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文 ------------ 第1章 先别急 天海市皇家花园901的房间里非常安静,安静到只能听到厉元朗粗重的呼吸声。 再次看了眼万年历,厉元朗终于确认,自己重生了,回到2006年的6月17日,自己人生中,非常重要的分水岭。 就是今天,厉元朗的父亲,天海市最具有书卷气的常务副市长,厉兵,一步一步,花了半个小时,从地下车库走上十八楼的天台,然后又用了两秒钟,回到地面! 厉市长一命呜呼后,虽然组织停止对他的调查,但畏罪自杀的风言风语,却也在天海市传的沸沸扬扬。 刚退伍,本该被分配到市公安局治安大队的厉元朗,也受传言影响,最终被分配到,天海市下辖罗宁县,再下面土岭乡的派出所,成了个小小的警员。 半辈子蹉跎在基层,处理邻里纠纷,直到因为积劳成疾,最终胃癌去世,终年四十六岁…… 上辈子,无数次午夜梦回,厉元朗都想不明白,明明是很开朗,内心强大的父亲,为什么会选择自杀?难道背上黑锅去死,是件很荣耀的事情吗? 既然想不明白,那就亲自去问个答案!厉元朗拉开房门,快步的往天台跑去。 望着已经打开的门,厉元朗深深吸了口气,希望一切都没晚,都还来得及…… 刚上了天台,厉元朗就听到声中气不足,却又歇斯底里的怒吼:“有心杀贼,贼不死,无力回天对谁言……” 顺着声音望去,就看到面色惨白,浑身湿哒哒,非常狼狈的厉兵。他站在天台的边缘,身躯佝偻,大声的喊着不知所谓的口号,好似在发癫,又好像是在为自己壮胆。 “爸!爸……”厉元朗第一声喊得很大,却又怕惊到父亲,第二声立刻变得轻柔。 厉兵缓缓转头,看到是厉元朗,脸上露出个很苦涩的笑:“我的儿,你来了。” “爸今天嘱咐你两句!好好生活,照顾好你妈!以后不管做什么,都不要做官……” 说完这些话后,厉兵仿佛没了力气,身躯缓缓的摇晃,脚下踉跄了半步。 望着摇摇欲坠的父亲,厉元朗感觉心脏都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老天让自己重生,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父亲跳楼,难道这就是无法更改的宿命? “爸!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 “有什么非死不可的理由,你说出来,我帮你想想办法!” “要是你就眼睛一闭,跳下去!那我也不活了,跟着你也往下跳。” 厉元朗说的非常认真,如果不能改变这个人生的重大转折,倒不如也死了痛快! 这番话仿佛是打开厉兵的情绪开关,刚刚还哀大于心死的厉兵,立刻激动起来:“市里成立了调查组,要查我的经济问题。” “我在经济上根本就没有问题,是有心人往我身上泼脏水……” 厉元朗无语:“既然是脏水,那跟调查组说清楚,不就好了吗?为什么非跳楼?” 情绪原本就很激动的厉兵,一下变得更加激动:“孩子,你不懂政治!为什么早不调查,晚不调查,偏偏在这么关键的节骨眼上调查我?” “不就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他们不是要对付我,而是要对付曲省长!” “那可是我的老领导,老上级,有知遇之恩的伯乐!今天,我就是死,也不能连累他更进一步!” 曲省长?厉元朗稍加思索,便明白厉兵说的人是谁。 汉中省委常委,常务副省长,曲江!只比厉兵大了五岁,但却是厉兵的老学长,厉兵还给曲江当过五年的秘书,两个人亦师亦友,曲江也算是厉兵在官场上的领路人! 关键的节骨眼?其他人也许听不懂,厉元朗稍加琢磨,便知晓了厉兵在说什么。 汉中省的省委副书记年龄到了,最近会退居二线,最有希望接任,也是呼声最高的人选就是曲江。 这个时候调查曲江过去的秘书,动机并不单纯,不只充满恶意,而且指向性非常明显。 仔细回忆上辈子,厉兵跳楼后,曲江果然受到影响,并没有接任省委副书记,而是到了某个全国知名的大学当书记,一直干到了退休。 上辈子做梦都想不明白的事情,一下就都通了! 厉元朗悲哀的发现,自己只是一条城门失火后,被殃及的小虾米!连条鱼都算不上!! “爸,我知道你想死,但你先别死。事情我大概听懂了!最近曲省长有可能被提拔为副书记,有人通过诬陷你,想阻止他升迁!” “你也知道他们是诬陷你,但一时半会又讲不清。为了不耽搁曲伯伯升迁,你决定以死明志?” 望着厉兵点头,厉元朗无奈的说:“原本就不复杂的事情,你非要是头脑一热,选择走极端!” “您死了,倒是求仁得仁,有了个痛快!但大家伙会不会觉得,这是畏罪自杀?” “这风言风语的一传播,被上面的领导听到,你说,曲伯伯还能升官吗?这不就成了黄泥掉进裤裆里,浑身长嘴也说不清了。” “爸,你也不想因为你的死,让曲伯伯抱憾终生吧!” 厉兵原本迷茫的眼睛,逐渐变得清晰,一时情急钻了牛角尖,百口莫辩后破罐子破摔的降智消散。 厉兵有点错愕的望着厉元朗:“难道我错了?跳下去不能解决问题,反而会增加问题?” “对了!死并不能证明你的清白,反而会成为诬陷曲伯伯时,莫须有的罪名!” “爸,你有事别总藏在心里,说出来,我帮你想想办法。” 厉元朗轻声的说着,慢慢走到厉兵的身前,趁着他思索的时候,把他搀扶了下来。 “说不清,根本就说不清!” “搞煤矿的刘长卿,送了我一尊千里马摆件,我原本是不想收的,但他非要放在我的办公室里……” “我看出是铜镀金的工艺品,没想到调查组的一来,居然变成了纯金!” “那可是二十公斤的纯金!价值两百四十万的赃物,就这样公然摆在我的办公室里!” “我被这帮丧心病狂的人,坑惨了!” 金的密度跟铜不同,按照厉兵的常识,能够分清楚纯金或者铜镀金!现在铜镀金的工艺品,变成纯金的赃物,能够进出厉兵办公室的人,都有嫌疑。 遇到这样棘手的事情,不管是谁来,一时半会还真说不清,但却难不倒重生而来,拥有着二十多年派出所工作经验的厉元朗。 ------------ 第2章 整理思绪 刘长卿曾经是个煤矿工人,后来赶上国企改革,他带着十八个工人,一起出资承包了东山煤矿。 恰好踩着华夏加入WTO,电力缺口大,煤炭涨价的风口,刘长卿发了财,完成了东山煤矿私有化,然后又在旁边的山里发现新的煤层。 想要扩大生产,就要拿到审批手续。而厉兵的工作恰好是分管旧城改造,土地划批跟矿产资源整合。 刘长卿通过关系,想要跟厉兵成为朋友,甚至还想输送一些利益。 厉兵洁身自好,不喜欢这种迎来送往,让刘长卿走正规的审批程序,至于那尊成为证物的千里马,也是在推脱不了的情况下,让秘书代收,然后随意的摆在了办公室里。 “所以,是刘长卿实名举报了你?依据只有口供?物证只有一张照片,跟摆在你办公室里的那匹纯金的千里马?” 厉元朗了解过细节后,感觉大脑有些缺氧。 这证据链也太单薄,稍微聪明点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不是真的想查贪污受贿!这就是借着查经济问题的由头,通过厉兵去敲打曲江。 稍微花些时间,就能查清楚所有问题。根本就无伤大雅,甚至不会影响大局。 说穿了,这就是一步恶心人的闲棋,如果厉兵不跳楼,顶多给曲江添添堵,让他颜面无光。但如果厉兵跳楼了,那可就坐实贪污受贿,曲江的脑袋上至少要被扣上一顶,识人不清的帽子! 一个连自己身边秘书都看不清的领导,又有什么资格走向更高的领导岗位? 厉元朗的眉头皱起,望着面色惨白的厉兵,很忽然的问:“好好的,怎么就想起了以死明志?” “调查组找我了解情况,然后我的秘书小吴,主动承认错误。说是他的工作没做好,影响了我的官声,然后就开始要死要活的闹自杀……” 厉兵话说一半,忽然间觉察到不对,这个小吴有问题,而且还是大问题! 黄铜镀金的工艺品,不可能变成纯金的。必然是有人进了厉兵的办公室,完成了两件物品的调换。 有作案嫌疑,并且有作案动机的,也就是小吴了! 厉元朗想的更深,如果仅仅是言语暗示,还不可能让厉兵情绪低落走上极端! 如果小吴真有问题,那么…… “你最近有没有感觉到什么异常?从精神,到身体上的异常?” 厉兵眉头皱起:“我失眠,但却精神亢奋……,茶杯,我的茶杯呢?” 能够成为常务副市长,厉兵的智商在线,逻辑思维缜密,只是一时间被一叶障目,一旦跳出预定的思维陷阱,头脑立刻清醒起来。 厉元朗扫视了一圈,然后指着旁边的保温杯问:“是这个吗?” 厉兵拿起茶杯仔细端详:“这茶叶绝对有问题,我每次喝过后,都感觉心跳加速,然后失眠亢奋,情绪却非常低落……” 一切都说得通了! 厉兵之所以会选择走极端,不止是因为有心人的暗示,还有药物的作用,如果这一切都不是巧合,那可就…… 厉元朗仔细回忆,上辈子查厉兵的是省纪委三处的处长曲子峰,他还有另外一个身份,那就是曲江的侄子,亲侄子! 好脏的套路,如果不能快刀斩乱麻,耽搁久了,还真是黄泥掉进裤裆里,不管谁来看,那都是一坨屎! “走吧!去找专案组,把这件事说清楚!”厉元朗倒是自信,仿佛能够轻而易举的解决这个难题。 厉兵也没说什么,默默跟在厉元朗身后,望着高大的背影,忽然间发现儿子长大了,不再是那个抱在怀里,扛在肩上,需要照顾的小孩子! 市委纪委的会议室被临时征用,成为了省纪委三处的临时办公室。接到实名举报后,曲子峰就来了,先从侧面了解情况,然后刘长卿主动上门自首,亲口承认他给厉兵市长送了一尊重达二十公斤,纯金的千里马。 曲子峰原本也是半信半疑的,直到真在厉兵的办公室里,找到了这尊纯金的千里马!然后就是跟厉兵的谈话,厉兵思维非常混乱,说话前言不搭后语,甚至还有些愤世嫉俗…… 按照办案的程序,在谈话后,可以根据现有的证据对厉兵采取措施,但曲子峰却没有对厉兵采取措施。 因为曲子峰也希望厉兵尽快调整好心态,能够彻底把这些问题讲清楚。毕竟现在就是鱼跃龙门的关键期,所以曲子峰选择了网开一面。 然后就等来了厉兵,还有厉兵的儿子,厉元朗! “曲处长你好,之所以跟着我父亲来拜访你,是因为我父亲的情绪非常不稳定,我初步怀疑,是有人给他下药了!” 随着厉元朗的话音落下,厉兵把茶杯放在了曲子峰的面前:“我最近精神亢奋,失眠后又情绪低落,原本我以为是压力太大,但经过元朗的提醒,我怀疑是有人在我的茶叶里动了手脚。” 曲子峰默默点头,却用审视的目光看着厉兵。 这个怀疑虽然有一定的合理性,却不能作为直接的证据。毕竟茶杯是拧开的,下药的也许是别人,也许是厉兵自导自演。 在没有证明厉兵是被陷害的之前,曲子峰对这些说辞,都是半信半疑。 厉元朗仿佛猜到曲子峰的想法,便继续开口:“茶杯就在这里,只要化验里面的茶水就能确认药物的成份。” “然后再根据药物购买记录去侦察,肯定会有所收获。” “毕竟栽赃陷害应该是临时起意,仓促之间,肯定会留下破绽。只要认真的查下去,绝对能揪住狐狸的尾巴……” “查下去?说的轻巧,做起来却很费时间!如果不能在一周内查清楚问题,即使最终查出了真相,我们也失去先机……” 有句话说的非常应景,不胜而胜,不败而败! 现在的情况是,真相虽然很重要,但莫须有同样的重要。如果不能在任命下达之前,证明厉兵的清白,那么必然会影响到曲江的升迁。 毕竟,没有人会冒风险,带病提拔一个干部! 哪怕最终花费时间,证明了厉兵的清白,曲江也败了! 厉元朗倒是很自信:“听说举报材料中,还有一张照片,能给我看一看吗?” ------------ 第3章 自证清白 这个要求有些突兀,甚至还有点不合理。毕竟厉元朗不是涉案人,按照办案流程,曲子峰可以拒绝厉元朗的要求。 但望着满脸期许的厉兵,曲子峰默默打开文件夹,把照片推到厉元朗面前。 按照办案流程,需要向厉兵展示物证。当着厉兵的面,四舍五入一下,擦个边,也算是符合办案程序。 拿起那张薄薄的照片,厉元朗仔细的端详。 两辈子了! 终于看到这张照片!!! 上辈子厉兵跳楼自杀后,调查组解散,一些重要的物证被封存。厉元朗的级别太低,没路子接触到这些物证。 所以这就成了厉元朗想不通的事情,甚至还有些意难平。 现在终于看到这张照片,看清楚上面的内容后,厉元朗嘴角缓缓上扬,还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看似天衣无缝的布局,这张照片却是最大的破绽。 照片里,刘长卿跟吴秘书一左一右站在办公室桌前,桌上摆着非常醒目的台历。刘长卿左手拿着千里马,吴秘书的右手虚伸,要去接这个工艺品,两个人都笑盈盈,这个瞬间恰好被相机定格。 好扎实的物证,好用心的巧思! 有了时间,有了地点,有了人物,还有了物证。如果厉元朗没有上辈子的刑侦经验,也会觉得,这是足以把厉兵锤死的铁证!!! “曲处长,物证在哪里?就是那尊二十公斤重的纯金千里马?” “那是重要的证物,又非常贵重,已经上交到省纪委的物证科……” “曲处长,我看你身型健硕,应该是常年健身吧?” “这个问题跟案件有关吗?” 曲子峰虽然竭力保持平静,但眉宇中有些许不悦,觉得厉元朗是在东拉西扯,胡搅蛮缠。 厉元朗却不生气,而是伸手敲了敲照片:“曲处长,我大胆的猜一下,你今年将近三十岁,是个常年健身的运动达人。我有个关于健身问题想请教你……” “你能单手举起二十公斤重的哑铃,并且很轻松的,递给其他人吗?” 曲子峰错愕了两秒,脸上的不耐烦,一下全都消散,眼睛瞪得好像铜铃般,看向厉元朗推过来的照片。 看着照片里,刘长卿单手侧伸,斜举着的纯金千里马,曲子峰的嘴角上翘,怒极而笑。 黄金跟黄铜的密度不同,同样的尺寸,会有不同的重量。 一个成年人,单手拿起二十公斤的重物,都会非常的吃力!刘长卿已经五十多岁了,他不可能单手拿起二十公斤重的纯金千里马! 厉元朗看到曲子峰的笑容,知道他明白这里面的门道,便继续说:“先控制人证,必须分开审,省的他们串供,然后再去查物证!” “这可是一尊重达二十公斤的纯金千里马,这么大的价值,经手人必然会印象深刻。” “栽赃陷害绝对是临时起意,所以纯金马的浇筑时间,肯定会晚于照片拍摄时间,有了这个逻辑不能自洽的地方,那就能佐证这是一起栽赃陷害案。” 一直发蔫的厉兵,现在眼睛开始发亮:“不用这么麻烦,只要刘长卿亲口承认,是他栽赃嫁祸,就能还我清白。” 曲子峰虽然很心动,但却非常冷静,不由泼了盆冷水:“想让刘长卿开口,恐怕不容易!” 厉元朗却非常自信:“那就让刘长卿情景重现,让他单手拿起二十公斤的哑铃,还要跟照片里一样云淡风轻!” 纪委办案虽然不能像公安办案,使用大记忆恢复术。但纪委在办案的过程中,可以使用的强度,一点也不比公安低,甚至有些时候,还强过公安。 要不然,一些罪大恶极的贪官,也不会如实的交代问题,甚至谈及纪委就开始色变。 曲子峰缓缓点头,他听出厉元朗话里的意思:“这个情况,我需要先向曲省长汇报……” 栽赃天海市的常务副市长,并且在茶里下毒!这件事的严重性已经超过曲子峰职责。 看到的,遇上的,行事都如此肆无忌惮!那还没看到,隐藏在黑暗中的,又该是何等的丧心病狂? 厉元朗低声说:“曲处长,这张照片能多复印几份给我吗?” 曲子峰不解的看向厉元朗,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刘长卿这帮喜欢造谣的小人,已经在天海制造流言蜚语,为尽快平息事端,必须要用一些非常规的手段。” “毕竟,我们要跟时间赛跑。”厉元朗说完,丢给曲子峰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很多时候,上不得台面的小道消息,一旦广为传播以后,也会成为能影响事态发展的舆论武器。 现在这种情况下,出一份官方通报,至少要半个月,时间上根本就来不及。 所以厉元朗决定利用非常规的小道消息,尽快把事情平息。 曲子峰又打开文件夹,从里面拿出三张照片,交给厉元朗。重要的物证,特别是照片,影音资料这样的证据,办案的时候,都会多复制几份,现在倒是省了一些功夫。 原本慌乱的厉兵,已经彻底平静下来,望着厉元朗问:“元朗,你想怎么办?”此时,厉兵双眼中充满了欣赏,忽然有种吾儿初长成,可堪大任的快慰。 “先把照片当成谈资通过小车班,市井大妈的渠道传播一番,把你身上的脏水彻底暴露在大众面前。等着舆论高涨时,通过问政对话栏目组,进行澄清……” 2006年,年初的时候,天海市电视台为了响应舆论监督,联手金牌主持人,搞了档名叫问政的对话栏目,采用直播的形式,让群众跟政府官员直接对话。 群众在直播的时候提出问题,官员在直播的过程中当场解决,甚至还会邀请上级部门的领导,来栏目中充当观察员。 因为栏目紧贴民生与时政,所以收视率非常的高,在百姓中的口碑也非常好。 厉元朗的法子非常简单,先放小道消息造舆论,既然大家都在传厉兵贪污受贿,那就踢爆这个话题,然后利用糊涂人向问政栏目施压,最后厉兵在栏目上澄清…… 人们只希望看到,他们自以为看到的就是真相,那就先利用照片把舆论引爆,让大家伙的情绪都高涨后,再进行彻底的澄清。 只有这样,才能用一把快刀,斩断所有的乱麻! ------------ 第4章 问政 专业的事情,就要给专业的人去做。已经活了两辈子的厉元朗,做起事来更喜欢因势利导,借力打力。 被人踩着鼻子,欺负成这样!如果再不反击,还真会让外人觉得,厉家人都软弱可欺! 把照片交给厉兵的司机张峰,并且跟他说清楚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然后又跟家里的阿姨,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的一番交代。 原本就已经有些零星的传言,立刻如潮水般喷涌。也就是一夜功夫,厉兵市长贪污受贿,收取二十公斤纯金马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天海。 特别是有照片的佐证下,有的人仿佛亲眼所见,在茶余饭后,眉飞色舞的讲述厉市长的骄奢生活。 甚至有些脾气火爆的人,往厉兵家门前扔垃圾,丢烂菜叶,砸鸡蛋……,还有些老干部,给市委市政府打去电话,性子急的亲自登门,问一问这个常务副市长是否贪污受贿? 民间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在舆情达到顶峰的时候,电视台问政栏目组预告,将在今晚八点,邀请厉兵厉副市长的儿子厉元朗到栏目中做客,就最近的传言进行回应。 原本邀请的是厉兵,但厉兵因情绪大起大落,突发晕厥。 在他的茶水里,查出能让神经亢奋,血压升高的药物!好在发现的早,还没伤到根本,静养一段时间就无大碍。 计划已经走到这一步,根本就停不下来。厉元朗不得不从幕后走到台前,换了身得体的西装,坐到摄像机前。 主持人叫何欢,是个三十来岁的女性,走着温婉知性的主持风格,在天海市周边小有名气,再过上几年,凭借过硬的专业素质,获得主持界的金话筒奖。 问政没有固定的直播厅,有的时候在公安局的会议室,有的时候在工委的办公厅,还有的时候直接露天摆上几把凳子,讲究的就是一个真实,并贴近群众。 这次直播的地方,选的是市委大礼堂,一千一百多个座位上全都坐满了人,既有热心的群众,又有市直机关,厂矿企业派来的代表。最前面两排,有白发苍苍的退休干部,也有在职的领导,以及省直机关的观察员。 台上,工作人员很忙碌的布置现场,何欢低声的跟厉元朗沟通流程,那张照片何欢也看到过,她隐隐意识到不对,毕竟照片里只有刘长卿跟吴秘书,虽然是在厉兵的办公室里,用这个作为指责厉兵贪污的直接证据,多少还是有些牵强。 厉元朗清楚,有些人可以敌对,但有些人必须要争取,何欢就是要必须争取的人。问政是以主持人为导向的栏目,如果把主持人推到对立面,即使能够让口碑翻转,但在主持人刻意的引导下,也会给大家留下极为不好的印象。 所以面对何欢的问询,厉元朗笑着说:“何姐,你的皮肤真好,水灵灵的好像二十来岁的姑娘。身型也没有电视里看的那么胖,很匀称,真不愧是天海第一大美女!” 有些话,明知道是假的,但也必须要说出来。客套的夸赞一个女人皮肤好,身材瘦!你也就是随口一说,她也就随耳一听。 大家都不会当真,却能很快拉近两个人的距离。就跟后世随口喊美女,效果是一样的。 何欢果然很受用,嘴上谦虚着:“哪有,我都三十多了,皮肤没有小姑娘的水灵!”嘴上虽然谦虚,但上扬的嘴角显示出她现在非常开心。 厉元朗拿出一叠文件:“何姐,一会能把这些资料,都投影到大屏幕上吗?还有个观众互动的环节,需要使用器械……” 何欢翻看着资料,眉头开始上挑,低声说:“原来是这样!”好在栏目组准备充分,市委大礼堂本身就有投屏的功能,何欢把资料交给了工作人员。 19点40,节目正式开始,何欢声音轻柔:“观众朋友们,大家晚上好,欢迎大家收看天海电视台的问政栏目,我是主持人何欢。” 掌声如同潮水般响起,原本还有些喧嚣的大礼堂,直接安静了下来。 “最近天海市有个传闻,东山煤矿的刘长卿,向常务副市长厉兵行贿一尊二十公斤重的纯金千里马,这则传言在社会上引发影响极为强烈的讨论,为此我们专程邀请到了厉兵市长的儿子厉元朗,由他对大家关心的问题进行回应。” 厉元朗连忙站了起来,对着所有人微微鞠躬,从何欢的开场白,厉元朗就感觉到了善意。 “厉先生,请问传言属实吗?” 厉元朗连忙摇头:“传言并不属实,这是对我父亲的诬陷……” “你在撒谎!”一个脾气火爆的观众,直接站了起来,高声的斥责:“刘长卿在厉兵的办公室里,送给吴秘书一尊纯金的千里马,这张照片我亲眼见过。” 面对这忽如其来,并且充满恶意的指责,厉元朗微微示意:“你说的是这张照片吗?” 工作人员连忙把照片投影到了大屏幕上,所有人都看到了刘长卿单手斜举千里马,吴秘书伸手要接的照片。 “就是这张照片,纪委人员在你爸的办公室里,也找到了这尊纯金的千里马,重达二十公斤,贪污受贿的证据确凿……” 原本安静下来的现场,立刻又吵嚷了起来,甚至有些被愤怒支配的观众,已经开始脱鞋,扬起来就要砸厉元朗。 “大家安静,大家先安静……”何欢出面安抚现场的观众:“大家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我们要给厉元朗申辩的机会……” 厉元朗站了起来,看向那名脾气火爆的观众:“我尊重你表达观点的权利,但也请你给我一个发言的机会。” 喧嚣的现场逐渐安静了下来,前排领导们极为隐晦的交换着眼神。在厉兵的办公室里,厉兵的秘书收了这件赃物,省纪委的人又在厉兵的办公室里,扣押了这件赃物。 如果厉元朗说厉兵不知情,那可就有些牵强了!毕竟有了照片,就意味着有真相。 不管怎么说,赃物都是从厉兵的办公室里找到的,他不可能不知情,更不可能无辜! 那么综合来看,厉兵就是个隐藏在官员中,已经被财色侵蚀的腐败分子! ------------ 第5章 彻底翻转 孤零零的站在台上,被上千双的眼睛注视,这些眼里或是带着愤怒,或是带着审视,或是有些意味不明…… 如果厉元朗不是活了两辈子,早就被这无形的压力压垮了! 但现在,被注视的厉元朗,不但没有紧张,反而镇定自若,轻声开口:“正式澄清以前,我想做一个实验,需要现场的几位观众配合……” 厉元朗说着故意转身,指向投影里的照片:“男性,年龄大概在五十来岁,身高一米六五到一米七二之间,体重一百五十斤到一百七十斤左右,请符合这些条件的观众……” 这番话还没说完,又有人发出一声怒吼:“贪官的儿子,你这是在耽搁时间,故弄玄虚,想要戏耍大家吗?” 厉元朗非常的平静:“如果我的心里真有鬼,就不会站在这里面对大家。” “既然我来了,那就是问心无愧!” “所以,请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做完这个实验,证明我父亲的清白,可以吗?” 何欢帮腔:“大家既然来到这里,都想知道事情真相。反正只是做个实验,耽搁不了多少时间,还请大家配合。” 原本还有些喧嚣的观众席,逐渐的安静下来,然后人群中符合条件的人,缓缓举起手。 厉元朗随意挑选五个人,请他们都上台,然后继续说:“栽赃我父亲贪污受贿的重要物证有两个,一个是重达二十公斤的纯金马,一个是这张照片……” “看似确凿的证据,却有一个极为明显的破绽!” “刘长卿,一个五十来岁将近六十岁的老年人,他真能一只手就拿起重达二十公斤的纯金马?” 观众们原本就瞪圆的眼睛,立刻瞪得更圆,二十公斤那就是四十斤重,一个快六十岁的老头,真能单手举起来吗? 厉元朗觉察到大家眼神里的思索,继续往下说:“栏目组的工作人员,找了个二十公斤重的哑铃,这五位的身高、体重、年龄跟刘长卿相似,现在请他们模仿刘长卿的动作……” “大家伙都看一看,他们能不能用一只手,举起二十公斤重的哑铃,还跟照片里刘长卿一样的轻松!” 两个工作人员,费力的抬上来了个有些夸张的哑铃。一般人健身,即使能用到二十公斤的哑铃,那也是二十公斤一对,一对就是两个,平均一个十公斤。 现在这一个就有二十公斤,比常规的大了一倍,黑乎乎的一坨铁疙瘩,放在地上的确蛮夸张的! 在厉元朗的示意下,第一个人走到哑铃前,慢慢蹲下身体,单手握住哑铃,咬牙用力才把哑铃拎起来,试了几次,都没能举起,只能无奈的苦笑摇头,把哑铃放在地上。 另一个人紧随其后,他比第一个人有劲,直接单手把哑铃拎起来,然后用力的举过头顶,想要学着刘长卿,把手臂斜伸的时候,却没有成功,哑铃下落差点没砸到他的脚。 然后是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 结果都不言而喻,这是一帮五十多岁,将近六十岁的老头,十斤或者二十斤,还有可能斜举,四十斤对他们来说,的确是有些太重了! 原本还安静的大礼堂,逐渐又变得喧嚣,大家伙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刘长卿虽然是个挖煤的,即使天生神力,也不可能单手斜举二十公斤吧?” “黄金的密度比铁大,应该更好举……” “拉倒吧!哑铃好抓,都举不起来,黄金马的形状不规则,抓起来更费力。” “难道,刘长卿送的不是纯金马?他是在栽赃嫁祸厉市长?” 有些事情就好像窗户纸,没捅破之前,大家只能看到这层纸,一旦被捅破以后,那可就看到了真实的世界。 就在大家议论纷纷的时候,厉元朗继续让工作人员投影,然后指着上面说:“这是六福珠宝的供词,他们承认在6月5号时接受委托,在6月14号制作出一尊二十公斤重的纯金千里马。” “大家回忆一下,照片拍摄的时间是几号?是5月21号。也就是说,在我父亲办公室里的纯金千里马,6月14号以前,一直都是工艺品,6月14号以后,才被替换成纯金。” “刘长卿向纪委实名举报的时间是6月15号……” 有了这条时间线,刘长卿险恶的用心,已经昭然若揭了! 大部分人都看明白了,这就是一起处心积虑的栽赃嫁祸,为了就是扳倒厉兵。 …… 市委大院的书记办公室里,电视机正在播放着天海电视台的问政,五十岁的市委书记季长安,把手里的烟头按灭在烟灰缸里。 呆呆的出神半晌,嘴角才浮现出一抹无奈的苦笑:“厉兵这家伙,倒是好运气,生了厉元朗这个好儿子。” 旁边的白秘书,帮着递上茶杯,然后小心翼翼的开口:“这孩子,乍一看是个聪明人,但细想想终究还是太年轻。” “都证据确凿了,可以证明厉副市长无辜,没必要再抛头露面。” “这般的锋芒毕露,这般咄咄逼人,好似个小丑般上蹿下跳,很不稳重……” “不!”季长安喝了口水:“这小子是故意的,他要控制舆论,用最短的时间,洗干净厉兵身上的污水,也把这件事平息。” “多好的一步闲棋,眼看着要有浑水摸鱼的机会,没想到被这个小猴子搅合了,又要多蹉跎几年……” “小白,我记得这小子今年刚退伍,要分配工作了吧?” “既然是有能力,有想法,有担当的年轻人,那就多给他加一加担子!毕竟玉不琢,不成器!” 白秘书跟在季长安身边多年,自然能听懂领导的弦外之音,连忙说:“基层公安警力一直缺乏,特别是全市最穷的土岭乡!” “厉元朗是一块好钢,肯定要用在刀刃上。面对组织上的安排,哪怕是厉副市长,也没话说。” 季长安赞许的点头,然后把茶杯放在桌上,只是放的时候没控制好力道,杯底磕在桌面上,发出一声极为刺耳的声响。 白秘书本就灿烂的笑容,笑的越发意味深长。 命运就是如此的奇妙,好似充满了不可抗力,兜兜转转又回到了上辈子的轨迹…… ------------ 第6章 远虑 在天海市引起轩然大波的案子,在大家伙的关注中,迅速的结案了。 刘长卿亲口承认,因为厉副市长没在审批手续上给予优待,所以他故意设局,诬陷厉兵贪污受贿。 本案中,吴秘书扮演极为关键,也极为不光彩的角色。在纪委对他进行问询的时候,吴秘书从市纪委的办公楼顶楼,一跃而下,带着无数的秘密,结束了他较为短暂的一生。 天海市第二人民医院,高干病房里传出个有些气闷的声音:“荒唐,真是太荒唐了!” “那么多办案人员,就眼睁睁的看着小吴跳楼?他们都是吃干饭的吗?” 相对于满脸愤怒的厉兵,厉元朗的神情倒是非常平静:“爸,别发火。你的身体还需要静养!” “我刚刚接到退伍军人安置办的电话,工作落实了,去土岭乡派出所。” 厉元朗看似不经意转移话题,实际上却是在以隐晦的暗示厉兵。 “落实了就好……”厉兵话说一半,立刻觉察到这份暗示:“把你分配到土岭乡?他们难道不知道你跟我的关系?” “前些日子,不是说好是公安局吗?” 厉兵越说声音越小,他觉察到不对。所有人都知道厉元朗是厉副市长的儿子,不管出于什么原因,都不会做这么出格的事情。 但现在,他们不但做了,而且还做的如此肆无忌惮,再加上吴秘书在纪委自杀,厉兵愤怒的脸,一点点开始变得惨白。 难道是那一位出手了?细想想,还真有可能! 厉元朗揭晓答案:“对,如果曲伯伯不能更进一步,那也只能离开汉中省,到时候上面空降一位省委副书记,省委班子也就出了空缺。” “按照年龄,资历跟能力,老季的确是较好的人选,绝对能更进一步,成为省委常委。” 一开始厉元朗也没猜到,幕后的黑手是季长安。直到吴秘书跳楼,再结合上辈子的记忆,才终于确认。 上辈子,季长安就是在曲江离开汉中省后,进了省委班子,虽然排名比较靠后,但那也是省委常委。 天海市在汉中省,经济排名靠前,只要上面出现空缺,天海市的市委书记,大概率会出任省委常委。 至于这个机会是天然形成的,还是人为制造的,其实并不重要,大家伙在意的只有结果。 厉兵的眉头皱起,眼底甚至还有些慌乱:“那麻烦大了,不管是身份地位,还是影响力,又或者是政治手腕,我都不是老季的对手。” “以后他再给我使绊子,我又该如何面对?” 厉兵这个人,有个较为稀缺的特质,那就是他对自己有较深的理解,知道自己的能力上限在哪里,不会盲目的狂妄自大。 “的确是个大难题,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厉元朗的眼珠一转:“好在省委班子的调整,最近就会尘埃落定,曲伯伯成了省委副书记,就该没有人敢使绊子!” 望着面色稍微轻松一些的厉兵,厉元朗又继续说:“爸!我建议你先养病,然后再申请去党校学习。” “贪腐案虽然没有涉及到你,但吴秘书却深陷其中。他可是你的随身秘书,连身边最亲近的人都出了问题,上面的领导又会怎么看你?” “这次虽然有惊无险,但曲伯伯心里肯定会有点不舒服。你要先示弱,最好能远离天海,等曲伯伯把不安分的人,都敲打一番后,你确认安全了,再回来。” 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这的确是个好主意。 毕竟厉兵还不适合独当一面,能力是有的,但面对阴谋诡计的时候,缺少应变能力。大部分时间只会找自身的问题,情急之下还会走极端。如果季长安再出手,厉兵恐怕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 “最近正好有个党校学习的名额,我会主动申请,先离开这个是非地。”厉兵望着厉元朗双眼:“倒是你,要去土岭乡,那可是天海市,乃至汉中省最穷的地方,我不放心啊!” 相对于厉兵的忐忑,厉元朗倒是非常的乐观。 上辈子,父亲跳楼后,厉元朗孤身前往土岭乡,周围大部分的人,或是冷嘲热讽,或是恶意满满,懵懂无知到惊慌的厉元朗,拿到的可谓是天崩开局。 这辈子虽然还去土岭乡,但厉兵还活着,只是要暂时去当党校学习。曲江又坐在省委副书记的位子上,厉元朗不止是市里有人,省里也有靠山,谁敢小瞧他! 更何况重生了,对土岭乡的未来,厉元朗提前知晓了先机,明白哪些人是敌人,哪些人是朋友,再去土岭乡工作,不说如鱼得水,至少也不会像更参加工作的新人那样,被撞的满头包。 所以厉元朗非常的乐观:“爸,你就放心吧!我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真遇到无法处理的问题,我会给你打电话,或者求助曲伯伯。” 话虽然这样说,厉元朗的心底也有三分的野望。父辈给的是背景,自己打下来的才是江山。上苍既然给了这样一个机会,厉元朗肯定也想打下大大的江山。 土岭乡,或者说土岭乡派出所,对厉元朗来说可谓是刻骨铭心,上辈子大部分的时间,都被蹉跎在那里,眼睁睁的看着别人高升,自己却好似钉子般,牢牢的钉在那里,一点点的生锈,腐烂…… 如果人生是一场考试,上辈子,厉元朗是个不及格的差生,这辈子既然有机会重新做这份卷子,厉元朗也想努努力,看看自己能不能拿个满分。 危机是什么?不就是危险中的机遇吗? 在别人眼中,土岭乡是全省最穷的乡镇,但换个角度,在最穷的乡镇里,不管做出怎样的成绩,用数据去衡量,那可都是个奇迹。 让月薪一万的人,增长到两万的月薪,可谓非常的难。但让月收入只有四百的人,增长到两千,那就是百分之五百的增幅!就是在放卫星! 厉兵见厉元朗已经打定了主意,便也没在劝,思量半晌后,声音压低:“我有个老同学是罗宁县财政局的局长,你从家里拿两盒茶叶给他送去。” “小事别麻烦他,遇到危及前途的大事,你去找他准没错……” 厉元朗的脸上浮现出三分喜色,县官不如现管,现在又多了张底牌,本就自信的厉元朗,变得更自信了! ------------ 第7章 土岭乡派出所 站在土岭乡派出所的门口,厉元朗伸手摘掉脸上的口罩。土岭乡之所以穷,是因为这里的自然环境非常恶劣。 特别是即将进入夏季的六月,随着气温上升,空气变的干燥,稍稍来点风,便能吹起漫天黄沙。 再过几年,随着中央注重环保,罗宁县在土岭乡修建三座水库,又种下六十公顷的杨树,才大大缓解这里恶劣的自然环境。 望着既熟悉,又陌生的派出所,厉元朗的感觉非常复杂,说熟悉,是因为在这里呆了将近二十多年,对派出所里的一草一木都有感情。 说陌生,又是因为现在是2006年,也是厉元朗上辈子,情绪最低落的时间!上辈子刚来到陌生的土岭乡,一整年都浑浑噩噩,这一段的记忆非常的模糊。 “哎!干什么?一直在门口发呆,你是想报案,还是想投案自首?”一个五十来岁,面容赤红,却有着满口黄牙的老头,上下打量着厉元朗。 望着年轻的老方头,厉元朗从兜里拿出烟盒:“我是新分来的厉元朗,以后大家都是同事,还请多多指教。” 老方头接过了烟,并没有点燃,而是放在鼻子下面嗅了嗅:“软中华!小伙子,你花钱大手大脚,家里可真够阔的!” “这烟是拿我爸的,刚上班,想给大家伙留个好印象。”厉元朗笑容灿烂,知道老方头也是退伍军人,嘴巴虽然臭,但心眼不坏。 “于所长跟马指导员在二楼的会议室开会,要不你先在一楼等会?”老方头知晓了厉元朗的身份,便示意他自便。 厉元朗笑的很温和,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来等着。 土岭乡派出所非常有年代感,红砖堆砌的三层小楼,有一个大大的院子,每层有八间办公室,二楼最东边的房间就是所长室。 现在的所长叫于建军,明年会调任治安队,指导员马光明会接替所长的位子,一坐就是九年,直到因为经济问题,被纪委双规,好像被判了十六年。 厉元朗对于建军的记忆非常模糊,毕竟相处的时间太短,就隐约记得于建军的绰号好像叫于孟尝,是个非常讲义气,朋友也很多的场面人。 至于马光明,那印象可就非常深刻了! 这家伙就是个非常阴毒的笑面虎,表面上笑呵呵的,仿佛人畜无害的样子,实际上却是个睚眦必报的阴险小人。 爱记仇,爱翻旧账,还爱给人穿小鞋! 上辈子,马光明当所长的那九年,厉元朗没少被欺负…… 就在厉元朗陷入回忆的时候,楼上忽然传来声呼喊:“楼下有谁?送壶开水上来。” 老方头伸手一指:“那个小厉,于所长要开水,正好你给他送上去。” “好嘞!”厉元朗没推脱,拎着一壶开水就上了楼,推开会议室的门,被屋子里的烟味熏得直咳嗽。 “把水放桌上就行!”马光明说完,上下打量厉元朗:“你是谁?我好像没见过你。” 厉元朗把水壶放在桌上,然后自我介绍:“您好,我是刚分来的厉元朗……” “既然是新来的同志,那正好,留下来开会吧!”马光明倚老卖老,理所当然的吩咐:“看看谁的杯子里没水,你帮着添水。” 这番话马光明说的随意,其实却充满了恶意,如果换成是刚参加工作的人,肯定会落入陷阱! 在体制内,是很注重论资排辈的。很多时候,光座签的安排,就会让很多人感觉到头疼。谁应该坐在哪个位置,谁的面前应该摆什么东西,谁应该第几个发言。 这些虽然没有明文规定,但却有着一套非常严谨的逻辑,一旦安排出现了错误,就很容易丢掉印象分,甚至会无端的树敌。 就以现在为例,会议室里一共坐了六个人,先从给谁添水?后给谁添水? 如果是个菜鸟新人,会先入为主的给马光明添水,但他只是个指导员,级别跟职务都低于于建军。 厉元朗真这样做了,即使于建军嘴上不说什么,心里也会有些不舒服,会给厉元朗贴上难堪大任的标签。 能够进入体制内,肯定都要提前做工作,不说提前了解领导的喜好,至少要提前知道单位里领导的职务跟相貌,这样的人才会有光明,并且璀璨的前途。 厉元朗觉察到了马光明的恶意,但却什么都没说,而是笑盈盈的举着水壶:“于所长,你好!马指导你好,周警官你好……” 厉元朗准确的认出了所有人,并且叫出了对方的职务,按照职务的高低,帮着大家添好了水,然后大大方方的坐在了末座。 于建军用欣赏的目光看着厉元朗说:“是个用心的年轻人,的确是当警察的好料。” 马光明冷笑着说:“不愧是厉市长家的公子,家学渊源啊!” 这番话让原本还有些喧嚣的会议室,猛地一静,大家又开始用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厉元朗。原本还以为是个有前途的年轻人,却没想到是个有身份的公子哥。 小人物有小人物的生存法则,对惹不起的人,他们会选择敬而远之。因为他们清楚,一旦跟这样的人起了冲突,不管对错,那都是以卵击石! 厉元朗的眉头微蹙,不明白马光明为什么会对自己有这般的恶意。说话夹枪带棒,处处挖坑,表面上看似在捧自己,实际上却是想要孤立自己。 “马指导,你这夸得我,都有些无地自容了!”厉元朗装作没听懂的样子,满脸笑容的继续说:“我爸是我爸,我是我。父辈给的身份,我没法选择。但我相信,未来我能做好分内的工作。” “如果有的选,我也不想站在巨人的肩膀上。但现在事已至此。我会在大家的帮助下,争取也成为巨人。” 厉元朗说完这番话后,发现大家伙都陷入沉思,每个人的面容都阴沉不定。厉元朗立刻发觉,自己把调子起高了。 连忙开始找补:“我的话没别的意思,以后大家伙遇到问题,不管是子女教育,还是父母生病,如果非常的棘手,有不能解决,你们跟我说,我帮想想办法。” “多个朋友多条路,遇到了困难,大家伙齐心协力,就没有过不去的坎。” 厉元朗说完后,发现大家伙还在沉默,不由得调侃一句:“不鼓鼓掌掌,欢迎一下我这个新同志吗?” 会议室里终于响起热烈的掌声,跟马光明眼神交汇的时候,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对自己充满了敌意,甚至毫不掩饰恶意,但厉元朗的心里清楚,较量并没有结束,而是刚刚开始! ------------ 第8章 于建军 如果还是上辈子,厉元朗会想办法遮掩住自己的背景,以普通人的身份跟大家相处。但现在被马光明揭穿身份,厉元朗也就不再隐藏,直接明牌了。 上辈子在基层打拼多年,让厉元朗明白个极为浅显的道理,人跟人之间关系非常复杂,很多人都是见人下菜碟。 家世不好的人,即使非常努力,也会承受莫名的恶意。只要肯吃苦,就有吃不完苦。不管是在单位,还是在社会上,活总是要有人去干,能使唤别人做,总好过自己做。 这就会让一些人,想方设法的去打听其他人的家世,遇到惹不起的就供着,遇到能拿捏的就用着。 不是别人非要欺负你,而是你暴露出自己平平无奇的家世后,别人不由想要拿捏你。 厉元朗的这番话,有着两层意思,首先承认父亲是厉市长,等于是变相告诉其他人,自己不好惹。 其次,这番话里又充满了暗示。尺有所短,寸有所长!谁也不敢说自己一辈子顺风顺水,总会有个马高镫短,时运不济的时候。 认识市长家的公子,也算是多了一条路,万一真出事了,自己没办法解决,说不定去找厉元朗,就有法子了! 很多想通这番潜台词的人,全都用热切的目光看着厉元朗,细想想,人活在世,活的就是人脉,厉元朗的市长父亲,也许是他们能抱到,最粗的大腿! 于建军轻轻的咳嗽了声:“大家伙继续开会,接下来我来安排工作。” “根据县公安局的指示,因最近飞车抢夺案多发,飞车党猖狂,影响极为恶劣,全县各乡镇在主要路口设卡,重点排查无牌、套牌摩托车。一旦发现对方有涉案嫌疑,可以先行扣押……” 乡镇派出所的工作非常的繁杂,不止要处理邻里纠纷,还要打击犯罪,像这种设卡查摩托车的工作,在没有禁摩之前,基本上三五个月就要开展一次。 每次虽然都能查到一些无牌无照的摩托车,但从打击盗抢的效果来看,可谓是收效甚微。 因为飞车党都是流动作案,如果罗宁县设卡,他们就流窜到其他城市。哪怕运气不好,被堵在罗宁县,只要忍上十天半个月,等着卡点撤了,这帮飞车党依然可以逍遥法外。 “还按以前的排班,咱们两人一组,三天一轮,下面的联防队员四人一组,两天一轮。因为小厉刚来,需要熟悉环境,就不给他安排工作。” 于建军说完,看了看大家:“如果没有不同的意见,那就散会?” 这番话看似在征求大家的意见,其实更多的是走了个过场,没有人会在这个场合,公开提出对于建军的质疑。 即使肚子里有牢骚,也会私下来,找于建军单独聊。毕竟于建军是所长,是领导! 马光明深深的看了厉元朗一眼,然后离开会议室。剩下的人要么冲着厉元朗点点头,要么对着他展颜一笑,竭力的释放出善意,然后也三三两两的离开会议室。 “去我的办公室里聊!”于建军很热情,态度拿捏的非常好。 厉元朗拎着水壶跟在后面:“于所长,我虽然刚转业是个新人,但也有一定的刑侦经验,你有什么工作,可以安排给我,保证完成任务。” 这番话与其说是立功心切的毛遂自荐,倒不如说是在表明态度。厉元朗的心里清楚,不管自己有怎样的背景,于建军都是自己的领导。 他给厉兵这个市长面子,厉元朗的日子才能好过些。于建军要是不爽,就是不给面子,有的是法子挖坑,甚至能坏了厉元朗的前程。 毕竟山高皇帝远,哪怕事后能从于所长的身上找回场子,厉元朗吃到肚子里的亏,也吐不出来。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对于所长恭敬一些,花花轿子人抬人,厉元朗敬于所长一尺,不求他还一丈,能还半尺也是极好的。 于建军的办公室非常的简单,一张办公桌上摆着一摞摞的卷宗,紧挨着桌子的地方摆着两个会客沙发。 “小厉,坐!我比你年长些,以后你就喊哥,别拿我当外人……”于建军拿出茶叶盒,帮着厉元朗泡了一杯。 “土岭乡是个穷地方,环境非常的艰苦,不管是生活还是娱乐,肯定没法子跟天海市相比。”于建军看了厉元朗一眼:“你这边有什么打算?” “既来之,则安之!于所长,我当过兵,比土岭乡还艰苦的环境,我也呆过。”厉元朗目光炯炯,望着于建军的双眼:“我希望能在您的领导下,取得一些成绩,成为独当一面的人,成为我父亲的骄傲。” 于建军对厉元朗非常的满意,他先强调土岭乡环境艰苦,然后隐晦的问厉元朗,是走个过场,镀层金就走?还是脚踏实地的工作? 厉元朗回答,要在于建军的领导下,取得成绩,成为父亲的骄傲。这就是意味着,不是走过场,是真的要在于建军手下,干上一段时间的工作,还要干出一些成绩。 一旦厉元朗成为厉市长的骄傲,作为厉元朗的直属领导,于建军肯定也会收获满满。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舒服,两个人相视一笑,彼此默契的心照不宣。 于建军把门关上,神情无比的正式:“小厉,既然话聊到了这里,那么哥哥这个老刑侦,就跟你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 “基层工作说好做也好做,说难做也难做,关键是要把握好尺度。” 厉元朗的精神一震,开始侧耳倾听,非常的虚心,还一副很受教的样子。 不管于建军传授的经验,对自己有没有用,但领导既然开始掏心窝子,传授不传之秘,不管是出于礼貌,还是出于尊重,都要表现出很虚心受教的样子。 “说是干工作,琢磨透以后,你就会发现,这就是人情世故。正所谓,权利不用过期作废,人情不卖,资源浪费!” “该软的时候软,该硬的时候,一定要硬。当警察,既要维护好关系,又不能怕得罪人。” “如果我们是猫,那帮嫌疑人就是老鼠,不抓人,我们怎么完成指标?不树立起威信,又如何去震慑住罪犯?” “所以咱们俩要打配合,你来唱白脸,罚钱拘留,我来唱红脸,卖人情,拉关系……” 听着于建军的理论,厉元朗惊讶的发现,哪怕自己活了两辈子,在于建军的面前,依然像是个新兵蛋子。 有些老油条,能在体制内混的如鱼得水,不止情商高,智商高,为人处世之道,也非常的有可取之处! ------------ 第9章 邵洪宝 厉元朗一副很是受教,豁然开朗的样子。 毕竟是多活了一辈子的人,稍加思索便明白于建军为什么要关上门说话,摆出一副掏心窝子的样子! 于建军说的对不对,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说出来后,厉元朗配合不配合,会不会去执行! 说穿了,这就是一次服从性测试,于建军需要一个唱白脸,充当恶人的手下。这个人顶在前面,对嫌疑人进行严办。 于建军好去唱红脸,卖人情,把有限的权利,置换出最大的利益…… 厉元朗虽然不齿于建军的做法,但也笑着应下。小人物有小人物的生存法则,想要不被所有人记恨,就要学着不出挑,只有和光同尘,才是对自己最好的保护。 于建军很满意厉元朗的态度:“咱们土岭乡派出所没有宿舍,需要你自己去找房子,我让洪宝带你先去宾馆落脚。中午别乱跑,给你张罗一桌接风宴……” 厉元朗很欢喜的点头:“让所长费心了!以后我就是你手下兵,你指哪里,我就打哪里。” 已经觉察出马光明的敌意,又知晓马光明的人品!在这种情况下,如果非要站队,厉元朗肯定会站在于建军这边。 于建军拉开了门,对着楼下大声的喊:“洪宝,上来一趟。” 不大的工夫,从楼下跑上来个人,三十来岁,头发油乎乎的贴在脑袋上,身形干瘦,四肢却非常修长。 两个眼睛非常的小,塌鼻子,嘴巴却有些大,而且嘴唇非常的厚,开口有些结巴的说:“所……,所长,你……,你……,喊我?” “洪宝,这是新分来的民警厉元朗,是个很有实力,也很有背景的人!”于建军指着洪宝,向厉元朗介绍:“邵洪宝,联防队员,也是我的外甥。” 厉元朗伸手跟邵洪宝相握,发现他的手臂非常细,有种皮包骨的感觉。 “洪宝,小厉还没地方住,你带着先去宾馆。如果周围有合适的房子,也带着他转一转,租房的钱所里出。” 听着于建军的安排,厉元朗跟着邵洪宝下了楼,因为要在土岭乡常驻,所以厉元朗的行礼比较多,两个行李箱跟一个背包。 邵洪宝帮着拎箱子,示意厉元朗跟在后面。 望着邵洪宝的背影,厉元朗仔细回忆上辈子,好似刚来没几天,就有个联防队员,为了救落水的儿童,溺毙在河里,虽然给评了见义勇为,但也留下了嗷嗷待哺的孩子。认真端详邵洪宝的相貌,两张脸逐渐的重合。 厉元朗低声问:“洪宝,会游泳吗?” 邵洪宝摇头:“不……,不会……,我……,我……,怕水……” “那不行,我们是警察,为了保护人民群众的生命跟财产安全,要能应对各种突发的情况,回头你找个车胎,我教你游泳。” 既然赶上了,厉元朗决定改变邵洪宝的命运。一个怕水的人,面对落水的儿童,能够战胜心里的恐惧,这样的英雄,不该溺毙在河里。 “行……,谢谢……你……”邵洪宝很努力,但却依然说不出一段完整的话。 “你这个口吃是天生的,还是后天形成的?看没看过医生?” “打……,打针打……坏的,治不好……” 走到一家宾馆门前,邵洪宝示意到了。 望着宾馆的招牌,厉元朗的眉头却皱起来,没想到邵洪宝会把自己带到星光宾馆,如果没记错,这是马光明岳父的生意。 “这附近有房子出租吗?出售的也行,我会在这呆上几年,可以长租,或者直接买个小院子。” 现在是2006年,厉元朗记得在土岭乡派出所每个月工资加上绩效是1602元,联防队员的工资是400,土岭乡的物价不高,单门独户的小院,应该只要三万多。 “有……,有……”邵洪宝把手一指:“秀秀家,房子……要卖……” 跟着邵洪宝又往前走了几十米,看到了个稍显破败的小院。木质的篱笆墙上爬着绿色的蔷薇,院子里的地面上,虽然铺着青砖,但砖缝里却长着不知名的草木。 院门上挂着出售的牌子,篱笆门吱吱呀呀的打开,从里面走出来个三十来岁的女人,脸上是小麦色的皮肤,一双眼睛很大,也很黑,仿佛会说话般。 “秀秀,他,要……,要……,买房子。”能看得出来,邵洪宝已经很努力的想把话说清楚,但却依然结巴。 “能进去看看吗?要是价格合适,我今天就能付款。”厉元朗说完又指了指两个箱子:“要在这里工作好几年,所以需要个落脚点。” 秀秀对着邵洪宝点了点头:“房子是瓦房,三间正房,两间厢房,院子大概一百平,可以种菜养鸡,或者把车停在院子里。” “别看这里草多,那是没收拾!”秀秀说着,还用脚踩了踩砖缝里的草。 “房产证有,可以过户。我在城里买了房,以后不回来了!你要是诚心买,看在洪宝的面子上,给你算两万八……” 走进了院子里,厉元朗观察整个院子,越看越是欢喜。青砖堆砌的墙体,上面是一片片的红瓦。左边的两件厢房,一间是厨房,一间是杂物室。 院子很大,靠墙的地方,有三十多平的小菜园。虽然现在杂草丛生,但只要花点心思收拾下,也别有一番景致。 三间正房的年代虽然久远了些,但里面的家具都还算齐全,拎包就可以住。 “行,我给你三万,这些家具都给我留下,家电你可以搬走。” 秀秀倒是干脆:“那行,你现在给钱,下午我们去办手续。” 厉元朗从兜里拿出张银行卡:“银行在哪里,我给你转账……” …… 与此同时,派出所里,马光明把办公室的门关好,然后神神秘秘,拿出手机打了出去:“邱哥,厉元朗来到土岭乡。我刚跟他打个照面,那小子狂的没边,一看就不是好东西。” “老于这个人,拜高踩低,立场很不坚定,你要是有空多敲打敲打他……” “这几天我会找个由头,给厉元朗难堪,他要是识趣,主动离开土岭乡最好。要是不识趣,那别怪我对他不客气,把他永远留在土岭乡……” ------------ 第10章 接风宴 土岭乡派出所的对面有个小饭店,看起来不大,却胜在干净卫生。 于建军带着厉元朗走进包间,其他人早就等在这里。 还不等其他人开口,马光明就对厉元朗白了一眼,然后说:“听说你在这里买房了?” 厉元朗似笑非笑:“马指导,你的消息真灵通!无恒产者无恒心,我这也是为了更好的扎根基层……” “真不愧是厉市长家的公子,花钱就是大手大脚。两万八的房子,说买就买,这钱的来路正吗?”马光明说完,还极为不屑的冷笑。 厉元朗还没开口,于建军便很不爽的反驳:“老马,你也是个老警察,说话有没有过脑子!以后这种无凭无据的事情,不要说。” 面对于建军强硬的指责,马光明无奈的笑了笑:“我这不是想着活跃气氛,开个玩笑,好增进感情吗!” “你的玩笑,并不好笑,至少我觉得一点也不好笑。”于建军说完,慢慢坐在凳子上,一点也没给马光明面子。 包厢内气氛有些凝滞,厉元朗稍加琢磨,便明白于建军为什么这般强硬的,替自己出头。 买房的时候,邵洪宝跟着,他是于建军的外甥。现在消息走漏,于建军用强硬的态度向厉元朗证明,消息不是从他这边走漏的。 厉元朗也清楚,邵洪宝不会乱说,因为他是个结巴。哪怕就是想传小话,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 况且,马光明说的金额是两万八,不是三万!大概率是看到厉元朗进了秀秀家,有了猜测后,进行的唬诈。 四十来岁的周凯,伸手揽住厉元朗的肩膀:“元朗,今天你有口福了。老毕收了两只野鸡,炖砂锅山珍汤,那可是大补。” 于建军面色缓和给厉元朗介绍:“这位是周凯,人稳重,资历也够,再过两年就该提副所长了!” “这位戴着眼镜,文质彬彬的叫徐夏,管着内勤跟户籍,也参与值班。” “这两位一胖一瘦,胖的叫方耀祖,是咱们所里最能打的,曾经赤手空拳,降服过三名歹徒。瘦的叫张峰,比你早到半年,虽然是新人,但却是正经公安大学毕业。” 厉元朗挨个跟他们握手,虽然都是上辈子认识多年的老伙计,但现在却要假装刚认识的样子。 “下午还要设卡跟值班,中午就不喝酒了。反正以后都在一个单位里,日子还长着呢!”于建军说完又看向马光明:“有些同志倚老卖老的性子,也要改一改。以后不利于安定团结的话,我们不喜欢听,你也最好不要说!” 马光明悻悻的低下头,遮掩住眼底的不爽。看来拉拢大家伙,孤立厉元朗的计划是走不通了,那就再换个路数,总有办法折腾厉元朗。 包厢的门再次被推开,五十来岁,长得又白又胖的老毕,端着砂锅走了进来:“各位领导好,这是我最擅长的山珍锅……” 砂锅放在桌上后,老毕对着厉元朗点了点头:“你一定就是想来的厉元朗,以后还请多照顾小店的生意,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厉元朗伸手跟老毕相握,笑一笑,算是打了招呼。 大家围着桌子坐下,砂锅打开后,一股独属于山鸡的馨香,混杂着松子、板栗、竹笋的味道没在包厢内蔓延。 于建军用汤勺搅了搅:“老毕的手艺一如既往,大家伙趁热尝尝鲜。” 山鸡精瘦,身上没有多少油,所以汤汁奶白,再加上混合野生的松子、板栗跟竹笋,一口下去,还真充满了大自然的味道。 马光明的眼珠转动,对着周凯说:“下午在哪里设卡,我听说旁边的西兴乡,一上午抓了六十多台摩托车,每台至少罚两百,创收了好几千块。” 2006年的时候,土岭乡派出所罚没款交到上级部门后,会以办案经费的名义返还,一般返还比例是一半。 这笔钱要么用来当做补贴发放,要么是购置各种警械,比如警用摩托车,以及平日里的差补。 周凯用力的嚼了两口,把嘴里的竹笋吞下后,才低声说:“罚款不是目的,主要还是抓那几个飞车党,其中有一个公安部的B级通缉犯,悬赏六万块,听说就在这附近!这要是抓住了,至少是个人二等功,集体三等功。” 于建军把声音压低:“周凯的消息倒是灵通,这次重点排查的对象叫朱建设,公安部B级通缉犯,老家就在罗宁县边上,靠近土岭乡。” “六年前,因邻里纠纷,失手杀死了邻居。然后畏罪潜逃去了羊城。在那边参与飞车抢夺,听说上个月前抢了大学教授,他的公文包里有涉密文件,然后羊城拉网排查,朱建设却消失了……” B级通缉犯?大学教授,涉密文件…… 厉元朗的眉头皱起,脑袋中灵光一闪,一下就想起了西兴乡派出所抓捕朱建设,并且在他的老家找到被抢的涉密文件,然后受到省公安厅的嘉奖,办案的直接个人二等功,半年后提拔成西兴乡派出所的所长。 厉元朗不由得吸了口气,把掌握的线索先捋一捋,按照这个时间线,朱建设应该就藏在老家,还没流窜到西兴乡,如果在这里把他抓了,那岂不是…… 就在厉元朗出神的时候,马光明拍着厉元朗的肩膀:“小厉,你也是来自大城市,见过大世面的人,对咱们所里下一个阶段的工作,有什么建议?” 望着马光明那张不怀好意的脸,厉元朗摆着手:“我相信,在于所长的领导下,我们都有更美好的未来。难道马指导,不愿意被于所长领导?” 马光明的面色一变,没想到会碰上软钉子,却也不想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小厉,别滑头,正好下午没事,要不带你在乡里转转?” 一计不成,马光明又生一记,既然在派出所里没法子整治厉元朗,那就换个地方收拾他。 毕竟马光明在土岭乡经营多年,不说是头面人物,至少也有三五个故交,只要厉元朗敢跟着巡街,马光明有的是办法磋磨厉元朗。 厉元朗正想找个理由去朱建设家准转,没想到马光明就递来台阶:“不劳马指导的大驾,下午跟着洪宝,一起转转。耀祖,要是没事,咱们一起?” 方耀祖倒是干脆,直接点:“行,正好下午不值班。” 有了方耀祖这样的猛将跟着,厉元朗的嘴角上扬,仿佛已经抓到了朱建设。 ------------ 第11章 巡街 土岭乡派出所,只有一辆面包车,车况非常的老旧,甚至车门上还有几处锈迹,差点就把车门锈穿。 拉开车门,厉元朗坐在副驾驶,方耀祖握着方向盘,邵洪宝从器械室跑出来,他抱着三套警械。 方耀祖不解,看着厉元朗问:“只是随便转转,不用这么正式吧?” 厉元朗打开协查函,望着朱建设家的地址,仔细回忆一番后,才轻声说:“有枣没枣打三竿,这可是六万块的悬赏,要是抓住了,咱们哥仨每个人能分两万。” “一……,一……,一万!”邵洪宝很着急的纠正,但他一着急,却一个字也说不出。 方耀祖笑了笑:“要是真抓住朱建设,咱们每个人能分一万,另外三万要给所里。” “对,对,咱们是个大集体。”厉元朗说着,从邵洪宝的手里拿过橡皮棍:“先在街上转两圈,然后去朱建设的老家。” 方耀祖发动面包车,一脚油门后,面包车晃晃悠悠的离开土岭乡派出所。 马光明站在楼上,愤恨的啐了口唾沫,眉宇阴鸷的想了会,然后嘴角浮现出一抹冷笑。 土岭乡并不大,只有一条L型的老街,大概五百米长,顺着路往南,还有三个自然村。 道路两边种着阔叶的梧桐树,本该绿油油的树叶,全都灰扑扑的,上面落满了尘土。 街边的铺子生意并不好,整条街上没多少的行人,偶尔有几条家养的土狗,成群结队的在路边疯跑,踏起一片片的烟尘。 整条街转了个来回,也才花了二十分钟,方耀祖一转方向盘,面包车往土岭乡的最西边开去。 整个罗宁县就好像是一条抽象的鱼,鱼头朝西,鱼尾朝东,土岭乡恰好就在鱼尾,想要去罗宁县,就要往西开。 车厢内大家都不说话,显得有些沉闷,厉元朗打开车载声音机,郑智化独特的声音在大家的耳畔响起:他说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擦干泪不要怕…… 厉元朗情不自禁的跟着唱:“至少我们还有梦,他说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 唱着,唱着,厉元朗忽然觉察到不对,面包车里除了自己跟郑智化的声音,还有其他人的声音。 看了一眼专心开车的方耀祖,厉元朗发现唱歌不是他。那么…… 慢慢的回头,厉元朗就看到邵洪宝正开口唱着:“擦干泪,不要问,为什么……” 结巴唱歌,居然不结巴了? 这是为什么?难道邵洪宝的口吃,只是心理上的,不是生理上的? 疾驶的面包车速度逐渐慢下来,方耀祖沉声说:“把警械穿戴好,前面就是朱家村。” 汪汪汪! 望着远处灰扑扑的村子,然后传出一声声的犬吠。村里的狗子们成群结队,聚集在村口对着面包车不断的狂吠。 方耀祖倒是不怵,伸手按着喇叭,然后猛踩油门,面包车发出一阵阵的唔鸣,对着狗群冲了过去。 刚刚还爆款狂吠的狗子受了惊吓,往四周逃散,甚至有的夹起了尾巴,没了刚刚嚣张的气势。 “呵呵!狭路相逢勇者胜,面对狗的时候,我们要有一往无回的气势,面对犯罪分子的时候,把他们当成狗就行了!” 面对方耀祖的理论,厉元朗情不自禁的伸出了拇指,给他点了个赞。 面包车一直往里开,穿过了两个路口后,最后停在一家泥土房子前,方耀祖看了看门牌号:“就是这家。” 厉元朗已经穿戴好防弹衣,右手拎着橡皮棍,左手是小号的防爆盾牌。邵洪宝拿着防爆叉,方耀祖的身型高大,防弹背心穿在他的身上,好像个马甲。慢慢的戴好防刺手套,然后把伸缩棍别在腰上。 “有人吗?”厉元朗竖着盾牌走在最前面,透过玻璃观察四周。土坯做的房屋有了些年月,墙壁因为沉降,已经露出手指粗的裂缝,如果不是用几根圆木顶着墙,这房子早就塌了! “谁啊?”从黑洞洞的屋子里,走出来了个人,大概六十岁的年纪,头发花白,满脸的皱纹。正是朱建设的父亲,朱立文。 看到院子里站的全是警察后,朱立文有些慌张:“这位长官,你有事吗?” “朱建设是你儿子吧?”看着朱立文点头,厉元朗继续问:“他在家吗?” “不在,他已经跑了好多年……”朱立文虽然说得笃定,但眼神却有些闪烁。 厉元朗觉察到了异样,但却表面不动声色:“家里还有谁?” “没人了,就我自己,老婆子身体不好,在县里住院,我来家拿些东西,马上就走。”朱立文说完,不由自主的搓着手。 厉元朗对着方耀祖示意:“进去看看,注意安全。” 方耀祖抽出伸缩棍,示意邵洪宝打开防暴手电筒,两个人进了屋。 厉元朗一直观察朱立文的表情,见他强装镇定,假装不紧张,便知道这里面有问题。 不大工夫,两个人从屋里出来,邵洪宝还对着厉元朗摇了摇头,示意一无所获。 厉元朗走向屋边的垃圾桶,伸出橡皮棍,搅了搅里面的垃圾:“八宝粥、无骨凤爪、香飘飘……” “朱立文,你的口味挺独特,吃这么多高油高糖的食品,就不怕肠胃受不了吗?” “我身体好,就爱这一口……”朱立文的狡辩,没有丝毫的说服力,越说声音越小,也越心虚。 这几样可不像是老年人爱吃的东西,方耀祖的眼里闪烁着狂喜,他已经意识到,这次绝对抓到了大鱼。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我们既然找到了这里,就是有确凿的证据!” “现在主动交代问题,我算你投案自首,量刑的时候还能享受优待。” “要是你还冥顽不灵,非要包庇犯罪分子,不只他会被重判,你也是包庇罪!” 看到厉元朗的言语攻势,已经让朱立文动摇,方耀祖不由得帮腔:“别以为你不说,我们就找不到朱建设!” “现在就申请支援,让他们带着警犬来,哪怕掘地三尺,也要把朱建设缉拿归案。” 朱立文的心理防线终于崩塌:“我说,我说,我们家建设,就藏在红薯窖里……” ------------ 第12章 朱建设 朱家村的土质很差,并不适合种小麦,倒是很适合种红薯,所以家家都挖红薯窖。朱立文说人躲在红薯窖里,厉元朗是相信的。 但抓朱建设并不是最终目的,这个案件的关键,还是那份涉密文件。 “朱建设潜逃回来,有没有给过你什么东西?”厉元朗目光炯炯的盯着朱立文,就是要趁着他心神慌乱的时候,彻底突破他的心理防线。 “没……,没……”朱立文原本是想撒谎的,但最终还是说了实话:“带回了一个背包,里面有五万块钱,还有几件换洗衣服……” “先把背包拿出来,还有朱建设带回来的所有东西,哪怕是一张纸,都要找出来,给我!” 厉元朗咄咄相逼,彻底震慑朱立文。他转身进了屋子,厉元朗紧随其后,生怕再出现什么意外。 屋子内有些黑,还弥漫着一股子怪味,厉元朗打开手电筒,看着朱立文从床下拉出个双肩包:“东西都在这里面。” “打开,一样样的拿出来,动作慢一点……”厉元朗把手电照在背包上,看着里面的衣服被一件件拿出来,当一个牛皮纸袋被拿出来的时候,厉元朗屏住呼吸,正准备去接的时候,就感觉一团黑影,忽然从床下冲了出来。 下意识的把手往上一抬,嘭!一声闷响,厉元朗就感觉一股蛮力砸在了防爆盾牌上,震得的厉元朗往后退了半步。 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满脸的凶厉,手里拎着根铁棍,举过头顶,对着厉元朗又砸过来。 手电筒落在地上,光柱翻滚的时候,厉元朗看到,床下又钻出,一个又一个黑影! 狼狈躲闪时,肾上腺素不断飙升,头脑越发冷静,同时灵光一闪,想不通的,一下全都想通了! 朱建设的确躲在地窖里,只是朱立文家的地窖,在卧室里也有个出口。 嘭,嘭! 连续两铁棍,都砸在了防暴盾牌上,厉元朗就感觉半身酥麻,完全落于下风。 卧室内的空间非常的狭小,随着朱建设跟飞车党的人越来越多,厉元朗清楚,再留在屋里,有可能会被他们劫持。 双手握着防爆盾,用力往前一顶,推的朱建设一个踉跄,厉元朗往后退了两步,离开屋子,同时嘴里大喊:“耀祖,堵门!” 方耀祖的战斗经验丰富,早就听出动静不对,看到厉元朗退出来后,立刻抬起他那双穿着四十三码警靴的脚,对着追出来的黑影就狠狠的踹了上去。 嘭!刚冲出来的人,还没在外面站稳,便往屋子里倒飞了进去。砸到后面的人,稀里哗啦,传出一阵阵的异响。 “怎么办!要叫支援吗?”方耀祖抽出了甩棍,好似怒目金刚般堵在门前。肥硕的身躯,还真有万夫不当之勇! 邵洪宝的身形虽然单薄,但也没怂,举着防爆叉对着门口,嘴巴紧闭,一副要拼命的样子,神情说不出的肃穆。 厉元朗望着黑洞洞的门,冷声说:“往后再退几步,我把他们赶出来!”说完之后,就抬起脚,直接踹到顶墙的原木上。 随着顶墙的原木滚落,原本就裂开的缝隙,居然开始呼扇呼扇,好似一张正在说话的嘴。 方耀祖跟邵洪宝,都猜到了厉元朗要做什么,连忙往后退了两步。 砰砰,又踢倒了两根原木,本就倾斜的墙壁,开始剧烈的摇晃,然后在三个人的注视下,轰然砸在地面上。 午后的阳光,穿过墙壁倒塌的空间,驱散了屋子里的黑暗,原本正在爬窗的人们,全都目瞪口呆的望了过来,恰好迎上厉元朗冷冰冰的目光。 吱吱呀呀!刺耳的木质变形声响起。随着墙壁倒塌以后,原本就不坚固的屋顶,变得摇摇欲坠。 屋子里的人,全都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生怕动作大了,会让屋顶崩塌。 厉元朗发出一声暴喝:“朱建设,你已经被包围,我劝你现在投降还来得及,要不然……” “闭嘴!老子情愿死,也不……”朱建设很有气势的怒吼,只是还没吼完,房顶就塌了。 剧烈的轰鸣声,掀起一阵阵的烟尘!所有的嫌疑人,包括重要的物证,全都被压在屋顶下。虽然大家伙都有些狼狈,但这也算是变相的一网打尽。 厉元朗对着方耀祖示意:“耀祖,一会打地鼠,不管谁冒头,对着脑袋狠狠砸!” 敌众我寡的情况下,必须要下重手了! 把先冒头的打死打残,或者打的头破血流,自然也就震慑住了其他人。 看着方耀祖点头,厉元朗又拿出手机,打给于建军:“于所长,快些带人来朱家村,我们堵到了朱建设,正在他家准备抓捕……” 稀里哗啦,瓦片颤动的声音响起,一个灰头土脸的人,忽然从瓦砾下钻了出来。 方耀祖也没客气,直接冲了过去,抡起伸缩棍,对着脑袋就砸。这个时候,对罪犯仁慈,就是在对普通百姓残忍。 稀里哗啦…… 又有一个人从瓦砾里钻了出来,邵洪宝举着防爆叉,对着那人的脖子,直接就插了下去。那动作,那神情,像极了语文书里,画过的闰土! 厉元朗刚松口气,正准备继续讲电话时,忽然看到一道黑影,顺着墙根想往外溜。厉元朗直接冲了过去,一脚踹在那个人背上,然后抡起橡皮棍就是一通的猛砸。 不管多桀骜的罪犯,在惊魂未定又力竭的情况下,都扛不住三警棍!更何况打的还都是要害部位。 “别打了!别打了!我投降,我自首,我认罪,我愿意伏法……”朱建设哀嚎的举起了双手,任由手铐扣在手腕上。 公安部B级逃犯,以及他的飞车党小伙伴,还有那个包庇他的朱立文,全都落了网。 把所有的人犯都铐起来后,厉元朗小心的清理废墟,终于从废墟里,找到那个带有绝密的牛皮纸袋,厉元朗的悬着的心慢慢放下,这一把绝对是稳了! 警笛声响起,于建军带着人冲过来,望着灰头土脸的朱建设,看着厉元朗手里的文件袋,于建军笑了,笑的好像个二百来斤的孩子。 有福之人不用忙,坐在办公室里,功劳主动就送上门了! 于建军龇着牙,对着厉元朗傻乐,还伸手拍着他的肩膀说:“好家伙,真的是好家伙!” ------------ 第13章 保密协议 四个飞车党,加上朱立文跟朱建设父子俩,一共六个嫌疑人被押送到土岭乡派出所。因为这次设卡的目的,是为了缉捕朱建设,现在人犯抓到,卡点自然也就撤销了! 所长办公室里,于建军双眼放光的看着那份,印有绝密的牛皮纸袋,朱建设之所以成为B级通缉犯,跟这个纸袋里的文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好奇是一种很奇怪的情绪,如果得不到满足,便会跟猫爪挠的一样痒。 于建军把声音压低:“这可是一辈子都见不到的绝密文件,要不,我们打开看一看?反正封条已经破损,这屋里就咱们俩人!” 厉元朗缓缓摇头:“于所,我劝你最好不要乱来。” “咱们俩都是警察,任何案件只要想认真查,有的是法子还原真相。” “看过就是看过,没看过就是没看过。上面对这个案件这么重视,说不定会动用国安的力量!” “如果咱们耍了小聪明,你说上面会不会用上测谎仪?或者吐真药剂?” 公安跟国安虽然算是半个同行,但却不同属一个系统,按照这份文件的保密级别,接触过的人,肯定会被隔离审查,甚至会用上特殊手段。 于建军呆愣了两秒,然后用力的拍了拍厉元朗的肩膀:“小厉,你可真是好样的,就差那么一点点,我就对自己放松警惕!” “幸好有你提醒我,要不然真的就酿成了大错!” 从普通的警员,熬了小半辈子,千难万险,好不容易才成了所长。如果因为一时的好奇,把这泼天的功劳,变成不守纪律的大过。 那可真是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看过就是看过,没看过就是没看过。嘴上说的不行,真要是国安介入了,有的是办法查真相。 轰隆隆,轰隆隆! 办公室外忽然传来奇怪的声响,拉开门往外看,便看到了一架迷彩涂装的直升机! 这边刚上报,抓到了朱建设,找到文件,那边就派出一架直升机,这保密的级别,还真不是一般的高! 望着缓缓落在地上的直升机,于建军这时候才知道怕,甚至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罗宁县公安局的局长张亚洲,陪着两个身穿藏青色军装的男人,快步的走了过来。 于建军带着厉元朗迎上去,还差五步远的距离,厉元朗跟着于建军,一起对三个人敬礼。 三个人连忙回礼,张亚洲为双方介绍:“这位就是土岭乡派出所的所长,于建军。这两位同志来自海军。” 大家伸手相握,戴眼镜的姓李,另一个姓周。五个人回到了于建军的办公室里,于建军连茶都没泡,便开口说:“元朗,总算见到正主,快把保密文件移交给海军的同志!” 这老小子倒是鸡贼,知道事态的严重性后,连个指纹都不想在文件袋上留。 厉元朗把保密文件交给李军官:“从朱建设的家里找到文件后,我们还没来得及查验。正好遇到你们,现在移交。其他更具体的情况,还需要提审朱建设。” “请各位转身回避一下,我需要清点里面的文件。”李军官说着,还拿出了一个巴掌大的小盒子,对着办公室里照了一圈,确认办公室里没有监控跟监听装备。 “应该的,应该的!”于建军率先走到窗边,往外面眺望着。 厉元朗跟着站在于建军的身侧,同样往外眺望,同时还听到于建军发出一声如释重负的叹息。 张亚洲跟周军官就站在两个人的身后,然后大家都听到纸张摩擦的声音,大概过了五分钟,李军官才开口:“好了,确认文件无误。两位地方的同志,请签署这份保密协议。” 厉元朗跟于建军同时转身,从于建军的眼底,厉元朗看到了如释重负的庆幸。 保密协议的内容非常的简单,不允许泄露今天的事情,与文件的任何内容,如果不遵守协议的约定,将会被军事法庭审判。 厉元朗干净利落的签上名字,于建军紧随其后。就在大家都以为这件事圆满结束时,没想到李军官又开口:“稍后国安的同志,还会单独跟你们谈话,同时对你们进行保密培训。希望你们不要抵触,好好配合。” “不抵触,不抵触,一定配合!”于建军满口答应,恨不得现在就把忠心表了。 厉元朗慢慢点头,准备配合国安的工作。 “嫌疑人在哪里?我们去看一看。”面对周军官的提议,于建军连忙在前面带路。 大家来到了审讯室,看到灰头土脸,被拷在墙上的朱建设。 仿佛已经猜到即将大难临头的朱建设,忽然发出一阵怒吼:“不就是从臭老九那里,抢了一份文件吗?你们至于这样大张旗鼓的抓捕吗?” “还发布六万块的悬赏,弄了个B级通缉令!吓唬谁啊!” “你们这样故弄玄虚,不就是想买高价钢缆,然后吃差价,还让教授研究数据,蛀虫,全都是蛀虫……” 嘭! 看似文质彬彬的李军官,直接飞起一脚踹在朱建设的胸膛上,把朱建设踹的挂在墙上,直接昏了过去。 “既然嫌疑人已经看过保密文件,没法子在地方审判。请移交给我们军方,他将会被送上军事法庭。” 张亚洲满口答应:“没问题,我这就配合你们办手续!”仿佛朱建设就是一块烫手的山芋。 厉元朗却抓住关键点,保密文件,钢缆,海军,这些元素加在一起,那可就太有意思了。上辈子就看过很多关于这个梗的网络段子! 工业大摸底,一摸一个不吱声! 原本还以为被外国卡了脖子,没想到是毛衣穿反了! 既然事情遇上,那就要拉一把。如果能让最可爱的人,少走些弯路,自然是极好的。 “好东西,自然是好价格!今时不同往日,华夏制造享誉全球,物美价廉,什么都造的出来。别的不说,就说有家民企,居然能用碳纤维做鱼竿,那鱼竿不止轻,还非常的坚韧,钓鱼佬买了以后,一钓一个不吱声!” “还有一家做油漆的民企,研究出什么高科技车漆,给汽车涂装上以后,测速雷达都测不到。那帮司机恨不得站起来蹬,把脚踩进油箱里。” “至于什么钢索,听说国内有家上市公司就在做,美利坚都买他家的货,说在机场四周设置缓冲带……” 原本还满脸平静,当成闲话来听的李军官,听到钢索拦飞机,神情不由得激动,抓住厉元朗肩膀问:“你说的是哪家公司?” “好像叫什么大力,还是什么大巨!”厉元朗抓了抓脑袋:“我建议你们搞一次工业大摸底,说不定还真能摸出点东西。” “对对对!我现在就写报告,申请搞个大摸底,发动群众的力量,说不定高手真的在民间!”李军官跟周军官对视一眼,茅塞顿开后的满脸狂喜。 ------------ 第14章 唱话 李军官跟周军官都走了,押送着朱建设上了直升机。 张亚洲也有押送任务,剩下五个人犯,全都被套上头套,会先移送到天海军方,在保密文件涉及的技术,没有被正式解密前,这些人会被关在监狱里。 张亚洲非常的开心,离开时还重重拍了拍于建军跟厉元朗的肩膀:“惊喜,绝对是大惊喜。老于、小厉,你这是可是给我挣脸了。” “保守是个二等功,如果真摸出点东西,说不定能提一等功。” 于建军开心极了,嘴角上扬,满脸幸福。真是人在办公室里坐,功劳就落在脑袋上。 至于厉元朗,倒是满脸风轻云淡,作为重生者,抓个通缉犯,还不是So easy! 因为厉元朗提了工业摸底的建议,又说明国内有公司能做拦飞机的钢索,所以国安的人只是来走了过场,没有对两人用高科技。毕竟谁是战友,谁是敌人,大家伙还是分得清。 高兴,真的是太高兴了! 等着人都走完后,满脸激动的于建军,伸出双手拍了拍厉元朗的肩膀,然后又情不自禁,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元朗,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兄弟,以后有我一口肉吃,就有你一口肉吃。” “谁敢给你穿小鞋,那就是不给我面子。” “在土岭乡,哥别的没有,就是有面子,以后有什么事,你尽管跟我说。” 望着情绪激动的于建军,厉元朗笑而不语。 人在情绪激动时给出的承诺,跟醉酒后许下的诺言一样,听听就好,如果认真了,不止别人会尴尬,自己也会尴尬。 情绪释放了一些,于建军终于回过了神:“元朗,上级嘉奖还要些时间,我也不给你玩虚的,先给你放三天假,趁着这个功夫,你把刚买的院子收拾一下。” 厉元朗很是高兴:“那可真是太感谢了,只是我在土岭乡,人生地不熟的,能不能让洪宝跟着我,打打下手。” “没问题,这小子能跟在你身边学东西,那是他的造化!”于建军原本就高兴的脸,立刻变得眉飞色舞。 外甥有口吃的毛病,一直只能当个联防队员。现在跟着厉元朗,立下这么大的功劳,转正可就有希望了。 于建军越看厉元朗,越觉得他就是个福星,是老天派过来让自己兴旺发达的人。 …… 带着邵洪宝又回到小院里,邵洪宝有些扭捏的开口:“谢……,谢……” 因为有口吃的毛病,所以大部分时候,邵洪宝都不主动讲话,只有在别人问,自己又没有办法的情况下,他才会磕磕巴巴讲上两句。 像现在这样主动开口的情况,可谓是非常的稀少。 “洪宝,你跟我之间就不用客气。虽然认识的时间不长,但却好像老朋友般。”厉元朗说着,换了身衣服,从杂物间里找出把镰刀,开始收割院子里的杂草。 邵洪宝虽然不善言谈,但干活却是一把好手。拿了一把铁锹,帮着把杂草铲出院子。 原本还有些破败荒凉的小院,就这样一收拾,还真有种田园风情的雅致。 趁着干活休息的间隙,厉元朗丢给邵洪宝一瓶水:“洪宝,我发现你唱歌的时候,说话并不磕巴。” “是……?是吗?我……,我,不知道……” “咱们做个实验,跟着我一起唱?”厉元朗双眼亮晶晶的望着邵洪宝:“苦涩的沙吹痛脸庞的感觉,像……” “父亲的……责骂,母亲的……哭泣,永远……难忘记……” 厉元朗满脸的赞允:“对,对,继续往下唱!” “年少的我……,喜欢……一个人……在海边……” “卷起裤管……光着脚丫,踩在……沙滩上……” 邵洪宝虽然唱的不流利,但也算不上磕巴,能完整的唱出歌词来。 厉元朗情不自禁的拉着邵洪宝的手:“洪宝,我可以确认,你的口吃不是身体原因,而是心理原因,只要能克服心理的不适,你就能说话。” 望着满脸茫然的邵洪宝,厉元朗继续说:“你能唱歌,虽然每次都是两三个字,最多四个字,但你肯定能完整的唱出一首歌,这就意味着,你也能完整的说出一段话。” “只要你先想好词,再以熟悉的旋律,你绝对唱出来这段话。” 邵洪宝只是口吃,其他方面正常,智商也在线,稍加琢磨便明白厉元朗的意思。 在厉元朗目光的鼓励下,邵洪宝张开嘴:“厉元朗……,我没病?只是……,要唱歌!” 带有水手旋律的话,就这样被邵洪宝完整的唱了出来,虽然还是有点怪,但却比吐出两个字,磕巴一下好很上多。 如果正常人说话,好似一个车轮,平滑的往外输出。那么口吃的邵洪宝说话,就像车轴上安装了几根长短不一的木棒,虽然也能表达出意思,但却磕磕绊绊,高低起伏。 现在邵洪宝尝试找旋律,就是在木棒之间填塞了弧线,虽然是个有些诡异的椭圆,不是个正圆,但也比长短不一的木棒好上许多! 至少不再磕巴停顿,只是语调显得有些怪异,却能听懂他说的意思。 “对!就是这样。以后你要多练习,说什么之前先想好怎么唱。”厉元朗很欣慰的拍了拍邵洪宝的肩膀,既然已经介入了他的命运,厉元朗便想彻底帮他逆袭。 天逐渐的黑下来,小院里扯来了灯,厉元朗跟邵洪宝挥汗如雨,眼看着就收拾的差不多,望着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汉子,厉元朗由衷的感慨,还真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邵洪宝这种有颗金子般心的好人,没道理英年早逝!那些大奸大恶的坏人,凭什么颐养天年。 “洪宝,今天先这样!咱们浑身都脏兮兮的,先去河里洗个澡,然后去吃饭。”厉元朗说着,还抛给了邵洪宝两个电瓶车的内胎。 邵洪宝想了一会:“去澡堂,好不好?河里危险,淹死……过人!” “没事,我们就在岸边洗,不去深水区。”厉元朗知道循序善诱的道理,有些事情不能操之过急。 只要让邵洪宝不那么的怕水,说不定就能改变他的命运。如果邵洪宝会游泳,那命里本该出现的劫数,将会变成他飞黄腾达的功勋! ------------ 第15章 沙土河 土岭乡的境内,贯穿了一道蜿蜒的沙土河。河水常年浑浊,不适合人类饮用,自来水厂都是在河岸旁打深井,然后向全乡供水。 天气进入六月后,虽然还不燥热,但却没有了冬日的寒冷,长满植被的河岸边,偶尔会有半大小子,跳进河里抓鱼捞虾。 别看沙土河的水浑,但里面的河鲜堪称一绝,尤其是鲫鱼,别的地方鱼背都是黑背,沙土河里的鲫鱼,脊背是黄背,甚至还有传说中可以化龙的金背。 而且沙土河里的鲫鱼,没有腥味,煮汤的时候不用放葱姜,有着一种无法用言语描述的鲜美。 上辈子,厉元朗可没少吃这条河里的鲫鱼,现在天虽然黑了,但一轮圆月如玉盘般,照在河面上波光粼粼。 晚风轻拂,河岸边枝条摇曳,偶尔还会有几条鱼从河里跳出来,轻拍水面,溅起一片片的水花。 望着在银月映照下,如同玉带般的沙土河,厉元朗按耐不住了,脱掉上衣,又脱掉裤子,就穿了条四角裤,对着邵洪宝催促:“别傻站着,脱衣服,下水!” “不行,不行……,我……,没穿内裤!”邵洪宝急了,居然唱出了腾格尔般隐形翅膀的曲调。 “真没穿?”看着邵洪宝点头,厉元朗无奈的苦笑:“你这个习惯可不好,以后不能再光着了!” “现在把鞋子脱掉,裤腿卷起来,我给你用别针先固定!”厉元朗从衣服上,拿出了两根别针。 可不要小瞧了这些不起眼的东西!如果被犯罪分子劫持,厉元朗可以用这两根别针,开手铐,开门锁,甚至发动汽车。 重活一辈子的老警察,手里多少都有些绝活。毕竟在工作中,能遇到三教九流的人,只要虚心学习,总能学到一些真东西。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邵洪宝自然没办法拒绝,只能把裤腿卷起来,然后用别针固定。 望着已经在水里扑腾,开始扎猛子抓鱼的厉元朗,邵洪宝不由得抱紧电瓶车的内胎,然后小心翼翼的下了河。 水好凉,凉的邵洪宝打了个冷颤,好在水下面不冷,蜷缩在水里后,邵洪宝感觉到肌肉僵硬,打从心底觉得不踏实。 哗啦啦,厉元朗从水里钻出来,把一条半尺长的黄背鲫鱼,塞进了邵洪宝的手里:“抓住了,晚上我们就吃它!” 鲫鱼是野生的,能长这么大,也是有着一身的蛮力。刚离开水面,便拼命的挣扎,邵洪宝虽然用尽全力,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鲫鱼从自己的手里挣脱,又钻进了河里。 “跑了!跑了!它……跑了!”着急的邵洪宝,有些懊恼的拍了拍水面。 “没事,我能抓一条,就能抓第二条。”厉元朗倒是自信,再次钻进了河水里。 一个不会游泳的人,哪怕身上有游泳圈,泡在河水里也是紧张的!鲫鱼浑身滑腻,邵洪宝肯定是抓不住的! 明知道邵洪宝抓不住,厉元朗依然把鲫鱼给他,这样做就一个目的,分散邵洪宝的注意力,只有不紧张,肌肉跟四肢才不会僵硬,怕水的人,才能慢慢的学会游泳。 消除恐惧最好的方式,就是面对恐惧。 又抓了一条将近一尺的大鱼,厉元朗塞进了邵洪宝的手里,邵洪宝这次抓紧了,生怕鱼跑了,还把鱼抱进了怀里。 扑棱,扑棱! 鱼尾不断地甩动,水花四溅,邵洪宝终于忘记了恐惧,甚至双腿还试着踩水。 学游泳并不难,只要不害怕,不在水里瞎扑腾,就不会呛水! 邵洪宝怀里的两个车胎,给他提供足够的浮力,抓住的大鱼又转移他的注意力,所以邵洪宝无师自通的学会狗刨。 “救命!救命……”安静的夜晚,忽然传来一阵阵的呼喊,河岸边,一个穿着校服的小姑娘,惊恐的大喊。 厉元朗寻声望了过去,就看到河里有个人影正在拼命的扑腾。浮浮沉沉的,很是凄惨。 邵洪宝有些着急:“厉元朗,救……人……,救他……” 厉元朗并没有着急,而是先把邵洪宝拉上了岸:“救溺水的人,一定要冷静,同时选好时机。” “比如说现在,他刚落水,浑身都是劲。会抓住身边任何的东西,如果现在去救他,不但不会成功,反而会被他抓住。” “那样,溺水的人,从一个变成了两个!” 望着水里的人,越挣扎幅度越小,厉元朗从邵洪宝的身上,拿过了车胎:“现在时机成熟了,但我们也要做好准备。” “救人是好事,但也要做好自身保护。你也不敢保证,救人的时候,自己的腿不会抽筋!结果白白耽搁了救人的时间。” 厉元朗说完,便把两个车胎套在肩膀上,然后双脚踩水,直接冲了出去。 天空上的月亮很大很圆,月光皎洁,玉带般的河面上,厉元朗好像是一条大鱼,迅速的冲到溺水人的身边,塞给了他一个车胎,然后拉着他的衣服,把他往岸边拖。 邵洪宝站在岸边,呆呆的看着,随着厉元朗离岸边越来越近,邵洪宝悬着的心,终于慢慢的放下来。 看到人到了岸边,邵洪宝伸手帮着把人拖了上来。 “智维,智维……,你怎么可以这么冲动,这么的傻!没了你,我可怎么活……” 小姑娘哭的稀里哗啦,整个人都在崩溃的边缘。 “别哭了!人没事!你要是不放心,可以给他做人工呼吸……”厉元朗推了推还有些愣怔的小伙子:“别发傻,再装可就不礼貌了!别怪我抽你!” 一直发呆的智维,终于回过了神:“我没死!谢谢,谢谢……” 厉元朗看向了小姑娘,发现她已经哭花了脸。不由得半开玩笑的说:“你们俩是小情侣?没满十八岁的未成年?这是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说出来让我们开心一下!” 这话说的很不正经,不管是小姑娘,还是叫智维的小伙子,全都一呆。 邵洪宝帮腔:“别怕,我们不……是坏人,我们是……警察……” 这奇特的唱腔,怪异的断句,还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 第16章 小鸳鸯 智维姓智是个较为冷僻的姓氏,最近这些年智姓能算上名人的,也就是在港岛拍电影,后来嫁给国际巨星的那位。 智维的年龄并不大,刚满十六岁,在罗宁县第一中学上高二,正在哭的小姑娘,就是他的同学,叫马苗苗。 两人的关系,如果非要确切的量化,原本是友达以上,恋人未满!但经过了刚刚的事情,就这么一催化,两个现在应该是恋人关系。 在土岭乡厉元朗虽然是个生面孔,但邵洪宝已经当了多年的联防队员,智维虽然不认识,但马苗苗却认出了邵洪宝。 “洪宝叔,我是苗苗,我爸是马光明……” “马指导家的闺女!”厉元朗的眉头皱起,这事难办了! 少男少女本就心思难猜,一个处理不好,很容易走上极端。特别是这种牵扯到感情的事情,真比乱麻还乱。 原本救了人,应该算是好事。但救的是马光明闺女的男朋友!按照马光明对自己敌对的态度,厉元朗感觉后背凉凉的。 仔细回忆上辈子,关于马光明家千金的记忆,还真想起来点事情!!! 好像也就是下个月,马光明给马苗苗办了转学,以高考移民的方式,转到了东北。那边参加高考的人少,同样的分数,能上更好的大学。 站在这个时间节点,以亲历者的角度再看上辈子的转学,忽然间觉得充满了问题! 如果没有厉元朗这个重生者,说不定智维跟马苗苗之间的友情,会在今晚乍然而止,智维葬身在沙土河,连朵浪花都没溅起来。 又或者说,哪怕智维以及智维家的人们,能够闹出滔天巨浪,但马光明能用滔天的权势,把这一切都压得风平浪静。 斟酌好词汇后,厉元朗低声说:“不管你是谁家的闺女,又或者是谁家的儿子,按照办案流程,亲历者都需要带回派出所里做个笔录。” “当然,你们俩也别抵触。这样做也是为你们好!” “我可以给你们二十分钟的时间,让你们俩商量,是你们都去,还是只去个男孩子。” 做事必须要张弛有度,这是厉元朗活了两辈子,才学会的道理。万事留一线,不止是为了将来能相见,也是为了让对方不那么的抵触。 假如现在,厉元朗非要带着马苗苗跟智维去派出所,那就是厉元朗跟马苗苗之间产生直接的矛盾。 但现在厉元朗让马苗苗跟智维选择,谁去派出所,这样不管是马苗苗还是智维,都不那么的抵触。 因为厉元朗把矛盾转移,给马苗苗跟智维选择权,所以没站在马苗苗的对立面。 这就好比,一个大人问一个孩子,可以把你的糖果都给我吗?答案显而易见,孩子肯定是不同意。 那么换一套说辞,孩子,你是愿意给我一颗糖果,还是两颗糖果? 在大概率的情况下,孩子会给一颗糖果,因为跟两颗相比,一颗明显是少了! 智维跟马苗苗已经商量出了结果,智维跟着回去做笔录,甚至就连应该怎么说,都想好了套词! 按照办案流程,马苗苗可以置身事外,虽然智维是因为她跳的河,但又没有确凿的证据。现在形成的事实,跳河的不是马苗苗,救人的也不是马苗苗,这件事表面上看跟她没关系,马苗苗实现了完美的隐身! “洪宝,你先送马苗苗回家,然后再去所里。记住,今天我们只救了智维一个人,马苗苗不在现场。” “为什么?她在现场,我……,我这样说,不是……,在做伪证!” “没有那么多为什么,女孩子脸皮薄,还要注重名声,我们应该把复杂的事情简单化,而不是把简单的事情弄复杂!” 望着还想说话的邵洪宝,厉元朗不得不强硬一些:“一切都是为了人民群众,你,理解就这样执行,不理解,也要这样执行!” 邵洪宝终于闭上了嘴,看着马苗苗,示意她走! 马苗苗倒是个爽利的性子,一点也不扭捏,直接转身跟着邵洪宝离开。 智维痴痴望着马苗苗背影出神,厉元朗不得不拍了拍他肩膀:“别傻愣着,跟我走。” 因为牵扯到了马苗苗,厉元朗必须把一切都做的无懈可击。用后世公务员的体系标准,这样做叫事过留痕。 不出问题自然最好,出了问题也能说清楚。 土岭乡派出所的灯是昏黄色,老方头弄了张凉椅,躺在上面,一边喝着小酒,一边嚼着油炸的花生。 紧闭的铁门被推开,厉元朗很熟络的跟老方头打招呼:“老方,喝着呢!我那有个用不到的收音机,你要是想听,回头我拿给你。” “那感情好,老头子一个人孤单,明天你给我送来!”老方头说着看到厉元朗跟智维都湿哒哒的:“你俩这是下河抓鱼了?” “不是,这个倒霉孩子掉河里,正好我给他救了!现在联系他家人,顺便做个笔录,也算是我来土岭乡派出所,出的第一个警。” “那真是太好了,这不止是好人好事,还造了七级浮屠!”老方头对着智维说:“小子,快点联系你家人,这可是救命之恩,怎么也该给送个锦旗……” 要是上辈子的厉元朗,肯定出声阻止,当面问人要锦旗,这样的事情厉元朗可做不出。 但现在,厉元朗却闭上嘴巴,如果智维家真送了锦旗,那么这件事就形成完美的闭环,细想想,好像也没什么不好的。 只要送的感恩,收的开心,看的高兴,看热闹的鼓掌,一举多得的事情,为什么要抵触? 一个人在漫长的人生里,就是在不断地学习。不同的时代,不同的阶层,会形成不同的价值观。 上辈子,厉元朗是个没了父亲,也没了靠山,只能被钉在土岭乡派出所,生锈发烂的钉子。这辈子,一切都改变了!厉元朗忽然发觉,如果真有人给自己送锦旗,也没什么不好的。 毕竟,智维活了,没躺在冰冷的河水里。马苗苗也不用去东北高考了! 万一两个人擦出来了火花,厉元朗这也算是做了一件,改变了很多人命运的好事! 智维也觉得老方头说的有道理,等着父亲来了,一定要让他们给厉元朗送个锦旗。毕竟厉元朗不只救了自己,还让马苗苗置身事外,这绝对是帮了自己大忙的恩德! ------------ 第17章 智能 口供录的很顺利,毕竟智维早就跟马苗苗想好了说辞,所以背起来非常流畅。无非就是学习压力太大,出来透透气,结果失足掉进河水里,然后被冲到土岭乡,再被厉元朗救起。 至于智维为什么从罗宁县被冲到土岭乡,厉元朗也没深究这里面的合理性,走了个过场,让智维签了字,厉元朗给智维倒了杯热水。 虽然现在天热了,但湿哒哒的衣服穿在身上,还是有些不舒服,好在电话已经通知智维的家人,不大的功夫,一辆红色涂装的捷达出租车,快速的冲了过来,然后刺耳的刹车声响起,一个身高大概一米六,苍老版的智维出现在土岭乡派出所。 上下打量了儿子一遍,确认他只是衣服湿了,没有缺胳臂,更没有少个腿,智能悬着的心才放回到肚子里。 “警官你好,我是智维的父亲智能,真的太感谢你了!救了我儿子……”智能很激动,伸手握着厉元朗的手,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这份感激。 老方头一直都心直口快:“感激的话先收一收,现在带着你儿子去医院里检查,确认没有问题。再找个时间,给土岭乡派出所的厉元朗,厉警官,送上一面锦旗……” “方叔,你这话说的不合适。为人民服务,是我们警察的天职!” “况且,救他孩子的人,又不只我一个,还有咱们所的联防队员,邵洪宝!就是那个召字旁加个搭耳,洪水的洪,宝贝的宝,那个邵洪宝!”厉元朗的声音很大,却摆出毫不在乎的样子开口拒绝。 智能是个出租车司机,社会阅历丰富,尤其擅长察言观色。 如果厉元朗真的闲麻烦,想要拒绝送锦旗,肯定直接就否了,但他现在重点介绍了邵洪宝,答案自然不言而喻。 “应该的,应该的!”智能从兜里拿出一包烟,塞给老方头说:“大爷,劳你费费心,把两位恩人的名字,单位的职务,全都写给我,这两天我就来送锦旗。” 老方头很喜欢这种氛围,赠人玫瑰手余香!这可是救了智能孩子的命,收包烟怎么了!要个锦旗怎么了!!! 反正老方头已经土埋到脖颈,也不想着进步了!但厉元朗还年轻,只要有机会,肯定要把他往上推一推!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也许厉元朗的发迹之路,就是从这一面锦旗开始。 厉元朗虽然心里高兴,但表面上依然云淡风轻。把问询笔录放在智能的面前,示意他这个监护人阅读后签字,再把手印按在笔录上。 今晚的夜格外漫长,送走智能父子,邵洪宝也回到所里,厉元朗跟他在所里洗了个澡,又换了身干净的衣服,然后找了个地方开始吃晚饭。 与此同时,汉中省的省委三号院,书房里亮着暖黄色的灯,一个看起来只有四十来岁的男人,正握着一杆粗大的狼毫笔,沾满了墨汁以后,在书桌前挥毫泼墨。 厉兵小心的陪在一边,连大气也不敢喘,等着那人把字写完后,才轻声的说:“老学长,您的笔力好强,最近又上了一层楼,真是让人望尘莫及!” “看这一撇如刀,一捺藏锋,明明是个忍字,却有着不动如山的意境!” “给我一种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任而东西南北风,我自岿然不动……” 曲江把毛笔放在笔架上,用毛巾擦了擦手说:“大道理你都懂,说起来还一套套的,怎么做起来就犯糊涂了呢?” “能被人策反了秘书?你就不怕别人趁着你睡觉的时候,摘了你的脑袋?” “哎!”厉兵叹息一声,满脸的无赖:“老学长,你是了解我的。我这个人心思单纯,以诚待人,做不出那些阴谋诡计的事情。” “当时愧疚掺杂着懊恼,就差那么一点点,我都想用死以证清白!” “幸好你没死,要不然我可就更说不清了!”曲江无奈的看着厉兵,人是个好人,也足够忠心,可惜能力有限,无法独当一面。 这次如果没有厉元朗出名,曲江已经不敢幻想,事情会糟糕成什么样。 “所以你决定了,去党校里学习,先当个逃兵?” 看着厉兵点头,曲江无奈的叹息了一声。自己这个学弟,倒是个知道进退的聪明人。该取得时候取,该舍的时候,也能舍得! 曲江原本是想跟厉兵保持距离,毕竟这样拎不清的人真没法用,偶尔来个惊吓,心脏真的受不了。 所以当厉兵希望晚上约个时间,曲江原本是不想答应的。但后来听到了一个消息后,便改了主意。 “厉元朗是你的儿子吧?”看着厉兵点头,曲江继续说:“那小子不错,刚去了基层,就帮助军方抓了个通缉犯,追回了涉密的文件,省厅的老廖,向我打听了他的情况,对你儿子赞不绝口,期望可谓是非常的高。” 厉兵的脸上满是笑容:“长江后浪推前浪,平日里看起来呆呆傻傻的,我也没想到这小子居然这么机灵。” “希望能成为厉家的千里驹,拥有更好的未来。” “我听子峰说,也是元朗把你从天台上劝下来的?还是他帮着你,力挽狂澜?” 曲江无奈的叹息一声:“你的运气可真是太好了!不是我帮你,就是你儿子帮你!如果你不努力,不只对不起我,也对不起厉元朗。” “先去党校学习吧!等回来后,我看看省里有什么适合你的位置!你这样的大才,必须放在我的身边,要不然,我不放心。” 这番话看似在夸赞,实际上却充满了浓浓的调侃。既然厉兵不具备独当一面的能力,却又有着可以舍生求死的决心,给他安排个合适的位子,就成了曲江要面对的难题。 如果职位安排的太低,会寒了忠心耿耿的人心。如果太高了,又怕成了个无法控制的炸弹。好在还有些时间,足以慢慢的思索,究竟放在哪个位置。 曲江的心里对厉元朗产生了好奇,刚从部队转业来的小年轻,做事滴水不漏,谋划尽善尽美,就连下了基层,破案也犹如神助! 这样有气运的后生晚辈,必须要好好的提携,毕竟未来是老年人的,也是年轻人的,但归根结底还是年轻人的。遇到有潜力,有气运的后生晚辈,肯定能拉一把就拉一把! 万一多年之后,位置变化,留下这份善缘,也许人走了,那杯茶也不会凉。 ------------ 第18章 送锦旗 乡下的生活不止是悠闲,还能感受到纯正的大自然。 早晨,在大公鸡一遍遍的打鸣声中,厉元朗睁开了眼睛,张口往外吐了好几口唾沫,才吐干净嘴里的沙土。 土岭乡的环境太差,这样的日子恐怕还要持续一些时间,好在上辈子已经适应,现在倒也不觉得难以忍耐。 隔壁院子的小孩,嬉戏着追逐打闹,厉元朗蹲在院子里刷牙,体味这难得的人间烟火。 小院的门忽然被敲响,邵洪宝急匆匆喊着:“元朗,有人……,给你,送锦旗!” 厉元朗连忙漱了漱口,然后把门拉开:“那个什么,开出租车的智能,给我们送锦旗?” 邵洪宝把头一点:“对,对……” 早饭都不来不及吃了,厉元朗跟在邵洪宝的身后,快步往派出所的方向跑去。 离派出所老远,就听到了百鸟朝凤的唢呐声,转过了街角,能看到土岭乡派出所的门前,乌泱泱围了一群看热闹的人。 一辆出租车拆掉了顶灯,车厢上面趴着一头被屠宰后,收拾干净的整猪,后备箱里装着音响,正在播放百鸟朝凤。 智能的手里举着锦旗,正在跟于所长寒暄,看到厉元朗后,便对着厉元朗挥手。 幻想过,智能会整个大场面,却没想到场面搞得居然这般大,又是锦旗,又是头整猪,也太隆重了! 人群主动让开一条路,智能有些激动的对着厉元朗鞠躬:“感谢厉警官,感谢邵警官,救了犬子的狗命。” “大恩不言谢,请让我用罗宁县最崇高的礼节,对你表达最真挚的敬意。” 厉元朗连忙伸手把他扶了起来,望着锦旗上写着:智维感谢厉元朗、邵洪宝救命之恩。智能、智维敬上。 邵洪宝连忙接过了锦旗,平日里不善言辞的人,今天脸蛋涨红,非常的激动。 “心意我收到了!猪你就拉回去吧!毕竟,这些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面对厉元朗的谦让,智能直接摇头:“不行,这是我的心意,还请你务必收下。” 双方不断地客套,就在这时,罗宁县公安局宣传科的人来了,手里还拿着单反相机:“于所长,你带人维持一下秩序。” “你们几个,站到出租车的前面,别挡着后面的猪!表情自然一点,我拍个连同土岭乡派出所的全景……” 智能站在中间,厉元朗站在右边,邵洪宝站在左边,手里还拿着锦旗。三个人全都笑的露出八颗牙齿,在闪光灯下,把这个瞬间定格。 马光明从二楼走下来,望着闹哄哄的人群,还有人群中的厉元朗,眉头不由自主的皱起。 想要拿捏一个人,就要在刚认识的时候,探清楚他的底,然后不断的进行服从性测试,直到把对方改造成自己想要的形状。 厉元朗的父亲是厉兵,天海市的常务副市长,如果有的选,马光明也不想得罪他。 但县公安局的邱刚,邱政委,给出了足够的承诺,只要把厉元朗赶出土岭乡,最好赶出公安队伍,马光明就能够更进一步,成为土岭乡派出所的一哥。 不想当所长的指导员,不是个好指导员! 一直有上进的马光明,眼睁睁的看着厉元朗起势,昨天抓了通缉犯,得到了军方的青睐。今天就有人上门送锦旗,还给了一整头猪。 打压肯定是来不及了,那就要换一个路数,也许可以试一试捧杀? 马光明的眼珠一转,立刻有了坏主意:“这可是一大幸事,警民鱼水情,绝对要好好的宣传,一定要大书特书!” “那个叫智能对不对?我代表土岭乡派出所,感谢你的到来,请到所里喝茶!也欢迎你以后,多对我们所里的工作进行监督!” 马光明很自然的接过了主导权,把人往所里领。 厉元朗极为不解,看了看马光明,又看向了于建军,发现他也满脸的不解,甚至还带有些许的不爽。 马光明这样做,这是要喧宾夺主,挑战所长的权威吗? 厉元朗见于建军没说什么,他也没再说了!刚进了办公室,就看到马光明正在写捐赠书:今收到罗宁县出租车司机智能,自愿捐赠的生猪一头…… 做梦都没想到,马光明这个派出所的二号人物,兜了这么大的圈子,居然是为了那头猪? 于建军终于憋不住火气:“马光明,你还有没有组织,有没有纪律,居然收群众的东西,这样影响极为恶劣……” 马光明不慌不忙:“于所长,话可不能这样说。首先这头猪是智能自愿捐献的,我们不能白了他的好意!” “其实,所里六个正式民警,加上厉元朗七个,还有十二个联防队员,也需要改善生活,打打牙祭。” “最后,我打算拿出半头猪,以智能跟土岭乡派出所的名义,捐给敬老院。” “不知道我这样的安排,于所长是否觉得,有哪里不妥?” 好一个巧舌如簧,好一个偷换概念,好一个扯着虎皮做大旗! 马光明这样的口才,这样的机智,不去当律师真是可惜!留在派出所里当指导员,也真是屈才。 至少于建军被怼的哑口无言,一时半会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呵呵!”厉元朗发出一声冷笑:“马光明,你的手,伸的是不是太宽了?于所长才是我的直属领导,面对给我送锦旗的人,这头猪该不该收,收了又该怎么用,我听于所长的!” “至于你,马光明,马指导员!我建议你最好能摆正自己的位置,别总想那些有的没得!” 原本都要签字的智能,立刻把手收了起来,差一点点就拜错庙门。既然是给厉元朗送锦旗,那谁也别想抢走这份功劳,更不能被人摘了桃子。哪怕这个人是个指导员,那都不行! 智能眼巴巴的看着于建军:“所长,你说签在哪里,我就签在哪里。你说需要怎么配合,我就全力配合。” 于建军的脸上,浮现出一抹邪恶的趣味:“这头猪一切两半,一半留在所里,给大家打打牙祭,一半送给敬老院。” “既然马指导员这么劳心费力,把猪尾巴切给马指导,希望他能摆正自己的位置,守好自己的本分,别总做那些费力不讨好,还容易让人误会的事情!” 马光明的脸一点点的黑了!整个胸膛气的一起一伏,但却敢怒不敢言! ------------ 第19章 敬老院 于建军能坐在所长的位子上,肯定有他的道理。至少对马光明的打压,就让厉元朗大受启发。 所有的民警跟联防队员,都收到于建军亲手切的猪肉,在所有人都得到好处,知道谁是大小王的时候,于建军再次亲手割掉猪尾巴,郑重其事的交给了马光明。 赤裸裸打脸来的就是这么的霸气,这么的明目张胆! 所有人都用看好戏的眼神,打量着马光明,马光明的脸上充满了无奈,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 虽然不爽,但也只能拎着那条猪尾巴,感谢于所长的恩德。 难怪人人都想当官,当大官。正职打压副手,副手明明很生气,却也只能赔笑脸的样子,真是太解恨,太让人神清气爽了! 可别小瞧了这半级,可能就是能困住很多人一辈子的天堑! 一头猪切了一半,还剩下另外一半。于所长给宣传科的同志送了点,然后喊着智能一起去敬老院。 一开始厉元朗也不明白,收了捐赠后,为什么非要送去敬老院? 但在公路上行驶时,望着道路两边一双双的眼睛,还有路过的一个个单位,厉元朗忽然就懂了! 这头猪,就好像是烫手的山芋,如果被土岭乡派出所独吞,必然会被耻笑吃相难看。一个强力执法部门,居然只顾着自己的私欲,不止影响不好,形象也非常的不好。 如果拿出来给其他的单位分享,土岭乡虽然不大,但该有的政府部门一个都不少,如果全给,一个部门分不到多少肉。如果挑着给,给谁?不给谁?都是个大问题! 给了的,顶多得到一句口头上的感谢。不给的,虽然表面嘴上不会说什么,但谁知道他们的心里,会不会记恨自己? 所以不管是马光明,还是于建军,面对这种情况,首先想到的就是敬老院。做慈善可不是简单的件小事,是能够得到好名声的大事。 既显得土岭乡派出所有爱心,又让土岭乡派出所的民警跟联防队员,都落到了实惠!还能让其他的部门的人无话可说。 慈善是必须要做的,有的时候,有的人拿慈善当遮羞布。有的时候,有的人拿慈善当防弹衣。还有的时候,有的人用慈善扬名立万。 厉元朗感觉太阳穴突突的跳着,还真是活到老,学到老。不经意间,奇怪的知识就这样进入了自己的大脑。 罗宁县敬老院就在土岭乡卫生所的旁边,曾经是土岭乡农机厂,后来倒闭了,被乡里收回,改成了敬老院。 院长是个五十多的老人,头发全白,穿着有些脏兮兮的白大褂,名叫金泰,曾经是罗宁县第二人民医院的副院长,后来因为脾气太坏,经常跟人吵架,才发配到土岭乡敬老院,成了这里的院长。 金泰对于建军的态度并不好,只是敷衍的握了握手,直到看见出租车上的半扇子猪肉,表情才生动了一些。 “你就是捐赠人吧!感谢你的仁心善举,我代表整个敬老院里所有老人,对你表示最真挚的谢意。” 智能虽然健谈,也算是个见过世面的司机,但现在这种情况,他还真有些不知所措。毕竟金泰的热情让人发憷,就好像是一只饿红眼后,忽然盯上猎物的狼。 特别是金泰那双充满血丝的眼睛,上下打量自己的时候,智能忽然感觉,自己好像成了一只要被抽筋拔骨的羔羊。 还是宣传科的同志会找镜头:“大家伙都往中间站一站,都看向我,我好给你们拍个,带土岭乡敬老院的全景。” “让捐赠的同志站中间!”金泰非常的有经验,伸手把智能拽过去,然后示意于建军站在另一边,于建军表现出谦让,让厉元朗、邵洪宝跟智能站在一起。 大家一起望着镜头,宣传科的相机仿佛找到感觉,连续拍了好几张。 相机一收,金泰立刻耷拉下来脸,对着于建军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说:“老于,不是我想催你,而是我这边就要等米下锅。今天我们既然遇上了,你给我个准话,案子什么时候可以破?” 原本还笑容灿烂的于建军,整张脸不由得垮下来:“这么高兴的时刻,你怎么能说这样让人不开心的话。” “我们所里已经用尽了全力,但就是找不到破案的线索。” 三个月前,敬老院的财务室失窃,丢了一只保险箱,里面装着上面刚拨下来,足足十三万现金。 在2006年,对一个乡镇级别的敬老院来说,这可是一笔巨款。一笔能够让很多人,锒铛入狱的巨款。 出事之后,金泰没有藏着掖着,直接去了土岭乡派出所报案,于建军带着马光明亲自勘察了现场,又怕乡里派出所的刑侦手段不足,还向罗宁县刑侦大队求援。 整个现场被保护了起来,刑侦大队勘验一番后,同样一无所获。案发时下了一场大雨,冲刷掉了外面的痕迹! 财务室里面,也没找到有用的线索,所有可能出现指纹的地方,都被人精心擦拭过! 没有证据,也没有线索怎么查?只能用笨办法,拉网式排查,假设熟人作案的方式,挨个问讯一遍,然后又向社会公开征集线索。 就这样三个月过去了,一无所获,整个案子成了悬案。 金泰的脸直接冷了下来:“于大所长,我不想听到什么尽全力,却没线索的话。我想要的是钱,如果再不把这笔钱找回来,敬老院都要断粮了!” “到时候,我也没办法,只能把这里的老头,老太太,都送去派出所,让你管饭了!” 于建军无语,眨动眼睛说:“你这个老家伙不能不讲理,是小偷作案,偷了你们的保险箱,我们只是没抓到小偷……” 金泰愤愤不平,半晌憋出一句:“抓不到老鼠的猫,就不是好猫……” “不是好猫,不是好猫!”于建军好似哄小孩般敷衍着,然后问:“最近你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异常?最近经常听到院子里的狗叫,有的时候一夜叫上两三次,有的时候能叫一夜。”金泰说着,面色猛地一变:“敬老院里,不会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 这话说的,还真让人不好接。虽然都说科学的尽头是神学,但还没有人能走到科学的尽头,所以尽头究竟是什么,还要存疑。 厉元朗忽然低声说:“我能到现场看看吗?说不定运气好,能发现新的线索!” 于建军倒是眼睛一辆:“对,元朗,你去现场看一看,我相信你的能力!”这也是急病乱投医,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让厉元朗去试试,说不定还真的有奇效。 ------------ 第20章 财务室 敬老院的建筑有些年头了,全都是上个世纪的红砖房,只是窗户是新换的,不是木质的窗户,而是不锈钢窗。财务室在敬老院的左侧,旁边就是围墙。 厉元朗仔细观察了围墙,特别是上面的砖缝,全都留下非常自然的痕迹,并没有看出什么异常。既然没有攀爬跟翻新的痕迹,这就意味着小偷没有翻越这面墙。 “保险箱大概有多大,多重?平日里财务室都有人值班吗?” 面对厉元朗的问题,金泰倒是对答如流:“保险箱不小,高大概一米五,四四方方的好像个冰箱。重量有至少一百公斤,防火防水,一般两个壮劳力都抬不动!” “财务室里没人值班,管财务的大姐姓李,比我还大上两岁,体重不到一百斤,一直都兢兢业业,口碑极好,我觉得她没有作案动机,更没有作案能力……” 金泰的思路清晰,指着财务室的门问:“要进去看看吗?” 厉元朗却不着急,慢慢摇头说:“我先在这四周转转,我总觉得这里有问题,但却一时半会说不清楚,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厉元朗望着财务室门前的花园出神,一时之间总觉得自己遗漏了什么。同时大脑不断的回忆,仔细在上辈子的记忆里找寻,有没有关于土岭乡财务室失窃案的线索。 仔细寻思了半晌,还真找到了一条。这个案子是被马光明破的,时间是在三个月后。马光明之所以能破案,并不是因为他有能力,而是因为他有运气。 三个月后,进入了九月末,十月初,土岭乡忽然下了一场大雨,这可是百年一遇的内涝,全乡上下都开始抗洪,土岭乡敬老院里的老人重点转移。 就在转移的过程中,洪水冲塌了围墙,把花园里的树木跟泥土冲走,等着洪水褪去,马光明协助金泰,重建敬老院的时候,在花园里找到了失窃的保险箱,只是保险箱里空了,什么都没有。 原来是这样!厉元朗双眼放光的看着眼前这个花园,同时想起刚刚金泰说,夜里听见的狗叫,好像有了点灵感,仿佛抓到了真相! 上辈子虽然找回了保险箱,但却没有抓到贼,更没有找到失窃物,这个案件依然还是未破获案的悬案! 这辈子,厉元朗忽然觉得,也许可以试一试,追查一下看看能不能把贼抓住,彻底破了这个悬案。 于建军一直沉思的厉元朗,情不自禁的问:“想什么呢?这么久了,是不是想到什么?” “有点头绪,正在对嫌疑人进行画像。”厉元朗蹲下去,拿起树枝在在地上刻画:“在常规的情况下,两百斤重的保险箱,想要移动至少需要三到四个人。” “但犯罪分子不会循规蹈矩,所以我们往团伙作案的思路上去想,压根就是错误的,是被误导的。我猜测,犯罪分子不是团伙,说不定只有两个人,甚至是一个人,独狼式的作案。” 金泰听到厉元朗的分析,不由嘲笑说:“你在开玩笑嘛?一个人作案,犯罪分子是大力士吗?能够悄无声息的抗走两百斤重的保险箱,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大摇大摆的离开敬老院?” 听到金泰的反驳,厉元朗并没有理睬,而是围着财务室转了两圈,尤其重点观察窗户跟门前的地面。 受到厉元朗的启发,于建军也跟着看,忽然指着一块草皮说:“不对,其他的地方的草皮都是深绿色,为什么窗户下面的草皮是浅绿色。” “有的地方土质好,得风得太阳,所以草木生长旺盛。有的地方土质差,背风背太阳,草木矮小,所以就是浅绿!”说完这些后,金泰好似自问自答:“这有问题吗?这没问题,很正常的好不好!” 厉元朗没理会金泰,站在窗户旁,往财务室里面眺望。大概十平方的屋子里,摆着一排排的文件柜,一张办公桌,三把办公椅,陈设可谓是非常的简单。 “小同志,你可以进去看看。案发都已经过去三个月,现场保护了半个月,我见一直没有进展,就让人正常办公了!” “那岂不是说,即使里面存在有案发时的痕迹,也早就被破坏了!”厉元朗的眉头微皱,却也推开了财务室的门。 金泰倒是不以为意:“于所长带人查了一圈,怕遗漏了线索,又让刑警队的人来查,他们又是拍照,又是提取指纹,还做痕迹比对,结果什么也没查到……” 厉元朗在财务室里转了一圈,很忽然的推开隔壁办公室的门:“这里是做什么的?” “杂物间,一些废旧桌椅,不用的物品,都堆在这个房间里……”金泰不以为意的想往里面走,却被厉元朗拦住了。 厉元朗看向于建军:“于所,这里面提取过物证吗?” “没有,我们只提取了案发现场的物证,然后大量走访群众,以熟人作案的方向,对可能有作案动机的人,进行了问询。” 厉元朗摆了摆手:“通知刑警队的人来提取物证吧!如果我猜测的没错,这里面堆放的桌椅里,就有作案用到的工具。” “你这个猜测准吗?这么多经验丰富的警察,都没看出这里面有作案工具。你就站在这里扫了一眼,就大言不惭的说有工具,你不会是在胡扯吧?” 面对金泰的指责,厉元朗忽然看向金泰的眼睛:“老金,我帮你找回保险箱,解你的燃眉之急,你不但不配合我的工作,反而处处拆我的台,你这样心虚的表现,让我对你有所怀疑。” “老金,你究竟在害怕什么?” “我害怕什么?我有什么好害怕的?老子行的端,坐着的正,一身的正气,两袖的清风。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莫名其妙!” 望着欲盖弥彰,强行解释的金泰!哪怕后知后觉的于建军,都觉察出了不对。 一个正常人面对一个跟自己没有关系的案件时,不说敬而远之,至少也是独善其身,生怕会沾染上自己。 像金泰这样,处处使绊子,以挑衅的语气,想要干扰厉元朗办案思路的人,还真不多见! 这个金泰有问题,而且还是大问题! 厉元朗倒是没客气,直接把铐子亮了出来:“老金,现在承认,我还能算你自首,要是再死硬对抗下去,那可就别怪我对你用手段了!” ------------ 第21章 蛀虫 金泰满脸无辜的看着厉元朗:“年轻人,你说什么,我怎么就听不懂呢!” “难道你怀疑,是我偷了保险箱,这是诬陷,我要告你诽谤!” 厉元朗已经不想再听金泰辩驳,直接用手铐把他铐上:“金院长,敬老院是你的地盘,去找一把铁铲,跟着我一起去刨土。” “就挖窗户前面,那片浅绿色的草坪!” 金泰一直古井不波的脸,终于变了颜色。但却依然强撑着:“小同志,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就听不懂呢!” “不用你听懂,我都听懂了!元朗怀疑你把保险箱埋在窗户前面的土里,你可以自己挖,我也可以帮你挖。” “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金泰,你是愿意坦白从宽,还是非要抗拒从严?” 面对于所长的提问,金泰的身躯开始微微的颤抖,脸上的肌肉不受控制的踌躇,然后一颗颗悔恨的泪水,开始不断地往下滚落。 “我后悔啊!我当了一辈子好人,怎么临近退休时,就做了这样的糊涂事!” “我对不起党,对不起国家,对不起人民……” “你们枪毙我吧!我不活了……” 就在金泰情绪开始释放,在悔恨里不断宣泄的时候,厉元朗忽然开口:“钱全被挪用了?” 金泰眐楞了一会,宛若泄气的皮球般,直接坐在了地上,双眼无神的慢慢点头。 于建军的脸上满是欣喜,用肩膀撞了撞厉元朗问:“你怎么看出来的?” “心虚的人话多,话密,而且话里有话,总是想误导我们。”厉元朗说完,看到于建军满脸的茫然,厉元朗便继续解释:“老金总是误导我们,是团伙作案,保险箱太重,两三个人搬不动。” “还误导我们,是外人作案,每天晚上都有狗叫,还会叫一夜。甚至还猜想,是否有不干净的东西!” “这就出现了一个极为明显的漏洞,假如这边经常有狗叫,一直噪音扰民,派出所里肯定接到投诉,你这个所长一定有印象。” “但你对这事一无所知,那么就可以假定金泰在说慌,往深处再想一层,金泰为什么要说慌?” 于建军抢答:“为了遮掩住,他就是罪犯。” “对了!在这个思路下,我们就有假定金泰是罪犯的前提,然后推导,如果只有金泰一个人犯罪,那么他会怎么做?” 全程旁观的于建军有了个模糊的猜测:“金泰在财务室的窗户下面,挖了个至少一米五的深坑,然后拆掉窗户,利用杂物间里的东西,一点点的把保险箱垫了起来,最后从窗户处把保险箱推了出去……” “把土回填,再铺上草皮。然后言语上进行误导,这就成了一起无法勘破的悬案。” “对的,很完美的犯罪,如果金泰闭上嘴,按照现在的刑侦手段,真的很难破案。谁能想到那么重的保险箱,并没有被拉走,就埋在窗前的土里。” 厉元朗说完再次看向了金泰:“钱都用到了哪里?” “炒股了!我感觉牛市就要来了,就想拿着笔钱做个短线。一开始也没敢全动,只是动了两万,结果那只股票居然套我,连续三个跌停板,钱少了三分之一……” “没有办法,我只能连续补仓,越补窟窿越大,钱挪用的越多,直到……” 厉元朗接着金泰的话往下说:“直到你发现,这个窟窿你遮不住,索性把保险箱埋了,就说钱全丢了!” 金泰的脑袋低垂,好似个鹌鹑般,一个字也不想往外说。 事已至此,金泰的心里清楚,自己完蛋了,这辈子都完蛋了!这么大的金额,又是监守自盗,起步就是十五年,顶格要判二十年。下半辈子,在铁窗里,还要端上铁饭碗,继续吃公家饭。 厉元朗拉着金泰走出了财务室,指着窗台说:“挖吧!要是你能把保险箱挖出来,那就是你一个人作案,要是你挖不出来,那就是团伙作案。” “老金,你说实话,这事是你一个人做的吗?” “一人做事一人当,这事由始至终都只有我一个人!”金泰说着,挥动了铁铲开始铲地上的草皮。 “别铲了,这么精细的活,你一个人干不了。从你下铲子的角度跟力度,一看就不是擅长挖坑的人!于所,从金泰的社交圈开始查,重点排查他的亲戚。” 金泰终于开始慌了,瞪圆眼睛看向厉元朗问:“小同志,你是魔鬼吗?明明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一说一个准?” “因为我是猫,你是老鼠。我可以放心大胆的猜,哪怕错了一百次,只要能对一次,就能把你抓了!” “而你是见不得光的老鼠,不管你对了多少次,只要错了一次,那就是万劫不复。” “给你坦白从宽的机会,你不珍惜,我也没办法!只能大胆猜测,小心求证!” “给了你体面,既然你不要,那我只能帮着你体面!!!” 金泰无语至极,浑身瘫软的坐在了地上。在他的眼中,厉元朗就是魔鬼,能够看穿他心思的魔鬼。 于建军揽着厉元朗的肩膀,由衷的夸赞:“厉害,你可真是太厉害了!” “以前总是听说,某些人是神探,我总觉得传言有些夸大,甚至还有演绎的成分,但今天看到你破案,那可真是惊为天人!” “同样是脖子上顶着颗脑袋,你怎么就这么聪明呢?” “别夸了,再夸我可就骄傲了!”厉元朗非常的谦虚,也必须要谦虚,如果没有上辈子的记忆,仅凭现有的线索,还真有可能被金泰糊弄过去。 要怪就怪金泰心虚,又不明白言多必失的道理…… “大家伙往我这里看,对,就保持这样的姿势,一二三……”宣传科的同志,看到了这个瞬间,情不自禁的按动了快门。 随着闪光灯闪烁,笑容灿烂的厉元朗,满脸敬佩的于建军,还有坐在地上,戴着手铐,抱着铁铲的金泰,这个瞬间又被定格! 相信用不了多久,土岭乡多了一个神探的消息,就会传遍整个罗宁县,甚至天海市,乃至汉中省…… ------------ 第22章 案中案 在窗户的下面,果然挖出倒扣在坑里的保险箱。面对铁一般的事实,金泰没法子再狡辩,直接把自己的小舅子供了出来。 刑侦队的人也来了,没想到一直找不到的保险箱,居然就藏在窗户下面,出于对办案流程的严谨,要求金泰跟他的小舅子把场景重现。 于是保险箱又被送进财务室,金泰跟他的小舅子,从隔壁的储藏室拿出来很多废弃的板凳面。 先把窗户上的玻璃窗拆掉,然后用板凳腿垫在玻璃窗的滑轨两旁,再铺了两个板凳面,把保险箱的背部对准窗户。 小舅子站到保险箱的左侧用力推,露出保险箱右侧的底部,金泰蹲在地上,往下面塞板凳面,连续塞了三片,把保险箱塞的歪斜。 小舅子又站在保险箱的右侧用力推,露出保险箱的左侧底部,金泰这次往保险箱下面,塞了六片板凳面。 就这样来回的折腾,不大的功夫保险箱被垫了起来,甚至还跟窗户齐平。 然后小舅子半蹲在前面,金泰把保险箱往小舅子的方向推,两个人协力把保险箱放在了窗台上,稍稍用力就推到了外面的坑里! 这心思可真够巧的,要是用到正道上,说不定早就发财了!可惜用在了歪门邪道上! 案件被移交给刑警队,人犯也做了移交。土岭乡敬老院的悬案,终于被破了! 于建军开心的好像个孩子,用力的拍着厉元朗的肩膀:“元朗,你就是我的福星,大福星!就这么简单的看了一眼,困扰我的难题,就这样轻而易举的解决了!” 厉元朗笑着谦虚,如果不知道后世的秘闻,也没法子猜到金泰做的小动作。如果非要做个比喻,那可真是时也!命也!运也! 一直站在旁边看热闹的智能,忽然对着厉元朗使个眼色,厉元朗虽然感觉奇怪,却也跟了过去。 “厉警官,有个情况我想跟你反应一下。金泰的小舅子我认识,他叫马永刚,绰号瓜皮,在罗宁县算是有些名气,却是那种混的比较差的小混混。” “大概是去年,又或者是前年,马永刚坐我的出租车的时候,当时喝高了,不断吹嘘他找了条财路,以后要过人上人的生活。” 厉元朗被吸引注意力,不由得问:“财路是什么,他有说吗?” “他说卖老头,老太太的眼珠子!”智能说着,还不由得缩了缩脑袋:“我一直以为他是喝多了乱讲的,但今天我总觉得这事不对!” 厉元朗愣了好一会,大脑中雷暴不断的唔鸣,一道道的雷电仿佛击碎了黑暗,让厉元朗的头脑逐渐的清醒,甚至抓住了一抹的灵光。 “于所长,快快快!兵分两路,去马永刚跟金泰家,控制家里的嫌疑人,同时进行搜查。”厉元朗说着对着邵洪宝招手,然后示意方耀祖一起。 于建军有些弄不明白:“啥意思?” “我去马永刚家,你带人去金泰家,如果再遇到新的嫌疑人,一定要控制好,同时封锁住现场。我预感,我们抓到了大鱼,这两个混蛋,应该贩卖了去世老人的眼角膜。” “不会这么丧心病狂吧!”于建军被震惊,这事光想一想就让人不寒而栗。 原本应该颐养天年,走完人生最后一程的敬老院,居然成了器官买卖的地方,这也太邪恶了! 当服务变成了生意,原本就缺少自理能力,并且少人关心的老人,被摆上货架,那么所有人的生死,都将受到人为的干预。 这里不再是阳光照耀的地方,而是地狱! “我就说嘛!为了十三万,金泰不至于这么神神叨叨,草木皆兵的样子,好像惊弓之鸟。还欲盖弥彰的废了那么大的功夫,就是为了藏起来一个保险箱!” “原来,钱只是障眼法,他想毁掉的是,敬老院的台账。” 年龄大的老人,什么时候入院,什么时候离世,送去火化的,都有台账记录。如果这里真成交易的地方,那么死亡率必然会异常的高。 2006年,所有的数据还没有完全上网,或者说即使用了电脑办公,也没有并网,大部分地区多数还是用传统的纸质台账,然后敬老院再向上面报数据。 土岭乡敬老院,不知道收了多少孤寡老人,又或者重症不能自理的老人!数目大到了金泰害怕,自导自演了失窃案! “挖,必须要往下挖!”猜到了事态的严重性后,于建军跟着刑警队一起,去了金泰家。 智能知道马永刚的住处,直接开着出租车,把厉元朗等三人拉了过去。 马永刚还没结婚,一个人独居在绿洲雅苑。这里也算是罗宁县的高档住宅小区,每平米的房价达到3600块,一百五十平就是五十四万!再加上装修,至少上百万。马永刚没有正经职业,没经商,更没有能啃的有钱老爹。 哪怕金泰的老婆是个扶弟魔,按照金泰的收入,也没能力给马永刚买房,除非他们还有不为人知的黑色收入。 面对紧闭的房门,方耀祖深吸了口气:“你们让开,我来踹门!” 望着跃跃欲试的方耀祖,厉元朗拉了他一把:“不用这么暴力,我带的有钥匙!”说着就从衣服上拿起两个别针,一个顶进门锁里,一个弯曲成钩子,然后开始拨弄门锁。 也就是二十秒多点,大家就听到咔吧一声,门锁开了。 方耀祖满脸的不可思议:“你还会开锁?” “艺多不压身,以后的工作中,难免会遇到方方面面的问题,只要我们多掌握一些技能,就能降低一些办案的难度。” 房门缓缓的打开,里面的陈设暴露在大家的面前,奢华!真的是太奢华了! 一般人的家里多是铺地板砖,讲究一些的会铺木地板,但马永刚的家里,地面上铺的是地毯,看花纹还是最昂贵的手工地毯。 因为是复式建筑,所以客厅里吊着一盏巨大的水晶灯,样式非常的繁杂,每颗灯球都晶莹剔透,一看就是价格不菲的样子。 客厅中央摆着红木做的桌椅,靠墙的地方还有红木的家具。一种被金钱渲染的奢华,闪瞎了所有人的眼睛,都不用厉元朗分析,大家都觉察到,这里面有问题,而且还是大问题。 ------------ 第23章 玻璃珠和玩偶 “怎么办?”见识过厉元朗的能力后,大家不由自主以他马首是瞻。 厉元朗把手套跟鞋套发了下去,同时嘱咐:“大家分区先粗略的找一找可疑的物件,尤其是保险箱,或者账本之类的东西!” 看到方耀祖跟邵洪宝点头,三个人穿戴整齐后,才走进了屋子里。 因为是复式楼,所以不止有二层,还有地下室,三个人做了分工,邵洪宝去楼上,方耀祖去地下室,厉元朗在一楼碰碰运气。 房子里的摆设透着一股充满金钱的味道,审美可能不在线,但却给人一种很贵,就是有钱的样子。 客厅的电视柜上,摆着一台日立的五十寸等离子电视,旁边还有音响,功放跟DVD,这一套价值不菲的家庭影院,保守估计价格要三十万,光那台电视机,就要十五万! 沙发是欧式的风格,伸手摸上去,是真皮!马永刚这个家伙,还真会享受! 厉元朗有些懒散的坐在沙发上,用审视的目光,一寸寸的打量这个客厅,同时把心境带入马永刚,假如自己是他,会把秘密藏在哪个隐秘的地方? 天花板?墙角?还是地板下??? 就在厉元朗思索的时候,忽然看到茶几上摆着一对花瓶,左边的花瓶里,装着很多五颜六色的玻璃珠。右边的花瓶里,装着一些塑料玩偶。 对比整个奢华的家,花瓶里装的东西,显得有些格格不入。这就好比在一桌满汉全席里,忽然混进来了一盘,平平无奇的炒黄豆芽。 很突兀!非常的不和谐了! 难道罪大恶极的马永刚,还有这般的童真童趣,喜欢这些不值钱的小玩意? 厉元朗拿起右边花瓶,端详里面的塑料玩偶,发现全都是人形的玩偶,并且在不同的身体部位上,有着用记号笔画的印记,有的在胸膛,有的在腹部,有的在后腰! 有的画了一道,有的画了两道,最多的画了五道。 慢慢的放下这个花瓶,厉元朗又去端详另个花瓶里的玻璃珠,很普通,也很廉价的玻璃珠,全都圆溜溜的,里面有着奇异的纹路,就是小孩子的玩具。 这些玻璃珠都很新,上面没有划痕,更没有被磕碰过! 要知道玻璃珠的硬度非常低,如果被人把玩过,必然会出现磕碰,肯定在表面上留下小白点,但这些玻璃珠都很新,也就是说,这些玻璃珠一直都被放在瓶子里! 难道只是装饰,又或者说还有别的用途? 脚步声响起,邵洪宝从楼上走了下来,抱着一个大大的箱子:“没有发现有用的东西,就找到了这些色情杂志!” 方耀祖也从地下室走了出来,对着厉元朗摇头:“我这边也是一无所获,下面只有一些烟酒跟奢侈品,现金有两个密码箱,大概有一百多万。” 没有发现直接的证据,这对厉元朗来说可不是个好消息。正在厉元朗沉思的时候,电话铃声很突兀的响起,厉元朗把听筒放在耳边,就听到于建军满是亢奋的声音:“元朗,我们在金泰的家里,搜到了账本。” “这个王八蛋不止非法摘取眼角膜,还参与器官买卖。我们抓了一条大鱼!” “眼角膜!器官买卖?”厉元朗的眉头皱起,好似抓到了什么,不由得问:“他们一共卖了多少眼角膜?” “我看一看!”听筒里传出纸张翻阅的声音,然后于建军说:“二十六。” “稍等!”厉元朗把花瓶里的玻璃珠,全都倒了出来,然后一颗颗的数,不多不少正好二十六颗! 如果这些玻璃珠代表了眼球,那么这些塑料玩偶,是不是就代表了人体?上面的道道是器官,画在胸膛上的是切了心脏,画在腹部的是切了肝脏,后背的是肾脏…… 越想越有可能,按照马永刚的恶趣,这个不学无术的家伙,大概率是用这种方式记账! 厉元朗声音低沉的说:“在马永刚的家里,我也发现了物证,让刑警队的同志们来办一下移交。” 挂上电话后,厉元朗望着屋子里富丽堂皇的装修,忽然间无奈的叹息一声,这些奢侈品不止是用钱堆出来的,也是用人命铺出来的。 “罪大恶极,罪该万死,丧心病狂啊!”厉元朗无奈的叹息一声,没想到只是无意间发现的小小线索,居然解开了上辈子都没能解开的大案。 上辈子,不管是金泰,还是马永刚,都逍遥自在,甚至还移民到了海外,过起了富家翁的生活。 好在这辈子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不大的工夫,刑警队的人来了,先是拍照,然后把两个花瓶里的物证封存。确认屋子内没有其他的线索后,在门上贴了封条。 厉元朗带人来到了刑警队,然后在审讯室里看到面色灰白的金泰。 “原本我以为只是抓到了一条大鱼,没想到你居然还是一条吃人的大白鲨!” “在你家里我们已经找到了账本,这些年你利用敬老院的掩护,公然贩卖人体器官,你就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金泰张了张口,然后声音干涩:“钱赚的越来越多,我的胆子也就变得越来越小,一开始只敢卖濒死老人的,后来我从邻近的县市抓流浪汉……” “夜路走多了,总怕遇到鬼,最近就想着金盆洗手,又怕那些人不放过我!” “于是我故意制造了失窃案,让警察不停的调查我,让那些魑魅魍魉不敢接近我!” “哪怕进去蹲号子,关上几年,出来后也是个富家翁!” “眼看着就要成功了,没想到居然遇到你这个搅局的……” 望着金泰的眼睛,厉元朗可以确认,金泰不是愧疚后的忏悔,而是后悔没把这一切做好,没能逃过法律的制裁。 有些人,天生就是恶人。心是黑的,血是冷的。在他们的眼中,同类只是耗材,是他们往上攀爬的阶梯。 厉元朗恨得牙根痒痒,真的很想做点什么,还没来得及动手,就被于建军拉了出去。 “元朗,我知道你很生气,但你想别气。这个案件太大,县局都已经办不下,接下来肯定要移交给市局。” “而且不可能公开宣扬,毕竟影响极为恶劣!如果传播出去,恐怕会引起社会动荡!但我保证,这些恶人肯定会接受法律的审判。” 于建军说着,揽住了厉元朗的肩膀:“算哥求你了,在这么关键的时候,咱可不能节外生枝!” 厉元朗默默的看着于建军,知道他是为自己好,最终无奈叹息一声,缓缓把头点动。 ------------ 第24章 铁玫 随着不断的深挖,整个案件越发触目惊心。马永刚跟金泰丧尽天良,不止对孤寡老人下手,还把罪恶的手伸向流浪人员。 难怪罗宁县的周围,原本还存在的流浪人员,忽然间少了。不是他们都跟家人团聚,而是被图谋不轨的人害了! 为了遮掩住罪行,金泰勾结了火葬场,一一炉双尸,甚至三尸的火化,那段时间火葬场里的记录上,会经常会焚烧一百八九十斤,甚至两百多斤的胖子。 后来业务加大,马永刚去外地采购了两个大型的宠物焚烧炉…… 再后来,业务大到金泰跟马永刚都害怕,两个人想要金盆洗手,却又怕无法脱身,这才自作聪明,上演了贼喊捉贼! 现阶段也只是浅浅的挖了一铲子,挖出来的东西,就让人触目惊心! 县局已经没法再办这个案子,只能向市局申请支援!市局阅卷后成立了专案组,异地调警,异地审讯,异地关押,于建军跟方耀祖代表土岭乡派出所,加入了专案组。 原本于建军是想带厉元朗进专案组的,但被厉元朗拒绝了! 望着金泰那欠收拾的脸,厉元朗真怕自己收不住火气,直接把这两个人打死,所以选择了眼不见为净! 反正是厉元朗发现金泰是元凶,顺藤摸瓜预判是案中案,立功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只等案件宣判后,肯定会对厉元朗进行嘉奖,所以没必要再进专案组。 邵洪宝跟着厉元朗又回到土岭乡,两个人的假期被延长,继续收拾厉元朗的小院。能用到的电器都被留下,用不到的送了人。 录音机跟一大包歌曲卡带,被一股脑的送给了老方头。从此,土岭乡派出所的门房里,有了电波声,老方头的生活里也多出了别样的滋味。 收拾小院的过程中,厉元朗没少假借洗澡的名义,教邵洪宝游泳,原本怕水的旱鸭子,经过这几天的训练,对水已经没那么抵触,虽然游的不好,但也不会像个秤砣般,直接沉入河底! 经过三天的努力,小院可是大变样,过户的手续已经完成,厉元朗拿着房本,望着已经焕然一新的小院,忽然充满了归属感。 都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人的适应能力非常的强,只要在一个地方活的足够久,便能够适应这个地方的环境。 上辈子,厉元朗从被分配工作,直到死都一直呆在土岭乡。早就适应了这里的环境,现在有了自己的小院,感觉自己的根扎在了土岭乡。 叭叭叭…… 汽车喇叭声响起,一辆白色的奥迪A4停在了院门前,车窗玻璃下摇,露出了一张明艳的脸。 有的女人是小家碧玉,有的女人明艳张扬。奥迪车里的女人,就好像一朵盛开的玫瑰,五官立体,皮肤白皙。双眼非常的亮,仿佛一眼就能看穿别人的心。 一看就是一个有主见,并且非常要强,能为自己人生负责的大女人。 “元朗,你这浑身脏兮兮的,都在忙什么?” 厉元朗回头,看到了那张曾经非常熟悉,现在近乎遗忘,但却又能瞬间从记忆深处拉出来的脸。 “铁玫姐,你怎么有空来土岭乡,难道是专门找我的吗?” 厉元朗跟铁玫是同一个大院的,铁玫比厉元朗大了三岁,她的父亲是政法委书记,爷爷曾经是汉中省副书记。 厉元朗从小就喜欢跟在铁玫的身后,别看铁玫是女孩子,上树掏鸟窝,下河摸鱼,甚至用炮仗炸茅坑的事,铁玫都做过。是大院里知名的孩子王,大家伙都喜欢跟着她玩。 “想什么呢!自作多情!”铁玫从车上下来,情不自禁的捂住口鼻:“这里的环境可真差,难怪要搞绿化。” 厉元朗稍加思索,便明白了,铁玫在西林市有个苗木公司,承包了三千亩的荒滩育苗,每年都能培育出几十万株苗木。 这些苗木里既有经济林,又有果树。以前都是销往大西北,最近随着各地注重环保,对苗木的需求加大,铁玫便也开始接汉中省的绿化项目。 上辈子,厉元朗被分配到土岭乡,浑浑噩噩的那一年,铁玫来看过厉元朗几次,后来在天海市出了交通事故,被一辆油罐车追尾,直接撞进前面的大卡车里。 厉元朗专程请假,去参加了铁玫的追悼会。因为那时候,铁家已经失势,所以追悼会非常的冷清…… “想什么呢!那么的出神,在乡里呆傻了?”铁玫倒是自来熟,伸手推开了小院的门,自顾的往里面走。 厉元朗连忙跟了上去:“姐,既然来了我的地盘,我请你吃野味……” “不用那么麻烦,乡里中午有安排,我听说你买了房子,特意来认认门。”铁玫里里外外打量了一圈,然后又开始上上下下的打量厉元朗:“士别三日,刮目相待!这才几天没见,你小子变化很大!” 厉元朗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人总要长大,总要开窍,不能一直都浑浑噩噩的,毕竟我也老大不小了!” 很多道理,真的需要自己去悟。有些极为浅显的道理,有的人想了一辈子,都不可能想明白,只有把脑袋撞得头破血流,知道痛了,明白再不改变,还会继续痛下去,才能够把那个道理想通。 “还真是玉不琢,不成器!没想到经历了这样的事情,你居然一下成熟了!” “不错,不错!中午要是没事,姐带你去见见世面。” 面对铁玫的邀请,厉元朗自然不会拒绝,把头一点:“好啊!我就跟着玫姐一起开眼界。” 与此同时,乡政府的乡长办公室里,快四十岁的谢强,揉了揉早就发福的肚子,然后慢慢的伸了个懒腰。虽然他的身高只有一米六,但体重却达到了一百九十斤,肚子里堆积脂肪至少有六十斤。 “小卫,看一下,中午有什么安排?” 一个二十多岁,戴眼镜的年轻人,翻看了工作笔记后说:“中午西林苗业的铁玫铁总,约你一起吃饭,她想在土岭乡水库旁边投资做个育种基地。” “铁玫?那个满身花香的美女老板?”谢强想到铁玫的脸,情不自禁的笑了笑:“帮我通知一下派出所的马光明,还有供电所的余宝平,就说中午有条美人鱼……” 小卫陪着笑脸,然后去打电话…… ------------ 第25章 甲鱼馆 正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有些小地方的特色馆子,绝对能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就比如土岭乡第二水库旁的甲鱼馆,味道就非常好,尤其是药膳甲鱼汤,堪称是一绝。 传言,药膳甲鱼汤的方子,是祖上传下来的,不光滋阴补阳,还能强身健体,甚至有些不孕不育的,喝上一个月,就能达成所愿。 所以二库甲鱼馆的名气很大,人送外号,水库送子观音,不管是在土岭乡,又或者是在罗宁县,甚至天海市,都有人慕名而来。 今天中午,铁玫在这里定了个包厢,选了1288的席面,诚心诚意的招待谢强,谢乡长。 不要小瞧了这小小的乡长,在这片土地上,谢强绝对是一人之下,甚至有些时候,在很多事情上,都能做到乾坤独断。 铁玫也算是走南闯北,见过各种各样的人,知道该怎么跟这些人打交道。阎王虽然好见,但小鬼一样难缠。被社会敲打一番后,自然懂了县官不如现管的道理。 来到了土岭乡,铁玫要拜码头,打点上下关系。在礼数上,要做到让人无可挑剔。 厉元朗站在窗户前,望着远处如同碧玉般的水库,有些赞叹的说:“没想到,土岭乡居然还有这样的美景。” “土岭乡的土地并不是荒地,只是这些年滥砍滥伐,造成了水土流失,才会有这般恶劣的环境。” “只要上面愿意改造,最多三年,就能让土岭乡大变样……” “什么大变样?大变什么样?”包厢的门被推开,谢强背着手走了进来,双眼从下到上的扫视铁玫,然后又从上到下,盯着铁玫的那双长腿。 铁玫被盯得不舒服,但也没计较,笑着说:“我们正在畅想,土岭乡被绿化后的样子,到时候就没有这漫天的沙土,成为了鸟语花香,绿意盎然的地方。” “这还真是个好想法!”谢强敷衍了一句,然后看向了厉元朗:“这位小同志面生啊!” “您好,我是土岭乡派出所新来的民警,我叫厉元朗,也是铁玫姐的发小。”厉元朗说着,还伸出了双手,去跟谢强相握。 谢强很矜持,只是伸出了四根手指,跟厉元朗浅浅的握了一下,然后自持身份的说:“那还真是巧了,今天我也约了你们所里的马光明,一会他就到。” “借着铁总这朵解语花,你可要多敬马光明两杯!” 这话说的,虽然乍一听没毛病,但细琢磨却让人非常的不舒服。仿佛厉元朗成了利用铁玫裙带,往上攀爬的小人。 厉元朗笑了笑,装作没听懂的样子,默默的站到了铁玫的身后。 “老谢,我来了!你说的美人鱼在哪里?”包厢的门再次被推开,面容黑亮,戴着金丝眼镜,但却很像屠夫的余宝平走了进来,双眼放光的盯着铁玫:“美,真的美!皮肤细腻,身材窈窕,该凸的地方凸,该翘的地方翘……” 还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能跟谢强玩到一起的余宝平,也不是个好东西。 铁玫虽然早有思想准备,猜到了乡镇级的素质不高,但没想到居然低成了这样,早知道就应该带个中间人一起了! 铁玫的父亲虽然最近退居二线,她大小也是个二代,懂得衙内圈的玩法。也知道越是山高皇帝远的地方,越是无法无天。 厉元朗的父亲虽然是常务副市长,但却因为位置太高,不是谢强的直属领导,不能够影响谢强的升迁,他不一定卖面子。 铁玫搜肠刮肚,终于想起了个合适的人选,立刻看向了厉元朗。 “元朗,罗宁县的县委书记,好像是张海滨,他儿子就是你同学,最近还联系吗?”铁玫的声音不大不小,但却能让包厢里的所有人都听到。 原本还满脸坏笑的余宝平,笑容缓缓收敛,眉头微皱,看向了谢强。 谢强微微吸气,自然听懂了铁玫话里的意思,眼底的色欲缓缓消散,用审视的目光再次打量铁玫,同时思索中间人是如何介绍铁玫的。 只是说很有实力,很有背景,但更具体的东西却没说,难道这个好比玫瑰花般美丽的女子,也有着一身锋利的刺? 同学这个关系非常的微妙,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关系好的能算上人生三大铁,可以比肩一起扛过枪,一起同过窗,还一起朴国昌! 关系不好的,顶多算是个点头交,甚至关系能够恶劣水火,老死不相往来。 谢强只能收敛心神,静观其变!作为体制内的老油子,他可不想用自己的前途,去赌别人的关系。赌赢了只能论证别人的亲疏远近。赌输了,自己这些年努力的进步,可就一下化为乌有了! 如果是上辈子的厉元朗,肯定听不出铁玫的弦外之音,但重活的厉元朗,立刻明白了铁玫话里的意思,不就是想要借势,敲山震虎吗! 于是厉元朗拿出了手机,拨打了个号码,还故意按动了免提。 谢强跟余宝平对视了一眼,然后都用审视的目光打量厉元朗,同时伸长了耳朵。 “耀子,猜猜我在哪里!” “还能在哪里!听说你被分到了土岭乡派出所,我就想不明白,你这个市长家的公子,真能吃得这个苦?” 嘶…… 一阵抽冷气的声音响起,不管是谢强,还是余宝平,全都被震惊了! 经过厉元朗跟铁玫的铺垫,张耀的身份已经被二人知晓,现在通过县委书记家公子的嘴,侧面了解厉元朗的身份,不由得感觉到震惊! 有些话,从别人的嘴里听到,要比自我介绍,更有说服力。 厉元朗倒是没在这个话题上纠缠,而是切入了正题:“铁玫姐,你还记得吗?她要来土岭乡投资,今天正好遇上了。她大发慈悲,给你一个请客吃饭的机会,你看晚上安排到哪里?” “铁玫姐来了!那可是太好了!就是土岭乡那个地方太偏,要不你让她来罗宁县,我知道有家私房菜的味道不错,晚上我们去尝尝。” 厉元朗看向铁玫,见到她点头,便回道:“铁玫姐答应了,回头你把时间跟地址发到我手机里,晚上我们一起聚一聚。” 在寒暄中挂上了电话,反正目的已经达到。望着满脸震惊的余宝平跟谢强,厉元朗确认,这两个家伙,应该是不敢再有其他的心思了! ------------ 第26章 翻脸不忍 包厢内的气氛有些尴尬,余宝平闭紧了嘴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原本以为是个能够随意拿捏,任意调戏的美人鱼。 却没想到,是个钢牙利齿,背景通天的食人鱼! 一点好处没捞到,就因为轻浮的几句话,直接把人得罪了!这顿饭吃的可真闹心,早知道就不来蹚这浑水! 谢强笑的非常尴尬,正思索着应该用哪种委婉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歉意,既能得到铁玫的原谅,又不会失了自己的面子。 没找到台阶的时候,服软的话还真是难以启齿,真不好开口! 包厢的门再次被推开,春风得意的马光明,快步走了进来,同时大声的喊:“兄弟们,今天给大家伙介绍位贵客……” “我的老领导,也是我的好哥哥,咱们县公安局的邱刚,邱政委……” 马光明热情洋溢的介绍完,然后主动鼓掌,就在这时他发现不对,屋子里非常的安静,谢强跟余宝平都面露尴尬,如坐针毡,如芒在背,一副恨不得用脚指头抠出三室一厅的尴尬。 对面坐着一个很陌生,但容貌却很艳丽的女人,应该就是谢强说过的美人鱼! 女人的旁边,坐着一个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厉元朗,马光明的眉头微皱:“厉元朗,你怎么会在这里?” 厉元朗对着马光明点了点头:“马指导好,我跟铁玫是朋友,她带我来见世面。” “市长家的公子,还要别人带着见世面?”一个有些矮胖,面容白净,戴着金丝框眼睛的人走进来,看到厉元朗后,又故作惊讶的样子:“厉老弟,你的面色这么差?” “我可是记得,前些日子,你在天海大出风头,不管是谁,提到市长家的公子,都要挑起大拇指由衷的称赞一句,麒麟儿!” “听说你爸已经去了党校学习?下一步莫非是要高升到省里?找个清水衙门,开始坐冷板凳?” 余宝平跟谢强的心情,就好像是过山车,知道得罪了市长家的公子时,他们感觉天都要塌了!听到市长要去清水衙门坐冷板凳,悬着的心才稍稍好了一些。 恶意就是来的这么赤裸,让厉元朗有些措手不及,已经在记忆里仔细的思索,并没有关于邱刚的记忆。 厉元朗可以确定不管是这辈子,还是上辈子,都没有得罪过他,那他为什么要这样针对自己呢? 本身脾气就不好的厉元朗,还做不到唾面自干。面对邱刚的挑衅,厉元朗反驳:“对我家的事,你这么关心,难道是暗恋我?” “可惜,我是个直男,喜欢女的,不喜欢男的。你就别白费功夫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邱刚的面色微变,双眼极为不善的盯着厉元朗,仿佛遭受了奇耻大辱。 “实话实说,没别的意思!”厉元朗故意强调:“不喜欢你,就是不喜欢你。” “元朗,不管怎么说,邱刚都是你领导,你用这种语气说话,非常的没有礼貌!” 谢强见马光明开了口,便也跟着帮腔:“年轻人,不要这气盛,更不能口不择言,要不然,你是会吃亏的。” “年轻气盛怎么了?年轻人不气盛,还是年轻人吗?”厉元朗极为不屑的耸了耸肩膀:“难道都要学你们,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唾面自干?脑袋缩在壳里面,好好的人不当,学着当乌龟吗?” “你们要是都有这样的爱好,我虽然不理解,但尊重并祝福!” “至于像我这样的年轻人,你不要跟我哇哇乱叫,更不要跟我阴腔阳调,这样的气,我是受不了一点!” 余宝平的心里也升腾出火气,对着厉元朗嘲讽:“厉元朗,我劝你做人还是低调点,别以为跟县委书记家公子是同学,就有了大靠山。” “说的对!这里是土岭乡,还轮不到你指手画脚!”马光明瞪圆眼睛,对着厉元朗开始威逼:“现在道歉,给我们每个人都磕三个响头,我可以原谅你,把你当成个屁给放了!” 以前厉兵还是天海市的市长时,马光明还有些忌惮。但现在知晓了厉兵已经失势,马光明也就没了顾忌。 特别是当着邱刚的面,马光明急于表现自己,他已经知道了邱刚的靠山是白秘书,那可是在天海市,一人之下的白秘书!能够代表至高人意志的白秘书!!! 马光明很愿意抱这条大腿,并且主动递交投名状! 已经闹成了这样,这顿饭看来是没法吃了!铁玫能预感到,如果不把这几个人扳倒,在土岭乡投资将会变得寸步难行。 好在投资只是个意向,没有签合同,更没有打款,基本上没什么损失。 “这话说的,我就有些不爱听!”铁玫说着,慢慢的站起来,在大家的注视下,走到包厢门前,伸手把门反锁。 然后转身,好似跳舞般踢掉了高跟鞋,白皙的手掌前伸,抓起两个啤酒瓶,声音忽然冷冰:“两个年轻人,打你们四个老男人,优势在我!” 铁玫的选择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谢强怒极而笑说:“铁总,你没开玩笑吧?你们两个想打我们四个国家公职人员,你是脑袋进了水,还是搭错了筋?” 厉元朗瞬间就明白铁玫的意思,默默站在她身前:“确切的说,是你们四个国家公职人员,意图对已经退休的省委铁书记的孙女意图不轨,被我撞见后,开始了见义勇为。” “忘了告诉你们,我爸还是天海市政法委书记!你说打起来后,他是听你们的,还是听我的?”铁玫笑的很飒,直接一酒瓶砸在地上,任由碎玻璃飞溅。 铁玫还故意对着谢强挑了挑眉,示意他可以动手了! 这事还真难办,邱刚伸手在腰间摸了摸,发觉出来的太急,没带枪。 面对健壮的厉元朗,还有好似玫瑰般,浑身带刺的铁玫,哪怕工作经验丰富,已经成为县公安局政委的邱刚,都感觉非常的棘手。 只要打起来,不管赢不赢,肯定会挂彩。到时候因为什么打起来,根本就说不清。 更何况,铁玫跟厉元朗都不是普通人,他们都有上层的关系,除非下了狠心,并且有十足的把握,能让他们永远都开不了口,否则跟他们冲突,肯定会吃亏的。 原本还喧嚣的包厢,忽然间变得安静,大家面面相觑,都在思量着,下一步应该怎么走。 ------------ 第27章 罚酒 想给屋子加扇窗的时候,周围人都冷嘲热讽,各种阻止,各种的不配合! 真把屋顶掀开的时候,周围人又开始同意,愿意让屋子加窗户! 人性就是这么怪异,甚至有了点拧巴,不撞上南墙,总觉得自己的脑袋比墙硬。真撞上后,立刻就开始喊疼,开始哭天抹泪了! 谢强,仔细衡量一番后,终究是理性战胜了感性! 作为今天包厢内的半个东家,他胖嘟嘟的脸,逐渐充满笑容:“现在的年轻人,脸皮薄,开不起玩笑。你们看看,这才说了几句让他们不开心的话,一下就急眼了!” “铁总,别这么激动。我们都没有恶意,你也别紧张,快把瓶子放下来!” 有的时候,面子是面子。但还有的时候,面子就是鞋垫子! 都已经闹成这样,谢强已经不在乎丢不丢脸,会不会没了面子,主动给铁玫台阶,就是想要大事化小。 铁玫没开口,而是看向了厉元朗,曾经跟在自己身后的小尾巴,现在长高了,也长壮了,好似一座山峰,挡在自己的面前,给了铁玫十足的安全感。 厉元朗笑了,笑声非常奔放:“谢乡长,你做什么春秋大梦呢?” “侮辱我跟铁玫的时候,各种高高在上。发觉是踢到了铁板,又开始说是在开玩笑?是你们傻了,还是当我们是傻子?” “现在都已经翻脸,再说这些有意义吗?” “只要我们发生了冲突,就能扒了你们的皮。虽然我也不能呆在体制内,但跟着铁玫姐,还能当个富家翁。” “倒是你们,一个个的脑满肠肥,屁股铁定不干净,这些年没少搜刮民脂民膏吧!” “我可是会到纪委,挨个举报你们,让你们下半辈子,依然能端起铁饭碗,去监狱里吃国家饭。” 在体制内,如果没有掌握碾压的绝对优势前,不管是大官,还是小吏,都讲究一个斗而不破。 私底下搞些小动作,使使绊子是可以的,但不能撕破脸。哪怕想让别人死,也是要用委婉的方式,不能脏了自己的手,更不能被人揪住小辫子! 像现在这种情况,那可是极少的!甚至像厉元朗这种,两眼一瞪,就准备拼命的,还真是闻所未闻。 “小厉,你可别冲动。你找到这份工作不容易,大家生活也不容易。”余宝平把姿态放的很低:“今天的事,是当哥的不对,我自罚三杯,希望你能大人有大量,大家相逢一笑泯恩仇!” 余宝平只是土岭乡供电所的小所长,从基层一步一步走上来,什么样的苦都吃过,如果罚酒三杯能把眼前的难关过了,对他来说,那可是极好的。 毕竟,大丈夫能屈能伸,今天的场合不对,哪怕是受了委屈,也只能先忍下来,以后有的是机会收拾厉元朗。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只要过了眼前这一关,现在遭受的屈辱,必然会十倍,百倍的奉还! 桌上摆着六瓶剑南春,余宝平拧开一瓶,然后摆上三个一次性的杯子,一瓶恰好倒满了三杯,余宝平端起杯子,一口一杯,一杯一口,最后深吸了口气,咬着牙灌下了第三杯,然后还对着厉元朗亮出空空的杯底! 一般情况下,三杯一瓶的赔礼方式,恩怨也就化解了! 但今天的情况不一般,除了余宝平以外,还有三个难缠的家伙,如果谢强是狼,马光明跟邱刚就是虎。如果今天不给他们一个终生难忘的教训,他们必然会报复。 “余宝平,你都这么敞亮了,我也不好再说什么,先坐下吧!”厉元朗说完之后,又故意的看向了谢强。 有些话不用明说,只要留出足够的空间,对方哪怕是猜,也能猜出个大概。 谢强秒懂了,伸手拧开了酒瓶:“今天这件事,是哥做的不对,现在就吹一瓶,给你俩道歉,希望所有的不愉快,都跟这就一样!” 酒精考验的谢强,不说有海量,还真有一口吹下一瓶的实力。 就看着谢强打开酒瓶盖,对着嘴巴,噸噸噸! 也就是十五秒,顶多十六秒! 五十三度,五百毫升的剑南春,被谢强一口气吹完了! “坐下来吧!早就听说谢乡长海量,今日一见果然非同凡响!”厉元朗跟谢强寒暄完,然后默默的看向了马光明跟邱刚。 小小的包厢里,原本还剑拔弩张的两帮人,现在被分化成了三帮。喝下酒的余宝平跟谢强,仿佛都已经置身事外,睁着醉醺醺的眼睛开始看热闹。 从四对二,变成了二对二,攻守易型了! 这下压力全都给到了邱刚,让他一时半会有些难以接受。 事情跟他幻想的完全不同,都说落架的凤凰不如鸡,厉元朗的父亲都已经要坐冷板凳了!他为什么还可以这么狂? 按道理说,不应该夹紧尾巴做人,小心翼翼的处理四周的关系,连个大气都不敢喘吗? 厉元朗怎么还敢嚣张,难道是破罐子破摔?知道自己好不了,所以拉别人一起死? 马光明以邱刚马首是瞻,邱刚不表态,他也不吱声,包厢内的气氛一下变得更诡异了! 大概过了五分钟,厉元朗忽然开口:“我在等他俩醉,你们在等什么?” 厉元朗的双眼中充满了戏谑,笑容非常的坏:“等他们俩醉倒后,可就要变成我们两个,打你们两个,优势依然在我们这边!” 从小玩到大的铁玫,一下猜到了厉元朗想做什么,于是开口帮腔:“别说我们没给过你机会,敬酒不想喝,罚酒不愿吃,那我们也只好亲自动手了!” 拼,还是不拼? 邱刚忽然发觉身陷到了泥潭里,四个人的时候还有一拼之力,现在只剩下了两个,还能拼的赢吗? 况且,只是喝瓶酒,就能化解这个矛盾。没必要动手吧? 幸福都是对比出来的,没道理说别人喝瓶酒,就降低了仕途的风险,自己还要头铁的去撞南墙? 有了对比,就有了选择!然后开始衡量得失,最终会选择最符合自己利益的路。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只要能过了眼前这个坎,以后有的是法子收拾厉元朗! 邱刚跟马光明对视一眼,然后两个人都拿起了酒瓶…… ------------ 第28章 侮辱一下 华夏文化源远流长,特别是酒桌上的文化,早就自成一脉。 一桌人坐下,喝同样的酒,被人恭维的叫敬酒,向人赔罪的叫罚酒,被人捏着脖子往下灌的,那叫自作自受后的敢怒不敢言! 邱刚很久没训练,马光明也早就不是当年的俊后生。真对上身强力壮的厉元朗,肯定会吃亏的。 都说烂船还有三千钉,厉元朗的父亲只是去坐了冷板凳,又不是死了。更何况还有铁玫,她可是天海市政法委书记家的掌珠! 在这种情况下,低个头,认个错,不算丢人的事情! 邱刚做好了心理建设,举着酒瓶对着马光明示意。 马光明也有一颗七窍玲珑心,主动找了个台阶:“好久没跟邱哥一起喝酒了,今天恰好遇上,喝的又是剑南春,我敬你!” 两个人都打开了酒瓶,带着彼此的默契,对着瓶就开始吹,咕嘟咕嘟,一口气喝下了三分之一,歇了歇,然后继续喝! 等着两瓶酒都被喝下以后,谢强开始鼓掌,并且大声的叫好:“海量,两位这酒量,可真都是海量!” 余宝平也开始充当气氛组:“今天是个好日子,咱们土岭乡的山美水美,人更美!尤其是这么多好朋友聚集一堂,这剑南春一喝的,我感觉整个人都有些上头了!” 酒量再好的人,喝酒的过程中也需要配菜,最好边喝边聊,慢慢的稀释体内的酒精。 像现在这样一口气喝下一斤,没吃任何配菜,任由酒精在体内循环,肯定会感觉到有些上头的。 邱刚就感觉双腿发软,太阳穴突突的跳,没敢强撑,直接坐在了凳子上。 马光明虽然稍好些,但双手也按在椅背上,让身躯不再那么摇晃。 就在大家伙都以为眼前这关过去了,甚至就连铁玫都穿上高跟鞋,准备离开的时候。 厉元朗却默默拿出手机:“各位,你们的歉意,铁玫姐已经收到,并且很大度的表示既往不咎!那么接下来,该我们好好的算一算账了!” “马光明,刚刚就你喊得最欢。要我跪下来给你磕头?” “我忽然间觉得,你的提议很好,不如你现在跪下,给我先做个示范?” 马光明的面色变了,眉头皱起,极为不悦的看着厉元朗:“你什么意思?都跟你说了,刚刚是在开玩笑。酒也喝了,事也平了,你怎么还揪着不放?” “老子是为顾全大局,才给你面子!你要是再胡搅蛮缠,别怪老子跟你翻脸!” 桌子被拍的啪啪响,所有人都用愤怒的眼神,瞪着厉元朗。他们不喝酒的时候,都气焰嚣张,现在酒意上头,自然不把厉元朗放在眼中。 厉元朗笑了,笑的很邪恶:“铁玫姐,你先出去。我给他们松松筋骨,顺道拍几张裸照!” 这事打从一开始,喝酒赔罪就是个伪命题,厉元朗不是圣母,压根就不相信,一切都在酒里,相逢一笑就能泯恩仇! 重活一辈子后,厉元朗明白一个最质朴的道理,那就是要么把对方打疼了,打怕了,要么抓住对方把柄,对方才能够怕你。 否则,全是会反咬自己一口的恶犬,对他们仁慈,就是给自己留下后患。 “你小子,还跟小时候一样的蔫坏。他们四个,你对付得了吗?” “姐,你就放心吧!四个喝高了的酒蒙子,他们站都站不稳,我一只手就能把他们都收拾了!” 做事情讲究一个顺理成章,保留证据,也要有内在逻辑! 四个上了年纪的醉汉,在包厢里衣冠不整,被人拍了私密照片,说他们有超友谊的关系,这合理吗?这非常的合理!!! 铁玫终究不是没见过市面的小姑娘,而且打小就义气,再说这件事也是因她而起,自然不会临阵脱逃。 “弄吧!姐的手机摄像头高清,帮你拍照!” 厉元朗倒是不扭捏,仿佛看到绵羊的饿狼,走到马光明的面前,抬手就是一巴掌:“老马,你是自己脱,还是我帮你脱!” 一巴掌把马光明打懵了,捂着脸身体往后瑟缩着。 谢强有些怯懦的说:“厉元朗,你不讲武德,说好的喝酒赔礼,你怎么还要拍裸照?” “都不是小孩子,就别那么天真了!我要是犯了傻,今天这事就这样被你们糊弄过去,等到了明天,你们会放过我吗?” “既然我现在占尽了上风,自然不介意赢得更多!” “脱不脱!”厉元朗怒吼一声后,反手又是一个耳光,直接打在马光明的脸上。 反正已经撕破了脸,与其害怕被他们报复,倒不如直接揪住他们的小辫子。 做人就是不能太循规蹈矩,要不然会被吃的连个骨头渣都不剩! 面对这帮老江湖,全都是掌握实权的现管,厉元朗能做就是一次把他们都打疼。 让他们以后想起今天,想到厉元朗这个名字,都会浑身颤抖,甚至噩梦连连! “你混蛋!”马光明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厉元朗一脚踹在马光明的肚子上,把这个上辈子不断打压自己,这辈子恶意满满的混蛋,直接踹倒在了地上。 “既然你不脱,那我就帮你脱!”厉元朗走到马光明的身前,双手拽着他的衣服,用力往上一扯,直接扒了下来。 对君子,肯定要敬重。对小人,就不用那么客气! 上辈子,厉元朗非常清楚,马光明是一个自私自利的奸佞小人,对付起来自然毫不手软。至于另外三个人,能跟马光明成为朋友,肯定也是蛇鼠一窝。收拾起来,毫不客气! 不大的工夫,包厢里多出来了四个半裸的男人,在厉元朗的要求下,摆出了各种暧昧,而且又销魂的姿势。 铁玫手机上的闪光灯不断闪烁,一张张的照片被存进内存卡里。 厉元朗忽然发现,这样做虽然很没有道德,但却非常的爽。而且只有把对手的把柄,抓到自己的手里,才会让自己人生变的安全。 确认所有照片都保存好以后,厉元朗带着铁玫轻飘飘的走了! 包厢里留下四个衣衫不整的大男人,每个人的脸,都被气成酱紫色,想要发火,却又怕别人听到,最终变成了无可奈何。 屈辱啊!屈辱!却又不敢跟厉元朗翻脸,一旦这些照片流传出去,那后果根本就不敢往下想。 ------------ 第29章 成长的代价 白色的奥迪车里,铁玫把照片都转存进内存卡,上下打量厉元朗后,开始啧啧称奇。 “以前乖巧的小兔子,现在变成吃人的老虎!我是真没想到,你不止罚了他们酒,还要拍他们裸照,这一手可真够脏的!” 厉元朗笑的很平和:“姐,酒不是我罚的,而是他们主动喝的。再说了!我也没办法,下面的人斗起来,比上面的人狠多了!” “各种不体面的招数,一个不小心,就会摔得万劫不复!” “我不愿意用最大的恶意去揣度别人,更不想每天都活的提心吊胆。所以我只能让自己狠起来!” “让别人怕我,总好过被人当成软柿子,捏了!” 铁玫把内存卡塞到厉元朗手里:“你能这样想,那是极好的。但也要注意安全,毕竟每个地方有每个地方的规则!” “你今天落了他们这么大的面子,他们肯定会想办法报复回来的……” 厉元朗好笑的看着铁玫:“都已经闹成这样了,你觉得我还会放过他们?” “开车吧!去罗宁县找张耀,但愿今天就能把这帮人都清算了!” 铁玫好似刚认识厉元朗般,打量一番:“从一开始翻脸的时候,你就没打算放过他们。” “顺水推舟,默许喝酒赔礼,是想降低他们的抵抗力。” “再然后的拍照,不完全是想抓住他们的小辫子,还计划着把他们都送进去?” “如此的环环相扣,你小子够狠的!” 厉元朗笑了笑:“原本我也不想这样做,是他们太过分!假如今天我们不翻脸,按照他们的秉性,你会被灌醉后吃大亏,而我大概率会被他们羞辱的体无完肤。” 厉元朗说着,捏住内存卡:“既然抓住了这么大的把柄,那就让土岭乡的天变一变,让土岭乡的人民早些享受绿水青山。” 不查处处是鲜花,一查全是豆腐渣。厉元朗非常的笃定,马光明这帮人,只要进入了高层的视野,只要被公允的查了,肯定能发现问题。 至于内存里的照片,只是个引子,引起高层注意的引子。乱搞男女关系是大事,乱搞男男关系,还是聚众的四个人,那可是惊世骇俗的大事。 必要的时候,厉元朗可以踢爆这件事,形成舆论,成为罗宁县群中茶余饭后的谈资,即使有人想要保邱刚、邱政委,也要仔细掂量一下,这样做会不会引火烧身! …… 罗宁县第一中学,教师办公室里,张耀把教案放在桌子上,心情很好的哼着歌。 大学毕业后,张耀就回到了罗宁县教书,虽然也能见到几个当年的同学,但关系好的却很少见到。 特别是像厉元朗这种,从小一起在机关小学就认识,在一个大院里疯玩的好朋友。还有假小子铁玫,一想到晚上就能见到这俩好朋友,张耀的嘴角不受控制上翘。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智维走了进来:“张老师,您找我?” 张耀从抽屉里拿出一份表格,交给智维说:“下周有物理竞赛,我帮你争取到一个名额,好好努力,如果能获奖,大概率会被保送。” 智维听到这个消息后,脸上并没有多少喜悦,而是低声的说:“张老师,我想考大学……” “傻小子,高考那可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虽然你平时成绩不错,但谁能保证,你一定就能发挥正常?万一出现了意外,岂不是要抱憾终生?” “既然现在有更稳妥的选择,作为你的老师,我还是建议你,先冲一下保送,如果不理想,再努力高考。” 张耀帮着智维分析利弊,发现他低头不语,便有了个大胆的猜测:“是不是有了心上人,想要从校服到婚纱,所以就想跟着她考同一所大学?” 智维原本就低垂的脑袋,一下垂的更低,被人看破心思的羞耻感,让他不敢跟张耀对视,甚至害怕张耀会喊家长。 都是从年轻时过来的,望着智维的小表情,张耀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作为智维的班主任,也是欣赏他的老师,张耀觉得自己有责任,也有义务对智维进行引导:“智维,我只比你大上几岁,不止是你的老师,还是你的学长。” “现在让我抛开老师的身份,以学长的身份跟你聊上几句。” “每个人在青春期的时候,如果能够遇到心悦的人,并且能够跟她一起走进婚姻的殿堂,携手共度余生,那将是一件非常幸运的事情。” “首先我要祝贺你,遇到了你喜欢的人,但对方喜不喜欢你,你们的这份感情能够经受住现实的考验,会不会得到家人以及亲朋好友的祝福,我暂时还持谨慎的态度。” 智维终于抬起了头,很慎重的说:“我们已经约定好,考同一所大学,等着大学毕业后,我们就结婚……” “很好的约定,那么结婚以后呢?住在什么地方?是老破小的旧城区,还是正在建设的新城区?要不要给她买漂亮的衣服?春夏秋冬四季,每个季节都是买上两套吧?” “要不要给她买化妆品,给她买金银首饰?要不要生孩子?要不要给孩子报补习班?” 这些问题对智维来说有些超纲了,毕竟只是个十六岁,刚刚进入青春期,人生观,价值观,世界观还没有发育完全的孩子。 张耀把声音放的轻柔:“爱不是索取,是奉献!虽然我也知道,在你这个年龄谈钱很俗,但我想告诉你,没有物质的爱情,就是一盘散沙,风一吹就散了!” “可能接下来的话,对你来说有些残酷,但作为你的老师,我希望你能认真听。” “物质基础决定了上层建筑,在这个比较现实的社会里,金钱可以解决百分之九十九的难题,剩下的百分之一,需要付出更多的钱!” “你现在努力学习,去上一个好的大学,是为了将来能够找到一份好的工作。有了好的工作,才能有好的经济基础,最终给予你爱的人,更好的生活。” “假如,你为了现在的爱情,放弃了更好的学校,那么你将错失美好的未来!” 张耀说到最后,不由得拍着智维的肩膀:“智维,为了你爱的人,以及爱你的人,努力吧!拼搏吧!把未来抓在自己的手里!” 智维用力的点头:“张老师,你放心吧!我会努力的!” 望着智维离去的背影,张耀笑呵呵的握紧拳头,成就感满满的用力一挥:“YES!” ------------ 第30章 铺垫 在第一中学的门口,张耀见到厉元朗,还有依然英姿飒爽的铁玫。 “元朗,你黑了,也显得更老了!以前就不招小姑娘喜欢,现在又丑了这么多,恐怕找不到对象,要打一辈子光棍了。” 张耀习惯性的拿厉元朗打趣,要是放在上辈子,厉元朗肯定要反驳,但现在厉元朗并不想浪费时间,而是切入正题:“耀子,能找到安静的地方吗?有很重要的事,需要单独聊!” “另外给我们准备点午饭,我跟玫姐还没吃饭!” 都是多年的朋友,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想什么。 张耀瞬间秒懂:“被人欺负了?哪个不开眼的敢惹我们家元朗,说出来,我帮你骂他。” 这番话虽然是以玩笑的口吻说出来,但这里面蕴含了真挚的情义。县委书记家公子,自持身份肯定不能亲自动手,但帮着骂骂人还是可以的。 铁玫轻声说:“就是土岭乡的乡长,还有县公安局的政委,他们言语轻佻,作风下流!幸好今天有元朗在,要不然我可就吃大亏了!” 这番话倒也算实事求是,铁玫的义气大家伙都知晓!不管是张耀,还是厉元朗,在铁玫的眼里,那都是小兄弟,不管跟谁发生冲突,铁玫都帮亲不帮理。 其次,这件事厉元朗决定追究到底,铁玫肯定要帮他达成所愿。所以先在张耀这边吹风,然后再去影响张海滨。 张耀看了看表:“正好,我爸在家,现在就带你去找他!” 从小玩到大的朋友,彼此之间是非常了解。厉元朗不是冲动的人,铁玫虽然已经进入了社会,但做事非常的稳重。 既然两个人都这样说了,张耀肯定是无条件的相信。恰好今天张海洋在家吃饭,张耀把两个人都带回家,一来是叙旧。二来当着父亲的面,反映了问题,也好解决问题。 “去家里?”铁玫往四周打量:“我去买点水果!” “姐,不用这么客气,又不是去别人家,咱们之间没外人。”张耀想阻拦,却被厉元朗拉住:“让她买,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人情世故还是要讲的。” 望着铁玫走远,厉元朗拿出了烟盒,塞给张耀一根说:“基层存在很大的问题,特别是有些官员,手里有了点小权利,就任性妄为,以为自己是土皇帝……” “没办法,人员素质良莠不齐。很多时候,教育能够分辨出学渣,却甄别不出人渣。” 张耀无奈的叹息:“特别是有些人,伪装的很好,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没暴露真实嘴脸以前,感觉还是个好人。一旦卸下了伪装,都不配当人。” 厉元朗见火候差不多了,便把声音压低:“土岭乡的袁强,袁乡长,县公安局的邱刚,邱政委,他们聚众滛乱,问题都很严重。你要不先跟张叔通个气,如果张叔感觉到为难,就当这事我没说。” 求人办事,要有求人办事的态度,尤其要懂得潜规则。 不管要办什么事,都要提前打招呼。让别人的心里,早些有个思想准备。 如果一见面就冒冒失失开口,不管别人答不答应,别人的心里都不舒服。能成为领导的人,都不喜欢被人压一头,或者被胁迫绑架。 况且,体制内讲究站队。各种关系盘根错节,有些表面上不对付的人,私底下却好成了兄弟。有些大家伙表面上都认可的弟兄,私下里却恨不得弄死对方。 不管是谢强,还是邱刚,都这么的嚣张,肯定是有靠山的! 那么,他们的靠山会不会是张海滨?提前跟张海滨打个招呼,让他有个心理准备。而不是冒冒失失的忽然上门,张口就开始提要求。 铁玫去买水果,只是个托词,创造厉元朗跟张耀独处的机会,然后厉元朗再向张耀点明,要对付的人是谁,让他先跟张海洋通个气。 张耀虽然活在象牙塔里,但人很聪明,情商高,智商也高,一下就听明白厉元朗话里的意思,立刻拿出手机:“牵扯到人都叫什么名字,是什么职务,犯了什么错,你又掌握什么证据,先给我爸发条短信……” 三言两语讲不清楚的事情,最好的办法就是发一条短信。文字类的东西,能够表达出更精确的信息,又不需要及时的回馈,的确是最为有效的沟通方式。 厉元朗倒是没客气,把内存卡插进了手机里:“你看看,这照片辣不辣眼睛,四个大男人搂搂抱抱,衣冠不整!” “幸好我提前觉察出了不对,把铁玫姐拉出了包厢。要不然可就要出大事了!” 一张张大尺度的照片,让张耀感觉到震惊,都是男人就乱成了这样,如果铁玫没离开,岂不是羊入虎口。 确认四个人的名字跟职务后,张耀把短信发了出去,也就过了三十秒,就收到回复,让张耀带厉元朗跟铁玫回家吃饭。 这可不是简单的吃饭邀请,而是张海滨支持的态度。名单上的四个人,都不是张家的人,这下就好办了! 对着旁边水果店里的铁玫招了招手,铁玫拎着两箱苹果走了过来:“这是我们西林市的特产,也是我们公司培育的树苗,特级红富士!虽然不值什么钱,但却营养均衡……” 张耀率先拉开奥迪车门:“铁玫姐上车,咱们去县委大院。” 厉元朗帮着把苹果放在后座,事情基本上成了,期望着别出意外。 县委大院了,张海滨放下老花镜,对着家政阿姨说:“把冰箱里的红烧肉做了,另外再烧个螃蟹,一会张耀带朋友来这边吃饭。” 家政阿姨去忙碌,张耀的亲妈,何雯望着张海滨:“有心事?” “来得是厉家的厉元朗,还有铁家的铁玫,他们俩跟下面的人起了冲突,现在来我这里告状,这事牵扯的人有些敏感,是在给我出难题。” 何雯笑了笑说:“别头痛,这个世界上,没有么多难题!只要你公事公办,有法可依,该头痛的是别人。” “这个主意好,你可真是我的贤内助!”张海滨转移了话题:“铁家那丫头你也见过,虽然是个假小子,但现在也是个大姑娘,你说张耀这么热心,不会是对她有意思吧?” “这可说不准,等中午我们看一看。阿耀的年纪也不小了,也该成家了!”何雯笑了,双眼微弯,露出雪白的牙齿,越发的期待中午这顿家宴。 ------------ 第31章 实名举报 因为罗宁县的县政府一直没有搬迁,也没有翻新,所以罗宁县的县委大院,还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的建筑物。 青砖红瓦,木质玻璃窗,非常的有年代感。如果不是墙上挂着空调,装着燃气表,还真有种回到上个世纪的感觉。 张海滨的秘书叫楚泽丰,今年三十四岁,在县委坐了多年冷板凳,机缘巧合下得到张海滨赏识,写了几份材料,逐步了解,确认真有才华后,才被提拔成秘书。 现在他就等在一号院门口,看到铁玫的车,确认副驾驶上的是张耀,楚泽丰才迎上去:“哪位是厉元朗?请跟我来!这件事,张书记让我跟进,罗宁县纪委的同志一会就过来。” 厉元朗没想到张海滨这么有效率,连忙推开车门,伸手跟楚泽丰相握:“你好,我就是厉元朗,您是?” “你好,你好!”楚泽丰非常热情,伸出双手相握:“我是张书记的秘书,楚泽丰,比你大上几岁,托大一点,你可以喊我楚哥。” “张书记的意思是,先让纪委的同志们看一看材料,不会耽搁太多的时间!” “如果可以采取措施,下午就能安排谈话。如果不行,那就再补充。” 听话听音,尤其是最后一句,如果不行,那就再补充。这话说的就很有意思了! 张海滨就是旗帜鲜明的告诉厉元朗,他站在厉元朗的身后,如果这次不能搞定这四个人,那就接着整材料,直到把这些人搞定为止。 厉元朗自然听出弦外之意,立刻热络的说:“我听楚哥的安排。” “张耀,张书记跟何医生在家等你,等厉元朗见过纪委的同志后,我带他去一号院。” 张耀见楚泽丰安排的如此稳妥,便也没在说什么,示意铁玫继续开车。 铁玫看了厉元朗一眼,见到他微微点头,便也放了心,踩上油门后缓缓的转动了方向盘。 一号院的外面,有一排简易的办公室,一般都是内勤在这里休息,偶尔也会有文职人员临时办公。 征用了一间办公室,楚泽丰带着厉元朗走了进去。 “证据带在身上吗?是否做好了备份?”楚泽丰指着桌上的电脑:“在正式移交给纪委之前,我建议,你多备几份。” 这话说的乍一听没毛病,仔细琢磨却充满了玄机。 张海滨已经调到罗宁县快两年,但一直都没能打开局面。现在听到楚泽丰这样说,厉元朗一下就明白,纪委的个别领导,对张书记不太尊敬! 原本厉元朗想借着张海滨的威势,狐假虎威一番。却没想到,张海滨想要借题发挥,借着这件事情发难,这是要拿厉元朗当成刀使。 明白这个道理后,厉元朗不但不生气,反而非常的开心。能被人利用,就证明自己有价值。在体制内,不能光麻烦别人,也要能给别人带去利益。这样路才能越走越宽…… 电脑旁摆着三张内存卡,厉元朗又把照片复制了三份,交给楚泽丰两份,一份自己留着,另一份准备交给纪委。 接过厉元朗递来的两张内存卡,楚泽丰忽然把声音压低,凑到厉元朗的耳边说:“袁强姓袁,作风强硬的袁县长,也姓袁。” 厉元朗终于知道了,袁强为什么这么狂,原来有个当县长的本家。 一辆白色的长安面包车,缓缓停在了门口,两个穿着藏青色修身西服,胸前别着党徽的人走了进来。 年龄稍大些的开口:“楚秘书,我是纪委二科的科长陆军……” 楚泽丰微微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然后对着厉元朗示意。 厉元朗直接打开了电脑上的文件夹:“我是土岭乡派出所的厉元朗,现在实名举报,罗宁县公安局政委邱刚,土岭乡乡长袁强,土岭乡派出所指导员马光明,以及土岭乡供电所的所长余宝平,他们乱搞男男关系……” 望着电脑屏幕里的大尺度照片,哪怕是见过大世面的陆军,也不由得吸了口冷气。 太辣眼睛了!这帮混蛋究竟要饥不择食成什么样,居然都…… 当着纪委两位同志的面,厉元朗把文件拷贝进内存卡里,然后交给了陆军。 又在楚泽丰的见证下,陆军对厉元朗进行问询,同时让厉元朗手写了份举报材料,举报的流程才算走完。 留下了厉元朗的电话后,陆军带着另一位同志先走了,下午先过会,如果确认采取措施,会再跟厉元朗联系的。 楚泽丰抬手,看了看腕表说:“时间不早了,我们现在去一号院。” 厉元朗跟在楚泽丰的身后,正想着该如何套近乎的时候,忽然听到楚泽丰说:“你的父亲是厉兵吗?你就是前些日子,在天海市大出风头的厉元朗?” “也不算是大出风头吧?只是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迫不得已的无奈反击。”厉元朗小心翼翼的解释,然后又反问了一句:“楚哥,你觉得我这样做对吗?” 在没有搞清楚,楚泽丰对自己的看法之前,厉元朗能做的就是先收缩,后试探。 人跟人的交往,从陌生到熟悉,或者升级到仇怨,更像是一种不断博弈试探的过程。每个人都有至少两张面具,大家总是不断试探对方面具下的底色。 在没有搞清楚,楚泽丰的底色前,厉元朗不会,也不敢过多的暴露自己。 “我很欣赏你快刀斩乱麻时的果决!虽然你很年轻,但做事却非常的老成。”楚泽丰很认真的拍着厉元朗的肩膀:“在年轻一辈里,我最看好你。这是我的电话,以后不管是工作上,还是生活里,遇到了难以解决的事情,都可以联系我。” 楚泽丰是张海滨的秘书,他这样做,也代表了张海滨的态度。 厉元朗很欢喜的接下这份善意,拿出自己的手机,给楚泽丰打了过去,然后当着楚泽丰的面备注上了楚哥。 楚泽丰也很给面子,直接在厉元朗的名字上,备注了厉弟。 明明是第一次见面的两个人,在有心结交的情况下,很快就成了好朋友,彼此无话不谈,仿佛认识了很多年。 这还真是缘分!志同道合的缘分!!! ------------ 第32章 家宴 两箱苹果放在门旁,铁玫就坐在沙发上,虽然张海滨笑的很和蔼,何雯也很热情,但铁玫总是感觉有哪里怪怪的。 “以前在机关小学上学时候,我经常跟你妈一起,去接你们放学。” “我还记得,有一次,张耀跟别人打架,是你帮他出头,追着几个坏小子打,还把一个孩子,逼得爬到树上,不管怎么喊,都不愿意下来……” 铁玫的脸,一下就红了。这些年她已经竭力的做个淑女,不断的告诉自己,大姑娘不能再像小时候那样冲动。 却没想到,遇见了何雯,一下又被揭穿了老底。 “这一眨眼,小玫都长成大姑娘了!小玫,谈对象了吗?” 何雯看似闲话家常的聊天,漫不经心里带着小心的试探,在不经意间,就能问出自己感兴趣的东西。 “没谈,我感觉,我还小,自己还是个孩子……”铁玫终于觉察到不对,现在这种情况,怎么搞得好像是在相亲? 抬头看到,坐在旁边一直傻乐的张耀,铁玫知道必须要用体面的方式,把这个问题绕过去,尽量不形成误会。 “小耀,谈对象了吗?我记得,我上五年级的时候,你才二年级,就开始给小姑娘递纸条,全班二十二个小姑娘,你给递了二十个,还有两个没收到,生气后去告诉老师,你被老师罚站……” 尴尬并不会消失,但却可以转移! 刚刚还看戏的张耀,没想到话题会聊到自己身上,一种无法形容的羞耻感,让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铁玫却不想放过张耀:“小耀,二十二个女孩子,你为什么只写了二十张纸条?当时,你是怎么想的?” 这还真是个好问题,大家伙都看向了张耀。 张耀意识到如果不把这件事说清楚,这个笑话将会跟着自己一辈子,于是声音压低:“我原本是想写二十二份,但写完作业,又开始写纸条,的确是太累,头晕眼花就数错了!” 这个看似荒诞的说辞,却是最真实的结果。 一个上二年级的小朋友,作业都不想写,还一下写二十二个纸条,肯定会出错的。 大家都笑的很开心,何雯跟张海滨互换了个眼神,铁玫虽然没有明确的拒绝,但态度已经说明了问题。 至少在铁玫的心里,没有这方面的意思。还是把张耀当成儿时的玩伴,没想过要当男女朋友。 院子的门被敲响,阿姨把门打开,厉元朗快步走了进来。 “张叔叔好,何阿姨好!”厉元朗微微鞠躬。 厉家跟张家的关系并不亲近,顶多算是老邻居。但张海滨却非常的热情:“元朗,有些日子没见了,没想到你已经长这么高了!” “前些日子的事情,我都听说了,老厉真有福气,有你这个敢担当的儿子!他又懂得急流勇退,真是让人羡慕!” 这话还真不好接,厉元朗傻呵呵的笑着:“都是赶鸭子上架,也没其他的办法。” “这都中午了,我们先吃饭!”张海滨掌握谈话的节奏,带着大家坐到了餐桌前。 张耀望着桌上的饭菜,笑着说:“元朗,你今天有口福了。我们家阿姨,做的红烧肉,那可是一绝!” 厉元朗笑了笑,很恭敬的坐在了凳子上,双手放在膝盖上,脊背挺直。 虽然是家宴,但不能真的把这里当成是家里。张海滨毕竟是罗宁县的县委书记,厉元朗只是罗宁县下面,土岭乡派出所里的一个小警员。所以该有的恭敬,还是要有的。 何雯看出了厉元朗的拘谨:“小厉,放轻松。我也是看着你长大的,来到了家里,还跟以前一样。” “我可是记得,有次你跟张耀考试没考好,你们俩离家出走,让我们好找。” “后来还是你爸在车站找到了你们,如果不是钱没带够,估计你们俩早就跑到外地了!” 听到小时候的糗事,厉元朗伸手抓了抓脑袋:“那时候还小,不懂事。不想吃学习的苦,结果没考上好的大学,只能去当兵。现在开始吃生活的苦!” “有时候,我也很羡慕张耀,考了个好大学,回来当老师。每天作息规律,还有寒暑假……” 当着领导的面,硬夸领导有些太肉麻,但却可以委婉一些,夸领导的孩子。 果然听到这个说辞后,大家伙都非常高兴,除了张耀有些不好意思。 “吃饭,吃饭!”何雯笑的很恬静,用公筷帮着铁玫夹了一只螃蟹:“罗宁县虽然地处偏僻,但这里的水产资源比较丰富。像沙土河的金背鲫鱼,土岭乡的水库螃蟹……” 铁玫笑着说:“土岭乡是个好地方,就是自然环境差了一些。原本我是想在那边弄个苗木育种基地,但却被袁强给搅合了。” 虽然是告状,但铁玫知晓点到为止的道理。该上眼药的时候,上一下就行,不能一直上。 张海滨笑了笑,并没有再说什么。 一顿饭吃的其乐融融,只是何雯看铁玫的眼神里,带着些许的惋惜。多好的小姑娘,可惜跟自己的儿子不来电,现在不是包办婚姻,又不能乱点鸳鸯谱,真的是可惜了! 午饭吃完以后,张海滨站了起来。厉元朗很有眼力劲的跟了过去,两个人一前一后来到了书房。 张海滨掏了根烟,丢给了厉元朗:“说说土岭乡的问题。” 这个问题非常的宽泛,一般人还真不好回答。如果厉元朗不是重生者,而是刚分到土岭乡派出所的新人,面对这个问题,恐怕就被难住了! 好在厉元朗重活了一辈子,面对这个问题,厉元朗很自然的回答:“土岭乡的环境恶劣,民风虽然淳朴,但却透着彪悍。” “基层大部分同志都是好的,极个别的同志,存在有官僚主义,习惯的作威作福,甚至漠视法律……” 厉元朗说到这里,忽然间想起一件事,面色微变说:“前些日子,我听到一个传言,袁强挪用了县里下拨的水利专项资金。并没有疏通河道,加固水库,马上可就要到雨季了!” 沙土河是罗宁县的母亲河,也是一条给罗宁县人民留下苦难的河!因为河沙淤积,河床抬高,每年雨季之前,都要重点治理。 如果专项资金被挪用,又赶上大雨滂沱,那…… ------------ 第33章 准备调研 张海滨的脸也变了,望着厉元朗寒声问:“传言可信吗?” 厉元朗倒是果决:“张书记,我现在就去土岭乡的水库跟河道看一看!疏通过的,跟没疏通的肯定不一样。” “我跟你一起,如果真有人胆大包天,敢中饱私囊,打水利专项资金的主意,那就别怪我不讲情面了!” 望着面色冷白的张海滨,厉元朗知道他动了怒。仔细回忆上辈子淹了土岭乡的大水,厉元朗可以肯定水库有问题。 “那我们现在就去!不过,张书记,您最好带上几个知根知底的人,我怕有些人拎不清,脑袋一热,狗急跳墙!” 张海滨仿佛听到了个笑话:“袁强是吃了熊心还是豹子胆,还敢对我动手?” 厉元朗满脸的为难:“有些人当惯了土皇帝,狂妄自大惯了,天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情。” 之所以这样说,倒不是完全为了告状,厉元朗忽然想起,上辈子纪委要对袁强采取措施的时候,他就组织过群众,围堵了纪委的执法车。 如果不是罗宁县公安局防暴大队出警及时,把纪委的人解救出来,要是晚了,结局还真不好说。 张海滨不是莽夫,也是从基层一步步走上来的,对基层工作人员的行事风格,也是有所了解。 早就听说袁强的工作方式粗暴,作风蛮横霸道。真把他逼急了,说不定还真有可能出现厉元朗说的这种情况。 张海滨拿出了电话:“泽丰,协调一下行程,再通知一下班子里的其他成员,跟着我一起去土岭乡调研。” 这一招秒啊!厉元朗一下就领悟到张海滨这样做的目的,让大家伙都跟着,大张旗鼓的调研,其中肯定会有袁强的靠山,袁县长。 如果真发现了问题,即使袁强想犯浑,袁县长也会按住他。如果只有张海滨一个人,说不定袁强有铤而走险的勇气。 但整个罗宁县班子都去了,除非袁强敢自立为王,袁县长又愿意陪着袁强胡闹,否则,小小的一个乡长,不管他怎么蹦跶,都翻不了天。 就在厉元朗开口准备拍马屁的时候,手机很突兀的响起,看了一眼是陌生的号码,厉元朗正准备挂断,却听到张海滨说:“接吧!万一是群众有急事找你。” 厉元朗按下了接听,然后就听到:“你好,我是纪委二科的科长陆军……” 听到这个自我介绍后,厉元朗果断的按下免提:“纪委的陆科长你好,我就是刚刚向你实名举报,土岭乡袁强等人的厉元朗。” 这个自我介绍,不止是说给陆军听的,也是向张海滨点明来电人的身份。 听筒里传出陆军的声音:“厉元朗,你的举报材料,我们已经上会讨论。虽然证据单薄,但我们依然会对袁强等四人进行谈话……” 只是谈话?这个结果不止厉元朗不满意,张海滨也不满意,这可是他亲自交办的任务,就然就被这样敷衍了? 张海滨把手一伸,示意厉元朗把手机给他,厉元朗立刻把手机捧了过去。 “陆军同志,我是张海滨。下午我将会带着班子成员去土岭乡调研,你带着纪委二科的同志,也一起随行吧!” “具体的事宜,我会让楚秘书通知你。” 陆家没想到,接电话的人会忽然变成张海滨,细想想却又非常的合理,连忙应承了下来,并且表示会主动联系楚泽丰。 电话挂上后,张海滨很生气,板子已经高高举起了,结果却轻轻的落下,这不是在糊弄厉元朗,这是在糊弄罗宁县的县委书记。 “元朗,你先回土岭乡,把有问题的地方查清楚,然后告诉楚秘书。下午我们到了地方后,直接去现场。” “好,我这就回去!”厉元朗也知道时间紧,任务重,直接站了起来,转身就走。 望着厉元朗急匆匆的背影,张海滨很满意,是个急性子,也是个能办大事的人,希望能给自己带来惊喜。 …… 罗宁县委县政府的办公区是一片三层高的小楼,县长的办公室在三楼最东边,透过窗户,就能看到县委的小楼。 袁斌的办公室装修的非常简单,唯一能让人眼前一亮的,就是办公桌前面的花架上,摆着两盆绿萝。 这两盆绿萝生机盎然,叶子绿的发翠,特别是用喷壶喷上水后,有一种翡翠般的质感。 袁斌并不喜欢侍弄花草,但他却喜欢看落满水珠的绿叶。特别享受那种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的感觉。 办公桌上,红色的电话响起,袁斌拿起来放在了耳中,听了一会后,又把电话挂上。 在罗宁县,袁斌算得上是比较强势的县长,因为他的确是从基层走上来的干部,有着一帮故交好友,叔伯兄弟! 而且袁姓,在罗宁也算是个大姓,仅次于罗姓跟宁姓,所以袁斌的消息非常的灵通。 当厉元朗实名举报袁强的时候,袁斌便得到消息,甚至看过了举报材料里的照片。 望着辣眼睛的四人组,袁斌的评价是:一群扶不上墙的烂泥,绝对的难堪大任! 如果不是看在是亲戚的份上,动了袁强就是在打袁斌的脸,这样的破事,袁斌真的不想过问。 刚跟纪委那边打过招呼,然后秘书就来通知,县委书记下午会带着班子成员,去土岭乡调研。 就在袁斌思索着,张海滨是真的去调研,还是想敲打袁强的时候,纪委那边的电话又响起,张海滨要求纪委的人跟着一起去调研。 这下不用猜了,就是冲着袁强去的! 伪装了这么久的张海滨,终于不装了!这是要借题发挥,想要通过袁强的事,跟自己掰腕子吗? 袁斌仔细的梳理,发觉如果只是这件事,张海滨没多大胜算,莫非他还有后手? 拿起了电话,正准备打给袁强,袁斌却没有拨号。张海滨逼得这么紧,肯定是发现了袁强有问题! 如果贸然通知袁强,万一真查出问题,会不会连累到自己? 无伤大雅的小事,还可以替他遮掩一番!如果触及到了根本,触及到了原则,再替他出头,那可就不智了,并且很容易便会连累到自己,这样做就有些得不偿失。 要不要明哲保身?要不要静观其变?袁斌的脑海里忽然冒出了念头,坐山观虎斗。 袁强是根难啃的骨头,既然张海滨想去啃,那就让他啃。 ------------ 第34章 分派任务 厉元朗开走了铁玫的奥迪,原本铁玫要跟着一起,却被厉元朗拒绝。 都说穷山恶水多刁、民,土岭乡虽然不能算穷山恶水,但这件事终究还是太危险。如果被袁强发觉,恐怕会有一番的恶战,带上铁玫不只不方便,而且还非常的危险。 铁玫没说什么,对厉元朗比划有事打电话的手势,然后目送奥迪车远去。 张耀站在铁玫的身后,很忽然的问:“铁玫姐,对厉元朗的事这么上心,难道你对他有意思?” 铁玫错愕的回头,望着张耀,缓缓摇头:“瞎想什么呢!在姐的眼里,你跟元朗都是小孩。大家从小一起长大,太熟了,真下不了手。” “要是真跟你俩谈了,亲嘴子的时候,我就能想到你俩光屁股,满大院跑的样子,还真下不去嘴!” 张耀被击败了,彻底击败了! 真不愧是大院里的大姐头,女汉子铁玫。这话说的不止扎心,而且让人无法反驳! 别人都是月老牵红线,成就好姻缘,像铁玫这样的钢铁直女,估计要月老给她扯根螺纹钢,才能绑住她的姻缘。 …… 奥迪车在公路上飞驰,厉元朗给邵洪宝发了条短信:来沙土河码头,有任务。记得开车! 在土岭乡派出所,厉元朗能信任的人,也就邵洪宝了! 刚把马光明收拾了,厉元朗不敢直接回派出所,只能换个地方把邵洪宝约出来。 土岭乡里一共有三条河,沙土河,泥河跟二浪河,还有两个蓄水的水库跟一个已经废弃的水库。 厉元朗一个人,没法子一下看完三条河跟三个水库,只能把邵洪宝喊来。 沙土河蜿蜒曲折,里面的水虽然浑浊,但却是一条货运繁忙的黄金水道。黄褐色的水面上,经常有一艘艘的货船冒着黑烟行驶。 偶尔还有几艘采砂船,把吸取的河沙喷吐到河岸上。县里虽然进行过几次非法采砂的专项整治,但收效甚微。毕竟一条船每年都是几十万,上百万的收益,这些利益盘根错节,暗地里输送之后,就会有人通风报信,有人帮着撑伞,还有的人大开方便之门。 沙土河在土岭乡转了一个将近四十度的弯,在水流稍缓的地方,修建了座小型码头,平时会转运一些货物,虽然年代久远,但规模也不算小。在整条河流里,能挤得上前五。 厉元朗把车停好后,却没有看到所里的面包车,又等了一会,才看到邵洪宝,他骑着一辆摩托车。 “车,被马指导,开……,开走了!”邵洪宝解释完,又伸手擦了擦脸上的汗。 天越来越热了,偶尔还能听到知了的鸣叫,夏天越来越近,雨季也快要来了!如果不想土岭乡再被水淹,那就要尽快找到河道没有清淤,水库没有加固的证据。 厉元朗把手往东边一指:“县委书记张海滨,下午要到土岭乡调研!” “他给我下达了秘密任务,让我看一看土岭乡的水利有没有进行疏通!” “我去看泥河跟西面的两个水库,你去看看二浪河,跟河流尽头的废弃水库,如果发现河道没被疏通加固,甚至还有淤塞溃塌的风险,你就给我发短信。” “行!”邵洪宝一点头,转身就要走。 厉元朗从兜里拿出两百块,塞给邵洪宝:“既然不是所里的车,这钱你拿去加油。” “不……,不能要……,我……”邵洪宝越激动,越说不出完整的话。 “给你就拿着,这是办案的补贴,别跟我客气!”厉元朗拍了拍邵洪宝的肩膀:“该吃饭,吃饭,该加油的时候加油,咱们都是为了工作,不能让你个人自贴腰包。” 邵洪宝见推脱不过,便也没再坚持,把钱塞进兜里。摩托车是借的,里面的确没多少油。邵洪宝的兜里,也的确没钱了! 等着邵洪宝走远,厉元朗才上了车。之所以给钱,是因为厉元朗看出邵洪宝的窘迫,他的耳朵上夹着一根,抽了一半的烟。 一根烟不舍得一次抽完,只是抽两口过过瘾,然后又把烟掐了。等这半根烟抽完后,如果还想抽,就只能去捡烟头了! 连买烟的钱都没有,又怎么会有钱加油? 联防队员的工资本来就低,邵洪宝还要养家,再让他搭钱加油,真有些于心不忍。 厉元朗一脚踩在油门上,奥迪车沿着土路往前冲,旁边就是沙土河,望着高低错落的河岸,还有褐黄色的堤坝,厉元朗可以确认,没有任何的修葺迹象。 转过路口,上了乡道,厉元朗往第一个水库开去,并没有注意到,后面有辆锈迹斑斑的面包车,正悄咪咪的跟着。 马光明的脸很红,因为气的,也是因为恼的。在土岭乡他大小也算是个人物,一直都是他欺负别人,还从来没被人这样欺负过! 今天这个亏吃大发了!居然被人逼着,去亲男人!!! 牙都快咬碎了!如果不是余宝平会劝人,马光明都想弄把枪,直接把厉元朗打死! 欺负人,真的是太欺负人了! 邱刚坐在后座上,面容虽然赤红,但五官却非常的冷硬:“今天的事,谁也不准往外说。如果让我听到了任何风声,别怪我对你们不客气!” 袁强用手揉了揉脸,然后重重的吐了口唾沫,拿起矿泉水灌了一大口。为了让脑袋清醒,刚刚进行了催吐,胃里的东西全都吐了出来。 原本以为今天中午有艳遇,却没想到自己被调戏,一肚子的火没地方发泄,听到邱刚的威胁,反驳说:“邱政委,大家伙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就别吓唬大家了!” “眼下的当务之急,是找到厉元朗,把那些照片弄回来。如果这个小子不识抬举,我们可以给他点颜色瞧瞧,让他知道,土岭乡不是天海市,这个地界他说话不好使!” 余宝平忽然惊讶的说:“白色的奥迪车,西林市的车牌?铁玫那娘们的车?” 袁强立刻从后座探出了脑袋,透过前挡玻璃,仔细端详了一会,咬着牙说:“就是铁玫的车。光明,跟紧点,找个人少的地方,把她逼停。” 邱刚在车上摸索着,找到了一副手铐:“兄弟们,一会给这个娘们点颜色看看,再拍几张裸照!我就不信了,这两个小比崽子,还能在罗宁县反了天!” 余宝平轻轻的咳嗽两声:“兄弟们,反正都要拍裸照了,不如大家伙爽一爽,姓铁的娘们身材可真好……” 面包车里,没有人搭腔,但却相互对视一眼,马光明用力踩动了油门。 ------------ 第35章 撞车 上辈子,厉元朗在土岭乡生活二十多年,对这里的道路河流,都非常的清楚,现在已经可以确认,沙土河沿岸并没有被加固,河岸里的沙土也没有被清淤,只有几艘挖沙船在盗采河沙。 正准备去泥河看一看的时候,厉元朗就感觉有一道黑影从车窗外穿过,然后打横了四十五度,直接拦在道路中央。 厉元朗一脚踩在刹车上,身躯往前冲了,又被安全带拉了回来,透过前挡玻璃往前眺望,厉元朗的眉头皱起,这是?这是!派出所里的面包车? 轰隆隆,面包的车门打开,醉醺醺的四人组从车上冲了下来。特别是邱刚,左手拎着手铐,右手拿着橡皮棍,看到车的是厉元朗,直接一棍子砸在奥迪车的引擎盖上。 望着满脸恶气的四个人,厉元朗不但没有丝毫的害怕,反而嘴角开始上扬,抬起了刹车后,一脚重重踩在油门上。 嗡呜!停下的奥迪车,立刻发出一声的咆哮,顶着邱刚就往前冲,直接撞上了面包车! 轰! 也是邱刚的运气好,他被左边的车头顶着,恰好避开了右边的撞击。整个人好像个酒桶般往后倒飞,摔在了土路上,砸起一片的烟尘。 厉元朗把车钥匙装进兜里,然后才推开车门走下来。也想多踩几次油门,把这帮混蛋都撞死撞残,但理性却提醒厉元朗,不能这样做。 撞击一次,还可以解释为受到惊吓后,错把油门当成了刹车,这才造成意外。连续的撞击,还刻意打方向,瞄准人撞,那杀人的意图可就太明显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重生的关系,厉元朗的性格变得豁达,面对看不惯的,或者可能会影响到他的,厉元朗没有容忍,而是直接就干! 反正都重活了,只要占理,那就跟他们杠到底。 忽然的撞击,震惊到所有人,邱刚躺在地上发出一声声的哀嚎。 马光明急的跳脚:“你完了!你完蛋了!居然敢撞邱刚,邱政委!这下你死定了!” 厉元朗却没理会马光明,而是看向了袁强:“你们都喝酒了吧?谁开的车?这是醉驾,你们知道吗?” “一个个都是体制内的公务员,不说严以律己,居然还知法犯法!” “我现在就打电话到纪检委,我要举报你们!” 厉元朗是故意这样说的,就是想看一看,有没有纪委的人,提前给袁强打招呼。毕竟纪委那边的态度,给厉元朗一种很偏心到护犊子的感觉。 听到厉元朗这样说,袁强脸上满是不屑:“年轻人,别以为进了体制内,认识了几个人,就觉得自己是个人物!” “老子今天就教教你,这天有多高,地有多厚!在土岭乡这片地方,谁的话好使!” 当着厉元朗的面,袁强拿出电话:“交警队吗?我是土岭乡的袁强,袁乡长,值班的领导是谁?” “你好,马局长,我是袁强。在沙土河路旁边,土岭乡派出所的厉元朗,撞伤了公安局的邱刚,邱政委,他要逃逸,被我们拦下了!” “请你们的同志来勘验现场,追究责任……” 挂上电话后,袁强得意洋洋:“厉元朗,你死定了!我不只要追究你的责任,还要扒了你的皮,洗干净屁股,等着把牢底坐穿吧!” “说完了吗?”厉元朗把上衣口袋里的手机拿出来,按掉了录像,然后对着袁强嘲讽:“老袁啊!你也算是一把年纪都活到狗身上。” “如果不放那么多的狠话,铁了心诬陷我,我想解释清楚,还真要费点功夫!” “可惜,你这样的蠢货,说了这么多的废话,让我有了你们诬陷我的证据。” “该去坐牢,要被扒掉衣服的人,不是我,而是你们这帮王八蛋!” 做梦都没想到,厉元朗会录像,但袁强并不害怕,反而目露凶光,捡起地上的橡皮棍,指着厉元朗的脑袋说:“兄弟们,别傻站着,动手了!” 在包厢里的时候,因为牵扯到铁玫,他们都被束缚住手脚。现在可是在路边,厉元朗又撞伤了邱刚,只要抢走厉元朗的手机,就能陷害厉元朗,给他定罪。 哪怕抢不到手机,只要能找来关系,让勘验现场的人站在自己这边,也够厉元朗喝一壶的!所以现在三打一,新仇加着旧恨,肯定要给厉元朗个教训。 面包车里装的有警械,余宝平拿着个防爆盾牌,马光明的手里握着防爆叉,三个人都目露凶光。 马光明更是对着厉元朗威胁:“我劝你就不要挣扎了,乖乖的把手机交出来。念在以往的情分上,我还能对你客气一些!要不然,别怪我打断你的腿。” 感谢铁玫是个女汉子,不爱红装爱武装,车上有些武器装备。 厉元朗从奥迪车里,拉出一根半米长的铝合金棒球棍,指着对面的三个人说:“就你们这三个歪瓜裂枣,还想打断我的腿?谁给你们的勇气?梁静茹吗?” 趁着对面三个人愣神的功夫,厉元朗直接冲了出去,一脚踹在防暴盾牌上,身躯借力腾空,双手握着棒球棍,对着马光明的肩膀就砸了上去。 马光明连忙把防爆叉往上一举,哐! 棒球棍砸在防爆叉上,嘣出了火星子,震得马光明龇牙咧嘴! “去死!去死!去死……”袁强挥动橡皮棍,对着厉元朗就是一通的猛砸,三棍都打在厉元朗上肩膀上,疼的厉元朗面色微变,但却可以忍受。 终究是被酒色掏空了身体,看似肥胖的袁强,其实没有多少的力气。 狭路相逢勇者胜!到了这个时候,可不能怂。 厉元朗忍着疼,发出一声怒吼,双手握紧了球棒,往上狠狠的一戳。 嘭!球棒戳到了袁强的下巴上,刚刚还在发狠的袁乡长,往后退了三步,撞到了鼻子,两个鼻孔不断的往外流着血。 猜到了厉元朗很凶,但却没想到他居然这么的凶,一个打三个,完全不落下风,而且越打越勇。 余宝平缩在防爆盾的后面,声音颤抖的说:“厉元朗疯了,马光明,你的枪呢?打死他,快些打死他……” 马光明脸色非常难看,仿佛吃了翔一般,如果真有枪,他早就拿出来,把厉元朗干掉了! 厉元朗的嘴角浮现出冷笑:“你们已经被我包围了,现在投降,我算你们自首!如果还冥顽不灵,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 第36章 颠倒黑白 “你还能有多不客气?”马光明斜举着有点弯曲的防爆叉:“最多十分钟,交警队的支援就会赶到,你就是再能打又有什么用?难道你还能对抗整个国家?” 这番话如同强心剂般,让余宝平跟谢强都振奋起来,甚至就连躺在地上哼哼的邱刚,也慢慢爬起来,好似恶狗般眼珠血红的盯着厉元朗。 “我就想不明白,明明没有得罪过你们,为什么对我有这么大的恶意?” 这个问题还真是个好问题,大家伙都不知道如何回答,只能默默地看向了邱刚。 邱刚的眼珠一转:“既然你诚心诚意的问了,我就大发慈悲的告诉你。” “你爸,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所以,你最好主动点,离开土岭乡,离开罗宁县。” 邱刚这样说,也有小巧思的。现在公然跟厉元朗撕破了脸,即使现在占到上风,谁又能保证以后厉元朗不会报复回来。 正所谓冤有头,债有主。邱刚这样说,一来是展露自己也是有靠山的人,二来也希望厉元朗报复的时候,去找后面的人。 这就是很纯粹的,既想要好处,又不想承担责任,也是小人物的生存之道! 懂了,全都懂了! 能让邱刚心甘情愿的做鹰犬,并且不惧怕常务副市长,那么这个人的级别肯定不低,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 只是有一点厉元朗还想不明白,那么大的人物,为什么要为难自己,难道他就不怕迎来对等的报复,让本就暗流汹涌的天海,变得风高浪急吗? 这个时候,容不得厉元朗多想,望着对面的四个人,最后一次劝说:“现在放下武器,不再抵抗,我可以帮你们向领导求情。” “如果还冥顽不灵,我也只能把你们一个个的绳之于法……” 不等厉元朗把话说完,邱刚对着厉元朗就开始扔沙土:“兄弟们,跟他费什么话!弄他,把他的腿打断!” 厉元朗往后退了两步,手臂横在眼前,才没被沙土迷了眼睛。 望着已经冲过来的马光明,厉元朗把球棒轮圆了,对着防爆叉就砸! 哐!防爆叉被砸的震颤,直接落在了地上。 厉元朗也没留情,球棒高高的举起,重重的落下,直接砸在马光明的肩膀上。 嗷! 马光明发出一声痛呼,五官扭曲着都变了形! 疼真的是太疼了!没想到厉元朗居然真的敢下手,肩胛骨应该是断了!马光明躺在地上,刚想放两句狠话,就看到一只皮鞋,在瞳孔里迅速放大,然后重重踢在马光明的脑袋上。 哀嚎的声音戛然而止,马光明躺在地上,仿佛死了一般。 原本还想往前冲的余宝平,立刻收住了步子。君子不立危墙,眼看着厉元朗已经杀红了眼,这个时候再去寻他晦气,自己恐怕会受伤。 就算事后找回了面子,受的伤痛也没法子再还回去。看一眼还在流鼻血的袁强,就能猜到他应该很疼。 就在余宝平踌躇犹豫的时候,警笛声响起,一辆警用涂装的桑塔纳,停在了路边,车门打开,从上面走下来四个交通警察,带队的正是值班领导,马跃,马副局长。 看到了马跃,袁强好似看到救星,擦掉了鼻血:“马局长,你可算是来了!嫌疑人逞凶,撞伤了邱刚,又打伤马光明。” 马跃的眼睛一瞪,从腰间拿出电棍指着厉元朗:“快把凶器放下,现在自首还来得及!你已经伤了人,不能一错再错。” 厉元朗仔细的观察马跃,猜测着他跟袁强的关系。如果马跃跟袁强穿一条裤子,那现在投降,真会被他们联手坑死。 “马局长,在你劝我自首之前,我想给你一个建议。” “现场一共两辆车,加上我,一共五位嫌疑人,其中四个都喝了酒,浑身充满酒气。” “你要真是秉公执法,是不是应该先对大家,进行一下酒精测试?” 这个建议说出来以后,所有人都不由得一呆,特别是谢强,整张脸都变了颜色。 2006年已经开始查酒驾,特别是前几天,某位武打明星,因为酒后挪车,就移动了五米,结果被交警部门抓了个现行,然后拘留十天,罚款1800元,驾照扣12分。 不管是谢强,还是邱刚,又或者是马光明跟余宝平,他们都是体制内的干部,在各自的单位里都是小领导。 一旦被确认了醉驾,只要被拘留,哪怕是三天,工作肯定是丢了! 按道理说,开车的是马光明,谢强不用维护他。但彼此相交多年,利益勾连,如果把马光明卖了,一旦马光明绝望后开始攀咬,每个人都落不得好。 再说了,现在都到这个份上,谢强觉得厉元朗没法子翻盘,所以做事难免嚣张一些,也霸道很多。 所以不等马跃开口,谢强便抢先说:“厉元朗,你就不要颠倒黑白,混淆是非了!我们喝酒了吗?我们没喝酒!!!” 余宝平一愣,但也立刻声援:“对!对!对!我们没喝酒,你就是血口喷人!” 厉元朗并没有理会两个人,而是看向了马跃。这就是一个小小的试探,如果马跃秉公执法,厉元朗自然全力配合。 如果马跃不公正,睁着眼睛说瞎话,厉元朗就要想其他的办法了。毕竟把希望寄托在魑魅魍魉的身上,可得不到想要的公道。 马跃愣了两秒,然后瞪着厉元朗:“不要再搞其他的小动作,现在就把凶器放下!” “也不出门打听打听!交警队的马跃,出了名的大公无私!在我的面前,把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小聪明都收一收!” “还敢诬陷别人醉驾,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黑与白,就这样被颠倒了! 虽然猜到了马跃会跟谢强蛇鼠一窝,但却没想到他真的睁眼说瞎话!现场这么重的酒气,居然还敢说谢强他们没喝酒? 厉元朗笑了,露出白森森的牙齿:“机会我已经给你了,但你不中用啊!” “既然马局长选择了弃明投暗,我也无话可说。希望当着领导的面,你还能像现在这样是非不分!” 厉元朗说着,把口袋里的手机拿出来,低声说:“楚秘书,现场就是这么个情况,我实名举报的四个人醉驾,马跃局长袒护嫌疑人……” “在您跟张书记到达之前,我会维持好现场。” 楚秘书、张书记?这两个能凑在一起的组合,也只有…… 原本还面色红润的马跃,脸一下就白了!!! ------------ 第37章 大难临头 由始至终,厉元朗都不会把希望寄托在敌人的怜悯上。所以结束录像后,先给楚秘书发了短信,然后又接了楚秘书打来的电话。 “你说的张书记,是罗宁县的张海滨,张书记吗?”马跃看到厉元朗点头,悬着的心,终于还是死了! 原本还觉得,袁强是个聪明人,卖给他个人情,总归是不会亏的。却没想到,厉元朗居然喊来了县委书记张海滨。 这是要干什么?杀鸡用牛刀吗? 有这样的关系,倒是早说啊!藏着掖着不爽快,不声不响的来了个大的! 马跃的心里虽然后悔,但表面上却还在强撑。不能厉元朗说什么,他就信什么。万一厉元朗是在虚张声势呢? 袁强的小眼珠转动,看了一眼还在昏迷的马光明,张开嘴正准备说点什么的时候。 余宝平先开口:“马局长,这件事跟我没关系,我虽然喝了点酒,但却没开车。” 就连夫妻这种同林鸟,大难临头的时候都各自飞。余宝平跟马光明只是泛泛之交,自然不会跟他同生共死。 喝酒肯定是不能开车的,只要酒后开车就是酒驾,如果测出来酒精含量高,那就是醉驾。 但喝酒坐车没问题,哪怕喝的再多,也不会被追究责任。 袁强见到余宝平抢先做了切割,立刻也开口说:“这事跟我也没有关系,开车的人也不是我!” 四个人,有两个置身事外,那么剩下的两个人都有嫌疑,大家伙全都看向邱刚。 邱刚立刻就急了:“都看我干什么!我又没开车,这是土岭乡派出所的车!” 这话在撇清楚关系的同时,还充满了指向性。马光明成了唯一的嫌疑人,并且是车辆的拥有者,所以他醉驾的嫌疑最大! 马跃并没有偏听偏信,而是指着昏迷的马光明,大声问:“这辆车,真是马光明开的吗?” 三个人同时点头,生怕点慢了,自己又成了嫌疑人。 “既然是醉驾,那就按照交通法执行。拘留十天,罚款1800元,驾照扣12分……”马跃说这些的时候,故意看着厉元朗,见他没有表态,这才松了口气。 “一个个的别傻站着,快点把人带去医院,先抽血固定证据。”马跃对着身后的交警,使了个眼色。 这里已经成了是非之地,早些离开,才能不沾染这份因果。 就在两个交警,想要把马光明架起来的时候,却被厉元朗拦住:“等等,在张书记没来之前,谁也不准走。” 马跃的眉头皱起:“厉警官,你这样做不合适吧!马光明还昏迷在地上,如果出了意外,这个后果,不管是谁,都无法承担。” “现场我们可以拍照,处理交通事故,最好是去交警队,毕竟我们是专业的。” 厉元朗的嘴角浮现出一抹的坏笑:“马局长,你这话说的,可就让人不爱听了!” “什么叫你们是专业的?你是想表达,你的工作能力,要比楚秘书,要比张书记更强,更专业吗?” “如果你真这样想,那我无话可说。一定会如实把你的意思,转达给楚秘书与张书记。” 马跃急了,直接就跳了起来:“厉元朗,你怎么可以这样,凭空辱人清白。我根本就没有这个意思,你可不能乱讲!” 在体制内,特别是走上中层领导的岗位后,不只要懂得站队,还要学会谨言慎行。 完成领导交办的十件工作,领导都记不住你的好,因为这些都是应该做的。但让领导听见,你说了他一句坏话,他肯定会记恨你很久,说不定还会拿个小本本,把你记在本本上。 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现场一共有九个人,如果马跃不解释,任由厉元朗污蔑,天知道最终会传出什么样的风言风语。 如果真传到张海滨的耳朵里,他又真的记在本本上,轻则无法升迁,重则被处处针对,早晚都要锒铛入狱。 所以马跃不敢轻举妄动,同时心底打定主意,一定要严办马光明。既然厉元朗跟马光明不对付,那就帮厉元朗出口气。反正死道友,又不死贫道。 香槟色的考斯特缓缓的停在了路边,楚秘书率先走了出来,四周看了一圈后,才帮着拉开车门,然后引领着一众领导,往现场走来。 原本就有点小紧张的马跃,现在小腿肚子不自主的抽搐起来,来的不止张书记,还有在罗宁县的常委班子成员。 要出事了!而且还是大事! 袁强的表情倒是很有层次感,从一开始的惊恐,到后来的淡然,还擦干净了脸上的鼻血。之所以有这样的变化,是因为袁强看到,张海滨身后站着的袁斌。 一笔写不出两个袁字,自家人肯定要跟自家人亲近。 按照以往的经历,只要事情不太难办,袁斌肯定会无条件的支持袁强。如果事情很难办,袁斌会想办法支持袁强。 所以看到了袁斌后,袁强忐忑的心,逐渐变得安定。 张海滨在现场旁边站定,看了看面色赤红的三人组,还有躺在地上晕厥的马光明,满脸不悦的问:“纪委的同志来了吗?工作时间饮酒,应该怎么办?” 陆军已经竭力的缩小身体,降低存在感,但依然被点了名,只能硬着头皮站出来:“根据公务员法第六十一条跟六十二条的规定,情节轻微的经批评教育后改正,可以免予处分。情节严重的,记大过、降级、撤职或开除。” 厉元朗倒是会见缝插针:“邱刚跟马光明,不完全适用公务员法,他们俩的身份是警察,还要依照公安部五条禁令执行。” “参照禁令的第三条,跟第四条,严禁酒后驾驶机动车,违者予以辞退。造成严重后果的,予以开除。以及严禁在工作时间饮酒,违者予以纪律处分。造成严重后果的,予以辞退或者开除。” “邱刚跟马光明已经严重违反,还请纪委的同志秉公执法。” 邱刚立刻喊冤:“这酒不是我们自愿喝的,是厉元朗逼着我们喝的。” 袁强跟余宝平正要声援的时候,就看到厉元朗笑呵呵的问:“你有证据吗?” 如同一盆冷水,浇在了他们的身上。到了这个时候,这帮人才后知后觉,由始至终,厉元朗都没要求他们喝酒,是他们主动自罚,想要以这样的方式息事宁人。 ------------ 第38章 采取措施 望着面面相觑的三个人,厉元朗声音拔高:“所以你们没有证据,这就是在血口喷人。” “我可是有你们四个在饭店包厢里,乱搞关系,大尺度的照片,要我现在就公开吗?” 邱刚真的很想大声的喊冤枉,但却不敢再惹怒厉元朗。工作时间饮酒,这件事可大可小,关键还是看有没有造成恶劣的影响。 只要没有造成恶劣影响,顶多就是个纪律处分。只要还能留在体制内,按照自己跟白秘书的关系,稍稍打个招呼,不但无过,反而有功。 想通这些后,邱刚决定忍一时之气,立刻脑袋低垂,好似鹌鹑般,不敢反驳厉元朗。毕竟再闹下去,厉元朗把照片爆出来,那可真要脱警服走人了! 袁强跟余宝平也都好像鹌鹑般,脑袋低垂,尽量的缩小存在感。反正他们又没有开车,只是在工作时间饮酒,按照公务员法,最多是批评教育。 至于马光明,只能期待他聪明点,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只要马光明足够聪明,牺牲他一个,幸福大家伙,以后大家还都是兄弟,会从其他方面进行补偿的。 陆军见三个人都偃旗息鼓,便示意工作人员上前采取措施,手机肯定是要收缴的。然后每个人的身后,站着一个纪委的人员。 按照职务高低,开始押着他们上了纪委的车。 就连马跃都受到了牵连,虽然没被押解,但也上了车,要去纪委做情况说明。 厉元朗的手机发出叮咚一声,低头一瞧,是邵洪宝发来的短信:二浪河没有任何疏通,废弃水库有溃坝的风险。 看到这条文字后,记忆越发的清晰。厉元朗终于想起来,上辈子就是雨季涨水,沙土河的水位高过二浪河,然后倒灌进废弃水库,最终溃坝,淹了大半个土岭乡。 厉元朗立刻看了楚泽丰一眼,然后把短信转给了楚秘书。 楚泽丰从厉元朗的眼神里,读出点东西。然后听到手机的响声,便低了头。看过里面的内容后,立刻走到张书记的身边,对他一通的耳语。 张海滨的眉头微蹙:“陆军同志,把袁强留下,有几个问题需要现在问他。” “你也留下来,旁听的同时做好记录。” 陆军立刻从车里,把袁强拉了下来,然后拿出纸笔就准备记录。 张海滨看了看周围人一眼:“今天之所以临时带着大家来到土岭乡调研,是因为我忽然间想起再过两个月就要进入汛期,带着大家想要来看一看沙土河的防洪防汛工作。” “袁乡长,县里划拨的水利专项资金,一个月前就已经到了乡里,那么我想请问你,土岭乡的防洪防汛工作,是否已经落实?” 原本被喊过来,袁强还以为是袁斌出手,要从轻发落自己。袁强脸上不由浮现出一抹笑容,毕竟自己大小也是个乡长,工作时间喝酒,又不算什么大事。 袁强都已经开始幻想,板子高高举起,又轻轻放下的场面,甚至都开始幻想,晚上去哪里庆祝!一定要多喝两杯,好好的压压惊! 却没想到,张书记居然开口问防洪防汛的事情!这个问题该怎么回答?钱都已经分完了,活一点都没干!难道实话实说,就赌今年的天气干燥,没有雨季,防洪防汛不存在? 又或者把心里藏得最深的话说出来,真溃堤或者溃坝了,袁强还带头抗洪抢险,展露出别样的风采,带领土岭乡的群众,众志成城,说不定就能评上先进集体或者先进个人? 衡量一番后,袁强嘴巴张开:“张书记的问题是个好问题,我们土岭乡的领导干部,已经深刻学习,并且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在未来的工作里,我们所有领导跟党员,将会发挥模范带头作用,排除万难,迎难而上,彻底解决这个问题……” 袁强说了一通车轱辘话,然后看了看张书记,发现他满脸的不悦,立刻用求助的眼神,看向了袁斌,希望这个本家亲戚,能帮着说上两句,帮着自己度过难关。 袁斌好似魂游天外般,没理睬袁强的求助。能够从基层一步步往上走,成为一县之长,袁斌的政治嗅觉,以及政治智慧都非常的高。 张海滨不会莫名其妙,忽然拉着常委班子里的成员,跑到土岭乡搞调研!那么张海滨的目的是什么?或者说目标是什么? 现在已经可以确认,目标就是袁强!!! 虽然刚刚听到一段车轱辘话,但袁斌可以确认,县里发下来的水利专项资金,肯定是被挪用了,而且防洪防汛的工作,大概率是一点都没做! 如果工作已经做了,或者钱还在账户里,袁强不会说车轱辘话,而是会非常硬气的拍着胸脯:工作已经落实请领导检阅!又或者,钱还在账上,真金不怕火炼,欢迎领导查账。 但现在袁强非常的没底气,甚至还在说车轱辘话,袁斌自然不想介入袁强的因果。如果袁强真挪用公款,贸然的介入只能给袁斌带来麻烦。 袁斌虽然强势,却非常爱惜自己的羽毛。可以适当的维护自己人,但却不能被别具用心的人连累了! 张海滨一直盯着袁强,其实也想等袁斌开口,等了一会,见袁斌不吱声,张海滨便不客气了:“袁乡长,你说的这些是什么意思?” “现在当着所有常委的面,你只要明确的告诉我,防洪防汛的工作你落实了吗?水利专项资金还在账户里吗?” 这两个问题,还真是难以回答。袁强的身躯开始颤抖,脑袋上冒出细密的汗珠,最大的靠山不发话,袁强忽然间觉得,自己就是暴风中的枯叶,风稍稍大一点,就能把自己撕碎。 怎么办?怎么办? 如果现在就承认了,当着这么多县委常委的面,事情就没了转圜的余地,必须要糊弄过去,或者拖延下去。 想到了这里,袁强立刻计上心头,眼珠晚上一翻,肥壮的身躯好似颗球一样,直接砸在了地上。 昏了!土岭乡的乡长,身型健硕的袁强,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假装昏倒了! 张海滨错愕了两秒,然后极为不耐烦的挥了挥手:“纪委的同志,对袁强采取措施。同时让审计部门的同志,对土岭乡的财务情况,进行专门的审计……” “水利部门的同志来了没有?我们一起看一看,土岭乡有没有落实防洪防汛的工作……” 调研虽然还在继续,但明眼人都能感觉到,土岭乡的天要变了! ------------ 第39章 周副所长 随着审计部门进入土岭乡,立刻就查出了问题。不只水利专项资金被挪用,还有其他的各种资金都成了账面数字。 粗略估计,被挪用的总金额超过百万,袁强就是一个隐藏在大家伙眼皮子低下的蛀虫。 常委会召开了,张海滨面沉如水,袁斌的脸色也不好,这次会议就是公开讨论土岭乡的问题。 按照张海滨罗宁县委书记的身份,他在罗宁县应该是说一不二的。 但袁斌太过于强势,又是从罗宁县基层升上去的官员,所以有时候,还需要征询袁斌的意见,一旦两个人意见相驳,张海滨说的话,有可能也不好使。 这次,关于袁强的处理意见,袁斌跟张海滨难得统一战线。毕竟事态清晰,土岭乡并没有开展防洪防汛工作,水利专项资金也真的被挪用了,面对这样的贪官污吏,如果还袒护,很容易会被连累,甚至还被被人怀疑存在利益输送。 所以袁斌不止独善其身,还大义灭亲。常委会最终的决议是,一查到底,绝不姑息。 纪委的陆军,在会上也做出了汇报,查出余宝平存在经济问题,已经移交到了检察院,按照余宝平贪污的金额,大概率是五年起步。 公安局的张亚洲局长,也在会议上做出了深刻的检讨。没做好队伍廉政建设,让贪腐分子混入了公安系统中。 马光明不遵守公安部颁发的五条禁令,醉酒后驾驶车辆,造成极为恶劣的后果,依法予以开除。邱刚不遵守公安部颁发的五条禁令,工作时间饮酒,并打砸社会车辆,降职为普通警员,并记大过处理。 马跃执法不公,被记大过,三年内不考虑提拔升迁。 土岭乡的天变了,供电所换了新所长,副乡长提成了乡长!派出所的马政委,被扒了衣服,直接开除公职。 唯一还算得上是好消息的,也就是周凯这个老警员,终于如愿以偿的被提成了副所长。 厉元朗也没想到,自己只是为帮铁玫出口气,居然在土岭乡引发了一场官场风暴。 虽然下台的级别都不高,最大的是袁强,乡长的级别是正科,但含权量却非常的高。如果他想使绊子,能把一个企业整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现在袁强下台了,新乡长非常的上心,主动邀请了铁玫,再次考察土岭乡,经过不断的沟通,终于让育苗基地,落户到土岭乡。 …… 生活又回归了平淡,厉元朗依然是土岭乡派出所里的小警员,但所有人都不敢轻视他。 一个人只有展露出属于自己的锋芒,就会被人高看一眼。特别像厉元朗这种,有身份,有地位,有能力,还有心计的人。 谁敢得罪他?袁强领了一帮人,都没落得好处。不愧是市长家的公子,硬碰硬吃亏的都是别人。一般人仔细掂量后,也就不敢对厉元朗使绊子。 周凯对厉元朗的态度非常好,遇到有些案子的时候,都是跟厉元朗商量着来,比如现在,周凯就拿着保温杯,走到厉元朗的办公室里:“元朗,现在有时间吗?上坡村跟下坡村,又因为沟渠水源发生了纠纷。” “听报案人说,双方都聚集了不少村民,我怕会双方会械斗,继而引发群体事件。” “你要是有时间,咱们一起去看看。” 现在,整个土岭乡忙了起来,好像个大工地,不断的疏通河道。 上坡村跟下坡村都依靠二浪河灌溉农田,随着二浪河清淤,水流变小,水源一下成了稀罕物,特别是上坡村截流后,下坡村就没水了。 都是靠天吃饭的庄稼汉,一年的收成就指望那几亩田。下坡村的人见上坡村截断了水源,立刻愤怒了,吵嚷着要抽生死签。 村与村之间的仇怨,简单又纯粹,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就是因为几分地,或者一弯水,闹的不可开交,甚至生死相搏。 听到周凯这样说,厉元朗站起来:“周所,走啊!多喊几个人,咱们去现场看看。希望他们还没打起来,要不然咱们就要吃挂落了!” 上坡村跟下坡村之间,不说是世仇,至少也有着极为复杂的矛盾,就以流经两个村的二浪河为例,仅仅是取水的矛盾,两个村就没少发生械斗,死亡的人数超过了二十人。 上一次械斗,还是十五年前,那可是1991年,两个村一千多人打起来,闹出了三条人命后,矛盾持续升级! 双方开始使用枪械,甚至还用了土炮,如果不是驻军来得快,下坡村都已经开始往皮卡车上焊钢板,准备了步坦协同。 周凯还真有些小惊喜,见厉元朗如此的给面子,立刻说:“洪宝已经去开车了,我也联系了两个村的村长,咱们去就是走个过场。” “两个村子积怨已久,咱们去也不是化解恩怨,而是维持已经激发的矛盾,不再继续激发。元朗,你处理这样的工作没有经验,到现场多看少说话。” “所以,我去只是帮个人场?壮一壮声势?”看着周凯点头,厉元朗可以确认,这个新上任的副所长,没有什么坏心思。 就是小心的试探,用心的均衡各方关系,生怕有一个方面处理不当,无端的树敌! 毕竟从周凯的角度,厉元朗是个新警察,没办法处理错综复杂的基层关系。但出警的时候,不喊厉元朗,又怕他会多想。把他留在所里,又怕厉元朗会搞出什么事情。 所以,最妥善的办法,就跟带孩子一样!出警的时候,把土岭乡派出所身份背景最高,情绪可能不稳定的人,牢牢的带在身边。 终究是重活一辈子的人,自然也知道周凯的患得患失,厉元朗不会让他为难,很自然的把头一点:“周哥,我听你的。到了现场什么都不说,就站在旁边看着。” 之所以给这样的回答,就是为了安周凯的心。上辈子,土岭乡没有河道清淤,所以两个村子没有因为水源问题械斗。 现在历史出现了偏差,厉元朗有责任,也有义务,把这偏差的主线摆正。不能因为自己这只小小的蝴蝶,煽动翅膀后,就改变了两个村子里,很多人的命运。 ------------ 第40章 积怨 二浪河是一条有些年头的河,也是沙土河的主要支流之一,蜿蜒曲折,恰好从上坡村跟下坡村的农田中穿过。 田间沟渠阡陌,这片土地上的农民,多会从二浪河里取水,灌溉周围的农田。毕竟土岭乡的自然环境非常恶劣,想要有不错的收成,就要不断的浇灌。 现在上坡村跟下坡村的交界处,聚着两帮人,手里都拿着粪叉、铁锨,甚至还有人的手里拿着红缨枪。 两个村的村长,虽然竭力的安抚,但却并不能安抚住,逐渐暴怒的村民。 一辆警用涂装的面包车,晃晃悠悠的开了过来,车门打开,周凯连续咳嗽着吐了几口带有沙子的唾沫。 厉元朗摘掉了口罩,用手在脸上揉了揉,把脸上的灰土揉掉,然后望着还在对峙的村民。这里的民风一如既往的彪悍,一言不合,就准备上手。 两个村的村民,见到警察来了,不但没有惧怕,反而吵得更凶。 周凯倒是有经验,从车里拿出个大喇叭:“安静,都安静,每个村的村长,带两个村民代表,我们先简单的聊一聊。” “如果聊不出个结果,你们打生打死都跟我们没关系。毕竟该调解的,我们派出所都调解了,你们不听劝,我们也没有办法。” “到时候,谁犯罪,我们抓谁。该怎么判,听法院的。” 下坡村的村长,是个五十来岁的汉子,姓罗,叫罗长生。年轻的时候当过兵,后来回到家乡,因为做事公道,所以被选上村长,脾气一直都非常的火爆。 “周所长,这事不能怪我们下坡村。是上坡村把二浪河堵了,偷了我们下坡村的水!” “已经有些日子没下雨了,田里全都干了,我们需要弄水浇地。” 上坡村的村长,四十来岁,面容白净,胖乎乎的,姓宁,叫宁鹏。看似和善,却长着一双倒三角眼。在上坡村开了个小卖部,后来生意红火,又开成了超市。 手里有钱后,以前不联系的远亲,也可以常常走动,结果发现有个堂叔在县里当个小领导。想要光宗耀祖的宁鹏,经常跟这个堂叔走动,一来二去,就成了上坡村的村长。 “罗长生,你这话说的,就是在颠倒黑白。什么叫我们堵了二浪河?明明就是泥沙淤积,抬高了二浪河的河床!” “再加上最近从上游来的水少,所以二浪河断流了!” “我都已经表过态,你们下坡村如果觉得,哪个地方被堵了,你们可以去疏通,但压坏的庄稼,需要照价赔偿……” 罗长生的脸,一下变得赤红:“你这不是扯犊子吗?让我们找挖掘机,去挖河道里的淤泥。压坏河岸边的庄稼,还要每亩赔八千!” “你这就是在讹诈,你们田里种的是小麦,不是金豆豆!” 宁鹏同样的生气:“这钱又不是我跟你要的,是河岸边村民的诉求。你们有分歧可以谈,谈不拢打官司,不能造谣……” 毫无疑问,宁鹏的口才,远远好过罗长生。但罗长生的武力,要高过宁鹏! 眼看着说不过对方,罗长生急了,开始挽袖子,准备用拳头跟宁鹏掰扯掰扯。 周凯伸手拉住罗长生,这个事情的确很棘手,从双方的表达来看,罗长生是在无理取闹。但从事实的结果来看,下坡村的确吃了大亏。 应该怎么调解,周凯也没了主意,庄稼缺水,周凯凭空变不出来水,这可是个大难题。 厉元朗在旁边听了个大概,因为河道清淤,所以有些地方水流小了,上坡村把水引走,造成了河道断流,却怪河里的淤泥多。 上辈子,在土岭乡派出所里工作时,厉元朗没少跟宁鹏,以及罗长生打交道,知道两个人的脾气。 宁鹏就是个奸商,死的都能说成活的,所以他说的话,不可以全信。罗长生倒是个实诚人,就是脾气太坏! 再加上两个村积怨已久,甚至能算的上是世仇。在缺水的年月,想要让两个村子和平相处,如同痴人说梦。 就在厉元朗沉思的时候,忽然感觉有一双眼睛,正烁烁的看向自己。厉元朗抬头,就看到周凯求助般的眼神。 面对这样的大难题,按照周凯的能力,的确短时间内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一旦发生了大规模的械斗,造成了无法挽回的群体事件。 周凯还没焐热的副所长位子,恐怕又要换人了!所以周凯急了,才会看向厉元朗,向他求助。 好主意真没有,但馊主意倒是有一个。厉元朗对着周凯眨了眨眼睛,周凯心领神会,对着厉元朗微微点头。 两个人形成默契,厉元朗先开口:“周所长,这事咱们管不了,毕竟两个村是世仇。” “反正他们都要械斗,倒不如让他们每个村交出三个人,咱们也好判刑拘留。” “每个月所里都有拘留的指标,这下拘留六个人,也算是对局里有了交代。” “至于这两个村,死了多少人,残了多少人,伤了多少人,只要他们对外宣称是自然死亡,那就跟我们没关系。” 这番话说的可谓非常的冷血,甚至都没有把两个村的村民当人!如同一盆冷水般,一下浇熄了所有人的怒火。 这种原理就跟劝正在吵架的小情侣,越劝两个人不要吵,两个人反而吵得越凶。索性顺着他们,让他们吵,大家伙喝茶看戏,小情侣反而就不吵了。 周凯觉察到厉元朗的意图,立刻神色一正,对着宁鹏跟罗长生说:“如果你们非要走极端,那我也就不劝了,每个村给我交出三个人顶罪。” “但丑话说到前面,我不要上了年纪的棺材瓤子,也不能拿身体残疾,或者智商残疾的人糊弄我!” “另外,打完之后,不管死多少人,都说是自然死亡。这一点,你们两个村长,必须给我写书面保证。” 宁鹏见周凯说的认真,眼珠子不停转,原本还满是愤怒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极为尴尬的笑容。 罗长生充血的眼睛,也逐渐变得清明。手心手背都是肉,况且大家伙乡里乡亲。先交出三个壮劳力顶罪,然后再械斗又会死,会残很多人。 这个结果罗长生无法承受,但心里终究是不忿:“难道就让我们下坡村的田都旱死吗?” ------------ 第41章 馊主意 罗长生的问题,还真是个好问题。问的周凯哑口无言,因为这一题,他是真不会! 但厉元朗却会这一题,对着跟来的四个村民挥了挥手:“你们先回去,刚刚听到话不要乱说!现在我们开始研究名单……” 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如果只有一个人知道,出于私心,说不定还能闭口不言。但现在却有四个人知道,那谁也守不住,这个公开的秘密。 随着消息传播而开,听到消息的村民们,必然会恢复理智,谁也不想成为倒霉孩子。哪怕心中有滔天恨意,在触及到自身利益后,也会逐渐的冷静下来。 这就是厉元朗故意放四个人回去的用意,先让那些狂热的脑袋,全都冷静下来。不再冲动,自然也就不会做傻事。 现场还剩下,宁鹏跟罗长生,厉元朗从兜里拿出烟盒,每个人给了一根,等着大家伙都点上后,厉元朗才轻声说:“河道清淤是张书记安排下来的工作,理解要执行,不理解也要执行。有困难,我们就克服困难,可以巧干,但不能蛮干!” 罗长生瞪了厉元朗一眼:“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我们下坡村地里的庄稼,如果都旱死了,我们都吃什么?” 宁鹏在旁边看好戏,满脸的轻松。 厉元朗望着罗长生的双眼说:“老罗,你跟我说句实话,你觉得下坡村没水的原因,是上坡村把水节流了?” 罗长生把头一点:“上坡村那边我去看过,他们在二浪河上扒开八个口子,水都流到他们地里了!” 宁鹏有些不乐意:“罗长生,你可不能胡咧咧,那八个口子早就有了!顶多算是历史遗留问题,又不是我们现在扒的!” “打住,都打住,你们就是吵到天黑,也不能解决问题。”厉元朗把烟头弹出了窗户,望着罗长生问:“你这么着急,是为了自己的面子,还是为了下坡村所有百姓的肚子?” “当然是为了下坡村所有百姓的口粮!我的面子无所谓,只要能让地里的庄稼不旱死,大家都有口饭吃,就是现在让我向宁鹏这个狗东西磕头,我都愿意去做。” “不要血口喷人,更不能道德绑架,我不吃你这一套!”宁鹏的嘴上说的大义凛然,脸上却充满了小人得志。 厉元朗的眼睛一瞪,对着两个人说:“别吵吵了,我帮你们想个好主意。” “回头,我去找张书记,帮着你们打个报告,把上坡村跟下坡村的村长互换。” “以后宁鹏就是下坡村的村长,罗长生是上坡村的村长。” “因为情况特殊,村民的损失,由村长承担!” “如果下坡村粮食歉收,所造成的损失由宁鹏赔偿。如果上坡村粮食减产,所有的损失由罗长生赔偿。” “以后你们俩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一定要精诚合作,相互扶持,别一见面就掐架!” 这主意不止馊,而且还非常缺德。让两个存在世仇的村子,互换村长?并且让村民的财富跟村长绑定,避免了人在曹营心在汉的龌龊。 这何止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这是把两个人绑起来,丢到同一个火堆上烤。 “我反对,你这个主意太缺德!我是上坡村的村长,做不好下坡村的工作。” 厉元朗看着宁鹏,直接摇头:“反对无效,革命不是请客吃饭,做工作不能挑挑拣拣,更不能拈轻怕重。” “你就是小小的一块砖,哪里合适就往哪里搬!如果你觉得,自己不能胜任,那就主动辞职吧!换成其他能胜任的人,来当这个村长。” 这话说的有点狠,一下就把宁鹏说沉默了!他还有些自闭的低下了头,开始思索,厉元朗会不会真这样做! 好不容易选上村长,如果被拿下去,面子往哪里搁?以前尊敬自己的老少爷们,以后还会尊敬自己吗? 为了这点水,犯得着闹成这样吗? 罗长生的心态完全变了,心里开始假设,如果自己成了上坡村的村长,那完全就是在躺赢,毕竟上坡村不缺水,哪怕自己在下坡村的田,真因为干旱歉收了,也有宁鹏兜底! 这种百益而无一害的事情,没有道理不同意。 于是罗长生把头一点:“没问题,我觉得这是个好主意,我愿意服从领导的安排。” “我不同意,你们这是拿我当傻子耍。”宁鹏有些激动,瞪着眼睛看向罗长生问:“如果你成了上坡村的村长,八个豁口,你会堵上几个?” “我为什么要堵?好不容易有点水,缓解了旱情,我吃饱了撑的,去堵豁口!” 望着罗长生理所当然的嘴脸,宁鹏气的浑身发抖:“老罗,你这是要我死,要我家破人亡啊!” 厉元朗帮腔说:“罗长生只是做了你正在做的事情,怎么就让你家破人亡了?” 宁鹏眨动小眼睛,自觉失言,面色僵了三秒后,又换了副笑脸:“这事的确是我做的不地道,要不我堵上三个豁口,给你们留点水。” “再说,除了二浪河,还有田间地头的机井,大家伙从井里抽点水,也能稍微缓解眼前的旱情。” “为了表达歉意,我愿意以上坡村的名义,向你们捐赠1000斤柴油,协助你们抗旱。”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不用那么的麻烦。因为他们分得清利弊,知道应该怎么选。 遇到该割舍利益的时候,就要果断的割舍,如果自己不想体面,别人帮着自己体面的时候,那将会变得非常的不体面。 周凯偷偷的对着厉元朗竖起了大拇指,这么难的题,就这样轻而易举的解决了?真不愧是市长家的公子,的确是见过大世面的。 厉元朗坦然受之,这虽然是个馊主意,但也是个大阳谋。厉元朗不去赌宁鹏的能力,而是去赌宁鹏的人性。 既然无法让宁鹏感同身受,那就让他去设身处地,然后再以己推人,宁鹏自然就软了,不敢用自己的身家性命,去赌罗长生的善良。 再看向远处,有些闹哄哄的人群。厉元朗的嘴角上翘,他知道这一架打不起来,当责任到人以后,大家伙都会为自己的利益谋划,谁也不会自己心甘情愿的,把家财奉献。 ------------ 第42章 偃旗息鼓 宁鹏的退让也算是在意料之中,厉元朗看向罗长生:“既然上坡村给了这么大的诚意,下坡村是不是也该有所表示?” 罗长生是个爽快的汉子:“只要有水了,庄稼不会旱死就行,其他方面,我没意见!” 就在这个时候,聚集在一起的人群,发出一阵阵的喧哗,原本还剑拔弩张的两帮人,都缓缓的往后退,生怕一个眼神对上,再打起来。 后退一段距离后,人群开始裂变,三五成群,凑在一起开始叽叽喳喳。 很好,原本一个村拧成一股绳,再加上心底的气跟骨子里的血勇,只要被有心人,稍加的撩拨,就会有人脑袋一热,去做出无法挽回的事情。 但现在,随着小道消息的传播,拧成一股绳的人又被分化成很多股,又没有人敢保证,自己不是倒霉孩子,所有人都开始忐忑,自然不会有人去做傻事。 哪怕现在有人去撺掇,去带节奏,也不可能有人去做事,毕竟人心散了,队伍可就不好带了! 周凯给厉元朗一个眼神,示意这件事由他全权负责。 厉元朗心领神会,对着宁鹏说:“现在上坡村跟下坡村之间的矛盾,该怎么处理,你的心里比我更清楚,不要怕遇到刺头,谁敢炸刺,你可以把人交给我们派出所。” 宁鹏乖巧的好像个孙子,点头哈腰的下了车,然后威风凛凛的去做工作。 厉元朗又看向了罗长生:“老罗,你是个好人,但却不是个好村长。遇到事情只知道蛮干,不知道巧干。” “如果我们不出警,你是不是就带人跟上坡村拼了?” 罗长生抓着脑袋,赤红色的脸颊上,浮现出一抹无奈:“我这也是没办法,总要给老少爷们一个交代!” “我也知道,我这人没什么能耐,唯一能拿得出手,也就是态度!” “不能没本事,还没脾气!毕竟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 “只要我敢跟上坡村拼命,上坡村也就不敢再卡下坡村的水,更不敢欺负下坡村!” 这种法子,也是罗长生认知里最好的法子。毕竟都是土地里刨食的泥腿子,谁也不比谁高贵,上坡村的村民,真把下坡村的村民欺负狠了,少不得血溅五步。 厉元朗无奈的叹息一声:“罗长生,你的出发点虽然是好的,但方式跟方法却都是违法的,现在毕竟是法治社会。” “如果你不能合理合法的为村民谋求利益,而像个法外狂徒般,总想着用非法的手段,达成你的目的,那我真的要劝你,最好不要当村长。” “我这也是没办法,真有能耐的,都出去打工了,看不上当村长的这点工资。真有威望的,年龄都大了,想为村里做点什么也是有心无力。” “我的年龄也不小了,也想去县里跟着儿子一起生活,领着退休工资,过上几年安生的日子。” “但,这不是找不到合适的接班人吗?” 罗长生说的情真意切,一双眼睛里充满无可奈何的情绪。 厉元朗什么都没说,而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头我问问县里,有没有大学生村官,支援你们下坡村,多做一做普法教育。” “人穷不可怕,可怕的是你们脑袋里没有法。一个个跟法外狂徒般好勇斗狠,我真怕哪天,你们把天捅个窟窿。” “去做做群众的工作吧!如果遇到了刺头,直接推给我们。我们在审讯室里,给他们讲一讲道理,做一做普法教育。” 罗长生也下了面包车,迈着步子走向下坡村的村民。 这次的工作很好做,因为上坡村答应支援1000斤柴油,还愿意堵上三个豁口,这样下坡村不止找回面子,还落得实惠。 再加上有可能成为替罪羊的威胁,哪怕心气高的村民,现在也都偃旗息鼓,跟在罗长生的身后,开始往下坡村走去。 原本还充满火药味的对峙现场,一下变得冷冷清清。除了地上满是杂乱的脚印,还有乱丢的垃圾,已经看不出,这里刚刚差点发生大规模械斗的样子。 周凯对着厉元朗,由衷的夸赞:“元朗,你可真的是牛!就这么三言两语,就把这么大的恩怨给化解了?” 厉元朗却缓缓摇头:“不能说是化解,只能讲暂时安抚住他们,如果以后两个村再发生不可调和的矛盾,两个村依然会闹起来,还是会发生命案。” 周凯听出厉元朗的悲悯,无奈说:“终究是贫穷闹得!土岭乡的土地太贫瘠,在别的地方,能亩产八百斤的麦子,在这里只能亩产五百斤。” “一些人熬不住这恶劣的自然环境,只能去外面打工。剩下的人,为了点蝇头小利,不得不变得浑身是刺,一旦触及到利益,便会走极端。” 厉元朗给周凯丢了根烟:“县里对这里的情况真不了解吗?就没有想出什么法子,彻底化解两个村的恩怨?” “这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这些年,县里没少往这边派扶贫干部,也一对一结了帮扶对子。但扶贫先扶志,有些人已经没了跟贫穷宣战的斗志,躺着摆烂……” 周凯无奈的叹息一声:“有的人甚至吃掉了种粮,就连小猪仔都拿了下酒。” “有的人活成了烂泥,别说糊墙了,看一眼,你都觉得恶心!” 周凯是个老警察,基层办案经验丰富,对土岭乡的情况也比较了解,所以有种了如指掌后,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无奈。 厉元朗望着已经干涸的二浪河,对着邵洪宝示意:“往尽头开,去看看废弃的水库。” 周凯很是不解:“看那玩意干嘛?”却也没阻挡邵洪宝转动方向盘,踩了油门。 “周哥,你说的很对,扶贫先扶志。既然这件事,让我们遇到了,那就帮着想一想法子。” “万一真想到了好主意,带着他们脱贫致富,不止能化解了两个村的世仇,还减少了我们维持治安的警力,那可是一件大功德!” 周凯笑着说:“元朗,我也希望你能想到好主意,光上岭村跟下岭村,每年都有将近十起斗殴案件,虽然没有恶性到杀人,但因伤致残的至少有三起。” “如果真能化解两个村子的世仇,我给你记一大功。” 厉元朗笑了笑,并没言语,而是开始思索,上辈子上坡村跟下坡村,是因为什么而脱的贫…… ------------ 第43章 废弃水库 上辈子,也就是三个月后,十月初,九月底的样子,一场暴雨袭击了罗宁县,暴雨提高了沙土河的水位,原本就比二浪河高的沙土河,直接倒灌二浪河,把废弃水库填满后决堤。 百年一遇的洪水,把土岭乡洗刷一遍,汹涌的河水不止冲刷大地,退潮后还留下厚厚的淤泥,让土岭乡贫瘠的土地,一下变得肥沃。 县里也是趁着这个机会,又挖了几个水库,并且开始植树造林,防风固沙,一点点改变了土岭乡恶劣的自然环境。 至于上坡村跟下坡村,也是抓住了这次契机,才完成了脱贫。上岭村开始养牛,农田种粮食不能丰收,却很适合种苜蓿草。一下成了远景闻名的饲料源头工厂。 下岭村种了三千亩的西林红富士,甚至跟农科院的博士站达成了合作,采用特殊育种的方式,培育出红壤的苹果,一下享誉海内外。 曾经两个穷的响叮当的村子,一下成了全国知名的富裕村。一起富裕后,相互仇视的两村子,也逐渐成了文明标兵村。 车停了,厉元朗的回忆也乍然而止,望着年久失修的水库,厉元朗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上个世纪,特殊的年月里,有一段激情燃烧的岁月。那时候大炼钢,勒紧了裤腰带想要赶美超英,这个水库就是修建在那个特殊的时代。 利用地势跟二浪河的天然流向,堵住一头的出水口,人为造成淤积,再打了两道土坝,这才有了这个半人工的水库。 只是后来,罗宁县又组织人手修建了两座新水库,加上二浪河的河床不断抬高,本该蓄水的堤坝,因为年久失修,逐渐废弃了下来。 曾经人工修葺的土坝上,出现了巨大的裂缝,最大的地方能够并排站上两个人。幸好里面水不多,要是真有了水,冲开土坝后,肯定会淹了半个土岭乡。 邵洪宝很努力的说:“这里,要加固,否则会……,溃坝……” 经过这段时间的练习,口吃的毛病好了一些,虽然说话还有些结巴,但却不太明显,也不影响正常的交流。 而且,厉元朗惊讶的发现,邵洪宝越锻炼,越自信,再过上一些时间,恐怕真的能正常的跟人交流。 “这个水库已经存在快半个世纪里,里面的淤泥还是蛮多的!”周凯有些无奈的说:“土岭乡风沙大,裹带的泥土也多。如果河道不清淤,很容易会决堤。” “水库也一样,用不了几年,不清理就很容易废弃。” “这次县里倒是下了决心,但过不了几年,淤泥又都会回到河里。治标不治本,如此循环往复,也是没了办法!” 如果不改变土岭乡的地貌,水土流失的问题,的确是个大难题! 但厉元朗又不能放任水库决堤,眼睁睁的看着,洪水淹了半个土岭乡。厉元朗不是水利专家,除了知道八月中旬到九月底,整个汉中省大半个区域会连降暴雨,其他的方面给不出跟好的建议。 拿出车里的相机,拍了几张照片。厉元朗忽然指着旁边一堆堆的泥巴问:“这是什么?” 在水库的旁边,有着一堆堆的黑色淤泥,每个都脸盆大小,成队列的排在地上,在太阳的炙烤下,逐渐变得僵硬,好像大号的巧克豆。 “这些都是河里的淤泥,周围的农民把这些淤泥弄到岸上,利用太阳炙烤进行风干,然后丢到田里,作为补充的农家肥。” 周凯倒是见多识广,一下就看出了这东西的用处。 厉元朗不由得追问:“这次河道清淤出的淤泥,都运到了哪个?统一处理了?还是留给周围的村民当肥料?” “好像是拉到低洼处,填坑了!我记得就在这边不远处,有个天然形成的大坑,有渣土车把淤泥都堆到那边。” 厉元朗拍了拍邵洪宝的肩膀:“去大坑那边看看!” 三个人又上了面包车,不大的工夫,便来到大坑旁。两辆渣土车,正排着队,往大坑里倾倒黑色的淤泥,整个坑非常的大,周围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败的腥臭味。 “浪费啊!如果把这里的淤泥,倒在土岭乡贫瘠的土地上,会不会改善这里的土质?” 厉元朗的嘴上这样说,心里却有个极为大胆的想法。既然河道已经治理,不可能再爆发洪水,那么能不能利用这次清淤出的淤泥,跟将来要下的暴雨结合在一起,人为的改变土岭乡的土质,为将来种植苜蓿草跟苹果树打下基础。 越琢磨,越觉得有可行性,于是厉元朗把电话打给铁玫,约她来到下坡村,先看这里适不适合种苹果树。 罗长生听到厉元朗的想法后,用看白痴的眼神打量厉元朗:“你的意思是,先在荒地上挖个坑,然后往里面装淤泥,等到来年的植树节,在淤泥里种苹果树?” 望着厉元朗点头,罗长生直接摇头:“这件事,想都不要想。种地不是这么种的,淤泥虽然有肥力,但也有病菌,你不能脑袋一热,想当然的就自以为是。” “下坡村的村民,大部分都很拮据,算得上手不动,口不食。种果树的周期太长,等不到苹果丰收,大部分人都饿死了!” 虽然未来很美好,但今天却很残酷。如果让下坡村的百姓,指望苹果树的收益过生活,恐怕大部分人都撑不到明年开春。 铁玫倒是很有兴趣:“元朗,你的想法很好,但却有些保守,为什么只是挖坑呢?下坡村的荒地适合大型机械作业,为什么不挖沟渠,然后堆淤泥?” “每条沟渠宽两个铲斗,深八个铲斗,长度随意,然后用铲车把淤泥都推进沟渠里,等着下雨自行往下渗透,要不了多久,这些荒地真的能变成良田。” “到时候不一定非要种果树,只要他们想脱贫致富,就可以种任何的经济作物!” 真不愧是专业的,思维就是比业余的开放,厉元朗只能想到人工挖坑,铁玫想的是直接挖沟渠。全机械化作业,看似代价更高,其实成本更低。 毕竟机械作业只烧油,人工作业牵扯到人力调度,一个人工再便宜,每天八十块也是要给的,一个月就是两千四,五十个人挖的工作量,肯定还顶不上一台挖掘机。 厉元朗对着铁玫使了个眼色,两个人决定去找楚秘书。 ------------ 第44章 借汛肥地 专业的事情,就要交给专业的人去做。铁玫的想法虽然很好,但却还缺少权威的论证。 从农科院找了位研究土壤的专家,根据土岭乡独有的土质,出具一份论证报告,楚秘书看完觉得没问题,才带着厉元朗跟铁玫,去见了张书记。 这次会面的地方是办公室,双方穿的都很正式,戴上花镜的张海滨,认真的把报告看完,摘掉了眼睛,用力的揉了揉太阳穴。 “丫头,你跟我说句实话,你是真想改造土岭乡的环境,还是借着这个计划书,搞什么金融运作?” 计划书里的远景很宏大,西林苗业承包上坡村跟下坡村三千亩荒地,利用河里的淤泥进行土壤改造,然后借助雨季对荒地进行深度改造。 明年开春后,上坡村将会先种上两千亩的苜蓿草,下坡村会先种上一千亩的苹果树。后续如果涨势喜人,还会扩大规模。 一年内,罗宁县水利部门,需要帮着把废弃水库翻新,同时修建一个新水库。 三个月后,罗宁县商业银行,将为整个计划,提供六千万的低息贷款。 罗宁县农委还要帮着申请各种农业补贴…… 这个计划真是个好计划,但借鸡下蛋的意图太过于明显,除了一开始西林苗业,三百万的承包费,跟两百万的土地平整费,其他的都是用贷款。 五百万跟六千万,差了整整十二倍!这种杠杆率,夸张到丧心病狂! 面对这个问题,铁玫倒是早有准备:“西林苗业是个很成熟的苗木公司,已经在西林市拥有两块育种基地,成熟的管理团队,跟更加成熟的销售渠道。所以从播种到销售,没有任何的问题。” “土岭乡的环境恶劣,也就靠近水库的地方可以进行育苗培育,如果想要彻底改变土岭乡的环境,就需要加大投资。” “苜蓿草不止是好的肥料,还可以跟养殖业深度绑定,利用生物循环,彻底改变一个地区的生态环境。” “综合考虑,这个项目,是个成功率很高,模式成熟的农业项目,跟金融运作扯不上任何的关系。” 厉元朗见到张海滨沉吟,便帮着说了一句:“既然要用商业贷款,肯定也要接受正规的监管与审计。只要确保每一分钱,都花在土岭乡上。” “不管这个项目的远景如何,至少土岭乡的环境能够得到永久的改变!而且还能带动上坡村跟下坡村的村民就业。” “况且,铁总是个很成熟的商人,有利可图她才会做。如果风险很大,铁总也不会给自己找麻烦。” 这番话说的倒是很有道理,让张海滨非常的满意。毕竟西林苗业贷的款,切实花在土岭乡的土地上,只要地貌出现了变化,人们的工资有了增长,那就是大功一件。 哪怕最终这个模式走不通,那也是西林苗业的负债,跟张书记没有任何的关系。 以前追求G/DP,为了招商引资,不惜污染环境。现在风向变了,既要金山银山,又要绿水青山! 所以这份计划书里描述的宏伟远景,太招人稀罕了! 而且清淤工作不能停,挖出来的淤泥又关乎后续的土壤改造,张海滨最终伸手,跟铁玫握在了一起。 厉元朗虽然只是见证者,却又感觉大脑里,仿佛属于命运的齿轮开始了转动。上辈子,雨季决堤的洪水,改变了土岭乡贫瘠的土地。 这辈子,厉元朗要靠着疏通河道的淤泥,加上漫长的雨季,来改变土岭乡,让已经改变的世界线,再回到原本的轨道上。 铁玫开始了忙碌,跟上坡村与下坡村签好荒地承包协议后,弄了一批挖掘机开始在贫瘠的土地上挖沟渠。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种树改造环境,跟教书育人是一样的,都需要徐徐图之,一点也急不得。 现在万事俱备,就等雨季。已经偏离的世界线,应该还能被人为的推到原本的位置。 …… 厉元朗功成身退,又回到派出所里,安安静静当个小警察。前些日子,于所长打回电话,案子已经收尾,最近就会送检,一个二等功基本上是没跑了! 再加上抓的B级逃犯,厉元朗很有可能打破天海市,乃至汉中省的记录,在一年内荣立两个二等功。 就在厉元朗坐在办公室里,整理卷宗的时候,邵洪宝跑了过来:“出……出……出事了!星光宾馆……” “星光宾馆?马光明岳父开的宾馆?”厉元朗的眼睛瞪大:“招贼了?还是见血了?” 宾馆能发生的案件,无非这么多!客人东西丢了的失窃案。言语不和,发生冲突的伤害案。又或者只是发生口角,还没升级的纠纷。 邵洪宝却摇头:“跳楼,马……,苗苗要跳楼……” 厉元朗知晓了案情后,立刻往外走。只是跳楼就不用带警械,还是以安抚为主。况且,这种特殊的情况,不只警察会去,消防部门的同志,也会赶到现场。 星光宾馆是四层自建房,小楼每层净高三米,总高超过十二米,如果人从上面跳下来,即使摔不死,也有可能摔成残废。 厉元朗赶到现场的时候,就看到小楼的下面围了一圈的人。马苗苗披头散发的坐在四楼的窗户外沿,随时都可能跳下来。 两个上了年纪的老人,站在下面苦口婆心的劝着,四周围了一大圈看热闹的人。 “干什么的!看热闹的往后退!洪宝,从这里拉个警戒线,谁敢过了线,立刻拘留。” 厉元朗说完这些后,又看了周围人一眼:“都闭嘴,如果上面的人,因为你们的喧哗,情绪激动跳了楼,我会追究你们的法律责任。” 原本还喧嚣的场面,一下安静了许多。大家伙虽然觉得厉元朗很霸道,但也不敢跟他对着干。 厉元朗这样做,也是没办法。地面离楼顶太近,下面说话大点声,楼上的人都能听到。如果看热闹的人里面,有拎不清的,开口嘲讽,火上浇油,上面的人想不开,直接跳了下来,那可就麻烦了! 所以在没有对当事人进行疏导之前,厉元朗先控场,再消除杂音,剩下的就是见招拆招,如果能把人劝下来,自然是极好的。如果劝不下来,那就在保证当事人安全的前提下,施展一些特殊的手段。 毕竟厉元朗跟马苗苗也算是见过,刚上高二的女孩子,压力本来就大,家里又摊上了这样的变故。 让她的情绪宣泄一番,希望理智能够重回她的大脑,不会在冲动的情况下,做出无可挽回的傻事。 ------------ 第45章 少女的心事 消防员还没来,宾馆的门口就站着两个焦急万分的老头、老太太。 厉元朗不得不站出来:“两位老人家,你们都别急,跟我说说情况。” 岳金凤见到厉元朗,仿佛看到了救星:“这位同志,你帮我劝一劝我们家苗苗,也不知道她在哪里受了气,来到我这里就是哭!”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就想打电话给她妈。孩子不让,老头子说了她两句,然后她就开始寻死觅活!” 厉元朗听出了个大概,矛盾的根源不在岳金凤身上,而是在马光明的岳父身上,于是厉元朗看向了乔庚。 乔庚气的面色发白,嘴唇直哆嗦:“现在的孩子,气性怎么就这么大,我不过是说了她两句,她就发这么大的脾气!” “还在我这里寻死觅活,我上辈子究竟是造了什么孽?” “只是说了两句?没动手?”厉元朗盯着乔庚的眼睛,果然从他的眼里看到了慌乱。 “气急了,好像抽了她一巴掌……,或者是两三巴掌……” “我是她的外公,她妈我都打过,她这样不听话的孩子,只抽几巴掌……”乔庚越说声音越小。 厉元朗无奈的叹息一声:“为什么打她?” “她现在的情绪很激动,我必须要知道事情的起因,才能想办法化解。” “上面离地面至少有十米,如果摔下来,不死也残废。你也不想看着你的外孙女伤残,你也不想让你的女儿,恨你一辈子吧?” 这番话不止戳心窝子,还如同一盆冷水般,直接浇在乔庚的脑袋上,让他有些狂躁的大脑,慢慢冷静下来。 年纪大了的老人,都盼着子孙满堂,家和万事兴!如果马苗苗真在这里跳楼了,酿成了无法挽回的后果,那自己以后的日子,铁定不好过。 于是乔庚有些急了,对着马苗苗大声的喊:“苗苗,外公错了,真错了,你……” “别说话,这个时候你就别火上浇油,刺激她了!”厉元朗拉了乔庚一把,然后往四周看了看,并没有看到消防车。 最近整个罗宁县都在防洪清淤,有些路段上跑起了泥头车,这种超载的公路霸王,速度不快,其他的车也不敢催,所以道路没有以前那么通畅。 消防队出警的速度,自然也就没以前那么迅捷。 听到厉元朗的训斥,乔庚闭紧了嘴巴,倒是岳金凤激动问:“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办?救救苗苗,你可一定要救她……” 厉元朗大约估算了一下:“把你们店里的被子、枕头都拿出来,先垫在下面。能垫多厚,垫多厚,希望能起点作用。” “我上去跟她聊一聊,如果她能不做傻事,那自然是最好。” 两位老人有事情做,立刻忙碌了起来,厉元朗沿着楼梯上了四楼,望着敞开的房门,不由得慢下了脚步。 午后的风非常的温柔,既有春末的清爽,又有夏至的燥热,吹在马苗苗有些单薄的身体上, 扬起了她黑色的发丝。 “哎!马苗苗,我们以前见过,上次你那个叫智障的同学掉河里,是我给救得……” 厉元朗知道,掉河里的叫智维,他爸叫智能,印象这般的深刻,是因为值班室里挂着他俩送的锦旗。 之所以喊错名字,就是问了起个话头,好跟马苗苗聊。 “他不叫智障,叫智维。”马苗苗说着,转头看向了厉元朗:“我知道你是谁,把我爸送进监狱里的厉元朗。” 这天聊得,稍微有些尴尬! 厉元朗伸手摸了摸鼻子,从兜里拿出了烟盒,战术性点了一根,深深的抽了一口,在马苗苗即将不耐烦之前,连忙开口:“这事不能怪我,是你爸违反了五条禁令,酒后驾车,赶上常委班子调研……” “再说了,大人之间的恩怨,跟小孩子无关。我跟你之间,又没有矛盾!” 趁着马苗苗思索的时候,厉元朗果断转换话题:“抽烟吗?要不要来一根,缓解你的尴尬?别装乖乖女,你是个老烟枪,手指甲都熏黄了,所以你才涂了红指甲!” 说完这些后,也不等马苗苗回答,厉元朗把烟盒跟火机放在电脑椅上,然后双手一推,把电脑椅推了出去。 谈判也好,疏导也好,必须要因势利导,不说牵着别人的鼻子走,至少也要掌握一定的主动权。 厉元朗已经活了两辈子,看似二十来岁的皮囊里,住着一个四十多岁,将近五十岁的灵魂,面对马苗苗这个十六七岁,还没成年的小姑娘,自然能牵着她的鼻子走。 电脑椅就停在马苗苗的身前,马苗苗用疑惑的眼神看着厉元朗。 “怎么了?在家人的面前不敢抽烟?你可是连死都不怕的马苗苗,不要再压抑自己的天性了,想抽就抽!” 这番话好似带着魔力,双腿搭在窗台外的马苗苗,屈起膝盖,一条腿放在了窗台里,姿势转化成跨坐在窗台上。 厉元朗松了口气,这样的坐姿,比刚才安全多了。但嘴上却什么都没说,而是对马苗苗举了举烟头,示意她也抽一根烟。 马苗苗伸手拿起烟盒,点了根烟,甚至还很熟练的吐了个烟圈。 “你怎么看出来,我会抽烟的?仅仅是因为我的指甲盖?” “味道!抽烟的人身上有一股烟草味,特别是手指,哪怕洗的再干净,也有一种烟熏火燎的肉香。” “你虽然掩饰的很好,但味道不会骗人,所以我知道你会抽烟。原本我是想假装不知道的,但这今天不是情况特殊吗!” 马苗苗笑了,笑的很张扬,原本并不出奇的五官,忽然间变得很明媚:“其实我最讨厌,就是你们这帮当警察的,观察的那么细致,我们这些普通人,在你们面前,仿佛没有任何的隐私。” “怎么了?早恋被你爸发现了?但他现在都已经进了监狱,你应该高兴啊?” “难道是因为,那个叫智障的人,要跟你分手了?” 厉元朗很小心,也很巧妙的转移话题,试图打开马苗苗的心扉。 想要化解这个矛盾,总要先知晓症结在哪里,然后再试着去化解。所以厉元朗引导马苗苗说出来,然后才好对症下药。 ------------ 第46章 吊桥效应 马苗苗沉默了一会,倒也打开话匣子:“他是学霸,我是学渣。原本我在学校,无忧无虑也挺好。” “我没想过考上多好的大学,只要是本科,那怕是三本,我爸都拍着胸脯,向我保证过,肯定能给我找到份体面的工作。” “后来智维转到我们班,开始追求我。我是看不上他的,除了成绩好,他一无是处。” “上次我来土岭乡找我爸,他也跟了过来,就在河边向我表白,还说如果我不答应,他就跳下去。” “我当时很烦,根本就不想答应,于是敷衍说,只要他敢跳,我就做他的女朋友。然后他真跳河了,我就被感动……” “我们刚确认关系,说好了考同一所大学,然后他又告诉我,他被保送了!” “这不是耍我吗?” 厉元朗用力的眨动眼睛,终于把这一切都厘清了!原来不是两情相悦,而是有着种种的阴错阳差。 “马苗苗,你知道吊桥效应吗?就是说,一个男人跟一个女人,同时出现在危险的吊桥上,两个人经历生死的时候,女人会对男人产生依赖,有点像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当然,如果你没听过这里面的名词,我可以讲得更直白一点!”厉元朗搜肠刮肚:“网络小说,那些言情课外书你有看过吗?” “智维用跳河的方式逼迫你,让你觉得,你喜欢他。其实他就是利用人性的弱点,让你混淆了情感,把本性中的善良,误解成了爱意。” “就跟一些言情小说里,主角用自残的形式表达爱意,然后让女主角感动的桥段一样。你并不是爱上了他,而是出于善良,在怜悯中误以为这是爱。” 厉元朗说的很认真,双眼直直看着马苗苗。这一刻,厉元朗仿佛是个满级的恋爱大师,哪怕他活了两辈子,一段恋爱也没谈过,但这并不妨碍他以心理学家的身份,去劝导别人。 马苗苗见厉元朗说的好像是真的,她的脸上也冒出些许疑惑:“难道我只是同情智维,不是爱上了智维?” 看到厉元朗点头,马苗苗又不解的说:“那我为什么听到他被保送后,心里就特别的不舒服,心脏很痛,整个人仿佛被掏空了,好似小丑一样的难受?” “这就对了!证明你是一个很善良的女孩子!”在马苗苗不解的眼神中,厉元朗继续往下说:“面对别人的错误,你并没有去惩罚别人,甚至都没有报复别人的念头,你选择了惩罚自己。” “你这样的女孩子,难道还不善良吗?” 原本已经钻进牛角尖的马苗苗,忽然间发现,这件事不对啊!明明错的不是自己,为什么要自己承担后果? 为了一个不爱的人,寻死觅活的跳楼,显得自己非常的傻。甚至还会让自己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马苗苗虽然是个学渣,但也是要面子的。如果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以后说什么的都有,那可就彻彻底底活成了失败者。 想到了这里,小姑娘直接把烟头按灭,从窗台上跳下来。一双眼睛亮亮的:“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吗?我又没有错,凭什么跳楼?” “对啊!错的又不是你,凭什么你跳楼?”厉元朗调整了马苗苗的语序,赞成了她的观点,这就形成了心理上的强暗示。 一个人自我的观点,可能存在偏差,甚至是错误的。但两个人都赞同的观点,那么错的只能是被讨论的人。 年轻小女孩的情绪,来的快,走的也快。 特别是觉得,这件事她没有错,而是别人有错的时候,脑袋中的颓废、失落、自我反思、伤春悲秋的负面情绪,一下全都消失不见了! 厉元朗也松了口气,刚上高二的女孩子,就好像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本该一天天的长大,然后盛开惊艳世界。 如果在这个年龄,因为莫名其妙的事情而凋谢了,那可真是个大大的悲剧。 急匆匆的脚步响起,一个四十来岁,穿着灰色西装的女人,快步的跑了进来。看到马苗苗后,立刻扑了上去,抱着她就开始嚎啕大哭:“苗苗,你怎么这么傻?为什么这样冲动?如果你做了傻事,让妈妈一个人该怎么活?” 厉元朗原本想离开,但又怕矛盾继续升级,于是声音压低:“苗苗妈,孩子高二了,下学期就是高三,学习压力本来就很大,再加上周围全都是风言风语。” “如果可以的话,最好给孩子换个环境,说不定会有更好的未来。” 这番话说的入情在理,苗苗妈立刻点头:“对,是我对孩子关心的不够,我这就给她换个环境……” “以后跟孩子沟通,多注意方式方法,毕竟是个大姑娘,不是个小孩子了!自尊心重,不能跟你爸一样,一言不合就动手!” 这番话,厉元朗是故意这样说的。一来是转移苗苗妈的注意力,二来是怕乔庚拎不起,继续摆大家长的架子! 好不容易把钻牛角的人劝了出来,厉元朗可不想,再被乔庚给逼回去。 “你外公打你了?”苗苗妈仔细端详马苗苗的脸,先入为主的以为,马苗苗想不开,是因为被乔庚打了! 带着马苗苗就下了楼,找上老父亲,原本还想吵上一架。但看到老人家面色雪白,满头满脸的汗水,最终化为无奈的叹息。 不管怎么说,终究是自己的亲爸! 厉元朗就跟在后面,默默的看着马苗苗。只有冤枉你的人,才知道你有多无辜! 这件事不能完全怪乔庚! 所以厉元朗在等,如果马苗苗不主动道歉,厉元朗会要求她向乔庚道歉。毕竟调解问题是要从根本上解决矛盾,而不是把委屈从孩子的身上,转移到老人的身上。 马苗苗对着乔庚鞠躬:“外公,对不起,是我惹你生气了……” 乔庚有些感慨:“也不能全怪你,是我一时之间着急,才打了你。以后肯定不动手了!” 一家人把话说开了,自然也就没了误会。原本还存在的隔阂,一下子消散虚无。 厉元朗也心满意足的离开了现场,只是消防队的人还没赶到,看来罗宁县的交通,不止是一般的拥堵,而是特别的拥堵。 ------------ 第47章 生财之道 刚回到所里,就看到一辆黑色的东风日产蓝鸟,这车停的很霸道,大概斜了三十度,压在两车位中间,派出所的面包车,反而没地方停了。 厉元朗拉开车门走下去,伸手敲了敲车窗玻璃,看到了一张很熟悉,却又很意外的脸:“张耀,你今天怎么有空?” “前几天刚拿了驾照,我就买了辆新车,四处瞎逛。”张耀说着,推开了车门:“要不要上来兜兜风?” 望着崭新的蓝鸟,厉元朗眼中闪过一丝的艳羡。虽然上辈子也开过更好的车,但一个人在不同的人生阶段,会有不同的实力,也有不同的追求,最终活出了不同的人生。 就好像还上小学的时候,那时候觉得,能有一台游戏机,是一件非常酷炫的事情。到了中学,追求变成随身听的CD机,然后高中时讲究穿衣打扮,想要好的球衣球鞋。至于上大学,那肯定是手机电脑。最终走进了社会,开始追求名表名车。 每个不同的人生阶段,会有不同的追求,如果在大学的时候,拥有了小学时梦寐以求的游戏机,说不定会高兴几秒钟,但不会一直高兴。 毕竟,有些东西,一旦错过了!那就永远错过了! 2006款的蓝鸟,是今年刚上市的新车,虽然不是豪华品牌,但做为刚毕业参加工作的男人来说,已经是极好的选择。 别人还骑着电瓶车,或者自行车淋雨吹风的时候,有车一族已经坐在驾驶室里,把窗户一关,就可以无视外面的风雨。 上辈子,厉元朗刚转业的时候,也想过买一辆车,看中的也是蓝鸟,却因为厉兵的意外,彻底改变了人生轨迹。 这辈子,又见到崭新的蓝鸟,眼中也不由闪烁热切:“把车调个头,拉我兜一圈。” 张耀满脸无奈:“你们所里的地方太小,我转了几圈都没能调头……” “菜就多练,难怪一辆车占了俩车位!”厉元朗接过了钥匙,挂上倒挡后,三把方向盘,把车调了个头。 张耀倒是不尴尬,拉开车门坐到了副驾驶上:“温柔点,这可是我刚买的新车!” “知道,比你老婆还金贵的新车!”厉元朗嘴上说着,脚上踩了下油门,车子缓缓的驶出了派出所,沿着公路往水库的方向开去。 新车的减震真不错,这样坑坑洼洼的路,面包车开在上面肯定颠簸,但蓝鸟却很平稳,甚至碾压石子的异响,都没传入耳朵。 张耀往车窗外看着:“这里的环境可真够恶劣的!元朗,你说在这里真能种出千亩果林?” 厉元朗的眉头微皱,忽然发觉自己还真是轻视了张耀。他这次冒昧来访的动机不单纯,绝对不是炫耀新车。 “怎么了?心里忐忑了?对铁玫姐的生意,没信心吗?”厉元朗缓缓把车停在路边,又把车窗开了条缝,从兜里拿出烟盒,递给了张耀一根。 张耀拿出火机,帮着厉元朗点火,然后说:“我倒不是对铁玫姐没信心,而是步子迈的太大,我爸的年龄不小了,我怕他的血压受不了。” 厉元朗深深的吸了口烟,然后悠悠说:“聪明人能进体制内的,都进了体制内,按道理说,铁玫姐不管是智商,情商,都不比我们低,家事也很不错。” “现在你是有编制的老师,我是有编制的警察。那么她为什么没有进体制内,而是做了生意,干的还是绿化苗木呢?” 这番话的核心就会一个问题,究竟是什么支撑铁玫选了这个行业,又是什么原因,让她的生意一直都这么的红火? 这还真是个好问题,一个被张耀忽略的问题。以前总觉得铁玫很能耐,几千万的生意,仿佛随随便便就谈下。 现在反向思索,用宏观的角度回望,就会发现这里面有着很多不同寻常的东西。 “国家提倡环保,林业公司只要上了规模,就能申请到国家补贴。甚至西北环境恶劣的城市,为了完成绿化指标,在订购苗木的时候,还会提前打款。” “这是个符合政策,并且站在风口,还能够福泽后世子孙的行业,只要不踏错,跟上层部委保持良好的关系,生意做起来不止一帆风顺,而且生财有道!” 厉元朗用了前面大段的铺垫,就是为了引出最后这段话,就看张耀有没有悟性了! 张耀眨了眨眼睛,忽然吸了口凉气:“我记得铁玫有个姑姑,嫁到了首都,他姑父在国家环境保护总局,听说最近好像在筹备新部门……” 每个不惹事,并且拥有清晰自我认知的二代,都不是简单地人物。平时跟别人闲聊的时候,能够接触到别人所接触不到的信息。 只要肯下功夫,能够留意别人不知晓的细节,稍加联想便成猜出个模糊的大概,继而知晓未来的走向。 “你的消息很灵通,总局要升格为部委,国家对这一块看的很重,为了保护环境,恢复生态平衡,财政上必然会有所倾斜。” “那时候,补贴是补贴,业务是业务,特殊的贡献,还会有特殊的奖励。” 厉元朗越说越兴奋:“我给你举个例子,塔克拉玛干沙漠知道吗?如果铁玫提供的耐旱苗木,能把整个塔克拉玛干沙漠围起来,好似衣服一样,给锁个边。” “你知道这会引起多大的社会轰动,又会带来多少的财富效应吗?” “用树木围着沙漠,造一个绿色的长城?”张耀还真闭上眼睛,努力的畅想一下:“元朗,你喝假酒了吧?这个景象也太疯狂了!” “不过,如果真的能做到,那也太酷了!” “会有这么一天的!我相信!”厉元朗说着,把烟头弹到了外面:“所以,西林苗业大有可为,市场远景也非常可观。你就别患得患失了!” 张耀慢慢的点头:“元朗,你说我们要不要也做点什么?这么伟大的事业,不参加,真的很可惜。” 厉元朗疑惑的看了张耀一眼:“你也要育苗?” “我又不傻,没技术,没关系,肯定不会冒冒失失的胡来。”张耀从车后面找到个文件袋:“里面有个好项目,你肯定感兴趣。” ------------ 第48章 肉苁蓉 文件里有张打印的照片,照片上是一种特征很明显的植物,厉元朗眨动了眼睛后,终于想起来是什么:“这是肉苁蓉?被誉为沙漠人参的中年男人加油站?” “元朗,没想到你居然还懂这个?莫非是用过?”张耀开着玩笑,还用放肆的眼神,上下打量厉元朗。 厉元朗倒是没介意,而是继续往下翻看资料,很快就弄明白了张耀想干什么。 “你不是教物理的老师吗?怎么想起来种肉苁蓉,还想着后期深加工,建药厂?” 张耀脸上浮现出一抹得意:“我不止教物理,还懂生物,前些年钻研了药物制剂,后来做实验的时候,从肉苁蓉里提炼出一种天然的植物精华,用在小白鼠的身上,然后听了半宿的老鼠叫!” “正经点,少吹牛,说正事。”厉元朗对张耀还是了解的,别看这家伙表面上看起来很正经,其实私下里也是个大号的芒果,外面看起来黄,里面更黄。 “原本我是想跟着导师,继续往这个方向研究,结果导师中风了,我没办法才回来教书。” “前些日子,在我爸那看到土岭乡土质改造计划,我也期望铁玫姐能成功,就想着把这份资料给她。” “但刚刚听到你这样一说,我改主意了。” “也许,咱哥俩可以投点钱,拉着铁玫姐,把这份事业做大,做强。” 厉元朗仔细盘算这件事,忽然发现还真有机会。西林苗业培育过耐旱树苗,红柳、沙柳、沙棘、梭梭树这些,不止可以用来防风固沙,改善自然环境。还是肉苁蓉寄生的主体,既有药用价值,也有经济价值。 单独种植梭梭树,无法形成经济收益,但有了肉苁蓉的寄生,就形成了可持续的经济循环。把原本没有回报的绿化,变成了可以长期做的生意。 这个计划的最核心,就是张耀的实验数据,从肉苁蓉里提取植物药性,然后进行深加工,做成各种药物与保健品,对外销售。 用上辈子的眼光来衡量这份计划书,虽然有些地方还很青涩,但可行性非常的高,成功率也不低。 张耀见厉元朗一直不开口,便小心翼翼的问:“你没兴趣吗?咱们可以先从小规模的做,每家投个十万,先摸索出经验,培育出良种后,再扩大规模……” “兴趣是有,我在想从哪里弄钱!”厉元朗说着,又点上了一根烟。 这段时间太忙了,总想着弥补上辈子的遗憾,却忘了人生在世,想要活的舒服一点,就要有一定的财富。 毕竟在这个改革开放后,逐渐商业化的社会里,金钱可以解决百分之九十九的矛盾,剩下的百分之一,需要更多的钱。 “你不会没钱吧?”张耀掰着手指头开始给厉元朗算账:“你妈给你在天海买了一套房,你有转业费,还有从小到大攒的零花钱。随随便便挤一挤,十万块肯定是有的。” 厉元朗把烟灰弹到窗外:“钱有,但不多,所以我在想,怎么做才更稳妥。” 投资这东西分为短线跟长线,厉元朗很仔细的回忆,上辈子经历的事情,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投资的商机,结果却很无奈的发现,并没有记下什么彩票号码,或者股票代码。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从现在到2007年的股市,会有一波大牛市,但哪些股票会涨,却又都没印象。 用手敲了敲脑袋,厉元朗感觉上辈子的自己,真的是个渣渣,活在自己的小天地里,总幻想着为父亲洗刷冤屈,结果却忘记拥抱大大的世界。 人,真的不能太执着,总陷在一件事情里,最终并不能改变什么,也把自己搞丢了! “哎!哎……”张耀伸手在厉元朗的面前摇晃:“别装深沉,你就说这个生意能不能做?” “肯定可以做,估计还需要长期投资。我的建议是,咱们出点钱,做个小股东,一切还是以铁玫姐为主。” “那当然了,专业的事情,就要交给专业的人去做,我们都是外行,只提建议,不去干扰内行工作。”张耀说着,看向了外面:“铁玫姐在土岭乡吗?” “应该在下坡村,我们现在去看看!”厉元朗再次发动了汽车,望着外面黄蒙蒙的世界,心慢慢往下沉,厉元朗感觉自己原本还很纷乱的人生,忽然间变得有些条理。 忽如其来的重生,让厉元朗一直疲于奔波,甚至有种头疼医头,脚疼医脚的无奈。也想着迅速立功,快速提升,但却对自己的人生缺少了长远的规划。 想要什么?该怎么做?会遇到什么样的困难!又该怎么样去克服! 没被触动之前,厉元朗只是想着走向更高的位置,只想了目标,自以为按部就班就能得偿所愿。 但人生没有那么多理所当然,不是付出就一定会有回报,所以要有方式,还要讲方法。多赚一点钱,将来成功的几率更大,可选择的方向也更多。 黄蒙蒙的地平线尽头,几辆挖掘机好像玩具般,挖起一铲铲的黑色,抹在了黄色的世界里。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原本满是土黄的下坡村,多了一道道黑色的沟渠。 张耀捂着鼻子说:“这味道可真大,你说,铁玫姐这样一个大姑娘,怎么就能受得了?” “她从小就跟我们不一样!”厉元朗推开了车门,用欣赏的目光,看着又被晒黑了一个度的铁玫。 穿着蓝色工作服,长发挽成了个发髻,被压在白色安全帽下,铁玫没有了前些日子的精致,大大咧咧的挥动手套,冲着张耀跟厉元朗打招呼。 “你们俩大忙人,今天怎么来我这里?想姐了?” 张耀不好意思开口,便对着厉元朗示意。 厉元朗笑着说:“姐,我们俩,今天是找你来谈工作的。” “既然是谈工作,那就要称呼职务!小厉警官,小张老师,你们好,我是西林苗业的铁玫,你们可以称呼我为铁……”铁玫话没说完,便忍不住先笑了起来。 张耀拿出了文件袋:“我跟元朗打算拉着你,一起研究肉苁蓉,从种植到深加工一点点的来。” 铁玫接过文件袋,伸手指了指:“去办公室。” ------------ 第49章 投资 临时办公室是用集装箱改的,旁边还有一排简易的铁皮屋。 铁玫打开一间会议室,没客套的说:“喝水自己倒,我先看看,你们给我带来了什么样的惊喜。” 厉元朗打量这个会议室,大概十多个平方,地上铺着木地板,圆形的会议桌周围,摆着一把把的椅子。 桌子上的东西很杂乱,有吃过没收的饭盒,也有打开后还没合上的文件。 张耀也没客气,从饮水机里接了杯水,喝了一小口后说:“罗宁县的水质,我真的喝不惯,总是有一股子没法形容的味道。” “水质太硬了,钙镁等阳离子含量超标,长期饮用很容易脱发。”铁玫说着,已经合上了文件,然后用好奇的目光,上上下下,不断的打量厉元朗跟张耀。 “看什么?我脸上有花?”厉元朗有些不自然,伸手摸了摸脸颊。 铁玫又笑了:“你们两个都是没做过生意的大男人,忽然间想种肉苁蓉,这跨度有些大,让我感觉到非常的陌生。” “人不是一天就长大的,而是一天天长大的!不要觉得我们陌生了,而是我们都长大了,开始明白钱的重要性了!” 厉元朗说着,还指了指外面:“就张耀刚买的新车,如果他手里的资金充裕,肯定不会买蓝鸟,而是会买帕萨特。” “那肯定的,帕萨特十七万多,蓝鸟才七万多,不到八万。如果不是钱不够,我肯定买德国车。” 铁玫的眼中闪过欣慰,望着厉元朗问:“这生意,你俩打算怎么做?” “我跟张耀都看好肉苁蓉的市场远景,愿意出点钱,当个小股东。不决策,也不参与运营,如果能赚到钱,给点分红就行。” “这条件可真够优厚的,让姐姐都有些感动了!” 铁玫说着伸了个懒腰:“项目是个好项目,就是我这边的事太多,根本忙不过来……” 不等铁玫把话说完,厉元朗便开口:“铁玫姐,有件事我一直想不明白,你是不是对当老板有什么误会?” “你是西林苗业的董事长,应该抓的是经营管理,抓的是资金销售,而不是像个包工头一样,天天跑现场。” “事事亲力亲为虽然好,但你的精力有限。哪怕浑身都是铁,又能打几颗钉?” “你要做的是,把合适的人,放在合适的位置上,然后根据他们的表现,给出合理的报酬。有功就赏,有错就罚。” “掌握大的发展方向,通过管人来实现管事,而不是一门心思的趴在这些琐事上。” 厉元朗越说越激动,把手往外一指:“别的不说,就说出行!像你这样的大老板,哪个不配司机?” “司机帮你开车,你坐车里可以思考未来,可以电话联系商机。这样创造的效益,是不是要比你亲自开车,创造的价值更多?” 厉元朗的情绪有些激动,说到司机的时候,厉元朗忽然间想起,上辈子的时候,也就是最近,铁玫出了车祸。 现在世界线虽然乱了,但不知道因果线会不会改变。所以厉元朗想要借助这个机会,彻底帮着铁玫,改变这个因果。 “你小子,这一套套的说辞,都跟谁学的?还真是让姐姐刮目相看!”铁玫说完,看向了张耀:“你打算投多少钱?” “十万,我跟元朗,一人十万。”张耀说完,又怕铁玫觉得少,连忙解释:“前期投资小一点,先确认这个模式能跑通,然后再根据需求,加大投资。” “行,这个项目我投了,初始资金一百万,你俩一人百分之十的股份,我出八十万,拥有百分之八十的股份。” 铁玫很爽快,拿出手机就开始打电话,这是让法务准备一份合同,同时申请营业执照。 “以新公司的名义,给你配个专业点的司机。”厉元朗特意走到铁玫的面前,望着她的双眼,很认真的说:“你开车,我真的很不放心。” 人在打电话的时候,很难一心二用,面面俱到。哪怕像铁玫这样的人女强人,也被厉元朗带偏了,对着电话吩咐:“行!帮我再雇个司机……” “女司机,最好能干一些文秘的活……”既然是救人,那就救到底,厉元朗帮着向电话那边提要求,铁玫也没反对。 等着挂上电话后,铁玫这才意识到,自己稀里糊涂多了个司机! “中午就在我这边吃吧!庆祝我们三个人的小公司,正式成立了!”铁玫发出了邀请,见两个人都没有拒绝,便安排厨房开始做饭。 厉元朗跟张耀凑在一起抽烟,很忽然的问:“如果我知道股市要来行情了,但我却不知道哪个股票要涨,我该怎么做?” “这个简单,直接买股指。比如大盘现在1600点,如果你买入后,涨到1760点,你的100块就会变成110块……” “就这么简单?”厉元朗看到张耀点头,心狠狠的动了。因为他想起来上辈子,股市曾经涨到过6000点,然后在2007年国庆节的时候,发生了股灾。 之所以印象深刻,是因为马光明也炒股了,股灾以后他的心情非常的差,把一个小偷打了个半死。如果不是厉元朗拦着,马光明都没机会提所长。 “而且买股票还可以配资,比如你拿出100块,让股票经纪给你配资1000块,如果涨了百分之十,那你的收益就是百分之百,如果跌了百分之十,你的100就赔光了!” 张耀说完,又开始上下打量厉元朗:“怎么?你也想炒股?” 厉元朗摸了摸鼻子,否认说:“不想,就是好奇,随便问问。” 重活之后,厉元朗明白一个一句古话里的道理: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君。几事不密则成害! 事情没做成之前,不能大着嘴巴四处乱说。如果做成了,别人只会羡慕你运气好。如果做不成,必然会被人嘲笑。 厉元朗这只小小的蝴蝶,煽动翅膀后,已经能够改变一些人的命运,跟一些事的轨迹。面对股市这种金融搏杀的市场,厉元朗不清楚,自己的翅膀会带来什么,但最好是谨言慎行,尽量不影响世界线! 只有世界线按照上辈子的轨迹运行,厉元朗这个重生者,才能利用先知先觉的优势,提高自己人生的胜率! ------------ 第50章 炒股 一个基层小警员,社交面其实很窄。每天的时间都被琐碎工作填满,能见到的人,也就是辖区内的那些。每天处理的,大部分是邻里纠纷的琐事,工作时精力稍稍专注些,很容易便会跟社会脱节。 一个普通人的社交圈,其实也非常简单,无非亲戚、朋友、同学、战友、同事…… 既然决定了炒股,厉元朗仔细的思索,应该如何入手,仔细想了半晌,还真从脑海里找出了个人。 拿出手机,打开QQ,找到个栀子花头像的女孩子,厉元朗打字:在吗?最近忙不忙? 天海证券的办公室里,一个穿着黑色职业装,戴着金丝眼镜,梳着单马尾的女孩子,刚把报表保存好,然后就听到了QQ的提示音。 打开后看到厉元朗的留言,原本还很平静的小脸上,立刻浮现出一抹的激动。 江萍的手指在键盘上不断的敲打,写下一行文字后,又觉得不太妥当,选择了删除。就这样的删删改改,最终变成了一行字:不太忙,你是想请我吃饭吗? 等着这条信息发出去以后,江萍眨了眨眼睛,才意识到自己发了什么!原本就白净的脸,一下涨得通红,伸手不断的揉搓。 “冷静,一定要冷静!矜持,必须要矜持!江萍,你不是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了!” “不能这样的大大咧咧,不淑女。会吓到别人的!” 江萍跟厉元朗是高中的同学,只是厉元朗因为成绩太差,没有参加高考。江萍上了一所财经大学,毕业后进入了证券公司。 一起上学的时候,厉元朗高高大大的,江萍对他有莫名的好感。后来虽然分开了,但也从其他的渠道,打听过厉元朗的消息。 这是一种很朦胧的喜悦,就好像是想买一张绝版的CD,但却总是差之毫厘,隐隐约约能听到各种线索,忽然间,这个CD主动跳出来了! QQ的提示音再次响起,江萍看了一眼,立刻发出声欢呼,厉元朗居然答应了自己,要和自己一起吃饭! 还真是勇敢的人,先享受世界!原本就开心的江萍,不由自主的哼起了歌曲。 “干什么!大呼小叫的,一点也不稳重!”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板着一张好似扑克的脸:“江萍,这个月你的绩效没有达标,如果下个月还排在最后,我希望能收到,你主动上交的辞职报告。” 江萍立刻乖巧的站直身躯,对着男人点头说:“好的,主管。” 等着主管转身离开,江萍咬牙切齿的,对着他的背影挥了挥小拳头。 但一想到,马上就要见的人,满脸愁苦的江萍,脸上又浮现出浓浓的笑容。 …… 坐在西餐厅的凳子上,厉元朗总感觉自己跟周围格格不入,仔细打量了一圈,终于发现了问题,这是一家以情侣为主题的餐厅,是年轻男女约会的地方。 把江萍约在这里,恐怕有些不妥。而且,这个环境不够私密,不适合谈事情。 就在厉元朗思索着,要不要换个地方的时候,蹬蹬蹬!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响起,一个穿着香槟色连衣裙,头发自然披散,妆容精致的女孩子,走到了厉元朗的身前。 “老同学!你怎么黑了这么多?”江萍眨了眨眼睛,没想到白净的小奶狗,居然变成了黑黝黝的,甚至还带点磨砂的小狼狗! “当了几年兵,风餐露宿的没那么精致!”厉元朗笑了笑,然后习惯的客套:“你变得更美了,也更漂亮了!” 江萍非常的开心,捂着嘴巴笑了笑,然后坐在凳子上:“听说你去了基层派出所,怎么没留在天海?” “一言难尽,分配工作的时候,发生了一些意外,等我想要去纠正错误的时候,却已经晚了,也只能错有错招。”厉元朗并不想闲聊,而是把话题往江萍的身上引:“听说你现在参加工作,还是在金融公司?” “不是金融,是证券,就是前面那家,天海证券!”江萍说着,还故意用涂满指甲油的手,指向远处的天海证券公司。 “厉害啊!上学的时候,你学习就好,毕业了,还找了这么体面的工作,真的是让人羡慕。”厉元朗直接切入正题:“老同学,我想炒股,你能教教我吗?” “炒股?”江萍眨了眨眼睛,有些疑惑的看向厉元朗。 在这个充满浪漫氛围的西餐厅里,听着舒缓的钢琴曲,空气中仿佛飘荡着粉红色的泡泡,有的人在送玫瑰花,有的人帮着切牛排。 一个个眼波流转,甜甜蜜蜜! 到了江萍,没感受到任何的浪漫,厉元朗居然想要学炒股?这是什么新型的话术吗? 江萍试探着问:“炒股,你开户了么?”望着厉元朗的摇头,江萍的心里升腾出一丝的窃喜。 “我打算炒指数,还需要配资。”厉元朗说着拿出一张银行卡:“钱带了,接下来怎么做?” 望着表情认真的厉元朗,江萍的脸上浮现出尴尬。看来这个是真的想炒股,不是聊天的话术,自己的妆造是白做了! 战术性的笑了笑,掩饰住眼底的尴尬:“这卡里有多少钱?” “六十万,我打算再用五倍配资,然后全部买成股票指数。”作为重生者,既然知道未来的大趋势,厉元朗肯定会下重注。 “这么有魄力?”江萍错愕的再次打量厉元朗,早就听说他的家世好,但却没想到居然这般的有实力。 这可是2006年,房价还没有飞涨,大部分人的工资还在一千六七,一下拿出来五十万炒股,并且用上了五倍杠杆。 江萍真的很想提醒一句:投资有风险,入市需谨慎。却又怕引起厉元朗的误解,只能假装淡定,战术性开始喝水。 厉元朗笑了笑:“今天能办好吗?” “能办!一会吃好午饭,我带你去公司里办。”江萍说完,又把声音压低:“你是不是得到了什么内幕消息?” “我买的是股票指数,哪有什么内幕消息?”厉元朗微笑着说:“如果非要说有什么消息,我相信这个国家会越来越好,最近的股市肯定也会越来越好。” 江萍笑了笑,慢慢的点头,也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如果单买几个股票,可能是有内幕消息。但厉元朗买的是指数,是整个大盘,这种大趋势,牵扯不到任何的内幕! ------------ 第51章 天海证券 中午这顿饭,吃的不咸不淡,甚至还有点微微尴尬。毕竟周围都是谈恋爱的情侣,厉元朗跟江萍没有任何亲昵的举动,就仿佛是混进天鹅群里的两只丑小鸭。 好在江萍摆正心态,只要自己不尴尬,那么尴尬的就是别人。曼斯条理的吃完这顿饭,然后带着厉元朗去了天海证券。 一般的银行、证券、保险公司,为彰显实力,基本上都会自建,或者租下一整栋办公楼。天海证券作为天海市资历最老,也是业务最大的证券公司,自然是财大气粗,整栋十七层的楼,都是天海证券的办公室。 江萍的工位在六楼,开放的办公区坐满了办公人员,每个都穿着得体的西装,用奇怪的眼神打量江萍,然后用审视的目光,不断打量厉元朗。 “元朗,你先坐。我给你拿些资料,然后协助你开户。”江萍带着厉元朗来到她的办公桌前,然后开始在电脑上摆弄。 工位并不大,小小的格子间里摆着几盆多肉,还有一个白色的小熊造型的茶杯。 扑克脸的郭主任在办公区里巡视,看到江萍后,立刻冲了过来:“江萍,工作的时候,为什么不穿工作服?” 江萍连忙解释:“主任,中午的时候,约了这位大客户吃饭,他要求开户,我便把他带了过来……” “大客户?能有多大的资金?”郭主任上下审视厉元朗,上衣没见过,衬衫几十块,裤子脏兮兮,脚上的鞋子,也是不值钱的运动鞋。 郭主任是从基层一步步升上来的,待人接物有一套自己的逻辑,甚至一眼就能看出来,一个人的身家,甚至每个月的收入。 只是这样简单的扫了一眼,郭主任就可以确定,厉元朗不经商,也不是家资殷实的富二代,更不是开矿或者搞农场的大老板。 跟大客户根本就不搭边! “六十万,要配资五倍……”江萍越说声音越小,在动则大几百万,上千万的证券交易所里,厉元朗的这些资金,的确不算是大客户。 郭主任眼里的轻蔑,不由得又重三分,爹味很重的对厉元朗说:“年轻人,投资不是赌博,别脑袋一热,把老婆本都赔了!” 厉元朗笑盈盈的点头,并不想跟郭主任多说。 郭主任却打开了话匣子,好为人师的指点:“想买哪支股票?说出来,我给你提提建议。” “毕竟,我可是炒股多年,实盘三次获奖,盈利超过百分之九十六的同行。能得到我的指点,绝对是你祖上积了大德……” 这种拎不清的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嘴巴开阖的全是噪音,好似苍蝇般惹人烦躁,真的很想一巴掌把他拍死。 强忍心底的怒火,厉元朗低声说:“买股指,五倍做多。” “买股指才能赚几个钱?真是个棒槌!”郭主任极为不屑的一笑,然后傲慢的抬起了下巴:“小伙子,我这边有内幕消息,两万块一条,包你赚钱……” “谢谢,但不用了!我相信自己的直觉!”厉元朗摆了摆手:“这位主任,你先去忙吧!别打搅我开户。” 郭主任的面色一冷,然后冷哼一声:“不识好歹的家伙,早晚亏死你。” 就在这个时候,一群人走了进来,领头的男人穿着一身红色的西装,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往前走着。 郭主任看到后,立刻变了脸,笑着伸出双手:“谢经理,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谢长俊很矜持的伸出了手,跟郭主任浅浅的握了一下,正准备敷衍两句,忽然看到了旁边站着的厉元朗。 谢长俊不由得一愣,然后满脸的狂喜,伸手把郭主任推到一边,点头哈腰的凑到厉元朗身边:“厉少,我是小谢,谢长俊。” “上次在问政栏目组的现场,我可是一睹过厉少的风采!” “厉市长去党校深造,这次回来后,肯定就要高升了吧?” 厉元朗虽然不知道,跟谢长俊在哪里有过一面之缘,但伸手不打笑脸人,见他已经伸了手,便也伸手跟他相握:“你好,你好!” 至于其他的问题,理都不用理,因为根本就没办法回答。 郭主任的脸仿佛成了调色盘,从惊讶,到茫然,然后思索,再恍然后又惶恐!!! 伸手拍着自己的脑门,无比懊恼的说:“居然是这位爷,我怎么就把他给忘了!刚才说了这么多,不会把他得罪了吧?” 如果这个世界上有后悔药卖,郭主任肯定会买下一大瓶,全都塞进自己的嘴巴里。 明明是个抱大腿的好机缘,居然就被自己搞糟了! 要不要,再抢救一下? 郭主任的大脑飞快的转动,立刻往前走了两步:“厉少,谢经理,VIP室还空着,不如我们去那边聊。” “需要办什么业务,全权交给小江,这里人多嘴杂,也不是说话的地方。” 厉元朗往周围扫了一眼,虽然大家伙都在忙自己的事情,但厉元朗能感觉到,这帮人都用余光观察自己。 毕竟前些日子,厉市长被诬陷的案子,在天海市闹得沸沸扬扬,厉元朗上电视进行澄清,大家伙多少也有点印象。 留在这里被人围观,的确有些不合适,万一再被人恶意解读出什么来,恐怕又会给父亲添乱。 “行!”厉元朗把头一点,然后看向了谢长俊:“喝杯茶,聊聊天?” “荣幸之至,里面请!”谢长俊有些小激动,带着厉元朗往前走。 人这一辈子,能把握住的机会并不多。想要过得好,就要向上社交。努力抓住比自己强大的人,试着让自己也变得强大。 常务副市长家的公子,这可是谢长俊能接触到的最大人物,他已经打定了主意,今天无论如何,都要跟厉元朗成为朋友! 郭主任的心也在狂躁跳着,在大人物的眼中,自己就是个小小的蝼蚁。既然都已经得罪了大人物,那就要想办法化解这个恩怨。 如果惹得大人物不高兴了,他伸出小拇指就能把自己碾死! 所以今天,无论如何,都要讨好厉元朗,把刚刚的不愉快,全都擦掉! ------------ 第52章 谢长俊 郭主任只是个小小的主任,谢长俊才是天海证券的经理。虽然只是个副经理,但谢家在天海的金融系统内,非常的有能量,谢长俊又长袖善舞,虽是个二代,却没有那些坏毛病,在天海大小也是个人物。 即使不能算是顶级衙内,也属于胸部,第二梯队的衙内。再给他一些发展空间,按照他的情商跟智商,只要不出事,说不定就能成为头部,成为第一梯队,甚至最顶级的衙内。 VIP室里,谢长俊帮着倒了杯茶,然后满是惋惜的说:“厉少,你的事我们都听说了。大家对你的评价很高,说你为了大局观,牺牲了自己。” “就这份能上能下的气度,将来绝对是个人物。” 会说话的人,跟不会说话的人,在遣词造句上,有着极为明显的不同。 就以刚刚谢长俊说的这番话为例,明明就是厉家斗争失败,厉元朗被发配到了土岭乡,但谢长俊非说厉元朗顾全大局。 还有这个能上能下的气度,一般人会说能屈能伸,虽然会有同样的意思,但却会让厉元朗不爽。 曲什么!伸什么? 明明就是吃了闷亏,还屈屈伸伸,这不是在揭厉元朗的伤疤吗? 能上能下就用的比较传神,特别是语序,先上后下,这就是在说,困难只是暂时的,现在下了,将来肯定会上去的。 所以看似普通的一句话,处处透着小心思。不止照顾厉元朗的情绪,还充满了高情商。 厉元朗倒是没在意这些小细节,端起茶喝了一口,思索着该找个什么样的话题,好敷衍谢长俊。 人个人相处,存在有极为复杂的关系。特别是对方带有目的,准备向上社交的时候,如果给别人期望,却又不能满足这种期望,那反弹起来,可真的会如天崩一般。 郭主任见缝插针:“没想到,你就是大名鼎鼎的厉少。是我狗眼看人低!还请你大人大量,把我当个屁……” “不过我这里真的有内幕消息,听说有只股票要大涨,大家伙都等着盘前打新……” 既然是道歉,就要拿出足够的诚意。 郭主任不觉得,自己的脸面很值钱,轻飘飘的几句话,就能让厉元朗原谅自己! 所以郭主任很果决的在纸上写出那支股票的名字,眼巴巴看着厉元朗:“只要买进,保守赚百分之三十,如果顺利的话,大概率会赚百分之百。” 在股市里,涨过百分之十,就会涨停。人们把这个称之为涨停板,每周五个交易日,只要涨停了,便会停盘一天。 郭主任的口气不小,一开口就是三个涨停,甚至翻倍的承诺,看来他对这个股票真的很有信心。 厉元朗的心狠狠的动了一秒,然后又化为了止水。有捷径的时候,每个人都想走捷径。但谁又能保证,所谓的捷径不会变成陷阱? 投资也好,做人也罢!活了两辈子的厉元朗,总结出了一个规律,慢就是快,做概率最高的选择,宁可错过,也不能选错。 赚钱说穿了就是从0到1,从一无所有,到身家不菲。面对投资的机会,一定要选概率最高的,而不是偏听偏信所谓的内幕消息。 在确认赚钱的前提下,无非是赚多赚少。从1变成1.2或者1.5。但如果选了所谓的内幕消息,一旦错了,那可就是要亏钱的,手里的1很有可能变成了0,再想积累成1,是一件非常难的事情。 谢长俊见厉元朗不感兴趣,便半开玩笑的说:“老郭,你也不看看你是什么身份地位!当内幕消息都能传达到你这个阶层,不说是三手,也是四手了!就是个大号的韭菜!” “厉少肯定是不感兴趣,说不定早就听到了风声。” “以后这样乱七八糟的小道消息,我劝你最好不要听,说不定哪天就被坑个狠得!到时候你哭,都找不到地方。” 谢长俊说完这段话后,还深深的看了郭主任一眼。最后这句话,可是一语双关! 如果郭主任拎不清,还在这里叽叽歪歪,都不用别人坑他,谢长俊现在就能让郭主任哭得找不到北。 郭主任自然听出言语里的威胁,果断的闭紧了嘴巴。既然没法跟厉元朗修复关系,那也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刚刚看到,江萍跟厉元朗的私交不错,如果找她进行说和,说不定还有些机会,能把关系缓和。 反正人已经得罪了,接下来尽人事,听天命。看厉元朗的样子,也不像难搞的人。 再说了,大人物每天都日理万机,见到的人多,忙得事情也多,说不定时间长了,厉元朗就把自己给忘了! 就在郭主任不断脑补的时候,厉元朗开口了:“谢经理,我这次来是开户炒股,只买股指,顺道开个五倍的杠杆,所以还会用一些配资。” “厉少,你能来这里开户,那是看得起我。我有五百万额度的权限,可以给你使用。” “放心,亏了算我的,赚了全是厉少的……” 有心跟厉元朗结交,谢长俊把姿态摆的很低,甚至心底升腾出一股子期望,厉元朗能把五百万亏光了更好。这样他就会欠自己一个人情,然后就可以拉进彼此的关系。 在别人眼中,可能需要一辈子才能赚到的财富,在谢长俊的眼里,只是个数字!甚至还是可以随时舍弃的数字! “这话说的我可不爱听!”厉元朗慢慢坐直身躯,用审视的目光打量谢长俊:“君子之交淡如水,我可不想掺杂太多的铜臭味。” “况且,我现在虽然只是个小小的警察,但也算是在体制内。不管做什么都讲究一个四平八稳,不能有任何的瑕疵。” “所以,公事公办就好!”厉元朗说到公事公办的时候,四个字还是平音,就好两个字用了颤音。 郭主任没听明白,谢长俊却听懂了! 这个好处厉元朗想要,但却不喜欢谢长俊送好处的方式,必须要有更稳妥的办法。 怎么稳妥呢? 五倍的杠杆!这可真是个有趣的东西。 谢长俊眨了眨眼,然后笑着说:“这还真是巧了,我们交易所正在测试新的系统,可以使用十倍,甚至二十倍的杠杆,但却只要承担五倍杠杆的风险。” “厉少,不知道你是否能够赏脸,帮着我们测试一下新系统?” ------------ 第53章 恪守 什么新系统,不过是变相输送利益的说辞。 就以厉元朗六十万开五倍杠杆为例,实际的杠杆金额是三百万,但进入这个系统,谢长俊会帮着出六十万做保证金,可以开到十倍的杠杆,表面上杠杆资金变成六百万,但只要涨跌不超过百分之二十,就不会让厉元朗爆仓。 虽然六十万的十倍是六百万,但有了谢长俊提供的六十万保证金,所以总金额是一百二十万,实际杠杆依然是五倍,自然可以承受百分之二十的波动。 至于二十倍的杠杆原理,跟这个相同。六十万二十倍杠杆,变成一千两百万,但谢长俊会补上一百八十万作为保证金,实际依然是五倍的杠杆。 这是一种很高明的送礼方式,厉元朗只要承担六十万的风险,却能凭空得到一百八十万的收益。 郭主任听到之后,都对谢长俊满是敬仰,难怪谢长俊是经理,这脑子就是好使。以测试新系统的名义,给了厉元朗方便,在心照不宣的情况下,把人情用到了明处。 高明!真是非常的高明! 厉元朗却把眉头皱起,用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谢长俊,不明白他为什么非要向自己示好?难道是别有目的? 只要是个政治嗅觉敏锐的人,都能看出来,厉兵现在失势了,就好像是丢街亭的马谡,也就曲江心软,换成其他人,早就打发到清水衙门,一辈子把冷板凳坐到死了! 哪怕厉元朗把局面彻底翻转,但依然没有让谢长俊表达这般诚意的资格。毕竟厉元朗只是一个小小的警察,还是呆在鸟不拉屎的土岭乡。 等了好一会,茶都喝了两杯。厉元朗没答应,也没反对,理论上可以视作默许。但如果真是默许,不管是表情,还是聊天的氛围,都应该有所改变,但现在不管是表情,还是气氛都非常的诡异,没给出足够的信息,让谢长俊感觉到厉元朗的默许。 “老郭,你出去看看,外面的手续办的如何?”谢长俊对着郭主任摆了摆手,然后又看了身边人一眼。 大家伙立刻心领神会,全都离开了VIP室,给谢长俊跟厉元朗,留下单独谈话的空间。 厉元朗疑惑的看着谢长俊,不明白这家伙究竟想干什么。 谢长俊倒是开诚布公:“厉少,我知道,可能我这样做,会让你觉得很突兀。但我只是想表达这份善意,想把心交给你。” “正所谓做对事赢一次,跟对人才能赢一世。虽然厉叔现在有些坎坷,但我觉得他不止吉人天相,还会一飞冲天。” “所以,厉少,我想进步,我要站队,我觉得跟着您,一定能飞黄腾达!” 望着谢长俊双眼中往外喷涌的野心,厉元朗的终于明白谢长俊的心思。这是看中了曲江这一脉的资源,想要烧冷灶! 政治除了博弈,还有投机。每当有大事发生之前,总有些人想要拜入门庭,或者改换门庭。期许着能够越过龙门,金鳞化龙。 厉兵虽然败走天海,但曲江却成了汉中省的省委副书记,只要曲江不疏远厉兵,早晚还有柳暗花明的一天。 谢长俊是聪明人,知道雪中送炭的道理。一直都想跨越阶层,但却没有这样的机会,好不容易遇上厉元朗,肯定想抱紧这条大腿。 明白了谢长俊的心思后,厉元朗索性开诚布公:“人有上进心是好的,都想走到更高的位置,但你能保证,现在违规操作的事情,将来不会变成让你尸骨无存的隐患?” “我只想让你在权限所及,又不违反原则的情况下加以照顾。比如手续费上给予优惠,又或者大客户享有什么权益,没想让你用违规的手段,对我进行违规的照顾。” “我的每一步,都会走的非常稳,不可能让你,在我干净的履历上,留下点黑墨。” 言辞拒绝后,厉元朗的大脑却飞速的旋转,天海市的政坛,肯定出现了变化,这才会让谢长俊如此的迫不及待。 要知道,站队可不是说说而已。如果把一个派系,比作是一张凳子,那么现在曲江就是最大的凳子面。但一个凳子不可能只有凳子面,还要有撑着他的凳子腿。 山高皇帝远,谢长俊这种二代,不可能触及到凳子面,那么只能去抱凳子腿,但现在厉兵这条凳子腿已经被废了,没办法给谢长俊照拂。 如此浅显的道理,不止厉元朗知道,谢长俊也清楚,但他依然选择站队,那么新的凳子腿是谁? 厉元朗思索的时候,忽然间想到了个人,如果那个人下派了,这一切也就说得通了! “铁书记提了副市长?新来的政法委书记姓曲?” 厉元朗的大胆猜测,得到了谢长俊的印证:“铁书记虽然要退二线,但也提了副市长,虽然排名靠后,但级别也提上去了。曲子峰成了天海市政法委副书记,但谁都能看出来,他早晚都会接铁书记的班。” 果然是这样,一切都还在曲江的掌握中。虽然天海市的政坛,还是市委书记季长安一家独大,但铁市长加上曲子峰,再加上还在学习的厉兵,就有了跟季长安掰腕子的资格。 况且,上面还有一个曲江,汉中省委副书记,整个汉中的三号人物。真掰起来,恐怕季长安都不能赢。 这次不就是如此吗?大家心照不宣,季长安让厉兵吃了个哑巴亏,曲江就把本该退居二线的铁书记,退休前提一级,同时让曲子峰成为天海市政法委书记,不止给天海市委加了沙子,还打了季长安的脸。 极为明确的告诉所有人,曲江的政治艺术依然炉火纯青,哪怕在季长安的大本营,曲江依然可以贯彻他的政治意图。 难怪谢长俊想着改换门庭,恐怕存在有这样心思的人,不再少数。毕竟季长安已经老了,又一直没能进常委班子。 曲子峰却如此的年纪,还有这么硬的靠山,按部就班,快则五年,慢着十年,又是一颗冉冉升起的政坛新星。 一瞬之间,想明白这些后,厉元朗深深的出了口气,然后对着谢长俊说:“我喜欢交朋友,但我希望我的朋友能恪守本分,不会自作聪明,更不会让我为难。” 谢长俊全都听懂了,对着厉元朗点头:“一定不让你为难!” ------------ 第54章 默契 这是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大家都明确的知道,红线在哪里,边界在哪里。然后恪守自己的本分,不贪功,不冒进,不自作聪明。 在规则允许的范围内,尽可能的照顾。在规则不反对的情况下,给予一定的照拂,自然就是极为稳定的关系。 毕竟这是在体制内,没有人敢公开的拉帮结派。那些喊出什么,汉大帮,秘书会的人,最终下场都非常凄惨。 VIP室的门被敲响,江萍抱着一摞资料走进来,厉元朗在上面签了一些字,户头终于开好了,六十万的存款进了股票账户,五倍杠杆配资到三百万后,在1600点,厉元朗全都买成了股指。 江萍成了厉元朗的股票联络员,每周会通过QQ给厉元朗发送一次账户详情,特殊情况电话联系,还会根据厉元朗的要求进行操作。 只要跌幅不到1280点,厉元朗的账户就不会爆仓。虽然不知道顶部在哪里,厉元朗决定5980点的时候离场。不贪婪,不凑整,就在明年的国庆前撤退! 一年的时间上千万的收益,这些钱厉元朗来说,已经足够了! 谢长俊知情懂趣,并没有再纠缠厉元朗,跟他握手后,恭送厉元朗离开。 望着厉元朗远去的背影,江萍的心里忽然升腾出无尽的感慨,曾经年少不可得,现在长大了,依然不可得。 毕竟月亮就是高高挂在天上,白月光永远都是白月光。 就在江萍感慨万千的时候,郭主任把江萍喊到办公室,望着每天都臭着一张脸的领导,江萍非常的忐忑,正思索着该如何应对的时候,郭主任的表演开始了! 如同扑克般僵硬的五官,忽然变得鲜活,曾经高高在上的眼睛,也开始软化,甚至有了些许的讨好。 “小江,刚才外面人多。让你受委屈了!我这个人笨嘴拙舌情商低,以前有什么言差语错的地方,在这里,先向你道个歉。如果那些话让你不高兴了,还请多多包涵……” “以后不管是工作上,还是生活里,遇到了什么困难,你尽管跟我说。” “我这个人别的能耐没有,就是特仗义……” 望着忽然的热情,甚至还有些伏低做小的郭主任,江萍很不适应,甚至身躯开始往后瑟缩,脑袋里冒出乱七八糟的想法。 “老郭,你的年纪也老大不小,年龄都快赶上我爸了!” “我可警告你,不要总想那些有的没得!” “我的职位虽然低,但行的端,坐得正,你可不能对我有乱七八糟的心思!大不了,这份工作,我不干了!” 听到江萍愤怒的指责,郭主任眨了眨眼睛,立刻开始喊冤叫屈:“误会,误会,这真的是误会!” “您是厉少的同学,我只是个小小的主任,哪敢对你有乱七八糟的想法?” “就是刚刚我对厉少不够恭敬,所以才想通过你,在他的面前,为我美言几句……” “这里千万不要有误会,你我之间,也不能有误会……” 听到郭主任的解释,江萍大概明白郭主任的小心思。望着曾经高高在上的大人物,现在对着自己奴颜婢膝,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舒爽,让江萍的心情大好。 也许男人跟女人之间,不一定非要成为男女朋友。只要能保持足够的私交,就能在生活中拥有超乎旁人的便利,那便是极好的! 江萍仿佛被打通任督二脉, 不止开始审视跟厉元朗的关系,还开始思索自己的人生。 既然月亮不可得,那么为什么不借助月亮,让自己飞的更高呢? 有的人长大就在一瞬间,成熟跟天真就差了一张窗户纸。 现在江萍就是这种情况,她明白了自己跟厉元朗的差距后,便没了不该有的小心思,然后开始借着厉元朗的势,抬高自己的身份。 “郭主任,你的意思我清楚,以后只要机会合适,我肯定会帮你美言的。” “就是我在组里垫底,您能不能不辞退我?” 江萍故意这样说,就是为了刺挠郭主任,也有些敲打郭主任的意思。 “小江,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是我工作没做细致。厉少是你的同学,你在天海证券就是屈尊,我哪敢给你排座次。” “以后不管你的业绩如何,只要能跟厉少保持良好的关系,那就是大功一件。” 听到自己想要的,江萍终于笑出了声,这种被人恭维的感觉,可真是太好了!希望以后自己能保持下去,永远都被别人恭维着。 …… 在天海市纪委的旁边,有一间相对隐秘的茶楼。厉元朗推开了门,就看到曲子峰正坐在里面品茶。 “曲哥,对不起,我来晚了!”厉元朗连忙告罪,然后快步的走到曲子峰的对面,拿出烟盒开始敬烟。 “恭喜,恭喜,刚听说你来到了天海,这里的地不平,还走的惯吗?” 面对厉元朗的关心,曲子峰笑着说:“小叔让我下来,我能怎么办?哪怕地不平,也只能强撑。” “倒是你,听说去了土岭乡,干的是风生水起,连破大案,最近就要对你进行嘉奖了!” “运气好,运气好!”厉元朗谦虚之后,切入了正题:“季长安的秘书姓白,是个极为阴损的家伙,哪怕我到了土岭乡,他还在后面使绊子。” “既然你来了天海,那以后可要谨慎小心,别被他给阴了!” 这个时候,说这件事情,倒也不完全是告状,而是在提醒中表明态度。 曲子峰自然听懂了,眉头微皱说:“天海市的班子以稳为主,我听到了消息,老季还想站好最后一班岗,但如果他想进常委,就必须有所舍弃。” “他舍不得,绝对舍不得!”有了上辈子的经验,厉元朗清楚的知道,季长安是既要又要还想要的人,不可能放弃天海市委书记的位子。 “那就没办法了,我们陪他几年。”曲子峰嘴上的轻松,但眼底闪烁着幽光。 就在这个时候,房门再次被推开,一个五十来岁,面色黝黑的男人,慢步走了进来。 厉元朗看清楚来人后,立刻恭敬的站了起来,对着他微微鞠躬,然后伸出了双手:“铁叔,您好!” 铁峰伸手跟厉元朗相握:“还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厉兵养了个好儿子!” ------------ 第55章 共同的敌人 厉元朗正准备客套两句,又听到铁峰继续说:“玫玫在土岭乡的事情,她都跟我说了,幸好你挺身而出,才没让她吃亏。” “你是个有担当的好孩子,叔,要谢你!”铁峰说完,还郑重其事的拍了拍厉元朗肩膀,然后对他微微一鞠躬。 “使不得!我也受不起!”厉元朗连忙搀扶铁峰:“我跟铁玫一起长大,她就是我亲姐。” “况且,这事也不能完全怪她。如果不是有人下黑手,也起不了这么大的冲突。” 铁峰点头:“事情的梗概我都听说了,白秘书这个阴险小人,处处都有他的身影!” “小曲,咱们要想个法子,拿这个家伙祭旗,也好打开局面!” 干了半辈子的纪检工作,铁峰虽然现在提了副市长,但依然是铁面无私,眼里不容沙子! 而且铁峰这样说,等于是向季长安宣战,毕竟动了白秘书,就是在打季长安的脸。把人得罪狠了,以后铁峰只能站在曲江这边。 “上面希望斗而不破,贸然动白秘书,不合适吧?”曲子峰微微皱眉,满脸的为难。 铁峰却有不同的意见:“任何事情都要讲究一个天时地利人和,我可是在政法系统呆了十七年,当了八年的政法委书记。” “我知道有些人,是人!有些人,是鬼!还有些人虽然披着人皮,但却不人不鬼!” 铁峰拿出文件夹,从里面抽出一叠举报材料,摆在桌子上:“这个白秘书,可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他入股了从天海到中海的客运线路,虽然只是个小股东,但每年的分红保守估计,不低于六百万。” “为了实现垄断经营,这帮人涉黑涉恶,已经组成了黑恶势力团伙,拥有土枪等危险品,以打砸等方式,逼迫其他城市的客车,不敢跑天海这条专线……” 在私家车没有普及,滴滴之类的顺风车更不存在的时候。人们跨区域的长途,一般都会选择大巴车。而这些大巴车,一开始大部分都是由客运公司管理。 后来引入市场经济,个人可以承包客运线路,这就让有些背景复杂的人,染指了这个生意。特别是近些年改革开放的如火如荼,有些地方经济发达,有些地方经济欠佳,还有些地方经济落后。 经济落后地方的人,涌向了经济发达的地方讨生活。这个人力转移的过程,让一些掌握客运线路的人赚的盆满钵满。 后来客运线路升级为专营线路,有些特别赚钱的专线,就成了印钞机。被一些有实力的人掌握在手中,他们为了独享这个生意,还组织了一些社会闲散人员,成立了护客队。 一共七份举报材料,目标直指宋扬车队,这是一个拥有三十二台客车,近乎百人的涉黑团伙,为了垄断天海到中海的专线,这些年无恶不作,以暴力的手段,致使两人死亡,八人残疾,轻伤者不低于二十人…… 天海市公安局曾经侦察过宋扬,但最终却不了了之。 因为宋扬的老婆姓白,是白秘书的堂姐。白秘书一个电话,就能把天大的恶事,也遮掩成无关紧要的小事。 宋扬居然是白秘书的姐夫?这还真出乎厉元朗的意料之外,上辈子天海市客运集团发生过很多事情,但却总是不了了之。时间长了,就成为了天海的都市传说。 后来随着私家车普及,以及滴滴顺风车之类的软件,稀释掉了大巴车的客源,让日进斗金的专线,变成了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 宋扬平安无事,听说他儿子还在加利福尼亚留学。白秘书更是平步青云,在沿海的某个市里当书记…… 原本还以为是凭本事吃饭,靠能力升迁,家底干净清白的两个人,却没想到居然脏成了这样! 车匪路霸,欺行霸市!!! 厉元朗很想拍桌子,但却忍下了,而是默默的看向了曲子峰! 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不发一发威,造一造声势,上面的人不放心,平级的人不在乎,下面的人不会怕! 曲子峰必须要烧三把火,必须要立威,必须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曲子峰是天海市政法委的副书记! 所以铁峰这个老书记,来给曲子峰递刀了,而且选的目标还是白秘书!这是要让曲子峰跟季长安死磕! 面沉如水的把所有举报材料看完,曲子峰悠悠的叹息一声:“铁市长,你是在给我出难题啊!” “像我这样,手里没兵,根基不牢的人,第一把火就烧白秘书,难度是不是太高了?” 铁峰并没有回答,而是笑盈盈的看向了厉元朗:“元朗,给你曲哥打打气。” 厉元朗没想到,这一脚会把球传给自己,望着同时看过来的两个人,厉元朗笑着说:“曲哥,你就不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了!” “白秘书是地头蛇,天海市政法系统都要卖他面子。但你也有自己的长处……” 厉元朗把手指着举报材料上的中海两个字:“你可是省纪委下派到天海的干部,人脉广,能力强。” “既然在天海不好动白秘书,那为什么不异地用警,把这帮无法无天的坏人,全都弄到中海,让他们交代自己的犯罪事实?” 有道理,非常的有道理! 既然在天海的这池水里,不好抓白秘书这条大鱼。那就把他弄到中海,好好的折腾他。 毕竟宋扬团伙垄断的是天海到中海的客运线路,天海有侦办权,中海也有!在天海季长安说一不二,到了中海,季长安哪怕喊破了喉咙,也没人听他的。 曲子峰的心动了,但他却没敢轻易答应,而是说:“给我点时间,让我衡量一下得失,再计算一下难度。” 铁峰跟厉元朗对视一眼,两个人都笑了。他们都听出了,这是曲子峰的托词,什么衡量得失,计算难度,不过是想拖延时间,向曲江请示。 虽然看穿了曲子峰的小把戏,但厉元朗跟铁峰都没有拆穿。狭路相逢勇者胜,都被人骑脸输出了,如果再不反击,那就是一辈子的窝囊。 可以打不过,但真不能怂。面对强敌的时候,如果连剑都不敢亮,那还不如撒泡尿把自己溺死! ------------ 第56章 拦车喊冤 天海虽然是汉中省的省会,但经济最发达的城市,却是中海。因为地理优势,加上历史原因,各种原材料的成本相对低廉。拥有发达的交通网络,中海市不只商业繁荣,还是远近驰名的物流集散地。 因为有了财富溢出效应,所以这里也就成为了劳动力输入的主要地方。 虽然还比不上一些超一线城市,但也算是二线城市里的排头兵,努努力就能上到一线城市的阵列里。 天海跟中海的高速站口,中海市委书记商耀武,带着班子成员,早早的等在这里。 不大功夫,六辆警用摩托车开道,后面跟着雪佛兰涂装的两辆警察。稍后的地方,是一辆黑色的奥迪车,车顶闪烁警示灯,紧随其后才是丰田考斯特。 最后还有两辆黑色的帕萨特,组成了一个很庞大的车队。 原本还有些懒散的人们,全都站直了身躯,精神抖擞的看着缓缓驶来的车队。 商耀武伸手理头发,然后又整了整身上的衣服,确认没有瑕疵,才露出了标准的笑容。 考斯特缓缓停下,商耀武小跑两步,虽然没有开车门,但却很恭敬的站在车门旁。 都在体制内,可不要小瞧了这忽然往前小跑的两步,这不止是商耀武对来宾的态度,也是一种表达热络的方法。 一个经济全省领跑的市委书记,能够在这样重要的场合里,表达出这样的态度,可见来人在他的心目中,有着非比寻常的地位。 车门打开,曲江从上面走了下来,伸手跟商耀武相握:“老商,你这搞得太隆重,让我真有些受宠若惊。” “不隆重,都是应该的!”商耀武笑着介绍:“都是中海市常委班子的成员,大家听说您要来,全都感觉特别的激动。” “毕竟,你是中海的老书记。在你的带领下,中海抓住了历史机遇,实现了产业升级,从普通的三线城市,一跃成为强二线城市,经济领先全省……” “这还是我封锁了消息,要是让一千五百六十万中海人知道你要来,肯定会夹道欢迎,他们可是打从心底的拥戴你!” 随着商耀武的话音落下,掌声也跟着响起,所有人都用热烈的眼神,炽热的看着曲江,看着这位从中海市高升到省委的副书记,也是未来汉中省书记的最好人选。 “不要搞形式主义,更不能劳民伤财。这次我不批评你,但也不鼓励。” “老商,下来如果还这样,那我可就要给你记大过了!” 曲江说完,就看到商耀武满脸的恭敬,一副任由处置的样子。曲江也没法再说什么,对着周围人摆了摆手:“上车,先去市委。” 商耀武陪着曲江上了车,坐在旁边,很欢喜的介绍中海的发展:“经过这些年改革开放,中海市的人均居民可支配收入,今年比去年又增加百分之十六,最低工资标准会再提高八个点……” “社会治安良好,人民幸福指数……” 车队继续往前行驶,下了道口往中海前进的时候,原本迅捷的车队,忽然间慢了下来。曲江的眉头皱起,往车窗外看去,就看到有两个上了年岁的老人,穿着破旧的衣服,跪在地上,双手拿着白色的棉布,布上面用红颜色写着一个大大的冤字。 那冤字写的很扭曲,横不平,竖不直,甚至还有些狰狞。 那红颜色不正,却非常的刺眼,仿佛是鲜血。 “怎么回事?”曲江的脸寒下来,指着几个抬老人下路的警察,怒吼:“他们在什么?” 坐在旁边,一直都满脸笑容的商耀武,身躯都僵直了,面色一变再变,从赤红变成了紫黑,然后又变成了雪白。 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双手握成拳后,又压在心口上,慢慢吐了口浊气说:“曲书记,是我的工作没做好,我先向你检讨……” “我不要听检讨,更不喜欢亡羊补牢。现在!立刻!马上!查清楚,这两位老人受了什么冤屈,不能让老百姓有冤无处申,更不能坏人逍遥法外!” “是,我现在就去处理!”商耀武抓着座椅靠背,咬着牙,废了好大的力气才站起来,往外走的时候,步伐还有些踉跄,好在下车后逐步走稳了。 为了迎接曲江的视察,商耀武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准备,不管是街道的清扫,还是行程的协调,以及调查要走的线路。 所有可能出现纰漏的地方,都被检查了,原本以为是万无一失的,结果却出现了这么大的错误。 公安局是怎么做的?法院的法官都是吃干饭的吗? 商耀武越想越生气,拳头攥紧后硬了,本还踉跄的步伐,逐渐变得有力。然后就看到了满脸惶恐的中海市政法委书记,靳强。 “靳强,这件事,你必须要给我一个解释!”商耀武气的眼睛圆瞪,原本以为这次能平步青云,却没想到出了这样的事情。 靳强的脸上满是痛苦:“商书记,这事不怪我!这两位老人提前得到了消息,昨天晚上就躲在了排水渠里……” “这不是重点!你现在立刻去搞清楚,他们为什么喊冤?如果真的有冤屈,那就立刻开个现场会!” “我们当着曲书记的面,帮他沉冤昭雪!” “希望能把坏事变成好事,哪怕变不成好事,也不能再继续坏事。” 靳强连忙躬身:“是是是,我这就去办。” 望着靳强远去的背景,商耀武杀人的心都有,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在这么关键的时候掉链子!如果这次自己出了事,肯定要把靳强这个家伙撸到底,甚至给他送进去! 靳强拦住了警察,问了几句话以后,又接了一份材料,然后满脸喜色的跑了回来。 “商书记,虚惊一场!不是中海的问题,是天海的问题。拦车喊冤的事,跟咱们中海市没有任何的的关系!” “啥玩意?闹乌龙了?”听到这个消息后,面色阴沉的商耀武开始多云转晴,翻看资料后发现真的跟中海市无关,嘴角开始不受控制的上扬。 死道友不死贫道,只要这件事能讲清楚,不会连累到自己,商耀武真不怕把天捅个窟窿! ------------ 第57章 狗拿耗子 “什么意思?两位老人的儿子,被车匪路霸打了残疾?居然求告无门?中海公检法的人,脖子上长得都是肿瘤吗?” 曲书记很生气,在市委会议室里,把桌子拍的震天响。所有参会的市委常委,全都缩着脑袋,乖巧的好似鹌鹑。 “回答我!究竟是哪个环节出现了蛀虫,究竟是哪些人,尸位素餐?” “这不是渎职,也不是职务犯罪,这是贪污,这是腐败,这是跟犯罪分子同流合污!” 曲江很愤怒,面色涨红,一扫平日里的温文儒雅,就好像是一头暴怒的狮子! “你们虽然都是官员,但也是人民的公仆,是人民的儿子!如果不能为民做主,那就尽快从位子上下来,换更有能力的人上去。” “靳强,做为中海市的政法委书记,你是不是应该给大家一个解释?” 靳强颤颤巍巍额度站了出来,伸手擦了擦额头:“尊敬的曲书记,以及在座的各位领导,请容许我简单的汇报一下,目前掌握的案情。” “犯罪嫌疑人为天海市奔马客运为首的宋扬团伙,掌握了天海至中海的客运专线经营权。为了实现垄断,宋扬团伙纠集社会闲散人员,对途径这条线路的其他客运车辆,进行恐吓!” “并且以车辆截停,打砸围殴等方式,破坏其他客运公司的车辆,殴打驾驶人员……” “根据被害人材料供述,被害人为西林市长风客运公司的吴小兵,2005年1月24日,吴小兵驾驶客车行驶到距离中海市高速公路分界处一公里处,被宋扬团伙内的黄廷伟驾车别停。黄廷伟一行四人,持有砍刀、钢管等凶器,对吴小兵进行殴打。” “致使吴小兵肋骨断裂两根,双臂骨折,伤情鉴定为伤残九级……” “吴小兵的父亲,曾经去天海市公安系统报案,却被告知因存在互殴,故不予立案,建议双方私下自行调解……” 随着靳强的案情汇报,原本就安静的会议室,一下变得更加安静了! 原本都以为捅了个大篓子的中海市常委们,没想到居然是吃了个大瓜!丢人的不是中海市,而是天海市!!! 曲江的眼睛微眯,手指无意识的摩挲着下巴,他也听出来了不对。 商耀武轻咳一声:“曲书记,有件事我需要补充一下。” “从天海通往中海的高速公路,是由双方城市各自出钱修建,因为中海市的资金充裕,工期进展顺利,所以一不小心,修长了五公里。天海市不愿出这部分费用,于是两市分界一直存在争议。” “如果按照旧版城市勘定的界限,案发地属于天海,但如果按照高速公路修建后的分界,案发地也可以属于中海。” “在这里我跟您表个态,如果天海市的公检法没能力给老百姓一个公道,我们中海市的公检法,很愿意接过这个案件的管辖权,还老百姓一个乾坤朗朗!” 这番说辞连消带打,既出了心底的一口恶气,又表现出了担当,当真是漂亮极了! 曲江的眼睛眯起,看向了靳强问:“如果让你侦办,你打算怎么做?” “请省公安厅协助,让中海市的公安,进入天海市先抓捕宋扬等人!” “因天海市同行不作为,我建议秘密行动,先抓捕以宋扬为首的团伙骨干成员,然后对漏网之鱼进行通缉,同时向社会公开征集宋扬涉黑团伙的犯罪证据。” 曲江缓缓点头,对靳强的安排还算满意:“你联系省厅的老廖,先成立专案组,秘密调查这个犯罪团伙,时机成熟后再统一抓捕。” “其他同志是否还有不同的意见?如果没有需要补充的,一会在会议记录上签字,大家伙一定要做好保密工作!” 商耀武的眼中充满了热切,声音铿锵的说:“请领导放心,中海市常委班子成员,一定竭尽全力,为百姓讨个公道,绝不冤枉一个好人,但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掌声如雷鸣般响起,每个人的心里都憋着口气。踩着别人的脑袋上位,这种感觉真的非常爽。 …… 天海市奔马客运集团,四十来岁的宋扬,穿着一套花衬衫,留着很扎眼的鸡冠头,圆滚滚的脖子上,挂着小拇指粗的金项链。 长满络腮胡子的嘴,正大张着往外哈气,如同胡萝卜般粗的无名指上,套着一枚金灿灿的戒指。 宋扬往戒面上哈一口气,在袖子上擦了三下,又哈了口气,再擦三下。如此反复,原本就闪亮的戒面,现在变得金光灿灿。 现在光鲜的生活,让宋扬感觉到不真实。所以他没事的时候,就喜欢擦戒指,仿佛只有这样做,才能擦去心底的不安。 年轻的时候,宋扬是个混不吝的性子,打架斗殴的事情没少做。愣是靠着不怕死,在道上闯出了赫赫威名,只是没有来钱的路数,兜里比脸还干净。 后来,跟白娟谈了恋爱,有了孩子,不得不找份稳定的工作,结果成了客运站的大巴车司机。再然后赶上客运站改革,从大集体变成承包制,宋扬承包了跑中海的线路,然后…… 敲门声响起,一个年轻人走了进来:“老大,今天十五号,该给白哥送茶叶了!” 宋扬抬起了头,打开旁边空掉的茶叶箱,然后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叠叠现金,全都塞进了箱子里。 一叠是十万,五叠五十万!原本还空空的箱子,一下被塞得满满堂堂。 年轻人用胶带把箱子封好,然后抱起来离开了办公室。 宋扬望着关上的房门呆呆发生,脸上露出一丝的怅然若失。 然后情不自禁的笑了笑,然后接着往戒指上哈气,继续在袖子上擦戒指。只要能把这个戒指擦亮,宋扬不在乎有多少的损耗。 既然选择了光鲜亮丽,那就是走上了一条不归路。一旦光芒黯淡,那么这枚戒指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与此同时,那个年轻人,敲了敲一辆黑色的大众宝来车的车窗,车窗降下,茶叶箱塞进了车里。 开车的是个戴着墨镜的年轻人,摸样跟白秘书有六分相似,伸手推了推箱子,确认里面的分量后,车窗慢慢关上,车子缓缓的汇入车流,消失的无影无踪。 ------------ 第58章 山雨欲来 赶上了周末,厉元朗没回土岭乡,而是歇息在了天海市。恰好厉兵的党校培训结束,做为天海市的常务副市长,厉兵也回到了天海。 见到了厉元朗后,厉兵的第一句话就是:“瘦了,黑了,但也精神了!” 厉元朗拘谨的笑了笑,然后问:“喝点?” 厉兵点头:“小酌二两,不可贪杯!” 厉元朗拿出天海特曲,帮着倒了两杯,桌上摆着早就做好的家常菜,两个人举起杯,厉兵先开口:“元朗,你已经参加了工作,以后就是大人了。” “爸不盼着你成龙,只希望你在工作的时候,能多长个心眼,别被有心人利用!” “稀里糊涂的成了替罪羊,不只死的不明不白,而且还窝窝囊囊!” 这番话绝对是有感而发,平时厉兵虽然没说过什么,但多少还有些得意的!却没想前些日子马失前蹄,差点就被人坑死了! 厉元朗把酒饮下,望着厉兵的眼睛:“爸!你是了解我的,我不惹事,但也不怕事。”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你的出发点虽然是好的,但终究跟不上这个时代。有的时候,你想要一团和气,但他们却总是蹬鼻子上脸,如果你不反击,就会让人觉得软弱,他们还不停的欺负你。” 厉兵默默看着厉元朗,发觉孩子真的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也开始有自己的棱角。不能算是坏事,但也不属于好事,静观其变吧! 厉元朗帮着厉兵斟酒,然后把声音压低:“曲子峰成了天海市政法委的副书记,铁峰提了副市长,他们俩把第一把火烧向了白秘书。” “啊?”厉兵脸上的漫不经心,一下子全都消失了,非常错愕的看着厉元朗,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听? 把白秘书选为目标,这是要跟季长安掰腕子了? “他们两个是不是太冲动了?曲子峰年轻,不知道这里面的深浅,铁峰都已经快退二线了,怎么就没拦一下?” 厉元朗继续说:“因为我已经替你,答应了曲子峰,现在是你们三个,一起跟季长安掰腕子。” 厉兵眨动了两下眼睛,然后开始用手揉了揉脸颊:“不是说好了,让我去省里找个清水衙门吗?” “爸!曲子峰来了,曲伯伯会让他单打独斗吗?” “你可是曲伯伯的老部下,又在天海打拼了多年。前些日子,你出事的时候,又是曲子峰帮着忙前跑后。” “你在这个时候调到省里,恐怕名声上会不好听吧?” 有些事就需要摆开了,揉碎了,才能说的清楚。 就好比现在,厉兵就想离开天海这个是非地。但正如厉元朗所说的那样,曲子峰来了,又跟铁峰形成了统一阵线,如果自己在这个时候走了,那岂不是成了逃兵? 况且,厉元朗已经帮自己答应下来,如果这个时候首鼠两端,那可就真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都不是人了! 厉兵这个人,表面上看起来温和,其实内心非常的固执,而且特别的认死理。一旦让他做出了选择,九头牛都拉不回。 再次端起了酒杯,厉兵对着厉元朗示意,一饮而尽后,厉兵把酒杯放在了桌上,声音低沉的问:“说说,你们想怎么做?” 望着厉兵的表情,厉元朗便知道父亲已经有了决定。这绝对是件好事,虽然退一步能海阔天空,但这毕竟是在体制内。 都已经成了常务副市长的厉兵,如果有机会往上更进一步,那还是要去争这个上游。 “天海市公检法存在有很大的问题,一旦暴露出来,必然会上常委会,到时候不管结局如何,你只要态度鲜明就好。” 厉兵听出了弦外之音,这就是用白秘书打窝,给季长安下套。如果他维护了白秘书,那就很有可能会被牵连。 如果季长安不维护白秘书,以后还有人敢跟他吗?一个老大不维护自己的手下,而且还是这样的心腹。出事以后,只是忙着做切割,会寒了多少人的心?好不容易拉起来的队伍,一下子就散了! “所以,这次抓住白秘书的问题,是为了放大天海市公检法的问题。而我这个常务副市长,在常委会上的表态,就是为了暴露出更多的问题!” 厉兵目光深沉的看着厉元朗:“这法子是谁想出来的?你们年轻人下手没个轻重,如此的不讲武德,这下绝对够季长安喝一壶了!” 酒意涌上厉元朗的脸颊,他笑着说:“有些人高高在上惯了,把人民赋予给他们的权力,视作自己的私利。” “任意妄为,无法无天。如果再不给放任的权利收一收缰绳,那一位早晚都会酿成大错!” 厉兵的眼睛开始发亮,他的性格虽然软,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不记仇,刚吃了大亏,差点就没了命,现在见有这样的好机会,不由得问:“有几分的把握,把季长安拉下马?” “至少六成!”厉元朗仔细回忆上辈子天海市的官场,再结合现在的情况,分析着:“季长安霸道惯了,常委会成了他的一言堂。” “这些年白秘书是他的臂膀,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白秘书可是全都知道。” “如果我猜的没错,关键的时候,老季会向市公安局施压,你只要旗帜鲜明的反对,这官司就有的打。” “到时候,自然有人出手收拾他。” “不怕老季叫的欢,就怕老季忽然清醒。端正自己的态度,摆正自己的位置,忍住这一时之气,那时候我们可就难办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厉兵摇头:“别人不了解老季,我对他还是非常了解。” “这家伙宁折不弯,一口气也咽不下。收拾了白秘书,就等于打他的脸,老季肯定会着急,肯定会上火,肯定会口不择言。” 季长安的年龄大了,属于老派的干部,骨子里有一种大家长的做派。否定一个人,会从精神到肉体! 批判一个人,也会全方位,无差别的攻击。 让这样一个人,在他最擅长的领域里低头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厉兵越来越期待这次的常委会,希望能有个火星撞地球般的大画面。 望着斗志昂扬的厉兵,厉元朗松了口气!铺垫了这么久,终于有了想要的结果。 厉元朗虽然知道厉兵不适合官场,但却又不甘心让他就此退居二线,这才因势利导,费尽心思的让厉兵振作,彻底的支棱起来。 以前在天海,厉兵单枪匹马,步履维艰!现在有了铁峰跟曲子峰,说不定还真能把局面打开。 ------------ 第59章 抓人 中海市汽车站,车站管理员看到几辆悬挂汉T牌照的大巴车,挨个通知他们去会议室,接受交通安全培训工作。 售票员跟司机都没多想,排着队便来到了会议室,培训的老师没见到,倒是看到了一群荷枪实弹的警察。 靳强亲临抓捕现场,抓捕人犯后,便开始分开审讯。重点关注一些主要头目的活动区域,然后抓捕小组开始行动了! 天越来越热了,人也越来越躁! 宋扬第三次伸手揉了揉脑袋,太阳穴总是突突的跳着,一种没来由的心神不宁,让他非常的不安。 上次这般的心悸,还是第一次跟着老大去站场,一开始只是凑个人数,壮壮声势,没想到居然打了起来。 有些人天生就适合做某些事,就比如宋扬,打起来的时候,他的身躯不受控制颤抖!甚至腿脚都开始不协调,差点就摔在了地上。 后来肩膀上挨了一棍子,疼痛并没让宋扬难受,反而让所有的不适应,一下都消失了,整个人变的非常兴奋,特别是宋扬也抡起棍子,去击打别人的时候,一种前所未有的释放,彻彻底底的征服,给了宋扬前所未有的享受。 也让宋扬就此走上了不归路…… 轰!剧烈的撞击声在耳畔响起,宋扬有些惊恐的缩在桌子下面。 以前敢打敢拼,那是因为,过的是穷日子,不拼就要一直苦下去。现在混成老江湖,不只身娇肉贵,而且胆子也小了许多。 总觉得自己从瓦罐混成了瓷器,开始自持身份,不会再去跟瓦罐碰。 所以听到撞击声,宋扬下意识的以为,是有人来寻仇。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躲避,不想硬碰硬。 凌乱中又透着整齐的脚步声响起,宋扬眉头皱起,伸着脑袋往外看,就看到一队队荷枪实弹的警察。 宋扬的大脑疯狂旋转,立刻拨打了个号码,看见接通后,便大声的喊:“你们是谁?为什么闯入我的办公室?” 带队的警察四十来岁,五官线条冷硬,双眼炯炯里带着些许杀气:“我是中海市公安局刑警队大队长,黄晓阳,现在有个案件,需要你的配合。” “中海市的公安?”宋扬的眼珠一转:“黄队长,你不要唬我,没有天海市的警察陪同,哪怕你是中海的刑警大队长,在天海也没有执法权,更不能抓我。” “没想到你还懂法!”黄晓阳的声音中透着不屑,往前冲了两步,抓住宋扬的手腕,看到他手里的手机,还在通话的界面。 宋扬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得意:“黄队长,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能不能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 “我看各位兄弟都远道而来,我这个人,就喜欢交朋友,不如让我尽一下地主之谊?” 黄晓阳笑着从衣服里拿出逮捕令:“我是兵,你是贼!我可不需要你这样的朋友!” “逮捕你不需要天海市的同行陪同,有了省厅颁发的逮捕令,我这个中海的刑警队长,哪怕是到了天海,也依然有执法权!” 咔吧!出示过逮捕令后,黄晓阳用手铐,铐上了宋扬的手腕,然后还故意对着电话说:“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砰!手机从宋扬的手里落下,摔在地上,外壳飞了,电池掉了,四分五裂的样子,像极了宋扬狼狈的人生。 望着手腕上银光闪闪的手铐,再看着手指上金光闪闪的戒指,宋扬忽然发觉,那戒指不管怎么看,都觉得刺眼。 不管多么的光鲜亮丽,都有黯淡谢幕的一天。 原本还矮胖的宋扬,仿佛没了骨头,如同被抽走精气神般,直接软在了地上。 嘴里不断低喃:“不至于,不至于!我就是个开车的小瘪三,又没十恶不赦,搞得天怒人怨,犯不着用这么大的阵仗抓我……” “噩梦,这一定是在做噩梦……” 哪怕宋扬已经被塞进了警车里,他依然不愿意接受现实,想要挣扎,想要从噩梦里醒来。 直到电棍捅上他的腰眼,噼噼啪啪的电流声中,宋扬不断的打着摆子,整个世界才陷入极为诡异的安静。 与此同时,天海市委书记办公室外面的办公桌前,白秘书的面色煞白,身躯不断地发抖,他的手里还握着手机,保持着听电话的样子。 哪怕现在听筒里全是忙音,他依然在呆呆的出神,大脑里仿佛酝酿了一场十级风暴! 刚刚都发生了什么? 或者再精确一些,刚刚都听到了什么? 中海市刑警大队的大队长,来到了天海市执法,抓走了宋扬!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中海市公安局没有跟天海市公安局打招呼,而是从省厅直接拿了逮捕令!!! 这个信息量太大了,光想一想,就让白秘书感觉到脑仁疼! 现在宋扬落到了中海市公安的手里,如果宋扬的嘴松了,那结果…… 白秘书已经不敢再往下想,感觉到一阵阵窒息,就好像离开水以后,被活活渴死,并且清晰知晓,是如何被晒成了鱼干的鱼! 不行!不能这样坐以待毙!!! 白秘书的眼珠转了转,逐渐从迷茫变成了狠利! “孙局长,你好,有个重要的消息需要向你通报。一帮假警察,绑架了知名企业家宋扬。他们正在向中海市的方向逃窜,还请孙局长设卡拦截!” 有些人是自己人,有些人是熟人,还有些人是能用的人! 不想束手就擒的白秘书,终于决定了放手一搏。给孙局长打完电话后,他从抽屉里,拿出另一部黑色的手机,拨打了一个号码。 “现在,我说你听。老鹰已经暴露,情况非常危急,送一程,让他永远的闭嘴!” 挂上电话后,白秘书仿佛脱力般瘫在办公椅上,双眼无神的望着天花板,整个人发出一阵阵,压抑至极,却又满是无奈的喘息。 这一天怎么就来了呢? 顺风顺水的白秘书,以为自己的身份、地位、财富,会如同滚雪球般越积越大。结果却并非如此,现在居然出了意外。 究竟是哪个环节出现了纰漏? 这次的目标,究竟是宋扬?还是自己?又或者是…… ------------ 第60章 车祸 该来的,终究还是要来。厉元朗虽然知道计划已经执行,但却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执行。开着车正往土岭乡赶的时候,手机很忽然的响起! 接通后,便听到周凯的声音:“元朗,刚接到县局的通知,要求我们在省道上设卡,你赶得到吗?” 因为要回天海,所以厉元朗跟周凯调了班,并且对行程进行报备。周凯知道厉元朗今天会赶回土岭乡,如果来得及,可以直接去省道卡点集合。 厉元朗隐隐有了点猜测,为了求证,便多嘴问了一句:“要穿防弹衣吗?” 这个问题透着小心思,表面上是问警械的使用情况,实际上却是在委婉的问案情,继而推测是不是计划已经执行了。 警察办案在不涉及到保密的条例下,肯定会做简短的案情通报。之所以这样做,是为了让办案人员,提前做好思想准备。 面对穷凶极恶的罪犯时,早一些有思想准备,办案的成功率,警察的生存率,都会呈指数级的提升。 面对携带匕首的罪犯,肯定要穿防刺服。面对有枪的罪犯,不只要穿防弹衣,还要带上枪械,甚至呼叫特警队来支援。 所以厉元朗的问题并不突兀,周凯回答的非常自然:“有一伙人,冒充中海警察,挟持天海的企业家,特警队的狙击手已经就位,我们虽然是打辅助,但防弹衣也给你留了一套。” 天海市通往中海的道路一共有两条半,一条是双方一起修建的高速,一条是穿过罗宁县,马上要设卡的省道。还有半条,是年久失修,已经被废弃的老路。 那条路坑坑洼洼,晴天一身土,雨天一身泥。摩托车在上面都不好跑,底盘低的轿车上了路,直接就拖底,所以只能算是半条路。 厉元朗转动方向盘:“我往省道开,你把位置短信发给我。” 通话结束后,厉元朗嘴角浮现出一抹的笑容,一切都在按照预定的轨道发展,不得不说,白秘书还真是个人才,绝对的胆大包天! 是不是中海的警察,白秘书的心里比谁都清楚!他居然敢撒这样的弥天大谎,究竟是乱了方寸,还是想把季长安也拉下水? 就在厉元朗思索的时候,就感觉一团阴影从车窗外闪过,一辆打着双闪的油罐车,仿佛失控的野兽,喇叭不断唔鸣着,向前面的路口冲去。 厉元朗原本漫不经心的脸上,忽然充满惊诧,就在前面的路口,厉元朗看到了白色的奥迪A4,而且悬挂的还是西林的车牌号! 奥迪车的前面,居然停了一辆大卡车。如果放任油罐车就这样撞上去,小小的奥迪,哪怕车身再坚固,在庞然的巨力下,也会被挤压成铁饼。 难道,这就是躲不开的剧情杀吗?哪怕厉元朗这只小蝴蝶,都已经用力的煽动翅膀,又帮着铁玫请了司机! 难道,她依然躲不开,车祸殒命的意外吗? 不!不对!既然厉元朗都能重生,并且拯救厉兵的仕途,那么命运还是可以被改变。 况且,上辈子,铁玫发生车祸时,厉元朗缩在土岭乡,一个人默默的舔着伤口。现在厉元朗不只亲眼目睹即将发生的车祸,做为现场的一份子,厉元朗也有机会,改变这场车祸的导向。 一脚油门轰下去,蓝鸟车的引擎发出一声咆哮!握紧方向盘后,已经被热血充斥的大脑,逐渐的冷静了下来。 油罐车打了双闪,还在不停的按喇叭,那就意味着油罐车没有刹车,它只能依靠惯性往前冲,不管前面有什么挡着,都将会被撞成碎渣。 厉元朗是没能力让油罐车停下来,哪怕把车撞上油罐车,也没法跟这个庞然大物抗衡。 但厉元朗却可以,利用蓝鸟车的速度优势,迅速超过油罐车,冲到奥迪车的旁边,提醒铁玫下车。 毕竟厉元朗的最终目的是拯救铁玫,既然不能让油罐车停下,那就让铁玫离开奥迪车! 幸好今天不年不节,路上没有多少车辆。双向四车道足够的宽敞,厉元朗的驾驶技术也非常的过硬,百米就把车速提高到了四挡,然后方向盘往左打死,一脚踩在油门上,原本疾驶的蓝鸟,直接漂移着打横,停在了奥迪车后面,大概三十米的地方。 刺耳的刹车声,足够引起所有人注意。厉元朗打开车门,双手挥舞,大声喊:“快跑!” 铁玫看到厉元朗,也看到失控的油罐车,立刻推开车门想下车,但身体却被安全带束缚住了! 忙中出错,铁玫总想着拉开安全带,但不管怎么用力,该死的安全带,牢牢的卡在里面,根本就无法挪动分毫。 轰!油罐车撞上了蓝鸟,崭新的汽车瞬间碎了一半,轮胎跟底盘摩擦在地面上,发出刺耳的噪音,仿佛末世降临。 铁玫无能为力,只能绝望的看着正在冲来的油罐车! 就在这个时候,厉元朗跑到铁玫身前,把她往座椅上一按,先松了点安全带,再把安全带拉长,然后绕过铁玫的脑袋,把她拽出了汽车。 觉察到铁玫在发呆,厉元朗发出一声呼喝:“跑啊!” 半抱半拖着,厉元朗把铁玫抱到另一条车道,为了安全起见,还攀爬过应急车道,直接离开高速的栅栏。 轰! 刹不住的油罐车,直接撞上奥迪,然后把两辆小汽车都怼进了大卡车的轿厢里。 望着已经变成铁饼的驾驶室,铁玫的身躯不由得发抖,就差那么一点点,如果没有厉元朗,那后果铁玫已经不敢再往下想。 油罐车顶着大卡车,还在往前冲。好在大卡车司机的经验丰富,不断的点刹给失速的油罐车降速。 油罐车的司机终于回过了神,利用这个机会开始减档,速度慢下来后,拉上手刹,关了钥匙,失控的巨兽慢慢的停在了路上。 没有人员伤亡,只是撞坏了两台车!油罐车的司机松了口气,特种车辆都买了高额的意外险,只要不牵扯人命,剩下的都是保险公司的事情。 就在大家伙伸长脑袋,远远看热闹的时候,从天海到中海的方向,有三辆中海市的警车快速接近,三辆警车的后面,还跟着七八辆天海市的警车…… ------------ 第61章 巧了 这里是天海市前往中海的高速路分流口,前面大概两公里的地方就是收费站。 双向四车道的公路,原本应该是很宽敞的。但因为发生了车祸,所以整条路都显得非常拥堵。 特别是前面的路口,大卡车撞在了分离岛上,油罐车虽然刹住,但驾驶室却变了型,车身歪斜着,随时都有侧翻的可能。 蓝鸟跟奥迪被撞成了铁饼,油箱破裂,地上湿哒哒的形成一片片的油洼,幸好没遇到明火,如果烧了起来,再把油罐里的汽油引燃,在场的所有人,全都会被烧死。 厉元朗非常的冷静,对着铁玫说:“在这里等我。” 铁玫已经回过神,虽然嘴唇颤抖,但却依然坚强的问:“你要干什么?” 厉元朗指着远处湿漉漉的地面:“地上全是油料,油罐车又快侧翻了,如果不做处理,恐怕会有灾难!” “我跟你一起!”铁玫往四周看了看:“这里没有水源,但可以先向地面泼洒干粉,然后再等待救援。” 厉元朗望着铁玫的眼睛,原本不想让她跟着冒险,但从铁玫的眼里,厉元朗看到了执拗,没有办法只能说:“行,别乱跑!” 因为是回土岭乡,所以厉元朗穿着警服,伸手敲开一辆车说:“把灭火器拿出来,人先离开高速公路。” 车上的司机很热络,打开后备箱,拿出了灭火器说:“要帮忙吗?” 空气中弥漫着,极为浓重的汽油味,厉元朗也知道耽误不得,于是大声的喊:“退伍军人,党员干部,有消防经验的年轻人集合,其他人请先离开车内……” 随着厉元朗不断的呼喊,陆陆续续站出了七八个人,还有一些人站在不远处看着热闹。 “现场的情况非常的危急,油罐车随时都有可能侧翻,地上的油料也有可能遇到明火后自燃……” “大家伙先收集灭火器,把地上的油料覆盖住,然后等待官方的救援。” 人类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特别是三个人聚在一起后,很容易就会诞生出一个点子王。现在十来个人凑在了一起,穿着警服的厉元朗,直接就成了大家伙的主心骨。 面对随时都有可能侧翻的油罐车,大家也知道事态的严重性,老弱妇孺被带到了安全的地方,三百米远的位置也立起警示牌。 沿途的车辆上都有灭火器,厉元朗带着大家伙往前喷,白雾茫茫中听到了警笛声。 回头看了一眼,厉元朗脸上的喜悦消散。中海市的警车,这还真是无巧不成书,所有的事都赶到一起了! 只是这个时机赶得不是那么巧,如果擦枪走了火,那可就是轰动全国的安全事故,别说市长跟市委书记,恐怕省长都会被记过。 厉元朗连忙往前跑了两步,伸手拦住了中海市的警车,对着副驾驶上的黄晓阳说:“前面发生交通事故,一辆油罐车满载油料,随时都有可能发生侧翻。” “我们已经对地面上的油料进行清理,但还需要支援。” 黄晓阳看了看灰头土脸的厉元朗,能看到他身上的干粉,便知道这一切都是真的。再回头,看到天海市追来的警车,黄晓阳把手一指:“这位同志,很抱歉!我们车上押解着极度重犯,没法子提供支援。” “但你可以向后面的警车申请支援,我相信,他们很愿意提供帮助。” 安全无小事,特别是这种牵扯到很多人性命的交通安全事故,一旦人数超过一定的数量,就要向全国通报,主要岗位的领导,还要承担领导责任。 厉元朗自然知道这里面的规则,也没在这里纠结,而是往后跑了两步,拦住了天海市的警车。 “你说什么?前面有一辆满载的油罐车,随时都有可能发生侧翻?” “里面至少装载了三十吨的汽油?” 孙局长的眼睛瞪大,感觉天都要塌了!正追捕假警察,居然遇到这样棘手的事情,望着堵起来至少有两公里的公路,还有路边正看热闹的人,孙局长就感觉太阳穴突突跳着。 如果真发生了意外,自己的仕途也就到头了! 不!确切的说,天海市的官场,又要发生大地震,自己的日子不好过,领导们也没有好日子过。 “还等什么!疏散群众,联系消防,让公路局快些联系重型车辆,帮着油料转移。”孙局长的肚子里,还是有东西的,他分得出轻重缓急。 今天这把火烧不起来,大家伙还能戴稳脑袋上的乌纱帽,如果烧起来,一大帮子人要跟着丢官。 至于这几个假警察,反正他们又不会飞,全都被堵在路上,等把危机解除了,再慢慢的收拾他们。 随着孙局长的号令,追来的警察们立刻分成了两组,一组去疏通四周的群众,另外一组,把车横在路上,堵住了中海市的警车。 厉元朗跟在后面,正往前走的时候,忽然发现前面的警察把手放在腰间,他想干什么? 然后看到那个警察拔出枪,对着中海市的警车就要扣动扳机,厉元朗怒喝:“住手!” 身躯往前一冲,抓住警察的手腕就往上抬。 砰砰砰…… 一连串的枪声响起,子弹呼啸着往四周飞去。 厉元朗就感觉肾上腺素飙升,浑身充满力量。脑袋往后一仰,然后重重往前一砸,一个头槌结结实实的撞在这个警察的鼻子上。 鲜血不断的喷涌,警察发出一声的痛呼,厉元朗趁机反剪他的手臂,同时一脚踹在他的腿弯上,这才把他制服。 “干什么呢?撒开,快撒开!”孙局长竭力的保持平静,但他双眼里却透着些许颤抖。 厉元朗按住了还在挣扎的警察,然后把枪往旁边踢了踢:“他忽然掏枪射击,如果我不阻止,已经打死人了!” 孙局长看了看地上的枪,又看了看还在挣扎的人,怒吼:“贺黑子,给我个解释。” 贺黑子没有回答,车窗却慢慢的落了下来,黄晓阳满脸嘲讽的说:“孙局长,揣着明白装糊涂呢?” “贺黑子想干什么,你真不知道?傻子都能看出来,这就是杀人灭口的小伎俩!” 孙局长的身躯微微颤抖,他已经有不好的联想,这次恐怕被人当枪使了。 铁玫的声音忽然响起:“元朗,不好了,油罐车被流弹打穿了……” ------------ 第62章 逆行者 还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意外紧接着意外。 贺黑子开枪的时候,虽然被厉元朗阻止,没有打中车里的宋扬,但流弹却打穿了远处的油罐车。 幸好油罐车的罐体经过特殊的处理,只是被打穿,没有产生出火花,要不然,几十吨的燃油炸开,这里绝对会变成人间炼狱。 “铐子呢?快点把人铐起来!”厉元朗有些急了,伸手摸了摸后腰,并没有摸到手铐。 好在孙局长丢来一副,厉元朗直接把贺黑子铐了起来。 揪起地上的贺黑子,厉元朗并没有交给孙局长,而是看着黄晓阳问:“这个人犯可以交给你吗?” 这个问题问的很突兀,一下让黄晓阳有些好奇:“为什么交给我?” “怕他被人灭口,交给你们,他还有一线生机。” 听到厉元朗这样说,原本还在挣扎的贺黑子,也不挣扎了。他也想到这个问题,天海市公安局的水太深了,落到中海市同行的手里,说不定还能有条活路。 孙局长的脸上满是不悦:“小同志,要注意你的身份。” 厉元朗对着孙局长笑了笑说:“孙局,你让咱们的人,把这三辆车围住,一切还在你的掌握中。” 厉元朗这样说,可不是为了把一碗水端平,谁也不得罪。 而是为了拖延时间,毕竟曲子峰是天海市政法委的副书记,是孙局长的顶头上级,只要曲子峰来到了现场,一切还会按照计划进行。 现在要做的是维持现有的局面,消除火灾隐患。 孙局长听到厉元朗这样说,也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事情的发展已经超过他能掌控的范围,接下来,肯定是更高层面的博弈。 只要这三辆车不离开,功劳是不指望了,至少错误也没有,还算是孙局长能承担的结果。 厉元朗见大家伙都没意见,便开始脱身上衣服,很快就把上衣脱了,然后开始脱裤子。 周围人都看向了厉元朗,不明白刚刚还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忽然间就抽风了,这是要果奔吗? 孙局长拉住厉元朗的肩膀:“你干什么?为什么脱衣服?” “化纤的衣服容易产生静电,在油气大的地方,一点火花就能酿成火灾。” “我要去堵油罐车上的洞,必须要做万全的准备……” 厉元朗非常的坦然,衣服脱完,袜子没了,浑身上下就穿了一条四角裤,然后往油罐车的方向走去。 所有人都用奇怪的眼神,默默的看向了厉元朗。这是一个纯粹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一个只想着别人,没有考虑过自己的人。 “等等,我跟你一起!”孙局长有些激动,开始脱衣服上的扣子。 厉元朗转身对着孙局长摆手:“孙局,这个时候就不要意气用事,油罐车随时都有可能侧翻!我只是个小兵,可以去堵枪眼!” “你却是现场的最高指挥,必须要冷静,尽快协调消防跟特种车辆,早一点排除危险,对大家都好。” 厉元朗说完不等大家回答,便义无反顾的走向了油罐车。 此时,太阳高挂,六月底的风带来些许的燥热,却没能吹散空气中宛若实质的汽油味。 赤裸的身躯,沐浴在骄阳下,小麦色的肌肤里包裹着一块块的肌肉,仿佛来自流落在人间的神邸。 孙局长拿出了电话,打给了消防队:“我是孙局长,高速公路入口处发生严重车祸,请求立刻支援……” “公路局的值班领导是谁?快些帮我协调一辆油料车,如果没有,那么协调一辆洒水车也行,这里随时都有可能发生大型火灾……” 相对于孙局长的焦急,黄晓阳的脸上满是钦佩:“现在的年轻人,比我们年轻的时候疯多了,也更有担当!” “这么好的小伙子,应该去更高的舞台,释放他的璀璨!” “靳强书记,我是黄晓阳。人犯已经成功抓捕,但在回队的路上遭遇突发状况,请求公路局以及消防队的支援……” “这里有一辆三十吨的油罐车发生了泄漏,随时都有可能成为火灾现场……” 就在两边都在求援的时候,铁玫默默看着厉元朗背影,也不知道是怎么了,铁玫总觉得厉元朗能够力挽狂澜。 在别人眼中,如同奇迹般的事情。在厉元朗的手里,应该是能够轻易解决的小难题。 毕竟这个男人,总是在创造奇迹,就在完成别人以为无法完成的事情,总是在创造不可思议的神话…… 厉元朗的脚掌踩在地上,能感受到干粉混杂汽油后,比较奇怪的质感,就好像是干面粉混杂了半湿的面粉,踩上之后不是很舒服。 空气里气味的味道很重,不只是刺鼻,仿佛吸进去的不是空气,而是汽油。 以前觉得汽油味好闻,甚至燃烧后的尾烟,也可以接受!但不管什么东西,太多了都会腻,就比现在,厉元朗总觉得肺里都有了汽油。 一步一步的走到油罐车的后面,厉元朗看到严禁明火的标记,其中火字的左边一点上,被流弹打了个洞,汽油好像是喷泉般往外不断的喷涌。 地上已经有了一小洼,还在蜿蜒曲折的往外流动。 这个高度非常尴尬,哪怕厉元朗垫起了脚尖,也没法子摸到漏洞。 好在地上散落有蓝鸟车的配件,厉元朗把轮胎搬了过去,小心翼翼的放在地上,然后踩着轮毂才能勉强碰到弹孔。 先把食指塞了进去,一直漏油的油罐,终于不漏油了! 厉元朗开始观察四周,想要找个合适的东西,先把这个窟窿堵上。 就是厉元朗往四周观察的时候,忽然间听到吱吱呀呀,非常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原本倾斜三十来度的油罐车,忽然间倾斜的角度更大了! 不会这么倒霉吧? 厉元朗就感觉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好不容易重生了,难道就是为了死在这里? 不可能束手待毙的厉元朗,眼珠飞快的旋转,很快便有了好主意,先把从座椅上扯了快棉布,用力的塞进弹孔里,然后厉元朗跑向油罐车还没倾斜的地方…… ------------ 第63章 放气 永远不要相信眼睛看到的东西,因为能看到的只是部分,不可能是全部,更何况,这还是个活了两辈子的警察! 看似浑身赤裸,只穿了一条四角裤的厉元朗,伸手往手腕上一拉,便拉起了一块跟皮肤同色的胶布,然后从里面拿出两根曲别针。 可不要小瞧了这个小细节,那就是一些人参悟一辈子,都想不通的绝活!就跟一些表演魔术的人,喜欢带的拇指套一样! 小小的一个道具,就存在有千变万化,给人一种化腐朽为神奇的惊艳。 作为一个经验老到的警察,肯定也有几手压箱底的绝活。就比如在手腕上贴胶布,如果遇到被犯罪分子劫持,或者需要换人质的时候,这块胶布里粘的东西,那就是保命的底牌! 毕竟警察这份工作很特殊,就是在刀口上跟犯罪分子赤搏。 看似不起眼的曲别针,可是有大用处的,可以开锁,能够改衣服,必要的时候还能充当工具,给轮胎放气。 现在油罐车已经出现倾斜,左边高,右边低,整个驾驶室撞成了废墟。如果再不加以干预,很快油罐就会侧翻。 厉元朗蹲在轮胎旁,找到了气嘴,把曲别针拧成螺旋状,往气嘴里顶,噗呲!轮胎里的气,顺着气嘴往外喷,原本坚硬的轮胎,很快就软了下来。 如法炮制,把另外几个轮胎都放了气,原本已经开始倾斜的车身,终于放缓倾斜的角度。 危机暂时得到了缓解,却并没有完全解除。空气中不只有汽油味,还有一股股的焦胡味。 绕道车头前,就看到变形的驾驶室,正往外冒着黑烟,应该是电瓶线短路了,如果再不处理,等着电瓶烧起来,那可就麻烦了! 油罐车的车头,撞进了大卡车的尾部,蓝鸟只剩下了一半,奥迪成了铁饼。 厉元朗伸手在缝隙里摸索,找到了灭火器,拉出来对着冒烟的地方就开始喷,希望先把明火灭掉。 一瓶灭火器喷完干粉,厉元朗看向车头,发现黑烟虽然淡了,但却依然在往外冒。 慢慢的躺在地上,望着已经被干粉充斥的车头,终于在最右侧看到有个地方正在发红,正在燃烧。 果然是电瓶线短路了,如果不能把这个险情排查,电瓶一旦爆炸了,后果不堪设想。 厉元朗深深的吸了口气,然后双腿曲起来往地面上蹬,后背擦着地上的干粉,慢慢的挪到车子的下面。 望着开始发红,并且冒烟的线路,厉元朗把手伸上去,刚触摸到电线,便感觉半个身体酥麻,如果不是强撑着把手指拿开,身上的肌肉很可能会在电击中痉挛。 蛮干行不通,又没有趁手的工具,厉元朗的眉头皱了起来。望着越来越红的电线,越冒越多的黑烟,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一辆汽车主要部分是钢铁,也有些部分会用到塑料件。钢材是导电的,塑料件却不导电,厉元朗在地上看到了汽车的内门把手。 双手拿着穿过了电线,然后用力往下狠狠的一拉! 啪!红色的电线终于被拉断了,火灾的隐患被移除,厉元朗还没松了口气,就看到原本还四四方方的电瓶,忽然间开始膨胀,黑色的电瓶里仿佛有着红色的光亮。 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危险,充斥着厉元朗的全身,他立刻身躯蜷缩,往旁边挪。 噗!呲…… 电瓶变了形,先是往外面喷气,然后温度不断的上升,从橘红变成了赤红,然后开始往外喷明火! 这一切仿佛是电影里的慢镜头,厉元朗感觉世界开始缓慢,自己却又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难道又要死了? 究竟是哪里做的不对? 望着开始外喷的火焰,厉元朗的心中充满惋惜,就差那么一点点,如果早些下手,不知道这个结果会不会改变。 赤红色的火焰,在车头绽放,引燃了车内的坐垫跟塑料件,然后形成火流往地上滴,直接把地面上的油洼引燃。 就在厉元朗躺在地上,望着湛蓝色的天空,很忽然的想,如果再死了,会不会继续重生? 兰花草的音乐声,忽然间响起,银亮的水柱从天而降,一道、两道、三道…… 地面上的火焰被扑灭,车厢里的火焰也被扑灭! 厉元朗抬起了头,就看到对向车道里,三台消防车,两台洒水车正不断的往外喷吐水柱,红色的火焰消失,就连空气中浓郁的汽油味,也消散了许多。 专业的事情就要交给专业的人去做,消防的人来了,环卫的人也来了,汹汹的火势被控制,就连地上的油洼都被水柱冲散。 厉元朗看着他们接管了现场,对向车道的栅栏被砸开,两辆稍小一些的油罐车开了过来,通过管路开始转移油料。 一场可能会震惊全国的灾难,在大家伙的齐心协力下,被彻底的解决。 发自内心的喜悦把厉元朗包裹,事实证明未来是可以被改变的,哪怕这个概率非常的小,只要用心去做,就有机会成功。 危机解除后,人们发出一阵阵的欢呼,甚至还有几个消防兵把厉元朗抬了起来。虽然厉元朗是个警察,但面对如此危险的事情,不是所有的警察都有这般的勇气。 而且在危急的情况下,厉元朗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能够想起脱掉衣服防静电,光这份专业的冷静,就超过了很多人。 可以这样说,如果没有厉元朗的妥善处置,为救援争取到黄金的时间,那么这一场灾难将无可避免。 “好小子,真的是好小子!”孙局长走过来,用力的拍着厉元朗的肩膀:“你叫什么名字,我要给你请功!” “我是土岭乡派出所的,厉元朗。”此时的厉元朗,笑容非常的真挚。 孙局长却猛然一愣,望着厉元朗说:“你就是那个一个月内,两立二等功的厉元朗?还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自古英雄出少年……” 厉元朗并没有跟孙局长继续客套,而是看向了远处的曲子峰,对着他挥了挥手:“曲书记好!” 车祸危机解除了,接下来还有人质危机!真假警察这一关,就要看曲子峰的政治智慧。 ------------ 第64章 移交 油罐车里没了油,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多了!修车厂的拖车把汽车残骸拉走,一台牵引车拉着失去动力的油罐车离开了路口。 拥堵的公路,再次恢复畅通,原本被围起来的警车,也在双方的协调下,开向收费站旁边的服务区。 孙局长的表情很复杂,面对曲子峰的时候,他的心底充满了不服:“曲书记,你刚来天海市,对基层的工作不是很了解。” “别的工作我不清楚,但咱们干公安的,讲的就是一口气。如果今天把人交给了中海公安,那就是在打我们天海公安的脸。” “毕竟,他们作为同行,来天海市办案,连个招呼也不打,就是没把我们放在眼里。” 曲子峰有些烦躁的握了握拳头:“孙局长,你也是老同志了!有些纪律我不想跟你强调,但有件事我需要提醒你。” “宋扬案是省厅督导,为什么不跟天海打招呼?说穿了,那就是不信任我们!” “一开始我也觉得,这是在打咱们天海公安的脸,但贺黑子居然想杀宋扬,这里面有什么问题,你是真看不明白吗?” 连续两个问题,赤裸裸的如同两记闷棍,直接打在孙局长的脑袋上,把他打得嘴巴大张,完全的无话可说。 这样的场合,按道理说,厉元朗是不能插嘴的,但看到孙局长的尴尬,厉元朗也只能给他递了个台阶:“孙局,是谁告诉你,中海的同行,是假警察的?” 虽然很不情愿,但孙局长却说了实话:“市委的白秘书……” 反正都被人当刀使了,孙局长很快便摆正自己的位置,神仙打架的时候,远远旁观就好,可不能凑上去当那个遭殃的小鬼。 厉元朗故作惋惜的说:“这个白秘书做事有些不合宜,不能因为宋扬是他的堂姐夫,就这样袒护。” 该说的,不该说的,厉元朗全都说了,按照孙局长的智商,他肯定能听得懂。 坐在旁边,一直没开口的黄晓阳,发出一阵的冷笑:“孙局长,把人交给我们,你就放心吧!不牵扯任何的利益,没有乱七八糟的人情,我们肯定把这个案子,办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孙局长已经知道这里面水深,早就打了退堂鼓,现在听到黄晓阳这样说,他没同意,但也没反对,而是闭紧了嘴巴。 默许可是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万金油,只要意见保留了,后续可以根据事态的发展,选择利于自己的说辞。 况且,现场职位最高的是曲子峰,作为天海市政法委的副书记,他都不反对,自己这个小小的公安局长,自然也无话可说。 曲子峰的手跟黄晓阳握在一起,不只宋扬案的所有人,被移交给了中海市公安,就连贺黑子也被移交了出去。 望着中海市的警车过了收费站,厉元朗跟曲子峰对视了一眼,两个人都非常清楚,天海市官场要地震了! …… 天旋地转的感觉让人心悸,呼吸不畅后还有种手脚冰凉的麻木。况且,白秘书很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腿肚子正在抽筋,非常疼,额头上浮现出一层冷汗。 人没被孙局长拦住,就连动手的贺黑子,都被中海市公安抓走了! 虽然白秘书没到现场,但白秘书对现场发生的事情了如指掌。 现场除了曲子峰,还有厉元朗。理智告诉白秘书,这一切都不是巧合,那么排除所有的不可能后,这就是一场处心积虑的阴谋。 怎么办?怎么办!一种天都塌了的感觉!!! 白秘书仔细思量后,伸手敲响了办公室的门,听到一声进来,白秘书迈着有些沉重的步子,走了进去。 “老板,我给你闯祸了!”白秘书斟酌词汇,没有添油,更没有加醋,对着季长安实话实说。只是在描述的过程中,稍稍颠倒了一些事情的顺序。 季长安是很有大将风度的,默默的等着白秘书说完,然后问出了关键的问题:“贺黑子开枪了?是因为你吗?” 不管是中海市跨区域执法,还是曲子峰全力配合,这些在季长安的眼中,都只是无关紧要的小事。 真正激化矛盾,甚至有可能形成错乱的,就是贺黑子开枪。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只要动枪了,那就意味着事态升级,如果这个点理不顺,季长安可不会轻易下场。 如果季长安嗅到危险的气息,说不定他还会主动一点,直接就把白秘书斩了! 毕竟别人的生死,自己的名声,跟远大的前程相比,都是无关紧要的东西。 白秘书咬了咬牙说:“这事跟我没关系,我只是出于大局观考虑,让孙局长关注了这件事。至于贺黑子为什么会自作主张,我是真的不清楚。” “那你是从什么渠道,知晓了这件事?” 季长安默默的看着白秘书,双眼古井无波,仿佛能看穿尘世。 “被抓的宋扬,是我的堂姐夫。”白秘书吞咽了一下口水,然后继续说:“一开始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非常的惊诧。确认公安局没有收到协查函,还以为对方是假警察……” 撒谎的最高境界,不是九真一假,对最关键的信息进行顺序篡改!是利用蒙太奇的手法,说的全是真话,但却调换的语序,最终把结果修改成自己想误导的样子。 毫无疑问,白秘书是个超级高手,成功的误导了季长安,还挑起了他的火气。 “吃相真的是太难看了!”季长安用力的拍了桌子:“我给老曲面子,才对他处处忍让,没想到老曲居然蹬鼻子上脸……” “既然小曲软弱无能,那我就给他好好的上一课!” “通知下去,召开常委扩大会议,把曲子峰跟孙局长也扩大进来!” “我倒是要问一问,他们都是干什么吃的!都被人欺负到家门口了,居然还唾面自干?” “还有中海市的老商,他必须要给我一个说法,要不然我现在就开始封锁高速公路,让他知道,咱们天海市虽然穷,但也不是好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