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文 ------------ 第一章 冤死,未来的儿子 “虞氏清凰,谋害公主,大逆不道,罪不容诛!” 京都尹的声音穿透虞清凰嗡嗡作响的耳膜。 她被狠狠压跪在冰冷的青石地上,膝盖骨砸出沉闷的声响。 她抬起头,额角的血滑入眼睛,将整个世界染成猩红。锁枷深深勒进她纤细得只剩皮包骨的手腕,遍体凌伤的肌肤上赫然可见磨出的森然白骨。 她很痛。 可再痛也没有再一次听到记忆中养父慈爱的声音此刻满是沉痛的作证来得剜心。 “林大人,都是虞某教女无方。” “清凰虽非我亲生,但这十七年来视若己出。不想她竟因嫉妒清婉,在甜汤中下毒,害五公主殿下误饮…… 虽陛下赦免相府只问她一人的罪,可我实在惭愧。今日携全家一起来看她处刑,是我们给自己的惩罚,我们该受的。” “我没有……”她没有,她没有! 无论说多少次,她都没有! 虞清凰嘶哑的出口,喉咙撕裂得几乎已发不出太大的声音。 她缓缓扭头望向端坐在另一边证人席的华服妇人,喉咙涌上腥甜,“娘……您明明看见,那甜汤全程都是清婉姐姐做的……” 虞夫人避开她的视线,用精致的袖帕摁了摁眼角,“清凰,认罪吧。抹在汤碗边缘的毒,是在你闺房柜子里搜出来的……证据确凿。” 是的,各项查证下来无法推翻那种证据确凿。今日也只不过是临刑前最后一次形式过审而已。 京都尹看了虞相一眼,高声宣判,“罪人虞清凰,斩立决!” 虞清凰浑身发抖。 她看向站在父母身后的兄长虞明瑾,那个曾手把手教她写字,为她摘杏花的兄长,此刻正温柔的安抚着一直啜泣的虞清婉,这个三个月前才被找回的相府真千金。 “哥……”你明知道我是冤枉的! 她哑声唤着。 虞明瑾目光却始终没有看她一眼。 “带下去!” 在大夏,伤害皇族是远超之前任何朝代的可怖大罪。 虞清凰被粗暴拖行至刑场,狠狠按跪下去,血痕蜿蜒整个刑台。 骂声如潮水般涌来。 “好个狼心狗肺的假千金!” “听说真千金才回来三个月,她就容不下了……” “活该!鸠占鹊巢还敢害人!虞丞相何等忠君爱民的人,差点被这不要脸的恶毒东西连累!” “就她一个假千金,居然还妄想成为太子妃……呸!” 虞清凰仰头望着灰蒙蒙的天,想起三个月前那个雨夜。 相府突然宣布找到失散多年的亲生女儿,她虞清凰不过是当年抱错的农家女。 那晚养母抱着哭晕过去的虞清婉,看她的眼神如同看着什么肮脏之物。 “罪人可有遗言?”监斩官例行公事问。 虞清凰死死盯着人群中的养父母,“女儿只想问一句,这十七年,可曾有一日……真心待我?” 虞夫人没说话。 虞丞相面容沉痛,声音却稳如磐石。 “自然是真心。可清凰,本相现在以养出你这样一个女儿为耻。” 为耻…… 虞清凰仰头。 哈——哈——哈—— 笑得两行血泪淌下。 她不是爹娘的亲生女儿。他们恨她怨她占了虞清婉的人生,不再待见她。虽难过,她能明白。 可他们何至于恨她到如此。 不仅冤枉她要她死。更是要让她身败名裂背负滔天大罪,被万人唾弃的死! 这十七年的亲情,竟比纸薄! “时辰到——行刑!” 刽子手举起寒光烁烁的鬼头刀,这些日子被折磨得像条死狗的虞清凰跪在血泊中,泪水冲刷着脸上的脏污和伤痕。 她,不欠他们了! …… 夜,相府西厢院。 心如刀绞的虞清凰猛地一下睁开眼睛,满脸惨白。 守在床边的大丫鬟阿蛮看到她醒了,激动不已,“小姐,你终于醒了。” 阿蛮…… 梦中她被冤枉后,第一时间被押去逼供,因一直坚称她这个小姐没有下毒而被活生生折磨打死的阿蛮。 虞清凰看着阿蛮,眼圈一红。 阿蛮吓了一大跳,也有些难过,“小姐,虽说府中真正的相府小姐找回来了。可相爷和夫人也说了,你亲生父母已亡故,又没有别的亲人了。既有这场子女缘分养了你十七年,以后你还是相府小姐。” “这次你生病府医没及时来给你看,想必也是大小姐突然发烧,烧得更厉害些,走不开的缘故……” 阿蛮实在找不到更好的安慰的话。自从大小姐被找回来,变成相府二小姐的小姐处境有多难多尴尬她都是看在眼里的。 虞清凰突然猛地一把抓住阿蛮的手。 发烧,虞清婉这个姐姐发烧。 梦中就是从这次发烧好后,原本对她只是有些不喜的虞清婉就更是处处针对她,视她如生死仇敌。 只是梦吗? 不,不…… 如果只是梦,为何梦中梦到那些之前发生过的事情,的的确确和虞清婉回来后所发生的事情分毫不差? 梦中所有的一切都太真实,真实得就像她经历过似的! 可如果不仅仅是梦,而是预兆的话,那是不是还有两个半月,她就会被冤枉下毒,最后落个谋害公主身首异处的下场?! 虞清凰没注意到抓着阿蛮的手在用力,在颤抖。 她在恐惧。 虞清凰摇了摇头。 冷静,她要冷静。 蝼蚁尚且偷生,她不想死。 首先她要确定,那到底是不是梦。 她并没梦见太多事情,只梦见了虞清婉这个姐姐这次高烧后对她急速的歹意和针对。 正在虞清凰神经紧绷时,窗外忽然传来孩童软糯的痛呼。 孩童? 相府没有孩童。戒备森严的相府也不会有外面的孩童能无声无息闯入后宅。 才刚经历梦中那样的事,现在的虞清凰对相府一点风吹草动都不敢掉以轻心。 没让不知道内情的阿蛮单独过去,而是提起灯笼和阿蛮一起,全神戒备。 “谁在外面?”她提着灯笼的手,因指尖太用力而微微泛白。 屋外的动静似乎顿了一下,听到虞清凰的声音后,孩童带着哭腔的软糯声音委屈撒娇,“娘亲……是我……” “意儿摔得好疼。” 确实是个孩子声音。 虞清凰抿了下唇,她今天一天都高热,现在才醒。难道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有相府的亲朋带孩子来? 可这孩子怎么半夜闯到她这里错认娘? 她没因对方是小孩就放松,在阿蛮打开门的时候,虞清凰手中灯笼照了过去。 廊下的确有个小身影,正坐在地上揉膝盖。 当灯笼的光打在他脸上的刹那,虞清凰惊愣之下,瞳孔骤缩。 这张粉雕玉琢的小脸,这眉眼……活脱脱就是她儿时的模样! 小男娃抬头,当看清虞清凰面容时,倏地破涕为笑,张开双臂扑来,“真的是娘亲!意儿终于找到你了!” ------------ 第二章 惊骇,爹是九千岁 虞清凰侧身避开。 男孩扑空后踉跄几步,不可置信又委屈巴巴,“娘亲不认识意儿了吗?” 他掰着肉乎乎的手指开始数数,“现在是承平二十二年对不对?意儿是从承平二十九年过来的!两年后,也就是承平二十四年意儿住到娘亲肚子里的,我现在五岁!” “荒谬!”虞清凰眼神冰寒,“谁派你来的?” 和她长得这般像,何其可怕。 只是派他来的人是不是该找个再小些的孩子更合适? 他五岁,她现在十七岁。 也就是她要十二岁有孕,才能有这么大的儿子,而她葵水十三岁才来! 被惊骇住的阿蛮此刻回神,看了看自家小姐,又看看了小男娃。 莫名心虚的又四下看了一眼,万籁俱静,没旁人看到才又莫名松了口气。 男孩黑葡萄一样的眼睛蒙上一层水雾。 却坚强的不哭出来。 他最喜欢娘亲了,娘亲认不出他不是娘亲的错。 他蹬蹬蹬径直跑进内室,熟门熟路的打开一个阿蛮这个贴身大丫鬟都不知道的暗格。 熟稔得令人毛骨悚然的拿出里面一个玉坠子,软声道,“娘亲,这是你最珍惜的玉坠。你说过,这是你少时恩师留下的。” 虞清凰后背渗出冷汗,心脏狂跳。 这玉坠子关系着一桩隐秘,她从未对任何人说过从何而来,更没提到过少时恩师的事。 “娘亲,”小男娃有些无措,“你别怕,我真的是你儿子……” 这太荒谬,她实在无法相信。 可如果真的有人特意安排,不会安排这种不论从事实年纪来算,还是荒谬程度,都完全不合理一戳就破的事。 虞清凰深吸了口气,让阿蛮关上房门。 面对站在自己面前无比乖巧的小男娃,她鬼使神差的伸出手触碰他的脸颊。 温热的,实实在在的。 “你当真是……我的孩子?”这句话似烫伤了她的喉咙。 小男娃突然扑进她怀里,带着孩童特有的奶香。 “娘亲,这一次,意儿终于来得及了。” 虞清凰的手悬在半空,最终缓缓落在男孩背上。怀里的温暖太过真实,玉坠这事又不是别人安排得出来的。 理智告诉她这不可能,但…… 排除种种合理后,剩下的再荒谬,可能才是最可信的。 毕竟,她经历过别的,同样很荒谬玄妙的事。 “证明给我看。”她突然抓住小男娃的肩膀,“如果你真的来自未来,告诉我三日后会发生什么?” 小男娃歪头想了想,“三日后外祖母外祖父为大姨母办迎归宴。大姨母会趁机把娘亲推到荷塘里,又假装救娘上来。太子叔叔骂了娘……” 虞清凰眸光复杂。 这件事她梦到了…… “还有呢?” 小男娃却突然哭起来,哭得无比伤心。 “娘亲死后,大姨母和太子叔叔每天都打我,不给我吃饱,让我跪碎瓷片……” 小小的身体剧烈颤抖,“后来我发高热,梦中隐约听到有人说可以送我回来救娘亲……我在黑暗中一直走,一直走,突然跌了一跤。就在娘亲窗外了……” 小孩可能太伤心,话说得有些乱。 虞清凰提取关键信息。 大姨母显然是虞清婉。“虞清婉和太子成婚了?”虽是问句,却是肯定的语气。 哪怕太子现在名义上还是她的未婚夫,但虞清凰一点都没有意外的感觉。 果然,“嗯。”小哭包抱着她不肯松手。 不过,成婚了也不该称呼太子为叔叔。 还有,这孩子的爹呢,就让他一个小孩被人虐待?! “你姓什么,你爹是谁?为什么我死后你会被欺负?你爹那时候去哪儿了?我又是怎么死的?” 她发现了,这孩子虽不大,但很聪明。不伤心的情况下,条理很清晰,可以直接问。 “我姓卫,叫卫如意。我爹是九千岁卫荧惑!” 虞清凰猛地盯着小男娃,阿蛮更是赶紧伸手捂住骇然得差点惊叫出声的嘴巴。 荧惑—— 灾星,妖星,恶象,血祸,亡国! 没有人敢用这两个字为名字,也没有人会用这两个字为名字。 只有一个人,一个非常特殊,一个生而不祥天生妖相,身为当今陛下亲子,却被当今陛下忌惮又不知为何留了一条命没弄死,直接就用荧惑给他为名字,放在一个极其侮辱的位置上养大的。 成为当今陛下手中一炳可怕利剑的九千岁卫荧惑! 他是当今陛下的亲生儿子,可他却不是皇子身份,而是——太监! 大夏最可怕的大太监! 别说她从未和这位可怕的皇族九千岁有过任何交际,便是以后有了,她如何和一个太监生下孩子? 卫如意完全不知自己丢出了何等骇然的信息。 又眼圈红红的说,“娘亲死后,爹就不见了。” 想到自己娘亲的死,他难过的小哭音抽了抽,“娘亲你突然一下倒下去,就、就死了。哇——” 他哇的一声又大哭起来。 就在这时,外院传来脚步声。 阿蛮慌得就去抵门。虞清凰伸手捂住小孩嘴巴的同时,镇定的一把将他塞进床榻内侧,自己也躺了上去后,放下纱帐。 门被叩响时,虞清凰用自己的身体挡住里面的小孩。 小孩也机灵,立刻止住了哭。 “阿蛮,夫人遣我过来瞧瞧二小姐的病,我怎么听到屋子里有动静?可是二小姐病得严重了?既如此,怎不去报夫人?”是虞夫人身边的心腹赵嬷嬷。 虞清凰给阿蛮一个眼神,阿蛮定了定心,强自镇定后才回道,“嬷嬷,只是刚刚奴婢打了个盹,做了个噩梦。所以发出了些声音。” “小姐喝了一碗药后,高热已退了,才又睡着不久,现在不好叫醒,幸苦嬷嬷跑一趟了。” 赵嬷嬷也没多说,只教训了两句阿蛮守夜居然敢睡着之类的话,也没进来。 毕竟现在这位二小姐身份尴尬。人精一样的赵嬷嬷,当然看得出来以后谁才是这府中真正的相府小姐,自然不会再和虞清凰走太近。 待脚步声远去,虞清凰轻轻吐出一口气。 不管这孩子怎么来的,暂时都不能被人发现。 手上一软,是小男娃的小手轻轻抚上她先前无形中攥紧的拳头,“娘亲不怕,意儿会保护你。” 男娃掌心的温度透过肌肤传来。 那双眼睛里盛着的,是五岁孩童绝无可能伪装的孺慕和痛楚。 虞清凰现在没有身为人母的心态和体会。 但这一刻心底坚固的东西有一瞬莫名柔软。 “卫如意……” “意儿。”小孩小身子依恋的贴上来埃着她,有些害羞又有些小心翼翼失而复得的念念不舍,“娘亲,你都是叫我意儿的。” 被这样珍惜又满世界只有她一个人的软软贴着,虞清凰微僵,到底没推开他。 “意儿。”她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我会暂时护着你。再想办法……” 想办法送他去见九千岁吗? 她现在这环境和情况肯定没办法把他久藏在府里。 可送他去见传闻中那般可怖危险的男人。说是他一个太监和她未来的孩子? 他说不定会让人刨开她和小孩的脑袋,以确定他们脑子怎么长的才能说出这般荒谬可笑的言论。 毕竟,她到现在都不敢相信。何况是九千岁那样完全不信任任何人的人。 “娘亲……”小男娃迷迷糊糊回应了一声。 经历多日大悲大惧又遭受刚刚的大惊大喜后,被娘亲身上熟悉的香香的气息包围,松懈下来的小男娃身体立刻扛不住了,浓重的睡意席卷来,顷刻就睡着了。 “小姐……这孩子……”被轰炸得现在脑子都晕乎乎的阿蛮走上前。 “先藏几天,待我验证一件事后,再做打算。” 她要验证梦中的事,到底会不会发生! ------------ 第三章 印证,她想活下去 三日后。 铜镜中的少女唇若涂朱,眉眼如画。 虞清凰抚过发间步摇,珍珠冰冷的触感提醒着梦中它碎裂的命运。 “小姐真美。”阿蛮由衷赞叹。 美?虞清凰凝视着镜中人。她下意识摸向脖颈,那里似乎还残留着鬼头刀的寒意。 “娘亲。” 一团温暖撞进怀里。 这三天害怕卫如意暴露,虞清凰借着养病一直没出过房间。 虽作为一个十七岁的未出阁姑娘还是没法想象自己给人当娘。 但这孩子,真的很难让人不喜欢…… 就像此刻。 虞清凰这三天就发现了,这小孩对她的情绪变化有着超乎寻常的敏感。 “我没事,你和阿蛮乖乖呆在屋子里,我没回来之前,谁来都不要出去。” “意儿会乖乖的!”可是,“娘亲,今天大姨母要害你……” 他要保护娘亲,不要任何人伤害娘亲! 虞清凰摸了摸他小脸蛋,“我会保护好自己的,意儿可以相信我。” “嗯!”小男娃骄傲的点头,“娘亲很厉害很聪明的!” 她不蠢,但也没有聪明到惊才绝艳。 就算真的无比聪明,养父这样的重臣存心要她死的话,依旧能轻易得如碾死蝼蚁。 可意儿出现了! 也就是梦中两个多月后那道死劫,她活下来了!不然她无法和……那位九千岁生下意儿。 这孩子是出现得很玄妙,但不管这孩子是什么存在,她都要抓住这线生机! 而她虞清凰,从不是胆怯的不敢面对的鸵鸟! 开门出去时,眼里已无任何异色。 相府十七年前抱错的亲生女儿找了回来,几乎大半个朝堂的官员家眷都来了。 也有些休沐的官员到场。 整个相府上下喜气洋洋,热闹非凡。 虞清凰去往女眷那边途中,看到她的下人脸色都很微妙。 相府的花园很大,虽是初春,花木还没开,却收拾得很雅致,女眷就在这边宴请。 宴席上暗流涌动。 虞清凰去的时候,虞清婉被众星捧月围着,一袭杏色云纹褥裙衬得她弱柳扶风。 “虞大小姐虽流落在外多年,可这气度,完全就是相府才养得出来的。到底是相府千金,骨子里的遗传和灵气都是旁的比不了的。” 虞清婉落落大方又不失适度谦虚的微微垂头一笑。 虞夫人心疼的牵起身边女儿的手,“清婉的确是个争气的,那么差的环境,也出落得这般优秀。可她这些年在外受了不少苦。这半月,我每每想起,就跟被挖了心一样……” 虞清婉和身边那些官夫人立刻一阵劝。 好不容易止住心疼的虞夫人一抬头就看见不远处的虞清凰。 神色复杂的一顿。 很快恢复,笑着招手,“清凰,快过来。” 虞清凰当了十七年的相府嫡小姐,周围这些夫人或多或少都在一些宴会上见过她。 可此刻再看到,那想法和眼光就完全不同了。 本以为是个金凤凰,没想到是个卑贱的乡下麻雀。 虞夫人招呼虞清凰在自己另一边坐下,“清凰,看你脸色有些差,可是还没好完全?” 她满眼关心。 虞清凰只觉得涩然和讽刺。 自从虞清婉被找回来,这位养母就再没见过自己一次。 此刻却要当着这些官夫人表演母女情深。 她以前真的不知道,这位养母的演技如此之好。 毕竟十七年承欢膝下,她压下心底那几分无法克制的涩然,抬头笑道,“娘,我已经好完全了,您不要担心。” 虞夫人点头道,“你姐姐刚被找回来,我们难免多顾着她一些,你不要多想。你依旧是我和你爹的女儿。” “娘,我不会的。”虞清凰笑得没有任何异常。 旁边虞清婉眼眸深处闪过一抹鄙夷。 面上却不动声色笑道,“娘,我回来这些日子不是忙这就是忙那,都还没来得及和妹妹好好熟悉。” 看向虞清凰,又变成那种不确定的忐忑。那种极力想靠近,是虞清凰不懂事冷落她这位嫡姐的表情和语气。 “妹妹,你带我去园子里转转好吗?” 周围那些官夫人的眼色果然又暗中微妙起来。 看来,相府真千金被找回。相府这位鸠占鹊巢的养女不高兴啊…… 虞夫人脸上的笑意也控制不住淡了几分。 清婉才是她亲生女儿,却要这般小心主动的去接近清凰这个养女! 她心口闷痛,连面子都有些装不下去,语气冷了几分,“清凰,你姐姐对府中不熟悉,你平素要多带你姐姐转转。” 虞清凰垂下眼眸,“是女儿的错,以后定时刻多多陪伴姐姐。” 完全没提虞清婉刚找回来时,前几天自己每日都去,常常在院子外一等就是一天却连养母和虞清婉这个姐姐的面都见不着,知道她们不喜见到自己,后来才没再去的事。 虞清婉看了她们一眼,笑着挽上虞夫人胳膊撒娇,“娘,您别怪清凰妹妹。她只是天性冷了些,断然不是故意避开我的。” 虞夫人现在越发不想再多看养女一眼。 只是道,“去吧,把你们圈在这里陪我们也圈不住。” 又对旁边的大丫鬟春兰吩咐,“春兰,多给清婉加件披风。她大病初愈,别又着凉了。” 她又忘了,或者说也不在意虞清凰这个女儿也是大病初愈。虞清凰也没说话,任由虞清婉拉着自己告退。 一路上虞清婉都表现得像个很温柔的好姐姐。 说是逛园子,路线却几乎是径直往荷塘那边。 虞清凰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直到她配合着在不动声色把她往荷塘边带的虞清婉,站到了荷塘边,身后一股大力推来。 她没办法再自欺欺人。 梦中的事,是真的会发生的。 其实心底早有答案,还是不死心的要来求证。 明明可以避开,却不到黄河不死心,任由虞清婉推自己落水。 明明不意外的…… 可一股子和梦中一模一样的剜心之痛还是绞杀得虞清凰几乎不能呼吸。 初春的池水刺骨寒凉,她想起这十七年的抚养之恩,相处的温馨时光。又想到梦中他们作伪证迫不及待要她死的一幕。 喉中一股腥甜涌上来,一口吐在水里。鲜血点点晕开,仿若和那十七年的时光一起,裂碎了一地。 她虞清凰也是个人。 她——想活啊! 池水漫上来时,再没半点犹豫,一把拽住了塘边看似惊慌实则满脸轻鄙看着她的虞清婉的裙角。 用力一扯! “啊——” 虞清婉惊叫一声,身体失去平衡,‘噗通’一声栽入水中。 所有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间,不远处的丫鬟婆子们乱作一团。 “不好了,大小姐二小姐落水了!” ------------ 第四章 生路,激怒丞相爹 “快来人啊,救命啊!”岸上的婆子丫鬟们没有一个会凫水的,只能干着急。 冰冷的池水袭身,虞清凰却感到一种奇异的清醒。 她看到虞清婉在水中挣扎,那张总是挂着温柔笑意的脸此刻因惊恐而扭曲。 怕么? 她被冤枉被斩时,也很怕啊! 猛的拽着虞清婉沉向更深处,直到虞清婉挣扎减弱才停住。 虞清凰不会蠢得去淹死虞清婉。 她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恩师教过她,有仇当场就要报,睚眦必报那种! 想陷害她,那好姐姐就多喝几口脏水,多啃几口污泥吧! 也好让旁人更心疼她不是? 给够教训了,才拖着虞清婉浮出水面,脸上已经换上惊慌失措的表情,“我没有力气了,快救姐姐!” 不就是做戏扮无辜么,谁还不会似的。 不用她说,周围那些找来工具的丫鬟婆子也是这么想的。 “先救大小姐!” “二小姐会水,先救大小姐!” 乱糟糟中,一道玄色身影掠过人群,毫不犹豫跳入水中。 “太子殿下!”岸上一片惊呼。 虞清凰看清了来人——太子卫景珩,也是她的未婚夫。 他径直游向已被虞清凰放开的虞清婉,连一个眼神都没分给她。 “虞大小姐,你没事吧?”卫景珩将虞清婉抱上岸。忘了身份和男女大防一样,也没第一时间放开。 虞清婉虚弱的睁开眼,泪水混着池水滑落,“殿下,臣女好怕……” 太子转头看向刚自己爬出来的虞清凰,眼神瞬间冷厉,“虞清凰,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推自己长姐落水!” 虞清凰是知道皇家人薄情的,也知道太子现实,可他卫景珩未免太现实了。 真千金一回来,他立刻就不顾身份和名声这么明晃晃的针对她这个未婚妻。 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蠢! 以前他们也是有过执子之手的许诺,和年少情谊的真心的。 所以哪怕这个男人现实,哪怕这个男人不够聪明。 她也真心实意的暗中辅佐他,给他出主意,才让他不至于被那些虎视眈眈的兄弟生吞活剥! 他既弃她如敝履,她也不稀罕他了! 不惯他的蠢了! 她抬起头,湿发贴在苍白的脸上,眼里却是半分不让的针锋相对,“太子殿下,你是臣女的未婚夫,臣女和姐姐一起落水,你问都不问一声,就认定是臣女推姐姐落水的?” 以前她都是捧着让着太子,第一次这种态度。 卫景珩怔了下,眼神冰寒,“你会水,难道还能是不会水的虞大小姐推你下去不成!” “殿下,”还倚在卫景珩臂弯里的虞清婉轻轻扯了扯他袖子,“殿下,是清凰妹妹不小心滑落莲池,臣女看到一着急,也忘了妹妹会水,想都没想就跳下去救她,才……” 太子从没见过这么心思无瑕又心软善良的女子,声音不自觉温柔下来,“虞大小姐,你不了解虞清凰,她素来心狠又谨慎,是不会不小心滑落莲池的。” 他眼底闪过一抹厌恶,“她就是认定你心软,想害你落水,才故意在你面前那么做的。” 哈。 虞清凰心底冷笑了声。 她过去冒着生命危险帮他,在他这里却只得了心狠这么个评价! 正打算说什么,眼角余光看到慌张赶来的虞夫人等人,以及一些听闻太子出事而跟着虞丞相赶来的大臣时。 改了方式和主意。 “臣女冤枉。”她垂眸吓坏了的样子,露出后颈一道陈年旧疤,“臣女若存心害姐姐,为何要救姐姐,为何要呼救?”她声音不算大,却刚好让那些人能听得到。 太子眸光微顿。 那道疤是七年前他遇刺时,虞清凰为他挡箭时留下的。当时她奄奄一息说,“殿下没事就好……” “太子殿下……”虞清婉虚弱的呼唤拉回了太子的思绪。 他猛地回神,却见虞清凰抬头望来,眼里竟盛着他从未见过的寒芒。 不会的,虞清凰深爱着他。 他正要再去看,却见虞清凰又突然请罪,“太子殿下,您和臣女的婚约本就是和相府嫡小姐的。臣女既非爹娘亲生,姐姐又已被找回,臣女就该退出来,把婚约还给您和姐姐。” “殿下您大可不必顾及臣女当初对您的救命之恩,那都是臣女该尽忠的。是臣女配不上殿下,臣女占了姐姐的婚约,不是殿下您见风使舵,都是臣女不配……” “清凰!”虞丞相声音是从没有过的威严和薄怒,“你在胡言乱语什么!” 他身后听到这些话的朝臣不少心思复杂。 太子虽不是皇子中最出类拔萃的,但从过去他经手的许多事来看,也是有未来守成之君的城府和气度的。 可眼下,相府真千金才被找回,太子这是在干什么? 真的让他们大跌眼睛。 过去竟看走了眼?这样耐不住的太子,真的能最终走到那个位置吗? 太子也没蠢过分,此刻也反应了过来,立刻放开了虞清婉。 之前他没放下,周围都是丫鬟婆子这些下人,也不敢强行上前。 现在一放下,刚刚赶到的虞夫人又心痛又怒,“你们还不快拿斗篷过来。” 虞清婉哭着扑到虞夫人怀里,“娘,您别怪清凰妹妹,都是女儿不好。还连累了救女儿的太子殿下……” 她想把众人的关注点往落水这事上引。 虞清凰偏不如她意。 不去看虞夫人冰冷厌恶的眼神,直直挺起脊背,“爹,娘。女儿承蒙你们疼爱十七年,女儿不敢胡言乱语。女儿是真心的,女儿已不配占着和太子殿下这桩婚约。” “请爹娘成全女儿,也成全太子殿下和姐姐吧。今日姐姐落水,太子殿下这般担心,不管不顾跳下去救姐姐,定然也是认可姐姐……” “啪!” 所有人都没想到,打虞清凰这一巴掌的,会是那个万人景仰,儒雅沉稳的虞丞相。 “你实在太让为父失望了!我早就说过,你姐姐虽回府了,你还是我和你娘的女儿,还是这相府二小姐。你却因为你姐姐回府,嫉妒成这般口不择言的样子!送她回西厢院,让她好好反省反省!” 再任由她说下去,太子殿下,清婉,还有他这个丞相,所有人的名声都让她败坏尽了! 虞清凰没有反抗。 她头上的珍珠步摇被这一巴掌打落,摔在地上,碎了。 不是梦中那样碎的,但确实还是碎了。 出了这样的事,这迎归宴是彻底毁了。 在场的朝臣和众位高门女眷面上没说什么,心里的想法可就多了。 这边虞清凰被强行送回西厢院后,立刻就有几个粗壮的婆子守在了外面。 这是把她关起来了。 虞清凰没管外面的情况,确定没其他状况后,往自己寝室而去。 推开门反手关上后。 “娘亲~”卫如意从内室冲出来,看到虞清凰的样子,整个小身子都僵住。 阿蛮也惊得赶紧去准备干净衣裳和热水。 卫如意视线落到虞清凰脸上的 巴掌印上。 水雾雾的眼睛里霎时浮起戾气。 “谁打的娘亲……我要让爹爹剁了他的手,剥了他的皮!” 他在她面前一直都是柔软暖心的。此刻他语气中的狠意震得没心理准备的虞清凰都一惊。 她这一晃神,小孩心疼的一点点擦她脸上的水迹。 眼泪从他眼眶吧嗒吧嗒掉下来。 他动作又轻又柔。 “呜呜呜,娘亲,意儿好难受。意儿宁愿自己死,也不想看到娘亲被人欺负……” 虞清凰挨了这一巴掌,其实一点不难受,反而松了一口气。 她在置之死地而后生。 被动只有死路一条,她必须主动出击。 所幸,结果让她看到一线希望。虞相这个养父比她想的更顾及名声! 今天又闹得这么大这么难看,她短期内就不会被无声无息弄死! 她就有机会求生路! 可看着眼前小男娃止都止不住的眼泪。 她抿着唇,有些无所适从的手忙脚乱。 有些笨拙的去给他擦眼泪,“你别哭了。” 小男娃抽噎着,“娘亲,我们去找爹爹吧,好不好?” ------------ 第五章 教训,重生真千金 到底只是五岁孩子,受了欺负委屈下意识想找自己爹寻求庇护和依靠。 他在怕。 虞清凰也怕。 所以才那样冒失又不顾一切的主动出击激怒虞相这个养父。 她当了虞相十七年的女儿,自己养父的性格和能力她多少还是了解一点。 上辈子,虞清婉栽赃陷害她,养父一家替虞清婉遮掩完善,最后把她送上断头台。真的只是保护虞清婉,只是恨她占了虞清婉的人生吗? 这或许是其中一个原因,却绝不会这么简单! 那是要为虞清婉名正言顺拿回和太子这桩婚约吗? 不,也绝对不止! 无论是保护虞清婉,还是恨她占了虞清婉的人生,甚至是太子的婚约。 养父的能力都有绝对不止一种手段,漂亮又利落的处理得不露痕迹,处理得一点不影响太子和相府名声还让旁人赞不绝口! 绝不会选这种大张旗鼓还和皇家公主性命扯上关系走钢丝一样的方式! 这种方式,对相府也是有损害的。 一不小心,相府更是会万劫不复! 一定还有别的。 别的什么她现在完全没想到,但更可怕的原因…… 这个深层的原因,让虞相这个养父绝不会给她留活路。 这种感觉就像有什么笼罩着,让虞清凰有种喘不过来气的无处可逃感。 她今天这一通主动出击,也只能暂时保住小命。头上悬着的,虞相手中那把压得她根本躲避不开的生杀利刃,迟早都会落下来! 光凭她一个人,实在太微不足道了。 因为按照上辈子来看,虞相这个养父甚至是有些急迫的要她死! 或许是她猜测的那个深沉原因,或者别的。 总之,虞相那边等不了的时候,名声或者其他什么小儿科手段,他便不会再顾忌。 那个时候,就是她的死期! 她要活,必须要寻求帮助,要借势。 放眼整个京都,整个朝堂,除了当今陛下,也就只有那位九千岁。只有他才敢,才有那个能力对上虞相这个权相。 但是意儿想得太简单了。 意儿自未来来…… 是的,这三天她也不是白白待在西厢院。 譬如,确定了卫如意身上的衣袍料子,的确是现在织法技术无法织出来的。 还有通过其他各种求证。 尽管很荒谬,但她确实选择相信了意儿从未来来这个说法。 既然是从未来来,那位九千岁就不是意儿熟悉的那个未来九千岁。 便是那位九千岁真的信了意儿。 以他的性子,意儿是意儿,她是她。又怎会管她的死活? 她能拿出什么去让对方庇护她? 她不会那么天真! 但除了那位九千岁,她的确也没别的选择。又有意儿的存在…… 那位九千岁她要找,但绝不是这样冒冒失失找,必须从长计议才行! “阿蛮,”虞清凰听见自己冷静得可怕的声音,“去打听打听那位九千岁的行程。” “可以打听不到,但不能被人察觉。” 听到九千岁三个字依旧心惊肉跳的阿蛮关键时刻还是很可靠的。 慎重的点头,“小姐放心,奴婢知道怎么做。” 卫如意看了看虞清凰,想说什么,最后什么都没说。 只是紧紧的抱住眼前的虞清凰。 没关系,虽然为了娘亲的安全有些事现在不能提前告诉娘亲。 但他会在娘亲身边保护她的,不惜一切代价! 另一边,东厢院。 原本这东厢院是虞清凰在住,虞清婉回来的第二天,虞夫人就让虞清凰让了出来。 此刻,躺在床上的虞清婉咳吐得都只有清水了,喉咙里那种恶心的感觉还是挥之不去。 之前在花园,在太子殿下怀里,她为了顾及形象,一直忍着,现在再也忍不住。 荷塘搅动起淤泥的污水,腥臭扑鼻,实在太恶心了…… 虞夫人心痛得眼睛通红,“清婉……” 虞清婉却没管虞夫人,比恶心更让她忍不了的是。 为什么,为什么和上辈子不一样?!! 这场迎归宴,明明应该是她把虞清凰那个卑贱的乡下丫头推下荷塘后,自己再假装想去救她,却只是下到荷塘靠岸的塘边,只会湿小半截衣裙而已! 那卑贱丫头抢占了她身份地位十七年,是怎么敢把她这个相府真千金拽入水中还差点淹死她的?!! 更让她意外的是,虞清凰对太子殿下的态度! 上辈子在太子殿下的问责下,那卑贱丫头只是一言不发。 这血脉卑贱的东西深爱着太子,怎会不顾太子殿下的名声,那般把她和太子殿下攀扯在一起? 更别说后来在朝臣面前那些话,在爹面前那些话。 通通都是没有的! 上辈子那卑贱丫头全程一个字没说! 爹也没打她那一巴掌! 她知道,那卑贱丫头对丞相府,对爹娘兄长感情深厚。处处为相府和爹娘名声着想,很多事都默默受了。 她这次是怎么回事? 有什么不一样了? 虞清婉有些莫名的不安。 不过很快又镇定下来。 她虞清婉才是天命之女,是不久后的太子妃,甚至是未来母仪天下的皇后。 虞清凰这个卑贱的农女只是她身边微不足道的,一只肮脏的,总是奢望得到爹娘父爱母爱的可悲虫子而已! 很快她就会身首异处惨死。 这小小的一点变动,改变不了什么。 但是,今天在这样一个她从来没放在眼里的卑贱丫头手里吃了大亏。 她怎么能忍? 想到这里,虚弱的唤道,“娘,”她眼尾瞬红,“先前在园子里,怕传出去对相府名声有损,女儿没敢说实话。” 她眼泪无声流下来,“清凰妹妹她……” “她说她恨女儿,恨女儿回来抢了您和爹。” “她,她便自己跳进了荷塘。还把女儿拽了进去,想淹死女儿……” “娘,您别怪清凰妹妹。她也只是太害怕失去您和爹了……” 虞夫人听得浑身颤抖。 嘴唇都直哆嗦。 “十七年,我相府竟养出这般心机深沉的狠毒白眼狼!” “娘,您别气。女儿现在不是没事么……” 虞夫人怎会不气。 当初就是这白眼狼的农妇娘偷换了她的清婉啊! 虞夫人眼中漫上浓烈恨意,“她既认不清自己的位置,我就让她清醒清醒。” “春兰,吩咐下去,送去西厢院的吃穿用度,不必用相府二小姐的规格了。” 抽泣的虞清婉以袖遮唇,唇角勾起一抹不屑的冷笑。 那卑贱丫头这些日子本就不好过,现在娘明确发话。 这就是她狗胆包天的教训! ------------ 第六章 反击,太过顺利了1 暮色四合。 虞清凰凝视着眼前那碗漂浮着馊米粒的浊汤,意味不明笑了声。 相府的狗都不用吃剩饭剩菜,何况是馊的! 在这种春寒料峭的天气,要把东西故意弄馊再给她送来,怕也是花了大力气。 “小姐……”阿蛮攥着衣角的手微微发抖,“奴婢这就去倒掉……” “不必。”虞清凰淡淡开口。 窗外传来巡夜婆子刻意加重的脚步声,夹杂着刺耳的讥笑。 “今天白日里不还挺嚣张,敢害大小姐。现在倒是认清形势了,知道自己不是什么金枝玉叶,这一碗馊汤都舍不得倒了。” “天生贱命的人,就是适应得快啊。” 她们原本还有些顾忌,现在是样子都彻底不装了。 这位二小姐在一天之内被相爷和夫人相继厌弃。注定就不是那金贵命的人! 阿蛮气得眼眶发红,却被虞清凰一个眼神止住。 烛芯爆了个灯花,映得虞清凰侧脸明明灭灭。 呵,相府养她十七年,她何曾白吃过一粒米? 这些年虞相这个养父为博不与民争利的清誉,严禁府中男丁经商,包括他自己。 相府所有相关的产业都是虞夫人在打理。虞夫人不善经营,相府表面光鲜,内里早被蛀空。 这几年,是她没日没夜悄悄在暗中帮着经营管理,才有今日相府一干人等的吃穿用度! 待那些来看她笑话的,听了她反应的婆子脚步声走远。 虞清凰转头望向乖乖坐在绣墩上的小团子,“意儿想吃什么?” 卫如意知道那些婆子的话娘亲一点也不在意,他便也不扫娘亲兴的乖巧配合,眨着水葡萄似的眼睛,“鲜虾丸子!” 说完又反应过来娘亲现在的处境,急忙补充,“但若是麻烦,意儿吃粥也可以的……” 虞清凰注视着他。 这孩子懂事得让人心疼,分明是锦衣玉食养大的,却总怕给她添麻烦。 “阿蛮,取五十两给厨房的王大厨。请他做一份鲜虾丸子并几样晚食。” 阿蛮愣了一下,“小姐,王大厨素来见风使舵……” 虞清凰从妆奁底层取出一枚生锈的铜钥匙递给她,“你只管告诉他,三年前腊月初八,西角门。” 阿蛮想起来。 那年冬夜王大厨女儿急病缺上好人参,求到相府。 却通报都没人通报,是路过的小姐听到情况,偷偷开了西角门拿了自己的人参给他。这事小姐并没在王大厨面前暴露身份。府里其他人也不知道。 小姐怎么有西角门的钥匙阿蛮不知道。 但王大厨真的会报恩吗? “再找外门赵三。”虞清凰又将一袋碎银给她,“就说相府养女如今连残羹冷炙都吃不上。明日市井传言有多热闹,他的钱袋子就有多沉。” 远远的又有脚步声巡回。 虞清凰顿下话头,眼中闪过一抹暗色。 不再被所谓的亲情蒙心后,她越发看清,相府有着超乎寻常的森严戒备。 她这里是被忽视的,至少今天没人来刻意监视她,外面的人都没断过。 明天过后,虞相只怕就会警觉,会察觉到她这个养女不是这十几年他们以为的那样。 到时候对她的监视和看管力度会更大,但同时也不完全是坏事。 至少确定了她能反抗且有能力反抗后,这种不入流却恶心人的手段就会少很多。 大半个时辰后,阿蛮提着食盒回来时,连发髻散了都顾不上拢。 食盒共三层,单是第一层,鲜虾丸子晶莹剔透,配着芙蓉鸡片并一蛊火腿煨笋,香气就勾得人食指大动。 “小姐神了!”阿蛮压低声音,“王大厨见了钥匙,不但拒收银子,还差点给奴婢跪下!但奴婢知道小姐你的性子,便强行把银子留给他了。” “赵三那泼皮更怪,听说能败坏相府的名声,乐得跟捡了金子似的……” 虞清凰夹起一颗虾丸放进卫如意碗里。 她的好姐姐好养父母或许永远都不会垂眸往下看,也不会懂,再微不足道的人也有自己活下去的方式和擅长的事。 千里之堤也能溃于蚁穴! 阿蛮激动过后又担心起来,“不过这样,真的不会出事吗……若是被查到外面的流言和小姐你有关,会不会被禁足更久?或者别的惩罚?” “放心。”虞清凰望向外面还是一片暗黑的夜,“最迟明日午时,我的禁足令就会被解除。” 事实比虞清凰想的更早。 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西厢院外就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传话婆子颤巍的声音已没了昨日的嚣张,“二小姐,相爷请您过去。” 虞清凰还是没带阿蛮,让阿蛮好好守着卫如意。 等她去到大厅时,虞相满脸风雨欲来的盛怒,下面站了一地的婆子丫鬟。 他身边坐着脸色惨白的虞夫人。 虞清凰视线不动声色掠过神色各异的一干人等。 “女儿给爹娘请安。”看向虞相时,脸上露出几分适当的委屈和不解,“不知爹叫女儿来有何事?” 虞相深深看了她一眼。 也没第一时间叫她坐下。 “刚刚为父出门去上早朝,大早上的就在府外听到相府苛待你的传言。” 虞清凰适时瞪大眼睛,一瞬后又垂下眸子。 “清凰,你自己来说,有没有这回事。” 虞相这句话,那些丫鬟婆子瑟瑟发抖,虞夫人的脸色也更难看。 她不过是吩咐不再按照嫡小姐的规格给西厢院吃喝,又不是缺了她吃喝! 到底是谁这么快就在外面乱嚼舌根子! 更让她不敢置信和难堪的是,从不过问内宅事务的夫君问都没先问她,就把管理膳食和负责西厢院饮食的丫鬟婆子叫了来! 她死死的盯着虞清凰。 都是这个小白眼狼! 虞清凰仿若不察,“相府是养大女儿的地方,从不曾苛待过我。” “但女儿亦不敢欺瞒爹。”她抬眸,看向虞相,“许是昨日女儿接连做错事说错话,惹了爹和娘生气。府中有眼皮子浅的下人自以为是去揣度爹娘你们的心思,晚饭便只给女儿送了一碗馊汤,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 第七章 反击,太过顺利了2 “啪!” 青瓷茶盏在虞清凰脚边碎开,碎瓷片擦过她素白的裙角,留下一道长长的水痕。 “清凰,你如今连这等下作谎话都说得出口了?!”气怒至极的虞夫人心底满是失望和心寒,好像彻底不认识自己养大的这个孩子了。 她是怪这个养女,可到底自己养了十七年,怎会没一点感情。 她因嫉妒清婉回来,竟变得如此面目可憎了?! 厅内霎时死寂。 那些本就做贼心虚的丫鬟婆子抖若筛糠,连呼吸都放得很轻。 虞清凰垂眸看着裙摆上溅到的茶渍,恍惚想起七岁那年生病,虞夫人慌得失手摔了茶盏。只是那时,碎瓷划破的是虞夫人急着来抱她的手腕。 “娘,”她的声音很轻,像一片雪花落在结冰的湖面,“女儿不敢撒谎,那碗馊汤还在西厢院。” 自己这个养母比起其他高门夫人,心思简单很多。 眼前她的气怒是真的,是真的以为她在恶意撒谎。 虞清凰心念一转就大概猜到来龙去脉。 梦中这样的事也不少。 虞夫人原本发的话程度并没有那么严重,却屡屡被虞清婉暗中利用。最后所有骂名恶名都落到了虞夫人头上,虞清婉完美隐身,还是柔善纯洁的白莲花。 那个时候,很多次为了虞夫人的名声,都是她默不作声担了下来。 虞夫人根本不信。 她现在心中对虞清凰这个养女已经有了偏见,正要再说什么。 虞相突然抬手,指节在檀木案几上叩出沉闷的响。虞夫人瞬间噤声,涂着蔻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五十两银子。”虞相缓缓抬眼,目光如刀刮过虞清凰素净的衣裙,“你倒是舍得。” 自己这个养父果然早就了如指掌。 不过,她那么高调奢侈的拿五十两去做一顿晚食,本也就是故意的。 虞清凰心底打起十二分精神,“爹,昨晚看见那碗馊汤时,女儿就觉得不对劲。” 她微微颦眉,眼里有着明显的忧心,“女儿犯错,爹娘再生气也不会那般作践女儿。女儿只能想到,只怕是有人拿长姐回来这事试图搅乱我们相府,女儿不得不第一时间作出反应,维护我们相府的名声。” “女儿愚笨,又想不到别的办法。幸好王大厨立刻就应了女儿的吩咐,做了很是丰盛的晚食让阿蛮拿回来。” 她有些放松的轻轻吐出一口气,认真请教的样子,“爹,这样一来那故意给女儿送馊汤之人的如意算盘应该就落空了吧?” “毕竟,若女儿真被苛待,怎会随随便便吃顿晚食就能不知人间疾苦的拿出五十两之多去让人做?厨房也还很恭敬的做了。且守西厢院的婆子也允许阿蛮给女儿拿进来了。” 虞相盯着她的目光沉沉,似要穿透她的皮肉,看清她骨子里究竟藏着什么。 半晌,他缓缓开口,“清凰,你是我一手养大的女儿,为父不希望外面传出什么难听的闲话。” 虞清凰垂眸,声音恭敬,“女儿明白,定不会让爹为难。” 虞相点头,语气缓和几分,“既如此,今日起,西厢院用度照旧,你也不必再禁足。” 虞夫人猛的抬头,不可置信的看向虞相,“老爷!” 她前脚刚吩咐下去,老爷后脚就推翻,她以后在相府还有何脸面和威信可言? 虞相冷冷瞥她一眼,“内宅的事,夫人还是多上些心,莫要再闹出笑话。” 这话太严重了,虞夫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攥紧了帕子,整个人差点坐不稳。 虞相看向那些丫鬟婆子,“至于这些人,发卖出去吧。” 被素来宽待下人的相府发卖出去,她们还能有什么前程? 一干人等面如死灰。 “相爷开恩啊!”一个婆子突然扑上来,嘭嘭嘭直磕头,“老奴都是听——” “拖出去!”虞相一声厉呵,立刻有人上来堵了那人的嘴,将满脸绝望的一干人等都拖了出去。 虞夫人脸色越发白得厉害。 她不明白。 自己亲生女儿都被找回来了,老爷为何还如此维护这个养女! 甚至,甚至为了这个养女第一次这般落她这个当家夫人的脸…… 虞相又不容置疑的开口,“清凰,这批人既然不中用,西厢院伺候你的人为父给你重新换一批。” “多谢爹。”虞清凰脸上露出被父亲关心的欣喜来。 虞相的目光落在她脸上,起身准备离开时又道,“五天后的浴佛节,按规矩都要去慈恩寺进香。那天人多,好好跟着你娘和长姐,注意安全。” 虞清凰眸光微闪,“多谢爹关心,女儿会小心的。” 梦中自从虞清婉被找回,她一直待在内宅,在刻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免得陷相府成为他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是没有这一出的。 但意儿的记忆里有,意儿告诉了她,浴佛节虞清婉会在慈恩寺给她下药,她会在佛门庄严之地被人‘捉奸在床’…… 而且,那位九千岁也会出现在慈恩寺! 相府一夜之间,风向又陡转! 昨夜大厨房的王大厨给虞清凰做了晚食,另外一位和他一直不对付的李大厨今日一直等着看他被辞退。 厨房其他人也时不时偷看,时刻关注着。 然而等来的却是管家带来的相爷亲自吩咐的十两银子奖励! 十两银子不算顶多,但这样一来,王大厨在厨房的地位就成了毫无疑问的第一人! 别说其他人,就是做好被辞退准备的王大厨都楞懵了一瞬。 回过神的王大厨做了几样精致点心和小食迫不及待去西厢院谢虞清凰。 “二小姐,小的实在惭愧。昨夜阿蛮姑娘来说时,小的心里还犹豫了一瞬……” 虞清凰并不责怪,笑道,“王大厨严重了,昨夜全靠你做的那些晚食,不然我和阿蛮就要饿肚子了。” 王大厨更惭愧,眼圈都红了,拿出昨晚那五十两银子,“还请二小姐收回去,小的实在受之有愧。按照昨夜那些晚食的标准,这五十两够二小姐吃一年了。小的,小的……” 说着就嘭嘭磕起头来,却被虞清凰让阿蛮将他止住。 “王大厨,这五十两是你该得的。以后我这西厢院的饭食,还劳你多费心。” 眼眶红红的王大厨激动不已,“二小姐您放心,以后您这里的一应吃食,小的都亲自操刀,亲自盯着交到阿蛮姑娘手里!” 他的确是个人精,闻弦歌而知雅意。 虞清凰也放心了些,抛开吃食本身不说,她也不想在相府的日子,吃个饭都要顿顿小心有没有被‘加料’。 王大厨离开后,阿蛮亦松了口气。 又激动道,“小姐,这下好了,老爷亲自给你主持公道。以后你在府里的日子就好过了。” 自从大小姐被找回来,这还是第一次,小姐不用过得憋屈。 虞清凰却微微摇头道,“太顺利了。” “什么?”阿蛮没太听清。 虞清凰没再说。 她要用人,可也不会不顾及对方,一次性就把人‘报废’。她早就算到王大厨的结局不会被她连累。 但是太顺利了。 无论是她要恢复饮食,解除禁足,还是把王大厨推起来供自己所用…… 而且…… 她望了一眼院子外面。 虞相一声吩咐,给她新换的一干伺候人等很快到位。 这也不算意外,意外的是,如果这位养父觉得她可疑的话,为何不派人入内院? 在虞清婉回来前,她的大丫鬟都有四个。 后来虞清婉回来,她这里伺候的很多人形同虚设,最后只剩下阿蛮一个人。如今,虞相竟没顺道趁机给她补? 要盯着她的话,进入内院伺候,不是更方便? ------------ 第八章 推手,狠狠亲他呀 东厢院内,虞夫人哭得眼睛红肿,精心描画的妆容早已花成一片。 “我不明白……清婉,你才是你爹的亲生血脉啊!”她攥着帕子的手指节发白,“清凰害你落水,他让她禁足才一晚上就……” 话未说完,又是一阵抽噎。 虞夫人此刻最后怕的,是今日竟当着老爷的面摔了茶盏——她苦心经营二十年的温婉形象,怕是要毁于一旦。 虞清婉端坐在锈墩上,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口精致的苏绣。 她这位母亲向来如此,遇事只会哭哭啼啼,愚蠢又不堪大用。 上辈子她还会耐着性子宽慰,如今重活一世,只觉得厌烦透顶。 “娘,”知道她在怕什么,她强压下心头不耐,声音依旧温柔似水,“您别忘了,您可是相府嫡长子的生母。” 虞夫人的哭声戛然而止。 是啊,她还有明瑾!那个自幼聪慧过人,如今在外游学的嫡长子! “对对对,”虞夫人胡乱抹了把脸,“你哥哥来信说就这几日要回来了……” 虞清婉唇角微勾。她这位兄长,上辈子可是位极人臣的人物。不过兄长刚回来时还是很宠爱虞清凰那个乡下农女的。 但这辈子,她会第一时间夺回兄长的宠爱! 眼角余光瞥见虞夫人沾着泪渍的衣袖正搭在自己新做的裙子上,眼底闪过一抹嫌恶。 “娘先梳洗一番吧,”她轻轻抽回袖子,“兄长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到家了,若看见您这样,该心疼了。” 虞夫人连连点头,却没注意到女儿眼中转瞬即逝的冷意。 待虞夫人离开后,虞清婉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那卑贱农女被苛待的传闻查清楚了吗?” 她的贴身大丫鬟夏荷和秋月互相对望了一眼,夏荷小心翼翼回道,“不知道源头 ,好像一夜之间就在城内那些地痞流氓间传开了。那些地痞流氓还故意在朝中大人们的府邸前大声嚷嚷……” 虞清婉皱眉。 指向性这么明显,显然是有人故意安排。 心底越发有些烦躁起来。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她昨天私底下让丫鬟去暗示那些下人,那些下人为了讨好她,会加倍为难虞清凰那卑贱农女这在她意料之中。 上辈子虽说不是送的馊汤,但在别的事上更过分的也不是没有。 虞清凰的反应再一次和上辈子那逆来顺受的闷葫芦完全不同! 上辈子更没传出什么虞清凰被苛待的传言! 这两天接二连三的经历和她上辈子所知的都完全不一样,她现在已经不敢之前那样笃定和轻视了。 与此同时,虞相书房内。 虞相也得到了类似的回答。 “主子,传言的事……会不会和二小姐……”心腹侍卫欲言又止。 虞相眼底深沉,“她没这个本事。” 这个女儿是他刻意引导教导长大的。 从来只让人教了她孝道女德相关的,旁的甚至是琴棋书画都只是让她泛泛学了一下而已。 但从昨天开始,她性情确实大变。所言所行和她过去大不相同,完全不是之前那个无一处出彩的死板闺秀模样。 虞相过去没过多关注过这个女儿,毕竟她完全在他掌握。 现在不得不关注。 一个人不会凭空生出本事和心计。这个女儿本质上是个一无是处毫无亮点的草包木头。 虞相笃定虞清凰背后有人。 “让人盯着清凰,还有她那个丫鬟阿蛮。不用跟太紧,但她们接触了什么人,做了什么,都要一五一十汇报。” 这也是他给西厢院安排伺候的人时没有安排得密不透风的原因。 能通过他这个养女把相府接连搅得不得安宁,幕后操控清凰这人手段不简单。 看紧了,对方嗅到苗头,怕更难露出蜘丝马迹。 他需要紧中有松,引蛇出洞。 西厢院内。 虞清凰刚帮卫如意梳好头发。 “娘亲要出门吗?”小团子仰着脸,乌溜溜的眼睛里满是担忧。 虞清凰指尖微顿,“意儿乖,我很快就回来。” 她转向阿蛮,“让人去给娘说一声,说我要出去采买东西,再吩咐外面的人去准备马车。” 大夏朝的闺阁女儿是可以自由出府的,报备一声取得父母同意,带上随行婆子丫鬟护卫就行。 但今天早上才发生了这么大的事,阿蛮怕老爷觉得小姐没心肺不懂事。 犹豫道,“小姐,现在出府会不会……” “放心,现在出府才正好。”符合她在自己养父心中的印象。 她必须在浴佛节之前将卫如意送出府。 先不说现在外面都是她那位深不可测养父的人,继续藏着意儿有多难。 就说不日后的浴佛节,阿蛮作为她身边唯一的大丫鬟,再不跟着说不过去。到时候就只剩下意儿一个人…… 她的房间也不可能一直不让阿蛮之外的人进来打扫之类。 今天她出去,意儿一个人留在这里还不会被人闯进来,时间再久点,就不可能了。 她只有今天这个机会才是万无一失的! “意儿,”虞清凰蹲下身,与孩童平视,“待会儿乖乖的,不要出声,好吗?” “我一定很快就赶回来。”她慎重的保证。 她也不想把他一个人留在房间里,但是不带阿蛮不行。她现在身边只有一个阿蛮可信任。 卫如意重重点头,看她不放心的慎重样子,又噗呲一笑。 小胳膊软软的抱住自己娘亲脖子安慰她,“娘亲,你放心,意儿最会藏了。就算有人来,意儿也不会被看到的!” 但虞清凰必须做好最坏的准备。 她严肃叮嘱道,“万一你被发现,你别说是我和九千岁的孩子。”那太荒谬,不会有人信。 “你就说你是被九千岁故意送进相府的。因为你和我长得很像,九千岁想用你来败坏相府的名声!” 抱歉了,九千岁,真要紧急关头,这个锅你必须背,才能保住意儿的命! 小男娃被震了一瞬,转而又眼睛弯弯笑起来,像只可爱的小狐狸。 “娘亲,你又让爹背黑锅。不过没关系,爹不会怪你,他都习惯了。” 这下虞清凰和阿蛮被震住。 虞清凰感觉怪异,实在无法想象她让那位九千岁常常背黑锅,那位九千岁还不会怪她的样子。 小豆丁笑过后,也慎重拉着虞清凰的手,不放心的软软叮嘱,“娘亲,很多事好像和意儿记得的也不一样了。但意儿记得,在浴佛节之前娘亲是没有出过府的。娘亲你一定要小心。” 他想了想,“如果遇到危险,娘亲你就跑去千岁府找爹吧!” “嗯,我一定会小心的。” 至于找那位九千岁,她早就说过,不能这般冒失。 像是知道她想的什么,小男娃睁大了些眼睛,很认真的说道,“如果爹不相信娘亲,娘亲你就扑上去抱住他不管三七二十一狠狠亲他就是!” 正要出去吩咐办差事的阿蛮骇得踢到门槛,差点跌倒。 虞清凰骨子里不是那种很羞涩的闺阁女儿,也惊得半晌沉默。 她不信,自己未来会干这样的事。 更不信自己干这样的事还能不死。 ------------ 第九章 启用,博弈开始了 主院这边,从虞清婉那里回来的虞夫人刚梳洗完毕。 心腹赵嬷嬷走了进来,“夫人,外面西厢院的婆子求见。说二小姐想出府一趟,来请示您。” 她怎么这么阴魂不散! 先前被虞清婉安抚住的虞夫人现在脸色都还很差,听到西厢院二小姐几个字,脸色更差。 赵嬷嬷看她神色,试探道,“老奴去回一声,说您身子不舒服睡下了?” 虞夫人厌烦的挥挥手。 却又突然想起什么。 冷冷道,“不用。她既想出府,着人给她好生安排就是。” 赵嬷嬷立刻就明白过来,夫人这是彻底放弃那位二小姐了。 虞夫人不想做得这么绝的。 先前清婉的宽慰她也听进去了的。 可她越想越心寒,越想越后怕! 她娘家寒微,自己又是庶女出生。也就是夫君当年家里也败落了,夫君又不是那种捧高踩低的人,这好亲事才轮得到她! 后来夫君金榜题名一步步走到如今众臣之首,她是配不上夫君的。 这些年她谨小慎微,处处都求做到最好,事事都以夫君的喜好为先。 也赢得了夫君对她的尊重和多年握住相府管家权。 这一切的一切,都被她亲手养大的养女破坏了! 是,她有明瑾那么优秀的嫡长子,还有清婉这么贴心孝顺的女儿。无论如何夫君也不可能休妻另娶,但有夫君爱重和没有,那能一样吗?! 那些丫鬟婆子夫君亲自下令发卖出去,今日夫君落她脸的事根本瞒不住! 以后让她如何在其他官夫人面前自处? 娘家人又会怎么看她? 她牙齿几乎咬出血,自己怎么养出这样一个恶毒没良心的冤孽! 想到这个养女的种种,虞夫人眼底止不住的厌恶,“我倒要看看,没了我这个母亲为她操持张罗,她能在京中贵女圈里撑多久。” 夫君再宠她,夫君也是男人,不可能时时刻刻把她一个女儿带在身边! 虞清凰那边一点不意外自己能顺利出府。 这也是自虞清婉被找回来后,她第一次出府。 这半月来,围绕相府的各种事情就没断过,府外明显比半月前热闹了很多。 “快看,是虞二小姐的马车! “这排场,不愧是虞相最疼爱的女儿。” “可不。听说今早虞相震怒,发卖了十几个刁奴,就因为那些刁奴目光短浅,克扣了虞二小姐用度……” “我原本以为虞相的亲生女儿找回来,这养女会……” 这番话还未说完,便被人狠狠唾弃,“呸! 这京都谁人不知虞相向来宠女如命?虞二小姐虽是养女,可十七年的疼爱和情分,岂能有假?” 街边的议论声隐隐透过车帘传来,虞清凰早就知道自己这位养父的名声多么难以撼动。至于这些之前让她想起都痛彻心扉的议论内容她现在只是淡淡一哂。 阿蛮小心翼翼开口,“小姐……” 她素来粗中有细,虽然很多事想不明白,却觉得小姐和相府越发渐行渐远。 她压低声音,“你要离开相府吗?” 虞清凰一愣,有些讶异的看向她。 转而笑了。 她想她明白,当初师父为何一定要她救阿蛮这个异族小姑娘,且让她把看似胆小不够聪明的阿蛮当她的贴身心腹大丫鬟了。 这丫头,是大智若愚,且关键时刻,比任何人都忠心可靠的那种人。 她微微眯起眼睛,“对。” 她要离开,活着离开! 不是仅仅走出相府,而是离开后不会被相府无声无息捏死,无后顾之忧那种离开! 阿蛮也不具体问,“小姐,你一定要带上我!” 虞清凰勾了勾唇角,“带你。” 这马车是虞清凰素来的专用马车。 沿途不少人认了出来,都在悄悄观察这位虞二小姐。 众人心思各异时,虞清凰却与虞清婉回府之前上街采买时没有任何两样。 像那些常去的首饰铺,成衣铺,器玩铺,点心吃食铺等,几乎一家不落的逛了个遍。 一番下来,随行众人手中都提了不少物件。 不过这一次,新配的丫鬟婆子们可不敢有半句怨言,个个规规矩矩,依旧恭敬的跟在后面。 虞清凰继续带着人闲逛,当眼前又出现一家她以前常来光顾的成衣铺子时,同样走了进去。 照例选了几件衣裙,让阿蛮陪着进内室试穿。 留在外面等候的丫鬟婆子对此并未感到奇怪,毕竟之前几家成衣铺都是如此。 别说她们,就是阿蛮都没多想。 然而,当进入内室,看到自家小姐不忙着试衣裳,而是熟稔地掀开内室一幅挂画,随后推开挂画后暗门的瞬间,阿蛮惊得瞪大了双眸。 她跟了小姐五年,也常陪小姐买衣裳,还是头一遭见到这般情景! 虞清凰推开暗门,一位二十六七的冷艳女子早已等候多时。 见到虞清凰,恭敬行礼,“见过姑娘。” 虞清凰也不拖泥带水,直截了当说道,“秦姐姐,劳烦你安排人给相府赵三一千两银子。做得干净利落些,莫让人查到蛛丝马迹。” “是。姑娘可还有别的吩咐?”以前她绝对不会多此一问。 显然,相府最近的情况她也有所耳闻。 “帮我寻一处离相府约莫半个时辰路程的宅院,要绝对安全。再找一些信得过的可靠丫鬟和护卫,三日内务必办妥。” 秦知微也不多问,“是。” “再去城南暗巷的柳氏扎纸铺,”虞清凰把一个成色不怎样的破玉佩递给她,“你把这个交给扎纸铺的老板,她便会信你。你告诉她,让她联系她姐姐,告诉她姐姐,就说,‘三日后送货到相府交到虞二小姐手里,送去的货得能藏人’。” 秦知微只是稍微惊讶了一瞬,便又恭敬道,“姑娘放心。” 虞清凰心里明白,她信任秦知微的能力,但有些话还是得说,“秦姐姐,如今我没法告知你太多,但这一切关乎我的性命,还望秦姐姐务必万分谨慎。” 秦知微神情郑重,“若有意外,哪怕我死,也绝不让旁人查到姑娘头上。” 虞清凰凝视着她。 当初自己救下她们,为她们置办安身立命的资本时,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要她们报恩,更没想到会将她们卷入这等稍微不慎便会粉身碎骨的险境。 除了秦知微,其他那些人甚至不知她是相府小姐虞清凰。 可如今形势所迫,她没别的选择。 想到这里,她又想起自己那位性情诡谲的神秘师父。 无他,秦知微这些人,也是他指引她去救的。 虞清凰微微皱眉。 现在想来,师父像是有意识在把可以为她所用的人聚在她手里? 不过,不管如何,她没有自己师父那么视人命如草芥的理所当然。 这些人是被她所救,她想活下去,她们的生命亦同样珍贵! 现在把她们拖下水,她们帮她,哪怕为了不连累她们,她也必须杀出一条生路! 再开口,声音分外沉稳而坚定,“秦姐姐,安插到相府产业里帮忙那些人,让他们不动声色的逐步撤出来。” 不再抱有幻想后,自己人和外人就要分清。 相府既然不再是她的家,不再有她的家人,相府的产业,与她也就没干系了。 这次外出很顺利,没遇到危险,随行的丫鬟婆子没人看出异常。 但虞清凰一行人远远就见相府门口多了好几辆华贵至极的马车。 走近了,这些马车看得越发清晰。 视线落到其中一辆马车上时,虞清凰瞳孔骤缩。 那是五公主的马车! 被斩时的恐惧绝望瞬间真切的再度席卷而来,虞清凰脸色控制不住的惨白。 ------------ 第十章 折辱,卑贱的农女1 这位五公主自小就看她不顺眼。 梦中虞清婉这个真千金回府,五公主和她一见如故,就更是处处针对她。 但无论是意儿还是她自己梦到的,五公主此刻都没来相府! 在大夏,皇家人的地位是绝对的。 所以,即便梦中五公主误服毒药救治回来了,她也被千夫所指判了斩立决! “小姐……” 阿蛮注意到虞清凰的反常,担忧的唤了一声。 虞清凰抿了抿唇,冷静道,“倘若进府后我被什么事绊住,你就先回西厢院。” 后面跟着的人都是虞相派来的,她也不能直说,“今天走乏了,你先回去给我准备热水,晚些时候我要用。” 阿蛮一听就懂了,小姐这是说万一她有什么事,她便先回去照看小公子! 阿蛮自然也认出那几辆马车的。 其中总是看小姐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那位五公主殿下的马车,阿蛮也认出来了的。 但过去小姐总归是相府千金,五公主从来也不敢做得太过分。 现在…… 阿蛮忐忑不安的跟着虞清凰一起进府。 回西厢院必路过府中主花园。 虞清凰远远看到花园里很热闹,本想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从边缘绕过去。 一道骄纵的声音不满的响起,“站住!” “虞清凰,本公主在叫你,你没听到?” 阿蛮一抖,虞清凰给她使了个眼色。 阿蛮咬咬牙,从旁边悄悄先溜走。 带着人走过来的张扬少女穿着一身火红骑装,手中还拿着一条长长的马鞭。 “见过五公主殿下。”虞清凰屈膝行礼。 五公主上上下下打量了她几眼,不屑的嗤笑了声,“难怪本公主过去看你总是见之生厌。原来不是相府千金,只是只血脉卑贱的乡下麻雀。” 虞清凰垂头沉默着。 别说五公主只是语言奚落折辱她,就是她无缘无故抽她几鞭子,她都只有乖乖受着。 但高位之人要收拾你时,你呼吸都是错,何况是沉默。 “既然是乡下麻雀,刚刚那行礼方式,也是你配的吗?” “还不快给本公主重新行礼!” 几位皇子和虞明瑾以及虞清婉迟一步赶过来时,见到的就是虞清凰缓缓跪下去给五公主行礼的一幕。 “民女见过五公主殿下,五公主殿下万安。”少女以头叩地,长发滑落了一些在微泥泞的地上。 她并不狼狈,规规矩矩的。 只是所有人都站着,她一个人跪着以头叩地而已。 虞清婉垂下眼眸,遮住眼底这一刻的快意。 她重生以来,接连吃了这卑贱农女两天的亏,这一刻她胸中的所有浊气都烟消云散。 真正是快意极了! 老天爷必然是站在她这个真命天女旁边的! 谁能想到兄长提前回来了,还那么巧在城外遇到在皇家猎苑打猎归来的几位皇子和五公主。 五公主心悦兄长多年在京都权贵圈不是什么秘密,这一遇到,五公主便扯了个来相府探望她这个虞大小姐的名头,跟着来了相府。 其他几位皇子也借口好久不见兄长,跟着五公主一起来了相府。 哼,她爹可是大夏朝臣第一人! 这些皇子打的什么主意,她清楚得很。就是想和兄长拉近关系,以为能得到爹的站队辅佐呗。 他们又不是太子,他们也配? 但这些,虞清婉都没表现出来。 这些皇子利用好了,也很好用。 在大夏,只怕就是爹,都没这个胆量和能力去利用堂堂皇子和公主。 但她虞清婉有! 而虞清凰,她卑贱的农女出身就注定了,便是她现在再多小聪明也没用。 身份地位这种无法逾越的鸿沟摆在那里,她做什么都改变不了! “五公主殿下,清凰虽说不是臣女爹娘亲生,但爹娘说了她依旧是相府的女儿。” 她友好的主动挽上五公主的胳膊,“这园子在公主殿下你们来之前,才用水泼洗过,地还没干完全呢。您快让清凰妹妹起来吧。” “清婉,你就是脾性太好了。你倒是心疼你这个野妹妹,可人家并不心疼你这位长姐呢。” 五公主对虞清婉倒是很好,并不觉得她主动挽住自己冒犯。 心底还隐隐有些高兴。 这毕竟是虞明瑾的亲妹妹!只要她对虞明瑾的亲妹妹好,虞明瑾肯定会感激她! 所以这个头,她今天是出定了! 本来她也看那虞清凰烦。 她视线扫过虞清凰身后那些丫鬟婆子手里的盒子,微微眯起眼睛,“她昨天害你落水,害得太子皇兄今日被父皇禁足,今天又害你们相府传出苛待她的名声。” “她倒好,自己却没心没肺跑出去逛了这么大一天。” 她只是高高在上张扬惯了,作为皇家人,消息就没有不灵通的。 听到这话,那些婆子丫鬟也吓得扑通扑通立刻跪了一地。 五公主根本不在意这些舔她鞋都不配的下人。 哼笑了声,“清婉,你们相府一家人都是温善的脾性,本公主眼里却容不得沙子,见不得这般理所当然还没心肝的东西!既然被本公主遇到了,总要替你们教训教训!” 话落,‘啪’的一马鞭挥落下去。 “公主殿下!” 一袭月白衣袍,极其温雅俊美的年轻男子一拂衣袍,毫不迟疑在虞清凰身边跪下。 五公主美眸大睁,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虞明瑾,你堂堂相府嫡长子,居然为这血脉卑贱的农女下跪?!!” 虞明瑾侧头看了身边安安静静跪着的虞清凰一眼,只见她脸上赫然一条紫红的血痕浮现了出来。 可能因那一下还打到了眼睛,一只眼睛也是血红一片。 她脸色有些苍白,却安静得一点声息都没有。 虞明瑾心脏莫名痛得抽了一下。 他恨自己没有早一刻拦下来,他转过头看向五公主。 “恳请公主殿下开恩。以后我们一定会好好教导清凰,让她不再惹公主殿下您不快。” 虞明瑾完全不了解五公主。 他不求情还罢了,他一求情,五公主这样的人被人忤逆,还是被自己心悦的男子因旁的卑贱之人忤逆,当下怒极。 “你们都是死人?把虞大公子拉起来!” 跟着她的侍卫宫人赶紧强行扶起了虞明瑾。 虞明瑾眼尾都红了,“公主殿下!” 五公主根本不看她,冷笑一声,“把这卑贱农女给本公主摁住!” 虞清凰知道自己不能躲。 她也没地方躲,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她被人狠狠摁住,只看到五公主精致的马靴一步步走近。 而后,狠狠——踩在她手指上! 虞清凰一声闷哼。 五公主还碾了几下,虞清凰惨白的脸上霎时布满冷汗。 汗水沾染着脸上的鞭伤,针扎一样。 很痛,可再痛也没有砍头那么恐惧,那么痛。 她不想现在死,就只能忍。 只是…… 只是…… ------------ 第十一章 折辱,卑贱的农女2 她有限的视线角度里。 是五公主,是几位同样金贵骑装的皇子。 是虞清婉虞明瑾这两个权相子女。 哪个都是普通百姓一辈子不敢仰望的贵重身份。 她的确是一个农女。 知道真实身份后,她从不以自己血脉出身为耻。 她从来无意和任何一位贵人攀扯,她在他们面前规规矩矩,她没有对不起他们,她只想求一条活路。 她只想求一条活路啊! 身为农女,就连活的资格都没有吗? 就是原罪吗? 这一刻,滔天的不甘涌进胸腔。 她想起师父曾经的话。 “生命可贵?”男人华丽的声音嗤笑了声,“当你踩着尸山血海,站上最顶端,旁人轻易要不了你命时,你的命才贵。” “否则,便是贱如轻易可捏死的蝼蚁。” “虞清凰,我教了你这么久,你还是这幅重情重义的柔软规矩性子。希望你后悔那一天,你还有机会。” 她还有机会吗? 她——还有! 五公主一定不会杀了她,只会折磨她! 她只要扛下来,活下去,她就还有机会! “好了,五妹。好歹她现在也还是相府二小姐,是明瑾的妹妹。你差不多出气了就可以了。”旁边英俊得有些邪气的三皇子笑着出声。 昨天他们虽没来相府,相府发生了什么他们却打探得清清楚楚。 那蠢太子皇兄现在的心思明显在虞大小姐身上去了。 这位虞二小姐虽不是丞相血脉,但到底还挂了个相府二小姐的名头,虞相又疼爱了她十七年,定然不会没一点感情。 以后这位虞二小姐被蠢太子皇兄退婚抛弃,他倒是可以把她捡起来用用。 做他的皇子妃她自然不配,侧妃也别想,但给个侍妾的位置还是可以的。 毕竟…… 他目光从头到脚似乎用眼睛把虞清凰的衣裳剥了个干净。 这位虞二小姐这张脸和这具身子,可真是世间少有啊…… 五公主一点面子不给。 自己这个皇兄什么德行她还不知道? 看见长得有几分颜色的,就要怜香惜玉走不动路了! “三皇兄,你可别来管我的事。”她现在看虞清凰这张脸也更不爽了,以前以为她是相府千金,还能忍。 现在一个出身卑贱的人长着一张比她好的脸,她就一点忍不了。 “来人,划烂她这张脸!” 说完还挑衅的看向三皇子。 三皇子挑了挑眉毛,心底暗叹,可惜了。 不过孰轻孰重他还是分得清,虞二小姐对他是有一些吸引力,但也没必要为了一个假凰和自己这位疯子五妹对上。 父皇最疼爱的就是她。 再说,她是女子可以不用在意名声,毕竟女子这个身份就注定无缘那个位置。 他们这些兄弟不一样,私底下怎么来都行,面上的名声还是要顾及一些的。 今日被父皇禁足那个蠢太子就是前车之鉴。 虞清婉以袖掩了唇角笑意,面上惊慌道,“公主殿下开恩!清凰妹妹是个姑娘家,这张脸又是难得的生得好……” “所以本公主想看看被划花后是什么样子。”五公主乐滋滋的道。 被强行制住的虞明瑾剧烈挣扎起来,“五公主殿下,求您放过清凰……” “虞明瑾,本公主不准你给这卑贱东西求情!她又不是你亲妹妹!你再给她求情,本公主就直接杀了她!” 虞明瑾脸上血色瞬间褪尽。 虞清婉心底啧了声。 要就这么被杀了,真的有些可惜。 五日后浴佛节她还给这位妹妹安排了更好的节目呢。 不过她现在所言所行确实超出了她上辈子所知,早点被公主解决了免得节外生枝也是一宗好事。 她正要开口再不动声色推波助澜几句,远远的传来虞相告罪的声音,“五公主殿下,不管清凰如何冒犯了您,还请您看在老臣的份上,给她一次恕罪的机会。” 虞相匆匆而来,落后一步的虞夫人也是面无血色。 当看清地上狼狈的虞清凰时,原本对这个养女现在也厌恶至极的虞夫人心口一阵钝痛。 五公主的确任性无比。 可虞相的脸,她也不敢轻易拂。 把脚从虞清凰手上挪开,“虞丞相,不是本公主跑来你们丞相府多管闲事,实在是你这养女没心肝得恨,配不上丞相你们的厚爱。我看不过去,便替你们教训一下……” 虞夫人此刻已经跑到虞清凰面前。 眼睛通红的看着她,她自己都没发现眼泪一滴滴涌出眼眶。 啪嗒砸在虞清凰被碾破皮的血淋淋手背上。 虞清凰的手背就像被什么烫着了一样。 她缓缓抬头,看向泪眼朦胧的虞夫人。 人性就是这么复杂的东西。 可是娘……有些东西碎了就是碎了,回不去了。 虞夫人哭道,“老爷……” 虞相走到五公主面前,又行了一礼。 “劳五公主殿下费心了。只是清凰错在何处,还请殿下示下,老臣定会让她好生改正。” 五公主撇撇唇,指了指地上那些抱着盒子的丫鬟婆子,“丞相你看,你们相府昨日才出了那么大的事,今天早上又传出流言,你这位养女却转身就出去逛了一天街,可不就是没心肝么……” 正在抹泪的虞夫人猛的一顿。 她当时答应清凰出去,就是存了让老爷看清楚她没心肝的心。 想让老爷厌弃这个养女。 可,可她没想害死她…… 她不知道五公主殿下会来,更不知道五公主殿下会出手,还对清凰恶意这么大…… 五公主没注意到虞相听到这话眼底深处一闪即过的杀意。 虽然有些东西虞相也没故意隐瞒。 但自家府里的事情,五公主一个闺阁公主,也能第一时间如此清楚…… 且他相府的家事,这位公主殿下未免太理所当然了点! 他声音一点听不出异常,转向虞清凰,“清凰,你的确太不像话了!” 虞清婉此刻袖笼下的手紧紧握着,就差一点,就差一点! 就在这花园里,这么光天化日之下,娘因为兄长刚回来,又带了几位皇子和五公主这么尊贵的客人,她忙着安排晚上怎么招待,第一时间不知道这边的情况是可能的。 但爹定然不会! 爹不可能不知道! 但是爹并没第一时间出现,也就是爹其实不是那么在意虞清凰这个养女! 是以,娘去她面前哭,说爹偏心虞清凰,她才觉得娘愚蠢。 她才能一点不在意。 因为她清楚的知道,爹真正疼爱的,是她这个亲生女儿! 甚至,上辈子她下毒冤枉虞清凰,就是爹在后面给她弥补得滴水不漏的! 爹根本就是要这个养女死的! 可现在爹出现了,一定是不得不出现…… 虞清婉视线在周围扫了一眼,敏锐的发现虞清凰身后那些跪着的丫鬟婆子末尾,空缺出了一个位置。 而她爹娘带来的丫鬟婆子中,多了一个满脸惨白轻颤着的丫鬟! 好啊,原来是这个奴才去爹娘面前报了信! 一个跪在末尾的丫鬟悄悄溜走他们还真没在意,就是他们看到,说实话他们也不会很在意。 万万没想到,就是他们平时最不放在眼里的卑贱下人,坏了她好事! 她这一看,虽看上去很寻常,那丫鬟却很敏锐,又瑟缩了一下。 这边虞相又开了口,“清凰,你可有什么话说?” 虞清凰猛的看向他。 这个爹没打算让她现在死! 她眼圈渐渐红了,似乎很委屈的样子,轻声道,“爹,女儿不是没心肝不晓事,这些东西,全部都是女儿给长姐买的。女儿本想……本想给长姐一个惊喜……” ------------ 第十二章 鞭打,要不死不休 这话一出,虞清婉差点没控制住看向她的眼神。 虞相眼眸深沉,“所以这些是给你长姐的?” 虞清凰点头,“是。” “你们把东西全部拿到长姐面前,打开让长姐看看。” 那些丫鬟婆子颤抖着把盒子都捧到虞清婉面前,一样样打开。 衣裳首饰,器玩摆件,甚至是点心吃食,应有尽有,可看出都是精挑细选的。 那些衣裳虽是虞清凰帮忙试的,但最后选的尺寸,的确全部是虞清婉穿的,而不是她自己穿的。 这一点,就是这些随行的丫鬟婆子都没注意到! 虞清凰轻声道,“虽然这些东西最后是相府派人去结账,可这是我能想到的,也是最好的,我能给长姐的东西了。” 五公主瞪大眼,“就这些花银子就可以随意买到的玩意儿,你是在轻贱清婉吗?!” 可不就是在轻贱她吗! 这个卑贱东西,果然是该死! 真正重规矩爱重家里女儿的权贵之家,哪家女眷的穿戴不是府中专门的绣娘匠人所制? 便是偶尔在外面买,也是特别定制。或者是些其他地方才有的新鲜玩意儿。 虞清婉真是万万没想到,虞清凰这卑贱胚子还给她弄了这么一出等在这里! 现在还当着几位皇子和五公主的面拿出来。 她堂堂相府嫡长女,未来的太子妃,母仪天下的皇后。 虞清凰这卑贱胚子就拿这些破烂来打她的脸! 虞清凰也不想的。 这些东西的确是给虞清婉准备的,但从她的角度来说,没有准备轻贱虞清婉,原本只是为了掩人耳目。 她面上一片惶恐,“民女不敢。民女想着这些东西是民女过去十七年惯常穿戴吃喝的。甚至为了配得上长姐,民女选了更贵重更好的……” 她不想现在激怒虞相,但是这些的确也是事实。 她从小到大,大多数都是在外面买的。 从前她竟真当那些铺子里流水般的首饰衣裳是独一份儿的疼爱。 现在想来,她吃穿得精致干净与否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相府每月一次去那些店铺给她结账,可以把虞相宠女如命的名声打出去…… 从她有记忆起就如此。 也就是,她不是虞相的亲生女儿,他——早就知道! 谁会这样对亲生女儿呢? 再想想过去这个养父对她的教养。 看似宠爱,真正有用的,不说和其他男子相比,便是一个女子能在后宅安身立命的本事,也一点不让人教。 他打出宠女如命的金字招牌,却在故意把她养废! 虞相现在出口让她说,看上去是没打算让她死。 可虞清凰一点也没轻松。 脊背窜起一股可怖寒意。 手心也浸出冷汗。 一个对她动了杀意的公主。 一个早就知道她非他亲生,且这些年打出爱女名声,却故意把她养废,又不让她轻易简单死去,却乐于冷眼看公主折磨她的权臣养父…… 她今日,要如何才能全身而退? 就在她背上也浸出冷汗,极速思考间。 听到自己那位养父的声音再度有些责怪的响起,“你的确有心了。下次这种事早点说,别再悄悄私下去做这些。” 早点说? 若这位养父不出现,她在五公主面前说,只会加重五公主折磨她的程度! 五公主不过是随便找个借口而已! 而这位养父,难道现在才知道她今天在外面逛了一天吗? 面上乖巧恭敬无比,“是,女儿谨尊爹教诲。” 五公主却不乐意了,“虞丞相,你就这么轻描淡写几句话?” “公主殿下待如何?” “哼,死罪可免,活罪难饶!她到底是虞相你的养女,毁了脸确实有碍观瞻,那便打断她一条腿,一只胳膊吧。” 她理所当然。 反正她看不惯的人,必须要尽情折磨见血了,她才会高兴。 这已经是看虞相的面子了! “公主殿下……”心情复杂自我折磨半天的虞夫人听到这里忙不迭开口,“求您,求您宽恕清凰吧……” “虞夫人,本公主这就是宽恕她了。不然,要的就是她的小命了!” 虞夫人浑身一抖,喉咙像被掐住一般,一个字都再说不出。 虞相眼神复杂又沉痛的看向虞清凰。 “清凰,公主殿下确实已开恩了。今日公主殿下处罚你,也是你冒失的教训。你要感恩公主殿下的宽恕。” 这一瞬间,眼前的虞相和她梦中斩首时那个对她说话的虞相重合。 虞清凰嘴唇哆嗦了一下。 她再次反应过来。 虞相赶来,不是要救她给她一线生机。 他就是为了让五公主折磨她的! 哈——哈—— 她这个时候还这么天真! “你们把她给本公主摁好了,本公主亲自动手!” 五公主脸露得意。 虞夫人张了张嘴,却不敢说出一个字。 虞明瑾想开口,又想起之前五公主的话,眼睛通红的看着那被狠狠一下摁在地上的少女。 虞清婉倒是弱弱开口了,“公主殿下……” “清婉,没你的事,你站一边去。”五公主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 虞清婉一副想劝又没办法的样子咬了咬唇,撇开眼不忍看的模样。 这样也行。 废这卑贱蹄子一手一脚也不错。 到底她才是最后的赢家啊。 五公主真的很好用。 ‘啪!’五公主一鞭子生生打在虞清凰右腿上。 虞夫人被骇得神情呆滞。 五公主她……她竟打算用鞭子一鞭鞭活生生打断清凰的…… 几位皇子也微微皱眉。 除了先前三皇子插嘴说了那么几句话,到现在为止他们都没插嘴。 眼下就更不可能插嘴。 因为他们敏锐发现,虞相并没有尽力去保这位养女! 不然,虞相完全可以轻易拿捏五妹,从五妹手下把这位养女保下来! “啪!” 五公主又是一鞭子下去。 身为皇家受宠公主,她骑射不差。 手中的力气也比寻常姑娘大很多。 鞭子专门往虞清凰痛处抽,虞清凰身上冒出浓郁的血腥味。 “虞清凰,你怎么不哼一声?” 虞清凰嘴里尝到了血腥味。 哼一声有用吗? “哼,本公主不信,今天还抽不出来你一声惨叫!” 又是一鞭子下去,这鞭子又打在了虞清凰脸上。 五公主是故意的。 脸上可没腿上耐抽。 温热的血倘下来,滑过虞清凰的眼睛,苍白的脸颊…… 她似又回到了被斩首前那一幕。 恍惚中,她又想起了自己曾经和师父的对话。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贵人们高高在上,普罗大众猪狗不如。师父,这世道实在太不公了。” “虞清凰,”那人声音仿若引诱人坠入地狱的魔,“你若觉得这个世道不公,就去推翻这个世道。” 又是一鞭子砸下来。 虞清凰把闷哼声死死吞进喉咙。 五公主,你最好抽死我! 哪怕留她虞清凰一口气,她都会和她不死不休! 又是一鞭子下来时,她身上猛的扑上来一个人。 抱住虞清凰的虞夫人哆嗦得厉害,“公主殿下,求您,求您给清凰一个痛快吧!” 她该阻止她出府的。 都是她的错。 鞭子怎抽得断骨头! 这样抽下去,清凰会死的啊! ------------ 第十三章 救她,九千岁的人 身上颤抖的,却温暖的身子,甚至不能全部把她护住。 她不是不怕疼,相反,她比谁都怕疼。 她不是不恐惧,死过一次的人,真切知道死亡的滋味,她比谁都恐惧。 只是她知道恐惧怕痛都没用。 所以她没哼一声,再痛也没掉一滴泪。 可此刻,被虞夫人这样不顾一切扑上来护着。 虞清凰眼睛红了。 “清凰,对不起……” 虞夫人哭得不能自已。 梦中,她每次被针对,并没有虞夫人相护这一出。 虞清凰艰涩的开口,“娘,不是您的错。” 她知道虞夫人在内疚什么。 她太了解自己这位养母了。 她愧疚于没有阻止她出府,甚至是故意放她出府。 但虞清凰却很清楚。 她今日就算没出府,本就看她不惯的五公主在虞清婉随便一两句暗示下,一样会随意找个由头针对她。 梦中虞清婉回来后,她那么低调,恨不得天天躲在西厢院不出去。 五公主一样找上去一次次的折磨她。 这也是为何后来虞清婉自导自演冤枉她下毒害她,被五公主‘误饮’后,甚至有人觉得她不是想害虞清婉,而是打着害虞清婉的名头,真正想害的就是五公主。 因为她和五公主‘积怨已深’。 但说到底,虞夫人也好,五公主也罢,都只是虞清婉的棋子…… 她对这位长姐一直是忍让的。 哪怕知道她对她充满歹心,哪怕是在今日回府之前,她想的也只是能从相府活着走出去。 这两日她耍花招,她反击回去也只是求自己的生路。 她从没想过真的和她不死不休! 毕竟,她确实占了她十七年的人生。 可她无论怎么退让,这位长姐都要她死啊! 五公主看着这一幕,更气。 “虞丞相,本公主现在是教训个臣女都不行了吗?” 她眯了眯眼,不屑道,“甚至都不算真正的臣女,只是个血脉卑贱的人,天大荣幸占了一个臣女的名头而已!” 虞相垂眼,“公主殿下恕罪,贱内内宅妇人,是小性了些。” 转而吩咐身边仆从,“还不快把夫人扶开!” 虞清婉冷眼旁观。 这个蠢娘,果然不要也罢。 不过也无所谓了,这个蠢娘上辈子的作用就是用命给她铺了一条路。这辈子,她这个蠢娘依旧只有这个作用。 虞夫人被拉开。 几次被打断,顺风顺水要啥是啥十几年的五公主这次怒火高涨到极致。 开始她还带着几分游戏的天真心态,现在是真的想活活抽死虞清凰。 “你们来给本公主抽,抽不断她一只胳膊一条腿,本公主就砍了你们脑袋!” 那几个被指到的侍卫不敢怠慢。 作为保护公主的侍卫,他们太知道这位公主多受宠,也太知道她脾性了。 “是!” 侍卫们围上来。 心底暗道,虞二小姐,你别怪我们。要怪就怪你不是虞丞相亲生血脉,还碍了五公主的眼。 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拼尽全力,用最快的速度抽断这位虞二小姐的胳膊腿! 这样,也许她还有一线生机,保住一条命! “啪!”一鞭子下来,瞬间皮开肉绽。 虞夫人看见这一幕直接昏了过去。 “啪!”又是一鞭子,虞清凰像个被抽起来的蜷曲虾米。 她痛得嘴里全是血腥味,意识都模糊起来。 不,她不能死。 她不能死。 一定要想个办法。 在场能保下她的人,只有虞相这个养父。 死的绝望,让虞清凰痛到极致的脑子猛的想到什么。 虞相早早知道她非亲生,还故意那样培养她。 也就是说,她亦是虞相手里的一颗棋子! 而她本身,自认为没什么价值。 至少在虞相眼里,她本人是没什么价值的。 那虞相这么费尽心思漫长十几年培养她这颗棋子的目的是什么? 她背后的——价值! “爹……”她拼尽力气唤了一声,也许有人听到,也许没有。 没人停下来。 又是一鞭子下来,她已经痛得完全发不出声音,却还是努力从喉咙缝隙挤出一个字,“爹……” 她嘴唇蠕动,这次却小得旁人确实听不到了。 这一刻,她似乎又回到了刑场,回到了那种铺天盖地的绝望。 谁能救她? 意儿? ……那位九千岁? 不,不。 她不能说出那位九千岁。 说出那位九千岁,不管扯什么理由,旁人信不信不论。她这个养父一定会派人去清查西厢院! 现在情形变了,她先前教意儿的理由已经保不住意儿了! 意儿一定会没有活路! 她虽感情上还无法把那孩子当成自己的儿子,可她也不想因为自己害了那孩子性命。 如果,如果她今日挺不过去,希望三日后,阿蛮在柳姐姐的配合下,能安全的把意儿送出相府这龙潭虎穴。 这一刻,她无比庆幸自己没拖半点时间,第一时间出府做了那些安排。 又是一鞭子下来,虞清凰意识越发模糊。 她死死咬住嘴唇。 她祈求着,自己胳膊腿的骨头真的能被抽断。 快些被抽断…… 可她脑子已经无法维持住清醒了。 又一鞭子抽下来,她觉得自己要晕厥过去那一刻。 她听到阿蛮颤抖着,哭吼出来的声音,“住手!你们住手!九千岁的令牌在这里,小姐是九千岁的人!你们不想活了,就继续打!” 阿蛮…… 你在说什么啊! 你怎么可以这么胡编乱造! 意儿要怎么办! 可周围刹那窒静。 鞭子也没再落下来。 鲜血几乎完全模糊了虞清凰的眼睛。 一片猩红中,她隐约看到阿蛮挡在她身前的背影。 像只面对猛禽环伺的弱小母鸡,炸开了所有的羽毛,全部的张牙舞爪也那么不堪一击的剧烈颤抖着。 却毫不退让的坚定挡在她身前。 一只手朝前举着什么。 ------------ 第十四章 令牌,和意儿有关 那是一枚血红得妖诡的令牌。 见过那位九千岁的人不多,但在场见过这要了无数人性命的‘阎王令牌’的却不少。 周遭的空气似凝成冰渣。 五公主整个人都僵住。 不可能…… 不可能! 那个人……那个人的令牌怎会在虞清凰这样一个卑贱农女的丫鬟手里! 几位皇子脸色也是无比难看。 没有人想沾染上那位。 此刻虞相看向令牌的瞳孔亦控制不住的震颤。 他今日故意看着五公主折磨清凰,就是想试试压到极致,能否引出清凰背后的人。或者清凰自己吐出那个人。 他万万没想到,她背后的人,会是这位! 他这个养女,实在太让他震惊和意外了…… 在场的人中,无论身份高低,就没有不惊骇震颤甚至是恐惧的。 反应最大的,还是五公主这个当事人。 不过顷刻之间,她脸上血色褪尽。 她想把眼前的贱婢杀了,在给她安个竟敢假冒令牌攀扯那位的名头,先斩后奏。 这样的事,她没少干。 可这次不是旁人,是和那个人扯上关系,她不敢…… 她甚至不敢去赌,不敢去质疑。 她是父皇最宠爱的女儿,过去和那个人也没有什么纠葛,但她见过,也清楚那人的可怕! 她对那个人的畏惧是源自本能的。 五公主喉咙被刀片卡住一样,嗓音发颤道,“本公主没兴致了,回宫!” 她带着一大队人马被鬼追一样匆匆而逃。 几位皇子也赶紧与虞相告辞,步履急迫得就像慢一刻脚下的土地就烫脚。 他们都走完了,阿蛮仿若被抽掉了所有力气,再也支撑不住,一下子跌坐在虞清凰身前。 又立刻爬起来,忙不迭的去扶抱虞清凰,眼睛通红,泪如雨下,“小姐……” “来人,送清凰回西厢院,传府医!” 虞相一声令下,相府其他人才像活过来般。 虞清凰被送回了西厢院,府医也很快到达,再不是四天前发烧让府医再开个方子都开不来的境况。 相府的府医医术十分不错。 虞清凰身上的伤看上去很骇人,但好在没伤及骨头。 只是皮开肉绽的地方不少,包括脸上。 府医从虞清凰屋子里出来,等在西厢院外间小厅的虞相开口问道,“如何?” “二小姐还没醒来,不过东翁放心,二小姐没伤及根本。” “只是……二小姐脸上身上那些鞭伤太严重,且鞭痕到底太深,以后疤痕可能无法完全消除到恢复如初……” 虞相身边的虞明瑾听到这里,眼底闪过痛色。 这就是要留疤了,可清凰是个姑娘家,脸上留了疤让她怎么受得了? 虞相沉吟片刻,“尽力想办法。” “老朽自当尽力而为。” 虞相起身,看了一眼不远处安静坐着的虞清婉。 “清婉,清凰既然还没醒来,又无性命之忧,你便和你兄长一起先去看看你们娘吧。” 虞夫人先前惊惧过度晕了过去,被送回了主院,现在也还没醒来。 虞相这句话看似合情合理,虞清婉袖笼下的手却一紧。 “好的,爹。女儿先去照顾娘,晚些时候再来看清凰妹妹。” 虞相点了个头,“走吧。” 虞清婉跟在虞相后面,掌心已经被她自己掐得血肉模糊一片。 关于虞清凰的事,这两天来和上辈子几乎完全不一样。 可再不一样,她也不该和那位九千岁牵扯上! 那位九千岁和她根本就是毫无交集的,两个世界的人! 别说她虞清凰,就是她,甚至都没见过那位九千岁! 这不是超出她所知。 这是不应该!不可能! 而她爹,刚刚居然把她叫走。 这是怕她对虞清凰做什么吗? 爹转了心思,在保护虞清凰了? 她绝不能让事情这么失控下去…… 暗中盯着他们的阿蛮见虞相等人全部走了,那口一直悬着的气才落下去。 她返回内室,关紧房门,迫不及待的打开一边的衣柜,抱出里面昏睡着的,脸色苍白的小男娃。 她把小男娃抱到躺在床上的虞清凰面前。 而府医以为还没醒来的虞清凰此刻早已睁开了眼睛。 她当然不会允许自己真的昏睡过去。 特别是听到说送她回西厢院。 想到这里还藏着意儿,她用了最大的意志力保持清醒。又为了虞相等人能快些离开,她不得不装昏睡。 此刻看见阿蛮怀里的小团子,虞清凰瞳孔一缩。 府医来给她瞧伤时,哪怕她相信阿蛮已经藏好了意儿,也和阿蛮一样一直提着一口气。 后来渐渐的,她开始觉得不对。 意儿看到有外人一定会藏好不会发出声音,但是那种感觉,或许是一种直觉,她觉得太安静了。 万万没想到,不是她的错觉,意儿不是没发出声音,而是眼前这般不正常的昏睡着! 没等虞清凰问,阿蛮主动开口,眼睛瞬红,“小姐,那令牌……” “令牌的事等下再说,”虞清凰听见自己强自冷静镇定的声音,“先把他放在我旁边。” 阿蛮轻轻把小男娃放在虞清凰身边。 顾不得一动作身上鞭伤牵扯的痛,虞清凰立刻号上小男娃的手脉。 她并不精通医术,只是了解点基本号脉和一些常见的小病皮毛。 一通号脉下来,并无大碍。 但气血亏虚得厉害…… 怎会突然气血亏虚得厉害? 她松了口气的同时,又微蹙眉道,“意儿怎么了?” 阿蛮眼睛更红,“小姐,那令牌是突然出现在小公子手里的。” 虞清凰猛地看向她。 “突然?” 若不是有意儿这个先例,她此刻会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阿蛮眼睛红红的点头,“小公子现在这样,只怕也与令牌突然出现有关……” 当时虞清凰被五公主叫住,阿蛮听命先溜回西厢院,见卫如意无碍后,担心虞清凰的阿蛮又偷偷潜回了花园。 她眼睁睁看着虞清凰被五公主为难折辱,急得双眼通红却毫无办法。 后来眼看性命攸关,而赶来的老爷夫人无法阻挡救下小姐时,阿蛮差点就直接冲出去。 却突然又反应过来,她冲出去除了白白搭上一条命外,起不到其他半点作用。 她死不足惜,可她死了小姐依旧没活路! 但她必须要救小姐! 她怎能眼睁睁看着小姐死。 她也终于想到一个办法,一个小姐也许绝对不会原谅她的办法。 一个非常冒险,但也是唯一一线生机的办法! 小公子! ------------ 第十五章 代价,他最爱娘亲 “小姐,你要赶我走,卖掉我,处罚我,都可以。” 阿蛮扑通跪下,眼泪吧嗒吧嗒掉。 “只求小姐你能让我照顾到你伤好,照顾到小公子恢复过来,再赶我走……” 她在想到小公子那一刻,就清楚知道,以小姐当时的处境,小公子再出去,再用那个他和小姐生得像,是九千岁送来害相府的理由,护不住他了! 都只会当她们想活命胡乱攀扯,不会有人信。 以五公主的性子,哪怕是胡乱攀扯上九千岁,她为了避忌,都会立刻杀了小公子! 小公子只会白死! 但小公子可以直接用他就是小姐儿子这个理由! 长得那么像,就算旁人不信都洗脱不了干系,名声是肯定会被污了的。 所以,相府绝对不会认! 小姐虽不是相府血脉,但这十七年是养在相府的,若是未婚先孕,还有这么大的儿子,相府的名声,大小姐大公子的嫁娶,都会被连累。 相爷为了保住名声,肯定会从五公主手里救下小姐,小姐能保住一条命。 但是小公子……就没有活路了。 真假不重要,相爷不会留这样的‘污点’存在。 在外人面前相爷不会杀了小公子,但小公子会被送到哪里去,私底下会是什么下场,阿蛮根本不敢深想…… 她也很喜欢小公子,但那种绝境之下,她唯一能想到的就是用小公子去换小姐…… 所以她连滚带爬跑回西厢院,告诉了小公子小姐当时命悬一线的情况。 看到小男娃脸色瞬间惨白却毫不迟疑的就要跟她一起出去救小姐时。 阿蛮看着小男娃苍白却决绝的小脸,脑中惊雷劈过一样。 小公子,他知道这一去意味着什么…… 阿蛮死死咬住自己嘴唇,想让自己不去看。 她也愿意为了小公子死,可小姐在她心底是第一位的。 她拼命克制着自己的不忍,却在小男娃要踏出内室门那一刻,猛的一下把他抱了回来。 不顾小团子的拼命挣扎,捂住他的嘴巴,锁住他的小身子。 阿蛮泪流满面,“小公子,不行,你不能出去了。我答应小姐要照顾看护你的……” “呜呜呜……”小男娃拼命挣扎着呜咽。 阿蛮眼泪流得更厉害,她从未这般绝望过。 可她坚定的锁住小男娃,不让他挣脱。 “如果小姐……小姐……奴婢至少,不,奴婢一定要把小公子您安全送出相府!” 安顿好了小公子,她若还有命,便用这条贱命去给小姐报仇! 虞清凰沉默的看着阿蛮。 她能怪阿蛮吗? 她没有立场去怪阿蛮。 她只能怪自己太微不足道! 没了相府血脉这个身份,哪怕还有一个相府养女这个壳,只要虞相这个养父不护她,她就什么都不是。 碰上五公主这样绝对的权势,她有再多心机手段,她再拼命再努力。 都是一个死。 毫无反抗之力! 今日五公主若不是本着折腾她的心思,若是一来就要弄死她,她现在已是一具尸体! 别说五公主,就是这相府,若不是她这个棋子某个地方肯定还对自己那位养父有用。 她一样活不了! 这一刻,她心底固有的坚持的什么东西似乎被打碎。 她听到自己冷静得可怕的声音,“给我仔细说说,令牌出现前后的事。” 阿蛮眼眶通红的抬头,“是。” “当时奴婢抱捂住小公子,小公子拼命挣扎。” 阿蛮垂下脑袋,眼睛通红,“感觉到捂住小公子的指缝间一片温热时,我才发现小公子急得呕了血……” 她眼泪掉得更厉害,“可我还是不敢放开他,不敢让他发出声音,更不能让他跑出去救小姐你……” 一个五岁小孩要有多绝望,才会急得几乎失去了气息。 那一刻阿蛮慌了,她放开了小男娃。 也就是这时,就跟卫如意自己突然出现一样,一块令牌突然出现在了他手里! 不止阿蛮骇住了。 奄奄一息的小男娃都愣了一下。 他想到什么,立刻抓住阿蛮的手,“阿蛮,这是我爹的令牌,你快、快拿去救娘亲!” 阿蛮也顾不得惊骇,可,“小公子你……” “我没事的,”脸上无一丝血色的小男娃微弱的声音急得不得了,“你把我藏起来,快去救娘亲!” 对,救小姐! 阿蛮抱起小男娃把他藏在衣柜后,拿着令牌拼了命的往花园跑…… “娘亲……” 就在这时,一道微弱得几乎不可闻的呜咽响起。 虞清凰低头,就看到躺在旁边的小男娃不知道梦到了什么,竟在昏睡中哭了起来。 苍白的小脸上爬满了眼泪。 她正伸手去给他擦泪水,小男娃猛地一下惊醒。 他睁开了眼睛,可似乎又没完全清醒。 怔怔的看着眼前的她。 那种恍惚的,又绝望中生出希望,却又不敢多看,近乡情怯得肝肠寸断的小心翼翼。 “娘亲,意儿终于找到你了……” “娘亲,你这次怎么脸上也受伤了……” 他心疼得快不能呼吸。 “娘亲,意儿好想你……”他状态明显不太对,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虞清凰的心脏被攫住了般。 她没有生养过,可这一刻,她真切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母子连心。 她去抱他,小男娃却又再度昏睡过去。 虞清凰心口一窒,赶紧查看。 见他只是情绪过激再度昏睡过去,才轻轻吐出一口气。 “小姐……”阿蛮嘶哑哽咽的声音响起。 看见小公子这样,她更内疚更无法原谅自己。可让她再选,她还是会选救小姐…… 她等着小姐的宣判。 虞清凰却并没说这个。 “意儿能凭空出现,令牌能出现也不算太离奇。我们现在来对一下口供。” 她脑子前所未有的清醒,“不管这块令牌是和意儿一样来自未来,还是此刻九千岁那边令牌不在了。今日过后,都瞒不住。九千岁那边一定也会知道。” “不管是给旁人,还是给那位九千岁,我们都需要一个大家会信,又不会牵扯出意儿的理由。” 后知后觉的惧意袭上来。 阿蛮颤抖道,“这令牌若是从未来来的,现在有两块令牌,奴婢就咬死这令牌是奴婢让人伪造的!” “若这块就是九千岁那边来的,那边没了,奴婢就咬死说这是奴婢偷的!” 虞清凰笑了,被逼到绝境的阿蛮很能撑住事。 可一旦不是绝境,她想问题就简单很多。 “谁能伪造一模一样根本就是真的的令牌?你一个普通丫鬟,又如何才能从那位九千岁手里偷到令牌?” 阿蛮想不出别的办法,咬牙道,“只要奴婢咬死不松口……” 虞清凰摇摇头,“我们现在其实不用管其他人怎么想,就用你救我的理由就行,对外咬死这令牌就是那位九千岁给的就行。” 她眼中一片坚定,“只要那位九千岁认,这就是他给的!” ------------ 第十六章 投诚,求小姐收我 阿蛮一抖,“可是小姐要如何……” 经过今日,阿蛮更知道了那位九千岁是什么样的存在。 仅仅一块令牌! 就能逼退五公主那样的人! 这样可怕的人,小姐…… 虞清凰也不知道要如何。 那样一个存在,她又不了解。但她没法之前想的那样慢慢来了! 就算再危险,她也必须去做!不惜一切代价,一切方法! 她没别的选择。 而且既然要借势,反正都会付出巨大的代价,当然要借最有用的! 虞清凰又看向眼前眼睛已经肿得桃子一样的阿蛮。 “小姐……”注意到她视线,阿蛮喏喏的唤了声。 “阿蛮,”虞清凰黑眸难得带上了几分冷意,“如果你还想留在我身边,旁的都没关系,至少,你绝对不能再生出那种用意儿的命来换我命的心。” “不仅是意儿,你也不能生用你自己的命来换我命的心。” 阿蛮身形猛地一颤,泪如雨下。 “小姐……”小姐一直都是这样的人啊…… 无论高低贵贱,小姐把谁的命都当命。 虞清凰伸手擦掉她眼泪,“你可别哭了,再哭下去,你这眼睛还想不想要了?” 阿蛮又想哭了。 赶紧自己用衣袖三两下擦掉,“奴婢不哭!” 虞清凰无奈的摇摇头。 这时外面有婆子禀报,说是汤药熬好送来了。 阿蛮立刻起身,把脸上的眼泪抹得更干净后才开门出去。亲自把药端进来都没等虞清凰开口,率先喝了两口。 虞清凰阻止都来不及。 “小姐,等一下奴婢无碍你再喝。” 经过今天虞清凰的生死困境,阿蛮一下子成长了不少。算是彻底看清了小姐在这相府如何杀机四伏无依无靠。 “你放心,接下来几天只要那位九千岁那边没任何动作,相府不会有人敢冒险暗害我。” 至少她那位养父是绝对不会冒然出手的。 只要养父不出手,便也不会允许别人出手。 阿蛮坚持,“小姐,还是再等等吧。” 虞清凰无奈的看着她,她刚刚说的,阿蛮真是一点没听进去啊! 若这汤药真有毒,阿蛮这条命还能在? 阿蛮比她还小一岁,五年前她救阿蛮时,阿蛮才十一岁。 当初师父到底是如何知道,那时小小年纪的阿蛮日后会忠诚得犟牛一样的? 这汤药当然没毒。 不仅如此,送来的药膏也都是极好的。 大厨房王大厨送来的食物也都是清淡又利于养伤结疤的。 只是入夜后,意儿还没醒来,若不是自己就会号脉确认他无大碍,虞清凰真的要冒险立刻给他想办法从外面请大夫。 夜越发深。 平素此刻在西厢院外巡夜的家丁婆子今夜却静悄悄的。 在门口守夜的阿蛮听到靠近的响动一下子就睁开了眼睛。 认出眼前的人是在外院伺候的,阿蛮打起十二分的戒备,立刻挡在门前。 “你不是在外院的吗?小姐吩咐过,没她的话,任何人不得私自进内院。你是把小姐的吩咐抛到九霄云外了?” 来人垂头恳切道,“奴婢玉屏,求姑娘通传一声,奴婢想求见二小姐。” 现在外院的人都是相爷新派来的! 这个玉屏悄悄摸摸来求见小姐,要做什么? 阿蛮警惕十足。 就在这时,屋内虞清凰淡淡的声音传来,“阿蛮,让她进来吧。” 阿蛮一愣,虽不知小姐为何让这个玉屏进去。 但她还是没放心,眼神锐利的盯着玉屏。 见玉屏一直没抬头,才给她打开门,“你进去吧。” “多谢姑娘。” 玉屏进来后,也不敢抬头乱看。 倒不是她知道屋里有蹊跷藏了人,而是二小姐不准她们进来里屋,想必是不爱人进来就乱打量的。 “你叫玉屏是吧?刚刚你和阿蛮在屋外说的话我都听见了。你这个时候来见我何事?” 声音是从床上方向传来的,很平静。 一点也不像今日才经过那般生死之劫。 玉屏眼角余光扫过去,见虞清凰正靠在床头,根本还没睡! 她心口一跳。 一个让她又震惊又骇然的想法涌上心头。 这位二小姐,难道猜到她会来,在等她?!! 这个想法让她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冲到了脑子里。 她狠狠咬了一下嘴唇,直至尝到了血腥味。 她觉得自己好像在走钢丝,钢丝那头也许有一线生机,更甚至有荣华富贵。 但钢丝下是——万丈悬崖! “奴婢……” 她再次狠狠咬了一下嘴唇,“奴婢想为二小姐所用!” 烛光光影中,虞清凰轻笑了声。 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 “玉屏,你这个名字是家里给你取的,还是来府里后取的?” “回二小姐,是奴婢爹娘为奴婢所取。” “玉屏,精美华贵之物。你爹娘很爱你。” 玉屏嘴唇哆嗦了一下。 “一对很爱自己女儿的爹娘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卖女为奴。而一个被爹娘深爱的女儿即便为奴,哪怕为了家里爹娘,在主家也不会冒进出头。” 玉屏哆嗦得更厉害。 虞清凰又平静的陈述事实,“今日我被五公主为难鞭打,是你去我爹面前通风报信,把他和娘带来的吧。” “当时五公主要我死,你为何冒那么大的险去为我这样一个还不知能不能活下来的相府养女报信?” 这次玉屏整个人都颤抖起来,头重重的一下磕下去。 她没说原因,只是坚定的颤声道,“玉屏从此后以小姐马首是瞻,但凡叛主,不得好死。还求小姐收下玉屏!” 虞清凰还真不意外她是来投诚的。 毕竟她今日通风报信,以后在这相府处境怕是难了。 在相府,她现在也很缺人用。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但要被她信任,被她所用,也没那么容易。 她黑眸深凝着她,“用你爹娘至亲起誓。” “奴婢玉屏……以、以爹娘至亲起誓,倘若日后对小姐不忠,便让奴婢至亲不得、不得……” “可以了。”虞清凰截住她的誓言。 她只是要确认她的忠心,不是要用人家最在乎的人割人家心。 但她还需要理由。 玉屏眼眶通红,嘭嘭嘭又磕了几个头。 “小姐……” “既然你选了我,一定是有所求。我用你,我们只能算是互相帮助,你大可不必如此感激。” “我只是不明白,虽然你也是爹派来监视这西厢院的一员,可当时我那种情况爹都没出现,定然是故意不出现。其他人都没去回禀爹,你这般聪明,为何反而会冒险去?” 似乎回忆起什么可怕的事,玉屏浑身又颤抖起来。 “今日陪小姐您出去采买东西,在小姐您进了其中一间离奴婢家近的店铺后,奴婢想着抄近道悄悄跑回家去看一看爹娘。却在、在……” 她闭了闭眼,深吸了口气,才克制住颤抖继续道,“在一家牙行后巷看到白日里从相府被卖出去那些丫鬟婆子,全部被……被牙行的人割了舌头后,运出京城了……” ------------ 第十七章 母子,娘亲活下来 她当时就骇得肝胆俱颤。 她不知道具体怎么回事,但相爷不像外人那样疼爱二小姐是肯定的! 而她们被派来西厢院时,虽没明说监视二小姐,但也说了,好好伺候二小姐,二小姐这里不能出一丁点差错,有任何情况都要去回禀。 玉屏的确非常聪明。 那一刻,骇然无比的她瞬间想明白了,他们这些被派来伺候二小姐的人,从派来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是弃子! 所以哪怕她觉得自己不会犯错,以后怕也是会步那些被割了舌头的丫鬟婆子的后尘! 甚至结局更坏…… 小命都保不住! “奴婢兄长嫂子意外亡故,只留下伤痛过度体弱多病的爹娘和一个嗷嗷待哺的小侄儿。” 所有恐惧这一刻释放,她眼泪夺眶而出,“奴婢不能出事,奴婢更不能死……” 所以,她在恐惧得不能自已中,拼命想生路。 她怎么想,似乎都只有干脆投奔二小姐这一条路。 所幸她发现,这位二小姐,或许并不是平素表现出来的那般无害无能! 看看这两天二小姐所言所行造成的结果就知道了…… 今日这位二小姐被五公主为难,眼看命悬一线,她也是犹豫的。 最后,她还是决定冒险一试! 玉屏说完,时间似乎被无限拉长。 直到虞清凰的声音再度传来,“正好,我也不想死。” “玉屏,从此后,我能闯出去,我能活,你自然能无恙。我若不能活,院中其他人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你定然是没了的,你可知?” 玉屏再度砰砰磕头,“奴婢知道!” “那就行,你起来走过来一些,正好三天后有一件事需要你配合。” “是。”玉屏起身走到床边。 当虞清凰轻轻揭开身侧被子,露出被子下面色微苍白昏睡着的小男娃时。 玉屏瞳孔骤缩。 又猛地一下看向虞清凰的脸。 “长得像吗?”虞清凰笑。 在玉屏各种揣测中,虞清凰语调温柔的丢下惊雷,“我儿子,意儿。”她现在说起意儿是自己儿子,是打心底里的再自然不过。 玉屏差点没站稳。 虞清凰又道,“你不必知道我怎么生出来的,但你要像忠于我一样忠于他,保护他。” “奴婢定誓死保护小公子,忠于小公子!” “那就好,从明天起,你就是我身边第二个大丫鬟,这个月月例已经发放,差你的月例,我会让阿蛮去管事那里要来给你补上。” “多谢小姐。”玉屏只觉得脑子里现在嗡嗡一团浆糊。 小姐居然有这么大的儿子藏在屋子里的。 难怪,难怪小姐不让阿蛮姑娘之外的人进来…… 不,不,现在不是惊骇的时候。 小姐现在要养伤,避免不了有人进进出出来给小姐检查身体和探望小姐。 “小姐,小公子藏在这里太危险了!” “所以三日后我会送意儿离开相府。” “这三日也……” “别忘了,我现在手里还有那位九千岁的令牌。我只要说想静养,暂时应该没人会强行闯进来。” 玉屏下意识点头,却又猛地一下僵住。 她竟忘了这茬! 今天最后救下小姐活命的…… 小姐竟真的和那位九千岁有关吗?! 她出生市井,听过更多那位九千岁的传闻。 脸色控制不住的煞白。 注意到她的神色,虞清凰含笑问,“后悔了吗?” 玉屏脸色白得更厉害,却重重摇头,“不,奴婢不后悔!” 丞相和外面传闻的完全不一样! 相府也和外面所知的完全不一样! 无论是丞相还是相府,要捏死她都比捏死蚂蚁还容易!与虎谋皮不会有好下场,跟着小姐是她唯一的生路! 只是她当时决定冒险时,万万没想到小姐和那位可怕的九千岁有关…… 这一晚上,她满心都是自己会不会马上无声无息死在相府某个角落的担心,一时竟然也忘了去想那位九千岁。 虞清凰打了个哈欠,“今夜你出去守夜吧,阿蛮守了这几日,也需要休息了。” “是,小姐。” 玉屏出去时,脚步都还是虚浮的,没从震骇中回过神。 不一会儿,阿蛮急匆匆进来。 虞清凰先她一步开口,“玉屏可以信任,我们也需要人手。” 阿蛮咬牙,“是,奴婢知道了。” 但她也会盯着玉屏的! 虞清凰本不习惯和别人一起睡,哪怕那个别人是个孩子,还是她儿子。 在这之前,她和意儿都是分开睡的。 此刻,她静静地看着身畔的小男娃。 小男娃昏睡中也不安稳的蹙着小眉头。 看着小男娃现在都苍白的脸色,虞清凰的心如同被尖利的针狠狠扎了一下。 当初师父的消失教会她一件事。 但凡违背常理的,一定会付出巨大的代价。 那令牌……那般违背常理的出现。 意儿,到底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伸手抚平小男娃蹙起的小眉头。 虞清凰顿了顿,弯腰在他额头上轻轻亲了一下。 意儿,娘亲不会这么没用了。 她没发现,小男娃早已醒了。 烛光熄灭后,黑暗中,小男娃睁开了眼睛。 娘亲亲他了…… 他死死抿着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来。 这么鲜活,这么温暖的娘亲,就在他身边,还亲他了。 他又想起了一些事。 这不是他第一次来找娘亲。 他找了娘亲很多次了。 他小嘴唇被自己咬得几乎出了血,他才忍住那铺天盖地窒息的难过。 没关系,这一次,这一次他一定能救娘亲! 他想起了,梦中那个声音还说过。 娘亲遇到危险,只要他愿意用自己的命去救娘亲,他就能救娘亲! 他愿意! 他愿意的! 只要娘亲能好好活着。 只要娘亲能活下来。 他愿意! 他想他大概也知道了梦中那人的意思。 就像今天那令牌突然出现一样…… 他想他知道以后娘亲遇到危险他要怎么做了…… ------------ 第十八章 惊险,送意儿出府1 这一夜,不止相府,整个京都许多人都没睡着。 虞清凰后半夜却睡得很好,且早早醒了。 让阿蛮亲自去大厨房让王大厨做一些补气血又不伤身子,便是体弱者或者小孩子都能吃的药膳。 她昨天也失血不少,这样去吩咐厨房,也不会有人觉得奇怪。 此刻,虞清凰坐在镜子前,玉屏正在帮她梳发。 脸上的鞭伤虽已擦了好几次药,经过一夜,看上去反而比昨天更为严重可怖。 “小姐,这伤……”玉屏有些担忧的开口。 虞清凰冷笑一声,“会留疤。”但比起命来说,疤又算什么! 帮虞清凰挽好发的玉屏正要说什么,床上传来小娃娃醒来的动静。 虞清凰迫不及待过去。 因为走得太急,牵动身上和腿上的鞭伤,痛得龇牙咧嘴的。 却在对上床上小男娃醒来的那双水雾雾漂亮眼睛时,忍不住绽开大大的笑。 一下子抱住床上的小娃娃,“意儿,你可醒了,担心死我了!” 小团子软软的小手摸在她脸上,鞭伤旁边。 虞清凰心底咯噔一下子。 她一下子想起前天自己落水后归来,意儿的样子。 她赶紧开口道,“我会报仇!” 她没说自己没事,她算是知道自己这个儿子的性子了。 她要说没事,他肯定又心疼又气得要发疯。 小男娃眼泪落下那一刻,听到她这话又噗呲笑出声。 他小手轻轻的摸着她脸颊完好之处,“娘亲知道要报仇,我就不生气。娘亲不要担心,以后找爹拿祛疤药,疤痕可以去掉的。” 虞清凰现在也不再去说不敢找他那个九千岁爹的话。 冲他眨眨眼,“他要是不给,我们就去偷来。” 小男娃彻底被她逗笑。 又觉得自己这样又哭又笑很不男子汉,在她怀里背过小身子。 虞清婉忍住自己笑意,怕小团子更不好意思。 儿子这种存在,原来这么可爱好玩的! 此刻,玉屏非常知情识趣的悄悄出去。 也是在外面门口去守着。 她刚出去,看到一个颇有几分姿色的外院丫鬟探头探脑正踏进内院。 玉屏微微皱眉,过去直接拦住人,“小姐说过,不得她传唤,外院伺候的不能私自进内院。” 那丫鬟鄙夷的看了她一眼,“玉屏,昨日我们还是一样的人,你现在攀上二小姐,眼睛就长在头顶去了?” “你能私自进来,为何我不能?让开!” 她是个有野心的,眼看玉屏一夕之间变大丫鬟。 她也想来试试。 毕竟这位二小姐现在不但是太子未婚妻,还背靠那位权势滔天的九千岁! “你最好现在转身出去。”玉屏冷冷道。 “哼,你好大的架子和口气!大小姐身边的大丫鬟都没你架子口气大,别说你只是二小姐这个养女身……” “啪!” 话没说完,玉屏狠狠一巴掌掌她嘴。 “你……” “啪!” 又是一巴掌。 用力得那丫鬟嘴巴里都尝到了血腥味。 玉屏的声音比冰渣子都冷,“二小姐的身份也是你能拿在嘴里说的?既然对二小姐无半点尊敬之心,现在立刻就滚出去!” 那丫鬟想说什么,可看玉屏凶成这样,是真敢,也下死手打。 咬了咬唇,眼睛通红的恨恨瞪了玉屏一眼,捂住嘴哭着跑了出去。 不到半柱香,玉屏这个虞清凰新提拔的大丫鬟脾气坏下手狠的名声就传遍了整个相府。 阿蛮拿着食物回来时,惊得目瞪口呆。 就这一下,在阿蛮心中,玉屏完全成了自己人。 只要护着小姐,对小姐忠心,就是她阿蛮心中的自己人! 虞清凰看着卫如意乖巧把两小碗药膳吃完,给他擦了擦嘴,才对玉屏道,“你何必。”给自己树敌。 玉屏却认真道,“小姐您在这府中很多事很多话不能你自己来,阿蛮妹妹又做不来,奴婢来做正合适。” 旁边阿蛮也很认真的计较,“我已经满了十六岁三个月零八天了,玉屏你多大?怎么就我是妹妹了?” 玉屏嘴角翘了翘,这一刻难得有了几分少女恣意明媚模样。 “我已经十七岁零三个月了!” 阿蛮惊住,“你比小姐还大两个月……” 这玉屏可不敢比,但阿蛮总归是比自己年纪小的,“总之,我比你大!” 阿蛮懊恼又毫无办法。 虞清凰好笑。 又想起一事,“阿蛮,你回来时,可去主院看过?” “小姐,我去了。”阿蛮顿了顿,有些不敢看虞清凰,声音都小了一些,“夫人说……说小姐你好好在西厢院养伤,不必去向她请安,也不必去探望她。” 虞清凰沉默。 自己这位养母护她时对她的愧疚之心是真的,心底不待见她这个养女也是真的。 不止这边不用去请安。 虞相那边也没来找事。 甚至是虞清婉,还有刚回府的虞明瑾,都没出现在西厢院。 府医倒是每日来诊视虞清凰的伤。 自从虞清婉回府,虞清凰从未过过这般风评浪静又不缺吃喝的三天日子。 就连外院那些伺候的,也因为玉屏那一通立威规规矩矩的。 三天后,也就是虞清凰约好的柳家姐姐送货上门的时间。 虞清凰可没因这三天的风平浪静就掉以轻心,放松半点警惕。 这天一大早,虞清凰刚和意儿阿蛮吃完早膳。 玉屏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故意用的外院那些人也听得到又不刻意的程度。 “小姐,奴婢刚刚路过西侧门时,看到外面有人推着极其新鲜的瓜果蔬菜,还赶着特别干净猪羊鸡鸭等在各高门大院后门挨家挨户叫卖。” “奴婢想着小姐您现在正是伤口结巴恢复期,吃下肚的食材是越新鲜越好,便让他们等等,容奴婢进来问您一声……” 外院先前被玉屏打的那个丫鬟暗暗撇了撇唇。 现在整个相府都没玉屏能的! 什么好的她都巴不得弄到这位二小姐面前来。 什么家她都要当当的样子! 谄媚骨头!呸,下贱! 不得不说,这不仅是她一个人对玉屏的印象。 都觉得玉屏巴上虞清凰这个二小姐后,奴颜媚骨到极致,偏又是个除了虞清凰外,厉害得谁都不认的性子! 她能干出这事,真的一点不意外。 屋内的虞清凰果然有点兴致的声音传来,“哦?真的很新鲜,你便让他们送一些去大厨房吧。” 玉屏为难道,“小姐有所不知,门房不让他们进来,因为那些卖菜的人……” “卖菜的人怎么?” “是城外柳家庄子上的。模样都生得……有些吓人。门房觉得有碍观瞻,所以……” 屋内虞清凰沉默了一瞬,冷声道,“我们相府何时也开始以貌取人了?你亲自去,把那些卖菜的带进来,就带到我这西厢院。我倒要看看,谁敢坏相府的名声!” “是,小姐。” ------------ 第十九章 惊险,送意儿出府2 自从三天前二小姐和那位……那位九千岁扯上关系后,他们大多数下人对二小姐,甚至是整个西厢院都下意识回避。 那是一点不想和西厢院的人牵扯上的! 门子嘴角颤了颤,想笑却只笑出了个皮笑肉不笑的效果,“原来是玉屏姑娘。玉屏姑娘你有所不知,这些卖菜蔬的实在……” 玉屏根本没理他,径直走了出去。 看到外面那些人,饶是玉屏很能沉得住气,也听过城外有个柳家庄,产出的东西都是极好的,就是那些庄人…… 此刻也着实下意识避了一下视线。 倒不是嫌弃和恶心,而是一种身体的本能。 她暗自深吸了口气,镇定下来后,才开口道,“都有什么,我看看。” 那领头的妇人赶紧上前介绍,玉屏一一认真看下来。 指了好些,“把这些送进来吧,我家小姐最近正需要新鲜的食物。” 那妇人激动不已,千恩万谢,“多谢姑娘,我们一定给您家小姐挑最好最新鲜的!” 玉屏点点头,“跟我进来吧。” 那妇人忙不迭的挑出两板车东西。 却在进府时被拦住。 门子为难的对玉屏道,“玉屏姑娘,这不合规矩……” 玉屏冷笑一声,“怎么,我家小姐要吃点外面新鲜的瓜果蔬菜鸡鸭鱼肉都不行了?” “小姐打小就爱外面这些吃穿用度,便是相爷也是纵着小姐的,每月都让人去各店铺给结账。现在到你口中,到不成规矩了?” “这……” 门子咬牙道,“那劳玉屏姑娘稍等片刻,我去回一声管事……” 玉屏微微抬起下巴,声音却冷冷的,“那好,我就在这里等着。” 门子心底骂了一声。 什么东西! 不过当了二小姐三天大丫鬟,以为自己是宫里皇后娘娘的大丫鬟啊,这姿态一天摆得! 就在门子去回禀管事的时候,这里发生的事也传到了相府有心人处。 虞相挑眉问,“都是送的些什么?” “回主子,的确只是寻常瓜果蔬菜和一些家禽肉类。不过……” “那些推车下面似乎都有暗格空间,做得非常隐蔽,寻常人很难发现。且空间还不小,每辆板车至少能藏下一个正常体型的成年男人。” 虞相眼眸幽深。 如果是以前,清凰身边的丫鬟做主给她买点什么,让人送点什么进府,他完全不会多想。 因为让她爱上外面的吃穿用度,本就是他刻意引导的结果。可现在…… 城外那个柳庄他也知道,庄子里所有人要么残疾,要么缺胳膊少腿,要么奇丑无比天生畸形,都是些在世上活不下去无容身之处的人。 这些人三年前买了城外那个原本荒地一样的庄子,在里面勤勤恳恳的精心劳作。 柳庄产出的作物极好,却因庄人样貌形体都实在有碍观瞻,许多人家和酒楼都不会买。 相府是买过几次的。 今天也确实是他们每个月进城卖菜的时间,到不突兀。 虞相手指一下下轻叩椅廓。 那些人都是底层过不下去的,当初买农庄的钱从何而来? 农庄真正的幕后之人是谁? 那位……九千岁? 这不像那位九千岁的作风。 虞相沉吟片刻,“既然清凰想吃,便让人给她送进西厢院吧。” 虞清婉这边。 “城外柳庄?庄人全都奇丑无比那个柳庄?” 夏荷小心翼翼回道,“是的。” 虞清婉突然就笑了。 那就是一窝反官反朝廷的暴民! 上辈子虞清凰那卑贱农女被斩不久,皇上带着皇子公主以及满朝文武狩猎途中,和推着板车的他们不期而遇。 谁都没料到,这些跪等皇家队伍路过都会发抖的,看似奇形怪状老实巴交的农夫会突然从板车下面的暗格里掏出兵器,还不要命似的冲了过来! 当然,他们这些自不量力的腌臢废物很快就死于御林军刀下。 虽然后来查清,他们的兵器都是用庄子里的铁农具和铁厨具熔炼而成的。 实在不是什么有背景的,成气候的。 但再微不足道,他们也是对这世道充满怨恨的暴民! 虞清婉嘴角的笑越发阴毒。 好好操作一番,是不是可以把这些暴民变成造|反的逆贼,再和虞清凰那个卑贱农女绑在一起? 她愉悦的笑出声,“她就喜欢外面那些乱七八糟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府门口这边,得到管事回应的门子很快放行。 玉屏带着人往西厢院这一路,很多相府下人心思又活络起来。 到了西厢院,玉屏招呼在外院伺候的那些丫鬟婆子一起进来搬。 很快整理好所有菜蔬,玉屏给了那妇人银子后,那妇人千恩万谢。 “你不必谢我,要不是我家小姐素来爱外面的东西,你这些菜也的确好,我也不会买。” “姑娘你是好人,你家小姐更是大恩大德。我们、我们想当面也去给你家小姐磕几个头谢谢她,不知……”妇人又感动又有些手足无措。 憋出这句话后整个脸都涨红了。 不远处那些看到她们都觉得恶心得要做噩梦的丫鬟婆子看着,更是一股子作呕直冲喉咙。 这柳庄的人真是又丑陋又上不得台面。 玉屏沉吟了一下,“你们稍等,我进去问小姐一声。” 妇人又是千恩万谢。 不一会儿,玉屏出来,“你们进去吧。” 那妇人和她身后推车进来的另外两名女子都激动得热泪盈眶。 又是整理衣裳又是整理头发,好一会儿才浑身发抖的跟着玉屏进了屋子。 把她们送进去后,玉屏退了出来。 目光冷冷扫过远远站着的那些丫鬟婆子,“这里不需要你们帮忙了,你们出去吧。” 那些人巴不得快些离开。 心里对玉屏这得势便猖狂的样子很是看不上,暗地里呸了一声,面上却笑道,“玉屏姑娘有什么吩咐,请尽管再叫我们。” 玉屏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屋内。 那三人见到虞清凰,又是惊又是喜又是怒。 个个眼眶通红,扑通一下全部跪了下去。 整整三年,她们竟从不知,恩人是相府的二小姐! 虞清凰让阿蛮把她们扶起来。 阿蛮长在北漠,幼年见过一些被野兽咬伤的人,那些人身上脸上的疤也很可怖。可眼前的三个人却比那些被野兽撕咬伤好了的人还…… 但她却不怕,也不嫌弃。 很认真的把她们扶了起来。 为首的妇人有个和她外貌很不匹配的名字,柳海棠。 她视线落到虞清凰脸上的鞭伤上,眼睛通红,“恩人……” 虞清凰笑了笑,“柳姐姐,你喊我清凰吧。” 她这样的人怎么配。 可她是万分艰难才活到如今的人,向来敏锐。 自从她妹妹柳珍珠给她传了话后,这三天她没一晚睡着。 恩……姑娘从没找过他们。 既然找他们,不知道处境何等艰难! 眼下一看,也果然…… “姑娘,能藏人的‘货’我给您带来了。您要做什么,请尽管吩咐!” ------------ 第二十章 惊险,送意儿出府3 虞清凰心底叹了口气。 这是三天前就决定的事,现在更是势在必行。 可真到这一刻,她一样心底泛起浓浓的不舍和不放心。 “柳姐姐,劳烦你们稍等我一下。” 她起身,也没让阿蛮扶,自己进到更里面的内室。 屏风后的小团子眼睛有些红,却在看到她那一刻反而软软的笑着安慰她。 “娘亲,我走后你不要太想我喔。” 虞清凰伪装生气,“怎么,想都不让我想你,是打算要把我忘了呀?” 小团子软糯的声音无比认真,“娘亲如果太想我,就会忍不住总是去看我,这样娘亲容易被人发现,会给娘亲带来麻烦的。” 虞清凰心底软得一塌糊涂,还有些酸涩。 默不作声的紧紧抱住眼前的小男娃,再说不出一个字。 反倒是小男娃小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娘亲不难过。不要不舍得……意儿。” 虞清凰心底越发酸涩,在他小脸上吧唧了一口,笑骂道,“我是你娘!” 小男娃笑得人心都要化了的看着她,“嗯,你是娘亲。” 走吧走吧,不然她真怕自己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 小团子却不放心她,念念不舍的叮嘱,“娘亲,只要我又想起什么事情,我会立刻告诉秦姑姑,让她想办法告诉你。” “知道了,意儿大宝宝。” 小团子顿住,又轻轻唤了一声,“娘亲。” 他反过来抱住她。 真的一刻,一点,也不想和娘亲分开。他真的好舍不得好舍不得娘亲…… 可是他知道,现在必须分开。 他出去后,也能更好更方便的帮到娘亲! 半刻钟后,柳海棠带着那两名女子从房间内出来,推起外面的空板车,玉屏送她们出了府。 和外面等着的人汇合后,他们推着剩下的菜蔬等继续找地方推荐叫卖。 却不过走了三条街,就被一个陌生的管事模样的人叫住。 “这些菜我家主子都要了,跟着送来吧。” 柳海棠惊喜之下千恩万谢带着人跟着去。 那是一处普通的宅院,柳海棠等人刚进去,周围就涌出十几个带刀家丁。 柳海棠惊愣之下立刻跪下磕头,“大爷饶命,大爷饶命,不知小的们哪里……” “搜!”那男人根本没和他们废话,十几个家丁立刻翻找起来。 不仅在菜蔬中翻找,还把每一辆车都整个劈开了。 其中两辆车劈开后,暗格里面的银子和头面首饰哗啦啦掉了出来。 柳海棠看见那些东西掉了出来,面如土色,跪下不住的磕头,其他人见到也都跪下拼命磕头。 管事一声冷笑,“最近京中不少高门大户遭贼,你们就是那些贼吧?” “说,这些是从哪里偷盗来的!” 柳海棠只一个劲儿的磕头,却不说话。 “很好,不说也行。直接把这些人送去官府,先让官府打个几十大版,想必他们就会说了。” 官府,这两个字让在场许多人恐惧得身体都一颤。 柳海棠的额头也已经有了血。 她嘴唇哆嗦了几下,才嘶哑的开口,“老爷,这些不是偷盗而来。而是相府二小姐赏、赏给……” 话音刚落就被人一脚狠狠踹滚,“混账东西,原来是偷盗的相府财物!” 她身后一个女子看柳海棠被踹吐了血,连忙磕头道,“老爷饶命!!这真的是相府二小姐给的!只不过不是赏赐给我们的!” “她的丫鬟今日买了我们两车菜蔬,我们感激,到她面前磕头。她求、求我们……求我们用这些东西在外面替她置办一些铺面产业……还说这里的一半分给我们。帮了她以后还有重谢……” “阿兰!你!”柳海棠又愤怒又愧疚,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大姐,那虞二小姐只是买了我们两车菜蔬。我们总不能为了她背上偷盗的骂名,命都不要了吧?” “她那样的贵人被家里知道在外面偷偷置办产业没什么。可我们这样卑贱的东西,进了府衙被打几十大板,还会有活路吗?” 她哭道,“大姐,我们好不容易才可以安安生生像个人一样过日子了……” 又连滚带爬的去到那个管事面前,想去抱管事的腿求情,却被带刀家丁一下子拦住。 她颤抖道,“老爷,这些都给您。求求您就当做不知道,放过我们吧……我们不帮虞二小姐了。是我们猪油蒙了心,一时起了贪恋……” “当真是虞二小姐托你们的?” “是、是。如果您认识虞二小姐,您若不要这些东西,麻烦您把这些给她送回去吧!求求您了,求求您了!” 管事视线一点点扫过眼前这些奇形怪状的男男女女。 若是其他人他还会再搜搜身。 但这些人,别说他那些下属,就是他也下不去手。 既然已经找到了东西,也不能做得太明显。 拿出一块令牌在阿兰和柳海棠等人眼前一晃,“可看清楚了?” “原来是、是官爷……”阿兰等人又不住的磕头。 管事冷冷道,“既然你们敢说让把这些东西送回去给相府虞二小姐的话,那就不能是假。否则胡乱攀咬去污权臣闺阁千金名声,你们知道后果。” 众人颤抖得不能自已。 阿兰又出头鸟一样保证道,“这些东西孝敬官爷您,您拿去吧……” 又是一脚踹过来,“你当我们是什么人?相府千金的东西我们岂会拿?” “既然不是你们偷盗,人家托付你们什么,你们怎么去办就是。不过……” 阿兰顾不得痛,忙不迭说道,“官爷,我们都听您的!” “相府二小姐许是小女儿多思,才想悄悄置办点自己的产业。你们也不必在她面前去说,这事被我们官府查贼意外识破。否则让人家如何自处?传出去对相府的名声也不好。” “官爷,我们都懂,我们没遇到官爷你们!” 那人又看了他们好几眼,“记住自己的话,但凡让我听到风声,你们柳庄定鸡犬不留!” “不敢,我们绝对不敢的……” 约莫一个时辰后。 相府。 “主子,外面的人搜检拷问过了。”心腹侍卫如实回报了外面的人传回来的情况。 虞相拧眉,“这柳庄的人还真是个意外?” “看样子确实是。他们这些人一直求生艰难,许是被二小姐许诺的那一半金银珠宝打动,才生了这胆大包天的心思。柳庄就在城外,他们这些人为了活下去也不敢说谎。” 虞相眉头渐渐舒展,摇了摇头。 先不论那令牌怎么来的,但是,“清凰背后那个人不是那位九千岁。” 若她背后的人真是那位九千岁,这种手段实在贻笑大方。 清凰这是想着哪天离开相府,自己生活有个保证才干这事? 虽稚嫩天真了些。 但也不得不说这个养女比他想的多几分心思,确实不完全是之前那种不知人间疾苦不知危机的样子。 是因为清婉回府,再加之五公主鞭打的刺激? 一个没学过兵法计谋的人,短时间有这悟性,进步这般大,不愧是…… ------------ 第二十一章 惊险,送意儿出府4 此刻京都城内。 柳海棠一行人推车菜蔬都被毁,只能用衣衫包着那些金银首饰狼狈的出城。 出城之前买了些日常用品,又顺道在城南暗巷那一排扎纸香烛铺的几间店里分别买了些香烛纸钱。 全程都规规矩矩战战兢兢,很符合他们的遭遇和地位性格。 暗中盯着他们的人直跟到看他们回了城外庄子,都没发现异常。 却不知道他们从城南暗巷的柳氏扎纸铺买东西离开后,扎纸铺内院,就多了一个漂亮得不得了的玉雪小团子。 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卫如意面前一身白衣白裙的妖娆女子还是满眼不可置信的样子。 终于,她妩媚的眼睛弯了弯,“姑娘那般貌美,就该生下个能继承她样貌的孩子才是。” 卫如意无奈的看着她。 珍珠姑姑还是看见好看的人就移不开眼睛。 “珍珠姑姑,海棠姑姑她们为了帮我,被踹伤了……”他有些担心。 他知道娘亲最在乎这些人。 柳珍珠挥挥手,“没关系的,我姐姐她们皮糙肉厚。何况我们从小就是这样长大的,不是被人打就是被人踹。你别看她们又哭又吐血的,其实她们早就练就了一副看上去特别惨,其实在人家踹来时就能不露声色配合摔出去的本事。” 说完柳珍珠才震惊的瞪大了眼,“小公子,你,你叫我们什么?” “海棠姑姑,珍珠姑姑。” “我、我……你、你……小公子,你怎么可以这样叫我们!你可是恩人姑娘的孩子!” 小男娃冲她微微一笑,又悠悠叹了口气,有些难过的模样,“不可以吗?” 柳珍珠晃神了一下,“可、可以……”她在说什么啊! 小男娃又是一笑,“珍珠姑姑,你能帮我做一件事吗?” 别说一件,十件百件都可以! 柳珍珠又昏了头,正要一口答应下来。 外面传来伙计的声音,“柳掌柜,锦绣衣铺的秦掌柜来了。” 小男娃有些遗憾的垂下眼睫。 秦姑姑来了,看来是不成了。 相府西厢院。 自从卫如意被送走,虞清凰连水都没喝下几口。 终于,玉屏匆匆进来,压低声音,“小姐,成了。锦绣衣铺的秦掌柜递了消息进来,小公子已被平安安置到她选好的宅子里,她亲自照顾小公子。” 虞清凰轻轻吐出一口气。 虽她预设了可能出现的情况而做了准备,但凡事就怕个万一。 “柳姐姐他们可有遇到麻烦?” “遇到了,有一队拿着官府捕快牌子的人搜查了她们。把您故意藏在板车暗格里误导他们的金银首饰全部找出来了。” “是爹的人。”会在这个当口多心如此,且立刻出手的,只能是她那位养父。 虞清凰眼底一片深凝。 所幸一如这位养父对她的‘了解’,她对他也有几分了解。 以虞相的多疑,既然开始盯她,怀疑她,哪怕她真的只是单纯买点菜蔬,他都不会信。 所以她要让他搜到点什么。 这个诱饵要结合她现在的处境和她的性格‘能力’以及她有的,又力度‘足够大’到让人信服的东西。 所以,除了一些不能拿出去的,具有特殊意义的东西外,她拿出了这些年在相府明面上存下的金银珠宝首饰的百分之九十。 只有找出了这些让他们足够信服的东西后,加之柳姐姐她们的身型外貌给人的固有印象太深,他们才不会再去搜柳姐姐他们的身。 他们不会想到,她真正要藏的意儿在人身上。 是的,在人身上。 今天来的不是三个人,而是四个。 看上去最会审时度势自私自利的阿兰实际上是个侏儒症患者。之所以是正常偏高的身高,是因为有两个侏儒症患者才凑成了一个‘阿兰。’ 因为体型自小被歧视,他们练就了两个人装成一个完整‘健全人’的本事。 另外一个沉默寡言,看上去是个驼背严重的胖女子,实则她只是因为天生的病,胖得很严重,并不驼背。 那驼背是假的。 出去的时候,意儿变成她的‘驼背’被带了出去。 当时她让秦姐姐转带的话很笼统,柳姐姐做了两手准备。 如果小体型的,小到就像意儿这样,就用意儿这个方法。 如果是一个成人,阿兰的‘一’半就会留下来,成人用特殊的姿势可和阿兰凑成‘一个’出去。 虞清凰咬了咬唇,双手不自觉的捏紧。 因为如果是成人,留在相府的阿兰的‘另一半’,定存了必死之心的。因为再难送出去…… 她们来之前,就做好了那种觉悟。 她之前递消息的时候,没想到他们会用自己的身体来带意儿出去…… 柳姐姐他们都是在这世道艰难求生,受尽白眼和欺凌摸爬打滚活下来的。无数的血泪练就了他们做事足够的谨小慎微滴水不漏。 再加上几乎和生活融为一体的炉火纯青演技。 他们一定还有别的办法带意儿出去,但要从虞相眼皮子底下经过搜检还不被发现,却很难。 所以,他们选了最稳妥最决绝的一种…… 见她沉默,玉屏以为她在想虞相,有些担心的轻唤了声,“小姐?” 虞清凰深深吸了口气,“没事。” 正在这时,阿蛮进来。 “小姐,老爷让人来说,自从大公子回府,一家人还没一起吃顿饭。” “说你现在鞭伤已勉强结疤了,可以出去走走,晚膳过去正厅吃,正好商议下两天后浴佛节去慈恩寺的安排。” 阿蛮现在惊弓之鸟一样,说的时候满脸忧心忡忡。 “小姐,你现在这样子,浴佛节老爷还要让你一起同去吗……” 两天后,鞭伤肯定好不了啊! 虞清凰笑了下,只是笑意未达眼底。 刚‘确认’了她生了有遭一日想离开相府,在偷偷置办产业的心思。 接下来自然是要弄清九千岁令牌这事,以及那位九千岁和她的关系。 不过,便是他不让她去,她也要想办法去。 浴佛节那位九千岁会出现,也是她的机会! ------------ 第二十二章 被动,半点不退让 不过这次虞清婉倒是很沉得住气。 不仅虞清婉,整个相府依旧之前那样,完全没人来西厢院打扰她。 两日后,浴佛节。 天刚蒙蒙亮,相府马车已候在府门前。 虞清凰也在府门口见到了五日未见的虞清婉和虞夫人。 虞清婉一见到她就是那副欲言又止的心疼作戏样子。 虞夫人则是眼神复杂。 她当时是真心护这位养女的,可第二天醒来,看到守了自己一夜的清婉,才反应过来自己当时的行为一定对清婉伤害很大。 又在得知这位养女是怎么从五公主手下逃脱一劫的。 就更是骇得半晌无法言语。 老爷下了封口令,她也就假装不知道。 可她真的万万没想到,这个养女竟和那位声名狼藉的可怕九千岁扯上了关系! 这五天,她没睡过一个好觉。 不行,这次浴佛节后,她要想办法说服老爷,这个养女还是要送走才行! 免得这事传出去后,连累了清婉和明瑾的名声! 想到这里,越发淡漠的开口,“上车吧,别误了时辰。” 虞清凰垂下眼帘,“是。” 旁边的虞清婉心情很是愉悦,却一点没表现出来。 相府三辆马车随着车流向城外驶去。 虞清婉的马车里,她越发好心情,“今日可真热闹。” 可不是热闹吗,除了如龙的车队,还有一眼看不到头的拥挤百姓。 还有别的,她安排的,意料之外的,呵…… 夏荷和秋月浑身紧绷,低垂着头。 她们已经习惯大小姐人前人后两幅样子了。 虞清婉又笑了声,“虽今日那位九千岁不会出现在慈恩寺,但我那位农女妹妹五日前被五公主鞭打这事,今日怎么也该传出去了……” 五天前那事后,爹在相府下了封口令。 而五公主和几位皇子肯定也不敢去那位九千岁面前问。 外面一点风声都没传出去。 “你们可安排好了?” 夏荷和秋月双双身子一颤,夏荷又赶紧恭敬无比回道,“回大小姐,都已安排好。” 虞清婉勾了勾唇角。 很好,她会让那卑贱农女今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她马车后面,就是虞清凰的马车。 对于虞夫人的态度,虞清凰一点没受影响。 今日生死攸关,她实在没时间去想那些有的没的。 不过,外面百姓也好,或者虞清婉也罢,完全不知道那位九千岁会出现的样子。 也就是,那位九千岁会出现不是一早决定好的,而是突然出现的? 两个时辰后,相府的马车到慈恩寺时,慈恩寺外围已经停了数不清的马车。 有不少女眷正从马车上下来。 看见相府的马车,不少人都过来打招呼。 相府那场迎归宴她们许多人都在当场,听说第二天相府又发卖了奴仆。 此刻这些人脸上看不出异常,实际都在暗暗观察相府一行人。 虞夫人勉强撑着笑和她们寒暄。 这时虞清婉和虞清凰也下了马车。 众人下意识看过来。 刚看一眼似乎没问题,再看一眼,突然发现不对。 她们诧异的瞪大眼。 相府二小姐居然戴着厚重的面纱? 佛节不遮面,不戴帽,这可是最基本的! 正在这时,一个小沙弥来到近前。 “各位女施主,殿内贵人有请。” 贵人? 不止那些官夫人,就是虞夫人也摸不着头脑。 当众人跟着小沙弥去到目的地,看到十几个美妇人拥着高位上一贵气端庄的妇人时,意外之下全部跪下行礼,“给皇后娘娘,各位娘娘请安。” 皇后笑着道,“佛门之地,不必多礼,都起来吧。” 众人谢恩起身后,皇后又让人赐座。 皇后非常温和好脾气,“还有半个时辰才到礼佛的时间,外面春寒,我便让人去请你们进来坐坐,避避风寒。” “多些娘娘体恤。”众人又赶紧恭恭敬敬谢恩。 皇后又说了几句话,才看向虞夫人方向,视线移到虞清婉身上,“这就是清婉吧?” 虞清婉站出来,落落大方的行礼,“臣女见过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这可是太子的生母。 取得她的好感还是很有必要的。 “真是个嘴甜知礼的好孩子。”皇后上下看了她几眼,果然很满意很喜欢的模样,“李嬷嬷,把我为这孩子准备的见面礼拿出来。” 众人看李嬷嬷拿出来的东西,都暗暗心惊。 这对墨玉镯,好像是皇后娘娘大婚之日戴的那对…… 在场许多人都被震住,心思活络起来。 虞清婉一点也不意外,上辈子皇后娘娘给她的见面礼也是这对墨玉镯,虽然不是在这慈恩寺给的。 完全不知内情的虞夫人震惊之下赶紧和虞清婉一起谢恩。 皇后让李嬷嬷亲自把她们扶起来,才又笑着对坐在原位的虞清凰招手,“清凰,过来。我给你也准备了一份儿。” 众人的视线不动声色看过来。 戴着面纱的虞清凰再次异类一样成为众人的目光中心。 起身不卑不亢的上前。 皇后亲自把一对东珠打开,“看看,可喜欢?” 周围不知是谁没控制住,轻轻吸了口气。 东珠,这可是也有特殊意义的。 皇后今日到底是何意。这两份礼物都太不一般了…… 虞清婉面上笑着,心底冷笑连连。 很好,上辈子属于她虞清婉的东珠落在这卑贱农女手里了。 不过这个卑贱农女有命拿,却不会有命享。 殿内暗潮涌动。 虞清凰仿若没看见。 “娘娘赐的,臣女都喜欢。多谢娘娘。” 皇后笑了笑,又叹了口气,“那日太子救人心切,没了规矩,皇上已经罚了他,清凰你不要多想。” 虞清凰垂眸,“臣女不敢。” 皇后视线再次落在她脸上,疼爱的笑道,“你这孩子就是守规矩,在哪里都没忘戴上面纱。不过今日是佛节,不好遮面,把面纱摘下来吧。” 虞清凰眸光微闪。 她不信皇后真不知道五天前相府发生的事…… 其中一位高位嫔妃在旁边似笑非笑开口,“姐姐,臣妾看你这位未来儿媳未必是守规矩,说不准是破了相不敢摘呢。” 皇后微微皱眉,“王妹妹,休得胡说。” 美艳非常的王贵妃冷笑,高高抬起下颚不屑的看向虞清凰,“臣妾可没胡说,五天前,正是丽华亲自教训的这没规矩的东西!” 当时五公主回到宫里,扑倒王贵妃怀里瑟瑟发抖说了相府的事,当时王贵妃也是心惊胆颤了两天的,可整整五天过去,那位九千岁那边没任何异常。 王贵妃只能想到,那令牌多半是假的! 而那位九千岁不管听说没听说,之所以没反应大约是相府一个野种农女,根本入不了那位的眼,不配他出手。所以这吓到她丽华的低贱东西才捡回一条狗命。 可吓到她丽华,是要付出代价的! ------------ 第二十三章 暗陷,姐姐的大礼 众人的目光皆看了过来。 只见两人一身狼狈,衣服上洒满了茶水。 “妹妹,我知道你不是有意的。” 虞清婉先开了口,一下就将锅推到了虞清凰的身上。 虞清凰却并未辩解。 众人立马便脑补出了场姐妹不和的大戏。 不知怎的,虞清婉看着她镇定的神情,心底隐约有些不安起来。 似乎隐约有什么脱离了掌控。 皇后面色不虞。 虞夫人脸色也没好到哪里去,但碍于众人都在场,也不好苛责太多,只叫两人下去换身衣裳,别在皇后面前失了礼仪。 阿蛮想要跟着,却被虞清婉的丫鬟夏荷挡住了。 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虞清凰的身影便已消失在斋堂的转角。 阿蛮气呼呼的瞪了夏荷一眼,心里只希望佛祖能够保佑小姐顺利渡过这劫。 出了斋堂,两个小沙弥分别领着两人前往禅房。 就在虞清凰抬脚进门的时候,却突然停住了。 转头看向正目光灼灼盯着自己的虞清婉。 虞清婉慌忙收起表情,露出一个温婉的笑,“妹妹,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就只是怕里面会不会多出来点什么。” 虞清凰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急不可迫的神态,目光又看向空荡荡的禅房里。 虞清婉心头一紧。 难道她发现了什么?! 就在她慌张不安的时候,虞清凰却轻笑的弯起美眸,“开个玩笑,姐姐不会当真了吧。” 虞清婉僵硬的笑了笑,心里更是恨极了,但为了计划顺利也只能忍下。 “妹妹快去吧,可不能让娘亲他们等急了。” 直到看到她的身影走进禅房,虞清婉这才毫不遮掩脸上的恶意。 妹妹,这次我定会让你身败名裂,要怨就怨自己,非要挡路。 而太子殿下还有那位九千岁,都是她的了。 看向身边已经买通好的小沙弥,递过去一包银子。 “都安排好了?” 小沙弥掂了掂重量,露出一个贪婪的笑,“那是自然,到时我自会引着众人来此,大家就会发现相府二小姐和马夫衣衫不整共处一室。” 虞清婉高傲的点点头,满意离开,却不是前往斋堂,反而折返向着慈恩寺的偏殿走去。 就在上一世,虞清凰就是在这里遇到的九千岁。 而现在,和九千岁相遇的就是她虞清婉。 既然她受上天眷顾,那就别怪她又争又抢了。 想到此虞清婉只觉得浑身发热,她不自觉的松了松衣领,以为只是错觉。 这边禅房里。 香炉升起一阵清烟,虞清凰扶着额头幽幽昏倒在榻上。 透过门缝监视的人见她晕倒,便放心的收回视线将门带上。 就在门关上的一刻,虞清凰睁开双眼,眼底一片清明。 好在她事先备了解药。 掩下眸底的寒光,她知道门外有人把守,便推开禅房唯一一扇窗,从里面翻了出去。 从后绕到禅房侧旁。 直到看到一人领着个相貌丑陋的男人来到禅房门前,赫然正是相府的马夫。 因为样貌着实丑陋,在相府也不受人待见,经常受人欺负,虞清凰恰巧碰到过几次,还帮过他解围。 “还在里面吗?” 守门的沙弥奸笑点头,“被药倒了,现在你对她做什么都可以。” 说完便将那马夫放进了禅房。 虞清凰柳眉紧紧皱在一起,只觉心里一阵恶心。 看来她这姐姐还真是送了她一份大礼,那自己怎么也得好好回礼才是。 将怀里一个造型奇特的哨子取出,放在嘴边,却并没有听到响声。 只见一个暗影从不远处的连廊顶上跳下,来到虞清凰身边。 这还是师傅给她留下的人。 虞清凰指着禅房的方向耳语一番。 那暗影一个纵身便消失了。 待到禅房里马夫发现没人后,慌张的打开门想要和门口的小沙弥说什么。 暗影却已神鬼莫测般出现在两人身后,一手刀一个将人敲晕带走。 虞清凰深呼吸一口气,看向慈恩寺偏殿的方向,眼神逐渐坚定。 她走向斋堂,步子越来越快,最后直接跑着来到门口。 “不好了,姐姐,姐姐她……” 虞清凰气喘吁吁撑着斋堂的门,一副惊慌失措语不成调的模样,似是出了天大的事。 堂内众人均是一愣。 虞夫人手里的筷子都拿不稳了,直接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她站起来走向虞清凰,脚步因为惊慌好几次踩到裙角,“我的清婉出什么事了?!!” 皇后也表示关心的走下座来。 虞清凰见差不多了,假装想要拉着虞夫人出去说。 虞夫人是关心则乱了,看着她这幅模样更是心烦。 “你支支吾吾干什么,是不是你偷偷害清婉了,快说啊!” 虞清凰心底嗤笑。 “我同姐姐一起去换衣,没想到等我换完,就发现姐姐被一个陌生男子带走了。” 听她说完,虞夫人只觉双腿一软,头顶似乎有天雷劈下。 这可如何是好。 她就该听虞清凰的话,现在所有人都听到了。 她的清婉,她的乖女儿以后可怎么活。 看着虞夫人如丧考妣的模样,虞清凰只觉可笑。 梦里自己被斩,这个将她养育长大的母亲都没有半点伤心,甚至还狠狠踩自己一脚。 现在却又像个慈母一般。 虞清凰真为梦里的自己不值。 皇后眉头紧皱,叫来侍卫,将慈恩寺围住。 “给我一个房间一个房间的找,必须要把虞大小姐安全找到,若是有所损伤,我定不饶恕。” 虞夫人又紧张又害怕,只能恶狠狠的瞪了虞清凰一眼。 一阵兵荒马乱后。 侍卫上前回话,却只是低声向皇后一人禀告。 皇后听闻身形有一瞬间不稳,好在被身后嬷嬷扶住。 她铁青着脸,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和,“虞大小姐找到了,并没有什么大事,只是一个误会罢了,我会派人好好处理,大家不要惊慌。” 这是并不想闹大的态度。 堂中的夫人小姐虽然好奇,但碍于皇后也不好说什么。 然而她们不好说,王贵妃却开口了。 “我看我们还是去一趟好了,这不明不白的,对虞小姐的清誉也有所损伤。” 王贵妃得宠于后宫,却见不得皇后事事压自己一头。 今天这事皇后想瞒下去,一定有皇后忌惮的东西,她可不想错过这次打压皇后的机会。 众目睽睽下,皇后只能咽下口中的腥甜,带着众人前往偏殿的方向。 偏殿门前已被几个金甲侍卫把守。 皇后在门前的脚步顿住。 “女儿家的事,这么多人进去也不太好,我同贵妃还有虞夫人几人进去就好。” 王贵妃还想作妖,但被皇后的眼神一瞪,也只能作罢。 “娘娘,也让我和你进去吧,我担心姐姐。”虞清凰可不能错过这个当场捉奸的好戏。 皇后目光幽深的看了虞清凰一眼,便同意了。 四人进入殿中,隐约有暗香浮动。 窗阁暗影下。 只见两道身影如交颈鸳鸯般缠在一起。 ------------ 第二十四章 婚约,皇后的警告 “殿下,怎么是你——!” 虞清凰的低呼让呆愣住的三人回过神来,却没惊醒那难舍难分的两人。 那两人赫然正是失踪的虞清婉和太子。 一男一女衣衫不整共处一室,是个人都知道发生了什么。 王贵妃捂着嘴发出一声嗤笑,“这佛门净地,太子殿下也不挑挑场合,真不怕佛祖怪罪。” 皇后冷着脸上前,一把拉开两人,拿起一旁的茶水,泼在太子脸上。 太子这才恢复了一丝清明。 看清眼前的人,心底剩下的一点燥热也被掐的一点不剩。 “母后,你怎么来了?” 环视一圈周围,只见虞清婉双颊酡红的倒在一边,脸色瞬间苍白。 虞夫人也忙上前把虞清婉拉到自己身后,将她扯开的衣领拢好。 “太子,看看你干的好事!” 皇后气急,扬起手想要打下去,但最终还是作罢。 “母后,这不是儿臣的错,一切都是她,对!就是她勾引的我,是她派人传信给我,让我到此,也是她对我下药。”太子看着皇后失望的眼神,慌忙跪地。 虞清凰冷眼看着他疯狂推诿的模样,心中更是厌弃,他可没被下药。 看来他不仅蠢,还是个毫无担当的软蛋,危害到自己的利益,便将所有过错都归结在旁人身上。 这样的男人,她看不起。 这样的婚约,她不想要。 “皇后娘娘,清凰请您解除我与太子殿下的婚约,既然太子和姐姐两人情意相投,我愿意成全。” 虞清凰郑重的跪地请求道。 这也是她这次反击的主要目的。 在意儿告诉她浴佛节自己会被“捉奸在床”后,她便暗中调动安排在府里的人密切关注着虞清婉的动向,包括她买通小沙弥,威胁马夫,购买媚药,更甚至查到了她私底下打探九千岁以及慈恩寺偏殿位置的这些小动作。 她也便将计就计,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了。 此刻虞清凰的心无比冷硬。 “清凰,我……”卫景珩看向虞清凰,有些不敢看她的眼睛,心里只是浓浓的愧疚。 想着以后登上宝座一定会好好弥补她。 此刻对于她的退婚请求也没有插话。 皇后露出惯常亲和的笑,亲自将虞清凰扶起,握着她的手轻轻拍了拍。 “清凰,本宫知道我这不成器的儿子伤了你的心,但景珩这只是中了某些宵小的诡计,他心里还是有你的。” 虞清凰心头涌起一阵无力,即使都这样了,皇后为了太子的前途和名声也不肯放了她。 她不想就这么认了,不想成为相府和皇家的牺牲品。 双唇紧咬到发白,纤瘦的身体摇摇欲坠却有股坚韧的意志撑着。 “娘娘,若我……” 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虞清凰只觉皇后握着她的手紧了紧,甚至捏得有些疼。 “清凰,你是我和陛下认定的太子妃,从前是,以后也不会变。” 这是安抚,也是光明正大的警告。 天家雷霆雨露皆是恩,容不得她这蝼蚁拒绝。 刚刚皇后脸上一闪而过的狠辣很快消失,她又恢复成以往那个淑德懿行的慈后。 看向殿内的所有人,“今天殿内的发生的事,本宫不希望有一点消息传出去,太子是大夏国的根本,我这都是为了我大夏的长治久安,若有人想要胡乱造谣,那便是要乱我大夏的根基。” 虞清凰沉默的低头站在一边,默不作声,似乎是接受了这一切。 王贵妃则是一脸看好戏的模样,只是态度并未有多少谦卑,“皇后娘娘说的是。” 虞夫人死死抱着虞清婉,低声呐呐回了声是。 皇后这才稍缓了神色。 安排太子躲好,便打开门出了殿去。 告诉众人,虞清婉只是不小心被毒虫咬伤,男子是慈恩寺里的大夫,现在已经安排了太医来为虞清婉诊治。 众人探头探脑偷偷撇向殿内。 确实只看到虞清婉晕倒在虞夫人身上,人群这也才半信半疑的散开了。 浴佛节之行就在这场风波中结束。 虞夫人怨恨的看了眼虞清凰,扶着女儿便走了。 她的劫数并没有结束,回相府等待她的便是一场狂风骤雨。 所有人走完,虞清凰那口气泄了,身体摇晃了一下,被阿蛮扶住。 阿蛮手里只觉一阵濡湿。 抬手看,满手都是鲜血。 “小姐,你没事吧?”阿蛮的声音带着哭腔,只有她知道自家小姐有多不容易。 虞清凰摇头,脸色逐渐浮现一片不正常的嫣红,她摊开手,手里是一根短簪,锐利的尖头上有着点点猩红。 她那杯茶也是加了料的,为了降低虞清婉的警惕,她不得不喝。 而保持清醒最好方法,就是疼痛。 “我不能就这样回府。”虞清凰指向慈恩寺唯一的石塔,“扶我去那里。” 阿蛮一路躲着人,将虞清凰带到了石塔。 慈恩寺角落的一隅之地,石塔静静耸立,表层石块被风雨侵蚀失去了棱角,暗绿色的青苔在石缝中蔓延。 这里被废弃了很久,里面更是蛛网密布满是灰尘,呼吸一口,满肺的土腥味。 阿蛮给虞清凰找了个干净一点的位置。 “小姐,你躲好,我这就去为你找药。” 心里有些不安但还是不得不离开。 虞清凰呼吸越来越重,凶猛的药效不断攻击着她理智的防线,身体的燥热逐渐侵蚀视线,眼前的一切变得扭曲模糊,即使她咬破嘴唇,尖锐的疼痛也只能勉强让她稍微清醒一瞬。 不远处寺庙敲响的钟声传入耳中,脑海里不禁想起那个可怕的梦境。 那一张张冷酷的脸,似乎是来自地狱最深处的恶鬼。 凭什么她要死! 她好恨! 好不甘! 这一生她要为自己活,也要将那些忘恩负义的人恨恨踩下去。 虞清凰身子蜷缩在一起,意识逐渐沦散。、 手无意识动了一下,碰到旁边瘸腿的椅子。 而刚好路过石塔的两个小沙弥听到了声响,双双停了下来。 “什么声音?” “难道里面有人?” “听师傅说这里面镇着一个恶鬼,不会是那恶鬼发出的声响吧。” “走,我们进去看看。” 虞清凰听到逐渐走近的脚步声,手心掐出血来,勉强唤醒一丝清明。 撑着软绵绵的身子往石塔上层走去。 不能被别人看到自己这个样子。 努力撑着意志爬到二层,那两个小沙弥已经进了石塔。 虞清凰心头一慌,脚下腐朽的楼梯木板断裂,身子一歪向下栽去。 难道就这么憋屈的死了吗? 意儿该怎么办? 她闭上眼,臆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却不想落入一个宽阔的怀抱。 模糊的双眼已看不清眼前之人,只觉得朦胧中有一丝熟悉感。 她下意识抓住那人衣领,声音沙哑,喃喃的求救。 “帮我!” ------------ 第二十五章 阳谋,愿者上钩 两个小沙弥进了石塔,却什么都没发现。 其中一人似乎听到上方有响动,抬头却直直撞进一双冰冷的猩红蛇瞳中。 “啊——!有蛇!” 小沙弥尖叫一声,四仰八叉的摔倒在地上。 另一人也随声望去,只见一条黑蛇盘踞在栏杆处,黑色的鳞片闪烁着幽暗的光,蛇头高高昂着蛇杏子吐出发出嘶嘶的细小响声。 那人吓得一踉跄,腿软的拉着瘫软在地上的同伴跌跌撞撞逃出了石塔。 迷迷糊糊中,虞清凰想发声,却被人捂住了嘴,她下意识的咬了一口,只感觉抱着自己的男人发出一声低低的嗤笑。 “还会咬人。” 虞清凰身体里的药力再也无法压制,似乎有头野兽冲破了理智的牢笼,心中升起一丝急迫。 他的衣袍在她手里攥的发皱。 虞清凰勾上男人脖颈,凑了上去。 但他却恶劣的躲开了。 就像在逗弄小猫一样。 慵懒又恶劣,然而目光却依旧冰冷漠然。 他掐住虞清凰的下颌,感受着她滚烫的身体因为难受而蜷缩在一起,泪珠从眼角滑落。 更像只被欺负的小猫了。 “还真是贪婪。”他抬手抹掉那滴泪。 虞清凰皱了皱眉,而后,虞清凰只觉被人喂进了一颗什么东西,在喉间化作一片冰凉将那浑身的燥热驱赶。 “贪了我的药,下次可是要还的。” 脖颈一痛,意识即将彻底陷入黑暗中。 在最后时刻,她努力的想要睁眼看清那男子的模样,却还是失败了。 等再次醒来,就看到小蛮正抹着眼泪守在自己身边。 虞清凰心头一暖,抬手轻敲了一下小蛮脑袋。 “阿蛮,你家小姐我还没死呢,干嘛哭得这么伤心。” 阿蛮见她醒了,高兴的又哭又笑的。 “小姐你没事可太好了。” 虞清凰撑着沉重的脑袋直起身,不知道是不是那药的后遗症,她的记忆还有些混乱。 她看了看四周,自己还在石塔中。 那么之前那个男子…… 突然感觉另一只手似乎还抓着一样东西。 虞清凰举起来,是一块被割断的袍角。 看来真的发生了点什么。 “阿蛮,怎么回事?” 阿蛮也不知道,她出去想找药,但郎中根本配不出解药,没办法只能折返,却不想回来却并没有在原处找到虞清凰。 她还以为小姐丢了,还好在石塔的二层找到了虞清凰,更奇怪的是虞清凰身上的毒也解了。 虞清凰没有出声,指间细细摩挲着手里这块布片。 其实她知道那男子是谁。 这佛塔中看似巧合的相遇,也是她一力安排促成的。 意儿告诉过她,浴佛节当天九千岁卫荧惑就在慈恩寺的石塔中。 所以她特意叫阿蛮将自己带入佛塔。 虞清婉的那杯茶,她暗中安排也能偷换,但她却还是喝了,其实不止是为了降低虞清婉的防备,更重要的是为以这样的方式接近他。 这便是她的阳谋。 虞清凰也没有把握那位会不会上钩,或许他连正眼都不会看自己一眼,又或者她去的时候他已经离开。 这一切都是在赌。 她也没有办法。 前有如豺狼虎豹想要将她拆骨入腹的相府一家,后有随时就能如蝼蚁踩死她的皇家,还有那如跗骨之蛆甩也甩不掉的婚约。 这些都在逼她,她现在还是太弱小了,就必须要给自己找一个靠山。 而能同时制衡这几方的,便只有那个人了。 虞清凰握紧的手松了松。 好在是成功了。 阿蛮扶着她往外走,突然看到虞清凰的脖子有一处红痕。 “小姐,你脖子好像被蚊子叮了。” 虞清凰即使平时再冷静自若,此时也难免有些羞赧,默默的拉了拉衣领,将那痕迹盖住。 从慈恩寺回到相府已接近傍晚,天空染上一抹浓重的色彩,晚霞浸染像是火焰在天边蒸腾燃烧。 然而此时的相府上空,却似笼着着一层阴云,一派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抑氛围。 还是那相府大厅。 却只有虞相和虞夫人,连个沏茶伺候的丫鬟婆子都没有。 “跪下!” 虞相宦海浮沉多年,自带着上位者的威压,声音不大却如带雷霆之怒。 虞清凰并没有被虞相那张黑沉如水的脸吓到,也没有跪下,施施然行了一礼,自是端的温婉大气,“可是女儿有何错处,惹恼了父亲母亲。” 虞相气急冷笑。 “都到这个地步,你还觉得自己没错?我平日是如何教导你的!” 一直没开口的虞夫人也气的浑身发颤,“我原本只以为你只是嫉妒你姐姐,没想到你会使这么恶毒的手段来对付她!我的清婉,在外面替你受了那么多年的苦,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对她!?” 虞清婉依旧有理有节,“父亲母亲认定今日之事是我所为,可有证据?若无铁证,女儿心中不服。” “还敢不服,你特意将你姐姐衣服弄湿,同她一同离席,却独独只有你姐姐出事,甚至也是你将事闹大,引我们过去,你一定是看太子对你姐姐好,疏远了你,你便嫉妒她,所以就这么恶毒的害她。” 虞夫人真是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 心中升起一丝杀意。 “当时是姐姐向我敬茶,何来我特意谋划,我和姐姐离席后并未同我一室换衣,难道我幸运未遭下毒便是我的错,至于说我闹大,我明明想和娘亲私下单独说,是娘亲自己拒绝将事情闹大,怎么现在又将过错怪在女儿头上。”说着拿手帕擦了擦眼睛不存在的眼泪,“女儿好冤。” 虞夫人一时语塞。 虞相瞪了她一眼,揉了揉酸胀的眉心。 真是无知妇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若不是……真想休了她! “难道这一切都是凑巧,而你凑巧参与到这整件事的每一个环节中?”虞相起身走向她,步步紧逼,“你为何不跟着你母亲一起回府,这么久才回来,是不是在销毁证据?” 语气越来越重气势压人。 虞清凰却并没有退一步,只是低垂下眸子,从袖中取出一叠纸,双手捧到养父面前。 “这些,便能证明女儿的清白。” ------------ 第二十六章 口供,夏荷之死 虞相愣了愣,显然没料到她还有这一手。 半晌才接过她手里的东西。 越看眉头皱的越发紧了。 “老爷…”虞夫人有些不安,想要看看那到底是什么,却不知为何有些胆怯。 虞清凰见两人脸色,心里一阵冷笑,面色还是装出一副纠结不安。 “这是小沙弥和马夫的口供,他们指认,都是姐姐身边的夏荷买通的他们要害我,而且我还找到了夏荷私下购买药物的凭据,我想父亲查一查应该就能查到,只是为何……受害者变成了姐姐。” 她顿了顿,看着虞相和虞夫人,表情泫然欲泣。 “或许姐姐也不知情吧,都是夏荷私下搞鬼,想要挑拨我们姐妹俩的感情。” 虞夫人震惊的有些站不住。 怎么会!? 不可能是她的清婉,她的清婉那么善良单纯! 虞相握着手里的口供和凭据,恨不得将它们通通都撕的粉碎。 手指不断攥紧,纸面都被捏皱了,眼神看向虞清凰如刀剑般森寒。 “清凰,我还真是小看了你。” “父亲,女儿只是想要查明真相罢了。” 言语之间似乎有看不见的刀剑交锋。 虞相背过身,看不到他现在是什么样的表情,“那两人现在在哪儿?” 虞清凰假装不懂,“父亲放心,女儿已经给他们安排好了,不会有人发现的,毕竟事关相府的名声,若真被外人知道了我,估计会被别人参一本我们相府治家不严,而且对皇后娘娘那边也不好交代。” 虞相的手青筋暴起,但却只能憋着一口老血夸赞她的聪明懂事。 有怒火却又发不出来,自然就有人要遭殃了。 遭殃的人正是夏荷。 “来人,将夏荷带来!” 下人领命,没过一会儿就将夏荷拖了过来。 “大胆夏荷,谋害主家罪无可恕,如此狼心狗肺之徒,今日断不能饶你,给我打,打死为止。”虞相下令,便有一旁小厮将夏荷按在大厅外的青石砖上。 夏荷人已经懵了,大概知道事发,自己被拿来顶罪,挣扎求饶,“老爷夫人饶命,不是我,是小…” “给我堵住她的嘴!”还没说完,就被虞夫人厉声喝止,“平日清婉待你不薄,你却行这等恩将仇报之事,现在死到临头还想攀咬小姐,当真是该死。” 被堵嘴的夏荷只能发出低低的呜咽,眼底满是绝望和哀怨。 看到此时的夏荷,虞清凰恍惚中看到了梦中的自己。 也是这般,因为虞清婉,便被轻易舍弃。 可悲又可怜。 但虞清凰并不会同情夏荷。 毕竟夏荷并不清白,虞清婉陷害自己的计划里她可是出了不少力。 既然戏已唱罢,虞清凰也不想再看养父虚伪的表演和养母怨毒的眼神,褔了一礼便退下。 身后是木棍打在皮肉上的闷响,一声又一声,沉闷得让人窒息。 但她并未回头。 西厢院中。 虞清凰拿着那块衣角看了许久,想了想最后还是打开暗格,和那玉坠子放在了一起。 阿蛮端着一碗血燕进来,虞清凰接过,并将早就写好消息的密令递给她。 “让人交到城南暗巷的扎纸铺。”说完还不放心的交代了一句,“一定要藏好首尾,这次我的都做高调了点,估计最近会被盯得很紧。” 阿蛮认真点头,将东西揣好。 “小姐这是想小少爷啦?” 想到意儿,虞清凰嘴角扬起一个温柔的笑。 她却是有些想意儿。 或许真的是血缘的羁绊,她真的好想抱抱他柔软的小身子,捏捏他脸颊的小软肉,听他用可爱的奶音叫自己娘亲。 这样想着心里暖暖的,那颗被背叛伤透的心也被填的满满的。 而另一边。 慈恩寺,石塔最顶层。 男人看了眼自己割破的袍角,指间有些烦躁的碾了碾。 缠在手腕上的黑蛇似乎察觉到自家主人的情绪,蛇头微动。 “怎么?还想见她?”男人的语气带着危险的沙哑。 而回应他的只是黑蛇的嘶嘶声。 翌日。 玉屏正在给虞清凰上药,她脸上身上的鞭伤还未好全,身上又添了新伤。 “小姐要不还是请大夫来看看吧。”玉屏有些担心,她能感觉到小姐的体温有些高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伤引起的。 “别担心,都是一些小伤罢了。”虞清凰拉好衣服,柔声安慰。“等会儿还要出门呢。” 她可是安排好了今天和意儿见面,可不能被这些事给耽误了。 然而还没等出后院,就遇到了虞清婉。 或许是因为昨天中了药的缘故,她的脸色还有一些苍白,站在那里如弱柳扶风,更是加重了她身上的白莲气质。 “妹妹,我是来替夏荷给你道歉的。”声音低低的,像是受惊吓的小兽,“我没想到,竟会是她……” 虞清婉说着眼泪便掉了出来,楚楚可怜的模样,若是外人看到了估计都会以为是虞清凰欺负她。 虞清凰真觉得很神奇,怎么会有人的眼泪能说掉就掉,收放自如,而且哭得还这么漂亮。 说是天赋也不为过。 “哦,是吗。”似是敷衍都不想敷衍了。 见她不接茬,虞清婉银牙都快咬碎了,但还是控制好表情,突然瞟到身后的什么,眼睛滴溜溜一转,语气愈发可怜。 “我知道夏荷已死,我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但真的不是我,妹妹还不信,我这就以死自证清白。” 说着取下头上的发簪,就要往手腕上划去。 虞清凰就静静的看着她发癫。 虞清婉一咬牙用力往下的时候,却被一只手握住了手腕。 是虞明瑾。 “清凰,你怎可如此咄咄逼人?!” 虞清凰目光清冷,“兄长不问对错,便来指责我?” “都是一家人,你何必做到如此地步。”虞明瑾将人拉到身后护着,“清凰,你变了。” 虞清凰闭了闭眼,对这个是非不分黑白不辨的兄长没有半分期许。 “难道不是兄长你变了吗?” 她的目光并不尖锐,但虞明瑾心头却蓦然为之一颤。 他还想再说什么,虞清凰却不想听了。 还想加把火的虞清婉想开口,却被虞清凰笑着堵回去了。 “姐姐的戏,还是唱给兄长听吧。” 她直接穿过连廊离开,踏过夏荷被打死的地方,脚下青石砖缝里残留的血迹早已被冲洗干净,就像是从未存在过一般。 虞清婉只觉一股彻底的寒意席卷全身。 她难道也是……重生!? ------------ 第二十七章 见面,爹爹没人追 虞清凰为了避开暗中监视自己的耳目,特意来到一所诗舍。 这座诗社也是她暗中经营的产业,特意供那些达官显贵文人墨士交流之所,她入了一间雅室。 留下玉屏,伪造她一直都在的假象,自己则从暗留的密道内离开,带上黑色兜帽斗篷从后巷离开。 城南暗巷的扎纸铺难得早早就关门打烊。 柳珍珠从后门接到了虞清凰,激动得声音有些抖,“姑娘似乎清减了许多,可是相府待的不如意?是不是有人欺负恩人你了?” 珍珠这也是第二次见虞清凰,满肚子想要和她说的话。 当年她们姐妹在那样的绝境中被恩人所救,恩人不仅没有嫌弃她们,给了她们一个立身之地,甚至将这个铺子交给自己,还如此信任的将小少爷托付给她。 “好了珍珠,你就别担心我了,你还好吗?哑婆婆的病还有没有再犯?”虞清凰亲热的拉起柳珍珠的手,笑着边走边说,“我家如意没在这儿给你添麻烦吧?” 柳珍珠笑了,“没有呢,一切都挺好的。” “没有添麻烦,照顾小少爷本来就是我应该的,而且小少爷可乖了,一点都没捣乱,还会帮我算账揽生意呢。” 柳珍珠擦了擦眼角激动的泪水,忙让哑婆婆将小如意带出来,自己则给虞清凰解下斗篷送上茶水。 “珍珠你就别忙着伺候我了,而且也没有什么应不应该的,虽然当初是我救了你们,但你们也帮助了我良多,”虞清凰拉住忙前忙后的柳珍珠,语气很认真,“到今日你们日子越来越好,也是依靠自己勤劳的双手打拼出来的,我也并未拿你们当我的奴仆,我们是平等的。” 她的声音温柔却带着治愈人心的坚定力量。 “姑娘,你真是折煞我了。” 柳珍珠撇过头去,眼眶已经通红。 姑娘真是天下最好的人,她必定会用尽毕生报答她。 而此时,哑婆婆牵着卫如意的小手出来。 小男娃见到眼前正是日思夜想的娘亲,有些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睛,见亲亲娘亲没有消失,乳燕投林般向她跑来。 “娘亲!”小如意张开自己短短的手臂抱住虞清凰,“我还以为你不要意儿了呢。” 倔强的小嘴瘪着尽量不让自己哭出来。 那模样又软萌又可爱,虞清凰的心都要化了。 柳珍珠看着这温馨的一幕,更是为恩人感到高兴。 为了不打扰他们,柳珍珠和哑婆婆悄悄退出了后院。 “意儿这么可爱,我怎么可能不想你呢。”蹭了蹭小如意的软乎乎的脸颊,“要不是有坏人盯着,娘亲真想每天都和意儿待在一起,到时候意儿会不会觉得腻?” “才不会腻,不会腻!”小如意眼睛亮晶晶的,“我会帮娘亲打跑那些坏人,这样娘亲就是意儿一个人的了。” 说完似乎想到了什么,又补了一句。 “只能分给爹爹一点点娘亲。” 小孩子的感情总是直接且浓烈的。 “好,娘亲只喜欢意儿。”抱着软乎乎的糯米团子,往上举了举,故意板了板脸,“意儿是不是没有听娘亲的话好好吃饭,怎么还轻了?” 小如意不好意思的将脑袋埋进娘亲的怀里,“意儿太想娘亲,想的饭都不香了。” 看着他眼睛里满是孺慕之情,虞清凰责怪的话一句都说不出来。 “意儿要乖乖吃饭,吃饭才能长高。” 小如意乖乖点头,保证自己会好好吃饭。 虞清凰摸了摸他的头。 “娘亲,你见到爹爹了吗?” 小家伙仰着头,小小年纪却一脸八卦。 虞清凰脑海中回忆起那天模糊的记忆,脸颊飞起一抹绯红,“年纪不大,倒是打听起大人的事了。” “看来爹爹还没偷到娘亲的心,不过娘亲你们很快就能再次相见的。”小如意捂着嘴偷笑,活像一只偷到蜜罐的小狐,“不过在娘亲之前爹爹没人追,没有经验,爹爹凶你的话娘亲你要原谅他呀。” 想到那个传说中阴险诡谲声名狼藉的九千岁,虞清凰有点想扶额苦笑。 那是同一个人吗? 也不知道自己会和那人未来发生什么样的交集。 就在如意的童言童语中,时间渐渐流逝。 也到了不得不分别的时刻。 “娘亲,不要忘记想意儿哦。” 小家伙眼泪汪汪的,好不容易哄好了他,虞清凰这才踏上返回的路。 这日的城中有些热闹,即使虞清凰努力找偏僻的道路走,依旧避不开人,必经之路更是人挤人。 “今天怎么这么热闹?” “听说没有,将军携家眷今日回京。” “将军领十万铁骑镇守我大夏边境,将那虎视眈眈的北境大军打了回去,这次回来陛下应该会给将军封赏吧。” 人群议论纷纷。 就在此时,突闻不远处响起阵阵马蹄声,那声音如雷霆般由远及近,一条望不见尽头的队伍浩浩汤汤的走来,甲胄在行走之间闪烁着凛冽寒光,猎猎军旗格外显眼,上面是一个大大的‘陆’字。 队伍前方骑马之人,正是这次的主角,陆大将军。 百姓们都为着这一刻高声欢呼,人群也越发拥挤。 虞清凰没想到今天会恰巧遇到陆将军回京,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她拉了拉兜帽帽檐,想要往旁边的角落避一避。 却不想人流拥挤推搡间,她没能控制好身形,不小心就被人群挤出了队伍,跌倒在行进的队伍中间。 虞清凰还有些恍惚,一个身着锦衣的白衣少年便已经下马来到虞清凰身边,指挥这队伍绕开不要造成踩踏。 “你没事吧?”俊美少年将她扶起。 虞清凰只想离开,就只是压低了声音说了句,“没事,有劳了。” 那少年也不在意她的冷漠,突然看到她露出一半的侧脸,正要松开的手蓦然握紧。 “小姐,你家中可有父母?是不是孤儿?” 虞清凰只觉得这人的问题莫名其妙,气的瞪了他一眼。 也就是这一眼,让少年怔住了,感受到手上的力道一松,虞清凰趁此机会挣脱开,钻入了人群消失不见。 白衣少年怔怔的发呆了许久,一个和他相貌一样的红衣少年走过来,一看就是双生子。 红衣少年推了他肩头一把。 “怎么?丢魂了?” 白衣少年看向自己亲弟,好半晌才蹦出了一句。 “刚刚那姑娘,长得好像娘亲。” ------------ 第二十八章 赏花,活剥美人皮 自从那天见了意儿之后,虞清凰就一直待在她的西厢院中很少外出,相府难得平静了几天。 但她坐的住,有人却坐不住了。 虞清婉将手里的帕子绞得死死,眼中满是焦虑不安。 那个想法一旦产生,便在她的心底生根发芽,搅得她寝食难安。 她急切的想要一个答案。 想要去质问,去验证心里的想法。 但她不敢。 若说她真是重生,看着又不像。 但明明她陷害虞清凰却反倒害了自己,九千岁也没在慈恩寺的偏殿里,九千岁没遇到还和太子有了龃龉,虽然皇后勒令封口帮她遮掩了过去,但贵女圈中还是偷偷传了一些流言。 好像一切都不一样了。 难道是自己重生后产生的蝴蝶效应? 虞清婉心底纠结,脸上的表情更是狰狞可怖,像是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在一旁伺候的秋月低头大气都不敢喘。 这个大小姐太邪性了,尤其是夏荷死后,她就更害怕了,生怕下一个就是自己。 相府书房。 虞相听完下属禀告完虞清凰近日的行踪,思索了半晌。 “你说她进了那诗社呆了大半晌?这段时间你可亲眼看到她?” 下属想了想摇头,“只看到丫鬟玉屏进出房间,卑职怕被发现,所以不敢靠近,就看到一个背影坐着并未看到小姐正面。” 虞相嘴角露出一个古怪的笑,示意下属出去继续监视。 “看来我这乖女儿还在外面藏了个大秘密,那可就要小心了,可千万别被我找到。” 他喃喃低语,语气既古怪又激动。 西厢院里,虞清凰忍不住觉得背后一寒,总有些不好的感觉。 这种感觉并没有持续太久便应验了。 “你说什么?五公主邀我入宫赏花?” 虞清凰惊讶的放下手中的笔转身,只见阿蛮苦着一张脸点头。 “宫里的嬷嬷特意来请,车马已经在相府门外侯着了。” 将手洗净,虞清凰柳眉越皱越紧。 还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赏花? 呵。 估计等着她的是场鸿门宴吧。 “小姐,要不还是不要去吧,我就说你病了起不来。”阿蛮关心则乱。 即使这个时候,虞清凰依旧不乱,“傻阿蛮,即使躲过了这一次,难道还能躲第二次,三次?” “那要是她像上次一样,不分青红皂白针对你可如何是好?” “她是公主,这个身份既然能给她带来权势,也是束缚,若她真敢,我自然不会坐以待毙。” 虞清凰坐在镜前,唤来玉屏为自己梳妆。 看着镜中自己的脸,鞭痕已经极淡,若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 玉屏想要用珍珠粉将那道痕迹遮住,却被虞清凰制止了。 “这可得留着。” 坐上了入宫的马车,虞清凰的心反而愈发平静起来,甚至还有心情和那嬷嬷搭起话来。 只是那嬷嬷一路都冷着一张脸拿鼻孔看人,似是瞧不起她的身份。 踏入宫墙的那一刻,便像是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然而这华美绮丽的宫殿却并没有让虞清凰惊叹向往,反而只觉得压抑。 当今陛下虽早年励精图治,创下盛世太平,但到了晚年却难免有些昏聩。 不仅穷奢极欲,各种修建宫殿损耗民力,最近几年更是为求长生一心玄修不理朝政,任由儿子夺嫡争斗,搞得朝廷乌烟瘴气。 虞清凰想着想着就已经到了目的地。 下了马车,跟着嬷嬷一路进到沁芳苑。 园中奇山异石名花珍草点缀其间,仿若一副画卷美不胜收,沿着蜿蜒小径一路向前,是处处都有惊喜,无一不彰显精致不凡。 穿过听雨连廊,就看到一座八角亭,亭中坐着的正是五公主。 只见她一身绯红的宫装,和平时的劲装打扮不同,让她多了一分娇俏。 只是她手边还放着一根鞭子,正是那天鞭打虞清凰的那根。 “我还以为你不敢来。” 虞清凰行了一礼,并未有任何胆怯之意,“既然是公主邀约,清凰怎敢拒绝。” 五公主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突然抓起手边鞭子朝着虞清凰的脸打去。 虞清凰并未躲避,身体未动分毫,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只见那一鞭挥在了虞清凰的脚边。 五公主死死盯着虞清凰的脸,想要在上面看出一丝一毫的害怕,便能好好嘲笑她一番。 但是让她失望了。 五公主忿忿的将鞭子认到身旁宫女身上,反而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抵在虞清凰脸上。 “虞清凰,若我杀你,你还会是这幅假清高的模样吗?求我吧。” “公主不会杀我,清凰身上并无罪责,就算公主要杀我,陛下也不会同意,就算陛下同意,百官也不会同意。”虞清凰依旧风轻云淡。 五公主像是被她眼神看透,有些色厉内荏,匕首划破颈间皮肤,渗出一滴血珠。 “你凭什么认为我不敢?!” 这个女人! 虞清凰浅笑安然,抬手捏住那匕首,将它从自己脖颈间移开。 五公主没想到她今天这么大胆,手上的匕首就被虞清凰卸下。 看着那闪着寒芒的匕首握在虞清凰手中,五公主莫名有些毛骨悚然,想将手收回,却被她握住手腕。 虞清凰将匕首放入五公主手中,“刀剑无眼,五公主可别伤到了自己。” 在相府或许她还不敢这么做,但自己是光明正大被五公主接入皇宫,自己真被杀,五公主也没办法全身而退。 五公主何时受过这份气,咬牙狠狠看着她。 虞清凰难道真的有九千岁撑腰? 想到昨日虞清婉的那番话,她思绪回转,为了今天的计划,现在只能忍下来。 等到时候,她要看虞清凰怎么死! 五公主又恢复了一贯娇纵的模样。 “卑贱之人,就是脏。”她似乎嫌被虞清凰碰过的地方脏,还拿帕子擦了擦,擦完将帕子扔在虞清凰身上,“既然要赏花可得跟紧我,若走丢闯入禁地不小心被杀,可别怪我。” 虞清凰不接话之时默默跟上,她知道五公主要作妖,但也只能见招拆招。 只希望她不搭话能让这个跋扈的五公主失去兴趣。 五公主边往外走,似是无意的开口。 “今日父皇和九千岁大吵一架。”她停下转身看着虞清凰的眼,神情戏谑,“你可知,那人生气之时最爱做什么?” “他最爱活剥美人皮” “尤其是那些敢打着他旗号招摇撞骗的美人皮!” ------------ 第二十九章 西苑,她没有退路 虞清凰大概猜到五公主的心思,想要拆穿自己的谎言。 衣袖下指间攥紧泛白。 若是真被五公主发现自己和那位并无多少牵扯,那以后将是更加肆无忌惮的欺辱。 她不能让意儿的努力付诸东流。 “公主殿下的意思清凰不懂。” 五公主像是更确定了,露出一抹冷笑,“别给我在这装傻。” 她脚步逐渐变快,有些迫不及待的样子。 虞清凰知道,接下来等待自己的就是五公主特意为自己设计好的陷阱。 只是不知道会以怎样的方式推自己进坑。 即使知道也没办法拒绝。 她们越走越偏,在路过一个关闭的朱门前,虞清凰恍惚间似乎听到了一声模糊的兽吼。 还没等她细听。 突然,只见五公主脚一歪,身边的宫女赶忙去扶。 在虞清凰没有看到的角度,用力一扯自己脖子上的东珠项链。 颗颗圆润饱满的东珠像大珠小珠落玉盘般溅落在地上。 虞清凰冷眼看着心里却在发笑。 来了。 宫女趴在地上将那些散落在四周的珍珠拾起,五公主递给身边宫女一个眼神。 那宫女心领神会的认真数完后禀告。 “公主,一共一百零七颗,还差了一颗。” “这可是爹爹在我生辰宴特意赏赐的,一颗也不能丢!该死的奴才有没有认真找?!”五公主故作生气状。 宫女全都惊恐跪地。 “奴婢连砖缝都扒开找过了,确实只有一百零七颗,丢失的那一颗也可能是不小心掉入了旁边的西苑之中。” 虞清凰看了眼苑门紧闭的西苑。 还真是难为她了,堂堂五公主,为了教训她这么一个小人物居然也能使出这么拙劣的手段。 “那还不快进去给我找!”五公主冲着跪倒一地的宫人呼喝。 “奴婢,奴婢不敢。” 众人一听要让进西苑,浑身那是吓得抖若筛糠,声音里都带着哭腔。 仿佛里面是什么恶鬼地狱。 五公主假装若有所思,“哦,本公主想起来了,这可是九千岁的地盘。”她突然看向虞清凰,“你不是九千岁的人吗?那你替她们进去找?” 她语气轻佻,带着浓浓的恶意。 “若你不去,那这些人都得死。” 宫人全都哭作一团,有些还转向虞清凰磕头求她。 虞清凰微不可察的皱了皱柳眉。 “就算我不答应,公主不是也会用其他办法让我进去吗,又何必吓她们。” 声音清冷,仿若洞察一切。 五公主看着她这幅模样更是恼怒,也不装了,逼着虞清凰往西苑里走。 “还需要本公主请你?” 虞清凰深吸一口气,提起裙摆缓缓走向那朱红大门。 心跳声仿佛要跳出胸腔,耳边听不清其他声音。 她不是不害怕。 只是没有退路罢了。 纤白的手将门推开,在她即将踏入的时刻,只听到五公主恶劣的话语。 “至今可没有一个人能全须全尾的从里面出来,可别让我失望哦。” 直到踏入西苑的那一刻,虞清凰仿若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这里安静的可怕。 但冥冥之中,虞清凰感觉到了有很多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那些视线多半都是带着恶意的打量,冷冰冰的不似人一般。 虞清凰相信就算她现在转身逃跑也不行,五公主肯定派人将大门看守起来,就为防止自己逃跑。 因为入宫并不允许带武器,所以虞清凰只能取下头上的发簪紧紧握在手里。 希望它能足够尖锐。 她小步的向里面走着,边走边警惕的看向四周。 她不管是之前还是在梦中,都听说过皇宫中西苑的传闻。 而这个传闻更多的是萦绕着血腥恐怖恶念。 西苑是整个皇宫的禁地。 确实和五公主说的一样,没有人能活着完整的从里面走出来。 听说宫人不时就能听到里面传来恐怖的尖叫,以及野兽的嘶吼,有人好奇偷偷闯入,结果半边身子都没了,从西苑爬出来便断了气。 临死前嘴里还念叨着,“他,他是恶鬼,是妖孽!” 从此便再无人敢闯,就算路过也远远的绕着走。 短短一小段路,虞清凰感觉自己像是走了一辈子。 精神紧绷,半点不敢松懈。 这西苑和其他的皇家园林并未有什么太大区别,只是有些荒芜和阴诡,似乎下一秒从身后就能窜出个邪祟将她吞吃入腹。 虞清凰努力让自己冷静,心里默念 霎时间,她停下脚步,整个人僵直的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只觉一阵腥风从自己身后吹来。 或许是在梦里死过一次,她多死亡的预感要格外敏锐一些。 用尽此生最快的速度,虞清凰下意识往左边一躲。 刚好避开了致命一击。 她一生都难忘眼前看到的东西,那个庞然大物就静静的伫立在自己面前。 是只吊睛白额大虎。 那双宛若铜铃般的眼睛盯着她这个闯入者,闪烁着凶狠残暴的寒光,粗壮的四肢满是紧实饱满的肌肉,更显得它威风凛凛,尾巴低垂甩动着,似在准备随时扑上去。 刚刚就是那比她脑袋还大的虎掌差点就将自己撕碎。 虞清凰死死盯着那大虎的眼睛,双腿像是生根了一般被死死钉在地上,剧烈狂跳的心脏让她呼吸变得急促。 她会死! 记忆中有个高大的身影站在自己面前,告诉自己,“在面对危险的时候,害怕是最没用的,也不要想着依靠别人,要不遗余力救自己,利用你一切能利用的东西,找出对方的弱点一击即中。” 害怕没用,她要自己救自己。 她不想死! 她也不会死! 求生的意志占领高点。 她努力让自己呆住的脑筋转动,握着簪子的手指都快要掐进肉里了。 僵硬四肢勉强能动了,她握紧手里的簪子,余光瞟向四周,想要找到对自己逃生有利的东西。 突然脑中闪过一个念头。 白虎似乎有些不耐,大口微微翕动,露出尖锐的獠牙。 就是这个时候。 白虎动了,向着虞清凰飞扑过来。 若是普通人应该早已被吓破了胆,但生死时刻,或许是紧张到极致,虞清凰反而不害怕了。 她也向着白虎跑去,似要将自己送入虎口。 不远处,楼阁之上。 那一刻,原本慵懒邪肆的男人,握着佛珠的手微微紧了紧。 ------------ 第三十章 求生,求千岁救我 虞清凰眼波流转间,是一往无前的锐利和果敢。 就在快要接近白虎的时候,虞清凰的身形突然往左边一扑,扑倒在地,白虎由于惯性扑了个空,止不住速度撞到了旁边的假山上。 虞清凰乘着这个空挡,起身就往旁边的假山林跑去。 她真的要谢谢设计这园林的人,不然自己这条命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而被撞了一个踉跄的白虎之时甩了甩大脑袋,反而被激起怒火,发出一声足以震颤整个西苑的虎啸后,就朝着虞清凰追来。 虞清婉知道自己跑不过那白虎,只能通过绕路来减缓它追赶的速度。 眼看虎口在自己身后撕咬下一块布片,她跑入了两座假山形成的狭窄空隙中,那白虎自然没察觉到问题,义无反顾跟了进去。 虞清凰眼底闪耀着敏锐的光,直到这空隙逐渐变小,只能容她纤细的身形穿过,那大白虎身躯威武雄壮,自然就越追越慢,直到被卡在了两座假山的石缝中,退也退不出去。 看着眼前这瘦小又可恶的人类,发出兽吼,努力伸头还想要咬她。 她也不惯着,泥人还有三分性呢, 用力将手中的簪子往白虎的眼睛扎去,可惜被它避开,只扎进了旁边的皮肉之中。 疼的白虎不甘的吼叫,可却只能无可奈何的空咬。 见暂时已无生命威胁,虞清凰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卸力后的浑身发软席卷着她的神经。 想要动一下,只觉左脚脚踝处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 原来是刚刚不知什么时候崴到了。 她扶着石壁缓缓蹲下。 想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却不想一条黑影吊在自己眼前,已经有了应激反应的虞清凰飞速抓住。 入手一片冰冷的触感,是蛇! 她下意识想要将手里的东西往石壁上砸。 就听到一个冷漠的声音响起,阻止了她接下来的举动。 “虞二小姐是准备在我这儿大开杀戒吗。” 这声音有些熟悉,想到什么后,虞清凰只觉浑身发冷。 她松开手里的黑蛇,忙跪了下去。 “请九千岁赎罪。” 虞清凰连他的脸都不敢看,因为她的求生第六感又来了。 惹恼这人是真的会死。 黑蛇略带灵性的眼似有怨念的瞪了她一眼,转身就缠回到了卫荧惑的手腕上,衣袍遮盖着很难发现。 这一次虞清凰终于看清了那张脸。 那确实是一张俊美得有些过分的脸,薄唇紧抿看不出喜恶,而让人胆寒的是,他有着一双暗绿色的眼瞳,宛若寒潭中升起的地狱之火,透着丝丝缕缕的寒意,怪不得会称他是妖星。 狭长的丹凤眼微微上挑,眼眸微阖间,虞清凰竟然从中看到了一种矛盾感的神性。 他身着一身黑红蟒袍,周身弥散强大危险的气息,更衬得身后残阳如血。 他看了虞清凰一眼,虞清凰感觉比被刚刚白虎盯着还要让人感到害怕。 而他只是转了颗手里的佛珠便转身往外走。 “跟着。” 虞清凰即便崴了脚,也不敢不听他的话。 一瘸一拐的跟在了卫荧惑的身后,距离他一步半的距离,不远也不近。 因为他步伐大,虞清凰跟得有些吃力。 似乎察觉到了,卫荧惑微微放缓了一些脚步。 好在后面再也没有什么危险的生物出现,勉强才让她松了口气。 卫荧惑一路穿过西苑的院子来到旁边的楼阁中。 虞清凰有些不知所措的站在大厅中央,手指紧张的搓着衣角。 上一次她那么大胆也是在药力的影响下,现在清醒状态下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虞清凰敢肯定,他记得自己,浴佛节后一定调查过她,否则今天也不会叫出那声虞二小姐。 只是他对自己是什么态度,这时虞清凰拿不准的。 对于这种聪明到近乎妖孽的人,她的那些小动作能瞒住他的法眼吗? 就在她局促纠结,想着接下来该蓄意引诱还是求饶时。 卫荧惑拿着一个白瓷瓶走了出来。 “坐下。” 直接而又简洁的命令。 虞清凰却僵着没动。 然而在他眼神的威势下,她最终还是乖乖听话坐到了他的旁边。 他,他该不会要给自己的脚上药吧? 虞清凰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居然将那只崴到的脚伸向他。 卫荧惑眼底闪过一丝戏谑。 “虞二小姐手似乎没断,还需要人帮忙?” 虞清凰脸颊腾的一下红到了耳根。 太丢人了! 现在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忙将脚收回,却不想动作太大,扯到了伤处,尖锐的痛感让她整个脸都皱了起来。 卫荧惑却弯下腰,不容拒绝的握住她的脚踝。 虞清凰脸烫的很,想要抽回脚,却根本抵不过他的力量。 他皱眉,“别动。” 卫荧惑修长有力的手指的她脚腕处,即使隔着薄薄的罗袜也能感受他掌心的温度,烫的她心脏莫名一跳。 “虞小姐那天表现的那么热情,怎么?今天又这么乖了?” 虞清凰胡思乱想的脑袋瞬间清醒,他果然猜到自己那天的刻意安排。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他却将错位的骨头接了回去。 一闪而过的疼痛后,虞清凰只觉得脚能动了。 卫荧惑用帕子擦了擦手,慵懒的坐到了阁楼窗边。 看着浑身都是破绽的模样,却更像是伺机而动的猛兽。 对于他这些举动,虞清凰不敢大意。 她跪下,双手交叠额头重重磕下。 “求千岁救我。” 卫荧惑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唇角微勾,“我可救不了你。” 虞清凰咬唇。 “这世上若有人能帮我,那就只有千岁一人,不管让我付出什么代价。” 卫荧惑撑着身子,墨色的长发垂下,他俯身看着女人瘦弱的身体,纤细的脖子似乎一折就断。 “就不知道这代价你能否承受的住了。” 虞清凰似看到了希望,“千岁答应了?” “我不答应,你不也拿着我的令牌狐假虎威了吗?”他突然凑近,掐住虞清凰的下巴,“你是怎么拿到的?” 虞清凰下意识想到意儿,嘴唇瞬间失去血色,即使被他这样看着,也没有开口。 “你可真是让我越来越好奇了。” ------------ 第三十一章 交易,活着出来了 “吱呀——” 厚重的朱红大门被人从里面打开。 逆着光,只看到一个纤细的身影从门后走出。 “你居然活着出来了!” 五公主见她完好从西苑走出来,还以为自己见了幽灵,脱口而出了心底的真话。 明明她听到那墙内传来了虎啸声,还以为这该死的农女已经被猛兽撕得粉碎。 没想到还真被她活着出来了。 难道这农女真是那位的人? 那么之前和现在对她的种种针对,不知会惹来那位怎样的报复。 她曾看到过,那人亲手处理了曾经欺辱过自己母亲的宫妃,手段极其残忍。 至今也未忘掉那一日他沾血的脸庞,和冰冷的眼神,宛若玉面阎罗。 没想到他居然会喜欢这种血脉卑贱的杂种。 看着五公主脸上精彩变幻的神色,虞清凰掩下眼中的嘲讽,依旧恭顺谦卑。 “只可惜并未找到公主遗失的珍珠。” 五公主已经没了之前的傲慢姿态,努力压着心里的怨念,僵硬的扯着唇角,“是,是宫人粗心数错了,并未遗失,你在里面没遇到什么吧?” “臣女的命没丢掉,让公主殿下失望了。” 想到今天的经历,若不是自己聪明,自己早已经死了,说话便也少了几分顾忌。 “放肆,你敢这么对本公主说话!” 五公主恼羞成怒,手扬起来想要打她,但眼神瞟见后面的西苑,身上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忙将手收了回去。 但为了维护自己的脸面,还是嘴硬道:“本公主乏了,你退下吧。” 说完便甩袖离开,虞清凰只听五公主小声的抱怨了一句“晦气”。 虞清凰低垂着头,唇角略带嘲讽。 而公主第一时间回自己殿里,生气的将眼前能看到的东西都砸碎在地。 从屏风后走出一个身姿瘦弱的女子。 正是虞清婉。 “丽华,你怎么了?可是我妹妹惹你生气了?”她上前握住五公主卫丽华的手假装关心。 她一直都在无意思的增加所有人对虞清凰的厌恶,这五公主是最没有脑子,也是最好掌控的。 而今天对虞清凰的试探,也有她的推波助澜。 因为心急想要知道结果,所以就借机留在了公主殿中等待。 似乎是找到了倾诉对象,五公主将今天计划里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她。 虞清婉心头一慌。 她此刻无比费解,虞清凰到底是在什么时候攀扯上九千岁的? 比自己这个重生之人都要早一步。 她情绪没控制住,不小心捏疼了五公主的手。 “清婉,你弄疼我了!”五公主眼神古怪的看了眼虞清婉。 虞清婉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假装苦恼的叹了口气,“公主都是为了替我打抱不平,若妹妹她真对公主心存怨念想要报复,就让她冲着我来好了。” “怎么会是你的错!清婉你这么善良,可不是她的对手,总有一天我会让她付出代价!” 在卫丽华的心里,虞清婉就是单纯善良的小白兔,而虞清凰则是心机深沉的恶毒心机女。 这时王贵妃进了殿中。 卫丽华撒娇的扑到王贵妃怀里诉苦,从未受过委屈的她在虞清凰手里吃了两次瘪,想到那隐在虞清凰身后的九千岁,更是掉起泪来。 王贵妃揽着自家心爱的女儿,心里满是疼惜,不过还是看了虞清婉一眼,眼里满是寒冰。 虞清婉很有眼色的告退。 只剩下王贵妃和五公主两人,王贵妃替女儿擦干眼泪。 “丽华别怕,一切都有娘呢,就算是那位也要给我一分薄面,为了一个血统低贱的农女和我们王家作对可不值得。” 五公主这才放下心里的负担。 看着自家没什么脑子的女儿王贵妃还不忘提醒。 “别和那虞大小姐过多来往,不然什么时候被当枪使了都不知道。” 都是千年的狐狸,她也是经历过这么些年的宫斗,那小丫头的伎俩也只能骗骗自家女儿。 五公主想要替虞清婉辩解,但见王贵妃的脸色又咽了回去。 这边,西厢院。 回到自己地盘的虞清凰,这才彻底的松懈了下来。 她靠在贵妃榻上,手撑在额头上,只觉浑身都酸痛不已。 像是被车驾碾过一般。 突然手摸到袖中的东西。 将它拿出来,正是卫荧惑给自己的药。 她的回忆瞬间被拉回了当时。 卫荧惑松手,他像是打量一件好玩的物件。 “让我帮你也不难,除非——让我看到你的价值。” 他凑到虞清凰耳边低语了一句,语带蛊惑。 “好,我答应。” 虞清凰没有犹豫的答应了。 她知道若是自己拒绝,估计连这西苑都走不出去。 就如同和恶鬼做了交易,虽然危险,但自己能获得的利益也是极大的。 在她走时突然被叫住。 “药拿上。”下一秒冷酷的话让虞清凰的感谢咽回了肚里,“残了,可不好替我办事。” “小姐。” 玉屏端着晚饭走了进来,将虞清凰从记忆里拉回了现实。 虞清凰放下手里的药,玉屏看到那药瓶忍不住惊讶。 “小姐你居然会有玄玉续骨膏!这是老爷给的吗?难道您受伤了?”说吧便要上来检查虞清凰是否受伤。 虞清凰忙阻止了她的动作,解释自己今天只是崴到了,“你怎知这是玄玉续骨膏?” 玉屏连忙解释,“我以前在老爷的房里见过,听说这可是外邦上供的神药,即使筋断骨折也能续上,宫里都没两瓶,赐了老爷他可宝贝了,没想到居然这么大方给了小姐你。” 虞清凰没有解释,便让玉屏将药收好。 没想到,卫荧惑随便给的一瓶药都那么贵重。 她有预感,说不定什么时候真能用的上。 玉屏突然又想到了什么,从旁边桌上捧了一个小匣子过来。 “小姐这是您进宫之后,太子侍从送来的,说是太子殿下亲自为您挑选的礼物,我们也不敢不收。” 匣子表面雕刻着精致复杂的花纹,虞清凰打开。 是根簪子。 不管是款式和颜色都不是虞清凰平时爱戴的。 浴佛节后这么久,就送了这么个东西。 他卫景珩还真是敷衍,或许他真以为自己还是以前的虞清凰,那个他挥之即来招之即去的东西。 摆了摆手,这东西留下虞清凰都觉得脏了自己的房间。 “扔了吧。” ------------ 第三十二章 信件,爹爹是混蛋 当晚,千岁府。 卫荧惑坐于明堂上,垂首敛眉缓慢拨动着手里的佛珠,没有半点戾气,而他面前正躺着几个血肉模糊的血人,显然是出气多进气少。 堂中一片寂静,只听到倒地之人喉中发出的嗬嗬声。 陈千户扶着腰间宝刀上前禀告,“千岁,所有监视之人都已伏诛,留下的活口已经审出来了,除了皇上那边的人外,还有相府的人。” 卫荧惑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他起身走向陈千户,白衣的袍角粘上流淌在地上的血迹,氤氲出一团暗红。 陈千户明明没有犯错,却还是很怕自家主子。 即使待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也摸不清他的喜怒。 他顶不住压力,退了一步。 卫荧惑却没管,只是从他腰间拔出刀。 一道寒芒在眼前闪过,地上还在喘气的人都死了。 “他们的呼吸声太吵。” 就这么风轻云淡的夺取别人性命,一身白衣染血,那张妖冶的脸上,一半是神一半是魔。 陈千户出了一身冷汗,忙叫人将这些尸体拖走,可别污了主子的眼。 对于今天发生的事,他并没有问,也不敢问。 只知道千岁之前调查的虞二小姐,今天闯进了西苑,不仅顺利活着出去了,还带走了玄玉续骨膏。 那玩意儿十分珍贵,千岁也就一瓶。 也不知道那二小姐走了什么吉运,能让千岁另眼相待。 难道千岁真的看上人家了?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他们千岁虽然声名狼藉,但可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就连敌国特意派来勾引千岁的第一美人,都被千岁折断双手扔出房间,更不要说那二小姐了。 不过就算如此,他心底也打定主意,以后遇到那个虞二小姐,态度要恭谨一点。 接下来的两天,虞清凰哪里都没去。 在自己的西厢院里好好养伤,最近一段时间,自己受伤的频率着实有些高。 新伤未好又添旧伤,这次虽然脚踝是复位了,但走路多了还是有些疼。 而她并不无聊,现在每隔一段时间她都会和意儿通一次信。 虽然这样做有被发现的风险,但虞清凰不舍得让意儿孤孤单单等着自己。 阿蛮在过路时,被一个丫鬟撞了一下,感受到怀里被塞了一样东西,就知道是城南那边的信来了。 于是她不动声色的继续往西厢院走去。 却不知墙角的隐蔽处,早有双眼睛正注视着这一切。 阿蛮进了房间,便把房门关上,掏出信递给了虞清凰。 虞清凰可是期待了许久,也不知道意儿在信里会说些什么,想到这里眼底已被温柔填满。 第一次两人通信的时候,她都被那信封的厚度吓到了,密密麻麻写满了思念,若不是没办法,意儿估计都想把自己塞进信里给她送来。 她迫不及待的打开,入目便是意儿直接的输出。 “亲亲娘亲,意儿想你啦,很想很想,吃饭想娘亲,睡觉也想娘亲,我已经掰着手指头数了好多天,希望我数完全部手指,娘亲就能来见意儿啦。” 后面便是一些生活小事,比如他帮哑婆婆干活,又比如院子里的花开了,他抓了一只虫养着说等下次见会给她看,即使都是些毫无关联的琐碎小事,虞清凰也看得津津有味。 更是时不时笑出声来。 她寄信的时候也提过自己西苑的经历,不过惊险的都隐瞒没提,只是说了自己见到了卫荧惑。 “娘亲见到大白和小黑了吗?爹爹总喜欢让我骑着大白,可威风了。”虞清凰脑海中浮现出那只白虎和黑蛇的模样,那么一只威风凌凌的老虎居然有个这么可爱的名字,还真是违和。 她接着看下去,却被后面紧接着的话给羞的面红耳赤。 “不过爹爹总是乘着这个时候,偷偷和娘亲躲在房间里,我想见娘亲,爹爹说我小,还不让我进去,哼!爹爹是混蛋。” 虞清凰再一次扶额,卫荧惑那个玉面罗刹,怎么会有意儿这么一个跳脱的孩子。 总不可能是随她吧? 信的落款是,娘亲最爱的意儿。 她将信收起来放好,其实本该烧掉以防后患的,但虞清凰着实不舍得。 而且信里意儿还提到,不久后虞相寿宴上,会有一件让她很难堪的事发生,具体是什么他也不是很清楚,说是卫荧惑为了不让自己难过封了所有知情人的口。 还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看来自己如果不离开相府,自己后面还会有接连不断的麻烦。 但她还没有让这些忘恩负义的家人尝到梦里自己所受的苦痛,不管再难她都不会轻易离开。 相府书房。 虞相手里的毛笔被折断,“什么?!所有人都折进去了!!” 他腾的一下站起来,焦躁的像一头困兽在书房里来回走着,“该死!你们是干什么吃的!不是告诫过你们不要盯太紧?若是被他发现了,我和他在朝中好不容易维持的制衡局面都有可能被打破。” 下属吓得缩成了鹌鹑。 “我,我们也没料到那千岁府的防卫会这么密不透风,不过相爷你别担心,那些人都是死士,就算被抓,也不会被供出相府的。” 虞相心底还是有些不安,但却无可奈何,“虞清凰和千岁府的关系没打探到,反而露了这么大个破绽,你真当那卫荧惑是吃素的!?” 越想越气,还想再骂的时候,守在外面的下人禀告,说是夫人来了。 虞相憋着火气让人退下。 虞夫人进来就发现自家老爷的脸色不好,下意识关心,“可是朝中有什么难事?” “妇道人家知道那么多作甚,连后宅的家事都管不好,真不知你这丞相夫人怎么做的。”心烦的虞相说话难免有些难听。 虞夫人脸色一白,心头仿佛受了重锤,“是那孽障又给老爷惹事了?” “我们这二女儿本事可大着了,居然能攀上千岁这尊大佛,指不定什么时候相府这艘船就得被她掀了。”他语气幽幽,“给我管好她,否则你这管家权就收回给有能力的人。” 听完,虞夫人身体的血液都冷了,差点没撑住。 “还有何事?”虞相不耐烦。 虞夫人这才恍惚想起自己有事找他的,将一份请帖递了过去。 “将军府邀请全京都的世家贵族,特意邀请让所有人携亲眷赴宴。” 将军府!虞相双目圆瞪,一些久远的记忆被拉回。 是啊,他们回来了。 有些秘密或许就要掩盖不住,看来他得先下手为强! ------------ 第三十三章 不孝,罚跪祠堂 虞夫人失魂落魄的回到房间,过了好久脸色都没恢复过来。 果然那个孽障在相府就是克自己。 她气得锤着自己胸口不断诅咒虞清凰。 “娘亲,我给你炖了汤。” 虞清婉非常适时的出现,手里提着食蓝。 她在虞夫人身边安排了人,大概猜测到自家那个好爹爹,因为虞清凰和九千岁的事而迁怒了虞夫人,于是她便乘着这个时机过来。 在外人看来,虞相是个好父亲好相公,家宅和睦官声也是极好,若不是她重来一世,或许也会这么认为。 其实他只是为了维护自己在外的名声,对家人的好也只是表面,在他眼中所有人都是他通向权力的踏脚石,没有利益了就会被扔掉。 想到上一世虞相所做的那些事,甚至不惜利用自己来除掉虞清凰,她不禁感到一阵寒意。 不过虞清婉现在也管不了这么多,既然自己没办法抢先和九千岁相遇,那就尽早将她打压下去,说不定自己后面还有机会。 就算没有九千岁,她还有太子这个最后选择。 她一定能改变自己的命运。 虞清婉收起发散的想法,将汤碗放在了虞夫人的面前。 “娘亲这样,可太让女儿心疼了。”她杏眸含泪的说着。 虞夫人只觉一阵熨帖。 好在她还有清婉在身边。 她摸了摸虞清婉的手,“我最近都没找她麻烦了,没想到那贱人还到处出去给我惹祸,居然还和那千岁府的扯上关系,也不怕外人知道了戳我们相府的脊梁骨,现在害得你爹爹生气,她真是无法无天!” 虞清婉假装无奈的叹息一声,“妹妹也太不为娘亲和爹爹考虑了,她现在估计将我们都看做了敌人,可是我是真心将她当做自己妹妹看的,这相府也没人能管教她了。” 她的话更是给虞夫人的心头点了一把火,那火越烧越旺。 想到自己才是这相府的管家之人,那孽障还敢反了天。 “哼!”虞夫人哼出一声重重的鼻息,“她还敢反了不成。” 说着便朝身边的嬷嬷吩咐,“去把二小姐给我请来!” 声音带着怒意。 虞清婉满意的看着自己想要的结果,只希望她这愚蠢的娘亲能稍微有用点。 她端起汤碗,哄着虞夫人喝了那碗鸡汤,又服侍她擦了擦嘴,说了些要保准身体的话。 这两相对比下,虞夫人对虞清凰的厌恶达到了顶峰。 虞清凰在来之前就知道等着自己的,不会是什么好事。 果然进了堂中就看到虞夫人一副兴师问罪的神情。 刚进门,虞夫人一个眼神,候在门边的两个婆子便上前压着虞清凰就往下跪。 跟在她身后的阿蛮见状,立马上前将两个婆子推开,护住自家小姐。 虞夫人冷着脸,“怎么?想在我这母亲面前动手?” 虞清凰拍了拍阿蛮挡在自己面前的手,示意她不要怕,自己没事。 阿蛮这才退下,却不想被那两个凶神恶煞的婆子绞住胳膊压住。 怕阿蛮受伤,虞清凰眼底闪过一抹冷意,看向虞夫人。 “母亲恼的是我,别伤了无辜之人。” 虞夫人见状,似乎总算是出了这么久来的一口恶气,“我还以为你的心早就变成了石头。” “娘亲想要问罪,又何必说这些诛心的话。” 像是好不容易在她身上找到了当家主母的威严,虞夫人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 “诛心?也不知道我那养了这么多年的孽障,诛起我这母亲的心也毫不手软。怎么?以为自己攀上了那个九千岁我便不敢治你了?!” “女儿不敢。”虞清凰知道和她多说无益,便没有多言,想看她接下来的动作。 “我看你可是敢的很,也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手段攀上的那人,若是让外人知道了,还以为我们相府为了权势卖女求荣!”虞夫人越说越来劲,不遗余力的诋毁她。 虞清凰的眼神越来越冷,看得虞夫人打了个寒颤。 “你还敢用这种眼神看我?!”她指着虞清凰的鼻子手指气得发抖,“好!好的很!败坏我相府名声,还知错不改。” “来人,将这孽女押入祠堂罚跪抄书三日,月银停发,接下来禁足一月不许出府。” 停了她的月银再加上禁足,看她还怎么出去给相府惹事。 清婉的主意果然不错。 有人想来押她,却被她的眼神逼退下去,明明平时看起来温和恭顺的一个人,刚刚那眼神太可怕了。 “你是连我这母亲的话都要违逆?!不孝女,是不是想气死我?!” 虞夫人以为她要挣扎反抗,气得拍桌,桌上的茶杯都震的颤抖了两下。 大夏以孝治天下,这么一顶不孝的帽子扣下来,可是要被唾沫星子淹死的。 虞清凰却只是朝着虞夫人行了一礼,“祠堂我自会去,但只希望母亲别为难我院里的人。” 虞夫人这才松了口气,若她拿出九千岁撑腰,自己可能还真不敢做的太过。 被押在旁边的阿蛮被松开,包着一包眼泪跟在虞清凰身后。 就等虞清凰即将走出门外的时候,她突然转过头看向像是打了胜仗的虞夫人,光下的她宛若一弧清清泠泠的月光。 “相信过不了多久,母亲就会亲自来请我出去。” 虞夫人动作一滞,嘴张了张想嘲讽一句,却见人已经走了。 虞家祠堂。 身后的大门已经关上,最后一丝光线也被阻挡在门外,祠堂里只点了几盏长明灯,昏暗一片,上首黑压压的摆了一堆祖先的牌位。 被关进来,除了两本列女传和孝经之外,连口水都没给。 阿蛮她们想送点饭食,还被虞夫人派守在门口的老妈子给拦了回去。 气得阿蛮想打人,还是被玉屏拦下了。 初春夜晚更深露重,虞清凰穿的并不厚,有丝丝缕缕的凉意顺着衣袖的缝隙钻入,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也不知是不是窗户没关紧的缘故,有冷风呜咽声响起,若是别的小姐在这,估计都得吓哭。 三天不进水米,她又穿的这么少,看来她那狠心的母亲是要将她冻死饿死在祠堂里,即使熬过三天不死也要大病一场。 虞清凰可不会傻乎乎的坐以待毙。 将手边的两本书放在长明灯下引燃。 火焰燃起,她抬头看向了那一堆牌位,嘴角带笑。 虞家祖先的牌位,烧起来应该更加暖和。 ------------ 第三十四章 中邪,这叫口技 因为是晚上,看守在祠堂门外的两个老妈子偷偷打起了瞌睡。 反正想着那娇弱的二小姐在里面也翻不出什么浪花。 正当她们睡得正熟时,只觉有光线晃的厉害。 一人咋吧了下嘴,睁开眼只看到祠堂燃起了一堆篝火,火光耀眼。 那老妈子呆了一瞬,吓得连忙叫了起来。 “走水了!祠堂走水了!” 尖锐的声音响彻寂静的相府,很快就将所有人吵醒。 虞夫人和虞相披着外衣匆忙赶往祠堂。 那可是祖宗安息之地,万不能有损。 虞清婉也跟在后面,嘴角难以抑制的上扬。 虞清凰不会烧死在里面了吧? 看来老天爷还是偏向她的。 然而等众人来到祠堂,却见两个老妈子吓得瘫倒在地,祠堂的门大开。 里面一幕赫然刺激了所有人的眼睛。 只见祠堂正中,燃着一堆火,火边站着的人正是虞清凰,橘红火光照亮了她半边脸,她将拿在手里的最后一块牌位丢进火中。 火焰瞬间蹿起。 大家都疑惑是什么烧起来了。 定睛一看,火中燃烧的木材全是虞家祖宗的牌位。 看着桌上的牌位一个不剩,虞夫人直接吓得晕了过去,被身边的丫鬟接住,扶了下去。 而虞相气得五官都扭曲了,手指都在颤抖,吃人的眼神盯着淡漠的虞清凰。 而还没等虞相开口,虞清凰头突然垂下,如瀑的青丝垂下挡住了她大半张脸。 有一股诡异的感觉在众人心头升起。 “虞家背信弃义,虞家人心术不正不配做人,虞朗你个伪君子,当初你害死我,现在我从地狱里爬回来了!”虞清凰的嘴里发出的赫然是男子的音色。 而虞朗正是虞相的名字。 虞清凰说完身体突然一阵抽搐,很合时宜的倒地不起,不知是死是活。 也不知是不是凑巧,一股冷风很配合的刮过,卷起那火焰升起到半空。 阿蛮和玉屏连忙上前将虞清凰抱出祠堂。 “中邪了!二小姐中邪了!” 不知是谁起了头,下人们尖叫着四散奔逃。 虞相则阴沉着脸一言不发,也不知是否被戳到了心虚之处。 而虞清婉则抱臂冷眼相待,她也是死过一次的人,可不怕这么。 看着昏迷的虞清凰,她的目光却是怀疑的。 虞家祠堂的火是灭了。但谣言却越传越离谱。 只是虞相压着不准传出去,但这事越压越压不住,还是有些谣传在市间流传了起来。 当晚虞清凰就被送进了西厢院。 阿蛮急得想出去给虞清凰找大夫,却被人突然拉住了手腕。 扭头一看虞清凰醒了。 “小姐,你没事了?”突然想到什么,“要不要找个法师来看看?” “傻阿蛮,真以为我中邪了?” 虞清凰开口就是刚刚的男声,吓了阿蛮一跳。 “好了不吓你了,我这叫口技,不是中邪。” 开口说出来的便是平常的音色,还展示了其他一些声音,比如像迟暮老人的,甚至连阿蛮的声音都能模仿出来。 惊得阿蛮眼睛都瞪大了,“小姐,你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 虞清凰喝了一口玉屏递来的茶,“这可是生存之技,不到关键时刻又怎么会用上。” 她也没想到有一天会用在这样的场合。 恩师教给她,是不是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天? 玉屏怕虞清凰饿着,端上来一直温在火上的小食。 阿蛮想到被小姐烧光的牌位,有些替自家小姐担心,“老爷如果不信怎么办?到时候罚您怎么办?” 虞清凰简单吃了口小食便放下,“阿蛮你们只要知道一点,我不会有事的。” “好了就别打扰小姐休息。”玉屏拉着担心的阿蛮出去。 烛火熄灭,虞清凰闭上眼。 她知道养父不会惩罚她。 尤其是在自己活着走出西苑后,他就更加不会了,即使有也不会是明面上,不然他也不会施压虞夫人动手。 至于他相不相信,对虞清凰来说都不重要。 这只是一次试探。 她对养父背后那个秘密的试探。 虞清凰就在思绪发散中沉沉睡去,翌日一早。 阿蛮带着大夫进屋,说是老爷安排的。 虞清凰眼底的冷意并未融化。 为了维护好爱女形象,她这养父还是很全面的。 大夫替她号了脉,只说虞清凰身体受了寒,开了个温补的方子便走了。 而虞夫人昏迷中醒来后已经是第二日中午,从下人口中听到后面发生的事,浑身鸡皮疙瘩都起了。 这孽障真是害人不浅! “夫人,还让小姐继续跪祠堂吗?”下人小心翼翼的开口。 虞夫人气得都要翻白眼了,那股火是咽不下也发不出,“跪什么跪!还嫌我虞家牌位不够那妖孽烧!?” 那下人知道自己说错话,连忙自打嘴巴。 虞夫人心里那个恨呀,想去找那孽障算账,但又害怕她真中邪冲撞到自己。 自那晚后,再也没人敢往西厢院走。 即使不得不去,也只是将东西在门口递给院里的人,放下便跑。 没人来找茬,虞清凰也出不去,因为她的禁足并没有被解除。 不光禁足,整个西厢院的月银都停了。 玉屏想要去找账房领月银,都被他阴阳怪气的撵走。 “你是西厢院的人就不配领相府的银子,怨就怨你们跟错了主子。” 玉屏和阿蛮这些大丫鬟还好,底下的小丫鬟早已是人心浮动,都想去别的院。 虞清凰知道却并不生气,那些人也是要生活的,所以并没说什么,只是从自己的私银里拿出了一些,让阿蛮分发下去。 也不拘着她们是否离开。 虞清凰也单独给阿蛮玉屏发了月钱,比平时的还要多。 阿蛮却拒绝不想要,“那些人受了小姐的恩,现在小姐有难,不仅不帮忙,还想走,真的是太没义气了!小姐你现在也没了月银,还被禁足,这些钱还是你留着吧,阿蛮会一直留在小姐身边的。” 玉屏也想表态,却被虞清凰笑着制止了。 “好了你们,我经营这么多年,可不差这点小钱。”她将银子塞给阿蛮,柳眉微抬,“相府既敢断我月银,那我就断相府财路。” ------------ 第三十五章 大儒,拜师风波 虞清凰本来没打算这么早行动,但这可是相府逼的,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一道密令从相府中传出,分散向城中的各个店铺。 而相府对于即将要面对的困境也浑然未知。 相府大厅。 虞相坐在堂中,对自己儿子嘱咐,“这次去拜见杨先生,你可得机敏一些,不要堕了为父的名声。要知道他可是当代大儒,连圣上都对他另眼相看。” 说着走向虞明瑾,打量着自己这个十分看重的儿子,只是可惜天赋差了点,也被夫人养得天真短视了些。 “若你能拜杨先生为师,不管是以他的才学还是人脉,对你以后入仕都是一大助益。” 所以他对于今天的拜会更是格外重视。 虞明瑾皱眉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咽了回去,只恭顺行了一礼,“是,父亲。” 见他这幅情态,虞相有些不满,正想训他几句,虞夫人便拿着礼单站在了儿子面前。 “老爷,这是礼单,你看看还有什么遗漏?” 说完还偷偷给虞明瑾使了个眼色。 “你可知惯子如杀子,有你这样的娘,他才会像现在这般庸碌。”虞相因为最近被虞清凰气的没处发,语气不小心就重了些。 虞明瑾攥紧拳头,努力忍耐还是没压制住,“我不屑像父亲那般钻营,即便不靠您,我也能考上科举!” 夫子之间剑拔弩张,虞夫人拉扯了半天才让两人消气。 虞相翻开礼单,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怎么就这么点东西?” 虞夫人眼睛心虚的转了转,“最近底下庄子和铺子收益都不好,府上的开支也大,最近又刚修复了祠堂,实在是有点吃不消了。” 听到解释,虞相紧皱的眉头也没舒展太多。 火烧牌位的那件事,就像根钉子一样钉在他心头。 就连他在朝上也能听到几句风言风语。 他想动手,却总未找到时机,再加上那丫头又招来了一个喜怒无常的九千岁。 虞夫人见他没再追问这才稍微松了口气。 为表诚意,一家人都一同出府前去拜访。 虞明瑾在出府前,朝着西厢院的方向看了看。 “母亲怎么不叫上清凰。” 因为祠堂事件当时,他并未在家,所以并未亲眼看到当时情况。 虞夫人冷哼一声,“你这个当哥哥的倒是还念着她,她可差点没把我们相府给烧了。” 虞清婉也在旁边适时补刀,“现在妹妹是九千岁的人,想必也没把我们相府看在眼里,哎,只希望她早日想明白,我们这些亲人才是真心待她的人。” “清婉说的是,好好晾她几日,也不知哪学了这些不三不四的勾当。” 西厢院的虞清凰自然不知这一幕,她还乐得悠闲。 杨先生的庄子在明山山上,出城几里就到了。 因为早已经递过拜帖,所以刚到便看到杨府的管家在门口相迎。 一家人跟在管家后面来到花厅。 堂中坐着的正是杨先生,只见他四五十多岁的模样,蓄着长须一派儒雅和沉稳的大学究模样。 杨先生从几人身上扫过,似乎没看到期望之人,有些失望的收回视线,态度就很一般了。 虽然他本身并没有官身,但对于虞相这个丞相,也只是起身拱手行了一礼,便请虞相对坐。 那一番气度,仿若面前的不是当朝宰执,而只是个普通人。 显然并不畏惧权势。 对于这种大儒,有点气节是当然的,虞相也不在意。 将手中的礼单奉上。 “一些薄礼不成敬意,希望杨先生不要嫌弃。” 杨先生微微抬手,旁边的管家替自家主人接过,看都没看就退下了。 “虞相携家眷而来,不知所为何事?” 也不知道那杨先生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 虞相拱了拱手,“虞某听闻杨先生大名,今日特意带着家眷前来拜会,当然更重要的还是为我家犬子求学而来。” 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说气话来自然是弯弯绕绕。 “我在外也常常听闻虞相的事迹,可惜很不巧,我在五年前就说过,不收弟子。” 管家替他们这些客人端上茶水,忍不住开口,“刚才侍郎府和尚书家的才走呢,那两家的公子可都是出名的才子,我们老爷都没答应呢。” 语气里都是骄傲。 虞相他们在上山的路上,确实看到了两队的马车先后脚离开。 真正的大家是所有人竟相争捧的对象,就算是得到他的一句点评,也许就能改变一生。 杨先生看了一眼管家,管家这才讪讪的闭嘴退下。 “我这孩儿一心仰慕杨先生的才学,特意从琼州赶回,也是抱着一份期许。”虞相给了虞明瑾一个眼神。 虞明瑾起身端端正正的给杨先生行了一礼。 “既然虞公子如此真诚,那我就考考公子学识。” 虞明瑾对自己很有信心,直接便答应下来,“请先生赐教。” 杨先生便当场出题。 没多久虞明瑾便交上了自己的答案。 杨先生扫了一眼,缓缓摇头,“灵性不足,稍显匠气。” 这句评语给还胸有成竹的虞明瑾沉重的一击,他都有些对自己人生产生了怀疑。 虞清婉突然站起身,“杨先生,要知道拙玉也需要雕刻才能成材,先生又怎知,我兄长不是那块待雕琢的宝玉。” 说完又吟了一句诗,那首诗她上一世听虞清凰念过。 上一世这句诗惊艳了所有人,也包括恰巧参加宴饮的杨先生,直接夸赞一句,“女郎之才不输天下那些庸碌之才。” 所以她牢牢的记住了,并在虞清凰之前念了出来。 那自己也能用才女的名义造势。 所有人根本没想到虞清婉会在此时出头,都被怔愣住了,虞夫人却有些不高兴,虽然清婉这个女儿她也很是喜欢,但比上虞明瑾的前途,就不是那么够看的了。 杨先生听完却是眉头一皱,“这诗可是小姐原创。” 那眼神看得虞清婉有些发虚,但她还是勉力撑住。 “自然是小女子所作。” 杨先生却只是冷笑一声,“这诗我之前就曾有幸从一人口中听过半句,没想到不知何时便成了虞小姐的了。” 虞相见她出头本不想说什么,不管是儿子还是女儿,能得杨先生一句夸也是好的,但现在却被当场戳穿,真是丢他的脸。 “退下,还嫌在杨先生面前不够丢脸。” 杨先生抿了一口茶,却话风急转。 “其实收下虞公子也不是什么难事,说来我和虞相爷一家还是有些渊源。” ------------ 第三十六章 恩情,击碎道心 见事情有所回转,虞相的脸色才稍微好了一点。 “哦?先生快说来听听。” 杨先生语调悠悠的说起了三年前的往事。 杨先生和杨夫人从小便是亲梅竹马,成婚后更是恩爱两不疑,也算是一对神仙眷侣。 只是有桩心事成了两人之间的心结,那就是没有孩子,就算如此杨先生也未纳妾休妻,好不容易在杨夫人四十岁高龄时怀上了孩子,可惜却碰上杨先生丁忧,杨先生不得不回凉州处理母亲的丧事,杨夫人因为怀孕被留在京都。 却不想杨先生刚走没几天,就传来消息,在杨先生快到凉州时遇到贼匪生死不知,杨夫人激动之下赶路前往凉州寻找丈夫,不想半路发动,好在遇到一女子救助才让母女平安,也顺利帮忙找到了被抓回土匪窝的杨先生。 “救了我还有我夫人的正是虞府二小姐虞清凰,只可惜当时她并未留下姓名,也是后面我回京才打探到的,我和我夫人一直都想报答她的恩情。”说到激动处杨先生更是连连感叹。 虞相听完没有半分喜色,双眼发沉。 而刚刚受辱的虞清婉更是恨不得隔空能捏死虞清凰,为什么每次想抢她的机缘,总是能弄巧成拙让自己出丑!所有人都喜欢她,她难道是这个世界的主角!? “没想到小女和杨先生一家还有这样的际遇,能帮到杨先生也是她的荣幸。”虞相扯着脸皮笑肉不笑。 “只是我夫人最近听了些坊市之间的谣传很是担忧,说是虞府苛待虞小姐,我想其间定有误会,若是能让我们见一面虞小姐也好,只要小姐开口,收下虞公子也算是我们报答了一二。” 虞相哪里没听出来这是在敲打他们相府,表示虞清凰有他撑腰,若想让他收下虞明瑾,必须得虞清凰答应,也算是为虞清凰找面子。 这里最为蠢笨的虞夫人则觉得这件事很简单,自家明瑾成为大儒弟子算是稳了,料虞清凰那个孽障也不敢不为自家兄长挣一个前程。 毕竟她以后还要靠着相府,即使嫁出去了,没了哥哥撑腰,在婆家也抬不起头。 知道有这份渊源后,虞相反而没了耐性,匆匆敷衍了几句便带着家人离开。 等到虞府众人走后,杨夫人才牵着个粉雕玉琢的小团子出来,那小女娃才三岁,看着粉雕玉琢玉雪可爱的。 “怎么?虞小姐没来?” 杨先生忙接过自家可爱女儿,对自家夫人叹了口气,“那相府就是个龙潭虎穴,虞小姐恐怕并不好过。” 杨夫人一脸担忧,扯着自家丈夫的耳朵,“她可是我们一家的恩人,你不能袖手旁观。” 杨先生疼的倒吸一口凉气,连忙讨饶。 “夫人饶命,那虞小姐救了你和雪儿,她若有难我当然不会袖手旁观,只是我知道虞小姐是聪慧机敏之人,我这不是怕自己枉自动作反而坏了她的事吗。” 杨夫人这才作罢。 他怀里的小雪团子也扯了扯自家爹爹的胡须。 这边一派祥和,那边虞家众人却是脸色难看。 虞夫人对那送出去的礼物有些肉疼,“那孽女的面子还真大,我们送了那么多东西,那杨先生看都不看,也真是把自己当个人物,想我们相府也是在京都有头有脸的人物。” 越想就越气。 没想到这些话并没赢得大家赞同,反而是被虞相看了一眼,“当了这么久的当家主母,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你不知道?” 明明没多重的一句话,却让虞夫人吓得不敢再说话。 虞相看了眼脸色不好的虞明瑾,“明瑾,你是怎么想的?” 虞明瑾似乎这才回过神来,他今天确实有被打击到了,原本以为自己的才华并不比别人差,只是一直被活在父亲的阴影中,自己总有一天会一飞冲天。 他抿了抿唇,“不需要清凰,总有一天依靠我自己的才华也能打动杨先生,让他收我为徒。” 虞明瑾眼眸低垂,似乎陷入了某个思想的极端。 此时已经到了相府门口。 虞相并没有回府,“我会再给你安排其他老师。” 说完便独自乘了马车离开。 虞清婉也有些被打击到,恹恹的和虞夫人说了一些身体不适便回了自己房间。 虞夫人想要安慰自家儿子,但看他神情估计也是听不进去自己的话,只能作罢。 虽然说要靠自己,虞明瑾却还是没打起精神,浑浑噩噩间清醒过来,自己已经站在了西厢院外。 西厢院里一派祥和。 阿蛮正在踢毽子,五彩斑斓尾羽绑成的毽子被一下一下踢起。 而虞清凰斜靠在栏杆旁,笑意吟吟的帮忙数数。 看着好不惬意。 想到自己今天出门时说的话,他有些怯恼。 心里堵的慌,虞明瑾犹豫的在院外踱步不前,似乎过不去心里的那一关。 刚好回院的玉屏看到虞明瑾,“少爷可是寻我们小姐有事?”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提醒到院子里的人。 虞清凰收敛起笑容,只觉很是扫兴。 虞明瑾尴尬的低头,见被发现,也只好强撑着抬起步子走进院子。 “清凰,阿兄找你有些事。” 既然人都进院子了,也不好将人撵走,只是淡漠的看着他,等他开口。 “可否叫你的人回避。” 虞清凰抬眼示意,阿蛮和玉屏便离开进了屋,只剩下他们两人。 “说吧。” 她这么冷淡的态度让虞明瑾不由皱眉。 什么时候,他们两兄妹的关系这么冷淡了。 他虽有不悦,却没表露,“今日前往杨先生处求学,不想得知清凰于先生有一段恩。” “是又如何?”虞清凰冷眼看着他的眼睛,锐利无比。 虞明瑾心中本就不忿,被这一噎,反而质问,“你一闺阁小姐,不好好在后院待着,我竟不知你何时这般招摇。” “兄长是不忿我帮了杨先生一家,得了杨先生青睐,而这份机缘不是你的。”她紧紧注视着虞明瑾的眼,步步紧逼,杀人诛心,“兄长这是嫉妒?” 虞明瑾瞳孔骤缩,忍不住后退一步,厉声喝道,“胡说!” “兄长今天不是只为来质问我的吧?” 虞清凰却收回攻势,幽幽看着旁边池塘中的鱼群,“让我猜猜,是想让我帮你替杨先生说话,收你当弟子。” 这句并不是疑问,反而是肯定。 虞明瑾被猜中心思,紧张的吞咽了下口水,眼底期待。 接下来却被她一句话击碎道心。 “可惜,我不愿意。” ------------ 第三十七章 隐瞒,账目危机 看着虞明瑾落荒而逃的背影,她只觉得有些荒谬。 梦中自己的上一世,虞明瑾拜入杨先生门下,并且凭借此在科举中一举夺魁,年纪轻轻便入朝为官。 这一切并非都是他自己努力,全是虞清凰利用自己的人脉甚至垫了不少钱,然而他却能冷漠的看着自己被斩。 那个她心里的兄长早已死去。 现在看来,自己只是没早点看清他虚伪的面具。 或许是因为这一次的打击对虞明瑾来说实在太大,听说他将自己关在房中整整三日。 也不知在写些什么,地上堆满了废纸稿。 如疯魔了一般。 虞夫人更是担心儿子,想要去劝,还被撵出去了。 坐在西厢院中喝茶的虞清凰听到消息,只是淡淡一笑。 她这兄长自诩天之骄子,结果这点波折就承受不住。 想来,又有人会来找她了。 果不其然。 当天虞夫人就把她唤了过去。 这还是她火烧祠堂后第一次见她,虞夫人本以为她被断了月银禁了足,会看到她狼狈憔悴的模样,结果却是面色红润,似乎日子过得很是滋润。 心里有团火在烧,她恶毒的想着,怎么没被恶鬼折磨死。 但想到今天的目的,虞夫人换上了一副平和的态度。 “你一个人在西厢院养病,我也不好打扰,看你好了我心也安了。”场面话还是要说的,只是这里面连一分真心都没有。 虞清凰的礼仪自是滴水不漏,“多谢母亲关心。” “你倒是好了,可有关心过你兄长的近况?” 虞夫人也不想和她多废话,话题直接就过度到了虞明瑾的身上。 “兄长研究学问,一时废寝忘食也是有的。” 奈何她就是不接招。 虞夫人本就不多的耐心早已告罄,“别和我说这些,这相府平时最疼你的就是你兄长,你既和那杨先生有恩情,就自当替你兄长破除困境,今日你便随我一同去找那杨先生,好好说说。” “母亲命我禁足,不许外出,我又怎敢忤逆您的命令。” 虞清凰心中嘲讽,脸上却不显。 “你干嘛在这儿上和我较真!让你帮帮你兄长你就推三阻四,存心要气死我吗?!”虞夫人早已没了刚刚伪装出来的平和。 “兄长都说了要靠自己的努力,母亲应当成全兄长才是。” 虞夫人咬牙切齿的说着,“你!你简直是忘恩负义!” “忘恩负义。”听到这个词,虞清凰笑出了声,“恐怕不应该母亲来说,我不欠这相府的每一个人。” 因为上一世自己拿命来偿了。 “难道你要让我求你,你才肯去?!”虞夫人抚着胸口,眼里都是怒意。 结果还没等虞清凰开口,房门就被人推开。 “娘亲,你别求她!” 是虞明瑾。 虞夫人一见是他,眼睛都亮了起来,“明瑾!” 只见虞明瑾浑身脏兮兮,下巴也冒出了胡茬,那双眼睛也熬红了,哪还有他翩翩少年郎的姿态。 虞夫人看他这样子就心痛不已,拉着他的袖子抹起眼泪,“我这还不是为了你。” 他却冷脸看着虞清凰,“总有一天我会证明给所有人看,即使不靠你,我也能做到,到时候就算你求我原谅也没用,总有一天你会后悔自己所做的一切。” 虞清凰表情依旧冷淡,朝着门外走去。 只是在路过虞明瑾的时候,只用他能听到的声音说了一句。 “我等着那一天。” 虞明瑾的手骤然握紧,看向她时虞清凰已经走出门外。 第二天,虞明瑾似乎不再钻牛角尖,反而去拜见了虞相替他新找的老师。 虞夫人这才心安不少。 但虞夫人也并没有安心多久,更让她发愁的事还在等着她。 “怎么回事?这帐难道补不齐了?!” 她的心腹账房哭丧着一张老脸,“也不知道最近这是怎么回事,铺子生意开始入不敷出,单子接不到多少,以前好多老客也不继续合作了,庄子上交的钱更是直接少了一大半。” “这些该死的奴才!最是欺上媚下,也不知道贪了多少!” 虞夫人从未觉得如此流年不顺,此刻的她早已焦头烂额。 “若是那笔帐不能平,怕是会被老爷发现……到时……”账房话虽未说尽,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虞夫人又怎么会不知道。 她就是怕被老爷发现,那她可真就完了。 本来最近老爷就对她不满,质疑她的管家能力,若真露馅,恐怕真就会收回自己的管家权,甚至将自己撵走也有可能。 虞夫人头痛的揉了揉眉头,“将我嫁妆偷偷拿出去当了,能瞒多久算多久,不过行事一定要隐秘些。” 她娘家本就是寒门,那点嫁妆也是杯水车薪。 就在她发愁之时,房门突然被敲响。 “娘亲是我,清婉。” 房中低声密谋的两人对视一眼,账房连忙合上账本,站远了一点。 虞夫人这才让人进来,账房也告退离开。 “娘亲可是在为钱财烦心?” 虞清婉一脸乖巧的坐到了虞夫人身边,帮她捏捏肩膀。 听到这话,虞夫人警惕的看着她,语带警惕试探的问,“你在外面听到了什么?” 虞清婉满眼无辜,“我只是看府内花销甚大,爹爹又一心扑在朝堂上,这内宅就娘亲一人维继,实在是操劳,女儿心疼娘亲。” 见她似乎并没有说谎,虞夫人这才松了口气。 “这么大一个相府内宅,都靠娘亲我一个人撑着,你可得好好学。” 虞清婉心里满是不屑,想着她这娘不仅蠢还没用。 跟着她学,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上一世相府就被她经营得差点破产,还是靠她力挽狂澜救了相府。 想来账本的事也快被捅破,到时候只要她出手,相府的管家权就到了自己手里,那到时自己手里权利上升,就能好好处理虞清凰。 至于虞夫人这颗棋子,既然这么不中用,到时就可以直接弃掉。 “最近到处都在传将军府设宴要宴请全城,好大阵仗,难道他真请了全城的权贵世家?”她不着痕迹将话题引到她此行的目的。 虞夫人也没注意她语气的变化,反而暂时忘记了自己的烦忧,和虞清婉讲了起来。 “那陆将军和相爷原本是至交好友,可惜因为朝政理念不同,成了政敌,陆将军离开京都这么些年,没想到还请了我们一家。” “那我们去吗?”虞清婉心里紧张,咬了咬下唇,当然她更想问的是另一个问题。 虞清凰会去吗? ------------ 第三十八章 失踪,出府失败 虞夫人摇头,“老爷已经决定不去了。” 虞清婉听到这个答案,松了一口气。 只是不知道这一世,那老狐狸怎么突然决定不去了。 看来有很多东西都变了。 不过这样更好,那么虞清凰就不会有机会遇到改变她一生的陆家人,她依旧是会只血统低贱的野山鸡,永远翻不了身。 想想虞清婉就觉得浑身舒畅。 很快就到了将军府举行宴会的日子。 虞清凰却接到了个让她惊恐的消息。 一大早,阿蛮正要出门拿朝食,却不想平时和她交换消息的下人却在西厢院附近徘徊。 似乎有很着急的事,但又怕被发现不敢进去,正急得团团转。 阿蛮见此就知道不好,因为这还不到传信的时候,那人也不会主动出现在西厢院附近。 她连忙过去,偷偷看了眼四周,将人拉到隐蔽处。 “你怎么来了?!” “快!快告诉小姐,小少爷不见了!” 听到这话,阿蛮也一刻都不敢停留,拿着消息就急匆匆的跑回房间。 “什么!意儿失踪?!” 虞清凰手里的茶杯没拿稳直接摔碎在地上,浑身的血液像是凝滞了一般,她止不住的浑身发冷。 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拿过阿蛮手上的消息。 柳珍珠一早起来就发现人不见了,她检查了所有地方,也并没有发现外人闯入的痕迹,连忙通知所有人手去找,然而找遍了都没找到,她不敢隐瞒,这才赶紧让人把消息通知给虞清凰。 虞清凰看完消息,手扶着身旁的桌子才没让自己倒下。 怎么会,她的意儿,前两天才和自己通过信,说自己很乖,有好好的吃饭。 现在却不见了。 她整个人都慌了,耳边只是传来一阵嗡鸣。 自己必须亲自去找。 虞清凰不敢耽搁,生怕迟了一秒,意儿在外就会遇到危险,带着阿蛮和玉屏就往外走。 只是她现在还是禁足的状态,还没出府就被下人拦住了。 “小姐,你的禁足还没解,还是乖乖在府里待着吧。” 那下人满脸轻蔑,显然是因为虞清凰这个假千金不受宠了,所以有机会就想踩一脚。 阿蛮想上前,却不想虞清凰早她一步,直接一巴掌扇在那下人脸上,力道大得将那人直接扇倒在地。 她一言不发快步向外走。 那人吐了一口血沫子,高声呼喊,“快拦住小姐,要是人出去了,我们一个可都没办法和夫人交差。” 闻声来了几个高壮下人,想要动手却被虞清凰的眼神给吓到了,一时竟然踟躇不前。 “让开。” 虞清凰的语调冷得像块冰,和她平时的状态完全不一样。 阿蛮和玉屏也上前,“还不快给小姐让路,若伤了小姐,我看你们有多少命来抵!” 那几人你看我我看你,最终还是开口,“二小姐,得罪了,您还是请回吧,别让我们难做。” “今日谁也别想拦着我出这道门!”此刻的她就像是一柄出鞘的宝剑,势不可挡。 “若我呢!”一道比她威严更甚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是虞相,他今日难得没有上朝。 来的人若是相府其他任何一个,虞清凰都有信心能够处理。 但直接和她这养父对峙,显然她还没有和他直接掰手腕的能力。 “父亲请不要阻我,清凰保证今日必会回来在父亲面前请罪。” 虞清凰深吸了口气,看向养父。 虞相那张沉寂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但他就这样静静站着就能给人无形的压力。 他缓缓走向虞清凰,“回去吧。” 又向众人道,“今日谁都别想出府,都给我好好待着。” 看着府门被关上,虞清凰紧抿着唇,脑海中满是意儿的身影,但她却连相府都出不了。 “父亲!” 虞相的眼神带着日久积压的上位者的威严,毫无保留的刺向她。 然后他便背着手回了书房。 虞清凰低垂着头,下唇都快要被她咬出血来。 而早就躲在柱子后面偷瞧的虞清婉,嘴角露出一个快意的笑,眼神阴沉的可怕。 虞清凰沉默的回到西厢院,阿蛮和玉屏都焦急不安的走来走去,也不敢说什么,怕她伤心。 沉默的虞清凰像是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 一直以来她都顺利的将自己的复仇节奏掌握的很好,这种顺利麻痹了她,让她松懈。 其实自己的处境一直没变,只要没彻底从这摊泥潭里脱身,那她就有可能被重新拉回去。 她想了很久,最终只想到一个人现在能把自己带出相府。 虞清凰从暗格中拿出那枚令牌,“阿蛮,联系府里的暗线,让人把这令牌送到千岁府。” 阿蛮接过那枚令牌,有些不安。 “可现在送出去,老爷很可能会发现,到时候相府和城内整条暗线都可能被发现。”还有一个问题是她更为担心的,“要是那九千岁不理会咱们怎么办?” “意儿失踪,此刻我已经顾虑不了这么多了。”虞清凰眼底燃起一团火,“至于他,只要给出足够的筹码,他会答应的。” 说完她写了一封信,交给阿蛮,让她和信一起送出去。 做完这些,她卸力一般的用手撑在桌上。 玉屏担心的扶住她,“小姐你别担心,小少爷不会有事的。” 虞清凰只是强撑着苍白的脸色笑了笑。 等待的时间虞清凰就一直静坐着等待。 书房里。 下属前来禀告,“老爷,二小姐那边的人动了,要不要劫住。” “好好跟着,拔出萝卜带出泥,就怕她不动。”虞相若有所思的摆手。“倒是真想看看我这女儿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他的眼底闪着精光,似乎很是期待。 倒是把下属吓了一哆嗦。 另一边的千岁府,卫荧惑擦干净手中带血的长剑。 沾血的帕子落在地上死不瞑目的杀手身上。 “这是这个月的第几拨了。”他语气有些厌倦。 对于这些暗杀,就像是他早已玩够的游戏,这些蝼蚁总是出现在眼前,即使能够轻易碾死,但次数多了也烦了。 陈千户知道他家祖宗快要生气了,只能小声禀告,“第,第七拨了。” 卫荧惑低垂的眼眸微抬。 就在陈千户觉得自己小命休矣之时,侍从拿着个令牌前来禀告。 “千岁,门外有人拿着您的令牌求见。” ------------ 第三十九章 易容,混入将军府 紧闭的相府大门被叩响。 守门的下人打开侧门,语气不耐烦,“敲什么敲,我们老爷说了今天一律不见客。” 然而等看到门口的人,下人吓得立马住嘴,真恨不得抽刚才的自己两耳光。 飞鱼服,绣春刀。 那可是锦衣卫的人。 站在相府门前的正是陈千户,门外的道上还停着一辆马车,后面跟着一队护卫。 一看里面就是坐着的贵人。 陈千户扶着刀,面容冷肃,“请通知相爷,就说千岁要见虞二小姐。” 下人换上谄媚的笑,“小的这就前去禀告。” “希望相爷可别让我们等太久。”仅他一人站在那里,就足以让人生畏。 下人提溜着哆嗦的腿前去通报。 虞相得知却只是问了一句,“九千岁亲自来了?” 下人擦汗,“马车挡的严实,没,没瞧见。” 站在旁边的下属有些怒道,“他锦衣卫也太猖狂,简直不把我们相府放在眼里!” 虞相忍了忍脾气,“带二小姐过去。” 下人听命离开。 下属还想说什么,虞相就摇头打断了他,“现在还不是和卫荧惑正面为敌的时候。” 这边焦急不安的虞清凰总算是等到了消息。 跟着下人来到相府门口,被陈千户领着上了那辆马车。 马车里坐的正是许久未见的卫荧惑。 光线浅浅透过车窗落在他半边脸上,目色安静,那双瞳就像碧绿的翡翠,落在人身上莫名心安,手里依旧盘着那串佛珠,明明传说中他嗜杀成性,还真是让人看不透。 “虞二小姐献上大半身家,就是为了看我。” 虞清凰这才收回视线,没错,这次求卫荧惑出手,她可是花了钱的。 献出了大半的身家,可不要小瞧,那个数字光说出来不管是谁都会心动的。 但为了意儿,这钱花的值,反正她也只剩钱了。 “请您出手一次可真贵。”她将车帘掀起一条缝,见离相府够远了,便准备下车,“多谢九千岁今日助我出府。 虞清凰手撑在车辕上,直接就翻身下了马车,根本没注意到某人伸出的手。 他似不在意的收回手,“利益置换罢了。” “但还是谢谢你,这对我很重要。” 说完她就要走,只听身后传来他慵懒的声音,“接着。” 有什么东西朝着她的方向扔来,虞清凰下意识接住。 是那枚令牌。 “答应为我办事,可别忘了。” 她心中有些复杂,想说什么,马车已经离去。 虞清凰不再胡思乱想,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意儿。 她身影消失在路边。 陈千户有些犹豫的上前,“千岁,要不要派个人跟着。” 卫荧惑却连眼都没抬。 他就知道自己多嘴了,悄悄又退了下去。 他家千岁就是别扭,明明不缺钱,却搞得真像是为了钱才出手的。 虞清凰这边也总算是到了城南扎纸铺。 柳珍珠见到她又激动又是愧疚。 径直朝着她跪下,“小姐,是我没有照顾好小少爷。” 虞清凰又怎么会怪她,要怪也要怪自己,没能将如意带在自己身边。 她急忙上前将柳珍珠扶起。 “这不是你的错,千万不要自责,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如意。” 柳珍珠连忙拭掉眼泪。 “我们的人都出去找了,没有找到,不过有人说有个像小少爷的孩子进了将军府。” 虞清凰愣了愣,“将军府!?” 她只听说今日将军府设宴,意儿为什么会进那里? 现在也容不得她多想,只能先想办法混进去,再慢慢找。 柳珍珠本打算让自己的人混进去,虞清凰却打算亲自去。 “小姐,这么做会不会太危险?”柳珍珠有些顾虑。 虞清凰想到如意有些神异的来历,更加坚定自己去的想法。 若是如意在里面出了意外,她一定要将他带出来。 当然她也不能用自己的本来面目去,于是便唤来哑婆给自己化妆。 哑婆人虽老,但有一手绝活,易容之术。 只见她在虞清凰的脸上涂涂抹抹,没过一会儿,眼前之人哪里还是那个容色昳丽的虞二小姐,只剩个容貌平平无奇的普通女子。 “哑婆,谢谢你。” 虞清凰换下身上的衣服,现在就彻底找不出破绽了。 哑婆笑着摇头,比划着手语说没事,嘱咐她一定小心。 其实哑婆也是个苦命人,她并不是天生的哑巴,只是她年轻时嫁了个好赌成性的丈夫,想要卖掉自己女儿,哑婆不得已反抗打了丈夫一巴掌,却被那男人活生生剪掉舌头,还被卖掉抵债。 好在她们母女被虞清凰买了下来,那男人也被虞清凰扔进了大牢。 准备好一切后。 虞清凰就混在送货的人里,混进了将军府。 好在今日将军府设宴,要的货又多又杂,才有了她偷偷潜入的机会。 找到个没人的角落,她换上藏在货物里的东西,将军府丫鬟穿的衣服。 跟着端茶的人去了趟前厅,她余光在人群里搜寻,却并没有看到那熟悉的身影。 她并没有气馁,低下头端着茶盘往后院走去。 却不小心撞到了一个人身上,茶盘差点没端稳。 好在被那人扶住了,“小心些。” 虞清凰愣了一下,只觉这人眼熟,他不就是那个问自己是不是孤儿的怪人。 没想到他今日也在将军府。 怕误事,虞清凰头低得更深了,装作害怕的端着茶盘快步离开。 陆景初看着那个佝偻着肩膀的身影,莫名觉得有种熟悉感,正想追上去,却被人拉住了。 “景初你在看什么?好好给我看外面宾客里有没有那天你遇到的人。”弟弟陆景瑜提醒他。 陆景初这才作罢,总觉得那人的眼睛和那张脸很违和。 或许是他多想了。 虞清凰往后院走,人也越来越少,她也逐渐谨慎起来。 听闻陆将军只有一个夫人,生了一对双生子,后院没什么莺莺燕燕。 路上也碰到过一些人,好在有张毫无特点的脸,都没人发现她这个外人。 越往后院走,就是将军府相对核心的地方。 难道意儿会在那里面? 就在虞清凰往前没走多久,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小雪团子。 她差点激动的想要上前抱住他,但最终还是冷静下来。 因为卫如意正牵着一个美妇人的手撒娇。 ------------ 第四十章 猜想,我们的羁绊 看到意儿安全,她总算是松了口气。 这鬼灵精怪的小子,太不让他省心了。 等会儿回去,就罚他背一本三字经好了。 只是虞清凰的眼神看向那美妇人。 都说时光不败美人,即使时间在她脸上留下了些许痕迹,但她依旧美得让人心惊。就静静的站在那里,浑身透着一股宁静优雅,让人不忍心去打扰她。 她有些迟疑了,只是觉得那张脸莫名好熟悉,就好似自己看过无数次那般。 脑中的一根弦被拨动。 那张脸……实在是和自己太像了。 如此相似的眉眼,虞清凰有些说服不了自己那只是巧合。 难道自己亲生母亲和这美妇人有什么关系? 那美妇人似乎察觉到虞清凰的视线,抬头看向她的方向。 “什么人在那里?”声音和她人一样温柔。 只是她眼睛似乎有毛病,看过来的眼神并不聚焦。 虞清凰呆住了,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卫如意也看了过来,他歪着头看了许久。 虞清凰以为他一定认不出自己,没想到卫如意却松开了那美妇人,“是我娘亲来接我啦。” “你可别再走丢了,不然你的娘亲得多伤心。”那美妇人似乎很喜欢小如意,有些可惜,但也只是抬手想摸摸他的头。 小如意将自己的小脑袋瓜伸到那美妇人手下,让她能更方便。 “您一个人要好好的哦,不要再摔跤了,好疼的。” 说完便朝着她挥了挥手,转身扑过来,抱住了虞清凰的腿。 有人在,虞清凰不好开口,因为她现在还穿着将军府的丫鬟装,也好在这美妇人的眼睛问题,不然真就会被当场揭穿。 拉着小如意的手,虞清凰朝着那人行了一礼便离开。 看那人的着装打扮,又在后院,想必就是陆夫人了。 避开众人,虞清凰拉着他到一个僻静的地方。 “怎么认出是我的。” “这里和娘亲有感应。”小如意指着自己心脏的位置,又指了指虞清凰的心口处,“娘亲告诉过我,这是我们的羁绊。” 虞清凰心头一暖,但想到他今天的行为,一定要好好纠正,想要摸他头的手收了回去。 或许是知道自己擅自离开的行为不好,娘亲肯定很生气,所以他乖乖背着手站好,就眨巴着那双黑葡萄般的大眼睛看着你。 “好了,今天不罚你,跟娘亲回去。”虞清凰心软了。 然而卫如意却没有动,他小手不安的搅动着。 见他这幅模样,虞清凰蹲了下来,“意儿,怎么了?” 他却握住虞清凰的手,“娘亲你相信我吗?” 虞清凰毫不迟疑的点头,“相信。” 语气坚定。 似乎这话给了他底气,小如意拉着虞清凰的衣角,“娘亲跟我来。” 虞清凰没再问为什么,任由他牵着自己走。 只见小如意熟悉的在将军府里行走,似乎熟悉这里的每一条路。 直到走到一处院外,这才停下,虞清凰疑惑的扫视了一下周围,这里应该是将军府的书房。 门外有人把守。 小如意倒是机敏,在即将被发现时,拉着虞清凰钻进了旁边的花丛里。 虞清凰疑惑的看向小家伙。 小如意却用手挡着嘴,小声在她耳边说,“娘亲别急,很快的。” 还真被他说中了,没过多久,正到了守门之人交替的时候,还没他们行动。 就有一人偷偷从房梁上飞身而下,快速钻进了书房里。 也不知那人在里面做了什么,又快速出来,飞身在房梁上几个跳跃就消失不见。 掐着时间换防的人也到了。 虞清凰看向小如意,眼神问他,接下来做什么? 却见他偷偷指了指隔壁。 两人怕被守卫发现,只能偷摸顺着墙根进入隔壁的院子。 这院子稍显荒废,只见卫如意轻车熟路的来到池边一处,弯下身子朝池水中摸索。 这举动吓了虞清凰一跳,生怕他跌进水中。 “娘亲,你看——”他似乎摸到了一块石头,转动一周。 话音刚落,旁边假山里传来声响,虞清凰上前一看,是一个隐蔽的入口。 再看向如意的眼神多了一丝复杂。 隐约中似乎有了个模糊的猜想。 但她还是牵住卫如意伸出的小手,一起进了这密道。 好在密道中点着灯烛,并不是完全的漆黑。 小如意捏了捏娘亲的手,“娘亲别怕,出事意儿会保护你的。” 虞清凰看着他,明明自己都还是个小小的小人儿,却总是想要保护她。 “好,意儿保护娘亲,娘亲就不怕了。” 很快就到了将军府书房的位置,因为够不到机关位置,他可怜巴巴的看向虞清凰。 “娘亲,够不到。” 虞清凰却觉得他样子可爱又搞笑,将他抱在怀里。 小如意这才按下一个机关,前面石墙上开了一扇门。 她抱着意儿走了进去。穿过一间密室,总算是进了书房。 被虞清凰抱着,小如意虽然很贪念娘亲香喷喷的怀抱,但还是不好意思,让虞清凰放自己下来。 “娘亲,我可以自己走。” 虞清凰放下他,捏了捏如意滑滑嫩嫩的小脸蛋,“意儿还害羞了吗?” 小如意却装作一脸正经的摇头,“意儿太重了,娘亲的手会酸的。” 怎么会有这么暖心的宝宝。 她直接将小如意抱在怀里,感觉一切都值得了。 小如意脸红的退出虞清凰的怀抱,“好了娘亲,我们得做正事了。” 说完蹬着小短腿噔噔噔的跑向书房正堂。 他趴在地上,似乎在找什么。 虞清凰笑了笑,也跟着他后面找。 仔细看着地上的砖缝,敲击听声音。 终于,在书桌后的某一处,有一声突兀的空响。 母子俩眼神对视。 找到了! 这其实伪装的特别好,若不是两个仔细查找,不放过任何一块砖,不然还真容易被漏掉。 沿着缝隙扣开,下面是个暗格,仅能放下一个盒子。 她皱眉将那盒子拿出来,只看到一封信。 这难道就是刚才那人偷偷放的? 拆开信封,虞清凰看了下去。 越看越觉得心惊。 这是一封和敌国偷传情报的秘信! 将军竟是叛国贼!? ------------ 第四十一章 亲人,外公是好人 信下还放着一张边防图。 这两样东西放一起,不得不让人多想。 “娘亲别信,这都是坏人放的。”小家伙捏着小拳头气呼呼的说着,“外公是很好的人。” 似乎总算是验证了心中的猜想,她反而松了口气。 在看到那美妇人的模样其实她大概就知道,这世界不会有那么巧合的事。 尤其是如意对那人亲昵的态度。 所以她亲生父母并不是抚养虞清婉长大的乡野之人,而是陆将军陆夫人。 “意儿告诉我你到底发生了什么吧。” 意儿不告诉她自然有原因,或许就和自己有关,在她的梦里,自己也并未见过将军和将军夫人,只是听闻陆家获罪抄家灭族的消息。 所以在意儿的上一世,将军府也没能被保下来吗? 卫如意抿了抿唇,眼底有一丝悲伤,但最终还是决定告诉娘亲。 “我所经历的那一世,那时候我还没有出生,一切都是听娘后来说的,娘亲当时是参加了将军府的宴请,当场就被外公和大舅二舅认了出来,只是还没等认亲,突然就有人揭发外公通敌卖国,还在外公的书房发现了罪证。” “娘亲动用一切手段,好在爹爹也出手了,这才保下了外公他们的一条命。”稚嫩的童声继续述说着,“只可惜在大牢里,外婆身体本就不好,直接没扛过去,大舅舅双腿残疾,二舅舅也没了一条胳膊,外公也没了半条命。” 声音越说越小,时不时还偷看虞清凰的表情,生怕她伤心。 “这件事后来成立娘亲的心结,后面娘亲为将军府平反昭雪,恢复了将军府的荣光,但娘亲看着舅舅们脸上在笑,眼里却好像在哭。” 虞清凰听完这些只觉心里情绪翻涌的厉害,脑海中似乎能想象到那些场景。 上手将小如意抱在怀里,不让他看到自己眼角滑落的眼泪,“所以意儿是害怕娘亲知道会伤心吗?才想瞒着大家自己行动,拯救大家。” 小如意没有说话,其实就是默认了,娘亲真是太聪明了。 虞清凰压抑住情绪,这里并不是久待的地方。 她将这两样‘罪证’收好,扫清痕迹,带着小如意沿着进来的路退了出去。 等出了暗道,两人穿过后院,好在有她的人在外面接应。 她怎么混进来的,两人就又怎么混出去了。 看着身后热闹喧嚣的将军府,虞清凰顿了顿,最终还是没有停留,身形隐藏入人海中。 回到扎纸铺的后院,柳珍珠焦躁得来回走动。 听到动静看过去,见卫如意和虞清凰都平安完好的站在自己面前,激动到没忍住,上前抱住了卫如意。 “小如意你真要吓死我了,还好没事!” 卫如意像小大人一样,拍着柳珍珠的背道歉,“珍珠姑姑,对不起,我不该偷偷跑出去不和你说的,你罚我吧。” 看他这幅愧疚的小表情,还在哭的柳珍珠不由被逗笑,刮了刮小家伙的鼻子。 “那就罚小如意今天多吃两个鸡腿。” 虞清凰将脸上的伪装洗去,交代给柳珍珠一些事后,她将卫如意拉到自己的怀里。 就静静的抱着,享受这母子间的温馨时刻。 似乎也只有在这个时候,她才能感受到久违的宁静。 “娘亲现在还不打算认外公他们吗?”卫如意的声音闷闷的从她怀里响起。 虞清凰想了许久,才认真回答,“坏人太多了,所以现在还不是时候。” 这场陷害危机虽然是被她和如意解决了,如果不抓住背后的人,那就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自己如果仓促认亲,反而会陷入更加被动的状态。 而且她怀疑,自己从出生起所谓被换,是一场关于将军府的大阴谋。 她能感到自己已经接近了那个秘密的冰山一角,若真揭开,后面等待她的是一个巨大的黑洞。 “我相信娘亲一定会解决好的,这样我们一家人就能快快乐乐在一起了。” 他想象着那样的场景,那双小狐狸眼里盛满了幸福的星光。 今日见到的陆夫人极其温柔和煦,听意儿的话里,她的亲爹和亲哥哥似乎也是很好的人。 虞清凰心头像是被什么击中了,又酸又胀。 好似眼前也出现了一幕这样的画面。 温柔的母亲,爱护自己的父亲,护短的哥哥,这样的似乎才能称为家人。 城西的将军府,宴会也已经结束。 送走最后一批客人后,陆景初有些失望,垂头丧气的模样,哪里还有少年将军意气风发的英气。 “没有,难道真的是我看错了。” 那天他派人去找,可是大家都是刚回京都,那天人也多,只知道在城东附近,那一圈基本都是权贵世家的府邸,而且他扶住那少女的时候,观察到了她的手,细嫩白皙没有一点老茧,一看也是娇养的千金小姐。 但今天明明邀请了所有世家贵族,结果却没找到人。 陆将军拍了拍自己儿子的肩膀,示意他别多想。 “一定会找到你妹妹的,哪怕是把整个京都都翻过来。”想到妻子他忍不住提醒了一句,“在找到你妹妹之前,千万不要让你娘亲知道,她的身体怕是禁不住再一次打击。” 自从女儿被抱在后,妻子受不住打击一病不起,眼睛也是因为过分悲伤而哭瞎了,能撑着她这么久的,不过是找到女儿的希望。 “其实有一家没有来。”对完宾客名单的陆景瑜开口,“是虞相一家。” 三人俱是一愣。 视线回到相府。 虞清凰跨入相府的下一刻,就有下属通报虞相。 “可有查到她后面的行踪。”虞相语气透出急迫。 “二小姐在距离相府不远处就下了车,属下一路跟踪她到了城南一处扎纸铺中,里面进进去去许多三教九流之人,等下属想靠近,结果却被人暗中击退,似乎……似乎是千岁府的人。” 虞相皱眉,“将军府那边布置的如何?可有其他的事发生?” “已经布置妥当,并无异常发生。”下属恭身示意,“老爷准备何时动手?” 虞相手指敲了敲桌面,沉吟片刻。 “必然是三日后的赏宴之时,我会让他在最高的时刻掉下来!” ------------ 第四十二章 太子,她感到厌烦 因为这次为了出府找意儿,府里的一些暗线应该已经被发现,就连城南的扎纸铺也有些危险。 正好边趁着这次机会,安排好暗线出府。 虽然后面会有些不方便,但为了他们的安全,虞清凰不得不这么做。 至于意儿,为了保险起见,将他安排在了离扎纸铺相隔不远的一处空院之中,院子是落名在秦姐姐名下,怎么也不会查到自己头上。 她将怀里放着的那张密信拿出,在灯下点燃,看着火焰逐渐吞没纸张。 这才安心了一些。 翌日。 一个意想不到的人上门了,是太子。 太子想要见虞清凰。 虞清凰却叫玉屏前去禀告,说自己病了,怕过疾给太子不便相见。 卫景珩坚持,满脸深情,“告诉清凰,若她不肯见我,那我便一直在这儿等她。” 听到这话,虞清凰冷笑,理他做甚? 反正那婚约本就是皇后的威胁,两人仅差一点就快要撕破脸退婚。 也不知道他来做什么? 准备在众人面前表演深情不移? 卫景珩就这般在相府花园中站了许久。 得到消息,虞清婉早一步来到必经之处,假装和他偶遇。 “太子殿下,可是来找我妹妹的。”虞清婉装作不经意的撞到他的身上,轻呼一声,见是他又满面羞红的退开距离。 看着她杏眸如水潋滟明媚的娇媚模样,太子忍不住回忆起那天在偏殿之中两人的纠缠。 情不自禁下拉住了虞清婉的手,“小心。” 两人的眼神暧昧得能拉丝。 虞清婉自然是懂欲擒故纵的,她一脸羞愧的挣脱太子的手。 “殿下和妹妹有婚约在身,还是和我保持距离吧,若是妹妹看到,定会误会,我不想因为误会伤害我和妹妹之间的感情。” 说着盈盈一拜,好不柔弱。 这幅倔强又娇弱的小白花模样自然激起了卫景珩的保护欲。 “可是因为上次慈恩寺的误会,清凰她为难你了?”他眸色晦暗,咳嗽两声掩饰尴尬,“那本就是奸人诡计陷害,她怎就紧咬着不放,太不识大体了!为了赔罪本殿下都送了礼物,还这般作态。” 太子越说眉头皱的越紧。 虞清婉低垂着头,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很快整理好表情,一副善解人意的样子。 “妹妹心里对我和殿下有怨气也是难免的,请殿下和我一同前去,我这就亲自替殿下解释清楚。” 解语花谁又不爱呢,这就称托得虞清凰善妒又不讲理。 虞清婉带着他来到西厢院。 玉屏想要阻拦,却被虞清婉的丫鬟挡住了。 正巧虞清凰听到声响出来。 “妹妹,你怎能让殿下一个人在外面等这么久,可不要再耍女儿家的小脾气了。”虞清婉假装替她着急的情态上前想要拉她。 还没等虞清凰说话。 刚踏上台阶的虞清婉在碰到她手的那一刻,突然向后仰倒。 像是被她推倒一般。 虞清婉跌倒在地,手肘擦伤,特意找好角度露出血淋淋的伤口。 “妹妹,我只是想和你解释清楚,我和太子殿下是清白的,你为何要推我?” 卫景珩反应过来,心疼的连忙上手扶起她。 不由分说就开始指责起虞清凰,“虞清凰,你真是太恶毒了!” 对于这些不痛不痒的小手段,虞清凰她感到厌烦。 但禁不住两人又特爱凑她面前演。 对于不值得的蠢男人,她不想解释。 “太子殿下若看不惯,可以和我解除婚约。”说完又眼带讽刺的看向虞清婉,“我想我姐姐应该很乐意嫁您。” 这话让卫景珩有些卡住了,下意识问道,“为什么?难道你真的不喜欢我了?” “我看殿下和姐姐两人郎情妾意珠联璧合,很是般配,臣女愿意成全。” 虞清凰不爱自己了。 这个认知反而比虞清凰吃醋耍小脾气,更让卫景珩受伤。 为什么? 就好像本该自己的东西,却突然甩掉自己这个主人。 “你是不是疯了!?我和清婉是清白的,不要再说气话!”卫景珩扶着虞清婉的身体,眼睛却看着虞清凰。 似乎想要在虞清凰眼里看到熟悉的爱意。 然而却让他失望了,那眼里全是对他的冷漠和嘲讽。 虞清婉低低叫了一声,“太子殿下。” 有些不安,为什么连太子这个蠢货都有点脱离自己掌控了? 卫景珩却压根不想理她,也不再管虞清婉,像个得不到爱就要发狂的疯犬,“是不是因为卫荧惑!?” 虞清凰皱眉。 怎么莫名其妙扯上他。 自己和卫荧惑来往事,看来很多人都知道了,也不知是谁散播出去的消息。 “殿下还是好好修修自身德行,这样让人看不起。” 卫景珩似乎终于找到个自己失败的原因,“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愈发坚定自己的想法,他眼底的理智被怒火吞噬,“我原本不信,一个太监罢了,我怎么会输给他!现在倒要去好好问问他,为什么勾引我的太子妃!” 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西厢院,去找谁是显而易见的。 该死! 这个疯子! 若是因为他惹恼卫荧惑,自己之前好不容易攒的印象分,估计就全没了。 虞清婉想要拉住她,却被她一个眼神吓得收回了手。 “姐姐,这种男人你想要就拿去,但别再惹我!” 虞清婉怔住了,呆呆的看着她的背影消失许久。 感觉自己重生后所以的举动,在虞清凰面前都像个笑话一样。 凭什么?! 凭什么虞清凰随意舍弃的都是自己努力求而不得的东西,就连上一世和太子的婚姻,都像个可悲的笑话。 明明和自己成婚,卫景珩心里的白月光就变成了虞清凰。 自己这抹朱砂痣在得到后,便不再多看一眼。 好像因为她,两人才不能在一起。 多可笑。 为什么都重来一世了,她还是这么失败?! 虞清婉的心理逐渐扭曲。 然而她心情虞清凰并不想知道,她一路追着太子到了千岁府门前。 最终还是差了一步,眼睁睁看着怒气冲天的太子进了千岁府。 虞清凰心想,为了不惹误会,自己还是先离开的好。 却不想身后传来陈千户的声音。 “虞小姐,你是来见千岁的吗?” ------------ 第四十三章 退婚,贪心了一点 现在真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只能硬着头皮点头讪笑,“算,算是吧。” 陈千户不解,但他还是热情的带着虞清凰进府。 态度极好,想着这虞小姐总归是有些特别之处的。 跟着陈千户进了千岁府。 都说卫荧惑党同伐异嗜杀成性,这千岁府里早已经成了他的刑讯场,里面尸山血海白骨成堆。 这还是她第一次进,不动声色下用余光扫视四周的环境,其实这里也没像外面传说的那般可怕。 和普通勋贵世家的宅院规格并没什么不同,只是少了一些人气,这一路都没碰到几个下人,虽然没看到人,但虞清凰能敏锐察觉到暗中应该有不少高手,散布在这府内四处。 被陈千户领着来到一处类似演武场的地方。 石台上有两人搏斗中,那两人脸上都有身为死囚的刺字,身上血淋淋的被对手刺伤了好几处,但两人都没罢休,似乎只有赢了才能活下来。 而石台正前方的廊下,坐着的正卫荧惑,他懒洋洋的靠在椅子扶手上。 太子则站在他旁边,原本怒气冲冲的人,此时像是卸了气的皮球,早就没了那张牙舞爪的癫狂样。 虞清凰心里嗤笑一声,怎么忘了,他本就是个纸老虎。 之所以能爬到这个位置,都是她的功劳而已。 陈千户上前对卫荧惑耳语一番。 他也没抬头,只是修长如玉的手指勾了勾。 陈千户朝她点头示意,虞清凰深吸一口气,走了过去。 卫景珩不想承认自己是怕了卫荧惑,但见到虞清凰来了,他不想让她看出自己的胆怯。 努力挺了挺胸,“我需要一个解释。” 卫荧惑饶有兴味的抬头,看了看太子,又看了看虞清凰。 “太子殿下,想要什么解释?” “外面都在传,我未婚妻虞清凰和你关系不清白。” 卫景珩说到这皱眉,似乎觉得有些难堪。 “真是有趣。” 卫荧惑总算是起身,弹了弹身上的袍子,“若是真的,殿下当如何?” 被他双眼看着,卫景珩咽了咽口水。 “和我比试一场,我赢了你就不许和他来往。” 站在一旁的虞清凰简直是要被这人给气笑了,莫名其妙的乱发一通脾气,现在还把自己当做展示力量权势的筹码。 虞清凰没等卫荧惑说话,直接打断,“我不愿意。” 她字字坚定,“希望殿下成熟一些,我与谁来往都是我的自由,至于太子殿下想和谁决斗,也不要拿我做筹码,你无权决定我的人生。” 若不是碍于他太子的身份,虞清凰连基本的客气都不想维持。 卫荧惑眼神微动,却是看向虞清凰说道,“虞小姐前来,也是要我解释?” 虞清凰只觉被他的眼神看得背脊发寒,这可是一尊杀神,自己都有些被他之前在自己面前的表现迷惑了。 他可是能止京都小儿夜啼的存在。 她连忙朝着卫荧惑福了一礼。 “都是太子殿下听信谣言,误会罢了,我与千岁并无瓜葛。” 只是他听到这个回答似乎并没太高兴的样子。 “既然解释清楚了,两位可以走了。” 显然是不欢迎两人,在赶人了。 卫景珩还想说什么,却被虞清凰拉住手腕阻止,“太子殿下,慎言。” 她可不想被这蠢材害死。 只是她并没注意到,卫荧惑的视线,若有似无的落在她的手上。 拉着卫景珩出了院外,虞清凰嫌弃的松开手。 “清凰,我就知道你还是在乎我的。”这个举动似乎又让他产生了误会。“你只要不和那卫荧惑来往,那我也答应你,会和虞清婉保持距离。” 这话还真是无耻。 虞清凰一个耳光重重扇在他脸上,打得他脸偏向一边。 “要发疯别扯上我。”虞清凰压低声音说道。 说完只留给他一个背影。 卫景珩被这巴掌给打蒙了,站那儿呆了半天才反应过来。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昏了头,明明想挽回清凰,想展示自己比卫荧惑好,但结果是被自己越弄越遭。 他只是贪心了一些罢了。 待到卫景珩回宫,就看到皇后早已经等在殿中。 他有些心虚,行了一礼,还没等完全站起身,就被皇后扇了一巴掌。 正好那巴掌叠在虞清凰的巴掌印上,直接充血红肿,看着更严重了。 皇后有些心疼,但知道必须要把他打醒。 “谁给你的胆子,敢去招惹卫荧惑!?”皇后长袖一甩,挥退宫人,“你疯了吗?是嫌你太子的位置坐得太稳?还是觉得他不敢动你!” 越说皇后越觉得脑袋里的神经一抽一抽的疼。 卫景珩不敢反驳,扶着皇后坐下。 “母后您消消气,我,我只是……” “你什么你,没看到五公主的下场,就西苑那次,现在都还禁足在殿里不能出来,若不是王贵妃保着,指不定就不止被禁足了。” 这话并没有让卫景珩感到害怕,“难道他还能一手遮天了?!我可是太子,未来的天子,凭什么我要怕他!?” 皇后气不顺,锤了锤胸口。 “你啊你,之前真被虞清凰那丫头保护得过于天真,到现在都还没看透这朝廷局势,即使你是太子又如何,他动动手指,也能把你从位子上拉下来。” “母后怎么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卫景珩抿唇。 “我本想着虞清凰虽不是相府真千金,但人胜在聪明有些手段,也能助你,做个太子妃还算凑合,但现在她却和那卫荧惑纠缠不清,还扯上你去招惹他。” 皇后声音越来越沉,让卫景珩有种不好的预感。 “看来,你们的婚约没有存在的必要。” 一句话,便已下了决断。 “母后,我真心喜欢清凰,我的太子妃只能是她。”卫景珩神色慌乱,俊脸惨白无血色。 然而他再怎么不愿意,都已经无法挽回皇后的决心。 “你做不了这个主!”皇后厉声道,“断了这个念头,好好当你的太子!” 她虽然心疼儿子,但为了他的前程,自己这个做母亲的必须心冷如铁。 因为周围觊觎着这个位置人还有很多。 谁让偏偏惹恼了那位。 ------------ 第四十四章 赏宴,夫人请小心 当天,虞清凰就接到了退婚的旨意。 理由是钦天监推算出两人并不相合。 和退婚旨意一起送来的还有皇后的赔礼,满满几大箱东西 对于这个天降喜讯,她都惊呆了。 自己努力折腾了这么久,还抵不过蠢人自己作死。 太子的婚事,权利都在皇后一人手里,太子其实做不了什么主,而她大概猜到了突然退婚的缘由。 因为虞清凰足够了解,皇后是个极其势利精明之人。 曾经自己救了太子一命,还帮他坐稳太子之位,避开了很多风险。 那时候的她在皇后眼里是有资格成为太子妃的。 但现在她不仅失去了身份,还惹上了一个危险人物,甚至太子还因她主动靠近并挑衅危险源,所以她便被皇后毫不犹豫的抛弃了。 只能说皇后的速度着实是快。 这样反而让虞清凰松了口气,仿佛身上无形的枷锁被褪去一道。 和她一同接旨的还有虞夫人和虞清婉。 虞夫人满脸鄙夷,“这么好的婚事都把握不住,真是没用。” “母亲操心了。”难得有件高兴的事,虞清凰也只是不冷不热的回了一句。 虞夫人却盯上了那几箱东西,若是自己吞下来,不仅那帐能平,甚至还能剩下一些。 “这些东西该入公库。” 虞清凰抬眸看着她,明明柔和无比的眼神,却像是能看进人心底,清楚她的所思所想。 “这时皇后给我个人的赔礼,我想刚才公公话里说的很明白,若是母亲没听清,可以将那公公再请来说一遍。”她语气顿了顿接着道,“还是,母亲想要昧下皇后给我的东西?” 虞夫人就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人差点跳起来。 “乱说什么!别污蔑我!” 见自己的小心思被戳穿,虞夫人也不想和她讲什么母慈女孝,看了虞清凰一眼便甩袖走人。 剩下虞清婉则是眼神阴郁的盯着她。 “妹妹被退婚难道就不伤心?” “我为什么要伤心?他也不值得我伤心。”虞清凰忍不住笑,“姐姐应该高兴才是,你现在不就有机会了,可以捡我不要的垃圾。” 也不再看她表情,吩咐玉屏命人将那几个箱子的东西放入自己私库。 虞清凰看了看天,感叹一句,今天天气可真好。 当然她也没放松多久,因为很快便到了赏宴时间。 这次陆将军大破敌军,守住了边塞重地,凯旋而归,皇上必然是要犒赏。 所以便办了这次赏宴,全朝同贺,也算是很给陆将军体面。 朝堂重臣们自然是在前朝庆贺,而女眷们则随皇后和众娘娘一同在后宫开宴。 作为虞家两位小姐自然也是不得不参与的。 虞清凰心里松了口气,若真在一同宴饮,估计被陆将军看到自己这张脸,就会被发现。 赏宴当天。 虞清凰换上一袭新衣,打扮得极其素净,她现在可不适合出风头。 而看到虞清婉,她不得不佩服,同样是素净淡雅,但每个细节都做到百分百的完美。 虞清凰在打量她,她也在打量虞清凰。 眼底是压不住的嫉妒,自己从昨晚就开始准备,天未亮就起床梳洗打扮,但自己和她站在一起,却总有种被比下去的感觉。 看着虞清婉眼神不善。 虞清凰有种预感,今天的宴会会很精彩。 车轮碾过御街的石砖,吱呀吱呀进入皇宫。 今日倒是个好天气,和煦的微风拂面,吹去马车里的烦闷。 贵女夫人们陆陆续续到了,自然就爱聚在一起谈天。 虞夫人和虞清婉当然心安理得的撇下虞清凰,自己同圈里的夫人小姐社交去了。 一时之间衣香鬓影,枕曲卧酒,好不热闹。 没人搭理虞清凰,她也乐得一个人。 但就算虞清凰不招惹别人,但她也还是众人交谈的中心。 尚书府的小姐掩唇笑道,“大家都听说没有,那二小姐被退婚了。” “当然听说了,还真是可怜,本就身份低贱,要不是虞相爱女,容许她以二小姐的身份留在相府,估计早成泥腿子回乡种地了,现在连太子殿下都不要她,我看也只能配个种地的糙汉。” 一群贵女小姐们嬉笑成一团。 这时虞清婉则装着爱护姐妹的模样说道,“都不要这么说清凰,她再怎么说都是我的妹妹,父亲和母亲定会给她再寻个好儿郎。” 然而对于虞清婉,贵女们则有些看透不说透,但因为父母兄长都在朝为官,多少都不能和虞家撕破脸。 大家讪讪一笑,又将话题扯到了将军府上。 “陆将军家据说有一对双生子,你们可曾见过?” “当然,还真是长得一模一样,一样的英俊潇洒,可比这京都的那些纨绔好太多了。” “怎么?你想嫁他?” 虞清凰不想听她们无聊的交谈,慢悠悠往边缘走。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宴,还真是无聊。 就在这时,她突然看到一个有些陌生却熟悉的身影。 是陆夫人。 虽然她戴着帷帽,但透过模糊的纱幔,她还是认了出来。 没想到今天她也来了。 只是现在却只见陆夫人一个人,身边连个照顾的宫人也没有。 因为她眼睛几乎快看不见,所以她慢慢的摸索着,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眼看她就要碰到旁边的花盆,虞清凰想都没想,直接上前握住了陆夫人的手。 “小心。” 陆夫人吓了一跳,但听到她的声音,还是温柔的对虞清凰道谢,“谢谢,麻烦小姐了。” 虞清凰虽然知道她看不清自己的脸,但莫名有些心虚的低头。 “夫人是在找什么吗?” 陆夫人语调依旧如春风和煦,“我有一枚平安符好像掉在这里了,那是我儿子替我求的。” 虞清凰抿唇不语,低头帮忙找了起来。 没一会儿就在路边一处找到了那枚小小的平安符。 她将平安符放入陆夫人手里,“夫人眼睛不好,下次可不要再单独一个人了,否则有危险受伤了就不好,家人也会伤心的。” 陆夫人她眼睛虽然只能模模糊糊看见眼前的人影。 但眼前的小姑娘莫名让她有种熟悉的感觉。 她握住虞清凰即将抽回的手,“姑娘,我们是否曾经见过?” ------------ 第四十五章 挑衅,赐婚虞清婉 虞清凰下意识想抽回手,但不知为何,看着她那双眼睛,又停下了动作。 那天后她便偷偷打探过,陆夫人的眼睛是因为早年女儿夭折,悲伤过度导致的。 她是个很爱孩子的母亲。 不禁会想,若自己没有被抱走,而是在那样的家庭长大,自己是不是就能快活明媚的长大。 虽说自己还是相府嫡女时,前十七年的人生,自然不能说苦。 世家贵女该享有的她一样不少,但却总是活得战战兢兢,想要满足所有人的期望,当个孝顺的好女儿好妹妹以及完美未婚妻,想想真是傻。 可惜并没有如果。 虞清凰收回神思,“夫人想必是认错了。” 陆夫人脸上闪过一丝疑惑,嘴里低声呢喃了一句,“是吗?难道我真……” 后面的话声音太低,虞清凰并没有听清。 陆夫人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本就因病弱苍白的脸色因咳嗽而泛起不健康的红。 虞清凰心下一慌,忙扶着她,以手抚背帮忙顺气。 “夫人您没事吧?!” 嗓音不自觉中透露了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担心。 陆夫人咳嗽总算稍缓,“我这咳疾已是很多年的老毛病了,谢谢姑娘。” 虞清凰送了口气,这时看到一个丫鬟向她们这边快步跑来。 心想大概是陆夫人身边的人。 “既然无事,那我就先离开了,夫人下次出门,身边可一定要带好人。” 留下这句话,虞清凰径直离开。 陆夫人没留住人,回过神来丫鬟已经回到了她的身边。 “夫人,您一个人没事吧?” 陆夫人摇头,丫鬟这才扶着她离开。 不远处的虞清凰将视线收回。 好不容易到了开宴时间,夫人小姐们陆陆续续朝着殿中走去。 虞清凰的位置比较靠后,她扫视了一圈。 并没看到陆夫人的身影,估计是身体不适提前离场了。 这时皇后带着宫妃们落座上首,虞清凰跟随众人行礼落座。 皇后神态亲和,突然朝着虞清凰招手,“清凰,快过来。” 虞清凰躬身上前。 皇后却笑容和煦的拉着她的手,语气略带可惜。 “我算是看着你长大的,也一直认准你就是唯一的太子妃。”她长叹一声,话锋一转,“可惜你和景珩没有缘分,你心里会不会怨?” 底下的众人一副喝酒看戏的模样,各种目光落在虞清凰身上。 可怜的,嘲笑的,同情的。 虞清凰自然知道该说什么,她神态从容,虽恭敬但也不显卑微。 “能得皇后娘娘的爱重是臣女的福分,只是臣女身份卑微,太子身份贵重,实不相配。” 这样宫宴这样的场合,大家都说着客套的话,无外乎都是些人情世故的文章。 皇后满意的笑着点头,“好孩子别担心,我定会再给你找个好儿郎。” 虞清凰笑着谢过恩典。 一番关切,也只不过是上位者为了彰显的亲和的作秀,而那句承诺,在场也没一人是真放在心上。 “今日在此,除了恭贺陆将军凯旋而归外,还有一个消息准备向大家宣布。”皇后笑着看向虞清婉, “清婉你也上来吧。” 虞清婉保持着一脸天真的娇俏,微移莲步上前。 皇后就继续说道,“皇上念及虞相作为肱股之臣,为朝政事尽躬亲,圣上还是想让太子同虞家结亲,便亲自指婚虞家清婉为太子妃,则吉日良辰纳采纳吉。” 众人连忙起身行礼拜贺。 这里面最高兴的应该是虞夫人,一连几天阴沉的脸色总算是看到了几分真实的笑意。 “谢皇后娘娘,清婉能入太子殿下的眼,是她的福分。” 皇后任就那副母仪天下的慈爱笑意,“清婉蕙质兰心我早早瞧着就喜欢了。” 说完皇后身后的嬷嬷端来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个凤形玉佩。 亲自赐给虞清婉。 宴中众人的视线有些火热,看来皇后是彻底认定了虞清婉。 那枚玉佩是太后所赠,现在又赠给虞清婉,自是意义非凡。 想当初皇后可没把这好东西给虞清凰,对比下来还真是明显。 站在角落已经没有戏份的虞清凰莫名收到了堆同情的目光。 虞清婉诚惶诚恐的接过,“谢皇后娘娘恩赏。” “以后就是一家人,若是景珩欺负你,可一定要跟我说,本宫给你做主。”皇后揽着虞清婉坐到了自己身边。 虞清婉羞红了脸,更显娇媚柔弱。 只是她目光却瞥向旁边的虞清凰,两人对视。 虞清凰能从她眼中看到一丝得意和挑衅。 只是虞清凰并不在意。 她巴不得谁能把那蠢男人和那烦人的婚约捡走。 宣布完赐婚的事后,皇后又单独安慰了虞清凰几句体己话。 宴饮过后便是游园时间。 虞清婉突然找了上来,她展示了一下腰间的那枚凤形玉佩。 “妹妹苦心帮忙太子经营许久,结果还是什么都没得到,妹妹你不会失望吗?” 对于她的针对,虞清凰并没正眼看她,“那就祝姐姐得偿所愿。” 虞清婉觉得自己像打在了一团棉花上,脸上的表情差点没维持住。 “若是伤心妹妹可别憋着,要知道现在全京都都知道你被太子退婚,没人要可真是太惨了。” “不劳姐姐操心。”虞清凰看着她,觉得她有些可悲。 这反而刺激到了虞清婉,似乎记忆又回到了上一世。 在她和太子成婚后,一日太子宴饮喝醉后,抱着她却喊了虞清凰的名字。 她愤怒的跑去质问虞清凰,那时她也是用那样的目光看着自己。 就好像自己才是那个小丑。 记忆回到现在,等她回过神来时,虞清凰已经走远。 虞清婉目光幽幽,将腰上的那枚玉佩扯下,手紧紧握住,用力到指节关节泛白。 这边虞清凰绕开那些贵女小姐们,想找个位置好好透透气。 却不想突然撞到一个宫女,她忙扶住对面的人,感受到宫女的身体在颤抖。 “没事吧?” 宫女惶恐的埋着头赔罪,然后就跑走了。 虞清凰只觉这人有些古怪,皱眉看着那宫女的背影。 就在她思索的时候,身后传来一个熟悉到让她害怕的声音。 “虞清凰,还真是好久不见。” ------------ 第四十六章 诬告,当罚二十鞭 是五公主。 还真不是冤家不聚头。 在心里长舒了口气,心底告诉自己要镇定,她现在只要还和九千岁有牵扯,五公主就不敢拿自己怎样。 她回身给五公主行礼。 “见过公主殿下,给殿下请安。” 卫丽华冷嗤一声,抱臂用戴着恶意的目光打量着虞清凰。 此时的五公主没了之前那么张扬,似乎收敛了许多,只是依旧刻薄。 “我可一点都不好,也不知道你使了什么手段能获得他的垂怜,尽然让我被禁足了这么久。” 虽然王贵妃已经告诫过她,不能在去招惹虞清凰,但看到她卫丽华心里就不舒服。 就像几百只蚂蚁在撕咬一般,当初就该打死她的。 五公主上前扯过虞清凰的衣领,目光鄙夷,“你就是用这个干瘪的身子勾引他的?也不知道一个太监能不能满足你,对了我怎么忘了,一个农女配一个太监,还真是绰绰有余。” 她用最恶毒的语言来羞辱虞清凰,即使知道自己的话可能会给自己惹来灾祸,但她本就被宠坏了,总觉得自己母妃能为她收拾残局,保护自己。 虞清凰笑了,只觉得这皇家之人一个个的,不是蠢就是坏。 她扯开五公主拉扯自己的手,并没有被五公主的话羞辱到,脸上任是平静无波。 “公主殿下可知自作孽,不可活这话的意思,小心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她就是用最平和的语调,温柔的神情说威胁的话。 五公主想收回自己的手,虞清凰反而没放。 她的手放在五公主衣领替她整理了一下衣冠,“殿下可千万要当心。” 卫丽华有些被吓到了,抿着唇还想说话,却被园中一声低呼吸引注意。 是虞清婉。 一旁的虞清凰柳眉微挑。 人群开始朝着那边聚集,五公主关心闺中密友,也不放心的过去了。 虞清凰则不急不缓的跟了过去。 只见被围在中心的虞清婉哭得好不可怜,梨花带雨的抽噎着。 身边虞夫人脸色也黑如锅底。 皇后这时也领着宫妃到了,“到底怎么回事,清婉?” 虞清婉这才抽抽噎噎的开口,“是,是皇后刚才赏赐我的玉佩不见了。” 皇后闻言眉头紧皱,那可是太后所赐,今日她又当着众人面才赐下。 若是真丢了,恐会对皇家颜面有所影响。 立马吩咐宫人四下寻找。 皇后揽着虞清婉安慰,但话却是说给在场的人听的,“我就不信,这宝物还能长腿飞出皇宫,定还是在这宫里的,别怕,是你的,谁也拿不走。” 宫人找遍了也没寻到,皇后便问虞清婉,“可是在哪见了什么人?或是被谁捡到了也说不定。” 虞清婉表情诺诺似想到了什么不敢开口。 皇后示意虞清婉大胆的说出来,自己定会为她找回。 五公主也上前握着她的手安慰。 虞清婉眼神带着害怕看向虞清凰的方向。 虞清凰拧眉,还真是冲自己来的。 那边的虞清婉,咬唇做足思想准备才开口,“刚刚我怕姐姐伤心,便去安慰她,可能……可能她也是不小心捡到了,一时忘了给我。” 直接就将嫌疑扣到了虞清凰的身上,而动机似乎也有了,那就是嫉妒自己姐姐得了婚约。 还真是煞费苦心了。 众人替虞清凰让开一条道,大家审视的目光直剌剌的落在她身上。 好似已经给她定了罪。 虞清凰上前。 皇后叹了口气,“清凰,若真是你,就拿出来,本宫念你初犯不会罚你。” 此时展现自己的宽容,可是虞清凰并不想认。 “臣女没有做的事,要臣女如何认罪?而且,若无实证就直接说是我做的,姐姐那便是诬告,论大夏律法,当罚二十鞭。” 虞清婉红着眼睛,像个被欺负的小兔子。 “我也不相信是妹妹做的,可是我刚刚就只见过妹妹,也给你看了玉佩……”她声音越来越小,“如果妹妹喜欢,我可以拿其他宝物和你换,那是皇后赏赐给我的,不能丢的。” 柔弱又无害,好像那菟丝子。 五公主替她打抱不平,其中夹杂着一些私怨,“清婉就是因为你这么善良,她才会欺负到你头上,这次必须在大家面前拆穿她,让大家都知道,她虞清凰是个多不要脸的人。” 皇后也怀疑的看向她,眼里的威慑一点不少。 虞清凰知道今日不能善了,但若是让自己乖乖认罪,那是不可能的。 “我可以让大家检查,但也想请皇后娘娘答应臣女一个要求。” 皇后点头示意,“你说。” 虞清凰挺直着脊背,在众人的注视下没有丝毫胆怯,反而语句清晰的表明了自己的诉求,“若在我身上没找到玉佩,还请按大夏律法严惩污蔑之人,否则这种不良风气得不到遏制,只会愈演愈烈,到时人人都能污蔑别人。” 这话有理有据,让人找不到错处。 而且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就必须要给个结果。 “好,本宫答应你。” 皇后说完,便让身后的嬷嬷带着虞清凰到旁边的房子检查。 被五公主护着的虞清婉,脸上维持着惶恐无措的表情,只是眼中有暗流涌动。 这一次定能让她彻底身败名裂! 到时,一个嫉妒姐姐的小偷,那九千岁还会喜欢吗? 并没过多久,换了一身衣服的虞清凰跟着嬷嬷走了出来。 嬷嬷上前禀告皇后,“已经检查了虞小姐全身,衣服鞋袜夹层,都并没有找到玉佩。” 这句话引得周围人低声议论。 虞清婉下意识开口,“怎么可能?你们有没有好好检查?” 似乎意识到这话并不符合自己的人设,她硬着头皮连忙解释,“我只是担心玉佩的下落。” 嬷嬷被质疑显然不悦。 “请姑娘不要质疑奴婢的眼睛,若有夹带,自然逃不过老奴的眼睛。” 虞清婉心中焦急。 怎么回事? 难道那宫女办事不力?! 虞清凰目光直视的看着她,看得虞清婉心里恼怒不已。 其实从一开始,虞清凰就察觉到那宫女的异常,或许是被虞清婉层出不穷的手段见多了,她也有了警惕,还真发现了被偷偷塞到自己怀里的玉佩。 不过好在有五公主这个程咬金,她直接利用刚才的肢体接触,便将那玉佩放到了她身上。 “既然已经证明臣女的清白,那就该请诬告之人受罚了。” ------------ 第四十七章 打脸,冲她来的 话落,全场陷入寂静。 众人的视线都看向皇后。 毕竟皇后才在宴会上宣布了虞清婉未来太子妃的身份,但现在就要被当众受罚,还是皇后自己亲口答应的。 这不是打自己的脸吗。 皇后无声的看着虞清凰。 虞清凰却像是没看到一样,反而望向被五公主护在身后的虞清婉。 似是无奈的挑眉。 虞清婉手不自觉攥紧。 “虞清凰,你不要太过分!”五公主反而急着开口维护。 冷竖柳眉,虞清凰语调不疾不徐,“过分吗?她污蔑我偷了玉佩,想用压力逼我认罪,怎么不见有人说她过分?让我不得不搜身检查时,你不也没说什么,现在怎么却反而怪罪起我来?” 她躬身向皇后一拜,继续道,“既然臣女已履行诺言,也证明了臣女的清白,还请皇后娘娘秉公执法,莫要姑息,否则皇家的信用何在?又怎么能令所有人服众。” 条理清晰的控诉,引发了一些小姐的共鸣,四周有了几声低低的应和。 “虞二小姐说的也没错。” “今日若不惩罚,以后人人都效仿,这还成什么样。” “就是就是。” 听着这些窸窸窣窣的议论,虞清婉小脸煞白,纤弱的身子像风中的柳枝摇摇欲坠。 “皇后娘娘不要为我为难。”她咬着下唇,情态好不可怜,“二十鞭,我受就是了。” 说完一颗晶莹的泪珠从脸颊滚落,眼睛一闭,晕了过去。 虞夫人见状,连忙抱住虞清婉的身子,擦着眼泪哭诉,“我这是造了什么孽,你为什么要苦苦相逼,清婉都这样了,难道你还想打吗?!” 落在虞清婉有些颤动的眼睑上,虞清凰都懒得戳穿这拙劣的晕倒。 “既然母亲心疼姐姐,不忍姐姐受皮肉之苦,那二十鞭也可免了。” 虞夫人哭诉收了声,却不想虞清凰的下一句却是冲自己来的。 “按照大夏律法,若想免于刑罚,家人也可拿钱赎买,一千两即可。” 一千两?! 疯了吗!?居然要这么多钱! 她怎么拿得出来! 虞夫人差点脱口而出,但想到现在的场合,又憋着自己咽了回去。 然而还不等她想借口,皇后就直接替她做了决定。 “好了就这样吧,也算是给清凰你一个交代。” 虞清凰知道,若今天真逼着皇后罚虞清婉二十鞭,那自己就是和皇后彻底结仇,她可不想为了虞清婉这个蠢东西彻底惹恼皇后。 但她也不打算这么简单的放过虞清婉。 这千两罚金,怕是要捅破相府后院的天。 她很好奇,损失惨重的虞夫人是否还能和虞清婉继续母慈女孝? 当然,她更期待两人狗咬狗的场面。 皇后命人将虞清婉抬下去,命太医诊治,过程中斜睨了虞清凰一眼。 接着便领着众人继续赏花游园。 大家似乎也忘记了刚刚的风波,拥簇着皇后, 虞夫人脸色真的是百转千回,即使是这么多年相府夫人的修养,也差点没压制住。 “母亲还想怪我?”虞清凰算是预判了虞夫人的想法,顶着对方吃人的视线,依旧平铺直叙的说着,“今日之事全由她挑起,她想让我身败名裂,我只是自卫罢了。” “至于该怪谁,母亲还是想想怎么拿出那一千两吧,毕竟这事瞒不过父亲。” 虞夫人只觉如坠冰窖,难道这次真的要完蛋?! 老爷要是知道了,她怕是会被赶出相府。 而虞相这边也不平静。 皇上让身边的小黄门宣读了对陆将军的赏赐。 宅院田地金银玉器这些都是常规的,这次更是直接赐名忠勇大将军,还封了爵位,陆景初作为长子世袭爵位,陆景瑜直接赐予官职。 这一连串的封赏引得底下众臣子惊呼,但却没人反驳,实在是他的功劳太大。 当时敌国大军来犯,一开始并没有让驻守边关的陆将军领兵抵抗,因为朝中众臣还是忌惮,怕他做大,圣上虽然不说,但意思大家也都明白。 或许是以为这次的情况,也和之前一样,所以便派了个并没上过战场的,正好混个战功积累经验。 结果不出所料,败了。 还败得很惨烈,所以到最后才不得不启用陆将军,好在是顺利的挡住了敌军,让敌国大败而归。 陆将军和身后的双生子起身向皇帝敬酒,“谢陛下赏赐。” 接下来群臣纷纷恭贺,将几人都围在了中间,敬酒寒暄。 这时,人群让出了一条道,是虞相举着酒杯过来了。 这两人之前就是政敌,本来之前离开京都就是虞相所为,没想到现在还能有翻身的一天。 看来大夏朝廷要变天了。 这是所有朝臣心里的第一想法。 “陆兄,以前的恩怨早已经过去,现在你也重回京都,我俩又为同僚,这杯酒是我敬你,随意。” 喝下口中的酒,看了一眼对面的陆将军,那双精明的眼中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陆将军和他对视后,一口便将杯中的酒饮尽。 “虞兄,别来无恙。” 这话颇有些耐人寻味的意思。 就在这时,却有一道突兀的声音在殿内响起。 “臣要告发陆将军通敌卖国!” 殿内的时空像是被凝滞了,手中高扬的酒杯一时之间不知该怎么办,大家震惊的将视线看向说话的人。 看清楚跪在大殿中间的人,陆将军虎目圆睁,手里的酒因为惊讶晃动而撒出来几滴。 说要告发之人正是陆将军心腹手下,李都尉。 陆景初看大家都用怀疑的目光扫向父亲,生气的想要冲上去。 “李都尉,你喝昏头了不成!” 作为父亲手下最看重的下属,明明知道他父亲是怎样的人,为大夏付出了一生,却突然在堂前污蔑,要知道当初还是父亲在敌军中杀入将他救回。 陆将军拦住自家有些冲动的儿子,那张因为在边塞风沙磨砺的脸任就坚韧。 他走到李都尉旁边跪下。 皇上的声音不怒自威,“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殿内空旷,皇上的声音不断回响,吓得群臣都静若寒蝉,只有虞相老神在在的站在一边,似乎并不惊讶。 李都尉拱手答道,“陆将军这次能顺利凯旋归来,全是因为他已和敌国密谋合作,这次胜利他便能借势回京,敌国便能在我朝中安插上自己人。” “可有证据!?要知道污蔑将军可是重罪,是要诛九族的!”虞相突然开口。 “有证据,我亲眼见过陆将军和敌国来往的密信,就藏在他的书房!” 他说的这般肯定。 双生子对视一眼,两人眼中俱是不安。 ------------ 第四十八章 失败,还死不了 “来人!带他去找!” 一群黑甲侍卫进殿带着李都尉出宫前往将军府。 “在此期间,谁都不准出这个殿!”天子一怒,谁敢插话。 一时之间满堂寂静。 陆将军顶着众人视线坐回案几之上,虞相真好在他对面。 他静静坐在那里,任尔东西南北风,依旧从容不迫,眼中没有丝毫慌乱,似乎有着绝对的自信。 好在并没有等太久,黑羽卫就押着人回来了。 虞相按耐住心底的快意。 皇上急迫开口,“怎么样?查到没有?” 黑羽卫队长跪地禀告,“在李都尉所说的位置,并未找到所谓的密信,臣等又把将军府仔细检查了一遍,并无遗漏,也没发现异常。” 众人都不会质疑黑羽卫话的真假,因为他们是彻底只属于皇帝一个人的,选拔严格,没有其他势力能收买他们。 虞相脸上闪过一丝愕然,慢慢退到了后面一些的位置。 皇上听到结果,脸色也没刚才那么吓人了。 然而这件事也必须要有个结果,陆将军可是刚被封赏,就出这么个幺蛾子,总得表示一下。 “将那污蔑我大夏功臣的逆臣贼子拉下去斩了!九族抄家,流放。莫要叫为我们大夏浴血奋战的英雄寒心。” 陆将军皱眉,其实并不想让皇上就这么杀了李都尉。 因为他知道,李都尉不是主谋。 背后另有其人。 “等等。” 一个让群臣胆寒的声音突然从殿外响起。 他怎么来了?! 虞相有种不好的预感。 陆将军多年不在京都,并不知道来人是谁,却只见大家突然都低垂着脑袋慢慢往后退,就连皇上表情也有些说不清的古怪。 他看向声音的方向。 只见一个俊美到妖孽的男子背着光缓缓抬脚入殿。 寂静的殿中只听得到他拨弄佛珠的声音。 陆将军这种在战场上九死一生出来的人,一眼就看出眼前这人浑身都是压制不住的血煞之气,配着那张脸,真有种悲天悯人的残忍矛盾感。 众人屏息凝神,生怕被他注意到。 好在是皇上打破了这压抑的气氛。 “你怎么来了?不是病了吗?” 卫荧惑笑着对皇上行礼,只是那个礼有些敷衍,“谢陛下关心,还死不了。” 起身之际,手指抵唇,低咳了一声。 他走向李都尉,此时的李都尉早已抖若筛糠,他可不是陆将军,自己在回京后就听说过这人的可怕。 若自己真落入此人手中,只怕是生不如死,还不如现在就被砍了痛快。 似乎是来了兴趣,“陛下,将他交给我来审吧?” 皇上不由握紧身下龙椅的扶手。 “都已经结束,你还想审谁?!” “皇上您真是糊涂了。”这句话被别人说出来可能九族都得无了,但他说出口,众人却好似习惯了一般。“我觉得背后之人可不一般。” 他从众臣子面前走过,每一步似乎都走在众人心上。 虞相却突然从人群中走出,指着李都尉厉声喝道,“李都尉,快说你背后之人是谁?!” 李都尉砍了虞相一眼,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 突然挣脱黑甲卫的压制,抢过卫队手里的剑,便向卫荧惑袭去。 在众人还没回过神来之际,陆将军先反应过来,“小心!” 想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 他还以为会见到血溅三尺的场景,却不想对象是李都尉。 都没有看清卫荧惑的动作,就见他一个闪身就躲过了攻击,反手将剑夺了过来,横刀一挥。 李都尉捂着割破的喉咙,不敢置信的瞪着眼睛倒在地上。 陆将军收回自己的手,他知道李都尉的武功,虽是军将,但却被这么轻易就杀死。 这人还真是不容小觑。 上位的皇上被侍卫包围保护住了。 群臣都一脸惊恐的看着卫荧惑,大家心里的想法各异,但害怕却是真的。 卫荧惑眯着一双狐狸眼,那把染血的刀在手中流畅的转动着。 吓得堂下的黑甲卫拔刀相对,都不知道该上前还是后退。 “九千岁!” 虞相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对于这种捉摸不透不按常理出牌的人,他也有些打怵。 卫荧惑指腹擦过额头的血点,留下一抹妖冶的红痕。 他唇角勾起,眼底却无丝毫笑意。 看也没看,直接就将手里的刀扔回空着的刀鞘中。 “看来是没我什么事了。”直接跨过地上的尸体,卫荧惑朝着殿外走去。 没人敢拦他,黑甲卫也纷纷让开一条大路。 生怕这煞神又发威。 这场赏宴也在李都尉的死后结束。 相府此时一片诡异的安静。 虞清婉在被宫中被抬下去没多久就醒了,五公主守在她身边。 五公主一脸愧疚的将那凤形玉佩递给她,“我也没想到虞清凰那个贱人,居然将玉佩偷偷放到了我的身上!到现在我才发现,要不和我皇后娘娘亲自说说?” 虞清婉知道现在说什么也没用,反而会觉得自己又要作妖污蔑。 今天是自己棋差一招了。 而她也不敢和虞夫人说话,回府都是单独坐的一辆马车。 直到虞相回府。 就看到虞夫人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他皱眉,心情本就郁结,也懒得发问,直接略过她去了书房。 虞夫人在身后想喊住他,但还是太害怕了。 相府书房。 “啪!” 重重的一声巴掌声响起。 “你到底是怎么做事的?!为什么在将军府没搜到?!” 虞相气得嘴角抽动,手掌因为太用力而发麻。 他从姓陆的回京就开始部署,花了大力气,威逼利诱才买通那李都尉诬告,结果今天却功亏一篑。 任谁都会生气。 被打了一巴掌的下属趴在地上,额头的冷汗滴在地砖上,“属下明明亲自放进去了,我…我也不知为何会消失。难道陆将军发现了?” “呵。”虞相冷哼一声。 那姓陆的虽然是莽夫,没想到居然这么警惕,难道他从一开始就特意放松警戒,引诱人给他下套,也不知道今天自己在殿上有没有露出破绽。 虞相显然是自己脑补过头了,却不知扰乱自己计划的罪魁祸首之一,就在自己府中。 “李都尉的家人都给我处理好,这次若再做不好,那就被回来了。” 他声音就像冬日里的寒冰,冻得人血液都在发寒。 捡回一条命的下属连忙领命退出书房。 这一夜府中众人都难以安睡,唯独虞清凰一夜好眠。 然而她很快就被阿蛮给叫醒了。 “小姐,快!我们去看热闹!” ------------ 第四十九章 休妻,钱去哪了 “是宫里的人到了?” 虞清凰没过去,就已经大概猜到。 阿蛮震惊的瞪眼睛,“小姐,这你都能猜到。” 虞清凰笑着拍了拍阿蛮, 她只是知道皇后想要快点将这件事结束,所以估计压根没想到,虞府会连那一千两都拿不出来。 虞清凰不紧不慢的走过去,此时园中该在的人都在。 虞相正在和宫中的人交谈,似乎在了解昨天的内情,虽然觉得有些丢相府的脸面,但在宫人面前也不好翻脸,只请他稍待,这就去库里取银。 转身走向虞夫人,神情不善的瞪了她一眼,低声嘱咐。 “还不快去取银。” 虞夫人却是满脸菜色,身体止不住的发抖,连自家相公的眼睛都不敢对视, 她绞着手里的帕子,声音都在发抖,“老爷…府,府中现在拿不出那么多银子。” 虞相眉头紧皱得都能夹死苍蝇,“什么!你到底是怎么管账的,居然连一千两都拿不出。” 虞夫人就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只觉得自己今天是彻底完了。 等得不耐烦的宫人隐约听到了一些,忍不住开口催促。 “相爷可别为难小的,小的可还等着按时回去交差呢。莫不是相府竟连一千两都拿不出,这话说出去怕是连街上的乞儿都不会信。” 虞相脸色瞬间阴沉如墨,想他堂堂当朝丞相,今日居然受此等羞辱。 他只能让宫人稍等,自己马上去拿。 转身去书房亲自取了一千两的银票出来,交给那宫人。 宫人接过也不多留,离开相府回宫复命。 “老爷……” 虞夫人都不敢抬头看他,心里更是埋怨起她平时最疼爱的虞清婉来。 “都给我进来。” 虞相看了眼畏畏缩缩的虞夫人以及看戏的虞清凰,还有躲在最边上的虞清婉,直接进了大厅。 厅中只有他们四人。 整个大厅的气氛压抑得瘆人。 虞相却没说话,只是叫人把账房和账本一起找来。 显然是要查账了。 没多久账房就被拖了进来,都不用问就知道是心虚了,吓得腿软站都站不起来。 下人又抬来账本,放在旁边。 “说!”虞相声若惊雷。 账房吓得哆嗦的连磕了好几个头,“老爷饶命,是夫人让我做假账的。” 好吧,连审问都不需要,就直接招供了。 虞夫人早已经慌得六神无主,直接瘫软跪倒在虞相腿边。 众人各个屏息敛声,恨不得自己就是个哑巴。 虞相厌恶的一脚将虞夫人踢开,不知是有多么嫌恶。 被踢得胸口一阵钝痛的虞夫人躺倒在地,也没人上前扶她,她也不敢喊疼,只是哆嗦着跪到一边,默默擦着眼泪。 虞清婉生怕惹祸上身,离得虞夫人远远的。 看着一切的虞清凰撇开眼,心情有些复杂,养母那么爱重亲生女儿,结果大难临头还不是躲的最快。 看来他们所谓的情亲,在利益权势面前还真是脆弱。 虞相招来几人。 “给我查,这几年的账都给我一条一条的查,我究竟要看看,我这相府被那蛀虫蛀空了多少。” 一时之间,大厅中只听得到算盘珠子快速拨动的声音。 虞清凰看向窗外的蓝天发呆。 也不知过了多久,总算是结束,一人呈上一份单子。 “回相爷,一共相差一万五千两。” 一万五千两? 虞清凰都忍不住挑眉,她知道多,没想到会这么多,看来还是低估了自己养母的胆子。 连哭泣的虞夫人也没想到会这么多,这还是她填了一些嫁妆后的数字。 虞相快被自己这夫人给气吐血,努力压制着不发作,让外人出去。 “钱都去哪儿了?!” 跪着的虞夫人身体一抖,这才说了出来。 她娘家本就是微末世家,这些年也算是靠着自家夫君慢慢有了些起色,她是家中庶女,但还有一个一母同胎的弟弟。 弟弟考了几年科考,屡试不中便逐渐便自甘堕落染上一些恶习,她心疼弟弟,看不过去就偷偷拿钱帮助弟弟。 一开始只是几十两一次,后来就渐渐满足不了弟弟的胃口,要的也是越来越多。 直到后面染上赌博,虞夫人也不知道自己填进去了多少。 本来一直都好好的,但也不知道为何,最近却维持不住。 她当然不知道,之前好好的是因为虞清凰一直在帮忙填坑维持,否则只会更糟。 虞相恨得咬牙切齿,“若不是被我发现,你是不是还要将我这相府搬空全填了你娘家才甘心!” “夫君就饶了我这次吧,我只是一时鬼迷心窍了,以后再也不敢了。”虞夫人扯着他的衣角哀求。 虞相却还是那副冷心冷肠,扯回自己的衣袖。 “真是丢我虞家的脸!既然你一心想着娘家,那你就回去吧。” 这是要休妻的意思。 虞夫人只觉一道天雷劈在自己身上,她以为夫君只会收了她的掌家权,没想到却是要撵走她。 那以后她还怎么活啊! 背着这样的名声被休出府,娘家估计也不会留她。 她想到自己的后果,只觉得两耳嗡嗡作响,脑子一片空白。 刚赶回来的虞明瑾就听到父亲要休妻,忙跪在地上帮母亲求情。 “父亲,母亲就算有错,但也求您看在这些年母亲为您生儿育女操持后宅的苦劳上,饶了她吧。” 虞夫人见自家儿子求情,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 “老爷即使你生我的气,但你也要为明瑾的未来着想啊,若是被外人知道他有个这样的母亲,他以后还怎么入朝为官?” 虞相本来还有些坚定的想法,动摇了一点。 这蠢妇说的确实有几分道理,而且若真是休妻,难免会有人说他嫌弃糟糠之妻。她又有几分交际手段,和朝中那些大臣的夫人也处得极好,指不定有时还能有几分用处。 别看他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但背后想拉他下来的人多的是。 若是因休妻被参,就得不偿失了。 他冷哼一声,坐回正堂。 “这次是明瑾求情,我可以不休你,但从今往后,相府的掌家之权我会收回,至于你给出去的钱多久要回来,多久才算完。” 虞夫人听到自己不会被休,只觉整个人又活了过来,抱着虞明瑾又哭又笑状若癫狂。 旁观一切的虞清凰却只觉得可怜。 被所谓亲人吸干血液,到最后一点价值也无之时,便是被彻底抛弃的时候。 她也不觉多少开心,更多只是感叹罢了。 ------------ 第五十章 柳庄,和娘亲贴贴 虞夫人自从那日后就称病了几天。 食不下咽的躲了几天,见自家夫君确实没有动休妻的念头,这才好受了些。 虽然虞相勒令当日之事不准传出去,但虞家上下都知道。 虞夫人已经失了权力。 现在相府的管事权被虞相任命给了老管家的手上。 在虞府后宅说一不二惯了的虞夫人,实在是有些受不了,自己连拨几十两银子都需要看人脸色。 她回了娘家一趟,弟弟在听到她差点被休,还想向他要钱,更是直接就将自己这个姐姐赶了出去。 本就越想越气的虞夫人,刚好遇到从宫中归来的虞清婉。 虞清婉身后还跟着几个下人,手里捧着皇后赏赐的一些珍玩玉器。 虞夫人更是觉得堵的慌,立马拦住她。 “清婉,你到底还是我的亲生骨肉,自你回来后我尽心尽力的待你,我今天这样还不都是为了帮你,你难道就不准备帮帮你的母亲?!” 虞清婉被她拦住,在心里翻了一个白眼。 走到今天,是你蠢而已。 对她来说,虞夫人已经没了价值,自然也不会像当初刚进府那样伏低做小假装温情的讨好。 当然她也没蠢到会直接说出这些话。 “娘亲不是我不想帮你,只是父亲都发话了,我也没办法。” 虞夫人算是看透了,“我本以为你是个好的,没想到还真是让我看走了眼!合着踩我当了太子妃,攀上了皇后,就不把我放在眼里是吧!” “娘亲要怪就怪自己,是你拿着相府的钱帮舅舅还债。”虞清婉被戳穿了也丝毫不慌。 “别以为我现在治不了你,就算你当了太子妃,我也能给你拉下来,你做的那些破事别以为所有人都不知道。” 这一刻,两人从曾经的母女变为了敌人。 偷看的玉屏将这一幕转述给了虞清凰。 她并没有多惊讶,因为利益而在一起的人,终究会因为利益而分开,只不过她那自私又蠢笨的养母似乎现在才反应过来。 不过她也并没放太多注意力在府里,赏宴过后她打听到,当日有卫队封锁过将军府,随后没多久就离开,看来是那‘密信’事件事发了。 养父这几日都没在府中,养母也和虞清婉纠缠上了。 正是好时机,能乘机出府。 将军府那事后,她已经好久没看过意儿了。 正好春光明媚,也适合踏青。 想着高兴,虞清凰眉眼带上笑意,“玉屏,明日陪我去踏青。” 玉屏也高兴的应是,兴冲冲的准备明天踏青所需要的东西和车马。 很快就到了踏青当日。 虞清凰换了身低调的装扮上了马车,马车却并没有却城南接如意,反而是直接驶向城外。 “这不是出城的方向吗?”玉屏看着方向有些疑惑,“小姐我们不去接小少爷吗?” “到了你就知道了。”虞清凰没解释,只是故意卖起了关子。 马车出了城,在官道的一条岔路拐了进去。 也不知走了多久,马车才停在了一处庄子门口。 这座庄子位置比较偏僻,距离最近的村庄都还有一里地。 庄子四周都是菜田,菜苗生长得郁郁葱葱,显然是被人精心照料好的。 庄子厚重木门的上方,挂着一块匾,上面写着‘柳庄’。 四周的院墙上爬满了植物,一株高大的梨树从墙内弹出枝丫,带来一片阴凉,除了风声就只有蝉鸣鸟叫声,这里仿佛就像是块被遗忘的世外桃源。 虞清凰刚下马车,庄子里就有人出来,显然早早就等着了。 正是柳海棠。 “柳姐姐,没让你久等吧。” 虞清凰让柳海棠找人将马车里的东西搬下来,抬进庄子,“这里面是些银子,虽然不多应该也能撑到年底。” 这柳庄里都是些老弱病残,虽然能靠庄子上的产出生活,但要想过好还是有些难,而且周围村子的人因为他们的外貌都很抵触他们,所以柳庄才建得这么偏僻。 “小姐,怎么还能让你给钱!” 柳海棠怎么肯要,小姐都收留他们了,本该他们自己攒钱供给小姐,偏偏小姐却这么心善。 “用不着也收着,最近我还会送些过来,京都并不安全,我在相府估计也待不了太久,到时候估计要柳姐姐养我。”虞清凰知道他们不敢收,这才换了个他们能接受的方式。 “那我替小姐好好收着,你什么时候想用就告诉我。” 两人抬步往庄子里走去。 和城里的院子比起来,这里更多了一份粗犷的乡野气息,没种什么名贵的花草,都是些很实用的果树。 春天开花秋天结果,也别有番风味。 “如意到了吗?” 虞清凰在四周看了看,并没有看到人,疑惑的问。 柳海棠指了指后院,忍不住告状,“如意小少爷可闲不住,今早刚被姐姐的人送来,就上树爬墙,没一会儿闲着,现在正和阿兰去后院摘果子呢。” 她没想到自家小子居然也有这么皮的一面,脚步往后院走去。、 还没到后院,就听到小团子奶呼呼的声音。 “阿兰姑姑你接住,我快捧不住了。” 继而就是阿兰无奈的回道,“小如意快下来,树上危险。” 虞清凰来到后院,就看到这幅场景。 后院栽满了果树,现在正是枇杷成熟的季节,黄橙橙的枇杷挂满了树,沉甸甸的果实把树枝都压弯了,而树杈上正坐着一个小团子,怀里抱满了摘下的枇杷,生怕果子掉下来还拿衣摆兜着。 树下的阿兰生怕他摔下来,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围着树转来转去。 “意儿。” 虞清凰也怕自己吓到小团子,只是轻声唤了他一声。 卫如意眼睛骤然亮起来,惊喜的看向虞清凰的方向。 “是娘亲!” 太激动,手里兜着的果子差点全掉地上,他小手一时不知道该忙哪里,白嫩嫩的小脸皱起,舍不得给娘亲摘的果子,又想第一时间下树和娘亲贴贴。 手忙脚乱的模样,惹得虞清凰忍俊不禁笑出声。 她走到树下,朝着小如意伸出手。 “别怕,娘亲抱你下来。” ------------ 第五十一章 踏青,痛击浪荡子 如意也向虞清凰伸手,被她稳稳的抱在了怀里。 “下次可不能再做这么危险的事了,看你把阿兰都吓坏了。” 虞清凰拍了拍他毛茸茸的小脑袋。 小如意似乎也有些羞赧,奶声奶气的和阿兰道歉,“阿兰姑姑,如意害你担心了。” 阿兰怎么会怪他,连忙摇头摆手。 如意又蹭了蹭虞清凰,“我只是想摘果子给娘亲吃,你看我都摘了这么多。” 看向堆得冒尖的枇杷,虞清凰心里暖乎乎的,像是照进了一缕暖阳,她将怀里的小如意高高举起,向上抛了下,“我们意儿真是太棒了,娘亲很高兴。” 意儿咯咯咯的笑着,笑声宛若清脆的银铃,响彻整个柳宅后院,这份纯真与快乐,也感染到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今日风和日丽,万里无云。 十分适合踏青出游。 正好柳庄后面不远有这么个地方。 山谷中是片平整的草地,草地前就是一条蜿蜒而过的小溪,山涧小溪边开满了野花。 一行人来到这里,选了个位置就停下。 将襦裙拼接系在一起,绑在两边的树上围成一圈,就算是帷幔了。 玉屏在中间铺上一块大大的毯子,从竹篮里拿出备好的瓜果点心,还有如意今天摘的枇杷。 虞清凰只是简单着一袭月白素纱长裙,没有繁复的花纹刺绣,却美得像月宫仙子般,让人眼前一亮。 只是她头上的帷帽遮住了她清丽脱俗的脸。 这地方景色很美,距离京都又近,所以也有一些其他游人在此踏青。 虞清凰从身后拿出一个纸鸢递到小如意面前。 小如意手里的点心都不吃了,连忙擦干净手接过。 “只是娘亲送意儿的礼物吗?” 虞清凰点头,“这是娘亲亲手给意儿做的,有点丑,你别嫌弃。” “才不会,娘亲不管送意儿什么,我都最喜欢了。” 那双永远亮晶晶的眼睛高兴的闪烁两滴泪花,将那纸鸢爱不释手的拿在手里把玩。 虞清凰牵着卫如意的手来到小溪边,“意儿会放纸鸢吗?” 卫如意歪了歪脑袋,似乎想到什么,有些失落和伤感。 “娘亲本来答应教我的,可惜……” 虞清凰知道自己这句话问错了,忙蹲下身,捧着小如意的脸,“那娘亲现在教你,应该也不算失约。” 小如意抿着嘴,低声说了句,“娘亲要答应和意儿一辈子不分开,一百年不许变。” 虞清凰能察觉到如意敏感的内心,于是笑着伸出手,小手指勾住如意的手,“好,我们拉钩。” 给予满满的安全感,小如意总算回归快乐小狗模式。 虞清凰耐心的教他判断风向,怎么控制拉线。 “意儿别急,对,不要把线拉的太紧。”很快,那个粉绿相间的纸鸢晃晃悠悠的飞上了半空。 意儿在前面牵着线快乐的跑着,虞清凰跟在身后时不时提醒两句。 旁边坐着的柳海棠和玉屏众人,一脸笑意的看着纸鸢越飞越高。 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小如意没控制好手里的线,纸鸢一点点往下坠,最后直接掉到了旁边的草地上。 卫如意心疼的不行,连忙上前去捡。 却不想被一个年轻男子提前捡了起来。 “叔叔你轻一点。”卫如意眼巴巴的看着,生怕他把自己最心爱的纸鸢弄坏了。 虞清凰也上前,见那男子服饰穿着华贵高调,似乎是富贵人家的子弟,没到官宦世家的地步。 只是这人站姿散漫,眼神轻佻虚浮,看着就像个游手好闲的浪荡子。 “公子,这纸鸢是我们的,还请归还。”虞清凰客气开口。 这人也是历经风月,听到她的声音,就知道对面的女子是个绝色。 顿时就心痒难耐。 “要我还也可以,叫我一声好哥哥听听。” 语调很是轻浮。 虞清凰皱眉,还没等她说什么,卫如意就先护在了自己身前。 “不许欺负我娘亲!” “嚯。”那浪荡子感叹一声,“还以为是个雏儿呢,没想到孩子都这么大了,不过生过孩子的,我还真没玩过,不知道滋味怎么样。” “让我先验验货。”说着就想动手去撩虞清凰帷帽的面纱。 却不想母子同时出手。 虞清凰直接一拳打在了浪荡子的鼻骨上,鼻血瞬间就被打了出来。 而卫如意碍于身高原因,只能对着那浪荡子的胯下来了一记重击。 疼得他不知道该捂上面还是下面,直接倒地。 卫如意不解恨,又狠狠踢了几脚。 都是些脆弱痛感又重的位置。 虞清凰将卫如意拉到自己身后。 这时柳海棠他们也跑了过来,直接将人按倒。 那浪荡子只恨今天没带仆人,不然怎么会被这么柔弱的母子打倒。 虽然被押着,但嘴里还在叫嚣,“你可知道我是谁?!我爹可是侯大官人。” “我爹还是九千岁呢!”卫如意气鼓鼓,整个人像是个小炮仗。 说完还不忘捡起旁边掉落的纸鸢。 虞清凰觉得和这种酒囊饭袋多说一句都浪费,直接吩咐柳海棠将人送官府。 周围聚集了一些看热闹的游人,嘱咐完,她拉着卫如意到了自己那边的帐幔里。 将小如意散乱的头发理顺,将他的身体摆正,面向自己。 “意儿,那些都是谁教你的?” “是爹爹。”他还偷偷看了眼娘亲的表情,“娘亲是生气了吗?” 他的声音有些小心翼翼。 这反而让虞清凰感到心疼,明明还这么小,却这么懂事乖巧。 “娘亲怎么会生气,只是担心意儿,毕竟意儿还是个小孩子,有危险要躲在大人身后,这样才不容易受伤。” 小如意蹭了蹭虞清凰的额头,“意儿答应过爹爹,一定要保护好娘亲,意儿不能食言。” 虞清凰又想哭又想笑,最后只是轻叹了一声。 “我们意儿是小男子汉了。” 不过小如意似乎还是有些不开心,虞清凰一问才知道,原来是纸鸢破了一个洞。 “娘亲给意儿重新做一个好不好?” 卫如意摇头,似乎就认定了这个。 虞清凰笑着摇头,还真是执拗。 她也只好手把手重新将那个破洞糊上,只是本就做工粗糙的纸鸢,看起来就更加怪怪的。 但他却还高兴的拿着傻笑。 “娘亲是世界上最好的娘亲。” “意儿也是世上最好的意儿。” ------------ 第五十二章 画舫,真是不禁吓 欢乐的时光似乎总是过得很快。 因为要赶在城门关上之前进城,所以虞清凰不得不启程。 分别总是让人伤感的。 小如意看到玉屏手里的篮子这才高兴了一点,因为里面全是他为娘亲摘的果子。 “娘亲里面全都是我自己亲手的摘的,你一定要全部吃完。” 虞清凰蹲下身,和他平视。 逗他道,“那么多,要是吃不完怎么办?” 小如意下意识歪头思考,“那就罚娘亲每天都想意儿一千遍…一百遍好了。” 虞清凰笑了,“怎么变少了?” “因为意儿怕娘亲想多了会累。” 天真的童言童语,却是治愈人心最好的良药。 她都有些动摇,想要不顾一切将意儿带在身边,最终还是理智占据了上风,为了意儿的安全,自己不能这么自私。 又嘱咐了一番,虞清凰才恋恋不舍的和小如意挥手道别。 坐进马车,马车缓缓驶离庄子,隔了很远,虞清凰掀开车帘向后望去。 那抹小小的身子已经模糊,但还站在门口望向她的方向。 虞清凰心脏像是被只小手揪着,又酸又涨。 “小姐就别担心了,柳姐姐明日会将小少爷平安送回城南的。”玉屏知道她家小姐在担心,便忍不住安慰。 虞清凰点头,“我自然是信得过柳姐姐的。” 马车驶上官道,很快就进了城。 虞清凰见天色尚早,便没急着回府。 她来到秦姐姐的成衣铺子。 秦知微有些惊讶,但却还将人带到内室。 “我看姑娘今日安排去了柳庄,怎么还过来一趟?会不会被发现?” 她知道最近相府发生了很多事不太平,有些替自家主子担忧。 虞清凰拍了拍她的手,“没事,最近相府都有些自顾不暇,而且我出门后也是换了马车,就算有监视的人,也会被我引去别处。” 秦知微这才松了口气。 虞清凰这才说明来意,“退出相府的那些人都有好好安排吗?” “我怕他们被查,又给他们洗了一道底子,愿意留在京都的就派往另外的工坊,不愿意的就带着家人一起安排前往外地。”秦知微便详细和她说了那批人的安排。 “有秦姐姐我自然就放心。” 她是怕自己之前一些冒进的举动而给这些无辜之人带来灾祸,这时候才算彻底放下心来。 秦知微又给她看了最近各个店铺工坊的单子账本,都经营得有声有色。 虞清凰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她也不好待太久,和秦知微说了最近发生的一些事,嘱咐她小心谨慎些后,便和玉屏出了店。 到了隐蔽的一处小巷,虞清凰换回了之前出府的马车。 还没到相府,半路却突然停下了。 “怎么回事?”玉屏问赶车的马夫。 “小姐,那路中间躺着个乞丐。” 两人一同下了马车,确实是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躺在他们车前。 走近一些,还没说话,那躺着的乞丐突然从地上蹿起,抢过虞清凰身上的荷包就跑。 那马夫反应过来连忙去追。 虞清凰皱眉,只觉此事并不简单。 就在这时,从旁边暗巷走出一人,“虞小姐,我家主子要见你。” 虞清凰看着他,身着飞鱼服,脚上也穿的官靴。 是九千岁的人无疑了。 只是这次相见恐怕没什么好事就是了。 玉屏也想跟去,但却被那人强势而又礼貌的拒绝了。 “我家主子只请虞小姐一人。” “小姐。” 玉屏有些担忧虞清凰的安慰,忍不住拉了拉她的袖子。 虞清凰摇头,眼神安抚她,自己不会有事。 跟着那人上了一辆马车,并没走多久,就停下了。 到地方车帘被从外拉开,虞清凰从马车上下来。 这时到了灵渠边上,灵渠看着像条河,其实只是挖通城外的翠河引流进城的,目的是方便京都货物运输,也能当做护城河,灵渠从京都内流过,自己站的这处正是灵渠的中心位置。 旁边不远就是货运码头。 虞清凰还在思索,旁边的侍从已经开口催促,“虞小姐,这边请。” 来到岸边,进入一条画舫中。 刚踏入舫中,身后的门就被关上了。 虞清凰没有害怕,见没人也淡定的找了一个位置坐下。 静静喝茶等待。 “虞小姐胆子倒挺大。”卫荧惑从上层踏着画舫的木梯往下,“就不怕我在茶里下毒?” 就像是在开玩笑,但这个人却没人敢拿他的话真当玩笑。 虞清凰手顿了顿,却只是轻笑一声,将手里的茶一饮而尽。 “千岁不会杀我。” 她说得肯定,倒是让卫荧惑觉得有趣,认真打量着她脸上的每一个表情细节。 “这么肯定?” “因为千岁还要安排我做事。”她表面镇静,其实袖中的手早已握紧。 “精彩。”卫荧惑撑着下巴,眼神却很冷淡,“虞小姐用了我这么多次,用了就丢,怕是差点忘了我们之间的交易?” 虞清凰低垂着头,这人还真是喜怒无常。 “怎么可能会忘,还请千岁交代。” 卫荧惑却像是逗弄小猫一样,起身坐到了她的旁边,“就算是我让你杀人,你也愿意?” 虞清凰被他靠近的距离吓到,下意识身子向后一仰,手撑在身后,摸到了腰上藏着的匕首。 “千岁太看得起我了,我弱质芊芊怎么可能杀得了人。” “弱质芊芊。”卫荧惑却突然折过她的胳膊,将她藏在手里的匕首夺过。 手从匕首刃口划过,便划出一道血痕。“这么锋利的刀,杀人还不轻而易举。” 他起身拉开了两人的距离,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虞清凰连忙起身,躬身跪在卫荧惑面前。 “九千岁恕罪。” 一时之间画舫里安静的可怕,虞清凰只觉浑身一僵,仿佛随时都能被杀。 这是一种来自骨子里对死亡的恐惧,即使她努力压制也克制不住。 卫荧惑单膝蹲下,双眼眯起,像是狐狸,明明在笑,却只觉到冷意。 他用匕首抬起她的下巴,让虞清凰直视自己的眼。 看着她战栗的瞳孔,“真是不禁吓。” ------------ 第五十三章 目的,福运商号 会死吗?! 虞清凰只听到自己胸腔中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 对方却似玩够了,收回手起身,恢复那懒洋洋的模样坐回椅子上。 虞清凰张开嘴,大口吐了一口气。 活过来了。 “我要你帮我拿样东西。” 他的声音幽幽从上位传来,虞清凰没有接话,继续听他说下去。 “后日李家一批江南的货会到京都,他们不敢走官运码头,就只有一个选择。”他停了几秒,似笑非笑的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女人,“福运码头背后的福运商号是你的吧。” 明明看着就是个有点小聪明的世家贵女,过去的十七年在宰相府中当个孝顺端庄的贵女典范,结果闹出真假千金后这才多久,就让他对眼前这人有了翻天覆地的改观。 实在是越来越有意思了,她身上的秘密。 虞清凰不自觉抠住手底下的船板,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 福运商号的事她藏得那么深,就连身边最为亲近的小蛮都没告诉,居然都被他挖出来了。 还真是好手段。 看来他今天是有备而来。 “我愿将福运商号献给千岁。” 虞清凰毫不犹豫,就像是有多不值钱一般,但要知道,那福运商号光是一年的盈利,都抵得上大半个京都百姓收入的总和都还要多。 卫荧惑却惊叹她的魄力,能在关键时刻断尾求生的勇气,这份果敢怕是大半男子都比不上她。 “我又不是强盗,你只需要将李家那船货的货单和账册给我。” 卫荧惑直接说明目的。 虞清凰却是浑身一震。 说起李家,谁人不知,那是皇后的母族,那船货是从江南运来,不能进官运码头,必然是些见不得光的货,而卫荧惑却想拿到这批货的证据。 显然。 “您要对付皇后!?”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保持平静语气说出这句话的。 “你很聪明。”他撑着下巴,终于稍微认真了一些,“我喜欢和聪明人聊天,不过有句话你说错了,不是我要对付她,是她忍不住了。” 即使他未说明,但虞清凰也知道,皇上越来越衰弱,逐渐强势的太子和皇后已经忍耐不住,想要提前为自己上位扫清地盘,两股势力之间的斗争,虽然不如战场上的真刀真枪来得血肉横飞,但看不见的硝烟何尝又不是另一种血肉工坊。 上位者的一句话,有可能就是他们这些下位者的一条命。 既然她被迫不得不上了卫荧惑这条船,那么就必须为自己增加筹码。 否则迟早会被踹下去,被虞家那些人撕咬啃食殆尽。 “我会拿到你想要的东西。”虞清凰答应了,不过似乎也没有其他选择就是。 在她离开走向画舫门口的时候,身后是他低哑的声音。 “让我看到你的价值,让我失望的人,下场会很惨。” 虞清凰听后,却并没有停下。 被卫荧惑的手下送回原地,虽然并没过多久,但玉屏还是很担心。 见到自家小姐完好无损的回来,这才大大松了口气。 两人回到相府已接近傍晚。 正好遇到了虞相下朝。 虞清凰朝他行了一礼,虞相却只是打量着她的脸。 “今日你见了卫荧惑。” 虞清凰莞尔笑道,“父亲的消息看来很灵通。” 虞相并没有解释自己监视她的行为,只是冷冷告诫一句。 “自作聪明,终究会反噬其身。” 虞清凰知道他是在不满自己接近卫荧惑,有损他丞相名声。 “女儿受教,但有句话也想告诉父亲,吾所为者,皆以自全。” 她只是自保而已。 说完直接就转身向府里去了。 这场并不愉快的交谈匆匆结束。 虞相的表情不可不谓是精彩,冷哼一声也甩袖回府。 回了西厢院,虞清凰有些头疼的揉了揉眉心,还在想后日货船的事。 她慨叹一声。 身后的玉屏却提着篮子进来了,“小姐不开心,就吃点小少爷摘的果子甜甜嘴,说不定心情就好了。” 看到那篮子圆滚滚黄灿灿的枇杷,心也甜了那么几分。 是啊,糟心事那么多,忧思也无用,到时再说罢。 便叫来阿蛮几人一起分食。 虽然虞清凰心里想着不多思不多想,但她还是为自己后日做准备。 直到已是夜深人静之时,只听得蛙声虫鸣叫,整个相府的人已睡下。 虞清凰的房中却还亮着灯,她早已让阿蛮她们睡下不用伺候。 她俯身在桌案上写着什么,最后从脖颈出掏出一方小小的玉印,在落款处盖上,是福运两字。 像曾经在慈安寺那次一样,吹响那无声的哨子,不久那暗影就来到她的房中。 虞清凰将装好的信递给他,暗影便很快踏窗离开。 福运商号最开始是恩师帮她筹建的,一开始的福运商号还很小很脆弱,至少在那些大商号面前根本排不上号,师父却全权交给她,即使几次快要撑不下去,也没有帮忙,好在她挺过来了,还一步步将福运商号运营到今日的规模。 至于为什么叫福运商号,虞清凰问过。 但师父只是说,希望她以后能靠着它福运连连。 那时师父眼中的情绪很复杂,似乎带着很多的伤感。 他还说过,自己总有一天会有用到的一天,看来还真被师父说中了。 难道,他从一开始就知道? 虞清凰愣了愣,连忙将这个可笑的想法从自己脑海里甩出去。 怎么可能。 她望向窗外如墨的夜空,一阵夜风拂过,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翌日,虞清凰难得睡过了头。 阿蛮替她梳头。 “小姐今日还要出府?” 虞清凰点头,既然考验已经迫在眉睫,她当然也要认真对待。 用完早膳,虞清凰带着阿蛮出门,没想到却被虞清婉叫住了。 也不知道是特意等她,还是真碰巧遇到。 “妹妹也要出门?”没等虞清凰回话,她就继续自说自话,“真凑巧,那我们一起吧,妹妹应该不会嫌弃我吧。” “我想我们应该不同路。”虞清凰没搭理她的道德绑架,直接往外走。 却不想今天的虞清婉却格外难缠,直接挽住她的手。 ------------ 第五十四章 李玄,骗心剧本 “妹妹别这么无情,我只是想和你亲近一些。” 这话说出去,估计只有外面不知情的人会信。 见今天是甩不掉她了,虞清凰也没再赶她。 阿蛮想上手扯开她,却被虞清凰眼神制止了,这在相府门口,众人见了只会以为自己欺负她。 所以最后只能任由虞清婉和自己坐上同一辆马车。 虞清凰想看她今天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上车后虞清婉表现的却诡异的正常。 时不时和虞清凰聊几句最近京都发生的新鲜事,反倒是虞清凰有些沉默了。 虞清婉在她就只能将定好的计划改了,真就像平日闲时逛街一般。 两人一起逛了会儿各个店铺。 正好逛累了,虞清婉提议,“清凰我们上茶楼坐坐怎么样?” 虞清凰不动声色看了样她,点头同意。 所以这茶楼里等着她的又是什么剧本? 跟着茶博士往楼上雅间走去,没想到事情就在此时发生。 一个提着茶壶的跑腿小二,似是滑了一跤,手里茶壶滚烫的茶汤就向着站在楼梯处的两人泼来。 虞清凰在进入茶楼的第一时间就警惕着周围环境,在事件发生时便向后躲过。 却不想还没结束,不知从哪儿蹿出一个俊美男子,挡在了虞清凰的身前。 替她挡住了本来不会溅到身上的茶汤。 男子书生打扮,长相俊美一脸的文质彬彬,是世家小姐们很喜欢的白面书生类。 “小姐,你没事吧?”他语带关心,但还是很恪守礼节的没有触碰虞清凰。 自己被茶汤烫到手臂发红,第一时间反而关心她。 那双柔情的桃花眼似一弯春水惹人深陷。 虞清凰后退一个台阶,和他拉开距离。 “公子还是处理自己的伤吧。” 虞清婉捂着嘴低呼,“这位公子为救你都受伤了,快带他到我们厢房上药。” 虞清凰一言不发,茶博士一边道歉一边带着几人进了雅间。 几人坐下,虞清婉见她似乎没有兴趣开口和他交谈,自己反倒是很热情的询问男子来历。 那书生行了一礼,“小生名叫季玄,江南季氏,现在在国子监求学,今日正巧路过,碰到两位姑娘也是缘分。” 江南季氏在世家中也算是很出名的,这名号说出来足以让人侧目。 只是虞清凰却像是恍若未闻般,手里转动着茶杯,“缘分吗?我倒是觉得有些巧。” 她带着笑意看向虞清婉,那双明眸杏眼仿佛能看透人心,将对方看得不自在。 虞清婉避开她的视线,语气有些慌乱的转移话题。 “原来是季公子,真是多谢公子救了我妹妹,否则那汤真要是泼在她脸上,那可就不好了。” 那季玄看向虞清凰,少女雪白的肌肤似冰雪,双唇不点而朱,明明看起来温婉动人,想要靠近却能感受到莫名的疏离。 他心底升起一丝挑战的激动,但被很好的掩藏在他温文尔雅的表象下。 季玄像纯真少年般羞红了脸,说话也有些结巴,“能帮到小姐是我的荣幸。” 虞清凰目光瞥向窗外,只觉真是浪费自己时间。 见她不接招,虞清婉比季玄都着急,忍不住用胳膊顶了她一下。 “妹妹人家都救了你,你难道就不想和人家说点什么吗?” 虞清凰眼眸微转,“我看姐姐倒是对他挺敢兴趣的,我又怎好打扰。” 惹得虞清婉尴尬的笑了一声。 “妹妹说笑了,我只是觉得季公子人挺好的。” 虞清凰这时却突然起身,虞清婉连忙拉住她。 “妹妹这是要去哪儿?” 把她本人都还心急。 虞清凰之时拉开她的手,“姐姐不是说季公子为救我受伤吗,我心下难安,这就去老板那里寻烫伤药,别着急我马上回来。” 虞清婉对她转变的态度有些疑虑,但还是没阻止。 虞清凰在出门前给了阿蛮一个眼神示意,便出了雅间。 两人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人回来,正想下楼去找,却看到拿着烫伤膏的茶博士进来。 一问才知,“哦,那小姐让我送上来的,她已经走了。” 阿蛮乘机也离开了。 雅间里只剩下两人面面相觑。 虞清婉没想到她这么不按常理出牌,气得她直跺脚。 “还演吗?” 季玄见人没上钩还走了,立马恢复了本身的浪荡轻佻的模样。 “还演个屁!” 虞清婉气得将桌上的茶具全都扫到地上。 这个可是她特意为虞清凰那贱货寻来的,今天的一切还真被虞清凰猜中了,就是为她设的英雄救美的剧本。 这李玄上一世便很出名,只是出名的是另一个层面。 他确实是江南李家人,却是偏到不知哪里去的旁支,但靠着这张出色脸和演技,骗了许多小姐贵女。 骗取情感不说还骗钱财,甚至哄得一个小姐偷了家里的钱和他私奔,这李玄将钱骗到手人也睡了就丢下那小姐走了,那小姐自知无颜面对爹娘,只能跳了江。 李玄目光轻浮的舔了舔唇,“真没想到她这么漂亮,若是能睡一遭,就算是没钱我也愿意。” 出了人命,李玄怕被抓边才逃到京都,想着这边的小姐贵女多。 却不想有人找上他,花钱让她勾引一个人,他本以为今天是稳操胜券,没想到对方连勾都没咬。 虞清婉目露不屑,冷哼一声。 “别不是你能力不行。” 她都替虞清凰想好了未来会过的苦日子,被骗身骗心骗光钱财,作为阴沟里的老鼠,最后被李玄玩腻抛弃,伤心自尽。 哪里会想到一开始对方就不按照自己的剧本走。 难道虞清凰真的喜欢九千岁? 不可能,那两人根本就没见过几次,她突然想起了一件,眼睛瞬间一亮。 这边被质疑能力的季玄很不服气,嚷嚷着下次一定成功。 虞清婉也懒得管他,想要走却被拉住。 虞清婉忙甩开他的手,虽然这是雅间,但若是有人认真看还是能看到里面,若是被人看到她和陌生男子拉拉扯扯,那就说不清了。 “放手!” 李玄嬉皮笑脸的搓了搓手指。 “麻烦虞小姐结一下尾款。” ------------ 第五十五章 情报,放心吧小姐 虞清凰怎么会看不出来这是对方给自己下的套。 那个叫李玄的,虽说自己是在国子监求学,但虞清凰观察过他的手,指腹并没有握笔的老茧。而且他身上有股脂粉香味,虽用熏香特意掩盖过,但她还是闻得出来。 那脂粉是她手下一个铺子特调的,专门供应秦楼楚馆。 虞清婉还真当自己是傻子了。 若不是她今日已有计划,定然不会轻易放过那两人。 为了不引人注意,她换了打扮,将阿蛮留下就自己一人前往商号。 商号就在福运码头旁不远的位置,做的是些布匹买卖以及和胡商交易的买卖。 虞清凰今日做的胡人打扮,宽大的帽檐挡住了她大半张脸,好在她在女子中也算是高的,不会显得突兀。 进入商号中,虞清凰来到柜台前,掌柜是个三四十岁的中年男子,脸上修剪整齐的浓密的胡须,面部轮廓和大夏人不同,有着些胡人的血统,长得也甚是魁梧,不像是做生意的,反而像是个武将。 此时他正拨弄着手里的算盘,有人来了也没抬头。 “客人要买什么?” 虞清凰直接将一面铜牌放在了掌柜的面前。 “胡掌柜,好久不见。” 见那牌子,他惊讶了一瞬,似乎有些没想到,忙放下算到一半的算盘,看到虞清凰的脸激动得差点红了眼,只是这是在大厅,他不好失态,忙从柜台后面出来。 “客人好久不见,楼上请。” 示意小二看好生意,胡掌柜迎着她上到三楼。 关上门,胡掌柜就要下跪,却被早就有所准备的虞清凰拉住。 “老胡这样我可要生气了。” 虞清凰摘下厚重的毡帽,佯装生气模样。 胡掌柜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胡须,“我这不是很久没见到小姐,心里想着你吗,你昨天突然给我来信,可把我吓到了。” 他还是像以前一样,见到她就是给她手里塞各种吃的。 这不,桌前就被他摆满了各地的吃食,手里也塞了一把胡人那边的小食。 “好了老胡,我肚子塞不下这么多。”虞清凰笑得眉眼弯弯,“看来你这好吃的毛病还是没改。” 胡掌柜这才坐下,五大三粗的汉子笑起来却格外朴实,“就好这口,我可改不了。” “小心荀医生知道追着你扎针。” 听到荀医生的名字,胡掌柜忍不住打了个寒碜,只能一个劲儿保证会忌嘴。 “小姐这次来是有何事?” “码头那边明日有几家的货?” 虞清凰捻起一颗葡萄放进嘴里,胡人地里种出来的葡萄确实很甜。 说到正事,胡掌柜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他管理着福运码头,根本就不用找单子,直接就熟练的说出几家的货。 其中正好就有李家。 虞清凰蹙眉,思索了片刻,“和我说说这次跟船的李家人吧。” 胡掌柜正了正身子,细细的和虞清凰说起了他知道的情报。 这次跟船的是李家二房长子李川,虽说读书不太行,却是做生意的好手,自从李家成了皇亲国戚,李家怎么会放过这借机敛财的机会。 这李川在李家并不太受重视,所以一直干的都是些不能见光的脏活,总算是前两年靠着做成了几笔和北境的生意,献给宫里娘娘,这才稍微好了一点。 “不过听说,大房的人最近献给宫里一些海外的玩意儿,得了那位娘娘的青眼,怕是两房又得斗起来。” 虞清凰反而笑得很微妙,就要斗起来才好,这样他才有机会插进去。 “老胡,你这样……明日我……”她凑近老胡耳边细细吩咐下去。 老胡连连点头,“放心吧小姐,一定帮你办好。” 他并没有问虞清凰为什么要做这些,反而是将每一个细节都认真记下,生怕自己坏了她的事。 站的高看得远,虞清凰将窗户打开,往下看正好能看到福运码头的全貌。 确认好将四周的地形记到脑子里,这才离开窗边。 将毡帽拿起,老胡还不放心的问她最近的近况。 听到她说一切都好,这才稍微放心了些。 虞清凰准备开门,似乎想到了什么,停下动作。 “老胡,有师父的消息吗?” 她声音有些低,想问却又不敢问,直到最后要走了才敢问出来,生怕听到不好的消息。 老胡又怎么不知道小姐的想法,他不主动提是怕她伤心。 见到老胡摇头,虞清凰说不出是失望还是庆幸。 庆幸的是,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所以她才想着以后努力将福运商号开遍大夏,甚至大夏之外,或许就能找到想找的人。 “老胡,你也很想他吧。”虞清凰扯出一个笑,“我相信,总有一天我们会再见的。” 老胡搓了搓脸。 是啊,他相信会有那么一天的。 两人下楼后,虞清凰压着帽檐,跟在店里办好交易正要出门的胡商商队后面,一起出了福运商号。 一辆马车驶过,没人注意到有个人拐进了旁边的小巷。 再出来时就是一个带着帷帽的小姐。 再绕回去和阿蛮汇合,两人手里买了一些新出的点心和一些钗环首饰,就像真的逛了街。 上了马车便回府去。 虞清凰刚走到自己院外,就看到虞夫人正守在那儿,好似在特意等她回来。 看到虞清凰,她好似看到了救命稻草,也不顾什么礼仪,快步上前拉住虞清凰的袖子。 “我的乖女儿,你总算是回来了,你救救娘亲好不好?我就只有你了。” 就好像曾经恶毒诅咒虞清凰的不是她一样。 虞清凰做不到捏着鼻子在和她演什么破镜重圆母女情。 她脸上的笑容很淡,也很疏离。 “母亲是忘了之前对我所做的一切?现在这样是不是太晚了?” 她的话让虞夫人想起了自己对她做的那么事,说的那些话,忍不住有些愧疚。 但这愧疚转瞬即逝,“可是我教养了你十七年!难道你不想认?!” 她能抓到的就只有这点了,没办法,她弟弟又来找她要钱,她没有钱还被弟弟骂了一顿。 说若是筹不到钱,他就要被赌坊的人剁掉手指。 现在整个相府她就只想到了虞清凰。 “若我没钱,娘亲可还会想起我?”虞清凰甩开她的手,头也不回的回了西厢院中。 虞夫人怅然的看着她的背影。 若是自己当初能端平一碗水,或许她还是自己的乖女儿,自己的人生也不会像现在这样一败涂地。 ------------ 第五十六章 做梦,撞船的赔偿 人们似乎总是会在失去后才后悔。 但虞清凰相信,即使再让虞夫人选择一次,她还是会选择虞清婉。 即使是被她教养这些年,养母看她更多是像一个成功的作品,她更在乎的是自己作为丞相夫人的身份,已经大家对她培养出一双优秀儿女的吹捧。 正因为看透了,所以她才不会对现在的养母心软同情。 当晚,虞清凰做了一个梦。 梦到了一些过去的事。 是师父带着她从沙匪手中救下老胡的场景。 凉州地处边陲,靠近胡人领地,总有一些沙匪作乱,袭扰村庄。 那时她还小,中了剧毒,师父带着她深入凉州腹地,是去寻一味稀有药材。 而老胡当时还生活在边境附近的一个村子,老婆早早去世,就留下一个女儿,他一个人将女儿拉拔长大,却不想有一天沙匪袭击了村子,将老胡女儿掳走了。 进城卖货的老胡夺过一劫,为救女儿提着一柄柴刀就进了荒漠。 可惜就在半路被流沙淹没,还是背着虞清凰一眼看到了他,央求师父救他出来。 师父后来甚至还带着老胡一路寻踪找到了沙匪老巢。 可惜老胡女儿已经死去多时,师父给了他一个选择。 他可以帮老胡杀掉沙匪复仇,但老胡必须将命卖给虞清凰。 老胡想也没想就答应了,师父便一剑屠了沙匪八十多人。 这就是她和师父捡的第一个人。 在那片广袤的沙漠中,时间仿佛也被遗忘,狂风裹挟着漫天黄沙,侵蚀着眼前的世界,荒凉又残破,波浪般起伏的沙丘上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 “以后,会有很多人爱你,也有很多人恨你,你要小心甄别,别轻易心软,保护好自己的真心,不要想着靠任何人,你的命只掌握在自己手里,知道吗?” 呼啸的狂风卷起他的面巾。 “知道了,师父。” 沙砾刮在脸上生疼,虞清凰仰头努力看向那个背影。 那背影转过来,却不想竟是卫荧惑的脸。 直接把虞清凰从梦中吓醒。 怎么会梦到他?! 真是阴魂不散。 她抚了抚自己的胸口,狂跳的心脏总算是平静下来。 此时天光才微亮,再躺下反而睡不着了。 虞清凰从暗格中将那个玉坠子拿出来,拿在手中,指腹在上面摩挲。 师父究竟去哪里了? 他还会回来吗? 一时不觉失神想了许久,也不知是那枚玉坠的功效,虞清凰莫名觉得安心,竟又睡了过去。 不过好在,没再梦到其他乱七八糟的人了。 李家的货船要今日下午才到。 虞清凰却一早便出了府,好在现在虞夫人失权,她出府不再需要向谁报备,出府很是顺利 只是她并没有前往福运码头,却是来了城南扎纸铺。 她是特意来找哑婆的。 李川作为权贵人家,也是见过虞清凰的,所以她必须得换一张脸前去。 这次是男子打扮,哑婆还用特定的泥,给虞清凰做了个假喉结,还垫了点肩膀,胸口用布缠紧,这么一看还真是活脱脱一个少年郎。 就算是靠近看,也看不出破绽。 盯着镜子的自己,虞清凰都有些不敢认自己了。 至于男子的行走步态,好在她平时也有仔细观察,很快便熟练掌握了。 换上一身胡商衣服,她从后门出发,为了不引人注意,他藏在早就备好的拉货车里,一路进了福运商号后院。 老胡就等着她,看了好久都没认出虞清凰。 直到虞清凰用自己的原声,给老胡吓得差点没跳起来。 “小姐,你这是口技吗?” 老胡一脸惊奇的围着虞清凰转了一圈。 虞清凰也大大方方让他看,还模仿老胡的声音给他展示。 直听得老胡连连称奇。 看时间,也不再打趣,虞清凰看向福运码头的方向。 “老胡,我要的都准备好了吗?” “小姐你就放心吧。”老胡点头,带着虞清凰走小路来到一个暗渠旁边。 这是福运商号自己私人的停靠点。 此时,暗渠上停着一艘货船。 大小样式和普通的货船没什么两样。 上船后,虞清凰拉开盖着货物的船布,里面的货物全都码好放在一起,都是按照虞清凰的要求来的。 “谢谢你老胡,你做的很好。” 虞清凰由衷感谢。 “我的命都是小姐你的,做这些都不算啥,只要小姐平安就好。” 老胡笑着摸了下自己的胡须,他其实早就把虞清凰当成自己女儿看待了。 哪怕没有结当初的卖命之约,他也愿意为她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船从暗渠驶出,停在灵渠边上。 船上的船员和舵手老胡也是备齐了,只等待时间的到来。 等待的时间似乎格外漫长,虞清凰心里的急躁却在这等待中一点点平静下来。 到了下午李家货船到码头的时间。 一个眼力极好的船员远远就看到标着李家标志的货船,立马禀告给虞清凰。 虞清凰便让舵手将船一点点往福运码头开。 好在灵渠上来往的货船很多,没有人会注意到什么时候多了一艘。 就在李家货船准时停靠向福运码头时,从侧面突然来了一艘货船,似乎没控制好,直接撞到了李家货船的侧面船头。 李家货船一看就是用上好木料打造,被这一撞都没什么损伤。 反倒是那撞船的货船没稳住,上面的货物掉了几箱进了水里。 刚站起来准备下船的李川,被这突然的晃动晃得没站稳,差点摔在地上,好在下人扶住了他。 他最近本来就因为大房的小动作而生气,现在更加压制不住怒火。 被船长告知是有人撞了自己的船。 李川怒气冲冲就下船,准备好好教训这个不长眼的家伙。 去没想到,下船就看到一个身着胡装的少年,一脸气恼的让下人打捞掉落水底的货物,显然就是那货船的船主。 “你这到底怎么回事?!不知道撞到我的船了吗?!”李川直接走到那少年,指着他鼻子就是一顿输出。 那胡装少年连忙一脸歉意的说道,“实在不好意思,都是我们操作失误,我们一定赔偿。” 说完一挥手,下人就抬来一大箱子,打开里面金灿灿的光芒射出,都快把人眼睛恍花了。 没人能拒绝一箱黄金。 哪怕是李川也不能。 ------------ 第五十七章 箱子,请满饮此杯 李川眼睛都瞪直了,他都能听到自己吞咽口水的声音。 连忙将视线挪开,表现出一副不为财帛所动的表情,心里还在感叹自己太没出息了。 自己这个李家人,虽是权贵之家,但若是要他拿出这么一箱黄金,还是有些肉疼的。 比竟作为二房,在李家并没什么权利,平时赚的钱也多半送进了宫。 李川假意咳嗽了一声,指了指那箱子黄金,“你这是什么意思?” “自然是当做船只的赔偿,希望公子别嫌少。” 李川看着自家货船连个印子都没留下,莫名有些心虚。 但眼前这少年却毫不在意,就将一箱金子作为赔礼送上。 “既然你态度这般诚恳,那就算了吧。”李川挺着胸膛双手背在后面,“要知道我家可是京都李氏,若是换做别人,可不会轻易善了。” 说得自己多么善良好说话一样。 虞清凰也连忙就坡下驴爬上杆,“原来公子是李家人,真是失敬失敬,在下是凉州而来的商人,姓陆名舟。” 虞清凰随口胡诌了一个名字。 李川了然,“怪不得,原来是从凉州来的。” 凉州是出了名的野蛮荒漠,周围没有河流,所以船工掌舵技术差也是能理解的。 一切似乎都合理起来。 “下次你若是再想走水路进京都,我大可给你介绍个技术好的船工。” 她又是一通感谢,不设防似的和李川说起了这一路的坎坷。 虞清凰今天给自己打造的,就是个没受过社会毒打的富家少爷,手握巨大财富傻乎乎的不知道怎么花。 李川则听得满眼冒光,心里不禁感叹自己今日真的太幸运了。 这肥羊不得好好宰一顿。 这时船工们已经将掉进水里的箱子捞了上来。 虞清凰亲自在李川面前一个个打开,里面装的都是市面上很少见到的西域货。 第一箱,装满了一箱子的珠宝宝石。 第二箱,是满满的琉璃器皿。 第三箱,是泡了水的香料。 跟在旁边瞧的李川越看越激动。 京都距离西域太远,这边胡人多是交易些市面上常见的货,而今天这陆舟的货,全是难得一见的珍品,若是自己能和他连上线,通过凉州做成西域那边的生意,那他就能压下大房一头。 想想李川都想抢了这些货直接送进宫了。 但还在自己还有理智。 虞清凰用余光看向李川的表情,就知道他上钩了。 于是假装难过的叹了口气,“这么多东西,也不知道在京都好不好卖。” 似乎就是个一点不知道市场,还在忧愁销路的蠢蛋。 李川心中一喜,但面上却不显露,“陆公子,要不上我船上一叙?” 虞清凰自然答应,吩咐了船工一声,让下人取来一个盒子,便和李川一起上了他的船。 在进入船舱时,她还乘机看了眼工人搬运的货物。 只是从外表上看并不能看出是什么。 因为是货船,能接待客人的地方只有一间,两人坐下后,李川便开始试探起虞清凰。 总归是商人,他还是有几分警惕心在的。 但好在都被虞清凰顺利应付过去了。 “李兄不知,虽我家在凉州有几分势力,但到了这天子脚下,才知道自己和那井底之蛙没什么两样,若是能结交个权贵世家就好了,不然也不至于这般惶恐不安。” 她满脸写着清澈和愚蠢。 让李川不禁想笑,“陆公子何必舍近求远,我李家在京都也算是能说上一份话的。”越说就越是有些自得起来,“其实我一直以来都有想法,想要做西域和京都的交易,只可惜一直没有机会,今日遇到陆公子,可真是上天最好的安排,公子有我想要的货,而我有销售的渠道。” 虞清凰脸上露出亢奋的表情,“李公子说的可真?” “我姑母可是皇后,若是我将这些东西献入宫中,到时要是得了陛下的喜欢,你这货还愁卖不出去?到时候你们就能算是皇商。” 他语气里不由自主带上了些许傲慢和轻视。 虞清凰见他状态到了,自己这时再催化一下他的情绪,于是打开那拿上船的盒子。 李川看到盒子里的东西,忍不住呼吸一滞。 居然是葡萄酒,还有琉璃杯。 那绚丽又迷人的宝石红色,透过琉璃折射出醉人的光彩。 都说葡萄美酒金叵罗,那可是比金子都珍贵的东西,就连宫里的圣上一年都很难喝到一回。 只听说封赏时送过陆将军一瓶。 现在却这么大喇喇的摆在自己面前。 虞清凰眼底闪过一抹狡黠,一切都是这么的顺利。 “今日真是陆某的荣幸,这酒不算什么,就当做是我俩交易的见证,还请李公子赏脸。” 说完就将木塞取下,红色酒液倒入琉璃杯中,散发出浓浓的果酒香味。 李川忍不住深吸一口气。 “陆公子真是客气。”他为了维持自己权贵人家的脸面,自然还是要推辞一番。 实则心里都馋疯了。 虞清凰自然是热情备至,“还请李公子满饮此杯。” 李川推拒不了,这才端起那琉璃杯,用袖子掩住一口而尽。 虞清凰同样,只不过是略沾湿了嘴唇,酒液都倒入袖中。 两人有一番谈天说地,喝了好几杯下肚。 眼看着对方酒意上头,虞清凰就知道自己的机会到了,便把话题往江南引。 “我还从未去过江南,只听说江南是桃红柳绿风光迤逦,哪里比得上凉州,遍地都是黄沙,张嘴都是一口沙。”感叹了一句,又接着道,“李兄生意能在江南做那么大,还真是厉害,这次都是运了些什么好东西回京都?可否让我开开眼界。” 这种恭维正是挠到李川的痒处,憋屈了一路正好吹嘘一番,正好酒意上头,便满口答应。 “就让你这土包子见见世面。”在虞清凰一声声的恭维下,直接领着她来到一个柜子面前。 醉酒而哆嗦的手从怀里掏出一把钥匙,打开了柜门,里面除了一些金银就是一个盒子。 那盒子是用特制的锁锁住的,李川费劲吧啦半天解开上面的锁。 虞清凰屏住呼吸。 ------------ 第五十八章 未归,可是在寻我 “看你这幅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这算什么,你只要跟我好好合作,以后我侄儿登上皇位,想要什么都是我一句话的事。” 李川扬了扬手里的单子,见她这惊讶的样子,只当她没见过世面,没忍住打了个酒嗝儿。 “这东西可是机密,我只给你看,够意思吧。”说完便将那些单据账本都放了回去,重新锁上。 “今日真是让我大开眼界,能遇到李兄,真是我三辈子修来的福气。” 虞清凰一脸谄笑继续恭维。 两人又坐回酒桌上,在一声声恭维声中,早已找不到北的李川已经醉的趴在了桌上。 虞清凰戳了下他,见他咕哝了一声又继续酣睡,这才放心下来。 将钥匙从李川身上搜出来,她将那个装着账本和单据的匣子取出,装入自己拿上船放酒的盒中。 她将李川扶起,以背对门口的方向让他撑着头,从背影看就好像是在想事情的模样。 接着虞清凰又学着李川的声音,唤来下人。 “来人,送陆公子下船,我头有些痛,暂时别进来打扰我。” 在门外的下人虽然觉得今天的少爷有些奇怪,但也没敢说什么,他可不想挨骂。 虞清凰就这样光明正大的抱着箱子下了船。 她也不怕李川醒来后会找到自己,这船会在当天离开京都,就算去查也只会被引到凉州去,更不会牵连到福运码头和商号身上。 保守起见她还在酒里下了药,醒来李川不会记得两人上船后交谈了什么。 至于这船货,会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黑市上。 没有人会知道陆舟是谁。 她就只付出里一瓶葡萄酒,就换得了这么重要的东西。 可不要太值了。 不过虞清凰知道,现在还不是处理这些账册的时候。 最重要的是回府,不知不觉居然折腾到了晚上。 若是错过相府的宵禁时间回不了府,估计又有人要作自己的妖。 从小道回到福运商号后院,她洗掉脸上的易容痕迹,换好衣服,便让老胡安排自己离开。 在虞清凰着急往回赶时,这边相府却有人不想让她好过。 “父亲,现在已经过了宵禁的时间,可是妹妹还没归家,可别是是碰到什么不好的事了。”虞清婉特意找到虞相,表情是对未归家姐妹的担忧。 “昨日妹妹在茶馆和一个陌生男子,似乎互生了些情愫,可别是……要不父亲我们还是报官吧。” 虞相脸色阴沉,在堂中踱了两步后,直接往堂外走去。 “去西厢院!若没人再报官。” 虞清婉跟在后面,心里有种阴暗的愉悦。 上一世虞清凰出府替九千岁办事,并没能赶回来。 可惜她没把握住机会,这一次可就别怪她了。 正好也给她这个亲爹对付虞清凰的借口。 一行人声势浩大的来到西厢院。 守在门外的阿蛮和玉屏都有一瞬的惊惶,回过神来,虞相都已经来到她们面前。 玉屏连忙挡在虞相面前,跪地行礼,“老爷,这么晚你怎么来了?” 虞相站在那里俯视着地上的玉屏,“小姐呢?!” “小姐今日归来后有些不适,便早早歇下了。” 玉屏心提到了嗓子眼,也不知道眼前人会不会信。 虞清婉见不得这些下人对那贱人这么忠心,明明自己也不缺吃少喝的对他们,这些下人却一个个见利忘义。 凭什么?! “妹妹真在里面?可我怎么听说她至今未归呢?难道是你这个下人做了坏事想隐瞒不报?!” “哼!”虞相也懒得和她们耽误功夫,直接一个窝心脚就踹倒了玉屏,“你对她还真是忠心。” 说完跨过她就到了房前,就在虞相正要推门的时候。 房门却从里面打开了。 露出虞清凰苍白的小脸。 “父亲可是在寻我?” 虞清凰似乎刚被吵醒一般,身上还披着外衣,头发也披散了下来。 本以为得逞的虞清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为什么你回来了?!” “今日出门或许是受了风,怕走正门将病气过给大家,便走的后门。”虞清凰扶着门框,手抵着唇轻咳了两声,配上她的脸色,好像真病了。 “我和你姐姐只是担心你。”虞相,“既然病了,就好好休息。” 敷衍的嘱咐了一句,便拂袖而去。 路过虞清婉旁边时,还睨了她一眼。 事没成,自己还倒惹了一身腥,无可奈何虞清婉咬着银牙也退出了西厢院。 剩下都是自己人后,虞清凰快步出门,将玉屏扶起。 “疼吗?要不要我找大夫来给你瞧瞧?”虞清凰很担心。 玉屏揉了揉自己胸口,重重喘了口气。 “小姐我没事,抹点药就好了。” 就这样阿蛮和虞清凰,一边一个搀扶着玉屏进了屋。 阿蛮还有些没回过神来,“小姐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说到这虞清凰都想擦汗。 其实讲真也很是惊险,在到后门时她已经错过了宵禁时间,好在后门有自己的人把守,但却在下人口中得知,大小姐去找老爷了。 虞清凰的左眼狂跳,就知道她这姐姐很乐意给自己找事。 若是想回院,几大概率会在必经之路上相遇。 来不及的情况下,只能呼唤暗卫,带着自己从屋顶上走,直接从后窗翻进屋。 此时养父已经到了院中,她只来得及换下身上的衣服,扯散头发。 若真是仔细看还是会发现,她脚上的鞋并没有换。 “若不是玉屏拖延那一会儿,估计真就要被发现了。” 虞清凰只能说是庆幸。 至于苍白的脸色,则是因为她怕高。 到现在都还有些心有余悸。 虞清凰从自己箱子里找出膏药,递给玉屏,让她一定要记得抹。 时间不早,两人便也退了出去。 虞清凰挑了挑灯芯,室内光线又亮了一分。 她从床榻底下抱出箱子,按照记忆的顺序打开那道繁复的锁。 她知道自己不该看的,但却还是翻开了本账册。 在烛火下她越看越认真,也越看越心惊。 皇后的胆子也太大了些,居然把手伸到了卖官鬻爵上。 虞清凰又预感,京都会有大动荡。 ------------ 第五十九章 风寒,心肠坏的很 然而,第二天。 虞清凰病了。 这次是真病了。 或许是因为昨天吹了江风,晚上又被托着上房顶吹了夜风,又或许是被那账本中的秘密吓到,一时之下竟受了风寒。 阿蛮见自家小姐一直未起,一看才发现虞清凰发着高热,已不知烧了多久。 忙找来府医。 一阵施针喂药,这才烧退了些。 虽清醒了,但人还是有些困乏。 半靠在榻上,任阿蛮给自己喂药。 只是这药实在是苦,虞清凰秀眉紧蹙,“阿蛮我好了,不用喝药。” 阿蛮知道自家小姐怕苦,心疼但也没办法,怎么可能任由她胡来。 “小姐怎么还像个孩子一样,大夫都说了,一定要喝完,才能药到病除。” 阿蛮话音刚落,就有一人不清自来。 “没想到妹妹还怕苦药。” 似是听到屋里人的对话,虞清婉边往里走边笑着打趣。 见是她来,虞清凰和阿蛮便收了话头。 端起药碗,她示意阿蛮下去。 阿蛮不高兴的瞪了虞清婉一眼。 这人心肠坏的很。 “姐姐怎么有空来我的西厢院?” 虞清凰脸上的表情淡淡的,苍白的脸色让她看起来更添了分破碎的美感。 “昨日听清凰你病了,今早又听闻你高热不退,我这做姐姐的自然要来看看你。”掩下眼底的嫉妒,虞清婉满脸关切坐到她的踏前,好似无比关心。 虞清凰眼神微妙,侧了下身,稍微避开了她的靠近。 “只是受了风寒,并无什么大事。”她声音有些倦怠,连绵的病意让虞清凰没有精力应对眼前的人。 虞清婉像是没察觉到她的冷淡,反而打量起她房中,又怕被虞清凰察觉到,才开口,“我知道你喜欢清净,平时父亲母亲忽略你这边,但你现在病了,我瞧瞧看你这屋里还缺些什么。” 十足的掩耳盗铃。 虞清凰只是轻抬了下眼皮,并没有接话。 虞清婉见她昏昏欲睡的模样,起身打量起她房中。 突然视线被暖阁里的一个小箱子吸引。 抬脚缓缓向那边走去。 她今天当然不是真来探病的,只是向找一样东西。 上一世虞清凰就是靠着这样东西,彻底赢得九千岁的青睐,昨天虞清凰应该就是去取这个东西的。 或许是因为她重生带来的改变,这个东西现在还没到九千岁的手里。 若是自己拿到手,再将它献给九千岁。 那这次博得他好感的就是自己。 她仿佛能看到,自己被九千岁以及太子那些优秀男子喜爱的场景。 然而手还没碰到那箱子,就被虞清凰突然发声惊醒。 “姐姐这是在做什么?” 虞清凰的声音就像一盆冰水从她头顶浇下,立马抽回伸出的手,声音有些尴尬。 “我只是觉得这里有些空,应该摆点什么。” 怕打草惊蛇,虞清婉说了几句让她注意身体,便匆匆而去。 见倒胃口的人离开,阿蛮朝着她的背影做了个鬼脸,这才进屋。 “她来做什么?一定又想着做坏事。” 虞清凰一口喝完碗中的药,眼神若有所思的落在那个箱子上。 估计还真被阿蛮说中了。 这头回到自己房中的虞清婉那是心痒难耐。 今日必须得把它拿到手,否则到时自己就失掉了这个大好时机。 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在房中来回踱步。 目光却突然落在窗外的某一处,突然福至心灵。 待到下午,虞清婉又来了。 只不过这次,她手里抱着几枝开得正好的桃花。 这时只有玉屏在煎药,见她来,忙放下手里扇火的扇子,“大小姐,您现在来得不是时候,我们小姐喝了药刚睡下。” 但这对虞清婉来说可是个好消息。 “没关系,我这不是早上来看她时,见她屋里太素,便想着我院里的桃花开得正好,放房里看着心情好,病也好得快些。” 她声音温柔但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 “可……”玉屏还想说话却被虞清婉打断。 “你只不过是我虞家一个下人,要知道这家的主人姓虞。”明明笑着但却似脸挂着一个假面。 这便是威胁了。 没再搭理玉屏,虞清婉收起脸上的假笑,抱着桃花进屋。 屋里还有一股没散开的药味,她忍不住皱眉嫌弃。 看向榻上,虞清凰闭眼安睡,或许是因为药力作用,她并没有被吵醒。 虞清婉不敢耽误,若是叫那个阿蛮的丫头回来,自己就不好拿了。 将手里的桃花随意插进花瓶中,她打开箱子,只看到里面一个匣子。 偷偷藏进袖中,看了一眼熟睡的虞清凰,志得意满的开门离开。 就在门重新合上的那一刻,榻上沉睡的人,缓缓睁开双眼。 玉屏接着进了屋,“小姐,按你的意思,放她进来了。” 虞清凰撑着坐了起来。 “她既然敢拿,我就敢给。”喉中的痒意让她压制不住的咳嗽起来,“就怕她后悔。” 玉屏慌忙上前给她拍背,并为她披上外袍。 匆忙回房后的虞清婉,挥退所有下人,关上房门,将那个匣子拿了出来。 里面到底装着什么东西? 她怀着无比好奇又激动的心情,缓缓打开。 却不想里面却空空如也。 虞清婉的心立马从最高处落了下来,恶狠狠的将那匣子掼在地上,愤怒之下更是踩了几脚。 “虞清凰!你居然敢耍我!” 她的怒吼声在房中响起,吓得丫鬟们离远了些 虞清婉生气的时候,却没发现从那匣子中飘出一些细小微末的粉尘,因为她的动作,全都落在了身上。 她无意识的挠了挠脖子和胳膊,想着一定要教训虞清凰那个贱人。 叫来丫鬟。 “拿着我的信物,去悦来客栈给我找……” 痒意逐渐蔓延,她皱眉想挠。 却只见丫鬟看着她的眼神越来越惶恐害怕,最后直接尖叫一声。 虞清婉转身来到镜前,原本如雪般光滑白嫩的肌肤,现在冒出了密密麻麻的疙瘩,脖子上,胳膊上,甚至是脸上,都被红疹占据。 看到镜中自己的惨样,仿佛是个丑陋的怪物,虞清婉捂着自己的脸,尖叫这打碎了面前的镜子。 ------------ 第六十章 诏狱,要一个承诺 阿蛮听完八卦就回来和虞清凰分享。 “说是大小姐突发恶疾晕倒,请了大夫,结果把大夫吓跑了,现在躲在屋子里不敢见人呢。” 阿蛮笑得肚子疼,比她拿月银的时候都还高兴,只恨没能亲眼目睹虞清婉的惨状解恨,“小姐你到底怎么惩治她的?快告诉阿蛮。” 虞清凰被她摇的眼睛花,“只是能让人起疹子的药罢了,只是看着吓人,过几天就能好。” 那药是荀医师离开京都特意留给她的,说是特制版痒痒粉,此药虽然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但却足够恶心人,并且没有解药,只能等几天才能消下去。 也算是给她长长记性。 别什么东西都想偷。 偷东西,还是想偷她的人生? 她是病了,不是死了。 若不是病去如抽丝,虞清凰的教训就不止痒痒粉这点了。 接着又灌下一碗苦药。 希望明天能恢复些精力,这烫手的山芋还在自己的手里。 必须得早早的送出去。 她离开李家货船时,虽然做了一些障眼法,但也不知李家会不会有所警惕。 想着事情,虞清凰混混沉沉的睡下。 好在第二天,她虽还有些发热,但总算是能起床了。 看着镜子里憔悴的病容,她叹了口气,用脂粉稍微盖住病气。 将东西贴身放好,她便出了府。 利用障眼法换了一辆马车,虞清凰并没有直接去千岁府。 毕竟千岁府的目标太大,不知道周围有多少人的眼线。 即使她偷偷前去,在证据交付的敏感的时机,去过就会留下痕迹,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可能被发现,她也不想去冒险。 所以便没让车夫满城乱逛,反而是停在了灵渠边的一颗杨柳下。 春日和煦,杨柳抽出新的嫩枝,绿油油的在风中摇摆。 虞清凰反倒是不急,反而有些惬意的闭上眼假寐。 她不急,总有人会比自己更急。 因为她知道,自己在出府的那一刻,就被卫荧惑的人监视了。 她或许能摆脱养父的人,但卫荧惑的人她却怎么都摆脱不了。 索性她也不挣扎了。 果然,没过多久,一个身着常服的男子就出现。 看他的身形和站姿,虞清凰就知道他是练家子,虎口有练刀的厚茧,是锦衣卫的人。 虞清凰没有问你是谁的蠢问题。 直接跟着男人上马车。 这次她被带到的地方,是虞清凰万万没想到的。 这是诏狱! 锦衣卫审讯的地方。 这里,她上辈子来过。 还真是让人刻骨铭心,和记忆中的没什么变化。 那道厚重铁门后好似通向阴曹地府,大门两边刻印的是狴犴狰狞的兽口,仿佛里面关着无数冤魂厉鬼。 脚步踏入其中,身后的铁门重重合上,她鼻尖仿佛嗅到了血腥死亡的味道,让她忍不住想要干呕。 顺着眼前黑沉沉的甬道前进,这里安静的可怕,一点点声音都会被放大无数倍。 只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在里面回响。 虞清凰在袖中的手握紧,努力保持平静。 总算是到了甬道的尽头,眼前有些豁然开朗,但里面的东西却足够让人毛骨悚然。 房间里,放满了各式各样的刑具。 有些刑具上面的血都还没干,似乎刚刚才用它审讯过犯人。 虞清凰的身体僵直,她视线不敢看向四周,低着头控制着内心翻涌的恐惧。 在这里她只能感受到无尽的寒冷,所有热量都被这头凶兽吞没。 有声响在身后响起。 虞清凰就像受惊的小鸟,紧绷着转身,眼里带着防备。 是卫荧惑。 见到他,虞清凰却并没有感到放松。 他手里拿着一份案卷的口供,只是那泛黄的纸面被斑斑血迹浸染,上面赫然是一个血红的巴掌印。 房间上方的通气口,撒下一束被切割的光线,卫荧惑从光下走过,脸部线条在明暗交替下显得更加冷硬。 “虞小姐可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他闲庭信步的样子,就好像走在自家花园里,冷淡的漠视一切生命。 他站在刑讯室中间的桌前,手撑在桌面,微微俯身凝视着她。 “想必一定是拿到了吧。”他唇角浅笑危险又醉人。 却足够让虞清凰不寒而栗。 这样的站位,她就像是被他审讯的犯人,若是敢说没有,他下一刻就会将桌上的刑具用在她身上。 虞清凰鼓足勇气,从怀里将那匣子拿出来。 因为放太久,匣子上都沾染上了她的温度。 卫荧惑的眉峰微微扬起,目光锁定在她的身上,那带着威慑的眼神似利刃将周身空气剥夺。 顶着身上灼人的视线,她并没有第一时间奉上。 手紧紧握住那匣子,仿佛是溺水之人的稻草。 虞清凰在心里深吸一口气,挺直脊背,即使力量微弱也想和那汹涌的海浪抗衡。 “我希望千岁能给我一个承诺。” 鼓足全身气力,终于将这句话说出。 “说说看。” 卫荧惑的眼神转变为审视,那张妖冶的脸上虽然看不出喜怒,却还是隐藏着一丝杀意。 若是下一句让他不悦,那她今天估计都没法顺利走出去。 “只为求一命。”虞清凰咬着颤抖的牙关,才让自己的声线没有颤抖。 卫荧惑的眼神微眯。 那双幽深的眼眸里似乎吸收了所有光线,单单只是一个简单的对视,就足够让虞清凰心生怯意。 但卫荧惑却只是缓步靠近她。 距离靠近,她好似被深渊凝视。 “我还以为虞小姐不怕死。” 虞清凰后脊出了一身冷汗,但还是强撑着开口,“我怕死。” 她的声音很小,很微弱。 但卫荧惑还是清晰的听到了。 “我怕毫无意义的死,我还有爱的人,也有想要找的人,所以我想活。” 她鼓足勇气看向他的眼睛,“我只是想活而已,就这么简单。” 虞清凰最终没有等到卫荧惑的回应。 她以为自己失败之时,有些失望的垂下头。 却不想手里的重量一轻。 那匣子被卫荧惑拿走了。 这是他无声的承诺。 虞清凰心头一松,仿佛重压在自己头上的压力被卸下。 双腿有些发软。 自己还真是没出息。 ------------ 第六十一章 晕倒,真是小心眼 本就还生着病,刚刚又一直紧绷着神经应对卫荧惑。 松懈下来,虞清凰只觉眼前一黑。 毫无预兆就摔在了地上。 卫荧惑正准备跨出门的脚步顿住了,循声回头。 就看到虞清凰躺在了地上。 眉头微皱,今天他本就困乏,没什么耐心在,。 刚才还在自己面前挣命,现在生死不知躺在他面前。 卫荧惑折回身蹲在她面前。 抬手戳了戳她的脸。 动作有些太不怜香惜玉。 因为他的动作,虞清凰本就因为高热难受,即使昏迷,秀眉也皱巴巴的团在一起。 额头渗出细细密密的汗水。 只是呼吸有些重。 还有气,活着。 确认她暂时死不了,卫荧惑也没管。 再次站起身,留下孤零零的她,在冰冷的砖地上缩成一团。 卫荧惑也不知道自己是中邪还是怎么的,居然起了一点善心。 脚步再一次顿住。 烦躁的叹了口气,吩咐手下,“带回府。” 昏迷中的虞清凰根本不知道,她差点被抛下自生自灭。 连绵的病势不断攻击着她的身体,她只觉得一会儿冷一会儿热。 梦里她好像回到了上一世的诏狱中。 她被关在水牢里,冰冷刺骨的水没过脚踝膝盖,双腿都快泡烂,却只能咬牙坚持站在水中。 仰头便是水牢上方巨大的透明穹顶,微弱的光线落进来,她贪念着这丝温暖。 冰冷的石墙上滴滴答答又水珠落地声,但潮湿又阴暗的角落连光都照不透。 没有审讯,也没有上堂。 她的罪行就已经被落实。 其间那些她亲爱的家人却一眼都没来看过。 寒意顺着脚底蔓延至四肢百骸,虞清凰只感觉到好冷。 五感被黑暗和寒冷剥夺,即使在昏睡中她也觉得难熬。 挣扎着想要抓住些什么,能带给自己一些温暖。 好在,她抓住了什么。 有人却想抽走。 虞清凰倔强的不肯松手。 最终是那人落败。 千岁府。 卫荧惑薄唇紧抿,眼神犀利如刀,看着睡着都不安分的女人,紧扯着自己袍角。 只觉自己将她带回府是个错误。 他真是疯了。 卫荧惑肃着一张脸,双眸浸着寒光,任谁都能看他的烦躁。 “别让她死在我府里。” 这句话是对着旁边的大夫说的。 那大夫哆哆嗦嗦,手里的银针都要拿不稳了。 但为了自己的小命要紧,手上的动作一刻都不敢停。 也不知道是大夫的医术了得,还是虞清凰身体好。 虞清凰悠悠转醒,她脑子有些混沌,还有些沉浸在刚才的梦里。 骤然看到自己床边坐着卫荧惑,她还以为自己任在梦里。 下意识的一巴掌打了过去。 没想到直接被卫荧惑捏住了手腕。 手腕处的疼痛传来,虞清凰这才清醒过来。 她倒吸一口凉气。 自己都干了什么?! 蕴着冷意的眸子落在虞清凰的身上,她觉得自己就要被他的视线凌迟处死。 “虞小姐,这是要恩将仇报?” 虞清凰咬着下唇,紧张得一动都不敢动。 “是你坐的太近,我只是正常反应罢了。” 却不想卫荧惑冷哼一声,脸色黑到快要滴出水来,“若不是你拉着我衣服,你以为我想在这里?” 虞清凰这才发现,自己好像又扯着人家的衣服了,连忙松开手。 “看来虞小姐很喜欢我的衣服,第一次也是拉着我的衣服不放。” 想到和卫荧惑的几次交集,她脚趾扣紧。 嘴唇微张,想说什么,却咽了回去。 卫荧惑松开手,“虞小姐现在可又欠了我一条命。” 虞清凰不置可否,谁让她今天居然病倒在他面前,反正她债多不压身,和他的牵连纠葛多了,自己也好更心安理得的借他势。 “千岁下次若有用得到我的地方,我定万死不辞。” 揉了揉手腕,或许是因为他太用力,竟在她手腕上留下了一圈红痕。 她手本就白皙,这样对比之下,就显得那抹红痕格外刺眼。 卫荧惑觉得那抹红有些刺眼,不耐烦的蹙眉,起身往房外走去。 “既然死不了,就不留虞小姐。”正大光明的赶客,又似轻描淡写的提了一句,“记得补齐药费。” 虞清凰知道,他绝对记仇了。 真是小心眼。 她心里这样想着。 没有回头,卫荧惑背后却像是长了眼睛一样,“别在心里骂我。” 虞清凰:“……” 这人还真是,自己当初是怎么想不开居然想要勾引他的。 既不怜香惜玉又喜怒无常,还小心眼! 谁喜欢上他,真是倒八辈子血霉。 气得虞清凰都感觉没那么难受了。 从千岁府出来。 虞清凰只觉一身轻松,烫手山芋已经送出去。 她证明了自己的价值,也勉强算是上了卫荧惑的船。 只不过再次回到相府。 相府却是鸡飞狗跳吵嚷不停。 原来是虞夫人和在屋里躲病的虞清婉在互扯头花,虞夫人本就因为失权而心理不平衡,连每月的份例都少了许多,而最近虞夫人又听说,虞清婉送了皇后一尊玉观音。 想着自己曾经对她那么好,一腔爱女之情全都错付了,反而在自己困难的时候花钱讨好皇后。 这不听说虞清婉病了,她就来看热闹,当然也是踩虞清婉一脚解解气。 只是看到虞清婉那副可怖的模样,虞夫人当场就吐了出来,之后更是在院里大笑,说是她的报应。 虞清婉本就因为红疹有些崩溃,现在听到虞夫人的嘲笑,更是想要发作。 对于这无聊的吵嚷,虞清凰并不想搭理。 她只想安静的路过。 却不想被虞清婉看到,直接冲过来拉住她。 “妹妹你为什么要害我?!”她似受害者般捂着了脸,无助又悲伤,“我知道你怨我抢了你的婚约,但你却要下毒毁我的容。” “姐姐又想污蔑我吗?”虞清凰脸上还带着病后的虚弱,但眼神却没有退意,“既然姐姐认定是我做的,那我们就去官府,看看究竟谁对谁错。” 听到要去官府,虞清婉下意识退了一步。 自己这些话或许能骗骗那些小姐夫人,若真进了公堂,岂不是不打自招了。 “我,我不去!” ------------ 第六十二章 故事,恶毒真千金 “姐姐既然一心觉得我要谋害你,那我们就必须得上公堂好好说清楚才是。” 虞清凰这次却不想算了,既然没办法安心做旁观者,那就别怪她不客气。 应付了卫荧惑那边,接下来,是该教训一下一直踩着她脸蹦跶的虞清婉了。 虞清婉对她而言,就像一只杀不死的小强,坏的彻底但伤害性不强,打又打不死就纯恶心她。 关键时候还容易坏事。 若不是之前顾虑太多,她才没有下重手。 几次虞清婉对自己的污蔑陷害,都是简单反击回去就算了。 估计也就是这样,才让她产生错觉,觉得自己很好对付。 虞清凰一步步向她走近。 顶着一脸红疙瘩的虞清婉差点没做好表情管理,脸扭曲了一瞬,莫名害怕的向后退。 “清凰你为什么要逼我。”一个失神就被自己的裙角绊倒,跌倒在地,她顺势捂着脸哽咽起来,“我只是想和你好好相处罢了。” 虞清凰冷眼俯视着她,“姐姐既然有这么多委屈,觉得是我欺负了你,那我们更要去官府。” 她笑了下,似乎想到了什么,恍然大悟般的说道,“对了,顺便也可以和大人聊聊,那个叫李玄的。” 听到李玄的名字,正沉浸在自己假哭情绪里的虞清婉哆嗦了一下。 他?! 难道虞清凰都知道了?! 虞清凰当然知道,那天后顺便就派人查了李玄的底细。 还真是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她让那个一个败类接近自己,用心何其险恶。 虞清婉突然发现,周围围了一圈下人,虞夫人也一脸亲者痛仇者快的表情,恍惚的站起来想躲回屋里。 却被虞清凰拉住手,把她向外拉,“京都府尹铁面无私,自然会彻查清楚,姐姐也不必害怕他会包庇你我之间的哪一个。” 没想到虞清凰会这么强硬直接的手段,虞清婉被打得措手不及。 现在这样子不能出府,不能去官府。 她不要被大家知道现在自己这个丑样子,也不想被打板子,更不想坐牢。 她还有和太子的婚约,要是被传出去,自己的婚约岂不是就泡汤了。 虞清婉慌得不行,她挣扎着,却不想虞清凰的力气这么大。 她根本挣脱不开。 “清凰我不要去官府,你放手,我不要去!” 然而两人才到院外。 “吵什么吵?!”虞相带着怒气的声音响起,见两人更是生气,“成何体统!” 虞清凰这才放手,对养父行了一礼。 “姐姐一心觉得我要谋害于她,清凰心中不忿,解释再多也苍白无力,为求清白,只能报官。”她这话让人找不到什么错处。 虞相沉着一张脸,越看越觉得虞清婉空有一张脸,脑袋空空,那点手段幼稚又低级,现在更是连脸都毁了,若不是还需要她来连接太子一方,他连管都不想管着蠢人。 虞清婉没精力注意虞相的脸色,只想寻求亲爹的帮助,来阻拦这个疯女人,“父亲,女儿只是心情不好一时嘴快,伤了妹妹的心,我绝不是有意的。” 虞相摆了摆手,示意都别说话,“行了,大家都是一家人,这点事居然还要闹到官府,是想所有人都知道,我相府治家不严,兄妹阋墙。” 作为虞府大家长,虞相是有绝对的话语权,这场冲突似乎也就此消弭。 但虞清凰可不想就此放弃。 都欺负到自己头上了,可不是他一句话就真的算了。 当晚一封信就从相府到了秦知微手里。 秦知微看完整封信,冷艳的面容染上一抹笑意。 再一次佩服自家小姐的聪明。 也就在第二天,坊市茶楼里逐渐流传起这么个故事。 茶楼说书先生讲得那是个神采飞舞。 “各位客官且细细听来,那城西王员外那可是名声远扬家风清白的人物,与夫人育有一儿一女,王小姐那是美若天仙才名出众,可谁也没想到!” “那王小姐居然是抱错的假千金,王员外寻回真千金,想着一同生活,也算是佳话。可却不想那真千金心生怨恨,便夺了王小姐的婚约,更是多次挑拨离间,一时之间王府里那是鸡飞狗跳。” “真千金还不解气,这次更是势必要毁了王小姐。”听得堂下的观众跟着又是生气又是好奇,直呼快些讲。 说书先生一拍桌板,继续讲道,“真千金不知从何处寻来一奇人,那人是个骗财骗色的浪荡公子,长得是一副好皮相,可私底下却是作奸犯科为非作歹,不知误了多少女子的一生。真千金便花重金找来此人,寻摸机会想要撮合两人,用心何其歹毒。好在那善恶到头终有报,王小姐识破那骗子真面目,而那假千金也受上天惩罚,脸上长满疙瘩不敢见人。” 堂下看客直呼痛快,开始议论起来。 而这个故事,就这样像疫病一般扩散得整个京都人都知道。 当然有些不明其中涵义的百姓,也只当是个故事,但知道虞丞相家真假千金的人,却不自觉的带入其中。 那王员外不就是虞丞相吗,一儿一女,真假千金,太子的婚约,还有这段时间的相府的鸡飞狗跳,还真一一对上了。 而且还有人将一个叫李玄的骗子扭送京都府衙,这家伙骗了不知道多少小姐夫人,还害得一位小姐丢了性命。 还有人听相府下人传出来的消息,相府大小姐脸上长满了疙瘩,最近都不敢出门。 这便更加确定了那故事的真实性。 于是故事越传越广,京都世家圈子里,几乎人人都知道了。 也拿这事来当宴会诗会的谈资。 “我就说吧,那虞大小姐心思险恶。” “看着柔柔弱弱挺惹人心疼的,没想到啊。” “她不装柔弱能得到太子殿下的青睐吗,哼,可怜了二小姐。” 虞清婉的名声就更加臭了。 虞相捏着鼻子想要压下去,但作用不大,反而只会让大家更加确定,越传越离谱。 躲在房里的虞清婉,虽然脸上的红疹消了一些,但还是气得将房里的东西都砸了个遍。 她都不用想,就知道这一定是虞清凰的手笔。 “虞清凰,我要杀了你!” ------------ 六十三章 弹劾,时也命也 因为虞清婉的丑闻,让皇后很不高兴。 她可不想让所有人都觉得自己选错了人,在众人面前只说的谣言,维护虞清婉的名声。 但私下还是送了两个教养嬷嬷到了虞府,说是教习一些宫中规矩,其实真实目的是个人都懂。 大家都懂,为了虞相手里的政治资源以及他的支持,只要不是触及底线的事,皇后都能忍下来。 只不过宫里却传出,太子殿下想要退婚,然后被皇后禁足的小道消息。 而这一切的幕后推手虞清凰,则悠闲的躺在院中摇椅上晒着太阳。 为了让这个故事顺利且快速的传开,她可是花了大价钱的,但她最不缺的就是钱。 既然能花钱解决的事,那都不算事。 就是这么豪横。 她慢条斯理的吃了口案几上的桂花酥,最近的烦闷总算是被美食治愈了一些。 这桂花酥吃起来很是美味,于是虞清凰便让阿蛮打包一些,她安排人私下送去给如意。 也不知道那小团子会不会喜欢。 后面秦知微还请示,是否要再加一把火,再闹大一些。 然而却被虞清凰拒绝了,因为知道只要虞相一日不倒,虞清婉也不会有事,舆论战的伤害性,对有权利的世家大族来说是有限的。 而且她猜想,很快另外一件事就要轰动整个京都了。 果然,并没有让虞清凰等太久。 虞清婉的丑闻就被另一桩大事给压下去了。 李家人被弹劾了。 罪名足足有十七项。 其中最严重的就是卖官鬻爵,李家作为外戚,在朝中也有不小的势力,李家大老爷任吏部侍郎,掌管天下官员的任免调动事务。 却不想这居然被李家人做成了一门生意,下面的人只要肯花钱,就能升迁晋级,距离京都远一些的地方,更是将官位直接拍卖的形式卖出去。 简直闻所未闻之事。 弹劾之人更是呈上了各项罪证,让李家都无力辩驳。 这事震动了整个朝野。 皇帝更是震怒,当场吏部侍郎就被卸任,下令查抄李府,李家全族都抓入大牢。 后宫中皇后也被此事牵连,被罚在殿中静思己过,后宫事务暂由王贵妃代为执掌。 这次对太子一党来说,是一次重创。 而且李家的案子还是交给九千岁审理,连私下运作都不行。 当天李府的大宅就被锦衣卫团团包围,主子全部套上枷锁被抓,府里的丫鬟小厮婆子们通通遣散。 之后就见着一箱箱的金银珠宝玉器古玩被抬出来,数量多得那一队马车足足跑了三趟,才拉完。 真让人不禁感叹。 眼见他高楼起,眼见他楼塌了。 时也命也。 之后清点下来,就单单李府,除了一些田产地契外,单单金银就搜出了八千万两。 都能比得上国库了。 皇帝在看到那个数字后,差点背过气去。 更是勒令严查京都各个官员,是否贪赃舞弊。 一时之间京都官员们各个人心惶惶,不敢冒头为李家求情,生怕自己就成了那个出头鸟,被明正典刑。 可能这里面最高兴的就只有虞清婉了,只要有人为她挡刀,哪怕是皇后的母家又怎样。 而且她脸上的红疹总算是消了。 便想着借此机会进宫好好安慰一下太子。 “殿下安心,你还有我呢,清婉会永远陪在殿下身边的。”她满脸深情的看着太子,双眼含着雾气,楚楚动人惹人心动。 可惜虞清婉挑错了时机,卫景珩因为李家的事刚被皇上斥责了一番,虞清婉这幅模样就是演给瞎子看。 卫景珩冷眼看着她,语带嘲讽,“若我不是太子,你还会喜欢我?” 虞清婉不知道自己哪里出错了,“殿下怎么能这么想我,难道您也听信外面传的谣言?还是妹妹又和殿下说了什么?” 她低垂着头,身体微微颤抖,时不时发出一声啜泣,水汪汪的眼睛写满了委屈,泪珠顺着脸颊滑落,虞清婉知道自己怎么样子是最好看的。 这样子是个男人都无力抵挡,太子手指微动,最终却攥紧手没有动。 “不关清凰的事,你走吧。” 说完就直接进了内殿。 这边虞相私底下和几人会面。 个个都是朝中重臣,当然也是虞相党派里的人。 光线昏暗的室内,香斗中有丝丝缕烟气渺渺升起。 “太子怕是不中用了。”坐在主位的虞相率先打破平静。 几人俱是相互对视,却没有打断,等着虞相后面的话。 “今日太子为李家求情,惹得陛下震怒,更是狠狠斥责了一番。”他的声音很低缓,所有人却听得很认真,“陛下一直以来就靠着我还有太子,以及那位,形成三方制衡。这次李家事发,或许是陛下有意为之,因为若我真和太子联合,太子势大,必然有逼宫之势。” 几人听完都心神一震。 “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罢了,但我们也不能掉以轻心。”虞相的声音有些疲惫,但也说不出的阴沉。 有人道:“相府和太子的联姻怎么办?” 一时大家都看向虞相。 虞相却是笑得冷酷,“一个女儿罢了,有没有她都不影响大局。” 大家都了然一笑。 不管是真千金还是假千金,都只是他虞相操控局势的一枚棋子。 其中一人开口,提到了无法忽略的人,“难道我们就坐视那九千岁乘机做大?要知道李家派系一拔出,这朝里可多了不少空缺,他能忍着不插手?!” “别这么悲观,我们还有机会。”虞相冷哼一声,他不了解卫荧惑,但他够了解陛下,“这条疯狗,陛下又怎么会让他成长到噬主呢。” 不知有多少阴暗的秘密在暗中涌动,搅动着京都这摊水越来越浑浊。 这边的虞清凰总算是趁着这个机会出府去找意儿,难得不用顶着被发现的负担。 带着阿蛮一路到了城南的院子里。 就看到小团子乖乖的坐在院子的石桌上,认真画着什么,连虞清凰到了都没察觉到。 照顾如意的下人想要提醒他,却被虞清凰制止了。 她唇角上扬起一抹温柔的弧度,轻轻上前,从后面轻轻捂住小家伙的眼睛。 “猜猜我是谁?” ------------ 第六十四章 意儿,咱换个爹 “娘亲!” 听到声音第一时间就认出来,小团子激动的从石凳上下来,赖在虞清凰怀里腻腻歪歪不肯下来。 虞清凰捏了捏小家伙脸颊,顺势抱着他坐在了石桌前。 被抱着小家伙还有些害羞,时不时拿自己那圆溜溜的眼睛看虞清凰。 实在是太可爱了。 虞清凰拿自己的下巴蹭了下小如意的头顶,惹得他咯咯咯的笑个不停。 此时此刻,春风和煦,岁月静好。 虞清凰视线落在了桌上的纸上,是刚才小如意画的。 稚嫩的线条勾勒出三个人的轮廓。 她拿起,“这是意儿画的?” “嗯嗯。”小如意咧着嘴点头,手指指着画里的小人,挨个介绍,“这是娘亲,这是爹爹,中间是意儿。” 他一脸期待的看着虞清凰,脸上都差快写着‘夸夸我’三个字。 虞清凰当然不忍心看他失望的表情,“我们意儿画的真棒。” 不过想到了那个性格恶劣的家伙,虞清凰真想象不到自己未来和他成为一家人的画面。 试探的开口,“意儿,要不咱换个爹?” 小如意小小的脑袋大大的问号。 “爹爹又惹娘亲生气啦?”说着握紧小拳头挥了挥,“娘亲放心,以后我帮你教训爹爹。” 虞清凰被他可爱的模样惹得发笑。 小如意很认真的替他爹爹说好话,“连娘亲都不想要他,那爹爹岂不是没人要了,会很可怜的。” 虞清凰脑海里下意识想到卫荧惑那张脸,完全就是一副断情绝爱的样子。 他有一天也会为了爱一个人奋不顾身吗? 想想就觉得诡异。 “娘亲开玩笑的。”只好糊弄小孩,略过这个话题。 难得有这么好的机会,虞清凰也不想把孩子一直拘在院子里。 这个年纪最是调皮的时候,但小如意却懂事得让人心疼。 让怎么做都乖乖的听大人话。 于是便带着小家伙出门上了马车。 她今日是打算带如意去拜访杨先生。 其实之前就一直有这么个打算,但那时她分身乏术,也不想因为自己的事牵连到杨先生。 索性现在京都正乱着,应该没人会注意到她。 马车来到明山,沿着山道蜿蜒而上,很快就看到了杨府的宅院。 原本热闹的门庭,因为这几日京都的风波,总算是消停了一些。 “娘亲是带我来找杨先生?”小如意看到熟悉的地方,小短腿开心的晃悠起来。 虞清凰倒是有些惊讶,下意识道,“你怎么知道杨先生?”说完又觉得自己有些傻,如意应该是穿越前就认识的杨先生。 “杨先生是娘亲给我找的开蒙老师,杨先生可厉害了。” 小家伙眼里满是对即将见到熟人的高兴,倒是让虞清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能将杨先生请来当开蒙老师,好像还真是自己会做的事。 不再多想,将小如意抱下马车。 在小家伙的强烈要求下,虞清凰便只好将他放下,牵着他的手。 杨府大门被叩响。 “来了来了。” 开门的没想到是熟人,杨府的管家也是见过虞清凰的,只不过那是三年前,比起三年前,现在的虞清凰只是褪去了一丝青涩,现在看起来更加丽质天成了。 管家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虞小姐,真是是你呀虞小姐。” 虞清凰将手里提着的礼物递给管家,“好久不见张伯,今日特来拜访杨先生和杨夫人,会不会唐突了些?” 管家张伯接过虞清凰手里的东西,笑着将人迎了进府。 “老爷和夫人可是一直盼着小姐你来呢,哪里会唐突。”说着一脸激动的喊着老爷夫人。 听到声音的杨先生和杨夫人从大厅出来。 “老爷夫人,是虞小姐来了!” 杨夫人激动快走了两步,差点一个踉跄,好在被杨先生扶住。 “杨先生,夫人。”虞清凰走到两人面前,“好久不见,甚是想念。” 杨夫人激动的眼睛通红,拉着虞清凰的手往里走。 “若是当年没有你,何来我们夫妻今日。”说着就要掉起眼泪来。 几人坐下后。 杨先生安慰自家妻子,“这可是大好日子,虞小姐来了是高兴的事,你怎么还哭了。” “我这是激动的泪,我看你真是读书读傻了。”杨夫人锤了他一拳。 看着两人到如今还这么恩爱不移,虞清凰也替他们感到高兴。 杨先生这时终于注意到还有一个人,看着虞清凰身旁坐得板正的一个小小身影。 长得也和虞小姐太像了。 “这是……?” 虞清凰拍了拍如意,向两人介绍,“这是我儿子,卫如意。” 在信任的人面前,她并不想隐瞒自己和如意的身份,总觉得那样会伤害到如意。 卫如意也起身给两人行了一礼。 两人都疑惑的对视了一眼,他们可都是在三年前见过虞清凰的,怎么自家恩人突然冒出来个比自家女儿还大的孩子。 不过即使困惑,两人也都没有探究。 既然虞小姐信任他们俩,他们也不会多嘴说什么闲话。 杨夫人看着这孩子心里就觉得欢喜,“这孩子,真是生得粉雕玉琢,我一看就喜欢。” “若是虞小姐的孩子,定然聪明,可开蒙了?”杨先生也一脸慈祥的跟着说道。 “师母我也喜欢你。”小家伙的嘴就是快,“师父,我已经学到幼学琼林了。” 虞清凰还没来得及阻止,他都说完了。 一时之间虞清凰后悔怎么忘记告诫他别叫错了。 却不想杨先生却抚着胡须高兴笑道,“不错不错,我正想收个像你这般可爱的学生。” 虞清凰连忙将小家伙扯到自己身后,“小孩子说笑,杨先生可别当真,您教他是杀鸡用牛刀,别为了违背您的本心。” 杨夫人却连忙打断,“我看小如意就很聪明,反正他教一个是教,教两个也是教。” “我收学生看的就是眼缘,小如意就很合我的眼缘。”杨先生表示原则都不是问题。 虞清凰有些无奈,自己真就是来串门的,怎么结果却成了来求学的? “我知道先生一番好意,但若意儿真被先生收下,我也希望他过了先生收徒的那一关。”她认真想了想,还是坚持道。 “还请先生考教。” ------------ 第六十五章 拜师,我考考你 杨先生对虞清凰感恩爱护之中更多了一丝佩服。 要知道他这门外每天多少世家子弟,都想要向他求学问道,虞清凰作为他和夫人的恩人,只要她开口,手下卫如意也是很简单的事。 但她却并没有仗着这份恩情,要他们回报什么。 杨先生对着小如意露出一个亲和的笑容,完全和他平时对待那些世家子弟是另一副模样。 “如意我来考考你,即使答不出来也没关系。” 小家伙一听要靠自己,自信的挺了挺小胸脯,显然是对自己很有信心,“先生请出题。” 杨先生很是满意的点点头,想了想说道,“你既说学到了幼学琼林,那以铜为镜,可整衣冠;以古为鉴可知兴替。此句何解?” “这句话出自卷器用篇,意思是用铜做镜子,可以整理衣冠,用历史做镜子,就能知道王朝兴盛更替的理由。”如意说的很顺畅,连半点磕巴都没打。 杨先生眼前一亮,继续提问,“桃李不言,下自成蹊;道旁苦李,为人所弃。你觉是何道理?” 如意眼睛滴溜溜一转,“这句话出自花木篇,意思是桃李虽不能言语,但人们爱它的花和果,自然便在树下踩出一条小道,而若是苦李,即使生长在路边,也会被人嫌弃。一个人只要有真才实学,品德高尚,即使不宣扬也会获得大家的认可,但那些徒有其表的人,最终会被大家嫌弃。” “甚好,甚好。”杨先生满意极了,这孩子的天分和心性都极佳,“如意可比我想的还要厉害,这么个好苗子我必须收下。” 连虞清凰也没想到,意儿居然这么聪明。 于是一次做客就成了收徒。 杨夫人这时抱着刚睡醒的雪儿过来,刚睡醒的雪儿见有客人,还是一个这么漂亮的姨姨和一个长得那么好看的哥哥。 “虞小姐,这就是念雪,若不是当初遇到了你,雪儿也不会平安出生,也就没有我们这一家。”说着就要让雪儿给虞清凰磕头。 虞清凰可受不住,忙将那小雪团子抱起来,“没想到雪儿都长这么大了,当初她刚出生的时候,那么小一只。” 当时雪儿可以说是被她接生下来的,也算是亲自见证了一个小生命的诞生。 雪儿则完全没有被陌生人抱着的害怕,小手摸上虞清凰的脸,“姨姨你真好看。” 小孩子话得磕磕巴巴,但这童言童语惹得在场众人开怀大笑。 虞清凰将雪儿放下,念雪就蹬着小短腿跑打卫如意面前,拉着如意的手。 “这个哥哥好漂亮,我要哥哥陪我玩。” 如意看向虞清凰,似乎在等她同意。 虞清凰点头,小如意这才小心翼翼的牵着念雪的小手往外走。 “雪儿妹妹,我们出去玩。” 雪儿有了新玩伴,连看自家父母一眼都没有,直接就跟了出去。 杨夫人好笑的摇了摇头。 看着两个孩子在院子高高兴兴的玩耍成一团,虞清凰这才放心。 今天真的来对了,小孩子还是要和多和小孩子接触,这样他们的天性才能得到释放。 杨先生有些担忧的转到正题上,“虞小姐,我知你有意脱离相府的掌控,可否需要我的帮忙。” “是呀,你可千万不要客气。”杨夫人也接着道。 虞清凰知道他们是真的关心自己,但她还是不想将他们牵扯进来。 杨先生和杨夫人虽说都是世家大族,但两人都是纯粹之人,不然也不会避世而居。 或许她可以选择利用他们,也能达到自己的一些目的。 但是她不会这么做。 若真是做了她会看不起自己。 “先生夫人,叫我清凰就好。”转而又继续道,“最近京都并不安稳,先生切莫为我枉动,我虽身弱,但也有几分保命的实力,只是有一件事是我放不下的,那就是如意。” 她看向外面正在帮雪儿捉蝴蝶的如意。 “之前一直将他藏在城中,我心里本就愧疚,这次阴差阳错拜了先生为师,而且意儿和雪儿又能玩闹到一起,我便厚着脸皮求先生和夫人,帮忙照看几日。” 杨夫人立马拍着胸脯保证,“既然我夫君收了如意做学生,那我们自然会好好照顾他,你就安心做你的事,正好我还觉得雪儿没有兄弟姐妹会寂寞,两个孩子在一起,我这府里也能热闹一点。” “夫人的意思也是我的意思,清凰就别和我们见外了。”杨先生一脸真诚。 虞清凰又怎么能不感动呢。 就这样,虞清凰让小如意当堂行了拜师礼。 也算是正式结成师徒之情。 平时如意就留在杨府读书,想虞清凰了就回城。 说好之后,虞清凰便领着如意回城收拾些行李,待后日便派人送他来杨府。 离开时念雪还舍不得陪她玩的如意,扯着他的袖子不让他走,还是如意哄了半天才罢休。 “那如意哥哥记得一定要快点回来哦,拉钩。” 两小只凑在一起拉钩约定好。 杨夫人也很是不舍,打包了一些自己做的糕点,让虞清凰带回去吃。 而杨先生则一个劲儿嘱咐如意,让他在家也别忘了学习,被杨夫人一个肘击才停止唠叨。 拜别杨先生一家人,马车朝着回城的方向驶去。 虞清凰轻拍了下他的小脑瓜,“在杨府你是故意的吧。” 小家伙抱着她的胳膊撒娇,“还是什么都瞒不住娘亲,那娘亲会讨厌我吗?” “下次你想做什么,可以告诉娘亲,只要不是坏事,娘亲能做到的,就一定会帮你,不然我会觉得,意儿是嫌弃娘亲了。”她没有责备,只是告诉他,他只是个小孩,可以依靠自己。 “我是想跟着师父继续学习,只有变得更聪明,才能更好保护娘亲。”他仰头眼中是对虞清凰满满的依赖。 虞清凰眼睫轻颤,她只是轻声答道,“嗯嗯,好。”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虞清凰突然透过扬起的车帘,看到了窗外一角刚发生的事。 她好像在刚才岔路口过去的马车上,看到一个熟悉的人。 是陆夫人。 ------------ 第六十六章 追踪,陆夫人失踪 城内,将军府。 陆将军急得满头大汗的从外面回来,正好看到两个儿子,表情激动,“怎么样?找到你们娘亲了吗?” 双生子都摇头表示没有。 今日陆夫人难得出府,却不想就在一处茶点铺内,丫鬟被人引开,再回来却发现陆夫人不见了,找了一圈没找到人,丫鬟慌忙回府报信。 陆将军带着人找遍了城中的每一处,但都没寻到人。 他是又急又怒,若是对付的是自己,陆将军怎么都不会有半点害怕,哪怕是上了战场,他都可以做到巍然不动。 但偏偏失踪的是他的妻子。 她身体不好,若是真出了事可怎么好。 他还没找到他们的女儿,现在夫人又失踪了。 陆将军觉得自己的天都快塌了。 “到底是谁干的?!” 愤懑之下,手用力锤在身旁的桌上,桌面瞬间出现了一道裂痕,而陆将军的手也出血了,但他丝毫不在乎。 心里担心着爱人,让他无暇顾及其他。 双生子担心的对视一眼,心里不止要担忧母亲,还要顾念着父亲。 陆景初皱眉,“我已经在城中安排好人,会挨家挨户排查,但就怕是人没被藏在城里。” 这才是最让人害怕的,若是犯人真出了城,再想找到那简直就是大海捞针。 “若是找不到人,那就只能将主要力量集中在犯人身上,只要找到是谁干的,那就能找到母亲。”陆景瑜则是有不同的看法。 他抱着手臂在厅中踱步,他问道,“引丫鬟离开的人找到了吗?” 陆景初又如何没想到,却只是无奈的摇头,“那人伪装过,根据丫鬟指出的画像,根本就没找到人。” 一时之间事情仿佛陷入僵局。 “那就只能想想,到底会是谁有动机害我们家。” 双生子的视线同时看向沉默的父亲。 这京中将军府的敌人太多,难道还真能一个个的找到对峙,那么可都是朝廷要员。 若是陆将军敢擅动,那就有人敢参他个忤逆谋反。 而且现在正是敏感时期,皇帝正在气头上,正怕逮不到他的错处。 陆将军明知如此却侧身将旁边的长枪拔出,拿在手上就要出门。 显然知道即使要冒大不韪,他也只能这么做了。 好在被双生子一左一右的拉住了。 “父亲不要中了敌人的计谋。” “是啊父亲,或许那人就要激怒您,到时候母亲找回来您却不在了,她该多伤心。” 被担忧冲昏头脑的陆将军,总算是被劝下了。 无力握住手中的长枪,咚的一声落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 “是我没有保护好她们。”此时他心中只有对妻女的愧疚。 或许就不该回来。 一团阴云笼罩在将军府的每个人心头上。 这时陆景初却突然开口,“这事单靠我们自己,肯定找不到,既然如此,我们索性就闹大一些,闹得那幕后之人无法安坐最好。” 陆景瑜看向自己哥哥,“你想怎么做?” 闻言,陆景初却是看向皇宫的方向。 城外,官道岔路边。 虞清凰觉得是自己看花了眼,怎么好像在刚刚路过的马车上,看到挣扎的陆夫人。 叫停马车,再伸头去看,那辆马车已经走远。 而那个方向却是远离官道。 只是恍惚中的一眼,虞清凰没法判定什么,心里有些疑虑,但想着应该是自己多想了。 便让马夫继续赶路。 然而,最终马车还是停了下来。 因为她心里有个感觉在告诉她,若是错过了,自己一定会后悔莫及。 明明只见过陆夫人短暂的两次,却不知不觉将她记在了心底。 她看向小如意,想问问关于陆夫人上一世有没有经历过这一遭。 但想想却觉得自己犯蠢了,既然将军府的那场污蔑被自己帮忙避开,那将军府后面的发展就已经改变,如意又怎么可能知道。 “意儿,我让车夫单独送你会回城好不好?娘亲刚才好像看到了陆夫人,我不放心。”虞清凰和意儿解释缘由,她怕会有危险,带着意儿也不安全。 小如意却抱着虞清凰的胳膊,不让她独自一人行动,“娘亲你别想丢下我,不管有没有危险我都要跟在娘亲身边!娘亲你放心,若是真有危险,意儿立马躲起来,我最会玩躲猫猫了,到时候谁都找不到我。” 实在是被他磨得没法,还有就是若再不追上去,估计就追不到那辆马车了。 于是虞清凰只好妥协,让车夫向着那边的岔道追上去。 当然还不忘叮嘱如意,若是遇到危险该怎么做。 如意认真听着,也乖乖点头。 这一路追赶,虽然距离拉开了,但好在这条道没有岔路,只需要沿着车辙跟上就是了。 不知不觉追了多久,总算是在前方看到了那辆马车。 虞清凰赶忙让车夫停一停。 因为这是条废弃的乡道,路两边荒草丛生,过路的人都没两个,更别说马车了。 一旦跟得太紧就会被发现。 于是就这样不远不近的坠在后面跟着。 而虞清凰也逐渐确定心里的猜测,哪怕不是绑了陆夫人,这伙人也没干好事。 谁家好人会往这么偏僻的地方钻啊。 车夫突然停下,对车里的虞清凰小声说道,“小姐,他们在前面停下来了。” 因为自己的马车是停在拐角,卡着视线,她便下车躲在树后观察了一番。 距离不远处道路的一边,有个早已破败的山神庙。 马车就停在外面,有几个男子往四周探看,是否有跟上来的人。 心跳骤然一紧,虞清凰吓得立马躲回树后。 好在她动作快,并没有被发现。 她想了想,自己这马车太显眼,而且对方人数众多,都是男子,显然是对付不了,赶车回城寻找救援估计赶不上趟,索性她让车夫带着自己的信物,去柳庄找人。 柳庄距离这里要近一些,赶过来应该来得及。 虞清凰看向如意,想让他跟着车夫一起离开。但他显然猜到自己娘亲的想读,立马嘟着嘴摇头。 “娘亲我很聪明的,意儿给你打辅助。” ------------ 第六十七章 救人,夫人你别怕 车夫离开后,他俩弯下身子,躲在草丛里,往山神庙那边缓缓摸索过去。 虞清凰也不忘牵着如意的手,生怕他出了什么意外。 果然看到了被绑住手脚的陆夫人,或许是因为刚才挣扎,所以现在是被打晕的状态。 虞清凰被惊了一跳,下意识差点起身,好在如意拉了她一下,这才清醒过来。 那几个男子进了庙里,外面只有两三个人留守。 因为这里实在偏僻,这些人估计根本没想到会有人跟着,所以并没有太多警惕,三两个留守的人也悠闲的闲聊着。 从正面无法突破。 虞清凰扫视了下四周的环境。 于是对跟在自己后面的如意指了指旁边的一个方向。 那边是一个小山坡,虽然不太好走,但好在植被茂密,能很好的隐藏身形。 只要不发出很大动静,就能从那些人眼皮底下,绕到山神庙后面。 虞清凰在前面,深一脚浅一脚的从杂草丛里摸索出一条路。 总算是来到了山神庙的后面。 然而要下到庙房后面,还需要下一个陡坡。 虞清凰在这里拉住了如意,“意儿,我们不能一起去,下去会发生什么事,我也不知道,所以我需要你在这,帮我掌控全局好吗?” 卫如意眼睛里写满了担忧,但他知道娘亲说的对。 自己太小了,会拖娘亲的后腿。 所以他嗫嚅了一下,最后还是点头答应。 虞清凰看他藏好后,自己才摸索着边缘稍微平缓的地方下脚。 脚下的泥土松软,她白色的绣鞋早已沾满泥渍,月白色的裙边也被杂草勾破。 就在她走到一半的时候,脚下泥土一滑,虞清凰差点摔了下去,好在抓住了旁边的杂草。 只是胳膊被磨破了,隔着衣服能感觉到痛意。 如意叫她差点出事,想要起身,被虞清凰的眼神制止。 总算是踉跄来到山神庙后边,她小心翼翼找到一扇窗户望进去。 只是她大半视线被破败的神像阻隔,只看到陆夫人被扔在地上,生死不知。 虞清凰心里担心,但也不敢真的探进头去仔细看。 而这庙里共有三个男人,正坐在破庙中间喝酒吃肉好不快活。 他们交谈的内容也被虞清凰听得清清楚楚。 “这票干完可抵得上我干一年了,啧!”瘦高个儿喝了口酒感叹一句,“京都的就是舍得出钱。” “这女的可真漂亮,就这么交了可惜了,要不……”一个矮胖男嚼着嘴里的牛肉,眼神却在往昏迷的陆夫人那里瞥。 偷听的虞清凰手指下意识抠紧窗柩。 下一秒,旁边的壮硕男子笑骂着踢了那矮胖男一脚,“给我管好你那下半身,上头可是交代过了,若是在我们手里出了差池,他娘的我们一个都别想活。” 那壮硕男似乎是这群人的领头,矮胖男被踹了也不生气,笑嘻嘻的敷衍了两句,但眼底还是有些不甘。 瘦高个儿开口问,“大哥,下一步接手的人的到底什么时候来?这女的可是将军府的人,搁手里时间久了我心里不踏实。” 壮硕男也是一脸凝重,“待到戌时便会有人来接货,想来城里已经闹起来了,暂时就不回去,索性在外面躲一年。” 虞清凰心中大骇。 果然,这山神庙就是一个中转点。 若是等人被接走,那就更不好营救了。 所以只能乘现在到接手之人到来之前的几个时辰。 其实她可以选择等待柳庄的援兵到来,但具体时辰她没办法估算准,而且若是那马夫中途出现了意外怎么办。 所以虞清凰不想将所有希望都依靠于别人身上。 只是现在天光还未暗下去,现在并不是动手的好时机。 等待的时间总是难熬的。 好在今日天黑得较早,夜色便是最好的掩护色。 然而还没等到虞清凰动手,有人却是忍不住了。 或许是因为喝了酒,几人都困得打起盹儿来,带头的那个壮硕男子去门口替换了人进来。 矮胖男人那双鼠眼四下转了几圈,既然大哥不在,他也就心痒难耐了。 乘着另外几人打盹的打盹,喝酒的喝酒,他偷偷挪动到昏迷的陆夫人旁边,将她拉着往神像后面拖。 一边还私下看有没有被人发现。 将陆夫人一半身子拖到神像后面,那矮胖男猥琐的搓了搓手,想要下手。 这边陆夫人终于是醒了过来,她眼睛虽然看不清,但还是能看到一个大概的轮廓。 她那里经历过这种情形,整个人都吓僵了。 正当那矮胖男要对陆夫人下手时,从后一个闷棍就打在他的后脑勺上。 矮胖男被打得晕头转向,就在要倒地时,虞清凰拖住了他的身体,若是真让他栽倒在地,发出声音必然会让另外几人惊醒。 她原本想着在他们最放松的时候,放火烧庙,然后乘着浓烟掩盖悄悄将人从后面偷出来。 但这矮胖男却打破了她的计划,让她不得不放弃计划,提前动手。 陆夫人模糊的双眼含着泪水,想要挣扎,却看到有个很熟悉的轮廓站在自己面前,在她耳边用气声说道,“夫人你别怕,我来救你。” 是一个熟悉的声音。 陆夫人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感激的点头,努力憋着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好在这位置对于那些绑匪来说是视线死角,神像背后便是窗户。 她将那矮胖男扶起靠在神像旁边,看着就像是靠着睡觉的样子。 虞清凰快速解开绑着陆夫人的绳子,扶着她,让她翻窗出去。 却不想,那壮硕男子正好进来,一眼就看到旁边地上的人没了,胖子还靠着不动。 他厉声喝问,“胖子,怎么回事?!” 矮胖男没有回答,他一个跨步上前,就看到正要翻窗出去的虞清凰。 壮硕男子骇然出手,直接就抓住了虞清凰的胳膊,用力一拉就把人扯下来。 力道太大,虞清凰根本就无力抵抗,直接被重重砸在了地上。 陆夫人听到声音,想要回来。 虞清凰缠住壮硕男子,冲着陆夫人喊道,“快跑。” “敢跑我就掐死她!”那壮硕男子捏着虞清凰脖子,就像是掐小鸡一样,虞清凰呼吸逐渐急促,脸颊因为缺氧憋的通红,肺部是灼烧一般的痛楚。 陆夫人不想救她的人因为自己而死。 另外几个绑匪本来还有些慌张,但见自家大哥掌控了全局,便不再急着抓人,站在旁边看戏。 却不想突然破庙里突然燃起大火,一个人被蹿起的火蛇点燃,痛哭的哀嚎起来。 其他绑匪见伙伴被点燃,立马帮他扑灭,然而周围的火势却越来越大,浓烟充斥了整个破庙。 几人想要冲出庙门,却不想门却被从外面关上了,因为外面没有看守的人,任由怎么拍门也没人应。 那壮硕男子闻声向后看去,手上的力道也下意识松了一些,虞清凰抓住这个机会,摸索到手边的一根枯枝。 直接扎向男子的眼睛。 ------------ 第六十八章 躲藏,找到你们了 本来以宋天琴这样的力道,并不会对苏陌寒造成任何伤害,可是却因苏陌寒身负重伤,所以宋天琴这一推竟将苏陌寒推在地上重重的摔了一跤。 武尊派当然要追,但DK早有预备,所以拖了两三天,还是甩脱了追兵。 悠扬的琴声幽幽地传来,乔冉过去包厢的时候,看到太子殿下已经坐在了桌前,桌上摆满了早点,以及淡淡的茶香味。 云霆受伤回来,就一直没合过眼。亏得他身体素质好,又有林木木留下的特效药。 可能是因为揭穿如此拙劣的演技毫无难度,傲邪情已经坐到旁边台阶上偷闲了。 “只是东海散修陈老道传出来的消息,那碎天真君并没有对天骨门下手,反而是偷偷的跟在天骨门的后面一直到东海之滨。 顾笙听了不由自主的点点头,没错,对方说的是真话,她这个调香师最清楚了,肩膀被拍了一下,是陆芸欣。 正当方玄望着眼前那只瑟瑟发抖的兔子走神的时候,昊天君李风的声音传来,语气中有些不耐烦。 她要去搞一身校服,在这种所有人都穿着同款衣服的学校里,穿别的衣服实在是太显眼了。玉柳白天行走在学校,就只能靠着障眼法,可是障眼法屏蔽了所有人的感觉,未免有些不太方便,玉柳只能考虑搞一套校服。 他们夫妻二人修为不低,但操纵这种大型阵法,时间长了还是会很吃力。 赵妈摇摇头,嘴角溢出微笑,退下去,腾出空间让她们好好培养感情。 还别说,挺不错,表演起来节奏都挺合拍,有板有眼的,一股摇滚的味道。 她连自己怎么会睡到席微风的床上来都想不起来,其他细节就更不可能想得起来了。 几位长老激动得全身发抖,很多百姓见到这壮观的一面也被震撼得热泪盈眶。 在权雨初的印象里,席微风从来都是高高在上的端着架子的,什么时候听过席微风这么个口气说话? 不过,他不想太直率地说出来,太直率地说,显得自己目的不纯。 说完,她从人事部办公室里迈出来,径直走向了电梯的方向,可是她的脸色还是有些心事重重。 她立即拿出了手机,开始在网络上搜索起来,因为家里一直外婆掌厨,也轮不到她来做饭,所以,她现在真得除了泡面,什么也弄不好吃。 魏凝闭上眼睛,在卫凌风的劝慰下松开了自己揪着魏国公衣领的手,无声地流下了两行泪水。 第二天那人再次发疯,疯狂的程度比之前还要厉害,不过最终还是熬了过去。 许知暗自琢磨,秦人影视的人都失明了,这样优秀的演员,你们没打算签到公司吗? 更不要说是恐怖的觉醒天赋了,拿出来就是瞬间秒杀一众三阶超凡者的存在。 “我可不信安全官里面没你的人,我们做这些事情,是绝对绕不过安全官的,你之前怎么一声不吭的,这波突然跑进来掺一脚?”李晨问道。 李晨进来难免让周围的气场有了一丝改变,因此芷萱和芷菡都收了功,睁开了眼睛。 “还是阿知哥对我好!”周晓燕满脸欣喜,感觉已经考上了理想中的学校。 原本圣宗弟子是能随意进出火域的,但最近因为暗域闹出的事情,令炎阳郡各方势力极度紧张,况且永焱试炼在即,火域即将对所有火修开放,因此把守着火域入口的火圣宗与城主府这两大势力都在暗中增加了戒备。 见他气息平稳,原本以为他被陆业重伤的巡防队众人不禁迟疑了。 付伟暗自咋舌,到底有多大的仇恨,这位林总宁可损失惨重,也要和许知杠上。 王巧云停住了脚步,用愤怒的目光看向夏云杰,似乎要将他吃进肚子。 叶天木看着叶琉月手掌心中突然出现在锦盒,不由得愕然的眯起双眼来。 他现在不过是融合了十几二十个就带来如此灾难,如果全部布满在神国中,恐怕他之前所有的准备工作都会白费。 “之前还不是,但之后应该会是,以前没来过是因为没钱,以后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会常来!”凌笑举杯向娇娘道。 “好,操自当随行,本初,恒之若去汝亦一定要相陪,否则日后定会后悔。”曹操闻言眼中一亮立刻表示赞同,还不忘对袁绍笑言道。 “司徒大哥,好久不见。”明月看到司徒明的身影以后,立刻便含笑的站起身来。 “好!想不到你已经掌握了玉玲珑,如此我便也无憾了!”还在给吴迪传功的无崖子大笑着飞起,一头撞进山洞之中。 “诺!”王四保的回答很是干脆,既不问为何也不会去诉说其中有多少的难度,反正只要是将军说的,自己就要拼命完成才是。 乌童都已经化成篱笆了,若是他无法接收兽神位面的话,怕是整个兽神位面不要别人来攻,自己都会因为能源丧尽而退化成死位面,这样一来,他绝对是罪魁祸首。 只是他暂且没打算吞掉这些高品神丹,因为一旦雷元素达到满值之后,就将会引来炼灵师的第三场大劫,此行路上,本就千难万险,重重阻碍,不可以临时再增加什么麻烦,免得出乱子。 “人族,你们的闹剧也该结束了!”一个五丈高,犹如擎天柱一般的机械族巅峰神主发出一声刺耳的声响。 三星魂帝境,难怪能够对付如此场面,与那几只变态交手,立于不败之地,唐暮暖先前若有杀心,叶寒和白君夜恐怕早就死在了那片沼泽地中。 “这……”杜彦航和崇宫士织看着眼前的景象,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天赛凤可谓是给欢喜的众人泼了一盆冷水,浇灭了众人的希望之火。 这个时候辛又莲变本加厉,最危险的战场都逼迫绝神盟前往,理由听起来当然是顺理成章:翡翠谷享受的资源最多,强者数量最多,自然需要出更多的力。 ------------ 第六十九章 瞄准,悲伤到极致 虞清凰咬牙往右边的荆棘丛中一滚。 堪堪才避开那凶猛的一扑。 那人一击未得逞,看着她被荆棘刺得痛苦咬牙的模样,高声大笑。 虞清凰见已经看不到如意他们的身影,虽然担心,但还是忍着浑身尖锐疼痛起身,朝着一旁跑去。 那人也不急着追,认定了她逃不出自己的掌心,便想要和她玩猫捉老鼠的游戏。 让猎物在恐惧中一点点被耗死。 这才能解他心中的郁气。 就这样不近不远的追着,虞清凰根本就无法停下来休息。 一边跑她都在想着如何脱身。 然而根本就没给她时间,而且这夜晚的山林,地形复杂,虞清凰不知道摔了多少跤。 想必自己现在应该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她也知道这人的想法,虞清凰脑袋飞速转动着, 到底要怎么才能利用这一点摆脱他? 她开始注意周围的环境,还在又一丝月光,勉强能看清一些。 左侧虞清凰似乎听到流水声,听声音大小和她的位置有些落差。 她便朝着那边跑去,果然是一处不算很高的断层崖壁。 只是被枝丫挡着,除非细看才能看清。 就是这里了。 虞清凰突然停下,像是被追赶到情绪崩溃,她不再跑了,蹲在地上捂着脸呜咽着哭泣。 那男人很是满意虞清凰的反应,一脸狞笑,“怎么不跑了?继续跑啊!” 虞清凰一脸惊恐的起身,似乎害怕的不断向后退。 “你……你别过来!”她的声音在发抖。 却越是让他兴奋。 虞清凰作势要往前跑,男人一个跨步上前想要抓住她的头发,却见她突然闪身蹲下。 男人由于惯性来不及收手,直接冲了过去。 却不想脚下树丛踩空,竟然‘啊’的一声掉了下去。 经历生死瞬间的虞清凰,如释重负的瘫软在地上。 感受着掌心下泥土传来的湿润。 她活了下来。 一种汹涌的情绪让她险些掉下泪来。 缓了一口气,她想着如意和陆夫人,想要站起身去寻他们。 只是奈何因为长时间的奔逃,手和脚早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听到不远处传来声响。 她紧张的抬头。 居然是如意找来了,远远的看着,似乎没有受伤的样子。 虞清凰总算是松了口气,她笑着对如意挥手示意,“如意。” 却见如意突然惊恐的看向自己。 这个表情。 他是在看自己身后。 虞清凰像是木偶一样,牵动着僵硬的头向后转去。 一个暗影将她身影牢牢笼罩住。 掉下去的男人居然爬上来了,只是此时他一只胳膊以一个怪异的姿势扭曲着,身上脸上还有被树枝和石块的划伤,就像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狰狞着站在她的身后,手里闪着寒芒的匕首高高举起。 她知道自己已经避不开,但如意还在这儿。 虞清凰想着如意的方向喊道,“意儿,快走!” 如意距离虞清凰太阳,他像是下定某种决心一般。 他脸色苍白,像是被瞬间抽空了所有气血,但他还是咬牙坚持着,直到七窍都流出鲜血。 那一瞬空间似乎扭曲了,一个巴掌大的黑匣子出现在卫如意手中。 五脏六腑像是破碎了般疼痛,卫如意没有倒下,必须要救娘亲的信念支撑着他。 将匣子对准那个坏人,心里默念着爹爹曾经教给他的技巧。 瞄准,按下机关。 这一过程似乎过了很久,其实也就只有几秒钟。 虞清凰并没感受到刀尖落在身上的痛楚,她睫毛轻颤,再次回身望去。 男人都还没意识到死亡的来临,只觉额头传来剧痛,手想要下意识刺下去,但意识早已在剧痛中消亡。 他重重的往后倒去,死了眼睛都来不及闭上。 虞清凰只看到男人额心有一个红点。 怎么回事? 她看向如意的方向,却见如意已经软倒在地。 虞清凰挣扎着起身朝他奔去。 “意儿,你怎么了意儿?!”虞清凰焦急的将他小小的身子抱在怀里,但却触及一片冰凉。 她手指颤抖,不敢再触碰,仿佛那是个一触即碎的梦,虞清凰紧咬着下唇,直到出血,还是无法压抑那汹涌着冲击心脏的疼痛。 泪水滴落在如意苍白如纸的小脸上,她好后悔,今天就该让车夫带他一起走,虞清凰痛苦的哽咽,灵魂承受着撕裂一般的痛楚。 然而悲伤到极致,绝望的叫喊却是无声的。 她浑浑噩噩的抱着小家伙往树林外走,只要找到医生,一定能把意儿救回来。 走到一半,虞清凰遇到了寻找她的柳海棠。 “小姐,你怎么了?”看着她这幅模样,柳海棠担心的上前,这才看到她怀里的如意。 正想说什么,却不想虞清凰再也支撑不住晕倒。 好在柳海棠接住了他们。 然而就算是晕倒,她也紧紧抱着如意。 意识沉入黑暗的最后一刻,她听到柳海棠的喊声。 “小姐!” ——“小姐。” 再次醒来,映入眼帘是柳海棠急切的脸。 虞清凰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噩梦,梦到自己和陆夫人还有如意在林中躲避追杀。 如意救了自己,如意…… 对了,如意! 身上的疼痛让她反应过来,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 回过神来,骤然从床上撑起身子,拉住柳海棠的手。 “如意呢?!” 她闭了闭眼,像是不敢听到那个回答,只等待最后的审判将自己的灵魂彻底撕碎。 “小少爷?大夫给小少爷看过了,虽然受了重伤,气血亏损,但好在是没什么大事。” 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答案,不过又想起曾经那枚令牌,如意也是受了重创。 “扶我去看他。” 她唇色苍白,勉力支撑着让柳海棠扶着自己去看他。 “可是小姐,你的身体。”柳海棠心疼小姐,但也明白她心里的担心。 虞清凰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柳海棠知道她性子,表面上她是柔和温润的,但却是认定一点,谁劝都不好使。 无奈只能扶着她去往旁边的房间。 刚刚才服了药,所以屋子里还有没吹散的药味。 如意小小的身子躺在床上,仿佛一眨眼便要消失。 虞清凰坐在他床边。 看着他轻微起伏的胸口,手抚过如意软乎乎的脸颊。 温热的触感直接让虞清凰掉下泪来。 她的意儿。 活着就好…… ------------ 第七十章 送回,夫人找到了 知道如意是为了救她才会这样,虞清凰很愧疚。 下定决心,以后一定不要将他牵扯到这么危险的境地。 她将眼角的眼泪拭去,又替他掖了掖被角,这才脚步轻轻的从屋子里退出。 此时才到夜半,门外柳海棠提着盏灯笼在等她。 见虞清凰出来,快步上前将人扶住。 虞清凰笑了,“我没这么虚弱。” “小姐你就别逞强了,大夫说了要你好好养伤,这大喜大悲最容易落下病根。”柳海棠的动作却是不容她拒绝。 虞清凰问起陆夫人。 “那位夫人身上没受什么伤,她之前守了你和如意好几个时辰,但我见她身子实在是虚弱,便让阿兰领着她休息了。” 柳海棠想起那张和小姐极其相似的脸,心里有些猜疑,但也没说明,小姐不说明总是有她的道理,自己只需要保护好小姐就行。 “至于那些绑匪,全都被捉住扔地窖里,要怎么处置全凭小姐发落。” 虞清凰信任柳家姐妹,不止这些年的陪伴,还有就是她们的能力,总是能妥帖的安排好一切。 回了房间,虞清凰褪下衣裳。 她从荆棘丛里滚了一圈,那些荆刺很多都扎进了皮肤里。 稍微一动就疼。 柳海棠再点了一根蜡烛,这样能照得更加明亮一些,一手拿着药,一手替小姐将背上的荆刺拔掉。 即使柳海棠动作已经做到轻柔又快速,但虞清凰还是因为疼痛倒吸了一口凉气,全身肌肉因为疼痛紧张的绷紧。 柳海棠见她这样,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有些不忍心。 虞清凰却安抚的捏了捏她的手腕,“我没事,海棠你继续吧。” “可是……”有些刺太深了,必须要用针挑出来,否则留在肉里必定会感染的。 但她想想都替虞清凰心疼,更加有些下不了手。 “长痛不如短痛,这点疼我还能受得住。”她语气总是温柔且坚定,能安抚人心。 柳海棠拿帕子擦了擦汗,这才继续。 虞清凰怕自己的反应吓到柳海棠,哪怕再疼也咬牙没表现出来。 好在这场煎熬很快就结束了,柳海棠将最后一处上好药,替虞清凰披上衣服。 “海棠,今日谢谢你。”虞清凰从不认为柳庄的人来救自己是理所应当,还是认真的道谢,“这么晚了,早点休息。” 柳海棠心头一暖,低下头不让虞清凰看到自己微微泛红的眼眶,叮嘱了她一声千万不要碰水,便轻轻退出了房间 看着门被关上,虞清凰这才没有掩饰自己的虚弱和疼痛,手臂撑着床边缓了许久。 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不疼的,脚底磨破的血泡已经上好了药,身上的伤也全都包扎好。 愣愣的看着双手许久,认识到一个致命弱点。 她太弱了。 弱到随便一人都能杀掉她。 或许该请个武夫子,虽不能练成绝世武艺,但有点自保之力就够了。 怀着这个想法,虞清凰抵挡不住强烈的睡意,滑入黑甜的梦乡。 第二日。 从昨日开始,京都就又起了新的波澜。 昨日陆将军背着长枪跪在皇宫外,说是要让陛下收回自己的兵权和爵位,他不要任何赏赐。 随后他便被陛下召进宫中询问。 大家都等着看热闹。 结果并没等来皇上对陆家的惩罚,却是下令卫队以及京都府尹联合大理寺,巡查陆夫人的下落。 一时之间,街上到处都能看到急匆匆寻人的兵队,就连各府官员都被巡查,城门处也被戒严。 百姓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 “这陆夫人失踪的蹊跷,居然能在京都被拐走。” “怎么不是呢,那可是被皇上封了诰命的,谁家拐子嫌命大敢拐她,就算是不知道的,要拐也都是拐小姑娘小孩子,这其中定有蹊跷。” “都说是朝中有人看不惯陆将军,见他又起势了,故意干的,就是要他家破人亡。” 大家猜谁的都有,就连一些朝廷官员也在私底下猜测。 陆府,依旧愁云惨淡。 陆景瑜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我们这么做到底对不对。”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至少事情闹大,背后那人至少不会伤害娘亲。” 陆景初满脸疲惫,眼底已经有了一抹青黑,显然昨晚没有睡。 “但这么做,会不会逼得那人狗急跳墙?”陆景瑜还是很担心。 “不会,背后之人还没达到自己的目的,自然会留着母亲。”陆景初揉了揉眉心,眼里说不出的焦虑,“但我们现在闹大,他必然会急着动作,只要他动了,我们便能找到破绽。” 当然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陆将军此时从院子里出来往马厩走去。 他从昨天到今天,只睡了一两个时辰,现在又准备出门。 “父亲你要去哪儿?”看父亲要牵马,陆景初问道。 “这城里找也不是事儿,我准备出城看看。” 陆将军解释了一句,正准备上马。 突然看到有下人慌忙上前禀告,“夫人!夫人找到了!” 闻言,三人俱是一喜。 陆将军急切的上前,手像铁钳一样紧紧握住来人的手臂,激动的摇晃,“快说,夫人在哪儿!” 那下人被摇的晕头转向,好不容易才指着城门处,“夫人在城门处。” 还没等人说完,就见父子三人已经翻身上马,已最快的速度赶往城门处。 城门处,远远看去围满了人。 陆家父子不得不下马,努力挤进人群前端。 一眼便看到自家夫人。 只见陆夫人坐在一辆驴车上,板车上放满了瓜果蔬菜,拉着驴车的女人一脸可怕胎记。 这就显得坐在车上的陆夫人有些格格不入了。 一群卫兵正围着两人查问。 陆将军哪里还认得住,直接上前,将围在自家夫人面前的卫兵推开,小心翼翼的护着她起来。 那些卫兵被推开,正想发火,但看到来人,立马闭嘴退开。 “夫人可有受伤?”说着不放心,视线还不住的打量,看夫人是否有伤。 陆夫人想到昨日种种惊险,这时才找到了倾诉的人,思及此,她眸中泪光点点。 想说什么,但这并不是说事的地方,只能将情绪压了回去。 指着那牵驴的女人。 “是这位好心人救了我。” ------------ 第七十一章 可能,找到囡囡了 陆将军扶着夫人来到那女子面前。 还在问询的官兵见是陆将军,立马退下,并将围观的人群驱散。 “多谢恩人,送我夫人回来。”陆将军真诚的感谢。 柳海棠牵着驴车,脸上带笑,“昨日正巧遇到了,见这娘子从山上摔下崴了脚,只是天色太晚,便带着回我家歇息了一晚。” 支着耳朵听戏的众人心听到这样,有些无趣的散开了。 还以为有什么大人物之间的秘辛呢。 没想到,就这? 对于这有着明显漏洞的话,跟在父母后面的双生子是不信的,但这样的解释对外来说却是最优解。 毕竟真追究起来,或许对母亲的名声又损,毕竟过了一晚上,即使没发生什么,有些人脑袋脏想法也脏,不知道会传成什么样。 陆将军自然也是知道这一点,便态度恭敬的情人会将军府。 说是要设宴款待。 柳海棠指了指自己的板车,说自己的菜还没送。 陆将军大手一挥,示意下人帮忙送菜。 一行人便这样回了将军府。 其实这些都是虞清凰安排的,因为仅凭那些绑匪,也奈何不到背后之人,反而会给陆夫人和将军府惹一身骚。 于是便让柳海棠今日正大光明的将好好的陆夫人送回去。 到了将军府,陆夫人便细细的将真实经历告诉给了陆家父子。 气得陆将军想要拿着他的长枪,将那些绑匪一个个挑起来串成葫芦串。 好在有陆夫人安慰,光是她一个动作,便制止住了怒气值点满的陆将军。 陆家双生子显然已经习惯了。 柳海棠则是饶有兴味的打量着这一家。 如果小姐生活在这样的家里,应该会很幸福吧。 见双生子将目光落到自己身上,她这才收回视线。 “那些绑匪找时间可以移交给陆将军,我们不会随意处置。” 陆将军巴不得,抱拳行了礼,“可否让我见见你家小姐,我想要当面感谢他。” 他的眼神认真且真诚,看不到一点虚假。 但柳海棠还是拒绝了他,“我家小姐不便见客,夫人和将军也不必在意,陆将军为大夏做了这么多,我家小姐便不会想着要什么回报。” 说着便起身准备告辞,“既然夫人已经送到,我的任务也完成了,便不再打扰。” 陆家夫妻还想留她下来用饭,柳海棠只说自己有事,没有停留。 当然陆家也做了表示,当天驴车拉了一车的东西出了城。 待厅中没了旁人,陆夫人捂着胸口,身子摇晃了一下,差点没跌倒。 好在有陆将军扶住了她,他急得立马想要喊大夫。 却被陆夫人拉住他的手,双眼含泪的摇头。 “夫君,我有事还未讲。” 陆将军不敢忤逆夫人,连忙将人扶着坐下。 脸色苍白的陆夫人攥着衣襟,声音带着哭腔,犹豫了许久才开口。 “夫君,我好想找到囡囡了。” 这句话像是一道惊雷落在陆家众人心上。 陆景瑜呼吸一窒,“娘亲你说什么?找到妹妹了?!” 陆景初也急切的上前了一步。 反而陆将军脸上似乎看不到什么太大的变化,只是因为女儿是陆家人心里的一个结,若是自己表现出太期待,到时又失望,反而会让夫人更加难过和内疚。 “我觉得昨天救我的姑娘,就是我们的囡囡。” 陆夫人眼睛看不清人脸,但在守着那姑娘的时候,忍不住用手摸了摸她的脸。 她自从眼睛出了问题之后,认人便靠的双手。 那姑娘的脸,居然和自己极其相似。 这让她辗转反侧了半夜,其实陆夫人也不是能彻底确定。 所以早上想要和那姑娘聊聊,打听一下她的身世。 结果根本就没有机会,便被送回了城。 陆夫人将她的推测一股脑说了出来。 室内反而陷入一片沉寂。 最终还是陆景初打破了这氛围,“娘亲的猜想不无可能,我们在回城时见到的那个姑娘,有可能是同一个人。” 陆景瑜却又不同的看法,“可是会不会有些太巧了,还是有人特意安排接近我们的?” 陆将军却抬手打断了两兄弟的争论。 “不管是不是有人特意安排,我们不能因噎废食就放过这个可能。”陆将军的声音有些低沉,“或许说不定这是老天的安排。” 陆夫人靠在他肩头默默擦泪。 “既然那人在京都,而且还在宫里出现过,必然是身在权贵人家。”陆景初理清思路,“而且柳庄那边也是一个突破口,只要朝着这个方向找,总不会出错。” 不知道自己被惦记上的虞清凰,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她找了借口让人带信回相府,说自己要在寺中斋戒几日。 不然自己这个模样回相府,估计会被有心之人联想到什么。 那几个绑匪只是小虾米,幕后之人他们是没资格知道的,哪怕打死他们也问不出什么有用的线索,索性不如直接打包将人交给陆家。 而那幕后之人计谋被自己破坏,自己若和陆夫人同时出现,必然会吸引仇恨到自己身上。 至于相府会不会相信自己的借口,那都无所谓了,反正虞清凰也不在乎。 隔了一天,如意早已经醒了。 喝了药,又活蹦乱跳的在虞清凰面前撒娇,仿佛昨天的重伤只是假象。 也不知道是他的体质特殊,还是恢复力好。 “娘亲,你就答应我好不好。” 小家伙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执拗的要虞清凰带他去清泉观。 “可是意儿你的身体还没好,得好好休息。”虞清凰还是有些心有余悸。 小如意举了举自己的小胳膊,表示他很健康,“娘亲就答应意儿这个小小的要求吧。” 他搓着手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真让人舍不得拒绝。 虞清凰挂了下他的小鼻子,“意儿是不是打着什么坏主意?” 如意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眼底闪过狡黠的光,“等到了娘亲就知道了。” 柳海棠也在一旁帮腔,“小姐可以和少爷去逛逛,就在城外没多远,而且听说那观主的签可灵了,小姐可以去算一卦看看。” 没办法,虞清凰只能缴械投降。 “走吧,真拿你没办法。” ------------ 第七十二章 求签,姑娘有凤命 小如意得逞的欢呼一声,便催着虞清凰快快动身。 而阿兰早早就把马车备好了,看着偷偷对视的两人。 她家意儿什么时候把阿兰忽悠到他的阵营去了。 上了马车,如意虽然乖乖坐在她身边,但小眼神却一个劲儿往外瞟。 虞清凰总感觉上了他的贼船,但现在想回去已经来不及了。 好在这一路上都风平浪静,没再出现像昨天的意外。 真到了清水观,虞清凰就知道小家伙为什么火急火燎的催自己来了。 在清水观外停着一辆熟悉的马车,上面的标志虞清凰至今都不会忘。 那是千岁府的标志。 她瞪着眼睛看向有些心虚的小如意。 如意则捂着嘴巴,生怕自己笑得太明显被娘亲骂,虽然挡住了嘴巴,但黑葡萄眼睛里满是得逞后的小窃喜。 虞清凰无奈,没办法自家的崽崽,只能宠着了。 敲了敲他的小脑袋,“下次再想算计娘亲,我可就要生气了哦。” 卫如意知道娘亲只是嘴上说说,但还是乖乖点头。 他只是想给娘亲和爹爹多创造一些见面的机会,这样也有利于加速两人之间的感情。 要知道他都过来这么久了,他那个没出息的爹爹还没俘获娘亲的心,如意真是操碎了心。 爹爹太笨,如意叹气。 “娘亲今天可要好好和爹爹相处哦。” 说着拉着虞清凰就往道观走去。 这道观环境清幽,虽然没有慈恩寺那么大的名气,但香火也算鼎盛。 沿着长长的石阶往上,仿佛尘世间的喧嚣都被阻隔在外,虞清凰感受到一片静谧与安宁。 石阶尽头便能看到大殿,上面写着三清殿几个大字。 真进来了,虞清凰倒是没想着找卫荧惑,反而是先拉着如意在殿前上了一炷香。 默默的合掌心里想着,希望能保佑如意平安顺遂。 如意也闭着眼睛,心里为娘亲默默祈祷,希望娘亲能永远陪在自己身边。 或许因为今日并不是吉日,所以来上香的人并不太多。 上完香,一大一小索性也在观中逛了起来。 穿过三清殿,后面是一个幽深的庭院,巨大的古木肆意伸展着自己的枝叶,将大半天空挡在了院外。 如意拉着虞清凰逛了好一会儿,都没看到卫荧惑的身影。 难道是时间不对?还是爹爹骗了自己? 如意撅着小嘴,有些生气。 想想又安慰好自己,反正今天有娘亲陪着他就好。 于是很快就把今天的目的忘在脑后,在池塘边和小金鱼玩了起来。 小家伙精力有限,很快就开始打起盹儿来。 无奈只好抱着昏昏欲睡的小团子,让小道士领着她到了一间空房。 将如意安顿好,虞清凰叫来丫鬟让她守着如意。 自己则前去寻海棠口中那个很灵的观主。 原本她是不信神佛的,但想到自己的梦境重生,以及为她而来的意儿。 她也有些动摇了。 跟着小道士进了一个后殿中,那里坐着个身形清瘦的老头,眯着眼睛,手里敲着磬,嘴里念着经文,悠然自得的样子,和那些装神秘的主持道长倒是有些区别。 见到虞清凰进来,这才笑眯眯的睁开眼,“姑娘找老道士是求签还是问卦?” 虞清凰福了一礼,便在老道士对面坐下,“听闻道长的签很灵,今日便想着来求一签。” 老道士笑呵呵的在虞清凰脸上扫过,便将手边的签筒递给她。 “姑娘请,但是心一定要诚,这样老天爷才会给你答案。”说完还煞有介事的指了指天上。 虞清凰点头,握着签筒,顿了顿,收敛好心声,祛除一切杂念。 摇动签筒,里面的竹签发出哗哗的响动。 很快,一根签就从签筒里掉了出来。 那老道士比她都还心急,直接拿过掉在桌面的那根签,眯着眼仔细看着。 只是看着眉头一会儿松一会儿皱,像是遇到了什么难题。 虞清凰以为是有什么不好的,“道长可是这签不好?不必为难,直接告诉我就好。” 那老道士却揪了下自己的胡须,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不是不好,而是太好。” 虞清凰的良好教养让她没有轻易接话打断对方。 “姑娘着可是上上签。”说着就将那签放下,反而感叹一声,“这根签还是第一次有人抽到,姑娘是有大机缘的人。” “道长着签好在何处?”虞清凰也没太放在心上。 “这根签又名凤命之谶,能抽中此签者,便是凤命加身之人,日后必定母仪天下。” 虞清凰有些惊讶,一时不知怎么开口,若是自己没有和太子退婚,或许有凤命还说得过去。 “道长怕是解错了。” 那老道士只是笑着摇了摇头,“姑娘别不信,命数自有天定,然而我观姑娘面相,虽凤命加身富贵绵长,但身边也有无数小人,这过程必定十分危险艰难,只希望姑娘能守住本心。” 虞清凰并没有反驳,只是和道长道过谢,又捐了一些香油钱就离开了。 然而那道长却望着她的背影,摇头感叹。 “怎么姑娘的正缘似乎今日也在观中?” 待虞清凰出了这殿中,只觉得有些想笑,差点真信了海棠那丫头的浑话。 对于那所谓的凤命,虞清凰并没有当真,很快便抛到了脑后。 想着如意估计也快醒了,便朝着原路返回。 却不想记错了路,反而越走越偏了。 正想找个小道士问问路,却不想误入了一片桃林。 桃枝上缀满了粉白的花朵,微风拂过,花瓣如雪般飘落,虞清凰忍不住伸手去接。 那花瓣落在她掌心中,而后又被清风拂落。 她一时之间竟然看呆了。 就在虞清凰出神之际,旁边响起略带嘲讽的声音。 “虞小姐,你就对我这么感兴趣,居然追到了这里。” 虞清凰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第一时间却是打了个寒颤。 还真被她遇到了。 然而最期待两人相遇的罪魁祸首还在呼呼大睡。 虞清凰脸上扬起一个僵硬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好巧,千岁大人。” ------------ 第七十三章 密会,她是我的人 虞清凰站得板正,仿佛如临大敌。 “你跟踪我?”他似乎有些讨厌这满园的桃花,浓郁的花香让他烦躁的揉了揉鼻子。 生怕惹到这尊阎罗,虞清凰赶忙解释清楚,“我只是听闻清泉观观主的签很灵,特来求签。” 虽然这只是一个理由。 卫荧惑撑着下巴,语气漫不经心。 “就这?”他扯着嘴角轻笑一声,“虞小姐这么聪明的人,也信这些?” 虞清凰:“……” 她没说自己今天被忽悠的事,那老观主的凤签也不知道骗了多少个无知少女。 就在虞清凰绞尽脑汁想要换个话题时,一阵风吹过。 吹起漫天花雨。 然而卫荧惑却捂着鼻子,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卫荧惑剑眉紧紧皱起,直接朝着园外走去。 虞清凰松了口气,心里默念着他快些走吧。 然而卫荧惑见她还傻愣愣的站在那里,扭头语气有些不耐烦,“既然这么想见我,还不跟好。” 虞清凰愣住了,有些不明所以的指了指自己。 她?她想见他?! 这是什么地狱笑话。 不过虞清凰还还是提起脚步乖乖跟上。 毕竟识时务者为俊杰。 她才不是怕他。 直到走出桃园一定距离,卫荧惑的表情总算才好了一些。 虞清凰在后面猜想,看来毫无弱点的九千岁,还怕小小的花粉。 正在她想事的时候,却没注意到走在前面的人突然停下,猝不及防就撞了上去。 虞清凰向后踉跄退了几步,好在被他拉住。 看着卫荧惑握着她手腕的手,却见他嫌恶的松开。 “虞小姐,看好路。” 看着他高大的背影,虞清凰揉了揉手腕。 这人还真是阴晴不定。 一开始特意接近,他表现出对她独有的善意,估计是伪装出来试探的方式,而现在稍微熟稔起来,这人却越发恶劣起来,或许这才是真实的他。 就这样想着,虞清凰跟着他来到了道观后方。 避开了普通香客游人的区域,门外守着两人。 其中一个虞清凰比较眼熟的是陈千户,只是他现在穿着常服。 看清卫荧惑身后跟着的人,陈千户有些傻眼了。 想了想似乎又觉得理解,他果然猜的不错,这虞小姐在千岁心里的地位就是不一般。 虞清凰看到陈千户若有所思的表情,就知道他想歪了。 不过她也不会解释,这样让外人误会她和卫荧惑是一伙的,就没人敢轻易动她。 一路无言。 跟着进了一间房。 到现在她还不知道卫荧惑带自己到这来的真实目的。 虞清当然不会蠢到觉得自己在他这里是特殊,像这种嗜血暴戾的疯子,在他眼中的特殊可不是一件好事。 卫荧惑也压根没理她,慵懒的坐在窗边竹台的蒲团上,手腕的佛珠因为他的动作滑落。 见他如此,虞清凰也不心急,随便找了个不远不近的位置坐下。 一时之间空气陷入诡异的寂静,谁也没想打破。 桌上的香一点点燃尽。 好在也没让她等太久,卫荧惑等的人总算是到了。 被人带入房间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子,一身锦袍玉带,头发虽已半白但却一丝不苟的用玉簪束起,眼角纹路深刻,看着既威严又沉稳, 看到来人,虞清凰呆愣了一瞬,身子下意识动了下。 这不是太子一党的人吗? 没想到私下居然和卫荧惑见面。 这人名叫林荣,现任御史大夫,他算是难得的寒门学子,四十岁才考中进士走进仕途,因为他直言敢谏才爬到了现在的位置,只是不知为何后来他就逐渐有些低调沉寂,开始独善其身起来。 而自己认识他还是因为太子的缘故,上一世为了替太子巩固地位,拉拢此人,着实是废了一番心血和功夫。 但想到现在的自己应该不认识他,这才将眼底的熟悉掩下。 虽然她掩藏的很好,但还是被卫荧惑不动声色的观察到了。 林荣第一眼也看到了坐在边缘的虞清凰,停下脚步看向卫荧惑。 满眼写着‘这人是谁’‘无关人等退场’。 但卫荧惑像是没看到,也并不打算解释。 虞清凰叹了口气,直接起身行礼,“既然大人们有事相商,没事我便不打扰了。” 说完就想走。 “谁让你走了?”卫荧惑开口,却是让她留下,“今日之事与你有关,虞小姐得留下,省的我还得再麻烦一次。” 林荣敏锐的捕捉到信息,“虞?你是虞丞相家的人?” 他的表情惊疑不定。 虞清凰只能顶着他审视的目光介绍,“是,我是虞家二小姐,虞清凰。” 林荣闻言了然的点了点头,只是眼底的警惕依旧没有彻底放下。 “林大人放心,虞二小姐是我的人。”卫荧惑嗓音低沉,语调里却不带半分感情色彩,仿佛只是单纯的陈述事实。 林荣闻言,手放在腰间玉带上,“没想到千岁居然在虞家埋了这么个钉子,怪不得虞相最近焦头烂额。” 虞清凰知道今日他能让自己参与和林荣的谈话,这算是为自己在卫荧惑的阵容里博得一个位置的证明。 当然,也很容易被踢出去。 所以她并没有轻易接话。 卫荧惑这才从蒲团上起身,坐到了林荣的对面,抬手替他倒了杯茶。 “你可别小瞧她,虞小姐狠起来怕是没几个人能抵挡的住。” 他似乎在和林荣说笑般,听不出几分真假。 虞清凰后背一紧,屏住呼吸。 笑道,“千岁大人说笑了。” 林荣却古怪的看了她一眼,眼中的轻视少了几分。 或许是因为卫荧惑的这句话,他接下来的交谈也不再因为虞清凰而藏着掖着。 说的都是一些朝中大小官员秘闻,着实让虞清凰大开眼界,瞠目结石。 “虞相那边最近的风向又开始动了。” 林荣的这句话挑动了虞清凰的神经,人都坐正了。 卫荧惑却是早有掌握一般,唇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这次又是谁?” “三皇子。” 室内陷入短暂的安静。 “太子背后最重要的是皇后,现在皇后失势,我们那位陛下,自然不会让那蠢货继位。”卫荧惑只时不时拨弄手中的佛珠,表情意味不明。 “虞相最是会见风使舵的,这是抛弃了太子,准备另外下注了。”林荣啧啧叹息一声,饮下杯中茶水,“他折了个联姻在太子手里,三皇子那里又准备靠什么拉拢?” 说完两人的视线都落在了虞清凰的身上。 林荣的眼神是同情,而卫荧惑的眼神却是冷冰冰的审视。 虞清凰自然知道是什么。 她低垂着眉眼,似是一副乖顺的模样,袖中的手却紧紧相握。 养父怕是要牺牲她这个不安分的因素,来拉拢三皇子。 可谓是一箭双雕的妙计。 虞清凰想到三皇子曾经落在自己身上的眼神,就觉得一阵恶心涌起。 若是她后知后觉知道这个消息,估计真到了献祭自己的时候,她根本无法抗衡所谓的父命。 还好,她还有时间。 虞清凰深吸一口气,努力控制住双手不要颤抖。 “谢谢大人提醒。”她朝着两人躬身一拜。 卫荧惑单手撑着头,“谢我做什么,应该谢你自己,今天出现在这里。” 虞清凰浑身一激灵。 其实对卫荧惑最有利的局势是,她和三皇子联姻,进入三皇子和虞相的彀中,自己还是会求助于他,那时卫荧惑便能以最小的代价让她做事,而且成为三皇子的未婚妻,还能更有利的对付三皇子和虞相。 若是今日没遇到他,怕是自己真就要踏进更凶猛的漩涡里。 虞清凰无比庆幸,今天答应如意的请求。 真就是娘亲的小福星。 ------------ 第七十四章 规矩,没一点感情 后面他两人聊了些什么,虞清凰都没注意。 她身上都快被冷汗浸湿了。 今日虞清凰感觉自己就如踩在钢丝绳上一般,一不小心便会摔得粉身碎骨。 待送走林荣后。 虞清凰并没有走,反而是等待卫荧惑的吩咐。 既然他提前告诉了自己这么重要的信息,以卫荧惑睚眦必报的性格,自然不会不求回报。 他突然伸手,微抬起虞清凰的下巴,他似乎总喜欢这样的动作,因为能更好的观察她的表情,就像个必须时刻掌握信息的猎手。 虞清凰能感受到他指腹冰冷的触感,让她忍不住发颤, 明明很暧昧的动作,但在他做出来却有些对峙气氛。 “倒是很懂规矩。” 像是通过了他的某种考验,卫荧惑总算是起身退开了几步距离。 虞清凰平稳住呼吸,俯跪在蒲团上,“还请千岁大人吩咐。” “干嘛这幅模样,我有这么吓人?”他的视线落在虞清凰白皙的后颈上,指腹下意识的捻动着,似乎在出神。 虞清凰能感受到卫荧惑的视线,所以并没有动。 “把我因为你失掉的利益补回来就行。”他终于开口了,语气不轻不重,但却压迫力满满,“半个月内,我要看到虞家被重创一次,应该不难吧。” “如您所愿。” 最后,虞清凰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身后的魔窟。 她觉得自己真是在和魔鬼交易,从卫荧惑身上得到一样什么,她就必须得回报相同价值的东西。 不过好在两人的目标相同,对手都是养父。 揉了揉沉甸甸的脑袋,虞清凰抬头望天。 阳光温柔的落在脸上,碧空如洗仿佛能把她心头的阴霾都扫掉。 还有时间。 现在暂时先不想这些伤脑筋的事,她闭了闭眼,想着别让如意等太久。 出了这个院子,找到一个小道士指了路,总算是到了之前安置如意睡觉的房间。 刚推门进去,就看到小如意乖乖的坐在床边。 似乎等了她许久,无聊的晃着小脚。 虞清凰很是愧疚,上前坐到了他的旁边,摸了摸小家伙毛茸茸的脑袋,“对不起意儿,是不是等太久了?怎么不出去玩会儿?” 如意睁着那双澄澈见底的眸子,咧嘴一笑,露出两颗虎牙。 “等娘亲就不无聊,脑袋里想着娘亲,时间就过得可快了。”他将脑袋枕在虞清凰的腿上,小眼睛里满是依恋,“我不想娘亲回来见不到我。” 虞清凰的手亲柔的拍在如意的背上,心里暖洋洋的的。 待到虞清凰的马车离开清泉观,远处观察的陈千户则一脸古怪的回到卫荧惑身边禀告。 “虞小姐已经走了。”犹豫了一下,他总算组织好语言,“不过,她身边好像带着个小孩。” “小孩?”卫荧惑指腹微动,手指轻敲着窗柩,锐利的目光透过树影看向某一处,“她还真是让我越来越好奇了。” 对于他这样的神态,陈千户害怕的低下头,只能在心里默默为虞清凰默哀。 马车上。 如意问虞清凰,“娘亲今天见到爹爹了吗?” 看着他单纯的视线,虞清凰想到今天让她胃疼的相遇,也不知道该不该高兴。 便没有隐瞒,只说见了一面。 如意还在为今天的计划没有成功而失望,没想到最后娘亲和爹爹真见面了,高兴的扭着他的短短的小身子,“好耶!爹爹娘亲要快点在一起。” 虞清凰不想打击他的积极,今天的见面完全就是利益之间的交易,可一点都没有如意想象中的暧昧拉扯。 感情是没有增加一点的,反而让她对卫荧惑更加谨慎对待。 不过难得见意儿这般活泼,虞清凰心情也好了许多,紧绷的神经稍微松了松。 回了柳庄,交代了一些事后,便换了马车,带着如意一起回城。 因为陆夫人找到了,所以京都也解除了戒严。 虞清凰一路顺畅,并没有遇到什么盘问。 直接将如意送到了城南,将他交给柳珍珠,并安排她明日送意儿去杨先生那里。 安排好意儿,她也没什么太担心的,便和一只独自呆在扎纸铺的阿蛮一同回府。 一路上听着阿蛮说了最近城里发生的事,比如陆夫人失踪以及陆夫人找到两件大事。 “小姐,下次你可不能撇下我了,阿蛮真的很担心。”阿蛮是第一次离开她身边这么久,所以一脸的不开心。 好在虞清凰保证了许久,她才重展笑颜,又开始叽叽喳喳的说起来。 虞清凰则是笑着看她手舞足蹈的模样,被人关心怎么能不开心呢。 马车停在了相府门口。 阿蛮扶着虞清凰下了马车,刚踏进府门没多久,虞清凰就被拦住了。 虞清婉一脸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妹妹这几天去哪儿了?可是让姐姐好生担心。” 对此行她说的是礼佛求平安,所以回来后样子也是做足了的。 虞清凰从篮子里拿出一枚平安符,“这两日我日日在佛前诵经礼佛,希望能保佑我们一家人平平安安,这枚平安符可是我特意为姐姐求的。” 说着将那不知从哪个地摊,花两文钱随意买的护身符递给了虞清婉。 脸上的表情不似半分作假。 虞清婉冷笑一声,很想将手上的护身符丢在地上踩两脚。 但最终还是咬牙接下,“谢谢妹妹的好心,姐姐心领了。” 虞清凰也不想再接着演姐妹情深的戏码,忍着恶心感准备离开。 “妹妹。”却不想她突然叫住了虞清凰。 虞清凰回头,眼神冷冷清清的看着她。 “若我说,我把同太子的婚约还给你如何?” 虞清婉不知道为什么这一世的事情走向变得如此离奇,太子失势不说,连父亲母亲都不喜欢她了。 所以才有她这试探的一问。 却不想虞清凰被她的问题惹得发笑,只是眼中满是轻嘲,“姐姐怕不是在说笑吧。” 虞清婉脸上的笑一寸寸的皲裂,就像假面破碎一般,露出里面狰狞的嘴脸。 “你们要长长久久在一起。” ------------ 第七十五章 元娘,确定要学武 相府,书房。 “相爷,二小姐回来了。” 这人是新被提拔上来的,只知道他上一位因为办事不利,搞砸了相爷吩咐的要事,便自请谢罪消失了。 他偷瞄了上首的人一眼,眼前这个儒雅的文士,手上沾的血可一点都不少。 虞相回过头时,他心脏狂跳,忙将头低下。 “还有呢?”低头看向地上跪着的人,语气没有丝毫感情。 “还有……奴才探查到九千岁先二小姐一会儿进城。”见虞相似乎并不惊讶,想了想又说道,“我在二小姐说的庙里打探了一番,其中有蹊跷,而且小姐又是从城外回来,前日那事会不会是二小姐做的?” 虞相听闻只是沉吟了一番,语气威严,他坐回椅子上,“你知需要汇报即可,还有我让你们一直跟的事有苗头了吗?!” 跪地的下属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知道自己多话了,忙回道,“城南那边有眉目了,我派手下暗中探查过,说是见过一个小孩儿,而且我们在蹲城南这边还有了新发现,似乎那个柳庄也牵连其中。” “很好,继续,别放过一丝线索。”虞相满意的颔首,示意眼前的人可以下去了。 待到书房只剩下他一人,虞相将背靠在椅背上,仰头思索着。 其实他并不认为,前日的事会是虞清凰坏的,可能只是碰巧罢了,她就算攀上了九千岁又如何,他做的那事如此隐蔽,不可能会被发现。 至少虞清凰还没那个实力察觉,他反而更倾向于是九千岁那边的人,可却一时没想到九千岁这么做的目的。 难道还有他不知道的势力在行动? 虞清凰当然不知道因为她阴差阳错救人的举动,成功让虞相的注意力偏移。 她开始思索起来接下来自己的行动。 是时候该脱离相府了。 这个相府千金的身份,接下来带给自己的只有束缚和灾难。 当然,在离开之前必然要狠狠惩治她这些亲人一番。 那十五日的期限,就像是悬在头上的一把刀。 还真是一刻都不让人松懈。 然而接下来的几日,虞清凰却并没做什么动作,就好像将那事忘在脑后了一般。 没事便出门逛逛街赏赏花。 这几日身上的伤也好全了,她也是没闲住,便想着该给自己找个武夫子才行。 “小姐,你要的人给你找到了。”阿蛮笑嘻嘻的上前讨赏,“我可是给小姐你跑遍了京都的牙行,好好筛选了一番,小姐可得赏我。” 正在修剪花枝的虞清凰放下手里的剪刀,擦了擦手,“我们家阿蛮想要什么奖赏呀?” 阿蛮边帮忙收拾着地上修剪后的枝叶,想了想道,“就小姐上回带回来的糕点,我可爱吃了。” 说着还咽了咽口水。 “馋丫头。”虞清凰笑着点了点她,“那是杨夫人亲手做的,剩下的那些全给你行了吧。” 收拾完,虞清凰换了身轻便利于行动的一副装扮,准备去见见她的新老师。 一般世家小姐都不会学这些,她们都认为学武粗俗,最多会选些有底子的作为丫鬟跟在自己身边,所以像虞清凰这种亲自学的世家小姐很稀少。 因为她要找的得是女子,学武的女子太少,这还是阿蛮跑遍整个京都难得选出来一个能入眼的。 此人名唤元娘,家中世代做的是走镖生意,所以从小就习得一身武艺,早早便护着镖走南闯北,也不知家中和谁结了仇,一家人就剩下她和她侄子两人,她一个带着她侄子生活,日子艰难,不得已才找了牙行。 相府中有一个练武场,只是虞相是文臣,虞明瑾以后也是要走的也是文臣的路,最多只会过来跑跑马,所以平时基本都没人会来这儿。 元娘便在此处等她。 虞家的练武场虽然大,但布置有些简陋,四周架子上零星放着些兵器,好些地方都积灰了。 四周的今晨有雾,地的青石板砖被露水浸湿,虞清凰不敢走太快,因为石板上的青苔实在太滑。 一到地方,虞清凰便看到一个二三十的女子正在检查那些放在架子上的兵器,人长得十分英气,一身丁香色的修身劲装,衣袖被护腕紧紧束着,长发用发带全部固定在头顶,十分的干净利落,她腰侧挂着柄长剑,应该是她常用的。 听到声音,她回身看向站在对面的虞清凰。 “让元娘子久等了。”虞清凰福了福身,算是见面打招呼。 第一眼她便觉得眼前的人合自己眼缘。 元娘似乎也没想到,会等来这么个像天仙一样娇滴滴的姑娘,或许是没和像虞清凰这样的小姐交流过,她有些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手足无措了半天,才僵硬的抱拳行了个礼。 玉屏在后面捂着嘴偷笑,只觉这人真有趣。 元娘见玉屏笑了,身子都僵了,有些后悔接了这个差事,她脸色有些不好,“是小姐要学?” 虞清凰知道她误会了,连忙上前拉着元娘的手。 “叫我清凰就好,还请元娘子不要误会,我那丫鬟并无恶意。” 见虞清凰语气真诚,言语中也不似作假,元娘这才放下心来,她总算知道为什么曾经一起走镖的兄弟会被一些娘子迷的七荤八素。 现在才知道,仙女一般的人站在自己面前,握着自己的手柔声解释,是个人都得心醉。 她掩饰性的咳了咳,“你确定要学武,要知道学武可比写字绣花难多了,手也会变粗糙。” 元娘怕她不了解,还伸出自己的手给她展示。 那双手满是老茧,因为常年练武骨节也变得粗大。 虞清凰看着她的手,却还是认真的点头,“或许我练不成元娘这般,但我只是想遇到危险的时候,能够保护自己和想保护的人。” 元娘子听到她的话有些动容,没想到这深宅后院的小姐也有这样的不安感。 她对眼前这个世家小姐有了不一样的认识。 元娘检查了一下虞清凰的根骨,确实不是练武的材料。 而且这个年龄也过了最佳时期,只能靠后期努力补上。 元娘子还想劝她,却被虞清凰打断。 “还请夫子教我。” ------------ 第七十六章 匕首,是为了保命 见她确实下定了决心,元娘不再多说。 她是个雷厉风行的性子,话不多说立马便开始。 “每样武器我都给你演练一遍,你看看喜欢什么。” 说完她一个跃步来到练武场中间,进入状态后,元娘整个人都和之前不一样了,浑身气质变得自信且冷傲。 动作敏捷又迅速的抽出腰间长剑,剑势如虹,每个动作行云流水,剑锋所过之处空气都仿佛被剑气撕裂。 最后一个剑招结束,她身形没有停下,接着又试了其他一些武器。 鞭子、长枪、棍棒,好像没一个是她不会的。 直到最后她从腿上拔出一把匕首。 那是一柄带着寒光的短匕首,刀身又窄又薄。 只见她动了。 身形似鬼魅般,那匕首在她手上似乎化作了一道银色闪电,时而突刺时而旋转反握,看得人是眼花缭乱,招手狠辣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力量美感。 最终刀身深深的插入旁边的木桩上。 虞清凰很快便决定好了自己要学什么。 她选择了匕首。 这算是最好的选择,至于为什么不选剑或者鞭子。 其实答案也很简单,她的身份很敏感,日常基本都生活在大家的视野下,剑和鞭子都太过惹眼,而且她知道自己的身体力量,真到了生死存亡之际,匕首不管是攻或者防守,还是杀敌人个猝不及防,都是很好的工具,对力量的要求不算太高。 她学武目的简单,只是为了保命。 元娘也了然的点头,这里面确实只有匕首适合她。 之前没说只是不想打击她。 虽然只是教习保命之术,但虞清凰还是行了拜师礼。 元娘对她的好感又多了一分。 当然,元娘对她好感高并不代表便会在教习中放水。 第一步便是扎马步。 今日的太阳不算太过毒辣,但虞清凰长时间的练习,脸颊上泛起淡淡红晕,额头细密的汗珠滑落,几缕碎发紧紧黏在脸颊上,十分的狼狈。 她呼吸也逐渐开始急促起来,身形微微晃动,胳膊和腿早就酸痛不已,似乎是要到极限。 “你现在太弱了,对手一击便能将你的武器打飞。”元娘在她身边,时不时调整虞清凰的姿势,“要想活命,就必须坚持。” 虞清凰闻言咬了咬银牙,想到意儿倒在怀里的模样,似乎又有了力量。 这一天便在她的咬牙坚持中结束。 回到西厢院的第一时间,虞清凰再也无法顾及形象,直接躺在榻上。 身上像是背负了千斤重物般,胳膊和腿都极其酸软。 玉屏今天全程看着小姐坚持下来,更是心疼到不行。 和阿蛮一边一个服侍虞清凰洗漱,然后又替她按揉解乏。 “小姐,你明日还去吗?”阿蛮帮虞清凰按摩完胳膊,又开始翻找起药油,“要不我替小姐给元娘告假吧,这么累人。” 虞清凰想要抬手,手臂已经酸痛的抬不起来,“不用,我能坚持,可别小瞧你家小姐。” 阿蛮知道劝不动,只能一个劲儿的给她按摩舒缓。 就这样练习了两日。 虞清凰坚持的时间也越来越久,从一开始只能坚持两刻钟,到现在的逐渐能坚持一个时辰。 肉眼能看到她在成长和进步。 元娘也很喜欢这个学生,从不会喊苦,也不会叫累。 后来,元娘便开始教她一些基础的招数。 每天的任务又增加了一项,便是挥砍两千下。 长时间的重复练习一个动作,并不是什么人都能坚持下来的,然而虞清凰居然撑了下来。 甚至回院子后也会给自己加练。 手臂因为长时间的训练,酸痛到拿筷子都费劲,但是她却从没想过放弃。 日复一日的坚持,起初虞清凰的动作还很生硬,笨拙得连元娘的一招都接不住。 但随着时间推移,她逐渐能在元娘手下过两招,步伐和力道速度都有了一定的提升。 至少不会被轻易杀死了。 虞清凰请夫子学武这件事,自然也没瞒着相府。 对于她这种行为,虞夫人很是看不上。 最近好不容易把窟窿补上,这让她感觉在相府后院又挺起了脊背。 时不时就找找虞清婉的不是。 惹得虞清婉都不想再看到她。 这日从书院回来的虞明瑾来拜见母亲。 总算找到倾诉对象的虞母,滔滔不绝数落起虞清婉和虞清凰起来。 各种恶毒的话都说了一遍。 虞明瑾有些不耐,但听到虞清凰最近的近况,眉头紧皱起来。 “清凰在学武?”他的语气说不出的轻视和瞧不起。 虞夫人从鼻孔里哼了一声。 “是啊,世家小姐不学刺绣女红,居然跑去练武,这像什么样子!” “简直荒谬!”虞明瑾也不知道自己在生气什么,但就是控制不住想要挑她的错。 想了想她眼眸一转,不动声色的开始试探,“哎,你父亲忙着朝廷的事,家里没个主持的人,没人能够管束她们,总有一天她们得翻天。” 虞明瑾虽然不喜欢后宅的一些弯弯绕绕,但还是能听到母亲的话外之音。 不外乎就是让他去向父亲求情,重新拿回后宅的掌家权。 但他却没心思想这个,满脑子都是虞清凰。 心思纷乱,竟然一时找不到头绪。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对虞清凰的喜爱中带上了一丝恨。 虞夫人见自家儿子不搭茬,还想再努力一下,却被他不耐烦的打断了。 “母亲,我有事就先走了。”说完便起身,敷衍的行了一礼,便匆匆离去。 方向正是练武场的方向。 “哎!”虞夫人还想叫住他,却连人影都没看着,气得她头疼。 居然连她看做心肝肉的儿子都不想搭理自己,这府里所有人都是白眼狼。 丫鬟下人们听到虞夫人又在院中骂骂咧咧,早已见怪不怪,连忙绕开了走,免得触了霉头。 相府,练武场。 今天刚学了反手刺,虞清凰觉得新奇,便开始练习起来。 就在她刚挥出的时候,身后有人握着她的手。 虞清凰皱眉,下意识使出了今天刚学的新招式。 匕首在手中转动,动作迅捷的往后反手一刺。 “清凰你!” ------------ 第七十七章 输了,还得多练练 是虞明瑾的声音。 虞清凰手里的动作一收势,匕首稳稳的停在虞明瑾的脖颈前。 仅差一毫便能划破皮肤。 虞明瑾完全没有心理准备,被她这么迅速的反击吓得心头一颤,他能明显感受到,那动作是带着杀意的。 然而接踵而来的就是丢脸后的羞耻感。 虞清凰目光清冷,并没有因为他的出现有什么多余的反应,只是淡淡的收起刀。 “你挡着我了。” 她对自己的冷淡,反而激怒了他。 虞明瑾今天回来,本想着和她好好说话的,但他受不了虞清凰忽视自己。 “你这样像什么世家小姐的样子!”虞明瑾挡在她面前,“这么些年的教养和规矩你都不管不顾了?!” 看着他歇斯底里的样子,虞清凰眼底闪过一丝暗嘲。 她这个兄长总是这么的虚伪,“虞明瑾,你浑身也就只剩你嘴里的这些规矩和教条了,可惜我不在乎。” 听到她叫自己名字,虞明瑾心口像是被人打了一拳。 脑海中回忆起小时候。 他因为没答出父亲的问题,被关在院子里读书,是清凰她这个妹妹,偷偷溜进院子,拿出自己都没舍得吃的糖葫芦给他。 “哥哥别伤心。”说着还像小大人一样拍拍他脑袋,“兄长在我眼里是最聪明的。” 后来她陪着自己读书,他帮抱起清凰踩在肩头看院外的风景。 而那串糖葫芦的甜他记了很久,只是后来逐渐被一些人和一些事冲淡。 人终究会变。 他慌张失去虞清凰,但虞明瑾内心却是清高虚假的。 没有后悔,对她的情感变得更加扭曲。 那便是恨和恼怒。 “你就是这么对我说话的!你还有没有把虞家!把我这个兄长放在眼里?!” 人在恼怒的时候便会变得有些无理取闹。 虞清凰此时才深刻体会到这个道理,“难道不听你的话就是错的?兄长还是好好多读读四书五经吧。” 说完便绕开他往一旁走去。 然而虞明瑾却不想罢休,他被那句话刺到了。 就如同上次拜师失败后,她对自己的态度,种种情绪叠加在一起,便开始有些失控。 他红着眼还像靠近虞清凰。 元娘子正好看到他怒气冲冲对着虞清凰的样子。 直接挡在虞清凰身前,一把扭住他的手,往后一拧。 疼的虞明瑾青筋暴起。 “你又是谁,胆敢对我动手!” 打不过只能虚张声势的吼叫,像个小丑一般。 “我管你是谁,都别想在我眼前动手。”元娘子看不惯这些公子哥,都是绣花枕头一包草。 虞清凰轻叹一声,上前拍了拍元娘的手,示意她松开。 毕竟真被他讹上了,虞相那关可不好过。 元娘是她找来的,就得为她负责。 “兄长这么弱,还是多练练,可别到时候连我都打不过。” 虞清凰成功的将他的火气又引到自己身上。 被人质疑实力,虞明瑾满脸涨红,被激起了胜负欲。 他必须要证明点什么。 “呵,说我不行,那就让我试试你的身手,也让我见识一下。” 虞清凰并不想和他继续纠缠,但若是不答应,估计后面还要骚扰她。 索性今天就看看这几日学习的进度如何,能不能在正常体格的男子手下反击。 “好,只希望结束了,别再来打扰我。” 虞明瑾咬牙。 两人便在场中对峙而立,“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别废话了。”虞清凰没有半分退让或者害怕,眼神甚至还有些跃跃欲试。 虞明瑾先一步下手,他或许还顾及着什么,没有出全力,只想着将人制服。 虞清凰也观察了一下,单靠力量自己绝对会输,只能凭借技巧了。 他也是学过君子六艺,虽只是些花架子,但虞明瑾觉得对付她是绰绰有余。 所以便有些轻视。 朝着她正面袭去,却被虞清凰一个闪避躲开。 接下来不管虞明瑾怎么想要制住她,都被虞清凰灵活的走位和细致的观察预判化解。 几个回合下来,虞明瑾身体有些疲惫,呼吸逐渐急促起来。 虞清凰便这样像遛狗一样,渐渐将他体力拖垮。 她脑海里回忆着元娘交给自己的那些招式,逐渐融会贯通,应用到实战中,效果显著。 最终,虞清凰抓住了他的一个破绽,手指勾起重重的击在他腰腹部的一个穴位上。 痛的虞明瑾捂着肚子,跌跪在地,痛咳出声。 “你输了。” 她淡淡的一句话直接击溃虞明瑾的神经。 虞明瑾脸上满是震惊和不甘,“我刚才只是分神了,这不算,我们再来一局!” 看着他这幅模样,虞清凰皱眉后退一步,他是一点都没变,输不起又不甘心。 “兄长,输了就是输了。”她撩起耳边的鬓发,语气平淡且淡然,“自己弱就得认。” 说完不再理他,带着元娘直接出了练武场。 徒留他狰狞着脸,手重重锤在青石砖上,骨节用力都出血了,他都没感觉到疼。 他才没有输! 自己只是因为兄妹之情,让她罢了。 他怎么可能连个女人都打不过。 对,是他让了虞清凰。 极度自卑和自负,让他不得不安慰自己。 虞清凰将元娘带回了自己院子。 两人坐在院子的石桌上,阿蛮替她俩倒了茶。 虽然今天练武的计划被某人打断,但她还是有些开心的。 果然要进步还是需要实战才行,虞明瑾也算是有点用处了。 元娘还在分析她刚才比试中的一些破绽和弱点,也很满意她的进步。 微风吹过旁边的翠竹,竹叶发出沙沙响声。 正当两人继续聊天吃点心的时候,却有人怒气冲冲的进来打破了院中的氛围。 是虞夫人。 阿蛮和玉屏两人都没拦住她,她气势汹汹的模样,完全没人敢上前。 虞清凰喝了一口茶,只是凤眸微抬。 便知道她来此的目的,今天她做的事,能惹恼虞夫人的只有一件。 那就是赢了虞明瑾。 看来今天要在她这讨个说法了。 但虞清凰一点都没害怕,元娘想要挡在自己面前,却被她拉住了。 “母亲何事竟闯我西厢院?” ------------ 第七十八章 药费,真是黑心肠 “你打了明瑾是不是?!” 虞夫人气势汹汹,上前指着虞清凰就开始质问。 虞清凰挑眉。 消息还传得挺快。 “我和兄长只是玩闹,连这母亲都要指责。” 她微移莲步,神色从容,“难道是兄长觉得,输给我一个弱女子太丢脸子,所以给母亲告状,想让我让让他?” 在虞明瑾去找那贱丫头后,虞夫人便派人看着,却没想到听到的消息是自己的宝贝明瑾被打了。 具体发生了什么,她并来得及听,便直接找罪魁祸首兴师问罪来了。 所以被虞清凰的话哽了一下,但她人已经到这了,自然不想被一两句话就堵回去。 “玩闹也该有个限度,他可是要参加科举的人,你要是伤了他怎么办?!”虞夫人梗着脖子说道。 虞清凰捂着嘴轻笑一声。 “若我都能伤到他,母亲不是更该担心的是兄长的武艺吗?”她假装叹息一声,“还是也给哥哥请个武夫子好了,科举也考验身体,兄长这个体质也不知道能不能撑住。” 虞夫人被她阴阳怪气给气到了,明里暗里都在嘲讽明瑾弱,但又说不过她。 “不需要你假好心,我迟早会被你气死!” 虞清凰不以为然。 “母亲还是离开吧,要是兄长知道你为了他来找我讨说法,只会觉得更没面子。”她说道。 虞夫人只觉今天是一拳打在棉花上。 冷哼一声,悻悻离去。 元娘看着她离开,吃了一肚子瓜的她,这才没忍住惊讶开口,“这是你娘?不关心你受没受伤,反而替那个绣花枕头来找你麻烦,你这是不是亲生的?!” 虞清凰只是苦笑。 还真被她真相了。 “她的确是我的养母。” 了然的元娘没想到还真是这样,不禁开始感叹世家生活不易。 虞清凰只是笑而不语。 似乎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当天后虞清凰就没再看到过虞明瑾。 只是第二天,虞清凰按照惯例时间去练武场。 却并没看到元娘。 元娘是个很守时的人,不会无缘无故失约。 必定是出了什么事。 虞清凰找到阿蛮一同出府,去牙行找到牙人,问明元娘的住址。 拿到住址后,便按着找过去。 到了地方。 元娘是租住在城中的一处小院,地段很是僻静,但也并没有想象中的破落,门口撒了野花种,郁郁葱葱的开着一些不知名的花朵,倒显得很是温馨。 阿蛮上前敲门。 然而半晌都没人开。 反而是旁边小院探出一个脑袋,是个大婶。 正一脸警惕的看向她们主仆两人。 “你们是谁?来找这家人做什么的?” 阿蛮笑着上前,和这大婶搭话,“婶子,我家小姐是元娘的雇主,今日不见她来,生怕出了事,这不就过来瞧瞧吗,您知道元娘去哪儿了吗?” 听到阿蛮解释,大婶这才放下警惕,尴尬的笑了两声。 她见那没说话的小姐衣着华贵,没想到那元娘居然能在大户人家做事。 “贵人们可别介意,我这不是怕元娘惹了麻烦回来吗。”她继续说道,“只是你们今天来得不巧,元娘带她侄儿看伤去了,看时辰估计差不多要回来了。” 虞清凰眉头轻皱,“她侄儿受伤?” 那大婶也是八卦,估计周围谁家发生了什么事,她是第一个知道的。 一听虞清凰问,便竹筒倒豆子似的全说了。 元娘她侄子是个读书人,只是读书太费钱,光靠元娘一个人也有些撑不住,她侄子也不忍心看元娘辛苦,经常会干点杂活或者是抄书补贴家里。 只是不想这次去一家里干杂活,不知道怎么惹了那家主人不快,被打了一顿,浑身是血的被抬回来。 说完还朝着巷子尽头指了指,“就是那家,啧啧啧,真是黑心肠的,就一个漂亮女人带着个儿子,也不知道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住着这么大个院子,隔半月就能看到有马车停在外面,说不定就是哪个大户人家养在外面的小妾,哼!下那么重的手,也不知道替自己儿子积德。” 虞清凰顺着大婶指的方向看过去,青砖灰瓦看着普普通通,和别的宅院没什么两样。但仔细看还是能从细节中发现极不相符的地方。 门前的砖石是出自定窑的青砖,一般人家可连门槛都进不了,门也不是普通的木门,而是黄花梨的雕花木门,看手艺估计就能抵得上普通百姓三四年的收入。 里面住的人一定非富即贵,但住在这么偏的地方,隐藏于闹市之中。 必然有什么见不得光的隐秘。 只是对此虞清凰并没兴趣探寻。 今天来的主要目的,还是为了看看元娘是否出事。 就在虞清凰的视线落在那个院子上时,身后传来动静。 回头一看是元娘回来了。 她拉着板车,板车上躺着个昏迷不醒的年轻人。 应该就是元娘的侄儿。 元娘没想到虞清凰会来,她大半天都在忙着给侄儿找大夫治伤,居然都忘了去虞府去说一声。 她擦了擦手,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小姐,今日缺的工钱可以在我月钱里扣……”她想请虞清凰别不要她,侄儿接下来的药钱还没着落,她不能失去这个差事。 虞清凰知道她多想,“我是怕你出事,便过来看看。” 元娘这才稍微安心,让旁边的人帮忙将侄儿抬进了院子。 将人放到床上,旁边跟着一起回来的药店学徒却说了,“银子给齐了才能给药。” 元娘有些难堪,从隔壁屋里拿出个小布包,抖出里面的碎银。 都是些散碎银子。 家里的钱才给侄儿交了入学的费用,多的交了交了诊金。 剩下就没多少了,她搓了搓手,语气有些小心翼翼,“可否先只拿头两日的药,等我凑齐钱再买。” 那学徒低声骂了句穷,正要去拿她手里的钱。 却不想一大锭银子就放在了那学徒手上。 “这些钱,够他后续的药钱吗?”虞清凰的声音响起。 元娘没想到虞清凰会出手帮忙,一脸感激的看向她。 “够了,够了。”那学徒忙将那银锭子收下,然后将全部药拿出来。 生怕虞清凰反悔。 ------------ 第七十九章 众怒,公主您有罪 等到帮忙的人都离开。 元娘朝着虞清凰抱拳行了一礼,语气因为激动而有些变调,“谢谢小姐,不然元青怕是保不住了,他是我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小姐的大恩大德,元娘无以为报,以后必定结草衔环。” 虞清凰拉着她手叹了口气,“我做这些又不是为了求报答,就算我提前预支给你的工钱,你以后继续教我保命招数就好。” 元娘知道虞清凰这么说只是为了宽她的心,心里更加认定了,以后定要好好报答。 可惜家里并没有什么能招待人的,元娘招呼着虞清凰坐到外面的竹椅上。 倒了杯清茶。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擦了擦裙边,“家里没什么好茶,怕是小姐喝不惯这种粗茶。” “我倒是觉得比我那细茶要好喝得多,别有一番风味。”说着毫不介意的喝了一口。 元娘也说起元青。 原来元青打小就从娘胎里带了些弱症,身弱也无法习武,好在他有点读书的天分,难得舞刀弄枪的一家里出了个读书人,自然是备受疼爱的。 只是家里出了事,两人磕磕绊绊相扶与共,元青懂事,不想读书要去客栈做账房。 只是被元娘劝住了,不然她也不会来虞府当女夫子。 今日元青去巷子里的那户人家做杂活,却不想却被打成这样,让她去领人的时候,元青打的就只剩半条命了,若不是她上前打退了那些恶仆,估计都不能活着从那府里出来。 “那府里可有说他犯了什么错?”虞清凰抓住重点问了一句。 要知道在大夏,没有签身契的下人是不能被随意打杀的。 “那府里的人说元青偷了主人的东西被发现。”说到这里,元娘一脸怒容,“我家元青不是那种偷鸡某狗的小贼,后来我带着他去找医馆,他在路上对我说了,是那府中的女主人,和别人在屋中偷情,不小心被他撞见,怕他说出去,便先下手为强污蔑我家元青偷她东西,栽赃陷害罢了。” “若是需要我帮忙,不必客气只管对我说,力所能及的我会帮。”虞清凰知道那种富贵人家,即使元娘去告了官府,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可能还会被反诬告,受更重的伤。 元娘本就不善言辞,说的最多的就是感激的话。 虞清凰知道元娘没事她就放心了,也不打扰她照顾伤患,坐了会儿便起身告辞。 元娘将她们送到门口,还想继续将人送回,却被虞清凰拒绝了。 “好好照顾家人。” 不过在离开时,她瞥见那巷子尽头那间宅院,侧门边停着一辆马车。 细细打量了一番,只觉得很眼熟。 一时之间却想不起来。 究竟是在哪里见过? 想不起来,虞清凰也不强求。 出了这巷子,坐上等在巷外的马车,准备回府。 马车行到闹市街道。 却突然听到外面行路的百姓发出阵阵惊呼。 车夫立马勒停了马,坐在车里的虞清凰差点撞到车壁上。 好在练了几天武,身体稍微灵敏了些,第一时间就扶住了旁边,稳定住身子。 阿蛮气呼呼的拉开车帘,“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不走了?” 车夫指了指前方,“小姐,有人拦路。” 只见虞清凰的马车前方,一人骑马挡在了前面。 骑马之人正是五公主。 看着是特意冲着她来的。 阿蛮连忙回禀她,眼神有些慌乱。 每次遇到这五公主,小姐总会出事。 “虞清凰!你给我下来!”五公主手里的马鞭在空中挥响。 虞清凰知道躲不过,也不想躲。 她撩开车帘,从马车中走下。 每一个动作都极致的从容不迫。 “我以为自己了不起,就能把我不放在眼里,现在还不是得给我乖乖下马车。”一如既往的肆无忌惮。 虞清凰看着周围纷纷躲避的百姓,因为五公主的策马,好些人的摊位都被掀翻了,也有些人因为推搡而受伤,他们惶恐的眼神只有害怕,对上公主根本连恨都不敢。 她只觉心中发冷,有股厌恶压抑在心头,却还要端庄的行礼。 “臣女不敢。” 五公主在马上抱臂俯视着她,“我看你是很敢,居然敢伤了明瑾,你可别想我今天放过你。” 她一直爱慕着虞明瑾,想着以后嫁入虞家,却不想虞清凰这个野丫头,三番两次顶撞她,之前还害得明瑾拜师失败,现在更是敢伤了他。 虞清凰没有害怕,任就不卑不亢,只是声音冷冷的。 “我犯了错公主要教训我,我理解,但公主犯了错,又是否该被问罪呢?” 五公主昂着头,皱眉神态很是傲慢无礼,“你别以为说些乱七八糟的话就能吓唬住我,我是公主,你也敢问我的罪,虞清凰你是真不想活了是吧?!” 虞清凰在心底骂了句蠢货。 “公主在闹市策马,还伤了行人,这便是犯了大夏的国法。”虞清凰抬头和五公主的眼神对视,“公主犯法也与庶民同罪。” 她的声音不大,却足够让周围的人都听清。 第一次有贵人能替他们百姓说话,大家的目光都热切的看向虞清凰,看着五公主的视线则多了些怨念。 五公主只觉得周围人的视线让她不舒服,傲慢的本性让她根本不懂什么叫忍耐。 她大笑两声,“那些庶民的贱命怎么能和我比,我这匹马都比他们加起来值钱,你难道还想用这些愚蠢的贱民当借口替自己解围?” 她不知道自己的话,彻底引爆了周围人的怒火,逐渐将五公主包围在中间。 虞清凰心中冷然,不把别人的命当命的人,却是被这些她所谓低贱人供奉的赋税所供养。 再一次看到了她的恶,虞清凰心底的一些想法在萌芽。 五公主见周围的那些百姓一个个虎视眈眈的看着她,逐渐被包围住后,身下的马也有些受惊。 开始抬着马蹄,想要把身上的甩下来。 五公主好不容易控制住马,见那些人越靠越近。 心里一慌,抬起手里的马鞭就要朝着旁边的一个妇人身上甩去。 ------------ 第八十章 逼退,你个疯子 “滚开!你们这些贱民,胆敢伤我,我灭你们九族!” 五公主色厉内荏的挥着手里的的鞭子,然而围着的那些人只是害怕的退开了一点,但还是围着。 就算是蝼蚁团结在一起也敢把天吞。 显然五公主并不明白这个道理。 她挥起的鞭子即将落在那妇人身上,却被虞清凰拽住。 五公主难以置信的看着虞清凰,手里拽着鞭子的力道加大,想要将鞭子抽回打虞清凰个皮开肉绽。 然而虞清凰眼神一凛,后腿往后撤,手向后拉,便将五公主从马上拉了下来。 五公主虽然没直接摔在地上,但也很狼狈。 她什么时候受到过这样对待,更没有像现在这么狼狈过。 想要动手,却又被虞清凰控制住了手。 “公主,你没事吧?”虞清凰看似关心的上前扶她,手上的力道也不小。 五公主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你敢这么对本公主,我今日一定要将你的恶行告诉父皇,你这是蔑视皇室。”她姣好的面容扭曲,牙齿咬的咯咯作响,恨不得要在虞清凰身上咬下一块肉才甘心。 虞清凰脸上的淡笑不变,声音有些低,“你大可以去圣上面前告我个欺君罔上之罪,灭我的九族,虞家没一个人能跑掉,包括你最喜欢的明瑾哥哥和清婉妹妹。” 平静的话语里透着淡淡的疯感。 让五公主整个人都僵住了,脸上的肌肉紧绷,“你个疯子!” 她还真不敢去给父皇告状了,谁叫这疯子现在还姓虞,若是因为这贱人,明瑾哥哥身上有了污点怎么办。 “若是殿下再咄咄相逼,我还有更疯的手段。” 果然弱的时候谁都敢踩上一脚,但你发疯,别人就会开始忌惮。 五公主被她的眼神吓到了,推开虞清凰,想要上马离开。 “公主殿下要走之前,还是先处理一下这些因你受伤和损失财物的百姓吧。”虞清凰拽住马的缰绳。 似乎一切都尽在掌握之中,给她安排的明明白白 “你别欺人太甚!” 五公主想要将缰绳拽回来,却没敌得过她。 “公主更应当知错能改才是。” 虞清凰半分不让,“或者殿下想要今日闹市纵马又因嚣张跋扈惹众怒的故事,传遍整个京都?” 五公主心底厌烦不已,今日算是脸面丢尽。 气不顺的从荷包里掏出一把金瓜子,便向周围的百姓一撒。 围着的众人见此纷纷低头捡起来。 “行了吧!”五公主说的咬牙切齿。 虞清凰这才松手。 “五公主不打算教训我了?”她的目光沉静,身姿却挺拔如松柏。 五公主怎么会不想。 只是现在闹到这个地步,是她太笨,被那贱女人几句话就激怒,再做什么估计会惹得民怨沸腾。 她虽然受父皇疼爱,但也知道父皇的底细在哪里。 索性用力一勒马头,回身离开。 只是这次或许是受了教训,只是正常的速度穿市而过。 虞清凰在心底重重的吐了口气,别看她冷静应对,其实袖中的手由于刚在的用力过度而微微颤抖,手掌也被鞭子勒破了皮。 她才刚练武没多久,天赋就摆在那里,根本就不厉害,只是五公主是被周围的人分散了心神。 最多算个纸老虎。 百姓们对她连连感谢,若不是虞清凰,今日恐怕一分钱都拿不到,损失还得自己负责。 她和阿蛮一起将周围的百姓都安抚好,这事是因她而起,自然也要由她来处理好后续。 重新上了马车。 阿蛮拉着她的手,给她处理伤口。 虞清凰疼得眉头轻皱,忍着想要把手抽回去的冲动,阿蛮总算是将伤口包扎好。 另一处,桥边。 树荫斑驳下站着个修长的身影。 受了一肚子委屈的五公主,看到那个身影,似乎委屈更大了。 直接朝着男子冲了过去,张开双臂紧紧将他抱住,委屈和羞愤找到了宣泄口。 “明瑾,抱歉,我没能为你出气,虞清凰那贱人实在是太狡猾了,居然利用那些贱民来压我。”像是怕他生气,觉得自己没有,连忙补救,“你别急,等我下次找到机会,定要叫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虞明瑾手在她后背拍了拍,被她抱住的瞬间,差点想要将五公主推开。 他阴沉着脸,眼底闪过一丝厌恶,厌恶她的愚蠢和嚣张跋扈。 虞明瑾心里看不上这样真实的她,但却又拒绝不了一个公主的喜爱。 高位者不顾一切的喜爱,总是能填补他某种虚伪的膨胀。 五公主还傻傻沉浸在他的温柔乡里,觉得只要有他在,就能拥有爱和安宁。 虞明瑾将她从自己怀里拉开,语气有些若即若离,“你不要去找清凰的麻烦,她再怎么说也是我妹妹,你这么自作主张,只会让我为难。” 说着他状似为难的背过身去。 其实他之前就是假装不经意说给五公主听的,表现得落寞又忧郁,满脑子就只有情情爱爱的五公子自己就知道该怎么做。 整件事他都没有开口让五公主去教训虞清凰,但五公主却成了他手里最好用的刀。 只可惜这把刀虽然锋利,但奈何太笨。 “你别难过好不好,你以后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不让我做的我绝对不做,明瑾你千万不要不理我。”五公主心急忙慌的扯着他的衣袖,心底更加深了对虞清凰的恨。 虞明瑾的声音低沉中带着温柔,“明瑾不值得公主这样。” 五公主早已经被他拿捏得死死的,殊不知这温柔之下藏着恶意的刀刃。 虞明瑾打发走公主后,回了相府。 却不想在后院中碰到了虞清凰。 他心情有些复杂。 两人从曾经的手足情深,走到现在相顾无言。 她眼神深邃,睿智的仿佛能看透他心底的卑劣。 抿唇便要折身往另一边。 “兄长身上的味道我才闻过不久,看来五公主后面又去找你了?” 像是被她的话击中,虞明瑾莫名心虚。 “我和谁见面,不需要向你报备。” 然而虞清凰仍旧静静的伫立在那里,“看来还真是巧。” 虞明瑾心里一跳,直接落荒而逃。 ------------ 第八十一章 看上,是三皇子 后面的几日,很是风平浪静。 相府后宅却有了些变化,或许是因为快要到虞相的生辰,虞夫人倒是活跃起来。 总是能看到她的身影,似想要借由这个机会重新夺回掌家权。 虞清婉无疑就成了受害者,被惹急了,只能进宫借着陪伴皇后的借口躲一下。 虞清凰对此见怪不怪,只要她不找自己茬便无所谓。 虽然元娘这几日没来相府,但她也没懈怠,一只手伤了就换只手。 时间也就这么不咸不淡的过去。 距离卫荧惑给的时间只剩下五天。 但虞清凰没有急,眼下还有三天就要到养父生辰。 这个得排在前面。 听如意的意思,那天还是很精彩的。 私底下虽说和虞家人没有半点感情,但表面上还是要装得和和气气。 便出门打算挑件生辰礼。 春日正是多雨的时节,细雨润物细无声,整个京都都笼罩在烟雨朦朦中。 虞清凰踏进店铺,阿蛮收起油纸伞,屋檐下已经开始滴滴答答落下成串的雨滴。 她一身藕荷色的襦裙,发髻上仅仅插了个点缀着宝石的发梳,便已经清丽非常。 虞清凰并不喜欢下雨天,总会让她想起诏狱里潮湿的空气。 拢了拢鬓边的碎发,虞清凰转身看向店里。 虞清凰今日到的是京都出名的博古斋。 店里逛的都是京都的权贵人士。 店铺很大,整栋楼都是各式样的珍品。 玲琅满目摆着的字画瓷器,玉器古玩,让人有些应接不暇。 那店里的小二也是人精,看得出虞清凰身份不凡,便领着她去往二层。 二楼基本都是些不容易撞款的孤品,不是谁都能上来的。 所以这二楼的人有些少。 虞清凰看中了墨尘先生的《云州烟雨图》。 正准备拿上手看看,却不想从斜后方伸出一只手。 “虞二小姐,这幅画我看上了。”男人的声音略带轻浮的油腻感。 虞清凰好在机敏,躲过了男人差点得手的触碰。 她后退一步,才看清楚来人。 来人衣着华贵,面貌端正却被那双猥琐的眼睛给带出了一股纨绔之气。 虞清凰想起这人是谁。 三皇子。 虞清凰心头一紧,呼吸跟着都乱了一拍。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 对于三皇子的印象不管是上一世还是现在,都不太好。 她讨厌三皇子看自己的眼神,怎么都让人喜欢不起来。 三皇子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她,眼珠猥琐的转动着,闪过一丝黏腻的幽光,嘴角勾起一抹贪婪的弧度。 这样的打量和凝视,仿佛在看自己的所有物,充满了强烈的占有欲。 “殿下。”虞清凰忍着恶心给他行了个礼。 “看来虞二小姐还记得我,上次五妹下手那么狠,还好你这漂亮的脸蛋没留疤。” 三皇子语气轻佻,在他眼里,虞清凰就是个美丽的花瓶。 虞相向自己示好,三皇子早已经心痒痒,那样的美人他早就想尝尝,只是之前有太子,但现在她被太子退婚,怎么也该轮到自己了。 “虞二小姐要是真喜欢这幅画,也不是不行,不过你得陪我喝一杯如何?”他色念一起,故作潇洒的整了整衣襟,便想上手。 虞清凰掩下眼底的不悦,后退一步,保持疏离的态度,“多谢三皇子的好意,但我也不是那么喜欢这幅画,就不夺人所爱。” 三皇子见她如此冷淡,反而更觉有意思了,平时身边的女子个个见了他都是曲意逢迎,使尽了各种手段讨好他。 偏偏这虞清凰与众不同,甚是合他口味。 “女子最是爱口是心非,虞小姐又何必拒我**里之外。”他眉梢微挑,自以为潇洒帅气。 这三皇子平时没什么存在感,母族也很一般,若不是皇上的这些儿子中,实在没几个成气候的,估计怎么都轮不到他。 最近一些官员有意无意的接近,也让他尝到了权力的美味。 所以动作间也没什么顾虑。 反正虞清凰迟早是要被虞相送给自己当侧妃的。 虞清凰忍着干呕的生理反应,只觉得三皇子每一个都脏了她的耳朵。 偏偏对方还很自以为是。 “殿下慎言,男女有别,还请自重。” 她快要控制不住脸上的表情,虽然声音依旧不急不缓,但是人也能听出她的不喜。 被驳了面子的三皇子有些不悦,脸色瞬间垮了下来。 语带威胁,“虞小姐这是看不起我?交个朋友都不行?” 虞清凰心跳逐渐加快,知道自己的态度惹急了对方。 她默不作声的拉开两人的距离,看向周围,小二早就很有眼色的离开了,阿蛮还在楼下,他身后也没跟着人。 此时整个二楼都没人,好像他特意清场了一般。 他难道早有预谋?! 虞清凰心头警铃大作。 下意识摸了下藏在手臂上的匕首。 她特意做了个臂箍,方便藏在身上不被发现。 最终虞清凰还是没有选择动那把刀。 在这地方,杀他或者伤人都不现实。 都知道他和自己见过,杀他自己逃不过,而伤一个皇子,更不是她现在能承受的。 尤其是知道虞相不会替自己撑腰,反而他是乐见其成。 也没办法像对付五公主那般,对付他。 三皇子看着她清丽的脸上闪过挣扎的神色,用指腹摸了摸嘴角。 他挡在唯一的出口处,阻挡了她逃跑的退路。 “想好了吗?是做我的敌人,还是做我的朋友。” 朋友那两个字,三皇子咬得极重,语调却是贪婪的压迫。 就在虞清凰飞速思考着怎么办之时。 “三殿下想要和谁做朋友?” 清冷的声音从上方响起。 打断了两人的对峙,两人的视线齐齐向声音源头看去。 只见三楼缓缓走下一个身影。 卫荧惑手里拿着一本孤本,一手撑在雕花木栏杆上,每往下踏过一个台阶,三皇子额头上的冷汗就加重一分,仿佛那不是人,而是朝着他挥动索命铁链的无常。 他站在三楼的台阶上,俯视着三皇子,脸上挂着浅笑,却是令人窒息的冷漠。 “三殿下这么紧张做什么,难道怕我杀你?” ------------ 第八十二章 逼退,替她解围 三皇子脸色一变,哪里还有刚刚对虞清凰的轻佻自大。 跟鹌鹑一样缩着脖子,“你……你怎么在这里?” 卫荧惑却没说话,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眼底带着冷漠的恶意,让人望而生畏。 他尴尬的笑了两声,慌了神,说话都有些不利索,“刚才,都是说……说笑而已,我也是太闲了来逛逛,不想遇到了虞小姐,便交谈了两句。” 卫荧惑歪了歪头,脸上的笑意在这一刻是那么的毛骨悚然。 “看来三殿下还是太悠闲了,我那诏狱里太多案件,不如来我那儿好好呆上几日。” 这是什么样的魔鬼,才能这般云淡风轻的说出这么可怕的话。 三皇子脸色吓得惨白,心里那点花花心思早已经没了,连忙拱手告退,“不了不了,我很忙,我日理万机我分身乏术,就不去了,告辞。” 说着提起两只吓软的双腿就往楼下跑,摔了个跟头也不管。 一溜烟连背影都没看到。 终于解除警报。 虞清凰觉得和三皇子这个色胚比起来,她宁愿面对卫荧惑这个杀神。 她松了口气,只是这口气才松了一半,又提了起来。 因为卫荧惑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他动作优雅的踏下最后一个台阶,逐渐向她靠近。 往后退一步,卫荧惑便逼近一步。 她的呼吸被打乱,有些急促,直到脊背紧靠在架子上。 退无可退。 虞清凰猜不透他的表情,只觉得眼前男人的眼神凌厉如刀,浑身散发着阴鸷的低气压。 他如玉般修长的手指伸出。 虞清凰喉咙干渴得收紧,无法发声,眼瞳因为紧张不敢转动。 几乎就要落在自己脸上时,虞清凰闭上眼。 过了好一会儿,无事发生。 她睁开眼,只见卫荧惑从她耳侧边的架子上取了一本书。 实在是有些尴尬。 为了打破这古怪的气氛,“谢千岁替我解围。” 卫荧惑收回脸上虚假的浅笑,退回一个安全距离,语带嫌弃。 “我可没想替你解围,只是你们挡着我路了。” 似乎只是陈述一个事实。 获得自由呼吸的虞清凰深吸了口气,刚才差点都要窒息了。 “不管千岁出于何种心态,对我来说都算是恩情。” 卫荧惑敷衍的摆摆手,眼底若有所思。 “约定之期快到了,虞小姐千万别让我失望。” 他又恢复了之前的淡笑,语气平静,但眼里暗藏着一抹压抑到极点的疯狂,似乎随时都会爆发。 “好戏在后头,千岁不要心急。” 虞清凰被他的眼神吓得打了个寒颤,她掐了掐自己的大腿,勉强恢复自然的声调。 卫荧惑似乎很满意这个答案,好心肠的放过她。 只是离开前还不忘补一刀。 “希望下次出门还是别再遇到,虞小姐总有种让人陷入麻烦的能力。” 虞清凰觉得心口被扎了一刀。 难道这些麻烦事是自己想遇到的吗? 她才是受害者! 虞清凰有些头疼的想着,又狠狠在卫荧惑头上记了一笔。 虽然三皇子这次是被卫荧惑逼退,但还是激发起了虞清凰的危机感。 若是真让虞相得逞,那她得恶心死。 满脑子都是糟心事,虞清凰也没有什么选东西的欲望。 那副云州烟雨图虞清凰也不想要了,另外挑了件还过得去的珍品,直接付钱带走。 好在出门时雨已经停了。 太阳懒洋洋的出了一角,虞清凰觉得心底有些闷热。 索性下午没事,她便去元娘处看看她。 到了元娘家门口,虞清凰下意思看向巷子尽头的那栋宅院。 之前的那辆马车没在。 虞清凰顿了顿,不知道为何会想到这个。 摇摇头,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开。 敲响院门没多久,里面传来个陌生的男声。 “来了,稍等。” 开门的是元娘的侄儿元青。 虞清凰上次拜访时他昏迷了,所以不认识她。 见门外站着个气质清冷的美貌女子,一时有些呆愣住了,眼底闪过抹惊艳的神色,那个猝不及防的对视,让他心湖泛起阵阵涟漪,有些心猿意马,只听到自己急促的心跳声。 见他愣住了,虞清凰出声提醒,“我是元娘的朋友,我姓虞。” 听到她开口,元青这才回过神来,脸红得像煮熟的虾,从耳根红到了脖根。 “是虞姑娘,我听我姑母说过您,您怎么来了,快请进。”他说话都有些磕巴。 慌忙将人迎进来,“我姑母在后院,我这就去叫她。” 说完埋着头就往后院跑去,动作不太利索,显然是伤还没好全。 元青为自己的想入非非感到羞耻,这是救了自家的恩人,他一个什么都不是平民,怎敢肖想那月宫的仙子。 阿蛮看着他的背影,“这小子反应怎么怪怪的?” 虞清凰在心里叹了口气,没有回答。 很快元娘就从后院出来。 似乎刚忙过家务,身上还有些脏,她擦了擦手。 “虞小姐怎么来了。”她有些惊喜,又有些不好意思。 “只是顺路,便过来看看是否还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她的气场带着让人安宁的力量。 元娘没想到虞清凰这么将她挂在心上,说不感动是假。 她笑着说了这几日的近况。 元青的伤吃药已经好了大半,只是穷人家的孩子没太多养伤的时间,他也闲不住,能动了就开始帮忙干点轻活。 “要不是姑娘给了药钱,这小子的命怕是早就丢了。” 说着就要让元青过来给虞清凰磕头。 虞清凰忙拉住两人,“我可受不住这些,只是举手之劳罢了。”为了转移元娘的注意,虞清凰开口问道,“你们后来找过那家人吗?” 说到污蔑元青的那家人,两姑侄就垂头丧气。 元青声音无奈又有些愤怒。 “那家夫人之前虽是歌姬,但那家背后的老爷权势滔天,我和姑母想上门讨说法,却连那门都进不去,那恶仆还和我们说,他们家老爷一动怒,这京都都得抖三抖,碾死我们和碾死蚂蚁一样简单,所以只能就这样算了。” 虞清凰皱起眉头,心中的疑团逐渐加重。 那个老爷…… ------------ 第八十三章 恩爱,别来沾边 虞清凰略带疑惑的向元青问道,“你见过那位老爷吗?” 元青见虞清凰看向自己,忍不住一阵心跳加速,忙红着脸低下头,“没……没有,那个老爷通常七日才来一次,他每次过来都待在夫人的院子里,除了一些签了身契的下人,别人是进不去的。” 虞清凰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看来那位老爷还真是个神秘人物。” 时候不早,虞清凰没多留便告辞离开。 元娘送她到门外,虞清凰只让她这几日安心照顾家里,过几日再来相府。 “这几天相府估计不安生,元娘到时静待我的消息。” 虞清凰回去的一路都在想着什么,但总有些记忆被藏在最深处,怎么都回忆不起来。 或许是因为想得太过出神,连撞到熟人都没反应过来。 直到阿蛮出声提醒,“小姐。” 虞清凰这才回过神,看向相府门口站着的一对男女。 这不是太子和虞清婉吗。 还真是凑巧。 虞清婉刚从宫里拜见过皇后,借此时机又去见了太子。 太子或许是因为皇后的嘱咐,所以对虞清婉的态度好上了一些。 这也总算让虞清婉好过了一点。 现在太子特意送她回府,虞清婉的手臂也亲密的挽着他,一手拿着几束桃枝。 卫景珩见到虞清凰在,下意识想要抽回手,和虞清婉保持距离。 却不想虞清婉看着柔弱,他一时居然没抽开。 便只能沉下脸让她靠着自己,垂头敛眉一副极不情愿的模样。 自从李家出事之后,母后便警告过他,让他不能任性妄为,必须维持住虞家的婚约,否则他就一点胜算也没有了。 他很想告诉母后,清凰也能当自己太子妃,之前她就做的那么好。 但是卫景珩没有说,或许真就是只有失去了才会懂得珍惜。 现在想来当初还是太高估他在清凰心里的位置,任意糟践她的真心,现在还有什么脸面再说重来呢。 虞清婉见他脸色的表情,心里又气又恨。 看着对面虞清凰脸色红润没有丝毫忧虑的模样,她心里就更恨了,但脸上还是露出温柔甜美的笑容,“妹妹近来倒是挺清闲的,若是实在无聊也可以和我们一起四处游玩,说不定还能碰到未来的如意郎君。” 说着还撒娇的晃了晃卫景珩的手臂,声音甜腻腻的,“你说是不是,太子哥哥?” 卫景珩视线时不时瞟向对面的虞清凰,心不在焉的,所以她的话压根没怎么听。 只是敷衍的嗯了一声。 “多谢太子和姐姐的好意,只是姐姐的好意,我还真无福消受。”虞清凰敷衍的回了一句。 想进府,但虞清婉还很巧妙的挡住了她。 虞清凰也不急着走了,就看她又要作什么妖。 虞清婉她当然能看出她的疏离,身子就像柔若无骨般愈发贴近卫景珩,举止极尽亲昵。 卫景珩像是被烫到了一样,根本不接她的招,反而紧张的看向虞清凰。 “清凰你别误会。” 说完像是知道自己说错了,但还是隐隐期待对方会有什么反应。 虞清凰可不想被牵扯进什么狗血的三角恋之间,“殿下和姐姐珠联璧合,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我这个外人怎么会误会。” 狗男女,别来沾边! 卫景珩见虞清凰脸色并没有吃醋的表情有些失落。 为什么她这么无情?! 虞清婉脸上甜蜜的笑快要撑不住了,但还是在为自己强行挽尊, “太子哥哥别不是看着我在身边就昏头了,说的什么话,我才是你正牌的太子妃。”她娇嗔着似打闹般的戳了戳卫景珩。 卫景珩口中只觉得一片苦涩,眼中的光逐渐变淡,“是我逾矩了。” 他的声音很轻。 虞清婉眼中闪过一丝不快,但还是依旧扮演着恩爱。 “既然妹妹都这么祝福我俩,这桃花就送给妹妹吧,希望你能觅得良缘才好。”她假装不经意的炫耀,“这还是我和太子哥哥一同逛御花园看到的,我见实在漂亮,太子哥哥便亲手给我折了几支。” 她咬着下唇,一副你不接就是欺负我的模样,“清凰你不会嫌弃吧,我只是觉得你应该会喜欢的。” 卫景珩眉头紧皱,拉了拉虞清婉,“你到底想干嘛?!” 他的声音压低,语调满是愠怒。 虞清婉后槽牙都快要咬碎了。 她只是想在虞清凰面前证明自己幸福,为什么他连这一会儿都不愿意配合自己。 虞清凰不理他们的眉眼官司。 “这桃花美是美,但折下来实在可惜,姐姐还是自己留着吧。” 虞清婉总觉得她的话刺耳,似在针对她。 “妹妹不会还想着过去吧,说好的可要祝福我幸福的。”她亲昵的为太子整理了一下衣襟,似乎不经意的问出口。 “姐姐大可不必担心,去年我看中的那支桃花,今年我可不会再瞧上,毕竟那种死物,一旦被别人摘下来,就不值了,还不如烂在枝头上。”她的话意味不明,笑意不达眼底,“你说是吧,我的好姐姐。” 虞清婉脸色一僵,勉强扯出一抹笑。 “有些人得不到,怕是心里会有怨念。” “有些东西,得到了,留得住才是自己的。当然也得分是不是好东西,烂的坏的没人会想争着当主人的。”虞清凰笑了笑,眉眼盈盈,“我只是随口一说,姐姐和殿下可别当真,就不打扰你们了。” 也没再看两人是什么脸色,直接绕过虞清婉,进了府中。 卫景珩看着她翩然离去的背影,那抹明艳的衣裙隐在廊后的拐角处。 不管何时,她总能迅速的抽身离开。 心中一痛,挣开虞清婉。 见他失魂落魄的样子,知道他满心满眼都是虞清凰,心里妒忌的火焰熊熊燃烧。 “太子哥哥,她有什么好的!为什么你只看到她却不看我!?” 卫景珩只是翻身上马,冷声看向她,“清婉,你真的喜欢我吗?你的深情有几分,估计只有你自己知道吧。” 说完便打马离去。 虞清婉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眼中闪过怨毒的神色,连将手里的桃枝折断了都不知道。 ------------ 第八十四章 秘密,想起来了 虞清凰没将这两人放在心上,因为她心里还有个疑团没有解开。 玉屏将浴桶的水温调好,还放上了能解乏的花瓣,来叫虞清凰,却见她一副神游天外的状态。 “小姐,热水已经备好了,什么事等咱洗漱了再想。”她笑着提醒。 虞清凰拍了拍额头,苦笑一声。 她真是魔怔了。 身体没入浴桶中,她觉得自己疲惫的一身都得到了放松,悠悠喟叹一声。 向后仰头,全身没入水中。 然而就在被温热水流包裹全身时,她脑袋里闪过一丝画面。 快到差点没抓住。 她憋着气在水中回忆刚才的感觉,想要重新回忆起。 即将在她氧气耗尽的情况下,她终于抓住了那一闪而过的画面。 “哗啦——” 她从水中抬起头。 抹掉脸上的水渍,“我想起来了!” 困扰了她这些天的疑惑终于解开,虞清凰总算是知道,为什么那天在元娘住处的巷子里,看到马车会觉得熟悉。 因为她在梦里的上一世看到过。 那辆马车是虞相的! 那时她也是阴差阳错才发现这个秘密,当时自己还是那个相府的乖乖女,虞相在朝中敌人众多,有次她派自己的人暗中帮助扫清隐患,不小心发现父亲总是暗中去某个地方,她也没放在心上。 但那马头标实在独特,上面刻了交龙的标识,当时因此还多看了几眼,便就记下了。 没想到居然在这一世发现了背后的真相。 还真是讽刺。 在外他是家风清正,对糟糠之妻相濡以沫患难与共的好相公好丞相。 结果,背地里却偷偷豢养妾室,连孩子都这么大了。 或许真就是苍天不弃,让她发现了这个秘密。 虞清凰的眸色渐深,她知道该怎么做了。 那对母子就是她脱离相府控制的底牌。 时间紧迫,她也要开始准备行动。 她的手扣紧浴桶两边,眉梢微挑,眼眸一闪。 或许养父生辰当天,自己就能送上一个大惊喜。 翌日。 虞清凰却没有奔着元娘住所去。 因为她去过元娘那处两次,会不会被虞相派的人发现。 即使发现他应该还不知道自己已经知道他的秘密。 这算是在和他这个老狐狸打信息差。 像往常一样,装作逛街来到了秦知微的成衣铺。 阿蛮在外面打掩护,她和秦知微进了密室。 虞清凰也没多客套,直接说了让她去查那处宅子的人。 她的表情很是郑重,让秦知微也意识到了此事的严重性。 她点头接下了任务,“小姐放心,这事我一定会当成自己的事来办。” 虞清凰不是对她不放心,而是对自己那个养父不放心。 还是不忘嘱咐,“你切记一定要小心,那里必定有我养父安排的人,想要得到消息估计很难,也可能会有危险,但若是实在凶险,还是要以保护我们自己人的生命为重,即使不行我也能换个方法。” 秦知微眼里有光闪烁,但旋即恢复如初,她本身就冷冷的,但还是认真的听完点头。 “小姐是准备脱离相府吗?”她很敏锐的捕捉到了。 虞清凰迟疑了一瞬,但嘴角勾起一抹温和的笑,“还是什么都瞒不住你们,到时候要是要你舍了这家业和我离开京都,你愿意吗?” 她也只是随口这么一说,没想到秦知微眼底却闪过一抹愉悦和认真。 “这京都的店铺本来就是小姐的,小姐去哪儿我就去哪儿,即使去凉州,我也愿意跟着去凉州给小姐守店。” 虞清凰当然知道她是会说到做到的,有这么一群值得信赖和依靠的伙伴,她也更加有了和相府对抗的勇气。 “好,那我们约定好了。”她眼底染上一抹暖意。 两人相视一笑。 虞清凰见时间也差不多了,便从成衣铺中出来。 而在她出来的那一刻,秦知微身后遍布京都的暗线便都开始动了起来。 然而虞清凰在吩咐完后,却并没有觉得轻松。 因为后日便有一场硬仗要打。 还真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她心里沉甸甸的。 但现在就只能等待,因为暗线打探消息还需要时间。 所以她也没急着回去。 便沿着前面的街道慢慢逛起来。 在一个摊贩面前停下。 拿起上面草编的小动物,只觉得很可爱,到时候离开相府便当做礼物送给意儿好了。 他应该会喜欢吧? 她正在精心挑选礼物时,却不知道有人在盯着自己。 陆景瑜:“是她吧?” “没错。”陆景初敲了他脑袋一下,“和娘亲这么像,不是她还能是谁。” 陆景瑜揉了揉被打疼的脑袋,明明是亲兄弟还下这么重的手,“不过她怎么成了虞家小姐?” “难道当初是虞家把妹妹偷去的?” 陆景初瞪了他一眼,“听说虞家闹出了真假千金,妹妹是假千金,我总感觉里面有阴谋。” 他俩躲在虞清凰身后的摊位后,不远不近的跟着,压根没理会摊主看他们古怪的眼神,依旧压低声音交谈。 虞清凰再迟钝还是能感受到,有灼热的视线一直落在自己身上。 她皱眉,心里一紧。 难道是养父发现了,派人跟踪自己? 虞清凰想到这,脸色微变,但很快就控制好脸色的表情,装作继续若无其事的逛街。 只是一边逛,一边偷偷的向后观察。 似乎只有两人。 而且根据两人拙劣的跟踪技术,这种菜鸟显然不会是虞相手底下的人。 虞相的人她根本就发现不了。 看来是另外的人。 只是到底是谁? 跟踪她的目的是什么? 虞清凰满心疑惑,眼里闪过复杂的神色。 她开始慢慢往偏僻的地方走去,周围能当遮挡物的东西越来越少。 双生子两人有点懵。 她这是要要去哪儿? 两人继续跟着,丝毫没发现他们早已经被发现。 直到虞清凰走到一条暗巷,突然停下。 两人忙躲在拐角。 等了一会,没听到动静便探头去看。 却发现没人了。 陆景瑜两人忙到处找。 却不想正好被虞清凰堵了个正着。 “两位要跟我到什么时候?” ------------ 第八十五章 家人,拿出证据 被发现了! 双生子对视心里暗道一声。 一时之间还有些尴尬,明明他们没有做坏事,但还是有种成坏人的既视感。 陆景初目光不自在的往旁边撇了一下,抬手轻咳一声打破尴尬,“小姐别误会,我们没有坏心思。” 虞清凰放下紧绷的神经,握着匕首的手也松开。 其实在看清楚他们的脸时,就知道他们是谁,并且此次跟踪的目的她也知道。 在之前偷摸进入将军府时就看过两人。 又看着两人几乎一模一样的脸。 两兄弟身形修长,宽肩窄腰各具风韵,哥哥看着沉稳贵气,弟弟则有些活泼开朗,两人站在一起,仿若对称的完美艺术品,无法让人移开眼。 他们俩应该就是陆家两兄弟,也是她的哥哥。 人已经找上门,她却有些胆怯了。 陆景瑜见她目光闪烁,似乎顾虑重重的样子,也知道她一个女子,定然是害怕了,忙嬉皮笑脸的上前。 “我知道我们这样冒昧的出现,定然吓到了小姐,但我们真的是有极其重要的事,还希望能找个地方,我们坐下好好聊聊。” 说完还示意她,可以找她觉得安全的地方,他俩全力配合。 这巷子却是不是一个说事的地方。 而且两人既然看到自己的脸,估计大概是认定了。 再想糊弄就说不过去。 她便和两人一起到了附近的一处茶楼,象征性的掩藏了一下身上的特征,进了雅间关上房门。 阿蛮则在门外望风。 待双方落座。 “我们觉得你是我陆家失散多年的妹妹。”陆景瑜是个急性子,迫不及待便开口。 “哦,知道了。”虞清凰丝毫没有惊讶,淡淡抿了一口茶,缓解口中的干涩。 陆景初和陆景瑜双双瞪大眼睛。 “知道了?!”两人异口同声的脱口而出。 “你们应该也是通过我救陆夫人那次查到我的吧?其实见到陆夫人那张脸,我便大概有些猜想。” 虞清凰转动手里的茶杯,其实她并没有表面上看的那么冷静,至少心里是紧张的,类似于近乡情怯的感觉。 陆景初先行镇定下来,但还是生怕吓到她一般,语调小心翼翼,“那你是相信了?” 说完还认真看着她的脸,生怕自己的话冒犯到他。 想他们俩堂堂的征西小将军,天不怕地不怕,却在这个女孩面前收起自己锋利的爪牙。 虞清凰的视线快速扫过他俩期待的眼神。 那眼中的感情有些滚烫,几乎要把她冷淡的心呼热乎。 这就是家人吗? 她垂下眼眸,身体僵硬,手无意识的捻动着衣摆的布料。 “即使我相不相信又如何。”她承认在遭受过上一世的背叛后,她很难再对新的家人敞开心扉,虞清凰的声音有些低,“仅凭这张脸你们便能确定我是你们的家人,若是以后再出现个长得比我还像陆夫人的女子,你们是不是觉得她才是,而我又成了假千金。” 她的话让两个都有些语塞,确实会有这样的可能。 可是,他们还是觉得眼前的少女,就是他们的妹妹。 因为血缘不会说谎,他们看到她就会觉得莫名亲切。 说不理由便认定了是她。 但偏偏这种虚无缥缈的感觉是没有任何证明的。 陆景瑜毫不犹豫的说道,“不会的,我们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我认定的感觉不会有差错。” “感觉?”虞清凰叹了口气微微摇头,语气带着丝轻嘲,“我曾经也那么傻的以为,傻乎乎的在相府当了十七年的乖乖女,结果真千金一朝回府,我那十七年便什么都不是了。” “可是……” 陆景瑜激动的想要说什么,却被陆景初一把按住了,低声呵斥,“你个傻瓜,别吓到妹妹。” 虞清凰看得出他们的真心,生怕他们再说下去,她就要不受控的跟着两兄弟回陆府认亲了。 她抿了下唇,起身,“总之,你们想要认我回去,就拿出证据吧。” 话落便开门离去。 她动作利落干净,不敢回头看他们一眼。 阿蛮见她这么快出来,挠了挠脑袋,总觉得小姐的表情有些怪怪的。 “小姐,你没事吧?” 虞清凰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直到走出茶楼,她才回头看了一眼茶楼的方向。 就让他们知难而退也好。 现在她的处境是前有狼后有虎,认亲又如何,只会把麻烦带回陆家。 索性能拖一时是一时,至少等到她离开相府后。 茶楼内。 双生子坐在桌上,双双叹了口气。 像落败的小狗。 好消息,和妹妹说上话了。 坏消息,妹妹不想和他们认亲。 “我们是不是搞砸了?”陆景瑜趴在茶桌上,语气有些丧丧的。 被妹妹拒绝了,他好失落。 但还能怎么办?当然是原谅她。 陆景初却不这么想,他的脑回路有些清奇,“这说明我们妹妹随我们家,聪明。若我们是坏人,随便说两句就轻易相信,那岂不是很容易就被别人骗人。” 越说还越觉得骄傲,“才一次而已,总有一天我们能说服她。” 陆景瑜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对,你说的没错。” 虞清凰当然不知道,两人在她走后没多久就逻辑自洽了。估计知道,也只是觉得无奈。 她勉强收回心神,将精力投入眼下最紧急的事。 只是在她不知道的背后,有人将她和两兄弟私下会见的消息送到了虞相面前。 “属下的人只看到三人进了房间,具体说了什么不知道,只是小姐很快就出来了,表情似乎不是很高兴。” 虞相将人挥退,只剩下他一人之时。 他眼中的情绪越来越冷,逐渐升起一抹杀意。 看来已经被找到了,那个秘密离揭开的那天越来越近。 当然他不会傻呆呆的坐视这件事情在手里脱离掌控。 今日即使虞清凰没对自己的身世又怀疑又如何,也是该杀杀她心思的时候。 长出翅膀的鸟,他会将她的翅膀折断,让她再也无法飞出掌心。 虞相的脸一半藏在阴影里,显得格外可怖。 “一个个的,还真是越来越不乖了。” 虽然虞清凰手下的暗线众多,但还是到了晚上临睡前才等到搜集的线索汇集。 “总算到了。” ------------ 第八十六章 赌局,太邪门了 在此之前,她的心莫名有些慌乱。 便撑着一直没睡。 收到的第一时间便拿到烛火下细细查看,越看表情越是深沉。 该知道的一些信息都知道,有些深藏的消息也被翻找到。 还真是让人意外。 虞清凰重重的呼出一口气,将那张纸点燃,看着火光一点点将信纸吞没,燃烧成灰烬。 坐在书桌前许久,断断续续想了很多。 最终写出一道回复,将接下来的行动交代下去。 此时已至夜半时分。 西厢院中的烛火才被吹灭。 翌日。 天空又开始细细密密的下起小雨来,屋檐滴落的雨滴声沉闷,砸在人心头上让人厌倦。 虞清凰撑着伞站在雨中,手伸出伞外接,雨丝微微打湿了掌心。 因为是雨天,她从相府后门出去,一路都没遇到什么人。 很顺利就到了城南。 找到哑婆,特意化了个男妆,装扮成个普通的富家公子。 金玉坊。 和它的名字一样,这是富贵场,京都最大也是玩法最全的销金窟。 只要进了这里,没人能忍住不玩两把,荷包里的钱就是想留也留不住。 一天内,有人一夜暴富,有人输得倾家荡产。 这里充斥着笑声和激动的叫喊声,只是谁也听不到被笑声掩盖下的哭声。 此时的金玉坊,虽是雨天,但依旧顶不住这火热的人气。 属实是人声鼎沸。 易容后的虞清凰身着男装走进场中,一身靛蓝色锦袍,白玉腰带银丝冠,端的就是富贵人家公子做派。 纸扇轻摇,从众赌客间穿过,似乎在选择牌局加入,实则是在观察赌桌上的人。 跟在身后也作男子装扮的秦知微,似乎看到了目标。 眼神示意某处赌桌前某个男子。 虞清凰微微眯眼,手上的扇子挡在嘴上,“我们过去。” 这张赌桌的人实在太多,虞清凰挤开一人,那人怒目而视,“小子,你懂不懂规矩。” 说着就想动粗,却见虞清凰拿出一锭银子。 那人正好缺钱,接下银子就闭上了嘴。 对于她这土豪行为,则是引得人纷纷侧目。 坐在正中的是个身材健壮的英气男子,显然是这金玉坊的常客。 那健壮男子名叫沈川。 他显然是赢了几局,身前的筹码堆成了一座小山。 一脸的志得意满,得意洋洋的向上抛动手里的骰子。 虞清凰啪的一声收起扇子,拱手道,“这位兄台,可敢同我赌上一局?” 他脸上的神情极其自信,也极其的讨打。 沈川冷呵一声,骰子落入骰盅里。 “就凭你?” 显然对于这种毛头小子,他有些瞧不上。 怎么说他沈川也是赌场中的老手,还真不屑于同这种一看就是菜鸡的小子赌。 没意思。 虞清凰也不恼,一抬手。 身后的秦知微就将一大袋的筹码倒在桌上。 看着那堆筹码,桌上的每个人都贪婪的咽了咽口水。 不想要的那是傻子。 沈川当然也心动了,他面前自己将视线收回,想着这肥羊自己送上门了,虐菜也不错。 “好,算你有胆,只不过输了可别哭着回去告状,你想比什么,我成全你。” 虞清凰嘴角勾起一抹高傲冷漠的笑,看了看他面前的骰盅,“比大小如何?” 沈川放声大笑,“小子,既然你要找死,我还真阻止不了,今天你就等着输得倾家荡产吧。” 这可是他最擅长的,蠢货居然还敢特意选这个,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信心。 于是赌局开始。 对赌的两人站在赌桌的各自一方,金玉坊的伙计拿来了两个新骰盅。 沈川接过,挑衅的瞪了她一眼。 先行摇动起骰盅来,骰子在里面发出哐啷的碰撞声,最后将骰盅重重的放在桌上。 挑眉冷笑示意,“到你了。” 虞清凰并没有被他的表情吓到,神态自若的拿过自己面前的骰盅,手腕轻晃。 仔细感受着骰子在里面的运动轨迹,她神情淡淡的,很随意的就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沈川见此嗤笑一声,对于这种生手,他来一个杀一个。 直接开了自己手里的骰盅。 五、五、六。 十六点。 他抱着手臂,觉得自己稳赢。 “该你了。” 虞清凰眉毛都没抬一下,打来自己骰盅,大家都伸着脑袋看过去。 看到后都深吸一口气。 六,六,六! 十八点! 这小白脸居然第一把就摇出了豹子! 众人哗然,包括刚才还一脸得意的沈川。 他涨红一张脸,不行自己居然输给了这么一个小白脸。 沈川踩着凳子,指着虞清凰怒气冲冲道,“你耍诈!” 虞清凰不屑一笑,“各凭本事,我赢了便是我耍诈?兄台是否输不起?” 这句话成功激怒了沈川,“格老子的,我纵横赌场这么些年,头一次有人说我输不起,老子今天和你赌定了!” “继续!”话音落下,他重重的拍了下桌子。 大家都议论纷纷起来,因为这场纷争,看的人逐渐多了。 “既然兄台觉得有诈,为了表示下一局的公平,我可以和你交换骰盅。”虞清凰摊了摊手,很大度的表示。 沈川咬牙切齿,但想想还是答应了。 上一局是她胜了,所以沈川咬牙将筹码扔了三分之一给虞清凰。 “再来!” 他就不信了,还治不了这小子。 这次沈川摇动骰盅很是认真,眉头紧锁的听着骰盅里的声音,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将骰盅放下。 便紧盯着虞清凰。 虞清凰被他吃人的视线盯着,没受丝毫影响。 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轻松模样。 沈川打开骰盅。 六,五,六。 十七点。 比上次还多了一点。 但沈川还是没彻底放下心来。 他死死盯着虞清凰手下的骰盅。 六,六,六。 真就是太邪门了! 众人又是一阵惊呼。 沈川紧张的咽了咽口水,他还真就不信了。 “最后一局,再来!” 他面前的筹码再一次缩水。 对面虞清凰面前已经快堆不下了。 这一次沈川额头都出了汗,心态有些崩了。 居然只摇出了十四点。 而虞清凰一如以往发挥稳定。 还是豹子。 沈川身形一晃,差点没栽倒在地,喉中涌出腥甜。 对面的虞清凰将他最后一点筹码收下,便准备离开。 “等等!你不准走!” ------------ 第八十七章 情夫,花魁娘子 沈川见她要走便急眼了,向周围几个人使了个眼色。 两人就被几个高大的男人拦住去路。 秦知微拧着眉想要动手,却被虞清凰伸手挡住。 她目光冷傲的扫了一眼那几人,又转身看向急红眼的沈川,折扇在掌心轻敲几下。 “兄台这是何意?” 沈川咬着牙,呼吸有些粗重。 这钱可是他好不容易从那女人手里骗来的,现在半分不剩,让他怎么咽的下这口气。 而且还是输给这么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手上。 “你出老千!” 他的声音很大,将金玉坊的管理都吸引了过来。 金玉坊能有现在这么热闹,也得意于它的管理。 因为在此是绝不允许有人使用手段耍诈,一旦被抓到有人出老千,金玉坊确定后便会砍下出千之人的手,以表示惩戒。 沈川打的就是这个主意,他才不相信有人会这么厉害。 金玉坊来的是个精瘦的小老头,看起来有几分地位,大家都很信服的让开一条道。 沈川觉得有人撑腰似的,指着虞清凰语气恶劣,“他把把都出豹子,我怀疑他出老千。” 那老头从旁边人的叙述中知道过程,精明的眼神扫了一眼虞清凰。 “公子可否让老夫掌掌眼?”说完身后的伙计就拿出了一个新的骰盅。 小老头虽是请求,但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 虞清凰扯了扯嘴角,轻哼一声。 拿过那个骰盅,轻晃手腕,感受着骰子的晃动,她表情不变。 直到骰盅打开。 竟然还是三个六。 周围人一个个眼睛都瞪直了。 为了让这些人彻底没话说,她没有停,再一次合上骰盅。 待到打开,这次所有人是真的没话说了。 三个骰子稳稳叠在一起。 是一点。 这下没人再敢质疑她。 “公子果真是高手,小老二算是长见识了。”小老头抬手示意周围人,“这骰盅是金玉坊出品,应该不会有人怀疑我们做手脚吧?” 他笑眯眯的说着,周围的人没人再敢说一句。 金玉坊的人离开,虞清凰冲着沈川露出个嘲讽的笑,对着他做了个无声的口型。 “垃圾。” 她就是故意挑衅。 沈川眼神狠厉看着两人的背影。 将大堆筹码换成银票,也有厚厚一沓。 两人离开金玉坊,雨已经停了。 街道上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秦知微向后视线一撇,发现了什么。 “跟上来了。”她很小声的说了一句。 虞清凰知道人上钩,心里松了口气。 就怕他不来。 这招数虽然不新鲜,但胜在好使。 装作什么都没发现,两人继续向前走着。 直到将人引到一个偏僻的位置,虞清凰两人假装停下欣赏风景。 身后的人也按捺不住。 几个大汉直接蹿了出来将两人围住。 领头的正是刚才的沈川。 沈川眼神里闪烁着得意的光,“臭小子,敢赢老子的钱,老子叫你们有来无回!把钱交出来,然后从老子胯下钻过去,我心情好,说不定还会放你一马。” 说完他猖狂的笑着,手里亮出刀子。 想要看到这两个小白脸哭着向自己求饶。 然而虞清凰却让他失望了,她依旧表现得很是镇定。 “你话太多了。” 就在沈川被激怒时,秦知微一抬手。 就见十多人从周围那些意想不到的地方走出来,形成了一个新的包围圈。 还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沈川见状哪里还不知道,自己是中了对方的仙人跳。 就故意在这儿等着他呢。 今天在金玉坊就被盯上了。 想要沈川咬牙,还想挣扎一番,拿着手里的刀就奔向离自己最近的虞清凰。 只要挟持了这个菜鸡,自己还能博一条生路。 想法很美好,只是他挑错了人。 虞清凰每天就没停下练习,虽不是小有所成,但对上这种没习武的混子,至少不会轻易被挟持住。 只见她一晃身便避开了,沈川扑了个空。 还想再追赶时,就被虞清凰的人按住了。 沈川的那些狐朋狗友早已经被这架势给吓跑,虞清凰也没让人去追。 而是让人将沈川带走。 今天费劲心思抓这人,其实虞清凰的真正目标是另外一人,就是虞相藏在外面的女人。 根据搜集来的情报,虞清凰才知道,那女人名叫月娘,曾经是名动江南十四桥的花魁娘子。 被人赎买后便送给了虞相,那时他还不是丞相,但为了将来的官路和官声,便一直将人藏在外面,做的极其隐秘,竟然无一人发现。 然而虞相这个刻意扮演的假圣人,获得朝堂上下和世人口中的清名,世人却不知他在外私生子都已经十多岁了,也仅仅只比虞明瑾小那么五六岁。 而这沈川就是那月娘的情夫。 之前月娘也是风月场中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红人,虽然从了良,但被困在那宅院里十多年,没有名分还没有自由,稀里糊涂的过了这么多年,虞相也来得少了。 或许是深宅寂寞,月娘难免抵不住诱惑,犯了错。 多亏了元青,他发现了两人的偷情,也给了虞清凰一丝线索。 否则虞清凰还真不知道该从何处下手,那宅院被虞相的人看守的很严。 她的人想要见到月娘都堪比登天。 好在还有个沈川。 虞清凰低垂着眉眼,看向匍匐在地上,哭得眼泪鼻涕流一脸的男人。 还真是辣眼。 那月娘还真是不挑。 沈川被捆缚着像个粽子一样在地上蛄蛹两下,“兄台是小弟有眼不识泰山,你想要我干什么我都愿意配合,求求你千万别杀我,我家里还有八十岁老母等我回去,只要你们放了我我不会报官的。” 话是说得情真意切,虞清凰只是抱着手臂冷眼看着。 “真的什么都愿意配合?” 沈川求生欲作祟,疯狂点头,“是,你让小人干什么都行,只要留我一命!” 虞清凰轻笑一声,“我不要你的命,只需要你写一封书信。” 沈川哪敢不从,哐哐磕头答应。 到了傍晚,在城西某处废弃的岸口。 柳树下沈川弓着背有些颤抖,时不时看向身后的一处。 终于到了时间,一个裹着黑袍的身影朝着这个方向走来。 ------------ 第八十八章 风险,互利互惠 “沈郎,你怎么突然约在了外面?” 那身影掀下头上的兜帽,未灭的天光勉强能看清人的轮廓,这人正是月娘。 果真不愧是花魁娘子,即使年龄大了,也依旧美得楚楚动人。 月娘娇羞的一把扑进沈川的怀里,压根就没注意到沈川的僵硬。 其实他们大部分时候,都是沈川乘着虞相没来的时候偷摸进府厮混,很少会在外面。 这里便是两人在外幽会的老地方。 因为身后有人,沈川都不敢有其他动作,只能任由月娘抱着自己。 似是受不了良心的谴责,沈川愧疚的开口,“月娘,我对不起你。” “沈郎你说什么呢?”月娘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眨着那双媚眼,手握拳捶在沈川身上。 沈川说不出是骗她出来。 而此时虞清凰从阴影里走了出来,“对不起,月娘,是我让他骗你出来的。” 虞清凰此时已经洗掉脸上的伪装,只是却带上了帷帽,让人看不清面貌。 她的出现惊得这对苦命的野鸳鸯紧紧抱在一起。 月娘惊惶的左顾右盼,想要逃跑。 但这是水边,唯一的出路也被人堵住了。 “你,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月娘浑身都在颤抖,若不是怕更多的人发现,只怕就要压制不住喉间的尖叫。 虞清凰向后退了一步,表示自己并不会伤害她。 “你不用害怕,我是虞家大小姐,想必你应该知道我,”她用的是虞清婉的身份,装出她的声音,好在她们的身形相似,所以并不需要伪装。 月娘虽算不上特别聪明,但也不蠢。 她从小在风月场长大,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她看过很多,和她一样的姐妹,被人从楼里赎出去,便意味能过上普通女子的生活,结果那些男子大多都是将她们当做玩物,背着正室养在外面,等到某一日被主母发现,根本没有什么好下场。 月娘曾经亲眼看到过,那个笑着被赎出去的姐妹,被主母发现后绞了她的头发,脱光衣服让她游街示众,第二日又被重新送回了楼里。 现在虞家人将她骗出来,月娘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看来是那府中的正牌夫人,发现了她的存在。 她打听过那虞夫人的脾性,外人虽说称颂管家有方,但她知道,是个不好相与的。 只是不知道今日为何是这虞小姐,而不是虞夫人。 月娘的脸色有些苍白,有些放弃挣扎,“虞家小姐准备怎么处置我?还是想将我我沈郎两人送到虞相面前?” 虞清凰挑眉,语气轻快,“月娘,我想同你做场互利互惠的交易。” 月娘不知道为何,竟然觉得眼前的人可以相信。 不过现在她的处境,不管她选择答不答应好像已经不重要。 月娘跟着眼前的姑娘,到了旁边一处废弃的茶寮。 沈川则被带了下去。 月娘看着他被推搡着离开,视线又转回看向她,“你会伤害沈郎吗?” 虞清凰的脸被面纱挡住,看不透是什么表情。 “你很喜欢他?”虞清凰有些好奇,“明明是她将你骗出来的,你不恨他?” “他是被我牵连的,若不是我,你们也不会找上他,真要算起来,是我让他受了这无妄之灾。”月娘没了之前的害怕,身体放松了一些。 从情报来看,月娘是个以美色侍人贪念富贵和欲望的女人,没想到真见到真人,反而让虞清凰觉得她的分析带着多大的偏见。 她比想象中的要聪明和特别一些。 至少比虞夫人有脑子点。 “放心,只要你完成我的要求,你和他的事我一个字都不会往外传。”虞清凰声音带着无比的诱惑力。 听到她要自己做事,反而让月娘松了一口气,就怕眼前这人无所求。 天上不会掉馅饼,免费才是最昂贵的。 这是她保命的经验教训。 月娘来了兴趣,看起来不像被胁迫,反而有配合的意思。 “虞小姐之前说的互利互惠是何说法?” 虞清凰面纱下的眼眸微抬,唇角勾起一抹似有似无的微笑,细细说起来。 对于她的计划,月娘越听眉头皱得越紧。 她承认虞清凰这个计划实在大胆,也足以让她心动。 但同时风险也是巨大的,因为要挑战的是那高高在上的丞相的权威。 留给她的结果,可能并不会比现在要好。 “想我这般卑贱之人的性命,估计虞小姐根本没考虑过吧?他不会允许我毁了他的。” 虞清凰并没有拿事来逼她,这么重要的计划,必须让此人心甘情愿的配合她才行。 虞清凰声音轻柔婉转,“你既由此过了明路,我那虚伪的父亲受于舆情,自然不会真对你下手。我以为像月娘这般的人,应该会赌一把,赌赢了你就能光明正大的进相府,赌输了还会比现在更差吗?” 月娘吹了吹红色丹蔻上沾着的灰,“虞小姐觉得我是什么样的人?我是有野心,但我觉得现在就很好,只要有钱就够了。” “月娘真觉得现在的日子很好?你甘心一辈子被关在那处宅院中?没名没分的等着他一月一两次的垂怜?相府后院才是你该呆的地方,以你的能力相信会比现在的虞夫人做的更好。” 她的声音不急不缓,却带着极其蛊惑人心的力量。 月娘瞳孔忍不住动了动,呼吸也急促了几分。 “虞大小姐就是这么对自己的亲生母亲?不怕虞夫人受伤?” 虞清凰轻笑一声,“我母亲现在恨不得杀了我,我总得为自己做些打算。” 这确实也是虞清婉的现状。 月娘眼睛转了转,似还想谈些筹码提些要求。 “虞小姐容我考虑考虑。”她笑着打起了机锋。 “怕是容不得月娘你考虑。”虞清凰看出她的小心思,“别忘了,沈川还在我手里,我大可以直接将你俩送到我父亲面前,所以我不是请求。” 正所谓恩威并施,才是真正能对付月娘这类人的手段。 她此时的语气里带着满满的压迫,让人以为她之前的温和只是伪装。 月娘脸色白了白,把柄被人捏在手上,只能乖乖就范。 ------------ 第八十九章 刺杀,投怀送抱 安排好后续的事情,虞清凰也不再耽搁。 “小姐放心,我一定把人看好,不会误你的事。”秦知微将人送上马车。 虞清凰回以一个安抚的浅笑,知微人很好,表面上看人冷了一些,但对待自己人却十分热忱,她关心人的方式都是这般。 “今日辛苦你了,快些回去休息,养足精神才好做事。” 告别秦知微,已接近宵禁时分,马车行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马蹄声哒哒作响。 冷月高悬,银白的月辉撒在青石板路上,照出一片孤寂。 一阵冷风刮过车厢,虞清凰眉头蹙起,似乎感受到了空气中异样的氛围。 左眼睑莫名跳动,虞清凰心中升起一丝警惕,默默握紧藏于袖中的匕首。 突然,一道箭矢破空声传来。 好在她有所警惕,手撑着旁边的车壁歪了一下,一道流矢擦过她的脸颊划过,深深的钉入身后的木板中。 脸颊上有湿热感传来,应该是划破了。 感到一阵迟来的刺痛,但虞清凰没时间处理伤口,因为又一阵箭矢袭来。 虞清凰狼狈躲避,车夫已经中箭倒下。 她心中大骇,拿起车上的矮几勉强挡住了这波袭击。 还没能松口气,虞清凰感受到车身一重。 有人跳上了马车! 一道寒光在她眼前闪过,黑影越过车帘,长剑直直的向她刺过来,直取她的要害。 虞清凰瞳孔骤然紧缩,手撑着身体向后一仰,堪堪避过了这一剑。 然而锋利的剑意擦过颈侧,一缕青丝落地。 虞清凰对于这突然的刺杀,仅仅只能依靠自己的本能来躲避。 即使她再努力躲避,但这人是职业杀手,招招都想要她的命,虞清凰的躲避也越来越勉强。 动作越来越慢,呼吸也变得急促,等到力竭之时,估计也是她的殒命之时。 不能被耗死在这里。 虞清凰的脑袋飞速运转。 只见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她突然拽过车帘,手腕转动很快就缠在了对方的利剑之上。 借助这个空挡,虞清凰一个翻滚,就从车中滚出,因为太急撞到头也没管。 此时的她狼狈不堪,只想着逃命。 那杀手手中利剑一震,缠在剑上的布瞬间成了碎片,七零八落散落一地。 杀手没想到这人这么难杀,居然有命躲过两波袭击。 长剑再次呼啸而至。 虞清凰用手中的匕首格挡住,杀手的力气极大,手上的力道逐渐加重,那剑锋向她压过来,寒芒已经逼近脸庞。 就在杀手全副注意力都在这对抗上,虞清凰假意失力,那杀手上当,压根没注意她的另一只手摸向了腰间。 剑锋堪堪刺进她的肩膀,滚烫的鲜血涌出,就在杀手以为自己成功放下警惕后。 虞清凰手一扬,白色粉末全撒向杀手的脸。 杀手只觉眼睛刺痛,丢开手里的剑就抹自己的脸。 那是今天化妆时哑婆给她的,怕易容的妆面碰到雨水化开,就放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没想到却用到了这里。 乘着这个空隙,虞清凰没有停下,她知道单靠自己双脚是跑不过对方的,忙解开马车上的套索,好在拉车的马匹没有受伤,虞清凰翻身上马,寻了一个方向就朝那边策马奔去。 那杀手从没想到,会在这么个娇娇弱弱的小姐身上栽这么大的跟头,快速清理好眼睛。 脚步一点便朝着虞清凰逃跑的方向追去。 虞清凰不敢停,向后一看,那个鬼魅般的身影已经追赶上来,不远不近,任凭她怎么都甩不掉。 身下的马本来就只供拉车, 并不耐跑,没跑多久速度就已经慢了下来。 她再怎么告诉自己冷静,但第一次有了这么强烈的危机感,还是忍不住心跳如擂鼓。 被追得有些慌不择路,不知不觉竟然到了之前卫荧惑见她的画舫附近。 突然,又一支利箭射来,直接射中马腹。 身下的马疼痛的嘶鸣一声,双蹄高高扬起。 虞清凰控制不了,直接被掀下马来。 身体重重的砸在地上,眼看落下的马蹄就要砸在脸上,虞清凰翻身一滚,勉强避开了马蹄的践踏。 马受伤肯定是没法再跑了,虞清凰抛下马,顾不得身上的疼痛,直接撑着身子站起来。 实在没招了,遵循着本能,向着记忆中的河边跑去。 那条画舫还在,而且此时从窗户看去还亮着灯火。 里面有人。 虞清凰不顾一切朝着那画舫跑去,眼看离着越来越近,仅仅只差几步之遥。 被逼到现在,总算是踏上了画舫甲板。 还没等她卸下气。 身后传来利刃划破空气的声音,对于背后突现的危险,虞清凰心中一紧,屏住呼吸。 往前蜷着身子一滚,躲开这致命一击的同时,整个人像雪球一样滚进了画舫里。 因为她对自己够狠,力道过大,直接滚到一人的藻靴前,才勉强卸下了翻滚的力道,停了下来。 此时的虞清凰头发凌乱浑身是伤,她能感受到有人站在自己面前,那高大的身影将她紧紧笼罩。 她勉强撑着晕乎乎的脑袋抬头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人,因为一系列燃烧精力的逃生,让虞清凰此时脑袋空白,看清眼前的人,她松了口气。 呆愣愣的叫了一声,“千岁救命。” “虞小姐这样的见面方式,还真是别出心裁。”卫荧惑还是头一次看到,一向聪慧过人的虞清凰有这样的一面,不免有些新奇。 蹲下身,手撑着下巴,眼睛带着笑意上下打量着狼狈的她。 丝毫没有怜香惜玉,反而眼底都是愉悦的笑,“所以你这是特意投怀送抱?” 虞清凰气得脑袋更是发懵,没看到她被追杀得这么狼狈吗! 居然还这么恶趣味的打趣她。 外面的杀手没拿准里面的人是谁,或者里面有陷阱或者是偷袭,犹豫了一番是否要杀进去。 但上面下了死命令,不能杀了那个女人,那么死的就得是自己。 他警惕的将手里的剑横挡在身前,脚步谨慎的向前挪动了几步。 还在逗弄虞清凰的卫荧惑,似乎是察觉到了外面的动静。 锐利的眼神望向船外甲板的位置。 他眼睑微垂,细密的睫毛遮挡住了他带着杀意的眼眸,那份平静被打破,涌起阵阵波澜。 “看来你还带了一个讨厌的虫子过来。”语气淡淡的,听上去不显,但已经感受到他身上的血煞之气在蠢蠢欲动。 他突然动作暧昧,伸手揽住她的肩膀,护着虞清凰的同时,在她背后的手突然多出一条银鞭,替她挡住了一发致命的暗器袭击。 虞清凰被他的动作弄得浑身僵硬,刚刚差点小命就没了。 卫荧惑看着她瞪大的瞳孔,低笑一声,语气很欠,“你欠我的可越来越多了,虞小姐先想想,等下该怎么还我。” 说完放开虞清凰便拿着鞭子起身,从她身旁绕过,缓缓向甲板走去。 此时甲板上的杀手已经快走进船舱中,眼前就一片细绢做的纱帘阻挡。 就在他的一只脚即将踏入时,一条似银蛇般的鞭子朝着他的面门而来。 杀手慌忙用剑抵挡。 却不想下一秒就看到剑在自己眼前碎裂。 ------------ 第九十章 生气,以身相许 “想杀她,可以试试。” 银鞭随意的垂于手边,像一条伺机而动的蛇。 那鞭子居然不是皮制,是金属一节节拼接所成,怪不得能击碎他的宝剑。 危险! 杀手敏锐的察觉到自己不是眼前之人的对手,对方杀意汹涌的压向他。 会死! 求生欲让他没有丝毫犹豫就想逃,然而脚尖才轻点跃起,就被银鞭卷住脚踝拖住。 力道大得他根本抵抗不了,直接摔在甲板上。 既然逃不了,就只能咬牙搏一搏,说不定还能博一条命。 再拔出腰间的软剑,准备先下手为强抢占先机。 然而卫荧惑只是露出个冷笑,看着眼前的人,就像是在看一只蝼蚁的反抗。 春深露重,皎月如霜。 他那张俊美如神祇的完美脸庞,撒上盈盈月光,让他有种野性和神性的矛盾感。 他的手腕微动,银色光芒随心而动,直接缠绕上杀手的脖颈。 稍微加重力道,只听闻一声清脆的咔吧声。 那脖颈如同脆弱的藕节,轻轻一掰就折断了。 卫荧惑看着倒在地上死不瞑目的杀手,那双眼睛已经失去生命的光。 因为他的动作太快,那杀手都没意识到自己的死亡。 这过程很快,卫荧惑抬手示意,从暗处闪身出现一个锦衣卫,动作利索的将人抬走。 好在没有出血,都不用打扫现场。 再次走进船舱里。 虞清凰撑着卫荧惑去解决杀手的时间,动作快速的简单包扎了一下肩膀的伤口。 只是失血过多,她脑袋有些发晕。 此时她小脸煞白,红唇也失去血色染上一抹苍白。 “你练了几日武功,结果还把自己折腾成这幅模样,别不是偷懒了?”他打趣道。 还真是有够气人的。 “我又不是什么武学天才,能自保就已经很厉害了。”虞清凰冷哼一声,头撇向一边,结果不小心又扯到伤口,痛的她大口咳嗽了几声。 看着她这幅可怜的样子,卫荧惑轻笑一声,动作粗鲁的将一个药丸塞进了虞清凰的嘴里。 猝不及防被喂了东西,虞清凰止不住的呛咳了几声。 真是差点没把她噎死。 虞清凰梗着脖子幽怨的看向始作俑者,但卫荧惑却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她。 “别死在我船上,不然到时候我可说不清。” 虞清凰听到他的回复,却有些绷不住想要发笑,努力撑着身子站起来,浑身骨头都在痛,让她有些龇牙咧嘴。 “堂堂的千岁大人也会有怕解释不清的时候?对您来说,杀谁还需要向别人解释。” 或许是因为相处久了,虞清凰在他面前也没那么谨慎,这话说得更是有些不客气的调侃。 卫荧惑狭长的凤眼微抬,有些漫不经心,也没有因为她的调侃生气,反而眼底少了一丝冷漠和疏离。 “刚才虞小姐求我的时候可不是这幅牙尖嘴利的模样。”他调笑的睨了虞清凰一眼。 那双狐狸眼眯了起来,不知道又在想什么坏点子。 “求生而已,不寒碜。”说着便一瘸一拐的来到茶桌前,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痛快的一饮而尽,总算是舒畅了许多。 对于她这么不客气的表现,卫荧惑颇为纵容,“想好用什么来还了吗?” 他的语调没什么感情波动,也听不出是在说笑还是认真。 经过刚才的追逐战,虞清凰体力消耗一空,也懒得想什么弯弯绕绕,随口说道,“千岁要不我以身相许?反正我什么也没有。” 对于她摆烂的回答,卫荧惑眉梢微挑,看着慵懒闲适,“好啊。” 这回答却把虞清凰吓了一跳,刚喝进嘴里的茶一下喷了出去。 “你,你!不会当真了吧?!” 卫荧惑收敛眉眼,那双眸子又恢复波澜不起的状态,微微侧过头,声音有些冷淡,“你可以走了。” 这么无情。 虞清凰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刚才说错了什么,总觉得他生气了。 她有些摸不着头脑,想不通就不想。 时候也不早,她得回府上药,不然明天估计都起不来床。 “那就不打扰千岁您。”说完俯身敷衍的福了一礼,又是疼的她龇牙咧嘴的到抽一口冷气。 卫荧惑一言不发,只是侧身在虞清凰看不到的地方,唇角微微翘起。 待她一瘸一拐从画舫出去,结果就看到陈千户在路边的马车旁等着自己。 “大人让我送虞小姐回去。”陈千户微微一躬身,示意虞清凰可以上马车。 虞清凰有些受宠若惊,连连摆手,但陈千户却没丝毫动作,任然维持着请的手势。 “我的车夫在刚刚的刺杀里丢了命,我还要回那边收拾残局。”虞清凰解释。 陈千户似乎早有预料,“虞小姐放心,我的人已经去那边了,回帮忙虞小姐收敛车夫的尸骨,小姐安心回家即可。” 见实在推脱不了,虞清凰只能上了马车。 陈千户亲自驾马,这种体验估计也就这一次了。 马车行驶得很稳当,虞清凰对卫荧惑的怨念也少了几分。 勉强算他还有些人情味儿吧。 马车到了相府后门便停下,虞清凰谢过陈千户,便上前敲门,敲出三长一短的暗号,门吱呀从里面开了。 是她的人一直守在后门处,就等着她回来。 虞清凰没有点灯笼,摸黑借着月色回了西厢院。 玉屏和阿蛮在房门口等着她,阿蛮都等到睡着,头一磕一磕的往下栽。 听到虞清凰回来的动静,立马没了瞌睡。 点起油盏将人迎回屋内,将烛火全部点燃,才看清虞清凰此时的惨样。 脸上的箭伤,肩膀的剑伤,就连身上的衣裙也摔破了几道口子。 玉屏连忙将伤药拿出来替她上药,或许是最近她经常受伤,两人都有了经验,上药的手法也利落起来。 “小姐你这硬生生是要把我和阿蛮逼成医女吗?”玉屏又是心疼又是无奈的开玩笑。 虞清凰也没办法,自己最近却是招人恨了些,只是那个杀手被卫荧惑杀了,她都不知道那人是受何人指示。 脑袋里闪过几个人的模样,一一排除,好像只剩一个人最有可疑。 五公主?! 虽然逃过了刺杀,但虞清凰暂时分不出精力去排查是谁。 后日就是生辰宴,她是一刻都没法耽搁。 而在皇宫内。 五公主的心腹进入殿中,此时已经夜深,但五公主却还未就寝。 她揪着手指一副急不可耐的在殿中来回走着。 见人回来了,立马心急的上前握住心腹的胳膊,俏丽的面容因为焦急而表情扭曲,在烛火下显得极其的面目可憎。 “怎么样?!成功了吗?”她激动得舌头都快在在嘴里打结,却还想着现在虞清凰惨死的模样,想想她就高兴的不得了,“虞清凰是不是死得很惨?!” 想着能替明瑾哥哥和自己出口恶气,五公主就觉得骄傲。 然而心腹看着公主那副癫狂的表情,心脏都要停跳了,头低下就像是个鹌鹑一样,哆哆嗦嗦的回复,“殿下,我们失败了……” 五公主狂喜的表情瞬间被冻住了一般,脸色一下就沉了下来。 “到底怎么回事?!” ------------ 第九十一章 招祸,非他不嫁 那心腹知道不管自己回答什么,公主今天都不会轻易放过自己。 跟在公主身边这么久,她身上便是新伤叠旧伤,索性便一股脑的将情况全说了。 包括差点得手时,虞清凰躲过致命一击,被九千岁所救,九千岁随之还杀了他们派出的杀手。 他们暗中监视的人根本就不敢上前,处理好后续,生怕被九千岁发现线索,将视线引到五公主身上。 五公主心中怒火攻心,重重扇了心腹几巴掌。 心腹不敢反抗,乖乖的受着,不反抗反而受得伤会少一些,只是几个巴掌而已,总比鞭子落在身上要好。 五公主心里的气消不下去,整个人都不好了,便想要砸点东西发泄。 但手还没碰上花瓶就被心腹制止了。 “殿下万万不可,这事您是瞒着贵妃做的,您现在要是闹出动静,娘娘肯定会发现。”相比于公主,她更怕贵妃娘娘。 五公主气得脸色发青,恨恨看着她,只觉都是这些下人无用,“给我瞒好,不准让母妃知道,否则……” 五公主的未尽之言她怎会不知,只能垂着头连忙称是。 直到心腹退下,殿中只剩下她一人。 她的脸色依旧阴沉的可怕。 看着面前铜镜里的自己,莫名将镜中之人看做虞清凰,她五公主的牙齿咬得咯吱作响,拿起旁边梳妆台上的发展用力划过镜面。 寢衣长长的袖摆在空中扬起,镜面多了一条长长的划痕。 将镜中人的脸切割称两半。 她这才舒服了一些,心想着下次一定要更狠一些,彻底切断虞清凰所有生路。 公主殿内的烛火明灭。 到了第二天。 五公主气得大半夜都没睡着,阴沉着一张脸任由宫人梳妆。 宫人大气都不敢出,生怕自己的呼吸声重了让公主生气。 然而手上的动作稍微重了一些,五公主便开始厉声呵斥。 宫人只能缩着脖子等待处罚。 好在这时候贵妃从殿外进来,拿过宫女手中的梳子,挥手示意人下去。 那宫人如释重负的离开。 王贵妃走到梳妆台面前,五公主坐在椅子上。 从镜中看到王贵妃的脸色,五公主心头一紧,知道母妃的心情不好。 她想要站起来,却被王贵妃按着肩膀坐回了椅子上。 “母妃你怎么了?儿臣害怕。”她示弱的说道。 王贵妃冷笑一声,看着镜子的那道划痕,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你害怕,丽华你胆子这么大,还会有你害怕的事?” 对于王贵妃的讽刺,五公主还在装傻,“母妃,你说什么呢,丽华不懂。” 王贵妃捏着她肩膀的手力道加重,“你派人刺杀虞清凰的事,还需要我说得更明白一些?” 五公主咽了咽口水,“是不是有人在母妃面前乱说了什么?” 她的视线瞥向旁边的心腹,觉得是她告密。 王贵妃听到这里更气了,自己怎么生了这么个蠢女儿! “乱说?”王贵妃是第一次用这样的口气对女儿说话,“那位都把你手下的脑袋送到我面前了,你还想瞒着我?!” 五公主身体一僵,没想到九千岁居然能查到自己头上,“明明清扫干净尾巴的,他怎么会知道?!” 想到那个人的手段,五公主后知后觉敢到害怕。 王贵妃气竭,抬手很想打女儿一巴掌,但最终还是没忍心落下。 谁让她只有这么一个女儿。 “叫你不要去惹那人,你偏不听,那虞清凰显然是进了那位眼里的人,你这不是在给我招祸吗?难道你没看到现在皇后的下场?”王贵妃深深叹了口气。 五公主害怕的抿了口唾沫,知道只有母妃能为自己兜底,抹着眼泪抱着王贵妃。 “母妃,我就是看不惯虞清凰欺负清婉和明瑾哥哥,你可一定要救我,难道你想看着九千岁报复我吗?!” 王贵妃被她弄得没招了,将人从自己身上扯下来,抹掉她眼角的泪水,狠了狠心。 “从今往后不要再和虞家来往,你也别想着虞明瑾了,他们兄妹就知道撺掇你做些吃力不讨好的蠢事,丽华你年纪也到了,我会尽快从京都的青年才俊里挑个出来,求你父皇给你赐婚。” 王贵妃知道必须彻底断了丽华和虞家兄妹的联系,才能保住女儿的安全,只有这样才是治根之法。 五公主完全没想到这会是母妃的解决办法,她好不容易才和明瑾哥哥有了点感情发展,母妃却要将她指婚给别人。 “母妃你不能这么做!女儿心里只有明瑾一人,女儿非他不嫁!” 然而任凭她怎么撒泼打滚,王贵妃都丝毫不为所动,她吩咐宫人,“最近看好公主,不准她和外人见面,尤其是虞家人,否则拿你们是问!” 说完便冷酷的甩袖离去。 徒留五公主的哭闹声。 相府。 虞清凰并不知道因为自己,宫里发生的变化。 今天是个好天气,难得没有下雨。 从一早开始,相府就热闹起来,全府的丫鬟仆人都被虞夫人指挥着忙碌起来。 为的就是好好的办明日的生辰宴。 今日虞夫人总算是找回了当家主母的派头,指挥着下人开始张灯结彩装点府中的每一处,喜庆的红绸更是从大门一路拉到了后院。 远远就能听到虞夫人中气十足的声音,“可得给我仔细着点,要是出了差错,毁了老爷的生辰,我定要拿你们是问。” 下人们哪敢有怨言,连忙称是。 虞清凰就是被这些喧闹声吵醒。 感受了一下身上的伤,睡了一觉好了很多,但肩膀上的剑伤因为见了血,总归还得要好几天才能灵活。 虞清凰起身出门,就只看到到处都挂满了红灯笼,连她的院外也有两盏。 来到前厅更是夸张,石阶铺上了长长的红毯,花厅正中的墙上挂着一副福寿安康,因为虞相喜爱芍药,虞夫人更是将两侧摆满了竞相开放的芍药。 实在是有些过于高调了。 这是虞清凰的第一感觉,她猜虞相肯定不会喜欢。 有着清明的官声在外,为了展现自己的廉洁奉公,虞相恨不得越低调越好。 然而虞夫人为了讨好虞相,就有些用力过猛了。 当然她也不会提醒虞夫人,就算她说了虞夫人也不会相信,反而会觉得她在搅局。 果然不出她所料,虞相看着眼前的布置,并没有觉得惊喜,冷着一张脸呵斥虞夫人不懂规矩,铺张浪费。 “这些,还有那些!”虞相指着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全部都给我摘了。” 见虞夫人似乎还有些不服气,“你是嫌我坐丞相这个位置太稳了是吗?!就这样办,隔天陛下的御桌上就全会是弹劾我的奏章!” 虞夫人被说的无力反驳,缩着脖子听训。 说了一通虞相也倦了,转身离开时就看到了站在旁边一声不发的虞清凰。 虞清凰笑着朝他行了一礼。 而虞相眼底却浮现一抹戾气,目光落在她手上的脸上。 “你的脸怎么回事?” 虞清凰下意识摸了下脸颊的伤,语气依旧平淡,“多谢父亲关心,只是不小心划伤。” 虞相冷笑一声。 “是不小心还是不安分。” ------------ 第九十二章 谎言,是告密信 “清凰不知父亲何意。” 虞清凰依旧表情得体,没有半点对他的害怕。 “我知希望你注意些分寸,别太过了。”虞相声音冷冷的,带着压迫感。 此时小厮上前禀告,马车已经备好。 留下这句话,虞相便出了府,在虞清凰面前,他是连演都不想演了。 虞清凰能预感到他下一步就是要对她出手。 想到这里,她视线恰巧落在虞夫人身上。 虞夫人刚才被骂,不敢向夫君发火,正好看到虞清凰。 冷哼一声。 “你怎么总是惹老爷生气,有你在真是一点安生日子都过不了。” 虞夫人抱着手臂,用眼神瞪着她,像是要在身上盯出个窟窿。 虞清凰假意没接她的茬,只是笑着回了一句,“娘亲还是按照父亲的要求重新布置吧。” 被揭伤疤,虞夫人心里一梗,正想冲着她发火时。 门房快步过来,递给了她一封信。 “夫人,这有一封信是给您的。” 虞夫人被打岔后,有些狐疑的接过手里的信件,“谁送来的?” 她并没有第一时间打开。 那门房挠了挠脑袋,那人没有说,不过上面有老爷的印信,所以我这就第一时间给您送过来了。” 虞夫人嘟哝了一句,声音有些含糊,但还是挥退那门房。 将信件取出,她没太当回事,以为是老爷手下幕僚送错的,直到看清楚上面写着的内容,虞夫人表情瞬间凝固,像是被人掐住脖子。 有怒火在她眼底燃烧。 但又有些害怕这是否是真的。 她下意识握紧手里的信封,却感受到信封里似乎还有什么东西。 虞夫人眼睛因为干涩眨了眨,深吸了口气,做足心理准备,一看里面的东西。 原本还存着几分侥幸的心瞬间死了。 她只觉得眼前天旋地转,几经昏厥。 但相府夫人的尊严告诉她,她不能晕倒。 全程目睹一切的虞清凰并不好奇信上的内容,因为那封信就是她写的,当然是模仿了虞清婉的笔迹。 “娘亲,这信上可是写了什么?” 虞清凰作势要看,却被虞夫人避开了。 “不该看的,别瞎看,好好在府里给我待着。”虞夫人将信封塞回去,勉强装作无事发生。 一边指挥着众人收拾,一边让下人给她准备马车。 说完便连虞清凰的茬都不找了,脚步慌乱的出了府。 虞夫人不知道她已经入了虞清凰的局,在她出府后便有虞清凰的人偷偷跟在后面监视。 以防计划有变。 虞夫人的马车还没到那附近的巷子口就停下了,只见她从车上下来,偷偷摸摸的摸进信件上的地址。 那封信上说了,她那相伴了半辈子的夫君,居然在外面养得有外室,而且还和外室育有个儿子。 信封里还附得有一个玉佩,那个玉佩和她身上的是一对,那是夫君送她的。 她应该相信夫君的,但那信封里的字字句句却无时无刻不在诛她的心。 若那是真的,她这么些年就是活在一个彻头彻尾的谎言里。 虞夫人控制不住自己多想,想要亲自确认一眼,还她夫君清白。 这边的宅院里,虞相大踏步进了房间,还没看清人就急切的问道,“良儿怎么了?!” 他一大早就接到月娘的急信,说是虞良出事了,他这才乘着上朝前着急忙慌的赶过来。 或许是因为对虞明瑾的失望,他将虞良这个从小便展现读书天赋的私生子看得极重。 对他便多了几分嫡子嫡女没有得偏爱。 月娘此时正坐在榻边擦拭着眼泪,看着就我见犹怜。 床榻上躺着一个十几岁的少年,眉眼间能看出和虞相有几分相似之处,此时正一脸病气的躺着,似乎病得极重。 “良儿夜里读书久了,害了风寒,那些庸医根本就没本事。”越说便哭得越是伤心,“相爷,为了良儿的身体还是为他请御医吧,我知道这对您来说并不算难事。” “胡闹!”虞相轻斥一声,勉强压制火气和她解释,“这对我来说确实不算难事,但一旦请动御医,你们的存在就会暴露,别再想些乱七八糟的,守好自己的本分,照顾好良儿就是。” 然而他对虞良的喜爱并没有突破对自己权势的爱惜。 月娘擦拭眼泪的手帕下,根本就没掉一滴眼泪。 她原本还抱有一丝期待的,既然他这么无情,就别怪自己无义了。 名分,他不给,那月娘就准备自己夺。 虞相没太多时间多待,也没心思宽慰月娘,只说会派人重新找大夫过来,吩咐了几句,便出了这处宅院。 偷偷摸摸暗中躲在墙角里窥视的虞夫人,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后门出来上了马车。 那个身影即使裹得严严实实,但虞夫人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应该说是化成灰都认识,那是她同床共枕了几十年的夫君。 本以为她就是唯一,却被骗了个彻底。 虞夫人心头在滴血,手指紧紧抠入墙缝,指甲断了都没察觉到。 她为了他们虞家生儿育女,所有精力和心血都放在了经营相府后宅上,以为和夫君携手相濡以沫到最后,结果到头来终究是错付。 虞夫人很想现在冲上去,撕破他虚假的伪装。 她应该恨,应该愤怒的上前和他撕扯。 但虞夫人心底却在害怕,因为那份害怕让她一步都不敢挪动,还生怕被虞朗发现。 她至少现在还有相府主母的身份在,若是被发现,后果她怕自己承受不起。 自从相府后宅管家权被剥夺后,她能够感受到夫君的疏离和不喜,失去丈夫的喜爱,她不能连身份也失去。 她已经年老色衰,惹得老爷厌弃,若是让老爷将这妾室扶正,相府哪里还有自己的生存之地。 府里俩丫头是黑心肠的,就只有她的明瑾才认自己是娘亲。 为了保护明瑾,她也不得不行动。 虞夫人等到虞相离开后,并没有走,反而是躲在不远处的拐角,眼睛一错不错的盯着那宅院。 她并没有贸然上前,求见里面的女主人。 既然虞朗能瞒她这么久,竟然没透出一点风声,那就说明那宅子里都是他安插的人手。 虞夫人并不聪明,想不到什么好的计策。 所以她只能守株待兔。 ------------ 第九十三章 小妾,要多少钱 宅院里进出的人并不多,就在虞夫人等得有些不耐烦之际。 就见有一美妇人从侧门出来。 那女子三十多岁,纤肢细腰,一颦一笑都是风情,走起路来扭腰摆胯,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出身。 虞夫人一眼就认定,就是这人。 只是她身后有丫鬟跟着,虞夫人只好耐住性子,悄悄跟在她身后。 就是跟踪的技巧略显拙劣。 月娘假装没看到,而是进了一家胭脂铺。 虞夫人也遮遮掩掩的跟了进去。 那女掌柜似乎和月娘是熟人,月娘一边听着掌柜的推荐一边同她聊起天来。 “我们女人这脸便是利器,可得好好保养,否则迟早有一日会被厌弃。” 女掌柜随声附和。 虞夫人在后面听得牙痒痒,手指头都快要捏碎了。 “就凭您这脸,去做那官家太太都是绰绰有余。” 月娘闻言捂嘴发笑,“偏偏有些人要占着位置,让给我多好,不过我这人不稀罕那些名呀义呀的,谁给我真金白银我就欢喜。”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然而虞夫人却是听不下,只觉得每一句话都重伤了她。 忿然的出了胭脂铺,在门口等她出来。 就在等待的过程中,听到身边的茶摊上有两人在交谈。 是两名女子,内容让虞夫人很是感兴趣。 “听闻那王老爷在外面养了个小妾,长得真真是美极了,原本的正牌夫人可比不上。” “那王夫人虽然长得不行,但还是有些本事,听说没,那小妾走了。” “我知道,那王夫人家底丰厚,直接拿钱打发了那小妾,那小妾也是个爱财的,拿到钱便真就不再缠着王老爷。” 虞夫人越听越是那么回事。 刚才在店中,那狐媚子挑了许多贵价货,一看就爱慕虚荣。 仿佛找到了方法,虞夫人顿时觉得自己又可以了。 脸上骄傲的神采又恢复了几分。 待到月娘从店里出来,丫鬟手里已经提了几大包东西,实在不方便,月娘就让她们先将东西送回府中,自己则在隔壁的茶楼等她们。 虞夫人见此,觉得自己的机会总算是到了。 亲眼看着她进了雅间,还特意等了一小会儿。 她不想自己的出现显得太刻意。 理了理鬓发,又整理了一下本就平整的衣衫,她不显想在那人面前落了下风。 最终还是敲响了雅间的房门。 “谁啊?”月娘的声音从门后传来,有些模糊。 虞夫人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这个主母却要在这小妾面前亮出身份,实在是太拿她当回事了,有失主母的威严。 但她这次出来,身边并没有带别人,还不敢跟别人说,生怕被虞朗发现。 虞夫人没有回答,继续敲门。 屋里的月娘像是终于忍受不住,直接自己上前打来了门。 月娘看着眼前的人,一脸狐疑的打量,“你是谁?想要干什么?” 虞夫人这么凑近瞧她,作为女人确实是有些嫉妒的,但她不想在月娘面前丢份儿。 还是挺直脊背,一副淡定从容的模样。 “你是月娘是吧?”她问道。 月娘点头。 虞夫人冷呵一声,用肩膀撞开月娘撑在门框上的手臂,高傲的仰着头走进室内。 “关门,毕竟家丑不外扬。”她理直气壮的使唤起月娘,“相爷应该和你说过我吧。” 月娘虽是演戏,但脸上的惊讶却像是真的一般。 她表情在瞬间变了好几次,情绪递进复杂深刻,忙将门掩上。 像是害怕,又像是畏惧的坐在了对面。 虞夫人很满意她的表现,空有脸蛋又如何,自己才是主母,有自己在一天,她就永远是见不得光的老鼠。 她今日受创的心总算是得到疏解,便想要狠狠打压对方一番。 “相爷养了你多久?” 月娘一副很好拿捏的模样,“十六年。” “见了我,不知道给主母敬茶?” 此时的虞夫人无法对虞相发泄的恨意,便肆无忌惮的扔向了月娘。 月娘乖顺的给虞夫人倒了一杯茶。 虞夫人故意就是要刁难她,不是嫌烫了就是嫌凉了。 折腾了好一会儿才消停。 捧着那杯茶,虞夫人没有喝,“怎么,听说你想取代我?” 月娘摆手,“夫人我怎么敢,可千万不要听信别人的谣言。” 虞夫人嘲讽的看着她,就凭她,居然也敢肖想自己的地位。 “既然知道自己的分量,又怎么敢缠着相爷?!相爷看重的是我这个家,你不过是他消遣的玩意儿罢了,既然被我发现,那就该乖乖的离开。”终于虞夫人显露出了她的真实意图。 打压折腾她,就是为了让她知难而退。 “月娘身份低贱,本就是无根浮萍,但我跟着相爷这么久,更何况还为虞家开枝散叶,怎么也不能就这么走了。” 月娘做西子捧心状。 这话却让虞夫人牙齿咬的咯吱作响,等到将这贱人送走,那贱婢生下的野种,别想入相府分走属于明瑾的半分家业。 “你这种货色我见多了,不就是不见兔子不撒鹰吗,你想要多少钱才肯离开。”虞夫人抱臂看着她。 眼底满是看不起和恶意的揣测。 月娘假装伤心,“夫人这么说也太伤人了些,我是爱财,但我对相爷的感情又怎么是钱能抵消的。” 虞夫人冷眼看着,直接开口,“五千两,你离开,否则真要我出手,你连一分钱都捞不到,还得搭上一条命。” 月娘满脸恐慌和怯懦,咽了咽口水,“一万两,只要一万两给我我就离开,绝不在你面前碍眼。” 虞夫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还真是一点都不能高看这些人。 至于钱,虞夫人从始至终都是不打算给的。 在填上相府账本的窟窿后,她身上几乎就没剩下几个钱。 别说五千两,就连五百两都够呛。 月娘也不知道是傻还是谨慎,一定要拿到钱才走。 没办法,虞夫人掏空自己的荷包,“今日外出只带了这些,剩下的你到时出城,我自会派人给你。” 当然等着她的会是劫匪还是强盗就说不准了。 月娘提出要求,“那还请夫人立个欠条字据,到时在城外也好和送钱的人有个交涉。” 虞夫人虽觉得不妥,但想着只是个字据,到时在城外让人销毁就是了。 ------------ 第九十四章 阴谋,虞相的计划 虽然解决了月娘,但虞夫人心头还是有些发堵。 被骗了这么些年,她还像个傻子一样。 以前在外,别的夫人都羡慕她,有个一心一意的好相公,儿子女儿也都教养得很好,别的人家稍有些资本,后院里各种莺莺燕燕,本以为相公和别人不同,结果还不都一样。 虞夫人阴沉着一张脸,连下人来询问她如何布置都没理,摆手让他们去问管家。 就连明日的生辰宴也没什么心思了。 她歪在榻上,越想越气,捶着胸口,总算是稍微缓了一口气。 当晚,虞相忙完公务回房,就看着虞夫人耷拉着一张臭脸坐在一边。 虞相皱眉,看出她生气但也没想要搭理她。 让丫鬟服侍着换上寢衣,便准备睡下。 坐在一边等了许久的虞夫人,见他连一个眼神都不分给自己,心里那个气怄的。 果真还是厌倦了她,心里越想越委屈。 “老爷就这么不想同我说话。”最终还是她没憋住。 虞相冷漠的抬眼看了她一眼,“夫人心情不好,还是早些休息,明日还要忙着迎客。” 虞夫人心里一梗,直接从椅子上站起来,在他面前停住。 满腹委屈心酸,却没办法述说,就连挑明的勇气都没有。 “老爷可有什么事瞒着我?” 她的问题让虞相感到厌烦,不知何时他对眼前的老妻越来越不喜,而且做惯了上位者的他,不喜别人用这样的口吻对他说话,更别提是质疑。 “夫人多想了。”虞相皱眉,语气敷衍。 虞夫人知道老爷这是不高兴了,就应该停止收住话题,但她就是忍不住,想着白天的画面,他一早就去看那个小贱人,但回来对自己却多一个字都不想说,“我怎么不多想,你厌倦我了是吧?你是在外面养小贱人了是吧?!” 然而虞夫人话音刚落,就被虞相结结实实的打了一巴掌。 若不是为了明日的生辰宴,不想传出什么不好的名声,他估计手上的力道会更重。 虞夫人的脸色苍白,捂着脸一脸的不可置信。 她想要坐在地上哭闹纠缠,但却看到虞相那双冰冷如毒蛇的眼睛。 “好好做你的虞府太太,若是不想做,有的是人能做,而且比你做的更好。”说完厌烦的看了她一眼,拿着袍子起身离开卧房。 守在门外的小厮上前,虞相淡淡的说了一句,“今晚我睡书房。” 虞夫人撑着桌子坐下,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她喉中像卡了根鱼刺,吐不出又咽不下。 为什么一切都变了? 在西厢院的虞清凰,视线透过窗柩看着高悬于云端的明月,披着外衫久久没有睡意。 虽然计划好一切,但她总觉得会有事发生,有种不好的预感萦绕在心间,压得她喘不上气来。 很多事情已经被改变,上一世的很多事情已经做不了参考。 现在只能依靠自己的本能前进,希望一切都能顺利。 相府书房。 虞相将袍子随手搭在椅子上,眉眼间有些怒气。 他了解自家妻子,一定是发现了什么,不然不会这么闹。 不过单凭她,一辈子估计都发现不了。 到底是谁泄露了消息。 他的眉头扭成个死结,思索着所有的可能性。 最终还是招来手下,“好好查查最近夫人有什么异常,和谁接触过。” 手下领命点头,在准备退下时又被叫住。 “那边进行得怎么样了?”虞相身体向后仰了仰,手指点在扶手的木柄上。 手下立马禀告,“相爷放心,已经摸清楚了,那个小孩现在被送到了杨先生那里。” 虞相点头,“很好,乘着明天的机会动手,别给我搞砸了,否则拿你们是问。” 手下低头领命告辞。 待抓了那个孩子,便能控住虞清凰这个不安分的‘女儿’,而她经营了这么久的势力,自己就笑纳了。 她那么看重这个孩子,也不知孩子的生父是谁,不过这也不重要了,计划成功,等到生辰宴后,他便去请旨赐婚她和三皇子。 想想他一生之敌的女儿,被自己榨干所有价值,他心情无比舒畅。 最后该怎么让她死呢?构陷?暗杀?下毒? 想到此处,他的唇角勾起一抹恶毒至极的笑。 闭着眼睛,喉中轻哼着不成调的戏曲。 显然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两方之间各自的计划已经在暗中悄然实施,至于谁能获胜,或者不到最后谁都不知道。 暗夜之下,表面平静的相府已经被阴谋的暗影笼罩。 就似此时被乌云遮蔽的月亮。 彻夜未眠的还有城西的将军府。 一家人都没睡,齐齐聚在大厅中。 陆将军不安的来回走动,沉闷的脚步声在安静的厅中回响。 “明日我就去那虞家风风光光的将囡囡接回来。”陆将军停下脚步,说了这么一句。 坐在下手位置的双生子同步的无奈摊手。 只要是触及妹妹的问题,爹爹就失去理智。 陆景初皱眉,“我看妹妹好像并不想我们去找她,要不还是私下再找她聊聊。” 自从有了囡囡的消息,陆将军就很是急迫的想要将人接回来。 但同时也认同儿子的观点,就怕会惹囡囡不高兴。 “想那么麻烦做什么,我们明日参加相府的生辰宴,光明正大的看妹妹一眼,确认她是否过得好,不行再认亲。” 陆将军听闻觉得可行,摸着下巴点头同意。 陆景初无奈的扶着额头,有个问题他们好像都忽略了。 “相府并没有给我们送请帖。” 陆将军大手一挥,觉得问题不大,“明天随便备件礼,上门了他虞朗还能当着众多同朝官员的面撵我走不成? 陆景初闻言,嘴角抽了抽。 不得不说这个方法的确可行。 “只要脸皮够厚,就没有到不了的地方。”陆景瑜甚至还有些得意。 只有一直没说话的陆夫人,静静的坐在一边听着几人的说话,似乎在出神。 陆景初有些担心娘亲,“娘亲明日还是在家等我们吧。” 陆夫人的身体确实是个问题,生怕她明日若是激动出什么差错。 但却见陆夫人摇头。 “我一定要去。” 三人见她坚定,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便只能就这么决定。 到了生辰日当天。 相府众人早早就起来了,虞清凰也不例外,今日她会和虞家众人一起在前厅迎客。 虞清凰坐在梳妆台前,阳光透过窗柩散在她的脸上,给她绝美的脸庞渡上一层浅淡的金光。 阿蛮为她梳着发式,另一边玉屏将今日要穿的衣裙捧了过来。 轻点朱唇,浅描眉黛,那一袭蓝色罗裙越发衬托得她气质如兰。 “老爷那边的小厮已经过来催了,说是在前厅等您。”玉屏为她拉了拉衣摆的皱褶,边提醒道。 虞清凰凝眉,眼中闪过一抹郑重。 提起裙摆向院外走去。 ------------ 第九十五章 生辰,他不请自来 出了院子,从后院走到前厅。 路上正好碰到了同样准备好的虞清婉,她一袭纯白罗裙,还是那副楚楚惹人怜的小白花模样。 见到虞清凰,她也只是不动声色的上下打量一番,心里升起一丝嫉妒。 这张脸还真是漂亮。 想想气就有些不顺,但还是掩饰的很好。 两人并肩而行,但谁也没说话,气氛说不出的诡异。 好在很快就到了前厅。 虞相已经换好了行头,因为是生辰宴的主人,今日的他没了平日那么低调,显得十分的意气风发。 而和他有着明显对比的就是旁边的虞夫人,冷着一张脸站在旁边,脸上被打的红印被脂粉掩盖好,似乎随时都准备爆发,但又生生压制住。 心里却在想着其他,那贱货今日应该已经出城,她让弟弟已经在城门口安排好了人手,只要一见到人就处理掉。 想着,手里的帕子已经捏皱。 虞清婉直接上前,对着虞相盈盈一拜,“清婉在这里祝父亲,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说完就让丫鬟将早就准备好的礼物奉上。 虞相颔首点头,下人将那礼物接过。 虞清凰也将自己之前买的生辰礼献上。 也算是把流程走过。 只是虞相看她的眼神多了些复杂,虞清凰只假装没看到。 没过多久,几日不见的虞明瑾姗姗来迟。 他最近经常早出晚归,也不知道去做什么了,只是常常看到他回来时脸色难看。、 今日阳光明媚,春风和煦。 到了宴会时间,相府门前车马如织,各府的大人们携家带口的来到,都是京都数得上脸面的人物,多是朝中的同僚以及权贵世家。 一派热闹喜庆的景象。 大红绸缎高高挂着,众人从大门进入,便看到虞家一家人在门口迎接。 一时之间宾客往来不断,各式各样的礼物像流水一般被抬了进来,将那放贺礼的桌子都堆得满满当当。 很多贺礼都是普通人一辈子都没见过的珍品,大家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都是同个圈子的人,都极其自然的交谈起来,说的都是些朝中趣事,时不时传来几声笑。 虽说是生辰宴,但也是权贵们结交的好时机。 “李大人,听说你又升官了,可真是可喜可贺呀,什么时候一起聚一聚。” “王大人,哪里就这般客套了,今日宴后再聚就是。” 虞清凰作为背景板,淡淡的扫视着全场。 突然,听闻相府门外有骚动,似有马蹄声逐渐清晰。 下人慌忙来禀,说是宫里来人了。 虞清凰跟在虞相的身后,一起出去迎接天使。 只见一个穿着官服的宫人走上前,虞相笑着迎上去。 那宫人对着虞相行了一礼,就露出身后高约两米的血珊瑚。 “这可是皇上特意要我给相爷送来的贺礼。” 众人皆惊呼一声,有些艳羡的看着那血珊瑚,那可是南海郡特意送来的贡品。 成色品相都是极品,价值更是极高,还是圣上特意送来的,可见君臣关系和睦。 做官能做到虞相这一步,谁人不感叹一声此生无憾。 被众人复杂的视线包围着,虞相心底闪过一丝愉悦和傲慢,但表面还是极其恭敬谦卑,朝着皇宫的方向拜了拜。 “谢陛下恩典,老臣定当好生收藏。”他朗声道。 接着又吩咐下人将那血珊瑚搬到前厅中央位置放好。 众人都上前细细观摩。 “啧啧,只有这般奇珍异宝才能配得上相爷。” “以圣上的态度,看来相爷未来官途很稳呢。” 大家从中看出了一些信号,便开始吹捧巴结起来。 待那宫人离开,本以为应该无人再来了。 却不想虞相等人准备返回前厅时,又有人来了。 不过此次来的人却让大家有些意外。 只见陆将军带着自家家眷以及一众亲兵停在了相府门外。 虞相的脸色难看了一瞬间,但因为在众目睽睽下不好发作,只能略显僵硬的扯出一个客套的假笑。 “不知陆将军到来有失远迎,可是正好路过?”意思就是没请你,没事可以走了。 说完还不动声色的撇了一眼后面虞清凰的方向。 心中惊疑不定,姓陆的今日是冲着她来的还是冲自己来的? 陆将军根本没搭理他愿意与否,似乎也没听出他的弦外之音。 “听闻今日丞相生辰,又怎么能少了我陆某,当日在朝上,丞相可是说了要同我一笑泯恩仇,应该不是特意不请我的吧?今日这杯水酒陆某是一定要喝的。” 说完手重重的拍在虞相的肩头。 他是习武之人,手劲很大,像是故意般差点没给虞相拍出内伤。 大手一挥,后面就有亲兵捧着一个托盘上来。 大家的目光都落在上面,今日皇上送了血珊瑚,这将军又会送什么? 然而当红布揭开,却让人大跌眼镜。 居然是码放得整整齐齐的银锭子。 这一出着实让人吃惊。 这一盘银锭子在此时却显得很是讽刺和敷衍,不太明白其中关窍的人只会以为陆将军这个武人性子太直情商太低。 被人群挡在后面的虞清凰看到此,抬手挡住自己控制不住上扬的嘴角。 眼底似乎也多了一抹温柔的情绪。 她这个亲爹似乎还挺不错的。 她没发现,旁边的虞清婉在偷偷观察她。 到此虞相很想拒绝,但对方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再不情愿也只能咽下。 “陆兄,哪里的话,快请进。”并不十分情愿的邀人进府。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眼中八卦之魂熊熊燃烧,今日可真就有好戏看了。 一些朝中老人都知道,两人可是政敌,以前斗得那般凶险,今日居然会来给虞相贺寿,不知道是真心贺寿,还是憋着什么坏事。 一时之间场中的氛围极其微妙。 因为此次前来的大多都是文臣,唯独陆将军这个武将显得有些鹤立鸡群。 虞相在所以大家都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对于被孤立陆家几人表示无所谓。 今天是来看囡囡的。 陆将军还是第一次看到虞清凰,远远的就从一堆人里找到了她。 果然是自己的乖囡囡,继承了她娘亲的美貌,人也端庄淑雅。 若不知双生子拉着,陆将军都要上前去了。 虞清凰努力忽视那几人灼灼的视线,虞相从她面前走过,给了她一个警告的眼神,便又恢复儒雅随和的去和众位宾客交谈。 到了宴会时间,大家都去了厅中落座。 宽敞的宴会厅被人挤满了,不断有丫鬟下人端着茶水点心穿梭其间。 虞相来到正厅上首位置,敲了敲手上的杯子。 大家都安静下来,看向他的方向。 “承蒙诸位赏光一聚,虞某人万分感激,今日酒微菜薄,以此聊表谢意。” ------------ 第九十六章 开宴,快救救奴家 说完举起手中的酒杯,做了一个敬的手势。 “为虞相贺。”下面坐着的众人也举起酒杯回敬。 将杯中的酒水饮下。 等在一旁的管家站在旁边拖着长音高声喊道,“开宴!” 话音落下,鱼贯而入的丫鬟端着饭菜进来。 精致可口的菜肴摆满了桌面,都是请京都最有名的厨子做的席面。 只是这里哪个不是富贵人家,虽是宴会但并不追求口腹之欲,反而更多的是借此结交人脉。 乐师演奏起乐曲,而舞姬也随着乐声扭动腰肢。 气氛逐渐热络起来。 虞清凰坐在角落一个并不惹眼的位置,身边坐的都是些不太熟的太太小姐。 她端起茶盏,不动声色的扫视起厅中的众人。 大部分人聊的酒酣耳热,除了被冷落的陆家人。 似乎捕捉到虞清凰的视线,陆景初笑着举起杯子无声的打了个招呼,陆将军则一脸慈祥老父亲的表情看着她。 让虞清凰有些压力山大,只好匆忙收回视线,看向其他方向。 坐在虞相身边的虞夫人,强撑着笑脸,心里却像是吃了黄连一般,跟在虞相身后来往于各桌敬酒。 虞清凰看向相府大门的方向,看着天上的太阳,想着有人应该快到了。 坐在旁边的虞清婉突然开口,“妹妹在看什么呢?” 虞清凰视线没有看她,只是淡淡回了句,“没什么。” 就在她话音刚落,就听到一声凄厉的哭喊划破相府上空。 立马将堂中的欢声笑语打破。 众人停下交流,齐齐看向声音发出的方向。 相府门口。 虞相脸上的笑容挂不住,想要安抚众人继续,但那外面若隐若现的哭嚎声却牵动了大家看热闹的好奇。 迫于是虞相的主场,为了给相爷面子,也没人敢做出头鸟前去。 虞相冷下脸来,对着突发事件有些厌烦。 听那声音似乎有些耳熟,但他也没多想。 只是门口的下人是怎么做事的,怎么还没将人赶走。 刚准备起身出去,却见一个显眼包先一步出了宴会厅,还示意大家一起。 这人正是陆景瑜。 既然有了人出头,大家酒意尽兴也开始跟着往外瞧。 虞相没想到陆家人会这么不按常理出牌,咬牙切齿一番,还是跨步往外走去。 早已熟知是什么情况的虞清凰也跟了上去,虞清婉不落一步,“先前妹妹不会就是在等这一出戏吧?” 虞清凰淡淡扫了她一眼,就像是在看跳梁小丑。 “若是姐姐有证据,可以拿出来。” 说完便不再理会她。 大家跟着陆景瑜的脚步,前后脚都聚在了相府门口。 只见一个狼狈不堪的美妇人站在相府门口,哭嚎声就是她发出的。 相府的下人想要将人捉起来拖走,但那妇人却躲到了等在相府门口的陆家亲兵中间。 那一个个高大健壮的亲兵,哪里是几个下人能惹得。 所以才让狼狈的女人找到了机会。 虞相第一眼就认出了那人,正是月娘! 她怎么会在这儿?! 虞相这么多年宦海浮沉,早就做到喜怒不形于色,但现在心脏却狠狠一跳。 想要给月娘使眼色。 但没想到月娘看到他,就仿佛看到了救星,不知怎么的就扑到了虞相面前的石阶之上。 “相爷,快救救奴家!”声音好不可怜。 这一身相爷,让所有人的下巴都惊讶得掉在地上。 虞相气得满脸通红,“你这妇人在乱喊什么!还不快将这闹事的人拖下去!” 闻言几个家丁迅速上前,就要把月娘拖走。 月娘拼命挣扎,眼看就要被捂嘴带走时。 却不想杀出了个程咬金,将那几个家丁打飞。 出手的还是陆景瑜。 虞相气得眉毛倒竖,“陆公子这是想和本相作对?” 陆景瑜却只是抱臂,冷哼一声,“我最见不得别人欺负女人。” 陆将军也上前来当那个搅屎棍,笑着打哈哈站在两人中间。 “既然这位夫人是来找相爷你的,还是得好好问问,不可为了面子不负责任。” 这人估计生来就是克自己的,虞相紧咬着后槽牙。 想将事平息下去,却不想那陆景初却先行一步,将月亮扶起。 “这位夫人,为何来找虞相?可要在大家面前说清缘由,我们定会为你做主。” 虞清凰没想到陆家人会出手,她本来一紧安排好人的,看来陆家人做的比自己的安排还要好。 月娘愣了下,但还是按照剧本继续,整理了下散乱的头发,露出那张绝美的脸。 她抹着眼泪,“奴家是相爷养在外的外室,今日是来求救的,只因虞夫人因为嫉妒我为相爷喜爱,就……就想杀我。”她哭声越来越大,手指指向躲在人群里心虚的虞夫人。 众人探究的视线将想要躲起来的虞夫人包围住。 怎么会?! 明明都安排好了,怎么会让她给逃了。 虞相则绷着一张脸,脸色由青转绿,想杀了虞夫人的心都有。 “你这妇人怎么胡乱攀咬我夫人。” “这是夫人亲自写下并签字让我离开的欠条,她威胁我离开相爷,还说只要我乖乖拿着钱离开,就饶我一命,没想到夫人钱也不想出,还想杀我灭口。”月娘没想到他还不想承认,只能将那份虞夫人的欠条拿出,“我好不容易从那贼人手中逃脱,本想求相爷看在我伴您十几年,为您虞家开枝散叶的份上,救我一命,现在相爷为了夫人连我都不认了?” 说完她从旁边围观的百姓中,拉出一个少年,让他跪在虞相面前。 “相爷不认我也罢,但求您不要不认良儿,他有我这个身份卑贱见不得光的母亲已经够苦了,相爷难道还想将他抛下吗?” 这……这……没想到相爷表面上看着最是克己复礼,背地里小妾都养上了,而且孩子都这么大,看着就比相府大少爷小几岁的样子。 啧啧啧。这还不是最炸裂的,更炸裂的是虞夫人居然为了赶走那小妾,把人骗走不说,还买凶杀人。 杀人还不止,还被人给逃了,且在这个日子带着孩子堵上门。 大家一片哗然,看向虞夫人和虞相的眼神开始变得有些微妙。 估计很多人都想好回家上书奏本的内容。 虽说宠妾灭妻对虞相来说伤害不大,最多只会罚罚俸禄。 但其实这对虞相的官声和官途莫大的伤害。 之前虞相表现得就像个,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的圣人模样,现在圣人的假象撕开了一道口子,他的那些政敌和觊觎他位置的人,自然就像是嗅到腥味的苍蝇,会锲而不舍的挖掘虞相背地里的污点。 朝堂斗争就这么简单残酷。 虞相闭了闭眼,直到一切都已经成定局,但喉中还是因为怒气攻心而返上一抹腥甜。 ------------ 第九十七章 好戏,一出接一出 陆景瑜还嫌不够热闹。 “看来虞相应该是记起这位夫人了,人家都伺候你这么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一直藏在外面也不是个事,索性今日是虞相生辰,就将这可怜的母子接回相府,也算是双喜临门。”说着还不忘躬身祝贺,“恭喜相爷。” 虞相眼中凶光毕露,实在是没忍住,“够了!” 这声足够响亮,陆景瑜笑着挑眉。 显然是注意到大家意外的眼神,只能憋出内伤的圆场,“让大家见笑了,为了我的家事耽误大家宴饮。” 说完便让人将月娘母子请回府内,说定会好生安置。 陆将军却突然开口,“虞夫人这般举动,多是因相爷宠妾灭妻引发的,您可不要为了平息事件,将夫人推出去。” 这人是知道怎么插刀最痛的。 但虞相还只能逞强的笑道,“我虞府的家事,就不劳将军费心了。” 虞夫人心惊胆战了半天,都没敢去看相公的脸色,此时她真的是在全京都的权贵面前丢尽了脸。 曾经的恩爱传说一夕之间成为泡影,还成了众人眼中嘲笑的对象。 她苍白着一张脸,阴沉的双眼紧紧盯在那对母子身上,仿佛这样就能剜下她身上的一块肉。 而一直在宴上闷头喝酒的虞明瑾,看着那个少年,只觉他的世界在眼前砰然碎裂。 或许是酒意上头,他没控制情绪,上前扯过虞良。 挥拳就打在了他的脸上。 他突然的举动,惹得众人惊呼四起,为本就要尘埃落定的事件,又浇上了一瓢油。 虞良也开始反击,两个少年打做一团。 双方母亲见自家儿子受伤,双双上前拉扯,却不想拉扯间两人也打了起来。 两个儿子拳拳到肉,而两个女人之间的打架就是扯头发和抓挠。 眼看事态就要失去控制,虞相脸色铁青的让下人将几人分开。 这个生辰宴可真是足够精彩。 好戏是一出接一出。 虞相只觉得太阳穴一突一突的跳动,“都给我住手,成何体统。” 月娘头发都被抓乱了,抹着眼泪在虞相面前哭诉,“相爷是大公子先向我家良儿动手的,我只是为了保护儿子不受伤,相爷可一定要为我们做主啊。” 月娘就是要闹得越大越好,这样即使虞相再怨恨自己又如何,怎么也不会杀了她。她也达到了留在相府的目的。 哪怕是以这种闹剧的方式留下。 对于这几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虞相胸膛的怒火差点没冲破胸膛。 但生辰宴还得继续,不然真就丢大脸了。 厌烦的让人将几人带下去,又强笑着让众人回宴会厅继续宴饮喝酒。 经历这场闹剧的众人吃完瓜,也很给面子的回到了宴会厅。 只是私下说什么的都有。 经过那御赐的血珊瑚时,很多人再看感触也变了。 觉不过如此罢了。 只可惜了这珍宝。 闹剧后的虞相,强打着精神,勉强撑到了宴会快要结束之时。 整个过程都沉默看戏的虞清凰却突然起身,在众人疑惑的眼神下,走到了虞相面前。 虞相眼皮一跳,就知道她说的不会是什么好事。 皱眉厉声呵斥,“这里没你的事,还不快下去,别给我添乱!” 他的语气里暗藏着威胁。 但虞清凰任就不为所动,面容冷肃,脊背也挺得笔直,那张脸明明是温婉柔和的,但却有着别人没有的果敢与坚定。 “清凰又要事,想请在做的众位大人做个见证。” 本来还想默默看看虞清凰的陆家人,没想到她会在最后出声,便紧张的一眼不错的盯着虞清凰的身影。 陆夫人看不清,但也知道她现在一定顶着很大的压力。 想要帮忙却又怕自己这个瞎子会碍事。 心绪不宁只能揪着陆将军的胳膊,陆将军疼得龇牙咧嘴,但也知道夫人是太关心囡囡了。 而在场的众人吃完一个瓜,没想到最后又一好戏开场了。 本来准备离场的众人,都稳稳站在原地,想看这个相府的假千金会说出什么惊天之语。 虞相看着她,脸色更加冷了几分。 “你一后宅小姐,好好待着,这里还没你说话的份。” 然而还没等虞清凰说什么,陆景瑜又跳了出来。 “让她说。” 然后陆将军也开口。 “让她说!” 虞清凰心里闪过一丝感激,但没看向陆家人。 虞相真是被陆家人折腾得没招了,“好,好的很,我倒要看看你要说什么。” 只见虞清凰向虞相一躬身,“还请相爷允许我出府,清凰不想再做这相府小姐。” 虞清凰深吸一口,最终还是说了出来。 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 她已经不想再等了,若是错过,不知道何时才能离开相府。 而她的话也像是一道惊雷般,将在场的众人都雷得外焦里嫩。 居然有人会愿意放弃相府小姐的荣耀,而甘心当个普通人。 难道里面有什么隐情? 经历过之前宠妾灭妻好戏的众人,已经会自动揣测了。 都隐约听说过传言,这假千金在相府中受到苛待,或许是相府中人做了什么腌臜事,这二小姐实在忍受不了,所以才愤然出走。 虞相冷笑一声,他从上位缓缓走到虞清凰面前。 带着前所未有的压迫感。 “你再说一遍。” 面对他恐怖的压迫力,虞清凰至始至终都没有失态,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依旧仰头看向他的眼睛。 一字一句的说道,“请相爷允许我离府。” 这让虞相很下不来台,再次逼近她,却没想到陆将军高大的身影挡在了虞清凰面前。 替她挡下了虞相的怒火。 虞清凰有些怔仲的看着眼前宽厚的背影,只觉都是满满的安全感。 她眨了眨眼,压下眼底的酸意。 虞相看着眼前的人,眼中泛起森然的寒意。 又是他! 都是他! “陆将军这么爱管我家的家事?” 陆将军冷哼一声,挺了挺脊背,想要在囡囡面前留下个好印象。 “我只是见不得你欺负个小姑娘。” 一时之间厅中的氛围剑拔弩张,隐约之间大家似乎能看到两人眼神之间的暗自交锋。 陆将军丝毫不让,稳稳的站在中间。 “陆将军这话说得可笑,她是我女儿,我怎么会欺负她。”虞相的声音都有些咬牙切齿。 陆将军是护人护到底,今天他更加确定,当初或许就是他动的手脚,让他们一家骨肉分隔了这么多年。 “相爷说话可别昧着良心。” 就在两人继续纠缠时,虞清凰打断了他们。 “谢谢将军今日仗义执言,清凰不胜感激,但有些话有些事,清凰想自己同相爷讲清楚。”说完感激的对着陆将军就是一躬身。 陆将军哪里受得了女儿对自己这样,挠了挠脑袋,想要说什么,却被陆景初拉了下去。 “别打扰妹妹。”他低声道。 陆将军睨了一眼儿子。 这小子!说谁呢!? ------------ 第九十八章 资格,陆家真千金 虞相看向虞清凰,气极发笑。 “我相府可未曾亏待过你,虽说你不是我亲生孩子,但我待你和清婉明瑾一般,一视同仁,现在却又做这情态,可知你这么做会让天下人怎么看待我虞府。” 他说得义正辞严,仿佛在怒斥虞清凰是那个背信弃义的白眼狼。 虞清凰此时的心情却足够平静,她直视着眼前养父的眼睛。 回忆瞬间被拉回了上一世的刑场。 “都是虞某教女无方……” 他是那般绝情。 什么家风清正!什么母慈子孝!什么忠厚之家! 虞清凰今日偏要撕破那层伪装。 “未曾亏待吗?”虞清凰失笑看向虞相,“这句话相爷说不出来不觉得亏心?” 堂中一片寂静,都屏气凝声的想要听听虞清凰还能说出什么惊掉人下巴的发言。 “您只不过是平等的将我当做换取你官位稳定的踏脚石,这虞家没个人都是你手里的棋子,只要有价值,便压榨到底,你也从未把我当做家人。当你的家人代价太大,我宁愿自己是个普通的农女,至少不会担心以后会被当成利益的筹码送给谁。 你靠着虞清婉连上太子,虞明瑾搭上五公主不说,他也即将科举,就连夫人也是能帮你通过那些后宅妇人连接权贵的对象,至于接下来就是我了,您说的一视同仁,就是准备将我送给三皇子吗?!” 她的话条理清晰字字珠玑的砸在众人心头。 让本就还抱着看乐子的众人惊得一身冷汗,仔细一琢磨似乎还真是那么回事。 朝堂里虞相的同僚也相互对视,这些年虞相在外名声太好,升迁的速度也是极快,懂的都懂,真能稳稳坐上丞相的人,会是简单的人吗? 平时虞相在朝中实在是有些太能迷惑人,不知不觉居然发展到这个地步。 而且虞相最近也频繁向三皇子释放好意,也向皇帝提说过一些,看来还真就如她所说的一般,摸清皇上的喜好,利用自己的儿子女儿连成姻亲,还真是好大一步棋啊。 太子失宠后,就立刻转向三皇子。 或许虞相的真面目有少部分人知道,但也撼动不了他的地位。 但今日之后,可真就不好说了。 虞清凰今日说的话定会传进皇上耳中,虽说只是她的信口之言,但一旦怀疑的种子种下,必定会长成参天大树。 尤其是当今圣上是出了名的疑心重。 表面上不会在意,但像他们这些人一样慢慢回过味儿来,定然便会逐步打压。 什么肱股之臣。 只不过也是皇上手中的棋子罢了,一旦发现那个棋子起了不该有的私心,那么就是时候该换人了。 虞相的面目狰狞扭曲,头一次维持不住名相素养,“逆女!” 他的语气又急又怒,心底头一次感到恐惧。 他之前所做的一切布局今日被她彻底挑明摆在了明面上,虞朗已经想到了后果。 因为他比谁都了解当今圣上的猜忌和残忍。 虞相稳了稳心神,告诉自己还不能输,“你说这些都是污蔑之言,大庭广众就在此信口雌黄,我知道你攀上了九千岁,所以才急着向养育了你十多年的相府泼脏水。” “养出了这么个孽女,是我教女无方,大家别听她胡言乱语。”说着装得一脸受伤的表情,向周围众人躬身。 这又扯上了那尊煞神,大家都默然对视眼神交流。 也不知道信或者不信。 虞清凰冷哼一声,“若不是您,我或许还不会为了保命向九千岁求助。” 虞相知道,不能让她再继续说下去,也不知道她背地里知道他多少事,若真被扯出来,真就没办法了。 虞相直接打断她,“你还想污蔑!来人,将这孽女锁了,带去祠堂好生反省!” 这是要强行捂嘴的意思了。 下人连忙围向虞清凰,她崩紧身子,准备反击。 却不想一个熟悉的身子再一次挡在了虞清凰的面前。 是陆将军以及陆家兄弟。 陆将军在前,陆家兄弟护在她两侧。 显然是要保护她到底。 虞相眼神如刀。 “陆将军,这是我的家事,你是否管得太多了?!”说完冷嘲一声,语气意味深长,“还是说,今日这些事,你们才是幕后之人。” 这话就有深意多了,便能将今日事全推到陆家身上,毕竟两人是政敌,也有这个可能。 虞清凰皱眉,她不想陆家人因为自己而被无辜扣上帽子。 “不关他们的事,这一切都是我和虞相及虞家的恩怨。” 虞相冷呵一声,挥了挥袖袍,“与他无关,我看陆家人这般积极,虞某想问下陆将军,你现在有何资格不让我动家规?!” 陆将军却抬手,示意自己有话要说。 众人的目光看向他。 他今日本只是打算偷偷看看囡囡过得好不好,不想多生事端。 但却在刚才,听到了她所说的一切,心里百感交集。 自家乖女居然在虞家受到这般对待,既然如此,那边搅得着虞家鸡犬不宁吧! 陆将军长长吐出一口气,眼神清正锐利。 “资格,我怕是比相爷更有资格。”他语调逐渐提高,让在场之人都能清晰听到他的声音,“因为清凰是我陆家的女儿!” 在场的众人都傻掉了。 这阴谋反转一个接一个,他们都快觉得是不是自己产生了幻听。 怎么虞家假千金又成了陆家真千金? 不是说那虞清凰是农家之女吗? 虞相没想到他会这么早就发现,并且还在这样的场合下说出来。 袖中的手紧握成拳,他只觉今日所有事情都脱离掌控,全然混乱不堪。 “清凰是和清婉被抱错,她的亲生父母是那云州的一对普通农人,怎可能是你的孩子。” 被陆家人护着的虞清凰心里涌起复杂的情绪,像五味瓶打翻了一样。 他们怎么那么傻,明知道现在认了她,会有麻烦,结果还是这般的义无反顾。 对比起瞻前顾后顾虑太多的她,她的亲生父母似乎要真诚太多。 虞清凰喉头哽咽,说不出话来。 此时,柔弱的陆夫人却突然站了出来。 ------------ 第九十九章 断亲,我叫陆清凰 她今日一直带着帷帽,而且平时也不爱出门,所以极少有人知道她长什么样,只知道她身体孱弱眼睛还看不见,是个病秧子美人。 此刻陆夫人却站了出来。 陆将军并不想夫人出来,想要扶她,陆夫人却只是安抚的拍了拍他的手。 她站在大厅中央,柔声开口,声音却无比坚定。 “多说无益,我想大家看到我这张脸,应该就知道,清凰到底是不是我们的孩子。” 说完便见头上的帷帽取下,露出那张和虞清凰极其相似的脸。 而且虞清凰和陆家夫妻站在一起,真就是说服力满满。 不仅和陆夫人长得七八分像,眉眼间似乎还能看到陆将军的影子。 很难昧着良心说不是一家人。 虞相此时心情根本平静不下来,后悔当初就该将虞清凰的脸毁掉,若不是他贪心,又怎么会留下这个致命的把柄。 但即使这样,虞相还强撑着,“这难道就不能是个巧合,陆将军陆夫人,我理解你们为自己夭折的女儿伤心欲绝,但还是要接受现实。” 听到他的诡辩,陆将军冷哼一声。 “十七年前你靠栽赃陷害我,将我从京都逼走,才登上这相位,至于清凰的身世之谜,在虞相这里还存在太多巧合,当初我的女儿刚出生便被人用死婴替换,而虞家夫人生下一个女婴,多年后又说是抱错。” 陆将军高大的身影一步一步逼近虞相身前,“堂堂一个一品大员的夫人,就这么轻易的和一个云州的农人的孩子抱错,是真的抱错,还是别有阴谋?在场的诸位应该也有自己的判定,我现在还拿不出你抱走我女儿的证据,但总有一天我定会追查到,真到了那一天,虞朗,我定要将你送入大牢!” 他冷眼扫视了周围人复杂的神情。 有看戏的,有幸灾乐祸的,有开心的。 陆夫人擦掉眼角的泪水,牵起虞清凰的手,虽然眼睛看不见,但不代表她眼底的温情是假。 虞相还想反驳,但陆将军已经不想再和他闲扯。 直接向众人宣布,“从今以后,清凰和虞家再无瓜葛,他是我陆家的明珠,若是谁敢欺负她,便是同我陆家作对!” 这是陆父毫不掩饰的偏爱。 他小心翼翼的看向虞清凰,“清凰跟我们回家吧。” 陆将军在战场上刀尖舔血的人,现在却会害怕听到女儿的拒绝。 虞清凰抿了抿唇,有很多话想说,但一时都挤在喉间,什么都说不出来。 她轻轻的点头。 陆将军和夫人却像是打了胜战一般,激动得像个孩子。 若不是长枪放在了家里,他真恨不得高兴的舞上一阵枪花。 “你们不能带走她!她姓虞,那就是我虞家的人!”虞相无能狂怒。 虞清凰身子一顿,转头看向虞相。 她这举动可吓坏了陆父,她家囡囡不会因为虞家的养恩,不肯走吧? 却见虞清凰迎着众人各式眼神,缓缓开口,“从今往后,我不再姓虞,我姓陆,叫陆清凰,我是陆家的女儿。” 声音不急不缓,语调平和。 却足够震撼人心。 陆家人都一脸慈爱的看向她。 陆母紧紧的握着她的手,她的女儿回来了。 陆将军得意的瞪了虞相一眼。 一家人将她护在中间,向着门外走去。 虞相颤抖着手,捂着额头,眼底的火似要喷出来。 众人见没了热闹,这场生辰宴也到了结束的时间。 大家也不好再多留,敷衍的同铁青着一张脸的虞相告辞。 这些人别看表面依旧恭敬,其实心底早就在想着后面怎么落井下石了。 谁都不想错过痛打落水狗的机会。 送走众人后,虞相颓然撑着身子坐在椅子上,。 一整冷风刮过,挂着的红绸在风中孤寂的飘动,宴客厅宾客散尽,只剩下杯盘狼藉。 下人都被虞相骂走,他一人孤寂的坐在厅中,仿佛盛宴依旧,手边的酒杯被他碰倒,酒水沿着桌面净湿他的锦绣衣袍,好似黄粱一梦。 他筹谋半生,今日却败在那小丫头手里。 虞相眼底眸色渐深,眼底带着一触即发的恨意。 他不会败的! 一切都还有转圜的余地。 对,那个孩子! 只要他的计划顺利,那就还能用那个孩子威胁她。 虞相眼底闪过一抹狂热。 相府门外。 她最后回身看了眼相府的大门。 她虞清凰,不,她从今往后都是陆清凰。 不再犹豫便随着陆家人离开。 她从虞府并没带走什么东西,只是自己暗匣里的几样物件,以及阿蛮和玉屏。 好在她俩的身契都在自己手上,不然还真不好将她们带出虞家。 阿蛮和玉屏也很懵,没想到一天不到,小姐就成了陆府的真千金。 而且还不忘将她们带走。 阿蛮,“小姐,我一辈子都跟着你。” 玉屏,“不管小姐姓虞还是姓陆,都是我的小姐。” 马车里,两人一左一右的陪在她身边。 而陆家人怕她会不自在,便让陆清凰坐在最中间的马车里,还让陆景瑜给她当马夫。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从主城道上回家。 要多高调有多高调。 根本就不怕别人知道。 回到陆府,陆清凰准备从马车上下来。 就看到双生子在台阶前,宛若左右护法般伸出手,生怕她会摔跤一样。 陆清凰没受过这般待遇,还真有些不适应。 低声道了句谢便自己下了马车。 陆家兄弟根本不在意她的疏离,反而一脸姨母笑。 嘿嘿,妹妹和她们说谢谢了。 他们也是有妹妹的人了! 双生子跟在陆清凰身后,像个跟屁虫一样,介绍着陆府的一切。 陆清凰其实很尴尬,很想告诉他们,其实自己已经进过陆府,连书房的密道也进过。 陆将军重重的拍了下两小子的后脑勺,“你们给我收敛点,吓到了你们妹妹,我饶不了你们。” 陆家兄弟齐齐缩了缩脖子,他们喜欢妹妹还来不及,怎么会吓到她。 见儿子们一脸不服气,陆将军就是手痒。 陆夫人才没管他们父子自己人,从下马车就拉着陆清凰的手,寸步不离。 陆家兄弟叹气,妹妹回来后,他们在陆家地位又得降级了。 ------------ 第一百章 温情,还少了一人 陆家有个院子其实一直都是给女儿留着的,就希望说不定哪天上天垂怜,真就将女儿赐还给他们也说不定。 陆府,流光院。 这是陆府里最好的位置,不管是朝向还是精致程度,对比起来,她在相府的西厢院简直就像是破屋。 里面的东西基本每一件都是珍宝,陆父军功受赏或是缴获的战利品,觉得好的都会往里面塞,陆夫人每年会按着大概身量将衣橱和妆匣填满,陆景初也常常寻来一些珍藏的孤本书籍放里面,当然还有陆景瑜的各种有趣的小玩意。 陆清凰走进后,细细打量着房间里的一切,能够感受到他们每个人的爱。 这份爱很沉重,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回馈给他们相同的回应。 因为是女孩子的闺房,所以陆家兄弟和陆父都等在院外,陆夫人陪着她在屋里,“以后这间院子就是你的了,缺什么东西就和我说,这些都是之前弄的,你要是不喜欢咱们再慢慢换。” 她并没有什么不满意的,“这就已经很好了。” 没想到她的这句话却惹得陆母红了眼。 “我可怜的孩子,在相府过的都是什么苦日子,这些年太难为你了。” 陆夫人是感性的。 陆清凰有些不知所措,想帮她擦泪,但动作却生疏又笨拙。 “夫人您别哭了,虽然我在相府不怎么受宠爱,但他们也并没在吃穿用度上亏待过我。” “都怪我们,当初你刚出生时是我们的疏漏,没有护好你。”陆夫人勉强才止住了伤心。 所以爱就是常觉亏欠吗? 陆清凰的心有些酸涩。 “夫人真就如此确认,我就是你的女儿?难道不怕认错?”陆清凰还是忍不住问道。 陆夫人却只是温柔一笑,摸索着牵住陆清凰的手,两只手交叠放在心口处。 “不会有错的,这种感觉,没有一个母亲会认不出自己的孩子,这是我们之间感应。” 陆清凰像是被烫到了一般,手指忍不住蜷缩,似乎真能感受到那种玄而又玄的连接,是独属于血亲之间的纽带。 这时阿蛮和玉屏拿着东西进了房间,将从相府带出来的东西放好。 陆清凰心中有些释然,重新牵起她的手,“娘亲,我们走。” 陆母一时之间还没反应过来,顺着她力道的方向就抬起脚,当反应过来女儿叫自己什么的时候,整个人激动得无以复加。 差点又没控制住哭出来,好在她知道女儿不喜欢自己哭,才将泪憋了回去。 她语调因为激动而颤抖,她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原本以为再也听不到女儿唤她娘亲,却不想现在失而复得的亲人又回到了自己身边。 她怎么能不开心呢。 为了迎接陆清凰回家,陆父特意安排了一桌丰盛的接风宴,反正几人在生成宴上都没怎么吃东西,这顿晚饭也刚好合适。 陆母拉了拉陆父的袖子,语气有些小得意,“刚刚囡囡唤我娘亲了,她可是第一个叫我的。” 陆母可不会承认自己在炫耀,只不过那张脸出卖了她, 听到这的陆父,心里有些酸了。 他也想听清凰叫自己父亲,陆父用幽怨的眼神看了看陆母,又看了看陆清凰。 他们声音不算特别小,但陆清凰还是挺清楚了两人的交谈。 不禁有些失笑。 只是对于陆父期待的眼神,陆清凰只能假装没看到。 到了陆家的晚饭时间。 一家人坐在一起,其间双生子还非拉着她坐他俩中间,结果只获得了陆父的一个暴栗。 最后陆清凰是坐在了陆父陆母中间。 想比起虞家吃饭的氛围,完全和陆家不同。 虞家讲究规矩,食不言寝不语只是最简单的,就连喜欢吃的也不能多吃,坐在一桌却也能感受到彼此之间有着看不见的鸿沟,让人压抑。 而且一家人也很少坐在一起吃饭,后面陆清凰也基本是在自己院里吃的,反正她也不受欢迎。 现在则不同了,陆父陆母一个劲儿的给她夹菜,即使她推拒,也将她碗里的菜堆得满满的。 似乎生怕她吃不饱,“囡囡你太瘦了,多吃点长得壮实些,这样没人能欺负得了你。” “有我们在谁敢欺负我妹妹,看我不把他们打得满地找牙。”陆景瑜挥了挥自己的胳膊,还挑眉给了陆清凰一个哥哥保护你的眼神。 陆景初,“我也是。” 陆夫人依旧紧张她的情绪,“你别理他们,都是些在军队里待久了的粗汉子,我们家清凰就这样也挺好。” 陆清凰本就有些拘谨的心逐渐打开,她能看出他们的小心呵护。 “谢谢爹爹,也谢谢两位哥哥。” 听到女儿叫自己爹了,陆父那可比他打打胜仗还高兴,激动得连刨一大碗白饭,心里甜滋滋的。 “一家人说什么谢。”陆父嘴角都快要咧到耳朵根儿了,若不是陆母瞪了他一眼,估计还不知道是什么样。 陆家双生子也开心的不得了。 妹妹的声音真好听,他们一辈子都要守护她。 看着桌上的几人,陆清凰在感到幸福感的同时,想到了什么,眼神有些落寞。 这样的幸福可惜还少了一个人。 意儿要是在就好了。 想到意儿的存在,她又看了看陆家几人,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告诉他们意儿的存在。 他们听了会有什么反应? 会觉得她丢了陆家的清誉吗?还是会斥责她大逆不道? 陆父虽说是个军武出身的粗人,但也是粗中带细,否则也不会打这么多次的胜战。 他一直有在观察她的情绪,陆清凰一瞬间的落寞他能够清晰感受到。 显然她似乎还有所顾虑。 陆父笑着看向她,“囡囡,是有什么心事吗?都是一家人,可别把话憋在心里。” “是啊,有什么难处可一定要说。”陆母也接着他的话头说道。 陆清凰看着他们紧张的眼神,觉得她不能隐瞒。 她放不下意儿,也不忍心骗他们。 索性就直接说开了,“有一件事,我想让你们知道,我有个五岁的儿子。” 陆父陆母闻言愕然的对视一眼,陆家兄弟也有些懵。 没听说过呀! 而且这时间年龄也对不上。 一家人摸不着头脑,但也没急着训斥和提出意见,只是继续听这陆清凰的讲述。 “他叫如意,我知道这很匪夷所思,但我也解释不清楚,他的存在却是有些不凡。但他的确是我的儿子,我知道你们肯定很难接受,但他真的对我很重要。” 她顿了顿,低下头不敢看他们的表情,言语有些苦涩,“若是不方便,我可以走,对外我也会解释清楚,只说你们是认错了人。” 沉默了一瞬,陆清凰却感到有人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头顶,动作很是轻柔。 她抬眼一看,就看到陆父满是关怀的眼。 “傻孩子,说这话不是在伤我这老父亲的心吗?你是我的闺女,我找了十七年的闺女,现在我多一个孙子,那可是好事。” 陆清凰愕然,“难道您不怕我毁了陆家的名声吗?” “我陆家的女儿,谁敢说三道四,而且我陆家的名声也不需要那些人来评价,我女儿一辈子不嫁人我都愿意养着。”陆父笑得爽朗,真的一点都不在乎那些。 陆清凰看向陆母和陆家兄弟,大家也和陆父一样。 虞清凰眼中有热泪盈眶,控制不了的掉出眼眶。 ------------ 第一百零一章 背锅,她要害虞家 对比起将军府的阖家欢乐。 相府众人都有些愁云惨淡。 所有人都被虞相叫到了厅中。 似乎意识到自己给老爷惹了大麻烦,虞夫人焦虑不安的低头揪着衣角。 像是在等待命运最后的审判。 旁边站着的虞明瑾脸上还带着恼怒的神色,不光是因为他敬仰多年视作模范的父亲,居然背着家人在外面有了个新家。 还有就是虞清凰居然是陆将军的女儿,成了陆家的千金,走之前还将虞府搅得天翻地覆。 他心里的心绪复杂,说不出是还没像她证明自己的不甘,还是对她越过越好的嫉妒, 虞明瑾一阵悲凉怨恨之感无处发泄。 而虞清婉离他们远远的位置坐下,撕破脸皮自然就不需要再虚情假意,抱着手臂眼神有些冷漠。 她目睹了虞清凰斥责虞相,以及认亲的整个过程。 实在是让人惊讶,没想到虞清凰还是被认回了陆家,而且这一世的陆家还并没有受到谋反事件的重创。 虞清凰那个贱人还真是好运,她如此恨恨的想着,牙齿咬着指甲,心里却想要将虞清凰撕下一块肉来。 虞清婉眼睛滴溜溜在眼睛里打转,看眼前相府情况不妙,她后面必须得做点什么,怎么作为重生者她能混的这么差,想要抢到卫荧惑的喜爱,结果反而弄巧成拙。 所有事情都变了,她重生的优势也大大减小。 既然她什么都没得到,那也不要让虞清凰好过! 虞清婉想的出神时,扰得虞家鸡犬不宁的其中之一也入场。 正是月娘。 此时她已经没了之前相府外的柔弱可怜,换了一袭红衣,显得格外气势逼人。 仿若她才是这虞家的主母。 还在心惊胆战等虞相的虞夫人,眼角看到那抹惹眼的红色,抬眼一看,就看到那副志得意满模样的月娘。 虞夫人瞬间就眼红了。 都是因为她! 对于她仇恨的眼神,月娘只是拢了拢自己的发髻,不屑的瞪得她一眼。 成王败寇,虞夫人现在在她面前也只是个落水狗。 “就这点脑子,还想做虞家主母,乘早还是让出位置,免得老爷还要因为你做的这些蠢事而受到连累。” 虞夫人像是没受到教训一样,被话一激就控制不了,疯妇一般冲向她抓挠。 “你这个狐狸精!看我不把你的狐狸皮剥了!” 月娘战斗力也不弱,但没想到虞夫人力气这么大还这么拼命。 她一边躲一边向外大喊求救,“来人呀!老爷!救救奴家,夫人还想杀我!” 声音有些刺耳。 但虞明瑾和虞清婉却都没有上前帮忙拉架,只是冷眼旁观着。 虞明瑾其实想帮,但两个女人之间打架,他不想参与,那样传出去有失他读书人的风范,哪怕其中一个是他的亲生母亲。 好在这场闹剧被进门的虞相结束了。 “还嫌闹得不够大?!”他眼中的光冷若寒霜,声音不自觉拔高,“那么喜欢打就给我去街上打!打死了我也省心!” 话中不自觉流露出的杀意让虞夫人和月娘都乖乖分开。 作为枕边人,月娘可知道这人心里到底有多无情,他估计是真想杀了自己。 虽然进了府,但并没代表着事情就这么完了。 从来都是运筹帷幄的虞相,此时早已焦躁不堪,眼神犀利的看向月娘和虞夫人。 她一定要把背后那人揪出来,今日他居然被玩弄到这个地步,做这事的必须得付出代价。 眼前的两个女人,一个蠢一个精,都不是主动闹事的。 虞相眉头紧锁的来到虞夫人面前。 吓得虞夫人缩了缩脖子,有些慌不择路的跪下,拉着虞相的袍子哭泣,“老爷你别休我,都是我鬼迷心窍,一时嫉妒。” “好了!”虞相厌恶的皱眉,打断她难听的哭诉。 “给我从头到尾一个字不漏的讲,一点都不许漏!” 虞夫人哪里敢隐瞒,竹筒倒豆子的将前因后果都说了。 “信?”虞相皱眉,然后向她伸手,“给我。” 虞夫人一直都将那信贴身带着,连忙从袖中拿出递给了他。 虞相抽出信件,看着内容眉头越皱越紧。 将那信件重重的拍在桌上,他又转身走向月娘。 月娘那双美眸微转,似乎在想要不要出卖那人,视线不由自主撇了一眼虞清婉的方向。 然而她的那些小动作早就被虞相觉察到,她手紧紧钳住月娘的胳膊。 “是不是背后指使你的人,就在这屋里!” 他的声若惊雷,顿时然屋里其他两人都惊了一跳。 虞清婉有些不好的预感,但却又说不出来。 月娘哆嗦着,他眼里充满了血腥味的杀意在涌动,若是自己不说,估计他也有的是手段。 她虽有些野心和脑子,但也是怕死的。 惊慌之下月娘左顾右盼,希望虞大小姐能出手,但她却冷落看着。 月娘一咬牙,那就被怪她嘴巴不紧了。 她在虞相的逼迫下,咬牙哆嗦的挤出了一句,“是……是虞清婉虞大小姐,是她找上的我,让我配合她的,不然她就要害我。” 这话完全将自己摘了出去。 完全还在看戏的虞清婉被这天降大锅砸的头晕脑胀。 怎么回事? 虞清婉起身控诉眼前人,“你为什么要陷害我?!” 月娘眸中闪过惊慌,“什么陷害,是你偷偷诱我出来,抓了我让我配合你计划行事,为的就是要害虞家。” 虞相如虎狼般嗜血的眼神盯向虞清婉,似乎有杀意在弥漫。 虞清婉僵硬的站在原处,出了一身的冷汗。 她慌忙解释,“父亲你不要信这女人的鬼话,女儿绝对没有这样的心思,而且这也不能凭借她的一面之词就定我的罪啊。” 虞相冷哼一声,将桌上的那封信摔在虞清婉的脸上。 “证据?这不就是吗!”语气里带着彻骨冰寒。 虞清婉将那掉在地上的信件拾起,看向信的内容,只让她愕然不已。 怎么回事?居然是她的笔记?! 这不可能! 虞清婉气得将手里的信件撕掉,“爹爹,这都是别人污蔑与我,真不是我做的。” 她声音都在发抖。 然而她撕毁信件的行为落在虞相眼里就是心虚。 “污蔑?谁污蔑你?”他上前打了虞清婉一巴掌。 “这巴掌是让你好好反思的,给我好好认清自己的身份,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那些心思,以为成了太子妃我就对你做不了什么?我有本事将你抬上去,就有本事给你拽下来!” 虞清婉耳朵被打得嗡嗡响。 捂脸垂头,心里对这家所有人都记了仇。 ------------ 第一百零二章 抓住,去接意儿 真在虞相还准备继续发作时,却不想手下过来禀告。 应该是那件事。 虞相冷哼一声,便打算走,却被一直沉默不语的虞明瑾叫住。 “父亲,难道你就不想和我解释一下?” 他的手因为紧握成拳太过用力而充血。 虞明瑾惧怕父亲的权威,但还是没忍住,怎么说他也是虞家大公子。 虞相准备跨出门槛的动作一顿,像是听到什么很好笑的笑话般,语调带着嘲讽。 “你觉得我需要向你解释什么?”他走向虞明瑾。 而虞明瑾却迫于威势,一步步向后退。 这样只是换来虞相更大的贬低,“看看你这个无能的样子,我看你和你娘一样愚蠢,别忘了这个家是我做主。” 虞明瑾心跳如擂鼓,但这话也确实直刺他心中的痛点。 他咬着牙,想要向父亲证明自己,握着拳头高高扬起。 虞相却笑了,像是在笑嘲笑弱小者,“你若还想待在京都当你的少爷,就给我收起你的脾气,这拳下去,我会让你一无所有。” 这是来自高位者的威胁,因为虞明瑾的一切都是他赋予的。 虞明瑾最终还是理智战胜了情绪,不敢对自己的父亲动手,只是将手重重的锤在身后的桌上。 手指骨节鲜血淋漓。 “总有天我会向您证明我自己!” 虞夫人心疼儿子,但自己也自身难保,只能擦着眼泪不说话。 听到他的话虞相只是冷冷一瞥,“马上到科举了,你最好给我考出个样,否则你不配做我虞家的儿子。” 说完便扔下众人离开。 和手下回到书房。 “怎么样?”他有些急不可耐。 手下回道:“成功了,那小孩被我们用虞清凰的名义骗出来,他实在是太聪明,伤了好几个兄弟,差点就让他跑了。” 虞相呼吸急促,他紧紧握着拳头,总算是有一件让他舒心的事。 “好啊!抓到就好!这次也该让她输一次了!我要让她永生铭记!”虞相越说声音越高,语速也快了起来,面部变得扭曲。 手下都被这样的虞相给吓到了,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人现在在哪儿?”虞相眼睛微眯。 “还藏在城外,因为抓他耽误了进城的时间。” 虞相皱眉,“明早尽快将他弄进来,我拿他有大用。” 手下忙拱手应是。 暮色四合,大部分已到安睡时间。 陆府,流光院。 房中还任就亮着烛火,因为陆母还在。 这是陆清凰在陆家的第一晚,陆母说是怕她睡不好,不是问她要不要换更舒服的被褥,要不就是问她这熏香可闻得惯。 陆清凰看着她,直到陆母是害怕自己一觉醒来,她就消失了。 想了想,她拉着陆母坐到了床沿上,歪了歪头说道。 “女儿第一次在这陌生的环境,恐怕难以安睡,想求母亲今日陪我一起睡,好不好?” 这可真正问到陆母的心坎上,忙笑着答应,其实早早就将自己的寝衣备好。 “既然是清凰的请求,做母亲的怎么舍得拒绝。” 陆清凰笑而不语,没有揭穿她。 她这母亲还挺可爱的。 “不过母亲陪我睡了,父亲不会介意吧?”陆清凰憋着笑意问道。 陆母已经压根想不起还在房中独守空房的陆父,“他敢,哼。” 母女俩又聊了一会儿,这才躺倒柔软的床上。 烛火已灭,其实对陆母来说没什么区别。 她还是激动的睡不着,便开始找话题。 陆母想了想,“意儿就是上次一起和你救我的那个小孩吗?” 陆清凰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便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陆母感叹了一声,“清凰你明日就将如意接回来吧,我可要好好夸奖一下我们勇敢的小家伙。” 其实陆母不说,陆清凰也是这个打算,她逃离相府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为了和意儿一起生活。 现在她入了陆府,这样意儿也有了疼爱他的外婆外公,以及两位舅舅,就能有更多的人爱他,她今日看陆家人的反应,也知道他们也会像疼爱自己一样无条件的疼爱意儿。 “娘,谢谢你。” “傻女儿。” 一时之间两人都没在说话,似乎过了许久。 陆母感受着她轻缓的呼吸声,在黑夜中伸手触摸向陆清凰的脸。 动作很轻,手掌心带着暖意的温度,一点点将她的样子印刻在心里,也是在确定这并不是一场梦。 自从失去女儿的那一天,她便再也没能安睡过,噩梦总是时刻纠缠着她,梦中她一次次经历着失去囡囡的痛。 好在,她现在就躺在自己身边。 陆母总算是安下心来,带着难得的安全感,沉沉睡去。 黑暗中,陆清凰睁开眼睛。 她其实一直都没睡,也感受到陆母的动作,却假装睡着。 陆清凰知道她的心结,接着窗柩中透过的月光,她将手轻轻搭在陆母的手腕上。 心结解了很多,脉象都有力了一些。 陆清凰送了口气,为陆母掖了掖被角,之后便也闭上眼。 她醒来时,身边已经没人了。 难得睡了最近最舒服的一觉,此时天光已经大亮。 陆清凰有些窘迫,知道自己起迟了。 以前还是真千金时,她每日都要早起去虞夫人哪里请安问候,也不知陆府有没有这个规矩。 换好衣服出院门,就看到陆家兄弟刚从练武场回来。 陆景瑜凑到她身边,“我还想着叫妹妹起来,我们一起去练武呢。” 说完就被陆景初踹了屁股一脚,疼得他嗷嗷叫。 这幅搞怪的模样,不禁惹得她发笑。 “妹妹怎么不再多睡会儿,母亲叫我们别吵你,睡多久都可以。”陆景初擦了擦脸上的汗。 “不知道需不需要去母亲那边请安?”纠结了一番,陆清凰还是开口问了句。 陆景初摇头,“我们陆家可没那么些条条框框的规矩,妹妹怎么舒服怎么来。” 陆景瑜也耸耸肩,“妹妹别怕,要是谁以后敢给你立规矩,我把他头拧下来。” 她总算是有些习惯了陆府,陆父完全是放养政策,陆母因为身体也不怎么管这些,所以陆家根本没有那些世家贵族的傲慢和冷漠,更多的则是家人之间的相互扶持和相互温暖。 这不禁让她松了口气。 吃过早饭后,陆清婉打算去杨先生那里接意儿。 陆父不放心,生怕乖女有危险,还打算和她一起去接。 但被陆清凰婉言拒绝了。 陆父有些伤心,好在被她几句话又哄好。 “等到你们回来,我给你俩办一场认亲宴,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陆某人的女儿回来了。” 陆清凰心里感动,因为他说的是给她和意儿两人一起办。 这意义可就大不一样了。 从陆府出门后,陆清凰上了马车。 慢慢的往城外驶去。 今天的街市格外热闹,陆清凰在马车里,隐约能听到路上的百姓,在谈论昨天虞家生辰宴发生的事。 说得倒是很全面,有声有色的,就像是当成看到的一般,其中有人还夹着嗓子学着她那天的话。 陆清凰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这显然是有人特意传出来的,目的自然不言而喻。 至于是谁,那目标可就太多。 昨天在场的那些大人,都有可能,谁叫虞相之前包装得太过完美,现在谁都想踩一脚,说不定还能得到点好处。 想必很快,皇上那里也该知道了。 ------------ 第一百零三章 排除,螳螂捕蝉 陆清凰收回心神,没再继续听下去。 看着手里的小玩偶,她摩挲这嘴角上扬起一个温柔的弧度,意儿会喜欢的吧? 马车还没到杨府,陆清凰在城外半路就遇到了正好要找她的杨家管家。 看到管家焦急又狼狈的神情,陆清凰心里咯噔一下。 忙扶着气喘吁吁的管家,“怎么了?您怎么会在这儿?是不是意儿出事了?!” 管家都快要急得哭出来。 “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一群人,拿着一封您字迹的信,就说要接走小公子,我们家老爷没见过那人,不放心便没答应。结果不知道怎么回事,那群人居然趁着我们不注意将小公子还有小姐骗走了,老爷夫人带人去追,结果还被那些人打伤,所以老爷让我赶紧进城来通知您。” 闻言陆清凰一时有些慌神,手里的小玩偶没抓稳,掉到了地上沾满泥土。 她浑身寒意从脊骨冒出,生生打了个寒颤。 手指扣紧掌心,勉强用疼痛拉回了一丝理智。 现在不能慌。 意儿还等着她去救。 现在不是害怕伤心的时候,理智回笼,“杨先生和夫人伤得重吗?” 是自己给他们都来了无妄之灾,陆清凰很愧疚,不管意儿这边再怎么急切,她也不能放着杨家夫妻不管不顾。 “虞小姐别担心,老爷夫人只是一点小伤,养养就好。”杨家因为住在城外,所以还并不知道陆清凰已经被认回了陆家,他现在一脸愁容,“只是小姐和小公子都被那些贼人掳走了,虞小姐你可一定要将他们找回来啊!” 怕管家担心,她并没有表现出心底的慌乱,“别担心,不管是如意还是小雪,我都会将他们平安带回来,你快回去好好照顾杨先生和杨夫人,一切都交给我。” 再问了管家那些贼人的特征和线索,陆清凰送别管家,马不停蹄的就往城里赶。 在城门口,陆清凰前面有队运货进城的队伍,她瞟了一眼,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挑动了她的神经,想要再仔细看看,却被守城的卫兵挡住了视线。 等验明印信,那队人已经淹没在人群里。 陆清凰急着回城安排手下找人,所以将那抹奇怪的感受忽略。 等到陆清凰的马车以最快速度驶过街道,隐藏好的那队人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 怎么也没想到两对人马会碰到一起,好在给那小孩迷晕了,不然还真可能会被发现。 虞相手下不敢松懈,忙带着货挑了个人少的路走。 陆清凰一口气赶到秦知微的成衣铺前,吩咐她召集城内城外所有的力量去找人,并将那队人的特征告诉她。 “不论付出什么代价,都要找到他们。”陆清凰努力让自己的语调平稳,但还是有些艰涩。 秦知微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就只能尽自己的全部力量。 陆清凰闭着眼,努力让自己从中分析出些什么东西出来。 似乎,脑袋中有一道光闪过。 之前是她太过紧张意儿,根本没想到。 听管家说过,那人是拿着她的手信去的。 能拿到自己手稿并模仿的人,除了虞府的人,怕不不会有其他人了。 大概率会是虞相的手笔。 虞清婉困于后宅,只会耍些污蔑陷害的小把戏,虞夫人和虞明瑾没那个脑子,也没那个手段。 排除下来就只有虞相了,他应该早就计划好,昨天却是是个好时机。 虽然猜到那人是谁,但陆清凰还是让秦知微在城中找人。 虞相既然发现了意儿的存在,那么她城内的势力应该也探查清楚。 暂时如他所想,让手下的人动起来,暂时扰乱他的视线。 他将意儿抓走,一定是对她有所图,只要她身上有虞相需要的东西,那意儿暂时就没有危险。 虞相会主动找上她的。 但那时就真的陷入被动状态,必须得想法自救。 心思快速流转间,她想到了一个办法。 陆清凰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用她手下的人将虞相的视线吸引,她还需要一个势力暗中探查。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她是蝉,虞相是那只螳螂,而黄雀又能找谁?! 陆清凰将人选在陆家和某人身上纠结了好一会儿。 最终,她吩咐秦知微一些事后,便上马车回了陆府。 现在她若是去千岁府,还是太扎眼。 虞相的人不知道藏在什么地方。 她没有选陆家,并不是因为不信任他们,她相信若是自己提出,他们一定会竭尽全力,甚至可能会带亲兵打入相府,让虞相交人。 正因为这样,陆清凰才不想让他们参与进来,陆家本就如履薄冰,皇上本就疑心过重,想着法打压,若是真参与进来,皇上那边定会抓住这个点,对付陆家。 回到陆府,陆母听到她回来,有些诧异。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不是要去接如意回府吗?”说着她还努力睁着那双模糊的眼往陆清凰身后看。 “杨先生那边有事还要留他几天。”陆清凰脸上的神情一僵,不想让她担心,所以便编了一个借口。 好在陆母的眼睛不好,没有看出她脸上表情的勉强。 只是有些可惜的叹了口气,“本想着如意今日能回来,我连东西都给他备好了,看来只能等他回来再松了。” “娘亲都为意儿准备什么了?”陆清凰的眼眶微红,但声音依旧如常。 陆母絮絮叨叨的说了起来,显然是真的用心过的。 甚至还让厨房做了很多小孩子喜欢的菜。 陆清凰边听着,时不时附和两声。 这一天她都有些恍惚,她勉强撑到了晚上。 当天的晚餐,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陆父也问起了如意。 也都被陆清凰用杨先生做借口糊弄过去。 今晚,好在陆母没再来陆清凰房中一同睡。 陆清凰让阿蛮守好门外,若是有人来千万不要让人进屋,只说她睡了。 嘱咐完,便掏出那个无声的口哨。 其实师父留给她的这个暗卫,是有次数限制的。 这已经是最后一次,不到最后她不会用。 没办法,还是将暗哨吹响。 陆清凰也再一次体验到了在房檐上飞来飞去的惊险刺激。 最终来到了目的地,千岁府。 ------------ 第一百零四章 小白,夜探千岁府 然而这千岁府可不是这么好进的。 尤其暗卫还带着她,就在带着她刚踏上千岁府的墙头,就看到几个身影如鬼魅般,不知从何处闪现出来,将他俩包围住。 带着寒光的剑刃抵在她的脖颈间,陆清凰觉得她若是敢再往前一步,估计就会命丧当初。 她忍着一路恐高带来的虚弱感,语调冷静开口,“我要见你们千岁大人。” 说完就将令牌从怀中取出,举到他们面前。 见是千岁的令牌,那几人连忙收刀。 陆清凰见此也松了口气。 没想到这令牌这么有用。 不然今晚真就得交代在这里了。 接下来的路就只能她一个人走,跟着千岁府的下人,一路往府内深处走去。 来到一处院落,领路的人停下,躬身抬手示意陆清凰可以进去。 庭院寂静无声,树影斑驳的洒落在院子的小道上,小径幽深一眼望不到头,只零星点着几盏昏黄的灯笼,根本看不到尽头处是什么,显得有些诡异骇人。 这可一点都不像是如他那般的人物会住的地方。 还真是个古怪的人。 陆清凰略微迟疑了一瞬,最终还是踏入了眼前这个清冷孤寂的院子。 院墙高耸,绕过一嶙峋造型的山石,便看到一池碧水,幽幽的印照着天空半边残缺的月牙,水声响动,几尾锦鲤摆动水面荡漾起一整波纹,击碎了那枚残月。 陆清凰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走,院子冷清但也极大,就在她踌躇不前之时,突然感到小腿边有什么活物碰了碰她。 她下意识看去,没做丝毫心理准备,就看到之前在西苑看到的那只白虎,正仰着虎头看着她。 那双眼睛在夜色里泛着幽绿的光,宛若两盏鬼火。 陆清凰没有丝毫防备被吓了一大跳,双腿一软反射性的向后退了一步,结果撞到身后石桥低矮的围栏,直接栽倒进了水里。 扑通—— 落水声响起。 好在这池水并不深,陆清凰从水中站起,池水只到她的膝盖。 只是浑身都湿透了,夜风拂过,她冷得打了个寒颤。 她警惕的打量着眼前的白虎,脑中思考着若是它攻击自己该怎么反击。 然而始作俑虎却只是看着池中的她歪头,似有些不太理解眼前的人类,为什么这么怕她,虎又不吃人。 陆清凰诡异的从那双虎眼中看到嘲讽,在确认它不会攻击自己后,她从池中爬出,拧了拧身上的水。 警惕的和它保持一定安全距离。 然而白虎可没想那么多,踏步走到陆清凰脚边,张口轻轻咬住她的衣角,扯了扯。 仿佛在示意她跟自己来。 陆清凰这才亦步亦趋的跟在白虎的身后,走入前方的竹林。 这竹林似乎布了杀阵,一般人若是踏入不按照路线走,定然会被绞杀在这里, 陆清凰跟着白虎从中穿过,能感受到一些不同的风向转变。 果然在穿过竹林后,就看到了主宅。 白虎带完了路,悠然的趴在了房外。 陆清凰看向懒洋洋的白虎,轻声说了句,“谢谢你带路,小白。” 白虎鼻中喷出重息,然后便将大脑袋放在了爪子上,喉间发出低低的呼噜声,大耳朵抖了抖,似乎认可了这个名字。 陆清凰轻轻敲门,但并没有听到回应,她咬了咬下唇,还是鼓起勇气推开房门。 踏入房间的那一瞬,她就感到了沁入骨头缝的寒意。 搓了搓胳膊的鸡皮疙瘩。 她扫视了四周,并没有看到卫荧惑的身影。 旁边是一个偏厅,有道屏风挡住视线。 她抬脚往那边走去,就在快要绕过屏风时,正好直直撞入一个结实的胸膛。 鼻头一酸,他的气息扑面而来,是种很清洌的松木香,很好闻的味道,让人忍不住放松。 陆清凰下意识后退,差点碰到身后的屏风,好在被他扣住手腕拉了回来。 她有些惊魂未定,仰头正好对上了对方深邃 冷肃的双眸。 或许是因为他刚沐浴完,突然瞥见他衣服交领松垮的系着,胸口露出一大片肌肤,鼓壮的胸肌轮廓,结实又有力量感,单单什么都没做,就诱惑性十足。 陆清凰情不自禁咽了咽口水。 卫荧惑满意的看着她失神的模样,轻呵一声。 这一声将她的意识唤了回来,仓促抬头。 房内烛火摇曳,最后被她推门带进来的风吹灭。 咚! 她的额头撞到了卫荧惑的下巴。 “嘶!”卫荧惑发出一声痛呼,失去唯一光源,屋内一片昏暗,他气急败坏的声音响起,“陆小姐,想谋杀我” 陆清凰脑袋有些被装懵了,眼睛没适应黑暗,想后退结果不知道绊倒了什么东西。 一阵噼里啪啦东西落地的声响。 “对不起,我会赔的。” “别乱动。”卫荧惑紧扣她的手,拉着她不让乱动。 陆清凰乖乖的停下,身子僵硬的任由他牵着。 她并不熟悉这屋子,不乱动确实是最好的选择,只是为什么要牵着她? “你能不能放手?” 她挣了挣,没挣开。 “放开让你乱跑?到时候陆小姐的家底怕是不够赔。”声音带着恶趣味的调笑。 黑暗中卫荧惑眼神愉悦,唇角微勾,像是偷尝到葡萄的狐狸。 就在陆清凰,他总算是放开了她的手。 卫荧惑骨节分明的手护着点燃烛火,温暖的光映照着他半边轮廓,将那肃杀淡漠柔和了几分。 陆清凰想要开口,说明来意。 “真是可怜,都湿透了。”但却被他抬手丢来的一身衣服打断。 看了眼手里的女装,还是崭新的,估计在她落水后立马就有人备上了。 “谢了。”身上的衣服还湿哒哒的黏在身上,让她很不舒服,索性也不矫情,拿着衣服就去旁边的房间。 换好出来。 卫荧惑墨色的长发披散,衣袖舒展的侧坐在桌边,眼睫微垂,修长白皙的手指握着茶杯,整个人透出如云般空静。 “先恭贺陆小姐找回身份。”他微微举杯,衣袍划落,露出手腕一截的皮肤。 “不知,陆小姐深夜闯我千岁府所谓何事?” 陆清凰看着他的脸深思了好一会儿,深吸一口气,勉强平复心中思绪。 “千岁爷,臣女有了你的孩子。” ------------ 第一百零五章 清白,是你的孩子 可真谓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话音刚落,卫荧惑即使见过各种刀光剑雨,也难免被她的话吓到。 捂着嘴呛咳了两声。 “我虽是男子,但也要清白。”他放下手里的杯子,语气有些凌戾,“这种玩笑还是少开为好,若我当真,姑娘的下场恐怕不会太好。” “我知道这话说出来你不会信,当初我也觉得匪夷所思。” 陆清凰有些无奈的自嘲一笑,想到意儿现在生死难料,嘴里就是一阵苦涩,“不然你觉得,我是怎么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拿走令牌的,千岁就没查过?” 卫荧惑眼底逐渐浸上寒冰。 直视她的眼,从她的眼中只看到认真,似乎并不是在开玩笑。 他曾经却是是查过,但最终一点痕迹都没查到,那令牌就那般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 卫荧惑不相信以陆清凰的能力能够做到这一步。 但真叫他相信,他却觉得是在犯蠢。 “令牌而已,但你说的这些,我一个字都不信。”他不悦的甩袖,本来还因她而愉悦的兴致,现在彻底没了,反而有些厌倦,“你走吧。” “我不能走。”她跟在卫荧惑身后,“现在他被虞相的人绑走了,必须要救他,否则意儿会有危险的。” 卫荧惑一双锐目紧慑住她,眼神冰冷,“所以你就来找我,为了让我救那个孩子,甚至说出这样的谎话。” 沉闷的空气让人喘不过气来。 陆清凰咬牙,知道自己现在怎么说她也不会信,既如此只能搏一搏。 她拿出袖间的匕首。 卫荧惑见状冷嗤一声,“怎么?骗不了我,便要动手?” 陆清凰却没刺向他,反手握上刀锋,用力一划,鲜血渗出,滴滴答答的滴落在地面。 “我陆清凰今日以血盟誓,若今日之言有半分虚假,就自绝于你面前。”因为疼痛,她的脸色苍白,但还是继续说道,“只要你救他,千岁爷就知我是否说谎,这条命现在也在您手上,到时任你处置。” 卫荧惑额头的青筋狠狠地跳了跳,本就冷漠的脸色再一次蒙上一层寒霜。 “好,既然你想找死,那我成全你。” 卫荧惑冷哼一声。 “他叫卫如意。”陆清凰松了口气,既然他答应了,便一定会出手,她这般的相信着,“希望千岁爷能尽全力寻找如意,毕竟他也是你的孩子。” 说完也不管身后的人洪水滔天,以最快速度出了房间。 直到房门被关上,陆清凰总算是能大口呼吸了。 不过她随即有些落寞的垂下头,她并不担心卫荧惑找到意儿后会不相信,以意儿的聪明才智,能说服她,定然也能让卫荧惑相信。 只是让她忧虑的是,相信后意儿有可能会被卫荧惑带走,那是自己也没办法阻止的。 就在她唉声叹气时,一个硕大的脑袋又顶了顶她。 是小白。 陆清凰没忍住,揉了揉它的大脑袋,果然毛茸茸的很舒服。 心情好了些,陆清凰再次被它带着走出了竹林。 只不过这次走到竹林边小白就停住了脚步。 陆清凰挥手让小白回去,然后便向院外走去。 小白准备掉头回去,却看到了自家主人像鬼魅般站在不远不近的位置。 吓得它虎躯一震。 卫荧惑冷眼撇了它一眼,“就这么不要钱的贴上去,你这蠢样子可真不值钱,她当初可是要杀你。” 也不知道是在说虎,还是在说自己。 小白歪头。 虎不懂,主人明明也很不值钱。 卫荧惑表情紧绷,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幽暗的眸底酝酿着风暴。 暗斥一声,最终还是叫来手下最精锐的暗隐卫。 他轻易不会动用,一旦动用,那天下就没有他找不到的人和秘密。 卫荧惑用手撑着额头,觉得自己真是疯了。 陆清凰回府也依旧和来时一个待遇。 等到回到陆府,她手上的伤口已经包扎好。 最后将那个暗哨取下,放入最底层的盒中。 师父留给她的东西在一点点消失,也不知道他何时能归来。 或许,有师父在,她应该就没那么害怕了。 心里揣着事情,陆清凰最终阖上眼睛。 翌日。 禀告了陆母一声自己出府去,要傍晚才回来,陆清凰就出了府。 然而出门就遇到了正在蹲他的陆家兄弟。 陆景瑜从怀里掏出一个用油纸包着的糕点,“这可是京都出名的桂花糕,听说女孩在都很喜欢,我可是特意一大早去排队给你买的。” 仿佛陆清凰不喜欢,他是真的会伤心欲绝。 她笑着接过,感受着手里油纸包的温度,还是温热的。 “谢谢景瑜阿兄,我会吃的。” 陆景初则很是直接,拿了一袋银子给她,“随便花,想买什么就买,不够再回来拿,反正我和景瑜天天泡在军营里也用不上。” 陆清凰知道他们对自己的喜爱,不善表达却总是会愿意花心思在她身上。 陆家兄弟没怎么和女孩子相处过,见妹妹眼睛红红,有些手足无措应付不来,只能仓皇告辞。 陆清凰郑重的将东西收好,上了马车。 今天其实也没什么做的,就是要演戏而已。 一整天,她仿佛真就像一无所知般,漫无目的的到处找着,时不时和秦知微的人汇合听取消息。 而暗中也有一队人正在注视着她。 看着陆清凰苍白的脸色,捂着脸哭得摇摇欲坠,这才着人回去禀告。 相府。 虞相给池中的鱼儿喂食。 他因为生辰宴的风波,已经告病几日未曾上朝。 宴会后的那一天内,关于丞相失德,插手皇权的奏本就像雪片一般堆在了御前。 他知道是压不住的,索性便打算冷处理。 皇上虽叫他去恩威并施的说了些话,但虞相也清楚。 两人之间的君臣相济已经出现了裂隙。 陆家的那些家伙。 待他拿捏住陆清凰,到时候便是陆家的死期。 被最信任的人背叛,才是最痛的。 虞相冷哼一声,细细听着手下人的情报。 听闻陆清凰因为找人差点晕倒在街头,眼底有嘲弄划过。 说到底还是个后宅女子,再聪明也只会是些争宠和制造矛盾的手段,当初他只是太过心慈手软,不然也不会被她给摆一道。 将手中的鱼食全都撒入池中,冷眼看着鱼群争食。 ------------ 第一百零六章 监视,他夜闯闺房 手下偷瞄了虞相一眼,忍不住开口问道,“相爷,我们何时行动?” 虞相捻动了一下手指,“为免夜长梦多,你等会儿就将消息送去她那里,明日让她来慈恩寺见我。” 他虽然不愿承认陆清凰的聪明,但还是想要快些进行计划。 因为一旦在朝堂失权,那他经营了几十年就全都白费,所以这次他稍微谨慎了一些。 手下领命,准备走,却被叫住。 “等等。”他沉吟了一声,“陆清凰有没有去过千岁府?或者私下见过什么人?” 这点他必须确定,若是九千岁牵涉其中,他的计划估计就得变了。 “没有,手下的人十二个时辰轮班守着她,监视其一举一动,她除了自己人谁也没见,也没告诉陆家的人。” 虞相满意的点头,“在外面藏了这么个不清不楚的孩子,谅她也不敢去找卫荧惑和陆家人,甚至都不会想让他们知道那个孩子的存在。” 他露出个讥笑的表情,带着一丝不屑和偏见。 “别忘了,派人去千岁府那里守着,若是陆清凰去了,第一时间通知我。”虞相还是不忘吩咐。 再也找不到任何错漏,虞相满意的点头。 只不过虞相还没高兴多久。 一阵吵闹声传来。 只见虞清婉及虞夫人还有刚被抬为姨娘的月娘,正厮打成一团。 也不知道又是因为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吵了起来,这幅场景已经快成相府日常。 三个女人互相使绊子,谁都想踩对方一脚,但谁也扳不倒谁。 虞相一听到这声音,脑袋就像大锤砸了一般,突突的痛起来。 真是家门不幸! 他有些后悔当初没乘着机会,将她们一个个赶出相府,现在留下这堆蠢货,只会互相攀咬,还扰人清净。 月娘过了明路想除除不掉,现在休妻只会让他的名声更臭一分,虞清婉这个太子妃早已没了用,但太子还没被废但也在被废的边缘。 越想越气,而三人还在互扯头花,声音越来越大。 虞相火气上涌,“都给我够了!来人!” 索性直接叫来下人,“将她们三个禁足两日,不准送吃的喝的,让她们好好在自己的院里悔过。” 说完也不再管三人的哭求,直接离开后院。 三人被下人拉着,还不忘互相埋怨诋毁。 “你个贱人,都是你害的,别以为你被抬成了姨娘,我也永远压你一头。”说完又恶狠狠的看向虞清婉,“亏你还是我生的,结果联合起外人来对付我,早知道当初生下来就把你掐死!” “明明是你自己蠢,还要怪我,活该你被爹厌弃!还有。”虞清婉一个大喘气,却是朝着月娘继续输出,“都说了那件事不是我做的,你为什么偏偏就咬定我了?还是你就是陆清凰的人?” 月娘叉着腰,气势也不遑多让。 “我能进府,那就是我又本事,既然我进的了府,那主母的位置也得该我当当。”至于虞清婉,“虞大小姐的情我承了,既然我们的交易已经两清,若后面再有这样的好事,可定要再叫上我。” 眼看三人之间的火药味越来越重,下人只能将人拖开。 相府后院的爱恨情仇陆清凰并不知晓,她傍晚回府后才接到了秦知微传来的消息。 陆清凰接过那封信,这封信是被绑在箭上,射到了秦知微成衣铺的后院。 她控制不住颤抖的撕开封口。 是约她见面的消息,上面的字迹看不出来是谁的,应该不是虞相亲自动手所写。 里面还有被布料包着的一缕头发,布料正是意儿被掳走时所穿的衣服布料,头发显然也是意儿的。 放这些在里面,显然是为了让她相信,如意真的在他们手上。 看到这些,陆清凰反而松了口气,一直紧绷的心稍稍放松。 她原本以为虞相还要多观察几日再行动,却不想他已经按耐不住,想要早点动手。 待到夜半时分。 流光院。 陆清凰卧房的窗柩被轻轻推开,有人影踏着月光跃入屋中。 一系列动作悄无声息。 陆清凰本就睡的很浅,她似乎感受到了一道灼热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睡意朦胧中那熟悉的松木香灌入鼻中。 她似有所感应,睁开眼。 就只见自己床边站着一个漆黑的人影,看不清面容。 陆清凰脑袋轰的一声炸响,喉中破碎的尖叫却没来得及发出。 那人好似知道她会作何反应,只是躬身,冰冷的手指抵在她的唇上。 “嘘!”卫荧惑熟悉的声音响起,“别叫,是我。” 陆清凰终于适应黑暗,看清楚了面前的人。 然而还是被吓出一身冷汗。 她这才从床上下来,披上外袍。 心里对卫荧惑有些无语。 他一定是故意的。 就是为了报复她昨晚的行为。 陆清凰娇嗔的瞪了他一眼,不管他自己则喝了一杯水压惊。 而卫荧惑也一点都没有作为外人的自觉,放肆的打量起她的闺房。 “陆小姐不是和我孩子都有了?怎么见到我还会这么害怕?”他语带调笑,拿起梳妆台上她的发簪在手中把玩。 陆清凰被他的话给气笑了,“半夜一个人不声不响站在床头,是个人都会害怕吧,当然千岁爷可能已经超出人的范畴。” 这话对他这样地位的人,是有些僭越的。 说完陆清凰才反应过来,自己口吐狂言了。 可惜话已经说出口,收不回来。 但卫荧惑却并不在意,神色也没丝毫生气。 见他没生气,陆清凰连忙将刚才的话题带过,“千岁爷大晚上夜闯我闺房,应该不会是来特意吓我的吧?” 想到了什么,她有些激动,“是不是千岁那里有了什么消息?果然还是要靠千岁出马。” 她的语气带着丝讨好。 卫荧惑却抬手不轻不重的屈指弹了一下她的额头。 陆清凰捂着额头,瞪大眼睛看向他,满眼憋屈又不得不忍的包子样。 卫荧惑很满意她脸上鲜活的表情,看着想杀人的心就舒畅了许多。 “别奉承了,你这样子不适合拍马屁。” ------------ 第一百零七章 预感,另一世记忆 “他应该已经联系过你。”卫荧惑眼中划过一抹戏谑的,“大概是准备谈条件。” 陆清凰都没来得及说,他居然连这都知道。 她不禁有些好奇,这京都还有什么事是能瞒住他卫荧惑的。 陆清凰将那封信递给他。 卫荧惑随手就接过,快速扫了一眼。 眼中的情绪有些意味不明,“慈恩寺,他倒是选了个好地方。” 随手便将那信放到桌上。 见她还是一脸担心,手无意识的绞在一起,卫荧惑眼神一暗。 “你明日去见他就是。”凝思几息,最终还是道,“至于那小孩儿,已经有些眉目。” 说完便撇过头去。 陆清凰有些愕然,既惊讶于他能这么快就找到意儿的消息,也惊讶于他安慰人的方式。 有些别扭。 这人是连温柔都用锋利的冰凌包裹起来。 这让陆清凰对他有了些不一样的观感,今日其实他不用走这一趟,装作不经意其实是为了让她安心罢了。 心脏不自觉的一颤,像是被什么牵动了一下。 陆清凰下意识的压住胸口心脏的位置,对这突然的异样有些不知所措。 她想要说谢谢。 但好像卫荧惑一眼就看出了她接下来要说的话,直接一个制止的动作。 “我做这些又不是需要你的感谢,你当日既然将命抵给我,等价交换,我自然会给你个满意的答案。” 他的手指轻轻从她脸颊蹭过,有些克制的东西藏在隐忍的动作里,嘴硬的只说是等价交易。 然而陆清凰则笑盈盈的看着他,眸中似有璀璨星河。 似乎真应付不来陆清凰,卫荧惑生出了想要逃跑的冲动,将想要戳她脸蛋的手背在身后。 “早点休息,有消息我第一时间通知你。” 说完便闪身从窗户跃出。 陆清凰能从他的背影看出一丝仓皇逃窜的意味。 等她趴到窗户往外看,哪里还有他的身影。 陆清凰叹了口气,没察觉到自己有些怅然若失。 混混沌沌又去睡下。 脑海里他和意儿的身影不断来回切换。 模模糊糊中,她好像梦到了什么。 只是她是作为旁观者的视角。 就好像是她的上一世,却又不是,亦或者是三千世界里的她,或者也是意儿口中的那一世。 陆清凰看着自己嫁给了卫荧惑,并和卫荧惑先婚后爱,她能感受那个自己对他浓烈的爱意。 卫荧惑虽说也很别扭,但两人如胶似漆的生活了一段时间,并且有了个孩子。 那孩子就是意儿,旁观者的陆清凰下意识想要摸摸他的脸,但手指却从中穿过。 说到底这就是一场梦,她只能作为旁观者看着自己的一生。 然而这幸福的生活因她的死戛然而止。 就在陆清凰还想继续看的时候,却突然从梦中抽离。 她从床上坐起,手压住还有些抽痛的心脏,梦中的记忆随和她的醒来而变得有些模糊,但她还是能感受到一股彻骨的悲伤。 让她无法抽离,直接掉下泪来。 陆清凰掐了下胳膊,痛感让她清晰认识到自己还在现实。 她用指腹擦掉那滴泪,怔怔然了许久,连为什么伤心都不知道。 但陆清凰有种预感,或许和卫荧惑交往得越深,那样的梦境会越来越清晰。 拿清水擦了擦脸。 勉强清醒了点。 陆清凰按照信中的时间,提前了一些出府,说是去慈恩寺拜佛还愿。 陆母还特意为她准备了些贡品和素酒,“囡囡需不需要我陪你?”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将她找了回来,陆母的身体好了许多,脸色红润看着也不再病殃殃。 平时也有心思出门逛逛。 “娘亲不是约了李夫人吗,可别迟到。”陆清凰可不敢带她一起去。 就这样,陆清凰坐上前往慈恩寺的马车。 今日的天气并不怎么好,就像她此时的心情一般,暗沉沉的,乌云密集的聚拢在一起,似乎随时都会下雨。 陆清凰提着陆母给自己准备的东西,第一是时间并不是去往约定的地点,反而是来到佛像前,将贡品和素酒供在佛像前。 她并不想浪费陆母的心意。 双手合十又虔诚的拜了拜,心里祈祷希望意儿平安顺利。 香烟缭绕的大殿中,宝相庄严,她抬头凝视着佛祖,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按照小沙弥的指路,陆清凰到了寺院后的偏殿中。 推开殿门,堆积的灰尘化作尘埃被卷起,漂浮在空中,一股土腥味,这偏殿显然已经废弃,边角处堆着一些木料,角落里也结了不少蜘蛛网,光线从天窗洒落进殿中那早已失去光彩的半身塑像上,连轮廓都已经模糊。 陆清凰踏进去,一只猫从角落里窜出来,嘴里还叼着一只老鼠。 飞快的从她眼前约过。 她被吓了一跳,勉强忍着不适进入殿中。 就在她抬头看向天窗时,突然身后响起脚步声。 陆清凰眼神一凝,但并没有第一时间转过头。 “我是该叫你什么?”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清凰,还是陆小姐。” 她心中提着的那口气落下,但脸上却是惊讶的神色。 陆清凰转过头来,眼瞳因为震惊而张大。 “是您?!”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眸流转,轻笑一声,“不过真算下来,好像也理所当然是您,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虞相是一个人前来,他背着手悠悠的走到那供桌前的泥塑前,满脸的运筹帷幄。 听到她的问题,像是很有趣般,嘴角露出个畅快的笑。 “其实也没多久,谁让你没藏好尾巴,也不能怪我,毕竟强者为王败者寇。” 陆清凰垂眸,一直以来温和的眉眼被冰霜染上抹冷意。 “我的确是疏漏了,看来您一直在监视我。” 虞相双眼如野兽般紧紧盯住眼前之人,“你可瞒得我好苦,我尽不知我后宅里居然养出了个野心家,居然背着我偷偷发展了如此势力,若不是监视你,总有天我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还真是恶人先告状,陆清凰失笑。 “这十几年来,你也未把我真心当过女儿,不是吗?!” ------------ 第一百零八章 条件,虎符和印信 虞相冷哼一声,“既已走到这一步,多说无益。” “既然人在你手里,说说你的条件。”陆清凰的话直截了当,“只要你别伤害他们,我手里这些年经验的资源和钱财,都可以给你。” 她连一点犹豫都没有,就将能给的都给了。 “看来你是真的对那小孩是真的上心,居然能为他设下自己的全部身家。”虞相在心底笑她蠢。 既然已经捏住她的软肋,他可就不客气了。 虞相可不止想要这点,他要的更多,最重要的是要陆家人的命。 “三日后,你只需要将陆将军的虎符和印信给我,我就给你想要的人。” 虎符和印信?! 陆清凰心中惊愕万分,没想到他打得是这个主意。 “不可能!”她拧眉直接拒绝。 虞相却只是冷笑一声,脸上满是带着恶意的嘲讽。 “这恐怕由不得你。”他挑眉,“若是让陆家知道那个孩子的存在,你怕是也在陆家呆不下去,还不如我帮你解决这个麻烦。” 陆清凰脸上闪过纠结的神色,似在犹豫。 虞相看她神色,就觉已经拿捏了她,再犹豫又如何,她终究会做出取舍的。 一个是感情深厚藏着掖着的孩子,另一边则是刚认回去没什么感情基础的家人。 选什么她应该很快就能做出抉择。 即使陆清凰不做,他也会逼着她做。 “能不能换一个条件?”陆清凰问。 虞相眼中神态轻蔑,心里更是觉得拿捏了一分,“你可以慢慢考虑,三日后你想要人还是要具尸体,全看你。” 说完就拂袖而去。 独留她一人孤寂的站在殿中。 在他走后,陆清凰脸上再没有半分纠结。 今日所有的示弱都是伪装。 两个选择她一个都不会选。 她眼中的神情变得坚定,三天时间,希望卫荧惑那边能有好消息。 在这三天里,京都没什么变化,只是街头巷尾热议丞相八卦之事的人少了些。 而陆清凰并没有什么动作,似乎那天的见面压根就没发生过一般。 平静的有些诡异。 只不过,只有陆清凰知道,晚上卫荧惑时不时便会来拜访。 总是那般神不知鬼不觉。 三日之期的最后一晚,卫荧惑又不期而至。 他懒洋洋的靠坐在窗柩上,长腿显得有些拘束。 手里抛着一样东西。 被吵醒的陆清凰竟然有些习惯了,第一时间不是惊讶。 她揉了揉眼,“你来了?” “明日可有准备?”卫荧惑抬眸看向她,“难道你真要去偷?” 陆清凰将早就被好的东西拿出来,是虎符和印信。 是她亲自一比一复刻的赝品,至于她为什么会知道虎符和印信长什么样,还是陆清凰上次混进书房找信件的时候看到的,见过一次,但还是记得很清楚。 卫荧惑眉峰微蹙,看到她拿出的东西,眼神有些不自在,默默准备将手里一直捏着的东西放回去。 却被陆清凰眼疾手快一把抢了过去,她其实一开始就注意到了,那是虎符,同样也是伪造的。 没想到他居然和自己想到了一块去。 陆清凰将两个虎符拿到手里举在烛火下细细观察,“你这个要精细很多,用你这个更好。” 卫荧惑闻言,摸了摸鼻子,表现得不在意。 但陆清凰知道,他应该是高兴的。 其实两个伪造的虎符,都相差不大。 “明日你尽量拖住他一些时时间,我的人会乘着那个时间动手。” 卫荧惑眼神微眯,眼底泄露了他的情绪。 陆清凰默然点头。 三日之期并不难熬。 当日陆清凰来到了交易地点。 是城外的一处荒地,周围都是半人高的野草,实在是杀人越货的好地方。 陆清凰扫视了周围一眼,心里这样想着。 而虞相则有些姗姗来迟,其实他还是有些不放心,在接近地方的时候让车夫停下,他派手下在周围先行探查一番,探查清楚没有埋伏再过去。 所以稍微迟了那么一会儿。 虞相今日带了两个手下一起,陆清凰失笑,“虞相还怕我一个弱女子?” 对此虞相则不为所动,“毕竟你可是给我带来了这么多次惊喜,怕就怕这次又有什么我不知道的惊吓。” 说完,虞相也不再废话,“可考虑好了?我要的东西带了吗?” 看着虞相胸有成竹的模样,陆清凰心里却是一片冷然。 她将那赝品虎符拿出,在虞相面前晃了眼。 让他想看清却又没办法看清,伸手想去接,却又被陆清凰藏在了身后。 “你这是什么意思?”虞相语调里带着怒意。 陆清凰后退了一步,比起急迫的虞相,她显得就悠然了些。 “若我现在将东西交给你,你毁约不将人给我,那我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虞相咬牙切齿,“我堂堂大夏的丞相,难道还能骗你不成?快给我!” 说着他手朝着她一抓,想要抢,却被虞清凰躲开,“相爷您的信誉在我这儿可一向不怎么好,除非你将人给我,否则别想从我身上拿到东西。” 见她这般冥顽不灵,虞相一个眼神递给两边的手下。 手下挽起袖子向她靠近,成包围的态势。 “相爷吃相未免难看了些。”她见势不妙开始警惕的往后退,将藏着的匕首拿出,紧握在手中,“你就不怕我和你玉石俱焚?” 虞相大笑不止,“就凭你?你拼死也伤不到我半分。” 陆清凰嘴角勾起冷笑,将那虎符拿出,“若你们再上前一步,我就将着虎符砸碎,你什么也得不到。” 虞相目光灼灼,死死盯着她手里的虎符,见她眼神决绝,只能让手下退后。 “一切都好说。” 陆清凰脸上的表情淡了下去,“既然我带来了相爷想要的东西,那我要的人呢?” 虞相面色不虞,抬手示意手下将人带过来。 陆清凰的神情紧张,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那手下从马车里抱下一个孩子。 只是被麻袋套着头,看不出是谁。 然而陆清凰单从身形就认出,那并不是意儿。 果然。 陆清凰知道,虞相不会这么轻易就将意儿给她。 ------------ 第一百零九章 交换,虞相吃马粪 因为虞相知道,一旦将人交还给她,就不能再逼她就范。 现在就拿那孩子像个胡萝卜在前面吊着,能让陆清凰继续为自己做事。 到时陆清凰和她背后的势力,都将被他利用,成为虞相手里最锋利的刀,做最脏的事。 等到最后还能随意丢弃,是笔极其划算的买卖。 而陆清凰也知道他打的什么如意算盘。 从那人手里接过孩子,陆清凰将麻袋解开,是雪儿。 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昏迷,雪白的小脸灰扑扑的,她将手搭在雪儿的脉上,好在并没有受伤或者生病。 陆清凰松了口气,总算是能给杨先生一个好的交代,但同时也有些心疼雪儿。 因为自己而遭遇了这次无妄之灾,她本就无忧无虑的童年,会不会因为这次而留下创伤。 她抬头目光冰冷的看向虞相,“意儿呢?” 虞相却仰着头,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你要人,我也给了,至于是谁,当时你可没说,现在快把东西给我。” 他这无耻的行为,倒是一点都不觉得有问题,反而还很是有理。 陆清凰一脸愤然,“你言而无信!” 对虞相来说,她的挣扎都显得太过苍白。 “你还太年轻了,别以为你能彻底摆脱相府!” 陆清凰将雪儿抱紧在怀中,控诉虞相的同时却往旁边荒草丛中退去。 就在虞相皱眉,似乎意识到什么,忙呵斥手下,“她要跑,快给我拦住她!” 然而陆清凰先一步已经跳入草丛后,她今日是骑马过来的,看那荒草丛位置极佳,便将马儿偷偷藏在了这里。 虞相派人检查,只是检查了外围一圈。 陆清凰翻身上马,虞相的两个手下已经上前,想要将她拉下来。 她拉了下缰绳,马蹄高高抬起,将那两人踹得人仰马翻。 这时,她突然看到西边方向升起一簇信号的烟火。 陆清凰心中一喜,不再继续拖时间,直接便从匆匆中越过。 挑衅般的还从虞相身边打马而过。 手里的马鞭,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抽到了虞相的脸。 虞相气急败坏,想要去追,但奈何老胳膊老腿,追了两步吃了一嘴灰不说,还摔了一跤,直接摔在了马粪上。 两个手下急忙来扶。 虞相眼睛瞪得像铜铃,脸也涨成猪肝色,还被糊了一脸黑绿色的马粪,又红又绿极其可笑。 他将手下挥开,嘴巴大张着咆哮出声。 一个手下生怕虞相责罚,颤颤巍巍的将一个物件捧到虞相面前,“相爷,这是我刚刚从她身上顺过来的。” 他入相府前,就是个惯偷,虽不说技艺登峰造极,但顺这还是没太大难度。 气不顺的虞相动作戛然而止,目光如狼似虎的盯着那东西,是将军府的印信。 他狂热的将那印信夺过来,捧在手里看了又看,没什么问题。 没有虎符又怎么样,有这印信也能成事。 那个贱人,以为逃跑就没事了吗?岂不知这东西最后还是阴差阳错的落在了自己手中。 他狂笑一声,然而不小心将嘴边沾着的马粪吸入喉中,差点没呛死在当场。 陆清凰见到那信号的一刻,心里的大石总算是落地。 那是她同卫荧惑的约定,只要找到人,就以此信号为信。 然而她第一时间并不是入城找卫荧惑。 陆清凰相信他,如意在他那里会很安全。 现在最重要的是将雪儿送回杨府,这么些天,也不知道杨先生和杨夫人会有多担惊受怕。 她是深有感触的,所以一路策马向着杨府的方向前去。 杨先生还吊着一只手臂,包扎着似乎还未好,显然当时也不是什么小伤。 而杨夫人虽然没受什么外伤,但神情恍惚又憔悴,眼底一片青黑,显然这几日他们都没睡一个好觉。 陆清凰眼神黯然,有些羞愧的不敢看他们。 见到她怀里的雪儿,两口子激动的上前,将女儿紧紧抱在怀里,生怕一松手就失去她,嘴里一口一句的念着我的心肝我的肉。 陆清凰的眼睛有些酸涩,不忍的撇开眼。 杨先生擦了擦眼角的泪,看向陆清凰关心起如意的情况。 “杨先生放心,意儿已经安全了。”她的语调微微一顿,“抱歉,是我们连累了雪儿,还是怪我当初不该自私的将意儿留在杨府。” “怎么能说是连累,要怪就该怪那些做坏事的人,你和我们都是受害者,可不能因此自责,反而让那些坏人看我们笑话。”杨夫人这边也恢复了过来,还不忘宽慰陆清凰。 陆清凰被杨夫人的话暖到,脸上的表情也没那么苦大仇深。 这时杨先生怀里的雪儿也醒了,看着眼前的父母还有些迷糊,随后揉着眼睛,喊着要找如意哥哥。 或许是在被掳走的这几天,如意都有在好好照顾雪儿,所以雪儿眼中并没有多少害怕,反而还看着父母又哭又笑的表情咯咯的笑了起来。 见状陆清凰也松了口气。 因为还担心意儿那边的情况,所以陆清凰便同杨家夫妻告辞,临行前她答应雪儿等过两日便带如意来看她。 雪儿笑着两个酒窝向她挥手。 告别杨家,陆清凰马不停蹄的往千岁府赶去。 因为长时间没怎么骑马,冷不丁来回骑了这么远,她双腿被磨破了皮。 下马差点没摔倒在地,好在她撑住了。 一瘸一拐的进了千岁府。 顾不得许多,心里牵挂着意儿,她直接进了之前来过的那个院子。 陆清凰想过无数种场景,但见到眼前的情形还是让她惊讶的下巴都合不上。 只见在那片竹林前的空地上,如意骑在白虎的背上,小手抓着白虎脖颈处的长毛,笑声清澈如银铃。 “小白,我们走这边,不要理爹爹。” 白虎巨大的身躯驮着如意,脚步稳健,即使毛发被抓住,那双虎眼中却没有半分烦躁和杀意,反而是满满的宽容与温顺。 陆清凰有些咋舌,从一人一虎身上挪开视线,这才注意到旁边幽怨着一张俊脸的卫荧惑。 见她来了,卫荧惑臭着一张脸,语气里都是嫌弃。 “你说的没错,他的确是我的孩子。” ------------ 第一百一十章 接受,爹爹是嫉妒 就这么容易接受了? 陆清凰讶异。 她没在的这段时间他们到底发什么了什么? 意儿究竟是怎么说服他的? 陆清凰满脑子问号,小家伙玩闹够了,听到声音回头。 见到她黑葡萄似的小眼睛瞬间亮了亮。 “娘亲!”只见他努力的踮着脚从白虎身上下来,挥动着小手就向陆清凰跑去,想要她的抱抱。 然而还没走到面前,就被卫荧惑拽住了命运的后脖颈。 任凭他怎么挣扎都只能在原地打转。 “坏爹爹!哼,讨厌!”小如意嘟着嘴,气呼呼的伸出小胳膊想打卫荧惑几拳,然而奈何手太短,连卫荧惑的衣角都碰不到。 卫荧惑则是一脸嫌弃又恶作剧的表情。 看着他俩的相处模式,陆清凰瞠目结舌。 她蹲下,将小家伙从卫荧惑手里抢过来,护崽子似的瞪了对方一眼。 接着又看向卫如意,“意儿,你是怎么说服他的?” 这确实是陆清凰最为好奇的一件事。 卫如意眼瞳一转,活脱脱一只小狐狸,他捂着小嘴巴,“娘亲,这是我和爹爹的秘密,不能告诉你。” 陆清凰无奈失笑,“看来我已经不是意儿最喜欢的人了,娘亲伤心。” 这父子俩刚见面,就有了秘密。 卫如意被她唬住了,忙抱住娘亲,“我最爱的还是娘亲,然后是小白小黑,最后才是爹爹。” 卫荧惑听到他的话,冷哼一声。 “好,娘亲知道,我也最爱如意了。” 听到陆清凰的话,卫荧惑挑了挑眉。 小家伙脸瞬间转晴,甜甜的笑着,想到了什么,语气有些焦急的问道,“娘亲,雪儿怎么样了?我好担心她。” 陆清凰摸了摸他的小脸,“别担心,雪儿没事,我已经将她送回了杨府。” 卫如意小大人一样的拍了怕胸脯,显然是松了口气。 听他的讲述,这几天两人被带走,他为了怕雪儿害怕,便编了故事骗雪儿,说是游戏。 说完还向陆清凰撒娇求夸奖,“娘亲意儿有很好的照顾妹妹,我是不是你见过最棒的小孩?” 陆清凰还没说话,就见卫荧惑皱着一张脸,将卫如意扔到了白虎背上挂着。 “男子汉,还撒娇。”语气很是嫌弃。 卫如意在小白背上扑腾着抗议,“明明爹爹就是嫉妒我,你也喜欢向娘亲撒娇,可惜娘亲最爱的还是我。” 卫荧惑身体僵硬了一瞬,脸黑的像锅底,他撇过脸握拳在唇边轻咳一声。 “大人的事,小孩别掺和。” 说完抬手一个动作,白虎便按照指示带着卫如意去了一边。 “爹爹想要独占娘亲,我就知道,每次都是这样。” 卫如意抗议无效,像咸菜干一样哭丧着脸挂在小白身上。 陆清凰和卫荧惑闻言两人对视一眼,却又像被烫到了一样,双双一左一右别开脸。 两人之间都有些说不清的尴尬和羞耻感。 看着卫如意期待的小眼神看向她求救。 陆清凰有些不忍,想要上前,却被卫荧惑拉住了手。 被直接拉到廊下,“别担心,有人看着。” 两人独处,陆清凰今日却有些不自在,将手从他手里挣脱开来。 “你那边还顺利?”卫荧惑问道。 陆清凰点头,“我已经特意留了个破绽在现场,虞相估计还以为自己捡到了宝贝,接下来一旦发现人被你带走,他或许就要铤而走险。” 卫荧惑却只是嗤笑一声,对虞相这个对手他还是了解的。 陆清凰不敢看他的眼睛,有些没话找话,“你之前不是不相信吗?” 卫荧惑身子靠在栏杆上,头微微后仰,嘴角扯出一个古怪的弧度,“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也由不得我不信,那般恶劣聒噪的小鬼,确实不像,不过见他勉强算是聪明伶俐,有我几分风采。” 想到卫如意在见到他后说的那些话,卫荧惑心情复杂,脸红了又青。 陆清凰没注意他复杂的表情,只是差点没憋住,“哪有你这么自夸的,而且意儿哪里恶劣了?” 自家小孩听不得别人说他不是,哪怕是卫荧惑。 “我不知道他和你说了什么,他的存在确实有些神异,但我一直觉得他是上天赐给我的礼物。”既然他将人救出,也到了该应誓的时候,“当日我既立了誓言,所以我这条命就是你的了,千岁爷打算如何处置我?” 她屏住呼吸,看向卫荧惑。 然而卫荧惑却抱臂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我们俩既然都有了孩子,我还能杀了你这孩子娘不成?不过你这条命现在是我的了,好好留着。” 陆清凰轻笑一声,其实心底里明白,即使不是他也不会拿她怎样。 卫荧惑对她的态度,让她有些想要任性妄为了。 她长舒一口气。 “我能带意儿回陆家吗?”她看着卫荧惑的脸色,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卫荧惑,“不行。” 陆清凰脸色一僵,就接着听到他后面的一句,“若我不答应,那小子估计会把我这千岁府给拆了,既然你不怕麻烦,就把他带走。” 这大转折,差点没让陆清凰的心脏停跳。 她脸上浮现出温和的笑意,“谢谢你,卫荧惑,若是你想看他,随时都可以来陆府。” 这还是陆清凰第一次叫他的名字,明明语调没有任何暧昧,但卫荧惑还是觉得心脏漏了一拍,他喉咙有些发紧。 看着她的笑颜,“我会来看他。” 其实真的是去看卫如意还是谁,估计他也说不清。 看着她迈着轻盈的脚步,朝着那边正在和小白嬉笑打闹的卫如意走去,卫荧惑居然有些嫉妒那个小鬼。 就那么喜欢他吗?都不愿意和他多说几句。 卫荧惑没察觉到自己周围的气味已经酸溜溜的了,只是冷脸抱着手臂,看着一大一小往外面走去。 卫如意还特意侧过头,对着他做了一个鬼脸。 卫荧惑:“……” 这臭小孩,真是欠打。 而回城的虞相这边,第一时间就收到了卫如意被救走的消息。 他的计划,全都完了! “到底是谁?!” ------------ 第一百一十一章 认亲,如意开心果 对于陆清凰突然将卫如意带回陆府,完全让没做好准备的陆家人有些不知所措。 陆景瑜有些抓耳挠腮,“妹妹你怎么不提前告诉哥哥一声,我都没给我外甥准备东西。” 说完浑身摸了一遍,最后将自己从小带到大的玉佩塞给了他。 “如意,若有谁敢欺负你,可以告诉大舅和二舅。”陆景初摸了摸如意的头。 两人都收获了小如意一声舅舅。 高兴得他俩找不到北。 陆父笑得一脸慈祥,“你就是小如意吧,果然和囡囡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和你外婆也长得像,果然是我陆家的种。” 哪想到话刚说完就被陆母狠狠拧了一把腰间的肉,疼得陆父龇牙咧嘴的直求饶。 “别吓着孩子。”陆母直接将碍事的陆父挤开,“我的乖孙孙,欢迎回家。” 说着就将一早就准备好的长命锁拿出来,动作轻柔的为小如意戴上。 如意甜甜的叫了一声外婆,把陆母的心都融化了,抱着如意就是一个劲儿的亲热。 小如意果真是个开心果,一会儿就将陆府上下哄得五迷三道。 可把所有人都稀罕坏了。 小家伙还冲着自家娘亲眨眨眼,小声在她耳边轻声道,“娘亲可不要吃醋,我和你最好。” “嗯嗯,我和如意是天下第一好,我才不嫉妒他们。”陆清凰捏了捏小家伙脸颊的软肉,好像瘦了些,她可得好好将他补回来。 有了一个小孩,陆家是更加热闹了,当天晚饭上,陆父勉强被允许能喝一杯酒。 “这还得靠我们意儿的面子大,今天总算是能喂下我肚里的酒馋虫了。”因为只允许喝一杯,陆父都不敢大口喝,只是浅浅抿了一小口。 “外婆是担心外公身体,所以外公要好好听外婆的话,连我这种小孩子都很听话的。” 小家伙的道理是一套接一套的,惹得桌上的众人哈哈大笑。 “就是就是,连小孩子都知道的道理,偏偏你这老家伙还不信邪。”陆母各自给如意和陆清凰夹菜,没有焦距的眼里满是幸福。 陆父有些尴尬的摸摸脑袋,“夫人,你就别在孩子面前拆我台了,我还是要脸面的。” 他咳嗽一下正了正声,“既然如意和清凰都归府,那后日便给你们办个认亲宴,让京都所有人都来参加,我的女儿和孙子,可得大大方方的让所有人都知道。” 接着陆家几人便开始对认亲宴的流程进行讨论,以及要宴请哪些人。 陆清凰几次想说简单办个小宴就行,但却被全家人全票驳回。 她有些无奈又有些感动。 于是认亲宴就这么定下来了。 当晚。 流光院内,再次见到如意的阿蛮和玉屏很是高兴。 一口一个小少爷的叫着,弄得小家伙都有些面红耳赤了。 好在陆清凰出面才勉强算完。 本来是给小家伙单独备了房间,但如意却抱着枕头拉着陆清凰的衣角,有些别扭又害羞。 “娘亲,今晚我和你睡好不好?就一晚上。” 可怜巴巴的盯着她,她可说不出拒绝的话,不过也并没有什么,毕竟都说七岁不同席,而如意也才五岁。 于是小家伙就顺利的留下,躺进娘亲香香软软的被窝里。 被娘亲的味道包围着,卫如意只觉得自己是天下最幸福的人。 他终于能待在娘亲身边。 待到陆清凰躺下,如意将自己埋在她怀里,无比眷念和想念。 “娘亲,我给你讲睡前故事好不好?” 小家伙倒是很有精力。 “什么睡前故事?”陆清凰笑问。 小如意努力歪头思考,该怎么表述,“嗯…就是娘亲以前给我讲的故事,每次我听着睡着,就不会做噩梦,睡得很香。” 陆清凰先是一愣,嘴巴张了张,不知道说些什么,她从虞相生日宴后开始就没睡好几个整觉,如意被劫走后,她更是寝食难安,直到今日已经是强弩之末,憔悴到不行。 意儿显然是看出了她的难受,想用自己的方式来安慰她。 对于如意如此纯粹的爱,她好像说什么都很苍白,索性将额头抵在他的头顶处,“娘亲听意儿讲,一定会睡个好觉的。” “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 如意稚嫩的童声天真灵动,忍不住让人卸下防备,陆清凰伴着他的故事,意识陷入黑甜的梦乡。 看着她呼吸逐渐平稳,如意感觉成就感满满,在陆清凰耳边轻轻说了句。 “娘亲,做个好梦吧。” 随即也闭上眼蜷缩在娘亲怀里。 翌日。 京都全城权贵都收到了陆家认亲宴的帖子。 当然,虞府除外。 虞相得知消息,唇角一抽,“一个小丫头片子罢了,居然还办认清宴,若是他知道自己认回去的是个招灾灭族的白眼狼,恐怕就不会得意。” 那个不知检点的臭丫头,就他们陆家当个宝来供着。 他说着看向书桌上放着的印信,眼底闪过阴谋诡计。 有这个东西在,这次定要让他陆家和陆清凰付出代价。 毁了他的前途,就拿他们的命来抵吧。 或许陛下会看在他这份功劳上,睁只眼闭只眼。 当晚。 卫荧惑又不声不响的来了。 然而看到卫如意赖在陆清凰身边,脸上的肌肉忍不住抽了抽。 将小家伙从陆清凰的床上扯下来,冷着一张脸训斥,“这么大个人,还离不开娘亲,啧啧啧。” 再一次被揪住后脖颈的卫如意已经习惯,“哼,爹爹就是嫉妒,嫉妒我能光明正大的和娘亲睡在一起,而爹爹还要独守空闺,活该,谁叫爹爹你脾气不好,这么就都没让娘亲动心,亏我还为你制造了那么多机会,谁知道你不中用。” 噼里啪啦就是一顿吐槽,如意总算是出了这口气。 只是卫荧惑却是气得脸色铁青,差点没维持住自己的体面,狠狠抽他屁股。 “臭小子,你这是吃了虎胆不成?” 咬着牙,点了卫如意哑穴,就将小团子扔到了侧房的床上。 对于这对父子的相处模式,陆清凰有些想笑,但碍于卫荧惑在,只能憋住。 “其实,如意说的没错。” ------------ 第一百一十二章 暧昧,认亲宴开始 卫荧惑扭过头,并没有生气,也并未追根究底。 他嘴角微扬,一抬眼就撞入了对方如水的眼眸中,仿若溺入了半池春水,温柔缱绻,带着生命力和暖意。 两两相望,无需多言,陆清凰便能感知到他的情绪。 然而锲而不舍想要加入其中的小如意,又跑了进来,站在两人中间,即使说不了话但那双会说话的眼睛还是让人无法忽视。 两人之间刚升起的一丝氛围也被打断。 卫荧惑觉得这孩子就是他的报应。 他瞥向窗外如墨的夜空,突然挑眉,像是终于找到了能制住这小恶魔的方法。 一把将陆清凰拉到自己身边,突然一手环住她的肩膀,低头问道,“相信我吗?” 他这一系列举动下来,陆清凰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点了点头。 卫荧惑眼中闪过愉悦的笑,对小如意露出个挑衅的笑后,便揽着陆清凰的腰,脚尖轻点从窗户越出,飞身上了房顶。 小如意被他爹爹的操作给无语住了,在心底无声的呐喊。 臭爹爹,还我娘亲! “那小家伙太碍事,现在总算顺眼得多。” 两人并肩而立站在房顶,陆清凰有些怕高,不敢看下面,想到这里离地面的高度,就脑袋发晕,她干嘛这么嘴快就答应。 哆哆嗦嗦的陆清凰紧紧扒拉着他的胳膊,生怕一个没站稳就掉了下去。 见她这幅模样,卫荧惑唇角勾起了一个很浅的弧度,嘴里嗤笑她,但还是扶着她坐在了屋檐上,身体也是以一种保护的姿态坐在她身旁。 “那么害怕,那就抬头看看天上。” 陆清凰抚了抚心脏,她闻言看向上空。 今夜是一轮满月。 夜幕低垂,夜风吹过发梢,带来凉意,如水般的月光,似锦缎般铺散在所映照之处。 陆清凰也没开始的那么紧张害怕。 目光凝视着半空中皎洁的明月,她还从未这般松懈的欣赏过这般风景。 几次被带着从屋顶出府,她也是害怕得不敢睁开眼。 “这般月色我还是第一次体验。”她的声音和夜风纠缠在一起,也变得轻柔起来。 卫荧惑的视线却放在她的身上,眼神多了些他都没察觉到的温柔,“别和我说谢谢,我听倦了。” 陆清凰轻笑一声,笑着看向他,“既然你不喜欢听,那我就少说点。” 呼吸之间,肩膀不小心触碰到一起,两人之间的距离悄然近了许多。 陆清凰好像听到胸腔里的心跳声还在一点点加快。 在这缱绻明月下,卫荧惑心里也不再平静。 陆清凰对于这莫名又开始变得奇怪的氛围有些不适应,她慌忙转过头,“你这般光明正大的进出陆家宅院,就不怕被护卫发现?” 自从那次谋反风波过后,陆府的守卫就更加严格起来。 她这强硬的转移话题,卫荧惑没有说破,只是接着她的话答道,“我想去哪儿,没人能拦住我。” 他倒是这般自信,像谁也抓不住的风。 夜风微凉。 这场赏月之夜就结束在陆清凰的阿嚏声中。 在小如意气鼓鼓的小眼神下,卫荧惑有些愧疚的摸了摸鼻子。 临走之前还是提醒了一句,“明日小心。” 翌日。 陆府早早就将认亲宴准备好,陆家人对这次宴会很重视。 一早上,陆母早早就领着一群丫鬟带着几大箱东西进了流光院。 陆母为了这次认亲宴可是给陆清凰准备了十几套衣服。 “清凰,你看看这件如何?喜不喜欢?”陆母从其中挑出一件绯色织锦流云裙。 她喜爱素净一些的颜色,还从未穿过这般鲜妍的颜色,但眼前这件裙子,倒是极美的,显然是陆母特意为她定做的。 陆清凰不好拂了她的好意,便接过到屏风后换上。 她换好从屏风后出来,屋里的众人齐齐惊呼。 实在是美得夺人心魄,平时见惯的是气质如兰的她,今日一袭红裙,青丝挽起斜插一支鎏金衔珠凤钗,这抹绯红映衬着她肤若凝脂颜若朝华,且有种入侵性的美,明艳动人极了。 陆清凰见她们都呆呆的看着自己,还以为不适合,想去换下。 却被小如意拉住,“娘亲好美,和仙女一样。” 陆母虽然看不清,但相信自己的眼光,“我也给意儿做了一套。” 说着又拿出一套和陆清凰身上同色系的童衫。 可把如意给高兴坏了,他和娘亲是亲子装。 陆府外院。 各式华贵的车马将陆宅外面的街道堵得是水泄不通,场面一点都不比前几日的丞相生日宴小。 甚至来的人更多。 因为前几日的生日宴实在精彩,很多没去的人只能听人转述,都恨自己没亲自在现场。 所以今日赴宴的众人都是拖家带口的来,一时之间陆府热闹非凡。 刚经历过虞府生日宴的众人,有些隐隐期待。 今日的认亲宴会不会也有什么精彩的意外发生? 尤其是今日主角还是亲自下场怒斥过虞相的养女,现在已经是陆家的掌上明珠了。 真是京都年度狗血大戏。 陆景瑜没明白,明明他陆家在京都的影响力实在一般,可比不上深耕在京都几十年的虞相,怎么人反而这么多起来。 面上笑着迎客的陆景初白了自己的蠢弟弟一眼,觉得他还是不知道为好。 熙熙攘攘的宾客几乎快站满了陆府的整个前厅,大家都在私底下议论纷纷。 直到看到廊桥出一抹身影出现。 陆清凰牵着陆母的手,一只手还牵着粉雕玉琢的卫如意。 站在前院和后院中间。 她心情很是复杂和忐忑,眼神有些不安的撇向别处。 陆母察觉到了她的不安,握紧她的手,给她支持和鼓励,“囡囡别怕,一切都有爹爹和娘亲在。” “好,我们过去吧,别让父亲等太久了。”陆清凰长长出了一口气,身子也稍微放松下来。 三人缓缓走入前厅,作为今日的主人公,立马就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惊叹声,议论声此起彼伏在耳边响起。 陆清凰一路接受着众人的审视和探寻,她行动间优雅从容,不骄不躁,果然是曾经京都贵女的典范。 而陆清凰没有发现,背地里一双带着恶意的眼睛正注视着她。 ------------ 第一百一十三章 报复,还差一个人 “今日陆将军没请虞府的人吧?我瞧了瞧没看到。” “那日之后陆家和虞家已经能算得上是不死不休的世仇,陆将军怎么可能会请。” “可惜了,还真想看看那日般精彩的大戏,只恨我那日错过。” “咦?陆家小姐身边牵着的小孩是谁?” “难道这也是陆将军在外的私生子?不过长得和陆夫人陆小姐好像。” 耳边越来越密集的议论声叠加在一起,像浪潮一般裹挟着向她涌过来,她握紧小如意的手,对他露出一个安心的浅笑。 卫如意紧紧的贴在陆清凰身边,见状也没那么害怕和紧张了。 陆清凰三人来到场中的陆父身边,他今日一直忙前忙后筹备许久,“今日是一个特殊的日子,因为陆某被抢走了十七年的女儿,终于找回。” 这话可就有些在打虞相的脸,大家立马来了精神,只听着陆将军继续说着。 “那恶人利用手段将我儿拐走,使我骨肉分离了这么多年,经历重重困难,今日终于回家,今日起,陆清凰就是我林家唯一的千金,今日请大家前来便是做个见证。” 在场的人也很配合的鼓起掌来,至于私底下怎么议论就管不着了。 陆父安排的还没结束,大掌一拍。 就看到有亲兵抬着十几二十箱子铜板出来,前面还有敲锣打鼓的人。 “今日这大喜的日子,我也想要同京都所有有缘人都分享这份喜悦,特准备了喜钱派撒全城。” 说完那队亲兵就敲锣打鼓的往将军府外面走。 这撒钱行为,当然吸引了一大群百姓围观追抢。 而队伍最前敲锣之人,也扯着嗓子宣告,陆家认亲的喜讯。 全城人都知道了将军府认回了亲生女儿,千金还是虞家的那位假千金。 同时陆将军还给众人介绍了如意,只是身份做了模糊。 大家也都默认这就是陆将军或者是陆夫人的私生子。 其实这都是陆清凰授意的,之前她就和陆家人商量过,还是不要特意说明意儿的身份。 她明里暗里的敌人太多,说明了这不就在向所有人展示自己的软肋吗? 这也是出于保护意儿和陆家人的选择。 陆家人都尊重她的选择,于是就有了今日的这般说法。 而偷偷混进来,躲在角落里的虞清婉在看到卫如意的瞬间,浑身的汗毛都惊得竖起来,从头到脚感受到一股寒意侵蚀。 他怎么会出现?! 这个时间点,他根本都还不存在! 难道是和她一样重生? 不对!! 不是重生,他!他居然——!! 虞清婉因为太过惊愕向后踉跄的退了几步,不小心还撞到了人,惹得周围人看了过来。 卫如意很敏锐的察觉到那道视线,往骚乱的地方看过去,却只看到一个惊惶失措的背影,匆匆隐在了拐角后。 小如意不安的蹙眉,不过很快他这点不安就被如期而至的意外事件打断。 陆清凰知道今日虞相会来搅局,以报他那日生辰宴的仇,但却没想到虞相会以这么高调且毫不客气的方式而来。 只见对方带着一队黑甲卫队将将军府团团围住,他站在卫队中间冷眼抱臂,高声喝令让宾客都能听到,“将这将军府给我围起来,任何一个陆家人都不要放过!” 宾客们闻言喧哗声一片,因为虞相带来的可是陛下的亲卫。 难道这陆家犯了事? 众人慌忙的给虞相让开了一条道。 都是来看热闹的,他们可不想惹上一身骚。 陆家人因为虞相突然的刁难而纷纷聚在一起,很有默契的将陆清凰陆夫人和小如意挡在身后。 陆将军剑眉凌然直面对上虞相,“相爷今日带着这些人前来是准备公报私仇?那日确实是陆某人让虞相下不来台,但也是虞相私德有亏,大不了我同你道歉便是。” “哼!陆将军你不必激我,今日我可是为了公事而来,我手里可有陛下的旨意。” 虞相差点没被他的话刺激到表情失控,好在养气功夫还在,他也不介意让他逞一时口舌之快,到时候将这一家子押入大牢时,他要亲眼看着他们所有人痛哭流涕。 陆将军挑眉,“哦?难道虞相手里又掌握了什么我谋反的证据?” 虞相嘴角一抽,但还是将圣旨拿出来,高声向着众人道。 “陆将军作为大夏肱股之臣,深受陛下器重,却意图谋反,颠覆朝堂,实在是大逆不道,现在我特意奉陛下旨意前来将陆府上下所有人压往大理寺。” 他高声说完便看向周围的人。 果然宾客们都议论纷纷,完全没想到一个认亲宴居然会演变成抄家之宴。 虞相心里这才稍微疏解了一些,他可是特意将这些宾客留下,为的就是让陆家也在全京都声名狼藉。 陆将军只觉可笑,“我没做过的事,本将军自然相信大理寺会给我个公正的审查,只是清凰还未上我陆家族谱,所以他们现在还不算是陆家人,虞相总不会因私废公为难她吧?” 圣上已经下旨,他再多挣扎,也是徒劳,反而会坐实谋反的罪名。 索性能争取不连累清凰是最好的。 虞相得意洋洋的看了眼在后面被护着的陆清凰,“你今日当着众人的面可都承认了,陆清凰是你陆家唯一的千金,我可不会徇私枉法,作为曾经的养父,也只能大义灭亲了。” 陆清凰并没有害怕,将卫如意偷偷交给阿蛮,让阿蛮将他带下去。 她则从陆家兄弟身后站了出来。 “我是陆家的人,和虞家没有关系,也不需要相爷的大义。” 她知道不管她给不给虞相那印信,虞相也能自己找到机会来陷害陆家,索性就让她亲手将这个隐患提前挑明。 当然陆清凰知道,进了大理寺会吃些苦头。 不过她不怕。 虞相死死的盯了她一眼,就像是毒蛇窥伺猎物,抬手让黑甲卫将几人抓住。 他冷眼从陆家几人身上扫过,眼中闪过一抹寒光,他朝着抓人的侍卫说道。 “还少了一个小孩!” 陆清凰闻言,瞳孔怒瞪的看向虞相。 然而虞相则只是回以她一个恶意满满的微笑。 她知道,他这是在报复。 ------------ 第一百一十四章 叫人,孩子亲爹 “大人,我抓到了。” 只见一个黑甲卫手里提溜着卫如意的胳膊,将他从后院抓了过来。 卫如意扑腾着自己的胳膊腿,但伤害性不大。 陆清凰心头一慌,“你们放开他!” 然而虞相想到那日他摔到马粪的情形,他今日定要让陆清凰好好难受一番。 他直接将卫如意扯过。 陆清凰焦急想要上前,却被侍卫给拦住,眼看就要被推倒。 陆家兄弟赤手空拳将那侍卫挡开,将她护住。 眼看如意被他抓在手里,陆将军皱着眉,冷硬的脸色走到最前面。 “虞朗你堂堂大夏的丞相,怎可欺负一孩童?!” 虞相却回以冷笑,将挣扎着的卫如意推到众人面前。 “这怎么能算欺负?”他来到陆家人面前,话却是为在场所有人问的,“还有这个孩子的身份,你们陆家敢说吗?或者陆清凰有没有告诉过你们,这个孩子是谁的?” 虞相这话是看着陆清凰说的。 他要让京都所有人都知道,他陆家认回的的女儿,是个寡廉鲜耻随性放荡的贱人,而这陆家更是一群谋朝篡逆的罪人。 众人又开始低声窃窃私语起来。 陆清凰紧咬着下唇,她并不害怕让众人知道如意是她的孩子,但怕因为自己伤到陆家的名声。 陆景初抢先开口,“虞相既然已将我陆家打做谋逆,现在又想扣什么帽子,还不都是你说了算?” 虞相脸上露出一个古怪的笑。 “陆清凰,不想解释一下和这孩子的关系?若是不说,那我就替你说了,这孩子就是你在外面和野男人偷偷生下的。” 说着就要去扯卫如意的脸,却被卫如意一口咬住了手,疼得他痛呼一声,抬手就要朝他打下去。 陆清凰脑中有些后悔,或许那日的计划是她鲁莽了,才让如意受到这般对待。 陆家所有人都震怒不已,隐约要和周围的侍卫动手的迹象,那些侍卫也握住了腰间的刀柄,随时准备战斗。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突然从众人身后响起一道足以让人心惊胆战的声音。 “等等。” 虞相的手就这样尴尬的停在半空,因为他不用回头就认出了身后那人是谁,他实在是太熟悉了,熟悉得让他害怕。 卫荧惑那个家伙居然来了,那么今日本来是十拿九稳的事,可能因为他的出现功亏一篑。 而他出现定然是为了陆清凰而来。 虞相心思在那几秒间闪过百转,他这才放开抓着卫如意的手,有些不情不愿的转身向卫荧惑打招呼。 “不知道是什么风竟把千岁吹来了,陛下今日特意拟旨让我捉拿这群叛贼,千岁爷应该不会阻挠本官办事吧?毕竟这是圣上的意思。” 高大的身影逆着光线,将他身后的影子拖得长长的,一袭玄黑衣袍穿在他身上,显得更是充满压迫感,只一个抬眼,就让全场人噤声。 不管认不认他的人,都害怕他,敬畏他,恐惧他。 卫荧惑闻言,折扇展开遮挡住他诡艳的笑,“相爷是拿那老头子威胁我?” 他这话说得大大方方,却让在场的人头皮一紧,恨不得将自己的耳朵堵起来。 这大夏估计也就只有九千岁敢这么称呼圣上了。 虞相没想到眼前这人已经狂妄到这一步,嘴角一抽。 “本官没那个意思。” 卫荧惑踱步朝着虞相走去,压迫感也像凝成实质的刀尖朝着他压过去,让虞相额头冷汗浸出。 既然他为了陆清凰而来,若是让他知道真相,他还会这般护着她? 只见虞相朗声道,“九千岁若是为了那陆清凰而来,怕是要辜负千岁的一番心意,此女心机深重,现在不仅是逆臣之女,还蒙骗众人,偷偷在外面藏了个私生子,今日还想借此将这孩子蒙混过关!” 话落,全场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在场的宾客闻言心里惊讶不已。 卫荧惑则是缓缓收起折扇,在掌中轻点,似乎对他话中的信息并不意外。 “哦?”他挑眉来到皱着一张小脸的卫如意面前,“这么说,他也是反贼咯?” 虞相有些拿不住卫荧惑的态度,只能硬着头皮答是。 卫荧惑露出一个讥讽的表情,朝着虞相伸出手,“还请丞相将我同他们一起绑入大理寺,严格算来,我也算是逆臣一党。” 即使他伸出手让人铐,在场可不会有一人敢动手。 虞相出了一身冷汗,怎么都想不明白,卫荧惑为什么能为陆清凰做到这个地步。 这不是胡闹吗?! “九千岁何意?本官不懂你的意思。” 卫荧惑笑了,那双狐狸眼眯起来,却让人觉得阴恻恻的。 “不懂吗?”他拍了怕卫如意的脑袋,“叫人。” 卫如意叉着腰,用在场所有人都听到的小奶音喊道,“爹爹!” 本就还有些没明白过来的宾客,此时只觉得自己耳朵是不是又出现幻听了,怎么听到那奶团子叫九千岁爹爹?! 不是说这孩子是陆家千金的吗? 怎么又在叫九千岁爹爹?! 宾客们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在崩碎中。 在场无一人不惊骇,就连陆家人也是。 他们想过如意的身世,甚至猜过是太子,都没把人选想到九千岁身上。 卫如意也是扯起虎皮做大旗,“爹爹,那个坏老头刚刚欺负娘亲了,你快教训他!” “放心,我会让某些人付出代价。” 他的话让虞相汗流浃背,本就惊愕不已的他,脑袋都被卫如意那声爹爹给震惊得无以复加。 他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真相,他更是害怕彻底惹上卫荧惑的后果。 本就和圣上有了嫌隙,现在他根本就无力阻挡卫荧惑的报复。 虞相绝望的想着接下来的后果。 小如意举着拳头还想说什么,却被卫荧惑睨了他一眼,看得如意缩了缩脖子。 爹爹的眼神好可怕。 陆清凰也没想到卫荧惑会来,也惊讶于他居然会在众人面前曝光如意的身世。 她看向卫荧惑的目光,他却回以一个无所谓的眼神。 心底有些东西似乎萌芽了。 ------------ 第一百一十五章 离奇,还挺护短 虞相因为卫荧惑的出现,心里没了底气。 但他不甘心就这么让陆家人逃过一劫,他还是咬着牙顶着卫荧惑的压迫。 “无论如何,九千岁即使是你也没办法抵消他们谋逆的罪名。” 他勉力做出一副铿锵有力的模样,仿佛还是曾经那个廉洁公正的名相。 而现在大家却有些看出了虞相背地里的目的,对于陆家是否真是做了大逆不道的事有了怀疑。 在场所有人的眼神复杂,在陆家人以及虞相之间来回侧目。 虞相根本不受影响,反正已经做到了这一步,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 把陆家人拖下水也指了。 “我当然不会阻挡丞相奉公执法,但至于陆家是否谋逆,大理寺还未审定,一切都还未可知,丞相可不要为了私人恩怨,罔顾法理胡乱定罪。”卫荧惑抱臂,姿态依旧恣肆,仿佛不管是什么样的场景都不为所动。 虞相被噎到,脸上的表情都僵硬了,“那九千岁准备作何打算,要知道陛下还等着结果。” “丞相同陆家有私人恩怨,自然不适合再参与其中,当然丞相放心,我也会避嫌,今日来之前我已经特意叫上了刑部和都察院的大人们一同前来,三堂会审,定会查明其中真相。” 抬手之间,就看到刑部和都察院的官员从陆府外进来。 大理寺的人也你看我我看你。 虞相此时有些下不来台,手里的圣旨,在这位面前根本就是废纸。 他可是九千岁,那个敢当朝和皇帝叫板的卫荧惑。 一时之间院子里挤满了人,宾客们被驱离。 大家离开时还有些意犹未尽,都还想看接下来的后续,实在是太精彩了。 陆清凰隔着重重人群看向人群后那张如玉般俊美的侧脸。 觉得莫名有些安心。 这场认亲宴朝着一个诡异方向跑偏。 本只是大理寺主审的案件,现在被弄成了三堂会审。 太多方参与,谁想要下手都不容易,都会被盯着。 陆家的谋反案也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当天陆家并没有被抓入天牢,反而暂时被软禁在将军府,谁人都不能进出。 而卫如意则被卫荧惑带走照顾,这也让陆清凰总算是松了口气。 在卫荧惑身边怎么都比在自己身边安全。 而托今日宴会众宾客的福,现在全京都都知道了,那位声名狼藉的九千岁有个娃。 孩子娘亲还是陆家千金,也就是曾经虞府的假千金。 这让人眼花缭乱的关系,让人直呼离奇。 “你说说,这天下真是无奇不有,太监都能有孩子。” “听说那孩子有四五岁的模样,那陆小姐才多大,十二岁时我可见过那位小姐,不像有孕的。” “我听说那孩子是九千岁白月光的孩子,只是白月光远走他乡,留下儿子,那陆小姐只是挡箭牌罢了。” “咦?我怎么听说的是另一个版本,那孩子……” 才一天时间,各式各样的故事版本就流传在坊市之间,大家讨论得格外热情。 更绝的是,书坊连夜刊印了许多话本子 什么娇娇白月光带球跑,绝嗣九千岁他追悔莫及。 还有甚者,朱砂痣替嫁后,九千岁他疯了。 至于陆清凰,则成了替身和挡箭牌。 有时候事情太过荒诞,大家反而不再相信真相。 陈千户缩着脖子将这些禀告给他家主子,并还附上了那几本最热卖的话本子,弱弱的问了一句,“千岁,是否要阻止这些谣言流传?” 卫荧惑却只是摇头,“不用,压制舆论只会适得其所,越传越离谱,反而到最后大家都会觉得虚假,正好宫里的老头子太无聊,也算是给他瞧个乐子。” 陈千户假装没有听到最后一句话,“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帮陆小姐?” 卫荧惑微微一怔,抬头看向陈千户,给他看的心里毛毛的。 难道他说错话了? 难道陆小姐真是什么替身挡箭牌? “收起你心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仿佛看透了他心里所想,他散漫扬眉,语气却带着丝认真,“接下来的场面她能够应对,你也别太小瞧她。” 陈千户还以为自己被读心了,尴尬的摸了摸后脑勺。 看来所有人都猜错了。 明明陆小姐才是千岁心里的朱砂痣白月光。 这不,还挺护短的。 陈千户告退后,卫荧惑看了眼那几本话本子,有些嫌弃的从里面挑了一本出来,一边鄙夷一边还皱着眉翻看。 而这本是这些里面唯一一本替身话本。 难得的主角是陆清凰和他两人,而不是那些乱七八糟胡乱编出来的人物。 还没看两眼,就见到一个小团子像小马驹一样冲进来。 卫荧惑不动声色的将手里的书藏到怀里。 “怎么了?”他的语调还是那般的漫不经心。 “娘亲都被软禁了,你怎么还不着急?”小家伙在堂中急得团团转,见卫荧惑一点都不着急,他可不高兴了,“怪不得爹爹不讨娘亲喜欢,看来以后注定孤独一生。” 这话让卫荧惑心头一梗。 可真是他的好大儿,实在是孝顺。 太孝了! “臭小子,有你这个儿子还真是我的报应。”他拖着长长的腔调,捏着卫如意脸颊的软肉,有些报复心的揉了揉,揉得他小脸变形。 “呜叠跌……泥送首……” 卫荧惑这才松手,饶有兴致的轻哼一声,勉为其难的安抚他,“别担心,你娘亲早已经安排好计划,她能应对好,你不会不相信她吧?她和我都这么聪明,怎么会有个蠢儿子?” 说着还用一个挑衅的眼神看着他。 卫如意虽然聪明,但还是太年幼,一下就被他绕进去。 “我相信!”他急呼呼的解释,生怕连累娘亲也被说蠢,“娘亲本来就冰雪聪明足智多谋,而且我才不蠢呢,爹爹你太讨厌了。” 被扯开话题的卫如意也没了之前那么的担心,气呼呼的将盘在一边的小黑揣怀里。 “小黑我们走,别和坏爹爹待在一起,不然你也会变坏的。” 小黑:…… 卫荧惑看着他小小的身影,每次看到都还是觉得神异。 他摸了摸下巴,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呵,穿越…… ------------ 第一百一十六章 圣旨,三堂会审 皇宫。 大殿内,浓重的龙涎香味也盖不住药味。 殿内深处,那头衰老迟暮的老龙躲在层层垂地的帷幔后,遮掩着自己的衰弱。 卫荧惑身后的殿门被关上。 他挥了挥鼻尖萦绕的那股药味,看向帷幔后被宫人从榻上扶起的身影,眼中闪过一抹不屑。 “陛下。” 他很是敷衍。 帷幔后佝偻的身影,低声咳嗽了几下,挥退殿内的其他人。 只剩下两人后,那虚弱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在私下还叫我陛下,咳咳——” “君臣之礼不可费。” “这话你说出来自己信吗?”皇帝失笑,然而又引起一阵剧烈的呛咳。 仿佛都要把肺咳出来一般。 卫荧惑皱紧眉,“老头子,你要死了吗?” 这话可谓是大逆不道,换个人说都是诛九族的,奈何皇帝也在他九族里。 “你放心,暂时还死不了。”皇帝喝下旁边的药,勉强压下喉间的咳意,“听说你多了个儿子?还闹得沸沸扬扬。” 卫荧惑眉头微蹙,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 皇帝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手拍着身下的卧榻,嘴里尽是恶毒的诅咒,“还真是天大的笑话,你一个妖物灾星,就不怕他们最后都因为你死于非命。” 卫荧惑看着座上那模糊人影陷入癫狂的模样,修长的手紧攥,青筋凸起,眸色阴沉。 “你不是还没被我克死吗?这般苟延残喘的活着,果真是命硬。” 帐后的皇帝气得大骂混账。 卫荧惑似乎早就习惯了,“今日进宫,我是来求一道圣旨的。” “圣旨?你还将我的圣旨放在眼里?”皇帝因为气恼,重重的喘着粗气。 卫荧惑掀了掀眼皮,声音不疾不徐。 “我来求一道赐婚圣旨。” 京都内。 外面坊市的纷纷扰扰,并没有传入陆府的院墙里。 虽说是被禁足,对陆家人来说却没什么影响。 该吃吃该喝喝,还不用上朝,多了时间陪夫人和孩子。 明日便是三堂会审,一家人聚在厅中。 对于九千岁卫荧惑,陆家人只是惊讶,好奇的问了一嘴后,便没再多言。 之前就听过一些消息,他们家囡囡在虞府时就和九千岁有联系,而卫荧惑对陆家也没有仇怨,对他们来说,只要陆清凰喜欢就行,友人或是恋人都不重要,孩子爹是九千岁又如何。 似乎为了宽慰陆清凰的心,在她面前表现得并不在意,陆父还安慰她,“囡囡你别担心,我定不会然那虞朗如愿,只是可惜,毁了你的认亲宴。” 全家面临牢狱之灾,陆父没觉得什么,反而身正不怕影子斜,他还在懊悔没给认亲宴一个完美的结局。 “即使没有认亲宴,我依旧是你们的女儿,难道宴会没办好,你们就不会疼爱女儿了吗?” “那怎么可能,你可是我的心尖宝,我疼爱你都来不及。”他在厅中来回踱步,“只是小如意在他那里,也不知道习不习惯?有没有乖乖吃饭?” 小如意不在的一天,反倒是陆家人产生了不适应,没有小团子在他们身边甜甜的叫外公外婆,大舅二舅,还真是浑身不舒坦。 陆父在厅中都还在唉声叹气,被陆母戳了戳才停下。 “父亲别担心,如意他在那边很安全。”虽是这样说的,但陆清凰想到那两人的相处模式,还是忍不住捏把汗。 “妹夫一看就不怎么会带孩子,以后让他入赘我们陆家好了。”陆景瑜打趣。 入赘? 卫荧惑? 陆清凰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有些怨念的看了一眼自家胡言乱语的兄长。 好在有大哥替她收拾二哥,陆景瑜乖乖的闭嘴。 “明日就是三堂会审,丞相虽不能参与,但在里面肯定也给我们埋下不少坑,到时你可一定要小心应对。” 陆清凰还是有些不安的嘱咐,明日也不知道虞相又会耍什么阴险手段,还真是不得不防。 被女儿关心,陆父的心里那叫一个满足。 等到夜深回房,陆清凰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些怔愣。 突然镜中自己身后出现一个熟悉的人影。 陆清凰哑然。 “周围都是侍卫,居然都能溜进来,不知道的恐怕还以为,堂堂九千岁有什么说不得的癖好,专爱当那偷入闺房的窃贼。”陆清凰莞尔一笑,语调松快的调笑身后之人。 卫荧惑闻言扶着额头,也觉得他最近一段时间和中了蛊一般,不禁微微摇头。 “这次我可是受人之托。”说着就从怀里掏出东西来,乱七八糟什么都有,都是些吃的玩的,只是从那平时高高在上的九千岁拿出来,则有些滑稽,“若是我今日不给你送来,那小子就要把我那千岁府给掀了。” 陆清凰闻言眼睛一亮,唇角的愉悦出卖了她的心情,开始翻看起眼前的这堆东西。 又最近新出的糕点,还有一看就是如意自己雕刻的小玩意儿,陆清凰还从里面摸出了一支雕刻精细的木兰玉簪,看着不像是意儿的手艺能雕出来的,便没多想,只以为是在外面买的,便随手插在了头上,倒是很合适。 卫荧惑抱臂站在一边垂眼看着她,见她喜欢,心里偷偷升起一丝满足感,当然这里面大部分是卫如意准备的,有很少一部分则是他偷偷加进里面,其中就有那支他亲自雕刻的玉簪。 翌日。 也是三堂会审的日子。 因为这件事闹得京都满城风雨,又赶在李家事件的朝堂大清洗后,采取的便是公开审理。 当然能来围观的也不是普通百姓,都是朝中大臣和一些世家。 陆将军怎么说也是掌管着大夏大半兵马的大将军,而且还不是第一次被说谋反,上一次闹了乌龙,这一次可是一点错失都不能有。 三部的大人们表示压力很大。 尤其还是丞相寻出的谋反证据,更是让他们提起万分的精神。 此次会审地点是在大理寺公堂之上。 朱漆大门将大理寺内外隔绝成两个世界,主座之上是大理寺卿,两侧列坐另外两部堂的大人。 旁边也有一些席位上坐了人,大多都是来听审的大人们。 陆将军站在那明镜高悬的匾额下,他身姿挺拔,脊背如松挺立。 桌案旁是持着笔的寺正,一旦堂中有人开口,他会随时记下堂中人的一言一行,以便呈上天听。 因为不是主犯,陆家的其他人都被安排在一旁,以便随时叫出审问。 陆清凰视线在周围扫视了一圈,就看到了虞相。 而虞相坐在三部大人的下首,察觉到陆清凰的视线,他冷笑一声,眼神恶毒。 直到惊堂木拍下,堂中一时陷入寂静,但却有无数目光落在堂中的陆将军身上。 因为他还有官身在,所以倒是不用行礼。 堂上的大理寺卿清了清嗓子,“陆将军,你叛国谋反,可知罪?!” 陆将军抬头直视,“哦?我竟不知我何时叛国谋反了。” “丞相大人已找到将军通敌罪证,现呈上与你。”大理寺卿抬手。 便见司务厅的人将罪证捧上,拿起在众位大人面前传阅查看一番,又接着来到陆将军面前。 是一封盖着他印信的密信。 陆将军眼神一凝,的的确确是他的印信。 他眼神变得锐利认真,“大人,可否让陆某仔细查看一番。” 大理寺卿点头,“此信件已拓印多份,将军可不要想着损毁。” 陆将军皱眉拿过那封密信,仔细看了纸张字迹,重点还是那印信,果真没瞧出问题。 他心头一凌,面色也发紧,“既然这罪证是虞相呈交,陆某可否问下虞大人,这封密信是从何而来?” ------------ 第一百一十七章 破绽,臣女不服 “哼,何必再兀自挣扎。”虞相冷哼一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迈步走近陆将军,“十日之前,有一股乱军作乱,我派人平乱后,有人从那叛军身上搜出来的,陆将军还想狡辩吗?” 说着他来到陆将军身边,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用只有他们两人才听到的声音低语。 “我还要谢谢你乖女儿,将东西亲手送到我手里。”说完还看了一眼旁边的陆清凰。 这个时候他还不忘挑拨离间杀人诛心,就是要让他生气怀疑并自乱阵脚。 陆将军闻言直接发怒,赤红着双眼,想要当场给他一老拳,但还是被理智压下。 他不会因为这一句话就怀疑自己的女儿,只是这在堂中,又想起女儿的交代,才勉强没有中计。 “简直荒谬,那叛军早已被打散成不了势,我又何必与之私联密谋,这定然是有人仿造,大人们明鉴,这是陷害!” 难得看到他这般敢怒不敢言的模样,虞相心底那叫一个痛快。 “大家都知道,将军的印信可不是一般人能拿到的东西,哪里会有人仿造?”虞相拂袖,“难道陆将军的意思是我在陷害我大夏的忠诚良将?!” “丞相你却是有动机,不是吗?”陆将军对着他咬牙道。 虞相仰头大笑一声,“将军就不要在这里同我斗嘴皮了,还是速速认罪吧,如果拿不出什么证据推翻这罪证,就不要耽误众位大人宝贵的时间。” 说完便又重新坐回堂下的椅子上,等待着最后审判的胜利钟声敲响。 底下刑部和都察院的大人都互相交互低头议论,虽说证据有些单薄,但却是实证。 若真拿不出反驳的证据,真就只能定罪了。 大理寺卿敲响惊堂木,“若陆将军拿不出证明反驳这罪证,那本官就要宣判了。” 陆将军浑身紧绷,想着还有什么破局之法,若是真被钉上谋反的罪名,那陆家所有人都得牵连获罪。 就在大理寺卿即将一锤定音之时。 “等等,臣女不服。”陆清凰站了出来。 她的发声让场中众人呆愣了一瞬,谁也没料到她会突然发声。 大理寺卿皱眉,“你一女子,有何不服,别扰乱我公堂秩序,否则刑罚伺候。” 陆将军能忍受别人误解打压自己,却忍不了别人这么对待自己的女儿。 正想厉声斥骂,却被陆清凰拉住,“父亲,我自有分寸,别担心我。” 说完便站在堂中,接受着众人的审视和打量。 大多都是轻蔑和看不起。 陆清凰不为所动,任就那般不卑不亢。 她躬身对堂上的众位大人行了一礼,有礼有节的模样倒是让这些大人也不好再说什么。 “臣女作为陆家一员,发现不公之事必然有义务发声,否则那便是对我陆家的不公。” 这话说出让堂中众大人齐齐变了脸色,若真是有他们没注意到的漏洞,那可就是真打脸。 大理寺卿板着一张黑脸,“你既觉得不公,那就细细说来,我们自会秉公办理。” 虞相见到她就头痛,难道她又要坏自己的好事?! 有些没稳住直接站起身来,“大人们休要听此女胡言乱语,罪证确凿,还岂容她扰乱大人们判案的思路。” 陆清凰看了他一眼,脸上的表情隐藏下来,“丞相这么急着定我陆家的罪名,难道是怕我从中找出破绽?毁了你谋害我陆家的计划?” “荒谬!” 虞相还想开口,却被大理寺卿礼貌的打断,“相爷,还是听听她要说什么吧。” 三司都在,虞相这般实在有些不妥,若是真让她这般掌控堂中的节奏,恐自己也会落个同虞相结党营私谋害忠良的臭名。 虞相只能憋着一口气,愤懑不平的坐回椅子上。 总感觉有种不好的预感,这丫头不会给他设了什么局吧? “其实民女一直有个疑问,众位大人怎么就那般认定那书信的印信不是伪造?”陆清凰朗声道。 然而闻言,众大臣却是不屑一笑,还以为这女子能说出什么不一般的见地,结果就只是这。 大理寺卿微扬着下巴,一副倨傲自得的样子看着她,“兵部那边有陆将军印信的拓印,我们自然是经过仔细对比过,并无二致才这般认定。” 陆清凰并没有因他的态度生气,还是那般笃定的开口,“真就别无二致?可否让臣女当庭查验,否则难安这大夏百姓悠悠之口。” 大理寺卿有些气恼,觉得自己的专业性被质疑了,但也只是冷笑一声。 “陆将军都未发现问题,你却在这大言不惭,好,今日就让你死个明白。”说完便吩咐人当庭核验。 桌上一边是兵部的拓印件,中间放着那封密信中拓印下的印信,旁边还被陆清凰放了一张白纸。 她来到陆父身边,低声说了一句。 便见陆父从身上掏出没有离身的印信,印在旁边那张空白的纸上。 随即就看到陆清凰将三张纸叠在一起,举起透过光细细观察重叠在一起的印。 就在众人有些不耐烦之际,却见陆清凰像是发现了什么,嘴角轻轻勾起。 “可是发现了什么?”下首的官员有些好奇的问道。 她将那三张纸举在身旁,从容不迫的看向三司众人,“那密信有误,实是有心之人仿制。” 陆清凰的话让虞相浑身一激灵,到现在已经察觉了不对劲,原来从头到尾自己就已经在她的彀中。 他的计划陆清凰早就猜想到了,甚至大胆的将整个陆家作为诱饵。 有些颓然,虞相绷着脸。 陆清凰细细解释道:“虽那仿制的印信做得可以说是天衣无缝,但百密一疏,其中还是能发现细微差别存在。两张真印信上的边缘花纹里,右上角中间这处纹理都是朝向左边,而仿制的方向却是相反。” 那是特意留下的破绽,她还是特意装模作样的看了许久,才假装找出来。 虞相在那边已经气得浑身发抖,脸色苍白,觉得自己再次被愚弄。 而因为陆清凰的话,堂中的大人们已经乱作一团,纷纷都从座上下来,凑到一堆,细细观察陆清凰说的那一点。 有些眼神不好的大人还得凑近了看才看得清。 结果还真是如陆清凰所说,大家在查验时只会把注意全都放在中间的字上,谁又会一点点观察旁边的纹路。 大理寺卿确认完,后背立马被冷汗浸湿,自己险些就铸成大错。 他擦了擦额头的汗,只觉身上朱红的官袍勒紧脖子,差点官帽不保。 拍了拍惊堂木,三司的大人们这才坐了回去。 因为重要证据被发现有误,所以谋反之罪便被驳回,也算是还了陆将军一个清白。 至于罪证伪造,大理寺卿心知肚明,但没有圣上发话,最后估计也就不了了之。 陆家的风险就这样有惊无险的消弭。 陆家兄弟很是自豪的拍了怕妹妹的肩膀,“大哥二哥的命都是小妹救的,不然估计秋后就要推到菜市场砍头。” 陆母也紧紧握着陆清凰的手,一家人格外庆幸。 只是陆清凰有些愧疚,没有提前和陆家人说。 回到陆府,在门口时虞清凰顿住了,她看向走在最后的陆父,还是没忍住开口,“父亲,这一切都是我自作主张的计划。” 陆父叹了口气,看着满脸歉疚低垂着头的女儿,最终就只是轻轻揉了她的头,“傻丫头,爹爹猜到了。” 陆清凰震惊抬头,却看到陆父一脸笑意,“知女莫若父,清凰有为父当年的风采。” 却不想就在这时,突然一阵骚动从身后传来,宫人特有的尖利声音响起。 “陆将军大喜。” ------------ 第一百一十八章 赐婚,是男狐狸 那最前面的宫人拿着一张圣旨,一脸笑盈盈的来到他们面前,“陆将军,双喜临门啊。” 陆将军却没表现出太高兴的模样,他可对那位陛下没什么好印象。 “公公,何喜之有?”陆将军皮笑肉不笑的问道。 “自然是贺喜将军您平冤昭雪了,您这罪名平反,圣上可特意为将军赐了赏呢。”说完就让开身形,展示身后赏赐的箱子,然而尴尬的是,陆将军只是冷淡的哦了一声。 那公公面白无须的脸上笑容未变,又继续报喜,只不过这次是看向陆清凰,“至于这另外一喜,是陆小姐的。” 公公笑意盈盈的看向陆清凰,让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真,只见公公拿出圣旨,陆家众人连忙出来一起跪下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陆卿之女陆清凰,贤良淑德,德才兼备,特赐婚九千岁卫荧惑——” 陆清凰有些懵,旨意后面说了什么她完全没听进去,整个人都呆愣在原地。 但她内心居然没有太强烈的反感,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潜移默化中接受了卫荧惑这个意儿亲爹的事实。 “陆姑娘,领旨谢恩吧。”公公合上,将那圣旨递给陆清凰。 相对于陆清凰,陆家其他人则反应强烈,陆将军冷着一张脸,“公公你确定这是喜事?而不是皇上特意惩罚我陆家的?!” 公公被他的话呛到,脸没控制皱了皱,脸上的铅白扑簌簌的往下掉,“陆将军慎言,这雷霆雨露俱是君恩,有些话可说不得,而且这旨意可是九千岁特意去向陛下求的,还是在您没洗清嫌疑前,圣上拟好的旨意。” 好话说尽,但陆父任就皱着眉,看起来想要抗旨的意思,却被陆清凰拉住了胳膊。 陆父看向女儿,“囡囡若是不想嫁,便是皇上的旨意,我拼上这一身军功也给你拒了这桩婚事。” 却见她只是轻轻摇头,并接下了旨意,“父亲,女儿并不觉得勉强。” 陆父认真看着她的眼睛,确实在她眼里没看到勉强,这才放下了紧绷的神经。 敷衍的道了一声圣上盛恩。 便将那些宫人打发走了。 待回到陆府内,陆家人的心情似乎都不好了。 一想到自家这般如花似玉的女儿/妹妹,就要被人摘走了,心里怎么可能好受,她才刚被认回来没多久,都没在他们身边待多久,就要嫁出去,想想就舍不得。 陆家兄弟对那卫荧惑恨得牙痒痒,真想套他麻袋暴揍一顿的程度。 而陆母则是直接伤心的哭了,陆清凰安慰了许久才好。 陆父则一脸的欲言又止,一个大老爷们憋着一张脸犹犹豫豫。 陆清凰叹了口气,直到他们是心疼自己,怕自己受委屈,又不舍得她。 她敲了下桌子,“好了,父亲和娘亲,还有大哥哥二哥哥,这个婚事我没有意见,也并不存在逼迫,你们放心好了,不管我是否嫁人,我们一家人的心都是在一起的。” 这件事也就此定调。 在陆清凰回房的时候,陆景瑜还偷偷跑过来给她出馊主意,“妹妹若是不想嫁,我可以带着你逃婚,我们去凉州或者云州,保准那姓卫的找不到你。” 陆清凰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没有说话,陆景瑜只能悻悻的失望离开。 诱拐妹妹逃婚失败。 陆清凰刚回到房间关上门,一个身影就朝着她压了过来。 迫使她后背不得不抵在身后的房门上,是卫荧惑,只见他一手放在他身后的门上,将她环住,用一种禁锢的姿态,压迫得她无处可逃,前后都避不开。 他的脸在她瞳孔中放大,卫荧惑灼热的呼吸不断靠近。 陆清凰胸腔里的心脏快要跳出来,紧张感贯穿全身,她屏住呼吸,差点就要溺在他充满诱惑的眼神里。 咬了下舌尖,才恢复些许理智,她侧过脸,脸颊已经染上一抹绯红。 “卫荧惑,你想干什么?!”她的声音带着羞赧。 卫荧惑也解释不清自己想要干什么,只是看着那抹柔软,就想吻上去。 他深吸一口气,头往后一仰,鼻尖她的幽香淡去,他这才控制住自己后退一步,放她自由。 手克制的背在身后,握紧成拳。 那么冷傲矜贵的一个人,耳尖却有些泛红。 他推开后,陆清凰手放在胸口处,心脏砰砰的跳动让她有些意乱神迷。 卫荧惑深邃的眼眸恢复几分清明,他握拳咳嗽了一声,缓解尴尬,“圣旨你可有接?” 说到这里,陆清凰可就不迷糊了。 她睨了卫荧惑一眼,“圣上亲赐,我怎敢不接。” 说着突然有些气闷,“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嫁你了卫荧惑?” 卫荧惑挑眉,俯身靠近,嘴角勾起添了一分邪气,“坊间的传言早已经盛嚣尘上,我的清白被诬可都是因为你,清凰难道不想负责?而且,你那日以血起誓,你的这条命都给我,那你嫁给我又有何不可?而且你难道不为那臭小子想想,还是你想替他另找一个爹?” 卫荧惑微眯着眼看着她,看得陆清凰都有些心虚,就连他叫自己叫得那么亲昵,都没有注意到。 “才,才没有,我只是觉得你应该先告诉我一声,让我有心理准备。” 他靠的陆清凰极近,眉眼近在咫尺,目光不由自主落在她的红唇上,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最终还是勉强抵住心里的痒意,做出正经模样撇来脸,来到窗边吹风。 陆清凰在他背后忍不住深深吐出一口气,她刚刚差点被扰乱心神。 这人莫不是男狐狸不成? 卫荧惑捏着手,“不管你愿是不愿,那圣旨已下,已由不得你我。” 他有时候真恨自己嘴硬,他明明不是那个意思,但说出来就是怪怪的。 索性他也不解释了,反正她陆清凰从今日起就是他的未婚妻。 陆清凰却没有因此而误会生气,那旨意是在三堂会审前请的,他显然已经做好准备,若是堂上失败,便用这场婚约保下她和陆家。 至于,他用什么来交换皇上答应赐婚,陆清凰不知道。 或许是一个极大的代价。 ------------ 第一百一十九章 挺好,有人跟着 卫荧惑同陆家小姐定亲的消息,一夜之间就传遍整个京都。 但大家都不太惊讶,实在是因为之前卫荧惑太过高调。 反而京都中的权贵世家们则开始观望起来,先是皇后母家获罪,太子失势,接着又是丞相失德疑似干涉皇权,接下来又检举揭发陆将军失败,接连两次已经让他失了圣心。 这朝中仅仅只剩下卫荧惑这个九千岁权利在握,现在又和陆家这个掌握军权的人结了姻亲。 接下来怕不是要权倾朝野了。 这些因权力而聚在一起的墙头草们,有些意动。 九千岁嗜杀成性,不好巴结,便把视线盯上了将军府。 所以接下来的几天,将军府倒是门庭若市,时不时就有同僚来拜会,每天拜帖不断,就连陆母也有很多夫人时不时邀她。 这日,阿蛮又苦着脸拿了一堆请帖和拜帖过来。 “小姐,吏部侍郎家小姐邀您赴宴,张小姐邀您去诗会,王小姐……” 陆清凰光听着就头疼。 “都帮我推了。” 今日她准备去千岁府,接上小家伙去杨府见雪儿。 还欠了两个小家伙的见面。 既然已经是未婚夫妻,陆清凰终于不用再做伪装出门,还有些不习惯。 马车来到千岁府门口,她刚下马车,如意就像个小炮弹一样冲到自己怀里。 撞得她有些没站稳踉跄后退了几步。 “卫如意——” 身后卫荧惑的声音拖得很长,带着浓浓的危险气息。 卫如意听到声音,缩了缩脖子,也知道自己做错了事,退出陆清凰的怀抱,小心翼翼拉着她的袖子道歉,“娘亲对不起,意儿不是有心的。” 陆清凰揉了揉小如意软乎乎的小脸,“没关系,意儿是太想娘亲了是不是?” 说完还不忘睨了站在旁边抱臂的男人一眼。 接到如意,她将小家伙抱上马车,准备和卫荧惑告别。 却不想卫荧惑却抬腿一起跟了上来,陆清凰和他面对面坐着,大眼对小眼。 卫荧惑装作不经意的看向车窗外,“闲来无事,顺路一起。” 他这话陆清凰是一个字都不相信。 还真是嘴硬又别扭。 一路上就只听到小如意在耳边叽叽喳喳的说着,大部分是在吐槽卫荧惑。 卫荧惑揉着眉心,碍于陆清凰在,只是低低说了声聒噪。 然而只收到卫如意的一个鬼脸。 陆清凰在旁边笑盈盈的看着,觉得就这样也挺好的。 只是他们没有发现,马车后面已经有人跟上。 到了杨先生府邸,卫荧惑倒是很自觉将小如意单手抱着下马车。 随即又站在车边伸手将陆清凰扶了下来。 搭着他的手,陆清凰心跳像是触电般加速跳动了几下。 好在管家过来,她忙将手收回。 如意被亲爹抱着,还有些不乐意,嘟囔着要娘亲牵手,被卫荧惑无情的拒绝了。 一路上恹恹的被抱着,像块被晒干的菜干。 直到见到雪儿,这才恢复了精神,两个小团子凑到一起不知道在说什么小话。 两个小家伙被赶到院子外面玩耍,陆清凰看着雪儿脸色上笑容依旧明媚灿烂,这才彻底放心。 杨先生和杨夫人看着跟在她身边的卫荧惑,则是有些拘谨。 那可是传说里手黑心辣的九千岁,没想到居然成了陆小姐的未婚夫。 还真是让人猝不及防。 或许是因为有外人在,卫荧惑恢复了冷脸,看着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看出杨家夫妇似乎是怕他,陆清凰用手肘戳了戳他,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别吓到人家。” 卫荧惑:“……” 他嘴角扯动几下,似乎想露出个无害的表情,但显然是失败了。 见他们这般互动,杨家夫妇心底的顾虑反倒是消失了。 今日前来,不光是为了让两个小家伙见面,陆清凰还有个请求。 “杨先生,我知道这个请求有些冒昧,可否请先生入京都?” 因为现在意儿的能光明正大的生活在她的身边,若是再送到杨先生这里读书,见面就很不方便,所以陆清凰想请他们入京都教如意。 见杨先生似乎有些犹豫,陆清凰连忙继续补充,“先生不必为住所担心,我在京都已经安排了一处宅院,先生若是答应,地契我立马便给先生送来。意儿很喜欢先生,我也实在是没有办法,这才来请求杨先生。” 陆清凰就是这么壕,要知道京都可是寸土寸金的地方,随手送出一个宅子,那不可不谓之看重。 “陆小姐说这话就是见外了,我们一家人都承蒙你的恩情,小姐开口,杨某自不会拒绝,不过我还是想问问雪儿和夫人的意见。” 杨夫人和雪儿想也没想当然是同意,在这外面住着虽然清净,但也不太方便,雪儿也正是喜欢热闹的年纪,跟着他们在这城外冷冷清清也不是个事。 了却一桩心事,陆清凰紧绷的肩膀总算是松了松。 一直做背景板没出声的卫荧惑,也松开了手,放弃了派人将人绑进城的危险想法。 杨先生答应她看好日子就搬家,既如此陆清凰也不再打扰,带着卫如意和杨家人告别。 卫荧惑将陆清凰扶上马车,视线骤然锐利的落到侧后方的某一处。 很快收回视线,像是什么都没发现,上了马车。 “有人跟着。” 陆清凰闻言皱眉。 难道是虞相的人? 就在她心中惴惴的时候,卫荧惑放下车帘,坐到她的前面。 “这么拙劣的跟踪手法,不是那个老狐狸的人。” 陆清凰这么一想也是,只是实在有些好奇后面跟着的是谁,“这些人又想做什么?” “继续看下去不就知道了。”卫荧惑眼睫轻颤,遮掩住眼底淡淡的愉悦,“今日不妨多逛逛,那跟在后面的老鼠总会露出行藏。” 陆清凰有些疑惑,按照他的性格,不应该带人直接上前围剿吗? 什么时候这么迂回了? 索性她没再细想下去,不过人小鬼大的如意却是知道爹爹的诡计。 他凑到陆清凰耳边小声道,“爹爹是想和娘亲多待一会儿,娘亲别被他骗了。” 说到一半就被卫荧惑提溜住脖颈衣服,手动噤声。 现在天还早,于是便准备在周围逛逛。 身后的人还没放弃,继续跟着。 正巧赶上城外一处举办庙会。 虽比不上城内的庙会,但任就是热闹非凡,游人如织,马车实在是不好前进,三人便从马车上下来。 因为人太多,卫荧惑像之前那般,轻易的将卫如意单臂抱着,他本身就高大,被抱在怀里的如意视野倒是极好。 陆清凰没注意身旁拉货的板车,差点被撞上,却被卫荧惑眼疾手快,大手握上她纤细的腰肢顺势往他怀里一带。 下一瞬,她就落入了一个宽厚结实的怀抱,鼻尖萦绕着是熟悉的木本香。 陆清凰脸贴因为力道紧贴着他,感受到他有力的心跳声。 她的脸刷的一下染上绯红,被烫到般要从她怀里挣脱,结果却被他按住头。 “别动,有人看着。” 陆清凰瞬间身体僵住,乖乖的听话没有乱动。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闷闷的声音响起。 “好了吗?” ------------ 第一百一十二章 魔怔,终究会死 庙会两旁摆满了摊位,摊贩们十分卖力的吆喝。 然而此时陆清凰像是什么都听不到一般,只听到自己胸腔里鼓胀的心跳。 因为被拥在怀里,陆清凰没能看到他眼中的情绪变浓,说不出的愉悦。 “还在看着。”他压根就没看,只是随口应道。 实在是觉得这样怪异,陆清凰推了推,想要往后看,却被卫荧惑拦着腰肢往庙会里面走。 陆清凰有些疑惑,“一定要这么走吗?” 卫荧惑一本正经的点头,“都知道你现在是我未婚妻,可不要露馅儿,要表现得恩爱一些。” 就这样她被哄着一家三口开始逛起庙会来。 在捏面人的摊位面前停下,如意看得眼睛瞪溜圆,嘴巴大张着。 卫荧惑挑眉让那师傅捏了个一家三口的面人出来。 陆清凰却先他一步将那属于他的那个面人拿到手上,卫荧惑眼神一闪,将按照陆清凰捏的那个面人拿在手里。 两人眼神对视,又种情愫在两人之间蔓延生长。 完全没注意身后的人还有没有继续跟着。 小如意拿着自己的面人,看看娘亲,又看看母亲。 爹爹和娘亲谈情说爱,又不带上他。 突然,他打了个激灵,总感觉有种似曾相识的的目光在暗处静静打量他。 当如意看过去,却只看到人潮拥挤。 躲在暗处跟了许久的虞清婉,看着那幸福的一家三口,嫉妒得都要呕血。 手指紧紧抠在身前的树上,摩擦出血。 她重生费尽心思,结果都是这个死小孩坏了他的好事。 为什么?! 他为什么会出现?! 所以她的重生就是老天开的一个玩笑,从始至终所有人依旧都爱她陆清凰。 真的好不甘心! 虞清婉硬生生在树干上抓出一道印记。 怕跟丢了,她咬咬牙最终还是跟了上去。 逛到一半,卫如意的拍了拍卫荧惑的肩膀,低声和他说了一句,便被他放了下来。 “意儿,小心些。”陆清凰道。 本来想陪他一起的,但意儿害羞就作罢。 卫如意乖乖点头,噔噔噔的往旁边的茅厕跑去。 等如意出来,乖乖的洗干净手去找爹爹娘亲,却只见藏在暗处的虞清婉跑到他面前,激动的握着他的胳膊摇晃,形态疯癫,仿若入了魔。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你不应该存在的!” 卫如意脑袋瞬间像是被击中了,呆愣了好一会儿,看着她张口想要说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小小年纪的他再假装成熟也会感到害怕,想要挣扎开,却力气太小挣脱不了。 然而虞清婉已经魔怔,任还在喋喋不休的说着。 “我失败了,是不是你搞的鬼?我们都是不该有的存在,你想改变她的命运?真的太天真了,我重来一次努力这么久,结果还不是挡不住命运,你以为你是独特的就能改变吗?最后我们都会失败的!” 这句话彻底让卫如意惊恐发作,他眼睛红红的,“你走开,我一定会救娘亲的,不管多少次,我一定会成功!” 这边陆清凰久久没见到意儿回来,焦急的模样让卫荧惑心里有些发酸。 “就这么担心那臭小鬼?” 陆清凰无奈,“意儿也是你的孩子,怎么连他的醋都吃。” 像是应激了,卫荧惑挺直脊背,“哼,我怎么会吃醋。” “好好好,是我多想。”陆清凰有些想笑。 直到听到卫如意的声音。 有些不对劲。 两人对视一眼,立马向着声音方向去。 就看到虞清婉神情激动的对着卫如意说着什么。 如意的状态也很不好,一直憋着。 陆清凰不能忍,上前拉开她,像母鸡护崽一样将如意护在身后。 一巴掌打在虞清婉的脸上。 “清醒没有?”声音冷得像冰霜。 虞清婉的眼神终于恢复了一丝清明,眼底的猩红褪去,见到陆清凰眼底闪过一丝害怕,就想转身逃跑,结果却被卫荧惑无情的一脚踹倒回去。 “今天一直是你在跟踪我们。” 卫荧惑说的很确定,毕竟这般拙劣的也找不到其他人。 虞清婉满脸狼狈,见是咬着下唇一副我见犹怜讨好的模样。 换做别人估计会不忍心,然而对象是卫荧惑就是白费力气。 陆清凰冷嗤一声,眼神变得冷厉,加重了语气,“你到底对意儿说了什么?!” 虞清婉则是身子颤了颤,却咬着牙低头没有说话。 显然一副咬死也不说的态度。 “你根本没见过意儿,你找他到底要做什么?还是你身上有什么秘密?”陆清凰眼神紧紧盯着她的脸,不肯放过一丝表情。 终于在她脸上看到了一丝波动。 陆清凰像是抓到了一瞬灵光,想要继续追问,却感觉到身后的小团子拉了拉她衣服。 “娘亲,别问了,意儿想回家。”小家伙的声音低沉,没了往日活力。 陆清凰压了压心里的怒气,最终还是答应了小家伙的请求。 卫荧惑抱起如意,陆清凰深深的看了眼不知道在想什么的虞清婉,“以后别出现在如意身边,否则我不会放过你。” 她的声音让虞清婉打了个寒颤,看着一家三口离开的背影,她不知道想哭还是想笑。 “改变不了的命运,陆清凰你终究会死的。” “会死的……” 虞清婉嘴里低低的絮叨着。 陆清凰似有所感再回头,那个位置早已经没了人。 回到马车上,陆清凰将如意搂在怀里,安抚的拍着小家伙的后背。 如意憋了很久,被娘亲拥在怀里安抚,这才压抑不住,哇哇的哭了起来。 现在的他才真像个小孩子一般,肆无顾忌的哭着,仿佛要把累积几个世界的悲伤难过委屈都哭出来。 陆清凰眼睛也红了,她仰起头,压下泪意。 卫荧惑则一直以保护的姿态护着他们。 一路哭到将军府门口,如意早已经哭累,睡着了。 卫荧惑想替她接过,却被陆清凰摇头拒绝。 她压低声音,“别吵醒他。” 目送着陆清凰抱着如意进了府,卫荧惑这才离去。 只是回到千岁府,第一时间叫来手下,冷冰冰的吩咐。 “查查虞清婉。” ------------ 第一百二十一章 被废,一路顺风 只从那天如意就有些闷闷不乐的,陆清凰几次想和他聊聊都被如意给避开了。 陆清凰也不知道该拿如意怎么办,索性也不再逼他。 哪天意儿若是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的。 陆清凰身边安稳了一些,这才继续将元娘找回来,接着学武,顺便也教教如意体术。 总算是让小家伙高兴了几分。 然而京都并不平静,暗潮汹涌下突然就发生了一件足以震动整个大夏朝的事。 太子被废了。 其实朝中众人对于太子废立已经有所准备,但从没想过会这么突然。 因为大夏朝堂刚经历权力洗牌,正是不稳的时候,前两日皇上还罚了丞相,今日就废了太子。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圣上估计是老糊涂了,这样毫无章法,恐会引发祸端。 而废太子的原因只是因为太子和陛下吵了一架,原因究竟为何,谁也不知道。 只听说是为了个女子。 具体的,这天家秘事,谁又敢去打听。 至于废了太子,下一任太子人选,皇上却并没有做出任何指示。 皇宫内。 皇后一巴掌重重的扇在卫明瑾的脸上,留下清晰的红痕,显然是没有留一点力道。 “你这个逆子!你知道我为了保住你这太子之位,废了多少心血和精力,你却一句话就给我毁了,我真恨当初为什么生了你这么个没出息的家伙!” 卫明瑾垂着头默然的听着,任由母亲不断的恶毒咒骂厮打,不还手也不顶嘴。 皇后最终还是累了,瘫坐在地上,宛若破旧老朽的木偶,被这皇宫吸尽最后一点生气。 卫明瑾颓然的走出宫殿,看着周围高高的宫墙,只觉心里压着一口气。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疯了,会在父皇面前说那样大逆不道的话,彻底让母后失望。 然而还有最后一道枷锁。 卫明瑾深吸一口气,朝着宫外走去。 策马来到虞府,叫来虞清婉,当堂直接将定亲信物奉还,“我已经不是太子了,我要同你退婚!” 虞清婉愣住了,抬头一脸不可置信的看向卫明瑾,“为什么?” 她只觉得喉头发紧,心里又气又恼。 卫明瑾将信物塞到她掌心,“你我之间没有真情,又何必追问为什么。” 虞清婉只觉得可笑,上一世他也是这般,明明两人都成婚,却还是一心想着那得不到的人,到最后也在说她和他之间没有感情。 “果然,不管再重来一次,你都这般懦弱又虚伪,怪不得陆清凰看不上你。”虞清婉冷笑着讽刺。 她拿出腰间挂着的另一半玉佩,和他退回的另一半放在一起,虽严丝合缝但终究合不到一起,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径直将那玉佩摔在地上。 如同两人的婚约破碎。 而虞清婉的话也刺痛了卫明瑾,他仓皇离开了虞府。 失魂落魄的走到将军府门外。 正好看到陆清凰牵着卫如意的小手出府,她弯起漂亮的双眸,本就昳丽的五官愈发柔和明艳起来,整个人像是在发光。 那是卫明瑾在虞府时从未看到过的她。 在虞府时,她总是那般的端庄得体,温婉娴静,虽是亲近自己,但他却总觉得隔着些什么,让他看不真切,但卫明瑾也从来没想过要主动去了解她的心。 终究还是错过了。 他远远的站在那里看着,最后还是没有上前。 卫明瑾想到那日在父皇面前,他生气父皇为何要将清凰赐婚给卫荧惑,他怒气冲冲的向父皇请求收回成命,因为他心里想娶的人是陆清凰。 这便狠狠的惹恼了父皇,最后当场下旨废除他的太子之位。 当时的卫明瑾却感到一阵轻松。 或许他在内心深处就期待着这个时刻,为了报复控制了自己一生的母亲,以及只爱作为太子的未婚妻虞清婉,以及当初摇摆不定的自己。 虽然自己爱着清凰,但最后还是利用了她一次,摆脱那个名叫太子的枷锁。 卫明瑾落寞的身影消失在街道尽头。 陆清凰看着他的身影,松了口气,她一出府门就注意到了那抹视线。 生怕他会再上来纠缠不清,好在卫明瑾有些脸色,并没有过来打扰她的心情。 在见过陆清凰后,当天废太子卫明瑾便请旨前往乾州封地。 皇上应允了。 至于皇后,在废太子当天心已经死了,封上宫门不再见客,就连卫明瑾也不见。 最后卫明瑾只是在殿门前磕了几个头。 后面卫明瑾的消息,还是卫荧惑告诉她的。 陆清凰稍微有些触动,但也只是那么一点,卫荧惑却盯着她,想看她到底还对那前未婚夫有没有情。 看得陆清凰都有些无奈,早在重生预知梦的那一天,她就已经对卫明瑾没了感情。 然而卫荧惑还想试探,她懒得解释,就看着他阴沉着脸但还是寸步不离跟在自己身后。 最近几日,因为南方水灾肆虐,城门口多了些流民。 朝廷上下却都在关心废太子后,重立太子的事。 大家都开始在暗中站队,灾民也没人管。 陆家不关心谁是下一个太子,更关心城外的灾民能不能吃饱饭。 于是便在城外建了一个粥棚。 陆清凰也偷偷投入了不少人力物力和财力,生怕她这亲爹会把自己的家底都掏空。 这日,陆夫人带着她和小如意一起在城外给灾民施粥。 当然卫荧惑这家伙也厚脸皮的跟了过来。 正好遇到了离开京都准备前往封地的卫明瑾。 卫明瑾这几日消瘦了许多,但人却精神了许多。 他走到陆清凰面前,脸上的表情很是复杂,“看你过得好我就放心了。” 说完看向她身后防贼一般看着他的一大一小。 心里有些怅然若失,又替她高兴。 “你看起来也好多了,像个人了。” 卫明瑾噗嗤一笑,“我只适合当个闲散王爷,以前是你们太高看我了,我也看不清自己,我从来都不适合也不喜欢当太子。” “你能想明白就好,也不枉费我小时候救你一命。” “这次见面应该便是最后一次了,不打算说点什么话送送我?” 陆清凰看着他像是卸下了重枷,一派轻松,就知道他应该是想通了许多,便粲然笑着同他道别。 “一路顺风。” ------------ 第一百二十二章 顺毛,就这么哄 遥望着卫景珩的队伍越走越远,陆清凰收回视线转身,差点就撞上身后的卫荧惑。 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站在自己身后的。 吓了她一跳,拍着惊吓狂跳的心脏,“你干嘛?” 卫荧惑却只是幽怨的看了她一眼便走开,任就保持着他那副冷傲的模样,似乎想让她猜。 陆清凰表示莫名其妙。 直到陆母过来提醒她,“傻丫头,他这是吃醋了,要你哄他呢。” 听完陆清凰扯了扯嘴角。 “娘亲是过来人,男的都这样,你爹以前也是,哄一下就服服帖帖的。” “我们并不是娘亲想的那样,我们……”陆清凰急着想要解释,但却不知道该怎么描述。 反而陆母一副过来人的模样笑着打趣她,“囡囡,你难道也还没发现自己心动?你是个敢爱敢恨的好孩子,要正视自己的心。” 陆母笑着指了指心脏的位置,然后便走向了旁边的粥棚。 陆清凰的视线不由自主落在不远处,一身低气压的男人身上。 这样看着确实挺像急需顺毛的猫科动物,别扭的等着人摸摸。 她的视线被他吸引,陆清凰认真感受着,似乎他的每一个细微动作表情,都能让她心跳加速。 陆清凰摸了摸自己的心脏,这原来就是心动的证明吗? 被她好多次都给忽视掉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陆母的话,她走到卫荧惑身前。 两人的身高差距实在太大,她需要仰头才能看到他的眼睛,陆清凰似乎鼓起勇气,一把扯过卫荧惑的衣领,让他低头。 抬手轻轻顺了顺他的头顶,“还在生气吗?” 卫荧惑看着她笑成弯月的双眸,里面似乎洒满了细碎的星光,什么怨念也没有了,心里升起一丝愉悦。 她哄自己了。 但嘴上还是十分嫌弃,“就这么哄?” 陆清凰眼中是他放大的俊脸,她脱口而出,“卫荧惑,你喜欢我吗?我觉得我应该是喜欢上你了。” 卫荧惑被这突然的直球给击中,体验了一番猝不及防的幸福被砸了一脸,他心跳漏了一拍,再也无法控制内心因为这句话而疯长的情愫。 “喜欢。”他不再维持一贯的冷漠,心里的冰川被那抹春风融化,卫荧惑的眼神有了变化,不再冷厉而是被炽热所替代。 陆清凰闻言,莞尔一笑,将碎发挽到耳后,抬头吻上了他的唇。 小如意见到这一幕,立马捂上自己眼睛。 爹爹娘亲羞羞。 至那日之后,两人的关系更近了几分。 当晚,陆清凰又做了梦。 她还是以旁观的视角,看着自己和卫荧惑相恋的日子,两人一起游湖,一起骑马,卫荧惑教她防身术。 他们一起看星星看月亮,聊过去聊未来。 确实是很甜蜜,这样幸福的日子似乎格外让人沉溺。 陆清凰再一次从梦中醒来,她依稀记得,梦中的卫荧惑送了她一根亲自雕刻的玉兰发簪,似乎和自己头上那根一模一样。 她将那发簪取下细细查看,居然还真是。 当时她还以为是如意给自己买的,没想到居然是他特意混在里面。 陆清凰心里涌上一抹怪异的感觉,梦中的一些细节,似乎在她这一世已经有了些许融合。 想到意儿穿越的那一世,她是死于非命的结果。 那么这一世她的命运又会是怎样呢? 虽然因为意儿的穿越和自己的重生,让这一世自己的人生和其他人的人生有了很大变化。 但她的死亡真的能够避开吗? 陆清凰握紧手里的簪子,眼睑低垂,心里总觉得惶恐不安。 或许再梦到后面的细节,找到真凶便能躲开这次劫难。 她叹了口气,乐观的想道。 又过了两日,陆清凰听闻,虞相因为和三皇子私下勾连被圣上以结党营私的罪名连下两级。 京都多的是看热闹的人,都在猜测这其中是谁在背后推波助澜。 自然卫荧惑便成了大家的怀疑对象。 陆清凰对此倒是不置可否。 反倒是对卫荧惑在朝中的现状有些担忧,看着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其实他早就被置于一个极其危险的境地,时刻都会有坠入深渊的风险。 皇上并不会像看到卫荧惑一家独大的场面,待利用卫荧惑打掉其他势力,便是持刀卸磨杀驴之时。 今日是杨先生搬入京都的日子,她之前特意让秦知微安排了人帮忙,今日特意过去送上一份乔迁之礼。 待她从杨府出来时,听说附近新开了一家不错的糕点铺子,想着大哥二哥都比较嗜甜。 便调转方向往另外一条街道走去。 闻着手里甜蜜诱人的香味,陆清凰脚步轻快的向着陆府走去。 却突然听到刚路过的暗巷有痛苦的闷哼声响起,本不打算多管闲事,走过去却鬼使神差的又退了回去。 陆清凰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是虞明瑾。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 只不过好像情况有些不对劲。 她悄摸摸的拐入巷子,隐藏好身形偷看。 却只见虞明瑾和几个穿着同样学子服饰的书生,正围着一个人欺负。 因为虞明瑾背对着她的方向,那人被挡住了,陆清凰并没有看到那个被欺负人的脸,只知道是一个同年岁的少年。 虞明瑾一脚将那人狠狠踹倒在地,脚踩在他脸上,将对方的脸狠狠的按在满是泥水的地上摩擦。 直到那少年发出痛苦的闷哼声才作罢,他厌恶的甩了甩拳头上沾到对方的血,嫌恶的唾了一口在脚下的少年脸上。 “臭小子,你看到了是吧?” 脚下的少年痛苦的蜷缩起身子,声音因为疼痛而有些沙哑,“我没有,当时我只是路过,什么都没看到,咳咳——” 陆清凰眼神一凝,只觉得那地上少年的声音很是耳熟,一时之间没有想起来。 就在她努力回想的时候,虞明瑾已经没了耐心,让跟随在身边的两个书生将人架起来。 像沙包一样狠狠一拳打在他肚子上。 “听说你有个姐姐是吧?” 少年听到他的话,立马挣扎起来,然而如何都奈何不了这么多人。 而陆清凰也终于想起少年是谁,是元娘的侄子元青! 就在陆明瑾还想挥下一拳的时候,却被突然被人踹了一脚后腿窝。 没设防的,虞明瑾直接朝着前面跪了下去。 “虞明瑾,你的能耐就是这么使的?” ------------ 第一百二十三章 欺负,私下交易 虞明瑾身躯一震,接下来直接被羞恼的情绪所掌控,脸涨得青红。 每次陆清凰都让他陷入狼狈的地步,在外人面前也一点都不给他留尊严。 虞明瑾看着周围同伴的眼神,就觉得他们是在嘲笑他。 他怒火中烧,要让陆清凰好看。 “陆清凰,别以为我不打女人!” 他叫嚣着挣脱开陆清凰,举着拳头就朝着陆清凰的面门重重锤下。 陆清凰早有防备,她可是一日都没歇息过的练习武艺,而虞明瑾,在她这小女子手下吃了亏,居然都没精进自身学个一招两式。 任就是那个花架子。 她很轻松的就避开了他虚软无力的攻击,抓住虞明瑾的手腕反手一拧,再屈指往他肋下击打,痛得他腿软跌坐在地,不能再动弹。 虞明瑾龇牙咧嘴的朝着跟班叫嚷,“你们还看着做什么?!动手啊!” 那几个书生相互对视一眼,以包围的姿态想要一起上前,却被陆清凰拿出的匕首给吓到了。 都是审时度势之辈,平时围在虞明瑾身边捧着他,只是因为他的身份,现在真到了威胁自身安危的时候,他们跑的比兔子都快。 陆清凰见那些跟班做鸟兽散,也不追,反而冷笑着将虞明瑾丢在一边,“虞明瑾,你做人可真是失败。” 虞明瑾靠在身后的墙上,痛苦的呛咳一声,“你为什么总是和我作对?!” “你之前怂恿五公主对我下手,我没找你算账,你就该谢天谢地,枉你念了这么些年的圣贤书,结果却在暗地里仗着人多势众欺负人,你做了恶事我就是看不惯怎么样?” 说完看向旁边还没缓过劲来的元青,“你没事吧?” 元青只觉得羞愧,每次见陆小姐自己都是这般狼狈,他胡乱抹了把脸上的泥水,声音小得像蚊呐,“没事,我没事。” 陆清凰见他只是些皮外伤,稍微松了口气,“能走吗?” 元青踉跄的起身,虽然有些一瘸一拐,但好在没什么大问题。 见状便带人往暗巷外走去。 “清凰!陆清凰!你别走!”虞明瑾在她身后嘶吼着,然而奈何被打的地方实在太痛。 陆清凰却是一个眼神都懒得施舍给他,“虞明瑾,我看不起你。” 这句话的杀伤力太大。 虞明瑾听到眼睛都红了,他想要追,却不小心岔了气,撑着墙缓了好久。 他手锤在墙上,骨节处血肉模糊也像是感觉不到一般。 他一定要成功,到时候入朝为官拜相,他要爬到高位。 他虞明瑾一定要让她后悔今日的话! 这边出了巷子的两人,元青别扭的想要回家。 却被陆清凰拦住,将人带到了医馆。 “你这个样子回去,元娘看到了怕是要吓坏,你忍心让她为你担心?” 这句话让元青乖乖的坐在医馆椅子上,任由大夫上药。 在等待煎药的间隙,陆清凰有些好奇,他是怎么惹上虞明瑾的。 这么想也就这么问了。 元青被她的眼神盯得脸都快埋到胸口上,红着脸细细将情况告诉给了她。 那虞明瑾不知道什么原因,都快到了科考之日,却突然在上个月转入他们学院。 元青本和他没什么交集,虞明瑾这种天之骄子,身边自然不乏跟随者,他这种寒窗苦读的学生,自然没有资格,他也一直忙着准备下月的科考。 直到昨日,他去藏书阁还书的时候,恰巧不小心看到了虞明瑾正和一个男子躲在藏书阁角落,似乎在秘密交谈些什么,其中那男人还偷偷塞给了虞明瑾一样东西。 元青其实根本就没听到什么,只模模糊糊听到了几个词,什么张大人,绝对没问题,状元,放心之类的。 他也不是很在意,放好书就出去了。 然而不知道为何,今日虞明瑾在下学时在书院门口堵着他,将他带到了巷子里。 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他。 听完后陆清凰若有所失。 虞明瑾在如此关键时刻转换学院,除了被之前虞府名声扫地所累,大概率是做错了一些事,不好在国子监待着,所以才离开。 至于元青所看到的,陆清凰将那几个词串联起来,似乎想到了什么。 大概率不会有错了。 如果真是这般,虞明瑾还真是让她大开眼界了,一步步刷新她对无能虚伪的认知。 不过元青处境就有些风险,她思索了一番,“过不了几日便是会试,你既然招惹到他,便不要再去学院,这几日我安排你一个去处,好好待到会考之时,应该就没有什么问题。” 元青不想麻烦陆清凰,但却没办法拒绝,他惹不起虞家,即使现在的虞家已经日落西山。 在陆清凰准备离开医馆的时候,元青追了两步,终于鼓起勇气,“陆,陆小姐。” 陆清凰疑惑的看向他,不知道他还有什么事。 “听姑母说,您订婚了是吗?” 陆清凰没觉得他的问话冒犯,只是笑着对他点头。 元青见此眼神有些失落,但很快就被掩饰下去。 “是我冒昧了,不过还是祝女郎觅得良人永结同心。”结巴的说完,也知道自己这话说的古怪,一瘸一拐的回了医馆里。 她叹了口气,今日她和元青的交流其实有些冷淡,因为陆清凰知道,有些感情她不能回应,那便保持好距离,不可能的事就不要给对方希望。 只是,陆清凰看着空空如也的手,有些可惜,刚才忙着救人,买的点心掉到巷子里了。 她也不想再折回去,索性去老店,按照众人的口味各买了一份。 顺路到了秦知微的成衣铺,让她安排人查查虞明瑾,重点是国子监发生的事。 吩咐完将特意买了糕点给了她一份。 是秦知微最爱的栗子酥。 秦知微目送着她离去,捻起被油纸包着的一块栗子酥放到嘴里,细细咀嚼。 好甜。 笑意盛满眼底,她冷艳的眉眼像是被冬日绽放的寒梅。 陆清凰回到陆府,便看到阿蛮牵着小如意在门口等她。 有人在等着她回家,让陆清凰觉得无比幸福。 “娘亲,你给我带什么好吃的了,我好想闻到了我最爱的桃酥。” ------------ 第一百二十四章 会试,金榜题名 今日便是会试之日。 早在之前京都就汇集了各地州郡赴考的学子们,一大早天还未亮,贡院外已经挤满了人,摩肩接踵人声鼎沸。 随着铜锣声响起,大家都紧张的排好队,等着进入考场。 虞明瑾也在里面,今日事虞夫人特意送他来的,考篮里都准备好了这次会试需要的东西。 “明瑾,你可一定要争气啊,那贱人仗着自己儿子聪慧,一直都想压我们母子一头,哼,到时候你考个状元回来,光耀门楣,我看你爹还能说什么。”虞夫人越说越激动。 虞明瑾不耐烦的一把拿过考篮,理都没理虞夫人,就头也不回的进了考场。 “一个个的都不让我省心。”虞夫人对儿子的态度有些生气。 而这边元青是坐在元娘驾的驴车到的。 元娘拍了拍他肩膀,“别担心,就算考不上姑母也能养你,等你出来我就带你去醉香楼吃肘子。” 元青对姑母的鼓励有些哭笑不得。 不过排队在即,也就没再多说。 说来也巧,元青却在对面的队伍里看到虞明瑾。 对方也看到了他,但碍于这样的场合,只能递给他一个恶狠狠的眼神。 官兵仔细搜查了每个考生的篮子和身上,确认没有夹带这才放进去。 检查完毕后,虞明瑾进入贡院,找到自己的考舍。 看着今日的试题,他胸有成竹,一脸的志得意满。 这状元之位他势必拿下。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第一场考试下来,一份密卷就在酒肆茶楼中传开。 因为大夏取消了殿试,三场会试下来,名次最终揭晓。 夺得头筹之人让所有人都有些惊讶,居然会是虞明瑾。 虽说他有些才名,但似乎也没到状元的地步。 大家有些质疑,但这事已成定局,便也不好多说,只是私底下议论纷纷。 而最让人意外的还是元青,他也上了榜单,可惜就差一步就挤入前三,堪堪就是第四名。 元青有些失落,但元娘却很高兴。 “臭小子,考上了怎么还这幅表情,我明日定要把这好消息告诉陆小姐,她也一定会为你感到高兴的。” 听到姑母要和陆清凰说,他瞬间羞红脸僵硬在原地,“姑母,你别告诉陆小姐。” 这个成绩在陆小姐面前算不上什么,他闷着头往回冲。 然而一根筋的元娘哪里懂那些少年心事,只觉得是侄子考试考昏头了。 陆小姐可是他们家的救命恩人,这好消息当然要分享了。 而这边考上状元的虞明瑾,终于觉得自己能挺直腰背,头上一直压着他的乌云也散去。 真真是金榜题名春风得意。 虞夫人这一天心里实在焦虑,不安的在院子里来回走来走去,还被月娘阴阳怪气的嘲讽了几句,更是让她心里憋着一口气,上不来也下不去。 然而派出去的人久久没有回来,虞夫人心里凉了一大截。 却没想到这时报喜的上门了,下人连忙来请她。 喜得虞夫人那是个眉开眼笑,狠狠瞪了一眼凑热闹的月娘。 “贺喜老爷夫人,虞公子获得会试第一名,高中状元金榜题名。”身着红衣的报喜官差敲锣打鼓的持着金榜来报喜。 声音洪亮得周围凑热闹的街坊百姓都听到。 虞相已经不再是丞相,但任然是官,那官差也自然是恭顺又讨喜的说着漂亮话。 虞朗被降职以来,总算是遇到了一件高兴事,勉强算是认可了那个蠢儿子。 没想到他能有这么好的成绩,那日后官场上也能有一个帮手在,他虞家也自会有东山再起之时。 虞朗命人给那官差送上喜钱,而虞夫人早已经激动得泪流满面,又是骄傲又是自豪。 手都在颤抖。 虞明瑾这时也回了府,虞夫人带着他到后院去换上状元袍。 穿着红袍的虞明瑾回到府门前,满脸郑重的双手接过金榜,“学生虞明瑾,叩谢皇恩,定不忘圣上恩典。” 接下来就是打马巡街了,报喜官员替虞明披上红花绸布,队伍敲锣打鼓的朝着街上走去。 众人也都尽相跟随。 月娘冷冷的哼了一身,“原也不知道这状元尽是这么好考的,我家良哥以后定然也会是个状元。” 虞夫人瞪了她一眼,今天是大好日子,她才懒得和这狐狸精吵架,免得坏了儿子的好事,她现在也是状元的娘,以后说不准儿子就能给她挣个诰命,她到时候要笑着看月娘母子哭。 巡游中,街道两边都是看热闹的百姓,虞明瑾骑在马上,俯视着周围人,心已经不断膨胀,心里激动但还不忘维持仪态,他满眼高傲,想着若是陆清凰在现场,估计会后悔当初那么对他。 虞明瑾心里万般思绪略过,已经想着等会该怎么‘不经意’的从陆府门前打马而过。 他不知道的是,在旁边酒楼的包厢里,他心心念念想要打脸的陆清凰就坐在里面,身边还坐着卫荧惑和小如意。 她推开窗看着楼下巡游的队伍,眼中闪过一抹厌恶。 靠着那般低劣手段得来的状元之位,就看他坐不坐得稳了。 小如意见娘亲一直看着外面,噔噔的跑到陆清凰面前,拉着她往桌上去,“外面哪有意儿可爱,娘亲看我就好。”嘟着小嘴撒娇卖可爱。 陆清凰被如意给逗笑了,揉了揉他软乎乎的小脸蛋,“好,娘亲看你,看我们意儿怎么这么可爱。” 小如意被夸得用手捧着脸东倒西歪,跟醉了一样。 卫荧惑则是一脸嫌弃的看着小如意这不值钱的样子,天天就知道和他抢清凰,总有一天得想个法子才行,不能被儿子把媳妇给抢走了。 他给陆清凰倒了一杯茶,“你安排的人也该行动了。” 陆清凰和他对视一眼,两人神秘一笑。 就只见报喜的队伍还没走出街头,就突然被一群学子拦住了前面路。 神采奕奕享受这大家崇拜眼神的虞明瑾被打断有些恼火,皱了皱眉,这些人难道嫉妒他夺得状元之位,不服气吗? 那报喜官有些不高兴,上前要将这一群学子驱离,“别打扰虞状元巡游,否则将你们拿入大牢。” 然而用牢狱并没有恐吓到这群人,带头之人这是有备而来。 只听他高声道。 “什么状元爷,他虞明瑾得位不正!” ------------ 第一百二十五章 事发,大事不妙 众人一脸激愤,为首之人更是神态无比激动。 “他算什么状元,我等寒窗苦读数十载,居然输给了这种宵小之辈,哼,别以为你是虞家少爷就了不起,你能买通主考官得到试题,但你堵不住我们这悠悠之口!若朝廷不给我们一个公道,让这等膏粱子弟践踏我们寒门学子唯一的路,那这圣贤书我们不读也罢。” 说着就将手里的书朝着骑在马上的虞明瑾砸去,身后的学子也是,手里的书纷纷扬扬。 即使没什么杀伤力,落在虞明瑾身上却不比石头砸的疼。 他是心虚的,因为他们说的是事实。 但怎么会被发现? 难道是元青那小子告密?! 不可能,就算是以他的能力根本就找不到证据。 此时的虞明瑾慌忙的闪避这向自己砸过来的东西,周围的百姓交头接耳,似乎总算是明白了发生什么,都义愤填膺的斥骂,什么烂菜叶子小石子,全往他身上招呼。 连累着后面的榜眼探花也一起遭罪。 虞明瑾心里慌得不行,遮着脸不断躲避,一身光鲜亮丽的状元袍,此时已经粘上了污渍,还有几片烂菜叶怎么都扣不下来,牢牢挂在身上。 报喜官那里见过这种场景,好好的打马巡游,结果成了游街示众。 眼看激起民怨,报喜官只能盯着各种烂菜叶子烂鸡蛋,护送虞明瑾离开。 虞明瑾像是过街老鼠般逃也是的回到虞府。 此时的虞夫人还喜滋滋的准备摆酒设宴,没想到这还没过一会儿,就看到自家状元儿子狼狈逃回家中。 只见他神情恍惚,满眼惶恐。 这可把虞夫人给心疼坏了,谁敢这么对她的状元儿子。 “好好的,怎么这样就跑回来了?可是路上遇到了意外?” 生气的帮他将那身沾满污秽的外袍解下,换上干净衣服。 然而问他什么,虞明瑾都闭口不言,一副丢魂的模样。 虞朗见他这个表情,脸皱成一朵老菊,隐约预感到大事不妙。 就在他拧眉准备问清楚虞明瑾具体内情,却不想接到了宫中的旨意,皇帝召他立刻入宫。 他就知道大事不妙。 这蠢货到底给他惹了多大的麻烦?! 气得虞朗差点想把这蠢儿子给掐死,然而没给他留有时间,他只能匆匆换上官服前往皇宫。 不知道具体什么事,到时候只能见机行事了。 然而他刚出府,就看到一群人浩浩汤汤的往他虞府门口赶。 虞朗的马车还好已经驶出相府门口,不然真会被那群人包围。 他伸头往后望过去。 就看到那群人还真就堵在了相府门口。 虞朗恨恨的咬牙,然而管不了这么多了,先进宫再说。 虞府门房想要驱离人群,却被激动的众人推搡,两方差点打起来。 实在要挡不住了,门房连忙去禀告虞夫人。 虞夫人还在安抚儿子,听到门口有一群人闹事,皱眉一脸气恼。 “一群贱民,就是见不得我儿子考上状元,居然敢来我虞府闹事,我们再怎么说也是朝廷官员,去给我请京都府衙的人过来,让他们将这群暴民全都抓走。” 然而心虚的虞明瑾没想到那些人会追到这里,怕招来府衙的人反而将事情闹得更加不可收拾。 “不准去!不准去!” 他沙哑着嗓音让下人不准去。 虞夫人有些摸不着头脑,“儿子你这是怎么了?我们可不能怕了这群贱民。” 然而虞明瑾的精神在这事之后已经崩溃,他似乎听到围墙外传来的叫骂声。 “你这个懦夫!” “你这么无能怎么可能当上状元。” 他惊恐的捂住耳朵,不管不顾身后的烂摊子,也不管虞夫人担心的喊叫,捂着耳朵鹌鹑一样躲回了后院。 下人不知道该不该去,一时停在了原地。 虞夫人很是生气,这叫什么个事? 看着下人就来气,“还站在这里干什么?听少爷的别去,再找人将门堵住,不准让那些贱民进来,否则扒了你们的皮!” 全府家丁齐上阵,将人堵在了门口。 除了围堵虞府的一群人外,此时贡院门外和皇宫门外,也聚集了一群学子。 “十年寒窗无人问,想着有朝一日报效国家,然而如今,竟然出现如此不公之事,还请皇上为我们做主。” 众人齐齐跪在皇宫前,高声喊道。 几位处理事件的大臣满脑袋热汗,这可如何是好。 事情眼见有愈演愈烈的态势。 其中一名官员被另外两位大臣推出来,瞬间被被围住了,他只能擦着汗硬着头皮上,“大家莫要激动,要相信皇上和我们,只是这件事实在是事关重大,待朝中严查,若是真有此事,定会彻查到底绝不姑息,不管是谁的儿子都没用。” 而刚好赶着进宫的虞朗正好听到这句,气得差点背过气去。 他在马车里缓了几息才勉强恢复冷静,本想着靠此次虞明瑾状元之位做筹码或许能东山再起,结果反而连累到他。 看来该舍弃的时候就要舍弃。 这般想着,他眼中再次被冷漠填满。 进入殿内,一本奏本就砸在了虞朗的脸上。 他忙惶恐的跪在冰冷的大理石板上,“陛下——” “都是老臣教子无方,才让他惹下这滔天大祸来,都是老臣的罪过,要怎么罚老臣绝无异议,陛下千万不要气坏了龙体。”额头框框的砸在地板上,用力到磕破了皮。 殿中气氛冷硬又压抑。 皇帝高坐于龙椅上,面色阴沉的快要滴出水来,本就病去抽丝,现下更是气得咳嗽起来。 身边的公公连忙帮忙顺气。 “哼,现在才在朕的面前说什么教子无方,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儿子,居然目无法纪,他这么大胆,是不是因为有你这个爹在后面撑腰,所以才这般肆无忌惮?!” 虞朗里衣已经被冷汗浸透,直到再不弃车保帅,自己就要搭里面了。 于是更卑微的匍匐在地,“陛下,我知犬子之过罪不饶恕,我这就回去,亲自将那逆子送到大理寺,还希望陛下能让老臣弥补这个过错。” ------------ 第一百二十六章 买题,科考除名 皇位上的人冷笑一声,“你倒是个严父。” 只是话语里满是嘲讽。 皇帝叹息一声,“念在是他有错,朕便不罚你了,不过若是再出什么幺蛾子,你自己就给我辞官归乡吧。” 虞朗心脏狂跳,再一次叩首,“谢陛下宏恩,我定日日反省自身。” 皇帝也懒得看他演戏,挥手示意他退下。 虞朗这才拖着沉重的脚步退出殿中,直到出了殿外,他才感觉是活过来了。 出了皇宫他急忙赶回府,直接冲入后院,虞明瑾的房间紧闭,他也不管虞夫人在身边聒噪的倾诉门外围堵的人群,一脚就将房门踢开,将缩在角落逃避现实的虞明瑾拖了出来。 虞明瑾已经彻底陷入自己世界,对于父亲的举动没有半点反应。 反倒是虞夫人应激了,她尖叫着想要让老爷放手,“儿子现在状态不好,老爷你这是要带他去哪儿?!” 虞朗是发了狠,直接将虞夫人推开。 “他害的我差点被陛下罢官,难道还留着这个祸害继续害我不成。” 他叫来手下,像拖死狗一样将人拖走。 虞夫人还没从状元娘的美梦中回过味来,就看到儿子要被带走。 她哭喊着拖着虞朗的裤脚,“老爷你不能这么心狠,他可是你儿子,他今日才考上状元,你不能这么对他!” 却见他无情的拉开她的手。 “我不止这一个儿子,这个废物,算哪门子的状元,做了事连尾巴都扫不干净,还不如去大牢里带着,从今往后他不再是虞家人,你若是有意见,就和你儿子一起从我虞家滚出去。” 虞夫人脸色苍白,颓然的坐在地上。 被拖出去的虞明瑾听到外面的声音,总算是有了反应,他缩着脑袋捂着耳朵,嘴里喃喃,“别说了,都别说了,我是状元,我有真材实料!” 虞朗见此更是厌恶,为了平民怒,他并没有让下人将虞明瑾从后门带走,反而是带着人从大门出去。 门口堵着的人见到罪魁,立马沸腾起来,堵了上去。 虞朗见状,立马站在中间发声,“大家都听我说一句,此时我已知晓,这逆子罪大恶极,我作为父亲也深感心痛,我自然不会包庇,现在我便将人亲自押去大理寺,并且不会插手审理,也算是还大家一个公道。” 众人相互交头接耳,勉强接受了这个回复。 虞朗说完便押着虞明瑾去往大理寺方向去,众人也紧紧跟在身后,生怕虞朗途中做手脚换人。 直到被送往大理寺才作罢,虽然都心有不甘,但谁也不敢冲进去。 一同被关进大牢的还有这场考试的主考官。 当天直到深夜,大理寺依旧灯火通明,众多官员都被击中在一个房间,交叉审阅考卷,谁人都不敢有半点马虎,这场试题泄露案可是被全大夏学子关注着。 这场风波主要是一封带有答案的密卷流传出来,真就和状元的答案一模一样,要知道这密卷可是在考试前传出来的。 这其中的隐秘,自然就很清晰明了。 好在查验了所有考卷,除了虞明瑾的一份外,再无其他。 连夜提审案犯,那主考官哪里经得住审,没两下就全招了。 一大早,大理寺外便贴上了此案审查结果,证明确有其事。 虞明瑾的状元之位剥夺,从科考除名,也就是说他以后是告别官场了,就连做个小吏都没资格。 这次的状元便由榜眼替上,依次替补,正好元青这第四名更进一步,成了探花郎。 这天降之喜可把元娘给乐坏了,连着给死去的父母哥哥嫂子烧了好几日纸。 陆清凰也都收到了礼物。 没想到她的举动,就这样改变了元家的命运。 后来陆清凰了解到,虞明瑾被赶出虞府,时常靠着虞夫人偷偷接济过活,整日流连花街柳巷,醉生梦死间还给钱让小孩唤他状元郎君。 直到他的下场,陆清凰并没觉得可怜。 是他自己将一手好牌打得稀烂,失败了就只会埋怨别人,只是陆清凰没想到的是,虞朗居然这般冷漠,虞明瑾这个亲儿子都舍得放弃,一点都不顾念父子亲情。 陆清凰再一次感叹,幸好她离开了虞府,否则她的下场不会比虞明瑾好,只会更差。 到了夏季时节,天气已经有了些暑气,小如意去杨先生那里了,陆母便准备带着她去山中寺庙纳凉。 然而刚出府门就遇到了一个意外之人。 虞夫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等在门口,见她出来就从门口石狮子外跑出来。 一把揪住陆清凰的衣袖。 却被陆清凰一侧身避开,还顺便把陆母护在身后。 “清凰!是娘亲,怎么这般见外。”虞夫人有些尴尬,但还想套近乎。 然而陆清凰根本不接茬,她挽着陆母的手,后退一步,“这才是我娘亲,夫人您的女儿在虞府,不知道您尽然还这么喜欢乱认女儿。” 虞夫人脸色一白,想要走,但想到什么又硬生生停下。 “再怎么说我也是养育了你十七年,生恩难道还能比养恩重?你也不能这么忘恩负义吧?” 然而这次还没等陆清凰说话,陆母就站了出来,“你这人,别想胡乱攀咬我女儿,我家囡囡在你家受了这么多年苦头,还好意思在我面前提养恩,你不配。” 这战斗力实在让陆清凰惊讶,毕竟一直以来陆母都是很温和随性的人,就没看到她和谁红过脸,今天居然这般厉害。 虞夫人被说得脸色很是不好看,但依旧没有让开。 陆清凰见她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夫人今日到底找我所为何事?不会单纯就是来重续母女情的吧?” 被她锐利的目光扫过,虞夫人有些难堪,“我今日是想求你原谅的,你看你现在过得这般好,有陆家为你撑腰,还和九千岁那般地位的人有了婚约,我知道你对虞家有成见,但我以前也是为了你好。” 陆清凰不耐烦她这弯弯绕绕,“说重点,再不说我走了。” 见她真要走,虞夫人不敢再拖拉。 “这不是,你也知道明瑾他现在没个去处,被你爹……老爷他赶出来,流落街头,他当初对你那么好,小时候也总是护着你,你现在好过了,怎么也要拉吧他一下,所以我想让你把他接到陆府里,你亲自照顾。” ------------ 第一百二十七章 驸马,我看上他了 陆清凰都听笑了,这人的脸皮怎会如此之厚。 “夫人若是脑内有疾,还是去医馆看看吧。”她丢下一句话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这次她走得快,虞夫人没追上,气得她在后面跺脚。 陆母也很是气恼,若不是陆清凰拉着,她定要和那疯子大战三百回合。 也再一次让陆母替她感到心疼。 陆清凰轻轻靠在陆母肩头,闭着眼睛,“娘亲不气,现在不是有你在吗?我很幸福。” 两人怕回来再碰到虞夫人守着,索性就待到了傍晚时分。 好在回来虞夫人早已经离开。 陆清凰松了口气,然而门房见她们回来,连忙递上一份帖子。 说是宫内送来的。 一看居然是王贵妃邀请陆府青年男女参加四时花会,就在城外的皇庄内举行。 这是贵妃邀约,自然是推辞不了的。 陆家人对着那张邀约大眼对小眼,陆清凰倒是没什么感觉,反倒是打趣起大哥二哥来。 “这次贵妃邀约,恐怕京都的适婚男子都邀请了,为的自然是五公主的婚事,大哥二哥可要小心,别被五公主看上了,要被抓去做驸马的。” 陆家兄弟闻言只觉天塌了。 陆景瑜:“我才不去这什么宴会,我又不是物品,任由挑选,我要去营里练武,我不去。” 陆景初:“我也不想去。” “不去便是藐视皇家,哥哥不去也得去。”见他们实在抗拒,还是安抚道,“不过五公主不喜欢你们这类型的,而且她和我有仇,怎么也不会选你们,放一百个心好了。” 陆家双生子齐齐松了口气。 妹妹实在是调皮。 只是到了四时花会当天,陆清凰才知道自己那句话说早了。 京都郊外,皇庄。 虽然是盛夏,但院内却是百花争艳满园花香,因为是皇庄,自然比普通宅院都要美轮美奂,却又别有一股幽静雅致,完全感受不到暑热,听说院子四周都放了冰鉴。 也只有贵妃有这手笔,庄园内处处都是景致。 京都的少爷小姐们纷纷盛装出席,来往穿梭于这院内,王贵妃带着一袭红衣的五公主,来往于宾客之中。 陆景初和陆景瑜穿着一身极其普通低调的衣服就来了,陆景瑜甚至头发都还乱糟糟的的,满身臭汗刚从军营里出来的样子,和这院子里的少爷们格格不入。 不同于陆家兄弟的不修边幅,今日几乎所有的公子少爷都穿戴整齐是有特异打理过的。 有几人还穿着特别华丽,用陆景瑜的话来说,就是求偶的花孔雀。 园中也早已布置好茶点瓜果。 然而今日大家都是有备而来,心知肚明是要为五公主择良婿,自然不会吃东西,以免不雅的吃相被公主看到嫌弃。 这就便宜了两人,两兄弟躲在角落,愉快的吃着点心喝着茶,仿佛今日来就是当路人的。 没有对当驸马的欲望,只有看戏和对吃的热情。 陆清凰在他们身边喝着茶,眼看着五公主往自己这边走来。 陆清凰就有种不好的预感,看她表情可有些来者不善。 果然,就看到她直接坐到了陆清凰对面。 而她的两个蠢哥哥还在吃东西看她俩的戏。 是指望不上了。 “虞小姐。”五公主像是响起自己叫错了,该了口,“哦,该叫你陆小姐才是。” “如今虞家成了这幅样子,明瑾一无所有,陆小姐看到一定很高兴吧?” 陆清凰看着她,并未有所动作,只是端起茶杯喝茶,“虞家的事,我并不关心,至于高不高兴,说实话我确实挺痛快的,所以,五公主也想要为虞家报复我吗?” “你有那位撑腰,我怎么敢对你下手。”五公主冷笑着将杯子重重放在桌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这次明瑾的事也是你做的吧?我想不出还有谁会害他。” 陆清凰觉得好笑,“公主说笑了,那考题是虞明瑾自己买的,我可没有逼他走歪路。” “他都成那样了,你还笑得出来?!”五公主很生气。 陆清凰任就表情不变,“五公主若真是心疼,可以将虞明瑾招为驸马,也算成就了公主心中的爱情。“ 这话能把五公主活活气死。 是她不想吗? 是王贵妃不答应。 她根本没法做主。 五公主的表情变了又变很是精彩,“你很得意是吧,别以为你现在这样我就拿你没办法。” 陆清凰目光转冷,“我很好奇,从一开始我就没得罪过五公主你吧,为和你却对我这般大的敌意。” 五公主脸色闪过一抹古怪的神色,“我就是讨厌你,第一眼看到就讨厌,又如何?” 正在这时王贵妃走了过来,五公主立马止住了话头,脸上完全没有了刚才的咄咄逼人。 王贵妃因为九千岁的关系,对陆清凰的感觉很是复杂。 女儿几次因为她而受到九千岁的惩罚,然而又不得不对她笑脸相迎。 “看你们俩聊着这么投缘,我就放心了。” 陆清凰羽睫微颤,控制好表情,也不知道王贵妃是哪里看出她们聊的投缘的。 没见着五公主就差当场发飙打人了吗? 不过大家还是要维持表面客套,陆清凰笑着应是。 现在皇后已经不问后宫之事,权力便都落在了王贵妃手里,陆清凰自然也只能和她虚与委蛇。 五公主脸上闪过一丝厌烦,她想要让陆清凰再也笑不出来,但母妃不会答应的。 突然她将视线落在了正埋头吃着点心的兄弟两人身上,眼中闪过一抹复仇的快意。 “母妃。” 五公主突然开口,将两人的视线吸引过去。 陆清凰看到五公主对着自己露出一个恶作剧般满怀恶意的笑,她就知道,五公主要搞事了。 果然,就听到五公主接来的炸裂发言。 “母妃我想我找到如意郎君了。”五公主笑得一脸单纯。 王贵妃倒是有些惊喜,“哦,我儿看上谁家公子了,说说看,要是合适,今日我便向你父皇请旨赐婚。” 陆清凰看着五公主视线落到的地方,心里那不好的预感终于出现。 这就是她的报复吗?! “我看上他了。” 说着指向陆家兄弟。 ------------ 第一百二十八章 拒婚,已有心上人 五公主一心只想着要报复陆清凰,随手指了一下。 刚还在当背景板的两兄弟瞬间呆滞,陆景瑜连口中叼着的半口酥饼都掉到了地上。 见五公主的手指在自己面前,他屏住呼吸上半身未动,偷偷挪动脚步,往旁边站了站,避开了五公主手指范围。 五公主没嫌弃他,居然还被对方嫌弃了,但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便指向因为没路没法挪走的陆景初。 陆景初没想到自己只是走个过场,结果还遭受着无妄之灾,对逃过一劫幸灾乐祸的弟弟恨得牙痒痒。 陆景瑜受到哥哥的眼神攻击,只是摊手作自求多福状,谁叫他没做对未知,反正死道友不死贫道。 陆景初僵硬着脸,有些笑不出来,“公主是说我?” 五公主点头,“对,没错就是你。” 陆景初更是连假笑都装不出来了,“不知我有何德何能能被公主看上,我改。” “本公主瞧得上你是陆家的福分,怎么?你是觉得我一个公主都配不上你陆家?” 五公主抱着手臂,语气不善。 她当然不喜欢陆家兄弟,压根就没见过,又何谈什么喜欢,她心中至始至终都只有明瑾一人。 但她和明瑾已经没有未来,若是必须嫁,那她为何不嫁入陆家,都是陆清凰害得她无法和心上人在一起。 若是借此机会嫁入陆家,那她便成了陆清凰的大嫂。 到时她想怎么折腾报复她都是机会。 于是便有了这么荒唐的决定。 周围人也注意到这边的动静,都围了过来,听闻五公主看上了陆家大公子,很多人心里那个忿然。 只是当事人可没有一点被选中的喜悦,只觉得命苦又倒霉。 “陆家不敢,只是……”他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又怕惹恼皇家给陆府招祸。 就在这气氛尴尬紧张的时刻,陆清凰突然开口,吸引了众人视线。 “怕是要让五公主失望,其实我大哥早已有了心上人,两人在边疆战场中相遇,有过生死之交,便私定终身,想必公主殿下不会要拆散这对有情之人吧?毕竟感情也是讲究先来后到。” “听到倒是感人,可我怎么从未听说过?”五公主才不信陆清凰的话。 陆清凰没有被五公主的问话给难倒。 她将陆景初拉到自己身边,将他的手上宽大的袖袍捞起,并将他手臂举到众人面前。 有些姑娘害羞的别过头不敢看,当然大部分还是很好奇陆清凰究竟准备怎么证明的。 只见陆景初的手臂上有着一道长长的刀伤。 狰狞得贯穿了整条胳膊。 在场没几个在战场上待过,见此都有些害怕和肉疼。 只见陆清凰继续说道,“这便是我大哥为了救那姑娘留下的伤口,那姑娘在战场中迷失没找到,但我大哥已经情根深种,我们陆家也认可那姑娘是我们陆家的媳妇。我大哥会一直等她回来,想必公主不会逼婚吧?” 她的故事不急不缓,听的周围人很是感动,都是些豆蔻年华的少年少女。 哪个少年没想过会遇到一朵解语花,哪个少女又没想过能遇到一个情深不负的爱人。 “陆公子没想到这般有情有义,若是能让我遇到这般男子,就是和那小姐一般死在战场也值了。” “公主还是看看别家公子吧,强扭的瓜不甜。” “是啊,放过这对有情人吧。” 五公主听着周围人的发声,气得咬牙,她眼睛都快喷火了,但还不能发作。 “若我换二公子,陆小姐是不是也有一个感人至深的故事等着我。” 陆清凰笑得端庄典雅,“公主这又是何必呢,用自己的后半生来惩罚一个人。” 她这没头没脑的话估计也就只有五公主这个当事人才能听出来。 但这样反而让五公主更加难受。 然而还没等她说什么,王贵妃已经没耐心打断了这场闹剧。 “丽华,别任性,刚才都是玩笑。” 王贵妃是个聪明人,她是不会允许自己女儿嫁入陆家的。 因为她足够了解陛下,陆家现在看着风光无二,但只要他陆家掌握着兵权,皇上就不会停止猜忌。 上位者的猜忌往往对于家族来说就是剧毒,她可不想让女儿跟着陆家一起殉葬在权力斗争中。 陆清凰倒是很佩服王贵妃,至少作为母亲,她是真心在为五公主着想的。 只可惜五公主并不能体会王贵妃的用心。 直到王贵妃将五公主带走,陆家兄弟这才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差点就被抓驸马了,不过大哥,我怎么不知道你有这么个心爱之人?而且这伤不是你没注意被敌军砍伤的吗?” 陆景瑜这个单细胞生物,不解的挠挠脑袋,他们兄弟俩可是形影不离,怎么自己没见过他大哥和姑娘情定终生。 陆景初揉了揉发胀的额头,“我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心上人,不过还是谢谢小妹解围,若不是你,大哥今日就要出糗了。” 陆清凰终于没忍住笑了出来。 笨蛋陆景瑜也回过味来,“哦,原来都是妹妹胡诌的啊,我听着还怪感人的。” 兄妹三人相视一笑。 这宴会也并没有持续多久,怎么说王贵妃都是后宫妃嫔,无法在外面久呆。 只是陆家兄妹离开时,还是不意外的出了意外。 五公主走到他们面前。 陆家兄弟害怕的往后缩了缩,五公主气得瞪了两人一眼。 “放心,我不会来找你们当驸马,你们以为我真喜欢你呀。”说着看向陆清凰。 陆清凰会意,便让两兄弟先上马车,她们两人在车外私下谈话。 放肆跋扈了一辈子的五公主头一次露出挫败和怆然的神色。 “我母妃将我指给了李家二公子,呵!一个什么方面都比不上明瑾的男人,现在你 高兴了吧,我再也没办法和你作对了。” 五公主也不知道自己该生气还是要有其他情绪,她只是觉得很挫败,居然到最后这一步也只能和这个她恨的人说出心底的话。 因为只有陆清凰在刚才点醒她,不要为了别人赌上自己的人生。 五公主有时候有些好奇和后悔,若是当初自己和她好好相处,是不是就能和她成为朋友? 当陆清凰的朋友一定很好吧。 ------------ 第一百二十九章 机缘,她当定了 “我并不会觉得你可怜,因为我暂时还没大度到原谅你,毕竟之前你差点要了我的命,所以您找错人了,我并不是您能随意倾诉怨念的对象。”陆清凰只是冷淡的叙述着事实,眼中没有因为她掀起的半分波澜。 还真是无情。 五公主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可笑,再后悔也无济于事。 直到看到远处打马而来的卫荧惑,五公主看到他,就像看到天敌一般,害怕的往后退了一步。 “你怎么来了?”陆清凰没想到他会过来。 “顺路,过来看看有没有不长眼的人为难你。”说着冰冷如蛇的眼睛落在了五公主身上。 针对的就是她。 五公主很识趣的离开了,她可不敢想再一次得罪他,母妃估计真要抓狂。 看着对面两人,卫荧惑坐于马上,陆清凰立在马旁,倒还真是相配。 最终她叹了口气,回到了王贵妃身边。 人总算是走了,陆清凰松了口气。 卫荧惑朝着她伸手,她也不扭捏,直接将手放在他手掌上,被他一拉一扶间便上了马。 他坐在陆清凰身后,手里握着缰绳,自然而然就把她圈在了怀里。 耳旁的风声吹散些许炽热。 身后马车里的陆家兄弟,怨念的看着自己妹妹又被那臭小子给带走了。 想想就生气。 到第二日,便传出五公主同李尚书家二公子定下婚约的消息。 在街巷某处酒楼中,躺在花娘怀里醉成一摊烂泥的虞明瑾,听到这个消息,只是苦笑一声,再次灌下一大杯酒。 对于虞朗来说,失去一个儿子后,他还是想努力爬回原来的位置。 他实在是不甘心。 现在卫荧惑的权势极大,虽然朝中看似没人敢反对他,但暗中还是有那么一批人想要看他死。 所以他若是和卫荧惑的对手联手,那定然能借此机会再重回权力中心。 要知道他们这位陛下,只要他还有价值,那他便还有机会。 于是他将视线放在了曾经自己的下级,李尚书身上。 他家而儿子刚同五公主定亲,也正是圣眷正浓之时,虞朗敏锐察觉到,皇上想要提拔他上位和卫荧惑形成新的阵营。 所以他便几次拜访,曾经的丞相现在这般卑躬屈膝的拜访,倒是让李尚书很是自得,这般投诚倒是达到了目的,只是这样的联手还只是浮于表面。 虞朗渴求更深的联系,于是他便把主意打到了虞清婉的身上。 那李尚书家中有几个姨娘,但正妻去年刚刚得病故去,便还一直未娶。 虞朗便想出把虞清婉嫁给李尚书做正妻的主意。 反正她曾经是废太子的未婚妻,还被废太子给抛弃了,要想再次寻个好亲事是不可能,还不如拿她换些资源。 也算没把她白白认回来。 虞清婉这几日本就过得无比沮丧,浑浑噩噩待在闺房里没出来。 不想却在一日偷偷听到亲爹想要将她送给老男人的计划,躲在暗处的虞清婉,心里满是害怕和惶恐。 重生一次居然比上一世还要悲惨。 不行! 她不能坐以待毙! 什么正妻,她才不要陪着满身老人味的臭老头,她不甘心。 必须要逃脱虞府才行。 陆清凰可以做到的事,她也可以! 她努力回想着上一世究竟还有哪些能利用的点,现在的她已经被逼到绝境,不能再放过任何一点机会。 突然她脑中灵光一闪,好似想到了什么。 不会有错的。 这般想着她偷偷躲回了房间,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陆清凰这边倒是很悠闲。 去城南那边看了看哑婆她们,她顺路又去杨先生府上接意儿回家。 杨夫人还给了她一篮子院子里新摘的桃子。 陆清凰一手提着篮子,一手牵着小如意。 小如意脚步轻快,和陆清凰说着今日杨先生教他的。 陆清凰听着,有些小骄傲,杨先生今天和她说了,意儿太聪明了,很多都是一教就会,一点就通,根本不需要费心。 不过她突然感到身后,似乎隐约有人跟着。 陆清凰走了很久依旧能够感受到,一转头,看着身后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 好似是她多想了。 “娘亲,你在看什么呢?”小如意拉着娘亲,“我们去那边逛逛吧。” 说着指向回陆府的相反方向。 陆清凰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两人便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只是那边路上的人更少。 躲在柱子后面的虞清婉,跟做贼似的盯着前方的两人。 她若是没记错,应该就是今天才对。 上一世的今日,虞清凰在路上救了一个人,那人正是被追杀的北境国老王爷,那老王爷之前只是一闲散王爷,却不想北境国内发生政斗,北境国君被刺杀身亡,叛贼谋朝篡位将皇室之人斩杀殆尽,就只有这个老王爷因为外出游玩逃过一劫。 那篡位者派人追杀老王爷,老王爷受伤迫不得已装扮成乞丐,奄奄一息之际,正是虞清凰救了他,还送他回国,那老王爷也认了虞清凰当义女。 没想到那老王爷居然还联合剩余势力,将叛贼全部斩杀,成了新的北境国君。 在当上国君的第一时刻,便封了虞清凰这个义女为异姓公主,好不威风。 所以今日她必须跟紧了她,之前的机缘没有夺走就算了,这次必须成功。 这王爷的义女,北境国公主,她当定了。 这样她还怕什么虞家。 想着她便又偷偷的跟了上去。 只是这次却被陆清凰抓住了,这条道上的人少,有人跟踪,一下就能发现。 “你跟踪我?”陆清凰堵住她,声音眼神都冰冷到极点,“不是警告过你,若是再敢跟踪我,后果自负吗?” 虞清婉在她身上感受到了浓浓的压迫,从脚底板渗透到天灵盖的杀意。 她是真的会动手。 意识到这一点,虞清婉果断认怂,不敢正面交锋。 “妹妹说什么呢,我只是刚好路过而已,而且这路都是大家走的,难道上面写了名字,除你以外的人都是跟踪你的?” 陆清凰只是冷冷扫了她一眼,将如意护在身后。 “有本事你就继续跟着,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真的不怕死。” ------------ 第一百三十章 救人,要不要救 虞清婉吓得浑身激灵了一下,但她也只是喉头滚动了一下,还是硬生生压下恐惧。 一边硬着头皮不远不近的跟着,一边还要装作真是在逛街,时不时停下在摊位上买东西。 陆清凰没心思理那后面的无赖,她没做什么,自己还真不好对她下手。 她一直信奉的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但抵不住就是有人要犯贱。 对不起身后的狗皮膏药,陆清凰更关心如意的状态。 好在他那次过后,已经没再胡思乱想过。 这次对于虞清婉,也没上次情绪波动那般大了。 像是察觉到娘亲担忧的表情,小如意冲着她甜甜一笑,“娘亲,我没事的。” 陆清凰见状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直到快把这条街走完,虞清婉还锲而不舍的跟着她。 这倒是让陆清凰起了兴趣。 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怕不是简单的跟踪。 “虞小姐还打算跟着?”陆清凰戏谑的语气,看着身后满脸尴尬的虞清婉,“哦,是不是又顺路了?” 虞清婉白着一张脸没说话,手里抓着摊贩桌面上的扇子都快要戳破了,被摊贩防贼一样看着。 陆清凰带着如意继续逛街。 一路上给小家伙买了不少小玩意,哄得小如意嘴角都快要咧到耳根了。 突然,如意捏了捏娘亲的手心,指着街角一个阴暗的角落,“娘亲,我们救救那个爷爷吧,他看起来好可怜。” 陆清凰顺着他手指的视线看去,是一个衣着破烂满身是伤的老乞丐。 靠在墙角一动不动,看着像是随时快要断气了一般。 也确实可怜。 陆清凰朝着那老人走去,想着这还是意儿第一次开口,怎么也得救,到时候养养伤送到柳庄去,也算是给他一个活路。 “老人家,你还好吗。” 然而还没等陆清凰走近,一个人影就从旁边快速闪现在他们眼前。 先一步来到老人身边。 居然是虞清婉。 看着她一脸关心的对那乞丐嘘寒问暖,还将手里早就准备好的吃的喝的,喂给那老乞丐。 陆清凰下意识看了看天上的太阳,也没从西边出来啊。 她能有这么好心? 陆清凰了解虞清婉是个怎么样的人,虚荣,自私,贪婪。 就因为了解所以她知道,虞清婉一定另有目的,这样急功近利的模样,可不像是痛改前非。 虞清婉压下心头的狂喜,这次她终于抢到了属于陆清凰的机缘。 还一脸无辜的看向对方,“妹妹,他可是我先看到的,你有什么意见吗?” 陆清凰则是一脸看蠢货的眼神看着她,这救人有什么好抢的。 “不知道虞小姐什么时候居然这么善心大发,不妨这条街的乞丐都救助一下吧,我想不会有人和你抢的。“ 虞清婉才不想和她斗嘴,现在第一要务是是将这老王爷先从这里带走。 她就这般坚定的认为,眼前之人就是那北境国的老王爷。 花钱让周围的两个闲汉,帮忙将人抬走,她可不敢将人带回虞府,所以她今日特意在外花大价钱租了一个小院。 临走前她还用一种抢到便宜得意洋洋的眼神看她。 陆清凰看着她离开都还紧紧的护在那老乞丐身边,思索着用手指点了点下巴。 还真是古怪。 不过她还是拉着如意往陆府方向回去。 在即将到家的一小段路上,突然就变天了,原本还烈阳高挂的天,突然聚集起乌云,在头上翻涌,直到倾盆大雨哗啦一下倾泻而下,好在他们带了伞。 小如意紧紧贴着娘亲走,两人快步往陆府跑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她余光突然看到某处墙角的杂物堆后,有什么东西动了动。 陆清凰脚步停下,视线落在那个地方。 原来是一个人,看着像一个乞丐。 她只觉得这也太过巧合了,刚遇到一个乞丐,现在回来又遇到一个。 这个乞丐也是浑身脏污,都看不清脸长什么样,头发蓬乱的遮住了脸,浑身都是血,被雨水冲刷流出一道道血水。 要不要救他? 她上前探了探对方的脉搏,因为失血过多,已经很微弱了,必须要救治。 陆清凰心里想着,看那身上的伤势,显然是刀伤,普通人又怎么会遭遇这种程度的伤害,定然是有仇家的,若是带回去,或许会惹来祸事。 但真将人这般置之不理,他熬不过今晚就会死。 脑袋里有两个小人在打架,她看了一眼小如意。 却见小如意看着她并没有说什么。 最终她还是带着如意跑回了府。 如意有些惊讶,他往后瞧了瞧身后的人,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就在如意以为陆清凰不想救人的时候,却见他们回到陆府后。 将小如意安置好,便带着两个下人撑着伞一起往刚才那人的方向去了。 小如意见状总算是松了口气。 最终陆清凰还是将那重伤之人带回了陆府。 吩咐下人将那昏迷的乞丐一身收拾干净,上好药,还替他请了大夫。 忙活了完,天都已经黑了。 喘了口气的陆清凰,将小如意拉到自己身边。 “意儿难道就不想和娘亲解释解释?”她直直的看着小家伙的眼睛,仿佛从中看出了一丝小小的心虚。 小如意对着小手指,头低得像霜打的茄子,“娘亲想听什么解释?” 小家伙心思倒还挺深的,她点了下如意的小脑袋瓜,“比如今日街上你让我救的人,又比如……重生的虞清婉。” 见娘亲居然猜到了,小如意太过震惊,猛的一下抬起小脑袋瓜,眨巴着那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仿佛什么话都写在脸上。 陆清凰见着他萌萌的模样,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么明显,你当你娘亲是傻瓜吗?” 小如意见什么都瞒不住娘亲,像是个小大人一样的叹了口气,“娘亲才不是傻瓜,嘻嘻,我这么聪明都是继承娘亲的聪明才智。”如意表示他也很无奈,“我也是在那天才知道的,然而今天她一直跟着我们,我大概猜到了她想做什么,因为今天确实是很特殊的一天,她想要偷走娘亲的机会,所以我才特意给她指了个错误选项。” ------------ 第一百三十一章 义女,北境王爷 其实陆清凰对于虞清婉的感官一直都还很奇怪,她好像和自己上一世印象中的有些许不同,说不上来的古怪,虽然性格底色同样的虚伪贪婪且自私,但行为却有了很大改变。 变得有些刻意。 不过有些人即使重生又如何,脑子依旧是那个脑子。 不过陆清凰还有一个点很好奇,“今日救的那人到底是什么身份?居然让她这般着急。” 小如意忙将身份告诉了陆清凰。 原来如此。 陆清凰揉了揉小如意的头,声音依旧温柔且轻缓,“那为何刚才你不提醒我救他呢?” “我想让娘亲自己决定,我也相信娘你不管做什么决定都是对的,因为即使那人真是乞丐,娘也会救的,不管他什么身份。”小如意抿了抿唇,但语气却很认真。 陆清凰将如意一把揽入怀里,有这么个儿子果真是她上辈子积的福气。 而陆家人听说她救了个乞丐,所有人都没有嫌弃或斥责,陆父反而将他觉得好用的金疮药给她送了过去。 陆母和陆家兄弟,自然都是各种夸夸夸。 被救回的那人,当晚发起了高烧,所幸吃了药总算是熬了下来。 人也在早上清醒了过来,因为实在是太虚弱,声音沙哑得差点没听到,“是姑娘……救了我?” 陆清凰让人给他喂药,然后才点头称是。 态度说不上亲近也说不上冷漠。 陆清凰即使知道他的身份,也没有对他特殊照顾,或是曲意奉承讨好,只是把他当做一个普通受伤的人对待。 “谢谢姑娘,若不是姑娘出手相助,老夫恐怕是命都没有了。” 陆清凰接过旁边大夫开的药方,便示意让阿蛮去熬药,“只是举手之劳,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老先生不必在意。” “姑娘的大恩大德,老夫定当回报,姑娘想要什么,老夫能力范围内都能送给你。”他有些激动,都扯到了伤口。 陆清凰叹了口气,“老先生好好养伤,便是对我最好的回报,我救人只是出自本心,也不是为了回报才救你的。” “老夫姓凌,小姐这般仁义,凌某在此谢过小姐了。” 他眼中的神情很是复杂,说着还非要撑着受伤的身子,给她行礼。 陆清凰忙将人按回去,“凌先生安心在我这养伤便是了,等伤养好,我在派人送先生回家。” 说完生怕他再激动把伤口崩开,连忙退出房间带上房门。 陆清凰站在院中,只觉得有些头疼。 她和那凌老先生说的都是真心话,至于回报,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浆。 她相信好人总会有好报的,不然老天也不会安排如意来拯救她。 而另外一边。 虞清婉租住的小院内,爆发出一阵刺耳的尖叫声。 她都快要疯了。 费尽心机从陆清凰手里抢来的老头子,居然是个真乞丐。 亏得她又是请人来照顾这臭老头,又是花钱请大夫,还各种暗暗的讨好奉承,就是想着能得个公主之位。 结果那老头什么都都不是,气得虞清婉当场就把还生病的乞丐给打了出去。 “该死的!”虞清婉想要将面前院子里的东西都砸了,然而她租院子又是请人请大夫,身上的钱早就花了个七七八八。 现在虞府的月银是一降再降,所以她连发泄都只能压着。 想来应该又是那臭小子搞的鬼。 冥冥之中好像注定是陆清凰的机缘,不管她怎么都抢不走。 因为她的强求,就连卫景珩那个废太子都离她而去,上辈子至少还是成婚的。 但真让她接受这样的命运,她是宁愿死都不愿意的。 一定还有机会的! 又过了几日。 凌先生的伤已经养的差不多了,这几日他在陆府带着,倒很是自在。 无聊的时候和陆父下下棋,交流一下人生哲学,倒是和陆父处成了兄弟一般,走哪儿两人都凑在一起说话,没事了也看看陆家兄弟在烈日下训练练武,他则在旁边和小如意一起啃西瓜,顺道帮陆母剪剪花浇浇水,也帮帮陆丫头理理账。 难得有这么惬意的日子,他都有些不想回国了。 但国内传来的消息,是越来越坏了,他不得不忙着回去处理那摊烂局。 一日,他便提出了准备离开,只说是要前往北境。 陆清凰没有惊讶,也没问什么,便叫老胡那边帮忙准备,他那边有个商队正好要前往北境卖货,顺路捎上他就是了。 临别当日,陆清凰亲自去送他。 城郊的长亭下,陆清凰同商队的领头人说了什么,便将人交付给他们。 凌先生感叹了一声,看着京都的方向眼神有些深沉,再次看向陆清凰,想说什么却又难以开口。 “清凰,今日一别,下次再见面就不知道是何时了,这次回家,处理家中的变故,也不知道结果如何,但还是要谢谢你和你的家人,我和陆兄可是拜了兄弟的,现在你也是我女儿了,在我走之前能不能听你叫我一声义父。” 陆清凰提着裙摆对他行了一礼,“义父大人,保重。” 凌先生那是感动到不行,还将随身带着的玉佩送给她,算是留作纪念。 看着商队越行越远,陆清凰看着手里的玉佩,小心的收好。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那玉佩上的符号是北境王室的象征。 到最后,凌先生都没告诉她自己的身份。 其实陆清凰表示理解,他现在回国生死未卜,告诉他们他也无法许诺什么承诺,反而还会给他们惹来麻烦。 陆清凰倒是挺喜欢她这个义父的。 希望他能一路平安吧。 大夏和北境之间隔着广袤的土地,那是条很长的路,想来下次听到他的消息,也不知道是何时了。 虞府。 “啪!” 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响起,接着就是虞清婉的哭喊。 “我不嫁!那李尚书比我大四十岁,半只脚都快要踏进棺材,我不要嫁给他。” 虞朗冷眼看着她,丝毫没有亲情,看她也只是看物件一般。 “由不得你说嫁不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已经定好了,月底便是婚期。” 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的虞夫人也扭曲的感受到一丝快意,还不忘落井下石。 “这女人啊,就是得认命。” ------------ 第一百三十二章 游湖,确实很美 “我不认!凭什么让我认命,你又有什么资格说我!”她对着虞夫人恶狠狠的说道。 眼中的恨意将那双平时伪装得无辜的双瞳染上赤红。 虞夫人抱着手臂,冷笑一声,“去李家当主母,有什么不好的,这样的福气可不是人人都有的。” “这样的福气给你你要不要?!你这个主母当得这般失败,还好意思来说服我。” 她直接怼了回去。 虞夫人被戳中了痛点,甩了甩袖子,“哼,好心当作驴肝肺,等着嫁过去让李尚书好好收拾你。” 当天,虞清婉就被关在了房间里,门口被下人守着。 “大小姐,老爷吩咐过了,从今日起到出嫁前都不允许你出门。” 说完,门从外面锁上了。 虞清婉气到浑身发抖,她绝对不要被锁住,也绝对不要嫁给那李尚书。 她都重生了一次,老天一定会在给她生机的。 虞府的风波陆清凰并不知道。 或许是因为天天被幸福包围着,她已经开始忘掉上一世那些不美好的记忆,就连恨意都已经消散了很多。 刚重生那会儿,她心里时刻想的都是保命和脱离虞府,想着要报复每一个忘恩负义的人,但人一旦被爱包围,恨意都惰怠了。 今日卫荧惑特意来陆府接她,这几日天气炎热,他看好一处纳凉之地。 小如意也准备好小包袱要跟着去,结果却被卫荧惑拎着丢给了陈千户。 一大一小,大眼对小眼。 只能幽怨的看着两人打马离去。 这是山林间的一湾小湖,碎金色的阳光散在湖面,湖中满是粉白的荷花,都竞相绽放,微风拂过摇曳着青绿的枝干。 卫荧惑牵着她的手走到小船中,她坐在船中,卫荧惑坐在船尾,划动手里的船桨,船身在荷叶中穿行,划破一池静谧的湖水,荡起一阵涟漪。 湖上的微风带着一丝水汽,吹散了夏日的燥热。 陆清凰看着身旁清澈见底的水,里面似乎还游过几条小鱼。 她不禁俯身贴在船身上,手指探入水中。 少女的手白皙纤细,在阳光下宛若羊脂白玉。 陆清凰感受着水流在指尖划过,似乎有小鱼吻过她的指尖,痒痒的。 她唇角笑漪轻牵,整个人都在发光。 卫荧惑忍不住盯着他看,唇角也牵起了小小的弧度,像是被她的愉悦感染了一般。 察觉到船停在湖中央,四周都是接天莲叶的碧绿,对上他的视线,微微一笑。 卫荧惑仿佛被击中了一般,心脏划过一股酥麻的电流。 他朝着陆清凰压过去,却不想就是因为他的动作,导致船身不稳,瞬间摇晃起来。 陆清凰也有些吓到了,本来就没坐稳,两人一前一后掉入了湖水里。 湖水瞬间没过头顶,呼吸一滞,吐出一长串泡泡,她努力憋着气眼前只看到破碎的气泡和被水切割成碎片的阳光。 卫荧惑也掉了下来,也不知道他到底会不会水? 她努力往水面游去,哗啦—— 陆清凰脑袋从水面探出,她扒在船上,惊慌的向四周看去,结果没看到人。 难道他还在水下? 意识到这一点,她深吸一口气,捏着鼻子又重新潜入水下。 努力在水中睁开眼,搜寻着他的的身影。 终于看到卫荧惑,只见他闭着眼睛,似乎已经处于溺水状态。 她心头一慌,用尽全力朝着他游去。 卫荧惑你千万别死!她可不想让如意没爹。 终于抓住卫荧惑下沉的身子,她托着对方的后脑,不能让他闭气太久,便在水中将唇覆上,温热的气息缓缓渡到他的口中。 渡了一口气给卫荧惑,她托着对方的腰浮出水面,因为缺氧她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 但他不敢耽搁,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将人拖上船。 然而卫荧惑并没有醒,她俯身贴在他的心口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过慌张,她尽然感受不到他的心跳。 陆清凰有些发抖,回忆着以前师父教给她如何拯救溺水者的方法,她重重的按压他的胸口,按压一会儿又给他渡气。 “卫荧惑,你个坏蛋,你死了我怎么办?” 她深吸一口气,接着给他渡气,就在她唇离开的时候,后脑勺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按住。 他醒了。 陆清凰心里又是激动又是害怕的,直接气恼的将人推开,“你吓死我了,知不知道?!” 卫荧惑一别咳嗽,一边从船上撑起上身。 一把将人抱入怀中,两个湿漉漉的人紧紧相拥,感受着彼此的温度。 陆清凰心中的恐惧终于消失。 “就这么怕我死?看来我家清凰是真的很爱我了。” 陆清凰瞪了他一眼,将人推开。 卫荧惑顺着那股力道仰躺在船上,阳光晃得人刺眼,他抬手下意识遮住。 刚刚入水的那一瞬,他的意识好像从身体里抽离,像是走过了很多世,他好像要救她,但好像总是在最后功亏一篑。 直到被陆清凰救起来,他的魂才像是回到了身体里。 那种感觉很是怪异。 两人因为落水都湿透了,这次游湖赏荷也只能戛然而止。 陆清凰监督着他好好将船划到湖边,来到一处农家,花了点银子,买了一身衣服。 只是这粗麻布衣穿在两人身上,总有些怪怪的。 尤其是卫荧惑那张脸,就是权贵人家的脸,穿着那一身短打,就很有割裂感。 陆清凰在后面捂嘴憋笑憋的辛苦。 “想笑就笑,别把自己憋坏了。”卫荧惑还真拿她没办法,只能宠着。 随后身后便爆发出一整银铃般的笑声。 卫荧惑无奈的牵着她的手,看着两人相交在一起的影子,“这样还挺像对农家夫妻。” 陆清凰随之莞尔一笑。 此时已经接近黄昏,卫荧惑却带着她来到附近的山顶。 神神秘秘的样子,说是让她等会看就知道了。 陆清凰完全摸不着头脑,不知道他究竟要给自己看什么。 直到在夕阳落入地平线的那一刻,只听一声鸣响。 有璀璨星光在夜空乍现,金色银色的光点交织在一起。 宛如火树银花绽放在天际。 “这也太美了。”陆清凰满眼惊艳的看着烟火绽放,脸上的小表情都控制不住。 卫荧惑并没有看烟火,而是一眼不眨的看着她,低声回应了一句。 “确实很美。” 只是声音隐没在烟火中听不真切。 ------------ 第一百三十三章 放火,同归于尽 当晚,陆清凰又做梦了。 这次她看到自己的死亡现场,是中毒而死。 她看着卫荧惑和如意一脸惊恐的冲向自己。 陆清凰想要开口,却怎么都发不出声音,只能看着他们从自己身体里穿过,她什么都抓不住。 醒来,陆清凰脸上都还带着泪痕。 然而这场梦还是太短了,只是她这次在梦中好似看到了养父虞朗的身影。 难道真凶是他?! 好像也确实只有他了。 陆清凰看着在屋子里蹦蹦跳跳给她点心的小如意,心里下定了一个决心。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个梦,陆清凰最近总是有些心绪不宁,这日便同卫荧惑去往慈恩寺。 卫荧惑在殿外等她,他看着殿中虔诚的身影出神,来到旁边的殿中坐着等人。 却不想这时一个狼狈的人影蹿进了殿里,还将门关上。 像是看中了目标,直接向着卫荧惑扑了过去。 他冷肃这双眸,起身快速躲开了。 虞清婉直接摔倒在地上。 她这次出逃便是最后一次机会了,她好不容易找准机会,乘着丫鬟进来送饭,将人打晕换上丫鬟的衣服,才偷偷逃出来的。 所以这次必须要成功才行。 见一次不成,她索性也豁出去了,“千岁爷,爹爹要将我嫁给那李尚书,我不想嫁,你帮帮我好不好,只要你肯帮我,我便将身子给你。” 她咬着唇泪眼朦胧的看着卫荧惑,手指解开衣带。 一件件衣服滑落在地上。 卫荧惑只觉得同清凰出游的兴致都被这人弄没了,腰间的银鞭抽出,重重打过去,虞清婉惨叫一声,痛哭倒地,那鞭痕深可见骨。 他觉得沾了对方血的鞭子都脏了,嫌弃的将之丢在地上,看也不看躺在地上痛苦哭嚎的虞清婉。 “若是这么随便,可以自荐去花楼。” 说完直接离开殿内。 真是晦气。 正好遇到陆清婉从殿中出来,见他满脸戾气,有些好奇,怎么好好的一些又不高兴了? “谁又惹到你了?” 看到陆清凰的笑颜,他的戾气总算是被抚平了一些,“总是有些不长眼的人想要找打,不过不必担心,已经解决了。” 说着便揽着她往外走去。 而被打得皮开肉绽的虞清婉忍着痛穿上衣服,追出来看到的就是这幅景象。 两人相拥而立在树下,挂着姻缘绳。 她牙齿都要咬碎了,心像是被抛入油锅中烹炸,此时的恨意占据了她的双眼。 是不是只要陆清凰死了,她便能得到卫荧惑的宠爱? 虞清婉死死盯着对方,似要在目光中将她烧成灰烬。 恨意像是烈火撩遍原野,再也一发不可收拾。 陆清凰像是察觉到什么,回头却看到空空荡荡的什么人也没有,只有地上残留了几滴鲜血。 就在翌日。 门房送来一封信。 问是谁送的,那门房摇头,说是那位小姐带着面纱,并没有看清。 陆清凰拆开一看。 上面的内容让她浑身一冷。 “想知道是谁杀了你的,今晚就一人来见我。” 上面留了地址。 陆清凰手里握着那张纸,手指紧紧攥紧,信纸在手中被捏皱。 夜色如墨,已经是到了宵禁时分,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夜风吹动纸灯笼的响声。 街角挂着的几个纸灯笼散发着昏黄的光线,只能模模糊糊照出前方两三米。 陆清凰脚步急促的拐入街角,身上的斗篷被夜风吹起一角。 突然,因为她的脚步,惊起三两只乌鸦从屋檐上飞起,刺耳的乌鸦叫声划破寂静的夜色,翅膀扑棱着掉下几根羽毛。 她裹紧身上的斗篷,来到信上的指定地点。 这是一处废弃的仓库,推门进来,陆清凰都差点被扬起的灰尘呛到。 “没想到你还真来了。”一个沙哑而又熟悉的声音响起。 抬眼一看。 就看到虞清婉正站在中间,冷冷的看着她。 “我为什么不敢来?”陆清凰打量了一下四周,“既然我已经按照约定到了,那么你也该说说你所知道的所谓真相了吧。” 然而虞清婉却突然笑了起来,越笑越大声,笑到直不起腰来。 “谁说我知道了,我只是把你骗过来,上一辈子你怎么死的我不知道,但这辈子你会死在我手里。” 说完她就将拉动旁边的绳子,眼看陆清凰头顶掉下来一个笼子就要把她罩住。 陆清凰刚才一直觉得哪里怪怪的,没想到机关在头顶上。 她一时躲闪不及,眼看就要被罩住,一个小小的身影突然将她推开,自己被罩到了笼子里。 是如意! 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偷偷跟上来的。 陆清凰连忙上前帮他脱困。 见计划又被这个小鬼给破坏,虞清婉那是气得牙齿都要咬碎了,“臭小鬼,为什么每次都要和我作对!” 眼看计划被破坏了,她直接将点燃整个仓库。 这个仓库之前本来就是放酒的,虞清婉在之前就把酒洒了一地,所以她一开始就打定主意要将人烧死,也不能怪陆清凰轻敌没闻出来。 火苗瞬间蹿起两丈高,她做完这些便想逃跑,把他们都锁在仓库里烧死。 然而此时陆清凰已经将如意从笼子里解救出来,整个仓库已经充斥着浓烟。 如意眼尖的看见虞清婉想跑出去锁门。 “娘亲,快阻止她,她想把我们锁在房子里烧死。” 眼看着虞清婉就要逃出去,好在她练武后反应快多了,直接一脚又把踹了进来,以为倒地的位置是引燃的干草堆。 虞清婉身上也粘上了火苗,她痛苦的在地上打滚,想要熄灭火苗。 陆清凰这时已经折返抱上如意准备离开。 然而就在跑到门口,被烧伤的虞清婉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毅力,居然忍着疼痛,冲向两人,拉着他们就往火里拖。 “既然杀不死你,那么我们就同归于尽!” 陆清凰因为抱着意儿没办法动作,眼见着头顶一根燃烧的梁柱就要朝着她砸下来。 最终她眼疾手快,抬脚就是一踢,又借助这股力道滚到了旁边地上。 只是虽然避开大部分,但陆清凰的肩膀还是被砸伤。 疼得她差点松手让如意掉下来,好在她忍住了。 大火彻底将眼前仓库吞噬,最后惊醒周围的民众,才打水将火扑灭。 然而令人震惊的是,虞清婉居然活着从这场火灾里出来。 虽然全脸都被烧得面目全非。 但她还是活了下来。 在知道这件事后,第一时间赶来的卫荧惑举起手中的刀就要砍下去。 却只听见虞清婉因为烟熏而彻底毁坏的嗓子,短短絮絮说出的话后,刀尖停在了她的头顶。 “我和这小鬼……是一体的,或许…你们可以试试……杀了我,那小鬼…会不会消失……” ------------ 第一百三十四章 婚礼,走上正轨 这个可能他们确实不敢赌。 赌输了那代价是如意,陆清凰承受不起。 而且也确实古怪,这么大的火,虞清婉都没有死,虽然也只剩下一口气吊着。 而且在如意穿越而来的时机,也和虞清婉她们重生的时间对上了。 或许真就是那样。 陆清凰闭了闭眼,最终还是叹了口气,”送她回虞府,她现在这么活着,比让她死更难受。“ 吩咐完卫荧惑便扶着她离开了。 房间里,如意已经累极睡着。 卫荧惑帮她上好药,并包扎好,眼中闪过一丝心疼。 这一晚上,陆清凰和他说了许多,包括那个断断续续的梦。 因为一切都太玄幻了,而那死亡的倒计时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敲响。 卫荧惑将人揽入怀中,“我不会让你死的,既然如此,那就提早一步送他们下地狱好了。” 他的眼中闪过一抹弑血的暗芒。 而虞朗在看到烧伤的虞清婉被千岁府的人送回来,就知道大事不妙了。 还不等他接下来准备好,就迎来了疯狂的反杀。 先是卫荧惑亲自奏告虞府,虞府千金意图谋害他的未婚妻。 接下来就是各种弹劾他的折子,结党营私,徇私枉法,陷害忠良,纵容家人残害他人。 各种罪状齐齐呈上了御前。 皇帝早已经厌烦给他处处找那发的虞朗,根本没顾及之前那么多年作为丞相的虞朗替他做了多少坏事,擦了多少次屁股。 直接便下旨,虞家众人流放岭南。 这一道旨意,直接让虞家众人闻之色变,虞朗不可置信,匆忙想要进宫求情,却连皇宫大门都进不来,虞夫人脸色苍白险些站不住,咒骂着所有人,哭诉自己的命苦,而好不容易才进了虞府的月娘真是恨得肠子都悔青了。 早知道还不如被偷偷养在外面,没名没分至少还不会被牵连流放,她那个悔恨不已,在地上哭天抢地的哭嚎。 毁了容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的虞清婉更是捶床怒骂亲爹亲娘,骂完了又开始骂老天爷,不公平! 而唯一逃过一劫的居然是被虞家除名的虞明瑾,阴差阳错倒是还捡了一条命。 府里的丫鬟婆子,能跑的通通都跑了,偌大的宅院只剩下几人或哭或笑。 还真是树倒猢狲散。 虞家所有人当天都被押入了大牢,就连虞清婉都被抬了进去。 等夏季最热的时候过去便要流放。 解决了这个隐藏在心头的隐患,陆清凰只觉得死亡的阴影总算是散去。 一切似乎都走上了正轨。 因为三书六聘的流程已经走完,也快到了陆清凰成婚的日子。 那是钦天监早就定好的,正好也没什么更改的必要。 只是解决完这些事有些猝不及防,便要迎接这场喜事。 成婚那日。 红绸挂满了屋檐的每一个角落,红灯笼高悬,地上也铺上了红毯,就连将军府门外的那条道上也铺上了红毯。 整个陆府一派喜庆之色。 陆清凰坐在镜前,一袭火红的嫁衣,映衬得她眉目如画,陆母很是不舍,亲自为她梳头,旁边的嬷嬷还念着吉祥话。 梳完头,陆母亲自替她戴上了凤冠。 陆清凰手里握着喜扇,遮挡着脸,心情有些紧张。 阿蛮突然跑了进来,一脸兴奋的说道,“小姐,迎亲队伍快到了。” 屋里又是一顿兵荒马乱。 陆父陆母给她备的嫁妆,她的流光院都已经快堆不下了,甚至都堆到了院外。 丫鬟们要过来搀扶陆清凰出门,陆母有些不舍的准备让开位置,因为她眼睛不好,怕在旁边给囡囡添麻烦。 却不想陆清凰却拒绝了,反而一手拿着喜扇,一手扶着娘亲。 “娘亲送我出嫁吧。” 陆母的眼中闪烁着盈盈泪光。 “好,娘亲送你出嫁。” 一行人慢慢的走到将军府门口,陆清凰余光能看到陆父有在偷偷擦眼泪。 大门口,卫荧惑骑在高头大马上,一袭红衣,玉冠银腰带,让他看起来俊美非凡。 他身前也坐着个粉雕玉琢的红衣小人。 如意在马上冲着娘亲挥手。 陆清凰透过喜扇看向父子俩,眼中盛满了细碎的星光。 “阿凰,我的新娘,我来接你了。” 然而还没等他近到虞清凰面前,就被陆家兄弟像程咬金一般挡在了面前。 “要想接走小妹,得先过我们这两关。” 说完陆景瑜便提着长枪朝着他刺去。 卫荧惑没有武器,一开始只是一味躲闪,直到从旁边侍卫手中夺过一把刀,情况就发生了逆转。 只见你来我往,谁也不让谁。 陆清凰倒是不担心,她相信哥哥也相信卫荧惑,反倒是正好能瞧瞧热闹。 最终是二哥略逊一筹,卫荧惑已经收住了很多力道,他也算是输得不难看。 一关过了,但还有第二关等着。 陆景初这里就不是比的武力了,而是一份契约。 上面写的内容几乎都是对陆清凰有利的,最重要的一点是,若是她过得不幸福,陆家人随时都能将人接走。 这其实是份君子之约,对于卫荧惑这般地位的人,若想反悔,这契约的约束力基本为零。 但这却是一个态度。 卫荧惑没有丝毫犹豫,划破手指,在上面按下了指印。 陆景初看着他没有半分勉强,这才松了口气,让开后面的路,“你通过了。” 卫荧惑走向自己的新娘,拦腰一把将人抱起,轻轻的放入轿辇之中。 这是真正的八抬大轿,花轿上雕刻着龙凤,嵌着金丝银线,好是华贵。 卫如意也乘机溜入花轿中,撒娇的让娘亲抱着他。 卫荧惑再次上马,花轿缓缓抬起。 如雨的花瓣从周围撒下,锣鼓声,鞭炮声,贺喜声,响彻整条街道。 正所谓十里红妆,不外如是了。 这一路上好在有小如意陪着她,插科打诨的分散她的注意力,也让陆清凰少了几分无措。 迎亲队伍终于到了千岁府门外,千岁府的装扮也和将军府差不多,就连门口的两个石狮子都挂上了大红花,看着格外喜庆。 卫荧惑翻身下马,来到花轿之前,牵着陆清凰的手,下了轿辇。 ------------ 第一百三十五章 中毒,一命换一命 宾客们已经入府,除了一些官员同僚,亲眷外,柳庄的人以及柳珍珠秦知微他们也都到了。 能让他们见证自己的幸福,陆清凰觉得无比欣喜。 两人携手一起走入堂中,而高堂之上坐的是陆家夫妻,因为卫荧惑的身份特殊,皇帝只是简单的送了份贺礼表示祝福。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陆清凰隔着扇子和他对望,两人齐齐拜下,结果凤冠挂在了他的衣服上,折腾了半天才解开。 闹得场上的人齐齐发笑,倒是给陆清凰闹了个大红脸,好在有喜扇遮挡着。 到了喝交杯酒之时,端着托盘的丫鬟不知道被谁撞了一下,托盘都被撞歪了,又杯酒洒了,丫鬟见时间来不及,便随手拿了旁边一壶清酒给那杯重新倒上。 陆清凰并没在意这个小插曲。 两人端起酒杯,手腕交互,喝下杯中的清酒。 “凰儿,唯愿白首不相离。” “愿得一心,永不相负。” 然而就在陆清凰说完话的下一刻,她只觉腹中一阵绞痛,她皱着眉捂着腹部,一脸苍白。 卫荧惑察觉到了她的异样,连忙扶住她,“凰儿,你怎么了?!” 却只见陆清凰直接吐出一口血,倒在卫荧惑的怀里。 整个喜堂静默了一瞬,之后立马响起尖叫,人群开始混乱。 “大夫!快叫大夫来!” 陆清凰最后的意识,只听得见卫荧惑目眦欲裂的声音。 她想要努力睁开眼安慰一下如意,结果却失败了。又一次让他看到自己死亡的场面,他估计吓坏了吧。 她不知道,明明罪魁已经找到,自己为什么还要死。 然而她的意识已经逐渐抽离,坠入黑暗的深渊里。 她好像看到了一些场景。 像是一个人的一生。 她从黑暗中清醒,和之前的那些梦一样,她还是以旁观者的视角,正好就卡在上一次她死亡后的场景。 陆清凰看着自己死后,卫荧惑一步步从颓废到陷入癫狂。 然后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一个契机,他开始一次次的穿越。 穿越回关键时间点,拯救她。 然而终究还是没能抵挡住命运设定好的情节,她无论如何还是会死去。 一次又一次,他在穿越中逐渐衰老。 直到到了最后一次,他穿越到了她十三岁的时候,那时她被父母安置在老家的本宅里。 他遮上面容,以师父的身份接近她,教会了她许多技能,也带着她救了许多人。 每一样技能和每一个人,在后面对她都有用,甚至在关键时刻能救她的命。 原来是这样。 陆清凰看着他因为生命耗尽,不得不不辞而别,躲在无人的角落,握着他们俩之间的信物,悄无声息的死去,最后化成一捧灰消弭于天地之间。 她现在是灵魂状态,也能感受到极致的心痛,眼泪划过眼角,无声无息,她绝望的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痛呼。 痛苦到身子都在发抖,直到双眼流出血泪来。 突然虚空的黑暗一整崩裂,她的意识再一次被迫陷入黑暗。 这次是彻底死了吗? 然而眼前一道刺眼的亮光,将她从沉睡中唤醒。 她因为长时间没见光的眼睛,有些不适应的眨了两家,眼前的人脸这才从模糊转向清晰。 是卫荧惑。 还年轻的卫荧惑。 没有被一次次穿越磨平棱角的卫荧惑。 只是他现在胡子拉碴,眼底还还挂着两道青黑。 见她醒来,激动的将她抱在怀里,“凰儿你终于醒了。” 卫荧惑的声音止不住的颤抖,双眼猩红,眼中的喜悦都快要溢出来。 听到她的声音,陆家人也一起冲进了房间,叽叽喳喳的关心着她的身体。 “我不是中毒了吗?现在过了多久了?”她的嗓音还有些沙哑。 陆家人听到陆清凰的问话表情有些复杂。 “你昏迷两天了。”陆母道。 “你们找到了解药?”不过陆清凰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所有人的表情都像是在极力掩饰着什么。“如意呢?” 果然,听到如意,所有人的表情直接都变了。 里陆清凰像是猜到了什么,她眼睫微颤,心里却再次袭来剧痛,“让我见见他。” 卫荧惑也不想让她留有遗憾,抱着她往隔壁的房间走去。 如意小小的身体躺在床上都快被杯子淹没,小小的人儿,现在却是一脸老态,脸皮已经不似曾经的软嫩,反而像老人一般皱巴巴的挤在一起。 和在梦里卫荧惑的状态一样。 握住他的小手,如意却没任何反应,一股无以言说的痛感随着心扩散到四肢百骸,那是种蚀心跗骨的痛。 在梦中她因为卫荧惑已经经历过一次,醒来又再一次面临这样的场面。 卫荧惑和她说了当天的场景,就在陆清凰倒地后,如意就吓坏了,御医过来诊治,结果束手无策,没有解药她熬不过当日午时。 其实两杯酒里都有剧毒,若不是丫鬟碰撒了一杯,卫荧惑也会被毒杀。 然而想要追查到是谁下的毒,又谈何容易,当天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找不到真凶,就找不到解药,就在所有人都崩溃的时候。 只见卫如意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闭上眼睛,死死的咬着牙,仿佛在承受着什么莫大的痛苦。 眼见着他生命一点点从身体里抽离,从小孩瞬间衰老。 然而谁也阻止不了。 最终他倒在了陆清凰的身边,手里多了一颗药丸,“喂给娘亲,这样娘亲就能打破死亡的诅咒了。” 说完便闭上了眼,只剩下微弱的呼吸。 卫荧惑当场就给陆清凰喂下,果然立刻便有了效果。 而这两天,卫如意似乎还撑着一口气,仿佛想要等着她。 陆清凰的眼泪滴在卫如意的脸上,她轻声的唤着,“意儿,娘亲来了。” 像是真的感应到了,虚弱的卫如意勉强睁开眼睛。 “娘亲,意儿是不是很棒,你看我果然救了你。” 陆清凰将额头轻轻抵在如意的额头上,“我们如意是最棒的宝宝,所以如意要一直陪着娘亲,保护娘亲。” 然而如意的呼吸越来越艰难,“我可能没办法陪着娘亲了,不过娘亲不必为我伤心。”他艰难的抬起干枯的小手,落在陆清凰的肚子上,“过不了多久我又会再次回到娘亲身边,只是那时候,我可能什么都不记得了。” ------------ 第一百三十六章 恶龙,做我的皇后 “我会替意儿记得的,意儿是拯救娘亲的盖世英雄。” 她将如意抱在怀里,话音刚落,如意便没了呼吸,安静的躺在她的怀里,慢慢崩溃化为尘泥消散。 怀中空空如也,就像是他从来就没来过一般。 陆清凰被卫荧惑揽着肩膀抱在怀中,痛苦的闭上眼睛,连哭泣都已经没了力气。 “我会一直都在,我们的意儿总有一天会回来的。” 陆清凰空洞的眼神有了一丝光亮,她环抱住卫荧惑,痛哭失声。 在卫荧惑千百次耗尽生命拯救失败后,意儿便接下了这个重任。 所以她的这条命,是被无数个卫荧惑和卫如意托举起来的,所以她不能随意糟践自己的性命。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陆清凰终于是振作了起来。 她和卫荧惑来带牢狱中。 虞家几人挤在一个监牢里,条件很差,几人早已经没有了最开始的体面,浑身脏兮兮的,月娘还在给儿子扒拉着头发里的跳蚤。 虞清婉身上的伤得不到救治,反反复复溃烂,却怎么都死不了,整日整夜都在痛呼。 然而就在卫如意消散的那一晚,她也最终咽气了。 虞朗却没有什么反应,只是背对着他们面对着墙壁,嘴里似乎在念叨着什么。 虞夫人看到陆清凰,没有光亮的眼中顿时迸发出希冀,她拖着身子挪到牢门处,伸着手想要够她的衣服,“清凰你原谅我们好不好,你求求九千岁,把我们放出去,我们在京都做个普通百姓。” 陆清凰只是往后退了一步,只剩下她空落落的手徒劳的在空中乱抓,却什么都没抓到。 “你求她有什么用,他们俩自身都难保,你还是自求多福吧。”却没想到躲在一边的虞朗开了口。 卫荧惑锐利的眼神看向他,“所以你知道是吧?你若是将所知道的一切告诉我,我保你安全到达岭南。” 虞朗身子一僵,脸猛的侧了过来,似乎有些意动。 “若你真能保护我安全去岭南,我可以告诉你……” 然而还没等他说完下面的话,几支羽箭从气窗中朝着几人射来。 卫荧惑打下几支,为了保护陆清凰,有一支却没有扫下,直接射中虞朗的胸口。 虞朗不可置信的看着胸口的箭,心里一阵悲怆,他高呼一声,“陛下——”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是没办法活着走出监狱的,他为那人做了太多脏事,只是没想到他会这般急迫的要他死。 临死之前,他将一份信塞到了陆清凰手中,“这里面有你们所有想知道的真相。” 说完然后便咽了气,死之前他还是笑着的。 陛下没想到吧,我还留有一手。 你不仁,那我便不义。 牢房中,只剩下虞夫人哭天抢地的哭喊声。 卫荧惑带着她离开了地牢。 回到陆府,两人看了那封虞相的手书,是咬破手指用血写下的。 里面全是皇帝派他做的恶事。 包括当年陷害陆将军离开京都,就连陆清凰也是皇帝派他去偷的,用意就是要狠狠的打压陆家。 在千岁府中安插线人,必要时刻随时都能毒杀卫荧惑。 所以一切的一切,暗中都是皇帝在背后作为操纵者,虞朗则是他豢养多年的傀儡。 实在是太多太多,那慢慢一张纸都快挤满了。 陆家人却只觉得浑身一阵恶寒。 “陛下居然这般下作,这般忌惮我,大可把我兵权收回。” 卫荧惑却是一阵冷笑,“收回了就没人替他守着边境,也没人替他打仗,朝中都是些文人,没人能顶替陆将军你,否则那老头子早就动手了,又何必搞这么多小手段。” 陆清凰没想到纠缠了几世的死亡阴霾,全是由那高坐在龙椅上的恶龙造成了。 怪不得,一切似乎都解释得通了。 当晚,陆家的烛火亮了一夜。 第二日,京都城有些暗流涌动,一队队甲卫进入城中,城门也被关闭,只准出不准入,百姓们似乎察觉到空气中焦灼的氛围,都躲在家里不敢出来。 这是要变天啊。 当日早朝。 氛围极其诡异,大臣们你看我我看你。 只因为卫荧惑带着陆清凰上朝了。 “这,这有失体统。” 有大人想斥责,却被锦衣卫捂嘴拖了出去。 皇帝压抑着咳嗽了两声,“你这到底是何意。” 却只见陆清凰屈膝跪下,“臣女想状告一人。” “你要状告何人?怎么不去京都府衙,却跑到这金銮宝殿状告,卫荧惑连你也纵着她这般行境。”皇帝皱紧眉头,因为病痛,呼吸都有些粗重。 陆清凰此刻却抬起头,看向宝座上的人,“因为我想要状告皇上。” 她的话无疑是一声惊雷,炸响在在场的每一个人头顶。 皇帝更是气急,直呼,“来人,给我将这疯妇拿下。” 然而宫中的禁军早就被卫荧惑掌握,城外的御林军也有陆将军的兵士镇压。 皇帝喊了半天都没有人。 卫荧惑却拿过那封由血写下的秘本。 “这是曾经的虞相记下陛下的罪行,就由我一件件念出来吧。” 他不疾不徐的声音在殿内回响,越听底下的大臣越是心惊,更深的还有恐惧,万万没想到他们的陛下居然是这么可怕的一个人。 皇帝越听脸色越是苍白,他将桌前的东西向着卫荧惑砸去,“你这是谋逆!你们都是乱党!都该死,你更该死,当初我就不该留下你!” 然而卫荧惑却抽出利剑,一步步走向御阶,向着龙椅上那狰狞的人前去。 “你是该杀了我,这样就没人知道你这宝座是怎么得来的,你靠着我母妃夺得天下,却在坐上皇位后害死她,现在又想杀我。” 他将利剑横在皇帝的脖颈上,那虚弱的老皇帝早已经吓尿了裤子,哆哆嗦嗦的就想往桌子下钻。 却被卫荧惑一把揪住衣服,从台阶上扔了下去。 他踉跄的扶稳王冠,“我是皇帝,我是你爹,你不能杀我。” 然而卫荧惑却没有停下,“谁说我不能,现在就请陛下殡天。” 皇帝直接吓得抽搐惊厥过去,本身就沉珂积重,立马就中风说不了话。 见状朝中大臣们也很有眼色的对着卫荧惑叩拜,亲自目睹一场逼宫,若是不从,岂不是不能活着离开皇宫,还不如乘现在混个从龙之功。 “国不可一日无君,请九千岁继位大统。” 卫荧惑冷厉这一张脸,将手中的宝剑插在御阶之上。 他朝着陆清凰伸出手,牵着她走到宝座前,亲吻她的指尖。 “凰儿,作我皇后可好。” 九重阶下白骨堆,唯她是心上不坠的凰。 不管是千次百次,他都会永远追随拯救她。 陆清凰看着他,轻声道了句,“好。” ------------ 番外一 封后大典 对于换皇上这事,百姓们并没太大感想,只是私下热议了一番。 之前老皇帝就已经昏聩不堪,现在直接中风成了太上皇,大家还要道一声活该。 钦天监选好日子,登基大典同封后大典同一天进行。 当日。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文武百官皆着朝服列队御道两侧,神色肃穆的垂首而立。 因为今日是个大喜的日子,所以御道两旁都装饰着红绸和彩旗,显得格外喜庆和庄严。 陆清凰身着一袭华丽精致的凤袍,裙摆上用金线绣成的凤凰看着栩栩如生,看着就像活的一般,裙摆和袖口一圈都缀满了珍珠,头上顶着一顶凤冠,上面是各色宝石和料器,极其高贵雍容。 凤冠垂下的流苏下,是她冷静而又坚定的双眸,站在那里便尽显端庄高雅。 然而,虽然她看着好像没什么,其实身上这层层叠叠好几件的礼服,以及头顶的凤冠,加起来怎么也得一二十斤。 又闷热又重,活像是带着枷锁。 只是还需等到登基大典过后,才是封后的仪式,陆清凰只能等着。 终于,听到了礼乐声响起。 在玉屏和阿蛮的搀扶下,她一步步踏上那白玉石阶,她仰头看着御阶尽头那高大的身影,心中的思绪翻涌,但她每一步都走得极其坚定。 就像他也曾经无数次坚定的走向她。 从今日之后,她陆清凰会永远站在他身边。 卫荧惑的视线也一直锁定着她,一身玄黑龙袍,头戴冕旒,但也依旧挡不住他眼中溢出的爱意。 在陆清凰踏上最后一步台阶,他走到她身边,握住她的手,两人并肩站在高台之上,面对着御阶下的众臣。 “皇帝诏曰:陆氏女清凰,秉德柔嘉,持躬淑慎,久弼朕躬,内助良多。宜正位中宫,可立为皇后,特赐金册金宝。” 底下群臣齐齐高呼万岁皇后千岁。 声音响彻九霄。 乾德元年,卫荧惑继位大统,封陆氏之女陆清凰为皇后,大赦天下,减免赋税。 在陆清凰封后大典当日,已经平叛成功的凌先生,应该称为凌国主,特意为自己这个义女送来贺礼,并同大夏约定,在他在位之时,两国不起战事互通有无,做兄弟之国。 当天晚宴。 本该是主角的两人却偷跑到皇宫某处的城墙上。 因为今日大庆,取消了宵禁,整个京都的百姓都高兴的聚集在街道上。 从城墙上往下看,看着这烟火味十足的场景,只觉得十分温馨。 陆清凰突然感到握着她的手微微用力,似乎在提醒自己被她忽略了。 她眼含笑意的靠在卫荧惑的肩头,看着天上的繁星。 “那颗星星好闪。” 卫荧惑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嘴角轻牵,“那颗便是荧惑。” 陆清凰眼神一下亮了,“原来这颗便是荧惑。” 卫荧惑揽住她的肩,“荧惑守心,是为不详,我的出生便是不详。” 陆清凰却捂住他的嘴,“哪里不详了,这只是别人下的定义,我看着它莹莹如火,反倒是美极了,你听我的就好。” 卫荧惑看着她的侧脸,仿佛人生第一次被人这般被爱,让他心脏都错漏了一拍。 就在他失神之际,庆典的烟火炸开在天际。 灼灼的烟火撕裂夜空,她拉着卫荧惑的手指向灿烂的烟火,“你快看!” 焰火下,连河道两岸的垂柳都被染上了花火的绚烂,烟火明灭掉落下细碎的流光,仿若天际滑落的星辰。 卫荧惑情不自禁,用宽大的黑袍将人裹入怀中。 陆清凰呆愣了一瞬,两人眼神相交之际,心中齐齐泛起涟漪,仿佛达到了心灵的共振。 她莞尔一笑。 烟火再一次在高空炸开,将她的轮廓都染上一层柔和的星光。 在星河坠落的那一刹,卫荧惑跟随着内心,低头吻向了她。 这一瞬,便成永恒。 夜深人静,宫殿内,燃着一对龙凤喜烛。 待卫荧惑沐浴回来,进入殿内,就看到他的妻子已经累到睡着。 根本就没等他。 卫荧惑在进殿之前还隐隐期待着今夜,想着会是不眠之夜。 但这情况,是他多想了。 他只能无奈的笑了笑,知道今日他的凰儿确实累极了,便没有吵醒她。 动作亲柔的将她脸擦洗干净,解开头上的发髻,动作像是在对待绝世珍宝般,抱着她到榻上。 睡在陆清凰旁边,胳膊垫在她的头下,只为了让她睡得舒服。 他看着陆清凰的睡颜,只觉得内心无比满足,轻轻吻了下她的额头,暗哑磁性的嗓音响起一声低语。 “晚安,我的皇后。” 红烛一夜到天明。 待到陆清凰被阳光晃醒,已是第二日。 睁开眼就看到卫荧惑那张放大的俊脸,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陆清凰呆呆的看了许久,这才脸红心跳的扯着被子起身。 只是动作有些大,将他的那一半被子都扯走了。 卫荧惑抽回胳膊,倒抽了一口凉气,被枕了一夜,早就已经发麻。 已经到了早朝时间。 宫人捧来朝服,正要给卫荧惑换上。 却被他拒绝了。 反而就见他看向陆清凰,“皇后,还不来为朕亲自更衣。” 陆清凰让宫人们都下去,脸红到了耳根,气呼呼的瞪了他一眼,不过还是有些不熟练的为他穿衣。 只是她的动作还并不熟练,做起来有些笨手笨脚的,就在她想要放弃时,卫荧惑却握住她的手,亲自带着她怎么弄。 明明什么都没发生,但陆清凰却只觉得浑身像是被煮熟的虾,耳朵里都快喷出蒸汽。 实在……实在是……陆清凰咽了咽口水,不敢看他。 那身材,完全是精心雕琢的艺术品,实在是让人难以把控。 卫荧惑倒是舒服了,也让她体验一下自己昨晚的心情,只能看不能吃。 他从后环抱住陆清凰,亲了亲她滚烫的耳廓。 “凰儿,你现在是我的妻子,可要好好适应。” 说完便放过她,去上早朝去了。 陆清凰喝下一大杯凉茶,扇了扇自己滚烫的脸蛋。 “果真是妖孽。” ------------ 番外二 有了身孕 乾德三年,陆清凰有了身孕。 当天可把卫荧惑给吓坏了,两人正在祈佛,却不想陆清凰突然毫无预兆就晕了过去,好在他眼疾手快接住了她。 还以为她像上一次那般,急得他都快把整个寺庙给掀了。 好在只是虚惊一场。 陆清凰醒来,第一时间知道后,她有些难以置信,手下意识抚上肚子。 似乎感受了什么,她双眸微红,有泪光隐隐闪过。 陆清凰看向卫荧惑,声音有些压抑和激动,“是我们的意儿回来了。” 卫荧惑的眼神也为之一颤,指尖也在发抖。 陆清凰的柔夷握上他的手。 虽然从如意消失后,他表现得一直很冷静自持,一副强大到任何事情都不能将他打倒。 但陆清凰还是有几次深夜发现,他在书房看着意儿留下的字帖画作发呆。 他其实内心并不比她难过,只是他为了顾念她的情绪,怕她陷入悲伤中无法自拔。 她拉着卫荧惑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 卫荧惑的喉头发紧,像是在对着她肚子里的小如意说的,“臭小子,可别折腾你娘亲。” 两人相似一笑,一直压在心里的大山在这一刻终于瓦解崩塌。 接下来就是等着如意出生。 其实陆清凰内心还是很忐忑,就算再次转生到她肚子里,如意也不再是曾经那个如意了。 不过,只要他回来就好。 陆清凰的整个孕期都没有不适,肚里的孩子安安静静没有闹她。 就连回陆家,陆母也是很惊讶,“看来真就是个乖宝宝。” 因为是头一胎,陆母嘱咐了很多。 生怕她这个新手娘亲没经验。 陆父和陆家兄弟几人,觉得自己笨手笨脚,根本就不敢靠近她。 都围在她旁边小心护着。 陆景瑜还亲自做了很多小木剑小玩具,说是为小如意准备的。 所有人都期待着小家伙的降生,但也很心疼陆清凰。 不管是陆家还是卫荧惑都找了名医和接生婆。 尤其是卫荧惑,生怕她出事,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到后期更是走到哪里跟到哪儿。 气得陆清凰气呼呼的瞪了他一眼,“卫荧惑——” 每次被媳妇儿凶了,卫荧惑也不敢顶嘴,只能偷偷藏在后面,默默关注媳妇儿的动向。 从此她就多出了一个尾巴。 这日,陆清凰好不容易摆脱卫荧惑那家伙,去了趟柳庄,之前她便把柳庄送给了柳海棠,柳庄的人早已经把这里当成了家,也都留在柳庄里。 然而就在她回到城中,准备去陆府,刚下马车,突然觉得肚子被踢了一下,陆清凰心中莫名一慌,微微弯腰抱着肚子。 也幸好是她这一躬身,刚好避开了旁边突袭而来的闷棍。 好在下一秒袭击的人,就被卫荧惑安排的侍卫给压制住了。 看着眼前这个胡子拉渣形销骨立的人,陆清凰险些没认出来。 这居然是曾经那个鲜衣怒马的天之骄子,虞明瑾。 现在居然落魄成了这幅模样,因为虞家的落败,虞夫人被流放岭南,也没人再资金支持他花天酒地,那点钱很快就花光,从秦楼楚馆的左上边,成了连房租都付不起被赶出去的流浪汉。 此时,曾经虞家大少爷眼中早已没了光,被侍卫死死的压制着也没有半点挣扎,或许更期待着侍卫能将他杀死。 他没办法对自己下手,便选了这么个方式。 看着陆清凰衣着鲜亮众星拱月的样子,虞明瑾心中悲凉,她已经成了飞翔于天上的凰,而自己却是被踩进泥里的蚂蚁。 这般她应该就会记得自己了吧。 陆清凰看着地上已经没求生欲的人,冷着声吩咐让人将他压下去。 想到卫荧惑的手段,只希望他下一世别再降生到虞家这般冷血的家庭吧。 陆清凰坐到旁边旁边,深深的吸了口气。 心里一阵后怕,刚才差一点就被偷袭了。 还好。 她手环抱着肚子,豁然想到什么。 有些惊讶的看着自己的肚子。 是意儿救了她?! 意识到这一点,陆清凰脑袋嗡嗡的,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眼圈泛红,她紧紧咬住下唇才没哭出来。 至从这件事以后,卫荧惑就狠下心禁止她出宫。 陆清凰倒也没说什么,因为现在月份大了,身子也有些沉重,没走几步就累了。 到了后面,她也愈发嗜睡起来。 还吓得卫荧惑压着几个太医轮流诊脉,确认她没事才放下心。 直到快生的那几日,陆清凰反而有了些精神。 在后院走动的时候,突然只觉得腿间一凉。 一看是羊水破了。 周围的宫人惊呼,阿蛮也都吓坏了,紧紧搀扶着她。 产房内隐约传来陆清凰压抑的痛呼,产房外的卫荧惑焦躁的在外面走来走去,恨不得能进去代替她。 几次想进去,却被人拦住。 直到听到她再也压制不住的痛呼,卫荧惑推开挡在面前的人,不顾一切冲了进去。 刚进去没多久,就听到陆清凰生气的叫了声卫荧惑的名字。 最终是婴儿的啼哭声,响彻宫殿的上空。 是个男孩儿。 卫荧惑和陆清凰直接起名,卫如意。 并封为太子。 乾德三年冬,皇后诞下太子,大赦天下,举国同庆。 小如意从出生起就是在众人的爱护下长大的。 随着他逐渐长大,他也越来越调皮,长得也和穿越前一模一样。 果然和他说的一样,他会回来的。 虽然和之前的性格很相似,但比起之前要更加调皮捣蛋一些,或许是因为知道被偏爱,很是让卫荧惑头疼。 不是上树就是下河,经常耍得宫人们团团转。 他的两个舅舅也很喜欢带着他玩,活脱脱一个小魔头。 因为卫荧惑的后宫只有陆清凰一人,所以就他一个孩子,无聊的他除了学习,就只剩下折腾亲爹和小黑小白他们。 当然,若说谁能制服住他,应该就只有陆清凰了。 小家伙最爱腻在陆清凰的身边,甜甜的叫着娘亲,哪里有平日里的捣蛋鬼,活脱脱就是个小金童。 所以在四五岁之前,陆清凰都不觉得她的意儿有多捣蛋。 ------------ 番外三 血色过往 在卫如意长到五岁时。 他偷偷跑到很远处的一个偏殿探险,这个宫殿很是破败,都没什么人。 小家伙还是钻狗洞进去的,拍拍身上的灰尘,便开启了自己的奇妙探险。 只是到处都是杂草和蜘蛛网,仿佛没人住一般荒凉。 找了找没发现什么好玩的,心想着娘亲的桃酥怕是要做好了,不能让娘亲久等,就在他准备撤退的时候。 突然听到旁边塌了一半瓦砾的宫室内,发出极其轻微的咳嗽声。 居然有人。 卫如意止不住好奇踮脚往里看了眼,里面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清。 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推门进去了。 破旧的门扉发出吱呀一声轻响。 因为门被打开,终于透进来一丝光线,勉强能看清里面的情形。 很是简陋,就一张破床和一张垫了腿的木桌。 床上似乎还躺着一个人,因为实在是太瘦削,被子只简单的隆起一个弧度。 这般动作,那床上的人都没动作,卫如意还以为那人已经去世。 又大着胆子向前走了两步。 就在这时,那躺在床上的人突然转过头来,眼神凶狠的看着眼前的小孩。 那是一个枯瘦得像根树藤一般的老人,瘦的只剩下皮包骨,形容枯槁十分可怖,仿若地狱爬回来的恶鬼。 只见他努力睁着那双模糊的双眼,终于看清了眼前的孩子。 “你是那个孩子,你到底是妖怪还是魔鬼?!你明明死了,为什么还回来了!”那老人的身子不能动,只能伸出那如干柴一样的手伸向他。 声音很是激动,似乎十分的不可思议。 因为过于激动,有些喘不过来气,嘴里发出嗬嗬的怪音。 显得卫如意迈着小短腿,飞也是的从里面跑了出去。 不知道为何,看到他卫如意很是害怕,像是刻入骨子里的恐惧。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看到娘亲,连忙冲向她的怀里,依恋的抱着蹭了蹭。 陆清凰好笑的将人从自己怀里扯出来,蹲下身拿起手帕轻柔的擦干净他脸上的灰尘。 “小花猫,这是去哪里野了?” 卫如意有些脸红,但是没敢说出去自己刚才看到的,生怕会吓到娘亲,便随口扯了个谎。 陆清凰哪里会看不出来,只是没有拆穿小家伙的心思罢了。 然而到了晚上,嬷嬷敲响了殿门,惊醒正在熟睡的夫妻俩。 因为,卫如意发烧了。 太医诊治是因为受到惊吓导致的风邪入体,煎了药喝下,陆清凰又亲自守了如意一夜,好在终于降了温。 卫荧惑调查清楚头一日卫如意去了什么地方,见了什么人。 只是听到后,他有些怅然。 手指轻点在桌角上,一下又一下。 最终他还是踏入了那个破败的院落。 谁能想到,曾经的皇帝,也就是现在的太上皇,会是现在这幅凄惨的模样,被囚禁在这破败的宫殿内。 痛苦的活着,死又死不掉。 听到了动静,老皇帝并没有动,他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我就知道你会来的。” 他像是有所预兆,就知道来的人是谁,沙哑的嗓音像是破锣嗓子让人听着怪异。 “这个地方父皇应该住的习惯吧?毕竟这里也是娘亲最后咽气的地方。” 卫荧惑说着,抬头望向头顶坍塌的房顶,一如他小时候那般,他蜷缩在娘亲的床前,守着她已经冰凉的尸体,看着屋顶破漏撒下的光。 思绪抽回,他喃喃道,“想必父皇应该体会到当时母后的感受了吧?被至亲之人背叛,囚禁于杀害于此的痛苦,父皇觉得这滋味如何?” 躺在床上的老皇帝只觉得身上一阵发寒,也不知道是身上这冰冷如石头的被褥不保暖,还是这床板上曾经躺过的那个人。 他恐惧又害怕,想要动,但因为中风整个身体就只剩下脑袋可以动。 这个儿子,实在是太可怕了。 卫荧惑果然是灾星,他脑袋磕得床咚咚响,眼睛因为惊恐而大睁,“杀了我吧,让我死!让我死!你既然那么恨我,为什么不让我死!?” 卫荧惑笑着来到他的床前,“我为什么要那么容易的让你去死,死太简单了,想想你为了得到这皇位都做了什么好事。” 他的声音宛若恶魔低语在老皇帝耳边响起,“你皇位下垫着的全是我母后九族的尸骨,为了不让人知道你做的丑事,你将所有人都杀了,还囚禁我母后想要从她口中逼问出那支隐藏的部队和祖上积攒的那份宝藏,我母后宁死都没有说出来,你便慢慢将她折磨致死。” “至于为什么没杀我,是因为那支部队到了我的手上,杀了我那支队伍便会杀入京都,想来父皇你还真是无情无义,即使我长大了,也想把我作为你最锋利的刀来为你制衡朝廷,又把我作为试刀石给你的皇子磨砺试刀,我想到这身上还留着你一半自私又虚伪的血液,真让我恶心。”他的声音越来越冷。 老皇帝的脸上渗出一层冷汗,瞳孔在眼睛里疯狂的打转,“我这只是为了权势而已,即使你站在我那个位置,你也会这么做的!你以为你和我不同,不,我们都一样!冷血到骨子里的生物,谁都暖不透,到时候你也会像我一样,哈哈哈哈,一样悲惨!一样痛苦!” 然而卫荧惑却并没有被他的话刺痛到,“只可惜让你失望了,我懂的爱人,也有人爱着我,不像你,从未真心待过别人,而唯一真心待你的母后,也被你亲手杀死。” “不可能!凭什么你能过得幸福!你就该是孤家寡人!”老皇帝在床上恶毒的诅咒着他的儿子。 看着他陷入癫狂的模样,卫荧惑报仇的同时又觉得无趣,他现在已经有了幸福的家庭,再执着于仇恨又能如何。 “看到你这般疯癫我就放心了,你既然也活够,那么也该上路去地府亲自向母后忏悔。” 说完便抬手叫来人。 老皇帝惊恐的看着他,“你要干嘛?!你要对我做什么?!” 其实真到死时,他是害怕的。 他还没有活够! 他还想重新东山再起! 然而却只看到卫荧惑冰冷的背影。 “送太上皇上路——” ------------ 番外四 爱人拯救 卫荧惑再一次睁开眼,这已经是不知道多少世了。 五次? 还是六次? 好像怎么都没办法改变那既定的命运轨迹,然而他的身体似乎已经快到达极限。 他痛苦的喘息着,蜷缩着身子,缓解着再次穿越所带来的灵魂撕裂感。 就好像命运之神的恶作剧,看着凡人苦苦的试图挣脱命运的桎梏,结果只是被命运之绳拉的越来越紧。 他闭上眼睛,缓了缓。 脑海中她死去的画面还如此清晰,就像一朵凋零的山茶花,她唇角的鲜血好似要将他的视线染红,她就这般无声无息的在自己怀里凋零衰败,任凭他如何都挽回不了那脆弱的生命。 心脏上的痛苦还在随着记忆蔓延全身,呼吸都是痛的。 至于为什么会爱上陆清凰,这么多个世界都没有磨灭他的爱,连卫荧惑自己都觉得可怕,反而在一次次的得到和失去后,这份爱反而逐渐坚固。 卫荧惑眼眸微动,看了看周围的环境,是在千岁府里,或许是因为太多次,时间在他的记忆有些模糊。 他没做停留,缓过劲儿来便直接冲出房门,将在门口的陈千户撞倒地。 “千岁,您这是去哪儿?”陈千户马上起来,手里还是千岁吩咐整理的案卷。 然而卫荧惑却没看他一眼,没有停留,“去虞府。” 他急于知道这次穿越的时间点,以及清凰的情况。 陈千户跟在他身后,下意识来了一句,“千岁您也好奇想去看虞府的真假千金?” 卫荧惑的脚步立马顿住,倒是让陈千户差点没刹住车。 他眼神一厉。 原来是刚好虞府真千金回来的时候。 卫荧惑他松了一口气,都还来得及,这次一定要改变这必死的结局。 因为他有预感,这样的穿越已经没剩几次了,所以必须要把握住机会。 他策马疾驰到虞府。 虞府外倒是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 卫荧惑没有惊动任何一个人,翻墙进入了虞府。 他站在阴影里,贪婪的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虞清凰似乎察觉到了有人在看自己,然而望过去却什么都没有。 她有些茫然的眨了眨眼,最终还是走过花廊。 看着她被轻视,被孤立,被欺负,卫荧惑心像是刀绞一般,想要上前将她拥入怀里,然后再将这些欺负过她伤害过她的人,通通都送入地狱。 然而最终还是理智阻止了他。 于是他便这般偷偷摸摸的注视着她的生活,并想法子慢慢接近她。 或许是每一世因为他的出手,都会导致剧情产生偏离,所以这一世他不敢贸然动作。 只等着慈恩寺一行。 明明他已经做好万全准备,但老天爷似乎总是要在他的计划里设置阻碍,虽然他救了清凰,但最终还是没有保下她的名声,外面的一些污言秽语传的沸沸扬扬。 这件事后她失落了很久,好在他在清凰面前勉强有了个好印象。 于是卫荧惑再也忍不住,开始慢慢接近她,开始有意无意的制造巧遇,并帮她认清太子的真面目。 清凰总算是开始对他降低了戒心,这让卫荧惑高兴了许久。 卫荧惑知道她想摆脱虞府的控制,所以他提前安排了陆将军回京都。 然而就是他这个举动,造成了一些悲剧,让他至今都后悔不已。 在卫荧惑的特意安排下,陆将军看到了和陆夫人极其相像的虞清凰,一眼便认定这就是他们失踪多年的女儿,并且向虞府施压,想要认回女儿。 然而卫荧惑怎么也没想到的是,他突然被山体滑坡困在城外几日的时间。 等他匆忙回城,却听到了陆家谋反的消息。 陆将军的下属在朝堂临阵背叛,并在将军府中搜出所谓铁证,将军府一家都被押入大牢。 而虞清凰刚脱离虞家,还没正式被认回陆家,勉强逃过一劫。 然而奈何她如何为陆家奔走,却怎么都救不了陆家。 这个时候清凰见到他就像是见到了救命稻草,她哭求自己,只要能救陆家,她愿意跟着自己。 卫荧惑可耻的心动了,哪怕这手段很低劣,这般也是乘人之危。 但他想要光明正大的待在清凰身边,能时刻看着她就好。 哪怕是以这样的方式。 最终他和父皇做了交易,将陆家人救了出来,只是死的死残的残。 清凰也留在了他的身边。 然而陆家的结局是他怎么都没有想到的,他以为自己能及时赶回来,然而老天却总是在阻止他。 卫荧惑找到借口,两人成婚了。 三媒六聘,十里红妆。 他终于娶到了心爱的新娘。 这是之前的几世都没有过的情节,他披荆斩棘带着她走到现在,虽然她现在还并不爱他,但没关系。 他爱着清凰就好,自己会努力向着她走九十九步,只需要清凰站在原地就好。 婚后的生活似乎远离了死亡的威胁,没有危险出现,清凰也真心的爱上他,和他坦诚心事。 这让卫荧惑喜不自胜,两人之间甚至迎来了一个小生命。 这是他们爱的结晶,清凰为他起名为如意。 这段日子,是卫荧惑觉得最为幸福的时刻。 他自以为打破了命运的诅咒,完全沉溺于妻儿双全的幸福生活。 然而他忘了,老天爷最喜欢的就是,在你以为最幸福的时候,将幸福亲自摔碎在你的面前。 清凰再一次倒在他的面前。 那一刻的卫荧惑是迷茫的。 他解除了她同太子的婚约,让她脱离了虞府,打压虞府让虞府没法动手脚,为何还是会这般? 他抱着陆清凰再一次冰冷的尸体,耳中只剩下一阵刺耳的嗡鸣,像是心脏某一处彻底坍缩崩塌的声音。 像个行尸走肉般呆愣愣的反应不过来,以为这一切只是幻觉。 只要一睁眼,他的清凰会再次笑意盈盈的站在自己面前。 然而,现实是残酷且无情的。 他的清凰还是死了,耳边只剩下如意在哭喊着娘亲。 眼看着幸福在指尖溜走,还有机会,他还能穿越,他还能救她。 然而他闭上眼,睁开。 一切都没有变化。 他慌了,为什么? 为什么不让他再来一次?! 只要最后一次,他一定能救她! 最后一次—— ------------ 番外五 最后一次 再一次睁眼,眼前是一片黄沙。 他猝不及防吸入一口沙土,让卫荧惑急促的呛咳了两声。 这次,便是最后一次。 上一世灵魂已经到达极限,他最后冥冥之中似乎感应到最后一次的方法。 他安置好如意,抱着陆清凰的尸体走到房中,没多久便消失了,怎么都找不到,外人看来,卫荧惑是殉情了。 然而卫荧惑知道,这并不是结束,而是最终冒险的开始。 这次是身体的穿越,也就意味着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他。 只是这次作为交易的是生命,这具身体已经很衰老虚弱,随时都处于崩溃的边缘。 卫荧惑咽下喉中的腥甜,抬头他看着漫天的黄沙,风将卫荧惑身上的黑袍吹得猎猎作响。 最后一次穿越的时间过于提前。 此时的清凰还在虞家老宅,并没有前往京都。 而前往京都是在虞朗成为丞相后,也就是三年后。 那么可以说,他还有三年的时间来布局,为她能更好的应对往后的狂风暴雨做准备。 没办法,卫荧惑也很一直陪伴保护在她身边。 然而这具身体最多也就能撑到三年后。 走出沙漠后,为了不暴露面容,他戴上了面具。 为了能更好的帮到她,卫荧惑来到了母后告诉他的宝藏藏匿地点,利用里面的财富迅速积累起自身,疯狂的让钱生钱,因为这些都是他要留给清凰的‘遗产’。 他来带虞家老宅已经是穿越后的第二个月。 这一次,依旧是以暗中观察的方式接近,卫荧惑未曾知晓她少时的经历,只知道并不怎么美好。 这一看果然如此,虞家本就不是个富裕的家族,虞朗进京都做官钱财都用在了向上爬上,压根就没送点回来。 虞家也并不看重她,只因她是女孩儿,虽说不至于十天饿九顿,但几乎没怎么吃饱饭过。 那虞家的长辈也总是喜欢针对她,挑她的刺。 所以虞清凰时不时还需要借着兄长的名义,临摹一些字帖和抄书换银钱。 而虞家老宅的人听说,虞朗在京城得罪了什么权贵大官,觉得会被连累,就连夜将虞清凰赶到了一处山脚下的破屋里住。 根本就不管她一个小女孩能不能活下去。 这时,伪装后的卫荧惑便经常时不时帮补她的生活,她很快就察觉到,拒绝了他的帮忙。 “我不知道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但无功不受禄,你以后不要再帮我了,我还不起。” 这是她第一次对他说的话,语气很坚定。 “我就是乐意帮你,不需要你还。” 原来从小就这般的倔强,他将眼前的小清凰,和后来的她对比,还真是从小倔到大。 却让卫荧惑很心疼。 不过他压根没理,依旧照帮不误,最后在她即将要逃跑的时候,拦住她,收她为徒。 只是收徒的过程并不顺利。 虞清凰的戒心很重,总觉得这人怪怪的,是个坏人。 任凭他怎么说,虞清凰都当没听到。 直到一见事情的发生,才改变这个现状。 那是一个雨季,接连下了好几天大雨,虞清凰好不容易将破屋收拾温馨得能住人。 却不想山上的泥土因为雨水的冲刷,直接掉下来将破屋掩埋。 而她也被掩埋其中。 她以为自己会死在那一晚,没想到是卫荧惑徒手将她从泥里挖了出来。 那双手因为救她,皮肉都磨破,能看到森森白骨。 那一晚,活下来的虞清凰才认可了他,彻底对他放下了心防。 这般,卫荧惑便以师父的身份将清凰带在了身边。 他们没有停留在这一处,所以卫荧惑带着她游历四方。 一路上收集和积累她自己能用到的力量和人,看着她一点点经历磨砺,从沙砾成长成耀眼漂亮的宝石。 这一路都太艰苦了,好几次他都没忍下心想要停下,但为了能让她后面打破自己的命运,他又不得不咬牙坚持下去。 这一路上发生了很多趣事,也救了许多人,很多人都将清凰视为恩人。一路上卫荧惑也教了她很多技能,不管能不能用上,都学了一遍,好在她也很好学,很聪明,一教就会。 卫荧惑只希望,这些技能这些经历和这些人,在后面的关键时刻帮清凰一把,脱离困境。 而这一路上,随着时间的推移,身体崩溃的速度在一点点加快。 卫荧惑不想她伤心,所以一直靠着药物压制着。 唯一知道内情的荀医师看着他就摇头,“你这般靠着药能撑几时,而且这药是毒药,只会让你死的更痛苦,还不如早点告诉她。” 卫荧惑却一把拉住他的手,威胁的意味明显,“不准告诉她!” 气得荀医师吹胡子瞪眼,但却又拿他无可奈何。 本就是将死之人,既然这是他的心愿,那就随他去吧。 后来他们在凉州救了老胡,看着她开心朝着自己挥手的模样,卫荧惑想要回应,然而却吐出一口黑血。 他连忙侧过头擦干,生怕被清凰看到。 顺手把两颗药塞到嘴里,勉强才能坚持。 他从刚开始的一颗药能撑一天,现在两颗能撑半天,情况似乎在越变越糟糕。 卫荧惑能清晰感受到生命力从自己身体里流逝。 他每天只能在心底里祈求。 再让他多陪她一天。 再多一天。 直到再也无法维持的那天,他将这段时间所有的钱都留给了她,看着她有声有色的经营起福运商号。 卫荧惑知道,是他该离开的时候了。 他不辞而别了,怕看着她的眼睛,便说不出再见。 所以清凰,请原谅他的懦弱。 最终,卫荧惑回到了他刚穿越而来的沙漠中。 怀里抱着她的东西,静静等待着最后死亡的降临。 清晰感受自己身体崩坏的过程,并不好受。 好在他能在记忆里回味他同清凰在一起的时光,疼痛仿佛都减轻了很多。 直到最终承受着无比巨大的疼痛死去,卫荧惑嘴角任然带着笑意。 黄沙吹过,将一切都掩埋。 只余下风中一声轻轻的低喃。 “清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