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章穿越 风和日丽,朗朗乾坤中,转瞬间,天色忽然骤变,速度之快犹如喜怒不定的孩童一般瞬息万变,灼热刺目的阳光猛然被黑压压地乌云所遮掩。 昏暗的半空,骤雨急促赶来,顷刻淋湿了过路人的衣服。 蕴含千年历史风霜洗礼的古街青石板路上,豆大的剔透水珠滴答滴答的响起,此刻仿佛穿梭了千年之间的距离般共同弹奏着一曲曼妙佳音。 朦胧氤氲的雨幕里,游客行人匆匆散开,脚下踏出的步伐水花四溅,哗啦啦的暴雨声中隐约传来几声抱怨。 “好好的大晴天,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快……” “快走吧快走吧!” 站在屋檐下的高静姝哪知刚到没多久就下起了暴风雨,人还没找到就被淋了一身的雨,她狠狠蹙起眉间,拍了拍毛衫上的雨珠,望着眼前噼里啪啦的暴雨,不禁愣了会儿神。 天空灰蒙蒙一片,轰隆隆地雷击声,阴沉压抑得让人只觉心中沉甸甸的,好似下一秒这天就不受控制般坍塌下来。 “那老头是不是傻,下这么大的雨,还在慢悠悠地走。” 身侧路人的嗤笑声,猛然打断了还在发呆的高静姝,她回过神来,寻着他们的视线看去,身披灰色斗篷的老人,赫然就是她一直在寻找的摊贩。 眼看他就要消失在马路对面,高静姝不由得急切起来,情急之下她顾不上太多,直接钻进这瓢泼大雨里,一路小跑:“大爷!先别走!” 嘀──嘀嘀── 一道震耳欲聋的鸣笛伴随着尖锐的刹车声,骤然在耳畔猝不及防地响起,高静瞳孔地震,侧过头,看着近在咫尺的庞大货车,大脑一片空白, “啊!撞人了!!” “来人!快打120!” 风雨声中夹杂着路人惊恐地尖叫。 在身体腾空而起的那一刻,天地在她眼中俨然扭曲成一团水波,碰得一声,滚落在地。 雨水混杂着泥土的腥气和铁锈味道,不容拒绝地窜入鼻腔,噼里啪啦不断掉落的水珠砸在细嫩的脸上生痛得让她侧过脸,被雨水侵袭的眼眸中,老人在对面恭敬地垂头半跪。 无数道嘈杂的声音刺激着滲血的耳膜,引起一阵恍惚的鸣叫,意识瞬间陷入黑暗之中。 高静姝觉得自己好像就快疼死过去了。 可在某个瞬间知觉又顿时消失不见,她仿佛进入了一场光怪陆离的梦境当中。 鼻尖闻到的味道变成了一股淡淡的熏香,梦里穿着黑金玄鸟袍的少年隐匿在阴影处,看不清面容,介于青年与少年间的嗓音里冰凉又阴鸷。 “阿静,我会找到你的……你跑不了……” 整个人就好似置身在深海中,随着海浪浮浮沉沉,在大脑意识隐约回笼的迷蒙间,似乎有人在耳边哭喊:“静姝!我的儿啊!” 身穿深紫仙鹤宫袍的端庄妇人紧握住床上昏迷女子的手心,一双美眸通红,泪如雨下。 视线往后,诺大的奢靡宫殿中央,穿着紫色兽纹长袍,头戴高山冠的男人怒目而视着跪在脚下瑟瑟发抖的几位太医,胸膛不断起伏,怒火愈演愈烈。 最后抬起足,一脚将离得最近的太医踹翻在地。 “废物!一群废物!救不活王姬,寡人杀了你们!” 噗通一声,站在两侧的仆役们齐刷刷跪了满地,额头恭敬地紧贴在光滑的地板上。 埋在地板里的一张张煞白的脸庞此时正因为内心的恐惧,肌肉组织竟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光洁的额头更是布满细密的汗珠。 “大王息怒!” “大王息怒!” 庭院外,郁葱繁茂的古树被清风吹得梭梭作响,明媚灿烂的阳光从树冠筛落,透过雕花木窗的罅隙折射进华丽的宫殿内。 不曾想,就连温暖灿然的阳光也无法驱散怒拔剑张的气氛。 “唔……” 好在床上传来的一声嘤咛,打破了被寒冷沉闷冰冻住的冰面,解救了被齐王强大气场压迫的众人。 昭舒王后一张泪容瞬间欢欣雀跃,努力压抑住喉间哽咽: “我的心肝儿,你终于醒了!太医?!太医!”前面那句话轻声慢语生怕吓到刚醒来的兴和王姬,可后面的呼喊却充斥了上位者的居高临下。 太医慌忙起身,三两步疾奔到床榻前,查看公主情况。 齐王紧随其后,面色忧愁地紧握住昭舒王后的肩膀,目光却始终担忧地盯着床上的人。 少女一张清丽秀颜苍白如斯,额头围绕着一圈白色的绷带,原本莹润娇嫩的唇瓣此时发白干裂得起皮,黛眉紧蹙下,睫羽轻轻颤动,好似一只欲展翅而飞的蝴蝶。 但眼皮就像粘连在一起似的,睁开双眸就已经费了好大的劲。 可映入视野里的一切竟是让她感到如此的陌生。 古色古香的宫殿内穿着一群战国时期服饰的陌生人,他们都是在说着让她听不明白的话语。 “王姬这是怎么了?” “她为什么不说话?” 齐王愤怒地攥紧太医的衣襟质问着。 “静姝,你看看母后啊!” 什么太医,什么大王,王姬又是谁?? 高静姝一脸茫然无知地望着围在她身边的这些人,他们无数道说话声重叠在一起好像是嗡嗡作响的蜜蜂一样吵,吵得头好疼! 她有些忍受不住用力捂住耳朵,电光火石的刹那间,脑海中过往的一切一幕幕像是走马灯般不断闪现。 教授、论文、古玩市场、陌生又熟悉的摊贩、千年骨玉、穿梭光年的对话、荀邕。 荀邕!! 她想起来了,她会出现在这里绝对是荀邕的手笔!未曾想古代所谓的巫术是真实存在的。 荒谬…真是荒谬至极!让她这个相信唯物主义的现代大学生情何以堪?! 她本是一名历史系的大三学生,三个月前,为了完成李教授布置的论文,她开始研究历史人物荀邕。 这个荀邕,年方十八,字文均,不及弱冠,便已经是横扫六国的少年帝皇,是史书上记载的第一位自封皇帝的人。 据说他功绩卓著,对当时的战国时期影响颇高,在他的统治下,梁王朝在十年间达到前所未有的强盛。 但他独裁暴政,崇尚杀戮,以暴制暴,朝臣官员对他是不敢怒也不敢言,私底下暗自称呼他为一代暴君。 只可惜后来他痴迷修仙之术,企图长生不老,窥探天道,最后死在去往南极仙岛的路上,更让人费解的是他无子无女。 史书更没记载他有娶过妻妾,没了荀邕,不久后梁王朝彻底分崩离析,统一六国的景象只存在了短短十余年。 那时她刚从图书馆借了本史书出来,途径古玩市场,想起正在研究的历史人文,便随处逛了逛,就在这条街上她被一个卖古玩的摊贩叫住了脚步。 当时的她目光立马被一块尾指长的玉吸引了注意,在听说和梁国荀邕有关之后,毫不犹豫地“斥巨资”买了这块不知真假的千年骨玉。 之后她便开始频繁做起莫名其妙的梦境,一次意外,她不小心把血染到上面,随后骨玉竟然发出一个人的说话声。 在后来通过几次交谈,她猛然意识到那个人就是历史闻名的少年暴君荀邕。 就在他信誓旦旦地说要让国师施展巫术之力让她现身时,不知为何她顿时产生了些许的惧意。 所以才会接连几天去古玩市场想找到老人,把东西退还给他,后面发生的一切俨然是她始料不及。 然后她就真的穿越了,所以现在的她应该怎么办啊?!连自己身在哪国都不知道,万一被人识破当成邪物上身,会不会直接将她就地杀了?? ------------ 第2章感觉不妙 高静姝心里越想越慌张,这时身旁的妇人温柔地将她拥入怀中,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不怕,不怕,母后在。” 她微微侧头,虚弱地看着正在把脉的太医,咚咚──,心跳紧张跳得一下比一下重。 良久,太医才收回手,双手做辑,恭敬回禀:“回大王,兴和王姬因落水的缘故,导致贵体寒气侵入,待臣开出药方,让王姬喝上半个月,便无大碍。” “至于这额头的伤……臣配好药膏,届时按时涂抹,便不会留疤。” 高静姝垂着眼眸,听到落水、伤口等字眼之际,瞬间反应迅速,伸手捂着头部,疼呼道:“嘶──好疼!……你们、你们是谁啊?” 齐王听言,顿时大惊失色,一拂袖直接将眼前的太医推到旁边去,小心翼翼地望着她:“兴和,是父王啊!你还记不记得?” 高静姝脸上尽是迷茫,佯装思索,不一会儿她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齐王眉头紧皱,回首压低了声询问太医怎么回事。 昭舒王后冷着脸同样望向太医。 太医擦了擦额头不断渗出地汗水,谨慎地把握好言辞解释着,大概就是在说她因为落水撞击到头部导致了失忆,恢复时间也说不准。 闻言,昭舒王后呜咽出声,心疼地望着高静:“我的儿啊,受苦了!我是你母后啊!” 又忍不住埋怨起齐王:“还不是都怪你!好端端的,你和静姝说她哥干嘛,如今战事吃紧,我都还没说你让昌阶冒这么大危险替你出征的事。” “明知道兄妹俩感情好,你和她说昌阶去战场了,你觉得静姝会忍心不去吗?你未免也太不了解你女儿了,所有人都瞒得死死的,不曾想最后漏洞出在你这个父王身上!” 齐王连声道歉,说起软话:“是是,夫人你说的对,现在兴和刚醒,咱们让她先休息休息,如何?” 昭舒王后又对着高静说了一连串安慰的话,还说先睡一觉,说不定醒来,就能记起一切。 高静姝全程一副懵懂无知的样子,听到任何话也都是乖巧的点了点头。 最终宫殿中所有人都走了出去,徒留高静一人在静谧的环境消化着让她都不可思议的事情。 经过这几天的时间,高静姝终于知道她原来魂穿成齐国王姬高静姝,也弄清楚了这个时期现在处于一个什么状态。 简单来说,就是曾经最为强盛的六国,梁国已然收复四国,再加上如今正在攻打的晋国,很快梁国即将统一五国。 而晋国呢,又离齐国不远,想当初荀邕上位时,所有人都不放在眼里,认为一个毛头小子掀不起什么大浪。 结果就是那些自视甚高的诸侯们被打脸得啪啪响,尤其是作为曾经第一霸主的齐国,如今更是懊悔不已,若不是梁国都打到晋国来了,只怕齐国还不以为意。 现如今后悔已经没用了,只能是让边境军队整装待发,时刻警惕着,最后更是特意让世子代替齐王出征鼓舞士气。 按照现在的时间线来说,晋国城破之日近在咫尺,到时候齐国又该如何处之?回想起历史上那些国破后不得善终的王室,高静姝不禁浑身打了个寒颤,心脏随即跟着紧缩了一瞬。 现代死了一回,现在换了个地方又要死一回? 她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所以到底要不要去见荀邕呢? 高静姝低下头垂眸望着手心不断闪烁着微光的莹润骨玉,自从他说要见她的那天起,她就没再和他联系过,本想就此打住,结束这不可能的一切,未曾想如今这副局面竟是自己完全预料不到的。 思来想去,她终究把骨玉放到耳边仔细聆听。 “阿静,你怎么不说话?” “阿静,我好想见你。” “阿静,你今晚唱什么歌啊?” 那介于少年和青年的嗓音,清冽中又带着微微的暗哑,特别是带着温柔语气说出的话不由得叫人从心底升起一股酥麻痒意。 这就是撩人不自知吧…… 高静姝唇角轻勾,接着往后听,可越听脸色越不好,若是把前面比作是柔情似水,那后面便是寒意森森,阴沉地仿佛能滴出墨汁一般。 “姐姐,你别以为不回我话,我就找不到你!” “我们的事,不会有结束的一天!” 再到最后似藏着隐晦地祈求的软话。 “姐姐,你快回我吧,……我不生气了,你和我说话我就不生你气了。” 她心头微微一动,轻抿着唇瓣,一种难以描述的悸动在心口渐渐蔓延开来,好似是柔软细腻的羽毛在轻扫着心尖。 此时殿外夜幕低垂,不见星光,也不见月光,黑沉沉地模样仿佛在隐藏着什么见不到人的东西。 可怖的气息一路攀沿至梁国的蕲年宫,庞大的行宫如同蛰伏在黑暗中的巨兽,令人望而却步。 宫内王座上,少年君主身穿黑色金丝玄鸟袍,流丽乌发半披肩胛,脸庞白皙如玉,流畅锋利的下颌线上,一张有着美人珠的殷红薄唇紧抿成一条线,一双漆黑眼眸似醒非醒地半阖着,隐隐透露着无声的压迫感。 骨节分明且修长宽大的手支撑着太阳穴,另一只放在膝上的手似乎握住什么东西,惬意闲适的模样与下方简直大相径庭。 中央跪满一地穿着花哨衣裙的歌伎,一个个瑟瑟发抖,惊恐得面色苍白,漂亮的眼眸中充斥着害怕和水光,生怕自己是下一个被点到的人,只因之前的人唱的歌没让君主满意,都被拖出去就地斩杀。 而两侧的宫人们也皆是低垂着头,极力降低自身的存在感,谁都想明哲保身。 在压抑沉闷地氛围里,只见那少年君主伸出葱白指尖漫不经心地往下点了点,唇隙里吐出一个字:“唱。” 被点到的歌伎霎时面如死灰,颤抖的嘴唇哆哆嗦嗦地唱着曲不成调的儿歌: “一……一闪…闪一闪…亮…亮晶晶,满天……啊!”歌还没唱完,就被荀邕挥挥手,尖叫着拖出了门外。 荀邕神色阴郁,只觉头痛欲裂,不禁捏了捏紧皱的眉间,胸口怒火丛生,骤然站起身,攥过一旁宫人托盘上的水晶杯啪得一声,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滚!都给本王滚出去!” 站在王座侧旁的太监连忙挥挥手,让他们赶紧下去。 ------------ 第3章处境不佳 半响后,缓缓走到他身侧,恭敬地弯下腰,头颅低垂,橘皮似得脸上挂满殷切且讨好地笑,轻声说着: “大王,黄介老将军派人送来的捷报在外面等的有些时候了,您看…是不是让他进来?” “哦?”荀邕闻言,泛起冷意的面容,总算是有一丝愉悦,余光撇了一眼高要。 高要立马心领神会,朝着下方小步疾走,随即高声传呼。 不多时,一阵沉稳地脚步伴随着盔甲摩擦地铿锵声迅速靠近,将士低头单膝下跪。 “卑职参见王上。”双手呈上的物品高举头顶,“捷报请我王过目。” 不等荀邕示意,高要马上走过去接到手中,转身呈递上去。 荀邕接过,打开竹简,一目三行,唇角逐渐上扬起一抹弧度:“好,很好,晋都已破,平定江南已是不远,让黄介在年关之前将江南收入囊中,也好让军中将士安心过个元日。” “诺!” 底下的人领了口谕,行了稽首礼后,起身缓缓退了下去。 如今已是深秋,卡在即将入冬的时节,夜色总是比以往要来得寒凉,是以宫中早早便升起铜炉,以保证蘄年宫内四季如春。 荀邕不紧不慢地走向偏殿,高要在前面伸手撩开珠帘,等待着他走过去。 跟前黑檀木做成的大方桌上铺着一张牛皮做成的各国军事地形图,上面圈圈画画的做了一些标记。 他拿起放置一旁的毛笔,沾了下砚台里的朱砂,在晋国的首都位置画个红叉,紧接着略过江南,在齐国的位置顿了几秒,径直在临丘画上红圈。 荀邕微垂下眸,暗沉地眸光中皆是势在必得,烛光无风自动,明明灭灭的余晖倒映在他的脸上,神情莫测诡谲。 修长白皙的食指和拇指间摩挲着一节温润森白的骨玉,两者相互映衬下,竟分不出哪个更像细腻的玉石。 次年必定拿下齐国,任何挡吾者,杀无赦! 届时天下尽在吾的掌控之下,到时候,阿静来了,看到盛世降临,定会十分欢喜。 显然荀邕还记得高静姝某天随口说的,希望有朝一日能看见乱世里出现太平盛世的这句话。 只是现在的他还不知道自己心心念念想见到的人已经来到了这里,还在静静地等待着国师的消息。 …… 朝日初生,璀璨明媚地光芒洋洋洒洒地落在兴和宫上方,微风轻轻拂过檐角处的八角铜铃,发出令人悦耳的叮铃声。 高静姝坐在妆奁前,神情郁郁,忙碌的宫女们正在为她扑香粉,梳发髻,准备着去给吴太后请安,也就是她名义上的祖母。 说到这个吴太后,乃至整个齐国王室,若不是她了解历史,怕也不会这么悲观。 只因他们都是一群禽兽外加神经病。 先王高詹在位时,昏庸无能,沉迷酒色,好色程度便是见了故兄的妻子,他的皇嫂,也被掳上龙床任他宠幸。 而吴王后比起高詹来有过之而不及,同样不知廉耻,荒淫无度,吴王后知道自己丈夫的事迹,也跟着找了个男人秽乱后宫。 许是高詹本就淫邪,知道此事,竟然毫不在意,两夫妻可谓是各玩各的,后来高詹听信谗言,为了专注于寻欢作乐,不到三十便禅位与当时才十来岁的太子高韦,也就是如今的齐王。 也许是老天都看不过去,高詹不过几年就病死了。 先王病死后,已经是吴太后的吴王后变得更加的肆无忌惮,公然传唤已是侍郎的情夫何开申,在后宫你侬我侬,风言风语传遍整个齐国,朝臣亦是指指点点,当时高詹的二子高杨知晓怒不可遏,只觉颜面尽失,偷偷带人把吴太后的情夫秘密弄死了。 后来因为某些原因,高韦居然把他弟弟高杨给赐死。 情夫死后,吴太后寂寞难耐,一次外出拜佛,竟勾搭上一位俊秀僧人,淫僧入宫时带了好几位假扮尼姑的小僧。 恰巧被高韦撞见,非要宠幸尼姑,结果发现居然是男人,知晓自己母亲与淫僧苟且后,一怒之下将吴太后幽禁至燕台行宫,并且杀了所有淫僧。 直到原身八岁才将吴太后放行回宫,可两人关系至此生疏,甚至相互提防,但不知是不是因为原身和她哥是双胞胎的原因,吴太后至打见到原身那天起,便十分厌恶她,动辄谩骂处罚于她。 因为在那个年代,王室诞下双胞胎是大凶之兆,若非王后以命相护,再加上高韦不信这些,只怕原身早已夭折。 或许是见惯了高氏杀人如麻的手段,只有在爱女如命的高韦面前吴太后才会收敛。 高韦可以说是个好父亲,但绝对称不上是好丈夫,后宫的女人是一茬接着一茬,若非昭舒王后氏族强大,再加上又养育了一对儿女,只怕大半个心也不会落在昭舒王后身上。 “嘶──” 正当高静姝在思索着齐国王室这群奇葩时,头顶发丝被扯到的刺痛感骤然传来,疼得她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还没等她说什么,只听到噗通一声,那个不小心扯到她头发的小宫女面色惨白地跪倒在地,语气颤抖:“王姬饶命,奴不是有意!” 高静姝蹙起黛眉,面无表情地凝视了她一眼。 这原身从小千娇百宠,性子她估摸着应该是骄纵跋扈那种,不然宫女可不会这样。 此刻空气似乎被凝固住一般,其余人连大气都不敢喘出声,动作皆是小心翼翼。 一旁的桧烟见状,赶紧上前呵斥:“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何时在王姬面前做事竟敢如此毛手毛脚?来人!拖下去……” 桧烟是高静姝一直陪伴在身边的贴身大宫女,她说的话还是很有分量的,许多时候王姬没说出的话皆是由她来代劳。 “慢着!”高静姝无声地叹了口气,她刚刚不过是走了会儿神。 她淡淡说道:“起来吧,下次注意点。” 小宫女立马叩头谢恩,生怕她反悔似的。 虽然他们知道这位脾气不好的王姬已经失忆,可也绝对不敢有丝毫的怠慢,毕竟在这个时代下人是最低贱的。 ------------ 第4章太后找茬 在贴身宫女桧烟的领路下,高静姝在宫女的簇拥着来到吴太后所在的寿安宫,就在几人刚想进去时,门口的嬷嬷突然伸手拦住去路。 桧烟踏着小碎步连忙来到高静姝耳边,不悦地望着眼前的吴内司,轻声道:“王姬,她是太后身边的贴身宫人,姓吴,掌管宫廷事务,照顾太后日常生活。” 姓吴?和吴太后有关系啊。 高静姝狐疑地打量着吴内司,瞬间了然于胸。 心想,看她那冰冷刻薄的老脸,就知道肯定是不怀好意,自从醒来,后宫嫔妃顾及着齐王和王后,不说全部,起码有身份的,她都见了个遍。 就连齐王的其他子女她也大概见过,就是这位自持身份的吴太后愣是没出现,好歹原身也是她孙女呀。 可想而知吴太后是有多么讨厌原身,但她挡在那里,自己不说点什么是不是很没用面子啊,但要是万一起争执,堂堂王姬自降身份去和一个奴才争论,是不是不太合适? 忽然高静姝侧脸递给桧烟一个眼色。 桧烟立马会意,上前冷声道:“吴嬷嬷,你好大的胆子!你知不知道你拦着的可是兴和王姬的去路?!要是耽误了王姬给太后请安,你担得了这个责任吗?!” 吴嬷嬷忽而皮笑肉不笑:“兴和王姬,太后正在小憩,还请您稍等片刻。” 小憩? 什么时候不休息,偏偏她来的时候就休息? 分明是这个老女人又在给她下马威。 高静姝面上不显,神色淡淡:“即是如此,那本宫便改日再来。” 话毕,她直接转身就走,不带丝毫的拖泥带水。 这利落干脆的举动瞬间把吴内司一张处变不惊的老脸变了变,她震惊地望着高静姝离去的背影,赶忙上前拦住。 “兴和王姬,太后还未见您,您怎可自行离去?!” “放肆!你区区一个奴隶,居然敢拦住本宫的去路?!” 高静姝一声冷斥,抽出腰间银白蟒鞭甩在半空中,发出令人心惊的破空声。 吓得一众宫人齐齐跪倒在地上,五体投地地大喊:“王姬息怒……王姬息怒…" 吴内司知晓她蛮横嚣张,肆意妄为,但她在太后面前即便是生气,也是敢怒不敢言的程度,如今居然敢在寿安宫门前惩戒太后的人? 这兴和王姬落了一次水,性子越发的暴戾了。 猝不及防下,吓得她脸色煞白,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在坚硬的青石板上。 “王、王姬赎罪,是奴失言了……” “狗奴婢,莫不是祖母根本就没安寝,是你这个狗奴假传口谕?!假传口谕,以下犯上,应当处以极刑!” “来人!给本宫把这狗奴婢拉下去斩首示众!” 高静姝脸色冰冷,眼神凌厉,丝毫不给她身为太后女官的颜面,一袭王族之气尽显。 身后的宫人们听言全都围了过来,伸手就要抓住她。 结果宫内又匆匆跑来一太监,谄媚且讨好地笑道:“哎呦,王姬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太后刚醒,正命奴出来请您进去呢。” 她听言,居高临下地睨着吴内司,轻蔑一笑,“算你走运。” 随即抬头挺胸地走进宫中。 走在面前的高静姝暗自松了口气,紧紧攥住衣袖的双手稍稍放松了下。 进入宫内,隔着一片珠帘,吴太后斜靠在软榻上,两侧繁华精致的暖炉正在徐徐燃烧,为这凉意的时候带来一丝暖气。 她的脚下,有一俊美太监,时不时喂给她香甜的水果。 高静姝暗自打量,心想着,这老女人真够会享受的,除了太监总管,各个小太监皆是比宫女还要貌美如花。 “兴和恭请祖母安。” 她跪在地上,额头轻触地面后,随即起身。 吴太后没有说话,无视的态度,权当没有她这个人一般,专注于小太监的投喂。 高静姝也沉得住气,见她没有要叫她坐下的意思,自己寻了个位置坐下。 太后又如何,没有实权,若不是高韦被大臣劝诫,引起了那么一点孝心,他会迎接这位让齐国王族颜面尽失的太后吗? 只怕到现在她都还在燕台行宫被幽禁起来。 “兴和,你真是越发的放肆无礼,昭舒便是这般教导你的,长辈未曾开口,你竟然敢擅自坐下,方才听外面如此喧嚣,居然还要妄图处置寿安宫的人?!” 她厉声呵斥,身子却依旧软塌塌的倚靠在一旁。 吴内司不知何时,已然悄无声息地回到她的身边,低着头,看不出神色。 “祖母久居手寿安不问世事,只顾眼前之乐,连自己的亲生孙女落水昏迷都不曾来见,反倒是我这个亲生孙女,病才刚好,就来请祖母安。” “未曾想,我这个堂堂齐国王姬,来见祖母,竟然还被一个区区的奴隶拦在门口,对兴和不敬,兴和只是小惩大诫。” “如此说来,一时间竟不知是兴和的教养有问题,还是……" 高静姝抬头看向珠帘后的吴太后,到底没有直白的说出来,给她留了些颜面。 吴太后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心想,这蠢货落了下水,非但没有把脑子撞坏,反而更加的伶牙俐齿起来,和从前莽撞的草包样子竟多几分聪颖。 她淡淡开口:“哀家恰巧那日身体抱恙,竟不想王姬居然还在耿耿于怀。” “你要怪就怪哀家吧,吴内司也只是忧心哀家的身子,别无他意。” 高静姝微微垂首,以表尊敬,说道:“不敢,即是祖母身子不适,那兴和就先退下了。” 她福了福身,随即转身就走。 忽然,身后的吴太后叫她叫住。 “慢着!” 她顿住脚步,转身问道:“不知祖母还有何事吩咐兴和?” 吴太后没有搭话,而是在太监和吴内司的搀扶下,缓缓坐起身。 她那张略显苍老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向高静姝招招手,温和地说道:“来,过来兴和,让哀家好好看看你。” 高静姝倏然浑身一僵,心立马提到嗓子眼,不禁思忖她要干什么。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她猛然变得这么热情只怕有诈。 ------------ 第5章图谋不轨 高静姝走上前,伸手撩开前面的珠帘,吴太后就坐在上方笑脸盈盈地看着她,可那双布满皱纹的眼角却无一丝笑意。 她抿唇笑了笑,望着那张依稀可见旧日美人姿容的脸庞,乖巧地唤道:“祖母。”心头越发的谨慎起来。 “来,坐到祖母身边。” 吴太后起身走到她身边,伸手拿着她的手腕,将她拉到对面坐下。 “这是并州快马加鞭进贡的新鲜仙果,还带着露水呢,快尝尝。” 听言,她望向案桌上那被绞了绒毛变得光滑粉嫩的桃子。 忍不住心里吐槽,外面都战火纷争了,此时此刻,竟然还能吃到进贡的水果,真不愧是王族。 “祖母,您想说什么直说便是。” 她抬眼看向吴太后。 “你也知晓如今外面到处都在打仗,梁国凶残,新上任没多久的大王更是暴戾恣睢,已然接连拿下四国,而梁国此时正在全力攻打晋国。” “可这晋国坏就坏在离咱们齐国不远,只怕很快就会蔓延到我们这里。” 吴太后神情充满了担忧,似乎离那日就快不远了。 高静姝就这样安静地听她说着,并不打算对此说些什么。 沉寂了一会儿后,她将目光落在眼前看似垂首低眉的少女身上,眉似新月、薄粉敷面、琼姿花貌,秋水伊人,继承了父母两人的美貌。 真不愧是齐国第一美人。 这般姿色放出去,不得让那些王侯将相迷晕了神智。 高静姝感觉到面前细细打量的目光,停留在脸上的视线格外长,似乎在盘算着什么。 她微不可查地呼吸一窒,心脏如一阵阵打鼓般咚咚个不停,手心止不住的冒汗,就怕被看出什么。 “兴和,你怎么看?” 来了。 高静姝抬眸看她,神色镇定自若地说道:“祖母,兴和只是女流之辈,并不清楚如今的局势,上战场打仗还是要靠在外杀敌的诸位将士。” “女流之辈也有特别之处,有时候美貌也能作为一种武器。” 吴太后笑得意味深长,继续又道:“你看那烽火戏诸侯的褒姒还有桃花夫人,让那些个大王们被迷得神魂颠倒,你这美貌不输他们。” 她忽而眸光微微闪烁了下,唇畔漾出一抹弧度。 她算是听出来这老女人究竟要说什么了,吴太后的意思就是要她去和亲。 联姻是下位者止战最无耻的手段,是弱国对强国俯首称臣的讨好行为。 眼下还没打到这里,这吴太后就迫不及待地要让她这个齐国最为尊贵受宠的王姬去和亲?身为王族的风骨何在? 怕是早就被这奢靡淫乱的酒池玉林给浸泡得全都软了。 “既是如此,祖母你放心,我会向父王举荐丰乐和扶芳,想必他们也很乐意为齐国效劳,毕竟卫国和吴国已经灭亡。” “娘家灭亡,夫家受难,于情于理他们的母亲都该为此供奉出女儿,噢我忘了,齐吴夫人似乎和您是同宗,我没记错的话是您的侄女吧。” “那扶芳不就即是你的亲孙女又是你的侄孙女,那梁国也是您的敌人,新仇旧恨,扶芳真是天选之人,待作为细作培养一番,说不定还能杀了某位王侯将相,为齐国立大功。” 吴太后越听脸色越难看,险些快要绷不住。 高静姝淡笑道:“祖母,您说对吗?” “你在胡说些什么,我齐国兵强马壮,何须用和亲这种示弱的手段。” “祖母英明,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这香甜多汁的仙果还是留给祖母您,毕竟您比我更需要它,不是吗?” 她站起身,行了行礼,“母后那还等着我去,赎兴和先行一步。” 看着高静姝扬长而去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吴太后终于克制不住心中的怒火,目光看向桌上的果盘,啪得一下,直接挥在地上,发出噼里啪啦地声音。 宫中所有人神色惊慌,齐刷刷跪倒一片。 “真是气煞哀家,气煞哀家!这个贱人!” 她满脸怒气,面孔变得微微扭曲狰狞,胸口不断地上下起伏。 等她发泄之后,吴内司才挥挥手让人去把地上的东西处理了。 随即走到吴太后身边,安抚道:“太后息怒,这兴和王姬也不是第一次如此大逆不道,与她置气,那就是在气坏自己的身子。” “哀家如何不气!即便是斛律氏族又如何,她该是为齐国做出贡献!” 斛律氏族乃是昭舒王后的母族,更是掌控了齐国半数以上的兵权,历来是齐国君主的得力大臣。 而到了这代,为了两者能更加的密切,最后将斛律家里最小的女儿,斛律金郡王之女斛律敏,也就是如今的昭舒王后。 有如此强大的背景,怎么也轮不到兴和王姬去和亲。 吴内司提醒道:“太后,她可是正妻嫡出,还是不能操之过急。” 她向旁侧默不作声的俊美小太监递了个眼神,小太监立马哒哒地跑来上前。 “太后,奴服侍您。” ……… 高静姝听着身后噼里啪啦地摔打声夹杂着怒骂,心中反而松了口气,步履匆匆地朝着昭舒王后的椒香殿走去。 “王姬,太后这回可要气坏了。” 桧烟偷笑着和她说道,显然之前两人没少说她的坏话。 高静姝冷笑一声:“想要把本宫送出去,也要看她有没有这个本事。” “她怕不是忘了,我是谁所出,谁都可能去,却偏偏不可能是我。” 她连忙点头,很是赞同:“王姬说得对,以前总是她三言两语的把您气到,这会儿该轮到她了。” “还有那个吴内司,也太讨厌了,每次来她都没好脸色,今日她被吓惨了,从来没见过她那种样子,真的特别好笑。” 高静姝笑了下:“一个奴婢而已,狗仗人势的东西。” 在这种乱世,不狠点儿,谁都可以把你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 因为夫妻、父子母女、兄弟姐妹反目成仇属实太过正常,就连这些个能坐上王座的诸侯们脚下哪个不是累累白骨。 里面就包含了至亲相残下产生的尸体。 所以她要想在这里活下去,最主要的是要保全自己,其次才能想到其他。 ------------ 第六章训斥 椒香殿。 此时殿内坐满了人,却显得太过安静,连地上掉根针都能听见,弥漫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危险气息。 昭舒王后神色淡然地坐在高位上,拿起旁侧的茶杯抿了口,而两侧坐着的是后宫来请安的妃子们。 其中却唯独不见如今最为盛宠的楚夫人。 楚夫人是楚国还没灭亡时,被楚国进献上来的美人,当时为了防止有细作进入后宫,齐王把一部分美人赏给了下臣。 结果一次宫宴,喝了酒的齐王见楚夫人貌似天仙,竟在宴会上强行宠幸臣妻,对阻拦的大臣大开杀戒。 扬言谁要阻止便要谁血溅当场,九族被灭。 被夺妻子的臣子只能咬牙含泪地接下这奇耻大辱,被迫观看这鱼水之欢。 而后更是被齐王前线人员缺乏的理由将他一个文臣调往战场,最后死在了战场之上,至此楚夫人被纳入后宫。 近日,齐王宠爱楚夫人宠爱到连上朝都要带着。 这朝堂本是大王和臣子们商议国家大事的地方,竟如此之儿戏的将一个女人带上朝,不少臣子颇有意见,却碍于齐王时而发作的癫狂性子,并未发言。 方才昭舒王后派去找人的太监回来,才被告知原来又是齐王给带去大殿上。 眼下迫在眉睫的是梁国大战,晋国不知道还能撑多久,而且听说齐国边境已经有敌军在滋事寻衅,不急着处理这件事情,居然还耽于情爱。 昭舒王后更加认定此女是祸国殃民,看不清大局,居然任由大王跟着她胡闹。 几次三番想要将她处死,但被齐王以各种理由阻止。 这次昭舒王后的耐心到达了极限,就算是齐王要保她,她也一定要将此女以祸乱朝纲为由将其诛杀。 才能让齐王好好专心于朝政。 就在此时,门外有宫人进来禀报。 “王后,兴和王姬求见。” 一听,昭舒王后抬头看去,脸上露出些愉悦地笑容。 “快,快把王姬请进来。” 宫人恭敬地行了行礼,道了声是,转身出去。 少女身坐一袭青绿色的曲裾袍,上面绣着精致华美的繁花暗纹,包裹住芊芊细腰,显得生机勃勃的同时优雅端庄。 梳着斜云髻,其余头发半披在肩上,插着一只四翅蝴蝶金步摇,耳朵带着一双绿玛瑙串珠耳坠。 正随着她奔跑的速度摇曳生姿,宛如那活灵活现的漂亮飞蝶。 “母后!” 她提起裙摆飞奔到昭舒王后的身边,笑得可爱又乖巧。 昭舒王后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笑着应声:“哎,兴和有按时吃药吗?身子觉着可还行?若有不舒服一定要叫太医过来诊治。” “好的,母后放心,儿臣会照顾好自己的。” “你小孩子心性,母后正是因为不放心你,才要多多嘱咐,先前让王女官看着你吃药,你居然还给她耍心眼子,母后真是不知道该如何说你。” 高静姝歪头看她,略显俏皮:“那就不说了呗,再说我是因为病已经好了,所以才不愿意吃药的,那药多苦啊。” 说着她皱着小脸,很是嫌弃地样子,惹得昭舒王后笑出声来。 “你看看你,都多大人了,还怕药苦,良药苦口利于病……” 两侧的妃嫔看着母女俩说说笑笑,被晾在一旁也不敢吱声。 还是卫夫人主动开口说道:“王姬年纪尚幼,正是天真烂漫的时候,嫌弃药苦也是人之常情,王后还是莫要怪罪她了。” “只可惜妾的丰乐生性安静内敛,若她能有兴和一点半点的活泼,妾也无需担心她每日是否闷闷不乐。” 年纪尚幼?这女人是在讽刺她吗? 这后宫谁不知道她已经二十有二,若不是昭舒王后舍不得她这个女儿,只怕早就嫁为人妇。 现在说年纪尚幼,是在反讽她年纪这么大了,还不嫁出去,在现在给他们添堵。 果不其然,其余嫔妃脸上浮现出一丝嘲弄的笑来,但顾及昭舒王后在场,谁也不敢明目张胆的笑出声。 桧烟微微弯腰在高静姝耳畔说了句话。 原来眼前的这个女人就是丰乐王姬的母亲,卫夫人。 这两个女人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若不是人精,还听不出她那话里的阴阳怪气。 丰乐瞧着温婉可人,性情安静,却是个黑心肝的。 历史记载,兴和王姬和丰乐王姬相交甚好,姐妹情深,可她却不这么认为,之前醒来时她的脑海中隐约闪过姜红色的曲裾袍摆。 还有那张在水面之上模糊的脸庞,虽然模糊,但依稀可见嘴角勾起的弧度。 再则,除了随着大家伙们来看她之外,私底下可没一次来见过她问候她。 所以她对着姐妹情深这四个字感到很怀疑。 “我看丰乐妹妹多少也有点毛病,整日闷在宫中,身子不出问题才怪了,卫夫人还是要让丰乐妹妹多出来走走,最起码每日给昭舒王后请安礼数可不能废。” “我的母后是后宫之主,她应当也叫一声母亲,于情于理都应该过来。” 她对着错愕的卫夫人笑了笑:“你说对吗?卫夫人?” 昭舒王后转头诧异地看着她,莫名觉着女儿似乎有点不一样了。 这丰乐不用来给昭舒王后请安,实际上是她给丰乐求来的恩典,当时丰乐干扰风寒,久久不愈,起不来床,是她主动去帮她说的。 如今人又没死,自然要来给她的母后请安。 卫夫人短暂的惊愕之后,连忙回过神来,“对,兴和王姬说的对,是丰乐失礼了,还请王后赎罪。” 有嫔妾趁机说些讨好地话,以博得王后之心。 “这宫中要说对王后最敬重的人是谁,还属兴和王姬,谁不知兴和王姬很有孝心,每日必来椒香殿,风雨无阻,让妾等看了真是羡慕不已。” 齐国一共有六子三女,除了一对双胞胎是昭舒王后所出,其余都是媵妾所生。 长子也是世子,高昌阶,是高静姝的双胞胎哥哥,二哥是高英,正跟随在世子身边守护边境。 三哥和四哥高朗、高詹先同样在边境守护国土,不同的是他们在南境。 五妹妹丰乐王姬和六妹妹扶芳王姬,两人是当晚一起出声,所以同岁。 七弟在一岁时夭折,八弟高弘今年六岁,生育他的美人因为难产而死,高弘如今就抚养在昭舒王后的膝下。 ------------ 第7章发疯 忽然门外传来一道急匆匆地脚步声。 是椒香殿太监管事林公公,他脸色发白,冷汗涔涔,看上起惊恐极了。 能让这么一位处惊不变的大太监变得如此模样,看来是出了什么大事。 王女官看了眼昭舒王后和在场各位,赶忙上前说道:“林公公,何事如此惊慌,王后和各位夫人都在呢。” 他抱歉地笑了笑,走到昭舒王后身侧俯身说了几句。 蓦然,昭舒王后站起身,震惊地看向他:“事情可是真的?” “千真万确,是奴亲眼所见。” 林公公努力平复下了心情,咽了咽干涩的喉咙,说道:“是真的王后,奴亲眼所见,楚夫人真的死了,被大王叫人拖了下去,那满地的血啊。” 到现在他还心有余悸,不敢想象,那楚夫人当时有多害怕。 一听到楚夫人死了,在场的人发出一阵不小的哗然,惊骇地盯着林公公看。 “这……这到底怎么回事?楚夫人不是和大王上大殿了吗?!怎么……怎么忽然就死了?” “难不成……难不成梁国打过来了!” 说话的正是扶芳的生母吴夫人,为人就既不沉稳也不端庄,全靠那张好看的脸,再加上吴太后是她的姑姑,这才被封夫人之位。 要不然生了个女儿,充其量也就是个美人。 “自己在那儿胡思乱想什么!若再敢乱说,休怪本宫掌嘴伺候!” 昭舒王后一声怒斥下,那吴夫人霎时间噤若寒蝉,缩了缩脖子,试图将自己隐藏起来。 这时二公子的生母于夫人上前一步:“王后息怒,楚夫人或许是因为犯了什么大错,所以才会被大王杀死,朝堂之上岂容他人嬉戏,正是这样,大王幡然醒悟。” “盛怒之下,会做出什么,也不是意外之事。” 高静姝看向面前这个温柔地女人,二公子高英和哥哥高昌阶交好,是在这众多兄弟姐妹当中关系最好的。 于夫人自然也是站在昭舒王后身边。 当日落水之后,就是她身边的奴婢发现在水中沉下去的她。 昭舒王后听言,赞同的点了点头。 “对,没错,这楚夫人死有余辜,若非是她,大王也不会乐不思蜀,令朝堂动荡不安。” 高静姝在旁侧默默地听着,听他们的说辞,这楚夫人是死在了朝堂之上。 若她没记错,是齐王在被大臣谏言,脑子像是抽了,居然说出让大臣和楚夫人在大殿当着众人面前苟且,方能体会为何他离不开这楚夫人的温柔乡。 当时她看到这段时候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反复挨个字看了又看,才真的发现自己并没有看错,总之真的挺抽象的。 而现在,这个齐王居然就是她爹,有点子无语了。 楚夫人是不愿意受辱,被当成物件一般玩弄,她原以为齐王对她宠爱有加,一定会顾及自己的意愿,所以她才当众拒绝。 哪知道,齐王突然发疯,直接一剑刺死了她,连辩驳的机会都没有。 昭舒王后扫视众人一眼,神色不怒之威,冷言道:“好了,此事不可再议,派人去将那楚夫人妥善安葬了,不枉她伺候了大王这么久。” “无事都散了吧。” 众人起身行了行礼。 “妾等告退。” 等众人出去之后,昭舒王后脸色立马变得有些难看,但还是压制住自己的情绪。 她转头对着高静姝,慈爱地说道:“兴和,你先回去,过会儿母后再来看你。” 高静姝和她对视,点了点头:“是母后。” 随后她转身走向殿外,身后的宫人紧跟其后。 没多久,从殿内走出来一行人,领头的正是昭舒王后。 高静姝从拐角缓缓走出,望着椒香殿一众人离去的背影,神色若有所思。 “王姬,要跟上去吗?”桧烟在旁侧小声说道。 见她点了下头,桧烟侧脸说着:“其余人先回去。” “诺。” 宫人们走后,高静姝带着桧烟立马跟了上前,直到看见不远处的崇仁殿,才知道母后是来找齐王的。 眼前的朝堂之上,一道鲜红的血迹一路扭曲蜿蜒至门外。 几个宫人拖拽着昔日盛宠不衰,私底下被人议论有可能会当上王后的楚美人,此时满身鲜血,原本美丽的面容上稍显狰狞,一双眼眸死不瞑目。 世事无常,明明在此之前,还宠冠后宫,转眼间变成地上的一具尸体。 齐王脸颊和眼睛通红一片,呼吸急促,看上去很是兴奋地样子,再加上发丝凌乱,衣襟散乱,整个人显得太不正常了。 地上跪满一众大臣,皆是低着头,脸色难看,呼吸都不敢发出声音。 明显是被刚刚齐王骤然拔剑怒刺的场面吓得不轻,太过猝不及防了,前一秒还在笑嘻嘻的,后一秒直接杀人。 那位出言劝诫齐王的大臣惊恐万分之下,直接给晕了过去。 这才免了被齐王刺死的下场。 “昭舒王后驾到!” 太监的传唤声直直闯入寂静地大殿之中,所有人都回头看去。 “昭舒参见大王。” 昭舒王后仿佛没感觉到此时殿内严峻的气氛,走到齐王面前,垂首福了福身。 齐王手持染血宝剑,冷冷地看着她:“你怎么来了?” “听闻楚夫人惹怒了大王,妾身为后宫之主,特来请罪,顺便将楚美人带回去惩戒一番。” 听言,齐王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下,走上前,将她扶起来。 “王后请起,那大逆不道的玩意儿,已经被本王处置,你费心了。” 她瞥见衣袖上尽是脏污的血迹,眼中闪过一丝厌恶,悄无声息地将手收回来。 “即是如此,大王要不先随妾回去洗漱一下,再回来议事?” 她抬头,拿过王女官手中的帕子,伸手提他擦拭着脸上被溅到的血迹。 温柔的动作和话语很大程度抚慰了他此时躁动的心,夫妻多年,她自然知道该怎么让他冷静下来。 再加上她身后的斛律家,总要给几分薄面。 他很受用的点了点头,走在前头。 身后的太监总管大声喊道:“大王退朝!” 躲在不远处的高静姝看着青石板上全是拖拽的痕迹,顿时心头一惊,身为王族,杀人真的太随意了。 即便是宠爱这么久的楚夫人也能轻易杀之,这齐王真的有真感情吗? ------------ 第8章担忧 从崇仁殿回来的高静姝刚刚踏入宫中,忽然宫中管事太监和盛迎接上来。 “王姬,您回来了。” “怎么了?宫里来人了?” 和盛诧异地看向她,点头:“王姬猜的没错,是丰乐王姬来了。” “奴说了您去给王后请安了,可她非要进来,奴没拦住。” 而且自家主子还和丰乐王姬交好,再加上他们是亲姐妹,他断不能得罪了丰乐王姬,虽然她看上去是脾气好,但不代表是真实的。 “没事,我去看看。” 高静姝无奈地叹了口气,抬头挺胸地走进去。 “丰乐妹妹怎么来了?” 坐在椅子上的女子听言转过头来,站起身迎接过去。 “兴和姐姐,身子可好?” 少女姣好的面容杀浮现出热情地笑意,伸手就要拉住她的手。 “是有什么事?直说便是,因前段时间落水之事,我身子大不如前,没有精力应付这么多人。” 听到落水两字,丰乐眼眸微不可查地闪烁了下。 “丰乐只是担心你的身子,来看望姐姐,若姐姐不想见我,那我回去便是。” 高静姝毫不犹豫地点头:“好,慢走不送。” 见她真的要让她走,丰乐脸上忽然浮现出惊愕之色。 她没想到她真的让自己走,以往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那她就该来哄着她了,怎么如今和以前不一样了? 是了,听娘说,她的脑子在水下撞伤了,那她现在是不记得自己了吗? “姐姐,我是丰乐啊,你还记得我吗?” 丰乐望着她的目光露出些许地担忧。 高静姝看着她一脸地莫名其妙,出声说道:“我当然知道你是谁,我有点累了,你先回去吧。” 身后的桧烟立马上前,恭敬地说道:“丰乐王姬,您请。” 赶人都赶这么明显了,她再待下去就是自取其辱。 丰乐默默攥紧手心,低头行礼:“即是如此,那丰乐就先走了,改日再来拜访姐姐。” 打发人走后,高静姝算是彻底放松下来,肚子自然而然也就饿了。 正好快到午膳时间,她就让桧烟叫人上菜。 很快,桌子就被宫人们摆了满满的一桌菜,她诧异的同时又觉着有点浪费,自己一个人根本吃不完。 桧烟站在旁侧布菜,笑道:“王姬,这是您最爱吃的烤彘肉,还有野山鸡做的肉粥,这是枣汤,冬葵……” 高静姝皱了皱眉,先前摆得琳琅满目的还觉得多,眼前好像也没什么好吃的,卖相看上去也没什么食欲。 而且她还注意到,这些菜要不就是烤的,要不就是煮的,总之就是没一样是用煎的或者是用炒的。 前两天还没觉得不对劲,这会儿她才想起来这是战国时期,还没有出现煎炸炒的手艺,而且现在做饭也没有人用铁锅做饭。 做饭炊具少不说,调味料也没多少,有的人还不会用,造就了口味单一,没有后世的那般丰富。 有些做不好的,还会特别的难吃,所以这让她一个爱吃美食的人来说简直是另外一种折磨。 “王姬?” 桧烟疑惑地看着她。 高静姝回过神来,点了点头,淡笑道:“好,我尝尝。” 她现在吃的彘肉,其实就是猪肉,烤的还行,没想象的那么难以下口,但也称不上多好吃,对她来说就是能入口的程度。 “我吃不完这么多,剩下的你和其他人拿去分了吧。” 桧烟脸上露出惊讶之色,桌上现在都是只有贵族才能享用的,像他们只能吃些粟粥和野菜。 如今王姬赏下来的这些菜,珍贵非常,怕是下人们一辈子也只有这次能吃上一回。 她立马跪下来叩首:“多谢忘记王姬赏赐,多谢王姬赏赐……” 桧烟这般郑重其事,倒是把高静姝吓了一跳,连忙说道:“好了好了,快起来吧。” 她知道粮食在战国金贵,却也没想到身在王宫的宫人们伙食也这般差,看他们那样子,只怕一个月才吃上一次肉。 吃完饭没什么事了,她便准备着小憩一会儿。 忽地她想起方才的丰乐,冷声说道:“从现在开始,任何人来本宫这儿,必须要经过本宫的同意,否则不许放任何人进来,包括,我的母后,昭舒王后,出了问题,本宫会处理的。” “但是若谁有敢违抗本宫命令,就休怪本宫下手无情。” “是,王姬。” 宫人们齐声跪下应声,心头更是提起来十二万分的精神。 太监和盛这才明白了,兴和王姬的话是什么意思,看来是他先前擅自把丰乐放进来感到不悦。 不过幸好,王姬并没有怪罪他,不然自己起码得少层皮。 “好了你们都下去吧,我要休息一会儿。” “是王姬,奴等告退。” 众人退下,桧烟是最后走的,她关上门,里面稍稍昏暗了些许。 高静姝抬起步伐走进内室,躺在软榻上,无人的时候,又忍不住拿出那节骨玉,握在手里仔细摩挲。 该怎么办呢?她记得没错的话,晋国是在年前就被灭亡了。 看现在的天气,很快就入冬了,那就意味着离过年不远了,女人在乱世很难生存下去,尤其是漂亮的王室女人,下场不是做军妓就是被赏赐给大将,要不然就是被某个大王看上。 总之逃不过出卖身体,她虽然穿越过来的,并没有说很看重贞洁,但也不是任由人践踏。 而且昭舒王后真的对她挺好的,不说齐王如何,起码这个王后是真心疼爱这个女儿,想必那位在外杀敌的哥哥亦是如此。 虽说她熟知历史,但也明白,历史是绝对不可能被更改的,万一引起蝴蝶效应,只怕后果不是她能承受的。 上午那个吴太后,摆明了要她去和亲,她不知道这个老女人会不会和齐王说。 齐王时而疯疯癫癫的,早上还在朝堂做出这么疯的事情,要他真听信了吴太后的话,那她到时要怎么办呢。 越想,她越觉着烦躁不安,脑子一时间变得混沌,索性什么也不想,先睡一觉再说。 她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自来之则安之,或许哪天一觉醒来,她又回去了。 ------------ 第9章战事危急 深秋,冷风卷起一地枯黄落叶直上云霄,又在顷刻间全部掉落下来。 齐王又在宫中举办宴席,乐师奏乐,丝竹袅袅,殿中央美人载歌载舞,齐王和昭舒王后坐在上方,受宠的妾室则在齐王右手边稍微下面一点的位置。 而身为兴和王姬的高静姝则在昭舒王后的左手边的下方位置。 除了后宫嫔妃之外,还有诸位大臣们。 说是有人提议为了缓解近日来梁国带来的压迫,举办宴会让大家都开心愉悦一下。 齐王拍手叫好,心情甚悦,第二日就让人举办。 高静姝深吐了口浊气,看着眼前奢靡的一切,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梁国都快打到家门口了,这齐王还无动于衷的样子。 大臣们好像也看不出担忧国家安危,好似都在依赖于斛律家,斛律氏打仗是厉害,不然也不会协助高家建立齐国。 但是人有失手马有失蹄,不可能一直打胜仗的。 “报!战事急报!” 门外传来急切的呼喊声。 紧接着,外面急匆匆跑来一人,那人穿着盔甲风尘仆仆,来到殿中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奏乐停了,舞女也不跳了,说话声在此时禁止。 齐王皱着眉头,看着跪在地上的人,眼睛疲惫,脸颊凹陷,身上满是沙土,显然是赶了几天几夜的路程。 他沉声说道:“说!怎么回事?” 将士神色慌张,喘着气说道:“边境战事危急,梁国军队势如破竹之势,已经直入到晋国腹地,平丘涌入大量晋国难民,如今乱作一团,特来请示大王。” 平丘是最靠近晋国的边关城池,亦是重要领土之一,若是被破,后面的城池定然不能幸免。 “咣当”一声,酒樽被人狠狠地扔在地上,紧接着齐王起身勃然大怒地训斥着。 “还请示什么!把那些人通通的给杀了!都杀了!” 将士面露苦色,问题是现在杀也杀不尽,而且闻佃将军也担心会有敌国细作混入其中,但是一旦大量屠杀,势必会引起暴乱。 届时梁国趁虚而入,两面夹击之下平丘很难保得住。 所以闻佃将军这才安排他快马加鞭赶往都城请示大王。 底下大臣听言,顿时议论纷纷起来。 御史大人站起身,拱手说道:“大王,平丘乃边境重要防护,只有闻佃将军守城,是否有些单薄,以臣之见还须调遣援兵支援平丘,方能及时止损。” “大王,御史大人言之有理。” “是啊,大臣,平丘需要援军,方能保住城池。” 不少大臣起身附和,请求给平丘增加援军。 可如今朝堂能派出去的武将全都派出去了,哪里还有人去支援平丘,除非…… 而且远水救不了近火,如何能在最快的时间赶往平丘? 御史很快也意识到了这点,接着又道:“大王,世子在彭城,而彭城又离平丘不远,现在让世子赶过去绝对来得及控制局面。” 世子高昌阶,是了,世子如今在彭城,比从都城赶过去近多了。 齐王身旁的昭舒王后见此坐不住了,脸色发白,“大王!” “平丘如今背腹受敌,世子缺乏作战经验,如何能去这么危险的地方支援?!妾的兄长在于城,赶过去照样来得及。” 她就只有这个儿子,无论如何都不能出事。 齐王皱了皱眉,陷入了沉思。 他自然也明白这有多危险,但是国家更重要,区区一个儿子而已,他还有,可齐国要是没了,还要儿子有什么用。 “和盛,立刻下诏书让世子和斛律光赶过去支援。” “诺,大王。” 齐王看向还跪在地上的将士,态度十分和蔼:“来人带下去休息吧,这位将士你辛苦了。” 将士一听,瞬间觉得这一路受的苦都是值得的。 他眼含热泪地叩首:“多谢大王体恤,为了齐国,卑职做这些都是应该的,卑职愿意为大王鞠躬尽瘁,恳请大王让卑职重新回到平丘上阵杀敌。” 齐王听言,挑了挑眉,顿时哈哈大笑:“好好好,有此等忠心耿耿的儿郎为齐国效力,实乃齐国之幸,明日你就跟着和盛一起回去。” “大王……” 昭舒王后还想说些什么,却被齐王一个眼神制止。 发生了眼前的事情,宴会也没有心情举办了,自然而然也就散场。 齐王召集大臣们去往广宁殿处理政务,商讨接下来该如何布局才能万无一失地抵御梁国强大的军队。 昭舒王后忧心忡忡地走在路上,于夫人看她脸色不太对劲,就搂住她的手臂,陪着慢慢走回去,顺便散散心。 高静姝则安静地跟在身后。 “别担心,世子会没事的,而且英儿也在世子身边,我们要相信他们,为自己的国家作战,他们会感到荣幸的。” 于夫人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慰着她。 昭舒王后勉强笑了笑,道理谁都知道,可她也是一个母亲,担心孩子的本能她控制不住,希望昌阶能平安无事,希望兄长能好好护着他。 再则,昌阶虽有妾室,但是正妻还没有,原本想要给他物色一番,如今没多少心情了。 好在昌阶还有个儿子,万一真出了什么意外,王座也轮不到其他人。 于夫人何尝不担心自己的儿子,但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国难当头,只能先解决眼前的危机。 想到婚事,昭舒王后转头对着身后的高静姝招了招手。 “兴和,过来。” 还在愣神的高静姝忽然被叫了一声名字,快步走上前去。 “怎么了母后?” “你也岁数不小了,不能一直待在母后身边,母后还是希望有人能照顾你,打算为你物色个好夫君,那相国之子陈轩秉,你觉着他如何?” 听到这话,高静姝瞬间有些瞠目结舌:“母后,好端端的怎么说起这个来了?” 于夫人在一旁笑说:“兴和还害羞不成,早就该说亲事了,也好让你收收心。” 她干笑了几声,心思一转,搂住王后的右手。 “母后,我想一直留在您身边,我不想嫁人,再说在宫里,有您和哥哥照顾我就够了,何必要外人。” ------------ 第10章入冬 昭舒王后嗔怪地用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 “胡闹,你呀你,真是被本宫惯坏了。” 见她撒娇的模样,可爱又乖巧,当下心中始终不忍心责怪她。 宠爱了二十二年,连一句话、一根手指头都不敢碰,疼爱都来不及,怎么可能会因为这点小事就怪罪她呢。 “昨日,吴太后有没有为难你?” 昭舒王后听闻昨日寿安宫门口的事情,那会儿担心她在吴太后面前受了委屈,特意让王蓉儿过去,但却还是慢了一步。 王蓉儿回来禀报,兴和已经回去寝宫。 高静姝摇了摇头,眉眼弯弯地说道:“没有,我可是母后的女儿,哪儿能让自己吃亏啊。” “那就好,若是她有什么为难你的地方,一定要告诉母后。” 看着她满眼都是对自己的宠溺和关心,高静姝忽而愣了下,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现代的父母都是老师,对她的要求也格外严苛,从来只有冷冰冰的教育,很少感受到母女之间的温情。 造就了她对学习和成绩的特别看重,不然她也不会为了一个论文去欺骗荀邕。 原本那篇论文是奔着拿奖用的,就必须要有绝对的出彩和与众不同。 她本就资质平庸,除了能在成绩让父母刮目相看外,也没什么特别之处了。 她笑着将头靠在昭舒王后肩上:“嗯嗯,兴和一定会和母后说的。” 昭舒王后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满脸笑意。 旁侧的于夫人见此笑了笑,说道:“若是你母后不在宫里,也可以来找我,虽然我知道你是不会让自己受委屈的。” “你可是大王最宠爱的王姬,长得倾国倾城,谁见了不欢喜啊。” 几人说说笑笑地走回了寝宫。 转眼入冬,因为冬季的缘故,各国的战争有默契的短暂停歇了些时间,大家都在准备过度的食物和棉衣。 如果没有充足的食物和棉衣,那么不用战争,也会因为寒冷将自己冻死。 历来因为下雪冻死的事件不在少数,在外打仗的军队本就艰苦,冬季便是更加的雪上加霜。 梁国望月楼,寒风凛冽。 少年站在这个王宫最高处的地方,面无表情,一双极黑的眼眸,俯瞰着底下宫殿灯火阑珊,重重叠影,显得有几分莫名的虚无。 身侧站着一个穿着黑斗篷的人,将整个人都笼罩住,看不清面容。 他手里拿着罗盘,正在根据星轨的方向在寻找着什么。 “大王,这两日星轨波动严重,目前还算不出王后的具体方位。” 荀邕转头看他,喜形于色地说道:“你的意思她来了?” 国师摇了摇头:“眼下还不能确定,而且这两日的天气都不利于臣的推算,有可能来了,但也有可能没来,具体的还须多等几日。” 听言,他的神色明显失落下来,低头看着手心的骨玉。 “还没下定论那就是还有希望,不过几日而已,本王等得起。” 他侧眸看向一旁候着的高要,说道:“让人多拨些粮草和棉衣去前线,保证前线将士们的吃穿住行,安心攻下晋国,谁能成为第一个破城的人,加官进爵,赏银千两。” 高要连忙点头:“诺,大王,奴即可就去办。” ……… 齐国瑶华宫。 高静姝站在殿中央,展开手臂,任由眼前人拿着东西在身上丈量。 “王姬,请转身。” 制衣局的女官低眉顺目,言辞恭敬,动作小心翼翼的,生怕有什么地方弄伤了尊贵无双的兴和王姬。 她听话地转身,看着女官拿着布料在身上比划。 因为此时正值入冬的时候,昭舒王后特意命人来给她多做几身新衣衫,只是这布料对她来说有点太过于鲜艳。 奈何是昭舒王后要求的,她也就任由如此。 粉紫色的深衣印着花鸟繁花,边上镶嵌着金红的沿边,异常的华贵精致。 女官说道:“还要再多做一件同色系的狐裘。” 高静姝没什么意见,微微颔首:“好,你看着办吧。” “到时给我宫里的人也多置办几身,料子的话,就用那块蓝色的吧。” 桧烟抬头惊讶地看向她,感到很意外,没想到王姬居然也会想到给他们这些下人做衣裳,虽然王宫每年春夏秋冬都会赏赐。 但可比不上主子们随手赏赐下来的布料。 “叩谢王姬赏赐。” 宫人们满脸感激,齐声下跪磕头。 制衣局的女官也感到很诧异,“诺,王姬。” 她望着地上那些宫人,无声地叹了口气,这动不动就跪的规矩,她还真有点不习惯。 “王姬,已经好了,三日后,奴派人送来。” “好,有劳姑姑了。” 高静姝随口的一句话,顿时让女官生出忐忑之意。 “不敢不敢,奴先退下了。” 三日后的早晨,阴雨绵绵,寒风瑟瑟,宫人们悄无声息在屋内烧起了铜炉。 桧烟缓缓上前,伸手撩起帷幔,露出躺在床上的少女。 “王姬,该起身去给王后请安了。” 等了一会儿,才传来小小地嗯了一声。 高静姝慢慢起身,长发披散在肩上,显得她格外的纤柔瘦弱,眉眼间怏怏的,脸色有些许地发白。 桧烟伸手将她扶下来,担忧地问道:“王姬,您怎么了?可有不舒服的地方?” “没事,昨晚没睡好。” 她摇摇头,想起昨晚的事情还心有余悸。 她梦到荀邕找到她了,质问她为什么要欺骗他,她慌急了,原本灿如莲花的口才瞬间凝滞,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就让人把她剥皮拆骨。 好可怕,那用来凌迟的刀片锋利无比,一刀一刀的割在身上,疼得她满地打滚。 到最后她直接就晕了过去,再醒来就看见了桧烟。 “外面下雪了,快看下雪了……” “好漂亮啊……” 正当她恍惚的时候,听见从外面传来的愉悦说笑声。 桧烟在服侍她穿刚送来的新衣裳,今日宫中所有的下人穿的全是新衣裳,用的便是兴和王姬赏赐的布料。 “下雪了吗?” 高静姝转头眺望窗外的景色,脸上露出诧异和欣喜。 “王姬要出去看看吗?” ------------ 第11章晋国灭亡 她本就有兴趣,桧烟这话更加勾起她的兴致。 少女脸庞扬起一抹笑意,双手提起裙摆一路小跑着出门口。 她站在庭院中央,仰着头伸手任由晦暗的天空落下点点雪花,一点点将黛瓦青石板路覆盖上白色。 一朵朵晶莹剔透的雪霜落在脸上冰凉凉的,在漫天飘雪里一抹娇艳的花随着旋转的弧度开出异常荼蘼灿烂。 一群人嬉笑打闹间,俨然不知外面战争的残酷,令多少百姓流离失所,血流成河。 公元前435年,晋国灭亡。 晋国王宫,身穿重甲的大将军身上还带着从战场上厮杀的煞气和狠辣,一把大胡子遮掩住他半张脸,目光炯炯有神的盯着跪在地上的俘虏。 晋国君主脸庞带着淤青,眼神即是愤怒又如一滩充满绝望的死水,看着这些杀他子民辱他亲人的胜利者。 他发丝凌乱,狼狈不堪被士兵擒住,双手反剪在身后,动弹不得。 旁侧王宫的女人们啜泣地缩成一团,发出哀哀戚戚的哭声。 围着他们的士兵们目光如狼似虎,直勾勾地盯着眼前这些漂亮的女人们,摩拳擦掌的只待将军一声令下,这些女人就能成为他们的胯下之物。 战败之国,粮食和女人从来都是重中之重,全是能填饱欲望的东西。 有了这些东西,他们才能更好的为上位者效劳。 能入王宫成为君主的女人,不说倾国倾城但绝对没有丑女,身娇体软,看了便让人欲罢不能。 黄介开口说道:“都在这里了吗?” “那些公子还有王姬们也都抓来了?” 身侧的副将赶忙回道:“大将军,对的,他们搜罗一遍之后,下官又去找寻了一遍,确保没有遗漏的。” 他听言满意地点了点头:“很好,既然如此,除了女人,其余都杀了。” 此话一出,在场瞬间寂静了两秒钟,随即爆发出更加骇人惊恐的尖叫声。 其中还包括了不足五岁的孩童,孩子感受到充满杀气的压迫气息,登时惊惧地哭喊起来,连带着女人们悲惨的抽泣。 有人手起刀落,噗呲一声,鲜红的血喷涌而出,溅到地上和他的脸庞,伴随着咕咚一声,一颗新鲜的头颅直接从身躯掉在地上随即滚落在脚边。 “啊!!别杀我!” “救命!求求你们放过我……” “娘,我不要死…父王救我……” 伴随着一阵阵戛然而止的哭泣声,光洁的地面血流成河。 黄介走到晋国君主面前,狞笑着说道:“你这颗项上人头值钱,本将军要拿你这颗人头去大王面前换功绩。” 这个残酷的时代,是用敌人的头颅来换算功绩的,你杀的人越高贵那么拿着这颗头颅就能得到银钱,甚至是官职,成为人上人。 等他们提着自己的战利品出来的时候,才发现此时已然下起了白雪。 鲜红的血水、深沉的宫殿建筑物上都覆上一层洁白的雪,一如初生般美好。 将士们开心地大喊着,兴奋得手舞足蹈。 下雪意味着一年一次的元日就快到了,他们得到君主的恩典,准许元日期间停止战争,回家和亲人团圆。 为此他们牺牲掉很多,不分日夜的也要在将最难啃的骨头拿下。 梁国军队攻下晋国王宫之后,先在首城暂时安顿下来,给已经疲惫不堪的将士们一个喘息的时间,好好休息。 等待着从梁国王宫传来的简讯指令。 晋国被攻破的消息迅速传遍天下,消息自然也已经传到了齐国。 此时的齐王却已经不慌不乱,平丘因为援兵去的及时,不出两日就已经把那些难民还有趁乱溜进来的细作给处置了。 顺便缴获了一队梁国的俘虏,那是来刺探齐国军情的军队。 齐王大喜,更加以为自己有能力和梁国对抗,再加上骁勇善战的斛律家,这才安心逗鸟赏花,观雪景。 元日即将来临,城中百姓也开始张罗着粮食和衣物准备过年。 椒香殿内,烧制着铜炉还有火炕,和外面冰天雪地相比,此时恰如三月阳春,格外暖洋洋的。 齐王和昭舒王后、还有高静姝围坐在一桌用膳。 “是时候该让昌阶回来了吧,大王?” 眼看着年关来临,可怜她儿还要辛苦地镇守边境,着实让她心疼不已。 虽说有她兄长在陪伴着儿子,但是她依旧担忧不断,亦是十分想念着他,有空的时候便拿着他从边境派人过来的竹简,看了一遍又一遍。 齐王听言,手中夹菜的动作顿了下,“虽然如今梁国只有少量的军队守在晋国和齐国的交界处,但很难保证他们什么时候的发起攻击。” “眼下只能严防死守,方能万无一失。” 这话出来,昭舒王后顿时失落下来,放下手中的筷子,连食欲都没了。 高静姝觉着这时候该说些什么,于是开口安慰道:“母后,哥哥吉人天相,一定会平安无事的,您别太担心。” “为齐国江山社稷效力,是他这个世子应该做的,这都是对他的历练,不若这样,以后还怎么坐上齐国王座。” 这时昭舒王后不说话了,这些话她也不是一次两次从他嘴里说出,一点儿新意都没有。 说到底还是他儿子太多了,不够爱昌阶罢了,但儿子确确实实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她不担心谁担心。 就在这时,太监总管苏盛和上前轻声说道:“大王,太后请您一会儿过去饮茶看雪。” 吴太后?她要干什么? 高静姝抬头看向齐王,悄摸摸地观察着他脸上的神色。 自从上次把她气得够呛后,她便几乎没去过寿安宫了,十分开心,乐得清闲。 吴太后也不需要她来给自己请安,见到她反而给自己添堵。 如今明知道齐王在椒香殿还要把人叫走,这是什么意思,上演母慈子孝的戏码?可他们母子之间的感情少的可怜。 还是说又要搞出什么幺蛾子来? 昭舒王后也看向齐王,神色若有所思,显然也想到了这点。 “大王,妾也很久没见过母后了,不然一会儿咱们一起过去给母后请安?” ------------ 第12章谋算 他们要去就他们去,反正她不去。 高静姝多扒拉了两口饭,随后起身行礼:“父王,母后,那儿臣就先退下了。” 昭舒王后望着女儿远去的背影,哭笑不得:“这孩子,越来越调皮了,只顾着玩,真应该找个夫家管管她这性子。” 齐王同样一脸笑容,眼神露出些许地骄傲。 这么多孩子里,要说谁的性子最像他,还是得兴和无拘无束的性子和他最为肖像,虽说愚钝了下,但瑕不掩瑜。 “本王的女儿应当要配上最好的夫婿,不着急。” 他要亲自选最好的男人给兴和做夫婿,一定要才德兼备,勇猛善战,这才配得上当他齐王的女婿。 用膳过后,两人一同来到寿安宫。 传唤的太监没来得及通报,齐王就带着昭舒王后进去。 “大王…大王,太后如此正在小憩,您要不要等一会儿?” 太监慌里慌张的样子让齐王徒生疑云,皱眉一脚踹了出去,怒斥道:“滚开!” 昭舒王后见此连忙训斥:“你这狗奴婢怎么回事?!居然敢拦住大王的去路,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 齐王大步向前,走得十分急促,想到不好的画面,他登时脸色阴沉起来。 昭舒王后急匆匆地跟在身后,险些跟不上他的步伐。 外面如此吵闹,里面的人想不听见都难。 是以在齐王进去的时候,吴太后正躺在软榻上,惬意的享受着几个油头粉面的小太监按摩。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龙涎香,味道浓烈到直叫人头晕脑胀。 龙涎香有一定的催情作用,服之能让人头脑亢奋,身子亦是处于狂躁兴奋地状态,是夫妻房中调节情趣用的。 而今如今堂而皇之的出现在太后的寝宫中。 再看那太后面色潮红,底下太监衣衫凌乱,如此明显,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的丑事。 齐王铁青着脸,强忍着怒气说道:“母后!你唤儿臣有何要事?” 她到底是他的亲生母亲,变成这样也有他父皇的功劳,只要不当着他的面,他还是能一忍再忍。 身后的昭舒王后一眼就看出,这些淫夫荡妇在做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她到现在还是想象不到他们居然能这么不知廉耻。 她的眼中浮现出厌恶之色,心里不免唾弃这吴太后竟然连太监都不放过。 吴太后缓缓起身,伸手抚摸了下鬓角,佯装无事发生的样子。 “韦儿,你们先坐下喝喝茶。” 她转头对着吴内司说道:“快给大王和王后上壶好茶。” 吴内司弯腰颔首:“诺,奴婢这就去。” 窗外白雪皑皑,晶莹霜花四处纷飞,铜炉燃烧的炭火发出啪嚓的声音,炸出星星点点的火花。 吴太后捧着热茶,朦胧的白雾遮掩住她此时的神情。 “韦儿,母后听说晋国已经灭亡,很快,我们齐国就要成为众矢之的了,你可有想过接下来要如何做?” 齐国喝茶的动作顿住,低头吹了吹茶汤上面的沫子。 他轻描淡写地说道:“儿臣自有安排,就不劳母后操心,您身子不好,还是不要太过操劳担忧。” 吴太后听言,带有皱纹的双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她身为齐国君主的母亲,这江山社稷理应有她的一份,齐国这番说辞倒显得她是个外人一般。 “大王说笑了,本宫也是齐国的臣民,又是齐国君主您的母亲,自然是要比其他人更加关心这江山社稷。” 齐王无声地冷笑了下,淡淡说道:“那以母后之见,眼下该如何破局?” “和亲。” 吴太后似乎就等着他这么说,和亲二字毫不犹豫地吐出口。 和亲? 昭舒王后将目光落在吴太后身上,一脸狐疑。 心里忍不住猜想她到底是要干什么?和亲?她要谁去和亲? 齐国王姬总共就三位,除了她女儿,再有的就是吴夫人和卫夫人所出的扶芳还有丰乐。 而这吴夫人又是她的亲生侄女,那便不可能让扶芳去和亲,剩下的便是只有丰乐,所以这吴太后是打算让丰乐去和亲吗? 昭舒王后自始至终都没有把兴和算上,在她心里谁去和亲,都不会是她的宝贝女儿。 齐王皱了皱眉间:“你说和亲?” “对,如今你我都知道,梁国君主是个还未弱冠的少年,而且听闻此人不仅没有妾室,身边连一个女人都没有。” “如果我们能献上美人去迷惑他的心智,并且让齐国王室的女人生下暴君的儿子,那么我们就能不费吹之力将梁国拿下。” 吴太后说得信誓旦旦,仿佛胜利已经在眼前。 齐王神色若有所思,细细揣摩了一番,觉着有可行之处。 “那母后觉得让谁去和亲比较合适呢?扶芳?丰乐,亦或是大臣之女?” 他一一举例,她却通通摇头:“都不是。” 在旁侧安静听着的昭舒王后忽然感到一丝不对劲,双眸警惕地望向吴太后。 吴太后笑了笑:“自然是……” “母后可是有人选了?该不会是扶芳这个孩子吧?” 话还没说完,昭舒王后立马截断了她的话,紧接着侧眸对着齐王笑道:“妾也和母后的提议相同,扶芳貌美如花,性子娴静聪敏,是个好人选。” 说到扶芳,齐王想起来他似乎许久没见这个女儿了,印象里她的性子好似确实比兴和端庄不少。 明明是妹妹,却比姐姐懂事,也挺讨人欢喜的。 吴太后怔愣了下,见齐王真的在考虑要将扶芳和亲,一口银牙差点儿咬碎。 她急忙出声说道:“韦儿,本宫指的不是扶芳,扶芳年纪尚幼,还未开窍,也不懂男女情爱,怎么能去和亲呢?” “本宫说的是兴和,兴和年纪正合适,而且她长得这般漂亮,定然能将那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迷得神魂颠倒。” “到时兴和诞下梁国继承人,那这天下就是我们齐国的天下了。” “不行!兴和怎么能去和亲?!”昭舒王后一口否决。 吴太后不悦地看向她:“如何不能去和亲?她是齐国王室的王姬,就得为国家尽忠效力。” “这是她身为齐国王姬的职责所在。” ------------ 第13章世子失踪 昭舒王后却不管不顾,冷言道:“总之谁都能去和亲,我的兴和不可能去和亲,想都不要想。” 吴太后一道厉声:“昭舒!你这是要置齐国江山于不顾吗?” “够了!” 随着一声怒斥,啪得一下,齐王将手中的茶杯猛然放置在桌上,抬起一双充满戾气的眼睛,脸色十分的难看。 “堂堂齐国的太后和王后竟在宫人面前大吵大闹,像什么样子?” 昭舒望向他,冷笑连连,心想着说到不顾形象,有谁能有您这个齐王还要注重形象的,居然在朝堂行淫秽之事。 真是可笑至极,有母如此,其子亦是,齐国这些脑子不正常的人。 他咳嗽了一下,继续说道:“和亲一事确实可行,但是兴和不能去和亲,至于人选寡人还有待商议。” “大王,这兴和确实是最好的人选,如今江山风雨飘摇,不到万不得已,本宫也是不忍心将自己的亲生孙女送去和亲的啊。” 吴太后言辞凿凿,万分恳求,一脸的痛心疾首,满是对高静姝的心疼。 好似真像她嘴里说的那样为了江山社稷着想,而不是为了一己私欲。 昭舒王后哪里不知道她的心思,她讨厌她的女儿,就是想要她的兴和去那遥远的梁国和亲,嫁给那杀人不眨眼的少年暴君。 她是不会让这个老婆子得逞的。 齐王没有耐心听她说这些,起身厌恶地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几个太监。 他冷着脸,大声喊道:“来人,将这几个狗奴婢拖出去砍了!” 不多时,门外冲进来一队穿着盔甲的王宫护卫,将太后身边的几个太监反手擒住,准备往外面送去。 俊美的太监们神情惊恐且慌张,跪在地上尖叫着求饶:“大王饶命……大王饶命啊……太后!太后救救我们…” 他们拼命地挣扎着身体,充满恐惧地哭喊声响彻云霄。 吴太后一脸蒙蔽,都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怎么做,直到听见惊恐声才回过神来,急忙伸手拦住。 “韦儿!你这是干什么?!他们做错了什么你要杀了他们?” 昭舒王后嘲讽地说道:“他们做了什么,母后您不是最清楚吗?” “放肆!本宫齐国太后,你们不许将本宫的人带走!” 吴太后愤怒地挡住他们的去路,伸手推搡着这些护卫。 护卫们不敢对吴太后动手,只能任由她推搡到一旁,同样看向齐王等待着指令。 “母后您这是做什么?!难不成您还想回到燕台行宫,即是如此,儿子将他们杀了之后,再把您送回去!” 齐王冷眼看着毫无仪态的吴太后。 就为了这么几个贱人她就这么不顾自己的颜面? 吴太后一听这威胁的话,立马浑身僵住,不再阻拦,因为她知道高韦绝对说得出做得到,而她也不想再回到那冷宫般的燕台行宫。 那个地方荒凉、寒冷,空空荡荡的,无边的孤寂将她彻底包围,险些让她疯癫。 那里根本就不是人待的地方,住在行宫的那些年,真的太寂寞了,寂寞到挠心挠肺的痒,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也不会像这里一样,有这样能知冷暖的妙人儿。 护卫们将哭闹不止的太监们拖了出去,伴随着一声又一声高昂的尖叫戛然而止,那些人都死干净了。 吴太后气得直哆嗦,双手紧紧攥住衣袖,连脸皮都跟着颤抖起来。 她没想到他杀了她宫里的人也就罢了,居然还是在门口杀的,简直太过分了! 齐王用力甩了下衣袖阴沉着脸转身就走。 昭舒王后望着脸色铁青的吴太后,缓缓走上前,低笑出声。 “母后,大王也是为了齐国的颜面,您就别生气了,年岁渐长,小心气坏身子。” 当年,她遭受到吴太后的欺骗,原以为嫁了个良人,只看到眼前的利益,没看到背地里的他是个怎样的男人,结果嫁了个疯子。 而眼前这疯女人因而当时她生下一对双胞胎,以对齐国不吉利的谣言,差点儿将她的兴和亲手掐死。 若非大哥及时赶来,只怕她的兴和长不到这么大。 如今这毒妇还要将她的兴和嫁与敌国,这个女人不能留了。 她要谋划一下,该怎么让这毒妇亲手被自己的儿子杀死。 吴太后冷眼怒斥:“给本宫滚出去!齐国如此衰败全都仰仗了你那个灾星女儿!” “双生子自古以来一向不为上天苍生容纳!就因为当年你执意将这个双生子保下,这才导致了如今的乱世!” 昭舒王后气极反笑:“我的女儿是齐国的福星!她会保佑齐国千秋万代,您莫不是忘了,这是当年巫师说的话。” “当年那个巫师是被你们斛律家收买的!少在自欺欺人!” 昭舒王后立马冷下脸,“不可理喻!吴太后您还是好好的待在自己的寿安宫吧。”随即转身就走。 刚回到广宁殿处理政务的齐王屁股才坐下没多久,门外传来一道急促的声音。 “报!边关急报!!” 身侧研墨的苏盛和抬头看了一眼齐王,便赶紧出去看看情况。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他站在门口看着眼前风尘仆仆的将士,旁侧的小太监说道:“苏公公,这是从平丘快马加鞭过来的将士,有急报要禀报给大王。” “平丘来的?” 苏盛和大惊,不就是世子在的城池吗? “你在这儿等着,杂家马上去通报大王。”于是赶忙转身回去复命。 没多久,苏盛和走出来,着急地说道:“快快快,赶紧和杂家进去!” 将士满身尘沙,脸上还带着血迹,眉眼间很是焦灼,一听能进去,便大步跑了进去,连身后的苏盛和都没跟上。 将士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双手举着竹简,悲惨地说道:“大王、大王,世子不见了。” 齐王心头一惊,站起身震惊的看着他,急切出声:“到底怎么回事?!速速说来!” 苏盛和连忙将他手中的竹简呈上去。 齐王接过竹简,打开一目三行,耳旁听见他的禀报。 “边境忽然出现大量军队,梁国大军倾轧边境,平丘几近失守,是世子和斛律将军拼死抵抗,在追击敌人的时候,世子中了贼子的奸计,如今生死未卜!” ------------ 第14章商讨 他看着手中短短几句话,却是道尽了此时平丘的紧急处境。 齐王忍不住问出声:“怎么会这样?!梁国、梁国军队不是已经撤出我国边境了吗?为何、为何还会忽然出现大批军队??” “难不成…难不成这都是梁国迷惑齐国的手段?” 他喃喃自语着,脸色难看,恍惚的跌坐在位置上。 明明他们收到的消息是梁国因为元日将至,故而停战,大量军马都回去了,只待过年后再行打算。 他心中已然明白,这是那个混小子放出的假消息!抛砖引玉的手段,目的就是让他们放松警惕,好趁机给予平丘致命一击。 该死的!世子还因此失踪了,这荀邕真是好样的! “大王,眼下该如何是好?” 将士满眼的惊慌失措,等着大王给他正确的指示。 齐王手撑着额头,闭上眼睛,满脸地疲惫和无力,静静地沉思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苏盛和在一旁也不敢说话,一时间殿中陷入一片死寂。 其他城池也是重要领地,要是调人过去支援,难保梁国军队不会趁城池空虚来一招釜底抽薪的招数。 到时候就是腹背受敌,一座城池也保不了。 那齐国就真的陷入危险的境地。 可是世子不能不救,昌阶不仅仅是他的嫡子,更是斛律氏族拥护的未来齐国君主,是昭舒唯一的儿子。 齐王猛然意识到什么,睁开眼睛,沉声问:“斛律光呢?” 听到这个名字,将士突然双眼通红,哽咽说道:“斛律大将军,他…他战死了……他死在了黄介的刀下,闻佃将军重伤昏迷,至今未醒。” “什么?!”齐王瞳孔地震,再次震惊不已。 “斛律光死了?斛律光真的死了?不可能!” 斛律光是齐国第一大将,骁勇善战,从无败绩,怎么可能就这样死了呢? “大王,是真的,斛律大将军真的战死了……” 这也是为什么他这么拼死拼活赶回来的原因,日夜兼程,连马都跑死了三匹。 倏然,他皱着眉,嘴里吐出一口鲜血。 “哎呦,你怎么了?怎么还吐血了?”苏盛和惊慌地大喊。 齐王听到声音,抬头往下望去,眼神露出惊诧之色,急忙喊道:“快快快!将人带下去看太医!别让人死了。” 将士笑了下,想表示自己没事,张嘴刚要说话,结果猛然又喷出一大口血。 喷洒在地上,猩红一片,连他的嘴边衣衫全都是血。 他瞳孔紧缩,神色凝滞,浑身僵硬,直挺挺地砸在地上,没了生息。 苏盛和见此,连忙跑上去,蹲下伸手放在他鼻腔下,抬头慌张地喊道:“大王,大王他死了。” 齐王不可置信地跑下去,俯身低头观察。 “怎么就死了?怎么就死了呢?不应该啊!” 难不成真是天要亡他齐国? 苏盛和小心说道:“大王,他好像是累死的。” 不仅口中流血,就连鼻子还有耳朵都流血了,显然是赶路太过劳累而死的。 “苏盛和!传所有重臣到此商议战事。” “诺,大王,奴婢这就去!” 两刻钟之后,齐国所有肱骨大臣都聚集在广宁殿中,个个脸色凝重,连带着气氛都有种山雨欲来的危险气息。 在经过一番激烈讨论之后,有人提出了和亲的法子。 “和亲?”齐王皱了下眉,未曾想他们能提议的居然也是和亲。 “对,大王,这荀邕虽然才智近妖,但他绝对没有吃过女人的亏,因而他母亲的缘故,他对女人闻而却步,可以说是完全不近女色。” “不对,这少年暴君不近女色,又如何施展美人计?” 有人反驳着,说出了不少人心里的疑惑。 这荀邕不近女色只有一个原因,也是因为他那貌美如花且风流浪荡的母亲,以及在年幼的时候在敌国做质子时,他亲眼目睹母亲和其他男人周旋陪睡。 可这一起都是他的母亲为了活命才出此下策,当然,也不排除他母亲是天性放浪形骸,这是在后来再次被荀邕亲眼验证过的。 他的母亲是卫国人,人称卫姬。 原本是卫国君主的一个妾室,后来被梁国君主看上,转手就被当成礼物,送给了梁国,以做交好。 后来不久,梁卫两国因而某些龃龉就此交恶,梁王厌屋及乌,眼不见心不烦直接将卫姬送回卫国。 连带着她那个儿子,一起打包一如当年好似礼物般,不过这次却是以丢垃圾的方式丢给了卫王。 卫姬的儿子有一半梁王的血脉,理所应当的成为了卫国质子。 别人的质子是被迫送过来的,而荀邕这个质子却是梁国不要的,如同丢弃在路边的一条野狗。 如果卫姬不能重新获得卫王的宠爱,那他们母子就会生存不下去。 可卫姬是梁王的女人了,还有他的孩子,如同细作存在的女人,怎么可能再次得到卫王的青睐。 她注定见不到卫王,在卫姬努力想要往上爬的时候,因为她那张貌美的脸庞,她得到了很多优待。 很快,卫姬声名大噪,所有人都知道了她存在,男人想见见她的庐山真面目,女人时刻提防着如同荡妇般的卫姬。 身为卫姬儿子的荀邕,却遭受到了诸侯的公子王姬们侮辱和欺凌。 卫姬作为荀邕的母亲,一心想要获得卫王的青睐,想要再次得到荣华富贵,对儿子遭遇不闻不问,也没有一句关心的话。 以至于后来造就了对女人深痛恶绝,对别人轻易杀之,坐上梁国君主的位置,他忍辱负重,牺牲了很多。 这才成就了如此独裁专制、杀戮成性的冷血暴君。 “这荀邕是没尝到女人的滋味,毛头小子最容易被引诱,若是他知道鱼水之欢是如何夺魂摄魄,那这美人计不就成了吗?” “到时,这梁国岂不是齐国的囊中之物?” 众人听言,纷纷点头,表示赞同,心中觉得很有道理。 大臣们都看向齐王,等待着他的定夺。 “听你们这么一说,看来你们是对和亲的人有了选择。” 齐王说着话,从高位上走下来,到桌前的台阶上缓缓坐下来。 ------------ 第15章换人和亲 他抬头看向他们,面色平淡,看上去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 这时年过花甲的尉迟仪缓缓走上前,低头恭敬说道:“如今齐国王姬有三位,皆是柔美婉约,才德兼备,而这其中更胜一筹的当属兴和王姬。” “呃…以臣之见,兴和王姬许是最为合适……啊!” 还没说完,空中猛然丢过来一物什,坚硬的沿边砸在他的额头上,疼的他立马变了声调。 咚得一声,原本齐王手中的竹简掉落在他的脚边。 齐王暴起一声怒喝:“尉迟仪!本王看你是想找死!” 众人大惊失色,齐齐跪在地上磕头大喊:“大王息怒……大王息怒…” “本王告诉你们,兴和王姬是绝不可能去和亲,你们少出这种馊主意来谋害本王的女儿!” 谋害?这怎么能是谋害呢? 大臣们偷偷地对视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 结果下一秒,他们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了。 “要去就让你们的女儿去!本王看这主意不错。” 齐王冷笑着观察他们此时脸上惊慌的神色和局促的行为。 刀子不割到他们的肉上是不知道疼的,他的女儿从小娇生惯养,怎么能去和亲? 还不如将这些老匹夫的女儿送出去,看看他们会不会心疼。 有人面露难色地说道:“这……大王,臣的女儿已经嫁为人妇,只怕不合适。” 听到此话,他们像是得到什么共识一般,连忙也道:“大王,臣的女儿孩子都两个了,那就更加不合适了。” “还有还有,臣的女儿已经削发为尼,万万不能去的呀……” 为了不让他们的女儿去和亲,什么胡编乱造的谎言张口就来。 “行了,嫁为人妇又如何?岂非更有经验,孩子两个又如何,这荀邕也是个毛头小子,就让你女儿把他当自己儿子养!” “还有你这个老匹夫,本王倒是要看看,你的女儿是否真的削发为尼,胆敢欺瞒本王一句,直接诛九族!” 听到这些话,方才说话的大臣们脸绿得跟什么似的,难看得紧。 “苏盛和!拟诏书,让丰乐王姬和…呃…这几个老匹夫的女儿一并准备去梁国和亲。” “大王三思啊……大王我女儿已经嫁人了……” “大王……大王…” 齐王听着叽叽喳喳的声音,顿时头痛欲裂,怒斥着:“闭嘴!给本王通通闭嘴!再多说一句,将你们全都杀了!” 这下子如同街头集市的吵闹声没有了,个个缩得跟只鹌鹑一样。 “林御史何在?” 人群中出来一人,弯腰拱手:“大王,臣在。” “你负责去梁国和那荀邕谈判,以和亲止战,永结两国之好。” “诺,大王。” 随后齐王不耐烦地挥挥手:“行了,你们可以滚了!” 当世子失踪传入椒香殿时,昭舒王后大惊失色,担忧紧张的心情到达了顶峰,情急之处潸然泪下。 在找寻齐王无果后,只能将希望寄托于还在平丘的大哥斛律光。 齐王因担忧王后身子,并未将斛律光身死的消息公之于众,并明令禁止在后宫传播。 世子失踪已经够让她伤心了,如果再加上亲人离世,只怕王后承受不住打击。 与此同时,丰乐王姬准备和亲梁国的消息传遍整个王宫。 丰乐震惊的瞪大双眼,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地上,身侧的卫夫人赶忙搀扶着她,一脸疼惜之色。 她极力安慰道:“丰乐,你振作一点,和亲未尝不是好事,若你能得到梁国大王的心,那你就是梁国的王后啊!” 那到时候她就是王后的亲生母亲,就连昭舒王后都得在她之下。 丰乐稍稍回过神来,哭喊着:“娘!我不去!我不想去梁国,您去找父王求求请,女儿真的不想去!” 梁国的人多可怕,尤其是那个凶神恶煞的暴君荀邕,一定会杀了她的! 她真的不想身首异处,她想好好活着,为什么?为什么不是兴和去?为什么不是扶芳去?为什么偏偏是她! “丰乐!诏书都下了,娘如何能改变大王的决策!” “你乖乖的,安心去梁国,但在此之前,你放心,娘会让人传授一下东西给你,足以让你能把那毛头小子拿捏住。” 就算再舍不得,她也不能去置喙大王的决定,她只是一个亡国的女人,如今在这里,只能尽力存活下去。 和亲,这也是弱者唯一能求和的方式,身为女人,尤其是王室的女人,该有这种责任和觉悟。 现在唯有祈祷女儿能抓住梁国大王的心,一举成为他的王后。 此时的高静姝听到兄长失踪的消息,虽然在她的印象中素未谋面,但是昭舒王后一定会十分的担心。 还有就是,齐王原来真的有和亲的打算,也许就是吴太后给了他启发。 但是吴太后的目标明显是自己,以目前齐王对她这个女儿的疼爱来说,或许只有这一次她能够幸免,可下一次估计就没这么幸运了。 高静姝很明白,也清楚如今局势的残酷,每个人都是历史长河里的一枚微不足道的沙砾,注定要被历史所淹没。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自己尽可能的活着,活到自己能找到回去的办法。 桧烟第一次见王姬如此紧张,忍不住安抚说道:“王姬,没事的,大王才不会把您送去和亲,大王对您的疼爱所有人都是有目共睹的。” “和亲的人会怎么样?如果得不到宠幸,是不是只会一直待在宫里?” 她听到高静姝的询问,摇了摇头:“一般和亲的王姬若是得不到君主的宠爱,好点的可能就放在后宫不闻不问。” “不好的极有可能会被赏赐给将军,或者是下面的大臣,如果连他们都没看上,那下场只有被送到军营里充做军妓。” “什么?!”高静姝大吃一惊,瞳孔地震,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怎、怎会如此?怎么能这么残忍?” 桧烟艰难地点了点头,“世道便是如此,王姬。” 所以如果梁国真的被灭了,他们也有可能会沦落到这种下场,而今他们只能希望和亲真的能让梁国活的更久些。 ------------ 第16章知晓 不久,梁国收到来自齐国的求和书,随之而来的还有使者。 林御史站在下面,低头对着上方的少年万分的恭敬,年过半百的他,丝毫不敢倚老卖老,对眼前的少年君主有所轻视。 “和亲?” 荀邕坐在高位上,手撑着脸颊,歪头俯视着底下的齐国使者,唇边噙着一抹玩味地笑。 林御史听到他的话,连忙点头:“是的,梁国大王,我国愿以和亲的方式和梁国永修同好,一起相互扶持,共同治理这乱世……” “齐国配吗?”他嗓音淡淡,夹杂一丝慵懒地尾音。 “什、什么?”林御史觉着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茫然地抬头看他。 荀邕可不会给他重复第二遍。 他抬了抬手,高要立马懂得,刚要高声喊着,倏然门外跑进来一太监。 太监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参见大王,国师请您去望月楼。” 少年君主猛然起身,眉眼间洋溢着显而易见的愉悦之色,他赶忙快步下去,一道疾风般掠过林御史身侧,转眼间消失在殿中。 站在中间的老人不明所以,转头看向他离去的方向。 “梁国大王?!您可以考虑一下,我们齐国是很有诚意的……” 他正准备追上去,忽然门口的侍卫拦住了他的去路。 他大惊失色,色厉内荏地怒斥:“你们这是要干什么?谈判期间,不斩来使!” 林御史镇定的脸上忍不住浮现出一丝惧意,他见过不少别国君主,却没有一个像荀邕这般让他感到恐惧的人。 那种睥睨一切,唯我独尊的气场,还有他杀人不眨眼的性子,都让人近而远之。 高要缓步上前,淡笑着安抚他:“林大人莫急,我王而今有要事,您就在这儿稍等片刻,因而王宫重地,您要是不小心走到什么不该去的地方,就不太好了。” 林御史听言铁青着脸,强忍着怒气,甩了下宽大衣袖,冷哼一声。 此时阴暗的天空中挂着一弯明月,繁星闪烁,如同一颗颗璀璨的小眼睛。 荀邕匆匆赶至望月楼,国师正拿着罗盘各种走位,听到声音,他转过身,激动得面红耳赤,脸上带着兴奋地笑意。 “大王!你看那颗星!那是天外来星,证明王后已经到了这里!” 他激动的手指着天上那颗最为亮眼的星星,眼球攀上一道道血丝,看上去有种莫名的癫狂之色。 成了成了,他真的成了! 荀邕抬头望着那颗悬挂在苍穹遥远的星,眸光发亮,乍一看比繁星还要耀眼。 他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伸手抓住国师的衣襟,急切地问道:“在哪里?她在哪里?寡人要亲自去接她回来。” 国师被一把揪住衣襟,差点儿喘不上气来,“大…大王……咳咳…” 他见此皱了皱眉,连忙松手,冷声道:“快说!” “在…在…嗬嗬…咳咳咳…” 国师缓过气,想到刚刚那藏在云雾里若隐若现的星轨,赶紧拿着罗盘四处探测。 良久之后,知道荀邕的耐心快要耗尽,国师的脸色逐渐发白,眼神露出难以置信。 他喃喃自语地念叨着:“没有…没有,怎么会看不到呢……” 旁侧的荀邕看到他那不对劲的样子,急忙问道:“什么意思?国师!找到了吗?阿静到底在哪里?!” 国师依旧是一番失魂落魄的样子,好似完全没听到他在说什么。 见此,他一把夺走他手里的罗盘,神色阴戾,冷冷地问:“申伯清,寡人在问你话,你给寡人清醒一点!” 申伯清头上满是汗水,脸色难看,呆滞的转动眼珠子。 “大王,我没找到……不是这样的,她明明来了…是真的大王!王后真来了……” 他怎么可能失败!他是全天下最厉害的术士,连师兄都不可能比得过他! 荀邕静静地凝视着他,面上浮现出失望,深呼吸一口气,将手松开,申伯清因而这松懈的力道无力地跌坐在地上。 倏然,上空的那颗星闪烁出一道亮眼的光,尽管在明月边上很微弱,但还是被申伯清察觉到。 他急忙起身,激动的大喊:“大王,东南方向!王后在东南方向!!” 荀邕寻着他的视线看去,盈盈璀璨的星光忽闪忽闪的,点亮了他心里阴郁的地方,心尖不免生起一股暖意。 “东南方向……晋国?!还是齐国?” 两国毗邻,晋国过去便是齐国的地界,晋国前些日子才将其收复,那是不是意味着阿静有极大的可能会出现在晋国。 他这般想着,晋国已经归于梁国掌控,那么里面的人…… 他脸上还未展开愉悦的笑,猛然惊慌起来,转身快步跑下去。 想到他前段时间同意黄介屠城,还有将晋国王宫那些女眷都赏赐给了底下的将士,他就感觉眼前一黑,心头止不住的慌乱。 荀邕不知道他的阿静在晋国的何处,但是一想到她有可能会因为他下令屠城的举动受到伤害,他便忍不住害怕起来。 连带着奔跑的脚步都开始发软起来,他那眼角更是洇出些水色。 阿静…姐姐……千万不要有事! 高要守在殿门口,看到一路跑过来的大王,惊讶地问道:“大王,您这是怎么了?” 荀邕没说话,直直跑进殿中,伏在案桌前,提笔写下简信。 “高要!快!快将这简信快马加鞭送到黄介手中!日夜兼程,要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不惜一切代价。” 看着大王如此紧张慌乱地神色,高要认为这一定是什么天大的事情,丝毫不敢怠慢,接过之后赶忙朝着外面送去。 不多时,高要回来复命:“大王放心,奴婢已经让人送去给黄介将军,骑的是千里汗水宝马,不出两日就能送到黄介将军手里。” 听到高要这么说,他还是没放下心来,思索了一下,再次提笔,闭上双眼开始回想起那日她说的话。 “姐姐…你长什么样子,能和我说说吗?” 另一头的高静姝听到从骨玉里传来的声音,想了想,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 “我长什么样啊…不粗不细的弯眉,鼻梁还算挺拔,肤色算白,眼睛嘛比杏眼还有稍微细长一些……” ------------ 第17章无能为力 按照她所说的,再结合他想象中的样子,他画出了一副人像。 “将这副画像贴满除了齐国之外的大街小巷,让底下所有人都去找,谁能找到她,并且毫发无损的带到梁国境内,赏黄金万两,封千户侯。” 听到赏赐的东西,高要登时瞪大了双眼。 他忍不住低头看向手中的画像,究竟要找一个什么样的人,大王不惜花费这么大的手笔,也要找到此人? 当他看到画像时忍不住大吃一惊,竟然是一个女子! 只一眼,他便忙不迭地应承着,转身出去办事。 全程目睹着一切的林御史感到一脸的莫名其妙,而且似乎他们都把他也遗忘了一般。 林御史听到荀邕在找人时,转念一想,开口说道:“大王,不知您要找何人,说不定我们齐国可以帮得上忙。” 这时的荀邕才想起来还有他的存在,皱了皱眉,又想到方才他说的和亲,心中有了主意。 “你的提议本王同意了,和亲,越快越好。” 他听言登时一惊,抬头惊诧地看向他,没想到这暴君居然就同意了。 明明在此之前还一脸地不屑,口口声声说他们不配,眼下怎么改变主意了? 林御史心中充满了困惑,想到他是因为方才那副画像才改变主意的,难不成他要找的人是一个女子? “怎么?不行?” 荀邕皱眉,眼神透着股冷意, 林御史赶忙回过神来,惶恐地拱手说道:“是是,在下立马就回去禀明大王。” 没一会儿,殿中再次恢复安静。 少年君主居坐高位,垂眸凝望着手中温润森白的骨玉,眸中充满了对心上人的思念和柔情。 寂静地环境里蓦地响起了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低哑清冽的嗓音。 “阿静,我说过我会找到你的,你一定要乖乖的待在原地,好好保护自己,等着他们来找你。” 明明是充满温柔的话,却莫名从中听出一种偏执和纠缠。 昏暗的瑶华宫里,还处在睡梦中的少女不小心握紧了手中的骨玉,被忽然响起的声音瞬间惊醒。 空荡荡的房间里回响着她急促的喘气声,光洁的额头上尽是点点汗珠。 这听似缠绵悱恻的嗓音,却隐隐带着一股男鬼阴湿湿的不适感。 高静姝瞳孔地震,看着手心不停闪烁着微光的骨玉,惊恐之下直接给丢了出去。 啪嗒一声,扔在地上还闪烁着微弱的的光。 看来她要尽快找到术士,寻找回去的办法,王宫是有观天象占卜的术士,但是却不能用,一旦用了,齐王一定会知道。 万一这术士看出她从其他地方来的,只怕会直接把她当成妖怪捉起来烧了。 她本想着出宫,去外面找找看有没有野生的术士,反正就是不要被王宫的人发现。 结果昭舒王后以她身子弱为由,并不允许她出宫,哪怕她带着人出去。 昭舒王后是担心她像上次一样出现意外,而且她的哥哥高昌阶失踪,昭舒王后担心她再次生起去寻找哥哥的心思,看得她更加严了。 她转头看向此时明朗的月亮,无奈地叹了口气。 清晨,天际线泛起一丝鱼肚白。 “让开,都给本宫让开!你们这些狗奴婢,我是丰乐王姬,你们居然敢拦住本宫?!” 高静姝坐在妆奁前,桧烟站在身后给她梳发戴簪。 突然外面传来一道吵闹地声音,听这声音还很耳熟,直到听见名字她才知道是谁。 桧烟从镜子观察到她不悦的神色,连忙低斥:“还不赶紧出去把人弄出去,这里是瑶华宫,哪里容得旁人如此无礼?!” 宫人听言算是反应过来,急忙出去,却在下一秒被人叫住。 “算了,本宫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吧。” “弄好了吗?”她问的是头上那堆说是王姬必备的装饰。 桧烟赶紧加快手中的动作:“王姬,已经好了。” 外面的声音还在不断地传来,宫人们不敢对丰乐王姬如何,只能是直直地挡在她的面前,不让她进去。 丰乐看到高静姝就像是看到救星一样,急忙迎了上去。 “姐姐!姐姐救我……我不想去和亲…我真的不想去,他们会杀了我的!” 她紧紧抓住她的手臂,像是拽住最后的救命稻草一般。 她试着去找王后,去找太后,全都无济于事,甚至她去找下达命令的决策者,可他却没有一丝心软。 在他那张冷酷无情的脸庞上,她看不到一丝一毫作为父亲,对她这个亲生女儿的任何情谊。 高静姝被她不加控制的力道抓得有些疼了,皱了皱眉头,但还是没抽离。 “丰乐,这是父王的决定,我也不能改变什么。” 她太看得起她了,齐王的决定怎么可能是她能干涉的。 丰乐根本就不相信她说的话,反而还觉着她是故意不愿意帮她。 一时间心冷得像是外面冰冷的白雪。 “姐姐,你可是父王最宠爱的孩子,你说的话他肯定会听的,我可是你的妹妹啊,求求你,求求你帮帮妹妹吧……” 高静姝皱起眉间,不是她不帮她,是她根本无能为力。 丰乐不去和亲,那么很有可能会轮到她身上,她还没有这么深明大义。 面对她的苦苦哀求,她冷着脸,伸手将她的手撇下来。 “丰乐妹妹,莫怪我,而是我真的做不到。” “回去吧,去向侍卫讨教几招保命的招数,或许遇到不测,还能有一线生机。” 这几日她便是找了武功高强的王宫侍卫教导自己武功。 丰乐不敢相信地盯着她,仿佛真的没料到她居然能这么狠心,心头忍不住升起怨恨的情绪。 她抿紧双唇,咬着牙说道:“兴和!你以为你能逃得了吗?!就算我去了,你照样逃不过去和亲的命!等我成为梁国王后,我一定回来接你!” 等她成为人上人,她绝对不会放过这个冷血无情的人。 高静姝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无动于衷的样子,惹得她心中的怨毒更如沸腾的毒水般不断翻滚冒泡。 她走后不久,宫人便走过来说道:“王姬,武师来了。” 是昭舒王后知道她想要习武后,专门为她找到的高手。 ------------ 第18章送亲 在院子里练习了一个时辰之后,她气喘吁吁地停下走到桌前,桧烟立马递上温烫的茶水,替她擦拭着额头的汗珠。 看到她这么辛苦,桧烟不免心疼地说道:“王姬,您为何要如此折腾自己呀,在这王宫里多安全,又不用您亲自上战场。” 经过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桧烟发觉失忆后的王姬比之前好相处多了。 虽然脾气还是不太好,但是却不会像先前那样喜怒无常,动不动就拿宫人撒气。 再加上王姬出手大方,特别维护宫中之人,不会是非不分,如今的桧烟才敢如此大胆上前劝诫。 在这冰天雪地里,高静姝粉面桃腮,热得香汗淋漓,轻喘着气,一双明亮的眼眸水灵灵,她坐下来缓了一会儿后,才说道:“有备无患,再说,之前我就是身体太差,所以才会累到失足落水。” “到时你们也要学,如今正处乱世,到处都在打仗,身为女子,若是没有自保的能力,下场只会任人宰割。” 见她十分认真,没有半点开玩笑的神色,联想到晋国城破,桧烟等人不免感到深深地恐惧。 高静姝察觉到他们的脸色,对身强体壮的武师说道:“有空的时候,教一下他们一些速成的招数。” 武师看了他们一眼,连忙点头:“诺,王姬。” 梁国迎亲的队伍下午就会到,届时王宫所有人都要相送,太后和齐王都会去,自然他们这些兄弟姐妹也需要到宫门相送。 她回到宫中沐浴完后,又吃了午膳,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恰巧王后这时派人来催促。 高静姝带着桧烟等人来到椒香殿,一同和昭舒王后去往崇仁殿面见梁国的迎亲队伍。 他们赶到的时候,人都已经到齐了,浩浩荡荡的军队,高大勇猛的将士们,配备的武器是最先进的尖矛和利刃,身上穿的盔甲也都是最为精湛的,连骏马都炯炯有神。 区区迎亲队伍,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来占领齐国的。 只是,入齐国王宫,怎么可以带武器? 不仅是高静姝这样对疑问,身侧的昭舒王后还有吴太后也有此困惑。 但都已经是这个时候了,况且齐王也没有说什么,王后和太后只好压下不解。 除了丰乐王姬,她还注意到有许多大臣的女儿们在里面,也是要送去敌国的女人,真正和亲有分位的人选,只有丰乐王姬,其余人都是陪衬,说难听点就是陪嫁品,供梁王取乐的。 为了防止梁王没看上丰乐准备的,若是这些女人有被看中的,那么此次和亲也算达成。 除了丰乐还能流两滴泪,表示对父母和故国的离家不舍,其他人都必须要强忍着难过,高高兴兴的和父母道别。 不然会被梁国的人认为这是对梁王的不满,不愿意去梁国,看不上梁王。 到时惹怒了梁王,以梁国强盛的兵马,只怕他们会吃不了兜着走,最终受苦的还是无辜的平民百姓。 “娘…娘我不想……” 丰乐眼睛通红,扑上脂粉的美丽脸庞此时满是泪痕,啜泣的可怜模样看得人不免生出怜惜之情,可在场的人都一脸地漠然。 即便是作为亲生母亲的卫夫人,也只是不忍心地抱了抱她。 在听见她说出不该说的话时,在察觉打齐王不悦地神色,甚至皱眉轻斥说道:“丰乐,你听话,去到那里你会过得更好,梁国人杰地灵,梁王更是好君主,他会对你好的。” 齐王见她哭得稀里哗啦,难得起了一丝嫁女儿的难过,出言安慰:“丰乐,你且安心去吧,你放心本王会好好对你娘的。” 听言,丰乐朦胧的眼底闪过一丝怨恨。 是她去和亲,而他们这些人只会口头说风凉话,难道牺牲了她,就能换得齐国一辈子的安宁吗? 若有一朝得势,她绝不会放过负过她的人!包括她敬爱的父王和娘亲! “齐王,若没有其他事,就让王姬快些上路吧,莫要耽误了回梁国的路,你们也知道,我王的耐心并不多,若是他改变主意,讨不着好的人是你们齐国。” 说话的人是领头的护军都尉章端,他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齐国王室的人,不仅神情傲慢,说话也丝毫的不客气。 见到齐王居然也不下来行礼,如此狂妄自大,完全说明了如今梁国的作风。 可无奈人家偏偏有这个实力自傲,齐王就算是再恼怒,也只能咽下这口充满屈辱的愤怒之气。 齐王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本王的女儿已经准备好了,现在就能走,劳烦章都尉了。” 就在丰乐转身要走下去时,忽然一道声音叫住了他们。 所有人的目光都移向昭舒王后旁侧的少女,章端皱了皱眉,看向走动的少女,神色若有所思。 昭舒王后不虞地叫了一声她的名字:“兴和,别闹……” 高静姝没有理会,径直走到丰乐面前,在丰乐厌恶且疑惑地目光里,伸出手握住她冰凉地双手。 她紧紧盯着丰乐的眼睛,淡淡一笑:“妹妹,一路小心,一定平安无事。” 丰乐冷笑一声,刚要抽回手,蓦然动作顿住,像是察觉到手里似乎被塞了什么东西,坚硬冰冷,她刚想低头看去,却被高静姝叫了她一声。 “好了,快去吧。” 高静姝收回手,放在小腹上,端庄大方,脸上带着淡淡地不舍。 仿佛只是一个关心和舍不得妹妹的姐姐,在叮嘱而已。 丰乐睫毛颤动了下,而后冷着脸转身在嬷嬷和宫人们的簇拥下,入了马车。 昭舒王后赶忙将高静姝拉到身后,以免让梁国的人再注意到她。 可她那张脸,却不是刻意就能隐藏得了的,在章端注意到她后,视线在她的身上起码停了有五六遍,直到队伍启程,才将目光收回,调转马头,朝着宫外走去。 坐在轿子里的丰乐感觉到队伍似乎出了宫门,她低下头,伸出手,露出藏在衣袖的匕首。 她手一拔开,一道锐利的寒芒倒映到脸上,锋利无比的利刃,削铁如泥,想必也是见血封喉。 ------------ 第19章卜噬之法 此时丰乐的心里莫名有些复杂,她原以为闹翻之后,彼此相看相厌,结果兴和还是在关心她。 她也明白,和亲不是单凭兴和就能决定的,可她就是忍不住怨恨,凭什么她就是父王最疼爱的孩子,大家都崇着她,让着她。 就连和亲也不用她去,她就是觉得很不公平,都是父王的孩子,难道就凭她的娘亲不是昭舒王后吗? 她苦笑了一声,心想着这个姐姐啊,愚蠢了这么多年,今天还是聪明了一回。 高静姝望着渐行渐远的迎亲队伍,心中充满了感概,明白和亲一事只不过是权宜之策,很快梁国就会攻打过来。 只不过她现在有一点感到很疑惑,历史上荀邕并未答应齐国和亲的提议,为何这点出现了改变,难不成是因为她的出现,产生了蝴蝶效应? 可是她并未干预过什么,又何来的蝴蝶效应。 对了,历史上的兴和王姬在这个时间里早就死了,所以,是因为“兴和”又活了,才发生了变化吗…… 高静姝神情恍惚地跟在众人身后,思考着问题,连昭舒王后在叫她都没听见。 “王姬…王姬…” 桧烟抬头看着王后的脸色,有些着急,都快忍不住上手提醒她。 “王后在叫你。” 她骤然回过神来,若无其事地抬头看去,笑着走上前,伸手揽住王后的手臂,甜甜地喊着:“母后。” 昭舒王后站在原地,望着前方走去的齐王还有吴太后,无奈地嗔怪:“下次切不可再鲁莽行事,如今我们齐国势弱,若是冲撞了贵人,要是你受到伤害,你要母后怎么办?” 她乖乖地点头:“母后,孩儿知道了,下次不会再这样。” 昭舒王后满意地点了点头,拍了拍她的手背,转而又脸色担忧:“不知你兄长如何了,真是叫母后吃不下睡不着。” “母后,兄长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您别太担心。” 昭舒王后苦涩一笑:“但愿如此。” 可谁都清楚,战场刀剑无眼,不会有人顾及你是什么身份,甚至身份的不同还会引来众人的围杀,多的是人想要取敌国将领的头颅,来换取功绩。 但是没有消息,或许就是最好的消息,至少还有一丝潜在的希望。 齐王和吴太后在前头走着,忽然她转头看了一眼正在说话的两人,低声道:“韦儿,你也看到了吧,那个章都尉频频看向兴和的眼神,兴和拥有如此美貌注定逃脱不了该有的命运。” “而且哀家听闻,这梁王似乎在找什么人,好像是个女子,或许这会是挽救齐国的机会,你觉得呢?” 齐王沉吟了一会儿,说道:“本王确实听林御史提及过,已经派人去查了,很快就能知道那女子长什么样子。” “若是我们能先一步找到此女,弄清楚她的身份,将她控制起来,为我们所用,利用她来对付梁王,从中将梁国瓦解,但如今还是要先找到才能说一步的计划。” 对于现在齐国所面临的困境,他沉着脸,显得万分忧心忡忡。 吴太后对此虽然赞同,但是却没有听到自己想听到的话,心中还是有些不满。 “该让太卜局的王亚叔再测一测吉凶了,看看齐国未来的局势如何,可有周转的余地。” 当年齐王也被双生子为祸人间的谣言吓到,赶忙去太卜局找太卜令王亚叔,通过卜噬之法得知双生子中的女孩乃是有福之人,将来对齐国有益。 而后又从民间找来巫师一同卜噬,结果竟是相同。 但由于王亚叔说过,天机不可泄露,越少人知道在她身上的福气才不会消散,所以当年王亚叔得出的结果,只有少数人知道。 前段时间,他曾唤王亚叔入宫观测齐国未来局势,王亚叔当时是说齐国目前未来朦胧一片,仿佛被一团云雾所遮掩,看不清楚。 可仔细一看,隐约间,又有一丝如同太阳般耀眼的光亮透出,说明齐国未来并不是一片灰暗。 而这一转变的现象,是在兴和王姬落水醒来之后的那天起,才得以窥探到。 这也是为什么他坚决不同意将兴和送去和亲的重要原因之一,兴和对于如今齐国来说,还是很重要的。 对于吴太后所说的话,他点了点头,“确实该让王亚叔再观测一番,也许,能过卜噬之法找到该女子,那我们就能抢占先机。” 回到宫中的齐王立马叫苏盛和传唤太卜局王亚叔,很快,人便来了。 站在底下的中年男人跪在地上,说道:“臣王亚叔叩见大王。” 齐王背手而立,淡淡说道:“起来吧。” “此次让你入宫,你应当知道是为了什么,这两日的齐国天象如何?可有什么不同之处?” 王亚叔缓缓起身,恭敬垂首:“臣前两日夜观天象,发现一颗从未见过的微星出现在齐国天上,刚开始这颗星星并未散发出光亮,起初臣算出来的时候并未在意,但昨夜臣忽然发现这个星星发出比齐国之星还要亮眼的光芒。” “待臣再想细细观察时,又忽然不见了踪影,本想今夜再观测一番,所以才未能来想大王禀报,请大王赎罪。” 说到最后,他的脸色有些忐忑,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磕头。 听言,齐王陷入了沉思,联想到梁王正在找的女子,那会不会这颗星的出现,就代表这个女子就在齐国呢? 他把自己的想法告知了王亚叔,王亚叔一脸的惊讶,连忙说道:“大王,极有可能是如此。” 梁国的国师是天下第一术士玄机子的徒弟,自然不是他能媲美的,若是这个国师算出来的人,那么十有八九就是了。 “大王可有画像?要是能让臣见一见此女的样貌,或许臣能算出些不一样的东西来。” “画像已经让人去寻了,既然这颗星出现在齐国,那么即便是没有这个人,我们也可以创造出这个人,再则世间相像之人何其之多,梁王又如何能断定哪个他要找的人。” 王亚叔赞同颔首,附和道:“大王言之有理。” ------------ 第20章颜子渊 王宫的有处偏门,专门用来给宫中奴婢出入用的,平日进出的人不少,看守也宽松,只要有令牌,连你模样都没看清,就能直接放出宫。 此时拿着瑶华宫令牌的小宫女站在门前,给他们扫了一眼,便径直走了出去。 直到走出去大老远,那小宫女才放心地松了口气,转头望了一眼,扬起的笑带着得意之色,步伐轻松地朝着宫外跑去。 高静姝站在大街上,望着周遭热闹的环境,好奇地窜来窜去,心中感觉眼前的一切新奇又陌生,还有一种别样的情绪。 就像是看到了文字的具象化,历史的厚重在这一刻有了答案,不再是存在想象中的画面,也不是人为刻意造出来的,而是清清楚楚的出现在眼前。 街上的百姓欢声笑语,丝毫不知道外面发生了如何的战乱。 有位青年从她的身边经过,对着摊主打了声招呼:“张哥,今日生意还好吗?” “还是老样子,还不多亏了你们老主顾的关照嘛。” “哈哈哈,张哥你可真会说话,行了!我现在有事,回见啊!” “好嘞,慢走啊。” 摊主挥挥手,告别了他,转头看到不远处的少女一直盯着他看,笑了笑道:“姑娘,胡饼尝尝吗?” 高静姝走过去一看,发现胡饼也就是馕,点下头:“好啊,多少钱?” 他热情地说道:“肉胡饼是在四个铜钱,素胡饼是两个铜钱,您看看要哪个?” “那就肉的吧。”她从荷包掏出四枚铜钱递给他。 摊主用油纸装起来,一手递给她,一手接过铜钱。 高静姝低头看了看,还冒着热气,味道很香,放到嘴边咬了一口,很酥脆,咬下去瞬间爆汁,肉馅进入口中,香气四溢。 她登时眼睛一亮,心想着还挺好吃的,而且还没有在王宫吃过的东西。 吃着吃着她忽然想起正事,开口询问摊主:“东家,你知道哪里有术士可以卜噬吗?” 听言,摊主停下手中的动作,思考了一下,“我记着这条街过去,再拐两个巷口,好像有个青年人在那里摆摊。” “那人似乎刚来没多久,时来时不来,这会儿不知道还在不在。” 高静姝面露欣喜,赶忙说道:“没关系,我去看看就行,多谢东家了。” 说完,她转身就朝着他说的方向小跑过去。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她到方才摊主说的地方,但是却没有看到有人,连摊位的没有。 她还以为是自己找错了,来来回回走了好几遍,才发现真的没有,正打算再问问别人的时候,身后背光的巷子里传来一声问候。 “姑娘,可是要算命看卦?” 高静姝被猛然吓了一跳,转过身惊诧地看着躲在角落里的摊位,和坐着的人。 那人身穿道家灰袍,正笑意盈盈,好似全程目睹了她像个傻子一样来来回回的乱窜。 她无奈又好笑地说道:“我说先生,您做生意的,在这隐蔽的角落,别人怎么可能看到你。” 颜子渊啪得一下打开折扇,笑道:“有缘自会相见,如同姑娘和在下这般,若是无缘,即便在下身处面前,也看不到在下的存在。” 高静姝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赞同赞同。” 她走过去坐在他面前,还未说话,眼前的男人便说道:“在下知姑娘要算什么,姑娘还须知道,该来的终究会来,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她听言,神色顿时怔愣了片刻,而后哂笑了一下:“我还没说问什么,你认为你说的就一定是我要问的吗?” 他看着胸有成竹的样子,“不是在下认为,是姑娘告诉在下的。” 她摇头,淡笑道:“你错了,我要问的不是我自己,我要问的是,历史可以被改变吗?改变的结果是否会朝着我想的方向走去?” “如果不会,那么,是否会变得更加糟糕,还是会向着好的一面发展。” 颜子渊忽而正色起来,坐直身子,静静地凝望着她,“姑娘,在下劝你三思,有些事情倘若偏离了本该要走到轨迹,只会徒增更多的生灵被毁灭,这是上天对违抗天命的惩罚。” “这个惩罚,不是你能够承受的,为了姑娘的安危,在下劝你三思而后行。” 高静姝哼笑了一声:“惩罚?我拨乱反正也会受到惩罚吗?有人将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人强行弄了过来,那这人会受到上天的惩罚吗?” “因果循环,种下什么因便会结什么果,任何事情的发生都会付出相应的代价。” 他似乎脸上露出一种名为无奈地神色。 她皱了皱眉,有些生气了,冷淡开口:“我来找先生是为了解决之法,不是为了来听你的大道理。” 颜子渊忽而笑了笑:“方才在下便已经说过了,已成事实不可再违逆。” 她猛然站起身,面无表情,眼神泛着冷意:“你的意思便是让我受着顺着,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能逃脱,是这个意思吗?” 他沉默了一会儿,继续说道:“姑娘,凡事有坏的一面,就会有好的一面,上天能这么做,一定会有缘由。” “只是这个缘由,还需要姑娘自己去找寻。” 她听后更气了,咬牙切齿地说道:“我当然会自己去找,也一定会回到属于我的地方。” “你不告诉我办法,自然会有别人告诉我。” 话音刚落,她直接转身就走。 “不是我不告诉你,是时机未到。”他望着她的背影,语气淡淡。 高静姝顿时停住脚步,转头疑惑地看着他,眼珠子一转:“敢问先生尊姓大名?” 他弯腰,双手抱拳:“在下颜子渊。” “是你!”她瞬间露出震惊之色。 “正是在下。” 她走过来问道:“玄机子是你的师父?” 玄机子,在这个时代被誉为天下第一神算术士的人,据说他已经隐居山林,哪怕是后来的乱世,也未能让他出山。 颜子渊挑了下眉,许久被人提到这个名字,他还有些讶异。 “对,你如何知晓?” “我怎么知道的,你不清楚吗?” 她冷笑一声,眼神含着些许地嘲弄。 ------------ 第21章好多自己 她这般讥讽反问,倒叫他呆愣了下。 “你可是玄机子的徒弟,不应该什么都知道吗?这么简单的问题还不知道?” 颜子渊摇摇头:“我只是个普通的凡人。” 高静姝望着他,十分认真的告诉他:“那是你修炼不到家,道行太浅,你还是得多学学才行。” 他怔怔地看着她,有些茫然,看样子好像真的在思考是不是他的问题。 她见状瞬间笑出了声,“你不会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吧?我是齐国王室的兴和王姬高静姝,我会再来找你的,也有可能不会。” “希望我想找你的时候,你能出现在我附近的某个地方,虽然知道不太可能,万一你能算到呢。” 出来的时间太久,她该回去了,不然会露馅。 至于他说的那些神乎其乎的话,她不认同,她也不信既来自则安之,不想的事情,她绝对不会去做。 既然齐国灭亡已成定局,那么她就要逃离这里,去别的地方寻找出路。 藏在眼皮底下才是最安全的,她要去梁国,可若是脱离了齐国王姬的身份,她在这儿乱世,该何以谋生呢。 “王姬?王姬你怎么了?” 桧烟伸手在她的面前晃了晃,困惑不解地望着她看。 “啊?你刚刚在说什么?” 高静姝抬头望着她。 桧烟笑着说道:“奴婢听说梁国在找一个女子,据说貌若天仙倾国倾城,可在奴婢看来,王姬才是这个世间最美的女子,谁都比不上。” 闻言,她噗嗤一笑,“算你有眼光,本宫当然不是谁都能比得上的。” “不过,你方才说梁国在找一个女子,你是听谁说的?情况属实吗?” “奴婢是听大家伙儿私底下在传,具体是谁说的,好像是苏公公的义子说的,而且听说他看过画像。” “画像?!” 她皱了皱眉,心想着荀邕难不成是在找她?可哪来的画像?她又没…… 等等,她之前是不是和他说过自己的大致相貌,不过这也能想象出来吗…又或者说是自己想多了? 桧烟颔首说道:“是呀,王姬想看吗?奴婢可以去找人问问,就是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高静姝想了想,既然宫人们能知道的事情,那母后应该是知道的,说不定她那里会有画像。 “走,去趟椒香殿。” “诺。” 她起身往门外走去,桧烟和其他宫人立马紧随其后。 椒香殿。 殿中央站着一排环肥燕瘦的女子,身形各有不同,而面貌看似不同,仔细斟酌下,那眉眼间却有几丝相似之处。 齐王坐在旁侧饮茶,昭舒王后站在那些女子前面,一个个端详打量。 她招了招手,候着的王蓉儿连忙上前将手中的画像递给她。 昭舒王后拿过画像,又对着这些女子的脸仔细地端详了下,一丝一毫都不放过。 “大王,这些女子各有相像之处,但是却无一人有画像上眉眼间的那股韵味,淡然自若、明媚端庄,又夹杂着一丝灵动自信。” “您再看看这些人,眼神闪躲露怯,脖子瑟缩,毫无仪态,即便有个别不害怕的,那眼珠子跟死鱼眼一般麻木无神,梁王怎么可能会看得上这些人。” 女子们被说得一个个面红耳赤,低着头,跟鹌鹑似的,有胆子大些的,努力抬头挺胸,却又显得那么的刻意,反倒做作。 齐王一脸淡定地说道:“这些都是在齐国能找到的所有相似女子中,再精心挑选出来的,胆子小仪态差,这些没关系,让司仪教导一番便是。” “只要和画中女子相似,那便是能对付荀邕的一张牌,这么多人,本王还就不信一个都用不上。” 昭舒王后听言,想了想,赞同的点了点头。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清脆悦耳的声音传来。 “母后!” 听到女儿的声音,昭舒王后脸上立马扬起一抹灿烂的笑,迎了上去。 高静姝从外面走进来,忽然发现殿中站着一排的人,而齐王也在,心中顿时产生些许地困惑。 她福了福身行礼:“儿臣参见父王。” 齐王走上前,将她扶起来:“怎么终日只来找你的母后,不见你来找本王,莫不是在你心里昭舒比较重要,父王就不重要了?” 她心底一惊,半含撒娇地说道:“哪有啊父王,明明是您太忙了,国事为大,兴和哪儿敢去打扰您啊。” 齐王哈哈大笑起来:“好好好,那父王以后就尽量把政务忙完,来陪陪你们。” 见他愉悦的样子,高静姝这才放下心来,转头想要询问这怎么回事,却在开口的时候,被眼前的一切惊讶到话堵在嗓子眼出不来。 她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些人的样貌,最熟悉本人的莫过于自己,那一张张相似的脸庞,让她想不知道是谁都难。 心底莫名生出一种诡异的悚然,鸡皮疙瘩都起了一身。 没多久,她缓过神来后,故作镇定地指了指他们,好奇地问:“母后,父王,这些人是干嘛的?” 昭舒王后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给她递了张画像。 高静姝低头一看,再次愣住,心里犹如翻起千层浪花,一时间惊诧到说不出话来。 好像,不对,是太像了,几乎和原来的她长得一模一样,除了身上古代的衣衫。 怎么会这样…荀邕从来没见过她,单凭文字描述就能画出这么像的人吗? 齐王察觉到她的异样,皱眉开口问道:“兴和,你可是见过此女?” “没有,父王,我只是很奇怪,为什么这画像上的人和这些女子长得这般相似,可是看着又不像是其中的一人。” 她听到齐王的问话,丝毫没带犹豫的,反应极快的瞬间就说了出来。 昭舒王后笑道:“画上女子便是梁王要找的人,而这些女子是你父王吩咐去照着画像去找的,目的就是为了蛊惑梁王。” “能让梁王如此大费周章,在各国地界粘贴榜单,甚至为此停战也要让人先去找到此女,不说此女身份是什么,单凭梁王如此痴情的模样,她一定是梁王的心上人。” 高静姝沉默了一下,脸上的笑极力变得自然。 “母后,说不定他是因为痛恨这个女子,所以才会迫不及待地想要找到她。” ------------ 第22章争执 听言,昭舒王后却抿唇笑起:“兴和啊兴和,你到底是不懂男人心,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有情,才会想方设法的找到她。” “不然为何要下达不许伤害,且要此女毫发无损的命令呢?” 高静姝说无可说,而后又听见她继续说道:“你可知晓少年人心动堪比天惊石破,倘若他还是第一次喜欢人,必定情不自控,越陷越深。” “尤其是荀邕这样暴戾恣睢、六亲不认的暴君,一旦动情只会更加的刻骨铭心,届时拿捏住了他的心,就相当于拿捏住了这个梁国。” 听着王后这么说,她在心里默默吐槽着。 才不是这样,他那种语气分明是想找到之后将她生吞活剥了,她要是被他抓住,以他记仇的性子,一定会死的很难看。 齐王十分的赞同,也认为这毛头小子必定在落入他们精心策划的圈套中。 她垂眸深思了下,抬眼望向这些无辜地女子:“母后,父王,就不能再想别的办法吗?” 非要拿女子作为筹码吗?曾经的齐国也是站在所有人之上的啊,如今怎么就沦为用女子来换取和平的懦弱之国…… 齐王皱了皱眉头,眼底划过一丝不悦:“兴和,这些牺牲都是必要的,齐国会记住每一个为国奉献的人。” “在死后为他们加冕,以和他们身份相符的最高制度将他们下葬,并且载入史册,这对于他们来说,都是无上的荣耀。” 人都死了,还要什么荣耀,这就是他们一生所追求的信仰和虚名吗。 打仗最重要的无外乎武器、士兵、粮草,梁国目前的军事力量是最为强盛的,也是最先进的,他们还懂得激励士兵杀敌立军功。 在所有人都没这个意识的时候,梁国已经先一步实施,等意识到开始学习梁国的军事制度的时候,队伍早就被打到溃不成军。 并且梁国军功爵还是实施继承式的,父亲战死沙场,所获得的军功可以算在儿子头上,这是一个改变普通百姓和奴隶身份的机会。 所以在梁国根本就不愁征兵,在加官进爵、改变身份的诱惑面前,多的是人上战场,还有妻子会主动劝说丈夫去从军的,就为了生活能过得更好。 高静姝脑海中的思绪转了又转,最终还是说道:“父王,我们齐国之所以落于下层,是因为我国的军事力量不如梁国。” “奖励将士的制度不够完善,再加上最开始的轻敌,和自身的狂傲自大,种种原因下才会导致了如今的局面。” 此话一出,昭舒王后顿时脸色骤变,如临大敌般呵斥她。 “兴和你闭嘴!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女人怎可随意议论朝政!” 这些话不就是在说齐王无能,在管理国家上太过失败,所以导致了现在要处处看人眼色。 但高静姝即便身为齐王最宠爱的孩子,也不能如此挑衅齐王的威严。 “放肆!看来是本王平日太过纵容你了,竟然让你口无遮拦地教训起你的父王,简直是大逆不道!” 齐王黑沉着脸,愤怒地看着她,心中明白她说的是事实,但他可是齐国的齐王,是这个国家的掌权者,怎么能容忍臣下忤逆自己呢。 哪怕这个人是他的女儿,也绝不容许。 昭舒王后急忙按着她跪下,高静姝挣扎了一下,看着他越来越冰冷地脸色,终究还是跪了下去。 “快给你父王认错!” 头顶传来母后惊慌急切地声音,跪在地上的少女却依旧固执己见,漂亮的脸庞上充满了倔强,半点儿没有认为自己错了的感觉。 “父王,我说的都是实话,如今局势紧张,我们更要把话摊开了说,难道您就只能听一些阿谀奉承、曲意逢迎的场面话吗?” 齐王闻言怒急了,胸膛上下剧烈起伏,抬起手巴掌就要落在她的脸上,吓得昭舒王后惊叫出声。 他深呼吸了几口气,最终抬起的手还是没落在她的脸上。 “好好好,真是本王的好女儿,那你倒是说说,眼下的将死之局到底该如何破解?” 他冷笑一声,话里尽是嘲讽地语气。 虽然话是这么问,但是他并不相信平日骄纵任性到事事都要人避让的女儿,会有法子知道该如何破局。 方才能说出那些话,也必定是有人指点。 思及于此,他将怀疑地目光放在身侧的昭舒王后身上,心里止不住猜忌,难道说是斛律氏族生出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所以才让兴和来说这些话试探他的吗? 昭舒王后须臾之间,便察觉到他那充满怀疑猜忌的目光,心头一冷,双手不自觉蜷缩起来。 她连忙挡在女儿面前,她不担心他会对她做什么,但是她却担心他会伤害女儿。 她并不怀疑大王对女儿的爱,只是这爱里参杂了太多东西,尤其身处在王室当中,再多的感情都变得不纯粹。 高静姝起身,伸手将她拉在身后,目光澄澈地望着眼前的中年男人。 “父王,兴和有办法缓解前线战事,这也是为了兄长能平安归来,已经这么久了,兴和想问问,平丘有传来兄长的消息吗?” 他神色凝滞,脸色有些不自然,显然是没有消息。 “那你倒是说与本王听听,你有什么法子。” “我们要先从将士们手里的兵器下手,梁国士兵的长矛之所以杀伤力巨大,且能快速致人死亡,完全在于它的三棱尖头,带有倒刺和血槽。” “在刺穿盔甲的同时会对皮肉造成巨大的切割口,从而导致大量失血而亡。” “而这种设计远远不止用于步兵所用的长矛,还有他们的弩箭,箭头同样是三棱样式,不仅如此,梁国的弩机制造精良,射程远、穿透力强,精准度极高,几乎达到了箭无虚发的程度。” 齐王听言逐渐陷入了沉思,这些问题都是他没考虑过,的确有人曾经上报过,但是他并没有当做一回事。 只是一味的认为他们能打胜仗都是因为运气好的缘故。 现在看来,当初他的想法是有多愚昧无知。 ------------ 第23章仙人指点 “就算我们知道了这些,那又能如何?不说我们能不能造出来那样的兵器,就算能,时间也来不及了。” 齐王皱眉,难看的脸色上尽是烦躁。 高静姝摇了摇头,“时间的确是来不及,所以我们不做,我们找人借。” 听她这么一说,他更是疑惑了,不说只有梁国才有这种武器,现在梁国基本把大国都给灭了,谁能借兵器给他们。 齐王摇了摇头,哂笑了一声:“行了行了,父王原谅你方才失礼之罪,你也不用再瞎编。” 殿中,不知不觉只剩下齐王三人,方才那些女子已经被昭舒王后悄然退下。 “父王,你先听我说,如今梁国大部分的精力都放在找人的事上,假设留在边境的军队只有三五万人,再加上过两日是元日,所有人哪怕是梁国军队都会有所松懈。” “这是人之常情,一年一次的重要佳节,谁都会思念亲人,那么以现在平丘的兵马是能够抵挡的,但是事实上平丘败了,还搭上了世子,虽然世子只是失踪。” “所以父王,我想问您,平丘传来的消息,预估梁国军队有多少?” 齐王神色复杂,眼神带着震惊之色的望着她,沉声道:“不到四万兵马。” “好,从现在开始齐国实施全民兵役制度,换句话来说就是和梁国相同的做法,只要是男子,十三周岁之上,都可以参军,军功以人头计算。” “先入伍的青壮年,家眷可获得白银十两,若是在战场立下军功,不仅能按照功绩加官进爵,不用等战争结束,家眷直接就能得到朝廷颁发的赏银。” “简单来说,就是男人在战场杀了多少人,在家中等候的亲人就能直接获得银钱,这叫即时奖励,是一种让人能拥有源源不断动力的最快速办法。” 他看着她滔滔不绝的说着,整张脸都在神采飞扬,是他从未在女儿脸上看到过的灵动和机敏。 她说的看着的确可实施,可是在银钱上消耗太大了,这样下来大半个国库都得搭上去。 他瞬间摇摇头,冷声道:“不行,这样的投入相当于每日都在烧银子,是个无底洞。” 倘若真要如此,那王室的生活质量便要直线下降,会变得很差。 “打仗本来就是在消耗大量银钱,在战场上比的不仅仅是谁的军队更强,还要比谁的财力更加的厚实,梁国没有一日是消停的,他们每日的消耗是绝对不可估量的。” “父王,这也是我们的优势之一啊。” 高静姝心底对齐王感到挺无语的,照这种情形下去,国家都不知道还能不能保住,居然在担忧他这个大王会过得更差。 昭舒王后看了看,虽然她不懂打仗的事情,但是她也知道打仗本就耗费大量人力财力,心里觉着女儿说的有道理。 “大王,您何不再听听兴和接下来的话,还断定是否能实践。” 齐王听言,没有说话,这是默认了,于是高静姝继续说着。 “然后我们再重新回到如何找人借兵器,借的还是梁国独有的兵器,那就是找梁国的军队借。” “借?怎么可能?梁国军队不可能会借给我们的。” 昭舒王后很是不解,甚至认为这一定不可能办到的,哪有人这么傻,把自家的兵器借给敌人,再让敌人用自家的兵器将他们击败。 高静姝转头看向她:“母后,我说的借并不是真的借。”说完停顿了下,笑了笑,“是抢,美曰其名为借。” “我们训练一批专门从梁军手中抢兵器,不杀人,抢完直接给自己的人,利用对方的武器进行反杀。” “鼓舞士气的奖励机制有了,成功率在百分之三十,武器有了,成功率再加三十,最后是粮草,全国征集粮草。” “但凡自愿捐赠的,不仅免赋税三年,战争结束之后还会以银钱的方式将捐赠的粮草返还给百姓们,有一点注意,这一项只针对平头百姓。” “再则就是富庶人家不仅不能免赋税,还必须要强制性捐赠粮草,只要不是平头百姓,不论是大臣还是商贾,家中有两位男丁,必须要有一人参军。” “这样的目的是要让他们对国家有归属感,国家岌岌可危的时候,某些唯利是图的商人不但会赚国难财,还会卷包袱走人。” “所以只要是这个国家的人必须要对国家有责任感,不可以大难临头各自飞。” 她最后说的这句话有些心虚,虽然只是作为齐王的立场,并不代表她的立场,但是到后面有可能跑的人是她。 因为她是绝对要回家的,不可能会留在这里。 她心底是不愿意看到血流成河,百姓流离失所,自己又改变不了历史,这种无力感是最让她难受的。 曾经文字记载的历史让她感到震撼,渴望甚至期盼能亲眼目睹历史长河从眼前流过。 但是等到真正站在这片土地的时候,她的心境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从最开始的又惊奇又恐慌,后来才发生根本就不是她能接受的,单单是人命如草芥,便足以让她万分抗拒,而她却不得不按照这个身份的人设走。 最后的最后,她的心里全是对回家的渴望和希翼。 齐王越听越觉着可行,可内心却感觉这不像是兴和能说出的话。 他看向她的目光愈发的古怪,神色充满了异样。 只有昭舒王后一脸地骄傲和自豪,认为女儿是开窍了,懂得思考问题,而且没想到居然还能替大王分忧。 “大王,您觉得兴和的提议如何?妾斗胆认为可行。” 高静姝:“父王,有一点儿臣要向您坦白,这些不全是儿臣的想法,是那日落水昏迷的时候,有位仙人入了儿臣的梦,根据眼前齐国的局势给出的提议。” 他皱了皱眉:“仙人?!” “对的,原先儿臣还不相信仙人说的话,不敢说出来,但看到后面的事情一一应验了之后,儿臣方才胆敢和父王说出这一切。” 如果是仙人在背后指点的她,那他就不意外了,因为在他心里兴和是不可能会说出这种想法的人。 齐王点了点头,似乎是相信了她嘴里说出的仙人,毕竟他的很多决策都和太卜令给出的卜噬有关。 ------------ 第24章图纸 “父王知晓了,仙人的提议,父王会斟酌考虑,若是下次仙人还入你梦,说了什么话你一定要告诉父王。” 他笑得一脸亲切的叮嘱道。 高静姝抿唇笑起,乖巧地点了点头:“父王放心,关乎齐国未来,只要仙人再来,儿臣一定会和父王说的。” “好,真是太好了。”他高兴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对了,仙人后面还提及到兄长身处在山谷之中,那时儿臣还不明白是什么意思,现在回想才发现有可能是兄长目前在的地方。” 昭舒王后脸色一惊,顿时欣喜若狂,激动地说道:“大王,您听见了吗,是昌阶的消息,太好了,昌阶有救了。” “好好好,莫着急,本王立马派人去找。” 齐王走后,昭舒王后一脸担忧地望着她:“兴和,你受苦了。” 她说的是那日落水的事情,高静姝明白,“母后,我没事,若不是我落水,还得不到仙人指点呢。” 昭舒王后伸手拥抱住她,摸了摸她的头。 回到广宁殿的齐王立马命令苏盛和召集大臣共同商讨大事,无一例外的大臣们都赞同高静姝的提议。 或许是他们心里觉得身为曾经第一大国的齐国都用和亲止战,那么也没有比和亲更为糟糕的事情。 况且,高静姝提出的办法有理有据,确实值得一试,死马当活马医。 不过距离梁国迎亲回去的时日,才过去三日,时间算来也刚刚到达梁国境内,士兵和粮草可以先做准备,有了充足的兵源和粮草便是有足够的底气。 关于高昌阶的消息,齐王已经命人快马加鞭的送去平丘,再从就近的城池调动一批人马过去协助边关。 接下来的一步,就是按照高静姝所说的,培养出一批专门在战场上抢夺敌人兵器的士兵。 当然,兵器不能光靠这个,还是要自己生产出属于自己的兵器。 于是他立马叫来考工坊的考工令司亥,看看他有没有其他锻造兵器的好法子,又或者能不能研制出攻守兼备,杀伤力大的武器。 两人正说到一半,,陷入困局时,高静姝来了。 “儿臣参见父王。” 齐王和蔼地说道:“快起身,怎么了?是有何事来找父王?” “见过兴和王姬。”司亥弯腰拱手作揖。 高静姝起身,望着正朝着她行礼的人,齐王误以为是不能有外人在场,开口说道:“司亥,你先退下,后续兵器之事再行商讨。” 司亥:“诺,大王。” “等等!” 司亥和齐王同时看向出声的高静姝,一脸诧异。 她从衣袖拿出一叠纸,说道:“司亥大人在此正好,我要说的这件事情也和司亥大人有关。” 她转身将图纸双手奉上:“这是根据梁国的弩机还有长剑绘制出来的,我在上面做了些细微的改良,不仅增强了杀伤力,还会让士兵用起来更加的趁手轻便。” “你们看,这个地方便是和梁国的不同之处,关于材料我也写好了铜和锡的配比,只要严格按照这个配比,把各式零件做到度量统一,精准化。” “那就能确保兵器质量的稳定性和一致性,能极大的增加战场的胜率。” 高静姝一边说着一边讲解手中的图纸,她说着没什么,但是却没主意到此时齐王和司亥逐渐震惊地神色,看向她的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没听到他们的回应,她疑惑地抬头望向他们,看到他们不可置信的神色瞬间反应过来。 “这不是我自己想出来的,是做梦梦见的。” “梦?!”司亥惊讶地说出口。 要说是梦,齐王便能理解了,不然高静姝怎么可能会知道这些。 齐王高兴得哈哈大笑起来,心中觉着真是天助齐国,看来上天也不愿看到齐国就此覆灭,所以这天下之主该是属于他的。 “司亥,快仔细看看这些,即可命人锻造出来。” 司亥听言,接过他手里的图纸,一张张仔细端详,越看越觉得震惊,心里像是千层巨浪般,奔腾汹涌。 如此精密的武器,每一个细小的零件都标注了尺寸,说明了用途。 细致到连一个不会看图纸的人,都能清楚这武器是如何锻造出来。 这东西太宝贵了,在这乱世之中简直是制胜法宝,是国之重器,万万不能被人夺取,不然他们连反击的机会都没有。 想到这图纸上的武器做出来运用到战场,该是会如何所向披靡,他就忍不住激动和兴奋,连脸庞都泛起热血的红。 “大王,这…这个武器……好…” 激动到他话都说不清楚了。 齐王虽然不懂兵器锻造,但是能看出图纸上的兵器是有多精良,加之司亥的脸色,便知晓这一定是个很有用的武器。 “兴和啊兴和,你可真是本王乃至齐国的福星啊,非常好!” “你说,你想要什么奖赏,父王一定都满足你,华服美衫,首饰珠钗?” 她轻轻摇头:“我是齐国的王姬,为了齐国的安危都是应该的,家国家国,家和国都是分不开的,儿臣更希望能早日结束战争,别再让百姓处于动荡不安地生活里。” 齐王欣慰地颔首,说道:“我儿有如此觉悟,真是我齐国之幸,你放心,战争总有一日会结束的。” 且看谁才能笑到最后,成为这天下霸主。 “大王,事不宜迟,臣现在回去考工坊马上动身。” “好,你回去吧。” 齐王挥挥手,示意他快点回去。 转而看到还在殿中的高静姝,还没未说出声,就听见她说道:“父王,平丘可有传来哥哥的消息?”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暂且还没有收到,你放心,昌阶是齐国世子,更是本王的儿子,无论如何,都不会置之不理,本王已经让调派人马过去找人了。” “那儿臣先去与母后说说,免得母后终日担忧不已,劳心劳神。” “好,去吧。” 出了殿门,桧烟赶忙迎了上来,“王姬。” “让人去打听丰乐的消息怎么样了?还活着吗?” 去往梁国的道路必定是艰辛困苦的,她赠她匕首,也是希望她能保护好自己。 ------------ 第25章找人 “丰乐王姬已经到达了梁国,目前在驿馆,休养一日后,他们便会往都城赶去,不出两日就能抵达。” “一路上有惊无险,丰乐王姬除了受到难民的一些惊吓,并无大碍。” 高静姝点了点头:“那就好,人还活着就是最好的。” 桧烟皱了下眉,眼底浮现出淡淡地疑惑,不明白丰乐王姬对她这样的态度,王姬为何还要去关心她。 她像是察觉到,嗓音浅淡:“我们到底是姐妹,没有深仇大恨,她死了我也不会开心,何不盼望她好,况且身不由己的人太多了。” “运气好的下场也好,运气不好的,受尽折磨而死,” 桧烟沉默不语,安静地跟在她身侧,神情有些恍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很快,椒香殿出现在面前,她走进去,宫人却告诉她王后此时在宫苑,而后她又起步走去宫苑。 高静姝正走在小道上,天空飘起晶莹霜花,忽然下起了小雪。 冰冷刺骨的寒风吹在脸颊,带来一阵麻痹的刺痛感,树枝扑梭扑梭的响起,掉落满地的霜雪。 显得整座庭院有些孤冷寂寥,枝头吐露的红梅在这白雪皑皑中徒增了一丝颜色。 昭舒王后坐在亭子里,对面站着太卜局王亚叔。 “如何?我儿能安全回归吗?我兄长斛律光还好吗?” “回禀王后,世子目前是有惊无险,很快就能回到平丘,至于斛律将军……” 说到斛律光,他的神色犹豫起来,说话吞吞吐吐的,眼神小心翼翼地望着她。 昭舒王后皱起眉头,面露不虞,不悦地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还快不速速说来,我兄长到底怎么样了?” 他咽了下唾沫,缓解紧张的情绪,“臣看不到斛律大人的命格,似乎……似乎已经战死沙场。” 听言,她立马拍案而起,怒目圆睁地望着他:“怎么可能?!” “大哥可是战场上的常胜将军,经验丰富,骁勇善战,怎么可能会战死沙场!” “本宫不信!方才你一定是算错了,你再认真仔细地好好算一下,要是再胡说八道,本宫治你罪!” 她满脸难以置信,心头更是慌张得砰砰作响,眼圈微红,不知不觉泛起泪光。 王蓉儿赶忙上前安抚:“王后您先别急,说不定就是王大人看错了呢。”说着急忙转头对着他说,“王大人,劳烦您再算一算。” 王亚叔顿时如临大敌,后背冷汗直冒,快将里衣都给打湿了。 他将铜钱放入龟甲中摇晃,嘴里念念有词,声音太小让人听不清说什么。 几个呼吸之后,他将龟甲的铜钱倒在桌上,用手指拨动,细细观察了良久,久到昭舒王后忍不住说话。 “王…王后,这…斛律大人他真的逝去了…卦象说明明白白的写着。” 昭舒王后瞬间手脚瘫软,脸色发白,露出崩溃之色,王蓉儿赶忙伸手扶住她。 “王后,您要镇定下来啊……” 她看着王后这般失神的样子,赶忙挥手让王亚叔退下。 正巧这时迎面走来的少女和离开的王亚叔擦肩而过,他赶忙停下来拱手:“臣见过兴和王姬。” 高静姝没作停留直接走了过去,站在原地的他缓缓起身,转头看着她远去的背影,突然眼底出现一丝狐疑。 他以为是自己多想了,继而向前走去。 昭舒王后还是不相信,若是兄长真的出事了,那怎么没有消息传到都城,大王怎么没有和她说起过。 她脸上闪过悲痛之色,缓过神来,“走,去广宁殿。” 她要去问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如果大哥真的出事了,为什么不告诉她。 “母后!” 高静姝走到她面前,察觉出她有哭过的痕迹,皱眉担忧地问:“母后,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昭舒王后见到高静姝,勉强笑了下,故作轻松地说道:“母后现在有事,你先回去。” 说完,她直接带着人大步离去。 高静姝站在原地,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想起刚刚那个大臣。 她侧头问道:“你知道刚刚过去的那个大臣是谁吗?” 桧烟道:“是太卜局的王亚叔大人。” “太卜局?” 她皱了下眉,心想着不就是齐国用来观测天象、占卜吉凶的地方吗,难不成是算出来什么不好的事情? “既然母后有事,我们就回去吧。” 回到瑶华宫,高静姝站在书桌前,看着桌上铺满了图纸,全是她觉得画的不够好的。 她将图纸都收起来,走到燃烧银炭的铜炉,用杆将其挑开,把手里的纸全部投了进去,扑得一声,火焰瞬间吞没脆弱的纸张。 看着逐渐变成灰烬的纸,她绕开走到窗前,凝望着外面雪色一片,双手不自觉捏住沿边,攥得发白。 她不想这么做,但却不得不这么做,在齐国相处的这些人都是活生生的生命,并不是单单存在于书中冷冰冰的文字。 就算他们即将淹没在历史长河了,她希望这个时间能慢一点,起码等到她走之后。 所以能活多久就活多久吧。 “桧烟,妆奁上有个盒子,你去将里面的首饰都拿去,用来找人,我要最灵验的术士,要有本事的,多少钱都不是问题。” “抓紧时间,越快越好。” 桧烟听言,赶忙低头应声:“诺,王姬。” 停顿了下,她又接着道:“奴婢分别派了好几个人去,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不过……” 高静姝见她没说下去,转头看去:“不过什么?” 她小心斟酌地说道:“奴婢派去的人有带回消息说,听闻天下最厉害的术士在梁国王宫之中,便是那个赫赫有名的国师。” “梁国国师?”她喃喃自语道。 所以就是因为这个梁国国师,她才会来到这里吗? 天下之大,她不信自己找不到比梁国国师还厉害的人,除了那个她在宫外遇到的神神叨叨的精神病。 “拿着东西下去吧。” “诺,王姬。” 桧烟福了福身,拿着锦盒正要退下,又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 “外面正在下雪,出宫的时候多穿些。” 她眼眸闪烁了下,抿唇笑起:“多谢王姬。” ------------ 第26章树敌 又过了两日,梁国迎亲终于抵达都城陵城。 丰乐坐在马车里,脸色微白,想起昨晚发生的事情就一阵瑟瑟发抖,旁侧还有贵女哭哭啼啼的。 她转头望了一眼,心想,她可是丰乐王姬,就算落到何种境地,也绝不会像他们那样在敌人面前哭哭啼啼,丢失齐国颜面,丢失贵族骨气。 “怎么办…该怎么办啊…已经入了都城了,我们都逃不掉了…” 有人害怕地小声说道,即便是难过也不敢大声,生怕被他们发现。 “呜呜呜…为什么会这样…我要回去,我想回去…我一点儿都不漂亮,为什么要选上我……” 后面那句话说出了他们的心声,他们的爹是朝中大臣,怎么也不应该轮到他们去和亲才对。 而且昨晚有人趁着在野外扎营,偷偷逃跑,那女子宁死不屈,结果真的被领头的将领一剑斩杀。 那女子面目狰狞,死不瞑目,鲜红的血水喷涌而出,溅在身上,至今还能感受到温热且充满铁锈味的气息。 让人止不住心尖发颤,脊背骨腾升起一股凉意。 不少人想到昨晚那个死相凄惨的女子,纷纷蜷缩起来,相互抱团取暖。 忽然有人抬眼看向故作镇定的丰乐王姬,脸上犹豫不决,动了动嘴,欲言又止的模样。 其中一个贵女察觉到,忍不住问:“怎么了?你想说什么?” 南堂面露难色地说道:“我爹说是…是因为兴和王姬…” 听到兴和二字,丰乐的目光瞬间看了过来,冷声说道:“你在说什么?兴和王姬也是你能诋毁的?” 她赶忙辩解:“是真的!丰乐王姬,我们能来和亲都是拜兴和王姬所赐!兴和王姬是齐国第一美人,原本是她去和亲,就连太后都同意了。” “我爹说当时朝堂上有一半的人都劝大王将兴和王姬送去和亲,因为她长得最美,更是齐王长女,她有这个职责去和亲。” “是大王护着了她,还将所以提议的大臣女儿全部送去和亲,就是我们这些人。” “所以,我们本来不用去和亲的,是兴和王姬连累了我们!” 话音刚落,所有人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脸上满是震惊之色,眼神中隐隐流露出一丝怨恨。 事情的真相原来是这样,那丰乐王姬就是齐王为了保住兴和王姬的代替品! 很快,所有人都意识到这点,目光满是同情地望向坐在中间的丰乐,脸上浮现出对她的怜悯,即便尊贵如齐王女儿,但到底还是有亲疏之别。 他们的父母都不是自愿将他们送过来的,只有丰乐王姬,是父亲为了另外一个孩子,自愿将她送到敌国和亲。 丰乐察觉到他们异样的目光,瞬间冷起脸来,抬起下巴,努力维持自己身为齐国王姬的高傲和尊贵。 马车内一片安静,马车外热闹非凡,伴随着车轮碾压的咕噜噜声音,吆喝声纷至沓来。 这一行队伍人数可不少,不少百姓停下来看热闹,悠哉悠哉的模样,丝毫没有身处乱世的紧张和害怕。 又过了一个时辰,队伍在宫门口停下。 章端下了马,拿出腰间令牌给看守的人看了一眼,而后牵着马匹走了进去,身后的人都一一照做。 进入王宫,若非有特许,一律不准骑马和驾马车,这是王宫的规矩,任何人都不能例外。 可王宫何其大,等走到蕲年宫,一群娇生惯养的贵族女子们累得气喘吁吁,脸颊通红,手脚发软到险些站不稳。 但尽管心里满是不满,他们的脸上还是不敢浮现出丝毫,甚至对接下来即将要发生的事情感到惴惴不安。 章端走在面前领路,站在门口,等着人进去通传。 里面的太监总管高要得知后,他看了一眼安静地内殿,轻手轻脚地走了出来。 “章大人,您回来了。” 章端拱手说道:“高公公,齐国女子皆以带到,大王可要亲自过目?” 高要听言,探头往下面看去,正值冬季,冰天雪地下寒风瑟瑟,刮得人脸颊生疼生疼,那刺骨的风从衣衫缝隙吹进,直钻人的骨头缝里。 那些养尊处优的贵族女子看得出又冷又累,柔弱的身躯摇摇晃晃,似乎一生中最苦的时候就在这一刻。 “大王正在小憩,让他们在下面等会儿吧。” 听言,章端皱了下眉头,转头望了一眼底下:“高公公,这些贵女赶了五天五夜的路,正是疲劳之时,若是在这雪地里待上段时间,只怕他们的身子骨受不了。” “若不让他们先去后宫休息?” 高要笑了笑:“章大人,大王吩咐了,齐国女子到后,第一时间就要送到蕲年宫给大王过目。” “言下之意,您不会不懂吧?” 意思就是只有他看得上的才能入后宫,若是看不上的,那也就没必要入后宫了,养着敌国女子,难保不会出现细作。 章端脸色一僵,点了点头,“明白,那卑职就在门口等候。” 高要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微微颔首,对他的识时务感到满意。 但他的心里还是对章端有一丝不满,心想着身为梁国将领,居然在为敌国之人说好话,而不把大王的感受放在第一位。 有机会定要在大王面前说道说道。 他不再言语,任由那些人待在天寒地冻里,转身走了进去。 殿内热乎乎暖洋洋一片,宛如三月阳春,和外面相比,简直天壤之别。 寝殿里,以深玄色为主,建筑风格高大雄伟,气势磅礴,价值不菲的东珠串成的珠帘,地面更铺设精美的砖石。 处处摆放着吉金器具,错金银云纹鼎、长角鹿形金饰件,鸟盖瓠壶,个个做工精湛,精美绝伦,彰显出奢靡富丽之势。 自然垂落的帷幔里,隐约可见躺在紫檀木漆面贴金床榻上的少年闭着双眼。流丽长发披散在肩膀,显得那张尚且稚嫩的脸庞乖巧无害。 而他的怀里抱着一幅画卷,紧紧抓住,生怕有人抢走。 嘴里喃喃自语地发出些声音,似乎在说些什么。 “姐姐…姐姐……别走……” ------------ 第27章失望 下一秒,床榻上的人猛然惊坐起身,瞳孔地震,脸色微白,胸膛上下起伏,大口地喘着气。 他梦到原本对他巧笑嫣然的姐姐,因为他的缘故变得伤痕累累,而后她泪眼婆娑的望着他说要回家,那眼神充满了对他的怨气和责怪。 仿佛在指责为什么要把她拉入这个危机四伏的乱世,让她受到了这么多非人的折磨。 他拼命地想要和她解释,她却在瞬间变成泡影消失在他的面前,彻底离开了这个世界。 “…姐姐,对不起,等我找到你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他喃喃自语地念叨着,眸光沉沉,面无表情的样子却透露出一种偏执和势在必得。 高要在外面候着,忽然听见从里面传来的动静,想了下,缓步上前,小心翼翼地说道:“大王,您可是醒了?” 荀邕长而卷翘的睫羽轻颤,懒懒地掀起眼皮往外看去,而后又恹恹低头,打开手里的画卷。 在看到画上的人儿时,脸上的表情又像是活过来了一般,神采奕奕,眼中充满了眷恋和痴迷。 许久未传来声音,让他一时间不知该如何。 他犹豫着走来走去,正打算悄摸摸走进去时,头顶忽地投下一片高大阴影,将他整个人笼罩起来。 高要战战兢兢地抬头望去,却顷刻间陷入一片晦暗深渊,那双极度纯黑的眼眸冷淡地睨着他,居高临下地姿态,强大的气场,让他忍不住心颤抖了下。 “大、大王,您醒了。” 他披着一件黑色外衣,赤足往外面走去,慵懒又散漫。 “大王,章大人带着迎亲的队伍回来了,就在门外候着,您看是不是要见一见?” 高要弯着腰,跟在身后,倏然前面那道身影停下,侧头斜睨了他一眼,淡淡地说道:“齐国和亲的女子也在外边?” 他愣了下,连忙点头:“对的,大王。” 荀邕脸色骤变,一声怒斥:“蠢货!还不赶紧让人进来!” 一想到姐姐有可能会出现在里边,他顿时变得心急如焚,急忙朝着外面大步向前。 高要被吓懵了下,怔愣几秒钟,而后赶忙追了出去,但还没走两步,前面的人又猛地停了下来,让他险些撞了上去。 好在他强迫自己及时停下,抬手擦了擦额头冷汗,忐忑唤道:“大王……” 荀邕冷静下来,说道:“快去将人送进来。” “诺,奴婢马上,现在就去!” 他慌里慌张地跑了出去,惶恐身后的大王想起来叫住他下令治罪。 心中感到万分不解,不明白这齐国女子是哪里特别了,既然引得大王这般上心,甚至不惜大动肝火。 如此重视程度,他不禁想起之前大王给他的画像,想着,难不成齐国女子中会有画上的女子吗? 在各国地界找了这么久,不会这么凑巧吧? 无论如何,高要立马将那些女子连同章端恭恭敬敬地请了进来,态度前后变化之快,让章端不免感到一阵莫名其妙。 里面,荀邕低头看着衣衫不整的自己,叫了宫人进来快速的拾掇了一遍,看着铜镜里的自己穿戴整齐,又伸手捋了捋长发,心中满是期待。 随后,他转身走了出去,正好高要已经将人全部带了进来。 “卑职章端参见大王。” 男人单膝跪地,对着眼前的少年行礼。 荀邕嗓音浅淡地说道:“起来吧。” 贵女们小心翼翼地抬眼看去,却见坐在高位上的男人居然是个俊美少年。 除去他那阴鸷的气势和压迫感十足的气场,一时间竟让他们心底生出些旖旎之意,忍不住开始心猿意马,丝毫忘记了之前是多么的惊恐交加。 见色起意的贵女们心中还在唾弃之前的自己,想着这梁王看着也不像是那般暴戾恣睢、独裁专政的人啊。 是不是哪里搞错了,看着就是翩翩少年郎。 荀邕没空理会他们失礼的样子,目光正在他们身上仔仔细细的端详,看着一张张脸庞,一丝一毫都不曾放过。 可是,那些人太普通了,不是指的容貌,而且他的一种直觉。 眉眼间死气沉沉的,眼神带着怯懦,目光在看到他的瞬间又露出那种让人作呕的表情。 他皱着眉头,不死心地走下来,走到他们面前查看,目光如炬落在那一张张脸上。 贵女们还以为自己能被看上,心想着若是被这样的俊美少年郎,而且这个人还是梁国君主,登时觉得没那么害怕。 一个个含羞带怯的,开始故作姿态,殊不知在他人眼中十分的矫揉造作。 荀邕手里捏着骨玉,希望骨玉能起点作用帮助他找到他的心上人。 几圈下来,结果还是让他失望了,没有在他们身上找到有关姐姐的任何联系,若不是国师说有可能是她的灵魂来到此,他根本不会在眼前这些人身上浪费时间。 他失落地转身,倏然,不经意间目光落在左侧其中一位女子身上。 丰乐察觉到梁王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登时将背挺得更直,微扬起下巴,姿态优雅大方,又露出一丝贵族女子的矜持端庄,心里却如擂鼓般忐忑难安。 荀邕不屑地冷笑一声,一眼便看破那故作镇定下的慌乱和惶恐。 “全部送去永巷。” 高要震惊地抬头看去,这…这么急着见齐女就为了看那么一眼? 然后就把他们全部送去宫女和失宠嫔妃所在的永巷? “大王,一个也不留吗?这位是齐王之女,丰乐王姬,也、也不留在后宫吗?” 他赶忙上前,指着左侧的丰乐说道。 丰乐和一众女子在听到少年所说的地方,还不明所以,但在看到大太监震惊地神色时,忽然明白这肯定不是个好地方。 他们可都是齐国贵女,不说做有份位的嫔妃,难不成连个美人都做不得吗? “留他们做宫女,已经是寡人的恩德了,怎么,你缺对食?既然这样,若是你们有人看得上,不妨和寡人说道,寡人也可给你们赐婚。” 说着话,他转身走向内殿,蓦然,感觉到右手衣袖有重力拉扯,皱眉转头一看,方才左侧的女子正拉着他不松手。 ------------ 第28章恶劣 他垂眸望去,看似面无表情地样子,那眸色中却闪烁着冷冽的光芒。 高要大惊,上前拦住:“哎呦,丰乐王姬您这是做什么?对大王不敬可是会受到杖责的,您且快快松手啊!” 丰乐不愿意松手,因为她知道若是真被送到什么永巷,绝对不可能再见到荀邕。 那她曾经在兴和面前说下的豪言壮语就会变成笑话,她可是齐王的女儿,生来就是人上人,她也不要变成让人使唤的低等宫女! 她能看出眼前的少年就是个没经过情爱的毛头小子,以她的美貌,即便不能彻底俘获他的心,那也绝不可能连个妃子都做不上! 她的眼眸倏然涌上泪光,极力表现出一副柔弱无依的弱女子模样,哀哀戚戚地说道:“大王,求求您,别把我送去永巷,妾身会努力侍奉大王……” 荀邕挑起眉,玩味地说道:“那你唱支歌听听。” 歌?唱歌?这梁王喜欢听别人唱歌吗? 丰乐愣了下,旁侧的贵女们见状连忙冲上前,美丽的脸庞涌上讨好地笑容,急切说道:“大王!大王妾身会唱歌!让妾身来吧…大王…” “大王大王,妾室也会…妾身也会…” “大王!妾身会唱阳春白雪……” 一个个争先恐后,急着献媚的样子,哪儿还有半点身为贵族女子的仪态和休养,比之女闾里的官妓还不如。 他轻啧了一声,面上闪过一丝不耐和嫌恶,宽袖一甩,直接将紧紧攥住他衣袖的丰乐也甩在地上,转身抽出章端悬挂在腰间的宝剑直接对着她。 冰冷地剑身倒映出她那张惊恐的脸庞,寒光凛凛,带着暴涨的杀气,直叫人心惊胆颤。 丰乐猝不及防,狼狈地趴在地上,抬头满目震惊地看他,结果一把利刃猛然出现在眼前,对着她蓦然瞪大的瞳孔。 她脸色骤白,急切地爬起来,跪在地上,额头紧紧贴住地面,浑身瑟瑟发抖地求饶。 “饶、饶命……饶命大王,妾身不是有意冒犯于您……” 在生死面前,任何的什么仪态和尊严,都是空谈,而她的心里完全没想到他居然会如此没有怜香惜玉的心。 见此,原本想要上前攀扯于他的贵女们霎时间顿住,面如土色,一双美眸里满是恐惧和害怕,纷纷跪趴在地上,嘴里喊着求饶。 “闭嘴!你们真的很吵。” 荀邕皱眉,冷斥一声。 他对这些女人没有丝毫的耐心,更厌恶他们哭哭啼啼的做作模样。 “高要将竹简取来,让他们给寡人好好唱出来。” “诺,大王。” 高要急忙将写着歌的竹简取来,这都是大王亲手写下的,他也听不太懂是什么意思,但大王博学多才,写下这些诗歌定然有他的道理。 他双手捧着竹简走到贵女们面前,其中有一人迫不及待地将其抢了过来。 “大王,妾身饱读诗书,能歌会舞,妾身定能让您满意!” 她面上充满了欣喜,眼神发光,心想着这只是唱支歌而已,多么简单的事情,这次轮到她踩在他们头上了。 虽然她爹是朝中大臣,但是她却是最不受宠的女儿,所以南堂有一点说错了,她也是被她爹自愿送过来的。 看着她那副神色,站在她面前的高要却露出一副同情的表情。 其余贵女们恨恨地盯着抢占先机的女子,脸上忿忿不平,心中期待着她把歌给唱毁了,这样就讨不到梁王的心。 女子打开一看,忽而被上面奇怪的诗歌弄懵了下,眼神浮现出疑惑。 “姑娘,您开始吧?大王等着呢。” 见她一直在愣神,高要忍不住提醒着,心里却愈发觉得这齐国女子真是毫无修养礼仪,竟然在大王面前走神。 她忙不迭回过神,清了清嗓子,“一闪一闪亮晶晶………” 喉音流畅曼妙,犹如靡靡之音,柔弱娇媚,带着一丝蛊惑人心的味道。 女子见眼前的少年面色平静,没有方才那般充满戾气的神色,还以为是自己的唱的特别得他的心,不仅喜上眉梢。 原本她不是这般唱法的,这种唱法是跟乐妓学的,就是为了让能在梁王面前展露。 虽然登不上大雅之堂,会遭正经贵女鄙夷和唾弃,但是只要能获得梁王的宠爱,她可以忍受暂时的屈辱。 倏地!刺啦一道利刃划破皮肉的声音。 方才正露出得意之色的女子此时捂着鲜血喷涌的脖子,瞪大了布满惊恐的眼瞳,刚要开口说话,嘴里抑制不住涌出血水,堵住了嗓子眼,而后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啊!!啊死人了!” “救命!救命!” “大王!别杀我…不要不要……” 殿中充斥着贵女们惊惧的尖叫声,他们拼命拖着发软的身躯,往四处逃离,极力想要远离这恐怖的一幕。 养尊处优的贵女们连血都没见过,哪里见过死人,痛哭流涕地往门口跑去,却被章端带着人拦住了去路,被士兵压制住,拖了回来。 这种唱法是贵族女子绝不会唱的,若是在夫妻之间用来调情,当做闺房之乐,倒也没什么,可偏偏是身为贵女在大庭广众之下唱这种语调的歌。 所以荀邕才会愤怒,抑制不住杀人,他视若珍宝的东西居然被人如此践踏,当做取悦男人的工具。 这绝对不是他能容忍的。 这时的贵女们才猛然意识到,这不仅仅是唱歌这么简单的事情,或许就是这暴君为了想杀他们找的借口。 一个个纷纷哭嚎着想走,说自己不会唱歌。 而方才一直在那女子身旁的丰乐被当场溅了一脸血,瞬间怔愣在原地,神色呆滞麻木,就好像是被吓傻了一样。 荀邕见状恶劣地哈哈大笑,漆黑的眼眸中闪烁着满满的恶意和嘲讽。 心中更加断定这些女子里没有他的阿静,阿静不会像他们一样趋炎附势、懦弱胆小。 他抬起还流淌着鲜血的剑尖指着她,玩味地笑道:“该轮到你了。” 丰乐猛然回过神,咬着牙,五体投地的跪在地上,强忍住害怕地说道:“大、大王,妾…妾身嗓音粗鄙,不堪入耳,还请大王赎罪。” ------------ 第29章头疾 章端呆愣在原地,还沉浸在方才荀邕拔出他腰间的剑时的震惊。 大王拔剑的速度太快了,他根本就没反应过来,等察觉到剑抽出的那一瞬,剑已经染上鲜血,人倒在地上。 忽然,剑划过半空,直接扔了过来,章端连忙伸手接住。 “不想死的,还不快给寡人滚下去!” 他脸色冰冷,眼眸隐隐泛起红,紧绷着下颌,胸口上下起伏,像是在努力压制住什么东西。 听到荀邕放过他们的话,贵女们顿时放松下来。 高要回过神来,急忙带着这些梁国贵女退下去交于其他人,而后吩咐宫人将殿内的污秽清洗干净。 章端拱手行礼之后,让人带着尸体一并下去。 殿内再次恢复平静,荀邕百般无聊地坐上高位,垂眸望着手中的骨玉满满的思念。 可骨玉却没有再亮起,仿佛之前发生的一切都是他的幻觉。 不会的,姐姐是真实存在的,她已经来到这里,只是他还没有找到她,她一定是乖乖的在某个安全的地方等着他去找她。 即使他这样安慰着自己,可心里感到万分的躁郁,头开始又变得越来越疼,鼻尖闻到那股血腥气,隐藏在骨子里的暴虐猛然腾升。 荀邕脸色难看,手死死捏紧凸起的沿边,指尖攥得发白,心中想要杀人的欲望逐渐达到顶峰,头痛欲裂到忍不住用力敲自己的脑门。 高要刚进来就看到这一幕,脸色大惊,明显看出他现在都不对劲。 “大王,求您别敲了,贵体要紧,万不可这般伤害自个啊!” 转头立马和宫人说道:“快!快叫太医过来,大王头疾又犯了,快把李大人叫过来!” 不是他不想上去,而是现在过去等同于送死,大王犯头疾的时候六亲不认,谁来都没法子让他冷静下来。 除了那段时间,不知怎么的,大王的脾气出奇的变好,而今好像又回到从前的样子。 叫太医来只是不想让事情变得更糟,更不想让大王再伤害自己。 若是大王出了什么事,那梁国该怎么办。 不多时,殿外匆匆赶过来拿着药箱的男子,满头大汗,脸色十分的着急,跑的气喘吁吁的样子。 李锡急忙上前,看向坐在王座上,大手撑着太阳穴,疼得青筋毕露,闭着眼睛的荀邕,小心翼翼地说道:“大王?臣给您把下脉。” 眼前的人没出声,良久之后,他伸出手腕放在旁侧。 李锡见状,半蹲下身,恭敬地将手放置在上面,忽而皱起眉头。 气息不稳,且脉象十分的紊乱,像是怒火攻心,但又不像,更多像是因为受到外部刺激引起的暴虐情绪。 能引大王情绪如此大的波动,唯有杀戮…… 他缓缓起身,走到高要身侧,小声问道:“大王是又杀人了吗?” 高要连忙点了点头:“是,有个梁国女子不识趣,惹恼了大王,大王一气之下便将她杀了。” “李太医,这大王前些时日不是已经大有好转了吗,怎么如今这头疾又复发了?是不是因为没按时吃药的缘故?” 李锡皱了下眉,冷言道:“你没叮嘱庖厨的人要按时煎药吗?” 被李锡这么一质问,他登时有些慌张:“奴婢自然是有的,奈何这大王吩咐下来,说那药免了,奴婢不敢不听啊。” “高公公,不是在下说您,这大王的药不能停,看着像是好了,实际上还是会很容易复发的。” “好了,是寡人说的,是那些个药对寡人不起作用。” 身后传来荀邕冷淡地声音,好似完全没把这个放在心里。 因为他心里知道,这些药远不如姐姐,只有听见她的声音,他的心才会平静起来。 李锡转过身,拱手作揖说道:“大王,药得长期服用才行,或者,臣再给您开些别的药?起码能稍微止疼。” “臣再带着太医院的人着手研制新的药物,在此期间,还望您要按时服用之前的汤药。” 荀邕眉眼间浮现出郁气,没再说话,间接性的默认了。 “大王,臣告退。” 高要跟着李锡出去,转而去了庖厨让人按时煎药,回来时正巧碰见有人通报各国使者带着进献的美人,来到了王宫。 梁国攻下各国后,并未将王室斩杀殆尽,要不原先的君主跪下投降,选择归顺于梁国。 要么就是梁国将军杀了在位君主,再传简讯给梁国,由荀邕决定谁暂任其王,管理国家,等到尘埃落地,再将该有的职位一一实施。 而今,在听说荀邕接受了齐国和亲,所有人的心思也开始活络起来。 都想要来讨好这位少年君主,毕竟他的后宫到现在都没有一位妃嫔,若是进献的美人能被梁王看上,继而生下继承人。 那他们也可以因此在梁国的庇护下,永交两国之好,成为天下第二大国。 高要听小太监通传,连忙往宫门赶去。 宫门处,浩浩荡荡的各国美人全部聚集在此,一时间颇赏心悦目。 “你们这是作甚?!不经传召便敢擅自前来,这不仅仅是对大王的大不敬,也是触犯了梁国律法,是想大王治你们的罪吗?!” 众人看到旁侧对此人恭敬的态度,还有他说出的话语,猜出这太监应当是职位较高,且侍奉在梁王身边的人。 其中,夏国使者站了起来,拱手行礼,笑眯眯地说道:“这位公公,我等不是有意冒犯,只是按理说,我们作为附属国,应当是要来都城拜见梁王。” “赶巧听闻大王在找寻倾国美人,我等应当竭力为大王寻找。” “您看,这些都是我们夏国最貌美无双的女人。” 他转身示意高要看向他身后那些脸上带着面纱的女人们,身姿曼妙,虽然看不清面容,但是依稀能察觉出这些女人基本都长得不错。 其他国家的使者也不甘示弱,纷纷站出来想要见梁王一面,恳求高要为他们通报, “好了好了,各位大人稍安勿躁,咱家这就去给大王通报。” 高要不耐地转身走向宫内,心想着,这些人想要献媚也太急切了。 ------------ 第30章 高要走进蕲年宫的内殿,荀邕依旧在王座上,不同的是他此时毫无形象地蜷缩在上面。 看上去异常的孤寂和可怜,就像是被人弃养的大型犬。 高要见此,也不敢去打搅他,原本已经情绪很不稳定了,好不容易平静下来,若是这个时候再去打搅,只怕会让他们这些人吃不了兜着走。 于是,他站在旁侧静静地等候,也不管在冰天雪地里的各国来使。 他们是没见识到大王的脾气,所以才敢冒冒然前来,根本不知道已经距离死亡只有一步之遥。 很快,夜色将近,约莫等了两个时辰的各国使者们,都开始等不住了。 但看着那些禁卫军,他们也不敢造次,他们没见过梁王,难不成还没见过梁国军队吗,那可是所向披靡、杀伐果决的存在。 看着身后一眼望不到头的队伍,在白雪皑皑里,即便是在马车上,那些女子们也受不了这般长时间的寒冷。 楚国使者无法再继续等下去了,赶忙上前询问禁卫军,说出的话都含着冷气。 “大人,方才那位公公一直没有回来,可否请你们进去通报一声?” 那人面无表情,望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像个木桩似的,也不知道冷。 不单单是他,就连其他人也是,站得笔直,面无表情的样子,脸颊都被风吹得通红通红,头上眉毛还有身上都覆满了霜雪。 皆是一副训练有素,且对没有涉及到他们职责的人无动于衷。 使者们无奈地看着这些人,思量再三,即不敢造次,也不敢直接闯进去,除非他们都不想活了。 内殿中,高要呆愣愣地站在旁侧守候,精神被这暖洋洋的环境熏到都困顿了,打了个哈欠,险些连眼睛都睁不开。 最后有个小太监走了进来,俯在他耳旁小声说了几句话。 他登时精神起来,转头诧异地问:“已经两个时辰了吗?那药煎好了吧?” 小太监回道:“已经煎好了,只是有些凉了,奴婢又让人去热了一遍。” “端上来吧,咱家给大王送过去。” “诺,高总管。” 高要端着托盘,缓步上前,看着躺在王座上,背对着他的荀邕,视线往下移,象征着君王的冕冠被随意扔在地上,将托盘放在一旁,弯腰双手捧起冕冠放置在旁侧。 而后又端起托盘,轻声细语:“大王…大王……” “该喝药了,大王。” 过了好一会儿,黑色的背影才动了动,只听见传来的低声。 “寡人不想喝,喝了就看不见阿静了……” 又是阿静,此女子到底是何人?为何让大王念念不忘了这么久,先前他一直在王宫寻找阿静的踪迹,再悄悄安置在大王身边。 但无一例外的,大王对这些人都没有任何的情绪,甚至都不知道他们是谁。 “大王,这…李太医交代了,为了您的贵体,还请喝下调养的药汤。” 高要被他不愿意喝药,无奈到愁眉苦脸的。 “宫城外有谁来了?” 这话让他登时愣了下,心想应该是刚刚大王听见了他们的说话声。 “各国知晓您答应了齐国的和亲,特来向大王进献美人。” “大王,他们在外面等了有段时间,要不要让他们进来觐见?或许这里面会有大王您想要找的人。” 荀邕手支撑着起来,高要赶忙伸手搀扶。 他望向高要手里的汤药,拿起来一饮而尽,而后空碗扔回托盘中,发出一道声响。 高要还没反应过来,托盘已经出现了空碗,赶忙放置在旁侧,拿起冕冠准备给荀邕戴上。 结果被他伸手推开,神色恹恹,没什么精神。 “让他们进来吧,但愿别让寡人失望。” 高要诶了一声,缓缓后退,转身走了出去。 这些日子底下的人不是没见到过画像上的人,全部送进宫里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但是大王都说不是他要找的人。 由此可见,这女子是有多难找,最主要的人,他一直跟在大王身边,却从来没有见过画像上的女子。 那大王是从哪里认识的?就好像此女子是凭空出现似的。 高要走到宫门口,那些望眼欲穿,满身风雪的使臣们左盼右盼总算是等到了。 “快走吧,都跟咱家进去。” “多谢公公,多谢公公。” 个个笑脸相迎,脸庞却被冷得冰冰凉,就这样也根本不敢说任何不满的话,而身后的士兵身体都快冻僵了,也必须得咬牙支撑。 高要看着马车动起来,连忙说道:“让里边的人都下来,走着进去。” 使臣们一愣,这天寒地冻的,又在外面呆了这么长时间,这些女子即便不是身份最高贵的,也不至于连个马车都坐不得吧。 “没听见咱家的话吗?还是说你们不想见大王了?” 他冷着脸,斜睨着他们,隐隐含着不屑地神色。 没办法,他们是战败国,任何事情都得听梁国的意思。 于是赶紧叫马车里的人都下来,步行进去。 大约走了好一阵,在雪地里那座气势磅礴的黑色建筑物出现在面前,庞大的行宫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显得格外渺小。 “各位大人们请在此等候,咱家进去再通传一声。” 说完他径直朝着里面走去,就在他们因为又要很久之后,但这次很快就回来了。 “大人们还有身后的贵女们,都一起进来吧。” 各国使臣站在殿前,朝着高位上的少年拱手行礼,从进门到现在,现在人自始至终都没有敢抬头见梁王一眼。 自然没看到荀邕此时不合乎常理的披头散发。 荀邕看着身后的女子个个带着面纱,皱了下眉,高要看了一眼他的神色,立马呵斥:“这些女子都是怎么回事?还不快将面纱摘下来!” 听言,众使臣赶忙转身让那些女子把脸上的面纱取下。 在取下的那一瞬间,原本恹恹欲睡的荀邕往下不经意瞟了一眼,登时坐直身子。 他瞳孔地震,面上露出惊诧之色,不仅仅是他,就连高要也小声惊呼了下。 这些人也太像了吧,高要忍不住在心里默默说着。 ------------ 第31章 使臣们显然也听见了那道惊呼声,还以为是荀邕发出来的,顿时露出些许地得意。 除去少部分如花似玉的女子,大部分都和梁国粘贴找人的画像极为相似。 就好像是各国说好了一样,找的人都是按照画像那女子的长相找来的,总之但凡是眉眼间有一二分相像,都被他们找来进献给如今的梁王。 这么多人长得差不多的女子放在一起,还是有些壮观的。 荀邕皱了下眉头,神色恍惚,看着这些人正要起身,突然像是想到什么,一把拿过旁侧的冠冕步履匆匆地走了进去。 高要立马意识到什么,急忙将宫人叫进去给大王整理仪容。 众人低眉顺眼,也知道荀邕的离去,忽而抬头面面相觑,一时间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高要见状安抚道:“各位大人稍安勿躁,大王一会儿就回来了。”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荀邕穿戴整齐地走了出来,无声地深呼吸了下,垂在两侧的手指不自觉地蜷缩。 露出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紧张和慌乱。 荀邕长得极高八尺有余,由于眼下年纪稍小,往后还有长的余地,如今这等身高站在他人面前已经十分有压迫感。 他经过使臣们的面前,那些人都不敢抬起头来看,仿佛他是什么可怖的怪物。 站在殿里的女子们也都是瑟缩着脖子,低眉顺眼的,十分逆来顺受的样子。 他在这些女子们中来回穿梭,走得很慢,眼神即是期盼又满含希翼,神色中还夹杂着小心翼翼。 可结果还是让他失望了,这里面的人没有他要找的。 明明他没有在现实中见过她,但是他就是知道这里面没有她,他也无法说清楚这个感觉,似乎是内心在告诉他。 高要候着一旁,眼神紧紧跟着他的步伐,自然也看到他脸色闪过的一丝不悦。 直到他抬手示意,高要径直上前说道:“各位大人们,这些美人们,还请你们带回去吧,大王没有看上。” 使臣们瞬间呆愣了下,心想着这些都是他们找到最为相似的人,这梁王不是在找画像上的女子吗?难道一个都没看上? 荀邕什么也没说,转身走进内殿,背影显得有些寂寥。 夏国使臣刚要追上去,忽然被周围冒出来的禁卫军挡住,将其团团围住,这一举动在场的人都被吓了一跳。 高要缓缓上前,声音带着些许地阴测测:“这位大人,这内殿可进不得,那是大王的寝殿,若是大王不高兴了,只怕在座的就得遭殃了。” 夏国使臣被身后猛然响起的话吓的浑身一震。 他转身,露出谄媚和谨慎的笑意,说道:“公公,还请大王收下他们吧,夏国贵女们声娇体柔,能歌善舞,绝对不会让大王失望的。” 能歌善舞? 高要呵呵一笑,“大人还是莫在大王面前说这些女子能歌善舞了,上一个这般说的女子,此时已经孤苦伶仃地躺在乱葬岗里。” “难不成您是想夏国女子也如同那齐国女子一般?” 这话一出,最先恐惧的不是各国使臣,而是他们身后的这些进献的女子。 贵女们脸色苍白,眼神透露着满满的惊恐,抬头看向周围的女子,都是一脸的慌张,甚至有些不自觉地走到一起抱团,试图给自己增加些安全感。 夏国使臣怔然了一会儿,干笑了几声,拱手作揖:“既然大王看不上这些女子,那臣带回去就是了。” 话音刚落,其余人也纷纷附和,接连告辞。 这些贵女中不乏出身高贵,若是他们带出来全部都死了,那他们回去也无法交代。 既然梁王没看上,那也就此作罢,对于这位脾气不好的少年君主,如今更是大半个天下的主人,能小心谨慎还是要小心谨慎。 再则眼前的人是梁王身边的贴身公公,他的话自然是可信的。 …… 平丘传来消息,高昌阶已经安然无恙地被人救了出来。 得知此消息的昭舒王后和齐王总算是放下心来,但还没高兴多久,就被梁国传来的消息惊了一下。 传来的消息说其中有一女子惹恼了梁王,被梁王直接斩杀在大殿之上,其余女子包括丰乐王姬全部被贬为最低等的宫女侍奉后宫之人。 啪!一道清脆刺耳的声音猛然响起。 一件精美的瓷器就这么毫不留情地被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齐王被气得面目狰狞,勃然大怒,怒斥道:“这黄口小儿!居然敢如此对待我齐国贵女!实在是可恶至极!” 昭舒王后无奈地叹了口气:“大王息怒,这荀邕的性子着实古怪,也确实是残暴不仁。” “好在丰乐和其余女子还活着,也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只要活着一切都还有回旋的余地,如今身处异国,只能靠丰乐自己的能力了。” 齐王点了点头,“也只能是如此了。”忽而又想起什么,“对了,听说各国使臣各自带着和画像上极为相似的女子,进献给梁王,不知怎么的,梁王居然一个也没看上。” “所以,兴和不让我们把那些女子送去是对的,梁王既要找画像上的女子,而且不惜停下战争也要寻找,由此可见,他是有多么重视此女子,怎么可能会要替身?” 昭舒王后分析着,而后又道:“后日便是岁除,各国都要准备祭祀的事宜,梁王必定不会选在这时出幺蛾子。” “妾身的母族听闻大王在民间征收粮食,特意上缴了五十万担粮食,其余事项也在顺利进行,大王也可以不用这般忧心。” 他欣慰地笑了笑,握住她的手:“还好有你帮寡人分担,大哥的事情你也别太难过了,寡人已经命人将他的尸体带回。” “大哥是为国牺牲,寡人会以最高丧葬制度厚葬他的,封他为举国大将军,追加谥号武定君。” 昭舒王后苦笑了一下,却还是恭敬谢恩:“多谢大王,大哥一生戎马,战死沙场也算是死得其所。” 齐王:“兴和最近还好吗?也该考虑她的婚事了。” “兴和一切安好,只是性子还有些跳脱,或许可以再等等……” ------------ 第32章 瑶华宫。 高静姝坐了没一会儿,又猛然站起来在殿中四处徘徊,脸色看上去有些紧张和忐忑。 直到桧烟回来,她赶忙上前问道:“怎么样?安排好了吗?” 桧烟点了点头:“已经安排好了,就在宫外的一处客馆里。” “王姬,现在就要过去吗?” 高静姝说道:“对,找到人便事不宜迟,不然我怕夜长梦多。” 桧烟疑惑地看了看她,似懂非懂地点了下头:“王姬,那奴婢帮您换身衣衫。” 这次她也去,所以两人一起换了身轻便的衣衫,交代了宫中的宫人一番,便径直往偏门走去。 穿过偏门,很快就出了宫。 走了约莫两刻钟,两人停留在一处名为四方馆的地方,这里人来人往,是过路人吃饭和歇脚的地方。 两人一走进去,小二便赶忙迎接上来,笑眯眯地询问:“客人是要用膳还是住店啊?” 桧烟上前挡在他的面前,微抬起下巴,说道:“我家女公子约了人,可自行上去。” 小二恍然:“即是如此,那便不打扰了。” 他走后,桧烟领着身后的高静姝上了三楼,停在一处房门前,伸手敲响。 “是我,邹大师。” 不多时,门被人从里面打开,昏暗的烛光里出现一个穿着灰色长袍的男子,他侧过身,低声说道:“请进。” 桧烟给身后的高静姝让路,自己再最后进去。 高静姝坐下,打量着对面的坐着的人。 她淡淡说道:“敢问大师师从何处?” 男人伸手掀开兜帽,露出一张平凡且普通的脸庞,虽然看着普通,但是那双眼睛却十分的有神。 “在下是方外游士,自学成才,无门无派。” 自学成才?? 高静姝狐疑地看了看他,又侧头望了一眼桧烟,眼神带着询问的意思。 “女公子,这位大师很灵验的,算的事情基本都是准确的。” 听桧烟这么说,她点了下头,歉意地说道:“不好意思,冒犯了。” 邹衡没有当回事,问道:“不知女公子想问些什么?” 她没有直接说,而是对桧烟说道:“你下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好的茶点端上来给大师尝尝。” 桧烟福了福身:“诺,女公子。” 等到她走后,高静姝这才说道:“不知大师可相信这世上存在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 他微微颔首,回道:“世间万物,皆有灵性,自然是存在一些凡人察觉不到的事情,但是上天却会赋予某些人探寻到自然之外的事物。” “便是我们这些术士。” 听他这么一说,她登时兴致勃勃起来。 “看来我和先生有缘,那我便直话直说。” “我真正想问的是有没有办法去到未来?比如说可以借助某些东西,或者是上天异象,比如说是九星连珠,用此媒介达到穿梭时空的可能?” 听言,他沉默下来,摆弄着手里的折扇,神情若有所思。 “确实是有这个可能,只是不是九星连珠,而是日食的时候,这个时候的太阳和明月交互重叠,天空会以此露出一道黑色的缝隙,这是通往异世界的大门。” “上古流传,日食对世人来说是不祥之兆,更是灾难来临的时候,只是在下到现在都没有见过日食,也不知道这个说法到底是不是真的。” 闻言,高静姝顿时露出欣喜之色,心想着有这个说法,那便是有人实践过,或者是有人见证过,所以才会被记录下来。 那她回去不就有希望了吗。 她看向他,说道:“那先生能算出日食的时间吗?” 邹衡沉吟片刻,说道:“我试试。” “那就有劳先生了。” 高静姝看着他用龟甲和铜钱算了下,而后又换了一种占卜工具,一大把的白草,若她没认错的话这好像是专门用来占卜的蓍草。 过了一会儿后,他又用掐指来占卜,反反复复用了好几种办法。 渐渐的,他的额头渗出些汗水,看上去异常艰难地样子。 她见此,也不敢打扰他,只安安静静地等候着结果,心中希望他能够算出来,那她也算有个盼头。 半响之后,邹衡伸出衣袖擦了擦额头的汗珠。 他看向她说道:“女公子,许是时间太远了,一时间在下没有演算出来,但是可以确认的是今年包括明年都不会有这种异象的发生。” 今年差两天就过去了,那不就是一年不会出现吗?难不成她要在这种地方待上一年吗? 她还没有毕业,辛苦做出的论文才得到教授的赏识,若是没及时回去,那车祸的那具尸体不早就被他们火化了吗。 到时候她就算灵魂能穿越回去,那没有身体,不久成了孤魂野鬼了吗。 高静姝皱了皱眉,脸色很是失望和沮丧,像是不敢相信似的,有点遭受打击。 她不死心地继续问道:“先生,要不您再想想,难道就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吗?” “目前在下只想到这个法子,或许上古有流传其他的法子,只是在下一时没想起来,要不您让在下回去找一找?” “好,那你回去找找。” 话毕,她从腰间取下荷囊,将里面的银钱全部倒在手心,有金叶子也有成锭的银子,塞在他的手里。 “这些算是定金,若是到时先生能算出来,助我一臂之力,到时银钱不是问题。” 邹衡没有推辞,很自然的就收下了:“多谢女公子。” “对了,先生,您尊姓大名?” “在下姓邹,单名一个字衡,女公子唤我邹衡即可。” 高静姝点了点头,“还望邹先生能尽快给我答复,我挺着急的,找到之后直接联系我的侍女就行。” “好的,在下一定尽心尽力为女公子寻找。” “有劳先生了。” 她起身,打开门走了出去,桧烟就在旁侧候着,看到高静姝出来连忙上前。 “女公子。” “走吧,回去了。” 回到王宫的时候,不知怎么的,昭舒王后居然一直在等着她。 她脸色有点冷,在看到高静姝的时候立马缓和了许多,急忙上前,拉住她的手围着她左右看了看。 “你去哪里了?母后等了你好久。” ------------ 第33章 昭舒王后是担心之前的事情再次重演,未曾想只是几日没有让人看牢她,居然就不见了。 “姝儿,今日你去了哪里?叫母后好一阵担心,若是你再出什么事,你可要母后怎么办?本来你哥哥在平丘就够让母后担忧了。” “你能不能听话一点,就待在瑶华宫里?只要你平安无事,母后才不会寝食难安。” 高静姝伸手浅浅拥抱住她,安抚道:“母后,你放心,之前那是意外,我已经长大了,会自己照顾好自己的。” “你若是真的长大了,就应该听母后的话,早日成婚。” “母后,让姝儿一直陪着你们不好吗?为何总要为成亲?” 昭舒王后哭笑不得地摸了摸她的脸庞:“你这傻孩子,哪有女人是不成婚的,你都二十有二了,还打算留在母后身边多久。” 她将头靠在她肩膀上,撒娇说道:“留一辈子。” 昭舒王后登时哈哈大笑,嗔笑道:“你真是个傻孩子……” 即便是说笑,有哪一个母亲在听到自家孩子这般粘人的说辞会不高兴的,证明女儿心里有她,舍不得离开她。 她这个母亲又何尝不是,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就怕受了什么委屈。 两日后,岁除。 天还没亮,高静姝就被桧烟拉起来梳妆,今日是个隆重的日子,各国大王会选择在过年的岁除进行祭祀。 这日处在新旧年份交替之时,用击鼓的方法来驱逐“疫疠之鬼”,宫中还会举办宴会,进行“大傩”仪式,祭司们戴着狰狞面具,扮作驱邪神灵,击鼓呐喊。 目的便是驱逐疫病灾害,祈祷来年无病无灾。 等到高静姝整理好后,一行人先去了广宁殿集合,她去到的时候,大臣和嫔妃们已经陆陆续续到了。 不多时,齐王和昭舒王后也到了,一众人朝着东边的祭台走去。 走在高静姝旁侧的是扶芳,右侧是幼弟高弘,其余都在镇守城池,大约过年是不会回来了。 祭拜仪式持续了大半日,直至下午才回到行宫,开始今日的宴席。 宴会上热闹非凡,欢声笑语,每个人的脸上都布满了笑容,这时,有人敲响了皮鼓,穿着奇装异服的祭司们纷纷登场。 “大傩”仪式正式开始。 众人发出惊叹的声音,目光都落在殿中央祭司们身上,为眼前神圣的歌舞感到震撼。 高静姝心里的震惊比之这些古人有过之而不及,毕竟他们不是第一次观看,而她却是第一次看到如此气势磅礴的一幕。 她激动之下连手碰到腰间的骨玉都没察觉到。 皮鼓和摇铃交叠响起,伴随着祭司们的低声吟唱,场面呈现上古时期的神秘和神圣感。 远在千里之外的蕲年宫内,同样在上演一场大傩仪式。 荀邕卧坐在王座上,冷白的手撑着头,百般无聊地看着底下热闹的景象,一双黑眸半合着涣散,且没有聚焦。 右手握着森白的骨玉,忽而他听到一丝异常的声音,不像是从下面传来的,倒像是从身边传来的。 原本他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直到他听见了女子的声音。 “王姬!您看,好厉害啊!” 桧烟指着他们正在喷火的样子,满脸地兴奋。 高静姝笑了笑,看到桌上的点心,随意拿了一碟递给她。 “拿去尝尝。” “多谢王姬!” 荀邕猛然坐起身,低头眼神震惊地看着紧握着骨玉,正闪烁着微弱的光芒,忽闪忽闪的,就像他此时急促的心跳。 他喃喃道:“姐姐…” 此时的他不敢说话,站起身快速往内殿走去,丢下底下一众大臣。 旁侧的卫太后狐疑地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招手叫来高要。 高要走上前弯腰倾听。 她皱了皱眉头:“大王最近是怎么回事?为何这般魂不守舍,而且听说他一直在找一个女子,声势之浩大,还让命令周国跟着一起寻找。” “究竟是什么貌若天仙的女子,竟然让我儿如此痴迷。” 高要面露难色,脸上犹豫不决:“太后赎罪,奴婢也不知这女子是什么来头,就连画像都是大王亲自画的。” “再则,如果大王有和后宫女子接触,那奴婢不可能不知道,唯一可能的是这女子是大王梦里的。” “梦里的女子?”卫太后的表情充满了疑惑和震惊。 “是的,太后。”他点了点头。 寝殿中,荀邕听着里面传来的声音,刚要说话,突地,亮光消失,像是另外一头的人发现不对劲及时关闭。 他看着彻底没了动静的骨玉,原本还欣喜若狂的脸色瞬间阴郁下来,不到两秒钟,又发出阴测测的冷笑。 “王姬……很好,明知道我在找你,你却连半点消息都不肯给我,不过没关系,只要你在这世间,我便能找到你。” 各国都知道梁国在找一女子,甚至带着和她长得如此相像的美人来到梁国,他不信她不知道,使臣带来的人没有她,和亲的人里也没有她。 王姬?那是哪国的王姬?他的阿静可真聪明,居然知道找个好点的身份保护自己。 楚国?晋国?还是梁国? 另一边的高静姝看到没了动静的骨玉,脸色发白,满眼的惊慌失措。 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碰到的,该不会荀邕知道她在哪里了吧。 高静姝仔细想了想刚刚没有说出不该说出的话,可想破脑袋都想不起方才到底都说了什么话。 “没事的没事的,别自己吓自己…” 弄了这么一出,她也没心思再待下去,和齐王还有昭舒王后道别之后,径直回到了瑶华宫里。 坐在殿内,她还有些神色恍惚,思忖了好一会儿。 “桧烟!” “奴婢在。” 桧烟走了进来,“怎么了?王姬。” “明日你再去催一催邹衡,找寻其他的术士也不能停下。” “诺,王姬,明日奴婢再去催催。” 殿内再次恢复到安静的时候,幽黄色的烛光摇曳,明明灭灭的阴影倒映到墙壁上,腾升起一种莫名的诡谲。 高静姝伏在案桌上,借着烛光,翻阅着手里的简牍,查看里面的文字记载。 ------------ 第34章 昨日她特意去藏室找有关穿越的上古秘法,还有各种奇人异事的记载,想从这些书籍上找到些线索。 一直熬到后半夜,还是没找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不知不觉地她趴在案桌上睡了过去,第二日醒来,正值新年的第一天。 高静姝在自己宫里吃过午膳后,小憩了一会,一边等着桧烟带来消息,一边深埋在众多书籍里面。 除去她想要找到秘法的想法,这些书籍都是很有参考价值,眼下没有纸质书,纸质书的使用还未普及到,基本都是木质的简牍。 上面的历史记载都是极为完善的,很是宝贵,具有很大的收藏价值,若是能带回去,那对恢复历史很有帮助。 而且她还想向这方面深耕发展下去,多读多看对她来说没有坏处。 这边的高静姝在埋头苦读,另外一边的齐王可算是愁到火烧眉毛了。 就在刚刚他们收到了梁国快马加鞭送到的简牍,说要各国王姬前往梁国和亲,无论是否亲生女儿,都必须一起全部去和亲。 昭舒王后听言,急忙朝着广宁殿走去,恰巧碰见离去的各位大臣们。 个个面色凝重,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她的心里一咯噔,有种不好的预感,于是她加快步伐,赶忙朝着里面走去。 刚一进去,就迎面飞过来一个水晶尊口花瓶,砸在地上,瞬间四分五裂,碎片溅到她脚边,霎时间惊得她呼叫出声。 “大王!您这是做什么?!” 齐王听见声音,抬头一看,登时一惊,神色慌张地赶忙跑上来查看她的情况。 “你没事吧,没有哪里伤到吧?!” 昭舒王后吓得捂住胸口,惊魂未定的模样。 齐王见此连忙扶着她做了下来,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缓过神来。 她转头看他,轻声问道:“大王,到底发生了何事?妾身怎么听说梁国又要和亲?而且还是各国都要。” 提及此事,他登时皱起眉头,脸色十分的难看。 “这黄口小儿真是脑子进水了,把寡人送去的这么多貌美如花的贵女们贬为宫女,其中还包括了寡人的女儿丰乐,如今又要各国的王姬都去和亲。” “他这不是发神经了还是什么?还是说他这是蓄意羞辱?把寡人的女儿当成什么了?别以为他现在是第一大国,就可以这样践踏别人。” “况且我齐国还未战败,谁胜谁负还未有定数,他便敢如此明目张胆的羞辱寡人,若是真的有一日他凌驾所有人之上,那还不踩在寡人的头顶上?!” 昭舒王后看着他这么激动生气的样子,急忙安抚着:“大王息怒,冷静一下,咱们还要想想对策才行,不然兴和可怎么办呀?” 上次她的兴和逃过一劫,如今难道就躲不过去了吗? 说到兴和,他狠狠地皱了皱眉,脸色有些异样。 他不禁想到方才那些大臣们说的话,得知梁国提出来的和亲,显然上次送过去的人梁王一个也没看上。 兴和是齐国第一美人,美貌当属绝色,这是毋庸置疑的。 所以他们还是要兴和去和亲,为了齐国,为了巩固两国之好。 但是兴和现在有个仙人入她的梦,帮助齐国出谋划策,她不能去和亲,可若是她不去和亲,梁王指不定会因此为借口发动战争。 他不知道是不是梁王故意为之,或许这梁王就是想找个杀人的借口。 只要不按照他说的做,那他就有理由展开杀戮。 这么说来还真是有可能是这样的,而眼下却不是开战的时候。 昭舒王后见他不说话,顿时脸色微变:“大王?还有扶芳,让扶芳去!” “昭舒,梁王送来简牍上面清清楚楚说着要所有的王姬去和亲,那他自然清楚各国的王有多少女儿。” “兴和怎么受得了这般苦楚,大王你真的忍心吗?” 昭舒王后双眼含泪,哀哀戚戚地盯着他看,幽怨又可怜。 齐王沉着脸看她,那双眼睛微红,却还是带着一丝理性的冷漠,没有说话,但好像在他的心里已经决定好了。 昭舒王后怔怔地望着他,大声怒斥:“在你的心里齐国重要!你的王位重要!一切的一切都比得过我和一双儿女!” “你别忘了你的世子正在代替你亲征!几次三番死里逃生,妾身的大哥更是死了!如今就连女儿你都要从我的身边夺走吗?!” 他偏过头,甩开她紧抓自己手臂的手,不敢直视:“好了!你让寡人好好想想,寡人身为齐王,不仅仅是兴和的父王,应当为齐国和百姓考虑!” “你先回去,和亲的事情暂时不许和兴和说。” 昭舒王后见他铁青着脸,甩了下衣袖,怒气冲冲地走了。 她是不可能说的,也总有人会把消息带到高静姝面前。 高静姝抿了口茶,对于面前的人正眼也不抬一下。 吴内司见此没多大情绪波动,她也知晓眼前的女子是就连太后都不给好脸色的人。 她低头恭敬地说道:“兴和王姬,不日和亲的诏书就会下达到您这里,还请您做好准备。” 高静姝冷笑:“准备?准备什么?准备着哭一场,等着给人看笑话吗?” “王姬,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啪!一声刺耳的巨响,直接砸在她的身侧,而她连躲都不敢躲。 “用得着你这个狗奴婢来提醒我吗?你算个什么东西!” 高静姝猛然站起来,冷冷地看着她,吴内司立马跪了下去,脸色慌张:“王姬息怒,奴婢不是这个意思,王姬息怒……” “祖母真是好心思,这父王的诏书还未下达,她就敢越俎代庖的让你来通知我,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齐国是她做主了。” “王姬慎言,太后并不是这个意思。” 吴内司听到她这般大逆不道的话,登时被吓得冷汗涔涔,脊背发凉。 这后宫谁不知道齐王和太后的关系不大好,这要是被齐王知晓,绝对会怪罪太后。 而高静姝正是因为知道这点,就算她要和亲,也不会让这吴太后来看笑话。 ------------ 第35章 “既然你话都带到了,还不快滚!” 高静姝毫不客气地说着,骄纵跋扈的神色尽显。 吴内司听言,赶忙爬起来,低声下气地回:“诺,奴婢这就下去。” 她刚走,桧烟便忍不住抱怨:“这太后也太过分了,摆明了是叫吴内司来看笑话的,您可是大王最疼爱的王姬,怎么能被此等老奴婢欺负到头上!” 桧烟这般义愤填膺的模样,倒让她产生一种她刚刚真的被吴内司欺负的错觉。 她没记错的话,自己好像狠狠地怒斥了吴内司一顿,张牙舞爪的样子谁见了不恨的牙痒痒,反正吴内司心里肯定很厌恶她。 然后,她这样的形象放在桧烟眼里,还被欺负了? 这姑娘是对她有滤镜吧,还是说她刚刚那个样子不够凶狠? 高静姝咳嗽了一声:“算了,本宫大人有大量原谅她了。” “你去帮本宫清点一下瑶华宫里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将那些东西都收拢在一个盒子里,还有各种钱币都放在一起。” 桧烟点头:“诺,王姬。” 看着她在整理,高静姝忽而又道:“邹衡有没有说什么?” “邹先生约您明日申时再去那家客馆相见。” 听到她这么说,高静姝还有些惊讶,过来一会儿才回道:“好。” 桧烟收拾需要一些时间,她躺在卧榻上,身上还盖着狐裘,外面下着小雪,屋内烧着地龙和铜炉倒也不是很冷。 只是她天生怕冷,多盖了张狐裘罢了。 不知不觉地就睡着了。 她醒来时,桧烟候在旁侧,见到高静姝醒来,连忙上前搀扶,端来茶水给她润润嗓子。 桧烟低头看着她喝水的样子,说道:“王姬,前不久椒香殿的王女官来过,说王后请您过去。” 高静姝疑惑地抬头看她:“母后让我过去?有说什么事吗?” “也对,或许是为了和亲的事情,没事,本宫现在就过去。” 她起身,桧烟站在她面前为她整理仪容,之后两人往椒香殿的方向走去。 椒香殿内,吴夫人和扶芳王姬也在,愁眉苦脸的样子,显然是为了这次和亲的事情而来的。 王蓉儿从外面走进来,到昭舒王后身边,俯身说道:“王后,兴和王姬来了。” 原本还悠闲喝茶的昭舒王后立马站起身,不到一会儿,女儿翩跹的身影轻快地走了进来。 “儿臣参见母后。” 高静姝福了福身,昭舒王后连忙过去搀扶起来。 “兴和,到母后身边坐下。” 她拉住高静姝的手走到旁侧坐下,吴夫人和扶芳看着神采奕奕的高静姝,心想着她应当是不知道她也要和亲的消息,不然不会这么松快。 但事实上,高静姝是比他们还要先知道的,多亏了吴太后。 高静姝笑盈盈地看着昭舒王后,问道:“母后,您唤我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昭舒王后突地脸色微变了下,而后继续说道:“母后想你了,想着叫你过来说说话。” “那他们是?” 高静姝转头看向右侧坐着的吴夫人和扶芳王姬。 扶芳王姬见此起身,向她行礼:“扶芳见过兴和姐姐。” 昭舒王后看向他们,脸色淡淡,说道:“无事你们就先回去了,有事明日再说。” 吴夫人却有些不太乐意,说道:“王后姐姐,这和亲的事情应该怎么办才好?咱们齐国已经去了位王姬,为何还要再让齐国仅有的两位王姬前去和亲?” “本宫已经说了,这是大王的决定,这件事情本宫也是不愿看到的。” 她脸色骤然变冷,声音有些冷硬,兴和是她的女儿,她比谁都不忍心,但是为了齐国,她又能如何? 察觉到剑拔弩张的气氛,扶芳偷偷抬眼看向没说话的高静姝,发觉她很是淡定,对和亲一事也毫不慌张,好似已经有什么对策了。 可看眼前昭舒王后的样子,可不像是有什么对策。 她走过去悄悄地说道:“姐姐,和亲的事情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难道你有什么办法吗?我也不想去嫁给那暴君。” “听说丰乐都被贬做最低等的宫女了,我们到时候过去也一定会变成这样,我不想做宫女去伺候别人,我们生来就是王姬,为什么要被让人这么践踏!” 高静姝拿过旁侧冒着热气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我能有什么办法?我要是有办法何苦一直坐在这里无动于衷。” 她抬头无奈地看向扶芳,扶芳看到她的神色,顿时愣了一下。 “既然如此,王后姐姐,是妾身冒犯了,妾身和扶芳就先告退。” 吴夫人脸色有些难看地拉住扶芳走了。 昭舒王后叹了口气,转身望着高静姝,眼神露出些许地悲伤:“姝儿……” 她念了她的名字,却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过了一会儿之后,昭舒王后恢复正色,冷言道:“你们全都下去,没本宫的命令,谁也不许进来。” “诺,王后。” 所有的宫人包括桧烟,全部都退了出去。 殿内变得安静下来,安静到就连地上掉根针都能听见。 昭舒王后静静地凝视着眼前的高静姝,像是从来没见过她一般,上下打量着她。 温柔地笑道:“那年,你刚出生,所有人都说你是异类,双生子不吉利,都在劝你父王杀了你,可是母后才不管那些什么不吉利。” “你就是母后的孩子,是母后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是母后的骨血所在,你和阶儿都是我的心肝,当年若不是母后出身斛律家,只怕也保不住你。” 高静姝起身伸手拥抱住她:“多谢母后护着我爱着我,我会永远孝敬您的。” “姝儿,你听母后说,和亲是不可能的,母后不会让你去遭这份罪,所以,这王宫你是不能待下去了。” 这话一出,高静姝惊诧地望着她。 她是没想到这昭舒王后居然这么爱她的女儿,这是要她离开王宫避开和亲,连齐国都不顾了吗? “母后……” “你先听母后说,到时我会为你准备好钱财,安排斛律家的人保护你,护着你去到一个安全的地方,等一切都过去了,母后再接你回来。” ------------ 第36章 她的模样万分的认真,眼神里全是一个母亲对女儿的担忧和爱。 高静姝望着微微颔首:“好的,母后。” 她原本就有这样的想法,没想到这昭舒王后居然和她想一块去了,那她到时逃离王宫的时候就有人打掩护了。 去哪里她还没想好,不过母后应该已经有所打算了。 又在椒香殿待了一会儿,直至天黑之后,高静姝才回到自己的宫殿。 翌日,难得没下雪,高静姝和宫人们在院子里出现打雪仗,堆雪人,累了之后便回到暖烘烘的屋里休息。 一直到下午和邹衡约定好的时间。 两人再次出城,来到宫外的四方馆,还是原来的房间。 桧烟推开门,高静姝径直进去,她守在门口。 高静姝取下兜帽,看着坐在桌上的人,问道:“先生,可是有什么线索了吗?” 邹衡起身,做了个请坐的手势:“女公子请坐。” 她显得有些心急,但还是坐了下来,直直地盯着他,等着他接下来说的话。 “女公子,在下目前并没有找到其他法子,但是梁国有位卜噬之术极为高超的术士。” 听他这么一说,她没有高兴的心情,反而心里咯噔一下,试探性地问道:“先生说的该不会是梁国国师吧?” 邹衡眼前一亮,连连赞同的点头:“没错女公子,就是他。” “先生,您能不能说些实际的,我怎么可能会去梁国,更别提说去找梁国国师。” “你还是接着算何时日食吧,无事我就先回去了,什么时候算出时间你再联系我的侍女。” 眼看着她要走,邹衡赶忙说道:“女公子!女公子,在下见你如此着急,也是推荐您去找找梁国国师,在下可以为您写封信给申伯清说一声,保证您能见到他。” “不必了,你也不许写信告诉他,我在找异世界的消息,不然就别怪我不留情面。” 高静姝打开门走了出去,身后的邹衡望着她远去的背影,神色意味深长。 回到瑶华宫,她还有点生气,若是她能去梁国早就去了,何必等他来提醒,自己也用不着到处去找人找办法。 新年的第四日,梁国和亲的队伍再次来到齐国。 而此时的高静姝早就在斛律家护卫下正在逃出齐国的路上。 马车上,桧烟拿出装水的皮囊递给刚睡醒还迷迷糊糊的高静姝,说道:“王姬,路途遥远,您要不要先喝点水?” 高静姝接过皮囊仰头喝了一口,瞬间清爽了许多。 赶了一夜的路,还没有到地方,而这马车摇摇晃晃得让她难受,方才还没彻底睡着,头有点晕,只是闭着眼睛想睡又睡不了。 没多久,外面传来一阵吵闹的声音,伴随着孩子的啼哭声。 她疑惑地掀起车帘,往外看去,倏然震惊得瞪大了瞳孔。 周围到处都是难民,衣衫褴褛下的身形消瘦,个个面容呆滞,脸颊凹陷,双眼无神,像是被饿傻了一样。 而且还有战火蔓延过的痕迹,旁侧的房屋有些被毁坏得不成样子。 孩子们饿得不行,有些虚弱的被母亲抱在怀里向过路人乞讨着食物。 那些难民原本向冲上来乞求着食物,但是在看到他们明显装备齐全,训练有素的军队时,满身的肃杀之气,让他们近而远之。 “这些人怎么这么惨啊……” 耳旁传来一声不忍的惊叹,高静姝转头看了她一眼,缓缓放下车帘。 这些都是因为战争流离失所的百姓。 按理说齐国现在还好好的,境内不应该会出现这些,难不成这已经是在边境了吗? 昭舒王后那会儿可没说要把她送出齐国啊,那眼下是要去哪里? 高静姝忍不住掀开前面的帘子,抬头叫了一声骑在高大马匹上的背影。 “表哥!” 听到声音,前面的人扯了下缰绳,调转马头,朝着她走了过来。 他俯身低头询问:“兴和,怎么了?” 眼前的人斛律光的儿子斛律珉,也就是昭舒王后的外甥子。 “表哥,我们这是要去哪里?看着似乎距离齐国都城很远了。” 斛律珉笑了下,安慰道:“别担心,咱们是去晋国,离这不远,再有半日路程就到了。” 晋国? 她低头想了下。 晋国已被梁国收复,短时间内的确是要比齐国安全,因为目前梁国的军队好似只留了一点在王宫看守那些王室的人。 “这些难民…也是晋国的百姓,逃难至此的吗?” 他看向周围的难民,皱了下眉,目光有种俯视脏东西的感觉,脸上露出点点的嫌弃,对这些人不甚在意。 “兴和不用担心,有表哥在,他们不会伤害到你的。” 她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只是有些不忍心…看到这一幕心里有点难过。 高静姝勉强笑了下,轻声说道:“多谢表哥。” 而后放下车帘,听着远离的马蹄声,她低头拿过满满一包袱的胡饼,神色若有所思。 桧烟见此疑惑地问:“王姬是饿了吗?可要拿出来吃一点?” 她没说话,拿出两块较大的胡饼,而后从车后面的窗户给扔了出去。 桧烟小声惊呼了下,瞠目结舌了下:“王、王姬,您这是……” 桧烟身为王宫长大的人,虽然对眼前的一幕感到不忍心,却也没想过要把食物丢给这些难民,不仅仅是他们不配,而且战争时期,粮食最为金贵。 高静姝抬头看她摇摇头,“没关系,就当是积德行善了。” 只是如今天寒地冻,不饿死也会被冻死。 桧烟哦了一声,点了点头。 她看到桧烟异样的神色,知道方才自己是冲动了,原本的高静姝可不会做这些。 算了,不管她了,反正都离开了齐国。 骤然,外面开始下起了小雪,晶莹的雪花飘飘洒洒在半空中,落在身上冰寒刺骨,寒风吹在脸颊很快就没什么知觉。 车轮咕噜噜地碾压着路面的厚雪,发出吱呀吱呀令人牙酸的声音。 桧烟赶忙拿过旁侧厚重的狐裘给高静姝披上:“王姬,下雪了,您把狐裘披好,奴婢再多烧些炭火暖暖。” ------------ 第37章 冬季天黑得特别快,好在夕阳消失之前,他们已经到达晋国的边城滑邑。 在进去之前,除了两人,其余人都换了一身低调的行头,扮做普通的护卫,护着马车走进了城里。 如今应当是晋国内还没有整顿好,看守也不是很严,粗略看过之后就将他们一行人给放了进去。 又行驶了一段时间,他们在一处宅院停靠了下来。 一路走来特别的荒凉和萧条,路边也都是些看似难民的乞丐,在风雪里缩在一团,角落居然还有孩子,看上去才不过十岁,瘦弱的孩子们三三两两的抱团取暖。 雪堆里有露出一只脚的,有人疑惑地上前去看,结果脸色充满恐惧地惊叫出声,拖着发软的脚跟快速远离。 斛律珉下了马,走过去伸手掀开车帘,说道:“姝儿,下来吧,已经到了。” 高静姝听言走了出来,他皱了下眉,沉声道:“把狐裘披上,外面冷。” 桧烟跟在身后,手里正拿着火红的狐裘,“公子,奴婢拿了。” 他牵着她下了马车,伸手拿过桧烟手里的狐裘,给高静姝披上,在她的脖子处打了个结,拍了拍绒毛,使其蓬松起来。 “好了,走吧。” 他让开路,让高静姝走在前头,士兵刚好打开门,两人一前一后走了进去。 庭院深深,曲径通幽,环境清静雅致,建筑精巧,雕栏玉砌,可以看出主人家花费了不少的心思。 而且地面和景物只是飘了一层薄薄的雪,可见这里每日都有人打扫。 “这是之前我父亲,也就是你大舅舅在晋国考察的时候,特意买下来的。” 他面色平静,嗓音淡淡,却还是能从细枝末节中看到些许地伤感。 “你看看你想住在哪间院子里?” 斛律珉带着她一边走一边讲解,还让府里的下人直接将她当成主人伺候,任由她调遣吩咐。 “我就住在漪澜院就行,多谢你表哥。” 高静姝眉眼柔和,笑着看他。 他同样笑起,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有什么好谢的,你可是我妹妹,保护你也是应该的。” “我会在这里留两日,两日之后再走,如今齐国这般,且军务繁忙,你可不要怪表哥才好。” 这么温暖的话,瞬间让她抑制不住眼热了下,似有泪水涌了出来。 让她一个从未感觉到亲情疼爱的人,忽然有些不知所措,原本以为习惯了昭舒王后对她的好,其他人不会再有像她那样,可谁知道…… 而且据她所知,大舅舅好似已经战死在平丘,那先前经过平丘的时候,他该有多难过。 “表哥,你直接回去吧,军务要紧,我就待在院子不乱跑。” “如今乱世,我不放心你,我意已决,一路舟车劳顿的,你快些进屋子去休息吧,表哥就在你旁侧的院子里。” 话音刚落,他轻柔地推着她走进面前的院子里。 高静姝边走边回头看他:“那我先进去了,表哥你也早些就寝。” 他点了点头,她才安心的走了进去。 桧烟推开门,很快下人们将一桶桶热水提了上来,倒进里面的浴桶。 高静姝洗完澡后,桧烟站在身后,替她擦拭着湿漉漉的长发。 这里不比王宫,虽然烧着炭火,但还是有点寒冷,所以头发要尽快擦干,不然会感染风寒。 她站在妆奁前,看着铜镜里的桧烟,伸手将她手里的帕子拿了过来。 “赶路很累,你去偏房休息吧,剩下的我自己来就行。” 桧烟摇摇头,嘴硬道:“奴婢不累。” 高静姝拧了拧眉间,带着一丝强硬说道:“快去休息,这是命令,难不成你是要违抗本宫的命令吗?” 见此,她一慌张,连忙跪在地上:“奴婢不敢,奴婢这就下去。” 而后她起身,快速地打开门走了出去。 高静姝无奈地叹了口气,没想到非要用这种态度她才会听话,所以有时候真不是她要凶巴巴的。 而且这个时代就是这样的,尊卑分明,等级森严。 就算有心把他们当做同等人来看待,他们也会诚惶诚恐,惴惴不安。 再则她这个身份,不好做些不符合这个身份人设的事情,不然等待她的就是灭顶之灾。 这边的高静姝已经到达安全的地方,而齐国王宫此时却笼罩在一片阴霾之中。 这次来接亲的还是护军都尉章端,所以他是认得高静姝的,当日在众多人中,那般耀眼的美貌他不可能会忽略。 而今这齐王居然拿个冒牌货来冒充兴和王姬,这简直是不把梁国和梁王放在眼里! 章端阴沉着脸,冷言道:“齐王,在下劝您还是把真正的兴和王姬交出来,不然齐国这般藐视我王,只怕梁国的大军是不会同意如此!” 王宫里的所有人都出来了,站在广宁殿面前,和之前一样,不同的是这次人群中少了当初那个绝色女子。 扶芳王姬和旁侧的女子都穿着绛红色的嫁衣,他们一口咬定这女子就是兴和王姬,全部的人都来隐瞒梁国。 可章端不是傻子,如果当日他没见过真正的兴和王姬,或许还能认错,可如今断不可能将错就错。 若是大王知晓,只怕他们这些人都得殒命。 齐王铁青着脸,昭舒王后定了定心神,淡笑道:“章大人,这便是我儿兴和,不知您为何说不是,本宫难道连自己的女儿都会不认得吗?” 扶芳低着头,面色不虞,双手搅动着衣袖,心中很是不平衡。 都是女儿,为什么父王就能隐瞒姐姐的行踪,不惜冒着破坏两国之好,也要找另外一个人来顶替她。 凭什么?到底是为什么?她也是父王的女儿,而且她还是最小的。 她想不通是因为什么,内心充满了对高静姝的怨怼和不满,还有对娘亲无能为力的怨气,和对齐王区别对待的愤怒。 甚至有一度想要开口告诉面前的梁国将领,面前这个人根本不是她的姐姐,她姐姐就是逃婚了。 可之前所有人,还有父王,面提耳命地告诫她不许乱说话,不然他们全都会因此丧命。 她怕死,所以不敢在这时候乱说话。 ------------ 第38章 章端脸色冷硬,不屑地嗤笑了一声:“在下可不管王后认不认得自己的女儿,但是在下却是知道兴和王姬长什么样子。” “所以就不用想着如何诓骗梁国。” 齐王笑了下,想要打圆场,温和地说道:“章大人,方才您描述的女子,并不是寡人的女儿,而是已经嫁做人妇的大臣女儿。” “您要是执意让她去和亲,是不是对梁王的不尊重啊?” 听言,章端皱起了眉头,狐疑地上下审视他们,心里在思忖他的话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 倘若真是大臣女儿,为何那日会拉着丰乐王姬的手喊妹妹,而且丰乐王姬也同样喊着她为姐姐,此女还站在昭舒王后身边,一副亲昵的样子。 如今就算他们统一口劲,还是让人很难信服。 最终他还是没相信,继续说道:“那齐王将此女请出来一见,待在下问过之后,确认没问题了,才会启程回梁国。” 此话一出,众人的脸色骤变,他们实在想不到这章端居然这么较真,非要亲眼看到高静姝才肯罢休。 齐王无法,只能故意发怒说道:“章大人这是要强人所难吗?两国只是和亲,并不是要将寡人的女儿送去做人质,这般不依不饶岂非是欺人太甚!” “再则上回已经将寡人的丰乐送去,这次还想要将寡人的两个女儿和亲,未免也太过分了!若要开战,我齐国并非不敌梁国,不信你们大可一试。” 对此,章端毫无畏惧,甚至有点想笑,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的行为和大话都如同跳梁小丑般让人觉得可笑。 “即是如此,今日在下也不用将齐国王姬送去梁国,齐王便在王宫等着梁国的下战书吧,告辞!” 章端转身骑上骏马,丝毫不理会他们此时难看地脸色。 刚要走时,身后忽然有道声音叫住他。 “等等!” 他疑惑地转头看去,却见一雍容华贵的老人家在宫人的搀扶下匆匆赶过来,他认得此人,是齐国吴太后。 所有人转头看过去,一脸地惊诧,尤其是昭舒王后看到是吴太后登时脸色骤变。 顶着所有人心思各异的目光,吴太后抬头挺胸地走了上前。 “章大人,哀家可以直接说此女并不是兴和王姬,兴和王姬乃是齐国第一美人,如此绝色怎么可能是眼前这般普通的女子。” 还未等昭舒王后开口,身侧的齐王厉声呵斥:“母后!您清楚您在说什么吗?!” 他在梁国使臣面前已经说了这是他齐王的女儿,是齐王的王姬,这时候她来凑什么热闹?跳出来反驳是在打他这个齐王的脸吗?! 他怎么会有这般蠢钝的母亲?是要将齐国毁了才罢休吗? 齐王登时被气得七窍生烟,眼睛都变红起来了,哆嗦着声音说道:“来、来人!来人给寡人将太后拉下去!没有寡人的命令不得出寿安宫!” 吴太后瞬间懵了,呆愣地望着此时陌生的儿子。 满心的疑惑,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她一心为了齐国,为了他这个齐王能稳坐王位,所以才会站出来说。 然后他现在是什么意思?和昭舒王后一般认不清楚眼下的局势,跟着那些狼子野心的人胡闹吗? 她登时怒斥:“放肆!哀家是齐国太后,谁敢动哀家?!” 手中的拐杖指着冲上前的士兵,旁侧的吴内司也张开双手护在她面前,满脸警惕地看着眼前的士兵们。 看着士兵不动了,吴太后痛心疾首地看着齐王说道: “齐王,你好好看看,哀家可是你的母亲,你这般毫无孝道可是要遭天谴的!” “再则,哀家说的都是事实,现在为今之计就是把兴和找出来,好给梁国一个交代,兴和就算再如何她也是个王姬,就该履行一个王姬该有的责任。” 昭舒王后瞪圆了双眼,猛然失声说道:“母后您这是做什么?莫不是犯了什么疯病不成?竟然梁国使臣面前胡言乱语!” 吴太后一怒,正欲反驳,忽然台阶下面传来一道惊叫。 “我!我也能作证面前这个女子不是我的姐姐兴和!本宫可以证明。” 扶芳闭着眼睛,高举双手,就算如此,也能感受到周围灼热的目光,直叫她的心抖三抖,脊背发凉,不敢睁开眼睛看他们的表情。 其实不用看也可想而知,是有多么的愤怒。 但是她就是不甘心,觉得不公平,凭什么他们要遭受这些不公平的待遇,明明都是一样的身份。 旁侧的吴夫人顶着这么多人的目光,浑身都在哆嗦,脸色发白。 她急忙将女儿的手拽下来,色厉内荏地呵斥:“闭嘴!不许说话!” 章端将眼前的一切尽收眼底,冷笑连连,“齐王,就连吴太后和扶芳王姬都这般说了,尔等还有何好狡辩的?” “欺瞒我王已成事实,尔等就等着梁国的军队来找踏平齐国!” 话毕,他连扶芳王姬都不带走了,径直调转马头,带着军队往宫门赶去。 “稍等!章大人留步!” 身后传来齐王急切地声音。 他不耐烦地转头看去,讥讽道:“怎么?还想强留我等不成?就是不知道你们有没有这个能耐。” 齐王闭了闭眼睛,认命道:“此女子的确不是寡人的兴和,请章大人再多给寡人两日时间,两日之后兴和王姬定然出现在你面前。” 昭舒王后大惊失色,双手抓住他的手臂:“大王……” 吴太后冷笑一声,“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心想着双生子就是祸端。 也用不着士兵羁押,她转身带着人回了寿安宫。 章端想到那女子的绝色容貌,心想着大王必定会喜欢,也就默认了。 他冷声道:“两日后若是没见到兴和王姬,不用在下提醒,你们是知道后果的。” 随后带着人回到宫外的驿馆。 齐王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如今也看到了眼前的局势,为了齐国,必须要让兴和回来,你可知晓齐国若是没了,得死多少人?” 昭舒王后听言,怔愣在原地,双手无力地垂了下去。 ------------ 第39章 昭舒王后抬头冷冷地看向吴夫人身侧的少女扶芳。 扶芳看着她那狠厉的模样,登时心里惊慌,害怕地躲在吴夫人身后,将头埋在她背部,一眼都不敢看过来。 “扶芳真是好胆色,居然敢在梁国使臣面前说出如此对齐国不利的话,本宫委实看走眼了。” 吴夫人捏了捏手指,鼓起勇气,哀切地说道:“扶芳还小,她不想去和亲也是人之常情,若非不知大王如此偏袒兴和王姬,妾身也断不舍得将扶芳送去和亲。” 哪知,她不屑地哼笑了一声,“你是什么东西?!妾生的玩意儿!竟然也敢和本宫的兴和做比较?” 此话一出,吴夫人瞬间涨红了脸,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 躲在身后的扶芳阴郁着脸色,生气的同时多了一份屈辱和不甘,气得一张姣好脸庞都有些扭曲。 看着母女两狼狈的样子,昭舒王后满眼嘲讽,冷哼一声,一甩衣袖直接大步离去。 ……… 又是一场大雪。 沉重的霜雪覆在枝叶上,压得柔软的枝叶往下坍塌,看上去可怜兮兮的,风吹过来,扑簌簌地往下掉落,那柳枝像是得了自由猛地起身来回摇晃。 “王姬,奴婢方才出去了趟,发觉路边冻死了好多人。” 桧烟皱着眉头,唉声叹气,见炭盆快烧没了,赶忙将银炭取来添置。 高静姝双手捧着热茶,呆呆坐在椅子上,雾气晕染了她那张柔美的脸庞,眼神没有聚焦,任由神色放空。 突地听到桧烟的声音,才恍惚回过神来。 忽然想到难民若没有冬衣和粮食在这个冬季,绝对是挨不过的,可要是有这些那还叫难民吗。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垂下眉眼,思索了下,最终还是站起身。 “拿上银钱,带着护卫,我们去买些东西。” “王姬,外面还是有些危险,要不咱们叫上公子一同前去吧?”她担忧地说道。 方才她出去也只敢在门口的那条街道稍稍逗留了一下,饿急了的难民那是堪比野狗还要凶猛,万一王姬要是出什么事,那她多少脑袋都不够赔。 高静姝想了想也是,可斛律珉会同意她那样做吗。 据她在斛律珉那儿了解到,滑邑城主在敌军来时就已经跑了,滑邑现在相当于没人管,城门看守的那些是梁国军队占领了这里后,才吩咐守城的。 现在梁国军队只留下一部分分支在这里,其余都回家过年去了。 但就算他们在,也不会管这些难民的死活,又不是梁国人。 不管怎么样都好,不同意就算了。 她和桧烟来到隔壁院子,正好碰见斛律珉在练武,身形矫健,刀风凛冽,发出一阵阵破空之声,在寒冷的天气,他竟然满头大汗。 心想着大冬天的还在练武,没想到他如此自律,不禁充满了佩服。 两人站在一旁,没有打扰他的意思,但却被他看到,然后直接停了下来,朝着他们走过来。 “姝儿,有事吗?还是遇到了什么问题?” 高静姝正色看他,认真道:“表哥,我想送些粥食给沿路挨饿受冻的难民。” “怎么忽然想到这个?乱世之中死人是很正常的,不必为此感到忧心。” 他结果旁侧副将拿过来的帕子,一把擦拭了下额头滚落至下巴的汗珠,满脸疑惑不解地望着眼前的少女。 “若是不行就算了,我只是随便说说的。” 高静姝清醒过来了,自己的要求的确不太好,这些人和她没关系,不应该多管闲事。 万一要是暴露了他们的身份,那就更加的麻烦了。 她转身就要走,结果被他拉住手腕,她疑惑地转头看来,听见他说道:“姝儿心善,不忍看到人间疾苦,表哥能理解,确实这里的难民太多了,路边随处可见死人。” “其实救一救也无妨,只要姝儿高兴就好。” 他笑眯眯地看着她,笑容温和又开朗,一点也没觉得她的提议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反而还十分的支持她。 高静姝见此愣了下,垂下长睫,颤了颤,如同一只欲展翅而飞的蝴蝶般。 她轻声说道:“谢谢表哥。” 看到她接连道谢,他反而还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她:“怎么回事啊你?总是道谢,这可不符合你的性子,毕竟你这般娇蛮霸道不讲理。” 她抬头的瞬间脸色一变,微抬起下巴,骄横地说道:“表哥,我同你客气一下,你还不习惯了吗?即是如此,那我也不同你客气。” 心里忍不住想,这人和他好声好气还不乐意了,非得要恶声恶气的,都是什么毛病。 听到她这种语气,斛律珉像是舒服了一般,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你打算怎么做?什么时候去?” “我想先去买些粮食,再让后厨的人熬粥,之后寻一处空旷的地方在施粥。” 原本她还想说等没雪的时候,但是转念一想,这些人说不定能靠着一碗热粥度过寒冷的一天。 其实她知道这样是治标不治本,只不过早死晚死的区别,但是蝼蚁尚且偷生,他们是人,能多活一日就多活一日。 他听了她的打算,颔首说道:“行,听你的,你做主就行。” “我去换身衣衫,一会儿随你一起出去采买。” 一行人走在大街上,高静姝和斛律珉并肩而行,去了粮食铺买了大量的黍、稷、麦。 因为战乱的缘故,这些粮食水涨船高,普通百姓一次只买得起一小袋,哪里会像他们这样还用马车来装粮食,一时间引起不少人注意。 但因为伴行的男子个个高大精壮,腰间还挎着刀,旁人也只有投来羡慕的目光,有阴暗的想法也只能是想想罢了。 随着时间推移,雪越下越大,几乎到了寸步难行的地步。 她没有在斛律珉的提议下上马车,而是执意下来行走,事实比桧烟说的还糟糕,一只小臂厚的雪里挖开全是饿死冻死的难民。 尚还存活的人穿着单薄的衣物,奄奄一息的蜷缩在墙角,满身霜雪,露出的皮肤青紫一片,手上全都是可怖的冻疮。 ------------ 第40章 那些人看到过路人急哄哄地冲上前来,跪在地上乞求着施舍一点食物。 斛律珉连忙挡在她面前护着,怕难民不知轻重,伤害到身后的高静姝,脸色一凛,直接伸出脚将其踹翻在地上。 与其同时,周围的护卫全部迎上来,围在两人身侧手放在刀身上,脸色警惕,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 高静姝登时惊愣了下,怔怔地看着躺在地上连声音都不敢出,且一脸惊惧的难民。 她脚步一动,下意识上前想要扶他起来,结果被斛律珉拉到身后。 那些难民见此急忙往后退去,瞪大的瞳孔里满是惊恐,地上的难民像是被踹伤了,粗喘着气,一时间还起不来,地面又冷,躺在地上久久没回过神来。 他眼神冰冷,语气透着一股戾气:“想死的尽管上来!” 难民们不敢上前了,连目光都不敢看过来,神色麻木呆滞,缩在角落里一动不动仿佛在等着死神降临。 站在他身后的高静姝穿着火红的狐裘,高贵典雅,身旁还有人护着,和这些肮脏的难民形成极大的反差。 她低头看了眼脚上有着精致刺绣的绣花鞋,再看到不远处的小孩连一双完整的鞋都没有,露出的脚趾冻的发紫。 不禁想若不是这具身体的好身份,只怕自己也会同他们一样吧。 她伸手拉住他的衣袖,轻声道:“表哥,我们走吧,我忽然想起还有些东西没买。” “好。”他应了声,却没有转过头,而是继续警惕地望着周围这些人。 他们往回走,去了趟布行,买下所有现成的棉被,之后才回去。 第二日天还未亮,厨房的人已经在忙碌了,准备着今日的善粥,其余人在离家的不远处的街道上开始搭防雪的棚子。 许多人还在睡梦中,听见声音,只是投来好奇地目光,一动也不想动,唯恐将蓄好的暖热给弄消散。 清晨,天亮了,浓重的雾气也逐渐散去。 冰凉刺骨的温度,就连说话呼出的气都是冷的。 众人将一切准备好后,主人家才走了出来,斛律珉站在高静姝旁侧护着她,避免等会儿那些粗鲁的难民冲撞到她。 “主人家心善,准备了善粥,谁都可以来领取!” “早来早有,晚来就没有了!” 厨房的大娘大爷们在吆喝着,见此,高静姝也让士兵们一起帮忙吆喝,这样能更快被人发现这里有免费的善粥。 不然一会儿就怕这些冒着热气的粥变得冰凉。 卧在墙角的难民听言,抬头看来,发现真的在发粮食,登时一骨碌地爬起来,兴奋地跑着来到发粥的面前。 高静姝望着眼前的人,淡声说道:“有碗吗?” 他一愣,呆呆地摇了摇头:“没有。” “你去找碗来,不然你怎么装?” 他面露难色,诉苦般说道:“贵人,您就可怜可怜我吧,我就是逃难来的,怎么可能会有碗呢?” “那你用手捧着?” 他听言,脸色僵住,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完全想不到这看着如此貌美的女人居然这般狠心,他都说了自己没有碗,明明他们有碗,都已经施粥了,为什么连个碗都不肯给他? 这会子功夫,他的身后已经排了好长的队伍,可他却不让开,非要占着这条道。 桧烟不满地说道:“你快点让开,后面的人还等着呢。” 那厮脸色大变,刚想发作,颈侧忽然传来一阵冰冷地寒意,他瞬间面容惨白,哆哆嗦嗦地抬头看去,见眼前人满是杀意地望着他。 顷刻间,他脸上浮现出谄媚且讨好地笑来:“小人走……小人这就走,不打扰各位爷了。” 他僵直着身子,机械地转动着头,小心翼翼地蹲下去,而后连滚带爬地逃跑了。 桧烟一边看着这些人领粥,一边好奇地问道:“王姬,咱们有碗为什么不给他啊?” 一只碗而已,他们又不是没有。 高静姝转头看她,嗓音冷淡:“他有碗,只是懒得跑回去拿而已。” “这些难民碗还是有的,不然这么多天他们不吃不喝吗,我们若是提给他,那后面的人就有理由不带碗了,我们布粥已经是耗费大量人力物力,不必要的花销不可能搭进去。” 她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斛律珉收回刀,听言笑着道:“姝儿还是这么聪明,一眼看透。” 听到夸奖,她抿唇笑了下,心底还觉着有那么点不好意思。 人很多,好在准备得充足,发完粥,就该发棉被,在看到一切有序进行后,后面的事情就交给了厨房的大娘们还有维持秩序的士兵。 高静姝等人就先回去了。 直到晚上,斛律珉收到来自梁国昭舒王后的简牍。 展开一看,他瞬间皱了下眉,而后转身来到隔壁的院子,敲了敲门。 不一会儿,门从里面被打开,桧烟看到来人惊讶了下,“公子?您这是……” “我找姝儿有事。” 内室听到声音的高静姝说了一句:“是表哥吗?进来吧。” 她坐在桌前,看到斛律珉站起身,说道:“这么晚了,表哥是有什么事吗?” 他的脸色有些凝重,沉声道:“姑姑派人快马加鞭送来简牍,让我们即刻回都城。” 她有些惊讶地说道:“这么快吗?” 难不成是已经蒙混过关了,所以让他们回去? “不着急,晚上也不好赶路,你先好好休息,咱们明早再走。” 她点了点头,天这么冷,要不是有什么急事,她也不愿意在大冬天的晚上赶路。 斛律珉走后,她开始思忖着为什么昭舒王后要让她这么着急赶回去,不是说好了等风头过去,再回来的吗。 还是说事情败露,梁国追着要人? 但也不太可能啊,少一个人而已,再则齐王一定会找个替身,那梁国的人是如何发现不是她的? 真是奇怪了…… 她一时间有些想不通,总觉得不是说好事,可还是安慰自己不要这么悲观。 一切只有等回去之后才能知道,昭舒王后应该不会这么狠心。 可若是真的涉及到国家大事,那一切都不好说了。 ------------ 第41章 冬季的清晨天空总是灰蒙蒙的,晦暗的色彩让人心情也跟着不好了。 一行人又是急匆匆地上路,风雪交加的天气,不仅仅是人不好走,就连马匹也走得万分艰难。 此次回去的路程比来的路程时间还要久,等到了齐国都城的时候,已经是第三日的晌午,城门口,王宫的禁卫军等候多时。 领头人在看到熟悉的队伍时,欣喜若狂,立马带着人奔跑上前,满身霜雪,连脸庞都冻得红彤彤一片。 可显而知他们在这里守了多长时间。 他拱手朝着马匹上的斛律珉作揖,说道:“斛律大人,梁国的迎亲队等了好几日了,总算是等到你们了,请随卑职速速回宫。” 这话一出,斛律珉瞬间紧蹙眉头,沉声道:“什么意思?梁国的人还没走吗?” 他怔愣了下,显然不知道斛律珉是什么意思,这梁国的迎亲队没接到兴和王姬,如何回去呢。 他摇摇头:“没有,梁国的人一直在等着兴和王姬。” 队伍停下来有段时间了,马车内的人感到不对劲伸手掀开车帘,探出头来。 桧烟皱着眉头,满头疑惑地望着前方交谈的两人,回头对里面的人说道:“王姬,奴婢去外面看看是怎么回事。” 得到高静姝的同意之后,她小心地跳下马车,忽然一阵寒风吹来,将她头上的兜帽吹落,顾不得戴上,她快步朝着前面跑去。 “斛律大人!怎么了?为何一直停在此处?”她仰头眯起眼睛,盯着风雪看着骏马上的男人。 斛律珉回头看了眼马车,眼神带着明显的担忧之色,沉寂了几秒后,他才说道:“没事,让姝儿不用担心,等会儿就启程,你先回去照顾姝儿。” 桧烟大声喊道:“好的,那奴婢就回去了。” 说完她转身返回马车里,望着昏昏欲睡却又睡不着的少女道:“王姬,前面可能只是例行检查,没什么的,斛律大人让您别担心,很快就走了。” 高静姝懒懒地掀起眼皮,微微颔首:“好。”不到一秒钟,又打个哈欠。 两日,她足足有两日没睡好觉,一直待在马车上,浑身难受得紧,因为下雪的缘故,他们也没在路上逗留,所以就没下车走动的机会。 看的桧烟很是心疼,伸手过去拢了拢她有些松散的狐裘:“王姬,要不您睡会儿吧,您都两日没睡觉了。” 听言,她抬头,柔白漂亮脸庞上勉强扬起一抹笑:“我没事,很快就到王宫了,到时可以好好睡一觉。” 殊不知,梁国的迎亲队伍已经在王宫等候他们多时,所有人都在等着这位有着齐国第一美人称号的兴和王姬。 章端面无表情地盯着眼前齐国王室的人,冷声道:“两日时间已过,在下倒想问问兴和王姬在何处?莫不是齐王又打算找个冒牌货来顶替不成?!” “齐王,齐王后,在下的耐心、梁国的耐心都是有限度的,不是任由你们这般耍来耍去!” 这话已经是很不客气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们在求着把自己的女儿送去和亲,虽然第一次是他们的主意,但是在后面,可不是他们要求的,明明是梁王主动要求的。 齐王有些受不了这等屈辱,心想着干脆直接和这些狗娘养的直接开战算了。 他在位这么多年,还没受过此等窝囊之气。 这般想着,他脸色一变,刚要发作,忽然间,被身侧的昭舒王后拉住了胳膊,紧接着柔柔地安抚声传来。 “大王息怒,事已至此了,还请再忍耐一下。” 说完,她又对着眼前的章端,淡笑一声:“章大人,他们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还请稍安勿躁,据传来的消息他们今日……” 还没说完,倏然从宫门极速奔跑赶过来一将士,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拱手作揖说道:“卑职见过大王,王后!” 昭舒王后觉得应当是和兴和有关,急忙说道:“快起来!可是兴和王姬有什么消息了?” 将士起身,颔首低眉:“对的,王后,斛律大人的队伍已经入城了,再有半个时辰就能抵达王宫。” 齐王听言,赶忙开口:“章大人,寡人也没骗你们梁王吧,兴和马上就到了,再则这两日如此大的风雪,慢点也是正常的。” 见此,章端也只能再耐着性子等下去了。 终于,半个时辰后,宫门外走进来一队人马,车轱辘碾压青石板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伴随着马蹄和脚步声。 昭舒王后面上难言激动之情,双手捏住衣袖紧了又紧,只不过三五日未见,她却觉得似乎已经很久了。 齐王也算是松了口气,旁侧站着的扶芳、吴夫人还有吴太后都露出意味不明的神色,眼神中夹杂着丝丝的幸灾乐祸,脸上扬着一抹笑意。 扶芳和吴夫人想的是绝不能让兴和独善其身,吴太后是觉得终于要送走这祸端了,届时齐国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斛律珉警惕地望着独属于梁国的军队,下了马,走过去马车前迎接高静姝下来。 高静姝将手搭在他手心,感觉到他的手比自己的手还要滚烫,心想着男人的体温就是高,什么时候她能有这么的体温就不会怕冷了。 眼下她还能有这般轻松的心情,可下一秒抬头看到这么多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时,她倏然身体一僵,原本发白的脸色更是难看。 站在身侧的斛律珉敏锐的察觉到,轻柔的声音里含着歉意飘入她的耳中:“对不起,姝儿,我早该知道的……” “我知晓姑姑急切唤我们回去时,我就明白和亲的事情应当是没有回旋的余地,却还是将你带了回来。” “是表哥的错,对不起……” 她倏地感觉到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住,身体僵冷得可怕,仿佛动不了似的,听到耳旁一直传来他道歉的声音,才恍惚地缓过神来。 她几乎都能想象到接下来的自己该会有多惨了,荀邕这么大费周章,一定不会放过她。 而现在最可恶的是明明知道怎么回去,却偏偏不知道时间。 ------------ 第42章 高静姝转头看他,脸上勉强一笑,柔声道:“没事的,表哥,这不是你的问题。” 谁也怪不得,站在谁的角度上都没有错,乱世本就如此,谁的实力强悍谁就是这个乱世之主。 显然,如今梁国的实力是最强的,那么所有人为了活命,害怕梁国也是理所当然的。 她没再说话,朝着前方一步步走去,佯装无事的样子,走到昭舒王后身边,笑道:“母后,我回来了。” 听到女儿的声音,昭舒王后眼泪猛然夺眶而出,哽咽说道:“姝儿,母后对不起你……” 见此,高静姝伸手拥抱住她,哭笑不得:“母后,您说什么呢,您没有对不起我,我知道身为王姬的使命,避无可避,那就不退避了。” 齐王在一旁黑沉着脸,沉默不语,直到察觉到女儿的目光,才抬头看来。 “父王,母后,儿臣就此拜别。” 高静姝说着话,径直跪在冷冰冰的地面上,给他们磕了个响头。 齐王赶忙弯腰将其扶起,唉声叹气地说道:“是父王没用,没能力保护你,你要怪就怪父王吧。” 高静姝站起身,目光看到落在他们身上的雪花,垂眸笑了笑:“天气寒冷,父王和母后可要多保重身体,若是到时能写信回来,姝儿会同你们报平安的。” 章端拧了拧眉,见他们还在拉拉扯扯的,有些不耐:“兴和王姬还是快些,晚了就不好赶路了。” 她没有理会,或者说不屑理会,也许是这几个月里已经适应兴和王姬这个身份,她也多了几分冷漠和居高临下。 在她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昭舒王后又忍不住冲上前来抱住女儿:“姝儿,我可怜的女儿,路途遥远,你可要好好照顾自己。” “好的母后,我记住了。” 章端看着眼前经过的兴和王姬,看到她身上的装扮,虽然是红色,但是也应该穿着和亲的衣服。 “兴和王姬,您是否该梳洗换身衣衫?” 结果眼前的人连个正眼都不给他,径直往马车走去。 高静姝上了梁国的马车,不知是章端有意还是无意为之,这辆马车只上了她一个人,身侧也只跟了桧烟一个侍女,扶芳被安排在后面的那辆小马车上。 章端望着被放下的厚重车帘,失笑了下,没想到这兴和王姬竟然是这种性子骄蛮之人。 好似一点儿也不畏惧梁国的军队,怕是养尊处优,没见多残酷的画面。 就是不知道她这骄傲的秉性,在见到大王时,还能不能保持,只怕也同那些普通贵女一般,吓得瑟瑟发抖。 那再绝色的容貌,在大王看来也会很无趣吧。 队伍赶到驿馆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瑟瑟寒风如刮骨刀般凌迟着众人裸露在外的皮肤,冻的人脸色青紫。 章端走到中央的马车前,伸手掀开车帘,淡声道:“兴和王姬,天黑加上雪路,不好走,咱们暂且在驿馆休息一晚,明早再赶路。” 说完,里面没有回应,过来一会儿后,侍女的头探了出来,他让开路,侍女下了马车后,转身撩开帘子,等着里面的人出来。 没多久,一张冷白绝美的脸庞探出头来,借着桧烟的力道,踩着人凳,下了马车。 好似她才是主子一般,完全沉默寡言,径直走了进去,两人站在中间,似乎在等着他们领路去房间。 章端站在原地,怔忪了下,听到旁侧副将的声音才回过神来。 “这兴和王姬是怎么回事?怎么瞧着比其他人还要有排面,她可是齐国的人,就这么无视我们梁国的人也未免太过傲慢了吧?!” “你也说了,人家是王姬,身份尊贵无双,傲慢也是应该的,算了,你带他们去房间吧。” 直到人基本都走光了,马车上的扶芳才反应过来,赶忙叫旁侧的侍女下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可柔猛地掀开帘子,往外面看去,顿时瞪大了眼睛,惊讶地发现外面居然一个人也没有了,转头说道:“王姬,外面人都没有了,好像都进去了。” “什么?!为什么没人来叫我们?” 扶芳拧紧眉头,有些愤愤不满,心里不禁怒骂这些人,狗眼看人低,她也是王姬,怎么就把她忽略了?! 可柔连忙跳下去,转身将扶芳也搀扶下来,他们人都进去了,也没个人凳什么的,险些让扶芳歪了脚,又叫她嘟囔着抱怨。 她在王宫里也是娇生惯养,怎么才出了王宫,就遇到这么多不公平的事情? 难不成兴和真是所有人的克星不成? 以前她总是在祖母那里听说姐姐兴和不吉利,因为她是双生子,是祸端,正是因为有她在,齐国才会遭此劫难。 现在看来真是如此,如果不是她,那自己还在王宫无忧无虑呢,哪里用得着受这份罪? 就当他们在门口磨磨蹭蹭的时候,章端才想起来还有那么一位扶芳王姬,于是让副将去外面将她接进来,而后给他们主仆安排了居住的房间。 高静姝坐在桌上,桧烟看了看四周,面露出点点的嫌弃:“王姬,这儿的环境也太糟糕了吧,虽说在外好不到哪里去,但是也不能差成这样吧,您可是王姬。” 闻言,她抬头扫视着周围,简约雅致,房间干净宽敞,也可以了。 “也就这样了,只是住一晚而已,还能忍受。” 听到她这么说,也就此作罢,将炭盆点燃之后,接着又道:“王姬,奴婢去看饭菜什么时候过来。” 她点了点头,桧烟打开门走了出去。 高静姝刚喝完一杯水,桧烟就回来了,手上还端着饭菜,欣喜地说道:“王姬,可以用膳了,还都是新鲜热乎的。” “你也去拿副碗筷来,同本宫一起吃。” 她震惊得愣了下,急忙摇头:“王姬,这不符合礼数。” “本宫的话就是命令,我管它符不符合礼数,出门在外,一切从简。” 高静姝皱眉看她,眉眼间带着一丝不怒自威的气势。 桧烟无法,只能点头答应:“诺,王姬。” ------------ 第43章 翌日,天际线浮现出一抹鱼肚白,虽然还是很冷,但好在没有下雪,今日应该会比昨日好行路。 高静姝不想一直待在房间,索性早膳就在一楼用。 章端看到她在隔壁的桌上落坐,披着一件兔毛斗篷,头上戴着兜帽,视线落在将几乎将整张脸遮掩的帽子,盯了一会儿,察觉到周围的目光,淡声道:“若是吃饱的就去整顿物资,不该看的别瞎看。” 此话一出,放在高静姝身上的目光瞬间消失,不少人面露尴尬,起身走向外面。 一刻钟后,准备启程了,才有人去叫一直在房间的扶芳。 扶芳在可柔的搀扶下走下楼梯,看到高静姝本能的往后退了一步,让她先走。 她事实上心里是有点惧怕这个姐姐的,虽然那天她敢在使臣和父王面前这样说高静姝的坏话,但那是因为高静姝不在她的面前。 她这个姐姐,发起脾气来,六亲不认。 犹记得那年八岁,她不知道因为什么惹了高静姝生气,结果被她叫奴婢吊在树上一天一夜,任凭她怎么求饶都不放她下来。 后面还是被娘亲带着人找到瑶华宫里,才将她救下来,事后高静姝并没有受到任何的惩罚,反而是她被关了三天的紧闭。 那时候她就从骨子里害怕这个被所有人宠爱的姐姐,不仅仅是因为没有自己年纪小就对她礼让,虽然也有好的时候,譬如父王母后赏赐下来的贵重饰品和布料,姐姐都会给她和丰乐送一份过来。 这让她更加确认高静姝喜怒无常,脾气阴晴不定。 直到高静姝坐上马车后,她才走到后面的小马车边上踩着人凳上去。 两日后,进入梁国都城,短暂休息之后,再行半日路程,就入了梁国王宫。 因为高静姝先前没在齐国,导致章端多等了三日,所以他们是最后一批回到王宫的。 一行人走在宫道上,周遭时不时经过在旁侧扫雪的宫人,忽然有位宫人盯着他们远去的背影,瞪大了眼睛,连手中的扫帚都不自觉掉落。 她怔愣地看着,不知在想些什么,身形消瘦得不像话,而且手上还有可怕的冻疮。 直到不远处传来一声训斥:“干什么干什么?!居然敢偷懒?你以为自己还是什么齐国王姬吗?在这里你只是一个叫高绾的宫女!” 吴妈妈急冲冲地走过来,凶恶地盯着丰乐王姬,也就是如今的高绾。 一朝从高高在上,娇生贵养的丰乐王姬,变成如此人人可欺凌践踏的低等宫女,尤其是看到看到旁侧方才从她面前经过的高静姝和妹妹扶芳。 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这种巨大的落差感,让她心里如火烧般刺痛。 她低头缓缓下蹲捡起地上的扫帚,不经意间又看到原本的纤纤玉指,变成如此可怖的样子,耳边还传来吴妈妈骂骂咧咧难听的声音,被羞辱的不堪瞬间叫她涨红了脸庞。 眼眸浮现出一层淡淡地水光,也只能低三下四地讨好道:“诺,奴、奴婢知晓了,现在就去。” 在说到奴婢二字时似有些不习惯,还结巴了一下。 说完后,她随即转身去了另一条路上扫雪,勤勤恳恳的模样,又认真又专注。 吴妈妈是他们这些低等宫女的领头人,负责监督他们干活,就连吃饭睡觉也归她管,所以若是得罪了她那就没有饭吃了,严重的还不能睡觉。 在这冰天雪地里,没饭吃一日两日尚且能熬,若是没地方睡觉,那指定会被冻死在外面。 她不想死,她还想回到齐国做她的丰乐王姬,她想父王和娘亲了,短短半个月的时间,她就感受到底层的人情冷暖,以至于觉得梁国太可怕了。 不过转念一想,到时扶芳和兴和都会变成像她这样狼狈的一幕,她的心里就好受许多了。 甚至有点期待他们的到来,到时他们姐妹三人相依为命,一定能找到回齐国的办法,对于去得到梁王的心这个事情,她已经不奢望了,那么可怕的一个人,杀人不眨眼。 那日在大殿上亲眼目睹杀人的场面,让她害怕得接连好几日都在做噩梦,到现在都不敢去回想。 眼看着就要天黑了,她将冻的发僵的手放在嘴边喝气,借此来稍微暖一暖,而后加快速度的扫雪,不然等会又吃的冷冰冰的剩饭。 蕲年宫,高要打量着站在殿中两人,在看到高静姝时,眼睛明显亮了一下,面上露出惊艳之色。 或许此女能入大王的眼,这般想着,他扬起温和地笑容,问道:“想必这位就是齐国第一美人兴和王姬了。” 听到自己的名字,高静姝抬头看向他,微微颔首,抿唇笑了下,娇艳欲滴如同雪中吐露的梅花,但又夹杂着王室独有的高贵大气,如一颗清润的宝玉,只微微一笑,便耀眼夺目到让人不敢直视。 之前他们各国来的王姬都被大王封为美人,不知眼前的兴和王姬能不能被封为嫔。 若是能被大王封为嫔妾,便可以称得上独宠了,后宫其实是有两位夫人,只是那不是大王册封的,而是卫太后亲自为大王挑选外加册封。 直到现在,大王也未曾踏入他们的寝殿。 “兴和王姬稍等片刻,大王如今在望月楼,一会儿就过来了。” 听言,高静姝微不可见地蹙了下眉,而后点了点头。 心想着这人要来就来,和她说做什么,放宽心,只要她安安静静的,他绝对认不出自己。 一旁的扶芳看到这老太监竟然只和她的姐姐说话,却没有和她说话,登时撅着嘴面露不忿,心里一阵不平衡,想着这老太监是眼瞎了吗,看不到还有一个人在这里吗? 和高静姝说了一会儿后,高要转头正想说话,碰巧瞧见她脸上的神色,瞬间脸色变了变。 于是没再说话,只守候在一旁。 一炷香后,门外快步走来一太监,到高要身边耳语了一番。 他皱了皱眉头,神色若有所思,半晌后,将目光移到等候的两人,还有要向大王复命的章端。 ------------ 第44章 他缓步上前笑道:“章大人,大王忽然有些急事,就不过来了,您可自行离去。” 章端闻言,看了一眼殿中的人,微微颔首,之后转身离开。 看他走了后,高要转头面色淡淡,对着他们说道:“大王口谕,册封二位王姬为美人,入住冼年宫的偏殿。” 高要招手就有两位小太监走上前来:“将二位美人带下去。” 听言,高静姝心里算是松了口气,在衣袖下交并的两只手心竟紧张到微微潮湿的程度。 原本忐忑不安的扶芳在听到这个消息时,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来,她是听过那暴君凶残的名声,而且她也知道扶芳被贬为宫女,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里饱受磋磨。 好在他们还得了个美人的封号,也不用和那些宫女一般备受欺凌。 …… 咸宁宫。 宫女和太监看到来势汹汹的荀邕,刚挪动脚步,有意上前阻拦时,立马就被他长腿一猛踹在心窝口。 太监噗呲一声,猩红的鲜血喷涌而出,踹飞在空中划过一道弧度,而后猛地趴在地上,脸色惨白,双眼紧闭,进气多出气少。 眨眼间,好好的一个人躺在地面生死不明。 周围其余人看到,扑通一声,立马五体投地跪在地上,颤抖着身躯喊着求饶。 忽然外面的守卫们冲了进来,荀邕侧眸直接夺过他腰间的刀,阴沉着脸,大步流星地朝着内殿走去。 躺在床榻上依偎在宦官怀里的卫太后听到外面的声音,顿时惊慌失措地起身,脸色发白地望向廖拭,廖拭见状不妙,急忙起身,捡起地上的衣服就要往外跑。 结果刚跑到门口,就被一脚踹飞,咚得一声,趴在地上,口吐鲜血。 卫太后看到心疼不已,也顾不上穿好衣物,直接衣衫不整地下床去搀扶廖拭,刚要开口,颈侧倏然传来一道冰寒之气。 她抬头一看,只见她的儿子荀邕脸色阴沉,眼神充满了杀意,咬牙蹦出两个字:“放手!” “儿、儿啊!你…你冷静一下,我们什么都没发生!” 两人衣衫凌乱,外衣遍地都是,如此亲密地抱在一起,然后说他们什么都没发生,听了着实令人可笑。 卫太后为了保住廖拭,几乎是泪如雨下,先发制人哭诉道:“你拿着剑闯进来,这是要逼死你的母亲吗?你忘了在卫国我们母子相依为命的困苦日子了吗?” “你怎么能这么没良心?!若不是我在那些人当中讨巧卖笑,你真以为我们还能活着回到梁国吗?!” 又是卫国!又是卫国!又是提及到这段令他们二人的万分屈辱的日子。 每次母后惹他生气,收不了场的时候,总是要拿出这段过往来让他记得她的付出她的好。 他在卫国是因为她才能活着不假,却也因此受到太多的侮辱和欺凌,即便是他成为梁王后,亲手斩下那些人的头颅,悬挂在城墙之上,也难消心头之恨。 而眼前的女人,他的母后,丝毫不关心他遭遇了什么,一味的用所谓的母子恩情裹挟于他。 甚至在王宫做出如此不知廉耻的事情,让他颜面尽失,脸上蒙羞,在被他撞破二人的苟且后,还要在他的面前维护这个贱人! 她什么时候能正眼看看她的儿子,看看这个从未给过一丝关怀的儿子。 难不成她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他吗?!只把他当做一个能让获得至高无上位置的工具吗? 越想,他心头的怒火愈演愈烈,随之而来头痛,还有迸发的杀戮欲望,都将他折磨得苦不堪言。 他猩红着眼睛,脸色难看到极致,带着充满戾气的杀意,抬手直接朝着躺在地上廖拭刺去。 廖拭有先见之明的滚落在一旁,连滚带爬地围着房间内逃跑。 荀邕见他敢逃,怒不可遏,提剑追了过去,一副势必要将他斩于剑下的气势。 卫太后懵了一下,而后赶忙上前拦住,双眼通红的哭道:“儿啊!就当母后求你了,你就放过他吧,他只是一个宦官,不会威胁到你的位置的!” “真的……你相信母后吧,母后是不会骗你的。” 廖拭可是她的精神依托,肉体慰藉,他们灵魂相通,她不能没有他! 就算是儿子,也得排在他的后面,更何况…… 她不经意间抚摸了下肚子。 愤怒的荀邕根本没察觉到,一心想要杀了眼前这个祸害,这个可恶又恶心的贱人,这个引诱他母后秽乱后宫的贱人! “滚开!” 他阴冷的盯着挡在廖拭面前的卫太后,攥住刀柄的手青筋暴起,攥得发白。 荀邕这副明显不对劲的样子,卫太后丝毫未发觉,满心满眼都只有自己的情人。 她展开双臂,怒斥道:“你要杀就杀了我先!来呀!你亲手杀了你的母亲,杀了当初在卫国一心护住你的母亲!” 一字一句看似字字泣血,可伤得确实荀邕的心,他只是个十八岁的少年,被母亲这样充满仇视的目光盯着,顿时大脑空白了一瞬。 他不理解,更不明白,为什么母亲要站在他的对立面。 他的头更痛了,头痛欲裂,让他瞬间拿不住刀,咣当一声,利刃掉在了地上。 见此,卫太后稍稍松了口气,却还是满眼警惕地盯着她的亲生儿子。 躲在她背后的廖拭也缓和了下惊慌的心,悄摸摸探头出来,看到满身都透着不对劲的荀邕,担心他发疯,赶忙拉着卫太后往后退去,但还是记得把卫太后挡在自己面前。 毕竟如果不是卫太后拼死保护他,只怕自己早就死了。 就在此时,高要从外面急促赶来,看到大王此方模样,知晓他定然是犯病了,刚忙拿出衣袖里的药瓶,倒出一颗药递到荀邕面前。 “大王……这是太医开的药,您吃一颗就不疼了……” 听到能止痛,荀邕二话不说接过来直接一口吞下。 高要赶忙招呼宫人拿水来,拿到水后,连忙递给荀邕:“大王,喝水润润嗓子。” 吃了药的荀邕明显精神好转了些,却也还是恍恍惚惚的,高要见此,上前搀扶着,将他送回来蕲年宫。 ------------ 第45章 玄色的帷幔影影绰绰,依稀可见躺在床上的少年双眼紧闭,脸色微白,痛苦的皱起眉头。 此时他的脑海中不断闪现之前和高静姝相处的画面,那声音俏皮时会说出让他心情愉悦的话,晚上会用温柔坚定的语气给他唱歌。 听着歌声不需要安定香,他很快就能进入梦乡。 会和他说那边的所见所闻,会和他讲平日遇到的趣事,会在他情绪不稳定的时候安抚他,逗他开心。 他在她身上感受到了不一样的感觉和温度,是任何人都代替不了。 可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他不知道姐姐为什么要躲着他,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何她无缘无故就变得冷淡下来。 从最开始的冷淡,再到敷衍、忽视,最后干脆不回他的话,彻底断联。 连给他解释的机会都没有,就直接单方面宣布结束和他的一切。 当时他真的很茫然无措,那是他摆脱从前那种淤泥般的生活后,第一次感受到慌忙失措的心情。 而如今面对再次令他失望的母亲,他想她了,无时不刻都在想她。 原本想着找到她之后,他要好好教训她,直到现在他什么也不想了,就想找到她问问她过得好不好,有没有被人欺负。 若是被人欺负了,只管告诉他,他一定会杀了那个人,再抱着她好好安慰一番,等她情绪好点了,他就让她抱住自己,再好好和她述说自己受到的委屈。 可想着想着,荀邕现在就感觉委屈得不行,忽而一颗晶莹剔透的水珠划过微红的眼角。 少年翻个身,将自己蜷缩起来,将头埋在手臂下,毫无安全感和防备的一个姿势。 ……… 冼年宫偏殿。 桧烟环顾四周打量下陌生的环境,拿着从齐国带过来的行李,开始整顿收拾。 高静姝坐在软榻前,面前的地上摆放着一个铜盆,里面烧着最低廉的炭火,而不是像他们在齐国烧制的银炭火。 这种炭火燃烧时会散发出淡淡地黑烟,味道也极其熏人,必须要开窗才行,而是消耗极快。 昂贵的银炭燃烧时间是在两个时辰左右,而低廉的黑炭只能燃烧半个时辰。 这造成了特别大的消耗。 倏然,门外传来一阵叫唤声:“我倒要看看,这齐国第一美人究竟长得是有多倾国倾城。” “许美人,您直接不能闯进去啊,奴婢要先通报才是。” 小太监站在门口,面露难色地伸手拦住主仆两的去路。 许离春瞪了他一眼,横眉竖眼地说道:“大家都是同一品级,还要通报什么?当她是齐国王后吗?!” 于是乎,她伸手一把将他推开,抬头挺胸,大步流星地走了进去。 一打眼就瞧见端坐在软榻的少女,瞬间被那张玉貌花容也惊愣在原地,与此同时内心产生浓浓的危机感。 高静姝瞥了一眼那双在门口脚,继续双手放在火上烤,丝毫没有要抬头正眼看她的意思。 这让许离春顿时感到一种被轻蔑地态度,气呼呼地问:“你这是什么意思?居然这般傲慢无礼!” 高静姝不紧不慢地说道:“到底是谁傲慢无礼?你是在自我揭短吗?是谁不经主人家通传就擅自进入?是谁在主人家大吵大闹?” “你不觉着自己说这话有些可笑吗?” 她缓缓抬头,安静地凝视着她,面色淡然,没什么情绪。 许离春瞪大了眼睛,很是惊诧,手指着她,“你…你…” 一直你你你的,被怼得哑口无言,完全没料到她居然这般口齿伶俐,一时间想不出反驳的话来,只得干等着眼睛。 “你有事吗?没事的话可以出去了。” 听言,她眼睛一转,笑嘻嘻地问道:“姐姐,你见过大王了吗?你这般貌美,又是齐国王姬,怎么就只是个美人啊?” 齐国作为曾经的第一大国,兴和王姬又是公认的绝色无双,怎么着都不应该只是个美人啊,所以她这是在嘲讽,看她笑话。 高静姝却觉得这些话和她的行为真的很无聊,而且她看上去约莫也就十八十九左右,对她来说就是个妹妹。 她笑了笑,说出个粗鄙的词:“关你屁事,乖,没事多吃点饭。” 当个饭桶就行,不用思考也不用说话。 许离春前一句听懂了,刚要发作,却听到后面一句关心的话,一下子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她皱了皱眉,脸上浮现些许地困惑。 高静姝可没闲工夫给她解惑,直接叫来太监送她走人:“来人,将这位美人请出去。” 站在门口等候的太监听见,急忙上前,点头哈腰地说道:“对不住,请美人回去吧。” 人家都这么直白的赶客了,再待下去就是自取其辱,她原本就是想着来看看这被人称为齐国第一美人的王姬长什么样子。 眼下看来,她是长得好看不假,但照样没引起大王的注意,所以她可以暂时的放心了。 之前她没来时,还诚惶诚恐害怕这梁王长得很丑,反正在她心里见过那种弑杀的人都是长得很丑的,结果就是个和她差不多的少年。 而且长得高大挺拔,且没有三大五粗的丑陋魁梧,加上形貌昳丽,虽然看上去是有点脾气不好的样子。 但是他是梁王啊,是六国之主,身份尊贵无双,脾气不好在这些优点面前,只是一个小小的瑕疵罢了。 反正她对他是动心了,自然要摸清楚从各国来的王姬都是什么样子。 现在能确认梁王是一个也没有看上,全部都一视同仁的分为美人,再则她是知道梁王在找一个女子。 她看过那画像,在她看来还没有自己长得好看,不理解梁王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去找这么一个人。 许离春冷哼一声,带着贴身侍女转身离开。 她走后,高静姝将太监唤了进来,开始了解这里的情况。 太监是她这个丽正殿的管事太监,叫李英,他恭敬地向她说道:“方才的美人是赵国王姬,叫许离春,住在含光殿。 “除此之外,还有两位美人,分别住在冼年宫里的念云殿和碧月殿,念云殿是您的妹妹,碧月殿是来自夏国的弄烟美人。” ------------ 第46章 深夜,大雪纷飞,寒风狂肆。 高静姝洗好澡后坐在妆奁前擦拭着沾湿的发尾,从铜镜里看到身后的桧烟还在忙碌,说道:“这么晚了,而且还赶了好几天的路,你快下去休息吧,明日再整理也无妨。” 来这梁国,昭舒王后直接给她装了五六箱的物品,小到常用的碗筷茶具、澡巾胰子,大到春夏秋冬的衣物,被褥,还有各种各样昂贵的首饰和头面,最重要的是还有一箱的金银珠宝。 全都是昭舒王后这个母亲对女儿的爱意。 闻言,桧烟转头笑道:“好的,王姬。”说着话,手上动作不断。 直到将被褥铺上她在齐国常用的丝衾天蚕锦被,和散发着清香的竹枕,全部整理好后,她才走到高静姝面前福了福身。 “那奴婢就先下去了,王姬早些安寝。” 说完,她转身离去,走到门口的时候,守夜的太监李英赶忙站直身子,笑着问候:“桧烟姑娘。” 被里面的高静姝听到,疑惑为什么外边还有人,出声问道:“谁在外面?” 李英听见传来的声音,回答道:“美人,是奴婢。” 高静姝起身披上狐裘走到门口,发现地上放着一个蒲团,不禁又问:“你这大半夜不睡觉,在这干什么呢?” 他听言,却有些懵,回道:“美人,奴婢在守夜。” 守夜?这里还有守夜的规矩? 在齐国瑶华宫可没有守夜的规矩,再则现在是冬天,外面还在下雪,只一个蒲团垫着,岂不是冻的要命。 于是她说道:“我这不用守夜,夜已深,又下着雪,你赶紧回去睡觉吧。” 说完,她转身回去房间,刚走没两步,就听到身后扑通一声,紧接着激动的声音传来:“多谢美人,美人宽宏大量,仁慈善心。” 她脚步一顿,而后走了进去。 李英没想到居然会遇到个如此心善的主子,这几日风雪大,尤其到了夜里,更是冰寒刺骨。 隔壁宫里的守夜太监前两日因为得罪了新来的美人,被罚跪在雪地里,哪知第二日竟然给冻死了,可就算不是被罚跪在雪地里,也会因为感染风寒,没人医治被拖到最后病死。 谁叫他们是最低贱的下人,没有人权,没有人在乎,就连医治宫人的医官也能拿乔,不给他塞好处,他就一直拖,拖到无力回天为止。 奴隶的命最没有价值。 李英走后,外面只剩下狂风呼啸的声音,风夹着雪拍打在窗棂上,哐哐作响,在安静地寝殿内,莫名带来一种孤寂和萧瑟之气。 躺在床上的高静姝不知为何,就是睡不着,心里有种焦灼不安,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 她翻来覆去,最后摸出放在枕头底下的骨玉静静地凝视着,越看越清醒。 在发觉真的睡不着之后,她直接起身,去箱子找到从梁国带过来的祭祀占卜的简牍,坐在桌前借着微弱的烛光仔细看着上面晦涩难懂的大篆。 忽然在她发现了些异样,坐直身子,嘴里念念有词,“九星连珠?传闻五百年前出现异象,当夜幕上围绕月亮的九个星星连成一条线后,会出现一个闪烁着幽蓝光芒的黑洞,它将会带领你去到任何想要去到的地方……” 她一点点念着上面记载的文字,在意识到是什么之后,顿时惊醒的发现这也是回去的路。 这一发现,瞬间让她兴奋起来,按耐不住激动地心,站起身,绕着房间不停的徘徊。 兴奋到她恨不得此时就出去查看天上靠近月亮的位置,到底有没有九个星星。 有了这个想法,没到两秒钟,她披上狐裘,迫不及待地朝着殿外跑去。 一到院子,寒冷喊着冰渣的狂风呼得一下,朝着她迎面吹来,直接将她面上的温度瞬间降低冰点,好似刮骨刀般刮得她柔嫩脸颊生疼生疼的。 连体内的温度也都带走了,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寒颤。 高静姝只是愣了下,便兴奋地仰着头往天上看去。 但令她失望的是,由于下雪天的缘故,灰蒙蒙的天空全是乌云,别说星星了,就连月亮都看不见。 入目的视线中是掉落下来的小雪花,落在脸庞上冰凉凉的,这感觉有点像穿越过来那天落在脸上的雨滴,同样是冰凉凉的。 寂静无声地环境里,她忍不住想自己的那篇付诸众多心血的论文有没有引起轰动,毕竟当初的教授可是露出了激动地神色。 那就说明,她研究的方向没有错,所有的功名都在等着她回去,所以她必须得回去。 这般想着,高静姝不甘心,直接跑出冼年宫,冲进了漆黑的夜色里。 一直跑一直跑,直到跑到一股空旷的地方,她抬头仰望晦暗的天空,好像乌云是散了一点,从中倾斜出丝丝缕缕莹润的月光。 但还是看不清楚。 想了又想,她环顾周遭看看有没有有用的地方。 骤然,她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一颗巨大无比,树枝粗壮的银杏树。 只不过是因为冬季,这银杏树光秃秃的,张牙舞爪的树枝上没有一片叶子,藏匿在黑暗中,一时间没发现。 高静姝快步上前,伸手拍了拍粗壮的树身,打量了一会儿,后退,蓄满力气,直接一鼓作气地冲过去,伸手攀上树枝,一溜烟的爬了上去。 她能爬上去,还是得归功于之前一直苦练的武功,体力也因为武功变得更好了。 虽然怕冷的毛病没有得到多少改善,但是只要能保护好自己,这点其实并不重要。 站在高处,的确是要比在下面看得更加的清楚。 她仰着头,努力看清楚月亮旁的星星,伸手认真且专注的数着。 突然,她诶了一声,脸上挂着困惑地神色,自顾自地说道:“不对啊,这星星怎么好像是不全的,都没有九颗星星啊,奇怪,怎么回事……” 她不死心地又数了好几遍,才发觉真的少了一颗星星,只有八颗。 那少的那颗星去了哪里?失踪了? 高静姝忍不住低下头,转了转酸痛的脖子,不经意间看向不远处的方向,刚要收回视线,骤然发觉好像有个黑影。 ------------ 第47章 她一慌,双手抓住树枝,急忙蹲下来缩成一团,企图用光秃秃挂着霜雪的树枝挡住自己。 高静姝屏住呼吸,安静地等待那道身影走远。 可是,他踉跄着脚步,忽然朝着她这个方向走来,她见此登时心惊起来,开始猜测这是哪个宫里的太监或者是宫女。 但她更倾向于太监,宫女似乎很少有这般胆大敢夜里在宫中四处游荡。 不管如此,她肯定是不能被发现,不然在树上一定会被当成刺客,再则她也丢不起这个脸啊。 她的形象一向是高高在上的王姬,傲慢又生人勿近,一下子做出如此反常的举动,不就是崩人设,很难让人不怀疑她是被什么邪物上身。 于是她闭上眼睛,假装看不见对方,对方也看不见自己,俗称掩耳盗铃。 倏尔,静谧地环境里传来轻微扑通的声音,因为太过安静,导致在树上的高静姝也能清楚地听见。 她猛然睁开双眼,疑惑地寻声望去,方才那道身形不稳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她拧了下眉间,决定在等一会儿,谁知道会不会从那个角落冒出来吓她一跳,然后大喊着刺客。 这里是梁王宫,侍卫基本都是冷酷无情的人形兵器,杀一个无足轻重的美人对他们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想着想着,高静姝突然意识到,自己就这么跑出来似乎太危险了,若是被人发现半夜在宫中乱跑,那也是死路一条啊。 她赶忙树上跳下来,又惊觉到这里的路她根本就不认识,刚才一通埋头乱跑,不知道给自己跑到哪里去了。 登时对自己又是好笑又是无语,天气冷到脑子都宕机了。 高静姝忽感一阵刺骨冷意,赶忙紧了紧身上的狐裘,往周围看去,想一想先前是怎么来的。 按原路返回应该是没什么问题。 就在她寻路的时候,不知怎么的,想起来刚刚听到的扑通声,结合骤然消失的身影,那他应该是倒在哪个地方。 这冰天雪地的,倒在雪里躺上一宿,人不得成冰雕? 高静姝晃了晃头,让自己别多管闲事,想有的没的,就算人死了,那也是梁国的人。 她像是在说服自己,寻了条眼熟的小径,直接朝着乌漆麻黑的路上小跑着。 走到一半,她倏地停住脚步,皱着眉头,表情有些纠结和犹豫,思忖良久,还是转身回到原来的地方。 想想在树上看到的方向,顺着前面的方向找寻过去。 她弯腰摸黑找寻了好一阵,终于在雪堆和花丛之间找到了躺在地上的人,穿着玄色里衣,披散着头发。 乌黑亮丽的长发将他整个人包裹住,让人看不清面容。 但是可以看出他不是女子,且身形十分高大,目测有一米八六,不是那种满身肌肉粗壮的样子,是属于少年郎带着薄肌的身躯。 高静姝小心翼翼地呼唤道:“你好?还活着吗?醒醒。” 叫了半晌没有反应,她干脆伸手碰了碰他的手臂,衣料传来雪的凉意,很快,薄薄的里衣下传来皮肤上的温热。 证明他还没有失温,不过话说回来,躺在雪里有段时间了,他竟然体温还是正常的。 她蹲下来,伸手撩开覆在他脸上的长发,将他整个人摆正,恰巧温润的月光从乌云的缝隙投射下来,落在他那张脸庞上。 瞬息间,她下意识屏住呼吸,盯着他的眼眸微微有些失神。 那是怎样的一张脸,和她明媚的漂亮不同,他的漂亮更趋向于妖异,红绮如花,妖颜如玉,眉眼间那股秾丽勾魂摄魄,但却因为尚且年少,多了一分稚气。 流畅锋利的下划线,有着饱满的美人珠的殷红薄唇抿紧,莫名有种别样的诱惑。 她不禁想,这人在深夜出现,又不惧寒冷,该不会是什么邪物吧。 高静姝迟疑了一下,还是将他的手臂搭在肩膀,准备将他扶起来,回去温暖的地方。 结果才一动手,瞬间眼前一黑,紧接着天地在视线中翻转,后脑勺和背部猛地传来剧烈的撞击痛感,地面的霜雪溅到脸庞带来点点凉意。 涣散的意识稍稍回笼,却惊觉脖子被人狠狠掐住,随即被遏制住呼吸,力道之大,立马叫她喘不上气来。 大脑缺氧,让她一瞬间目光闪烁着眩晕的朦胧光圈。 恍惚间,她看到那张漂亮的面容浮现出冷戾阴鸷的神色,一双漆黑的眼眸闪烁着杀气,如同深不见底的深潭黑水快要将她的口鼻给淹没。 她张着嘴拼命汲取新鲜的空气,求生本能的反应迫使她极力地扒拉着禁锢在脖颈上的大手。 此时的荀邕仿佛又回到了那段黑暗的日子里,谁都可以对他拳打脚踢,嘴里说着最肮脏污秽的词语,那丑陋的嘴脸,至今历历在目。 甚至因为他这张祸害一样的脸,让他遭受到极端的屈辱和非人的折磨。 他望着底下那张脸,朦胧的视线中浮现出一张张痛恨的脸庞,明明他们已经死了,为什么还会出现他的面前?! “狗杂种!就是狗杂种……肯定是因为他是野种,才被梁王给丢弃!” “对!没错…他娘这般淫荡,指不定是跟哪个野男人生下来的!” “……你们看看,他那张脸生得比女人还漂亮,简直是天生下贱!就是被压的货色!” 这些污言秽语和嘲笑声在他的耳边不断地回响,刺激得他头痛欲裂,心头的怒火伴随着充满戾气的杀意,太阳穴青筋暴起,手死死地掐住底下的人脖子。 “放…放手……”她的声音近乎无声,脸庞涨得通红,眼角控制不住的泛起泪光。 骤然,一道刺目的亮光闪过他的眼睛,让他下意识闭上双眼,手随之松懈了下。 高静姝抓住机会,大口喘气,手心刚刚胡乱抓住的石头猛然朝着他的太阳穴死命击打下去。 一道沉闷撞击皮肉的声音响起,荀邕立马从方才的幻觉中脱离出来,但意识还是昏昏沉沉的。 入目的是一张陌生且美丽的脸庞,她捂住脖子,愤怒多过惊惧的目光紧紧盯着他,神情像是要把他碎尸万段。 ------------ 第48章 高静姝拧紧眉间,正要破口大骂,忽而滴答一声,温热的湿意从冰凉的脸颊处传来。 明明不烫,落在冷得发麻的脸庞上,像是油锅滴入一滴白水般滚烫沸腾。 紧接着一滴两滴,顺着他的下颌潺潺滚落。 她怔怔地看着嵌入眼底的血红,不到一会儿,反应过来,神色惊慌,伸手猛然将他推倒在地上。 荀邕像是耗尽了全身力气,没有任何的反抗,顺着她的力道到在冰冷地青石板上,一动不动的样子,像是死了。 “……呼呼…嗬…嗬咳咳咳……” 高静姝大口喘着气,摸着肿痛的脖子,猛烈的咳嗽了好一阵。 她缓过气来后,起身,才发现手里还拿着那块染血的石头,手心都被攥得生疼,瞬间松开手,咚得一下掉在地上。 “你…你脑子是进…进水了吗?!我好心…好心救你,你居然对我下……这么重的手。” 她赤着一只脚,半弯腰站在他身侧,娇俏的脸上尽是愤愤不满。 还未意识到刚刚挣扎的时候,把右脚的鞋给蹬掉了。 她看着他那副死水沉沉的模样,骂了好一会儿,直到口干了才停下来。 正欲走时,光洁娇嫩的右脚板倏然传来剧烈的刺痛。 瞬间让她惊叫了一下,赶忙低头看去,才发现右脚的鞋子不见了,深呼吸了下,强忍着怒气,开始找鞋子。 终于在杂草里面找到自己的鞋子,手撑着树身,气冲冲地将鞋子穿上。 倏地,发觉方才掐住自己的人,还躺在雪地里,心底忍不住疑惑这人是不会感觉到冷的吗? 她穿着狐裘都觉得冷的要命,眼前这个太监可是穿着单薄的里衣啊。 莫不是在王宫被人压迫久了,夜深人静时,终于是受不了刺激,所以疯掉了? 其实她一直觉得在王宫里的人,无论高低贵贱的人,基本都有点心理问题。 一是被这深不见底的环境憋出来的,二是宫人之间也会搞小团体,踩高捧低,欺凌排挤其他弱小的人。 一入宫门深似海,不是说说而已,而且这个时代的人对于奴隶是真的打杀随意,不像后来的朝代,稍微有点人情。 若是真是被人欺负了,那他这种应激的反应,也还算是能理解吧。 高静姝无奈地叹了口气,半蹲下来,注视着半敛起眉眼的少年,那面无表情,却给人一种心死的错觉。 尤其是那双漆黑的眼眸,没有半点光亮,如同一潭死水似的掀不起任何的波澜。 她看着那张稚嫩的脸庞,莫名地心软了下,轻声道:“我看看你的伤,你不能攻击我知道吗?” 诶?这话怎么有点像是对小狗说的话。 哦,她想起来了,在现代的时候,路边碰到过受伤的流浪狗,抓它去医治的时候,她就是这么说的。 躺在地上的少年,长睫微不可见地颤抖了下。 这温柔地话仿佛是从天边由远而近的传入他的耳朵里,不知是不是太冷的缘故,无端让他浑身起了一阵的酥麻感。 高静姝见他还是没反应,皱着眉头,凑上前去,从衣袖拿出手帕给他擦了擦额角和下巴处的血迹。 忽而,他的目光在瞬息间变得迷澄起来,拧着眉头,满眼的困惑望着她,感受到疼痛般,伸手摸着头,发出轻微地呻吟。 他这般,她自然是看到了,这痛呼的模样像是换了个人似的,全然没有方才那种凶狠仿佛要吃人的模样。 算是危机解除,她将他扶起来靠在肩膀处,柔软的指尖轻轻拨开他冰凉的长发,用温热的指腹按了按,结果靠在她怀里的人跟着颤抖了下。 她一惊,赶忙问道:“怎么了?是很疼吗?” 说的太急扯痛了脖子上的伤,她登时咬住下唇,强忍着疼,心里暗骂了一句。 不经意间往他湿濡猩红的伤口看去,不由得想这就是互殴的结果。 他没说话,只是小声地呜咽了一下。 应该是呜咽了一下,她没听错的话。 “你要不要跟我回去处理一下伤口,现在虽然雪是停了,但是不能久待,因为我现在很冷。”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他似乎在往她的怀里钻,准确的说是往她狐裘温暖的地方钻。 他浑身上下冰凉凉,钻入她怀里,只感觉到像是抱了一块冰块似的,让她也跟着冻到不行,直接颤栗了下。 先前里衣下的皮肉还是暖的,如今已经是冰冷一片。 她还以为他是有什么特异功能,还是绝世武功,不然怎么不会冷,现在看来,他还是正常人,会怕冷。 就是非要到这种程度才开始留恋温暖吗?冷死了! “等等…等等…你好冰啊…先停会儿,我要被你冻死了。” 高静姝见说话不管用,看着顺滑的长发,直接伸手抓住,强行让他远离她的脖颈,使得他被迫往后仰起。 失去柔滑温暖的地方,他拧了下眉,面上带着一丝不悦,紧接着双眸变得湿漉漉地看着她,试图引起她的怜悯心。 又或者只是为了自己能再次趴在温热的地方,像是被迫离窝的小狗,哀求着主人想要回到自己的家。 她凝视着,怔忪了下,心猛然悸动了下,仿佛被什么东西撞了下,胀胀麻麻的,有点奇怪的感觉。 但是过后她就意识到有点不对劲了,这少年和方才简直是判若两人。 她忍不住想,会不会是不小心把他的脑子给打傻了?还是说眼前的人其实年纪真的很小,还不到明事理的程度? “你、你叫什么名字?会说话吗?” 半天没听见他说话,别不是个哑巴吧。 “…我冷……”他良久才蹦出两个字,紧接着又道:“疼…好疼…” 就在此时,不远处骤然有亮光在移动,在向她这个方向靠近,伴随着一声一声呼唤。 高静姝惊慌地抬头看去,低头问道:“是找你的吗?” 不等他说话,她像是想到什么,惊诧地问:“你不是太监?你是谁?!” 如果前面的人真是找他的,那他不可能是太监,会不会是王宫哪位小世子?要真是这样,就遭了。 ------------ 第49章 她双手猛地将他推开,少年猝不及防,倒在地上一脸茫然的看着她。 一头流丽的乌发垂落在冷白的脸颊旁,加上额角红色的伤口,有种破碎的柔弱美感,无端让人生起一种怜惜。 连高静姝也不例外,即使方才被他狠狠地掐住脖子,险些丧命,但在教训了他一顿后,只要知错能改,还是好孩子。 眼看着那一盏盏幽黄的行灯逼近,她静静地凝视了他一眼,伸手戴上兜帽,转身快速地远离这里。 少年拧眉,刚站起身想去追,结果忽然一阵剧烈的头疼,仿佛要裂开似的,他大口地喘气,手不自觉握成拳头猛地敲打着自己的脑袋。 似乎大脑里有另外一个意识,在和此时的他互相抢夺身体的掌控权。 不远处的高要拿着手持三足行灯,突然瞥见前方好似有道身影,如今这么晚了,王宫内是不允许宫人走动,否则杖毙。 所以,前面的身影有可能是大王。 想到这种可能,他慌里慌张地赶忙跑过去,旁侧的宫人见此,也急忙跟了上去。 果不其然,那就是大王! “大王!大王!” 在高要冲上去的瞬间,少年忽然倒了下去。 高要顷刻间惊慌失措,飞快跑上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脸色发白,焦急地大喊着:“大王您醒醒!大王……” ……… 高静姝轻手轻脚地关上门,靠在门上,静悄悄地环境,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一直敲击着耳膜。 她喘着气,忽而感受到脖子传来的巨疼,连呼吸都变得小心起来。 走到桌前,给自己倒了杯水,冰凉凉的划过灼热的喉咙,很舒服,接连喝了好几杯,喉咙总算是不那么疼了。 她心想,下次不在陌生的地方乱跑了,这次是她命大,下次指不定会出什么意外。 是她失算了,没考虑到这是别人的地方,就贸然冲了出去。 过两日彻底安顿下来后,她必须要写信联系上邹衡才行,收了她这么多钱,不可能让他什么都不干。 结果,他必须要尽管给到她的结果。 新鲜劲已经过去,史书她也看了个遍,该回去了,她要回家,回到那个属于她的时代。 这里的生活方式,根本就不适合她,各种各样的规矩,贵族和奴隶跨越不过去的沟壑,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那些王公贵族明明有能力去帮助他们国家的百姓,却不愿意施以援手,不可否认是因为战争,但也间接导致了更多人饿死冻死。 她有同理心又能如何,不过是自我折磨罢了,那还不如眼不见为净。 早点回去,她便不用再看到这些人间惨剧。 于是她拿出自带的笔墨和竹简,在上面写着她的位置,让他来梁国,方便两人联系。 但是写完后,她又担心,这里是梁王宫,送信出去被人发现只怕会被当成细作,到时齐国来的女子都得完蛋。 要想一个办法,找到可靠的人,可以为她送信。 想着想着,她感到一阵困意,打了个哈欠,把竹简用竹册压住,转身回到内室休息。 翌日,朝阳初升,今日难得是个阳光明媚的日子。 太后宫里的人一大早就过来说要各国来的女子,但凡封了美人,有品阶的都去参拜请安。 是以,这冼年宫早早就忙碌起来。 此时的高静姝坐在妆奁前,神色困顿呆滞,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任由身后的宫女给梳妆描眉,还有拿出今日要穿的衣物。 她从铜镜看向正在整理床铺的宫女,那是少府拨过来的宫女,叫秋阳。 她没记错的话,少府是管理宫女太监的地方,而还有一个地方叫永巷,那是低等宫女和失宠妃嫔居住的地方。 新入宫的妃嫔第二日都向后宫之主请安,而如今由于王宫还未立下王后,原本他们这些美人早该去请安,但耽误了好些时日,便是因为齐国迎亲队最晚到。 卫太后为了不这么麻烦,决定推迟几日,也就是今日。 等到一切整理好后,高静姝在桧烟的搀扶下走了出去,却在殿门口意外看到妹妹高灵。 她低着头,看到来人,福了福身:“姐姐。” “你怎么来了?” 听着高静姝冷淡地嗓音,她小声说道:“灵儿想和姐姐同行。” 她也不想来找她,但是在这陌生的地方,她本能的想要找到熟悉且有安全感的人,这个人恰好就是她的姐姐高静姝。 跟在姐姐身边,要是她出了什么错,有姐姐在,还能帮忙分担一些。 高静姝才想起来,她就在隔壁,自己又是她的亲姐姐,那她来找自己也是正常的,毕竟在陌生的环境,人都有趋光性,会抱团取暖。 她看向高灵点了点头:“走吧。” 在领路太监的指引下,一行人来到咸宁宫,还没走进,就看到前方站了不少人,看样子都是前来请安的美人。 只是不知为何,里面的人没有让他们进去。 察觉到来人,众人齐齐回过头望来,无数的目光落在高静姝身上,闪过一丝惊艳,而后又潜意识的露出敌意和审视。 如此绝色的一个佳人,对同一品阶的他们来说充满了危机,特别有些只是占了个五官端正的美人,在倏然变得自卑起来。 在他们的心里不由得浮现出一句话“腐草之荧光岂敢与皓月争辉”。 或许在这一刻,他们就失去了竞争的资格。 可有的人却不这么认为,就算再貌美又如何,在这后宫生存,靠得不仅仅是美貌,还有能力和手段。 在谁都没有得到大王宠爱之前,谁都有机会往上爬,况且梁王宫还没有王后,宫中一切事物是太后掌管。 那他们自然而然讨好献媚的对象除了大王,首当其冲就是卫太后。 站在门口的人,一时之间心思各异,都在隐晦的打量着身边还有没有称得上竞争对手的人,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一个时辰过后,有些人已经坚持不住了,脚痛得发出哎呦哎呦的声音。 即便今日艳阳高照,那也是冬季,站在外面不仅受冷风侵袭,站了一个多时辰,这些向来养尊处优的贵女们如何受得了。 ------------ 第50章 其中有位贵女开始抱怨了,嘀嘀咕咕地说道:“这是怎么回事啊?为什么还不然我们进去?我的脚都痛死了。” “而且外面还怎么冷,就算太后有什么事情耽误了,就不能让我们先进去吗?” 这话虽小声,但是在这么安静地人群里,还是有不少人听见。 有些人不予理会,有些人好奇地转头看去,还有些人没见识过后宫的残酷,竟然跟着附和道:“就是就是,我说你们这些奴婢真的去通报了吗?” “还是不把我们大王的女人放在眼里?你们这是太过分了!” 站在门口守着的宫女和太监一时间面面相觑,其中一位宫女走出来安抚:“各位美人稍安勿躁,太后身子不适,这几日都起的比较晚。” 起得晚,那就是现在还没起,却叫他们在寒冷的天气下一直苦等,就算要给他们下马威,也不是一开始就这般严苛的吧。 看来这卫太后果真如传闻中那样不好相处。 又等了一炷香的时候,里面的人还是没有反应,最开始叫唤的那个人忿忿不平,耍脾气地说道:“要等你们等,什么时候太后起来了,妾再过来请安吧。” “咱家倒要看看是谁居然敢在太后面前这般嚣张无礼?莫不是把自己当成后宫之主?!” 殿门口倏然传来一道阴狠的声音。 众人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还不知此时是谁时,门口守候的宫女太监们竟然齐齐下跪,高呼道:“见过廖拭大人。” 模样十分的恭敬,由此可见他在太后宫中很有威信。 大人?廖拭! 传闻梁国卫太后身边有个极为得宠的宦官,这个宦官好像还被封为长信侯,难怪叫他大人。 那名贵女看到是个宦官,一脸不屑,全然不知自己得罪的是怎样心狠手辣之人,也不知此人在后宫的权利有多大。 她没有搭话,而是带着身边的宫人自顾自地离去。 她异常的举动自然引起了廖拭的注意,廖拭微微眯起眼睛,露出一丝阴险,冷声呵斥:“给咱家把那个贱人抓起来!直接杖毙!” 随着他一声令下,周围冒出很多太监,冲过来直接将她按在地上。 贵女身边的宫人都没反应过来,等到她大声呼叫的时候才回过神,一脸着急地奔过去阻拦。 “你们干什么?放开……放开我们美人……” 贵女瞪大眼睛满是惊恐,害怕得面容扭曲,却不知道求饶,一张嘴依旧不饶人:“你们这些贱奴隶放开我!我是大王的女人!狗奴婢!肮脏下贱的阉人!” 这话一听,那些太监下手更加的重了,阴笑着扯落她的衣衫,露出光洁的臀部,手持木杖,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打下去。 廖拭是假宦官不假,但他们这些可是真太监,任何阴招损招都不是她一个从小锦衣玉食的王姬所能够承受得住的。 眼下她一个清白之身被太监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蹂躏侮辱,露出最隐私的部位,这是比杀了她还要痛苦的折磨。 看得在场的美人们脸色煞白,眼神充满了惊惧,柔弱的身体倚靠在宫女身上瑟瑟发抖。 他们知道眼前的宦官权倾朝野,但却不知道他竟然敢明目张胆的处置后宫梁王的女人,简直是匪夷所思。 若不是他们亲眼目睹,怕是说出来都没人信。 桧烟看到,忍不住抓住高静姝的手臂,脸色难看,闭上眼睛看都不敢看。 她回头看了眼桧烟,拧了拧眉,眼底闪过一丝不忍,伸手拍了拍桧烟的肩膀视作安慰。 一声比一声高昂的凄厉惨叫盘旋在空中,落在他们耳朵里又是抖三抖,即使是闭着眼睛,鼻尖还能嗅到血腥味。 廖拭看到他们如同小鹿般的受到惊吓,露出一抹愉快的笑,好整以暇地欣赏着此时狼狈的模样,享受着因为权利带来的快感。 终于,在地上的女子只剩下一口气后,他才高抬贵手地叫停。 “好了,此女贬为低等宫女,将她拖到永巷去。” 那模样仿佛是对她的大恩大德似的,施害者反倒变成施恩者,着实令人可恨。 可如今他们也只敢在心里痛骂,面上不敢显露半分,除非他们是想变成和她一样那副凄惨的样子。 经此一遭,只怕此人活不下去了。 一条人命只因得罪了太后身边得宠的太监,这个人还是大王的女人,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决定了她的生死。 实在可悲可叹。 就在此时,身后走来一老宫女,恭敬地对廖拭说道:“太后口谕,让各位美人现在就进去。” “既是如此,那便都进去吧。” 说完,他冷哼一声,转身走进殿内。 听言,底下的美人刚准备走,骤然脚下一软,好在被身侧的宫女及时搀扶住,不然可得出洋相。 “姐、姐姐,这个人好可怕……” 高灵紧贴着她,面色苍白,小声地说道。 高静姝伸手捂住她的嘴,平静地说道:“别乱说话。” “进去之后小心点,没让你说话就别说话。” 高灵此时六神无主,听到她的嘱咐,像是找到主心骨一般,连忙点点头,直到她松开手,乖巧说道:“好的,姐姐我听你的。” 其他人都还在惊魂未定,而她却能这么快冷静一下,旁侧的弄烟察觉到,神色若有所思。 美人们在宫女的搀扶下,才得以有力气的走进殿内。 一进入殿内,暖洋洋的气息朝着他们扑面而来,瞬间驱散了黏在身上冰冷的寒意,可却驱不散心底的冷。 内殿上方摆放着一张三米长的软榻,榻上斜躺着一个女人,她盖着雪白厚重的貂毛,神色懒洋洋的,特别惬意放松,好似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可就在门口,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不管而已。 又或者说这是给他们的威慑和警告,方才那个女人就是被当成杀鸡儆猴的祭品。 但是这样的手段也太过阴毒了,简直是生不如死。 “妾见过太后,太后万福安康。” 卫太后伸出手,垂眸欣赏着用凤仙花染红的指尖,她在享受着众人的跪拜,看着他们战战兢兢的样子,以前那种万分屈辱的日子里,才算真的远去了。 ------------ 第51章 廖拭站在她身侧,眼神轻蔑地扫视着跪在地上的众人,抬头挺胸,高傲的模样,仿佛他才是这个宫里的主人。 把耀武扬威演绎到淋漓尽致。 就在底下的众人以为这卫太后又要让他们跪上个两个时辰,一道声音响起:“起来吧,你们这些细皮嫩肉的,怕是受不了这般跪着。” 众人心中不由得腹排,跪了好一会儿后,她才叫他们起来,居然还有脸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 可这又如何,谁让她是后宫之主,天下之主梁王的母亲。 “都坐下吧,今日没什么事,叫你们过来只是认认脸,看看都是些什么绝色佳人。” 卫太后抬眼,在这些人当中慢慢地扫视过去,忽而在一处停顿了下,唇角微微勾起。 “左侧最下边的第二个,抬起头来给哀家看看。” 众人听言,微微转头看了过去,将目光落在那人身上。 高静姝低着头,几乎要将头埋在胸口,在听到声音的那一刻,交织在一起的双手骤然握住,这么多人的视线放在她身上,心口不由得收缩了下。 在这温暖的殿内,沿椎骨往上冒出了些许的冷汗。 避无可避,她无声地深呼吸了口,刚要出声,旁侧的高灵不知怎么的,竟然出言道:“太后娘娘,您是在说妾吗?” 高灵眨巴着一双大眼睛,模样天真单纯。 她极力表现出自己很无害的模样,就是为了能让卫太后多看一眼。 她是这么想的,只要她努力讨好卫太后,想讨好祖母一样,她一定能在众人面前脱颖而出。 后宫册封不一定要大王册封,太后也可以,那她何不冒险一回,只要成功,那么她就可以踩在这些美人的头上,享受着他们的跪拜。 高静姝在听到身边的高灵开口,登时拧紧眉头,眼底闪过一丝惊慌,心里不由得暗骂这急功近利的蠢货。 这高灵是没看到方才那惨烈的一幕吗,明明刚刚还一脸害怕地样子,如今敢如此胆大的站出来引人注目。 别到时候连死字都不知道怎么写。 卫太后显然也想到了这点,没有被她这副模样给蒙骗。 她在廖拭的搀扶下,缓缓站起身走到高灵面前,神色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你是哪国人?叫什么名字?” 高灵喜形于色,强压住激动地心情,起身低头恭敬地说道:“妾是齐王的女儿,叫高灵。” “高灵?” “对的,太后娘娘。” 卫太后上下打量着她,倏然“啪”的一巴掌,带着强劲的掌风,重重地刮在高灵娇嫩的脸上。 她惊惧的啊了一声,猛然跌坐在地上,捂住红肿的脸颊,眼眸立马浮现出雾气,抬头疑惑地望着此时一脸狠厉的卫太后。 不明白刚刚卫太后明明是对她有兴趣的,为什么忽然要给她一巴掌? 她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卫太后眉眼凌厉,冷叱道:“你算个什么东西?竟然敢在哀家面前耍心眼?” “你们这种女人,哀家见多了,哀家告诉你们,在梁王宫不允许此等心机深重的女人留在大王身边。” “后宫争宠向来常见,哀家自会睁一眼闭一眼,但若是你们敢在哀家面前使手段,就别怪哀家不留情面。” 众人听言,顿时战战兢兢起来,福了福身,乖巧地轻声说道:“诺,妾谨遵太后懿旨。” 这下子,众人连腹排都不敢了,生怕被眼前敏锐的女人察觉到,下一个倒霉的就是自己。 廖拭见状大喊道:“来人,将此女送入永巷!” 话音刚落,门口就走进来两个太监,是刚刚在门口对美人行刑的那些人其中的两个。 高灵认出来了,瞬间眼神惊恐,痛哭流涕地跪在卫太后面前,哭喊着求饶:“太后娘娘,妾错了,求太后娘娘饶了妾吧……妾知错了……” 她满脸泪痕,双手紧紧抓住卫太后的袍角不松开。 太监伸手死命拽着她往外面走去,因而顾及着旁侧的卫太后,一时半会儿竟然没能把她拖拽出去。 众人看此,捂住嘴,一阵胆战心惊。 高灵像是想起什么,转头大喊道:“姐姐!姐姐救我……” 她在对高静姝喊着,顷刻间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集在高静姝点身上。 高静姝起身,急忙跪在地上,额头紧贴地面,“妾齐王长女见过太后娘娘,愿太后娘娘长寿万福。” 她的身体止不住的颤抖,看上去十分害怕地样子。 此番模样倒是叫卫太后心情愉悦了许多,她就是要听话且畏惧她的人,最好是不耍手段和心眼。 当然,她也知道,后宫的女人从来不是省油的灯,这种安分守己的女人少见。 卫太后淡淡说道:“给哀家抬起头来。” 听言,地上的少女犹豫着,缓缓抬起头,黛眉轻蹙,眼角微红,这张脸堪称绝色,抿紧的朱唇带着几分倔强清冷。 看似软弱,却又不软弱,但不是那种一眼就能看出矫揉造作,且满是心机的女人。 这模样,有点像当初在卫国少女时的她。 相貌也和她一样倾国倾城,她也是被迫来到吧,当年的她因为这容貌,也是身不由己,孤身前往未知的国度。 卫太后不禁心里生出一丝好感,温和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妾叫高静姝。” “高静姝?齐王长女,你是那个齐国第一美人?” 高静姝眸光闪烁,惊慌失措地磕头说道:“妾不敢当,那些都只是民间谣传。” 她轻笑了下:“起来吧,哀家有这么可怕吗?” “多谢太后。”高静姝稍稍松了口气,缓缓站起身。 离得近,她脸上什么神色,卫太后自然看得一清二楚,暗自点了下头。 “这个女人是你的妹妹?” 她将视线转向脚边头发凌乱,花了妆的高灵,居高临下的姿态,目光中透露出丝丝冷意。 “回太后话,正是妾的妹妹。” 高静姝面上忐忑不安,担心卫太后将两人一并处置,便越发的恭敬起来。 “你是个乖巧的,只是你的妹妹不太懂事。” “对不起,太后娘娘,高灵她只是蠢笨了些,绝对不是有意要冒犯您的,太后娘娘人美心善,请您高抬贵手饶了她吧。” ------------ 第52章 “人美心善?”她轻嗤了一声,“你倒是会说话。” 虽然是奉承的话,但在她嘴里说出却没有一丝令人厌恶的谄媚和讨好。 卫太后懒散地开口说道:“松开她吧。”而后缓缓走向软榻上坐下,廖拭看了高静姝一眼,跟着转身回到她身边。 太监听到命令松开了手,高灵立马挣脱掉,对着高位上的女人,磕头哭道:“多谢太后娘娘,多谢太后娘娘手下留情……” “好了,哀家乏了,你们都退下吧。” 她依靠在扶手上,闭目养神,抬手挥了挥,让他们都下去。 众人起身,低头行礼:“妾等告退。” 一离开温暖如春的咸宁宫,感受着扑面而来的冷风,众人非得没有感觉到寒意,甚至庆幸能够活着走出这座咸宁宫。 经过方才被剥去衣裙凌辱的女子的地方,他们这些才猛地打了个寒颤。 纷纷领着自己宫里的人,步履匆匆地赶了回去。 高静姝和高灵并肩而行,高灵还紧紧抓住她的手臂,失神的模样,像是还没从方才惊险的一幕脱离出来。 她低头,面色平静地说道:“我是不是和你说过不要说话,没让你说话乱跳出来做什么?想死也别拉上我。” “看在你是我的妹妹的份上,我可以容忍你一两次,但绝不允许有第三次,下次再不听话,我不会管你,生死自负。” 高灵听着这些话,呆滞的脸上总算是多了几分人气,眼睛涌上泪水,又开始哭起来:“姐姐……姐姐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要这么做的……” “我记住了,不会再有下次了。” 两人走进宫中,她扯下手臂上的手,冷声道:“最近你就待在宫里,哪里也不要去,低调总没错,你要是想出去也行,不怕别人看你的笑话就去。” “只是别到时候和别人起冲突,或者是被人算计,闹到太后面前你没有第二次机会逃脱了。” 这番话说下来,即便是她再有侥幸心理,还是立马打消了,点头乖乖答应。 “是,姐姐,灵儿知晓了。” 关上门,桧烟才敢说话,心有余悸地说道:“王姬,方才真的太危险了,奴婢没想到这太后居然这般可怕!” “在奴婢看来,王姬就不该救她,她差点儿害得您险些没了半条命,而且明明是她自己想要引起太后的注意,那落得什么下场也是她应得的。” 高静姝坐在软榻前,俯身将冻得泛红的双手放在炭火上烤着。 “你说的对,但是那种情景下,若是不出言救她,她这种人只会死死缠住你,况且一般这种上位者都不太喜欢无情无义的人。” “他们自己可以是这种人,但是身边的人却不能是,不然他们遇到危险的时候,谁来救他们?” 桧烟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她低下头正巧看到铜盆里的炭火快要没了,转身出去找李英,想让他去杂物府再多领些木炭过来。 高静姝在她走出去后,走到案桌前,看着压在下面的竹简,端详了下,无奈地叹了口气。 看来最近要小心谨慎一些,但是送信还是要找机会送信的,不然不知道得拖到猴年马月。 有些事情,是真的拖不得,一拖,变数就大。 高静姝低下头,继续埋进书籍里面找寻她想要的答案。 蕲年宫内殿。 高要担忧地往里面看去,眉间隆起,一副愁眉苦脸的,心想着,从昨晚回来,大王就一直睡到现在还没醒。 太医也来过了,还没走进就知道他是在睡觉,也不敢靠太近。 万一打扰了大王,大王脾气上来可是会杀人的。 所以他是知道的,才叫太医过来,哪里知道他也不敢,也就只能一直守着到这里,可早朝的时间早就过了,还没醒。 这时宫人又静悄悄的走到他身边,小声说道:“高总管这药都已经热了第四遍了,再热就没了。” 高要沉着脸看他:“那你就不会再重新煮吗?真是个白痴。” 那人谄媚地笑了笑,连忙点头:“您说的是说的是,奴婢这就去办。” 他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这些饭桶真是干饭吃多了,脑子都堵塞,不会用脑子想事情。” “什么时候有机灵点的人呢,唉!” 他刚叹完气,就听到里面传来叫他的声音:“高要,寡人要洗漱。” 高要欢欣地大声回应道:“诺!大王,奴婢这就让人拿东西进来。” 不消一会儿,宫人们手里拿着东西鱼贯而入,低头恭敬地站在两侧,安静地等候。 高要上前,将帷幔缓缓撩开,少年站起身,开始洗漱,穿戴的时候,他望向窗外的景象。 “早朝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吗?” 高要迟疑了下,道:“是的,大王。” 荀邕点头,神色若有所思,开始回想昨夜发生了什么,他从蕲年宫出去后,连外衣都没穿,也没有拿油灯,恍惚间不知道走到何处。 当时的他浑浑噩噩的,有些不受控制,走到哪里算哪里。 这种事情发生也不是一次两次,所以高要才会意识到他没穿外衣,于是召集人手去寻找。 但是荀邕之前嘱咐过他的病情和所有状况不得向太后告知,所以找人时也没带太多的人,不然高要会更快找到。 主要是那会儿正在下雪,高要实在是担心不已,说句难听的,万一真冻死在雪地,那梁国该怎么办? 荀邕像是想到什么,低头看向右手,直到头上传来一阵刺痛。 他拧了下眉,伸手碰了碰伤口,心里不禁困惑昨夜自己是摔了一跤吗? 高要见此,小心翼翼地说道:“奴婢带着人到时,您的额头上已经有这个伤口了。” 他没说话,而是在回想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当时的他走到一处相对僻静的地方,然后遇到了曾经在卫国欺凌的那些贵族。 后来…后来他们都消失了…… 出现了一张陌生女子的脸,那眉眼似乎有些熟悉,可他好像是把那些人和她一起给杀了。 他不确定,于是问高要:“昨晚你有没有看到除了寡人以外的其他人?” ------------ 第53章 高要听言,仔细回想了一下,过了一会儿说道:“大王,奴婢当时并没有发现除了您之外的人。” 这话一出,登时让他陷入了困顿当中,怎么会没有?明明当初手心的触感是那么的强烈。 真实到如今他还感觉手心留有余温,柔腻纤细,明明是那么脆弱的脖子,却又偏偏带着蓬勃的生命力。 而且还是女人的脖子。 可是…可是为什么后来他没有了印象…… 越想头又开始疼起来了。 他眉头紧锁,面露痛苦,双手紧紧捂住头,伤口的疼远不及从脑袋里产生的疼痛,好似有人在拿东西捶打着大脑最脆弱的地方。 疼到耳朵响起一阵阵刺耳的鸣叫声。 “大王!大王您怎么了……又开始头疼了吗,快!快把药拿过来!” 高要急切地呼喊着,宫人匆匆忙忙地端着汤药跑了进来。 他赶忙取过温热的汤药,拿过上面的药丸递到荀邕的嘴边,关切地说道:“大王,快吃下,吃下就不疼了。” 让他就着汤药把药丸一并吃下去。 荀邕看都没看,一把抓过来吞下去,再将汤药咕噜噜一口饮尽,还因为太过着急被呛到,猛烈地咳嗽起来。 高要赶忙拍了拍他的背部,给他顺气,结果直接被他给推开了。 “来人,快去将曹太医再请过来!” 高要还是不放心,大声叫唤着让人去请太医,话音刚落,就见荀邕抬手,而后说道:“……不、咳咳…不用了,寡人无事。” 随后他撇开高要的手,踉跄着走到矮榻上躺下,闭着眼睛,慢慢将身体蜷缩起来,特别的安静。 高要忧心忡忡,见此,原本想要说什么,叹了口气还是退了下去。 荀邕还在回想昨晚发生的一切,他总觉得自己是丢失了一段记忆,而且这种事情发生的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每次发病他总是会莫名其妙出现在各种地方,有时候有印象是自己出去的,有时候完全没有一点印象。 醒来的时候,要不就是高要找到他,要不就是他醒过来,自己回去。 可是,无缘无故失去一段记忆真的很诡异,即便是他,最开始的时候也有些慌乱。 但是他没有告诉任何人,一旦被人知晓,那些敌人绝对会寻找机会刺杀,而他的母亲身侧有那个贱人在,那就更不能告诉。 再后来他遇到了阿静,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引起过头疾,自然也没有失去记忆的时候,而今阿静不见了,找了这么久,还是没有找到。 他的头疾也避免不了复发,时而清醒时而混沌的情况又来了。 这些他都可以忍受,只是有一点他一直想不通,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找到姐姐,明明大半的军队都去找了,明明宫宴那晚他知道了她是某国王姬。 所以在这么多人力物力下,外加这么明显的线索,他还是没找到她。 这是为什么?是不是……是不是姐姐根本就不想见到他?为什么…… 他做错了什么…为何要这么对他…一想到姐姐有可能是因为讨厌他,所以才躲着他,他就觉得好痛苦,好难过,难过到心像是在滴血一般。 荀邕将身体紧紧的蜷缩起来,紧闭地眼角染上薄红,长睫在瞬间浸透,湿塌塌的睫毛承受不住泪珠的重量,嗒吧一声,滚落在榻上,消失在深色里。 头在方才缓和了一下后,又渐渐的开始疼起来,却远不及心口抽搐的刺痛。 隐约间,他缩成一团的身躯竟然微微颤抖起来。 ……… 李英拧紧眉间,面露难色地说道:“桧烟姑娘,咱们丽正殿这个月的木炭全都领完了,已经没有份额了,就算去杂物府他们也不会给我们的。” “什么?!”桧烟瞪大眼睛,眸子里满是震惊之色。 “我记得这个月才过了五天都不到,怎么就领完了呢?而且上个月就算我们到这里只剩下三日,也不该给那么几块碎木炭吧?” “上个月多的木炭被克扣也就克扣了,但是这个月的木炭我们明明才烧了没多少,怎么就领完了呢?” 她说的激动,气得面红耳赤的,心想着要是在齐国,他们什么时候担心过木炭的不够,而且还用的是昂贵的银炭。 来了这里吃的不行住的不行,现在连过冬最基本的木炭都不能及时供应,算是怎么一回事嘛! 他苦笑了下,丧气道:“美人的木炭份额每月十斤,多了没有,杂物府说后宫就是这么规定的,他们也没有办法。” “才十斤?!”桧烟惊讶到叫出声。 “这不是存心让人活不了吗?一个月这么长,才十斤的木炭够谁用啊?我们王姬金尊玉贵,以前都是用的银炭,从来没有说供不上的,照你这么说,这些天接连下雪,用完了岂不是要冻死?!” 李英无可奈何,唉声叹气地说道:“姑娘啊,这美人有这十斤还算好的,咱们这些下人才得三斤的木炭,还得省着点用,不然下半个月就得裹着冰似的褥子入睡了。” “实话告诉你,每次入冬,这王宫里就会死不少人,大部分全都是冻死的!也有部分是得罪了上面的人,不乏那些女官妈妈太监领事。” “若是得罪了他们,找个由头没收你这个月的木炭,不冻死也会因为感染风寒病死,宫里是有专门为宫人诊治的太医,可是若不塞钱给他,面上应承的好好的,到死你都看不到他来。” 桧烟怔愣在原地久久没回神,她的确是不知道,因为白日都在内殿候着,只有晚上休息的时候才回到耳房,所以房间还剩下点。 而且后宫底下那些人的腌臜事,她多少是知道的,但是这么一听,这梁王宫怎么比齐王宫还要可怕。 她看着他无奈地样子,忍不住怒斥出声:“杂物府的人怎么能这么欺负人呢?” 听言,李英除了苦笑,别无他法。 “既然是份额用完了,那拿钱去买总可以吧?” 身后传来一道声音,紧接着穿着冬衣披着雪青色狐裘的身影走了出来。 ------------ 第54章 他们在外面的声音不小,高静姝几乎听了个全。 而且现在殿内冷冰冰的,如果不是穿了厚厚的冬衣,再披上狐裘,她也坐不住。 李英连忙跪地行礼:“参见美人。” “快起来吧,天寒地冻的,别到时把膝盖冻伤了,干活都干不成。” 他猛然抬头,眼睛流露出惊讶,心底忽然涌过热流。 在王宫不能干活的宫人,基本是废了,好点儿主子还会勉强给奴隶医治,不好的自生自灭。 只待死了,草席一裹扔到宫外去,做个轮回都去不了的孤魂野鬼。 “多谢美人。” 他站起身,回答刚才她的问题:“杂物府是可以用钱去买木炭的,只是价格是外面的一倍不止。” 高静姝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淡声道:“没关系,这么冷的天,总不能不活吧,人是肉做的,硬撑能撑到几时。” 她将目光转向桧烟,示意她拿出些钱出来。 桧烟见状从衣袖拿出一袋铜钱递给李英,说道:“这里够买不少木炭了,都拿去买吧。” 高静姝道:“买到木炭后,从里面匀出四斤给丽正殿的宫人分一分。” 李英双手捧着钱袋,立马感恩涕零:“奴婢叩谢美人,多谢美人的宽容善心。” 于此同时,另外的偏殿,许离春正勃然大怒,将桌上的东西噼里啪啦摔了一地。 可柔和其余宫人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低眉顺眼一句话也不敢说。 她怒斥道:“这些人怎么敢?!区区几块木炭也不给含光殿!简直是欺人太甚,这些狗眼看人低的东西、贱人!阉狗!” “我可是大王的女人!若是我以此生病了,他们怎么承担的起吗?” 她越说越生气,满脸愤愤不平,起身怒气匆匆朝着外面赶去。 “我亲自去!我倒要看看他们会如何应对!” 可柔见状连忙追过去:“美人!美人您千万别冲动啊……” 一刻钟后,杂物府的人直接毫不客气地将他们轰了出来,为首的太监还一脸嘲讽地看着她,阴阳怪气地说道:“有木炭给你们就不错了,还要银炭?!” “只可惜你们这月的份额用完了,所以请回吧,或者等什么时候您坐上妃嫔的位置再来要这银炭。” 说完,啪得一声,将门关得震天响。 太监说这话也是预料到她不会有那么一天,这大王是什么性子,这些宫人长期待在宫里,不了解也知晓一些。 许离春目瞪口呆地看着紧闭的大门,头发和衣衫在刚刚拉扯下变得凌乱起来,乍一看,还有些像精神不正常的人。 她怔愣在原地,完全没想到这里的人居然这么嚣张,她可是有品阶的美人!为什么连个太监都可以欺负她! 可柔丧着脸,上前整理好她的仪容:“美人,咱们回去吧,外面实在是太冷了,您身子骨会受不了的,在殿内咱们把门窗关严实一些忍一忍。” “我凭什么要忍!”她瞪着她怒喝一声,脸色难看,精神有些崩溃。 可柔被吓住了,怔怔地看着她,从前王姬的脾气是骄纵,却也算不上暴躁,可来到这里王姬的脾气愈演愈烈,好似完全变了个人似的。 许离春猛然冲上前,双手拼命地拍打着木门:“开门!快开门!你们怎么能对本美人这么无礼?!” 李英来到这里,恰巧看到这一幕,认出她是在冼年宫偏殿的那位许美人。 他惊诧地看着此时显得有些疯癫的女人,宫女明显拉不住她。 倏然,里面的人不耐烦地打开,大声呵斥:“你到底要干什么?!不是说这个月的份额没有了吗?有本事去找太后娘娘去!” 许离春被这一呵斥,登时吓愣了,没想到这奴隶居然敢明目张胆的训斥她!简直是反了天了! 她指着他,气急败坏的说道:“你、你等着!我要告诉太后,你们这些奴隶竟敢以下犯上!” 说完,她转身怒气冲冲地走了。 太监一脸不屑,正准备关门忽然面前又出现了一个人,没好气地说道:“你不是来过了吗?听不懂人话?” 李英露出谄媚且讨好地笑容,伸手过去握住他的手:“公公,奴婢知道咱丽正殿的份额用完了,也知晓规矩,这不,美人差使奴婢过来买。” 太监刚要把手收回来,忽然感觉到手心有东西,摸了摸,满意地点了点头,友好地说道:“行行行,快进来吧。” 一炷香后,李英双手提着满满的木炭走回了冼年宫。 正巧让去了咸宁宫准备哭诉,结果连门都没进去的许离春看到了。 可柔诧异地看着他手里提着满满当当的木炭,说道:“美人,他手里怎么会有这么多木炭,按理说丽正殿也应该和我们一样用完了呀。” 听言,许离春立马将目光看了过去,看到他确实双手提着东西,消失在殿门口。 顿时心里很不舒服,更加笃定是这杂物府在针对她。 “走!去找高静姝。” 高静姝呆愣的坐在软榻上,身上裹着厚厚的被褥,一动不动,好似在发呆,实际上她是要快被冷死了,只是不动比动了更暖和一些。 “美人!美人木炭来了!” 李英兴高采烈地跑了进去,路上难免落下几块木炭,桧烟见状心疼的赶忙跑到他身后去拾掇。 全部捡干净后,才回到屋子,此时的李英已经生起了炭火。 不消一会儿,铜盆面前再次变得暖洋洋的,寝殿还算大,一个铜盆自然不能把屋子变得都暖起来。 今时不同往日,也只能将就一下。 “刚刚去外面很冷吧,先在这里暖和一下,对了,一会儿记得匀出一些给你们自己。” 李英感恩地说道:“多谢美人。” 几人正享受着暖洋洋的范围,骤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高静姝无奈地叹了口气,双手拢了拢身上的被褥,知道走过来的是谁。 即便是只来了一回,她对许离春那脚步声也记得清楚,因为目前只有她会这样步履匆匆地闯进来。 果不其然,下一秒那张脸就出现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