 看看现在的大街上吧，垃圾、老鼠连外国人都习以为常。墙角那儿有几个印度男人正在小便，更远处的草丛里还有大号的。 当那个男人放下裹腰布离开后，立马有一群猪、狗冲上来哼哧哼哧的抢新鲜的排泄物。 呕~，别说卢卡，就连见多识广的罗恩都一阵反胃。 “老兄，你们的警察为什么会对这一切无动于衷？” “因为警察有时候也这样干。” “什么？”卢卡瞪大眼睛。 “这没什么奇怪的，这个国家本身就是建立在矛盾之上。好了，我们该下车了。” “但我们好像还没到地方？” “前面有一头牛堵在路口，按照它的脾气，等到天黑也说不定。” 印度的牛根本不怕人，即使瘦骨如柴，也可以老神在在的坐在路口打盹。 现在大家都堵在这里，摩托车、出租车、手推车、行人挤着一团，震天的喇叭声叫的更欢了。 为了防止出现上一次的事故，罗恩索性带着卢卡下来步行，反正离得不远。 就像之前说的，孟买的发展南富北贫，到了中部这里破破烂烂的街道窄的挤不下人。 药品市场就藏在其中的某一处，不过在抵达之前，他们需要从达拉维侧边穿过。 罗恩也是第一次来这里，远处的贫民窟就像黑褐色的沙丘，从路边往远处绵延起伏，最后与地平线在脏热的烟雾所幻化的景象中交会消失。 走到近处你就会发现，那里的房子简陋之极。它们是用破布、碎塑料片、碎纸板、芦苇草席和竹子简单搭成。 一个紧挨一个，挤在一块，狭隘曲折的小巷穿行其中。杂乱广大的贫民窟里，竟然没有一样东西比人高。 卢卡张大嘴巴，震惊于眼前的这副景象。他去过农村，但真没看过贫民窟。 再仔细端详那里的居民，有女人蹲在河边梳理她乌黑的秀发，有小孩在河里嬉戏，还有男人对着龟裂的镜子刮胡子。 然后在同一条河的上游，有人牵着三头山羊为它们梳理毛发，顺便一颗颗羊屎蛋劈里啪啦的往水中掉。 “贫民窟的人也不全是穷人，你看他们还有自己的牲口。”卢卡说。 罗恩撇了一眼，那几只羊的脖子上系着红丝带，“贫民窟的男人如果没有老婆，他们就会养几头羊。” “上帝，我听不懂你说什么！不要再说了！”卢卡大叫。 恶作剧得逞，罗恩又笑眯眯的带着他继续穿行在这荒漠的边缘。 也就是他这个假阿三了，其他婆罗门可绝不会来这种地方。 在印度教的教义中，不可接触者也就是达利特，他们身上的不洁可是会传染的。 种姓制度在孟买这样的开放城市，已经被淡化很多，但这依旧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 “罗恩，他们在干什么？”卢卡又发现了一件稀奇事。 顺着他的目光，罗恩看到一个披着头巾的印度女人，正在往墙上糊着什么。 “那是牛粪饼。” “牛粪？饼？”卢卡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这两个词是怎么凑到一起的。 “看到墙上那一块块圆圆的东西了吗？这些都是牛粪加工过的。” 在贫民窟的土墙上，密密麻麻贴满了手拍的牛粪饼。 它都被加工过，大抵就是收集散落的牛粪、混合泥土，再搅拌进剁碎的麦杆。 这些牛粪饼都是徒手搓成，先是捏成一个丸子大小，然后往墙上一拍，就压成了饼状。 站在他们这儿，可以清晰的看见，圆圆的牛粪饼上有女人的手指印。 “这玩意儿能用来干什么？”卢卡强忍住恶心问道。 “燃料或者卖。” “卖？” “没错，穷人用不起煤气和电，牛粪饼是最佳替代物。看见那孩子头顶上的竹筐了吗？ 那里面的牛粪饼1派士一块，噢，现在可能涨价了。不过1卢比足够用上很久，对这里的人来说很划算。” “难怪…难怪…”卢卡嘴里念念有词。 一路上他什么垃圾都见过，猪屎、狗屎、各种排泄物，唯独没有牛粪，原来是早被人收刮干净了。 “好了，别看了。如果你感兴趣的话，我后面买两块给你。” “我绝不会对这种东西感兴趣！”卢卡大声抗议。 “是吗？还记得之前请你喝的奶茶吗？” “怎…怎么了？” “煮奶茶的热水，就是用牛粪饼烧的。” “呕~” … 在孟买最大的贫民窟边缘穿行了十几分钟，罗恩带着卢卡抵达了他们的目的地，瓦尔米基街。 因为名字比较拗口，这里又多是来自世界各地的药贩，久而久之大家索性叫它药品街。 和其他破破烂烂的街道一样，药品街和高大上扯不上任何关系。 横七八竖的广告牌肆意的在街道两边伸展，它们周围缠绕着密密麻麻的电线，犹如蜘蛛巢穴般让人头皮发麻。 放眼望去街上至少几十家药店，卫生情况普遍堪忧。 “我们该去哪？上面的字我一个也不认识。”那些蚯蚓般的印地语，对卢卡来说完全是杂乱无章的线条。 “先别急，让我来探探情况。”罗恩随便找了一家店走了进去。 他其实有强尼介绍的另外人选，但在此之前最好自己先了解一下行情。 ------------ 第43章 最大的流氓头子 窄窄的店面并不大，但是很深。墙壁两边堆满了各种各样的药品包装盒，中间的过道最多允许一个人站立。 “先生，你们需要什么药？我这里什么都有。”一个留着典型印度胡子的男人，热情的招待他们。 罗恩也不废话直接把手中的清单递给他，“这些药有吗？” “有，都有！你们需要多少？”药店老板精明的眼睛，不停的在罗恩和卢卡身上逡巡。 一个本地人，一个外国人，这让他有些犹豫。宰肥羊容易被抓包，不宰又太可惜了。 “先把药拿给我们看看。” “没问题！”店老板朝另外一个助手歪了歪脖子，后者立马走进了里间。 大概五分钟那人就拎着一个布兜，光脚啪嗒啪嗒的走了回来。 “瞧，都在这儿。” 店老板在柜台上把布兜摊开，一大堆胶囊、药片，就这样赤裸裸的暴露在了空气中。 “上帝！”卢卡倒吸一口凉气，罗恩的表情也十分精彩。 这些药品没有任何包装，有的胶囊外皮甚至已经有了融化的迹象，白色的药片表面也满是污点。 “你们的药品就这样卖给别人？” “当然不，我们有包装。”店老板伸手从地上捡了个纸箱，然后朝罗恩他们比划了一下。 罗恩和卢卡对视一眼，他们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震撼以及荒诞。 “我们说的包装，是像你墙上那样的，有名字、有说明书、有产地品牌。” “OK，这个也可以有，但会贵一点。” “什么价钱？” “治疗肿瘤的，800卢比一瓶。抗胆固醇的，450卢比一盒。” “罗恩，这个价格便宜到让我有点不安。”卢卡悄悄用英语说道。 “它们的药效怎么样，和专利药完全一样吗？”罗恩看向店老板。 “一样，完全一样，印度的药绝对没问题！” “我们走吧。”罗恩拉着卢卡，头都不回的离开了药店。 仍由店老板在后面，700卢比、500卢比...不停的降价。 “见鬼，这太便宜了！在欧洲它们的售价可是上千美元，为什么会这样？” “因为这里是印度，印度政府可不管你们资本家的专利。” 很多人认为仿制药就是非法剽窃、山寨后的产物，其实它是合法的。 不仅在印度合法，在美国也合法，甚至仿制药最先就是由美国药厂生产。 仿制药的意思就是正品药过了专利保护期，其他药厂所生产的雷同药物。 它们在效力、质量、作用以及适应症上几乎一致，最高相似度能达到99.99%。 按照国际上的惯例做法，仿制药企业都是等到专利过期后，才开始对品牌药进行仿制。 但印度不一样，地上神国嘛，骚操作多的很。 在六七十年代的时候，因为居住环境恶劣，印度人的平均寿命只有四十几岁。 大多数穷人负担不起任何基础的医药费用，整个国家连一片感冒药都做出来。 没办法人总要活，生存就是最大的人权，于是那位甘地女首领就索性放飞自我。 既然买不起进口药那就搞仿制，从最基础的消炎药，到治疗癌症的高端药，全线仿制。 专利保护期20年？不好意思，我们印度的法律不是这么规定的。 印度在《专利法》中特别申明，他们只保护药物的工艺专利，而不保护产品专利。 什么意思呢？简单的说就是保护过程，但不保护结果。 一家药企研制的药品本身不被判定为具备专利，只有制药步骤具备专利。那么印度就可以跳过研发步骤，从成品回溯源头，合法生产低成本的仿制药。 例如辉瑞公司的抗胆固醇药立普妥，印度的药企只要在同样的工艺流程中加点所谓的“活性因子”，那这就完美避开辉瑞公司的专利保护了。 毕竟工艺流程不一样嘛，这可是我们印度法律明文规定的内容。 说白了，就是耍流氓。 印度政府不仅在法律上偏袒自己药企，在政策上也是各种倾斜。 于是在70年代之后，印度这片大地上，短短几年之内就冒出了上万家仿制药厂。 什么抗癌药、高血压药，在印度本土统统都是白菜价。 不过因为药厂太多，再加上印度人的祖传技能，很多仿制药的质量堪忧。 罗恩他们刚刚去的那家药店，估计就是从某个不知名的小厂，捣鼓出来的东西。 他是想赚钱，但不是来谋财害命的。 “真正的药品市场，不在街上的药店，那是街头贩子折腾的地方。” “罗恩，你有更好的渠道？”卢卡眼睛一亮。 “还记得玛丽怎么评价我的吗？” “什么？” “替人解决麻烦。” “噢，没错，外国人遇到麻烦都找你。” “能在药店里解决的事，都不叫麻烦，跟我来。” 罗恩没有在药店街闲逛，他带着卢卡转进某条小巷后，兜兜绕绕后来到了一栋普普通通的小楼前。 “听着，里面住的家伙叫潘特，他是一名药品经销商。印度所有知名药厂的药他都能拿到，只不过他的客户大多很特殊。” “特殊？”卢卡敏锐的捕捉到了关键词。 “是的，通常他在武装冲突区很吃的开。” “罗恩，你..你指的是...”卢卡结结巴巴。 “阿拉伯地区、非洲，你懂的。” 这是强尼介绍的人，能做这门生意的，多多少少和黑市有关。 罗恩敲了敲紧闭的金属门，很快有一个仆人过来开门。 “强尼介绍的。”罗恩把一张纸条递给了对方。 那个仆人收下纸条，然后转身关上了门。 “罗恩，这管用吗？” “耐心点儿，在印度有时候你得学会低头。” 就在卢卡神经兮兮的左右张望时，那扇金属门再次打开了。 “主人让你们进去。” “谢谢。” 跟在仆人身后，罗恩和卢卡穿过院子，向后面的堂屋走去。 这里比想象中的大，在院子的空地上，还有两个保安在树下打盹。 一直到最里面，罗恩才见到这栋房子的主人，潘特。他皮肤偏黑，体型肥胖，鼓起的肚子比怀孕的女人还可怕。 罗恩和卢卡进来的时候，他正大口嚼着香蕉片，喝着加糖的办公室红茶。 “要来一点吗？”他指了指面前的香蕉片。 罗恩二话不说，坐下就吃。没办法，卢卡也只能硬着头皮坐到了一起。 等到两人咔咔的猛炫时，潘特脸上才露出笑容。 “强尼说你救过他。” “那次他运气不好。”罗恩擦了擦嘴。 “我倒觉得他运气非常不错。”潘特哈哈大笑。 罗恩也笑了起来，最后不明所以的卢卡也跟着傻笑。 “我喜欢你这个人，罗恩，听说你还是个医生？” “如果你指的是强尼肩膀上那道丑陋疤痕的话，那我勉强算是。” 潘特再次大笑，“我现在相信你是强尼的朋友了，来说说正事吧。” 罗恩和卢卡精神一振，他们知道自己通过了考验。 ------------ 第44章 第一次不赚钱 屋子里潘特朝仆人挥挥手，很快后者就端上了一整套的水烟筒。 他把麻草和烟土搅合在一起，又在火柴棒末端裹了一点，再点燃另一根火柴烧它。 奇怪的气味和茉莉花香混合在一起，潘特拿起漏斗状的管子，用力一吸。 袅袅升起的蓝烟，被头顶上缓缓旋转的风扇搅乱。 “要来一口吗？”他目光迷离的把烟管递过来。 罗恩摇了摇头，然后看向身边的卢卡。 “我...”卢卡本想拒绝，但他不知道这是不是印度的习俗。 为了不惹恼眼前的人，他硬着头皮凑过去吸了一口。 呛人的味道在胸膛爆炸，卢卡眼前所见的一切事物开始扭曲，幻象丛生。 足足过去两分钟，所有的东西才恢复正常。而在这个过程中潘特和罗恩一直盯着他，没有交谈。 “这玩意太够劲了。”卢卡一脸的劫后余生。 “这可是地地道道的印度货，最好的货！”潘特满脸骄傲。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卢卡刚刚的举动获得了他的好感，屋子的气氛明显松懈下来。 “你们需要什么药？” “肿瘤、淋巴、心脏病...都是处方药。” 罗恩把早就准备好的清单递过去，这些药在外面的药店买有点麻烦。 因为处方药必须要有医生的证明，无论是印度，亦或是其他国家都是如此。 不过也正是因为麻烦，这些仿制药才变得有利可图。 潘特只是大概扫了一眼，就毫不在意的问道，“要多少？” “每种三十个疗程。” “肿瘤药、淋巴药1500卢比一盒，心脏病药600，胆固醇药800...”潘特劈里啪啦的按了一通计算器，然后把最后的结果展示给他们看，“16万卢比。” 罗恩在脑中飞快的计算了一遍，这个价格并不比外面的便宜，有的甚至还略贵。 “它们的药效怎么样？刚刚我们在外面的药店，看到了很不好的一幕。” “别把我和他们混为一谈，那些苍蝇卖的都是垃圾！”潘特似乎很生气，他有被冒犯的感觉。 “抱歉，但这是卢卡的第一笔生意，他需要保证自己的口碑才能打开市场。” “第一笔生意？”潘特不由的停下了抱怨。 “是的，他是巴西人。”罗恩朝卢卡打了个眼色。 后者立马接话，“南美洲国家我都熟。” “南美洲？”潘特的态度有了明显的转变。 “没错，巴西是我的大本营。那里的人口非常多，而经济又不那么发达。总之，你们懂的，这是一片绝佳的土壤！” 仿制药为什么每年的需求量越来越大？因为这个世界上还是看不起病的穷人多。 动辄几百上千美元一瓶的品牌药，就连发达的欧美国家，照样有很多人买不起单。 那经济不那么发达的南美洲呢？巴西有上亿人口，阿根廷、哥伦比亚、秘鲁、委内瑞拉也有好几千万人，他们能买得起上百美元的品牌药吗？ 潘特放下水烟管，一双肥手在大肚皮上使劲搓了搓，他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去把药拿来！”他朝仆人喊道。 罗恩和卢卡对视一眼，他们都暗暗期待接下来会有惊喜等着他们。 事实证明，那个仆人没让人失望。 “瞧瞧，兰伯西、西普拉、太阳...”潘特挥舞着手中的包装盒，“这些药都来自印度最好的药企，它们和那些进口药完全一样！” 非常棒！这几家药企罗恩也早有耳闻，它们就是印度药物公司最尖端的代表。 手中的包装盒看起来非常精美，而且都是印地语、英语双语标注，比起品牌药丝毫不逊色。 卢卡此时也不再怀疑，他在来之前做过功课，这几家药企就是他最理想的供货商。 “你刚刚说准备在南美洲开展这门生意？”潘特鼓着眼睛瞪向他。 “没错，我觉得它很有前景。” “当然！药品和黄金一样赚钱！我给你最低价，低到和我的进货价持平！” “什么？”卢卡结结巴巴的问道。 “7万卢比，你把这批货拿走，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请说。” “你在南美洲的所有生意，都必须从我这里进货。只要量够大，在最开的基础上，我再给你打7折。” 这第一笔交易，潘特决定不赚钱。先让客人带走货证明药效后，再谈接下来的生意。 他是经销商，做的都是大宗交易。只要南美市场出货量跟的上，他愿意再给30%的优惠。 很诱人，潘特一句话就让出了三成利润，这也让罗恩他们意识到药品行业的暴利。 几乎没多做考虑，卢卡就一口答应了下来。他在孟买没其他人脉了，这是一次难得的机会。 “药品会在明天准备好，你们可以再来一趟，或者告诉我一个地址。” “你们可以送货上门？”卢卡眼睛一亮。 潘特瞄了他一眼，嗤笑道，“仅限孟买，如果是国际交易，那可就不是这个价了，而且必须是美元支付。” “没问题，孟买也不错。”卢卡讪笑道，他还以为能直接送到南美洲呢。 “我想我们还会再来的，奶妈撕透。”罗恩起身双手合十。 “奶妈撕透”潘特回礼，“你的马拉地语说的很地道。” “谢谢。” 离开院子，卢卡陷入了无尽的兴奋中。 “要发财了了！罗恩。我之前打听过，潘特给我们的价钱，比市场行情低了好几倍！他妈的，好几倍的利润！” “潘特是药厂那里的直接经销商，他可以拿到最低的价格。” “谢谢你罗恩，我就知道这次不会空手而回。” “只要你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当然，30%抽成，你帮我搞定海关。” 这个抽成主要来自卢卡和潘特的交易，听起来似乎很高。但事实是对比卢卡后面的获利，这点付出微不足道。 拿到印度这里廉价的仿制药之后，卢卡在南美洲转手就会以两倍、三倍的价格卖掉。 这才是利润的大头，罗恩只是拿了一点小小的抽成。 “快下雨了。” “什么？” “孟买的雨季来了。” 盘踞天空数星期的乌云从四面八方的地平线聚集过来，似乎压着那些高楼大厦，准备横扫一切。 经过了八个月的干季，空气中弥漫着雨水的香味，路上的行人兴奋的好像喝醉了酒。 孟买将迎来难得凉爽的季节，所有人都翘首以盼。 ------------ 第45章 太可怜了！ 最开始是零星的雨点，几秒钟之后就变成哗啦啦的大雨。几分钟后又变成倾盆大雨，然后不到一小时，霖雨就变成了无休无止的洪流。 雨势又大又密，站在外面若不用双手拢住嘴巴，根本就很难呼吸。 因为久来的这一场雨，大街上的行人高兴的载歌载舞，贫民窟里到处都是接雨的陶罐、塑料盆和木桶。 还有人干脆拿来香皂，就在大雨中洗澡。也有一些人去附近的神庙中，跪在雨中祈祷，他们认为这是神迹。 但这场绵延的大雨下的太久了，一连几天都没真正的停下过。 到了最后街上再也没有庆祝的人群，所有人都呆呆望着那飘忽、摇摆、扭曲的雨幕。 家家户户门口挤着数张脸，每一道闪电劈下，就映照出人们定住不动的惊叹画面。 公寓门外的巷道上，蒙了一层浑浊的水流，往日里形状不一的鹅卵石已经看不到。 “巴巴，把窗户关上吧。”妮娅过来，替他把书房的玻璃窗掩上。 “本来以为下雨后天气会凉爽一点，但现在又闷又热。” 罗恩转身离开窗前，百无聊赖的伸了个懒腰。 雨季之后，来孟买的游客骤减，维多利亚火车站那里现在闲的很。 “巴巴，你正好可以在家好好休息，而且我们房子里有空调哦。” “怎么听起来，感觉你很开心呢？” “嘿嘿，因为妮娅可以陪在主人身边呀。” 罗恩轻笑一声，坐回椅子上继续翻弄看了一半的书。最近闲着没事，他甚至找了几本外科医学书籍。 印度这种地方，技多不压身啊。政府名义上的全民医疗免费，听听就好了。 公共医疗资源稀缺，排队排到几年后。但只要我宣布了，那我就是全民医疗免费。 至于贱民们的死活，谁管？印度最不缺的就是人口，牲口一样的人口。 叮铃铃... 有电话铃声从客厅传来，在外面打扫的妮娅第一时间接通。 “巴巴，有你的电话。” “来了”罗恩放下书起身。 哎呀，这种生活真是不错，尤其是有妮娅这样的小女仆在身边。 生活上的琐事全部由她伺候好，罗恩根本不用操心。 印度也不是那么的不可接受，至少在这里他实现了翻身做主。嗯，字面意义上的翻身做主。 “卢卡？” “罗恩，我准备回巴西了。” “现在？” “是的，雨停了，这是难得的机会。” 罗恩看向门外，阳光断断续续的露脸，温度愈来愈高的街道上，雨水渐渐化为蒸汽。 连续下了四天的雨，总算给人们留下来喘息的时机。 “好，海关那里我会亲自打招呼，你准备什么时候走？” “下午。我听天气预报说，后面一周都是这种鬼天气，我快发霉了！” “好，下午我和你一起去机场。” ... 孟买机场号称南亚最繁忙的机场，每天这里有几百架次的航班起飞。 罗恩他们抵达这里的时候，出租车甚至开不进去。外面挤满了各种各样的小贩，他们绝不放过一丝一毫做生意的机会。 不过只要挤过人群，到了里面眼前就会豁然开朗。在机场大厅的入口处，有铁栏杆把密密麻麻的路人隔绝开。 没办法，必须要这样做，要不然机场也就变得像火车站那样混乱不堪。 因为这里有空调，没有保安的话，保证乘凉大军瞬间就会把机场淹没。 卢卡向安保人员出示了机票之后，才允许带着罗恩进了候机大厅。 “你确定这样没事？” “当然，相信我，这里是印度。” 卢卡手里拉着满满一大包行李，那里面都是药。潘特的人在见面后的第二天，就把东西送到了卢卡居住的印度旅馆。 双方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干净利落的很，那过程和大街上买菜没什么两样。 进了机场内部，这里人流同样不少，外国人和印度人都有。 不过能来这里的印度人，大多是高种姓，机票再便宜也不是普通老百姓买得起的。 同样是在这里，罗恩终于感受到了孟买作为一个大都市该有的现代感。 老实说，这里装修的不错，甚至颇具印度艺术风格。 地板干净、灯光明亮，来来往往的人大都多穿着体面，那种大街上的裹腰布似乎在这里绝迹。 两人没什么闲工夫细细打量，办正事要紧。 前面的检票和安检都很顺利，不过在过海关的时候，罗恩主动走上了前。 那个留着大胡子的海关官员正在一丝不苟的检查卢卡的行李，这可是一项肥差，尤其是检查外国人的行李。 “你为什么带那么多药？” “因为他身体不好，长官。瞧，这是他的病历。这位朋友患有恶性肿瘤、先天性心脏病、胆固醇还高得离谱，天哪，简直太可怜了！” 罗恩把早就准备好的病历递上前，海关官员一翻，几张大额卢比夹在病历中格外刺眼。 他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罗恩他们，然后啪的合上了病历。 “你是他什么人？” “朋友，我是他的朋友，他这次来印度就是为了看病。” “他的病看起来很严重。”不知什么时候，病历中的卢比已经消失不见。 “没错，只有我们印度能救这个可怜之人。” “以后常来，朋友，奶妈撕透！”海关官员把病历还给了他们，甚至还好心的给了句祝福。 他真的...平白多了一身病的卢卡，感动至极。 随着海关官员挥手放行，挡在他们面前的最后一道阻碍已经消失，接下来落地后的检查那就不关罗恩的事了。 “上帝，我没想到这这么简单，我甚至不需要装病。” “如果你想得的话，我可以安排。” “不，就这样，以后都这样！你太他妈神了，罗恩。” “赶紧走吧，我等你的好消息。” “放心，这门生意绝对没问题。”卢卡信心十足的挥了挥后，就拉着行李去了登机口。 他们刚刚递过去的病历是真的，甚至还有医生开的处方药证明。 在印度只要肯花钱，再离谱的病历都不是问题。 从医生到海关官员，贿赂无处不在，这是印度体制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当然罗恩有信心替卢卡过关不仅仅是因为这个，别忘了哈德汗的外汇黑市产业中，还有航空公司这一环。 只不过这样的人情能不用最好就不要动，他还是更喜欢自己解决问题。 送走了卢卡，罗恩并没有急着离开。机会难得，他准备找那位海关官员再聊聊。 “你好长官，我是孟买旅游资讯公司的CEO，方便谈谈吗？” 在对方惊讶的眼神中，罗恩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名片。 嗯，这时候就该用CEO的名片了，这是专为政府行政人员准备的。 ------------ 第46章 老板，你是个好人。 孟买旅游资讯公司CEO，罗恩.苏尔。 海关官员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眼，身材高大、白肤灰瞳，浅蓝色的衬衫干净整洁，西裤皮鞋也打理的一丝不苟。 “有什么事吗？”他收下名片，习惯性的摆了摆脖子。 “其实我想了解一下机场的招商引资。” “什么？” “看到那边的餐厅和手工艺品店了吗？我想在这里开一家旅游接待公司，就像我在维多利亚火车站那里做的一样。” “旅游接待公司？维多利亚火车站？” “没错，这是我的第二家分店，未来它还会遍布全印度！” 嚯，这口气听起来就不一般。海关官员再次扫了一眼手中的名片，脸上的表情有所松懈。 “所以，你找我...” “我想认识一下这里的负责人，或许你可以帮忙？”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请说。” “你的姓氏苏尔...” “延伸于太阳神，苏利耶。” “那就没问题了。”海关官员脸上露出了热情洋溢的笑容。 “哦，谢谢，但是...为什么？”这下倒是让罗恩有点摸不着头脑。 “我是奥里萨邦人，科纳拉克太阳神庙就在布里城北边，小时候我和家人经常去那儿祈祷。” “哇！”罗恩瞪大眼睛，“瞧，我们是兄弟。” “没错，兄弟！”海关官员的亲热的搂住他的肩膀。 两人仿佛久别多年又突然重逢的老友一样，热情的拥抱、相互轻拍彼此的肩膀。 “我刚刚说的事，你觉得怎么样？” “交给我，这里的行政办公室主任辛格和我是老朋友。” “那太好了兄弟！”罗恩又不动声色的往他口袋里塞了几张美刀。 那绿油油的颜色，好生让人欢喜。海关官员的脖子，摆的更快了。 “下一个晴天，我们一起吃个饭。” “没问题，我等你电话。” 彼此握手、告别，但没走两步，罗恩又转过了身。 “对了兄弟，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哈里.乔普拉，叫我哈里就行。” “好的，哈里兄弟。” 两人再次挥手告别、露出微笑、然后摆头，同步率高的惊人。 妈的，宗教真是个神奇的玩意儿，事情顺利的超出罗恩的想象。 就因为他们和同一个神明亲近，然后哈里就毫不犹豫的答应为他牵线搭桥。 啧，怎么说呢，反正就是魔幻。三哥的脑回路，罗恩也猜不了一丁点啊。 不过有一点可以确认，乔普拉这个姓氏有勇士的意思，代表着刹帝利种姓，紧随婆罗门之后。 就和这里的其他人一样，男人穿着硬皮鞋和西装，女人穿着昂贵的丝质衣服。 他们看起来意志昂扬而不苟言笑，在办公室大楼忙碌的奔进奔出，表情严肃。 雨后的阳光洒在航空公司办公室和其他企业那擦得光亮的玻璃和黄铜门面上，隔开的铁栏外则是衣着破烂满头大汗的路边摊小贩。 在孟买常常是一条街隔出两个世界，彼此共存互不侵犯，却又意外的和谐。 ... 孟买的雨季可能还会持续数个星期，哗啦啦直泻而下的大雨，差不多让整个南孟买都陷入了泞泥之中。 新闻上报道某处平民窟又被淹了，印度门因为水位上涨，现在也直接连入了阿拉伯海。 罗恩所在的要塞区即使基础设施不错，但现在门口的那条鹅卵石路也彻底不复往日的美观，雨水没过脚脖是常事。 因为连日大雨，孟买旅游资讯公司的生意也一落千丈。甚至维多利亚火车站的很多班次，因为雨水问题已经停止运营。 无所事事的罗恩此时正于要塞区的公司办公室核对账目，他在一周前就为公司招聘了三个文员和一名会计。 “艾普LS饭店和亚洲之星宾馆那的回款，已经到账了吗？” “到了，但是他们对现在的抽成有些不满，因为我们带去的游客比以前少了很多。”新来的会计哈鲁斯回答。 罗恩毫不在意的摆摆手，“跟他们说雨季之后就是旅游旺季，我们已经是孟买最大的旅游接待公司。” 这种扯皮的事已经不是第一次，罗恩生意惨淡，那些酒店餐厅也不好过。 以前他公司一个月的利润轻轻松松超过70万卢比，现在直接腰斩。9月份的大雨如果还是不停，那情况只会更糟糕。 “现在还有多少人在维多利亚火车站那接活？” “不到20个，其他都要么回老家了，要么贫民窟的房子漏雨暂时没办法出来干活。” “工资按天计算，如果谁家急需用钱，就提前结账给他吧。” “是，苏尔先生。”会计哈鲁斯吃惊的看着他，同有些欲言又止。 “怎么了？”罗恩瞥了他一眼。 “您是个好人，老板。” “嘁~”罗恩嗤笑一声。 “真的，我从没见过主动给员工结薪水的老板。您知道的，那些达利特没人在意。” “谁为公司赚取利润，我就付谁工资，就这么简单。好了，把最近的账目做成报表，我要看看我们还能撑多久。” 他是一个好老板吗？罗恩自己都不知道答案。有一个很残酷的事实摆在眼前，整个孟买旅游资讯公司只有他自己一个正式员工。 是的，繁忙时几十号人在他手下讨生活，但真正注册在案的合同工只有罗恩自己。 其他所有人，包括会计哈鲁斯，以及三个文员和阿南德他们，都只是外包人员或者临时工。 罗恩之所以这样做，那是因为印度有着堪称世界上最严厉的劳动法。 即印度企业基本上无法解雇任何一名员工，哪怕他经常旷工。 没有理由，这是法律规定，并且它得到了政府和广大群众的鼎力支持。 曾经孟买有家纺织企业开除了一名经常旷工的酒鬼，结果对方提起上诉，这家纺织企业花了15年时间和大量人力才赢得了那场官司。 如此高昂的成本，迫使印度大多数公司都采用外包制，来避开劳动法的制裁。 罗恩也怕呀，三哥们骚操作多的很。尤其是常年混迹街头的本地向导，如果谁打定主意吃他的空饷，罗恩一时间还真没有什么好办法。 所以最稳妥的做法就是和大家一样，全部临时工，老子光杆司令一个。 奇怪的是到目前为止竟然无一人反对，他们已经习惯了这种做法。 不过阿南德他们对成为正式工也没什么兴趣，遇到这种雨季，他们可以毫无负担的离开罗恩去赚其他外快。 比如去替有钱人家疏通下水道，或者帮他们清理堵住的马桶。这种来自底层的人，在任何时节都有自己的生存之道。 让他们天天干坐在维多利亚火车站，却只赚十几个卢比，说不定还有人还不乐意呢。 总之大家的想法千奇百怪，罗恩也索性躺平，爱咋咋滴。 来干一天活，他就给最基本的底薪，不来那就没有。 “罗恩，瞧瞧我给你带了什么？” 打着雨伞的玛丽从外面小跑进来，有一本杂志被她紧紧护在了怀里。 “《孤独星球》？”罗恩眼睛一亮。 连绵一个多月雨季带来的坏运气，似乎终于要离开了。 ------------ 第47章 厉害极了 安娜他们在七月底的时候给罗恩来过一封信，信中预计最新一期关于印度的旅行指南将在9月份发刊。 今天是9月10号，预估的时间非常准，同时它也是一个多月以来难得的好消息。 从玛丽手里接过《孤独星球》，罗恩立刻就开始翻找关于孟买的内容。 《孤独星球》关于印度的内容，大致分为历史、生活方式、宗教、美食、市集、艺术、风景几大块。 如果想把这些内容全部写完，杂志的厚度至少需要几百页。不过罗恩手里的这期《孤独星球》有点特殊，它是关于孟买的专题。 针对一些全球热门城市，《孤独星球》会做专刊，这算是一种特殊待遇。 翻开第一页，在孟买标题的下方是它的人口数字，1300万。 紧接着一行，最佳接待：孟买旅游资讯公司。 嚯，罗恩数了一下，开篇第二行就是他的公司，排面直接拉满。 下面是最佳就餐、最佳住宿的一些排名。 在这之后才是关于孟买的历史介绍，大概到了景点介绍那一栏开始出现他的名字。 虽然只有寥寥几语，但笔者已经讲述了罗恩的专业，以及如何帮他们避开很多骗局。 体验不错的住宿酒店、餐厅，有些也来自于罗恩的推荐。 这部分类容只是穿插着提了孟买旅游资讯公司，真正开始对后者详细介绍主要集中在实用信息那一目录下。 “孟买旅游资讯公司，电话XXX-XXXX；维多利亚火车站总部的员工非常乐于助人，他们提供有很多马邦的小册子和信息。 这些东西很有用，当地惯用的骗局在它面前无所遁形。值得注意的是这里可以为游客提供住宿、向导、餐厅等所有服务。 这包括外币兑换，他们有着孟买最好的汇率。周一至周日七天无休，维多利亚火车站设有接待处。” 内容不多，但罗恩已经很满足了。比起其他酒店几十个字的介绍，他的公司绝对是VIP级待遇。 毕竟整本指南才不到一百页，大多数信息都是走马观花般的一掠而过。 合上《孤独星球》，罗恩神清气爽的伸了个懒腰。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从10月一直到次年的4月，季风季节过去，几乎不再下雨。这是孟买一年中最好的时节，也是最佳旅游时间。 这本旅游指南来的太是时候了，堪称最强辅助。 “所以你找到自己想要的信息了？”玛丽正在用毛巾擦拭自己湿漉漉的头发。 “是的，有如神助。”罗恩走过去帮她。 办公室里三个文员，包括拿资料打印的哈鲁斯，目瞪口呆的看着两人亲昵的行为。 这在男女之防极其严厉的印度，简直不可想象，但不可否认的是哈鲁斯眼里有深深的羡慕和嫉妒。 这可是外国人，还是外国女人，哪个印度男人没有幻想过？ “嘿，你们这对奸夫淫妇，被我抓到了！” 不知什么时候，娃娃脸的莲娜已经站在了他们身后。 “你只是嫉妒而已。”玛丽翻了个白眼。 “说的没错”莲娜大方的承认，她转身面对罗恩，“我也要！” “好，没问题，但是你们待会帮我把电脑里的名单搞定。” “那个针对酒店和餐厅的评级统计？你为什么不让她们弄。” 莲娜说的是新招的三个文员，她不乐意干这种活。 “英语不错，又会用电脑的只有你们俩。”罗恩故意摆出恳求的姿态。 “哼，那...我们就勉为其难的帮你这个忙吧。” “晚上去利奥波德酒吧，我请客。” “好耶！” ... “我最近遇到了一个疯子。真的，那家伙跟踪了我很长时间，一直到公寓楼下。” 莲娜双眼迷离的趴在桌上，她圆圆的脸上有一双大眼睛、一对性感的厚唇。 很漂亮，喝了酒之后，更添了几分风情。 “一个疯子？”罗恩摇晃着手中的酒杯。 “没错，那肯定是个变态！”莲娜笃定道。 罗恩看向玛丽，后者耸耸肩，“我在楼上只看到了一个背影。” “是个印度男人？”罗恩继续问道。 “不，是个外国人。印度男人只敢在脑袋想，他们都是胆小鬼，不敢惹外国人。就像...就像你一样，嘻嘻...” 莲娜用纤细的手指转动着空空的酒杯，一双眼睛挑衅似的看向罗恩。 “你喝醉了。” “我没有！嘿！四号，给我来一杯威士忌！”莲娜对着一位红衣侍者大喊，那个服务生的胸前口袋上印了数字“4”。 “给我也来一杯，还有他！”玛丽指了指罗恩。 “对，没错，所有人都换威士忌！”莲娜欢呼道。 “嘿，你们会喝醉的。” “今晚你必须送我们回去！有疯子，作为Boss，这难道不是你该做的吗？”莲娜鄙视的看着罗恩，大有他拒绝就不是一个合格绅士的架势。 “OK，今晚喝个痛快！”罗恩心情不错，他很期待接下来的10月份。 “干杯！”莲娜和玛丽热情的回应他。 酒吧里挑高的天花板上有许多大吊扇在缓缓晃动，上了漆的墙壁、门窗与镜子四周都镶了桃花心木饰条。 罗恩几人一直喝到很晚，他也信守承诺把两人送回了科威兹路附近的公寓。 玛丽和莲娜睡在一间卧室，里面墙壁放了一张衣橱，很多鲜艳的衣服整齐的挂在架子上。 “嘿，过来坐！”手里拿着酒瓶的玛丽双腿蜷曲在那儿，莲娜正靠在边上痴痴的看着他笑。 “我得给你们拿条毛巾。” “过来，现在。”玛丽近乎命令道，她已经醉眼朦胧。 “好吧，或许我不该请你们喝那么多酒。” 罗恩靠近，他一句话没说完，就被玛丽拉了一个趔趄。 身体前倾，罗恩看到了雪子。 “你得试试。” 玛丽握住他的手，指引方向。 “怎么样，是不是很有力？我们从小就锻炼身体，很能打。 我练的他妈厉害极了，可以用那鬼东西写信，感觉到那股劲道了吗？” 罗恩还想说什么，但他已经被两面夹击。 ... 罗恩很年轻，但同时和两个女人打擂台绝不是一件轻松的活。 第二天当他醒来的时候，那张床就像被炮弹轰过一样，已经没有挽救的必要了。 该死，他忘了一件事，航空公司！ ------------ 第48章 打入国际 “你是准备逃跑吗？” “我今天有急事，真的。” “这借口真烂！”玛丽半支着身体，好整以暇的看他胡乱的往头上套衣服。 “我约了航空公司的一个行政官员，你知道的，我早有进军机场的打算。” “上帝，他为了骗我们，竟然编造了一个航空公司这样的谎言！”从毛毯下露出脑袋的莲娜，痴痴的看着他笑。 罗恩无奈的停下手中的动作，“两位姑娘，看在我昨晚还算尽力的份上，能帮忙准备一份早餐吗？” “或许我们该帮帮他？” “前提是他继续为我们服务。” 玛丽和莲娜凑在一起叽叽喳喳，偶尔两双妙目还频频在罗恩身上流连。 “拜托，快点儿。”罗恩走过去在她们脸上左右各亲了一口，然后就急急忙忙冲进卫生间。 等他洗漱完出来的时候，桌上已经多了烤面包、热狗，还有一杯牛奶。 厨房里玛丽还在煎牛排，坐在沙发上的莲娜无所事事的晃荡着光滑的小腿，她娇嫩的厚唇上方有一圈乳白色的东西。 “你偷喝我牛奶了？”罗恩三两下把面包塞进嘴里。 “这明明是我们的牛奶！” “好吧”罗恩耸耸肩“顺带一说，我喜欢你的嘴唇。” “我就知道你这个贪心鬼喜欢那样，我嘴巴能感觉到！” 罗恩摆摆手，拿起雨伞就出了门。 “嘿，牛排！”玛丽在身后叫道。 “以后我常来！” 孟买的雨季似乎即将进入尾声，天空极远处的乌云已经散去大半。 久未露面的阳光推开湿重的雨季云，让科威兹路对面公寓大厦的窗户不时成为一片眩目的明镜。 就像天气预报上说的，今天是一个难得的晴天。 那个孟买机场的海关官员哈里.乔普拉，他昨天打电话过来说，今天有一个见面。 罗恩还想从他那儿探探口风，但对方只说了一句，“你来就可以了”。 这个回答太他妈印度了，他们从不在电话里商量事情，也不告诉你具体的结果。 无论你问什么，得到的回复大抵都是，“你来就可以了”、“只要来就行”。 那模样好似生怕你不去，而极尽蛊惑之意。 三哥的这种脑回路，罗恩到现在都没摸清。 在去见面的路上，他又顺道回了一趟要塞区办公室，拿了点东西。 等到抵达临海大道上的海滨饭店时，日头正好，他没有迟到。 这里的风景很不错，广阔的阿拉伯海尽收眼底。饭店门口彩色雨棚下的门童，恭敬接过罗恩手中的雨伞，这里的餐厅禁止普通人进入。 在侍者的带领下，罗恩很快来到一处带有中庭的院子。 “嘿，罗恩巴巴！” “奶妈撕透，哈里兄弟。” 虽然对方一开口就差点让罗恩没绷住，但他还是热情的和哈里拥抱。 “好了，让我们认识一下。这是辛格先生，印度航空公司行政办公室主任。”哈里把罗恩引向一个包着蓝色头巾的中年人，“这是罗恩.苏尔，孟买旅游资讯公司的CEO，他在孟买外国人中很有名气。” “你好”彼此双方握手，坐下后又都悄悄开始打量对方。 辛格身材高大，胡须浓密，厚厚的眼袋和炯炯有神的眼睛一样瞩目。 这身装扮很明显昭示着他锡克教的身份，“辛格”这个姓氏也证明了这一点。 通常只有完成锡克教入教仪式的男子，才会给自己冠“辛格”这个姓氏，它在梵语中寓意着狮子。 如果往上追溯，“辛格”最早来自于刹帝利种姓，代表着国王和武士阶层。不过因为理念不同，后来出现了锡克教。 印度的锡克教徒通常身材高大、体格强壮，他们是最好的兵员，生性比其他印度种族彪悍的多。 现在印度军中有三分之一的军官都是锡克教徒，鉴于他们强大的影响力，印度政府特地允许他们在军中保留自己的种族装饰。 也就是那代表性的头巾，有此殊荣的只此一家，其他宗教必须佩戴统一制式的军帽。 所谓“红头阿三”，就是英国人殖民时期发现锡克教徒骁勇善战。所以才大量招募他们入伍，并当作“王牌部队”带到了全世界。 比起其他宗教，锡克教在印度社会中的地位还算不错，通常从事司机、技术工人、兵员这些职业。 如眼前这位辛格先生能成为政府官员，已经是精英中的精英，他审视罗恩的眼神毫不掩饰。 “苏尔这个姓氏听起来像是来自北方。” “您很博学，我确实是北方邦人。” “北方邦...”辛格的语气似乎生冷了一些，“那为什么来孟买？你们在当地有着比政府更大的权力。” 到这里罗恩终于听出他话语中的讽刺或者不满，瞄了眼身边的哈里，他比划了一个“种姓”的口型。 罗恩心中一动，“我的父母是老师，但是因为宗教冲突，当地的学校被穆民烧毁。 在我的记忆中那所学校已经是第三次毁于这种冲突，邦政府没有预算重建校园，于是他们只能带我来孟买。 按照原先的打算，到了孟买他们会先找一份工作，然后供我上大学。可惜就在年初，他们没能逃过另一场宗教冲突。” “你的父母都是老师？”辛格的脸色不再那么严肃。 “没错，十几年来有成千上百名学生在他们的教导下毕业。” “Guru Granth Sahib（锡克教祷文）！”辛格双手交叉相握，做出祈祷的手势。 见此情形，罗恩和哈里也都双手合十。无论是印度教，还是锡克教，他们有一个共同的厌恶对象，那就是穆民。 前者是世仇，后者自18世纪起就禁止与穆民通婚，这波属于找到了共同的敌人。 其实印度教和锡克教也不对付，毕竟锡克教诞生的初衷就是为了推翻种姓制度、建立一个平等的社会。 这也是为什么辛格在刚开始，对罗恩印象平平的原因。 但是吧，印度宗教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就跟中日韩一样，根本扯不清。 好在这里的三人能成为社会精英，都得益于有一颗理智的头脑，宗教更像是一层外衣。 再加上辛格十分尊崇教师这一职业，在罗恩介绍了自己的生平背景后，迅速博得他的同情和好感。 “哈里说，你想在孟买机场开办一家外国人旅游接待处？” “这是一件非常棒的事，不是吗？孟买还没有一家专门为外国人介绍印度风光的公司，而我填补了这一片空白。 作为世界上的超级大国，印度如此强大，如果不把它充分的展示给外国人，我认为这是一种浪费。” 超级大国？强大？辛格和哈里先是有些惊讶，接着一股油然的自豪感从脚底升起，让他们飘飘然且无比受用。 “这确实不错。” “是的，印度已经是超级大国，外国人需要正视我们。” 油管五常聊到这个话题，哪有不高潮的。两人十分沉浸于超级大国的梦幻中，就好像是吸了麻草般不能自已。 “但毕竟是招待外国人，公司的资质...”终于辛格想起了今天的正事。 “这更没问题了，孟买旅游咨询公司已经享誉国际！” 罗恩悄咪咪的拿出了那本《孤独星球》。 ------------ 第49章 你有这样的朋友吗？ “《孤独星球》？” “全球最权威的旅行指南！” 辛格和哈里面面相觑，他们经常用公款出国，却很少花心思去研究什么指南。 酒店只住五星级的，餐厅必去米其林，他们根本不在意费用问题，反正最后可以报销。 “这本杂志很有名？”辛格摸了摸封面，印刷质量很精良。 “毋庸置疑！所有来印度的外国人，几乎人手一本《孤独星球》。印度太大了，没有这样的指南，他们根本不知道该去哪儿。” 呸，明明是印度的骗子太多，外国人怕被坑，只敢去杂志推荐的地方。 当然罗恩不能那么直接，他用艺术手法稍微修饰了一下。 超级大国嘛，弹丸之地的小民，到了地大物博的印度找不着方向很正常。 辛格和哈里听了频频点头，这恒河里。 “你的公司在上面做了广告？”辛格想在封面上找关于他公司的关键词。 “不，《孤独星球》拒绝任何广告。所有信息都来自于旅行记者的实地探访，因为真实可靠它才受到所有背包客的欢迎。” 罗恩翻过杂志的扉页，手指向下划拉三行，找到了最佳接待公司那一栏。 “瞧，我的公司就在这儿！第一页！任何一个购买杂志的人都可以看到。” “你确定这不是广告？他们只写了你的公司名，却没有任何介绍。” “在后面”罗恩示意他往后翻，“出现在第一页上的内容，都是非常实用且有必要首先展示给读者的信息，简单的说就是优先级最高。” 辛格果然在后面看到了孟买旅游资讯公司的详细介绍，它就在印度官方旅游局之后。 相较前者的寥寥几句，撰稿人似乎对罗恩的公司多有偏爱，赞赏之词显而易见。 这让辛格有些惊讶，在他的印象中外国人更愿意信任印度官方一些。 “你做的不错，不过这本杂志真的在全世界范围内发行？” “每期至少60万册销量！订阅它的都是外国人，也是潜在会来孟买旅游的人。” 这个数字大大超出辛格的预想，他原本以为会是十几万册。 作为印度航空公司驻孟买机场的行政办公室主任，他有权力决定哪些商店可以搬进机场的商业区。 知名度、品质缺一不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些商店也代表着孟买的格调。 辛格对罗恩的公司没什么印象，但这本杂志是很好的参考资料，权威与否他轻松就可以查到。 “苏尔先生，我想你可以提交一份关于你们公司的申请给我。” “没问题，我们一天就能搞定，公司的基本材料我也带了过来。” 罗恩深知印度政府的办事效率，所以在来之前他已经做好充分准备。 会计哈鲁斯就曾讲述过他的前雇主为了申请某个执照，仅仅是递送材料就跑了三个月。 最开始他按照流程办事，但基层科员各种找茬，比如章盖的位置不对、字迹不清楚… 后来给了一笔贿赂后，对方才乖乖收下材料。但这还不是终点，收下材料并不代表申请就通过了。 那个科员检查的只是他负责那一页，后面还有几十页内容需要不同的人审核，但他偏偏不告诉你。 说白了就是没有第一时间给贿赂，科员觉得你在故意浪费他的时间。 在印度办事不给钱能行？那简直无法想象。 “哦对了，因为有很多外国人想找我们把美元兑换成卢比，所以我是否可以申请这部分业务？” 罗恩装模作样的一句询问，像是狠狠抓住了辛格和哈里的心脏，两人眼皮不受控制般的噗噗直跳。 “美元？”留着印度胡子的哈里，舔了舔嘴唇。 “没错，你们知道的，我这里每天接待很多外国人，很多~”罗恩给了他们一个“你懂的”的眼神。 “咳，我有一个朋友…”肥头大耳的哈里摆了摆脖子，“他是个生意人，在美国有不少生意。 嗯，怎么说呢…他碰上卢比换美元的现金流问题。对，就是这样。” “我猜，那笔现金应该换成美元，流动才顺畅？” “对”哈里微笑，“很高兴你了解我朋友的问题所在。” “回堵的情况有多严重？” “噢！我想大概一万美元能打通。” “1：40，你觉得这个汇率怎么样？” “很好，非常好！”哈里眉飞色舞的抓住罗恩的手肘，他们的兄弟感情更好了。 这个价格很公道，黑市里的要价甚至会更高一点。就罗恩所知，哈德汗那里把美元卖给客户的比例通常在1.5倍以上。 也就说他的客户用47卢比，才能从他那换到1美元，但罗恩这里只要40卢比。 印度官员手里有大量的黑钱，这笔钱无法入账，换成美元是最佳洗钱途径。 而罗恩恰好可以为他们提供这样的帮助，过程堪称天衣无缝。 “那么辛格先生，你有这样的朋友吗？”罗恩贴心的问道。 “呃…这个…或许可以有。”辛格不自然的摸了摸鼻子，“不过兑换外币的官方许可证，比较麻烦。” “我理解，它不重要，游客接待业务才是公司的重点。” “嗯，很好。”他拿起桌上的材料，“申请表你不用写了，手续会由印度航空公司帮你补齐，你在机场的接待处准备什么时候开业？” “噢！”罗恩被印度效率惊到了，“越快越好，旅游旺季要来了。” “那你明天来找我，顺便我回去算算…不，是问问朋友他需要多少美元来周转资金。” “没问题，我会预留好额度。” 得到满意的回答，辛格微笑着起身，“接待外国人的事不能马虎，我得尽快回去安排。” “非常感谢，您是一位尽责的官员。” 双方握手，然后礼貌的告辞。对方蓝色的头巾在饭店里颇为显眼，偶尔有认识他的人，都恭敬的走过去打声招呼。 啧，这场交易做的真是不容易。 罗恩先是用自己的经历博取同情，接着以《孤独星球》抬高公司的逼格，最后再用利益作收官一击。 一套组合拳下来，总算让孟买旅游资讯公司拿到了机场的通行证。 没办法，现在才92年，印度官员权利大的离谱。 如塔塔这样的企业，在91年之前如果想增加某方面的投资，哪怕数额很小，都需要印度官员的许可。 他们会告诉塔塔应该生产什么，什么时间生产，在什么地点生产。 塔塔尚且如此，何况罗恩这个瘦胳膊瘦腿的小喽喽。 在来之前他就做好了被盘问的准备，且不能有任何不满，因为对方一句话就可以把他的路堵死。 好在，新的政府内阁已经在实施改革，往后的环境只会越来越宽松。 “对了，哈里，我们再聊聊上次我那个朋友买药的事吧。” 罗恩又目光对准了乐呵呵的哈里兄弟，好处都给了，那总要物尽其用吧。 ------------ 第50章 正义的贿赂 “买药的事？”哈里有些忘记了。 “就是那个巴西朋友，他病的很厉害！” “噢！”哈里恍然道，“那个可怜的家伙。” “是的，他的病需要持续不间断的吃药，而且量非常大、要一直吃。” “真是一个不幸的消息，但...量有多大？” “我猜几百公斤，有一汽车那么多。” “他病的很厉害！”哈里皱了皱眉。 “没错，他很可怜，每次都是用美元买药。”罗恩感同身受。 “美元？” “美元！” “有点麻烦，毕竟过海关要收税。” “3个点，我那朋友认为这个税率不错。你觉得呢？哈里兄弟。” “我认为...恒河里！” “那就这么说定了。” “没问题，我要回去准备通关手续。”哈里挪动肥胖的身体，把自己从椅子中拉出来。 “这么急？我刚点好菜。” “这种事没那么容易，几百公斤我建议走水路。你懂的，空运的成本很高。而我在海关恰好还有其他同事...” “OK，如果我那朋友觉得药效不错的话，或许以后大家可以经常出来喝个茶。叫上你的那些同事，怎么样？” “没问题的，罗恩巴巴，我保证他们都会喜欢你。” 哈里抹了把脸上的汗水，就急急忙忙告辞离开，看起来这件事他比罗恩还上心。 啧，一个个的，敬业的很。 倒是他这个本来要求人办事的，闲了下来。 海滨饭店的中庭很美，坐在阳台上可以惬意的吹着海风。菜都点了，当然吃完再走。 总的来说，今天事情很顺利。短短的十多分钟碰面，就为可能的几百个无眠长夜或是几千个毫无意义的电话划上句号。 印度的官员可不是公仆，他们是主子。 最令那些正直的评论家感到绝望的是，这套腐败的体制竟然在印度社会内部运转的异乎寻常的顺畅。 ... 罗恩在下午才回到要塞区的公寓，当他打开门的时候，首先看到的就是妮娅惊惶的脸蛋。 “巴巴，你去哪了，你要抛下妮娅么？” “怎么会，我昨晚喝多了，在朋友家。” 看她可怜兮兮的惨样，罗恩反而哈哈大笑起来。 上午应付印度官员的疲惫，不知不觉被冲淡了许多。 “巴巴，你消失了一整天。”妮娅又哭又笑。 她一整夜没睡，趴在客厅的桌子上又惊又怕。她突然发现，找不到罗恩了。 要塞区的公司、维多利亚火车站，都没有。以前居住的老公寓她也去过，但那里已经塌了。 望着烂泥中的那堆废墟，妮娅害怕到了极点。她跑回家，一直守在门口，没离开过一步。 “哎呀，昨晚忘了告诉你。以后肯定不会了，好不好？” “嗯！” 罗恩微笑着替她擦干泪水，又忍不住在她唇上一点。 “呀！”妮娅羞红了脸。 “是不是还没吃饭？” 她不好意思的点点头。 “我去买点，你好好洗个澡，然后准备休息。” 罗恩刚转身，妮娅条件反射般的抓住他的胳膊。 “放心，我很快就回来，真的。” 拍了拍她的手，罗恩出了门。这附近有一家索拉布餐厅，他们的香料米饼卷享誉孟买。 这里常常高朋满座，当罗恩从蒸汽弥漫、香味扑鼻的餐厅里出来时，外面大街上挤满了人潮。 向身边的人打听了一下才知道，象头神节快到了。恰巧后面的十月份，又是印度的新年，人们早早就开始庆祝起来。 三哥们贼喜欢这种宗教活动，当然游行示威也不含糊。 而他们每次出动，都会让附近的街道瘫痪上小半天。当罗恩好不容易挤回家时，湿漉漉的妮娅已经在打理头发。 “我来吧。”这种事罗恩熟得很，玛丽和莲娜...咳... 总之帮姑娘擦头发，他很在行。 小妮娅从没享受过这种待遇，罗恩不由分的动作，让她既是欢喜又是惶恐。 巴巴可是主人呀，在北方邦这样的仆人是要被打死的。 “巴巴” “嗯？” “还是让妮娅来吧。” “不用”罗恩用干毛巾包住她乌黑的秀发搓了搓，再嗅一口。 嗯，是肉桂香。闻着闻着，他竟然有点饿了。 “吃完去休息。”替她打理完，罗恩准备再去书房写点东西。 “我一个人睡不着。”她可怜兮兮的抓住他的衣角。 “那我看会书，你就在边上睡。” “嗯”妮娅乖巧的点点头，但一双碧绿的眼眸仍旧水灵灵的盯着他。 昨天晚上，她真以为罗恩不要她了。 现在失而复得，即使躺下，脑袋也下意识的往他身边凑。 咦，主人身上的味道怎么跟平时不一样。 妮娅嗅了嗅鼻子，两种？ ... 在和哈里他们见面后的第二天，罗恩就拎着两个箱子，拜访了前者位于纳卡社区附近的家。 作为政府官员，他们有作为配套发放的福利租房。根据官职不同，住房条件也不一样。 哈里所在的纳卡社区也在南孟买，位置相当不错。 “这是你们朋友需要的周转资金，一人一万美元。” “罗恩，你帮了大忙！” 打开箱子，绿油油的美刀，晃人心神。 哈里和辛格朝身边的人打了个眼神，同样的两个箱子被送到了罗恩的面前。 “你点点，每只40万卢比。” “不用，我们是兄弟，哈里。” “说的没错，我们他妈是兄弟！” 哈里有一直认为美元是世界上最漂亮的钱，那种绿色让人心潮澎湃，就像印度国旗上的那抹绿一样。 “这是你公司的许可证，我划了几块地方，你随便挑。租金1200卢比一平，这是最低价。等满一年后，我争取帮你转成5年的特许经营权。” 确认箱子里的美刀没问题后，辛格也非常爽快的递给了罗恩一份资料。 印度官员就是这点好，他们拿钱了，那就一定办事。圈内人称这种规则为“正义的贿赂”，属于印度特产。 “合作愉快，两位。” “罗恩，以后这种生意上的周转，还可以继续，对吗？”哈里问道。 “只要我这里的额度允许，那就没问题。” “肯定没问题。”哈里开心的摆了摆头。 罗恩笑了笑算是默认，看来哈德汗那里需要去解释一下了。 回到家里，他原本打算去火车站那看看。但一个意外的电话，扰乱了他的行程。 史密斯，那个他和阿南德第一个接待的外国人，打了电话过来。 ------------ 第51章 大生意 “史密斯先生？” “罗恩，很高兴再次听到你的声音。” “真是让人意外，您现在回到英国了？” “是的，我之前打过电话给你，但是好像出了点问题。后来我直接打到了维多利亚火车站，好在我一说你的名字，他们都知道。” “抱歉，史密斯先生。我搬家了，我该早点告诉你的。” “没关系，罗恩。我只是想问你现在还提供向导服务吗？” “当然，我成立了自己的公司。一家旅游资讯公司，它现在是我的事业。” “那太好了，我有一批学生准备去印度游学考察，孟买是第一站。这是非官方的，你知道的，没有学校的统一安排我有点不放心。” “交给我！史密斯先生，我会给他们最棒、最安全的孟买之旅！” 这真是天大的好消息，罗恩正筹划扩大公司的经营范围，比如接待国外的旅游团。 这种业务可比火车站里的散客要赚钱的多，而且旅游团的活动安排全由他说了算。 哪像散客，动不动要求罗恩带着他们去买麻草，要不就是去找女人。 旅游团的好处，总结下来就一句话：人多、事少、利润大。 “对了，史密斯先生。顺便问一句，您的学生大概有多少？” “二十几个人，也许更多。我会把你推荐给他们，孟买现在的状况怎么样？” “非常棒！雨季刚刚过去，气温也正合适，后面几个月是游览孟买的黄金周期。” “很好，把你公司的联系方式告诉我，待会儿会有一封传真发过去。” “没问题，我一直都在！” 啪，挂断电话，罗恩兴奋的打了个响指。 二十几个学生，这是笔大单啊。 不行，他得提前和酒店、餐厅订好价格。既然打算做旅游团的生意，那所有费用直接交到他这儿就行了。 按照人头计费，统一收取后，由孟买旅游资讯公司出面去订酒店、约餐厅。 整个过程游客不再参与，全部跟团走，罗恩提供所有的行程安排。 听起来似乎和以前的流程类似，但这有本质的区别。 最大的不同就是罗恩有了议价权，他不再从酒店那里拿抽成，而是赚差价。 抽成是来自游客和酒店的交易，差价是游客给他的钱与他支付给酒店的钱之间产生的利润。 无疑后一种可操作的空间要大的多，毕竟主导权在罗恩手里。 嗯，以后就这样干。散客还是拿抽成，旅游团就赚差价。 “妮娅，我今天晚点回来，有大生意。” “好的，巴巴，注意安全。” … 就如罗恩之前说的，孟买的雨季已经过去。空气虽然依旧有些潮湿，但无疑凉爽了许多。 维多利亚火车站里，再次源源不断的浮现外国人的身影。比之前更多，也更繁忙。 罗恩抵达月台这儿的时候，公司接待大厅里挤满了人。 生意好的出奇，眼睛再仔细一瞥，不出意外的每人手里都拿了一份《孤独星球》。 他挤过去和玛丽她们打招呼，“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 “一整天！所有人都来找我们，就好像约好了一样。” “我就说在印度旅游离不开《孤独星球》，瞧，他们肯定都看了那篇指南。” “上帝，你需要更多的人手，我和莲娜腿都跑快断了。” 玛丽一边拿笔汇总客户的需求，一边抽空和罗恩抱怨两句。 至于莲娜，她正为那些看起来就很像肥羊的外国人端咖啡。 “你们已经有了三个帮手，不是吗？” “差太远了，我觉得至少还要三个。” 这里忙着接待游客的并不只有玛丽她们，罗恩早在一周前就又招聘了三个年轻人。 他们都是孟买这里几所大学的毕业生，没什么工作经验，但胜在英语流利。 别看罗恩的公司不大，知名度更是忽略不计。但想招聘几个野鸡学校的大学生，还是非常轻松的。 印度人口太多了，尤其是孟买。一千三百多万人，就业压力可想而知。 偏偏此前因为经济政策原因，印度国内几乎没有外资企业。大学生就业，要么去考公，要么去数量少的可怜的私企。 制造业倒是能吸纳不少劳动力，但印度的制造业，不提也罢。 孟买的私企大多是服务型公司，对劳动力的需求并不旺盛。 在狼多肉少的局面下，罗恩只用几份正式合同，就轻轻松松招募到了正儿八经的大学毕业生。 那几个年轻人本来对罗恩的公司也不抱什么期望，这纯粹是就业压力下的无奈选择。 但上班第一天，他们就被维多利亚火车站接待处的办公环境惊艳到了。 这里太干净、太高档了，他们幻想中的办公室也不过如此。 最重要的是他们工作都是和外国人打交道，这说出忒有面子了。 鄙视链在哪都存在，尤其是印度国内有种姓制度加成。能大学毕业的多是吠舍种姓以上，他们瞧不起自己人，但对外国人趋之若鹜。 和洋大人说英格列系，那可比跟本地土著讲印地语，有成就的多。 他们对这份工作很满意，老板是高种姓、交谈的是外国人、办公环境倍儿棒，就是当前台也不错啊。 看到罗恩在这里巡视，几个年轻人干活更卖力了，生怕自己的表现老板看不到。 “我答应你，玛丽，我会继续招人。” “你最好快点，我和莲娜最多再待一星期。” “这么急？” “是你太贪心了，我们可从没干过这种活，这次算是破例。” “好吧，你们将痛失一万卢比的高薪工作机会。” “少来”玛丽白了他一眼。 “打算去哪？”罗恩索性靠在前台和她聊了起来。 “宝莱坞！”不知什么时候莲娜端着一杯咖啡塞到了他手里。 “我以为你们之前是在开玩笑。”罗恩耸了耸肩。 “听说那儿很有趣，尤其是外国人，机会很多。” “有需要的地方尽管说。” “还真有。”莲娜笑嘻嘻的凑过来。 “什么？” “今天晚上你有空么？我们谈谈大生意。” “噢...我想我明天一整天都有空。” “棒极了，这算是我们支取工资的一部分。” 罗恩一呆，敢情这还是付费项目？ ... 史密斯发过来的传真，罗恩收到了。 这次游学活动是由学生团体组织，他们准备来印度采风，重点关照那些神庙、石窟之类的景点。 到时候会有一名老师带队，他来过一次印度，有些经验。 当然因为是非官方活动，学生团体组织会支付这名老师一定的报酬。 看完传真，罗恩心里已经有数。这些学生大多应该家境不错，否则这种自掏腰包的游学旅行可没几个普通人付得起。 这很好，这正是旅游公司眼中的最佳肥羊。他们到时候会乘坐飞机在孟买机场落地，罗恩需要提前做些准备。 说来机场那的装修，已经开工，他也该过去看看了。 ------------ 第52章 数量惊人 辛格当初给罗恩挑选的地段有四处，其中大多位于候机厅的商业区。 在研究了机场的布局后，罗恩果断选择了紧靠安检位置的一块门店。 这里是机场游客的进出口必经之地，人流量最大。 孟买机场的布局和天朝有些不同，这里的到达厅和候机厅共用。登机和下飞机的人都在同一片区域，乱糟糟的旅客到处都是。 这对罗恩来说是个好消息，做生意的哪有怕人多的。 定下门店后，他第一时间找来之前合作过的建筑公司。同样的装修风格，再来一次就行了。 可惜孟买机场对装修方案的审核很严，他们不允许大改，罗恩只能尽最大努力向维多利亚火车站那的接待处靠齐。 此时这一片区域已经被围了起来，里面工人正在叮叮当当的忙活，但在门口依旧有一张简易的办公桌和告示牌。 移动式接待处嘛，他以前在火车站也不是没搞过。 罗恩绝不会错过任何一次做生意的机会，坐飞机来孟买的游客一样会看《孤独星球》。 喏，那张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办公桌前，已经聚集了四五个人，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阿南德，这里怎么样？” “非常好！罗恩，这是我第一来孟买机场。” 回头见到是他，阿南德开心的笑了起来。火车站那里已经走上正轨，罗恩特地把他了调过来。 阿南德经验丰富，英语交流也没问题，罗恩信得过他。 “你以前当导游的时候，没做过机场的生意？” “不行，他们不让我们进来。外面的人太多，还是火车站的生意好做。” 就和有些豪华酒店一样，机场也不允许普通人进入。除非你有机票，或者看起来很有钱。 阿南德这样的达利特是绝对不允许接触这里的，但有了罗恩公司的工卡，他摇身一变就换了个身份。 “我现在是机场的员工，你懂吧，没人敢拦着我。”他得意洋洋的亮出胸口的工卡，那玩意儿已经在机场行政办公室报备过。 第一天上班的时候，阿南德戴着它到处在机场里乱逛，直到每一个保安都认识他那张圆脸。 “这里的工程盯紧点儿，下个月会有一个旅游团过来。” “旅游团？”阿南德大惊。 “没错，二十几个人，都来自英国。你懂吧，他们...” “我明白！他们都是肥羊，英镑值钱，比美元还值钱！” “这么理解也没错，但他们是史密斯的学生，我们多少要照顾一点。” “史密斯？那个只喜欢你，不喜欢我的偏心老头？他是我们的第一只肥羊。”阿南德习惯性的摆了摆脖子。 “对，没错。不管怎么样，他又给我们介绍了一笔生意。” “这老头其实心不坏。”阿南德评价道。 “是的，这是我们第一次做团体生意，千万不能搞砸了。” “包的！”阿南德保证道，“百分之百没问题。” “我们最近要一起研究他们的行程，至少在月底前要定下来。” “行！眼前正好有个机会。” “什么机会？”罗恩问道。 “来贫民窟，你来就行。” “等等，为什么？” “你来就行，那里的人很好，真的。”阿南德脸上满是开心的笑容。 罗恩知道印度人的老毛病又犯了，这种模棱两可的回答，简直让人抓狂。 “嘿，老兄，我最近和两位姑娘有约，除非你告诉我什么事。” “两位姑娘？”阿南德眼睛一亮，“那两个外国妞？” 罗恩点点头。 “那你们有没有这样？”他双手摆出抱着女人，对着臀部猛挺的样子，脸上一直带着好奇的微笑。 “行行好，老兄！这里是机场，别这样！”罗恩气的想拍他两巴掌，然后赶紧抬抬头看看周围，生怕有人注意这里。 “好，罗恩。”阿南德叹了口气，放慢那有节奏的前顶动作，最后完全停下，“但我还是想说，你一定要和她们上床，那会让你爽翻天的。” “天哪，你已经有九个孩子了，难道你就不觉得厌烦？” “这种事怎么会厌烦？”阿南德一脸奇怪的看着他，“印度人从来不会厌烦。罗恩，你变了，你变得不像一个地道的印度人了。” “可以了，你还没告诉我，去贫民窟到底什么事。”罗恩及时打住。 “还记得我上次和你说的庆祝吗？贫民窟的临时学校，现在雨季已经过去，大家觉得是时候了。” “噢，我想起来了，所以...” “是的，就在最近，我们会有个非常棒的午餐！维诺德、桑杰、我，还有你罗恩，我们一起商量旅游团的事。” “好，我会去的。”罗恩答应了下来。 “你绝不会失望的，罗恩！”阿南德兴奋的大叫，“所有人都会欢迎你，我保证。” “行了，我已经答应了。你安静点，这里是机场。” “没关系的，他们喜欢我这样，外国人其实很好说话。” 关照了阿南德几句后，罗恩又顺道去航空办公室转了一圈。 海关的哈里和办公室的辛格都在，这是他好不容易经营起来的人脉，当然要好好维系。 最重要的是罗恩现在有底气和他们碰面，经过了近两个月的萧条，孟买旅游资讯公司再次迎来了大波游客。 比之前任何一个时期都多，这多亏了安娜他们的《孤独星球》。而人越多，就意味着罗恩手里的美元越多。 7月份之前，罗恩基本不留下任何外币。他全换成了卢比，大概250万左右。 8月和9月因为雨季的问题，收入腰斩，两个月的利润加起来才70万左右。 哈德汗那边也知道雨季孟买的旅游业不好做，所以很长一段时间，尼尔都没去罗恩那收钱。 他攒了一大笔，上次被哈里和辛格换走了一部分。 那次交易之后，罗恩就意识到，自己手里的美元很有用。它不仅可以卖给黑市，也能做人情。 不过他不能断了哈德汗那里的往来，这会惹来麻烦。好在如今孟买的游客大增，他能收集的美元也比以前更多。 这就意味着，他一边能做哈德汗的生意，一边能继续经营自己的人脉。 然而就在他信心满满表示能提供源源不断的美元后，哈里一开口就吓到了他。 “你要周转多少美元？” “10万！”哈里满怀期待的看着他。 ------------ 第53章 你这个年纪，很有需求！ 10万美元？！ 妈的，罗恩现在全部身家也就这么多。 这些印度官员也太肥了吧，以他们的薪资计算，十年也攒不下这么多钱。 “这笔钱急用？”罗恩不动声色的问道。 “不，不算很急，但如果能快一点的话更好…嗯，是这样的。” 哈里和辛格对了眼神后，支支吾吾说了一堆废话。 他极力想表现出淡然的样子，偏偏语气中有股迫不及待。 “10万美元不是个小数字，我这里额度不够，可能需要一些时间筹集。” “能兑换就好，呃…大概需要多久？” “说不好，我得去问问哈德汗，一个专门做这种生意的人。” “罗恩，你说的是普拉克.哈德汗？”哈里和辛格脸色变得非常奇妙，那是一种惊讶和恐惧糅合在一起的复杂表情。 “没错，是他，你们认识？”罗恩问道。 “不，我们不认识，绝对不认识！当然，从哪筹钱是你的主意，我们不会过问，有美元就行。” “好”罗恩若有所思的挑了挑眉，“不过汇率的事我需要重新确认，你们知道的，它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 “没问题，这个我们懂。对了，你搭上哈德汗…呃，我是说你有这样的渠道，那以后是不是就有源源不断的美元？” “我会尽力帮你们消化，以这几次交易的额度看，没问题。” “很棒！”哈里亲切的搂住他肩膀，“就这样，以后我们都这样。” 接下来双方的谈话再没有提起那个人名，大家已经有了默契。 对哈里和辛格来说，普拉克.哈德汗是个危险的名字。没人愿意直接和他扯上关系，尤其是身为印度官员的他们。 但现在多了一个罗恩在中间，这可以让他们和那位恶名昭著的黑老大在安全距离下拉上关系。 而且有了这个安全渠道后，他们同样就有了未开掘而几乎取之不竭的外汇资源。 哈里和辛格现在更重视罗恩了，他们把他当作同等高度的合作伙伴。 … 罗恩手里的美元不多了，之前攒的一批已经被哈里他们换走，后来尼尔也来了一趟。 现在的三万美元都是最近爆发式增长的游客所贡献，孟买的旅游旺季来了。 这个城市再次变得喧闹，所有人都变得忙碌起来。向导忙着去揽客，酒店的房间被订满，餐厅里也坐满了人。 走在集市上，到处都是戴着墨镜，手拿相机的外国人。 借着这股东风，罗恩手下的向导人数已经突破五十，数量还在不断的增加。 但这依然满足不了哈里他们的大胃口，十万美元在印度绝对算是巨额财富。 罗不知道这是哈里他们自己的钱，还是背后有其他朋友相托。 他不在乎，整个印度都是个烂摊子，没人会杞人忧天的去考虑这是否合理。 他只知道想要成为富人，而且是有势力不用担心被当成肥羊宰的富人，那他就必须投身进去。 投身这个黑白难分、混沌不明的国度，没有人可以例外。 所以罗恩现在需要去找哈德汗，他需要对方的美元来为自己换得更广阔的人脉关系。 “强尼，你最近交了女朋友？” “啊哈，你听说了是吗？帕瓦蒂她漂亮极了！” “恭喜你，强尼。” “罗恩，你也可以的。”强尼轻柔的拍了拍他肩膀安慰道，“我知道你这个年纪非常有需求，如果实在找不到喜欢你的女孩子，那就去脱衣舞酒吧发泄一下吧。” “呃，谢谢你强尼，但我不需要...” “不，这没什么。”强尼的眼神愈发温和，“印度男人离不开女人，你到现在都没有女朋友，我真的很抱歉，我知道那样的日子很难熬。” “听着强尼”罗恩不得不把歪掉的话题拉回来，“我的周围有很多漂亮姑娘，只要我想...算了，哈德拜在吗？” “在里面。”强尼歪了歪头。 罗恩刚想进去，他又在背后喊道，“兄弟，如果你憋不住，记得来找我。我给你介绍最性感的姑娘，孟买这时候的天气很适合干那事。” 挥了挥手，罗恩就当没听见。自从这家伙迷上了一个茶会铺老板的女儿后，逢人就炫耀他的爱情故事。 壮汉强尼有一颗少女心，这是大家现在开涮他的笑话。 推开门，还是那间办公室。哈德汗正靠在沙发上静静的翻着书，罗恩进来他朝边上指了指，就继续低头划拉着纸上的文字。 “尼尔打电话说你需要美元？” “是的，我认识了一些人，他们有这方面的需求。就像你之前说的，那可能是床底下的黑钱，但对我们来说这不算什么。” “客户来自哪儿？” “海关和航空公司。” 哈德汗抬起头，“官员？” “没错”罗恩回答，“我最近在机场有点生意。” “是的，我听说了。”他放下书，仔细思考。 罗恩不知道哈德汗以前的美元卖给谁，但想必政府官员并不算稀奇的客户。 “还差多少？” “7万，我自己手里还有一点。” “好”哈德汗没有任何犹豫，“我会给尼尔打电话，按照市价（黑市）交易。” “谢谢你，哈德拜。”事情比罗恩想象的还顺利。 “我们不拒绝任何交易邀请，对了，你在和他们的交谈中...有提到我的名字吗？” “大概提了一次。” “他们说了什么吗？”哈德汗问道。 “什么都没说，就好像...” “不存在？”哈德汗给出了一个恰当的比喻。 “我想差不多是这种意思。”罗恩没有否认哈里他们的态度。 既然哈里和辛格都知道哈德汗的名字，却没有找上门，那么他们一定在回避什么。 “我知道了，以后这种交易直接找尼尔，我会和他打招呼的。” “好”罗恩默默记下。 出乎意料的，哈德汗没有任何表示，甚至连哈里他们的名字都没打听。 他不在乎这点交易额度？还只是随口一问？ 罗恩直到离开还在思考这件事，总之他们虽然在有意回避这件事，但并不排斥彼此间的交易。 这种模模糊糊的感应，让罗恩意识到自己还太弱小，很多内幕他连打听的资格都没有。 回到要塞区的公司办公室，他刚在檀香木的椅子上坐下，阿南德就急急忙忙冲了进来。 “罗恩，快！去襄图那儿！” “什么事？” “快走！有个麻烦，搞不好会出人命，带上你的急救箱。” ------------ 第54章 绝对不能碰的滑梯！ 襄图的印度旅社在科拉巴区，罗恩抵达这里的时候他正靠在门厅东张西望。 “哇，罗恩！真高兴见到你！”他咬着牙，眼睛里流露出紧张，瘦削的脸庞上严肃中带着忧愁。 “怎么回事？”罗恩快步走过去。 “眼前有个麻烦，快跟我来！” 他带着罗恩和阿南德来到了楼上，一间面朝主廊的房门口有服务生守着。 襄图没说话，他只是挥了挥手，等服务生离开后才走过去敲门。 房间里有一个女孩模糊的应答声，听着像是德语。 等了几秒，那个女孩过来开门。她神情烦乱，衣服斜挎在肩膀上，裸露出大片肌肤。 罗恩瞄了一眼，她头发披散，上面还沾着棉绒和类似食物的糊状东西。 从薄睡衣下露出的肋骨看，这个女孩的健康状况堪忧，她脸上恍惚到几乎要睡着的表情也证明了这一点。 不过即使非常不耐烦，她还是带着恳求以及一丝麻木、惊恐的眼神，示意罗恩他们到房间里面去。 床上有个年轻男子摊开四肢躺着，一条腿挂在床边。他上身赤裸，裤裆的拉链开着，一只脚上的靴子还没来得及脱下。 看年纪大概二十七八岁，胸口没有一点点起伏、没有脉搏、没有心跳、没有呼吸。 “他是不是死了，罗恩？”襄图脸色非常不好看。 罗恩没说话，他走过去翻开男子的眼皮看了看，对方的瞳孔已经缩成针尖大小。 一般麻草吸食过量的人，会有这种症状。很显然，药瘾使他的身体坠入了漆黑的深渊，他的脸蓝的像冬日黎明时的天空。 “把他拖上床，脖子后面垫一条床单。”罗恩指挥阿南德开始干活。 “赔钱生意，罗恩。”襄图简短的说，他站在门后背倚着房门，阻止任何其他可能的人进来。 罗恩没工夫和他闲扯，他爬上床跪在男子身边，开始做心肺复苏术。 这种情况虽然是第一次遇到，但罗恩并不陌生。当看到印度遍地麻草的时候，他就意识到会有这一天。 罗恩之前看了很多救急的手册，印度版的，里面就有这一种情况的处理方法。 “向他嘴巴吹气！”罗恩命令道。 “什么？”阿南德呆住了。 “吹气！”罗恩不停的压迫那个男子的心脏，让它恢复跳动。 “可他不是女人？”阿南德狂摆脖子。 “别他妈废话了，快吹！”襄图在后面咒骂道。 “事后，你必须找个姑娘给我放松一下！” “好！”襄图答应下来。 有了阿南德向男子的肺不停灌气，罗恩又按压了十分多分钟后，他的胸腔深处嘟嘟作响，接着开始咳嗽。 罗恩趴下来仔细听了听，看他是否有能力自己呼吸。 声音很轻，他的呼吸缓慢，然后变得更慢。接着在空洞的一声叹息后，停止了呼吸。 “罗恩...”襄图的脸色黑的可怕。 罗恩没有停，他继续心肺复苏的动作。非常费力，但不能停，只有这样才能把男子松垂无力的身体从长长的深渊中拖出来。 在他施救期间，那个女孩昏过去了两次。襄图拍打她，把她摇醒，一番盘问后得知两人是男女朋友关系。 半个小时后，咳嗽声再次出现。罗恩听了听之后，疲惫的下了床。 “给他喝点水，最好是热水。” “圣者在上！”襄图双手合十的祷告了一句。 “Mother F*ck，谁把我吵醒了？”一连串的咳嗽后，床上的男子慢慢睁开了眼。 他很不高兴，认为罗恩他们坏了他在极乐世界中的美梦。 阿南德揪起他的衣领，啪啪，给了他两巴掌。 全然不顾这个虚弱的男子，刚刚从鬼门关上踏回来。 罗恩不想待在这个房间，他和阿南德汗流浃背，衬衫湿得像是在雨季的街道上淋了一场滂沱大雨。 襄图警告了这对德国情侣几句后，也跟着罗恩他们出了门。 “说说吧，怎么回事？”罗恩从服务生手里接过一瓶印度可乐。 “就像你看到的，他们找乐子找过了头。”襄图满脸晦气。 “那不像是麻草。”罗恩推断道，“麻草没有这种药效。” 阿南德和襄图对视了一眼，没说话。 “等等，他们是我们的客人？”罗恩突然反应过来。 “很早之前是”阿南德解释道，“他们两周前来的孟买，但我们的合约只持续了一周。你知道的，有些人熟悉后，就会把我们一脚踢开。” “但他们一直没搬走，因为找不到更便宜的酒店。”襄图补充道。 “那些乐子呢？也是我们的人介绍的？”罗恩继续追问。 “呃，罗恩你知道的，孟买满大街都是这种生意。每做成一笔，客人和街头贩子都会给我们一些抽头，很丰厚。” “听着，阿南德的。你们为客人找其他乐子我不管，但麻草不行，尤其是白的，绝对不行！这是会死人的！” “OK！OK！”阿南德连连摆头，“我们没有参与进去，只是向他们透露了一些信息，收了情报费。” “跟下面的人再强调一次，谁要是做这种生意，直接赶出我们的地盘！” 罗恩虽然经常游走在灰色地带，但有一样东西他绝对不碰，那玩意儿遗祸无穷。 “襄图，刚刚的那对德国情侣...” “我知道，我下午就赶他们走。” 这一点襄图和罗恩的观点出奇的一致，他们都知道这对情侣迟早有一天，会消失在这个城市的某个角落。 他们每次陷入深渊时，都比前一次更深。因此，要把他们拉上来就更难。 “罗恩，不管怎么说，我都欠你一份人情。”襄图心有余悸的摆了摆脖子。 酒店里死人很麻烦，尤其死的是外国人。想要贿赂那些警察把这件事压下去，他要花一大笔钱。 所以襄图刚刚才说这是笔亏钱生意，他很不喜欢这样。 “感谢的话留着以后再说吧，先给我找个干净的房间，我要冲个澡。” 汗水慢慢蒸发，罗恩难以忍受那种黏黏的感觉，孟买这鬼天气就适合躺在树下一动不动。 等他再次从印度旅社出来的时候，整个人已经焕然一新，包括身上的衣服。 这是襄图刚刚新买的，罗恩就不客气的收下了他的一点心意。 “罗恩，记得后天去贫民窟，我们说过的。”阿南德屁颠颠的跟了过来。 “知道了，我需要带什么东西吗？” “不，不用，你来就行。” 罗恩翻了个白眼，又是这句话。 ------------ 第55章 沸腾的印度男人 “嘿，罗恩，快过来。给你介绍一下我们的朋友，迪让、卡维娅、维拉杰。” “你们好，今天这杯算我的。” “哟~！” 利奥波德酒吧，罗恩刚刚入座就引来一阵欢呼。 玛丽和莲娜马上要去宝莱坞试试身手，她们在罗恩这里的工作已经结束。 为了庆祝重获自由，当然这是她们的说法，总之两人邀请了一帮朋友来喝酒。 迪让大概三十岁出头，来自法国。深色的浓密卷发，加上忧愁的面容，让他看起来很有艺术气质。 “老兄，我们正聊到你。”他主动和罗恩碰了碰酒杯。 “聊到我什么？” “莲娜说你不喜欢喝酒，像个苦行僧。来，老兄，我们会立刻治好你！” 他学着莲娜的口吻大叫，“四号！给我来瓶啤酒！老兄你想喝什么？奶茶？噢！四号！一杯威士忌！” “嘿，这可是犯规！”卡维娅大笑，她是泰米尔邦人。二十来岁，刚从洛杉矶大学毕业回来。 她很美，有着蜂蜜色的眼睛、丰盈匀称的双唇、修长会说话的手指，聪明、自信、有胆识。 “迪让，你不懂，奶茶才是印度人的灵魂！yaar，我最有发言权了！”维拉杰在边上帮腔。 他是混血印度裔，身材与身高普通。但脸庞还算俊俏，炯炯有神的淡褐色眼睛散发着自信。尤其是唇上的小胡子，两端沿着嘴边向下弯曲、线条分明，修剪得非常整齐。 “拜托，他这么受欢迎？卡维娅迷上他英俊的脸庞这不足为奇，维拉杰，你该不是也有想法吧？”迪让大声抗议道。 这自然迎来两人的齐心声讨，大家吵吵闹闹笑成一片。 “事实上我不是不喜欢喝酒，只是酒量太差，容易做糊涂事。”罗恩笑着解释道。 “没错，这一点我可以证明！”莲娜咯咯的笑了起来。 “该死！又让我闻到了这股爱情的酸臭味！”迪让夸张的抱头哀嚎。 “还是说说你吧，老兄。”维拉杰看向罗恩，“玛丽说你搞了一家公司？这可他妈太厉害了！” “我也听说了。”迪让抢过话茬，“街头上都在流传一条小道消息，说有个家伙笼络了一大帮本地导游，专门做外国人的生意。是不是你？老兄，他们还说你和道上的人搭上了关系？” “我只是赚点抽头，就和大多数人一样。当然在外币汇率方面，我可以给一些别人拿不到的好价。” 罗恩说的很谦虚，他没有故意夸大自己的生意。酒吧里人多眼杂，低调点没坏事。 “那也足够吹嘘一阵子了，你才多大？看起来比卡维娅还年轻，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正忙着学宝莱坞舞蹈耍酷。”维拉杰弹了弹自己心爱的牛仔帽。 “说的没错，来，干一杯！”迪让总是能抓住气氛的微妙点，然后让大家心甘情愿的喝光手中的酒。 “听说你明天要去贫民窟？”没怎么说话的玛丽，把目光转向罗恩。 “是的，阿南德他邀请我去，你认识他的。”罗恩耸耸肩。 “那个总是爱笑的导游？”迪让插嘴道，他在孟买待了好几年，已经是个地道的印度人。 “就是他，我们合作的不错。” “那里太臭了，真不晓得你怎么受得了，我死也不去那种地方。”莲娜毫不掩饰自己对贫民窟的厌恶。 “我倒是想去看看，我很好奇。”玛丽随口一句话，惊得全桌鸦雀无声。 “天哪！玛丽，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那里太危险了！”莲娜立即反对道。 “贫民窟而已，又不是万妓街，没你想得那么可怕。”玛丽转过头看向罗恩，“那么，你介意带上我一起吗？” “你确定？”罗恩也有些惊讶，“虽然没什么危险，但那里确实不那么干净。” “听罗恩的，玛丽。那里没什么值得好奇的。如果你想听，让罗恩回来分享他的经历就可以了。”卡维娅也好心劝解道。 她虽然来自泰米尔邦，一个种姓制度没那么离谱的地方，但贫民窟依旧不在她考虑的范围内。 “嘿，卡维娅。如果你想成为一名记者的话，这样可不行。你得深入底层，那里才有孟买最真实的一面。”迪让在边上起哄，他知道卡维娅的目标是成为一名记者。 “我当然会去贫民窟，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只是担心玛丽。” “啊哈，我们的卡维娅勇敢坚强！” “行了，别吵了。没人能伤到我，你们忘了？我可是教训过几个印度壮汉。” “这倒是。”维拉杰表示同意，其他人也不再反对。 “发生了什么？”罗恩好奇的看向玛丽。 “几个小蟊贼罢了。”玛丽不在意的挥挥手。 “好了，维拉杰，说说你吧。你在丹麦旅游刚回来，那里怎么样？”迪让适时的转移话题。 “丹麦非常新潮，非常酷。那里的人很有教养，他们是真他妈的自制，叫我无法相信。 在哥本哈根我去蒸桑拿，那鬼地方真他妈大，男女混浴。是的，大家在一起光着身子走来走去，完完全全、彻彻底底的脱光。 但没人有反应，也没人偷瞄。印度男人办不到，他们会沸腾，我敢打赌！” “那你沸腾了吗？老兄。”卡维娅好笑的看着他。 “开玩笑！我是那里唯一包浴巾的男人，也是唯一起反应的男人！”维拉杰一脸的自豪。 “为维拉杰是个正常的印度男人干杯！”迪让再次举杯。 一杯酒下肚，维拉杰继续侃侃而谈。 “我每天都去那里，去了三星期。我想只要在那里耗得够久，我就会习惯，就像那些超酷的丹麦人一样。” “结果怎么样？”罗恩替大家问出了关心的问题。 “无效，没有用。三个星期后我仍然得包着浴巾，我再怎么装看不见，但到了地方它就会翘起来。我能说什么？我太印度，不适合那个地方？” 众人捶桌大笑，或许是因为混血裔的原因，维拉杰有一种印度人没有的活泼。 “罗恩，到贫民窟有事报我的名字，那鬼地方我去过几次。”喝了几杯酒，他热心的拍着胸脯。 “好的，我记下了。”罗恩微笑着答应。 ------------ 第56章 贫民窟的百万富翁 “罗恩，你虽然来孟买快两年了，但你并不了解真正的孟买。” “真正的孟买？” “百分之百真正！”阿南德保证道，“没去过贫民窟，那就不算去过孟买。” “但我以前就住贫民窟边上，你知道的，我还去过你家。” “你说的是那儿吗？你住的地方早没啦。” 罗恩转头，曾经的那栋公寓现在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楼下的集市也不复存在，唯有路边堆积的一次性陶瓷奶茶杯，证明这里曾经喧闹过。 “发生了什么？”他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雨季的时候塌了，你的小女仆没告诉你吗？上次她急急忙忙路过这里，我碰到她了。” “等等，你们说的女仆是谁？”跟在身后的玛丽，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罗恩。 “呃，妮娅，她一直照顾我起居。她很小，只有十几岁。”罗恩心虚的解释道。 “所以你喜欢年轻的？” “不，我想你误会了，没你想的那回事。” “莲娜会对这个消息感兴趣的。”玛丽给了他一个看好戏的眼神。 “天哪，那天晚上我最开始的表现你们知道的，你还嘲笑我是个嫩头青...”罗恩突然闭嘴。 他往边上瞄了一眼，阿南德正听的眉飞色舞。看到罗恩的眼神后，又立马走到前面带路。 “我们到了！前面就是格兰特区的贫民窟。” 这片土地看起来非常矛盾，它有两块区别异常明显的地段。马路左边是罗恩曾经倒塌的公寓废墟和阿南德居住的贫民窟。 右边是现代、巨大、有空调的商业大厦。那里一楼到三楼商店林立，有珠宝、丝织品、地毯、精致手工艺品。 它们只隔了一条马路，贫民窟里没有电、没有自来水、没有卫浴设施，另一边，霓虹灯、七彩喷泉、来来往往的跑车。 极度别扭，却人人泰然处之。 “今天的午餐不在我家，在另一个地方举行。所以，我们直接过去。” 罗恩远远看了一眼，阿南德以前的老房子，现在已经大变样。它不仅被翻新过，边上还又起了几间新屋。 “市政厅不管吗？我是说他们早就声称要遏制贫民窟的扩张，你的房子...” “没事的，罗恩。”阿南德不在乎的摆摆头，“没人管，至少几年没人管。” 他很笃定，并且十分开心罗恩注意到他房子的变化，语气里充满自豪。 “接下来小心了，尤其是玛丽小姐，注意脚下。” 这里的贫民窟绵延四万平方米，有七千间简陋的小屋。接近入口处有个露天茅厕，隐身在高大的草丛后面，以芦苇席为墙。 厕所臭气逼人，几乎盖过其他气味。就像大便暴露在太阳下很久，然后猛地被人拨开表皮。 罗恩感到窒息，窒息到想吐。他强力按下呕意，瞥向玛丽，后者脸色苍白。 “习惯就好了。”阿南德笑容变得黯淡，这是罗恩第一次在他笑容里看到类似悲观和怀疑的东西。 “瞧，两位”他拉下嘴角，笑容变得生硬、难为情，“看看这里的人怎么生活。” 过了那些茅厕，走进小屋夹道的第一条小巷，却有阵阵大风从贫民窟边缘弧状的海岸吹来。 空气湿热，但海风吹走了厕所令人作呕的恶臭，香料、炊烟、茶叶的气味取而代之。 仔细凑近那些小屋一看，它们简陋的可以。塑料布、硬纸板、细竹竿就是建材，垂挂的芦苇席当墙，搭在裸露的土地上。 因为雨季刚刚过去不久，很多巷道里还有些泞泥。芦苇席做的墙边堆满了雨水带来的垃圾，有人在清理，但很慢。 阿南德带着罗恩他们在满是破布、塑料的窄巷前行，有外国人来的消息在贫民窟里传开。 一大群小孩子围着罗恩和玛丽，他们靠的很近，但没有伸手触碰两人。 罗恩手里拎着两瓶威士忌，玛丽手里拎了一些糖果、铅笔之类的小东西。 他们是来参加宴会的，突然被这么多孩子包围，两人都有些不知所措。 孩子们好奇的主要是玛丽，外国女人很少来贫民窟。很多小孩子长这么大，也没在这儿见过外国女人。 他们眼睛睁得很大，惊讶和兴奋几乎溢出瞳孔。罗恩他们走近时，孩子们猛然爆出紧张不安的阵阵大笑，又或是大叫着跳起漫无章法的即兴舞蹈。 每间小屋都有人出来站在门口，先是几十人，接着是数百人。密密麻麻的面孔，让罗恩和玛丽都身体紧绷。 直到一位又高又瘦的老者走出人群，他挥了挥手中一端包铜的短木棒，人群才渐渐散去。 “泰吉.阿里，我们的头头。”阿南德热切的向罗恩他们介绍眼前的老者。 他有着银白的头发和胡须，穿着白衬衫、白裤子及凉鞋。他看起来一点不像贫民窟人，坚毅的面容反倒让罗恩想起了另一个人，普拉克.哈德汗。 是的，他们身上有着相似的气质，从容、智慧、发亮的眼睛。 “阿南德说你会来。”他看罗恩的眼神有着一丝惊讶。 “他是我的朋友，他让我来，我就来了。” “对！我们是朋友！”阿南德大声得意的宣布，那灿烂的笑容再次回到他脸上。 “好，你们是我们的客人，贫民窟欢迎你们。”泰吉.阿里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和煦的微笑。 这仿佛是某个信号，围在这里还没散开的人纷纷也露出笑脸。 “阿南德他们为你准备了午餐，不在这儿，在天空之村。” “天空之村？”罗恩好奇道。 “是的，你们去吧。我老了，去不了。” 泰吉.阿里过来仿佛只是为了打声招呼，现在他又离开了。 “走，罗恩。还有玛丽小姐，宴会快开始了。”阿南德兴奋的在前面带路。 “罗恩，他们看起来很欢迎你，专门准备的午餐宴会？”玛丽在后面小声问道。 “这会是个非常棒的午餐！”阿南德在前面回头，“我挨着空肚子，就等着大吃一顿。东西很好吃，你吃的很痛快，别人会以为你怀孕大肚子。” “好”玛丽看了眼罗恩，“你的伙伴，可真能说服人。” “他一直这样。”罗恩认命般的耸耸肩。 阿南德骄傲的鼓起胸膛，开心的左右摆头。 “话说天空之村到底在哪？” “我也想知道。” “你们绝对想不到，但我猜你们一定会喜欢那儿。” 事实上，天空之村并不在贫民窟里。它在外面，紧靠着平民窟的另一边。 当抵达它脚下的时候，罗恩和玛丽吃惊的张大嘴巴。 ------------ 第57章 天空之村 出现在罗恩他们眼前的是两栋高耸入云的大楼，它们还未建成，正处于施工阶段。 “你说的天空之村就是这个？” “是不是很壮观？”阿南德得意的摆摆头。 身形庞大的双子塔大楼就矗立在贫民窟边缘，混泥土已经浇灌到四分之三的高度，大楼上没有窗户、门、或者任何设备。 也没有闪光或者反光的镶边玻璃装饰，只有灰扑扑的厚重，吞进光线、消灭光线，让它成为毫不起眼的筒仓。 通过那些预留的窗洞，可以看到男女孩童像蚂蚁一样在每个楼层来回上下走动，忙着干活。 地面上则是直击人心的交响乐，发电机愤怒的尖叫声、锤子撞击金属的呐喊声、还有钻头和磨床不停的哀嚎声。 一个个身穿纱丽的印度女人，头顶装沙砾的盘子，形成蜿蜒的人龙穿过工地，直奔那张着大口的水泥搅拌机。 女人也在干活，她们柔软的身躯上裹着五颜六色的丝衣，却出现在闹哄哄干粗活的工地上，这实在有点不搭调。 但这里是贫民窟，每个人都要努力的活着，包括那些在大楼里上上下下忙活的孩子们。 同样在罗恩他们的身后，还有一群孩子身穿刚洗过的T恤和连身裙结队而行，他们也是来参加午餐宴会的。 “天空之村就在上面。”阿南德往大楼上指了指，“就在上面，我们在二十三层用餐。” “那...上面？”玛丽看起来有些害怕。 “没问题的，玛丽小姐。我们不是走上去，我们坐头等舱。” 顺着阿南德指的方向，罗恩看到了大楼外面黄色钢骨构架里的货运电梯。 那个金属笼里载着人和设备，由粗缆绳拉着。随着一阵突然的抖动，电梯开始哐啷哐啷的往上升。 “噢，这看起来比走上去靠谱点。”玛丽吸了口气，“我想我可以试试。” “放心，它比什么都结实。我们得快点，然后搭下一班上去。”阿南德在前面带路。 “这两栋大楼什么时候建好？”罗恩问道。 “不知道”阿南德欢快的回答，“他们预计的三年，现在已经建了五年，大概还有三年的工程，或许更久。 不过大楼建好后，情况会变得怎么样，没有人有把握。至少在理论上，这贫民窟会被拆掉。” “拆掉贫民窟？！”罗恩和玛丽都惊讶的问出声。 “是的，这里会消失一空。”阿南德转头扫视身后大片林立的小屋，眼神叹息。 “所以贫民窟的人都是这里的工人？”罗恩猜测道。 “最开始是这样，但只要扎上铁丝网，这里就会吸引越来越多的人。” 在阿南德的解释下，罗恩和玛丽第一次知道贫民窟是怎样形成的。 孟买许多贫民窟的诞生，都是为了满足建筑工地的需求。例如他们身边的这一片，就是为了眼前的这两栋双子大楼。 建造这样的大楼需要大量的技工、工匠和干粗活的工人，这些人需要一块安置的地方。 他们大多都是流动散工，哪里有活就去哪里。他们的老家可能在几百公里之外，孟买本地的工人除了雇主提供的住所外，其他大多数也没有家。 恰好印度的法律有规定，建筑公司必须提供土地和小屋安置工人。对这一条政令，建筑公司并不排斥，甚至乐见其成。 因为这对公司也大有好处，工人们聚在一起培养出如亲人般的关系，会让工人变得更团结而忠于公司。 另外把工人安置在工地旁，上下班完全不必浪费时间在交通上，这大大有利于雇主。 同时工人的亲朋好友也是劳动力，他们是现成的人力库，天天待命，一接到通知就可以上工。 最关键的是以家庭为单位的工人非常稳定，他们大多很听话，管理起来比较容易受控制。 眼前的这两栋大楼在刚规划时就腾出一大块地，将其划分成五百多个小屋大小的土地。 工人受雇签约就可以领走一块地，还有用来买竹竿、芦苇席、麻绳、废木料的钱。 然后每个工人就在亲友的协助下，自行建造栖身之所。这些小屋漫无节制的往外扩张，就像大树的根系织成密密麻麻的网络。 工人开凿大井以供整个聚集区用水，用推土机铲平土地，开出简陋的小巷和走道。 最后围着整个聚集区架设高大有刺的铁丝网，以防外人擅自入内，合法的贫民窟就此诞生。 但是这些定期领工资的工人不得不日常花销，还有需要更多的淡水供应。于是很快有小贩跟了过来，他们在铁丝网外定居。 这是外围贫民窟的第一批居民，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是创业者。 这些人紧邻围篱开起小店，卖茶水和日用杂货。里面的合法工人弯下腰从铁丝网缝里钻出去消费，这很方便。 很快，蔬菜店、裁缝店、小餐馆接连出现，不久后各种灰色场所也跟着出现。 慢慢的铁丝网沿线被全部占满，非法贫民窟开始往外扩张，朝着大海周边的空地上蔓延。 几年之后就形成了今天这番模样，但因缺乏规划，比起工人贫民窟，外围显得凌乱许多。 “现在这片区域生活了两万五千人，比刚开始规划的工人数量多了几十倍。”阿南德带着两人走进电梯，操作货梯的工人大声向他们说明安全须知。 罗恩最后看了一眼身后，合法、非法贫民窟的界限模糊，它被淹没在茫茫人海之中。 “市政厅和建筑公司不会反对吗？”电梯里玛丽好奇的问道。 “他们当然反对，不准工人和我们来往。但这不行，工人需要生活、享乐，这些只有我们能提供给他们。” “所以你们想建自己的临时学校？”罗恩还没忘记阿南德当初邀请他的理由。 “没错”阿南德开心的说，“市政厅妥协了，他们害怕有了学校，我们更会耐着不走。但人太多，还有其他协会帮忙，这件事有了好结果，虽然是临时的。” “我讨厌政治人物。”玛丽点评道。 “我也讨厌。”阿南德赞同道，“他们是那种即使没有河，仍跟你保证会建桥的人。” 罗恩听了哈哈大笑，玛丽眼里也满是笑意。 “我们到了。”三人摇摇晃晃的走出电梯，高空的冷风吹的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吓死了！”玛丽紧紧抓住罗恩的胳膊，黑色的眼睛闪闪发亮，“好刺激！” “你怕高？”罗恩揽住她的腰肢。 “不知道，但我绝对不会一个人来！” “来，罗恩，马上就开始了。”阿南德在前面招呼他们。 踏上混泥土地板，两人总算踏实了一些。这里看起来空旷，但实际上摆满了东西。 除了各种生活用品，甚至还有圈养的家禽。看得出来很多工人就住在这上面，毕竟阿南德说货梯平常不准坐人，今天是特例。 在一大片空地上很多人围在一起，中间铺了几张芦苇席作餐布。上面有丰盛的菜肴，硕大的香蕉叶当盘子。 罗恩到来的时候，所有人都看着他，为首的一位姑娘手拿花环，忐忑中又带着些期待。 ------------ 第58章 最不值钱的就是人 “罗恩.苏尔！不嫌弃穷人的罗恩.苏尔！” 随着阿南德郑重其事的宣布，围在这的人都欢呼、鼓掌、大叫。 “谢谢...你们好...”罗恩略有些尴尬的朝人群打招呼，这么介绍真的好吗？ 还不等他从欢呼声中回神，那个拿花环的女孩在众人的鼓励下走过来，她即紧张又兴奋。 罗恩微笑着低头，带着草木香的花环套上了他的脖子。 更大的尖叫声和大笑声传来，人们发自内心的开心。这个高种姓没有拒绝他们的好意，他允许他们触碰他。 这对常年生活在贫民窟的人来说是不可想象的，这种震撼没人知道。 “这里所有人都感谢你，罗恩。”阿南德站在他身边又是自豪又是开心。 罗恩看到了很多熟人，维诺德、桑杰、拉贾坎努...还有他们的家人孩子。 在他公司下面干活的向导，绝大多数都出自这里，接近一百人。 除此之外，那些人力车夫、出租车司机、小贩，也都围绕罗恩公司的外国人游客招揽生意。 不知不觉间依靠罗恩过活的贫民窟居民，已经超过数百人。算上他们背后的家人，这个数字还要翻几倍。 “你给了我们提成，罗恩。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阿南德心怀感激，“这意味着我们很多人拿的报酬比这里的建筑工人多的多。 可能上万卢比，贫民窟的上万卢比，没人想象的到。这次临时学校的筹建，很多经费就是来自这部分钱。 所以工地的头头允许我们在这里举行庆祝午宴，因为他们的孩子也要上学。” “这是你们应得的。”除了这些，罗恩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你们听听”阿南德看向人群，“我们在孟买干了这么多年活，没有一个雇主对我们说过这样的话。” 人群再次大叫，每个人脸上都有发自内心的笑容。他们开心，那种被尊重被认可的感觉，无与伦比。 “好了，我想是时候开始午餐了，我肚子一直在叫。”罗恩略微岔开话题。 他给他们微薄的工资，别说正式合同，连外包工都不算，他们只是随时可以抛弃的临时工。 他们真诚、感激、讨好的笑容，一次次拷打罗恩的内心。 “说的没错，午宴开始！”阿南德挥舞着双手，人群开始忙碌起来。 罗恩和玛丽被请到了最中间，一组妇女把饭菜分到盘子上，也就是香蕉叶。 有番红花饭、土豆炒菠萝菜、加了豌豆的咖喱碎羊肉、蔬菜馅油炸饼，还有很多其他稀奇古怪的食物。 一排煤油炉摆在附近，炉子里还在炒其他的菜。大家在水桶里洗了手，就开始大快朵颐。 “感觉怎么样？”罗恩问玛丽。 “太棒了，咖喱和辣椒的调味比城里的餐馆更美味！” 她是罗恩这一席中唯一的女人，其他印度女人按照习俗，在离他们五米开外的地方自开一席。 用餐的间隙有几个年轻妇人过来清走用过的香蕉叶，然后再摆上几小碟鲜奶冻甜点。 她们一直盯着玛丽瞧，大刺刺入迷的瞧。 “她的腿太细。”其中一人用印地语说，“隔着裤子可以看到。” “还有脚太大。”另一人说。 “但头发很软，漂亮的红色。”第三个人评价道。 “几位大姐，小心点。”罗恩大笑，“我朋友虽然是外国人，但她听得懂印度语，甚至还会说上两句。” 这些妇人听了震惊而怀疑，彼此聊个不停。其中一人弯下腰盯着玛丽，大声问她会不会讲印地语。 “我的腿或许太细，脚或许太大。”玛丽用连贯的印地语回答，“但我的听力没问题。” 这些妇人高兴的尖叫，围着她开心的大笑。外国人会讲印地语，这将使得她大受本地人的欢迎。 她们恳请她到女人那一席，然后都拥着她问东问西。所有人，妇女、年轻女孩都很喜欢她。 这边罗恩和阿南德他们开始商量，接下来英国学生旅游团的接待问题。 “我们需要一辆巴士。”阿南德出谋划策。 “我认识一个车行老板，他那里有，我可以用最便宜的价格租来。”开出租的阿迪立刻举手道。 “很好，还有景点。他们是美术学院的学生，你们知道吧，那些神庙、石窟雕像会引起他们的兴趣。”罗恩提醒道。 “没问题”阿南德大包大揽，“孟买周边所有的景点我都熟悉，就是门票上面或许我们可以再赚一笔。” “这个我来想办法，我认识几个旅游局的官员。”这件事由罗恩搞定。 印度的景点门票施行双轨制。以象岛石窟为例，本地人参观20卢比就够了，但外国人买门票的价格是750卢比。 中间差了几十倍，印度政府缺钱，这是明目张胆的搜刮外国人的钱包。 不过罗恩用点关系，就能以本地人的价格搞定这批门票。这么一倒手，每个景点他能多赚近2万卢比。 这么多人坐在一起，很快就把旅游团的衣食住行全部定了下来。 午餐结束，罗恩和玛丽没有第一时间下去。难得从这个角度观察孟买，他们都趴在窗沿前静静的望着远处发呆。 下方远处破旧的大片贫民窟，从工地外延申到海边。狭窄的巷子被小屋参差不齐的屋檐遮挡，只有局部可见，看起来像是隧道。 袅袅炊烟升起，在缓缓的海风里时断时续的飘送，最后消散在烂泥海滩边稀稀拉拉的小渔船上空。 而在另一边，高楼大厦光鲜亮丽，罗恩甚至能看到空中花园。有的大楼顶层种了棕榈树和爬藤植物，有钱人家的仆人正在打理花草。 “这里的景色很棒。”玛丽看着远方喃喃低语。 “让你想起了什么吗？家或是故乡？”罗恩同样看着远处。 “家？”玛丽的眼神有些暗淡，“我不知道，我记不清了。” “我不是有意打听，但可以聊一聊吗？” 她胸口起伏了几下，想开口，但阿南德的喊声打断了他们。 “罗恩，玛丽小姐！头等舱来了，我们该下去了。” 天空之村很少有外人上来，罗恩他们待不了多久。 几人下来后，罗恩本打算带着玛丽告辞离开，但阿南德给了他一个包裹。 “这是泰吉拜给你的，他很感谢你对贫民窟人的照顾。” 罗恩打开包裹，里面装了很多药，那种市面上不便宜的药，还有绷带和一套手术工具。 “泰吉听说你是医生后，特地给你准备的。不用担心，这些东西不花钱。”阿南德朝他挤了挤眼。 “不花钱？” “是的，你以后就知道了。” “好吧，记得这两天招募点人手，旅游团马上就来了。” “没问题的，罗恩，我们有的是人手！”阿南德背后有着一整个贫民窟的人力库。 ... PS：兄弟们，明天四更！冲！ ------------ 第59章 肥羊驾到 孟买的10月对习惯这座城市生活的人来说，已经非常凉爽，至少不再像两个月前那么酷热难耐。 肉眼可见的来这里的外国人越来越多，从九月中旬开始，罗恩的公司就陷入一片繁忙之中。 他大多数时间都是在要塞区办公室、火车站、机场这三个地方巡视，利奥波得酒吧去的次数越来越少。 迪让和维拉杰几人调侃他为了万恶的卢比，连酒吧里漂亮的姑娘都视而不见。 罗恩确实很忙，尤其是今天，整个公司的骨干几乎全员出动。 “阿南德，车都安排好了吗？我们该出发了。” “没问题，随时可以出动。要我说二十人的巴士就足够了，这辆太大。” “嘿，这群英国学生娇生惯养。你不能指望他们像印度人一样，一辆面包车就能塞三十个人。” “OK，但愿史密斯老头身上的油水遗传给了他们。”阿南德舔了舔嘴唇。 “桑杰，在车上放两扎纯净水。是商场里买的瓶装纯净水，别拎着水桶上去！” 罗恩一大早就忙前忙后，他的这帮手下干活没得说，就是眼界太窄。 很多事需要罗恩亲自盯着，要不然保准给你整出各种印度特色的奇葩操作。 大约九点钟，这辆满载40人的巴士晃悠悠的从要塞区出发，前往市郊的机场。 “你就没想过在附近租一套房子，或者直接买一套？我想以你的收入，这不是问题。” 在车上坐下后，罗恩问阿南德。前两天的贫民窟之行，在他脑中挥之不去。 “那里很好，每个人都互相帮助。我们就像家人一样，很安全。” “但是你不住在那儿，你在外围建了自己的房子。我是说...” “我明白”阿南德笑眯眯的回答，“我搬出来是因为需要腾地方给其他人，有很多人在排队等着进入贫民窟。 罗恩，贫民窟的房子很紧张。搬进去要排队，也要花钱，孟买还有上百万人就住在人行道上。” “就像拉贾坎努那样？”罗恩想到了那个为了让老婆在临盆前搬进平民窟，而毫不犹豫跳槽到这边的瘦弱男人。 “是的，人行道居民的梦想就是搬进贫民窟。”阿南德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依旧面带笑容。 那里很脏、很乱、很臭，但他的很多亲朋好友都在那儿，贫民窟已经像他的家一样。 好吧，罗恩能理解，亲情在印度同样是非常重要的纽带。 当他们抵达机场的时候，头顶上的太阳已经开始稍显威力。 因为已经打过招呼，罗恩的巴士直接开到了出口处的路边。 他们的时间刚刚好，从伦敦来的航班正在塔楼的指挥下降落。 罗恩先一步进入机场，这里装修了一个多月的接待处基本完工。和火车站的风格一致，放在机场也属于瞩目的存在。 他正交代这里的前台一些注意事项，那边机场广播已经提醒某某航班的乘客下机。 罗恩挥了挥手，阿南德机灵的让两个人拉开硕大的横幅。他们的接机牌比所有人都气派，隔着一英里之外都能看到。 很快一群青春洋溢的外国学生拉着行李，在一个中年人的带领下，直奔这边。 “是威尔逊先生吗？”罗恩主动走过去打招呼。 “罗恩.苏尔？”为首的中年人和他握了握手。 “是我。”罗恩递过去了一张名片。 “噢，你比我想像的还要年轻。” “史密斯先生也这么说过。” “他对你赞不绝口，我很期待在孟买未来几天的行程。” “请放心，你们会有一段无与伦比的经历。” “谢谢。”威尔逊转过头招呼道，“好了，同学们，接下来我们先去这位先生安排的酒店。洗个澡，然后再好好尝尝印度的美食。” 这群学生叽叽喳喳，从一下飞机就好奇的东张西望。 很多女生，自从出了飞机，就一直捂住口鼻。 孟买太臭了，这是他们对这里的第一印象。 这不足为奇，罗恩第一天在这里生活的时候，也干呕了很久。 空气中有海水的腥咸味，机器冷酷的金属味。其中还混合着六千万只动物活动、睡觉和排泄所散发的气味，大多是人和老鼠。 这样的地方臭点很正常，但只要过个几天，大家就会习惯。 “上帝，孟买不是印度的首都吗，为什么这么臭？”有学生抱怨道。 “呃，同学，孟买不是印度的首都，德里才是。不过这种气味不能说是臭，因为这座城市有一万间餐馆，五千座神庙、圣祠、教堂、清真寺，还有一百座卖香水、香料、焚香、新鲜花朵的集市。它们的气味混杂在一起，就会产生奇妙的化学反应。” 罗恩开始花言巧语，第一印象很重要。如果他们早早就对孟买失去了兴趣，那后面还怎么消费呀。 “这里有五千座神庙？”果然这些美术学生被吸引了注意力。 “当然，印度是一个宗教多元化的国家。如果你们感兴趣，后面我带你们尽情参观。不过现在，让我们先上车，这里很热，我想你们不介意去酒店冲个澡。” 这群活力四射、青春无敌的学生，浩浩荡荡跟着罗恩向门口的巴士走去。 阿南德跟在后面嘴都快笑歪了，他刚刚数了数，有三十只带着英镑的肥羊。 这群学生即使走在路上也不安分，“印度人不吃牛肉是不是也是宗教习惯，那猪肉呢？” “好吧，既然你们感兴趣，那我就简单介绍一下。”罗恩边走边说，“印度现在大概有9亿多人口，这是官方统计，实际上可能超过10亿。 这些人中83%信仰印度教，11%信仰伊斯兰教，天主教2.6%，锡克教1.9%。剩下还有佛教、耆那教和袄教，他们的信徒都不足1%。 你们知道的，印度教视牛为圣牛，绝对禁食。又因为印度教徒众多，所以很多外国人认为印度人都不吃牛肉，其实不是那么回事儿。” “那猪肉呢？”有学生问。 “基本上所有印度人都不吃。” “为什么？”大家好奇的追问。 “印度教和伊斯兰教都认为猪来自污秽之地，是不洁的动物。而这两个教徒占据了印度人口94%以上的比例，所以你看到的印度人，基本上都不吃猪肉。” “哟~”学生们恍然大悟，齐齐发出惊叹声。 接下来在巴士上见到的景象更是让他们大呼小叫，褐色沙丘般绵延无际的贫民窟，简直让孟买看起来比哥谭还混乱。 到处都是熟悉的事物和稀奇古怪玩意儿并存对比，有辆牛车在红绿灯前停下，旁边是一辆拉风的跑车。 一个男人蹲在不起眼的碟形卫星天线后小便，有人开着起重机从古老的木质牛车上卸货。 太矛盾了，这群来自文明世界的洋学生，被眼前一幕幕冲击的说不出话。 “太他妈酷了！世界上竟然有这样的地方。”一个男学生情不禁的感叹，道出了大家内心的真实感受。 ------------ 第60章 你们是在侵犯人权！ 罗恩把史密斯的这群学生安排在了襄图的印度旅社，它虽然比不上泰姬玛哈这样的五星级酒店，但胜在干净、宽敞。 在他的特地关照下，襄图把旅社最好的房间都留了出来，每个房间都有空调。 即使是这群挑剔的学生，除了抱怨天气太热外，也说不出这里有什么毛病。 毕竟是第三世界的印度嘛，大家早在来之前就降低了期待感。 只不过就在他领着这群学生到前台登记的时候，有的人却为洗澡的问题和服务生吵了起来。 “发了什么？”罗恩挤过去问道。 “这家酒店强迫工人劳动，他们在侵犯人权！”一个金发姑娘站出来大声指责。 “不！小姐，你误会了，他们完全是出于自愿。”服务生无奈的解释道。 “等等，请先让我们把事情捋一捋，或许这其中有什么误会。”罗恩往两人中间一站。 强迫劳动？侵犯人权？这词怎么那么熟啊，西方人打小就喜欢这么玩？ “瞧瞧外面的那些可怜人，他们在酷热的太阳下为酒店送水，送的还是洗澡水。没人愿意在这种气温下工作，你们一定是在强迫他们！” 顺着金发姑娘手指的方向，大家看到就在门口，一辆木板车上平躺着一只大木桶。 四五个印度男人手拿陶罐围在那里接水，每当装满就一个接一个头顶陶罐往楼上走。 见到大家都盯着他们，这些皮肤黝黑的汉子，腼腆的笑了笑。然后把身体紧贴墙壁，生怕一不小心挡着楼道。 “他们确实是在为客人送洗澡水。”罗恩点点头。 “我就知道，你们明明有自来水的！这样的洗澡水，我一次都不想用！”这下不仅金发姑娘，其他学生也纷纷皱眉，目光之中隐隐有厌恶的神色。 “不妨让我们来问问这些送水工吧。”罗恩笑了笑没有多解释。 他朝一个面熟的印度男人招招手，对方顶着水罐快步走了过来。 “拉布，你们在干什么？” “当然是送水。” 拉布不会讲英语，好在威尔逊来过印度。他懂一些印地语，现在正翻译给同学们听。 “酒店有自来水，为什么你们还要送水？” “罗恩巴巴，孟买经常停水，这人人都知道。但有我们在，你们就不会缺水。”拉布的表情非常自豪，这是他们的工作。 “你们送一趟水挣多少钱？” “3卢比。”他比划了一个手势。 “那要把楼顶的水槽注满，你们要跑多少趟？” “五六趟，我们的速度很快，不会耽搁你们洗澡。” 听着拉布略微有些急切的语气，所有人鸦雀无声。 “所以你们靠自己的力气挣钱，养活家人？” “当然”拉布脸上露出微笑，“因为有你们这样的游客，我们才有饭吃，欢迎来到印度！” 最后一句是拉布新学的英语，人人都听的懂。 “所以同学们，你们现在一天要洗几次澡？”罗恩转过身。 “三次！”，“四次！”，“不，至少五次！”再没有一个学生因为洗澡这件事而感到羞愧。 这群男人强壮、自傲又健康，他们不乞讨也不偷抢，努力工作养活一家人。 他们跑步冲进车阵，展露健壮的肌肉，引来一些印度年轻姑娘的偷瞄。 他们昂着头，眼神直视前方。 勤劳的人总是容易获得别人的好感，这群来自欧美的年轻学生，已不再像刚刚那样天真。 他们安静的排队，办理住宿手续，但依旧窃窃私语。 在经过了臭味、高温的拷打后，学生们开始渐渐对这座矛盾的城市感到新奇。 他们讨论着接下来要去哪里品尝美食，又或是哪座神庙的雕塑很震撼，值得一去。 很快大厅这里的学生，就乖乖跟着服务生上楼，开始自己的第一次冲澡。 吧台后面的襄图伸出大拇指，接着又朝罗恩摆了摆头。 不愧是孟买最受外国人欢迎的旅游接待公司，三言两语就把这群学生哄的团团转。 ... 罗恩这次接待史密斯的学生是按照旅游团的惯例，采取了预收费的机制。 总共三十个学生，每人1500英镑，罗恩负责他们接下来在孟买一周的住宿和吃饭问题。 景点和其他娱乐活动另算，这方面比较灵活。学生们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选择罗恩给他们安排的不同路线。 就像对待其他游客一样，罗恩制定了价格不同的套餐，大家按需选择。 在当初收到他们的资料，预约酒店的时候，罗恩就大概看过这些学生的信息。 个个家里都是中产以上，1500英镑的住宿费，不要太便宜。 但这对孟买旅游资讯公司来说是一笔不折不扣的大生意，现在英镑对美元的汇率是1：1.5左右。 三十个学生就是45000英镑，换算下来差不多68000美元。如果再换成卢比，那就更了不得了，210万！ 这还是官方价，如果拿到黑市，少说折现250万卢比。 妈的，罗恩前半年所有收入也就三百多万卢比，这一单占比直接就超过他所有身家的80%。 还是旅游团赚钱啊，最关键的是这群学生在孟买还会有其他消费。 想想，罗恩激动的内心就颤抖不已。 顺利的话等把这群学生送走，以他的积蓄，就可以考虑买地的事了。 想到这里他干脆拿起了电话，“嘿，是卡维娅吗？” “罗恩？” “是我，向你打听点消息。” “什么事？先说好，我只是一个实习记者，接触不到太内幕的消息。” 卡维娅从洛杉矶大学毕业后，就来孟买准备谋求一份报社工作。 上次在利奥波德酒吧聚会时，她还只是一个自由作家。但玛丽说最近卡维娅梦想成真了，所以罗恩想起了她。 “不是什么机密的事，我就是想问问你，了解孟买市中心的土地交易吗？” “你是说刚刚破产的那家纺织厂？” “没错，我看报纸上说，他们有出售地皮的打算。” “你对那块地感兴趣？”卡维娅的语气有些惊讶。 “稍微有点兴趣，你知道的，我想试试旅游业之外的生意。否则每次雨季的那几个月里，我的公司都快要关门大吉了。” “这笔交易可没那么简单，我听说那个纺织厂老板开价一千万卢比。他欠了银行很多钱，正指望用这块地来偿还债务。” “帮我打听一下这个纺织厂老板的消息，电话、地址什么的都行。” “哇！看来你是认真的！”卡维娅惊叹出声。 “聊聊看，钱不够我也可以找银行帮忙。” “这不是什么难事，但有一点我需要提醒你，罗恩。” “什么？” “听说有黑帮对这块地感兴趣，他们正在对纺织厂老板施压，有他们介入其他人甚至不敢报价。” 罗恩一愣，“好的，我会注意的。” 妈的，那破地方也有黑帮感兴趣？ 他刚刚和卡维娅说的市中心，并不是南孟买的CBD区域。那里的土地，把罗恩的身家再放大几倍他也买不起。 这里的市中心指的是孟买地理位置上的中心，也就是中部区域，在孟买最大贫民窟达拉维的北边。机场也在那附近，那里没那么繁华，甚至还有点落后。 罗恩没想到，比达拉维贫民窟还靠北的破地方，竟然也有黑帮感兴趣。 算了，不管怎么样，先探探那个纺织厂老板的口风再说。 ------------ 第61章 宝莱坞？ 买地这件事，不是罗恩心血来潮。 在当初第一次和哈德汗聊过之后，他就曾想过旅游业之外的生意。 孟买这座城市的运转，黑白并行，只有深入之后才会发现内里的盘根错节。 罗恩没想着让自己的钱干干净净，那行不通。不过尽可能见得了光，却是他一直努力在做的事。 市中心的那块地算是未雨绸缪，他有些想法，也想试一试。 只是卡维娅一时半会给不了他什么确切的消息，所以现在首要的事情还是伺候好那群学生。 前三天统一安排，罗恩主要带他们去那些知名的景点，比如印度门、泰姬玛哈酒店、维多利亚火车站、教堂门站、象岛石窟等等。 这些地方大多历史悠久，建筑风格非常适合作为美术学生的写生对象。 三天之后再分不同的路线前往印度教神庙、穆民清真寺、锡克教的金庙、天主教的大教堂、袄教的寂静之塔等等。 在这中间还会穿插各种娱乐活动，逛市场、坐突突车、欣赏皇家歌剧院的演出、去泰姬玛哈五星级酒店享受一顿丰盛的晚餐... 咳，以上所有项目都要花钱，包括三轮突突车！ 什么？坐三蹦子还要每人10英镑！ 这可不是普通的三蹦子，罗恩找来的十几辆突突车一水的黄绿配色。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上街，一会排成一个“S”，一会排成一个“B”，威风的很呐！ 总之后面几天的路线都是在花钱，既然接了这单生意，怎么着也要让客人嗨起来。 当然罗恩收钱不含糊，提供的服务也没的说。坑蒙拐骗的事，绝对不会找上门，主打一个花钱买省心。 前三天的统一路线由他亲自带队，学生们虽然问东问西，但总体还算顺利。 到了第五天由阿南德他们负责的分路线，就开始状况频出。 这不罗恩还没坐下多久，一个电话又把他叫了过去。 等他匆匆赶到那家坦迪餐厅时，有几个学生正围着大堂经理争论着什么。 本该负责带队的桑杰此时却手足无措的站在外面，神情焦急。 见到罗恩过来后，他既羞愧又气愤，即使是棕色的皮肤也掩盖不住他脸庞的膛红。 “罗恩巴巴...”他嗫嚅着嘴巴，不敢抬头看罗恩的眼神。 “我知道了，这不是你的错。”罗恩安慰了一句，就挤上前去。 “抱歉先生，我是他们的领队。”他先和餐厅的大堂经理打了声招呼，又转头看向那几个学生，“发生了什么？” “他们在歧视自己的同胞！天哪，这不公平！” “没错，他们不让桑杰进门，说他是贱民，这是简直就是人格侮辱！” “很难想象这种事会发生在一个民主国家！” 学生们纷纷控诉对方令人发指的行为，但餐厅经理依旧不为所动，始终冷着一张脸。 “OK，我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现在让我们先找一家美味的餐厅，然后坐下来慢慢说。我保证他们家的菜，好吃到让你走不动路！” “他还没有为自己的行为道歉，不能就这么算了！”、“说得对，我们要投诉他！” “听我说，棒小伙们。”罗恩不得不安慰他们，“既然他们的服务不令人满意，那为什么不换一家呢？我们才是顾客，有的是人愿意把我们当上帝。” 学生们面面相觑，好像确实是这个道理。看对方油盐不进的样子，估计也不会有什么妥协的结果。 只不过因为有女学生在场，为首的几个男生有点抹不开面子，现在既然罗恩这么说了... “好了，跟我来吧，保证不会让你们失望。”罗恩一个台阶递过去，大家都纷纷跟着他离开了餐厅。 事情的经过很简单，不用这些学生描述，他都能猜到什么原因。 无非就是餐厅经理是个高种姓，他拒绝让身为达利特的桑杰进门。因为这会污染他的餐厅，也会让客人不高兴。 然后这群正义感爆棚的学生，又自诩来自文明世界，那当然要为桑杰抱不平。 唉，任何年代的大学生，都是那么的清澈又愚蠢。 如果因为你们的三言两语，对方就乖乖认错改正的话，那印度当局也不会为种姓问题而头疼了。 不过罗恩不怪他们，毕竟都是一片好心，而且还是为他手下的人讨公道。 “那个经理刚开始表现的像个绅士，但一看到桑杰立马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他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有同学依旧愤愤不平。 “那家餐厅从很多年前就坚持这种等级划分，吠舍和首陀罗这样的中下阶层根本不让进店，更不用说他口中的贱民--达利特。我们通常不会来这里...” 说到这罗恩突然转头看了眼身后的桑杰，后者的表情非常无奈，“我建议了其他餐厅，但同学们想尝试。” 这时候很多学生也纷纷解释不怪桑杰，这是他们的主意。 罗恩挥了挥手，“没关系，好吃的餐厅到了。” 海岸餐厅的老板也是罗恩的熟人，体格粗壮的他热情招呼大家就坐。不用罗恩吩咐，很快一盘盘热气腾腾的菜肴就端上了桌。 “先生，给我们讲讲印度的种姓制度吧。”有学生提议道。 “这个三言两语可说不清。” “那就简单点。”门外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罗恩转头，红色的秀发、米色的针织外套、浅色的长裤，“玛丽？” “我来的正是时候？”她不客气的在他边上坐下。 如此漂亮的女士出现，男同学们兴高采烈的同时又跃跃欲试，唯有几个金发女生有些吃味。 “这个时间过来，有事？”罗恩替她叫了一杯腰果芬妮酒。 “嗯”玛丽点了点头，“不过我想先你听说说种姓制度，你知道的，我也很好奇。” 一桌子的老外，个个兴致勃勃的看着他。就连桑杰都屏息凝视，做好了听故事的准备。 “好吧，种姓制度最早源于《吠陀经》的赞歌，也叫《往世书》。大体就是说原人的身体演化出了今天的四个种姓，婆罗门（嘴巴）、刹帝利（双手）、吠舍（双腿）、首陀罗（双脚）。 在这之外还有个不可接触者，也就是达利特。等级制度由高到低，所从事的行业都有严格划分。到了后来开始用‘瓦尔纳’区分不同的种姓，瓦尔纳在梵语中是颜色的意思。 婆罗门是白色，刹帝利是红色，吠舍是黄色，首陀罗是黑色。某种意义上这也代表着肤色，关于种姓制度的森严等级...”罗恩顿了顿，“有一些很不好的事，如果你们想了解可以去农村看一看，孟买这里已经是印度最开放的城市。” 在孟买如桑杰这样的达利特都能当个小贩，或者给外国人当向导。但如果在农村，尤其是北方，能活着长大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这也是为什么孟买的贫民窟生活如此艰难，却依旧让人趋之若鹜的原因。两者比起来，一个仿佛是在中世纪，一个则是现代化的文明社会。 “只有印度教里才分种姓吗？”玛丽问道。 “最开始是，但穆民吸收了太多的达利特，后来它慢慢被同化了。现在印度教和伊斯兰教都有种姓制，这两个宗教的信徒加起来超过印度总人口的94%，所以你们懂得...” 整个印度都在种姓制下运转，宪法也改变不了什么。 “先生，冒昧的问一下，你属于什么种姓？”有学生大着胆子问。 “按照传统划分，算是婆罗门。” “那你为什么...”那个学生看了眼桑杰，欲言又止。 “因为罗恩巴巴和别人不一样。”桑杰晃了晃脖子，开心的回答。 “每个国家都有开明的人，这没什么。好了，享用完午餐，让桑杰带你们去海滨大道，那儿的景色很美。” 交代完这句话，罗恩又转过头，“来找我什么事？” “宝莱坞。”玛丽言简意赅。 “宝莱坞？”这个回答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 第62章 选角也是一门生意 “我记得你和莲娜去宝莱坞还不到一个月，这么快就遇到事情了？” “罗恩，那里很棒，简直超乎想象！” “听起来像是好事？” “我不确定”玛丽耸耸肩，“所以想来问问你。” “我现在正好有时间。”罗恩转头打了个响指，“格拉特，给我来一杯啤酒！” 等到啤酒上来，两人轻碰了一杯后，玛丽才开口说起正事。 “罗恩，你该去宝莱坞看看，保证会大吃一惊！每天有几十部电影在那同时开工，这甚至比好莱坞还要疯狂。” “所以你和莲娜成功打入了进去，并且参演了电影？” “外国人在宝莱坞想捞到一个镜头其实很简单，那些剧组有这样的需求，而且他们经常为找不到外国人演电影里的角色而苦恼。 你也知道，就是演迪斯科舞厅或派对里的人，或者是英国殖民统治时期的英国人，总之都是类似的角色，所以...我想到了你。” “噢！”罗恩眼睛发亮，“印度人喜欢在宝莱坞电影里看到外国人，如果能痛扁一顿，或者让外国人委曲求全的话那就更妙了。” “就是这样！几乎每部电影里都需要白人面孔，你懂我的意思吧，罗恩？” “我太懂了！”罗恩的眼神开始频频打量眼前这群叽叽喳喳的洋学生。 “我打听过了”玛丽凑近他的耳边小声道，“这样的临时演员，剧组愿意叫出租车载他们到片场，结束再载他们回去。 休息时供应午餐，每人每天约三千卢比的酬劳。除此之外还有按人头算的抽成，当天现结！” “你觉得这群学生怎么样？”罗恩算盘打的劈里啪啦乱响。 玛丽回头看了一眼，“简直完美！血统纯正的英国人，不过你打算付他们多少酬劳？” “酬劳？什么酬劳？”罗恩不明所以的起身，“嘿！同学们看这里，现在有一项非常棒、非常有意义的活动！” “什么？”大家纷纷好奇的看过来。 “有人对拍电影感兴趣吗？宝莱坞电影，印度人最爱看的影片类型！” 拍电影？哇！这些年轻男女们瞬间沸腾。 “我们能拍电影吗，该怎么做？” “什么都不用做，只要乖乖听从导演的安排就行。当然如果想有个镜头或者说两句台词，那可能需要付出一点微不足道的活动经费。” “太酷了！我要参加这项活动！” “每人100英镑，名额有限，先到先得！对了玛丽，你要几个人？”罗恩转头问道。 “呃…九个，五个女孩，四个男孩。” “OK，感兴趣的到我这里报名，我们要在离开前大闹宝莱坞！” “先生，选我！我学过表演！”，“我会跳舞！”，“我会脱口秀！” 看着学生激动挥舞着百元英镑，在边上看热闹的玛丽直接麻了。 这个奸商竟然两头吃！100英镑能换4500卢比，这比剧组开的报酬还高！ 偏偏这群年轻人为了付费演出，竟然挤破头！这太疯狂了！ 印度人果然都是天生的诈骗犯，几句忽悠下去，被剥光的肥羊心甘情愿的往案板上跳。 … 罗恩把这群学生的龙套活动，安排在了这次孟买之行的最后一天。 前面该看的也看了，该玩的也玩了，正好余下一天时间去体验宝莱坞这个保留节目。 依旧是那辆巴士，挑中的九个学生被一次性拉了过来。剩下的同学，被阿南德他们带去市场消费去了。 罗恩在来之前已经打听过，这些学生的戏份就一两个镜头，有的连台词都没有，半天时间绰绰有余。 从他们居住的印度旅社到西北郊的宝莱坞，距离不算近，并且越往北地方越偏僻。 那个位置比孟买机场还要靠北，一路上丘陵起伏、树林密布。 好在宝莱坞电影基地距离朱胡海岸比较近，那里是孟买少数沙滩风景不错的地方。 当巴士拐进最后一个海岸弯道，宽阔的地平线和黝黑颤动的海水扑面而来。 这里有很多餐厅，罗恩很快就找到了玛丽的身影。她穿着浅白色的衬衣，衣领翻起，还有同样白色的裤裙。 “嗨，罗恩。”她微笑着凑上来吻了吻他的脸，“来的正是时候。” “说得对，我身后这群小伙子们都快饿坏了。莲娜呢？” “她在片场走不开，不过吃饭的事先放一放。你现在可以及时和米娜见面，她马上就来。” “没问题，正好我先把这些学生安排去吃饭。”边上就是一家自助餐厅，罗恩打了个手势，学生们就欢呼着进了餐厅。 这时远处有一名少妇朝他们走来，她留着时髦的西式短发，身穿低腰牛仔裤和紧身红T恤。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手里拿着写字夹板，大概二十五六岁。 “你好”玛丽介绍彼此认识时，罗恩主动问道，“外面那几台广播厢型车和那些线缆是你的设备？今天是外景？” “应该算是”她的英语带有孟买腔调，听起来很悦耳，“导演跟剧组的某个舞者溜到了某个地方，照理说不会有人知道。 但现在整个该死的剧组都在八卦这件事，我们有半个小时可以休息。不过说真的，我听说那家伙大概只需要五分钟就够了。” “很好，那么我们去边上的餐厅聊？”罗恩朝一家高档饭店歪了歪头。 “去你的午餐，我们先来爽一下。”米娜反对，“你身上有没有麻草？” “我没带那玩意儿，但有香烟。”罗恩身上常备一包高档烟。 “那也行，我可以自己加点料。”米娜带着他们来到停车场，然后坐进她崭新的菲亚特汽车里。 在给香烟加料的同时，她介绍说自己是外面那部电影和其他几部电影的制作人助理，其中一项工作就是替电影里的小角色找演员。 她把这份工作转包给了某个选角经纪人，但那个经纪人却找不到合适的人选。 “米娜在上周吃晚餐时谈到了这件事，她的人找不到外国人演电影里的角色，然后我就想到了你。”玛丽在后面补充。 “你能帮我们找来白人，那真是太好啦。”米娜热络的朝罗恩抛了个媚眼，“报酬玛丽应该跟你说过，至于你要付他们什么，由你自己决定。 其实很多外国人都乐于无酬出演，而且你知道吗？当某次我们要付给他们钱时，他们都非常吃惊。” “怎么样？”玛丽玫瑰色的眼睛在烟雾中绽放。 “当然没问题，我手里的外国人资源多到数不过来。” 这不仅仅是报酬的问题，通过米娜，罗恩还能接触制片人。他们是一群很有钱的人，常常坐飞机出国，有时需要到黑市换钱。 此外罗恩也知道，找演员的事对玛丽和莲娜很重要。就凭这一点，他就乐意帮忙。 “很好”米娜打开车门，戴上墨镜，“你带来的那几个年轻人就交给我了，完工后保证原样返回。如果有什么事，顺着那些电缆就能找到我。老弟，我们会相处的很愉快的，你和我。” 米娜匆匆离开，罗恩和玛丽去了附近的餐厅，他们要等一等莲娜，然后好好谈谈这门生意。 ------------ 第63章 罩门 在餐厅里，罗恩、玛丽和莲娜三人面前堆了一盘高高的食物，他们面朝大海晃荡着几双大长腿。 “米娜没问题，”莲娜把食物大口大口塞进嘴巴，趁着吞咽的空档说，“她有时很爱挖苦人，也很有野心。但她很重义气，说话直来直去，不会埋伏你。” “没错，我们觉得找演员这件事有搞头，你或许...也能从中得到什么？”玛丽点头附和。 “我很感兴趣”罗恩的眼神分别和她们交汇了一次，“谢谢你们，这件事...要不要和我合伙？” “好”两人飞快的答应，“我们正希望如此。” “那我们就分工合作。”罗恩建议道，“找外国人演电影，这件事就交给我。但剩下的部分，说实在的我没那么多精力。 可以的话，请你们帮忙负责那部分。包括统筹接送、在片场照料他们、支付报酬等事。” 玛丽和莲娜微笑，令人舒服的微笑，是那种让罗恩很想保护的微笑。 “我们很乐意”玛丽感动的说，“在宝莱坞的外国人不可能担任主角，我们不想一直当背景板。我们真的需要做点什么，我想我们现在准备好了。” “米娜当初问我们要不要接下找演员的事，我们本想一口答应。但只有我们不行，罗恩，谢谢你。”莲娜没有像往常那样机灵古怪，她表情真诚。 “不客气，你们做的很好，甚至我算是沾了光。”罗恩很乐意这样的合作，这对他而言，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他的公司每天接触形形色色的外国人，现在还能用这部分资源再赚一笔，为什么不呢？ 玛丽和莲娜也很开心，虽然彼此的关系，早就超越了友谊。但罗恩很尊重她们，也没有干涉她们生活的意思。 他支持她们，而且是在给予充分的尊重和保留足够自尊心的前提下。他其实很温柔，玛丽和莲娜喜欢他。 “那现在准备好了吗？”罗恩问，桌上的食物已经吃的差不多。 两人点点头，“我们去片场吧。” 三人沿着饭店外面发电卡车拉出的黑色电线走着，穿过侧门，经过一排忙碌的助理，来到了作为片场的舞厅。 房间里挤满了人、强烈的灯光、刺眼的反光板、摄影机和器材占据了很大一部分空间。 他们刚进去没多久，就有人大喊，“安静！”，然后一幕热闹的歌舞剧开始了。 跟随罗恩过来的那几个英国学生，正在舞池中尽情扭动自己的身体。他们很兴奋，非常享受这样的镜头。 很多人并不喜欢看印度电影，就罗恩接触的那些外国游客，有人告诉过他。 他们很受不了歌舞剧那种声光繁复多变的喧闹，受不了母亲在哭号、热恋者在叹气、恶徒在打架的时候，突然间就蹦出一场歌舞。 这在逻辑上说不通，甚至很弱智。但任何流行事物的背后，都有群众基础在支持。 印度人无疑是喜欢跳舞的，高兴时跳舞、宗教活动时跳舞、甚至可以为了一场雨而跳舞。 贫民窟的孩子为了乞讨也跳舞，得到施舍为了感谢继续跳舞，跳舞时时刻刻活跃在印度人的细胞中。 罗恩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讨厌，他兴致勃勃的看着这一切。 制作人租了两个大功率的音箱，音乐声被开的震天响。激烈音波轰遍整个舞厅，震得他们骨头格格作响。 片场的颜色好像来自热带海洋，无数灯光直射湖面叫人头晕目眩。 每个人的面孔在灯光下忽明忽暗，就像神庙的雕像。舞池里的印度舞者亢奋激烈，极尽挑逗之事。但又时而展露一个优美的手势或媚眼，细腻而尽显优雅。 这些歌舞出奇的并不乏味，节奏紧凑又充满戏剧性。罗恩和玛丽她们一直看着那幕舞剧编排、修正、正式录像，足足看了一个小时。 然后休息时间，米娜介绍了罗恩跟约瑟夫和昌德拉认识，他们是这部电影四位制作人中的两位。 因为是初次见面，双方没有聊的太多，但总体上算是相谈甚欢。 彼此交换名片后，大家就算是朋友了，脆弱的人脉关系初步搭上了线。 英国学生们的戏份已经完成，罗恩问玛丽和莲娜是否要搭车一起回城。 但她们表示已经和米娜约好，晚上一起吃饭，顺便联络一下感情。 罗恩和她们吻别后就带着学生准备回去，一个下午他不仅和宝莱坞连上了线，还赚了五六万卢比，这样的生意令人着迷。 走出门厅时，他突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卡维娅。 上次电话后，两个人都没再碰面，他们最近都忙的飞起。 罗恩忙着旅游团的事，卡维娅忙着写犯罪活动的报告。 “嘿，卡维娅！”罗恩在后面叫她，“瞧瞧，正是我想见的女人！孟买第一大报的头牌记者，你好啊！噢...你...看上去很不错。” 她身穿象牙色的丝质裤装，拿着同样色号的亚麻布提包。单排纽扣的外套往下开成深V字领，里面的风景晃人心神。 “别提了！”卡维娅声音尖锐，脸上露出难为情的笑容，“这是我穿来迷死男人的，我得采访拉尔，我刚离开那里。” “你已经能在有势力人士的圈子里走动了？”罗恩想起了这个人名，他是某个走民粹路线的政治人物。 走在大街上还能看到关于他的海报，他鼓吹族群暴力、煽动冲突、纵火、谋杀。电视和报纸上都有他的身影，也吸引了很多极端追随者。 “我告诉你罗恩，上面那个包房就像蛇窝一样可怕。但我完成了采访，深V字领就是他的罩门！”她迅速靠近罗恩，戳了戳他的脸，“什么都不许说！” “当然”罗恩举手向她保证，“政治人物的事，我不感兴趣。但说真的，我真希望自己有三只眼，这样我就可以尽情的看。” 卡维娅低头瞄了眼自己的胸口，然后迅速松开抱着他的胳膊。 “你这个混蛋！”她低声说，接着咬牙切齿的大笑，“呸！老弟，这世界怎么了，一个在城市里呼风唤雨的人不愿和你说话，最后却被深V字领迷住了两小时。男人都是变态，你不觉得？” “被你说中了。”罗恩叹了口气，他就是那个变态之一。 “真是头猪。”也不知道她在骂谁。 “你说了算，你说是就是。” 她狐疑的看了眼罗恩，“什么事让你这么快活？” “你要去哪？”罗恩答非所问。 “什么？” “你现在要去哪？此时此刻。” “搭出租车回城里，我住在要塞区花神喷泉附近。” “那正好顺路，我们谈谈上次的事。” ------------ 第64章 你喜欢女人的脚？ 罗恩和卡维娅算不上非常熟悉，他们只是在利奥波德酒吧喝过几次酒。 但她性格开朗，能大方的和你说各种段子。这跟其他印度女人很不同，或许是因为留过学的原因。 她蜂蜜色的眼睛里缀着金黄色的斑点，听到罗恩的邀请后，上上下下的打量他。 在经过了法医般的检视后，似乎仍然有点不放心。 “老弟，这是不是你的借口？你也喜欢我的深V字领对不对？它也是你的罩门，yaar。” “我不能违心说出否定的答案，但这跟罩门没关系。那块地，我真的很感兴趣。” “你要是有那种想法，我会痛扁你！老弟。” “行，我的巴士就在那儿，我们挑个安静的位置。在回去的路上你可以告诉我那个拉尔的事，你可以说的很大声，这样我才能帮你发泄那满腔怒火。” “你可真会说服人。”卡维娅紧了紧自己的衣领。 “走吧。” 四十分钟后，两人已经坐在卡维娅没有电梯的四层公寓里。那间公寓位于要塞区的边缘，花神喷泉附近。它离罗恩住的地方出奇的近，于是他干脆上去坐了坐。 公寓内的空间很狭小，有一张折叠床、简陋的厨房，还有上百名吵闹的邻居。 但房里有间超棒的浴室，大的足以摆下洗衣机、烘干机而不嫌挤。还有那道阳台，由古色古香的铸铁围栏圈主，可以俯瞰花神喷泉附近宽阔热闹的广场。 “要喝点什么，茶还是咖啡？” “茶就行。” 罗恩打量她的房间，窗台下有一张凌乱的大桌子，上面有笔、便条纸和录音机。 很快卡维娅端着一杯茶走了过来，她已经换好衣服。现在穿的是背心和宽松的缩口裤，她走路的姿态优雅、迅速，目光坚定，不讨好任何人。 罗恩承认这种状态下的卡维娅很美，比他见过的任何时候都美。 “你为什么会有那种想法？”她问。 “什么？” “那块地，你想做房地产开发？建公寓还是商场？” “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我看起来像那种很有钱的人吗？” “那就更说不通了。”卡维娅盘腿坐在扶手椅上，“现在孟买的土地交易，都围绕房地产开发进行。很多人认为这会赚大钱，你知道的，经济在未来很可能会变好。” “没错，自从去年许可证制度被废除后，各行各业都涌入了大量的人。但我买地不是为了房地产，我想试试制造业。” “噢，这可真是意外。你想做什么，我是指，你准备进军哪个行业？”卡维娅很吃惊，从她接触的商人来看，很少有人会对制造业感兴趣，这种生意来钱不那么快。 “大概廉价电器一类，风扇、收音机、电话...都有可能，具体要看哪种更容易赚钱。总之早做打算准没错，孟买的地只会越来越贵。” “我还以为你要进军高科技，电视或者空调什么的，现在每个印度家庭都渴望有一台电视机。” “别傻了，”罗恩自嘲的笑笑，“我现在哪有能力造那玩意儿，当然是怎么简单怎么来。即使做不成，损失也不太大。” “这倒是，即便你后面改变主意想退出制造业，几年后转手把地卖了说不定也能大赚一笔。”她光着脚丫伸了伸腿，给自己换了个舒服的姿势。 “所以…你觉得怎么样？”罗恩的目光不自觉被她藏红花色的指甲油吸引，它们点缀在柔嫩的脚趾中间，时隐时现，调皮又灵动。 “我觉得不怎么样，老弟，你喜欢女人的脚？”她盯着罗恩眼神，仿佛发现了什么秘密一般。 “抱歉，我不是有意这样。但它们确实很漂亮，人总是容易被漂亮的东西吸引…” “男人果然都是变态！老弟，你刚刚看我脚趾的眼神，就跟拉尔看我的深V字领时一样！女人的脚趾就是你的罩门，na（对吧）？” 罗恩直接举手投降，这种事情还解释个锤子，越解释越乱。 “看在我真心求问的份上，行行好，我们翻过这个话题吧。” “你比拉尔的胆子小得多，但我讨厌他的粗鲁！”卡维娅大笑，仿佛刚刚那一幕只是恶作剧。 “不过说真的，我觉得现在去搞房地产的那群人。不是犯蠢，就是麻草吸的太多，让他们产生了幻觉。”她不客气的批评道。 “你不看好孟买的发展？”罗恩问。 “我当然看好，但不是现在。印度太穷了，没人买得起房。你知道我一个月的薪水是多少吗？不到四千卢比。 我们脚下，就现在待的这间公寓，它的要价至少30万卢比！在孟买生活根本不可能攒下那么多钱，这是一个死循环，没辙！” 罗恩知道卡维娅说的没错，甚至这还是最乐观的情况。身为记者的她，已经算是孟买的高收入人群，实打实的社会精英。 街上大把收入不足一千卢比的普通人，他们别说买房，连租房都是个问题。 “看来我不用担心亏损的事了，因为我没打算做房地产。”罗恩乐观的耸耸肩。 “说到那块地…”她起身走到那张凌乱的大桌子旁，开始翻翻找找。 很快几张报纸，还有写满字迹的便签条，被挑了出来。 “那个纺织厂老板叫夏尔马，他的工厂在6月份的时候正式宣告破产。只不过因为债务和工人的问题，在手续上一直处于停滞阶段。 有小道消息说他欠了银行几千万卢比，工人也不打算放过他，因为他拖欠了几个月的工资。现在黑帮又盯上了那块地，所以他消失了。“ “消失了？”罗恩暗自叹了口气，他不喜欢状况外的事情。 “准确的说是躲起来了，你知道的，这些麻烦没一个好惹。印度人疯起来的时候很疯，那些愤怒的工人会拖着他上街游行。” 这倒是，自从亲历过一次出租车事故，罗恩就对这一点深信不疑。 “不过也有消息说，他在私下里寻找买家。问题的根结就是钱，把地卖了，他才有回旋的余地。纺织厂里的设备早就被卖了个精光，现在就剩下那块地。” “你能联系上他？”罗恩希翼的看着她。 “你对我的期望还真不少。”卡维娅咕哝道。 “我知道，但除了你，我不认识其他能给我准确消息的人。” “我在帮你打听，但我只是一个实习记者，需要靠深V字领才能拿到采访机会的实习记者，没那么快。” “我没有催你的意思，只需要有消息告诉我一声就行。” “没问题，不过买地可需要一大笔钱。老弟，光是看着数字，就让我喘不过气。” “我会想想办法，你知道的，我最近接待了一个旅游团，可能小赚了一笔。” 说的这里罗恩迫不及待想回去算算帐，史密斯的学生明天早上坐飞机去果阿，他的接待工作已经完成。 现在该到盘点小金库的时候了。 ... PS：周三凌晨上架，存稿已经准备好了（大声说话！）... ------------ 第65章 太他妈巧了！ 史密斯的学生已经乘坐航班飞往了帕纳吉，就连机票都是罗恩一手包办。 他认识辛格，可以拿到价格便宜的“折扣票”，这样转手又可以赚一笔。 此刻他正坐在要塞区的办公室里盘点账目，会计哈鲁斯捧着厚厚一沓的清单站在边上。 “襄图那里发过来的账单总计15万2千卢比，其中住宿费9万卢比，餐费1万1千卢比。其他增值服务，洗衣、接送、零食、高级洗浴用品...合计5万1千卢比。” “跟他说把增值服务部分的费用再削一半，那家伙知道这群学生是肥羊，给我们的报价比平时高了太多。” 清单上的洗衣费，罗恩一看就知道是虚报，20卢比一件？这是平时包含全身的套餐价！ 住房每晚800卢比，31人旅游团开了16间房，住了7天。早餐每人50卢比，按人头计算，价格也差不多。 这两项主要开支的价格，他们提前就签订了协议。襄图还算老实，没做什么手脚。 罗恩大致算了一下，酒店方面的成本差不多就在13万卢比，这个价格放在孟买已经算是商务级别的待遇。 毕竟是空调房，每晚800卢比，已经算是襄图开出的友情价。 就罗恩所知，平时这样的房间，要价少说900卢比往上。 不过一码归一码，增值服务费他还得压一压，毕竟超的太离谱了。 “饮食开支呢？我记得这群学生去了不少地方，有些不是我们的预约餐厅。” “6万卢比，比预计的4万3千卢比多了一点。但多出的这部分费用，客人已经现场结清。” 旅游团嘛，罗恩按照每人每餐100卢比预定好了餐厅。这已经算是高规格待遇，普通印度人一顿饭才二三十卢比。 只不过学生们显然不安分，有些餐厅他们没去，而是选择了自己的喜欢的。这有些影响，但不大，因为罗恩还以拿提成。 “其他景点门票、娱乐活动、交通费用...总计5万5千卢比。”说到这里，哈鲁斯已经止不住嘴角的笑容。 这个成本和最初的预算差不多，但学生们花的钱却不少。这意味着什么？当然是利润多了！ “所以这次旅游团，我们的支出成本差不多二十五万卢比？” “没错，苏尔先生，你该看看我们的总收入是多少。”哈鲁斯谄笑着递上了账目。 其实不用看罗恩也心里有数，很多钱可是从他手里入账的。 眼睛稍微一瞄，6万英镑。没错，他收的是英镑，别忘了孟买旅游资讯公司还提供外币兑换服务。 6万英镑中，4万5千英镑是食宿花销，剩下的都是景点、娱乐开支。 7天的孟买之行，这些伦敦学生大概每人花了2000英镑。这当然不便宜，放在伦敦也不便宜，但别忘了这些学生的家庭都是中产以上。 他们的父母都是社会精英，要不然也不会让他们出国游学，还是私人俱乐部性质的团游。 6万英镑，按照现在的官方汇率那也是280万卢比。当然罗恩没那么傻，这笔钱最终肯定要流入黑市。 再回头看看他们25万卢比的成本，那简直不值一提。旅游团果然是暴利，尤其是有钱人的旅游团，最妙的是来自熟人介绍。 这还不是罗恩此次的全部收入，学生们在孟买期间还去市场买了很多手工艺品，那些店当然也是他介绍过去的。 所有的抽成加起来也有十来万卢比，还有宝莱坞参演龙套的机会，罗恩转手就是4万多卢比进帐。 这笔生意是两头吃，米娜事后也给了他们4万卢比的酬劳。罗恩和玛丽她们各分一半，他拿了其中的2万。 零零碎碎加起来又是近二十万卢比，看完了这些账目，罗恩也不得不感叹，旅游业这门生意值得挖掘的地方还很多。 利润已经很清楚了，保守估计275万卢比。如果把后面6万英镑倒入黑市的差价也也算上，超过300万卢比没什么问题。 即使扣掉人工、运营成本、贿赂官员的钱和激励奖金，280万的净利润应该可以保证。 罗恩之前已经存了320万卢比，两者合计正好600万。 此外9月下半月又迎来了旅游高峰期，到10中旬散客给公司带来的收入也有八十几万卢比。 账面上罗恩能动用的钱，已经接近700万卢比，距离目标的1000万似乎并不算远。 不知道卡维娅那里什么时候有消息，只要再等两个月，他就有信心凑齐一千万卢比。 “这个月给大家多发一笔奖金，你去做个预算，大概5万卢比左右。” “没问题，苏尔拜！”哈鲁斯乐颠颠的捧着账单出了办公室，给自己加工资这件事他绝对不会算错。 现在罗恩公司的正式合同工不到十人，这包括阿南德他们几个骨干在内。 自从上次在天空之村吃完饭后，罗恩索性把他们都转正了。 他的公司现在不差这几个名额，签了合同，他们也算是真正的自己人。 只是那些大学生不喜欢和阿南德他们打交道，这个问题罗恩也很头疼。 种姓制带来的职场歧视，即使有罗恩做表率也没用。 好在双方的岗位不同，一个大多在办公室里，一个整天在外面跑，井水不犯河水。 手指无聊的在桌面上点了点，罗恩决定出去走走，最近旅游团的事忙的他够呛。 大街上还是一如既往的脏乱，闹哄哄的人群围着一座象头神雕像，又唱又跳。 象头神节早就在雨季结束的那个月末过去，但总有狂热的宗教的分子，时时在大街上对着搁置的象头神雕像吟唱经文。 一传十、十传百之下，就像开派对一样，加入进来的人越来越多。 跟着游行的队伍，罗恩不知不觉走到了利奥波德酒吧门口。 就在他犹豫要不要进去的时候，一个熟悉的人影，兴高采烈的跑了出来，然后紧紧抓住他的胳膊不放。 “罗恩！真的是你！老天，我刚下飞机准备先来喝一杯，再打电话给你，但真的他妈太巧了！” “卢卡？” 紧紧抓住他胳膊的正是两三个月不见的卢卡，他似乎更黑了一点，但眼里闪烁着光彩。 这种光芒罗恩很熟悉，那是期待和恐惧夹杂在一起混合而成的兴奋。 他每次去黑市或者非官方免税区时，也会有这种心情，只不过他掩饰的很好。 “老兄，看你惊讶的表情，我还要再说一句，太他妈巧了！走，我们进去喝一杯，顺便介绍你认识几个新朋友。” 卢卡的出现，让罗恩喜出望外，这家伙来的正是时候。 ------------ 第66章 个个都是人才，说话又好听 卢卡口中所谓的几个新朋友，其实罗恩大多认识。 他们刚刚踏进利奥波德宽大的拱门，迪让和维拉杰就熟络的朝这里招手。 “啊哈，瞧瞧，志趣相投的人根本不需要介绍，他们自然而然就会成为朋友。”迪让端着酒杯大笑。 “之前卢卡说他在孟买认识一个厉害的家伙，我还在想那他妈是谁？有我厉害？现在我知道了，而且我竟然一点也不意外。”维拉杰还是那副对什么都满不在乎的样子。 “你们认识？”直到这时卢卡才后知后觉。 “这两个家伙来酒吧的次数，比服务生出勤还多，这里所有人都认识他们。” 几人大笑，罗恩也熟络的在大理石桌边上坐下。区别于外面的喧闹，酒吧内虽然坐满了客人，但依然显得像是一片安静的绿洲。 是的，酒吧大厅被装饰的焕然一新。某面墙上陈列了数十种水果，巴婆果、木瓜、番茄、葡萄、香蕉、芒果...琳琅满目。 凡是进入这个由灯光、色彩、大量木质镶条构成的小小天地的人，无不惊艳于它虽已褪色却仍旧华丽的优雅。 “是不是很惊讶？”维拉杰得意的挑挑眉，“旅游旺季，你懂的，酒吧也在使尽浑身解数招揽客人。” “罗恩，你堕落了。整整一个月，我没在利奥波德见到你！”迪让夸张的倒吸一口气，“这太疯狂了，连我们的新朋友你都还没认识。对吧，海拉？” “Yeah，你好，罗恩，我常听他们说起你。”海拉是个漂亮的英国女孩，她穿着上等的象牙色织锦夹克，里面是宽松的棕色缎子裤裙，脚上一双长靴。 她眼神妩媚、直接、自信，散发着讥讽和神秘。这不是针对罗恩，她对所有人都这样。 “你好，海拉，我现在看到英国人就感到非常亲切。就在昨天我送走一个来自英国的学生旅游团，他们彬彬有礼，出手大方。”罗恩心情不错的和她碰了碰杯。 “法国人才是世界上最文明有礼的民族，罗恩你该去招揽他们的生意。”迪让在一旁插嘴。 “大哥，等你们从村落和葡萄园里制造出一个莎士比亚，我或许会同意你的话。”海拉堆着笑脸，低声说道，那笑半是亲切，半是优越。 “小姐，请别误会，我尊敬你们的莎士比亚。”迪让回嘴，开心大笑，“我喜欢英语，因为英语里有太多的法语。” 众人再次大笑，海拉羞恼的让他闭嘴。这家伙在得罪人的本事，绝对有一手。 “好了，还是说说你吧，罗恩。你怎么和卢卡认识的？还有卡维娅说你最近在忙一笔大生意！老兄，你这么正经，让我们显得很无能。”维拉杰还是对罗恩的经历感兴趣。 “卢卡是玛丽她们介绍我认识的，当时我替他解决了一点小麻烦。” “没错，这家伙的话比警察还管用。”卢卡表示赞同。 “什么麻烦？你这次怎么又回来了？我是说从巴西回来。”维拉杰兴致勃勃的问道，他对这种带有冒险性质的经历异常痴迷。 “大概就是签证，我要在孟买做生意，当然离不开签证。”卢卡摊开手。 “罗恩，你也做签证生意？”海拉突然兴致勃勃的插话。 “不，那只是应急措施。你知道的，我做游客生意。”罗恩回答。 “我想我们可以合作，我认识外国人管理局的人。你懂我的意思吧，有些逗留在孟买的外国人，有时候会遇到签证或者护照方面的麻烦。” 罗恩万万没想到，看起来知性高傲的海拉，竟然还有这种门路。 果然，利奥波德这种地方，什么鬼才都有！全员恶人的名头算是坐实了。 “没问题。顺带一说，如果有谁想换外币，可以来找我，保证有好价。”罗恩递出了自己的名片。 “嘿，生意呢？卢卡，你这次来孟买做什么生意？”维拉杰插话道。 “呃...是关于药品方面的生意。”在得到罗恩的首肯后，卢卡微笑着耸了耸肩。 “哇！”桌子边的众人都吃惊看向罗恩他们。 在孟买能做药品生意的人，都非常有本事。这需要打通黑白两道，中间涉及数个难缠又贪婪的官员和黑帮分子。 “老兄，你真是让我大吃一惊！”维拉杰拍了拍罗恩的肩膀，“我刚刚还说你正经来着。” “那可是相当糟糕的字样，在利奥波德‘正经’最不受待见。”罗恩的回答让众人再次大笑。 来这里的人鱼龙混杂，其中很大一部分都是外国人，并且是长期逗留孟买的外国人。他们在在这里能不被警察找麻烦的，十有八九都是不法分子。 “说说你们怎么过海关的？上次我想带点麻草，都被那个该死的官员拦了下来。在分了他一半后，才让我脱身。”维拉杰愤愤不平的骂道。 “和你一样，贿赂。”罗恩和卢卡都笑了起来。 “来，喝一杯！”迪让感同身受的大叫，他举起酒瓶哗啦啦的往杯子里倒酒，然后举杯。 “敬孟买，一个让人不急的好地方！敬那些温文有礼、愿意收受贿赂的警察，他们受贿，尽管不是为了法纪，但也是为了秩序！” “说的没错，敬贿赂！”维拉杰也跟着起哄。 “就敬那个！”众人嬉笑怒骂着喝光杯子里的酒。 大半个小时后，微醺的罗恩和兴奋依旧的卢卡出了利奥波德酒吧的大门，他们还有事要谈。 “你现在住哪？” “还是襄图那儿，你知道的，警察很少光顾。” “好，那我们先去印度旅社。”罗恩招手拦下一辆车。 到了襄图的酒店，喝完一杯红茶后，罗恩才慢慢恢复精神。 他很少喝醉，每一次都浅尝辄止，他希望自己能随时随地的开动大脑。 “说说吧，这次回巴西感觉怎么样？” “哟，那真是难忘的经历！我他妈以前就是个街头混混，但现在竟然有人说我是好人！罗恩，你永远不知道那种感觉。 一个老头，他有病，那种治不好的病，需要每天吃药。但是那种专利药药，你知道吧，就是来自发达国家的恶霸药，每年的剂量需要花费两万多美元。 那可是巴西，比印度好不到哪里去。没人负担得起，那老头都快放弃了，然后你猜怎么着？我带着药回去了，就像天使一样从天而降！” “没人对我们的印度药有所怀疑？”罗恩有些好奇。 “哈，开玩笑！都他妈快死了，谁还在乎药管不管用？再说了，巴西人没那么讲究，考虑效果和副作用那是娇生惯养的欧美人才会干的事。” “然后你在那里变得大受欢迎？” “就是这样！”卢卡打了个响指，“整整两个月，我一直观察患者的用药效果。他们说我是上帝派来人间的天使，就因为从我那拿药的价格只有正品药的二十分之一不到。” 说着卢卡起身从床底拉出一个行李箱，脸上的表情神秘又得意。 “瞧瞧这是什么？” ... PS：不要担心存稿问题，没有十更以上，你们砍我！ ------------ 第67章 你可真是个天才！ “瞧瞧这是什么？” 卢卡掀开行李箱中的衣服，露出了夹层里绿油油的事物。 美元，都是美元。它们就藏在一堆衣服中间，铺了满满一层。 “老兄，这次我们玩把大的！10万美元，全部用来进货！” “这些都是卖药赚来的利润？”罗恩屏住呼吸，这门生意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不，当然不是。上次只是踩点，连本带利加起来才2万多美元。剩下我从朋友那里凑了一些，甚至买麻草的钱也被挪了过来。” “什么麻草？”罗恩抬起头。 “呃…我没说过吗？来孟买之前我去了印度农村，比哈尔、西孟加拉…那里盛产麻草，在南美都很有名。” 卢卡原本在巴西就做这种灰色生意，只不过因为一些帮派冲突，他没办法从当地贩子手里拿货。 因此才想着远赴印度开拓新的货源，结果到了这里无意中听人聊起了药品生意，于是就有了后来的事。 “所以你原本是打算做烟草生意的，现在改了主意？” “老兄，药品生意的利润完全媲美麻草，它还有一个好名声。当地人会感谢你，警察知道后也不会把你当麻草贩子对待，所以为什么不呢？” 好处是显而易见的，卢卡的当地朋友在见识了药品生意后，纷纷投钱进来想分一杯羹。 当有“正经”的生意门路赚钱后，黑帮都不愿意去当烟草贩子。 “看的出来你很享受过去两个月在巴西的时光。” “啊哈，被你发现了。那是一段超酷的经历，堪称传奇励志故事！” “小混混浪子回头？烂人改邪归正？行了，后面的事我会帮你安排。”罗恩起身准备离开。 “老兄，我们得抓紧！越快越好，早点进货，然后大赚一笔！” “潘特那里没什么问题，但记住我们的约定，三成抽水。”罗恩比划一个手势。 “等等罗恩，我们打个商量。”卢卡拦住他。 “你想说什么？” “这笔抽成能不能缓一缓，别误会，我没想赖账，我的意思是把它投入到药品生意中。 你瞧，我们上次价值五千美元的药品，最后变成了2万多美元的现金。老兄，四倍的利润！你找不到比这更赚钱的生意了。” “然后呢？”罗恩不为所动。 “你数学一定不太好，来，我帮你算。10万美元中你拿走3万美元，最后你只得到3万美元。但如果你把它放回箱子里，过两个月，不，一个月，我就能带回6万美元！” “不应该是12万美元吗？”罗恩好笑的看着他。 “噢，你会算！不过这不是重点，这笔钱算是入股。你懂的，我负责运货、卖货，承担了大部分风险，所以有点抽成很合理，对吧？” 3万美元本来是罗恩的抽成，但只要把它变成生意的本金，卢卡就能反过来从罗恩这里抽水。 这样他不仅没有损失这笔钱，反而倒赚了6万美金。 “你可是真是个天才！” “大家都这么认为，所以才凑钱让我出来做生意。”卢卡得意洋洋。 “没门！” “什么？...等等，我不是没说清，这是翻倍的利润！翻倍！” “听着卢卡，我很清楚你想表达什么。但这在孟买行不通，至少现在行不通。” “为什么？”卢卡摊开手，“我不能理解，这明明对我们都有好处！” “因为这里是印度！一个依靠贿赂才能把事情办成的国度！你以为那三成抽水，都是我一个人拿了吗？不！我只是替那些官员拿了，海关、警察、外国人管理局、码头... 你有没有想过近十万美元的药品有多少公斤？它们怎么躲过层层盘查，最后安然的离开印度境内？航空公司行不通，老兄！我们只能走水路，这里需要收买的官员更多。 在药品卖出去之前，这些贿赂的钱从哪里来？我吗？印度人可不这么做生意！” 罗恩说的大体没错，虽然有些夸张，但道理是明摆着的。这笔贿赂的钱总要有人出，也必定不是他。 卢卡描绘的前景很诱人，钱出去转一圈就翻着倍回来，怎么算他罗恩也不亏。 不过这里面有一个关键的地方，那就是卢卡所说的都能实现。在完全没有监督的情况下，罗恩对此表示怀疑。 巴西的情况谁知道？他又不能跟着去。卢卡值得完全信任吗？他也不能保证。 生意准则第一条：不要把信任当着决定生意成败的关键，生意就是生意。 “你可真是个精明又无情的家伙！”卢卡瞪着眼看他。 “这在印度，可是对一个商人最好的褒奖。” “哇，印度人这么变态？” “恭喜，你就快发现这个国家的罩门了。” “我就知道，我第一天来这里的时候就知道，这个国家上上下下都不正常。” “别抱怨了，至少我拿钱办事。” “就像那些警察一样？” “我刚刚说什么来着，你已经发现这个国家的罩门了！” “给！拿着！”卢卡气的抓起一沓美元塞到他怀里，“老兄，去搞定他们！我想一周后带着东西安全的离开印度，没问题吧？” “No Problem！” ... 不知为何，一进入十月，孟买的时间就会过得特别快。或许是因为气温凉爽了一些，人们开始享受孟买作为大都市带来的好处。 而一旦陷入这种舒适的享乐状态，时间就会变得不那么引人注意，然后偷偷溜走。 作为本地人，罗恩已经能披上外套，并无视天上的太阳走在大街上。 “妮娅，这套镯子怎么样？” “巴巴，太大了，还是换小一点的吧。” “我喜欢大的！” 今天罗恩陪着妮娅来集市，实现他当初许下的诺言，在年底前为她换一套黄金首饰。 扎维里集市是孟买历史最悠久的珠宝市场，这里有传承数代的金匠手艺人。他们打造的首饰美轮美奂，叫人叹为观止。 印度有句俗语叫，首饰是女人生活的一半。 一个家庭即使穷到住人行道，女主人的身上也必定有两件贴身收藏的饰品，哪怕是黄铜质地打造而成。 妮娅虽然嘴上说着太大，但一双扑灵灵的大眼睛，控制不住的往罗恩手里瞄。 印度的镯子不是细细的一根，而是很宽的一捆，但它们并不重。因为金匠在上面雕刻了无数的镂空花纹，眼睛细看像一层薄薄的渔网。 罗恩拿起镯子在妮娅手腕上比划了一下，随后就果断的开始和老板讨价还价。在经过了一番血腥的厮杀后，他以六千卢比买走了这套首饰。 现在的金价大概200美元一盎司，在印度这里就更便宜了，加上人工也不值钱。花六千卢比买这么大、这么精美的镯子，不亏。 “呐，我兑现了自己的诺言，那妮娅你呢？” “什么？”正美滋滋陷入幻想的妮娅，抬起迷糊的小脸。 “我到现在都没见你穿过裙子。” 刷，妮娅白嫩的脸，瞬间蒙上了一层粉色。 ------------ 第68章 黑吃黑？ 想让妮娅换上裙子并不那么容易，这对她来说是仿佛一件极难为情的事。 在印度女人绝不会裸露自己的身体，哪怕是夫妻之间。对她们来说穿牛仔裤都是一件伤风败俗的事，更别说裙子。 其实印度男人也一样，他们洗澡的时候都穿着裹腰布。在大街上可以大便，但必须得有裹腰布遮挡。 总之非常矛盾，妮娅虽然对罗恩言听计从，唯独这件事让她很为难。 当然罗恩没有换装癖，他也只是拿这句话逗逗妮娅而已。 “对了，妮娅，你出来多久了？” “什么？” “我是说离开家，离开北方邦。” “巴巴，半年多了。” 现在已经是十月底，即将进入十一月，不知不觉妮娅已经在孟买待了大半年。 罗恩的话仿佛勾起了她的回忆，北方邦虽然很落后，但那毕竟是家所在的地方。 “过一段时间回瓦拉纳西吧。” “回去？！”妮娅先是有些惊喜，但紧接着又变得神情低落，“巴巴，你是想让我走么？” “想什么呢，妮娅走了谁照顾我？我们一起回去。” “一起回去？” “对，我父母还有阿比叔的骨灰，该让他们回归圣河了。” 按照印度教的习俗，亲人死后一律火葬，并且骨灰必须撒到恒河里。 这件事罗恩早就该办了，拖了那么长时间，已经算是大逆不道。 他本人无所谓，对所谓的宗教也不甚在意。但妮娅每天都在摆有骨灰的神龛前上香抹泪，这是她的宗教信仰。 妮娅虽然是女仆身份，但并不是低种姓，主人家也不能过分折辱。 阿比是她的父亲，罗恩父母也待她不薄。看着他们的骨灰迟迟不能回归圣河，这对妮娅来说是一种折磨和亵渎。 索性罗恩想着等旅游旺季结束之后，就带她回一趟北方邦，也算了却一件心事。 “巴巴，真是太好了。”妮娅高兴的双手合十默默祷告了几句。 “不过要等一等哦，等孟买的外国人没那么多的时候。” “没关系，妮娅会等着巴巴的。” ... “我说老兄，这次真的没问题？”卢卡不放心的问道 “当然，我们已经合作过一次。” “但这是七万多美金！他如果黑了我们的钱怎么办？”身怀巨款的卢卡，现在走哪儿都觉得不安全。 “没有美金，只有卢比。” “什么？” “你是不是忘了我的公司做什么生意？”罗恩回头看了他一眼，“外国游客，他们来自五花八门的国家。我为他们提供的服务中，就包括兑换各种各样的外币。” “你是说把我的美金换成卢比？不，那不行，老兄，卢比在外面不管用。” “但在这里可以帮你买到便宜的药，另外我多给你10个点的汇率。” “10个点？噢，该死的，你说我能多换20万卢比？”卢卡的眼睛都直了。 “没错，折算后这可是六千多美元。” “为什么？你怎么会有比官方还高的汇率，你和银行串通好了？”卢卡想不明白。 “银行的事我管不到，但我背后有整个黑市。”罗恩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伙计，孟买是个相当复杂的地方。” 卢卡在巴西时也接触过各种各样的灰色生意，但孟买很不一样。这里所有的交易都在光天化日之下进行，不管是合法的还是不合法的。 就比如此刻他们的前方，在达拉维贫民窟边上，有两伙人公然在街头买卖麻草。而几步之外，就是达拉维警察局。 “好吧，我现在不担心海关的事了，我确信印度政府已经堕落。但那些药品商人肯定比官员还难缠，因为他们才是让政府堕落的元凶。” “你还是不了解印度。”罗恩在前面带路，头都没回。 “我难道说的不对？” “印度政府没有堕落，因为它本就如此，甚至现在比历史上任何一天都好。你敢相信吗？它在变好，人们为此欢欣鼓舞。” “那以前得多糟糕？” 罗恩停下脚步想了想，“其实和现在也没差多少。” “什么？”卢卡的CPU都快被干烧了。 以前很糟糕，现在在变好，结果却差不多。这...这不就是进步微乎其微吗？ “行了，别纠结印度的社会问题了，眼前的生意才是正经事。没人关心那些，印度人自己都不关心。” “这里对我们这样的人来说简直是天堂！”卢卡突然有点爱上了印度，“噢，就是太臭了点儿。” 他们路过的巷子，在墙角有几坨不明生物的排泄物。两人要抬脚踩着墙边的石头过去，不然就会中招。 还是上次的老地方，那栋小楼前。罗恩敲了敲门，很快就被带了进去。 一进入院子，两人就感觉到这里的不同寻常。树下的那几个安保人员，手里竟然拿着枪。 “嘿，我的罗恩兄弟，见到你真是让人高兴。” “这里发生了什么，我们是不是不该在这时候上门。” “不，一点小事情，没问题的。” 潘特很热情，远比上次要热情。罗恩他们还没进门，他就站在门口张开双臂欢迎他们。 “要来点帕安吗？”打完招呼后，潘特卷起香蕉叶把槟榔往嘴里一塞，四溅的汁液很快把他的牙齿染红。 罗恩摇了摇头，卢卡略一犹豫后也摇了摇头，上次的水烟让他历历在目。 “没关系，我们进屋说。”他把两人带进了屋内，外面拿枪的安保人员依旧警惕的盯着院门外的街道。 “怎么样，上次的药没问题吧？”双方坐下后，潘特热切的问道。 “还不错，所以我们又来了。”罗恩主动接过话茬。 他和卢卡商量好了，为了避免说错话，大多数沟通由他来负责。 “那这次想要什么药？我这里什么都有！就按照之前说定的价格。”潘特语气急切，他似乎很看重这笔生意。 “有清单吗？我是说那种展示给客户看的清单，方便我们选货。” “噢！当然有！”潘特十分快活的挥舞手臂，有这种需求的，通常是大客户。 很快在他的大声呵斥之下，有仆人递上了一本破烂的册子。 “瞧，这上面的药，我都可以搞到！” 从最普通的抗生素到治疗血液病的靶向药，很多，罗恩自己就看的眼花缭乱。 他把册子递给卢卡，后者很快也掏出一个便签本，然后开始细细对照。 卢卡并不是毫无准备，他在巴西做过调查。当地人常患什么病，又急需什么药，他都做了记录。 这样就可以保证拿到药后，能以最快的速度把它们卖出去。 勾勾画画之后，卢卡撕下一张便签条，罗恩看了看又交给了潘特。 “没问题！保证没问题！”他兴奋的大喊，“就按照刚才说的，以上次说好的价格成交，但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罗恩问。 “这种、这种...还有这种”他指了指便签条上几个量大又紧俏的特效药，“得用美元。” “等等，为什么要用美元？上次可没这么说。”罗恩提出抗议，美元是他的生意。 “美元！必须美元！”潘特摆了摆脑袋，拒绝让步。 “这里是印度，卢比和美元一样管用。” “不！你，还有你，你们都有美元，我知道你做什么生意，罗恩。”他指了指两人，似乎吃定了他们。 “我...” 啪！啪！骤然响起的清脆声，让屋里的几人一愣。 “快！快！该死的他们来了！”潘特大喊！ 狗屎！直到这时候罗恩和卢卡才意识到，刚刚那是枪声。 “妈的！快跑罗恩！他想黑吃黑！”卢卡首先反应过来，他在巴西经历过这种场面。 “走后门！你们走后门！”潘特大叫，他掏出手枪挥舞手臂，让罗恩他们跟着自己的手下去院子后面。 来不及多想，罗恩和卢卡玩命似的往后面跑。 “三天后，老地方，带上美元！”潘特在身后大叫。 啪！啪！前院的枪声更激烈了。 ------------ 第69章 兄弟，你有福了，这是牛粪！ 罗恩怎么也没想到他第一次在孟买经历黑帮冲突，竟然会是在这里！ 当初为强尼缝针时，他以为自己未来某一天，会在外汇黑市中经历这一幕。 后来去了走私区，又救了几个濒死的隐君子，接触了成捆的美元后，他麻木了。 整个孟买就是一座犯罪都市，比哥谭还哥谭。这里的官员、警察和黑帮没什么区别，甚至前者更贪婪。 这种黑白合流的社会大同现象，让他产生了侥幸心理。黑帮不过如此，没有那么多的打打杀杀，都是人情世故。 但今天的枪声打醒了他，黑帮就是黑帮，暴力才是他们固有的本色。 “该死的！老兄！刚刚那是枪！他们在火拼！” “我知道，潘特这家伙估计有大麻烦了！” 两人一路狂奔直到出了巷子后，才气喘吁吁的相顾无言。 老实说罗恩有点想不通，做药品生意还能引来黑帮火拼？ 这不是麻草，也不是黄金，附加值根本没法比较。甚至和前两者比起来，药品很“正经”，因为它可以光明正大的摆进药店。 罗恩和卢卡顶多算是走私贩子，而且还是印度政府乐见其成的走私贩子，这种生意怎么会有火拼？ “罗恩，现在怎么办？我们的生意要泡汤了！” “先别想生意的事了，离开这里再说。” “狗屎！我就知道这次不会那么顺利，因为上次的经历太美好了。” “听着卢卡，这次是意外，孟买不是每天都有这种事情发生。可能只是我们恰好碰上了，就像买彩票中了大奖一样。” “我只来了孟买两次，印度彩票的中奖率和其他地方不一样？Oh，Shit！我踩到东西了...” 因为走的太急，卢卡一脚趟进了排泄物堆里，直接没过了脚脖子。 “兄弟，你有福了，这是牛粪！” “你他妈就笑吧！这就是你说的大奖，昂？” “别急，我不笑，真的，我保证不笑。来，那里有水龙头，我们去冲一冲。” 好不容易压下嘴角，罗恩又带着卢卡去洗脚。在给了边上看守的人2卢比后，他们才允许使用水龙头。 鬼知道为什么要收费，这明明是市政厅的基建工程，但这时候两人都没心思计较。 匆匆忙忙冲了脚，又换上了印度特色的凉鞋后，卢卡神情沮丧的找了块石头一屁股坐下。 “罗恩，我们得想想办法，你还有其他门路吗？我这次可是压上了全部身家，还有我巴西的朋友。我不能空手回去，那样就全完蛋了！” “别急，在印度你不能急，这是一个不急的国家。我们先去打听点儿消息，潘特不是说三天后吗？他肯定早有准备。” “你太乐观了，老兄，那家伙都被人打上门了。在巴西，这通常意味着一个团伙的末路。” “这里是印度，世界上最严谨的逻辑到这里也行不通。”罗恩安慰他。 “我该高兴吗，Bro，这似乎更糟了。” “你对这里还不了解，走，我们去利奥波德。” “去那里干什么？喝酒？也好，我们需要来两杯压压惊。” ... 当罗恩带着卢卡踏入利奥波德酒吧的时候，维拉杰正对着海拉他们高谈阔论。 “印度女人的问题出在男人身上，她们是愿意改变的。中产阶级家庭的印度少女，急着改变，yaar。 她们受过教育，接受短发、短裙、短暂的恋情。她们愿意改变，但男人扯了她们后腿。一般印度男人在14岁就成熟了，你们懂我的意思吧，就是想干那事。” “怎么说？这个我想听。”海拉表露出了兴趣。 这时候门口又进来了一人，是卡维娅。她和罗恩他们一样，没有先打扰大家，而是站在维拉杰身后听着他侃侃而谈。 她留着有型的短发，身穿牛仔裤和白色针织套衫，她就是维拉杰口中活生生的印度女人。 “你真是个烂人，维拉杰！”卡维娅不客气的在他对面坐下，顺便还把罗恩拉到了桌子边。 “你说了这么多，结果你却和其他印度男人一样坏。你妹妹如果敢穿牛仔裤和紧身针织衫，yaar，看你会怎么说她。” “罗恩？见鬼，你们两人是刚从粪坑里爬出来吗？”维拉杰嫌弃的在鼻子前扇了扇。 “别打岔，说你刚刚的话题。”卡维娅不放过他。 “嘿，我去年在伦敦时就给她买了一件紧身针织套衫。”维拉杰反驳。 “但她穿着去听爵士音乐会时，你还是没给她好脸色看，不是吗？” “唉，我哪知道她会把那穿去外头。” 维拉杰自知理亏的说辞，引来大家的大声嘲笑，他本人笑得最大声。 “罗恩兄弟，你们又是怎么回事？这股味道让我想起了贫民窟，你们和那些药贩子该不会是在哪儿接头吧？”笑了一阵后，维拉杰机智的转移话题。 “抱歉，因为遇到了点事，没来得及洗澡。”罗恩耸耸肩。 “什么问题？说不定我能帮上忙。”维拉杰最近闲的发慌，只要不出去旅行，他几乎无事可做。 “其实是那个药品经销商，他似乎陷入了一场帮派火拼，我们本来打算今天敲定生意的。” “罗恩说的没错，我们正在找其他门路，生意不能只做一半。”卢卡点头附和。 “最近孟买不太平，到处都有暴力冲突在上演。”维拉杰皱起眉头，他不喜欢这样。 “肯定是席瓦军的人，瞧，就在那边。”迪让朝远处一桌抬了抬下巴。 那里有一群印度男人，旁若无人的大吃大喝，他们都留着典型的印度胡子。 “老兄，什么是席瓦军？”卢卡小心翼翼的收回目光。 “印度教里的民族主义群体，这些赛尼克（士兵）就是替他们卖命。用当红的说法就是打手，你知道吧，那种专干脏活的人。” 迪让在孟买已经混迹了好几年，他对这里的势力分布了如指掌。 “所以这个团体准备铲除孟买的不法犯罪了？”卢卡问。 “恰恰相反！”迪让小口啜饮，眼神留意着远处。 “怎么说，这个团体是黑社会性质的？老兄，”卢卡转头看罗恩，“这也是印度特产？” “印度的东西拿到外面都是特产，还是先听听迪让怎么说吧。” 他知道个屁，不过在印度发生什么都不奇怪。 ------------ 第70章 帮派争夺 “所以这个席瓦军到底怎么回事？”卢卡问。 “它是孟买未来的面貌，或许他们的模式和政治手段也会是其他地方未来的走向。” “政治手段？”罗恩对这个词有些敏感。 “噢，地域性的、以语言为基础的、种族的、搞分裂对抗的，大概就是这些。”迪让嗤笑着回答，一副愤世嫉俗的样子。 “我讨厌恐怖政治。”卢卡叹了口气，“它会把所有事情都搞的一团糟，包括生意。” “说的没错，我们都讨厌政治。”迪让举杯和他碰了一下。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罗恩问。 “这就要说到席瓦军现在的处境了，他们已经控制了警察。因为席瓦军是马邦的地方性政党，而下层警务人员大部分是马邦人。 他们也控制了一些贫民窟，还有许多工会、一些报纸。他们事实上无所不有，唯独缺钱，这才是关键。 噢，他们其实也有孟买糖业大王和一些商人的支持。但真正的大钱，工业钱和黑钱，都掌握在帕西人和来孟买的外人，以及他们最痛恨的穆民手中。 于是争夺战就开始了，yeah，你也可以把它叫经济战，印度特色的经济战。他们嘴里喊着种族、语言、地区，但背地里都是为了钱。” “孟买的其他势力呢？这会打破之前的平衡。”卢卡有丰富的街头经验，新势力的入局必然会引起老势力的反扑。 “孟买太大了，一千六百多万人口，两千多个贫民窟。想想吧，这里面有多少黑帮，又有多少互相敌视的势力。 席瓦军并不起眼，比它暴力的团体多的是。他们目前还没办法办法改变各派的势力范围，但我觉得他们终有一天会成功。 因为他们几乎什么都做，几乎和任何人都可以合作。他们想要的不是地盘，是钱！这会让大多数帮派放松警惕。 就在前段时间，这些人和拉菲克、警察谈成了交易。警方把城里的烟馆关到只剩下几家，好换取金钱和特种利益。 几十家上等的烟馆，已经为爱好者们服务了数代的地方，就在一个星期内被统统关掉，永远被关掉！ 平常我对肮脏的政治没兴趣，但他们关掉了烟馆！我问你，孟买没有麻草烟馆，那还叫孟买吗？” 罗恩看了一眼角落的那些人，他们正埋头扒饭，吃得很起劲。几个大盘子摆满了餐桌，每一个盘子里都有几个小盘子盛着米饭、鸡肉和蔬菜。 围桌而坐的五个人全没说话，大部分时间低头对着餐盘，一口接一口把食物快速舀进嘴里，很少看同桌的伙伴。 只是短短的几眼，罗恩已经确定这些人应该是印度教徒，而且接受过一定的训练。 印度教崇尚素食，尤其是高种姓，个个都是名副其实的素食主义者。 但在某种特殊情况下，为了保证体格，比如士兵，他们会选择鸡肉作为补充。 吃荤食的印度教徒，又训练有素，这让罗恩想到了印度教中大名鼎鼎的激进派组织，国民志愿团。 印人党就是从国民志愿团分裂出来的组织，莫大仙也曾在志愿团内担任宣传干事，说不定就是现在。 “他们为什么要关掉烟馆，这明明是利润极其丰厚的生意？而且还是拉菲克自己的生意。”罗恩有点疑惑。 “哎呀，这就是拉菲克自己的主意。他现在不卖麻草，改卖粉了。拉菲克控制了从波斯湾过来的粉，虽然不是全部，但他掌握了一部分。这玩意可比麻草还有赚头，大有赚头！” “政客为什么同意？” “嘘，从波斯进来印度的东西，不只有粉。”迪让压低声音，“还有枪、重武器、炸药。在旁遮普邦，锡克人需要这些武器。在克深米尔，一部分穆民也需要。 你知道的，有了武器，就有了力量，替许多贫穷穆民发言的力量，而穆民是席瓦军的敌人。控制了卖粉交易，就能左右枪支的买卖。 席瓦军急着想控制枪支流入他们的地盘，马邦也急着控制金钱和权力。这一切全是某个更大斗争的一部分，那斗争的目的就是掌控这个我们又爱又恨的孟买。” “该死，孟买的情况太复杂了，还是我们巴西简单。巴西的黑帮可以直接替代政府发号施令，这虽然有些可笑，但所有势力一目了然，不是吗？”卢卡为孟买难缠的局面感到头疼。 这什么地狱笑话？大家面面相觑，最后都不约而同的耸耸肩。 “所以席瓦军也看上了药品生意？这玩意太正经了，利润也远不比他们现在的生意。”罗恩看向迪让。 “谁知道呢？只要是赚钱的生意，说不定他们都感兴趣。”迪让扣了扣手指头，他觉得这个国家已经烂透了。 “老兄，我们最好得快点寻找其他经销商，孟买最近这段时间变得让人不安。”卢卡现在只想尽快的离开这鬼地方。 “潘特那里我们再等一等，只是三天而已。”罗恩不想让之前的努力的前功尽弃。 “放心吧，有哈德汗在，孟买就不会乱，他才是孟买最能呼风唤雨的人。” 迪让无心的宽慰却让罗恩眼睛一亮，他似乎忘了某个关键人物。 ... “强尼，是我，罗恩。” “嘿，伙计，我刚想找你。”强尼快活的声音从电话那边传来。 “什么事？你和帕瓦蒂要结婚了？” “结婚？当然会！但不是现在，是潘特在找你。他现在不方便，所以只能通过我联系你。” “谢天谢地，他还活着。那天的情况相当惊险，我以为他...” “他没那么容易死，那些人也没下死手，我想这大概是个警告。” “警告？”罗恩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知道的，潘特以前主要做波斯湾那边的生意。他不仅带药品过去，有时候也会夹带一些私货回来，比如枪这些。 不巧的是，波斯湾那边和他交易的部落，又和拉菲克有仇。更糟的是他带进来的枪，很多都流进了克深米尔。 所以你懂的，他同时得罪了拉菲克和席瓦军。要不是哈德拜出面，潘特老兄估计要去见湿婆神。不过那家伙太贪婪了，这次给他点教训也好。” “我大概明白了，所以潘特让你带了什么话？” “让你三天后在萨松区见面，其他一切照旧。” “我知道了，谢谢你，强尼。” “罗恩，哈德拜让我告诉你。药品生意不会受影响，不用担心。” 罗恩一愣，“替我谢谢他，过段时间我会再去拜访。” 啪，挂断电话，他皱眉沉思。事情似乎比想象的还要复杂，牵扯进来的人也越来越多。 从强尼透露的信息看，席瓦军的人最开始应该和潘特谈判过。只不过因为舍不得波斯湾的生意，潘特拒绝了，所以后面才被人打上门。 这也解释了那天他为什么如此急切的想达成交易，而且提出了用美元交易的要求，或许他自己早有预感。 “罗恩，怎么样，有什么可靠消息吗？”卢卡在边上急切的问道。 “一切照旧，三天后我们去码头。” ------------ 第71章 码头交易 萨松区位于南孟买的海边，这里有一座渔民码头、一座旧造船厂，还有大片的海产品处理作坊。 傍晚的时候，罗恩带着卢卡，还有阿南德他们，早早等在了这里的马布迪餐厅。 他们家的飞饼不错，或许正是因为如此，餐厅里此刻已经挤满了人。 这是家工人餐厅，从早到晚，店里座无虚席。满满都是喜欢这里，把它当成私人厨房的男女工人。 他们都是附近的渔民、船厂工人、或是在水产品作坊工作。他们喜欢这家店，虽然装潢简单，只求实用。但饭菜便宜，打扫的也一尘不染。 那一大片美不胜收的薄饼，由马不停蹄的服务员“咻”的一声送到客人的桌上，里头蕴藏了最美味的混合香料，这座城市的任何一家菜馆都比不上。 就在罗恩他们大快朵颐的时候，有一个身穿裹腰布和无袖汗衫的黝黑少年走进了餐厅。他悄悄在罗恩身边耳语了几句，拿到10卢比的小费后，又一溜烟的跑远。 “我们走吧。”罗恩起身结账。 他们离开餐厅，穿过马路，又穿过旧造船厂的拱门。前面是海产品加工区，再往前就是阿拉伯海。 在傍晚的太阳下，晾干的明虾堆成粉红色的小丘，那种蒸发的腥臭味叫人作呕。 但一看到海，那恶臭就消失在强劲的海风里。在更靠近码头处，几人穿过一群群人。 男的推手推车，女的头上顶着篓子，手推车和篓子里都有碎冰块和沉重的渔获。 制冰厂和加工处理厂卖力的运转，哐当作响，还有拍卖商和售货员尖锐的叫声。 “妈的，这画面为什么看起来有点熟悉？我们在巴西交易麻草的时候，也经常选这种地方。” 卢卡有点触景生情，他喜欢这种无序、肮脏，又生机勃勃的场面。蛰伏在血液里的冒险基因重新被唤醒，他开始有点热血沸腾。 “别搞的我们像帮派一样，这是正经生意。”罗恩不满的翻了个白眼，他是有底线的法外狂徒。 “你不是很讨厌‘正经’这个词吗？”卢卡反驳。 “在‘正经’和‘恶行’之间，我宁愿选择‘正经’，我可是那种有情有义的印度人。” “老兄，你什么时候这么幽默了？你可是精明又无情的商人！褒义词，昂？” “这不矛盾。行了，我想我看到潘特了，瞧。” 在一片凌乱又破烂的工棚下，某间屋子的木门被打开，那里潘特正伸着脑袋朝着里招手。 几人快步走过去，刚进门就被他古怪的造型吓了一跳。 “老兄，你怎么搞成了这样？” “那帮家伙都是疯子，根本不讲规矩。” 潘特怒气勃勃的挥舞那条完好的手臂，另一只胳膊被绷带缠绕挂在了脖子上。他的左脚似乎也不太好，走路像坡子一样，歪歪扭扭。 “我听强尼说问题已经搞定，我还以为你没事。” “啊哈，除了一无所有，我现在确实没事。”潘特大声挖苦，也不知道是在讽刺谁。 “好了，这些事我们不想管，我们是来谈生意的。”卢卡在边上催促。 “是的，生意，跟我来！”他一瘸一拐的推开屋子里的另一扇门。 从这里出去是一座院子，红色的瓦棚下码了高高的货物。它们被一层绿色的防雨布罩住，看不清里面是什么。 “这些都是，你们点一点。”潘特让人揭开防雨布，一箱箱的药品看的人目眩神迷。 “上帝，你不是说一无所有吗？这些你从哪里搞来的。”卢卡急急忙忙的拿出清单，然后兴奋的扑向那堆药品。 不仅是他，阿南德和维诺德他们也爬上包装箱码成的小山，开始按照货单清点药品。 “你知道经销商最宝贵资源的是什么吗？”潘特的神情得意又自豪，“是渠道！我们不囤货，也不在乎地盘。只要有渠道，我们就能源源不断的赚钱，就能东山再起。” 说到这里他突然低下了声音，眼中的光彩也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怨恨以及一丝恐惧。 “罗恩，你认识哈德汗对吧？” “是，你知道的，我和强尼是朋友。” “你得小心他。” “谁，哈德汗？”罗恩心中一突。 潘特古怪的笑了笑，他转身面向成堆的药品，神情中似乎有着缅怀。 罗恩还在琢磨他刚刚话中的意思，但潘特似乎并不想再谈这个话题，两人一时间沉默无语。 “这些药的品类和数量都对的上，但有一点例外。”那边卢卡已经完成了清点。 “什么问题？”罗恩走过去。 “有些生产商和上次不一样。”卢卡拿着记录下来的便签纸走了过来。 “潘特？”罗恩转身。 “没什么大惊小怪的，印度有上万家药厂，但生产的药就那么多种。紧俏的药有上百家工厂同时生产也不奇怪，它们的药效没什么差别。我可以保证，没问题的。” 潘特的解释依旧让人有些犹疑，但罗恩也知道这是实情。他不可能一家一家去核对药效，况且卢卡也没有要退货的意思。 “这些更换了厂商的药没那么要紧，暂时先这样吧。”卢卡自己也接受了潘特的解释，他最在意的那些药没变，这才是重点。 “OK，合作愉快，潘特老兄。” “我们是老朋友了，噢，你的美元带来了吗？” 潘特眼里满是热切，现在也只有这些能让他重新打起精神。 罗恩朝卢卡打了个眼色，后者拎着行李箱放到地上打开。 “四万美元现金，另外还有一百万卢比，都在这里。” “我喜欢你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没那么多事。” 按照约定，七万多美元的药品，其中四万美元用现金，剩下的兑换成卢比。 潘特摸着那些绿油油的美元，嘴唇哆嗦。他手里的仿佛不是美元，而是剥光了的美人。 “好了，伙计们，我们的交易两清。”他重新拉上行李箱的拉链，“接下来这些货，没问题吧。” “当然，我们会搞定。” 罗恩这三天可不是干等，他早就安排好了一切。 ------------ 第72章 最佳掩护 潘特已经带着钱离开，原本看守在这里的几个人，也跟着一起撤走。 “罗恩，接下来怎么办，就靠我们几人可没法带它们离开？”卢卡看着院子里的货又喜又忧。 “放心吧，都安排好了。”罗恩朝阿南德打了个眼色。 后者立即把院门拉开一条缝，外面正有一个鬼头鬼脑的少年朝这里张望。 他用马拉地语交代了几句，又摸了摸少年的脑袋，那半大孩子应了几声就一溜烟的消失在了门口。 “你是想找人帮忙吗？我得提醒你，老兄，这批货至少几百公斤，那得...” 卢卡的话还没说完，院门突然被人推开，接着一大群男男女女鱼贯而入。 他们有的推着手推车，有的顶着篓子。到了院子里，不用罗恩交代，一个个拆开纸箱。 然后把一盒盒药剂放进手推车、篓子里，再铺上一层稻草，盖上碎冰块或几条新打的鲜鱼。 他们动作熟练，干活默不作声，每当装满手里的工具，就起身离开。到了外面又立刻有说有笑，就跟平常打鱼一样。 卢卡看着眼前的光景目瞪口呆，这里所有人都表现的相当自然，唯有他一个格格不入。 “Bro！这他妈不会是你的地盘吧？你才是这里的黑老大对不对？” “别扯了，我可是正经人。说什么黑老大，他们只是来帮忙的。” 他们说话的这会儿功夫，院子里堆积如山的纸箱已经消失大半，这些渔民干活快的不可思议。 “好了，我们也走吧。”罗恩带着半是震惊半是迷糊的卢卡，跟着人群离开了院子。 码头边缘有二十来艘木造大渔船，全按照同样的设计图建造。类似这样的船，已经在阿拉伯海行驶超过五百年的历史。 在那些木船之间，还有处处可见更大、更高的铁壳船。生锈丑陋的铁壳船和优美的木船并肩停靠，两者仿佛在诉说一段世界史。 “那些铁船对吗，你准备了哪一艘，我们什么时候走？”卢卡伸长脖子，一盏盏船灯已经被点亮，整个海面星星闪闪。 “快到了。”罗恩微笑。 渔民们推着车、顶着篓子停在了一艘木船前，卢卡不由的皱起了眉头。但罗恩自顾自的上前用马拉地语喊了几句，很快几块木板搭了过来。 他挥挥手，渔民们带着东西排队登船。不过十多分钟的时间，卸货完成。罗恩笑着和他们招呼了几句，人群就渐渐散去。 “你的货都在船舱里，就和海鲜放在一起。这是很好的伪装，可以掩盖药品散发出的药味。” “等等，你是说我们就乘这艘，年纪比我爷爷还大的木船？”卢卡不放心的跺跺脚，甲板上的木板嘎吱作响。 看到他的动作，站在边上的船老大，立马叽里哇啦的说了一大通。 “他说什么？” “他说这艘船比你爷爷坚挺。” “感谢他的问候，不过他听得懂英语？”卢卡惊奇的看向船老大。 他是一个胡须皆白的老人，大概五六十岁。脸上的皱纹就像神庙的雕像，黝黑、发亮。 看到卢卡的眼神，他立刻得意的摆了摆脖子，仿佛在嘲讽他听不懂马拉地语一样。 “他叫马基德，从出生就在这艘船上生活。这片海域他航行了几十年，熟悉每一块藏在水里的礁石。有他在，你绝不会迷路。” “什么意思，你不和我一起？”卢卡急了。 “阿南德会和你一起，你可以像相信我一样相信他。” 站在他们身后的阿南德，立刻微笑着摆了摆脖子，“我不仅听得懂英语，也会说英语。” “嘿，老兄，你确定这没问题？”卢卡有些怀疑的打量这艘船、打量船老大，以及阿南德。 “你们会在凌晨出海，然后预计在两点到三点时抵达公海。这期间巡逻的海警都是我们的人，那三成抽水，有相当一部给了他们。 所以不用担心，他们要么对你视而不见，要么会像朋友一样对待你。当然你要是不想和他们打交道，直接让马基德打出信号就行。” 罗恩的钱不是白花的，他也里里外外帮海关的人兑换了不少美元。为了打通这条关系，他很是费了一番功夫。 当然抽水没有刚刚说的那么夸张，大概只有五六个点，其他都落进了罗恩自己的口袋。 海关官员其实更喜欢罗恩把他们的黑钱变成美元，这意味着有源源不断可以自由支配的财富入账。 “对了，我让你联系的船只安排好了吗？”罗恩问。 “他们会在公海接我，然后直接返回巴西。” “噢，这可是一趟漫长的旅程。” “没办法，我们不能走陆地，波斯湾国家太乱了，鬼知道会发生什么。正好我有朋友在附近海域送货，他们对一带熟门熟路。” “那行，祝你们一路顺风。” “保佑我吧，罗恩。如果这一趟生意顺利，我们就找到了财富密码，你和我都会成为百万富翁！” “太阳神苏利耶照耀着你！” 罗恩回到岸上，挥了挥手，就带着维诺德他们离开了码头。 他可是有很多生意的要做的，出海这种事，交给熟悉的人就行，用不着他亲自出马。 回到渔村，过往的渔民都开心的和他打招呼，他们眼里有高兴有期盼。 罗恩朝维诺德打了个手势，后者立刻从怀里掏出一捆卢比，然后开始发钱。 所有刚刚帮忙运货的人都有，每人200卢比，对他们而言是一笔丰厚的回报。 无论是罗恩，还是维诺德，他们都认识这里的大部分人。 这座渔村，往内陆方向去一点，大概过一条马路就是阿南德他们所在的贫民窟。 每天这里有相当一部分渔获，都被贫民窟里的居民买走。渔村的人如果缺一些生活用品，也会去贫民窟里的小店。 他们经常相互走动，彼此熟识，就像朋友一样。 这是一种互惠互利的共存关系，罗恩两边都走动过不止一次。 正是因为熟悉这里的情况，他才会同意潘特在码头交货，没有比这更安全的地方了。 “罗恩巴巴，阿里拜希望你有空去做客。”发完钱，维诺德转告了泰吉.阿里的交代。 泰吉.阿里是贫民窟的头头，他和罗恩见过几次。 “告诉泰吉，我会去的。”罗恩知道，该到还人情的时候了。 这次交易没有泰吉.阿里的帮助，两边不会配合的那么默契。 不过再去贫民窟做客之前，他要先见见卡维娅。 一笔大买卖正在等着他，买地！ ... PS:大佬们，今天晚上十二点上架！ 总共二十章，冲！ 跪求订阅支持，如果成绩理想，三十章！继续冲！（请假在家爆更！） ------------ 上架感言 二十章，作者正在整理存稿。 内容比较多，要慢慢检查，十二点准时上传。 当然啦，大家不用熬夜，首订是24小时，白天看也一样。 最后再求一波订阅，为了爆更真的是在爆肝。拜托了！大佬们！冲！ ------------ 第73章 自投罗网 罗恩和卡维娅约了在蒙迪迦咖啡馆见面，这里的环境很好，比她逼仄的公寓宽敞太多。 当然罗恩猜测，卡维娅对他还不是那么放心。他是印度男人，那种和女人共处一室，做出什么事也不奇怪的印度男人。 上次允许罗恩上楼，已经是她的大胆冒险。这次要聊的事情更多，待的时间更长，还是咖啡馆更“保险”一些。 蒙迪迦咖啡馆里的人不多，角落里坐着几个阿拉伯人，靠门的地方有两个神情谨慎的亚裔，位置最好的窗前则被一位悠闲的欧洲人霸占。 时尚漂亮的卡维娅进来时，不自觉吸引了咖啡馆里大多数目光。他们很少见到这么自信又美丽的印度女人，尽管这里是全印度最发达、最开放的商业都市。 “嘿，罗恩。”她走过来自然的拥抱他，脸上满是微笑。 这又是一个出人意料的举动，绝大多数印度女人都不会这么做。 罗恩喜欢她，并回以热情的拥抱。她浓密的暗褐色头发蓬乱塌斜，背部挺直，眼神清澈。 当她拥抱罗恩时，手指会在他脖子上随意而友善地触碰，柔软的叫人销魂。 “最近在忙什么，还在写你的犯罪记录报道？”罗恩问。 “差不多，你呢？” “在忙着犯罪。” “你这个坏家伙也会做这样的事吗？”卡维娅大笑。 “在印度没什么不可能。”罗恩开玩笑的耸耸肩，然后叫来服务员点了两杯咖啡。 “这句话说的没错，”她点头，“在印度贿赂都不能算是犯罪，要不然我的犯罪报道永远也写不完。” “好了，别为这种事烦心了。连英笛拉.甘地都拿它没办法，你能怎么样呢？” “我就是痛心，罗恩。你永远不知道每天有多少贿赂在私底下进行，尤其接触了一些内幕之后，你真担心哪天这个国家会崩溃掉。” 英笛拉.甘地比她的父亲更像一位独裁者，连她都对这种现象束手无策，更何况后来者。 罗恩理解卡维娅的心情，她刚从国外留学回来，还励志成为一名记者。 最初接触这种事的时候是痛心，但接着可能就是麻木，最后融入进去也说不定。 因为贿赂已经成为了印度文化的一部分，没有人可以幸免。 “放心吧，印度不会崩溃。虽然在独立之初，它就是一个由无数的小叛乱团体组成的国家。 但有某种东西把它们维系在了一起，或许是种姓，又或许是文化、情义.其他什么的。总之，它没那么脆弱。” “噢！老弟，这句话真妙，我得记下来。”卡维娅掏出随身的便签本，开始写字。 “这是访谈吗？” “你走运了！本记者的第一次专访就交给了你，yaar。” 两人对视，然后哈哈大笑。 “说真的老弟，你一点都不像个印度人。我在国外待了很长一段时间，你知道吧，但你比我还像那个刚回国的人。” “我能说什么？我天赋异禀？又或者我书读的太多，被父母教育的更好？” “你还真别说，你是我见到的第一个不在乎种姓，却又出自印度教家庭的人，我很好奇。” “我只是尊重每一个努力生活的人，另外我自己也在或多或少的享受高种姓带来的便利。” “我就是喜欢你这一点，老弟。”卡维娅认为，罗恩之所以受迪让、维拉杰、海拉、玛丽他们的喜欢，就是因为他懂得尊重且真实。 “你这么说很让人高兴，不过还是聊聊今天见面的事吧，我这几天一直在等你的电话。” “你可真是个不解风情的混蛋，”卡维娅笑得咬牙切齿，“都在这里，你自己看吧。” 她整理了很多资料，有的是从报纸上裁剪下来的豆腐块，有的是手写的便签条，还有的甚至是复印下来的内幕消息。 罗恩给了她一个讨饶的微笑，随即低头看起了这些东西。 内容很细，一直追溯到了夏尔马纺织厂成立的背景。印度刚刚独立的那会儿，国内最先发展起来的制造业就是纺织厂。 数亿人口的吃饭问题由政府解决，穿衣服问题就交给了商人。服装对技术没什么要求，兼市场巨大，于是吸引了一大波人投身服装业。 短短十多年后，不仅成衣厂巨多，连带着上游的纺织厂也开始猛增。到了七八十年代，仅孟买就有两百多家纺织厂。 夏尔马的工厂大抵就是在那种大潮下诞生，吃了几年红利，他的工厂发展迅猛，车间几乎每年都在扩建。 只不过好景不长，随着社会变迁，孟买产业调整，加上竞争日益激烈，纺织厂进入八十年代后就陷入了疲软期。 但真正给孟买纺织业致命一击的是82年的那次大罢工，工人们不满微薄的薪水、肮脏的工作环境、随时可能被取消的奖金，他们决定联合工会发起抗议活动。 他们找来了赫赫有名的萨曼特，他曾成功组织过汽车行业工人的罢工，使得工资大幅提高。 那一次他们联络了孟买65家纺织厂中，近25万工人发起罢工，希望增加奖金和工资。 可是，跟汽车业不同，孟买当时的纺织行厂已经是夕阳产业，高种姓企业主自然不愿意屈服于低种姓工人的要求。 因此，哪怕罢工让经济和行业已经遭受了严重的经济损失，工厂主和萨曼特都互不退让。 最终，罢工没有为工人取得任何成果，以失败告终。大部分工人陷入贫困，超过15万名工人因此失业。 纺织厂那里更是雪上加霜，仅在一年内孟买就有50多家纺织厂永久关闭，没倒闭的纺织厂老板也开始将自己的工厂搬离孟买。 此后十年，这种情况一直在持续恶化，当时名列前茅的夏尔马纺织厂，终于在今年也终于轰然倒下。 拖到今天，罗恩不用猜也知道他欠了一屁股债。印度工厂现在没有什么法人一说，不是一句破产就可以轻轻松松走人的。 银行会找你讨债，工人也会堵你要拖欠的工资。根据卡维娅的情报，夏尔马至少欠了银行两千万卢比。 还有几百名工人半年的薪资，这也不是一笔小数字。这家伙知道自己麻烦很大，前有银行，后有黑帮，所以现在干脆玩起了失踪。 不过他还藏在孟买，在没把纺织厂彻底榨干之前，他是不会离开这里的。 出乎罗恩的意料，从卡维娅提供的信息看，夏尔马就在南孟买，甚至离他们很近。 “罗恩，没想到吧，这家伙来我们报社了。他想在报纸上打广告，然后把那块地卖掉。” 说到这里，卡维娅忍不住大笑起来。接着，罗恩也开始笑。 老兄，你这样做，让我们彼此双方都显得很蠢耶。 ------------ 第74章 你看人真准 “你知道吗？他偷偷摸摸找过来的，他想登广告却不敢留下联系地址。” “那你们答应他了吗？” “只要给钱，什么都好说。报社又不是警察，才不会管银行的破事。” 瞧，这就是印度。罗恩再次忍不住想笑，卡维娅你现在可一点都不痛心。 “是我接待了他，那份广告合约，也暂时被我按下了。” “听着卡维娅，你现在让我干什么都行。不这样说，我甚至会感到羞愧。” “你少来！”她笑骂。 “没想到这家伙就在科拉巴附近，离我们不到三公里。” “他住在一家私人酒店里，我不确定他会住多久，但这两天应该都在。” “很好，我想我该找他谈谈。”罗恩当即想动身。 “等等，罗恩，你看到我给你的其他消息了吗？” “你是说那个黑帮？” “对，内幕消息，他们准备在那儿建一座超级‘皇宫’。” “皇宫？”罗恩对这个词感到意外。 “没错，那种提供高级应召女郎的地方，尤其是外籍应召女郎。你知道的，那鬼地方离机场不是很远，很多大人物时常会经过那里。” “看来我有竞争对手了。” “我没和你开玩笑，那些人到处在孟买物色地方。据说仅仅是备选地，就挑了四五个。” “所以夏尔马的纺织厂也是其中之一？” “就是这样，那伙人来势汹汹，听说很不好惹。”卡维娅给他忠告。 “老实说我很奇怪，皇宫这种地方不应该建在闹市区吗？比如南孟买，就凭一个机场，能吸引多少客人？” “鬼知道，这也可能跟他们是外来者有关。” “外来者？”罗恩又抓到了一条关键信息。 “有人说他们来自德里，还有人说他们最早是从巴西发展过来的。” “真是复杂，不过既然是外来者，那我反而不那么担心了。” 孟买这座城市大大小小的帮派没有上百也有大几十，如果做什么事都躲着他们，罗恩的旅游公司根本开不起来。 “罗恩，我支持你尝试新的生意，但不得不说你还是更适合和外国人打交道。你像一个绅士，而是不是被下半身控制的印度男人。” “谢谢，我会记住你的话。” 卡维娅起身在他脸上吻了吻，随后挺直身体，大步离开了咖啡厅。 啧，真是令人难以抵挡的女人，一个印度女人。 “老兄，听说你很会和外国人打交道？” 就在罗恩也准备起身时，一道突兀的声音在边上响起。 他转头，是那个霸占咖啡馆窗口位置的欧洲人。 “你看人真准！”罗恩让服务员把卡维娅没喝完的咖啡收走，给他腾了个位置。 “我不是有意偷听你们谈话，但那位美丽的女士，想不让人注意都难。” 他有一张瘦长的脸，但打理的很干净。金色的短发和洁白的牙齿令人心生好感，脸上总是挂满笑意。 “德国人？”罗恩自动切换语言。 “噢，你会德语！”他有些惊喜的伸出手，“莱昂.米勒。” “罗恩.苏尔。”双方相互握手。 “那位女士说的没错，你确实很在行和外国人打交道。我来孟买三天，你是我遇到的第一个会讲德语的印度人。” “碰巧我最近在学德语和西语。” “所以你做语言方面的工作？” “不，我在旅游业。你知道的，每天需要和不同的外国人打交道。” “看来我没找错人，如你所见，我正需要一个会德语的向导。”莱昂越发的有兴致了。 “欢迎来孟买，不过这两天不行，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如果你急需向导，我可以安排另外的人给你，那种可以帮你避开很多麻烦又总能帮上忙的向导。” 罗恩递过去了一张名片，他现在已经不亲自接活了，而且他现在没空。 “好吧，伙计，我想必要的时候我会用到它的。”莱昂耸耸肩收下了名片。 “祝你好运。”罗恩拍了拍他的肩膀，也快步离开了咖啡馆。 … 夏尔马大概五十几岁，身材肥胖，是个秃子。最近纺织厂的事搞得他心烦意乱，棕色的大脑门上每隔几分钟就会沁出油腻的汗水。 银行那里一直在催债，刚开始夏尔马还会虚与委蛇，最近干脆躲了起来闭门不见。 还有那该死的黑帮，他们只愿付他心理价位的一半去买那块地。夏尔马喜欢趁火打劫别人，但不喜欢被人趁火打劫。 可惜他的那些朋友、合作伙伴，都对接手纺织厂没什么兴趣。那鸟地方周围根本没有值得称道的东西，如果做地产开发最后大概率是亏本生意。 没办法，他只能去报纸上碰碰运气，说不定就会有冤大头找上门。 仆人被他派出去打听消息了，现在房间里只有夏尔马一人。 咚咚咚… “阿曼，怎么说…等等，你是谁？” “别误会夏尔马先生，我是来谈生意的。” “你找错地方了。”夏尔马立即关门。 啪，一张大手把住门边，任夏尔马如何努力都无济于事。 粗壮的维诺德朝他歪嘴一笑，然后让开身体，后面的罗恩施施然的走进了房间。 他今天没带阿南德，那个矮冬瓜在这种场合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维诺德是阿南德的堂兄，不仅长得人高马大，演技也不错。 罗恩只是稍微点拨了一下，他就学到了歪嘴龙王的精髓。 “你…你们想做什么？我警告你们，我的保镖马上就回来！”夏尔马脸上一个劲的冒冷汗。 他不知道哪出了问题，为什么黑帮会找到这儿，他明明已经很小心。 “嘿，老兄，我说了我是来谈生意的，那块地。”罗恩提醒他。 “五百万卢比不可能！至少两千万，否则我不会签字的。”夏尔马一边恐惧的往后退，一边疯狂的摆动脖子。 罗恩和维诺德面面相觑，这家伙貌似还没搞清楚状况。 不过这个五百万卢比倒很有意思，他也很感兴趣。 “先生，你知道两千万卢比什么概念吗？那足以让你成为孟买最富有的一群人，海边别墅、花园、仆人.而你付出的只是一块无人问津的荒地。” “那是一整座纺织厂！曾经孟买最大的纺织厂之一！” “纺织厂已经过时了，现在让我们坐下来好好谈谈。你也不想继续东躲西藏，整天担心被银行和黑帮骚扰吧？” “你们不是来了吗？等等.”夏尔马一愣，“所以你们不是伊丽莎白的人？” “谁是伊丽莎白？”罗恩露出了和他一样的疑惑表情。 ------------ 第75章 他不老实 “噢，我大概明白了。”罗恩突然想起卡维娅之前提供的内幕消息。 这个名号他第一次听说，或许就像小道消息猜的一样，这个伊丽莎白是外来者。 “你们不是黑帮，也不是银行的人？”这时候夏尔马也反应过来。 “我看起来那么像混球吗？”罗恩笑着走到沙发边坐下，“我是生意人，听说你打算登报把那块地卖掉？” “噢，没错！”夏尔马突然来了精神，“你很有眼光，那块地在孟买绝无仅有，足足有十几万平米。” “yaar，十几万平方米的荒地，那附近甚至连贫民窟都没有。” “但你找不到比这更大，又连成片的私人土地了。” “夏尔马先生，听说过‘地段’这个词吗？拉贾斯坦邦有大片的无主沙漠，但没人要。” “我的土地可不是沙漠，它是纺织厂最宝贵的财富.” 罗恩摆了摆手，打断他的吹嘘，“开个价吧？” “一亿卢比！”夏尔马大声道。 “他妈的，这个混球是个疯子！”维诺德撸起袖子就准备揍人。 “停！”夏尔马大喊一声，他迷茫的看向罗恩，“你怎么不还价？” “等他把你揍清醒了，再还价不迟。”罗恩翘起二郎腿，悠哉游哉的看戏。 维诺德抓起他的衣领，抡起巴掌。 “停！五千万！”夏尔马大叫。 维诺德转过头，罗恩没说话。 啪！夏尔马脸上的肥肉一阵乱颤。 “三千万，不能再低了！” 啪！这次维诺德都不需要向罗恩请示。 “两千万，绝对不能再低了！”夏尔马捂着脸哀嚎。 维诺德继续抡圆了胳膊。 “停！停！”夏尔马惨叫，一脸幽怨的看向罗恩，“你甚至都不愿意还价，这一点都不印度！” “你太贪婪了，我看起来那么像冤大头？” “你可以还价啊~”夏尔马委屈巴巴，“印度人做生意，在成交前的最后一刻都在还价。” “那好吧，五百万卢比。” “绝对不可能！” 啪！维诺德的巴掌应声落下。 罗恩呆了，夏尔马也呆了。 “他不老实”维诺德弱弱的解释道。 “该死的，我要和你拼了！”夏尔马奋力的扭动圆滚滚的身躯。 那边，维诺德单手按住他，纹丝不动。 没两分钟，夏尔马就像失去灵魂的鼻涕虫一样，瘫软不动。 “好了，放开他吧。”罗恩歪了歪头。 维诺德后退两步，警惕的看着夏尔马，然而后者只剩下喘粗气的份。 罗恩看着他，他也看着罗恩。 “你怎么不还价啊？”罗恩奇怪的问。 “我”夏尔马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维诺德，欲哭无泪。 “我觉得五百万卢比这个价格，可以讨论一下。”罗恩先开口。 “一千五百万”夏尔马尝试性的还价。 “八百万。” “一千两百万。” “八百五十万。” “一千两百万。” 维诺德又想打人了，但这次夏尔马死不松口。 “夏尔马先生，我诚心做这笔生意。但你的开价没道理，按市价算，那块地也不值这么多。” “纺织厂不仅有地，还有厂房、一些设备，这都是资产。” “我了解过，那里有价值的设备都被你卖完了，现在剩下的只是一个空壳。” “不行，你打我也不行。”夏尔马固执的摇头，这是他作为一个生意人最后的倔强。 “我需要到纺织厂现场评估，还有各种手续文书，然后我们再做最后的谈判。”罗恩让了一步。 “我考虑一下。”夏尔马有些犹豫。 “夏尔马先生，请记住，我们比银行有诚意，比黑帮讲道理。” 罗恩递给了他一张名片，然后带着维诺德悄摸摸的走了。 房间再次恢复安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夏尔马看着手中的名片，眉头一会儿散开，一会儿皱起，犹疑不定。 只要找到了正主，那买地的事就算有了着落。剩下的过程急不得，各种手续条款需要慢慢确认，否则容易踩坑。 罗恩从旅馆出来后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给卡维娅，让她把夏尔马的广告撤掉。 报社损失多少钱，他来补。一条广告而已，最多几千卢比。 但卡维娅表示根本不用那么麻烦，她只要随便找个借口拒掉夏尔马的申请就行了。报社每天接到那么多广告邀约，这点事根本没人管。 行吧，印度特色，整个国家都是个巨大的草台班子。 办完了这件事，罗恩又开始盘算自己的小金库。 按照他的预计，刚刚的开价大抵就是夏尔马的底线。一千两百万卢比，这不是一个小数字。 他此前所有的积蓄大概六百多万，做完卢卡的那单生意后，大概又赚了一百万。 刚刚过去的十月是个丰收之月，孟买旅游公司的流水创下新高。 具体的账目他还没看，但哈鲁斯粗略计算过，十月的利润至少100万卢比。 这样加起来，他能动用的现金接近九百万卢比，还差三百万。 十一月还没过半，现在是指望不上了。卢卡那里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有消息，基本可以放弃考虑。 他的那波朋友里，就数他最有钱，这个也没戏。 实在不行，只能去银行了。罗恩之所以最后考虑银行，那是因为他听说过印度的银行有多离谱。 警察腐败，官员也腐败，那银行腐不腐败？ 这个问题，贫民窟的小孩都知道答案。 夏尔马那里罗恩不急，他知道对方会找过来的。没有意外，也没得选。 仅仅是来自银行和工人的追债压力，就可以打消外界大部分人的兴趣。 至于黑帮，只要夏尔马不傻，他就知道该怎么选。 罗恩已经在准备资金，以及去银行贷款所需要的手续。 不过还没等他忙完，阿南德就找上了门。 “罗恩，你明天有空吗？” “什么事？” “去贫民窟。”他开心的摆了摆脖子。 “天空之村又开席了？” “你来，你来就行了。” “老兄，我现在忙的焦头烂额，没空去吃席。” “是阿里巴巴请你去。” “谁？”罗恩一愣。 “泰吉.阿里，他上次邀请过你，在海边的渔村。” 哟，罗恩想起来了。最近忙夏尔马的事，他差点忘了这茬。 ------------ 第76章 贫民窟的自我救赎 贫民窟里还是老样子，用芦苇席围成的小屋低矮又脆弱。它们搭建的毫无章法，歪歪扭扭、拼尽全力的占据每一个可用的角落。 这里没什么规划，没有一条小巷是笔直的。陌生人来到这里，如果没人带领的话，大概转两个路口就会迷路。 阿南德带着罗恩穿梭在迷宫一样的巷道里，周围的居民看到他们都扬起笑脸热情的打招呼。 一群小伙子在结队清除排水沟里阻碍水流的脏东西，还有一些人在帮助寡妇、孤儿、失去劳动力者修理小屋。 他们相互帮助、分工明确，罗恩猜测有人在背后规划和决定这一切，而那个人十有八九就是他们此行的目标。 泰吉.阿里的小屋并不其他人大多少，一样的竹竿、塑料布、芦苇席，区别就是他的小屋边上有一块小小的场地。 此刻那里挤满了人，阿南德告诉罗恩。泰吉.阿里的大儿子法鲁克刚从科威特打工回来，他在那里待了六个月。 贫民窟的年轻小伙们喜欢听他讲述外面的冒险故事，法鲁克高大而强壮，有着直率的眼神和腼腆的微笑。 很多年轻男子都在向他讨教去国外打工的经验，什么是最好的工作，谁是最好的雇主，谁又名声最差，如何在热络的波斯湾国家黑市和孟买黑市之间赚外快？ 法鲁克遵循父亲阿里的要求，每天下午在这里开课，向前来这里的每一个人传授经验，为期一周。 来听他传授宝贵知识的人多到房间挤不下，进而挤到外面这小小的场地上。 阿南德拨开人群，带着罗恩费力的挤进房间。泰吉.阿里看到他们后，挥了挥手中的包铜木棒，法鲁克默契的带着人群去了小屋外面。 “苏尔先生，请随便坐。” “叫我罗恩就行。” 双方已经算是熟识，罗恩没有讲究那些繁文缛节。 看到他随意的坐在一个木墩上，泰吉.阿里眼中的微笑越发的温和。 “外面的小伙子们现在最想去两个地方工作，一个是科威特，一个是你的旅游公司。而在大半年前，他们的选择还只有第一个。” “都是很好的棒小伙。”罗恩看了眼外面，“他们能吃苦又从不抱怨。” 老实说，罗恩很喜欢雇佣这个贫民窟里的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泰吉.阿里的约束，又或者是阿南德他们的教导，从这里出去到他公司工作的人，没有一个惹过麻烦。 他们从没私下贪过钱，也没找游客要过小费，反过来他们还会想办法替罗恩省钱。比如被游客随手丢弃的手册，他们会小心翼翼的捡起来，打理干净，然后接着用。 尽管这没多少钱，但哪一个雇主不喜欢这样的员工呢，罗恩也不例外。 “你给他们工作，支付了丰厚的报酬，为此贫民窟里几十个家庭得以安生。那是几百口人，他们应该感谢你，而不是抱怨。” “他们做到了，我也很感谢他们。”罗恩只是按照常理，给予他们应有的回报。 只不过他认为的常理，对泰吉.阿里和阿南德他们来说，那已经是了不得的事情。 这里面有种姓的一贯歧视，有资本的本性，所筑就的强大世俗壁垒。总之罗恩合乎常理的做法，反而显得稀缺又弥足珍贵。 其实他真的没有优待任何人，奈何印度太过魔幻. “罗恩，阿南德说你是个很好的医生。” “呃我不是真正的大夫，我只是略懂一点。” 罗恩转头看向边上的阿南德，后者开心的摆了摆脖子。 往常他公司下面的这帮人，如果磕着碰着了，基本都是罗恩亲自处理。 从普通的外伤，到寻常的腹泻感冒，他都能医治。药品不缺，各种医疗工具也齐全，没什么解决不了的。 而罗恩之所以敢大胆的医治别人，是因为他知道，如果他不管，阿南德他们也绝不会去医院。 贫民窟的人去什么医院？真以为印度能实现全民医疗免费？天方夜谭！ “你是个好医生”泰吉.阿里没管罗恩的谦虚，“这里的贫民窟有两万多个居民，每天有几十上百人会遇到各种各样的病症。” “为什么不去医院？圣乔治医院离这里不远。”罗恩问。 圣乔治医院是一座慈善性质的医疗机构，它由某个慈善信托基金资助。那里不仅有服务于富人的豪华病房，也有为穷人提供的免费医疗中心。 “那里总是有太多人，我去问过。他们每天要接待六百多个病人，有时候超过一千，他们尽力了。 即使是急症，他们也建议我先从有执照的开业医生那里取得转诊单。说白了，有转诊单，就可以插队。 问题在于这里的人看不起有执照的正牌医生，没办法取得转诊单让他们插队到大医院就诊。他们太穷了，连明天的饭都不一定能保证。 我不是在怪罪那些医院，我知道他们有自己的问题：人手不足，病人太多。附近几个贫民窟的人都去那儿，他们竭尽所能。 但是有的急症，像腹泻，可能几粒药就可以解决问题。而不用花费天价的就诊费，去正牌医生那里开转诊证明。” 泰吉.阿里不急不徐的讲述着贫民窟里的医疗情况，他语气平和，眼中没有丝毫抱怨的意思。 一切本该如此的，贫民窟里的情况本该如此，没有人对此大惊小怪。 “所以你想让我帮什么忙？我再次申明，我不是科班出身，算不上真正的医生。” 罗恩叹了口气，这是一个死胡同。穷人看病需要排队，但很多时候他们等不了。小孩子腹泻得不到及时的医治，是会死人的。 印度每年死于腹泻的儿童多达两三百万，这些都是穷人的孩子。他们没法插队，也开不起证明，所谓的免费医疗可望而不可及。 罗恩也知道现在是还人情的时候了。上次卢卡运走的那批货，没有泰吉.阿里出面，他们不可能在码头那里如鱼得水。 “我希望你能像法鲁克一样，来贫民窟授课。” “授课？” “每周一次，持续两个月，来这里医治病人。我会挑几个年轻人跟着你学，不用很精通，你只需要告诉他们药品的大概效用和用法就行。 所有的医药由我们提供，我们会搞定一切，也不会有任何人来找你的麻烦。” 罗恩惊讶的看着这个贫民窟头头，他再次被这里的规则所震惊。 ------------ 第77章 足够幸运 泰吉.阿里深褐色的皮肤包裹住他瘦长而结实的身体，像拳击手一样平滑而紧绷。 昏暗的小屋内一头浓密的银灰短发引人注目，比山羊胡的颜色还要更浅一些。 他大多时候穿棉质克塔衫和素白的西式长裤，衣服虽然朴素而平价，却总是洗的干净、熨烫的平整。 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后，他没有急着让罗恩表态。他干瘦的手掌时不时从身旁的盘子里捏几枚椰枣，那是大多数印度人都喜欢的零食。 罗恩对泰吉.阿里的要求或者说请求很是意外，原本他以为对方会提出交易抽成类似的条件。 在和那些海关、警察打交道的过程中，他们都是这样谈判的。 但今天是意外，通行孟买的潜规则似乎在贫民窟里失效了。 “我可以每周来一次，也可以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他们。但就像我刚刚说的，我不是专业的医生，也没法保证可以医治所有的病症。” “足够了。”泰吉.阿里露出笑容，“阿南德他们跟着你大半年却没去过一次医院，这对贫民窟来说足够了。” “行，每周四我会来一次。如果这里有病人，让他们提前准备好。” “码头那里的人很好打交道，拉胡尔喜欢你，我看得出来。” 拉胡尔是码头区渔民们的头头，罗恩的货物从那里出海也是得到了他的首肯。 孟买每一个贫民窟或者穷人居住的地方，都有这样一个头头。他们并不是黑帮意义上的老大，他们的权力来自于爱戴他们的人所赋予。 他们同时也是贫民窟里的唯一管事者，他们解决已升级为冲突的纷争，调解资产与使用权、所有权的纷争。甚至许多人从就业到结婚，事事都征询他们的意见。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泰吉.阿里这样的角色完全替代了政府，他们比政府管的更多、更宽。 当然不是谁都能做贫民窟头头的，他必须像圣人一样爱护这里的居民。兼而做事公正、没有私心，就像今天这般。 泰吉.阿里在告诉罗恩，只要他不损坏渔民村的利益，拉胡尔会非常欢迎他。 这是一个令人振奋的信号，那意味着以后如果他需要，可以随时调动这里的资源。 不要瞧不上贫民窟这种穷地方，孟买很多赚钱的交易都是在这些区域成交的。 有了他们的认可，罗恩也终于隐隐在孟买有了自己的势力范围。虽然还不是很稳固，但这是一个好兆头。 告别了泰吉.阿里，罗恩回去继续忙他的贷款事宜。用钱的时机就在不久之后，他需要提前准备。 然而让罗恩意外的是，当他和会计哈鲁斯向印度银行阐述了自己的期望时，却被拒绝了贷款申请。 银行的回复非常简单，罗恩没有任何可以抵押的东西。他的房子是租的，公司办公室也是租的，火车站和机场的门面还是租的。 他没有哪怕一丁点的固定资产，即使拿出公司的流水证明也不行。完全行不通，印度银行古怪的贷款政策，打了罗恩一个措手不及。 现在摆在他面前的有两条路，要么花钱买套房或者买块地，然后抵押给银行贷款。 要么去其他银行试试，说不定他们会有不同的政策。 第一条路不用想，他本就缺钱，哪来多余的钱去置办固定资产。 于是罗恩又带着哈鲁斯去了联合银行、工业信贷银行，还有一家私人银行。 结果不出意料，国有银行全部拒绝了他的贷款申请。到这里罗恩已经意识到，这是全国性的政策。 92年印度的经济还非常艰难，去年运黄金去欧洲换外汇储备，更是被很多精英们视为耻辱。 国家经济濒危，连带着银行放款的条件都严苛了很多。总之就是一句话，没有相应的抵押物，绝不放款。 另外一家私人银行倒是愿意给钱，但他们的条件更过分，没有抵押物那就拿公司股份换。 不是一丢丢的几个百分点，而是占比超过六成的股份。罗恩甚至被气笑了，简直荒唐。 没办法，他只能动用关系去找哈里和辛格帮忙前线搭桥。他们帮罗恩找了一个银行高官，但反馈回来的结果并不乐观。 “他们要贷款金额的30%作为回报？” “你懂的，罗恩，这是规矩。”哈里摆了摆脖子。 “但我听说一般只需要10%到20%就行，为什么我这次要30%？” “因为你没有可以抵押的东西，帮你拿到贷款就相当于绕过了政策，付出的代价自然更大。” “也就是说，如果我想拿到300万卢比的贷款，那实际的申请金额至少是430万卢比？” “大概就是这样。” 罗恩再次被这种荒唐的规矩气笑，这就是他为什么不愿意向银行贷款的原因。 他早就听说过，借贷人拿到的钱和贷款合同上的不一样。因为其中有一部分，会被当做贿赂给到银行高官手里。 这不是针对他，人人都是如此，印度整个国家都一样。 但这次不行，他不愿意花这130万卢比的冤枉钱。同时后面数年，他还需要为这笔430万卢比的贷款利息买单。 代价太大了，130万加上利息，他损失的钱远远超过得到的300万。 “罗恩，在印度通过银行审核具备贷款资格的人，已经足够幸运。每天有数不清的人被拦在银行之外，求告无门。”哈里提醒他。 “我知道，我会好好考虑的。”罗恩朝他微笑。 他知道哈里是好意，说的也是实话。只是这种“幸运”，有点太可笑了。 这样算下来，他还不如去找私人借贷，比如哈德汗。 但这同样也是他不愿意走的路，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他不愿意欠黑帮的人情。 官员和黑帮的人情最不好还，他一直在极力避免这种情况。 看来还得想想其他办法，正好暂时拉希德那里也没什么消息。 烦闷的罗恩左右无事，索性准备去利奥波得酒吧喝一杯。他的那些鬼才好友，说不定有什么可行的野路子。 只不过还不等他出门，玛丽就打了电话过来。 “罗恩，有空来一趟制片厂吗？” “什么事？” “没什么要紧事，就是来聊聊。另外莲娜很想你，还有一个制片人也想找你帮点忙。” “行，我马上过去。” 话说他有一个多星期没和玛丽她们交流感情了，去谈几笔大生意也不错。 ------------ 第78章 都怪你 十一月的孟买秋高气爽，罗恩坐在出租车上沿着海滨大道一路左冲右突直奔朱胡区。 看着车窗外飞驰而过的街景，他不禁在想是不是该买辆车了。 最好再找个专职司机，这样东奔西跑的时候也方便点。 当然这件事要稍微等一等，现在他正缺钱。而且印度产的塔塔汽车和大使汽车，罗恩都有点看不上。 三哥的粗制滥造是出了名的，汽车这种涉及安全的工具还是得整进口货。 远处宝莱坞制片厂已经遥遥在望，到了这里人流和车流明显增多。 他刚从出租车上下来，就有一个人影从身后一跃而上，捂住他的眼睛。 “坏家伙，猜猜我是谁呀？” “嗯”罗恩嗅了嗅鼻子，“当然是我们可爱又漂亮的莲娜。” “Bingo！回答正确！”莲娜从他脖子后面伸出脑袋，献上炽热的嘴唇。 直到两人有缺氧的眩晕感，才彼此恋恋不舍的分开。 罗恩兜住她柔软的大腿掂了掂，小小的莲娜最近似乎长胖了一点。 “你更丰满了，莲娜。” “不许说我胖！”她搂住罗恩的脖子大叫，“我甚至去学了瑜伽，但印度食物的糖分太高了…” “瑜伽？这个好！” “你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我们晚上再讨论，玛丽呢？刚刚是她打电话给我的。” “她在里面，那些外国人对本地印度人很警惕，怕被骗。所以我们得有一个人在边上盯着。” “他们没给你们找麻烦吧？”罗恩问。 “不，他们很好，对宝莱坞也充满好奇。不过你是怎么做到的？其他印度籍选角经纪人试过，那些外国人的反应大概都是猜疑和敌意。” “其实说服他们在宝莱坞电影里演不说话的角色，对我来说并不难。他们对我很热情，因为我带他们去划算又干净的酒店，去好吃的餐厅，去好玩的地方。” “就这些？”莲娜吊在他脖子上不肯下来。 “说白了，你得先取得他们的信任。当然不只有这些，我还摸到了窍门。 我碰到过形形色色的外国游客，要迅速赢得他们信赖的打交道方式很复杂。 大概就是两分搞笑风趣、两分迎合谄媚、一分打情骂俏、外加一点调皮、一丝倨傲、少许鄙夷。” 莲娜瞪着大眼睛直接呆住了，有这么复杂？ “等等，你当初对我和玛丽是不是也用了这招？” “那不一样，我根本没有施展这项技能的机会，我是被动的那个人。嘿，玛丽！” 罗恩拍了拍莲娜的翘臀，后者得意洋洋的看了玛丽一眼，然后才从他背上跳下来。 “莲娜你该减肥了。瞧，有人累的腰都直不起来，还要努力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真可怜。” “你！…” “好了，说正事。” 罗恩不着痕迹的把她们分开，这时候装傻就行了。 “先到里面再说吧。”玛丽放过他们，转身的刹那，她瞥了一眼罗恩。那眼神有少许调皮、一丝倨傲、以及点点鄙夷。 罗恩摸了摸鼻子，好在这尴尬是一个人的。心思单纯的莲娜，根本看不懂这些。 在去制片厂的路上，经常有路人过来和玛丽她们打招呼，罗恩则相对少一点。 他们合作已经有一段时间，就在昨天罗恩还送过来八个外国人。只要玛丽她们需要的，他都尽力满足。 那些符合条件的外国人，罗恩在一开始就物色好。他带他们去皮卡迪餐馆、狄普提果汁吧、史得兰咖啡屋，然后鼓励他们消费。 当玛丽这里需要人跑龙套时，罗恩就会在现场说服他们。这时候店老板、经理、伙计一个个替他担保，只要几分钟事情就会谈定。 不仅外国人对他热情，本地店里的人对他同样热情。这是一门技艺，且非常管用。 经过了两个多月的合作，玛丽和莲娜差不多向各大制片厂和制片人承包了选派演员的工作。 现在她们正努力打进大名鼎鼎的制片场，宝莱坞最富盛名的摄影棚。 穿过大门，一座像灰色帆船的高大铁皮人字屋顶，盘踞在一片场地上。 各种乱七八糟的设备器材、线缆、人，拥挤在门口，有人拿着一张名单正大喊着什么。 玛丽上前打了个招呼后，警卫就带着他们到了隔音摄影棚。那里有一群德国人正在等着，他们就是罗恩昨天送过来的龙套。 此时正是拍摄休息时间，莲娜已经准备了一些咖啡、茶分给那些年轻人。 摄影棚里有几张桌子围着舞台摆设，布置成现代夜总会的模样，他们就围在其中两张桌子旁。 罗恩走过去和他们打招呼，互相说了些俏皮话，然后把玛丽支到一旁。 “他们表现怎么样？” “很好”她开心的说，“我想，他们有耐性、不紧张、乐在其中，拍出来的东西会很棒。 罗恩，最近这段时间送过来的人很优秀，制片人很高兴。或许我们真的可以在这一行做出成绩，你、我、莲娜。” “你喜欢这一行，不是吗？” “的确”她投过来一个让罗恩后脑勺都能感觉到的微笑，“我喜欢这项工作。” 她的表情变得严肃而坚定，那是不抱希望而仍奋力一搏者的脸上会见到的坚定。她的皮肤毫无瑕疵，玫瑰色眼睛绽放决心，长而卷的红发从脸部往后梳，束成优美的发式，与她端庄稳重的象牙色裤装相得益彰。 “罗恩，我喜欢这里的人，这里的生活，我想你也会喜欢。” “当然，我也喜欢你们。”罗恩微笑。 他不知道玛丽经历了什么，让她有如此大的决心。但罗恩知道她此刻一定需要被关爱的感觉，那种爱包含了友情、赞赏、尊重，以及单纯的喜欢，他没有吝啬自己的感情。 玛丽盯着他的眼睛，然后大笑。她挽住他的手，带着他在摄影场四处逛。 “这部片子是个喜剧。”她说。 “不出意外。” “一部爱情喜剧，女主角是姬米，我觉得她很性感迷人，她的舞跳得不好，但很漂亮。男主角是昌基.潘迪，他演也很好，如果不老是出岔子的话。” “说到这儿，那几个制片人呢？” “噢，该死的，我差点忘了。”玛丽捂住额头，“都怪你，罗恩。” “什么？” “你刚刚打岔了。” 罗恩无辜的眨眨眼，他说了什么话让她忘了正经事。 “走，我介绍一笔生意给你。”玛丽挽住他的手走向舞台。 ------------ 第79章 你们都不换个词吗？ 玛丽要介绍给他的制片人，其实罗恩认识。昌德拉.梅赫塔，他们在片场碰过几次面。 “嘿，罗恩，很高兴你来这儿。” “我以后还会经常来，玛丽喜欢这份工作。” “噢，真是不错，玛丽做的非常棒！”他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们一眼，“能耽搁你一分钟的时间吗？罗恩。” “当然。” “你们聊，我去看看片场。”玛丽知趣的离开。 罗恩和昌德拉离开舞台，走到一台撑着大量明晃晃的灯的金属龙门架之下。 昌德拉把棒球帽推向脑后，松紧带箍住卷曲的头发，这让他胖脸显得更圆。 他大肚腩下是褪色的李维斯牛仔裤，塔克长衫从上往下，几乎把大肚子完全遮住。 密闭的制片场有点潮湿，他的衣衫已经全部湿透，汗流浃背。 “老哥，这里如何？其实我一直想见你，yaar。”他说话的声音让人觉得别有用心，“我们去外面透透气，我热的快把小弟弟烧掉了。” 很明显他正在琢磨如何开口，罗恩没有插嘴的打算。这时候不用那么主动，这也是和人沟通的窍门之一。 他们在金属圆顶建筑之间漫步，穿着戏服的演员和拿着道具、器材的场记与他们擦肩而过。 途中，有九个漂亮的跳舞女郎，身穿怪异的羽毛戏服经过他们，要去某个摄影棚。 罗恩不自觉的被吸引了目光，脑袋跟着转，身形稍稍落后了几步。 “嗯，罗恩，我想和你谈的是.”他转头，“噢！老哥，你对她们感兴趣吗？” 突然昌德拉仿佛找到了秘密一般，不再像刚刚那样难为情，他眼中闪烁着精光。 “不，我只是好奇。”罗恩连忙摇头。 “没事的，老哥。你随便挑，或者全都要也行，我保证不让玛丽知道。” “千万别！”罗恩连忙摆手，“我们还是说说刚刚的事吧。” “yaar，如果你改变主意我是说如果你想看她们跳舞的话，尽管来找我。”昌德拉顿了顿，然后轻碰他的胳膊，“是这样的，我有一个朋友，是生意人，在美国做生意.” “等等.”罗恩目光古怪的停下脚步，“前面我忘了，后面我也忘了。总之，你那个朋友是不是美元现金流遇到了问题？” “老天，你怎么知道我想要说什么？” “你们都不换个词吗？” “什么？”昌德拉心虚的抹了把脑门上的汗。 “你那个朋友需要多少美元才能解决现金流问题？”罗恩干脆直接走流程。 “噢！我想大概五万美元就够了。”他小心翼翼的看了眼罗恩，接着突然改口，“如果太多的话，其实一万美元也行。” “不！就五万美元！不过汇率要比官方低三成，能接受吗？” “行，只要是美元就行！”昌德拉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其实这个价格略微偏高，奈何昌德拉床底下的黑钱太多，必须要洗一洗。 罗恩对这笔交易也很满意，他在这里压低三成价格，转手那就是50万卢比的利润进账。 如果再加上这段时间从宝莱坞龙套身上赚的钱，差不多又凑够了100万卢比，距离他的目标又近了一步。 他们约定好明天在片场见面，到时候罗恩会把美元塞进软背包里交给他。 在旅游旺季，罗恩每个月过手的美元超过十万。其中一部分兑给了官员，一部分被哈德汗收走，剩下的都被收好留着应急。 现在正是时候，这些制片人果然非常有钱，他得把握住这条线。 在和昌德拉握手的时候，罗恩故意施加了让对方稍不舒服的力道。 罗恩只是要让他感到微痛，隐约的些许微痛，那能使他更加专注地注视罗恩脸上和善微笑以及更上方冷酷的眼神。 “昌德拉，如果你不确定是否会把事情搞砸的话，那就试都不要试。”罗恩警告道，被捏疼的感觉从昌德拉手上传递到他眼睛里，“没人喜欢被耍，特别是我那些朋友。” “噢，当然不会，巴巴！”他用开玩笑的口吻说，但难掩眼中的惊恐之色，“没问题！放心！我很感激你能帮我，不是帮我朋友。” “很好，这是我们第一次合作，后面我还会帮助你更多的朋友。” 两人谁都没提哈德汗这个名字，但彼此心照不宣。昌德拉以为这些美元来自哈德汗，对方的恐怖名声，无人不晓。 罗恩则是借此拿捏他，那些官员和黑帮不能用这种手段，但有钱又有地位的普通精英最吃这一套。 他们有求于他，又不敢直接面对哈德汗，于是他就成了安全距离上最佳的求助对象。 两人慢慢走回摄影棚，那里玛丽和莲娜正跟其他制片人在一起。 “嘿！老兄，事情谈的怎么样？”约瑟夫朝罗恩打招呼，眼睛却看向昌德拉。 “很顺利。”两人不约而同的微笑。 “我就知道，这很棒！”约瑟夫大笑。 很显然，刚刚那五万美元里有他一份。 拍摄重新开始，昌德拉和约瑟夫投入紧张的工作，罗恩则无所事事的站到了玛丽身旁。 “你刚刚说这部电影拍什么？” “故事发生在夜总会，嗯，电影版的夜总会。男主角从有钱的政治人物那里偷了一件珠宝，然后跑到这里躲了起来。他看到那个女孩，就是姬米，在演大型歌舞剧，他迷上了她。 警察出现时，他把珠宝藏在了她的假发里。接下来的情节演他如何想办法接近她，取回珠宝。呃我猜你觉得那有点蠢。” “不，没有，这很有意思。”罗恩大笑。 “你一定在想如果发生在真实世界，那个男人会痛打她，然后取回珠宝，甚至会开枪射她。我知道你在笑什么，混球！” “哪杆枪？”罗恩笑着问。 “你还说你没有？”玛丽忍不住拍了他一下。 “你们在聊什么？”机灵古怪的莲娜凑了过来。 “他想用枪射你！”玛丽没好气道。 “现在？”莲娜有点难为情，“这里人太多，我知道一个闲置的摄影棚.” “这个话题我们回去再聊。”罗恩捂住她的嘴，这傻妞怎么什么都往外说。 莲娜咯咯笑个不停，眼中有恶作剧得逞的笑意。 “对了，听说你这段时间和卡维娅走的比较近？”玛丽话语一转，状似无意的问道。 嘶，空气有点冷，罗恩情不自禁打了个哆嗦。 ------------ 第80章 那姑娘不错 “我请她帮忙打听了点消息，你知道的，那块地的事儿。” “你真打算买那块地？” “是的，我想试试其他生意。”罗恩点头。 “你不喜欢现在的工作吗？你干的很好，我们合作的也很好，我以为你会爱上现在的生活。”玛丽盯着他的眼睛。 “不，我很喜欢现在的工作，也很喜欢现在的生活。这不矛盾，我只是想做更多的事。”罗恩解释道。 “好吧，男人总是这样，想要更多。”玛丽似乎并不意外。 “或许，你可以把它理解为事业心？” 听到罗恩的说辞，她笑了。 “还差多少？” “什么？” “买那块地，那需要一大笔钱。” “没多少，我会搞定的。”罗恩轻松的耸耸肩。 “如果需要.我是说你如果愿意，我和莲娜可以凑一点儿。” “千万别！”罗恩连忙摇头，“钱不是问题，你和莲娜好好做这门生意，现在是你们扩张的关键时期。” 罗恩不是自尊心作祟，不愿意花女孩子的钱。而是他知道，玛丽和莲娜身为外国人，在孟买赚点钱非常不易。 同时他心里一直隐隐有种直觉，她们以前没什么美好的回忆。现在的生活弥足珍贵，他不愿意打破她们的美好。 “你这家伙有时候就是太绅士了。”玛丽挑剔的看了他一眼，那挑剔中有浓浓的迷恋。 “我能说什么？我不是一个地道的印度男人？” “也许，不过也幸好是这样。”她突然大笑起来。 在印度的几个月她已经见过太多奇葩的印度男人，她不敢想象如果罗恩是那其中一个，会是什么样的场面。 “对了，那个卡维娅。如果你喜欢的话，就去追吧。” “什么！”罗恩不可置信的转过头。 “不用这样看着我，我和莲娜从不介意这些，包括你以后结婚。”玛丽的表情平淡无常，她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就像一潭水，无风无雨，也无晴。 “等等，为什么会这样？我是说，如果我喜欢其他女孩，你们不会感到难过或者嫉妒什么的？” “为什么要难过？你有你的人生，我们也有我们的。不一样，罗恩，我们不一样。”她看向远处的舞台。 “你从没和我说过以前的事”罗恩皱眉。 “我该去忙了，那群年轻人得需要人盯着。”玛丽轻描淡写的避开话题，她转身向舞台走去。 “你喜欢卡维娅吗？”不知道什么时候莲娜又摸了过来，“那姑娘不错。” “你又是怎么回事？”罗恩突然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她的娃娃脸很漂亮，说话的时候不管是语气还是眼神，都很天真。 “我觉得她没有我厉害。”莲娜舔了舔略厚而性感的嘴唇，“我是说嘴上功夫，你知道吧。” “喂，聊这个话题，你不觉得奇怪吗？”罗恩有点头大。 “你不用害羞，我下次遇到卡维娅，会教她嘴上功夫。我超厉害的，保证会让你爽翻天。” “你们俩是怎么了？还是说我作为印度人太保守了？” “没什么。”她咯咯一笑，背着手颠颠的跑向玛丽。 她们两人几乎形影不离，就像一对连体双胞胎。 罗恩今天很迷茫，他第一次觉得玛丽和莲娜很神秘。 她们来自哪儿，又为什么来印度他一无所知。 思虑间，远处的约瑟夫突然招手喊他。 “罗恩，过来。” “怎么回事？” “我们还需要一个男的，yaar。一个男的白人，坐在那两个可爱的女孩中间。” “关我什么事？”罗恩突然灵活的摆起脖子。 “别这样，老兄。看看的你的肤色、发色，只要稍微换个造型，你就是正宗的西方白人，比阿米特.巴强还正宗！” “不，我不会演，镜头让我浑身难受。” “来吧！”他抓住罗恩的手，“没有台词，就像她们一样。” 那两个德国女孩站起来，伸手把罗恩拉到她们中间的位置上。 “得了吧，拜托！”其中一个女孩用德语说，“你昨天不是才告诉我们这有多容易？” 她们很迷人，罗恩挑中他们就是因为这些年轻人全是健康迷人的男女，他们的笑容在挑衅他加入。 “好吧，只这一个镜头。我还有事，待会就得走。” 约瑟夫和舞台工作人员后退，演员各就各位。明星昌基站在最前面，化妆助理正拿着镜子为他的造型做最后调整。 “你错过了最精彩的部分。”身边一个德国女孩说，“这家伙花了很长时间，才学会跳这场舞。他NG了很多次，每一次NG，那个拿镜子的助理就会跳出来。 然后我们就看着那家伙再把头梳一遍，如果把那些NG的画面和那个矮子拿镜子为那家伙梳头的画面全拍下来。我告诉你，光是那样，就能拍成一部卖座喜剧！” 这种经历很新奇，外国来的游客哪怕在宝莱坞浪费一天的时间，也不会觉得枯燥。 这就是他们愿意无偿出演的原因所在，现在罗恩也被抓了壮丁。玛丽和莲娜正站在场边，抱着胳膊笑。 摄影师一眼对着镜头，定住不动，导演站在他旁边，对灯光组下达最后指示。随着导演助理一个手势，全场安静。 “音乐！”导演下令，“开拍！” 几只体育馆级的大喇叭放出音乐，在片场发出砰然巨响。这是罗恩听过的最大声印度电影音乐，震得人心脏跟着砰砰直跳。 男女演员包括所有舞者，以夸张的动作走上舞台。两个主演从舞台边轻快的走到另一边，全程跳舞，配合音乐对嘴唱歌。 后面就是眼花缭乱的舞蹈，罗恩只出现在了两个一闪而过的画面中。倒是他前面姬米整套诱人的舞步，看的他心痒痒。 到了傍晚片场一结束，他就带着玛丽和莲娜迫不及待的回了她们的公寓。 虽然是高种姓，但也不能老吃素啊，也该开开荤了。 可怜的小妮娅，又一次独守空房。某人却在左冲右突，于人群中左右逢源。 第二天一早，当他打着哈欠回到公司的时候，哈鲁斯告诉他有人打电话来，叫莱昂.米勒。 咦，这个名字有点熟悉啊。想了想罗恩才回忆起来，他们好像在蒙迪迦咖啡馆见过。 或许他遇到了什么问题，又或许他想雇佣罗恩这个懂德语的向导。 总之，不管怎么样，罗恩准备见见他。 那家伙看起来不像个普通游客，这是他从事这门生意以来练就的直觉。 ------------ 第81章 哪个外国人不挨骗？ 罗恩和莱昂依旧约在了蒙迪迦咖啡馆见面，这里他们都很熟悉。 当罗恩踏进咖啡馆的时候，莱昂还在那个靠窗的位置，只不过表情远没有上次那样悠闲。 “看起来这几天过的不顺？”罗恩坐到他的对面。 “你应该庆幸，我还能安然无恙的坐在这里。”莱昂目光复杂。 “发生了什么？” “我被打劫了，被印度警察打劫了。这听起来很荒谬，但我确确实实被一个国家的执法机构洗劫一空。” 莱昂到现在还有一种难以置信的感觉。他敢打赌，这种事情说出去，他老家欧洲那里的朋友一定以为他是在开玩笑，很拙劣、荒唐的玩笑。 “罗恩，你相信这种事情，就发生在印度的第一大都市孟买吗？” “老实说，我竟然不那么意外，说说发生了什么。” 罗恩叫来服务员点了两杯咖啡，他注意到莱昂面前空空如也。 “谢天谢地，我早该来一杯咖啡的。”他捧着杯子，表情虔诚。 “老兄，你该不会是点单的钱也没有吧？” “要不然呢？你见过哪个外国人能在咖啡店里，无动于衷的干坐半个多钟头？” “我已经闻到了一个悲伤故事的开端。”罗恩耸耸肩。 “事情快的你反应不过来。”莱昂抿了一口咖啡，表情渐渐放松，“就在前两天，我们第一次见面之后。 我回到住了几天的私人旅馆，那个老板递给了我一根烟，说那是印度非常有名的香烟。 你知道的，我们相处了几天，我信任他，于是我接过了香烟。然后就在那瞬间，角落里冲出来两个全副武装的印度警察。 他们用蹩脚的英语告诉我，我涉嫌违反了这里的禁蝳法案。接着事情就很明显了，他们收走了我的全部东西。钱包、现金、相机、手表、还有几个牛皮封面的笔记本.” “这听起来像个陷阱。”罗恩点评道。 “百分之百！”莱昂怒骂，“那个旅馆老板，我还给过他丰厚的小费。还有介绍我去那家旅馆的当地人，他们都是一伙的！” 莱昂现在终于明白那个大街上碰到的人，为什么那么热心。他甚至帮忙拿行李、替莱昂和小贩讨价还价。 最后莱昂接受了他的建议，住进了那家旅馆。现在回想，一切都说的通了。 “然后呢，你怎么脱身的？”罗恩问。 “他们暗示我，要么认罪，最后被遣返回国。要么不再追究那些财物，他们网开一面。我能怎么办？我甚至不能联系德国的大使馆。” “啊哈，他们当场把你带走，让你没法和外面联系。” “就是这样！”莱昂再次大骂。 “老兄，在印度旅游，不要独自一人，尤其是外国人。”罗恩给他忠告。 “我敢打赌，他们就是摸清了这一点，才动手的。” “很抱歉，上次没有接受你的雇佣，要不然.” “不，是我应该早点打电话给你，我太自信了。我以为自己已经足够了解这里，我在没有任何向导帮助的情况下，独自在孟买生活了一周多，我甚至为此洋洋得意。” “你现在住哪？我说是被洗劫一空的情况下。” “青年旅舍，100卢比一晚。”莱昂耸耸肩。 那鬼地方也就勉强能住人，但便宜。莱昂在典当了自己珍爱的百利金钢笔后，才换了几晚的住宿费。 “所以你现在有什么打算？”罗恩状似无意的问道。 “我想要去德里，我有一个同事还在那儿。但我身上没钱了，你知道的。”莱昂的脸色非常窘迫，他知道这样的要求有些无礼。 “为什么不打电话给他？这花不了几个卢比。” “我身上的名片都被搜走了，我记不住在号码。只有一只钢笔被我藏在领带下，才幸免遇难。” “去德里的机票大概一千多卢比，火车票大概两百多卢比。” “我选火车票！火车票就行！”莱昂连忙道。 “老兄，你得给我一个理由。”罗恩好笑的看着他，“我是做游客生意的，现在却需要反过来掏钱给游客，这有点说不通。” “我知道，这确实很难解释。毕竟我们刚刚认识，我就提出这样的要求.”莱昂有些尴尬，但很快就重新打起精神，“不过你放心，到了德里，我一定给你丰厚的回报。我有钱，我是西门子派来印度考察的市场总监。” “西门子？”罗恩眉头一挑，“你怎么证明？” “呃我所有的名片都被收走了，我现在没法证明自己。不过西普拉制药你知道吗？它的总部就在孟买。” “当然，印度人人都知道西普拉。” 西普拉是印度的第二大制药厂，排第一的是兰伯西。他们是印度的明星企业，民众也以这两个仿制药厂为荣。 “西门子下面有医疗影像业务，而西普拉和兰伯西的实验室恰好都需要这种设备。这就是我来这里的任务，如果顺利，说不定西门子还会在印度进行投资。” “这我知道，政府今年放开了大部分行业的投资限制，这吸引了很多外商来印度。” “对，就是这样！”莱昂很高兴罗恩能懂他的意思。 “你去拜访过西普拉？他们应该对你很感兴趣。” “呃去了，但他们不相信我，我没有证明自己的东西。我不应该拖得那么久，我本来想先考察这里的风土人情，以评估它是否适合西门子投资，但.” 罗恩大概明白了怎么回事，莱昂不想早早惊动西普拉。他身上还有考察印度本土的其他任务，他想了解最真实的印度，却不想遇到了后面的事。 “现在，经过了这段时间的亲身体验，你觉得印度怎么样？”罗恩问。 “这不好说.”莱昂表情纠结。 “哈哈，好了！你去德里的火车票我会安排好，明天有问题吗？” “没问题，越快越好！瞧，印度还是有好人的！” “别沮丧老兄，世界上哪都有好人和坏人。明天早上维多利亚火车站，我们在那碰面。” 不管他说的是不是真的，这两百多卢比的车票对罗恩而言都不值一提。就当是听了个故事，而这张车票就是报酬。 何况，以他和火车站的关系，弄一张免费的车票，轻而易举。 “哦对了，两百多卢比买的是普通座位票，准备好体验印度大名鼎鼎的人肉火车了吗？” “什么？”莱昂突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 第82章 人肉火车 维多利亚火车站还是一如既往的繁忙，莱昂从没进入过印度的火车站，他以前的旅行多以飞机为主。 拱顶状波浪顶棚构成的金属天空夸张的延伸向远方，而鸽子就是那金属天空的小天使。 它们从一个栖群飞到另一个栖群，飞在极高处，身形隐约可见。 下方是拥挤、嘈杂的人群，他们密密麻麻挤在这个宏伟的火车站内。它以讲究细节刻画的正立面、高塔、外部装饰和气派堂皇而著称。 莱昂感到难以置信，同时也感到极其别扭。脏乱差的印度竟然有这种艺术品般的建筑，别扭的是它不出所料的脏乱差。 他已经在火车站内罗恩公司的接待处呆了快一个小时，外面的月台上满是人、行李、一捆捆的货物、各种活的和刚死的牲畜。 是的，有人牵着羊、有人抱着狗，都在等火车。有几只鸡大概因为被闷死，现在已经被主人遗弃在了月台上。 两列不动的火车间，有大群人在来回打转，那个叫阿南德的家伙跑进了人群。这是莱昂看到他第五次离开，几分钟后，他看到对方第五次回来。 “拜托，朋友，你可以坐下来。”莱昂忍不住劝道。 “不能坐，先生。”阿南德摆头。 “那我们上火车？” “也不能上火车，现在还不到时候。” 莱昂无奈的看向边上悠哉游哉的罗恩，“你搞的票到底是几点？” “这不重要，印度火车站的时刻表没什么用，看那个你会吃大亏。” “但我们已经等了一个小时，火车会晚点这么长时间吗？” “就快了，不会很久。听，仔细听！”罗恩侧耳。 有广播，说的大概是英文。那就像是发怒的醉汉所发出的声音，透过许多老旧的锥状扩音器发出来，带有一种独特的变音效果。 阿南德听着广播，表情由忧虑变成极度痛苦。 “现在！现在！先生！快！我们得快！” “等一下，等一下，你们刚刚叫我在这里像个铜佛坐了快一个小时，现在突然那么急？” “别废话了，老兄！这是印度火车普通坐票，来吧，让你体验真正的印度！”罗恩拉着他跑向月台。 “对，没时间造大佛，向这位圣人请求宽恕吧！”阿南德大叫，“你得做好准备！” “什么？”莱昂磕磕绊绊的跟着他们跑。 “他来了！”罗恩突然笑了起来。 “谁来了？”莱昂现在一片茫然。 不管广播里说了什么，它已经使群众动了起来。他们冲向那两列停着的火车，把行李和自己猛塞进车门和车窗。 有个男子从那闹哄哄的人群中走出来，走向罗恩他们。他人高马大，是莱昂这辈子见过最高的的男子之一。 他有两米高，肌肉结实，长而密的胡子垂落在他魁梧的胸膛上。他穿着孟买火车站脚夫的制服，帽子、衬衫、短裤都是黄色的亚麻布。 “他！”罗恩指了指身边的莱昂，对着那个男人说，“带他上去。” 这脚夫和外国人打交道的经验丰富，他首先伸出了双手。莱昂以为他要握手，于是也伸出了双手。 结果他把莱昂的手拨开，那表情清清楚楚告诉对方，他有多么讨厌那手势。然后他双手伸到莱昂胳肢窝下，举起后者放到了行李一边，以免挡了他的道。 莱昂有八十多公斤，就这么轻松的被人举起，那种感觉叫他既窘迫又兴奋。他当下决定，只要不是太丢脸，都会乖乖跟这脚夫合作。 “老兄，你就瞧好了吧。”罗恩在后面哈哈大笑。 “该死的，你没告诉我，有这样的安排。”莱昂气的直接飙德语。 说话间那大个子把他的背包拿到头上顶着，另一只粗壮的胳膊朝这挥了挥。 罗恩当即把莱昂推到他背后，一把抓住大个子的黄色亚麻衫。 “来，抓住这衬衫。” “什么？” “抓紧，别放掉！郑重向我保证，你绝不会放掉这衬衫。” 看到他出奇严肃的表情，莱昂情不自禁的点头答应，紧紧抓住了脚夫的衬衫。 “很好，绝不要放掉！” “罗恩，得让他一字一句说出来：我绝不会放掉这衬衫。”阿南德在边上怂恿。 “拜托，我说，我绝不会放掉这衬衫，满意了吧？”莱昂无语的照做。 “再见！莱昂！”罗恩站在原地奋力挥手。 “我们也待会见，先生！”阿南德一溜烟的跑进人群。 “什么！你们要去哪？罗恩！罗恩！” “好！我们走！”脚夫以低沉的嗓音吼道。 他转身走进人群，拖着莱昂。他每走一步都抬高他粗壮的膝盖，把脚往外踢。前面的人自动散开，不散开的人则被他撞到旁边。 他一路高声恐吓、辱骂、骂脏话，在挤得让人透不过气的人群中撞开一条路。他粗壮有力的双腿每一次抬起、前踢，就有人倒下，被推到一旁。 人群中间极为嘈杂，那喧闹像鼓点打在莱昂的皮肤上。人群大叫、尖叫，仿佛在逃难。 头顶上的扩音器咆哮的放送着语无伦次、让人听不懂的广播。汽笛声、铃声、哨子声，持续在哀嚎。 莱昂感觉自己被一辆推土机，拖着撞向车厢。那车厢和其他车厢一样已负载饱和，车门口堵着厚厚的人墙，腿、背、头组成的肉墙。 那看起来根本穿不过去，莱昂打起了退堂鼓。但脚夫一声怒吼，他下意识的抓紧手中的衬衫。 靠着脚夫那双所向无敌、力大无穷的膝盖，莱昂挤进了车厢。他跟着手中的衬衫不断往前推进，到了车厢正中间才停下。 莱昂猜测车厢爆满，让巨人般的脚夫也不得不停下来。他抓紧手中的衬衫，打定主意绝不放手。 闹哄哄的车厢挤得像沙丁鱼罐头，渐渐的莱昂听到了一个声音。 “Sir！Sir！Sir！” 分辨了好一会儿，莱昂才确定这是脚夫的叫声。 他放掉手中的衬衫左顾右盼，然后才发现之前的消失不见的阿南德正伸长身子占住整条长凳。 那是一个靠窗的位置，阿南德此时正用身体护住座位。他用双脚缠住走道一侧的扶手，双手则抓住靠窗一侧的扶手。 六个男子已经挤进这节车厢，他们各自使出吃奶的力气和粗暴的手段想把他赶走。 他们扯他头发，打他身体，踢他，打他耳光。身陷重围的阿南德毫无还手之力，但眼神和莱昂交汇后，突然绽放胜利的微笑。 “快！过来！”他大喊。 看到这副场景，莱昂不知道哪来的血涌之气，他怒不可遏的推开人群。 他顾不得什么绅士风度，他不能眼睁睁看着眼前这个人挨揍。那是为他抢得位置，才受的苦。 趁着人群歪倒，阿南德立即把腿放到地上，莱昂也默契的马上坐下。 长椅上剩下的空间，立刻引发新一轮争夺。 那脚夫把行李丢到莱昂脚下，他的脸、头发、衬衫都被汗水浸湿。 他看了阿南德一眼，接着又朝窗外点头，表示敬意。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直到这时候莱昂才注意到，罗恩正站在这节车厢的窗外。 “你付多少钱雇佣那个人？”他朝罗恩大喊。 “七十卢比！” 七十卢比，莱昂难以置信。那家伙带着他和行李冲锋陷阵，杀进车厢，就只赚两美元左右。 “那家伙可不好请”身边的阿南德整理衣服起身，“他的膝盖非常有名，很多人抢着要。我告诉他你脑袋有些不正常，他才接了这单生意。” “智障！你告诉他我是智障？”莱昂整个人的表情直接崩溃掉。 难怪外面那家伙一直让自己抓紧那脚夫的衬衫，还有脚夫看自己的眼神. “不，不是。”阿南德皱眉，想着该用什么字眼，“我想‘傻’这个词更贴切。” “让我们来搞清楚，你们告诉他我是傻子，他因此同意帮我们。” “没错”阿南德咧嘴而笑，“但不只是有点傻，你还非常、非常、迟钝.” “好，我懂了。”莱昂已经放下那份倔强。 “我该走了，先生。”阿南德跟他告别，接着猛收圆滚滚的肚皮，一溜烟的从窗口钻了出去。 “嘿，伙计，你没事吧？”莱昂还记得他刚刚被揍的模样。 “没事，连皮都没破。” “老兄，去德里一路顺风！”罗恩大笑。 “该死的，你太让我吃惊了！”莱昂也大笑，他有种劫后余生的错觉。 “印度的普通车厢就是这样，你需要非常优秀的导游才能挤上车，比如我们的阿南德，不是吗？” “我同意，好吧，总之非常感谢你的慷慨！”莱昂朝窗外挥手，他口袋里还装着罗恩额外给他的一百卢比作打车费。 “记得不要给身边的人让座！”阿南德也朝他挥手告别。 等到火车消失不见，阿南德才垮下脸，“罗恩，我们明明可以利用关系把他弄到头等舱的。” “你不懂，只有让他有过刻骨铭心的经历，他才会记得我们帮过他。如果是头等舱，他大概睡到德里就忘了这件事。” “也就是说我这顿揍，没白挨？”阿南德摸了摸脸。 “当然！”罗恩再次大笑，“过两天跟我去谈笔大生意。” “去哪？” “去买地！我要当孟买的地主！”罗恩豪气干云的挥手转身离开。 ------------ 第83章 不得不做的理由 十二月的孟买终于有了一丝凉意，但这也只不过是一件外套的事。 二十多度的气温，放在其他地方，甚至已经算是初夏。 罗恩匆匆忙忙给自己披了件薄衬衫，就坐进了阿南德的出租车中。 他们要去的地方在孟买中部，那里其实已经算是郊区，距离要塞区至少三十多公里。 “罗恩，你真的想当地主？” “没错，它将是我的第一套资产。” “你打算用那块地做什么？” “那原本是个纺织厂，我准备改成电器厂。” “电器厂？我还以为你要把它租给农民。我认识很多种田的好手，他们就在邦北部的农村。” “你这家伙在想什么？这可是孟买，虽然是郊区，但它是印度第一大都市的郊区！” “好吧，其实我不仅是个优秀的导游，我还是个种田好手，但工厂不行。” 听了他的解释，罗恩忍不住大笑。 阿南德曾经说过自己的家乡，那是马邦北部的一个偏远农村。 他父亲是村长，德高望重。可惜阿南德没有继承他的衣钵，而是选择了来孟买。 印度这样的年轻人很多，他们宁愿住贫民窟，也不愿意回到什么都没有的农村。 “只是我想不通，罗恩。你有自己的公司，赚了很多钱，为什么要去办工厂？” “我们赚的钱主要来自哪？”罗恩问。 “当然是外国人。” “具体点。” “抽成，还有外币。”阿南德一边开车，一边回答。 “没错，外币。我们拿了外币之后又怎么换钱？” “当然是给哈德汗，他那里有好价！” “问题就出在这儿！”罗恩打了个响指。 “什么问题？”阿南德摆了摆脑袋，“黑市的汇率又低了？” “这是一方面，但不是重点。我们的利润有很大一部分依赖外汇黑市，那不是我们的地盘。” 不管汇率怎么变，黑市都是最赚钱的生意。对罗恩，对哈德汗，都是如此。 它太重要了，它带来的利润，让每一个了解其规则的人都虎视眈眈。 “罗恩，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阿南德不安的问。 “不，我只是在未雨绸缪。” “我不懂，我们现在和哈德汗合作的很好。” “那是因为我们还没做大，当有一天公司垄断孟买这里大部分的外国人客源后，问题就来了。” 哈德汗曾经和他说过一句玩笑话：罗恩，你的公司把我手下一半的人都串在了一起。 这或许真的只是玩笑，甚至是夸奖，但罗恩常常为此身体发紧。 这不是一件好事，当他的公司垄断大部分外国人客源时，也间接垄断了黑市中大部分外币的流入。 那时候哈德汗的手下去哪里收钱？罗恩自己还会心甘情愿的把那部分差价拱手相让吗？ 或者即使他愿意，哈德汗还会像今天这样信任他吗？ 他现在很弱小，也早早和哈德汗达成了君子协定。但实力一旦壮大，平衡就必将遭受挑战。 罗恩无意于孟买的地下黑市，他也不想当一个黑老大，这不是他的志向所在。 所以从最早第一次和哈德汗见面后，罗恩就在有意识的寻找其他门路。 做旅游这门生意当然很好，市场几乎空白，没有竞争对手。 但前提是能安安稳稳的经营下去，黑市是一个绕不过去的坎。 体量越大，那种冲突就越明显。没必要，他没必要去和黑帮争夺外汇黑市。 他眼光看的更远，他脑海里有很多着眼于未来的计划，他缺的只是原始的资本积累。 现在他可以稍稍迈出一小步了，这次去买地，就是未来计划的开端。 至于旅游公司，他还会继续做，但大概不会是未来的主角。 出租车里阿南德还在思考罗恩的话，直觉告诉他这有点问题，但又说不上在哪。 “罗恩，你是担心未来和哈德汗争夺地盘吗？” “你还没笨到家，阿南德。” “我不懂，为什么不能合作？就像现在这样。” “因为这种事不是我和他两个人说的算的。我经营的是一家公司，他背后有一整个帮派。” “那又怎样，印度人有情有义，我们提前商量好就行。” “我刚刚说你什么来着？” “呃我还没笨到家？” “不，我收回这句话！” 吵吵闹闹间，出租车已经到地方。外面比罗恩想象的还要荒凉，完全配不上大都市郊区这个词。 放眼望去，附近的居民区稀稀拉拉，连正经的楼房都没有，全是破破烂烂的平房和窝棚。 在居民区的外围，还有很多荒地和树林，夏尔马的纺织厂就坐落在这附近。 那里的厂房看起来了无人烟，墙角到处都是丛生的杂草，地上散落着纺纱、破布、被拆解的机器零件. 罗恩转身看了眼南方，繁华的孟买都市大厦，在这里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 这哪里像郊区，最多只是个升级版的农村。但偏偏从地理位置上来说，它确实位于孟买的市中心。 离谱，太他妈离谱了。 他们脚下，市中心的马路坑洼不平。路两边堆满了久未清理的垃圾，偶尔一两个路人看他们的眼神都是怯弱和好奇。 唯一的优点就是离海边不远，他们能听到海浪声。因为有海风时时拂过，这里没有南孟买街道上那种难闻的气味。 啊哈，空气清新，罗恩终于找到了值得称赞的地方。 顺带一说，宝莱坞制片场离这里也不远，它就在这鬼地方的西北边。 还记得卡维娅当时怎么说的吗？从宝莱坞到孟买市区，那叫回城。 连印度本地人都不认为这里是孟买市区，可见夏尔马的纺织厂有多偏僻。 阿南德把出租车停在了路边，他们准备徒步进入厂区。 散乱的杂物阻挡了去路，别说汽车，摩托车都进不来。 还没到纺织厂门口，罗恩就看到一个包头巾的男子正等在那儿。 “是苏尔先生？” “对。”罗恩点头。 “夏尔马先生让我带你们参观，我们得快点，在工人察觉之前。” “什么意思，他本人呢？” “他不能来这儿，有人盯着他，那会坏事。” 罗恩和阿南德对视一眼，好吧，事情比他们想的还糟糕。 “那带路吧，我们要看很多地方。” 罗恩并不准备走马观花，这可是他下一步计划的基础。 ------------ 第84章 生意人 夏尔马的纺织厂确实很大，但也远没有他吹嘘的十几万平那么离谱。 罗恩估摸着最多一百亩，也就是六七万平左右。 这样才算合理，毕竟是孟买，哪来随随便便十多万平的大块地段。 纺织厂的条件比他想象的还要差，唯一的水泥砖瓦房就是作为门脸的办公区。 那是一栋三层小楼，在马路外就能看到。很多窗户空洞洞的没有玻璃，破旧的木门斜拉着，仿佛被扯断翅膀的天使。 罗恩没先上楼，而是在厂区转悠了起来。一百亩地有大半都是闲置状态，上面不是摆放了杂物，就是堆满了垃圾。 整个纺织厂也没有围墙，跟合法贫民窟一样都是铁丝网。从痕迹上看，原本似乎有一层布充当阻隔。 只是现在那上面只剩下了碎布条，剩下的大概已经被贫民窟的人扯回去添砖加瓦。 围墙里面有三排厂房一间仓库，虽然它们看起来规整，但所用的材料廉价。铁皮屋顶已经生了锈，胶合板也开始起皮。 一圈逛下来，罗恩只觉得头大，这破地方也就只剩下地皮了。 “你在这里工作过？”他问身边的男子。 “当然，我天天在这儿，夏尔马先生让我看守这里。” “那车间里还有什么值得看的东西吗？” “被搬空了，机器、纺纱、布、木头.所有能用的东西。” “被谁搬空了？”罗恩问。 “夏尔马先生卖了机器，工人拿了纺纱和布去抵薪，木头被偷了。” “你刚刚说你看守这里？” “是。” “那里面的东西？” “不知道！”男子脑袋摇的像拨浪鼓。 “带我们去见夏尔马吧。”罗恩转身。 “先生你不进去看看？”那男子吃惊的问。 “不用，已经没什么值得看的了。” 夏尔马就藏在附近的一处民居内，那是他很早就买下的房产，只是没什么人知道而已。 罗恩上门的时候，他确认再三，最后才小心翼翼的打开门。 当然最让他放心的是维诺德没跟着来，阿南德这个矮冬瓜怎么看都让人更放心。 屋里就他和另一个仆人，这地方是临时居所，他家人早离开了孟买。 “怎么样？我的纺织厂是不是让你大吃一惊？”夏尔马这次很热情。 “确实大吃一惊，那破地方比我想的还烂！十几万平？机器设备？厂房？你告诉它们在哪？” “出了点意外，但也不是没有好处。” “怎么说？”罗恩静静的看他表演。 “工人把仓库的东西瓜分一空，他们以后就不会来找麻烦。那就是他们的薪资，我们两清了！” 夏尔马的表情很得意，这对他来说相当于甩去了一个大麻烦。他很了解那些工人，他们撬开仓库的锁，就已经是做出的最出格的事。 感谢甘地，他为印度带来了非暴力不合作的理念。印度人民即使遭受再大的苦难也不会反抗，他们只会默默忍受，并坚信今世受到的苦，会在来世得到补偿。 瞧，他赖了工人半年的薪资，那又怎么样？最后失去的仅仅是一仓库毫无价值的廉价布。 “工人本就和我没什么关系，但你说的那些筹码，大打折扣！1000万卢比，这是我的最新出价！” “你不能这样，苏尔先生！”夏尔马急道，“我们说好的，我甚至拒绝了其他买家！” “你的纺织厂很糟糕，我的出价也很有诚意。没有其他买家了，我调查过，我有朋友在报社。” 罗恩一句话堵的夏尔马语塞，这是实话。哪有什么其他买家，最近这一带被那个什么伊丽莎白夫人搞得乌烟瘴气。 以前对纺织厂表露过兴趣的人都被警告了一番，现在敢来找他谈这笔交易的，只有眼前这个愣头青。 夏尔马极度痛苦的纠结了一番，最后还是狠狠的摆摆头，“好！但是我要现金！” 罗恩虽然杀价厉害，但再怎么样也好过黑帮开价的500万卢比，那才是真正的骨折价。 不过必须得是现金，他身上还背负着银行的贷款。如果走正规渠道，这笔钱大概率会被直接冻结。 “没问题，不过你对美元感兴趣吗？”罗恩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 “美元！”夏尔马一个激灵，“你能搞来美元？” “夏尔马先生，看来你完全没看过我给你的那张名片。” “噢！老天，我想起来了！你开了一家旅游公司，有很多外国人！”夏尔马顿时眉飞色舞，美元，有谁能拒绝美元呢？ “没错，不过大额度的美元不那么好搞，汇率上要稍微低那么一点点。”罗恩比划了一个辱韩手势。 “什么价？”夏尔马问。 “1000万卢比，我只能兑给你25万美金。” 大概40卢比换1美元，这比官方价低了三成。算明白之后，夏尔马眼皮子一抖。 “黑市的价都比这好，他们也只比官方低了两成五。” “我知道，但黑市一次性给不了你25万美元现金。而且你会被人盯上，你会成为他们眼中的肥羊。” 夏尔马此时不仅眼皮子抖，脸皮子也跟着抖，他现在最怕听到黑帮的事。 孟买的黑帮不仅讲人情世故，他们也讲打打杀杀呀。 “我该怎么信任你？”他问。 “我开公司的，和你一样。”罗恩耸耸肩。 大家都是生意人，哪来的那么多打打杀杀嘛。 “好，不过交易的时间和地点，由我来定。”在黑帮和罗恩之间，夏尔马更信任后者。 “没问题，但我先看看的你的手续。”罗恩答应。 “什么手续？”夏尔马装糊涂。 “产权、税务、审计报告.” “这个当然有，没问题的。”他磨磨蹭蹭走进房间，捣鼓了很久后才拿着一堆散乱的资料出来。 罗恩有点后悔，早知道应该带个律师过来的，再不济哈鲁斯这个会计也能顶一顶。 其他材料他没看，重点是产权、合同、税务这些，不过翻了两遍他也没看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纺织厂和银行的抵押解除合同呢？” “什么？”夏尔马习惯性的开始摆脑袋。 “老兄，我不是外行，我说了我是生意人。你欠银行贷款，那当初必然有抵押的东西，除了那块地我想不来有什么能让银行放款。” “呃解除抵押的手续正在办。很快就会好，没问题的。” “那我们的交易，等手续办好了再说。”罗恩作势想走。 “等等，等等，苏尔先生！”夏尔马满头是汗的拉住他，“银行那里我正在谈，但这需要一点时间。” “你欠了银行多少贷款？”罗恩索性开门见山。 “不到两千万。” “那块地不值两千万，银行怎么会审批这么大的额度给你？”罗恩奇道。 “还有纺织厂的其他固定资产，手续费也在多出的那部分里面。”夏尔马给了他一个大家都懂的眼神。 好家伙，这就跟他上次去银行贷款一样。夏尔马实际拿到的钱和贷款额度根本不是一回事，所谓的手续费就是贿赂给银行高官的钱。 至于其他固定资产，大概就是设备这类东西。现在变卖它们的钱，已经被夏尔马揣进了自己的腰包。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不找银行的人想想办法，那个手里拿章做决定的人。”罗恩暗示他。 “噢！什么意思？”夏尔马隐隐抓住了要领。 “看来我们得好好再聊一聊。”罗恩目光闪烁，他也想早点做完这笔交易。 ------------ 第85章 色孽神选 罗恩的办法很简单，反正都是贿赂那不如敞开点。 他让夏尔马拿出100万卢比作活动费，直接找贷款银行的负责人。 目的只有一个，把那笔贷款做成坏账。抵押合同什么的，也统统撤掉。 银行每年都有坏账，放出去的贷款也不是全都能收回，要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老赖。 这叫正当损耗，甚至在有些银行内部还有损耗额度。 你看，这不就合理了吗？ 我堂堂大印度，地上神国，银行有点坏账谁还能说什么？信不信我牛粪糊你一脸？ 夏尔马听完后猛地一拍肚皮，这项传统技能他差点忘了。 美利坚有史密斯专员，印度也可以有拉杰什专员嘛。 “不过100万卢比是不是有点太多了？”夏尔马有点肉疼。 “老兄，你欠了银行接近两千万。用5%的成本消掉这笔账，还有比这更划算的买卖吗？”罗恩有点无语，这家伙妥妥的黑心资本家。 “是个好主意，但是以前的银行官员现在有点讨厌我。” 罗恩斜了他一眼，你还有点自知自明。跟人家玩失踪，没直接通缉你就不错了。 “我认识一些官员，能帮你做中间人，但是需要十来万的活动经费。” “行！只要能搞定这笔账。”夏尔马咬牙答应。 一百万都出了，也不差这十来万。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想上通缉名单。 到这里，今天的谈判算是初步达成了口头协议。 罗恩把买地的价钱砍到了1000万卢比，接着又用美元作诱饵，进一步把价钱压到了700万卢比。 黑心资本家夏尔马最后拿到的肯定没那么多，他还要花一百多万去贿赂银行。 最后仔细一盘算，娘的，好像也没比卖给黑帮多多少。 不过夏尔马没打算反悔，因为罗恩用美元交易，那可是美元。 印度经济已经放开一年，但政府的外汇储备并没有什么起色，整个国家还是太缺美元了。 事情已经搞定，罗恩心情说不出的畅快。终于，他在自己的事业上又迈出了一步。 “罗恩，你的工厂准备生产什么？”阿南德好奇的问。 “印度的纺织厂太多了，不缺这一个。我要生产电器，那才是印度人民最需要的东西。” “哇！高科技，那你需要很多工程师。” “你还知道工程师？”罗恩对他刮目相看。 “印度女人心中最理想的职业是医生，男人心中最理想的职业是工程师，这人人都知道。” “我还以为印度人最理想的职业是政府官员呢。” “噢，那当然排第一，但工程师是官员之后的首选。” 说白了，成为工程师已经是低种姓人的天花板。官员？那都是高种姓的自留地。 “对了，罗恩。既然今天这么开心，那我们就去找点乐子。” “什么乐子？”罗恩怀疑的看了他一眼，“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跟我来，快，我保证你不会后悔。” “等等，我们去哪？” “上车！”阿南德一脚油门，带着罗恩向不远处的小巷驶去。 他早就打听过了，附近有一座旅馆，那里面有攒劲的节目。 当罗恩踏入旅馆二楼走廊的时候，就感觉有点不对劲。 “你该不会是准备找应召女吧？” “她是个很漂亮的女人。”阿南德兴奋道，“她很肥，而且肥在最重要、最要紧的部位。不管抓到哪里，都可以让你满满握在手里。你会很兴奋，会沉溺其中难以自拔！” “老天！”罗恩停住脚步，“你认真的吗？” “你不喜欢？没关系，只要看到她，你就会迷上她。” “不，我没心情，我认识很多更漂亮的女孩。” “心情没问题，罗恩巴巴。只要搞起来，你的坏心情就会变好，非常快！” “不许叫我爸爸！” “求你了，罗恩，我们已经到这了。先见一见她，她很有经验。那些人告诉我，光是这个饭店，她就服务过上百个客人！” “yue~” “别这样罗恩，如果不去看她，我就拿不回定金。”阿南德哀求道。 “你已经付钱了？” “是啊，需要提前预订。” “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罗恩盯着他。 “你身边都是外国女孩，没有印度姑娘，这是偏见。我想让你长长见识，印度也有很迷人的女人，我得为国争光。”阿南德叹了口气，举起双手，随即垂落至身体两侧，一副很无奈的样子。 “好吧！”罗恩学着他的样子，做出无奈的动作，“就去看一眼，让你保住定金。” 他们走到走廊的另一头，在某个房间门外停下。阿南德兴奋的发抖，眼睛睁大的让人担心。 在他眼神的示意下，罗恩敲门。几乎瞬间，门就打开，一个五十岁的妇人站在门口。 她身穿红黄纱丽，恶狠狠的瞪着他们。她身后的房间里还有几个男人，他们身扎裹腰布、戴白帽，坐在地上用餐，吃着土豆、米饭和拉饼。 那女人走出房间来到走廊，把门反扣上，定定的看着阿南德。 阿南德比她矮了一个头，还不到她肩膀。面对女人恶狠狠的眼神，他回以学校恶霸小跟班那种乖乖听命的表情。 “看到了吧，罗恩？”他小声说，眼睛仍盯着女人，“我说的没错吧？” 罗恩额头青筋直冒，这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人。她有个球状鼻，大脸，嘴唇薄且不屑的撅起，让她的嘴活像个被插进棒子的蛤蜊。 她脸上和脖子上的粉，厚的和小日子艺妓有点一拼。她那紧绷着脸的表情，就像个恶棍。 “露给他瞧瞧。”阿南德用马拉地语说。 那女人随即把纱丽往上拉，露出一大圈肥肥的肚子。她用又短又粗的手指捏起几两肉，扬眉看向罗恩，想得到他的赞美。 罗恩面无表情，阿南德发出一声呻吟，他眼睛睁得老大。 见此，那女人一脸怒容，她往走廊左右瞧了瞧，接着把上衣继续撩起一点。然后抓住那玩意儿上下甩了几次，同时不停的眨眼，表情满是不怀好意、轻蔑和嘲笑。 阿南德眼睛睁得更大，嘴巴也大张，开始喘息。 罗恩依旧面无表情，甚至在克制什么。 那女人急了，她左右摆头，把编成辫子的黑色长发甩到胸前。她双手抓住辫子，手指像挤牙膏一样往辫子下头捏去。 最后，随着挤捏，她手指上积了厚厚一层椰子油。 啪嗒，椰子油从辫梢滴到磨烂发白的地毯上。 “你知道的，罗恩。”阿南德口齿不清，目瞪口呆看着滴下的油，神情饥渴又近似恐惧，“如果你真的不想那我可以自己用掉那定金。” “yue~”罗恩再也控制不住，捂住嘴巴落荒而逃。 一路奔到洗手间，他趴在台盆上干呕了好几分钟。 孟买街头的恶臭也没这么恐怖吧？老天，阿南德这家伙是色孽信徒吗？ 好不容易压下胃里的翻滚，他一抬头，阿南德已经失魂落魄的站在门口。 罗恩抬起手表看了看，从他进来到现在，大概也就五分钟。 “哇！罗恩！”他开心的呻吟，对着天花板咧嘴而笑，“我说的没错，她是个经验老到的女人。” 罗恩看着他，一脸茫然。 “真的！”他一脸陶醉，一双短腿甚至开始打摆子，“她给了我超值的服务，我敢肯定，她也很爽。来，我们去喝点酒，庆祝一下！” “阿南德你真的是印度教徒？没有加入什么奇奇怪怪的教会或者沙龙？” “噢，你在说什么？我当然忠诚于摩罗神。先不说这个，我们喝点酒，我需要好好沉淀一下。” 阿南德拉着罗恩下楼，在他们踏入街上的时候，有几个人影也悄悄缀了上去。 ------------ 第86章 痛骂 “你有没有感觉到有人在跟着我们？” “哪里？”阿南德回头，满大街都是形形色色的印度穷人。 “或许是我的错觉。”罗恩皱眉扫了两眼，完全看不出什么异常。 “别担心，刚刚那个女人你没爽到，但下次还有机会。” “闭嘴！我要回去找两个外国姑娘好好洗洗眼睛！” “噢！你不满意？我还认识其他女人” “阿南德，我对印度女人的最后一点念想，就快被你掐灭，这都是你的功劳。” “好吧，我们去喝酒，喝酒就能忘掉女人的事，非常快！” 阿南德带路，他们来到了一间简陋的酒吧前。这里人满为患，为了占到位置，罗恩让老板给这里的酒客每人送了一杯酒后，他们才在狭长的石凳上腾出位置。 罗恩搞不懂阿南德为什么要来这里，看门面就知道这地方是所谓的无营业执照酒吧，它们以低于市场的价格供应超标的烈酒。 “这就是你说的非常受欢迎的酒吧？” “他们家有很多独特的酒。”阿南德目露期待。 “比如？” “牛尿酿的啤酒。” “yue~”罗恩又想吐了。 他拔腿想走，但阿南德手忙脚乱的拉住他。 “别怕，他们家也有正常的酒，比如威士忌这些。” “你也知道那不正常？”这次换罗恩瞪大眼睛。 “我就是好奇，我以前没喝过。”阿南德圆溜溜的眼睛里有好奇，那种刺挠的好奇。 “所以你想试试？”罗恩突然又坐了回来。 他当然不会喝牛尿，但他喜欢看别人喝牛尿啊。 嗯，就是好奇。 “我”阿南德眼神犹豫。 啪，一杯黄澄澄啤酒放到他面前，酒吧老板目光戏虐，“如果你能干掉五杯，今天你们所有的消费都免单！” “真的？”提到钱，阿南德瞬间就鼓足了精神。 酒吧老板吹了个口哨，用眼神示意向屋子里的其他酒客。 罗恩和阿南德转过头，那群客人中有工人、农民，还有一群混混。他们全都带着愠怒，受压抑的表情。 这些人话不多，或者根本不讲话。他们手里端着和阿南德面前一样的啤酒，每当仰头喝酒时，剧烈扭曲的脸形使他们更难看。 他们每喝完一杯就发出各种呼噜声、痛苦呻吟和呕吐声，光是看到这副光景，罗恩就开始忍不住咬紧后槽牙。 “看到了吗？那些都是挑战者。”酒吧老板语气中带着点挑衅、鼓励，还有诱惑。 阿南德开始喘息，然后猛地仰起头、捏着鼻子把酒灌进嘴里。 他靠着一股强烈的决心，一口气把酒喝完。 那酒实在太难喝了，每个人都是一脸使劲苦撑的样子。有些人实在受不了，偷偷溜走，败下阵来。 有些人意志动摇，但受了身旁酒友一脸痛苦的鼓励，死命硬撑。 阿南德几乎没有停顿，一连干了四杯。到了第五杯时，他迟疑了。 就在罗恩以为他要放弃时，阿南德却吸了一口气，接着咕噜咕噜把最后一杯喝光。 空酒杯被他丢到一旁，他跳到这间破酒吧的中间开始大声唱起跑掉的印地语情歌。 屋子里的每个人都激动的大声叫好，罗恩一边皱眉，一边大笑。 他决定今天都不和阿南德讲话，他要离那张嘴远远的，那是一张会喷粪的嘴。 “话说这啤酒里真的有牛尿？”大家唱歌的时候，罗恩悄摸摸的问酒吧老板。 酒吧老板朝后门处摆摆头，表情骄傲。 罗恩打量了一眼，后门外是一个院子。那里养着几头牛，有工人正拿着桶趁热在牛肚下等着什么。 好吧，他的胃又开始翻腾。 在接下来阿南德开始享受免费的酒水时，罗恩却一杯没碰。老实说，他对这家酒吧所有的东西都有心理阴影。 等到两人从酒吧出来时，天色渐暗。他们的车还停在几个街道外，白天光顾的那家旅馆门口。 昏暗的巷子里荒凉又寂静，阿南德还在唱歌。罗恩则不停的把他往外推，这家伙唱着唱着就他身边靠。 一辆白色的大使车缓缓驶过他们身边，接着停下，然后掉头。 “别唱了！那辆车有点不对！”罗恩惊醒的推了推阿南德。 “什么？”阿南德醉醺醺的问道。 说话间，那辆车已经开到他们面前，并横在路口堵住了他们。 “不好！快跑！”罗恩拉着阿南德反身就溜。 速度快的让白色大使车里的人也为之一愣，不过四个男人还是迅速下车向他们追来。 “罗恩！”阿南德仓惶的回头，“发生了什么？” “肯定不是好事，我猜白天就是他们在跟踪！” 罗恩跑的比谁都快，他没喝酒，只是吃了点飞饼和烤鸡肉。但阿南德不行，他整个人醉醺醺的东倒西歪。要不是罗恩拉着他说不定，此时早就摔倒在地。 “不行了，罗恩！”阿南德开始喘粗气。 “别放松！想想你白天在那个女人身上使的劲，全力冲刺！” 巷子很窄，罗恩在前，阿南德在后。更后面是慢慢拉近距离的四个男人，他们竟然蠢的没在另一头也堵住巷子。 喝骂声越来越近，阿南德眼神绝望。在路过一堆竹竿时，他一咬牙，抱住几根竹竿，转身就向那四个男人冲了过去。 “罗恩，你快跑！” “什么？”罗恩回头。 他看到阿南德抱着竹子和几个男人撞到一起，一时间人仰马翻，喝骂声、痛喊声不绝于耳。 罗恩脚步一顿，但又马上加速向大街上跑去，那里有打电话的地方。 只是刹那功夫，四个男子就失去了罗恩的踪迹。他们把气都撒在了阿南德身上，他嘴巴和鼻子各挨了一拳，耳光也被扇了好几下。 阿南德跳起来想拼命，但又很快被揍趴下。那些人把他按住，开始搜他的口袋，手法熟练。 阿南德开始语气轻蔑的咒骂，他痛斥这群人殴打、洗劫穷人，真是丢达利特的脸。 他骂的慷慨激昂，骂他们是孬种，骂甘地圣雄，骂他的非暴力不合作，骂佛陀，骂印度教神明、骂特蕾莎修女、骂宝莱坞明星阿米特巴.巴强。 他也不知为什么要骂这些人，他只是在这一刻痛恨印度。 罗恩喘着粗气找到了一部可以拨打的电话，在店老板出声阻止之前，他直接丢过去了100卢比。 “强尼，是我！快！带点人过来，我需要帮忙！” “噢！老兄，你听起来很不妙，告我地方！” 罗恩看了眼店老板，后者比划了一个手势。 “拉瓦丹路！西边数第二个巷子！” “我会通知附近我们最近的人，十分钟！坚持十分钟！” 啪，挂断电话，罗恩转身就想往回跑。 阿南德那努货，可千万别让人打死。 “罗恩？”惊奇的叫声，让他脚步一顿。 他喘着粗气转头，“玛丽？” ------------ 第87章 麻烦 “你怎么在这？” 罗恩和玛丽不约而同的相互问道。 “先说你吧，”玛丽打量他，“什么事这么急？” “噢，该死！”罗恩转身就跑，“我得去救阿南德！” “什么？”玛丽下意识的追过去。 “别来！玛丽，那边危险！你帮我叫点人，谁都行！” “我就是那个帮手！”玛丽朝路边的出租车打了个手势，很快莲娜也跑了过来。 “老天，快回去！”罗恩一转头看到俩姑娘跟在身后，立马示意她们赶紧去找人。 前面很危险，他不想把无辜的玛丽和莲娜牵扯进来，尤其她们还是女人。 “我想说，你太小瞧我们了。”玛丽朝他神秘一笑，接着脚下发力瞬间就超过了他。 那矫健的身形快的不可思议，和她比起来，罗恩就像个蹒跚学步的孩童。 不仅是玛丽，就连莲娜也轻松越过他，毫不吃力。 “嘿，是这里吗？”玛丽指了指前面的一个巷口。 “是，不过别这样，玛丽。那里有四个男人，你知道印度男人抓到女人会做什么吧，你们.” 罗恩话还没说完，玛丽和莲娜已经消失在了巷口。 他懵了，这两个姑娘怎么跑的那么快？她们在床上可是乖巧的很，甚至可以说是软弱无力。 那大腿.好吧，确实很结实，但摸起来手感一样软濡。 但现在的表现，哪还有一丝柔软，个个都是运动健将。 脑袋里乱七八糟的念头飘过，罗恩脚下不停。等他跑到巷口时，远远的就看到几个男人落荒而逃的身影。 至于玛丽和莲娜，她们正弯腰查看阿南德情况。来不及多想，罗恩冲过去趴在地上。 “嘿，阿南德！你还能听我到说话吗？” 阿南德半眯着眼睛，他一只眼眶已经变黑，鼻子肿起，但没有断掉。嘴唇裂了，也有些发肿。脸颊和下巴因为被踢，有几块大的破皮。 罗恩摸了摸他的脉搏，又听了听他的呼吸。还好，呼吸规律有力，看来只是皮外伤。 “他们.他们被我打跑了吗？”迷迷蒙蒙间，阿南德问道。 “是的，你太他妈厉害了！”罗恩一边骂，一边笑。 “我就说过，我是孟买最优秀的导游，任何方面。” “我同意。但你太傻了，他们有四个人，你甚至都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带武器。”罗恩责怪他，同时心里非常愧疚。 他不是阿南德口中有情有义的印度人，他没有停下来，或许他应该转身的，要不然阿南德也不会被揍得这么惨。 “罗恩，你是好人。”眼冒金星的阿南德稍稍恢复精神，“贫民窟的人都这样说，没有你，那里的病人就没人治。” “你也是好人，阿南德。”罗恩把他扶起来，心里越发的愧疚了。 “我们都是好人！”他咧着破皮的嘴，在笑。 “没错，都是好人！”罗恩架着他向巷口走去。 玛丽和莲娜对视一眼，耸耸肩，然后跟上他们。 “刚刚是你揍跑了他们吗？罗恩。” “不，是玛丽她们。” “哇！你和我一样喝醉了，那牛尿很带劲，对吧。” “我没开玩笑。” “真的？” “真的！” 阿南德想转头向后看，但脖子上的伤，让他无法完成这个动作。 他们几人走到路口，突然另外一伙人迎面冲了过来。 罗恩下意识的拉着阿南德后退，玛丽她们也神色凝重的把手伸进口袋。 “罗恩？”一声呼喊，瞬间让彼此双方松了口气。 借着街道上微弱的光亮，罗恩这才发现那个高大的身影是强尼。 “我没想到你这么快。” “怎么样，没事吧？”强尼带着人走过来，他不自觉的瞄了眼后面的玛丽和莲娜。直觉告诉他，那两人很不好惹。 “我朋友受了点皮外伤，那几人跑了。不过还是谢谢你，强尼。” “你没事就好。”强尼安慰的拍了拍他肩膀，“今天晚上的事，哈德拜已经知道了。他让你明天过去一趟，去这个地址。” “好”罗恩接过纸条，他没有多问，他也知道这不是一次寻常的黑帮抢劫。 强尼和他交代了几句就走了，罗恩他们已经坐进了出租车。 一连串的事情，让人应接不暇。阿南德已经昏昏沉沉的睡去，莲娜坐在前排，玛丽坐在罗恩边上。 “哦对了，你们怎么在这？”直到这时候，罗恩才想起最初的疑问。 “今天片场的工作已经结束，我们在回去的路上。”玛丽奇怪的看他。 罗恩恍然，他差点忘了，宝莱坞就在西北郊不远处。从朱胡区的海湾到纺织厂，甚至还不足五公里。 “你又为什么出现在这儿？我想附近没有值得让游客看的景点。”玛丽问。 “那块地，我准备买的那块地就在附近。” “所以，今天的事和那有关？” “我不知道，我得去打听点消息。”罗恩眉头皱起，他想大概是有关的。 罗恩亲自为阿南德处理伤口后，又叫维诺德过来把他接回了家。 尽管那些人大抵不会追到南孟买，但是小心点儿准没错。 在离开前阿南德告诉罗恩，那些人在揍他的时候，嘴里还大骂让他们离夏尔马远点。 好吧，事情正如罗恩所猜测的一样，跟纺织厂有关。 等到阿南德他们消失在夜色中，罗恩立即上楼拿起玛丽公寓里的电话。 他有夏尔马的联系方式，白天他们达成口头协议后，就互留了可以拨通的号码。 两分钟后，电话依旧无人接听。 “看起来事情不怎么顺利？”玛丽抱着胳膊问。她刚洗过澡，胸口的睡衣里鼓鼓囊囊，翘臀的轮廓也若隐若现。 莲娜还在卫生间，淅淅沥沥的水声伴随着欢快的哼唱，不时传来。 “我联系不上那个纺织厂老板了。”罗恩紧锁眉头。 直觉告诉他，对方遇到麻烦了。或许是刚刚的那帮人，又或许是躲起来了。 “你打算怎么办？”玛丽耸耸肩，她其实更希望罗恩专注于宝莱坞的生意。 “去找哈德汗。” “那个孟买的黑老大？” “你听说过他？” “宝莱坞经常有人提起这个名字，我也知道你和他有生意往来。所以你打算现在去？” “不，事情已经这样了，当然是明天再说。” 他来都来了，莲娜也在洗白白，说什么也要把最近的存货放给她俩再走吧。 ------------ 第88章 冰山一角 罗恩早上被冻醒了，清凉的晨气从四面八方往他身上钻。睁开眼一看，他光溜溜的躺在边上， 难怪，原来是两个人形暖宝宝把他踢开了。打了个哈欠，罗恩挪了挪屁股凑过去， “早知道你还有力气，昨晚就不应该那么轻易放过你。”玛丽被他捏的微疼，忍不住拍开了那只作怪的手。 “昨晚是昨晚，今天是今天。” “噢，其实我肚子有点饿了。” “罗恩.里侧，莲娜咕咕哝哝的翻了个身。 大早上的不仅说梦话，还尽想美事，罗恩讪讪的收回了手。 “我能问个问题吗？”他明智的转移话题。 “什么？” “昨天你和莲娜轻轻松松收拾了那四个印度男人，我没看到，但我想那一定也很危险.” “你是想问我们会有这种本领？” “呃我有点好奇。”罗恩偷瞄她。 老实说，这种身手，他看了也发怵啊。昨天晚上，他甚至放弃了主动权，一身本领只发挥了四五成。 “你可以把它理解为某种训练的结果。”玛丽翻了个身，胸前的水袋左右晃荡。 “就这样？”他被吸引了注意力。 “就这样，我和莲娜很长一段时间，都靠这种本领生活。” “你们一定不喜欢那段时光。” “也许吧，但当时已经习惯了。” 这不是罗恩想要的答案，玛丽也没有深入解释的意思。 他没有继续追问，他知道时机不对，或者她们还没准备好。 “今天你要去解决昨天的事？”玛丽问。 “至少打听点消息。” “什么时候？” “现在。”罗恩起身披上衣服下楼。 看着他的背影，玛丽眼中闪过一抹忧虑。 “罗恩呢？”刚刚醒来的莲娜四处张望。 “走了。” “这么快？”莲娜微微有些失望。 昨晚罗恩抱着她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然后她不知不觉就累的睡着了。本打算今天换她当骑士，结果根本没看见人影。 去过北孟买后，罗恩才深切感受到南孟买作为CBD区域的底蕴。 高楼大厦不说，就是各处叮叮当当的工地也比北孟买有生气的多。 但，也就这样了。刚下楼，他就被各种气味熏的皱眉。 很多路面依旧坑坑洼洼，每当三蹦子跳过，就有一大摊污水四溅。 街道两边的垃圾堆上，老鼠照例出来寻食，一个个肥的跟小猪崽似的。 路边一辆黄色的出租车滴滴的按着喇叭，罗恩看到维诺德正在朝他招手。 “阿南德怎么样？”罗恩坐进出租车。 “他没事，他很快乐。芙蕾达正照顾他，就像对待一个英雄一样。”维诺德在笑。 “周四我会再去看他。”那天罗恩正好要去贫民窟会诊。 “以后这种好事，你得叫上我，罗恩。” “好事？” “印度人虽然有情有义，但我们也不怕被欺负。我学过摔跤，从小时候就在学。” 罗恩怀疑最后一句话，才是让他觉得这是好事的原因。 “今天去哪？” “去这个地址。”罗恩递给了他一张纸条。 汽车朝科拉巴区正北的方向开去，一直开了一个小时，终于在班德拉区外围、林立的商店与超市街道上放慢速度，然后转进小巷。 这条小巷很冷清，打开车门罗恩几乎看不到人影，但他听到了音乐声。 交代维诺德在这里等他后，罗恩就朝小巷另一头走去。 他第一次来这里，或许哈德汗就住在附近。穿过一道拱门，院子门口站着几个守卫。 不用他解释，强尼已经出来带他进去。先是一条走廊，接着又是两段阶梯，音乐声更大了。 推开门，那是一个满是人、烟、嘈杂音乐的大房间。房间呈长方形，挂着绿色丝织品和织毯。 房里另一头有个凸起的小舞台，上面有四名乐师坐在丝垫上演奏歌曲。 墙边摆了矮桌，上头有各种点心吃食。侍者在一群群人之间走动，奉上由长玻璃杯装盛的红茶。 有人在吸水烟，空气里点缀着缕缕蓝烟，上升、盘旋。 罗恩看到这副场景眉头微皱，很显然这是典型的穆民聚会，他的身份有点尴尬。 不过很快他又恢复了那份坦然，既然哈德汗都不介意他这个异教徒，那本就是冒牌货的他还有什么好说的。 “哈德拜在和人谈事情，马上就好。”强尼拍了拍他的肩膀，就自顾自的走进了人群。 他似乎很出名，这里好几个人起身和他打招呼，有的人热情拥抱他，并抓住他的手紧紧不放。 罗恩打量着人群，很快他就看到了一些“熟人”。比如拉菲克，那个席瓦军的火爆汉子。 后来听迪让说，科拉巴贫民窟附近的红灯区就归他管，以及一些其他灰色生意。 除了他，罗恩还通过报纸上的照片认出了一些人，有著名的政客，以及小有名气的宝莱坞明星。 罗恩现在认为这不是哈德汗的住处，而应该是某家私人俱乐部。 他看到了一个经理装束的人正站在哈德汗身边，他额头上有圆形的深色淤青，这是穆民做礼拜时磕出的伤痕。 这个经理喊着下达指示，让人立即搬来一张新的桌子和几张坐垫，摆在能一览无余看到舞台的房间一角。 “罗恩，过来。”哈德汗坐在新位置上，朝他招手。 罗恩走过去盘腿坐下，强尼也来到了他左手边的位置上。一个侍者端来加了辣椒粉的炒辣米和一大盘掺有水果的混合果干。 上茶的服务生把细嘴茶壶拿到离玻璃杯一米高，凌空倒下热茶，不溅出一滴水。 还别说，这把戏和老家的茶艺表演有点像。当然，三哥的手法比不了龙形十八式，也就看个噱头。 “还记得喝波斯红茶的方式吗？”哈德汗微笑的看着他。 “当然。”罗恩拿起一块方糖夹在上下牙齿中间，然后端起杯子小口啜饮。 “很正宗，波斯人也挑不出毛病。”哈德汗大笑。 他笑得很大声，一个印度教徒用波斯人的方式喝茶，这似乎戳到了他的笑点。 “昨天，我的人被打了。”等嘴里的糖化开，罗恩开口。 “我知道，当你们被人堵住的时候，我的人就已经收到消息。”他收敛笑容，表情略微严肃。 “所以你知道对方是谁？”罗恩放下茶杯，端坐身体。 哈德汗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抹莫名的神色。 (本章完) ------------ 第89章 俱乐部 房间里很嘈杂，不止有音乐声，还有人们相互交谈的讨论声。 罗恩他们所在的这一个小小角落，偶有人投过来探究的目光，但没人上前打扰。 “你听说过伊丽莎白夫人吗？”哈德汗也啜了一口红茶。 “我只知道她刚来孟买不久，似乎打算做红灯区的生意。” “你的消息很灵通，”哈德汗意外的看了他一眼，“但也有点过时。” “怎么说？”罗恩好奇的问道。 “那只是表象，伊丽莎白并不是毫无根基之人。她很有势力，也认识很多有势力的大人物。” “所以她对夏尔马的纺织厂志在必得？” “对伊丽莎白而言，没有什么东西是必须的，区别只在于她看不看的上。” 一名年迈的男子走过来坐在哈德汗的脚边，他穿着朴素的棉衬衫和宽松薄长裤。他脸上的皱纹很深，身子瘦削驼背，显然很穷。 两人停下交谈，静静打量这个男子用他粗糙的双手磨碎烟叶和麻草。几分钟后，他递了一支水烟给哈德汗，并拿起火柴替哈德汗点着。 “这是欧玛尔，全孟买最会做水烟筒的人。”哈德汗眯着眼睛吞吐。 那个叫欧玛尔的人咧嘴而笑，露出无牙的嘴，陶醉在赞美里。他把水烟递给罗恩，带着挑剔的眼神，准备打量他的技术和肺活量。 但罗恩拒绝了，孟买遍地麻草，他始终坚持这一点。欧玛尔有些不满，他把剩下的水烟一口气吸掉，吸的很用力，薄薄的胸膛胀的像要炸开。 等他收拾完水烟筒的残余的白灰，他才朝哈德汗点点头离开，全程看都不看罗恩。 “你错过了全孟买最棒的水烟筒，”哈德汗大笑，“欧玛尔还掌管班德拉区的烟馆生意。” 罗恩耸耸肩，他不在乎。只是没想到，刚刚那个看起来很像穷人的欧玛尔，竟然也是某个区域的小头目。 “昨天伊丽莎白出手，是想给你个教训，她在警告你。”哈德汗终于回到了正题上。 “我猜也是，阿南德告诉我了。她真的打算在那鬼地方建‘皇宫’？”罗恩皱眉。 “皇宫？不，皇宫已经建好了。伊丽莎白买下了一栋曾经的商场，就在班德拉区，离这三个街道之外。” “什么？”罗恩很吃惊，“那昨天的事又是为什么？那个纺织厂，她完全不需要？” “波斯有句俗语，有时狮子得吼吼，只为让马儿想起恐惧。你明白吗，罗恩？” 罗恩明白，他就是那个马儿。他敢无视伊丽莎白放出的风声去接触夏尔马，在那一刻他就成了伊丽莎白眼中的马儿。 “那个纺织厂”罗恩顿了顿，表情认真，“我很想要。” “我看出来了，在你去北边的时候，强尼就跟我说了这件事。” 强尼就坐在他们的身边，两人交谈的过程中，他一直很安静。这时候被哈德汗点名，他也不过是朝罗恩笑笑，那是种很友善亲切的笑。 他把罗恩当作朋友，远超过一般朋友之间的熟络。当了解到罗恩踏足另一个黑帮地盘的时候，他就找过哈德汗。 在孟买，这种冒失的举动，有时候会引发火拼。好在罗恩并不是哈德汗的人，他是一个商人，这是很好的保护色。 黑帮之间会彼此排斥，但对待商人大多非常友善。因为商人可以为他们提供经费，可以是好处费，或者贿赂什么的，总之那意味着钱。 伊丽莎白没有直接收拾罗恩，而只是让人教训一顿，也是因为这点。她不能让其他商人感到恐惧，那不利于帮派的“税收”。 “那块地，”哈德汗捏起一枚干果塞进嘴里，又喝了口红茶，“我可以帮你搞定，不会有任何麻烦，包括伊丽莎白。” “我需要付出什么？”罗恩冷静的发问。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他也不认为自己和哈德汗的关系，好到可以无视伊丽莎白的存在。 哈德汗瞥了眼舞台那里，有三名歌手登台，坐在乐师前方稍远处。房间渐渐鸦雀无声，人们下意识的停下手中的动作。 “先听歌。”哈德汗坐正姿势，摆出做礼拜的那种肃穆。 突然间，那三名歌手开始高歌，声音浑厚，令人动容。那是多层次的音乐，曲调动人，充满深情。 他们不仅在唱歌，还透过歌曲哭泣、哀诉。泪水从他们紧闭的眼中流出，滴在胸膛。 人们沉沦其中，随着歌声哀婉、忧虑。他们一连唱了三首歌，然后静静的穿过布帘，离开舞台，进入另一个房间。 “怎么样，罗恩？”哈德汗问。 “很棒，我从没听过这样的东西，悲伤又非常有气势。那是乌尔都语？” “没错，你懂乌尔都语？” “在学，印度的很多语言我都在学。马拉地语、乌尔都语、泰米尔语、孟加拉语.” “我不知道你还在做语言学者。”哈德汗意外的看了他一眼。 “不，我只是想多掌握一些语言，这样未来就可以把旅游公司开到各个邦。” “非常好，乌尔都语也是波斯湾国家的主流语言之一，那对你的事业很有帮助。”哈德汗眼中光芒一闪。 “他们是盲人？”罗恩想起了刚刚那三位歌手闭眼唱歌的情景。 “你不知道？他们是格蒲尔德盲人歌手，在孟买很出名。” “所以他们是先天失明，还是后来.”罗恩想到了一些很不好的传闻。 有些帮派会在街上挑选孤儿，他们当中有唱歌天赋的孩子会被人为的弄瞎。这可以让他们更专注于唱歌，更容易释放情感，也能博取同情。 “他们原来看的见，但在格蒲尔附近的村子里发生了一场失明事件，这些人就成了瞎子。” “什么意思？”罗恩问。 “那村子的山区附近有叛军和土匪藏匿，村民得进献食物和其他帮助，他们别无选择。后来警察和军人来后，那些叛军弄瞎了二十来个人作为教训，借以警告其他村民。 这种事经常发生，这些歌手不是那个村子的人。但当时正好去那里表演，实在很倒霉，他们和其他人一起被弄瞎。他们所有人，有男有女，被绑在地上，眼睛被人用竹片剜出来，如今在这里唱歌，到处唱歌.” 罗恩听了有些无语，这片神奇的大地上，除了魔幻，还有各种让人不寒而栗的事情在发生。 “还是说说乌尔都语吧。”哈德汗微笑，俯身过来，搭在罗恩的手臂上。 在印度，人与人谈话时常相互碰触，借由轻轻挤压强调自己的观点。罗恩已经习惯了这种交谈方式，他很多时候也这么做。 “乌尔都语？”罗恩有些不解。 “没错，这也和我们要谈的事有关。那块地，我帮你拿下，你也帮我一个忙。” 肉戏来了，罗恩不自觉的吸了一口气。 ------------ 第90章 新玩法 罗恩不知道哈德汗要他帮什么忙，又为什么和乌尔都语有关。 但他知道今天的碰面进入了核心主题，交易大多数时候，就是在这种嘈杂的环境下，三言两语达成。 “我需要做什么？”他问。 “旅行社。”哈德汗从舞台处收回目光。 罗恩疑惑的看了他一眼，有些不解。 “你的旅游公司该扩张业务了。我说过的，当你的公司足够大时，我会再介绍一门生意给你，旅行社就是。” 罗恩想起了他们的第一次长谈，那时候哈德汗的这句话，他并没放在心上。 现在看来，他的旅游公司已经成长到，足够引起哈德汗重视的地步。 “我不太懂，这和旅行社有什么关系？” “旅游业是货币买卖特别有赚头的部分，来印度的外国人是其中一环，从印度出去的本国人是另外一环。 你的公司只接待了外国人，却没有把本国人送出去。只有把这两门生意都做起来，你才能赚到旅游业中利润最大的那一部分。” 罗恩现在的公司主要接待的是外国人，旅行社却相反，它接待的是印度本国人。 虽然从本质上讲接待的都是游客，但两者运作的模式大相径庭。 以罗恩现在的旅游资讯公司为例，他不需要投入太多，就能在孟买把这门生意做起来。 旅行社却需要他把印度客户送到世界各地，并负责他们在当地的吃喝玩乐。不用多想也知道后者非常麻烦，罗恩必须掌握全世界热门旅游路线的全部资源。 他不觉得自己现在能做到这一步，也没打算投入。 “哈德拜，旅行社非常麻烦，而且我现在没钱去开拓国外旅游路线。” “不，罗恩，你误会了。”哈德拜大笑，“我说的是乌尔都语，波斯湾。” “这个旅行社专门做波斯湾那里的旅游生意？”罗恩皱眉，“印度人更喜欢去欧美旅游，老实说波斯湾没什么吸引力。” “罗恩，你的想法不能只局限在旅游本身。我刚刚说了，旅游业只是货币买卖中的一部分，货币买卖才是重点。” “外汇黑市？”罗恩终于有所明悟。 “没错，印度有数百万人在沙特、迪拜、阿布扎比、姆斯喀特、巴林、科威特等波斯湾区工作，他们想要出国离不开旅行社的运作。 这些印度劳工每三个月、六个月，或者十二个月签一次约。他们在波斯湾富裕的国家从事帮佣、清扫、劳力的工作，他们通常领的是外币工资。” 罗恩想到了贫民窟老大泰吉.阿里的大儿子法鲁克，他就在科威特打工，每次回来还向周围人分享国外的工作经验。 “印度劳工拿到外币后，第一件事就是把它换成卢比。以前他们回来后会去我的地盘换钱，这样可以利用黑市汇率多赚一点卢比，但那太麻烦了。” 有服务生过来，他手里端着一个雕花玻璃碗，里头满是芒果、木瓜和西瓜切片。强尼起身迎了过去，没让他靠近这里。 “零零散散的人太多，每一个人都在讨价还价，每一个人心中的价格底线都不一样，这太麻烦了。”哈德汗捏起一片西瓜塞进嘴里。 “所以呢？我没想到旅行社能在当中起什么作用。”罗恩拿了一块木瓜，水果在嘴里化开，果香四溢于周遭。 “我和阿拉伯雇主准备跳过劳工这一环节，他们来我这换卢比，然后直接用卢比支付给劳工，当作酬劳。这个环节需要一个中转站，你的旅行社是个绝佳选择。” 罗恩已经在脑子自动补全了这条交易链，阿拉伯雇主从哈德汗这里以稍微优惠的汇率换取卢比。如此一来，手里便能有多出来的卢比，付完工资后，还有净赚。 对许多波斯湾雇主来说，这种金钱犯罪的诱惑让他们无法抗拒。他们豪华的床铺底下也藏有许多未申报、未交税的钱，这些钱对哈德汗来说却是外汇。 另一条黑市交易链应运而生，在印度外遣劳工回国时，会有人帮他们把工资换成卢比。这些劳工乐意如此，因为他们可以拿到比官方汇率更诱人的卢比，又不必亲自去跟精明的黑市交易贩子打交道。 阿拉伯老板也乐的很，就像上面说的，他们能从劳工的工资中额外赚一笔。 黑市交易贩子也很开心，因为大量美元、马克、沙特的里亚尔、阿联酋的迪拉姆，源源不断流入印度商人创造出来的需求之河。 只有印度政府被排除在外，而涉及这买卖的数百万人，没有一人为此羞愧的无地自容。 现在罗恩要成为其中的一环，他的旅行社负责为阿拉伯雇主提供卢比，同时也负责收集劳工手里多余的外币。 只有旅行社能做到这一点，它是劳工们出国和回国的必经之地，没有任何的漏网之鱼。 “你的旅行社将会享有申办签证的资质，这个我会帮你搞定。每一个劳工通过你的旅行社出国或者回国，也都会缴纳两千卢比的服务费。” 哈德汗温热的手掌依旧搭在罗恩的手臂上，他在开价，那块地并不足以偿还这种跨国交易所能带来的庞大利润。 印度每年有数百万人出去打工，哈德汗吃不下所有的客户，罗恩每年也接待不了那多人。 但几千或者上万人并不难，这就足够了。无论是对哈德汗，或者罗恩而言，都是如此。 哈德汗负责吃下上万人三个月、半年、一年工资所带来的黑市利润，罗恩收取上万人每次出国、回国所缴纳的服务费。 好吧，罗恩只是大概算了一下，就被那笔庞大的利润所震撼。 他现在的公司每年利润顶天就一千多万卢比，这包含了抽成、黑市、销脏、提供特殊服务在内的所有黑白收益。 但哈德汗给他打开了新的大门，旅行社这门生意，轻轻松松能把公司的利润翻个四五倍。 他兴奋、激动，同时也恐惧。 “所以这个旅行社，它是针对波斯湾的特供路线？” “可以这么说。”哈德汗颔首。 “我有个疑问，你为什么不自己做这门生意？” “你见过孟买有任何一个黑帮自己开公司吗？”哈德汗反问。 “没有，但.” “我们和警察有默契，和政府官员也有默契。黑就是黑，白就是白，黑白可以合作，但必须在特定的限度内。” 黑如果既掌握了暴力，也掌握了财富，那破坏力将是灾难性的。秩序是白生存的基础，它不允许这种事发生。 “旅行社怎么把卢比交到阿拉伯雇主手中，又怎么从劳工手里收集外币？”罗恩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我的人到时候会亲自负责，他不在你的旅行社中挂职。” “好！”最后一点疑虑被打消，罗恩也痛快的答应。 他不想掺和具体的交易，哈德汗也未必放心把如此庞大的流水交给他负责。 这很好，他是白，哈德汗是黑，有限度的合作对彼此都好。 “那块地”罗恩又慢吞吞的拿起一块方糖。 “一个星期，你会如愿。”哈德汗让侍者给罗恩新倒了一杯红茶。 ------------ 第91章 宝藏贫民窟 旅行社的事情，暂时还停留在计划中。很多手续以及办理签证、护照的资质方面需要哈德汗去活动。 印度政府虽然在去年放开了大部分领域的投资限制，但许可证制度在某些敏感行业依旧存在。 哈德汗这样的黑帮拿不到许可证，罗恩可以。 这对他来说是个机会，他可以借助哈德汗的人脉和公共机关里的官员搭上关系。 他正在逐渐丰富自己的关系网，从警察、海关、航空公司、银行，再到负责民生的公共机关。 当你的生意做到足够大的时候，你必须搞定他们，也必将接触他们，没有捷径。 这里是印度，一个从国民到政府都对腐败有清醒认知的国度。 在等待哈德汗和伊丽莎白夫人达成协议的空档，罗恩决定先去看看阿南德。 他休养了两天，大体上没什么事。恰逢今天又是周四，罗恩本就要去贫民窟，所以顺道一起。 “早啊，罗恩巴巴。”阿南德挤着余肿未消的一大一小眼睛，开心的朝他打招呼。 “你得用热水敷一下眼睛，这样会让你本就丑陋的脸蛋看起来顺眼一点。”罗恩和他开玩笑。 “yaar，说的没错。”阿南德的老婆芙蕾达尖声大笑，“他的鼻孔也不一样大，晚上打呼的声音大的吓人，就好像有一头公牛睡在我边上！” “老萨拉贝有治疗打呼的上等疗法，”维诺德抱着胳膊发表意见，“她会拿一根非常尖锐的竹子，大概有我的手指那么长，塞进你的鼻子。然后你就不会打呼了，一次搞定，永不复发！” “这方法听起来不那么友好。”罗恩表情古怪的耸耸肩，不用猜也知道，这是印度这里的土方法。 有没有效果他不知道，但听起来够吓人，这片神奇的大地上总有匪夷所思的事情在上演。 几人说说笑笑很快就来到了一间提前为他准备好的小屋前，然后罗恩就被那里的场景震撼到了。 在小屋的门口有长长一排人蹲在地上，至少三十人排成的长列，人龙绵延整条小巷直到第一个转弯处。 “发生了什么？”罗恩不是第一次来这里就诊，但往常最多二十几个人，远没有像今天这样看不到队伍的尽头。 “火灾。”阿南德脸上的表情有点哀伤。 “昨天的事，”维诺德补充道，“幸好大火及时被扑灭了。” “但还是有一个婴儿死了。烟太大，等找到他的时候，他的嘴巴、鼻孔都被堵住，没救了。”芙蕾达眼圈发红。 贫民窟最怕的事情就是火灾，这里没有供水系统，雨季又已经过去。芦苇席、椰子绳、塑料布、木板、竹竿，这些东西一旦被点燃，就会失去控制。 阿南德说昨天失火的地方在下风头，靠近平民窟的边缘，这是万幸。但大火依旧摧毁了几十间小屋，他们把火带附近的小屋全部扒倒后才控制住火势。 “这这么多人受伤，你们为什么不报警，或者送去医院？实在没办法也应该早点通知我！”罗恩完全无法理解，有这么多伤患，他们竟然还能说说笑笑。 “没用的，罗恩，这里是贫民窟。”阿南德笑的有点伤心，“政府一直想拆掉这里，警察不会管，医院排不到位置。” “我们一直是这么过来的，yaar。这次的损失很小，瞧，大家并没有那么难过。”维诺德碰了碰他的肩膀。 等在这里的病人，看到罗恩来后都露出了笑脸。他们微笑的朝他打招呼，就跟以前一样。 “医生.医生”人群窃窃私语，他们脸上有得救的欣喜。 罗恩心情复杂，他挤出笑脸和他们打招呼。 就在昨天他还和哈德汗坐在高级私人俱乐部里谈着大生意，那里有宝莱坞明星、政治名人、孟买最富盛名的盲人歌手 “走！”阿南德扯住罗恩的肩膀向前，“对了，你要先去撇条吗？现在是早上，你刚刚起床。” “什么？”罗恩有点摸不着头脑。 “撇条，就是上厕所。我来教你，我们是怎么在那长长的水泥防波堤上撇条的，撇进海里。每天早上，年轻男人和男孩在那里撇条，撇条哟，懂吧？ 只要蹲下来，屁股对着海就行了。然后冲个澡，清洗干净，吃顿快乐的早餐。再来你就可以轻松治疗你的病人，一切搞定。” “不，我已经撇过了。我们先看病人，病人要紧。”罗恩拦住他，对着大海摆堆这件事，有点让人做不来。 他们沿着人龙往另一头走，人群有老有少，有男有女。脸上有割伤、瘀伤、肿胀，手部焦黑、起泡、流血。有的人手臂用绷带吊着，有的人腿部上了夹板。 看得出来有做过应急处理，罗恩猜是拉哈德和萨耶姆做的，这两个年轻人已经跟在他身边学了有一段时间。 每次周四他来这里，都是他们打下手帮忙处理杂事。罗恩顺便会教他们各种各样药品的叫法、主要应对的症状、以及使用剂量，这些基础的知识。 谈不上精通，但这对平民窟来说已经足够了。拉哈德和萨耶姆以后就会替代他，在贫民窟里行医。 进入那间会诊小屋，罗恩朝远处看了一眼，人龙比他想象的还要长。延伸到下一条巷子，延伸到更远、更远的地方。 “我们有的忙了，他们全在等。”他叹了口气。 “没关系，让他们等，罗恩。”阿南德摆摆头，不觉得有什么要紧，“他们已经等了一个多小时，如果没有你，他们还会等，但完全是空等。空等更让人伤心，不是吗？现在这些人不是空等，他们在等你。你是实实在在的东西，罗恩.苏尔！” “好吧，但是我们得忙起来。”罗恩放下急救箱，开始马不停蹄的准备东西。 拉哈德和萨耶姆这两个男孩已经替他整理好了绷带、缝针、镊子、注射器他们安静又崇拜的看着罗恩。 不仅仅是他们，外面的孩子们也是，那种眼神就像是看到宝莱坞电影的英雄。 诚然，罗恩前世接受过正规的急救训练，涵盖割伤、烧伤、扭伤、骨折，还有各种诊断方法和紧急处置措施。 后来，他又学了心肺复苏术，在孟买把几个隐君子从鬼门关拉出来。但他到底不是医生，充其量算是贫民窟的赤脚医生。 不过这里的人信任他，完完全全、无条件的信任，为了回报这份信任，罗恩全身心投入救人工作。 病人一个个报上名字，微笑着。罗恩和两个助理竭尽所能一个一个处理他们的伤口，整整一个上午他们都在忙这一件事。 有人在这期间送来一个铁盒，那里面是各种各样的食物，盖上盖子，防止有老鼠偷吃。有人送来水果，新鲜的，外表毫无伤痕。 等人龙渐渐散去的时候，泰吉.阿里带着人过来了。 看到他，罗恩想到了昨天和哈德汗谈的事情。或许他未来的旅行社，需要借助泰吉.阿里的力量也说不定。 这个平民窟有两万多人，泰吉.阿里还认识周边几个平民窟的老大，那里又是好几万人。 这么多劳动力，其中很大一部分都想着去波斯湾区打工，就像他的大儿子法鲁克一样。 那里的工资很高，几倍于印度国内，贫民窟的男人大多羡慕不已。 现在他有这条把人送出国的门路，恰巧贫民窟的人又很信任他。瞧，多好的客源，这笔买卖他没有理由不做。 “罗恩，这个或许你用得到。”泰吉.阿里让人递过来了一个布包。 打开布包，罗恩看到了一堆针剂和塑料瓶，里面装有盐酸吗啡注射液、盘尼西林、治疗葡萄球菌、链球菌感染的抗生素。都是新的，上面还有标签。 罗恩有些惊叹，里面的很多药非常难搞，外面的药店都买不来。 “这些东西在哪弄来的？”他收好东西，这玩意儿很值钱。 “药品黑市，如果你感兴趣的话，后面我让人带你去。”泰吉.阿里很满意罗恩的表现。 药品黑市？这似乎和上次去的药品街不是一个地方。 罗恩突然想到了已经消失近两个月的卢卡，他一定对药品黑市非常感兴趣。 说来，贫民窟还真是一个宝啊。提供劳动力、走私、搞黑市，样样在行。 ------------ 第92章 永无止境的贪婪 卢卡这一趟走的并不容易，从孟买到巴西，途中需要斜插印度洋、绕过好望角、最后横渡大西洋于里约热内卢港口停靠。 一路上走走停停，花了一个月出头的时间才抵达巴西。没办法，走水路就是这样，你得时常靠岸补充物资。 但这些都是值得的，卢卡所携带的几百公斤货物，绕了地球大半圈，最后折算的运费也不过两千美元左右。 水运很慢，但便宜。他的朋友经常拉着巴西“特产”满世界的乱跑，带他这点不到一货柜的东西，轻轻松松。 货船刚在码头停靠，卢卡的哥哥罗纳尔多就指挥人开始卸货，早在两天前他就接到了弟弟的电话。 “Bro，这一趟顺利吗？” “简直就像旅行一样，你绝对猜不到我在印度见到的场面，那鬼地方是当之无愧的黑市天堂！” 兄弟两人热情的拥抱，他们身旁的亲朋好友也个个喜气洋洋。所有人都知道，在药品靠岸的那一刻，他们注定将会大发一笔。 巴西有1.6亿人口，有实力的药企却一个没有。整个国家的药品基本靠进口，尤其是一些紧俏药，价格昂贵，大多数人都用不起。 其实巴西和印度这两个国家非常像，它们都地处低纬度地区，气候炎热、湿润。两个国家都是人种大熔炉，语言繁多，国民肤色偏深。 它们经济都欠发达，人口众多。从地形上看南部大高原，北部大平原，比如德干高原和巴西高原。甚至二者的国土形状，都是倒三角形。 奈何巴西黑帮肆虐，远比印度严重的多。在某些城市，黑帮直接代替政府管理民生。 很显然这种环境不利于经济和科研的发展，瞧，印度有仿制药，巴西就没有。 不过卢卡他们不在意这些，他们乐见其成，印度的仿制药已经成为他们攥取财富的捷径。 “这批货种类齐全吗？”罗纳尔多问，他眼睛不时扫向那些临时拼装出来的纸箱。 “清单上的都有，制药厂有点差别，但效果一样。” “很好，我已经联系了一些客户，他们愿意出高价全包下来。” “全部？”卢卡一惊。 “全部！除了里约热卢，巴西还有其他大城市，甚至有阿根廷人都找过来。” 罗纳尔多的表情相当骄傲，他找到了另一门赚钱的生意。以前他们卖麻草，但因为帮派冲突，最后被踢出局。 在巴西的帮派分子，不卖麻草还能做什么？他让自己的弟弟卢卡去印度进货，结果阴差阳错的带回了第一批药品。 潘多拉魔盒被打开，兄弟两人发现，搞药品走私也是暴利。他们的胃口变得更大，于是直接梭哈攒了近十万美元去进货。 恰巧第一批药品的口碑开始扩散，有很多人主动找上门。商人都是精明的，他们嗅觉敏锐，稍一打听就意识到里面的利润。 这不，卢卡的货刚刚靠岸，差不多就已经被瓜分完毕。 “最多一周，我们就能拿回三到四倍的利润。然后这些钱再投进去，赚更多钱！”罗纳尔多拉着卢卡去码头边的酒吧。 “至少让我歇上一歇，我刚从地球另一边回来。”卢卡抱怨道。 “我知道，但那是三四倍的利润。我们这次能凑三十万美元，想想再跑一趟回来能变成多少？”罗纳尔多的语气极尽蛊惑。 “OK，两周！两周后我坐飞机回印度！”卢卡举手投降。 “真棒，我亲爱的弟弟！”罗纳尔多亲密搂住他的肩膀，“家族的荣誉集于你一身，在找姑娘放松之前，我先介绍个人给你认识。” “谁？”卢卡兴致缺缺，他现在只对姑娘感兴趣，巴西女郎的热情就是最好的抚慰剂。 “来，我们到里面谈。”罗纳尔多带着卢卡进入酒吧。 他们在卡座的角落，见到一个外国人。呃他有一头金发，这显然不是巴西人的发色。 “我来介绍一下，这是默沙东公司的杰瑞，这是我弟弟卢卡，他在印度很有门路。” “你好”两人相互握手，然后放松的坐下，开始尽情享受面前的啤酒。 巴西人热情、直接，杰瑞深谙此道，想要获得好感，先痛快的喝一杯再说。 果然，上好的啤酒下肚，卢卡的眼神友善了不少。 “默沙东好像是一家药企？”自从接触这门生意后，卢卡也是做了一些功课。 “没错，我在拉美这里考察市场。”杰瑞大方的承认。 “美国公司？” “嗯哼~” 卢卡疑惑的看向自己的哥哥，那眼神仿佛在问，你怎么把竞争对手带到家里了？ “杰瑞想和我们谈另外一门生意。”罗纳尔多示意他稍安勿躁。 “别担心卢卡，我们不是竞争关系，我们的客户并不是一个群体。”杰瑞哈哈大笑。 卢卡一怔，接着也笑了起来。这么说其实没错，默沙东的客户都是巴西的有钱人，他们不会去尝试仿制药。 品牌药贵十倍、二十倍，那又怎样？总之，印度在他们眼里，就代表着粗制滥造。 “好吧，来自灯塔的杰瑞，你想和我谈什么生意？” “听说你在印度很有门路，能搞到别人搞不到的稀缺资源？” “你是指什么？” “试验，”杰瑞左右瞧了瞧放低声音，“临床试验。” 卢卡眉头一挑，“你想找人试药？” “你知道的，开发任何一种新药，都需要大量的临床试验。这件事在美国很麻烦，但印度不一样，那里有大量药企。他们在做一样的事，他们有丰富的人种资源，各种流程相当成熟。” 默沙东这样的老牌药企，如果要开发一种新药，所投入的研发成本有可能高达十多亿美元，周期也是以年计。 其中临床试验是新药开发的重要环节，不仅花费巨大，周期也十分漫长。 按照美国的法律，即使是志愿者已经知情，药企也要准备各种保护措施。这包括应急治疗、后续疗养，以及赔偿。 毫无疑问，每招募一个试药志愿者，往往需要花费药企数万美元的成本。 西方的老牌公司一直在寻找突破口，他们希望节省成本，缩短临床试验的周期。 印度早就进入了他们的视野，奈何印度之前一直闭关锁国，西方公司想进都进不去。 加上从70年代以来，专利纠纷不断，印度政府对西方药企的观感非常差。 去年倒是开放了，默沙东也尝试去接触了，但印度政府压根没多大兴趣。 把你们放进来，自己家的亲儿子兰伯西、西普拉这些仿制药公司怎么办？ 就在默沙东一筹莫展的时候，负责拉美市场的杰瑞偶然打听到了卢卡的消息。 “只要你能找到志愿者，每个五千美元！” “五千？”卢卡本想直接拒绝的，但这数字让他沉默了。 “没错，五千美元。我们只要人，其他的事情一概不管，我们不希望有其他麻烦找上门。” 卢卡懂杰瑞的意思，什么隐患、赔偿之类的，默沙东一概不认。 “卢卡.我觉得这值得考虑”罗纳尔多暗示弟弟。印度人口比巴西还多，巴西的人命都不值钱，印度就更不值钱了。 “我不确定.”卢卡有些纠结，“我得问问，另外，默沙东怎么在印度合法开展试验？” “我们会捐赠一个实验室，它有先进的仪器设备，印度政府渴望已久。”杰瑞对此胸有成足。 默沙东可以不进入印度市场，它也竞争不过当地的仿制药企业，但纯粹的学术机构还是可以的。 印度政府喜欢白嫖，这种免费送的东西，当然不会拒绝。 其实默沙东之前就找过孟买当地的咨询公司，他们试探性的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但对方一听说是为美国公司服务，还是制药公司后，他们立刻摆头拒绝，给再多钱也没用。他们认为这会威胁印度仿制药的地位，匪夷所思，但事实就是如此。 这个国家严重的贪腐问题已经到了荒唐的地步，部队高官敢把武器卖给敌对组织。但同样也有一些人，为了本国企业可以毫不犹豫的拒绝唾手可得的好处。 没人能理解三哥的脑回路，那和逻辑学完全没关系。 最后没办法，在试探了几次后，默沙东不得不打消原来的念头。 但现在杰瑞又发现了一条迂回路线，他决定试试。 如果可行，默沙东就立即可以着手印度实验的成立。 “我半个月后回印度，等我的消息吧。”卢卡败下阵来。 五千美元，很难让人拒绝，这已经和走私药品的利润相当。 PS:二十章全部发完，先睡一觉，明天起来再说！大佬们，感谢订阅！ ------------ 第93章 全靠演技 发生在巴西的谈话，罗恩不得而知。这年头孟买还不能提供远洋电话服务，那太远了，中间隔了一个印度洋和大西洋。 去了一趟贫民窟后，罗恩又把精力放在了自己的旅游资讯公司。 从九月份进入旅游黄金期后，公司的队伍也愈发庞大。算上跑腿的，拉客的这些灵活就业人员，总计有超过一百人依靠他的生意过活。 对比年初时的光杆司令，这个进步称得上是突飞猛进。围绕旅游业这门生意，罗恩也发掘出了多种赚钱的手段。 服务抽成、外汇黑市、宝莱坞龙套、特殊交易、旅行社。 每一个都大有门道，远超外人想象。 啧，谁能想到就一个旅游公司，竟然也有这么多种捞钱的手段。 做了这门生意后才知道，旅游业大有可为啊。 五种生财的门路中，罗恩暂时只打通了前四种。抽成每个月有50万卢比，黑市收入70万，宝莱坞龙套30万，特殊交易15万。 每个月165万卢比，这大概就是旅游旺季，罗恩每个月的利润。当然这是毛利，还要去掉房租、人工、贿赂等各种成本。 最后真正落进口袋的纯利润，在120万卢比左右。所有开支中，贿赂和人工是大头，这两个压根就没法省。 看着满满一页纸的规划内容，罗恩不禁在畅想未来旅行社的生意。 也不知道哈德汗那里谈的怎么样了，距离上次见面已经过去五天。 “罗恩，来生意了！”阿南德兴冲冲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 “有旅行团找上门？” “噢，不，没有旅行团。但有人想做宝石和书的生意。” 罗恩眼睛一亮从椅子上爬起来，五种捞钱的门路中，现在能打动他的已经不多了。 旅行团是一种，那往往意味着几十万卢比的利润。自从上次史密斯的学生之后，他几乎没再接过这种大生意。 这个比较难搞，他又不能把广告打到国外。 另外一种让他感兴趣的就是特殊生意，比如宝石和书。所谓书，其实就是护照，那是黑市的特殊叫法。 “他要多少？你有跟他说买的越多价格越优惠吗？”罗恩手里有这样的资源。 “当然，我告诉了他一个便宜到不能再便宜的价格，那家伙准备了一个大背包！” “书呢？他要哪里的书？”罗恩的眼睛比宝石还亮。 “那家伙很倒霉，他上次弄来的护照是一个通缉犯，差点就在警察面前露馅。这次他要两本，一本斯兰卡，一本法国。” “很好！这笔生意我们接了，我会亲自负责。” 罗恩的公司在孟买已经小有名气，他不仅能提供优质的服务，门路还特多。 从女人、黄金、珠宝.到见不得光的护照，他都能帮你搞定。凭借这卓绝的口碑，很多人会主动找上门。 当天下午，罗恩就带着那个波多黎各人去找海拉。早在两个月前，他们就已经开始在护照生意上合作。 海拉认识好几个国家的大使馆官员，也认识负责这门生意的黑帮。只要她出手，任何一个国家护照，都能搞来。 顺带一说，海拉还是一个珠宝专家。她专攻宝石和首饰，很多外国买家都是通过她来物色珠宝。 这也是某次在利奥波德酒吧喝酒时，海拉亲口告诉他的。罗恩甚至还见过她的藏品，令人目眩神迷。 这个波多黎各人，吉米。他是一个宝石走私贩子，他从印度、斯里兰卡低价买入宝石，然后再运回北美、欧洲，高价卖给那些奢侈品加工商。 这条路线很不好跑，他需要经过很多不同的国家。为了应对他们的海关，护照是必须品，且至少两种以上。 鬼知道他上次搞的护照是哪里来的，他差点就栽了。还好这里是印度，贿赂点钱，警察就会放你离开。 吉米还要去斯里兰卡，在入境之前，他必须搞定护照问题。找人打听之后，对方介绍到了罗恩这里。 “所有事情都会搞定，待会记得看我眼色行事。”在和海拉他们见面之前，罗恩又嘱咐了一句。 “没问题，规矩我都懂。”吉米信誓旦旦的保证。 见面的地方是海拉公寓楼下的茶室包间，她负责为双方牵头。 罗恩他们抵达的时候，海拉约的那个宝石商人还没来，于是他们先谈起了护照生意。 这笔交易由海拉直接负责，她是个中老手，短短几句就让吉米接受了她的报价。 护照与护照之间的价格不一样，比如去印度边上的斯里兰卡，三千美元就可以帮你搞定。 这是干净的护照，原主人既没有身亡，也不是通缉犯，甚至连污点记录都没有。 拿着它你不仅能在国际机场畅通无阻，到斯里兰卡定居都没问题。 这类护照价格最高，三千美元已经算是低价。当然也有便宜的，比如吉米身上有犯罪记录的那张，它在黑市中的价格一百到一千美元不等。 而同样是干净的护照，斯里兰卡需要三千美元，法国则需要一万美元。 毕竟是发达国家，欧美的护照一向很抢手。吉米并非第一次做这种买卖，他接受了海拉的报价。 随着两人握手成交，罗恩欢喜的给了海拉一个赞赏的眼神。 一万三千美元，他大概能拿十个点的提成，这并不少。尤其是美元交易，利用黑市汇率，他还能多赚一点。 当彼此双方约定交货时间后，那个戴着白帽的宝石商人也拄着手杖匆匆赶来。 从装束上看，很容易知道他是一个穆民。这并不意外，海德拉巴盛产宝石，而那个城市是有名的穆民聚集区。 在印度，想要区分一个城市是印度教徒多，还是穆民多。很简单，看名字就知道。 名字里带“巴”的，说明以穆民为主，比如海德拉巴，阿麦达巴。 名字里带“蒲”的，则信仰印度教居多，比如斋浦尔、坎浦尔。 罗恩和海拉对此见怪不怪，吉米往这边看了一眼。见他没有表示，就放心的开始和那个宝石商人议价。 这次的交易两人不直接参与，他们只是中间人，最后的报酬是来自成交金额的抽水。 到了自己的专业领域，吉米露出他精明的一面。他大声嚷嚷，激烈的和宝石商人讨价还价，唯独不说心理价位。 直到对方快要失去耐心时，他才抓住那个宝石商人的兜提一角，在布料遮挡下举起相应的手指数，暗示他想要的价格。 “你疯了？我还要不要做生意？”宝石商不甘示弱，他极度不满的摔门而去，一路上呼天抢地、骂骂咧咧。 “诶？”吉米下意识的想追出门，但罗恩拦住了他。 “别着急，他会回来的。” “什么？”吉米迷茫的瞪着他。 其实刚刚的开价他也是瞎几把谈，做生意嘛，哪有不砍价的。 但那个宝石商人还没打两回合呢，就突然不辞而别，这让他有点措不及防。 “在印度做生意，不经过几轮交锋，你压根谈不成。”罗恩朝他眨眨眼，然后指了指墙角。 吉米看到那儿有一根精美的手杖，这是那个宝石商人遗留下来的东西。 他若有所悟，海拉则笑眯眯的看着这一切。既不解释，也不着急。 过了大概五分钟，刚刚气冲冲离开的宝石商人突然又回来了。 “我把我的手杖忘在这儿了。”他看了看罗恩，又看了看海拉。 “来来来，我觉得大家还可以再谈一谈。”罗恩快步走上前抓住他的胳膊，然后给吉米打了个眼色。 吉米恍然大悟，原来看眼色行事，就是这时候。 于是他退了一步，又在刚刚的基础上重新开价。 果然，这一次珠宝商略微比划了两个手势，就露出意动的表情。 “来来来，握手成交！”罗恩再次出马。 包间里硝烟立扫，一屋子人喜气洋洋。大家的表演很浮夸，但买卖做成了。 接下来验货的事情，会由海拉出马。两人分工明确，拿下了这笔价值二十万美元的珠宝交易。 他们各有提成，综合下来，罗恩大概有三个点的抽水，这笔钱要等交易完成之后才能拿到。 瞧，这种特殊生意非常赚钱。只是短短半个下午，他就将有7300美元的进账，合计30万卢比。 当然，好事不会天天有。偶尔吃到一单，抵得上宝莱坞那里一个月的收入。 告别海拉，罗恩回到要塞区的时候，看到了强尼。 他很开心，他知道好事即将成双。 ------------ 第94章 山雨 强尼骑了一辆摩托车过来，那是恩菲尔德牌子弹款单气缸、四冲程的大排量摩托车。 这玩意儿几乎是孟买每一个男孩心中至高无上的存在，它不仅帅气，还非常实用。 在拥挤杂乱的街头，它可以轻松穿插在人群的缝隙中，也可以狂野的疾驰在午夜空无一人的海滨大道上。 强尼很骄傲的拧了拧油门，引擎的怒吼声不出意外的吸引了罗恩赞赏的眼神。 “它很漂亮，而且没那么饥渴，要不要搞一辆？我认识车行的人，保证给你好价。” “非常棒！”罗恩赞叹的摸了摸造型狂野的车架，“但这款车很有脾气，不适合我。” 每个男人都向往飙车的风驰电掣，那种乘虚御风是人间少有的快感。只不过这通常也夹杂着濒临死亡的体验，他没那么激进。 “你错过了吸引姑娘的最佳利器。”强尼对他的决定感到遗憾。 “说说吧，是不是有好消息给我？”罗恩把注意力从摩托车上移开。 “哈德拜说伊丽莎白夫人同意了。” “我无意打听，但我很好奇他们谈了什么？” “交易，有关大人物的交易，哈德拜会帮伊丽莎白夫人介绍客人。” 罗恩了然，刚刚踏足孟买的伊丽莎白夫人急需融入这里，而哈德汗可以为她打开方便之门。 这大概是黑帮、议员、富豪们的圈子，罗恩现在还不够格，他甚至连伊丽莎白夫人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他没有被愤怒冲昏头脑，也没有傻乎乎的嚷嚷着复仇，那纯粹是给自己找不痛快。 他渴望权力，渴望更多的财富，也渴望抓住每一次机会，比如眼前。 “接下来我需要做什么？”罗恩问。 “什么都不用，没人会插手你的生意。那个纺织厂的老板，很快就会联系你。”强尼拍了拍他的肩膀。 “旅行社呢？” “哈德拜下周要和一个官员见面，到时候你们一起。” “好。”罗恩点头答应。 短短几句话，他已经明白这笔交易的潜规则。纺织厂是一门生意，旅行社是另一门生意。 罗恩想要那块地，代价是他帮哈德汗开展旅行社业务。哈德汗用自己的人脉关系，换取伊丽莎白夫人放弃对纺织厂的插手。 大家各取所需，都有自己想要的东西。 很好，虽然绕了一大圈，也承担了一些风险，但也少了很多麻烦。 以后再不会有黑帮去纺织厂骚扰他，因为哈德汗用他的赫赫威名为这次交易做了背书。 “你和帕瓦蒂怎么样了？”关键的事情搞定，罗恩放松的靠在路灯旁和他闲聊。 “非常好，我们三个经常一起约会！” “三个？”罗恩大脑有点宕机，“为什么是三个？” “因为有三个人啊。” “三个人一起谈恋爱？” “对。” “你同时约了两个女孩子？”罗恩惊了，原来除了他，还有人也能同时搞定两个姑娘。 “不是啦，罗恩。每次约会，帕瓦蒂都会带着她妈妈一起。就是库马尔的老婆，蒂塔伯母。她坐在我们中间，这样就是三个人一起约会。” “听起来”罗恩挠了挠头，“似乎.很有意思？” “对，很有意思！当然很有意思，太有意思了！当我塞一些食物和饮料给蒂塔伯母时，便可以看着帕瓦蒂，她也可以看着我，这是我们的对策。 蒂塔伯母胃口很大，一场电影三个小时她会吃个不停。所以我得不断的送上食物，这样才能猛瞧帕瓦蒂，对她微笑。谢天谢地，一场电影根本喂不饱蒂塔伯母。” “库马尔老爹也喂不饱蒂塔伯母。”罗恩深有感触的点点头，强尼哈哈大笑。 “等等，那里好像有很多人？”罗恩指了指远处。 一群人，数百人，数千人，绕过街角，走上宽阔的临海大道。他们穿过马路，朝罗恩他们走来。 “老天！希望不是暴动。”体壮如牛的强尼，看到人群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那些人极为愤怒，男男女女激动的呼喊口号，同时挥舞拳头。他们气的脖子和肩膀都硬挺挺的，倔强的脸上满是痛苦和怒火。 他们一再喊着罗摩神的名字，喊着要报仇，要教训穆民。 滚滚人潮靠近罗恩和强尼时，他们很紧张。有人看到罗恩手腕上的圣线时，还拍着他的肩膀，鼓舞他加入到示威的人群中。 大多数人鼓着血红的眼睛，在街道上四处寻找目标。他们在找那些戴白帽，蒙面纱的人，他们的眼神充满仇恨和冷酷。 罗恩毫不怀疑，如果他和强尼是穆民的话，这时候一定会被愤怒的人群撕成碎片。 “孟买要大乱了！”强尼忧虑的叹了口气。 “发生了什么？”罗恩对教派信息不是很关注，他常看的新闻都是来自经济板块。 “北方邦的巴布里清真寺被毁了，印度教徒和穆民已经在那里开战，很快这场战争将会席卷全国。” 强尼十分笃定，身为土生土长的印度人，他太清楚两个派人之间的血海深仇。 只要有一根导火索，再加上激进分子的唆使，冲突就会不可避免的爆发。 “最近别出门！我要去找帕瓦蒂！”强尼猛的一拧油门，飞快的越过汹涌的人潮，消失在马路尽头。 狗屎！罗恩痛恨这种骚乱，因为那意味着孟买的旅游生意将会彻底停摆。 比雨季还严重，因为骚乱意味着死亡和破坏，没有任何一个外国人愿意在这时候冒险来孟买。 他得关照妮娅最近不要出去，还有玛丽、莲娜。噢，卡维娅那里也要去一趟。 不过在那之前，他想先搞定那块地。为了避免夜长梦多，他必须尽快找到夏尔马。 再次见到夏尔马时，罗恩吃了一惊。他耳朵上包着纱布，眼睛和鼻子上有明显的淤青，原本大腹便便的身材也瘦了很多。 “老兄，你看起来很不妙。” “没问题的，都过去了。”夏尔马轻松的挥挥手，那模样仿佛卸下了什么重担。 他们见面的地方还是上次的民居，这一次夏尔马没有遮遮掩掩，而是坦然开门把罗恩他们迎了进去。 只不过在看到高大的维诺德，以及跟在罗恩身后壮实的几个人时，他还是下意识的一抖。 “别误会，他们只是担心我。” “我知道，外面很乱。”夏尔马摆了摆头。 吃过一次亏，罗恩现在已经当然不会单独行动。尤其是印穆气氛越来越紧张的当下，小心点儿准没错。 除了这些保镖，罗恩还带来了一个律师和公司的会计哈鲁斯，接下来的流程将要用到他们。 “那么你这边的问题都搞定了吗？”罗恩给了他一个暗示的眼神。 “当然，没有那些混球从中设阻，我可以找很多关系。” “那么开始吧。”罗恩也不废话，直接让律师和哈鲁斯开始审计桌子上的材料。 自从被伊丽莎白夫人的手下放出来，夏尔马很快就接到了罗恩的电话。 后面的事情就简单了，既然有黑帮大佬担保，夏尔马也开始毫无顾忌的行使自己的手段。 他在孟买经营多年，各种操作谙熟于心，很快银行那里就签署了抵押合同解除协议。 今天罗恩过来就是完成交易的最后一步，签订买卖合同。 得到律师和哈鲁斯的示意后，罗恩终于露出了笑脸。他痛快的拿起合同签上了自己的大名，夏尔马比他更迫不及待。 “这是美金，和我们上次约定的一样。”在罗恩的示意下，维诺德把一个黑色手提箱放到了桌上。 “合作愉快，巴巴！”夏尔马被绿油油的钞票晃花了眼。 “再见！另外祝你生十个女儿，每个女儿都有好归宿！” 罗恩留下了印度商界那句最礼貌、最恶毒的骂人话，好好损了一把夏尔马。除非你家财万贯，不然十个女儿定叫你倾家荡产。 维诺德他们哈哈大笑，夏尔马却在屋子里面骂骂咧咧。这家伙是个黑心资本家，比罗恩还黑！ 回去的路上，罗恩明显感觉到孟买的街头萧瑟了很多。往常沿街叫卖的小贩，蜂拥而至的乞儿，现在一个也不见了。 或许这些在底层挣扎的穷人，更能敏锐的感受到那种风雨欲来的气氛。 “轰！”远处有倒塌的闷响声传来，车里的几人下意识的看过去。 山呼海啸的人群，在奔跑、呼喊、追逐. 孟买的冬天来了。 ------------ 第95章 大的要来 时间进入1月份，新的一年开启。孟买街头没有元旦假日的热闹，气氛反而越来越紧张。示威抗议的人群就像海浪，每打过一个浪头，另一个浪头又在后面汹涌而来。 小贩们不再频繁的上街，一些幕民摊位的店主，干脆关门大吉。 经验丰富的他们知道，此时的孟买就是一个火药桶，两个教派任何微不足道的冲突，都可能酿成暴动。 空气中的剑拔弩张，让外国人都不敢大肆的走上街头。罗恩的生意显而易见的陷入低谷，比雨季更严重。 接近两百人的庞大队伍，现在散去了一半人。他们有的或许加入了示威的人群，有的或许躲在了家里。 罗恩不关心也在乎，这趟混水最好一点也不要沾身，否则麻烦无穷。 格兰特区贫民窟，也就是阿南德他们住的地方，甚至用木板挡住了入口和出口。 泰吉.阿里治下的民众，有印度教徒，也有幕民。往日里大家相互帮助，但如果外面有暴动，那谁也不敢保证会发生什么。 他不想让往日和睦的邻里兵刃相见，所以封锁整个贫民窟是最安全的做法。除了阿南德和维诺德他们少数几个人，大多数居民都不再外出。 这场突如其来的对峙，打乱了罗恩所有的计划。不仅生意没得做，就连新买的地也只能先撂荒。 他原本打算让人把那里收拾一遍，然后网罗几个人才琢磨廉价电器的事，结果现在根本找不到人。 无所事事的罗恩，只能先到利奥波德酒吧打听点消息，顺便迪让他们也有点事想请他帮忙。 “孟买在变坏。”迪让悲天悯人的叹了口气。 “你他妈说的一点都没错！”维拉杰重重放下酒杯，“街上的那些混球，完全是在趁机闹事！” “我说的不是外面示威的人，是整个孟买都在变得更糟。” “噢，老兄，你又有什么高见？”维拉杰挖苦了一句，他最近心情很糟，他的马术表演生意受到了影响。 “几年前我刚来孟买的时候，打开公寓的窗户，外面往来穿梭的是一只只鹦鹉，现在看到的却是纷飞如雨的塑料袋。 出门时如果你敢不关窗，等你回来时保证地板上都是黑色的沙尘，还有让人大开眼界的各色垃圾。 残留糖浆和奶油的甜筒冰激凌外壳、牛奶包装袋、沾满槟榔汁的塑料锅盖，甚至用完丢弃的婴儿纸尿裤” 迪让满脸痛苦，他扳着手指一一列举自己见到的垃圾。他的手指很白，指甲长，指缘底下藏污纳垢，黑的明显。 “说到这儿.”他看向罗恩，“你得赶紧帮我找个人，我的公寓就快沦为粪坑了。” “什么？”罗恩从外面的街道上收回目光。 “水管工，我需要真正的水管工！我原来雇佣的那家伙，一嘴沾满槟榔汁的烂牙，他是我生平见过最坏、最卑鄙的人，我恨不得掐死他” 迪让恨的咬牙切齿，他受够了那家伙。那个水管工的爱好是挑拨住户间的关系，他跟迪让楼上楼下的邻居说，迪让应该付钱修理大大小小所有的管道问题，再告诉迪让：你要设法说服你那些邻居，让他们来出这笔钱。 两头拱火，然后殷切的期盼迪让和楼上楼下的邻居打起来。而他自己负责的工作，热水器、水龙头、抽水马桶、下水道……没有一样是能工作的。天花板还漏水，一滴滴棕色液体不停地渗出来。 迪让投诉过大楼的物业，但业委会的人说，大楼里的所有水管统统不达标。外包的水管工也不归他们管，偏偏排污水管的接口又被封在了墙体里。 于是居民私拆管道，随意改动管道走向，导致水管都不走直线，无法正常排水。 越无法正常排水，越要隔三差五找人来修，私改滥拆，随心所欲。结果越修越离谱，甚至把排污管和进水管接到了一起。 “你能想象吗？早上我刷牙的时候，等在水龙头下的杯子里，接的是棕色的、带着臭味的可疑液体！” “噢！老天！”维拉杰放下手中黄澄澄的啤酒，“你不该这时候说，或者至少等我喝完了这杯酒再谈。” “那样我担心你会吐出来。”迪让耸耸肩，接着又转向罗恩，“怎么样？我知道你手下的‘能人干将’很多，孟买这里没有你搞不定的问题。” 因为最近的示威游行，迪让连一个合格的水管工都找不到。他们都不知道都跑哪去了，说不定这就外面作乱的人群中。 “临时应付一下没问题，但想要彻底找到症结所在，难度堪比让印度教徒和幕民握手言和。” 罗恩随时随地都能从贫民窟里调动人手，生活在那里的人，职业五花八门。最多的就是清洁工、马桶修理工、水管工这些和脏污打交道的人，它们是达利特的专属职业。 话虽这样说，要追踪下水道的走向，从顶楼直到一楼，整个过程会像走极尽曲折、分岔无数的盘山公路。 若把孟买的公寓楼比作一个人，那么他已病入膏肓，有严重的血栓、动脉硬化，还患有恼人的皮癣。 “能应付就行，我准备过段时间换一个公寓。对了罗恩，你住的地方不错，那里的房租怎么样？” “一万二卢比一个月，马桶从没堵塞过。” “好吧，当我没问。”迪让觉得自己膨胀了，他竟然打听罗恩的房租，什么档次？ “就没人讨论孟买接下来的局势吗？”此前一直和海拉说悄悄话的卡维娅，忍不住插嘴。 “这还用讨论？这个城市未来几个月都不得安宁！”维拉杰笃定道。 “我也这么认为，他们迟早要打一架。所有人都满腔愤怒，他们需要发泄。”卡维娅赞同。 “那可太糟了”迪让哭丧着脸。 是啊，那可太糟了。罗恩也有点头疼，他的生意将遭受重大损失。 突然外面喧闹声吸引了大家的注意，酒吧里的人忍不住跑出去看热闹，罗恩他们也跟了出去。 利奥波德外面的街道上，有两股人流缓缓在十字路口汇合。人们挤在卡车上，有的扮成印度教神明的模样，有的扮成圣者。 有三人立在车头，威风无比。他们的四周挤满老少，超过五十人，其中一马当先的那人戴着红白蓝三色的英国国旗帽。 “是席瓦军的拉菲克，那个关闭孟买烟馆的混球！”迪让一眼认出了那个壮实的人影。 “现在应该叫湿婆军了。”罗恩补充道。 “湿婆军？”维拉杰打量着人影跃跃欲试。 “yaar，最近他们搞到了钱，甚至还有自己的报社叫《对抗报》。”身为记者的卡维娅，消息更灵通。 车流加上人流慢慢路过利奥波德酒吧，在他们的前方有一座清正寺，道路尽头则是警察局。 接近清正寺的时候，行进的队伍几乎完全停下。鼓手疯狂击鼓，人群随之乱舞，他们很多人在来之前已经喝得醉醺醺的。 队伍末尾还有一小群妇女，其中一人挥舞着巨大的橘色湿婆军旗帜。男人们对舞伴无所谓挑剔，他们扭腰摆胯，搔首弄姿，种种动作不堪入目。 有的孩子有样学样，随着鼓点开始躁动。如烟似云的彩粉在舞者中间抛洒。然后爆竹响了，轰隆！噼啪！礼花点燃，映红了整座清正寺。 空气中是浓重的硫磺味，露天排污管散发的恶臭，还有人群的汗馊味。 拉菲克挑衅的面朝清正寺挥舞旗帜，“伟大的席瓦吉国王万岁！” 席瓦吉是马拉地人所建帝国，开国君主的名字，也是席瓦军名字的由来。 人群随之附和，橘色的旗帜疯了一般挥舞，随着高高的旗杆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弧线。 “印度教万岁！席瓦吉万岁！”这是湿婆军的口号。 有幕民在一边沉默地观看，他们有人手里抓着石头，似乎随时砸向人群。 队伍中的人也不甘示弱，有人掂着猪肉，瞄准路边的白帽准备把它掷出去。 气氛剑拔弩张，鼓点、烟花、清正寺宣礼塔的钟声依次爆开。 眼瞧着一场冲突即将爆发，突然有急促的哨声响起。街尾的警察局，有十几名裹着头巾的巡警，飞奔而来。 他们是锡克教人，临时接到命令来阻止这场冲突。那些印度教的同事，被局长留在了所里，换他们来只会更坏事。 带头的一人，罗恩认识，那是副局长阿莫儿。因为生意的缘故，他们关系匪浅。 阿莫儿指挥着手下，在幕民和游行队伍中间隔开了一道人墙，同时吹着哨子命令拉菲克的队伍开走。 拉菲克没有硬顶，他见好就收。游行的队伍离开清正寺门前，渐渐远去。对他们来说，这已经是一场胜利。 “罗恩，赶紧躲起来！乔格什瓦里区发生了很不好的事，孟买要遭！”阿莫尔急急关照了一句，满头大汗的转身指挥队伍。 “什么？”罗恩下意识的追问。 “别出门！谁敲门都别开！”阿莫尔带入向北边而去。 轰！就在这些巡警去的方向，有火光在天空闪现。 “狗屎！伙计们，现在回家！快！锁好门，不要让任何人进屋！” 罗恩大骂一句，立马转身招呼他的狐朋狗友赶紧溜。 直觉告诉他，这次大的真的要来。 ------------ 第96章 疯狂之城 随着“轰”的一声巨响，整座孟买似乎一分为二，人们开始上演全武行。 刚刚散去没多远的游行队伍，又在湿婆军旗帜的挥舞下重新聚在一起。 拉菲克大声呼喝，各种煽动性的咒骂不绝于耳。有人递给了他一支麦克风，于是怒骂声响彻科拉巴街区。 在他的指挥下，人群渐渐骚动。先是石头、猪肉乱飞，接着开始拳脚相加，冲突不可避免的爆发。 阿莫儿的警哨根本不管用，他的那帮手下也不敢直接介入失去理智的人群。 动乱像水波一样慢慢往外扩散，越来越多的人被裹挟进去。 罗恩从没见过这种阵仗，街道上的男男女女抄起手边任何能当武器的东西，朝寺门、朝幕民人群直冲过去。 木棍、椰子、奶茶杯、飞饼.原本小摊上的寻常物件，现在全成了武器。 那个拉菲克，不知道从哪儿搞来了一个煤气罐。他越过人群，拧开阀门，点燃火柴，接着把煤气罐推进了寺门。 “轰！”更大的巨响在耳边炸开，罗恩他们下意识的抱着脑袋低下身体。哗啦！利奥波德酒吧的玻璃碎了。 等他们再次抬起头的时候，寺庙的大门不翼而飞，四座宣礼塔少了一座。 外面的人群猛然爆发欢呼，拉菲克像得胜的将军一样高举拳头。那些躲起来的幕民，他们仇恨的眼神仿佛择人欲噬。 “上帝，孟买发生内战了吗？”迪让的声音微微颤抖。 维拉杰沉默无语，海拉、卡维娅脸色苍白，她们精心打理的发型被爆炸的冲击波扰乱。 “该走了，再不走我们说不定也要遭殃。”罗恩看向大街目露不忍之色。 那里有幕民妇女被拖入人群，她的衣服被扒开，一个又一个男人围了上去。 “罗恩.”卡维娅紧紧抓住他的胳膊，用力中带着颤抖。 “我送你回去。”罗恩搂住她的肩膀轻轻拍了拍。 “开我的摩托车。”维拉杰扔过来一把钥匙。 “那你呢？”罗恩问。 “我送海拉。”维拉杰朝他眨了眨眼。 好吧，这家伙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泡妞的事。 “你们快看！”迪让惊惧的叫声吸引了几人。 倒塌的寺门口，一个浑身着火的人先是爬起来，然后跌倒。他想要逃命，但再次摔倒，接着爬起来，又继续逃。 有油从那个人的身上滴下来，他的眼睛只剩下两个窟窿，然后窟窿越变越大。他碰到了石壁，森森白骨立马露了出来。 越来越多油从他身上滴下来，像水一样往下滴，骨头都露了出来。歪歪扭扭几步后，人影倒下。 这次他没能爬起来，胳膊呈怪异的姿势伸向半空。吱吱的油响声和小摊贩油锅里的噗噗声，一般无二。 罗恩毛骨悚然，海拉直接吐了出来，卡维娅满脸泪水。 “走！”他拉住卡维娅的手，头也不回的冲向维拉杰的摩托车。 这座城市的人已经疯了，往日里老实巴交的挑夫、苦力，现在一个个仿佛化身恶魔。 孟买，一座疯狂之城。 发动摩托车，罗恩带着卡维娅往南走海滨大道，准备绕路前往要塞区。 这时候不要去人多的地方，小街小巷也不是首选，宽阔的海滨大道更让人放心。 漫天海霞像火一样在海面燃烧，罗恩顶着海风冲进光的隧道，落日的长袍从这座城市的肩上滑落。 卡维娅双手紧紧搂住罗恩坚实的腰背，她的手指无意识的上下扰动，像海水不断袭来，波涛汹涌。 如果是往常，这说不得就会有旖旎的气氛升起，但现在两人无暇他顾。 利奥波德酒吧的那一幕，一遍遍冲刷他们的脑海。卡维娅全程紧闭双眼，脸颊贴在罗恩背上一动不动。 慢慢的，划过脸颊的海风变得柔和。卡维娅睁开眼，摩托车在减速。 “怎么了？”她问。 “你会开摩托车吗？” “什么？” “我得停下，待会如果情况不对。你直接开着摩托车离开，不用管我。” “等等，发生了什么事？” 罗恩不答，他停下摩托车，但发动机还在工作。将车把手交给卡维娅后，罗恩走向不远处的路边。 那里有一伙人围住另一个人，他们正往中间那人身上倒汽油，很多汽油。自行车歪倒在路边，车篮里刚做好的面包撒了一地。 “求求你们，放过我吧！我还有孩子，我还有孩子！” “你们放火烧拉达筒子楼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你们的孩子？”人群里传来怒骂声。 “达门德拉！”罗恩大声喊道，“你在干什么？” 那个拿汽油桶的年轻人身形一顿，转头见到罗恩后，他不自然的躲闪目光，接着又有些羞恼。 “他是个幕民！”达门德拉指着中年人大声叫嚷。 “那又怎么样？你没吃过他做的面包吗？你天天从他的摊位前经过，你忘了吗？” “可是他们杀了印度教徒，整整一家人！” “那就去找凶手，这和默哈拉大叔有什么关系？” 人群有些沉默，达门德拉更是低下了头。罗恩趁机走上前去，一把夺过他手里的火柴。 “现在回家去，泰吉在等你，你一定是偷偷溜出来的对不对？”罗恩“啪”的扇了下他的脖子。 “我”达门德拉气势更弱了。 “还有你们！”罗恩瞪着其他几人，“我的外国客人正在担惊受怕，你们却在助纣为虐，是嫌赚的卢比太多了吗？” 达门德拉是泰吉.阿里贫民窟中的居民，他平时主要帮罗恩跑腿，预定出租车或者买票什么的。 简而言之，他靠罗恩过活。他之前是下岗工人，后来有了这份工作后，才有钱养活一家八口人。 其他几个年轻人也差不多，他们虽然不是罗恩公司的员工，但平时多多少少受他恩惠。 罗恩在这一带已经很有名气，人人都知道他有本事，认识大人物，对下面的人也很慷慨。 现在被他这么一顿连打带骂，个个不自觉地有些清醒，不再满脑子都是暴力。 “赶紧走！巡警正在满大街的抓人！”罗恩恐吓了几句后，这群年轻人灰溜溜的跑开了。 教派真是遗毒无穷，往日里那么守规矩的小伙子，现在却轻易丧失了理智。 “默哈拉大叔”罗恩又看向犹在颤抖、哭泣的中年人。 他也是熟人，平时在维多利亚火车站一带卖面包。无论是罗恩，还是刚刚的达门德拉他们，都时常在他那买面包对付一口。 他们彼此关系友善，超过普通朋友。但教派冲突打碎了这一切. “我还有孩子我还有孩子.”默哈拉痛哭流涕，他身上的汽油顺着马路，流进草丛。 “没人会伤害你的孩子，现在回家躲起来，不要给任何人开门。” 默哈拉抬头看了他一眼，好半响后才默默点头。 “快走吧，天快黑了。”罗恩从钱包中掏出200卢比递给他，然后扶起自行车，把散落在地上的面包装好。 “罗恩，你是好人”默哈拉又开始哭，比刚刚更加伤心。 “面包我买了。”罗恩和他挥手告别。 默哈拉骑着自行车走了，他不敢走大路，只能走野地里绕路回家。 罗恩看着他的背影，目光复杂。他其实非常厌恶教派那一套。 甚至他内心里讨厌幕民更甚，因为他上辈子看过很多新闻。 但大多数普通人都是无辜的，没看到就罢了。当面所见，他实在没法无动于衷。 就在半个小时前，他看到了一个浑身着火的人是什么下场。更何况冲突的两方，他都认识。 卡维娅没走，她就等在身后不远处。 “罗恩”她满目赞赏。 “好在，我这个老板的身份还管点用。”罗恩也松了口气。 鬼知道被宗教仇恨蒙蔽双眼的人，是不是还存有理智，他刚刚的行为并非毫无风险。 如果是不相干的路人，罗恩绝对不会停下来。 摩托车重新发动，在天彻底黑下来之前，两人终于进了卡维娅的公寓房间。 到那的第一件事，罗恩就拿起电话拨给了妮娅，告诉她在自己回去之前，绝对不许开门。 这座城市已经失去了秩序，警察根本不顶事。不，准确的说，他们甚至在纵容。 据他所知，印度警察里的印度教徒非常多。每次双方冲突，他们都在拉偏架。 尽管如此，罗恩也还是给自己相熟的警察打了个电话，让他们多关照一下自己的地盘。 双方打架就算了，可别砸了自己的门店。 楼下有喧哗声和火光传来，两人凑到窗口，一家幕民开的小商店已经被洗劫一空。他们并未就此罢手，而是在离开前一把火点燃了店面。 然后发了疯的人群，继续前往下一家被他们标记的地方。早在行动之前，他们就摸查过哪家店是幕民开的，哪栋房子住着幕民。 很显然这是一次有预谋的行动，骚乱也远没有结束。 “外面太危险了，你不能离开。”卡维娅神情严肃。 呃.罗恩其实也没想走来着。他也怕啊，要是谁把他当幕民点了怎么办。 虽说他的住宅就离这三公里不到，但罗恩并不准备冒这个险。 他转头看了眼卡维娅的公寓，就一张床，那张占了房间剩下面积的办公桌，已经把打地铺这个选项自动排除。 怎么办？罗恩在这一刻竟然觉得那张破办公桌如此美丽，摆放的恰到好处！ PS：今天就先这样吧，后面每天日万，一直爆更到月底！ ------------ 第97章 医学奇迹 卡维娅的皮肤是那种浅小麦色，看起来健康紧实。但只有等到亲手触摸的那一刻，罗恩才知道自己错了，那是种无法言喻的柔软。 外面火光冲天，街道上回荡着尖叫。他们出不去，只能窝在这小小的房间内。彼此眼神相交，定住，有奇怪的冲动在心底腾起。 卡维娅走近他，窗户外的火光照亮她的眼睛。她埋首，投进他的怀里。 两人相拥，然后倒下。这个房间满是她的香味，就跟罗恩平时闻到的一样。 他们在这个骚乱的夜晚彼此慰藉，他们需要把胸口贴的很近，近到可以感受对方的心跳。 清正寺的火光，默哈拉身上的汽油，外面的尖叫，无不刺激、压抑着他们。 罗恩整夜流连在欢娱的洞里，他把自己的愤怒、恐惧、欲望，统统抛了进去。 街道恢复宁静的时候，他倒头埋进柔软里，然后呼呼大睡。 等到再次醒来时，卡维娅已不在身边，她正站在窗口打电话。 罗恩打着哈气爬起来，昨晚太放纵了。但这并非坏事，至少他心底的阴郁一扫而光。 卡维娅身上只披了一层薄薄的睡衣，迎着窗外的亮光，迷人的风景一览无余。 好吧，罗恩的bro已经先一步起身致敬，它翘起来了。 “看来昨晚还不是你的极限。”卡维娅走过来，大胆的使用一指禅。 “你最好别挑衅它，我怕控制不住我寄几。” “难怪那么多女孩子喜欢你，原来这么有本钱。” “这只是我雄厚实力中微不足道的一点点，说说吧，打听到了什么消息？” “骚乱的导火索是发生在乔格什瓦里区的一桩惨案。” “惨案？”罗恩皱眉，他现在厌恶这个字眼。 “事情发生1月8日晚上，那个贫民窟内有印度教徒和幕民，他们分区而治。有一户印度教徒居住的筒子楼，恰好位于幕民区。 然后这户人家正在酣睡时，有人从外面封住了他们的房门，朝窗内扔了一枚汽油炸弹。六口人被爆炸声惊醒，尖叫着试图逃出去。 他们没能成功，最终被活活烧死在屋里。其中包括这家人的女儿，一位残疾的印度少女。” “老天”罗恩揉了揉脑袋，他没亲眼所见，但想想这副画面就足够震撼。 更何况是被教派洗脑的印度教徒，他们绝对忍不了这件事。 “还有一种说法，那个身患残疾的印度少女在临死前被摁倒在地，有二十几个异教徒，也就是幕民侵犯了她。 周围邻居说，她的惨叫和她被锁在屋内、任火舌舔舐的亲人的哀哭一起，响彻天际。最后他们也没饶过她，她被扔进了大火中，那里躺着她的家人。” 罗恩直接被干沉默了，这他妈就不是人干的事，当然印度教徒也不是什么好鸟。 “有人说这是湿婆军故意夸大其词，他们极力煽动印度教徒向幕民复仇。但不管怎么说，这座城市完了，至少现在。” 卡维娅的语气十分愤怒，但眼里全是哀伤。她从初中开始就去美国上学，但她依然爱着这个国家。 “孟买不会这么乱下去的，总会有人来收拾它。”罗恩叹了口气，他的生意也完了。 “我得去报社，那里有最新消息，我想写一篇专题报道。”她开始穿衣，整理办公用的东西。 “我送你去吧，外面太乱了。”罗恩不放心她一个人，正好维拉杰的摩托车也需要还回去。 卡维娅在《印度时报》实习，这是印度有名的大报。当初为了进入这家报社，她家里也托了不少关系。 外面的街道很乱，但并没有彻底失去秩序。姗姗来迟的警察，今天终于开始严格维护治安。 但那些幕民居住区、幕民人开的商店，依旧是人们关照的重点。这样的大好机会，不来一波零元购，那可就太说不过去了。 罗恩很顺利把卡维娅送去了报社，接着他又把摩托车开到了利奥波德酒吧。 这里一片狼藉，压根没什么客人。好在维拉杰已经等在路口，他似乎知道罗恩要来。 “你得跟我去一趟医院。”他刚见面就迫不及待的开口。 “出了什么事？” “卢卡，那倒霉蛋来的真不是时候。” 从维拉杰口中罗恩才知道，卢卡昨天就已经抵达了孟买。结果很不凑巧，他刚出机场就遇到了骚乱。 印度教徒和幕民火拼的时候，不知道从哪飞来了一根铁棍。他脑门被挨了一下，然后直挺挺的就倒了下去。 最后还是警察把他送进了医院，要不然这家伙在地上躺一夜，第二天铁定浑身被扒个精光。 他的衣服、鞋子、手表.这些在贫民窟人的眼中，可是能卖的上价的好东西。 “他在医院给你打电话来着，但你不在家，也不在公司。”说到这里，维拉杰揶揄的看了他一眼，“得手了？” “我早上送她去报社了。”罗恩很印度的摆了摆脖子。 “我就知道，你想爬上女人的床很简单。”维拉杰整张脸像生吞了一只柠檬。 “你呢？”罗恩突然八卦起来。 “海拉很骄傲，她把我痛骂了一顿，说印度人都是变态。我知道她不是说我，她只是被昨天的事刺激到了。” “很合理。”罗恩为这个脑补小能手，默默点了个赞。 “好了别扯了，我们先去看卢卡。你竟然消失了整整一晚上，可怜卢卡不知道傻傻拨了多少遍电话，直到早上才想起我来。” 得知罗恩得手后，维拉杰突然没了讨论的兴趣。他开始责怪罗恩不顾朋友死活，话里话外就差把“重色轻友”贴他脑门上。 到了格兰特医院后，他们被那里的场景吓了一跳。满目死尸，不论男女，没有姓名，唯有编号。 这场动乱显然不是烧死了一两个异教徒那么简单，这是只有在战争时期才能看到的场景。 目光粗略一扫，至少有五十多具尸体摆在院内。他们的惨状，罗恩不忍细看。 两人脚步匆匆的进入病房，外面的那一幕，把他们之前的轻松冲的一干二净。 病房里更乱，到处都是哀叫声。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印度教徒，也有幕民。 施暴者与被施暴者并排躺卧，他们相互仇视的盯着对方。 虽然这里的气氛依旧剑拔弩张，但罗恩和维拉杰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再怎么样也比外面一片死寂要好。 他们在单独的一个角落找到了卢卡，有两个警察守在那里。罗恩上前交谈了几句才得知，是出入境管理局的人在看守。 这个敏感时期，刚刚抵达孟买的外国人，总是会让印度当局疑神疑鬼。他们已经隐隐听到传闻，波斯湾那里的幕民正准备实施血腥报复。 好在，卢卡怎么看都不是波斯的大胡子。有了罗恩作保，加上他护照齐全，警察拿了200卢比的贿赂后，就不声不响的离开了。 “上帝，印度是要爆发内战了吗？”脑袋上还缠着纱布的卢卡，满脸衰样。 “那些警察虽然收钱积极，但他们不会让孟买真的乱起来。倒是你，竟然神奇的看起来没什么事？”罗恩惊奇的打量他。 “老兄，这可是脑震荡！医生说我至少得在床上躺一个星期，狗屎，我有点怀念利奥波德酒吧的女郎了。” “你怎么会在这时候来孟买，你都不看新闻吗？”维拉杰问。 “正经人谁看新闻啊，巴西人从不看新闻，巴西人等街头老大发话就行。” “那你运气可不怎么样，对了，那批货都卖完了？”罗恩更关心他来的目的。 旅游生意暂时肯定要泡汤，药品生意就成了关键。说到这个话题，卢卡也来了精神。 “老子在里约热卢现在也算是一号人物了，”卢卡得意洋洋，不过很快他又变得伤心，“但刚回到这个带给我财富的城市，我又被洗劫一空。” 罗恩和维拉杰对视一眼，“你被打劫了？” “没错，我躺地上了。等我醒来时，包里的三千美元不翼而飞。我怀疑是刚刚那两个警察干的事，帮派火拼的时候，根本没人会去打劫躺在地上的病号，这点我很有经验。但没人告诉我那些钱哪里去了，也没人表示会调查这件事。” “他们至少救了你。”罗恩安慰他。 这是事实，警察虽然贪得无厌，但还算有点节操，没把卢卡扔在大街上。 “还好老子机灵。”卢卡得意的挠了挠自己的裤裆，那里还隐秘的缝了一个暗层。 “你他娘的真是个人才！”罗恩笑骂一句，看来这招在全世界都通用。 “你说对了，我这次可是又带了一笔大生意过来！”卢卡兴奋的从床上坐起。 “什么大” 罗恩一句话没说完，突然大厅里传来一阵喧哗。他们转头，那些印度教徒和幕民又打起来了。 一方拔出输液针头，将生理盐水瓶朝敌人狠狠砸去。另一方，挥舞着输液的竹竿，狠命击向对方的脑袋。 新一轮的战争爆发，整个大厅乱作一团。 “快！快跑！”卢卡从病床上一蹦而起，随手摘掉头上的纱布，然后一溜烟的跑个没影。 这他妈什么医学奇迹，罗恩和维拉杰也溜了。 甭管什么大生意了，先逃命再说。 ------------ 第98章 阿三的命也是命 现在的孟买完全是个火药桶，只要有印度教徒和幕民的地方，那就必定会发生战斗。 当然因为人数优势，往往是印度教徒压着幕民打。他们成群结队，沿着街道挨家挨户扫荡过去。 那些幕民开的商店，一直是骚乱人群关注的重点。在湿婆军的带领下，这座城市到处飘荡着橘黄色的战旗。 罗恩他们躲进了一家有警察防卫的私人俱乐部才放松下来，他经常带着那些官员和局长来这里消遣，这家俱乐部的很多人都认识他。 “罗恩，你的地盘我帮你看着呢，不会有幕民在那里搞破坏。”科拉巴警局的局长萨曼特看到他后，立马走过来握手。 “我的生意全泡汤了，”罗恩语气抱怨，“什么时候能结束？” “等把那些该死的幕民赶出孟买，他们都是穷凶极恶的犯罪分子。敲诈勒索、强暴、谋杀、黑帮火拼.就没有他们干不出来的事。” 萨曼特对幕民有很深的偏见，他认为孟买三分之一的重罪都是由幕民犯下，后者比印度教徒更暴力、更容易犯罪。 罗恩不知道这算不算教派歧视，总之这里大多数人都认可萨曼特说的话。 放眼望去，躲在俱乐部的人不是官员，就是像罗恩这样的商人。或许也可以从另一个角度看待他们的身份，那就是孟买的特权阶层。 外面的街道乱哄哄的，俱乐部的人却有闲情逸致品着红酒、谈着生意。 门口警察手中的对讲机，几乎每隔几秒就会传来怒吼声，那是来自一线的实况战报。 “有军用卡车接近，车上装有牛奶和其他配给。赛义德.拉赫马图拉少校带队……人群聚集起来了……请求增援。” “他妈的为什么给幕民发牛奶？是不是找死，不知道那里是谁的聚集地吗？”萨曼特大骂。 “领完牛奶和补给的人已经散开。”又过了一会儿，对讲机里的人回答。 “谁允许发奶的？你们他妈的听不懂吗？不许给那些狗发牛奶！”萨曼特气急败坏。 “是两辆……军用卡车，赛义德.拉赫马图拉少校带队。” “截住车！搜他的身，去他妈的少校，他是个幕民！”萨曼特气呼呼的下达指令。 “马拉提车库外有暴民聚集，地点：加斯加利区，拉明顿路，可能会放火烧车库。请求支援！”另一台对讲机响起。 “幕民的车库，烧就烧吧。他妈的，千万看好了，马拉地人的车库不准碰，是幕民的车库就尽管烧。”萨曼特挥舞胳膊。 这里的警察没有避开任何人，他们就在众目睽睽之下，下达了这样的指令。 罗恩朝目瞪口呆的卢卡耸耸肩，没办法这里都是印度教徒，而且高种姓居多。 等到外面的风头过去之后，罗恩也准备离开了。他得和卢卡商量一些事情，也要看看自己的生意到底损失了多少。 “我叫两个人护送你们，”萨曼特轻轻拉住他的胳膊，“罗恩，我的儿子最近在学英语，他需要一整套的进口辅导资料，所以.” “OK，大概需要多少美元的额度？”罗恩驾轻就熟的问道。 “两万美元。”他悄悄比划了一个手势，脸上堆满谄媚的笑容。 “因为暴动，卢比的汇率这两天正在下跌。大概一到两个点，没问题吧？” “都怪该死的幕民！”萨曼特骂骂咧咧，但最后还是同意这个价。 “两天后，让人去我的公司取。” “没问题！”这种事情，萨曼特的处理效率一向很高。 临出门时，他又挥手额外安排两名警员护送罗恩。整整四名警察护在他们前后，仿佛罗恩才是他们的顶头上司。 这样的阵仗，没哪个不开眼的小毛贼会来找麻烦。一行人很快就抵达了襄图的印度旅馆，卢卡暂时会先住在这里。 给每个警察塞了200卢比的小费后，几人客客气气告别。有个大个子警员甚至暗示，只要给钱，罗恩可以直接雇佣警察当保镖。 这就是孟买，穷人的地狱，富人的天堂。 “先让我打几个电话。”趴在旅馆的吧台上，罗恩拿起座机开始拨号。 最先找的人是玛丽和莲娜，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他诸事缠身，很多人都没来得及联系。 很幸运，玛丽她们身在宝莱坞，那里没什么骚乱。两人已经顺利回到公寓，甚至期间拨了好多个电话给他。 罗恩有点心虚，他只能以被堵在某个酒店里搪塞。接着就开始一通嘘寒问暖，让玛丽和莲娜很是感动。 唉，当海王其实挺累的，你得时时给姑娘们提供情绪价值。 从电话里罗恩得知，宝莱坞那里暂时也开不了工。有几个幕民裔明星受到了剧组中印度教徒的威胁，导演和制片人不得不中断拍摄。 好吧，龙套这里的收入暂时也不用指望了。罗恩又打电话给火车站和航空公司，那里的情况同样糟糕。 虽说不至于停运，但游客数量大大减少，外国人更是近乎绝迹。 西方媒体已经开始大面积报道发生在孟买这里的骚乱，没人愿意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罗恩抬头看了眼大厅里的电视，果然，画面中播放的正是孟买骚乱。 “我的客人躲在房间里不敢出门，连食物都是由服务生送到门口。”襄图无奈的摆了摆脑袋。 “湿婆军准备什么时候罢手？”罗恩问。 “鬼知道，就在今天巴尔.萨克雷亲自去了那栋筒子楼，他要开动员大会。” 巴尔.萨克雷是湿婆军的领袖，拉菲克就是他的得力下手。他们去那栋六口人家遇害的筒子楼前动员，无异于宣扬暴利，也是在幕民的伤口上撒盐。因为后者在短短的两三天之内，已经死去了数百人。 很显然这场冲突不会那么轻易结束，湿婆军抓住了机会。他们登上孟买的舞台，联合印人党现在到处彰显存在感，他们对这座城市志在必得。 “罗恩，波斯要打过来了！”阿南德从外面跑进来。 “什么？”大家吃了一惊。 “外面都在传，说巴布里清正寺被毁彻底激怒了幕民，他们正招兵买马，一场血战在所难免。所有人都这么说，小商铺、火车站、办公室的茶水间有人正在组织车队前往沙滩。 那里靠近阿拉伯海，昨天一晚上他们都打开远光灯在那里警戒。还有人在灯塔上放哨瞭望，提防据说装载了各式导弹枪械、仅一港之隔的波斯舰队。码头那里我亲眼所见，有很多人。” 阿南德看起来惊慌失措，他们的贫民窟离海滩不远。彻夜的汽车发动机声和灯光，照的大家人心惶惶。如果真要打起来，他们的贫民窟第一个遭殃。 “别担心，波斯不会宣战。”罗恩安慰他。 “你怎么知道，那些人都是疯子，他们喜欢什战。”阿南德依旧忧心忡忡。 “这事关两个国家数十亿人口的性命，战争不会爆发。”罗恩总不能告诉他，后世这两个国家压根就没打起来过。 “你是不是有什么内幕消息？”阿南德鬼鬼祟祟凑过来。 “我刚见过萨曼特局长，他说的。”罗恩的谎话张口就来。 “那就好，不要打仗，巴巴。”阿南德开心的笑了起来。 这家伙也太好骗了，罗恩暗暗吐槽，当然这也是出于对他的信任。在和襄图他们聊了几句后，罗恩就带着卢卡和阿南德上楼，维拉杰又跑回去准备哄海拉了。 罗恩从不当舔狗，每次都是别人主动舔他。瞧瞧玛丽、莲娜、卡维娅，哪个不是主动把他推倒在床。 就连小妮娅都在蠢蠢欲动，捉摸着是不是脱光了钻进他的被窝。咳，太小了，罗恩有点下不了嘴。 “阿南德，我们的生意暂时是没什么指望了。”坐下后，罗恩有些惆怅的叹了口气。 他买了块地，旅行社也准备办起来。但就在他准备大展宏图时，一切又被生生按下了暂停键。 “只要不打仗，孟买很快就会像之前一样热闹。”阿南德倒是很乐观。 “希望吧。” 最近哈德汗也没联系他，上次说好的和某个官员见面，现在估计也要搁置。 “我们可以先把其他生意做起来。”找到机会的卢卡插嘴。 “什么生意，药品？”罗恩兴致缺缺，“没听阿南德说吗，码头那里现在有人警戒，我们找不到船出海。” “我们先不出海，药品可以等一等。你听说过默沙东吗？” “那个美国制药企业？” “噢，你知道。这样正好，他们准备来印度。” “开辟印度市场？我不看好。” 自古以来，正宗的大多打不过山寨的。罗恩在天朝见过很多，那些外国品牌往往会表现的水土不服。 “不，他们不卖药，他们想要建立实验室。你懂吧，开发新药，需要临床试验。” “你是指药人？”罗恩几乎在瞬间就想到了这个词。 “药人！瞧，多么棒的词语。”卢卡很兴奋，“我有默沙东的关系，他们愿意付我们一大笔钱，只要我们找来药人。” 罗恩有些沉默，他当然知道药人是干什么的，但这有点触及了他的底线。 诚然，他不是什么好人。只不过让一个活生生人的去试药，他还是有点迈不过那道坎。 阿三的命也是命啊。 “罗恩，其实很多人愿意干这活，只要给钱。”突然边上的阿南德插嘴。 ------------ 第99章 敬如神明 “有人愿意干这活？”罗恩诧异的问。 “当然。” “他们知道药人要承担哪些风险吗？” “他们不在乎。”阿南德轻松的回答。 罗恩有些沉默，他在想自己是不是没把话说清。试药可不是打一针就完事了，搞不好下半辈子都会留下后遗症。 “或许，我应该带你去看看。”阿南德突然提议。 “去哪？” “真正的孟买。” “少来，孟买该去的地方，我都去过了。”罗恩不在意挥挥手，他这近一年的时间，可不是尽走在阳光之下。 “不，那里你绝对没去过，我保证。”阿南德急了。 “既然这样，那咱们现在就去吧。”卢卡在边上搓搓手，老实说他对这种地方很感兴趣，他体内的冒险因子又在蠢蠢欲动。 “罗恩可以去，但你不行。” “为什么？”这次换卢卡急了。 “因为那里不接待外国人。” “老兄，规矩我懂，是不是要钱？我还藏了一点，绝对没问题。” “不，外国人不行，给钱也不行。”阿南德又开始摆脑袋。 “行了，你在旅馆待着，我和阿南德先去看看再做决定。”罗恩打断了他们的拉扯。 他的生意大多已经瘫痪，左右无事，去看看也无妨。 丢下卢卡，阿南德带着罗恩向贫民窟一带走去。他们只走小路，不走大道。 原本罗恩还担心外面的骚乱，但当在迷宫般的巷弄绕了几圈后，耳边连汽车的喇叭声都消失不见。 这里太安静了，仿佛不属于孟买。两边的建筑古老而破旧，原本堂皇而气派的石造立面，如今到处剥落、遍地脏污，散布着随意修补的痕迹。 头顶上到处可见的小阳台，遮挡了巷子里的大部分阳光。拐了几个弯后，巷子越来越暗，建筑也更加古老。 “接下来的这段路不好走，我们得沿着外侧，贴着墙面走。” 说罢，阿南德转身进入更加狭窄的巷道。他张开双脚，直到两脚各顶到墙壁，然后双手抵墙，擦着墙壁走。 罗恩有样学样跟了上去，进入巷子，这里的光线更暗了，几乎到达漆黑一片的效果。 巷子的中间似乎有水洼，一坨黏糊糊东西堆在那儿。罗恩小心避开，但有一团毛茸茸的东西冒冒失失的撞了进去。 一股恶臭从那又软又黏的东西里冒出来，罗恩几欲作呕。 “阿南德，有东西在我们脚下，很大个！” “这里只有老鼠在爬，罗恩，没别的东西。” “见鬼！你说那玩意是老鼠？我还以为是头牛！” “大老鼠没关系，罗恩。”他轻声回答，“大老鼠很友善，不会伤人，除了一件事之外。” “什么事？快说！” “大叫，巴巴。它们不喜欢声音太大，否则会咬人。” “你怎么不早说，还有多远，我都看不见你的背影。” 正说着，罗恩一头撞到了他背上。原来阿南德已经停下来，他面前有一扇装了饰板的木门。 “到了。”阿南德小声说，然后伸手敲门。他敲的很有规律，敲一下停一下，再敲再停。 罗恩屏息，门里传来粗重门闩滑动的刮擦声和哐当声。门打开，光亮突现，刺得他们睁不开眼。 阿南德一把拉住罗恩的袖子进门，“快，别让大老鼠跑进去！” 他们走进了一个小房间，周围没有窗户，阳光只能从顶上盖着丝绸的长方形天空照进来。 有个身形高大的男子砰的关上门，然后转身面对他们，沉着脸，露出牙齿。 阿南德立刻开口安抚他，轻声细语，动作中带着讨好。显然罗恩这个生面孔，让眼前的这个男子很不高兴。 这个男子很壮硕，他的鼻孔很大，呼吸就像海风灌进洞穴的呼呼声，清晰可闻。 他头发很短，脸上的肌肉比一般人的背部肌肉更有力。嘴唇上的胡须像匕首，让他看起来更添怒气。 阿南德和他交涉了一会儿，转过头，“他说游客不准来这儿。” “我听的懂马拉地语，阿南德。”罗恩无奈的看他一眼。 那个高大男子有些惊讶，他还以为罗恩是外国人。 “你是孟买人？”他问。 “不，我来自北方，但我喜欢马拉地语。” “老天，你是我见到的第一个，马拉地语讲的比印地语好的北方人。” “谢谢。”罗恩暗自撇嘴，他从开始到现在都没讲过印地语，不知道对方的判断从何而来。 “既然都是自己人，那就按规矩办事就行了。”大高个朝他们笑了笑。 “每人100卢比，罗恩。”阿南德小声的解释道。 这是小费，给了钱之后。大高个才告诉罗恩他叫诺威，然后指了指身后狭长的走道示意他们可以进去。 “诺威是个警察，他的辖区在孟买北部。”转身后阿南德悄悄开口。 “警察？”罗恩诧异，“他怎么会在这儿？” “这是副业，每个警察都有工资以外的赚钱门路。在孟买，没钱可不快活。” 罗恩没说话，他不应该惊讶的。他自己就不止一次给警察塞过钱，这足以说明问题。 诺威身后的那条走道很长，有几个弯口，还有大门。阿南德首先带他来到了一个类似院子的地方，说是天井其实更合适。 有几个男子坐在粗糙的木质长椅上，三两成群的聊天。他们有的是阿拉伯人，身穿宽松的长袍，缠着头巾。 有些人好奇的打量罗恩，目光带着审视。阿南德咧嘴而笑，朝他们打了个招呼。他们转过身去，又继续交谈。 中间有人抬头查看坐在长条椅子边、破旧帆布棚底下的一群小孩。 那些小孩瘦弱娇小，有的坐着，有的依偎在一起。还有的在干活，用细长的胳膊搓着煤球。 罗恩抬头看了眼这个院子，四周没有窗户，有缝隙的地方也被封的死死的。 他突然意识到这里是什么地方，那些小孩其实是商品。 “他们来自西孟加拉邦的龙卷风灾区、奥里萨邦的旱灾区、哈里亚纳邦的霍乱疫区、旁遮普邦的战乱区，只有最幸运的小孩才能来到这里。” 最幸运的？那不幸的呢？罗恩不忍细想。 突然有一个小女孩从长椅上起身，她跳舞唱歌，唱的是宝莱坞某部卖座电影里的情歌。 她只有十岁大，声音出奇的响亮高亢。她扭腰摆臀，努力模仿妖媚舞女的动作，以推高她根本未发育的胸部。 她在推销自己，只有把自己卖出去才有活命的机会。几个买家和代理商为之眼睛一亮，暗暗琢磨这能为他们赚多少钱。 阿南德像个导游一样为罗恩介绍这里的一切，他告诉罗恩，很多小孩没来得及抵达人口市场就死了。 以物色孩童为业的探子游走在各个灾区，哪里有旱灾、地震、水灾，哪里就有他们的身影。 濒临饿死的父母看着自己的小孩陆续生病、死亡，因此见到这些探子，就像见到了救世主。 他们立即跪地亲吻探子的脚，恳求他们买下一个儿子或者女儿，至少也要保住一个小孩。 被买走的男孩，最终会在波斯湾国家担任骆驼骑师，在骆驼比赛中给有钱的达官贵人提供午后娱乐。 其中有些人会在比赛中重伤致残，有些直接死掉。有幸保住性命的人，因为不再适合比赛，下场往往是被遗弃，自谋生路。 至于女孩大抵世界上最黑暗的事情会降临在她们身上，到波斯湾人家做女佣是其中最美好的结局。 “但他们活着，”阿南德说，“那些男孩女孩，他们是幸运儿。每有一个小孩来到这里的人口市场，就意味着至少有一百名小孩，受着难以言喻的饥饿、病痛而死亡。” 他的语气一贯轻松，这并非是他冷血，而是这个国家，千百年来本就如此。 “来，我们再去看看收容所，那里才是今天要去的地方。” 从人口市场另一道门出来，阿南德带着罗恩，继续穿行在狭长的走道中。 不一会儿他们来到了一栋古老的公寓建筑，罗恩隐隐找回了一点方向感，这似乎是圣乔治医院附近。 “这里的人绝对不介意当药人，他们时日无多。” 阿南德说这里是晚期病人收入所，里面满是病人和垂死的人。他们走进去，地板到处都是人。 “这个收容所在穷人中享有圣地的美名，它可以为你提供一小块遮风挡雨的地板，躺在上面，然后等死。” 罗恩看到有人四处走动，他在病人身上加卷标，卷标上的符号表示那人有多少可用的器官。 说它是收容所，其实更像是家庞大的器官银行。这里的病人愿意提供身上的器官给经营者，借此挣得一块安静、干净的地方等死，以免死在街头。 这里的病人对这家收容所感激涕零，非常尊敬，看来往工作人员的眼神，深情的仿佛爱着他。 “罗恩，你说的那个实验室能提供干净的地方吗？” “我想.大概可以” “能给一口饭给他们吃吗？” “应该.没问题.” “会挨打吗？” “当然不会！” “会被抛尸街头吗？” “不会！” “他们会敬你如神明！”阿南德指着地板上的病人说。 罗恩无言以对。 PS：昨天一整天，人都恍惚了。不过后面每天还是日万！一直到月底，持续爆更！ ------------ 第100章 全崩了 罗恩承认自己对孟买还不够了解，他这大半年的时光基本都在做旅游生意。火车站、航空公司、各大市场、酒店、餐厅.他大多在光鲜亮丽的地方出入。 唯一称得上是灰色地带的，大概就是各种黑市。但它们依然披上了精致的外衣，因为是哈德汗为他打开了黑市的窗口。 哈德汗是黑帮的顶级人物，他在某种程度上也代表着孟买的特权阶层，他接触不到或者说他没有介绍给罗恩孟买最黑暗的地方。 罗恩是去过贫民窟，但他没在那里生活过一天，他不知道贫民窟的人每天过着什么样的日子。 他不知道在没有水没有电的情况下，贫民窟的人怎么过活。甚至他连孟买所谓的中产都没深入接触过，他一直用钱搞定问题。 他住昂贵的公寓，不会遇到像迪让那样水管经常堵塞、家里经常停电、停水等各种恼人的问题。 他的卫生间有专人打扫，负责的人就来自阿南德居住的贫民窟。那里的人替他解决生活上各种各样的小麻烦，甚至有专职司机供他使用。 但今天阿南德展现给他的孟买，狠狠刷新了罗恩的三观。世界上最肮脏的事，大概在这里都能找到。 看完收容所之后，罗恩就回去了。他没让阿南德继续介绍这里的其他“市场”，没必要，他懂了。 在这个地狱般的都市里，你不用考虑道德问题。旁观者、甚至受害者都坦然接受这一切，你的过度“善良”反而会成为另类。 回到印度旅馆，罗恩直接和卢卡谈起了默沙东的合作。 “他们愿意付多少钱？” “呃大概两千美元左右。”卢卡很肯定的点点头。 “默沙东的实验室会建在孟买对吗？”罗恩对他的回答不置可否。 “没错，到时候我会亲自和他们谈。” “你谈不了，在孟买没有我出面，他们一个星期都呆不下去。”罗恩轻笑一声。 “为什么？”卢卡下意识的问。 “这样的肥羊会有无数黑帮盯上他们，达乌德帮、高里帮、帕坦帮每天都会有人上门敲诈勒索。警察沆瀣一气，最后那群西方白人只敢躲在高级公寓里瑟瑟发抖，他们连去找印度应召女的胆量都没有。” “老兄，你不是在唬我吧？我知道这里可以雇佣保镖。”卢卡咽了咽口水。 “保镖？信不信只要他们拒绝给钱，第二天保镖的头颅就会摆在他们公寓的门口。” “噢！狗屎！你确定不是在开玩笑吗？我来这里这么多次都没遇到问题。”卢卡吓得直接打了个哆嗦。 “因为你是游客，你不准备在这里长期居住。当然最重要的是”罗恩给了他一个眼神，“我陪在你边上，这就是信号。” “信号？什么意思，老兄，你也是帮派份子？”卢卡惊讶道。 “我不是帮派份子，但我有帮派份子的关系。现在说说吧，默沙东到底准备怎么合作？” “好吧，他们愿意每个药人给五千美元，其他的生死不论。”卢卡还是老实交代了，他承认孟买和他想的不一样。 尤其是外面的印穆冲突，那种歇斯底里的疯狂，就连卢卡这样的老街头混混都心生寒意。 他当然想撇开罗恩自己干这笔买卖，但行不通，也瞒不住。默沙东的人只要入驻孟买，那就难免要和罗恩打交道，接着事情就会泄露。 在利益和避免得罪罗恩这个地头蛇之间，卢卡选择了后者。五千美元一个人头，即使他们平分，也是一笔可观的利收益。最重要的是，他想长期经营这门生意。 “你看，大家坦诚相待就有的谈了。我们最好和默沙东的人见一面，有很多细节需要确定。”罗恩对这个数字很满意。 “我当然希望早点做成这笔交易，但外面的情况你也知道。孟买一天不消停，默沙东、我们的药品生意就全得停摆，损失非常大。” 卢卡这次准备从孟买运走更多的药，他们准备了近二十万美元的现金。这么多钱，他不可能带在身上。 只要这里联系好了经销商，药品被送上码头。那么他哥哥罗纳尔多，就会派人把钱送过来。他们的船就在外面的公海游戈，一个卫星电话就能搞定。 所以孟买的局势才是关键，很多生意人都在打探消息。 “我先打个电话。”罗恩下楼去找襄图。 他首先想到的人当然是认识的那几个官员，他们在政府部门当差，对局势了解的更全面。 可惜无论是哈里，还是辛格，都不知道这场冲突具体要什么时候才结束。 他们告诉罗恩，湿婆军的行动得到了很多议员的支持和纵容。作为头领的巴尔.萨克雷尝到了权力的甜头，他想以此为晋身之阶，深度参与政治。 印人党的魁首——阿德瓦尼，他一心想成为印度的总鲤。这个声名赫赫的政客，也和湿婆军组成了同盟，他们一起视察了那户印度教徒家庭遇害的筒子楼。 这是一个信号，不出意外的话，未来的孟买会由湿婆军掌控。是的，湿婆军是一个民族主义团体，而不是黑帮，虽然他们干的事和黑帮无异。 罗恩紧接着又打给了海拉，她认识大使馆的人，她甚至能从那搞来空白护照。 海拉告诉他，美国、英国、德国.几乎所有西方国家的大使馆都向国内通报了孟买的骚乱，他们提醒国民暂时不要在孟买逗留。 好吧，看来这场暴乱短期内不会结束，因为这是国内外的一致看法。 罗恩最后打给了哈德汗，这场突如其来的动乱，让他们彼此的处境略微尴尬。 罗恩在明面上是印度教人，而哈德汗是幕民这件事也众所周知，现在这两个教派正水火不容。 他们默契减少了生意上的往来，倒不是说因为信仰，而是担心手下人对此不满。 尤其是哈德汗，他手下的幕民对现在正发生的一切肯定心生不满，罗恩谨慎点总没错。 当然，再怎么样打个电话总没问题的。 “哈德拜，是我，罗恩。” “很高兴你平安无恙。” “呃谢谢，外面的事很抱歉。” “哈哈.”哈德汗大笑，“我曾经对你说过一样的话，现在看来天道轮回，这是一场悲剧。” 罗恩的父母死在了宗教冲突中，哈德汗那时也说过抱歉的话，现在情况已经反过来。 虽然报纸上一直在指责幕民犯下的重罪，但谁都知道，幕民才是被迫害最严重的一方，这场动乱他们死的人更多。 “不用担心，不管外面怎么样，我们的生意照旧。” “没问题，我这里随时可以。”罗恩松了口气，他现在还需要背靠哈德汗这棵大树，不然会有很多麻烦。 “旅行社的事情我已经谈好，等这阵风头过去，我们就开始往外面送人。” “大概多久？现在外面很乱。”罗恩问。 “这要看湿婆军那里了，不过.”哈德汗停顿了一下，“这段时间不要出门，会有事情发生。” “什么？” “你记住就行了，有人要给湿婆军一个深刻的教训。” 挂断电话，罗恩的表情很是忧虑。刚刚哈德汗蹊跷的关照，耐人寻味，更大的风暴似乎还在酝酿。 但他也松了口气，至少有一件事可以确定。 无论是他罗恩，还是哈德汗，都信奉生意至上。他们首先是商人，其次是孟买人，最后才是印度教徒或幕民。 一周后，卢卡离开了孟买。他准备先和默沙东的人接触，然后尽快把实验室的事敲定。 至于走私药品？孟买现在正处于戒严状态，他们找不到机会。 整个阿拉伯海岸都有人盯着，生怕波斯打过来。罗恩预计至少得两个月，那些人才会消停，走私药品的生意只能先等等。 其实这次骚乱影响的又何止药品生意，罗恩的旅游公司同样损失惨重。 十二月、一月，连续两个月营收惨淡。平均利润不超过20万卢比，甚至还没有巅峰时期的零头多。 媒体铺天盖地的报道，早就把孟买的外国人吓跑了。就连迪让和海拉他们都在考虑，要不要去南边的果阿避避风头。 他们在孟买已经度过七八个雨季，堪称外国人中的老油条。但这次的宗教冲突不一样，他们从没见过这种阵仗。 有说骚乱造成了数百人死亡，有说上千人。不管是哪一种，血淋淋的事实，总是让人印象深刻。 距离最初的混乱已经过去大半个月，孟买的秩序正在逐渐恢复。市场的人越来越多，街道上也再次出现叫卖的小贩。 但骚乱的影响是深远的，孟买想要再次得到外国游客的青睐，至少得等到下一个黄金旅游季。 罗恩和哈德汗合作的旅行社也是如此，孟买当前的情况根本不允许，大批量的人员出入海关。 宝莱坞的龙套生意更别提了，好多剧组到现在还没复工。 一场冲突，直接把罗恩大半的生意全部干崩了。 他能怎么办？旅游业只能随缘了。 不过投降是不可能投降的，罗恩就是能折腾，不管是女人还是事业。 趁着这段空窗期，他准备好好规划纺织厂那块地。对于生产何种电器，罗恩也隐隐有了想法。 他今天就要去纺织厂，准备先找人把那里收拾一遍。也不知道这次骚乱，有没有波及到厂区。 罗恩带上了阿南德和维诺德他们，他现在每次出门，身边至少跟四五个人。 鬼知道会不会有疯狂的幕民，进行无差别的报复，小心点总没错。 他们也不准备挤巴士，阿南德的表弟阿迪就是出租车司机。 瞧，所有的事情都被提前安排好。 这一次的电器厂，罗恩不再是单打独斗。 印度这片神奇的大地，廉价电器应该很有市场吧。 ------------ 第101章 水空调 当黄黑相间的出租车，在那条坑坑洼洼的马路边停下时，那个包头巾的男人再次出现了。 “苏尔先生，您不在的这段时间，纺织厂连一块木板都没丢。” “有人来闹事吗？”罗恩问。 “这里又没有穆民，没人感兴趣，除了老鼠。” 这个包头巾的男人叫古里什，他原本帮夏尔马看门，现在改换门庭帮罗恩看门。 他是一个单身汉，没有家庭，没有孩子。每天除了喝酒，什么事都不用干，就躺在厂区睡觉，顺带着守大门。 罗恩给他开的薪资是每个月400卢比，也不用指望古里什有多尽责，只要这地方不被人占了就行。 “我需要几个人把这里的垃圾清理一下，你能找到人手吗？” “当然，包在我身上！最多三天，这里会变得比泰姬玛哈酒店还干净！”古里什很兴奋，他毫不犹豫的揽下了这件活，因为那往往意味着油水。 “大概需要多少钱？” “三千卢比。”他试探性的比划手指。 “给你一千，五天后我会再来。” “没问题！”古里什毫不犹豫的答应。 罗恩眉头一皱，看来他给的还是太多了。不过上百亩地的清洁工作，也不是一件容易的活。 “这里的地头蛇是谁？”他问。 “艾杰.拉尔。”古里什机灵的报出一个人名。 “他属于哪个帮派，有什么规矩吗？” 虽然这次土地交易有哈德汗背书，没有不开眼的人会找上门，但县官不如现管。罗恩以后长期在这里活动，不可避免的要和地头蛇打交道。 提前摸清楚对方的情况，事后拜个码头，这样对大家都好。在孟买做生意就是这样，商人必须得和黑帮打交道，否则你会麻烦不断。 “艾杰.拉尔不是黑帮，他是警察，犯罪科的警察！” “什么？”罗恩吃了一惊，“难道他是黑警？” “艾杰.拉尔比黑警还难缠，他大公无私。黑帮和其他警察都恨他，但他还是活的好好的。”古里什的表情很奇怪，那是种既恐惧又崇拜，还夹杂着骄傲的神态。 罗恩和阿南德他们面面相觑，几人第一次听说孟买有大公无私的警察，那仿佛是来自科幻新闻的报道。 “所以这里没有黑帮？” “有，但因为艾杰.拉尔，他们都不敢乱来。敢于挑战他的人，不是消失，就是被丢进了大牢。”古里什嘿嘿怪笑，那是种带着痛快的怪笑。 “或许我该去拜访他？”罗恩嘀咕。 “不用，他们已经来了。”古里什看向他身后的马路。 罗恩转过身，一辆三蹦子突突的跳了过来，那上面挤了五个警察。 领头的是个大个子，看起来像个拳击手。他头发剪得极短，下巴有道凹坑，更像是特种部队出身。 当然最让罗恩惊讶的是这个警察不像他见过的那些，要么大腹便便，要么粗鲁不堪。 艾杰.拉尔的穿着很有品味，他举止斯文，言谈有度。说他是公司老板或者电影演员，也绝对有人相信。 “你是罗恩.苏尔？” “是。”罗恩点头。 艾杰.拉尔上下打量他，这个年轻人举止有度，英俊的像个电影演员。不过他身上没有血与火的味道，那就必定没犯过命案，也大概和黑帮没什么太深的纠葛。 “我在调查夏尔马的案子，他欠了银行一大笔钱，现在潜逃了。” 罗恩心中一突，该不会是夏尔马收买银行高官的事情被查了吧。 “我和他只因土地交易打过一次交道，我们不熟。” “手续呢？”艾杰.拉尔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 罗恩从包里拿出了资料，还好这些今天带在身上了。 艾杰.拉尔随意翻了翻，又做了几条笔记后，就把东西还给了他。 “如果有他的消息，请随时通知我。” “警官，他犯了什么罪？”罗恩悄摸摸的打听。 “恶意透支信用卡、诈骗罪，那混蛋现在有很多人找他，临走时他捞了笔大的。” 好吧，罗恩猜那家伙一定逃出国了，毕竟他换了那么多的美元。 “如果知道他的行踪，记得联系我，有赏金。当然，你有麻烦的时候，也可以找我。”艾杰.拉尔递给了他一张名片。 “一定！”罗恩正色的收下名片。 地头蛇嘛，哪怕他是警察，搭个线总没错。 万幸的是夏尔马的事没牵扯到纺织厂，要不然他就麻烦了。 其实他有齐全的手续，在政府内部也有关系。即使东窗事发，最后这块地也不会有什么变故。 但谁让艾杰.拉尔身上背负着“大公无私”的名头，孟买每一个商人遇到这种人都会发怵吧。 被这个不速之客一搅和，罗恩也没了闲逛的兴致。 他先和阿南德他们商量着，将那栋办公楼损坏的地方修修补补。那些空洞洞的窗户、不翼而飞的木门、破破烂烂的办公桌，都要找人收拾好。 贫民窟里有木匠和泥瓦工，这件事交给阿南德他们就行，但有一件事让罗恩愁眉不已。 “我需要几个工程师。” “工程师？”阿南德和维诺德他们，拗口的重复这个词。 “对，工厂里怎么能没有工程师？没有他们，就没有产品。” “什么产品？”阿南德兴致勃勃，哪怕他对工厂的事一窍不通。 说到这个，罗恩也来了精神。他思来想去很久，终于找到了一件适合印度本土的产品。 “听说过空调吗？” “哇！空调！”阿南德几人目露惊叹，“吹冷气的空调，电影院里才有。” “没错，你们喜欢空调吗？” “当然，那是有身份的人才享用的东西，很多钱！” “所以人人都爱空调！”罗恩露出笑容。 “印度很热，孟买更热。罗恩，你的空调，孟买人会喜欢，但贫民窟不行。”阿南德遗憾的摆了摆头。 “嗯？”罗恩疑惑的看向他。 “因为贫民窟没有电啦。”阿南德和维诺德他们大笑。 罗恩愣了一下，也跟着笑，“不过我的工厂，不生产空调。” “咦？”几人奇怪的看着他。 “全印度都没有几家工厂能生产空调，有钱人家买的都是进口货，我又怎么能搞的定呢？” 罗恩最近查过资料，整个印度的空调普及率大概在3%左右。9亿人口，只有2千万多人用过这种电器，普及率低的离谱。 其中还有相当一部分被安装在政府机构，民间普及率更低。就这个市场规模，罗恩有实力，也不一定看的上。 “我要做的是另外一种空调，水空调！” “水空调？”阿南德他们更迷糊了，这个词比工程师还拗口。 “一种比普通空调更简单、更便宜、更省电的空调，我想大多数人都能买的起。” 水空调这玩意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叫土空调。原理相当简单，水汽蒸发加空气流动。 大概一盆凉水，配备一个风扇，就能实现。 其实叫它空调扇更合适，不过水空调的名字听起来更高大上，印度人喜欢气派。 罗恩没准备自己就能捣鼓出这种电器，他又不懂这些。 最简单的方法，当然是搞组装厂啦。 零件全靠买，他只负责把它们组装成产品。 这需要工程师的帮助，最好是那种具备基础电学和空气动力学知识的工程师。 罗恩在孟买的大街小巷都转悠过，这里只有空调或者风扇，压根没有什么水空调，倒是冰块直接制冷的也有不少。 不管怎么说，这值得一试。市场空白嘛，有很大机率成功。 最妙的是水空调成本低，罗恩掐指都能数的过来：一个电机风扇、一个外壳、一个蓄水的底槽，齐活了。 说不定只要规模上来，价格比电风扇还便宜。 “我认识一个工程师，他懂机器。”站在他们身后的阿迪突然开口。 “真的？”罗恩惊讶的看过去。 “我之前做过他几次生意，只不过那个人刚毕业，还在找工作。”被这么多人关注，阿迪有些羞怯的往后挪了挪脚步。 “刚毕业的好啊。”罗恩大喜，清澈又愚蠢的大学生最好忽悠，反正这门活计不需要什么丰富的从业经验。 “那我约他试试？”阿迪期待的看过来。 “约！现在就约！”罗恩大手一挥，立刻就准备回去。 左右无事，还不如折腾水空调呢。正好这里清净，远离南孟买的喧闹，也没有被骚乱波及。 不过想要凭空手搓一座电器制造厂，没那么容易。哪怕是没什么技术含量的廉价电器，也需要解决种种困难。 人员、技术、设备、电力，以及最重要的销售，所有事情千头万绪。 罗恩唯一不需要担心的就是人员，印度的人口很多，孟买的人口更多。 一千三百多万人，其中大半都缺少稳定的工作。明明孟买的工厂在减少，偏偏每年蜂拥而来的外来人口越来越多。 没工作的人只能住贫民窟，就像阿南德他们以前一样。 罗恩的电器厂如果开起来，优先招募的工人，当然是来自泰吉.阿里的那个贫民窟。 他们之间的关系不用赘述，彼此知根知底。有稳定的工作岗位，当然是想着自己人。 至于技术，那就要看阿迪介绍的那个人靠不靠谱了。实在不行，罗恩只能去登报招聘，或者找卡维娅问问。 工厂的设备取决于技术评估，销售更不是现在考虑的事。 大概把计划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罗恩就开始着手准备。 他要先和海关那里的哈里打个招呼，问问对方有什么进口渠道。将来如果需要海外采购设备，又或者进口材料，免不得就要用上。 不过电话还没打出去，阿迪那边倒是先来了电话。 “罗恩巴巴，我约了阿希什，他对你说的工作很感兴趣。” “明天就见面，我等不及了。” 啪，电话一挂，罗恩满足的叹了口气。 搞什么骚乱嘛，做生意它不香吗？ ------------ 第102章 牛马 阿希什二十来岁，个子不高，但体格健壮。和大多数孟买年轻人一样，他成长于贫民窟。 乔格什瓦里区的贫民窟，那个被烧死的印度少女，她家就离这儿不远，阿希什甚至去串过门。 现在那一片已经被政府派人围了起来，不管是印度教徒，还是幕民，都不准接近。 理由是担心再次引起两个教派之间的冲突，但很多公益组织不买账。他们认为应该彻查此案，湿婆军的暴行不能就此放过，而毫不追究。 只不过谁在乎呢？至少阿希什就不在乎，他也是印度教徒，天然偏向湿婆军一方。 比起调查暴动案件，他更在乎明天去哪找工作，以及什么时候能搬出这个鬼地方。 小学二年级时，他的双亲病重。他父亲在汽车修理厂上夜班，薪资微薄，先是得了肠溃疡，后来发展成阑尾炎。 他母亲胃里长了一个瘤，每次吃完饭都揉着肚子哀叫。穷人的生活就是这样，因为糟糕的饮食环境，最先承受不住的就是肠胃。 三年间，阿希什的父母频繁进出医院，父亲一度被诊断为“时日无多”。 家里除了阿希什，只有一个比他稍长一些的姐姐，姐弟俩相依为命，亲戚则冷漠以对。 他们巴不得阿希什父母双亡，那样他们就能继承一笔三万卢比的遗产。 阿希什的父母住在库珀医院，伙食糟糕是出了名的，所以绝大多数病人都让家属送饭。 学校十二点半午休，阿希什跑出来，坐42路公交车回家。姐姐在保温盒里装好了饭菜，正等着他。姐姐在女校上学，中午先他一步回家做饭。 阿希什再带着保温盒，赶在下午两点探视时间结束前冲到医院。可他往往差那么一会儿，就被门卫拦在外头，告诉他要等到下一个探视时间，下午四点才能进去。 他苦苦哀求，说父母亲就在二楼的病房，饥肠辘辘，翘首以盼，但门卫毫不通融。阿希什是个身无分文的孩子，只得坐在医院的大门边傻等两小时，任凭饭菜迅速冷却。 他看着别的病人家属给门卫塞钱，对方就二话不说放他们进去。只要10卢比就可以贿赂门卫，但阿希什连这点钱也拿不出来。 当时阿希什就在想，如果给爸妈送饭都做不到，那活着还能干什么？ 一个人要活，那就得活出个样子来。在孟买，你必须会赚钱。而只要能赚钱，杀人放火他也干。 书上说，印度有四分之三的人口寿命低于二十五岁。阿希什不想自己的父母，成为其中一员。 他太希望自己的父母能过的好一点了，更希望自己将来超越他们。 一旦这种期望落空，那种绝望的愤怒无处宣泄，没有任何一个家庭能够抵挡这股怒火。 在印度，无业青年如同活在炼狱。十八岁以前，你作为儿子被抚养长大，家人竭尽所能给了你最好的。 每天你总是第一个吃饭，然后是你的父亲、母亲，最后才轮到你的姐姐或妹妹。 家里本不宽裕，你的爸爸只得少抽几包烟，你的妈妈舍不得买新纱丽，你的妹妹没有学上，只为把钱省下来供你念书。 所以当你十八岁成年后，你背负的是整个家庭对你的殷切希望。 你不敢转身回头，你知道家人的梦想是什么。你亲眼看到这么多年来他们低三下四，吃得苦中苦，只盼你成为人上人。 你从小享福，为此满怀内疚，现在到了你报恩的时候。你的妹妹要结婚，妈妈又病重，爸爸即将退休，是该由你接过这个家庭的重担了。 这就是阿希什过去二十来年生活的真实写照，如今他毕业了。 他带着毕业证书、怀揣本科学历去找工作，却发现大公司要么不招人，要么因为骚乱已经撤离印度市场。 小公司只雇用现有员工的亲属，而他这个成长于贫民窟的穷小子，在孟买没有一丁点的人脉关系。 阿希什几乎别无选择，他甚至打算铤而走险，去混黑帮，或者加入湿婆军成为打手。 与此同时阿希什还必须安抚家人，告诉他们在自己身上的投资没有白费。 他可以挨打，可以被拒，但他无法不履行自己身为儿子的义务，无法面对家人失望的面孔。 早出晚归或晚出早归都不要紧，只要能赚到钱供养家人。 这是他欠他们的，这是他的命。 孟买这样的年轻人还有很多，阿希什只不过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个。 阿希什沿着小路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巷子深处，他的家就座落在这里。外人如果进来，没人带路绝对会迷失在迷宫般的巷道里。 他家的房屋破败，房子是用毛竹和灰泥撑起来的。这些年来他们不断改造，铺了铁皮屋顶，稍稍加固了墙体。 四口人其乐融融，屋子里只有一个房间，就和大多数标准贫民窟一样。 房间里总共只有一把“贵宾专用”的金属折迭椅、一只常客轮番坐的矮凳、一张行军床、一个简易衣橱、一台煤气灶、小饭桌和几层置物架。 这就是阿希什家的全部家当，那张行军床大多数时候是他睡。他父母睡厨房，所谓的厨房就是房间再往里走几步的烧火地方，他姐姐睡桌子底下。 房间的家具因不同的需求不停变换着功能：晚上睡觉用的床在白天时充当沙发，饭桌在不吃饭的时候是写字台。 阿希什家的人也统统是变装大师，躲在窗帘后或裹在毛巾里的他们脱下睡衣、换上正装只在须臾之间。 他们的动作快如闪电，如果外人第一次见，几乎要以为他们是隐形的。然而他们毕竟不能真的隐身，是同屋的人学会了在对方换装时移开视线。 阿希什幻想着有一天能有自己的房间，他走进屋里，父亲正坐在地上剥豌豆。头顶悬着塑料晾衣绳，湿答答的衣服从绳子上垂挂下来。 一家人围着一个年轻人有说有笑，那言语中有着刻意的热情和讨好。 阿希什眼睛一定，“贵宾椅”上的年轻人有点眼熟。 “阿希什，有一份工作你感兴趣吗？正经工作，大概用到你的专业。”阿迪笑眯眯的问他。 罗恩是在纺织厂那儿见了阿希什，他家所在的乔格什瓦里贫民窟，其实离这里不算远，毕竟都在孟买中部郊区。 “学的什么专业？” “机械工程。” “流体力学懂吗？” “没问题！”阿希什不假思索。 “那基础电学呢？” “没问题！”阿希什依旧昂首挺胸。 罗恩用怀疑的目光打量他，直到后者微微心虚。 “我其实对它们都略懂一点，但雇佣我很便宜，比孟买的其他大学生都便宜！”阿希什强调了一句。 “有多便宜？”罗恩来了兴趣。 阿希什脑袋飞转，接着一咬牙，“两千卢比！” 他们家一个月的最低开销是150卢比，这可以解决吃饭问题。温饱就不要想了，居住在贫民窟，还想怎样？ 剩下的钱阿希什要存下来，他们家早就看好了孟买北部的一处公寓，大概几万卢比。 只要五年，他们就能搬进，曾经无数次幻想过的公寓。 虽然那是孟买北部，名副其实的城乡结合部，连公交站都没有。 但到底算是一处安身之所，真正的家。他不用在姐姐换衣服的时候，故意躲出家门。 还有姐姐的嫁妆也落在他身上，她已经二十多岁了，在老家农村是名副其实的老姑娘。 两千卢比，孟买超过八成的人口，拿不到这样的高薪。但在本科毕业生中，这个价确实不算高。 也只有卡维娅那样的海归，加上记者的金贵身份，才能一毕业就签下四五千卢比的合同。 罗恩对阿希什的报价不置可否，在后者紧张的眼神中，他先看了一眼对方的简历。 伊斯梅尔.优素福学院，听名字是幕民创建的大学，而阿希什却是一个印度教徒。 有些滑稽，不过幕民似乎更注重教育。大名鼎鼎的孟买大学，据说最开始也是在幕民资助下创立的。 如果阿希什毕业于孟买大学，那罗恩估计开什么价都要签下他。 这个什么优素福学院，估计也是野鸡一类，只能说凑合着用吧。 “我先跟你说说工厂接下来要做的东西，如果你能拿出一个可靠的设计方案，我就聘用你做苏尔电器的首席工程师。” “好！”阿希什打起精神，他发誓要拿下这份工作。 孟买今年的情况大概会更差，如果再找不到工作，他就真的要去混黑帮了。 罗恩把水空调的概念大概和他说了，这玩意儿不复杂。相对于电风扇，它就多了个水循环蒸发系统。 阿希什暗暗为这个创意叫绝，他甚至在小时候模仿过水空调的原理。 在垃圾堆捡一些塑料瓶，把瓶底统一去剪掉，然后把几个瓶子捆起来粘在电风扇的罩网上。 这时候只要从瓶口撒点水进去，弄湿塑料壁，再打开电风扇，最简易的“水空调”或者“土空调”就成了。 只不过他从没想过把它商品化，做成更小、更美观、更科学的电器商品。 这难不倒他，他自小就想成为一名工程师，他的专业课上的很认真。 从一名吠舍变成工程师，这对阿希什来说，差不多算是完成了人生的一半目标。 看着对方干劲十足的背影，罗恩满意的点点头，自动打工人即将上线。 嗯，苏尔电器这个名字，他也很满意，现起的。 PS:每天都在日万，求订阅！ ------------ 第103章 全是野路子 孟买的气氛已经不那么紧张，骚乱之后有两百四十个非政府组织通力协作，试图让孟买恢复旧貌。 整座城市竖起人墙，市民用实际行动展示团结的决心。 罗恩很乐意见到这样的局面，他是个生意人。只有人们安居乐业，他才有大把发财的机会。 “这个城市只是表面恢复了秩序，私下里暗流汹涌。”利奥波德酒吧里，维拉杰对当前的局势另有看法。 “老兄，你认真的吗？我他妈可再也不想躲在房间里，一个星期都不出门。”迪让愁眉苦脸。 孟买的骚乱，连带着让利奥波德酒吧都歇业了好几天。离开了酒精，迪让活的生不如死。 万幸罗恩找来的水管工，把他公寓管道的“症结”梳理了一遍，要不然他就得粪海中徜徉七天。 “会不会再有骚乱不好说，但经此一役，幕民和印度教徒的断层线已昭然若揭。”卡维娅同意维拉杰的看法。 “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消息？”罗恩问。 “有人给报社打电话，说幕民会展开报复。”卡维娅耸耸肩，“但我们的主编认为那只是恐吓，这样的电话他听的太多了。” 罗恩神色微动，他又想到了哈德汗之前的警告。 “喂，不用担心。两个教派的冲突由来已久，政府会处理好的，他们经验丰富。”卡维娅伸出柔软的胳膊，搭在罗恩肩膀上。 她的动作极其自然，又不显得过于亲密。维拉杰看的眉头一挑，然后不自觉的看向海拉，罗恩则瞥了眼坐在他左边的莲娜和玛丽。 后两者眼波流转，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罗恩似乎看到了一丝促狭，他不自在的挪了挪屁股。 有漂亮姑娘相陪当然是享受，但如果彼此关系微妙，那就完全就是另外一回事。 修罗场什么的，绝对不要！ 罗恩右手像朋友一样和卡维娅勾肩搭背，左手却悄悄环过莲娜的腰肢，仔细感受她的柔软。 左拥右抱，岂不美哉？ 他就是这么勇，他全都要！ 咳，当然，也只有莲娜才会这么宠他。如果是玛丽，搞不好会卸掉他一只胳膊。 “还是聊点有意思的事吧，”迪让突然出声，“听说过皇宫吗？” “皇宫？”罗恩一愣，莲娜的腰肢也跟着绷紧。 “没错，孟买的新乐子，最顶级的场所。” “那个伊丽莎白夫人？”罗恩脸色微妙。 “噢，你知道。”迪让有些惊讶，“你见过她吗？” “没有。”罗恩摇头。 “这就对了，从没有人说自己见过伊丽莎白夫人，但皇宫却因她而出名。” 玛丽停住酒杯，莲娜的眼神不再那么娇憨，罗恩也听的聚精会神。 他买那块地的时候和对方打过交道，还有过不愉快，不过一直只闻其名不见其人。 “孟买像皇宫这样的场所有不少，但伊丽莎白夫人才是吸引客人去的原因。她的客户全是有钱人，企业高官、政治人物、帮派分子。 皇宫提供他们外籍女郎，清一色的外籍，没有一个印度女孩在那边工作，还提供他们解放最狂野幻想的精巧设施。 那些古怪之极的非法欢愉，由伊丽莎白夫人亲自设计，私下里早就传遍全城，足以惊的你瞠目结舌。” 迪让的小道消息非常丰富，他说伊丽莎白夫人财力惊人。依靠人脉和巨额贿赂，皇宫没遭到警方任何为难。 按照他的说法，伊丽莎白夫人来自北边的毛熊。她原本是某个克克勃的情妇，最初是在德里活动。 克克勃利用她结交国大党的政要，前些年里，国大党统治着印度。因此，驾驭了国大党的男人，就驾驭了印度。 有关她在德里的活动也众说纷纭，从丑闻、自杀到政治谋杀都有，总之每一个版本都透露出“危险”两个字。 “她没来孟买之前，道上就都是她的传闻。现在来了孟买，那就更了不得了。”迪让一通口干舌燥的解说后，端起杯子猛灌一口。 “我认识的一个大使馆官员，最近经常去皇宫。”海拉也补充了一条消息。 “妈的，这些有钱人在孟买处于水深火热的时候，还不忘记左拥右抱！”维拉杰不满的发着牢骚。 正左拥右抱的罗恩动作一顿，悄悄放下了手。咦，莲娜的眼睛怎么不拉丝了？ 罗恩悄咪咪的扫了一眼，不仅是她，玛丽也酷酷的坐在那儿不说话。 “罗恩，你最近的生意怎么样？”维拉杰又换了个话题。 “黄金旅游季，我却坐在这里喝酒，你说怎么样？” “yaar，最近看马术表演的人也少了，都怪该死的骚乱。” 维拉杰和罗恩一样，他们先是商人，接着才是孟买人，或者其他身份。他酷爱骑马，也依靠这门本领在一家马术表演馆赚取收入。 这种依靠游客的生意，在骚乱发生后，注定要经历几个月的低谷。 维拉杰正想和罗恩讨论其他赚钱的路子，阿迪突然找了过来。在利奥波德酒吧外面，阿希什正等在那儿。 朝玛丽她们抛了个眼神，又和卡维娅耳语了几句，罗恩就离开了酒吧。 “阿迪说你找我？” “这是水空调的设计方案，老板你看看。”阿希什恭敬的递上手稿。 “这么快？”罗恩有些惊讶，时间才过去一天。 “不能耽搁您的大事，工厂越早开工越好。” 瞧瞧，这才是牛马该有的样子，罗恩满意的接过手稿。 阿希什设计的水空调，忠实的贯彻了他一再交待的重点，简单。 从图纸的外观看，它就是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和电视机差不多大小。 盒子正面是一块镂空的罩网，它也是水空调的出风口，里面到时候会安装一个风扇。 罩网的内侧有一层薄薄的纱布或者说棉絮，它们的作用是从下面的水槽中吸水。 这样当风扇开启的时候，就可以把清凉的空气从出风口送出来。 水汽本身就会让人感到凉爽，蒸发吸热后，体感温度更低。 这就是水空调，远比电风扇更有凉意，但比不上真正的冷气空调。 不过对印度人民来说足够了，最关键的是它便宜啊。 “这些外壳你准备用什么材料？”罗恩问。 “铁皮。” “不，用塑料，铁皮容易生锈，成本也更高。” “我知道老板，但铁皮更容易加工，塑料却不行。” “为什么？”罗恩奇怪道。 “我们可以从建材商或者市场那儿，搞到各种各样的铁皮。工人用锤子，手工就能敲出一个可用的外壳。 塑料却不行，你得有专门的模具和注塑机。这些设备不好搞，而且很昂贵。” 阿希什早就考虑到了，从材料成本来说，铁皮当然更贵。但如果综合考虑加工成本，塑料反而更高。 这是目前印度尴尬的制造业格局造成的，政府前几十年把钱都花在了重工业上，各种炼钢厂层出不穷。 但关系民生的轻工业却投资甚少，整个孟买竟然没有一家上规模的塑料厂。 配套设施稀缺的情况下，铁皮就成了最佳选择，大不了就用手敲嘛，塑料靠人工却是搓不出来的。 这个解释很硬核，罗恩有点头疼。 果然在印度想做点事没那么容易，现实中各种稀奇古怪的问题，最终会让你做出奇葩的选择。 阿三也不都是抽象派，他们有时候只是被逼的没办法。 “从长远考虑，是不是塑料外壳更有性价比？”罗恩又问了一句。 “当然，如果有注塑机的话，我们可以搞出各种各样的造型。不仅成本低，外观也比四四方方的铁皮更有吸引力。” “那就先用铁皮搞出一批样机，试试效果。注塑机的事，我来想办法。”罗恩决定，还是要走一走海关那条路。 “如果能搞来设备，那就好办了！”阿希什手舞足蹈，他抓住了这份工作。 “材料成本上还要再想想办法，比如棉絮、纱布可以换成椰子纤维或者稻草。总之，把水空调多分几个档次，要物尽其用。” “好的，老板。”阿希什呆呆的答应。 论设计，他在行。论省钱妙招，罗恩甩他几条街。 “扇叶、电机马达你有什么想法？”这是水空调中的“大件”，罗恩得搞清楚。 “扇叶可以从废弃的风扇上拆，后期注塑机可以直接生产。至于马达，只能买或者进口了。” 这玩意儿，印度自己甚至造不出来，太高科技了。市场上所谓的国产台扇，很多都是国外贴牌产品。 东南亚那里提供廉价配件，印度厂商买过来，再贴个自家品牌，那就是所谓的国产之光了。 接着找一堆媒体尬吹，再高价卖给民众。这套自欺欺人的手法，个个玩的贼溜。 罗恩叹了口气，看来，还是得从进口的路子想想办法。 “我们先做几台试试，工厂就是上次去的那里，我会找人配合你。好好干，你的工资从今天开始算。” “没问题，最多一周，我们的水空调就能问世。”阿希什打了鸡血般的答应。 甭管这款产品的前景怎么样，他至少找到了工作。混黑帮、加入湿婆军，那是走投无路之下的选择。 给阿希什画完饼，罗恩又开始联系哈里。进口设备这件事，还得落在他身上。 ------------ 第104章 鸡犬升天 罗恩在孟买港找到了身穿白色制服的哈里，他正带人检查一辆进港的货船。 “老兄，你不应该是在机场当值吗？” “临时调岗，”哈里摆摆手对货船放行，“上面收到消息，有一批管风琴会被运到孟买。” “管风琴？”罗恩一愣。 “就是军火，”哈里见怪不怪，“那些黑帮为了掩人耳目，特地发明了一套暗语。” 管风琴一般指机关枪，手枪被称为阿嬷，子弹是阿嬷的孩子，或者药片、胶囊、米粒。手雷则被称为土豆、石头、石榴. 罗恩听的大开眼界，同时又有些恍然，这就是印度版的黑帮行话嘛。 “来找我是有要申报的物品过海关？”哈里问。 “不，我想进口一批设备和零件。你知道的，我搞了块地，准备生产一些廉价电器。” “你认真的，你真打算做实业家？”哈里有些惊奇。 “我想试试，最近旅游业的生意不好做。” “也是，不过实业来钱没那么快。”哈里好意的规劝他。 在哈里看来罗恩之前的生意就很好，比如外汇黑市、走私药品，来钱嘎嘎快。 罗恩现在突然从良，他竟然为此感到遗憾、惋惜。 “以前的生意照做，不过要等这阵风波过去。” “这很好，就应该这样！”哈里高兴了，罗恩从操旧业，他才有抽水拿。 “但我不能白等，得找点事做。如果进口设备和零件，你有什么建议？” “具体一点儿。”哈里带着他来到港口没人的地方。 “注塑机，还有马达，用在风扇上的那种。” “这种设备你最好从欧美找路子，实在不行，霓虹货也凑合。至于马达，当然要从李家坡搞。” “李家坡？”罗恩眼睛一亮，他想到了孟买黑帮以前的利润来源之一，走私。 在91年之前，因为政府执行“进口替代”政策，外国货基本进不来印度。黑帮利用从李家坡走私来的手表、电子产品，大发其财。 罗恩在去年也做过这种生意的掮客，不过随着进口政策放开，走私带来的利润已经大幅下降。 但不管怎么说，李家坡园区飞速发展。那里有物美价廉的电子产品，来来往往的货轮一刻不停的把它们送往世界各地。 “从李家坡发来的货，只要三四天就能到孟买，没有比这更合适的地方了。”哈里对这些门清。 “除了电子配件，李家坡有设备出口吗？”罗恩眼睛闪亮，三四天就能提货，这太合适了。 “没有，”哈里摇摇头，“即使有，也是三手甚至四手设备。出了问题，没人能修。” “那就先从李家坡进口配件吧，哈里，你有人介绍给我吗？” “谢基.拉南特，一个来自马德拉斯的进口商人，他在李家坡很有门路，说不定在欧美也有关系。”哈里几乎不假思索的报出了一个人名。 “我会联系他的，到时候从新加坡来的货” “我会按照废品处理。”哈里秒懂。 只要把进口的东西定为废品，那就可以免征一大笔税。甚至哈里操作得当的话，罗恩一分钱的税都不用交，就能收到货。 这就是是他来找哈里的原因，要不然只是进口点零配件，孟买有大把的中间商抢着做。 至于从欧美进口设备，罗恩突然间想起了一个人。 回到家里，罗恩在书房翻翻找找，妮娅在边上看的莫名其妙。 “巴巴，你在找什么？” “一张名片。” “我都收在柜子里了。”妮娅弯腰，打开罗恩脚边的柜门。 哎呀，这个屯型，两瓣就像开了花似的。 罗恩忍不住伸手把玩，他有挺身向前的冲动。 妮娅小声惊叫，她手脚发软，差点摔倒在地。 罗恩连忙在身后扶住她，一双手牢牢的把住方向盘。 “巴巴.”妮娅头发被扯，只能昂起头。 “找到了吗？”罗恩面不改色。 “找找到了.” “这么快？”罗恩有点遗憾。 妮娅把一个小木盒端给他，那里面放满了他收集来的名片。 轻柔的把她扶起来，又理了理裤子上的褶皱，罗恩才在盒子挑挑拣拣。 很快他眼睛一亮，拿起名片，开始拨打电话。 罗恩没抱什么信心，他不知道对方有没有离开印度，但电话接通了。 “莱昂吗？” “是我，你是？” “罗恩。” “噢，我想起来了！”莱昂眼皮子一跳，“维多利亚火车站！” “哈哈，你还记得。”罗恩大笑，看来那次人肉火车给对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莱昂的语气也带着笑意。 “没想到你还在印度，那真是太好了。” “我正准备回欧洲，所以你有什么需要帮助？”莱昂快言快语，他知道对方既然拨打了电话，那必定有所求。 “我想从欧洲进口几台注塑机，但找不到渠道。你在西门子工作，或许有这样的门路？” “稍等一会儿，我需要资讯工程部的同事。”莱昂直接用身边的另一部电话，拨起了内线。 罗恩没等多久，大概两分钟，对方的声音就再次出现。 “主流的阿博格、德马格，全新设备，报价大概10万美元左右。如果你不介意用二手，3万美元就能搞定。” “当然不介意！我大概需要两到三台，越快越好。”罗恩兴奋的挥了挥手。 他喜欢和西方人打交道，简单高效。如果换作印度人，他不知道要打多少个电话，走多少弯路才能搞定这批设备。 “我回去之后会帮你联系卖家，具体的事情你们自己谈。只不过从欧洲到孟买，走海路至少需要一个月的时间。” “没关系，时间我能接受。总之，谢谢你，莱昂。” “只要你下次，不再让我坐印度的火车就行。” 罗恩大笑着挂断电话，瞧，最难的两件事差多都已经搞定。 在孟买，想做成一件事，钱和关系缺一不可。它比世界上任何一座城市，都更依赖这两者。 大到做生意，小到买生活用水，钱和人脉的重要性处处体现。 阿希什家里最近宾客不断，邻居街坊、亲戚好友纷至沓来。有时候前一个人还没离开，后面的人已经上门。 见有新的客人来访，已在屋里的人赶忙起身让出座位，好似周而复始进行着“抢椅子”的游戏。 这么多人到他家里做客，其实就为了打听一件事。阿希什在哪找到了这份好工作？那里是不是还招人？ 乔格什瓦里贫民窟的大多数人已经听说了，阿希什的新工作月薪高达两千卢比，据说在一家工厂担任工程师。 “两千卢比”、“工程师”，这两个词仿佛有魔力一般，吸引着贫民窟的居民为此议论纷纷。 而每当有人问起这件事时，阿希什总是要在工程师前面加上“首席”这个词。他强调过不止一次，并乐此不疲。 贫民窟的人不懂“首席”的含金量，也下意识的忽略它，他们更关心的是月薪两千卢比是否属实。 无它，这个数字对贫民窟的人来说太过科幻。他们在附近的鞋厂一天工作14小时，月收入也才500卢比左右。 那是种悲惨的生活，他们在昏暗闷热的车间埋头干活，甚至不敢站直身体，怕悬在天花板的简陋电扇削掉他们的脑袋。 若有紧急订单，他们还得不眠不休地赶工，连续三天不出车间都是常事。 他们原本以为阿希什会成为他们中的一员，他虽然有本科毕业证书，但他住贫民窟，没有人脉。 只不过事实正相反，阿希什不仅拿高薪，甚至每天傍晚六点钟就能回家。 在经过了震惊、质疑、确认后，汹涌而来的就是浓浓的羡慕，接着大家纷纷前来拜访。 尤其是年轻人，他们渴望阿希什能拉一把。哪怕没有两千卢比的高薪，脱离苦海也总是好的。 在鞋厂他们看不到希望，跟着阿希什，至少他“身居高位”后，身边的人也能捞些好处。 这没什么好丢人的，在印度就是这样，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被团团围住的阿希什，感觉自己就像是掉进蚂蚁堆的一大块方糖。 认识的、不认识的、见过的、没见过的，都来攀交情，他还不能冷落别人，因为来者是客。 没办法，阿希什只能答应他们会尽快问问工厂招不招人。如果可能的话，他会帮忙。 阿希什没有感到为难，他也觉得应该这样做。不管在任何地方，身边有自己人才好办事。 就像他之前去小公司应聘一样，那地方根本进不去，因为现有员工的亲属占据了公司大部分岗位。 只要罗恩有招人的打算，阿希什必定也要优先推荐自己的亲朋好友，这就是印度啊。 而机会或许马上就要来了，阿希什从罗恩那里的得到了确切的消息。一批从李家坡运来的马达，即将在孟买港靠岸。 欧洲那里也有两台注塑机正在发运过来，零件和设备接二连三的上马，那后面可不就要招人扩产么。 阿希什满怀期待，他比任何人都希望水空调能获得成功。 ------------ 第105章 工程样机 罗恩和那个来自泰米尔邦的进出口商拉特南搭上了关系，有哈里居中打过招呼，双方相谈甚欢。 听说罗恩正准备开办一家工厂，拉特南特地从李家坡飞来孟买，随同他一起的还有包里整整十多种马达样件。 敏锐的拉特南意识到，如果这笔买卖谈成，那就意味着一份长期供货合同。 这对身为进出口商的他来说是一份稀缺资源，他太了解印度商人的德性了。 每次付款拖拖拉拉不说，还非常喜欢变卦。明明谈好了价格，结果等他向工厂下单后，印度这里的商人又开始找各种理由压价。 很多合同还都是一次性买卖，做完一笔后，买家大多消失不见。有的破产了，有的被抓了，还有的改行了。 这倒不是说他的货有问题，而是那些买家并不是最终客户，他们都是走私贩子。 这些人从拉特南这里进货，然后通过各种渠道运回印度，接着再卖给内地需要的客户赚取差价。 干的都是走私的勾搭，被抓、或者被黑吃黑都是常有的事，这没什么好奇怪的。 也正因为如此，罗恩这样的工厂主直接订货，才愈发显得合同的难能可贵。 谁不喜欢长期、稳定的订单呢？还有哈里这样的海关官员背书，为此拉特南二话不说，亲自跑了一趟孟买。 在征询了阿希什的意见后，罗恩以80卢比的均价，订购了三种功率不同的电机马达，总计一千只。 这个价格很便宜，一方面因为水空调不需要台扇那样的大功率电机，它只要把凉风送出去就行。另一方面也是拉特南刻意讨好，他想拿下这笔订单。 罗恩前期只下了8万卢比的订单，算是试试水，即使后面亏损也不是什么大事。 当然，如果水空调的市场反馈不错，后面还会有源源不断的订单。那才是拉特南看中的东西，批量生产后，他可以把成本进一步压低。 水空调工厂真正投入的大头不是零配件材料，而是那两台还在海上漂着的注塑机，它们花了罗恩6万多美元。 受旅游业影响，罗恩手里的外汇储备本就不多。这6万多美元，说实话有点肉疼。 好在和拉特南的交易只用付卢比就行，不然他以后还真得为美元发愁。 今天从李家坡运来的电机马达已经送到厂区，罗恩需要检验一下阿希什的成果。 工厂大门外，夏尔马纺织厂的牌子已经被摘掉，现在换上了苏尔电器的招牌。 空地上的垃圾也已经被清理干净，看大门的古里什收了钱后，办事也不含糊。 笑话，一千卢比呢！贫民窟的人累死累活一个月才五六百卢比，古里什只拿出三百，限时三天内完成，一堆人抢着干。 那栋三层办公楼内，现在还叮叮当当响个不停，罗恩猜是阿南德带人在维修损坏的门窗、办公桌等东西。 “老板，样机已经搞定了，现在看吗？”阿希什远远的迎了上来。 “把东西搬到办公室，”罗恩指了指楼上，“让阿南德他们先体验一下效果。” “我就去准备。”阿希什羡慕的看了一眼楼上忙碌的人影，他家的邻居其实修理东西也是一把好手。 可惜他没抓住机会把人介绍到这里来，要不然邻居少说也能赚一笔外快，任何一种赚钱的机会对贫民窟的人来说都弥足珍贵。 罗恩不知道阿希什心里的小九九，他兴致勃勃的上楼去找阿南德。最近这段时间，那家伙带着人在工厂忙里忙外。 反正旅游公司那儿没什么事，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给自己找点活干。 二月份的孟买已经有了一丝炎热，罗恩找到阿南德的时候，他正满头大汗的用钉子紧固桌腿。 “等会让你体验一件宝贝。”罗恩得意洋洋的炫耀道。 “什么？”阿南德抬手想擦汗。 “别动！把汗留着，擦干就没效果了。” “嗯？”阿南德手停在半空中，犹豫不决。 正说着，阿希什已经抱着一个怪模怪样的金属盒子来到房间，他身边还有一个人拎着水桶。 “来，就放这里。”罗恩指了指阿南德面前的办公桌。 这个金属盒子，表面蒙的是一层不锈钢铁皮。因为没刷漆，看起来明晃晃的夺人眼球。 就像罗恩当初说的那样，正面的出风口被做成了格栅状，在里面看不到的地方还有一层纱布。 阿希什手指一勾，盒子下方有抽屉一样的东西被拉开，这就是水槽。 接着他又把盒子上盖打开，然后指挥助手加水。随着水槽中的水位上升，格栅处的纱布被飞快浸湿。 这么做是为了让罗恩他们看清水空调的工作原理，成品后上盖会被固定，用户一般无法打开。 准备工作结束之后，阿希什亲手插上电，然后拧开金属盒子顶部的开关。它有三个挡位，就跟普通台扇一样，甚至还有定时功能。 呜呜的风声从格栅处传来，阿南德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哆嗦，接着嘴里发出畅快的呻吟声。 “怎么样？”罗恩笑眯眯的问。 “很棒！就跟我们上次去找的那个女人一样爽！” 罗恩脸色一黑，妈的，死去的记忆又在攻击他。那个肥女人、头发上的橄榄油 屋子里的其他几个人猥琐的哈哈大笑，罗恩懒得解释。 他伸出手亲自感受了一番，非常明显的凉意，比台扇吹出来的风温度更低。 阿希什他们也挤过来体验，个个被凉风一吹，脸色既是惊叹，又是骄傲。 这神奇的东西就跟空调一样，但却是由他们亲手造出来的。 “效果还算不错，但东西太粗糙了。”罗恩的眼光很挑剔，“风扇的噪声太大，造型也太丑。”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从其他地方拆的扇叶不合适，电机一转，内部的风扇嘎吱乱响。 罗恩怀疑这个金属盒子在内部形成了共鸣腔，本来不大的噪音，也会被放大。 “我会再试试其他几种扇叶。”阿希什在边上出谋划策。 “看来最好还是用塑料外壳。”罗恩很不待见这层不锈钢铁皮。 “我觉得它很好，”阿南德对此意见不同，“孟买本来就很吵，它至少比外面的喇叭声安静多了。” “不，晚上睡觉的时候，你就不这么认为了。”罗恩考虑的更多。 他绕着水空调样机又绕了几圈，最后摸了摸金属盒子侧边的铁皮。 “把这地方也做出格栅，不仅可以减少共振，还能节省成本，增加散热。” “好！”阿希什一一记下，今天本来就是首次亮机，要改进的地方肯定很多。 “回头你再想想有什么改进的地方，一次改掉。然后做几台样机出来，我送几个朋友让他们体验评估。” 这种事不能交给阿南德他们，贫民窟的人要求太低，而且连电都没通，体验个锤子。 罗恩瞄准的是中产阶级，他们才是水空调的目标客户，至少也得家里有电才行。 “对了，这台样机的成本是多少？”罗恩问。 “不算人工，400卢比左右。” “太贵了，必须要砍掉一半才行！”罗恩不是很满意。 成本这么高，那售价多少才能盈利？保守估计也得一千卢比吧。 印度人太穷了，一千卢比已经相当于很多人的月收入。 虽说中产家庭收入更高，能超过三千卢比。但让他们拿出三分之一的收入，来购买没见过的新式电器，估计大多数人都会犹豫。 “这是样机，纯手工打造，很多零件是现买的，所以成本才会那么高”阿希什弱弱的解释。 “注塑机在月底前就能抵达，你重新设计外壳，我们必须把成本降到200卢以内。” “没问题！”阿希什从来不在老板面前说“不”，他是一头合格的牛马。 得到他的保证，罗恩满意的点点头。前世，他痛恨卷王。成为资本家后，他希望自己的手下人人都是卷王。 当然，200卢比的成本不是拍脑袋瞎定的。核心大件，马达也才80卢比。塑料壳值什么钱？人工更不值钱！ 200卢比的成本完全有可能，只要价格够低，那就一定会有人买。 先以低价打开市场，后面再慢慢丰富产品种类，分出不同的价格档次。 古往今来，低价策略，百试百灵。 此外罗恩还有其他优势，比如税收，他就不用担心。 孟买是一座腐败之城，贿赂到位，他不仅不用交税，甚至还能拿补贴。 现实就是这么魔幻，越大的企业，拿的补贴越多。 罗恩已经在考虑后面的市场营销，怎么把东西卖出去才是关键。 或许可以找卡维娅，想办法在《印度时报》上打打广告。又或者让宝莱坞的制片人昌德拉介绍一位广告导演，然后拍两支电视广告。 总之，宣传的手段无非就这几种。巧的是，他都能搭的上关系。 最后就是资金问题了，1100万的积蓄，买地花去了700多万，还剩350万卢比左右。 后来沾了去年11月份黄金旅游季的光，他又回血了120万卢比。 但也就那一个月，骚乱之后，旅游业的收入惨不忍睹。截止目前，攒下来的利润只有50万。 算上其他杂七杂八的收入，外汇黑市、宝莱坞龙套、宝石商人中间人他的账户总计余额450万。 不过最近折腾工厂，又花了200万。剩下的250万，还要用来打广告、开拓销售渠道。 罗恩发现，自己又缺钱了。 ------------ 第106章 腐败之城 整个二月，罗恩都在南孟买和电器厂之间奔波。这两个地方相距甚远，令人困扰的交通，加剧了通勤成本。 有时候因为太晚，孟买又施行宵禁，他不得不到朱胡区玛丽她们的公寓对付一晚。 自从决定立足宝莱坞这门生意后，她们就从科拉巴搬到了距离宝莱坞更近的朱胡区。 而改了两个版本后的水空调，自然也被罗恩送过去，请她们做产品鉴赏。 用了两次之后，莲娜抱怨，第二天起床皮肤总是湿漉漉的，很不舒服。 罗恩立即拿笔记下来，皮肤保湿、有益健康。 这能算是缺点嘛？明明是优点好不好，全看你怎么理解。 老外就是矫情，吹惯了空调，当然看不上他的土空调。 倒是玛丽反馈了一个中肯的问题，那就是水槽中的水放的时间长、或者被暴晒后，降温效果就会下降。 嗯，可以用活水，或者水循环系统来解决问题。 如果成本上升，那就把它放到高端产品里，总之问题不大。 具体的设计方案会有阿希什搞定，罗恩只负责提问题。 为了水空调的事，他最近连旅游生意都不太关注，现在妮娅帮着打理一切。 就连外面闹得沸沸扬扬的湿婆军，罗恩也不关心。 他只是偶尔听卡维娅他们提起，孟买政府现在唯湿婆军马首是瞻，后者甚至接手了市政服务的外包公司。 这是一门油水极其丰厚的生意，孟买的市政服务有名无实，但每年却有大笔钱款拨付。这些钱最终去了哪里，不问可知。 当然湿婆军也不是没有麻烦，孟买的最高法院就在调查动乱中湿婆军的违法行为。 只不过罗恩对印度的司法系统没什么信心，按照它以往的表现，二十年内能结案那就堪称奇迹。 电器厂的事吸引了他所有的注意力，直到哈德汗打电话给他。 旅行社的事有了眉目，现在需要他去见见某个官员。 罗恩如约来到了孟买行政服务局，并在二楼办公室见到了那个叫卡马特的官员。 当他进门的时候，办公室里热火朝天的进行着“拍卖”。卡马特和答应为他提供竞选捐款的商人，正就金额讨价还价。 “你说过出三点七五的，还差一点二五呢。” “不不，我们说好了就三拉克的！”一个男人急忙说道。 “我们说好的是不少于五拉克！”卡马特毫不让步。 一拉克就是十万卢比，这是印度的民间叫法。 他们旁若无人的争吵，丝毫不顾及罗恩已经在边上看了好几分钟的戏。 最后那个男人似乎妥协了，他掏出一个白色的塑料购物袋，摔在卡马特面前富美家的书桌上，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卡马特露出胜利的笑容，然后把购物袋塞进自己桌下的抽屉。 “哈德拜介绍你来的？”他问。 “是，关于旅行社的事。”罗恩递上了自己的名片。 “噢！旅游公司？不错的生意。”卡马特端详着手里的名片。 罗恩敷衍的点头，不错个鬼，这两个月他都快喝西北风了。 “我们有话直说，老规矩，五拉克！”卡马特比划了一下手指，“以后你的旅行社代办任何护照、签证，我这里一路绿灯。” “可以。”罗恩也不废话，直接把一个纸包放到他桌上。 “不愧是哈德拜介绍过来的人，办事就是爽快！”卡马特喜笑颜开。 “那就这么说定了。”罗恩准备走人。 “等等，你对市政委员感兴趣吗？”卡马特精明的眼睛里，满是蛊惑。 “什么？”罗恩不明所以。 “只要四十拉克，我保你加入市议会。它好处多多，你以后再也不用为审批、配额这类事烦心。看在你是一个婆罗门的份上，贱民永远别想这种好事。” 罗恩听的目瞪口呆，这他娘的和卖官有什么区别？ “卡马特先生，你是哪个党派的议员？”罗恩留了个心眼。 “大众社会党，我们正和印人党合作，这其中包括湿婆军。”卡马特不无炫耀的介绍起来。 湿婆军堪称孟买政界的当红辣子鸡，每个人都想和它扯上关系，因为这往往意味着特权。 但罗恩却瞬间失去了兴趣，大众社会党只是孟买的地方性政党，存在感太低了，没什么用。 “我需要考虑一下。”罗恩礼貌的笑笑，然后离开了办公室。 400万卢比，他现在的全部身家都没这么多。这还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众党派，政客收钱是真他妈黑呀。 旅行社的生意，虽然官面上已经走通，但想要真正开门接客还没那么快。 首先罗恩需要在波斯湾那儿租下一间办公室，用来接待往返劳工。办公室的地点最好选在热门城市，比如迪拜。 其次他还要在孟买做做广告，让那些潜在客户，也就是想出国打工的人，都来找他。 哈德汗当然会介绍很多人过来，这也是他让罗恩开旅行社的原因。只不过没人会嫌弃生意太多，罗恩想充分利用手里的贫民窟资源。 泰吉.阿里的大儿子法鲁克，每次从国外打工回来身边都会围上一大群年轻人，他们都想出去。 码头附近的渔村也是类似的情况，这两个贫民窟每个都有好几万人，对罗恩来说是巨大的财富宝藏。 他和法鲁克聊过，很多贫民窟出去的人都是在打黑工，也就是通过偷渡的方式去了波斯湾国家。 想想也是，他们哪来的资源能拿到签证或者护照。法鲁克不止一次向他抱怨，“我们跑断了腿、磨破了嘴，最后还是不行。” 任何同印度的官僚机构打过交道的人，都很熟悉“跑断腿、磨破嘴”的意思：你必须从一个办公室跑到另一个办公室，带着你的申请书，三十趟或者五十趟，最后的结果犹未可知。 这就是普通人找政府机构办事的效率，说到底他们没钱，又没人脉。 罗恩走了哈德汗的关系，又花了50万卢比。前后不过五分钟，他以后就能为成千上万人代办签证，而不用当事人到场。 这就是孟买，腐败之城。 而像法鲁克这样出去打黑工的人，通常只能干最脏最累的活。比如清洁厕所、扫马路、仓库卸货，每个月的工资折算下来三千卢比左右。 但有了签证就不一样了，他们可以在迪拜当出租车司机，每个月的收入打底六千卢比。 这是巨大的差距，如果能搞来签证，哪怕花点钱也在所不惜。 瞧，这就是罗恩开旅行社的意义所在。 他已经向泰吉.阿里透露了风声，只等过段时间迪拜那里的办公室租好，就开门营业。 有这样的正规出国渠道，想必泰吉.阿里也很乐意居中介绍，到时候罗恩少不得要挤出一点回扣给他。 交情归交情，生意归生意，罗恩一向能平衡好其中的关系。 本来他打算亲自跑一趟迪拜，但因为电器厂的事，实在走不开。 还好，哈德汗在迪拜有关系，罗恩只需要派遣几个员工过去，撑一下门面就行。 一切顺利的话，四月份左右，旅行社的生意就能走上正轨。 二三月份，罗恩的精力都在电器厂。 “罗恩，工厂的车间你准备扩建吗？”阿南德屁颠颠的跑过来。 “暂时不用，离雨季还有好几个月，现在的地方足够。” 咳，这当然是借口，主要原因是罗恩身上没钱了。他得留点预算后面打广告，扩建的事以后再说吧。 不过纺织厂原本的车间确实太寒碜了，地上坑坑洼洼不说，有的顶棚上都破了个大洞。 现在全靠一层油毡布缝缝补补，但雨季能不能顶得住，还是两回事。 水空调好歹也算是电器，生产环境还是要讲究一些的。 “那仓库需要扩建吗？雨季的时候，说不定东西就多到没地方放。”阿南德又问。 “你到底打的什么鬼主意？”罗恩忍不住上下打量他。阿南德通常很少关心这些事，有那个闲工夫，他早去找那个肥女人了。 “罗恩，如果电器厂需要扩建的话，那我们就能创造一个新的贫民窟！”阿南德兴奋道。 “什么意思？” “合法贫民窟，就跟双子塔那儿一样！” “噢！”罗恩瞪大眼睛，“你是说” “没错！你可以向市政厅申请扩建，然后他们会在电器厂边上划一块荒地给你。你想扩建多少年都行，五年、十年.直到永远！”阿南德颤抖的大叫。 “所以你要搬过来？”罗恩恍然。 “为什么不？这可是合法贫民窟，附近还有学校，我们再也不用担心市政厅的人过来强拆。” 罗恩没在贫民窟住过，阿南德却深知其中的不易。那地方别说电，连水都没有，贫民窟的日常用水全靠外面的卡车送。 这些水大都被帮派垄断，他们付钱后才能取水。即使如此，女人们打水必须排队。 三十人一组，每人两个水桶，打来的水全家省着用。多久洗一次澡、如何上大号，大有学问。 在贫民窟上厕所也是一件难事，那里没有专门的公厕，男人、孩子直接去海边就行。 女人却必须一大早就起来，然后徒步走在荒地里，手中拿着水杯。一路寻找，指望有这么一小块空地可容她们蹲下身来解手。 这对于那些正处在月事中的女性来说，实在泯灭尊严。 但合法贫民窟不一样，它可以建自己的公厕，甚至通水通电。 一处不用担心被强拆，还有水有电，完全属于自己的住所。对阿南德他们来说，诱惑不亚于在孟买购房，免费的。 罗恩无法直视阿南德热烈、又期盼的眼神，远处维诺德他们几个无心工作，竖起耳朵。 “我会再跑一趟行政局。”终于他松口了。 阿南德和维诺德他们欢呼大叫，几人扔掉手里的东西，在空地上扭臀摆胯。 即使没有音乐，他们也跳的很开心。 PS：没有了，真的一滴也没有了。 ------------ 第107章 印度效率 罗恩的电器厂位于孟买郊区，东边和南边有集市和居民区。那破败的房屋，其实和贫民窟也没差，阿希什家就住在东边。 西边是大海，沿着海岸往北就是大名鼎鼎的朱胡区，那里多是宝莱坞明星工作时居住的地方。 玛丽她们就在那儿，制片厂也在附近。 电器厂正北方是一块完全未开发的荒地，据阿希什说已经撂荒了很多年。 罗恩准备在北边申请一块荒地，用来安置合法贫民窟。 南边和东边没地方，西边倒是有，但那里不行。把贫民窟放在上风头，会发生什么事，他太清楚了。 现在海风一阵阵的吹过来，这么清新的空气不香吗？贫民窟往那一放，保证以后都是粪味。 所以北边最合适，地方也够大。又送了一笔小小的贿赂后，罗恩就拿到了临时土地使用证。 按照回执上的说明，他可以在北边划定好的地方，临时安置建筑工人，时效三年。 理论上来说，三年之后这块地就会被政府收回。但印度效率不允许这种事发生，工期不拖个七八次，对不起它的赫赫威名。 所谓有效期三年，在印度往往意味着十年八年，甚至更久。 轰隆隆的推土机已经在北边开垦荒地，它们庞大的身影，横竖几个来回，一大片平整的地皮就出现了。 维诺德正指挥人在空地上挖出一排排沟壑，好用来铺设水管。 这当然是非法的，政府不允许这样做。但谁管呢？孟买到处是非法建筑。 等房子造好后，他们甚至还要拉来电线通电。每个人都忙的满头大汗、热火朝天，包括孩子在内。 嘿，有水有电的房子，谁不想住。 尽管是木头搭建的房子，那也比原来贫民窟的芦苇席强吧。 罗恩看了一会儿就不再关注，地是他申请的，房子却不用他建。 平整土地，通水通电，所有的建设费用，全部由阿南德他们自掏腰包。 等大多数房子建好后，外围同样会用铁丝网围住，然后再留一条路通向电器厂。 罗恩亲自丈量过，步行不到十分钟。既不太近，又不太远。 不会有奇奇怪怪的味道飘过来，也不会影响工人的通勤时间。 啧，其实这样也不错。那块地还有地方，以后工人都住这儿，加班也方便。 当然罗恩也有自己的小九九，北边的荒地他后面想买下来。 合法贫民窟用木头正好，后面拆起来方便。 等到手里有钱后，大不了在更北边一点的地方，建真正的筒子楼，砖砌的那种。 现在先凑合，他真的没钱了，一个苏尔电器厂掏干了他的小金库。 “老板，从欧洲来的设备到了。”阿希什颠颠的跑过来。待看到远处的工地后，不无羡慕的踮起脚尖。 “你也想住哪儿？”罗恩好笑的问。 “可以吗？”阿希什一个激灵。 “你得自己出钱建房子。” “没问题！”他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先去看看设备吧。”罗恩挥挥手。 这两台注塑机在海上漂了一个月，终于在二月底抵达孟买港。除了设备，还有两个技术售后也在昨天飞到了孟买。 不得不说，莱昂办事很到位，连这一层也替他考虑到了。 只不过那两个德国佬在罗恩的厂房转了一圈后，就连连摇头。 “这里的配置从厂房，到供水、供电，统统不达标！” “两位先生，按照印度标准，它们都没问题。”罗恩表情淡然。 “印度标准？”德国佬有些疑惑，“印度标准是什么标准？” “印度标准，就是没有标准。只要设备能成功运转，两位的任务就完成了。” 两个德国佬面面相觑，接着有些生气。他们作为技术人员，不远万里的来到大陆另一端，却没有感受到尊重。 “听着，我不是对你们的职业素养有所怀疑。”罗恩轻拍两人的肩膀，“而是印度自有国情在此，说不定过两天你们巴不得早点搞定，然后尽快离开这个鬼地方呢。” 德国佬是严谨，但罗恩没时间和他们耗。他只是想生产一些塑料壳，又不是造杭母。 那么认真干嘛，这显得他在印度人中很不合群好不好？ 追求质量和精度的事，等以后再说，现在开工要紧。 见罗恩客气了不少，两个德国佬的态度也略有缓和，他们只是有点不理解。 这个国家明明穷困潦倒，在技术上毫无建树，却一点学习的心态也没有。 哪像东方某大国，他们过去出差一周，那儿的年轻人恨不得把他们当教授供着。为了尽快掌握技术，很多人甚至自学德语。 再看看印度，牛儿在厂门口拉了一坨粪，狗儿在刚卸下的设备前轻嗅，工人光顾着盯着老外看，一片平和。 两个德国佬麻了，唯一的安慰就是罗恩会德语，可以省去他们很多沟通之苦。 挑了车间里稍微靠谱点的地方，德国人开始指挥工人安装设备，罗恩在边上负责翻译。 一大群人忙忙碌碌，到了晚间，罗恩还特地带着他们去附近的饭店下馆子。 因为孟买实施宵禁，回南边已经不可能。所以把两个德国人安排在街上的酒店后，罗恩干脆回工厂的办公室对付了一宿。 那儿已经被阿南德他们修缮一新，甚至罗恩还为自己整了一台水空调。 结果早上天还没亮，他就捂着肚子奔向海边撇条。 狗日的，他中招了！ 附近的饭店没来得及提前踩点，大意了啊！ 阿希什很早就起床了，今天工厂里有德国人，老板也在，他得好好表现。 当然，真正让他高兴的是老板松口，同意他也搬到工厂那儿去住。 虽说房子没建好，但不用四口人挤在一起，总归是一件好事。 为了不在德国人面前失了体面，他决定去外面的公厕那儿洗个澡，再换上干净的衣服。 贫民窟的一切用度都要钱，政府明码标价洗澡三卢比，用公厕半卢比。 但管事的尼泊尔人还是收取了更高的费用，洗澡五卢比，用公厕一卢比。 他不怕人们不来，事实上来的人实在太多。公厕前的石子路永远泥泞不堪，带着泡沫的洗澡水从人们的脚下一直淌到了大路上。 阿希什起的早，他洗完后这里还不算太拥挤。把脏衣服送回家，他直接在路边摊就解决了早餐。 买煎饼花掉六个半卢比、香蕉两卢比，不到九卢比全部搞定。带肉的卷饼看一眼后还是放弃了，他得省点钱在工厂后面建房子。 阿希什和阿南德打听过了，想要拥有一间还说得过去的木屋，至少需要花费两千卢比。 这足足是他一个月的工资，不省不行，更何况他还是家里的唯一收入来源。 挤进严实的市内火车，在被每一具热烘烘、汗津津的人体，严丝合缝的贴二十分钟后，他又满头大汗的跳下来。 从这条路往西走，路过一间小旅馆，对面是药店。再穿过一架天桥、电话亭、烤羊肉的小摊、制作纽扣的小作坊.大概十分钟路程后就是苏尔电器厂。 阿希什踏进厂门口的时候，罗恩正脸色难看的指挥人打扫卫生。 “发生了什么事？”阿希什悄悄的朝身边人打听。 “罗恩巴巴肚子有问题，他夜里跑了四次厕所，早上又跑了三次，整个工厂的人都在讲。” “没错，罗恩巴巴是个很好的医生。”另一人插嘴道。 “但他是真难受！他蹲厕所时，那脸痛苦成什么样子，yaar，好像生孩子似的。然后非常顺，劈里啪啦就拉出来，像水一样，而且出来的很快。 像独立日轰大炮一样，Duang！就像那样！我早上建议他喝点麻草茶，然后他的大便就会变硬，恢复成漂亮的颜色。” 不远处的罗恩脸色更黑了，妈的，他撇个条，也有那么多人围观。 正讲得起劲的不是别人，是阿南德的老婆，芙蕾达。整个工厂都是熟人，全是来自泰吉.阿里贫民窟的帮手。 他们有的在后面帮家人建房子，有的到罗恩这里打下手，还不要钱，他能拒绝么？ “阿希什！” “到！”阿希什脖子一缩，条件反射般的答应。 “去东边的酒店看看，那两个德国人怎么样了？” “是！”阿希什撒腿就跑。 唉，罗恩头疼，十分头疼。买来的两台设备还摆在车间没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派上用场。 大概半个小时后，阿希什扶着两个德国人晃悠悠的出现在厂门口。 哎呦，罗恩连忙迎上去，“两位先生，你们怎么不在酒店里休息？” “不休息了，”其中一人尽管脸色难看，但依旧坚持往车间走，“早点把设备搞定，早点回去。” “对！五天.不，三天后设备就能运转！”另一人也咬牙跟了上去。 罗恩眨了眨眼，愣在了原地。 貌似，化身成喷射战士，也不是啥坏事嘛。 “还愣着干什么？去帮忙啊。”罗恩大手一挥，雄赳赳气昂昂的带着人，也一头扎进了车间。 事实证明，什么外国人矫情、八小时工作制、中间还要午休、品几次咖啡 不存在的！这俩德国佬明明一副破防的样子，但干起活来就跟打了鸡血似的，晚上甚至自愿留下来加班。 说三天就三天，两台注塑机嗡嗡的震动起来。 瞧，到了印度，坏毛病丢的干干净净。 ------------ 第108章 暗流汹涌 注塑机的安装调试其实很简单，只要场地足够，水电线路预先留好，三天时间绰绰有余。 甚至它对供水都没什么苛刻的要求，水路的唯一作用就是冷却，本身并不参与生产过程。 工作原理也很简单，塑料粒子粉碎加热后注入模具，然后一压就成型了。 罗恩让阿希什试了一下，短短十分钟，他们就压出了15个塑料壳，速度快的离谱。 “边边角角还有一些毛刺和飞边，但厚度均匀，色泽也不差。” “我会再调试一遍，可能是锁模力不足。”阿希什一一记下。 “把这些缺陷改掉，就差不多了。”总体来说罗恩比较满意。 作为消费品，最重要的是视觉质感。他们设计的水空调外壳呈米白色，阳光一照，闪闪发亮。 整体造型圆润，精致的格栅可手动调节，塑料表面触感柔和，大体上走的是简约风。 不简约不行啊，结构越复杂就意味着成本越高，因为你得为每一个塑料件开模。 现在就刚刚好，说是简约，但也可以宣传成高级风嘛。 罗恩摆弄了几下手里的塑料，越看越是迫不及待。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按照设计好的三款造型，尽快做几台样机出来，我要拿去拍宣传照。” “老板，我们的产品会上电视吗？”阿希什突然来了精神。 “电视广告太贵，报纸头版还是可以考虑的。” “哇！报纸也很棒，到时候我会买一百份！一份挂在家里，一份贴在办公室，剩下的都分给邻居！” 阿希什的参与感，比罗恩还强烈。自己设计的产品登上报纸，那可太长脸了。 他很期待广告效果，如果大卖就好了。这样他就可以和老板开口，安排几个人进来。 家里最近又来了几个客人，都是关系不太远的亲戚，阿希什没法拒绝。 看着他劲头十足的背影，罗恩也踌躇满志。之前做的那几台水空调样机，他全送出去了。 拉杰什、卡维娅这两个本土人士，对水空调的评价很高。这玩意儿确实比电风扇好使，价格也不贵。 迪让和海拉他们也给了积极的反馈，比起使用效果，他们更惊讶于罗恩的脑洞。 土法降温的方式他们不是没听说过，但真正商品化的电器还是头一次见。 罗恩准备换了塑料壳之后，再请他们参详一番。三种造型按照功率大小做了区分，就跟普通空调的一匹、两匹、三匹类似。 当然材质上也有细微的区别，越小越便宜，从电机到扇叶、外壳都走性价比路线。 说来钢铁的价格其实比塑料还便宜，以目前的行情看，不锈钢约20卢比一公斤，塑料约30卢比一公斤。 但罗恩依旧选择了塑料外壳，因为每台水空调需要的钢铁重量是塑料的8倍。 以普通款为例，注塑机生产一套外壳需要500克的塑料，也就是15卢比的成本价。 换成不锈钢外壳，却需要4公斤的材料，这个成本高达80卢比。 印度不缺钢铁厂，供货也相对容易。不过从长远角度看，还是选择塑料更有性价比。 此外加工不锈钢的压铸机也比注塑机要贵三分之一左右，安装调试麻烦，对场地要求也高。 综合考虑下来，目前的配置就是最优解。塑料产品更便民，安装、搬运都很简单。 现在只等产品定型，罗恩就可以考虑推向市场了。 前前后后折腾了两个多月，这个速度堪称印度奇迹。 旅游业没让他分心，钱和关系到位，自然就快了。这一波，莱昂立了大功。 虽说莱昂是为了偿还人情，但罗恩在收到设备后，还是给他汇去了两千美元的活动经费。 你看，这关系不就维护下来了吗。不要把人情交易当一次性买卖，毕竟是西门子的高管，以后说不定还有用到的地方。 为了水空调这门生意，不算买地，罗恩已经投进去了200多万卢比。 能不能赚钱不好说，至少亏不了什么。他打听过了，就这两台进口注塑机，再转一手也能卖出六、七万美元的高价。 印度实在太拉跨，注塑机这种“高科技”他们根本搞不定，连国产替代的选择都没有。 即使有，罗恩也不敢用啊。鬼知道会不会突然散架，他们连杭母都能磕头，还有什么不可能的。 在各种设备稀缺的大环境下，罗恩想转手设备，一堆人抢着要。 工厂这里由阿希什他们照看，罗恩准备去找卡维娅资讯一下在《印度时报》上打广告的费用。 咳，主要最近去玛丽她们那边太勤快，他得换换口味。 距离去年12月份的动乱已经过去两个多月，孟买的民生大体恢复。 只不过就像卡维娅说的，印度教徒和幕民之间的断层线已经产生。 原本两大群体混杂的社区，现在开始变得泾渭分明。彼此间不再有肢体冲突，但气氛依然紧张。 “我楼上的幕民邻居搬走了。”卡维娅披着浴巾从厨房端来了两杯咖啡。 “这次幕民算是倒了大霉，听说死了很多人？”罗恩从床上爬起来，带起一连串的吱呀声。 “这床都快散架了，你就不能轻一点？”卡维娅语气抱怨。 “谁让你老是拿车灯照我，脚上还特地涂了红指甲。”罗恩晃荡着东西，大刺刺的坐下喝咖啡。 “我就知道那是你的罩门！”卡维娅收回目光，语气有些得意，又有些满足。 罗恩让她吃了顿饱的，肚子的存货，能顶三四天。 “除了孟买，其他地方也有骚乱，尤其是古吉拉特邦。我听内部同事说，这次幕民死了数千人。” “这么多？”罗恩惊了。 “他们都疯了，很多人只是打着教派的名义在烧杀抢掠。”卡维娅看过古吉拉特邦的报道，那里的事情比孟买还惨。 “难怪他们都说幕民会报复，再这样下去，印度的幕民会被全部赶走。” “有很多人给报社打电话，声称知道幕民的复仇计划。不过大家不以为意，都说这是印度教徒的危言耸听。” “还是聊聊其他事吧，我刚刚说的，你觉得在《印度时报》上打广告这个主意怎么样？” “你真决定要做实业生意了？”卡维娅裸着脚趾有意无意的在他腿上乱蹭。 “要不然怎么办？我刚刚路过维多利亚火车站，那里一个外国人都没有，就连以前卖面包的默哈拉大叔都不在了。” “好吧，不过在《印度时报》打头条广告可不便宜，这是印度最有影响力的英语报纸之一。” “能买得起水空调的中产阶级，他们大多懂英语，这正是我想要的。” 不仅仅是《印度时报》，主打印地语的孟买本地报纸，罗恩也准备去资讯一下。 毕竟他的水空调里也有低端产品，很多潜在客户说不定咬咬牙也就买了。 “这是我拿到的价目表，你自己看吧。”卡维娅递给他一张清单。 罗恩大概扫了一眼，面色纠结。 头版四分之一版面，5万到10万卢比。 半版，15万到30万卢比。 全版，30万到60万卢比。 以上是黑白广告的报价，彩色还要高出20%-50%的费用。 “这是一天的价格？” “连续刊载一周的话，可以折扣30%，内部价哦。” “彩色四分之一版，连续登一周！”罗恩斜了眼她柔嫩的脚趾，“我的钱包和身体，都被榨干了。” 默哈拉的面包生意已经不做了，也做不下去。 自从上次差点被人浇汽油一把火点燃后，他就躲进家里再也不敢出门。 五个孩子的课也停了，三个老婆连出门买菜都不敢。从外面传来的消息，让附近的幕民犹如惊弓之鸟。 凡是他们开的店铺，都被打砸后付炬一空，默哈拉的面包摊同样难以幸免。 他们没了收入来源，日子过得艰难。尽管街道已经渐渐恢复秩序，但他们还是不敢出门。 短短三个月不到的时间，默哈拉就仿佛苍老了好几岁，他两鬓变得斑白，皱纹也越来越深。 大儿子伊沙克独自出门去了，他不顾默哈拉的阻扰，执意要跟社区的几个幕民年轻人出去找活干。 默哈拉知道，所谓的找活干，其实就是混黑帮。这群年轻人气势汹汹，眼睛里满是仇恨。 他劝诫过伊沙克，但后者不听。大儿子质问他，全家九口人没了收入怎么生活，必须有人干点什么。 就在默哈拉忧心忡忡之时，伊沙克回来了，他背着一大麻袋的东西。那几个经常和他一起的年轻人，把他送到院子前，叮嘱了好一会儿才离开。 砰！门被伊沙克踢开，他背着麻袋直奔后院。 “伊沙克，你背着什么？”默哈拉随手扒开他的麻袋。 “别碰它！”伊沙克凶狠的瞪了他一眼，又自顾自的走向后院。 但默哈拉已经被吓呆了，他看到了麻袋里的东西。那是枪、手雷，还有很多黑乎乎的东西。 整整一麻袋！安拉在上，默哈拉双腿发软，心跳快到有耳鸣声出现。 他眼里满是恐惧，不过依旧撑起身体，追向后院。 “伊沙克，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夺过儿子手的铁锨。 “湿婆军必须付出代价！拉达筒子楼死了一个女人，他们就恨不得把我们斩首。但我们死了五十个人，什么也没发生。法律是他们制定的，他们可以为所欲为。天理何在？要么还我公道，要么血债血偿。我们和他们拼了！”伊沙克双目赤红。 “不！不能这样，那样会死更多人！”默哈拉在边上苦苦规劝。 伊沙克充耳不闻，他把带着拉环的手雷，还有武器都埋进了地里。末了还撒了辣椒和薄荷水在上面，这样附近的狗就闻不出炸药的味道。 很显然，有人教他这么做，这是有组织、有预谋的行动。 “这些钱拿着，家里的食物已经快没了。”伊沙克掏出一万五千卢比，扔给默哈拉，然后又匆匆出门而去。 看着手里的钱，默哈拉既满心恐惧，又心怀愧疚。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伊沙克才19岁，刚上大学，他此时本应在学校里上课才对。 默哈拉觉得他该做点什么，至少不能让无辜的人丢了性命。 ------------ 第109章 血债血偿 罗恩没想到在《印度时报》上打广告，竟然这么贵。 仅仅是四分之一的头版，连续刊载一周，报价就要60万卢比。 不过毕竟是印度最古老，也是发行量最大的报纸，这笔钱罗恩咬咬牙还是掏了。 这年头连电视都没普及，报纸就是广告媒体的唯一选择。它的获取成本很低，几乎人手一份。 也因为普及面广，想打广告的人很多。罗恩走了卡维娅的关系，才把自家的广告安排在两周后，也就是3月中旬左右。 除了《印度时报》，孟买本地的《快报》他也一并安排。 头版彩色，一万五千卢比一天，这个价格就亲民很多。 罗恩大手一挥，同样签了一周。时间安排和《印度时报》错开了几天，主要针对讲印地语的人群。 两份报纸的广告费总计70万卢比，直接让罗恩的钱包缩水了四分之一多。 他数了数自己的小金库，只剩下180万左右。 好了，不能再浪了。 剩下的钱得留着应急，本来他还想过电视广告，现在最多考虑一下市内的通勤火车，在车厢内贴点海报应该花不了几个钱。 可惜旅游业的生意一蹶不振，连带着外汇黑市的收入也少了大半。 曾经月利润过百万的盛景很难再现，到了二月份也才堪堪恢复到五十万卢比的水平。 “火车站那里的外国游客大幅减少，机场反而多了一点。”罗恩正在研究手中的财务报表。 “因为火车站里的人太多了，外国人觉得那里不安全。”妮娅在一旁解释道。 所谓的人太多，其实就是穷人太多。之前的骚乱，最开始就是从穷人居住的贫民窟向外扩散。 穷人更容易被煽动，因为他们心生不满，渴望改变。富人却会维护现有秩序，不希望有动乱出现。 这个道理在全世界都通行，所以很多来孟买的外国人，都选择了安保条件更好的机场，而不是原来的火车站。 “实在不行，火车站那里就少安排点人，把人手转去机场。总之，妮娅你看着办。” “知道了，巴巴。这两天我会去火车站做一次盘点，然后再调配人手。” 最近的旅游生意，都是妮娅在照看。经过了两个月的锻炼，她越发的得心应手。 “那些和我们合作的酒店、餐厅，他们的生意怎么样？”罗恩又问。 “酒店入住率大概下降了40%，餐厅也差不多。”这些数据，妮娅都在电脑中做好了表格。 “损失惨重啊。”罗恩叹了口气。 “巴巴，我们损失的才最多，超过一半。”妮娅在边上提醒道。 “说的是，”罗恩忍不住笑了，“不过我们没有重资产负担，房租的压力并不太大。” “少了很多钱呢。”理财小能手，妮娅撅起嘴。 罗恩大笑，然后忍不住狠狠的香了她一口。 嗯，妮娅很软。 就在屋里的气氛快速升温时，轰隆隆的引擎声出现在门口。 妮娅像只小猫一样，直接炸毛，然后躲进了房间。 罗恩贪恋的收回手掌，指尖的柔软真是让人沉迷啊。 “罗恩！”外面有叫喊声。 “来了！”他走到门口一看，果然是强尼。 “我去了机场，阿南德说你还在小女仆的身上没起来。” 罗恩脸色一黑，“那家伙最近迷上了一个肥女人，你知道吧，她的肚皮堪比大象。” “阿南德的口味在一片是出了名的，他甚至和年过五旬的家庭主妇好过。”强尼笑得乐不可支。 “什么！”罗恩再次被震惊了。 “以后再和你讲他的笑话，今天是有其他事。”强尼稍稍恢复脸色。 “怎么了？”罗恩请他进门，但强尼拒绝了。 “我马上得走，我来就是告诉你最近小心，那些幕民不对劲。” “你是不是得到了什么消息？哈德拜之前也说过类似的话。” “达乌德帮你知道吗？”强尼脸上涌现一股厌恶。 “当然，曾经孟买的地下黑老大，听说他逃到了迪拜。” “没错，但他最近频频派人来孟买，都是幕民，这不是一个好兆头。” 达乌德.易卜拉欣，印度最臭名昭著的黑帮老大。八十年代通过暴力手段，成为孟买地下世界的话事人。 后来因为当着法院的面枪杀了一个出庭作证的黑帮首脑，而被警察通缉，最后逃往了迪拜。 他是一个幕民，手下帮派成员，也以幕民居多。 “有传言说巴里清真寺被毁让他大发雷霆，总之小心点为妙。” “谢谢你，强尼，我会小心的。”罗恩忧心忡忡。 没完没了的教派冲突，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幕民内部其实有很多派系，他们彼此仇视，比仇视印度教徒更甚。 这些人原本在四分五裂、一盘散沙。但上次的骚乱让他们放下成见，开始联合在一起。 在此生死存亡之刻，他们必须一致对外，他们发觉原来只要身为幕民就是别人眼中的原罪。 那些幕民年轻人，此刻已经被仇恨蒙蔽双眼，他们现在满脑子只有复仇、复仇. 雅拉汗小心翼翼的吹了吹手中的勺子，待米饭不再烫口后，才把它送到母亲嘴边。 “大米真香呀，”简咀嚼了两口，眼中闪过满足和怀念，“如果孟买也跟以前一样就好了，小麦雪白雪白的。你带着家当走在街上，不会有人过来抢” “母亲.”雅拉汗又挖了一勺米饭。 简叹了口气不再多说，她的手呈畸形扭曲状态，腰部以下高位截瘫。发生骚乱的那一天，她被冲进来的印度教徒高高举起，然后猛的摔在了水泥地上。 她刚从医院回来，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健步行走，也不能做印度香米、烤羊排，然后大宴群客，把客人喂的饱饱的，包括邻里上门来的印度教徒。 她开始怀念过去，那时候人总是好的。如今新不如旧，过去永远比现在好。 “家里的丝绸”又吃了一口饭，简有些欲言又止。 “会好的，不用担心。”雅拉汗轻声安慰，眼神平静。 他们家原本在楼下有个丝绸店，后来被烧了。店面也被政府毫无理由的收回，接着转给了另一个人，如今那里的招牌变成了“马拉地床垫”。 “我晚上回来。”替母亲擦擦嘴，雅拉汗慢慢退了出去。 关上房间门，他看了眼客厅墙上的卡通书包，目光闪动，它还在等它的小主人。 雅拉汗来到屋外，有另一个年轻人正在楼道边等他。他们彼此点头，又一言不发转身离开。 阿萨德骑着摩托车来的，雅拉汗坐在他身后，他们要先去一个地方。 “会有人照顾叔母的。”中途，阿萨德转头安慰他。 雅拉汗不知道该说什么，阿萨德总是这样乐观。 阿萨德的哥哥和父亲在骚乱期间误闯了印度教徒的地盘，他们被人打昏。然后被浇上汽油，一把火烧了。 他们的尸体被人扔在铁轨边上，都腐烂了，有整整十天的时间。乌鸦来吃他们的肉，野狗也来吃他们的肉。 警察不肯把尸体移走，乔格什瓦里警局说这里是戈尔冈警局的辖区，戈尔冈警局说这里是铁路警的辖区。 最后等得知消息的阿萨德来找时，地上已经分辨不出什么，遍地垃圾掩盖了一切。 喏，就在前面的那段路。右侧是高楼大厦，左侧是巨大的垃圾场。一群男孩在那儿打板球，拾荒者拿着铁镐，正遍地梭巡。 阿萨德油门一拧，摩托车疾驰而过。二十分钟后，他们来到了伊沙克家附近。 这里已经有一个身材高大的人在等着，他叫塔杰，是这一组的“大哥”。 塔杰的爷爷在楼上用热水浇了一群印度教徒，然后他们把他爷爷拉出来，又从邻居那借来毛毯裹在他身上。 依旧是一把火点着，等警察赶来的时候，地上只有一具焦尸，周围连个人影都没有。 塔杰看向雅拉汗，“你待会去机场。” 接着他又看向阿萨德，“你负责证券交易所。” 两人点头，雅拉汗依旧面无表情，阿萨德也收起了笑嘻嘻的笑容。 塔杰不再多说，径直转身去敲沙伊克家的门。 屋里的默哈拉想要当没听见，但大儿子沙伊克已经先一步把门打开。 “黑肥皂都在吗？”塔杰问。 “都在。”沙伊克把早就准备好的麻袋交给他。 黑肥皂是道上的话，它代指黑索金炸药，麻袋里盒子上画有骷髅头的就是。 “这是剩下的1万卢比，记得今天别出门，尤其是别去人多的地方，机场、火车站、证券交易所”塔杰把一大沓钞票扔给了沙伊克。 “塔杰大哥，我想跟你一起去。”沙伊克终于鼓足了勇气。 “不！回来！”老默哈拉猛的从边上把沙伊克扑倒，屋里的母亲、姐姐也哭喊着劝他留下。 塔杰看了眼满屋子的一大家人，生气的朝沙伊克摇摇头，然后带着人离开了。 这样的幕民小组还有十多个，他们偷偷藏匿军火炸药。只待上头通知，就开始奔向孟买各处。 至于上头是谁，很多幕民并不关心。他们只想展开血腥报复，让印度教徒也尝尝恐惧的滋味。 罗恩去了一趟机场，强尼的警告，让他心神不宁。 于是为了稳妥起见，他干脆让阿南德他们先回家，这里只留了一个接待的年轻人。 罗恩关照他如果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就赶紧离开，不用管门店的事。 这里没什么财物，不用担心损失问题。 回到家里，妮娅不在。她应该去了火车站，那里也需要安排一番。 从冰箱里拿了一瓶汽水，罗恩还没来得及喝，就接到了默哈拉大叔打来的电话。 “罗恩，不要出门！火车站、机场、交易所、集市.统统不要去！” ------------ 第110章 引爆 黑眼以前很喜欢孟买热闹的街道，他童年大多数的快乐都来自于那里。 但此刻他对熙熙攘攘的人群十分厌恶，为了避开行人，他的摩托车时快时慢，永远不超过19公里的时速。 又一次被前面的牛车阻挡后，他不禁恶狠狠的臆想：只要他按下按钮，屁股下面的摩托车保准把这里的人都送上天。 可惜这里不是他的目的地，南边的维多利火车站才是。 黑眼第一次执行这样的任务，脑袋里满是紧张和兴奋催生的幻想，他其实也刚加入黑帮不久。 黑眼是他给自己起的外号，他只知道自己加入了一个叫达乌德的幕民黑帮。两个月前的骚乱，让大量的幕民年轻人开始投身黑帮。 黑眼是其中之一，他只有十八岁，在两个月前还是一所中学的学生。 但骚乱改变了一切，那天他正在家看动画，忽然有人敲门：“我们是政府派来的。” “开门，出示你们的配给证。”外面的声音此起彼伏。 黑眼警惕起来，他父亲当即用铁棍卡住大门。就在前一天他们还目睹了湿婆军举行的公开法会，那是带有示威意味的游行，对方当时一直在这片区域标记幕民居民的住处。 那个游行的队伍中甚至有黑眼的邻居兼好友，他是印度教徒。此刻反常的敲门声响起，全家人都紧张的提起嗓子。 意识到屋里的人不上当，外面的人开始用力拍门、推撞，最终破门而入。 他们抄起铁棍，当着全家人的面毒打黑眼的父亲。其中就有他的那个朋友，他们曾一起打板球，对方还来黑眼家吃过饭。 被殃及鱼池的黑眼抱住头，向昔日的朋友求饶：“你以前来我们家做过客不是吗？” 对方只冷冷瞥了他一眼，然后让他滚。 瘦小的黑眼一路逃到了叔叔家，哭喊着请叔叔帮忙，他的叔叔拒绝了。 “我还想活命呢。”这是他得到的答复。 在他跑开的那段时间，黑眼的母亲和妹妹则把自己锁在卧室，手中握紧了杀虫药。如果暴徒强行闯入，她们预备吞药自尽，总好过惨遭蹂躏。 神奇的是湿婆军并未对她们下手，在痛打了黑眼的父亲后，他们将家里的一切砸得粉碎。 黑眼和家人别无选择，只得弃家逃到难民营，在那里待了三天。附近的餐馆甚至不肯给他们一口水喝，他们就靠烂番茄过活。 但最糟的还不是这个，骚乱之后，不管去哪里，他们都得乞讨。 以前居住的纳加尔开发区，那里的印度教徒多过幕民。他们回不去了，曾经的公寓、电视机、自来水统统成了奢望。 这两个月他们全家到处乞讨，衣服和饼干都来自救济站。为了保护家人，他父亲的工作也丢了。 现在黑眼已经辍学，一无所有的家境，根本负担不起上学的开销。 他只能去混黑帮，幕民的黑帮。成了帮派份子后，就没人再敢欺负他的家人。 黑眼尤记得他拿着手枪顶住一个印度教商人脑袋的情形，对方唯唯诺诺，把身上所有的钱都掏了出来。 曾经凶神恶煞冲进他家里的印度教徒温顺的像只绵羊，黑眼拿了钱后还顺手摸了一把他老婆鼓鼓的胸脯。 这种滋味很令人沉迷，黑眼并不后悔加入黑帮。 不止是他，他当初居住的那个社区，大多数幕民年轻人都加入了达乌德帮。 他认为自己是被逼的，现在他准备如他们所愿：幕民即将屠杀印度教徒。 黑眼默默计算着时间，前面的维多利火车站已经遥遥在目。他摩托车下面的雷管引爆线是绿色，这代表他一旦按下按钮，两小时后5公斤的黑索金炸药就会被引爆。 上头有专人组装雷管和电子计时器，不同的颜色的电线代表不同的引爆时长。红色表示十五分钟，黄色表示一小时，绿色表示两小时。 黑眼从孟买中部的马丹普尔出发，因为距离南孟买的维多利亚火车站较远，所以用了绿色引爆线。 快了，就快到了，黑眼有点兴奋。 突然，他摩托车前蹿出了一个人影。下意识急刹的黑眼刚要破口大骂，但紧接着的一幕让他和那个冒失鬼都抬起了头。 轰！冲天的火光爆闪，紧接着冲击波横扫过来，黑眼直接被撂翻在地。 罗恩也痛苦的捂住耳朵，他的胸口像被大象踩了一样，闷的生疼。 呼噜呼噜，猛喘了几口气，罗恩才让耳鸣声渐渐消退。 他抬起头，瓦片、砖头、玻璃、金属碎片，哗啦啦的从身边落下。 不远处，就隔了一个街道的地方，有滚滚浓烟升起。 那是曼格尔达斯纺织品市场方向，孟买大多数家庭都在那买过地毯。 妮娅！罗恩猛打了寒颤，又继续往火车站里跑。 砰！一块广告牌在他身边不远处落下，接着翻滚，把一个小小的身影压在了下方。 撕心裂肺的尖叫声、哭喊声传来，罗恩的世界终于恢复色彩。 他顿了顿，想继续冲向火车站，但广告牌下小小的身影拖住了他的脚步。 罗恩一咬牙冲过去，奋力的抬起广告牌。但太重，他一个人搬不动。 “使劲！”有另外一个路上来帮忙。 接着第二个、第三个，在人群的合力帮助下，广告牌被搬开。 下面躺着的是个幕民小孩，他的胳膊流血不止，桡骨突出。他痛的尖叫，十分惊恐。 应该是骨折了，罗恩瞬间就有了判断。 手边没有急救箱，他想从身上的衬衫撕下一块布，固定好小孩的胳膊。 不过身边有一位女子摘下自己的纱丽头巾递给他，罗恩顾不着道谢，接过来就开始包扎并固定小孩的胳膊。 不远处的黑眼哆哆嗦嗦爬起来，他看了眼人群中幕民小孩的白帽，又看了眼罗恩手腕上的圣线，脸上第一次有了迟疑。 轰！更远处又一声爆炸响起，黑眼知道那是孟买的证券交易所。 一道道黑烟在孟买各处腾空，黑眼突然感觉头顶有点湿。 他抬起头，上方的阳台上有一只断臂正啪嗒啪嗒往下滴血。 黑眼恐惧的打了个哆嗦，接着把手里的引爆器一丢，扔下摩托车直接跑了。 罗恩把小孩交给路人后，再次往火车站冲去。 ------------ 第111章 累了，毁灭吧 火车站里同样一片慌乱，刚刚的爆炸声早已惊的大家四散而逃。 印度从来不是一个安全的国家，绑架勒索、黑帮枪战、武装袭击.各种各样的暴力就发生在身边。 所以民众听到爆炸的第一反应，不是惊疑、不是看热闹，而是找地方躲起来。 推开纷乱逃散的人群，罗恩直奔孟买资讯公司的接待处。放在门口的广告牌被带倒在地，仅剩下的几个员工正不知所措的四下张望。 出乎意料的，妮娅没有被吓得哇哇大叫。尽管脸色苍白，她依旧极力安抚被吓坏的两个女员工。 “妮娅！”罗恩跑过去一把拉住她，接着又忙不迭的招呼，“快！所有人都离开这里！” “巴巴，还没收拾完。”妮娅看了眼前台，资料、合同、账目都堆在那儿。 “别管这些了，外面有人在引爆炸弹，火车站不安全！” 听到罗恩的呼喊，几个员工“唰”的脸就白了。接着不用他再催促，大家呼啦啦的全往外跑。 骚乱才过去多久，他们早就听闻幕民要进行血腥报复。这时候不用猜都知道，是谁在搞事。 罗恩把门店的卷帘门一拉，也拖着妮娅飞快的往外跑。 零零碎碎的消息从周围奔跑的人群中传来，有说是波斯打过来了，有说是巴巴羊发动了袭击，当然幕民也是最大嫌疑人之一。 等罗恩跑出火车站的时候，外面大街上到处是乱跑乱叫的人。 滚滚浓烟在孟买各处升起，罗恩粗略一数，至少有十道烟柱在南孟买腾空。 他妈的，他的旅游生意完了。往后半年，不，一年都不一定能恢复昔日的盛景。 还有他的电器厂，产品刚刚定型，宣传照也才拍完 这消停日子才过几天？现在又来这一出。 罗恩想破口大骂，但现在逃命要紧。他拉着妮娅的手，飞快往公寓方向跑去。 没走几步，又迎面撞见一大群警察。他们神色慌乱，大呼小叫的拦住三轮车夫，让后者前往曼格尔达斯纺织品市场附近。 那是爆炸的发生地，这时候没人敢去，大家躲都来不及。 被拦住的三车夫一边疯狂摆头，一边站起来蹬车想逃离此地。 但为首那个高大的警察一把抓住三轮车的后斗，让车夫不得寸进。 “你得去帮忙那里有很多受伤的人.需要立刻送去医院” 咦，这个声音有点耳熟。罗恩目光一瞥，是他？那个大公无私的印度警察，艾杰.拉尔。 他们之前见过面，罗恩窝在电器厂那段时间，对方到他的地界巡逻过几次。 甚至就在几个小时前，他们还曾在那打了个照面。不知道什么原因，他也跑来了南孟买。 艾杰十分警觉，在罗恩看向他的时候，他也注意到了前者的目光。 “是你？”艾杰看向罗恩的眼神先是有些惊讶，接着又有些怀疑。他不是应该在市郊的工厂吗，怎么到了南孟买？ 这时候任何一个可疑的对象，都值得警惕。 “苏尔先生对吧？我记得你刚才还在马丹普尔附近，现在来这里做什么？”他问。 “警官，我住在这里。”罗恩不得不停下脚步解释。 “要塞区？”艾杰看了罗恩身后的火车站，目光越发的怀疑了。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罗恩似乎在朱胡区附近的公寓出没过，那还有两个外国妞。 现在呢？要塞区，一个娇俏可人的印度少女。这厮该不会是幕民有四个老婆吧？ 根据他得到的情报，那些破坏分子极善伪装，专门把人多的地方作为目标，南孟买这里醒目的烟柱就是证明。 见到对方越发怀疑的目光，罗恩暗道不妙，连忙解释起来。 “警官，我一直住这里，我刚刚甚至还救了一个幕民小孩。” 这个警察他不熟，大公无私的名声更不好惹。罗恩不想和他纠缠，孟买警察局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但艾杰.拉尔没打算就此作罢，他知道破坏分子最善伪装。 “警官，我可以证明，这个医生是好人。”突然，那个三轮车夫帮腔了一句。 “你认识他？”艾杰问。 “苏尔先生，火车站附近的人都认识。他还是个高明的医生，救过好几个人的命。” “你还是个医生？”艾杰眼睛一亮。 “呃，没有行医执照，只擅长外伤。” “那太好了，这正是我们需要的人。走，去南边，那里有很多人危在旦夕。”艾杰以不容商量的口吻吩咐道。 罗恩有点傻眼，他这是被征用了？这警察怎么那么不讲道理，他甚至想掏钱出来贿赂一番，但直觉告诉他这对艾杰无效。 “妮娅，你先回家。不要开门，除非我回去。”罗恩决定先把妮娅送走。 她在这里不顶事，甚至会遇到危险。几百米外就是他们的公寓，在那里妮娅更安全。 小妮娅很不舍，但在罗恩的眼神下，还是很快跑回了家。 “警官，我们可以出发了。”罗恩叹了口气，又朝三轮车夫点点头。 不管怎么说，他替罗恩解围了。其实罗恩并不认识他，只是有些眼熟。 或许对方得到过他生意的关照，又或许是他曾经义诊中的某个病人。总之，没让警察盯上，就是好事。 孟买的警察不但喜欢受贿，还喜欢虐待囚犯。罗恩虽不至于被逮捕，但被缠上也不容易脱身。 出乎意料的艾杰.拉尔并不是什么酷吏，在前往曼格尔达斯市场的路上，他对罗恩很客气，一改刚刚的强势。 他解释说自己身为警督，在爆炸案刚刚发生的当下，必须毫不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细节。 同时从他的字里行间，罗恩也意识到，警察在爆炸两小时前就收到了风声。 艾杰就是在那会儿被急匆匆的调了过来，只是没想到，对方的动作那么快，根本没给警察反应的时间。 其实罗恩对印度的警察根本不抱什么希望，给了时间又怎么样？千禧年那会儿，十多个抢手，愣是让整个印度的警察束手无策。 别人在用AK倾泻子弹时，孟买的警察还在拉大栓，就离谱！ 罗恩当然不想去爆炸现场，但瞧了瞧身边一大群警察，他又不禁嘀咕：这么多人，总不至于被飞龙骑脸吧？ 一行人刚刚抵达曼格尔达斯市场，就被眼前地狱般的场景惊呆了。整个集市，除了火光和黑烟，剩下所有的都被蒙上了一层湿哒哒的粉色。 是的，粉色。 摆在路边的纺织品，街道边的门窗，湿滑的地面，还有残肢断臂上，都是粉色。 罗恩从来不知道，血液在刚暴露于空气中时，并不是血红色或者凝固后的深褐色，而是鲜艳的粉色。 哇！三轮车夫和几个警察，当即弯腰吐了出来。 罗恩的脸色也不好看，这一幕没人能无动于衷。艾杰大吼着指挥手下救人，还没来得及跑开的路人也被勒令回来帮忙。 如果有谁敢违逆他的命令，不是迎来响亮的耳光，就是被尖头警棍一顿乱捶。 受伤的人被摆在路边，罗恩竭尽所能的替他们简单包扎。但伤患太多，不一会路边就密密麻麻躺满了人。 有的在大叫，有的在哭泣，还有的人呻吟着挣扎一会儿就慢慢没了动静。 讽刺的是，罗恩急救的这些伤患中，大多都是幕民。 这个市场以波斯地毯闻名，幕民家中几乎都会常备这种地毯。 如果传闻为真，也不知道那些高喊复仇口号的幕民份子，到底是给谁带来了恐惧。 警车和救护车的声音到处乱响，但乱成一团的街道阻挡了他们的脚步。 罗恩在这里忙活了半天，却没见到任何一个官方急救组织，甚至连孟买记者都比他们来的快。 “苏尔医生！快来帮忙！”艾杰和几个警察抬着一个人影匆匆忙忙奔过来。 罗恩飞快的查看伤势，伤者的嘴角在吐血，胸口的衣服被鲜血染红，湿哒哒的黏在皮肤上。 “他是我们的线人，一定要救活他！”艾杰伤心的眼眶发红，这个线人是他的朋友。 罗恩扒开伤者的衣服，又趴下来听了听他的胸口，“肺叶受伤，这里处理不了，必须去医院。” 艾杰二话不说，又抬着人上了三轮车，接着让车夫转道去最近的医院。罗恩也跟着去了，这是那几个警察的要求。 在离开市场转角的刹那，罗恩的余光似乎看到了卡维娅的身影。他连忙朝身边的艾杰说了几句，后者点点头一挥手，有警察跳下车往身后的市场跑去。 这姑娘为了大新闻也太虎了，竟然敢直接跑到爆炸现场。罗恩现在脱不开身，只能让艾杰安排一个警察回去照应她。 到了库珀医院，这里的场景和市场不遑多让，地上到处都是死尸。不是三十具，五十具，而是上百具。 两个月前动乱的惨痛结局，似乎再次上演。罗恩突然有一种，“累了，毁灭吧”的无力感。 三哥不仅会整活，而且会整大活，死人的那种。 把受伤的线人，交给这里的医生后，罗恩干脆坐在医院的台阶上歇下来。 遍地病人的哀叫声，已经不能扰动他的心神，他习惯了。 又过了一会儿，艾杰抹着眼泪从里面出来。 “怎么样？”罗恩问。 艾杰摇摇头，也颓丧的在他身边坐下。 罗恩叹了口气，他其实早就知道那个人没救了。在市场的时候，对方的呼吸已经很微弱，只有出气，没有进气。 当然他不是医生，不能对病人下达死亡通知，也怕那伙面生的警察拿他撒气。 “那些该死的幕民骑着摩托车，就把炸药藏在了罩袍下，然后不管不顾的冲进人群” “摩托车？” “对，子弹款摩托车，孟买最流行的那款。” 罗恩慢慢皱起眉头，接着脸色越来越凝重。 “怎么了？”艾杰敏锐的捕捉了，他脸色的变化。 “我在去火车站的路上，差点撞上一辆摩托车。子弹款，开车是个幕民，脸色匆忙、紧张。” 唰，艾杰起身，“火车站有爆炸吗？” “没有，那辆摩托车还歪在墙角。”罗恩也意识到了什么。 “带路！”艾杰二不说就冲出了医院。 ------------ 第112章 绝妙的镜头 罗恩对艾杰.拉尔的观感异常复杂，这家伙在印度警察中绝对是个异类。 从言谈举止上不难看出，他出身自精英家庭，接受过良好的教育。同时他恪尽职守，对贿赂不假辞色，遇到事也是真上。 但和一个不接受贿赂的警察打交道，罗恩始终有种难言的别扭。 就比如现在吧，在他的要求下，罗恩必须奔赴一个疑似有爆炸物的潜在案发现场。 这种事搁平时，罗恩早跑了，大不了花钱消灾嘛。但现在整个孟买都乱作一团，他的那些人脉关系根本用不上。 没办法，罗恩只能和艾杰一起匆匆奔向维多利亚火车站。 说到底，那里也有自己的生意，他也不想看到大名鼎鼎的维多利亚火车站变成一片废墟。 一大群人骑着三蹦子呼啦啦的回到火车站，罗恩随意扫了几眼就发现了歪倒在墙角的摩托车。 “就是那辆，一个幕民骑着它朝火车站方向开，现在人不见了。” “不妙啊。”隔的远远的，艾杰就几乎可以肯定，那辆摩托车有问题。 “长官，让拆弹部队的人来吧。”他的手下连忙建议。 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要是艾杰脑子一抽，让他们这群手下去查看情况，那才叫不妙。 艾杰接受了这样的建议，他拿起对讲机，开始向上面汇报这里的情况。 与此同时他又指挥手下疏散附近的群众，从之前的爆炸迹象看，破坏分子用的是某种高能炸药。 保险起见，方圆六十米之内都不能待人。看着警察拿着棍子挨家挨户敲门，罗恩不禁有些口干舌燥。 狗日的，玩真的啊！他在不久前甚至差点被这辆摩托车撞上，越想，罗恩心脏越是砰砰跳个不停。 不一会儿，全副武装的拆弹部队匆匆赶来。他们之前在南边的曼格尔达斯市场，但那里该炸的都炸了，所以又被调来了这里。 艾杰猜的没错，那辆摩托车确实有问题。拆弹部队从它的后座下，拆下了五公斤的黑索金炸药包，甚至还在附近的路边找到了一个手动式引爆器。 看着炸药被拆弹部队小心翼翼的运走，罗恩和艾杰情不自禁的松了口气，他们的衬衫已经湿透。 尤其是罗恩，不知不觉在鬼门关走了一遭，让他的脸色很不好。 不管那个幕民出于什么原因，放弃了引爆这枚炸弹，但罗恩无比渴望艾杰能尽快破案。 炸弹面前，人人平等。他这个婆罗门，还没好好体验一回人上人的滋味呢。 “苏尔先生，你让一场灾祸消弭于无形。鬼知道把它继续放在这里，后面会发生什么事。”艾杰郑重的道谢。 “这也救了我自己，我每天都要走这条路。真希望孟买早日恢复平静，我们损失了太多的东西。”罗恩为自己的生意叹息。 “说的没错，骚乱已经死了近万人。这一次，又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罗恩悚然而惊，原来两个月前的孟买骚乱，已经死了这么多人。 报纸上可不是这么说的，尤其是主流报纸，不是三缄其口，就是用上百人伤亡来遮盖事实。 甚至卡维娅这种能接部分触敏感信息的人，也只知道有数千人伤亡的模糊数据。 要不是艾杰告诉他，罗恩大概也会被蒙在鼓里。说到底，印度教的势力远大于幕民，他们可以让大多数媒体闭嘴。 经过了这次事件，罗恩和艾杰的关系倒是亲厚了不少。两人约定改天喝咖啡后，就各自匆匆离开。 艾杰为爆炸案奔波，罗恩也需要尽快回到家，好好考虑接下来的打算。 方一进门，小妮娅就扑了过来。 “巴巴！” “好了，没事了。警察已经在调查，那些混蛋跑不掉。” “巴巴刚刚太危险了！”妮娅罕见的表达不满。 “唉，谁会想到会有这种事？”罗恩也很无奈。 “您千万不能去做危险的事！” “当然。” “那后面几天都在家？”妮娅期盼的看着他。 “唔，也只能这样了。孟买今年的经济大概会很不好看，很多商人两个月前就离开了。” 得到肯定答复，妮娅松了口气，也暗暗高兴，她喜欢和主人待在一块儿。 “对了，妮娅，我们也回一趟北方邦吧。” “啊？”正处于幻想时间的妮娅，惊讶的抬起头。 “这次爆炸案后，离开孟买的商人会更多。他们要出去避避风头，我的生意也不会有什么进展。正好趁这段时间，把爸妈和阿比叔的骨灰送回圣河吧。” 这当然不是罗恩孝心大发，正如他所说，孟买的生意暂时是不用指望了。接二连三的骚乱、爆炸，那些最顶级的有钱人也得躲得远远的。 说不定从骚乱的那天起，这些富人就已经在国外度假了。罗恩也有点想摆烂，正好妮娅经常念叨北方邦，那就回去看看。 人心惶惶之下，他的电器工厂大概也会停摆。后面开工，正好可以从北方老家带点劳动力过来。 “巴巴，你真的打算回北方邦？”妮娅悄摸摸的看他。 “当然，不过我们不会待太久，最多半个月。” “那那.” “嗯？”罗恩奇怪的看她。 妮娅耳朵有点红，整个娇躯都在微微颤栗。 “巴巴，晚上我去你房间吧。” 罗恩惊了，妮娅受了什么刺激？难道今天的爆炸把她吓坏了？ “妮娅，你今年多大了？” “十八！”她很肯定。 “我记错了？”罗恩悄悄嘀咕了一句。 “巴巴，你嫌我小？”妮娅挺起胸膛。 哎呦，这句正中他的罩门。这语气，这动作，黄毛最爱啊。 “咳，你的胸叽越来越浮夸了，是不是背着我在偷偷摸摸的锻炼？”罗恩化身坤坤，开始练习运球和发力。 “巴巴.”妮娅有点站不稳。 罗恩眼珠子乱转，然后悄悄在她耳边说了几句。 妮娅微不可察的点头，然后局促的蹲下身体。 嘶，此女恐怖如斯。罗恩倒吸一口凉气，他翘起来了！ 妮娅总是乖巧的，罗恩吩咐的任何事她都愿意做，即使被呛到流鼻涕。 今天发生了太多事，有些感官的刺激，会被放大无数倍。 回北方邦，当然不是立刻出发。罗恩还有一些事要交代，顺便和几个朋友告别。 只不过第二天他还没出门，就有人打电话过来。 连续三个电话，都是想采访他。罗恩莫名其妙，然后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采访个鬼，这种时候，傻子才愿意在外面蹦跶。昨天的爆炸还不够刺激吗？他可不愿意搞什么幺蛾子。 同时罗恩又在奇怪，为什么有人想采访他？他既不是政客，又不是宝莱坞明星。 直到卡维娅打电话过来，罗恩才明白怎么回事。 “我的大英雄，被人追捧的滋味怎么样？” “什么？” “你该看看今天的报纸，或者电视也行。” 在她的指点下，罗恩打开了电视机。接着，他就看到自己跪在曼格尔达斯市场救人的画面。 周围是一片修罗地狱，地上的幕民们奄奄一息。罗恩带着圣线的手腕，正努力替患者包扎、急救。 这副画面堪称绝妙！ 无论是政府，还是印度教徒，如获至宝。所有报纸，所有电视台，仿佛得到命令一般，全力鼓吹罗恩的善举。 他们说他是印度的英雄，像太阳神一样怜悯世人，去除疾病。 其中吆喝最起劲的就是湿婆军的首领--巴尔.萨克雷，他质问之前诋毁湿婆军、同情幕民的媒体： 你们说印度教徒对幕民满怀恶意，是暴动的罪魁祸首。到头来呢？给幕民带来最大伤害的就是幕民中的破坏分子，最积极救人的反而是我们印度教徒。 他的话让人无从反驳，谁让罗恩出现的时机、场地、所做的事，都恰到好处。 一个印度教的医生放下成见，在幕民制造的袭击中救治无辜的幕民民众。 这Buff直接迭满啊，难怪政府和媒体都不遗余力的鼓吹。就电视中的这个镜头，堪称世界名画。 政府也需要有热度的事转移民众注意力，民众也需要一个英雄人物来抚慰接二连三暴力所带来的创伤。 妥了，还有什么好说的？罗恩这个英雄，不管他想不想当，他都已经是了。 电话中卡维娅告诉他，这个镜头，就是出自她之手。 昨天在曼格尔达斯市场，卡维娅碰到了罗恩。她大着胆子来爆炸现场想获得第一手资料，她至今还是个实习记者，她太想进步了。 罗恩的所作所为让她意识到，这是个有爆点新闻潜力的话题。 事实如她所料，《印度时报》的编辑拿到这张照片后，兴奋的大喊大叫。 卡维娅记者头衔中的“实习”这个词大概要拿掉了，她唯一感到抱歉的就是没征得罗恩的同意，刊发了这篇报道。 “卡维娅，你不用感到抱歉，其实你也帮了我的忙。”罗恩眼珠子乱转，这是一次难得的宣传机会啊。 看来回北方邦的打算得稍微缓一缓，他还要在孟买再多蹦跶几天。 妈的，他的电器厂有救了！ ------------ 第113章 好风凭借力 罗恩虽然拒绝了几个采访电话，但关于他的报道早就传遍孟买全城。 在卡维娅的那张照片登出去之后，其他报社立即跟进。 他们最先挖掘出的，当然是罗恩的生平资料。 他从人杰地灵的北方邦而来，父母是受人尊敬的教师。 他们死在了一场教派冲突中，死在了幕民手中。 现在他们的儿子罗恩，又在另一场冲突中救下了数十个幕民！ 嘶！也只有圣人巴巴才能做到这一点吧。 另有报纸说他早就这样做了，他在贫民窟中帮穷人义诊，从不收钱，也从不歧视他们的信仰。 yaar！苏尔医生是个好人！ 行吧，既然这样，那也就没必要客套了。 罗恩一改之前对采访记者的不假辞色，他对后面的采访电话，来者不拒。 “听说您是一位婆罗门？您为什么会想着拯救‘死对头’幕民。” “受伤的人是无辜的，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死去。” “这是您作为一名医生的操守吗？” “我不是真正的医生，我的真实身份是苏尔电器的创始人。” “噢，苏尔电器？您是一位实业家？” “是的，苏尔电器的革命性产品是水空调，它是我们最新技术的研究成果” “革命性”这个词终究有点吸引力，记者耐着性子听完，但他们真正的关心的是政治问题。 于是罗恩又配合的透露，报纸上说的确有其事。他帮穷人治病，有印度教徒、有幕民、有锡克教，甚至还有基督徒。 这就很好嘛，记者们眼冒精光的笔走龙蛇。采访这种事，大家各取所需，相互配合。 类似的对话，几乎发生在每个采访电话中。 总之，罗恩聊着聊着就把话题歪到了苏尔电器之上。 最终的目的只有一个，水空调。 在罗恩的介绍中，它不仅拥有类似空调的制冷效果，还拥有堪比电风扇的价格，简直是世界上最完美无缺的产品！ 连续应付了好几通莫名来访的电话后，罗恩“啪”的一声，意气风发的挂断了电话。 妙啊，孟买的大活来的正是时候！ 幕民的袭击，必然会导致孟买这里的商业活动瘫痪一段时间。 公共场所甚至会被勒令关闭，如果没有之前的事，罗恩的电器厂说不定也会胎死腹中。 但现在不一样，他出名啦！ 在政府、媒体、湿婆军的推波助澜之下，罗恩.苏尔的名字必然会在未来一段时间成为孟买新闻的热词。 既然罗恩改变不了这一既定事实，那索性不如顺水推舟，好好利用这一阵东风。 随着报道的深入，记者一定想卷出更多具有爆点的消息。 这时候提前把苏尔电器的风声放出去，也省得那些找不到素材的记者胡乱编纂。 噢，对了！他还要去一趟电器厂，让阿希什准备几台漂亮的水空调成品。 工厂的设备也要动起来，最好现在就开始加班加点的生产。 还有电机原材料，新加坡那里要通知他们立即再发一船货过来 突然之间，罗恩发现要做的事太多了。 什么回北方邦老家？今天我们都是孟买人！ 叮铃铃.让人又爱又恨的电话铃声再次响起。 “罗恩，我不知道这算不算好消息？”是卡维娅的声音。 “什么？”罗恩屏息。 “《印度时报》想对你做一次专访，如果你答应，之前的广告刊印排期，任你挑选。” “所以后面的条件是你争取来的？” “当然。”卡维娅语带笑意。 “好！”罗恩毫不犹豫的答应。 卡维娅知道他的全部身家都押在了电器厂上，也知道他现在需要什么。 罗恩这个海王每次在她身上都尽全力的使出浑身解数，你看效果这不就来了吗？ 这可是《印度时报》啊，印度发行量最高的报纸，没有之一。 从罗恩之前支付的60万卢比广告费，就可以看出它的“高贵”。 所谓的专访，必然以对方为主导，但罗恩也不是不能夹带私货。 利用好的话，这就是一次史无前例的新产品宣发。 想到这里，罗恩有点坐不住了，他现在就要去一趟电器厂。 对卡维娅的“泻”意，他后面会慢慢补偿，保证让她装不下。 安抚下不安的妮娅，又找来维诺德他们几个可信任的人后，罗恩马不停蹄的赶往郊区。 在那里他又碰到了艾杰.拉尔，后者身上的制服焕然一新。 “我升职了，一级警司。”艾杰苦笑一声，“他们要我负责爆炸案的调查。” “噢，恭喜你。”罗恩有些惊讶。 据他所知，一级警司已经是印度警察体系中初级官员的天花板。再往上就是警督，那是真正的中高层官员。 艾杰只要再往前踏一步，就能迈过无数人穷极一生也跨不过的那道坎。 通常有八年以上服役经历的警察，才有资格晋升一级警司。以艾杰三十出头的年纪看，这显然算是特殊提拔。 “唉，算了，”艾杰兴致却没那么高，“我的办公室以后要搬到南边去，但这里依然是我的辖区之一，有问题可以来找我。” 爆炸案那么好查的吗？艾杰心里没底，他隐隐意识到上头抛给了他一个烫手山芋。不过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他痛恨那些制造爆炸的狗杂种。 或许是因为和罗恩有过“并肩作战”的经历，艾杰向他透露了许多内情。 昨天他们分道扬镳之后，艾杰又去了达达尔区。那里的加油站也发生了爆炸，它紧靠湿婆军的总部大楼前。 湿婆军的高级官员非常紧张，他们命艾杰进加油站查看是否还有别的炸弹。 那些人都是政要，甚至还有他的上司。艾杰迫于命令只能手拿警棍，在加油站的各个角落探查，所幸并无其他异常。 或许是他的英勇表现打动了湿婆军，又或者是他有了排除维多利亚火车站炸弹的功劳，总之他被莫名其妙的升到了一级警司。 现在他的手下足有二十名警探，普通警员不算。但要干的活也麻烦了许多，爆炸案的始作俑者必定是穷凶极恶之徒。 湿婆军政府一改之前对待印度教徒引发骚乱的回避、拖沓的作风，他们发誓要对幕民嫌犯穷追不舍、彻查到底，因为这次湿婆军是受害者。 艾杰并没有拒绝这样的命令，曼格尔达斯市场的惨状，让他想把每一个爆炸案的参与者揪出来，痛打一顿，然后送进大牢。 他还告诉罗恩，作案人的目标是孟买最显眼的建筑：印度航空公司大楼、证券交易中心、半人马大酒店、湿婆军总部都发了爆炸。 一天之内，有五百多人死亡，上千人受伤。在孟买国际机场，破坏分子因无法接近飞机，最后只能朝通往停机坪的路面投掷手雷。 罗恩被一条条消息轰的七晕八素，这是他第一次对昨天的爆炸有了全局感知，甚至卡维娅都不能了解的这么全面。 飞机场果然挨炸了，幸运的是他的门店保住了，也没有任何的人员伤亡。 火车站那里的炸弹也被阴差阳错的拆除，说起来，罗恩的运气真的不错。 同时他也能理解为什么政府和媒体要大肆宣扬他的事迹，这种极度紧张的气氛下，大家太需要一个英雄了。 伟光正的报道虽然俗，但有用。 关键时候民众愿意相信，也会麻痹自己无条件的相信。 此时此刻，罗恩只想大吼一句，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 告别了神色匆匆的艾杰，罗恩来到电器厂的第一件事就是唤来阿希什。 “最终定型的产品在哪？” “在这儿！”阿希什把他带到了办公室，三款大小不一的水空调整整齐齐的摆在那儿。 虽然爆炸案搞得大家人心惶惶，但身在贫民窟的阿希什要淡定很多。幕民瞄准的是南孟买，和他们北边的郊区有什么关系？ 不用罗恩交待，第二天阿希什就自觉的来厂里上班，他真的是一头合格的牛马。 “它们的成本现在降到了多少？”罗恩目光闪烁。 “最小的100卢比，居中的230卢比，功能最齐备的500卢比。” 阿希什为他一一介绍，现在他们总共有三款定型产品。最便宜也是最小的一款，11英寸宽，堪堪够一个人使用。 它在能省的地方都省了，风扇是劣质的薄塑料片，电机转动的声音贼大，储水槽也小的可怜。 就连负责吸水的棉絮，也被替换成了椰子纤维。这玩意儿海滩上遍地都是，根本不要钱。 唯一值得称道的就是电机转速很快，即使水槽干了，当电风扇吹也不错。 这些缺点罗恩自动忽略，印度人民压根不是讲究的人，便宜就行。 经济款本来面向的就是穷人，噪音大、制冷时间短、没有档位和定时功能都没关系，关键价格不能高。 居中的一款算是主推产品，它的宽度超过21英寸，足够一家人使用。 对比经济款，不仅材质上有了进步。它启动的噪音明显更小，水槽的制冷时间也更长。 此外它顶部还有档位、定时按钮，这玩意儿现在用的是机械定时器，成本50多卢比一个。 它的原理很简单：用户拧紧发条，驱动齿轮组转动。定时结束后，触点断开，风扇停止。 罗恩原本想把主推款的成本降到200卢比附近，就因为它，始终不能如愿。 顶配也是最大的那个，超过32英寸。它的设计更复杂，不仅用了高端机械定时器进一步降低噪音，阿希什还为它添加了水循环系统。 它不再仅仅依赖水槽供水，还可以接入自来水管道，这样就能实现不间断的长时间续航。 大体上来说，罗恩还是满意的，三款产品涵盖了大部分的消费人群。 “普通台扇的市场售价，做过调查吗？”罗恩又问。 “杂牌风扇价格在500到800卢比之间，知名品牌Bajaj、Usha这些可能高达1000到1500卢比。” 这年头以印度的消费水平看，电风扇那都属于中等价位的电器，不是每一个人都能买得起。 毕竟这个价格相当于普通人半个月到一个月的收入，需要咬咬牙才能下定决心。 这对罗恩来说是条好消息，水空调的定位比电风扇更高，但成本却相差不大。 这是要大卖的节奏啊，尤其是这个节骨眼上。 “阿希什，我们的机器要开动起来，工人也要更多！” 阿希什眼睛一亮，他正有一大波亲戚好友要安排。 ------------ 第114章 全城热搜 罗恩让工厂开足马力生产水空调，尤其是前两个款式。 奈何电机马达稀缺，工人也只有二十来个。 他一方面让阿南德和阿希什召集人手，一方面又给新加坡的拉特南打卫星电话，催促他抓紧时间发货。 苏尔电器的水空调到目前为止甚至还没上市，但罗恩有这样的信心，他愿意赌一把。 事实上今天早上的《民众报》、《晨光报》已经在大篇幅刊登罗恩的电话采访内容，苏尔电器不可避免的出现在了报道中。 这些当地性报纸或许影响力欠缺，不过胜在灵活。这边刚刚和罗恩通完电话，那边稿子就已经过审了。 被关在家里的民众不敢上街，只能通过报纸来了解外面的形势。他们一篇篇的阅读有关爆炸案的新闻，罗恩的那副世界名画自然被摆在了C位。 “巴巴，钻石协会的人打电话过来，想订购一批水空调。”刚刚到家，妮娅就迫不及待的迎了上来。 “谁？”抱着水空调样机，正准备往屋里走的罗恩一愣。 钻石协会可不缺钱，他们大可直接购买真正的空调。不，或许他们早就这样做了。 罗恩不明白，不差钱的他们为什么会瞧上自己的低配版空调。 “钻石协会的人希望你能参加，他们下个月举办的马哈维那节慈善活动。” “让他们先支付一笔定金，只要交货后结清尾款，我就参加。” 罗恩了然，这是想利用自己的名声来搞慈善。这些钻石商人多是耆那教徒，他们的教义和印度教很相似，比如食素这一方面。 出席这样的活动罗恩并不排斥，只要你给钱，一切都好说。 “还有几个自称是联邦院议员的人，他们也想和你见一面。”妮娅补充道。 “安排！”罗恩大手一挥。 这是政治资源，他更不会拒绝了。当然他也知道，这些人只是想蹭热度，来为自己的政治形象做包装。 但这又怎么样，罗恩也需要他们的配合，来尽可能的把苏尔电器置于闪光灯下。 这些人动作真是快，距离他登报上电视，甚至还不足二十四小时。 没等罗恩把样机摆放好，家里的电话又响了，这次是阿希什从工厂办公室打来的。 “老板，有很多人打电话来咨询我们的水空调！” “怎么说？有人下订单吗？”罗恩精神一振。 “当然，一百多台，他们甚至都没见过产品。还有一些人想来工厂细谈，但我觉得他们很有意向。” “好！就按照我们之前商定的价格，量大可以再优惠一点。” 挂断电话，罗恩兴奋的在屋里走来走去。 太快了！孟买这里的反应太快了！ 事实证明，媒体传播和扩散的速度还要超过他的预计。 就在阿希什电话之后，卡维娅也打电话过来紧急通知他，安排在明天的访谈提前到今天。 当天下午，《印度时报》的一班人马，就齐齐相聚在罗恩位于要塞区的公寓内。 没办法，苏尔电器那里太寒酸，上不了镜。 还好罗恩提前有了准备，精挑细选的几台样机就摆在他的身后，当背景板。 这是罗恩的极力要求之下，《印度时报》妥协的结果。 作为回报，在后面的访谈中，罗恩要做出一定的立场倾向。 “叛徒”卡维娅早就和罗恩透过底，《印度时报》中的高管以印度教徒居多。 在去年十二月份的骚乱中，《印度时报》发表了题为“疗伤处方药”的社论，他们呼吁民众尽早忘掉悲伤、走出阴霾，却只字不提造成这一切的湿婆军。 卡维娅还曾和罗恩吐槽过，上头有令，对暴乱事件务必轻轻着墨、手下留情。一切相关报道，哪怕是负责追查的法官简介，在刊出前都必须经过总编的审核。 管理层给出的理由是：任何公开支持追查骚乱群体的报告言论，都可能激化两个教派的敌对情绪。 现在轮到幕民发起报复，《印度时报》当然要秉持中立原则，绝不放过任何一个凶手。 咳，什么时候严守中立，什么时候手下留情，《印度时报》灵活的身段总能长袖善舞。 罗恩没有提出抗议，他身上的印度教光环那么盛，总不能当叛徒吧。再说了，指责凶手，这是大义。 在接下来的访谈中，罗恩全然把自己带入了一个救死扶伤、不顾门户之见的医生角色。 只有当聊到他的工作时，才会摇身一变成为苏尔电器的创始人，然后趁机大谈水空调的优秀。 什么环保节能、低噪音、制冷效果更好、价格便宜.这些都是小儿科，它甚至还能美容养颜、皮肤保湿，就差能治病了。 总之，在罗恩嘴里，掌握核心科技，全自研，国货之光.这些词一个劲的往外冒。 卡维雅娅听的直翻白眼，要不是那张帅脸还算上镜，估计没人想听他啰嗦。 听到后来，她干脆打量起一旁负责端茶送水的妮娅来。 这个小妮子有点东西啊，卡维娅的心情愈发的不爽利了。 当访谈进入尾声的时候，罗恩才注意到这里的情况。 配合场外指导说了几句台词后，他依依不舍的结束了这次采访。 “你说他们会保留这场访谈的多少内容？”罗恩悄悄凑到了卡维娅的身边。 “那个小女仆是你的人？” “老家来的，还是个不懂事的少女。”罗恩语气如常，眼神有意无意的扫过妮娅的长腿。 瞧那腿缝，并的多拢啊。 卡维娅脸色古怪，她怀疑罗恩是个变态。 “咳，过两天我们一起去皮恩航海路上逛逛，据说那里有一款来自的法国的新式包包，即将上市。” 卡维娅的脸色慢慢变得柔和，如果是包包的话 罗恩暗道有戏，包包果然是她的罩门。 “还有最新款的口红、指甲油”他又添了一把火。 “我回去找主编商量商量，至少访谈的内容要凸显你实业家这一身份，这样才有反差性和戏剧性。” “卡维娅，你果然是专业的。”罗恩大喜。 这种全国性的报纸，只要稍微提一嘴，那他短期内就不缺知名度。 苏尔电器的广告开始登报了，时间来的正合适。 早在爆炸案之前，他就和孟买本地报纸以及《印度时报》签订了合同，当初协商的日期是三月中旬。 3月12日发生了爆炸案，13日他的那张救人照片开始出现电视台和报纸上，当天下午又接受了《印度时报》的访谈。 紧接着的14日，《快报》、《正午报》的头版全是苏尔电器的广告。 为了增加辨识度，除了水空调的宣传照外，罗恩本人的影像也出现了报纸头版。 喏，报纸上的他手里捧着一台漂亮的水空调，英俊的脸庞上满是和善的笑容。 Are you ok？ 此时此刻罗恩自己这张脸可比苏尔电器有名的多，他必须亲自出来带货。 这是卡维娅的主意，她认为会有很多印度少女为罗恩疯狂的。 无它，就是人长的好看。 广告词也是一如既往的三哥式浮夸。 “像季风一样凉爽，却毫无烦恼！苏尔电器隆重推出革命性水空调！” “苏尔水空调——让印度凉爽，塔尔沙漠变绿洲！” “苏尔医生倾情奉献——你值得拥有一个像春天一样的夏天！” 苏尔水空调，印度夏天的救星！ 毕竟是整幅头版，这么大的版面不好好吹嘘一番，那简直就是浪费。 除了各种夺人眼球的标题外，广告还详细列写了购买水空调的理由。 节能又环保：电费比你的冰棍化得还慢！ 使用简单：加水，开机，躺平，享受！ 便宜实惠：超越普通空调的效果，远低于普通空调的价格！ （标配款，350卢比！轻奢款，800卢比！豪华款，2500卢比！） 广告的最后还来了一把玄学，大体就是水空调使用了苏尔医生的特殊疗法，它会让你的身体更健康，女性的皮肤更滑嫩！ 可别小瞧“苏尔医生”这个字眼，它现在是孟买鼎鼎有名的热搜，甚至在慢慢向整个印度扩散。 玄学更是标配，印度作为地上神国，大家起名字都是漫天神佛乱飞。不在广告里加点神话属性，简直白瞎了这么好的忽悠环境。 似乎一夜之间，孟买到处都是苏尔电器的广告。但这还不是极限，3月15号《印度时报》刊登了关于罗恩的访谈，3月16号它的头版也出现了苏尔电器的广告。 连续三天，只要看报纸的人，无论你订的哪一份报，必然会看到类似的广告。 如果说孟买当地报纸把罗恩推向了神坛，那《印度时报》就是把他推向了全印度，当然这还需要时间发酵。 至于说广告效果如何？罗恩办公室和家里的电话被打爆就是证明。 “老板！仓库已经空了，原材料、配件、成品，全空啦！”阿希什风风火火的跑过来。 “去码头接货，新加坡的电机已经到港。我和海关打过招呼了，免检！直接拉走！”罗恩一边接电话，一边吩咐。 塑料粒子只能依靠国内供应，他正催供应商抓紧时间发货。如果赶不上，他甚至想从新加坡直接拉货。 苏尔电器火了，太火了，火的超乎想象。 早在3月13号之前他就让阿希什他们开足马力生产，结果近一千台水空调，3月14号当天就售卖一空。 这两天接的订单都还没排产，因为配件、原材料用光了。 还好新加坡那里的拉南特给力，顶着孟买动荡的风险，亲自压船，现在已经抵达孟买港。 但罗恩没时间接待他，电器厂这里的事太多太杂，他根本走不开。 电话就像印度大街上的喇叭声一样，每时每刻叫的歇斯底里。 “是苏尔先生吗？”又一个电话。 “你好，是我。” “我是拉菲克，大佬想见你一面。” 拉菲克？罗恩一愣，是那个湿婆军分支头目？ “拉菲克，你是说巴尔.萨克雷先生想见我？” “没错。” 那个大名鼎鼎的湿婆军头目，孟买最位高权重的人。 ------------ 第115章 资本家的天堂 湿婆军的老大要见自己，罗恩不得不去。 在孟买没人敢拒绝他的邀请，因为对方手里真的有枪杆子。 当然也因为湿婆军现在掌控了孟买政府，求着上门想见他的人其实更多。 只要你掌握了权力，甭管你之前什么出身，一堆人会自动跟在你身后阿谀奉承。 罗恩要在一周后去见巴尔.萨克雷，对方很忙，他需要排队等待。 这很滑稽，明明他才是被点名邀请的一方。 放下电话，罗恩专心处理手头上的工作。 第一批卖出去的水空调果然就像他预料的那样，以标配款和轻奢款居多。 大家的收入水平摆在这儿，超过一千卢比就很难打动人心。 标配款卖的最好，350卢比的价格比很多杂牌电风扇还便宜。看见广告的人，哪怕不认识罗恩，也忍不住想要尝试一番。 果然，低价才是打开市场的利器，天花乱坠的广告只能算是锦上添花。 倒是购买轻奢款的顾客，受广告影响更明显。他们大多在英语报纸上，看到了水空调宣扬的种种优点。 已经迈入中产阶级的他们，更加注重生活品质，水空调的环保低噪音、健康疗养功效很是吸引他们。 800卢比的价格，比知名品牌的电风扇还低，这又成了必买的理由之一。 当然苏尔电器的水空调突然爆火，这离不开罗恩本人的带货。 无论是印度教徒，还是幕民，都纷纷掏钱支持他的产品。 “苏尔医生是个好人”，千百年来两个冲突不断的宗教，第一次达成了共识。 他当初在曼格尔达斯市场救人的举动，真的打动了很多底层人民。 印度教内部的首陀罗和达利特反应最是热切，罗恩当初救的人当中有些一看就是贱民啊。 平时他们这些低种姓去医院，那些出身高种姓的医生根本不接待他们，只有同为低种姓的医生才不介意。 罗恩的做法或许会让某些极端高种姓不喜，但低种姓终究是占了大多数，他们对此欢呼雀跃。 幕民也感激他的所作所为，尤其是有报纸挖出来，罗恩在去曼格尔达斯市场的途中，还救了一个幕民小孩。 瞧瞧，苏尔医生就像报纸说的一样，怜悯世人，没有丝毫的门户之见。 这一点在幕民遭受了接二连三的迫害后，显得尤为难能可贵。 即使是那些满脑子仇恨的幕民，也无法说出罗恩的不是来，他的所作所为只会让人感到敬佩。 妥了，罗恩的金身已经塑成！ 很多狂热的民众，甚至挤到电器厂门口要来购买苏尔电器的水空调。 他们对广告中宣传的健康理疗深信不疑，苏尔医生加持过的电器，有这种效果不是很正常吗？ 罗恩无言以对，他甚至想卖保健品了。 “罗恩，你得去见见他们。”阿南德的脑袋从办公室门口伸出来。 “什么？” “那些人围在那里，喊着你的名字，很热闹。”他开心的摆了摆脑袋。 “我听见了，但仓库的货卖光了，一台都没有。” “没关系，你得见见他们。”阿南德坚持道。 “好吧。”罗恩放下笔，无奈的起身。 他想当没听见，但这些人来了大半个小时，还没散去。很多来谈生意的人都被堵在门外，严重影响这里的交通。 罗恩随阿南德来到门口，外面的人群立即发出一阵欢呼声。接着一个少女手捧花环，面带娇羞的走上前来。 嗯，印度人民的老传统了。 这是在表达尊敬之意，一般宗教祭祀中神像的脖子上也会挂满花环。 很显然，这些人把罗恩当成了某种“偶像”，并十分推崇。 罗恩老老实实的低头，等被套上花环后，那个少女又为他在眉心点了朱砂。 到了这里流程才算结束，罗恩微笑的朝人群行了一个合十礼。 很多人激动的上前，一个劲的赞美罗恩。然后在他反应过来之前，蹲下身体对他行触脚礼。 罗恩麻了，眼看着大家争相蹲下来触摸他的脚面。此情此景，他感觉自己像个传销头子。 又微笑着轻碰他们的肩膀完成祝福后，这些人才心满意足的起身。 整个过程与其说是友好的会面，倒不如说更像某种教派仪式。 他们都是罗恩的拥趸，并纷纷询问什么时候能买到苏尔电器的水空调。 罗恩许诺他们一周内必定交货后，这些人才心满意足的散开。 “哇！罗恩，我们出名了。”阿南德与有荣焉的站在他边上。 “他们是不是对我们的水空调太迷信了？”罗恩有些纠结，“有个老人说他眼睛快看不见了，准备用水空调试试。” “治病？”阿南德问。 “大概这个意思。” “说不定真有用，谁知道呢。”阿南德没心没肺的摆摆头，在神奇的印度，没什么不可能。 罗恩巴巴还是没见识过贫民窟治病的土方法，要不然他保证不会这么惊讶。 “总之我希望我们的水空调尽量和科技搭边，而不是某种离谱的功效。” 老人的眼睛能不能治好不好说，但用时间长了，得风湿病倒是有可能。 两人正说着，那边阿希什已经引着一辆卡车开到了厂门口。 那个马德拉斯的商人拉南特，跳下车后热情无比朝罗恩小跑而来。 “我最亲爱的朋友，罗恩.苏尔先生，瞧瞧我给你带来了什么？整整两万只便宜又好用的电机马达！” “你得给我一点折扣，你看到这里的场景了，所有人都在等着我的产品。” “噢，老兄，上次给你的已经是最低价了。” “我后面还有一批订单，我的车间正在扩建，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好吧，让我先喝杯水，然后慢慢聊” 罗恩确实有扩建的打算，现在的工厂严格来说只有两条线。 除了塑料外壳和各种塑料配件是用注塑机生产外，剩下的基本都靠人工组装。 效率太慢，两个工人合作，平均40-60分钟才能有一台水空调下线。 紧急拉来的五十个工人，去掉操作设备的十来人。剩下的三十多人，每天十二小时不停，最终日产能也只有220台左右。 他想整合一下生产线，尽量减少手工环节，这样才能把效率提上来。 拉特南是一个精明的商人，罗恩和他掰扯了半天，最后松口机械式定时器也从他那进货后，才愿意在原有的价格上给八折优惠。 总体来说罗恩对这笔交易还算满意，印度国内的机械式定时器价格不便宜，质量还没有新加坡那里的可靠。 如果不是考虑到供应链风险，他巴不得全搞进口货。 敲定了这笔生意，罗恩又在想着是不是给莱昂打个卫星电话，他想再搞一台注塑机整第三条线。 不过考虑到目前的产能瓶颈不在注塑机，而在人工后，他又打消了这样的冲动。 “阿南德、阿希什！”罗恩朝外面喊道。 “来了！”两人屁颠颠跑过来。 “摇人！赶紧摇人！苏尔电器厂现在急缺工人。” “老板，你还要多少人？”阿希什双眼放光。 “先按照150人的规模扩充队伍，三个车间只启用了两个，另外一个现在也要提规整。” “没问题！”阿希什看了眼阿南德，100人的缺额他们待会私下分配。 “罗恩，薪水呢？旅游公司最近没什么生意，很多人也没了收入。”阿南德忧心忡忡。 他不是为自己担心，他不缺钱。只是那些贫民窟的朋友们，日子又过得拮据起来。 罗恩理解阿南德的想法，不过薪资的结算方式确实得改改。 “改成按件计酬的方式吧，每组装一台水空调，报酬10卢比。款式越复杂，单件报酬越高。” “10卢比”阿南德和阿希什的脑袋飞转，很快两人就惊讶的瞪大眼睛。 以目前苏尔电器厂的订单量，工人开足马力也得忙两三个月吧。 去掉吃饭休息时间，一个工人每天少说能组装7台水空调，那就是70卢比。 一个月，妥妥的2100卢比打底呀！ 多劳多得，要不然怎么调动工人的积极性。 阿希什酸了，他这个本科大学生才月薪两千，到头来工人拿的比他还多。 “先按照这个条件去招人，越快越好。”罗恩没有任何的迟疑。 想要拉产能，必须得上计件制。拿死工资的话，估计阿三人人都是磨洋工。 他手里的订单太多了，刚刚粗略一算已经超过一万台。 赶紧开工才是正理，不用心疼那点薪水，产品卖的越多，流进他腰包里的钱才会越多。 这样的薪资待遇无疑是巨大的诱惑，连阿南德都有些心动。 两人再不迟疑，立马就准备去安排，不过罗恩叫住了阿希什。 “苏尔电器现在急缺人才，如果你有合适的同学，或者经验丰富的同行都可以叫过来。” “老板，明天我就带人过来！”阿希什一如既往的积极。 “很好，”罗恩满意的点点头，这头牛马干活没得说，“下个月你的薪水可以再提一提，另外还有一笔奖金，你这段时间干的不错。” “老板！”阿希什扑通一下跪下来触碰他的脚面，“您简直像圣师一样慷慨！” “好好干，去吧！”罗恩摸了摸他的脑袋。 阿希什点头哈腰、感恩戴德的退出了办公室。 啧，三哥们同样很卷。你稍微给点好处，他们恨不得把你当神明供起来。 罗恩笑了，这里简直是资本家的天堂。 他想出门，但又有电话打进来，是哈德汗。 ------------ 第116章 哈德汗的实力 爆炸案仅仅过去几天，就已经对孟买各行各业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首先是股市，孟买证券交易所挨了一颗炸弹后被迫关闭了几天，重新开市后行情不可避免的大幅下跌。 许多外来投资者的信心受到打击，纷纷开始逃离孟买。 爆炸发生点附近的市场、商店也被迫关闭，孟买机场到现在还没恢复运营。 本就半死不活的旅游业，现在更是雪上加霜，罗恩甚至有种暂时关门的冲动。 但哈德汗突然给他打了电话，同样是见一面。 于是半个小时后，强尼亲自过来接罗恩去了班德拉区。 这是一座伊斯兰风格异常明显的庭院，在墙壁的四角甚至还有高耸的宣礼塔，上面刻有阿拉伯数字。 “罗恩，我们先到里面去。”强尼招了招手示意他跟着。 进入门廊，两座明拱连接的房间和走道映入眼帘，前面是种满棕榈树的庭院。 哗哗作响的喷泉水声从观景窗外的某处传来，罗恩吃惊于这座住宅的庞大。 “这里是哈德拜的住所，他今天有客人接待。”走在前面的强尼介绍道。 “很美，”罗恩转头四顾，“说来还要谢谢你那天的提醒。” “达乌德帮那些该死的幕民都是疯子，他们这是在叛国。”强尼愤愤不平。 罗恩则面色古怪的不知道该如何作答，他们此时正在一个幕民家里做客。 “哈德拜和达乌德不一样，他从不宣扬暴力，也非常讨厌这种行为，除非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刻。”强尼似乎知道罗恩在想什么。 “所以已经确定是达乌德动的手？孟买的警察正在全力侦破这起爆炸案。” “毋庸置疑，所有人都知道。”强尼十分笃定。 两人来到一个气派而朴素的房间门前，那里摆了几双凉鞋和靴子。罗恩也甩掉了自己的鞋子，踏进了房间的地毯。 屋子很大，有几个人围着矮大理石桌坐成一圈，只占据了房间的一角。 哈德汗朝罗恩招了招手示意他坐过去，他们几人中间有空着的长毛绒丝质坐垫。 “苏尔医生，感谢你在曼格尔达斯市场的所作所为。”他郑重对罗恩行了一个额手礼，其他几人也纷纷行礼。 “我只是做我能做的。”罗恩被他们突如其来的阵仗搞得措手不及。 “安拉注视着一切。”祷告完后，哈德汗才重新露出笑容，“罗恩，恭喜你又开了门新生意。” “呃，我总得找点事干。外面的情况你知道，机场到现在还没恢复，火车站也在戒严。” “当然，我们都是生意人。我已经和所有的帮派打过招呼，包括达乌德帮，以后没人会找你的麻烦。” 罗恩表情一动，这句话透露的信息相当不少。哈德汗在孟买的地下世界中份量十足，他果然也和达乌德帮有联系。 再想想曾经他对自己的蹊跷提醒，那个时间足足在爆炸案发生前的大半个月。 罗恩甚至不敢细想哈德汗在爆炸案中扮演了什么角色，他是否早就知道达乌德帮的计划？ “哈德拜，感谢您的慷慨帮助。”罗恩致谢。 “他们本就对你心生敬佩。”哈德汗摆摆手，接着开始为罗恩介绍房间里的其他几个人。 尼尔，负责哈德汗地盘上的外汇生意，罗恩和他算是熟人。壮汉迦尼，主管护照生意。一头灰发的马基德，掌管黄金生意。 打过几次交道的潘特，现在负责药品生意。他似乎刚刚加入这个团体，周围人对他明显不那么亲密。 体壮如牛的强尼也是房间里的头目之一，罗恩已经知道他在哈德汗的手下扮演打手的角色。 另外还有三个年轻人，哈德汗没有一一介绍，只说他们来这里聆听学习。 但从他们弯腰行礼时，罩袍下鼓起的枪托看，罗恩知道这几个也不简单。 通过这次走马观花的介绍，罗恩已经对哈德汗的生意有了大体的认知。 外汇、护照、黄金、药品，这四门生意构成了他的地下金融帝国。天真的罗恩以前还以为，哈德汗只做外汇黑市生意。 这些只是摆在明面上的东西，私底下是否还有其他勾当，罗恩不好说。 他猜，肯定有。 因为就在刚刚，一个仆人进来悄悄在哈德汗耳边说了几句话，罗恩听到了“器官”这个词。 挥手打发走仆人后，哈德汗目光看向这里。 “迪拜那里的旅行社办公室已经可以启用了？” “是，公司安排了几个人手常驻在那儿。” 这件事哈德汗必定知道，因为当初在迪拜租办公室，就是他的人在帮忙牵线搭桥。 罗恩招了几个年轻大学生，他们对出国这件事十分热衷，尤其是迪拜这种新兴城市。 “看来旅行社已经可以正式投入使用了，过几天会有第一批出国的人需要你帮忙安排。” “孟买现在的情况”罗恩有些不确定。 “进来的人比较麻烦，但出去相对简单些。”哈德汗胸有成足。 “好，我会让人安排。” 这本就是他们商定好的事，罗恩帮他操作旅行社，后者通过外劳来赚取外汇差价。 趁此机会，罗恩顺便也能自己发展点客户。毕竟每人2000卢比的服务费，实在不是小数，他现在急缺钱。 “尼尔、迦尼，还有马基德都会配合你的旅行社。”哈德汗又关照了一句。 罗恩有些疑惑，尼尔负责外汇生意，迦尼负责护照生意，这他能理解。 但马基德掌管黄金生意，这和旅行社有什么关系？ 尽管心中疑惑，但他还是点了点头，表示认可。 罗恩没在这里多待，他今天过来主要就是和哈德汗聊聊旅行社的事情。 他手里没钱了，急需要寻找新的进项。 在水空调开卖之前，除去天价广告费，他手里只剩下180万卢比的积蓄。 后来随着他登上电视、报纸，罗恩又追加了20万卢比的广告投入。 这期间的唯一收入，就是旅游资讯公司在1、2月份挤出来的70万卢比。 合计230万的余额理论上还可以再支撑一段时间，但他又从新加坡那进了2万只电机马达。 拉南特给他打了八折，64卢比一只的成本，总共需要近130万卢比的巨款。 这还不算塑料、开关、机械定时器这些其他零配件备货的钱，另外还有50万被用来贿赂官员，以搞定旅行社的事。 230万再去掉180万，现在罗恩手里能动的资金不到50万卢比。 真的没钱了，要不然他也不会在这节骨眼上往幕民黑老大家里跑。 一切都是为了生意，好在第一批卖出的上千台水空调回款即将到账。 五百多台标配款，三百多台轻奢款，预计能回款50万卢比左右。 豪华款卖的太少，不到一百台。但因为售价高，最后也能有20万卢比的进账。 还不错，试水的上千台水空调总计收入70万卢比。 这批货没走渠道，大多是孟买本地客户上门自提。所以利润里很高，甚至接近售价的70%，血赚。 后面就没这种好事了，想要大批量的出货，只能走渠道。 苏尔电器已经和很多经销商签了合同，孟买的各大商场也有电话打过来。 如今从电器厂仓库出来的产品，都被他们拉走了。 经销商和零售商必然要拿走一部分利润，具体的数据可能要等下个月才能看到。 阿希什最近非常神气，他在乔格什瓦里贫民窟的地位直线上升。 他的表弟、邻居家的小儿子、还有他的同学扎米尔全部唯他马首是瞻。 阿希什原本只是贫民窟不引人注意的普通青年，他身材矮小、相貌平平。要不是体格健壮，外加有一张本科文凭，估计没人和他打招呼。 如今却不一样了，阿希什手握近五十个进入苏尔电器厂工作的名额，他可以对找上门来、有求于他的人予取予夺。 苏尔电器现在算是彻底出了名，不仅报纸上连篇累牍的报道，贫民窟里也口口相传苏尔医生的故事。 这样来找阿希什的人就更多了，他终究心善，没提任何额外的要求，就很慷慨的答应了他们。 那些被提携的人也没多感恩戴德，因为大家认为事情本该如此。 印度就是这样的一个国家，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如果是他们有这样的机会，也会毫不犹豫的提携阿希什，这是印度的生存规则。 今天阿希什就带着第一批人准备去苏尔电器厂报道，五六个人热热闹闹的挤进了车站。 在他们前面有几个幕民妇女被拦下来，火车站的铁路警必须要扯开她们的罩袍检查后，才会放行。 周围的路人，包括阿希什他们在内。都对那几个幕民妇女既厌恶，又心有余悸。 刚刚过去的爆炸案，让大家不敢再像从前那样轻举妄动，但彼此间的鸿沟越发的不可弥补。 挤进密不透风的车厢，阿希什带着几人来到一块固定的区域，到西边去的乘客都要站这里。 在孟买坐市内火车那可相当有学问，要在中泱火车站下车的乘客站在最当中，分别要在乔格什瓦里、班德拉以及达达尔下车的乘客则围绕着他们，按照顺时针排列。 这样在火车快到站时，你可以在恰当的时机一跃而下，不然会被涌过来的人潮重新推回车厢深处。 阿希什正和同伴们嘀嘀咕咕讨论以后工作中的注意事项，但那几个人明显心不在焉，他们的目光一直在车厢某处四下游离。 阿希什抬头看去，然后笑骂了他们几句，猥琐的笑声噗嗤、噗嗤的在人群中传开。 原来有小贩手拿各式各样的内衣，正往女性车厢挤去。那花哨的款式，差点让这节车厢的男性沸腾。 不过很快阿希什又被车里的广告吸引了目光，“热到像在烤炉里？水空调让你在家享受‘果阿海滩’的清凉！” 苏尔电器的广告都打到了这里？这不禁让阿希什又惊又喜。 还别说在闷热的车厢内，看到吹着凉风的水空调，确实有种莫大的诱惑。 尤其是“惊爆价350卢比”的字样，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 淹没在人堆里的乘客，此时也只能盯着紧贴他们的广告海报，幻想那股凉风现在就吹来。 好不容易抵达电器厂，阿希什想向罗恩介绍他身后的新人，但后者正拿着卫星电话忙个不停。 阿希什有些艳羡，那玩意儿据说好几万卢比，很多人连听都没听说过。 “先等一会儿，我还有点事。”罗恩用眼神示意阿希什，他正和远在巴西的卢卡通话。 ------------ 第117章 老虎 罗恩本来也不舍得置办价格昂贵的卫星电话，奈何他的生意离不开这种东西。 新加坡那里就不说了，他几乎每天都要和拉南特通话。 光是花在这上面的电话费，都足够再买一个卫星电话。 最近卢卡也在使用这玩意联系他，鉴于孟买的形势，默沙东那里推迟了筹建实验室的进度。 甚至那帮西方绅士，被接二连三的恐袭吓得打起了退堂鼓，卢卡正在极力游说他们。 但不管怎么样，他准备重启药品生意，他等不及了。连续几个月的耽搁，让巴西那里的二道贩子怨声载道。 卢卡本人也无法坐视大把赚钱的机会悄悄溜走，据说已经有大胆的同乡准备前往新德里另寻门路。 他再也不能无动于衷，所以给罗恩打了卫星电话。 “我已经准备好了钱，潘特那里能联系上吗？” “我最近在一次聚会上见到了他，我们聊起过这件事，他那里没问题。” “妈的，总算听到了一条好消息，我明天就带人出海。”卢卡有点迫不及待。 “默沙东那里你也可以给他们一点保证，比如随时可以提供试药的人，总之尽量争取。” “我知道，为了拉拢他们，老子甚至带那几个混蛋享用了热情似火的巴西女郎。”电话里传来卢卡的怪叫。 “总之，孟买的已经恢复秩序，让他们尽管来。” “他们跑不掉，巴西女郎会帮他们做出选择。等着我，罗恩！最多三周，我一定到孟买！” 为了生意，卢卡已经不在乎孟买是否安全。不让他赚钱，那可比要他的命还难受。 挂断电话，罗恩招手让阿希什他们进来。 “这是我们的新员工？” “老板，这是扎米尔，我同学，一样精通工程机械。这是我表弟，阿希尔这是我邻居，赛哈尔.” 阿希什一通介绍，几人忙不迭的弯腰致意。罗恩一一勉励了几句，就只留下了阿希什和扎米尔。 “苏尔电器的车间还很不规范，你们两人写一份规章制度，然后尽快让工人执行起来。” “没问题！”老油条阿希什和新晋牛马扎米尔挺胸迭肚。 他们暗自兴奋，这是老板要重用的节奏啊。尤其是扎米尔，此刻使命感满满。 咳，其实罗恩只是没来及招生产管理方面的人才。 他最近正在物色，等人员到位后，阿希什他们还是主要负责技术方面的问题。 苏尔电器虽然在孟买已经小有名气，但总体上来说还是有点草台班子，这需要时间来完善、沉淀。 “哦，对了，这是你们新的合同。”罗恩分别递给两人一份材料。 阿希什小心翼翼的翻开，然后瞥到了4000卢比，这个硕大又耀眼的数字。他按耐住砰砰的心跳声，迅速盖上合同。 扎米尔也看到了自己的薪资，3000卢比！他的动作和阿希什出奇的一致，飞快的掩好合同。 两人对视，然后客气又敷衍的笑了笑。 阿希什目光闪烁，他的薪水翻了一倍，肯定远高于扎米尔。如果对方和自己刚来一样也是2000卢比的话哎呀，这会不会太打击他？阿希什决定对自己的薪水保密。 扎米尔内心也在天人交战，他刚来就拿了3000卢比的高薪。据他所知，阿希什才2000左右，这会不会让他心生嫉妒？扎米尔打定主意绝不透露自己的薪水。 两人再次对视，又是客气的笑了笑，然后不约而同的错开目光。 “好了，阿希什你带扎米尔去熟悉车间，我等会要出去一趟。”罗恩把两人打发走。 他是一个合格的资本家，但也不介意给牛马们一点甜头尝尝。 阿希什劳苦功高，又搞技术，又搞生产，把薪资提一提是应有之义。 而且在印度，工程技术领域的大学生薪资本就最高。起薪就在三千卢比以上，个别外资企业能开到六千的高薪。 就连金融会计领域的毕业生，也只能拿2500到5000的薪水。这在华尔街，妥妥的是倒反天罡。 薪水最低的教育领域毕业生就更别提了，他们的工资撑死在2000到4000卢比范围内波动。 这就是为什么印度男性，人人想当工程师的原因，社会地位和实打实的酬劳毋庸置疑。 为了让牛马们继续感恩戴德，罗恩给了他们相对公正的待遇。 不过今天没空和他们细聊，罗恩要去见湿婆军的老大巴尔.萨克雷。 湿婆军已经不是早期的帮派性组织，它现在蜕变成了一个政党，其党魁就是巴尔.萨克雷。 罗恩是被拉菲克带到了前者的住处，这个作风彪悍的大汉还记得他。 “我们其实见过不止一次，在利奥波德酒吧，还有一家俱乐部。”他笑的有些玩味，又似乎只是单纯的表达友善。 “我也有些印象，我经常去利奥波德酒吧。”罗恩点头回答。 拉菲克说的没错，他们确实有过几次照面。尤其是在那家俱乐部，当时在场的还有哈德汗。 罗恩几乎可以肯定，拉菲克和哈德汗一定认识，甚至还有某种交易。 讽刺的是拉菲克现在是湿婆军的头目之一，暴乱当天他亲自点燃一个煤气罐，然后把他推进了清正寺的大门。 罗恩还记得那个着火的人，他的尖叫、求饶. 也不知道身为幕民的哈德汗，是否了解拉菲克的所作所为？他又会作何感想？ “湿婆军是印度的希望，萨克雷会带领我们走向胜利。”拉菲克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罗恩脸色微妙，他或许也想到了哈德汗，此时此刻还不忘了表忠心。 “你知道吧，暴乱时警方对湿婆军大开绿灯。能接到萨克雷的电话指示，对警局来说是件风光的事。”似乎为了增加自己的说服力，拉菲克又接着道。 “我看到了，令人大开眼界。”罗恩想到了那个警察局长萨曼特，他当初在对讲机里的怒吼历历在目。 “所以待会见到他，你知道该怎么做，不要激怒他。” “谢谢你的忠告。” 巴尔.萨克雷没有在达达尔区的湿婆军大楼总部，或许因为那里刚刚被幕民袭击过，如今他只在自己的别墅活动。 萨克雷的别墅戒备森严，总共180个保镖守卫他的安全。这些人全部来自警方，包括三名中高级的副警督。 不论孟买由谁执政，萨克雷出行皆乘坐防弹车，且由警方全程护送。政府还另外拨款，为其在马托什里的宅邸配备全天候安保。 这些信息都是由拉菲克透露，在介绍时他的语气中颇有炫耀之意。 别墅位于僻静的卡拉格尔路深处，带有浓重的政府规划的痕迹，号称专为艺术人士打造的住宅精品。 其外墙通体雪白，处心积虑地炫耀着暴发户的品位。这种孟买式的浮华，让整栋建筑比实际面积看起来更为庞大。 门口停了多辆三菱帕杰罗，罗恩有些怀疑这种体型庞大的越野车，在孟买是否真的能跑的起来。 或许是这位湿婆军老大骤然发达，不知道该如何挥霍金钱，所以才把汽车当玩具买。 罗恩在进屋前还要接受安检，金属探测仪在他身上扫来扫去，这阵仗简直比孟买机场的安保还到位。 要不然后者也不会轻易被幕民在跑道上投掷手雷，换作在萨克雷这儿，估计他连外面的大门都进不来。 拉菲克带着罗恩前往候客厅，厅里挂满席瓦吉（马拉塔帝国的创立者，席瓦军名字的由来）的巨大肖像，中央是一排椅子，正对一扇紧闭的大门。 他们刚刚坐下，大门应声而开。拉菲克又起身，带着罗恩进入里间。 这是个稍小的接待室，墙上挂满萨克雷亡妻的相片。摆着咖啡的桌子边空无一人，但很快萨克雷就走了进来。 “马拉地人万岁！”他首先问候。 拉菲克回以同样的致意，罗恩不得不跟着附和。 “苏尔医生，你的善举狠狠打了那帮幕民的脸！他们只会破坏，而我们印度教徒忙着收拾残局。”萨克雷在一张茶几边的扶手椅上坐下，他说的是英语。 “呃我只是希望孟买能尽快稳定，这对每个人都有好处。”罗恩本想解释自己不是医生，但想想又放弃了这种打算。 “说的没错，只要把幕民赶走，孟买就会成为一片安静的乐土。” 这位湿婆军大佬似乎对幕民极其偏执，他断断续续的英语中，大多都是对幕民的不满和忧心。 他中等身量，瘦骨嶙峋，有着和花甲稀之年并不相称的浓密乌发，戴着遮住半张脸的方框眼镜。 他身穿代表湿婆军的橘色传统服饰，还在脖子上挂了一根长长的金刚菩提子念珠。 “听说你除了医生，还做其他生意？”结束了絮叨后，萨克雷点燃了一根雪茄。 “一家电器厂，这才是我的主业。”罗恩回答。 “有幕民工人吗？” “我想.没有。” 罗恩没有撒谎，至少他的工人里确实没有戴白帽的。至于有没有幕民脱去传统服饰，来到他的工厂打工，那就不知道了。 萨克雷叼住烟嘴，瞥了他一眼，“幕民很危险，你见识过了。” 罗恩默默点头，不知道这位绰号叫“老虎”的大佬，又在想什么。 “你应该加入我们的工会，我可以保证不会有任何官员找你的麻烦，包括索贿、各种无休止的检查.” “我需要做些什么才能加入工会？”罗恩眼神一闪，他知道肉戏来了。 ------------ 第118章 人情世故 印度也是有工会组织的，不仅有、作用还非常大。 工人们经常举行罢工，罢工的理由多种多样。 可能是工资低、工作环境不好，也可能是因为教派方面的歧视，总之五花八门。 孟买的纺织业当初之所以突然间崩溃，80年代初的大罢工可谓功不可没。 这些大规模的罢工抗议行为，背后都是由工会组织。 只不过印度嘛，这片神奇的土地上，总会有抽象的事发生。 近年来随着贪腐的滋生，工会已经成了很多个人牟取私利的工具。 比如说雇主和工会领导勾结，换取对工人不利的协议。反过来如果雇主不贿赂工会领导，后者也可以强迫工人加入罢工，以威胁雇主。 更离谱的是某些工会领导还会要求工人献上妻女，以此作为交换帮助后者安排工作。 印度的底层逆来顺受，这种龌龊事只多不少。 还有一种工会则会沦为政治工具，它们多由某一政党控制，以在恰当的时机摇旗呐喊。 萨克雷口中的工会就是这一种，湿婆军拥有并管理着超过八十万人的工会、学生团体、女性组织、就业中心、养老院、合作银行以及报社。 毫无疑问这是一股庞大的力量，你甚至可以说湿婆军这个组织就是孟买的平行政府。 毕竟市政服务公司也在湿婆军手里，它是民众获得公共福利的必经桥梁。 现在萨克雷邀请罗恩加入湿婆军的工会，并给予他庇护。 好处是显然的，那就是罗恩以后不用担心罢工问题，也不用频繁的贿赂各个政府官员。有了湿婆军这张皮后，各种明里暗里的麻烦也会自动退避。 说实话，这正是罗恩需要的。他最近风头正盛，苏尔电器厂也频频曝光，难免有些人会动歪心思。 如果有萨克雷这头“老虎”发话，那足以让他安全无忧的度过成长期。 当然，这一切都需要利益来交换。 “你的工厂，每年得为工会提供四拉克的活动经费。”他单刀直入的开出条件。 “可以。”罗恩毫不犹豫的答应。 “另外必须多多雇佣马拉地人，他们为孟买的繁荣贡献了很多。” “我的工厂里至少有三十个马拉地人，他们都是我的朋友，包括我最得力的助手。” 萨克雷意外的看了眼罗恩，接着朝他点点头，表示善意。 湿婆军的大多数成员都是马拉地人，包括萨克雷自己。他们是马邦的土著居民，也是孟买最初的主人。 近年随着孟买迁来大量的外来人口，马拉地人只占孟买人口的四成，这让萨克雷有了危机感。 湿婆军或者说席瓦军的前身，就是萨克雷在60年代开办的马拉地人就业中心。 他们为马拉地人的就业权利不断斗争，迫使孟买市场八成的职位都雇用马拉地人。 萨克雷实现了这一目标，但那八成职位也是孟买最低端的：打字员、速记员、营业员 “这怎么行，除非你掌权，否则马拉地人的社会地位不可能提升。”于是萨克雷组建了湿婆军。 这么多年他不断为此努力，奈何大量工厂倒闭，丢掉工作的马拉地人只能离开孟买另谋出路。 如今别说八成的低端职位，马拉地人在孟买的总人口都在节节下降。 但萨克雷依旧没有放弃，他还在要求自己的工会多多雇佣马拉地人。 罗恩的所作所为让他心生好感，他知道苏尔电器厂不大，甚至成立的时间不超过半年。 “这是工会内主要成员的名片，如果你需要帮助，尽管来找我。”萨克雷让仆人递给罗恩整整一大盒名片。 里面有著名的汽车经销商、航空公司老板、宝石商、宝莱坞导演、制片人罗恩甚至看到了几个熟人。 好家伙，原来加入萨克雷工会的全都是孟买的社会精英，最顶层的那种。 “谢谢，这对我很有用。”罗恩不客气的收下。 “只要我一个电话，他们就会乖乖站到我面前。”萨克雷语气自豪，“因为我确实能帮他们解决难题。” “孟买这座城市总会有出乎意料的事发生。” “说的没错，所以湿婆军才有存在的必要。” 谈话间有一个少妇端着两杯茶饮过来，给罗恩的那杯汤色深浓，提神作用堪比红牛饮料。 萨克雷则用玻璃杯喝某种灰白色的乳饮，他摸了摸少妇的手，举止亲昵仿佛夫妻。 然而从那个少妇的称呼中，罗恩听到了马拉地语“公爹”一词。 好吧，这个妩媚的女人是他儿媳。 萨克雷说什么，他儿媳没在意。这个女人一双妙目频频在罗恩身上逡巡，比起公爹，罗恩的颜值堪比宝莱坞影星。 喂，我对你们公媳间的事没兴趣，对加入你们更没兴趣，可别老盯着我看啊。 罗恩低头专心品茶，嗯，绿茶味很浓。 萨克雷似乎有些不高兴，他挥挥手把儿媳打发走了。 “听说你的水空调对健康有好处？” “对嗓子干痛、有鼻炎的患者有奇效，也不会让你头痛，或者患空调病。” 房间里的空调温度很高，萨克雷自然舒适，罗恩却汗流浃背，他的人中上挂满汗珠。 “听起来不错，我在房间里待久了总想喝水，原来罪魁祸首是空调。” 罗恩有些无语，这些常识敢情你不知道？ “我明天让人送一台水空调过来，安装很方便，您试试。”吐槽归吐槽，罗恩还是很有眼色的。 “试试.”他点点头，低声重复。 见他谈兴不高，罗恩立即起身告辞。萨克雷和他打了声招呼后，就自顾自的起身离开了接待室。 拉菲克送罗恩出门，这个彪悍的大汉，对萨克雷极度崇拜。 用他的话来说就是，“只要大佬一句话，我们愿随时慷慨赴死。” 罗恩很难理解这种感情，这不是一个政党中该出现的羁绊，倒更像是帮派中的义气。 拉菲克还告诉他，苏尔电器上交的活动费，是工会成员中最低的。 一切都是因为“苏尔医生是个好人”，这似乎成了孟买共识。 萨克雷是在电视上看到了关于罗恩的报道，接着他又让湿婆军掌管的《对抗报》对这一事件发表社论。 总之，这头“老虎”之所以召见罗恩，更多是因为后者的名声。 那四十万卢比的工会活动费对萨克雷来说不值一提，他只是想告诉外界：苏尔医生这样人人称赞的好人，也离不开湿婆军的庇护。孟买离不开湿婆军，也离不开他萨克雷。 这是一笔政治账，金钱反而没那么重要。 罗恩没有拒绝的余地，当然他也不会排斥，大家各取所需。 离开萨克雷的别墅，罗恩总算松了一口气。对于这个一手推动了孟买骚乱的人，没人想得罪。 他的手下不是亡命之徒，就是狂热的教派分子，玩命的那种。 说来也是好笑，罗恩现在真有点孟买吉祥物的感觉。 黑老大哈德汗说要罩着他，湿婆军大佬也要罩着他。他们一个是黑帮、幕民，一个是执政党、印度教徒。 这波啊，这波属于是黑白通吃了。 吉祥物就吉祥物吧，但总归有了那么点话语权。 “幕民把这个城市搞得一团糟。”辛格看着街道上的白帽，语气厌恶。 “我就说吧，他们自找的。”哈里摆了摆头，表示赞同。 “就是可惜了很多无辜之人。”罗恩品着咖啡，眺望窗外的印度门。 他们正在泰姬玛哈酒店小聚，与会的还有艾杰.拉尔。 罗恩偶然间碰到了他们几人，艾杰正在调查爆炸案，机场的辛格，还有海关的哈里，都做了相关笔录。 既然都是熟人，罗恩索性牵线搭桥，把大家叫出来喝点下午茶。 “你的案子查的怎么样了？”罗恩问愁眉苦脸的艾杰。 “抓到了第一个嫌疑人，那家伙的铃木车里有引爆炸药用的雷管，说来你当初指认的那辆摩托车帮了大忙。” “什么？”罗恩没想到吃瓜能吃到自己身上。 艾杰解释说，他们追查那辆摩托车，找到了一个叫“黑眼”的小喽啰。 顺着他，又追查到了一个小头目。他们在那头目住宅附近发现了那辆铃木车，甚至他家里的拖鞋上还沾有“黑肥皂”。 这个头目不出意外的是达乌德帮的人，以他为突破口，很快就会有更多的嫌疑人归案。 可惜艾杰知道，真正的幕后黑手达乌德远在迪拜，他注定要逍遥法外。 辛格和哈里听了此事后，不约而同的再次对幕民破口大骂，谁都知道达乌德帮里大多都是幕民。 说来经过了这次爆炸案，很多有文化、受过教育的人都变得仇穆和反穆了。 因为印度教徒最多找幕民的麻烦，但幕民狠起来连自己人都杀，他们进行的是无差别攻击。 谁的危害更大，一目了然。 “对了，罗恩，听说你要成为一个真正的医生了？”哈里打趣道。 “yaar，我听说了，印度医学委员会要给你颁发行医执照。”辛格哈哈大笑，艾杰也一副看热闹的模样。 “别提了，他们根本不容许我拒绝。”罗恩耸耸肩，只觉得离谱。 就因为他救了人，又恰好上了报纸。然后就能不经过任何考核，拿到很多人费尽千辛万苦也不一定能搞定的行医执照。 抽象，太他妈抽象了。 这可是救死扶伤的行医执照啊，不是花点钱就能买的兽医资格证。 罗恩甚至觉得有点好笑，这太儿戏了。 “这样也好，你还多了一门手艺。”哈里笑道，“你的电器厂呢？听说卖的不错。” “我正准备找个宝莱坞导演，拍一支广告片，我想把它往印度内陆几个邦推广。” “你要找广告导演？”突然艾杰插话。 “对啊，宝莱坞离我的电器厂很近。”罗恩奇怪的看向他。 “呃我父亲就是宝莱坞导演，或许可以介绍你们认识？”艾杰有些扭捏，他的父亲现在需要这份导演工作。 罗恩眨了眨眼，脑袋有些转不过弯，艾杰的父亲竟然是宝莱坞导演？ 有点意思啊，看他这副模样好像还很难为情，那他老爹十有八九是那种扑街导演。 不过一支广告片而已，对导演没那么多要求。 于是罗恩欣然点头，“没问题，我过两天就去拜访他。” 哎呀，大公无私的警察，也逃不过人情世故。 ------------ 第119章 赚大发了 三月底的孟买已经很热，达雅妮塔只在客厅中拖了几下地，就热的喘不过气。 她那梳着油头、穿着隆基的丈夫正坐在沙发上埋首看报纸，仿佛面前的达雅妮塔只是个隐形人。 “你就准备这么看着吗？”她忍不住诘问。 “什么？”无辜的丈夫露出茫然的表情。 “天气这么热，我在拖地，你却坐在那看报纸，就不能想想办法？” “风扇已经开到最大档，我又不能把孟买的太阳藏起来。”丈夫觉得妻子在无理取闹。 “我想要空调，我受够了这火炉一样的天气！” “那至少得两万卢比，我两个月的薪水加起来都不够。”丈夫有些生气，什么档次啊，还敢想空调？ “那就买这种！”达雅妮塔一把夺过丈夫手里的报纸，“才两千多卢比，没有比它更便宜的了。” “水空调？”丈夫看着报纸上的广告一呆。 “水空调也是空调！隔壁夏尔马家买了台一模一样的，他太太已经在我面前炫耀了六次！” “这广告看起来像是假的，哪有这么便宜的空调？”丈夫有些不信。 “最新科技，苏尔医生发明的。他是好人，印度人不骗印度人。” “要不再问问？” “我不管，我不想夏马尔太太在我面前炫耀第七次！” “好吧，我现在就打电话。”丈夫无奈的拿起座机，开始拨打广告上的号码。 攀比在孟买这样的大城市中时时刻刻都在发生，它被欲望放大，又利用欲望传播。 已婚的向往单身，单身的渴望成婚，中产阶级眼红富豪，富豪又羡慕穷人没有纳税的烦恼。 所以，孟买也是一座是妒忌之城。 苏尔电器厂的工人数量已经快速膨胀到一百五十多人，规模大抵是之前的三倍。 原纺织厂的三排车间修缮后也全部被利用起来，如今这里终于有了一番新气象。 “现在我们的产能怎么样？”罗恩正在车间里巡视。 “标配款日产400台，轻奢款日产200台，豪华款只有100台左右。”车间主管阿尼斯熟练的报出一组数据。 他刚入职半个月，之前在一家塑料盆厂上班。罗恩托人找了关系，然后用六千卢比的高薪把他挖了过来。 阿尼斯原本就是塑料盆厂的车间主任，到了苏尔电器很快就把这里的车间打理的井井有条。 “按照目前的产能，我们手里的订单，需要多久才能消化掉？”罗恩对这个车间主管还算满意。 “至少两个半月，但更远地方的经销商还在闻讯赶来，未来很长一段时间我们的产能都处于紧缺状态。老板，我们的规模还得继续扩大。” “另外两台注塑机已经从欧洲发货，新的车间也马上动工，再等一等。当务之急是继续招人，然后实现两班倒，这里的机器一刻也不能停！” 罗恩也没想到苏尔电器厂的订单会突然井喷，之前的两三万台已经足够让人惊喜，他当时还没什么紧迫感。 毕竟注塑机十几秒就能压一个壳子出来，即使把其他塑料配件算上，一天也能轻轻松松搞定五百套外壳和配件。 两台注塑机，上千套，怎么也该够了。但很快就被打脸，于是他又急急忙忙联系莱昂。 上次两千美元支票的情义还在，莱昂索性帮他联系了设备商，罗恩以后直接可以和厂家沟通。 但远水救不了近火，想要短时间内扩充产能，只能两班倒。 “跟工人们说，夜班有额外的20卢比津贴。他们有相熟的人，只要符合要求，都可以安排进来。” “好！”阿尼斯匆匆记下。 不要小瞧这20卢比，上满一个月的夜班，那就比别人多了600卢比。贫民窟里很多人一个月的薪资都没有600，这绝对是笔非常可观的激励。 罗恩这个黑心资本家，为了压榨工人的最后一丝劳动力，又忍痛割了一丢丢肉。 其实他还不够黑，他还没见过印度真正昼夜不停的工厂。那里的工人吃喝拉撒都在工厂解决，工人根本出不去，夜班津贴什么的更是闻所未闻。 不过罗恩不屑于这么做，他的野心很大，他已经在有意识的经营企业形象。 “阿希什、扎米尔，你们的产线改造进行的怎么样？” “老板，已经比以前快多了。瞧，他们甚至不用亲自拧螺丝。” 顺着阿希什指的方向，罗恩看到一个工人正手拿气动螺丝刀，咔咔两下就打好了一个螺丝。 行吧，这也算是半自动化。 以前十几秒拧一个螺丝，现在两秒一个，进步巨大哈。 印度这样的国家，连工业化都进行的磕磕绊绊，你指望生产线能高明到哪去？ 在车间逛了一圈，罗恩心中已经大致有数。 最早一批上千台水空调的70万回款早就拿到，甚至苏尔电器已经另外出货了一万台各款式的水空调。 这个速度不算慢，毕竟距离爆炸案才过去半个多月。 一万台的水空调都被孟买本地的经销商拿走，他们近水楼台先得月，开车半小时就能抵达苏尔电器厂的门口。 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本地经销商回款非常快。 一台最低配的水空调售价350卢比，去掉材料成本70卢比，人工成本10卢比，经销商20%的抽成，苏尔电器厂的净利润大概在200卢比左右。 57%的利润率，非常不错了。当然这是因为在孟买的原因，以后卖到更远的地方，扣除掉运费、中间商、邦税这些因素。能保证40%以上，那就是大赚。 轻奢款的利润一台约为460卢比，豪华款大概1300卢比。 卖出去的1万台水空调，标配款占了大头，6000台！轻奢款3000台，豪华款只有1000台。 这一批货，苏尔电器能拿到的净利润是388万卢比。 赚大发了，再有半个月，当初买地的钱就能平个干净。 当然罗恩前前后后在苏尔电器厂投进去了1200万卢比，距离回本还差一点，不过也快了。 最后这388万卢比是税前利润，印度此时的企业税非常变态。 91年之前印度走的是“社”资路线，国内公司的企业税高达45%到50%。因为这时候大多数公司都是国有资产，无所谓利润不利润。 虽然政策已经逐步开放，税率也在调整。但大多数公司依旧要缴纳超过40%的税率，这简直就是在给印度政府白打工。 但印度嘛，不搞点歪门邪道，都对不起它这个名字。 各邦是有权力给本邦企业优惠税率的，另外新兴行业也有各种税率补贴，制造业还有设备折旧补贴。 各种名目加起来，可操作的空间就大了。罗恩这个孟买当红辣子鸡，当然也要搞点小手段。 送钱的送钱，打电话的打电话。一通操作下来，不仅不用交税，还拿了20万卢比的津贴。 妈的，离谱。 不过罗恩也知道，他的苏尔电器厂今年刚成立，明年就没这种好事了。 企业税统一在10月份缴纳，那是印度的新年，他的电器厂还可以潇洒半年左右。 不管怎么说，400多万卢比进了口袋，罗恩现在也神气起来。 要不然哪来的钱买设备、建厂房，这100亩地还有好大一片等着他开发。 对了，还有电视广告，这个也要整上。 艾杰对电影行业有着经久不变的憎恶，他的父亲是个导演，最近却因无权无势而显得郁郁寡欢。 老拉尔曾签下拉杰什.坎纳做男主角，他要来了这位超级巨星的行程表，租好了摄影棚，让人精心布置了电影场景，只等坎纳来拍一组歌舞镜头。 周一时，大明星坎纳没有出现，周二也没有。摄制组已各就各位，所有工作人员翘首等待，而每一天的等待都需巨额花销。 坎纳一整个礼拜未曾现身，到周六，布景不得不拆除。美梦终究只是梦一场，同一天，艾杰的父亲中风了。 好在这没有彻底摧毁他，老拉尔终究是挺了过去。 但最近某次，艾杰在凌晨三点钟醒来。发现他的父亲不在卧室，他在花园里找到了正在抽烟的老拉尔。 “我以36%的利率借了高利贷，我该怎么办？”老拉尔茫然无措，因为上部戏他已经亏了25拉克。 艾杰不希望自己的父亲被电影毁掉，尽管他憎恶它。所以当罗恩恰好有这个需求的时候，他开口了。 再如何大公无私，他也绕不过亲情这道坎。 四月初的某一天，罗恩拜访了艾杰家位于班德拉的庭院。 这可是个好地方，班德拉和朱胡区大约就相当于孟买的比弗利山庄--宝莱坞明星生活、工作的地方。 “拉尔先生，久仰大名。”罗恩和玛丽联袂来访。 “快请进，苏尔医生。”老拉尔兴致很高，他已经从儿子口中得知了罗恩此行的目的。 苏尔医生，人人皆知其善名，老拉尔对他们的合作报以极高的期待。 一家人热情招待罗恩的同时，也频频打量他身边的玛丽。艾杰的妻子用眼神询问，这是不是罗恩的女朋友。 艾杰回了一个无奈的眼神，他哪知道。上次见面的时候，这家伙身边可跟了一个娇俏可人的印度少女。 “玛丽也在宝莱坞工作，她主要负责外国人演员的经纪问题。”罗恩主动为介绍道。 “噢，我好像听说过。”老拉尔有了印象，毕竟宝莱坞说大也不大。 “瞧，这就好办了。大家都是业内人士，合作起来没那么问题。” 广告片的事，罗恩没交给玛丽她们来办。他只是在有意无意的向艾杰透露一条信息：我在宝莱坞并不是没人，我只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把这份合约交到了你父亲的手上。 艾杰看懂了，同时暗自叹了口气。 人情债可比金钱交易更麻烦。 ------------ 第120章 一鱼两吃 “苏尔医生，你想拍一支什么样的广告？” “简单，又令人印象深刻。” 这两个要求可不低，老拉尔在传媒业干了大半辈子，深谙其中的某些道理。 既简单，又有记忆点的广告，非常难。 没有令人拍案叫绝的创意，很难做到这一点。 “苏尔医生，你有什么想法吗，或者说合作的广告创意公司？” “具体的想法没有，不过水空调有一个极大的优势，便宜！普通空调太贵？哎呀，贵你就不买嘛！水空调也是空调。” 老拉尔的脸色变得十分精彩，苏尔医生虽然是个好人，但他刚刚的表情还是太市侩了。 演的好哇！ “恕我直言，你要是愿意的话，我们的广告甚至不用请演员。”老拉尔诚心建议道。 “咳，还是让专业的人来吧。”罗恩谢绝。 为自己代盐这种事，偶尔玩玩就行，不必较真。 老拉尔点点头，没有坚持，“这支广告的预算是多少？预计什么时候投放？” “200万卢比以内，文案、创意、制作都由您的团队负责，广告会在5月初于全印电视台投放。” 这就相当于全包，罗恩只管出钱以及最后的审核，其他什么都不管。 孟买是座娱乐之城，宝莱坞就在他们边上。演员、设备、团队、场地，都是现成的，根本不用花功夫统筹。 按照如今的行情，找个宝莱坞普通明星，三十万卢比足够。导演差不多也是这个价，剩下的设备、场地租赁和后期制作，更花不了多少钱。 200万卢比绝对有赚头，甚至大有赚头。这对老拉尔而言，无异于雪中送炭。 当然这个预算不是罗恩拍脑袋想的，玛丽和莲娜亲自把关后，才定下了这个数字。 它大概是中等成本广告的天花板，经费既不多的过于离谱，又保证都在合理的范围内。 说白了，罗恩就是故意在让老拉尔赚钱，目的是为了投资艾杰。 爆炸这才过去多久，他就开始接二连三的抓到嫌疑犯。这个效率，堪称“真.印度奇迹”。 如果罗恩所料不差，艾杰后面一定还会升官，也就是所谓的警督。 因为目前孟买当政的是湿婆军，他们对幕民主导的爆炸案，必然穷追不舍。 艾杰立了功，湿婆军政府当然要嘉奖他，这毫无疑问。 一位警界的中高级官员，用200万卢布拉拢很划算，何况还附送一支广告片。 而且以艾杰的年纪，警督绝对不是他的终点。 罗恩是生意人，他擅长投资。 敲定了合约，又把水空调的大概资料交给老拉尔后，罗恩和玛丽就告辞离开。 “如果你把这件事交给我的话，100万卢比就能搞定。”玛丽有些跃跃欲试。 “我知道，”罗恩轻轻拍了拍她的手，“但账不能这么算，人脉关系很难用钱去衡量。” “又是孟买的那一套人情规则？” “你懂的。” “可是我和莲娜也想试试。” “试试什么？” “参与一部电影的制作。” “会有机会的，我保证。” 罗恩理解玛丽她们的野心，在宝莱坞磕磕盼盼了那么久，谁能没点野望？ 她们和这里的制片人是好友，也认识很多导演，还可以和宝莱坞明星谈笑风生。 她们什么都不缺，就缺投资电影的资金。 “你确定要花钱，让我和莲娜胡来？”玛丽抱紧他的胳膊。 “你们开心就好，而且我知道你们是认真的。”罗恩胸膛挺得笔直，语气颇为豪迈。 “好吧，今天晚上去我们那儿，我们一起玩迭迭乐。” 嘶，这是罗恩最喜欢的项目。 你看，付费环节，就是不一般。 当然，罗恩之所以这么慷慨，那是因为他对宝莱坞也很感兴趣。 别的不说，很多宝莱坞女明星是真滴漂亮。 他也想和她们交流一下彼此的深浅啊。 印度人上人的滋味，罗恩可不是说说就算的。 为了尽快把生意做大，早日将海王精神发扬到宝莱坞，罗恩又开始忙另外一件事。 “法鲁克，到了迪拜安分点儿，不要和帮派的人搅在一起。” “我明白，那里我去了很多次，这次总算不用打黑工了。” 法鲁克摸着手里的签证神情兴奋，有了这玩意儿，他的收入至少能翻一番。 “也别忘了帮我打听点消息，”罗恩凑到他耳边小声说道，“那个达乌德在迪拜的势力，是不是也像孟买这样。” “那当然不一样，迪拜不是印度。” “总之，你自己小心，有任何问题去找维诺德。”罗恩指了指远处。 身材高大壮硕的维诺德正在给众人分发签证，排着队等待的外劳们，在他面前老实的很。 “放心，不会有问题的，有了签证我们可以避开大部分的麻烦。”法鲁克语气轻松。 他经常出入波斯湾国家，对外出打工这件事门清。维诺德又是他的好友，他们来自同一个贫民窟。有他们带队，不会有任何意外。 “到了那边，自会有人接待。如果遇到搞不定的事，就让维诺德打卫星电话。” “没问题，大家都知道你有哈德汗的关系。”法鲁克朝他挤挤眼。 哈德汗的大名，同样响彻贫民窟。自从达乌德逃离孟买后，他的影响力渐弱，哈德汗后来居上。 这两个黑老大的行事风格，天差地别。达乌德崇尚暴力，敲诈勒索、绑架杀人无恶不作。 哈德汗则专注搞地下经济，外汇、黄金、护照、药品.虽然也都是违法的生意，但手段无疑温和了许多。 这两个黑老大中，大多数人都更愿意和哈德汗打交道，包括罗恩在内。 他们合作的旅行社今天第一次开张，哈德汗安排了六十几个人，罗恩又从贫民窟中补了三十几个，正好凑足100人。 这条线刚刚搭起来，需要有人趟一遍，了解其中的关窍。 法鲁克和维诺德就是带队的人，罗恩没打算亲自去。 走不开当然是主要原因，另外他对达乌德也心存忌惮。 这个黑老大刚刚策划了举世震惊的孟买爆炸案，恰好罗恩又被推出来，当作正面英雄宣传。 各大媒体报纸，尤其是湿婆军，在报道罗恩的时候，还要踩上一脚达乌德。 看看你们幕民造的孽，残杀同胞后，到头来还是印度教徒救了他们的命。 这简直啪啪打脸啊。 鬼知道罗恩去了迪拜，那个达乌德会不会上门请他喝茶。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他犯不着去赌那点运气。 达乌德行事风格太过暴虐，哪怕哈德汗给过罗恩保证，前者不会找他麻烦，但没必要。 不过旅行社这笔生意，还是可以做一做的。100人，每人2000卢比的服务费，合计20万卢比。 罗恩会通过水路把这些人送到迪拜，彼此之间只隔了一个阿拉伯海湾，距离非常近。 去掉运费，少说也能有十几万卢比装进口袋，利润惊人。 这是去时的费用，回来还要再收一次服务费。 波斯湾国家的签证大多三个月、六个月、十二个月一签，同一波人，罗恩至少做他两到四次生意。 往返四次，那就是每个人头8000卢比，太好赚了。 什么？出国的时候，没钱交费？ 没关系，先赊账。到了地方，我们为你安排工作，服务费从工资里扣。 哦对了，介绍工作，也是要收中介费的，一起扣！ 一鱼两吃，轻轻松松。 别说罗恩心黑，他其实是大善人。至少，他没把这帮人带到园区割腰子。 按照和哈德汗的协议，等这一批人安置好后。紧接着还会有第二批、第三批。 迪拜也不会是终点，卡塔尔、科威特、巴林这些地方都会有他们的办公室。 哈德汗吃外汇差价的大头，罗恩跟着喝点汤就行。 还是缺钱啊，孟买最近房价降的厉害，罗恩却只有眼馋的份儿。 “巴巴，你想搬家？”妮娅在卫生间漱完口后，看到罗恩正抱着一本房产杂志。 “爆炸案后，孟买所有地区的房价都在大跳水，这是抄底的好时机啊。” 进入贤者时间的罗恩，脑袋里又在考虑钱的事。 CBD区域，也就是南孟买。马拉巴尔山附近的独栋别墅，以前少说500万卢比起步，现在只要300万。 这差不多相当于打骨折了，说实话罗恩有点心动。 可惜他手里的钱，还要留着扩大苏尔电器厂的规模，实在挤不出更多来。 “巴巴，我们住的公寓已经很好了。”妮娅很知足，她从没想过会有今天这样的生活。 他们用的是马桶，自来水几乎24小时供应。有专人打扫卫生间，有送奶工、报童、按摩师傅，甚至专职的出租司机。 妮娅几乎不用干什么活，她只需要替罗恩收拾书房，再打理旅游公司的生意就行。 她的身份发生了颠倒，不再是仆人，而是被伺候的那个。 “妮娅，当然是有自己的房子更好。至少下次我去银行贷款，就有可以抵押的东西。” 嗯，给妮娅做口部按摩的时候也更方便。 罗恩刚刚又忍不住精兵冲关，直接从妮娅的鼻孔里溢了出来。 她很能吃苦，一滴都没有浪费。 罗恩想调笑两句，但放在茶几上的卫星电话响了，他不得不偃旗息鼓。 “罗恩，我马上到孟买码头，潘特那里你联系好了吗？”是卢卡的声音。 罗恩眼睛一亮，你看，这买房钱不就来了吗？ ------------ 第121章 有事秘书干 卢卡这次直接正大光明的从孟买码头登陆，他可是有关系的人。 罗恩一个电话，海关不仅没为难他，就连入关检查都免了。 “我哥哥的船还在公海，什么时候他也能开进码头？” “别想了，没见过走私还这么嚣张的。”罗恩没好气的锤了他一下肩膀。 “可我听说，你成了这的英雄，难道还没点特权？” “再怎么样，我也不能把整座海关，几百名警察当作瞎子。” 卢卡是坐了一艘渔船进港的，他的哥哥依旧逗留在了波斯湾附近。 他们会在阿曼的港口买点补给，顺便等待卢卡的消息。只要一个卫星电话，2天内就能赶过来。 “对了老兄，说说你在孟买袭击中的经历。这么刺激的故事，你竟然没和我分享？” “我差点就死在爆炸中，装有炸弹的摩托车就在我的眼皮子底下，还差点撞上我！” “噢！”卢卡听的眉飞色舞，“孟买比巴西还狂野，你们都玩炸弹了，我们还在用小手枪对射，简直逊爆了！” “如果你想亲身体验的话，不如去找幕民麻烦。据说还有上千公斤的黑索金，没有找到。” “上帝，这可以把整座码头掀飞！”卢卡脚下一个趔趄，他被这个数字吓坏了。 “好消息是这些炸药，也是走私进来的。我们的药品比起它来要人畜无害的多，所以不用担心海关问题。” 罗恩拍了拍卢卡的肩膀，就自顾自的去和海关警察打招呼。 小场面，孟买黑帮私藏的炸药何止上千公斤，再翻个几倍也不止。 艾杰和罗恩透露，因为最近彻查爆炸案，很多黑帮都在悄悄转移炸药。 有的卖到了旁遮普邦，有的卖到了克伸米尔，而孟买警察也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毕竟在其他地方爆炸，总比在孟买爆炸的好。 “我已经联系过潘特，他那边备货还要几天，你先到襄图的印度旅社暂住。” “我和襄图是老熟人了，”卢卡不在意的摆摆手，“冲个澡之后，我就去利奥波德酒吧喝一杯，迪让和维拉杰他们几个家伙还在吧？” “早跑去果阿避风头了，那天的爆炸声吓坏了他们。”因为这几个人不在，罗恩也很久没去利奥波德酒吧了。 那一波狐朋狗友里，就剩下罗恩和玛丽她们留在了孟买。罗恩是因为生意，玛丽和莲娜也舍不得宝莱坞的事业。 “见鬼，他们跑的也太利索了，甚至没有通知我。”卢卡语气抱怨。 “你远在巴西，那地方当时可比孟买安全的多。总之，最近别乱跑，想想你上次来的经历。” 罗恩的警告让卢卡不自觉的摸了摸脑门，上次被敲晕的记忆还历历在目。 说来这家伙也是胆肥，在其他外国人拼命逃离孟买的时候，他偏要挤进来。 绿油油的美元，可以让人奋不顾身。 “这是谁？” “我姐姐拉珠？”阿希什笑着摆了摆脑袋。 “所以你姐姐来这里干嘛？”罗恩看着眼前的姑娘一脸茫然。 “秘书！”阿希什使了个眼色，拉珠麻利的开始收拾罗恩的办公室。 “等等！”罗恩一脸问号的看向阿希什这个大聪明，“这是你安排的？” “老板，您不是念叨要找一个秘书吗？我一直记着，我姐姐拉珠读过书，她很适合。” 拉珠闻言抬头朝罗恩笑了笑，接着又继续帮他收拾凌乱的办公室。 平心而论，拉珠长得很漂亮。她的皮肤没有妮娅白嫩，甚至比卡维娅还深一点。 但脸型很好，既有东方女性的柔美，又有西方女性的妩媚。 不过问题不在这里，罗恩甚至没有一点准备。 “你应该提前告诉我的，阿希什。”他敲了敲桌面。 “当然，她今天就是来给您试用的。老板如果不满意，就让她回家。”阿希什的语气满不在乎。 仿佛他讨论的不是自己的姐姐，而是某件商品。 “好吧，今天就像这样。还记得我找你来，为了什么事吗？” “关于客户的使用反馈”阿希什哗啦啦的翻动笔记本，“问题最多的是在大一点的房间，水空调的制冷效果明显下降。” “有办法解决吗？”罗恩也不废话，直奔主题。 “只靠风扇，还有自然水蒸发，很难再有突破性的进展。除非再加一个压缩机和蒸发器。” “这听起来有点像普通空调？”罗恩不确定的问道。 “有些类似，但又不太一样。压缩机可以保证制冷循环一直维持下去，蒸发器负责把水槽中的水冷却.” “好，停！”罗恩头疼的揉了揉脑袋，这些搞技术的，张嘴就停不下来。 他又听不懂，讲这么细干嘛。 咚，一杯冰咖啡被放到了眼前。 罗恩抬头，拉珠嫣然一笑。 滋溜，一口冰咖啡下肚，罗恩瞬间神清气爽。 “我只关心两个问题，这会增加多少成本？什么时候能搞定？” “豪华款的成本，至少会上升到5000卢比。技术我也搞不定，除非我的教授出马。” “什么！”罗恩一口咖啡差点没吐出来。 合着，你这家伙也只管提问题，自己却搞不定。 那这老板给你来当？ “老板，加了这些零件后，重新设计的难度比普通空调差不了多少”阿希什有些委屈。 “那你告诉我，怎么解决？找你的大学教授？” “他是个幕民。” 尼玛，罗恩气的想打人。谁不知道湿婆军最近公开喊话，要保护他罗恩.苏尔？ 那些幕民对湿婆军恨之入骨，他们会好心帮自己？ 嗒，一双柔嫩的手掌搭在罗恩肩头，然后轻轻揉捏起来。 嘶~拉珠的按摩手艺，怪舒服的。 “老板，我的教授一定会帮你的。”阿希什顶着个笑脸，又凑了上来。 “你怎么知道？”罗恩舒服的哼唧了两声。 “我问过教授，他愿意帮您出设计方案。” “嗯？”罗恩睁开眼，“怎么说？” “他说苏尔医生是好人，幕民有仇报仇，有恩报恩。” 罗恩身体一顿，这话怎么听起来凉飕飕的。算了，问题解决就好。 倒是阿希什让他有些刮目相看，这主观能动性还是不错的嘛。 之前的工资没白涨，阿希什确实是头合格的牛马。 “替我和你的教授道声谢，以后如果机会合适，我会去拜访他。” “没问题，他会理解的，毕竟现在不安全。”阿希什也只敢在夜晚去拜访他的教授。 否则，白天一个印度教徒往幕民家里钻，想干啥？ “成本呢，5000卢比是不是太高了？”罗恩有些纠结。 “加了压缩机和蒸发器的水空调，在功能上已经不弱于普通空调。甚至它更健康，就像老板您说的那样，吹了不会头疼，美容养颜。” “也就是说它可以作为真正的高端空调，向那些注重生活品质的有钱人家推广？” “有了压缩机，房间大点也不怕。甚至还可以把整座住宅，都接入水空调系统中。”阿希什的技术野心更大。 “一步一步来，先解决眼前的问题。”罗恩要冷静的多。 5000卢比的成本，已经超过他的心里极限。如果想要盈利，这款水空调的售价至少在15000卢比附近。 这个价格太高了，几乎和普通空调的售价不相上下。既然如此，大家为什么要买没听说过的水空调呢？ 除了真正的有钱人尝鲜，估计很难会有其他客户。 至于为整座住宅设计水空调系统，说实话，罗恩暂时没想法。 苏尔电器的水空调，现在之所以卖的火热，就是因为便宜。 把眼前的基本盘吃透，足够罗恩发展壮大。带压缩机的水空调也可以研发，权当提升品牌形象了。 其实如果可以，罗恩都想让苏尔电器，未来直接就做普通空调。 别整什么花里胡哨的水空调，这玩意儿市场认可度有限。用低价策略，走走偏锋没问题，高端路线还得回归正常的市场选择。 接下来阿希什又说了几条客户反馈的问题，但大多都是噪音、安装这些小毛病，他自己就可以改善。 说实话，阿希什对罗恩这样重视用户反馈的做法，还挺稀奇。 这可是印度诶，东西卖出去不散架就行，哪那么多讲究。 塔塔汽车开起来都“塔塔”响，有谁投诉吗？没有，印度人民习惯了这种制造品质。 买来的东西，如果没点问题，那才叫不正常。 打发走了阿希什，罗恩又叫来了阿尼斯。苏尔电器已经实现两班倒，这些事情都是后者在操办。 自从有了这个生产主管后，罗恩轻松了太多。他现在除了接待一些经销商，其他无事可做。 如果再招聘到两个合格的销售，罗恩完全可以做甩手掌柜。 阿尼斯这里没什么问题，他只是建议罗恩尽快扩建车间。苏尔电器的积压的生产任务，压的他喘不过气。 罗恩答应他了，从欧洲过来的设备，还有一周就会到港。到时候再加两条生产线，阿尼斯的压力就会减轻很多。 赚钱快，花钱也快。 “幸福的烦劳啊。”罗恩伸了个懒腰。 嗯，拉珠修长的手指适时的在他太阳穴上揉捏。 罗恩放松身体。 舒服~这才是老爷该有的生活。 “罗恩！你竟然没告诉我，你办了家这么大的工厂！” 卢卡风风火火的跑进来，看到办公室里香艳的一幕后，又满脸猥琐的退了出去。 “行了，有什么话直说。”罗恩示意拉珠去泡两杯咖啡。 “老兄，你也太他妈幸福了！” 罗恩眼睛一瞪，后者立马改口。 “药品，已经过去一周了，潘特那里总该有点消息了吧？” ------------ 第122章 技多不压身 卢卡上次来孟买的时候，出师不利。这次卷土重来，野心更大。 “我哥哥的船就在外面公海上，那上面有三十几万美元的现金。只要潘特准备好货，钱可以立即送过来。” “放心吧，早在一周前，我就把你要的药品清单发给潘特了。他会准备好的，这次没人敢惹他。” 在哈德汗家中出席了那次会议后，罗恩已经可以确定一件事。潘特成了哈德汗管辖范围内的堂口头目之一，负责的就是药品生意。 甭管他和其他头目的关系如何，只要成了哈德汗的人，没谁会不开眼的找潘特麻烦。 去年那种被人打上门的事，绝对不会再出现了。 “最近这段时间是不是发生了很多事？”卢卡似有所觉。 “孟买的地下世界，从来没有安稳过，习惯就好。”罗恩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依旧是上次的渔村码头，海鲜的腥臭味，制冰厂的哐当声，瞬间把两人包裹。 有顽皮的孩子头顶竹篓，嬉笑着过来罗恩打招呼，很快又一溜烟的跑开。 “老兄，你在这里很受欢迎，昂？” “我为他们义诊过一段时间。” “义诊？” “当然，我可是有行医执照的人。”罗恩昂首挺胸。 印度医学委员会亲自认证，他已经是一名正经医生。 “老天，你简直像变戏法一样。导游、公司老板、孟买英雄、走私贩子、黑市商人.现在又成了医生？” “都是我，不用惊讶，技多不压身。” “孟买真他妈疯狂，世界上再找不出第二个这样的地方。” 一阵海风吹过，卢卡咳嗽了两声，“就是这里的气味不太好，如果能换个交易地点那就完美了。” “这里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警犬到这，都得迷路。” 罗恩当先走到一处破烂的院子前敲敲门，里面的人见到他后，说笑了几句就立刻带两人进了门。 “瞧瞧，是谁来了？我们的好人，苏尔医生！”潘特挺着大肚皮，就像初次见面时一样热情。 “看得出来，你最近过得很滋润。”罗恩用手在他肚皮上敲了敲，潘特大笑。 “与其自寻烦恼，不如随波逐流。”他说了一句颇有哲理的话。 “你什么时候开始参悟禅宗了？” “少来，这是我的人生哲学。哦~对了，这位是卢卡？巴西来的。” “你好，伙计。” 两人握手，算是打过招呼。他们不是第一次见面，但显然也没到朋友的地步。 “先来说说正事吧，货都备好了？”罗恩问。 “差不多齐了，”潘特指了指院子后面的仓库，“你们明天就可以过来提货。” 这次的货更多，是上次的几倍。按照惯例，罗恩先让人清点了一番。 卢卡也亲自上阵，近三十万美元的生意，容不得他马虎。 不一会儿他就拿着清单，满脸疑惑的走回来，“数量没问题，但为什么这次又更换了生产商？” “都是同一种药，药效肯定没问题的。”潘特不在意的挥挥手，“这些生产商也都是正规公司，我们做渠道的，当然是谁的货好，就选谁。” “把制药厂商的名字记下来，如果你不急着提货，就先去查查再说。”罗恩转头对卢卡给出自己的建议。 他只是一个中间人，理论上来说他应该极力促成这笔交易，然后拿抽成走人。 但毕竟是药品，给人用的东西，谨慎点为妙。 “我出去给哥哥打个电话。”卢卡掏出卫星电话，走出院子，这件事他们内部也要商量一下。 潘特一直冷眼旁观，也不催促什么。等卢卡离开后，才悄悄的在罗恩耳边提醒。 “这批药，哈德汗亲自过问了，你懂吧。” “什么意思？”罗恩眼神微动。 “你还看不懂吗？哈德汗要插手药品生意，这些生产商都是他安排的，我只是一个打工人。” “所以这批药到底有没有问题？” 潘特沉默了一会儿，回答道，“没问题。” “我一直没问你，上次有人来抢你的生意，还发生了交火，最后怎么解决的？” 这件事罗恩很好奇，他只隐隐记得和席瓦军，也就是湿婆军有关。不过当时他和潘特还没那么熟悉，所以没有多问。 现在彼此有了点交情，又多多少少都站在哈德汗这一方，算是自己人。 “抢我生意的就是湿婆军，现在孟买的主人。”潘特笑了，笑得很古怪，“那时候他们穷的就像疯狗一样，为了搞钱什么都敢干。” 罗恩不禁想到了萨克雷的别墅，那种暴发户式的做派，让他记忆犹新。 “你知道吧，他们那时候真的很穷，连给小弟交保释金的钱都没有。然后不知道怎么的，就盯上了我的生意！” 潘特语气恨恨，这件事直到现在，依旧让他大为光火。 “后来我才知道，是伊丽莎白那个贱人为了得到湿婆军的支持，把我的生意透露给了他们。” “伊丽莎白夫人？”罗恩又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没错！那骚娘们刚来孟买，迫切的需要本地势力的保护。湿婆军能打，又缺钱，完美的合作对象。” “你去过皇宫，对方摸透了你势单力薄，然后转手就把你卖给了湿婆军？” 面对罗恩的猜测，潘特保持了沉默，事情大抵就是如此。 区别是他并不“势单力薄”，他在波斯湾摸爬打滚多年，手里的亡命之徒并不少。 然而他面对的是湿婆军，那些人中有真正的军队出身，很多打手都出自国民志愿团。 好勇斗狠的黑帮遇到正规军会怎么样？结局不用多想。 “后来是哈德汗摆平了这件事？”罗恩问。 “是”潘特扯了扯嘴角，“他花了一大笔钱，喂饱了湿婆军。代价是以后药品生意九成的利润归他，剩下的一成归我。” 罗恩轻轻吸了一口气，他终于知道为什么潘特那么不爽了。 别人都尊称哈德拜，只有他直呼其名哈德汗。从自己当家做主的走私头目，变成别人下面的一个堂口，还上缴绝大部分利润，那待遇自然天差地别。 “哈德汗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潘特看了眼罗恩，又笑了，“你已经被吃干净了。” 罗恩眉头一挑，“怎么说？” “你的旅行社，他赚的钱是你的百倍多，你却一点都没分到。”潘特笑得幸灾乐祸。 罗恩耸耸肩，没有多做解释。他又不是哈德汗下面的堂口，分什么钱。 而且罗恩也不想和哈德汗牵扯的太深，就这样喝点汤就行。拿的越多，后面越不好脱身。 他的事业核心不在旅行社，苏尔电器才是。 “所以你懂得，药品生意我能插手的地方不多。”潘特完全没有了第一次交易时的精气神。 他翻身无望，更别提复仇。尤其是湿婆军，借助去年底的动乱，一飞冲天。 孟买的政府名义上在国大党手里，但真正当政的那些人对湿婆军马首是瞻。 很多时候萨克雷说话，比孟买政府还管用，他才是孟买的“深层政府”。 那边卢卡似乎打完了电话，他一扫刚刚的犹疑。 “明天晚上装船，钱货两清。” “没问题！”潘特爽快的答应。 “明天见。”罗恩和他告别。 “别忘了海关，你们自己搞定！” 罗恩朝他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这种事，他已经门清。 三十几万美元的生意，这次搞不好提成就有10万美元，马拉巴尔山附近的独栋别墅到手。 “罗恩，你去找海关，我出海带人把钱接过来。”卢卡火急火燎的开始行动。 “这么急？” “耽搁一天都是钱，这批货得尽快回巴西，越快越好。” “行吧，你自己小心。” 为了马拉巴尔山附近的别墅，罗恩也变得敬业起来，他几乎一刻也没有耽搁就找到了哈里。 “这次非比寻常，你知道的，现在孟买很紧张，你们的货又很多。”哈里眼中冒着精光。 “所以你有什么建议？”罗恩略微警惕。 “咳，我有几个同事，他们对皇宫很好奇。” 罗恩的表情变得精彩，他以为对方要加钱，结果是想学外语了。 那地方他听迪让说过，全是外籍应召女郎，没一个印度姑娘。 “今天晚上我来安排，但我的船，明天必须准时出海。” “没问题！”哈里兴奋的摆了摆脑袋。 皇宫的大名早就暗暗传遍孟买，他们这些官员也想啊。 最重要的是印度男人可以正大光明的享用白人女性，那种高高在上的征服感，直欲叫人发狂。 没有人能拒绝皇宫的诱惑，哈里早就对此垂涎三尺，他听闻过里面很多花样。 这次好不容易找着机会，他当然不会轻易放过。 罗恩虽然答应带哈里去皇宫，但实际上他自己毫无头绪。 皇宫在哪他都不知道，那个伊丽莎白夫人，因为去年买地的事，罗恩躲都来不及。 没办法，为了尽快完成这次交易，罗恩准备去找强尼问问。 身为哈德汗名下的头号打手，他肯定对皇宫有所了解。 “你身边不是有两个外国姑娘吗？欲求不满？”强尼上上下下打量他。 “少来，是带其他人去。” “去找海拉吧。” “谁？”罗恩震惊了。 “海拉，她对皇宫比我熟悉。” ------------ 第123章 皇宫 “你没开玩笑？”罗恩怀疑的看着强尼。 “苏尔医生，你连皇宫都没去过，你果然是个好人。” “别胡扯了，”罗恩翻了个白眼，“海拉还在果阿，她帮不上忙。” “昨天她回来了，你去打电话给她。” “你怎么知道她回来了？”罗恩又发现了盲点。 “我碰到她了，她带着一个德国大使馆的人。” “好吧，我这就去找她。” “嘿！罗恩，到了皇宫不要给印度男人丢脸，一定要杀的她们丢盔卸甲！” “别瞎说，我是为了生意！”罗恩大声反驳，接着又顿了顿，“顺便学点外语。” 学外语这件事刻不容缓，罗恩第一时间就直扑海拉的公寓楼下。 老实说，他很稀奇，海拉为什么会和皇宫扯上关系。 那地方不是只有男人才会去吗？还是说海拉有什么特殊的癖好？ 抱着各种奇怪的疑问，罗恩在楼下打了海拉的电话，双方约定在隔壁的咖啡厅碰面。 “找我什么事？”二十分钟后，海拉坐在了他的对面。 “在果阿玩的开心吗？”罗恩殷勤的替她点好咖啡。 “那地方非常棒，罗恩，你应该去体验一次。” “哇，我有点迫不及待了。” “好了，有什么难为情的事直说。你这副模样，就好像第一次去买小雨伞，但又羞于开口。偏偏酒店房间里，有女孩等着你共度良宵。” “我看起来这么猴急？”罗恩一呆，接着大笑。 “你很绅士，不想过于直接的和女士，聊起某些尴尬的话题。”海拉朝他挑了挑眉。 呦，这段位很高啊，罗恩对海拉刮目相看。 “好吧，这听起来确实有些奇怪，我想让你带我去皇宫。” 噗，海拉一口咖啡差点没喷出来。 她惊愕的瞪着罗恩，“你想让一个女士，带你去淫窝，找更多的女人？” 这简直倒反天罡啊。 “不是我去找女人，是帮其他人找女人。”罗恩小小的解释了一下。 “生意上的事？”海拉敏锐意识到这其中的关键。 “就是这样！”罗恩点头，“听说你是那里的常客？” “喂，我收回刚刚的那句话，你一点也不绅士。” “这就是我之前不直接开口的原因。”罗恩摊手。 “说吧，客人是谁？不同的群体，对皇宫的诉求也不同。”海拉换了个坐姿，她白皙的大长腿在裤裙下若隐若现。 “海关官员，我有一批货要走。”罗恩没想到这里面的学问这么大。 “孟买本地人，我知道该给他们安排什么样的节目了。”海拉了然。 “那好，今天晚上我来找你。” “这么急？” “你懂的，印度男人就是这么猴急。”罗恩朝她眨眨眼。 罗恩从没去过皇宫，对里面的道道更是无从了解。 海拉告诉他，因为经常需要招待大使馆的人，她会带他们来这里。 她也会撮合一些宝石商人在皇宫见面，让他们有足够的乐子，以便谈成交易。 海拉自己也搞不懂，为什么有那么多人想去皇宫。传说伊丽莎白夫人美的惊艳，但没人真正见过她。 “这很让人费解，大家都知道伊丽莎白夫人很危险。但为了见她，他们什么都肯做。” “那你呢，见过她吗？”罗恩问。 “没有，隔着一道屏风，只能看见人影。我带去的客人也是如此，但他们离开皇宫时，那神情就像是谒见果圣女贞德一样，很兴奋。” “或许就是因为神秘，才让人着迷？” “我不知道，她让我浑身起鸡皮疙瘩。” 罗恩和海拉坐着大黄蜂前往皇宫，这种菲亚特出租车很常见。车身为黑色和黄色，交通拥挤，他们只能在巴士和木制手推车的缝隙里慢慢前行。 孟买的夜晚依旧热闹，宵禁刚刚过去不久，大家似乎都想把囚禁的苦闷，一股脑的发泄出来。 推着木车的工人，在上坡时整齐的喊着号子。他们的薪资以美分计，而非美元，但现实不允许他们停下脚步。 “你和玛丽她们怎么样了？”海拉突然问。 “她们很有事业心，正雄心勃勃的想要投资电影。”海王罗恩，答非所问。 “卡维娅呢？”海拉再出一招。 “很润。” “什么？” “我说，我们是不是快到地方了？”罗恩在车里东张西望。 “还没有，他妈的烂交通！”坐在前面的司机，突然用粗俗的印地语插话，“这个鬼城市今天便秘了。” 他谈性高昂，先前海拉已经用流利的印地语清楚的告诉他，该走哪几条街、该在哪里拐弯，以到达皇宫。 海拉是外国人，导致他看罗恩也像外国人，于是他决心测试两人。 “20卢比的小费，或许可以好好通一通。”海拉用印度语回击，“老哥，你在干什么，以钟点计算出租车钱？往前吧，我们不是新客！” “是，小姐！”司机用英语回答，高兴的大笑，更卖力的在车阵里横冲直撞。 这家伙刚刚故意打开了出租车跳表装置，这玩意儿是用来坑外人的。 显然，无论是罗恩，还是海拉都门清。但司机不以为意，反而更开心了。 “你带名片了吗？”刚刚的话题被打断，海拉索性当无事发生。 “没有，去这种地方还要带名片？”罗恩不解。 “别担心，”她大笑，“伊丽莎白夫人会跟你要，她喜欢收集名片，以备不时之需。不过你第一次去，可以豁免。” 这么麻烦，罗恩对皇宫更加好奇了。 这时候出租车靠着虚张声势，终于冲到了皇宫附近。司机靠边，把车停到了一间奶茶店旁。 罗恩和哈里他们约好了在这附近见面，两人下车准备步行前往皇宫。 司机从车窗里伸出拇指，指了指地下，告诉两人他会在这里等他们。 他不是为了多赚点钱，或者小费什么的，他只是担心他们的安危。 在孟买如果出租车司机主动等客人，那也可能是其关心的表现，这种事经常有。 海拉漂亮大方，司机为她着迷，尤其是她能说流利的印地语。 印度的出租车司机要是喜欢上你，如你的眼睛、笑容或你对车窗边乞丐的反应，他当下会高兴到与你情同莫逆。 他会乐于替你办事，不怕麻烦，比如载你去他不喜欢的地方，皇宫。他会在外头等你，只为确认你平安无事。 海拉给了司机小费，告诉他不用等他们，尽管两人都知道他依然会等。 “这就是我喜欢印度的原因之一，他们如果喜欢你，很快就会喜欢，毫不扭捏。” “印度太热了，导致这里的人也很热情。” “你就跟他们不一样。”海拉瞥了他一眼。 “什么？”罗恩有点迷糊。 “你身上有种不同的特质，有时候像个英雄，有时候又像个人渣。” “如果你是医生的话，你一定会给我下人格分裂的诊断书。” 海拉大笑，罗恩确实和普通印度人不一样。 皇宫是栋大建筑，有三重正面，三层楼高，临街的窗子都装饰了茛苕叶状的锻花铁窗。 这栋建筑比同一条街上的其他建筑都要古老，但有修复过的痕迹，厚实的石质窗楣和楣梁雕成星形的皇冠状。 三楼的阳台用玻璃围住，横跨整个立面，里面的房间被竹帘遮住。外墙是灰色，门是黑色，上面雕有繁复的花纹。 看来伊丽莎白夫人花了大价钱翻新了这栋建筑，这才对嘛，在闹市区才有生意。原有的纺织厂鸟不拉屎，和自己抢什么地盘。 哈里他们已经等在门口的街道上，他们来的很早，迫不及待。 “罗恩，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哈里一边打招呼，一边频频的打量海拉。 他身边的几个人，虽然极力掩饰自己的眼神，但海拉的出现还是让他们大为好奇，这可是皇宫。 “老兄，离约定的时间还早。海拉负责带我们进去，她很有门路。”罗恩在“门路”上加重语气，果然几人的眼神不再那么肆无忌惮。 海拉没说什么，她伸手碰门，门即打开，罗恩跟上。 哈里他们对视一眼，连忙尾随在后。他们第一次来，什么门道都不懂，海拉的云淡风轻下意识的让他们围拢过来。 里面是一条凉爽的长廊，百合花状的玻璃灯深处，映射出柔和的光线。 墙上贴了壁纸，长廊里弥漫着焚香和花香，四周紧闭的房间被隔音垫隔的只剩下沉默，透着古怪。 一个男子站在走廊上，面向几人，十指轻松交扣在身前。他高而瘦，深褐色的细发紧扎在脑后，编成一条长辫垂至臀部。 离的近了，罗恩才发现他没有眉毛，但睫毛很浓。苍白的脸上，从嘴唇到下巴，纹了一些螺旋和涡卷形的图案。 他身穿黑色长衫和丝质宽松裤，脚穿素色的塑料凉鞋。这副打扮看起来，让人很不舒服。 “哈罗，拉布。”海拉跟他打招呼，口气熟稔。 “你好，海拉小姐。”拉布用印地语回应，“夫人念叨你很多次，你就直直往前走，我会让人送上冷饮，你知道路。” 他往旁边一站，略微弯腰，指着走廊尽头的楼梯。他的指甲很长，似乎有指甲花染剂涂上的彩绘。 等几人走远，哈里才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这个拉布，真叫人毛骨悚然。” “说的没错，我感觉他会吃人。”他的几个同行忙不迭的点头，大家都被吓坏了。 “伊丽莎白夫人，有两个私仆，他是其中之一。他是个太监，阉伶，实际作为比表面更恐怖。”海拉小声道，一脸神秘。 “我说那家伙怎么阴森森的，”罗恩也有点起鸡皮疙瘩，“皇宫这种氛围，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为它着迷？”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海拉笑着瞥了他一眼。 ------------ 第124章 大开眼界 罗恩一行人在海拉的带领下，走过宽阔的楼梯来到了二楼。 厚地毯、巨大的柚木楼梯端柱和扶手，吸掉了大家的脚步声。 墙上有加相框的照片和画作，全是人像。经过那些紧闭的房间时，隐隐有音乐声和嬉笑声传来。 到了这里，总算听到了一点动静，几人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 “这里一直都这么静吗？”罗恩问。 “静？”海拉轻笑一声，“皇宫的隔音条件在孟买首屈一指，你叫的再大声，对外面的人来说也只是呢喃一样，微不可闻。” 她停在某个房间门前，转动把手。房门被打开的瞬间，灯光、音乐声齐齐的冲过来。 安静的走廊瞬间被五颜六色的彩光和令人心痒的歌声填充，罗恩和哈里他们呆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跟着进入房间。 这里没人，但房间似乎早就准备好了。音乐声中有女人的低喃，在这种氛围下，连灯光都变得嗳昧。 哈里他们不停的擦汗，东张西望，罗恩甚至能清晰的看到他喉咙在来回滚动。 “哇！这里真的是” “皇宫！太美了！” 明明一个姑娘都没有，但他们依旧七嘴八舌的夸个不停。 地毯是红色的，拉下的蕾丝窗帘遮住了玻璃，海拉自若的在沙发上坐下，似乎在等待什么。 很快外面有敲门声响起，是拉布。他推开门，朝海拉示意，接着挥挥手。 有仆人端来冷饮、酒、水果，零零总总摆满了整个茶几。 不过哈里他们的目光始终没往这看一眼，在仆人身后还有一队风姿各异的外国女郎，她们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客人们，请便。”拉布尖细的笑声，让大家回过了神。 “罗恩.”哈里脸上的汗越来越多，他有点急不可耐，但又顾忌海拉在场。 海拉打了个响指，一个身穿奶油色裙装的金发女郎上前，“客人想玩什么？” “什什么？”哈里结结巴巴。 “玩射靶怎么样？”金发女郎抱住哈里的胳膊，另一只手在他身上来回游动。 “射靶是什么？”哈里声音颤抖。 “待会儿，客人戴上眼罩.” 嘶~罗恩听的浑身起鸡皮疙瘩，这他妈也太会玩了。 “就玩这个！就玩这个！”哈里尖叫，他身后的几个同事纷纷鼓噪，有个人甚至因为过于激动，在抹眼泪。 “其实玩椅子也不错。”金发女郎就像恶魔一样，要彻底把众人拖进深渊。 “我们中的一个女孩，”她指了指身后搔首弄姿的姑娘们，“会手脚着地跪着，另一个女孩背对背躺在她上面，然后把她们两人绑在一起.” 焯！罗恩这个海王听的大开眼界，这是人体椅子呀。 “都行！都行！快！快点开始！”哈里上下其手，语气急切。 他们已经忘了罗恩，也忘了海拉。只不过两分钟，姑娘们身上的衣服就被变得凌乱不堪。 海拉抓住罗恩手腕，指了指隔壁，“我去那里，你怎么说？” “走吧。”罗恩起身，跟她一起出了门。 房间一关，尖叫声、大笑声，各种靡靡之音，统统消失不见。 隔壁的房间很小，只有几张坐垫和沙发。这里沏好了茶，时机掐的刚刚好。 “是不是很舍不得？”海拉好笑的看着他。 “大开眼界，从男人的角度来说，皇宫的项目确实让人兴欲高涨。” “但你还是过来了。”她撅起嘴，露出讨人喜欢的得意的笑。 “我还能怎样，现在回去吗？”罗恩摊开手，“我总不能把你一个人扔在这里。” “为什么？你知道的，我对这里很熟悉。” “那不一样，谁知道这种地方会发生什么事，女士最好不要落单。” 海拉笑了，她粉色的嘴唇抿起，勾成一个完美的角度，无懈可击。 然后在罗恩眼睛四下打量的时候，她迅速出击，偷袭了他。 “唔~”罗恩呆了，这直接的让他无法招架。 就在他快要压制不住火焰的时候，海拉又退了回去。 “喂，这算什么？”罗恩咂了咂嘴，鼻尖还有她的清香。 “补偿你的损失。”海拉慢悠悠的品着茶，仿佛刚刚的那一幕是幻觉。 罗恩本可以留在那个房间的，但他出来了，毫不留恋，她很高兴。 “不得不说，那感觉太迷人了。但维拉杰.” “闭嘴！不要提那个蠢蛋！”海拉打断他，“你都不知道他在果阿干了什么蠢事？” “怎么说？”罗恩突然兴致高昂，这种八卦，他一向很有兴趣。 “你知道吧，那家伙从驯养师那里租来了一匹马，然后到我住的旅社楼下，对着窗户唱小夜曲。” “哇，很浪漫。” “很遗憾，没有。”海拉不客气的反对，“那匹马在屋前小径上留下了一坨粪，就在他小夜曲唱到高潮时。然后旅社里许多住客，气的把腐烂的食物砸向维拉杰。” 罗恩突然有点心疼那伙计，“然后呢，你见他了吗？” “我也朝他丢东西了，丢的更多、更准。”海拉咯咯直笑。 好吧，这就是舔狗的下场。 但罗恩心里还是有点别扭，维拉杰是他的好友，非常好的那种。 海拉又是维拉杰的女神，你兄弟苦苦追求的女神，结果送上门被你轻易霍霍了，还是有点说不过去。 罗恩不介意人妻，但他终究还有点良心。 “那个伊丽莎白夫人，她也在这里？”他开始变换话题。 “她住顶楼，需要的东西全叫人送上去，从不出门。那两个仆人负责把吃穿用品送上去给她，这大楼里有秘密走道和楼梯。” “这也太神秘了。” “她会通过秘密走道在大楼里四处走动，也不会被人看到。你知道吗，这些房间都有单向玻璃，她能通过这些玻璃或金属通风口观察大部分房间。” “什么！”罗恩下意识的东张西望，“隔壁她也能看到？” “她喜欢这样，她通过观察客人的反应，来训练姑娘。所以皇宫这里的吸引力，比其他红灯区大的多。” 海拉眼里满是笑意，她仿佛在说，这就是我刚刚没有进一步的原因。她不喜欢做那事的时候，被人偷窥。 罗恩麻了，这个伊丽莎白夫人是有多变态啊。还好现在没有摄像头，不然全是大坑。 来皇宫的人，非富即贵。很多都是印度政府大员，他们的八卦新闻爆出去，那印度的报纸就热闹了。 “别担心，”海拉安慰他，“伊丽莎白夫人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要不然孟买没有她的容身之地。” 隔壁的喧闹声越发高昂，隔音棉都隔不住。昏暗的灯光下，气氛一时沉默.好吧，是嗳昧。 海拉坐在罗恩边上，那种若有若无的触碰，让人很难不胡思乱想。 尤其是在皇宫这样的地方，罗恩有点口渴，他感觉房间的温度有点高。 咚咚咚.不合时宜的敲门声响起，哈里探头探脑的看过来。 “罗恩，太他妈.呃.你们还没好？” 海拉轻笑一声，接着从沙发上起身，罗恩也慢悠悠的站起来。 可恶，他的裤子很撑腿！ “怎么样，没让你们失望吧？”罗恩问。 “当然！太棒了！皇宫果然是绝美的地方！”哈里还在余韵中，今天晚上的经历会让他铭记一辈子。 “那就好，我的船什么时候可以出海？” “随时！只要你以后运的货不是巴巴羊，孟买港就是你的后花园！” “下次想要找乐子的时候，尽管和我说。”罗恩亲热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费用我来报销。” “哇，你果然是我兄弟，罗恩。”哈里感动的说话都不利索。 “这次的抽成，过两天会送给你，今天先回去睡个好觉。” “我懂。”哈里嗳昧的看了眼罗恩和海拉，他知道这对男女还没尽兴。 哈里的那些狐朋狗友也过来和罗恩打招呼，个个态度亲热的不行。 等把他们送走，罗恩找来拉布结账。也不知道哈里他们玩了什么游戏，一晚上消费了十几万卢比。 “苏尔医生，伊丽莎白夫人希望有空和你见一面，今天就不打扰你们了。”拉布看了眼海拉，仿佛在赞赏她的眼光。 “感谢夫人的招待。”罗恩目光微动，果然他现在已经不是一个无名小卒。 出了皇宫，街道上扑面而来的喧闹声，让人精神一振。 里面虽然很安静，但他此时竟然享受起孟买独有的喧嚣来。 “海拉.唔.”罗恩情不自禁的抱住眼前修长的身体。 长长的几秒后，海拉轻推他的胸膛，后退几步。 “你为什么总是喜欢偷袭？”罗恩责怪道，他才刚有点感觉。 “今天晚上，皇宫给我的感觉很不一样。”她大笑，“我很享受，晚安。” 不远处，他们来时的那辆出租车还在。那个司机正朝罗恩挤眉弄眼，仿佛责怪他没有趁胜追击。 “是我该谢谢你。”罗恩朝她挥手，直到她坐上出租车，消失在夜景中。 这么下去不行啊，他都快把身边的女人睡了个遍。 ------------ 第125章 他原本是拒绝的 “老兄，你真的不考虑考虑？只要把这笔钱投进生意中，后面会有几倍的回报！” “卢卡，我说过了，现在不行。你都不知道我昨晚在皇宫花了多少钱，没有这笔抽成，我甚至会破产。” “鬼扯！”卢卡生气的拍了他一下，但很快又略显猥琐的凑过来，“话说，皇宫里面怎么样？” “天堂！你听过说打靶识女人吗？听说过人体椅子吗？” 待罗恩细细解释个中妙处后，卢卡直痒的抓耳挠腮。 “妈的，你们孟买人这么会玩？” “这只是八页菜单中的两个，懂吧，连到别人面前吹嘘的资本都没有。” 嘶~卢卡倒吸一口凉气，他突然很想收藏一份皇宫的菜单。 “这次把货送到公海后，我会留在孟买。” “你想干什么？”罗恩怀疑的打量他。 “生意既然启动了，那就不会有停下来的道理，我要留在孟买统筹全局。” “那也行，以后我们可以随时去找潘特，你还可以成立一家贸易公司作掩护” “咳，我其实想问去皇宫需要人介绍吗？哪位技师的手法最好？”卢卡打断他。 “这才是你的最终目的吧，”罗恩笑了，“巴西女郎不够火辣吗？” “她们的节目太老套了，俗！” “充分的理由，不过在去皇宫之前，先把眼前的生意搞定吧。” 卢卡这次玩了把大的，他和他的那帮巴西朋友凑了35万美元的巨款，这几乎是他们的全部积蓄。 前面的两次交易已经证明，药品生意很有赚头，某些特效药比麻草利润还高。 既然如此，那就直接梭哈！巴西人很有冒险精神，他们敢拿自己的全部身家来赌。 罗恩也没有客气，三成的佣金一分不少。十万美元直接进了他口袋，当然里面还有一小部分要给海关的哈里他们。 别看卢卡的本金少了三分之一，但只要把这批货运回去，他们能赚回三到四倍的利润。 25万美元运气好的话，能变成80万。要不然这帮巴西人，绝对不会同意罗恩割掉他们三成的本金。 药品走私生意，每一个环节都是暴利。谁承担的风险多，谁也就赚的越多。 不过人的贪婪是永无止境的，卢卡想要说服罗恩不要抽成，而是把这笔钱投入到他们的生意中。 罗恩没有松口，如果以后卢卡常驻孟买，他或许可以考虑。 价值25万美元的药品，足够装满一整个集装箱。渔村码头这种木船，已经搞不定，所以他们这次换了铁船。 以前的伪装也不用了，直接搬着包装箱上船就行。 “老兄，海关为什么突然那么好说话了？竟然允许我们大张旗鼓的从他们眼皮子底下去公海。” “没有什么是去一次皇宫不能搞定的，如果有，那就去两次。” 码头这里的男男女女都在忙着装货，场面热闹非凡。就连孩子们都头顶竹筐，在甲板上跑来跑去。 事后每人都会有一笔丰厚的小费，这对贫民窟的人来说，完全是天大的好事。 十来吨重的药品，让渔村的人忙活了好半天。阿南德也跟着跑前跑后，他满头大汗，身上的黄色衬衫像是被洒了水一样黏在皮肤上，但快活无比。 “罗恩，都搞定了。”清点完最后一箱货，他兴冲冲的跑过来汇报。 “让阿琼准备开船，还是老地方，阿拉伯公海。你呢，怎么说？”罗恩转头问卢卡。 “我得亲眼看着这批货送出去，然后再回来。我说过的，我要留在孟买。” “OK，阿南德会和你一起。” 船老大阿琼呼喝着让船员起锚，阿南德也在一旁狐假虎威。看他那副忙活劲，仿佛没有他，这船就开不起来一样。 “阿南德，你喜欢大海吗？”罗恩笑着问。 “除了女人之外，我最喜欢的就是大海了！我每天早上都在这里撇条，痛痛快快、毫无顾忌的撇条！” 人群爆发出哄笑声，女人们尖利的嘲讽他，但阿南德得意无比，仿佛那是世间最美的赞誉。 “撇条是什么？”卢卡听的莫名其妙。 “拉屎懂吧，贫民窟没有厕所，大海会包容一切。” “噢！”卢卡脸皱成一团，就在下午，他还偷偷摸摸找了个没人的地方，畅游了一番。 “好了，我该下船了，等你回来我们在再一起喝一杯。” 轰隆隆的柴油发动机开始怒吼，码头上男男女女的渔民，兴高采烈的朝这里欢呼。 阿琼此时也卸下严肃的面容，打着唿哨向人群挥手，神气无比。 他是脚下这艘铁壳船的主人，也是渔村居民，以前就干过走私这种勾当。 那时候他运的是轴承，从新加坡运来印度，几年间往返了三四十次。 渔村的人也会跟他一起出海，从新加坡带回来电子手表，然后高价卖给黑市。 直到爆炸案发生后，在某次走私的途中，他的船被海关扣押了。 那时候孟买气氛紧张，海关说什么也不肯通融，还一次性罚掉了他过去三年赚到的所有钱。 然后罗恩出手了，他找了哈里，又替阿琼交了30万卢比的赎金，才把船开回来。 阿琼身无分文，还欠了一屁股债，他很光棍的把船抵押在了罗恩名下。 罗恩没为难他，让他平时承接苏尔电器的航运来抵债。依旧是往返新加坡和孟买之间，但不再偷偷摸摸，而是正大光明。 当然关键时候，也会重操老本行，比如现在。 随着一阵汽笛声响起，生锈丑陋的铁壳船慢慢挪动庞大的身体。 在岸边看热闹的海关官员和渔民们一起朝它指指点点，仿佛在讨论这次出海会有多少收获。 罗恩看了几眼，就不再关注。 这里都是自己人，没什么好担心的。 做成卢卡这一笔生意，罗恩最后真正拿到手里的钱，大概8万多美元。 10万美元中有一万给了哈里他们，剩下的几千美元要分给阿南德，还有渔村那里。 再去掉皇宫的公关费，差不多就剩这么些了。按现在的汇率计算，不到250万卢比。 在南孟买这种地方买套别墅，勉强够了。 但罗恩不打算花掉这笔钱，因为那是美金。 他的苏尔电器，不管是后面买设备，还是买技术，都要用美金。 卢比这种受管制的货币，在国际上和废纸无异。 尤其是经过动乱之后，大批资金外逃，导致孟买黑市的美元汇率再创新高。 这时候只要不是傻子，都不会把美元放出去。罗恩也在囤积美金，他已经很久没去过外汇黑市。 哈德汗那里也没有任何意见，因为罗恩帮他走通了旅行社这条线，他以后会赚的更多。 苏尔电器厂盈利的400多万卢比，也不太好动。 200万被用去拍电视广告，新买的两台二手注塑机也花了160万卢比。 你看，没钱了。赚的快，花的也快。 后面计划的扩建厂房、采购原材料、给工人发薪水.这些甚至还要罗恩自掏腰包。 七七八八一合计，他发现自己还是很穷！ “拉珠，为什么我拥有一座工厂，却还买不起房？” “苏尔先生.”拉珠满脸通红。 “叫我爸爸。” “巴巴.”拉珠有点胸闷，“你你能不能先起来？” “噢，”罗恩脑袋换了个姿势，真软啊。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午休必须头枕软和的东西才能睡着。 躺椅、抱枕都不行，真皮肉垫才是答案，于是只能辛苦拉珠了。 罗恩歪头深嗅一口后，才满脸留念的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拉珠已经替他准备好了凉水和湿毛巾，罗恩抬了抬下巴，她立即开始细心的替他擦洗脸庞、脖颈。 哎呀，小妮娅的活被人抢走了。 不过拉珠这个生活秘书还是相当称职的，自从她来了之后，罗恩就变成了娇生惯养的老爷。 想当初他也是拒绝的，奈何拉珠真的很适合当枕头，还会伺候人。 就是皮肤没那么白，但小麦色也不错，一看就知道兴欲强。 瞧瞧这户型，还有那乌黑的长发，它是男人爬上天堂的绳子。 罗恩忍不住想过几下手瘾，就像骑马那样，但外面传来了脚步声。 “老板！老板！”阿希什在进门之前，故意提高声音。 “进来吧。”罗恩没好气道。 这小子生怕撞见不可描述的事情，所以每次进门前都重重踏步，再重复叫喊多次。 我是那么饥不择食的人吗？总不能在办公室就炮火连天吧？罗恩腹诽。 他十分怀疑阿希什早有预谋，什么姐姐需要赚钱攒嫁妆，分明是馋他身子。 只要把拉珠安排进来，那就算达到目的。阿希什太了解印度男人了，他们甚至可以对墙上的海报发射，真人更不在话下。 即使最后什么也没发生，那也没关系。他只要让工厂里的人，以为罗恩和拉珠的关系非比寻常就行，那样他还是会成为苏尔电器厂最靓的崽。 阿希什最近很有危机感，苏尔电器厂又招了两个工程师，学历比他还高。新来的销售嘴皮子灵活，常常能帮罗恩拉来大单。 不倦不行啊，阿希什只能从下三路想办法。 “什么事？”正在翻阅资料的罗恩问。 “老板，你来。” 罗恩忍不住开始翻白眼，印度人的老毛病又犯了。 “有事快说，不许再有这样的臭毛病。” “老板，宿舍那你得去看看。”阿希什规规矩矩站好。 “宿舍？” “就是北边的木屋，苏尔贫民窟。” ------------ 第126章 代权 “把‘苏尔’这个词拿掉。”罗恩嫌弃的皱眉。 苏尔贫民窟？这谁起的，太不讲究了。 “呃，总之就是工人住的地方，您得去看看。” 阿希什说的是罗恩当初从市政厅那里临时要来的地，就是合法贫民窟。 阿南德他们最早一批工人，在那里搭建了木屋，阿希什也搬了进去。 几个月过后，那片小小的场地已经大变样。不仅住户从最开始的三十，极速膨胀到两百。 各种各样的设施也开始完善，公共厕所被建了起来，乱糟糟的电线密布在屋顶之上，就连当初推土机压过的路面都铺了层石子。 老实说，罗恩已经很久没去那儿看过了，即使他们相隔只有十分钟的脚程。 “那里发生了什么事？”他问。 “用水，那个混蛋水管工漫天要价。”阿希什咬牙切齿。 “我记得你们最开始不是留好了水管吗？” “只有一个水龙头不够，我们有两三千人。” 罗恩倒吸一口凉气，“两三千人？苏尔电器厂总共才不到三百人，怎会多出这么多？” “一点都不多，”阿希什摆头，“三百个工人，就是三百个家庭。每个家庭八九口人，就是两三千。” 罗恩呆住了，他忘了三哥们的另一项技能，下猪崽。 “老板，这一整片区域都是你说了算，你得去主持公道。”阿希什在边上恳求。 苏尔电器厂在这一带大名鼎鼎，工人贫民窟又依附它而存在。这里说话唯一拥有代权的人，只有罗恩。 他在某种意义上已经有了和泰吉.阿里类似的职责，贫民窟头头。 “阿南德呢？”天太热，罗恩懒得动。 “他这两天不在，去南边找那个巴西人了。” 他们刚完成一次走私生意，卢卡又决定在孟买常驻，自告奋勇的阿南德正带着他熟悉这里的规则。 “好吧，我马上过去。”罗恩无奈的起身。 当工人贫民窟内部不能解决问题的时候，他就需要出面做最终决定。 这是大家约定成俗的想法，毕竟私下里人们都叫它苏尔贫民窟。 拉珠没有躲在办公室里享受清凉，她亦步亦趋跟在罗恩身后，充当助手的角色。 苏尔电器厂大门朝南，而工人贫民窟在北边。他们绕着围墙走了半圈后，个个浑身大汗。 到了地方，一抬头，罗恩就被眼前的景象吓到了。 “阿希什，这里到底有多少人？” “不知道，大概上万。” “你刚刚不是说两三千吗？” “两三千是自己人，剩下的都是外来者。” 罗恩记得这里规划的时候，大概就几千平。推土机平整土地后，用铁丝网一围，就结束了。 那时候这里空荡荡的，四周都是荒地。阿南德他们在这里起木屋，几乎和开荒没什么区别。 现在呢，围着那几排规整的木屋，各种各样的茅屋像蘑菇一样，肆无忌惮、漫无节制的往外扩张。 那甚至不能算是屋子，它全靠两根竹竿，撑起各式各样的纸板，搭成容身之所。在最外面还覆盖了一层又一层的黑色的油毡布，以防雨。 罗恩怀疑他多踢两下，屋子就会倒掉。 “他们什么时候聚过来的，靠什么过活？” “老板，你知道的，工人也要消费。他们要喝茶，要买日用品，有时候还要找女人” 苏尔电器厂工人的薪水有多高？最近两个月工厂火力全开、两班倒，工人每天劳作12小时的报酬，最少也在100卢比以上。 一个月三千卢比的薪资，起步！这几乎相当于孟买普通中产家庭的月收入，离谱的有些不真实。 于是第一批创业者蜂拥而来，他们紧贴着铁丝网开起小店。奶茶店、小型日用品店、蔬菜店、裁缝店、小餐馆接连出现。 工人也很乐意看到这副景象，他们不必跑到更远的东边和南边的集市上。只要在铁丝网上扯出一个洞，他们弯腰就能买到东西。 再之后，赌窟和贩卖白酒的灰色场所，也跟着出现。铁丝网沿线完全被占满，罗恩已经分不清合法、非法贫民窟的界限在哪儿。 有了这些小店后，人自然越来越多。那些人行道居民，仿佛闻见了血腥味的鲨鱼，几乎一夜之间就把外围小店，也包裹了起来。 他们原本住在大街上，遮风挡雨的地方也没有，唯一的家当就是一块塑料布。 他们等待某个贫民窟有新腾出的位置挪给他们，这是他们的唯一出路，漫长又毫无希望。 孟买的穷人太多了，贫民窟名额有限。 不过有一种情况对人行道居民而言，无异于天降大奖，那就是一个新的贫民窟诞生。 不难想象，苏尔合法贫民窟的消息传出去时，会引起怎样的疯狂。很多人从南孟买连夜赶来，就为了抢占一块离铁丝网更近一点的地方。 “难道就没人管吗？”罗恩被眼前的景象震撼的说不出话来。 他征用的土地只在铁丝网范围内，外面的荒地，原则上还属于政府。 “大概过段时间，市政委员会的人会过来象征性的拆几个茅屋。” “象征性？” “因为不管用，那些人会躲起来看着他们拆。市政委员会的人一走，不到两个小时，那些茅屋又会在原地摇摇欲坠地建起来。” 罗恩懂了，这他妈根本管不过来。孟买有两千多个贫民窟，市政委员会有多少人手可以挥霍？ “其实市政委员会也是奉命行事，他们也不想这么做。”阿希什出奇的对拆迁的人没什么恶感。 “老板，你能想象那种画面吗？有个女人站在那里，穿着脏兮兮的纱丽。她都没有水喝，哪里还有多余的水洗衣服？ 孩子们赤身露体，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他们家徒四壁。而市政委员会的人要像张牙舞爪的魔鬼，冲进去，要把他们仅有的也夺去。 正常的印度人都不会这么干，是孟买生病了，这不怪住在贫民窟的穷人。” 罗恩对阿希什有些刮目相看，他也不全是一个只会搞技术的榆木脑袋。 “不过这里也不会无限制的扩张下去，到了一定规模，市政委员会就会动真格。”阿希什经验丰富。 “确实不能这样下去，那会有很多麻烦。”罗恩同情他们，但也不希望自己的工厂被贫民窟包围。 谁知道人多了会发生什么事，三哥们的离谱操作总是让人防不胜防。 “快了，不会超过一万人，这是市政委员会容忍的极限。”阿希什知道，也就苏尔电器厂地处偏僻，才会有这么大的贫民窟。 放在南孟买，几百人的规模，就会被各种拆，那地方太挤了。 阿希什带着罗恩避开非法贫民窟，走有铁丝网围成的土路，直抵合法贫民窟区域。 这里的木屋明显整洁了很多，它们都是苏尔电器厂的工人，用一块块木板搭成的。 甚至有个别的屋子，用砖砌进行了加固。房屋间的巷道也干干净净，应该有专人打理。 大家很珍惜这块合法的容身之所，人人发自内心的维护它的体面。 顺着阿希什手指的方向，罗恩看到一群妇女正围着个水管工叽叽喳喳吵个不停。 那人身上穿着某个供水公司的制服，对人群的抗议充耳不闻。 罗恩走过去，大家自动让开一条道，争吵声也渐渐平息。 “发生了什么事？”他问。 “罗恩，一个水龙头根本不够。”阿南德的老婆芙蕾达越众而出，“这里的供水时间每天只有两小时，当我们手提水桶、在公共水龙头后排长队时，供水会突然中断。” “这是规定，我无权干涉。”那个水管工立即反驳。 “就是你在背后动的手脚，你个混球！”人群吵吵嚷嚷的开始谩骂。 阿希什借此机会向罗恩解释，这断水操作，通常是当地的水管工惯用的伎俩。他们和政府供水单位串通一气，借此中饱私囊。 “一个水龙头不够，你们还以再加几个。接一段四分管，能让四户人家里都有水龙头，一万六千卢比，今天就可以开工。” “瞧见了吧，老板。这个家伙就是在漫天要价！”阿希什很想揍他一顿。 一万六千卢比，这个价格对贫民窟的人来说，简直丧心病狂。 面对人群的怒骂，水管工丝毫不惧。他知道这里的人有钱，一个月三千多卢比的薪水，比他还高。 一万六千卢比而已，四户平分下来，每家四千，哪里多了？ “你是市政服务公司的人？”罗恩转向那个水管工。 “没错，我们受雇于市政府。除了湿婆军，没人能让我们更改规定，拉菲克老大说的。”水管工见罗恩派头不小，立马搬出了孟买的坐地虎，湿婆军。 罗恩笑了，“前不久我刚见了拉菲克，还和萨克雷喝了一杯咖啡，在他的别墅里。” “你你是谁？”水管工变得惊疑不定，他感觉眼前的人有些面熟。 “难道萨克雷没有告诉你，不要惹苏尔医生？”阿希什在边上狐假虎威。 “啊！”水管工惊叫一声，“苏尔医生！” 他吓得手足无措，然后立刻跪下，触摸罗恩脚尖前的泥土。 “我不知道是您，苏尔医生！”水管工可怜兮兮的哀求。 如果罗恩把这件事告诉拉菲克，他会倒大霉。湿婆军大佬萨克雷，亲自发过话，没人敢违逆。 他也没想到堂堂苏尔医生、高贵的婆罗门，会到贫民窟这种地方来，根本不可能嘛。 “行了起来吧，”罗恩摆摆手，“一个四分管加水龙头怎么收费？” “两千.不，不要钱！”水管工忙不迭的回答。 “算了，就两千吧。”罗恩看向芙蕾达和阿希什他们，“这个费用合理吗？” “合理！太合理了！”阿希什喜笑颜开，人群也爆发出一阵阵胜利的欢呼。 “另外供水时间，每天多加两个小时。”罗恩掏了几张卢比，当作小费。 “没问题，苏尔医生，乐意至极。”拿到钱的水管工，也变得喜笑颜开。 “市政公司那里，我会去打招呼，以后知道怎么做吧？” “当然，供水、供电、包括公共厕所在内，不会有任何问题。” 很好，一劳永逸，罗恩以后不用再出面。 不过手握代权的滋味真是不错。 代权，“代理权力”的简称。 它并非你本身就有的权力，而是被特别赋予。 贫民窟里的泰吉.阿里，湿婆军里的巴尔.萨克雷，都是拥有代权的人。 当然，罗恩也是，他是苏尔电器以及背后工人贫民窟里，最有代权的人。 ------------ 第127章 广告传播的究极正理 时间进入四月中旬，苏尔电器厂又出货了一万五千台水空调。 两班倒后，产能提升明显，已经突破一千台大关。 这批水空调依旧被孟买这里的经销商吃下，他们的回款大概会在一周后到账。 不出意外的话，罗恩即将又有580多万的卢比利润。 他爱死了这种本地销售网络，回款那叫一个快，几乎不存在什么资金压力。 当然这种事也只能想想，来自孟买本地的订单，必然会慢慢减少。 现在罗恩手里还有4万台的订单，其中一半都来自外邦，那时候一个月内能回款就不错了。 这些订单还能让苏尔电器厂火力全开一个半月，罗恩得提前考虑之后的事。 组件销售团队跑业务自不必说，电视广告也是十分重要的一环。 工厂的事先放一边，罗恩特地跑到了玛丽她们公寓所在的班德拉。 “老拉尔准备开拍了？”他躺在床上左拥右抱，好不惬意。 “他这半个月都在忙文案、拍摄和团队的事，现在方案确定，当然要马上开机。”玛丽拍了下他的胳膊，她头发被压到了。 “也不知道，月底前来不来的急。”罗恩挪了挪身体，另一只手开始作怪。 “拍广告片很快的，罗恩。”莲娜让他进退不得，“一个星期就能收工。” “我得去瞧瞧，毕竟那花了我200万卢比。”罗恩给了莲娜一个眼神，后者白了他一眼，接着悄无声息的滑了下去。 “我甚至有点嫉妒老拉尔，”玛丽有些吃味，“他拍一个广告片都能有200万的预算。” “噢！亲爱的，”罗恩表情有点失控，“别急，你们你们肯定能参与一部电影的制作。” “我正有这种打算！你知道吗？昌德拉正准备和我们签长期的经纪约！”玛丽眼睛闪亮。 “好，等我见过老拉尔，我们再一起去和昌德拉聊聊。”罗恩屏住呼吸，两腿蹬直。 在和玛丽、莲娜深入交流一番后，罗恩又转头来到了同在班德拉的艾杰家。 艾杰在警察局当值，老拉尔一家热情的接待了他。进了门后罗恩才发现布置温馨的客厅里，还有另外一位客人，维克拉姆.钱德拉。 他是自由作者，负责这次广告拍摄的文案。他三十岁左右，能说一口流利的英语。 罗恩对印度的文学界没什么了解，也没听说过维克拉姆.钱德拉这号人物。 这不奇怪，如果是大名鼎鼎的作家，他们也没钱请人家写广告词。 几人坐定，开始讨论具体的拍摄计划。主要是他们讲，罗恩听。他是一个外行，给不了专业的意见。 广告的核心主题只有两点，一便宜，二有利于健康。 老拉尔十分认同罗恩当初那句“贵就不买嘛”的市侩台词，于是决定广告词就围绕这句话来写。 “空调太贵？选苏尔水空调！电费太贵？选苏尔水空调！风太凉容易感冒？还是选苏尔水空调！” 主打一个传播学的究极真理，重复！ 老拉尔用无与伦比的热情，现场演绎了一段极具印度风味的旁白。 罗恩和钱德拉差点为他鼓掌叫好，这台词功底无愧于他宝莱坞导演的名声。 “拉尔先生，你说的我都快心动了。”罗恩对广告词很满意。 “这是维克拉姆的功劳，他写的词短而有力，一遍就能记住。”老拉尔兴致勃勃。 “要让广告词简单易记，最有效的办法就是重复。”维克拉姆.钱德拉深谙此道。 他在杂志上为很多广告写过词，这是他第一次操刀电视广告，所以十分用心。 “不错，就应该这样。能达到洗脑的地步，那才最棒。”罗恩不由的想到了脑白金。 那才是广告界的洗脑模范，三岁小孩都会唱。 “对了，苏尔先生，你对出演广告的演员有什么要求吗？”老拉尔问。 “至少形象不让人讨厌。” “这是当然，”他点头，“或许我们该选一位女性。” “因为女性居家时间长，对水空调更有需求？”罗恩问。 “这是原因之一，女性也更会关注这类购物广告，尤其是在邻居拥有之后。她们会想方设法说服丈夫购买同样的东西，说白了就是攀比。” “印度女性最爱攀比！”维克拉姆深有感触的点头。 三人说完对视一眼，然后大笑。 他们讨论的当然是印度中产家庭主妇，只有这个群体才是水空调的目标用户。她们或多或少能掌握家里的开支大权，在丈夫面前也拥有一定的社会地位。 “所以我们要找一个漂亮，又没有攻击性的女明星。”罗恩琢磨。 “还不能太贵。”维克拉姆贴心的建议。 “我大概有人选了。”老拉尔快速过了一遍脑海里的演员库。 “是谁？”罗恩和维克拉姆齐声问道。 “玛尼莎.柯伊拉拉，一个刚出道不久的尼泊尔女人。” 玛尼莎.柯伊拉拉来自尼泊尔一个政治显赫的家族，她的父亲是尼泊尔前内阁部长，爷爷是尼泊尔前总鲤，两个曾爷爷也是。 但因为政权斗争，玛尼莎.柯伊拉拉在小时候就被家人送到了印度。她在瓦拉纳西长大，在德里读书，之后又来了孟买。 玛尼莎想进军演艺圈想法不是一天两天，她在德里读书时就做模特拍过广告，尽管她的家人并不支持。 四年前她第一次在尼泊尔的电影中出镜，担任配角，反响平平。 前年她把工作转移到了孟买，第一次参演印度电影，依旧是配角，然后继续扑街。 连扑两次后，家里的资源差不多用光了。毕竟远在尼泊尔，能给予的支持有限。 她的处境变得不妙，如果去年参演的那两部电影依旧扑街，少不得要被贴身上“票房恶棍”的标签。 事实上，有些影响已经在发酵。玛尼莎最近联系了宝莱坞这里的多名导演，但没有一个人许诺签她。 经纪人天天跑东跑西，却没有带回任何好消息，玛尼莎干脆躲在公寓里喝酒睡大觉。 她住在朱胡区一栋建筑的底楼，这里同样距离宝莱坞很近，但没有班德拉那么舒适。 玛尼莎的积蓄有限，暂时只能住这里。她的公寓外有一个小间，放着两张褪了色的沙发，除了坐在上面脱鞋外不作他用。 公寓里有独立的厨房、传统带蹲坑的卫生间和两个卧室。卧室没有座椅，所以来她家的客人都坐在床上。 电视机永远开着，边上是一套廉价组合音响。整间公寓非常昏暗，石膏吊顶开裂了，墙面斑驳不堪。 但玛尼莎仍旧住的很惬意，她的床头柜上摆了一束塑料花，旁边是一只无精打采的玩具猩猩。 卧室里还有一排酒杯，各式各样，仿佛专门收集。其中一只，还有喝了一半的酒液。 至于玛尼莎，她正躺在床上呼呼大睡，浑身不着一缕。 叮铃铃.尖锐的呼叫声，让那坨白花花的人影，一阵扭动。 在铃声的再三催促下，玛尼莎终于伸出白皙的藕臂，摸索着拿起电话。 “哈罗.啊！拉尔导演？.当然有空，我现在就过去！” 玛尼莎从床上跳起来，大而白的雪子左右晃荡。她手忙脚乱的找衣服，罩罩、裤裤、衬衫扔的遍地都是。 好不容易花了半小时收拾完，她抓起包包，飞似的跑出了门外。 班德拉一家海滨咖啡馆，罗恩和老拉尔正坐在这里闲聊，外面的海景让人心旷神怡。 这里算是孟买的郊区，但因为宝莱坞的崛起，现在已经有了新都会区的风貌。 知名导演、编剧、明星纷纷在这里落户，注定它的未来不会平凡。 正在两人讨论印度电视台的广告收费时，玛尼莎匆匆忙忙进了咖啡厅。 “拉尔导演，您久等了。”她很有礼貌，完全没有在公寓里喝醉的模样。 “柯伊拉拉小姐，请坐。”老拉尔微笑点头，“这是苏尔先生。” “您叫我玛尼莎就行，”她弯腰行礼，接着才看向边上的人影，“苏尔医生？！” “你认识我？”罗恩一愣。 “噢，真的是你！”玛尼莎露出笑容，“我看过电视还有报纸，谢谢你对幕民所做的一切。” 得，这是一个幕民女人，但怎么没带头巾？ 罗恩猜是因为宝莱坞的原因，这里最能淡化宗教印记，因为你得讨好所有群体。 “那只是我下意识的做法，没想太多。” “安拉说，越是直面恐惧的时候，才越能展示真我。” 罗恩笑了笑，眼神看向老拉尔，后者耸耸肩。 “玛尼莎，我们还是来聊聊广告吧。苏尔先生的电器厂，要在全印电视台播放水空调的广告片，你有兴趣出演吗？” “当然，苏尔医生的任何广告都没问题！”玛尼莎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下来。 这时候就别挑挑拣拣了，她需要任何出境的机会。出演广告，是演员打响知名度的重要途径。 更何况，苏尔医生比电视里还要迷人，这让玛尼莎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广告词要说英语，没问题吧？”老拉尔问。 “我虽然在瓦拉纳西长大，但我读的是英语学校。”玛尼莎这话用的是英文。 “你在瓦拉纳西长大？”罗恩突然问道。 “我的外祖母家在瓦拉纳西，我从小就在那里生活。” “巧了，我也是瓦拉纳西人。”罗恩眼睛一亮。 ------------ 第128章 被钓成翘嘴 罗恩的老家就在瓦拉纳西，那是一个北方邦的中等城市。 它不是邦首府，却闻名世界。 最著名的圣河火葬，恒河浮尸，就是在那里举行。 罗恩其实对瓦拉纳西已经没什么印象，但不妨碍他视玛尼莎为“老乡”。 果然，听到这句话后，玛尼莎十分惊喜。 “难以置信，原来苏尔医生也是瓦拉纳西人！” “我来孟买两年了，还没回去过，现在十分怀念在那里度过的童年。”罗恩大言不惭。 “那里的人很热情，还有坦代冷饮，我最喜欢的甜点。” “噢，我都快流口水了。” “如果你想品尝的话，我可以做。” “那真是太棒了！” 老拉尔突然感觉自己有点多余，他就像个碍眼、又没有自知的媒人，死皮赖脸的横插在眉目传情的青年男女之间。 明明他们是来聊广告拍摄的事情，结果到现在他都没插上嘴。 “咳”老拉尔轻咳一声，“所以这次广告没问题对吗？” “没问题，玛尼莎很好。她漂亮，又让人心生亲切。”罗恩毫不犹豫做了决定。 “那好，”老拉尔转头，“玛尼莎，这次的通告费两拉克，能接受吗？” “当然，我随时可以开工。”玛尼莎态度极好。 “非常棒，为我们的合作干杯！”老拉尔端起咖啡。 “干杯！”罗恩和玛尼莎笑着附和。 事情谈的很顺利，没有丝毫波折。毕竟一个有情，一个有意。 临分别时，罗恩和玛尼莎互留了联系方式。他们是老乡，当然要叙叙旧情。 最重要的是罗恩想吃玛尼莎做的甜点，他们约好的。 广告的具体拍摄会由老拉尔负责，罗恩从班德拉回来没多久，就被卢卡找上了门。 “默沙东的人答应9月来孟买考察，如果顺利，实验室年内就会投入使用。” “这是个好消息。”罗恩颇为赞赏的点头。 看来卢卡确实花了力气，能让那帮白人在暴乱半年后就来孟买，这着实让他有些惊讶。 “我们得做些准备，那可是每个药人五千美元的生意，他们尝到甜头后一定需要很多。” “你说的准备是指什么？”罗恩问。 “当然是伺候好他们，让他们在孟买体验最顶尖的享受，那种极度震撼、让人目瞪口呆的享受！” “所以.” “皇宫！”卢卡脱口而出，“我得先去打打前哨战，免得到时候露了怯。” “默沙东的人不好说，但你是真的想打胶了。”罗恩斜了他一眼。 “至少我得熟悉熟悉菜单，不然必定被他们看扁。”卢卡老脸一红。 “8页菜单你记的过来吗？” “多去几次就行了。” 背那么多招式干什么，你想考研啊？ “改天我介绍你和海关的哈里一起，我们的生意需要他打点，他和你一样对皇宫痴迷不已。” “好好好，一定！”卢卡有些急不可耐。 要不是那地方需要熟人介绍，他早就杀过去了。 听说皇宫接待的人非富即贵，他这样的走私贩子去，估计对方随便安排个女人就打发了，根本见不到传说中的8页菜单。 “还有什么事？”罗恩见他没走，不由的放下了手中的报纸。 “护照。”卢卡期期艾艾。 “护照？你的护照不是没问题吗？” “不是我，是我一个朋友需要一张干净的美国护照。” “那个朋友肯定不是你，”罗恩点头，“是帮别人搞的？” “有一个贪官，他准备跑路。听说我有门路后，就求到了这里。他是巴西人，和我家里有点关系。” “他为什么要跑？” “呃”卢卡有些迷糊，“为了不被抓，他当然要跑。” “他不跑会被送上法庭？”罗恩问。 “当然，任何一个国家都会这样做。”卢卡摊手。 “印度就不会，印度的贪官受人崇拜。即使证据确凿他也不会被送上法庭，最多调岗。” 卢卡一窒，他的认知、逻辑思维遭受了重创。 “看来，还是我大印度更妙啊。”罗恩有些自得，他的民族自豪感立起来了。 “所以护照到底能不能搞定，钱不是问题。”卢卡放弃了纠结。 “有钱就好办，等着吧。”这种事，罗恩也不是第一次做了。 对于卢卡这里的关系维护，罗恩还是十分重视的。 无它，卢卡带来的生意，能给他搞来美元。 走私药品也好，介绍药人也罢，都是以美元结算。 罗恩在很长一段时间，都对美元有较大的需求缺口，他的苏尔电器还要继续扶持。 设备、技术、甚至有些原材料，用卢比是买不来的。 这就是他为什么有了正经生意后，还抓着灰色交易不放的原因。 要说罗恩认识的人中，谁对护照生意最门清，那必然是海拉。 他们合作过一次，罗恩对此初窥门径。 “这次找我，总不会又是因为皇宫的事吧？”她穿着长袖纱瓦尔上装，下摆超过膝盖，下身是丝质橄榄绿的宽松长裤，头发梳成了俏皮的法式卷卷头。 “当然不是，那地方让人感觉不舒服。”罗恩义正言辞，“是护照的事。” “有生意找上门？”海拉端起咖啡，柔软的红唇翘起好看的弧度。 “一个巴西朋友所托，他要一张干净的美国护照。” “看在你上次还算绅士的份上，可以给你打个折，八千美元。” “不，太少了。最少2万，不，你觉5万美元怎么样？” 噗，海拉小声咳嗽，她被自己的咖啡呛到了。 “老兄，你没磕嗨吧？”她用纸巾擦嘴，然后责怪的瞪他。 “你知道的，我不碰那玩意儿。” “迪让那个烂人要是教坏你，我就杀了他，你永远不许碰那东西。”她突然发狠。 “嘿，你忘了吗？我连帕安都吃不惯，更别说麻草了。”罗恩轻拍她的手臂，安慰她。 “抱歉罗恩，我只是不想你变成乔治那样”海拉有些感伤。 她口中的乔治，罗恩见过，经常在科拉巴街头乞讨、或者当晶粉掮客。 听说他最早也是几人的朋友，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在迪让的影响下染上了瘾。 之后一发不可收拾，甚至把自己的护照卖了。他躲着他们，偷偷注射药剂，最后身体彻底垮掉。 就在最近，乔治被人发现在了臭水沟。老鼠把他啃的面目全非，浑身瘦的不到30公斤。 海拉因为这件事变得敏感，她不在乎迪让，但罗恩不行。 “是一个巴西贪官，我估计他贪了一大笔钱。连价格都不问，只要能搞来护照就行。这种家伙，我们得好好教训他一顿。” “说的没错，巴西那么穷。他贪了钱，就必然伤害了很多人。你跟我来！”她抓住罗恩的胳膊起身。 “去哪？” “到我公寓。” 啊这？ 罗恩一点没反抗，乖乖的跟着她走了。 海拉的公寓就在二楼，临街而立。她独自一个人居住，地方却十分宽敞。 客厅里有一台老式的大冰箱，她替罗恩准备了一些柠檬水。桌子上摆着《今日印度》的杂志，似乎刚刚翻看不久。 “你会自己做饭？”罗恩看到对面的房间是一个小厨房。 “有时候太晚，就会自己准备点吃的。”海拉进入卧室，换了件居家的薄衬衫。 罗恩还在打量她的公寓，眼中带着欣赏，仿佛那是什么了不得的美景。 他进过很多女人的公寓，玛丽和莲娜、卡维娅、现在又多了海拉。 这在印度绝对是项了不得的成就，传出去，那些大街上的男人会沸腾的。 “你要继续在这里坐着，还是和我去书房？”海拉好笑的看着他。 “书房？”罗恩起身，动作丝滑，没有一丝一毫的尴尬。 “带你看看我的护照生意。”她歪了歪头，示意罗恩跟上。 咦，不是去书房吗？那个方向明明是卧室吧？ 罗恩心跳加快，他感觉有些口渴。 怎么办？如果海拉打直球的话，他要不要拒绝？ 维拉杰那家伙不会骑着马，来找自己决斗吧。 罗恩脑中天人交战，前面的海拉却等的不耐烦了。 “你是不是腿软了，女人的卧室有那么可怕？”她轻笑一声。 罗恩怒了，浑身上下开始变硬，有的地方甚至翘了起来。 当他大步踏进卧室门口的时候，海拉轻巧的转身，接着推开了玄关处的一扇门，然后闪身拐了进去。 那扇门毫不起眼，几乎和玄关融为一体。 罗恩呆住了，海拉是他认识的女人中，段位最高的一个。 不用想也知道，里面没有什么旖旎的风景，大概真的和护照生意有关。 略微低头，拐进狭窄的隐藏门，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这里的确是一间“书房”，看起来不比外面的客厅小多少。 唯一的缺点，就是没有窗户。照明全靠台灯，那种可以伸缩、调整方向的特殊台灯。 一张长桌充当工作台，上面摆满了令人眼花缭乱的工具，大多数罗恩都不认识。 啪嗒，海拉按下了某个开关，房间骤然闪出刺目的白光。 罗恩下意识的抬手遮挡，等渐渐适应后。才发现海拉正站在某种灯箱一样的设备前，笑吟吟的看着他。 “来，为你介绍一下我的护照办公室。” ------------ 第129章 护照生意 “护照这一行，不是拿几张纸，按照模板从打印机里就能搞定的。你得需要明察秋毫的眼力，还有外科医生般自信平稳的指上功夫。” 海拉递给他一本加拿大护照，封面上的烫金纹路极新。罗恩翻看了两眼，没发现什么异常。 “这是灯箱。”她指了指长桌上发出刺目白光的设备，在箱顶上有数个白色不透明玻璃，强光从里面射出。 “在某些地下工厂，会配备有专门的灯箱师。他们一页页检视真护照，寻找水印和隐藏的图纹。借此，以便能在需要的地方复制出那些效果。” 海拉从他手里拿走那本加拿大护照，弯腰钻进了灯箱内。 “过来看”她招呼道。 罗恩低下身子，越过她的肩膀看她工作。 一组复杂的波浪状线条从那一页顶端向下沿伸，越过照片，直到那一页底部。 海拉从旁边找来另一本护照，那上面除了照片什么都没有。她用细字笔在换过照片的边缘画出一模一样的波浪线条，手法之精妙让罗恩叹为观止。 做完这些，海拉又利用灯箱，将两个图纹上下迭放，查看不符之处。 “我的手指比外科医生还要稳当。”她的语气微微自得。 “海拉，我从来不知道，你还有这项技能。”罗恩甚至不敢大声喘气，生怕惊扰她纤细的手指。 “每一个能在孟买久住的外国人，必然有他的独到之处。” “说的没错！”罗恩轻赞一声，表示同意。 迪让当麻草掮客，对孟买的黑帮势力了如指掌。维拉杰马术精湛，他的每场表演都能引得观众大声喝彩。 玛丽和莲娜更是个迷，罗恩毫不怀疑，她们两人可以轻松撂倒七八个印度警察。 海拉今天也给他放了个大卫星，这帮人到底都是什么鬼才。 “干这种活计，你不能分心，眨眼都不行。”她坐在那儿，弯腰细细检查。 罗恩紧贴在她身后，薄薄的衬衫，传递着彼此的温热。 灯箱内温度很高，海拉脖颈上的绒毛，沁出细密的汗珠。罗恩的鼻尖擦着她的耳朵，炽热的呼吸毫不留情的打在她的耳廓上，仿如狂风暴雨。 海拉的呼吸乱了，她的手不再平稳，眼睛也微微眨动。 罗恩恶作剧般的伸出舌头，在她白皙的耳朵里轻轻一舔。 嘶，海拉一个激灵，手中的细字笔跌落在护照上。 “嘿，你让我昨天一晚上的活都白干了。”她嘴唇张开，似笑非笑。灯箱下琥珀色的眼眸是引人遐思的明珠，水汪汪的泛着光泽。 罗恩噙住她的双唇，主动出击。这次他不再是被偷袭的那一个，猎人与猎物，攻守之势异也。 海拉回应了他，毫无保留。强光让她脖颈上的汗水像闪亮的繁星，她的肌肤像是一大片夜空。 罗恩把双唇贴上那片夜空，将繁星舔进嘴里。 他靠近她的身体，准备更进一步，但海拉伸手抵在了他的胸膛上。 “现在可不行。”她指了指灯箱，还有那张工作台，这里满是她的心血。 “我们继续说护照的事，你现在看的只是冰山一角。”海拉趁机起身。 罗恩不得不松开搂住她的双臂，他翘起来了，走路很不方便。 “除了灯光，护照的另一个关键是刻印。”她把他引到另一张长桌边。 桌子后部的某个架子上，有很多排成数排的橡胶印章。 “顶尖的刻印师能制作任何印章，不管图案多精细。签证印、出入境印、特殊许可印，客户需要的，刻印师都能办到。 瞧见这台新的廓形切割机没，它就是用来复刻印章的。这台机器花了我好多钱，得从德国进口一路运来。 为了让这台机器过海关，进入这间工作室，不受到任何刁难。我请德国大使馆的人，去了皇宫两次，总计花费了两倍的钱。” “就是从果阿回来的那次？强尼说你带着一个德国大使馆的人去了皇宫。”罗恩问。 “对，就是那次。”海拉长眉一挑，似乎有些意外。 “这些都是你一个人做？”罗恩好奇的打量那台袖珍型的廓形切割机。 “我擅长灯光和临摹，刻印是我正在学的东西。” 海拉找来一块空白橡胶模板，现场展示如何刻新印。她按照原件的放大照片--雅典机场的出入境印，在模板上临摹，用解剖刀和珠宝商的锉刀刻出新印章。 蘸上印泥试印，发现几处小瑕疵。修掉后，她又用干湿两用砂纸磨掉印章的一角。 这刻意磨出的瑕疵，使印出来的印子在纸页上显得自然而真实。 罗恩想到了古董市场里的做旧，海拉所做的和他们目的一样。 刻好的印章会放进架子上，等着新造的护照出炉时派上用场。 海拉带着罗恩参观了整间工作室，除了灯箱、廓形切割机，这里还有计算机、复印机、库存的特殊羊皮纸和印墨。 毫不夸张的说，这里就是一处小型作坊，专门仿制各种护照签证。 “想要制作一张干净的美国护照，那非常麻烦。你得先搞定护照本，再搞定印章，每一步都要完美无缺，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差错。” 按照海拉的解释，她处理的护照通常有两种。一种是从他处得来、用过的真护照，一种是空白未使用的护照。 用过的护照是由扒手偷来，或是游客所遗失，或是向外国游客中急需用钱的瘾君子买来。 空白护照很稀有，只能从德国、法国、英国等多国领事馆、大使馆、移民局的官员那里搞来。 即使海拉和大使馆官员有交情，但空白护照的昂贵价格，她依旧很难负担。 通常这种东西只要出现在市场，无论价格多高，立刻就会被人买走。 海拉接触的空白护照，都是来自其他势力的委托。 据说哈德汗那里，就有一个防火保险箱，里面摆满了各个国家的正版空白护照。 海拉靠着足够的耐心、专业本事与资源，几乎能变造护照上的所有东西，以符合新使用者的条件。 她替护照换照片，用钩针如此不起眼的工具，仿造厚重戳印隆起的线条或锯齿痕迹。 有时将护照的缝线小心拆下，换上另一本护照的干净纸页。日期、细节和戳记，全部用化学溶剂予以改造或抹除。 填入新数据时，从包罗万象的印刷墨水目录里挑选色度正确的墨水使用。有些变造能骗过专家的法眼，而从没有一次在例行检查时露底。 “只是把护照做出来还远远不够，你得确认它足够干净，不会在抵达护照发行国后，就立刻被抓起来。” “就是你曾经说过的，需要借助航空公司和海关来筛选护照？”罗恩想起了上次他们合作的护照生意。 “没错，这里面动用的关系和麻烦程度，丝毫不亚于新造一张空白护照。” 罗恩惊叹于这门生意的精巧和复杂，他曾经和大多数人一样，都认为伪造护照就是换个照片的事，就像电影里演的那样。 但参观了海拉的工作室后才知道，电影里演的十分无脑。 “怎么样，是不是大开眼界？”海拉笑着问。 “真的很刑！”罗恩点头。 《刑法典》诚不欺我，发财的路子都在里面。 伪造一张可用的护照，打底数千美元。西方热门国家的护照，更是上万，利润高的离谱。 “让你那个巴西朋友，准备好贪官的照片、资料。我这里处理好护照本，会把它交给哈德汗的人漂白。” “你在替哈德汗做事？”罗恩大为惊讶。 “南孟买的地下生意，有谁能撇开他单干吗？”海拉反问。 “好吧，我只是…觉得很突然。” 罗恩早该想到的，他去过哈德汗的家，在那里还见了负责护照生意的迦尼。 这一行当必然会有很多人合作参与，才能打通从机场到海关的所有门路。 海拉负责伪造护照，迦尼下面自会有人接手刻印、查验、筛选、漂白等一系列后续操作。 光靠她一个人不可能搞定所有事，更何况她还是一个外国女人。 没有本地势力的庇护，海拉做不了这些，甚至安全都成问题。 这也解释了强尼能认识海拉的原因，他们都为哈德汗做事。 罗恩又想到了自己，他的很多生意也在和哈德汗合作。 阿南德曾说过，孟买每个人都知道哈德汗，这句话并不夸张。 “想要在孟买生活的很舒服，没有钱可行不通。”海拉说出了那句至理名言。 “我同意。”这一点罗恩无比赞同。 这里连淡水都是稀缺资源，没钱别说洗澡，水龙头都到不了家。 “我在英国时学的美术，也拿英镑临摹过。没想到，在孟买能把这项技能学以致用，很有趣。”她翘起嘴唇，笑的很顽皮。 “这门生意比我想的复杂，后面有任何需要帮助的地方，打电话给我。” “好。”她眼神变得温柔，不再那么冷静。 “我得和卢卡谈谈，你搞定一张护照无比艰难，他必须得加钱！” “加多少？”她紧抿嘴唇，强压住笑意。 “至少得5万美元，对了，做一笔买卖，你能多少提.” 罗恩不得不闭嘴，他又变成了猎物。他必须全神应对，不让那份欢愉溜走。 他环抱住她，将她抱进外面的卧室，抱进满是她香味的房间里。 世界在颤抖，灵魂在升华。 ------------ 第130章 老拉尔的助攻 清晨，罗恩满怀负罪感的从海拉公寓下来。 他终究犯了男人都会犯的错，他睡了好兄弟的梦中女神。 护照的事情，大概需要两周操作。卢卡那里他也要好好琢磨一番，争取把贪官的口袋榨干。 干这种事罗恩毫无负罪感。 不过在那之前，他要先回一趟旅行社，维诺德即将从迪拜返回。 要塞区，孟买旅游资讯公司办公室。这里一改往日的清净，数十名男男女女熙熙攘攘的在此聚集。 他们都是从湾区国家返回的务工者，维诺德回程时，也顺带做了一笔生意。 办公室接待处的桌子上，摆满了旅行社代办的机票、签证、打工许可证、酒店住宿券。 人群叽叽喳喳个不停，有的手拿外币清点，有的摆弄身上的首饰。 “这些人都是哈德汗委托过来的？”罗恩看着眼前热闹的景象，神情欢喜。 “是的，总共一百人。我们负责他们的机票、住宿、还有各种签证问题，这是账单。”维诺德把手里的文件袋递给他。 罗恩打开扫了几眼，不错，这一趟赚了30万卢比。除了服务费，代买机票、安排住宿、中介工作，这些都有钱赚。 “罗恩，哈德汗的生意很大。”突然，维诺德在他耳边提醒。 “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不用发现，你也能看到，瞧那边。” 顺着他的目光，罗恩看向那群归国的打工者。有人正逐个从他们手中收走外币，零零散散、大大小小，一张不漏。 很快，成捆的外币被拿走。崭新的卢比被发到了打工人手中，他们欢喜的嗅来嗅去，仿佛对这次交易十分满意。 罗恩粗略估计至少有数百万卢比被兑换，金钱就在他眼前流淌。 他有所准备，毕竟这是早就谈好的事情，没什么好奇怪. 嗯？不对！ 那些人在兑了钱后，又纷纷从身上开始卸首饰，男男女女都在卸。 戒指、项链、胸针、耳环、手镯.都是黄金！ “他们每人能带一百到三百克的黄金回国，这是海关允许的最大份量。黄金稍后会被送到附近的一家小作坊重新加工，最后再送到札维里珠宝集市脱手。” 维诺德语气赞叹，他一辈子都没见过这种大买卖。 罗恩则想到了潘特曾经和他说过的话：哈德汗胃口很大，你的旅行社赚的没有他百分之一多。 这句话回过头来看，竟然一点都没夸张。 “知道黄金从哪里来的吗？”他问。 “波斯湾国家的黑市，那儿也有很多渠道。有的是合法买来，有的是偷来的。欧洲、非洲各地的毒虫、扒手、闯空门的人，他们偷到黄金首饰，会卖给收赃者。 然后这些黄金又从法兰克福或者伦敦的黑市，流到波斯湾各个港口。哈德汗在迪拜、阿布扎比、巴林都有人手，由他们将黄金熔成粗制烂造的项链、戒指和手镯。” 这不是秘密，在波斯湾国家打工的印度人都知道这件事。他们也乐意替哈德汗带黄金回国，因为有报酬。 现在到了地点，当然要交出东西，然后拿走小费。 人肉黄金，简单又风险极低。 妈的，和人家比起来，他赚的这三十万卢比，简直连汤水都算不上。 “听说在前几年，光靠黄金买卖，哈德汗一年的收益就超过四百万美元。”维诺德又透露了一条消息。 罗恩酸了，四百万美元，就是一亿多卢比。 他的苏尔电器厂，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机器不停，也不一定能赚来那么多钱。 走私，果然能发大财啊。 哈德汗还不用交税，他把政府的那帮官员全部塞的荷包满满，根本不会有任何麻烦。 “不过现在不行了，印度放开了黄金交易，走私的利润比之前下降了一半不止。”维诺德的语气颇为遗憾，仿佛为没能趁早捞一笔而惋惜。 “我们只做旅行社的生意就行，那不是我们能吃的下的。”罗恩很快就冷静下来。 “旅行社也不错，”维诺德又开心的摆头，“至少不那么危险，就和旅游一样。” “过两天还有一批人，大概三百个，你继续带队。”罗恩吩咐他。 “没问题！”维诺德摩拳擦掌。 罗恩得给迪拜那里的办公室打个电话，让他们多多发展中介工作。 每人2000卢比的服务费虽然很香，但他也想要更多啊。 这都是正经生意，可以大力投入，不用有什么顾忌。 按照罗恩和哈德汗制定的计划，他们今年要送五千人出国。 仅仅靠服务费，罗恩就能赚一千万卢比。 不过这还不够，五千人意味着庞大的资源，还能再榨一榨。 走进旅行社，罗恩嘱咐这里的员工，对外面的打工人建档。 这些资料，都要存进计算机中维护，以后说不得就要用到。 孟买的旅行业，依旧没什么起色，他的旅游公司全靠旅行社的生意支撑。 老拉尔的情绪很坏，他此刻身在摄影棚，现场正拍摄苏尔电器的广告。 他想要凉爽清风吹来时的享受表情，还有燥热难耐时的焦虑，但演员的情绪始终给不到位。 “我很生气。”老拉尔在片场用麦克风说，语气阴沉沉的，“你们的表演毫无激情。” 剧组的人低头默不作声，其中尤以玛尼莎最为难堪，所谓的演员只有她和另外一个孩子。 你指望孩子的表演能有什么激情？毫无疑问，导演说的就是她。 镜头展现的是玛尼莎在广告中的居所，典型的中产家庭布置，电视机、厨房、德国风格的洗手间。 周围围了一圈绿布，远处摄像机的红灯，正极为缓慢的闪烁。 现场有大约五六十人，灯光师、音效师、演员、场务以及一大群完全无所事事的人。 “没几个人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老拉尔厌恶地说，“所以我们的电影才如此粗糙。不像在好莱坞，所有人都是专业的。 我管的这个烂摊子不是剧组，是再就业中心，那么多人不用鞭子抽就不干活。” 印度电影工业和这个国家的任何产业一样，雇用的人数远超实际需求。 打个光，都要五六个人围着，还有三个站在边上看热闹。 玛尼莎一次又一次说错台词，剧组只得陪着她一遍又一遍重拍。 “拉尔先生，请过来一下。”她在最新一轮排练后恳求道。 老拉尔原地不动，“你需要的不是我过来，你需要的是背熟台词，背！熟！台！词！” 如果不是考虑到罗恩的喜好，他早就让这个演员滚蛋了。 年轻漂亮是资本，但如果没有专业素养，她不扑街谁扑街？ 玛尼莎委屈极了，台词她早就背熟了，英语说的无比流利。 然而谁能想到，真正拍摄时又突然被要求换成印地语。 全印电视台那里传来消息，在该台播放的广告必须配印地语。新闻播报、采访、电视节目，一律如此。 这是印度政府的强制性要求，目的在于推广印地语，尽可能的统一整个国家的语言。 很多人不适应，包括玛尼莎在内。她是尼泊尔人，虽然尼泊尔语和印地语很像，但她自小学的就是英语。 导演不会听她解释，片场的人也不关心这些，玛尼莎只能自己委屈。 直到直到一个高大帅气的人影，带着全世界的光进入片场。 “怎么了，玛尼莎？”罗恩关心的问。 “苏尔医生，我.我.”玛尼莎快哭了。 罗恩看向老拉尔，后者无奈的挥挥手，“罗恩，你安慰安慰她吧。” “我们到里面说。”罗恩搀着玛尼莎去片场休息室。 “发生了什么事？”现场的吃瓜群众看着他们的背影问。 “听说是玛尼莎不舒服，苏尔医生要给她打针。”另一人回答。 休息室里，玛尼莎正靠在罗恩怀里哭哭啼啼。她在片场坚强无比，但见到罗恩后，就突然绷不住了。 “好了，不着急，我们有的是时间。全印电视台那里，我可以再推迟几天。”罗恩轻抚她的后背。 “那怎么行，以后宝莱坞的人会怎么看我？”玛尼莎突然倔强起来。 “好，那我陪你。” “真的吗？”玛尼莎仰头看他。 她的嘴唇略丰，颈项修长，有着大大的眼睛和小而微翘的鼻子。 一双眼睛水汪汪的摄人心魄，配合委屈的表情，让人又爱又怜。 罗恩忍不住低头，玛尼莎支吾一声，浑身僵硬。 她对罗恩有好感，但这是不是太快了？ 胸口乱跳的她，略一挣扎，就沉陷在各种胡思乱想中。 罗恩霸道又炽烈，玛尼莎才23岁，难以抗拒。 过了好一会儿，两人才依依不舍的分开。 “现在好些了没？”罗恩笑着问。 “嗯。”她有些羞涩，她总觉得这一切太快了。 “那好，我们再去试试？” “嗯！”这一次玛尼莎坚定了许多。 PS：被审核了 (本章完) ------------ 第131章 审讯 “你和她说了什么？”老拉尔看着镜头前玛尼莎的表现，有些吃惊。 “我是医生，我最会安慰人了。”罗恩留恋的搓了搓手指，有些回味。 “也是，你们还是老乡。”老拉尔点点头，神情轻松。 广告拍摄比电影简单的多，几十秒的片段一天就能搞定。 玛尼莎被打通任督二脉后，他接下来的工作就会就会进入快车道。 “最多三天，成片一定会送到你手上。” “那正好，全印电视台那里已经排好档期，五月初准时投放。” “你准备把广告放在什么时间段？”老拉尔问。 这么长时间相处下来，他们已经算是相熟的朋友。老拉尔在娱乐业摸爬打滚多年，对电视台很熟悉，他准备给罗恩一些建议。 “大概会是晚上的黄金时段，8点到10点之间。” “这个时段可不便宜，”他皱着眉头，“我们60秒的广告片段，单次播放至少2万卢比。” “谁让整个印度只有这一个电视台呢？”罗恩摊手。 93年印度唯一的电视台就是全印电视台（Doordarshan），隶属于国家广播公司。 其他私营电视台现在还处于萌芽状态，几乎没什么存在感。 许可证制度放开之前，私人不准经营广播公司，9亿印度人民能看的电视台只有这一个。 奇葩的是其他邦政府也没有经营电视台的打算，因为太穷了。 大部分邦的城市化率不到30%，极端一点的比哈尔邦，90%的人口都是农民。 谁家买的起电视啊，邦政府也没有这样的预算。 于是从独立以来，拖拖拉拉几十年，印度再没有出现过第二个国营电视台。 91年放开之后，孟买这里才陆陆续续有商人开办广播公司。 只不过市场还不成熟，全印电视台依旧是国民的唯一选择，罗恩没得选。 好在也因为电视市场有限，在全印电视台打广告的费用并不算多。 一天2万卢比，一个月才60万，比《印度时报》还要便宜的多。 “你签了多久的合约？”老拉尔问。 “一个月，先试试效果。不错的话，再考虑续签。” “我来帮你打个电话。“说完都不等罗恩回应，老拉尔就自顾自的去了摄影棚的座机旁。 他拨通了某个人的电话，热心的替罗恩说和。在他的描述中，罗恩是一等一的好人，全印度人民见证。苏尔电器的产品更是绝无仅有，国货之光。 他连哄带骗的试图说服对方给予更大的优惠，有些称赞连罗恩自己听了都觉得羞愧。 而这一切就当着全体剧组人员的面进行，老拉尔的麦克风没关，他说的话所有人都能听见。 剧组停摆，大家只能原地等待。但没有人表现的不耐烦，反而很多看向罗恩的目光变得更加敬畏。 能让导演不遗余力的托关系，说明你有某种代权。 “罗恩，我们的广告会被全印电视台，连续播一个月？”玛尼莎悄悄凑过来。 “最少！”罗恩勾了勾她白嫩的手指，“效果不错，说不定放一年。” “呀，一年！”玛尼莎眼中绽放出惊喜。 毕竟是全印电视台，能在那上面出境，就相当于在全印度人面前露脸。 作为演员，她需要这样的机会。当然，最重要的是罗恩表现出的亲昵。 片场那么多人看着，但他就这么大大方方的做了，瓦妮莎有些害羞。 “罗恩.”她悄悄抓紧他的手。 “乖，过两天我去你那吃坦代冷饮。” “好。”瓦妮莎欢快的应下。 她知道今天之后，这里的人不会再为难她，他们都是见风使舵的好手。 罗恩瞥了眼娇俏的瓦妮莎，心里不禁感叹，比起海拉，她的段位还是太低了。 “罗恩”老拉尔放下电话，得意的说，“下次续签时，你可以拿到30%的折扣。” “哇，真是太感谢了。”罗恩诚心道谢。 “在孟买办事，你就得打这样的电话。不然那帮混蛋，还以为你好欺负。” 老拉尔认为这个国家存在两种并行的体系，一种是开放给熟人的，一种是应对陌生人的。 你没有关系、没有代权，那就只能走陌生人那套，代价往往要高的多。 罗恩其实不在乎每个月节省下的那几十万卢比，重要的是被圈子接纳。 这很重要，那意味着在传媒业，他以后也能走熟人体系。 瞧，200万卢比的生意给了老拉尔，回报正在慢慢兑现。 “对了，你的资金问解决了吗？”罗恩问。 他知道老拉尔借高利贷的事，艾杰说起过，老拉尔自己也聊过。 “多亏了你，罗恩，已经没问题了。我当初差点以为自己要破产，艾杰甚至发誓要把那帮人收拾掉，但我知道他不会那么做。” “他最近压力很大，我听说爆炸案进入了关键阶段。” “很麻烦，你知道的，有太多人打来电话。”老拉尔忧愁道。 … 艾杰现在隐隐有些后悔接手爆炸案了，随着嫌疑人一个个被抓获，越来越多的人被牵扯进来。 其中就有宝莱坞明星桑杰.杜特，他出身自一个演员世家，背后的关系非比寻常。 艾杰只是传唤对方做了一次笔录，半个小时后他就接到了十几个电话，每一个他都不能挂掉。 他厌倦了这种人情关系，偏偏不能挣脱出来。 有背景的嫌疑人，他不能动刑，于是很难套出有用的信息。 为了躲避外界骚扰，艾杰有时候会离开特种警队大院，把审讯地点放在安全屋或者行驶的警车上。 车窗玻璃贴了单向透视膜，艾杰在前座扯着嗓子问，他的手下在后座拷打嫌犯。 如果时间充足，他会让嫌犯整整一星期不睡觉，再次审讯时对方就会乖乖交代。 但通常他们没这么多时间可以耗，所以另一个办法是拿老式电话线的一头接在嫌犯的手臂或下面，另一头连通便携式发电机，嫌犯在强大电流的冲击下多半会屈服。 还有的时候，艾杰会把嫌疑人带往溪涧，捆住双脚、绑上大石头。他的手下会架住嫌疑人浸到溪水里，任大石头的重量一径把他往下拽。 嫌疑人唯一不被淹死的希望、他的救命稻草便是身后的警察。如此这般在水里浸上几回，大声喘气、不停呛咳甚至高声喊叫的嫌疑人一旦从水里出来，就一五一十全招了。 对死亡的恐惧是最有效的审讯手段。 就在前两天，艾杰还把几个嫌犯带到波利瓦里国家公园。然后在他们耳边开了几枪，之后什么问题都搞定了。 但是对有些嫌犯而言，普通的暴力手段不足以让他们招供。 今天艾杰的手下，又带了两个人进警局。 “老大，你吓唬吓唬他们。”一个胖警察提前进来打招呼。 得到艾杰的许可后，胖警察把两人带到他的办公室。 “在我们老大手上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们救不了你，你小子玩完了。” 艾杰配合的露出凶恶的眼神，直盯着他们，却一言不发。 被抓的两人，一高一矮，一瘦一胖。此刻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更没有开口的打算。 “听着，小子！”满脑肥肠的胖警察，搂住胖嫌犯的肩膀好心提醒，“你绝对不想体验我们老大的手段，你唯一能躲过漫漫长夜可怕刑罚的办法就是开口交代，这样我才能代你求情，让老大发发慈悲。” 胖子轻蔑的瞥了他一眼，什么都不说。 啪！重重的巴掌几乎立刻就落到脸上。 既然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的套路不奏效，那就立刻开打，没什么好说的。 连续扇了好几个耳光后，胖警察气喘吁吁的停下，“你车上的炸药哪来的，你在替谁送货？” 这两人在爆炸案中为老牧送过炸药，现在被揪出来了。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先生。我只是正常送货，我不知道那是炸药。” “你是说制药厂让你送的货是炸药，生产胶囊的机器能吐出黑肥皂来？”艾杰厉声质问，“你当我们都是傻子吗？把他们的衣服脱了！” 几个警察迅速取下两人的皮带，对着他们用力抽打。但没用，这两人的眼睛里没有一点儿恐惧。 艾杰知道这两个嫌犯是硬碴子，普通手段对他们无效。这也证明他们一定知道什么，说不定是爆炸案里的重要角色。 他命人把两人带进审讯室，又端来四斤炸糖圈。 咚、咚，两大盆炸糖圈摆在嫌犯面前，他们有些不明所以。 “喂他们吃点心。”艾杰挥挥手。 如狼似虎的手下们，按住嫌犯，然后抓起炸糖圈就往他们嘴里塞。 吃得下得吃，吃不下也得吃。 这个刑法乍听起来似乎不错，至少比挨打诱人多了。 但整个过程是没有水的，嫌犯们被硬塞了两斤炸糖圈，却一滴水都不能喝。 半个小时后，两个嫌犯脸色涨红，嘴唇干裂，不停的咽着已经不存在的口水。 他们想抓挠喉咙，但双臂被绑，只能徒劳的来回扭动身体。 叮，金属碰撞的声音，吸引了他们的目光。 是水杯！ 两人眼泛绿光，直勾勾的盯着那只杯子。 “要喝点水吗？”艾杰笑眯眯的问。 他知道，在极度口渴的情况下，一个人什么都做得出来。 那两人不说话，连眼睛都没眨，唯有喉咙在不停的滚动。 “这样，我们先聊点轻松的话题。”艾杰慢悠悠的转动水杯，“你们最近在送什么货？” “药品。”终于，那个瘦子忍不住开口了。 他身边的胖子怒目相向，却很快被几个警察揍趴下。 “给谁送，这些药品又去了哪儿？” “送给哈德汗，然后通过苏尔医生走私出海。” “谁？！”艾杰一愣。 ------------ 第132章 他太善良了 艾杰愣住了，他怎么也没想到，会从嫌犯的口中听到罗恩的名字。 “这些药是哈德汗指名要的，我们只负责送货。后面怎么出海，就不是我们的事了。” 一旦开了口，人的心理防线就会慢慢坍塌。瘦子不用艾杰审问，就一股脑吐了很多话。 “这家药厂我怎么没听说过？”艾杰强压住心底的惊疑，继续喝问。 “是一家新药厂，我们和哈德汗有协议。” “什么协议？”他摸起鞭子随时准备动手。 “新药厂的仿制药没钱做临床试验，拿不到资质。但哈德汗不看重这些，他低价从我们这进货，然后出海。其他国家的人，会替我们试药。” 艾杰神情严肃，“也就是说你们的药，没经过任何试验、检测，就直接给人吃了？” “先生，印度很多药厂都是这样的。”瘦子连忙解释，在他看来这根本不算什么事。 “苏尔医生知道这件事吗？”艾杰眯起眼睛。 “他不知道，哈德汗瞒着他。” “嗯？”艾杰皱眉。 “哈德汗也想找人试药，他似乎还想把这些药送到其他地方。但不确定能不能用，只能先通过苏尔医生出海。 苏尔医生认可的药，那肯定没问题。但他太善良了，所以得瞒着他。” 艾杰有些啼笑皆非，难道这些人不知道，罗恩的行医资格证是补发的吗？那更像是一种荣誉象征，而不是治病良方。 不过他也松了一口气，至少罗恩没有深度参与这件事。 虽然心里这样想，艾杰还是恶狠狠的甩了瘦子一鞭，“你以为哈德汗是傻蛋吗？苏尔医生怎么可能懂那么多种药？” “先生，报纸上就是这样说的，大家也认为他是太阳神转世。”瘦子叫屈道，“也有可能是哈德汗有急用，才等不及了。” 地上的胖子突然又挣扎起来，嘴里还嗬嗬嘶喊着什么。但因为太过口渴，听不太清。 瘦子有些惊惧，艾杰立刻挥手。众人扑上去对胖子一阵拳打脚踢，直到对方彻底老实。 不过真正的审问还没开始，这些都只是小儿科。 艾杰端起水杯，在两个嫌犯渴望的目光下，一点点歪斜杯子，就这样让水慢慢流光。 “你们不老实，所以得有点惩罚。”他把空杯子递给身边的胖警察。 后者立刻露出猥琐的笑容，然后当着两个嫌犯的面，解开腰带。 哗啦啦，杯子很快满了，还带着热气。 胖子和瘦子眼神惊恐的不停后退，但由不得他们，胖警察端着杯子来到胖嫌犯面前。 “小子，我刚刚就告诉你的，你玩完了。” 胖警察把杯子塞到胖嫌犯的嘴边，后者死命挣扎，然而当嘴唇碰到液体的那一刻。 他的身体竟然颤栗起来，接着嘴巴不受控制般的张开，然后大口吞咽。 他太渴了，就像艾杰说的，人在极度口渴的情况下，什么事都干的出来。 边上的瘦子眼里有不可置信、恐惧，以及一丝丝渴望，他情不自禁的咽了咽口水。 “咳咳.”灌了一肚子黄汤的胖子，趴在地上干呕。 生理上的饥渴得到缓解后，排山倒海的恶心感又汹涌而来。 叮，艾杰又拿出一只杯子，里面装的是清水。 “好了，这次我们来聊聊炸药的事。”他看了眼地上的两人，“你们谁先说？” “我！先生，我！”瘦子连滚带爬的挪到艾杰脚下。 胖子也想去，但他吐了一地，精疲力尽。 “你的广告拍完了？” “是的，马上就会在全印电视台播放。” “我听说是一个尼泊尔女星出演，和你还是老乡？”玛丽拿起餐刀，在红肠上狠狠一切。 叮，罗恩括约肌一紧。 “怎么了？”玛丽叉起红肠送到他嘴边。 “没什么，谢谢你，亲爱的。”罗恩含情脉脉的看着她。 噗嗤，莲娜再也憋不住，在边上大笑。 “别吓他了，玛丽。至少他昨天晚上在我们这儿发了狠，就跟以前一样。这很好，不是吗？” “他越来越会骗女人了，百试百灵。女人越多，我们分到的就越少。”玛丽白了他一眼。 “也是哦，”莲娜舔了舔嘴唇，“他昨天晚上就有点不对劲。” 啪，玛丽拍了一下莲娜。 “好了，女士们，别忘了今天的正事。”罗恩赶紧转移话题，“昌德拉他们还在等我们。” “说的没错，”玛丽优雅的擦了擦嘴，“今天是个重要的日子。” 昌德拉有意进一步和玛丽她们加强合作关系，这对两人来说很重要，是她们真正踏入宝莱坞的第一步。 双方约定的会面地点在奥贝罗伊饭店，那是南孟买数一数二的五星级酒店。 它没有像泰姬玛哈一样上过明信片，但地理位置和周围的景色同样出类拔萃。 饭店矗立在海滨大道金色镰刀状的握把部位，只要五分钟就能抵达教堂门火车站和花神喷泉。 窗外就是阿拉伯海，房间内气氛闲适，私密空间营造巧妙，蔚为一绝。 罗恩他们抵达包间的时候，合伙人米娜早早迎在门口，昌德拉、约瑟夫和另外两个年轻女孩在一块。 “希望我们没迟到。”罗恩主动上前和他们一一握手。 “我想我们都来早了。”昌德拉开玩笑道，他低沉的说话声传遍整个房间。 那些女孩放声狂笑，一个叫莉塔，一个叫吉塔。她们都是很想更上层楼的刚出道女演员，今天作陪共进午餐。 她们言语夸张肉麻，睁大眼睛兴致盎然的神情，几与惊慌无疑。 罗恩坐在玛丽和莲娜的中间，两人身穿针织套衫，外罩夹克，下面是裙子，休闲舒适。 对面的吉塔频频打量这里，她穿了件银色弹性上衣和白色牛仔裤，非常贴身，曲线毕露。 她长得很漂亮，大约二十岁。长发束成高马尾，双手抓着桌布一角，不停折起又解开，显得很不安。 莉塔留着俏丽的短发，发型和她娇小的脸蛋、略显英气的五官很配。 她穿黄色短上衣，领口开的很低，叫人不敢直视，下身同样是紧身牛仔裤。 几个女孩的着装，风格迥异。玛丽她们休闲随心，吉塔和莉塔却带着讨好，竭尽全力的展示曲线和柔嫩。 罗恩突然有些理解玛尼莎对他的逢迎了，娱乐圈对女孩子而言确实有些残忍，偏偏她们奋不顾身。 “噢，我快饿死了。”玛丽开心的说。 她声音轻而自信，但桌底下却用力捏罗恩的手，指甲都快掐入他肉里。 罗恩会意，立刻捡些好听的话，三言两语把昌德拉他们逗得哈哈大笑。 玛丽想拿到昌德拉给出的正式合约，这会让她们的非正式选派演员工作变得更加有保障。 白纸黑字写下的不仅是合约，还有她想要的未来。 有了这张纸，她就能顺理成章的成立公司，接着被宝莱坞接纳。 或许不久后就可以参与一部电影的制作，这是她们梦寐以求的东西。 其实不用那么麻烦，罗恩可以搞定一切。只不过她们接受他的好意，却又不想完全依赖他。 女人的心思真难猜，不只是她们，卡维娅、海拉、瓦妮莎…想法各不相同。 “我们吃东西吧！”莲娜适时的引导气氛。 “我来替各位点餐，怎么样？”昌德拉建议道。 “既然你要请客，我没意见。”约瑟夫和身边的莉塔聊的火热，他的注意力不在这上面。 “OK，你看着办。”罗恩无所谓，他在出门前刚被玛丽喂了红肠。 昌德拉一挥手叫来侍者，连菜单都不用，直接点了几道熟悉的菜。 白色开胃的羊肉汤，羊肉涮过后用去皮的杏仁，加上牛奶烹饪而成。 接着点了用红辣椒、萝卜、芒果腌泡汁调味的烤鸡肉，还点了水果沙拉、素炸包子、印度酸奶… 好吧，罗恩总算知道昌德拉的肚皮为什么那么大了。 听着他报了一长串的菜名，房间里的每个人都知道这将会是顿漫长的午餐。 众人放松心情，任由交谈的话题肆意发散。 中途昌德拉给罗恩使了个眼色，两人借着去洗手间的空档来到走廊外。 “罗恩，你看看有没有问题？”他递过来一份合约。 “这件事应该让玛丽来决定。” “别扯了，谁不知道她们是你的人。”昌德拉表情暧昧。 罗恩耸肩，明明他不想插手的。 合约内容还算不错，除了龙套的费用由每人两千卢比提升到三千外，一些场务性的工作也外包给了玛丽她们，包括小配角的推荐权。 “谢了，兄弟。”罗恩把合约还给他。 “我们合作的很愉快不是吗？”昌德拉意有所指。 他们从罗恩那换走了很多美元，数次交易省心省力，没有任何意外。 这些宝莱坞制片人仰仗他，罗恩心知肚明。 今天的合约，也更多是看在他的面上。 否则这种事，外面的人抢着做，为什么轮到玛丽她们？ “对了，里面的两个女孩有看上的吗？我可以安排。”昌德拉贴心的问道。 “别，我还要应付玛丽和莲娜。”罗恩挥手。 昌德拉大笑，苏尔医生也有吃力的时候。 两人回到房间，约瑟夫他们正在八卦宝莱坞的热门事件。 “听说过桑杰.杜特的事吗？天哪！简直不敢相信那是真的！”吉塔兴奋的尖叫，“他之前是我的偶像，我喜欢他所有的事。” “对！对！听说他惹上麻烦了。”莉塔身体夸张的颤抖，“yaar，和三月份的爆炸有关系！” “约瑟夫，快跟我们说说，我很期待你那里的八卦消息。”玛丽怂恿。 受那热情如火的好奇心鼓动，约瑟夫鼓起如簧之舌，大谈宝莱坞明星的八卦。 昌德拉则穿插补充令人瞪大眼睛的内部消息，随着午餐的进行，明眼人都看得出，约瑟夫中意莉塔，而昌德拉的目光时不时的落在吉塔身上。 只是那俩姑娘老是往罗恩这里瞄，搞得他有点心虚。 毕竟是苏尔医生，英俊帅气兼又名声在外，女孩们都很好奇。 玛丽知道合约的事情大有希望，饭桌上的气氛说明了一切。 她很开心，想转头和罗恩说什么，突然敲门声响了。 门外站的是卡维娅和艾杰。 ------------ 第133章 罪恶之城 看着门外突然出现的两人，罗恩有些愣神。 他的第一反应是卡维娅带着身为警察的艾杰捉奸来了，然后是修罗场大战。 这些幻想画面推演不过两秒，就被他碾碎。 罗恩神色如常的起身，面带微笑的向大家介绍他们。 “抱歉，”卡维娅朝众人打了声招呼后，用眼神示意罗恩，“我们出去聊两句。” 房间里笑声未歇，大家刚聊到某个明星的丑闻。罗恩告罪一句，又朝玛丽点点头后，才出了房间。 “嘿，刚刚那个是警官拉尔吗？”昌德拉记性很好，他看过报纸。 “是他，没错！”约瑟夫瞪大眼睛，“就是他逮捕了桑杰.杜特！” “哇！孟买的报纸都说他是救世英雄，就和苏尔医生一样！”莉塔尖叫，“只有他能解决爆炸案！” “拉尔警官好像和苏尔医生认识！”吉塔同样很兴奋，艾杰警官硬朗有气度，苏尔医生英俊的让人发晕。 这对组合同时出现，让刚刚踏入娱乐圈的吉塔和莉塔，神魂颠倒。 “艾杰是罗恩的好友，”玛丽突然接过话题，“他们互相拜访彼此的家中不止一次。” 她的眼神明晃晃的告诉大家：如果碰上麻烦，罗恩就是你们该求助的人。 昌德拉和约瑟夫对视一眼，心里都起了相似的念头。 宝莱坞就在艾杰的辖区内，后者又出了名的大公无私。 圈内以前没人能和他攀上关系，但现在有了。 昌德拉甚至在暗暗后悔，刚刚那份合约应该再改一改的。 酒店外的中庭，罗恩、卡维娅，还有艾杰正坐在遮阳棚下，他们面前各放了一杯咖啡。 “有什么要紧事吗？”罗恩看了看卡维娅，又看了看艾杰。 他很好奇这两人竟然认识，尤其是他们的脸色都不太好，这让罗恩有些纳闷。 “我写犯罪记录专题报道时，拜访过艾杰。”卡维娅先解释了一句，“是他要找你，苏尔电器、班德拉都没你的身影，于是来了南孟买。” 艾杰还记得罗恩说过他的公寓就在要塞区，离火车站不远。可是具体地址他不知道，碰巧他遇见了卡维娅。 “你昨天打电话让我帮忙在这里订了包间，yaar，玛丽和莲娜也在。”卡维娅眼神莫名，语气带着丝丝疑问。 “你知道的，生意上的事，玛丽她们要开公司。”罗恩丝毫不虚，他们谈的确实是正经事。 “咳”艾杰端起咖啡，悄悄打破越发奇怪的气氛，“你认识哈德汗吗？” “当然。”罗恩收起神色，微微点头。 “我说的认识不是指哈德汗在孟买的名声，你懂我的意思吧？”艾杰强调。 “是的，我以前会在他那儿换美元。”罗恩如实回答。 这没什么好隐瞒的，孟买的警察都没几个屁股干净的，他怕个锤子。 “除了这些呢？”艾杰穷追不舍。 “你是指什么？”罗恩终于认真起来。 “药品。”艾杰轻轻吐出了一个词。 卡维娅身体微不可察的一颤，看向罗恩的目光有些担心。 “药品生意之前和哈德汗没关系，他刚插手不久。怎么了，市警局要绕过海警打击走私？” “我不是以警察的身份在和你对话，而是朋友。”艾杰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你知道哈德汗的药有问题吗？” “什么！”罗恩一惊。 “你看看这些吧。”艾杰从包里掏出一份资料递给他。 那上面是一家药厂的调查报告，结论很简单。没有生产许可证，没有药品注册证，没有GMP认证。环境、安全、设备，统统不达标。 不用怀疑，这就是罗恩和卢卡走私到巴西那批药的生产商，一行行红叉看的人触目惊心。 罗恩“啪”的把资料往桌上一摔，他起身在中庭来回踱步。 药品不是零食，干净又卫生那一套说辞行不通。 只要里面混入了一点杂质，那是真的会死人的。 因为吃药的都是患者，他们身体本就不好。一些奇怪的东西混进去，很有可能会引起并发症。 制药厂的杂质是什么？有可能是脏东西，也有可能是其他化学成分。 后者的危险性甚至大于前者。 罗恩是一个法外狂徒没错，但他不想草菅人命。 这不对！ 把别人的生命当做利润的牺牲品，这不对！ 他能接受身患绝症的病人去当药人，却不能接受小小的心脏病药丸参假。 “好在这家药厂的药，没什么大问题，只是药效不够。”艾杰突然又掏出了一份资料。 罗恩脚步一停，愠怒的脸色有些凝滞。他快步走过去拿起文件翻了翻，接着大大松了口气。 药效不够虽然也缺德，但至少死不了人。 “你为什么不一块告诉我？”罗恩责怪的看了他一眼。 艾杰笑笑没说话，他只是想再次确定苏尔医生是不是好人，这影响他后面的决定。 “哈德汗和这家药厂有关系吗？”罗恩现在突然想明白了一些事。 “他们之间有协议，”艾杰点点头，“哈德汗想让人帮他试药。” “试药？”罗恩现在对这个词有些敏感。 “没错，他要确保药没问题，然后再送到需要的地方去。具体是哪儿我们没查到，也没证据继续查下去。” 难怪每次送到巴西的药，都会更替部分生产商。哈德汗是在循序渐进的办这件事，只有确定上一批没问题后，才会慢慢扩大种类范围。 他很小心，就连罗恩也只是抱怨两句，就没放在心上。 说到底，罗恩只是个中间人，他没那么多精力和心思去查清楚每一家药厂。 “你们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罗恩问。 “那家制药厂被封了。”艾杰起身。 “然后呢？” “什么然后？”他奇怪道。 “这件事就这样结束了？”罗恩有些惊讶。 “我只负责爆炸案，药品不归我管，海关更和我没关系。”艾杰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大步离去。 罗恩看着他的背影，突然笑了。 他们终究都是人情这张大网的俘虏，没人能置身事外。 “罗恩.”卡维娅走上前来，目光担忧。 “没事了，”罗恩搂住她的腰轻声安慰，“艾杰是朋友。” “我还是觉得苏尔电器更有潜力，它是你的心血不是吗？” “当然，毫无疑问。我只是帮卢卡的忙，巴西那里和印度一样穷，不幸的是他们没有印度这么多的制药厂。” “还是得小心点，我不想你有事。”卡维娅抓住他的胳膊不放。 “好，我答应你。不过里面的生意还没谈完，你要去坐坐吗？” “不了，我还要写新闻稿，写到很晚，可能要加班。天黑了，没有出租车，街上只有我孤零零的一个人” “好了，我晚上去接你。”罗恩有点头疼。 “那就这么说定了！”她得意的笑。 “狗屎！我就知道潘特那家伙在玩花样！” “他早就计划好的，我们都上当了！” “这是在谋杀，老子要好好教训他们一顿！” 卢卡挥舞着手枪，像只愤怒的公牛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罗恩，你得说句话。”他生气的凑过来。 “什么？” “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他们的得赔偿。以后那家药厂的货，价格要再杀一半！” 罗恩顿住了，然后眨了眨，仿佛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怎么，他们会拒绝？”卢卡不自觉的尖起嗓子，“那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打六折是底线，不能再少了。” 罗恩麻了，敢情只有自己一个人是白莲花？ 没人在乎那些买走药品的巴西人的死活，包括卢卡在内。 “上批运走的货，已经到巴西了吧？”罗恩神情微妙。 “到了，”卢卡的声音不自觉的带有笑意，“就在早上哥哥给我打电话，我们这次赚了四倍利润！” 哦，早上啊，罗恩点头。他昨晚就告诉了卢卡关于药厂的事。 “那家药厂就别想了，已经被封了。”罗恩突然兴致缺缺。 “啊，这怎么能行，我们的生意怎么办？”卢卡急了。 “你想怎么办？”罗恩反问。 “当然是找新的路子，老兄，那可是上百万美元的生意！” “那就继续和潘特合作。”罗恩摊手。 “什么？”卢卡搞不懂，“药厂不是被封了吗？” “其他药厂还在啊，你忘了我们最早进的那一批货？都是来自印度的知名药厂。 潘特是一个药品经销商，他什么货都能搞来。只是看他愿不愿意，或者接到什么样的命令。” 卢卡眼睛一亮，对啊！他第一次带回去的货，甚至有英文说明。 反正都是生意，潘特没有不做的道理。 “不过不能这么轻易放过他，还是得杀杀价！”卢卡眼睛骨碌碌乱转。 至于罗恩，他已经摆烂了，爱谁谁吧。 孟买是一座罪恶之城，这里每天都在上演谋财害命的勾当。 没人在乎，政府不在乎，警察不在乎，就连受害人自己都不在乎。 那罗恩在乎什么呢？ “对了，罗恩，我哥哥又转告了几种药。好像是抗癌什么的，有人重金求够，你看看去哪里能搞来。” 卢卡屁颠颠的掏出一张纸条，然后眼巴巴的递给罗恩。 那价格高的吓人，比黄金还高。 ------------ 第134章 仪式感 卢卡要的那几种药，比较难搞。罗恩打听了一下，很多还处于临床试验阶段。 也就是说市场上买不到，只能走特殊渠道。 这件事不急，他现在正享受拉珠的马杀鸡。 “嘶！拉珠，你的手艺真不错！”罗恩被捏的咬牙切齿。 “这是我跟妈妈学的，祖传手法。”拉珠也很累。 “厉害，如果有印度神油就更好了。” “啊，用那个，老板你会”拉珠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叫巴巴！”罗恩纠正她，“不过，用了会怎样？” “巴巴，你会把持不住。”拉珠偷偷瞧他。 呦，罗恩更有兴趣了。 “你能搞到正宗货？” “我可以把家里的偷来。” “你爸爸的？” “现在是巴巴你的了。” 罗恩大笑，拉珠果然是个孝顺姑娘。 不过说来，拉珠比他还大几岁。 唉，让她叫自己爸爸，那真是… 刺~激！ 曾几何时，这是独属于妮娅的专称。 但是哪个男人能拒绝女人这么叫自己呢？至少罗恩不能。 “巴巴，我累了。”拉珠手腕发酸。 “拉珠你手艺不错，就是持久力差了点。”罗恩活动了下脖子，恢复状态。 办公室很热，开了空调也没用。这里装的是真正的空调，不是楼下车间生产的水空调。 骗骗别人得了，别把自己的给骗了。 罗恩照例往那一站，任由拉珠用湿毛巾替他擦汗。 这样的服务享受多了，他已经变得心安理得。 外面传来阿希什故意加重的脚步声，他鬼头鬼脑的停在门口不知道该不该进。 “老板，你好了吗？”他轻声试探。 “没有，你姐姐体力不行。”罗恩故意气他。 这小子在苏尔电器厂到处散播他和拉珠之间非同寻常的关系，罗恩的名声就是被他败坏了。 “姐姐，你要加油啊。”阿希什扯着嗓子喊了一句，就准备开溜。 结果，门突然打开了。 拉珠满脸通红的瞪了弟弟一眼，然后让开身体放他进来。 “什么事？”罗恩脑袋靠在椅背上，脸上敷着毛巾。 “老板，4月份的回款已经到了，这是财务报表。”阿希什殷勤的送上资料。 呦，罗恩一把扯开脸上的毛巾。说到这个，他可就不困了。 时间已经进入五月初，上个月孟买这里的货款陆续结清。 苏尔电器在下半旬的销售额首次超过千万级别，扣除各种成本后，利润大概在600万卢比。 数据很漂亮，罗恩脸上的表情简直比刚刚马杀鸡时还享受。 “哈鲁斯呢，财务不是他负责吗？” “他在做账，我顺道带过来了。”阿希什谄笑道。 哈鲁斯是罗恩手下的老人，孟买旅游资讯公司的第一任会计就是他。 骚乱发生后，旅游生意一落千丈，罗恩干脆把他调到了苏尔电器。 关键岗位，当然是自己人放心。 阿希什这个管技术的，却颠颠帮哈鲁斯送报表，纯粹是为了拍马屁。 谁不知道苏尔电器订单火爆？罗恩看了财务数据后，必然心情大好。 “阿希什，再过几天就是吉祥日了。你和拉珠去采购一批物资发给工人当福利，每人限额50卢比。” “明白！”阿希什“啪”的立正，这种活他当然愿意啊。 有油水不说，还能在工人面前大出风头。 果然，把姐姐安排进来这步棋，他走对了。 “办完这件事，就好好筹备你的研发部门。水空调的改款和升级才是重点，做好了我让你当技术主管。” 罗恩不吝啬给下面的人一些奖励，适当的好处，可以大大刺激他们的主观能动性。 他不知道采购物资有油水吗？但那又怎么样，两三万卢比他还不放在眼里。 何况人家还把自己的姐姐进献了，给点打赏，应有之意。 “老板您放心，以后工厂就是我家。不把新一代产品做出来，我绝不离开半步。”阿希什赌咒发誓。 “最多给你半年时间，再晚市面上就都是跟风的同类产品了。” “我会把他们打的落花流水！”阿希什发狠。 他们的产品说实话没什么技术壁垒，想仿制并不难。 这种事阿三干起来顺手的很，专利？不存在的。 仿制药就是政府牵头山寨，你指望这个国家的商人会跟你讲什么道理吗？ 不过罗恩也不怕，他就喜欢群魔乱舞的场面。 在印度，没有商战，只有看谁的操作更骚。 抬起头见阿希什没走，罗恩不禁有些奇怪。 “还有什么事？”他问。 “广告，”阿希什兴奋的摆了摆头，“今晚开播！” “知道了，”罗恩挥挥手，“一个月呢，有的你看的。” 他对这件事已没那么热衷，倒是工人们仿佛过节一样高兴。 嗯，拉珠也很开心，她在这里很有参与感。 “拉珠，你现在住哪？”罗恩突然想起了什么。 “乔格什瓦里区。”她有些不好意思。 这个地方代指贫民窟，孟买人都知道。 “换个地方吧，过两天我给你安排个公寓，这样做马杀鸡方便点。” “嗯”拉珠声若蚊吟。 罗恩虽然不讨厌贫民窟，但也绝谈不上喜欢。 他是有良心的，占了人家便宜，这点福利总该有吧。 苏尔电器广告的放送时间很有讲究，罗恩和全印电视台协商后，安排在了吉祥日的前一周。 吉祥日别称“永续繁荣的第三天”，印度教徒和耆那教徒认为这一天是一年中最吉祥的时刻。 按照习俗，人们会在这天结婚、乔迁，或者开展新的投资。 普通大众的庆祝活动就是购买汽车或高端家用电子产品，因为他们坚信这会带来好运。 高端电子产品？水空调就是啊！ 这是新式电器，又有苏尔医生的名声加持，放在吉祥日简直就是选购标配。 罗恩早就下令工厂爆产能，又在德里、马德拉斯、班加罗尔.等大城市同步推广预热。 这一次他要把苏尔电器的名声打出孟买，向全印度推广。 广告首播这天晚上，罗恩也准备了一些独特的庆祝活动。 朱胡区，一栋中产公寓的底楼。 罗恩站在这里打量了两眼，有些无奈，这地方看起来不怎么样。 路灯就是一个摆设，灯罩早就碎成了几块，里面的灯泡也不翼而飞。 路边的垃圾堆上悉悉索索，那是大老鼠在觅食。 每走两步，都会有蚊虫灌进衣领，数量多的吓人。 罗恩走到某扇门前敲了敲，里面没什么反应。 他掏出钥匙，一插，进去了。 嗯，还好他早有准备。 打开门进入公寓，里面没人，整个客厅黑乎乎的一片。 卧室内似乎有电视机的声音，但直到罗恩打开灯依然没有任何动静。 公寓的布置极其简单，除了两张旧沙发和一台老冰箱外，没任何家具。 冰箱里只有水、奶酪和一包蔬菜，连一片面包都没有。 罗恩轻轻推开卧室的门，电视机里正在播放某场体育赛事。 灯没开，床上躺着一个人影，随着呼吸身体渐渐起伏。 他嗅了嗅鼻子，目光四处打量，随后在床头柜上看到了黑乎乎的酒瓶和酒杯。 哈！这是喝醉了？ 罗恩有些哭笑不得，说好了一起庆祝，结果自己先趴了。 至于当初信誓旦旦承诺的坦代冷饮，外面的冰箱已经告诉他答案。 罗恩没想到瓦妮莎竟然是个酒懵子，这可真是 等等！ 床上的人似乎有些不对劲。 她的头发披散开来，滑滑的肩膀反射着电视机画面的光亮。 身上没有衬衫鼓起的褶皱，也没有床单遮挡。 这是没穿衣服？ 罗恩“嗡”的一下就翘起来了，他的印度基因觉醒了。 把手里的东西一扔，他整个人飞扑了过去。 “啊！”瓦妮莎被吓的尖叫。 “别回头，我是罗恩！” “罗恩？！”瓦妮莎惊疑不定。 “广告开始了！”罗恩屏息凝神。 “空调太贵？选苏尔水空调！.”电视里瓦妮莎身穿清凉的纱丽，巧笑嫣然。 哎呀，对味了，罗恩等的就是这一刻！ “快！念广告词！” “什么？”玛尼莎懵了。 这.这也太刺激了吧。 罗恩不管不顾，说好的一起看广告庆祝，他说到做到。 瞧瞧，这才是仪式感。 画里画外，瓦妮莎尖叫连连。 苏尔电器的广告很接印度地气，一分钟时长，里面有20秒是歌舞。 不整这玩意儿不行，就像电影一样，要让观众觉得值。 观众开心了，才有心情讨论内容。 那句“选苏尔水空调”的词他们已经熟记于心，因为重复太多次了。 除了电视广告外，杂志报纸也开始同步发力。 它们都刊登了同一幅漫画广告，一只长着绿色犄角的魔鬼，它尖尖的爪子正握住一台最新款的水空调。 “邻居嫉恨，主人自豪。” 孟买是一座嫉妒之城，太太们无法忍受邻居有，而她没有的东西。 电视负责把苏尔电器的水空调推广出去，报纸杂志则负责放大购买欲望。 双管齐下，不信你躲的过。 ------------ 第135章 拉珠立大功 “巴罗恩，你现在就要走了吗？”瓦妮莎太困了，像烂面条一样浑身使不上劲。 昨天晚上，她被逼着叫了一夜的“巴巴”，现在甚至有些改不了口。 “今天会有很多事，工厂那儿说不定正在找我。”罗恩随手从地上摸了件衣服，抬眼一看不是他的。 “啊！你还给我！”她一声惊叫，然后迅速的抢过来塞到了床单下。 “亲爱的，我们已经足够坦诚了。”罗恩笑着戳了戳她。 “不行，我太累了。”瓦妮莎把脸闷在床上，像只鸵鸟，没羽毛的鸵鸟。 她昨天就不该喝那么多酒的，也不该就这么睡着。代价很惨痛，早上起来浑身无力。 罗恩悉悉索索的穿衣，他还要回苏尔电器，不能在这儿久待。 “好了，起来去准备点早餐。”罗恩拍了拍她的肩膀。 瓦妮莎终究还是个雏儿，她家世显赫，被人戏称为“尼泊尔公主”。 虽然远在孟买，但或多或少还是受到了一些保护。 奈何外界的骚扰可以阻挡，却架不住主动投怀送抱啊。 那条未经开垦的尼泊尔国道，现在已经满是罗恩的车轮印。 瓦妮莎的公寓里没什么吃的，只有一些奶酪和蔬菜。 香辣小土豆、菠菜豆糊、洽巴提烤饼，这就是她为罗恩准备的早餐。 尼泊尔公主又怎么样，还是要亲自下厨伺候男人的日常起居。 就是早餐份量太少，罗恩没吃饱。奈何时间不够，否则就用玛尼莎顶一顶了。 下次得提前通知她，至少准备点吃食什么的，罗恩从不委屈自己。 “巴巴，你什么时候忙完？”瓦妮莎小心踱着步子，目光期盼的看着他。 “怎么了？”罗恩抚平裤脚，好笑的看着她，“这么快又想？” “不是，”瓦妮莎惊恐的摇头，“我只是想说你可以过两天再来，我最近都空。”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终究还是不好意思的闭了嘴。 好嘛，这番小女人作态，一看就是坠入了爱河。 “我会给拉尔导演打个电话，问他有没有合适的角色。还有昌德拉和约瑟夫，他们最近在筹建新电影，说不定有机会。” “是梅赫塔先生和德苏萨先生吗？”瓦妮莎眼睛一亮。 这是那两个制片人的姓氏，显然他们在宝莱坞不是无名之辈。 “我挂名的一家经纪公司和他们有合作，前几天刚碰过面，我可以把你推荐过去。” “罗恩.”瓦妮莎感动的两眼汪汪。 “你过来。”罗恩招了招手。 瓦妮莎凑过去。 罗恩在她耳边嘀咕了两句，后者立马脸红的快要滴出了血。 “不行.不行” “乖，我过两天来找你。” 罗恩拍拍屁股走人了，只留下瓦妮莎在原地纠结不已。 苏尔电器厂再次变得热闹起来，厂门口排起了长队，楼里的办公室也挤满了人。 自从全印电视台的广告播送后，这样的场面就几乎天天上演。 门口排队的那些，是来应聘的工人。苏尔电器厂第三条生产线已经落地，现在正需要人手。 风声一传出去后，很快就吸引来了大量的游民。 谁不知道苏尔电器厂的名声？它在孟买的劳工阶层中，几乎人尽皆知。 高工资的传闻自不用说，仅凭它把工人当人看这一点，就足以让很多其他公司在职的工人叛变。 他们原本的工作环境惨不可言，很多人都是从比哈尔或北方邦而来。 他们可能八岁就进厂打工，却做不过二十岁便要被辞退，因为多年劳作使他们无法像最初那样眼明手快。 他们没有朋友，没有社交圈，没有指望，也没有未来。 这些打工者如果能在周日看一场马拉塔.曼迪尔影院的深夜电影，或者能在朱胡海滩的人潮中看一眼广阔的大海，便心满意足了。 每天下午他们蹲坐在地，直接从锅里盛饭吃。等结束了一天的工作，他们会躺倒在之前坐了十四小时的那方寸之地，从低矮的厂房里试图看外面的夜空，和不远处耸立着的高楼大厦。 他们机械而麻木，对孟买从来不报什么期望。但如果有了挣脱的机会，他们也会奋不顾身，就像飞蛾扑火。 苏尔电器厂后面的贫民窟都成了他们的奢望，那里对比原工厂的方寸之地无异于豪宅。 听说那块地是苏尔医生主动争取来的，不向工人收一分一毫的租金。 苏尔医生果然是个好人，全孟买人都知道。 面对汹涌而来的游民，新招聘来的人事部大学生手忙脚乱。 最后还是生产主管阿尼斯出面，才维持了秩序。 他列出了数条招聘条件，读过书的、有经验的、听话的粗粗一筛选就打发走了大部分人。 孟买的人口太多了，穷人也太多了。你没法同情，只能像赶老鼠一样，把他们撵走。 至于办公室里的这些，他们都是外邦来的经销商。 电视广告的效果立竿见影，苏尔电器的名声不再局限于马邦和古吉拉特邦等这边地区。 它开始向内陆邦渗透，那些嗅觉灵敏的商人最先找上门来。 “苏尔先生，您的工厂不应该建在孟买，而应该在昌迪加尔。”一个旁遮普商人看起起来颇为遗憾。 “孟买是印度的商业中心。”罗恩笑了笑，示意拉珠上茶。 “但水空调这么棒的产品，只有在旁遮普才能大展身手。那儿气候干燥，有大片的沙漠。 很多人夜里睡觉的时候，甚至会火大的流鼻血。他们会为水空调疯狂的，一定会争相抢购。” 罗恩知道这个旁遮普商人说的是实话，水空调这种产品很适合干燥的内陆地区。 孟买每年6月份开始会有长达三四个月的雨季，那时候天气会变得又闷又热。 水空调完全没有用武之地，甚至会成为潮湿空气的帮凶。 但没法，就像他说的，孟买才是印度的商业中心。 这里有最开放的氛围，最好的政策，最稳定的供电，最廉价的劳动力。 换到北印度其他邦，别说市场问题，就连工厂都开不起来。 那里白天大多数时间都停电，晚上来电两小时。这对工厂而言，简直就是噩梦。 “孟买离旁遮普邦太远了，光是运费就需要一大笔。”那个商人叫苦连连。 “我可以走海路把货运到古吉拉特邦的港口，剩下的路程你们自己解决。” “没问题！这样可就太好了！”商人大喜，这省去了他好几百公里的运费。 又送走了一个客人后，罗恩疲惫的叹了口气，他现在幸福的烦恼着。 在广告播出之前，苏尔电器的订单只够工厂运转大半个月。 短短一周后，形形势逆转，他的办公桌上再次塞满了订单。 具体数量还没整理出来，不过有一点可以确认，苏尔电器厂算是彻底走上了正轨。 只要后面生产、销售、技术跟上，它会慢慢发展壮大，成为电器行业里的一号“人物”。 拉珠很贴心的托住他脑袋，然后慢慢揉捏。 她知道罗恩喜欢这样，他会很放松。 “拉珠.” “嗯？” “你说苏尔电器是不是应该在北印度再建一座工厂？” “那会花很多钱吧。” “是啊”罗恩叹了口气。 上个月的600万卢比刚装进口袋，现在第四条生产线又开始动工，再建一座工厂的话太吃力了。 后面的设备、人员、原材料，少说要投入300万卢比，扣扣减减钱又少了一半。 “拉珠，雨季天太热怎么办？”罗恩闭目思考。 “用电风扇啊。” “电风扇？”罗恩睁开眼睛。 “大多数人都能负担的起，总比硬熬要好。” 说的没错，便宜才是王道。既然孟买的雨季不适合水空调，那干脆就做普通电风扇好了。 苏尔电器现在有三条生产线，每天的产能接近小两千，短时间内并没有迫切的提升需求。 正在建造的第四条线，可以先用来生产普通风扇，这正好可以弥补苏尔电器在雨季的空白。 他和新加坡那里的合作关系日趋紧密，凭借价格优势，完全可以进军普通风扇市场。 从“高科技”的水空调，降为平平无奇的普通风扇，逼格似乎有些掉了。 赚钱嘛，不寒掺。 连走私药品都能搞，还有什么生意他做不得。 “拉珠，你的主意不错，就普通风扇。”罗恩转头，大赞她的主意。 “能帮到巴巴就好”拉珠有点小开心。 “我给你租的公寓搬进去了吗？”罗恩继续闭目享受。 “嗯”拉珠小声回答。 “那后面一起马杀鸡？” “啊？”她惊呼。 “说好的印度神油呢，我记着呢。”罗恩好笑的看着她。 “老板！”阿希什风风火火的跑进来，他甚至忘了提前敲门。 然后就看到了一副手忙脚乱的场景，姐姐拉珠脸色通红。 罗恩也下意识的直起腰，眼神很是不悦。 “什么事？” “呃我们抓到了两个骗子，他们想用假钞买我们的产品。” “嗯？”罗恩满脸问号，这他娘的什么情况。 ------------ 第136章 他图什么？ “假钞？”罗恩惊了。 “没错，堆满了轿车的后座，整整四拉克。”阿希什手舞足蹈的比划。 “到底什么情况？”罗恩起身。 “那两个家伙开车从拉贾斯坦邦跑了数百公里.”阿希什带着罗恩下楼，边走边说。 被抓住的这两人和楼里的大多数经销商一样，都是来苏尔电器订货的。 只不过尤为特殊的是，其他人都走银行系统支付定金，他们却坚持要付现金。 身为财务的哈鲁斯留了个心眼，在核对金额的时候，检查的非常仔细。 毕竟这种操作太反常了，120万卢比的订单也十分庞大。这只是前期的三分之一定金，他不得不小心。 果然，哈鲁斯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有些纸币的图纹，走样的厉害。 不用验钞机，经验丰富的老会计，用肉眼就能看的出来。 后面的事情就简单了，哈鲁斯一声喊，办公室里的众人七手八脚的就把两人按倒在地。 “有一个年轻人很凶狠，他打伤了我们这边的人。他想逃，但没门，我们有四百多人！” 阿希什带着罗恩来到了楼下的某间办公室，这里挤了好些人。有的是看热闹的经销商，有的是气势汹汹的苏尔电器员工。 大家把那两个拉贾斯邦人围在中间，时不时的上去扇两巴掌或者踹一脚。 他们看起来很狼狈，胖胖的中年人西服已经被扒掉，身上的白衬衫满是脚印。他不停的求饶，但没人在意。 瘦瘦的年轻人一声不吭，他嘴角有血痕，头发也被扯了一块。 见到罗恩过来，众人纷纷让开地方。 “罗恩”哈鲁斯走上前来，“那四拉克都是假钞。” “我们有人受伤？”他四处打量。 “是拉希德和阿米特。”阿希什拉过来两个年轻人。 他们的胳膊和手掌各被划了一道口子，像是某种利器所为。 “罗恩巴巴.”两个年轻人憨憨的笑。 “以后不许这么冲动。”罗恩没好气的扇了下他们的后脑勺。 这两人他认识，都是跟着阿南德过来的老人，以前住在泰吉.阿里的贫民窟。 当然他们现在是罗恩的人，他们也有这种觉悟。在那个拉贾斯邦人掏出刀子的时候，只有他们敢上前搏斗。 罗恩挥手让人带拉希德和阿米特下去包扎，这才有功夫细细打量那两个罪魁祸首。 胖胖的中年人垂头丧气，瘦瘦的年轻人. 嗯？他的眼神有些不对劲。 “你认识我？”罗恩问。 他轻蔑的笑了笑，没说话。 阿希什上去“啪啪””甩了两巴掌，还是没奏效。 “带去警局。”罗恩懒得跟他们废话。 因为涉及到假钞，他亲自跑了一趟艾杰的办公室。 “他们说什么了没有？”艾杰问。 “什么也不肯说。”罗恩耸肩。 “走，去看看他们。”艾杰带罗恩来到某个房间。 这里只有一张桌子和小沙发，那两个犯人被绑着手蹲在那儿。 拷打几乎立刻就开始了，有一个警员挥舞警棍。 “谁给你的钱？说！” “我不知道，先生。”胖胖的中年人嗫嚅。 他的脸被重重挨了一下，下巴立刻就肿了起来。警察下手非常狠，中年人扛不住。 他说自己是个商人，边上的瘦高个是他表弟，一路上都是由后者开的车。 另一个警察进来，从袋子里拿出一捆一捆崭新的绿色假钞。都是五百卢比面值的，总共四十多万，它们被放到了艾杰的桌上。 “谁给你的钱？”胖子脸上又挨了几下。 “我不知道，先生。有人打电话给我，让我把钱取走。然后去苏尔电器厂订货，我什么都不懂。” “这俩傻蛋以为这里是法庭呢，”艾杰朝一个警察吩咐道，“拿电线和皮鞭来。” 那名警员回来时，手上拿着一根粗皮鞭，约一掌宽，皮鞭的一头连着木柄。 另一名警员接过皮鞭，往胖子脸上狠狠一抽。皮革击打肉体的声音，若非罗恩亲耳听见，实在难以形容。 胖子惨叫起来，警员又抽了他一鞭。与此同时，瘦高个被第三名警员一个肘击，猛地扑倒在地。 拳头、皮带以及皮鞭如雨点般落在两人的脸上、背上，他们不得不蜷着身体，低着头左躲右闪。 抽在胖子脸上的那几鞭是最痛的，他几乎弓成了虾米，试图躲避无情的皮鞭。 瘦高个的额头上有血红的印子，不注意还以为那是神庙里点的朱砂。 这种殴打似的审讯，看的罗恩皮肤微颤，印度警察是真他妈的狠啊。 艾杰平时说话很有气度，看起来就像上层人，没想到审讯时也会有这么粗暴的一面。 胖子终于老实了一点，他交代是旁遮普的一个小情人，替他联系上了假钞贩子。 钱是旁边的瘦高个领来的，他们早在一周前就抵达了孟买，似乎另有任务。 “你来孟买还有什么目的？”一个胖警察喝问。 “那不是什么重要的事。”瘦高个抗议道。 胖警察往他脸上又招呼了一皮带，“说！” “我有亲人在印巴分治的时候，从印度逃到了巴巴羊，这次来孟买是替他到寺庙里还愿。” 胖警察急切地看着艾杰，像是想为获取了嫌犯“身在曹营心在汉”的重要信息而受到嘉奖。 艾杰却不为所动，这根本不是什么重要的情报。 若用这样的标准衡量，两国互逃了上百万人，那都是叛徒了。 “把他们带到审讯室，先电击下面。”艾杰又转而对胖子道，“从今往后，你和你那小情人怕是没法取乐了。” 听闻此言，惊惧万分的胖子这才松了口。说他早前从一个巴巴羊中介那里拿到四十五万假卢比，又付给对方十万真钞。 那个中介许诺，只要他能搞来苏尔电器的水空调，会额外按照市场价支付他150万卢比的假钞。 边上正吃瓜的罗恩呆住了，这他娘的怎么又绕回苏尔电器身上了。 不用艾杰追问，胖子就细细解释了原因。 原来还是广告的锅，印度和巴巴羊靠的很近，对面很多人平时都看全印电视台。 苏尔电器的广告播出后，巴巴羊那里的有钱人很是心动。因为他们的大部分国土都在内陆，气候干燥，兼有沙漠。 水空调这种电器简直就是绝配，奈何巴巴羊和印度没有通商渠道，他们搞不到货。 于是就有了这两人千里迢迢的来孟买进货，为的就是做一回倒爷。 其他人都露出了然的神色，只有罗恩越听越糊涂。 他的CPU都快被这两个三哥干烧了。 中介给了胖子45万卢比假钞，胖子支付了10万卢比的真钞？！ 千里以身犯险后，把苏尔电器的货运回去，再支付150万卢比的假钞？！ 他图什么？！ “这是巴巴羊的老把戏了。”艾杰似乎看出了罗恩的疑惑。 他解释印度这里之所以经常出现假钞，都是巴巴羊在背后搞鬼。 他们的目标是在印度大量流通假钞，以此破坏印度的经济发展。 而孟买作为全国的金融中心，当然是首要的攻击目标。 “不过这个人没说实话，”艾杰指了指瘦高个，“他在孟买还有同伙。” 又从胖子嘴里挖出了几句情报，两相对证，瘦高个最后也一五一十的交代了。 他来孟买的另外一个目的，就是绑架罗恩！ 什么鬼？罗恩麻了。刚刚是苏尔电器，这次干脆变成了他本人。 “为什么要绑架？” “为了搞钱。” “同伙是谁？” “几个比哈尔人.” 直到审讯结束，罗恩都没转过弯了。 “你该请几个保镖了。”艾杰把罗恩带回了办公室。 “我有点搞不懂，”罗恩皱眉，“虽然我不是帮派分子，但有湿婆军的申令，还有哈德汗的关系，孟买应该不会有人故意找我麻烦。” “有见识的人当然不会，但那些什么都不懂的乡下人呢？”艾杰向他解释了什么叫莽夫。 就比如呆在工厂里，那些暗无天日的工人。同村已加入帮派的老乡，会带他们去啤酒吧“开开眼界”。 在那儿，他们会看到老乡是如何在舞女身上一掷千金的。他们也会看到舞女来到老乡的身边，碰触他，和他调笑，并答应一起外出过夜。 对那些农村的打工者来说，啤酒吧的舞女就是宝莱坞女明星般的存在。 他们会想，我这老乡只比我早进城半年，他怎么能混得这样好，穿金戴银还开轿车？ 一旦有了这种疑问，帮派再要招募他们，自然轻而易举。 你往这些打工者手里塞一把已经上了膛的枪，对他们说只要走到目标人物面前，扣下扳机然后转身跑就有钱拿，你看他们干还是不干。 刚刚的那个瘦高个用了同样的把戏，诱惑了几个比哈尔邦的小年轻。 只要把罗恩绑来，他就会给他们每人200卢比。 价格低到让罗恩感觉像是侮辱，这也太不拿人当盘菜了。 “那些人已经穷疯了，他们不管不顾。”艾杰解释道。 他在孟买见过的最廉价的买凶杀人案，佣金是五十卢比。 一个十六岁的少年拾荒者，帮一个男人杀了他情敌。 少年用石头将受害者的头砸碎，然后把他的尸体搬到了垃圾场。在那里，拾荒少年花两小时分尸，再把尸块逐一撒在垃圾场里。 少年需要这五十卢比买几只麻袋铺在窝棚顶上，这样他的家不至于在一个月后的雨季中积水。 五十卢比，一条命。 这在孟买的高档酒店，甚至买不到一杯咖啡。 你别指望他们知道什么是法律，也别指望他们会感到恐惧，没用。 “那几个同伙人，我已经派人去抓了，待会儿我安排几个人送你回去。” 妈蛋，跑了一趟警察局，罗恩反而没什么安全感了。 看来，确实要搞搞安保了，他要从身边挑几个可靠的人选。 ------------ 第137章 印度版哥谭市 “罗恩，旅游公司那儿你重新找个人，我得回来。” “为什么，你不是很喜欢这份工作吗？” “昨天我应该在的，”阿南德看上去十分内疚，“那两个旁遮普混蛋绝对占不到便宜，我会狠狠的揍他们，扇他们的脸，扯他们的头发，戳他们的眼睛.” “鬼扯，那个瘦高个一看就不是善茬，你在不在都一样。”罗恩毫不留情的打击他。 阿南德的三脚猫招式他不是没见过，别说痛殴敌人，一顿王八拳之后，自己能分得清东南西北就不错了。 他的矮冬瓜身材也毫无威慑力，换了维诺德过来还差不多。 “那至少我在，可以组织人手负责电器厂的安保。”阿南德叫屈道。 “这倒是可以，”罗恩点头，“旅游公司那你先看着，等我找到合适的人接手后再说。” 苏尔电器厂不是没有保安，以前看大门的古里什就负责这一块。 但罗恩对他的表现不满意，昨天的事直到解决后，他才鬼头鬼脑的从人群中探出头。 罗恩不喜欢偷奸耍滑之辈，安保还是交给自己人放心。 阿南德或许不能打，但他忠心啊。他在电器厂的贫民窟里也很有威望，大家愿意听他的指挥。 罗恩的保镖也准备先从那里找几个人手，他们都是最早跟过来的老人，值得信任。 昨天的拉希德和阿米特就不错，遇事那是真敢上。 自从在艾杰那儿听说了很多孟买犯罪的内幕后，他就把安保这件事放在了心上。 鬼知道会不会有人，因为缺打赏舞女的钱，然后把他给绑了。 他在孟买甚至没有亲人，赎金都找不到人给。 安保除了保镖，还有车。 你坐在车里可以避开很多麻烦，即使有人想图谋不轨，他也没法下手。 安排了苏尔电器厂的工作后，罗恩又在泰姬玛哈酒店约了哈里和辛格他们。 “你们知道哪里能搞来进口汽车吗？” “噢，这个稍微有点麻烦。”哈里给了他一个饱含深意的眼神。 对彼此已经熟悉的罗恩知道，这通常意味着要靠走私来解决。 印度对进口汽车依旧卡的很严，关税高达100%，这和禁运没什么区别。 “为什么不考虑大使牌汽车？它们也不错。”辛格建议道。 大使牌汽车这时候堪称国货之光，被誉为“印度的车轮”，是印度汽车工业的象征之一。 放在当前，只有政府官员、出租车司机和富裕家庭，才会购置大使汽车，那是真正的本土豪华车。 “我喜欢硬汉一点的风格，大使汽车太圆润了。”罗恩只能这么解释。 真实的情况是他不信任印度制造，三哥你能对他有什么指望？ 杭母都能打摆子，汽车跑着跑着掉了一个轮子也合理吧。 “你看中了哪款车型？”哈里问，他是海关官员，见多识广。 “福特的金牛座。” “那你至少得准备3万美元，也就是一百万卢比。” “这个价格比我想象的高了不少。”罗恩皱眉。 “这款车在美国卖2万美元，走正规渠道加上各种税率后，到印度至少卖5万美元。 我认识一个汽车经销商，我可以给他打个电话，3万美元差不多是最低价。” “好！这两天我会把钱准备好。”罗恩一咬牙答应了下来。 贵就贵点吧，至少比阿三的车靠谱。 一百万卢比，从旅游公司，还有宝莱坞的经纪公司那里凑凑，差不多够了。 苏尔电器的钱，能不动就不动，那是留在扩大规模用的。 “对了，你为什么突然想买车了？你明明有用不完的出租车。”辛格有些好奇。 他印象中罗恩一直坐出租车，因为他开旅游公司，和很多出租车司机有合作，随叫随到。 “最近遇到了一件事”罗恩把之前的经历说了一遍。 “孟买越来越乱了，”辛格有些感叹，“敲诈勒索每天都在发生。” “我昨天参加了一场婚礼，喜帖的主人临时把地点从跑马厅搞成了一个不知名的小教堂” 哈里也开始分享自己的见闻，他之前收到了一张极尽奢华的喜帖。 封面制作精美，饰有小小的象头神像。外面包着丝绸，里面是一张张代表不同婚礼环节的卡片，单张卡片就要花费五十到一百卢比。 结果打开喜帖，主婚礼的地点匆匆写在一张小纸片上，粘贴在最显眼的位置，像是临时起意改的。 “他们早就被黑帮盯上了，”哈里解释，“就像肥羊一样，帮派分子就是狼。” “这些帮派怎么知道谁家办喜事？”罗恩问。 “因为他们最先盯上的是负责婚礼餐饮的人，后者手里有全套的宾客名单。” “那黑帮又是如何筛选名单里的肥羊的呢？”辛格也来了兴趣。 “很简单，通过大楼承包商、每户人家的佣人、室内设计师”哈里耸肩。 罗恩也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爆炸案之后，混帮派的年轻人激增。 这场骚乱摧毁了很多人的生计，走投无路之下，哪还管得了那么多。 孟买的警察又出奇的无能，黑帮势力越混越大，俨然成了这座城市的主人之一。 “瞧见角落里的那帮人没有？”哈里突然使了个眼色。 罗恩和辛格转过头，有五六个男人在那胡吃海喝。他们动作粗鲁，全然不顾大厅里周围人投来的异样目光。 “那伙人就是混帮派的，他们不用自己买单，隔壁桌会负责。” 在哈里的提醒下，罗恩他们果然发现邻桌的一家人，频频打量那几人。他们神情紧张，脸色苍白。 “这里是泰姬玛哈，那家人为什么不反抗？”辛格皱眉。 “他们要么选择乖乖付钱，要么选择和开来酒店的新款丰田汽车说再见。” 哈里见多了这种事，这帮混混也不求财，只为了在泰姬玛哈享受一次服务。 如果不混帮派，他们一辈子也来不了这种地方。 凡是在孟买追名逐利的人，都把泰姬玛哈酒店--这座象征帝国威荣的堡垒作为他们力争上游的标杆。 因为同他们一样，泰姬玛哈酒店生于寒微。 塔塔家族创始人被隔壁的华生酒店羞辱过后，就发誓一雪前耻，他做到了。 于是泰姬陵酒店，就这样成为了自强不息者的标识。 不过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属于这里，酒店大堂附近的洗手间是检验一个人自尊心的绝佳场所。 理论上来说，任何穿着体面的人都能进大堂纳凉，又或者到洗手间方便。 但你需要由内而外的自信，好在奢华的沙发座上、金碧辉煌的卫生间里，在阿拉伯的顶级富豪、风情万种的社交名媛、穿梭往来的门童和清洁工的注视下毫不露怯。 你若不能坚信自己属于这里，又如何叫别人相信？ 当然混混们不在乎这些，只要来过这里，他们回去就有足够吹嘘的资本。 他们会在贫民窟里被当成传说：看，那几个人去过泰姬玛哈酒店，神气的很！ 就在罗恩他们暗暗打量的时候，门口突然进来了几名警察。 领头的是艾杰，他也发现了罗恩。不过他没往这里来，点了点头之后，艾杰直奔酒店前台。 在大堂经理的引导下，艾杰走向了那几个混混。他们早没了刚刚的神气，一个个仿佛老鼠见了猫，缩着脖子灰溜溜的逃走了。 原来是大堂经理偷偷打了电话，毕竟让混混们在酒店的光天化日之下勒索，实在有碍观瞻。 隔壁桌的那家人对艾杰千恩万谢，他们早在进酒店之前就被盯上了。如果不是艾杰，后面还会有什么事发生，那可难说。 不仅仅是他们，酒店里其他有头有脸的人士，都纷纷起身和艾杰打招呼。 最近孟买报纸对艾杰的报道，比当初罗恩有过之而不及。他侦破爆炸案的进展奇快，据说已经抓了一百多个嫌疑人。 对于艾杰这种真正能保护他们安全的人，精英人士向来很热情。 不过艾杰没有多作停留，他径直走到罗恩身边坐下，惹得大家纷纷投来艳羡的目光。 “那伙人已经被抓了。” “谁？”罗恩一愣。 “绑架你的人，”艾杰喝了口冰咖啡，“甚至还揪出了制作假钞的团伙。” 哈里和辛格竖起耳朵，这种大新闻的内幕，他们身为官员也不经常听到。 艾杰解释说，这批假钞是在巴巴羊伊斯兰堡外的印刷厂印制而成，几块模板便能印出成百上千张带着圣甘地头像的假卢比。 随后，这些假卢比被运往加德满都，通过铁路或公路的方式抵达印度各地。 一旦入境，会有人把它们兑换成小额的真钞，或和真钞混在一起，变作在集市交易或酒吧挥霍的现金。 对那两个旁遮普人的拷打，让他们供出了整个输送链。 背后的主谋不出意外的有达乌德帮参与，按照艾杰的说法，他很快就要倒大霉了。 因为爆炸案也有他的参与，等到证据足够印度政府就会动真格，哪怕他身在迪拜。 假钞的事情让哈里和辛格也颇为感慨，他们说有传闻印度储备银行不再经手五百卢比的纸币。 因为五百卢比的假钞泛滥，已经严重影响到商家的经营。 这给罗恩提了个醒，以后苏尔电器的生意，统一走银行支付系统。 虽说要缴的税多了一点，但那也比假钞强吧。 回到家里没多久，卡维娅又打来电话，她想写一篇关于苏尔电器的报道。 ------------ 第138章 瓜分良心 卡维娅在《印度时报》当社会记者，主要负责孟买的本地新闻，或者其他各邦的社会新闻。 这种记者报道的事件通常没那么重要，都是如嫌嫁妆不够烧死妻子、儿童卖银、被卖为奴隶、杀女婴，这种小事。 在印度，它们太普通了，不够脱颖而出。 一般都是由卡维娅这种新晋记者负责，反正随便怎么写也不会有人关注。 当她表示要为苏尔电器写一遍报道时，罗恩有点惊讶，却远称不上惊喜。 “你准备怎么写？”他问。 “看看，这是我收集的素材。”她递上了一沓纸。 这里是卡维娅的公寓，那张弧形长桌上堆满了乱糟糟的稿纸。本就拥挤的客厅，塞了两个人之后更加捉襟见肘。 罗恩坐在褪色的沙发上，随意翻弄着素材，卡维娅则为他口头讲解。 “有一个眼神不好的老人，他在用了两个月的水空调之后，竟然神奇的恢复了视力。 现在他活的好好的，不用拐杖，也不用人照顾。他们全家笃定，这是你的神力，造就了一切。 那台水空调被他们供奉起来，每天早晚祷告，日日不息。 事情传开后，那个老人居住的贫民窟小屋已经成为了某种圣地。 人群从这城市各地前来，看这个重见光明的神奇老人。对在贫民窟做生意的人而言，这辈子都没碰到过这么好的事。 朝圣的信徒涌入，让他们生意兴隆。那个老人变得很有钱，怎么也想象不到的有钱。 朝圣者丢给他们钱，一次一两个卢比，越来越多。 据说他们甚至准备成立一支慈善基金，专门为贫民窟的穷人治病。” “这听起来简直像个神话故事。”罗恩的表情十分精彩。 “yaar，你也觉得它有成为头版的潜力，对不对？”卡维娅开心的尖叫。 “会不会太夸张了，”罗恩难得的脸红，“真有人信水空调能治病怎么办？还有我的神力” “嘿！”卡维娅伸手戳了戳他的胸膛，“老弟，这是印度，人们情愿相信这些。这个国家的秩序，就是从神话中汲取来的。” “好吧。”罗恩不再纠结，印度抽象的事情太多，也不差这一个。 只是他有点搞不懂，卡维娅是从国外回来的留学生，她应该对印度的这种新闻深痛恶绝才对。 面对罗恩的疑问，卡维娅轻蔑一笑。 “你以为我是为了谁，昂？”她伸出涂了红指甲的脚，轻轻点在他腿上。 “噢，你今天涂了藏红花色。”罗恩侧过目光。 “老弟，你的罩门又破了，对不对？”她看起来得意洋洋。 “你玩完了，谁也救不了你。你根本不知道自己挑衅了什么，等着吧！” 五分钟后，卡维娅卧室的那张折迭床，轰然散架。 “该死，你该换套公寓了。” “房东那混蛋信誓旦旦和我保证，这张折迭床睡两人都没问题。” “怎么办？”罗恩站在那儿，束手无策。 “去卫生间，那有个阳台可以扶一下。” 阳台上有扇玻璃窗，卡维娅当了回壁虎。 在印度做生意，有时候路走着走着就歪了。 罗恩明明想让苏尔电器成为一家科技企业的，但在某些贫民窟中，它的名号已经与《罗摩衍那》中的诸天神佛相差无异。 苏尔电器正在建造的第四排车间工地上，竟然有偷偷溜进来做祷告的贫民窟居民。 听闻这则消息的罗恩，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印度这吊地方，确实离谱。 大多数民众连基本的辩证能力都没有，他们的认知，仿佛停留在几个世纪前。 不过好处也不是没有，孟买本地的标准款水空调，销量暴增。 这才五月中旬，苏尔电器的水空调已经出货了3万台，远高于前两个月的数据。 罗恩很期待，6月份的回款能有多少。他想如果资金足够的话，就回北方邦一趟。 苏尔家虽然破落了，但在当地多少还有点影响力。只要条件大差不差，在北方邦建立一座苏尔电器的分工厂，也不是不行。 内陆地区，确实更适合水空调这种产品。把工厂搬到当地生产，可以省去很多成本。 孟买的雨季就快来了，比去年更早一点，到时候苏尔电器厂的销量必然受到影响。 趁着这段时间回一趟老家，顺便把他父母的骨灰安排掉，小妮娅也可以了结一桩心事。 “老板！”阿希什就像沙僧一样，每每出现总是来报告坏消息。 “什么事，说。”罗恩在工地上视察一番，就转身离开。 “市政委员会的人来了。” “嗯？他们来干什么？”罗恩没懂，苏尔电器和市政能扯上什么关系。 “贫民窟，您忘啦。”阿希什看上去有些焦急。 罗恩回想了一会儿，才恍然记起。阿希什说过，一旦贫民窟的规模超出控制，市政委员会的人就会动真格。 “贫民窟里又来了很多人？”他问。 “都是上次招工吸引来的，具体多少我也不知道。” 罗恩跟着阿希什向北边的贫民窟走去，这件事终究还是要去现场看看，谁让他拥有这里的代权。 “这次来的是凯尔纳，孟买的拆违大王。”阿希什对这个名字十分紧张。 凯尔纳是市政厅拆违办的专员，因为铁面无私的一贯作风，在湿婆军和其他政党中树敌无数。 他工作了近二十年，总共拆过二十八万五千处违章建筑。 别说湿婆军的产业，就连达乌德帮老大的酒店，他都照拆。 萨克雷拿他毫无办法，达乌德甚至派人枪杀过他。但没用，凯尔纳是那种愈挫愈勇的人。 他和艾杰都是孟买官员中的奇葩，同样被报纸吹嘘为拯救城市的英雄。 罗恩他们抵达的时候，就看到有五六辆警方的深蓝色大卡车，驶进一块类似无主的开阔地。 那周边围着一排新月形的贫民窟建筑，似乎刚刚建起来不久。 大卡车盖着防水布，据阿希什说，那里面有警察，每辆卡车至少二十名警察。 一辆无遮棚的平板卡车，载着市政委员会的工人和装备，慢悠悠的穿过已经停好的警方车辆，在小屋附近停下。 几名官员从警方卡车上下来，将人员部署成两排。 市政委员会的工人从平板卡车上跳下，他们每人身上配备有一条绳子，一端有抓钩。 将抓钩甩上屋顶，牢牢钩住，然后拉扯绳子。脆弱的茅屋立即瓦解，全程不超过十秒。 里面的居民只来得及收拾最基本的东西，婴儿、钱和证件。 其他东西全被埋在屋子的废墟里，煤油炉、炒菜锅、袋子、床垫、衣服和儿童玩具。 人群惊慌四散，各自奔跑呼喊。 拆除的效率非常高，因为这些茅屋不堪一击。 不是没有人反抗，住茅屋的人大多一贫如洗，他们往往会破罐子破摔，暴力抗拒执法。 有人朝拆迁工人扔石头，骂他们是叛徒，因为这些工人多半是来自周边的其他贫民窟。 有时甚至火烧自己的茅屋，反正什么都没有了，那不如毁灭。 当橘红色的火苗出现时，那些警察终于慌了，罗恩也慌了。 这一大片贫民窟绵延几千米，有好几万人，一旦发生火灾，后果不堪设想。 好在那些警察早有准备，他们的卡车上就有消防设备，灭火器、水龙头一开，三下五除二灭了火。 匆匆跑过去的罗恩找到了领头的凯尔纳，“是不是应该给他们点时间？” “通知七天前就已经下达了，”凯尔纳指了指一栋茅屋墙上的通告，“但没人在意。” “这样不行，他们情绪太激动了。”罗恩有些忧虑。 “苏尔医生，我知道你是好人。但这在孟买行不通，需要同情的人太多了，足以瓜分你全部的良心。” 凯尔纳好意提醒，真要追究起来，罗恩多少和贫民窟的责任沾点边。他没有故意为难，只是公事公办。 罗恩能说什么，他自己也不希望贫民窟无休止的扩张下去，那会出乱子。 拆除工作还在进行，只不过为了避免刚刚的事重演，工人们特地允许茅屋里的人先把炊具这些东西搬走。 阿希什曾经描述的画面活生生的出现在眼前，女人和孩子们浑身脏兮兮的，他们一贫如洗，连水都没有。 拆迁工人张牙舞爪的冲过去，要夺走他们仅剩的一切。 周围很多人都在无声的观看，他们有的是合法贫民窟的人，有的是离这一片较远的贫民窟居民。 每个人都默不作声，有的充满同情，有的充满恐惧，还有的是郁积的羞愧。 羞愧于市政委员会的代权，迫使他们生出“谢天谢地.不是我.不是我的房子”这样的想法。 “运气真好，我的房子没事！我是合法贫民窟的人！”阿希什身体微颤，脸色潮红。 一声婴儿的啼叫声刺破了这无言的沉默，一个妇女冲到凯尔纳面前。 她手里举着一个襁褓，婴儿的哭声就从那传来。 在大家震惊的目光中，妇女抓住婴儿的腿，就那样在空中抡起来。 下一秒便要把孩子狠狠砸到地上，她们没活路了，不如现在就死。 “我曹！”罗恩和凯尔纳都惊的跳了起来。 ------------ 第139章 大鱼 眼见婴儿就被掼到地上，罗恩和凯尔纳不约而同的冲了过去。 一个抢过了婴儿，一个抱住了妇女。 她就在两人的眼前，距离他们一步之遥。 全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直到婴儿“哇”的一声哭出来，众人才纷纷惊醒，然后七手八脚的把妇女从孩子身边拉开。 罗恩抱着襁褓心有余悸，他仔细检查孩子的状况。好在，只有脚脖上有一道紫痕，其他并无大碍。 那个妇女跪在地上嚎啕大哭，让人责备的话都说不出来。 要不是绝望了一定地步，她又怎么会狠心杀死自己的孩子。 身后那间摇摇欲坠的茅屋就是她赖以生存的根本，今天被拆，一月后她的孩子就会死去。 因为雨季就要来了，没有遮风挡雨的地方，这么小的婴儿根本撑不过去。 她会死于伤寒，死于痢疾，死于饥饿。 围观的众人心有戚戚焉，罗恩也好不到哪去。 一个无依无靠的妇女，需要用孩子的死来对抗拆违，这他娘的叫什么事。 凯尔纳脸色难看的叹了口气，他知道今天又将无功而返。 他大公无私、嫉恶如仇，却也不会拿人命开玩笑。 况且真出了事，他也会有麻烦。 湿婆军的政党正愁找不到借口，达乌德帮也会煽动民众冲击他的办公室。 拆违工作已经停了，工人们木楞楞的站在那儿，不知道该怎么办。 凯尔纳挥了挥手，让他们撤下去。 不能再拆了，鬼知道再拆下去，还会有什么幺蛾子。 罗恩看了眼乱糟糟的贫民窟，约有六十户，至少两百人的家沦为废墟，整个拆除作业不到二十分钟。 “孟买的贫民窟永远拆不完。”凯尔纳哀叹道。 “不解决住房问题，贫民窟就不会消失。”罗恩知道症结所在。 “但要新建住房，就必须先拆除贫民窟。”凯尔纳苦笑。 或许是因为刚刚的事，又或许是需要找个人抱怨，凯尔纳和罗恩解释了在孟买拆除贫民窟有多难。 孟买市共有二十三个行政区，每个区都设有专门的拆违分队。 可事实上，孟买的违章建筑是在政府和警方的纵容下才建起来的。 拆违的常规操作是提前七天发出声明，要求住户出具相关文件。若七天后仍无法提供有效房产证明的，拆违就势在必行。 “但我们的办事人员投鼠忌器，他们害怕会遇到暴力反抗，也有一些同情的因素在。 但最严重的是吃里扒外的问题，声明一旦发出，就会有人用钱疏通关系。” 罗恩理解凯尔纳的意思，拆违办的员工“得人钱财，与人消灾”。 因为一栋违章酒店收受的贿赂，可能比他在部门干一辈子拿的钱都多。 “这些拆了的地方，”凯尔纳指了指那片废墟，“几个小时后就会重新建起来，他们会不停的建、不停的建。” “他们为什么不去其他地方？”罗恩搞不懂这些人死磕这里的意义何在。 “因为其他地方满员了，”凯尔纳轻笑一声，带着嘲讽，“贫民窟也有名额，挤不进来的只能住人行道。” 罗恩明白了，贫民窟的人也有代权。他们的代权寄托在小小的茅屋上，一旦失去就会被后来者取而代之。 “我曾经发誓要把马希姆区的一个违建点拆掉，但是每次拆掉、离开，几小时后，人们就把屋子重建了起来。 我们有时一天会去两次、三次，他们就两次、三次地重建。我们拆的时候，他们躲在铁轨后面，我们一走，他们就回来了。 无穷无尽，你没法一直和他们耗。” 每拆除一间违章建筑，市政厅要花费一千卢比。而单单马希姆区的违建就有近两千处，凯尔纳也只能望洋兴叹。 这是一个死结，孟买政府不可能让贫民窟无限制的扩张，那会毁了这座城市。 偏偏他们又拿不出可靠的解决方案，只能这样拆了建，建了拆。 “为什么不可扩大城市规模，比如开发孟买郊区？”罗恩问。 “因为有人不愿意，这损害了他们的利益。”凯尔纳指了指脚下，意思是南孟买这里的既得利益者阻拦。 曾经有人建议把新孟买往东移，那里有大片土地，且所有权都在政府手里。 城市规划者的蓝图是把新孟买打造成东西走向的格局，而不仅仅局限于现在的孟买岛。 但建筑开发商和政府官员沆瀣一气，毁掉了这个计划。 孟买建设只能在一座岛内规划，再怎么折腾都只会越来越拥挤。 那边拆违工作暂停，警察和市政委员会的工人爬上卡车准备离开。 “你的工厂什么时候扩建完？”凯尔纳看了眼南边的厂区，那里有打地基时叮叮当当的声响传来。 “等到那一百亩地建无可建的时候。”罗恩耸肩。 “那这里的贫民窟几年也拆不掉。” 面对凯尔纳的抱怨，罗恩只能装傻。反正孟买已经两千多个贫民窟了，也不差他这一个。 “至少苏尔电器养活了一大批工人，孟买现在最需要稳定。”这是他的底气所在。 “下个星期我会再来的。”凯尔纳挥挥手离开了。 贫民窟边缘，刚刚被拆掉的那片废墟。现在已经有三三两两的人回来，开始收拾家当，准备重建。 装有拆迁工人的卡车启动，还没走远，但所有人对此都熟视无睹。 他们改变不了什么，凯尔纳也改变不了什么，罗恩同样改变不了什么。 这座城市会一直这样破破烂烂的走下去，除非来一场海啸或者地震，打碎一切。 … 贫民窟的事没牵扯罗恩太多的精力，那里有自己的规则，无需外人插手。 他的职责是确保合法贫民窟安全无虞，只要它在，非法贫民窟无论被打烂多少次，都会很快重建。 这其中有一套自上而下的秩序关系，罗恩控制着工人，工人居住的合法贫民窟，又制约着非法贫民窟。 这是孟买的底层逻辑之一，罗恩只需抓住最要紧的那部分就行。 安抚了苏尔电器厂的工人，卢卡又很快找上门。 “罗恩，上次和你说的美国护照搞定了吗？” “那玩意儿比造假钞还麻烦，毕竟我们要骗过美国海关的眼睛。” “但现在等不及了，我那个老乡，人已经到了码头。” “哪个码头？” “孟买码头。” “什么？”罗恩瞪大眼睛。 “事情出了点变化，他在巴西被通缉了，不能再呆在那儿。”卢卡摊手。 “他怎么过来的？”罗恩大脑有些宕机。 “跟着我们的船，我哥哥把他带到了阿拉伯海。阿南德派人接到了码头，藏在一堆咸鱼里。” 你们特娘的真是一帮鬼才，罗恩有些无语。 “你哥哥又来进货了？” “老兄，我早就跟你说过，南美是个巨大的市场。你应该投入这门生意…” “好了，安排我跟你那个老乡见一面吧。”罗恩打断他。 要不要从掮客变成参与者这件事，罗恩还在考虑。 先把护照的事情搞定再说，看的出来，卢卡对这件事很热心。 罗恩猜那个贪官也给了他好处，否则仅凭熟人关系，哪会这么跑东跑西。 傍晚时分，两人赶到码头渔村，阿南德正等在这里。 “罗恩”他支开卢卡，鬼鬼祟祟的凑了过来。 “你这家伙什么时候胆子这么大了，敢做偷渡的勾当？” “他不一样，是条大鱼！”阿南德兴奋道。 “怎么说？”罗恩来了兴趣。 “这个巴西佬贪了一百多万美元，这次带在身上的至少有一半，装了满满一大箱子！” 罗恩眨了眨眼睛，一时间忘了呼吸。 妈的，做生意也没有贪钱来的快啊。 一百多万美元，他全部身家算上，也没这么多。 阿南德在船上的时候就套到了口风，这个巴西贪官黑了一大笔善款。 那是国际货币机构拨出来兴建基础公共设施的经费，包括兴建一所儿童医院的经费。 结果，他没盖成那所医院，还把生病、受伤和垂死的孩童运到一处偏僻的营地，任他们自生自灭。 事发后，连巴西黑帮都看不下去，准备发赏金捉拿他。 要不是卢卡的哥哥在当地也有点势力，这个贪官根本跑不出不来。 “这个坏家伙嚷嚷着要去美国，他甚至不愿意留在孟买。天哪，这世上竟然有人不喜欢孟买。罗恩，他是不是傻？” “他在哪儿？” “就在这座仓库里。”阿南德一指面前的木屋。 这里是渔民们平时存放捕鱼工具的地方，因为海风侵蚀，木板上霉迹斑斑。 隔着老远，罗恩都能问到一股腥臭味。他推开木门，踏进满是盐渍的地面。 那个巴西贪官，正坐在一团晒干的渔网上。他四十来岁，身材肥胖，光脑袋上已经不剩几根头发。 见到罗恩进来，他神情惊慌的把行李箱往后藏。 卢卡和另外一个巴西人出声安慰，这才没让他吓得叫出声来。 “你问他，美国护照要的多急？”罗恩不懂葡萄牙语，让卢卡代为翻译。 “越快越好，不过再去美国之前，我要先去一趟加拿大。”出乎意料的，这个巴西贪官会将英语。 而听到回答后，罗恩却笑了。 护照这一行有个潜规则，他们不管客户的肤色、信仰、种族或立场。 不管对方多纯真或邪恶，他们只有一个问题。 你有多着急要？答案决定价格！ PS：正在准备北方邦的剧情，查了很多资料，有些真不敢写啊。 作者在考虑要不要由浅入深、循序渐进，慢慢讲那里的故事，担心一上来就下猛料，有风险。 ------------ 第140章 做不来 “要去加拿大，你还得再办一张加拿大护照。”罗恩笑眯眯的回答。 “那就搞一张，我付钱，我的家人在那儿。”胖子贪官忙不迭的应道。 “没问题，三十万美元，三天内把你送上去美国的飞机。” “什么！”胖子贪官尖叫起来，“你没开玩笑？在巴西五万美元就能搞定。” “要不，我把你送回巴西？”罗恩冷下脸来。 卢卡想说什么，但被他瞪了回去。 想把五十万美元，完好无缺的带去美国？未免太天真了些。 瞧瞧这个沟槽的贪官干的什么事，他连儿童的救命钱也敢黑。 对这种人，罗恩不把他宰的落花流水，难解心头之恶。 那个贪官想大骂，他气的暴跳如雷。但看了眼罗恩身边的保镖，又很快偃旗息鼓。 这里是孟买，惹毛了对方，说不定会被黑吃黑。 还别说，要不是看在卢卡的面上，罗恩连一美元都不想留给他。 为了尽快离开这个鬼地方，胖子贪官咬牙答应下来。 “三天！你做不到，我就会离开。” 罗恩轻笑一声，对方的色厉内荏他根本不放在心上。 离开？没有他的命令，对方连这间木屋都出不去。 卢卡朝自己小弟使了个眼色，跟着罗恩来到了外面。 “老兄，他毕竟和我家里有点关系。” “这是个恶棍，别告诉我，你不知道他干了什么。” “即使这样，那也不能” “行了，卢卡，我只拿三十万。剩下的我没兴趣，你自己看着办。” 卢卡脚步一滞，脸色讪讪。几十万美元，他也有想法啊。 什么熟人？有美元香吗？他连买药的那些巴西人死活都不管，还会在乎这些？ 能把那个贪官安然无恙的送到美国，那就算是念着旧情，他好歹没把事做绝。 “盯着点儿，别让他溜了。”罗恩提醒道，“他在加拿大应该还有关系，我们只拿钱，不惹其他麻烦。” “我知道，只谋财，不害命。”卢卡拍胸脯保证。 啧，这话听起来怪怪的，罗恩摇摇头离开。 罗恩去找海拉了，护照这门生意，还要落到她身上。 海拉刚洗完澡，她在书房待了太久，灯箱照的她浑身冒汗。 “你说找我什么事？”她捋了下头发，精神饱满。 “噢，生意，大生意。”罗恩回过神。 海拉瞥了他一眼，“先进屋？” “不，我说的生意是刀乐。那本美国护照，我上次说过的。” “噢，我想起来了。那本护照正在核验，很快就会好。” 干净的护照要经过两道核验，孟买机场有个海关官员有权使用机场计算机，他负责第一道把关。 哈德汉手下负责护照生意的迦尼，命人将需要查核的每本护照，其发照国护照号码、原持有人姓名都写在一张纸上，然后在那位官员指定的时间和地点交给他。 纸上所列的护照，凡是在计算机里已特别标注的，他就划掉。 一两天后，那官员交回那张纸。那些受到特别标注的护照，有部分是原持有者已被宣布为国际通缉犯。 有些则是原持有者被列为嫌犯，可能是参与非法买卖，或有令人不安的政治因素。 这些被标注的护照就会被筛选下来，不能在黑市贩卖，哈德汗做生意也讲信誉。 不过受标记的护照仍有用处，海拉会拆掉骑缝线，取下可用的部分，充当其他护照的空白页。 在印度境内，它们还能在外国人住进饭店时，当作登记的护照用。 饭店人员填C表格的时候，没那么仔细，只要是护照就行。 除了不能出国，问题护照在印度依旧畅通无阻。 经过海关的第一道筛选后，剩下的护照又被送到第二道检验关卡--各航空公司办公室。 各大航空公司也存有一份特别标注的护照清单，主要记录信用评等不佳、诈骗过航空公司、搭乘飞机时有动粗等恶劣行为的不良乘客。 需要伪造护照的都是走私贩子或者不法人员，他们理所应当的不想引起航空公司或者海关的注意。 只有经过这两道关卡检验，剩下的护照才是干净的。 哈德汗手下的迦尼在孟买大部分航空公司都安排了人，足以确保选出来的护照，能在世界上大部分国家通行。 现在为那个巴西贪官准备的护照，就在走这个流程。 “亲爱的，我们得加快速度。三天，另外还得再准备一本加拿大护照。” “为什么突然这么急？你瞧我的眼睛，都有黑眼圈了。”海拉故意弯下腰，拉低领口。 “你很美，海拉。”罗恩安抚她，“但就像我刚刚说的，这是大生意，三十万美元！” “什么！”海拉咣当一下直起腰，睡衣里面一阵晃动。 “是不是惊呆了？”罗恩得意的翘起来，“我可是狠狠宰了他一顿。” 接下来他就把那个贪官的事告诉了海拉，这种人他黑多少次，都不会觉得愧疚。 “上帝，这可是护照生意中的大肥羊。你即使开价五十万美元，他们最后也会答应。”海拉为没能多赚二十万美元，遗憾不已。 “这是不是太夸张了，我感觉三十万就是他的底线。” “不，罗恩，你不懂。他会答应的，他是那种没有护照，就会有生命危险的客户。” 在海拉的职业生涯中，购买非法护照的顾客，主要有三大类。 第一类是经济难民，那种因为饥荒、贫穷而被迫离开家园的人。 他们多数会选择德国、意大利这样的欧洲国家，期望出国过上好日子。 一户或者好几户人家联合，有时甚至整个村子凑钱购买一本护照，送一个特别宠爱的儿子，到他们所憧憬的美好地方。 到了当地，那人工作偿还借款。最后买本新护照，让其他年轻男女可以过来。 这种护照通常比较便宜，从五千美元到两万美元不等，也被海拉他们这样的业内人士称为贫穷护照。 政治难民是第二大宗客户，他们逃亡国外的原因往往是因为非常严重的动乱或者战争。 波斯湾国家那里是最大的潜在客户群，他们离孟买够近，又从没过上一天安稳日子。 这种护照的价格通常在五万美元以内，具体价格视逃离战区的危险性而定。 第三类客户就是非法在逃人员，可能是走私犯、杀手，也有可能是倒台的独裁者、军阀、秘密警察。 他们对护照的需求最为迫切，往往不计代价。 拿到护照，从此重生，过去的历史和罪恶在成交的那一刻一笔勾销。 拿不到护照，万事皆休，再多的钱也没用。 “所以那个贪官一定会同意，除非他爱钱爱过自己的命。”海拉带着罗恩来到工作室。 她从桌上拿起一本护照递给他，正是那个贪官需要的美国护照。 出乎意料的它并没有那么新，甚至有的地方还刻意制造出污痕，好让假护照的每一页都显得逼真自然。 印章也稍稍盖歪了一个角度，模糊的印迹恰到好处。 “等航空公司那里查过，它就能用了？”罗恩问。 “还差一点，”海拉指了指护照上空白的旅行记录页，“我们得为每本新出炉的护照编写历史。” 从外国人那里弄来的旧护照，里面的旅行记录往往有几个月甚至几年的空白。 如果这和现有持照人的经历不符，那也会惹来麻烦。 有些护照则是签证已经过期，必须从护照上抹除那段时间，才能使用。 为了在最后一次签证到前，盖上孟买机场的出境印，让人以为护照持有者已在签证有效期内出境，这就需要动些手脚。 海拉会用备用印章，为这本护照打造国与国之间移动的历史。 必须确保时间逻辑说的通，并且最新的印章一定是印度这里的签证印。 这也是一门学问，海拉的桌上堆满了各大航空公司的飞行日志，里面列有去往各个国家航班的飞行日期和抵达日期。 通过这些资料编造的护照历史，可信度极高，几无纰漏。 “这种生意，我做不来。”罗恩叹为观止。 “这还不是最难的，我曾经甚至帮一个客户打造过二十年的旅行经历，让他安然无恙的从非洲去了美国。” “也就只有你能做到了，”罗恩耸肩，“所以三天能搞定两本护照吗？” “很难！”海拉摇头，“时间上来不及，最多把美国护照搞定。” “那怎么办？”罗恩傻眼了，那三十万美元总不能硬抢吧。 “只能走漂白路线去加拿大了，我亲自负责。”海拉很快做出决定。 “漂白？”罗恩一头雾水。 “这是快速送客户前往目的地的捷径，必须得有人配合。”海拉神秘一笑。 三十万美元的生意，她准备亲自操刀。 以前这种活会由哈德汗的人负责，海拉只负责伪造护照这一环。 但这样拿的抽成比例少，最多几千美元。 哈德汗的人不知道巴西贪官的存在，她会找其他理由搪塞过去。 这笔生意，她和罗恩会做成私活，再怎么样也要拿到三十万中的大头才行。 “好，三天后，我带那个巴西佬配合你行动。”罗恩点头。 ------------ 第141章 漂白 “漂白”是护照生意里的行话，它需要利用国内的转机航线来达到偷渡的目的。 孟买有数千名来自波斯湾的难民，想在加拿大、澳大利亚和美国这些地方寻求庇护。 但那些国家通常拒绝为他们提供签证，他们没法正大光明的抵达庇护国。 这时候就需要利用另外一条漏洞：只要你踏上了西方国家的土地，那你就可以声称是寻求庇护者。 肉身偷渡后，签证已经不重要了。 当地的移民管理局会评估这些人的申请庇护是否正当，如果是名副其实的政治难民，那么申请往往会通过。 关键在于先把他们弄进加拿大、瑞典或其他热门庇护国，这就需要通过“漂白”来实现。 “我跟你说的都记清楚了吗？”罗恩再一次问道。 “记清楚了，到了德里不要下飞机，要一直飞到加拿大。”巴西贪官神情紧张。 “嘿，放轻松，这里是我的地盘。”罗恩轻笑一声，拍了拍他肩膀。 孟买国际机场曾在爆炸案期间停飞过几天，此时却早已恢复了往日的繁荣。 罗恩的旅游公司接待处照常营业，他们现在就坐在休息室里，等待即将起飞的航班。 那个巴西贪官一会儿看看罗恩，一会儿看看卢卡，眼里有紧张、不甘、愤怒、恐惧，以及一丝丝对未来的期待。 他的五十万美元已经所剩无几，全拜这两人所赐。 一个狮子大开口，要30万美元办护照。另一个美其名曰投资药品生意，拿走了剩下的十多万美元现金。 好在他留了一手，提前把剩下的美元，让家人带去了加拿大。 只要能离开这个鬼地方，去了加拿大，他一样能享受香甜的自由民主空气。 咚咚咚. 外面有人敲门，是海拉。 她身穿一套宽松的衬衫长裤，脸上戴着墨镜，看起来和普通欧洲游客没什么区别。 “都准备好了？”她摘下墨镜，看了过来。 “已经就位。”罗恩拍了拍手中的皮包。 “OK，我们再做最后一次确认。”海拉掏出自己的绿色登机牌，晃了晃。 “我的在这儿。”那个巴西贪官也拿出了自己的红色登机牌。 他的目的地是德里，而海拉的目的地是加拿大。 “很好，该出发了，我们飞机上见。”海拉自信一笑，大步离开。 “记住她的脸，到了飞机上你知道该怎么做。”罗恩也带着巴西贪官前往检票口。 很显然，直接帮这个巴西佬买去加拿大的机票不现实。因为在购买机票前，得先出示加拿大发的最新签证。 但他们没来的及做假护照，这条路行不通。合法渠道的签证更不用想，否则巴西贪官也不会沦到跑路的地步。 这时候就需要海拉出马，她用自己的假签证，买一张飞往加拿大的机票。 身为打扮体面、欧洲面孔的白人，海拉通关时向来只受到草率的检查，从来没人特意去查她的签证。 罗恩则帮巴西贪官购买同班飞机上的国内线机票，从孟买到德里。 是的，海拉和巴西贪官坐同一航班飞机。 它既飞国内线，又飞国际线。从孟买起飞，中途在德里降落，接着再转道加拿大。 国际线登机牌为绿色，国内线则为红色。 飞机一升空，海拉就会和巴西贪官交换登机牌。 到了德里机场，只有持有绿色国际线登机证的人，可以留在飞机上。 海拉则拿着红色登机牌在德里下飞机，让巴西贪官继续飞往加拿大，到了地方他可以直接寻求庇护。 这就是漂白路线，玩的就是一出掉包活人。 在德里，海拉会在五星级酒店住上一晚，然后第二天乘飞机返回。 这招很管用，在科技不那么发达的当下，百试百灵。 现在那个巴西贪官已经顺利通过安检，前往登机口。 他的身份在印度买不到任何一家航空公司的机票，但罗恩可以。 航空公司的辛格，海关的哈里，只要他一个招呼，什么都搞定了。 瞧瞧，罗恩和海拉配合甚至能打通一条走线渠道。 只不过这一行多少有些风险，两人也志不在此。 要不是这条大鱼，海拉也不会亲自出马。 三十万美元已经到手，啧，还是这种勾当来钱快。 不过这笔钱里还有一部分要给哈德汗手下的迦尼，毕竟那本美国护照动用了他的资源。 剩下的罗恩和海拉平分，每人至少10万美元。 不知不觉，罗恩的外汇小金库已经肥了起来。 拉珠搬进了新公寓，一室一厅，距离米拉路火车站不远。 站在窗口，她可以清晰的看到外面四通八达、横跨铁轨的立交桥。 另一边是火车站，对面的学校外挂着巨型标牌，上面写着“充实学院”四个大字。 这是她从未体验过的视野，贫民窟里没有这么大的天空，火车上的女性车厢里更不会像这样安静。 公寓很漂亮，清一色的西式风格。两根罗马柱气派巍然，外墙立面白的让人不敢多看。 三角楣饰、奇彭戴尔式屋顶、叶尖饰这是拉珠从未见过的建筑风格。 她也第一次有了独属于自己的房间，当站在那空旷的卧室时，她甚至会不知所措。 房间太大了，反而让她睡不着。失眠的那几晚，她竟然怀念起贫民窟的喧闹来。 她原本是那里的老师，教孩子们一些基础知识。 拉珠想让贫民窟的孩子至少长大后能有应聘的资格，所以租下一处窝棚的二楼，开办了补习班。 阿希什若有时间，他也会去给孩子们上课。 这一切都是义务劳动，除教室租金和付给其他补习老师的工资，她今年并无盈余。 可惜后来冲突发生，乔格什瓦里区是骚乱的源头。那里搬走了很多人，有一大批建筑被毁掉、查封，来补习班的孩子寥寥无几。 再后来，拉珠在阿希什的恳求下，来了苏尔电器。 然后叮咚！门铃响了。 拉珠离开阳台，来到玄关，站在门外的是罗恩。 “这里怎么样，还习惯吗？”他明明第一次来，却像到了家一样。 桌子上的水杯端起来就喝，冰箱里的奶酪也没逃过他的魔掌。 “这里太安静了。”拉珠憋了半天，也就这一句话。 她很想说那个杯子是她的，奶酪也被咬过一半，但最后放弃了。 “你以后会享受这份安静的。”罗恩轻笑。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这傻妞以前只过苦日子，没享过福。 罗恩来到阳台上细细打量，嗯，整个社区都是对西方建筑的拙劣模仿。 两根罗马柱自泥浆中拔地而起，突兀得好像电影道具。 这些后现代建筑不伦不类，趣味低级。 石膏粉的外墙立面，只等第一场雨将薄薄的涂料冲走。所有建筑被打回原形，重新露出底下沉闷、斑驳、一成不变的黄土。 果然，这种郊区哪能租到什么好房子。唯一的优点就是紧靠车站，距离苏尔电器也不远。 他如果有时候赶不上回去，也能来这里过夜嘛。 “拉珠，你的神油准备好了吗？”罗恩已经开始浮想联翩。 “啊，现在？”拉珠有些吃惊，说话结结巴巴。 “我最近身子乏，你帮我捏捏。”罗恩装模做样的伸手扶腰。 这两天他只去过海拉那里，现在正好有不少存货，你看这不巧了吗？ “我先去洗个澡。”拉珠嗫嚅几句，不知道该找什么借口。 别看她已经是大姑娘了，但这种事也没经验啊。 “哎呀，那正好。同去！同去啊！”罗恩厚脸皮的跟了进去。 拉珠是地地道道的印度姑娘，阿南德心心念念想让罗恩尝试的对象。 嗯，不得不说，印度姑娘很有两把刷子。 比如说她们会传统瑜伽，有些动作你根本把握不住。 简直就像特技一样，罗恩看的目瞪口呆。 还好印度神油也很地道，他足足在这里待了一整晚。 罗恩很满足，他喜欢新鲜感。 五个人正好轮流排的开，剩下的两天休息，顺便逗逗小妮娅。 罗恩开车回到要塞区的时候，正好碰到了阿南德和卢卡。 “哇，罗恩！”阿南德夸张的大叫，“我们到处找你，去了每个有脱衣女郎的饭店，每个有黑市贩子的酒吧，每个肮脏的贫民窟，每个.” “行了，到底什么事？”罗恩打断了他的扯蛋。 “是他找你。”阿南德一指身边的卢卡。 “老兄，这车真他妈酷！从哪搞来的？”卢卡这时候绕着那辆崭新的福特金牛座，转悠个不停。 “就和我们的药品一样，从海上来的。” 上次见过哈里后，很快他就做中间人，帮罗恩联系了一个汽车经销商。 这种进口货当然不能正常入关，毕竟税率高的吓人。 买通海关后就好办了，罗恩只多花了两万美元就拿下了这辆福特汽车。 “做完这单后，我也要来一辆。”卢卡十分心动，“老兄，这就是我找你的原因，上次说的那种特殊的药，找到门路了吗？” ------------ 第142章 特殊的贫民窟 卢卡以前做药品生意，虽然瞄准的也是专利药，但到底不算太难搞。 巴西不是没有正版药，只是普通人吃不起，或者不能长期负担。 仿制药作为替代品，精准的抓住了普通患者的需求。 卢卡前后三次运回去的药，一次比一次多，甚至开始慢慢向周边南美国家辐射。 他尝到了甜头，开始追逐利润更高的生意。 “就这么一小盒，老兄，”卢卡比划了一下手指，“有人花两千美元求购！” 这简直不可思议，一小盒才几支药？如果他们的船，都拉这种货，那会有一辈子也花不完的钱。 “但这种药根本没上市，它还停留在实验室阶段，就连潘特都搞不到。” “所以我们得想想办法，我知道你还有其他路子。”卢卡不死心。 “你知道处于临床阶段的药物意味着什么吧？”罗恩看着他。 “老兄，我懂你的意思。但身患绝症的人顾不了那么多，代价他比我们更清楚。” 卢卡要的那几种抗癌药，只有欧美那里有相对成熟的工艺。 印度的仿制药公司还处于摸索阶段，这需要大量的实验数据去验证。 仿制药即使你知道了配方，想要百分百复现也没那么容易，该有的实验一样要做。 很显然，卢卡等不及了。 有人挥舞着刀乐要那种药，他搞来就行，就这么简单。 药效如何，会不会死人，法律是否允许，这些他统统不管。 “过两天我带你去一趟贫民窟。” “去那干什么？”卢卡一愣。 “当你要的东西，孟买黑市也搞不来时，不妨去贫民窟打探一下消息。”罗恩神秘一笑。 贫民窟并非一无是处，它连通着这座城市的正反两面，数不清的小道消息在这里汇集又散开。 罗恩时隔几个月再次拜访了泰吉.阿里的贫民窟，阿南德亲自带路。 “这里的空气很香甜，我浑身的毛孔都张开了。” 他搬离了这里，住上了更好、更大的房子，但他也时常怀念这里。 “小心！你的脚下有东西！”卢卡指着一坨粪便，惊恐的大叫。 “踩到了也没关系，到海边洗一洗就行。”阿南德灵巧的避开。 “上帝，我情愿是去和某个帮派交火，而不是在贫民窟探险。”卢卡第一次怀疑罗恩的馊主意是否真的有用。 “泰吉最近在忙什么？”罗恩问阿南德。 “在忙娶第三个老婆。” “What？”卢卡惊呆了。 罗恩也有些惊讶，泰吉.阿里那么大年纪了，没想到竟然宝刀未老。 “阿里拜现在有三个老婆，他还可以再娶一个。”阿南德好笑的摆了摆脑袋。 这没什么大惊小怪的，老牧们只要有条件，都不止一个老婆。 泰吉.阿里虽然住贫民窟，但他是这里的话事人。他的第一个老婆比他小两岁，第二个老婆比他小十岁。 据阿南德说，新娶的第三个老婆才二十岁。她是一个寡妇，带着四个孩子。 若没有泰吉.阿里收留，她很难找到新丈夫，因为那是四个女孩。 三个老婆替他生了十个孩子，算上拖油瓶超过十五个。 为了让她们经济独立，泰吉.阿里买了四台缝纫机。 第一个老婆法蒂玛将缝纫机架在屋外的帆布篷下，陆续雇了一名、两名、三名，最后共四名男裁缝，制作衬衫和长裤。 这个不大不小的作坊，为那些裁缝和家人提供了生计，还带来些许利润，由三个老婆均分。 泰吉.阿里不插手事业经营，而且支付所有家用。他三个老婆赚的钱，全归她们自己所有，要花、要存随便她们。 一段时间后，那些裁缝买下泰吉.阿里家周边的贫民窟小屋，他们的妻小和泰吉家的妻小比邻而居，形成了一个为数三四十人、视泰吉为父亲兼朋友的大家庭。 “那是个惬意又满足的家庭，没有口角、没有愤怒。”阿南德得意洋洋的介绍，“小孩们开心玩耍，卖力干活。” “天哪，这太奇怪了。”卢卡叫嚷。 “哪里奇怪？”阿南德问。 “那么多人住在一起，他们夫妻晚上…我是说孩子们怎么办？” “孩子们会装作睡觉。”阿南德经验丰富。 “你是说装睡？”卢卡叫道。 “对，我五岁的时候，就偷听我父母干那事。然后我才能在十五岁，就有了自己的第一个孩子。” 卢卡麻了，他转头看向罗恩，后者耸肩。 这确实没什么奇怪的，印度就是这样。 孩子们根本不需要什么房事教育，他们从小耳濡目染，早就精通此道。 “我突然发现，巴西也没那么糟糕…”卢卡喃喃自语。 他不懂，但大受震撼。 三人在低矮的贫民窟里弯弯绕绕，终于在日头最高的时候，来到了泰吉家。 泰吉.阿里还是那副模样，留着银色短发，瘦而结实，声音洪亮。 “这些药我不懂，但我知道哪里可能会有。”他把手中的纸条递给身后的小儿子。 “怎么说？”罗恩露出感兴趣的神色。 在来这里之前，他打听过孟买其他黑市，但无一例外都没有得到想要的回答。 没想到在泰吉.阿里这儿有了转机，果然，他当初的预感没错。 “在一个特殊的贫民窟，阿卜会带你们去。”泰吉.阿里突然笑了笑。 他的小儿子阿卜杜拉才十三岁，以前罗恩在这里义诊时，他常常帮着跑前跑后。 为罗恩带路这件事，他很积极，一路上叽叽喳喳不停。 “你说，以前你父亲给我的药，都是从那里来的？” “对，他们是一群高明的人。”阿卜满眼赞叹。 罗恩在贫民窟义诊时，所有的药物都是泰吉.阿里他们自备，其中不乏一些稀缺的针剂。 这很不同寻常，尤其是对一个贫民窟而言。 不过因为这可能涉及泰吉.阿里的秘密生意，罗恩没有多做打探。 如今卢卡这里没了头绪之后，他才动用这个人情。 现在看来，他们大概不会空手而回。 “所以那个特殊的贫民窟，到底在哪儿？”卢卡问道。 “麻风病贫民窟离这很远，在郊区之外，我们得坐火车去。”阿卜在前面招手，让他们跟上。 “等等，你刚刚说什么？麻风病！”卢卡瞪圆了眼睛。 “对！孟买所有的药品都能在那里找到，非常厉害！”阿卜骄傲的昂起头。 “噢！天哪！”卢卡大叫，“你听到了吗？罗恩，是麻风病！” 这是个令人闻之色变的字眼，种种恐怖不用赘述，所有人都知道。 奇怪的是阿卜和阿南德，似乎都没有太过惊讶。 “阿卜，你对那里熟悉吗？”罗恩问。 “当然，我每个月去两到三次。我们给他们衣服、食物，他们给我们药品，是朋友。” 孟买市内有几个机构收容麻风病患，但阿卜口中的那个聚集区显然不在这之内。 阿卜说那里的男男女女不肯去那些机构，他们虽然提供医疗、关心和干净的环境，但规定严格。 并非所有的麻风病患都能接受那些规定，于是有些人选择离开，有些人则被赶了出来。 贫民窟居民收容各阶级、各种族、各种处境的人，展现宽大包容的胸襟，然而这份胸襟鲜少扩及麻风病人身上。 无论是街道委员会，还是贫民窟头头，都无法接受他们，麻风病人被人们当作瘟神一样避之唯恐不及。 他们只好自行组成流动贫民窟，碰上空地，不到一个小时就在上面落户。也能在更短的时间内，了无痕迹的离开。 有时他们在垃圾场旁住上几星期，侵犯了长居此处的拾荒者地盘，双方为此展开攻防战。 有时，他们在湿软的空地，或工业废水的排放口安家落户。 他们是一群被遗弃之人，只能不停的在这座城市外围游荡。 罗恩当然也对麻风病非常忌惮，这是种传染病，光是听名字就令人毛骨悚然。 但他还是决定去看看，因为阿卜杜拉说那里也有健康的人，只要不是亲密接触就无碍。 而且在这个年代，麻风病早就可以根治，其实没那么恐怖。 普通人只是被它久远的名声吓到了，殊不知早就有疫苗问世。 如果情况实在太糟糕，大不了回头。 “阿卜，别坐火车，我们开车去。” “罗恩！”卢卡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你他妈的比我还爱钱！” “你就说你去不去吧？”罗恩站在汽车边等他。 “去！那可是两千美元一盒的生意！”他大喊，愤怒的坐进车内。 崭新的福特汽车从昭帕提海湾驶离，从海湾吹来的凉风渐渐平息，接着被林立高耸排屋的街道遮挡。 他们驶过帕西人聚集区，驶过钻石集市，驶进拥挤的车阵。 在摩托车、巴士、卡车、自行车、牛车和行人之间来回穿梭，险象环生。 罗恩的驾驶技术在孟买突飞猛进，大约半小时后，在阿卜杜拉的引导下，他们来到了卡尔郊区附近。 远处，铁路岔线锈迹斑斑的石头上，搭建起了一座破烂的栖身之所。 这就是他们的目的地。 一行人下车，在阿卜的带领下，穿过围篱间的缝隙，跨过壕沟进入铁道区。 这块锈迹斑斑的高地是火车集结待命区，大部分城市线火车和许多货运列车都会在这里停靠。 分站后面坐落着配套的办公室、仓库、维修棚，更后面是庞大的调轨区，一大片空地上有数十条铁道交汇。 铁丝网外是舒适安逸、生意热络的卡尔郊区，可看到车来人往的交通、花园、阳台和集市。 铁道区则是死气沉沉的不毛之地，没有植物、没有动物，没有人。 麻风病患者的贫民窟就坐落在这里，罗恩和卢卡对视一眼，都跟着阿卜迈步向前。 ------------ 第143章 种子 这是一片菱形空地，在那里搭起了很多小屋。 这些屋子还不到罗恩胸口高，远望就像笼罩在炊烟中的楔形小帐篷。 走近一看，它们破烂的离谱，比贫民窟里的房子还不堪。 那些小屋以弯曲的树枝为骨架，以卡纸板、塑料碎片为建材，用细绳捆绑，草草搭成。 可以毫不夸张的说，罗恩他们中的任何一人，单靠一只手，不到一分钟就能把整个营地夷为平地。 但这里却住了三四十个麻风病人，这让罗恩再次刷新了对贫民窟的印象。 他们一行人靠近，并没有受到阻拦。 直到抵达营地中心附近的一间小屋时，周围的居民才停下手里的动作，盯着他们瞧，但没人开口。 阿卜熟练的和他们打招呼，罗恩和卢卡则忍不住打量周围。 很难不看他们，而一旦看了，又很难不盯着他们。 有些人没鼻子，大部分没有手指，有些人严重到嘴唇、耳朵都开始消失。 不知道为什么，女患者外形的损毁程度比男患者严重的多。 两者对待外人的态度也截然不同，女人羞怯显得畏惧，男人昂扬自得，带着好斗的眼神。 但他们始终站的远远的，不曾靠近一步，罗恩和卢卡也纹丝不动。 “该死的，那个阿卜什么时候打完招呼，我的腿快抽筋了。”卢卡听不懂印地语。 “他在问这里老大的消息，马上就好。”罗恩也有点发怵。 这地方太诡异了，让他想起了某款生化危机游戏的画面。 好在有一样东西安慰了他，那就是周围的孩子们。 他们身上没有任何患病的痕迹，清一色都很瘦，但看起来身体健全，相当健康。 而且所有小孩都很卖力的工作，他们的小手担负抓握东西的任务。 就在这时，中心那座小屋后面，有一名男子爬了出来。 他努力站起身体迎接几人，两名小孩立刻现身扶住那男人。 他也饱受麻风病的摧残，很矮小，大概只有罗恩腰那么高。 双唇和脸的下半部分已经被蚕食的只剩下一块块硬疙瘩，鼻子所在的位置也变成了一个窟窿。 “阿卜，孩子，”他用马拉地语说，“你好，吃了没？” “我很好，兰吉特拜。”阿卜用恭敬的语气回答，“我带他们来见你，我们刚吃过，谢谢。” 罗恩听的很吃力，因为那个名叫兰吉特的人没有嘴巴，很多发音根本听不清。 周围有小孩搬凳子给他们坐，几人没有推辞，坐在兰吉特的屋前。一小群人聚拢过来，或坐或站，在他们四周。 “这位是兰吉特拜，”阿卜用印地语大声介绍，好让所有人都听见，“他是麻风病贫民窟的老大，这里的国王，这个黑帽俱乐部的话事人。” 卢卡听的一头雾水，罗恩却有些了然。在印地语里，黑帽有时用来代指小偷。 因为在孟买的阿瑟路监狱里，服刑的偷窃犯得戴黑环帽，“黑帽”由此得名。 再联想阿卜之前说的高明的人，罗恩猜他们都是行窃高手。 兰吉特和其他麻风病患者也欣然接受阿卜的介绍，他们甚至为此感到骄傲。 “你好，兰吉特拜，”罗恩用印地语说，“我姓苏尔。” 人群有些骚动，但兰吉特依旧那副模样。 “你是医生？”他问。 “不是！”罗恩毫不犹豫的否认，他担心对方求他为这些人治麻风病。 “苏尔医生是好人。”阿卜补充道。 罗恩转头，木楞楞的盯着他，“真谢谢你，阿卜。” 有小孩端来装满水的玻璃杯给他们，还有盛在有缺口的杯子里的茶。 罗恩和卢卡摆手，示意不用。阿卜却咕噜咕噜一下把水喝完，没有任何犹豫。 兰吉特头往后仰，一名小孩把水倒进他的喉咙。 “阿卜告诉我，你需要药。”这次兰吉特竟然用了英语。 他说话时牙齿咔哒合在一起，由于没有嘴唇发音，很多词严重变音。 卢卡瞪大眼睛，但依旧一知半解。 这时候兰吉特身边的有个小孩，或许是他儿子，以轻而稳重的嗓音重述他的话。 “如果您有这些药，我们可以高价购买。”罗恩递过去一张纸条。 那个小孩接过去看了两眼，在兰吉特耳边轻声读纸条上的字。 “不用钱，只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罗恩有些惊讶。 兰吉特喊了一个名字，一名十几岁的高个男孩从人群中走出来，把一个帆布包放在了罗恩他们脚下。 他跪下来打开帆布包露出了里面一堆针剂和塑料瓶，上面某些还有标签。 “噢，这是.”卢卡再不顾忌什么，他翻弄着包里的药剂，越看越是兴奋。 全是！全都是他想要的那些药，一个不差，甚至还多了些。 “他们去哪弄的这些药？”罗恩问阿卜杜拉。 “偷来的。”他回答。 “偷来的？怎么偷？” “非常高明的偷！”他得意的笑。 “没错，没错。”周遭传来异口同声的附和，没有一丝诙谐。 他们严肃的接受阿卜的赞美，仿佛几人是在欣赏他们集体创作的艺术品，偷窃的艺术品。 “他们怎么处理这些东西，我是说这不是市面上常见的药。” “这些只是行窃时的附赠品，有用的都在黑市里卖了。”阿卜回答。 他口中有用的药，大概是那些常见的药品。这些只有标签的实验品，反而成了累赘，无人问津。 麻风病人在印度每个大城市都有自己的销售网和秘密市场，因为历史原因他们练就了高超的窃术。 他们就依靠这项本领才能生存至今，他们的客户全是不法之徒，武装分子、分裂势力、野心家、土匪. 那些人不能从正规渠道买药，因为这会被政府找到线索，然后伺机剿灭。 麻风病人的药品黑市，就是在这样的基础上建立起来的。 不过罗恩真正关心的，不是这个。 “您刚刚说的条件是指什么？”他问。 “带拉吉夫走。”兰吉特看着那个刚刚拿帆布包过来的男孩。 “什么？”罗恩没反应过来。 “他很健康，他不应该在这里。” 那个叫拉吉夫的男孩想说什么，但被兰吉特用眼神制止。 “苏尔医生，你不需要把他带在身边，只要离开这里，离开这里就行。 我们每个星期都可以给你很多药，顶级的药，真的。” “离开这里？”罗恩不解。 “给他一份活干，能养活自己。”这是兰吉特交易的唯一要求。 罗恩有些沉默，这样的条件对他来说并不难实现，但… “罗恩巴巴，”阿卜突然开口，“这些人活不了多久。” 他们已经病入膏肓，全靠卖药得以苟活，但这救不了他们，太迟了。 或许几年以后这里的人就会消失大半，他们知道自己的命运，也坦然面对。 不过孩子们是无辜的，这是他们唯一的牵挂。 93年，麻风病已经可以完全治愈，这也解释了这里的孩子清一色很健康的原因。 他们太小，只能跟着患病的父母生活，躲在远离城市、远离人群的肮脏角落里生活。 但孩子也有长大的一天，他们总不能一辈子贴上麻风病的标签，他们的未来不在这里。 兰吉特和很多不法之徒做过交易，无一例外每次都让他们带一个即将成年的孩子走。 这些人中有的是土匪，有的是武装分子，有的是野心家… 跟他们走的孩子或许会被捕，或许会死在某场冲突中，但那又怎么？至少也是一份希望。 兰吉特同样希望罗恩带走一个孩子，并且挑了这里最聪明的那个。 罗恩的身份非同寻常，他是医生，高贵又受人尊敬的职业。 有他照拂，这个孩子将来有很大概率会在孟买扎根生存，那样后者就能带更多的孩子离开麻风病贫民窟。 他们需要一颗种子，等他茁壮成长，就可以庇护这里剩下的孩子。 然后麻风病贫民窟会消失，他们会死，但一切正好，没有遗憾。 现场陷入深沉的寂静，每个人都看着罗恩，希望他有所回应。 呼呼的气息声，从一张张咬紧牙关的无唇嘴巴里发出，一双双认真的眼睛盯着他，耐心又充满渴望。 “拉吉夫对吗？”罗恩看着那个男孩，“你先跟着阿南德。” 人群爆发一阵欢呼，兰吉特呼哧呼哧的笑着。 阿南德也笑，他踮起脚使劲拍了拍拉吉夫的肩膀，一副长辈模样。 罗恩猜他也知道麻风病贫民窟的存在，否则不会表现的如此平静。 兰吉特指挥这里每个男女老少去摸罗恩的脚，他们吃力的上前，跪在地上用皮革似的残肢在罗恩脚尖前一碰，并未真的触摸。 罗恩当然不会真的把那个叫拉吉夫的男孩带在身边，也不会就这么抛给阿南德。 至少要去医院做个检查，接着再跟卢卡跑几趟巴西。 以后药品走私这门生意，就由拉吉夫代他出面，一举两得。 他们和兰吉特又聊了一会儿就告辞离开，那个帆布包也被带走。 “上帝，他们是怎么做到的？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卢卡兴高采烈，完全没有来时的咬牙切齿。 “我们无需打探他们的秘密，重要的是东西到手。” “说的没错，我明天就让哥哥来装货，我们找到了一座宝山。” 拉吉夫会在一周后由阿南德接走，到时候罗恩要和卢卡谈谈，把抽成变成投资的事。 ------------ 第144章 大把花钱 罗恩和卢卡再次见到潘特时，他心情出奇的好。 没有阴沉，没有沮丧，他高兴的主动给了罗恩一个拥抱。 “是什么事让你这么高兴？”罗恩问。 “看报纸了吗？”他挤挤眼。 “你是指什么？” “艾杰.拉尔，那个被吹嘘为孟买救星的民族英雄。听说他要被授予军功章了，因为爆炸案的事。” “你是他的粉丝？他知道自己有一个走私犯粉丝吗？” “少来，”潘特没好气道，“我是高兴达乌德要倒霉了，和他联系密切的人，最近也不好过。” 从他的眼神里，罗恩猜那个人是哈德汗。 艾杰几个月总计抓了一百七十多个嫌疑人，查获了两千多公斤的黑肥皂、大量的枪支军火以及五百多枚手雷。 新闻一发震惊整个孟买，这不是帮派冲突该有的规模，倒分明像是为发动内战而囤积的军备。 普通黑帮根本弄不来这么多军火，经过审讯，背后的线索无一不指向达乌德。 孟买各界和印度政府都深信这一点，因为早有证据表明，达乌德背后有巴巴羊支持。 只有北边的巴巴羊，才有能力提供如此庞大的枪支弹药补给。 据说整个行动由黑帮教父达乌德在迪拜的某次会议上一手策划，所有与会者都手按《可兰经》宣誓绝对保密。 但他毕竟不在孟买，很多细节需要本地帮派支持。 哈德汗身上的嫌疑最深，因为他和达乌德都是牧民，他完全有这样的动机。 警方虽然没有足够的证据，不过即使是倾向性的调查，也足够他喝一壶。 潘特为此而开心，他心中有种大仇得报的快慰感。 “就连达乌德，也只拿帮派收益中的六成，其他四成小弟均分。哈德拜呢？我拿到手的连一成都没有。” “你就不怕这些话被他听到？”罗恩问。 “他早知道我不满，也没把我当自己人，但他需要我。”潘特有些自得，嘴角含着呼之欲出的秘密。 但罗恩没问，他对黑帮的内幕没兴趣，他只想搞钱。 “我听说上次的那家制药厂出事了，这次的药怎么说？” “Yeah，老兄。瞧瞧的你们做的好事！拿我们巴西人当老鼠？”终于找到机会的卢卡，立刻插嘴。 “我只是奉命行事。”潘特推的干干净净。 “那些药都是你搞来的，傻子才信你和这件事没关系。” 卢卡开始和潘特唇枪舌剑，他们拉扯了半天，目的无非就一个，价钱。 最后“理亏”的潘特，在稍稍压低了进货价后，得到了卢卡的“原谅”。 “一周后我的船会过来，那时候没问题吧？”卢卡问。 “当然，这次都是顶级的药，兰伯西、太阳、西普拉印度的知名商标。”潘特保证。 他的积极性远高于上次，因为他在这些渠道有可用的关系。只需要一点微不足道的操作，就能拿到高于哈德汗许诺的一成利润。 双方约定好交易细节后，在回去的路上卢卡又开始和罗恩软磨硬泡。 “老兄，这次总该没问题吧？你大可以派人和我们一起去巴西。” “你准备给我多少分成？” “一成五！跑一趟巴西后，它就会翻三四倍，轻松无比。” “我更情愿维持现在的模式。”罗恩翻白眼。 “别，老兄！这是双赢的事，你得考虑考虑。”卢卡急了。 “两成，麻风病贫民窟的顶级药，我们平分。” “成交！”卢卡举手。 罗恩笑着和他击了一掌，这笔买卖不亏。 以前十万美元的生意，罗恩拿三万，卢卡他们跑一趟能赚二十万美元左右。 现在十万美元都投到生意里，罗恩拥有其中的两成股。跑一趟巴西后总收益三十五万美元，他拿走七万美元，剩下的归卢卡他们。 那种实验室里的药，另外算，双方平分。一个掌握渠道，一个负责市场，很公平。 这确实是双赢的买卖，对彼此而言都有好处。 “对了，拉吉夫这次跟船一起去巴西。” “拉吉夫？”卢卡一愣，“那个麻风病贫民窟的男孩？！” “他英语不错，最近也在学葡萄牙语，很有干劲。” “狗屎！你这是在投毒！”卢卡大叫。 “别瞎说，他去过医院了，有体检报告。” 卢卡绷不住了，他要那鬼玩意儿干什么？ “别忘了，以后实验室里的顶级药，都从他那来。” 罗恩一句话，又让卢卡偃旗息鼓。 上次拿回去的帆布包，他偷偷用卫星电话和巴西那联络了一次，初步估值高达数万美元。 好像是某个实验室感兴趣，三哥的制药技术和欧美不能比，但在南美还是很能打的。 时间靠近六月，天气除了越来越热外，也多了一丝沉闷。 经验丰富的孟买人都知道，雨季要来了，比去年略早一点。 苏尔电器的第四间厂房已经建成，电风扇生产线正在筹备。 “如果用铁制扇叶，我们还需要一条冲压生产线，预计二手成本150万卢比。 还有电机装配线，也是差不多的预算。这些都是按照半自动化标准，制定的生产方案。” 阿希什现在已经荣升为技术主管，他手下有十名工程师，三十名技术员。 这套电风扇的技术方案，就是他们合力搞出的成果。 “改用塑料风扇，”罗恩笔一划，做出决定，“重要的是成本，我们的电风扇价格一定要比市场价低。” 还是性价比路线，先低价打开市场，活下去再说。 都性价比了，质量稍次一点怎么了？ 他相信印度用户会自适应，毕竟便宜。 “工人也需要再招一批，至少一百人才能实现倒班计划。”生产经理阿尼斯也提出要求。 “给你八十个名额。”罗恩又砍了一刀。 没办法，他也没有余粮啊。 建厂房花了300万卢比，买设备还要200万左右，4月份的600万收益，又都投了进去。 其他几条水空调半自动化生产线的改造还没开始，初步预算1000万卢比。 这差不多已经把五月份的利润瓜分大半，钱根本不够花。 工厂的快速扩张期就是这样，资金回拢的速度，远远跟不上需求。 罗恩不是没考虑过银行，但印度贪腐太严重了，加上高利息，还真不如去拿高利贷。 这就是他热衷各种走私的原因，那玩意儿来钱快，赚的还是刀乐。 “老板，”这时候阿希什又开口，“别忘了今年市政厅换届选举，那些人要我们支持赞助费。” 罗恩有点头大，他忘了这茬。现在孟买的政党中，能上桌吃菜的只有国大党和印人党。 前者是马邦执政党，罗恩不好得罪。后者和湿婆军互为一体，他更不能背叛自己的族群。 “国大党那里给40万卢比，印人党给60万。哈鲁斯，你来做账。” “没问题，苏尔先生。”哈鲁斯对这种活得心应手。 会议室里众人也没有表现丝毫的奇怪，贿赂在印度是种正当手段，每一家公司都无法避开。 罗恩两边都不得罪，但更倾向印人党。他的婆罗门身份决定了一切，没得选。 这笔钱他也必须掏，否则那些官员会找各种奇怪的理由，来给苏尔电器使绊子。 交代他们必须在七月前搞定电风扇生产线后，罗恩回到办公室盘点自己的小金库。 他的家里藏了25万美元现金，这些都是从走私药品、伪造护照、旅游公司那攒下的钱。 罗恩一美分都没敢花，因为这笔美金留着，将来会有大用。 印度这里的工业基础太拉跨了，大多数设备都要靠进口，就连电机这种东西都搞不定。 他的苏尔电器想要发展壮大，少不得要从国外进口设备、技术，现在只是在屯家底而已。 除了美元外，罗恩私人账上还有300万卢比，大部分来自苏尔电器。 勉强算是富人，但离真正的大鳄还差的远。 “巴巴”拉珠为他端上一杯茶。 “唔”罗恩惬意的抿了一口，“听说阿希什要买房了？” “那是他自己吹嘘，”拉珠数落了一句，但脸色依旧有喜色，“不过明年或许可以，他早就等着这一天了。” “他应该有自己的公寓，”罗恩点头，“毕竟苏尔电器的技术主管住贫民窟，怎么也有点说不过去。” “这全靠巴巴的帮助。”拉珠低眉顺眼。 她早就换下了第一次见面时的纱丽，现在穿漂亮的女士衬衫和长裤，头发也烫了造型。 她更像是一个都市丽人，一名秘书，而不是朴素的印度女孩。 不过有一点没变，那就是伺候人的功夫。 泡茶、泡咖啡、马杀鸡，样样在行。 拉珠更像是一名女仆，就连罗恩擦脸这种事，都是她亲历亲为。 最难得是她还识字，帮忙整理很多资料。嗯，多功能秘书。 正值夏季，罗恩觉得天有点热，要不要和拉珠玩办公室游戏呢？ 他有些心动，但桌上的电话响了。 “罗恩，你最近有时间吗？” “玛丽？”被生生掐断火气的罗恩，一句话脱口而出，“想吃红肠了？” “鬼扯！”她笑骂一句，“来班德拉，我们讨论讨论电影的事。” “哇，我闻见了宝莱坞女王的味道。” ------------ 第145章 进军宝莱坞 已是黄昏，罗恩和玛丽她们坐在班德拉三叉戟酒店的露天茶座，看夕阳逐渐渐入大海。 三叉戟是众多宝莱坞从业者经常光顾地方，也是电影明星和黑帮大佬频繁出入的场所。 他们在这里观察别人，也被人观察。 “所以你们决定投资自己的第一部电影了？”罗恩转动手中的陶瓷杯，惬意的消磨时间。 “我和莲娜觉得是时候了。”玛丽眼里有投身电影事业的坚定和热情。 “没错，一年时间，我们已经熟悉宝莱坞的规则。”莲娜附和。 “好吧，你们准备拍一部什么样的电影？”罗恩问。 “还没想好，但肯定是低成本电影。” “噢！”罗恩挑眉，“低成本电影有成人片和恐怖片，你指的是哪一种？” “那你想是哪一种？”玛丽的手在桌下暗暗用力。 “嘿，轻点，我晚上还要出力。”罗恩求饶。 “这个坏家伙肯定在想那些事。”莲娜在边上跃跃欲试。 三人嬉笑一番后，玛丽渐渐正色。 “你觉得恐怖片怎么样？印度有些电影院会在午夜插播这种片子，说不定会有市场。” “赚回本钱应该没问题，但想大卖很难。”罗恩点点头。 印度也有小众片市场，这部分观众口味猎奇，且不挑剔。 那些粗制滥造的电影，不管是成人片还是恐怖片，基本稳赚不赔。 “足够了，我们的预期就是不亏本。”玛丽把这当作一次试探。 “预算呢，你准备投多少钱？”罗恩问。 “三百万卢比。” 玛丽他们研究过，这在宝莱坞足够搞定一部低成本电影。 它们的拍摄周期短，通常一个月就可以搞定，如果是成人片甚至不超过一周。 低成本电影对场地的要求也低，不需要专门的摄影棚，直接实地取景。例如成人片，租一间郊区的平房即可。 审查更是不用考虑，因为你本身就是限制级电影，直接摆烂就行。 罗恩相信她们的判断，两人大多数时间都在宝莱坞摸爬打滚，比他这个门外汉专业的多。 “资金方面有问题吗？”他问。 “我和莲娜所有的积蓄加起来只有100万卢比。”玛丽看他。 “盯着我做什么？”罗恩怪道。 “你就没有什么想法？”玛丽用媚眼横他。 “没有！”罗恩摆头。 “真的没有？”她的手在桌下温柔抚过。 “我要玩叠叠乐！”罗恩终于憋不住了。 “行。”玛丽痛快答应。 “你要自己动！”罗恩开始加码。 玛丽点点头没说话。 “这次换你吃红肠，莲娜煮牛奶。”罗恩得寸进尺。 啪，玛丽拍了下他，莲娜扑哧一下笑出声。 “好了，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罗恩拍板。 200万卢比对他来说洒洒水，这也算是对宝莱坞投资的一次尝试。 在印度能赚钱的生意就那么多，娱乐业是门槛较低的一种。谁都能进来插两脚，黑帮大佬们尤其热衷此道。 “对了，说到低成本片，有一种独属于印度的特色片型，非常贴近民众的生活。”罗恩脑袋里灵光一现。 “什么片型？”玛丽和莲娜都很好奇。 “宗教片！” “宗教？”两人面面相觑，这是她们未曾想过的道路。 “与其说印度是一个国家，不如说它是多个教派强行捏合在一起的集合体。” 印度有很多宗教，超过百万信众的，就有六七个。 而其中人数最多，超过人口比例85%的宗教，就是印度教。 “这种题材的电影在印度有相当广泛的受众，尤其是北印度，那里和孟买完全是两个世界。” “你是说专门为印度教徒拍摄的电影？”玛丽终于反应过来。 “当然，数亿人口的潜在观众，这难道不比恐怖片更有基础？” “可是我们不懂印度的宗教。”莲娜补充道。 “有人懂啊。”罗恩乐观的耸耸肩。 班德拉小葡萄牙区，罗恩再次带着玛丽拜访了老拉尔家。 今天艾杰轮休，他也在家。奇怪的是，在他家大门外，有三四个便衣警察在执勤。 罗恩一眼就认出了他们，因为上次在警局见过。 领头的一个胖子殷勤的过来和他打招呼，言语极尽奉承。 简短聊了几句，罗恩才知道这些人是在保护艾杰的安全。 “你最近惹了什么麻烦？”罗恩进屋后问。 “还是那个案子。”艾杰苦恼的皱眉。 接手爆炸案后他的压力就与日俱增，因为动了太多的人，现在安全都受到了威胁。 那可是孟买曾经最大的黑帮，即使现在也如日中天。他们当然不会坐看自己的得力帮众，被一个个送进大牢而无动于衷。 湿婆军对老牧穷追不舍，为了安抚艾杰，特地调配了警力，充当他的保镖。 “他现在连带孩子去动物园的时间都没有。”艾杰的老婆瑞图抱怨道。 “我每天都生活在动物园。”艾杰回应。 “你别那么较真，印度的情况你最清楚。”老拉尔从书房里出来，他身边还跟着维克拉姆.钱德拉。 两人似乎在里面商量剧本的事，听到罗恩的声音才出来打招呼。 “你是该小心点，坊间都是你的传闻。”罗恩暗示他，这是道上的消息。 艾杰点点头，老拉尔也热情的招呼罗恩坐下。 多亏了罗恩的广告片，他的高利贷已经还的差不多了，现在甚至已经开始琢磨下一部电影的筹备。 “我猜你来是为了电影的事？”老拉尔笑眯眯看着罗恩身边的玛丽。 宝莱坞有个外国女人开经纪公司的事，他们都听说了。 “猜的没错，”罗恩笑着接过艾杰老婆端来的茶水，“我们想找您了解宗教片的事。” “宗教片？”老拉尔和维克拉姆都有些意外。 “你们知道的，我也是那家经纪公司的股东。”罗恩耸耸肩。 接下来，他就把玛丽她们想制作电影的事说了一遍。当然，主要侧重了他本人想投资宝莱坞的意愿。 要说拉拢业内人士的交情，还得靠罗恩这张脸，还有他的婆罗门身份。 “宗教片确实是不错的选择。”老拉尔十分赞同这个决定。 “低成本电影盈利的主要类型就这三种，桃色、恐怖、宗教。”维克拉姆补充道。 “你们干脆来个三合一！”老拉尔绘声绘色的讲解，“恐怖、桃色和密宗元素要齐备，印度男人喜欢这种电影。” 老拉尔是个有艺术修养的导演，但论起成人电影的门道，他信手拈来，毫不避讳家人在场。 罗恩也像个好奇宝宝一样，听的不停点头，就差记笔记了。 “拉尔导演，有什么推荐的人选吗？”罗恩问。 光靠他记，能顶个屁用，还得找专业人士来，这才是他今天来这里的目的。 “当然，希夫.库马尔很适合，他最近正热心宗教。”老拉尔找来纸，刷刷写下了联系方式。 “还有男主角，我们没找到合适的人选。”玛丽连忙补充。 她的经纪公司草创，底下的演员都是小角色，撑不起一部电影。 “你们等我一下。”他干脆起身走进书房，很快又拿了一份厚影集出来。 “这是我平时选配角的用的，你们可以拿走参考。” 玛丽如获至宝，心急的当场就开始翻阅。这不仅对电影大有用处，对她的经纪公司也至关重要。 影集里的照片涵盖了入镜的各类人群，老幼妇孺，无所不包。 有貌极俊美的青年，也有丑态毕现的流氓。有拘谨保守的妇人，也有俗艳风骚的站街女。 没管痴迷的玛丽，罗恩又转过头看维克拉姆。 “怎么了？”他下意识的问。 “剧本。”罗恩歪了歪头。 维克拉姆苦笑，“我写不来这种剧本，但我可以介绍几个人给你认识。” “没问题。”罗恩心满意足的点头。 瞧瞧，这不就齐活了嘛。 在印度办事，你得善于利用自己的关系。 老拉尔也被他们光棍式的电影筹备搞得啼笑皆非，敢情你们什么都没准备。 “电影拍摄最好不要在孟买。”他建议道。 “为什么？”罗恩和玛丽都抬起头。 “孟买的电影审查是印度之最，没有比它更严的地方了。你们的电影要想顺利上映，最好去外邦报备，越偏僻越好。” 老拉尔对电影审查委员会的那帮人，可谓深痛恶绝，他没少被毒打。 那儿的人说一套做一套，他们当着他的面会夸，“好作品啊，拉尔先生。” 一转身却把它定为限制级，这样一来，观看电影的观众须年满十八周岁，大大有损票房。 对印度人来说，看电影本是一家老小齐出动的娱乐活动。 罗恩他们的宗教电影，既然准备走低成本路线，其实可以不在乎评级。 但如果在孟买被打上限制级后，在其他邦也有可能遭受同样的待遇。 这时候就可以走迂回路线，比如先在其他邦报备审核，等到上映一段时间后再拿到孟买评级。 如此操作可以把票房影响将到最低，当然这只适合低成本片，不适合大片宣发。 另外在孟买被评为限制级后，他们很多资源也用不了，演员、场地、上映影院数量，都会受到限制。 得到老拉尔的提醒，罗恩脑子里已经隐隐有了想法。 “或许我知道该去哪里，拍这部电影了。”罗恩心想这不巧了吗。 ------------ 第146章 筹备电影 “你想让我们去你的老家，北方邦拍戏？” “北方邦是印度人口最多的一个邦，那里宗教意识浓厚，堪称人杰地灵。” 洗完澡后，罗恩现在正处于贤者时间，脑袋灵光、思路清晰。 北方邦偏僻，足够落后，是绝佳的宗教片市场。 电影审查什么的更不用担心，那是他的老家，大本营一样的存在。 “那儿离孟买很远，而且据说印度的乡下很危险。”莲娜担心道。 “亲爱的，我当然不会把你们独自扔在那儿，我会和你们一起去。”罗恩拍拍她肩膀安慰道。 “你也要去北方邦？孟买这里不要紧？”玛丽知道他一直很在意苏尔电器。 “雨季要来了，孟买这里的生意会进入低谷。我准备去北方邦看看，合适的话会在那建一座苏尔电器分厂。” 孟买的雨季长达三四个月，无论是旅游公司，还是水空调销售，都会受到影响。 他正好可以趁这段时间回去一趟，办公厂、拍电影、探亲，一举三得。 “不错的打算。”玛丽点头同意。 “好耶，我喜欢旅游！”莲娜欢呼。 “我准备六月下旬出发，趁着这段时间你们得赶快筹备电影的事。” “噢，说到这里.”玛丽翻身取过床头的影集，“我得挑选一下我的男女主角。” “有人选了吗？”罗恩问。 “女主角我比较倾向乌尔米拉.马东卡，我们在宝莱坞见过几次，聊的不错。” 罗恩看了眼照片，不认识，但长的很漂亮。 “看起来很年轻，从肤色上判断，应该是马邦本地人，而且种姓不低。” “她才19岁，是个童星出身。他父亲是一名老师，全家就住在孟买。”玛丽兴致勃勃的介绍。 “听起来条件不错，但是她愿意出演我们的电影吗？别忘了我们是宗教片，而且还带点成人元素。” “她刚出演过一部惊悚片，只不过是个配角。到我们这儿就是主角，而且那些敏感的镜头可以用替身，最重要的是她是一个印度教徒。” “哇，看来你早就想好了。”罗恩猜她一定谋划了很久。 “男主角我还不确定。”玛丽苦恼的翻着从老拉尔那顺来的影集。 “别太焦急，毕竟我们连剧本都没确定，角色是为剧本服务的。” “你不是说约了几个编剧？”莲娜在边上出谋划策，“也许该见见他们了。” 罗恩和玛丽对视一眼，点点头，“说的没错。” 维克拉姆是个名气一般的自由作者，他介绍来的几个编剧，名气比他还不如，都是无名小卒。 经验最丰富的一个写过恐怖片剧本，投拍了，票房没什么水花。 剩下的说他们是编剧，倒更不如说是宝莱坞众多的打拼者之一。 罗恩和玛丽她们合开的经纪公司就在朱胡区，租了一套院子，有大门和一栋两层小楼。 他们在这儿见了那几个编剧，说实话都不是很满意。但有一个编剧恳请罗恩给他一次机会，当场演绎自己的剧本。 他叫拉维，来自旁遮普邦，梦想成为一名宝莱坞编剧。 罗恩抱着可有可无的心态，同意了他的请求。 拉维把剧本一扔开始酝酿自己的情绪，他熟知自己的故事。 于是在需要调动感情时纵声大笑或号啕痛哭，在武打场景中挥拳踢腿、跳跃腾挪。 “卡纳在奔跑，他跑着跑着倒下了，就地翻滚一圈.还是被人抓住了。” 拉维当着罗恩他们的面边喊边跑，然后直挺挺的倒下，又一个驴打滚，然后瘫软不动。 这一幕看的罗恩忍俊不禁，宝莱坞的编剧们真豁的出去，他们对自己的故事往往报以极大的热情。 玛丽和莲娜没有笑，她们很欣赏拉维对电影的赤诚。 “你写的故事是关于难进母的神话？”玛丽问。 “没错，女士，这是一个难进母显灵战胜险恶的故事！” 拉维绘声绘色的讲述，农村新娘在难近母化身的帮助下，是如何显灵，打败坏人、又突破重重阻碍，最后和丈夫幸福生活在了一起。 难进母是印度教的主要女神，又叫杜尔迦。被认为是湿婆之妻雪山神女的两个凶相化身之一。尚武，作为降魔女神而受崇拜。 传说她有九个化身，其中的一个常年茹素，印度教徒吃素的传统由此而来。 在大地久旱时，难近母的这一化身曾降临人世，她的眼泪滋润了干涸的土地，浇灌了蔬菜作物，免去了人们饥荒之苦。 她在印度教徒中有相当多的信众，是神话故事中的主角之一。 拉维挑选她作为电影的主题，其实是个不错的选择，因为就连很多牧民都信仰难近母。 听完故事后，玛丽和莲娜很感兴趣，这完美契合她们最初的预想。 偏女性题材的电影易于把控，大男主则要强势的多，那些宝莱坞男演员不一定听她们的指挥。 “剧本可以留下，我们和导演商量后，再给你通知。”玛丽拍板道。 “先生、女士，这是我的荣幸！”拉维开心的像做梦一样。 他得到了梦寐以求的工作，成为宝莱坞大电影人之一。 果然，难近母向他显灵了，他的祷告得到了回应。 在宝莱坞，这种回答，通常意味着你的剧本被选中了，开拍只是时间问题。 等到拉维兴高采烈的离开后，罗恩转头问玛丽。 “你喜欢这个剧本？” “当然，这个故事很酷，我要亲自当制片人。”玛丽很投入这项事业。 “最好再找个本地制片人，他可以作为宗教顾问，避免我们在拍摄时触犯忌讳。” “说的没错，还有导演，这个剧本也要给他看看。” 罗恩最近没什么事，苏尔电器厂已经走上正轨，旅游生意没什么起色，妮娅看着就行。 卢卡也带着阿南德和拉吉夫去了巴西，这一次他们运了一大船的货，是笔大买卖。 孟买的生意毫无波澜，于是他全身心的投入了电影的筹备。 进军宝莱坞这件事，他可不是玩票。做好了，以后大把赚钱。 印度的工业条件是没指望了，他的苏尔电器能走到哪一步还不好说。 科技和阿三更是绝缘体，即使有顶尖的人才，最后的出路也都是移民美国。 石油化工、钢铁交通，这些传统行业都被几大家族把持，外人很难分一杯羹。 罗恩作为后来者，只能从其他地方想办法。 90年代作为全世界大多数国家的黄金发展时期，涌现了很多蓬勃新兴行业。 娱乐业是其一，门槛低、受众广、来钱快。 稍稍调整自己的工作重心后，罗恩就和玛丽她们马不停蹄的约见希夫.库马尔。 希夫.库马尔是比哈尔人，热心宗教。他发誓戒酒戒肉，却“自甘堕落”拍了几部成人电影，偏偏都很卖座。 作为一个比哈尔人，在宝莱坞打拼十分不易。 如果说孟买上千万人中，哪个群体最受鄙视，那必定是比哈尔人。 “比哈尔人都是贼骨头。”这是一句全印度都知道的口头禅。 他们是农村打工仔、穷小子、小偷的代名词。 罗恩就听身边的人争论过，如果孟买能把所有比哈尔移民赶出去，定能像岛国新加坡一样繁荣。 比哈尔人厚颜来到孟买，求的是生存。他们不论去往哪里，其臭名都仿佛该隐的标记般如影随形。 孟买和比哈尔是现代印度的两个极端，前者代表福祉，后者代表灾难。 印度国家板球队队长阿扎鲁丁在比哈尔打完比赛，发觉板球帽让人偷走了，于是说了一模一样的话：“比哈尔人都是贼骨头。” 在这种偏见下，希夫.库马尔在宝莱坞的遭遇可想而知。 他根本接不到好的导演工作，只能拍些低成本片。 “比哈尔人多数是文盲，我们的识字率连百分之二十都不到，比印度各邦的平均识字率低两成。 一个不识字的比哈尔农村小伙到城里打工，他是老实人，但找不到工作，只好四处流浪。 如果有人愿意可怜他，给他一口饭吃，这个人对他来说就是大恩人。 但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领了别人的情必然要还。 如果这人是坏人，动机不纯，比方说是走私犯，难免会带你走上犯罪的道路。 你受人恩惠却不肯回报，甚至从贼窝逃跑，那坏人自然要贼喊捉贼了。比哈尔人的骂名就是这么背上的！” 刚一见面，喝了两杯啤酒，希夫.库马尔就开始抱怨印度人对比哈尔人的偏见。 他是刹帝利高种姓，尚且如此。那些首陀罗和达利特就更不用说了。 “拉尔导演很欣赏你。”罗恩宽慰他。 “他是好人，你也是好人，苏尔医生。”希夫利落的放下酒杯，“这次还是成人片？剧本在哪？” 玛丽把早准备好的剧本递给他，这两天她又让拉维润色了一遍。 “宗教片！我喜欢这个！”希夫有些惊喜，在他心目中低成本片也分三六九等。 成人片最次，恐怖片居中，宗教片最棒。 “呃我们希望加一点成人元素。”罗恩解释道。 “当然，你不说我也会这么干。”希夫拿着剧本爱不释手。 “女主演我们有了人选，男主演你有什么推荐吗？”玛丽问。 “我没有，但我知道谁有。”希夫当即拉着他们，要去拜访一个宝莱坞的百晓生。 ------------ 第147章 进度喜人 拉吉很喜欢朱胡区，尤其是这里的海滩。 他不介意整个下午都坐在日沙酒店的泳池边消磨时间，何况伏特加和鸡肉三明治无需他自个儿掏钱。 他倒并非蹭吃蹭喝，拉吉靠贩卖他人的故事偿还酒资饭钱，还大大有余。 正如他的好友希夫.库尔马形容的，拉吉是“打拼者的上帝”。 《银幕》杂志专栏作家的身份，给了他在宝莱坞通行无阻的权力。 他是两个世界之间的信差，是连通上流和下等孟买的导管。 光以外貌评判，拉吉非但算不上气宇轩昂，且显得粗鄙和猥琐。 他留着络腮胡，从不认真扣好衬衣纽扣，像个邋遢的走私犯不说，一副斗鸡眼也很不讨人喜欢。 他看着你时，你却不知他在看哪里。 但拉吉的文笔一流，所谓人不可貌相，他的专栏文章竟好似一篇篇讲道，充满神圣的使命感和高尚的道德观。 希夫.库尔马带着罗恩他们找到他时，拉吉正和服务生聊的热火朝天。 “拉吉，你又在骗别人的故事。”希夫坐过去，不客气的为自己倒了一杯酒。 “怎么能说是骗呢？”拉吉指着刚刚离开的服务生，“那人有一肚子的故事，随时等着向人倾诉。” “那你听到了什么？” “一个追梦者的失败宣言，但和他境遇相仿的人，在孟买又何止千百。” “你话多的都快能写一篇报道了，给你介绍两个朋友。” 希夫想要介绍罗恩和玛丽，但拉吉却主动站起来打招呼。 “苏尔医生，久闻大名。玛丽小姐，宝莱坞第一家外国人经纪公司。” “你好。”罗恩和玛丽分别与他握手。 几人坐下，在征得罗恩的同意后，希夫把剧本递给拉吉。 “你看看这个。” “噢，宗教片。” 拉吉对低成本电影以及拍摄电影的首陀罗和贱民阶层了如指掌，翻开他手边的《银幕》杂志，低成本电影的宣传彩页随处可见。 是的，通常拍成人电影的，都是贱民阶层。宗教片稍微好一点，但拉吉依旧吃惊罗恩会投身这门事业。 “剧本没问题，北印和中印地区的人会喜欢，在那里这种片子往往比大片更卖座。 不过苏尔先生，以您的身份，完全可以去投资那些大片。” “我刚刚入行，”罗恩耸耸肩，“而且低成本电影控制起来更方便。” 拉吉了然，这一点确实。投资大片的话，罗恩只能算是个参股者，对电影拍摄没有任何决策权。 但真实的情况是罗恩没那么多钱糟蹋，玛丽她们早就研究过了。 在宝莱坞拍摄一部大片，最低四千万卢比起步，超级大片甚至超过一亿卢比。 中等成本电影的投资规模也在三千万左右，低于一千万卢比，都算低成本电影。 罗恩哪来那么多钱去投资大片，不掏个一两千万卢比，都上不了桌。 “你们有多少预算？”拉吉问。 “三百万卢比。” “拍摄地点呢？” “北方邦。” “如果是这样的话，勉强够了。”拉吉经验丰富，他已经在脑子里计算了一遍开销。 “所以关于男主演，您有什么推荐？”希夫语气带着尊敬。 他和拉吉的关系很复杂，后者是他的伯乐，称得上是亦师亦友。 希夫最开始也是一个来孟买的打拼者，是拉吉资助他上了大学。 毕业后希夫先是做制片助理，随即入了导演一行。 “宝莱坞最不缺的就是男主演，不管什么价位，都有成百上千人在等着。”拉吉和无数宝莱坞的打拼者打过交道。 “我们的预算有限，所以.”罗恩故作为难。 “放心，片酬不会超过一拉克。”拉吉保证道。 就像希夫说的，他是打拼者的保护伞。 所谓打拼者，就是想在宝莱坞闯出名堂、心比天高命比纸薄之人。 尤其是女性打拼者，一百个来孟买闯荡的女演员中，真能走运的不超过十个。 试镜的地点就在他们身后的日沙酒店，阿里却更喜欢叫它“自杀酒店”。 因为不时有女演员禁不住又一次落选的打击，在酒店房间寻了短见。 如罗恩上次和昌德拉他们吃饭时，百般讨好近乎谄媚的莉塔和吉塔，已经是十足十的幸运儿。 在这些成千上百的宝莱坞打拼者中，有些人跑过龙套，有些人演过配角。 想找一个经验、才貌尚可的男主角，并不难，拉吉随口就能报出五六个名字。 “我后面会让他们去你们那儿试镜，”拉吉示意几人不必担心，“重要的是电影完成后的发行。” “我准备请拉尔导演介绍一些发行商。”罗恩答道。 “那当然最好，不过你对低成本电影别太乐观。” “怎么说？”他问。 “审查是一个问题，那些大戏院不能上映的话，发行商不会接手。” “实在不行就分地区发行，那些审查严格的邦，直接卖一次性发行权。” 印度电影在国内共有五个发行区域，另有一个专门面向所有海外市场。 这五个发行区大致按照地理位置区分，东西南北中，每个市场各不相同。 北印和中印讲印度语，东印说孟加拉语和阿萨姆语，南印则是泰米尔语和泰卢固语，西印以马拉地语为主。 罗恩他们拍的当然是印地语电影，主要市场在北印和中印地区，其他地方大可以卖掉一次性发行权。 连语言都不一样，即使走票房分成路线，也没多少收入。 “这个方法不错，看来重点是在北印度那里。”拉吉赞同。 “我就是北方邦人。”罗恩摊手。 “那就更没问题了。”拉吉毫不怀疑他在当地的能力。 “电影制作后的宣传还要麻烦您。”罗恩看了眼他手边的《银幕》杂志。 拉吉笑了，“到时候我亲自主笔。” “那真是太谢谢了。”罗恩和玛丽都很高兴。 来来回回只一个星期，他们就敲定了剧本、导演、女主演，还有后面的发行和宣传方向。 男主演似乎也有了眉目，整部电影的筹备进度，快的惊人。 回到经纪公司后，他们叫来编剧拉维，又开始商量剧本细节。 故事非常俗套，它发生在农村，村里的大户人家有两兄弟，弟弟的老婆刁蛮泼辣，哥哥的妻子贤良淑德，弟弟梦想着前往美国。 有一天，一个云游四方的僧人途经村庄，唱响了难近母礼赞，受到感染的村民都来敬拜女神，弟弟也在其中。 女神响应了他的祷告，立即有电报从美国总部发来，说职位正好有空缺。 品德高尚又心地善良的大嫂于是变卖了嫁妆，为这个兄弟和他的妻儿买好了赴美的机票。 多年后，一言一行早已变得西式的一家人从美国归来，托运了一皮箱钱欲挽救哥哥在家乡不景气的生意。 但就像托运贵重物品必然会发生的那样，他们的行李被航空公司弄丢了。晴天霹雳！ 故事以此为开端，讲述了男女主角依靠难近母显灵，与邪恶势力斗争的种种场景。 如果硬要用一个词为剧本做概括，那就是扯淡。 什么显灵，什么虔诚祷告，简直荒唐。 把它放在其他国家，估计大家就当是神话奇谭，一笑了之。 但印度人就信这一套，他们真的相信难近母的存在。 因此故事既要拍的情节跌宕起伏，又要体现对神话人物的尊重和信仰。 不过嘛，拍电影的最终目的是为了赚钱。 “《礼赞难近母》这个名字太严肃了，不够娱乐化。”罗恩提出意见。 “但我们拍的就是宗教片。”玛丽有些疑虑。 “可以根据地区不同，也为电影定不同的名字。”希夫建议道。 “哇，不错的主意。”罗恩眼睛一亮。 他差点忘了这是印度电影的又一个常规操作，因为语言不同，各邦文化习俗不同，同一部电影的译名也不同。 几人商量了一番后，最后决定为这部电影定三个名字。 在农村，它叫《礼赞难近母》。在孟买这样的城市地区，它就变成了《外国婆婆本地妻》。 旁遮普邦这样的锡克教地区，干脆改成《天降神迹》。 这样就接地气多了，不同地区的观众，都能get到自己的点。 电影筹备除了这些，还有另外一大核心。 那就是音乐，别看他们是一部低成本宗教片。 但歌舞什么的，肯定要整上，不然谁看？ 印度农村地区的人都是文盲，没有歌舞热热闹闹一番他们会觉得亏本。 复杂的剧情他们可能看不懂，但歌舞一定能。 初步估计，罗恩的电影也要准备5首歌曲，3个歌舞片段。 这还得找专业人士来，靠他们几个人的脑洞是万万行不通的。 罗恩准备再去叨扰老拉尔一番，玛丽和希夫也会去邀请宝莱坞的其他音乐导演。 他们分头行动，力争在两周内搞定这个问题。 时间已经进入六月，沉闷的雨季云正在孟买上空酝酿。 滂沱大雨随时会洒下，这座躁动的城市终于略微安静了下去。 不过对罗恩来说，也不是没有好消息。 苏尔电器上一个月的回款，即将到账。 ------------ 第148章 采访 苏尔电器在过去的5月份总计出货了5万台各种款式的水空调，是迄今为止月销售最高的一次。 全印电视台的广告效果非常好，二十多个邦都陆陆续续有经销商上门。 即使孟买的雨季快来了，但根据生产计划，6月份苏尔电器的出货量还会继续创下新高。 北边的巴巴羊都在想方设法搞货，这妥妥的享誉国际嘛。 再配合卡维娅上次在《印度时报》上的鼓吹，苏尔电器已经隐隐有了印度知名品牌的气象。 这不在努力争取了几次后，卡维娅终于说服主编，写一篇关于苏尔电器的崛起报道。 印度在91年刚刚放开经济政策，政府需要苏尔电器这样的新兴企业来宣传自己政策的成功。 作为彼此都知根知底的关系，罗恩亲自带着卡维娅在苏尔电器厂参观，拉珠悄摸摸的跟在身后不出声。 “所以5月份的营收怎么样？”她问。 “三千多万卢比，净利润接近两千万。”罗恩嘴裂的都合不拢。 “哇，这已经超过很多大企业了。” “这个月还会更高，哦对了，利润.” “我懂，只写销量，不写具体利润。”卡维娅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 财不外露，在印度一样要懂得遮掩。 上次警察局的事情，罗恩还记在心里。鬼知道这个数字捅出去之后，会不会有愣头青来找他敲一笔。 在孟买黑白两道都多多少少给他几分面子，上了全国新闻，那些大鳄就说不定了。 “工人呢，苏尔电器现在规模多大？”卡维娅指挥身后的摄影师，在刚刚落成的车间里取景。 “超过六百人，每个月光是薪水就要支付150万卢比。” “这才是值得大书特书的地方。”卡维娅刷刷在小本本上记下来。 为孟买提供了上千的个工作岗位，无论是国大党，还是印人党，那都要过来站台。 罗恩相信卡维娅的笔杆子，自己女人嘛，那没得说。 又带着报社的人在苏尔电器转悠一番，吹嘘了未来的投资计划后，罗恩贴心的为卡维娅的每个同事都准备了一个厚实信封。 拿到车马费，报社的人越发的阿谀奉承，溢美之词不要钱的往外扔。 卡维娅也很开心，罗恩给足了她面子，让她在同事面前大大的涨了回脸。 她抱住罗恩的胳膊，水汪汪的眼睛似乎要把人融化。 趁着报社同事休息的空档，她也跟着进了办公室。 “你的那些同事还要多休息一会儿，我们要不要” “不行，那样我会丢大脸的。”卡维娅拒绝。 罗恩不理她，办公室嘛，他就喜欢这调调。 结果好戏刚刚开始，拉珠进来了. 卡维娅想要尖叫，但罗恩先一步捂住了她的嘴。 于是诡异的一幕出现了。 拉珠站在门口目瞪口呆，脑袋宕机的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办公室里的人也吓呆了，主要是卡维娅浑身僵硬，罗恩没停。 大家又不是外人，他紧张个什么劲。 要不是时机不对，罗恩都想把拉珠也拉进来。 最后拉珠终究是关上了门，但她没有离开，她只是在门口守着，直到里面彻底安静。 “你真是个混球！”半个小时后，卡维娅打开化妆镜补妆。 “你今天很美。”罗恩喜欢她的职业套装。 “我一定会成为报社同事们口中的新闻。”她很焦虑，责怪罗恩不够绅士。 “没人知道这里的事，他们手中的信封会告诉他们怎么做。” “你这家伙什么时候这么野蛮了？”卡维娅觉得罗恩激动过头了。 “呃苏尔电器的回款到了。你知道的，几千万卢比，没人能保持镇定。” 其实是拉珠的现场观看，激起了他身体里的印度基因。 三哥嘛，祖传艺能了。 “你的秘书怎么办？”卡维娅不动声色的看他。 “她知道该怎么做。”罗恩装作不在意的样子。 “她很漂亮，身材也很棒。” “我可是婆罗门，而她只是吠舍。”罗恩面露不屑。 “真的？”卡维娅越发的怀疑了。 罗恩以前从不强调种姓，女人的直觉告诉她有问题。 “当然，高贵的婆罗门不容玷污。”罗恩义正言辞，脑子里却在想拉珠还没试过办公室场景，要尽快安排。 “天哪，我得尽快出去，否则他们真的要怀疑了。”卡维娅补完妆，急匆匆的出门。 “亲爱的，你说还要拍些贫民窟的素材，我带你去。”罗恩追了上去。 门外，拉珠吃味的走进来开始打扫战场。 办公桌上水杯歪倒，稀里哗啦的水迹，弄脏了很多文件。 卡维娅是社会记者，报道孟买的底层事件，才是她的本职工作。 雨季要来，整座城市都在为此做准备。她需要拍点素材，那最好去贫民窟。 这对一个女性来说是个相当的挑战，所以选来选去，还是罗恩这里最安全。 刚一进入外围，嘈杂的声音就充斥周遭。小贩的叫卖声、小孩玩耍声、女人大笑声、从收音机里传出极尽失真的情歌，还有各种动物的声音。 “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动物的叫声？”她问。 “因为很多街头艺人来避雨。”罗恩解释。 再过几天就会下大雨，许多流动散工和表演艺人，就会开始在全市各地的贫民窟觅得栖身之所。 罗恩的贫民窟也来了三群弄蛇人、一队耍猴人、许多饲养鹦鹉等鸣禽的人落脚。 马儿被拴在了远处的荒地上，山羊、猪、鸡、水牛各有好几只，甚至还有一只骆驼和一头大象。 贫民窟简直成了超大型的方舟，在洪水来临之际，为各种动物提高避难所。 这里的人们欢迎动物，这可以为贫民窟增加很多乐趣，当然它们也带来了有些麻烦。 在居留的第一晚，大家都在睡觉时，耍猴人的猴子跑了一只。 这只泼猴在几间小屋的顶上窜来窜去，然后头一低，溜进了某群弄蛇人的小屋。 弄蛇人把眼镜蛇放在有盖的柳条筐里，每个盖子上各压了一块石头。 那只猴子拿掉了其中一块石头，打开有三条眼镜蛇的一个柳筐。 猴子爬上安全的屋顶高出尖叫，吵醒了弄蛇人，弄蛇人大叫示警。 有蛇！有蛇！ 贫民窟顿时一片混乱，睡眼惺忪的居民拿着煤油灯、提着火把跑来跑去，他们拿出棍子和竿子互打彼此的脚部。 一些脆弱的茅屋直接被撞到，最后还是阿希什组织了两支搜寻队，在半夜把逃走的眼睛蛇捉拿归案。 听了这些趣事，卡维娅咯咯直笑。 “其实贫民窟早就拥挤不堪，但当大雨要来时，他们还是尽可能的接纳流民。就连拆迁委员会，也不会在这时候出动，大家共度难关。” 雨季，是孟买这座城市难得释放善意的时候。 “非常棒，我就需要这样的素材。”卡维娅到处拍个不停。 正说话间，又有几只泼猴在房顶流窜。 “小心点它们，这些猴子懂得十八般武艺，个个都有一流的偷窃本领。” “什么？”卡维娅不解。 “到前面那就知道了。”罗恩带着她继续走。 贫民窟家家户户的门都不上锁，因为没有意义。猴子到了这里可横行无阻、大显身手。 它们偏爱小女孩的玻璃手镯、铜质手环和脚环。即使耍猴人已替它们买了花哨的小东西系在毛茸茸的手臂、腿上，它们还是按耐不住偷这类饰品的冲动。 于是当几人来到一片空地上时，就看到耍猴人一脸不好意思的坐在刚摆的桌子后。 那上面都是自家猴子偷来的东西，现在不得不摆出来供失主认领。 “我给他们出了一个主意，就是给所有猴子都系上铃铛。这样它们乱跑的时候，大家都会发现。但是你看.” 罗恩手一指，边上空无一人的小巷里，两只猴子大摇大摆的走着。 其中一只已经拿掉了脖子上的铃铛，它靠双腿直立行走。与另一只猴子一前一后，同时用双手固定同伴身上的铃铛，让它不发出声响。 卡维娅大笑，这些猴子简直成精了。 “贫民窟虽然脏了点，但这里的人很善良。”她有些感慨。 “你最好不要用同样的目光，去看待其他贫民窟。”罗恩提醒她。 “什么意思？” “那些恶棍我都让他们滚蛋了，否则你以为这里为什么那么安宁？” 罗恩在自家贫民窟拥有绝对话语权，谁能进来，谁要离开，他一言而决。 “你还管这里的事？”卡维娅有些惊讶。 “平时阿南德管，但他在巴西，所以我会照看一下。” 这是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罗恩需要时不时的宣示自己的代权。 “那你操心的事可真多。”卡维娅小心翼翼的避开脚下的水洼。 她两腿岔的有点开，然后感觉凉凉的。 “怎么了？”罗恩奇怪道。 “混球！” 卡维娅别扭的转身，她腿上滑滑的，需要去处理一下。 罗恩莫名其妙，女人的心思真难猜。 “你说你要回一趟北方邦？”她在前面远远的问。 “考察分工厂，顺便拍一部电影。” “电影？” “是的，马上筹备完成。” 玛丽她们已经通知罗恩，男主演马上就位。 他们就快启程了。 ------------ 第149章 神奇的宝莱坞 对拉吉来说，电影总是和爱以及死亡紧密相连。 有的人受到家人鼓舞，在宝莱坞坚持了下来。有的人失意自杀，无声无息。 在拉吉小的时候，每当有重要人物过世，学校就会放假一天，他们便能去影院看电影。 拉吉的家在安泰里东区，距离朱胡区不远，难有出头之日的十八线艺人多在那儿租房住。 从前，龙套演员会对他们吹嘘，“我们是从宝莱坞来的。” 年少的拉吉曾被夸夸其谈的打拼者唬得一愣一愣的，等长大后得知这些人“不过是外来务工人员”，尤其令他感到幻灭。 他如今常在安泰里的酒吧见到这些人的身影，譬如非法经营的雅里路酒庄、乌尔瓦什啤酒吧等。 他们依旧坐在脏兮兮的窗帘布后面，喝着九卢比一瓶的德西酒，梦想着征服世界。 他们向同为打拼者的酒友夸口，“我明天就要和阿米特.巴强一起拍戏了。” 拉吉对他们这么多年报喜不报忧的本事深感吃惊，你绝少听到他们的不如意之事。 那些混得稍微像样一点的打拼者住在固定的几家，传说会带来好运的旅馆。 他们的每日简餐大致如下，八卢比一份的拼盘，有米饭、六张普里饼或两张洽巴提烤饼，外加一勺豆糊。 如果店家特别慷慨，会给你一小碟稀薄的酸奶和两勺蔬菜。找对了吃饭的地方，可不愁营养不均衡。 要是老板心情好，有时还会赠送甜点。对跑龙套的打拼者来说，老牧开的餐馆是他们的最佳选择，花二十卢比就能吃到一顿美味的手抓饭。 拉吉为罗恩他们介绍的某个男主角就住在这附近，他是一个真正的打拼者，名字叫兰卡。 兰卡其实并不算一个真正的印度人，他是海外印侨，小时候全家就移民到了迪拜。 他的家人在那里经营布料生意，一个月能赚7万卢比，是真正的富裕人家。 只不过海湾冲突后，生意变得不景气，他就想着回孟买闯荡。 他自十六岁起便梦想做电影的男主角，闲暇时翻来覆去地端详《银幕》的明星插页。 不久后，他在孟买做广告策划的叔叔替他争取到一次当模特的机会，兰卡拍了一组平面照，赚了八百卢比。 对一个斋浦尔少年来说，这八百卢比的意义远超它所带来的购买力。 两年前在迪拜，他家布料店隔壁的超市老板，曾对兰卡说，“这家店不过是你的休息站，你在此略微歇脚、稍作停留，又该上路了。你的终点不在这里，总有一天你会有大出息的。” 心里的种子终究开始发芽，兰卡离开了迪拜，只身前往孟买。 他身上带着钱，参加各类培训班，比如舞蹈班、武术班、演艺班。 舞蹈班每月的学费为一千卢比，武术班为三个月五千卢比，演艺班则收费一万五千卢比。 武术班教授跆拳道，教练把学员带到海边，教他们电影中的武打技巧，比如如何纵身一跃、就地翻滚以及摆臂挥拳。 兰卡一直以为武术班的指导老师罗斯汉对他另眼相看，因为在头一年里他一直让兰卡做他的助理。 虽然这是义务的，但兰卡依旧十分荣幸。 他陆续接到低成本电影和电视剧的邀约，但兰卡目标明确，想做宝莱坞大片的男主角。 他坚持了一年，慢慢的，那些低成本电影和电视剧的邀约，也没了。 从迪拜带来的二十万卢比所剩不多，他从单间旅馆搬到了安泰里一间一室户的公寓里和另外十三人挤在一起。 之后兰卡果真遇到一个制片人，承诺在下一部电影中让他出演男主角。 每隔两个月，兰卡便询问制片人电影的进展如何，总是被告知他们“还在物色导演”。 导演没能物色到，兰卡却不再主动争取别的角色，始终坚信翻盘的时机近在眼前。 他足足等了大半年，在此期间丢掉了所有其他的演出合同。 兰卡有些心灰意冷，他的家人和朋友也劝他早点断了念头，踏踏实实回迪拜做布料生意。 兰卡考虑后，决定继续留在孟买。他深知一旦离开，他再也无法回来。 现实就是如此，不管你有多卑微，生活都会让你更卑微。 连续蹉跎了两年的岁月后，兰卡连要接到曾不屑一顾的电视剧龙套角色都有困难了。 尽管如此，兰卡依旧每天早上都去健身房或在户外跑步，以保持身材健美，或至少看上去健美。 他始终在置装上狠下工夫，然后每周去更新一组自己的硬照。 他随身携带这些硬照，以便去各大制片人办公室时投递。 兰卡很清楚自己照片的命运，毕竟像他一样进出办公室、厚着脸皮讨生活的人有千千万万。 但让照片归入影集，又自影集被选中，是打拼者在演艺道路上踏出的第一步，他必须要这么做。 说实话，兰卡也不确定什么时候能得到制片公司的垂青。 他坚持下来的一大理由，就是在失败时安慰自己，他努力过。 是的，迪拜的家人又在劝他回去，他哥哥甚至准备下个月来孟买。 拉吉曾问兰卡，是否考虑回迪拜去。 “我依然爱着印度。”他的口吻仿佛对妻子承认不忠的丈夫，心虚。 兰卡不知道自己是否动摇了，他不敢深想，只能用健身、演艺班、投递硬照来让自己忙碌起来。 然后在某个平常的下午，拉吉打电话告诉他，有一部低成本电影的男主角试镜。 那一刻兰卡又惊又喜，不知所措。 他当即做起了白日梦，幻想场记一打板，导演说“开始！”的时候要怎么演。 兰卡曾经对这些低成本电影嗤之以鼻，但被生活毒打之后，他学会了卑微。 几乎在第一时间，他开始收拾自己，做足准备后才开着那辆破烂不堪的大使车出发。 这辆车前盖上有一大块锈斑，车门在关上时发出吱吱嘎嘎的声响，但兰卡依然花钱养着这辆车。 在宝莱坞摸爬打滚两年后，他已经熟知这里的每一项潜规则。 要进制片公司，首先得有车，门卫不单放行，还会对你敬礼。 如果坐计程车去，门卫会让你掉头。坐三轮车的话呢，他会对你盘问个没完。如果你干脆步行，根本休想进公司大门。 兰卡在迪拜的时候，人家都叫他“老板”。但在孟买，是他一口一个叫人家“先生”。 对打拼者而言，这就是生活，你必须学会溜须拍马。 当塔塔响的大使车，抵达拉吉告知的地址大门前时，兰卡有些犹疑。 红香肠经纪公司？ 怎么不是制片公司？他第一遇到试镜在经纪公司进行的。 虽然这样想，但兰卡还是按了下喇叭。 昏昏欲睡的门卫一个激灵，他下意识的抬手敬礼，然后挥手放行。 兰卡停好车，拿着打印好的几张纸噔噔蹬的上楼。 来到房间后，他就看到好几个人坐在那儿，似乎在商量剧本。 让他大吃一惊的是这里竟然有两个外国女人，非常年轻。从她们坐的位置看，似乎地位不低。 兰卡打了声招呼，乖乖的坐下。对面，罗恩他们也在打量这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 他打扮入时，戴着耳钉，脖子上挂着金色的泰迪熊吊坠，整个人神采奕奕。 显然对方经常锻炼，身材保持的非常有型。 罗恩没有说话，而是把主场让给了希夫.库尔马，他才是这部电影的导演。 试镜过程中规中矩，希夫和玛丽分别让兰卡表演了一段台词、舞蹈、武打、唱歌。 综合评价下来非常不错，至少比前面那几个靠谱。 《礼赞难近母》中有打斗、有歌舞、有主题曲，在预算有限的情况下，需要男主角独挡多面。 恰好，这些兰卡都参加过对应的培训班。专不专业另说，至少他能比划两下子。 技多不压身，宝莱坞也讲究这一点。 “你被选中了。”罗恩直截了当的宣布。 “先生，我.我.”兰卡有些磕巴，他预想过这种场景，但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电影预算有限，你的片酬是一万六千卢比，没问题吧？”罗恩问。 “没问题！”兰卡斩钉截铁。 “剧组一周后前往北方邦，预计拍摄周期四十五天，你收拾一下。”导演希夫直接下令。 “好！”兰卡一口答应。 “片酬会在电影上映后支付，拍摄期间除了食宿，其他自理。”玛丽补充道。 “行。”兰卡依旧没有异议。 这是宝莱坞的潜规则之一，电影未上映前，片酬免谈。 如果票房大爆，那自然一切好说。如果票房惨败，那兰卡的片酬就是零卢比。 没错，神奇的宝莱坞就是这么运作的。 罗恩虽然口袋里刚多了一笔两千万卢比的利润，但一码归一码。 十卢比的生意和十万卢比的生意，他都全心对待，一视同仁。 女主演乌尔米拉.马东卡，毕竟算是小有名气，她的片酬是二十万卢比。 有人拿了大头，那自然就有人拿小头，毕竟演员薪酬固定就占比那么多。 剩下的钱得花在刀刃上，否则很难保证电影制作完成。 剧组的筹备已经进入尾声，罗恩也将要启程去北方邦。 不过在走之前，他得和窝边草们打声招呼。 ------------ 第150章 启程 “你投资了一部电影，女主角却不是我！” “亲爱的，那只是低成本电影，投资才300万卢比。你是要拍大片的，不是吗？” “我不信！”玛尼莎斜眼看他。 “里面有限制级镜头哦。” “啊？”玛尼莎大惊。 “我都说了低成本电影，没有点颜色，谁会看呢。”罗恩耸肩。 玛尼莎终于不再胡搅蛮缠，她是一个有野心的宝莱坞演员。 如果以后想演大片的话，这些低成本片最好少碰，容易降逼格。 “对了说到那部电影，你知道难近母吗？”罗恩悄摸摸的问她。 “那个女武神？”玛尼在印度生活那么久，知名的神话人物也有所了解。 “没错，就是她。” “你是难近母的信徒？”玛尼莎问。 “不，我是想让你扮演她。” “嗯？这部电影的女主角不是定好了吗？” “哎呀，你没明白我的意思。”罗恩给了她一个眼神，“我说的扮演不是在镜头前，而是在家里。” “家里？”玛尼莎一愣，接着睁大眼睛，“噢！安拉在上！” “不，是我在上！”罗恩纠正她。 Cosplay，他也想玩啊。 而且婆罗门老爷嘛，要玩就玩点刺激的。 嗯，他得研究一下，印度教里面还有哪些女神明。 最好再整点套装，就照着神庙里的雕像搞，玛尼莎作为女演员，想必很快就能入戏。 这么辛苦玛尼莎，罗恩也不会白嫖。 他通过老拉尔和昌德拉他们找了些关系，帮玛尼莎敲定了两部电影的女二。 她今年的拍摄工作早就排满了，刚刚的抱怨，完全是撒娇。 尤其是得知罗恩开始投资电影后，玛尼莎更缠他了。 在宝莱坞打拼了那么久，这个“尼泊尔公主”很清楚资本的力量。 她家世显赫，但鞭长莫及，罗恩可以成为那个靠山。 唉，他肩上扛的担子又重了一点，毕竟多了两条腿。 从玛尼莎这里出来，罗恩又去见了海拉。 这位姐姐正准备去果阿度假，孟买的雨季不适合外国人久待，她受不了那种潮湿的天气。 “你来的正好，如果有护照生意，先帮我拖一拖。”她在工作室收拾东西。 “我也是来告别的？”罗恩耸肩。 “去哪？也是度假？”海拉抬起头。 “北方邦，有部电影在那拍摄，顺便探亲。” “好吧，我还是去果阿。”海拉瞬间失去了兴趣。 作为在印度生活了四年的外国人，她很清楚北印度意味着什么。 外国人，尤其是外国女性千万不要尝试去那儿，否则没人敢保证会发生什么事。 “对了，有一件事可能需要你帮忙。” “什么？”罗恩问。 “一个朋友，她遇到了点麻烦，等我们回来之后再说。” “没问题。”罗恩点头答应。 “我就知道你会帮我。”海拉把手中的东西一扔，拉着他就往工作室外走。 “怎么了？”罗恩诧异。 “肘，跟我进屋！”海拉的语气不容置疑。 雨季那么长，总有点回味的东西吧。 就是苦了罗恩，他连去找卡维娅的余力都没有。 算了，差不多了，罗恩决定偷懒。 掰着手指数了数，窝边草似乎都被薅了遍。 在给身边的朋友们打了个电话后，罗恩就正式启程前往北方邦。 他和妮娅，还有玛丽她们几人，从孟买坐飞机直抵瓦拉纳西。 希夫.库尔马则带着剧组剩下的人，坐火车前往北方邦。 开玩笑，机票好几千卢比一张，剧组哪来的预算。 火车票就便宜多了，卧铺车厢才300卢比，纵跨印度次大陆。 希夫他们已经提前出发，罗恩一直拖到雨季的第一场雨到来，才匆匆搞定孟买这里的安排。 没办法，苏尔电器的电风扇刚刚下线，他要确定没问题才能放心离开。 “巴巴，驱虫剂要带一点吗？”妮娅像一只快乐的金翅鸟，在公寓里蹦蹦跳跳。 “瓦拉纳西不是原始部落，妮娅，我们不用准备那么多东西。”罗恩有些无奈。 “但那里不是孟买。”妮娅最后还是把那一瓶驱虫剂塞进了行李箱。 那也是她的家乡，她很清楚需要准备哪些东西。 得，她今天开心，随她吧。 来孟买一年多才回家，妮娅的心早飞到北边去了。 孟买机场，罗恩看着玛丽她们身边的女孩，疑惑的眨了眨眼。 “马东卡小姐？”他有些不确定。 “你好，苏尔医生。”乌尔米拉大方的和他握手。 “你总不能让一个十九岁的女孩去挤火车。”戴着墨镜的玛丽，笑意盈盈。 “当然，这可是我们的女主演。”罗恩十分赞同，然后客气的和乌尔米拉的父亲握手。 她的家人今天也来机场送行，妈妈看起来十分担心，爸爸却小声安慰她。 “苏尔医生是好人，乌尔米拉这下安全了。” 当初接拍这部电影的时候，他就是听到罗恩的名字，才同意女儿出演的。 今天果真见到了，作为父亲他大大松了口气。 罗恩虽然惊讶乌尔米拉会和他们同行，但还是热情的同她的家人打招呼。 双方聊了聊，就相互告别，四个环肥燕瘦的姑娘跟在罗恩身边直奔登机口。 这吸引了周围大多数男士的目光，无它，姑娘们太漂亮了。 罗恩被幸福的烦恼包围，他喜欢这种赏心悦目。 哎呦，他的印度基因又蠢蠢欲动。 就是可惜了两万卢比一张的头等舱机票，钱花了，却什么都没沾。 从孟买坐飞机到瓦拉纳西，3个小时即可抵达，比希夫他们不知快了多少倍。 瓦拉纳西这座城市很特殊，有大半原因要落在那条自南向北、穿市而过的恒河上。 传说这条河是湿婆神头发上的水滴滴落在脚边，汇流而成。河水连通着湿婆神的灵魂，在这里祷告格外灵验。 它成了印度教徒眼中的圣河，瓦拉纳西也成了圣城。 大多数教徒都有这样一个愿望，死前一定要去一趟瓦拉纳西，或者死也要死在朝拜的路上。 在特殊圣日，会有一百万教徒在恒河里沐浴祷告。即使是寻常日子，恒河岸边也会有五千人在此朝拜。 那些位于南印度的教徒，往往提前一个多月上路。没钱坐火车，那就扒车顶、扒车窗。 为此铁路局还在车窗上加装了格栅，但这并没有多少效果。 瓦拉纳西虽然不是北方邦的首府，但名气上比勒克瑙还要大。 至少玛丽她们就听说过圣城，却不知勒克瑙这座城市。 “为什么城市建只在恒河的左边，右边却什么都没有？”莲娜很好奇。 这也是瓦拉纳西的一大特色，恒河从南向北贯穿而过，左边是瓦拉纳西，右边是不毛之地。 是的，右边什么都没有，完完全全的一块荒地。 “因为大家认为河那边是不洁之地，就连贫民窟都不会建在那儿。”罗恩解释道。 “这太奇怪了，还有河里的那些大石台是什么？” “是浴场，也是火葬场。” “什么！”莲娜瞪大眼睛。 “特殊的圣日人们会在那上面举行沐浴仪式，有时候也会用来火葬尸体，你看那边” 顺着罗恩手指的方向，莲娜她们看到河畔一处台阶上冒起了浓烟。 裹着纱丽的尸体担在青竹竿上，被投入了火海。周围的家人不停的念诵着经文，神情肃穆。 “噢，上帝！”莲娜受不了这种场景。 “纱丽上有花环，柴薪是白檀木，这是一户有钱人家。”罗恩点评道。 “有钱人家？”她们下意识的问道。 “穷人在那儿。”罗恩手一指，他们脚下的河水里，飘过了一具尸体。 “我的天！”这次玛丽也绷不住了。 “印度教徒认为恒河是距离来世最近的地方，在这里往生就相当于拿到了通向来世的通行护照。” 很多印度教徒一辈子最大的期望，就是把骨灰撒在恒河水上。 沐浴的人、骨灰、泡的腐烂的尸体躯干、粪便、稻草、腐臭的水牛，还有各种工业废酸。 这就是恒河水，营养很丰富，罗恩就喝过一杯。 老仆人阿比当初就是托人在这里取的圣水，效果显著，他来了。 玛丽她们盯着恒河目不转睛，两人从没见过这种场景，那是和孟买完全不同的风物。 唯一相同的地方，就是这里同样有少许外国背包客，他们抓着相机在河里的观光游船上拍个不停。 “好了，改天我再带你们逛逛这座城市，现在我们先去找住的地方。” 瓦拉纳西也是一座旅游城市，这里酒店众多，不乏高级宾馆。 为了安全考量，罗恩把几人安排在了全市最好的酒店，还留下了两个保镖供她们使唤。 他要先回一趟乡下老家，没打点好之前，怎么敢带玛丽他们深入农村呢。 苏尔家在瓦拉纳西的郊区，距离这儿不到十公里，罗恩已经提前通知了家人。 他父母双亡，但家族却有人在，还不少。 在孟买时，罗恩没怎么联系老家，只在回来前才打了个电话。 当他带着妮娅在约定好的地方见面时，刚一到那儿就直接绷不住了。 ------------ 第151章 人杰地灵北方邦 罗恩和老家人约定的见面地点是一处路口，他和妮娅抵达时，坑坑洼洼的马路旁已经停了一辆布满灰尘的丰田思域。 大约五六个男子正围在那儿闲聊，他们嘴里嚼着帕安，手里摆弄着砍刀、尼泊尔弯刀、手枪… 最让罗恩绷不住的是为首一个青年正举着冲锋枪对准天空，嘴里模仿着“哒哒哒”的开火声。 他转头看到罗恩，脸上涌现出发自内心的惊喜。随手把冲锋枪一扔，青年大步奔了过来。 “罗恩！我亲爱的老弟！”他热情的拥抱让人难以拒绝。 “拉坦老哥。”罗恩放下行李，拍了拍了他的肩膀。 这个青年是罗恩的堂兄，他大伯家的长子。两人年岁相差不大，从小时候就在一起玩耍。 “你才走了两年多，但简直像换了个人。”拉坦啧啧称奇的打量他。 “你也一点不差，”罗恩看向他身后，“你从哪儿搞来的这玩意儿？” 拉坦大笑，他抓起那把冲锋枪往罗恩怀里一扔，“试试，这可是新货，三万五千卢比一把。“ 枪械入手的感觉非常沉重，罗恩下意识的用双手接住。他抬起拖把瞄了眼，弹夹是空的。 随意摆弄了几下，罗恩就把它扔给了拉坦。 “瓦拉纳西这里也不安全吗？我没看到类似的新闻。” “以防万一，鬼知道那些牧民会干出什么事来，这也是为家里的生意着想。” 听他这么一说，罗恩才想起来。去年印穆冲突的导火索就发生在北方邦，这里可是漩涡的中心。 穷山恶水出刁民，北方邦的民风比孟买彪悍的多。 当然，拉坦如此招摇过市，除了防身，也是顺便向罗恩炫耀一把。 为了搞到这些军火，他可是花了大价钱。 他们哥俩在这边打招呼，那边妮娅也在雀跃的向自己的亲哥哥阿尼尔，讲述孟买的种种新奇事物。 妮娅有三个哥哥两个姐姐，姐姐已经出嫁，哥哥们都在苏尔家干活。 以前罗恩爸妈在的时候，他们一大家都是这一支的专属仆人。 后来去了孟买，只有老阿比和妮娅先后跟着离开，其他人则暂时归入到了拉坦家。 现在妮娅的哥哥们就跟在拉坦身边做帮手，偶尔也充当打手。 今天听说罗恩他们回来，三哥阿尼尔千方百计才讨了这份美差。 他对自己妹妹很疼爱，刚一见面就嘘寒问暖说个不停。 罗恩和妮娅的哥哥们也很熟，小时候经常碰面。 略一打了声招呼，一行人就准备打道回府。 为了给罗恩腾出地方，拉坦挥手把其他人赶到了后面的摩托车上。 轿车里只有四人，摩托车上却挤了七个大汉。 随着引擎呼噜噜的一声吼，灰头土脸的思域，带着耍特技般的摩托车，呼啸着远去。 瓦拉纳西比孟买落后的多，它的郊区已经和农村没什么两样。 主干道是一条土路，上面没什么汽车，但你根本开不快。 罗恩他们的轿车，会经常遇到迎面驶来的一些慢腾腾的单脚滑行车、自行车，甚至是骆驼和牛拉的车。 它们的车主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破坏了所有的交通法规和道路常识，依然悠闲而快乐地驾着自己的车。 罗恩他们也经常看到一辆拖拉机的后斗里密密麻麻挤了二三十个人，彼此像被胶水粘在一起。 拖拉机则以每小时20码的速度慢腾腾向前开着，一路发出扎扎的响声。 有时候他们的车，也会不得不因为前面的羊群而停下来。 拉坦狂按喇叭，结果回应他的只有此起彼伏的咩咩叫。 他气的端起冲锋枪就准备来一梭子，好在罗恩把他劝了下来。 一群畜生，你和它较什么劲。 十公里的路程，一路上磕磕绊绊。即使没有各种牲口干扰，也够呛。 土路上的大坑左一个右一个，他们就跟坐过山车一样。 路两边是恒河大平原的绿野，景观单调。村庄一个接一个，无穷无尽。无论是远处，还是近处看到的都是人。 好不容易快要到地方的时候，罗恩又被眼前的一幕震撼的说不出话来。 只见村头的一棵大树下，吊了足足五具尸体。 他们的脖子被扭曲到了一个诡异的角度，瘦弱的双手和双脚被捆在一起，仿佛破布般随风飘荡。 树下有几个黑皮肤的妇女在嚎啕大哭，那大概是她们的家人。 “发生了什么事？”罗恩呆呆的问。 “这几个贱民杀了牛，被我们抓了个正着。”拉坦面露憎恨，恶狠狠的朝窗外啐了一口。 “不是的，老爷！那牛是病死的，我丈夫没有杀牛，我们怎么敢做这种事啊！” 其中一个妇女哀嚎，她趴在地上哭喊，脑袋始终抵在泥土里。 她身边几个妇女也在哭，哭的很小心，很无力，她们不敢看这里。 拉坦充耳不闻，甚至还恶趣味的拿出了冲锋枪比划，树下立马寂静无声。 全程罗恩一句话没说，他胸口有些发闷。 这里和孟买仿佛两个世界，一个代表着上古世纪，一个代表着现代文明。 他突然有些理解为什么贫民窟如此肮脏，却依旧每天有大量的外来人口涌入。 因为在乡下不仅毫无出路，丢掉性命也只是一瞬间的事。 孟买果真是一只金翅鸟，是全印度人心中的乐土。 等过了村口，阿尼尔才悄悄透露。 那五个人是查谟副种姓，制革是他们的一种世袭职业。外界统称这一群体为部落民，是达利特中最下等的种姓。 他们从邻村买了一头病牛，抬着牛尸体走在路上的时候被人抓到了。 有人声称，他们为了给牛剥皮，才先将它杀死。 几个达利特辩驳，牛是先死了，他们才出钱买下来。 但附近的高种姓没人听他们解释，直接动用私刑把几人吊死在了树下。 全程没有警察、法官参与，村民们对此也无异议。 这就是北方邦的农村，人间地狱。 罗恩依然改变不了什么，他甚至是既得利益者之一。 苏尔家是附近几个村子的领主，也可以说是地主。大多数土地都被租给了村里的其他种姓，他们自己家直接管辖的并不多。 村里大多数房子的墙壁是泥土筑成的，屋顶是稻草的，就和北方邦其他村庄里的家庭一样。 阿尼尔指了指某个土屋，罗恩恍然想起，那就是妮娅曾经的家。 窄小的院子里养着6头水牛，牛粪被单独收集起来，会在分娩孩子的时候当消毒剂使用。 杂乱的记忆纷至沓来，罗恩对眼前的一切渐渐有了印象。 他以前其实很少来这里，作为地主，罗恩家不在这儿。 他们有自己的庄园，有自己的寺庙、自己的水井和池塘。除了收钱外，他们不需要到村子里来。 妮娅小时候也不住这儿，她陪罗恩一起长大，跟着主人家学了很多知识，英语、算术、还有伺候人的技能. 但毕竟她的家人在那儿，妮娅很想念亲人。 拍了拍她的手，罗恩给了妮娅一个安慰的眼神。 汽车穿过村子，来到一个小集贸市场。 市场里面只有两三家小店，门面看上去都差不多，卖的东西也一样：柴油、香、大米。 所有的人都盯着他们看，还有几个小孩子兴奋地跟着车跑。 这些村子、集贸市场，也是苏尔家的地盘。 有认出他们的人，都连忙弯腰低头，触摸轮胎压过的路面。 这里的人大多是吠舍和首陀罗种姓，没有达利特。 贱民们不被允许出现在这里，他们有单独的一块聚集地，那里罗恩从没去过。 过了集市，他们才看到一座高墙大院。非常庞大，比刚刚的村子还大。 那才是苏尔家所在，只从外面看，就有好几座华丽的庭院引人注目。 花园里郁郁葱葱，所有的外立面全是清一色的大理石材质。 汽车在大门口还没停稳，老管家就帮罗恩打开车门，然后触摸他的脚面。 “小少爷，您可来啦，终于来啦！” 老管家看着庄园里的少爷小姐们长大，罗恩排行最末，却最早离开这里。 他很激动，几乎扑在罗恩的脚下。 “基尚，你一点没变。”罗恩摸了摸他的肩膀，完成赐福。 “小少爷，您变了，变得更有派头了。”老管家竟然抽泣起来。 他挥了挥手，身后一大堆仆人挨个过来对罗恩行触脚礼，然后到汽车后面搬运行李。 他们低着头、弓着腰、带着讨好，小心翼翼的避开罗恩。 拉坦把汽车钥匙扔给司机，后者宝贝似的接住，然后把汽车开去清洗。 “罗恩，我们进去吧，爸爸他们在等你。” 庄园很大，光是走路就要好几分钟。 暂时住在这里的，只有罗恩的大伯普拉什一家。 他有三个叔叔，罗恩的父亲排行老四。 以前兄弟几个都住在庄园里，后来慢慢分了家。 大伯和大伯母在客厅等他，罗恩一进去就被他们搂在怀里嘘寒问暖。 他们责备罗恩没有早点告知孟买的情况，直到快回来才打电话通知家里。 罗恩借口从孟买打长途回北方邦很难，需要提前好多天预约。 他加了钱选择尊贵的“闪电”连线服务，只用等一周就可以通上话。 嗯，这就是印度，闪电也得等很久才能劈下来。 大伯一家没有惊讶，这在北方邦才是正常情况。 一大家吵吵闹闹叙了旧，接着第一件事就是安置罗恩父母的骨灰。 漫长的祷告后，骨灰才被暂时放在神庙的神龛下。 过几天选个黄道吉日，他们还要去一趟恒河。 老阿比的骨灰也被寄存下来，作为苏尔家几十年的忠仆，这算是优待了。 妮娅的种姓并不低，吠舍算是中间民，地位比达利特高的多，仅次于刹帝利。 婆罗门可以对首陀罗和达利特予取予夺，甚至动用私刑，但却不能这样对待吠舍，后者是正儿八经的普通国民。 忙忙碌碌一通，大伯普拉什又问起罗恩的工作。 他直言瓦拉纳西市的公共部门那儿，已经打好招呼。 罗恩不用任何考核，就能进去当公务员。 这是婆罗门在北方邦的特权，大量的政府职位都被他们把持。 罗恩婉拒了，他说自己在孟买开了一家小工厂。 拉坦他们还以为罗恩口中的小工厂，就和北方邦的小制糖作坊一样，遍地都是。 大伯普拉神什很欣赏罗恩的闯劲，他说公务员职位一直都在，让罗恩尽管试。 不行就回北方邦，他还年轻。 闲聊的间隙，罗恩趁机打量客厅。 他似乎感受到了空调的凉风，拉坦得意的告诉他，空调是新安装的。 再过两天新买的电视机也会到，全是进口货。 苏尔家有庄园、有电、也有钱，却很难买到空调、电视机这样的家电。 拉坦又是托关系，又是排队，等了几个月才把它们电搞定。 印度很落后，北方邦更落后，所有的家电全靠海外输入。 电子产品的进口关税调低后，酝酿了两年，才慢慢辐射到北方邦。 “这全靠了家里的新生意，走，我带你去看看。”拉坦兴冲冲的拉着罗恩出门。 ------------ 第152章 真正的老爷 苏尔家是附近的大地主，周围一大片地全部被他们家族瓜分。 罗恩的爷爷早年帮英国人做过事，得到过很多赏赐，土地就是那时候攒下来的。 他死后把家产分给了四个儿子，印度独立、赫努努上台后损失了一些。 罗恩的父亲在几个兄弟中学识最高，当了老师。他对种地没兴趣，只留了一些糊口的保障后，其他都卖给了几个兄弟。 而他本人则搬到了瓦拉纳西城里去教书，平时偶尔回一趟乡下。 他名下的土地都交给了罗恩的大伯打理，去了孟买后，更是几乎不再过问。 现在拉坦要带罗恩去的地方，就是罗恩父亲托管过来的那块地。 苏尔家虽然破落了，却也是名副其实的地主。 嗯，破落。 他们有庄园、有土地、有人口，但在其他婆罗门眼里，还是破落了。 真正的婆罗门几乎没有以农业为生，因为传统的种姓律法禁止他们接触下等人使用的农具。 拉坦带着罗恩穿行在平坦的原野间，视野的尽头隐约可以看到一座低矮的工厂，那是一家制糖厂。 北方邦田野里一望无际的甘蔗地为它提供原料，现在正是收获的季节，四面八方的农民开着拖拉机或赶着驴车把甘蔗运到这家工厂。 队伍的长龙几乎排了几公里，他们都在等着过秤。炎炎烈日下，农民们安静的等着，有时甚至会等上三天。 糖厂主们并不增开更多的排队处，也不增加称的数量。而农民们似乎也并无怨言，这一幕在北方邦已经上演了上百年，大家早已习惯。 罗恩本来以为他的土地也是以甘蔗为主，但当看到眼前绿油油的一片时，他愣住了。 这叶子的形状怎么有些奇怪，和甘蔗完全不同。 “罗恩，这一大片都是你的！”拉坦豪迈的用胳膊虚空画了个圆。 “有多少亩？”他问。 “100英亩，40公顷左右。” “地里种的什么？” “麻草。” “！！！” 我曹！毒肖竟然是我自己？ 罗恩麻了，他的大脑直接陷入宕机状态。 “这些都是你的，”拉坦搂着他的肩膀，不无自豪道，“能赚大钱。” “割了吧。”罗恩心如死灰。 “什么？”拉坦怀疑自己听错了。 “北方邦不管这些吗？”罗恩奇了怪了，孟买那里的黑帮都不敢这么猖獗。 “你是在担心那些官员对不对？”拉坦松了口气，“放心，他们早就心知肚明。 这可是北方邦的经济作物，农民全靠它养家糊口。 你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我们，为了守护这片麻草，我特地搞来了军火，安排人日夜巡逻。 否则这些宝贝很快就会被偷光，你得时时刻刻盯着。” 拉坦的口吻，完全一副为了事业，操心不已的忧虑模样。 “为什么不种甘蔗，以前不是很好吗？”罗恩无力的发问。 “甘蔗才值几个钱？我们种了那么多年也没用上空调和电视机，但麻草可以！” “这玩意儿终究会惹来麻烦，你不知道官方什么时候就会下手整治。”罗恩劝道。 “放心，阿迪亚叔叔就是瓦拉纳西的市政委员，没人敢找茬。” 拉坦口中的阿迪亚就是罗恩的二叔，也是亲的。 他早年通过贿赂混了个市政委员的身份，是苏尔家唯一参政的人。 罗恩叹了口气，人杰地灵北方邦，名不虚传。 “这里种麻草的很多，你看那边”拉坦手一指，远处还有更大一片。 罗恩转目四顾，他发现种甘蔗的现在反而是少数。 农民们明目张胆的种植麻草，完全一副野蛮生长的态势。 “这门生意现在竞争激烈，但咱们兄弟俩联手，一定能把它做大做强。”身边的拉坦还在畅想未来。 “这块地以后就转给你们了。” “嗯？”拉坦愣住。 “前提是用另外一块地换，我需要在瓦拉纳西市里搞一块地皮。” “罗恩，我可能没说的太清楚，地里的这些麻草能带来你难以想象的财富。”拉坦用手比划了一下。 “我知道，但与种植麻草相比，我还是更擅长经营工厂。” “老弟，你确定？”拉坦叹气，他搞不懂罗恩的奇葩想法。 这些麻草堪比黄金，他却想着去折腾工厂，不做正事！ “当然啦，我考虑的很清楚。”罗恩笑着搂住他的肩膀道，“我总不能放弃在孟买的事业，这次回来就是为了开工厂。过两天我们一起去找阿迪亚叔叔商量一下，看看怎么操作。” “北方邦的土地不值钱，有钱什么都好说。”拉坦满不在乎道。 “那最好。”罗恩欣然点头。 这一大片麻草，他没准备继承。 虽说在北印度这片大地上做事，不用太考虑法律问题。 但罗恩未来要上桌吃饭，总要注意点影响。 印度法律明文禁止的事，不适合摆在明面上。 就是这一大片地有些可惜了，比他在孟买的工厂还大。 六百多亩，四十公顷，他这个婆罗门破落户竟然是个名副其实的大地主。 不过他的目标不是成为农场主，如果能把地换到市区，哪怕小一点也不亏。 罗恩没再继续巡视自己的领地，他和拉坦转悠了一圈后，就回去了。 只有看过了村里的土房子，罗恩才能体会到苏尔家的庄园有多气派。 大理石铺成的庭院就不止一个，花园里还有个装饰得有些夸张的喷泉。 客厅天花板的周围边界用浅蓝和白色的雪花石膏做成花的图案装饰，堪比孟买堂皇的舞厅。 在远处村子里大多数人家还在使用煤油灯时，苏尔家已经完全实现电气化，电灯、电话、电风扇、空调…样样不缺。 作为印度教徒，他们有自己供奉的太阳神庙，就在庄园内部。 仆人按照职业也分了上百个，做饭的厨师、打扫卫生的清洁工、修剪花草的园丁、按摩师傅… 这些仆人，永远弓着腰，脸上永远挂着殷勤和讨好的笑容。 他们绝不会坐凳子，休息也只是蹲在无人的墙角。 罗恩只是靠近两步，他们就会磕巴的说不出话。 行吧，他总算体会到了，什么才是真正的印度老爷。 罗恩和他的父母，在庄园里也有自己的庭院，这次回来他还住那儿。 回到家里，拉坦神神秘秘的把他叫进房间。 “看看这是什么？”他不知从哪拎出了一大捆卢比。 “你哪来这么多钱？”罗恩粗略估算，至少大几十万。 他知道拉坦还有一份电信公司的工作，凭那点薪水，绝对攒不了这么多。 “这些都是你的。”拉坦把那捆钱塞到他手里。 “什么？”罗恩有些摸不着头脑。 “麻草！”拉坦得意一笑，“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你什么时候开始改种麻草的？”罗恩问。 “去年，今年是第二季，规模更大，收获也会更多。” “谢了。”罗恩耸耸肩收下。 他不缺这几十万卢比，但那是他的地，这是他应得的。 “对了，我还要回瓦拉纳西市里，有一部电影要在北方邦这里拍摄。” “电影？”拉坦有些没反应过来。 “没错，宝莱坞电影，我投资的。” “宝莱坞？！”拉坦大叫出声。 “只是一部小成本电影…”罗恩想解释。 但拉坦已经风风火火的跑了出去，他嘴里大叫，喊着罗恩要拍电影的事。 于是整个家族再次被惊动，所有人都坐在客厅里，仿佛在开一场决定家族命运的会议。 “你会在电影里演出角色吗？” “电影会在庄园里拍？” “需要我们安排什么？” 他们的问题一个接一个，热情无比。 很显然，在对待电影问题上，他们比打听罗恩的工厂更有兴趣。 那可是宝莱坞啊，全印度人都向往的地方。 农村里的人没看过电视，没吹过空调，但一定看过宝莱坞电影。 每一座城市都至少有几座电影院，每一个村子也都有自己的小剧院。 是的，无论这个村子如何再穷，也必然有可以播放电影的一小块幕布。 全印度的电影荧幕数加起来接近一万两千块，这可是在93年，印度人对电影的热情，外人难以想象。 罗恩一一回答了他们的问题，然后表示需要找一座难近母神庙，以及安排人保护剧组的安全。 “这些都交给我，”拉坦自告奋勇，“我会陪你们一直到电影拍摄结束。” 大伯普拉什也点头同意，“拉坦在市里有认识的人。” “这不会影响你的工作吗？电影要拍摄一个半月。”罗恩提醒他。 “电信公司不用去。”拉坦轻松的摆头，“我一年出勤的时间不到十天。” 拉坦是印度电信公司的正式员工，正儿八经的国营企业，待遇和公务员一致。 作为婆罗门，稍微动用点关系就能进入无数人梦寐以求的政府公共部门。 除了薪水高达六千卢比外，还有许多非现金的利益。 比如提供市区免费或低价的住房、家庭用电以及通话费用全免。 按其他村民的标准来看，这已经是一笔巨大的收入，但是不足以维持这个家庭奢侈的生活方式。 不用问，还是麻草的功劳，这是拉坦搞的副业。 至于正式的电信部门工作，你见过有几个婆罗门每天屁颠屁颠跑去上班的？ 挂职拿工资，在家当老爷才是婆罗门的正确打开方式。 不，在北方邦这样守规矩的婆罗门，甚至有些丢脸。 拉坦真正的工作是敲诈电信用户，日常的技术维修则全部交给了外包工人。 他在用户安装电话时，会故意刁难，直到对方塞小费。 拿了钱，他要价依旧毫不含糊，费用往往会高上一大截。还会登记不全面的账单，暗中偷梁换柱。 所有费用缴齐后，他又会指使工人在安装电话线时做手脚，让用户的电话三天两头出问题。 这时候用户就必须打电话给电信局，等着维修人员上门，再塞小费，说好话……如此循环往复。 对拉坦而言，糟糕的电信网才是最好的电信网，有报修，才有源源不断的贿赂。 有时候为了捞外快，他甚至会毫无理由的切断别人的电话线。 久而久之，只要负担得起，大多数人家宁愿花钱装两条电话线，因为至少要保证一条能维持运作。 对拉坦来说，工作什么的可以不用在乎，电影才是真理。 家族的人如此热情，罗恩能说什么呢，当然是享受这份特权带来的便利。 他要去瓦拉纳西市里，看看希夫他们准备的怎么样了。 ------------ 第153章 召集人手 罗恩原本准备早点回市里，但大伯一家太热情，无论如何也要留他先住几天。 这里本就有罗恩家以前的庭院，虽然搬走了，但地方还在。 罗恩没有推辞，准备先住一晚再说，他小时候也在这里生活过很长一段时间。 到了傍晚，另外两个叔叔带着家人也赶了过来。他们一个在市里，一个在隔壁村，离的都不算远。 苏尔家的餐厅很大，天花板很高，摆着一些沉重的老式家具，还有一个大吊灯。 即使坐满整个家族二十几口人，餐厅依然显得很空旷。 热闹的场面无需多说，光是堂兄堂姐，罗恩就有十来个，每个对他都很好。 其实罗恩并不是独生子，他也有过哥哥，奈何先后夭折，只留下了他一个独苗苗。 加上年龄最小，自然在家族里备受照顾。 等晚餐结束，送走了众人后，他才有空歇下来泡个热水澡。 庄园里有大理石打造的私人浴池，都不用罗恩开口，就有一队女仆进来替他更衣、刮面、修剪头发。 让他难受的是这些女仆身上只披了一层纱，在雾气缭绕的浴池边，相当于什么都没穿。 偏偏都还长的不错，按摩手艺也绝佳，捏的罗恩心不在焉。 最后他还是把妮娅叫了进来，其他人用起来不放心。 彻底的享受了一回老爷待遇后，第二天回市里之前他决定先去妮娅家看看。 罗恩身边还缺几个真正的心腹，无疑从小一起长大的仆人玩伴最让人放心。 妮娅家他昨天只是远远看了一眼，进了院子才发现，这里比孟买的贫民窟好不了多少。 土墙茅屋同样只有一个房间，在姐姐没出嫁时，全家八口人都挤在这狭小的空间里。 罗恩进来后被邀请坐到了家里唯一的一张轻便床上，就和当初阿南德家里的类似，用绳子草草编成。 房间既是卧室也是厨房，墙壁和屋顶，都被炉膛里的煤烟熏得和木炭一样黑。 难怪报纸上说，在印度北方的村落，人们患结核病的干咳就像牛鸣和寺庙里的钟声一样寻常。 罗恩很难想象，北方的吠舍活的还不如南方的达利特。 但妮娅的哥哥阿尼尔告诉他，村里家家户户都是如此，甚至他们家的情况略好一点。 至少几个哥哥都有活干，一家人除了住的地方逼仄了一点，其他吃穿不愁。 “希瓦和拉姆呢？”罗恩问，这是妮娅的另外两个哥哥。 “他们在地里巡逻，那些麻草很重要。”阿尼尔端来热好的牛奶。 院子里有六头水牛，想要搞点牛奶并不难。 “你们都会用枪吗？”罗恩用手比划了一下。 “会！”阿尼尔摆摆头，“我们打过真子弹。” “跟我去孟买，家人也可以带过去。” “好！”阿尼尔毫不犹豫的答应，他本就是罗恩家的仆人。 “只有你们不够，去村里再找一些，只要年轻力壮的人，有坏毛病的不要。” 罗恩这一系的仆人不止妮娅一家，只不过因为他父母早早离开，很多都断了联系。 但只要他需要，随时可以拉起一帮人。婆罗门积威深重，有如律法。 阿尼尔点头记下，这件事他两个哥哥会去办。在他们聊天的间隙，妮娅也在忙里忙外。 烧水、做饭样样在行，以农村人的角度看，是个非常贤惠的姑娘。 孟买的奢华生活，并没有迷乱她的眼睛。 见到她白白嫩嫩的小脸上沾了煤灰，罗恩忍不住伸手捏了捏。 她咯咯的笑，家人也跟着笑，笑的非常开心，笑容中带着某种渴望。 可惜妮娅的肚子并没大，这让包括阿尼尔在内的人都隐隐有些失望。 罗恩不知道他们的想法，他从包里拿了些钱出来。不多，几万卢比。 这是留给阿尼尔，还有其他愿意跟着去孟买人的搬家费。 罗恩是婆罗门，主人命令仆人办事，无需任何理由。 但瞧瞧这破屋子，他们连去孟买的路费都筹不齐。不给点搬家费，想走都走不成。 妮娅家人千恩万谢的收下，罗恩则坦然接受了他们的触脚礼，主仆名分不能乱。 在这里坐了不过几分钟，罗恩就带着妮娅和阿尼尔尔离开。前者是贴身女仆，后者是贴身保镖。 北方邦的农村没什么好看的，除了各种惨剧，这里的日子十年也不会有什么明显变化。 回瓦拉纳西市，依旧是拉坦开那辆思域送他们。他信誓旦旦的保证在那里有关系，可以帮罗恩搞定剧组需要的一切手续。 “你为什么不让司机伊尚开车？”罗恩好奇，家里明明有专职司机。 “他今天要去买酒。”猛打方向盘的拉坦头也不回的答道。 “什么？” “洋酒，很不好买。” 印度男人都喜欢喝酒，如果按照这个区分的话，在印度就只有两种人：一种是喝“印度酒”的人，另一种是喝“英国酒”的人。 “印度酒”是给穷人、乡下人喝的，有棕桐酒、亚力酒，还有自酿的劣酒。 “英国酒”自然是给富人们喝的，有朗姆酒、威土忌、啤酒、杜松子酒等各种英国人遗留下来的酒。 苏尔家每周至少要消耗一瓶高档威士忌，那种真正的英国酒。 但在北方邦洋酒很不好买，必须得有专人去店里守着。 每天那些卖洋酒的店前都至少会被五十多个人挤得水泄不通，他们都是替主人家买酒的仆人。 苏尔家的司机一大早就去排队了，其他人不会开车，只能拉坦亲自上。 北方邦的生活和孟买果真是截然不同，罗恩现在连皮毛都没体会到。 到了酒店，罗恩把拉坦介绍给玛丽她们。前者一改在乡下的作威作福，反而显得诚惶诚恐。 在他眼里这些都是宝莱坞的电影人，能拍摄出种种神奇、又不可思议的画面。 印度人包括很多婆罗门在内，都对宝莱坞的电影人有一种偏爱。 因为电影人是天大的梦想家，在印度，他们的梦想必然比普通人的更大。 他们做的是集体的梦、近十亿人口的梦。 罗恩说需要一间民宿，用来安排剧组人员。拉坦二话不说，兴冲冲的跑出去安排。 “你就准备让希夫他们住名宿？”玛丽忍不住问道。 “预算要紧。”罗恩手一摊表示没钱。 “我不敢想象会有多少人能保住自己的肚子。”玛丽哀叹。 “有什么问题吗？”罗恩奇怪道。 “乌尔米拉这两天一直在闹肚子，我很担心她的状态。” 罗恩一愣，抬头看了眼大堂，“我没记错的话，这里是市内最好的酒店。” “是我的责任，我应该拦住她的。” 玛丽解释昨天罗恩离开后，她们几人在市区逛街，然后忍不住被当地小吃吸引。 好在玛丽得到过罗恩的警告，没敢轻易尝试。 但乌尔米拉仗着自己土生土长的印度人体质，没管住小嘴，大吃特吃。 结果大街才逛了一半，就匆匆的回酒店上厕所，到今天都没缓过来。 事实证明，印度的街头小吃，无视国籍，通杀。 “我上去看看。”罗恩转身。 “你？”玛丽有些怀疑的盯着他。 “我是医生！”罗恩理直气壮的挺胸。 房间里，莲娜正在照顾卧床不起的乌尔米拉。小姑娘脸色苍白，双目无神。 罗恩进来的时候，她甚至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吃药了吗？”他问。 “我自己带了一些，但效果不太好。”乌尔米拉看向床头。 罗恩取过药瓶看了眼，摇摇头，“把我带的药拿过来。” 妮娅麻利的从行李包里掏出了一个急救包，里面都是罗恩针对各种疑难杂症准备的特效药，顶尖的。 苏尔医生这个名头他可没白当，一年多的时间里，他替身边无数人看过病，已经不虚真正的主治医生。 再有各种药品渠道的加持，腹泻什么的手到擒来。 喂乌尔米拉吃完药之后，罗恩又让妮娅准备热水。 “我会帮你做一次理疗，这样会恢复的快一点。” “理疗？”乌尔米拉不明所以。 “就是腹部按摩。”罗恩说的直接又明了。 “啊？”乌尔米拉小小的惊呼一声。 她看向玛丽和莲娜，两人都给了她安心的眼神。 好吧，乌尔米拉安慰自己，苏尔医生的话当然没问题。 而且她是一个演员，要克服各种情景，不能像普通印度妇女那样保守。 “要是不方便的话，打针也行。”罗恩建议道。 “不，还是理疗吧！”十九岁的乌尔米拉不能想象自己被打针的画面。 妮娅端来热水，罗恩洗了洗手，然后隔着衣服轻轻按在乌尔米拉的小腹上。 很软，带着温热。 乌尔米拉白嫩的脸庞，“唰”的就红了。 她眼睛惊慌的四处乱瞄，但玛丽她们早就悄悄退了出去。 罗恩的手缓缓用力，按照经络方向替她舒缓肌肉。 哎呀，酥酥麻麻的有股热气升腾，好像真的很舒服诶。 乌尔米拉慌乱的心绪慢慢平复，胸口也不再似擂鼓搬的扑通乱响。 “有没有好一点？”罗恩问。 “嗯。”她脸带红晕的点点头。 “拍摄期间可不准贪嘴，不然我们的麻烦大了。” “是，苏尔医生。”乌尔米拉乖乖听话。 “叫我罗恩。” “罗罗恩巴巴。” 嘶，罗恩手下一乱，差点打乱节奏。 这是他的罩门，尤其在女人叫的时候。 哎呀，貌似他的罩门有点多了。 呸，他就是想曹丕，就是馋人家身子。 “乌尔米拉，北方邦和南印度不一样，不要把那里的经验套在这里。” “为什么？”她问。 “两个地方语言都不一样，想法不一样也很正常。同样对难近母的理解也有区别，到时候我单独和你讲讲。” “好，罗恩巴巴，幸苦您了。” 客气啥，他最喜欢打针了，罗恩还想说什么，但外面的敲门声响了。 是玛丽，她说希夫带着剧组已经抵达，他们需要商量一下接下来的拍摄计划。 ------------ 第154章 扣扣嗖嗖 希夫带着剧组比罗恩他们早两天出发，结果抵达瓦拉纳西的时候却晚了一天。 没办法，上千公里的铁路光是轨宽就有四种，他们一路上需要不停的更换班次、倒车。 三四天折腾下来，兰卡这样天天健身的型男都变得邋遢、憔悴不堪。 在90年代初的印度进行长途火车旅行，那就是件饱受折磨的体力活。 不过兰卡精神很亢奋，他在家人面前大大扬眉吐气了一把。 就在出发前，他的家人还劝他早点断了念头，踏踏实实回迪拜做布料生意。 兰卡告诉他们自己要当男主角了，家人却根本不相信。 直到他拿出演员合同，还有剧组提供的去北方邦的火车票，兰卡的哥哥希泰什才犹犹豫豫的从迪拜飞到了孟买。 待一切核实之后，哥哥希泰什立马把这一消息告知了迪拜的父母。 他们很兴奋，如梦似幻，由衷的为兰卡感到高兴。 兰卡也认为两年的煎熬是值得的，他不再为接不到戏，绞尽脑汁的找借口。 譬如最近是雨季，没法拍摄。象头神节快到了，大伙都放假了，再之后是排灯节，紧接着又有祭祖节，剧组全面停工… 也不再担心老家斋普尔亲朋们的诘问，“你怎么还没出名？”、“你还没混出名堂吗？”、“连那谁谁都红了，怎么还没轮到你？”… 他现在可以正大光明的跟所有人说，他马上就要出人头地了。 离开孟买前，哥哥希泰什又给了他五万卢比。嗯，是他片酬的三倍多。 兰卡没指望能从这部电影身上赚钱，重要的是他成为了宝莱坞的电影人。 他豪气万丈，但进入剧组后身段却放得极低，以绝对谦卑的姿态聆听导演的指挥。 兰卡不在乎钱，他曾对导演希夫说：哪怕剧组不管饭，他也会来。 因为担心伙食过好而长胖，兰卡还带了跑鞋。他准备每天坚持锻炼，饿了就吃粗糖和花生。 对待剧组的同事，他也报以极大的热情，一路上跑前跑后的帮同组人员搬运行李。 到了瓦拉纳西后甚至自掏腰包，给大家买了便当，他们这几天就没好好吃过一顿饭。 “兰卡，带人去旅馆入住。”导演希夫挥挥手，把人交给了他。 “马上！”兰卡匆匆刨了两口饭，就又忙活起来。 “是个精力充沛的年轻人。”罗恩微笑的看着这一切。 “这小子还不错，剧务的工作也被他一手承包了。”希夫也对兰卡的表现感到满意。 “让他们先休息一天，明天再去农村。”罗恩刚刚看了，这伙人个个面露疲惫。 显然这一路上被折腾的不轻，如果乌尔米拉也跟他们一起的话，估计状态也和拉肚子没差。 希夫同意这样的安排，三四天的火车，让他的腰到现在都直不起来。 罗恩带着他和另外一个制片人去了酒店，作为主创给安排顿好的，也算是开拍前的勉励。 至于住宿？不好意思，整个剧组四十多号人，都住拉坦安排的民宿，包括导演在内。 还是那句话，预算有限，怎么便宜怎么来。 拉坦找的这家民宿是他朋友所开，每人每天的住宿费只有60卢比。 房间漏水不说，晚上蚊虫更是差点把整座民宿淹没。 大家抱怨不断，却又习以为常。低成本电影的剧组都是这样，没什么好奇怪的。 在高级酒店享受了一顿美美的晚餐后，罗恩这个投资人、玛丽他们几个制片人、导演希夫、编剧拉维坐在一起商量接下来的拍摄。 “取景地已经找好，就在市区附近，那里有一座难近母的神庙。”这也是拉坦帮罗恩物色的地点。 “我需要带摄影师去看看。”导演希夫不置可否。 一旦进入角色，他就变得不那么好说话。作为导演，他需要对自己的镜头负责。 取景地合不合适得镜头说了算，其他人的意见只能作为参考。 罗恩很欣赏他这种态度，毕竟电影拍好了，自己才有的赚。 “明天我和玛丽跟你一起去。” “我也想去。”莲娜悄悄举手。 “你在酒店照顾乌尔米拉。”罗恩把她按了回去。 “她有自己的助理…”莲娜嘴里嘀咕了两句，但并没有坚持。 罗恩给了她一个赞赏的眼神，这才乖嘛。 莲娜的身手等闲几个印度男人根本近不了身，乌尔米拉正是虚弱的时候，可得保护好了。 “需要让男女主演先熟悉剧本吗？趁我们出外景的时候。”玛丽问。 “不用，我已经和他讲过剧情了。”导演希夫不在意的摇摇头。 说来奇葩，男主角兰卡到现在还没摸过剧本，他也没打算找导演要。 他的挚友拉吉很赞同这种做法，因为即使是大明星也不好这样做。 在宝莱坞问导演要剧本是大忌，除非你不想在剧组待了。 导演最讨厌这种人，“你以为你是谁？怎么，觉得我告诉你的不算数？” 看似最为开放的宝莱坞，其实同样等级森严。 定下了明天的行程后，几人又开始核对剧组的开销。 三百万卢比的预算看起来很多，其实一点都不经花。 希夫的导演薪酬是30万卢比，乌尔米拉的片酬是20万卢比。 其他配角零零总总加起来也有20万，还有制片人、摄影师、造型师、灯光师、剧组杂工. 光是这些人员开支的费用，就占去了整体的预算的三分之一。 拍摄期间的吃穿用度、场地、道具、设备器材，没有100万卢比打底，根本搞不定。 略一合计，300万的预算已经去掉了200万。 剩下的100万，得留着后期制作的费用，比如音乐、剪辑、特效、拷贝等等。 可以说每一个卢比都身负重任，容不得他们一丝一毫的浪费。 为了节约开支，就连拍摄用的胶卷都选了较为廉价的16毫米规格。 每盘胶卷400英尺，能拍摄11分钟左右的素材。 宝莱坞电影，即使是低成本片，时长也普遍控制在2.5到3个小时。 电影太短，购票的观众会觉得亏本。 所以哪怕多塞几段毫无意义的歌舞在里面，导演也要把时长凑到两个半小时以上。 《礼赞难近母》大约也是这个长度，按照1:1的成片比计算，至少需要14盘胶卷。 但很少有剧组能做到这么高的成片比，预算充足的项目通常按照10:1或者15:1来备货胶卷。 罗恩他们当然不能这么奢侈，2:1最多了。这意味着每个镜头，演员最多有两次机会。 一遍过最好，NG太多，必然被骂。 如此节约的情况下，拍摄用的胶卷也要准备28盘左右。 这玩意全靠进口，印度国内目前没有替代品。 原本每盘70美元的胶卷价格，算上高额进口关税后，生生被抬到了100美元。 28盘电影胶卷，折算成卢比大约是十万。啧，相当于6.25个兰卡的片酬。 后期拷贝时，拍摄完成后16毫米的画面会被转换成35毫米的胶卷，这是宝莱坞低成本电影的常规做法。 可以说为了节约成本，整个剧组绞尽脑汁。 罗恩从没想过增加预算，那不可能，也不合规矩。 商人逐利，控制好预算，才能赚钱。 第二天一早，当罗恩从丘陵起伏的地带苏醒时，导演希夫早就已经等在楼下。 他身边跟着制片人，还有一个拎着提包的摄影师。 三人满脸憔悴，胳臂、嘴唇、耳朵上，满是蚊子咬的大包。 “几位，昨晚睡得好吗？”打着哈欠的罗恩，丝毫没注意到这些细节。 “很不妙，竟然有蚊子没吃饱。”希夫没好气道。 “我会让人送点驱蚊药过去。”罗恩打了个哈哈。 今天他会亲自带队，拉坦回了乡下，他有一笔麻草生意要做。 没了面包车，几人只能选择坐巴士出行。 还好罗恩以前在瓦拉纳西市生活过一段时间，对这里还算了解。 他的中学和高中时光也在这里度过，满打满算离开才不到三年。 瓦拉纳西市拥有一百万多万人口，是名副其实的大城。 这里有宽阔、热闹、商业活络的大街，早上九点正是交通高峰期，车水马龙，到处都是轰轰声、隆隆声、哐啷哐啷声。 空气中传来新鲜食物的香气，添加了大量佐料的小吃，勾起了众人的饥饿感。 罗恩只是买了些便于携带的烤饼和奶茶，就催促众人赶到巴士总站。 说是总站，其实就是一块凹凸不平的空地，没有顶棚，也没有服务站。 揽客全靠司机自己招呼，一辆辆巴士的前头和侧面都有印地文，上面写了目的地和出发地。 但罗恩依旧挨个上去攀谈，问问每个司机要开往哪里。 “巴士前面不是都标了要开往哪里吗？”玛丽忍不住问道。 “没错，但那并不可靠。”罗恩依旧我行我素。 “什么意思，标示不可靠？” “当然啦，”罗恩耸耸肩，“那些司机有的是要开往没人去的地方，那种冷门小地方。因此，他们摆上比较热门地方的标示。” “你是说他们实际要去的地方，并不像标示写的那样？” “没错，这是北印度特色。”罗恩满脸笑容。 “为什么？”玛丽不解。 “你知道的，因为这样，那些想去热门地方的人才会找上他们。然后，司机说不定可以说服他们改去不热门的地方。生意考虑，玛丽，纯粹的生意考虑。” “上帝！”玛丽哀叹，你永远不知道印度有哪些离谱的事在等着你。 最终罗恩找到了去那个难近母的巴士，他们一行人鱼贯而入，催促司机发车。 这俩老旧的贝德福德巴士，弹簧已疲乏，摇摇晃晃，像暴风雨里的拖船。 车顶、车侧和车地板，发出各种吱吱嘎嘎声，每次刹车都传来长而尖的叫声。 但终究是出发了，剧组早一天运转，罗恩也能早一天去谈分工厂的事。 ------------ 第155章 开工 罗恩在孟买无论是坐车还是开车，从没超过50码的速度。 因为人太多，你开不快，想飙都飙不起来。 但在瓦拉纳西这样的土路上，司机竟然能把车子开到八九十码。 由于道路狭窄，路低的一侧俯临陡坡，路高的一侧又常有成排的人和牲畜沿路而行。 罗恩他们笨重的巴士体积庞大又摇摇晃晃，司机转过每道弯时又猛又急，丝毫不顾他们的死活。 玛丽一路上紧紧抓住罗恩的胳膊，身体绷紧，一刻也不敢放松。 “这个白人是什么人？”司机还有闲心和罗恩聊天。 “是我主人的女朋友。”阿尼尔抢答，他刻意显得若无其事，想掩饰内心的骄傲，终究失败。 白人本就少见，普通印度人对外国人都有一种敬畏感，更别说一个白人姑娘和印度男人成了情侣。 这足以轰动整个瓦拉纳西，能被人们津津乐道一整年。 “哇！女朋友，你找了一个白人姑娘当女朋友？”司机包括全车吃瓜群都惊异的看着罗恩。 “可以这么说。”他点点头。 “她打哪来？” “欧洲。” “欧洲很有钱？” “对，那儿的人大多比印度人有钱。” “她会讲印地语吗？” “不太会。” “她国家的人不讲印地语？” “没错。” “不讲印地语，也不讲乌尔都语？” “他们只讲英语。” “天哪，可怜的傻蛋。” 玛丽绷不住了，她掐着罗恩的手，悄悄用力。 “她长的很高，比印度女人高。” “是。”罗恩微笑点头。 “千万别饿着，要给她许多奶喝。” “好。” “牛奶。” “是。”罗恩不厌其烦的回答。 司机和他交谈时，刻意放大音量，务必让车内每个人都能听到。 不仅如此，他还想和路人分享这一新闻。 每当窗外有有人行走，司机就按喇叭吸引他们的注意，以拇指做手势，示意车内有外国人。 “一个外国姑娘，找了我们印度男人做男朋友。” 他把车子放慢到龟速，让每个行人打量个够。 这种新奇的经历可不常有，足够他炫耀两三个月。 原本一刻钟的路程，硬是被他耗成了一个小时。 罗恩他们下车，巴士屁股上用大红色的印地语写着，巴士严格限载四十八人。 但实际上刚刚车里挤了七十人，还有两三吨重的货物，只不过没人在意。 巴士呻吟般使劲加速离去，留下他们几人在无边的寂静里，寂静到拂过耳际的微风像沉睡小孩的低语。 “我们走吧。”罗恩领头，无论是他还是阿尼尔，其实对周围并不陌生。 这里距离市中心只有几公里，还算是郊区，也正好和他们自己的村子顺路。 可惜虽然靠市区如此之近，但周围依旧没什么人。 泥土路两旁是一眼望不到头的甘蔗地、栗米地，它们全都长的一人多高，远远望去就像是厚墙林立的迷宫。 “我很久没看过这样的景象了，它让我想起了小时候。” 希夫也是比哈尔邦的农村小子，就在北方邦的隔壁，眼前的一幕让他想到了自己的老家。 “这里竟然没多少电线杆。”玛丽转头，稀稀拉拉的电线和市区的蜘蛛网比简直寒酸的过了头。 “农村人很少需要用电，除非有哪个大家族自己掏钱拉电。” 嗯，苏尔家就是。 他们要去的难近母神庙是个景点，听拉坦说平时香火旺盛，信徒很是不少。 随着他们靠近，有放牛的孩童羞羞答答上前。 阿尼尔给了他一颗糖果，又叽里哇啦说了一通，就打听清楚了难近母神庙的近况，那里今天没多少人。 路过一处村口的时候，一堵土墙上的巨幅广告吸引了大家的目光。 那是副油漆画，黄底红字写着“两个就很好”，红字下面是一家四口的简笔画。 这是印度的节育广告，最开始是“不要再生了，不要三个以上”。 后来又被刷了另外一层，“我们两个人，小孩也两个”。 最新的图画是两片叶子一朵花，寓意只生一个。 新旧广告层层迭加，宣导的育儿数量也渐渐减少。 据说那位甘地夫人曾强制结扎了八百万印度男性，结果激起了暴动，然后政策推出一年后匆匆下台。 想要印度人不生孩子，那几乎不可能。 村落旁的难近母庙饱经风霜，但这里的雕塑宏大又古老，别有一番气势。 希夫很激动，他也是难近母的信徒。在和寺里的法师交流几句后，几乎立刻就确定这里为取景地。 “你知道最妙的是什么吗？”他喋喋不休，“这附近还有旅游观光用的民宿木屋，它可以作为我们农村戏的拍摄地。” “没问题，民宿那里我来联系。”这种事罗恩可以轻松搞定。 他的本地婆罗门身份，可以横扫一切障碍。 “我们明天就开工。”导演希夫当即就做了决定。 他甚至没等到明天，在下午的时候就命令剧组来搭建场景、安排戏份、日程等等。 罗恩则带着阿尼尔，去找了这里的民宿老板。 毕竟是旅游景点，靠市区又很近，边上还有手工艺品集市。 这里的难近母神庙，往日总会迎来慕名的游客。 因此出现民宿这样的地方也不奇怪，老板拉了电，在每个房间都装了电话，还有各种常用的电器。 不错，罗恩终于感受到了现代化的风貌，房间布局也颇具印度的农村特色。 通过和老板聊天才知道，这里的民宿最初是为了吸引市中心的外国人。 他们或许会对印度的农村很好奇，然后专程体验一番。 结果真正光顾这里的人，大多来自南印度的大城市。 每遇到印度教特殊圣日，来恒河边朝拜的人多达几十上百万。 市中心的酒店、旅馆会被抢占一空，于是后来的人就会向周边民宿扩散。 “我这里平时没什么生意，但一到了节日，就会人满为患。”民宿老板侃侃而谈。 他的三个女儿盯着罗恩不停的打量，暗自琢磨既然是本地口音，却为什么以前没听说过，附近有这么帅气的年轻人。 “我们想借用你们的民宿拍电影，大概二十几天。”罗恩说出自己的目的。 “没问题，”老板得知他的姓氏后，就毫不犹豫的答应，“只要你们让我在电影里有个镜头。” “好说。”这种事，罗恩自己的就可以做主。 《礼赞难近母》的故事，有相当一部分发生在农村，所以剧组会在这里待很久。 罗恩会帮他们搞定前期的筹备，等到电影正式开拍，他就可以腾出手去忙其他事。 片场那里演员已经陆陆续续就位，乌尔米拉状态恢复的不错，这多亏了罗恩的妙手回春。 其他配角演员已经化身场务，有的帮忙抬设备、有的爬上爬下架灯光、有的在打扫卫生… 低成本电影的剧组就是这样，人手稀缺，人人身兼多职。 平时干活积极的兰卡，这时候却缠着制片人不放。 昨晚的睡眠体验一言难尽，蚊虫就不说了，同屋的演员又是个老烟枪，且睡觉时鼾声如雷。 兰卡几乎一夜未睡，他要求制片人给他调换房间。为了增加说服力，这家伙还拿出随身听录制了室友的呼噜声。 罗恩听的忍俊不禁，挥挥手让制片人给他更换房间。 “听说你父母要转手迪拜的生意，重回斋普尔？”罗恩已经了解过兰卡的背景。 “苏尔先生，你知道的，现在波斯湾的生意不好做。” 海湾冲突击碎了波斯湾地区经济上升的势头，兰卡家的生意也被波及。他母亲正准备变卖首饰，重回老家斋普尔置业。 “你在那儿待了多久，对迪拜了解吗？” “当然，我父母的生意已经做了很多年。”兰卡拍胸脯保证。 “那你知道达乌德吗？” “噢！苏尔先生您认识他？”兰卡有些吃惊。 “不，我在迪拜有个旅行社，我只是想了解那里的情况。你知道的，这些黑帮往往喜欢打印度商人的主意。” “您大可以放心，达乌德很有钱，但他也只能躲在迪拜的公寓里不敢出来。迪拜不是孟买，黑帮到了那里，也要夹起尾巴做人。” 这是兰卡喜欢迪拜的原因之一，那里的治安不知道比孟买好多少倍。司机规规矩矩开车，从不会像印度司机那样，每时每刻都在狂按喇叭。 从孟买逃过去的黑帮老大，早就风光不再，完完全全的丧家之犬。 听完了兰卡的解释，罗恩心里大致有数，看来之前还是太小心了些。 “你父母现在还催你回去继承生意吗？” 兰卡大笑，他掏出了一张定妆照给罗恩看，说这是他父母要求寄回去的。 “他们以前只顾向神明祈求：让我的儿子早日回心转意，回家来吧。现在恨不得向每个人宣扬，我当了男主角。” 罗恩会意一笑，全天下的父母大抵都是一样的。 剧组的人都在忙碌，只有罗恩一个人游手好闲。 “米拉，今天感觉怎么样呀？”他又凑到了女主演身边。 他亲昵的称呼让乌尔米拉很是不好意思，但她脸皮薄，不好出口提醒。 “好多了，苏尔医生的药很管用。” “你应该叫我什么？” “罗…罗恩巴巴…” 艾玛，对味了，老色批异常享受这样的叫法。 他正准备调笑几句，拉坦突然带着大伯普拉什神情激动的走过来。 ------------ 第156章 葬礼 “罗恩！你的工厂你知道吗？”大伯普拉什结结巴巴，神情激动。 “我的工厂怎么了？”罗恩奇道。 “你的工厂上电视了！”拉坦大叫。 “啊这.确实”罗恩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苏尔电器，这名字真棒！我昨晚一眼就认出来了！”普拉什脸上的骄傲，堪比儿子拉坦结婚时的神情。 他们家新买的电视，昨天刚刚到。唯一的全印电视台，根本不需要你纠结收看哪个频道。 然后在晚上八点多的时候，苏尔电器的广告准时播放。 拉坦一家看的津津有味，他们还打趣了两句，以为“苏尔”是巧合。 等看到水空调时，拉坦才反应过来，罗恩之前和他提过一嘴。 于是上午他们父子俩急急忙忙的去市里找罗恩，为此还推掉了一笔麻草交易。 但那时候罗恩早就带人来了这里，兜了大半天，他们才找到片场。 “天哪，罗恩，你成功了！你父亲会为你感到骄傲的。” 对普拉什这样的农村地主来说，能上电视，那是莫大的荣耀。 “苏尔电器才刚刚成立，算不上什么大企业。”罗恩很低调。 “你回孟买的时候，拉坦一起去，让他帮你。”普拉什立即做出决定。 “什么？”罗恩呆住了。 “你需要帮手，在印度做事，必须全家一起上。” 拉坦并没有反对普拉什的提议，他认为这理所当然。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在印度就这样，谁如果发达了，那他有义务带家人一起过好日子。 罗恩的工厂能上电视，那显然已经“得道”。 拉坦瞬间放弃说服罗恩和他在家种麻草，转而利索的准备去孟买帮他打理工厂。 罗恩被他们的决定雷的不轻，这草率的简直像过家家。 “好吧，我确实需要帮手，但不是在孟买。还记得我说的分工厂吗？” “你想要土地对吗？没问题，你看上哪儿，我会去搞定。”普拉什大包大揽。 “这件事我们过两天再聊，我需要先把剧场这边搞定。” “好，到时候我会叫上阿迪亚他们，看看能帮上什么忙？” 拉坦父子俩兴冲冲的来，又兴冲冲的走了。 他们很激动，苏尔家在乡下沉寂了那么多年，似乎终于要飞出一只金凤凰了。 他们会不遗余力的帮罗恩踏上更高点，这样整个家族都会跟着受益。 罗恩看着两人的背影叹了口气，印度的这种宗族制度比天朝还离谱。 帮你的时候，所有人都竭尽全力。同样，如果你过上好日子，也不能忘恩负义。 你甚至没法拒绝这种热情，因为整个社会的价值观都认可这种羁绊。你拒绝或者对家族不闻不问，那会很容易让你背负骂名。 好在，罗恩要在北方邦开分工厂，那确实需要老家人的支持。 光靠他一个人，很多事情玩不转。 不过在这些事之前，还有另外一件更重要的事需要做。 他父母的骨灰，该回归恒河的怀抱了。 这是件麻烦事，比他想的还麻烦。 按照印度教传统，亲人死后，由男性家属抬至恒河边火葬，这样才能升入极乐世界。 罗恩父母只剩下骨灰了，火葬这一步可以直接省掉。 但在家族的安排下，依然有一架极其华丽的藤床，用来安放骨灰。 罗恩和拉坦抬着前端，几个叔叔抬着后面。藤床裹着华丽的男女服饰，还覆盖有玫瑰花瓣和茉莉花环。 几个婶婶边走边拍手，嘴里喊着：“湿婆大神，您的名字是唯一的真谛！” 他们走过一个又一个寺庙，拜了一个又一个神衹，停留最长的是太阳神苏利耶。 他们穿过寺庙和店铺之间的巷道，还没看到恒河，罗恩就闻到了河里传来的腐尸的气味。 他提高了嗓门：“.唯一的真谛！”，然后就被呛的说不出话来。 恒河岸边传来劈里啪啦的砍柴声，河边的火葬石台上已经搭起了一个木头台子，上面堆满了圆木，有几个人在拿着斧子劈木头。 火葬的石台一直通到河里，上面堆满了火葬用的柴堆。他们赶到那里的时候，有四具尸体正在台阶上焚化。 苏尔家是婆罗门，当然不用排队，他们早就安排好了河里最大、最气派的一个石台。 特别聘请的婆罗门祭司正在等他们，漫长的一番祷告后，罗恩才开始在祭司的指导下将骨灰撒入恒河。 河水中间一个白色的小岛，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成群的小船满载游人划向那个小岛，那是拍摄恒河水景的绝佳场所。 世界各地的观光客蜂拥而来，他们早就听过圣城的大名，对恒河火葬也莫名已久。 火葬禁止拍照，但这些游客不懂规矩，抬起相机咔嚓咔嚓按个不停。 苏尔家的仆人早就守在各个地点，他们立即上前要求删掉照片。 有的外国人还想理论几句，结果看到各式各样的尼泊尔弯刀后，个个乖乖掏出了胶卷。 略一打听才知道，这是附近的豪族在举行水葬。 他们或许会在心里讽刺或挖苦几句，但看到附近密密麻麻的下人，都识趣的闭上嘴。 北方邦可不是孟买，尤其是瓦拉纳西一带，被称为“疯狂的东部”。 城市之外，这里的大地都是血色的。 罗恩没关注这些，他的目光被边上的石台吸引。 那上面同样堆满了火葬用的圆木，河水不停地冲刷河岸。 那里有一个巨大的黑土堆，上面撒满了莱莉花、玫瑰花瓣、绸缎碎片和烧焦的骨骼。 一只沙皮狗在花瓣、布条和骸骨中嗅来嗅去，不停地扒刨寻食。 好吧，罗恩突然庆幸他父母只剩下骨灰了。 什么圣河，他实在接受不了这种奇怪的火葬。 《礼赞难近母》已经开始拍摄，希夫导演先拍景，再拍人。 用他的话来说这样更容易让剧组进入状态，四十多人的队伍同样需要磨合。 但玛丽他们第一次当制片人，经验到底有些不足，他们没请够人手。 希夫导演想要做一个十三米高的难近母雕像，用来在电影里频频出镜。 剧组的大半人手都去帮忙，最后男主角兰卡亲自负责剧务，手拿提示牌帮忙打板。 “为什么要做这么大的雕像？”罗恩不解的问。 “因为电影首先会在农村上映，那必然要大肆宣传新的女神像。”希夫对此门清。 既然是宗教电影，那当然要狠抓宗教。想要让印度的农村人走进电影院，你就得在电影里多放他们感兴趣的东西。 “这得花不少钱吧？”罗恩看着忙碌的人群不禁感叹。 新的雕像虽然是用石膏做的，但材料也是一笔花费，更别说还在附近集市里请了手艺人过来帮忙。 “花不了多少钱，”希夫得意的摆摆头，“那些工匠都是难近母信徒，不要酬劳。 电影拍完后，神像会捐给寺里，法师已经答应我们不收任何的场地费。” 瞧瞧，这才是合格的低成本片导演，罗恩很喜欢希夫省钱的觉悟。 其实不仅是希夫，就连那个本土制片人都在省钱这件事上，做到了极致。 电影讲述的是素食女神的故事，演职人员吃的也全是蔬菜。 每天剧组菜单上除了土豆还是土豆，顿顿吃，就连酸奶里也放了土豆。 早已感到腻味的兰卡试过明示暗示各种办法，甚至编了打油诗讽刺，制片人听后却只怪他牢骚满腹。 摄制组的部分工作人员久经片场，对争抢食物毫不脸红。 用兰卡的话来说就是，“他们一哄而上，煎饼四五张一拿，又把仅有的蔬菜统统舀光，端着盘子躲到一边去了。 我们只好在队伍后面空等，看有没有多余的菜再端上来。” 结果当然是没有，厚脸皮的印度土著，绝不会像富二代兰卡一样排队傻等。 玛丽有些看不下去，准备给剧组的人改善伙食，但被罗恩拦住了。 说三百万预算就三百万预算，不能把他们胃口养叼了。否则以后再投资，他们保准把你当肥羊宰。 这边戏还在拍着，那边服装师又闹出了幺蛾子。 “发生了什么事？”罗恩问制片人。 “我们准备的衣服不够，下一场戏得换个造型。” “为什么不提前准备？” “预算不够。”制片人摊手。 “还记得你们住的民宿吗？”罗恩灵机一动。 “什么？”制片人不解。 “我来的时候看到，那边上正在举办衣饰展销会。你现在派人去挑选合适的衣服，拍摄结束后再退掉。” 制片人呆住了，“后面几天怎么办？” “每天换不同的人去，反正剧组人多。” 办法总比困难多，打开思路，这点小事根本不算问题。 五分钟后，制片人带几个人坐大巴车往市中心去了。为了方便每天的拍摄工作，剧组也租用了一辆老巴士。 300卢比一天很划算，除了开不快，拉四五十个人轻轻松松。 “米拉，晚上我们去吃印度香饭。”罗恩悄摸摸的去找女主角。 乌尔米拉很想婉拒，但她肚子不争气的咕噜咕噜乱响。 天天吃土豆，她也腻呀。 ------------ 第157章 北方邦特色 “这是咖喱烧鸡吗？”米拉看着盘子里的食物有些犹豫。 “只有吃饱了才有力气拍戏。”作为婆罗门，罗恩身先士卒的咬了口香喷喷的烤鸡肉。 让他做一个素食主义者，那比不吃窝边草还难。 罗恩也就在外人面前做做样子，私下里牛排都不知道吃了多少。 见他大快朵颐，乌尔米拉内心里蠢蠢欲动。 她吃惊于罗恩抛开素食的戒律，同时自己又对眼前的美食暗暗垂涎。 乌尔米拉的皮肤很白，大眼睛闪亮的仿佛会说话，嘴唇略丰，煞是好看。 “来，尝尝。”罗恩叉起一块鸡肉送到她嘴边。 “罗恩.”乌尔米拉下意识的左右看了一眼，这里是高档餐厅，很私密。 玛丽她们被罗恩支开，他还给导演希夫打了招呼，晚上不准拖乌尔米拉的戏。 现在只有他们两人，在瓦拉纳西也不会碰到熟人。 面对罗恩温和的眼神，乌尔米拉嘴唇微张，轻轻咬住了鸡肉。 “怎么样？” “很美味。” 乌尔米拉心里甜丝丝的，她第一次被人这么对待。 印度终究是一个男尊女卑的社会，即使是高种姓女人，在家里也什么地位。 罗恩是婆罗门，他年纪轻轻就有了自己的事业，在孟买还很有名声。 这样的男人在宝莱坞会引起无数女星的争抢，更何况他还有一张英俊的脸庞。 乌尔米拉才十九岁，很难抵御这种攻势。 她知道晚上偷偷溜出来和罗恩约会很冒失，也知道剧组的人肯定会在背后窃窃私语。 但雀跃的心情让她忽略了所有顾虑，恋爱上脑，别人很难劝的啦。 “对了，罗恩”乌尔米拉欲言又止。 “怎么了？”罗恩轻声问她。 “我听导演说电影会有限制级镜头.” 罗恩忍不住笑出声，“宝莱坞的限制级镜头，你又不是不懂。” 成人片？想多啦。 即使是被电影审查委员会定为限制级的电影，也不会有女人裸露的镜头。 如果有谁敢冒天下之大不讳，被抵制是轻的，搞不好导演和演员能被愤怒的民众打死。 这是宗教大忌，无论是印度教，还是老牧，都极其反对女人裸露。 他们真的会为一个电影镜头而暴动，这不是开玩笑。 因此所谓的限制级镜头，无非就是女演员穿着纱丽，然后身体被淋湿了。 仅此而已，跟岛国的成人片比，堪称冰清玉洁。 令人费解的是，即使是这种镜头，往往也会令电影院里的男观众呼吸急促。 三哥就这鸟样，万物都能联想到打胶。 “再说了，你的角色没有这种镜头，是难近母的其他化身。” 听了罗恩的解释，乌尔米拉终于放下心了。 她当初是看在玛丽她们的面上，才接了这部戏。 还好，没有发生什么让她为难的事。 “说到电影，我待会给你讲讲戏。”罗恩一本正经道。 “你还懂演戏？”乌尔米拉有些吃惊。 “我和宝莱坞的其他演员交流过，这种事情只能言传身教。” 嗯，他和玛尼莎深入交流过很多次。 练完技术后，也该在乌尔米拉身上施展了。 罗恩第二天很晚才去片场，他和乌尔米拉看了一夜的夜光剧本，累的不行。 到了这里就见兰卡拿着扫帚和拖把，里里外外在民宿的厨房忙活。 那咬牙切齿的模样，仿佛和厨房的地板有深仇大恨一般。 “发生了什么事？”罗恩问制片人阿加瓦尔。 “中午剧组的伙食是奶酪咖喱和素饺。” “然后呢？” “他咬了一口素饺后发现，里面正窝着半只蟑螂。” “哇！”罗恩有点牙疼。 “然后又在奶酪咖喱中发现了蠕虫。” “嘶~”罗恩直错牙花子。 兰卡家境不错，生活细节上比剧组大多数人都讲究。 但他有一个坏习惯，喜欢吃饭时反复拨弄食物然后送入口中。 因为这，在剧组他被制片人阿加瓦尔嘲笑过很多次。 兰卡痛定思痛，这两天刚刚改掉了坏习惯，然后就碰到了这种事。 所以当他气势汹汹冲进厨房，进行卫生大作战时，制片人罕见的没有挖苦他。 直到把厨房地板擦的铮亮，兰卡才气喘吁吁的停下。 罗恩猜，从今天之后，他除了剧务，还要担负起片场的又一职责：清扫。 躲在边上看热闹的乌尔米拉，恶心的打了个寒颤。 还好她今天和罗恩在酒店吃的午餐，要不然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面对乌尔米拉软儒又祈求的眼神，罗恩当即去找了民宿老板。 《礼赞难近母》的农村戏在这里取景，考虑到对方免了场地费，罗恩索性把剧组的伙食也交给了这家民宿。 多少算是照顾了一点生意，但吃饭吃出蟑螂这件事，实在有点说不过去。 三哥们的祖传技能，干净又卫生，可不兴在自己身上体验哈。 兰卡也气势如虎的跟在罗恩身后，摆足了架势。大有民宿老板不答应，就送上拳头的打算。 他受够了土豆，也受够了那些混进食物里的昆虫尸体。 最后民宿老板答应，以后会仔细检查食材，还免了他们今天的伙食费。 说实话罗恩对他的保证持怀疑态度，答应的太轻松了。 而且印度的普罗大众对卫生要求也很宽容，瞧瞧整个剧组，只有兰卡对这件事最在意。 其他人，包括导演制片人在内，都没太把蟑螂当回事。 噢，乌尔米拉也在意，不过她是女孩子，可以理解。 “昨天晚上你是不是把乌尔米拉哄到手了？”玛丽不知什么时候，凑到了身边。 “别瞎说，我只是带她练技术去了。”罗恩一本正经的辩解。 玛丽鄙夷的看了他一眼，“全剧组的人都知道怎么回事，大家又不是瞎子。” “这么明显吗？”罗恩无所谓的耸耸肩。 知道又怎样，作为投资人，睡睡女明星不是正常操作么。 再说了，他和乌尔米拉那是两情相悦，不存在什么内幕交易。 “今天晚上该轮到我和莲娜了，你不许偷懒。”玛丽警告他。 “行行行，”罗恩挥手，“准备好迭迭乐。” 他走到哪儿都闲不下来，窝边草们，用过了都说好。 他和玛丽她们说笑，让不远处暗暗留意这里的乌尔米拉有些吃味。 罗恩巴巴，太招女人喜欢了。 据她自己观察，剧组里的女二号、女三号，都偷偷暗恋他。 幸好，罗恩不喜欢黑皮肤的印度姑娘，这让乌尔米拉压力小了很多。 说来，玛丽和莲娜从不介意罗恩找其他女人。 更甚者，在攻略乌尔米拉的时候，她们还帮着出谋划策、打掩护。 作为从西方文明世界来的女人，这太匪夷所思了。 罗恩懒得琢磨，印度这种地方，多逆天的事也不奇怪，他的阈值已经被拉高。 剧组的琐事，他没再管。让玛丽安慰几句后，罗恩又匆匆离开。 苏尔家的几个叔叔，他还没好好谈谈。 他回来已经好几天，要不是忙剧组的事，早该坐在一起商量怎么操作去买地了。 罗恩最先去了自己的三伯家，他在隔壁村。既是那里地主，又是那里村里的官员。 在印度农村，高种姓通常身兼多职。他们是主人、是地主、是村里的话事人，也是官方层面的基层官员。 婆罗门几乎把持了所有公共部门的公务员职位，这一点在落后的乡村尤为凸显。 但情况正在发生改变，90年初，国大党政府的辛格，决定将27%的政府公职保留给低种姓群体。 即把高种姓手里的公务员配额，拿走三分之一，专门划给首陀罗和达利特。 这一决定遭到了激烈而顽强的抵抗，各邦连续发生暴动。 新德里街道上每天都有的骚乱，高种姓学生纷纷抗议，这一幕幕暴乱的场面通过电视屏幕展现在全国观众面前。 因为国大党的这一操作，党内原本的高种姓群体纷纷倒向印人党。 分裂之势不可避免，辛格的联合政府开始瓦解。 报纸上的社评还隐隐把去年的印穆冲突，归咎于辛格的这项政策。 新德里和孟买的这样的大城市，已经有越来越多的低种姓开始进入公共部门，但农村他们却很难渗透进来。 因为种姓制度在这里依旧根深蒂固，想要有所突破，除非邦政府强制推行。 显然，北方邦不会这么抽风，罗恩的三伯尼拉夫依旧是他治下两个村子头头。 当他到对方的办公室时，尼拉夫正在劈头盖脸的骂两个手下。 罗恩听了一会儿才知道怎么回事，那两人把村里的粮食配给薄，还有公共财产登记薄弄丢了。 这是印度政府的一项福利措施，专门为穷人划拨了一批免费的粮食。 村里的穷人凭借出身证明材料，就能办理这样的登记簿，然后到村委会免费领取口粮。 还有市政厅拨给的公共财产，比如拖拉机、水牛、化肥、种子等等。 它们都被登记在册，现在这些东西找不到了，死无对证。 “两张纸你们都保管不好，蠢蛋！到底怎么回事？”尼拉夫大骂。 “它们被村里的羊吃了。”两人期期艾艾。 罗恩差点笑出声，“狗把我的暑假作业吃了”类似的理由，还能用在这里？ 尼拉夫显然也不信，他太清楚手下这帮人的德行了。 那些公共财产，肯定被他们拿到黑市偷偷卖了。 因为担心被警察调查，两人只好找了这种蹩脚的理由。 尼拉夫没有惩罚他们，只是骂了几句就放两人离开。 “粮仓里的公共粮食只有一两百公斤，他们也卖不了多少钱。” “什么？”罗恩愣了一下。 “另外十吨都是从我手里流出去的，总要给手下人一点好处。”尼拉夫解释。 十吨？流出去？ 敢情真正倒卖公共财产的，是三伯您啊！ “就是村民那里有些不太好解释，我收了他们每人400卢比的钱，现在却拿不出粮食。”尼拉夫有些苦恼。 罗恩麻了，他算是发现了。 他们苏尔家，个个都是恶棍。 ------------ 第158章 神奇的脑回路 别看尼拉夫只是个小小的村官，但他能捞的好处并不少。 就说倒卖粮食吧，轻轻松松就能赚个十万卢比。 村民们为了拿到政府免费发放的福利，偏偏还要贿赂他。 他本身还是大地主，种点麻草类的经济作物，那收入更多。 可以这样说，尼拉夫这样的地主婆罗门，日子过的比很多孟买小老板还要潇洒。 他们从没想过要搬去德里或者孟买，因为他们的根基就在农村。 尼拉夫带着罗恩参观了他的村办公室，那是村里少有的砖房。 接待的区域摆了一些塑料椅子和一把扇子，待客用的茶水桶底座，一直有奶茶滴滴答答的外渗漏。 办公室外面的墙上有一块浅黄的布告牌，上面列举着村里所有的公共建设工程，包括道路维修、妇婴诊所、新挖的水井以及娱乐中心建设等的费用。 尼拉夫告诉罗恩，上面的数字都是随手填的。 村民根本不认字，这是为了给上面的人看。 真正的工程经费，都被苏尔家揣进了腰包。 是的，他大伯家是另外几个村的官员。有些工程需要两个村子合作，比如道路、诊所之类的。 这些政府拨款，都被兄弟几人分了。公共基础设施？谁信谁是傻蛋。 整个北方邦都是这样，又不是只有他们苏尔家这么干。 叔侄俩刚说了一会儿话，又有一个妇女过来哭诉。 她是村里的寡妇，丈夫刚死不久。为了拿到印度政府对老弱病残家庭的补助，她想尽办法贿赂村委会的官员。 怎么贿赂？当然是用身体。 结果那几个家伙提起裤子就不认账，寡妇没办法，只能来找婆罗门老爷做主。 尼拉夫找来那几人臭骂了一顿，然后让他们当着寡妇的面保证，明天就把手续办完。 他是一个有节操的贪官，收钱办事，天经地义。 咳，说到收钱，尼拉夫还欠村民不少粮食。 不过没关系，他准备把家里牛吃的粗粮匀出一些给村民。 都是粮食，又吃不死人，这总不能说他食言吧。 其他地主婆罗门可没他这样善心，那些人直接就拿了，没有任何补偿，才不管村民死活。 这样一比烂，苏尔家的口碑还针不戳！ 匆匆忙忙处理了村里的两起纠纷，尼拉夫又开车带罗恩他们往市里去。 他家有一辆塔塔汽车，状况看起来勉强能开。 算上阿尼尔，罗恩有三个保镖，他们都被塞在了后座。 尼拉夫看了乐不可支，他告诉罗恩大可不必如此。 整个瓦拉纳西市都不会有人敢找苏尔家的麻烦，他们安全的很。 “你见过拉坦手里的家伙么？”他用手比划了个“枪”手势。 “见过，他接我的那天，就拿着冲锋枪朝天上比划。”罗恩忍不住笑了。 “那玩意儿很管用，”尼拉夫却没笑，“上个月，拉坦用它干掉了两个人。” “什么？”罗恩脸上的笑容僵住。 “那两个人敢对你堂姐吹下流的口哨，这是挑逗夏娃。拉坦带上家伙当着整个街上人的面，打了他们整整一梭子弹，他做的对。” 挑逗夏娃，在印度代指对女性的骚扰，分为语言和肢体两种行为。 罗恩的堂姐是婆罗门，在集市上被人吹口哨，那是奇耻大辱。 她哭着回家告知了这一消息后，拉坦二话不说拿着枪就带人找上了门。 那两个小混混甚至还在集市上没离开，他们连求饶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拉坦当众突突突了。 不仅如此，他们在地里干活的父亲，也被子弹穿透了脑袋。 他们的嫂子、姐姐、妹妹，都被活生生的强暴致死。 事后，拉坦象征性的在警局待了三分钟，然后就被大伯普拉什保释了出来。 过去了一个月，他依旧活蹦乱跳，没惹上任何官司。 这种事在北方邦遍地都是，你看有上过新闻吗？ “对待那些贱民，你就得给他们点颜色看看，现在没人敢随便打量苏尔家的女性。” 尼拉夫对拉坦的手段颇为赞赏，婆罗门老爷就该这样。 他一路上劈里啪啦说个没完，到了二伯阿迪亚家又被告知，今天临时有上级长官视察，他急急忙忙出门去了。 于是尼拉夫车头一转，又直奔某处水库。 “您知道阿迪亚叔叔在哪？”罗恩问。 “当然是水库那儿，有一群外国人早就想来了。” “外国人？” “没错，据说是一个国际发展基金。他们拨款给瓦拉纳西市，建造四座大坝，用来解决农民的灌溉问题。” “阿迪亚叔叔负责这个项目？” “他是关键人物之一，所以必须得在场。” 尼拉夫显然对这件事很了解，他直接把车开到了大坝附近，丝毫不顾忌有官员在这里视察。 罗恩他们下车的时候，就看到二伯阿迪亚陪着一群外国人，对远处还未完工的大坝指指点点。 他看到了两人，只是打了个眼色，就专心应付眼前的差事。 “你阿迪亚叔叔要变戏法了。”尼拉夫突然期待起来。 “什么？”罗恩不明所以。 “你看着，马上就来。” 远处阿迪亚和那群外国人上了车，他们离开了，但又没完全离开。 因为汽车只是在甘蔗地里绕了一圈，就从另一个方向驶来。 阿迪亚下车，又带着外国人对同一座大坝指指点点。 他饱含激情，仿佛面对的是什么了不得杰作，只是那群外国人的表情极其古怪。 几分钟后，他们又坐车离开了。然后在另一处栗米地绕了一圈，又换了方向驶来大坝。 这样的迷惑行为大概重复了三次，罗恩看的完全摸不着头脑。 那群外国人终于爆发了，他们大笑，是那种因为极其荒谬而感到无语的大笑。 尼拉夫也笑了，他笑得乐不可支。 “阿迪亚答应他们建四座大坝，但实际上只有一座。” “一座？”罗恩慢慢的有点回过味来了。 “是的，只有一座。为了交差，阿迪亚只能带他们走三条不同的路去大坝，好期望那群外国人迷路，没认出这是同一座大坝。” 这. 这他妈也太搞笑了吧。 罗恩自己都绷不住了。 难怪那群外国人脸上，会有那种荒谬的表情。 他们甚至无法感到生气，只是无语到发笑。 他们感觉自己的智商，被印度人按在地上蹂躏，惨不忍睹。 终于为首的一个外国人神情严肃的说了几句，然后就带人气冲冲的离开了。 阿迪亚神色泱泱，脸上老大的不高兴。 “都怪你们，尼拉夫，还有罗恩。” “嗯？”罗恩懵了，这锅怎么到自己身上了？ “要不是你们站在这儿，那群外国人肯定认不出来这是同一座大坝。” 我曹！自己这二伯，脑回路很清奇啊。 罗恩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他无言以对。 然后就像三伯尼拉夫一样，罗恩也笑了，笑的停不下来。 “好啦，我们该回去了。”阿迪亚挥挥手，悠哉游哉的往回走。 “不要紧吗？今天的这件事。”罗恩好奇的问。 “没什么好担心的，”阿迪亚无所畏惧，“最多被骂一顿。” 印度的奇葩法律很多，除了可继承租房的《租赁法》，不得解雇员工的《劳动法》外，还一条针对公务员和官员的法律。 内容出自印度宪法第311条款，大致意思就是想要解雇或者降职公务员，需要经过一系列复杂的流程。 除了行政管理局外，其他任何机构都没有权利干涉官员的任职。 行政管理局的人都是官员，他们会自己查自己吗？ 不用想也知道，别说解雇，就连降职都不可能。 所以印度的官员即使犯了错也有恃无恐，他们知道自己不会有任何惩罚。 这是真正的铁饭碗，铁的不能再铁，铁到有宪法保护。 绝大多数印度人的究极梦想，就是成为公务员。在印度考公，那才是真正的地狱级难度。 公务员的待遇就不用说了，罗恩的堂兄拉坦，就是鲜活的例子。 普通家庭，尤其是低种姓。考上公务员，那是真正的飞上枝头当凤凰。 当然，对于这个年代的婆罗门而言，成为公务员太轻松了。 阿迪亚即是官员，又是市政委员，身兼多职。 顺带一说，北方邦的邦议员，有一半以上都有命案在身。 谋杀、雇凶杀人、强暴.全是重罪，只贪污的反而是难得的好人。 整个北方邦就是由一群犯罪分子在统治，这里的情况可想而知，故事还长着呢。 在回去的路上，阿迪亚主动和罗恩他们说了大坝的事。 那个基金组织拨款了600万卢比建大坝，但印度官员嘛，哪有不贪污的。 阿迪亚他们几个只留了100万余款，用来修一座装点门面的大坝，其他都分了。 事情就这么简单，甚至称不上稀奇。 “对了，罗恩，我听说你要在瓦拉纳西搞一块地？”阿迪亚问。 “我在孟买开了一家工厂，现在想在北方邦也建一座分工厂。” “苏尔电器！全印电视台的广告你看了吗？”开车的尼拉夫炫耀道。 “当然看了，好好开你的车。”阿迪亚训斥了一句，他排行老二，是尼拉夫的哥哥。 他家住在市里，早就买了电视，苏尔电器的广告也看过不止一次。 但谁知道那是罗恩的公司呢，后者从没通知过他们。 “不过这名字很棒，非常棒！”阿迪亚和大家的审美一样。 “我想把村里的那块地换到市区来。”罗恩说出自己的打算。 “不用那么麻烦，至少现在不用了。”阿迪亚胸有成竹，“我们去见几个关键人物。” 他突然有了个绝佳的主意，足以抵消大坝带来的负面影响。 PS：今天上推，爆更回报老书友们。 ------------ 第159章 限制了想象力 瓦拉纳西严格来说是一座旅游城市，这里的经济大多和旅游业息息相关。 比如服务业、手工艺品、餐饮业，上百万人依靠这些行业提供的工作岗位过活。 当然每一座城市都有自己的工业区，瓦拉纳西的纺织厂、皮革厂、机械厂就分布在城市的两边。 尼拉夫开车带着罗恩在市区周围晃了一圈，主要考察的地方就是工业区。 “瞧见没有，那些工厂就在恒河边，用水非常方便。”他不无自豪的介绍道。 “这些工厂的污水就这么直接排进恒河？” 罗恩目光所及之处，大量带着可疑泡沫的废水，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往恒河里灌。 “附近只有这一条河。”阿迪亚理所当然道。 “但这是圣河，信徒们在这里沐浴、祷告.” “湿婆神会保佑我们的，恒河水可以净化一切污秽！”尼拉夫和阿迪亚异口同声道。 行吧，这恒河里。 印度人根本没有环保意识，他们宁愿祈求神明，也不会拿出一丝一毫的行动。 看看那带着泡沫又浑浊不堪的河水吧，罗恩觉得老阿比死的不冤。 “我想要瓦拉纳西南边的地。”罗恩毫不犹豫做出了选择。 那里是恒河的上游，卫生情况依旧堪忧，但至少说的过去。 “没问题，我来谈。”阿迪亚对一切似乎胸有成竹。 他指挥尼拉夫把车开到了某个官员的府邸前，那是一座气派的宅子，有前廊、有中庭、还有装饰华丽的主屋。 门口的保镖穿着制服，罗恩细一看才发现，这是正儿八经的警察在站岗。 他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场景，已经见怪不怪。 印度的官员们真的可以公器私用，让堂堂警察给自己当私人保镖这种事，太正常了。 阿迪亚似乎对这里很熟悉，门口的警察不仅没阻拦他，还谄媚的打了个招呼。 穿过前廊，罗恩就被这里古怪的布置惊到了。 他们沿着外围墙走，墙壁用白色大理石重新装饰，上面的浅浮雕图案是嬉闹的小天使和带翅膀的爱神，完全是希腊古典艺术和现代色晴文化的离奇组合。 他甚至不好评价这是什么风格，尤其是它们出现在了保守的北印度大地上。 罗恩猜这座宅子的主人不是抽象派艺术家，就是附庸风雅的土老财。 事实证明是后者，他们进了主厅，就看见正面墙上悬挂着一张巨大的全家福的合影，旁边是镶满黄金和珠宝的克利须那神像。 整间屋子的每个角落都摆满了各种装饰品，令人眼花缭乱。这里放着法国雅薇莎托盘，那里放着价值连城的古花瓶。 艺术品风格极其不统一，完完全全就是一场艺术炫富。 这座宅邸的主人，也即是阿迪亚说的关键人物，沙阿.杜贝热情的接待了他们。 尤其是听说罗恩来自孟买后，杜贝迫不及待的要带他参观自己的府邸。 他们连正事都没来得及说，就稀里糊涂的被带到屋外。 花园自不用说，刚刚已经看过。紧接着他们就被带到一个高大房屋，这是杜贝增建的一个体育馆，里面有滑雪式竞步机和跑步机等体育器材。 紧邻的房屋里有一个极可意的浴缸，上面装有金质水龙头。 接着杜贝带领他们穿过主楼，主楼外面是一个巨大的楼梯，直接通向露台，仿佛把电影《乱世佳人》中的楼梯移植到了这里。 露台上长满绿草和玫瑰，俨然一座屋顶花园。 “你们喜欢这里吗？”杜贝问。 “当然！”罗恩几人不住点头。 “比起孟买怎么样？”杜贝眼睛紧盯着罗恩。 “这是我见过最华丽的住宅，孟买不及这里万分之一。” 杜贝嘘了口气，他很满意罗恩的回答。 然而参观到这里还没结束，压轴戏还在后面。杜贝变得越来越兴奋，他将罗恩他们带到主餐厅。 餐厅的一面墙壁被拆除，取而代之的是一间伸向花园的凹室，一块玻璃荧光屏将凹室与餐厅隔开，荧光屏后面是一个波光粼粼的小型大理石水池，一线清澈的水流汩汩往外流向花园。 杜贝取出一个巨大的遥控器，并将它指向餐桌上方的屋顶，罗恩想象着大概会弹出什么东西的时候，他按下按钮。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沉重的鲁琴斯石屋顶缓缓地悄无声息地打开。 你根本想象不到里面究竟有什么，罗恩他们仿佛走进了007式的电影里，彻底被所见情景所惊呆。 屋顶完全打开后，呈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幅令人眼花缭乱的景象：屋顶变成了一个完全仿照巴黎卢浮宫顶建造的玻璃金字塔，上面的玻璃折射出远处绿色的露台。 这次轮到罗恩他们长嘘了一口气，三人脸上半是震惊，半是羡慕。 这他妈才是婆罗门老爷生活的正确打开方式！ 与杜贝的宅子比起来，苏尔的家庄园确实像个破落户。 阿迪亚不是第一次参观这里，但每次都会痴迷的说不出话来。 杜贝转向他们，脸上带着抑制不住的喜悦，“现在呢？” “令人惊叹！”罗恩真心实意的称赞。 这就是北方邦土豪的实力吗？果然家里的几公顷土地，限制了他的想象力。 几人回到最初的主屋，在等待仆人上茶的间隙，杜贝还向他们展示了另外一件奢侈品。 全球首款商用的42英寸等离子电视，出自日本富士通公司，售价6万美元。 看着电视机那色彩鲜艳清晰的画面，罗恩甚至产生了一种荒谬感。 就在十公里外的乡村，很多人家连电都没有，用的还是煤油灯。 但杜贝家的豪华装修，仿佛已经走在科技的最前沿。 罗恩再一次领教了印度社会的割裂，下层和上层之间，完完全全的两个世界。 “阿迪亚前几天说，你准备回瓦拉纳西开工厂？”抿了口茶后，杜贝开口。 “我从小就在这里长大，当然想为家乡做点事。”罗恩脸不红心不跳。 “说的没错，瓦拉纳西不比孟买差，你回来的正是时候。” 杜贝说北方邦正在筹建发展委员会，只要罗恩抓住机会，就能成为邦政府的座上宾。 阿迪亚不失时机的插话，他暗示了大坝的事情。 “那群外国人肯定会找事，但我们现在有了罗恩。他的苏尔集团闻名全印度，只要这笔投资达成，那我们就算完成了一次成功的招商引资！” “很棒！”杜贝听了连连赞同，“这样上议院也不会说什么，还可以堵住那群媒体的嘴。” “就是这样。”阿迪亚适时的打了个眼色。 罗恩二话不说从包里拎出了几捆卢比，然后就这么赤裸裸的摆在了桌上。 全是100面值的大额卢比，总计100万，整整齐齐的码在那儿。 “阿迪亚兄弟，感谢你为瓦拉纳西带来繁荣的契机！”杜贝的热情肉眼可见的再上了一个台阶。 “我们都是瓦拉纳西人，瓦拉纳西也是我们的。”阿迪亚快活的摆头。 “说的对，罗恩，瓦拉纳西是我们的。” 杜贝的府邸很奢侈，这毫无疑问。而奢侈的来源，就来自于受贿。 他在邦议会里很有势力，敛财的手段也千奇百怪。 比如将选票出售给最高价竞买人，收取公务员贿赂将他们调到舒适的岗位，凭一己私利分配工业许可证，通过暗箱操作将城中最好地段划给亲朋等等。 现在拿了罗恩丰厚的好处，他也不含糊，直接找来一张瓦拉纳西的地图摊在地上。 “你要哪块地？”他问。 “这里。”罗恩指了指南边。 “这么多够吗？”杜贝随手画了圈。 “噢！三十公顷，够了”罗恩惊讶的嘴巴微张，“价格.” “一美元一公顷，瓦拉纳西欢迎苏尔集团。”杜贝说的异常轻描淡写。 这仿佛不是在谈土地交易，而是卖菜，草率的让人大跌眼镜。 三十公顷就是450亩，差不多相当于孟买工厂的4倍多，大的超乎想象。 罗恩买孟买那块地花了七百多万卢比，现在呢，三十美元。 当然，贿赂也是购地成本之一，不过无论怎么对比，都太过悬殊。 这么大的地皮，一座分工厂根本用不完，但罗恩也没傻到要出言提醒。 土地在任何时代都是相对保值的资产，工厂用不完，还以留着开发其他用途嘛。 搞定了最为迫切的用地后，杜贝还贴心的表示，会为罗恩的苏尔电器申请工业许可证。 印度虽然已经逐渐开放经济政策，但某些行业还存在许可证制度，并非毫无门槛。 这些都是小事，即使不用杜贝出马，阿迪亚也足以搞定。 他们没有在这里多待，交易达成就得快速离开，因为外面还有排队等着拜访杜贝的访客。 在北方邦，大多数决策都不是在议会上通过，而是在私下里某个官员的府邸敲定。 “罗恩，你准备什么时候筹建工厂？”阿迪亚问。 “越快越好，我今天就会打电话给孟买，让那边抽调一批人手过来。” “投资规模呢？” “八百万卢比，我准备先建两条生产线，以满足北印度这里的需求。” “八百万！” 阿迪亚和尼拉夫被罗恩的大手笔惊到，这几乎是修建四座大坝的钱。 “看来你的事业真的很成功，”阿迪亚赞叹，“所有的工程问题就交给我们吧。” “好！”罗恩同意。 虽然自己的二伯刚搞出了1=4的神奇大坝工程，但罗恩相信他分得清公与私。 交给其他人罗恩更不放心，终究还是自家人可靠点。 阿迪亚还是这里的市政委员，由他出面可以规避掉很多官场上的麻烦。 “罗恩，在瓦拉纳西开工厂是对的。这里的农民，200卢比的薪水就足以让他们欢天喜地。”尼拉夫也十分看好这个决定。 200卢比一个月？罗恩暗叹，这个薪资水平大概只有孟买的十分之一。 北方邦落后，地处内陆，水运不方便。但低廉的成本，足以抵消这些所有的劣势。 以后在这里生产的水空调，可以直接运向周边几个邦，那可以节省一大笔运费。 嗯，罗恩开始期待这里工厂建成后的模样了。 ------------ 第160章 打拼者的觉悟 《礼赞难近母》农村戏份的拍摄已经快要进入尾声，大概再过几天，剧组就要换到其他地方出外景。 希夫也不得不走，因为他们剧组在这附近都快变得“臭名昭著”了。 就说演员服饰，自从上次罗恩出了那个馊主意之后。每天都有人去展销会淘衣服，然后到天晚的时候再以各种理由退还。 时间长了，摊主都快把剧组的每一张脸都记了个遍。 现在他们再去，差点被几个摊主联合赶出来。 还有附近村民种的蔬菜也遭了殃，隔三岔五就会少一点。 没办法，大家吃土豆实在吃腻歪了。 每天饥肠辘辘的剧组成员最在意的问题，就是看着一篮篮作为道具的水灵蔬菜却吃不到、碰不得，实如百爪挠心。 于是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就会就会发动祖传技能。 兰卡实在看不下去，干脆自己去市场置办伙食。 每天早上，他在房间里摆好丰盛的早饭：奶酪、果酱、面包、黄油、水果。 剧组人员进他的房间报到，吃饱喝足后准备开工。 有时，兰卡也会自掏腰包给剧组买晚饭。 这种种花销可不少，他的片酬是一万六千卢比，现在分文未得，已经倒贴进去一万三千卢比了。 制片人绝口不提报销的事，甚至还厚着脸皮去蹭饭。 玛丽和莲娜现在也习惯了宝莱坞剧组的种种奇葩操作，她们对此不闻不问，权当没看见。 重要的是电影按计划拍下去，其他琐事全部由导演希夫和制片人阿加瓦尔主导。 “不得不说，我学到了很多。”玛丽为宝莱坞剧组神奇的运作模式而惊叹。 “怎么说？”罗恩饶有兴趣的看着远处。 现在正拍摄难近母显灵的种种桥段，譬如她用神力隔空将一碟碟食物送往神龛。 当饥肠辘辘的反派追着食物跑时，她便借机用人们供奉她的神像砸对方的头和肩膀。 扮演难近母化身的是另一位女配，她以亮蓝色皮肤、佩戴耀眼金饰的少女形象出现。 这能很好的诠释，难近母在关键时刻的作用，正可谓“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就说拉施吧，”玛丽指了指那个蓝皮肤少女，“她一个人在我们电影中串演了五六个角色，片酬却还不到一万卢比。” “在宝莱坞打拼可不容易。”罗恩点头。 “是，但这种事永远不会在好莱坞发生，开工第一天工会就会来找麻烦。” 罗恩大笑，“印度和西方世界奉行的是两套规则，你得学会适应。” “他们身上有惊人的韧性，无论多难，电影都会照常拍下去。” “作为打拼者，留下来的，都是最能吃苦的那些人。” 孟买是全印度人的天之国，想要在那儿出人头地，吃苦是最廉价的代价。 说话间，已经结束了一场戏份的乌尔米拉，快活的跑了过来。 她在电影中和兰卡是情侣，后面还有结婚的戏份。 此时乌尔米拉恨不得罗恩成为男主角，然后把结婚假戏真做，她想成为他的妻子。 “罗恩.”乌尔米拉抱着他的胳膊，轻轻摇晃。 “累了吧，喝点甘蔗汁。”罗恩把早就准备好的杯子递过去。 “嗯！”乌尔米拉欢喜的开嗦，全身上下由内而外的散发出甜意。 剧组的人都瞥向这里，他们的喉咙不觉的开始滚动。 甘蔗汁，他们也想喝啊。 罗恩笑着朝身后挥挥手，阿尼带着几个仆人，哼哧哼哧的抬着木桶过来。 里面都是鲜榨的甘蔗汁，满满一大桶。 所有人都欢呼起来，那些老油条迫不及待的挤上前，一如开饭时的场景。 玛丽惊讶的看了罗恩一眼，不等她发问，后者就主动解释。 “自家地里长的，不要钱。” 北方邦别的不多，就是甘蔗多。他大伯家地里种的除了麻草，还有一小部分甘蔗。 肥水不流外人田，罗恩很是薅了一部分过来。 “难怪.”莲娜点点头，这才符合罗恩一贯“抠搜”的作风。 罗恩不理她，转而去哄乌尔米拉。 “晚上我们再讲讲戏，这几天我又悟到了一些新招式。” “啊？”乌尔米拉用手捂住嘴巴，吃惊的左右看了看，然后才红着脸小声答应。 “放心，没人会乱说什么，他们又不是不知道我们的关系。” “但是.”乌尔米拉小心翼翼瞧了眼玛丽和莲娜。 “自己人！”罗恩大手一挥，又开始和她嘀嘀咕咕，讨论晚上的节目。 莲娜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什么新招式？ 还不是先在自己身上实战了一遍，她喝的可是头啖汤。 就乌尔米拉脸越来越红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喧哗声。 “达拉大哥！”，“达拉大哥！” 一群村民边跑边向中间某个人影行触脚礼，剧组的人也渐渐骚动。 “是达拉.辛格！”大家纷纷抛下甘蔗汁迎了过去。 “噢！他这么有名？”玛丽看着纷闹的场面，有些惊讶。 “这可是达拉.辛格，印度最了不起的职业摔跤手。”说罢，罗恩也走上前。 达拉.辛格在印度妇孺皆知，他的名字就是勇士的代名词。 凭借在摔跤场上获得的成功，他得以立足娱乐圈不说，甚至将要被任命为印度上议院的联邦议员。 他最被人熟知的形象除了摔跤手，就是各种电影里的英雄角色。 “达拉.辛格大战金刚！”曾经一度是印度广为人知的电影宣传语，几乎伴随了一代人的记忆。 导演希夫和达拉的私交不错，他曾启用达拉的儿子做电视剧男主角，因此请来他在《礼赞难近母》中客串笃信女神的僧人一角。 他一来理所当然的成了剧组最大的腕，无论是出于礼数，还是尊重，罗恩都要去打声招呼。 “达拉大哥。”罗恩也随大流的行了合十礼。 “苏尔医生。”达拉客气的回礼。 啧，不得不说，罗恩现在也算声名远播，尤其是在上层社会中。 当初救人的红利，一直吃到现在，说不定还要吃更久。 无论是印度教徒，还是穆民，都十分尊敬他。 作为医生，他尽到了自己的职责。也因为他一视同仁的做法，还赢得了锡克教、耆那教等少数派的好感。 达拉就是锡克教徒，这从他的姓氏就可以看出来。他的老家在旁遮普邦，距离北方邦不远。 虽然是客串，而且只呆一天，但达拉的到来还是引起了轰动。 他六十多岁，体格强健，看起来老当益壮。 人们都认为这是吉祥之兆，纷纷请他赐福。 就连过路的司机都将公交车开下公路，停在附近的土路边，所有人都下车朝这里跑来。 剧组的人努力维持秩序，但人还是越聚越多。 罗恩只能让自己的手下也过去帮忙，他们连打带骂才把看热闹的人群赶跑。 在印度，有时候你就不能对他们客气，否则这些人就会蹬鼻子上脸。 好好的耍了一把婆罗门老爷的威风后，剧组终于开工。 达拉客串的场景很简单，就是云游僧人颂唱难近母，最后引的村民竞相膜拜的场景。 等镜头拍的差不多时，也该到了开饭的时候。 传闻达拉从不吃米饭，才能保持身体如此健康。 那么剧组不吃米饭吃什么呢？还是土豆。 制片人并未因为达拉的到来，而所有特殊关照，他忠实执行了罗恩的节约作风。 行吧，罗恩不能怪他。 不过达拉毕竟不一样，最后罗恩让人准备了一篮水果送了过去。 借此机会，两人聊了几句，约定回到孟买后再聚。 达拉除了是摔跤手、演员外，他还是编剧、制片人和导演。都是人脉，值得维护。 “我准备过几天去北阿坎德邦拍几场山地戏。”导演希夫道。 “那么远？”罗恩有些惊讶。 “那儿的景色很好，宝莱坞经常有剧组在当地取景。” “北方邦南边的几个城市也有山地，你可以考虑一下。” “不，它们不够高，拍不出那种气势。” “行，我会让几个人跟着。出了北方邦，我可管不了那么远。” 北阿坎德邦在北方邦的西北位置，虽然搭界，但距离瓦拉纳西很远。 罗恩暂时还得在老家待一段时间，他跟不了那么远的距离。 “放心，整个印度我跑了个遍，熟着呢。”希夫毫不在意。 “去完北阿坎德邦之后，是不是就该回孟买了？” “差不多，都市戏我们都在宝莱坞的摄影棚，很快就会搞定。” “北方邦这里的电影审查交给我，后期制作你看着点儿，我们争取在9月份上映。” “没问题。”导演希夫踌躇满志。 低成本电影的制作周期十分紧，连拍摄加制作才两个月，堪称神速。 据说某些真正的成人片，一周时间就可以搞定，片场也只限定在某间出租屋。 只要开足马力，一年能拍几十部这样的电影。 罗恩他们的难近母花了两个月，绝对算是制作精良。 “罗恩！” 就在他们商量电影接下来的拍摄计划时，拉坦匆匆走了过来。 “什么事？” “有电话从孟买打来，好像很急。” 罗恩一愣，孟买？难道是苏尔电器？ ------------ 第161章 措不及防 “罗恩巴巴，你要回孟买？” “对，生意上的事，得回去一趟。” “可是…可是电影还没拍完呢…”乌尔米拉舍不得他。 “希夫导演说剧组马上要去北阿坎德邦，我留下来也没法跟着去。” 乌尔米拉到底年轻，还非常恋爱脑，非常缠人。 “我最近新学了一支舞蹈，还没来得及跳给你看。”她眼睛扑闪着勾人心魄。 “舞蹈？”罗恩心里一动。 “对呀，我从小就开始练习舞蹈。” 哎呦，罗恩差点忘了，舞蹈可是宝莱坞女星的必备技能。 如果哪个女明星舞跳的不好，她长的再漂亮也很难大火。 就连来自尼泊尔的玛尼莎，舞跳的也不错。 罗恩有点为自己的疏忽而懊悔，会跳舞的女明星，可以解锁很多高难度动作的。 什么劈叉、一字马，那些造型下，他大有可趁之鸡！ 再不济，就是欣赏美人的玲珑舞姿也不错啊。 “米拉，其实你现在跳还来得及。”罗恩蠢蠢欲动。 “不行，我没力气了。”乌尔米拉咕隆道。 他们又研究了一宿的夜光剧本，早就精疲力乏。 行吧，以后机会多的是。 喂了一把窝边草，罗恩就打点行装，准备赶回孟买。 阿希什打电话来，苏尔电器遇到对手了。 市面上出现了另一家水空调厂商，也在孟买。 对方此时正在预热打广告，只等雨季结束，就准备上市。 更多的细节还不知道，但罗恩无论如何也要回去亲自坐镇。 老实说，他有预想过苏尔电器会被山寨，但没想到这么快。 从水空调正式推出到现在七月底，才不到半年。 这种效率，一点也不印度。 偏偏北方邦这里的事情，刚刚理出头绪。 在二伯阿迪亚的牵线搭桥之下，罗恩已经和一家叫浪潮的建筑公司签订了协议。 瓦拉纳西南边那块空地上，此时已经尘土飞扬，数百名工人正卖力的平整土地，为打地基做准备。 罗恩原本想多待一段时间，直到工程、人员、监管这些安排都走上正轨。 现在管不了那么多啦，只能把北方这里的事，交给家族里的其他人。 苏尔家虽然不乏脑洞清奇之辈，但亲情上的羁绊毋庸置疑。 大伯普拉什，第一天就急吼吼的，要帮罗恩安排公务员的工作。 三伯尼拉夫，在村委会里受贿、侵吞公共财产丝毫不避开他，甚至还讲了里面的道道。 二伯阿迪亚… 嗯，罗恩签的那家建筑公司，之前就是帮他二伯造大坝的。 一变四没成功，现在转头给罗恩造厂房。 这很滑稽，但他没得选。 瓦拉纳西这里的其他几家建筑公司，罗恩都去看了，一家不如一家。 能拿下政府的公共工程，多少还有点底子，最后只能矮子里面挑高个。 你不能拿同一套标准去衡量北印度和南印度，它们两个不一样。 大致和家族里的人交代一番，罗恩就准备离开。 他这次回孟买，还带了二十来个青壮，都是他家以前的仆人。 其中就包括妮娅的三个哥哥，他们和孟买来的阿米特、拉吉夫，现在是罗恩的贴身保镖。 算上罗恩和妮娅，总共七人，坐飞机回去，剩下的那些坐火车。 他们有的家人也会跟着一起，零零总总上百人，飞机行不通。 罗恩现在出行很有派头，行李什么的，都由仆人负责。 只不过他一回头，就看到了奇怪的一幕。 “阿尼尔，你后面背着什么？” “后面？”阿尼尔摸了摸背后鼓鼓囊囊的包袱，“机关枪！” “什么！”罗恩呆住了。 “机关枪，拉坦说孟买不安全，有它才好说话。” “你知道我们现在要去哪吗？”罗恩差点被他蠢笑了。 “机场？”阿尼尔不确定的问道。 “知道是机场，你还带机关枪？怎么，你是想劫机，还是指望安检都是瞎子？”罗恩气的踢了他一脚。 “那怎么办？这把枪花了十二万卢比呢。”阿尼尔宝贝似的摸了摸背后。 “给坐火车的人带去孟买，你现在就去安排。” 罗恩并不排斥自己的保镖带枪，但上飞机明显不可能嘛。 爆炸案后，全印度机场的安检都变得极其严格。 倒是火车能搞搞小动作，大不了扒车皮坐车顶上，一样能到孟买。 这是三哥的传统技艺，人人都会。 来时莺莺燕燕，去时五个大汉。 玛丽他们已经启程前往北阿坎德邦，唯有妮娅陪在罗恩身边。 “巴巴，到了孟买，妮娅跳舞给你看。” “你会跳舞？”罗恩一愣。 “对呀，小时候在神庙学的，婆罗多舞，还是丽娜婶婶送我去学的。” 罗恩一拍脑袋，妮娅从小就在他们家长大。不仅学了很多知识，还曾是母亲的得力助手。 只不过他十三岁之后，妮娅就被送了回去。 母亲说等罗恩考上大学，就把妮娅接回来，不然会坏了身体。 婆罗多舞，嘿嘿. 咦，不对啊。 “妮娅，你怎么突然要跳舞给我看？” “乌尔米拉小姐不在，但妮娅可以。” “你偷听了？” 妮娅扑闪着水灵灵的眼睛，假装听不懂。 罗恩的旅游资讯公司，就在孟买机场有接待处。 他到这里根本无需操心，报关、行李、车辆.都会有人安排好。 但接机的人依然不缺，卡维娅早早就等在了旅客通道出口处。 “亲爱的，你终于回来了！”她几乎是飞扑了过去。 “宝贝，我才刚离开一个月。”罗恩搂住她。 “所以你欠我很多，yaar，一个月的量。”她抓住他的胳膊。 “我总不能现在就跟你回公寓，苏尔电器那儿得先去一趟。” “我陪你一起，我车就在外面。” “你买车了？”罗恩有些惊讶。 “报社的车，”卡维娅得意一笑，“他们不给我报销出勤费，我只能厚着脸皮要来了一辆老爷车。” 卡维娅的身份是记者，天天在孟买乱跑，光是叫出租车的钱就一大笔。 但每次报销，报社那里就会找各种理由推脱。 最后卡维娅亲自去找了主编，然后淘来了一辆快要报废的大使车。 报社出车，她出油，彼此各自妥协。 嗯，罗恩看了。那辆白色的大使车掉漆严重，完好的部分也开始发黄，几乎盖住了原本的颜色。 “还是开我的吧。”他无奈掏出了金牛座的钥匙。 “哇，老弟，我也能体验一次豪车了。” 她不客气的拿走钥匙，然后发动汽车。接着英姿煞爽的摆摆头，示意罗恩上车。 卡维娅行事大方、毫不扭捏。一如她开车，横冲直撞，毫不顾忌身后震天响的喇叭。 罗恩仿佛置身《疾速追杀》的片场，还是坐在主角边上的那个位置。 “卡维娅，你有当赛车手的天赋。”到了苏尔电器门口，罗恩情不自禁松了口气。 “哈，维拉杰也这么说。”她更得意了。 “维拉杰？”罗恩神色一动。 “他最近脾气坏的很。”卡维娅大笑。 “为什么？” “因为海拉，她又一次拒绝了他，还躲到果阿去了。维拉杰只能天天在利奥波德酒吧买醉，对了他还提起了你。” “我？”罗恩脸色微妙。 “他想让你教教他。” “什么？”罗恩瞪大眼睛。 “教他怎么得到女孩子的芳心，就像我们现在这样。”卡维娅笑道。 “噢！”罗恩由内而外的暗爽，“这个他学不来，天赋问题。” 维拉杰，老兄，不是我不教你。 海拉已经成了我的形状，晚啦！ 话说，做牛头人，挺刺激的。 被卡维娅这么一撩拨，罗恩有点蠢蠢欲动。 只不过他刚下车，就被眼睛的景象吓了一跳。 在苏尔电器门口，有一座两三米高的黏土像，就这么大刺刺的立在那儿。 它脖子上挂满花环，面前的小石台边，正有人端着油灯对着黏土像一遍遍的绕圈。 什么鬼？他的工厂门口什么时候成了神庙？ 罗恩再仔细一瞧，那黏土像不就是放大版的自己么？ 这.罗恩的大脑有些短路。 “是苏尔拜！”，“是苏尔拜！” 突然在黏土像前祷告的人，发现了站在不远处的罗恩。 他们一个个神情激动的跑过来，对他行触脚礼。 罗恩被搞的莫名其妙，但还是礼节性的默默他们肩膀，完成赐福的动作。 这些人大声叫喊，说着好多种语言，罗恩大概只听得懂其中的六种。 说的都是他的名字，或者神迹、赐福之类的。 附近的路人听闻，也纷纷朝这里跑，罗恩被这个阵仗吓到了。 他让阿尼尔挡住人群，自己拉着卡维娅和妮娅迅速逃离了现场。 “见鬼，这到底怎么回事？” 办公室里，罗恩心有余悸的看着窗外。 此时此刻，他突然想起来上次达拉.辛格去剧组的情形，简直和现在一模一样。 他怎么有这种宝莱坞明星的待遇？不对，明星也不至于被塑像供奉吧。 “看看这个。”卡维娅从包里掏出了一份报纸。 她似乎对刚刚发生的事情并不吃惊，或者说了解一些内部。 罗恩接过报纸，随意翻了翻，然后就惊讶的长大了嘴。 PS：北方邦是一个大剧情，前面都是铺垫。那里的血色面纱还没被掀开一角，会穿插着写，深入的写。 ------------ 第162章 魔幻 在报纸的第三版，有一篇关于他的文章。 讲述了苏尔电器产品的奇特功效，还有罗恩自己的神奇本事。 文中简介了罗恩的生平种姓，包括他在爆炸案中的事迹。 然后通过几个见证人的口述，描绘了罗恩以及苏尔电器产品行使神秘法力治病的神迹。 有个老人声称使用水空调治好了眼疾，另一个女人说她的听力已完全恢复。 还有个年长的男子说，他只碰了罗恩的脚面，他萎缩的肺就恢复了健康。 他们信誓旦旦的宣称，是罗恩的法力治好了他们的病。他就是太阳神的唯一化身，司管健康、活力和繁荣。 凡是他摸过的东西，都有法力遗留，能治病。被赐福的人，生病也能自愈。 文章通篇都在描述种种神迹，话里话外都在暗示苏尔电器的产品，被罗恩亲自赐福过。 这确定不是玄幻？ 罗恩翻了翻报纸，执笔人就在眼前，卡维娅。 “全国很多家报纸，都刊登了我的文章。”卡维娅得意洋洋。 “所以外面的那些人，都是你的功劳？” “这些故事可不是我编的，他们自己就笃信无疑。”她连忙解释。 “我只是去北方邦一个月，现在回来就成了太阳神。” 罗恩哭笑不得，印度人都这么抽象的吗？ “那是因为你的好名声，”卡维娅却不这样想，“你帮太多人治过病，他们抢着现身说法。” “你是说以前的义诊？”罗恩眉头一挑。 “印度人有情有义，尤其是穷人。你根本想象不到，一个婆罗门为穷人治病，对他们造成的冲击有多大。 也幸好你是以一个医生的身份帮他们治病，否则其他婆罗门群体早就对你嗤之以鼻。他们认为这情有可原，因为你是医生。” “所以你就写了这篇文章？用太阳神化身，来诠释我的行为，让那些婆罗门消除掉心里最后的一点芥蒂？” “毕竟太阳神照耀世人，不分种姓。”卡维娅下巴微抬，姿态优雅。 “噢！你都替我想好了。”罗恩越来越喜欢她了。 “你是一个医生，种姓归于太阳神，太阳神司掌光明、健康，驱除黑暗、疾病。说是巧合，估计都有很多人不信。” “我竟然不知道，你还有占星师的天赋？”罗恩惊了，作为记者的卡维娅，都开始神棍了。 “我有些不舒服，所以太阳神大人，您能赐福我，驱除我的疲惫吗？”她用最高傲的姿态，说着最挑逗的话语。 “打针！打针！现在就给你赐福！”罗恩又想起了上次的办公室游戏。 他感觉卡维娅有点上瘾，这是她的罩门！ 听说罗恩回来，匆匆赶到办公室门口的拉珠一愣，门怎么关上了？ 不等她细想，里面就传来桌子碰撞的声音。 拉珠是个有经验的女人，她脑袋里已经充满画面。 她皱眉想离开，又怕其他人过来，只能无奈的先守在门口。 等卡维娅神清气爽的离开后，她才目光复杂的进了办公室。 “去把阿希什叫来，”罗恩搬动桌椅把它恢复原位。 “先生，你先休息一会儿吧。”拉珠气鼓鼓的帮他倒茶。 咦，这小妮子怎么不叫巴巴了？ 罗恩奇怪，难不成她也想打针？ 拉珠不管他，兀自打开窗户通风，屋里的味道让她皱眉。 闻的久了，甚至还有点上头。 “算了，待会再叫阿希什吧。” 办公室的门又一次关上。 罗恩发现，回了一趟北方邦后，自己变得堕落了。 那里婆罗门老爷的生活，催生了他心底一丝扭曲的欲望。 等到躁动被抚平，罗恩才再次召集苏尔电器的骨干。 技术部的阿希什，财务部的哈鲁斯，生产部的阿尼斯，销售部的达门德拉。 “说说吧，这么急着催我回孟买，到底怎么回事？” “老板，报纸上的广告你看了吗？”阿希什火急火燎的发言。 “报纸？”罗恩一愣，他刚刚光顾着看神话故事了，其他还真没注意。 “您看，”阿希什把早就准备好的版面摊开，“和我们的水空调简直一模一样。” 罗恩瞄了眼，何止一样？就连名字都差不多。 苏尼尔电器！这哪个鬼才起的名字？ 除了品牌logo外，对方的水空调从颜色到造型，里里外外把苏尔电器抄了个遍。 与其说他是山寨，不如更直接点，就是赤裸裸的仿冒。 “他们的产品似乎做的不怎么样？”罗恩只看图片，就有一种满满的劣质感。 “但他们便宜啊，”阿希什指了指价格，“才300卢比不到！” 罗恩抬头看向负责销售的达门德拉，后者肯定的点点头。 “我确实听到风声，有一些经销商在联系这家苏尼尔电器。” “成本呢？他们定价的底气在哪？”他又看向生产部的阿尼斯。 “我没看到他们的产品，但我猜对方用劣质的国内零件做了替代。”阿尼斯对原材料渠道很了解。 “我只是好奇，这家苏尼尔电器从哪冒出来的，以前怎么没听说过？” 罗恩对孟买的同行也关注过，但从没听说过这个品牌。 “他们之前做电风扇的，”阿希什解释，“最近刚改了名字。” “就为了模仿我们苏尔电器？”罗恩皱眉。 “也不能这么说。”阿希什脸色古怪，其他人也大抵如此。 “怎么回事？”罗恩有些好奇。 “他们原品牌叫风神，但老板名字叫苏尼尔，所以改名字完全说的过去。” 阿希什很无奈，刚开始苏尔电器给过对方警告，结果就得到了这样的回复。 罗恩也算大开眼界，你别指望印度的商人有什么节操。 他们就这样无所顾忌，从不在乎所谓的道德、规矩。 “对了我们的电风扇怎么样？”罗恩又想起了一件事。 “非常好！”阿希什的脸色阴转晴，“第一个月就出货了3万台。” “这么多？”罗恩有些吃惊。 “这得感谢卡维娅小姐，”阿希什指了指那份报纸，“从那之后民众纷纷抢购我们的产品，售价最低的电风扇卖的最好。” 苏尔电器生产的是桌扇和璧扇，不是传统的那种吊扇。 吊扇都是以钢材为主，电机功率也大的多。受限于成本，售价往往高达800卢比。 桌扇和璧扇就小巧很多，苏尔电器改用塑料材质，每台售价才300卢比。 它比最低配的水空调价格还便宜，深受底层民众青睐。 反正都是太阳神开过光的，那当然挑便宜的买。 七月份生产的3万台电风扇，都被孟买本地市场消化，品牌号召力堪称恐怖。 在印度造神，真的很有用。 “6月份水空调出货怎么样？”罗恩最关心的还是自己的支柱产品。 “也是历史新高，6万台。”达门德拉早就背熟了数据。 嗯，不错，比五月份又多了一万台。 心情大好的罗恩，期待的看向哈鲁斯，后者负责财务。 现在是七月份，六月份已经出货的产品，理论上应该回款了一部分。 “六月份水空调的销售额3700万卢比，净利润2100万。目前已经回款三分之一，剩下的会在60天内结清。 不过因为工厂半自动化改造，我们又相继投了1000万卢比的成本，账面上资金并没有太多的变化。” 罗恩点点头，这在他的意料之中。半自动化改造可以大大提高生产效率，不仅可以节约人工成本，也有利于企业的快速扩张。 苏尔电器虽然销售额屡创新高，但真没攒下什么钱。 大多数营收都用在扩张，以及修炼内功上。比如北方邦的分工厂，孟买这里的半自动化改造。 这两个重大决策，至少需要两千到三千万卢比的资金来推动。 都是钱，苏尔电器今年的大半利润，都要花在这上面。 “电风扇带来的900万卢比营收，预计两周内全部结清，利润大致在500万左右。” 还不错，听完了哈鲁斯的汇报，罗恩心情又好了不少。 手里有钱，心里不慌。 把这些都算上，罗恩私人小金库里能动用的钱，大概在1600万左右，那笔美元不算。 说来，阿南德和卢卡他们也该回来了，可惜他还没来的及见。 还有维诺德那边的旅行社，这几个月也跑了很多次迪拜。 把他们那边的账再核一核，应该还能更多。 算了，还是先说眼前吧。 “这家苏尼尔电器的水空调，会在什么时间上市？”罗恩问。 “听说是在雨季结束的第一个周末，9月5号。” “还有不到一个月吗？”罗恩手指缓缓叩击桌面。 “老板，要不要找湿婆军帮忙？”阿希什悄摸摸的开口。 “你是指谁？”罗恩似笑非笑。 “那个老虎，萨克雷！” 阿希什当然也知道自家老板被湿婆军罩着，现在萨克雷在孟买的威势，人尽皆知。 只要他一开口，没人敢造次。 “阿希什，这种人物的关系，最好不要轻易动用。因为你不一定付的起价，而且苏尔电器还没到生死存亡的时刻。” 罗恩极力避免依靠大人物来解决问题，黑道的哈德汗如此，湿婆军的萨克雷也是如此。 对付一个苏尼尔电器，还不需要这么大动干戈。 ------------ 第163章 先下手为强 罗恩在会议上并没有立刻做出决策，要如何对付那家山寨厂商。 他只是先了解了基本情况，比如对方的成本控制、零件供货渠道等。 最后大家分析下来发现，他们很可能也从新加坡那里，进口了电机等关键核心。 因为用所谓的国产替代的话，价格根本压不下来。 印度政府从五十年代就开始执行“进口替代”政策，目的是为了扶持国内的工业化发展。 大到机器设备，小到电子手表，甚至某些零件，全部被赋予了两到三倍的高额关税。 普通工厂主，根本买不起进口货，只能用落后的国内设备。 偏偏它们还价格奇高，最后只能把成本嫁接给产品。 一台普通的桌扇，价格往往高于500卢比。 苏尔电器走了捷径，打通海关后，有源源不断物美价廉的原材料来进来。 这也是为什么苏尔电器的产品，明显低于市价的原因。 现在政策开放，关税逐步降低，其他工厂也开始找类似的门路。 竞争似乎越来越激烈了。 “老板”阿希什小心翼翼的敲了敲门。 “我让你收集苏尼尔电器的资料，好了吗？” “都在这儿。”阿希什屁颠屁颠的递上一个档案袋。 “最近工厂怎么样？”罗恩随手打开。 “工厂没问题，但工人们很激动！” “嗯？”罗恩抬头。 “他们都说那家苏尼尔电器的老板是恶棍，他想抢走大家的饭碗。” 阿希什悄摸摸的观察罗恩的脸色，然后添油加醋的把事情说了一遍。 大抵就是工人得知这件事，叫嚣着要去砸掉对方的工厂。 他们不允许有威胁苏尔电器的存在，更不允许自己赖以生存的工作有消失的风险。 他们在孟买找不到比这儿薪资更高的工作，也找不到像罗恩这样，把他们当人对待的工厂主。 “贫民窟里的人，准备组织人手去对方的工厂门口抗议。” “是不是你在背后煽动他们？”罗恩看着他。 “呃老板，这一切都发自大家的内心。”阿希什有些心虚。 “让工人们安心生产，其他事情我会搞定。苏尔电器这里积压了很多订单，雨季还没结束，鬼知道什么时候又停电。” 罗恩不想让工人们参与这件事，除了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外，手里的订单也是问题。 印度虽然地广物博，但能源奇缺。 就说供电吧，农村不提，就连孟买这样的大城市也隔三岔五的停电。 尤其是雨季的时候，线路被烧毁是常有的事。 维修工磨磨蹭蹭，即使塞小费，也要三五天时间才能搞定。 因为停电，苏尔电器七月份的产量，预计会比上个月低三成。 产能急缺的情况下，哪有功夫搞示威游行，抓紧时间生产才是正理。 那可都是利润，都是卢比！ 至于那家苏尼尔电器，罗恩正在琢磨其他办法。 “阿希什，你去打听一下，那个苏尼尔有什么背景。” “是，老板。”阿希什最近也结交了一些报社朋友。 苏尔电器在孟买已经不是无名之辈，马邦的本地报社经常会过来做报道。 一来二去之下，当然就熟了。 示意拉珠去泡杯茶，罗恩随即拿起桌上的档案看了起来。 苏尼尔电器，或者说风神电风扇，大概在五年前成立。 这个时间段有点意思，正好处于80年代末，是印度经济逐渐陷入危机的酝酿阶段。 只从这里就可以推断出，苏尼尔电器应该是有些背景的。 91年对印度商界来说是个分水岭，在那之前成立的公司，或多或少都有政治裙带关系。 那时候许可证制度还没废除，私企可以涉足的领域被如迷宫般的条条框框牢牢拴住。 公司能生产什么，可以使用什么技术，可以雇佣什么人，都有严格规定。 塔塔这些巨型企业，把控了石油、能源、钢铁、港口等基础工业。 他们财力雄厚，可以通过贿赂拿到相关行业的许可证，然后在这套死板的体制内有限度的腾挪发展。 但这些大公司没有国外劲敌的挑战，效率也十分地下。 因为这些家族的掌舵人想的，并非要如何生产出更有竞争力的产品。 而是如何得到政要的照顾，他们只要将关系疏通到位，就有机会扩张商业版图。 除开这些重工业，剩下的如腌菜、火柴、挂锁、木制家具等数百种商品，都被留给规模较小、生产力一般的小公司。 这种甘地主义的遗留，让印度制造成为了质量低劣的代名词。 他们没有外敌，不参与全球竞争，许可证又限制了后来者进入。 巨大又封闭的印度市场，随意折腾。 然后他们发现，哪怕产品做的再烂都有人买，根本不缺市场。 高额的进口关税让近乎所有海外商品都变成了奢侈品，不少国家的商品无法进口。 商品匮乏是当时的常态，有人想买小摩托，从预约到入手需要小十年时间。 最后硬生生逼出了手工摩托店，印度小贩到处收罗零件，或是二手、或是从波斯湾偷运。 然后把这些来路五花八门、成色不一的零件，组装成一辆新摩托车贩卖。 就连衣服也只能买到基础款，大多是当地裁缝做的。 电话是奢侈品，不送礼、不耐心等待，就根本买不到。 甚至有的人家把电话列进遗嘱里，充当家产的一部分，分给几个儿子。 这种畸形扭曲的市场，成了大企业撒欢的乐土。 他们不满足于许可证限定的行业，开始漫无目的的四处扩张。 塔塔进军服装、酒店餐饮业，信实进军珠宝、运输业，你就是看到他们在街头卖披萨、软饮也不奇怪。 总之那时候大家做生意都不讲章法，有能力拿许可证的私企，都想方设法扩张。 不过这家新改名的苏尼尔电器，却始终专注电风扇市场，名下并没有跨类别的其他产品。 也就是最近才开始悄摸摸的，把手伸向水空调市场。 这说明对方有点关系，但不多，拿不到更多领域的许可证。 啧，这就好办很多了。 罗恩就怕遇到那种根深蒂固的大企业，找湿婆军都没用。 因为对方的关系在新德里，远不是瘦胳膊瘦腿的他，现在能碰瓷的。 好在那些大家族都把事业重心放在了重工业和能源领域，电器行业除了塔塔略有涉足外，暂时并没有出现霸主级的品牌。 这也是印度特殊的市场环境所造就，毕竟电器产品的潜在用户是中产阶级。 但印度太穷了，现在的中产阶级规模，不足以吸引那些巨头入场。 他们做的是国家生意，项目成交额动辄数以亿计，哪瞧的上电风扇这种几百卢比的生意。 唯一入场的塔塔，现在也只做空调这种高端产品，后者售价大多在2万卢比以上，中产阶级都买不起。 不过，这正好，此时正是苏尔电器扩张的最佳时机。 随着经济放开，再过几年印度的中产越来越多，那些大企业没道理坐壁上观。 当务之急，就是扩张、扩张、再扩张。 这家苏尼尔电器必须干掉，罗恩需要为自己的公司争取宝贵的发展时间。 想到这里，他拿起了桌上的电话。 “卡维娅，帮我个忙。” “办公室不行！你这个坏蛋上次把我新买的裙子都撕破了。” 罗恩一愣，差点笑出声，“改天我陪你去买新的，不过这次不是办公室，你帮我写一篇报道。” “报道？” “对，你不是说你在很多家报社都有约稿吗？” “你想写什么？”她问。 “很多，挑你擅长的，比如太阳神转世、劣质商品以次充好、印度民族企业的困境” 罗恩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直听的卡维娅目瞪口呆。 “老弟，到底是谁得罪你了？” “一个拙劣的模仿者，稍后我发一封传真给你。” “这么多内容，我得找些帮手。” “没问题，规矩我都懂。你跟你的那些记者朋友说，车马费管够。” “我真替那个家伙感到可怜。”卡维娅挂断了电话。 罗恩轻笑一声，然后开始琢磨接下来的计划。 他不打算动用政治力量，那当然只能从舆论下手了。 恰巧他有这样的资源，再花点钱，几乎就可以买通孟买绝大部分的报社。 谁让他苏尔医生有个好名声呢，给钱又痛快，大家都愿意卖几分面子。 说来，其实单纯只靠商业竞争，那家山寨厂也不是苏尔电器的对手。 他们的电风扇产品，罗恩看了，对得起印度制造这个名头。 那可疑的扇叶，形状各不相同，甚至有的螺丝都没拧紧。 最搞的是阿希什他们拆了一台后，竟然装不回去了。 因为零件尺寸超差，拆掉就很难还原。 罗恩十分怀疑，他们当初组装时，是硬敲进去的。 就连苏尔电器这种新涉足电风扇的工厂产品，都比对方五年的制造经验靠谱。 三哥们造出的产品，或许上限不高，但下限绝对够低。 罗恩有信心把对方挤出市场，但他等不及了。 他没功夫和对方耗，顺便也给其他蠢蠢欲动的厂商一个警示，苏尔电器没那么好惹。 ------------ 第164章 骗术之城 苏尼尔最近搬到了马拉巴尔山附近的新家，他终于实现了无数印度人的终极梦想，住进南孟买的富人区。 那栋公寓虽然有些老旧，正前方还有幢丑陋的粉色建筑不假。 可除此以外，自左手边起是一望无垠的大海。 属于他的大海，他可以放心打开窗户，再也不会有垃圾飘飞进来，头顶是辽阔的蓝天。 他的新居干净整洁，实木家具大气优雅，更紧要的是室内光线充足。 整个下午，光影不断变化着，怎么变都怡人，明亮而不刺眼，即便是雨季也有温柔的光照。 厨房里弥漫着咖喱鱼的香气，他新娶的妻子正在搅动勺柄，等着热腾腾的美食出锅。 周日的时光仿佛流淌得格外缓慢，苏尼尔不，巴尼亚半躺在沙发上不禁想起了从前。 苏尼尔是他的中间名，周围的朋友，以及生意上的伙伴，更习惯叫他巴尼亚。 但最近巴尼亚执拗的要求他们改口，这事关他的发财大计。 是的，发财，这是他多年来苦苦追寻的梦想。 巴尼亚刚来孟买时，身无分文，是个地地道道的穷小子。 他踏实肯干，靠卖苦力、跑腿攒了一点钱。 他原本以为靠自己的双手，就能融入这座城市，但事实并非如此。 他一次次被拒之门外，听到的最多回答就是“不”。 “能帮我开通一下液化气吗？” “不行。” “订张火车票可以吗？” “不行。” 巴尼亚发现，印度是一个喜欢说“不”的国家。 这一个个“不行”是对你的考验，它们就是印度的万里长城，把外来入侵者统统拒之门外。 如果你要在这里立足，那就绝不能气馁，要愈挫愈勇、斗志昂扬地冲向它、征服它。 巴尼亚真正被这座城市启蒙，是因为某次办理液化气的遭遇。 印度能源紧缺，政府对液化石油气供应采取绝对垄断，民用燃气装在笨重的红色钢瓶里，分送到每家每户。 他去片区指定的液化气供应站，工作人员却告知他“没有配额了”。 孟买政府口口声声的“五年规划”，竟无法为居民提供足够的燃气。 “什么时候才会放出配额呢？” “或许要到8月份吧。” 那时才5月，难道他们一家四口要啃三个月的冷面包吗？ 于是有人建议他，不妨到黑市碰碰运气。 他不知道黑市在哪儿，只能在供应站附近转悠，试图拦住送液化气的伙计。 他果然看到一个搬运工正骑着车沿哈克尼斯路走，巴尼亚上前截住伙计，问他买一罐液化气要多少钱。 对方说液化气不是问题，接通才是关键。伙计向他保证：如果能在黑市找到肯来安装的人，马上打电话给他。 还是黑市，巴尼亚悄然记住了这个词。 可他家没有电话，最后只能去另一处供应站。 他走进供应站的办公室，对工作人员说，“我要一罐液化气。” 然后解释了上一个供应站没有配额的问题。 “你在联邦院有关系吗？”工作人员问他，对方指的是印度国会的上议院。 “没有啊，怎么了？”巴尼亚傻乎乎的回答。 “如果你认识里面的什么人，事情就好办多了。每个议员手上都有可以自主分配的液化气名额。” 这时，边上一个大婶插话了，“他有两个孩子！” 她看着那名女性工作人员，情真意切地说，“两个嗷嗷待哺的孩子。没有液化气热牛奶，孩子们一直哭，你让他这个做爸爸的怎么办？自己的孩子连口热牛奶都喝不到！” 工作人员心软，最终同意第二天会送一罐液化气到巴尼亚家。 走出办公室，巴尼亚对那位好心的大婶千恩万谢。 结果对方却说了一句，让巴尼亚铭记于今的话。 “孟买这座城市毫无诚信可言，有时候你必须说谎。” 巴尼亚最终拿到了那罐液化气，他没有规规矩矩走流程、填表格，而是充分利用了那名女员工的恻隐之心，谁家没有小孩子呢。 一旦突破了这道关口，工作人员也就不再为难，还主动告诉了他这样一个漏洞：如果他买的是商用液化气罐，而不是供应站里的民用品，那么他立即就能拿到配额。 商用液化气罐当然比民用的更大也更昂贵，但却不会遇到“配额”问题。 说白了，当你去供应站买价格便宜的民用品时，会遭到故意刁难。 他们逼着你去黑市买商用液化气，为此不惜编造各种理由。 即使你历尽万难，最后拿到了带有福利性质的民用液化气。 却发现理应能维持三个月的用量，实际最多只能撑三周。 巴尼亚就遇到了这种尴尬境地，那罐从供应站送来的液化气，只用了不到二十天就没了。 当时他正宴请老家来的亲朋好友，做了一半的宴席草草收场，这让他倍感丢脸。 事后巴尼亚通过打听才知道，供应站的某个环节出了纰漏，导致绝大多数液化气罐都被打开抽过气。 而这部分被抽出的液化气，会拿到黑市以高价出售，这就是所谓商用液化气的由来。 这结结实实给巴尼亚上了一课，在孟买这座城市，靠卖力气永远没有出路。 他开始拥抱黑市，想方设法钻营其中的门道，最先尝试的就是液化气黑市。 他发现普通人家唯一能保证家中液化气不断的办法，是同时订两罐。 这自然要通过暗箱操作，要么把其中一罐液化气登记在别的住址下，要么向官员行贿好达成目的。 巴尼亚先充当掮客，以替黑市介绍客户赚取佣金。后来干脆贿赂官员，自己搞了个供应站。 他一次次说谎，一次次不择手段，也一次次成功。 巴尼亚重新认识了这座城市。 孟买是骗术之城，城里的每个人都是同谋。 辛勤劳作赚取报酬之人，远没有坑蒙拐骗获取利益之人受尊重。 因为在孟买，“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而坑蒙拐骗正是向上爬的捷径，这样的人头脑灵活，是做生意的好手。 老实赚钱谁不会呢，又有什么了不起？ 但一个精心设计的善意骗局，那是一种艺术！ 终于在五年前，巴尼亚攒够资本，开始当起了工厂主。 黑市终究只能赚些蝇头小利，想要真正成为大人物，让那些官员把你奉为座上宾，你得有自己的事业。 事实证明，他想的没错。 这几年虽然经营中有诸多不易，风神电风扇的质量，也乏善可陈。 但印度人不挑剔，也没资格挑剔，他的产品卖的不错。 如今不仅搬进了多数人梦寐以求的马拉巴尔山公寓，还换了更漂亮、更年轻的老婆。 嗯，看起来比之前的黄脸婆顺眼多了。 以后迟早有一天，他要搬到马拉巴尔山上去，在那里买一栋别墅。 然后再换个嫩模，这样人生就完美了。 也凭借那些赚来的利润，巴尼亚搭上的关系越来越深。 最近那个经常和他合作的官员，答应巴尼亚，会把他介绍给“老虎”萨克雷。 巴尼亚为此手舞足蹈，兴奋了很久。 那可是萨克雷，站在孟买最顶端的人。 巴尼亚深知自己工厂最近的动作，会引来哪些人的敌意。 苏尔医生的名头他听过，当然也知道对方和“老虎”萨克雷之间的传闻。 不过巴尼亚并没有被吓到，只要他也搭上萨克雷的线，那一切就好办了。 水空调的生意他也眼红，毕竟全印电视台的广告天天放。 据说对方还去北方邦开了分工厂，这才多久？ 从水空调出现到现在广告天天放，也不过半年时间。 对方半年的扩张速度，就远远超过巴尼亚五年的积累，他能不眼红吗？ 恰巧苏尔电器最近又开始涉足传统电风扇市场，这让巴尼亚更加有下场的底气。 你能来抢我的生意，没道理我不能去夺你的利润。 水空调这玩意儿，并不复杂。他工厂的人拆了几台，就大概搞清楚了原理。 他不需要做的像苏尔电器那么精美，能用就行，多了纯属浪费。 最重要的是便宜，巴尼亚太清楚印度人的消费习惯了。 大多数人连吃饭都挑最便宜的饭馆，更何况是买昂贵的家用电器。 依靠价格优势，想分一杯羹不难。 他还摸清了苏尔电器的供货渠道，于是有样学样，也找了新加坡的路子。 这种事情根本瞒不住，毕竟海关那里天天有船来，稍微打听一下就知道。 最让巴尼亚自得的一招，当然是改名了。 他的中间名和苏尔发音很近，这下连广告宣传都免了。 全印电视台天天放，你指望那些大字不识几个的人，能分得清谁是谁？ 整个产品，从造型、颜色、logo、名字.全部雷同。 他甚至拿着样机去问了自己的邻居，五个人里面没有一个发现，那是假冒的赝货。 妙哉，这下稳了！ 巴尼亚看了窗外，他无比期待雨季快点过去。 潮湿的空气，无法让他的水空调发挥优势，他在等一个最佳时机。 叮咚门铃响了。 巴尼亚挥手让自己十二岁的儿子去开门，这个点，必定是报童无疑。 果然，儿子很快就抱了几份报纸进来。 巴尼亚早就养成了看报的习惯，那里面往往藏着商机。 他惬意的翻开一份，然后就愣住了。 ------------ 第165章 造神 道德破产！拉奥总鲤的“印度制造”愿景遭重击！ 单看新闻标题好像很正常，不过为什么配图的两张照片看起来很熟悉？ 巴尼亚猛地惊醒，这不就是苏尔电器的水空调和他家山寨产品的对比图吗？ 一股不妙的感觉从心底升起，巴尼亚低头匆匆扫过报纸。 《印度时报》的这篇文章，并没有直接把矛头对准新改名的苏尼尔电器。 它从经济、环境、政策、法律、行业，多个角度分析了印度制造目前的困境。 文中直言，山寨模仿、剽窃创意是“印度制造”的头号大敌。 如果只是这些也就罢了，偏偏它拿苏尼尔电器做反面示例。 从外形到颜色，各个角度把苏尼尔电器的产品批的一无是处。 “他们甚至就连名字都模仿，就是不知道那位‘苏尼尔’先生，是否也准备学医。” 文章犀利直言苏尼尔电器的肮脏秘密，就是毫无廉耻的扮演一家复制工厂的角色。 洋洋洒洒一大堆，主题只有一个，那就是苏尼尔电器的存在是印度制造业之耻！ 它让政府蒙羞，惹的总鲤在办公室震怒！ 嗯，典型的《印度时报》风格。政经捆绑，故意放大事件破坏力。 拉奥有没有震怒不知道，但巴尼亚真怒了。 他是山寨了不错，但产品还没开卖呢！ 风神电风扇…不，苏尼尔电器何德何能，能让《印度时报》这样关照？ 这还没完，巴尼亚手里还有其他报纸。 《印度快报》，消费者怒斥：我们不是冤大头！ 《太阳报》，这是对太阳神苏利耶的亵渎！ 什么鬼？巴尼亚看的一脸懵。 前面几份报纸，还在聚焦抄袭的事，后面怎么就扯到太阳神身上了？ 风格变换太快，让他既恼怒又郁闷。 儿子拿了报纸，正欢天喜地的抱着一本新漫画杂志翻读。 巴尼亚猛的夺过来，往地上一摔。 “我给你花那么多钱报补习班，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 十二岁的儿子被吓呆，泪水迅速在眼眶里打转。 厨房里听到动静的新妻子，小心翼翼探出脑袋。 “做了半天的咖喱鱼呢，老子肚子饿的咕咕叫！” 惬意的周末时光，轰然破碎。 家里的气氛降到了冰点，每个人都噤若寒蝉。 就连顽皮的小儿子，也不知道躲去了哪儿。 巴尼亚的心情很坏，他知道自己的工厂要有大麻烦。 这么多报纸突然之间把矛头对准他，那只能证明一件事：他惹上大人物了！ 至于是谁，报纸同样给出了答案。 那个最无辜的、被当作正面典范的，就是他惹到的人。 巴尼亚突然之间有些后悔，他没想到那个苏尔医生有那么大能量。 孟买几乎所有的报纸都站在他那一边，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贿赂？巴尼亚自己试过，不好使。 印度的报纸全都惟恐天下不乱，很难让他们乖乖听话。 叮铃铃…客厅的电话响了。 巴尼亚气冲冲的拿起电话，但刚听到声音，又立马换上了谄笑。 打过来的是那个答应为他引荐“老虎”萨克雷的市政厅议员，对方的心情同样很坏。 他责怪巴尼亚犯蠢，去惹那个苏尔医生。 爆炸案才过去半年，直到今天孟买还有很多报纸会歌颂他的功德。 巴尼亚的做法无异于在羞辱“孟买英雄”，这显然犯了众怒。 足足有五分钟，巴尼亚一直站在电话面前点头哈腰。 好不容易应付过去，他才恶狠狠的啐了一口。 当初收钱收的痛快，也没见你把那个苏尔医生放在眼里。 巴尼亚在改名之前还特地咨询过那个议员，对方拍着胸脯跟他保证，这是自由的市场竞争。 到头来，几份报纸就把他吓的要撇清关系。 巴尼亚的心情更坏了，他在考虑重新找一座更强大的靠山。 几篇报道而已，孟买哪个商人、哪个政客，没被骂过？ 这是成为大人物的必经之路！ 如果报纸说话管用，那还要法律干什么。 不，印度人民或许需要法律，但印度不需要法律！ 这个国家靠贿赂、靠关系说话。 巴尼亚不仅没有丧失斗志，反而更坚定想要去蹭苏尔医生的热度。 苏尔医生是个好人嘛，想必不会和自己这样的小人物计较。 再说了，报纸骂都骂了。他要不去蹭，岂不被白骂了？ 叮铃铃…电话再次响了。 巴尼亚不耐烦的接通，是工厂那里的人，他责骂的话脱口而出。 一会是报纸，一会是议员，满腔怒火的他无处发泄，下属来的正是时候。 可是还没等他进入状态就被生生打断，接着脸色大变。 “这些都是你写的？”罗恩看着手中的报纸脸色古怪。 “不全是。” 卡维娅抿了抿嘴唇，努力让新涂的口红，更均匀一点。 “会不会太夸张了，我只是想让大家认准我们的品牌，而不被轻易迷惑。” “罗恩，你还是不了解印度，”卡维娅收起补妆镜，“这个国家需要神明。 这里充斥着欺骗、背叛、杀戮、罪恶和死亡，没有神明，所有人都会疯。 越是沾满血腥的双手，越对神明笃信不疑。” “可是这”罗恩翻了翻手里的报纸，“我感觉你在塑造一个活着的神明。” “这没什么不好，重要的是人们愿意相信。”她对自己笔下的文章毫无负担。 卡维娅虽然在国外上的大学，但她终究是一个地道的印度人。 她从小就听各种神明的故事长大，有时候她自己也会怀疑罗恩是否真的具有超自然能力。 要不然没法解释他的牛奶为什么那么烫，就像被太阳照耀，整个腹部都暖洋洋的。 她想罗恩即使没有超自然能力，也一定是特别的。 “对了，我来的时候好像看到了拉胡尔.迈赫罗特拉?”卡维娅又想起了一件事。 “你说那个建筑设计师？我请他帮忙设计苏尔电器的新办公大楼。” “哇，听起来你要大干一场。” “你也看见了，我的办公室那么挤，连让我们多换几个动作的余地都没有。” “鬼扯！”她笑骂了一句，细致的唇角，满是笑意。 “总之，这栋小楼无论如何也装不下太多人。苏尔电器边上还有大块荒地，足够打造一座工业园区。” “很难想象，你当初托我打听这块地时，就在一年之前。” “那时候你还防着我呢？”罗恩耸肩。 卡维娅大笑，那次她穿着深V字领，这个家伙的眼睛也不能免俗。 “好了，我的太阳神，我该回报社了。”她拿起包包起身准备离开。 她是偷溜出来的，借着外访的机会。现在办公室游戏结束，也该回去了。 “以后常来打针。” “你真是个混球！”卡维娅差点把手里的包包扔过去。 罗恩得意的笑了几声，他是医生嘛。 哎呀，人逢喜事精神爽。 他已经可以想象，那个巴尼亚现在的脸色。 这一轮脏水泼过去，足以让对方所有的努力前功尽弃。 水空调的潜在用户都是中等收入人群，他们大多有看报的习惯。 把那家苏尼尔电器的山寨行为往丑闻上引，最好钉在耻辱柱上。 一旦坐实，这个品牌的口碑就废了。 不仅还没推出的水空调会胎死腹中，就连原本的电风扇说不定都岌岌可危。 到了那一步，罗恩还有后手等着，保证让它死的漂亮。 目前看来舆论战的效果不错，就连哈里他们都打电话过来询问细节。 罗恩猜孟买商界这里，已经小道消息满天飞，但他却不急。 桌子上摆的是未来苏尔电器办公大楼的概念图，这才是他现在关心的东西。 苏尔电器的员工共数量已经膨胀到八九百人，其中大半都是外包的车间工人。 办公室职员约占四分之一，这一小部分人已经把原本老旧的三层小楼，占的满满当当。 罗恩还准备成立自己的技术中心，现在的地方无论如何也没法满足。 所以打造一座工业园区真不是开玩笑，它就是未来苏尔电器在孟买的总部。 嗯，一定要气派。 麻烦的是如果拿下这么大片荒地，又要花不少钱。 他大致估算过，有两百多英亩，80多公顷，非常宽敞的一块地。 工业园区嘛，里面不止有厂房，还有道路、仓库，甚至员工社区。 这是一个大工程，说实话对现在的罗恩来说，很吃力。 不过他野心很大，早就惦记那块地。孟买现在很多区域还没开发，再过几年想下手说不定就晚了。 最妙的是受爆炸案影响，孟买所有区域的地价都在跌，跌了足有百分之四十。 正思考着未来的规划，门口传来脚步声。 “老板！”阿希什匆匆忙忙的跑来。 他甚至顾不着敲门，也来不及想姐姐他们现在是不是不方便。 “什么事？”罗恩抬起头。 “老板，苏尼尔电器厂被人围了。”阿希什脸上的喜色怎么也掩盖不住。 “什么！我不是说过我们的人不许参与吗？” “不是我们的人，工人们都在车间，您要去看看吗？”阿希什满脸兴奋。 罗恩一愣，然后脸色慢慢变得精彩。 ------------ 第166章 虚幻之城 8月初的孟买正逢雨季威力最强的时候，但眼前，灰黑色的乌云笼罩下，闪电连连，却没有下雨。 云层越积越厚，大肆席卷，直至塞满整个天空。 街道上的行人不多，大多数店家都封紧门窗，静候大雨的到来。 突然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从街尾传来，店里的老板伙计纷纷伸头望去。 只见一支庞杂的队伍，缓缓向这边移动。 领头的是辆卡车，有三个大汉立在车头，挥舞着旗帜，威风无匹。 他们四周挤满老少，看起来竟有好几百人。这些人要么绑着同色头巾，要么挥舞绘有太阳符号的旗帜。 人群熙熙攘攘，嘴里呼喊着各种各样的口号。行进的队伍穿过街心，直奔东边的金布尔区。 有热闹看！无论是街上的行人，还是店里的老板伙计，都纷纷走上街头，向不远处的队伍眺望。 在孟买话里，闹事叫做拉弗达，它也有婚外情或恋爱纠葛的意思。 哪里有拉弗达，哪里就有好事的围观者。一大群人聚在一起，最好凑近了眼也不眨地看热闹，生怕错过一秒。 看热闹的人中有印度教徒，他们在“太阳神苏利耶”的口号召唤下，竟也加入了游行的队伍。 在孟买这种地方，每天至少得有十多起拉弗达，而拉弗达的主力军就是街头混混。 比如队伍中的领头者，那个站在车头挥舞旗帜的拉莫尔，他也是某个贫民窟的混混。 在他的带领下，队伍很快停在了金布尔区的某座小工厂门前。 拉莫尔挥手，鼓手疯狂击鼓，人群随之乱舞。 更有甚者，直接趁乱丢出了爆竹。 轰隆！噼啪！礼花点燃，如同乌云里的闪电，映红了整座工厂。 空气中是浓重的硫磺味，露天排污管散发的恶臭，还有人群的汗馊味。 工厂门口唯一的保安，战战兢兢的看着越来越庞大的队伍，完全不知道出了什么状况。 但拉莫尔不给他发问的机会，他振臂高呼，“伟大的太阳神苏利耶万岁！” 人群大声附和起来。 “伟大的苏尔医生万岁！” 鼓手疯了般的擂鼓，旗帜像狂蛇一般乱舞，在乌云密布的天空下划出一道道弧线。 阿莫尔跳下车，指向孤零零的工厂。 “为了太阳神！” 他身先士卒，一脚踹开傻掉的保安，飞速奔向工厂。 他身后是蜂拥的人群，男女老少脸色狂热的冲进厂区。 很快，玻璃的碎裂声、木门的吱呀声、人群的叫喊声，齐齐爆发。 他们冲进办公室，掀翻桌椅、殴打拦路之人、砸掉眼睛看到的一切。 还有人冲进车间，肆意破坏，直吓的工人们抱头鼠窜。 最热闹的还是仓库区，一台台崭新的电风扇被搜罗出来，人群呼啦一下全聚了过去。 拖的拖，拽的拽，个个兴高采烈的抱着电风扇往外跑。 这下原本站在外面看热闹的也不淡定了，在一张张笑脸的刺激下，接二连三的有人加入其中。 这东西不要钱啊，如此大好机会，还客气啥？ 三哥们只要有一个带头，那保证能让整条街的人都跟着发疯。 于是情况愈发的不可收拾，到处都是零元购的人。 整座工厂被冲的七零八落，那些员工早就被骚乱吓破了胆，全都逃之夭夭不见踪影。 轰隆！云层里亮光爆闪。 哗啦！霖雨几乎顷刻而下。 人群四处躲闪，刚刚还仿佛战场的工厂，瞬间变得清净无比。 清场效果，堪比警察。 摇摆、扭曲的雨幕中，那家刚刚挂牌的苏尼尔电器厂，仿若一片废墟。 路边某辆进口车的后座，罗恩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 他搞不懂，也看不懂。 “到底发生了什么？”罗恩满脸不可思议。 “老板，就像你看到的，苏尼尔电器完蛋了。”边上的阿希什幸灾乐祸。 “你确定那不是我们的人？他们为什么要那样针对苏尼尔电器，就像发了疯一样。” “老板，印度人就这样，我们重情重义。一旦有不好的事发生，大家就会群情激愤。” “可是…我甚至不认识他们。”罗恩皱眉看着窗外的雨幕，依旧想不通。 “您是他们的神明。”阿希什言简意赅。 “这太疯狂了。”罗恩喃喃自语。 他第一次认识到教派的可怕，他们极易受到鼓动，动辄抗议示威，狂热时甚至悍不畏死。 它是一柄利器，可以伤人，也可以伤己。 罗恩暗暗在心底警告自己，这种手段，慎用。 “约束好我们的人，最近不要到这里来，也不要乱说话，会有麻烦。” 法不责众，更何况印度这种抽象的国家。这件事大概率不了了之，但罗恩也不想落人口舌。 他的金身暂时不能破，那很有用，尤其在关键时刻。 “是，老板。”阿希什小心应承。 刚刚的那些人确实和苏尔电器没关系，他们都是因为各种各样的报道，而成为了罗恩的信徒。 太阳神唯一化身的名头很好用，尤其是罗恩确实做了很多善事。 不过要说一点关系也没有，那也未必。 比如领头的那个大汉阿莫尔，他就住在苏尔贫民窟里，非法的那一片区域。 罗恩挥了挥手，示意司机开车。 黑色的金牛座轿车在雨幕中缓缓消失，只有红色的尾灯在水雾中若隐若现。 雨声哗哗，风声呜咽。 低沉的天幕下，工厂轮廓的暗影几乎与远处的乌云融为一体。 呼噜噜！怒吼的引擎声刺破雨雾。 一辆黄黑相间的出租车，在尖利的刹车声中艰难的停下。 巴尼亚慌慌忙忙的打开车门，他没有撑伞，顶着大雨冲向工厂。 然而刚进入大门，他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地上到处都是被遗弃的风扇包装盒，它们被撕烂、蹂躏，又在雨水的冲刷下烂成糊状。 仓库的大门敞开，里面空空落落。办公室的门窗破碎，桌椅东倒西歪。 他哆哆嗦嗦的小跑去车间，到了门口顿时如遭雷击。 完了，都完了！ 巴尼亚雨中嚎啕大哭，他摔倒在地，无力起身。 孟买，是一座虚幻之城。 你看到的这些高楼繁华都建筑在谎言、偷窃和剥削之上。 … 阿莫尔住在苏尔贫民窟，他刚搬进来不久，却占据了最好的位置。 他的房子有结实的土墙，甚至在外面涂了一层水泥，紧靠合法区的铁丝网。 他和家人住在一起，兄弟两个都娶了老婆。好在房子还算宽敞，隔成单间后，勉强容纳八口人。 刚淋了一场大雨，阿莫尔回来就去冲了个澡。他全身上下只裹了条毛巾，露出结实的胸膛和粗壮的手臂。 阿莫尔并不是苏尔电器的工人，他在东边公路旁的一家大型乳制品厂上班。 因为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原因，家里很是收藏了一些工厂的战利品。 他刚刚坐下，老婆就端了一杯加了糖的热牛奶上来。 那是浓稠的水牛奶，半固体的奶液凝结成块，上边还有黑色的斑点。 阿莫尔不以为意，他仰头咕噜几下，喝了个精光。 “你今天又去搞拉弗达了？”他老婆语气中带着忧愁。 “你懂个屁，我不去搞事，能让你住上这样的房子？你能有电器用？” 阿莫尔虽然住在贫民窟，但他家必要的电器一应俱全，冰箱、电风扇、电灯。 电来自隔壁的合法贫民窟，那里有现成的水管电路。 住在铁丝边如他这样的住户或者商家，只要给一笔贿赂，就能私自拉电回来。 他们的线路有单独的电表计数，每个月以高于市价的电费，结算给隔壁住户。 合法贫民窟的人白得了一笔外快，阿莫尔他们也用上了电，皆大欢喜。 至于家里的电器，那都是淘来的二手货。原本都多少有些毛病，阿莫尔从废品站收回，再找人修一修就能用。 毫无疑问支撑这样的家庭开支，光靠他八百卢比的工资肯定不够。 阿莫尔还接私活，比如拉弗达。 这是一门生意，专为街头混混们打造。 道上的大哥或政客正需要他们来维持自己的地位，事后给予丰厚的报酬。 他们大多通过暴力手段来赚取收入，他们不能想象一个岁月静好的世界。 他们能有今天的地位、获得相应的尊重、过上体面的生活，都要归功于这些年来他们闹的事。 既要闹事，且能得以持续闹事，是敌是友就不可能一成不变，所以对他们而言，朋友、敌人乃至人命都是相对的概念。 他们踩着别人的肩膀向上爬，努力确保自己不要站错队。 谁和谁结盟，谁最有可能当选，让谁抽成。 是工会，是警察，是政府官员抑或敌人？只为确保对方暂时不来寻仇，都大有讲究。 最近为了筹备这次活动，他昼伏夜出。有个朋友替他到牛奶厂做工，阿莫尔付他工资，好把时间空出来专门闹事。 他老婆对这样的生活深感不安，每次阿莫尔回来，她都要絮叨很久。 可阿莫尔充耳不闻，他自顾自的坐在椅子上喝酒，然后歪头鼾声渐起。 他们七个月大的女儿趴在地上，伸手去够歪倒的威士忌酒瓶，她的手太小，握不住瓶身，于是哇的一下哭起来，着实可怜又可爱。 阿莫尔的老婆马上把女儿抱了起来，生怕惊扰丈夫休息。 但阿莫尔睡得很香，能在婴儿的哭闹和外面吵闹的声响中安然入睡。 直到外面的房门被敲响。 ------------ 第167章 恶棍 来人是阿希什，他就住在阿莫尔家不远处，彼此间隔了道铁丝网。 阿莫尔去合法贫民窟拉电时，是阿希什点头后，他才得以如愿。 两人从那时候开始认识，作为苏尔贫民窟的半个话事人，阿希什需要格外关注这里的特殊人物。 就比如阿莫尔这样，身形彪悍，一看就不好惹的人。 他们大多是混混，走到哪里，哪里就容易闹事。 当然贫民窟里的人，也不都是良善之辈。这座金钱之城，逼得他们身上有各种各样的坏毛病。 因而一般的混混，阿希什和阿南德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除了那种手上沾有人命的恶棍，没人愿意和他们为伍。 阿希什认为，阿莫尔有成为恶棍的潜质。 他太沉不住气，当不了狙击手。太不懂婉转，当不了政客。也太不精明，当不了大哥。 他总是喝醉，然后赤手空拳，又或者抄起手边的任意物品，路边摊上的玻璃罐、木棍、铁棒.和人打架。 他在街头混混中很有名气，也颇有追随者，但他永远爬不到哈德汗的高度。 阿莫尔之所以没成为恶棍，是因为他有一个和睦的家庭。 无论是他的父母，还是弟弟，亦或是他的老婆，都很爱他。 他还有一个可爱的女儿，这个壮汉始终被家人的爱包容。 阿希什观察着他，直到阿莫尔主动找上门。 现在事情已经结束，阿希什也来履行自己的承诺。 他刚一进门，阿莫尔就睁开了眼睛。 “那家工厂完蛋了。” “我看到了。”阿希什坐下，微笑着逗弄腿边的女孩儿。 “那苏尔先生怎么说，我能调到苏尔电器吗？”阿莫尔眼里流露出一丝希冀。 他老婆听到这句话，也在一旁屏息凝神。这个贫民窟的所有人，都希望能成为苏尔工厂的一员，然后搬到铁丝网里面去。 “苏尔先生同意了，一个月后你去上班。先做工厂的保安队长，后面怎么说，还得看你的表现。” “你帮我转达苏尔先生，有我在，工厂绝不会出差错。”阿莫尔拍着胸脯保证。 “好，”阿希什起身，“苏尔先生不喜欢麻烦，更不喜欢拉弗达。” “我懂，以后不会有了。” 阿希什满意的离开，只是安排个人罢了，对他来说轻轻松松。 “你要去苏尔先生手下做事了？”阿莫尔的老婆有些惊喜。 “你以为老子这几天在忙什么！还不是为了让你们活的更好？”他有些得意，也松了口气。 阿莫尔很清楚自己的性格缺点，这样下去，他总有一天会死在街头。 他的女儿才七个月大，某次因为无人看顾而差点失足栽进水桶的经历，让阿莫尔幡然醒悟。 如果没有他，这个家会支离破碎。他们得从这里搬走，老婆会改嫁，女儿长大后说不定连嫁妆都凑不齐。 他也想找一份稳定好工作，能让一家人生活的过得去就行。 阿莫尔并不奢望搬进马拉巴尔山的富人区，他的梦想更贴近现实。 他划出了家门前的一小片空地，想把家扩建到那里，再砌一个阳台。 享乐对阿莫尔来说，就是能去酒吧喝一杯。 他不算最虔诚的印度教徒，但也毫无怨言地遵循印度教的规定。 但以前阿莫尔看不到希望，他留意到孟买的工厂越来越少，这一片区域的就业率越来越低。 人们失业在家，男人终日无所事事，但去哪儿都要花钱。 如果一个年轻人决定去夜总会喝几杯消遣，那他就没有钱供养家人。 你让他习惯了去夜总会消遣，习惯了这种生活方式，为了维持这种生活，他什么都干得出来。 阿莫尔曾经认识的一个人，就为了200卢比的酒资，结果就去杀了人。 他最开始很难理解，后来在街头混的时间长了，他明白了一个道理：什么样的人，做什么样的事。 你是个作家，几杯黄汤下肚，你会对自己说，我一定要写点什么出来。 如果你是个跳舞的，几杯黄汤下肚，你会觉得，不如跳支舞吧。 如果你是个杀手，几杯黄汤下肚，你会想，杀人算得了什么。 阿莫尔怕了，他担心自己将来某天也会有这样的危险念头。 可是他现在工作的乳制品厂，薪资微薄，不足800卢比。 这已经比贫民窟的大多数人收入高，但远不足以让全家人生活无忧。 直到苏尔电器拔地而起，它就像孟买中部的太阳一样，吸引了这里所有人的目光。 一个寻常工人的薪资是三千卢比，这几乎是阿莫尔收入的三倍多。 他在街头拼死拼活的报酬都比不上，完完全全的一败涂地。 阿莫尔有时候在想，如果他进了苏尔电器，要不了一年就能超过大多数同事。 他有这样的信心，因为他读过书，有一张学位证书。 没错，阿莫尔其实是个婆罗门。 潜在对手意外陨落，罗恩也终于有精力关注其他事。 首先是，阿南德他们回来了。 这一趟巴西，算上来回，他们在海上漂了两三个月。 今天罗恩开车来到卢卡在孟买租的公寓，相约一起庆祝，他们的生意很顺利。 “老兄，你应该跟我一起的。”卢卡似乎又黑了几分。 “没错，巴西人很热情。”阿南德摇晃脖子，眼里带着怀念。 “瞧见没有，”卢卡指了指他，“这家伙算是被我们巴西女郎伺候好了，昨天晚上还在拿皇宫的姑娘做比较。” “你们去了皇宫？”罗恩挑眉。 “咳，罗恩，我只是好奇，顺便带拉吉夫长长见识。” 阿南德狡辩，然后眼神急迫的盯着拉吉夫，希望他把这件事扛下来。 可惜，还只是个大男孩的拉吉夫，此刻面红耳赤的低着头，不敢看罗恩。 卢卡大笑，“我作证，这都是阿南德主意，他昨天叫了两个超大龄姑娘，四十多岁。” “啊！混蛋！说好的要保守秘密，你这个背誓者！”阿南德尖叫，气的想去揍他。 但他腿短，追不上，于是泄气般的坐在沙发上。 “罗恩，千万不要和芙蕾达说，她会杀了我的。” “我不说，我只是有些好奇，你这是什么独特的嗜好？” “天哪，别问了！”阿南德在沙发上难受的左右打滚。 “你呢？”罗恩看向拉吉夫，“你也和阿南德一样？” “不，我那个十八岁！”拉吉夫矢口否认，并迅速往边上挪了两步，远离阿南德。 阿南德装死，他心里暗暗决定。以后再去皇宫，至少要叫个年轻点的充充门面，不能都选超大龄套餐。 “老兄，大家在海上漂了那么久，总得放松一下。”终究还是卢卡替两人说了话。 “这些事我懒得管，”罗恩不在意的挥挥手，“说说生意的事。” “哇！”卢卡激动的打了个响指，“我保证，你会被惊呆的。” 阿南德不再躺尸，他迅速跳起来，然后从沙发底下抽出了一个黑皮箱子。 “罗恩，都在这儿！”他献宝似的，打开箱子，推上前。 一摞摞美金，绿油油的，恍人心神。 “我们做了迄今为止最大的一笔生意，按照约定，这三十五万美金是你的了。” 卢卡他们这次投入的本金，高达四十万美元。 有些是他们兄弟俩的钱，有些是其他朋友凑来的钱。 四十万美元进货，运到南美洲后，很快那批货的价值就翻了三倍多。 按照约定，罗恩拿其中的两层，算上麻风贫民窟的那些顶级药，合计收入三十五万美元。 妈的，卖药果然赚钱，利润率高的惊人。 如果不是苏尔电器规模上来，说不定赚的钱，还没有卖药多。 罗恩朝身后使了个眼色，阿尼尔立刻上前收好钱。 “怎么样老兄，我就说过，你得把钱投进生意，然后才能赚更多。” 卢卡现在春风得意，这一趟去南美的生意，他才是拿的最多的那个人。 他投入了本金，利润照拿。那些搭顺风车的朋友赚了钱，也要让出四成利润给他。 简直收钱收到手软，再过不久，卢卡说不定就能成为百万富翁了。 不过人的贪婪永无止尽，他还想要更多。 “要不要考虑投点本金进来，我们一起把蛋糕做大，这样分的才多哦。” “我现在正缺资金，哪还有余钱？”罗恩笑眯眯的拒绝。 “你又在搞什么生意？有药品赚钱吗？”卢卡不死心。 “你知道的，我刚开了家分工厂。” “拜托，老兄，你做生意的风格，一点也不印度.” “好了，我们今天中午去泰姬玛哈。生意的事，后面再说。” 罗恩打了个哈哈，错开话题。 想要他掏自己的钱做生意？没门！尤其是这种灰色生意。 还是那句话，巴西太远，不要让自己的钱脱离控制。 带着众人去吃了一顿五星级大餐，罗恩就让司机打道回府。 他要把钱送回去藏好，那可是几十万美元的巨款。 刚到家，还不等他盘点自己的小金库，妮娅就匆匆过来汇报。 “巴巴，有人打电话来。” “谁？” “萨克雷，他让你过去一趟。” ------------ 第168章 告状 罗恩见过萨克雷，那还是在几个月之前。 他不知道这位湿婆军大佬为什么又想起了他，但终究要见一见。 不为什么，就因为对方现在是孟买名副其实的话事人。 他的一句话，甚至能取消某个传统节日的庆祝。 湿婆军虽然不是政党，但它的存在与平行政府无异。 孟买市政公司的服务拉跨到可有可无，是湿婆军取代它，成为民众获得公共福利的必经桥梁。 分布孟买各处的湿婆军分支大楼，都有一个头目驻守。 他们坐在书桌后，像从前的邦王公那样聆听来自民间的请求。 他们并非敷衍，反而尽心协调各种矛盾，一直工作到很晚。 有前来应聘打字员一职的残疾人、有希望家中能早日通电的居民、有争吵不休请求调解的夫妻… 这些大楼外还停有一辆救护车，它们分布全城，数量多达几百。 司机随时待命，准备将贫民窟里的危急病人送往医院，并且只象征性地收点费用。 老实说，湿婆军的这种做法，比孟买政府的公共部门还靠谱。 他们赢得了相当一部分民众的支持，也让萨克雷的威望一日高过一日。 罗恩怀疑萨克雷手下小弟们对他的崇拜，比宗教有过之而不及。 印度人太喜欢造神了，也常容易陷入盲目的崇拜中。 不仅仅是普通人，就连政府公共部门、议员、警察全都这样。 卡拉格尔路深处那栋别馆前，越来越多的警车就是证明。 罗恩第二次造访这里，除了警察更多外，级别也更高。 别墅大门外停了各色车辆，有警车、豪车、跑车、大使车各色各样。 进门照例是一套安检，像阿尼尔这样的保镖直接就被挡在了门外。 天气太热，在院子里的某棵大树下，躲了好些保镖、司机一类的随从，他们都是跟着拜访萨克雷的大人物而来。 无论你是议员、商人，亦或多有钱有势，来这里都得遵守规矩。 挥手让阿尼尔他们照办，罗恩独身一人抬步迈向白色的大理石台阶。 还没进入客厅，迎面就撞见一个人影匆匆出来。 “苏尔医生，你好啊。” “沙阿先生？你好。” 罗恩先是惊讶，接着微笑和他握手。 “苏尔电器是孟买的骄傲，感谢你为这座城市做出的贡献。”沙阿笑容和煦，语气亲近。 “这也多亏了政府的支持，我们互惠互利，都在为孟买的稳定尽一份力。” “说的没错，”他亲切拍着罗恩的胳膊，“下周五在跑马场有派对，你有空吗？” “当然，乐意至极。” “那到时候我们再聊。”沙阿打了声招呼就转身离开。 他的助理兼司机从树下小跑着奔向门口，好在沙阿抵达之前打开车门。 钱德拉.沙阿，现任孟买市长，同时也是马邦议会委员会成员之一。 他是首陀罗种姓，马邦本地人。能成为印度第一大都市的市长，全靠90年国大党推行的“种姓平权”政策。 否则一个低种姓，绝难爬上今天的位置。 如果只是这些还不值得让罗恩惊讶，这位沙阿市长还有另外一重身份，国大党成员。 众所周知，湿婆军和印人党是亲密战友，前者几乎是后者在孟买的代言人。 但现在一个国大党成员，却颠颠的跑来萨克雷的别墅拜访。 啧，这位湿婆军大佬的权势，日渐深重。 在仆人的带领下，罗恩进入客厅，里面一个少妇正在等在哪儿。 “苏尔医生。”她走过来打招呼，靠的很近。 “你好，萨克雷女士。” 这位少妇就是萨克雷的儿媳，罗恩见过一次。 她是一个妩媚的女人，每当目光看向你时，似乎都是在抛媚眼。 罗恩不着痕迹的挪开一步，他总觉得对方挨得太近，也太热情了。 这对公媳之间的传闻，几乎成了公开的秘密。 他才没兴趣和这个少妇搞在一起，不说萨克雷的权势，罗恩自己也不缺窝边草啊。 乌尔米拉、玛尼莎她们不香吗？颜值秒杀这个乱搞的女人无数倍。 “萨克雷先生现在空吗？”罗恩直奔主题，免得她在这里扯东扯西。 “公爹在书房，他说苏尔医生来了不用等，可以直接进去。” “谢谢。”罗恩跟在她身后，进入书房。 还是上次的那个接待室，身材瘦小的萨克雷正坐在书桌后。 那张桌子上摆了两块醒目的铭牌，一块白色较小，另一块金色较大。 上面都用马拉地语写了字，翻译过来大概是，“召之来战，战则必胜，深得吾心！”和“敢不从命，休得见我。” 这妥妥的军事做派，无愧于湿婆军的名声。 萨克雷的书桌前还站着两个人，一个是卡普兰议员，罗恩曾经打过照面。 另一个棕皮肤的中年人，有些眼熟。 见到罗恩进来，他咬紧牙关，咯吱作响。 那愤恨的眼神，仿佛要把眼前之人生吞活剥一样。 罗恩莫名其妙，这家伙和他多大仇，至于这样么？ 等等… “苏尔医生，听说你们之间闹了些不愉快？”萨克雷问。 “谁？”罗恩看向身边的两人，“除了卡普尔议员，我和这位先生似乎是第一次见面？” “苏尔，你干的好事！”那个中年人终于爆发，“我的工厂都被你毁了！” “你在说什么！”罗恩皱眉，“我刚进门你就让我对你的工厂负责，怎么，我看起来那么像冤大头？我甚至都不知道你叫什么！” “除了你还有谁？孟买所有人都知道我们是竞争对手！” “苏尔电器没有对手，你太高看自己了。” “你…” “安静！”萨克雷怒声打断，“你们当这里是菜市场吗？吵吵嚷嚷。” 房间里的几人不说话，罗恩暗自思忖，原来他们是找萨克雷主持公道来了。 萨克雷的儿媳端着一杯奶茶走过去，亲自喂他喝了一口后，萨克雷才再次开口。 “到底怎么回事，苏尔医生，你有让人去砸他的工厂吗？”他问。 “当然没有！我连这位先生叫什么都不知道，我们是第一次见面。”罗恩矢口否认。 “巴尼亚，你怎么说，你们是第一次见面？”萨克雷问。 “是，但这件事，除了他没别人！”巴尼亚一口咬定。 “证据呢？总不能你说什么就什么吧？”罗恩摊手。 “我厂里的工人可以证明，有人听到他们喊着你的口号。” “我的工人还能证明不是我呢，”罗恩失笑，“简直莫名其妙。” 萨克雷各看了他们一眼，严肃的开口道，“我们做事说话得有证据，否则和法院那帮蠢货有什么区别？” “同意！”罗恩点头，“警察也得按规矩办事，我到现在甚至不知道巴尼亚先生的工厂发生了什么。” “它被一帮暴徒砸了！”巴尼亚气势汹汹的盯着他。 “然后呢？你就怀疑是我？总的有个理由吧。” “我刚刚说了，我们是竞争对手，我的工厂刚准备推出”巴尼亚刹住。 罗恩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你说的是模仿苏尔电器的水空调？老实说，我没太当回事。” 听到罗恩这么说，萨克雷也突然想起来最近报纸上的那些报道。 “你小子抄袭别人的成果，真是没出息，印度民族的脸都被丢光了！” “我”巴尼亚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 “站直了！你怎么搞的，变傻了？”萨克雷训道。 巴尼亚低下眼睛，不敢看他。 这只老虎只手遮天，他一句话可以让巴尼亚在孟买毫无立身之地。 孟买的法律对萨克雷形同虚设，整个马邦的警察唯他马首是瞻，他就是马邦太上皇般的存在。 “苏尔医生，你确实跟这件事没关系？”他问。 “湿婆神为我作保，我的工人未离开工厂一步，我也未指使任何人去破坏巴尼亚先生的工厂。” “好，我相信你，苏尔医生是个好人。”萨克雷点头。 边上的巴尼亚急了，“那些人分明喊着太阳神的口号，不，是苏尔的名字啊！” “坏人做恶事前向湿婆神祷告，难道湿婆神也要为此负责吗？”罗恩立即反驳。 “是这个道理，”萨克雷指了指桌上的报纸，“那么多人视苏尔医生为圣师，难道他们干了坏事，都要苏尔医生负责？” “可”巴尼亚想说什么，但被萨克雷伸手打断。 “苏尔医生是孟买的英雄，他不会做这种事。你说的这些全是你心虚的表现罢了，你甚至连一点可靠的证据都没有。” 巴尼亚嘴唇嗫嚅了两下，仍不甘心。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难道还要老子按照你的想法办事？”萨克雷眼睛一瞪。 “当然不，萨克雷先生！只是我的工厂.那是我这么多年的心血啊！” 巴尼亚泪流满面，他从乡下穷小子走到今天，吃了太多的苦。 结果一次无妄之灾，把他大半身家全部葬送，这叫他如何甘心。 为了打响自己的水空调品牌，巴尼亚花了很多钱，光是贿赂和广告费就上百万卢比。 现在 “算了，看在萨克雷先生的面上，我有一个大家相对都能接受的提议。”罗恩演技大爆发，摆出心有戚戚焉的样子。 萨克雷和巴尼亚都抬起头，目光惊诧的看着他。 ------------ 第169章 印度没有商战 “苏尔医生，你说的提议是指什么？”萨克雷问。 “虽然巴尼亚先生的工厂被毁和我没什么关系，但大家都在为孟买的发展出力。 所以我决定出资买下巴尼亚先生的工厂，这样或许大家都能接受。” 萨克雷眼睛一亮，这未尝不是一件两全其美的事。 不仅这两人之间的矛盾解决了，传出去对他自己的名声也有好处。 瞧，他老虎萨克雷处理事情公平公正，比孟买法院还靠谱。 “你怎么说？巴尼亚。” 巴尼亚也有些心动，他的工厂现在一团糟，仓库里的货还被抢光了，损失巨大。 如果有人愿意花钱买走，他当然愿意啊。 鬼知道这次修好了，下次还会不会有人来再砸一次。 他抬头看了眼身边的卡普兰议员，后者给他使了个眼色。 “我当然可以考虑，就是这价格” “300万卢比。”罗恩也不废话，直接报价。 “什么！我有两条生产线，第三条还在建，绝不可能就值三十拉克。” “但它们被毁了。” “你” 罗恩一开口，就怼的他说不出话来。 “好了！”萨克雷再次打断两人，然后把目光转向议员卡普兰，“你怎么看？” “价格低了点，但考虑到工厂的状况，以及苏尔医生的仗义相助，三十拉克不过分。” “那就这么定了。”萨克雷根本不容旁人拒绝，直接拍板。 巴尼亚脸色变幻，胸膛堵的发闷，他甚至还没讨价还价。 “我明会派人去处理这件事。”罗恩表态。 “不，就现在。”萨克雷摆手，“你们今天当着我的面把事情处理完。” 罗恩和巴尼亚都愣住了，这位大佬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好，我借用一下您的电话。”罗恩用座机拨通号码，说了几句就挂了。 被架住的巴尼亚没办法，只能也打了个电话。 趁着等待的功夫，萨克雷又开始扯他那套政治理论。 “孟买现在都快成了犯罪的温床，如果有人想不劳而获，他就会来孟买，火车站是扒手的天堂。” “敲诈勒索也大有市场，你给人打电话，‘我几点要多少钱，我的人在那里等。’出于恐惧，人们会乖乖照办。” “来自贫民窟的威胁节节攀升，那里的罪犯和警察玩猫捉老鼠的游戏。你做了坏事，哪怕是杀了人，也可以安然无恙地走开，躲进贫民窟。” “必须严格把控移民政策，把牧民赶走，不单赶出孟买，也赶出印度，让他们滚回孟加拉。 找出谁是他们当中的破坏分子、三军情报局的走狗，绞死那些人。不要遣返，绞死！我的做法就这么简单。” 横在萨克雷心里的两大痛苦，一是孟买爆炸式增长的人口，二是牧民。 他认为后者是造成前者的原因之一，毕竟老牧可以娶四个老婆，也就可以生更多的孩子。 “用不了几年，牧民的人数就会超过我们。他们都是坏种，黑帮横行不说，还杀人如麻。不比印度教徒，杀生前总要三思而行。” 他的长篇大论听的罗恩脑袋发胀，湿婆军果然是一群彻彻底底的种族注义者，太鹰派了。 好在，只是半个小时，哈鲁斯就在仆人的带领下，急急忙忙拎着一个箱子进来。 他朝罗恩点点头，示意无误。 既然如此，那就开门见山。 罗恩把箱子往萨克雷桌上一放，“这是三十拉克现金，巴尼亚先生可以点点。” 崭新的卢比总是美轮美换的，巴尼亚原本对这个价格颇有微词，但是看到那么多钱后也不禁咽了下嗓子。 就在这时候，又一个中年人匆匆赶来，他手里拿了很多文件资料。 “这是公司的许可证和土地租赁合同。”巴尼亚如法炮制，也把它放在了萨克雷的办公桌上。 罗恩没客气，随手拿起来瞄了两眼，就递给了身后的哈鲁斯。 在得到肯定的回复后，罗恩朝萨克雷点点头。 “我没问题。” “数额也对的上。” 双方各自确认，然后彼此在萨克雷面前签了字。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罗恩拿走了巴尼亚公司的材料，巴尼亚拿走罗恩的钱。 只不过他的手刚碰到箱子，就被萨克雷用一根包着金箔的木棍按住。 “萨克雷先生”巴尼亚面色大变。 “湿婆军工会管理着孟买上百万的打工者，他们吃不饱、穿不暖，需要大公司帮助才能勉强生活，你不应该为此做点什么吗？” 巴尼亚呆住了，他寻思自己的工厂也不算大公司啊。 当然这他说了不算，萨克雷说是，那就是。 妈的，什么工会责任，不就是勒索吗？ 巴尼亚脸色变了又变，他喘着粗气，哆哆嗦嗦拿了一捆卢比出来，恭恭敬敬推到萨克雷面前。 “这一百万卢比是我为孟买尽的绵薄之力，还请萨克雷先生收下。” 萨克雷没碰那笔钱，他只是移开压在箱子上的木棍，然后就不再管。 他儿媳使了个眼色，让仆人拎着那捆卢比离开。 “既然事情已经解决，那我就先告辞了。”巴尼亚迫不及待的想离开。 他满腔怒火，却无处发泄，只能尽快逃离这里。 萨克雷哼了一声，摆摆手把他打发走。 “这家伙是乡下来的穷小子，不懂规矩，我会教训他。” 那个卡普兰议员走到萨克雷面前，露出讨好的笑容。 “他不是马拉地人，也不适合这里。”萨克雷淡淡道。 “明白，我这就办。”卡普兰议员上前行了个触脚礼后，也起身离开。 他临走时朝罗恩点点头，露了个和善的微笑。 就在不久前，他可是帮罗恩压了价。 他原本是巴尼亚在政府的关系，但在半小时前就不是了。 不，准确的说，在对方的工厂被毁后，其利用价值就大大降低。 罗恩和巴尼亚之间，卡普兰毫不犹豫倒向了前者。 作为一名合格的政客，见风使舵是最基本的素养。 “孟买就是被这样的低素质人群搞乱的。”萨克雷似乎很生气。 他气巴尼亚的不懂规矩，更气对方没有尊重他湿婆军大佬的地位。 印度总桶来孟买，萨克雷都不必出门迎接。 他一个小小的商人，凭什么？ 但萨克雷自持身份，终究没有当面发作。 他极其自负，却也不会跟小人物一般见识。 “总之，多亏了您，否则赖上我，也是个麻烦。”罗恩道谢。 “你不用感谢我，我知道你不会做这种事。有时候下面的人胡搞，却要大佬负责，很没道理。” 萨克雷估计也被下面的湿婆军小弟拖累过，现在竟然和罗恩有点同病相怜。 正说着，有仆人来报，外面又有访客来访，是电影导演维杰.卡沙尔。 挥手让仆人下去后，萨克雷神秘兮兮地凑过来，悄声对罗恩说。 “他的儿子在蹲大牢呢。” “他儿子？”罗恩挑眉。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个人好像活的好好的，这两天还出现在了报纸上。 萨克雷解释，蹲大牢的其实是导演卡沙尔的侄子。 但谁让这位大名鼎鼎的导演，竟然娶了自己的侄女。 侄子、侄女，那是儿女一辈啊。 于是外人索性统统把导演安南德的子侄辈，都叫他儿子、女儿，借以讽刺他的乱搞。 卡沙尔的侄子被控谋杀了他父亲的情妇，这件事闹的沸沸扬扬。 “这个人一进来，就要对我百般讨好。”萨克雷笑道。 那位大名鼎鼎的导演进入书房时，见到罗恩在，不由很是诧异了一会儿。 他客气的叫了声“苏尔医生”，罗恩也微笑着和他打招呼。 然而令萨克雷失望的是，导演卡沙尔对刚刚的事只字未提，他说的是另一件不相干的事。 卡沙尔经营一家影院，他的助理到制片人维纳亚克.劳特的工作室录音，结果那里的设备坏了。 那个制片人从昨天下午起就扣留了这名助理，并送信来要卡沙尔支付三万五千卢比的赔偿金。 卡沙尔把信给萨克雷看，劳特还放厥词说他当过萨克雷本人的保镖，出面替萨克雷和他“在道上混的”侄子收赎金。 萨克雷拿起了电话，他记得卡沙尔的每一句话，于是如此这般吩咐手下。 “明天正午我要见到这个劳特，任命他做敲诈勒索部部长。” 萨克雷意外的下达了一条风趣的指令，这当然是开玩笑。 那个劳特必然会乖乖放人，没人敢违抗湿婆军大佬的命令。 瞧，一个电话，事情就会办好，问题也会得到解决。 萨克雷对宝莱坞很感兴趣，三人聊了一会娱乐界的事。 也就在这时候他们才知道罗恩投资了一部电影，于是彼此关系更熟络起来。 不过罗恩没在这里多待，他和维杰.卡沙尔交换了名片后就告辞离开。 外面排着队要见萨克雷的人多到数不过来，政客、商人、宝莱坞电影人，应有尽有。 出了别墅大门，坐进自己车内，罗恩才失笑的叹了口气。 经过这几天的事情，他算是明白了。 印度这种吊地方，根本没有正规的商战，有的只是离谱和抽象。 就说那个苏尼尔电器吧，罗恩准备了一堆后手，结果全都没用上。 一场宗教式的冲锋，就直接搞垮了竞争对手。 这他妈的，让罗恩觉得自己的智商有点多余。 还有公司转让，也形同儿戏。 全程没有律师的参与，甚至连正式的合同都没有。 那么这样的交易算数吗？当然算数！ 印度人自己习惯了这种做生意的方式，就连宝莱坞签合同也是一个德行。 另外无论是山寨侵权，还是工厂被砸，从罗恩到巴尼亚，都没想过通过法律途径解决问题。 印度的司法效率，就是个笑话。 说是荒谬也不为过，没人对它抱有希望，它的公信力在民众心里早已崩塌。 算了，爱咋咋滴，罗恩乐的浑水摸鱼。 这一次他不仅搞不定了竞争对手，还买下了对方的公司，妙哉！ ------------ 第170章 等级之城 巴尼亚的工厂在金布尔区，位于孟买东郊，恰好和苏尔电器一东一西。 工厂占地大概80亩左右，有两个长长的已启用车间，还有一个正处于动工状态。 按照规模来看，这算是中小型工厂，在孟买这样的地方还算说的过去。 工厂周围有住宅、有贫民窟、有集市、有酒吧乱糟糟的毫无规划之感。 每天早上和傍晚，住在周围或者更远处的人，三三两两来这里上班，接着又成群结队从这里散开。 但因为突如其来的变故，厂区已经一片狼藉。车间里机器轰鸣不再，办公室里忙碌的人影消失。 外面还在下雨，淅淅沥沥的雨滴打在雨伞、雨衣上，发出扑簌的声响。 罗恩看了眼门口聚集的人群，没有说话。 他们都是工厂原来的工人，骚乱那一天，人们担惊受怕，于是一哄而散。 毕竟距离去年的那次大动乱才不到一年，无论是印度教徒，还是牧民，心里都有阴影。 现在事情平息，他们又都重新聚了回来。 街头小巷里传来各种各样的消息，他们知道工厂已经换了主人。 在孟买这通常意味着原有的制度会被推倒，工人遣散、资产变卖、工厂不复存在。 但他们依然来了，他们带着祈求、无奈、绝望，就那么静静的站在那儿，没人说话。 他们有的是工人，有的是技术人员，还有穿着稍显体面的办公室骨干。 他们能怎么办呢？家里七八口人，都在等着他们的工资糊口。 而孟买这样的人有一千多万，你根本没法停下来，否则就会被这座城市无情的排挤出去。 没人想回老家，那是所有穷人心里的魔窟，他们好不容易逃离那里。 在这座城市里，他们不用下跪，不用磕头。 孟买，是所有人心里的金翅鸟啊。 人群被一个个彪形大汉隔开，他们筑成人墙，留出一条直抵厂区的通道。 阿尼尔腰里别着手枪，他环目四顾，警惕的盯着每一个往前挤的人。 这些都是来自北方邦的老家仆人，他们在一周前抵达孟买，粗略的训练一番后就正式上岗。 在人墙的保护下，罗恩径直走进厂区，他身边跟了苏尔电器的几个骨干。 “阿希什，车间你看过了吗？”他问。 “老板，”阿希什带着一丝兴奋挤上前，“三台压铸机，修一修就能用，以后我们也能生产铁制吊扇啦。” 巴尼亚的工厂看似被破坏的很严重，但机器设备这种大家伙，很抗揍。 充其量就是一些线路、管道、按钮什么的皮外伤，更换零件之后就能继续跑起来。 “你带人尽快摸排清楚，让工厂早点复工。” “是，老板！” “阿尼斯，原工厂的人员名册拿到了吗？” “有人主动送来，还备注了技术骨干和刺头。” “把那些偷奸耍滑的全部赶走，其他的酌情留下，总之我不喜欢惹麻烦的人。” “是。” 罗恩带人粗略的逛了逛，就已经对巴尼亚工厂的情况有了大致了解。 三百万买下它，绝对算是大赚。 单单两条生产线的价值，就不止这些。 苏尔电器当初筹备工厂时，一条生产线的造价加设备，投入就高达400万卢比。 巴尼亚的工厂虽然设备有折旧，甚至还有些损坏，但打骨折之后就划算多了。 更别说工厂原有的渠道资源，这些都是无形的宝贵资产。 苏尔电器只需要花点时间，把它整合进体系内，那么很快自身的实力就会再上一个台阶。 罗恩准备让这座分工厂继续深耕电风扇的生产，它有这样的底子，复产更快。 只要时机恰当，苏尔电器厂的电风扇生产线，也可以移过来。 这样从塑料制的桌扇、壁扇、台扇，再到铁制的吊扇、落地扇，就能打通全品类的电风扇产品。 嗯，术业有专攻，挺好。 金布尔区的分工厂以后就负责电风扇市场，西边的苏尔电器暂时还是专注水空调。 啧，说到这里，罗恩的野心再次被激发出来。 电风扇、水空调这些电器已经不能满足他的胃口，他还想进军电视机市场。 93年啊，印度的经济政策刚放开两年，各行各业就有蓬勃发展的趋势。 随着自由化市场的成熟，后面必然会让经济进入繁荣期，这就意味着中产会越来越多。 印度人和天朝人不同，他们消费观更贴近西方，也就是享乐主义。 尤其是孟买，这里的人对基本需求和奢侈品的概念完全是颠倒的。 乔格什瓦里的贫民窟几乎家家户户都拉了电，简陋的窝棚上丛生着蜘蛛网般的电线。 中产阶级则户户有摩托车甚至汽车，孟买人吃得好，即便是贫民窟的人也不会在吃上面委屈自己。 这和贫富无关，真正的奢侈品是自来水、干净的卫生间、顺畅的交通以及适合人居住的房屋。 罗恩已经几乎可以想象，当人们手里有了钱之后，必然会寻求精神上的娱乐。 那时候电视机就会是不二选择，谁不想在当了一天的牛马后，舒舒服服回到家里看上一会儿板球赛呢。 可惜印度在技术方面全方位的落后，到现在都没有一家本土电视机品牌商。 孟买、新德里这些大城市家庭的电视机，全是进口货，价格昂贵，中产家庭也要望而却步。 罗恩想搞电视机品牌，当然没异想天开到自己研发。 自己几斤几两他太清楚了，他也没想凭一己之力推动印度的技术革新。 闲的慌？ 三哥的技术水平落后，关他鸟事。 罗恩想搞的无非还是贴牌组装那一套，最快的捷径就是买技术！ 直接买一条电视机生产线，核心原材料还是进口，其他尽可能用国产代替。 慢慢来，产品糙点没关系，反正印度人也不讲究。 这一片蓝海市场总不能拱手让给外资品牌吧，与其让外人赚钱，还不如自己来。 他已经在打听这方面的资讯，就是电视机生产线的价格高的吓人。 愿意出口成套生产线的厂商，不是来自棒子，就是来自小日子。 偏偏他们狮子大开口，上来报价就是200万美元，还是黑白电视机。 罗恩不用猜也知道，这只是明面上的价格，背地里指不定还有什么陷阱在等着呢。 他们或许也根本没有出售的诚意，故意以高出市场几倍的价格，来变相拒绝。 印度刚刚开放政策，国外的品牌都对这里的市场垂涎不已。 他们不愿意看到一个本土品牌崛起，来充当他们的竞争对手。 这件事有点难搞，罗恩准备徐徐图之。 想要买电视机生产线，他手里的外汇也不太够。 算上以前的积蓄，还有阿南德他们这次跑了趟巴西的收入，加起来差不多75万美元。 不上不下，难受。 苏尔电器也还不够强大，不足以左右市场，不足以左右政府的政策。 现在并购巴尼亚工厂，就是罗恩强大自身的第一步。 不仅消灭了竞争对手，还让苏尔电器的产能更上一个台阶，一举两得。 这八十亩的地皮也算是一笔资产，虽然它和政府签订的是租赁合同。 感谢《租赁法》，它的实施对象也涵盖商业用房和工业用地。 因此罗恩只需支付微薄的租金，便能无限期使用孟买中心的这块地。 只要他不搬走，那这块地就完全属于他，甚至可以继承给自己的子孙。 离谱吗？一点也不！ 看看南孟买，这座城市最富裕的阶层就住在马拉巴尔山受《租赁法》保护的一栋栋别墅里。 而这些豪宅是他们，从当年作为租客的祖父母，甚至曾祖父母那里继承来的。 几十年前孟买豪宅的租金是几百卢比，现在还是。 据说在这种畸形市场下，还有一种所谓“贿金体系”。 房东会贿赂租客，让他搬出受《租赁法》保护的房屋。 为维护对自己房产的正当权益，他们反要向本不相干的租客付一大笔钱。 这才叫离谱，富人住别墅却几乎不花钱，穷人搭一间贫民窟小屋反而要准备两千卢比的材料费。 孟买，是一座等级之城。 它打击新移民、年轻人以及穷困阶级。 情侣在孟买无法筑起爱巢，外来者在孟买找不到出租房，因为所有最好的房产都已被中产阶级和富人牢牢占据。 这是每个外来者要支付的最终极的学费，可叹的是这不能动摇他们前来孟买的决心，只会让他们在孟买过得很惨。 毕竟是金翅鸟啊。 天上的雨还在下，罗恩挥挥手带人离开，后续这里的清理工作自会有人接手。 走到门口那里的人还没散去，他们眼巴巴的看向那柄被拥簇着的黑雨伞。 罗恩脚步微顿，扫向人群。 “工厂很快就会复工，只要审查合格，大家可以继续回来工作。” 人群猛的爆发出欢呼声，他们扔掉雨伞、雨披，纷纷上前想弯腰摸罗恩的脚面。 但被保镖挡住，于是嘶声呼喊，“苏尔拜、苏尔拜！” 罗恩朝他们挥挥手，就钻进高档的进口轿车里，消失在街口。 苏尔电器厂的事情告一段落，他又得忙活其他生意。 宝莱坞、北方邦、药品走私.就连窝边草们，都很久没见了。 不过在那之前，他要先见一见维诺德，旅行社最近的生意很好。 ------------ 第171章 布局海外 “最近迪拜那里怎么样？” “很棒！简直就是理想中的孟买。” “嗯？”罗恩抬起头。 “那里有簇新的城区，宽敞的美国轿车遍布一幢幢摩天大楼之间，路上人影全无，你能开到七十码！” 维诺德滔滔不绝，他现在穿的很体面。上身是干净的衬衫，腿上是合身的牛仔裤，甚至手腕上还带了一只表。 他往返波斯湾国家多次，见多了那里的繁华之后，对孟买是又爱又恨。 孟买是他生活的城市，亲朋好友都在。偏偏这里有太多糟糕的事，稀缺的水资源、拥挤的贫民窟、永远也清理不掉的垃圾堆 直到他去了迪拜之后发现，那里就是孟买梦寐以求的未来。 有大量的印度裔移民不说，就连语言都很相近。 不仅仅是维诺德，就连孟买的上层人士也对迪拜青睐有加。 他们举办派对时，不自觉的会模仿迪拜那里的风潮。 比如请来了专业艺人表演，让训练有素的小狗表演投篮，为宾客准备一份奢侈的伴手礼. 整个孟买从上到下，都很向往迪拜式的都市生活。 维诺德也不能免俗，他絮絮叨叨说个不停，罗恩忍不住笑着给了他一脚。 “我说的不是这个。” “啊，罗恩巴巴，你是指哪个？” “孟买的黑老大都喜欢在迪拜，遥控指挥孟买这里的黑帮活动，听说他们最近日子过的不太好？” “大不如从前哩！达乌德这次过生日，竟然没有大操大办，就连派对也没有。” 达乌德在80年代就逃去了迪拜，他当时因为走私黄金，手里积攒下了巨量的财富。 迪拜是一座享乐的城市，很适合他。 他在奢华的宴会上重现孟买昔日的风光，他请一拨又一拨孟买最知名的电影明星和板球运动员飞来迪拜做客，又包养了宝莱坞女星曼达基尼做情妇。 达乌德逃离印度之后，他在印度的黑帮势力依然强大。原本他远在迪拜，可继续高枕无忧。 但偏偏发生了爆炸案，又偏偏遇上了艾杰这样的死脑筋警察。 随着案情渐渐水落石出，达乌德恐怖袭击的罪名几乎已经坐实。 据说印度政府正在考虑向迪拜发出引渡申请，要求将达乌德缉拿归案。 传闻不知真假，但这位黑帮大佬估计听到了什么，现在比以前低调了很多。 “看来我们的业务可以扩展到中介公司了。”罗恩心里隐隐有了想法。 “早该如此了，罗恩巴巴，那里的人很有钱。”维诺德十分赞成这个决定。 “你去迪拜那么多次，对那里的劳力市场怎么看？” “大有赚头！”维诺德摆了摆头，“每年有数百万印度人去波斯湾打工。” 印度跟他们只隔了一个海湾，地理资源却天差地别。 波斯湾国家因为石油经济的繁荣，能提供远超印度的薪资水平。 同样是开出租车，孟买司机月收入大抵在一千卢比上下浮动。 但换作迪拜，这个数字就变成了六千多卢比。 整整六倍的差距，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某些危险的工作岗位，比如建筑工，波斯湾国家的平均薪资是500美元左右。 折算成卢比大概是一万五千多，比印度国内高了十倍不止。 这种巨大的差距，让印度沿海各邦众多的男性劳力，纷纷偷渡前往波斯湾国家打工。 印度太穷了，偏偏家家户户人口众多，有女孩，有男孩。 按照印度的传统习俗，家庭男性有义务为自己的姐妹准备嫁妆。 是的，印度虽然由女方出嫁妆，但最后还是男性承担了这一部分支出。 印度的嫁妆通常以黄金为主，价格昂贵，是真正的奢侈品。 这也间接导致越来越多的人，选择前往波斯湾国家打工。 几百万人的市场，开中介公司稳赚不赔。 “这件事交给你，不仅仅是迪拜，其他城市也应该有我们的旅行社分店。” “罗恩巴巴，这当然没问题，但我需要帮手。”维诺德毕竟没读过什么书，有些事对他来说很吃力。 “行，我会再调几个人给你。”罗恩准备把孟买旅游资讯公司的人，往旅行社倾斜。 今年孟买的旅游业是没指望了，收入轻轻松松被旅行社反超。 维诺德这几个月总计送了三千人去迪拜，中间也有差不多的人回来续办签证。 一来一回，六千人次，罗恩光服务费就收了一千两百万卢比。 其他安排住宿、机票、船票之类的回扣也有不少，正好能支付掉旅行社员工的薪酬。 “对了，我到时再给你一个联系方式。他是我电影里的男主角，他家在迪拜做了很多年布料生意，会有不少当地关系。 如果遇到突发情况，可以去那儿寻求帮助，我已经提前打过招呼。” 兰卡他们家正在谋求重返印度，趁没回来之前该用的关系要用，过期作废。 说到兰卡，也不知道剧组那边怎么样了。 听到导演希夫说剧组即将启程回孟买后，兰卡激动的差点哭出声。 这一个多月的乡村生活实在太难熬了，尤其是去了北阿坎德邦之后，没了罗恩罩着，状况频出。 首先是他和当地的群众闹了些不愉快，因为人手紧缺，兰卡在剧组帮忙打板。 那一天是周六，而周六归土星神娑尼管。娑尼的脾气很坏，连带着兰卡也易怒起来。 某个围观的浑小子多次打断了拍摄进度，于是兰卡请他保持安静，结果双方的口角升级成了肢体冲突。 因为这件事，剧组还上了当地报纸的头条，上面这么写着。 “民众痛打新戏男一号。” 兰卡对这篇报道嗤之以鼻，他坚称事实正好相反。 “我二话不说揍了那个混蛋。” 但他很庆幸报纸没有那样写，如果他被描绘成对群众动粗的男演员，搞不好当地的小混混还会找他麻烦。 另外一件揪心的事，就是没有北方邦那样离的很近的民宿，伺候他们。 剧组在北阿坎德的山里拍戏，吃饭非常不方便。 为防止老资格又厚脸皮的工作人员抢走大部分伙食，制片人想出了一个点子。 他用塑料袋提前为所有人装好了食物，定量分餐。 饭菜是从当地锡克教徒开的餐馆做好送来的，用料多，分量足，放奶酪像不要钱似的。 但制片人深得罗恩抠门的精髓，不肯再多花一丁点钱买盘子。 因此剧组成员只能直接从塑料袋里吃饭，每人四袋，有米饭、煎饼、豆糊和蔬菜。 但塑料袋结实难解，大伙不得不用牙齿撕开袋子，往往嚼了一嘴的塑料薄膜。 兰卡和剧组的人开玩笑，如果将来谁给他们做尸检，一定能从每个人体内找到各式各样的塑料袋碎片。 果不其然，之后的几天兰卡天天拉肚子，差点连打板的力气都没有。 还有某次载着剧组全体成员的巴士在半道上抛了锚，已经到饭点了，而巴士最早也要凌晨两点才能到他们居住的旅馆。 于是制片人拿出四百卢比，让全车三十个人下去吃晚饭。 这点钱，吃个屁。 兰卡和剧组的人不止一次暗骂他是个奸商，吠舍中的吠舍。 作为迪拜来的富二代，兰卡责无旁贷为大伙买了晚饭，花去一千两百卢比。 他没有提出分摊费用，因为他开不了口。 都是朝夕相处的同事，总不能对他们说，“你们每人记得还我四十卢比啊。” 兰卡的傻乎乎的表现，让在电影中饰演他母亲的女演员称他为冤大头。 当然也不是没有好事，托打架的福，他在当地成了小有名气的演员。 兰卡在山间小路跑步，结果被人认出来，于是纷纷跑来找他签名。 那是兰卡一生中最风光的时刻，以前他幻想过这样的场景无数次。 还有人会跟在他身边晨跑，向旅馆的前台打听：这儿是不是住着一个电影演员？我们想见他。 然后就会有三五成群人去兰卡房间，同他握手。 兰卡那一刻多么希望，他迪拜的家人也在，能亲眼目睹那一幕。 他还常去某个阿姨家蹭饭，那户人家有俩个女儿，都喜欢上了他。 这件事最让兰卡得意，他认为自己还是很有女人缘的。 尤其是剧组的姑娘都暗恋罗恩，让他一度怀疑自己的魅力。 虽然拍摄的过程有诸多难处，但这至少让艾伊杉认清了一个事实。 除非有天时地利人和，不然他永远成不了大明星。 一部低成本片，不说拍摄过程曲折，花费巨多。 就连剧组里的小角色，都是经过激烈竞争才拿到了邀约。 试想，会有哪个宝莱坞大导演，会在他这样毫无名气的新人身上，豪掷几亿卢比呢？ 很显然，他以前的想法太天真了。也太轻信当初那个，承诺捧红他的制片人。 这些都是宝莱坞的客套话，不必当真。 好在，他已经迈出了第一步，《礼赞难近母》的拍摄即将收官。 还有几场都市戏，需要到宝莱坞的摄影棚拍摄。 大概不用一周，电影就会杀青。 拍摄期间，兰卡作为男主角，还要录制一首歌曲，另外再和女主角合唱一首。 其他的配乐工作，早就已经开始。 接下来的后期制作，就和兰卡没什么关系了。 他很期待电影上映的那一天。 嗯，罗恩也很期待，第一步电影总得有点赚头吧。 ------------ 第172章 稳赚不赔 剧组回归孟买，罗恩也特地抽时间过来探班。 自北方邦分别，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他还挺想紧致的乌尔米拉的。 “罗恩！” 果然刚进摄影棚，乌尔米拉就欢喜的叫出了声。 她扔下手边的剧本，飞快的扑到罗恩身边。想投怀送抱，但又顾忌剧组的人。 在北方邦那种信息闭塞的乡下，她胆子很大。 到了孟买这种八卦新闻满天飞的地方，乌尔米拉也显得谨慎起来。 罗恩才没管这些，他搂过小姑娘亲昵一番，又靠着耳朵说几句悄悄话。 直到乌尔米拉面红耳赤、水目涟涟后，才拍拍她的细腰，示意先去忙。 摄影棚里那些闪烁着八卦之火的眼睛，罗恩直接无视。 怎滴，作为金主，睡睡女主角不是应该的吗？ 要说唯一介意的人，可能只有同在宝莱坞的玛尼莎了。 但对方此时正在清奈拍戏，根本无暇顾及这里。 通过罗恩的关系，她今年也接了两部戏，估计要忙活到年底。 “男人果然都是喜新厌旧的货色！”莲娜很是不客气的讽刺道。 “亲爱的，我可没少了你们的份，只要晚上别喊太烫就行了。” “呸！”莲娜笑骂。 她作证，确实有点烫嘴。 “看来某人几天不见，又信心十足了？”玛丽走过来。 “总之每次求饶的那个人可不是我，”罗恩和她拥抱，“怎么样，在北阿坎德邦还顺利吗？” “顺利活着回来了。” “有那么夸张？” “你根本无法想象当地人对电影的热情，每次拍戏现场都围满了看热闹的农民。就连那些苦行僧，都缠着我们不放。” “苦行僧？”罗恩有些奇怪。 “没错，不管剧组去哪里，总有几十个苦行僧在附近转悠，他们都是隐君子。” 玛丽解释，那些做完了当天早课的苦行僧围观神话故事的拍摄，堵塞了往来的通道不说，还要求在电影里露个脸。 鉴于他们当中的很多人是危险分子，剧组不敢不应。 “希夫导演说，比哈尔或者北方邦的地痞流氓只要在当地留下犯罪记录，就跑到北阿坎德剃成光头、假扮僧人。这样他们就能逃过警察的抓捕，也能逃过法律的问责。” “我记得剧组安排了几个安保人员？”这件事还是罗恩亲自操办的，选的都是他老家的可靠人手。 “不行，他们人太多。导演希夫说最好不要和当地人发生冲突，我们快速拍戏，拍完就走。” “看来这种事情，以后最好能有当地协会照顾。” 城市就罢了，农村那种地方，有时候真说不定。 罗恩想找希夫聊两句，但他现在正忙着拍戏。 这一幕说的是男主角误以为妻子和他的堂弟有染，所以借酒浇愁。 在这场戏中，作为道具的七十年代威士忌酒瓶里装的是可乐，这是为了省钱。 《礼赞难近母》预算有限，因此可乐里还要兑水，一瓶可乐能装满六只酒瓶。 兰卡坐在沙发上大口灌着稀释得不能再稀释的可乐，假装自己喝得烂醉。 待把液体喝空后，为了表现角色内心的苦闷，他将玻璃酒瓶往前一抛，镜头立即跟上。 你以为酒瓶会在地上摔个稀巴烂，其实不然。 两名助理正站在摄像机后，早早张开了床单等着接住酒瓶，这样下次可以再用。 溜啊，罗恩不得不为制片人点个赞。 这种省钱小妙招，才是剧组控制成本的精髓。 这场戏还没完，男主角现在是在迪斯科舞厅里，所以需要烟雾制造舞池效果。 但用干冰或者制造烟雾效果的粉末太贵，于是剧组创造性的改烧起了牛粪。 烟气刺痛了兰卡的眼睛，他一个劲的流泪。 制片人在旁边暗暗叫好，这下正好连买眼药水的钱也省了。 妈的，罗恩发现这个制片人阿加瓦尔，真是个人才啊。 就是这烟吧. “咳咳.”罗恩也受不了牛粪刺鼻的味道，上头。 玛丽和乌尔米拉她们早就躲去了外面，最后罗恩也当了逃兵。 他是真的涨见识了，宝莱坞拍电影就跟开了挂一样。 足足过了小半个钟头，这幕戏才拍完。 全程兰卡、包括导演希夫在内的剧组，都在现场没离开过。 “电影今天就可以杀青。”中场休息，导演希夫走了过来。 “后期制作呢，我们能赶在下个月上映吗？”罗恩问。 “没问题，早先拍好的胶卷，我让人提前送回来了。边拍边剪，很快。” 导演希夫经验丰富，低成本电影不要求那么精细，所以后期制作基本是同步进行。 另外电影的配乐工作，差不多已经完成。总共有五首歌，歌手还颇为知名。 兰卡贡献了一首，他和乌尔米拉又合唱了一首。 这些歌曲会穿插在整部电影中，也就是说《礼赞难近母》会有五个歌舞片段。 它被导演希夫认为是这部电影的王牌，印度的农村人就喜欢看唱唱跳跳的歌舞桥段，不需要带脑子。 “现在电影拍摄还有什么问题吗？”罗恩关心道。 “剩下的只有宣传，这是我们电影能否成功的关键。”希夫回答。 “你的想法呢？”罗恩也是第一次参与电影制作，他更愿意听听专业人士的建议。 “我们是宗教片，所以农村地区是关键。我的想法是请三轮车夫带着扩音喇叭绕北印度农村骑行，广而告之新的年度娱乐大作即将上映！” “哇！很不错的想法。”罗恩赞叹。 瞧瞧，这就叫专业。 农村地区没电，也买不起收音机。这种带着喇叭的人力宣传，效果最好。 “但现在有一个问题，我们的经费不够了。”希夫摆了摆脖子。 罗恩一顿，好吧。300万卢比的预算，终究没守住。 “还差多少？”他问。 “只是农村地区的话，两拉克差不多。城市.” “南印度不用考虑，宗教片在这里没市场，找几家杂志打打广告就行。” 罗恩最开始就没指望南印度这里有什么票房，他们瞄准的是中印度和北印度农村。尤其是后者，宗教之风盛行。 所谓的城市宣传，罗恩准备找拉吉帮帮忙。正好他是《银幕》电影杂志的专栏作家，写几篇文章、放放宣传照得了。 这样一来，把宣发范围定在农村，20万卢比，洒洒水啦。 “我还联系了几个发行方，苏尔先生您有兴趣见见吗？” “可以，正好我最近也在处理北方邦的电影审查问题。” “结果如何？”希夫露出期待的神色。 “一个天大的好消息。”罗恩露出笑脸。 “什么好消息？”玛丽她们凑过来。 “据我所知，北方邦那的几个政府高官，笃信难近母。” “所以电影的审查没问题了？”希夫很激动。 只要过了审查，电影就能在当地电影院，正大光明的上映。 那意味着他们可以拿票房分成，而不是一次性卖掉发行版权。 “不仅审查没问题，北方邦还免了我们的娱乐税。”罗恩笑了。 “哇！”这下众人都变得很激动。 印度政府的娱乐税很变态，它直接从电影票上抽成。 比方说孟买，这里的娱乐税高达25%。每卖出一张电影票，有四分之一的票价会作为税收，上缴给政府。 北方邦更离谱，它的娱乐税直接抽三分之一。 罗恩通过自己二伯阿迪亚的关系，轻轻松松搞定了北方邦的电影审查委员会。 老家有人，办事方便。 苏尔在北方邦的婆罗门家族里不能说名列前茅，但该有的能量一点不少。 尤其是罗恩的苏尔电器，被家里人极力宣传后，在北方邦名气更胜。 全印电视台广告天天放，就北方邦的首席部长都有所耳闻。 娱乐税什么的，不值一提。 少了三分之一的票房抽成，那就意味着罗恩他们的电影稳赚不赔。 这也是他为什么同意增加20万卢比预算的原因，都是为了更大的利润。 “我得多找几个发行人，我们这一次铁定赚钱。”希夫挥舞双手，转身就去翻他的电话簿。 作为导演，除了开始签约的30万卢比片酬外，他们还有追加条款。 如果电影大卖，罗恩作为投资人兼出品方，还要给他一笔数量可观的奖金。 这是宝莱坞约定成俗的规矩，包括主演在内，都有类似的激励条件。 当然如果电影赔本，别说奖金，就连片酬能不能就位，都还两说。 草率，非常草率。 宝莱坞也在把人当牛马，兰卡作为男主角甚至倒贴了好几万卢比。 还有他唱的那些歌曲，如果电影反馈不错，必然要发行音乐卡带。 说不定被唱片公司看上，还能卖掉版权。 不过这和兰卡没什么关系，他一个子儿也不会分到。 所有的钱都会装进罗恩的口袋，谁让他是金主呢？ 嗯，作为金主，他准备给乌尔米拉讲讲戏。 只不过中途她妈妈电话过来，搞得罗恩不能尽兴。 她妈妈问女儿为什么气喘吁吁，乌尔米拉只能撒谎说自己在吃酸辣小土豆。 这一吃就是半小时，很吃力。 心满意足的罗恩离开后，准备去一趟贫民窟，阿希什要引荐一个人给他。 ------------ 第173章 贫民窟里的婆罗门 孟买的雨季还没过去，苏尔贫民窟依旧拥挤不堪。 躲进来的除了杂耍艺人和他们的动物朋友，还有人行道居民。 他们原本栖身在任何可觅得的无人土地上，包括足以搭起他们脆弱住所的人行道上。 通常这些住所的建筑材料是纸板、破布、塑料膜，只够容纳一身之地。 而住在破布搭起来的窝棚或睡在窝棚外的泥地上，其实并无差别。 露天睡，空气可能还更好一些，小雨时有几块破布挡雨，总比任凭身体淋湿来得稍强一点。 但雨季不行，一场大雨可以轻而易举的摧毁他们的家园。 于是这一个多月间，陆陆续续有五千多外来者，挤进苏尔贫民窟避难。 整个孟买人行道居民有上百万，他们每逢雨季就是这样化整为零，躲进附近的贫民窟里，仿佛候鸟一样。 这算不得什么难事，但真正的问题来自贫民窟外。 人行道居民原本以街头为家，都在所在地区的店铺采买日常必需品。 因为太穷，他们买的东西不多，主要是鸡蛋、牛奶、茶、面包、香烟、蔬菜、煤油、童装等。 但因为人多，整体加起来，却是当地店铺的重要大宗生意和财源。 现在这些人行道居民躲进了贫民窟，他们往往转而在贫民窟内部的数十家小店消费。 问题来了，外面人行道上的合法商店，没生意了。 那些店家都痛恨贫民窟的小店瓜分了他们的生意，并且这股恨意，随着雨季拉长，越发的怒不可遏。 于是周边的店家、房地产开发商，以及其他害怕贫民窟扩张的人联手，从其他地方招来流氓。 他们出钱，要求流氓破坏贫民窟店家的补给线。 于是贫民窟店家的伙计时常遭到骚扰，他们从大市场采购蔬菜、鱼或干货装在手推车上，这就是流氓的主要目标。 除了货品被损坏、被抢之外，有时候甚至遭到人身攻击。 贫民窟店家没了补给后，生活在这里的人当然就遭难啦。 最后大家一合计，只好团结起来共御外敌。 这件事本应该由阿南德或者阿希什组织，奈何这两个家伙都不擅长打架。 一个是矮冬瓜，毫无威慑力。另一个是书生，耍笔杆子的。 这时候有一个人就被推了出来，他就是阿莫尔。 他本就是这一带颇有名气的混混，又身强力壮，打架凶悍。 要论贫民窟里谁是那帮流氓的对手，非他莫属。 阿莫尔二话不说，当即领了这份差事。 他将小孩组成数个小队，巡逻贫民窟周边，留意敌人动静。 再把年轻壮汉组成几队，护送伙计到市场采购。 阿莫尔自己亲自领了一队，哪里有险情，就带头冲到哪里。 有时候他拎着一根桌腿，就敢和对面拿着剔刀的混混戮战。 他从不在乎伤亡，也不搞什么埋伏战，全凭一腔血勇。 偏偏拿着利器的流氓和他交战不超两分钟，就会落荒而逃。 几场攻防战打下来，流氓们再不敢轻易出现。 阿莫尔这种不要命的打法，让他得了一个“疯虎”的外号。 这场发生在外围贫民窟的战争，并没有让这里的居民意志消沉。 相反各家店铺的人气猛然大增，为了感谢居民们的情义相挺，店家回报以大甩卖、降价、嘉年华似的购物氛围。 在这个风雨飘摇的季节，孟买贫民窟难得出现了和谐的一幕。 这些事全都由阿希什汇报给了罗恩，他平时监视着贫民窟的一举一动。 “那个阿莫尔，就是你上次说的那个人？”罗恩问。 “没错老板，他打架是好手，喜欢冲锋陷阵。”阿希什连忙补充道。 罗恩不禁想起了那个站在车头，用口号煽动人群最原始、最盲目的狂热的身影。 “他现在在哪？” “就在门外等着。” “带他进来吧。” 很快阿莫尔被领进了办公室，他二话不说立即上前对罗恩行触脚礼。 “咦？”罗恩看到他的肤色后就挑起了眉。 在南印度很少能见到浅肤色的人种，如果有那往往意味着对方的种姓不低。 当然低种姓里也有白肤，他们往往是雅利安人时期叛军、罪犯的后人。 只不过阿莫尔怎么看也不像是贱民，他身上的气质和那些文盲不一样。 “你的姓氏是什么？”罗恩有些好奇。 “慕克吉。”阿莫尔老老实实回答。 “你是西孟加拉邦人？” 如果罗恩没记错的话，这是一个婆罗门种姓，寓意统治者，西孟加拉就有这个家族。 “不，我在孟买长大。”阿莫尔摇头。 “你读过书吗？” “经济学本科学位。” “嗯？” 这下不仅罗恩大吃一惊，就连边上的阿希什也目瞪口呆。 “你读过大学？” “是，但没什么用。” “为什么？” “因为那些公司的管理岗位，只招募自己家族的人，上没上过大学并不重要。” 93年的孟买只有私企和国企，前者任人唯亲，后者在此基础上，还要加上贿赂。 阿莫尔根本进不去，他一没钱，二没关系。 “所以你之前在哪工作？” “一家乳制品厂做工人。” 其实到了这里已经不用再问了，这个阿莫尔必然是婆罗门无疑。 无论是他的肤色，还是学历，都可以证明这一点。 罗恩不知道为什么一个婆罗门会住进贫民窟，但想想自己最开始在孟买的情况，也就不太惊讶。 “你明天来苏尔电器上班，先从保安副队长开始做。手下有二十个人，负责工厂的巡逻、安保，薪资四千卢比，没问题吧？” “当然！”阿莫尔大喜，迫不及待地再次弯腰摸罗恩的脚尖。 这比他预想的还要好，三千卢比是他之前最大的奢望。 突然间跳到四千，直惊的阿莫尔目瞪口呆。 边上的阿希什颇有些艳羡，他当初刚进来，可只有两千。 “好了，你先去吧，后面的事自有人安排。” 阿莫尔走后，阿希什又凑上前。 “老板，没想到这个家伙还上过大学，但住在贫民窟” “没事，我会让警局的朋友帮忙查查。如果底子不干净，赶走就是。” 罗恩准备找艾杰帮忙，这种不了解底细的高种姓还是查一查为妙。 只要不是杀人放火，那就没问题。 啧，连看大门的保安都是本科生，神奇！ “金布尔分厂那边恢复的怎么样了？” “设备大体修过了一遍，技工在做最后的保养，等供电正常就能开机。” 说到供电，罗恩也有点头疼。 孟买作为印度的第一大都市，供电大多数时候还算可靠，但雨季例外。 罗恩找过关系，也给电工塞过小费，却没什么效果。 这件事可能还要落在市政厅头上，他准备过两天去参加沙万的派对时，打听点消息。 “原厂的技术工人，尽量都留下来，薪资也可以适当的涨一涨，现在这种经验丰富的人手不好找。” “是。” 印度的文盲率还是太高了，想找几个合格的技工都不容易。 说来原本巴尼亚厂的工人，也着实太惨了一些。 巴尼亚那家伙自己腰包攒的鼓鼓的，对下属却苛刻异常。 堂堂工程师的薪水，还不到两千卢比。其他主管更低，都在一千五上下。 这可是在印度，工程师几乎是大多数男性，除了公务员外的第一选择。 不仅社会地位高，薪资水平也排在各行各业的最前列。 偏偏孟买的工厂规模在不断缩小，那些人也不敢轻易辞职，最后只能被巴尼亚拿捏。 车间工人更不用说，拿500卢比薪水的比比皆是。 最奇葩的是工厂里就生产电风扇，工人头顶上却享受不到什么凉风。 他连多安装几台吊扇都舍不得，仿佛是在对待一群挤在车间的猪猡。 直到现在巴尼亚还拖欠工人两个人月的薪资没发，哪怕他不缺这点钱。 这也就不难猜测，为什么阿莫尔带人冲进车间的时候，却无一人阻拦。 妥妥的黑心资本家，估计大家巴不得盼着他倒霉呢。 巴尼亚也确实倒霉，那天自萨克雷别墅出来后，卡普兰紧接着就给了他一个深刻的教训。 具体发生了什么，罗恩不知道。 他只听说巴尼亚已经离开孟买，还没带走什么资产。 恶人自有恶人磨。 罗恩没兴趣打听，他还有自己的事要忙。 叮铃铃.桌上的电话响了。 罗恩拿起了听了两句，就皱起眉头。 北方邦那里，果然出幺蛾子了。 ------------ 第174章 穷人和富人 北方邦的分工厂停工了，地基刚打了一半。 停工的原因有很多，多到罗恩在电话里都听不过来。 事情很明显，他需要再回去一趟。 北方邦不比孟买，那里落后、贫穷、遍地文盲、基础设施约等于无，你完全不知道会遇到什么突发状况。 作为工厂的投资人，他必须要亲自回去看看，然后再做决定。 不过在离开之前，罗恩还有一件事要做，那就是参加沙万的派对。 他是孟买的市长，国大党成员。从阵营上来说，罗恩应该亲近印人党才对。 但政治上的事没那么简单，他是一个商人，无所谓党派问题。 他可以资助这一方，也可以资助另一方，就像印度的大多数商人做的那样。 商人就是商人，你可以有政治倾向，但不能把另一方绝对的拒之门外。 沙万就是最好的例子，他是国大党成员，却和湿婆军的大佬走的很近。 这不矛盾，全看你当前最需要谁的支持。 跑马厅一直是孟买富人们举行派对的热门场所，顾名思义它边上就是跑马场。 白天，穷人和富人蜂拥而至，他们挥舞着马票为自己下注的骑手呐喊助威。大家无贫贱之分，同仇敌忾。 晚上，穷人离开，富人留下。一方回到臭气熏天的贫民窟，另一方在光鲜亮丽的跑马厅里轻歌曼舞。 “那是阿米特.巴强？”罗恩端着酒杯，看向前方的舞台。 “没错，他很有魅力不是吗？全印度的女人都为他疯狂。”沙万眼里有兴奋，也有骄傲和自得。 “他歌唱的出乎意料的不错，我还以为他只会拍电影。” “他可以是演员，也可以是歌手，全看哪个场合需要他。”沙万手指轻弹酒杯，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今天的这场派对，是他私人组织。能让整个印度都家喻户晓的宝莱坞巨星，在这里为宾客献唱，试问有几人能做到？ 他是孟买市长，宝莱坞虽然人人乐道，但终究不过是二流产业。邀请一个宝莱坞明星，对沙万来说并不难。 阿米特.巴强一曲唱罢，宴厅的众人纷纷鼓掌喝彩。 “值得喝一杯，上好的威士忌。”沙万举杯。 “我已经闻到令人迷醉的香味。”罗恩和他碰了碰。 富人们不喝印度产的威士忌，他们喝的是洋酒。 为了今晚的派对，沙万托人直接从国外空运到了孟买机场。 美酒、明星，美女、富豪，台上一首又一首印度流行歌曲从不停歇。 大厅里装饰的都是当下最现代化的家电，人们说着美式英语。 这种场景就像是20年代的芝加哥，整场派对都是印度对西方的拙劣模仿。 只是那些传统的提兜、古尔达服饰，让派对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听说苏尔电器的供电出了点问题？”酒过三巡，沙万终于把话题从派对转移到了正事上。 “有点，”罗恩摊手，“为此我们积压了很多订单。” “雨季就是这样，那些之前工作的很好的电路，因为雨水很容易罢工。” “每次我们都得给那些电工塞小费，但情况并没有好转多少。”罗恩趁机抱怨。 “孟买有上千万人的供电需求，到了雨季，我们只能为不同的区域分时段供电。但是.”沙万停顿，看了他一眼接着道，“在某些特殊情况下，我们可以先把一个区域的供电挪到另一个区域，以保证那些关键的地方永不断电。” “噢！我猜这可能需要一定的成本才能实现？” “就是这样！”沙万满意的看了眼罗恩，大家都是聪明人。 “所以这笔预算大概是多少？我不确定自己的工厂能否支付的起，因为还有近千名工人受供电拖累而嗷嗷待哺。” “不多，只要五拉克。”沙万保证道，“你知道的，下一届的市政委员选举在即，他们决定哪里是供电的关键区域，哪里是可忽略区域。” “所以这笔钱是帮某人当选市政委员，而他又特别重视苏尔电器对孟买的贡献？” “苏尔先生，您是一个天生的政治家！” “那是因为有您的提点。” 两人相视一笑，然后碰杯。 呸，狗屁的政治家，是卢比让两人达成了共识。 “如果苏尔先生有空，不妨到选举现场看看，国大党依旧主宰着印度的未来。” “我会的，但最近我可能要回趟北方邦，不一定赶得上。” “那真是可惜。” 接下来两人默契的把话题扯到宝莱坞绯闻上，又喝了两杯，就各自散开。 交易已经达成，名利场上还有更多的关系等着维护。 罗恩总算知道，这位市长拉自己来参加派对的目的了。 选举筹款，印度政界永恒不衰的话题。 主导孟买市政的最高决策机构是市政厅，它由三大主体构成。 市长，市政委员，市政专员。 市政专员就是公务员，通过考核后由邦政府任命。 市政委员却是由市民直接选举，而市长则由市政委员选举产生。 沙万之所以那么热衷帮下面的市政委员拉票，那是因为这也关乎他的市长之位。 只有市政委员会里足够多的人都站在他那一方，才能保证下次选举时，他依旧能拿到大多数的赞成票。 非常简单的利益关系，沙万这么做都是为了自己。 可惜即使是地区性的选举，也离不开资金的支持。 孟买有一千多万的人口，并不是每个人都乐意投票。 想要拿到足够多的选票，你就得动员足够多的人，这毫无疑问离不开钱。 就像后世扫码送鸡蛋一样，看在鸡蛋的份上，说不定人们会投你一票。 当然鸡蛋是要花钱买的，单个或许不值钱，成千上万个鸡蛋就会变成惊人的开销。 罗恩这样的商人，就是那些政客眼里的香饽饽。 他不介意掏点钱，也不在乎支持的是国大党还是印人党。 因为这是地区选举，而不是关乎新德里主人的大选。 他确实没时间去看什么选举，但不妨碍派手下去打探一番。 阿尼尔和阿莫尔领了这份差事，他们手里还拎着一个塑料袋，里面装了五十万卢比的现金。 塑料袋是不知道从哪临时找来的，上印着这样的标语，“哈尔迪拉姆调味品--千家万户的选择”。 两人来到碰头地点，那个国大党议员乌迪特是个普普通通的中年人，他接待了他们。 收了钱之后，对方还邀请他们去为竞选拉票。 两人本就身负任务，于是自无不可。 乌迪特的拉票地点就在南孟买、环绕马拉巴尔山的城中村。他们走在海边的礁石上，这里已建起大片的棚户区。 多数居民对乌迪特的到来无动于衷，一个男人挖苦道，“你比这里的水来得勤快，我们这儿五年才供一次水呢。” 但有一户人家对乌迪特顶礼膜拜，他们端出装有椰子、油灯和线香的铁盘，在他面前做了普迦，又跪下行触脚礼。 乌迪特祝福了他们，他的追随者所喊的口号也因住户的不同，从马拉提语切换到印地语，又换成英语。 而每拜访一个家庭，乌迪特都会送上一小袋粮食，或者一小桶橄榄油。 然后再三和人们保证，到了投票那天去投票点，会有更多的福利发放。 可惜居民们对乌迪特似乎并不买账，因为他们门口堆有更大袋的粮食，更大桶的油。 在这个选举季节，拉票活的也很内卷。 人们在乌迪特面前毫不畏缩，一个妇女从窝棚走出来，指着面前的一根水管说，“水库就在那里。” 她指的是为整个南孟买供水的马拉巴尔山水库，“我却没有水用。我不得不辞掉干了二十二年的工作，不然我六点钟就要出发，好在七点半赶到在北孟买的单位。” 她必须守在家里，在运水车开到这儿的时候拿水桶接水，不然就无水可用。 这种问题乌迪特能解决吗？解决个屁，尽管他负责的市政厅工作中，就包括供水公司。 在孟买水资源是一门生意，是有权有势的人，才能参与的生意。 如果贫民窟都不缺水了，那么他们的巨额利润从哪里来？ 乌迪特承诺会解决问题，但那只是表面功夫，都是为了选举。 人们的问题千奇百怪，乌迪特只能尽力应付。 “这一片区域刚刚通电，为什么才不到一周就又断了？” “因为雨季，线路出问题了，但很快就会修好。” “隔壁的富人区就没断电，只有穷人住的地方没电。电哪里去了，被你们偷卖了吗？” 阿莫尔摸摸鼻子，这个问题他知道答案，但不好说。 如果苏尔电器停工，他这个安保队长的薪水说不定也会受到影响。 “你能解决我女儿的入学问题吗？”还有人问。 “她是想进教会学校、公立学校还是私立学校？” “沃尔辛厄姆。能把我女儿弄进去吗？你给个准话。” 沃尔辛厄姆是全孟买最好的女校之一，私立的。 那意味着一大笔钱，但乌迪特还是睁眼说瞎话，承诺他当选后说服市政府设立专门的教育津贴。 所谓的竞选拉票，完完全全就是一场说谎游戏。 说的人明知道自己做不到，但依旧乐此不疲。 听的人也知道说的人满嘴谎言，但这是他们为数不多能见到大人物和蔼可亲的时候，因此也乐的多听几句。 阿尼尔和阿莫尔只听不说，心里都对这些政客嗤之以鼻。 不过两人也发现了一个奇怪现象，那就是乌迪特一次也没有踏进过和贫民区一街之隔的高档住宅区。 “为什么不呢？”阿莫尔忍不住问。 “有钱人不肯下来投票的。”他答。 在马拉巴尔山的富人区，此地“合法”居民的投票率只有百分之十二。 而在相邻的棚户区，投票率是百分之八十八。因为对那里的人们来说，某个人当不当选意味着他们会否流落街头。 在印度，投票的都是穷人。 瞧，都是民主国家，美国和印度的投票群体，截然不同。 听了阿尼尔和阿莫尔的汇报后，罗恩总算对印度的民主规则，有了点概念。 他以后少不了要和这个圈子打交道，现在只是提前熟悉流程。 孟买这里暂时没什么急事，他也该回北方邦了。 这次他考虑的不是分工厂，而是另外一门生意。 ------------ 第175章 停工 罗恩已经回到了北方邦，这一次他轻装简行，只带了阿尼尔他们几个保镖。 这里是他的老家、大本营，亲情关系的人脉所在地，甚至比孟买还安全。 二伯阿迪亚来机场接他，没有回村子里，而是直接去了瓦拉纳西市南郊的工地。 这里原本是一片被偷种的荒地，罗恩买走后，阿迪亚他们毫不客气的赶走了附近的农民。 绿油油的庄稼被毁，推土机、压路机轮番上阵，褐色、平整、结实的泥地取而代之。 接着数百名黝黑、瘦弱的工人汇集在这里，他们顶着竹篓把地里翻出的碎石块运走。 机灵的小贩在路边支起茶摊，酷热的盛夏里，茶水生意一向很好。 只不过繁忙的景象没持续多久，工地就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黄色的工程车不再怒吼，工人稀稀拉拉的躲在树下纳凉。 有的蹲在那儿嚼槟榔，有的在茶水摊边闲聊，还有的干脆躺在泥地里睡觉。 茶铺里有为客人准备的塑料椅，不过工人们是没资格坐的。 那些是专为工地里的“大人物”准备，他们只能蜷缩在角落里，弯腰弓背蹲在地上，那姿态就像在印度随处可见的仆人们一样。 汽车来了，喇叭按的“嘟嘟”直响。 游荡在茶铺附近的猪和流浪狗炸了窝，四下乱窜。 汽车带起的风裹挟着风尘、沙土、风干的猪粪冲进茶铺，前排穿着卡其色制服的司机，猛地踩下刹车。 他对自己造成的混乱显得有些得意洋洋，在朝外面的工人示威似的瞪了一眼后，才小跑着下车替自己的主人阿迪亚和罗恩打开车门。 周围的工人看到司机那身卡其色的制服，极其艳羡。 对他们来说能成为有钱人家的仆人，就已经是几代人的巅峰时刻，真正的出人头地。 茶铺里走出来一个胖子，夹着笔记本。他头发已经掉光，露出坑坑洼洼的头皮。 这家伙绰号叫野猪，不仅统管这里所有的工人，整片工地也是他负责监管。 你想要在这一片讨生活，那就要在他面前深深的鞠躬，触摸他拖鞋面前的泥土，并要忍气吞声的答应他每天抽租子。 他开车每次路过女人时，会停下车，摇下车窗，咧着嘴笑。 他笑的时候，嘴巴张的大大的，露出鼻孔下面两颗长牙，牙尖还有点弯曲，看上去活像野猪的獠牙。 工人们都怕野猪，只要他龇起獠牙，大家就会被吓的两股战战。 他们从不知道野猪竟然会笑的那么无害，那种谄媚、丑陋的笑。 同样是龇牙，但不是凶恶，而是讨好。 如果野猪真的长尾巴的话，那他现在一定摇上了天。 “苏尔先生！”他几乎是连滚带爬扑了上去。 “野猪，查达有说什么时候能复工吗？”阿迪亚站在那儿，对他不假辞色。 “苏尔先生，很快！只要水泥到位，工人们立刻就会开工，不分昼夜！” “钢筋呢？” “钢筋也很快！” “电力呢？” “电？电也很快！非常快！”野猪全程谄笑，就仿佛带了面具。 “一周前你就是这样保证的，今天还在说这样的鬼话！”阿迪亚非常恼怒。 “苏尔先生，您别急，我们先去茶铺里喝杯茶，还有这位小少爷。” 野猪殷勤在前面带路，他赶走附近的工人，把桌子边的塑料凳擦了又擦。 “工期已经拖了太久，我今天会要打电话给查达，他如果不想做这门生意，大可以让给别人。”阿迪亚骂骂咧咧。 “哎呦，我们浪潮是北方邦实力最强的建筑公司，您了解的！”野猪似乎被吓得不轻，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里面表演居多。 茶铺墙上挂了副甘地头像，老板随脚踢开边上砸煤块的短工，热情的招呼众人坐下。 桌子边有一口漆黑的铁锅，一个伙计正拿着大勺，缓缓搅动着文火熬煮的糖水。 “罗恩，你看到了，工地上什么都缺。”阿迪亚有点苦恼。 修大坝时，也缺建材，但他不急。 轮到自家时，他急了。 因为这是自己的工程，每耽搁一天都是损失。 “水泥这些也缺？”罗恩皱眉。 水泥不是什么金贵的东西，它是最基础的建材，结果施工方连这都保证不了。 “小少爷，”野猪苦笑，这时候他才意识到罗恩是真正的雇主，“我们已经在全力采买。 但北方邦的水泥一直不够用，现在只能从比哈尔和中泱邦附近调。” “北方邦还缺水泥厂？你们公司以前的水泥从哪来？”罗恩诧异道。 “呃，北方邦什么都缺，没有大型水泥厂，只有小作坊。至于公司.”野猪有些磕巴。 “浪潮是今年刚成立的建筑公司，才几个月。”边上的阿迪亚做了补充。 “几个月？”罗恩呆住了。 他脑袋里第一个念头不是自己的分工厂，而是这样的草台班子是怎么拿到政府的大坝工程的。 “查达在首席部长选举时出了不少力。”阿迪亚给了他一个“你懂的”眼神。 古尔迪普.查达，北方邦的酒业商人。他出生在北方邦的工业城市莫拉达巴德，自小家庭贫困。 他父亲和叔叔们靠批发廉价酒养家糊口，查达从少年时就跟着他们一起干。 二十岁时他自立门户，靠着打手和贿赂扩展业务。四年前，亚达夫竞选，他以父亲的名义一包一包的送钱。 双方就此搭上关系，今年亚达夫再次当选北方邦首席部长，查达的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 他不满足于把业务范围限定在酒业，开始向房地产进军。 浪潮建筑公司就是查达的尝试，靠着裙带关系，他轻而易举的拿到了政府的招标工程。 就好比阿迪亚之前负责的大坝工程，浪潮没有任何资质，但那又有什么关系？没人在乎。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北方邦就有石灰石矿吧？”罗恩问。 “小少爷您记性真好，瓦拉纳西南边的米尔扎布尔就有北方邦最大的石灰石矿，那里有家水泥作坊。”野猪话语间透着奉承。 “你们的水泥就从那儿来？” “没错，我们一次能买空那里水泥作坊的所有存货。”野猪很自豪。 “浪潮公司现在手里的工程多吗？” “当然，查达先生和亚达夫先生是好朋友，我们不缺生意。” 罗恩眼睛微亮，他手指习惯性的轻敲桌面。 “钢筋呢，也缺？”他问。 “钢筋不缺。” “嗯？” “钢筋很容易买到，只不过我们的货被堵在了路上。小少爷您知道的，北方邦的路很烂。” 罗恩对此深有感触，他们刚刚开过来的那条路，就像被炮弹轰过一样。 “电力呢？” 野猪咧嘴笑了，“全印度都缺电，北方邦最缺。” “看来我们的发电厂，还是太少了。” “这只能等德里拨款，部长大人是真掏不出钱啦。”野猪笑得没心没肺。 北方邦的公共财政，都被蛀虫们吞的一干二净，就比如浪潮这样的公司。 “发电站”罗恩凝眉沉思。 “北方邦也有煤矿，却没钱修发电厂，亚达夫应该解决这个问题的，我家的电视大多数时候都看不了。”阿迪亚抱怨道。 他瞧不上那个低种姓“亚达夫”，又不能明着讽刺，只能发几句牢骚。 “二伯，你说北方邦也有煤矿？”罗恩的声音又高了一分。 “就在松巴德拉，离这儿两小时的车程。” 北方邦的矿业资源都集中在东南部，瓦拉纳西南边是米尔扎布尔，米尔扎布尔的南边就是松巴德拉。 很凑巧的，它们都在瓦拉纳西附近，阿迪亚就去过不止一次。 “你看，这里的大煤块就是从松巴德拉过来的。” 阿迪亚伸手一指，在茶铺的角落里，一道瘦弱的身影正抓住黑乎乎的煤块用力敲击。 他要把大煤块敲成一块块小碎片，好把它们塞到煮糖水的炉子下。 “这里的煤多少钱一块？”罗恩问茶铺的老板。 “十卢比可以用很久，不值钱。”老板脸上堆起和野猪一样的谄笑。 “罗恩，松巴德拉的煤矿没人采，这些都是当地人私卖的。”阿迪亚挥挥手，满不在乎。 “为什么？”罗恩有些好奇。 “因为只要你采矿，那采出来的煤，就只能用于周边的工业项目，比如钢铁厂和发电站。 这要投资一大笔钱，风险很大。最后政府把采矿许可证免费送，都没人要。” “难道所有公司都不缺煤？北方邦总有企业用的到吧？” “不需要，”阿迪亚再次摇头，“印度煤炭公司可以提供价格低廉的优质煤，货源充足。” 罗恩懂了，说到底就是大家压根没有供需压力。 印度煤炭公司是国有企业，规模巨大，渠道遍布各邦。 这远比自己去采煤划算，成本高昂不说，这些煤还运不出去，只能邦内消化。 谁吃饱了撑着才去采。 嗯，罗恩就是吃撑的那个人。 “二伯，我们该去见见那个首席部长。”罗恩眼睛闪亮。 “你想干什么？”阿迪亚有种不妙的预感。 “苏尔电器的分工厂直接停掉吧，我们做其他生意。” “啊？”阿迪亚和野猪都张大了嘴巴。 ------------ 第176章 矿产生意 没有水泥，没有钢筋，也没有稳定的电力，这还建个屁的工厂。 即使继续砸钱把工厂建好了，后面能不能顺利开工都还两说。 搞不好工厂停电的时间，比有电的时间还长，这笔生意亏本无疑。 “小少爷，这工期刚刚开始，有好几百号人在等着，您这停工.”边上的野猪急了。 浪潮公司为了接这笔生意，并不是什么都没投入。 给阿迪亚的回扣不用说，他们前期还下了大批建材订单，召集这么多工人同样是一笔开支。 结果罗恩现在一句话，停工。好了，浪潮公司要亏钱，那他野猪也不会好过。 “野猪，我的工厂虽然停了，但我们的生意还没结束。”罗恩笑着开口。 “小少爷，您的意思是”野猪眼睛一亮。 “这门生意，我们会亲自和查达先生谈。总之工地这里，会有一个交代。” 野猪看向阿迪亚，他掐不准罗恩的想法，只能求助昔日的合作伙伴。 “罗恩是孟买的大商人，查达一定会感兴趣的。”阿迪亚挥挥手。 野猪讪讪闭嘴，他知道自己还不够格打听更多的内幕。 茶铺老板亲自端着几碗糖水过来，那黄澄澄、琥珀色的糖浆煞是诱人。 野猪龇起獠牙，大声吸溜。 罗恩看了看碗里，糖水底部沉淀了很多可疑的黑点，和地上的煤渣一模一样。 他招招手，阿尼尔从包里拿出瓶装水，打开。 罗恩仰头灌了一口，又递了回去。 另一个仆人拿出干净的毛巾，罗恩随手擦了擦额的头汗，再扔给他。 北方邦的夏天也很热，坐在茶铺里可以看到工地上因为热气蒸腾而扭曲的空气。 这里的糖水他可没胆子喝，开车来时那猪奔狗叫的场景，让罗恩印象深刻。 既然决定停工，那这里也没什么好看的了。 罗恩和阿迪亚走出茶铺，野猪跟在后面点头哈腰。 附近的工人早就躲的远远的，他们都是这一带的农民，深知这些大人物惹不得。 北方邦的人口太多，工作岗位却太少，就连在茶铺当伙计都大有人竞争。 看看那边的干活的伙计吧，与其说是人，不如说是人形的蜘蛛更为妥帖。 他们憔悴枯槁，胡子拉碴，拿着抹布缓缓的擦着桌子，间或又钻进桌子底下慢慢擦拭地板。 他们大多三四十岁，有的甚至五十多岁了，但还是被人叫做“小子”。 就连工人们都可以随意取笑他们，人形蜘蛛们毫无尊严。 现在这些工人也摆出和人形蜘蛛一样的表情，畏惧、懦弱和讨好。 他们眼巴巴的看着大人物，无比期望对方中的某个一挥手，呼喝开工。 这样哪怕挨几鞭子，他们也要冲过去，扑倒在大人物的腿边，然后亲吻他的脚尖。 开工万岁！开工才有薪水，有薪水才能糊住身后黑压压的一大家人的嘴巴。 他们注定要失望，大人坐车离开了，野猪重新龇起獠牙，那种凶恶的獠牙。 他让工人们停掉手里所有的活，等下一步通知。 工人们变得更加沉闷了，他们知道所谓的“下一步通知”，就是收拾东西准备滚蛋。 “罗恩，你是想做矿产生意？”上了车之后，阿迪亚问。 “对，北方邦现在不适合投资工业。”罗恩现在终于醒悟。 之前的想法还是太天真了，他错以为瓦拉纳西作为一座大城，即使没有孟买那样的条件，也不会差的太远。 比如基础的供水、供电，他的工厂其实对这两者，没有苛刻的需求标准。 说到底，苏尔电器是一座组装厂。除了注塑机外，好像没有大型的用电设备。 它不是钢铁厂，也不是石油精炼厂，不需要大功率且无间断的供电。 哪知道瓦拉纳西拉跨到这种地步，甚至工地电力都无法满足。 “矿产有点麻烦，我们家族的人从没做过这种生意。罗恩，你是不是重新考虑一下。” “二伯，印度未来二十年会有大变化，我们婆罗门不能再抱着以前的老念头了。” 罗恩知道家族里的人，其实对商业并不是特别热衷。 因为那是吠舍干的事，在古印度吠舍就是奸商的代名词。 崇高、无暇的婆罗门不屑于和他们打交道，甚至极端点的婆罗门都不愿意和土地打交道。 苏尔家完全是因为衰落后没办法，才当起了地主。 婆罗门真正的自留地是公务员、教育系统、法律界，从商的少之又少。 拉坦虽然有更赚钱的麻草买卖，但从没想过辞去电信公司的职位，那代表的意义不一样。 婆罗门真正的活法，应该是上次他们去见过的那个杜贝议员。 有令人目瞪口呆的豪宅不说，经手的还都是大买卖。 同样是和土地打交道，杜贝掌管的是土地交易，苏尔却只能在地里刨食，高下立判。 当然，作为婆罗门，苏尔家族的骄傲还没丢掉。 “想要搞矿产生意，只能去找那个亚达夫了。”阿迪亚语气厌恶。 “那就去。”罗恩声音很轻，也很坚定。 “唉，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非要当商人，苏尔家从没人有过这种想法。” “二伯，已经是新社会啦。种地是发不了财的，把那些农民榨干，也没多少油水。” “你看好了哪个矿，石灰矿还是煤矿？煤矿生意不好做，我还知道一个大理石矿，南印度的城市人喜欢。” “当然是全都要！”罗恩单手一握。 “什么？”阿迪亚转过头，“你小子没开玩笑？” “矿当然都要，不过我们先从水泥开始。” “还算不错。”阿迪亚松了口气。 如果罗恩真准备铺那么大摊子，他说什么也要阻止。 “正因为北方邦工业基础不行，所以未来的建材生意才会是热门。”罗恩十分笃定。 水泥这种东西，是基建中需求量极大，又不可或缺的材料。 不仅各种政府工程需要，普通老百姓盖房子也离不开水泥。 经济放开后，印度的发展一定会加速。数不清的基建项目会上马，房地产也会成为热潮。 这些都需要水泥，且长期需要。 最美妙的是水泥厂的投资也没有钢铁厂那么大，石灰石矿才是重点。 米尔扎布尔离瓦拉纳西很近，罗恩恨不得现在就开车去转转。 在北方邦，他完全摈弃了在孟买时的经商思路。 南印度较为发达，消费电器市场很有潜力，苏尔电器这一步路子并没有走错。 北印度却不一样，这里的人就像活在19世纪。别说电器，大部分村子连电都没通。 这时候孟买的那一套行不通，罗恩需要因地制宜。 能源和基建行业很适合，他的老家也在这儿，可以动用很多关系。 啧，还别说，这种带有强烈国有属性的行业，一般人真进不来。 阿迪亚答应带罗恩去勒克瑙拜访那位亚达夫首席部长，这种买卖没有他的点头很难拿下。 说到“亚达夫”这一种姓，那也算是北印度的一大特色。 亚达夫在古印度语代表“牧牛者”，在传统种姓里地位低下，也就比不可接触者达利特稍微好那么一丢丢。 北印度，尤其是北方邦，又被称为“圣牛区”，这里从事放牧的群体极其庞大。 他们大多是亚达夫种姓，数量高达两千多千万，占据北方邦15.5%的人口比列。 东北部的比哈尔邦，大致也是类似的情况。 在北印度，亚达夫群体的声音非常强大，参与政治几乎是必然的结果。 四年前初次当选北方邦首席部长的穆拉亚姆.亚达夫，很早就开始投身政治。 90年初的时候，干脆自己创立了印度社会党。 那几年恰逢印度政府推出了新的官方种姓，先进种姓、其他落后种姓、表列种姓，以及部落民。 根据政策，越是落后的种姓，能分配到的公务员岗位越多。 谁是落后种姓啊？当然是首陀罗和贱民。 几千年的种姓制，在政府的强力干预下，剧烈动荡。 贱民虽然还会受到歧视，但他们已经可以堂而皇之的出现在政府公共部门，甚至成为一方大员。 亚达夫抓住了机会，他带领社会党在今年的邦选举活动中，再次夺魁。 所以在种姓制极其顽固的北方邦，那些婆罗门见到堪比贱民的亚达夫，还会朝他吐口水或者扇他耳光吗？ 不，婆罗门会乖乖走上前，弯腰，然后触摸那个亚达夫的脚尖。 在利益面前，种姓制不值一提。 阿迪亚显然做不到那么坦然，如果不是罗恩，他大抵会一直待在瓦拉纳西做自己的市政委员。 反正首席部长无权罢免他的委员身份，他大可以逍遥自在一辈子。 奈何罗恩野心勃勃，根本不允许自家二伯做一个躺平的婆罗门。 现在这种大好时机，你怎么能躺平呢？ 亚达夫执掌北方邦的时间终究太短，他没经验，也没班底，正是勾搭的好时机。 那些基建工程、矿产、能源.都还没被瓜分，查达已经领先一步，苏尔说什么也该跟上了。 罗恩在老家没待两天，就火急火燎的催促阿迪亚上路。 当然不是他们两人，去见首席部长这种大官，必须的有中间人当掮客。 ------------ 第177章 感谢您将要帮我的忙 穆拉亚姆.亚达夫经历过两次竞选，第一次是在80年代末。 那时候印度经济封闭，各行各业都离不开许可证，能源、矿产之类的行业都是国营。 普通商人很难插手进来，他们大多钻空子鼓捣一些日用品生意。 这就导致亚达夫很难筹集到足够的选举资金，因为商人也没钱。 但有一门行当例外，那就是古尔迪普.查达所做的酒业生意。 其实印度种姓很多是禁酒的，大多数人骨子里看不上酿酒这门行当。 加上印度男人喝酒后容易闹事，尤其女性深受其害，因而很多政客主张禁酒令。 印度政府做出了管控，它不仅规定买酒的价格和地点，还设置了极高的进口酒关税。 到了后来，就连酿制朗姆酒和威士忌的基本原料糖浆也受管控，其价格和交易量都由监管机构决定。 最后，酒厂的税额很重，各地政府有数百种针对酒业的繁琐规定。 据说开一家酒厂，需要政府部门批复20万张各种各样的许可证。 天文数字！如果规规矩矩跑流程，十年也不一定能把酒厂办起来。 直到今天，这样的许可证制度也没废除。 是的，91年废除了大部分行业的许可证制度，但是一些关键行业还是做了保留。 比如酒业、石油化工、钢铁、矿业.这些带有国资属性的行业，依旧需要许可证。 为了限制酒业的发展，从政客到政府可谓费尽心机。 偏偏印度人爱喝酒，尤其是威士忌，印度男人没法拒绝威士忌。 巨大的需求市场，迫使酒业商人们想方设法的打通政府层面的关系。 查达和亚达夫可谓一拍即合，一个需要政府的许可证，一个需要商人的钱。 亚达夫有了钱之后，就开始各种骚操作，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贿选。 贿赂谁？当然是北方邦的选民。 印度的选举制度规定，某一政党在该邦拿到优势选票后，就可以直接提名首席部长。 亚达夫为了让社会党获胜，当然是想尽办法拿到选票。 有的地区直接送现金，有的举办假婚礼，用好酒好菜招待村民。 还有的送麻草、肥料、种子不一而足，最暴力的手段是强制命令村民投票，没有任何选择权。 总之方式五花八门，而这些都离不开钱。 当过一次首席部长的亚达夫深知，如果他以后还想继续执掌北方邦，那就得在任上大笔捞钱。 否则下次选举的经费哪来？失败后下下次东山再起的资本又哪来？ 前几年因为经验不足，亚达夫其实还没怎么捞钱。而且那时候经济不活跃，商人都没什么油水。 现在不一样了，许可证制度仅仅废去两年，亚达夫就听到金钱流动的声音。 今天北方邦东部杜贝家族有人来访，亚达夫知道这个种姓手里掌握土地资源。 土地就是财富，尤其是随着时间推进，这笔财富还在升值。 所以亚达夫特地抽出时间，准备见一见他们。 邦首席部长在新德里有专门的官邸，但亚达夫还是喜欢待在北方邦的办公室，在这里他随时都能体验权力的滋味。 罗恩和阿迪亚跟在杜贝的身后，径直进入部长办公室。 出乎意料的办公室看起来并不豪华，墙上挂着一张亚达夫竞选时的海报。 胡桃木色的办公桌上有个自行车状的时钟，这正是社会党在北方邦的标志。 穆拉亚姆.亚达夫有一张国字脸，深色皮肤。看起来不仅和威严扯不上边，还很随和。 杜贝向他行合十礼，罗恩和阿迪亚也有样学样。 亚达夫说话很直接，但声音不急不徐，听起来像宽厚的老人。 打完招呼后，杜贝向他说明了来意，接着就朝罗恩他们点点头，离开了办公室。 接下来的场合，不需要太多的人，越少越好。 罗恩也非常直接，他把手里的旅行包放到亚达夫的办公桌上。 亚达夫小心翼翼的打开，目光不再像之前那样沉静。 “先生，我想对您表达一点我的谢意。”罗恩开口。 “感谢我什么？”亚达夫眯着眼睛望向包里的东西。 “感谢您将要帮我的忙。”罗恩微笑。 “所以你的忙是.” “米尔扎布尔，石灰石矿。” “你的谢意还得再加一点。”他在数钱。 “好，我还能再加三分之一。” “你准备怎么做？”亚达夫换了个问题。 先讲好价格，然后再谈生意。 “我准备开一家水泥厂，北方邦到处缺水泥。查达先生答应帮我建分工厂，结果工程刚开始就因为缺水泥停工了。” “查达？你们有生意往来？” “当然，以后还会继续往来，我的水泥会源源不断的供给他。” “什么时候能建好？我不希望拖的太久。” “两年之内，我保证，不过这可能需要您再帮一点小忙。” “你说。” “我需要北方邦州立银行的资金支持。” “这个项目的预算是多少？”亚达夫眯起眼睛。 “1亿卢比，年产量10万吨。” “贷款呢？” “七千万，有10%的预算误差。”罗恩暗示。 所谓预算误差，就是回扣。 亚达夫快速计算，脑袋里瞬间塞满卢比。 这是一大笔钱，可以排进他受贿金额中的前三。 “苏尔家是在东部对吗？”他问。 “是。”罗恩点头。 “你们能搞定疯狂的东部吧？” “当然，苏尔家有能力。”这次是阿迪亚回答。 疯狂的东部，这是外人对北方邦东部地区的称呼。 众所周知，北方邦犯罪率位居全国首位，东部地区的犯罪率又位居北方邦首位。 宝莱坞拍摄以劫匪和黑手党为题材的电影时，都是以那里作为故事背景。 哥谭中的哥谭，这就是罗恩老家的黑字招牌。 没两把刷子在那里真玩不转，拉坦买军火也不全是为了好玩。 “我不想听到太多的人命案件。”亚达夫看着两人。 “没问题，绝不会见报。”这种事，阿迪亚熟！ 亚达夫按了下办公桌上的电子铃，很快有一名助理进来。 “北方邦每年有100万青年涌向市场，但工作岗位少的可怜。苏尔水泥厂的建设，可以为邦内创造数千个工作岗位。后面如果有记者问，你就这么回答。” “是，先生！”助理一字不差的记下。 “我会和下面的人打招呼，你们大概两周可以拿到许可证。” “感谢您的慷慨帮助。”罗恩和阿迪亚离开办公室。 他们是第一次和这位首席部长搭上线，彼此双方并没有深聊。 不过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来日方长。 站在北方邦的权力走廊外，罗恩深吸了一口气。 “二伯，下次选举，我一定把你送进邦议会。” 阿迪亚一愣，紧接着呼吸加快，“罗恩，那要很多钱哟，我还从还没想过那天。” “钱不是问题，你当选邦议员后，我们还能再拿回来更多的钱。” “我讨厌亚达夫，但我会加入社会党。” 罗恩大笑，这才是一个合格的政客。 在印度做生意，离不开和政治打交道，甚至政界和商界的界限本就模糊不清。 如果不是阿迪亚和杜贝认识，杜贝又是邦议员，他们说不定很难被引荐到这位首席部长面前。 但只要搭上了线，交易就变得简单。 无非就是钱，印度的政客也只求财，这点让罗恩十分满意。 亚达夫现在的胃口还不大，200万卢比现金，就拿下了米尔扎布尔石灰石矿的开采权。 当然银行回扣的700万也算，不过那是建设水泥厂的钱。 1亿卢比的预算，也不是罗恩信口开河。 他建的只是小型水泥厂，不考虑矿产和土地成本，这笔钱基本都花在了设备上。 回转窑和磨机是水泥厂的核心配置，而且是那种超大型设备。 好在，这种基础工业设备，印度国内的技术已经相对成熟，价格不算离谱。 但几千万卢比是少不了的，加上采矿器械，1亿卢比打底。 这是罗恩迄今为止，所做的最大一笔投资。 “罗恩，一亿卢比呐。即使有银行解决大部分资金，剩下的三千万怎么办，你自己的工厂能拿得出这笔钱吗？” “剩下的三千万也不是我出。”罗恩笑眯眯的回答。 “嗯？”阿迪亚有些疑惑。 “我会想办法从另一个银行贷款。” 小生意就罢了，这种投资上亿的项目，怎么能用自己的钱呢？ 罗恩会以苏尔电器的名义在孟买银行贷款三千万卢比，理由就是厂区扩建。 朱胡厂区、金布尔厂区，正好都在动工，银行绝对不会怀疑。 拿到孟买银行的那三千万之后，罗恩回到这里，把账户存款给北方邦银行看。 银行一瞧，哟，确实是三千万现金。 那这个项目可以放款，风险我们共同承担。 很简单的套路，并且在印度绝对行的通。 因为印度各邦独立性极强，地区银行信息并不互通。 退一步，即使是计算机时代，这种事发生在印度也不奇怪。 一亿卢比的大生意，罗恩自己没掏一分钱。 是他没钱吗？当然不是，他的小金库另有它用，而且那真的是自己的钱。 罗恩打算最近去米尔扎布尔的石灰石矿看一看，不过在那之前，还有另外一件事要办。 《礼赞难近母》电影快要上映了。 ------------ 第178章 回本了 印度电影按照地理位置有五个不同的发行区，想要让影片顺利上映并且利益最大化，那得和不同地区的发行人逐个谈判。 《礼赞难近母》的受众在拍摄前就已经明确，中印度和北印度地区。 拉贾斯坦邦、中泱邦、恰尔肯邦、北方邦、比哈尔邦、北阿坎德邦、哈里亚纳邦… 这些都是印度的人口大邦，只要电影在这里受到欢迎，那南印度即使没法上映，也不影响影片赚钱。 为了帮电影找到合适的发行商，导演希夫亲自跑了一趟北方邦。 按照宝莱坞的正常操作模式，理应他在孟买，然后发行商找上门才对。 孟买是整个印度的娱乐中心，形形色色的发行商每天奔波在班德拉和朱胡区的导演宅邸之间。 但谁让《礼赞难近母》是一部宗教片呢？整个剧组都在等北印度的票房分成，然后结算工资。 希夫是团队的灵魂人物，他必须确保电影能在北印度影院大规模上映。 拿到电影审查委员会的批复，那只意味着你有上映的资格。 真正操作电影进入影院的是发行商，他们手里有对应地区的影院渠道。 希夫刚到北方邦首府勒克瑙没多久，就有发行商主动找上门。 这个发行商巴拉姆二话不说，直接递过来一张空白支票。 “先生，价钱随你开。我永生难忘你导演的《无耻》！里面的故事太惨了！这样的事情本不该发生啊，那是一部杰作，我永生难忘！” 《无耻》是希夫上一部电影，讲述的是成人行业，男人愿买，女人被卖的故事，限制级镜头极多。 偏偏欲说还休、点到即止，悲不悲惨不知道，但这不影响巴拉姆的吹捧。 在印度电影业，谈买卖定然要情绪化，恬不知耻的恭维则是必需品。 希夫无奈的看了眼边上的罗恩，仿佛在说：瞧，宝莱坞到处都是贪得无厌之辈！ “抱歉巴拉姆，《礼赞难近母》卖的不是一次性发行权，我们走院线。” “院线！”巴拉姆尖叫，“先生，请听我说，北方邦的情况很复杂。很多剧院藏在村子里，你没法去统计到底有多少人买了票。有些恶棍还会赖账！ 我之所以想发行这部电影，不是为了金钱，也不是为了信仰，而是出于对您的尊重啊”。 巴拉姆说的情真意切，他对希夫百般讨好。 话里话外都在强调，即便预知这部电影不会卖座，但倘若是由希夫执导，哪怕亏本他也接。 “巴拉姆，”罗恩差点被这个发行商逗笑，“北方邦没那么危险，我可以保证。” “先生，您是…”他精明的眼睛闪烁不定。 “我就是北方邦人，瓦拉纳西知道吧？” “噢！疯狂的东部。” “对，没错。我家族有一支机枪队，整整三十人，每人手里一把AK。 如果你担心恶棍赖账，我可以让他们跟着你去收账，怎么样？” “先生，您真会开玩笑。”巴拉姆一个劲的擦汗。 “《礼赞难近母》的样片你看过了对吗？”罗恩问。 “当然，希夫导演的作品毋庸置疑。” “我们按规矩来，百分之十的发行费。另外我刚刚说的依旧算数，在北方邦有任何问题，直接找苏尔家。” 宝莱坞电影，发行商一般抽取院线总收益的百分之十。 在自己的大本营，罗恩没道理不拿分成。 甚至就连拉贾斯坦邦、中泱邦、比哈尔邦，这几个人口大邦，他都准备走这种模式。 其他地方鞭长莫及，发行权不是不可以卖。 “电影里的有些镜头很露骨，我很担心审查。不过没关系，我认识一个官员.”巴拉姆循循善诱。 “这是北方邦电影审查委员会的许可证。”罗恩把盖章的那页纸朝他晃了晃。 巴拉姆泄气，他手里没什么能谈判的筹码了。 “听着，伙计，这不是一部简单的神话电影。它融合了爱情、动作、宗教等各种元素。这是一部大片，观众会觉得物超所值，相信我。” 这次换罗恩循循善诱，《礼赞难近母》的剧本其实很棒，它集齐了低成本片的全部特点。 惊悚、桃色与密宗元素齐备，三合一！ “你比我们更清楚，宗教片在北方邦的杀伤力，这里有近一亿人口的印度教徒。” 巴拉姆被骚到了痒处，他当然了解北方邦的观众。尤其是男性，他们一定会为里面的某些镜头疯狂的。 “走院线没问题，不仅北方邦，比哈尔邦、恰尔肯德邦，都在我的发行区。我认识北印度每一家影院的老板，但你们得答应我一个条件。”他说。 “什么条件？”罗恩和希夫不约而同的问道。 “东北几个邦的发行权，打包卖给我。”巴拉姆口气很大。 他的渠道遍布北印度，知道哪个地区，什么影片受欢迎。 东北那片因为土地和人口规模有限，在宝莱坞一直不太受重视。 但越是这样的地方，越是发行商紧盯的肥肉。 出品方不愿浪费精力走院线，他们可以呀。 只要出一小笔打包费，买下发行权，接下来这些地区的电影市场，都由他们主导。 罗恩同意了巴拉姆的要求，他们确实没精力、也没渠道，去关注那些地方的院线分成。 最后一番讨价还价，东北几个邦的发行权，被巴拉姆以80万卢比买断。 “电影拷贝，什么时候能送到？”巴拉姆已经有些迫不及待。 “一周，我们还准备了些宣传手段，这可能需要你的配合。”希夫回答。 “没问题，我和很多报社的关系都不错。”这本就是巴拉姆作为发行商的职责。 敲定合作细节，双方立刻就开始忙活起来。 巴拉姆负责去联系院线和报社做推广，罗恩他们则要确保拷贝及时送到。 制作一份35mm胶片拷贝的成本大概在2万卢比，整个印度有几千家影院、上万块荧幕。 当然不可能每家分一个，那样的制作成本会高的吓人。 惯例做法都是某一地区，共享几块拷贝。只有孟买、新德里这样大城市的豪华影院，才会有独立拷贝分配。 《礼赞难近母》是低成本片，也没指望在南印度大规模上映，所以拷贝全部由几家影院共享。 根据北印度的市场规模，三十几份拷贝就足够了。 印度电影上映，不是挑某个日子齐齐发动。而是每个邦各不相同，一部影片往往能在这片次大陆上放个两三年。 最先是北方邦，接着是比哈尔邦，依次轮下来，数十份拷贝就能满足放映需求。 说来，为了制作这些拷贝，整个剧组的片酬都还欠着。包括导演、男女主角在内。 这不是罗恩抠搜，而是宝莱坞都这么干。 电影大卖，自然皆大欢喜。电影亏损，那也别提片酬的事。 说到底，这几个月下来，罗恩一直在白嫖。 不过希夫丝毫不慌，他在来之前已经听到了好消息。 “我们电影的成本已经赚回来啦。” “怎么说？”罗恩最近一直在北方邦，不清楚孟买的事。 “Tips唱片公司，买走了电影音乐卡带的版权，200万卢比哟。” “哇，玛丽她们还是很有手段的。” “两位小姐确实厉害，那个陶拉尼可是狠角色，很少有人在他手里讨到便宜。” “现在我相信，这部电影会稳赚不赔了。” 这算是个意外之喜，但也是宝莱坞的特色之一。 一部印度电影最早的金主，其实是购买音乐版权的唱片公司。 印度人喜欢歌舞，当然也喜欢音乐。大街小巷的音响里，到处飘荡着宝莱坞的乐曲声。 就连贫民窟的小孩，都可以在电影上映不久后，就熟练的唱出主题曲。 通常只要录制的歌曲不太差，唱片公司都会对宝莱坞电影的音乐卡带感兴趣。 《礼赞难近母》有五首歌曲，演唱者也小有名气。 罗恩之前已经听过一遍，不得不说，阿三在音乐造诣上确实有两把刷子。 那几首歌真的很好听，旋律朗朗上口，记忆点很足。 唯一的缺陷，就是歌曲数目太少了。 理想状态下，唱片公司希望一部电影能有八首歌，这样音乐卡带的两面都能录到。 玛丽原本的打算是能录满音乐卡带的一面，另一面干脆用背景音乐替代。 但回到宝莱坞进行后期制作时，她又决定临时加几首。 于是兰卡和乌尔米拉又被抓了壮丁，一人一首，加合唱。 这样到杀青时，两面卡带都被录满了。 这是另一项被预算不足，逼出来的创造性发明。 男女主角唱歌又不用另外给钱，都在片酬里，那可比请歌手省钱多了。 现在省钱小妙招发挥了作用，200万卢比，轻轻松松到手。 罗恩给玛丽打了电话，她说两天后带拷贝来北方邦。 第一次当制片人，她自然要亲临上映现场。 不过兰卡和乌尔米拉不用过来，印度现在没有路演一说。 就三哥那德性，要是见到女明星，尤其是农村地区，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 所以宣传全靠报纸，以及下乡的三轮车，吆喝式的叫卖。 罗恩已经在瓦拉纳西最好的电影院，订好了位置。 第一部电影，当然得有仪式感啦。 ------------ 第179章 禽兽满园 卡纳是米尔扎布尔下面的一个小村子，这里土地肥沃，堪称鱼米之乡。 到处是绿油油的稻田，金黄的麦浪，清清的池塘。 池塘里长满了莲藕和睡莲，水牛踩着塘边的泞泥，嚼食着莲叶。 村外有条小河，是恒河的支流。每周都有船顺流而下，从外面的世界带来各种日用品。 村子里还有条小街，一条乌黑的排水沟将其分为两半。 一个小集市就建在排水沟两侧的淤泥之上，里面有两三家小店，门面看上去都差不多。 卖的东西也一样，以次充好的陈米、食用油、煤油、香烟、棕榈糖。 集市的尽头还有一座圆锥形的高塔，外墙用石灰水粉刷。 村里什么都缺，就是不缺石灰。 就连高塔的四周的石板都用石灰粉了一遍，稍高一点地方绘着纠缠在一起的黑蛇。 这是村里的寺庙，里面供奉一个藏红色的半人半猴生物，猴神哈努曼。 他是罗摩最忠实的仆人，也是小村人人信仰的至高无上神。 猴神哈努曼为村民树立一个榜样，以绝对的忠诚、热爱和奉献侍奉自己的主人。 没错，这个村子里的人生来就是仆人，他们世世代代背负着低到尘埃里的低种姓。 绿油油的麦田是地主家的，金黄的麦浪更和他们没关系，就连去清清的池塘洗澡都不被允许。 “穆纳！你个小混蛋又在偷懒！”茶铺老板用大勺子猛敲眼前少年的脑袋。 穆纳一个激灵，他从池塘那儿收回发呆的目光，然后绕着桌子边逃边求饶。 不跑不行，勺子所到之处，上面滚烫的糖浆便会给他身上留下不少记号。 他的耳朵、胳膊上面早就被烫出了许多小白点，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得了白癜风或者其他什么皮肤病呢。 “先生，你看有新电影！”穆纳急中生智，一指外面晃晃悠悠骑过来的自行车。 单车后座上绑着个硬纸板，上面是桃色电影的大福海报，崭新的。 哎呦，有新货！ 茶铺老板来到门口，周围蜷曲在人力车后座上的车夫们，也个个瞪大眼睛。 那个骑自行车的人，起劲的摇着铃铛，围着茶铺一直转了三圈。 茶铺是这个村子的活动中心，从镇上开来的巴士，每天中午都会停在茶铺前。 警察来村子里找人麻烦的时候，也会把吉普车停在这儿。 北方邦的每一个农村，都有一间类似的茶铺。 在北方，穷人喝茶，富人喝咖啡。在南方，穷人喝咖啡，富人喝茶。 当然，桃色电影也是北方农村必不可少的东西。 一个村子要是没有一座放桃色电影的剧院，那还算什么印度传统村子？ 河对面就有个小影院，每天晚上都放这种电影。 都是些长达两个半小时，花里胡哨的故事片。 什么《他是个真正的男人》啦，《谁动了她的日记》啦，《叔叔做的好事》啦，名字格外好记！ 村民都不识字，复杂的名字也记不住。 就比如现在自行车上的这副海报吧。 咦，难近母？ 所有人，从茶铺老板到人力车夫，再到半大小子穆纳，脑袋里都蹦出了这个词。 这不是说他们认识那几个字，更不是难近母显灵，在他们心里默念了自己的尊号。 而是那个海报上的女人，她的扮相和神庙的里的难近母很像。 穆纳一眼就认出来了，镇子上就有一座难近母庙，小时候他母亲带他去过。 只不过这个难近母很特殊，她身上的纱丽被淋湿了。 穆拉听到了粗重的喘息声，他转头。茶铺老板直勾勾盯着海报，就像偷吃了勺子里的糖浆，口渴的要命。 外面的人力车夫们也好不到哪去，一个个不停的抓耳挠裆。 “难近母呐.”有人近乎呻吟的念叨。 轰！所有人的心里仿佛被点了一把火，脸色全都映的通红。 他们拉住骑自行车的人，七嘴八舌的问电影什么时候放，以及一张票多少钱。 这种新电影的票价，通常比那些放了无数遍的老电影要贵。 果然，骑自行车的人比划了个手势，立即引来一阵七嘴八舌的声讨。 “8卢比！我今天赚的都没这么多！” “太贵了！” “昨晚我买的票才5卢比。” 穆纳也叹了口气，这个价格让他望而却步。 他一天的薪水只有6卢比，还全都交给了阿嬷，身上一个派士的零花钱都没有。 趁茶铺老板打听电影消息的时候，穆纳也盯着海报猛瞧。 买不起票，只能看看那曼妙的身姿解解隐。 湿漉漉纱丽下的曲线，让包括茶客在内的人都目不转睛。 “滴滴！”，有汽车开过来。 围在自行车海报前的车夫们一哄而散，然后自动在凉棚下排成一队。 那是辆大使牌汽车，车身布满灰尘。后视镜的玻璃已经不翼而飞，前保险杠也“嗒嗒”的响个不停。 那响声让车夫们忐忑不安，面带忧惧。 坐在车里的是蜜獾，他矮矮胖胖，不动声色，腰间别着一把手枪。 蜜獾是卡纳村的地主之一，生性贪婪，为人狡诈。 他盘剥着所有人力车夫，控制着马路。只要你靠道路生活，那就得给他交份子钱。 茶铺里的这些车夫，为巴士上下来的客人拉车，所有收入都要分他三分之一。 车里还坐着蜜獾的兄弟，乌鸦。 他的地盘是附近的某个小山头，那里满地碎石，没法耕种。但土坡上的草，羊群很喜欢吃。 牧羊人在那边放牧，也要给他交买路钱。如果谁不给，乌鸦就用带尖的木棍在他背上敲个洞，这就是他绰号的由来。 这两个禽兽都住在卡纳村子外的高墙大院内，他们有自己的庄园。除了收钱，基本不会出来。 车夫们排着队交钱，没人抱怨，也没人不满，所有人脸上都挂着讨好的笑容。 蜜獾不假辞色，那些收入微薄，上交分子钱也微薄的人，还会遭到他的喝骂。 穆纳转身回到茶铺，拿起角落里的大煤块，用砖头使劲砸，一下的一下的砸，直到煤块碎的七零八落。 他的父亲曾经也是人力车夫，后来实在受不了蜜獾他们的盘剥，离开了村子。 村子里的很多男人也都走了，没办法，地主不走，只能他们走。 那两只禽兽会榨干村里的每一滴油水，直至吸个精光。 走投无路的村民只能去外地讨生活，他们每年都会聚在茶铺外等巴士。 车一来，他们就一拥而上，挤着坐在车厢里，紧紧的抓着扶手站着，爬到车顶上去，一路驶到瓦拉纳西。 到了那里，他们又蜂拥着冲进火车站，挤上火车，爬车顶上去，前往勒克瑙、新德里找份糊口的工作。 雨季前一个月，他们又纷纷从新德里、勒克瑙回来。 人变得更瘦、更黑了，本来气鼓鼓的肚子又装了一肚子气回来，不过口袋里多了几个钱。 女人们在家里等着他们，她们躲在门后，等男人走进家门，就一下子跳出来，大叫一声。 就像野猫看见了一大坨肉，女人激动的捶打男人，嚎啕大哭，大声尖叫。 那也是穆纳最开心的时光，他会跑到父亲身边，爬上他的背，摩挲着他的身体，从额头到脖子。 渐渐的穆纳的父亲累的弯腰弓背，外面不是总能找到活。 他只能继续蹬车，到勒克瑙蹬车，到新德里蹬车。 他瘦股如柴，身体前倾着离开坐垫，拼命的蹬车。 这时车后座上，可能载着一座中产阶级肉山和他的肉山老婆，以及满满一大堆购物袋。 他的父亲就像两条腿的骡子，瘦的像芦柴棒一样的骡子。 然后有一天骡子吐血了，没钱治病。穆纳去求两只禽兽，没用。 禽兽们不做亏本生意，他们知道骡子会死，借出去的高利贷根本收不回来。 骡子只能继续吐血，一口一口的吐，直到死前都没停下来。 穆纳怨恨禽兽，但他懂得隐藏自己，还会竖起耳朵偷听他们谈话。 “勒克瑙那里怎么说？”是蜜獾的声音。 “那帮混蛋把我们卖了！一整座山，还有矿！”乌鸦的声音听起来很羞恼。 “再送点钱，那帮家伙的胃口，现在越来越大了。” “没用，瓦拉纳西人要在这里盖水泥厂，他们拿了银行回扣。” “多少？”蜜獾问。 “很多，比我们…” 穆纳没听清，因为乌鸦放轻了声音。 “总之我不会把地盘拱手相让，那是我的财产！” 乌鸦很生气，穆纳却在心里暗乐。 附近的几座小山包都是乌鸦的地盘，有的用来放牧，有的用来采矿。 村里神庙上的石灰水，就是从那里弄的。 村民建房子的时候，也喜欢在土墙上摸一层白石灰，远远看起来就像城里的砖墙。 但乌鸦不允许，他只要发现哪家的墙上抹了石灰水，他就会去收份子钱，哪怕那些石灰并不是从他的地盘挖来。 穆纳很少看见乌鸦吃瘪，这让他敲煤块的力气都大了不少。 “穆纳，晚上去看电影！”拉贾来到了茶铺外。 “你哪来的票？”穆纳惊喜的站起身。 “阿嬷最信难近母啦，我跟她说要去祈求难近母保佑莉娜嫁个好人家，她就给了我钱，还让我别忘了做普迦。” 拉贾是穆纳的哥哥，已经到了结婚的年龄。不过在那之前，得先让堂姐莉娜出嫁。 按照印度传统的家庭规矩，没成婚前，拉贾赚的收入都要上交。 不过今天是例外，讲述难近母故事的电影，对农村人来说是一件很神圣的事。 拉贾成功从阿嬷那里骗来了两张电影票的钱，地里的活刚忙完，他就迫不及待的来找穆纳。 “快走，天快黑了，我们得抢个好位置。”拉贾招呼弟弟。 茶铺今天关门的早，老板也爱看这种电影啊。 ------------ 第180章 上映 卡纳村的小剧院不大，只有二十几个座位。窗户也很小，就连小孩子都爬不进来。 剧院老板情愿自己跟着受罪，也不想留给任何人逃票的机会。 此时二十来个座位，早就已经挤得满满当当，外面还有更多的人在往里钻。 扶手、靠背、过道、墙角.到处都是人，让你连抬手抓痒的空档都没有。 “阿尼斯那吝啬鬼，到底准备放多少人进来？”穆纳艰难的转动脑袋。 黑压压的一片，全是人头，少说有上百个。 阿尼斯就是剧院老板，他在门口检票、售票、顺便卖槟榔，身兼多职。 “别说话，电影就快开始了！”拉贾屏住呼吸。 屋子里的人很多，有的在说下流段子，有的在嚼槟榔，还有的张嘴粗声喘气。 汗臭味、槟榔味、口臭味混在一起，让剧院的味道和小河滩的茅坑有的一比。 突然荧幕亮了起来，众人下意识的安静。 一只冉冉升起的太阳出现在画面中，下方的字幕打出了“太阳娱乐出品公司”的字样。 奈何村民们不识字，纯粹看个热闹。 低成本电影节奏很快，没有冗长的铺垫。 画面上最先出现的就是男主角兰卡，他看起来不修边幅，穿着牛仔衬衣、牛仔裤，戴着美式骑兵帽。 刚一出场就遇到了几个欺负女孩的混混，接下来自然就像无数电影中出现过的那样，男主角开始上演英雄救美的戏码。 兰卡头顶主角的光环，能让一切不可能变得可能。 载歌载舞，扭腰摆胯，徒手打败三名持枪歹徒。 他的拳头如此有力，以至于违反基本的物理学原理，在接触到对方身体前便发出“砰砰”的闷响。 他失恋时必定猛灌威士忌，做生意保管赚大钱。 故事并不新鲜，但所有人都被吸引了注意力，谁不曾幻想自己就是画面中的男主角呢？ 当扮演兰卡颇具虚荣心的妹妹出场后，剧院里终于泛起了波澜。 天哪！那裙子太短了，似乎风一吹就会飘起来，然后露出下面引人遐想的臀部。 你还别说，真有的心急的人，跑到荧幕下猛吹气。 除了惹得众人哈哈大笑外，就是招来各种下流的谩骂。 《礼赞难近母》的剧情走向，仿佛难近母的心思般难以揣测。 电影采用好似跳接的手法描述主人公接连经历的重大转折，成婚、被扫地出门、婚姻触礁，却不向观众交代其中的细节、动机和目的。 上一秒还沉浸爱河的主人公下一秒便兀自心碎，中间的剧情需要观众自行联想。 因此每当主人公取得些微胜利，都是献给观众的一次惊喜。 你永远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这和看主流印度电影不同，大家的注意力被前所未有地抓牢。 作为宗教电影，当然少不了影片的主题，难近母。 当那尊十几米高的难近母石膏像出现后，影院里的气氛蓦然一变。 虔诚的印度教徒起身，接着双手合十进行祷告。 还有人朝大银幕扔硬币，拉贾就是这样做的。他祈求早日攒够莉娜的嫁妆，好让他也能娶上老婆。 最虔诚的教徒甚至带了火祭用的灯盏，当充当电影插曲的两首拜赞歌响起时，他们手握灯盏、沿银幕挥舞。 场面十分壮观，和刚才超短裙出现时的口哨声，完完全全的两种风格。 果然，当青少年喜闻乐见的镜头再度出现时，剧院里又是一片混沌。 这下不仅有超短裙，还有近乎透明的衬衣、吻戏和带有暗示性的粗俗对白。 难近母九个化身，其中一个从水里出现时，就是海报上的那样。 穆纳亲耳听到有人在边上发出压抑的呻吟，就连拉贾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哎呀，三哥哪受的了这些。什么宗教电影，分明是神话桃色喜剧嘛。 类似的一幕也发生在瓦拉纳西的豪华电影院内，当然如卡纳村那般下流的口哨是没有的。 住在城里的人多多少少自持身份，他们最多盯着屏幕目不转睛，然后悄悄的咽口水。 “印度的观众，没见过大场面。”玛丽对影院内男士的表现很不屑。 “你懂的，这是印度，就连吻戏都规定不能超过5秒。”罗恩看的兴趣盎然。 《礼赞难近母》第一场放映，他也带着玛丽和莲娜，偷偷摸摸溜进了影院，就坐在最后一排。 “这些镜头在西方普普通通，到了印度就成了限制级，我实在搞不懂电影审查委员会的标准。”莲娜也在边上小声吐槽。 “印度男人咖喱吃的太多，很容易冲动，就像喝酒被麻痹了神经一样。” 罗恩能说什么，在这方面电影审查委员会比他更了解印度男人。 好在他前世看过多部霓虹老师的作品，对现在的镜头基本免疫。 整部电影硬是被希夫凑足了两个半小时，其中五个歌舞片段功不可没。 电影在最后还要玩一把宗教正确，作为新娘的女主角不想着洞房，反倒呜呜吹响了海螺，在新郎逐渐沉入梦乡时唱起献给难近母的拜赞歌。 “你觉得我们的电影会受欢迎吗？”玛丽悄悄地问。 “当然，你看看眼前。除了男性观众，也有不少女性观众，他们都是冲着难近母来的。” 电影中有限制级镜头，但宣传的重点还是宗教片，影院里的女性并不少。 “就是不知道《礼赞难近母》在乡村表现的怎么样，那个巴拉姆一直说印度农村市场非常广阔。” “话是这么说，但你最好不要对它有什么期望。” “为什么？”玛丽奇怪道。 “因为农村的电影票和城里的电影票，完全不是一回事。” 印度电影院很多，平均每天约有两千万观众去观影。 只不过根据地区不同，影院被分成了A、B、C三档。 A代表城市，电影票价通常在60卢比左右。影院里设施齐全，有冷气，有卫生间。 如孟买或者新德里的豪华影院，票价则可能抵近80卢比。 B代表城镇，电影院条件参差不齐，票价会在20-40卢比上下浮动。 C指的是农村，冷气什么的就不要想了，就连厕所也没有。 当然农村剧院的票价也最便宜，基本不会超过15卢比。 北印度的大多数人口都居住在农村，那里封建保守，很适合《礼赞难近母》这样的片子。 只不过因为票价低廉，平均每5张票才能抵得过城市电影院卖出的一张票。 这样计算下来，最后谁贡献的票房更多还真不好说。 电影结束，观众开始离场，罗恩他们稀稀拉拉的走在最后。 “你信的过那个巴拉姆吗？”玛丽问。 “当然不，那家伙时刻都在想怎么讹我钱呢。” “那票房怎么统计，城市我不担心。农村呢，你知道的，那里我们都不熟悉。” “放心，”罗恩神秘一笑，“那些电影放映员里有我们的人。” 送去农村的电影拷贝都是三人一组，一个负责放映，另外两个负责记账，以及监督。 监督的两人中，有一个是罗恩的人。他既监督剧院老板，也监督身边的同行。 每当放映完一场电影后，三人组当即清点票房，他们和剧院老板六四分。 所有账目现结现清，拿钱走人的三人组，同时会带走拷贝，然后去下一个村子。 印度农村地区的电影，都是按照这种方式上映、分账。 往往三个人可以在一周内，跑遍大半个地区的农村。 苏尔家不缺人手，村子里随便凑凑就是好几百号人。 有他们在，罗恩根本不担心巴拉姆在票房上动手脚。 只不过范围仅限北方邦，拉贾斯坦邦和比哈尔邦，他们能做的不多。 巴拉姆必然会虚报票房，但只要不太过分，罗恩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没办法，整个印度里里外外都是个草台班子，不可能做到尽善尽美。 出了电影院的三人还没走远，就看到几个男人围着一个女人动手动脚。 从他们下流的言语中，不难听出，那就是《礼赞难近母》中的某些粗俗对白。 罗恩有些苦恼，阿三果然是小头控制大头。 电影中没什么露骨的镜头，偏偏这几人就自动脑补了不可描述的情节，甚至现在还打算亲自实践一番。 玛丽和莲娜没给他们机会，这俩姑娘猛的一塌糊涂，三两下就把混混揍的鬼哭狼嚎。 被救下的姑娘十分气愤，她道了声谢，就气冲冲的去警局报警。 罗恩三人面面相觑，他们突然觉得电影审查委员会的那帮人，也不是都在没事找事。 《礼赞难近母》很快就在北方邦刮起了一阵旋风，这里的宗教题材故事一直长盛不衰。 再加上罗恩保驾护航，电影想不火都难。 只不过随电影登上报纸的除了各大影院火爆的照片，还有一则令人匪夷所思的新闻。 某位女士因《礼赞难进母》电影，惨遭强暴！ 当玛丽把报纸递到罗恩面前时，他第一反应就是昨晚上救下的那个姑娘。 “我们不是救下她了吗？”他问。 “是的，但没能救第二次。” “什么意思？” “她去报警了，结果被值守的警察带到了房间里。她没能逃过，那里有四名警察、三名嫌疑人。” “老天！”罗恩捂脸，“囚犯也干了？” “你还对自己的同胞有什么指望吗？”玛丽鄙视他。 罗恩摊手，怪我咯？ 算了，他今天没工夫管电影的事，他要去趟米尔扎布尔。 ------------ 第181章 武德充沛 米尔扎布尔是北方邦的东南部城市，规模不大，人口大约只有瓦拉纳西的五分之一左右。 在社会党对外的宣传中，这里电力充足、装了自来水、电话也打得通。 村里的孩子营养还算丰富，吃的上肉类、鸡蛋、蔬菜、小扁豆等。 拿出卷尺和秤检查一番，他们发育的还行，身高和体重都能达到国际规定的最低标准。 哈！这是社会党口中的米尔扎布尔，或者说整个北方邦都是按照这个模子刻出来的。 真实的情况是，电线杆，没通电。水龙头，不出水。孩子们，个个瘦的与他们的年龄不相称，脑袋显得特别大。 那无辜的眼睛忽闪忽闪着，就像是在拷打印度政府的良心。 罗恩坐在汽车里一路看过来，到处都是落后的村庄，非常原始。 所谓的电线杆其实就是一根木桩，上面压根就没电线。倒是社会党的宣传标语贴了不少，言之凿凿的保证当选后会通电。 那标语已经白的发黄，至少经历了五六个年头。但电线杆上依旧空落落，孤苦的仿佛随时会歪斜着倒下。 全是面子工程，没有哪个印度官员会傻到兑换承诺，尤其是在北方邦。 罗恩没去米尔扎布尔的市里，他不知道那里的情况怎么样，他也没打算去。 今天的行程是到一个叫卡纳的小村子，米尔扎布尔最大的石灰石矿就在那儿附近。 汽车顺着恒河支流往南开，有一条大路直通村子。 一群群猪在乌黑的排水沟里拱食，猪背上是干燥的，长长的猪鬃纠缠在一起，而浸泡在泥水里的猪身则黑的发亮。 几只公鸡长着鲜红的鸡冠、金黄的羽毛，在房顶上飞上飞下。 家家户户门前都有一头牛，有女人在割草喂牛，她们的希望全寄托在牛身上的肥膘上。 如果产奶充足的话，妇女们可以卖掉一些，期望能多换来一点点钱。 水牛身躯庞大，毛光发亮，鼻子上的铁环有小孩手臂那么粗，嘴角总是挂着珍珠一样的泡沫。 它是整个家庭最重要的成员，就连身下一大堆骇人的牛粪，都是笔财富。 “这破地方竟然有石灰石矿？”拉坦在座位上百无聊赖的摆弄着手枪。 “储量据说有上亿吨，对整个印度不算什么，但有一点很重要。” “什么？”拉坦问。 “米尔扎布尔大部分地区都是平原，除了附近的那几个小山包，这意味着开采难度大大降低。” 交通运输是采矿的硬核配套之一，就算原地加工成水泥，最后也总要运出去。 罗恩早在买矿之前就查过这里的资料，平原地区，妙哉。 “对了，我们只是先来看看，你带那么多人干什么？” 罗恩坐的是轿车，就在他们后面还有一辆面包车，里面塞了二十几个人。 他们人人配枪，从格洛克手枪到AK，应有尽有。 “罗恩，这里是北方邦，千万不要把出门当作游山玩水一样轻松。”拉坦笑着咔咔拉了几下枪栓。 “有这么严重？” “米尔扎布尔不是瓦拉纳西，而且我们都是东部人。” “噢，疯狂的东部。”罗恩叹气。 老家武德充沛，他能怎么办？就连罗恩自己都被拉坦塞了把贝雷塔92系手枪，崭新的。 这玩意儿800多美元一把，是从北方邦一个军官那搞来的，只有他和拉坦两个人配备。 “瞧瞧这颜色、这手感，比女人的皮肤还让人着迷。”拉坦抬起手枪左右瞄准。 “收起来吧，前面有间茶铺，我们去打听点消息。”罗恩指了指路口的凉棚。 北方邦农村遍地茶铺，它们既是村民的活动中心，也是消息的集散地。 嘟嘟的鸣笛声，让茶铺周围的人力车夫一惊，他们以为蜜獾又来收份子钱了。 待看到是没见过的汽车后，又跃跃欲试想上前，生面孔代表着潜在客户。 穆纳也注意到了外面的汽车，不是巴士，也不是蜜獾的大使牌。 这很少见，卡纳村常年都没什外人来访，更别说开着汽车来。 车门被打开了，一个年轻人下了车。 茶铺老板、人力车夫，包括穆纳在内，所有人屏住呼吸。 世上竟然有长得这么好的人！ 穆纳没读过几年书，他不知道怎么形容。 总之那个年轻人的身体，就像是高档的棉芯枕头，白皙、柔软，没有什么疤痕。 他们的身体却截然不同，比如穆纳的父亲，他的脊椎好像是一节一节的麻绳，就是村里的女人们打井水用的那种。 他的锁骨高高地突在外面，活像狗戴的项圈。 这个年轻人一定是传说的高种姓！ 几乎所有人瞬间就断定了这件事，卡纳村的两只禽兽在他面前活像个乡巴佬。 蜜獾和乌鸦虽然是地主，但他们不是高种姓，连刹帝利都不是。 吠舍一样能当地主，那是靠贿赂、手里的枪杆子挣来的。 这是一个婆罗门啊！ 人力车们停住脚步，不敢再上前。 他们是首陀罗，没资格和婆罗门老爷说话。 罗恩下车后，拉坦也别着手枪下车，他的出现让茶铺里的人变得像哑巴一样，大气都不敢喘。 “这些低种姓能知道什么？他们说不定连自己的名字都没有。”拉坦嘀嘀咕咕。 婆罗门老爷，您真说对了！站在门口的穆纳暗暗赞同。 “穆纳”在印地语里就是小孩子的意思，那根本不能算是一个名字。 他父母一直这么叫，也从没想过给他起名字，或者不知道该怎么起。 穆纳又想起了自己第一天去学校的场景。 老师要他们排好队，挨个儿到讲桌前登记姓名。 当他把名字告诉老师后，他抬起头来，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穆纳？这不算个名字。” “可我只有这个名字。”他说。 “你妈妈没给你起名字吗？” “她病得很厉害，先生。她卧床不起，总是呕血，没时间给我起名字。” “那你爸爸呢？” “他是个人力车夫，先生。他也没时间给我起名字。” “那你有奶奶吗？叔叔姑妈有吗？” “他们也都没时间。” 老师转过脸，吐了一口槟榔汁，鲜红的汁水喷在教室的地面上。 他舔了舔嘴唇，“好吧，那只好由我来给你起个名字啦，是吧？” 他捋了捋头发，“呃，你就叫巴尔拉姆好了。你应该知道这是谁的名字吧?” “我不知道，先生。” “他是牧牛神克利须那的忠实伙伴，你知道我叫什么吗？” “不知道，先生。” 他大笑了起来，“我就叫克利须那。” 巴尔拉姆这个名字太长，穆纳又早早辍学，最后还是成了小孩子“穆纳”。 噢，那个婆罗门老爷过来了！ 瞧瞧他的鞋子，那是传说中骆驼皮鞣制的靴子吧？ 真想趴下来吻吻他的脚！ 穆纳傻傻愣愣，眼睛仿佛失去了焦距。 “这一片是谁管事？”罗恩扔过去了几枚硬币。 “什什么？”穆纳盯着胳膊肘里的硬币，结结巴巴。 那是2卢比的大额硬币，足足五枚！能让他再看一场《礼赞难近母》！ “先生，我知道！”茶铺老板跳出来，他伸手去拿穆纳怀里的硬币。 “是两只禽兽！”穆纳弯腰弓背，死死护住钱，大叫。 哄！周围响起一片笑声，罗恩也有点呆住了。 两只禽兽？还有人叫这个名字？ “是蜜獾和乌鸦，先生！”穆纳手忙脚乱的藏起钱，嘴巴迅速的回答。 “这两个家伙是混帮派的？”拉坦问。 有这种绰号的，一听就不是什么好人。 “他们是卡纳村的地主，周围的土地，还有山头，都是他们的。”穆纳胸口砰砰跳个不停。 他现在神气极了，这可是婆罗门老爷诶。 罗恩和拉坦对视一眼，得，就他们没错了。 “蜜獾和乌鸦有多少人？”拉坦问的直接又不怀好意。 “不知道，先生。他们家的仆人就有十几个，山那里还有一些工人。” “工人？”罗恩敏锐的抓住了关键点。 “那些工人帮他淘石灰，然后卖给城里人盖房子。” 好嘛，这石灰生意已经做起来了。 “罗恩，看来那两个家伙不会乖乖就范了。” 拉坦是聪明人，他知道商人一旦尝到了利润的甜头，就绝不会善罢甘休。 “我们先和他们见上一面，谈谈看，总不能直接杀上门去。对了，他们家在哪？”罗恩又问。 “靠近镇上，往东南走，一两公里。” 穆纳知无不言，恨不得把两只禽兽的孩子在哪上学的消息，都告诉罗恩他们。 那么多年了，从没有人找过他们的麻烦，这种机会可不多。 “不用废那么多话，”拉坦毫不在意的摆摆手，“直接让他们滚蛋，那可是我们的矿。” “在北方邦做生意和孟买完全是两回事。”罗恩耸耸肩。 不用他们找上门，远处又有两辆汽车开了过来。 嘟嘟，领头是蜜獾的大使车！ 人力车夫门一哄而散，凉棚下的茶客也都悄悄溜走。 只有茶铺老板和穆纳走不掉，一个家当都在这儿，一个是想看热闹。 矮矮胖胖的蜜獾气势汹汹的下车，他的哥哥乌鸦也神色阴沉，两人腰间都别着手枪。 他们后面的另一辆车里，也有十多个打手下来，有的拿刀，有的拿棍，个个凶神恶煞。 罗恩笑了，拉坦轻吹了一声口哨。 他们面包车里的人，还没下车呢。 ------------ 第182章 应许之地 一声呼哨后，面包车的车门被轰然拉开。 接着一个、两个、三个.哗啦啦，二十多个人呼的一下，全涌了出来。 他们手里的武器同样五花八门，但全是枪械。 气势汹汹的蜜獾和乌鸦，硬生生的刹住了脚步。 就连跟在他们身边的仆人，也两腿发软。被黑洞洞的枪口指着，手里的小刀再锋利也不顶事呀。 “你们是什么人？”乌鸦强制让自己镇定下来。 “我们？”拉坦轻笑了声，“啊对，我们还没介绍自己。” 他摆弄了几下手枪，抬起眼皮，“苏尔，从瓦拉纳西来。” “这里是米尔扎布尔，你们越界了。”蜜獾嘶声道。 “不不不，”拉坦晃了晃手枪，“从今天开始，那里、那里、还有那里，都归我们了。” 他用手枪一下一下点着村外的几个山包，神情随意，就像是在点菜。 “那是卡萨家族的地盘，世世代代都是！”蜜獾气的想拔枪。 咔嚓、咔嚓，密集的枪栓声，让他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小心走火哦。”拉坦笑眯眯的提醒他。 “你们是要和米尔扎布尔开战？”乌鸦的脸更黑了。 “开战？”拉坦脸色变得奇怪，接着止不住的大笑。 “你” 砰！砰！砰！三声枪响，场面寂静无声。 拉坦放下胳臂，轻蔑的看着乌鸦，“你有什么资格代表米尔扎布尔？” 咣当，对面一个仆人手里的刀，掉到了地上。 蜜獾的胖脸抖个不停，乌鸦也像被掐住了嗓子。 罗恩拍了拍拉坦的肩膀，上前两步。 “勒克瑙的征用文件，想必你们已经收到了。以后这里会有一家水泥厂，那关乎部长先生的战略发展计划。” “不不能这样，政府没给我们一派士的补偿，那是卡萨家的地。”蜜獾倔强的抗议。 “那和我们没关系，”罗恩耸耸肩，“不过看在初次见面的份上，我可以出20万卢比作为补偿，开采场的东西和工人都留下。” “你们太过分了！”乌鸦气得发抖。 “好吧，当我刚刚的话没说。”罗恩退后一步。 拉坦上前，用手枪拍了拍乌鸦的瘦脸，“听着，一周之后。要么你走，要么我送你们走。” 他挥挥手，带人上了车。然后无视蜜獾和乌鸦愤怒的眼神，在呼噜噜的引擎声中远去。 “你打算怎么办？”蜜獾问乌鸦。 两人虽然都姓卡萨，但并不是亲兄弟，那几个山包是乌鸦的地盘。 “我们得多搞点枪，不能让瓦拉纳西人在这里撒野。”乌鸦恨声道。 他认为自己今天之所以吃亏，就是因为火力不足。同样是二十来号人，却只是两把手枪。 他和蜜獾两人平日在村子里作威作福，根本用不上手枪这种东西。 哪知道今天突然有那么大阵仗，如果他们刚刚也人手一把枪，瓦拉纳西人绝不敢这么羞辱他。 “去找卡林拜吗？只有他那里才能搞到军火。”蜜獾问。 “那也是一个恶狼，米尔扎布尔的恶狼。”乌鸦有些犹豫。 “或者我去联系几个警察，但价格太贵。卡林拜的东西便宜，一千五百卢比一把。” “买！我亲自去谈。”乌鸦咬牙道。 两只禽兽骂骂咧咧的带着人离开了，茶铺再一次恢复了宁静。 “卡纳村要不得安宁喽。”茶铺老板小心翼翼的走出来东张西望。 “他们要打架了吗？”穆纳也伸出脑袋来。 啪，茶铺老板扇了他后脑勺一巴掌。 “是火拼！要死人的！” 穆纳龇牙咧嘴缩头，他脸上一副被吓坏的表情，其实心里早乐开了花。 打！打起来好！ 最好是那个婆罗门老爷赢，他可是给了自己赏钱。那两只禽兽，大家巴不得他们死。 “那两个地主看起来好像很不甘心。”汽车里，罗恩好奇的摆弄着那把贝雷塔手枪。 “如果他们够聪明，这时候就应该收拾东西赶紧滚蛋。” 拉坦可不是善茬，今天如果不是罗恩在，说不定一场火拼早就开始了。 “做生意嘛，总不能一直喊打喊杀。我们第一次到米尔扎布尔就搞出命案，那这里的人肯定不会欢迎我们。” “在东部你就得这样，就比如我做麻草生意.” “停停停，我们是建水泥厂，不需要天天和人火拼。” “罗恩，你就是不干正事.” “我答应过亚达夫，不能死人，也不能登报。” “北方邦天天死那么多人，你看登报了吗？” “但不会被抓住把柄，在我们水泥厂没建起来之前，先低调一点。” 唉，看来苏尔家也需要抓紧扩张势力了。 不管是枪杆子，还是手里的钱，抑或是影响力，都要全面加强。 水泥厂是第一步，它带来的不仅是财富，还有人脉关系、名声方面的软实力提升。 “放心吧，没摸清他们底子之前，我不会动手。”拉坦无聊的盯着窗外的恒河支流。 “什么意思？”罗恩一愣。 “我留了几个人手在米尔扎布尔，”拉坦晃了晃脖子，“确保那两个家伙没什么棘手的关系。” “所以你才故意说一周之后？” “不，我只是这几天要陪一个姑娘过生日，没空。” 行吧，罗恩就不该对他脑子有什么期待的。 “对了，你的电影我还没看，我准备带丁皮一起去。” “丁皮？你女朋友？” “马上就是，快跟我说说，这部电影适合情侣看吗？” “呃，很适合，最好挑一家边上有旅馆的电影院。” “哇！这么火爆，难怪北方邦现在全是这部电影的报道。” 《礼赞难近母》在北方邦的声势非常不错，没有电影审查委员会的刁难，各家影院敞开了放。 唯一的糟点，就是女孩被强暴的新闻，引起了一些争议。 不过这非但没让电影遇冷，反而有更多的人涌进影院。 那是得多刺激的画面，才能让警察也憋不住向报警的姑娘下手啊。 咳，事情就是这么离奇。传着传着，变成了警察看完电影，然后忍不住向女孩下手了。 更离奇的是瓦拉纳西警局的结案公告，嫌犯已经被抓捕啦！ 没错，当时房间里的另外几个嫌疑人背了锅。 不，他们也不算背锅，毕竟真干了呀！ 你敢说自己没做？证据确凿！ 几个警察吃了头啖汤，嫌犯收尾。最后女孩体内提取出的DNA，就属他们最多。 离谱！北方邦警察办案，半真半假。 最后邦警局甚至给那几个警察颁了勋章，奖励他们当场制服嫌犯。 罗恩能说什么？人杰地灵北方邦！ 他已经麻木了，他更关心《礼赞难近母》能给自己带来多少收益。 “针不戳啊，第一周就有1600多万卢比的票房，大赚！” “嘿，我早就说过的，我和莲娜很在行。”玛丽甚至喝起了红酒。 “没错，我们就是宝莱坞女王！”莲娜欢呼着端起酒杯。 她们很开心、很兴奋，为了这部电影，两人几乎掏出了自己的全部家当。 现在摆明了电影要大赚，那种成为富豪的刺激，让人忍不住要大声尖叫。 罗恩没掺和两个酒鬼的狂欢，他还在看手里的院线报表。 电影一旦上映，回款其实特别快，因为观众掏的都是现金。 罗恩和巴拉姆派去农村的人手，也是放一场就带走一场的票房分成。 反倒是北方几个大城市的影院分成还在结算中，预计再过几天才能到账。 不过没关系，这不影响罗恩计算自己的利润。 1600万票房，他作为出品方拿六成，就是960万卢比。 扣掉巴拉姆作为发行方的百分之十收益，还剩下864万。 这笔钱在北方邦境内不用交税，净赚。 哦不对，按照出资比例，玛丽和莲娜还要拿走三分之一。 她们两人和罗恩熟的不能再熟，但一码归一码。 该给的钱，罗恩从不小气。 570多万卢比，轻轻松松装进口袋。 这只是第一周，北方邦后面还会贡献不少票房。接着是比哈尔邦、拉贾斯坦邦 其他地区的发行人也会闻风而至，即使走不了分成模式，发行权也能卖个好价。 罗恩没什么经验，但他打过电话给希夫，后者预计《礼赞难近母》的票房有可能超过五千万卢比。 对印度电影来说，第一周至关重要，这七天决定了电影的票房走向。 如果反响不好，其他未上映的邦都会受到影响，显然《礼赞难近母》开了个好头。 北方邦，果然是罗恩的应许之地！ 如果真有五千的票房，扣掉其他邦的娱乐税，搞不好他这次能赚两三千万卢比。 苏尔电器这大半年疯狂出货，到现在赚了多少利润？ 不到四千万！ 一部宝莱坞低成本电影，拍摄时间不超过两个月，利润近三千万！ 娱乐业，果然是暴利。 搏一搏单车变宝马，当然，也可能是血本无归。 这是一门危险的游戏，你不能保证自己每次都押中。 罗恩尝到了甜头，宝莱坞他必然不会放弃。 消费电器、娱乐业、矿业、服务业，他全都要。 “好了，姑娘们，现在是晚上九点。你们明天早上还要赶飞机，我们大概能玩一个小时的叠叠乐。”罗恩放下报表招呼道。 “一个小时不够，我命令你，必须坚持两个小时！”莲娜扑过来。 “嘿，小心点儿。”罗恩接住她。 玛丽和莲娜明天要回孟买处理宝莱坞的事，罗恩却暂时走不开。 北方邦这里还要盯一下，直到水泥厂的事尘埃落定。 说来雨季结束，孟买那里也有一堆事等着他。 要不是因为矿业这门生意，关乎罗恩的根基，他早就回孟买了。 就是不知道那两只禽兽愿不愿意服软，明天就是最后期限，他说什么也要矿场的初期规划。 PS：连续爆更一个月，抗衡不住了，先缓一缓。 上架前许诺爆更到三月底，现在已经超额完成任务。 接下来的剧情要上强度了，要好好写。大佬们，感谢支持！ ------------ 第183章 风云雷动 “我说，至于这么夸张？我们是去做初期勘探，不是打仗。” “罗恩，你不懂。在北方邦你就得靠手里的家伙说话，不然那些人不会尊重你。” 咔嚓，拉坦拉动枪栓，听到清脆的弹簧机括声后，满意的把手里的微冲扔给了身边的手下。 苏尔家的私人武装部队，已经完成了一次彻底的大换装。 以前的土制左轮、尼泊尔弯刀、猎枪.统统被换成了现代的制式武器。 从大名鼎鼎的AK到小巧灵活的微冲，再到印度警官标配的格洛克手枪，全是高级货。 总共大几十人的队伍，现在鸟枪换炮，每人手里都有一把家伙。 当然，为了置办这批军火，花钱是少不了的，差不多800多万卢比。 苏尔家拿不出这么多现金，罗恩自己补了大部分开销。 在安保这件事上，他从不吝啬。家族的武装力量，就是他的后盾。 人杰地灵北方邦，罗恩没天真到把孟买做生意的那套模式搬到这里来。 因地制宜，入乡随俗，才是正确的打开方式。 只不过看到满满一卡车的武装手下，罗恩还是绷不住了。 是的，这次去米尔扎布尔不再是面包车。不，面包车也在内，但不再是主力。 拉坦不知道从哪搞来了两辆大卡车，每辆后斗里都塞了好几十人。 这阵仗，不知道的还以为某个反政府武装，准备发起暴动。 太硬核了！ “你就瞧好了吧，罗恩，那两个家伙保管吓的屁滚尿流！” 拉坦一挥手，轰隆隆的卡车启动，后面的牲口们，兴奋的大呼小叫。 这些家族部曲，他们根本不知道害怕，或者说他们早就已经习惯。 在北方邦混，本身就是刀口上讨生活。 这里黑帮势力猖獗，谋杀案件全印度第一，杀与被杀都很稀疏平常。 扭曲病态的生存环境，让底层人都疯狂的崇尚暴力。 对他们来说，鸟枪换炮后不干一架，不足以宣泄内心的兴奋。 罗恩揉了揉脑门也无奈的坐进了汽车，他没和拉坦一起，而是坐轿车跟在最后面。 前排是阿尼尔和另一个贴身保镖，后排边上坐着从勒克瑙请来的勘探专家。 用拉坦的话来说就是打仗这种事，他比罗恩专业。 得，希望那两只禽兽识趣点吧。 浩浩荡荡的车队向南开去，米尔扎布尔的天空乌云密布。 轰隆，乌鸦被突兀的雷声惊得一颤，但很快又正襟危坐。 “卡林拜，这批货我急需，您一定要帮帮忙。”他双手合十祈求道。 “你要的不是小数目，那么多枪，准备对付谁？”主位上的人影，声音低沉。 卡林.特里帕蒂，米尔扎布尔的地下之王，人称卡林拜。 整座城市的灰色生意都在他的管辖之下，军火、麻草、高利贷、杀手业务.无所不包。 只要提到他的名字，人人惊惧，不敢有丝毫违逆。 传说，任何来米尔扎布尔做生意的人，都要先到这里拜码头。没有他的允许，不得擅自“开枪”。 乌鸦只是一个乡下小地主，在如雷贯耳的卡林拜面前，姿态摆的极低。 “卡林拜，瓦拉纳西人要来抢走我的地盘，那里祖祖辈辈都是卡萨家的，我只能反击。” “瓦拉纳西？他们来这里干什么？” “我也不知道，他们有枪，来势汹汹。” 乌鸦没说实话，他怕石灰石矿会引来卡林拜的觊觎。 这么多年，乌鸦都是私下在做这门生意，闷声发大财。 另外按照道上的规矩，只要他不开口求助，卡林拜就找不到由头介入他的生意。 地下世界有自己的秩序，坐在王位上的卡林拜，甚至要亲自维护这套秩序运转。 “工厂的存货不多，如果你现在就想提货，那得加钱。”卡林拜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如果我现在要，价钱”乌鸦小心翼翼的开口。 “30万卢比，我让人带你去仓库。” “好！”乌鸦咬牙答应下来。 这几乎已经是他的大半家底，乡下小地主，也没太多的余粮啊。 卡林拜歪歪头，示意身边的大个子带乌鸦去拿货。 为了掩盖自己的军火生意，卡林拜特地开办了一家小型制铜厂。 制铜是假，造军火倒是真。 是的，卡林拜的军火不是从外地流入，全是自己手工搓出来的。 子弹附加值不高，大部分都是从军队那里搞来的廉价货。 等到乌鸦跟着大高个来到仓库时，外面的工人正在叮叮当当敲着一根发红的枪管。 没有车床，没有压铸机，只有锤子，纯手工打造。 “这这些枪没问题吧？”他问。 “几千卢比一把枪，你指望买到什么，AK吗？” 大高个一句话怼的乌鸦默不作声，军火生意当然也讲究一分钱一分货。 想买漂亮的进口枪，行啊，继续加钱。AK这种军火界的明星，不会低于八万卢比。 乌鸦当然没奢侈到这种程度，他要的量大，还要附加子弹这些消耗品。 左轮手枪、双管猎枪、长管步枪.三十万卢比已经非常勉强，只能选便宜的本地货。 但是看到那粗糙的枪管后，乌鸦还是一阵牙疼。 也不知道这玩意儿靠不靠谱，枪口倒是粗的吓人。 挥挥手让下面的人搬货，乌鸦痛快的付了钱。 他贪婪成性，却并不傻。保住手里的东西最重要，钱财什么的，以后再赚。 外面蜜獾正开着一辆卡车等他，他们同样满满一车人，拿到枪之后就能立即武装起来。 轰隆，又是一声闷雷。 穆纳稀罕的看了眼天空，雨季刚刚过去，怎么又要下雨了？ “你个小混蛋又在偷懒！”茶铺老板拎着大勺子追过来。 “我没有，要下雨了，我出来把炉子搬进去！” “撒谎！雨季早过去了。你和你父亲一样，死性不改，天天想着逃离村子。最后呢，烂命一条！” 穆纳呼呼的跑着，耳边传来茶铺老板愤怒的咆哮声。 茶铺前的小广场上人很多，有车夫、有无所事事的少年，他们都嘻嘻哈哈的看穆纳笑话。 穆纳曾经也是那群少年中的一员，他们等在这里只为一件事，离开。 每当见到有卡车经过广场时，少年们就向它跑去，还伸出手喊着，“带上我！带上我！” 一阵推来搡去之后，会有六七个人挤上了车，剩下的在原地等着另一辆车。 几个走成的家伙是去干建筑工或挖掘工的，他们都是走运的家伙，能逃离这个原始村落。 如此每两个钟头的等待，就会又来一辆卡车，然后又是一番争抢推挤。 穆纳曾经也非常有幸的挤到了前面，司机当时是个锡克教徒，头上包着蓝色的头巾。 他手里拿着一条木棍，挥舞着指挥人群后退。 “都听好了！”他吼着，“把上衣都脱了！想找活干，我得先看看你们的身体够不够格！” 那个司机检查了穆纳的胸部，又拍打他的屁股，盯着他的眼睛看，然后用棍子猛截他的大腿，“太瘦了！去你妈的，滚！” “给我个机会吧，先生！我瘦是瘦，可我有劲啊！我能挖土，我能搬水泥，我还能”穆纳哀求。 司机挥起棍子对着穆纳的左耳朵就是一记，他抱着耳朵蹲了下来，后面的人马上冲过来抢去了他的位置。 穆纳坐在地上，揉着耳朵，望着那辆卡车卷起一大团灰尘飞驰而去。 他大哭，他想离开这里，像父亲一样浑身是伤也在所不惜。 是啊，父亲的身体，穆纳到现在还记得。 他身上疤痕累累，从胸部往下，到腰部，再到髋部、臂部，触及之处，都是大大小小的伤口和疤痕，就像岁月的鞭子在他身上刻画出的记号。 现实在他父亲的身体上书写出了一部穷人的生活史，笔锋如刀，入肉三分。 穆纳不怕成为父亲那样的人，只要离开这里就行。 他知道有那两只禽兽在，村里的人永远不会有出头之日。 蜜獾和乌鸦没把他们当人，是奴仆，是奴隶，予取予夺。 渔夫交不出份子钱，他们就搞大渔夫女儿的肚子。 穆纳的堂姐攒不齐嫁妆，想去借高利贷，结果反倒被乌鸦强留下来，然后怀了孩子。 孩子虽然打掉了，但他堂姐很难再找到好人家了。 一个死了老婆的光棍愿意松口，前提是要准备一大笔嫁妆。 难！卡纳村的日子，迟早会逼得穆纳发疯。 他恨两只禽兽，所有的苦难，都是他们一手缔造。 嘟嘟，有喇叭声。 是镇上来的巴士吗？ 其实穆纳也不是非要离开村子，只要活的像个人就行。 怎么才叫活得像个人呢？对穆纳来说，也许就是像巴士售票员维查那样吧。 巴士会在茶铺门口停半个小时，乘客下车后，售票员维查也会下车喝杯茶。 他是这里所有在茶铺干活的人仰望的对象，他穿着公司发的卡其布制服，口袋上用根红绳子拴着一个银色的哨子，神气极了。 他身上的一切都在告诉人们，他已经混出个名堂了。 维查的家也在村子里，就像个猪圈，是真正的底层。 但他现在还是成功了，不知怎么的，他和一个当官的拉上了关系。 据说他把自己的身体交换了出去，然后做什么事都顺。 售票员是一份好工作，手里拿着漂亮的银色哨子，车开动的时候，他就会吹响哨子。 这时候，村子里的孩子们都会发疯般地追着汽车跑，一边跑一边拍着车身，喊着要他把自己也带走。 穆纳渴望能成为维查那样的人，身上穿着制服，有固定工资，脖子上挂着闪亮的哨子，一吹呜呜响。 然后大家看他的眼神都像在说，“看，多么重要的一个大人物呀！” 这就是穆纳的梦想，像人一样活着。 嘟嘟！又是几声喇叭。 咦？不是镇上的巴士，有好几辆车。 穆纳转头，然后慢慢张大嘴巴。 跑累的茶铺老板扶着膝盖笑他，不过很快他也笑不出来了。 ------------ 第184章 交火 是卡车！两辆！ 小广场上的少年们一阵欢呼，拼命的往前挤，想抢个好位置。 司机每次最多带走六七个人，有时候两三个，名额稀缺。 “带上我！带上我！”少年们又蹦又跳。 卡车来了，车斗里运的不是石灰，也不是沙子，而是人！ 密密麻麻的人，每个人手里都拿着枪！ 少年们放下手臂，呆呆的看着卡车，接着脚步缓缓后退。 激灵的人力车夫已经掉转车头，不顾茶客的呼喊，奋力蹬车而逃。 “要打仗啦！”有少年大喊大叫。 “他们要去哪儿？”有人傻傻的问。 “当然是去找两只禽兽算账，他们要倒大霉啦！”穆纳兴奋的直拍手。 “你才是要倒霉的那个人，穆纳！”有少年笑道。 “我又不认识他们。”穆纳莫名其妙，又有点心虚。 “你那天收了别人的钱，把地主老爷的事都捅了出去，还说他们是禽兽，对不对？”有人起哄。 “胡说！我没有！”穆纳慌了。 “就是你！就是你！有人找地主老爷告状啦！” 少年们天不怕地不怕，没有像那些胆小的车夫们一样逃离小广场。 “谁！是谁告黑状？我要砸烂他的脑袋！”穆纳大喊。 作为在卡纳村长大的人，他太清楚两只禽兽会怎么对付他们了。 蜜獾曾经有一个儿子，在某次出来游玩时被反政府武装绑走，并残酷的折磨致死。 那个本该保护他儿子的仆人逃了回来，他说自己和这起绑架案没有任何关系。 蜜獾不信，他雇了四个枪手一直拷打折磨他，最后他们开枪打穿了他的脑袋。 你以为这就完了吗？不，才刚刚开始！ 那个仆人就住在卡纳村，穆纳和他是同一个种姓，以前穆纳还见过他几次。 蜜獾带着人找到他家，他们把仆人的奶奶吊起来活活打死。 仆人的父亲和哥哥被绑起来扔进了草垛，然后一把火点着。 两人的哀嚎，整个卡纳村都听的见。 仆人家的女人就更惨啦，她们先是被二十几个男人强暴，接着又被卖给了一个有特殊癖好的买主。 据说没过几天就都被折磨死了，死的时候赤身裸体，下面的血怎么也止不住。 仆人的家最后也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净，直到今天那里还留着漆黑的残垣断壁。 有这么个榜样，谁还敢让这种惨绝人寰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 还有哪个灭绝人性的家伙忍心把自己的奶奶、兄弟姐妹、姊姊、姑妈、侄子侄女、外甥外甥女推向绝路呢? 穆纳家里有十几口人，他有奶奶、叔叔叔母、也有兄弟姐妹和小侄子、小侄女。 你让他听到被告黑状的消息会怎么想？ 穆纳腿肚子在发抖，眼前一阵阵的发黑。 “快看啦，那是乌鸦他们的车！”有少年指着远处大叫。 穆纳抬头，从北边来的卡车和从南边回来的卡车碰头了！ 少年们指指点点，个个兴奋不已。 那些站在卡车上，手拿枪械的年轻人是他们的偶像。 他们恨不得成为其中的一员，这才是大人物啊，神气极了！ 穆纳一咬牙，趁着茶铺老板看热闹的功夫，偷偷溜走了。 他弯腰弓背顺着河边摸过去，他熟悉这里的一草一木，知道怎么隐藏自己。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去，只是心底有一个声音告诉他：得去看看，这是唯一的机会。 拉坦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巧，双方竟然再次碰了正着，并且都是总动员的模样。 他打了手势，卡车上的人迅速下车，并摆开阵势。 乌鸦和蜜獾虽然慢了一拍，但也是差不多的动作。 “两位，看来还是要我送你们走了。”拉坦悠哉悠哉，面带微笑。 “家族的资产不能拱手相让，谁来都不行！”乌鸦毫不让步。 “这可是部长大人的命令，你们想清楚了，确定要当政府返动派？” “呸！别和这群混蛋废话了，他们就是在明抢！” 手里端着双管猎枪的蜜獾，现在信心大增，这玩意儿看起来可比之前的小手枪厉害多了。 他迫不及待，想先下手为强。这一次他们做足了准备，人人都有枪，不比对方差到哪去。 只要打死那个领头的头，剩下的瓦拉纳西人必定一哄而散。 卡纳是他们的地盘，这群外来者讨不了好处。 于是蜜獾一句话刚说完，就果断的扣下了扳机。 轰！双管猎枪的雷鸣，惊得众人一跳。 “啊！”惨叫声传来。 拉坦眨了眨眼，又低头扫了扫自己，他没事！ 倒下的是蜜獾。 他的两只手血肉模糊，十根手指只剩下两根。 其他要么不翼而飞，要么只有白森森的骨渣露在外面。 那把双管猎枪已经断成漆黑的两截，炸开的枪膛就像喇叭花一样，张大嘴巴。 “妈的，这混蛋不讲武德！开枪！” 拉坦一拉枪栓，端起冲锋枪就“嗒嗒嗒”的开火。 然后枪声变得密集，AK、微冲、手枪.劈里啪啦响个不停。 乌鸦这一方人仰马翻，接二连三的惨叫声传出去老远。 有人想反击，他们抬起左轮瞄准，扣下扳机。 轰！轰！亮光爆闪！ “啊！”开枪的人又倒了下去。 乌鸦气的破口大骂，他骂瓦拉纳西人，骂科林拜，骂蜜獾。 强盗！奸商！猪队友！ 他完全没料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一切快的不可思议。 幸好他留了个心眼，没用那批刚买来的廉价货，他用的还是自己原来的小手枪。 但情况不妙，蜜獾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他身上多了好几个血窟窿。 其他手下伤的伤、死的死，剩下的人都躲在汽车后面。 他们不敢开枪，唯恐丢掉自己的手指。 他们徒劳的挥舞着手中笨重的左轮，大喊大叫。 乌鸦知道形势不妙，他喝令手下顶住，自己却准备偷偷溜走。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他得去求援，去找科林拜。 那几座石灰石矿，他情愿送给科林拜，也不想便宜瓦拉纳西人。 拉坦一直盯着对面，他们这边全是自动武器。 只要扣下扳机，倾泻而出的火链，压的对面抬不起头。 那个乌鸦想跑，拉坦抬手就是一枪，对方的肩膀爆出血花。 他没停下，继续跑。拉坦又是一枪，这次打中的是大腿。 乌鸦顺着河坡倒了下去，拉坦瞧了两眼，没看到人影。 砰！砰！有火花在拉坦前面的引擎盖上爆出。 呦！还真有不怕死的。 “给我打！别留子弹！”拉坦大怒。 一时间枪声大作，很快对面再没有了枪声。 弹夹清空，有人忙着换弹，有人小心翼翼的凑上前。 乌鸦和蜜獾只开了一辆卡车，交火的时候，能遮掩的地方不多。 苏尔家的打手们绕到后面，地上横七八竖躺了很多人影。 有的在呻吟，有的没了声息。唯一存活下来的那个，抱着脑袋，身体筛糠般的抖个不停。 他的裤管已经被尿液浸湿，嘴里絮絮叨叨的喊着求饶的话。 得到手下们的确认，拉坦这才放心的走过去。 他踢了踢已经死透的蜜獾，对方脸上还残留着惊惧。 “呸！”拉坦又踹了他的肥脸一脚。 就是这个家伙，竟然敢偷袭他。 “那个乌鸦呢？”拉坦问手下。 “没看见”、“掉河里了！”、“淹死了！” 众人七嘴八舌，胡猜一通。 拉坦挥了挥手让他们闭嘴，然后一只大脚直接踩到那个俘虏的脸上。 “说！那个鸟贼在哪？” “老爷！放过我吧，我什么都没干，都是乌鸦，我刚才在河坡那看到他的背影了。” 拉坦皱眉，跑了？ 他正想派人去追，罗恩从后面匆匆走过来。 “拉坦老哥，你没事吧？” “那帮家伙的枪伤不到老子。”拉坦大笑。 “妈的，北方邦的地主都是亡命之徒吗？”罗恩再次被老家彪悍的民风刷新了认知。 “我早就说了，对这帮家伙不要客气，否则他们不会尊重我们。” “两只禽兽都死了？”罗恩问。 “死了一个，还有一个估计逃了，但他身上有伤。” “追！”罗恩狠声道。 “咦？”拉坦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你不怕那个亚达夫找你麻烦？” “别说笑了，做都做了，斩草就要除根。” “好！老弟，这才是我们苏尔家的种！” “你带人去，这里交给我。” 苏尔家的打手也有几人受伤，万幸的是没死。 乌鸦那帮人被炸膛的枪，吓破了胆，连还击都不敢。 罗恩会亲自帮受伤的人包扎，他来的时候就带了齐全的急救用品。 有罗恩照看，拉坦也放心的带人顺着河道追去。 乌鸦确实跑了，他在看到对面清一色的全自动武器后，就知道今天赢不了。 他原本准备假意拉扯几句，先稳住对面，事后再找科林拜介入。 哪知道蜜獾那个莽货，竟然率先开火了。 这个蠢蛋，死不足惜！ 乌鸦一瘸一拐的顺着小河跑，他不敢回庄园，也去不了镇上。路太远，他受伤了。 于是只能找最近的地方躲藏，卡纳村离着很近。 那是他的领地，村民是他的奴仆。只要到了那儿，事情就好办了。 他得先藏几天，避避风头，然后再去米尔卡布尔镇上。 肩膀和大腿上的伤口，让他疼痛难忍。 好不容易撑到一座废弃的茅屋那儿，他再也站不稳，一屁股坐到了焦黑的墙角。 呼，该死的，那帮瓦拉纳西人真他妈是一帮畜生！ 等着吧，等老子找来帮手，一定要杀回去。 你们别想 乌鸦愣住了，他眼前站着一个少年，有些眼熟。 ------------ 第185章 老爷 “小子，你是卡纳村的人？”乌鸦皱了皱眉，但还是耐着性子问。 “是的，老爷，您还喝过我烧的茶呢。”穆纳笑了，笑的谄媚而恭敬。 “哦，我想起来了，你是村口茶铺的伙计。” “老爷您记性真好。”穆纳习惯性的奉承道，同时眼神左右打量。 是这座房子啊，那个被折磨死的仆人，他的家被烧的只剩下几块土墙。 村里人都不愿意来这，甚至从门口路过都不行。 “小子，今天就先不喝茶啦。你去找辆牛车，我要去米尔扎布尔镇上。”乌鸦挥挥手，就像平时打发仆人那样。 “老爷，您受伤了。我扶您到我家去躲躲，然后再找牛车。” “刚刚的枪声你听见了？”乌鸦瞥了他一眼。 “听见了，跟放烟火一样。茶铺的人都跑了，老板也跑了，我胆子小就跑回了村里。”穆纳很老实。 “你看见那伙人了吗？”乌鸦问。 “我没敢回头，不过远远看到河边那儿，有人端着枪在找什么。” “该死的瓦拉纳西人！”乌鸦紧了紧手中的枪。 他右边肩膀中弹了，只能左手拿枪，很别扭。 左腿也挨了一下，刚刚一口气撑到这儿，现在却再也站不起来。 “小子，你只要能把我送到镇上，今年你家的地租可以免掉两成。” “老爷您真是我们的慈父！如果没有您在，以后谁来保护我们呢？” 穆纳扑通一下趴在地上，抱住乌鸦的脚。那双脏兮兮的大脚，指甲长长的，几乎戳到穆纳的脸上。 “起来吧，小子。”乌鸦终于露出了笑容。 他身上的两处枪伤疼的厉害，没来得及处理，现在依旧血流不止。 穆纳爬起来的间隙，趁机瞄了眼乌鸦手中的枪，它被抓的很紧。 “我腿不方便，你用力扶一下。” “好的，老爷。”穆纳起身，走过去。 他看到了乌鸦的头皮，稀稀落落的头发中间，有一道清晰的白线。 一直通到头顶中泱的一个点上，也就是人的头发向四周散开的地方。 穆纳小时候经常趴在父亲背上摸他的身体，他很熟悉这个点。 “别磨蹭了，小子！”乌鸦催促他。 “来了，老爷。” 穆纳蹲下身体，一只手去扶乌鸦，另一只手撑地，然后摸到了一块石头。 那是块烧焦的石头，很黑。不仔细看，很难注意到它。 他抓住石头起身，眼前又出现了那道白线。 “小子.” 砰！穆纳瞄准那个白点，用力砸了下去。 乌鸦身体晃了晃，软软的靠在了墙角。他的嘴巴发出嘶嘶的响声，就像茶水烧开从壶嘴喷出来时一样。 穆纳走过去，举起石头。 砰！枪响了。 穆纳身体一抖，继续往下砸。 砰！砰！砰！一下又一下。 乌鸦的嘴巴还在不断的发出嘶嘶声，他用手和膝盖支撑着，缓慢的在地上爬出一个圆圈，仿佛想找一个本该保护他的人。 穆纳喘了口气，挪过去，踩在他的背上，跪下来。 他在找一个合适的高度，他将那禽兽的躯体转过来，让它面对着他。 穆纳用膝盖压住它的胸口，解开领口的扣子，用手摸着锁骨，找到那个点。 他常常在父亲身上摸来摸去，他最喜欢摸的地方就是脖子和胸口的连接处，那里所有的肌腱和静脉都高高地鼓在外面。 穆纳只要摸到父亲脖子上凹进去的这个点，他就控制住了父亲，他只要用一根手指就能让父亲无法呼吸。 穆纳喘息着举起石头，将尖尖的一端朝下。 地主老爷脖子上的皮肤很软，比父亲伤痕累累的躯壳要干净的多。 噗！ 石锋如刀，入肉三分！ 乌鸦突然睁开了眼睛，他的血喷了穆纳满满一脸。 穆纳一时间什么都看不见了，他倒在了地上，在笑。 他是一个自由人了，他的家人也是。 门口有脚步声传来，穆纳吃力的转动脑袋。 是那些瓦拉纳西人啊。 “谁受伤了？” 正在替手下包扎伤口的罗恩，看到拉坦抬着一个人影回来，吃了一惊。 “你看看能不能救？”拉坦耸耸肩。 “这是.那个茶铺伙计？”罗恩对穆纳还有点印象。 “我们找到那个乌鸦时，它脑袋早就开花了，他很有种！”拉坦朝地上歪了歪头。 罗恩揭开穆纳的衬衫，他腰侧中了一枪，血不停的往外冒。 没任何犹豫，罗恩拿起镊子、手术刀，现场就开始处理。 去医院已经来不及了，太远。 半个小时后，罗恩抹了把脑门上的汗，放下手中的医疗器具。 “怎么样？”拉坦问。 “他很幸运，是穿透伤，内脏没问题。至于能不能活，就看他接下来的造化了。” 印度的卫生条件，懂的都懂，天气又热。 穆纳真正的鬼门关，是看接下来会不会感染。 “这些人你准备怎么处理？”罗恩看向地上一排排的尸体。 “北方邦那么大，能消化尸体的地方很多。” “消化？” “老弟，你不会愿意听的。”拉坦朝他挤挤眼，接着招呼手下打扫战场。 武器、弹壳什么的，统统带走。地上的血迹就不用他们操心了，大自然会处理一切。 说来怪事，刚刚还乌云密布的天空，现在竟然放晴了。 刺目的太阳，照的人睁不开眼。 穆纳动了动眼皮，他醒了。 “先生，您信奉太阳神吗？” 正在蹲在边上收拾器具的罗恩抬头，他有些意外。 “当然，我姓苏尔。” “原来您是太阳啊，是太阳救了我。” 罗恩笑了，“先别高兴的太早，能撑过七天再说吧。” “如果我能活下去，先生您”穆纳鼓足勇气，“我能做您的仆人么？” 站在边上护卫的阿尼尔闻言，咔嚓一下，拉了枪栓。 穆纳眼神畏惧，他不知道那个大个子，为什么突然凶狠起来。 罗恩大笑，接着又摇摇头，“我有仆人了。” “先生，我的家就在卡纳村。往里走，门口有大水牛的那一家就是.” 穆纳叽哩哇啦一大通，把家里有哪些成员全都说了个遍。 一个低种姓，如果把自己的家在哪儿告诉高种姓，那就说明他献上了自己的忠诚。 他跑不了，他的家人都在。被蜜獾折磨死的那个仆人，就是前车之鉴。 穆纳受伤了，他说话很吃力。 “先生，您不收我做仆人，雇佣我也行。” “雇佣？” “对，我能干很多活。我会砸煤块、会熬糖水、会煮茶、会放牛，还熟悉这里的每一条河，每一座山” “那几座山，你都去过吗？”罗恩指了指远处的小山包。 “去过，我还在那儿捉过金翅鸟！” “等你伤养好了再说吧。” 罗恩笑了笑，继续收拾自己的急救箱。 “先生，你们是在找那两只禽兽的家吗？我知道在哪儿。”穆纳急于表现。 “我已经派人去啦，小子。”拉坦走过来，“你先祈祷自己能活下去吧。” “怎么说，现在去矿上？”罗恩问。 “当然，来都来了，我会留几个人下来看守。” “行，这些伤员留下，我们去看看。”罗恩起身。 “这里从今往后就是我们的地盘啦，瞧瞧那儿。” 拉坦朝远处指了指，那里有一个模糊的庄园轮廓。 “我已经派人去通知了，限他们三天内搬走。” 蜜獾和乌鸦的子女不在这儿，他们早就被送到勒克瑙读书。 现在留下的全是不重要的老弱妇孺，拉坦还没变态到对这些人动手的地步。 这也不合道上的规矩，凡是出来混的，身死道消，祸不及家人。 当然，如果他们的子女不识好歹，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留下一辆车，罗恩和拉坦又带人，浩浩荡荡的杀向了几座小山包。 等他们到了山脚下的晾晒场时，这里一片祥和。几公里外的枪声，仿佛压根没传过来。 小山不高，但占地很广，像一顶倒扣的圆边草帽。 山脚下被开辟出了一大片空地，上面铺满了细碎的石灰石粉末。 有一个男人正牵着一头驴，从矿洞一样地方钻出来。 那驴身上系着鲜红的鞍具，一边挂着一个金属槽，里面装满了石灰石碎块。 这头驴的身后还有两头颜色相同的小驴，背上同样挂着两个金属槽，里面同样装满了碎石。 两头小驴前进的速度稍慢，领头的驴子常常停下来回头望着它们，直到男人摔出响亮的鞭子。 金属槽里的碎石会被放进碾子一样的凹坑里压碎，然后再由人工筛出可用的那一部分。 接着继续磨、放到坑里烘烤、再晾晒、搅拌. 整个作业场，没一台机器，全部靠人工实现。 这里还有很多工棚，那些棚子里相互紧挨在一起，就像贫民窟的巷道。 罗恩甚至能看到女人带着孩子，挤在棚里准备着食物。 工人、作坊、工棚、家人，全都聚在这片小小的山脚下。 他们在这里吃、在这里睡，也在这里劳作。 见到罗恩他们过来，一个领头的黝黑汉子小心翼翼凑过来问他们，是不是买水泥。 罗恩和拉坦面面相觑，甚至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看的出来这里的人都是一个种姓，而且比穆纳的种姓更低。 他们或许从没离开过这儿，从出生到死，活着只为帮主人加工出更多的水泥。 最后还是拉坦挥挥手，让下面的人把作坊的工人都集合到了一起。 他只宣布了一件事，以后这里归苏尔家了，他们的新主人。 领头的汉子愣了一下，接着老老实实的跪地，把手伸向罗恩他们的脚边。 一个接一个，所有人跪了下来，没有任何声音。 “算了，让我们的人去看看矿吧。”罗恩索然无味。 ------------ 第186章 求情 还别说，请来的勘探人员还真发现了些好东西。 “苏尔先生，您看，这里不仅有石灰石，还有石膏！” “石膏？”罗恩好奇的捏了捏那白的发粉的石头。 “它是伴生矿，对您的水泥生意大有好处啊。” “怎么说？”罗恩来了兴趣。 “石膏掺量，能起到缓凝作用，工地上很需要，而且它本身也是一种建材。” “听起来不错，还有什么其他发现吗？” “另外几座矿我也看过了，除了石灰石，还有白云石。这也是一种建材，还能用来辅助生产钢铁、玻璃。” “有开采价值？”这才是罗恩关心的问题。 “白云石不是重点，苏尔先生，这种矿石通常和金属矿伴生。” “嗯？”罗恩转头，“你是说”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里的可能有铁矿，就是不知道储量多少？”勘探人员摆了摆脑袋。 “铁矿啊，”罗恩瞬间失了兴趣，“还是先以水泥为重心吧。” 印度不缺钢铁公司，大部分归国有。私人能进入这一领域的，通常都是拿到垄断资源的大鳄。 罗恩暂时对钢铁没想法，那玩意儿投入太大，也过了红利期。 “怎么样？罗恩。”拉坦在外面转悠了一圈后，走过来。 他对矿什么的，没兴趣。麻草才是北方邦的出路！ “石灰石储量丰富，而且质量很高，其他边角料也凑合。” “要让阿迪亚叔叔带人来建厂房吗？他修过大坝，很有经验。” “算了，不麻烦阿迪亚叔叔了。我已经约了一个行业专家，他会负责从厂房到工艺的所有设计。” 开什么玩笑，一变四的把戏他不是没见过，浪潮公司的亏也吃过一次，怎么可能再去踩雷。 水泥厂这种专业活计，还是交给专业的人吧。 矿场的事搞定，接下来就是订购设备、招募人手、采购基础建材。 这些都要花时间，而且很长。 留了几个手下在这边巡逻，罗恩他们又浩浩荡荡的返回了瓦拉纳西。 穆纳也留了下来，他身上有伤，想跟着走却无能无力。 苦苦哀求之后，罗恩答应雇佣他，前提是养好伤。 在走之前罗恩还特地留了些伤药，嘱咐他家人悉心照料。 他们确实需要一个本地向导及时通风报信，穆纳已经交了投名状，可以信任。 原本罗恩有些奇怪，为什么穆纳死皮赖脸要做他的仆人。 拉坦嗤笑一声，他说穆纳必须得为自己找新的老爷。 不然一个低种姓干掉了地主，周围其他高种姓必定会弄死他。 他的家人下场也会凄惨无比，除非穆纳完全舍弃掉自己的亲人，逃离他乡。 他终究是一个人，不是禽兽。 有了新的老爷就不一样了，穆纳是奉命行事。 仆人遵从主人的命令，不是天经地义吗？ 穆纳自由了，但又重新给自己脖子上套了个圈。 生在印度农村，还是个低种姓，他没得选。 不，他稍微有点点选择。比如在拉坦和罗恩之间，他选择了后者。 一个医生再怎么样，也不会是个恶人吧。 嗯，这一点苏尔家的打手们最有发言权。 天可怜见，以前火拼，死就死了。 哪会有医生随行，更何况还是小少爷亲自医治。 他们有人挂彩，但完全不用担心丢了性命，这是一场大胜啊。 拉坦在荒野里疾驰时，忍住不欢呼着朝天开枪，一大帮打手也跟着起哄。 啧，这画风，罗恩还以为自己到了波斯湾国家。 米尔扎布尔的这步棋已经就位，他也该回孟买了。 罗恩回到孟买的时候，已经是十月份，雨季刚过，秋高气爽。 班德拉三叉戟酒店前的露天茶座，正适合三五好友品茗闲谈。 “电影审查委员会的那帮人怎么说？”罗恩问。 “希望不大。”导演希夫唉声叹气。 “可惜了这些宣传噱头。”维克拉姆手边摆着几本杂志。 有拉吉主笔的《银幕》，上面《礼赞难近母》的宣传彩页赫然在目。 女演员脚踏十五公分高跟鞋，身穿可看见屁股轮廓的超短裙，画风不是一般的炸裂。 用拉吉自己的话来说就是，这是他从业多年，所见最短的迷你裙。 另外还有一本《超级电影》杂志，也在为《礼赞难近母》造势。 “最近，一部在北方邦取得绝佳票房的神话电影异军突起。宗教题材长盛不衰，不时像龙卷风横扫整个市场。” 可惜的是，这场龙卷风在向南移动的过程中渐变为和风细雨，最终完全消散。 它压根没过审，何来上映一说。 “他们不会让电影过审的，因为委员会主要由家庭主妇和有大把空闲的男人组成。Yaar，你们懂吧，印度女人不能接受这种尺度。”维克拉姆的妹妹阿努说。 她是《今日印度》的首席记者，哥哥维克拉姆是作家，妹妹坦努加是电影导演。 这一大家子是地地道道的书香世界，能做到这种程度的，不用问也知道是婆罗门。 “实在不行，只能放弃南印度了。”罗恩耸耸肩。 “哇，看来电影在北方收益很不错。”维克拉姆打趣。 “还得感谢你推荐的编剧，我们有足够的钱，给剧组发双倍的红包。”罗恩大笑。 导演希夫和另外一个制片人也红光满面，电影大卖，他们当然也有奖金啊。 按照最开始的协议，如果电影收益一般，那导演希夫的片酬就是30万卢比。 大卖则翻倍，也就是说希夫这次能拿到60万卢比的报酬。 已经很多啦，这差不多能媲美宝莱坞主流导演的收入。 他是比哈尔人，不受待见。这次之后，宝莱坞势必会对他刮目相看。 剧组的其他主创大多也是类似的待遇，从男女主角到制片人、音乐导演，薪酬全部翻倍。 《礼赞难近母》在北方邦拿到了2400万卢比的票房，有了钱，拷贝当然也要跟上。 现在比哈尔邦和拉贾斯坦邦也已经上映，只不过很难再复刻北方邦的辉煌。 罗恩的手伸不了那么长，那个发行商巴拉姆必然会虚报一部分票房。 这是没办法的事，印度特色。 电影赚了钱，罗恩才履行当初的约定，给剧组全体发奖金。 不到两百万卢比，洒洒水啦。 “兰卡这次算是美梦成真了。”端着茶杯的拉吉笑道。 “对了，今天怎么没看到他？”罗恩转目四顾。 “他在拍电视剧。”玛丽回答。 “咦？他接到戏了？”罗恩挑眉。 “《礼赞难近母》虽然不能在孟买上映，但宝莱坞的消息一向很灵通。”玛丽笑的有些得意。 “是你帮他找的电视剧资源？”罗恩已经猜到了一些。 “当然，兰卡可是我们经纪公司力捧的男主演。这次在电视剧里拿了男二号，还算不错。” 玛丽她们早在电影开拍前就签下了兰卡，这是惯例操作。 电影扑街，没什么损失。电影大卖，宝莱坞新秀不就来了么。 玛丽趁热打铁，早早就为兰卡安排好了后面的工作。 拍电视剧的片酬，比《礼赞难近母》高不了多少。 但演员真正的收入来源是广告，他们之所以接拍片酬低微的电影。 是因为若没有电影或电视剧，他在广告里便无人认得。 商业广告带来的收益，能轻轻松松超过片酬的十倍。 当然，经纪公司要抽走一大笔。 罗恩和玛丽她们不仅成立了经纪公司，还顺手注册了太阳娱乐出品公司。 这次《礼赞难近母》的出品方就是太阳公司，也就是娱乐圈里常说的资方。 罗恩准备把它当一门事业来做，娱乐业也是他未来的方向之一。 要不然苏尔电器那么忙，他为什么抽时间来组宝莱坞沙龙，还不是为了扩展人脉么？ “对了，苏尔先生，”维克拉姆的妹妹阿努突然开口，“其实有一个人，能让电影审查委员会对《礼赞难近母》乖乖放行。” “谁？”罗恩下意识的问。 “巴尔.萨克雷。” 罗恩一愣，其他人也放低交谈的声音。 那个湿婆军大佬，孟买如雷贯耳的名字。 也只有他发话，才能让电影审查委员会的人言听计从。 “听说，您和他的私人关系很好。”阿努旁敲侧击。 “还不错，但这次就算了，”罗恩耸耸肩，“《礼赞难近母》是一部低成本电影。” 投资小，还是受众相对固定的宗教电影，不值得罗恩去找那只老虎。 脱离了北印度的农村，这部反应乡村苦难的电影，其实在城市没什么市场，罗恩连水空调广告都懒得植入。 孟买对比北印度，太发达了，无人死于饥荒。 这座城市需要的不是坚持吃素的女神，而是解决住房的女神、疏导交通的女神、约束政府的女神。 萨克雷的人情不是这么用的，罗恩没那么奢侈。 见阿努欲言又止，罗恩心里了然。 “钱德拉小姐，你是不是有什么事需要找萨克雷帮忙？” “您知道桑杰.杜特吗？”她问。 “哦，那个大块头。”罗恩听说过这个名字。 桑杰.杜特通常以反派大佬的形象出现在电影中，因为体型远超常人，所以在宝莱坞众多男星中独树一帜。 “对，就是他，桑杰遇到了点麻烦。所以.” “他怎么了？”罗恩看向身边的玛丽，后者双手握拳，交叉了一下。 “他被捕了，被一个叫艾杰.拉尔的警官带走，听说您也认识这个拉尔警官？”阿努问。 罗恩眨眨眼，他当然认识，可太认识了。 PS：穆纳的故事远没结束。 ------------ 第187章 吃瓜 “他因为什么事被捕？”罗恩刚从北方邦回来，对宝莱坞的娱乐新闻并不是很了解。 “你知道的，他喜欢枪，在家里收藏了一些。恰好那时候发生了爆炸案.”阿努试着解释。 但罗恩知道事情肯定没那么简单，否则这个宝莱坞男星不会那么轻易被捕。 他出身在电影世家，父亲苏尼尔.杜特是印度国宝级的电影演员及导演，同时也是国大党成员兼上议院议员。 这么多耀眼的光环都没能保住自家儿子，可见桑杰.杜特的案子，绝不是什么误会。 “钱德拉小姐，是有人托你找到了这儿，还是” “不，是我自己。”阿努连忙摆手，“桑杰一直把我当妹妹看，我们两家很早之前就有来往。” 阿努一家也个个皆是精英，作家、记者、导演，他们和桑杰.杜特家相互走动，罗恩一点也不奇怪。 更何况阿努的丈夫维诺德.乔普拉也是电影导演，都在宝莱坞混，有交情太正常了。 “维杰.卡沙尔导演说他在萨克雷的别墅见到过您，你们相谈甚欢。”阿努继续说着。 好吧，罗恩有点印象了。那次他处理巴尼亚的电器厂时，见过那个维杰.卡沙尔，他们还交换了名片。 宝莱坞的人脉也太特娘的错综复杂了，走哪、哪都有关系。 不过这不正是他现在想要的吗？太阳出品公司还是太弱小。 一部《礼赞难近母》只是让他半只脚踏入了圈子，想要真正融入宝莱坞，还得和大导演们合作。 由他们牵头，太阳出品公司才有机会，真正参与宝莱坞大片的投资。 总不能一直自己投拍吧，这次赚了，下次亏了怎么办？ 罗恩对宝莱坞电影也不熟啊，想开挂都开不了。 “阿努，你跟我说实话，桑杰有没有参与到爆炸案中？” “没有！”她十分坚定的摇头。 “罗恩，这个我也可以保证。”维克拉姆朝他点头。 “OK，我大概知道了。” 罗恩必须要得到他们的保证，这种事不能随随便便的掺和。 如果他出面了，结果桑杰最后被坐实了罪名，那岂不很尴尬？ “桑杰脾气很坏，还抽麻草，但他绝不会做滥杀无辜的事。”阿努说。 “我听说他母亲是牧民？”得到玛丽的暗示后，罗恩又问。 “是，这就是桑杰的麻烦所在，警察不信任他。”阿努承认。 “确实麻烦啊。”罗恩若有所思。 桑杰.杜特的父亲是旁遮普婆罗门，母亲却是牧民，这组合也太奇怪了一点。 按照北印度传统，这两方是怎么也扯不到一起的。 说来宝莱坞从根本上为旁遮普人和信德人所垄断，它由印巴分治时期的难民接手，曾是四十年代的孟买权贵嗤之以鼻的低贱行业。 从这个角度来说，宝莱坞之于旁遮普人，正如好莱坞之于鱿鱼人。 现在宝莱坞依旧有大量来自旁遮普的从业者，比如阿努的丈夫维诺德.乔普拉就是，这也解释了他们和杜特一家交好的原因。 老乡嘛，地缘亲近很正常。 甚至艾杰的父亲老拉尔，他也是旁遮普人，同样是宝莱坞导演。 旁遮普人很多都是雅利安的后裔，男人高大帅气，女人肤白貌美大长腿。 罗恩的长相也属于这一类，稍微变换一下风格，就会被误认为是外国人。 现在身上有一半旁遮普血脉，一半信德（穆）血脉的桑杰.杜特遇到麻烦，宝莱坞这里的老乡也尽力出手搭救。 其实他们大可以直接去找艾杰.拉尔，毕竟他也算是半个旁遮普人。 咳，开个玩笑，以艾杰的秉性，估计不会怎么鸟这些人。 “我不敢保证，我只能试试。”罗恩给自己留了足够的余地。 “这就很好啦，苏尔先生。”阿努感激的道谢。 今天的这场茶话沙龙，罗恩很有收获。帮忙牵个线什么的，他还是可以的。 他没准备直接去找萨克雷说情，那不合适。 至少他要先了解事情的背景细节，光靠阿努和维克拉姆两兄妹，听到的可能有失偏颇。 考虑到桑杰父亲苏尼尔.杜特的议员身份，罗恩悄摸摸给孟买市长沙万打了个电话。 果然，有一条很重要的情报被忽略了。 苏尼尔.杜特是国大党人，巴尔.萨克雷是湿婆军大佬，双方天然不对付。 因为看不惯湿婆军的暴行，苏尼尔.杜特愤而辞去了国会议员的身份。 他娶了一个信德人做妻子，在牧民中的颇有声望。 很多牧民曾明确表态，“苏尼尔.杜特在哪个党派，我就投哪个党派一票。” 这是什么？这是死对头啊。 沙万同为国大党人，他能去萨克雷面前伏低做小，苏尼尔.杜特却很难。 他不止一次在媒体前表达过对湿婆军的不满，也因此而辞职。 即使他愿意，萨克雷也不一定配合，于是双方就这么僵住了。 沙万还告诉罗恩，桑杰被捕，很可能是被萨拉德.卡马尔陷害的。 这个人同为国大党人，他正和苏尼尔.杜特就党魁一职展开激烈的竞争。 偏偏苏尼尔.杜特的支持率奇高，前者只能想些盘外招。 这不，桑杰一被捕，他父亲的名誉跟着受损，支持率暴跌。 妈的，这里面弯弯绕绕太多了。 桑杰、他老子（国大党）、他老子的政敌（国大党）、萨克雷（湿婆军）、宝莱坞亲友团. 谁都有自己的动机，站在他们的立场上看起来也天经地义。 就连罗恩都想刷一波好感，然后借机让太阳出品公司在宝莱坞生根发芽。 无非一个“利”字而已。 嗯，罗恩也是俗人，他准备去拜访一番艾杰.拉尔。 艾杰.拉尔又升官了，他现在已经是副督察，手下统管的警员、警探多达数百人。 班德拉区、朱胡区、南孟买部分区域，包括罗恩的苏尔电器，都在他的辖区内。 能像坐火箭一样快速蹿升，当然还是调查爆炸案的功劳。 达乌德的罪名基本坐实，印度政府已经向迪拜发出了遣返申请。 这位孟买曾经的黑帮老大，现在或许正惶惶不安。 同样也是受爆炸案牵连，桑杰.杜特是艾杰亲自逮捕的186名嫌疑人之一。 他确实是一位大公无私的警察，不管是谁打电话来，艾杰一概不理。 这包括他的顶头上司，以及乱七八糟的其他官员。 然后罗恩来了。 艾杰正坐在自家花园喝茶，见到罗恩立即摆头，示意他过来一起品茶。 “你上次让我帮你调查的那个阿莫尔，这是他的资料。”艾杰把一份文件递给他。 “怎么样？那家伙是个婆罗门，却住贫民窟，太反常了。” “没什么问题，大概是因为受他老爹的牵连。”艾杰摆摆手。 罗恩翻过资料扫了眼，有些了然。 原来是他父亲在老家犯了命案，死的同样是一个权贵。 他们家的势力不及对方，只能躲到孟买来。 行吧，经历过北方邦的洗礼，罗恩现在对这种小事，已经不太在乎。 “对了，你逮捕了桑杰.杜特？”罗恩问。 艾杰转头，放下杯子，盯着他看。 “你也是来求情的？” “有人找我，”罗恩耸耸肩，“但不是来求情的，我只是问问情况。” “那家伙是个坏种。”艾杰一口断定。 或许以他的道德标准看，孟买1400万人，有1399万人都是坏种。 这是一座罪恶之城，城里的人，互为同谋。 艾杰查过桑杰.杜特的资料，查的非常详细，从小到大无一遗漏。 他告诉罗恩，桑杰在青年时期就极其叛逆。 他先是抽麻草，后来变本加厉换成白的。他给自己找借口是母亲和妻子相继离世，造成心底很大的阴影创伤。 他不仅抽，后来还卖，整日和一群信德人混在一起。 好在，这家伙还不算坠的太深。他主动要求父亲，送他去美国密西西比州的戒瘾所，足足在那待了两年。 出来后焕然一新，靠着父亲苏尼尔.杜特的关系，在宝莱坞东山再起。 “但这家伙不老实，你知道吧，他在家里藏了好几把‘吉他’。” 艾杰用手比划了一下，做出握冲锋枪的姿势。 “呃”罗恩不知道说什么，他那里其实也有好些吉他。 “如果只是这点，他不会被牵扯进爆炸案。”艾杰说。 “还有隐情？”罗恩好奇道。 “那几把枪，是桑杰打电话给达乌德的弟弟阿尼斯和副手阿布，请他们快递到孟买的。 他们挖空了一辆铃木车，用冲锋枪和手雷重新填满，把车从巴巴羊开到孟买。 他们自然无法在大马路上卸货，所以想到了利用桑杰的车库。而桑杰和无数影视圈的人一样，对黑帮充满了好奇和向往。 你现在知道，他为什么被捕了吧？他即使没参加爆炸案，但一个协同的罪名跑不掉。” 嘶，罗恩麻了，他这个吃瓜群众每一次都能吃到新瓜。 那些人的情报没一个靠谱的，不是缺胳膊，就是少腿。 “不是说桑杰是被他父亲的政敌陷害的吗？”罗恩又问。 “这么说，倒也不算错。那个政敌卡马尔，在事发后向桑杰的父亲承诺：只要桑杰认罪，不出两周他就能把对方弄出监狱。 于是老杜特信了，他让正在毛里求斯拍戏的儿子回来，说他顶多在警局待两小时就能回家。 但我接到的命令是带两百名持枪警察去机场，桑杰从自动扶梯下来的时候，就注定了结局。” 妈的，这些政客是真阴啊。 “桑杰会被判刑吗？” “他逃不掉，最少十八个月。” 罗恩皱眉，表情无奈。 “好吧，这件事我不参与，也不求请。但可能会带个人去见萨克雷，你知道那个老虎吧。” “当然，没事，他尽管来。”艾杰表情淡淡。 ------------ 第188章 让人发狂 桑杰.杜特被关押在了阿瑟路监狱，全孟买最恶名昭著的犯罪监狱。 街头混混们不怕进看守所，唯独对阿瑟路监狱避之不及。 在那里你会过得生不如死，除非有大佬罩着。 孟买的黑帮势力在监狱中也有自己的分支，他们会照护自己帮内新入狱的成员。 比如达乌德帮、高里帮、小拉詹帮…他们帮派里有医生、律师、公关、侦查小队、运营安全屋的后勤，以及为入狱的黑帮成员提供完善支持的人员。 为避免监狱内部发生帮派冲突，政府特意为不同帮派划定了不同监狱。 久而久之，这些帮派在各自的监狱，经营的越发深入。 达乌德帮特地购置了摩托三轮车和监狱附近的公寓楼，又雇来厨子和快递小哥。 厨师会在公寓备好三餐，快递员则坐上电动三轮车，为服刑人员送去热腾腾的饭菜。 那是一个规划周密、运转高效的送餐系统，令被捕的帮派成员甚至期待服刑的“好日子”，只因其所有需求都能得到充分的满足。 即便关在铁窗之后，帮派间仍存在奇怪的竞争心理。 譬如象头神节的时候，高里帮会给达乌德帮在塔那监狱的囚犯送一盒甜点。 达乌德帮监狱的老大看了一眼说，“哼，就这样？” 然后回赠给监狱里的高里帮，满满一大盘哈尔瓦酥糖。 当然只有帮派里的中高层才会享受到这种待遇，桑杰.杜特不是黑帮，他是宝莱坞明星。 他在狱中的头一晚被小拉詹帮的在押犯，“请”到了他们头头所在的牢房。 这个头头在伦敦上的大学，原本是个工程师，回到孟买只为和他做黑帮大佬的哥哥团聚。 阿努的丈夫维诺德.乔普拉，就曾以这兄弟俩为原型，拍过一部黑帮电影。 那个头头问桑杰蹲班房的感受如何，桑杰说他很想念父亲。 于是头头仗义地找来狱警，一番交代后，桑杰被破例的带到了值班室。 他的父亲在深夜十一点接到儿子从牢里打来的电话，别提有多惊讶了。 但苏尼尔.杜特并没有给桑杰带来好消息，他在电话里告诉儿子，他已经无能为力。 政敌卡马尔并没有信守诺言，还因为涉及爆炸案，桑杰不被允许保释。 听到这个晴天霹雳的消息，桑杰在监狱里哭了很久。 他抽麻草、玩枪、飙车，是个十足的混球，但到底不是黑帮。 他是宝莱坞明星，赚着大把的卢比，过着普通人难以想象的奢侈生活。 你让这样的一个富二代，怎么能忍受监狱的铁窗生活。 他在监狱里面不见天日，羁押他的牢房不过两米见方，他在这方寸之地刷牙洗澡、吃喝拉撒。 家人为桑杰送来了食物，结果一入铁窗便早早被其余人抢光，他只能靠难以下咽的监狱伙食为生。 更糟糕的还在后面，桑杰.杜特是个大明星，这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 最初审理本案的帕特尔法官一心想扳倒桑杰，桑杰的律师于是要求主审法官回避，申请被驳回不说，还让帕特尔法官越发怀恨在心。 于是他被关了禁闭，没有窗户，小黑屋的寂静足以让人发狂。 接着桑杰学会了和大自然交了朋友，每晚会有四只麻雀自小小的排气扇飞进来。 他伸出宽大的手掌，掌心里是他省下的一点面包屑。 他在鸟儿啄食的片刻贪婪而小心地抚弄它们的羽毛，他太渴望触碰鲜活生命了。 桑杰也和沿着排污管攀爬的蚂蚁交朋友，他能几小时一动不动地观察着蚂蚁，会在它们因搬不动食物而为难时帮它们一把。 他从没这么仔细的观察过牢房的每一个角落，这里没有钟表，只有自己的心跳声。 他通过这些小动物出现的规律，来大概猜测日出日落。 然而虫鸟鼠害对桑杰的吸引力到底是有限的，他就快要疯了。 桑杰紧紧抓住牢房的铁格栅，把脸紧贴在生锈的钢筋条间。 他努力的左右张望，却因受限于空间，只能看到黑漆漆的走廊一角。 他大喊大叫、大声咒骂，但无人回应。 整条走廊，整座监狱，整个世界，仿佛只有他一人。 桑杰累了，目光死寂。他轻磕了一脑门，额头上的痛感告诉他，这个世界还存在。 他又磕了一下，疼痛越发的清晰。 嘭、嘭、嘭，声音越来越大，连同钢筋格栅都跟着颤抖。 吱呀，铁门尖利的摩擦声刺破寂静。 有光进来，刺目的光，桑杰刹那间什么也看不见，却拼命瞪大眼睛。 他不敢闭眼，生怕这一切都是幻象。 “儿子！”苏尼尔.杜特猛的扑了过去。 桑杰有些恍惚，他看着父亲老泪纵横的脸庞扯了扯嘴角。 真的是幻象？关禁闭的地方怎么会有外人进来呢？ 直到一个年轻人进入桑杰的视线，那不是狱警，也不是他的好友，有些眼熟。 终于，桑杰慢慢确定，这是真实的，他的父亲正抱着他嚎啕大哭。 “爸爸.”他虚弱的快要叫不出声，眼里的泪水汹涌而出。 罗恩朝身边的狱警口袋里塞了几张卢比，接着又耳语了几句。 那个肥头大耳的胖狱警双手合十，谄媚的弯腰道谢，接着步履匆匆的走了出去。 也不知道为什么，印度警察中胖子的比例出奇的高。 几乎每到一个分局，罗恩都能看到这样的胖子，往往还不止一个。 那边杜特父子俩已经平静下来，老杜特擦了擦眼睛，神色哀伤。 “苏尔先生，您一定要帮帮我。他不能再待在这里了，他会死掉！”老杜特双手合十，声音嘶哑。 “放心，我已经打过招呼了，马上会有人来处理。”罗恩安慰他。 铁门那儿有人影晃动，那个胖警察带着医生匆匆赶了过来。 桑杰的额头上全是血，老杜特进来的一瞬间被吓坏了。 他以为自己的儿子遭受了虐待，所以才不管不顾的求罗恩帮忙。 医生进来后，替桑杰清理了伤口，又在他脑门上缝了十来针。 啧，那歪七八扭的手法，看的罗恩直皱眉。 这什么破技术，比他差远了。 “苏尔医生.”那个监狱的医务人员尴尬的起身，他似乎也意识到自己是在班门弄斧。 “记得按时帮他清理伤口、换药，注意卫生，不要感染。” “是是.”医生收了小费，点头哈腰的离开。 那丑陋的缝针，不是罗恩有强迫症。而是如今以他的外科水平，真的可以蔑视印度大多数医生。 他练手的机会太多了，孟买的贫民窟和苏尔电器工厂不说，北方邦的枪伤他都处理过不止一个。 有几个医生能有他这样丰富的临床阅历呢？罗恩的行医执照，没白拿。 “傻小子，你为什么跟自己过不去？”明白事情原委的老杜特，忍不住责怪他。 “已经七天没人和我说过一句话，我快疯了！”桑杰蹲在地上抱着脑袋。 “苏尔先生，您一定要带我去见萨克雷，什么条件我都答应！”老杜特从没像今天这样心碎过。 罗恩没先回答他，而是看了眼身边的两个狱警。他们非常识趣的离开，关上铁门，只留下三人。 阿尼尔站在走廊尽头把守，罗恩从口袋掏出一包香烟递给桑杰。 他哆哆嗦嗦的接过，夹起一根，贪婪的放在鼻子下深嗅。 这只是普普通通的香烟，桑杰却如品了甘酿，浑身紧绷的肌肉和精神都慢慢放松下来。 “您知道他的性格吧，非常强势。”罗恩看向老杜特，“您必须彻彻底底的认输，满足他内心的骄傲，否则这件事很难办。” “我知道，我懂萨克雷，我已经做好准备。”老杜特心里有了决断。 “这还要花一大笔钱，非常多的钱，足以打动萨克雷的钱。” “没问题！”老杜特依旧一口答应。 “萨克雷对他的亡妻，十分感念，他别墅里挂满了她的照片。”罗恩提醒道。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老杜特眼神一闪。 “你也是，”罗恩看向点燃香烟的桑杰，“知道出去第一件事是什么吗？” 桑杰现在整个脑袋就像生锈的机器一样，愣了很久才明白罗恩是在和他说话。 “什么？”他木木的问。 “如果你被保释出去，第一件事不是回家，而是先去萨克雷的别墅，这会保你没有麻烦上门。” “好。”天不怕地不怕的桑杰，现在乖巧的像绵羊。 “苏尔先生，这里不能待了，他必须换个地方。” 老杜特还是放心不下自己的儿子，禁闭这种鬼地方，他光是站在这儿就觉得恐怖。 没有光，没有声音。逐渐侵蚀的孤独感，会让你崩溃。 “我待会给艾杰打个电话，这点忙他会帮的。” 提到艾杰.拉尔，罗恩不禁叹了口气。 他是罗恩少数几个称的上朋友的人，就是脑子太轴。 他大公无私、不畏强权，办事直来直去，从不懂得迂回。 以他的权力，想捞钱会有大把的人排队上门。 结果老拉尔当初欠了两百万的高利贷，他硬是拿不出多余的积蓄来。 直到最近刚升了一级警督，他的薪水才提高到七千卢比。 这甚至没有他手下一天收的贿赂多，简直是印度最玄幻的新闻。 罗恩很珍惜艾杰这个朋友，这次要稍微有点对不住他了。 ------------ 第189章 各取所需 从监狱出来后，罗恩就带着老杜特前往萨克雷的别墅。 他出发前就给萨克雷打了电话，对方同意了这次会面。 老杜特不是空手而去，汽车后备箱里放了一个行李包。 不是背包，也不是手提箱，而是长途旅行用的大帆布包。 除了这些，老杜特还拨了几个电话，他势必要满足萨克雷的虚荣心。 为了儿 他们可以看到房间内干干净净的地面，井井有条的内务，还有叠成豆腐块儿的被子，和地球上的解放军，没有任何区别。 唐一言虽然脸上傻笑着，但是心中却早就怒火滔天，身上那股杀气差一点就要升腾起来，却生生的被他压制住。 "今日劳烦前辈了，还请前辈带着妖族的弟兄们稍做休息，带晚辈处理了残局之后，再行谢过前辈。"唐一言恭敬的说道。 而黄标显然也是下了血本的，一个个手里也是拿着一些材质坚硬的砍刀。 只不过封神大劫远在天边，但佛门却近在咫尺，因此元始天尊这些天一直在琢磨佛门在哪，谁创建了佛门以及如何处理佛门。 只是，令赵凡想要前往一探究竟的，是笛音勾起了他那尘封的思念。 那个被唤着阿狗的士兵显然内心与问他的人没有太多的不同，也是那般困惑，但由于他觉得自己作为一个老兵，他们又是同乡，不论说什么，怎么也得说上两句。于是颤抖着嘴唇说道。 “疼疼疼，疼死了……周雪音我告诉你，我要是出事了！我要你好看！诶呦，疼死我了……”刘妃菲躺在地上，抱着肚子，嘴里还骂骂咧咧的说着饶不了周雪音的话。 就像一些游牧民族，本来习惯是骑马射箭喝羊奶，等被中原王朝影响后，就变成喜欢念诗穿丝绸了。 有些能力，即使再牛B，没有使出也是枉然，前世饿死鬼是怎么被关押的，赵凡心里很清楚。 伟梁兄？成伟梁对这个称呼有点惊讶，大老板的名牌王潘迪升，什么时候这么看得起他，与他称兄道弟了？ 还有就是一个优质的信徒必须拥有笃信，执着，专注，无私，牺牲等等品质，只有这样的信徒才能给神明提供最纯净的信仰之力。 但这次不同，这次的心魔是由罗天华唯一认定家人特塞老爹的噩耗引起的，还被他压制了一段时间，这段时间心魔在罗天华意识海中也不是白呆的，他一直在缓缓抽取罗天华的精神能量，同化之后再放出去。 “不错，居然知晓老子的打算，不过你们如何阻挡。”木啸天喊了一声。 然后……两人间再无言语，只是相互拥着，风飞扬又低头亲吻告死天使的额头。 宋成杰无奈的叹了口气，这其中的利弊他自然也是知道的。掌控了人员培养的体系，就相当于把控了整个体制的未来和根基，也就能多上一张在必要时可以自保的底牌。 呼延尊者都没有信心全身而退，可想而知帝都灵脉发生的不会是什么普通的事故。风之叹息身为器灵，考虑的更多的是有关全人类的事，关于这次事故她总觉的这还只是个开始而已。 “剑魂宗弟子韩道，拜见宗主！”韩道这句话是发自真心，无论自己立场如何，他发现，自己确实已经将剑魂宗和博城当做了家一般的存在。 一段突如其来的提示音让正在感叹中的李知时不由一愣，眼睛下意识的看向手链，果然那两条提示再次在视网膜上出现。 ------------ 第190章 发配 “老兄，我没想到你这么勇。”罗恩表情无奈。 “你早该了解我的。”艾杰面无表情的收拾东西。 “但你不能说的那么直接，这完全是自讨苦吃。” “罗恩，这是我做人的信条，从第一天加入警队起就是。” 萨克雷的电话直接打到了孟买的总警署，他的命令没人敢不听。 在罗恩和老杜特从他的别 当然了，这些人明面上是大月氏的人，实际上是共济会和罗斯才尔德家族的人。 “算了，就这样吧。没事的，而且对我来说，这样更自由。”王河微微一笑。扫地，那就代表王河在学校完全自由，那他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很多事情，王河就能暗中进行了。 这阵内劲风暴，将整个广场弄的狼狈一片，空中都是飞沙走石，大家根本就看不到战场中的火云邪神到底怎么了？ 这一次，可是他要做的最重要的事情，而且是关乎能否击败唐羽，这绝对不容有失。 “前面那位王河同学请不要走出校门！”这时，后面传来一声大喝。 总之唐红豆就是想不到这儿五大三粗学刑侦的一个男生居然心思还挺细腻，反正唐红豆也自来熟，一来二去两人真的成了肝胆相照的好朋友，所以钱将点起菜来一点都不手软。 苏溶闻言顿时觉得好笑，这老东西像个顽童似的。他掐着腰也不回话，细细上下瞧了起来。但他的心里，却是惊讶的很，那老头方才那一蹦，不简单。 不管事情是怎么样，但在林逸看来，现在是林若烟最脆弱的时候，林逸觉得他现在要保护林若烟，哪怕林若烟是装出来的。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晚饭时分，约瑟夫和乔丝琳坐在大厅里面最显眼的位置，一瓶红酒，两份牛排，一份意大利面，还有几个蛋挞。 “少主有令，命你们立刻退兵！”为了怕这些人听不到，传令的将领一句接一句喊着，把嗓子都喊哑了，也不肯停下来。 众多蝎尾翼虎就地寻觅山石，抓揽巨石飞到衔刀军上空，对着那些木牛流马投掷巨石，钢弓射杀兵士，确实有着相当好的效果。 那个敏捷流高手，就不用说了，他是七十七师的，国防军不知道呆了多少年了。 “一个月后，我们将会对暗影之森进行一次猛烈的突袭……不，准确的说，是对巫师学院联盟进行一次猛烈的突袭。你留在学院里，很容易被误伤。”洛尔纳回答道。 在高塔的最高处，正与罗宾并肩欣赏着平原风光的帝摩斯侯爵惊奇的扭头看着罗宾，他没有想到在平叛战争中势如破竹的罗宾居然会这么在意那个新崛起的变种人势力。 迷宫外面还是有相当多的人徘徊着的，他们目瞪口呆地望着千年不倒的怪物神庙倒塌的景象，同时更加诧异地望着从滚滚尘埃中，唯一出来的骑士。 陈阳的眼睛里面闪烁出异常兴奋的光芒，就如同饥饿要死的人，突然之间看见一道丰盛大餐一样，在陈阳看来，面前的慕雪瑶就是那丰盛大餐。 但要是有人给他几百万，虽然在有钱人眼中，只是一辆跑车的价钱，对普通人来说，已经是天大的财富，让他们杀人放火怕都是敢的，别说只是帮人制造枪械。 “魔”。北宋徽宗年间，朝廷派兵围剿明教高手，却遭受重创。当年北宋年间方腊起事的时候便是以明教为组织，明教教徒为骨干的，方腊本人也真是明教的教主。 ------------ 第191章 帮忙 雨季结束，海拉也从果阿度假回来。 孟买的外国游客变少了，但去年来这儿做生意的外国人，今年依旧会来。 海拉的护照生意就是如此，孟买总不乏从世界各地远道而来的冒险客。 “所以这次还是要我帮你安排漂白路线？”罗恩搂着她小麦色的肩膀，细细摩挲。 嗯，海拉原本白皙的皮肤，现在已经被晒成 现在心理想法已经不一样了，再看这高大的建筑，鲜艳的国旗，广场上面拍照旅游的行人，他们忽然之间就感觉好像是换了一个世界一样。 当宁多鱼选择按照黑科技系统奖励他的二星设计图，彻底改造动力服的拳套部位时，他就再没办法做一个摊在地上的废物了，他没得选择，他也不需要选择，有人直接就替他做了选择。 孔澄就是一惊，心想顾二的种还真是不一般，就这么见一面，湛哥就猜出个七七八八来。 “我要一份仙界的资料和奉安城的资料，顺便给我一份没有人居住的房产信息，我要买房。”苏牧出声说道。 参赛选手在这三天三夜的时间内，是不被允许跟外界联系，也不被允许离开的，一旦离开了特定场地，参赛资格就会被取消。当然，吃喝拉撒组委会都为你解决，你只需要专心比赛就好。 有多久，她家没来过人了。乔杉雅已经记不清，甚至她爸爸上次什么时候回来，她也模糊了。 他先是三叉戟往虚空挥动，只见到并没有空间裂缝出现，黑洞的空间是非常稳固的，因为能够形成黑洞，就说明四周围不稳定的空间都已经被黑洞给吸收了，空间能够存在就是因为已经到了非常稳定的情况。 颜昕伊哪里睡得着，她双手捂住耳朵，在床上坐了好一阵子，估摸着钟恪南已经冷静了，也推门出了房间。 顶头上司看着飞机缓缓的降落，他一边抻着懒腰，一边满心兴奋的感慨道。 “你怎么会想着陪我？你公司里那么多事不忙吗？”闻璐觉得陆尧澄有些闲的过头了。 楼下的救护车还没走，医生简单的检查了一下，没什么大问题，只是血糖低，精神又高度紧张，补充一下营养液就好了。 秀巧姐和村长玉婷一起洗，洗完之后，林下帆和龙灵儿一起洗，也是说，龙灵儿已开始公开他们两人之间的感情。 “我看的电影，被绑起来的，好像是男的，怎么啦，你们玩过这一种特训？”林下帆对她们问。 猎魂鬼幽有一个特点，那便是它们不易觉察到静止不动的灵魂团，它们的视野似乎是存在某种缺陷，只能看到那些移动中的灵魂凝聚。”这点似乎同蟾蜍的生物特性十分相似，要知道蟾蜍也只能发现移动中的猎物。 宰相议政的政事堂位于门下省之内，乃是一座华贵雅致的大殿，侍中裴炎身为席宰相，自然坐在了殿内最是尊贵的位置。 佐罗没空回答，他把另一块牛排也塞进嘴里嚼起来了，可能因为是最后一块，这次他端着空碟子咀嚼得很仔细，很充分，嚼了半天，才咽下去，然后举起手里的铁碟子，用舌头舔了起来。 他已经看出来，这次大朝会乃是武后提高太后权力，打压相权的一个契机，自己作为首席宰相，若是坐视不理，听而由之，那他苦心经营的宰相势力当真就会土崩瓦解。 ------------ 第192章 危险人物 玛丽和莲娜住在班德拉的小葡萄牙区，这里有全孟买最五彩斑斓、又极具欧陆风情的老洋房。 很多古老的住宅里，仍住着最初迁徙此地的天主教徒的后裔。 这里距离宝莱坞很近，又是天主教徒聚集区，非常适合玛丽她们这样的外国人居住。 公寓布置的很温馨，整面落地窗外是怡人的棕榈树、沙滩和大海。 就算他们看起来不像兄弟，但事实上他们就是兄弟，瘦弱苍白的武巍是哥哥，魁梧精壮的武嵬是弟弟。 阳顶天喔了声，让他们放下了。从桶里放着的水瓢盛起一点，一看颜色、一闻味道，阳顶天就知道是用什么做的，乌龟血肉。 罗邦顿了顿，我心领神会，要遥芦下去准备茶点，由箺笙扶着引罗邦进了正殿中。 丹伊大师本来先前就因为叶天占了一号贵宾室心中有气，恨不得将叶天扒皮抽髓才甘心，只是碍于寒绝公子的面子，不想与寒绝公子正面冲突，所以才选择了忍让。 ……妹妹的信已经收到，关于我提干这件事，本不想过早的告诉二老和家里人，可能你们也早就知道了，我认为这没什么可张扬和炫耀的。 君尘的话很有道理，血债血偿没毛病，就算下命令的是大齐使者，他们身为执行者，也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该队长虽无言以对，但这不代表他们甘愿坐以待毙。 并未多言，与祁连衣彼此行礼见过，我示意广旗三人依我方才所言先去，便与祁连衣两人单独并肩在军营中四处走动。 如果说抓住白落裳的希望是微乎其微的，那么抓住南宫燕的希望则是功在必得的。毕竟，这个藏金人可比那个千面贼人白落裳更容易对付。 03年的暑期才刚刚开始没几天，钟意便被钟母以各种理由送进了陆家大院，其缘由无可厚非，钟父钟母要出去旅游，家里只剩下钟意没人照看不放心，便和大院通了个电话，把她送去住几天。 虽然他自认为自己要比管无极强一些，但是速度方面，这两人却是半斤八两，而恰好叶天刚才斩杀管无极透露出来的却是速度和强大的杀意。 “……去你大爷的，我就切了不到一米，皎月下去了五个破损度！”盛开开嘴角抽搐，眼皮直跳。 江亦琛眉目沉了沉，他对顾念和沈卉之间的过节并不是很了解，也并不想去了解，但是这次的事情的确是顾念单方面通过宴西给人事部施压，将那位发帖的技术部的高管辞退顺便再将沈卉调离原岗位。 没想到‘圣塔’对这里渗透、控制到了这个程度，自己还曾妄想收集一些灵物，还没开始便被彻底盯上，也不知是福还是祸端。 ????佛教之中，如来身旁金翅大鹏雕便是以龙为食，便那八方部众迦楼罗也是以龙为食，以三界之大，天地广博，食龙猛禽更是数不胜数。 那句“丹王古河？连根毛都算不上！”，时至今日，萧炎仍旧是记忆犹新。 目光偶尔跟她们羞涩的眼神乍合又分，虽是短短的一瞥，却能体会到她们娇羞的味道，可知她们内心很羞窘。 至此，那幕后黑手彻底死亡，没能逃回去一点残魂，未来将不会再有这么这个碍眼的家伙。 雷九霄对于妖倒是没有太大的反感，对他而言，这都是一种生命。 ------------ 第193章 心思狡诈 皇宫似乎比第一次见时更精致了一些，那墙上的石雕就是证明。 如今不仅门脸，就连右侧的小巷，都有雕琢的痕迹。 石匠在隅石上尽情发挥手艺，从屋檐到墙底的第二颗隅石，都雕的像宝石一样。 楼上的玻璃横跨整个立面，比当初更庞大，也更气派。 看得出来，皇宫的收益很不错，各处细节都被精心打磨 对于情报的搜集和研判本就是他擅长的领域，至少在这一点上，陆羽自信可以远超同代。 三十六刀封龙印，不过像是一层纸一样，只是让这些石头略微停止了一瞬间罢了。 找不到正经渠道，若绯以前采药的时候，顺便就在野外挖了不少野生石菖蒲，毕竟这玩意也是一味中药。 凳子很容易找到，不过却都不符合标准。没办法，只能找些树木，自己动手做了。而且做的时候，他又想起了一样东西，那就是木驴。 虽然郭玉的腿上刚好不久，但丝毫没有影响她的舞步。随着音乐的节奏，郭玉翩翩起舞，绰影在灯光下来回舞动，犹如月宫里那名惊艳的仙子，凌波微步，可见其神却不见其人。 就在纨绔们准备散去的时候，一名神机堂的暗卫突然突兀地出现在陆羽身后，将一个竹管递到陆羽跟前！抬眼扫了一眼蜡封之后，陆羽就拧开竹管，取出一张纸条。 明月晓晴春弄柳，晴春弄柳岸啼莺。”横渠先生拆解完毕，就笑呵呵的拢手坐会自己的位子，静静的等待陆羽的应对。 王七不断地拉弓搭箭，几乎是不用准确地瞄准，便射出了手中的箭。 到了警察局之后，孟博便直接将肖雄和上官雪两人分开关押了起来。 第二天不管是有急症还是没急症的病人都跑到诊所里看病，往日生意只是平淡的诊所一下子人满为患了，其实大多数人只是抱着一个凑热闹的心态过来的。 李珣应该愤怒的，只是，若他当时死去，便失去了愤怒的资格，而如今生死转换，他又没了愤怒的心情。 李珣耸耸肩，轻松地跟在后面。自从进入雾隐轩后，他便整个地放松下来，只觉得随处都能躺下，大睡一觉，浑身上下，更是无一处不自在，舒服极了。 尤斯蜘蛛趁机将一张巨网吐出，巨网之上流动着金色的微光，如同拥有生命一般。 于是，随着他的话音，斯凤和王守任立刻将视线转了过去，他们确确实实看到一股黑烟从东宫散发出来。只是这烟变得越来越稀，越来越少，过了没多久便彻底消散掉了。 深吸一口清新空气，空气里夹杂着熟悉的炊烟味道，可见到袅袅的炊烟。 这更加激起他的兴奋，要是修仙界的五爪金龙，一爪下来，他早就神魂俱灭，现在才重伤，说明这头五爪金龙的实力真如敖海所说，并不是全盛时期的力量。 水蝶兰同为天底下最顶尖的宗师人物，她的分析，应该比较贴合玉散人的心理，李珣姑且信之。 哼哼，你们若能攻克鳗苗人工孵育的世界『性』科学难题，咱就佩服你们，你们就是根葱或者大蒜。 谁能想到，这就是平日里面在召唤师峡谷里面，打起架来一点都不服输的人呢。 原本还以为，是自己准备的更加充分一些，但此刻，可都是没有了。 颜离笑眯眯的给他夹了好几个红辣椒放在碗里，对上他深邃迷离的黑眸，她故意挤出一抹笑意。 ------------ 第194章 出巢 当罗恩带着艾莉走到楼梯口时，海拉已经等在那儿，她似乎先一步得到了消息。 “怎么样？艾莉。”她过来帮他。 “我头...很晕...”艾莉说话断断续续，脸上还带着古怪的红晕，整个人都软软的靠罗恩身上。 “你们...”海拉欲言又止，脸色复杂。 “先出去再说。”罗恩给她使了个眼色。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他被自家妻子冷暴力到现在，不止没能见上一面，连话都说不上。 这三个字沉甸甸的，压在莫菲的心头，让她呼吸都变的有些急促。 不过第二下，显然已经找到了敲门，南宫樱眼睁睁地看到牙签戳进了果肉之中，惊喜地大叫。 “哈哈哈哈。”楼墨璋哈哈大笑，此刻他一点儿不怕楼玄邪，反正他已经破罐子破摔了，也不怕什么东西。 正当房间里的气氛有些诡异的时候，外面响起了一阵惊慌而焦急的大叫。 还是我的修为不够，实力不足，要不然……老子只身杀进南离国，一剑剁了他们的朱雀神兽，拿回来给滢儿炼丹治病。 这颗荒眼是折叠空间最神奇的地方，折叠空间内无数的荒兽都是从这颗荒眼中诞生的！而一旦折叠空间的荒眼被摧毁，整个折叠空间都会崩塌，唯有通过破碎的荒眼才会被传送出去。 原本方笑愚身上的伤不算是严重，他在医院住上几天应该就能好了。可他这么一折腾，反而变的严重了。加上他喝了很多的久，搞不好会有很严重的后遗症。 不过龙朝阳发现他吞噬的速度也是有限制的，现在的速度大约事每秒20点。 真正的乔暮从衙门里走出来，还一边打着哈欠，一副刚刚睡醒午觉的模样。 静默，唯有此刻，两双眸子似水，沉睡的夜空与现场的气氛形成鲜明的对比，两双薄薄的柔软的嘴唇靠在了一起，就像是寻找此生的依靠一般，纠缠在了一起。 张云泽摇了摇头，取出一些药，倒了一杯水，递给了徐仁广，他服下后，又躺回了床上。张云泽则是坐到了沙发上玩起了手机，等着王月涵洗完澡他进去洗。 夜清绝和鬼面古玉两人见洛无笙竟没半点儿反应，于是，两人只能悻悻然放弃，安静的做个旁观者。 这话听起来似乎没有根据，但是这样美好的形容，让帝隐心中对未来的生活充满了希冀。 接下来，区府大人犹如心头被割了肉一样难受，拼命检查儿子的身体是，这到底是怎么啦？ 上古修士，炼体大成，一拳一掌，山崩地裂，一呼一吸，苍穹凛冽，就算是用身体硬抗神通法术，都会毫发无损，因为修士最大的弱点，其实是体弱，而炼体之术的来源，也是前人按照幻化成人的妖兽，从而演化而来的。 不化神主气息强大，阴影中的双眼，猩红而邪恶，一只缭绕着阴森灰气的手爪，缓缓浮现而出，巨大的手爪如同恶魔之爪，远远看去，那只灰气缭绕，阴森骇人的手爪之大，足以将大荒天地轻松捏入掌中。 照例塞住口鼻，舒爽过后，才有时间看看刚刚击杀变异兽的收获。 这样的情况跟上次影视城一样，薛瑶更加的确定，是有人故意来找茬的。 至于为何会是这样？原理又是什么？即便她们是聪明绝顶的智能机器人，偷偷摸摸地研究这个问题已经很久，但到目前为止也没有眉目。或许这是宇宙中的奇迹和奥秘。是没有办法破解的。 ------------ 第195章 谋算 “哈鲁斯，我们的账上还有多少钱？” “几家银行加起来大约八千万多万，但我们得留足两个月的运营成本...” 负责财务的哈鲁斯把计算器按的劈里啪啦响，两分钟后他抬起头，“六千万，再多苏尔电器的资金链会有风险。” 六千万卢比，这就是苏尔电器大半年来的利润，不用交税。 这得感谢赫鲁鲁 湘贵妃连忙道：「都是臣妾不好，又老调重弹了，还惹得皇后娘娘伤心了。」最近皇后娘娘也不知怎的，特别容易伤春悲秋。 “那几个兔崽子怎么不通知我？”大叔一边嘀咕，一边急急忙忙地跑到烟花旁。 屏幕中，一叶之秋下蹲躲了齐天大圣的攻击，趁着齐天大圣转身之际，在脚下留下了一个陷阱，并用自己的身形挡住了它，齐天大圣没有发现，就连观众们都没有发现。 毕竟他们研究所的根基就在这里，如果被愤怒的海之神洛奇亚摧毁，那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你说这些事吧，这个世界都还没发生，可你就是觉得它已经发生了。 “娜美。”贝尔梅尔想要起身反抗，被加尔瞪了一下，又冷着脸缩了回去。 以前没发现自己的夫君这般会推卸责任，埋怨他人，此刻却有些觉得，夫君的嘴脸有些不好看。 对方即便不能与自己站在同一条战线，他也没有必要非得杀死对方，倘若真有一日魔族与人类开战，这些老怪物便是人类的主要战力。 “时间到了……看来你们是要执迷不悟了，本尊再问你们一次！交人还是死！”极道天魔咆哮着，将刘公公的思绪拉回到现实。 公子恢复的差不多了，虽然那金公主看起来比较可怕，但是既然来参加屠神大会，肯定是比神要差的那种。 说话间，有一中年男子御剑飞行而来，而这御剑飞行的能力，可不正是神族的证明吗，唐武丰见到此人，连忙躲过去道。 他微微的笑了笑，也没有去轰走这些野兽，忽然的，他的眼睛微微的亮了亮，再次炼化出了一个水晶球，扔到了野兽的身边。 “这位是执行府的右护法，冷奕，你得罪了执行府，最好是乖乖受死吧。”南宫霖是一脸的得意，上次，他和无情殿主败给了冷奕仓皇而逃，这次有了执行府的人，他的腰杆又硬了。 早有意识撤退的方宇还是为他在一开始玩命压制的这一行为付出了代价。 “妈的，打完就跑，你倒是爽，果然是杀手，平常奉行的不就是杀完就跑？”李云枫暗骂一声。 叶开微微笑了笑，也没有多说什么，便是上了车，开车向着远处行驶而去，将车停在了车位上面，便是有人带着自己去找地方住。 秦東似乎显得特别开心，那一刻丝毫没有了大恶人的气息，然而就在此时，不知道哪里忽然传来了一阵声音。 脱完衣服之后，潘辰被他胸口红光灿灿的六字真言咒压制住，无法靠近。 毕竟，洛克帝国因为枪械稳定性差的缘故，并没有给轻骑营装备，现在所使用的，还是原始的长枪和弓箭。 “呃？刘浪难道是在骗我们？那他怎么知道我们的情况的？”林心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认知还很有限！”谢玄直接一念而动，一下就让杨戬上空的那些魔血云朵消散。 纯粹、高贵、唤起吉尔伽美什埋藏在心底的记忆，绝对无法原谅的神灵。 ------------ 第196章 拷打良心 默沙东的实验室并非新建，他们就在巴提亚医院的边上，和某座庞大的医院大楼相连。 地方是现成的，默沙东以慈善捐赠的名义，拿到了巴提亚医院部分设施的使用权。 对西方制药厂来说，最宝贵的是实验数据，而非那些看似高精尖的医疗设备。 卢卡和默沙东实验室的合作，也是通过巴提亚医院来执行。 连续两次的拍卖，沐忆成功的引起了拍卖场上的注意，众人纷纷的用精神力探寻沐忆，想要试探一番，但都让沐雷给挡了下来，感受到沐雷那深深的恶意，众人都打消了念头。 所以那些怀疑也都只是有心人制造的疑点，为了给自己拖延点时间而设置的障碍。 说着，老者嘴里念念有词，双手结印，空气中突然间出现一股无形的力量，立即推向了风穆身后的门。 然而，不管吴克怎么做，怎么说，都发现魏月从来都没有满意过的，但是吴克相信只要自己一直都这样对魏月好，魏月总有一天会陷入他的温柔陷阱里面的。 心中的怒火无处发泄的她，片刻之后便是对着其身后的那些蛇人族战士叫到。 水心出了深渊，与狼三等同伴准备离开，回来的时候同样没有引起那些鼠兵的注意，此时正在空中悠哉悠哉的飞着。 皇上不让她出声，她能怎么办？倒是躺在皇上的怀里，枕着皇上坚实的胳膊，只觉得又累又困，没过多久就睡着了。 “行了，分家还不好，哭丧着脸干什么。”冯母心情也不好，但看着几个儿子情绪都很低迷，就看不上眼。 当他打开那扇宫门，见到里面的一草一木还是原来的样子，心中一股强烈的怀念之情油然而生。 但是，周语晴双手双脚被绑住，直接一头撞到了风穆的腰部以下。 纳兰轩的话将裴东来拉回了现实，他的眉头瞬间挑了起来——虽然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和纳兰明珠有婚约，可是……纳兰明珠的语气和态度让他很不舒服。 “哈哈！逃走了，也罢！本龙今天高兴，暂且放你们一马！玄尘星，如今你是我的了！哈哈！”这玄尘大陆竟然名叫玄尘星。 这一通匪夷所思的变化仅仅发生在喘息之间，掌印尊者的死党们根本来不及反应，待反应过来时，黄龙连挣扎的气力都没有了，露在地面上巨大的尾巴一动不动，跟死了一般。 “好，大柱，你按这个名单让人去通知他们到司令部开会。”高宠交全大柱一张高级指挥官的名单。 灯光下，裴东来一脸平静不说，步伐沉稳有力，而九指和莲huā两人脸上写满了恐惧二字不说，浑身上下完全被冷汗浸透，步伐轻浮，一摇三摆，仿佛随时都会跌倒似的。 这个隐藏点立刻被堵着水泄不通，我敢保证没过1分钟就会被发现这里藏着人的。 合体之躯说话的同时，直接释放出阴阳领域空间，迅速的笼罩了周围的一方空间，领域空间之内，密密麻麻的出现了大量的星辰，每一颗星辰之中都是蕴含着强大的阴阳之力。 或许是已经对裴东来的神奇表面麻木了，这一次，那些飙车爱好者都保持了沉默。 “我的选择？”李天畴挠挠头，立刻想到了耿叔之前曾经提到过的一个承诺，帮一个神秘人物对付张志强，其实自己也很想问清楚这件事儿。 ------------ 第197章 苏尔园区 罗恩说要丢掉良心做生意，可最后还是败下阵来。 他见惯了贫民窟的穷苦，也习以为常。 偏偏那些人面对随时丢掉性命的工作，所表现出的发自内心的高兴，让他难以招架。 他不敢在那儿多待，他怕自己的良心经受不住拷打。 他逃了，代价就是含泪赚了25万美元。 一百个药人，每人五千美元， “滋滋”声起，刚开始那红雾一旦被照射中便会马上薄了几分，需要一时半会才可以恢复，可是随着时间越来越长，那些红雾每次被照到，都能马上恢复过来，就像没事一样。 此时的天玄子身体已渐渐达到极限，他也知道接下来的一击便是最后一击，成败关键就是这一击了。 但无论如何，战争已经开始，龙飞能做的，就是全力以赴带领海贼与革命军一起，将政府的统治推翻，为海贼世界迎来新的篇章。 特别是徐东林同学生日聚会那晚的事情，每个时间点，都很清晰。 金色神光与青色神光，二者相互纠缠，时而攻，时而守，一会金色神光大盛，一会青色神光直冲天际，一时难分难解。 是的，这已经不能成其为一支军队了，尤其是骑着马走在最前头那个好象是官长的中年人，更是不住地打着瞌睡，脑袋鸡啄米似地朝前点着。 马卡欧得意洋洋的大笑着说道，最后还不忘鄙视一下瓦卡巴这个烟鬼。 正当两人说话时，一个青衣青年一边御剑飞行一边四处张望，在看到天玄子和灵月儿时，双眼一亮，接着咦了一声，便向二人所在之处落了下来。 神龙骑士这四个字杨毅很久没有听到了，在汉诺威城，骑士就是骑士，别提什么名头，提名头也没人搭理你，所以杨毅根本就没说过自己是什么神龙骑士，那么这个孩子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皇帝重用不少朝中内人议事，很多本该薛翰林做决策的事，都由那些人分摊了下去。 李天子在后面老老实实的跟着，看着杨若风腹诽道：我这师兄该不会被逼疯了吧？ “这……他真的是你说的高手？怎么你一圈就超他那么远了？”现在叶枫惊讶的像个白痴，他看着塞纳过弯时那一系列娴熟的跟趾配合，以及对于赛车档位、最佳扭矩功率比的精确利用，简直有些眩晕。 与此同时，炎阳山大殿，一帮子领导层刚开完一场大会，具体情况是这样的。 于是，哈欠连天的贾千千黑着脸，朦胧着睡眼，神情极度不爽的出现在早餐桌上。 司徒南问道：“秦军师是不是还有什么疑虑？”原来此人正是黑山崖的首席军师秦空，这些年来黑山崖能连连得手，都和他的计谋是分不开的。 “行了，行了，差不多了！”足足跑了一千多丈远，玲珑才停了下来，招呼着众人说道。 这一次头痛，他的记忆只恢复了一部分记忆，当然，这部分记忆包括人格，还有和赵诗瑶所经历的一切。 这三个选项，便是武修增强战力的三个方向。法宝，犹如武器，强大无敌的法宝，甚至可以让弱者越级挑战。 龙啸见对方又组织起了高效的反击，不得不听从了龙杰的建议，鸣金收兵了。 南天门之上，如今调派而来的正是九龙圣皇，不过，也只有它一人而已。 只见中年修士手臂的伤口冒着黑雾，血肉以可见的速度糜烂而开。 这柄白色而美丽的长枪是被某国的暴君所打造的。是作为送给美丽妻子的礼物而装饰好的武器。 这一天，一位白衣男子落在冥府的边缘。他五官端正，目光炯炯有神，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笑容。 一个时代的开端，必然象征着旧有时代的落幕。尽管不清楚经济社会变成武术时代，究竟是否正确，但人类并没有选择权。 见柳丹青没有反对，杨胖子精神一振，掏出电话就打给青柠传媒的老总。 “你就不能打国际长途吗！”林艾急了，QB也算是一骑当千的人物了，这种大战少了她真的可惜。 叶天倒在神识空间里，浑身鲜血淋淋，血肉模糊，甚至都看不出叶天的面目了。 凌昊却冷笑。虽说这紫晶狮如今这样凶戾，主要责任在于它的主人。但凶性已经养成，今天不解决，难保它日后不会殃及他人。这中年人只想着息事宁人，其他的，他却是一概不管了。 道则，法则，无形无量，虚无缥缈的东西，法则元君才能令其实质化。 再往后，是重型坦克和武装直升机组成的最具威胁和杀伤力的方队。它们所过之处，天空和大地都在颤动。 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季翔的样子看起来很憔悴，他已经有两天没睡觉了。 两枚银针射出，那守在院门口处的两名修士便倒了下去，了无生息。 这一眼就让宁凡感觉到自己被什么东西给撞击到了，自己的口中不由的感觉到了一种咸甜的腥味，宁凡知道这是什么，是自己被这一眼瞪出来的内伤，而且还是宁凡压不住一瞬间就出来的内伤。 “哼，谁是你老公，别乱叫，你们结婚了吗？易枫以后是我老公”上官飘云当然不甘示弱。 “贫尼正有此意。”清心已经许久不见太后，说真的，太后的容貌似乎改变不大。 等人到齐点完菜，在座几人一般都是反不言寝不语的类型，等吃好了之后才交谈起来。 杀气！冰冷而无形的杀气，正在向他袭来，他觉得自己是无处可逃的猎物。 “师傅”，在圆形拱门处，荀草碰上正从里院告退出来的孙大夫。 羽烯还特地询问司凰要不要去医院看看，或者买点药回来给她吃。 “试什么？”林浩很是不解的问道，不知道宁凡到底要做些什么。 这让姜遇难以镇定，这些人心思实在是太深沉了，哪怕是他之前松懈了一下，发出异响，都有可能让云歌仙子察觉到。一旦确认他在岩壁内多藏，凭她和龙跃期修士的手段，姜遇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性。 ------------ 第198章 升级贫民窟 “拉胡儿，你有什么好办法？”罗恩来了兴趣。 “把那些人挪到贫民窟里。” “什么？”罗恩迷糊了。 “我的意思是找一个新的贫民窟接纳他们。” “好吧，老兄，这行不通。”罗恩叹气。 他还以为拉胡儿有什么妙招，原来又是拆东墙补西墙那一套。 问题是如果孟买其他贫民窟有位置， 瑶柔的精准数据分析，唯一的克星就是蜘蛛杨兵的绝对隐藏，他不移动，就在原地潜伏，但是这个本事却是相当惊人的。 “谁让他和乔夜星睡一起了？爷都还没和乔夜星睡过呢！他凭什么！爷就是不爽！”权御凛怒气冲冲，还理直气壮地说道。 红孩儿和牛魔王对峙，谁也不愿意低头。而红孩儿听到牛魔王这话，也是感觉十分颜面无光。 正待准备一看到秦世杰被揍趴下的时候就欢呼出声时，擂台上已经发生了颠覆预料的变化。 而且，上一秒上开口说着管杀还管埋，下一秒便又给你一个机会，这鼍龙怪会这么好心，反正孙悟空是不会相信的。 谁知道，不仅是唐墨不给他面子，甚至说，连奎木狼这一个他手下的走狗，都开始不听话了。 只因斛舡黑蟒乃高阶符术，位居符术九十四位。不仅破坏力极强，攻击力也超强。 将霍斯雷送到了手术室，李耀东坐在外面皱眉等候着，同时也在思索这次事件所带来的影响。 凝露吃痛，一咬牙，边闪身艮位，边松开些这缠在她手上的锯链，她聚灵力于掌，一绷，往上抛去。 “现，现在不是做这种事情的时候。”他咽了咽喉咙，坚决的将她推开。 她贯会见风使舵，在现代混得如鱼得水，怎么重生到这古代就处处倒霉呢？夹着尾巴做人也中枪，在也没有人比她更衰了。 展太太给展飞说话从来是不留心的，都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此时倒豆子一样把自己的委屈说了。 “晨阳中学的教师，素质普遍较高，但是也不乏一些素质较低的教师！甚至，可以说是没有师德！”杨凡一脸认真的神色说道。 穆天城悲愤地瞪她一眼，掉叉子，直接用手抓，然后使劲往嘴里塞。 “晚了，已经卖了，然后去股市里滚了一圈……想着把雪球滚大一点，直接做大事。最后三百多万进去，不到五十万出来。”张兴科笑着说。 白承允看着白承英想，这个弟弟要是死在了江南怎么办？安元志在江南不是也遇剌了吗？自己这个弟弟的武艺远不如安元志，谁知道白承泽会命什么人，在什么地方下毒手？ 无声处，灵瑜方才滑落的泪滴，未能落地便悄然凝成了一滴晶莹坚冰，重重砸落在了地面之上，这天地忽地冷了起来。 这个地方的确十分隐秘，周围都是垂直的山壁，尽管如此，能够活动的地方也有一个足球场地那么大，3000人看上去并不多，分布在各处，燃燃视线往山谷中望去，只看到一个顶着血红色名字的怪物一闪而过。 他当然可以带宛情去，只是先前几次他说过带她去，她都拒绝了。他估计她不喜欢，干脆自己也少去，反正那种场合就是玩玩，又不是真的做生意。 远古之前就存在的生命邪佛，在远古之前的时间，邪佛并不是邪佛，只是在远古之后邪佛才是邪佛。 ------------ 第199章 乱象 “你要去新德里？” “是。” “听说那里是印度最糟糕的城市。” “没那么夸张。” “就你一个人？” “还有阿尼尔他们。” “不，我说的是女人。” “你们还想我带谁？” 罗恩诧异的转过头，玛丽和莲娜痴痴的笑出声。 他们正在研究太阳娱乐的下一部电影， 也幸好这母子两人看着十分好糊弄的样子，只要赶走，后续再好好处理一下，便也不会翻出什么风浪来。 “我努力很久很久，为得就是有朝一日能超越你。但是我发现，我们之间的差距，越来越大。这场比赛是我输了，输得很彻底……”瑞克喃喃道。 “我好像是成功了！”艾琳高兴的说道，随后急忙从水槽爬了起来，想要尝试下卡牌的威力。 主要是让观众有提心吊胆的感觉，看完还能感到后怕的就更好了。 “对！所以，既然她还心念着向家，我就可以同样借此来逼迫她臣服于我，这种感觉可是让我非常享受的！”说着，炎芯的脸颊爬上了一丝奸笑，他已经在心里默默盘算起要如何从精神方面去折磨向涵露。 看着已经是慢慢远去的何洛，邱思雨却是总是能够感觉倒的是自己好像错过了些什么。 没多久，六人便回到了望央楼，原本只有老者一人的酒楼，现在却有了一位客人，凌，他会在这里让几人都有些意外。 作为上帝视角的叶阳，看到丛林的另一边，是一座死气沉沉的村庄。 那就是厕所的排污管道，于是他趁着没人的时候偷偷的在厕所安装了探测器，一旦有人特殊时间里进入警报范围，那么就会将信息传递到他这里。 突然，四下里狂风大作，周围的树木都被风刮得沙沙作响，透过窗户的缝隙，那些窗帘也开始飘荡起来，这绝对不是自然中的风。那种阴森的气息，以及风中夹杂着的血腥味越来越浓。 虽然儿子还是随了他，但这件事还是让陆父陆母气坏了，只是陆子笙决定的事谁也改变不了，两老也拿他没辙。 因为海防和海军的需要，原本被守旧社会扼杀夭折的铁路事业，在唐山至胥各庄铁路线上死而复生。 况且，这里出现了狼人和巫师一族，属于机密，他封锁了这里的消息。 语气平淡的就像两个老朋友在一个商店前说着‘要不要来瓶水’这种话一般。 长刀再次提起，然后斩落，王林海的左手齐肩而断，鲜血如注般喷涌而出。王林海那扭曲的脸上掩盖不住的痛苦与苍白。 做到了“纳刀入心”，接下来就是“以心养刀”，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过观想黑蟾图的经验，再和研究蜃境图的繁复艰难相比，对于这一步，他几乎开始练就已经上手。 “超神兽的阵法传承。”古云眼前一亮，看着手中的八卦盘也是有些热切起来。一个超神兽的阵法传承，这样的东西绝对是珍贵无比的，要是放到外面去，绝对会引起一番轰动，或许还会引起无数的强者来争抢。 号称无所不能但是这么长的时间下来也就只能勉强混个温饱，给了希望却又断绝希望。 总算将事情都解决的差不多了，今晚能好好清楚。刚刚也委托了下人去采购食材，想做点什么。说实话方浪对厨房并不怎么熟悉，但做点简单的菜式来犒劳犒劳大家应该也是可以的。 ------------ 第200章 新德里 罗恩从没去过新德里，无论是前生还是今世。 现在这座城市，印度的首都，议会、总桶、总鲤和部长们的官邸所在地，印度城市规划的骄傲，报纸上吹嘘的民主制度的展览厅，就在他的脚下。 “阿尼尔，去看看司机怎么还没来？”罗恩在机场出口处又一次抬起手腕。 新德里虽然第一次来，但苏尔家在这里早有安排 原本她都想好要如何庆祝实习，现在全都因为一场暴雨而泡汤了。 因为这样，害的钟离白白死了四五次，最后发现这个定律后，才彻底死心了。 杨厂长坐在中间，李副厂长陪坐在右边，左边是轧钢厂的生产主任。 李漆的记忆不错，干脆点说太监的记忆都不差，没有好的记忆，宫中的贵人说一句话，总不能要求贵人再给你重复一遍，这怕不是嫌资格命长。 正所谓人红是非多，网络上除了一片赞誉，也有一部分指责者出来招摇和虚张声势。 今天，她穿了一条很邻家的粉色裙子，妆容也很淡，看起来乖巧极了。 好吧，凭良心讲，不能完全否认，不过会接近她说到底还是因为咖啡店那次突然的离开，否则陈虎可能也就只是远远的看一眼而已。 凭借温格在斯特拉斯堡的人脉，其实斯特拉斯堡愿意在报价上做一些让步，但陈虎本人的选择比起阿森纳，他希望加盟更有竞争力的球队。 积分榜排在第二位的是黄色潜水艇比利亚雷亚尔，这个赛季失去了里克尔梅的比利亚雷亚尔战绩不降反升，某种意义上说这是一件好事，24胜5平9负让他们拿到了77分排名第二，距离皇马尚有15分的差距。 朱医生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长叹口气，转身离开，苏晗晗也去睡觉了。 卡卡西想要建立一个和平的世界，自然也不需要人柱力这种战争兵器。 可怜的是，在九天之劫汇聚的那一刻，夏流的灵魂好像在告诉他。 而上官霸图的情况就好了许多，其实现在两父子的武功已经差不多了，只是上官冰虹连番作战消耗严重，还受了伤，自然不可能是上官霸图的对手。 看着地上那冰冷的尸体，晕厥过去的佐助，重伤的好色仙人，流泪纲手。 郭岩畅怀大笑，说道：“原以为我丐帮此次难逃劫数，看来老天有眼，哈哈。。。”突然笑声停顿，再无声息。叶随云忙上前一探，郭岩已经没了气息，脸上兀自带着笑容。 “你帮我查查华宇集团的业务往来，越详细越好，尤其注意一下国外的企业。”祁峰正色道。 有的时候，就算防守球员没有失误，只要进攻球员状态够好，还真的不好去防。就好比佩里西奇，简直就是把饼送到了伊卡尔迪嘴边，伊卡尔迪唯一要做的就是张开嘴把这个饼吃下去。 “唉，太尼玛无聊了！看来今天的比赛看不成了！”一个玩家百般无聊的说道。 队友们没人回应他，这的确是后卫盯人不紧，才让李慕舒舒服服的完成力量如此巨大的射门，幸好没有丢球，否则这整条后防线都要为此负责。 那人高高跃起躲过了这一剑，但那马儿就遭殃了，被太阿剑的剑气一扫，直接倒在了地上。 “誓死救回公主……誓死救回公主！”侍卫们滔滔不绝、斗志昂扬的呐喊声回响山林……经久不息。 ------------ 第201章 中间人 亚达夫既不属于国大党，也不属于印人党，他有自己的党派--社会党。 所以亚达夫的宅子不在这两个党派的总部附近，他住阿肖卡路。 那是一座有红色围墙的大房子，门口旁有个金属亭，里面坐着一个荷枪实弹的警卫，正警惕地注视着慢慢靠近的思域。 拉坦摇下车窗，不用打招呼，警卫放行让他们进去。 那婆子暗暗翻了个白眼，心道：俺们为啥这么殷勤，您心里还没个数嘛。 君冯氏一时关心情急，而没有多想冯胭脂的话，但现在冷静下来细想，也是清楚了她的想法。 而四周的地域，形成了一处巨大无比的天然洞窟，只是这洞窟在此时，却是什么也是不存在了。 叶慕凡扔了手里的烟，用脚底碾灭，随后，勾唇一笑，朝着何俊成看去。 九音的脚步微微顿了一下，低垂的眸子染着点似有若无的笑，唇角扬起的弧度很冷很酷。 “你说什么，阿钰在回来的路上遇到了埋伏和刺杀，那你为什么现在才回来告诉我？”正在查崇绮楼之事的谢玄忽听部曲回来向他传达这样一个消息，素来再平静淡定的修养，此刻也倏然瓦解，变得恼羞成怒。 丹田下方本在沉寂中的混沌树。混沌树枝摇晃起来，带动着墨绿色的叶子，发出哗哗的响动。仿佛有了不满的情绪，发了狠一般，混沌树瞬时发出了一股强大的吸力，向上方的气旋涡猛然吸了过去。 随后，不顾老者同意不同意，便是将悦儿的尚存余温的娇躯接在了手中。 宋杰点了一大桌子菜，林益阳一筷子没动，一杯接一杯的喝着闷酒，从始至终一个字也没说过。 沈奇当然知道自己的优势和不足，他强的是理论性，弱的是高端实验能力。 在死亡火山之所以敢这样做，主要还是因为火蝎王和童天雪的关系很不错，知道是童天雪也不会往挑衅这个方面想。 本来余沫熙要在海市搅起什么风云，也跟他们梅家没有关系，别来招惹他们梅家就好。 李乔完全明白了，骨头真不行就换成钛金属的，但是肌肉无法这样，只能是等待自然恢复。 拿起怀中的指南针，翻开铁盖，盖子的背面是被海水浸泡泛黄的照片。 一直到第五天，李敢照例在窗台前观察，意外地发现了张虎的身影。这家伙已是盔明甲亮，带着一帮手下练骑马术。这那些训练有术的骑兵一手持刀，一手牵着马缰绳在训练场上奔跑，气势十分凶猛。 他交代了玉祯一声，然后驾驭着长剑，宛若一道流星，飞也似地朝着北岸疾驰而去。 果然，尹力不是空手而来，他带了几根包装精致的百年人参，还有一颗夜明珠。 但是，上面的人下了死命令，要拿下地球，他们也没有办法，要是没有上面的人的庇护，魔族就不会有这样的繁荣和兴盛，他们自然是要不惜一切代价完成任务。同时，魔族的族长也是和他们上面的人汇报了这件事情。 年轻公费生欲哭无泪，彷佛一条被抽走骨头的蛇，软趴趴搭在了课桌上, 就差没有嚎啕大哭了。 宋永美也看出了自己亲人们的表情，她现在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加上两天两夜的饥饿和惊吓，就在大家逼着她说出实情的时候，居然直接晕倒了。 卓楠抱着若儿亮相，对所有来的宾客只是微微颔首就算打过招呼了，包括二王妃在内。 ------------ 第202章 查达 新德里的空气确实很糟糕，比孟买还要糟糕。 孟买让人难受的是各种东西混合而成的臭味，它属于大自然。 孟买还有阿拉伯海，季风一吹总有几个月的时间空气还算不错。 但新德里不一样，这里地处内陆，汽车和摩托车的废气污染十分严重。 居住在这里的人大多已经习惯戴口罩，他们对报纸上的说法深信 “可是NBA联盟是严格禁止在常规赛开赛期间，进行任何其他比赛的。”袁夙有些不明白了。 秦长宁一笑，没有再继续说话，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们经过了繁华的街道，然后在袁总督的热情相送中离开了蕲州城。 “林达也你怎么不赶紧入场？”佳奈忽闪着大大的眼睛，一脸无辜地问道。 “你们不用阻拦我，我必定是要跟过去的。”秦长宁面无表情的说道。 对此，黎政为她专门准备了一个惊喜，打算在她成长陷入瓶颈的时候再给她看看。 太玄也是如此想的，正好趁着这个好不容易的机会，为乱星海的“名声”添砖加瓦。 初一见面，皇甫炫就从陈平轩看向自己的目光中感觉到了一丝淡淡的敌意，虽然不知道原因，心里却是气恼得很。 兰多夫在与袁夙形成身体对抗僵持后，突然后退一步，进行了一次后撤步投篮，这一后退的脚步非常灵活，竟然又出了袁夙的意料，球正面打板后弹入网内。 在看到斯嘉丽并没有下一步动作的时候，袁夙只得自己找话题了。 失去战意的对手就算手中有核弹都没有威胁，所以此时泽克泽克斯才有时间去好好看一眼那华美的“原初逆天者”。 不过此时，更多人在想的是，篆刻领悟已经结束，百花仙宫为何还不出邀请？领悟之前，不是说百花仙宫根据众人的表现，予以邀请么？ “一会进入了仙魔岛后，还指望公子能多多帮他。”宗主微笑着对那青年说道。 这倒有些出乎柳公子意料，不过转念一想，八成是在强撑，音律这种东西，那得有很高的修养才行，就刘安那气质，完全没有大师风范。 “希望我离你的战斗远点是吧，真是烦人的提醒，知道你杀人的时候很夸张，我会跑的远远的躲起来的。”莫尔看起来很勉强的说道。 按理来说，飞紫鸢不可能和千息在一起，那无涯也成了最好的能相伴一生的人选，可惜的是，人家只是男二，即使不可能和千息在一起，飞紫鸢也不会选择和无涯在一起。 安晓晓的手机依然在放音，宋夫人的嗓音，清清楚楚的传至两人的耳里。 “虽然这个想法很荒唐，但是按照陈君毅提出的这几个证明的地方，我竟然没有办法反驳他。”上官杰听了这么多不禁苦笑。 风光捂着眼睛不敢看，心默念着还有几秒她会摔在地，但当她数了第三十一遍的“三、二、一”时，疼痛感也并没有袭来。 只见一道黑影走过，刘安的桌子上又多了一人，不是金元宝是谁。 霍家军精英队，这“精英”二字名副其实，保护这批人根本不在话下。何况还有霍雷在阵外游走，任何有威胁的魔物都率先被他斩杀，堪称霍家军的醒目担当。 唐深思了一番，点点头道：“有道理，他肯定不喜欢这种地方，不过没关系，等太阳升起来应该就好了。 ------------ 第203章 是狗吧？ 嘎吱！ 轮胎在路面上拖出长长的黑印。 “一条狗吧？”查达转头问，“是条狗，对吧？” 是狗吗？他停车的时候罗恩没听到任何声音，甚至都没有听到鸣咽声或者汪汪的吠叫声。 所有人都明白，被撞上的那东西遭遇了什么样的结局。 “我想...或许该下车去看看...”罗恩实在没法做到无动 一边的卫青廷也听到了竹子的话，很是诧异的转过头来，明显是不相信徐佐言会认识叶凯成，甚至可以让叶凯成放水，带他进去。 “可是……”米枷勒脸上满是为难之色，但却又不再继续说下去，满是焦急的双眼，紧紧看着阿尔法。 “哈哈……雷先生您真的很幽默，我喜欢您的这种美国式的幽默，同时我也很喜欢您的排场。”TJ笑着说完后还指了指雷身后的四名荷枪实弹的特战队员。 更何况这件事，目前来讲的确还不能肯定，所以也不需要太过于着急。 时间缓缓过去，大约两三刻钟后，四人各自通过感应选出一柄最适合他们自己的绝世好剑。 从来没有一刻让他觉得生命竟是如此的有意义，就好像一瞬间，整颗心都变得满满当当的，漂泊的灵魂刹那间便有了寄托。 瞬间，在车上的李新静静的看着陆魅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的动作。 “不回来？你要去哪？”徐佐言愣了一下，随即便是一乐，心里偷偷的打起了主意来。 “轰隆～隆～”珠子碰触到胡傲的手掌，瞬间发生爆炸。狂暴的能量流疯狂的肆虐起来。 云未央抬起手，洁白的云朵从她的指缝间分散钻过，然后又重新聚拢在一起，如同空气一般，轻盈得没有一丝重量。 使劲晃了晃脑袋，许哲的眼中充满了狠意，不管是诡刀还是空冥诀，在这里都有了极大的提升。 在众人若有若无的观察目光中，许哲一脸无奈地战斗着。他有什么办法？他依靠的只是未来而已，他都不知道未来究竟是怎么把那具机关兽搞成散架的。 林西凡渐渐的收回手掌，此刻李雨琦的脚踝已经消肿了一半，不过身上已经火烧火燎的了，脸上也是红扑扑的，这时候，林西凡却想起了林老头说的，要是实在是控制不住，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阴阳调和。 “是你，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魏炎一听这话，随即便明白了。 王彪现在被关在城主府的一座空房间里面，他现在依旧在沉睡着，神态安详，似乎完全比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似得。 “也不知道那修补堂还在不在？”魏炎抱着试试看的态度便向着东区奔去了。 这时，梁栋的精神力注入了差不多五成，这两股能量形成的能量有多强梁栋自己都不知道。 一听铃木优梨说他们是她的朋友，那些人都变了一副模样，仿佛有人丢了一块狗骨头来了，他们都摇起了尾巴。 “熠熠，你以后看不见爸爸了，会不是想爸爸？”厉昊南从来不知道自己也会问出这样幼稚的问题。 林西凡是很想留在浴室中为秦梦琪洗澡，但是看着秦梦琪那瞪人的目光，林西凡就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了，当下只好转身出去帮她换床单了。 他对周许的痴情究竟到了何等地步孟南珺无从得知，但一定不会比现在的柳云绮轻上几分。 左右二使中，天蛛妖使已经被西妖王一击必杀，只剩下紫蝶妖使。 不得不说，九城九珑两兄妹气场十足，虽然只有两人，却震慑得周围那些英才没有一人敢越雷池半步。 晚饭的时候，服部平次嘴里虽然说着“我要开动了”。但是语气漫不经心，时不时的瞅着长桌对面的皋月。 又是一声凤鸣响起，林盛低头一看，却见四大仙兽在同时围攻一只不知为何物的兽类，这兽百丈之高，生的龙头牛尾虎背熊腰蛇鳞，浑身冒着金灿灿的神火威风凛凛，与四大仙兽战在一起竟也不落下风。 这个阶段，就算是邪能体系，从三翼到镇压级的四翼，也是个跳跃性过程，艰难无比。 他没法跟萧婉玉说，就安慰她说，人家肯定是同意了，就等李佑回来就会定下来的。 杨月和李强退到了一边，韩江发了疯似的行为被村民们制服，也不知道谁狠狠地踢了韩江一脚，韩江就那么服服帖帖的跪在地上。 “我徒弟说得对，晓晚都来了，今个就在这多待一阵，正好我这要做件外衣，你也跟着看看。”张全英指了指桌上正在裁剪的料子道。 但是自己一定要让他们家都正常了，要让公公醒悟，婆婆强大，陆战胜的狼子野心暴露，最好还要找到陆战萧，之后让陆战北能继续学习升职，这样自己也算是把前世的恩情的都还了。 如今，青狐宫的九姬宫主，居然亲自来到他们灵兽宗，跪在萧御天面前。 随着各部门主官迅速地执行赵丰的命令，秦城的气氛开始沉闷起来，充满了山雨欲来的压抑。 ------------ 第204章 笑话 “我去萨克雷先生家里拜访过几次。”罗恩模糊的回答。 “我都听说了，他帮你处理过工厂纠纷，你也找他替桑吉.杜特说过情。在孟买，这可不是什么寻常关系。”帕瓦尔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部长先生，我是个商人。”罗恩无奈摊手，“不管谁打理孟买，我们都会给予充分的尊重。” 他说的很委婉，无论是湿 宗门有宗门的规矩，在同门养伤期间，禁止向养伤之人发出挑战，可规矩是死的，若是那养伤之人愿意应战，即便是宗门规矩也不会插手去管。 那些天尊们自然清楚，他们动用了不知多少奇珍异宝，帝料仙珍构建大阵，联手布下一座超级封禁大阵，期望将破灭蛛母永远封禁在冥渊之中。 几乎在同一时间，顾长老双手一展，两根雷电所凝聚的长枪出现在手中。 李阳点点头，姬轻眉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不光是李阳看到了她丑恶的样子。 墨非心神一动，天火世家和神木世家？还别说，这里面刚好就有他的熟人。 而江寂尘之所以对天尸门如此上心，那是因为他从天尸门身上看到前世某一个门派组织的影子。 诛天戟脱口而出，作为诛天仙尊的本命法宝，他如何认不出自家主上亲手的无上大阵。 毒液落在宽大树叶上发出“呲呲”的腐蚀声，一片片宽大叶片化为乌有，但那植物的树叶不断生长，终究是将毒液挡了下来。 带了十几名手下来抓人，已经算是兴师动众了，绯光城不可能为了抓一个灵域之人大动干戈，他只好在洞府中发泄了一通，这才悻悻离开。 柳欣涵一挥手，她带来的那些警察，一溜烟的把地上躺着的那些“高手”，一个个都请进了车里，而那个张全盛就知道，今天自己栽了。 八域来的修士太多了，光是清河域就不知多少修士，更何况整个南部大荒。 众官员这时候只能唯唯称是，至于他们回去之后会不会照办，就谁也不知道了。 但李峰不屈不挠，走遍世界山河，幸有人面灵猿这等寻宝灵兽的相助，在三年的时间里，终于将那些珍贵稀有的灵草药一一找到，并送回了丹心楼。 方婉玗俏脸一变，只感觉四肢一阵酥软，一股欲热瞬间蔓延了全身，如火焚身一般。 正因这个消息，让杨震几乎一宿没能睡好。今日入宫，却又不好说出这一点，毕竟天子可不知道将来的事情，所以只能用比较严重的语气道出蒙人有多大的威胁。 螭伽首当其冲，没有受到任何阻碍的穿过了混沌风暴，然后立在了祭坛之上，看向周围的腾图，恍若漫天的翻云雷电，栩栩如生。 将这些一一的联想起来，串连之下，石易只感觉这里面有东西，却是没有资格去渗透。 一位大妖笑道，背负天翅，有一丈多高，展动之间铮铮作响，洁白如神玉，跟一把把天刀似得，袁洪也看出来了，这是大妖毕方。 平生以勇蛮自诩的胡车儿，何曾遭受过今日这般之羞辱？能有谁，谁能发出这般雄浑的力道？他震撼的同时，抬起头来，正面对手。 这里是一处被埋在沙土中的一个上古传送阵。如果不移开沙子，根本就不知道这里有上古遗迹。 等了不到一盏茶功夫，商业大夏的门外就飞扬跋扈的开过来了一辆悍马，而这悍马肖土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正是今早要致他和龙依依于死地的悍马。 ------------ 第205章 乡下老鼠 穆纳觉得自己现在简直像过着天堂一般的生活！ 他不仅没死，还活的好好的。 腰上的伤口让他躺了快两个月，但最终还是活下来了。 这得感谢主人留下来的神药，他中枪都能不死。除了神药，穆纳想不清楚还有什么能救自己。 记忆中，小时候有个和他一起玩的伙伴。就因为拉肚子，活活拉死了。 眼见着黑脸壮汉和其他七名弟子就要挪到飞剑之前，众人脚尖都要触碰到飞剑，就要同时飞起一脚，将飞剑踢飞。 什么玩意？你们这是在逗我玩吗？战斗还没有结束，时不凡怎么就认输了？ 就在泽汉五年初，朱明挥军三万，其中五千乌衣卫亲军，一万临时招募的义兵，另外还有一万五的杂役后勤士兵。 大约过了十多分钟，突然在更远处传来无数杂乱的枪声。枪声持续了不到十秒钟就戛然而止，然后一切恢复了平静。 城下，投石机进入到城墙百步多距离后，若是城上的弓箭有心，也勉强能够得到自己了，而且城头也有类似的投石机武器，一切都要抓紧时间。 可是，有一点我不得不承认！即使这样，他依然是我见过的，目前为止讲的最好的老师！”威廉教授丝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之词，激动地夸赞道。 只要一照上面，早已心胆具丧的敌人，要么倒在积水之中，要么精神崩溃似的疯狂逃窜。 就在秦海抬头朝着屋顶打量时，黑暗中的某个角落里，一双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这一幕，见到此情此景，不禁微微皱了皱眉头。 “老胡，恐怕其它的公司没有敢这么干的，因为我从来，没有见过任何一款药物有这么好的效果！你就听我一句，把这药物给批了吧。”刘瑞英说道。 她是那么的美，肌肤娇嫩，容色晶莹如脂，高高的鼻梁下是一对嫣红的嘴唇，一头黑色长发如瀑布一般披散在脑后。 张平仄的锁身动作很完美，直接卡住了唐茗空的各个关节，让她发不上力，再加上刚刚撞的头晕脑胀，唐茗空的反抗变得异常无力。 “请问你是谁？来这里，有什么事情吗？”说完，她警惕的望着江宁。这年头，整个欧洲也没有多少中国人，更何况是英国的郊区乡下地方了，更加没有中国人。 这一声欢呼过后，她忽然觉得，自己这些年压抑在心中的苦闷，似乎瞬间消弭了很多。 在这里有最正规的任务发布所，有最权威的鉴定所，也有最公平的拍卖场，但凡佣兵们能想到的东西，在这里都已经比眼光独到的商人们建造了起来。 观众们看着那个满身是伤的特战队员，一直张着口，嘴里含着血，明明想说话，却说不出来的样子，也有些于心不忍。 他朝着林立奔越了过去，黑暗无光的瞳孔中，显露出无尽的邪恶残忍，双手模糊，意图撕裂林立。 “怎么，你的剑呢？”青年看着一脸淡然的于亘，不由开口问道。 网景浏览器的功能越来越强大，越来越多，甚至有人表示，今后不需要操作系统，只要浏览器就足够了。 虽然按正常来说，一般卖了这样的一幅作品之后，就应该不要再画了。 木偶不说了，但那巧克力和那个有点类似泰迪熊的毛绒玩具，怎么看都不像这个世界能有的吧？ ------------ 第206章 坏兆头 卡纳村附近现在已经成了一片工地，小山包那儿各种器械轰鸣不说，就连村口也有一台压路机在滚来滚去。 茶铺前小广场上的孩子们，不再追着卡车跑。 他们被庞大的压路机，震惊的说不出话。有胆小的孩子看到怪物般的铁轮碾过来，吓的哇哇大哭。 更多的少年则兴高采烈的围在压路机旁指指点点，这是他们第一 结果现在倒好，我被卷入了异人界，成为正邪两道争着抢着的宝贝儿。 一个低沉浑厚的男声，从话筒内穿了过来，却是从话筒和现实生活之中，双重响起，狠狠地撞击了慕筱夏的耳膜。 眼泪在眼眶里不停的打转，米多多像被雷劈中了一般，半天都缓不过神来。 简介:被巨龙之息所赐福的矿石，拥有不错的防御力与轻微的自我修复能力。 人们满怀着期待和希望看着马车渐渐出了城门，嘴里说着各种平安的话。 “你的意思是说，他是假死，与那个金光闪闪的英灵演的一场戏。”征服王说道。 步兵营两侧外围，两部共数千骑兵勒马静候，只待将令下达便纵马出击，马踏蛾贼。 “这个江源，简直卑鄙无耻，老子若是能活过今天，定要将其碎尸万段！”一位究极境的外族弟子心中暗道。 但是今天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沉默的看着为他专心上药的陆瑾瑜。 哥尔赞有时候就想了，我要是变回原形，一脚踩下去，是不是踩死的还没有吓死的多呢？ 一曲肃穆的曲调过后，许安默和露西微笑着走向神父的婚礼台前面。 要离开宗门了，她要给蓝浩宇，蓝星，蓝景蓝云他们留一些适合的丹药，提升修为。 吃过饭，大哥家离外公近，要等一会回去，沫沫需要休息，就和庄朝阳先回家了。 所以副队长并不是想要杀死队友的，完全是个意外，更可以说是鬼怪的阴谋才造成的。 关于炼器蓝明歌是外行，但是一听这里才出售九级以下的炼器材料，蓝明歌摇摇头，品级太低了，就器灵那老愤青，什么时候都要上佳的一品以上的材料，还口口声声传授给泷澜，低级材料出不了上品法器。 同样在龙狱中，蓝明歌遇到了袭击，收取了两个分神期大修士的元神，用九天宝鼎炼化戾气，送给了洛水墨一颗，成就了洛水墨缔结元婴。 攻击结束的一瞬间，正巧是异能者最虚弱的空挡，迪伦可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手紧紧地握住钧芒·苍鹰，在空中划出一道暗青色的光。 乔致带着一众下属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暗了，但他却并没有回到试炼广场，而是去了商业街一趟。 电影的最末，赵若筠所演的汪倩倩原本追求理想，不愿生孩子以增加牵绊，但电影的最末，她仍挺起了肚子，选择令人感叹。 拉布拉多警犬的表现，也算是节目的一个噱头，何况还有逆天的剪辑部门。录制过程还是注重收集素材，其余的东西稍后导演组还能够商量商量。 军营里面比不得警犬基地那么随意，警犬还能够和训导员住在一起。这次完全是按照部队的管理，周游也有自己的宿舍。 能够流传一千四百年，这就是世家的实力，不管是龙是虎，能够流传下来就是本事，别的不说了。 “啧啧啧，吃只鸡都如此麻烦，我又不是没钱。”一边嘀咕，一边将公鸡剖开，扔掉内脏，连皮带毛剥净，便生火来烤。他平日烧烤功夫倒不差，今天因为慌张不安，一只公鸡不是没熟就是烤焦，十分不美味。 ------------ 第207章 觊觎 米尔扎布尔说是城市，倒不如用县或者镇来形容更恰当。 这座小城的居民只有不到二十万，比之瓦拉纳西的百万人口差了几倍。 不过在北方邦这片大地上，哪怕是一条数百人的小街，也会滋生出头目和围绕在他周围的暴力团体。 米尔扎布尔也不例外，特里帕蒂家族在这里的统治根深蒂固，从祖辈起他们就把这座小 秦逸三听完冷忆的话后，眯着的眼睛慢慢地睁大，玻璃镜片后，那双微有浑浊的眼睛，便绽放出不善的眼神了。 此时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李堂这里，并没有人注意到彪形大汉。 察觉到这种气味的怪异，石峰脸色发生变化的同时，将降龙木拿了出来。在石峰领悟了霸道之后，敏锐的感官再度提升，甚至可以预见即将发生的事件，所以他能够下意识的察觉到四周的不同。 “事情……事情还沒有解决吗？”穆晓静有些慌了神，她还以为崔默回來一切就已经解决好了。 见到事情紧急，使者连忙使用传送阵回到了永乐城，并向明王禀告了相关情况。 一大早，也就是暴风雨刚停下来，刚有阳光透进玻璃窗时，程钥就睁开了眼睛，这一夜，她睡得好踏实，一夜无梦，却一夜香甜。 所以，这三万块下品灵石是否能够买到一本适合自己的功法秘典还是很难说。 叶勇一愣，他倒是没有想到，这家店铺居然是有了上百年的历史，随后叶勇抬起头来，看了看只被一颗歪歪扭扭的铁钉定在‘门’上的招牌上的店铺名“买卖衣服”，倒是‘挺’明了的。 “我是你爹！你老子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听见魏凡疑惑的回答，魏国良先是愣了愣，随后直接大声的吼了过来。 两人一见面就开始互掐，但印子濯的出现也让病房之中有了生气。 外形罢了，他可以随意的变化，无论顾解语喜欢什么样的，他都能变化出来。 看着那一剑，李明月若有所悟，只是这个时候，他根本无心顾及这个，自然也就错过了这次机缘，若不然细心感悟这一剑，对他在天泉山感悟的那一剑会大有裨益。 他又不敢跟我说，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在我面前处处表现。 舆论发酵的第四天，热度不降反增，热搜全部被桔子和易峰霸屏。 你应该知道，有些人没有你活得好。生活中最好的生活条件是物质上简单，精神上丰富。 对于李恒的故乡，他们甚至比李恒还要上心。他们也算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自身一直不知晓，却又符合已知之地标准的地方。 那就相当于单兵作战能力强悍，大家又还能随时组成一个大集体，共同配合、一起出击。 乔治跟吴院长他们打招呼就比较应会了，只是简单的一句光欢到来，看得几个老头哭笑不得。 本来寂静的遗迹外围，应为神界天才们的涌入而变得热闹了许多，不过大多数的神界天才们知道自己没有实力进入遗址之后，全都跑到了奇迹之城享乐了，很少会有人来遗迹外围这样的地方冒险。 而随着两名准神强者的出现，场面立刻变得火‘药’味浓重了起来，至于泉拳等人，在他们眼中已经是任人宰割的羔羊，四名准神才是场上的主角。 “嗷呜……”蓝炎妖狼发出了一声狼嚎，摆了摆头示意雪灵闪开。 ------------ 第208章 血色婚礼 穆纳现在心情快活的就像要飞起来一样，主人给他任务了！ 穆纳不怕干活，不怕吃苦，就怕主人什么事都不安排他。 一个仆人，如果没活干，那还叫仆人吗？ 天底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穆纳曾经憧憬自由身，但他现在发现，当仆人没什么不好的。 前提是有像苏尔先生这样的主人，他是天底下最好的 一道刺眼的眼红从青熊兽兽掌上划开，一道道鲜血彭涌而出，但青熊兽眼中似乎没有感到任何的刺痛，那股弥漫的血腥变得更为浓厚，喷涌的鲜血顿时被那鲜红色的薄膜吸收，那层薄膜显得越发越深红。 两个黑影在商队之中如疾风一般跑来追去，一前一后像是在捉迷藏，搞得商队中鸡飞狗跳，一些倒霉的人还当场被撞翻了帐篷，无处睡觉。 “这样呀，那说不定能够尝试一下。”天空翔陷入了思索，这肯定不会欺骗他们，毕竟如果真的到了那里，全部人的性命都是绑在了一条船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楚云的心砰然一跳，转身看了一眼惠娘那苍桑的身影，跳动的红烛将这个身影投在她身后的墙上，竟放大了好几倍。 秦桧感觉到一团烈火出现，脸上带着幸灾乐祸的表情，手里的弓箭一转，几条长虹出现，准确的穿透烈火，而一声惨叫也伴随着出现，苏长港全身东成冰块，胸口上几根灵光凝聚而成的箭颤巍巍的抖动着。 徐元良是四海商号的股东，确切的一点说，是南京四海商号的股东，他在四海商号里，足足有四成的股份，这四海商行的生意越火爆，他的进项也就越多。 那使者见到紫阳便摆出一副不卑不亢的神态，以平等的心态面对紫阳。 回想这刚才可怕的一幕。就在防御罩消散的一瞬间，一股比之前更加强大的力量窜入体内，好在身体强度大，硬是削弱道了原来的千分之一。 “你不问我还忘了，咱们棚户区要拆迁了，今天上午李大市长亲自来这里视察，估计这次我们生活环境能改善了。”那个三叔显然很高兴。 然而此刻，六人所在之处，并沒有一只野兽靠近，因为天空翔的精神力笼罩在外，也是很大程度上将那气息掩盖起來，所以并沒有野兽发现。 宝儿一直看着他们，听到这儿他尖锐地笑了一声，玛西亚向他投去一个严厉的眼神，他丝毫不为所动。 这种庞大的生物倒是可以用誓约胜利之剑攻击，然而之前夏目就看过能量的填充槽，现在也就只有百分之五十而已，看来想要很好的使用这个对城宝具，是需要大量的准备时间以及响应的等级。 看秋砚没有要挪步的意思，潮生可不愿意陪她在这儿耗下去，天一黑风更紧了，潮生刚从屋里出来，只觉得身上一点儿暖意都要被这冷风给刮没了。 但是，就这只样子孱弱的骷髅，却给了刘潜极大的威胁。平常吹一口气，都能将它灭掉的骷髅，在刘潜现在半点动弹的力气也没有下毫无疑问是极其致命的。 别的不说，就是和四家公司的合作协议就足够两人忙活一阵子了。 “黑袍。”黑袍中年人嘴角抽了下，恐怕那就算是笑过了。和刘潜的手一沾即退，似是生怕染上了病一般。 其实风萧萧也不是靠什么直觉，他靠的是观察。从他这个角度可以看到茶楼里面的部分情况，这部分的情况就是没有情况，因为没有人。没有人，这就是值得奇怪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