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文 ------------ chapter.01 九月份，暑热还未退去，沐絮挎着书包，满怀期待的走进新校区。 林中是老校区，初三生要到本部校区上学，这是沐絮第一次来这儿。 找到教室，沐絮凭着印象坐在原本的位置上，翻出暑假作业，随手翻动两页，无聊地等着老师进来。 等了一会儿，同学基本都来了，安静的教室一下变得叽叽喳喳。沐絮的座位和好朋友隔得远，只能安分的待在座位上继续看书。 不一会儿，班主任就捧着一堆材料走进来了，教室里顿时鸦雀无声。她站在讲台上，一边分着材料，一边痛心疾首的批评：“都搬到本部校区了，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你们就要参加中考了！还整天无所事事，不知道该干点儿什么。” 一边说着，一边指挥着前排的同学发资料。 “对了，考虑到大家就要中考了，我重新排了一下座位，单人单座，下面我报位置，大家听好自己的。” 由于是即将拆迁的老校区，设备简陋，宋老师只得口头陈述。沐絮捕捉到自己的位置信息，就低头不再听了。 发完资料，沐絮轻轻松松开始移动座位，穿过半个教室，停在已经搬好位置的安言身后。 沐絮觉得，老班真是太懂她了，把她的位置安排在安言后面。周围逐渐来了人，都是前两年没说过话的。沐絮暗暗说了一句：“妈耶，这不尴尬吗。” 安言笑她：“你说你就跟谁熟？” 沐絮回击：“五十步笑百步。” 安言和沐絮都是慢热的性子，所以沐絮一直觉得她俩能成为好朋友真的是个奇迹。 右手侧有人坐下，沐絮回头看，男生穿着一身黑色运动服，翘着腿，俨然一副大佬的模样。 沐絮收回视线，不禁腹诽道：大佬果然是大佬，到哪里都骄傲自信。 第一天开学，手忙脚乱，诸事不顺，但学校仍然没有放过这个喜庆的日子，热热闹闹的安排了一场期初考试。 开学只考语数外三门，一天就考完了。考完试的沐絮心力交瘁，但仍然挣扎着和安言对答案，在欣喜和悲伤中来回辗转。 下课后，沐絮和安言刚走到校门口，就听到后面有人喊她。 “沐絮。”清朗的，带有少年气息的声音。 沐絮回头，是刚刚和她成为“同桌”的陆衍旭。 眼前的少年，单手挎着书包，上衣下摆松松垮垮的搭在裤子上，向她走来。 他们的故事，开始于那个夏天将尽的时候，没有聒噪的蝉，没有燥热的风，但是十五岁少年少女的心，却无比炽热。 陆衍旭面无表情的抬起手，手心向上，说：“你东西掉了。” 沐絮一看，是她特别宝贝的书包挂饰，暑假夏令营的时候在京南抽的。她小心翼翼的接过，说：“谢谢。” 如果没有记错，这是我们第一次说话。沐絮回到家后，这样想。 陆衍旭回到家后，看着书包愣了会儿神。 翻出抽屉里的一个盒子，陆衍旭看到了那个放在最上面的一个挂饰，那是他在京南旅游时母亲怂恿他抽的。 据那位老者所说，这个挂饰一模一样的只有两个，抽中一样的便是有缘人。 如果以后遇着有缘人，两人可一起来这儿换下一句的挂饰。 陆衍旭向来不信这些，但拗不过母亲，只得留了下来，但带回来就被他随手扔在了盒子里，再也没想起过。 如果不是今天看见那刻有“山有木兮木有枝”字样的挂饰从沐絮的书包上掉了下来，他还以为是他不小心把挂饰带了出来。 真是不可思议啊。他想。 看到她那视若珍宝的模样，陆衍旭淡哂：她还挺迷信。 第二天，要去领新书，沐絮挽着安言的手，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她说着暑假里的事情。突然，安言被宋老师叫去前面，沐絮只得恋恋不舍的放了手。 安言一走，在她前面的就是陆衍旭。 她抬眼，陆衍旭恰好回头。那天的光恰好的打在少年的侧脸上，沐絮眼里的陆衍旭，好像在发光。 他们对视了大概十秒钟，以陆衍旭毫无表情的扭头结束。 分书的时候，沐絮跟在陆衍旭身后，暗暗祈祷自己分到一打轻点的书。她在心里排着序，突然发现轮到自己的时候拿的是沉重的语文阅读，而在她前面的陆衍旭则幸运的分到了练习本。 沐絮暗自叫苦不迭，只得认命。她看着陆衍旭毫不费力的捧起那一打练习本，正准备侧身让开，而那打练习本就准确无误地递到她手上。 她毫无防备，差点没接住。沐絮愣愣的看着陆衍旭又弯腰，拿起那一打厚重的语文阅读，自顾自的走了。 还挺有风度的嘛。沐絮想。 【作者有话要说】刚开始的陆衍旭：老子最拽，老子高冷，老子得端着。 后来的陆衍旭：絮絮你为啥不馋我！！！！！！ 嗯……抽了三天假期学习以外的娱乐时间写的……短了短了我也知道的…… ------------ chapter.02 初三加了一门化学，少了地理和生物。于是沐絮也由原本的地理课代表被调任为政治课代表。 班里成绩好的基本都有职位，陆衍旭除外。沐絮记得，他初一的时候当了一个月的英语课代表，然后调任为历史课代表。由于工作不负责，被历史老师无情驱逐。 化学一来，他自然而然也就被班主任叫出去安排职位了。 然而，报名单的时候，却不是他。沐絮回过头去看他，后者则一脸淡然，事不关己的样子。 真是个我行我素的人啊。沐絮又对他有了新的评价。 似是注意到她的视线，陆衍旭转过头看她，俩人的目光恰好对上。沐絮尴尬的移开了视线，陆衍旭也不急不缓地转头认真听课。 都说陌生同学之间的友谊，都是从一句“我作业没写快借我抄抄”开始的，沐絮和陆衍旭也是。 沐絮记性差，忘带东西是常事。又一次，她忘带了化学作业。 考了几次试后，沐絮发现自己在化学上丝毫没有天赋，六十分的卷子只能勉强考个48、49分，而从前差不多成绩的人都能近乎满分，她也就渐渐的失去了兴趣。 沐絮那天去的早，到了教室，望见老班和周围同学还没有来，翻出作业本打算随便写几个答案上去，却突然看见陆衍旭走进来。 沐絮很难形容那一刻的心情，就像……饿狼扑食一样。 “陆衍旭，化学作业借我抄抄。”她磨磨蹭蹭地说着，但心里对借到作业这件事信心满满。 陆衍旭一愣，似是没想到她会抄作业。他慢条斯理地走到座位上，慢悠悠的打开书包。 沐絮一脸期待的看着他，盯着他把作业交到她手上。 结果陆衍旭掏出作业本放在自己的桌子上，好像想起什么似的，恍然道：“啊，我好像也没写。” “……”什么高冷大佬，都是假的。 沐絮认命的叹口气，趴在桌子上写作业。 陆衍旭扫她两眼，提笔写了一会儿，然后把本子递给她：“沐絮。” “嗯？”她坐起身，看着他的本子，不可置信道，“你写完了？就这几分钟？” “嗯。” “……”人比人气死人。 沐絮在挫败感中迅速接过本子开始抄，还不忘停下来看会儿题目判断一下顺便再抄点解题过程。 陆衍旭看着她，嘴角抽搐：“你很有经验的样子。” 沐絮头也不抬：“那是，我有不会做的都是抄安言的。” “……”那她这两年还能保持班级前十真是个奇迹。 第二天，沐絮自从进了教室，就感觉有道视线在自己身上徘徊。直到到了座位才知道是陆衍旭。 “……你干嘛一直看着我？” “你英语作业借我抄一下，我昨晚没带。”陆衍旭漫不经心道，自然得就像谈论今天的天气。 “？”沐絮又一次不可置信道，“你要抄我作业？你？陆衍旭？” “嗯。” 他接过本子，慢悠悠的抄起来。见他如此龟速，沐絮忍不住提醒他：“你快一点，老班快来了。” “我这不是得停下来看看，”陆衍旭开口道，“哪些题是我有能力做对的。” “……”沐絮被他一噎。 “再顺便圈圈画画，留点做题痕迹。” “……你自便。”她当初到底为什么觉得陆衍旭是个高冷、自律的三好学生？ “对了，”沐絮想到什么，翻着手中的英语课本，随口问道，“你这记性这么差，连着两天忘带作业？” 陆衍旭已经把本子抄完，递还给她。沐絮对上他的视线，似有几分戏虐。 “那可不是，我特意落这，给你一个给我抄作业的机会。” “……” “这叫礼尚往来，懂不懂，沐同学？” “……”语文老师您快听听这成语是这么用的？ 【作者有话要说】喜欢臭屁男主…… ------------ chapter.03 沐絮觉得，自己寥寥数语就好像打开了陆衍旭的封印。 下午的体育课，是沐絮最头疼的：她体育极差。这是班里公认的事实，也是让父母和老师都头疼的问题。 今天下午的测试其实很麻烦，因为涉及到中考的选科，每一个项目都得测试。听完体育老师说的时候，沐絮的脸立刻就耷拉下来了，还不忘跟安言叫苦。 不出她所料，200米跑了近50秒，仰卧起坐20个，跳绳100个都跳不到，三级跳跟别人跳两次的距离差不多，直臂前进就更惨了，连撑都撑不上去。 心力交瘁下，沐絮勉勉强强选了三个还算顺眼的项目。 列队投篮的时候，陆衍旭随手一抛，那球稳稳地进了框。 他转头，不知道是看谁，笑的十分开怀。 沐絮看着他，十分不满地“嘁”了一声，转头对安言说：“你看这人，迟早被自己装死。” 话音未落，体育老师就赶着过来揪他的耳朵，边揪边骂：“我是这么教的吗？啊？双手投篮知不知道？耍帅给谁看呢？” 全场哄堂大笑，看他着急忙慌地认错。 陆衍旭可能自己都未发觉，他无意中看了沐絮一眼。 女孩嘴角的笑意还未褪去，正在跟身边的人说着话，碎发被风吹起，她把发丝别到耳后。 轮到她了。她紧张地看着篮板，双手扶着篮球，跳起来投篮。球在篮筐上滚了一圈，终究是没有进去。小姑娘看起来很懊恼，叹了一口气后小步跑着去追篮球，而后递给下一个人。 陆衍旭眯起眼，安静地往前挪了一个位子，看她从他身边经过到队伍最末时，轻声说了句：“你不行啊？” 沐絮回头瞪他一眼，回道：“总比某人被骂了来的好。” 陆衍旭失笑，看着前方的队伍，又往前挪了一个位子。 下课后，沐絮赶紧找到安言，去洗手间洗手，路上还不忘跟安言抱怨体育纳入中考的政策。 最近沐絮学习略感吃力，又加了体育这么一门烦心事儿，发发牢骚也是正常。 回教室的路上，沐絮听到有人喊自己，正准备回头，就被喷了一脸水。 始作俑者陆衍旭长着两只湿漉漉的手，笑嘻嘻的看着她，生怕她不知道是他撒的水似的。 沐絮闭了闭眼。“陆！衍！旭！” 安言在旁边扶着她的背，给她顺气：“莫气莫气，气大伤身。” 沐絮抹了把脸，气鼓鼓的回了座位。 陆衍旭随意坐着，漫不经心道：“沐同学，你不会生气了吧？” 沐絮不理他，自顾自的做数学卷子。 “哇靠，沐絮，你真生气了？”他直起身来，探头看她的表情。 沐絮转头看他，开口道：“陆衍旭，之前两年我一直以为你是个高冷的学霸，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那种，现在看来，我真的是对你误解太深了。” 陆衍旭愣了两秒，没忍住笑出声来，说：“沐絮同学，你可真的是太天真了。” 沐絮心里觉得这个人可真心大自己这么说他他都不生气。 陆衍旭趴在桌子上，脑袋刚好枕在手臂上，两只眼睛就这么看着她，声音低低的，似是引诱她。 “那么，沐絮同学，你现在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这下换沐絮愣住了。 她斟酌了两秒，慎重开口：“玩着也能考高分的学霸。” 陆衍旭提醒她：“学霸是指努力学习成绩好的，你形容的这种叫学神。” “……” “想不到我有朝一日，能被别人当做学神。”陆衍旭笑得极度愉悦，“彼此彼此啊，沐絮同学。” “……不客气。”沐絮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回他。 【作者有话说】考完浑浑噩噩玩了几天猛然记起我还有好几个坑没填完……赶紧过来填了！ 挺短的！我知道！我会努力的！ PS：我对其他时候的中高考政策不大了解，所以就按照我的中高考来了，可能时间会比较新，后面会涉及到202x年或203x年之类的……勿考究啦。 ------------ chapter.04 陆衍旭最大的爱好似乎就是讲话。在经过过了一个礼拜的同桌体验后，沐絮得出了一个十分严谨的结论：陆衍旭是个话痨。 进入初三后，学习更紧张。课后时间要用来练习体育，作业时间被大量压缩，因而课间就成了写作业的大好时光，有时班主任还会在课间“突击检查”谁不在乖乖写作业。 可陆衍旭似乎并不在意这时间。他下课写作业极其少见，反而热衷于到处讲话。当然，倾诉对象不止沐絮。 沐絮急着写作业，但也不好意思拒绝陆衍旭的交流，所以总是微微侧过身，一边写作业一边听他讲话，偶尔抬头给点回应。 陆衍旭：“你有没有看昨晚的篮球赛？” 沐絮无语：“你觉得我会看吗？” 陆衍旭看着正在咬着笔杆想答案的人，恶趣味涌上心头，回道：“也是。像我这种脑子聪明的人，作业很快就写完了，当然有时间看球赛。” 不出意料的，对面忍无可忍的飞过来一本书，被陆衍旭稳稳接住。 “哎呀，这么自觉就把英语作业扔过来给我抄了？” “……”面对陆衍旭欠嗖嗖的语气，沐絮不知道为什么，永远说不过他。 陆衍旭继续讲着篮球赛的事情，课间十分钟被少年的热烈无限拉长，漫长到，沐絮觉得时间永远停在上课前的一分钟里。 “还有我跟你讲呐，乔丹那一·下，哇真是绝了！” 捕捉到对沐絮来说比较耳熟的信息，她抬头，迎上他的视线，重复道：“乔丹？” 没想到会得到回复的陆衍旭明显一愣，回道：“对啊，乔丹。” “听着有点耳熟。”沐絮突然“啊”了一声，指着自己的鞋子惊喜道，“我的这双鞋，好像就叫乔丹欸！” 阳光落在女孩脸上，映衬着她的笑容更加耀眼，那张单纯的，明媚的，独属于豆蔻年华少女的笑颜。 陆衍旭那时才发现，原来一个笑容，也具有夺人心魄的能力。 沐絮笑看着面前的少年，逆着光的角度让她看不大清他的表情，然而脸庞和耳朵的微微发烫，昭示着青春心事的萌然而生。 教室依然吵闹，但二人仿佛再造出了一个安静的小世界，呆呆地看着对方。 “叮铃铃——”上课铃声准时响起，二人心照不宣的收回视线，手忙脚乱的收拾着课桌。 九月第七天的最后一节课，过得很慢。 沐絮想，可能是天气依然很炎热，蝉还没停止叫声，这一节课，她没有听进去。 迎来初三的第一个周末，沐絮约了安言去看电影。由于和安言家完全是反方向。所以看完电影后，沐絮礼貌拒绝安言载一程的建议，而是自己慢慢走回家。 沐絮路过一家甜品店，看见店门前好像在举行活动，热闹的很。 正是秋老虎的天气，门口的两只玩偶熊扭来扭去地跳舞，偶尔也会配合地和路人拍两张照片。 沐絮没忍住上前，轻轻碰了碰玩偶熊的衣服，玩偶熊感受到触碰，伸出毛茸茸的爪子，示意握手。 沐絮和他握了手，心里十分开心，雀跃道：“我可以跟你拍个照吗？” 熊头点了点，招呼来另一只熊帮他拍照。 拍完后，沐絮弯腰道谢，正准备离开，却被刚刚合影的那只熊拉住。 “怎么了？” 毛茸茸的爪子往旁边的广告牌指，上面赫然写着新店活动内容。 “不好意思啊，我暂时不需要。”沐絮抱歉道。 大熊仍然固执地不肯放，沐絮又不好意思拒绝他人，一人一熊就这么僵持着，引来不少人围观。 沐絮面子薄，忍不住出声提醒：“你放开我呐。” 大熊想把她拉进店里，并示意她稍等一会。 沐絮手足无措，找了个地方坐下，安安静静的等着。 她随意地打量着店里的装饰，是很简单大气的设计，但一些别出心裁的细节又不掩店主的少女心。 又翻了翻甜品谱，大熊才姗姗来迟，身边还有一位笑眯眯的女人。 “你好，我是这家店的老板。”女人笑眯眯的递过蛋糕，说道，“恰好今天店里活动，与我们玩偶熊合照的第99位顾客可赠送小蛋糕一个。” 沐絮受宠若惊地接过这个突如其来的礼物，问道：“没有什么要求吗？” “嗯……”女老板偏头想了会儿，回道，“你就发个朋友圈吧，拍好看点。” 沐絮应下，拎着蛋糕稀里糊涂的回家了。 沐絮走后，大熊摘下头套。姜颜饶有兴致的打量着自己的儿子，八卦道：“哟，是哪个小姑娘让我家儿子这么特殊对待啊？” 陆衍旭笑了笑，不以为意地摆摆手：“一个同学而已，做个人情了。” “哦……那这蛋糕的钱，谁来付啊？”姜颜推搡了下陆衍旭，“这周的洗碗，你全包哦？” 陆衍旭看着自己妈妈一脸奸计得逞的模样，无奈回道：“你不想洗就直说，我又不会拒绝。” “嘿，那我不是培养你以后娶媳妇儿的能力吗？”姜颜作出揪耳朵状，陆衍旭慌忙躲藏，重新戴上头套，出去营业去了。 陆衍旭前脚刚出去，后脚另一只熊就进来了。 摘下头套，陆伟鹏神秘兮兮的问陆妈妈：“刚刚那小姑娘谁啊？” 姜颜笑嘻嘻地看着外面辛苦营业的儿子，说道：“你儿子说是同学呢！”她故意提高音量，看见外面的熊动作慢了半拍，忍不住笑起来。 陆伟鹏一脸不疑有他，点了点头：“跟同学关系挺好啊他。” “可不是，拿我的蛋糕给他做人情。” “哎呀，多大点事儿，晚上回家让他给你捶背。”陆伟鹏笑嘻嘻地在姜颜肩膀上捏了两下。 姜颜得逞，心情愉悦地招呼客人去了。 回到家，沐絮简单跟家里人解释了下，就拍了照迅速发了朋友圈。 朋友纷纷点赞并且询问是哪里的蛋糕店，沐絮想了好一会儿也没想起来，只好回复甜品店的地址。 马上又有了回复。 许语荞：【是花语之恋吗？】 沐絮回道：【那条路上就一家甜品店，所以应该是这个吧。】 许语荞：【我今天也去合影了，为什么我没有小蛋糕呜呜呜。】 沐絮：【摸摸头，不要羡慕我哈。】 沐絮一边回复着，一边尝了尝蛋糕。 甜甜的，很好吃。 【作者有话说】我的文一般是想个大体的框架，细节是写的时候想，基本是随性发挥，想到哪写到哪。这个蛋糕就是突发奇想了嘻嘻嘻~ 许语荞：为什么我没有小蛋糕嘤嘤嘤…… 陆衍旭：因为她是我媳妇儿。 许语荞：……？ ------------ chapter.05 如果世界上有后悔药卖，沐絮一定会买，不为别的，就为拯救被陆衍旭一刺激就着了道儿的自己。 初中的最后一场运动会，在国庆节之前到来，体育委员拿着报名表格满教室晃悠宣传报名，那架势像极了传销组织。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最后一场运动会，心动不如行动！” 沐絮一向自知没有运动天赋，体育中考已经足够让她头疼，怎么可能载掺一趟运动会的浑水。 但沐絮不报项目，却老是怂恿安言报。 “安言，你体育这么好，报个跑步放松一下呗，我看你压力挺大~” “你少坑我。”安言被沐絮连着骗了两年，已经对她的怂恿视若无睹。 沐絮扯了扯她的袖子：“好安言，给我个为你端茶送水的机会。” 安言不上当：“去年你也是这么说的，可我跑完后连你影子都看不见，自己一个人看着篮球赛犯花痴。” 沐絮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谁让去年突然加了个篮球比赛呢……安言你信我，这次绝对不会了！”说完像是自我鼓励，沐絮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以示承诺。 好言好语说服安言报了个50米，沐絮就听到陆衍旭那欠揍的声音：“怎么，你不报？” “我什么运动天赋你不知道？” “喔。”陆衍旭招呼来体委，“我报个跳高和400米。” “好嘞！”体委一边记着名字，一边问，“我们还缺个4×100，你要不要参加？” “不是说一个人最多报两项吗？” “不算接力赛。” “行，给我报上。” 体委记完名字，转过来问沐絮：“沐絮，你一个都不报吗？” 沐絮还未开口，陆衍旭就幽幽开口：“你可别问了，万一她一冲动报了个项目，那不得叫个救护车在旁边候着。” 沐絮瞪他一眼：“说谁呢说谁呢！” “谁应说谁。” 沐絮看体委站在旁边万分尴尬，问道：“还剩什么项目？” “女生我看看……还有一个2000米和接力赛。” 接力赛是全校都非常看重的项目，沐絮是万分不敢想的，可是这个2000米也太……可是如果不报的话肯定又会被陆衍旭看不起…… 沐絮咬着嘴唇，纠结半天也没决定。 体委：“没关系，我再问问别人。” “嗯，不好意思了。” “喔，我还以为某人真的要报呢，原来就是看看。”陆衍旭一边翻着书，一边戏谑地转着笔。 沐絮这人最受不得人激，当即拍桌子：“看不起谁呢，报就报！” 体委在2000米后写下“沐絮”后，她就后悔了。看着陆衍旭笑得停不下来，沐絮真想拿着铅笔戳爆他。 安言也笑她：“这下好了，换我给你端茶送水了。” 沐絮耷拉个脸，把草稿纸当成陆衍旭戳戳戳。 于是这周末，安言“邀请”沐絮一起锻炼，沐絮无奈接受。 林中周末进不去，于是她们来到旧校区，有很多学生在这里打篮球、跑步。 意料之中地，陆衍旭也在这打球。不过他打得太专注，没看见沐絮。她轻哼了一声，也装作没看见他。 被安言带着热了个身，沐絮就开始慢慢跑步了。 “跑不动了跑不动了。”约莫六分钟，沐絮跑完四圈后瘫坐在跑道上撒泼打滚。 安言跑过来笑她：“还有力气说话呢，看来也不累啊。” 沐絮不与她拌嘴，伸手拉住安言递过来的手，勉强爬起来。安言扶她到旁边坐着喝水，劝道：“你这才跑了一半，不行啊，得坚持。” 旧校区的跑道250米一圈，沐絮堪堪跑了一半。而运动会是借了镇上高中的运动场，跑道400米一圈。 “可能换了400米的道儿就好了。” “总归个。”安言拿方言骂她。 正喝着水，沐絮看见老远又一群男生抱着篮球有说有笑地走进来。她眯眯眼，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对方明显也看到了她，跟旁边的人说了什么，便过来了。 “这么巧啊，沐沐姐姐。”男生是她邻居，叫洛衡宇，在旧校区上初一，周末经常来这打球。 “嗯，和同学来的？跟阿姨讲了没？” “说了说了。不过你也别跟她说啊。” “屁，肯定没讲。”洛衡宇身体不好，大病没有，小病不断。在沐絮印象里，凡是要出汗的运动，邻居阿姨就比较反对。 “哎呀好姐姐，你帮我瞒一下呗。” “知道了知道了，自己背上垫块毛巾。” “好好好。” 在篮球场另一边的陆衍旭刚结束一场比赛，正在擦汗时眼睛瞟到不远处沐絮坐在较高的看台上喝水，双腿悬在空中一晃一晃的，和一个抱着球的男生说笑。 余添凑过来勾住他：“看啥呢？再来一局啊？” “一股臭味，一边儿去。”陆衍旭嫌弃的拍开他。 “欸，那不是沐絮嘛。活久见，她居然来运动？”余添毫不在意他的嫌弃，“旁边那个小孩也好眼熟。” “你认识？”陆衍旭给他递了块毛巾，不动声色地问道。 余添丝毫没意识到自己正在被套话，点点头：“我不是跟沐絮小学一个班嘛，那小孩经常来我们班。” “干嘛？” “送送书啊饭什么的，沐絮说是她邻居弟弟，有的时候自己家里有事，就让邻居弟弟给她带饭。” “哦，你记得还挺清楚。” “那可不。”余添十分骄傲，继续吹嘘自己的记忆力，“我还记得五年级的时候，她们家提前去旅游了，暑假作业也是这个弟弟来拿的。” “说够没。”陆衍旭把球往他手里一砸。余添接住，傻笑道：“还来吗？” “咱们四个人打多没意思。”陆衍旭活动了下手腕，随便一指，“把那些小孩也叫上呗，正好4V4。” 余添摸不着头脑：“跟小孩打？这不欺负人？” 陆衍旭笑笑，故意说道：“这么自信？那你刚刚还一直输给我。” “我这就去问。”看着余添溜走的背影，陆衍旭勾唇一笑。 跟沐絮一样，激不得。 过了几分钟后，余添带着四个人回来。陆衍旭懒散的靠在篮球架边，看着那个小孩昂着头问他怎么玩。 真是疯了，刚刚脑子一抽居然要跟小孩子比赛。 但看着面前四张认真的小脸，陆衍旭说：“3V3吧，累了换个人上。谁先投进十个球谁赢。” “好啊，来。” 那边的沐絮被拖着跑了五圈半，累的上气不接下气，一偏头就看见陆衍旭跟洛衡宇站在一起。 稀了个大奇，她就跑个步的功夫，他俩咋勾搭上的。 沐絮慢悠悠走过去，走到一半发现他们开始打球了，只得退到一边。 她得看着啊，万一洛衡宇磕了碰了，不仅他打球的事儿兜不住，自己帮他瞒着的事儿也兜不住。 横竖，他都不能受伤。 至于陆衍旭……哼哼。 【作者有话说】沐絮：是谁吃醋了，我不说。 陆衍旭：嗯？是谁？是谁？是谁？ 余添：嘿嘿我记忆力真好。 洛衡宇：？？？来吧我要赢！ 作者：所以……安排洛衡宇不小心摔跤还是陆衍旭绿茶属性发作受伤？ ------------ chapter.06 因为只是友谊赛，也不搞正规比赛的规矩，怎么简单怎么来，于是两组人猜拳决定球先在谁手上。余添第一轮没上场，由他发号示意比赛开始。 陆衍旭运着球，势如破竹，灵活地穿梭。洛衡宇也不甘被他突破，死死地防守着。 沐絮看得心慌，生怕洛衡宇一个不小心有了磕碰。但她也实在想仔细看比赛过程，于是她一会儿盯着陆衍旭，一会儿看看洛衡宇，眼神忙的很。 安言正好跑完步回来，也没催着她继续去跑步，一边喝水一边陪着她一起看。 沐絮看到陆衍旭似乎朝一个人使了眼色，球轻松传给队友。洛衡慌乱地转去防他，球又被传回陆衍旭手上。他抓住空隙，快跑两步，奋力一跳，篮球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稳稳地落入筐中。 洛衡宇愣在原地，似乎没想到陆衍旭的第一分得的如此容易且快速。 第二次轮到洛衡宇先拿球。似是小孩儿脾气上来了，他打起精神下决心攻破陆衍旭。 沐絮看到陆衍旭比了个暂停的手势，于是眯了眯眼，看见他走过去不知道跟洛衡宇说了什么。 洛衡宇也进了一球。 不过下午四点，沐絮跟爸爸说好五点半来接她，于是也不急，坐在看台上好整以暇地看比赛。 约莫二十分钟过去，其中一个队员下了场，换了余添。余添一上场，陆衍旭这边的优势就更明显了。俩人之间的默契传球、投篮一气呵成，让洛衡宇他们几乎找不出破绽。 中间沐絮又被安言拖去跑了八分钟，回来时沐絮气喘吁吁地看着球在空中飞的眼花缭乱，也搞不清比分几比几了。 沐絮坐了一下午，还灌了不少水，这会儿想上厕所了。 旧校区的操场历史悠久，跑道靠着小镇的公园湖，跑道外是一片篮球场和摆放各类器械的地方，再往外才是把操场和教学区分隔开的栏杆。操场内部没有卫生间，想去外边上厕所势必要经过他们打篮球的地方。 沐絮本着保护自身安全的原则，按兵不动，但这会儿实在忍不住了。她起身，小心翼翼地从他们后方绕行。 安全抵达外边的卫生间并且解决了燃眉之急，沐絮心满意足地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大摇大摆地回到操场。 可能我命里就有这一球。沐絮推开栏杆，被球砸中的一瞬间心里默默地想。 她下意识地往后踉跄两步，手碰了碰被球砸到的地方。“嘶——”轻微的刺痛感让她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你没事吧？”沐絮听到声音，抬头看见陆衍旭朝她跑来。 完了，肯定要被他笑死。沐絮在心里嘟囔，朝他摆了摆手。 “给我看看。”他作势拉开她的手，被沐絮连忙挡回去。 沐絮低着头，看不见陆衍旭微微皱眉的表情。马上，沐絮就感觉手腕被人拉住，一股力量牵着她往前走。 沐絮撅着嘴抬眼，正想埋怨陆衍旭苛待伤员，却只看见他的后脑勺。 陆衍旭的手心还有汗，可这种触碰，让她并不反感。 她被拉到看台摁住坐在台阶上，没等她反应过来，黑色的身影覆盖下来。 陆衍旭拿开她捂在额头上的手，而她一时怔住，竟忘了反抗。 少年球还未打完的汗水味夹杂在空气中涌入她的鼻息，风声同他微微喘气的声音冲击着她的耳膜。 陆衍旭是打了半场跑下来的，身上热着手却是凉的。他指尖轻轻地点在她温热的皮肤上，自己的心里却划过一阵阵电流。 沐絮出神地盯着他鼻尖上的汗珠，额头蓦然一凉。条件反射般的往后退，听见头顶传来“啧”的一声。 “怎么了吗……”沐絮小心问道。 “擦破了点皮。”他的话轻飘飘的，让她感受不到情绪。 “沐沐姐！沐沐姐！”洛衡宇也跑过来，一脸关切，“沐沐姐你怎么样？” 陆衍旭不动声色地退开半步，抱着臂盯着他：“小孩子打球注意点哈，事不过三。” “嗯？”沐絮微微坐直身体，看向洛衡宇，“你还砸到别人了？” 洛衡宇不敢瞪陆衍旭，但还是承认了：“刚刚不小心砸着这个哥哥了。” 沐絮微微皱了眉：“道歉了吗？” 洛衡宇的声音更低了：“打球打得正高涨，忘了……” 一股没来由的尴尬袭来，沐絮摸了摸鼻子，抬头看陆衍旭，然而后者只是垂着眼看她，抱着臂，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沐絮有点恼火。 明明是他受了伤，也不吭声，现在还一副看好戏的样子，仿佛是要看她教育小孩。 沐絮沉了声：“洛衡宇，道歉。” “对不起。”小弟弟认错速度飞快，态度也很诚恳，陆衍旭大手一挥表示没事。 “等等，陆衍旭。”见他转身要走，沐絮一心急就拉住了他的衣摆。 陆衍旭被一道不轻不重的力量牵制住脚步，回头看见沐絮牵着他的衣角。他垂眸扫了一眼，衣角很快恢复了自由。 “虽然我不是他的家长……”沐絮扭扭捏捏地，跟平常在他面前的样子不太一样，“但是还是代替他跟你道个歉了。” 本想大度的一走了之，可难得看见沐絮顺从的模样，陆衍旭来了兴趣。 “怎么道？” 沐絮不可思议地看着他，陆衍旭回击她一个咧嘴笑。 沐絮咬牙切齿道：“你说。” 陆衍旭摸了摸下巴，故作沉思状：“我还没想好欸。” “……”别拦着我，我要揍他。 “先欠着。”陆衍旭胡乱在她头上抓了两下，“开学跟你讲。” 沐絮揉了揉被他抓乱的头发，正要小声骂他，却见他突然转身。 “对了，”他指了指自己的额头，“这儿，回去擦擦药，虽然没出血。” “知道了。”沐絮嘟嘟囔囔道。 她看见少年的背影逆着光走远，心里慢腾腾的升起一种特殊的情绪。 “沐沐？你脸好红啊，不舒服么。”安言开口提醒她。 “啊？可能是……”沐絮抬手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喃喃自语，“跑热了吧……” 【作者有话说】沐沐：说好的安排洛衡宇或者陆衍旭受伤呢！怎么变成我了！ 战战兢兢的作者：ok……fine……这叫夫妻双双把伤受！ 沐沐：？？？ 陆衍旭：说得好。 来晚啦~新年快乐啦家人们~ ------------ chapter.07 沐絮回了家，按照陆衍旭说的，在额头上喷了点云南白药。 一边做作业，沐絮一边想着下午的事情。 想到她和陆衍旭居然靠得那么近，她就呼吸有点不平稳。 再看一眼化学作业，好的，平静了。 新的一周开学，没有带来陆衍旭索要的“道歉赔偿”，而是带来了初三第一次月考放在十月八号的消息。 沐絮以前的成绩一直都很稳，哪怕是平常的小测或者月考，也能稳居年级的前六七十名，相当于可以考上市里的一中。因而这次的月考她并没有太在意。 运动会很快就来临了。 林中没有校服，所以班级统一买了班服，是很简单的T恤和黑色的运动裤，白色的T恤上有红色的条杠，简单又显眼。 初三本部和初一初二分部都在四中的操场集合，一大拨人浩浩荡荡地往四中走，一路欢声笑语不断。 运动会一共三天，沐絮的2000米在第二天，今天就和安言一起被宋老师叫去写鼓励词了。 沐絮坐在自己班的看台上，翻着记着今天的赛事日程的小册子：“今天是……男子、女子50米，女子100米，男子200米，男子跳高和女子跳远。” 她一边报，安言一边飞速地记着项目和人名。 先是50米比赛。两人绞尽脑汁写了三段词后由安言送到播音台。 顶着烈日，沐絮昏昏沉沉地写完八九段词后，发现已经过了一小时了。 看看时间，男子跳高差不多要开始了。 沐絮揣着私心，提出自己有点晕了要下去看看比赛。 和第二拨的同学交换了纸和笔后，沐絮开开心心地挽着安言的手下了看台。 安言感觉不对。“你怎么拉着我去跳高场地的目的性这么明显？” 沐絮揣着明白装糊涂，随便搪塞了两句：“哪有，我看这附近就这个比赛了。” “哦。”沐絮听见她这么应着，也不知道她是信没信，不自觉地加快步伐。 他们的班服很显眼，而且陆衍旭个子高，沐絮一下就发现了目标。 少年穿着简单的白T，懒懒散散地靠在另一个男生的身上，俩人不知道在说什么，有说有笑的。烈日当空，他的脸上沁出些许汗滴，划过他略显棱角的下颚线，他不在意地抹了一把脸，笑得肆意飞扬。 沐絮知到，陆衍旭算不得如今偶像剧里那种肤白腿长的帅气，但现在，她感觉到，陆衍旭身上有一种不同于偶像剧男主的好看。 直到很久以后，她才明白，那份英俊，是独属于少年的风华正茂。 沐絮一手挽着安言，一手握着一瓶矿泉水，也没有跟他打招呼，静静地站在旁边看着。 班上的另一个男生没过杆，懊恼地走到陆衍旭身边，说了什么，后者拍了拍他的肩。 长杆被抬到80厘米的位置，显示着之前的人的最好成绩。最后一个的陆衍旭比了个手势，长杆被抬到1米1的位置处，惹得一片唏嘘。 沐絮吸口气，小声对安言说：“这也太高了吧。” “是有点。”安言点点头，“不过前两年陆衍旭在跳高上都有名次，应该是有信心吧。” 沐絮“哦”了一声，看着陆衍旭退开几步，活动了一下手脚，做出助跑状。 “这男生也太装逼了吧，这么高……”耳边的议论声断断续续，沐絮撇撇嘴，不以为意。 陆衍旭认真地看着眼前的长杆。他早就看见了从看台上下来的沐絮，心里忍不住期盼她过来。等她到了后还要装作没发现她的样子，憋着不去逗她。 偏偏她也装作不在乎的样子，瑟瑟缩缩地往安言身上靠，像个小企鹅。 想到这，他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助跑，停顿，跳跃，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沐絮看着陆衍旭轻巧地跃过那根看起来很高的长杆，划出一道优越的弧线。 稳稳地摔在海绵垫上，沐絮看见他迅速起身，看向她的方向。 他逆着光，脸上的笑容看不真切，但她不自觉地握紧了手中的瓶子。 沐絮不知道，她此刻脸颊滚烫，不知是太阳晒的，抑或是她自己乱了阵脚。 两人隔着一小片人群对视，广播里适时地响起播音员好听的声线。 “下面是来自初三八班的投稿。” “致初三八班跳高运动员陆衍旭、林伟博。” “在步伐优美的助跑后，一跃，身体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迅速沉身，收脚。” “过。真是优美的跳高姿势。” “每一次，都是挑战，是超越。” “为了每一次超越喝彩。” 秋天的风吹过燥热的心，漏了半拍的心跳声逐渐放大，在人群的欢呼声中显得微不足道。 【作者有话说】浅更一下。 这个运动会呢是我参照我高中时期的运动会写的，初中那会儿学校太小没办过[摊手.jpg]。 ------------ chapter.08 陆衍旭登记完成绩，正想跟沐絮要水喝——他早就看上了她手里攥着的那瓶水，却没想林伟博凑过来将他夸得天花乱坠。 好不容易应付完林伟博，他扭头的时候却不见了沐絮的身影。 他心不在焉地接过志愿者分发的水，一边拧着一边不动声色地扫视着周围，在一片不算远的地方发现了她。 那儿接下来是男子200米，陆衍旭隐约记得余添报了这个项目。 拧瓶盖拧到一半的手顿住，陆衍旭一边往200米的起点走，一边恶作剧般地花大力气将瓶盖反向拧住。 沐絮本只是不想被陆衍旭看见她去看他比赛，她用膝盖想都能想到这人在看见她的时候会调侃她问她是不是在意他，因而趁他登记成绩的时候她就连忙拉着安言溜了。 只是漫无目的地走着，却溜到了200米的起点处。 她忘了自己班里有谁报了这个项目，只是想蹭一个底下放了冰水的伞，便也就看起来了。 安言被广播里女子50米检录的通知叫走，留下她一个人呆在这里。 当陆衍旭走到沐絮身后时，他拿起手中的矿泉水瓶贴在她的脸上。 沐絮惊觉脸上一阵冰凉，下意识地惊呼了一声。转身一看，陆衍旭笑嘻嘻地将水瓶收了回去。 “你干嘛呀？”沐絮瘪了瘪嘴，瞪着他。 陆衍旭轻笑一声：“你干嘛呢。” “乘凉。”沐絮转过身，指了指前方，“顺便看个比赛。” 陆衍旭往前靠了点，说：“这跑道有400米。” 沐絮拿手扇着风，不解道：“嗯？所以呢？” “所以你要送水的话应该去对面半圈那儿。”陆衍旭指了指她身后远远的那块地方，语气略有点不自然，“在那儿。” 沐絮一脸莫名其妙：“我送什么水？” 陆衍旭明显一噎，但随即恢复平常的语气，状似不经意道：“我们班谁参加了这个？” “不知道。” 心情因为这三个字瞬间愉悦，陆衍旭勾了勾嘴角，声音也带了几分欢快：“哦，嘿嘿。” 沐絮转过头，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他，后者只是把他刚刚用来贴她脸的水递过来。 “你又干嘛？” “我拧不开。”陆衍旭一脸无辜，像是没意识到这话有多不妥。 “……你装什么柔弱？” “跳个第一很累的！”陆衍旭一脸正经，“我已经没有一丝丝力气拧开这个瓶盖了。” “……”沐絮无语地接过瓶子，随意一拧，没拧开。 她愣了愣，加大力气，再拧，还是没拧开。 陆衍旭看着身旁的小姑娘皱起了眉，盯着手上的水瓶好想要把它研究透彻。 没忍住笑出了声，惹得小姑娘直瞪他。 “好哇陆衍旭，你耍我？” 少年爽朗的笑声传入耳朵，沐絮的脸颊微微发烫，抬起手做出拿瓶子砸他的架势，他笑嘻嘻地四处躲。 “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计较。”沐絮把瓶子塞到他手中，“你开。” 陆衍旭接过水瓶，轻松就拧开了，又递给她。 沐絮沉浸在震惊之中，没在意他鬼鬼祟祟地拿走了自己的那瓶水。 “你喝吧，运动员福利。”陆衍旭说着，打开了沐絮那瓶水，喝了一口。 “可把你厉害死了。”沐絮也没拒绝，依旧没发现自己手上少了瓶水。 陆衍旭别过脸去，看向周围，在她看不到的地方露出了笑。 阳光微微洒进伞内，一人垂着头盯着手中的瓶子，另一人侧着脸喝着水偷笑。 这个画面再正常不过，不过因为少男少女间暗生的小情愫平添了几分暧昧。 运动会的第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由于沐絮实在是对2000米心生畏惧，导致她前一天晚上都没有睡好。第二天顶着两个黑眼圈到教室的时候，还被陆衍旭说像熊猫。 沐絮挣扎着倒在课桌上，嘴里喃喃自语，引得安言回头看她。 “怎么了，还是有害怕吗？” 沐絮点头如捣蒜，声音细若蚊蝇：“我真怕我晕在赛道上，然后救护车过来把我带走。” 和沐絮一起的报了2000米的是许语荞，她本来也蔫不拉几地趴在课桌上，看到沐絮来了后就跑到她的座位上，跟她滔滔不绝。 “沐沐，你有把握吗？” 沐絮欲哭无泪道：“一丝丝都没有啊。”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两个女生抱在一起，随后又手拉手去上厕所。 陆衍旭被这一系列操作惊呆了双眼，感到费解的挑了挑眉。 这一天的太阳依旧很毒，沐絮学了乖，带了一把遮阳伞撑在地上，两个女生就这一块小地方写鼓励词。 “沐絮，2000米的鼓励词你写了吗？”一个女生正要去交稿，翻了翻手中的纸条问道。 “……还没有。” “那你抓紧写吧，我先去交。” 沐絮撑着脑袋，嘴里咬着笔。 让她给别人写，她能够滔滔不绝写好几张，但是要给自己写……怪害羞的。 陆衍旭恰好带着刚跑完2000米的余添回到看台，把人往台阶上一扔，又丢了一瓶水，便看见沐絮在旁边缩成一团，还耷拉着个小脸，不知道在苦思冥想什么。 他走过去，站在她坐的台阶的下一层上，俯身凑到她手边，看着纸上的文字。 沐絮已经习惯了他突如其来的靠近，除了心跳有些快倒也没什么异常的。 “干嘛？” 陆衍旭直起腰，理直气壮道：“灵感枯竭了？” “……”沐絮叹了口气，难得没与他拌嘴，“是啊，给自己写鼓励词，怪不好意思的。” 陆衍旭在她身边坐下：“坐过去点，给我点地方。” 沐絮无语地往旁边挪了挪，看他拿起了自己的笔，不禁问道：“你要给我写？” “对啊。”陆衍旭语气坚定。 沐絮把视线从纸上移到他脸上，看见他坚毅的侧脸写满了说不出的认真，一笔一画，写下他给她的祝愿。 男生的字歪歪扭扭，但字里行间，都是最纯真的期许。 陆衍旭写完后，故作神秘的收起来，飞速跑开并留下一句“我亲自去送”，留沐絮一个人愣在原地。 广播里响起“请女子2000米运动员到检录处检录”的通知，沐絮叹口气，跟着许语荞一起离开了看台。 正在起跑线上做心理建设，熟悉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喂，沐絮。” 她转头，看见陆衍旭拿着一瓶水朝她晃。 “也就五圈而已，你要是能跑下来，我在这里等你。” 2000米，起点即终点，用物理的方式来说，位移也不过为零而已。 即便很多年后，沐絮也依然能想起，那天的阳光明媚。 以及，有一个比阳光还耀眼的少年，陪着她跑完了这一场位移为零的长途。 而后在终点，给了疲惫无比的她，一个比阳光还温暖的拥抱。 【作者有话说】余添：你牛，你为了泡妹把我扔一边。来人啊，抓早恋啊！ 陆衍旭：再吵进不了一中。 余添：乖巧闭嘴。 我：小陆还能预知未来呢~不愧是我儿子~ 余添：什么什么什么不可以不可以不可……呜呜呜呜……不可呜呜呜呜……（强行拖走） ------------ chapter.09 其实规定是说了不允许陪跑的，但陆衍旭移动的路线很刁钻，生生让裁判员挑不出什么毛病。 最后一圈时，他加快了步伐，先沐絮一步到达终点。 他站在终点，喘气的片刻沐絮也来到了终点。 重点的红带子早已被第一名越过掉落在了地上，沐絮视线模糊，一脚踩在带子上。 踉跄间，一双手稳住了她堪堪摔倒的动作。 她落入了一个无比温暖的怀抱。 不用抬头，她也知道，这是陆衍旭，几分钟前与她约定的陆衍旭。 短暂的暧昧过后，沐絮被安言扶到边上。她已经虚脱的喝不进水了，但在安言的坚持下还是应付了两口。 她用余光看了眼旁边的陆衍旭，依然是散漫惯了的姿态，仿佛刚刚陪着他跑完2000米的人不是他。 安言又递给陆衍旭一瓶水，转而也拿了一瓶，对沐絮说：“你在这里坐一下，我去看看许语荞。” 沐絮点了点头，端着瓶子继续小口小口地喝着水，两人很默契的都没有开口说话，似乎形成了一种诡异的氛围。 “咳咳——”沐絮心不在焉的，终于被呛到了。 “怎么了？” “那个……”沐絮掩饰般地擦了擦自己的嘴角，“你给我写的鼓励词，广播放了吗？” 陆衍旭闻言，脸上少见地出现了尴尬的神色，他挠了挠耳朵，说：“我没听到，应该……没播吧。” “哦。”沐絮肉眼可见地有点失望，但还是强撑着体力跟他开玩笑，“看来你文采没我好嘛，广播站都不采用你的鼓励词。” 陆衍旭笑起来：“嗯，对，肯定没你好。” 也许是刚跑完步的燥热感还未褪去，沐絮感觉脸颊依然发烫。 “要不，我直接背给你听吧。” 沐絮抬头，愣愣地看着面前的少年，微笑着，独属于少年清朗的声线钻入她的耳中。 “初三八班陆衍旭来稿。” “致初三八班，沐絮同学。” “站在跑道上，是孤注一掷的勇气。” “2000米，不仅是一段距离，更是你战胜自我的过程。” “你的精彩，将在这个跑道上被无限放大。” “奔跑吧，骄傲的少年。” 沐絮呆呆地听他念完一段话，便又见他俯下身来与她平视。 “怎么啦，被我迷住啦？” 沐絮反应过来，脸色羞红，没有什么说服力地反驳道：“少自恋你。” “哦，好的吧。”陆衍旭直起身，无奈摊手，“我搜刮肚肠写的，你居然不感动。” 沐絮“噗嗤”一声笑出来：“哪有你这么用孤注一掷的啊哈哈哈哈。”简直就跟之前的“礼尚往来”是一个性质。 “不过说真的，”沐絮补充道，“你写得很好，我很喜欢。” 半晌没得到回复，沐絮抬头看向面前的人，然而他捂着脸偏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 沐絮端着杯子，小口小口地喝着。 可如果她站起来到陆衍旭面前看看他，就会发现陆衍旭的脸，比那晚的晚霞还要红。 运动会的最后一天，是激动人心的接力赛。 所有人被明确要求禁止离开看台区，沐絮百无聊赖地挂在栏杆上，一会儿唏嘘一会儿欢呼，轮到自己班的时候则只剩下了紧张感。 陆衍旭跑第四棒，压力最大、至关重要的第四棒。而他需要跑的那一段路正好离看台最近，沐絮都能看到他做热身运动。 第一棒的余添，跑出了完美优势，第二棒虽与后一名拉近了些距离，但也依然跑在第一名。 问题出现在了第三棒交接时，短暂的失手，让交接棒被传了两次，瞬间超越。 所有的目光都来到了第四棒。 陆衍旭依然是沉稳如山，他小步助跑着向前，接过接力棒后全速冲刺，仿佛与风赛跑。 沐絮的耳边充斥着尖叫声、呐喊声、加油声，可她全部听不见。 她屏住呼吸，直至看见视线里的那个背影越过终点的红带子，她才忍不住大声欢呼起来。 她看见他确认完成绩后，越过半个操场跑到中间与其余三人击掌拥抱，似乎又看向了八班的看台。 那是青春少年最肆意骄纵的一次，是他们初中三年的最后一次运动会，是酣畅淋漓的十五六岁。 他们可以暂时将升学的烦恼抛之脑后，来享受这一刻的欢愉和雀跃。 而这个时候的少年少女，总以为时间能永远，或者，他们还有很长的未来。 可命运终究见不得他们风华正茂、一帆风顺的模样，永远并没有永远，变化也非永恒不变。 如果他们拥有预见未来的能力，会不会就于此刻，将青春心事不吐不快。 后来的后来，沐絮一直问自己，重来一次，会有不一样的未来吗？ 但答案总是否定的。 因为她没有主动跨出这一步的勇气。 所以她将所有的少女心事藏起来，藏进一个暗无天日的角落，独自书写着男主角缺席的独角戏。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她拒绝了其他人的试镜，仍然固执地等待着他的满分男主角。 所幸，等到最后，他终于来了，她的心事得以窥见天光，她的故事不再只有她来续写，她的未来也有他参与。 【作者有话说】这个怎么写的结尾感觉好像完结了一样？？？ 因为一些个人原因，我决定先把《遥望你》写完，原因呢，会在最后完本的时候跟大家做一个talk。但为了防止别的被屏蔽呢，我会不定期更新别的，注意查收~ ------------ chapter.10 假期永远短暂，哪怕是国庆节七天假期。十月八九号两天，他们迎来初三的第一次月考。 阅卷需要两三天，沐絮也没有丝毫担心，有条不紊地做着该做的事，直到成绩出来的那天。 沐絮看到自己130的名次，整颗心都跌落了谷底。 130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她不仅无缘一中，二中都可能压不上线。 意味着，她前两年的优秀都将被抹杀。 短短一上午，沐絮就被三个老师叫去了谈话。 除了英语无可挑剔，其他科目都存在很大程度的下滑。宋玉这么跟她说。 “沐絮，你一直是我不用操心的孩子，可你这次真的太让我想不通了。” “语文老师也说了，你的作文出现了严重的偏题，保底的20分都没有拿到。” “数学老师分析了你的卷面，有至少十五分的计算错误。” “化学就更离谱了，60分的卷子，和你同水平的都考50来分，你怎么会只有41？” 一字一句像刀扎在她心上，沐絮几乎仅靠着肌肉记忆，呆愣愣地回了座位。 陆衍旭见她状态不对，歪着头问她：“喂，沐絮，怎么了？” 沐絮不理他，机械似地拿出笔开始写作业。 “老班骂你啦？” “……” “哎呀没事啦，我都不知道被骂过多少次了。” “……” “真的难受啊，那你看看我，我逗你笑啊。” 沐絮转头看了他一眼，陆衍旭立马嘻嘻哈哈地扮起鬼脸。沐絮没忍住勾了勾嘴角，又迅速转过头去。 “你笑了你笑了！不许再苦着个脸了！” “哦。” “说真的，偶尔考差一次真没什么关系的。”陆衍旭慢条斯理地打开书本，“我一直都觉得，名次低真不是什么坏事儿，说不定是林中整体成绩抬高了呢？” “……” 陆衍旭继续说：“所以啊，你别给自己太大的心理负担，这次期末好好考就行了。” 他这么一说，沐絮突然想起来，这次的期末考试至关重要。 榆东市有个政策，初三寒假会有一次面向全市的一中提前招生，挑取期末统考的全市前1000名参加，录取前100名提前进入一中，101到500名会有只针对一中不同分数的中考加分。而根据历年的名次折算，林中一直是前七十名左右才能参加提前招生考试。 要是放在初一初二，沐絮根本不用担心自己会没有名额，可是现在看着自己的成绩，她实在没有这个自信。 身处被誉为“高考地狱”的地方，沐絮可以不担心与其他地方的同龄人一起比较，只是扳不过本地人而已。 沐絮摇摇头：“但愿有机会去吧。” 陆衍旭听见这话，放下了手中的书，转头盯着沐絮心不在焉的侧颜。 “沐絮。” “嗯？” “别轻易否定自己，知道吗？” 沐絮愣了愣，看着面前表请无比郑重的人，像被施了魔法般点了点头。 “嗯。” 陆衍旭看着她这副呆呆傻傻又乖巧顺从的模样，很想拍拍她的头，但无奈俩人中间隔了一条走廊，他只得作罢。 “化学有不懂的，记得来问我。” 沐絮小声回应：“知道了。” 晚上回到家，免不了父母的一顿质问。青春期的叛逆心理发作，沐絮表面上听着，实则心里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拿借口搪塞完父母，沐絮撑着下巴，盯着白色的墙壁。片刻后，她拿起笔，在便利贴上写下一行字，然后贴在墙壁上。 沐絮欣赏着这页粉色的便利贴，嘴角翘的自己都没发觉。 枯燥的初三生活日复一日，难得周五晚上得了空，沐絮跟父母出门逛街。 在肯德基坐下点完餐品，上齐后拍照发了动态，她就收到了许语荞的信息。 【沐沐，我跟周祺在一起啦！】 沐絮一口可乐差点没喷出来，赶紧放下炸鸡回复她。 【？？？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 对面的许语荞甩来一堆聊天记录，沐絮此刻都顾不上自己心心念念的美食了，赶紧划拉屏幕。 看完后，沐絮在心里直呼“好家伙”。 【你在肯德基吗？我来找你呀，我太激动了一定要当面说。】 【好好好，你来吧你来吧。】 两人成功会面后，沐絮一把把许语荞拽到儿童乐园区，说：“怎么回事？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嘿嘿嘿。”许语荞傻笑着，倒真像极了恋爱中的小女生的样子。 “就是我今天想尝试跟他表个白，没想到真成了，他说也喜欢我一年了。”许语荞一边说着一边给她翻聊天记录。 沐絮看得叹为观止，不禁道：“你俩也是一个比一个能憋。” 许语荞喜欢周祺的事沐絮也知道了有一阵了，但俩人这么快就坠入爱河也是她万万没想到的。 起码在她的认知里，学生阶段是不能谈恋爱的。 沐絮：“我可能有点多嘴哈，你俩现在就在一起啊？” 许语荞愣了愣，说道：“以后的事谁能料到呢，把握当下就好了。” 两人的成绩是绝对的优秀，能考入一中不说，以后上双一流名校也是游刃有余，沐絮也就不再矫情了。 两个女孩子分享完青春期的秘密，沐絮便回到父母身边，安静地吃着东西。 她突然想到一个人。 在许语荞说出“谈恋爱”三个字的时候，她的第一反应居然是陆衍旭。 疯了吧。沐絮在心里骂自己。 谈恋爱？跟谁？陆衍旭？ 她无法想象。 沐絮咬了一口冰激凌，牙齿感受到一阵冷意，也让她不安的心勉强镇定下来。 就那个大自恋鬼，谁要喜欢他呀！ 那时候的沐絮正是沉迷于偶像剧的年龄，她早已在脑中描绘好了未来男朋友的模样。 他要高大、帅气、体贴、幽默、温柔……所有所有美好的词汇，塑造了她心中完美男朋友的样子。 可此刻还在因为一顿好吃的就开心的不行的小女孩，哪能想到，真正的爱情，其实不是这样的条条框框、明确规定呢？ 虽然许语荞和周祺有意掩埋谈恋爱的事情，但纸包不住火，两人间微妙的变化很快就被其他同学捕捉到了。一时间，除了老师，似乎已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但二人也心照不宣地没有公开承认过，大家除了偶尔打打趣，也很识相的闭口不提。 那时已经入冬了，不知怎的降温降得可快，但为了写字方便，大家也不会戴手套。 许语荞就坐陆衍旭右边，而他前面就是周祺，两人有时候打情骂俏势必要通过陆衍旭，他就会一脸嫌弃地避远点，或者来找沐絮说话。 陆衍旭：“你看那个腻歪劲儿，真是恋爱让人降智。” 沐絮通常都是不屑地瞥他一眼，然后缓缓道：“哦，某个没有爱情的人酸了。”然后陆衍旭就会哼哼唧唧地回去了。 恰巧那时学校新增了培优班，针对诸如陆衍旭这种能考上一中的学生，帮助他们在提招中杀进一中创新班。沐絮的期中考试虽有所上升达到72名，但也未获得资格。 既然晚上八点半才能回家，陆衍旭也就老老实实地呆在座位上奋笔疾书晚上的作业，也就勉强接受了小情侣在他耳边讲情话。 许语荞搓了搓手，呵了一口气，半是撒娇半是正经地对周祺说：“周祺，我的手好奇怪，一上课就暖和，一下课就冷了。” 沐絮恰巧到许语荞的前座问物理课代表题目，听见她这话，便和物理课代表瞬间读懂女孩子间的暗号，一起笑了。 女孩子撒娇要牵手暖暖嘛，多明显的事儿。 孰料周祺还未说话，陆衍旭先开口了：“戴手套嘛，多大点事儿。” 沐絮与两个女生面面相觑，然后笑得直接趴在了桌子上，引得陆衍旭从作业中抬起头来，一脸茫然地问：“怎么了？” 沐絮忍着笑，拿着作业回了座位。陆衍旭偏头，看见她因为憋笑而耸动的肩膀，觉得好气又好笑。 “喂，沐絮，你别笑了。” “……” “沐絮，沐絮！”陆衍旭抬高了音量，好像有点不好意思，“你笑啥啊？” 看他真诚发问，沐絮也一脸正经地看着他说：“陆衍旭，你这样是找不到女朋友的。” “……” “你这样说话……”沐絮顿了顿，似乎在思考怎样的措辞才能不伤害到他脆弱的心灵，“无论男女，都不会被你骗到手的。” “……” 【作者有话说】我：哈！哈！哈！ 陆衍旭：是哪个大冤种被我骗到手了，我不说。 沐絮：…… ------------ chapter.11 被沐絮一番话气的不行的陆衍旭，好几天都没有主动找她说话，可惜最近沐絮根本没注意到他的变化，每次乐颠颠地找他说话时陆衍旭也依然会回复她。 林中向来没有在期中考试和期末考试之间加一个月考的传统，初三也不例外，因而沐絮也稍稍放松了一下。 许语荞乐颠颠地跑来，问她：“这周出不出去玩？” “嗯？”沐絮从作业中抬起头，眨了下眼睛，问道，“啥事儿？” “我想整个小团建嘛。”许语荞对着周祺的方向挤眉弄眼，沐絮立刻心领神会。 “哦~”沐絮拉了个长音，又微微提高音量，“去哪玩呀？” “海边，怎么样？” 林城是个海滨小镇，最特色的景色不过就是那片海，虽然比不上其他的碧海银沙，但也算是个外地人来旅游时玩的地方。 沐絮“嗯”了一下，拍了拍安言：“安言，你去不去？” “去啊去啊。” “那我周六去买点吃的，一起吗？” “行。” 约完沐絮，许语荞就颠儿颠儿地跑向周祺，得到肯定的回复之后暗暗对沐絮比了个“OK”的手势。过了一会儿，周祺转头问陆衍旭：“这周日出去玩吗？” “怎么？大老爷们儿突然约我，怪害怕的。”陆衍旭惦记着沐絮上次说的话，故意说的大声了点，往左一瞥看见小姑娘微微低下了头，不由得笑了一下。 “一边儿去。”周祺锤他一下，“叫上余添，咱一起呗。” “行。” 耳朵尖的沐絮听到他们讲话，忍不住问道：“你也去吗？” 陆衍旭放下笔，似笑非笑道：“怎么？你不愿意跟我一起？” 沐絮愣了一下，小声嘟囔：“那……倒也没有。” 陆衍旭盯着沐絮耳垂染上的粉红，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那你怎么跟我们会合呀？要不咱加个QQ吧！”沐絮忍了很久问他要联系方式的冲动，但这时她觉得很顺理成章，就忍不住先提了。 “我没有。”没有注意到小姑娘从期盼转为惊讶的表情，陆衍旭说的很平静。 “为啥呀？” “可能是觉得……”陆衍旭顿了一下，继续说，“没有必要吧。” “……” “同学在学校里天天见，家人在家里天天见，所以可能对我而言，没有什么人需要保持联系吧。” “可是我们会毕业的。”沐絮小声说了一句。 陆衍旭明显一愣，正想说些什么，上课铃响了。他眼睁睁地看着小姑娘倔强地别过脑袋，俨然一副不想跟他说话的样子。叹了口气，他也转过脸，刚好看见班主任走进来，便也不敢再偷偷给她传纸条说话了。 沐絮这一节课听的迷迷糊糊地，满脑子都是陆衍旭那句“没有想联系的人”。拿红笔在桌子上随意划了几道，她开始记笔记，完全无视陆衍旭试图讲话的动作。 下了课，沐絮听到周祺跟他说了什么“周日中午十二点海边的贝壳店”，寻思着这是怕联系不到陆衍旭，所以提前跟他说了一声。 陆衍旭似乎还没消停，扔了张纸条到她课桌上：“还不高兴呢？” 本来已经不在意了的沐絮瘪了瘪嘴，写了两个字，又扔回去：“没有。” 听到对方低低的笑声，沐絮一下子上了火，直到放学也没理他。陆衍旭搞不懂，只当她想自己呆会儿，没想到小姑娘跟安言手挽手去上厕所，跟许语荞聊天，就是不主动跟他讲话。 陆衍旭无奈极了，但今天已经周五了，想着不如等周日出去的时候再好好给小姑娘赔个礼。 放学的时候，陆衍旭看着沐絮跟安言走在前面，自己则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注意到她书包上一晃一晃的那个“山有木兮木有枝”的挂饰，暗自思忖着回家把自己的那个找出来。 光是想想到时小姑娘瞪大的双眼震惊的样子，陆衍旭就已经笑出声了。 不料沐絮听见后，直接转过脸瞪了他一眼，他毫不示弱地挑了挑眉，又惹得她气愤地转回去了。 安言家离海边最近，沐絮就让妈妈先送她到了安言家，两人再提着买好的零食一起走着去海边。 到达约定地点的时候，刚刚到十一点半样子。许语荞还带来了班长章钰，五个人就站在贝壳店门口聊天。 此刻已经完全入冬了，尽管太阳依然高照，但海风还是吹的众人打了个哆嗦。 许语荞和余添都想去下海，但无奈没有人能联系到陆衍旭，又跟他约好了在贝壳店见面，害怕他找不到自己误以为被放了鸽子。 周祺：“要不再等等吧，等陆衍旭到了咱们就去下海。”下海口在离贝壳店三四百米样子的地方，不远，就是从贝壳店的角度环顾四周的话难以发现。 看着许语荞的情绪些许低落下来，沐絮贴心说道：“没关系，荞荞想玩的话你们先陪她去吧。” “那……”周祺面色犯难，看看许语荞又看看沐絮。 沐絮心领神会道：“我等他。” “那我们先走啦？你认识路的吧？”安言明显有些担心她的路痴属性，不放心地问。 “放心放心，这一条直线我还是认得的。”沐絮把五个人推走，“我等陆衍旭。” 其实说实话，沐絮把其他四个人都赶走，还是存了一点私心的。 她想有个独处的机会，和陆衍旭。 贝壳店是没有推拉门的，只会在关门的时候拉下卷闸门，因而逛了一会儿沐絮便感受到了寒冷。她蜷缩着脖子，不停往手心呵着气，心里暗自想着为了一个独处机会也太难了。 突然身侧没了喧嚣的风，取而代之的是脖子上温暖的触感。 手指下意识地去触碰，却触碰到了温暖的毛绒，和另一双温暖的手。 沐絮抬头去看，熟悉的少年眉眼映入眼帘，他带着笑，修长的手指帮她整理着围巾，笑声里是掩盖不住的愉悦。 “站在这里不冷吗，傻不傻。” 店里的贝壳风铃被海风吹过，发出清脆的乐声，但终究没有盖过少女心里轰然炸开的烟花声。 围巾被少年打了个结，歪歪扭扭地垂在她的肩膀上，她低头，似是想掩盖脸上的红晕，但耳垂不可控地染上了粉红，将少女心事彻底出卖。 她忘记了回答，耳边只余下少年清朗的笑声，和悦耳的风铃声。 或许，还有喧嚣的海风声。 【作者有话说】我们陆哥，是大直男，但绝对不做直男事！！！ ------------ chapter.12 沐絮盯着自己脖子上突然被围上的围巾发愣。陆衍旭蹙着眉，似乎对自己打的结不是很满意，又动手散开，将围巾两端垂在她胸前，随即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是……”沐絮捏住围巾的下摆，不解地抬头看着男生。 “我昨天去饰品店给我妈挑生日礼物，顺手买的。”陆衍旭的表情看起来并不是很自然，“然后我妈说这条围巾颜色太年轻了，不适合她。” “所以……你这是想卖给我？”沐絮眨了眨眼睛，却令陆衍旭无语扶额。 “对。”陆衍旭痞里痞气地笑着，“不过呢，我很善良，给你打个折。” “嗯？”沐絮歪着脸，看着他。 “打完折后，免费了。”陆衍旭别过脸，伸出手在她脑袋上胡乱地揉了一通，“气温这么低，也不知道多穿点。” 沐絮其实穿的不少了，只不过比起平常的打扮，她确实因为想要好看一点少穿了秋裤，没想到海边这么冷。 眼看着两人之间微妙的气氛，陆衍旭连忙开口：“他们人呢？” “噢，他们下海去了。”沐絮手指了指下海的地方，“我就在这跟你接应啦。” “嗯，我们也去吧。” “好。” 陆衍旭个子高，腿也长，走得快，沐絮甚至要快走两步才能跟上他。 蓦然，前者转了身，问她作业写完没，沐絮趁此机会多走了两步跟上他，又答了句“写完了”。 陆衍旭点了点头，没作声，继续走，可沐絮察觉到她不需要走那么快了。 抬头看了一眼男生的侧脸，沐絮弯了弯唇。 “笑什么？” “开心呀。”小姑娘好像真的很开心，步伐都开始轻快起来。 “好像个小傻子。” 沐絮心情好，没反驳他。 可惜这段路太短了，沐絮只想这段时间无限拉长，她与身侧的人可以永远走下去。 不过几分钟，两人就到了下海口。许语荞在周祺和章钰的帮扶下艰难地在滩边移动，安言坐在石头上好像在研究贝壳，余添则已经跑到好远的地方了。 安言第一个发现他俩，赶紧起身拿着贝壳给沐絮展示：“你看这个贝壳，花纹好好看。” 沐絮细细看了一会儿，发出由衷的赞美：“真的好看，你哪里捡到的呀？” “刚刚下了海，不远，就滩边这块地方。” “我也想去捡。” “那我陪你吧。” 沐絮看了眼安言冻得通红的脚，摆了摆手：“没事儿，我自己就可以，你休息会儿吧。” 安言也没强求，况且自己这会儿确实很冷，也就随沐絮去了。 沐絮坐在石头上，脱去鞋袜，脚尖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冰凉的海水，不禁冷的缩了回来。 这一切都被陆衍旭看在眼里，他赤着脚走过去，俯下身问她：“冷吗？” “嗯。好冷。”沐絮皱了皱眉，似乎在考虑要不要下去。 “要不，”陆衍旭伸出双手，掌心向上，像是在邀请，“你踩在我脚上，你想去哪，我带你去。” 沐絮抬头，怔怔地望着面前的人。 片刻，她也伸出手，不好意思地握住了他的小臂，陆衍旭笑了笑，托在她的肘关节处，让她踩在自己的脚上，借力站起来。 沐絮踩在他的脚背上，虽然自然的温度让他的脚冰凉，但暖意却不可控地从脚底四面八方的涌入她的身体。 许语荞停下了移动的步伐，引着周祺去看岸边靠的尤其近的两人。 “怎么了？” “没什么。”许语荞笑了笑，“感慨一下这片海。” “什么？” “引人坠入爱河。” 章钰立马心领神会，周祺只当她在说他们自己，笑着回道：“那这海还真是沾了爱情的光。” “谁说不是呢。” 两人此刻靠的特别近，沐絮甚至能感受到陆衍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头顶，引得她稍稍颤栗了一下。 “冷吗？”关心的话语从头顶传来，沐絮摇了摇头。 “想去哪？” 沐絮轻轻松开一只握住他小臂的手，指了指不远处：“那儿，安言说那儿有贝壳。” “好。” 陆衍旭小心翼翼地迈着步，冰凉的海水没过他的脚，他却感受不到凉意。 到了地方，沐絮从他脚背上下来，蹲下身寻找贝壳。 陆衍旭也蹲下来，问她：“怎么下来了，不冷吗？” “冷。”沐絮老实回答，“我怕你累，我很重的。” 陆衍旭低低的笑了一声。沐絮气她都这么自黑了他还笑，往他身上挥了一拳，他这次没能躲开，一屁股跌坐在海里。 正想开口道歉，陆衍旭麻溜的站起来，双手张开，往沐絮身上洒水。 沐絮也顾不得捡贝壳了，也站起来想要和他打水仗，双脚踩进海水，艰难地追着他。 “陆衍旭你给我等着！有本事你别跑！” “我没本事哈哈哈哈哈哈！” 余添从远处跑回来，另外四人也纷纷下了海，也加入了打水仗的队伍之中。 他们在大海里奔跑追赶，欢声笑语回荡在海面上空，海鸥贴着水面飞过，携带着少年少女们的笑声飞往远方。 约莫过了一段时间，众人似乎都玩累了，离开了海滩坐在岸边的石头上休息。 沐絮的脚早已冻得没了知觉，此刻才认识到今天为了好看不穿秋裤是个多么错误的决定。 周祺刚刚去商店买了餐巾纸，分给大家擦脚上的泥。 沐絮费力地擦着手指甲缝里的泥，陆衍旭又靠过来，问她：“你别擦手，一会儿可以去店里洗手。” 沐絮“哦”了一声，俯下身去擦脚上的泥。陆衍旭盯着她挽上去的裤腿看了一会儿，像是才意识到一般：“你没穿秋裤？” 沐絮愣了愣，随即涨红了脸，羞羞恼恼地小声说：“你干什么呀。” 陆衍旭看着小姑娘红红的脸颊，笑得开怀：“哈哈哈哈哈哈……” “别笑了别笑了！”沐絮作势去捂他的嘴，却忘了自己手上还拿着擦泥的纸巾。 “沐絮！别往我嘴上抹泥！” “我不管！你还笑我就继续抹！” “好好好不笑了不笑了！” “哼，让你笑我！” 大家又在海边闹了一会儿，就到旁边的店里收拾了一下衣服，然后几个人一起去烧烤摊吃了点东西，算是应付了一顿晚饭。 冬天的夜晚降临的很快，吃个饭的功夫天就暗了下来。沐絮没想到玩到这么晚，也就没让妈妈来接自己。 她只和陆衍旭和周祺是一个方向的，但周祺要送许语荞，沐絮只得和陆衍旭一起走。 两人沉默地走着，欣赏着小镇的夜景，和街道上匆匆支起摊的小贩，时不时随意扯几句话。 将她送到她家路口，沐絮跟他挥手道别。正欲转身，陆衍旭叫住了她。 “沐絮。” “嗯？” “其实你那天说，我们会毕业的，其实也不无道理。”陆衍旭上前一步，身高的优势让他不得不俯下身与她平视。 “哦，那……”赌气的话被打断，陆衍旭看着她的眼睛，神情无比真诚。 “我们会毕业，但是，”陆衍旭一字一句地，慢吞吞地说，“我们不会告别。” “……” “沐絮，我们一起去一中吧，这样就算没有QQ，我们也能天天见面，天天说话了。” 【作者有话说】15岁的陆衍旭：没有想联系的人。[高冷.jpg] 18岁的陆衍旭：快扫我快扫我快扫我！ ------------ chapter.13 因为陆衍旭那句意味不明的“一起考一中”，沐絮已经心烦意乱了好几天。 化学越来越深奥，沐絮逐渐感受到吃力，一起给沐絮施压的还有历史。 和大多数学生一样，沐絮也偏科，但她并非普通意义上的偏文偏理，而是偏语数外三门主科，副科除了物理和政治可以看，历史和化学简直是惨不忍睹。 然而根据林中今年的政策，要在期末考前一个月增加培优班，名额要求就是挑选期中考试的前五十名，每天最后一节课去一个新教室上课到八点半，冲刺一中实验班提招。 “每年能通过提招的不超过俩人，学校还选五十个人。”沐絮挽着安言的手去上厕所，不经意地吐槽。 “我也奇怪，按理说选个十几个就可以了。” “那你每天要补课到八点半啊？”沐絮甩了甩手上的水珠，“我帮你理作业？给你节省点时间。” “行。” 今天最后一节课是物理，不出意外的物理老师又拖了半个小时课，加上各科布置作业的时间，沐絮抄完作业已经接近六点。 确认完自己的作业没有落下，沐絮跑到安言的座位上给她理作业。 安言的书桌不比一般女生的整齐，反而是乱糟糟的，像个男孩子，沐絮花了好一会儿时间翻找，但好在科目分明，找起来也不是很费力气。 正准备背上书包回家，看见陆衍旭那张乱七八糟的桌子，作业本随意叠放，卷子也东一张西一张地塞着，沐絮突然感觉强迫症发作，试图忍下帮他理桌子的冲动。 定睛看了十秒，沐絮在心里无奈叹气，认命般地放下书包，开始找他今晚需要做的作业本。 八点半，黑夜早已降临，学校里漆黑一片，楼道又是声控灯，显得整栋楼里只亮着灯的多媒体教室特别孤单。 片刻后，培训结束，学生三三两两地出教室，讨论声点亮了电灯，学校一下明亮不少。 安言第一个回到教室，开了灯回到座位，对着黑板上的作业清单检查作业本。 陆衍旭和余添还有周祺走在后面，讨论刚刚数学卷子最后一题的解题方法。 “最后一题你怎么做出来的？我做了个全等三角。” “我也是，但造个三角形出来好像辅助线太多了，但时间有限我想不出其他办法。” “我也觉得，我今晚……”陆衍旭的话随着走到座位上的动作卡在喉咙里，引得周祺问他“今晚怎么”。 陆衍旭回过神，接着他的话：“今晚回去再研究一种办法。” “嗯，我也想想。”瞥了一眼陆衍旭盯住的桌子，周祺笑道，“你什么时候理这么齐了？” 陆衍旭垂着眼，让人看不清他眼底的柔软，素来不正经的语气也带了一丝笑意：“大概是，有田螺姑娘吧。” 他修长的手指随意拨了拨堆叠整齐的作业本，意外发现压在最下面的一张白纸，微微用力抽出来，看见上面用粉笔写的几个大字。 【没忍住，不用谢。】 陆衍旭无声的笑起来，拿起那截她写了字放在他课桌上的红色粉笔，也写了几个字，放到左手边的课桌上。 “干嘛呢？回家了。”许语荞也帮周祺理了作业，他检查的很快。 “没什么。”陆衍旭压根没检查，把课桌上的书一股脑儿倒进书包里，拍了拍他俩道，“走吧，关灯关窗。” “哦。” 第二天，沐絮发现陆衍旭的桌子空空荡荡，本该在他桌子上的白纸此刻出现在自己桌子上。没等到放下书包，她就看到了那熟悉的潦草字体。 【客气了，田螺姑娘。】 沐絮在没人看到的地方弯了弯唇，将白纸叠好收进课桌。 陆衍旭踩着早读的铃声进了教室，引得语文老师看了他一眼，终究是没说教他。 下了早读，沐絮到处转着收政治作业，收到陆衍旭那儿的时候，看见他正在奋笔疾书什么，凑近一看，正好是昨晚的政治作业。 沐絮笑出了声：“你没写啊？” 陆衍旭抬头看她一眼，写完最后一句话，合上本子卷起来敲了下她的脑袋又放到她手上拿着的一堆作业中。 被莫名敲了一下的沐絮：“你干嘛？” “这不得问你。”陆衍旭往后面的桌子上一靠，似笑非笑道，“你怎么没帮我把政治作业本找出来呢，课代表同学。” “……”沐絮显然心虚了些，但还是理直气壮道，“那你也不检查一下。” “你理的，我放心，检查做什么？” 见他一脸理所当然，沐絮不知为何心里升起一丝小雀跃，语气也软了下来：“那你以后自己理。” “我想我还是需要一个田螺姑娘的。”他立马改口。 “……” 受了陆衍旭的“贿赂”，沐絮承担起安言和陆衍旭的理书工作，报酬就是得到陆衍旭的免费化学指导。 这么一算，还是赚了。沐絮暗自想。 初中的最后一次期末考试如约而至，考完后初三学生又上了几天课开启了一轮复习模式。 或许是太过于看重而紧张过了头，沐絮考了九十一名，一下又没拿到考试名额。 沐絮趴在桌子上，心情抑郁的快要哭出来了。 或许是初三这三次以来都不尽人意的结果，或许是自己怎么努力也毫无起色的化学成绩，沐絮积压在心里的委屈彻底爆发，一整节物理课都在溜号，直到陆衍旭发现了她的不对劲。 “你怎么了，都一轮了还心不在焉呢？” 沐絮看着这个已经拿到考试名额的人，气不打一处来，干脆一扭头对着左边趴下，不理他。 “……” 撑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陆衍旭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沐絮，你是在迁怒我吗？” “……” “提招考试罢了，我这三四十名的成绩哪能进入提招班？”陆衍旭安慰她，“又不是这一次就决定考上一中了，还有中考呢。” 沐絮闷声道：“可你有加分了。” “加分又怎么样，没有加分我也考得上。” “……”陆衍旭同学你这样的语气真的很欠扁！ “不逗你了。”陆衍旭把她的物理化学答题卡拍在桌子上，“帮你批了一下，不懂的问，老师说这卷子下学期才讲，你先看。” 沐絮嘟囔着坐起来，一看到化学方程式就犯迷糊。 陆衍旭看见她紧皱着的眉头，端着凳子坐到她座位边，顺带着自己的作业。 “干嘛？” “看着你。” “……” 有了陆衍旭的盯梢，沐絮开始看起自己的卷子。 物理化学是合卷，分明说了只指导她化学，陆衍旭还是将物理的错题一并勾了出来。 挑挑拣拣过后，沐絮拎出几道看似比较困难的问题打算问，戳了戳陆衍旭。 陆衍旭瞥她一眼：“其他的都懂了？” “……嗯。”沐絮壮着胆子回。 “来。”陆衍旭把卷子翻到正面她错的第六道选择题，“说说看，这题怎么错的？” “……”你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作者有话说】疫情期间在寝室隔离，活动倒是一个接一个……[疲惫.jpg] 真的好想写虐的地方啊……（bushi 其实也并没有很虐！相信我！ ------------ chapter.14 陆衍旭本就知道沐絮是拉不下面子问他那些简单的基础题，看她支支吾吾的样子更加确定。 “不知道是吧。”陆衍旭回了座位捞出自己的化学书，“在书上找。” “书上能有啥。”沐絮小声嘟囔，还是被他听到。 陆衍旭气极反笑：“书都没嫌弃你你还嫌弃书呢？” “……” “好好看。”沐絮把书拿过来，陆衍旭不轻不重的丢下这么一句话就开始自己做题。 陆衍旭表面上大大咧咧的，但书上做的笔记一点儿也不比沐絮少，虽然字是龙飞凤舞了一点但胜在全面，沐絮很快就把基本知识点捋完了。 她凑过去想看陆衍旭在写什么，只看到密密麻麻的解题过程和各种颜色的辅助线。 心知他做的是为了提招考试的竞赛题，看他眉头紧蹙，也不再找他，自己开始研究那些让她头疼的公式。 苦做了二十分钟，陆衍旭惊觉自己太过投入，抬头就看见小姑娘耷拉着个脸拿笔一遍一遍的演算。 陆衍旭抽过她的笔，在自己的草稿纸上刷刷刷写下过程，还贴心的在每一步旁边标注了原理，推到沐絮面前，说：“看看，看懂了吗？” 沐絮仔细看了两遍，点点头：“看懂了。” “看懂了，不会写对吧。” 沐絮被一噎，但他说的也确实没毛病，于是虚心的点了点头。 “我看过了，整张卷子你得分最少的就是这块——”陆衍旭笔尖敲了敲卷子，“工业流程图，你是一点也不懂吗？” “那些东西我都背的出来，但对着这图我就套不上。”沐絮老实道。 陆衍旭撑着脸微微思索，随即道：“行，这先放放，咱先看别的。”沐絮乖巧点头。 明天就要放寒假了，老师们管的也不严，课程基本以自习为主，主要讲究自觉。教室里也有其他同学走动问题目，因而没人觉得他们有什么异样。 不知不觉讲到了五点，沐絮在陆衍旭的帮助下基本疏通了这次的试卷和以前几次测验的试卷。 沐絮不是好问的性子，以前的题目听不懂也不好意思问，于是久而久之堆积了不少错题。陆衍旭指出她这个毛病，让她不要藏着掖着。 还有半个小时就要放假了，陆衍旭理了理堆在沐絮桌子上杂七杂八的试卷，看着沐絮认真做题的神情，晃了神。 直到沐絮感受到视线久久未散，才抬眼寻找实现来源，看见陆衍旭盯着她，不禁问道：“你看我干什么？” 陆衍旭回了神，编织借口：“你脸上有黑笔水印。” 沐絮抬手想去抹，但不知道在哪，也只好问他：“在哪呢？” “这儿。”陆衍旭下意识地抬手去帮她擦拭，手却停在半空中，抽了一张她桌子上的纸巾递给她，“自己擦吧。” 沐絮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他，打开水杯在纸巾上倒了点水，在脸上胡乱擦着。 “你是不是笨蛋。”低低的笑声传入耳朵，沐絮感受到微凉的指尖在她脸上某处轻轻戳了戳，然后男生说：“在这儿。” “哦。” 陆衍旭回了自己座位，低头看手上的表，只剩十分钟不到了。 “诶。”过了一会儿，陆衍旭喊她，“我记得你是04年的？” “嗯？”沐絮没反应过来他说话跨度之大，语调上扬，似是疑问。 “之前听你和安言聊天的时候听到的。” “是啊，怎么了？”按照苏省的要求，他们这一届应该是03年生的居多，偶尔也有02的，算是留级生或是晚上了一年学，沐絮小时候家里忙，家人开后门提前给她报了名，因而她是班里最小的。 “那你过了年才14？” “对啊。”感受到陆衍旭有点奇怪，沐絮继续问，“你问这个干嘛？” “没事。”陆衍旭开始理书包，继续看表，还有六分钟。 沐絮深觉不对劲，但也没继续问，乖乖的开始理书。 “你生日什么时候？” 从一堆书中抬头看见陆衍旭闪躲的眼神，沐絮笑了笑：“你问这个干嘛？” “随便问问。”他又恢复了平常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说道，“想送你套习题册。” “……”沐絮无语，气成个河豚，“你慢慢猜吧！” 陆衍旭又看了看腕表，还剩三分钟。 他叹了口气。 他只能依稀知道沐絮的生日在新年期间，但不知道具体的时间，他也没有她的联系方式，不能准时送上祝福。 但不知为何，他心底隐隐约约有种执念，叫嚣着，一定让他亲口说出那四个字。 这三分钟，就是最后的期限。 下课铃一打，后排的不少人已经冲出教室，一边奔跑一边喊着“放假啦”，但陆衍旭依然慢条斯理的理着书，仿佛不愿意这么早放假。 沐絮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但没多在意，催着安言回家。 出了教室，意外发现外面下了雪。 要知道，在苏省这个南方的小镇，雪可是稀罕的东西，几年才下一回，但即便如此，也很少能堆起来，通常是落到地面就化了。 此刻看见雪，两个女孩兴奋地跳了起来，笑着互相推搡。 陆衍旭看见走在前面的女孩，不禁加快步伐，走到她身侧，却听到了女孩欢快的笑声。 他也不自觉弯起嘴角，问她：“下雪这么高兴啊？” “嗯！”沐絮眼睛亮亮的，伸出手去抓飘落下的雪，咯咯地笑着，“雪诶！你不高兴吗？” “还好吧。”陆衍旭故作嫌弃地看着身侧异常欢乐的小姑娘，声音也带了几份愉悦，“也就你们这些小女孩喜欢，傻了吧唧的。” 沐絮心情好，没跟他计较，一边兀自跟雪玩，一边往前走。 不知道是不是沐爸爸忘了时间还是工作太忙，沐絮罕见的碰上父亲接她迟到。她站在父亲经常停车的地方等，风有点冷，吹得她缩了缩脖子。 “围巾呢？”熟悉的声线传入耳朵，沐絮往右边看，陆衍旭不知何时站在了她旁边。 “放家里了。”这两天升温，沐絮觉得不太冷了就不再戴了，没想到下午就突然降温，甚至飘起了雪。 陆衍旭点点头，不再说话了，只是陪她站着。 过了片刻，沐絮终于忍不住了，喊他：“陆衍旭。” “嗯？” “你这会儿很奇怪。”沐絮斟酌着开口，“好像……从给我讲完题开始就很奇怪。” “被你蠢得说不出话了。”陆衍旭笑着开玩笑，惹得沐絮频频瞪他。 沐絮忍住翻白眼的欲望，佯装生气道：“那你别说了！” “没有没有。”陆衍旭拉了拉她衣角，讨好般地笑着，笑得怪不正经的，“我开玩笑呢，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跟我计较了。” “那我勉强原谅你。” “谢沐絮同学大恩！”少年故作严肃，语气里却满是逗弄，让沐絮生不出脾气。 远远地看见爸爸的车开过来了，沐絮准备往那方向走，于是跟陆衍旭挥了挥手道：“我爸来了，先走了。” 条件反射般，陆衍旭拉住她的手腕。 抓到了女生厚厚的羽绒服袖子，陆衍旭的手好像感受到了一丝冰凉，低头看，原来是有一片雪落在他手背上，那道新添的伤口。 那是他前两天打篮球时不小心剐蹭到的皮外伤，她今天还皱着眉问他怎么弄的，被他笑着糊弄过去，此刻落了雪，隐约有些痒痒的感觉。 “怎么了？”沐絮轻声问道，陆衍旭愣怔片刻，看见因为找不到停车位停在远处的车，打着双闪，似乎在提醒沐絮它的位置。 “没什么。”陆衍旭松了手，笑着开口，“提前祝你新年快乐。” 沐絮似乎是没想到他会说这句话，愣了愣，随即笑开：“你也是，给你拜个早年。” “嗯。路上小心。” “拜拜。” 沐絮小跑着离开，他看着她的背影，看不真切车里的人的表情，但他知道，这时候不是他可以任性到能扣住她手的时候。 一句“生日快乐”有什么急的，反正他们来日方长。 坐到车后座，沐磊德问道：“絮絮，刚刚站你身边的那个男生是谁啊？” “啊，我同学。” 沐磊德点点头，没再说话。 小雪依然飘着，陆衍旭站在原处，直到他妈妈来找他。 “你眼睛是不是不大好？我车停你学校门口都看不见？” “哦，真没看见。” 姜颜气的想暴打一顿这没个正形儿的儿子，最终只是拎着他耳朵骂骂咧咧地回了车里。 陆衍旭摇开车窗，学着沐絮的样子去抓窗外的雪花。 雪花落在他手心，冰冰凉凉的，迅速化成水。 女孩笑靥如花的模样蓦然出现在脑海，陆衍旭轻笑出声。 “哪有那么好玩。”陆衍旭喃喃自语道。 “什么？”姜颜没听清，顺嘴问了句。 “没什么。” 只是不知道，那个小姑娘在傻乐什么罢了。 陆衍旭在心里默默补充。 【作者有话说】由于本人只清楚我这一届的高考改革政策，所以就设置两人为00后身份了！应该不会出戏吧！ ------------ chapter.15 放假没几天后就是沐絮的生日，父母提前一天带沐絮去超市扫货，顺便置办一些年货。 沐絮开心的推着小推车在超市里穿梭，挑挑拣拣拿了几包零食，没看见自己爱喝的牛奶，于是乖乖地跟在父母身后跟他们挑选年货。 父母正在专心地在海鲜专柜为购置哪个礼盒辩驳，沐絮四处张望，远远看见牛奶货架正在上新品，便撇下父母，屁颠屁颠地跑过去了。 沐絮站在货架前，没看到自己最常喝的那个口味，正打算离开，就瞥见了自己头顶上的货架上摆着一排牛奶，正是自己喜欢的牌子和口味。 她伸手去够，没够着，踮起脚去够，却有一道阴影在身侧压下。 循着光源去看，一只修长的手出现在视线，大拇指关节处的伤口与记忆中的一只手完美重叠。 轻松取下一板牛奶，陆衍旭扭头俯视，看见了几日未见的小姑娘瞪大眼睛看着他。把牛奶随意丢进置物篮里，陆衍旭懒懒地靠着货架，淡笑着开口：“哟，这么巧啊沐絮同学？” 沐絮愣了片刻，点点头：“你也来逛超市？” “不呢。”陆衍旭笑的十分欠揍，“我来跑步锻炼身体。” “……”被陆衍旭一噎，沐絮也意识到自己的问题有多傻。气的在心中骂了他几句，沐絮转身就准备走。 “诶。”身后的少年喊住她，“你要什么，给你拿。” 沐絮坚守倔强：“我自己可以。” “哦？”陆衍旭瞥了她一眼，“那刚才踮脚还够不着的是小狗咯？” “……”沐絮瞪了她好几眼，还是先服了软，“上边儿那个苹果味优酸乳。” 陆衍旭往上看，挑了挑眉：“这下边儿不是有吗？” “那快过期了，放那么高的肯定是新鲜的。” 陆衍旭点了点头，伸手替她拿了，还夸她两句：“脑子转挺快啊，还不算笨。” 沐絮撇了撇嘴：“我本来就不笨。” 如愿以偿得到了喜欢的牛奶，沐絮准备打个招呼就回去，陆衍旭又叫住她。 “你可以试一下AD钙，挺好喝的。” “真的？你不坑我？” “我什么时候坑过你。” 沐絮思考了一下。确实，这人平时虽然嘴欠，但真没有坑过她。 “那我也拿一板。”沐絮又看向货架，悲催的发现它依然在高处，看向陆衍旭，又发现那人噙着笑看自己。 沐絮皱了皱眉，无意中发现他置物篮里躺着的牛奶，眼睛一亮，问道：“你那板给我？” 陆衍旭笑出来：“想挺美你。” 见她小脸垮下来，陆衍旭认命般的掏出那板牛奶，递给她：“喏。” 沐絮笑起来：“嘿嘿，谢谢你，我先走了！” “嗯。” 陆衍旭看着女孩的背影走远，又在原地留了一会儿，重新拿了一板牛奶。手指在那一层顿了顿，又转向下一层，拿了一盒苹果味优酸乳。 —— 初三的寒假无比短暂，元宵节还没过大家就被叫回学校补课。 掰了掰手指，沐絮这个假期和朋友相见的次数屈指可数，除却生日聚在一起过，就很少有出去玩的机会了。 特别是陆衍旭，别人至少有QQ维持联系，这家伙除了超市里偶遇一次就没消息了。 回到熟悉的座位，陆衍旭果然还没来。沐絮把作业本排开，倒也没心思看。初三时间紧，学校也不安排期初考试了，沐絮自然懈怠了一些。 第一天老师忙着各种开会的事，没工夫管他们，大多时间都在自习。陆衍旭下了课后扔给她一叠打印的题，说：“下节化学课，我问过课代表了，说自习，我给你讲工业流程图。” 沐絮两根手指捏起一打A4纸，看见那上面密密麻麻的方框和横线，皱着眉下意识地拒绝。 “不许反抗。” 沐絮撇了撇嘴，识相的点了点头。 “你先把能写的写了，你必须把这种题型的原理搞清楚。” “噢。” 做了一会儿，陆衍旭又搬着凳子坐过来，手里拿着化学的寒假作业：“你寒假作业给我。” 沐絮如临大敌：“你干嘛？” “给你看看对错。”陆衍旭没好气道。 “噢。”沐絮小心翼翼的把作业本递过去，想偷看，被他用笔敲了脑袋：“看什么，做你的题。” 陆衍旭翻开沐絮的作业本，看见凌乱的字迹和龙飞凤舞的公式，忍不住笑出来：“你这作业本还是草稿本啊。” 沐絮撇了撇嘴：“方便嘛。” “嗯，你继续做，我还能勉强辨别出你的答案。” 陆衍旭转着笔，漫不经心地看着本子，偶尔抬手在本子上划一道，或者写点什么。每一次沐絮余光去偷看他写点什么，都被陆衍旭用笔敲回去。 沐絮瘪着嘴，把能填的空都填了，顺便把工业图方框里的专用名词也填满了。 她放下笔，恰好陆衍旭也翻到了最后一页。他抬眼看了一眼，没什么情绪地说了一句：“做的还挺快。” 察觉到他不怎么高涨的情绪，沐絮低下头去看他表情，却被陆衍旭一个合书的动作吓一激灵。 陆衍旭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让她感觉发怵，不由得问了一句：“怎么了？” “诶，沐絮同学。”陆衍旭的胳膊从桌角边缘滑到中间，占据她大半个桌面，手腕微折撑住脑袋，“你这散称化学，多少钱一斤呐。” “……” 少年的歪着头冲她笑，一手随意搭在交叠的腿上，笑容明朗似春日暖阳。 沐絮想，一定是春天快来了，才能照的他光芒万丈。 回了回心绪，沐絮伪装淡定问他：“同学，非卖品。” “哦——”陆衍旭直起身，拖了长音，“那你就看看一中收不收咯？” 沐絮垮了脸，下巴磕在桌子上：“我看八成是不收的。” “那还不起来学习？”陆衍旭又把书卷起来敲她。沐絮揉了揉额头，一边直起身一边暗自思忖陆衍旭好像很喜欢敲她脑袋。 没成想未经大脑思考，脑子里的话就通过嘴巴说了出去。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见着陆衍旭挑起眉看她，沐絮抿了抿嘴，识相的拿起笔装作奋笔疾书。 陆衍旭见她这样有点好笑，没忍住笑出声：“怎么，不服啊？” 沐絮装作没听见，继续装样子写题。 陆衍旭见她这样，也没继续说下去，只是拿过她写完的题开始批改。 过了片刻，打了下课铃，沐絮也继续写题。时间已经逼近二月底，距离中考不过百日多，沐絮深知以自己现在的成绩，要完成那个“一中约定”就必须克服化学这个难关，否则纵使她其他科目正常发挥甚至超常发挥，一中也岌岌可危。 “好了。”陆衍旭夺过她的笔，“休息会儿吧，都下课了。” 沐絮茫然的抬头，四周环顾了一下，都在继续做题，想从他手上抢笔，脸微微红着小声说话：“不要，你把笔还给我。” 陆衍旭以绝对的身高优势制服住沐絮，语气带着不容置辩的坚持：“不行，你歇会儿，一会儿脑子都傻了。” 沐絮撇了撇嘴，小声嘟囔：“那也是被你敲傻的。” 陆衍旭明显一愣，随即低下头，手臂撑在课桌上，肩膀一直抖动，似是在憋笑。 过了一会儿，陆衍旭抬起头，眼睛深深地看着她，少年清朗的声线钻进耳朵。 “我说我敲你是为了让你开窍，怎么天生的傻还要赖我呢，沐絮同学。” 哦，这人不仅喜欢敲她脑袋，还特别喜欢在喊完她的名字后加个“同学”，偏偏他的表情又跟正经搭不上边，但在这个本来无比严肃的称呼上显得矛盾又和谐。 她一定是疯了，才会觉得这个人的一举一动，都能让她的心跳随之起伏。 【作者有话说】我争取二十五章内结束初中part，然后五章内结束高中part，然后看陆哥追妻火葬场！ ------------ chapter.16 月考过后，沐絮终于考到了初三以来最好的一个成绩，排名大概在六十名左右，虽然不能稳上一中，但加上今年的扩招政策应该可以八九不离十。 为了表达谢意，沐絮特地给安言和陆衍旭买了早饭。陆衍旭照样踩点进教室，看见桌子上的包子和米粥挑了挑眉，看见一旁装作无视他的沐絮倒也没过多惊讶。 沐絮余光里瞥见陆衍旭把早餐扫进桌肚里，便放了心。 早读结束后，陆衍旭喊她：“这早餐你给我的？” “嗯。” “怎么突然那么好心？”陆衍旭笑，开玩笑道，“不会下毒了吧？” 沐絮“呸”了一声：“小心让校门口那老爷爷听到了骂你哦。” 陆衍旭来的急没吃早饭，早读课又耗费脑细胞复习头疼的古诗文，这会儿确实饿了，便也不甚在意地拿出来啃包子。 嗯，校门口张大爷这肉包子确实好吃。 陆衍旭又咬一口，肉汁沁出来，他长腿一伸，手一够，轻而易举从沐絮桌子上捞来一张纸巾，慢条斯理地擦了擦自己的手指和嘴巴，又掏出米粥喝了一口。沐絮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无比自然行云流水地完成这一系列动作。 沐絮目瞪口呆，咬了咬后槽牙说：“得寸进尺是吧？” 陆衍旭“嘿嘿”两声，识相地夸她：“沐絮同学眼光真的挺好，给我找到了这么好吃的包子。” “……” 昨天没有政治课，也就没有作业。无所事事的沐絮交完作业后，班主任就走了进来开始上课。 “先利用课前几分钟开个简单的班会说几件事情。”宋老师拿着一打薄薄的A4纸放在讲台上，“第一件事，学校决定新增一个培优班，本次月考前五十名在A班上课，五十一到一百名在B班上课，自愿参与，想参加的到我这儿来领表。” “第二件事，三月份的听力和口语考试，四月份的体育中考，都提上日程了啊，上学期还没收心的该收收了啊·。” “好了，还有的今天下午的班会再详细说。”宋老师坐在讲台下边的椅子上，喊英语课代表，“许语荞，你找几个人把昨晚的作业写到黑板上，一会儿上课我对着讲。” 许语荞拿了卷子在教室里走，走到沐絮这儿也给她分了一部分。沐絮上黑板，拿起粉笔写了几个字母，陆衍旭也凑过来了。 “诶。”陆衍旭压低声音问她，“你参不参加？” “什么？”沐絮专心着手上的事情，一时没反应过来。 陆衍旭提醒她：“培优班。” 沐絮“哦”了一声，手上的动作没停：“等下午班会详细说了之后再看吧，可能会去吧。” 陆衍旭得到回复，心满意足地开始在黑板上写答案。沐絮的部分不多，只分到几十道选择题，一会儿就写完下去了。陆衍旭抓紧写完几个单词也下去了，看见沐絮掏了张湿巾擦手上的粉笔灰，心里感叹女孩子课桌里真是什么都有。 “也给我一张擦擦呗。”陆衍旭非常臭不要脸。 沐絮听见没做声，手伸进桌肚里想再掏一张，没成想陆衍旭直接拿过她手上那张湿巾自顾自地擦。 “喂……”沐絮有点难以启齿，但还是好心提醒他，“你拿的那张我擦过手了。” 陆衍旭满不在乎，笑的痞里痞气的：“没事儿，保护环境人人有责嘛。” 沐絮：“……” 见陆衍旭都不在乎，沐絮也不好再说什么。恰好上课铃响，宋老师也开始上课了。 林中的班会课一般都安排在周五的下午，没有可讲的东西班主任就会上课，但宋老师特别喜欢把课让给数学，因而英语的进度还是比较慢的。 宋老师详细介绍了一下这次林中的培优2.0计划后，数学老师就进了教室。下午第一节课，沐絮脑子还是有点昏昏沉沉的。幸好只是写题，沐絮撑着头握着笔，装作在做题的样子闭了会儿眼睛。 陆衍旭看见沐絮打哈欠的样子，眼见着数学老师准备起来视察了，他眼睛瞟了瞟旁边的人，依然没有睁开眼的迹象。 他转了转笔，飞速勾了两道题，在数学老师离开讲台前跑到了台阶下，顺带踹了下余添的凳子。 数学老师默默收回迈下去的腿，一脸和蔼可亲：“怎么了陆衍旭？” “老师，”陆衍旭面不改色道，“我这几题不太会，问问你。” 余添抬起头，迷茫地看着陆衍旭挤眉弄眼的表情，低头看了看卷子上前面跳过空掉的两道题，心领神会的站起来排到陆衍旭身后：“老师，我也不会。” 数学老师看着两人理直气壮的样子，无奈地坐回了讲台的椅子：“行吧。” 动静有点大，沐絮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循着声源去看讲台，陆衍旭弯着腰附在老师身侧，双手背在身后，时不时伸出来在卷子上指指画画，神情认真且专注。 或许是沐絮停留的目光过久，陆衍旭像是感应到了一般朝她的方向看去，两人的视线猝不及防地就在空气中交汇。 视线接触不过两秒，沐絮却觉得像过了半个世纪。 陆衍旭慌忙移开视线，低头盯着老师刚画出来的两条辅助线，却怎么也听不见他的声音了，满脑子全是刚刚看见的那双刚睡醒后懵懂的眼睛。 他又瞥了一眼，确认沐絮完全醒了后，没等老师给他详细讲完过程就谢过老师拿着卷子下去了。 数学老师：“……” 没等回过神，他又看见一张笑的无比灿烂的脸迎接他。 余添：“老师，这两题。” 老师：“……好。” 陆衍旭回了座位，看见沐絮已经在专心写题了，暗自舒了口气。 打了下课铃，一张卷子是不可能做完的，数学老师又布置了练习册带上卷子作为周末作业。沐絮虽然前面睡了几分钟，但做题进度没和陆衍旭差多少。 刚准备喊她，后排传来一阵骚动。大家不约而同的往后看，是两个男生不知道怎么吵起来了，还动起了手。 陆衍旭忘记了找沐絮说话，目不转睛地看着两人吵架。 沐絮看向他，少年正对着她坐着，双腿微微张开，随意地交叉着，一手搁在自己的课桌上垂着，一手搭在后桌的课桌上，头微微侧着，饶有兴致地看着后面的战况。 陆衍旭正津津有味地看着，两个男生扭打着往前排跑。陆衍旭看着看着感觉这情况咋不对啊咋往他这个方向跑呢。 果不其然，一个男生像是看中了陆衍旭的课桌像一块风水宝地，把另一个男生的头准确无误地摁在了他的课本上。 然而，陆衍旭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扔下了课桌跑出了教室。 被他这一波操作惊到的沐絮：“……” 顾不上观战，沐絮的视线追随着陆衍旭到教室外，看见他懒懒地靠着教室的后门框看向里面，直到两人被匆匆赶来的班主任揪着耳朵出去才慢悠悠地走回了座位。 沐絮隔着一条走廊喊他：“喂，陆衍旭。” 陆衍旭掀了掀眼皮看她，边把桌上的书扫进课桌：“嗯？怎么了？” “你怎么跟普通人不太一样？”沐絮思考了下，继续说，“你丢下了课桌自己跑了？” 陆衍旭“啊”了一声，诚恳道：“那我也不能带着它一起跑啊，那俩的头还在我桌儿上呢。” 沐絮没忍住笑出声，忽略周围叽叽喳喳讨论打架事件的声音，继续说：“你还真是把政治的知识点刻进DNA啊。” 陆衍旭没懂，皱了皱眉：“什么？” “以生命安全为第一准则。”是政治某道主观题的第一点答案。沐絮提醒他。 “啊。”陆衍旭懒洋洋的往后靠了靠，应着，“对啊，你说得对。” 陆衍旭随手翻开笔记本，是自己潦草的字迹写着“以生命安全为第一准则”，忍不住笑起来，眉梢都染上了愉悦的神情。 他拿起红笔，在这句话下划了波浪线，又在句首打了个五角星的符号。 还真是谢谢这句话了。陆衍旭自恋的想。 至少这样，我确认了一件事。 【作者有话说】哪有不会被发现的暗恋捏…… 沐絮：我破绽这么多的吗嘤嘤嘤 陆衍旭：向我学习！看我伪装的多好！ 沐絮：你还很骄傲？？？ ------------ chapter.17 时值三月底，迎来了榆东市2018年中考的第一轮：英语口语考试。沐絮的英语一向很好，况且自己抽到的序号在第二批次，所以在熟读所有文章后就开始做陆衍旭给她的化学题。 陆衍旭在第一批次，他依然在读关于口语的小册子，一反常态，老老实实地坐着。 沐絮斜眼打量他，脸不自觉地向下垂，枕在右手臂弯里，一眨不眨地看着右侧的男生。 天气回暖，沐絮换了卫衣，她甚至能感受到自己的脸贴着手臂，隔着衣物传来些许热度。 看他眉眼被阳光染上，显出一点柔和的线条，时而皱眉，读到磕巴的地方就停下来，拿笔写点什么，手又翻过那一页，折了个角，继续往下念。 沐絮看的晃了神，全然忘了自己在偷看，直到当事者察觉到，转头撞进她的目光里，她也没舍得移开。 陆衍旭没什么情绪地和她对视了几秒，随即移开了眼，继续念着内容，声音却不如刚才那样连贯。 “偷看我？” 沐絮眨眨眼，慢吞吞直起身，喊他名字：“陆衍旭。” “怎么？”陆衍旭头也不回。 “我这叫光明正大地看。”沐絮歪着头思考了一下，补充道，“你不要自作多情。” 陆衍旭明显一噎，被气笑，说：“行，我不自作多情。那你也别看我，影响我学习。” “哦。”沐絮本不打算再理他，但瞥到他口语册子上折起来的角，还是忍不住多嘴了一句：“陆衍旭。” “怎么？”被她喊了两次名字，他也没有不耐烦，只是注意力全放在单词上。 “快到你了，你……”沐絮本来垂着头，抬起头时猝不及防与他对视，说的话也磕巴起来，“不会念的可以问我。” 陆衍旭笑了声：“好啊。” 陆衍旭朝她勾了勾手指：“坐过来。” 沐絮坐的笔直，非常有骨气地拒绝他：“我不。” “行。”陆衍旭状似一脸愁容，语气拉了尾音，“要是口语被扣了一分，然后我就差这一分，上不了一中，可怎么办啊。” 沐絮忍耐地闭了闭眼，放下笔，拖了凳子坐过去，忍气吞声道：“哪个不会读。” 陆衍旭把前面折了角的页数翻过来，指着那些圈起来的单词。 敢情是早有准备啊。 沐絮耐心地一个一个读过去，陆衍旭一改懒散的姿态，神情无比认真地跟着读，她甚至还给几个他怎么都读不顺畅的单词标出了音标。 少年字正腔圆地跟着她念，干脆利落的单词一个一个落在她心上，敲开她脑子里从未预设过的那种猜想。 他会不会，也真的在为自己和她的约定而努力。 他是不是，也会害怕他们不能再继续做同学。 所以他，才会珍惜每一分。 又被陆衍旭用笔敲回神，面前的男生一脸不满地盯着她：“干嘛呢，教课还走神？” 沐絮不自在地咳了一声，恰好外面有老师来提醒第一批次去考试了，她连忙拖了凳子回了自己座位。 “祝你考试顺利。” 陆衍旭理好准考证，起身时捕捉到她轻轻的声音，看向左侧，那人早已埋着头开始做题，笑了声，愉悦地回复她。 “行，看我给你拿个满分回来。” 心猿意马地做了一会儿题，沐絮环视了自己身边的同学，都在做题。她翻过草稿纸的另一页，换了铅笔，开始涂涂画画。 她凭着自己的印象，逐渐画出刚刚光下，陆衍旭专心念书的模样。 一笔一画，少女心事跃然于白纸上。 碰到不满意的地方，少女蹙眉，又拿起橡皮擦掉，重新画。 少女专心地伏在课桌上，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随着风吹轻轻挠着她的脸。 铅笔在纸上，一点一点，留下斑驳青春里自己最美好的一笔。 “第二批次的同学，带好准考证，出来排队了。” 仿佛被人从梦中惊醒，沐絮慌忙合上草稿本，急忙拿了准考证，跟着同学出去排队。 她在机房楼前的空地上，漫无目的地四周环顾发呆，猛然捕捉到从教学楼走出来的身影。 沐絮眯了眯眼，很容易就辨认出那是谁。 对了，他考完就可以走了。 她能看见那个背影明显停顿了一下，然后朝她的方向望过来。沐絮本能地回避视线，装作观察准考证，好一会儿才敢重新抬头看向校门口。 她继续盯着他的背影，目送他走出校门。 依然是插着口袋漫不经心的姿态，仿佛回到了那个对分数和成绩毫不在意的样子。 沐絮抬头望天，叹了口气，跟着队伍进了机房。 考试的题比模拟考的题都简单了一点，除了听力最后一题有点不确定，其余都算顺利。 沐絮心情还算不错，蹦蹦跳跳回了教室，整理东西准备离开。 草稿本被风吹开，纸张在风中跳跃，翻阅到她出格的那一页，沐絮做贼心虚地合起来，一起塞进了书包里。 还没画完呢。她胡乱想着。 恰好口语考试那天碰上她姑姑的新书店开业，沐絮被拉去吃饭，席间她专心吃饭，偶尔被大人们问问学习成绩，她也都乖乖作答。 姑姑打趣道：“等絮絮上了大学，暑假里可以来姑姑书店里打工，体验一下社会，姑姑给你发工资。” 沐絮从上了学后就成了社恐，这会儿心里虽然不大愿意，但也是乖巧点头应声。 晚上，沐絮回了家，写作业时就着之前的草稿继续写，翻页又看到那幅画。 她拿了铅笔，把画画完，然后撕了下来，从书架上胡乱拿了一本小说夹进去，又把书塞了回去。 她定睛一看。 《人生何处不离人》。 沐絮皱了皱眉，感觉寓意不是很好，又重新把画拿出来。手指在书架上走了一圈，她挑出一本《时间简史》，把纸折了三折，小心翼翼地夹进去。 在一个普普通通的夜晚，她把平淡无奇青春里最大的秘密，种在内心那个不对外开放的秘密花园。 然后，任由其生根，发芽，开花结果。 哪怕无人问津。 就算整个青春都只被这一朵花填满。 她也心甘情愿。 并且，甘之如饴。 【作者有话说】不是所有的暗恋，都能窥见天光。 呜呜呜呜呜呜心疼我女鹅！！ 狗旭你不要不识好歹！！[拿刀架住狗旭脖子.jpg] ------------ chapter.18 沐絮的八百米长跑没有达标。 虽然她早有心理准备，但真正填写成绩确认单的时候还是有一点失落。 考试是在四中考的。陆衍旭像是早就猜到了她会一个人躲在栅栏处，随手拿起两瓶水往那儿走。 看见沐絮一个人蹲在角落，左手的矿泉水瓶转到右手上，改为两只手拿着水瓶，空出来的一只手则轻松拽住她的后衣领。 “别蹲着，起来站着。”陆衍旭声音沉着，动作不算温柔地把她从地上拉起来，“刚跑完别蹲着，血液不循环。” 沐絮“哦”了一声，借着力道从地上爬起来。看到他一手拿着两瓶水，极为自然地拿过一瓶。 拧了一下，瓶盖是松的。 瓶身有温度，还有一些湿润，不知是开瓶盖时淌下的一些水珠，还是他刚刚跑完步时手心出的薄汗。 沐絮喝了一口，缓解了嘴里的干燥感，看向他，轻声开口：“陆衍旭，我没跑好。” 陆衍旭也喝了一口水，听见她说话睨了她一眼，漫不经心道：“瞎说什么，跑的不错。” 沐絮仰头看他，逆着光，她看不真切，只能看到一个轮廓。 “你尽力了，就很不错了，懂？” “哦。” 陆衍旭拧好瓶盖，朝她招手：“过来。” 沐絮乖乖跟着他走到单杠边上，看他一只手拿着水瓶，双手交叠，整个身体撑在单杠上，自己则两只手抓住单杠。 此时正值初春，他们都换下了厚重的羽绒服，换上了轻便的卫衣。轻风吹起他的衣角，却好像吹动她心里的一池涟漪。 她听到独属于少年清隽的嗓音从前方传来。 “不就两分，有什么大不了的，我的独家化学补习让你暴涨二十分。” 沐絮高兴地笑起来，回应他：“行，陆老师，有你这句话，我能考六百六。” 陆衍旭蹙起眉，反驳她：“六百六可不够，怎么也得六百七。” “那也行，我努努力。” 陆衍旭举起手里的水瓶，沐絮心领神会地举起自己的，二人在周围的喧闹声中干了个杯。 距离整个初三考试结束还有一会儿，陆衍旭被余添拉走去打篮球，沐絮也就拿起自己的书包去找安言。 安言刚跑完，渴的不行，问她有没有水。沐絮从包里找出自己的水杯递给她，在她喝水的间隙把矿泉水瓶塞进包里。 “好点了吗？”沐絮拍拍她的背，帮她顺着气。 “好多了，真是要跑死了。” “没事儿，也就这一回了。” “嗯。”安言把水杯塞还给她，“我去签字，你等我会儿。” “好。” 余添一边勾着陆衍旭往篮球场走，一边问他：“我让你帮我带的水呢？” 陆衍旭一脸无辜装不知道：“什么水？” “你少来！”余添锤他，在他耳边喊，“我嗓门那么大我不信你没听见！” 陆衍旭嫌弃地拍凯他：“你也知道你嗓门大，这一下直接给我喊聋了。” “我知道了！”余添跳起来，像是要炸毛，“你又拿我的水去讨好沐絮了！对不对！” “智障吧你。”陆衍旭不胜其烦，“走走走，我再请你一瓶，你还委屈上了。” “我要可乐！” “行行行。”二人调转步伐，往小卖部走去。 陆衍旭意外在外套里摸到两张十块，又顺手拿了几瓶水，打算顺手分给周祺他们。 两人回到篮球场，众人看见余添浮夸地卖弄着手里的可乐，不禁好奇：“余添，怎么就你的是可乐？” 余添洋洋自得道：“陆衍旭他有愧于我哦。” 陆衍旭没忍住，笑着踹了他一下：“谁有愧于你，被害妄想症呢你？” 余添“嘿嘿”两声，收了可乐：“来来来打球吧！” 沐絮远远地看了一眼篮球场上跳跃的少年身影。 彼时正是草长莺飞季。 她心里的花也越长越盛放。 —— 时间在紧锣密鼓的复习和考试中过去，因为有陆衍旭的独家辅导，沐絮的化学终于搭上了五十。 可心累的是，本来在八十分附近徘徊的物理，一下子跌到了七十出头，沐絮又不得不暂时放松化学，眼巴巴地去问他物理题。 陆衍旭无语地盯着期中考的物化合卷，看起来似乎有点不理解：“你化学多了五六分，物理就掉下去七八分？” 沐絮心虚地说：“我这叫分数守恒定律。” 陆衍旭被气笑，拿起红笔开始浏览她的卷子。碰到一题，停下来看她，调侃道：“原理说的一套一套的，那怎么能量守恒的题你还错呢？” 沐絮识相地闭嘴，乖巧地等着陆衍旭给自己讲题。 过了大约十几分钟，陆衍旭收起试卷，拿出自己的物理书，扔给她：“你先自己看，一会儿我抽问。” 慌忙接过书，沐絮翻开他折角的地方，看着本来遍布书本各个地方的定义和公式出现在一页纸上，她弯唇笑了笑，开始默背。 又过了几分钟，大约是全部改完了，陆衍旭叫停她：“停了啊，我抽背了。” “嗯。” “摩擦起电中能的转化。” “机械能变为电能。” “省力杠杆和费力杠杆。” “省力杠杆动力臂大于阻力臂，省力费距离。费力杠杆相反。” 陆衍旭又翻了翻书，问了几个常识问题，沐絮基本都回答出来了。 “做功里面的几个公式说一下。” 沐絮掰着手指头数：“W=Fs，W=Pt，W=Gh……” 沐絮几乎说全了，陆衍旭又给她补充了每个公式的前提条件，她全部记在书里。 一轮抽背下来，沐絮感觉自己脑子里的公式和原理都快被榨干了，然而陆衍旭依然不打算放过她。 “我看了下，你这张卷子上两道关于回声的题都错了，你是不知道原理还是什么？”陆衍旭的笔尖在题号上转圈，盯着她问。 沐絮耷拉起了个脸：“初二的时候就没听懂，考试也没考过这种题型，就没再管过。” 陆衍旭笑了声：“行，现在我让你做到吐。” 沐絮一脸警惕，他继续笑：“我回去把这种题型的题全找出来，你必须给我做会了。” “你是魔鬼吗？”沐絮真诚发问。 “不是，”陆衍旭笑得一脸欠扁样，“我是你爸。” 沐絮气得往他身上砸书。 陆衍旭这么理直气壮还是因为上次，他套路沐絮。 那时语文刚复习完初二的知识点，陆衍旭在下课突然喊她，沐絮偏头，问他怎么了。 “你就呆在此地不要动，”陆衍旭憋着笑，慢慢说道，“我去给你买几个橘子。” 沐絮眨眨眼睛，不解地看着他，没说话。 “你回我‘嗯’就可以。” “嗯。”沐絮老实回。 话音刚落，陆衍旭笑得很开心，愉悦的声音依旧让沐絮摸不着头脑：“怎么了？” 陆衍旭停下笑，诧异道：“你不知道吗？” “我不知道。” “《背影》里面，朱自清他爸对他说的话，他回他爸‘嗯’。” 沐絮依然不解：“我知道啊，所以呢？” “所以……”陆衍旭一脸正经，“我现在是你爸了。” “陆！衍！旭！” “诶诶诶！你别打我！” 【作者有话说】浅写一点……写完安心复习…… ------------ chapter.19 本以为自己可以先逃过两天，没想到陆衍旭效率极高，第二天早读课下课就扔给她一打题目。 沐絮翻着被订书机钉起来的A4纸抽了抽嘴角，真诚问：“你昨晚肝到几点？” 陆衍旭打着哈欠回她：“不晚，十二点不到。” 沐絮十分震惊：“你培优班下了课回到家得八九点了吧，还有那么多作业，你居然十二点就写完了？” “我效率高。”陆衍旭找出语文书，嘟囔道，“我本子呢……” “你翻翻桌肚右边下面压着的几本。” 陆衍旭照着去翻，找到了自己的本子。他翻出里面的卷子，随口道：“行，找着了。” “嗯。” 语文课代表抱来一打册子，开始挨个分发，老师走进来，拍了拍手示意安静，然后说：“你们班和七班的答案有一套被我不小心混着以前做的一套卷子答案扔掉了，之后两个班合着看一套答案。” 陆衍旭拿到自己那本，又听到老师说：“现在发的是新的，大家拿到之后写上自己的名字，方便下次认领。” 沐絮写下自己的名字，瞥见陆衍旭埋头写什么，看着不像他名字的笔画顺序。 恰时上课铃响，沐絮正襟危坐，语文老师在黑板上写下课堂任务，清清喉咙宣布：“先把《亮点》模拟三的答案对好，然后课代表会发第二份答案，是自打卷五的。印得比较急，只印了三分之一，对完模拟三的去课代表身边拿答案，跟你前后左右合看。” 沐絮的余光往自己右边扫了下，迅速恢复听课状态，老师继续说：“我先去开个会，你们全部对完后等我回来我们再评讲，课代表维持秩序。” 老师急匆匆地走了。她拿出红笔，开始订正自己的卷子。 错的不多，过了一会儿，沐絮就基本做完了批注。她抬头看了一圈教室，也有同学陆续去拿第二份答案了。 正准备起身，陆衍旭向她投来了眼神交流。 沐絮顿住了身体，努力与他沟通，勉强看懂了他要去拿答案的意思。 陆衍旭拿了答案回来，示意她坐过去，一起对。 这不是她第一次坐到他身边，但不知为何，总感觉比以前别扭好多。 陆衍旭把自己杂乱的桌子收拾出一小块地方供沐絮放下自己的卷子，她看见他的答案册子上不仅有他自己的名字还有两个字。 “威……少？”她轻声念着。 “嗯。”陆衍旭也轻轻回她，然后拿出草稿纸写字，写完推给她看。 【这可是我最喜欢的篮球运动员。】 沐絮接过写：【打球厉害吗？】 【肯定啊。】 【那我中考完去看看。】 【去看去看，保证你也迷上。】 沐絮低笑了声，被周围翻页的声音掩盖过去，她轻咳一声掩饰尴尬。 陆衍旭把答案往她那边推了推，两个人都看得到。 她也没客气，提笔开始改。 改着改着，沐絮总觉得有点不对劲，她抬起头，发现陆衍旭不知何时停了笔，正看着她。 沐絮脸一热，佯装镇定问：“看我干嘛。” “我改完了。”陆衍旭一脸无辜。 “……”沐絮一时语塞，干脆又低下头去写字。 刚好改完，老师也回来了，沐絮自觉搬着凳子回了自己的座位。 昨天是交自愿参与培优班学习表的最后一天，班主任在课上公布了参与培优的同学，他俩都在其中。 “还有一个是用餐。”班主任继续说，“这一次的培优是在一天的课上完之后开始的，六点上第一节课，在食堂用餐的来我这领表，回家吃和家长送餐的不用了。” 沐絮没动，她已经和父母说了用餐的事，他们坚持要给她送餐，她也就由着他们去了。 可让她比较好奇的是，陆衍旭平时午饭也是在食堂吃的，怎么没有去领表。 按捺着好奇心等到下课，沐絮迫不及待地问他：“你怎么晚饭不在食堂吃吗？” “不了，我奶奶给我送晚饭。”陆衍旭一边回一边翻着课桌，“你把我物理卷子放哪了？” “我给夹在你八下的教材里了。” 陆衍旭翻出教科书，轻松找到那张卷子，随口问道：“明天开始培优？” “嗯。” “那你以后不用帮我理作业了？” 沐絮愣了一会儿，思考着好像是这么个道理，回他一句“好像是”，没想到他看起来好像皱了下眉。 “怎么了？” “没怎么。”声音淡淡的，听起来没什么情绪。 沐絮也皱了皱眉，随口自言自语道：“书桌理不了了，那我该怎么贿赂你呢……” 陆衍旭听到了，笑得漫不经心的：“你考上一中就行了。” 沐絮瘪了瘪嘴，没搭理他。 马上就是体育统考，紧接着就是一模考试。学校利用最长的三十分钟课间时间安排各种项目锻炼，沐絮最吃力的仰卧起坐也能做到42个了，虽然离满分还差几个。 今天练习的是实心球，沐絮的成绩早已超过优秀标准，被体育老师叫去和另一个同学站在标准线处捡球。 陆衍旭和安言选的都是200米短跑，沐絮百无聊赖地捡着球，远远看见陆衍旭跑来。 刚好有个同学把球扔得有点远，她就站在草坪边缘捡起球，再迈一步就是跑道。 沐絮往回走的时候，视线没从陆衍旭身上移走。 模模糊糊地，她感受到，对方似乎也在看她。 就好像，就算隔着人声鼎沸，他们也对上了视线。 陆衍旭跑得很快，她顿住了脚步，感受到他从身后经过时带起的风，吹乱了她的发丝。 也吹乱了她的心跳。 原本平稳的心跳开始变得无规律起来，不知是不是刚刚小跑着捡球带起的生理反应。 沐絮还不知道，这种无节奏的心跳，叫做心动。 她定了定心神，抱着球往回走去，把球丢给同学。 —— 体育统考那天，由于是要去市里的一所高中考试，学校租了大巴车，下午出发，上午依然正常上课。 语文课老师照例发下答案，让自己校对。 沐絮还没发到自己的册子，就听见旁边的陆衍旭笑了一声。她循声看去，后者嘴角挂着笑，眼神都带着愉悦。 沐絮一怔，装作不经意地问他：“怎么了你，笑的像个傻子。” 陆衍旭随手理了理桌子，把他自己的答案册举起来给她看：“你看七班这个人，还在我的‘威少’下面写了他的全名。” 沐絮定睛一看，龙飞凤舞的“威少”二字下面一行工整的字。 拉塞尔·威斯布鲁克，Russell·Westbrook。 她下意识地去找那个自己不熟悉的名字，最终在另一边发现。 卢优繁。 标准且娟秀的楷体字，和陆衍旭草草的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是语文老师挂在嘴边的，七班的优等生，作文文笔极佳的那个女生。 “还挺让人惊讶的，居然会有女生知道。”陆衍旭当她还没看清，继续举着，“八成是百度来的吧？” 心里没来由地涌起一阵苦涩，沐絮罕见地没有像往常一样与他拌嘴，而是默默转回头。 陆衍旭没懂，歪着头问她：“怎么了？” “没怎么。”沐絮又看向他，晃了晃手里的答案册子，“安言喊我拿我的答案册。” 然后，没再看他，装作若无其事般拿出红笔开始校对答案，却怎么也看不清字。 文字渐渐模糊，她的心思也飘忽不定，像海面上孤立无援的小船，随着海浪起起伏伏，漂泊无依。 十四五岁的少女，正是热爱小说和电视剧的年纪，她怎么看不出这种校园剧里惯有的套路。 男女主之间总有太多让人捉摸不透的巧合，渐渐互生兴趣，然后相爱。 她也曾为这些剧情幻想过，幻想有朝一日有人变成里面的男主角，把她当做女主角一样喜欢。 但她没想过，陆衍旭会成为男主角，也会有属于他的女主角。 到底是她自己想太多，还是想的太少了。 命运不死不休，偏要让她在懵懂的年纪喜欢上一个耀眼的人。 她以为只有自己发现了这个宝藏，企图活在自我的小世界，眼里也就只看得到他在自己的小世界驻足的模样。 可终究是忘了，他不会为自己而停留。 他的前方，是更好的人，和更远的未来。 他不会，也不可能为了一个平凡且普通的人，放弃更优选。 这突如其来的一个人，彻底将沐絮敲的清醒。 她费尽心力堆砌自我催眠的城池，却被一个名字击得粉碎。 固执也好，懦弱也罢，她根本没有勇气去承认这个事实。 那就继续装傻吧。 哪怕做个卑微的胆小鬼，也绝对不要赌一把。 至少这样，还能看到右侧的他，继续同他笑，讲一些不着边际的玩笑话，许下一些永远没有永远的承诺。 沐絮，你绝对绝对，不要越界。 【作者有话说】听了汪苏泷新歌，突然感触颇多，丢下复习资料就来写了。 又一年夏天，又一次毕业，又有多少人在悄悄遗憾。 都说夏天和意气风发的少年最为相配，属于沐絮和陆衍旭的第一个夏天也快来了啊。 ------------ chapter.20 学业日益繁重，沐絮不仅要练好体育，还要顾好体育统考后的全市一模考试。 尽管陆衍旭平时不怎么学习，这时候也少了些插科打诨，课间也罕见地坐在座位上安分做题。 加上沐絮的有意避开，二人之间的交流竟渐渐减少了。 体育统考是去市里的三中考试，林中特地租了几辆大巴车安排送考，一辆能坐下一个班。 学校要求下午出发前必须换好运动装，沐絮妈妈怕到时沐絮晕车的老毛病又犯影响考试状态，还特地给她备了两片晕车药。 沐絮在收拾东西，落在了后面，让安言先上车挑了个前排的座位坐下，又因为沐絮容易晕车的关系，安言打算先站着，等沐絮坐到里面的位置再坐下。 走道很窄，安言又侧身占着一点位置，虽然她身材瘦，但也很不方便。 后面还有同学陆续上来，沐絮不想人群堵在自己座位那里，挥挥手示意安言先坐下来。 陆衍旭就站在她身后，一个台阶的高度差距正好能让他不用俯身就能在她耳边说话。 “不跟我坐吗？” 沐絮感受到一股温热的气体，回头一看，差点撞上他的脸。 她脸一热，又别过脸去，闷声道：“我跟安言坐。” 陆衍旭点点头，尽管她看不到他脸上略显落寞的神情：“太可惜了，我这锦鲤光辉你蹭不到了。” 沐絮继续往前走，随手往后面抓了一把他的衣角：“这不蹭到了？” 陆衍旭一怔，甚至忘了迈开步伐。前面的人逐渐走远，他才笑了下跟上步伐，回她：“这算什么啊？” 安言正收腿给沐絮腾出进入的空间，陆衍旭得以慢下步子，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慢慢挪进去。 余添在后面推他：“干嘛呢，坐哪儿啊？” 陆衍旭随手一指，在沐絮那一排的斜后方，错开了一排。 “那你坐进去啊。” 陆衍旭“啧”了一声，坐下后大喇喇地把腿放在他座位前的位置，被他踢了一下才收回去。 路程不长，也就半小时时间。窗外一直有小汽车越过，后排不断传来“司机叔叔快超过他”的声音，沐絮失笑。 她和安言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连带着晕车反应也很小。 沐絮和安言不是同一组的，她们组先去考投篮，安言则先去考仰卧起坐。 到了篮球场，沐絮默默地看着前排先考的人，心里清楚了大概的流程，签了字就在那儿等待。 轮到她的时候，沐絮以最快速度跑到篮球架下合适的位置，双手托住球，跃起投篮。 不知道是紧张使然还是如何，第一个球没进。 心里难免紧张，沐絮迅速平静下来，赶紧跑着接住球，奋力再投一个。 进了！沐絮连忙接住弹回来的球，拼尽力气往返跑。 哨子声下，沐絮去看成绩。 12秒9，压线过优秀。 沐絮按捺住喜悦，抬手在成绩栏签下自己的名字。 最不确定的一个项目已经完成了，接下来的仰卧起坐和投实心球平稳发挥就好。 正跟着小组去仰卧起坐场地的时候，恰好碰上刚刚考完仰卧起坐的安言她们。 沐絮对着安言使了个眼色，安言心领神会，对她竖起大拇指。 正乐滋滋地排队入场，沐絮无意间看见离她不远处的陆衍旭。 隔得太远，她不确定他是否在看她，干脆收回了视线。 远处的陆衍旭，正忍受着余添把身体靠在他肩膀上的负重感，手里提着篮球也忍着没往他脑袋上砸，随便一看就看见了刚刚考完投篮的沐絮。 很奇怪，她的衣服也不是亮色系，他就是能在人群中一眼看见她。 陆衍旭看见她跟安言兴奋地比划着什么，直到她转过来和他对视。 他顿时呼吸一滞，耳畔余添喋喋不休的声音都仿佛远了一般。 片刻后，女孩面无表情地移开了视线。 陆衍旭叹了口气。 这些天他何尝感受不到她似有若无的疏远，他不知道原因，但还是随着她，课间只能坐在位置上做题，可天知道他到底做了多少题。 一整天下来，做的题半张卷子都凑不满。 他想不通是为什么，只得拿她学业紧张压力大的借口敷衍自己。 过了会儿，目送着沐絮进入考试场地，陆衍旭推了把余添：“还靠着呢。” “我紧张，你借我靠会儿呗。” 陆衍旭冷笑了声：“拉倒吧你。” 没过多久，他们组出发去篮球场，余添才舍得站直身体，走在他身侧跟他讲话。 其实跟余添最好的是周祺，只不过周祺报的是三级跳，没跟他们分在一组，承受话痨余添的责任就落在了陆衍旭身上。 余添打了个哈欠：“我刚刚跟你讲的你听到没？” 陆衍旭随口敷衍：“听见了。” “得了吧，我看你看见沐絮啥也听不见了。” 陆衍旭睨了他一眼，眼神询问。 余添乐了：“就你这么明目张胆的，瞎子才看不出来。” 陆衍旭皱了皱眉，骂他：“骂谁呢你。” “不好意思，把沐絮忘了。”余添做作地捂了下嘴，自顾自地讲，“可惜，以沐絮这几次的成绩来看，考不考得上一中还挺悬。” “……” “诶你说，你又没QQ啥的，三五年不联系，还能继续喜欢吗？” 陆衍旭隐忍地开口：“你可闭嘴吧，唠叨一路了都。” 余添无辜地耸耸肩，陆衍旭继续沉默。 是啊，像余添这种心里眼里只有学习和游戏的人都看出来了，她是真傻还是装傻啊。 他又无声地叹了口气，直到篮球场的门出现在他眼前。 定了定心，他提着篮球走进去。 沐絮顺利做完了四十五个仰卧起坐，再度稳稳压线。 考试过程中，给她压腿的女生不知为何突然松开了手，秒表还在继续计时，沐絮咬了咬牙自己做。 但好在她顺利拿到满分，也就无所谓中间的意外了。 下面的投实心球沐絮也是稳稳拿到满分。 填完确认单的那一刻，沐絮还有点不真实感。 她最头疼的体育，居然拿到了满分？ 一分也没扣？ 她也太厉害了吧！ 她有点迫不及待，突然发现最想分享的人不是老师，不是安言。 是陆衍旭。 沐絮在体育场外面的石阶处坐了一会儿，班主任走过来问她成绩，说是她妈妈问的。 得到了满分的回答，班主任笑眯眯地夸了她，然后走开去回复她妈妈的信息了。 又独自坐了一会儿，沐絮起身去问同组的女生：“跑200米的还没好吗？” 女生回复她：“不知道啊，200米好像是最后一个项目。” 沐絮有点惆怅地坐下来，掏出带来的饼干慢慢啃着。 饼干吃完了，坐着也是无聊，沐絮干脆背起包四处转转。 榆东三中是她初一那年新建的，分数段在五百九到六百三之间，也是市里唯一一所要求强制寄宿的高中，沐絮从来没想过要考到这。所有建筑都很现代化，红墙绿瓦的，还有一个很大的小卖部，可惜今天为了给他们腾出考场，三中集体放假了，连带着小卖部也没有人。 沐絮攥着包里不知道哪儿翻出来的十块钱，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林中是老校区，别说小卖部了，操场也很破旧，上面都是杂草，不过据老师所说，等他们这一届毕业后就要搬去新校区了。 不知道会不会有小卖部。 胡思乱想着，沐絮走到了一个场外，隔着网，她依稀能看见里面好像在跑步。 榆东市今年的体育统考项目里，只有200米一个跑步项目。 沐絮饶有兴致地又走了两步，想要看清里面的情况，后脑勺猝不及防被敲了一下。 她下意识地转过身，看见一件熟悉的衣服。 黑色的运动T恤，跟去年九月份看到的那件一模一样。 沐絮视线上移，熟悉的面容映入眼帘。 太近了。这是她的第一反应。 近到，她再往前一小步，就可以抱住他。 这个想法一出来，她就突然很想要抱抱他。 沐絮克制住蠢蠢欲动的手，故作平静道：“你怎么在这儿？” 陆衍旭逆着光，笑容也没被掩映住，独属于他的清朗声线一字一句灌进她的耳朵里。 “我在抓，某个探头探脑偷看的小乌龟。” ------------ chapter.21 “我在抓，某个探头探脑偷看的小乌龟。” 尽管陆衍旭是笑着说出这话的，沐絮的脸还是“噌”得一下就热了。 “嗯？”陆衍旭像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抬起手指了指她的脸，“你脸怎么红了？” 沐絮拍开他的手，不自在道：“你瞎说。” 陆衍旭乐了，收回被她拍开的那只手，抱臂看着她：“我瞎说什么啊，我给你找个镜子看看？” “刚考完试，太热了。” “哦——”陆衍旭拉了长音，状似不经意问，“你考得怎么样？” 沐絮按捺住内心的小得意，冲他卖关子：“你猜呢？” “我猜，考得很好。” 似是没料到他的回答，沐絮愣了愣才回答他：“你猜对了。” 陆衍旭笑了：“有多好？” “满分。” “这么厉害啊。”陆衍旭故作惊讶道，“那我也得好好努力了，不能只有我扣分啊。” 沐絮向考试场地张望了一下，又一组学生随着发令枪的声响冲出起始线，在跑道上奔跑着冲向终点。 “你还没考吗？” “没有，我们组排在最后。”陆衍旭一脸无所事事，双手从抱臂改为插在裤兜里。 沐絮却急了，作势要推他：“你快去啊，签了字怎么还跑出来啊？” 陆衍旭被她推得走了两步，跟她解释：“我还没签字啊，就在外面等着，很无聊的。” 沐絮不动了，双手顿时无措起来，就这么僵在空气中。 远处吹来风，将树和灌木丛吹得沙沙作响，投下来的阴影也随着晃动。 斑驳的树影在少年的脸上跳跃，阳光恰好落在他眼睛处，得以让沐絮窥见那一抹笑意。 或许是四月底的阳光已经开始刺眼了，陆衍旭伸手挡了一下，也碰巧避开沐絮那一瞬间的失态模样。 “陆衍旭。”沐絮顺势收回手，背在身后，“你……” “陆衍旭！”远处传来呼唤他的声音，二人循着声音看过去，正好看到在入口处朝他招手的余添，“快考试了，来签字啊！” 沐絮止住了话，定定看着陆衍旭，示意他赶紧过去。 陆衍旭回头看她一眼，没急着走，手横在头顶上挡阳光：“你想说什么？” 风再度吹起，沐絮看着他的发丝在风中飞扬起一个弧度，伸手拢了下自己的头发。 她说：“没什么，你加油。” “好。” 他伸手朝向她的肩膀，取下一片叶子放于她的手心，而后朝她挥手，跑着离开了。 沐絮愣愣地看着手中的叶子，合起掌心。 她承认，她的心跳很快。 快到，如果陆衍旭不是转身离开，而是向前一步的话，他一定能听见。 不止心跳声，还有她难以开口的心事。 沐絮没留着看他们考试，转身回到刚刚坐着的地方，做贼一般把刚刚的树叶放进了包里，然后像个没事人一样坐着发呆。 班主任走过来，喊一些考完的人去三中的食堂集合，沐絮乖乖提起包，跟着人群走了。 路过200米的考试场，沐絮有意不去寻找他的身影，却扛不住余添的大嗓门大声嚷嚷。 “你六啊陆衍旭，二十六秒七，你怎么一考试就跑这么好呢，再练练赶上国家队了！” 看来他考得不错。沐絮在心里默默想。 她问了走在身边的物理课代表谭婷婷：“男生200米多少算优秀啊？” 女生也不是很确定地回复她：“好像是三十一秒？我记不太清了。” 那确实好厉害。 沐絮有一点开心，步伐也随着轻快起来。 刚到食堂，谭婷婷就和她坐在一起，拉着她说话。沐絮也正好无聊，这女生讲话也有意思，两人就这样聊了好久。 谭婷婷像是想起什么，有些试探地问：“你觉得跟陆衍旭坐怎么样？” “嗯？”沐絮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还可以吧，也不是坐同桌，隔了条走廊呢。” “那就行。”谭婷婷笑嘻嘻地拍了下她的包，继续说，“上个学期我跟他坐同桌，你记得吗？” 沐絮迷茫地摇了摇头，谭婷婷没在意：“我觉得他话还蛮多的，本来想着这学期跟老师说一下，不要坐同桌了，谁想到老师直接排了单人单座，也省的我找老师了。” 沐絮张大了嘴巴，不知道说什么，过了片刻才回她：“那还挺凑巧的。” “是啊，我还以为只有我这么矫情，后来问了跟他坐过的女生，都是觉得他话多。”谭婷婷从包里拿出一瓶水递给沐絮，“你喝吗？” 接过水道了声谢，沐絮呆呆地想着刚刚的对话，心不在焉地喝了一口，却洒出来一些。 谭婷婷给她找纸，她擦掉了一些水渍，抬眼时恰好撞进陆衍旭的视线里。 应该是刚考完试，他一手提着篮球，一手拉住肩膀上的外套袖子，额头上还有汗，浸湿了一些细碎的头发。 沐絮顿了顿手上动作，就那片刻功夫，陆衍旭已经走过来了。 陆衍旭笑着歪了下头，声音像是被水泡过的疲惫，但也藏不住笑意：“多大人了，像个小孩子一样，喝水还能洒出来。” 沐絮压下那一丝不自在感，犟着嘴回了一句：“我就不小心一次，都被你撞见了。” 陆衍旭正打算说点什么，又被余添一惊一乍地打断：“周祺在那儿呢，我们过去吧！” “啧。”陆衍旭极不耐烦地看了他一眼，把篮球塞到他手上，催促他过去，“你先去，帮我把东西带过去。” 余添的眼神在他和沐絮之间来回转，前者一脸坦然，后者则低着头整理东西，半天也只说了个“哦”。 陆衍旭放下拎着外套的手，还略微有些酸，他稍稍动了一下，在沐絮对面坐下来。 “你猜猜我考得怎么样？” 沐絮闻声抬起头，看他一脸骄傲便猜了出来：“考得很好。” “有多好？”他不依不饶。 沐絮咋舌，突然想起二人不久前的对话，仿佛情景重现。 她笑了笑，回他：“满分。” 陆衍旭一边起身一边说：“这么厉害啊，猜对了。” “那我俩都不扣分了。” “没错。”也许是单薄的短袖抵挡不住春末风的些许寒意，陆衍旭把外套穿回去了，“我先过去了，回学校再说。” “好啊。” 目送着陆衍旭去了隔了一排的桌子那边，好久没出声的谭婷婷突然说话：“他转性了吗？脾气这么好？” 沐絮闻言有点好奇：“他之前脾气很差吗？” “也不是说很差，就是比较起来的话，现在就比较……”她像是组织措辞，顿了好久，然后吐出两个字，“温柔。” “……？”温柔？ 这两个字安在陆衍旭身上？ 沐絮觉得无法理解，但也没反驳，只是干笑了两声回复她：“打个比方，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嘛。” “？”谭婷婷没懂。 “以此类推，陆衍旭之将毕业，其行为也正常嘛。” 谭婷婷：“……” 【作者有话说】我们沐沐真会说话！ 当代大学生马上开始练车+打工的暑期生活了！ 祝中高考学生都能够拿到自己心仪的录取通知书啊！ ------------ chapter.22 体育统考过后，由于陆衍旭的主动破冰，两人的关系缓和了不少，连带着沐絮问他点题目也坦荡了不少。 之后便是榆东市的一模考试，陆衍旭似乎是收了心，沐絮鲜少能听到他和她聊篮球比赛，他也很少趁她去上厕所的空隙偷偷摸摸地拿她的英语作业抄了。 一切看起来都是顺其自然。 一模考完后，沐絮的排名依然卡在一个不上不下的位置，她是很头疼，但陆衍旭好像是丝毫不在意，就像之前每一次考完一样，照旧帮她分析错题，而后帮她攻克一个个薄弱点。 现在没了口语和体育考试，仅有的一个三十分钟的大课间就留给他们自习，但经常也会被上节课的老师拖一会儿课。 陆衍旭抓住这仅有的空隙时间给她讲题：“你看，一模一考完，你的问题就基本暴露出来了。数学也是有点不稳定的，但比起你的物化还是好很多。” 他将卷子翻了个面继续说：“这最后一题，他都说了在前两问的数据都不存在的情况下作证明，你还假设一组数据，你是不是缺心眼子啊你？” 沐絮被他说得挠了挠头，无力反驳道：“可我觉得没有数据就证明不出来啊。” “那你也不能明目张胆地在证明过程最前面写上假设啊。”陆衍旭被她气笑，拿过物化卷继续问她，“化学最后一题的方程式，三价铁还是二价铁都能手误写错啊？” 沐絮不信邪地去拿他手里的卷子过来看，皱着眉盯了一会儿后先开口服软：“好吧，确实是我分析错了。” 陆衍旭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你倒是承认的快，所以你这道题算死了也算不出来。” 她撇撇嘴，不置可否。 陆衍旭把她数理化的卷子和答题卡都拿走了，其他的只发了语文和英语，沐絮只得无聊地等着他。 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沐絮制造出一些细碎的声音呼唤他：“哔哔哔哔——陆衍旭——” 陆衍旭掀起眼皮瞥她一眼，对上她一双盛满了恶作剧意味的眼睛，于是眼神询问她干什么。 沐絮夸张地张大口型，让他能看清。 “把、你、英、语、卷、子、给、我。” 他没多想，也就没有多问，把卷子递过去，继续看她的答题卡。 虽说沐絮这化学分数确实神奇地窜不上去，但态度是无可指摘地好，步骤和方程式是一步没落，他就是仔细琢磨她的做题痕迹也挑不出毛病。 那到底为什么分数不高呢？ 陆衍旭想不明白。 沐絮拿到了陆衍旭的英语卷子，102分，比她的111分少点，但英语是120分制，比语数能拉开的差距小，况且在中考的同分档比较时也不会被优先比较，因此不管是家长还是学生都不太重视。 不知道为什么，沐絮自小英语就好，教过她的老师都夸她语感非常好，几乎是不怎么学就能拿到高分。她全部的精力几乎都用来攻克理科，但依然不见有所长进。 她拿过陆衍旭的卷子，看到他的选择题错了两个，不禁皱了下眉。 “陆衍旭。” “嗯？”陆衍旭正思考不出来个所以然，听见沐絮喊他也没有偏头，转着一支红笔盯着她的答题卡发呆。 “你这反义疑问句怎么错了两遍呀？”沐絮一手拿着卷子，一手招呼示意他过来。 陆衍旭迟疑了片刻，搬着凳子坐了过去。 沐絮翻出自己的笔记本，一页页翻过去找到反义疑问句那一页，指给他看：“你看，这个dislike不表示否定，所以是前肯后否呀。” 陆衍旭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她。 寒假结束刚开学的时候，她还是短发，这么两个月时间，小姑娘的头发已经长到了肩膀的长度，于是她用橡皮筋扎成一个小揪揪垂在脑后，扎不上的碎发随意地别在耳后，露出白净不施粉黛的肌肤。 说来奇怪，沐絮并不是传统意义上公认的美人长相，但胜在皮肤白，五官也端正，虽然有点婴儿肥，但陆衍旭也绝不是追求白幼瘦的审美。 他就是觉得，沐絮和其他人不一样。 在他眼里，沐絮脸颊上的肉和小雀斑，却是他觉得最可爱的地方。 沐絮自顾自讲了几句，偏头见他两眼无神，气得拿笔戳了他一下：“听没听啊你？” 陆衍旭收回神，对上她有点怒火的眼睛，笑了下：“听见了，沐絮老师。” 一下子从“沐絮同学”到“沐絮老师”，她微微有点愣住，反应过来后气不过，又假装拍他，实则力道全挥在空气里：“你正经一点！” “好好好。”陆衍旭笑嘻嘻地没个正型儿，一只腿大喇喇地勾住她的凳腿最下面，然后往自己这边拖。 她不算瘦，但椅子还是被他拖动了，沐絮突然被吓了一跳，双手下意识地去找支撑点，而后一只手扶住桌子边缘，另一只手就抓住了陆衍旭的卫衣袖子。 沐絮：“……” 恰好自习时间结束，到了课间活动时间，陆衍旭不加掩饰地笑起来，笑声里满是愉悦：“吓成这样啊，真成小乌龟了？” 沐絮羞得赶紧松开手，耳朵已经红透了，嘴上却还在逞强：“我要是小乌龟就用壳把你打一顿！” 陆衍旭收回脚，看她别在耳后的碎发因为刚刚的波动垂下来几缕，恰好遮盖住她泛红的耳垂。 他继续笑着，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这样啊，那我好害怕呀~” 沐絮已经被他气得说不出话，只得瞪他一眼，然后猛地起身。 陆衍旭被吓一跳，但还是继续逗她：“不是吧，真要打我啊？” 沐絮继续盯着他，随后往前走到安言的座位，拉着她去厕所。 出去溜个空的功夫，回到教室的时候下一节课的老师已经站在讲台前调试小蜜蜂了，沐絮也就没特地再瞪陆衍旭一眼，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安分坐好。 自从第二批的课后培优计划开始后，培训时间就延长到了八点半，时间更紧迫了，作业却一点没少，因此沐絮在课间也很自觉地在做作业，除了偶尔问一下问题，二人之间的交流也少了很多。 沐絮在培优B班，而陆衍旭在培优A班，两个班每晚培优的科目不一样，放学时间却一样。 今天B班上的是数学，A班就是英语了，数学老师是出了名的拖课，等他们几个回到教室整理书包后，教室里一片黑灯瞎火。 沐絮正和身边的同学说笑着去摸教室的电灯开关，灯亮的那一刻，一个人赫然站在课桌边。 沐絮被吓一跳，按捺住嗓子眼的惊呼，她看清了那人：“陆衍旭？你怎么不开灯站在这里？” 陆衍旭闻声看了她一眼，回复她：“省电。” 沐絮抚了抚心口，嘟囔了两句：“大半夜的。” 她走到自己座位上，拿起自己本就理好的书包，把刚刚因为培优拿出来的数学卷子塞进去就准备走了。她瞥了一眼一动不动的陆衍旭，有一点好奇。 “你还不走吗？” “你要走了吗？”他反问。 “嗯，挺晚的了。”沐絮把滑下来的书包带子往肩膀上提了一下，露出那个印着那句诗的挂饰，恰好被眼神无处安放的陆衍旭看到。 他才恍然惊觉，好早之前自己就想着要把这个找出来了，可是最近事情实在多，不知道被他忘到哪里去了。 回去跟妈妈说一声好了。 他暗自想着，没注意到沐絮看他奇怪的眼神。 “你不走我可走了啊，记得关灯关窗。” 陆衍旭反应过来，连忙道：“走，走走走。” 沐絮迈开脚，无语道：“你走的比我慢，关灯关灯。” 陆衍旭背起包一下子蹿了出去：“这下走的比你快了！” “……”沐絮顺手关掉灯，在黑暗中翻了个白眼。 【作者有话说】老夫掐指一算，初中篇是不是快完了…… ------------ chapter.23 陆衍旭回到家，姜颜跟在他身后进门，一边换拖鞋一边抱怨道：“什么培优班开到这么晚，打扰我跟你爸二人世界。” 她随手将车钥匙丢进鞋柜上方的盒子里，看见陆衍旭不如往常一般直接进屋，而是靠在鞋柜边等着她。 “你怎么不回屋写作业，有事？” “妈，我们去年去南京的时候，一个老人家给我的挂饰呢？” 姜颜直起身，思考了会儿：“不知道啊，你不是嫌弃它奇奇怪怪的，一回家就随手一扔，不知道扔到哪里去了。” 陆衍旭皱了皱眉，没做声。 姜颜不依不饶：“你怎么突然想起来这个了？” “没什么。”陆衍旭挥了挥手，“我写作业了。” 姜颜没做声，盯着陆衍旭的背影若有所思。 洗完澡后，姜颜利索地躺到床上，一把拍过老公凑过来的脸，思考自己的事。 陆伟鹏不理解，刚想凑过去，又被她无情拍开。 陆伟鹏懵了，坐着问她：“你想什么呢，这么专注，离你近点都不行了？” 姜颜“嘶”了一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果然很怪……” “什么怪？” “儿子怪。” “儿子哪儿怪了？” “哪里都怪怪的。” 陆伟鹏无语了，躺下望着天花板，然后又被姜颜摇起来。 “诶老公，你还记得我们去年在店里开业的时候看到的那个女孩子？” 这会儿已经接近十点半，陆伟鹏明显有了困意，但还是努力回想道：“有点印象，怎么了？” “我觉得儿子恋爱了。”姜颜一脸笃定。 “啊？”陆伟鹏“噌”地坐起来，不明白她从去年那小女孩到儿子谈恋爱这个话题跨越幅度之大，“你是不是想多了？儿子最近要中考了有点压力我理解，你怎么也跟着压力大？甜品店生意现在不好做吗？” 姜颜一脸嫌弃：“什么跟什么啊，区区一个中考我还要有压力吗？” “那你这是……” “我这是女人的第六感。”姜颜语气里满是肯定，“这臭小子上次非让我给人家姑娘送小蛋糕我就觉得不对劲了，上次放寒假的时候我去接他，对我停在校门口的车视而不见，绕远跑到街上把别人送到人家车里才被我逮住走回来。” 陆伟鹏清醒了点，想了一会儿后才开口：“是那个女孩子吗？同一个人？” “我那天忘记戴隐形了，戴的你车里的眼镜，有点不清楚，但身形挺像的。”姜颜颇有点言之凿凿，“而且你知道吗，刚刚他问我去年暑假去京南在一老人家摊位上抽的一挂饰在哪，你记得不，当时他可冷淡了，回来就随手一丢，我也不知道丢哪了。” 陆伟鹏又顺着她的话回忆了一下：“爬山的时候上台阶边上的老人家给的那个？” “对啊！上面还有字，是什么来着……” “山有木兮木有枝。” 姜颜一下子回忆起来：“对对对，就是这个。” “……”陆伟鹏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道，“是有点苗头哈。” “是吧，看你还不相信女人的直觉。”姜颜有点得意。 陆伟鹏赶紧安抚她：“我怎么会不相信老婆大人的直觉呢，你最聪明了！” 姜颜点亮床头柜的夜间灯，示意陆伟鹏去关大灯：“但目前看来，你儿子好像是暗恋。” “怎么说？” 两个人在微弱的灯光中聊了半小时，最后抵挡不住困意沉沉睡去。 十一点半，另一间房门被打开，陆衍旭趿着拖鞋端了一个水杯出来。 客厅黑漆漆的，陆衍旭放轻脚步往茶几走去，将水杯轻轻搁在茶几上，而后打开一个小的手电筒开始翻找茶几上的所有盒子。 翻到第二个的时候，客厅的灯亮了。 陆伟鹏由于姜言那一点睡前八卦，没彻底入睡，这会儿起来正好是上厕所，脑子还处于不清不楚的状态。 他看见灯亮后出现在客厅的陆衍旭，他迟缓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迷糊着问他：“你不睡觉在客厅干嘛呢，也不开个灯，怪吓人的。” 陆衍旭借助着客厅敞亮的大灯悄悄关掉了自己的小手电，拿起旁边的杯子一脸淡定道：“我接点水。” “大晚上少喝点水，容易睡不着。”陆伟鹏打了个哈欠，半眯着眼转身去盥洗室，“别像你爸一样，经常起夜，觉都睡不安稳。” “知道了。” 陆伟鹏关上门前又操心了一句：“早点睡觉，中考而已，别太拼了。” “嗯。” 盥洗室的门被关上，陆衍旭舒了口气。 他估摸着他爸上厕所的时间，迅速将刚刚两个盒子整理好，又抓紧时间翻了第三个盒子。 可惜一无所获。 盥洗室传来抽水的声音，陆衍旭赶忙轻手轻脚地逃离客厅回到自己房间，动作极小地关上了门。 正好盥洗室的门也打开。 陆衍旭躺倒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 中考而已吗？ 是啊，仅仅中考罢了，对他的人生只不过是不起眼的一笔，或许根本影响不了他的未来，他根本无需为此担心。 可是不知为什么，他总有一种，快到结尾了的感觉。 好像就是这样一个无足轻重的考试，能让他失去什么重要的东西。 是错觉吗？ 陆衍旭架不住一天的疲惫，沉沉睡去。 —— 第二天，直到上完早读，陆衍旭才姗姗来迟。 沐絮收起语文课本，好奇道：“你这是迟到还是请假了？” 陆衍旭坐下来，一边收拾书包一边回复她：“早上起晚了，我妈随便找了个借口请了个假，干脆早读完了再来。” 沐絮不禁竖起大拇指：“你妈真好，换成我的话，迟到我爸也给我送过来。” 自从沐絮也参与培优计划后，陆衍旭的桌子就没人收拾了，不过两天功夫，桌面和桌肚又是一团糟。 陆衍旭随口应了两句，问道：“下节什么课？” “物理。” 然后他就开始找物理卷子。 沐絮看不过，忍不住问他：“你回忆一下你放哪了？” 陆衍旭猛地从桌子里抬起头与她直视，眼神里带着点茫然，看上去像是在认真回忆。 沐絮叹了口气，试图给他提意见：“你翻翻你的英语书呢，我之前有在里面见过你的物理卷子。” 像陆衍旭、余添这种重理轻文的男生，在文科课上写理科作业是常有的事，况且自己也不注意整理，常常下了课就随手一夹，日后需要时就找不到了。 陆衍旭听命照办，果然在本来夹在英语书里的一堆英语讲义中发现了要的那张物理卷子。 他忍不住笑了声，转头看向她：“沐絮同学，挺了解我的嘛。” 沐絮抠了抠手里的笔，淡定道：“田螺姑娘做久了，习惯成自然了。” 陆衍旭点点头，不知听进去没。 这么一折腾，上课铃也响了，物理老师戴着小蜜蜂走进来，把书放在讲台上，然后拿出一张卷子。 “这节课我们先把昨天的作业放一下，先来看昨天发下来的一模卷。” 陆衍旭愣在座位上。 “给大家一分钟，抓紧找一下。” 沐絮用余光去瞥右边，发现陆衍旭重新拿出了英语书开始翻卷子。 但可惜的是，他这次好像没有找到。 “时间来不及了，找不到的同学我这次先放过你们，先跟别人合看一张，下节课前必须找出来。”物理老师发号施令完就开始在黑板上画光线图，嘴里还不忘催促他们，“动作快啊，带上纸和笔，没卷子也好好听着。” 沐絮心下一紧，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右侧传来拖动凳子的声音。 她扭头看，就如之前无数次，他过来给她讲题一般，他一边笑着一边坐到她身边。 “沐絮同学，我来投奔你了。” 【作者有话说】陆衍旭你big胆！勾引未成年是犯法的！你这是在引诱我们沐絮妹妹犯错！[痛心疾首/jpg] 对咯，祝大家七夕快乐！ ------------ chapter.24 这节课沐絮不知是如何熬过去的，身边多了个人就难以让她在题目上集中注意力，一个个符号都像被虚化过一样，让她看不真切。 期间她还被点名回答问题，正当她支支吾吾时幸好有陆衍旭写了个数字才得以蒙混过关。 下了课，陆衍旭看了一眼正在把英语卷子找出来的沐絮，问道：“你刚刚……走神儿了？” 沐絮拿书的手微微愣住，随口道：“刚刚那道题有点难，听不懂就走神了。” 陆衍旭点点头，对她的说法表示信任，毕竟自己在语文课上也经常走神，便也没说什么，拖着自己的凳子回到座位上。 沐絮看他悠哉悠哉，好心提醒他：“下节物理课就在下午了，你要不找一下卷子吧？” “昂，中午找。” “哦对，中午也有物理课。” “……” 陆衍旭认栽，趁着本就不充裕的课间翻找自己的书本。 上课铃响，陆衍旭朝她挑挑眉，她也只得无语地转过身听课。 他们的书比较多，老师也不准全部堆在桌子上，所以只得多备几个包或者盒子，把书装在里面再摆在自己凳子周围。 沐絮的书包下面垫了两本用不到的书，就靠在她的凳子右侧，陆衍旭轻而易举就能看见那个小挂饰。 准确来说是绣着字的小香包。 所以陆衍旭当初才会对这个小玩意儿这么抗拒，他一度觉得一大男人戴这样的挂饰与他气质过分不相配了。 但现在，又不知他为何执着于找到这个这样与他不适配的挂饰。 好像有什么答案呼之欲出，但他却装作不知道的样子，不愿再去深入挖掘那种异样的情绪。 尽管上次余添早已将答案说出来，他也不以为然，本想要反驳的话术却在看见她的那一刻全部被吞咽进了肚子里。 他以为自己是懒得反驳，却浑然不觉埋藏在伪装下的另一个答案。 那个答案，藏在他所察觉不到的青春悸动里。 “明天拍毕业照，大家可以穿好看点儿的衣服来学校，女生可以穿裙子哦。” 班主任丢下这么一句话就开始上课，沐絮有点恍然。 五月份了，中考在六月中旬，十五、十六、十七号，三天时间。 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就要毕业了。 她收了收心绪，专心听课，没注意到旁边的陆衍旭走了好一会儿神了。 如果都能上一中的话，毕不毕业……好像都没有太大的所谓吧。 但此刻，他就是心慌的厉害。 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飞速流逝，而他却无能为力，抓不住，只得旁观，想珍惜，却流得太快。 班主任点了他的名，他站起来却不清楚问题。 左侧传来两声细微的咳嗽声，陆衍旭心领神会，头微微转了个幅度就能看见沐絮对她比这手势。 “选B。” 老师点了点头，继续问：“那你说说这第二十道题为什么选B。” 知道了题号，陆衍旭立刻反应过来，说出了答案。 “坐下吧，上课专心点。” 陆衍旭坐下，老师正好转身写板书，一个小纸团从左侧砸过来。 他有点想笑。 平时看起来绝对乖巧，一向听从老师纪律的三好学生，竟然也会冒险给他扔纸团了。 而且扔的还挺准。 陆衍旭打开纸团，娟秀的字体映入眼帘。 “你是不是真的身体不舒服啊，感觉你今天没精打采的。” 沐絮看见他无声地笑了一下，提笔写了点什么，但却没丢给自己，反而夹进了书里。 她有些着急，但老师已经转过身来，她也只能继续听课，但心里却记挂着他写了什么。 英语老师拖了两分钟课，下一节的老师又来得早，沐絮也就没机会去问他，硬是捱到中午陆衍旭吃完饭回到教室才有机会问。 “我的纸团，你回了怎么不丢给我呢？” 陆衍旭看着她，语气不正经极了：“这不是找不到机会嘛。” 沐絮不信：“你少来，刚刚数学课老师出去那么久也是没机会吗？” “昂……我刚刚夹书里了，想翻出来的时候翻不到了。” 沐絮有点气了：“你夹哪里了，我给你找。” 陆衍旭堆起讨好的笑，看起来怪欠揍的：“哎呀，这就不麻烦沐絮同学了，我书可乱了。” “……” 本想要回小纸条的沐絮只好作罢。 其实她也没什么非要不可的理由，只是怕老师发现，觉得他俩上课不认真会惩罚而已，毕竟周祺和许语荞的秘密恋爱就是因为小纸条才被发现的。 说来也好笑，倒不是因为两个当事人互传甜蜜小纸条，是章钰和许语荞平时喜欢传，章钰又习惯性地将小纸条保存在笔盒里，上次一模考试是被监考老师误认为携带小纸条作弊，结果想要告诉班主任时意外撞破他俩的“秘密”。 加上当时其他各种原因，两个人就分手了。 为此，沐絮还跟他长吁短叹过，惹得当时正在给沐絮改卷子的陆衍旭两个白眼，让她不要管这些事儿好好做题。沐絮也只是撇了撇嘴，暗自骂他没意思。 既然许语荞也都不再说什么了，沐絮也就不再表态，不然反而显得自己过于热心。 —— 第二天，沐絮没有特意搭配，只是简单穿了件白衬衫和黑色长裤。温度还不算高，上学前她又添了一件蓝色的条纹外套，简单的三色系。 然而陆衍旭到教室的时候，沐絮彻底看呆了。 这人，竟然穿了套从头红到脚的运动套装！ 正是十四五岁的少年，班里哪个人不是为了拍毕业照而精心打扮，女生几乎都穿起了裙子，男生也耍帅似地换上了一些看起来少年老成的黑色系衣服，可唯独陆衍旭，穿着一身火红，扎堆在黑色的男生里，显得特别显眼。 沐絮神情复杂地看着他进门，视线追随着他直到他坐在座位上。 陆衍旭毫不在意地把书包往脚边一扔，注意到沐絮过于直白的视线，他戏谑地挑了挑眉：“怎么，被我帅呆了？” “……” 沐絮抽了抽嘴角，勉强一笑配合他：“你高兴就好。” “我肯定高兴啊，”陆衍旭拉开衣服拉链，大喇喇地把外套敞开，“毕竟今晚和余添他们约了打球。” 周五没有培优班上课，他们都可以在五点半回家。 “行吧，祝你赢过他们。”沐絮随意挥了挥手，移开视线去找早读要用的书。 陆衍旭叫她：“你要不要来看？” 沐絮被他的话吸引了注意力，放下手上的动作，思索了几秒后还是拒绝了他。 “不了，我爸妈应该不会同意的，我还是回家写作业吧。” 陆衍旭面露遗憾：“太可惜了，你欣赏不到我帅气的投篮姿势了。” “……”沐絮反驳他，“你怎么说的你一定能赢一样。” “你不是祝我赢过他们吗？”陆衍旭十分自信。 “我那就是客套，随口说说的。”沐絮继续嘴硬。 “哦，我当真了，我肯定赢了他们。” 坐在前面的余添听不下去了，转过来骂他：“看来今晚不好好教训你一下，你还会继续吹更大的牛。” 陆衍旭嗤笑道：“算了吧，就你那球技，也就只能吓唬吓唬上次那几个初一的小朋友。” 沐絮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上个学期他们和洛衡宇打球的事儿，不禁觉得有些好笑：“你赢了一群比你小两年的男生，现在还记着呢。” 陆衍旭反以为荣：“那当然，我记性很好，这些荣誉我都要记一辈子的。” 沐絮朝他竖大拇指：“厉害。” 陆衍旭大度地摆摆手：“低调低调。” 拍照安排在最后两节课，由于沐絮的班级比较靠后，第一节课他们就一直在自习，拍照排到了第二节课。 班级在底楼，每一个班下来拍照时都免不了一小阵骚动，没有老师管着，一些同学就提前进入了兴奋状态，完全没意识到这是自习时间。 沐絮被他们的讨论声吵得有些集中不了注意力，扶着额头艰难地算着数学题。题还没做完，就被老师叫出去排队了。 拍照的摄影师按身高指挥着队形，沐絮和安言被排到了最南边的位置。 站定后，沐絮偏头，状似不经意地往右看，就看见陆衍旭和余添一起，站在了队伍的最北端。 心里没来由地涌起一阵失落感，她微微垂了点头，手指绞着外套的下摆。 摄影师举着相机喊：“拍照了，三——二——一——中考大捷！” “中考大捷！” 四十几人喊出必胜的口号，声音在校园上方回响，使得就算是陆衍旭的声音，也只能淹没在里面，叫她听不真切。 喊到“捷”字时，沐絮咧开了嘴角。 她想，她应该是笑了吧。 应当是要笑的，毕竟这可是他们的第一张合照啊。 或许也是最后一张。 所以，一定要留住自己最好看的样子啊。 这么想着，沐絮一边笑，一边弯了弯眉眼。 四十几张青春的面庞就这样被相机定格住，留在了那年，暑气还未完全袭来的初夏。 那是少年们最好的模样。 【作者有话说】美美拿证，合法开车 快啦~快啦~快毕业啦~快来刀子啦~（不是啊你们快听我狡辩！） ------------ chapter.25 2018年6月15日，榆东市的中考拉开序幕。 考试地点在四中，离得近，除去考试前的集合，其余时间学校都安排自己在家休息复习。 考前准考证一直由班主任保管，于是第一门语文考试前他们才拿到准考证。沐絮跟安言对了考场号，遗憾发现两人不在一个考场，但在同一栋。 临近最后的考试，再多的复习都显得有些亡羊补牢，学生都三三两两地站着，四处聊着天放松心情。 陆衍旭随意站着，懒懒散散的样子，手里漫不经心地转着笔袋，看着沐絮问完她的朋友们后回到队伍。 他顿了顿，没再管余添的喋喋不休，正在转笔袋的手停住，而后的动作都显得有些刻意。 “沐絮。”陆衍旭走过去喊她，“你哪个考场？” “185号。你呢？” 陆衍旭扯了扯嘴角，说：“跟你不一样。” “噢。”沐絮些许有点失落，但很快就恢复了心情，“正常，我跟安言也不在同一个。” 陆衍旭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也不在同一栋。” “……” “没有我的锦鲤光辉笼罩，你可别不会做题啊。” 沐絮无语地撇了撇嘴，难得没反驳他。 语文算得上是沐絮的优势科目，没有什么问题，考完后她把准考证交给了班主任后就回了家。 比起语文，她更忧心下午的政史。 吃过饭后，沐絮还没来得及把还没记住的东西过一遍，就被妈妈匆匆赶去午睡，美其名曰保持体力。 不知道为什么，榆东市今年从六月起就急剧升温，不过中旬就已经热得他们不得不换上短袖。沐絮这会儿也确实有点累了，放心地睡下了。 妈妈提前一小时叫醒她，沐絮还有点懵，到浴室里用毛巾泡在冷水里打湿，然后拧干敷在脸上。 冰凉的水珠滴落，顺着她的脖颈掉进衣服里，浸湿了一小片衣领，凉意随之蔓延开来。 沐絮皱了皱眉，盯着那块水渍看了一会儿，而后又打湿了一遍毛巾，再拧干挂起来。 妈妈在外面催她，沐絮便急忙跑出去。到了集合的地方，沐絮领了准考证就走到一旁蹲着。 这会儿来的人不多，没有说话的人，她显得有些无所事事。 不到一分钟，头顶像是被砸了一下。她正准备抬头确认是不是走了什么鸟屎运，一滴水又精准且迅速地砸在她的镜片上。 居然下雨了。 沐絮暗叹一声不好。因为没带伞，她连忙起身，双手顶着政史的资料找大树躲雨。 可惜走了好几棵看起来比较大的树，都被本就靠得近的同学们占满了位置，她只得另寻小地方。 刚小跑着找到一棵可以勉强避雨的小矮树，头顶的雨声好像微弱了一些，身上也再没有冰凉的触感。 沐絮下意识地往上看，眼睛里撞进一片浅蓝色。 她顺着视线看过去，陆衍旭一手撑着伞，另一只手插在裤子口袋里。 他们的距离不算近，她能看到他后背与前胸的衣服一明一暗，似乎整个伞都朝她倾斜。 “想往哪跑啊。”他微微歪头，打趣道，“这么小个灌木丛，你是要蹲下来避雨么？” 他的伞很大，足以将二人与外界隔开。沐絮微张着嘴，耳边雨水滴落在那一个个小水洼的哒哒声，都随着面前这人的声音逐渐模糊，飘向了远方。 而她胸腔里的震动声，在她大脑里不断放大、放大，直到淹没她所有思绪。 沐絮为了掩饰，别开视线，放下举着书的手，往那棵所谓的灌木丛指：“这就是棵矮一点的树，也不至于是灌木丛吧。” 陆衍旭顺着她的手看过去，嗤笑一声：“也就你觉得它是棵树了。” 沐絮撇了撇嘴，正打算开口反驳，就又听见他说：“过来一点。” “干嘛？” “我这是人用来撑的伞，不是撑摊铺子的。”陆衍旭语气带了点委屈和隐忍，仿佛被沐絮虐待了一般，“你再不靠过来点，我就要被淋得浑身湿透了。” “……” “万一我再感个冒，考试发挥不好，这不影响我……” “停停停！”沐絮朝他跨了一步，闲着的手下意识地往他嘴上捂，“你别绑架我，我过来就是了。” 陆衍旭被她突如其来的靠近打得手足无措，一下子愣住。将笔袋和伞柄一道包裹住的手不自觉地加紧了力道，攥得指节微微泛白。 沐絮的理智及时拉回了她的动作，但为时过晚，手还是不可避免地碰到了一点他的脸。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手心，泛起了些许湿意。 她急忙收回手往身后藏，脑子里乱作一团，自然也就忽视了身边那人那声极其刻意的咳嗽声。 陆衍旭抽出口袋里的那只手，挠了挠后脑勺，然后又像给自己找点事做一样，摸了鼻子又擦了擦嘴唇，而后换了只手撑着伞。 “我来撑吧？”眼看着陆衍旭的后背已经被浸湿了一大片，沐絮有点不好意思，主动要求干活。 “你消停点吧，就你这个头，我都得弯着腰走路。” “……” “我借你伞，你可别恩将仇报啊。” “知道了。”沐絮隐忍地闭上了嘴，看在伞的面子上不再跟他争执恩将仇报还是知恩图报这个话题。 夏天的雨来的快去得也快，等到快进考场时，雨已经差不多停了。 沐絮表示这么点雨可以自己走，陆衍旭也没坚持送她到她那幢楼，毕竟二人的考场差的有点远，一南一北。 与上午一样的安检、刷脸识别，沐絮坐在座位上安静地听着考试须知。 “请勿携带与考试有关的物品进入考场，考试途中一经发现，视为作弊处理……” 沐絮漫无目的地四处看看，无意间瞥见自己桌肚里的那一打书。 是她不小心带进来的政史资料。 她顿时慌了神，看着监考老师已经核对完信息站在讲台上，她一时间竟无措到一动不动。 过了两分钟，沐絮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朝监考老师示意了一下自己要去教室外放书，就迅速从后门跑了出去，把资料塞进了外面的摆放处。 直到回到座位上，她的心情还有点无法平静。 只差一点，她就百口莫辩了。 沐絮努力平复心情，但心脏仍在不停跳动，好像还没从这场有惊无险中缓过神来。 好在，沐絮尽量不去在意这点小插曲，努力以平静的心情完成了考试。 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她长舒一口气，收完卷子后走出考场拿起那打资料，正打算自言自语两句，却无意间瞥到几行字。 那是她当时没记起来的得分点。 沐絮故作镇定地收起资料，假装不去在意刚刚那一眼，保持着镇定回了家。 但这一晚，她没有睡好，甚至还做了个不算太好的梦。 为了缓解一些压力，她把噩梦的事告诉了妈妈，妈妈为了安慰她也只说梦是相反的，但沐絮吃早饭的时候还是有些心不在焉，显然是还在想着昨晚的那个梦。 梦里的她十年后的自己，没有家，没有爱人，没有朋友。 每天重复着机械般地工作，两点一线的生活，就好像重复做了好几个一样的梦，陷入了奇怪的死循环。 以至于她醒来后，身体都有些疲惫，不知是不是梦里的生活确实让人身心劳累。 这个梦不算特别可怕，但对当时憧憬着美好未来的十四岁少女来说，的确是个噩梦。 如果梦是反的话，那是不是梦里的事情都不会发生？ 所以，她也能有美好的未来，对吧？ 【作者有话说】我立的flag，我自己折断！（bushi 好吧，下一章应该能把初中篇写完了……（不保证，但八九不离十 ------------ chapter.26 6月16日的科目是英语和物化。 对于沐絮来说，英语自然是没问题的。她冷静地答完了题，像昨天一样回了家。 睡醒后还有充裕的时间，沐絮干脆在家里看了一会儿笔记才出发。 沐絮到的时候，陆衍旭已经来了。她找班主任拿过准考证后，陆衍旭就凑了上来。 “沐絮，”陆衍旭揣着笔袋，慢悠悠地走过来，“上午，第31题选什么？” 沐絮愣了愣：“什么题目，我有点忘了。” “阅读理解第一篇第一题，问人口数量的。” 这么一说她就想起来了：“我选的好像是1200，哪个选项我忘了。” “咋都是1200啊。”他看起来有些许沮丧，语气都带了点低落，“我问了一圈都是1200。” “还有谁说呀。” “周祺，余添。”陆衍旭瘪了瘪嘴，继续道，“余添我是不信的，他英语那么烂，但你和周祺怎么也说是1200啊。” 沐絮没忍住，笑了出来：“你还好意思说人家英语烂。” 陆衍旭好像很骄傲，反问道：“不然呢？” “嗯嗯，他烂。” 陆衍旭得到回复后有点心满意足，大手一挥：“不说这个了，反正也就两分。你一会儿的物化好好考，别辜负了你老师我。” 沐絮一边给笔袋拉拉链一边敷衍他：“好好好，必然不会辜负陆老师。” “你能拿到130吗？” “我试试。” 陆衍旭拧了拧眉，没什么威慑力地说：“不许试，至少130。” “行行，一切听陆老师的。” 题目不算难，沐絮按照陆衍旭的做题方法，按顺序做下去，然后先跳过了物理的最后一道选择，直接做化学的第一题。 陆衍旭说，先把简单的做完，有利于培养信心。 这和老师说的不太一样，但因为沐絮在二模时用了他说的，物化拿的分数还不错，所以也就继续用了。 沐絮做到结束铃前的五分钟才停笔，然后去前面检查选择题有没有涂对。 她经常有看着B选了D的情况，每次她跟陆衍旭解释时，后者都特别无语地抱臂看着她，盯得她特别不好意思。 以防被陆衍旭嘲笑这个毛病，她养成了检查选择题的习惯。 虽然这次，陆衍旭不知道她还会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但沐絮还是认真检查了。 因为，他们还有一个小小的约定。 不能因为她粗心丢掉的不起眼的一两分，而打破这个约定。 铃声响起，沐絮交掉了试卷。 至少，在她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这张试卷已经完美落幕了。 回家的时候依然没有看见陆衍旭，她也无法跟他分享自己的考后心得，只得跟安言提了两嘴。 第三天是最后一门数学，结束后班主任带着大家一起找了个教室开了个小会。 沐絮照旧和安言坐一块儿，陆衍旭走得慢，进来的时候沐絮身边的座位都坐了人。他索性就一个人，在距离她隔着一排的位置坐着，手撑着下巴，无聊地坐着听班主任讲话。 开会内容无非是重新返校的时间，没有开多久就结束了。 陆衍旭坐的地方离门口近，出去得早。沐絮和安言挤在人群里，堵了两分钟才出了门。 安言中午有事急着先走，到门口后撂下一句“下午见”就顺着人群走了。 沐絮慢悠悠地下楼，在楼梯口一眼就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陆衍旭。 少年背对着她，宽大的脊背微微弓着，仿佛手里有什么值得把玩的东西。 不同于大人们穿的五颜六色说是寓意好的衣服，他今天只穿了一件普通的黑色T恤和黑色运动裤，阳光正好照在他背上，看起来暖洋洋的。 像是受到了感应，他直起背微微转动身体，视线不偏不倚地与她对上。 沐絮呼吸一滞。 阳光随着他身体的转动跳跃到他脸上，少年的脸半明半暗，直到他彻底转过身对着她，少年的笑容便完全沐浴在阳光下。 他抽出一只插在裤兜里的手，朝她挥了挥。 沐絮站在楼梯的最下面一层，慢吞吞地下了台阶，呆呆地站着，与他隔了一个人群的距离。 顷刻间，身边的人声鼎沸，仿佛都不存在。 至少这一刻，他们眼里只有彼此。 沐絮慢慢走过去，陆衍旭低头看她，声音带笑：“走这么慢啊。” 若是在往常，她一定会回怼他两句。 可是此刻，她突然不想了。 他们可以见面的机会见一次少一次，她不想再浪费这点时间去争辩对错与否，只想把少年刻在青春的最后记忆里。 所以她顺着他的话说：“被你帅的走不动道儿了。” 陆衍旭显然是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愣了愣，随即反而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你下午准备干嘛？”他看起来像是没话找话。 “和安言约了看电影。” “噢。”陆衍旭配合她的步伐，慢腾腾地在她身边走着，“看什么？” “侏罗纪世界2，应该。” “第一部也挺好看的。” “不知道，我看最近也没什么好看的，想着试试这个。”沐絮顿了顿，问他，“你去吗？” “嗯？我不去。”陆衍旭说完后，又补了一句，“我下午有点事，没时间。” “噢，我也就随口问问。” “嗯。” 一路随便扯着话，就走到了大门口，沐絮一眼看见正在和别人聊天的妈妈。 趁着她还没看见自己，她转了个身，目光直直对上他的。 陆衍旭显然有点始料未及，就这么呆呆地站着，与她对视。 沐絮鼓足勇气，张了张嘴，但什么也说不出来。 陆衍旭耐心地等着她。 “陆衍旭，我……”沐絮打算一鼓作气，但余光无意间瞥见身后的女生，她堆积起来的勇气骤然瓦解，三个字犹如压在她身上的千斤顶，沉重地叫她喘不上气，也开不了口。 “祝你毕业快乐。”最后，她听到自己这么说。 莫名其妙地，她给自己树立了一个无比优秀的假想敌。 在这个设想里，沐絮是无法窥见天光的旁观者，是永远摘不到月亮的胆小鬼。 而她，就是落落大方的出击者。 即便他们俩都不互相认识。 陆衍旭好听的笑声清晰地传到她耳朵里，而后她抬起头，撞进他的眼睛里。 她好像从这一贯不是笑着就是冷淡的眼神里，看出了一丝不同于以往的，另一种情绪。 是珍重吗？ 还是离别前的祝愿？ 她没来得及多想，妈妈已经看见了她，在喊她的名字。 她连忙回头，转身就走，仿佛落荒而逃。 “毕业快乐”四个字，就足以消耗掉她十四年的勇气。 陆衍旭站在原地，目送着她一步一步离开的背影，低低的声音飘散在风里。 一字一句，不似往日般懒散，他郑重，眷恋，仿佛告别。 “毕业快乐啊，我的……”他顿了顿，眸色晦暗不明，似是没想到合适的称呼，沉默了好久。 “沐絮同学。” —— 返校日子是在查分后的第十天，也是录取结果出来的日子。 沐絮早就收拾好了情绪，带着笑容回到了那个她熟悉无比的教室。 班主任坐在讲台上，有学生三三两两地跟她说着话，然后就拿着录取通知书和毕业证书离开。 没有陆衍旭。 她深吸一口气，走过去，喊她：“老师好。” 班主任见是她来了，一边笑眯眯地回应她，一边从桌子另一边的两个信封里抽出一封。 “沐絮，失误一次没什么关系的，到了二中也要好好学习，知道吗？” “知道了，谢谢老师。”沐絮接过信封，趁着班主任给她找毕业证书的间隙，愣愣地看着信封上的几个大字。 榆东二中录取通知书。 她回了回神，状似不经意地问：“老师，我们班今年几个一中的啊。” “五个。”老师专心给她找毕业证书，报了五个人名，“周祺，许语荞，陆衍旭，安言，还有谭婷婷。哦对了，章钰录取了提前师范，也挺好的。” 沐絮点点头，“嗯”了一声。 她的视线不经意扫到另一边的几个信封上。 跟二中的录取通知书不一样，那几个信封是把通知书那页卷起来卡在信封里的，因此她很清晰地看见“榆东一中录取通知书”几个字。 信封只有三个，想来是已经有两个人拿走了。 猝不及防地，她看见了陆衍旭的名字。 真好啊，他没有失误。 沐絮真心为他高兴。 班主任终于找到了她的毕业证书，她接过的那一刻，熟悉的声音在她身后不远处响起。 “老师好。” 即便十余天没有听过，但她还是能一下子就分辨出来。 不用转身，她都能想象得到，声音的主人一定像没骨头似地站在门口，懒懒散散地敲着门。 她不知道怎么面对他，慌忙说了声“老师再见”，就抱着信封和其他材料离开了。 陆衍旭正欲喊她，见沐絮低着头赶路似地从他身边快速走过，一眼也没看他。 他突然就慌了神，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直到班主任喊他。 “陆衍旭来了啊，我给你找。” 意料之中的录取通知书，没有任何惊喜。 他现在只想迫切知道，另一个人的录取情况。 一个人的录取不是最好的结果，和她一起才是。 于是他问了一样的问题。 老师也给了一样的回答。 “话说沐絮和余添的考运都不怎么样啊，都失误了，唉，就差一点就能进一中了。” 老师的声音越来越远，他只抓取到了沐絮录取二中的关键字眼。 接下来的所有动作都像机械，不做停顿一气呵成，却也不带任何情感。 陆衍旭也抱着一堆材料走出教室，在学校设立办手机卡的摊位迅速有工作人员围上来，热情洋溢地问他要不要买手机。 他冷漠地摆了摆手，一言不发地，无视着他们走出了大门。 身后是议论纷纷的人，他根本不想去理会。 “这是考得不好，受打击了吗？” “不会吧，你看他书的最上面那个，不是一中的录取通知书吗？” “是诶，那怎么闷闷不乐的？” “不知道啊，还是看看别人吧……” 新的学生走出来，他们又赶紧围上去，无人在意那默默离去的少年。 陆衍旭回头看了一眼操场。许久未用，中央的杂草看上去已经有一米高了。 阳光真好。 那是陆衍旭对于那一年夏天，最后的感受。 而后的每一个盛夏，都不会有那么好的阳光了。 后来有人问他，那是一个怎样的夏天呢？ 他沉默着，努力回忆。 他从泛黄褪色的记忆旧纸里，找到了关于那年的那一页。 是热而不燥的阳光，是温柔缱绻的风，是川流不息的街道，是期盼已久的信封。 是阳光下女孩明媚的笑靥，是风里她带着洗发水香味的发丝飞舞，是街道上她蹦蹦跳跳的背影…… 是两封不一样的信。 那一年的夏天好像很长，又好像很短。 高温持续到九月，是榆东市少见的炎热季节。 但属于陆衍旭和沐絮的夏天，早在七月初就落幕了。 他思考良久，笑着回复提问者，修长的手指拨弄着一枚素净的银环。 他的声音干脆有力，透过音响设备传入每一个人耳中。 “那是我人生中，最勇敢，且最懦弱的一年夏天。” 【作者有话说】将将将——初中篇完结撒花——！我枫某人说到做到！ 总之，希望各位理解我们沐絮同学吧，毕竟对于一个不自信的女孩子，拥有勇气是很难的一件事。 我不去刻意描写沐絮的外貌，是我觉得，喜欢一个人绝不是长得好看的人的专利。 沐絮不是大美女，不是大学霸，她是这本书的女主角，也是大千世界中一个最普通不过的暗恋女孩儿。 然而平凡女孩，也有爱与被爱的权利，也会被一些人需要。 或许我开始这本书的动机不纯，掺杂了私心，但写到这里，更多的是希望这个世界上其他正在暗恋的人，无论男女，都能有青春少年的热血勇气，都能有个令自己满意的结局。 不论结局如何，至少不留遗憾。 ------------ chapter.27 不像一中在八月中旬正是最热的时候军训，二中安排在八月底军训。 本来沐絮还抱有侥幸心理，觉得那时候一定不太热了，但没想到那年的夏季格外漫长。 阳光刺眼，温度也居高不下。 她开学前剪了短发，扎不起来，只能披着，一天下来脖子那边的皮肤比别的地方更难受。 好在军训只有五天，最后半天是演习成果展示。 沐絮是个慢热的性子，周围的同学不是市里的初中都互相认识的，就是跟她同初中不同班的。她在二中除了余添，就没有认识的人了。 她按照队伍排序席地而坐，安安静静地观看别的班的演习，右侧的女生突然碰了碰她。 “你好呀，我叫许雪。”女生大大方方地自我介绍，反而让沐絮有点无所适从。 “你好，我叫沐絮。”沐絮想了想，补了一句，“沐浴的沐，柳絮的絮。” “你的名字真好听。” 沐絮受宠若惊，赶紧回复她：“没有没有。” “哎呀你别这么紧张嘛！”许雪很自来熟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嬉笑着，“你也是林中的吧？” “对，你怎么知道的呀？” “我是五班的，咱们是一个物理老师。” 沐絮点点头：“对的。” “那你跟陆衍旭是同学？” 这个名字她已经近两个月没有听到了，再被提起来她突然有点呆愣住。 过了片刻，她点了点头。 “那你跟他熟吗？”许雪眼睛突然变得亮晶晶的，在她看来却有点刺眼。 同为女生，她再清楚不过其中的意思了。 沐絮挤出一个笑容，慢吞吞地回复她：“还行。” “你觉得他人怎么样？” “也还行。” 许雪“啧”了一声，暗自嘟囔了几句，沐絮没听清，而后就又听到她开口。 “其实我喜欢他。” 意料之中的答案。 按捺下心中的翻江倒海，沐絮故作惊讶地张大嘴巴，拿出自以为完美无缺的演技：“什么，他居然也有人喜欢啊。” 许雪笑倒在她肩上，然后迅速起身，问道：“很意外嘛？” 沐絮点点头，像是在吐槽，又像是在回忆：“拽成他那样的，我还没碰到过呢。” 许雪表示赞同：“我就是很喜欢这样的。” 沐絮扯了扯嘴角，继续听她说一些关于他的事情。 都是她所不知道的。 许是阳光过于毒辣，也可能是等的时间太久了，沐絮嘴唇发干。 她舔了舔嘴唇，苦涩感在口腔中弥漫开来。 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感谢陆衍旭，沐絮和许雪有了一段短暂的友谊时光。 后来的日子按部就班，初入高中的新鲜感逐渐被冲淡，沐絮突然有点怀念起中考前的那段时光。 或许，与其说怀念那段时光，不如说怀念某个人。 是谁呢？ 别人问起的时候，她都笑着回答是安言。 还有一个藏在心底的人，她根本不敢说出他的名字。 沐絮的高一其实并不开心。 她好像终于知道，不是所有人都像她一样好说话，都像她以前的朋友们那么友善。 一件极其琐碎的小事，给她扣下了一个莫须有的罪名。 前桌哭着拿整包的餐巾纸砸在她身上，疼痛感和同学的眼泪让她忘记了反抗，只得呆愣愣地坐在座位上看着她委屈地指责她。 她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场面。 从前的同学，一直都是笑眯眯的，哪怕大家都有一点小错误，彼此都不会生气，只会一边打趣着一边把事情轻描淡写地揭过去。 而现在，仅仅是自己的书包被弄湿了，她就不分青红皂白地认定是坐在后面的沐絮，她的水杯打湿的。 然而，沐絮那天的水杯，安安静静地躺在她自己的书包夹层里。 同学们围观着，却没有一个人阻止这场闹剧。 直到沐絮跟着另外一个英语课代表去办公室捧作业时，老师才跟她说了这件事。 隔天，老师让她作为班干部，心胸宽广，体谅同学。 她不理解。 但也无可奈何。 老师们的Plan A一定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而不是花心思去了解真相。 于是她也就选择了忍让。 那个周末，沐絮发了一条朋友圈，说自己怀念初中。 那条朋友圈被初中的班主任点了赞，还回复了“抱抱”的表情包。 她突然就很想哭。 原来高中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好。 她认识到了不一样的人，却也没有人像以前的朋友那样维护她了。 自己的运气好像用光了。 全部花在了2018年。 高中的第一个寒假，沐絮面临选科难题。 他们这一届是苏省的新高考政策的第一届，从文理分科改成了“3+1+2”的选科模式。 区区半年，沐絮对其他六门副科并没有什么深入的了解，学校也只给了四个选科组合，她也就稀里糊涂地选了“物生地”组合。 毕竟两个占历史，一个占化学，她好像别无他选。 妈妈问她为什么不选历史，她只笑着说，被中考吓怕了。 沐絮的中考其他都发挥稳定，物化竟然还勉强沾到了130的边。 可另人大跌眼镜的是，她的政史只有72分。 100分的卷子，只有72分。 而和她差不多水平的朋友，政史都是九十多分。 而她距离一中的分数线，也就差了个政史。 那年榆东市扩招，一中分数线降到了661分，沐絮考了658分。 三分之差，她与朋友、约定通通背道而驰了。 一中和二中，一南一北，距离横跨整个榆东市，仿佛远在天边。 但榆东不大，两地距离实在算不上远。 但不知为何，就是感觉很难再见一面了。 如果不是刻意去见的话。 —— 沐絮也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余添好像来找她的次数频繁了起来。 两人都是从小镇上一起考到市里的，而且从小学起就是同学，他们的妈妈便也就变得熟络起来。 他们也都是陪读，放学需要自己走回出租屋，两个人晚自习下课的时候如果碰巧遇上，也会一起走回去。 从问她的同学关于自己，到一起回家，沐絮有时候刻意去避开，但免不了身旁一些朋友的起哄。 她无可奈何，搬出余添有个发小的理由搪塞，才算是缓解了些许尴尬。 这也让沐絮发现，从前在初中的时候，男女生走得近一点并不会有什么闲言碎语，大家只会觉得这两个人是很好的朋友。然而在高中，正是情窦初开的十五六岁，大家想得也就会更多。 沐絮又会不自觉地想起陆衍旭。 想他会不会又遇到一个说得来话的女生，然后像初中对她那样和她聊篮球、帮她批卷子、给她讲题目。 想他是不是还和初中时候那样耀眼，投篮时的奋身一跃都能引起一片欢呼声。 想他有没有收了收初中时候那个懒散的性格，看似对一切都漠不关心，实则最是在乎。 想他会继续他光辉灿烂的人生路途，即便在一中这样人才济济的地方也能大放异彩。 他就应该乘风而笑，浴光而战。 他的光芒，绝不会泯灭于百花齐放之中。 他生当耀眼。 而这一切，都再与她无关。 但她想，有幸参与过他人生中的一年，也已经是足够幸运了。 遇见即是上上签。 分班前，沐絮和余添仅仅是在一层楼的最前和最后，分班后两人的教室不过一墙之隔。 余添在物地生组合的实验班，她在同组合的普通班。 余添选科好的离谱，但语数外却平平无奇，沐絮正好与他相反，两个人就经常互补。 沐絮把自己的语文摘抄本和英语错题本借给他，他就给她解答她一些课上听不懂的物理和生物题。 除此之外，好像也没什么交集了。 有一次，沐絮随口说了一句即便不学化学也不会做那些简单的题，余添还嘲笑她菜。 暑假过后开学的那一天晚自习下课，余添叫住了从他们班教室门口路过的沐絮，然后掏出一个本子给她。 沐絮疑惑，也没伸手去接：“什么？” 这一年让他对即便九年同学也没什么交集的余添多了些了解，对方也不过是个跟陆衍旭差不多的男生，爱玩，但成绩也好。 难怪两人能玩到一起。 余添还在收拾书包，让她自己翻。 沐絮翻开扉页，上面赫然写着“化学必修一二”几个字。 字不算好看，但端端正正的。 沐絮知道这不是余添的字，他的字很丑。 但这个字迹，她也不认识。 但明明没见过，却有种莫名熟悉的感觉，她也说不清楚。 余添一边把包往背上挎，一边从后门走出来，跟她胡扯，语气极度不正经：“随便写写的。” 沐絮骂他：“你可拉倒吧，就你那字儿，不像狗爬的就不错了，能有这么端正？” 余添举起双手表示投降：“好吧我承认，是门口那复印店老板给我推荐的，强买强卖的。” 沐絮勉强相信：“行吧，虽然我仍然持有怀疑态度，但谢谢你的好心。” “一定要看啊。” “放心吧你，我这个化学水平我心里还是有点数的。” 她刚刚随手翻了两页，虽然薄薄的一本，但该有的知识点却一个也不少。 连这种笔记风格都很熟悉。 她努力去想，但思绪却被余添打断：“你说到底为什么这么早开学啊，还说是给我们补课，真服了。” 沐絮干脆不再想，去应和他的抱怨。 一个不确定的念头也就被抛之脑后，没有再被拉出来考虑过。 【作者有话说】此刻一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热心市民又一次点亮他的小台灯，兢兢业业地补着物理必修一二的笔记。 一个题外话：愿我们都做自己，既无需艳羡她成为松柏，也不应唾弃他盛放玫瑰。 九月飞雪，狂风喧嚣，中秋红月，梅花自香。我敬佩每一位玫瑰少年。 ------------ chapter.28 升高二的暑假补习接近尾声，班主任进行了一次换座位，沐絮换到了靠窗的倒数第二排。 开学后又发了不少书，靠窗的位置比一般座位的空间要大，能放的书也就更多。 沐絮中午吃饭吃得快，到教室后还有十几分钟才开始午自习，她干脆开始收拾自己的座位。 教室里还有好几个吃饭的同学，香味充斥在不算宽敞的空间里，空调簌簌地送着冷风，把香气往她的方向吹。 沐絮吸了吸鼻子，喉咙有点干涩，她轻咳了两声缓解了一点。 换季就感冒是沐絮从小带到大的毛病，她怀疑自己又快发作了，想着晚上回去吃点药预防一下。 “沐絮？” 前排传来男生的声音，沐絮手里理书的动作没停，迷茫地抬起头，对上他的视线。 她之前才知道，他也是林中考上来的，还和许语荞是小学同学。 “怎么了？” “你之前说你是林中八班的是吧？” 沐絮点点头，随手把理出来的生物卷子用夹子夹起来。 “那你是不是认识陆衍旭啊？” 沐絮的动作一滞，清晰地听见自己的胸腔内传来不争气的躁动声，“砰砰砰”的，仿佛震耳欲聋。 她听见自己微微哑下去的声音：“对啊……同学嘛。” 男生大概是没注意她的反常，继续说着：“我暑假回镇上补课的时候和他一起诶，聊了天才知道他是八班的，我就想起来你不也是八班的嘛，真是缘分。” 沐絮扯了扯嘴角，攥着卷子的手指逐渐收紧，在白纸上留下不深不浅的折痕，指关节也微微泛白。 片刻后，她松了手，扬起一个得体的笑容，佯装镇定地回复他：“那是挺巧的。” 最后一个字的声线都带着颤抖，怕对方发现，她迅速低下头，把卷子立起来，手抓着它上下抖动，仿佛在把它们收拾整齐。 实则，她强按下那股从心底升起来就快要冲到鼻尖的酸涩感，快速调整着情绪。 喉咙又开始痛了。 她拿出水杯，猛灌了几口热水，却因为被呛到止不住地咳嗽起来。 太狼狈了。 怎么能，只是一个名字，就可以击溃她波澜不惊的模样。 她本以为，自己都快要忘了他了。 可事实证明，只是听到，她就心甘情愿被牵着鼻子走。 心底有个清晰的意识，叫嚣着让她遗忘，可她却还是沉陷其中。 就像一个守着一亩花田的园丁，只敢在晚上偷偷浇水，也不敢让旁人发现她愈加茂盛的花朵。 明明是她一点一点种下的花苗，却仿佛没有资格给他浇水。 —— 高二的课程逐渐加深，加上寒假前的学业水平测试，也就是只考副科六门的合格考，沐絮在九门科目里苦苦挣扎。 政治历史背的昏天暗地的时候，考场分布表出来了。 沐絮被分在了榆东一中的考场。 也就是说，这是她第一次去榆东一中。 那个他，以及她的朋友们生活了一年多的地方。 不知为何，对于有可能的重逢，她没有半分喜悦。 沐絮甚至害怕，抗拒与他的再见。 于是她在分布表出来前默默祈祷，千万不要分在一中的考场。 然而事与愿违。 于是她又祈祷陆衍旭不要再一中的考场。 然而通过周末与安言的联系，她得知，五个人除了周祺，全部留在一中考场。 沐絮看着屏幕上的信息，终究是一丝小小的期盼盖过了先前的害怕。 一中大吗？他们会遇见吗？ 遇见之后要说点什么吗？ 寒暄一下？还是点头微笑？ 沐絮得知消息的那一晚，躺在床上想了好久，模拟了好几个相遇的场景，兴奋地仿佛两年前她和陆衍旭一起去完海边的那个夜晚。 也是这样，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都是因为同一个人。 到最后，她所有的提前排练都没有用上。 因为他们根本没有相遇。 考试分为一天半，第一天的中午他们得留在一中吃午饭。 午饭都是安排好的，他们只需要排队领就好了。 沐絮正和同学说着刚刚的政治考试政治老师押对了多少道主观题，余添站到了她身后，喊了她一声。 她转身，看到余添一脸开心的样子，不禁好奇：“你考得很好吗？” “那是，也不看老李押到多少题。” 也是，因为两个班挨得近，他们的政治和化学老师也是同一个。 沐絮点点头：“一道选择题，两道简答题。” 队伍前进了一点，余添跟着沐絮往前走了几步，突然开口：“我刚刚遇上一初中同学。” 沐絮闻言愣了愣，望向他的视线里多了点她自己都没觉察出的期待。 余添过了片刻才再开口：“不是我们班的。” 她的眼神迅速黯淡下来，也没了再追问的兴致。 正好队伍快排到她了，沐絮索性转过身去不再搭理他。 沐絮在食堂遇见了许语荞，她带着她趁着午休在一中逛了一圈。 许语荞带她去找了谭婷婷，三个人聊了一会儿后，沐絮担心带队老师点名，就提前回去了。 最后一门是化学，沐絮和一个考场的同学有说有笑地下楼后，看见了等在楼下的安言。 沐絮惊喜地走过去：“你怎么在这里呀？” 安言笑着回她：“许语荞跟我说你在我们年级这栋楼考试，我就来试着等等看，看能不能遇上。” 沐絮感动极了，两人说了一会儿话她就跟安言告别，不然会耽误回二中的大巴车。 因为有四所高中，但只设置了一中和二中的考点，这会儿一中校园热闹非凡，其他学校都在校门口按班级站位，人声鼎沸。 她望过去，正好看到被花坛簇拥着的巨大青铜鼎雕塑。 阳光很好，照得石像熠熠生辉。 沐絮笑了笑，转身走出了一中的校门。 原来是她多虑了。 她可以遇见所有人，但唯独遇不上他。 她突然有点羡慕那些与陆衍旭擦肩而过的人。 他们素不相识，但却能朝夕相见。 那是她的不可遇、也不可求。 沐絮总以为，小镇这么小，榆东也不大，只要她多在外面逛一逛，总会有再相遇的那一天。 可如今，她甚至都来到了他的领域，踩在那一方小小的一中土地上，也没能成全她那期盼之面。 所谓有缘无分，也不过如此吧。 有缘相遇，无分继续。 2020年的新年接踵而至，突如其来的疫情打乱了所有人的步伐，学校停课，商店停业，他们只得呆在家里上网课。 南方的疫情来得措手不及，那持续攀升的死亡人数看得人心惊肉跳，尽管榆东不算严重，还能够偶尔出门买东西，但也是限行限数。 沐絮每天都会查关于疫情的新进展，每天都能听到一些说着有南方的打工人逃回榆东的小道消息。 若真如此，她只期盼她所爱之人平平安安，健康顺利，免受疫病侵扰。 无论在哪，无论她能否看见，都要平安才好。 【作者有话说】赶着国庆的小尾巴码一个……嘻嘻嘻。 ------------ chapter.29 2020年4月，疫情好转，恢复线下课程。 沐絮戴着口罩走进二中大门的那一刻，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回校第一天，二中就安排了考试，时间十分紧密，总共六门科目，排到了晚上。 可能是晚上脑子还算清醒，沐絮竟然感觉物理答得还不错，就是下午的生物实在是力不从心。 从考场回到座位，自然少不了热火朝天的对答案环节。沐絮没参与，但听了几个答案，稍稍放下心来。 物理一直不错的一个男生突然开口：“这次多选最后一题我在《时间简史》里看到过诶，好像跟量子力学有关。” 有人笑：“大学霸，说点我们能听懂的。” “一中那个特别牛逼的陈翔宙知道不？” “废话能不知道吗，榆东之光啊！” “就是他研究的那个领域。”男生“啧啧”几声，继续说，“这次老王出的卷子还挺有水平的。” 沐絮安静地听着。 她知道陈翔宙这个人，一中98届的学长，因为他在物理学的成就成为了整个榆东的骄傲。 去年一中百年校庆，许语荞作为摄影社的成员，跟对方有了密切的接触，激动得跟她讲了好几个小时。 沐絮记在心里，晚自习回家后翻出自己的那本《时间简史》。 随手翻了两页，一张薄薄的纸飘了出来，落在她脚边。 沐絮看到黑色水笔的划痕从纸背渗透出来，那些线条逐渐在她脑海里拼成了一个完整的图像。 她面无表情地蹲下去把纸捡起来，微微发抖的手却出卖了她波澜起伏的内心。 她没看那纸一眼，就把它又夹回了书页。 而后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开始看同学说的那部分内容。 量子力学，确实晦涩难懂。 不是她能够学会的。 沐絮合上书，转而背了会儿书就睡了。 这一晚睡得不算好，她梦见了陆衍旭。 她梦见她和陆衍旭一齐回到初中，透过窗户，看着教室里嬉戏打闹的二人，正是那时的他们。 那个时候无忧无虑，似乎升学也不是什么天塌下来的大事，每天只需要完成老师布置的作业就是大功告成，也不会有什么听都听不懂的题。 然后彼此相视一笑，说回不去了，然后互道离别。 陆衍旭转身的时候，她被闹钟叫醒。 过了两分钟，却像有两小时那么漫长，沐絮慢吞吞地起床。 老师批卷的速度真是出奇地快，除了晚自习考的两门，其余四门都出分了。 语数外依然是一如既往的稳定，生物就有些不堪入目了。 沐絮看着自己48分的卷子陷入沉思，开始翻书找对应的知识点。 都说生物是理科中的文科，沐絮却不以为然。 谁家文科还要计算遗传概率啊！ 这次的遗传题只得了基础的三分，她连遗传的类别都没搞清楚，那三分纯属瞎猫碰上死耗子，不知道怎么蒙对的。 沐絮不会交际打关系，也不懂怎么像其他同学一样和老师自在相处，于是余添又被她拖来给她讲题。 课间跑操的二十分钟，沐絮借着出黑板报的名义留在教室里，余添也请了假，两人就在教室外的阳台上做题。 四楼的走廊刚好和校园内的几棵大树一样高，还能看见对面高三楼内整整齐齐站着的人，捧着书在读。 她有点分神，凉风灌进脖子里，吹得她清醒了点。 “想啥呢，我刚刚说的听见没啊？”余添转了转笔，敏锐地察觉到她刚刚的走神。 “听见了听见了，”沐絮指了指那张遗传图，“这是特殊情况，口诀不适用。” 余添震惊：“挺厉害，还能一心二用。” 沐絮翻了个白眼：“……” “你数学怎么样？” “107，还行。” “靠，我比你低。” “这不正常？” 这回轮到余添无语。 如果说沐絮中考失利是因为政史，余添就是在数学上栽了跟头。 一向在理科上强悍的余添，数学却是他最头疼的科目。 沐絮笑起来，像是终于发现他的软肋：“我语文英语也不错，要不要报给你听听？” 余添冷笑一声：“要不等物地出来之后咱俩再比？” 沐絮果断收拾卷子：“再见。” 余添喊她：“听说没，下个学期有八省联考。” “什么玩意？” “就是今年参加新高考政策的八个省，一起考试。” 沐絮疑惑，不知道一个考试为什么要郑重其事的：“考呗，考那么多回了。” “还挺正规的，按高考来，考三天，咱都得去一中考。” 沐絮：“……” “去呗。”沐絮转过身进了教室，忽略背后的眼神。 有了余添的提前讲解，沐絮再听老师讲时省力了很多。 后来物理出了分，沐絮堪堪擦过及格线，61。 地理还是一如既往，58，在班里勉强排个中等。 沐絮看着自己一言难尽的三门选科，开始怀疑自己当初的选择。 就算赋上分，大家都会赋上分，排名也依然不会变。 那晚晚自习下课余添破天荒地等在他们班门口，看到沐絮就贱兮兮地迎上来。 沐絮搭着好友的手，一脸疑惑：“干什么？” “我物理86，生物88，地理84哦。” 沐絮：“……” 然后留给了余添一个后脑勺。 但该说不说，过了几周，余添又给了她几个本子，翻开来是生物和物理的知识点。 她也懒得再问，不问也知道肯定又是被复印店老板强买强卖了。 —— 日子在一天天的早六晚十一的生活中飞速流逝，又一年过去了。 无数考试接踵而至，她还应老师放松心情的建议，报了个语数外会考。 身边的同学纷纷开始另谋出路。英语不好的转而去学日语，成绩不好的在考虑出国，成绩好的在参加强基计划，走竞赛路。 虽然沐絮也不是走竞赛路的料子，但还是抽时间去参加了个NEPTS，英语竞赛，拿了个国一。 但不是数理化生那样的科目，国一也得老老实实参加高考。 步入高三后，学校开始安排大大小小的周测月考模拟考，考得人头晕眼花。 并且每隔一段时间就发一张心理小报，每回都被沐絮拿来当草稿纸。 还有各种心理健康讲座，沐絮听着台上的人慷慨激昂，心里只想着这两个小时拿来睡一会儿就好了。 由于寒假后的八省联考，二中寒假只放了九天，从除夕前一天开始放，沐絮的十七岁生日只得被淹没在书山题海中。 如果不是妈妈买的小蛋糕和朋友给的小礼物，她都快忘了已经到小年了。 沐絮一直过农历生日，就是热热闹闹的小年，但此刻身为一个高三生，显然是没有“放假”这个概念的。 她谢过了朋友悉心准备的礼物，是好几副她画的画和写给她的祝福语，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小玩意儿，礼不重，但也让她十分感动。 她发了个一个说说，也收获了以前好友的祝福。 这个生日也就算正经地过了。 2021年1月23日，就是被老师念叨了半学期之久的八省联考。 高三部集体搬到实验楼里，高一高二放假，给考场腾地方。 考试流程完全按照高考，第一天是语文数学，第二天是英语物理，第三天是地理生物。 语文还算常规，数学的最后几道大题真就算得上是变态，变态到第一小题也答不出来的程度。回二中的车上，同学们都在开玩笑说“有生之年一定要去大兴机场量一下它的曲率”之类的话题。 晚自习是复习英语和物理的，物理老师教两个班，需要楼上楼下四处走，无暇完全顾及他们班。两个小时无休息的复习时间也实在难熬，沐絮偶尔走个神，或者跟同桌说个小话。 同桌是数学课代表，理科还算不错，两人兴趣又相投，很快成了朋友。 聊着聊着，不知话题怎么就转到了“初恋”上。 她猝不及防地开口：“你有初恋吗？” 话题转得如此迅速，沐絮甚至没有机会去思考措辞，就这么呆愣愣地看着对方。 这个反应太过明显，她再否认也显得苍白，干脆应下来。 “嗯。” 自此，她长达近三年埋藏在心底的秘密，终于撕破裂缝，触碰到一丝天光。 “好巧啊，我也有。” 两个再普通不过的女孩，因为一个共同的话题，在热切讨论的教室里找到了彼此宣泄的归宿。 她们莞尔一笑，大大方方为自己默默无闻的喜欢安上名分。 暗恋不再是她一人悄悄浇灌的禁果，也是她可以勇敢承认的喜欢。 “如果如愿以偿太难，那就祝我们都前程似锦。” 我们都会有大好前程，我们都能顶峰相见。 【作者有话说】赶出来了……我真牛逼。 小声bb一句拆那什么时候统治世界啊破洋文真难学…… 高中part真没啥写的啊，有点灵感枯竭，就学习学习，偶尔想念，高中生嘛，学习为重，学习为重哈[嬉皮笑脸/jpg.]。 估摸一下再有个一章，最多两章，就能安排他俩重逢了，嘻嘻嘻，蹲一个追妻小陆。 ------------ chapter.30 短暂的寒假过后就迎来了2021年的春天。 一模二模纷纷砸来，沐絮的成绩慢吞吞地往前赶，在一本线上反复横跳，搞得她时而惊喜时而惊吓。 二点五模过后，趁着还未出成绩，学校又安排了一场活动——以班级为单位在高三楼前的大树上挂许愿牌。 沐絮觉得这种活动可没意思，但拿到那块星形的木牌，看着别人都在激烈讨论的时候，心里难免有些触动。 有同学凑过来问她写的什么大学什么职业，沐絮笑了下：“随缘吧。” 当初教室外的大学志愿墙，她也没有填。 被问其原因，她也是随口用随缘敷衍，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真的迷茫。 从小到大，她所被灌输的思想就是好好学习考上个好大学，至于上什么学校，学什么专业，她从未考虑过。 反正考完后有那么长的时间可以考虑，到时候再说吧。 沐絮不知道如何下笔，干脆把木牌收起来，等想到再写。 二点五模的答题卡发下来后，沐絮拿着物理和生物的去找老师批了一遍，又单独拎出几道题去死乞白赖地找余添。他反正也闲着，就满口应承下来，说晚自习下课来找她拿。 没成想生物和地理老师换了课，生物课被挪到了今晚，沐絮只得认命地跑去隔壁找余添要回来。 余添不在，但他的同桌在。本来沐絮是不可能认识这种常被他们两个班共同的地理老师挂在嘴上表扬且在物生地系统前十名徘徊的学霸，但由于余添的关系，这一来二去的也认识了她。 学霸认了出来，关切道：“余添被地理老师叫走了。” 沐絮“哦”了一声：“那你能翻一下他的课桌吗，我的生物答题卡在他那里，下下节生物课。” 学霸答应了一声，转头就去翻他桌子。 余添的桌子也乱的不忍直视，与学霸的桌子形成鲜明对比。 沐絮有些一言难尽，感觉让他浪费做题时间帮自己找东西真是罪过，万一人家在研究什么压轴题被自己打断了思路呢？而且男生的桌子怎么都这么乱啊，余添也是，陆衍旭也是…… 正胡思乱想着，学霸喊她：“同学，你姓什么？” 沐絮回过神来：“沐，三点水一个木头的木。” “奥……”学霸推着眼镜辨认着手上的纸，随即无情丢开，“那这张不是。” 他的动作太快，沐絮也只是瞥到一眼，好像是三个字的。 她和余添都是两个字的，他怎么还有其他人的答题卡，业务范围真广啊……还是他早恋了？他不是喜欢初中那班长的吗变心真快…… 沐絮的思绪又开始发散，直到学霸把她的答题卡找出来给她才终止了这一串联想。道过谢后沐絮就转身离开，正巧撞上刚从办公室回来的余添。 余添随口打招呼：“干嘛呢？” “一会儿生物课，拿我自己的答题卡。” 他的身形明显一怔，但沐絮没注意到，自顾自道：“你课桌真乱啊，你同桌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 “没找到其他啥吧？”余添有些紧张地问。 “没啊。”见余添松了口气，沐絮奇怪道，“你有见不得人的秘密？” 余添自然否认：“没没没。” “那你一脸做贼心虚。” 恰时上课铃响，沐絮也没理他，转身回了自己班。 余添舒了口气，从后门溜进班级。赵麟趁着老师迟到把刚刚的事情复述了一遍，余添心不在焉地应了声，把那些被翻出来的卷子胡乱塞了回去。意外看见那张不是自己的答题卡，他有些激动地问：“她看到这个了？” “没啊，”赵麟一脸迷茫，“她不是姓沐吗？我看不是她的当然就没给她啊。” “那就好。” 赵麟依然一脸奇怪，但也不是八卦的性格，就没刨根问底下去。 余添把那张答题卡夹进一个夹卷子的文件夹里，转而塞到书包里。 沐絮本想好好思考一下木牌上写什么，结果第二天数学课，班主任特地空出来十五分钟让他们赶紧去楼下挂许愿牌。 好在还没写的不止她一人，她就坐在座位上慢悠悠地想着。 如果不知未来如何，就祝自己一切顺利吧。 她看不清自己的未来，也不知他将何去何从，他们的命运，将被高考所判定。 既然天涯海角，命运多舛，那就愿我们都能各自安好，风风光光。 沐絮拿着牌子跑下楼，踮着脚系到一根不高不矮的树枝上，然后退到和同学一样的位置，看着木牌随风晃动。 春末的风还有些凉意，吹过来时她忍不住缩了缩脖子，任由发丝乱糟糟地滑过她的脸，引起细微的痒痒感。 “我要考南师！当老师！” “我要去南医！我想学医啊！” “我想学计算机！掉头发也不怕！” 不知是谁起的头，周围的同学纷纷开始呐喊梦想，欢呼声响彻校园，许多正在上课的班级纷纷聚集到阳台上往下看他们。 他们互相搭着肩膀，像传接力棒一样互相高喊着理想与浪漫。 不管未来如何，至少当下，人人皆有信念，人人皆怀热血。 沐絮在一阵喧闹声中安静地看着自己的木牌。和别人写满憧憬的心愿卡不同，那上面只有八个字。 前程似锦，未来可期。 我的愿望，分一半给你。 祝你也祝我。 教导主任从楼上下来赶人回教室上课，她双手合十，在风里许愿。 木牌上的铃铛被风吹动发出清脆的声音，叮叮当当地仿佛在回应她的愿望。 那我就当你听到了，陆衍旭。 就当你，答应我了。 —— 2021年6月，高考如约而至。 热闹的初夏已经有了夏天的味道，热浪席卷榆东的每一处角落，教育局甚至破例允许了开空调。 沐絮早已放平了心态，冷静地接受这一场三年的检阅。 六张试卷，总结过去，开启未来，判定她将走南闯北，抑或是留在原地。 这是她第四次去一中，想起第一次，已经是一年多之前的事情了。 一中还是她印象里的样子，宏伟气派的建筑，中间的红色横幅罗列着各类优秀的学生事迹，彰显着学校的种种荣誉，很是振奋人心。 《真心英雄》的歌声响起，同学们开始陆陆续续进行安检和身份识别。 “在我心中曾经有一个梦，要用歌声让你忘了所有的痛……” 沐絮不慌不忙地抬起手臂，在原地转了个圈，然后把身份证递给监考老师，落座。 “把握生命里的每一分钟，全力以赴我们心中的梦……” 这首歌沐絮听过太多遍，早已能哼唱下来。她一边整理着文具，一边跟着旋律放松心情。 说不紧张是假的，那是假装给亲人和朋友们看的。 父母的调休陪伴，交警的送考护送，老师的期盼，朋友的约定，每一个都是横在她心头的压力。 沐絮呼了口气，平静下来，首先翻到反面看作文题。 嗯……跟体育有关的。 她强行唤醒自己所熟记的那些名人名言，然后挑挑拣拣出适合的，在心里打腹稿。 刚理出一个框架，答题铃声响起，她快速翻面，开始按顺序做题。 语文、数学、物理、英语……一门门考下来，仿佛就离解放不远了。 最后一门生物是在第三天的下午六点十五分结束。 还剩最后三分钟，沐絮的遗传题还有一大半的计算量。她深知自己来不及写了，对于她这个水平的学生来说，这是很正常的事。 沐絮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卷面上的两只果蝇，叹了口气，翻到选择题部分开始检查。 从初中开始，她就养成了最后两分钟检查选择题有没有涂错的习惯。有时，她也真的能发现自己有错误，然后才有时间改正。 是不是，也得感谢他呢？ 检查完成后，时间只剩几十秒了，沐絮在最后一题的空上胡乱写了几个分数上去，然后停了笔。 落笔那一刻，铃声响起。 一切都结束了。 她的青春，她的十七年，在这一场铃声中，落幕了。 沐絮静静地坐在座位上等着老师来收卷，自己则看着外面的天空。 入夏了，即使是六点多，窗外依旧明亮，不像傍晚的样子。 没有想象中的喜悦与即将解脱的兴奋，她此刻，竟意外地平静。 就好像这个场景，已经排练过无数遍，现在已经习以为常了一般。 从冗长枯燥的学习生涯中释放出来，然后获得自由与时间，慢慢成长为一个大人，是她曾经最期盼的事情。 而当这一刻突然到来，却让她有些束手无策。 老师走过来收掉了她的答题卡，沐絮把笔帽盖上，收进笔袋里，拉上拉链。 大约五分钟，老师宣布可以离开了，整栋楼水泄不通。 沐絮慢慢地跟随人潮下楼，她恍然想起，三年前的一个夏天，她在阳光明媚的下午，看见了一个人。 那个少年，站在光里，为她转身，微笑，挥手。 三年后，她在他的学校，此刻太阳落山，一片灰蒙，没有光，也没有那个少年。 她低头轻笑了一下，笑声迅速淹没于四周的欢呼声里。大门处人头攒动，到处是捧着花的家长来迎接凯旋的儿女，沐絮慢吞吞地走着，似是考后疲累，又似眷恋不舍。 走出一中大门的那一刻，沐絮回头看了一眼头顶的牌匾。 榆东市第一中学。 她整个高中，最牵挂的人，就在这里啊。 如今她如愿以偿，走过他有可能走过的路，看过他有可能看过的景，遇见他有可能擦肩的人，就足够满足了。 再见了，陆衍旭。 虽然我们可能再也不见了。 愿你平安顺遂，在我看不到的地方闪闪发光。 永远浴光而战，乘风而笑，永远风华正茂，意气风发地活在我的青春里。 我的三年，到此为止了。 哪怕再遗憾，再舍不得，也不得不画上句号了。 前程似锦，未来可期。 祝你，祝我，祝我们。 【作者有话说】还有一章是大一生活~预计31章正式开启追妻！ 写的好难过，找个角落e一下嘤嘤嘤…… ------------ chapter.31 2021年10月，林省常椿市迎来第一场雪。 沐絮刚刚参加完社团里的团建活动，跟同部门的室友一起走出图书馆，外面早已银装素裹。 台阶和地面铺上了厚厚的一层雪，还有雪花纷纷扬扬从空中飘落，落在地面上慢慢堆积起来。走过的行人踩上去，留下深深浅浅的小坑。 张楠裹了裹身上的外套，看着双眼放光的沐絮不禁有些好笑。 “果然啊，”张楠眼疾手快地拉住差点蹦起来的沐絮，“南方人玩雪，北方人玩南方人。” 张楠是土生土长的北方人，看惯了近二十年的雪，早已见怪不怪，倒是对沐絮的反应感到新奇。 沐絮留意脚下，站稳后回复她，语气里都带了些兴奋：“你要体谅一个没见过大雪的南方人。” 张楠应着：“这边下了雪后特别容易滑，你小心脚下。” “好。” “我要去趟超市打印东西，你要去吗？”张楠一边挽着沐絮下楼一边说，“或者你有什么要带的，我直接帮你带回来。” 沐絮思考了会儿，摇摇头：“我直接回宿舍吧，你也早点儿回来。” “行。” 两人在路口处分道扬镳，沐絮耳朵里塞着耳机，一边不紧不慢地走着，一边拍照发给家人朋友看。 路两侧有路灯，沐絮停下脚步，看着雪在光亮处肆意飞舞，耳机里正好切到一首伤感歌曲。 “我最近过得还好啊，我这里飘起了雪花……” “可我找不到你，我好想你，我没有办法……” 或许是北方的冬天实在太冷，沐絮吸了吸鼻子，强忍下鼻尖的酸涩感。但还是不敌寒意，眼角逼出了几滴眼泪。 沐絮不在意地拿围巾去擦拭，却忘记了注意脚下，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地下是厚厚的雪，给摔倒做了点缓冲，所以即使手没来得及拿出口袋支撑住，也没有伤到哪里。 可她突然觉得，好疼好疼。 疼的都要哭了。 这会儿已经九点多了，路上并没有人在走动，她干脆等短暂的痛感过去了再爬起来。 耳机摔到了地面，浅浅砸进雪里被覆盖住。沐絮从口袋里拿出手，不一会儿暖和的手便被冻得冰冷。 她颤抖着手去拿起耳机塞进耳朵，彻骨的寒意贴近温暖的肌肤，引起一阵战栗。 音乐已经切了下一首，是一首轻快的歌。沐絮按捺住突然升腾起的一阵委屈感，缓缓地站起身来。 陆衍旭，我这里下了好大的雪啊。 比三年前的那一场还要大。 我不知道你在哪里，能不能也看到这样的雪。 如果你那儿也下雪了的话，就当我们见了一面吧。 2021年高考，沐絮的成绩没有预期那么高，可以说是处于一个不上不下的尴尬位置。 在竞争激烈的苏省，要么就委曲求全，在好学校服从调剂去冷门专业，或者在一般的学校学习优势专业。 但这两个选择，怎么看都有些不尽人意。 所以她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与其在本省内将就，不如把目光放长远些，看看一些稍稍落后于苏省的外省。 她选择离开苏省，去一个远远的地方，既能选一个好的学校，又能选自己喜欢的专业。 当沐絮决定后，不光是父母老师，朋友们都惊讶于她的选择。 但也都给予了尊重。 沐絮的第二志愿被录取，是北方林省的常椿市的一所农科类大学，在本地名气还不错，省内排名也靠前三。她把作为学校内非优势科目的英语专业填在前面，后面农科类的优势科目自然落选。 她来到这里后，结识了一些热情友好的同学，也渐渐适应了南北方不同的气候差异和生活习惯。但是当宿舍里一半南方人一半北方人为“甜咸之争”吵得不可开交时，她也能意外发现自己的口味和北方人十分相似。 总之，她很喜欢这里。 她的Plan B，竟也能带给她这么多的惊喜。 那年九月，上飞机前一晚，沐絮写了一封信。 给陆衍旭的。 没有地址。 她写了好多，洋洋洒洒四五张纸，终于在凌晨两点落笔。 她怀念，那一年能重新认识他，很幸运。 她说，她要开始自己的新生活了。 她写，祝他前程似锦，未来可期，平平安安，终将被爱。 沐絮一边写一边无声地落泪。落款处，她一笔一画写下自己的名字，一滴泪水滑落，滴在纸上，晕染开未干的字迹。 彼时窗外月光澄净，倾洒进阳台，落下一片光辉。 她将几页纸折好，夹进那本《时间简史》里。 那本物理神作，却成了陪伴她晦涩青春的见证者。 但愿霍金先生不要见怪。 —— 又是一年新年，沐絮终于迎来了成年之时。 在生日前两天，余添给她发了信息，说给她寄了个东西。沐絮满心疑惑，但也没继续追问。 他去年高考分数也是低于预期，但他选择复读，毕业后就再没联系过。这时突然找她，她自然好奇是个什么东西。 在被余添告知后不久，沐絮就收到了包裹。 一个精美的包装盒，里面是一只小布熊，脖子上还围着一个漂亮的丝巾。 余添的消息来的很及时：【不是我送的。】 沐絮：【我当然知道不是你送的，快说是谁！】 余添：【给嘴巴拉拉链.jpg】 沐絮：【……】 然后就是以上学为借口没再回复过她的刨根问底。 沐絮拿出那只小布熊，正在四处翻找送礼人可能留下的痕迹，却发现压在底下的一张贺卡。 “TO：沐絮同学。” 她看见那熟悉的称呼，不禁心一颤，但也不是她所熟悉的字迹，只得继续看下去来寻找蛛丝马迹。 “成年快乐。” 沐絮将卡片对在光源下，没有寻常水笔写过后留下的印迹。 看来是机打的了。 她又去戳余添：【礼物是贺卡还是小熊还是丝巾？】 那边过了一会儿才回，像是去询问送礼人了：【都是，看你喜欢哪个。】 她心里大概有了个猜测，但不敢去确定。 想问，是不是他。 但又害怕不是他，希望就再一次落空。 于是她强迫自己别在意。 丝巾很柔软，素雅的莫兰迪色系搭配让它被系在包上或者衣服上都很合适。 沐絮动作轻柔地把丝巾系上自己的那只斜挎包，呆呆地看了好一会儿，却自顾自地笑起来。 还是一如既往的直男。 小布熊被摆在枕头旁，抱着睡又不够大，只能摆着欣赏。 这一年的生日礼，沐絮收到了香水、唇釉、项链等等，无一不彰显着她成为大人，迈入社会。安言大学学的材料学，还送了她一块自制的晶石，沐絮小心翼翼地收着，生怕磕着碰着。 高中时期的好友林薇雨还送了她一副情侣手链，沐絮追着她打了两下才罢休。 林薇雨：“我跟你讲，这种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说不定你在家里摆着情侣东西，马上就有对象了。” 沐絮微笑：“我真是谢谢你。” 林薇雨：“不客气啦。” 沐絮无语：“不客气你个头！我信你的邪！” 林薇雨委屈：“嘤嘤嘤……” 不管怎样，她都收到了很好的惊喜。 她也很感激且荣幸，自己的几年青春里能结识这么多的好友至交，参与着她平淡无澜的几载岁月。 —— 2022年3月，沐絮回到学校没几天，林省突然爆发了大规模疫情。从三月到五月提前放假回家，大家都被封在平米宿舍里，饭有人送，课也不多，那两个月沐絮简直活得无欲无求，两套睡衣轮流换着过了两个多月。 少了外出娱乐的时间，寝室里彼此相处的时间就更多了。六个女孩一起打游戏，开无茶无点心的茶话会，在深夜把心事说尽。 问及逃不开的感情问题，沐絮就当个忠实听众，为室友们的恋爱出谋划策，自己则缩起来当个鸵鸟。 经过这一年，沐絮对暗恋陆衍旭这件事看开了很多，也释怀了不少，但她还是没办法坦然自若地说出来，只得打着哈哈把话题带过。 好在学校大发慈悲，在疫情减轻的时候麻溜地安排他们回家了，沐絮晚上十点落地后吃到父母剥的小龙虾和蒸的饺子时简直要感动得掉眼泪。 但还没感动多久，沐絮就被拉去隔离了——按照榆东政策，她得在酒店呆满三天再回家呆十二天。 沐絮到酒店收拾完后已经接近凌晨，第二天还有早课，用尽最后一点意识调好闹钟后她累的栽床里就睡着了。 此时疲惫的沐絮，还不知道第二天她将迎来什么。 但是此刻，她只想迅速入睡。 不知为何，她又梦见了陆衍旭。 上一次梦见他，还是一两年前的事情了吧。 太久了，她也记不清了。 【作者有话说】陆衍旭：记不清是吧，马上让你记起来[微笑.jpg] 沐沐：没关系咯反正你裹得跟个粽子一样我也认不出咯~ 陆衍旭：……伤心透了 嘻嘻嘻坐等我们小男主小鹿乱撞+打脸现场……陆衍旭你再不出现我们沐沐就要放！下！了！你！慌！不！慌！ 本章歌曲为王靖雯《说说话》。 ------------ chapter.32 没等到闹钟响起，六点半沐絮就被门外急促的门铃叫醒。 她迷迷瞪瞪地下了床，一边揉眼睛一边趿着拖鞋往门口走。 打开门，是两个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大白，只留下两双眼睛直直地盯着她，旁边还有一个小推车。 其中一个大白开口：“做核酸。” 沐絮乖乖张开嘴。但她实在是太困，全程眼睛都是半睁半眯听着其中一个人絮絮叨叨嘱咐她一些事情，故而也就忽略了另一个人的缄口沉默和过于直白而热烈的目光。 又领了自己的早饭，沐絮关上门往桌上一扔就又躺回了床上。直到七点半的铃声响起，她才磨磨蹭蹭地起床上课。 随着十一点半课堂会议结束，门口恰好又传来敲门声，打开时只剩一个装着饭盒和水果的塑料袋。 沐絮往两边看，只看见一个白色背影向周围喷洒着消毒液慢慢走远，也只得关了门回屋吃饭。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关门后，那人转过身看了她一眼。 那藏着明显情感的眼神，连防护服也遮挡不住，透过面罩定格在那个房间门牌号上。 2106。 陆衍旭回到一楼休息室，脱下防护服和口罩。 其余志愿者都是赶着中午的时间回家吃顿饭，因为疫情没有去上学还要留在这儿做社会实践的大学生就他一个，所以整个休息室只有他一个人。 五月中旬的天，已经隐隐约约有了酷热的趋势，他随手操起一卷书，毫不在意地扇了扇风。 一个中年男人走过来，一脸笑意地跟他说话：“小陆，辛苦了。” 陆衍旭扯了个得体的笑：“是我感谢张经理收留我这个要做社会实践的大学生。” 张经理哈哈大笑：“那也本来是就做到十号的，我人手不够你还多帮忙几天，我一定在实习证明上多夸夸你。” “那我先谢谢张经理了。” “小事儿。”张经理看他堆在桌子上的书，“那我不打扰你学习了，你忙。” “好。” 张经理走后，陆衍旭一个人放空下来。 他将脱下来的防护服和口罩一并扔到垃圾箱里，然后坐下来，看着摊在桌面上的物理书，开始回忆起先前的细节。 早上，女孩似乎是被他们所吵醒，完全是迷糊着的状态。况且就他这身装束，别说是还在睡梦中，就是彻底清醒了也认不出来。 多久了，快四年了吧。 嗯，还有两个月，就正好四年了。 在沐絮的视角看来，他们确实是四年没见了。 她好像瘦了点，是最近呆在寝室里吃盒饭瘦了的吗？ 头发也长了许多，看来她以前留短发不是因为喜欢啊。 个子也长高了些，不过目测来看刚到他下巴。 只是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清悦，还带了些刚起床时的沙哑感。 她的外表，伴随着声音，逐渐在他的记忆中复苏。 长成大姑娘了啊。 陆衍旭垂头轻笑了一下，在这空旷无人的空间里显得尤为清晰。 一种名为烦躁的情绪莫名其妙地升起来，他抓了下头发，又懊恼地放下手趴在桌面。 四年，本来不长，可这四年，偏偏是高中和大学的四年。 那是一个人成长的四年，是沐絮从小女孩变化为大姑娘的四年。 是他未曾参与过，也未曾见证她改变的四年。 陆衍旭突然就很后悔。 他想立刻站到她面前，然后得意洋洋地跟她打招呼，嗨，好久不见。 可真到那一刻，他却退缩了。 不知道如何去形容敲她门那一刻的感受，恐惧感大过了期待值，所以他将饭盒放下，转身离开。 但又舍不得，所以在关门后又回头看了她一眼。 陆衍旭往后躺倒在椅子上，闭上眼睛，沐絮半眯着眼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出现在他视线的画面不断在他脑海中重演。 那就再等等吧。 这样贸然地出现，是不是也会让她不知所措？ 陆衍旭设想了一下她惊慌失措的表情，一贯笑意盈盈的眼中多出一丝迷茫，他就忍不住笑起来。 况且他现在这样，她认出来也难。等脱掉防护服摘下口罩和面罩，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的场面也怪滑稽的。 反正小镇就这么大，还愁见不到吗？ —— 第二天的检测来的很晚，比第一天推迟了一小时，沐絮可算是梳洗完成穿戴整齐就等着了。 依然是两个人，一个人负责做核酸，一个人推着放满早餐的小推车。 沐絮不经意地看了一眼那位把早餐递给她的大白，即便裹得严严实实，她却有一丝莫名的熟悉感。 那双眉眼透过一层透明屏障与她对上视线，一如多年前与那人的许多次相视那样，直接又大胆。 她蹙了蹙眉，正想开口询问什么，给她做咽拭子的那位已经开了口：“2106常椿回来的，沐絮，还有一天就好了啊。” 沐絮心不在焉地“嗯”了声，心思全在另一人身上，却不想对方直接推着小推车走到另一边，努力降低存在感。 “好了，今天午饭会晚一点，但十二点前会到。” “好的，麻烦了。” “不麻烦，应该的。” 那人在纸上写写划划，大概是一个名单，随即就和推车的一起走了。 沐絮站在门口望着两人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才不情不愿地回了房间。 今天老师拖了会儿课，下课时已经十一点四十多了，午饭果然还没有来。妈妈给她弹了个视频聊天，沐絮整理了一下就接起来。 “喂？絮絮？”秦华喊她。 “嗯，妈妈。”沐絮一边整理自己的头发，一边应着，“我刚下课。” 秦华看手机里的图像不太稳，关切道：“午饭还没送来吗？” 沐絮乖巧应答：“嗯，早上说会晚点到。” “唉，别饿着我女儿吧。” “你少来，”沐絮笑起来，“饿着我你不高兴吗，正好减肥。” “我哪有，在常椿呆那两个月已经把我心疼坏了，回来当然得好好补补了。” 沐絮眉眼弯弯地看着手机，跟秦华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说：“诶，妈妈，等我健康监测完了要做个社会实践，你去帮我问问姑姑她店里还缺人不？” 秦华爽快应下：“行，我后天来接你的时候带你一起去。” “嗯。” 沐絮还想说些什么，无奈门铃响起，应该是午饭到了。 她拿着手机去开门，没想到今天能看见给她送饭的人，一手推着车一手拿着一个塑料袋子。 他拿了盒快餐盒递给她，又从那塑料袋子里拿出一个包装盒给她。沐絮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拿着快餐盒没手拿，小跑着把午饭放回房间才转身结果那个看似药盒的小盒子。 “鼻拭子，明早做。”那人言简意赅，声音隔着好几层布料传入她耳朵，闷闷的，让她分辨不出来。 “那明天早上不做咽拭子了吗？”沐絮问道。 “嗯。” 他看起来并不想多说话，沐絮想着视频还没关，也只能强压下那点因为熟悉感而产生的好奇心，没敢再问点什么。 “絮絮？你在跟我说话吗？”秦华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没等她回答又自顾自地说，“我刚刚微信问了下你姑姑，她说她书店里活儿挺多的，怕女孩子嫌累不愿意干。” 还没来得及关门的沐絮：“……” 好在那人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和她面面相觑了三秒就云淡风轻地推着小车走了。 沐絮反应过来，赶紧把门关上回复秦华：“啊，嗯，没事的，能给我开个证明就行。” “好，她说只要你不怕累什么时候去都行。” “好的妈妈。”香气从饭盒中传来，沐絮忘却了刚才的尴尬，只想一心干饭，连忙对着手机说，“那我先挂了啊，我先吃饭。” 秦华“嗯”了声，马上挂断了视频。 沐絮：“……”她妈果然还是喜欢先挂电话。 恰好林薇雨发了消息过来，沐絮先夹了块肉，一边嚼一边点开来。 林薇雨：【怎么样，隔离餐好吃吗？】 沐絮笑了一下，对着饭盒拍了张照片过去：【咋，羡慕了啊？】 林薇雨：【羡慕个屁，我今天吃麻辣烫。】然后她也甩了张照片过来。 沐絮：【不带你这样的！】 两个人互骂了一会儿，沐絮想起那个给她送饭的大白，忍不住暗戳戳地发问：【我有个问题……】 林薇雨秒回：【不听。】 沐絮：【……】 林薇雨发来了语音，听起来像是在吃东西：“哈哈哈哈你说。” 沐絮思考了会儿，觉得打字太慢，也给她发了语音：“如果你有一个四年没见的朋友，对方如果裹得严严实实的像个粽子，你会认得出来吗？” 那边过了好一会儿才回复：“四年啊，那就是……初中同学？我对我初中同学都没什么印象诶，都忘得差不多了，应该认不出来。” 沐絮咬着一片菜叶继续听着她下一条语音：“可能也要看什么关系吧，当时关系好一点的可能就认得出来，看到底裹得有多严实了，不过忘记名字也是很正常的，我现在看我们一些高中同学，很眼熟，但名字已经忘了。” 第三条语音：“怎么，艳遇了？” 沐絮无语极了，咬牙切齿的回复她：“没！有！” “那怎么突然问这么奇怪的问题？”林薇雨不买账，继续刨根问底，“别是旧情人吧？还是白月光啊？” 嘿，神了，还真给她猜中一半。 沐絮望天，心灰意冷地按住语音键说话：“就一同学。” 林薇雨依然疑惑，但听她语气充满了不确定，也就识相地没再继续打听。 “缘分啊，我送你的情侣手链真有用哈？” 沐絮无语地发了个表情包过去，这场对话以林薇雨的急事结束。 真的是错觉吗？ 还是时间过了太久，她真的认不出来了？ 【作者有话说】多年后收拾搬家时翻出一本防疫志愿者证书的沐絮：“来，解释一下？” 陆衍旭：“我说我当初没认出来你信吗？” 沐絮：“……你看我像相信的样子吗？” [陆衍旭跪搓衣板.jpg] ------------ chapter.33 五月底，沐絮的居家隔离生活正式宣告结束，加上大部分专业课已经结了课，沐絮闲的没事儿干，干脆提前去书店上岗。 店里打工的一个姐姐带着沐絮逛完书店、做完介绍后，沐絮拿到了自己的红色小马甲。 鉴于十二年读书生涯父母的陪读，沐絮至今还不会骑小电驴。后来上了大学，虽然学校很大，教学楼距离宿舍有一段距离，沐絮也经常选择走路过去，究其原因还是不会骑小电驴。 所以当她中午下班的时候，还是秦华去接的。 虽说课已经不太多了，但还有一些公共课能上到最后一周，沐絮上班的时间断断续续的，也只能当她可有可无。 周六难得没课，本想赖床的沐絮七点就被秦华一把揪起来去上班。 沐絮不愿意地哼哼着，但还是勉强爬了起来。 步入六月，榆东市已经能感受到些许夏季的热意。道路两侧的广玉兰花树争相开放，洁白的花瓣偶尔飘落在地上，清新爽朗的香味昭然揭开了夏天的序幕。 沐絮像往常一般，熟门熟路地找到自己的小马甲套上，然后无所事事地在店里闲逛。 书店很大，入口那一块主要是文具和玩具，还有一些办公用品，而她所待着的地方则是后门那一块区域，大多是初高中的辅导资料和课外书籍。 现在才八点不到，鲜少有顾客，于是沐絮还是挑了那本没有塑封的前几天没看完的书，找了个小角落蹲着继续看。 《傲慢与偏见》是沐絮难得有兴趣读下去的一本名著，高一的时候班主任给全班放过电影，可惜只看了一半就下课了，加之学业繁重，沐絮也没再自己找出来看完。既然有机会看原著，她定然是要好好看看的。 昨天恰好看到伊丽莎白以达西的傲慢无礼拒绝他的示爱，然后达西写了长长的一封信来解释伊丽莎白那些对他的偏见，伊丽莎白终于看清了威克姆的为人，那今天就应该是…… 沐絮手指翻过粗糙的书页，来到新的篇章。 达西和伊丽莎白的重逢。 伊丽莎白受邀前去达西的庄园做客，在那里，她才了解到达西在别人口中一直都是风度翩翩、风流倜傥的贵公子，她也终于放下偏见重新去审视他在自己心中的形象。 【大家穿过草地走向河边的时候，伊丽莎白转过头又看了一下，舅父母也都停下了步子，就在舅舅想要猜测这大楼的建筑年代的时候，忽然看到房主人从通往屋后面马厩的路上走了过来。】 【他们之间相距差不多二十码，而且房主人又出现得那么突然，叫人家实在躲闪不及。顿时，他们的目光碰到了一起，两个人的脸颊刷地一下绯红一片。达西先生完全惊呆了，一时之间，愣在那里一动不动，不过很快他就恢复了常态，向大家走过来，和伊丽莎白讲话，语气即使说不上十分镇定，至少也是十分客气。】 【伊丽莎白早就不由自主地转身走开，可是看到他走上前来，便不得不停下了脚步，带着窘迫不安的神情，接受他的问候……】 拒绝对方求婚的尴尬让伊丽莎白再见到达西时满脸羞红，惊讶的她不由自主地回避达西，然而对方却依然彬彬有礼地和她问好，让旁人都感受不到二人之间曾经有过何等的波诡云谲。 沐絮有些期待地继续看下去。 伊丽莎白喜欢一个人在花园里散步，达西就去制造偶遇，经常在她面前晃悠以此达到刷出存在感的效果。 【伊丽莎白在花园里散步的时候，曾经好多次出乎意料地碰见达西先生。】 【别人不来的地方他偏偏会来，这真是不幸，她觉得好象是命运在故意跟她闹别扭。】 【她第一次就对他说，她喜欢独自一人到这地方来溜达，当时的用意就是不让以后再有这种事情发生。】 【如果会有第二次，那才叫怪呢。然而毕竟有了第二次，甚至还会有第三次，看上去他好象是故意跟她过不去，否则就是有心要来赔罪；因为这几次他既不是跟她敷衍几句就哑口无言，也不是稍隔一会儿就走开，而是当真掉过头来跟她一块儿走走。】 沐絮没忍住乐出声来，随即一声机械女声的“欢迎光临”就从前门穿过大厅传到她耳朵中。 她站起身来，把书放回原处，然后拍了拍自己的衣服，往门口处看了一眼。 只一眼，她就没再能挪开目光。 玻璃门被推开，高瘦清隽的少年携带些许暑气走进书店，阳光追随着他的背影在他身上跳跃，斑驳间映照出少年人完整的样貌。 陆衍旭。 她长达四年的暗恋故事的男主角。 在这一刻，真真切切地，再度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她本以为，只要时间够长，他的音容笑貌就会彻底被她遗忘在回忆的书页里，永远不再被拾起。 可此时此刻，她才恍然明白。 明白书上所说的“人终究会被其年少不可得之物困扰一生”为哪般。 明白不过一眼，她依然会毫无条件就缴械投降。 明白原来，她从来就没能忘记他。 少年挥一挥手，谢绝了前台店员给他引荐的好意，自己慢慢踱步到后区。 沐絮完全忘记了作何反应，像书里的伊丽莎白一样，呆愣愣地看着“达西”走到自己面前。 但不同于书里的达西，面前的人似乎完全没有惊讶的表情。 在看见她的那一瞬，陆衍旭似乎很快就反应过来，向她露出笑容：“好久不见啊，沐絮同学。” 熟稔的口气，仿佛这四年他们朝夕相处、不曾断联一般。 沐絮捏了捏衣角，不予回应。 陆衍旭也就这么耐心地等着。 面前的景象太过鲜明，沐絮终于回过神来，这人真的是三次元的陆衍旭，而不是她梦里、笔下、画上的陆衍旭。 沐絮也扯出一个笑容：“好久不见。” “可以帮我找书吗？”陆衍旭歪了歪脑袋，依旧带着笑。 那笑容就如同四年前一样，有着独属于少年人的肆意骄傲，让她不忍拒绝。 原来也可以有人经历时间的磨练与洗礼，还能保持青春的明媚与阳光。 况且，这本来就是她的工作。 “好，哪本？” 陆衍旭拿出手机，调试了一会儿，递过来一个二维码。 “有点多，这样，你加一下我，我把书单发给你。” 沐絮：“……” 结论下早了，这人还是跟以前一样，诡、计、多、端。 沐絮本就为两人间表现的差异感到不平衡，这下更是心生出想要逗弄他一下的心态。 于是她弯唇，略显为难地开口：“不好意思，你还是报一下吧，我记得住。” 吃了个瘪的陆衍旭：“……” 陆衍旭被气笑，点了点头，盯着手机，薄唇不留情面地吐着字。 不到三分钟，沐絮拿齐了他所需要的书。 沐絮依然保持着官方微笑，看起来礼貌极了：“你看一下对不对？” 陆衍旭本意也不是来买书，这会儿听见她的话也只是随意翻了翻厚厚的书堆，敷衍般“嗯”了一声。 沐絮：“那请去前面结账，谢谢~” 陆衍旭语塞，没有半分要挪动脚步的意思，反而将胳膊肘撑在堆起来的书上，无可奈何地看着她。 “加我一下吧，沐絮同学。” 沐絮看了她一眼，假装理书的动作，嘴里的话字字诛心：“我记得有人跟我说过，微信啊QQ啊，都是没有必要的。” 陆衍旭：“……” “同学在学校里天天见，家人在家里天天见，所以对他来说，没有需要保持联系的人呢。” 差不多的话语，一样的主体观点，陆衍旭此刻才深深感受到，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是什么体验。 陆衍旭哭笑不得：“你还跟我一般见识啊？” 沐絮“哼”了一声，没再理他。 陆衍旭发挥出自己以前那股死缠烂打的劲儿，开始进行演讲般的劝说。 “都这么多年没见，你就行行好吧。” “沐絮同学？别跟我计较啦。” “以后方便我们初中同学聚会嘛。” 说到最后，陆衍旭劝得口干舌燥，沐絮才有了松口的迹象。 陆衍旭舒了口气，乘胜追击：“而且我打算高考结束的时候去给余添送花，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啊？” 沐絮微微动了心。 自己也没想冷漠地坚硬拒绝，况且余添对她的高中生涯确实帮助不少，能有个机会去送个花表达一下感谢也无可厚非，于是便顺着这个台阶下了。 “行吧。”沐絮掏出手机，假装很勉强地扫了对方的二维码。 【您已成功添加对方为好友，可以开始聊天了！】 沐絮看着那一行字，竟产生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她是真的真的，和陆衍旭重逢了啊。 【作者有话说】重逢这一章修改了好几天，还是决定踏着2022的尾巴发出来啦！ 庆祝我们陆衍旭顺利加上沐沐微信！撒花！ 祝大家2023新年快乐！万事顺意！心想事成！撒花！ ------------ chapter.34 直到六月九号前，陆衍旭就好像书中的达西先生一样，以各种借口制造“偶遇”。 偏生沐絮还挑不出什么毛病，每次顶着店员姐姐戏谑的目光去帮他找书。 终于到了高考的最后一天，沐絮提前请了调休，中午便连着上了班，直到两点才收拾了下下班。 沐絮一出门，就被不远处的一辆车摁着喇叭拉去了注意力。 陆衍旭从驾驶座上下来，冲她挥了挥手：“这儿，沐絮同学。” 沐絮一脸震惊地走过去：“你哪来的车？” “抢的。” “？” “开玩笑，我妈的。”陆衍旭绕到另一侧打开门，示意沐絮上车，“走吧，请你吃饭。” 沐絮没动，就这么看着他。 陆衍旭一脸委屈：“你没回我微信，我就直接过来了。” 沐絮打开手机，果然有好几条来自他的消息，因为调成静音了才没听见。 阳光照在她脸上，也许是初夏的几分暑气，惹得她耳垂些许发烫。 “你会开车啊？” “嗯，去年暑假驾照就拿到了。”陆衍旭双手插着兜，看向她的眼神里多了些不自在，“你还是我第一个副驾。” “……” 所以她应该是感动还是不敢动啊！？ 沐絮战战兢兢地上了副驾，直到陆衍旭扣好安全带，她还在试图挣扎：“要不……我们还是坐公交车吧。” 陆衍旭拧空调按钮的手一顿，似笑非笑地看向她：“害怕啊？” “没有啊。”沐絮嘴硬，“公交车便宜。” 陆衍旭“噗嗤”笑出来：“看你吓的，逗你的，拿证后在我爸的监督下开过好几次了，不然不用你说，我自己也不敢单独带你。” 沐絮禁不住看向他，后者正在一脸专心地试着空调风。 他的侧脸逆着光，就连脸上的绒毛都在阳光的映照下微微颤动，叫她看得一清二楚，与五年前两人聊起乔丹的那个课间十分钟的少年容颜渐渐重合。 仿佛无论时间如何变幻，少年永远不老。 那段时光，也永远不朽。 陆衍旭启动车子后，随意道：“一会儿你如果冷的话，就把出风口的叶片按下去点。” “嗯。” “想吃点什么？” “我都行。”沐絮本来就选择纠结，略有些讨好型人格的她也习惯让别人做决定，但面对陆衍旭，她不知怎么地就想试着提点小要求，“但我有点想吃火锅。” “那就去吃火锅。”陆衍旭打着方向盘倒车，没半点犹豫地应答她，“那去海底捞吧？” 沐絮抿着唇“嗯”了声，压抑下那止不住上扬的嘴角。 “你连上了六个小时班了，累不累？”陆衍旭瞄了眼时间，“今天高考最后一天，平常快的路被封了，加上堵车和绕点路的话可能要多花半个多小时，要不要睡会儿？” 这边去榆东市最快的路是经过一中的，但由于高考，一中和二中附近的路都被封了，绕一段的话势必要多花点时间。 沐絮这会儿确实有点累了，但由于第一次坐陆衍旭开的车，她还是婉拒了他的提议。 陆衍旭平稳地开着车，驶过闹市区来到郊区后速度逐渐加快。沐絮看了眼仪表盘，已经快到了八十码。 沐絮没话找话：“开车难吗？” “新手的时候肯定有点慌，上手了就好了。”陆衍旭目不斜视，保持一个优秀司机的标准，“你呢，学车了吗？” “寒假才过了科一，等我期末考完就要去练车了。”想到这，沐絮叹了口气，“有点害怕。” 陆衍旭笑道：“你还有怕的呢？” 沐絮瞪他一眼，后者立马认怂。 前面红灯，陆衍旭稳稳停下车，手指屈着，缓缓地敲打着方向盘：“有不会的就问我，我还是你的陆老师。” 沐絮怔了怔，张了张嘴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一会儿才微微红着脸应了声。 也许是昨晚熬夜背书加上今天连轴转了六小时，沐絮此刻确实有点撑不住了，上下眼皮一直打架。 陆衍旭趁着堵车的功夫侧过脸看着她：“还有一个小时呢，你休息会儿吧，我自己看着路。” “那你别闯红灯啊。”沐絮没扛住，说完立马闭上眼睡着了。 陆衍旭看着她的样子笑了声，压低了声音喃喃自语：“该说你怕还是不怕呢。” 他伸手拨下排风口的叶片，又从后座捞过一件薄外套，轻轻盖在她身上。 沐絮今天穿了条深蓝色的裙子，裙摆还未过膝盖，这会儿一副睡着不设防的模样，裙子微微向上卷边。陆衍旭的脸微微发烫，又把外套往下拽了点，才得以盖住她的腿。 三点半刚过一点时间，陆衍旭开到了榆东市的一个商场。这里离二中还有点距离，算是偏一点的地方了，停车位也比较多。 就在他倒完车后，沐絮睡醒了。她迷迷糊糊地对着身上多出来的衣服盯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这是陆衍旭的衣服。 她连忙整理了下自己，左侧传来熟悉的声音：“你掐着点醒的啊？” 沐絮往前看，恰好看见商场的字牌，不好意思地拉过外套还给他：“谢谢了。” 陆衍旭一边解安全带一边扫了一眼，没接：“穿着吧，商场里开着空调会有点冷。” 沐絮收回手，有点不知所措，但还是先解开安全带跟着下了车。 如他所言，不过初夏，商场里的空调就开的很冷了。陆衍旭看着她的样子笑：“穿吧穿吧，干净的。”她也不再扭捏，快速地又套上了。 商场这会儿已经有不少考完了的学生了，很热闹又有点拥挤。沐絮不得不凑近陆衍旭问：“现在能有座位吗？” 陆衍旭看了眼手表：“都快四点了，应该不会有人现在吃午饭吧？” “说不定有人吃晚饭呢？” “……” 陆衍旭默了默，随即道：“那我们走快点吧。”说着就不自觉扯住沐絮的手腕上电梯。 沐絮懵懵地眨了眨眼，奈何在电梯里不敢造次，便随他去了。 说实话，她看不懂陆衍旭，也不知道他们两个现在算什么。 初中同学太过牵强，朋友吗？ 异性朋友之间会拉手吗？ 沐絮的脑子乱糟糟地想着，电梯就到了。 如陆衍旭所说，海底捞店里的人还不是很多，两人被服务员领着到了一个小桌子坐下，陆衍旭把点单的iPad递给沐絮。 沐絮一边翻着pad，一边问：“吃辣吗？” “可以。” 她抬眼看他，正在给她倒饮料，看起来漫不经心。 “可以”这两个字，听起来不像是会吃辣的。 但沐絮却无辣不欢。 沐絮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状似不经意道：“四宫格可以吗，我想吃番茄的。” “都行。” 沐絮点完自己想吃的，把pad递给陆衍旭。没一会儿他也点好了菜，交给了服务员。 锅底上来后，服务员问道：“怎么摆？” “辣的摆我这儿。”沐絮抢先回答。 考虑到陆衍旭可能不太吃辣的缘故，她点的是四宫格，两格番茄锅在对角线，还有一格辣锅，一格清水。 陆衍旭抬眸看了她一眼，又迅速低头，恰好遮住一抹笑意。 五点过一点的时候两人才吃完，被陆衍旭抢先付了钱。沐絮暗暗记下价格，又把一半的钱用微信转给了陆衍旭。 “你看下微信。”沐絮提醒他。 “不看。”他装傻，“走吧，买花去吧。” 等电梯的人很多，陆衍旭蹙了蹙眉，要不坐扶手电梯吧？ 沐絮愣了愣，勉强应下。 两人走到扶手电梯处，陆衍旭率先跨步走上去，沐絮却迟迟不敢迈步。直到陆衍旭回头，才发现沐絮还在上面。 他快步走下去，又搭乘旁边的一架跑上来，才听见女孩略显局促地叫他的名字。 “陆衍旭……”沐絮的手紧紧地拽着外套的衣摆，“不瞒你说，我有点害怕坐这个。” 沐絮好几年前在这种电梯上摔过一次，从那之后给她留下了深深的阴影，以后每次在商场都只坐封闭式电梯。 陆衍旭明白了，于是说：“那我们去等电梯吧。” “时间会不会来不及？” “来得及，五点半还没到。” 纠结了一小会儿，沐絮还是决定尝试一下。 陆衍旭便由着她：“那你跟好我。” “嗯。” “勾着我手臂吧。” “好。” 陆衍旭耐心引导她：“看那个台阶出来一半了就迈脚，别踩黄线上。” 沐絮勾着他的臂弯，乖巧应声。 有了陆衍旭的陪伴，沐絮顺利地连下三部电梯。 花店在负一层，然而从一楼到负一层有楼梯，沐絮这才松了口气，无知觉地松开了挽着陆衍旭臂弯的手。 陆衍旭撇了撇嘴，但看见沐絮开心的神色，又立马不吝啬自己的夸奖：“厉害啊沐絮同学，一下子就克服了电梯恐惧啊。” 沐絮笑起来：“谢谢你啊陆老师。” “不客气。” 到了花店，沐絮立马被琳琅满目的鲜花所吸引。 没有哪个十八岁的小姑娘能够抵抗得了鲜花的诱惑。 但记挂着正事儿，沐絮还是老老实实地挑了几朵向日葵和其他一些花，问店员要了包装纸，坐下来包扎花束。 她一心忙活着手上的事儿，根本没在意陆衍旭在干什么，也就没注意到他根本没管所谓“给余添献花”的借口。 直到一大束满天星闯进她的视野，她才反应过来。 沐絮手指上还沾着彩带的碎屑，有些还蹭到了脸上，像个小花猫一样。她有点不确定地开口：“这是……？” “给你的奖励。”陆衍旭大大方方地站着，痞气里又带着点郑重，“奖励我们沐絮同学勇敢尝试了坐电梯，并且成功了。” 【作者有话说】余添：工具人不配享受好一点的待遇吗？？？没人为我发声吗？？？ 陆衍旭：吵什么吵什么，沐沐帮你包花你可不要不识好歹！！！ 余添：……被恋爱脑吓晕。 ------------ chapter.35 正是六月初，白天的时间逐渐拉长，即便过了晚饭时间还剩着半数光亮。 俩人在六点二十分左右到达了二中的东门，此刻夕阳将尽，暖黄色的余晖照在铁门上，看起来像是泛起金属光泽。 沐絮突然想起一年前的今天。 那天可没有今天这么好的天气，灰蒙蒙的。 而且去年的自己也绝对想不到，一年后她还能够和奢望中的人，一起回到这个地方。 门口早已聚集很多前来接人的家长，熙熙攘攘的，几乎人人手里抱着一束花，花香味直钻入鼻腔内。 陆衍旭拿着花递给沐絮：“你拿着。” 沐絮疑问：“不是你说要给余添送花的吗？” “我一大老爷们儿给他献花，多奇怪。”陆衍旭嘴角噙着笑，掏出手机解锁，“你给他就行。” “好吧。”沐絮接过花。几朵向日葵被簇拥在泛黄的英文报纸里，店员还推荐她在边上包了几株白掌花和波斯菊，显得朝气有活力。 突然吹来一阵风，沐絮一只手捧着花束，另一只手腾出来整理了一下被风吹歪了的卡片。 她的发丝和裙摆随风扬起一个弧度，半张脸都隐没在花束里，微笑着轻轻拨弄被吹乱的头发。 陆衍旭心神一动，恍惚想起去年的这一天，他从为他庆祝的饭局上脱身赶到二中门口，也是抱着这样的一束花从六点四十等到七点。 人来人往，却始终没有等到想见的那个人。 或许她早就走了。 也是，不怪她。 是他来得太晚了。 陆衍旭不自觉地打开相机拍下一张她抱着花的照片。 这样就算，弥补了去年的遗憾吧。 然而沐絮对面前这人的心理活动毫不知情。 陆衍旭开口道：“一中到这里要多久？” 沐絮脱口而出：“十五分钟。” 直到对上陆衍旭饶有兴味的表情，沐絮才恍然，红了红脸解释道：“我有四次去一中考试，每次都差不多是这个时间。” “哦~我也没问什么呀？” 哦你个大头鬼。沐絮愤愤地想。 “花沉不沉？”陆衍旭又问。 “还好。” “既然沉就给我吧。” “？” 陆衍旭不容置喙地又拿走了花束，留沐絮一脸茫然。 男人也挺多变的。 一大束花沐絮捧着有些费劲，跟陆衍旭搭配起来就合理多了。他甚至还用手臂夹着花束，看起来毫不费力。 正好解放双手，沐絮拿出手机。回完信息后，她本想收起来，但鬼使神差地打开了百度，一个字一个字地输入问题。 【粉色满天星的花语是什么？】 第一条结果显示：【青涩的爱、无缺的爱和陪伴的爱。】 沐絮抿了抿嘴，上扬的嘴角却无法掩饰内心的雀跃。 六点半过了点的时候，一辆接一辆的大巴车驶向大门，人潮开始涌动，纷纷给大巴车让路。 不消片刻，陆衍旭就精准定位到了余添的身影。他高高举起一只手：“这儿。” 余添背着包，一路小跑着穿越人群过来，脸上满是愉悦的神情：“哟，真来了啊。” “废话。”陆衍旭把花束拿给他，“拿着吧。” “有心了啊，还给我送花。”余添满意地点点头，转而看向沐絮，“你俩终于凑一起啦？” 沐絮：“……” 陆衍旭笑着骂他：“说啥呢，考完乐得不会说话了是吧？” 余添揽过他的肩膀笑：“走走走，吃饭去，我做最后一道大题的时候肚子都在叫了。” “我们吃完了了来的，就不吃了，不过也可以陪陪你。” “行，那走，回我家。” 余添的父母开了车接他回林镇，终究是没实现让陆衍旭给他当司机的心愿。 两人回到车上，陆衍旭看她慢悠悠地系着安全带，说：“刚刚看见余添怎么一下子文静了？” “嗯？”沐絮专心致志地扒拉安全带，分心去听他的话，“你俩不是久别重逢无话不谈嘛，我寻思给你们留点空间。” “我还以为你就对我横呢。” 沐絮无言地看了他一眼：“你怎么不说你们话密得我都插不了嘴。” 陆衍旭靠着舒服的椅背笑：“你别说，你这北方口音我挺喜欢。” 沐絮撇了撇嘴道：“耳濡目染嘛。” “行，那我下次也去耳濡目染一下，你给我当导游。” “不要，我们封校，出不来。” “那你挺惨的，我们不封校。” “陆衍旭！” “诶诶诶我启动车子了！” 夜晚跟白天有点温差，沐絮继续盖着陆衍旭的外套，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沐絮问：“你一会儿要去余添家里吗？” “他都邀请了，去呗。你不想去吗？” “也不是。”沐絮私心想跟陆衍旭多待一会儿，但如果地点是在余添家还是有点尴尬，“你们俩聊天我去多不合适。” 陆衍旭以为她是觉得自己聊不来他俩的话题觉得不自在，抓着方向盘转了个弯问：“那我先送你回家？” 沐絮伸手把玩着空调叶片，漫不经心地回应他：“行。” 时间走到七点，夜色逐渐笼罩小城，陆衍旭伸手打开头顶的照明，车厢内洒下一片暖色灯光。 沐絮忍不住偏头看他。 之前没怎么在意，现在仔细看看，不见的这四年陆衍旭也是变了不少的。 头发比起曾经的寸头算是长了些，看上去浓密不少。 个子应该也是高了些的，之前就到他耳朵，现在只到下巴了。 穿衣搭配也成熟了不少，以前是只追求舒适的中二少年，现在是清爽阳光的青春男大。 所以，如果要谈恋爱的话，也就不算早恋…… 沐絮及时刹住了车。 什么谈恋爱！男方都没说什么呢！怎么自己就幻想起来了！ 矜持啊沐絮！你要做个矜持的女人！ 于是沐絮矜持地收回了视线，打开手机疯狂轰炸林薇雨。 沐絮连发十条：【hey！出来！】 林薇雨秒回：【干什么！期末周谢绝打扰！】 沐絮：【我有一个朋友……】 林薇雨：【快说！什么八卦！】 “……”女人心海底针。 沐絮继续打字：【她最近遇到了一个初中同学，还约她出去送她花，这是什么意思？】 那边过了一会儿回：【之前你说的那个四年没见的初中同学？】 “……”好家伙她是侦探吧！ 林薇雨继续八卦：【怎么不说话？被我猜中了吧！】 沐絮：【……这可是你自己猜的，不关我的事。】 林薇雨：【好好好。这一看就是想追你呗。】 沐絮：【很明显吗？】 林薇雨：【我觉得挺明显的了。你这追求者可以啊，还请吃饭送鲜花的，比网上那种纯聊骚的普信男好太多了。】 手机微微发烫，沐絮的心也因为林薇雨的话升温了几分。 她攥着手机乐此不疲地跟林薇雨探讨爱情之道，身侧传来陆衍旭的声音：“快到了。” 沐絮头也不抬：“你停路口就行。” 陆衍旭哀怨地看了一眼忙着打字的沐絮又迅速收回眼神，重重地叹了口气。 然而后者沉迷在手机里根本没察觉到。 陆衍旭没做声，手指扶住方向盘，像是在酝酿什么。 将近七点半的时候，车子稳稳地停在了沐絮家巷子的路口。 沐絮终于抬起头来，往窗外看了一眼，随即扭头：“到了啊，谢——” 感谢的话堵在喉咙里没说出来，因为她一扭头就看见陆衍旭放大版的脸。 他们离得好近。 沐絮感觉自己的脸已经烫的烧起来了，如果此刻要她煎一个荷包蛋都不成问题。 这人！怎么还像初中一样！ 动不动就突然凑近！ 搞偷袭啊！ 暧昧的气氛在狭小的车厢空间内蔓延，沐絮感觉自己要爆炸。 然后她伸出手，按在陆衍旭的额头上。 手心的暖意和他脸上被空调风吹得冰冷的肌肤相贴的瞬间，两人的身体以微不可察的幅度打了个哆嗦。 陆衍旭面上不动声色，其实内心早已山呼海啸，暗暗赞叹自己美男计的成功。 还没呼啸完，按在他额头上的那只手突然使劲儿，把他按回了驾驶座。 陆衍旭：“……” 陆衍旭：“？” 沐絮眨了眨眼睛，尴尬地不知道双手往哪放，于是默默地把推他的那只手缩了回来。 “谢谢！”沐絮一本正经地道完谢，就解开安全带拉开车门飞速逃走了。 陆衍旭歪歪扭扭地靠着座位，愣了许久才回过神来刚才发生了什么，又好气又好笑。 他左手撑着右手的胳膊肘，把整张脸埋进右手掌里，低低地笑着。 怎么办啊，看来他的追求之路漫漫其修远兮啊。 过了片刻，后座车门被打开，笑声戛然而止，他僵硬地回头，对上沐絮心虚的目光。 “抱歉，”沐絮露出无比真诚的表情，“花忘记拿了。”然后又关上车门跑了。 陆衍旭再没忍住，整个人笑得不行，一边笑一边划开手机查看余添发的消息。 余添：【你人呐！我饭都吃完了你放我鸽子啊！】 陆衍旭单手打字的手都因为笑有些发抖：【等着。】 沐絮鬼鬼祟祟地抱着一大束粉色满天星回家，好在父母都洗漱完上楼了才没被发现。 她蹑手蹑脚地溜进房间，把花束摆在电视机旁边，又把之前的小布熊抱过来摆在一起，做完后撑着下巴欣赏自己的杰作。 “回来了？”秦华走进她的房间，沐絮像被按了开关一样浑身一激灵。 “怎么了吓成这样？”秦华顺着视线看过去，“喔，哪来的花啊！” 沐絮淡定回复：“能哪来的，买的呗。” “自己买的？” “当然。” 秦华显然有点失望：“好吧好吧，我还以为你有男朋友了，白欢喜一场。” 沐絮：“……” 秦华又念叨了点让她去洗澡的话就离开了，沐絮的手机适时地震动了一下。 陆衍旭：【到家了？】 沐絮：【嗯。】 陆衍旭：【我刚刚……只是想帮你解个安全带。】 “……！” 很好，刚退下去的温度又起来了。 【作者有话说】搞笑女和大直男双向奔赴的病情（划去）爱情~ ------------ chapter.36 时间将近八点，小镇步入夜生活，街上光影交错，人和车都多了起来，川流不息。 毕竟还是新手，陆衍旭把车停回了家，随即骑上一辆山地车出了门。 途径一家便利店，他进去买了几罐饮料，还带了两罐啤酒。 到余添家的时候刚好八点。和他父母打过招呼后，余添就跟大狗一样嗅着味道走出来，看见他手里的袋子乐不可支地接过去，一边接一边说：“来就来嘛还带东西。” 陆衍旭提着袋子的右手微微躲过他的左手，熟门熟路地往他房间走，气得余添朝空气打了两拳，又迅速跟上。 陆衍旭把东西放在地上，余添过去翻翻拣拣，“哟”了一声：“这是怎么了？还买上酒了？我刚高考完就拉我喝酒啊。” “又不是没成年，少装单纯。”陆衍旭嗤笑他一声，随手扯了一个坐垫扔在地上，直接席地而坐。 见他这样，余添起了逗弄的心思：“情场失意啊？” “少造我谣。” “那就是得意咯？”余添也跟着坐下来，打开手机，“我先点个外卖，你配着酒慢慢说。” 陆衍旭看他一眼：“你晚饭没吃饱？” “你吃。” “我也吃饱了。” “不管，我就要点。” 陆衍旭无语地拿过一罐可乐，任由他折腾。 罐身还残留着刚从冰柜中拿出来的触感，陆衍旭起了心思，用力晃了两下后递给毫不知情的余添。 余添还在加购物车，快速瞥了眼后问：“干什么？” “帮我开一下。” 余添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你没事吧？” “好得很。”陆衍旭又把可乐往他那递过去点，“快点。” 余添放下手机，虽觉古怪但还是乖乖照办。 易拉罐环被拉开的瞬间，黑色的气泡液体从出口喷射而出，尽数落在余添的前胸衣服上，还有一点洒到了地上。 余添闭了闭眼，嫌弃地看向始作俑者，后者却掩着面笑得很开怀。 “陆！衍！旭！” 陆衍旭倚在洗手池边，还在安抚正在清理的余添：“我哪能想到你真这么没防备心呢。” “你还有理了？”余添愤愤地又把毛巾浸到水里，“活该沐絮没直接答应你呢！” 陆衍旭敛了敛笑意，摆出一脸严肃的表情：“要不下次咱们如果有机会一起吃饭的时候，你也这样作弄我，然后我穿件衬衫之类的，这样又能显得我楚楚可怜，又能展示一下我的身材。” “……”余添这回是彻底无语了，“我说哥们儿你别太离谱。” “开个玩笑。”陆衍旭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那我去把房间里清理一下。” “去去去。” 陆衍旭把脏的湿巾丢进垃圾桶，瞥见余添书桌上摆着的相框。 小学的，初中的，还有两张高中的。 都是毕业照。 陆衍旭拿起初中的毕业照，目光锁定在沐絮身上。 他拿到毕业照的时候，只随意扫了一眼便直接夹进了教科书里，也忘记了再拿出来。可能早就不知所踪，也可能静静地躺在某个落满灰尘的角落里。 直到现在，他才有机会仔细观察。 女孩笑得灿烂，蓝白色的条纹外套为白衬衫的正经添加了几分活泼，额前的碎发随风的方向扬起一个弧度，一切都是那么恰到好处。 他又拿起余添小学的毕业照，没看下排贴着的名字，目光逡巡一圈就找到了沐絮。 十一岁的沐絮还有点婴儿肥，脸颊肉肉的，两个羊角辫和粉色的小裙子彰显着这个年纪的童趣。 陆衍旭捏着照片，嘴角不自觉上扬。 “看沐絮呢？”余添不知何时进来的，一边走过来一边问。 “嗯。”陆衍旭丝毫没有被抓包的心虚，“你有没有她高中的毕业照？” “没有，又不是一个班的。” “好吧。” 他的语气听起来满是遗憾，余添又忍不住好奇问：“你知道你现在这样像什么吗？” 陆衍旭不明所以：“什么？” “偷窥狂。” “闭嘴，不听。” 手机传来消息提示音，余添划开看了眼，随即转向陆衍旭：“我之前的高中同学约我去打球，去不去？” “这么晚？”陆衍旭看了眼时间，已经八点半了。 “一个半小时前的信息，我到家的时候才拿到手机登上微信。” “行，正好去消耗消耗。” 男生间无所谓认不认识尴不尴尬，打场球就容易熟络起来了。 陆衍旭看了眼身上为了跟沐絮见面精心挑选的衬衫，看向翻找篮球的余添：“有衣服吗，借我换一件。” 余添头也不回：“自己找。” 两人的身材尺寸差不多，陆衍旭找了件黑色的T恤扔在床上，随即解开衬衫纽扣。 扣子解开，露出形状分明的肌肉，腹部已经隐约有了腹肌的轮廓。 余添恰好找到球，抬眼便看见陆衍旭宽阔的脊背笔直，匀称的肩胛处凹陷明显，他忍不住啧啧道：“你啥时候练的？哪家健身房，我也去办张卡。” 陆衍旭看他一眼，套上黑T恤，不咸不淡地说：“去年暑假，闲的没事跟着视频练的。” “吹吧你就。” 两人很快出了门。 约的地方是林中新校区的篮球场。两个老校区早在他们那一届毕业后就被拆除，改成了其他的地方。 这个时候，初三部还亮着灯，大约是在冲刺仅剩一周的中考。 陆衍旭头一次来这，插着兜不紧不慢地跟在余添身后走，时不时出声感慨：“这儿环境真不错。” “的确，比老校区好多了。”余添指了指灯火通明的初三教学楼，“也更卷了，现在三个年级都得上晚自习了。” 他们刚到的时候，正好赶上初一初二放学。两人逆着人群往里走，一眼就被保安看出不是学生拦了下来，给班主任打了电话跟保安确认后才给放行。 班主任今年带初一，这会儿早已回家，在电话里帮他们做了证明。 余添去年高考完后来过一次，对这儿比陆衍旭熟悉，带着他七拐八拐后到了篮球场，一群人正打得酣畅淋漓。 看见余添来，他们停了比赛，走过来揽过他肩膀道：“恭喜啊，解放了。” 余添笑了下，拽过陆衍旭介绍道：“陆衍旭，我哥们儿，打球贼溜。” 男生们默契一笑，把球丢过去：“那来一把？” 陆衍旭轻松接住球，笑得痞气：“来啊。” 场上退下两个人让位给余添和陆衍旭。陆衍旭球技确实不错，果断，丝毫不拖泥带水，加上和余添配合得好，很快帮原先的那队追上好几分。 两场下来，大家都消耗了不少。中场休息的功夫，余添终于点上了心心念念的烧烤。 陆衍旭拧开一瓶水就往嘴里灌，喝的有点急，水滴顺着嘴角流到脖颈处，浸湿衣领，叫人分不清是水还是汗。 一个男生在他身边坐下，赞叹道：“哥们儿，球打得真不错啊，余添这小子没吹牛。” 陆衍旭笑了笑，没接话。 他这人，在面对熟人时就像个精神病，习惯肆无忌惮地发疯，但面对陌生人时就立马换了副面容，总是让人产生“这人高冷的不行”的错觉。 男生又开口：“我叫赵麟，是他高中同学。” 他顿了顿，可能是觉得这话有歧义，又补了句：“复读前的。” “陆衍旭，他初中同学。”他言简意赅，礼貌回复。 “初中同学？”赵麟像是回忆起什么，“我好像记得，沐絮也是他初中同学？” 听到沐絮的名字，陆衍旭眯了眯眼：“哦？他还跟你说过沐絮？” “没有。”赵麟往后仰，“当时经常有个女生来我们班，我俩又是同桌，看他对她还挺照顾的就八卦问了一嘴，他说是初中同学。” 陆衍旭又灌了口水，听他继续回忆：“我们班当时都挺好奇的，不过他说就是单纯的同学关系，我们也就不多嘴了。” 见他一直默然，赵麟也不觉得尴尬，继续好奇：“哥们儿你在哪上学？” “南理，物理学专业的。” “这么巧，我也南理的，自动化的。” 陆衍旭微微惊讶：“确实挺巧的。” “压线险过的，你的专业才厉害啊。” 陆衍旭笑了笑，跟他伸过来的水瓶碰了碰杯：“幸会。” “幸会。” 余添去校门口拿完烧烤回来，招呼大家去吃。 陆衍旭对烧烤没什么兴趣，在余添的强迫下吃了几根串就回到原来的座位摆弄手机。 微信的置顶栏有新消息。他没点开班级群里关于期末考试的通知，先点开了那个抱着胡萝卜的兔子的头像。 【图片/JPG.】 【好看吗？】 是沐絮拍的满天星的图片，图片边缘还故意露出了半个小布熊的身体。 陆衍旭笑起来，嘴角牵起一个愉悦的弧度。 看来她已经猜到了。 还是挺聪明的。 他按住语音键，语气里满是调笑，勾人心魄。 “好看，也不看送给谁的。” 【作者有话说】饭来了！快来吃！ 余添：看不出来，还是个恋爱脑。 陆衍旭：没有爱情的单身狗懂个屁。 ------------ chapter.37 短暂的见面过后两人都进入了期末周，沐絮结束了书店的“打工”生活，每天背书背到昏天暗地，陆衍旭也在马不停蹄地刷题。 两人别说见面了，就连微信也说不上几句话。 有一天沐絮起得早了点，六点半给他发了个对面屋顶上的小猫和麻雀，意外地在五秒内收到了回复。 陆衍旭：【你家养猫吗？】 沐絮：【你起这么早？】随即又回复了他的问题：【不养猫，邻居家的。】 陆衍旭：【睡不着，干脆就起来了。】 陆衍旭：【那你喜欢猫吗？】 沐絮：【还行，更喜欢小狗，柯基，柴犬，拉布拉多，萨摩耶这样的，我都很喜欢。】 熬了一个通宵的陆衍旭此刻终于从书桌前抬起头来，慢吞吞地伸了个懒腰，然后手指划了一下自己的表情栏，勉强找到一个摇头晃脑的萨摩耶表情发给她。 沐絮看着屏幕上的白色小狗笑了下，有意逗逗他，于是打字：【听说男生的可爱表情包都是在跟女生聊天的时候偷来的。】 那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回了一句话。 【我从我室友那儿偷的，刚刚去拷问了他一下，确实是他从他女朋友那儿偷的。】 沐絮看到“室友”二字，才恍然想起，自重逢到现在，他们好像还没问过对方在哪里上学，学的什么专业。 她不知道他是否已经从余添那儿听说自己去了北方上学，但她确实还不清楚他的学校和专业。 于是她开始打听：【你们系的脱单率如何？】 陆衍旭困顿的思绪因为她的这句话变得清晰起来。 他不得不承认，对于沐絮这种在乎的试探，他很受用。 经过这么长一段时间的分开，陆衍旭逐渐清楚沐絮关于感情方面的性格和恋爱观——明明很喜欢，却习惯性沉默，不主动，不争取，把自己缩进小小的龟壳里佯装不喜欢。 因此，他也不急于在这一时半刻得到她的主动和回应。 他要一点一点地，慢慢地引导她对于感情的需求，让她直面于自己的心意，然后，渐渐地去学会向他表达和释放她的爱。 而达到这一理想目标的前提基础是，他能够让她感受到，他能给她足够的安全感和爱。 陆衍旭屈指，漫不经心地敲着冰凉的大理石桌面，然后如实敲字回复：【不太行，我室友的女朋友是我们系唯一一个女生。】 沐絮觉得有点好笑：【肥水不流外人田啊。】 陆衍旭回了个狗头表情包。 沐絮还想说点什么，楼下传来了秦华喊她吃早饭的声音。 “来了——”沐絮揣上手机，噔噔噔跑下去。 陆衍旭见那头没回复，便也放下手机，准备洗漱下吃个早饭睡个俩小时再起来肝。 倒也不是为了一个期末考拼成这样。 大概是由于绩点高的缘故，陆衍旭在上个月收到几个大二大三学长的项目邀请，权衡之下他选了一个自己感兴趣的加入。 因为队内只有他是大一的，很多东西他必须提前自学才能赶上学长们的需求，自六月初敲定下课题方向后他就开始了日夜颠倒的自学之路，听课、做题、做实验……与此同时他还能抽出时间去沐絮工作的书店转悠，余添听了都得给他竖个大拇指。 但洗漱完后陆衍旭清醒了大半，于是再次打开了组长发在群里的文献参考。 看了会儿果然又开始头昏脑涨起来，然后陆衍旭就非常心安理得地躺到了床上。 —— 六月下旬，沐絮的期末考试全部结束，还没来得及快活个三五天，就又被父母耳提面命驾照的事情。 沐絮在寒假考完了科目一，如果趁早开始练的话，这个暑假就能把证考下来。 但是，一家三口面临一个非常棘手的事情——沐絮不会骑电动车，小时候学的自行车技术也在几年前随着自行车丢失而一去不复返。 所以，去驾校的接送工作由谁担任呢？ 秦华：“我可没法在工作时候溜出来半个小时一个小时的。” 沐磊德不甘示弱：“我虽然工作时间弹性，但老板会突击检查啊，行不通行不通。” 秦华还击：“那你就跟你老板直说，你要接送女儿。” 争论了半小时后，以秦华的胜利告终。 沐絮无语地看着得意的老妈和失落的老爸，决定硬气一回：“不然我自己走吧，你们……” 沐磊德瞬间抬起头：“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哦。” 沐絮：“……是是，我自己说的。” 然而，很快沐絮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天真。 因为七月的天，实在是，太热了！！ 今年榆东市的夏天来得格外早，七月初的温度就隐隐有了三十五度往上攀升的趋势，相当地闷热难耐。 第三天练车，上午九点的气温依然在三十六度半高居不下，沐絮靠在阴影下的一块墙壁上，一手扇着风一手拿着手机，心如死灰地给教练发着信息。 上午八点五十分，沐絮：【教练我到了。】 时隔二十分钟后，教练：【马上。】 沐絮隐忍地闭了闭眼。 “诶，沐絮？”一道熟悉的声线传入耳朵，她睁眼一看，竟是余添。 “嗯？”沐絮迷茫地看着他，“你怎么在这？” 余添甩了甩手上的单子：“前两天报的名，今天来交体检报告。” 沐絮点点头，余添转身，推开玻璃门进去。 直到余添交完报告出来，她的教练甚至还没到。 这两天应该是志愿填报的截止时间，沐絮从秦华那儿听说，余添的第一志愿是本地的榆大。 起初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沐絮还有点震惊，毕竟榆大在省内不算特别好的学校，而余添的分数也不低，选个再高几个层次的学校完全是绰绰有余。 后来又听说他的志愿专业是医学，沐絮就更震惊了。但榆大最是突出的就是医学系，她又有点理解了。 余添跨上他的电动车，也不急着走，跟她随意聊着：“你考几科了？” “别提了，科二才学了两天。”阳光照射的方向转动，阴影被光亮覆盖，沐絮不得不把手放在额头上挡住阳光。 “那说不定以后我进度比你快。” 看见他的电动车，沐絮还有点诧异地问：“你什么时候会骑的小电驴？”毕竟高中的时候，二中是允许学生骑电动车的，但余添一直都是由他妈妈骑车接送的。 “会啊，这不老简单了。”余添转了转车头，同样诧异地问，“你不会？” 沐絮摇了摇头：“我感觉转把手的时候非常恐怖。” “那你怎么来驾校？你家应该离这挺远吧？” 不愧是刚高考完的准大学生，一下子就问到了点子上。 沐絮叹了口气：“自己走呗。” 余添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而后问：“那你一般练多久？” “半个小时吧。”沐絮又往门口张望了下，嘟囔道，“以前九点开始的九点半就能结束，今天教练迟到十分钟了，不知道啥时候结束啊。” “好惨啊，但我马上就要加入你们的练车大队了。”余添转了转钥匙道，“那我先走了。” “嗯。” 余添离开后没多久，教练就到了。她钻进驾驶座，终于感受到了凉爽。 “这破天，也太热了。”教练摇了摇蒲扇，随意地抹了一把汗，手指了个方向，“开到那儿去，还是练倒库。” 离合一踩，手刹一放，沐絮就开始了今日份的倒车入库。 半小时后，沐絮哆哆嗦嗦地抖着颤颤巍巍的左腿下了车，一边打开手机，一边慢慢地往外走去。 冰火两重天的差异感很快让她的额角沁出汗珠。沐絮不甚在意，回复着半小时内未处理的一大堆消息。 林薇雨的消息大多都是八卦和吐槽，偶尔夹杂着几句对她顶着烈日去练车的幸灾乐祸——这个人也早在去年暑假就考好了驾照。 沐絮忍耐地回复完她的消息，又切到了班级群里的“艾特所有人”。 除了一些比赛通知，班级群从期末考试结束后就安静了不少。 这次的通知不是普通比赛，是大学生创业竞赛，俗称大创。 沐絮边走边看，前方突然投下一片阴影，她看向脚尖，一双黑白色运动鞋和一片白墙映入眼帘，她不禁从手机里抬起头来。 居然是陆衍旭。 陆衍旭穿着一件普通的黑色T恤，宽大的肩膀和脖颈处的皮肤一览无余，隐隐能看到锁骨的线条。他双手插着兜，松松散散地斜斜靠着墙壁，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沐絮同学，有什么烦心事跟我说说，别想不开撞墙啊。” 七月，是夏天的开始。 四年前的七月，他们在暑气中错身，往相反的两个方向而去，一擦肩就是四年。 四年后的七月，他们在阳光下相视，一步步地走向彼此的方向。 七月，夏至已至，暑热调动着每一个躁动的细胞。 那是青涩慌乱的少年们，勇敢的开始。 【作者有话说】踩着假期的尾巴更一下~目测应该马上要表白了吧？你说是吧陆衍旭？ 余添：这个家没我得散。 ------------ chapter.38 微风穿过树叶间隙而来，引起哗啦哗啦的响动，在闷热的此刻显得尤为及时。 但沐絮的心只觉得更加躁动。 她怔怔地看向陆衍旭，好半天才说出话：“你……怎么在这？” 陆衍旭从身后掏出一个帽子，随手扣到沐絮的脑袋上，无比自然地理了下她刚刚被风吹乱的几缕发丝，笑道：“今天这么热，你也不做个防晒，我不来你不就中暑了？” 沐絮觉得好笑，把帽子正了正，反驳他：“我不会中暑的，你别学网上那些油腻男。” 陆衍旭心虚地摸了摸鼻子，一边在心里骂着余添给他出的损招一边侧身露出身后的小电驴。 “所以你到底为什么在这儿？” “我掐指一算你需要我，就来了。”陆衍旭没个正形儿，长腿跨上车座，头向后座点点，示意她坐上来。 沐絮没再问。 结合刚刚和余添偶遇和他问的那些问题来看，八成就是那小子告的密。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哪会有这么巧的事儿。 除了来找她，陆衍旭哪有什么路过驾校的理由。 沐絮没马上做出回应。 她不清楚，从他们重逢以来，陆衍旭做的这些事，都是出于什么目的，也不知道他的心理活动。 就好像，迅速再次陷入的人，只有她一个人。 她甚至都不知道他是否有女朋友了，或者心仪的对象，就心安理得地享受他对她的这些好。 她好像对他一无所知。 而自己却好像早已被他掌控。 她不高兴。 她也想像他了解自己那样，多了解他一点点。 于是沐絮说：“陆衍旭。” “嗯？” “你这样算是什么呢？”沐絮的声音很轻，轻到仿佛很快就消散在空气里，“消遣我吗？” 她斟酌很久，还是选择了这样一个中性的词，仿佛如果他给一个肯定的回答，就能给自己维持一点体面。 对方许久未说话，周围只剩下汽车发动引擎和喷洒尾气的噪音。 陆衍旭沉默了很久，久到沐絮都要以为他是默认了，忍不住垂下头，掩盖自己即将崩裂的表情。 突然，面前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好像是他又从车上下来了，随即头顶传来一声叹息，一双温热的手托起她的脸，他的话就这么落进她的心里。 “你让我说你什么好。”陆衍旭收起平时那副漫不经心的神色，语气也变得格外郑重，“沐絮，你大可以自信一点，我就是在追你。” 沐絮眨了眨眼睛，似是大脑的H区突然受损，无法理解他这句话的意思。 陆衍旭被她的反应逗笑，手指忍不住轻轻捏了一下她的脸：“怎么啦？傻啦？” 沐絮似是终于反应过来，一瞬间脸涨得通红。 她定定地看着陆衍旭的眼睛，深邃的眼眸里没有一丝促狭或是玩笑的意味。 “你你你……” 陆衍旭微微直起背，歪了歪头：“你不会真的不相信我吧？” “……” “那我就多说几遍。”陆衍旭笑容不减，似乎阳光都逊色半分，“反正多说多少遍都一样。沐絮，我喜欢你，从初中开始就一直喜欢你，我想追你，想和你在一起，你可以相信我吗？” 沐絮张了张嘴，在他热切的目光中最终极小幅度地点了点头，声音细若蚊蝇：“我相信你。” 陆衍旭又忍不住按了下她的脑袋，缓声道：“我知道，我们之间有一段四年的空白时光，你对我不了解，甚至是对主动与否有所顾忌，我都理解，所以我现在就多靠近你一点，让你看到我的心。我不强求你现在就给我回应，我永远为你而等待。” 随即，他又笑起来，像是为沐絮的不知所措缓解尴尬：“我本来准备了一个很正式的场合，再跟你说这些。但你已经开始胡思乱想了，所以我还是觉得，马上解除你对我的误解，比过很久后旧事重提要更让你开心。” 沐絮吸了吸鼻子，压下鼻腔内那即将升腾起的涩意，重重地点了点头：“我开心的。” “能听到你说这些……就已经让我感觉像中奖了。”眼眶莫名钻出一滴眼泪，顺着脸颊往下落，沐絮笑起来，眼泪就像止也止不住一般，声音也染上了几分哭腔，“我不是有顾忌，我是怕，我再次喜欢上你，然后还要再跟你维系什么所谓的同学关系。” 陆衍旭慢慢给她擦眼泪，声音柔下几分，安抚此刻正情绪激动的女孩。 “不行啊，沐絮，你怎么我一坦白你也跟着招了呢。”陆衍旭半开玩笑半认真道，“沐絮，你不需要觉得像中奖。你这么好，有人喜欢你再正常不过了。别考虑我，是喜欢就来爱我，不是喜欢就拒绝我。” “沐絮，我希望你对我有要求，懂吗？” 沐絮抽抽搭搭地应着，脑子里明明已经乱作一团了，但看见身侧进进出出的人对他们投来好奇的目光时，还是思路清晰地躲到陆衍旭身后去，让他去接受大众的目光。 陆衍旭感觉自己被路人谴责了。 沐絮不让他转身，他就只能微微侧头问：“要纸巾吗？” 身后的人小声应着：“要。” 大约五分钟，沐絮就恢复了平静的神情。 陆衍旭见她已经没什么起伏的情绪了，于是问道：“那送你回家？” “嗯。” 陆衍旭先跨上车，沐絮看着车的后座和自己穿的长裙，一个咬牙也跨了上去。 幸好他的电动车是小型的，她只需要提着点裙摆注意别卷进车轮就好。 以后还是穿裤子吧。她想。 “不拽着点我吗？”前方传来他的声音，沐絮伸出手，很不好意思地捏住他的衣角。 这是她第一次，坐在他的车后座。 沐絮一直对校园剧里骑着自行车的男主和坐在后座的女主有很大的执念，她渴望着有一天她也能坐在喜欢的人的后座，看他发丝飞扬，看他宽大的脊背，看他被风吹鼓的衣衫。 而今，他也终于实现了她这个迟到好几年的愿望。 无所谓。她想。 无所谓多久，是他就好。 “沐絮。”陆衍旭的声音夹杂在风里，叫着她的名字。 “嗯？” “我最近会有点忙，但我每天都会来的，你要等我。” “好。”沐絮应下，抓着衣角的手用力了些，“你还没考完试吗？” “不是期末，是跟大我一两届的学长一起做的项目，前期需要查的资料和准备工作比较多，等课题定下来就会轻松点了。” 沐絮了然：“大创？” “是那个。”陆衍旭顿了顿，“你也和同学一起做了吗？” “没有，我今天才看到通知，没想好。” “那要不要跟我一起？”陆衍旭顺势抛出一个提议，“我们这些男的英语还都蛮差的，光是查那些英文文献就要废好大的功夫。” 沐絮有些心动：“可我不懂你们的专业知识呀？而且我半路加进来，你们小组的成员会不会有意见？” “多个人他们高兴都来不及，还能有什么意见。”陆衍旭给她打了一剂定心针，“至于其他的嘛，你忘了你还有我吗？” “啊？” “你陆老师最擅长的可就是给沐絮同学补习了。” 理智拉回了沐絮准备答应的话，她为难道：“那你本来就这么忙，还要分时间给我补习……” “你这个情况呢，就不需要掌握太多专业知识，你最主要的任务呢，就是告诉我们那些外国文献到底要表达个什么意思。” 沐絮理了下被风吹乱的发丝，应道：“好，我想想。” “嗯，不急，你慢慢考虑。” 仿佛陆衍旭给她的提议，永远都是不着急，一切以她的感受为先。 她在被他爱着。 沐絮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弯了弯唇角，眼里满是要溢出来的喜欢和快乐。 她喜欢的人也同样喜欢着她。 没有比这更幸运的暗恋了。 在这一刻，沐絮在这漫长而无尽的暗恋生涯，终于看到了一丝曙光。 那是陆衍旭穿过万水千山，小心翼翼捧到她面前的。 回应她的满心虔诚，满腔爱意。 【作者有话说】今天不搞笑，今天搞坦白局啦！ 我个人感觉，陆衍旭虽然是痞痞的平时不怎么正经的人设，但对于告白沐絮这件事非常的认真甚至严肃，是为了让沐絮放下他们分离四年的顾忌，能够更加对他敞开心扉，也能认识到自己的感情，从而建立一个健康的恋爱关系，而不是让她把自己摆在一个很低的位置，无所保留地对他好。所以这一段告白时的温柔啊柔情似水啊我觉得应该是不ooc的……希望你们也喜欢！[鞠躬/jpg]所以沐絮什么时候答应他呢…… 还有就是，这不是期末了嘛，跟大家请个假哈～感恩感恩！ ------------ chapter.39 回家后，沐絮的情绪才一点点从震惊中平复过来。 刚刚的表白仿佛是一场盛大的美梦，现在独处于一个密闭的空间内，浑身因为激动而沸腾的血液也因为空调输送来的冷气一点点平息。 沐絮面无表情地打开手机，猛戳林薇雨的聊天窗口。 五分钟，她收到了林薇雨一连串的“问候”。 林薇雨：【你没事吧！我还没醒呢！】 沐絮：【你五秒钟之内醒给你讲个八卦。】 林薇雨：【醒了，请讲。】 沐絮：【你送的情侣手链……我可能真的能用上了。】 聊天框仿佛安静了片刻，马上迎来了她数不清的狂轰滥炸。 林薇雨：【？】 林薇雨：【你说什么？？？】 林薇雨：【是我没醒还是你没醒？？？】 林薇雨：【好啊你个沐絮！你背叛组织偷偷见男人！】 沐絮无奈扶额，想发点什么来阻止这场闹剧，却都是徒劳。 下一秒，林薇雨拨来了视频通话，沐絮手忙脚乱地接起来。 “沐絮，距离你和某个不明同学相遇后两个月都不到，你们就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我命令你将这几天的行踪一五一十地上报组织！不然你就完了我告诉你！组织会严惩你！” 这一个多月发生的事说多也不多， 说少也不少，沐絮回忆起来很轻松，转述出来就带了点主观的暧昧感，听得林薇雨吱哇乱叫。 “行啊，给你小子搞到真的校园恋爱了。”林薇雨顿了顿，立马换上一副拷问的神色，“不过你暗恋这个事儿，我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 沐絮愣了愣，笑得释然：“说出来还能叫暗恋？” 林薇雨点点头：“也是。那你想好了吗，准备答应了？” 她没立马回应，抬头，恰好小熊和满天星一齐闯进她的视线，唇角不自觉牵起一个上扬的弧度。 林薇雨简直没眼看。 正准备开口提醒她别上头，却听见沐絮猝不及防地开口：“没想好。” “啊？”所有说辞堵在喉咙口无处释放，林薇雨凑近镜头，疑惑的神色占据了整个屏幕。 “你很惊讶嘛？”沐絮笑了笑，解释道，“确实啊，他跟我说那些话的时候我脑子全部乱掉了，根本无法思考，只觉得就好像被祈求了四年的馅饼砸中了，恨不得马上答应他。” “那你现在？” “冷静下来了。虽然说四年这个时间不足以改变一个人，但这段时间恰好包含了三年高中和一年大学，那是我们三观和认知飞速发展，或者说，重建的时候，我不能保证我和四年前一样了，他也不能。” 沐絮抿了抿嘴，手机上方弹来一条消息，提醒她收到一条微博评论。她面无表情地上划，继续说：“也就是说，我有可能不再是他执着的样子，他也许也会有一些我不喜欢的变化，这都是我考虑过的，把我们隔开的一些因素。” 林薇雨有些惊讶于她的考量之多，沉默了半天才开口：“你的考虑不无道理，可如果只是试着谈恋爱，不需要想这些。” “需要，这些都有可能成为恋爱体验的减分因素。而且，”沐絮垂下头笑了笑，“这个年纪说有点可笑，但我有点，想和他走到最后。” “……” “如果未来没有结局，我宁愿狠心点别开始，这样他就是个我记忆里完美的遗憾。” 林薇雨见沐絮比自己一个局外人还看的清楚，也没了什么要说的，只能道：“不管怎么样，你都要勇敢点，我永远站你这边。” “嗯。” 两人又说了些别的，林薇雨像突然想起什么，喊了一声正在吃午饭的沐絮。 “怎么了？” “班里准备这个月底搞个聚会，你去吗？” 沐絮下意识地蹙了蹙眉，果断道：“不去。” “好吧，猜到了。”林薇雨点了点头，“该死的我得去，又得看到那群便宜玩意儿了。” 林薇雨是曾经班主任的得力助手，哪怕她再不愿都得卖班主任个面子，美其名曰组织一下秩序，实则就是跟老师唠嗑一些老生常谈的东西。 “猜到了你还问我，特地膈应我是不是？”沐絮佯装无语，林薇雨却直呼冤枉。 “我真服了，因为我们班跟隔壁班老师重合得多，所以班主任告诉我干脆两个班一起搞了。”林薇雨的白眼简直要翻上天，“他还说，‘这不正好，我们老师都知道你们中间哪些小孩在谈恋爱，聚一起多合适多热闹啊’，你听听这蹩脚的理由。” 沐絮心里升起一阵不好的预感：“不会是……” 林薇雨一脸“对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的表情：“是的，你被cue了。” “……” “我还试图帮你解释来着，结果他说，‘不用不好意思的，都毕业了我们不会说什么的’，直接把我话堵回去了。”林薇雨一脸看好戏的模样，“对不住了，姐们儿是真的尽力解释了。” “……” 当年沐絮和余添因为互相辅导的关系走得近了些，班上的一些男生因此拿她的成绩开玩笑，那些类似于“高攀”“利用”的字眼沐絮都视若无睹，一心扑在学习上。一次余添班上地理课的时候突然要一份上学期的资料，余添没带，自然先想到找同一老师的沐絮借。 那时候沐絮正好坐在窗边，一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男生却在余添敲窗户的时候突然起哄，沐絮递资料的手就这么僵在了半空中，进退不得。 幸好那时余添还算正常，只是蹙了蹙眉，接过资料后用平常的语气问了一句“你们班男生没毛病吧”。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大半个教室的人都听到了，那群上头的男生瞬间噤声。 班主任通过监控摄像头看到了一切，找了个借口把她叫去了办公室，正准备说点什么，英语老师就兴冲冲地进来了，手里还拿着一张白纸。 “林老师我跟你说……诶，沐絮也在。”英语老师一脸诧异地走过来，脸上难掩激动的神色，“啪”一下把纸拍在班主任办公桌上，两人都看清了那纸上密密麻麻的表格里最上面的的一列字。 【沐絮，总分121.5，国家级一等奖。】 班主任：“……” 英语老师还在喋喋不休：“我教书这么多年，这可是我手下第一个国一啊，赶紧来跟你炫耀了。” 沐絮眨了眨眼，不知道说什么，也跟着笑起来。 好不容易哄走了英语老师，班主任张了张嘴准备说点什么，但随即想到沐絮最近稳步上升的各科成绩，千言万语只化作了一句—— “你最近进步很大，继续好好努力，现在不是谈恋爱的时候，一切等高考完再说。” 沐絮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消化完这句话，不可置信地开口：“我……谈恋爱？” 她怎么不知道？ 班主任点了点头：“我摄像头里看到了。” 沐絮只觉得无语，正欲辩解，却被他挥挥手让回教室。 满腹委屈无处发泄，某些糟糕的情绪一下子占满了胸腔。 从小到大，她都是老师眼里的三好学生，那些和学习八竿子打不着的其他事从来与她无关。 但自从来到这个高中，污蔑、误解，甚至是早恋这类，各种各样的破事，让她频繁地被老师约谈。 沐絮只觉得恶心透了。 无论是这些事，还是这些同学，这些老师，甚至是这个学校，这三年高中里的大部分，都让她讨厌极了。 所以毕业后，除了一顿谢师宴，沐絮就跟除了林薇雨以外的人断了联系，上大学后也从未跟着其他同学一起怀念过高中时光。 沐絮忍住不适感，说：“随便怎么说吧，反正我是不会去自证清白的。” 林薇雨叹了口气：“懂，换我我也不想去。” 两人又说了些其他的事后挂了电话，沐絮则在午饭后打开了班群里发的大创的文件夹。 仔细研究了一番，确认可以跨校组队后，她才下定决心一般，点开和陆衍旭的聊天窗口。 【我看了下，想试试，还缺人吗？】 陆衍旭大概是在忙，十分钟后回复道：【只要你愿意。】 【量子力学.zip】 【你先看看这些，再决定吧，一旦加入我们，就不能反悔了哦。】 陆衍旭发来的是个压缩包，沐絮导到电脑上，一打开，几十个文档夹杂着许多她眼生的词汇扑面而来，砸的她脑袋发晕。 多亏了高中那没及格过几次的物理成绩，物理这门课，沐絮向来是没有兴趣的。 谈不上讨厌，也绝对不算喜欢。 但她清楚，这个赛事的含金量还挺高，而且如果加入陆衍旭的项目组，自己的工作量绝对没有他们几个核心成员大，只需要承担起“实时翻译”的任务就基本可以了，如果能获奖，她也能分到一杯羹，说不定也能拓宽自己的交友圈，学到点有用的知识。 这个提议，她稳赚不赔。 这也是陆衍旭提出来的用意——如果沐絮能展示出专业的英语能力，或许能让他的权威导师和那些已经一只脚迈进科研所的师兄们记住她，说不定在以后就能多一条路。 他自然不会做，让她亏本的打算。 【作者有话说】别看这两人现在清醒的可怕，谈起恋爱那可是名副其实的恋爱脑啊…… ------------ chapter.40 之后的半个月里，沐絮忙得脚不沾地，每天驾校、咖啡店、家里三点一线，生怕自己拖累了整个组的进度。 在决定加入陆衍旭的项目组时，几个人连带导师一起开了个线上会议，算是走个面试的流程。 好在陆衍旭提前帮她过了一遍基础知识，这个面试有惊无险地过了。 但她在这一方面依然相当欠缺，所以除了不停地查词典外，沐絮就和陆衍旭一起去咖啡店学习，也方便他及时指导她不理解的地方。 陆衍旭这个项目组的核心是哈密顿量的理论应用，是薛定谔方程中的一个分支，更是涉及到量子纠缠等理念。 陆衍旭把几个方程和解析用蓝笔划出来，递到正在纠结用typical还是classical的沐絮面前。 沐絮茫然地抬起眼，陆衍旭示意了一下书：“重点标出来了，你看看有哪里不懂的。还有，眼睛别靠书那么近。” 她把词典推到一边，看见另一片密密麻麻的字母和符号，顿觉一个头两个大。 “之前有了解过薛定谔的方程吗？” 沐絮“嗯”了声：“之前书里看过。” “哦？”陆衍旭来了兴趣，戏谑道：“你还对这个感兴趣？” 沐絮想起那本因为特殊原因被压箱底的《时间简史》，脸不红心不跳道：“一般般，老师推荐。” “什么书？给我也推荐推荐呗。” 沐絮想了想，说：“叫什么来着……好像叫《上帝掷骰子吗》。” 陆衍旭一脸诧异：“眼光挺好。” “低调低调。” 陆衍旭没好气地笑了声：“喝什么，我去买。” 小县城的不知名咖啡馆还没开通小程序的功能，刚来时前台忙点单忙得热火朝天，两人心照不宣地先找位置坐下学习。这会儿人少了许多，也逼近了下午三点，正是最容易困乏的时候，算是点单的最佳时机。 沐絮够到被摆在角落的菜单，随意翻了两页，很快做了决定：“焦糖玛奇朵，正常糖。” 她不爱苦味儿，就连巧克力的苦味儿也无法忍受，如果不是为了提神，她甚至都不会喝咖啡。 陆衍旭记下，随口道：“要加冰吗？” “要热的。” “天气这么热还……”陆衍旭的话停住，像是突然想到什么，默默闭了嘴。 沐絮忙着查原版英文的释义，没注意听他说了什么，疑惑问：“什么？” “没什么。”陆衍旭站起身，“我说那我去了。” “嗯。”目送陆衍旭下楼，沐絮放下笔，掏出手机登上百度，把一些问题输了进去。 一直打乱陆衍旭的思路也不是个办法，有些问题还得自己解决。 锁屏上显示着林薇雨的十几条消息，沐絮随手点开，都是一些分享的日常，夹杂着一些对于她“轮回”的质问。 沐絮一一回复，林薇雨几乎是秒回。 林薇雨：【你干啥呢，放假了还这么忙？】 沐絮：【准备大创呢，全是物理，一点不会。】 林薇雨：【多稀奇啊，您开始学物理了。】 甩了几个无语的表情包过去，沐絮噼里啪啦地打字：【停，可以了，不许再说了，我不爱听。】 林薇雨笑得合不拢嘴，直接摁了一串语音条：“你知道吗，老师们说这周末开始要出去培训，把时间提前到明天了，我真服了，一下午光顾着跟饭店协商了。” 沐絮从百度退出来，一边往笔记本上记东西一边说：“苦了你了，明天中午过后你就解放了。” “解放不了一点。” “怎么？” “那群智障还说吃完饭去唱K，老师们说不去，让我们自己组织。”林薇雨气得牙痒痒，语气带着点发疯的意味，“你知道的，我天生五音不全！” 沐絮笑得不行：“那你当气氛组。” 林薇雨发了个鄙视的表情包。 不知何时，陆衍旭端着托盘坐下，提醒道：“休息休息，吃点东西吧。” 沐絮放下手机，看见托盘里不止有两杯咖啡，还有一碟精致小巧的点心，像是曲奇，但少了些曲线。 沐絮好奇道：“这是什么？” 陆衍旭把滚烫的焦糖玛奇朵递过去，插科打诨说：“我的爱心下午茶。” 沐絮选择沉默。 陆衍旭靠在沙发上笑得没个正形儿，沐絮直接砸了个抱枕过去。 陆衍旭接住抱枕坐起来：“开玩笑开玩笑，店里满赠。” 沐絮撇了撇嘴：“这才差不多。” 她随手拿起一块丢进嘴里，甜而不腻的清香弥漫在口腔内。 陆衍旭看着她，有些紧张地问：“好吃吗？” 不过沐絮没发现他的紧张，点了点头回复道：“还不错。” 陆衍旭松了口气，捏住咖啡杯喝了一口，强烈的苦味让他瞬间提起精神。他翻开用笔压着做了记号的页数，滑到刚刚看的那一行。 沐絮也不再打扰，一边小口小口地抿着咖啡，一边继续查着资料。 过了好一会儿，陆衍旭突然出声：“明天我们去趟市里吧。” 沐絮抬起头：“？” 陆衍旭见她这样，笑了笑：“怎么，出去玩还不高兴了？” 沐絮感到费解：“你很闲吗？” 陆衍旭：“……”有时候面对一个不开窍的笨蛋也是很无助的。 沐絮反应过来：“有事去？” “不完全是。”陆衍旭顿了顿，“你也累了这么多天了，总不能让你一直运作着，出去换换心情。” “没了？” “咳。”陆衍旭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学长们推荐了一本参考书，我查了一下，只有市中心图书馆有。” “懂了。”沐絮一锤定音，“我跟教练请个假，明天公交车站见。” 陆衍旭：“……” —— 林镇到榆东市区的公交车大约要一个小时，加上修路就要更久。两人干脆约了十点半，打算到了就先把午饭解决了。 现在沐絮面对陆衍旭已经少了很多拘谨，最大的原因可能在于，陆衍旭的表白于无形之中给她增添了自信，不再把自己放在一个暗恋者的卑微姿态，而能更从容地重新审视这份感情。 沐絮坐在靠窗的位置，随身的书包不知何时到了陆衍旭的手里，粉白的颜色和他一身黑的气质完全不搭。 陆衍旭昨晚大概是又熬夜了没休息好，此刻在公交车的一颠一颠中眼神逐渐涣散，又因为一个急刹瞬间清醒，手里还紧紧攥着她的包。 沐絮觉得好笑，忍不住提醒他：“你睡会儿吧，别一会儿吃着吃着饭倒桌子上了。” 陆衍旭揉了揉头发，本就凌乱的发丝此刻就像炸毛一样。 他声音里含着睡不醒的嘶哑，却无比真诚地问：“能靠着你睡吗？” 沐絮：“……”怎么感觉这小子清醒得很啊？ 陆衍旭：“谢谢你。” 然后他迅速往她的反方向挪了挪屁股，心安理得地偏头靠在她的肩膀上。 两人的身高有差距，陆衍旭的动作也不自然，废了好大的劲儿才找着一个合适的姿势和角度，不消片刻沐絮就听见了他逐渐平稳的呼吸声。 陆衍旭靠在她肩上不停变换姿势扭动的时候，她本想阻止，但看见他眼底的红血丝，拒绝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算了，随他去吧。 另一边的窗户开了个小缝儿，些许的热风透过缝隙吹进车内，中和了周遭冰凉的空气，吹起遮阳窗帘的一角。 没了遮挡，阳光肆无忌惮地照进来，沐絮一扭头就能看见陆衍旭安静的睡容，在阳光下显得愈发好看。 “午后吹凉风/蝉鸣三千声/窗帘随风/遮掩我的心动……” 耳机里的音乐恰好唱到这一句，沐絮的目光从他细密的睫毛上逐渐往下移，停在他的手上，骨节因为攥着她的包而泛白，仿佛那是什么来之不易的珍宝。 公交车又颠了一下，陆衍旭不满意地哼了哼，不自觉地蹭了蹭她肩膀，软软的头发扫着裸露在外的肌肤，引起一阵瘙痒。 沐絮没忍住动了动，哪想陆衍旭蹭完后，几乎是整张脸都面向着她的肩膀。 他的呼吸频率均匀地喷洒在她的脖颈处，沐絮呼吸微滞，强迫自己偏头看风景，却怎么也忽视不了那一小块温热。 浅粉色逐渐爬上她的耳朵，在沐絮看不见的地方，有人慢慢地弯起了嘴角。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公交车终于靠站。 沐絮如蒙大赦般摇了摇陆衍旭：“醒醒，到了。” 陆衍旭睁开眼，慢慢地坐起身，眼神逐渐恢复清明。他揉了揉眼睛，下意识道：“这么快？” 沐絮未觉什么不对，“啊”了一声：“还行吧，一个小时还过了十几分钟呢。” 陆衍旭“嗯”了声，快速揭过这个话题：“先下车吧。” “嗯。” 车站离市中心不远也不近，恰好图书馆周围是一片商圈，两人思考了一会儿决定直接打车去，然后边走边决定吃什么。 此刻逼近十二点，正是饭点，两人躲在阴影处许久才叫到一辆，到图书馆后直接去了边上的一个商场。 直到吹到冷气，两人才像活过来一样。 “今天真热啊。”沐絮一边感叹，一边在一楼的导向大屏上划来划去找饭店。 “嗯，今天三十七度半，现在还正是最高温。” 沐絮纠结了好一会儿，问他：“你想吃什么？” 陆衍旭的肚子发出一声抗议，两人对视一眼，决定直接上去，看哪家人少吃哪家。 四楼一层全是饭店，此刻人声鼎沸，哪怕有不少人坐在外面等着叫号，门口的店员仍然在卖力地推销着。 沐絮选了一家人最少的店，没等多久就排到了号，打开菜单才发现是一家烤肉店。 陆衍旭嗓子发紧，比起饥饿更想先喝点水。他勾了两个菜后便问沐絮：“想喝奶茶吗，你先点着，我去买。” 沐絮本来苦于点菜的纠结，听见这话瞬间抬起头，自告奋勇道：“你点吧，我去我去。” 陆衍旭哭笑不得，只得点头。 “你喝什么？” “柠檬水就好。” 沐絮拿着手机走出去，连下两楼才找到一家奶茶店——托陆衍旭的福，她现在坐扶手电梯已经没有多少恐惧感了。 刚点好单，沐絮也懒得进店坐着等，干脆站在外面，回复着林薇雨停不下来的吐槽。 乐子太多，她沉浸在手机里，以至于身后的人叫了她好几声她才反应过来。 沐絮回过神，正好看见几个熟面孔站在离自己几米开外的距离，直到她转过身才兴奋地跑过来。 “真的是你啊沐絮，我还以为我看错了呢！” 昔日的老同学们一脸激动，沐絮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这也太凑巧了吧！！！ 【作者有话说】一个小剧场。 陆衍旭，一个患有春游综合症的十九岁“儿童”，因为第二天要跟沐絮出去玩而兴奋得翻来覆去睡不着觉，最后凌晨一点爬起来肝课题，三点才累困了。 次日，沐絮：熬夜学习很辛苦吧（心疼） 陆衍旭：（理直气壮）是啊是啊，让我靠着睡一会儿吧（卖惨） 目的达成。 ------------ chapter.41 偌大的商场里吵闹声不断，奶茶店的店员们一边给奶茶装袋一边大声地叫着号，但依旧盖不住那几道热情的寒暄声。 读书期间几乎没有交集的女生热切地拉住沐絮的胳膊，力气大到她好几次想把手抽出来都没抽动。她想了一会儿，总算是记起了她的名字。 徐琬不知是经历了什么变得如此开朗，一个劲儿地问她的近况。沐絮无法推脱，顺着她的问题回答了几个。 “1879号顾客在吗？1879！” 叫号声仿佛救命稻草，把沐絮从窒息的追问中解救出来。 徐琬依然跟在她身边，好奇道：“沐絮，你今天怎么不来聚会啊。” 沐絮笑笑，言简意赅道：“有约了。” “那也可以推了嘛，我们老同学这么久不见了，你不想我们吗？” 不想。沐絮在心里默默回复。 两杯奶茶被打包装好递到她手里，沐絮只想快速逃离这里，但是徐琬貌似没有放她走的意思。 沐絮的耐心告罄，直截了当地挥了挥手，说：“我朋友还在等，我得走了。” “你朋友也是二中的吗？让他一起来玩啊。” 沐絮蹙了蹙眉，看向说话的男生。 是高一暑假的时候，告诉她跟陆衍旭上一个补习班的人。 察觉到沐絮的视线，陈方笑了笑，补充道：“人多热闹嘛。” “不了。”沐絮依然拒绝，“我们一会儿还有事，你们玩得开心。” 见沐絮一连拒绝三次，傻子都会识趣地不再强求。 徐琬点了点头，正欲开口道别，不想陈方又再度开口。 “不会是陆衍旭吧？” 沐絮再度看向他，对方仍是一脸笑，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上学的时候两人没有过多的交集，反而是毕业后，或许是大家都是林镇人的缘故，陈方找她聊天的次数多了些，但都是一些不痛不痒的话题，沐絮每次都很疲于应付，却扔保持着礼貌回复。 但现在，他的话让她感到不舒服，她也就无须再装善良了。 她一句“跟你无关”还未说出口，就听身后传来一道男声。 “是我。” 陆衍旭双手插兜，朝她的方向慢悠悠地走来，步伐随意得仿佛是来巡视商场的老板。 他在沐絮身边停下，肩膀越过她的小半个身体，看上去就像是把沐絮护在身后一样。 陈方显然是没想到她约的人真是陆衍旭，错愕了一瞬后恢复了表情，伸出了手：“陆衍旭，好久不见了。” 陆衍旭垂眸看了眼，又抬头看向别处。 沐絮都觉得他不会搭理对方了，毕竟陆衍旭对待陌生人还是挺目中无人的。 他“嗯”了声，很给面子地伸出手碰了一下。 陈方刚刚面色稍缓，就听他不疾不徐地吐出一句话。 “但是我感觉，我们貌似还没熟到能说一句好久不见。” 陈方抬头看他，正打算回点什么，却看见陆衍旭慢慢敛起脸上的散漫劲儿，又继续道。 “我还感觉，你和沐絮貌似也还没熟到能咄咄逼人、强迫人家接受邀请的程度吧？” 社恐沐絮震惊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心想陆衍旭真是我的嘴替。 徐琬见氛围不对，连忙出来打圆场：“那个，沐絮，那我们就先走了，改天有空再聚哈。” 沐絮象征性地点了点头。等到几个人一起走了，沐絮才重新看向陆衍旭：“你怎么出来了？” “菜都上齐了你还没回来，我还以为你去东南亚摘柠檬了。”陆衍旭自觉接过奶茶袋子，语气严肃，“那男的讲话那么不客气，你怎么就傻傻地听着他说呢，也不知道怼回去。” “我这不还没来得及开口嘛。”沐絮笑了笑，跟着他往前走，“所以，柠檬是东南亚产的？” 陆衍旭拧眉看向她，心道她的脑回路怎么这么奇特。但为了避免话题继续发散，他说：“不知道，随口说的。” 沐絮撇了撇嘴。 回到餐厅里，陆衍旭随手把奶茶放在一边，开始专心致志烤肉。 沐絮打开手机，准备上百度查一下柠檬的原产地，林薇雨的消息一条条地弹出来。 【你今天跟你准对象来榆东了啊？】 沐絮对她“准对象”这个说法不置可否，继续往下看。 【徐琬说碰到你了，后来还有个男的也来了，说他又帅又拽嘴还毒。】 【陈方还在旁边哼哼，我看他那样子估计是被你准对象骂了。】 沐絮笑出声，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眼陆衍旭，后者正在把烤好的肉往她碗里夹。 陆衍旭问：“怎么了？” 沐絮给他看聊天界面，忍着笑：“不得不说，她看你还挺准的。” 陆衍旭一只胳膊撑在桌面上，手里的夹子自然下垂，不急不慢地看了一遍，然后饶有兴致地看着沐絮的眼睛，说：“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也觉得我帅咯？” 沐絮：“……” 她收回手机，默默拿起筷子，夹起一块肉尝了尝，欲盖弥彰道：“这个肉挺好吃的。” 陆衍旭被她逗到，摇了摇头，继续给她烤肉。 吃了几块后，沐絮才想起来回林薇雨的消息：【陈方说话太讨厌了，他平常都懒得怼人，今天我听他一下子怼这几句话也感觉挺稀奇的。】 林薇雨的回复来的很快：【哟哟哟，这就护上了？】 【不过要我说也是，这群男的嘴上没个把门儿的，我现在听他们讲话每句话都想怼回去。】 沐絮也没反驳“护”这个字眼，继续打字：【是啊，雨姐快为民除害一下。】 【好好好，等我找到机会就给你出头。】 沐絮笑了笑，随手把奶茶递给陆衍旭。他顺着她的动作扫了一眼，发现不是自己要的柠檬水，挑了挑眉，一边看标签上的字一边问：“给我买的什么？草莓牛奶冰沙？” 陆衍旭像是极其不能理解这一大杯粉色的东西，语气里满是不可置信：“你拿错了？” “没啊。”沐絮一脸坦然，“我给你买的就是这个。” 陆衍旭停下给她夹肉的动作，似笑非笑：“沐絮同学，你最好老实交代一下你的意图，否则我手里这块肉你就不要想了。” 沐絮眼见到嘴的肉飞了，心虚道：“余添说你喜欢喝甜的，我怕你不好意思，就自作主张给你挑了杯最甜的……” “余添说？”陆衍旭像是被气笑了，“他自己爱喝一些甜的像一整杯白砂糖的玩意儿，还栽我头上来了？” 沐絮眼观鼻鼻观心，默默对余添道了个歉，小心开口：“那个，陆老师。我也老实交代了，所以你看这块肉能不能……”说完，她还往前推了推自己的碗，意图明显。 陆衍旭眼睛都不眨，就把那块肉吃了。 沐絮：“……”真刻薄啊。 吃到七八分饱的时候，沐絮才迟钝地反应过来，陆衍旭一直在给她烤肉，自己都没吃上几块。 加上先前给他买草莓冰沙想看他作何反应的心理，沐絮对他的愧疚瞬间上了好几个层次。 她放下筷子，主动揽活：“我吃饱了，我来给你烤吧？” 陆衍旭狐疑地看了她一眼，瞥见还有三四盘肉，还是点了点头。 沐絮接过夹子，一边咬着吸管一边在烤炉上翻着肉。 陆衍旭一边享受着沐絮的烤肉服务，一边回着群里的消息。他本来是一直开着铃声，生怕错过什么重要消息，但今天出门，他特地开了静音，不让过多的消息影响沐絮的心情，此刻才得空看上一眼。 群里消息很多，大多是在汇报进度，陆衍旭也打了行字，简单说明要去图书馆查阅完资料后自己的那部分才能继续进行的情况。 给陆衍旭烤肉的时候，沐絮也没少再偷吃一两块。她见陆衍旭手指在屏幕上点得飞快，不禁问道：“你是不是很忙？” “不忙，都是群里消息，得一一回收到。”陆衍旭看向一旁的盘子。竟然不知不觉间都吃完了。 沐絮也放下夹子：“吃饱了的话我们就出发图书馆吧！” 陆衍旭见她一副活力焕发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笑：“好啊。” 沐絮的那杯奶茶已然见了底，陆衍旭的那杯……看上去还没怎么喝过。她心里的愧疚感愈演愈烈，于是在陆衍旭拿起那杯草莓冰沙的时候，她开口阻拦：“不喜欢的话……你就别勉强喝了，下次我就知道你不喜欢什么了。” 陆衍旭晃了晃手里的杯子，粉色的冰沙经过长时间的闲置已经化了点水，口感肯定不如刚拿到手时那样好了。 他朝沐絮抿了抿嘴，看上去很宽容的样子，说：“虽然这个真的很甜，但是是你给我挑的。” “嗯？”沐絮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这两者之间的转折关系。 陆衍旭别过脸，沐絮也就得以看见他耳朵上一抹与周遭皮肤格格不入的颜色，尤为明显。 “因为是你挑的，所以哪怕是一整杯白砂糖我也喜欢。” 沐絮笑了起来。 她拍了拍自己被陆衍旭单肩背着的书包，又指了指奶茶杯和他的耳垂，叫着他的名字，声音里满是发现他小秘密的愉悦：“陆衍旭。” “干嘛？” “你的耳朵，跟我的书包，还有你手里的草莓冰沙，一个颜色哦。” “……你看错了。” “好好好，我看错了。” “……你别笑了。” “嗯嗯嗯，不笑了不笑了。” “……” 【作者有话说】私密马赛朋友们！！！（一个滑跪）前段时间真的太忙太忙了！！！没有跟大家说就断更了几个月！！！真的十分抱歉！！！ 年前我会努力多更点！！！感谢理解！！！ 一个小幕后。 看着一桌子菜却因为老婆不在而毫无食欲的陆某：天呐宝宝不会迷路了吧不行我得出去看看。 看到老婆被人为难就开始装逼。 沐絮扶额。幼稚的小男孩。但很崇拜 陆某：嘿嘿嘿。 ------------ chapter.42 两人在图书馆呆了近四个小时。再抬头时发现已经五点多了，顾不上肚子饿，沐絮就拉着陆衍旭往公交车站狂奔。 小县城的公交车停运得早，夏季也不例外，一直都是五点半。如果赶不上末班车，沐絮无法想象和陆衍旭在酒店里共度一晚的情形。 陆衍旭不知道她的小心思，还以为她是饿了，拉着他是去吃晚饭。 直到走到公交车站，陆衍旭才关了美食搜索的界面，后知后觉道：“回家？” 沐絮一脸费解：“不然？” “你不饿吗？” 沐絮下意识地摸了摸肚子。午饭吃的比较晚，但是下午跟物理纠缠了好几个小时，被他这么一说，倒是有点饥肠辘辘了。 “还好。”沐絮拢了拢书包肩带，“回去再说吧，这可是末班车了。” 陆衍旭打开导航，上面显示公交车还有两站路就到了。 这里的公交车不会每站都停，差不多两分钟，它就能到了。 他想说点什么，但又止住了。 仿佛回到一八年的寒假前一天，两人在飘散的雪花中站了好久，陆衍旭也没能说出那一句“生日快乐”。 沐絮看他欲言又止的模样，好奇道：“你饿了？” 陆衍旭点了点头。 沐絮觉得好笑：“你先忍忍？或者喝点我的水垫垫肚子？” 陆衍旭摇了摇头。 “那怎么办？”沐絮有点茫然，“这附近也没有便利店。” 有些话藏在心里，但如果是从他的口中说出来，又或许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给她带来多余的思虑和负担。 但不说出来，他又不甘心。 不甘心，为什么彼此喜欢，却硬生生错开四年。 公交车果然很快就到了，沐絮拉着陆衍旭，排在一众老人身后上车，两人扫完乘车码后往后面走。 司机突然开车，巨大的惯性让沐絮身形不稳，往前一个趔趄，又被陆衍旭扶住。 还是上午来时的座位，陆衍旭看她打开手机，最上面一条是陈方的消息，四点多的时候发的。 陆衍旭扭过头去不再看他俩聊点什么。 片刻后，胳膊的肌肤触碰到一片冰凉，他下意识低头，看见一瓶矿泉水。 再往上看，对上沐絮的视线。 “喝点水？” 他就又想起初三那年的运动会，他耍小聪明拿到了沐絮的水，如愿以偿。 很奇怪，今天看见陈方后，他总是不自觉地去回忆过往。 哪怕在高三最难熬的那段时间，他也不曾去回忆他记忆中的沐絮。 他总是从一中抠抠搜搜赦免的个把休息时间里，从城北坐半个小时的车到城南，再到二中，去看当下的她。 有时候运气好，能在人群中看见她，有说有笑地和同伴一起走出来。 运气不好，遇不到的时候，就在路边的小吃摊上随便买点什么，就能贿赂余添帮他跑腿。 沐絮或许会觉得，当时对仅仅是高中生的他们来说，这么漫长的一段路，不刻意去见的话就见不到了，但陆衍旭从来不这么想。 他想见的人，哪怕路途遥远，哪怕人潮汹涌，哪怕藏在角落，也一定要见到。 陆衍旭接过水，眼睛看见她的消息列表，已经没有红点。 他斟酌着开口：“你……” 沐絮看向他。 他还是问出了口：“你跟陈方……关系怎么样？” 沐絮眨了眨眼睛：“你下午也看到了，一般。” “你不好奇我怎么认识他的吗？” “我知道啊，”沐絮说，“你们不是在林镇的补习班一起学习的么，高一暑假的时候。” 陆衍旭愣了愣，没想到他居然说了，心瞬间纠结起来。 “除了这个，他有跟你说我的别的事吗？” “没有吧。”沐絮回想了一下，“他就确认了一下我确实是八班的，说了碰到你，就没了。” 陆衍旭沉下去的心又蠢蠢欲动。 “真的没了吗？” “真的。”沐絮一脸诚恳，“骗你我是小狗。” 陆衍旭笑了下，在她头顶随意揉了揉：“小狗多可爱啊。” 沐絮来劲儿了，一下坐直了身体：“陆衍旭你什么意思？我没小狗可爱？” “……” 没等陆衍旭反应过来沐絮的这个逻辑，又听她继续滔滔不绝：“果然，薇雨说得对，男人都一样，得到了就不珍惜。” “哎哎，你别曲解我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 “我是说，小狗这么可爱，才不会骗人呢。” 沐絮又想了一下他的原话，勉强接受了这个解释。 陆衍旭却没打算放过她：“等一下，沐絮同学，解释一下什么叫‘得到了就不珍惜’。” “……” “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沐絮扭头看窗外装死。 陆衍旭脸上笑意更甚，伸手去戳她的脸，力道不重，但像磨她似的，故意轻轻挠了几下。 沐絮承受不住扭回来看他，声音平平淡淡的：“陆衍旭。” “嗯？” “你确定，目前来看咱们俩之间最重要的这件事儿，一次是在驾校外面的杂草堆旁边说，一次要在一颠一颠的公交汽车上说？” “……” 陆衍旭安静地坐回去，自觉地缄口沉默。 沐絮看他这幅样子，没忍住笑出来。 “你笑什么？”陆衍旭看回去。 “没什么。”沐絮笑意不减半分，“我只是突然想到，你刚刚的样子，有点像吃醋，就没忍住。” 陆衍旭：“……” 陆衍旭：“好吧，是有点，我承认。” 沐絮瞪大双眼：“你真吃醋啊。” “嗯。”陆衍旭坦然承认，“高一暑假那年，他主动问我初中几班，又提到了你，我本来是很开心的，以为能多一个了解你的生活的途径。” “后来呢？” “我那时候没有手机，也没有微信，就托他帮我给你带句话。后来我问他你有没有什么回复，他说没有，我以为你是因为不喜欢我才不做回应，我也不敢再继续打扰你，你来一中考试的几次我也都躲着，怕你看见我不高兴。” 陆衍旭说这些话的时候，表情淡淡的，仿佛受了这些委屈的人不是他。 沐絮听得一愣一愣的。此时，公交车一个急刹，她差点撞上面前的杆子，陆衍旭伸手挡了一下，她只砸到他温热的手心。 一点都不疼。 但她却鼻尖一酸。 她记忆里那么恣意的一个少年，因为一个误会，那么久都不敢光明正大地和她见面。 她都不敢想，如果她没有去书店打工，他们又得错过多久。 沐絮戳了戳他的胳膊：“所以你讨厌他？” 陆衍旭眼疾手快地抓住她的指尖，捏了一下，笑道：“我有那么小心眼儿？” “那谁知道呢？”她小声嗫嚅。 “算不上讨厌，当时只觉得遗憾，没能早点要个手机办个号码，不然也不用求余添告陈方的就为了和你有点交集。”他顿了下，继续道，“我以为他也能算你一个朋友，是替你开心的，所以即使他有些行为我不太喜欢，我也拿他当你的朋友对待，但今天看见他那么对你说话，没忍住呛了他两句。” 沐絮笑倒在他肩膀上。 陆衍旭无奈：“行吧，这么说完感觉自己确实小心眼儿。” “没事，我护着你。”沐絮很大方。 “你护个屁。”陆衍旭没好气地点了点她的额头，“这种人没必要好声好气地伺候着，下次直接骂回去，知道吗？” “不知道不知道。” “你就跟我横。” “那怎么办呢，要不我发你工资，你去替我一个一个骂回去。” “也行。”陆衍旭做思考状，“但是沐老板，我很贵的。” “那就先欠着。” “奸商。” —— 回到林镇后，陆衍旭照例把沐絮送到小巷口。 陈方的那条信息她没回，直到晚上洗好澡躺上床，沐絮才发现他又发来了新的信息。 【[16:23]陈方：刚刚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18:56]陈方：你们在一起了吗？】 沐絮没有犹豫地发出去一个“嗯”。 那边回的很快：【什么时候的事？】 沐絮没有耐心，想起陆衍旭的话，不自觉地有了底气，噼里啪啦地打了一大堆字。 【首先，这是我的私事，我好像没有必要跟一个普通同学过分赘述，不然他会吃醋不高兴。其次，你今天下午的行为让我感到不适，我有权利拒绝你的道歉。最后，我男朋友在你那儿受过委屈他不愿意追究，不代表我也会息事宁人，所以，把陆衍旭要告诉我的话原封不动地还给我，不然你那点事我可不保证会漏到谁那里去。】 陆衍旭觉得，陈方的“种种行为”最合理的解释就是他也喜欢沐絮，但撞破过他秘密心事的沐絮却很清楚，他根本不喜欢她。 因为认识陆衍旭的关系，沐絮会不自觉地偶尔找陈方说话，有时会说到一些初中的事情，两人都会很默契地绕开陆衍旭闭口不谈。 陈方有喜欢的人，是班里一个很优秀的女孩子，班里大部分人也都心照不宣。 但他们都只是猜测，而且女生也有男朋友，沐絮却是实实在在看见过陈方写的情书，和他的其他一些，类似于挑拨的行为。 她不说破，是因为不想掺和到这些糟心事儿中，并不代表她支持这种毫无底线的做法。 沐絮不觉得陈方喜欢自己。他只是有一种普遍男人都会存在的心理——你跟我走得近，你就是喜欢我，哪怕我不喜欢你，你也要为我守身如玉。 拿对方的情感和软肋威胁是一件很没品的事情，但如果陆衍旭自我厌弃的源头是他漫不经心的一句玩笑话和有意去引导的一场误会，那她也不介意做一回没品的人。 【作者有话说】提前祝大家新年快乐！！！ 开学前应该能写到正式表白……吧。 ------------ chapter.43 手机那头很久都没有动静，“对方输入中”显示了好几次，却始终没有新消息。 就在沐絮以为收不到的时候，陈方发来了一张图片，紧随而来的是一大串文字，篇幅之大占了足足半个屏幕。 沐絮点开图片，看上去是备忘录写的。 时间显示2019年7月24日。 字数不多，五百多个字，但沐絮却看了很久。 他对自己的生活只字不提，字里行间都是对她的鼓励和祝福。 以及，一个过期了一年的约定。 屏幕渐渐模糊，每个字仿佛失焦一般，让她看不清楚。 沐絮把图片保存下来退出去，又看到陈方的大段话。 大概就是对他当初脑子不清醒的道歉，以及其他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沐絮脑子乱哄哄的，什么都无法思考，但一个想法却越来越明确。 她想见到陆衍旭。 现在就想。 酷暑的夜晚也尤其闷热，没人会不愿意舒舒服服地待在空调间里，更别说是洗完澡出门再落个满头大汗回来。 刚上高一的时候，沐絮和秦华在暑假去了一趟京南旅游——那是个被称作“盛夏烤炉”的地方，加上景区人山人海，沐絮回家后就暗自发誓再也不会在夏天去京南了。 她是个极度怕热又怕累的人。 但此刻，她甚至都没来得及跟父母说一声，披了件薄外套就出了门。 她不知道陆衍旭家的具体位置，只是凭着模糊的记忆沿着那个小区外面的路一直走。 汗水不断从她的额间沁出，再滴落，打湿她的外套，好像投入湖中的一颗石子，让她本就难以平复的心情愈发躁动起来。 商店里传出音乐声，悠扬的音调让她稍稍恢复了点理智，掏出手机点开和陆衍旭的聊天界面，一小段话删删减减都没有发出去。 于是陆衍旭左手提着一袋垃圾，右手拿着手机听语音，趿拉着拖鞋出来的时候，看到的正好是一个熟悉的背影围绕着花坛打转儿。 或许是被姜颜撵出来倒垃圾，走的快了点的缘故，陆衍旭感觉自己心跳如鼓，震动的声音不断放大，直至淹没道路上此起彼伏的汽车鸣笛声。 “陆衍旭，再买点烧烤，回来给你报销。”姜颜的声音从听筒传来，陆衍旭无心去听，随意回了个“好”。 陆衍旭嫌弃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打扮和垃圾袋，但还是疾步走过去，绕到那背影面前。 的确是她。 陆衍旭松了口气，说：“不会是迷路了吧？” 沐絮没料到会听到他的声音，吓得手一抖，没编辑好的信息就这么发了出去。 “叮——”陆衍旭的手机没熄屏，因而他得以在沐絮撤回前看到了那条信息。 【我想见你，】 逗号后面还有什么，他无从知道，但这四个字足以让他好不容易按捺下去的心跳再次如狂风骤雨般席卷而来，向她宣告自己的一片赤诚之心。 沐絮见撤回无果，心虚地摸了摸鼻尖。 陆衍旭先开口：“你等我一下。” 然后沐絮看着他快速跑了几步到外面，把手上的垃圾袋扔了之后又跑回来。 短短半分钟，当他站定在她面前时，额角和脖颈已经被热意逼出了几滴汗，声音还微微喘着气，就迫不及待地问：“你怎么来了？” 沐絮对上了他的视线，漆黑的眼眸在灯光的映照下更亮了，在夜色里显得那么生动，其中流淌着的是平日没有的情绪，是因她而起。 “你不看见了么。”沐絮别开脸，耳尖的绯色被陆衍旭看得一清二楚。 “什么？”陆衍旭弯下腰，故意装傻，语气里满是笑意。 沐絮一转头，二人间的距离不过短短几公分。 花坛里有一棵树，长的极茂盛，也不高，两米样子，但能刚好挡住黑夜里的暧昧。 沐絮小声嗫嚅：“就是那个……” “嗯？” “突然想见见你。” “有多想？”陆衍旭坏心眼极了，似是特别稀罕沐絮此刻又羞又坦诚的模样，不停地逗她。 “也没有很想。”沐絮也学他嘴硬。 “没有很想还晃到这里来了？”陆衍旭好笑地捏了捏她的脸颊，“如果我没恰好出来，你是不是还得往前走？” 沐絮识趣地不说话。 陆衍旭叹了口气：“虽然地方小，但不代表坏人少，以后晚上要出来提前告诉我一声，我来找你。” 沐絮哼哼唧唧：“那就不是惊喜了。” 陆衍旭被气笑，直起腰来：“好好好，我很惊喜。” 比起惊喜，陆衍旭更想知道她为什么突然想见他，不惜在这么热的天也要跑出来，甚至哪怕都不知道他在哪，就敢一腔热血地在街上溜达。 是受了委屈，还是…… “陆衍旭。” “嗯。”他下意识地应她，凌乱的思绪也被迫终止。 “你三年前跟我说的话，我刚刚看到了。”沐絮说。 短暂的沉默里，陆衍旭想起来了那段不足以称之为“信”的文字。他绞尽脑汁一晚上，最后满怀期待地在别人的手机备忘录里一字一句地打下来，希望她能看见，希望她能接受那个约定，希望她能如他所祝愿的那样，学业有成，快快乐乐，不要有烦心事。 陈方说没收到回复，所以他以为，这是沐絮单方面地拒绝了那个约定。他不埋怨她，只觉得是自己太过心急，才十六岁就急切地逼她做了一个又一个约定。 少年人浑身都是傲气，故而在一次次可以见面的时候，他都选择了避开，一是怕沐絮产生压力，二就是怕给自己难堪了。 高考结束的时候，他第一时间去办了手机和电话号，从余添那儿要到了微信号，期盼着他空荡荡的好友列表里马上就有她的身影，傻乐着盯了十分钟后才想起来她下午六点才能考完。 于是他又辗转着，连饭都无心吃完就紧赶慢赶着去二中，路上还顺手买了花，只为能给她一份最早的祝福，和一句迟到了三年的“毕业快乐”。 就好像老天在惩罚他之前的故意躲避，他仍旧是没能见到她。 发出去的好友申请也石沉大海。 他反复检查自己的申请备注，最后还是接受了这个事实，没有再发第二遍。 曾经那么随心所欲的一个人，唯独面对喜欢的女生时束手无策，像是刚步入社会的毛头小子，四处碰壁，却仍不肯认输。 后来关于她的一切都是听余添说起。她大学去了北方的城市，她的十八岁生日，她还没有谈恋爱……而他处心积虑都见不到的人，却在他毫无防备时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眼神里带着对他的探究，他却像个落败者一样落荒而逃。 但他今天却突然得知，她并没有看见那段话，以至于她都不知道那个天真的约定，他的心又突然跳起来了。 他惊喜于这陡生的变故，又害怕自己的希望再次落空，于是他都不敢去触碰那个话题，生怕破坏了现在这段友达以上恋人未满的关系。 而沐絮提起来了。 她还去找陈方要来了看。 他就又忍不住期待起来了。 沐絮又开了口，轻轻的声音飘忽不定，挠着他的心尖，为闷热的夏夜平添了几分燥意。 “你的两个约定我都没有做到，所以我要跟你约一个新的。” “什么？”陆衍旭声音低低的，压抑着即将喷薄而出的感情。 “我要跟你约定——”沐絮顿了顿，继续说，“你喜欢我的时候，我也会同样地喜欢着你。” 名为理智的城墙轰然倒塌，陆衍旭再也无法隐忍，垂下头吻上沐絮的嘴唇。 毫无技巧可言，但却极致爱意。 沐絮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打乱了思绪，打好的腹稿也全部被这个吻堵了回去。她小幅度地动了动，被陆衍旭一把搂住了，吻的力度也大了稍许。 远处的狗不知怎么叫了两声，沐絮感受到他突然顿住的动作和僵直的背，忍不住伸手拍了拍，却更刺激了陆衍旭的神经。 两人在燥热难耐的夏夜烟火气里，接了一个青涩又绵长的吻。 不知过了多久，沐絮忍不住说：“陆衍旭……我要喘不过气了……” 陆衍旭微微撤开点距离，抵着她的额头，留她换气。 但他也没好到哪里去，不仅心跳快得不正常，喘气也比跑完步还重。 陆衍旭低头看她，耳朵似乎更红了。 他动作随意地把沐絮刚刚因亲吻而落下来的几缕头发别到耳后，而后轻抚着她的耳垂，嗓音哑的不像话：“不是说表白要有仪式感么，你怎么今天就来引诱我，我都还没准备好。” 沐絮被摸得痒的不行，偏头躲开，陆衍旭的手又追上来，她只好随他去了。 “你先写小作文引诱我的。”沐絮戳了戳他搭在她耳垂上的的手背，“一个没忍住就跑出来了，准备好的草稿都没说完，没想到你比我还忍不住。” 陆衍旭笑得愉悦：“那你继续。” 沐絮气得锤了下他：“继续个屁，我不说了。” 陆衍旭把她搂进怀里，埋首在她发间，哄着她：“可是我想听。” 沐絮彻底没招了。 “看完之后，陈方跟我说，他没有想到他的一个小举动能造成这么大的后果，所以我就在想，与其在互通心意的情况下再继续畏畏缩缩地试探，不如赶紧把错过的时间补回来，趁你变心前好好谈个恋爱。” 陆衍旭本来安安静静地听着，听到最后一句时没忍住捏了捏她的后腰：“告白就告白，怎么还带泼脏水的？” “我就打个比方，你别听进去。”沐絮没什么用地躲了躲，“陆衍旭，想听我告白吗？” “想死了。” 沐絮从他怀里钻出来，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郑重其事，仿佛在做什么严肃的祷告。 “陆衍旭，我喜欢你，初三的时候就喜欢你了，高中三年也喜欢，上了大学也喜欢，除了你没喜欢过别人。” “听见了。”陆衍旭微凉的指尖点在她的脸侧，嘴唇在她的唇瓣上细细碾着，不似刚才一般毫无章法，多了些柔情和珍重。 沐絮被亲得双眼迷蒙间，仿佛听到他的低语—— “好喜欢你，沐絮。” 【作者有话说】终于！！！！ 陆衍旭你小子别吃得太好了！！！！ 此刻，饥饿的姜女士仍然在等待她的烧烤，儿子却早已被拐跑，让我们共同庆祝，啊不，默哀这一沉痛的时刻…… 陆衍旭的小作文一会儿发作品相关，记得查收～ ------------ chapter.44 烧烤店里，陆衍旭坐在桌子的一边，盯着对面的沐絮在手机上敲敲打打。 出来得急，没跟父母报备，现下坐下来沐絮才看到手机里的一大堆消息。 沐絮搬出安言打了个幌子，又跟安言发信息说明了情况，这才放下手机，抬眼看见陆衍旭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 她不自在地眨了眨眼，主动开口：“我妈问我去哪了。” 陆衍旭“嗯”了一声：“你回你的。” 沐絮咳了一声，欲盖弥彰地往边上看了一眼，说：“怎么还不好。” 陆衍旭撑着下巴的手放下来，随口答：“可能在种辣椒吧。” “……” 话音刚落，服务员端着盘子走过来放下，香味瞬间充斥在两人之间尴尬的氛围。 沐絮不解：“你没说打包吗？” 陆衍旭抬了抬下巴：“这是给你点的。” “……”沐絮沉默了一下，看到手机熄屏时显示的时间，强忍住馋意，违心道，“我不吃，你带给阿姨吧。” “我妈吃不了这么多。”陆衍旭早已熟知她的小动作，盯着沐絮纠结的手指头，在心里无声地笑，“偶尔一次，没事的。” 沐絮本就脆弱的防线彻底崩盘：“那我吃了。” 挑了个吃起来不会看起来太粗鲁的烤土豆片，沐絮正考虑怎么下口，就听陆衍旭说：“我去前台催一下，你先吃。” 陆衍旭一走，沐絮放松不少。 虽然什么丑样都被他看过了，但两人刚刚才在一起，沐絮不可控制地端起了面子，试图挽救自己所剩不多的形象。 陆衍旭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袋饮料，沐絮小口嚼着嘴里的肉，含糊不清地问道：“你去便利店了？” “嗯。省得一会儿我妈再让我下来买。” 沐絮笑起来：“你帮阿姨跑腿啊？” “是啊。”陆衍旭忍住上手捏捏她的脸的冲动，也笑，“他们夫妻俩联合起来奴役我，欺负我没人心疼。” 知道他话里有话，沐絮噎了噎，说：“谁心疼你。” 陆衍旭不答，看着她笑。 眼看她快要生气，陆衍旭才开口求饶，顺便从袋子里掏出她爱喝的果汁赔罪。 这时候，服务员拿来了打包的烧烤，陆衍旭道了谢，问沐絮：“吃不下了吗？” 沐絮“嗯”了一声，陆衍旭又对服务员说：“这些也麻烦帮我打包吧。” 服务员去拿了打包盒过来，陆衍旭细心地包起来，然后站起来道：“走吧，送你回家。” “你不先把烧烤送给阿姨吗？” “那我还怎么送你回家。”陆衍旭低头，找到她的手牵住，离她很近，像是附在她耳边说话一样，“怎么和你多待一会儿。” 沐絮被他勾得找不着北，就这么顺从地被他牵着出门。 屋外空气湿热，掌心传来温热的触感，沐絮犹豫了一下，用力地回握住。 陆衍旭低头看了一眼密不可分的双手，又抬头看她的侧脸。 “你耳朵好红。”他又调侃她。 “灯光照的。”沐絮嘴硬。 “噢——”他故意拉了长音，气得沐絮忍不住伸出右手往他手臂上锤了一下。力道不重，陆衍旭却像碰瓷一样装柔弱道：“好疼啊。” “疼也受着。” “原来你得到了就不珍惜。”陆衍旭语气欠欠的，要不是此刻两只手都不得空，不然一定会装作擦眼泪。 两人拌着嘴，走过街道和广场，很快就走到了巷口。 陆衍旭把一个袋子递给沐絮，说：“带回去给你爸妈吃吧，这样也不怕他们问起来了。” 沐絮愣了一下，无奈道：“陆衍旭，你很熟练啊。” “这不是怕你找不到说辞么。”陆衍旭弯下腰与她直视，“你不心疼我，我可心疼你。” 沐絮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记仇。” “那你现在发现了。”陆衍旭终究没忍住，伸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脸，“以后多心疼心疼我。” “陆衍旭。”沐絮被他捏得有点痒，笑道，“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什么？” “一只装可怜的大狗。”沐絮似是觉得这个比喻很贴切，又补充说，“就差个尾巴在后面摇来摇去了。” 陆衍旭第一次听到这种比喻，愣了一下，也笑：“你夸我还是骂我。” “当然是夸你。” “那我就接受你的夸奖了。”陆衍旭丝毫不脸红，“那你回家吧，我看着你进去。” “嗯。”沐絮挥挥手，转身离开。 沐絮往前走了一段路，回头看。 这条街的商铺开着的不多，只剩几盏路灯还亮着，暖黄的灯光落在陆衍旭身上，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半明半暗间，她看到陆衍旭的笑容，一如从前。 她像是被蛊惑，调转脚步，朝他跑去。 陆衍旭不知她突然转身的原因，但还是张开双手等着她过来，然后抱住她。 沐絮只剩一只手空着，搭在他腰上，踮起脚，在他唇角轻轻碰了一下。 有一半灯光落到她身上，她被照得眯了下眼。光影映照出恋人的轮廓，将这一隅分割成两个世界，周围的一切似乎都被他们置身事外。 陆衍旭因这突如其来的亲吻一下子怔在原地，身体僵直。 只是一触即分的吻，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沐絮就已经松开手，转身跑了。 他看着她的背影，站了许久才转身回家。 回到家，姜颜随口问他：“怎么去了这么久。” “今天店里人比较多。” 陆衍旭拿了衣服进了卫生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目光定格在唇角，那块她亲过的地方。 他看见自己的嘴角一点点弯起来。 他真的是，拿她的主动，一点办法都没有。 陆衍旭的手机响了一声，是他设置的特殊铃声。 【到家了吗？】 他打字回复：【刚到。】 【你的招数很有效，我妈完全忘记了拷问我。】 陆衍旭低低笑了一声：【以后多跟你男朋友混。】 沐絮被“男朋友”三个字刺得脸红，握着手机的手逐渐收紧。她心跳逐渐加快，但还是逞强打字：【你想带坏我啊。】 等了许久，他才回复。 沐絮一看，脸更红了。 【不敢，怕以后阿姨不让我进门。】 另一端的陆衍旭打完字，手背忍不住覆住嘴。他也没好到哪里去，红透的耳尖完全出卖了他的内心。 他及时打住，停止脑子里对未来的畅想。 洗完澡，陆衍旭套上衣服，一手拿毛巾擦头发，一手点开微信，发现有一条新的好友申请。 不出他所料，是陈方。 似乎是觉得他不会通过，他在申请里打了一大段话。 陆衍旭不太想看，顺手通过了申请。 【什么事？长话短说。】 手机上方显示“正在输入中”，陆衍旭放下，仔细地擦头发。 再拿起来，屏幕多了条信息。 【之前的事抱歉，我确实心思不纯，给你们俩造成了误会，你的那段话，我也发给沐絮了。】 那段话…… 所以，沐絮今天突然来找他，是因为看到了那段话？ 时间过了太久，连他都有点记不清到底写了什么。 但是，还是让沐絮不开心了。 他扔了毛巾，回复：【嗯。】 就没了下文。 比起他不痛不痒的道歉，他更在意沐絮看到那些话时的感受。 他点开与沐絮的聊天框，想问问她，但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陈方说】删掉。 【我之前写的那些】又删掉。 反反复复打了许久，还是没发出去。 虽然现在已经得偿所愿，但他清楚，过去的问题就未必已经揭过去了。 他想和沐絮长久。 所以一些现在避而不谈的问题，他不能视而不见。 陈方这件事，终究是两人之间的一根刺，虽然已经拔掉，但还得填上洞。 陆衍旭盯着手机，未干的水滴顺着发丝滑落，滴在屏幕上。 他熄了屏，又打开，还是没发出去。 太纠结了。他在心里痛斥自己。 —— 因他的玩笑话，沐絮的脸上升起一阵热意。她丢了手机，干脆不回复。 时间接近九点半，父母早已睡下，沐絮百无聊赖地打开电脑，干脆开始做项目。 她不能给陆衍旭拖后腿。 但没多久就卡壳了。 物理毕竟不是她的强项，高中物理更是磨灭了她的全部兴趣，此时再拾起，说不厌烦是假的。 但能如何呢。沐絮叹了口气。 自己脑子一热选的路，跪着也要走完。 正费尽心思琢磨，手机响了几下，是安言发的消息。 【到家了吗？】 沐絮会心一笑：【到了到了。】 【下次打掩护提前通知我！我今天都不排练一下就上场，吓死了。】 沐絮发了个“拜见皇上”的表情包：【大恩不言谢！】 安言不打算就此放过她：【招了吧！】 【……】 大家早晚都要知道，安言也不是喇叭，沐絮就如实说了，但省去了一些两人腻歪肉麻的过程。 安言感叹：【真不容易，你俩可算在一起了。】 沐絮被她这话整得发懵：【什么意思？你早就看出来了？】 那头好久才有回复，安言直接发了一长段语音。 “怎么说呢，你什么感情我没怎么看出来，你太能藏了。但陆衍旭真的，毫不掩饰。高中的时候，他总是旁敲侧击地问我关于你的事，我再迟钝也能感受出来了，这个你去问一下余添应该也能问到。” “总之，你俩这几年都不容易，一个两个跟忍者似的，在一起了我也能瞑目了。” 沐絮被她的说法逗乐，回复她：【这么说来，还苦了你了？】 【那必然。】 沐絮的目光不自觉落在那束花和玩偶上，随即打字：【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安言回了个摆手的表情包。 比起陆衍旭，她真的做的太少了。 沐絮回想了一下。 这几年，她好像真的没有刻意想起来他过。 一直都是，听到一首歌，看到一句熟悉的话，或是别人讲的一个有点像的故事，她才会想起来，自己还喜欢着这样一个人。 就好像是，只是形成一种习惯，而能不能见到他、能不能和他在一起，没那么重要。 现在即便在一起了，她也没有多大的信心。 这好像对他来说，有点不公平。 沐絮转着笔，似乎在思考一个比屏幕上的物理题还要费解的问题。 她想试着相信他。 她想，主动给他爱。 【作者有话说】久等噜～～～新年快乐！！！ 这两个月我将大更特更（bushi ------------ chapter.45 成为恋人的第一天，和之前没什么不同。陆衍旭本想好好约个会，但被沐絮强调了一遍项目进度，于是两人还是约在咖啡店见面。 秦华今天轮休，对天天出门的沐絮已经见怪不怪，顺嘴问了一句要不要骑车送她。 换鞋的沐絮心虚地拒绝了：“最近街上交警挺多的。” “那你带把伞，这天太热了。” “好。” 走到巷子路口，陆衍旭已经在等着了。这人侧对着她，一只手把着车头，单脚踩着地面，好像知道这么摆姿势能吸引到沐絮一样。 沐絮放慢脚步，绕到他左侧，然后在右侧拍了下他的肩膀。 她看他向右转头，落空后又转回来，一下子就对上他的眼睛，亮晶晶的。 陆衍旭上手捏了一下她的脸，力道不重：“还真学坏了？” “没想到你真上当了。” “哼。”陆衍旭从把手上顺下来个袋子，“给你的。” 沐絮接过袋子往里看，是一小束花。她有点惊讶，抬头看他：“这是……” “花。”陆衍旭语气随意。昨晚特意刷了刷帖子，发现自己之前送的粉色满天星被普遍认为“直男审美”，虚心学习后他今天特意去挑了个别的，九朵白玫瑰和尤加利叶相互印衬，被淡绿色的包装纸包裹着，昂着头向沐絮展示他的心意。 他语气平淡，仿佛这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小事。 沐絮垂着眼，心里泛起涟漪。 她真诚开口：“谢谢你，男朋友。” 陆衍旭笑了：“叫我什么？再叫一遍。” “男朋友。” 陆衍旭开心了，心满意足道：“上车吧。” 沐絮理了理衣角坐上后座，双手自然地搭在陆衍旭腰上。 咖啡店就在陆衍旭家小区附近，却离沐絮家有点距离，但尽管搭个环镇线就能到的事儿，陆衍旭还是特地绕了路过来接她。 一到咖啡店，两人傻了眼。 没注意到今天是周末，咖啡店现在人满为患，几乎没有一个空位。 沐絮问他：“镇上还有清静的地方吗？” 陆衍旭努力回想：“周末应该哪里都挺热闹……” 话没说完，陆衍旭突然想起来什么。 “我知道有家蛋甜品店，新装修了二楼做餐厅，但还没对外开放，我们要不要……”他话锋一转，换了个说法，“去碰碰运气？” “好啊，离这远吗？” “大概步行五分钟吧。” 两人选择走过去，沐絮撑开了她带的伞，被陆衍旭接过，遮去她头顶的大片阳光。 她抬头，看见陆衍旭的发丝半明半暗，阳光洒落在他肩头，手去推伞柄：“遮不到你了。” “嗯？”陆衍旭确认好信息收起手机，“我晒晒太阳舒服。” 沐絮不信：“装吧你，这可是三十九度的太阳。” 陆衍旭笑着贫嘴：“所以更不能把我女朋友晒伤了啊。” “……” 唉，她真是受不了他的嘴。 进了店，店员带着笑问候道：“欢迎光临。” 沐絮下意识去看，瞥见店员身后的店名。 “未言甜品？”沐絮自言自语，“以前这里好像不是这家店啊？” 陆衍旭解答道：“改了店名，老板没变。” “这样。” “拿点你爱吃的。”陆衍旭接过她的包，随意搭在手腕上。那包可不轻，沐絮装了词典和平板，她背着都吃不消，陆衍旭却能轻松挎在手上。 沐絮随便拿了两块蛋糕，端到收银台。店员抬头一看，随即笑道：“小陆今天怎么来了？” “咖啡店人太多了，就想到这儿了。”陆衍旭自如得就像在自己家，“雯姐，从我卡上划就行，顺便帮我装个盘。” “行。” 沐絮一看不对，赶紧掏出付款码对店员说：“不不不，别从他卡上划，我来。” 陆衍旭觉得好笑：“跟我还这么客气？” 沐絮摇摇头：“是我想请客。” 陆衍旭扬了扬眉，干脆地答应：“行，雯姐，听她的吧。” 店员扫了她的码，又利落地摆好盘：“刀叉在二楼，或者也有一次性的，你们自己拿。” “好，谢谢雯姐。”陆衍旭转头叫上沐絮，“跟我来吧。” 沐絮见这架势，默不作声地端了盘子跟上，直到到了二楼才问他：“你们认识的呀？” 陆衍旭放下包，转身去拿餐具：“要不锈钢的还是一次性的？” “都行。” 他拿了两副不锈钢刀叉回来，半开玩笑半正经地回答她：“我在这家店有股份。” 沐絮已经习惯了他的天马行空，笑了一下，没放在心上。 今天的内容顺利按照原计划推进，主要部分几乎做完了，还剩点结尾，等周一开完组会再敲定。 沐絮伸了个懒腰，咽下最后一口蛋糕。她看着电脑上密密麻麻的字和她依然看不懂的图表，依然为陆衍旭感到骄傲。 她毫不吝啬地给出夸奖：“陆衍旭，你好厉害啊！” 陆衍旭罕见地没立刻搭腔，耳朵反而染上一抹可疑的绯红。 沐絮觉得稀奇：“怎么啦？自己夸自己面色不改，我说你厉害就害羞啦？” “……没有。”语气生硬，口是心非。 这时正好雯姐来了，手里端着一小盘点心，放在沐絮面前。她依然笑着，语气和善：“小姑娘，你们是第一对体验我们二楼餐厅的顾客，有没有什么建议呀，我们好在开业前改进。” 沐絮想了一会儿，认真回复：“都挺好的，我很喜欢。” “谢谢你呀小姑娘。” “不客气。” 雯姐似乎就是来征求客户意见的，问完就离开了，但没问陆衍旭。 沐絮拿了一块点心吃，却感觉莫名熟悉。 “这饼干……跟上次咖啡店送的味道好像。” 陆衍旭不自在地咳了声：“那什么……” 沐絮没注意到他的表情，自顾自道：“哪个牌子的呀，我要去网上搜同款了。” 陆衍旭：“……”女朋友的脑回路，真是让他跟不上啊。 时间快六点，陆衍旭收了电脑，问：“跟我去吃晚饭吗？” “不了，我妈今天休息，煮了好吃的。” “行。”陆衍旭又忍不住逗她，“有多好吃？” 沐絮不知道他的心思，老实答：“非常好吃。” “那之后带我尝尝。” “……”又被他调侃了。 沐絮抿着嘴收拾包，往他面前一推：“你帮我提。” 陆衍旭接过，装乖，但在沐絮经过他身边时一把揽住她的腰，往自己面前带。 沐絮就这么毫无防备地撞进他的怀里。 陆衍旭还坐着，长腿敞着，倒是方便了她贴近他。沐絮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却忍不住脸红，轻轻推他：“干嘛……” “抱抱我的女朋友。”他说得理所当然，眼睛里满是坦然。 沐絮慌忙移开视线，眼神却无处安放。陆衍旭盯着她的眼睛，乐了：“放心吧，还没装监控呢。” 沐絮气得锤了一下他的肩膀：“谁说这个了……” 陆衍旭的下巴抵在她的腹部，触感柔软。他不说话，眼睛仍是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沐絮没招儿了。她也是没想到，平常一直装酷的人，谈起恋爱来是个没骨头。 她感受着他的呼吸，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传递到她的身体里，以及他环在腰上的胳膊，箍得她那一块肌肤似乎都微微发烫。 这样的姿势，一分一秒都过得尤其慢。陆衍旭似乎是累了，下巴无意识地蹭了蹭，怕痒的沐絮当即又推了推他，终于推开了这一热源。 陆衍旭怀抱落空，站了起来。他双手握住她的腰侧，将她转了个向，于是两人的位置发生变化，沐絮半坐在桌子上，被迫抬头仰视他。 “你推我，我伤心了。” 沐絮看他的眼睛，满是笑意，哪来伤心的说法？ 但她还是忍不住纵容他，戳了戳他的嘴角说：“我可不哄人。” “那我自己讨你的哄。” 他声音很低，但话语却似乎在她耳边炸开，惹得她耳尖红透了。陆衍旭右手抚上她的耳朵，手掌几乎托住她的后脑勺，吻上了她的唇。 青涩的少年经历了昨晚的初吻，好像寻到了点章法，虽然仍是嘴对嘴的触碰，但沐絮莫名感觉到了些许不同。她伸手搭上陆衍旭控制她后脑勺的那只手臂，回应他的亲吻。 暧昧的气息在密闭空间内蔓延，冷气也褪不去两人炽热的呼吸。 不知亲了多久，陆衍旭才放开她。两人的脸都红得不像话，陆衍旭索性把脸埋进沐絮颈侧降温。 沐絮忍不住顺了顺他的头发，觉得有点好笑。撩拨的人是他，害羞的人也是他。 她就着这个姿势看了眼手机，已经六点一刻了。家里的吃饭时间是六点，秦华估计等不到她回家，给她发了信息。 沐絮拍了拍陆衍旭的背：“好啦，我回家啦。” 陆衍旭“嗯”了声，声音闷闷的，然后不情不愿地直起背，对她说：“我送你。” 他捞过两人的包往自己身上背：“你下楼等我，我去咖啡店把车骑过来。” “好。” 沐絮对着手机整理了一下自己微微凌乱的发丝，看到屏幕里自己的眼神，刚刚的感觉忍不住在脑海里回放。 她心虚地扇了扇风，装没事人一样下了楼。 雯姐笑着招呼她再来，沐絮想起来那盘点心，于是问道：“你们的饼干是什么牌子呀，很好吃，我想自己买点儿。” 雯姐回答道：“是我们老板自己的秘方哦，喜欢吃的话我送你一袋。” 沐絮微微惊讶，接受了她的好意，又买了块小蛋糕，准备回去带给秦华吃。 她推开门，陆衍旭刚好到。他对着她笑：“上车。” 成为恋人的第一天，还是非常不同的。沐絮这么想。 【作者有话说】甜不甜！！！！！说话！！！！！！！ 絮宝宝你完蛋了！！！你被一个亲亲怪黏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