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章 又见旧情 流星宗,天阁峰。 江瞳蹲在山门口磕了三天瓜子,被迫接受被强制投放到旧世界的事实。 【所以说,现在这条世界线又再次重启了?所有人事物重新回到原点,我又变成师尊的徒弟,任务也还是攻略修炼无情道的师尊?】 机械女声在脑海中响起:【理论上来说是这样的。】 【和几年前一样,重新攻略祁渡,让他懂得情爱的滋味,唯一不同的是,你要在女主出现之前无情的抛弃他,成为女主的对照组,让他顺利爱上替身女主。】 江瞳有点无语,手里的一把瓜子瞬间不香了,攻略又抛弃,这是要闹哪样? 仿佛猜到她心里所想,机械女声立马抛出奖励。 【这会算作你第九十九个世界线任务,作为奖励,完成后不仅可以获得健康的身体,还可以额外获得五百万奖金。】 这句话成功让江瞳沉默了。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江瞳在现代被查出绝症,为了治病她花光了所有积蓄,她是一个孤儿,没有家人可以帮衬,走投无路时,这个自称为世界线秩序维护者009的机械音出现在脑海里。 扬言只要江瞳修复九十九条平行世界线,就可以获得健康的身体,回到现代。 为了好好的活下去,江瞳答应了它的要求。 这几年摸爬滚打,好不容易完成了九十八条世界线。 只要再完成一个任务,就可以获得健康的身体,迎接新的生活。 没想到刚从一个世界线出来,正在现实生活里休假,准备迎接最后一个任务时,直接被强制投放到这个世界线。 江瞳把瓜子装进腰侧的小布袋,拍拍手站起来。 【好吧,看在五百万的份上,重来一次就重来一次吧。】 机械声忙不迭补充,【除了要当女主的对照组,还有额外任务,调查世界线屡次崩塌的原因。】 江瞳充耳不闻,阔步向山门走去。 【额外任务完成还会有一笔五百万奖金。】 江瞳步子一顿,行吧,这样说,有额外任务好像也不是不行。 一跨进山门结界,脑海中的机械声霎时消失。 江瞳四下看了看,熟悉感扑面而来,天阁峰还是老样子,布局万年不变,也没有人出入,冷冷清清的。 她自己都没察觉,踏进门那刻,原本舒展的眉头微微蹙起。 江瞳沿着望不到终点的阶梯一路往上,向隐入云雾的山巅走去。 台阶尽头是一座宛如神殿的仙宫,白玉石牌匾上写着龙飞凤舞的无休两个大字。 无休宫,祁渡的住处。 江瞳看向无休宫前,其他地方都是草木茂盛,只有宫门边有一处突兀的空地。 上一次她从这个世界离开时,这里有一株凝心仙草。 这是江瞳进入的第一个世界线,那时候的她意气风发,斗志昂扬,铁了心要完成攻略任务得到奖励。 为了攻略师尊,她用尽力气痴缠,把自己嵌进祁渡的生活,想尽办法在他心里扎根。 只怪祁渡那张脸长得太过合心意。 不知何时起,所有用来攻略的手段都亦真亦假的掺进了江瞳的真心。 听闻祁渡常年修炼无情道有心绞痛的毛病,她就跋山涉水九死一生,寻来世间唯一一株可以医治他心疾的凝心仙草。 仙草寻来时太小,无法入药,她询问药谷师兄,说是鲜血浇灌可催长。 江瞳就天天取一碗腕血浇灌,可惜不见成效。 祁渡这人,无情时最无情,动情时恨不得把她刻进骨血。 江瞳那时真以为她会是打破世界线法则第一人,以至009问她,任务完成,是否选择脱离世界时。 她毫不犹豫选择留下。 原因很简单,舍不得把祁渡一个人丢下。 很可惜,她能得上几万人才有一例的绝症,却不能做万里挑一的那个例外。 那一天,祁渡以为她要伤害沈苒,抬手一剑贯穿她的心脏。 冒着热气的心头血扑满整棵仙草。 沈苒就是这条世界线的女主。 世界线法则第一条,男主是坚定的女主拥护者。 江瞳倒地时,滴着血珠的仙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大。 那一刻她恍然明白,原来师兄说的血是心血。 没想到治好师尊的心绞痛原来这么简单,只要用她一条命换就好了。 祁渡站在不远处。 纤尘不染的白袍溅上鲜血。 江瞳想冲他笑一笑,可是一咧嘴鲜血就控制不住的涌出来。 那一剑保护了沈苒,也斩断江瞳一切妄念。 她策划了一场死遁。 让这个世界的身体死在祁渡手上,她则潇洒脱离,去了下个世界。 ........ 江瞳闭了闭眼,挥散脑海中的记忆。 一脚踩上那块空地。 她早不是几年前稚嫩的江瞳,现在的她,是在千滚油里滚过无数次的老油条,什么场面什么风浪都见得多了。 任务嘛。 又不用真的付出感情。 一个几年前就被攻略成功过的对象有什么可怕的。 江瞳狠狠踩了两脚那块光秃秃的空地,连带周围的小草都被踩扁才觉得解气。 “何人在此,何故毁我无休宫花草。” 冰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江瞳身子下意识一僵,这个声音,哪怕隔了一百年再听她也不会认错。 比南极深海最深处寒冰还要冷,没有一丝情感,她的师尊——祁渡。 现在唯一能给予江瞳一丝安慰的就是世界线已经重启。 祁渡作为世界线的主要人物,记忆也会被抹去,他们现在就是两个空有师徒名分的陌生人。 一袭白袍的祁渡从她身后走出,绕到无休宫门口止步。 江瞳与来人四目相对,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那双万年无澜的眼睛在对视的一瞬,似乎划过一丝波动。 她想探究却迟了,已寻不到那一丝波澜。 按009告诉江瞳的时间线,现在应该是两人最初相遇,她刚在宗门大比中脱颖而出,获得了选择师傅的机会。 江瞳垂头向来人行礼,正欲自我介绍。 祁渡忽然开口,“江瞳。” 随着名字被念出,那双沉如深潭的眸子似有涟漪。 可江瞳无暇顾及,这一声直接给她喊死机了。 祁渡居然记得她? 可是在此之前她和祁渡只有一面之缘啊,还是隔着大殿数百级台阶和乌泱泱的弟子远远的一眼。 从来万事不入眼的祁渡,怎么可能记住一个小小内门弟子的脸,还如此精准喊出名字。 这不科学。 江瞳第一反应是世界线又出bug,以至于祁渡之前的记忆并没有完全清除。 可是距离她第一次攻略祁渡,已经很久很久了。 中间隔着无数个攻略者,无数条时间线,每个人都带着一张不同的脸进入这条世界线,每次重启都会清除记忆。 难道往前的几千几万次记忆清除都出bug了吗? 排除所有可能剩下的一项,只能是真相。 江瞳在心里不情不愿的把这归咎于祁渡的男主光环,她双手作揖,正欲恭维一句,师尊好记性。 祁渡睨着眼前人,眼神冷下来,“西殿无人,往后你就住在西殿,无事不许擅闯。” ------------ 第2章 让他也尝尝.....我的手艺 吩咐完这一句,祁渡拂袖进了寝殿。 听见关门声,江瞳才敢抬头,刚才腰躬的太狠,一放松下来又酸又麻。 她锤着腰,诧异的看向正殿紧闭的大门。 第一回攻略时,祁渡分配住所,直接把她分到山门口的小茅屋里。 后来她拎着细软站在小茅屋门口,一时分不清自己是来做徒弟还是来当保安的。 没想到这次荣升西殿。 江瞳揉着腰往西殿走去,心里嘀咕,连祁渡这种牛叉到足以蔑视六界的逆天存在都转性了,看来这世界线崩坏的是挺厉害。 西殿紧挨着祁渡住的主殿,是一个简单的起居室,布局很简单,一张床一张书桌,胜在干净明亮,比上辈子漏雨的茅草屋好太多。 一天之间接受这么多信息,江瞳也有些累了,本是合衣躺在床上小憩,一不留神睡了过去。 她显然高估了自己对祁渡的抵抗力。 经历过那么多条世界线,遇见过各种款式的帅哥无数,还是祁渡这张脸最对她的胃口。 匆匆一个照面,那张惊为天人的脸就出现在梦里。 梦里江瞳回到内门弟子大比后的拜师大典上。 流星宗主峰金殿,白玉石垒成的大殿乌泱泱站了一片通过比试的弟子。 第一名的江瞳一个人站在最前方,像上学时等待发言的优秀学生。 高台上四把青玉椅坐着流星宗的四位长老,他们都向她抛出橄榄枝,想要好好培养这匹杀出重围的黑马。 可惜江瞳是来完成任务的,不是来成为流星宗的人才。 她毫不犹豫的伸手,却是指向四把青玉椅后,独坐最高处的那人。 三百二十一级白玉台阶。 祁渡高坐于百级台阶尽头,如同九重天上高不可攀的神君,整个大殿的弟子因为江瞳的选择陷入沉默。 流星宗无人不知,师尊祁渡,修无情道,断情绝爱,独来独往,从不收徒。 好在那时候的江瞳最大的优点就是执着。 她看着梦里的自己执着的指着那人,直到很久之后,大殿落下一声。 “允。” 祁渡低垂眼眸看着大殿正中清瘦却倔强的身影,眼中无悲无喜。 随着那一声,江瞳眼前的场景突然开始扭曲,头顶生出巨大的黑洞,只有她一个人飞起来,被卷进深不见底的黑暗中。 江瞳想喊一声祁渡。 可她尝试了无数次,无论如何都发不出声音。 当那句祁渡终于喊出口时。 眼前清晰起来。 祁渡站在半步远的地方,清冷如霜的脸上沾染了几滴飞溅的鲜血,手上捧着一颗还在跳动收缩的心脏,鲜红的血染脏了他白玉般的手指。 江瞳低头看去,胸前是一块血淋淋的大洞。 哦豁。她在心里想,梦什么不好,偏偏梦到死遁这一段。 梦里的痛感一点不比当初逊色。 江瞳只来得及感慨一句,当年干嘛要选这么壮烈的死法? 就为了让祁渡深深记住自己? 整个身体就因为剧痛不受控制的开始痉挛。 她倒在地上,全身的血都从胸口流出来,一滩鲜血包围那具抽搐着蜷缩成一团的残破身体。 闭眼前最后一刻。祁渡整个人飞扑过来,连修仙者最基础惯用的移行都忘记。 江瞳恍惚间看见那双如山巅积雪般常年冰冷的眸中只剩慌乱。 他俯身想把江瞳从血泊中抱起,散乱的青丝垂落到血水中,在白袍上留下触目惊心的痕迹。 ........ 躺在床上的江瞳骤然睁开双眼,眼前一片漆黑。 鼻腔好像还残留着浓厚的血腥气。 她正纳罕这里是梦境还是现实,一偏头看见窗外挂着星星的夜幕,不觉松了口气。 看来真的是太累了,竟然不知不觉睡到了晚上。 “咕噜——”肚子适时叫了一声。 江瞳揉了揉伸手揉揉瘪下去的肚子。 一天都在折腾,根本没工夫吃饭,她感觉自己现在饿的能吃下一头牛。 不过江瞳知道无休宫是没有厨房的。 祁渡这人极度克己,修炼最初就已辟谷,摈弃了口腹之欲。 江瞳最爱吃,辟谷那是不可能辟谷的。 上一次来这个世界的时候她摸出了门道,沿着小路下山,右边的药谷里就有四长老养的灵鸡,又肥又壮,烤起来肉质鲜美肥的流油,吃一只能保持小半个月不饿。 说干就干,江瞳一个鹞子翻身坐起来。 穿上鞋正要出门,借洒进来的月光,瞥见床头拐角的阴影里立着一道人影。 江瞳吓了一跳,心里还惦记着她的灵鸡,拔腿就跑往房门冲去。 人影站的位置离房门有一段距离。 江瞳明明看着那人影不急不缓的迈步,几息之间却已挡在门前。 那人抬手捏了个火诀,掌心生出火焰,飞向四面八方,点燃房间各处的烛台。 屋子亮起来,跳动的烛火映在祁渡那张不沾烟火的脸上。 他漠然看着受到惊吓的江瞳,“深夜不休息要去哪里。” 江瞳没忍住怼了一句,“大半夜不睡觉站在人家床头,师尊,你怎么好意思问出这种话?” 话刚出口她就后悔了。 因为她看见那双冷冰冰的眼睛逐渐腾起熟悉的情绪。 那是祁渡在斩杀妖兽时才会露出的眼神,毫不掩饰的杀意。 上一次见到这种眼神,祁渡伸出两根手指,当着她的面掀翻了一只上古凶兽的头盖骨。 祁渡又问了一遍,“去、哪、里?” 江瞳老实气弱的回,“饿了,去觅食。” 祁渡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但明显眼中杀意散去,转身出门时,伸出手指勾了勾示意江瞳跟上。 江瞳心里一万个不情愿,又不敢反抗,只能揉着肚子磨磨蹭蹭的跨出门。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无忧宫旁小门,走了大概百来米,停在一扇平平无奇的小木门前。 江瞳一面走一面在心里嘀咕。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她堂堂新时代女性就应该能屈能伸,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祁渡这个刻薄鬼爱上自己,她一定用尽办法羞辱他,再狠狠把他甩掉,让他也尝尝...... 祁渡推开小木门,门内灯火通明,小小的房间被改造成厨房,锅碗瓢盆整齐摆在灶台上,正对门的木架子堆着各式蔬菜瓜果。 南边的小窗户上甚至还挂着一串熏肉。 江瞳看呆了,喃喃出声“......我的手艺。” ------------ 第3章 试探他的口味 祁渡睨了她一眼,“你的手艺?” 江瞳反应极快,“对,我的手艺,师尊有没有兴趣尝尝我的手艺?” 这只是一句客套话。 她知道按祁渡的性格,她会得到一句冷冰冰的“业已辟谷”,当做拒绝的借口。 上个世界线时,第一次下厨给祁渡做饭,她得到的就是这么个答案。 江瞳抬着头,眨巴眨巴眼看向祁渡,期待他像之前一样拒绝自己。 她今晚还是更想吃烤灵鸡。 等祁渡一走,她就摸去药园。 后者显然会错了意。 在她殷切的目光中,祁渡跨过门槛,走到左侧木桌前坐下。 他不走,江瞳只能硬着头皮做饭。 好不容易把火升起来。 江瞳在木头柜子上一阵寻找食材,找了半天没看见一块肉,转头看坐在桌前的祁渡,“师尊,有肉么?” “没有。” 江瞳不死心,“鸡肉?鸭肉?只要是肉,什么肉都行。” 祁渡淡淡抬眼,“出山门左拐,药园有灵鸡。” “........” 被戳破心思的江瞳噤了声。 半个时辰后,两碗清水面被端上桌子。 祁渡看着清汤寡水,油花都没飘两滴的面,迟迟没有动筷。 一脸黑灰的江瞳挠挠头,“师尊你相信我,这两碗面条其实不是我的真实水平.....” 她的拿手好菜是烤鸡。 上个世界线烤了太多次,她已经能完美的掌握火候和味道。 江瞳在对面坐下,犹豫着要不要对这碗面条下口时,只见祁渡一口接着一口吃了起来,直到把并不多的面条吃完。 祁渡吃完并未多留,起身出了门,如果江瞳不知道他已辟谷的话,真的会以为他只是饿了,半夜起床吃个饭。 他一走屋内只剩江瞳一个人。 刚才祁渡吃面时很从容。 让江瞳产生了这碗面也许比看起来更好吃的错觉。 她学着祁渡的样子夹起面条一口口吃起来。 第一口入嘴,舌头上只剩咸味,咸到舌尖发痛,强忍着咽下,她满屋找水喝,直到灌下一口凉水,才稍稍解救煎熬的舌头。 江瞳扭头看向门外,门外不见人影,只有漆黑的夜色。 祁渡早就离开了。 所以这人是没有味觉尝不出味道才选择辟谷? 江瞳杏眸微眯,心里升起一个大胆的想法。 遥想上次攻略,最初撬开祁渡防线的就是江瞳一顿又一顿的饭菜。 她从没谈过恋爱,不知道抽什么风,坚信那句要抓住男人的心就要先抓住他的胃,笨拙的学习做饭,力求色香味俱全,一顿饭能折腾一天才勉强能入口,端着饭去寻祁渡。 他轻飘飘一句“业已辟谷”,把人拒之门外。 江瞳被拒绝了无数次,坚持了无数次。 最后终于叩开祁渡紧闭的防线,关系迈进一大步。 江瞳决定复制粘贴第一次的攻略方法,先拉近关系再谈感情。 说干就干,一整个晚上,厨房里刀光剑影呯砰不断。 脱离这个世界后,江瞳就没再做过饭,都过去九十多个世界线了,厨艺退步亿点也没什么问题吧? 反正祁渡未必会吃,吃了也未必能尝得出来。 江瞳抱着盐罐子,一边倒一边咬牙,“让你拒绝我那么多次,让你浪费食物,让你挖我的心,我咸死你......” 等她端着三菜一汤往正殿去,被丢在灶台边的盐罐子只剩半罐子盐。 江瞳端着菜刚走到正殿门前,紧闭的大门刷的打开。 祁渡拿着书盘坐在茶几前,身边的红泥小炉上烹着茶水,茶水翻腾升起的白色水汽环绕在他周围,看起来更像误入凡尘的仙君。 “鬼鬼祟祟蹲在本尊殿前作甚。” 勇闯九十八个世界线,江瞳的适应能力可不是开玩笑的。短短一天,她就适应了祁渡这种没有表情没有语气,也没有起伏的说话方式。 也不管主人是否同意她入内,江瞳端起托盘,小跑到祁渡对面坐下。 三菜一汤外加一碗白米饭摆上桌。 小小的茶几挤得满满当当。 祁渡翻书的手停下,抬眼看对面人,那双圆圆的杏眸笑成弯月,因为这一抹笑意,江瞳整个人都灵动起来。 江瞳搓着手给他介绍,“黄瓜炒鸡蛋,番茄炒鸡蛋,青椒炒鸡蛋,还有一道汤,小青菜蛋花汤,这可是徒儿我忙活了一整夜的成果,全都孝敬给师尊。” 不让她吃灵鸡,她就给他喂鸡蛋。 喂他十天半个月。 江瞳甜笑着把米饭往对面一推,“师尊,一定要吃光哦。” 这次的菜色看起来美味许多,颜色鲜亮带着扑鼻的锅气。 和昨晚一样,祁渡只垂眸淡淡看了两眼,安静的吃起饭来。 江瞳只顾欣赏对面吃饭的祁渡,双手撑着脑袋,全然忘记自己对这顿饭做了什么。 秀色可餐啊,江瞳在心里暗叹。 这张脸长得实在太合心意,哪怕经历过一次血淋淋的结局,她的目光还总是本能的被吸引。 江瞳想起先前未拜进天阁峰时,弟子们空下来必闲聊,话题绕来绕去逃不开师尊祁渡,男弟子说起他一脸向往崇拜,女弟子红着脸少女心荡漾。 什么高岭之花不食人间烟火。 都是人设。 是花就能摘,她做的饭就是人间烟火,这么难吃,不是也食的挺好。 菜的份量并不大,祁渡吃完最后一口饭菜。 江瞳回过神,忙不迭送上手里的帕子,“师尊觉得味道怎么样?” “尚可。” 祁渡接过帕子轻点嘴唇。 江瞳看了一眼三个吃的干干净净的三个小碟子,所剩无几的良心隐隐作痛。 就算没味觉吃了这么多盐也会不舒服。 刚觉出一丝歉疚,想给他倒杯茶漱漱口,脑海闪现祁渡抓着心脏,冷冷凝视她的画面,仅有的一丝歉疚顿时烟消云散。 下一秒,祁渡端起盛汤的白玉小碗,“忙活一夜辛苦了,这碗汤为师特地留下,必要喝尽不可浪费。” 他看过来的眼神没有波澜。 要不是知道他没有味觉,江瞳真要怀疑他是故意整自己。 江瞳扬起笑脸刚要推辞。 祁渡又道,“师尊赠予,不可推脱。” 这下连推辞这条路都被堵死,江瞳接过汤碗,咬着牙笑得灿烂,“多谢师尊赠汤,为了表达我对师尊的敬爱之心,以后我一定天天给师尊做饭吃。” 说完闭眼仰头,一口气喝干蛋花汤。 为了不品尝味道江瞳喝的飞快,但还是被齁到,一秒变成苦瓜脸。 祁渡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墨玉般的眼眸似乎情绪更沉。 大概是做了亏心事的缘故,江瞳被他盯得有些心慌,放下碗简单收拾了下,端着托盘起身要走。 没等迈出正殿大门。 祁渡凉飕飕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大清早叨扰师尊清修,罚跪山门外一天,收拾好自去领罚。” ------------ 第4章 独一无二 身后传来“砰”一声。 江瞳愤怒转过头,只看见一扇紧闭的大门。 这世上怎么会有变脸这么快的人?刚吃完她做的饭,转脸就把人罚去跪山门? 罚跪倒是其次,上次攻略时她也没少跪。 跪哪不好非得跪山门,江瞳现在可是名人,全流星宗谁不知道向来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师尊收了她做徒弟。 山门这人来人往的,被张三李四看见了多丢脸。 埋怨归埋怨,祁渡说的话她不敢不听。 万一生气凶性大发,像昨晚似的不声不响潜进房间,来个身份抹除,她九十八个世界线受的苦就全白费了。 江瞳把餐具放回厨房清洗干净,不情不愿的沿着山道往山门走去。 天阁峰是流星宗六大峰里最险峻的一座,其余几峰走出山门就是山谷大路,只有天阁峰,山门外还是山路,山路上全是造型崎岖的小石头,又难走硌脚。 江瞳被罚跪的地方全都是这种小石头。 一天跪下来不硌破也得磨掉两层皮。 她上一次攻略祁渡时,隔三差五就被罚跪,她记得第一次跪了整个白天,晚上站起来,膝盖以下裤子全被鲜血染红。 膝盖肿成馒头,在茅草屋躺了三天下不了地。 后来跪的太多都跪出经验了。 江瞳跨出山门结界,脑海中传来清脆的一声“叮铃”,是009重新连接上的声音。 她左转径直走向一块巨石,巨石有一人长,高度刚好到膝盖,表面平坦非常适合睡午觉。 她轻车熟路走到巨石边跪下,身体前倾,上身伏在巨石上。 虽然姿势不是太优雅,但能完美分担膝盖的压力。 下一秒009的声音响起,【攻略者,攻略任务完成的怎么样?世界线紊乱的厉害吗?】 就着这个姿势,江瞳回忆了下和祁渡重逢的第一天,人还是那个人,说好听点是清冷,实际上就是刻薄鬼一个,和从前一样,翻脸比翻书更快。 要说不一样的,那大概就是她没有住在茅草屋,以及祁渡一个辟谷的人,宫里居然有厨房。 【怎么说呢,我感觉他可能真的很烦我。】 009难得有了一丝情绪,用机械女声安慰她,【攻略任务最初,肯定不会太顺利。】 江瞳觉得009可能误解了自己的意思,寻找了一个更细致的方式描绘,【我觉得可能跟任务无关,我还没开始勾引他,他已经烦到半夜潜入我房间想把我吓死。】 【还没开始勾引......】009捕捉到她话里的重点,【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开始调查?】 江瞳想起昨晚在祁渡眼中看见的杀意。 只是一闪而过,但她绝对没有看错。 这种时候轻举妄动那就是不拿自己的命当命。 【还是往后放一放吧。】江瞳摆摆手,【小命要紧,先跟祁渡搞好关系再说。要不是我机智,及时抱大腿,现在只怕都不能活着跪在这里。】 009没再说话,脑海中的对话告一段落。 江瞳没有告诉009两次世界线有不同的地方,比如西殿,比如无休宫的厨房。 也不是刻意隐瞒,只是它连世界线异常在哪都排查不出来,还要把她扔进来调查,大概率问了也是白问。 江瞳从天亮跪到太阳落山,再到夜幕降临,月亮高高挂。 从肚子饿跪到麻木。 事实证明这个姿势跪起来真的很省力,江瞳伏在大石头上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她做了个梦,梦里也不恐高了,第一次成功的御剑飞行,她踩着长剑衣袂飘飘,在流星宗上空从东飞到西,从南溜到北。 第二天双眼一睁,发现自己躺在西殿的床上,困意顿时烟消云散。 江瞳猛地坐起来,她不是在山门罚跪?什么时候回来的? 她在四面梭巡一圈,目光落在立靠在床头的长剑上。 难不成真是梦里御剑回来的? 江瞳盯着长剑沉思了几秒,起身拎起剑出了门。 从前在流星宗光顾着攻略祁渡,她掐诀练得并不好,只会基础的御剑和火诀,先前那内门大比第一都是靠009暗箱操作。 过了这么多个世界,早就忘得差不多了,她现在会的都不是修仙者的本事。 江瞳来到无休宫前的空地,把剑放在身前一步远。 深呼一口气,双指并拢交叠胸前,全神贯注紧盯着长剑,“起!” 一阵穿堂风刮过,无事发生。 江瞳不死心又试了一遍,这次凝神时间更长。 “起!” 几秒后,躺在地上的长剑剑身剧烈震动。 铮的一声响,长剑出鞘,江瞳还没来得及高兴,剑鞘飞起来直奔她脑门而来,结结实实挨上了一下。 江瞳揉着脑门,看着长剑绕她飞了一圈,直直朝身后飞去。 她反应过来身后是祁渡的正殿,伤了毁了指不定又要罚她跪山门,赶忙转身去捉剑。 殿门前立着的人微微抬手,长剑听话的落入手中。 江瞳抬头,和祁渡那双冷冰冰的眼睛撞个正着,后者勾勾手,一边的剑鞘腾空而起,稳稳插回剑上。 她看看剑又看看人,看看人又看看剑。 当即意识到自己是被祁渡耍着玩了。 打不过就得窝囊,江瞳只能气鼓鼓盯着祁渡,看了一阵,突然提起裙摆往后殿跑去。 她一头扎进厨房,为祁渡制作今天的第一顿“美味”大餐。 等端着饭菜回到前殿,正殿门大开,祁渡照旧坐在那一方小桌前看书。 江瞳冲进门把饭菜摆开,露出微笑,“这是我特地为师尊调制的食谱,一道独一无二,只有师尊能享用的美食。” 她把托盘往前一推,“师尊请用。” 祁渡从书中抬起眼,看了一眼面前那碗黑乎乎不知为何物的东西。 沉默的那几秒不知是在思考还是犹豫。 他迟迟不动,江瞳又等不及想看他吃这份黑暗料理,正要开口劝说。祁渡放下书,衣袖在红泥小炉上拂过,原本空空如也的小炉上,凭空变出一个紫砂壶。 炉火旺盛,烹煮茶水。 氤氲的雾气中,祁渡拿起白玉勺,一口一口慢条斯理的喝起来。 江瞳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笑,今天她可是把灶台上所有调料都加了致死量,还特地只做了一碗。 让他拿剑鞘打人。 祁渡,好好享受这份大餐吧。 ------------ 第5章 该给她赔罪 不愧是没有味觉的人。 祁渡吃完一整碗黑暗料理,茶水也沸了,他面不改色的放下白玉勺,转身将炉火熄灭了。 江瞳喜滋滋的收拾着空碗,心想就算吃不出味道,肚子疼也够喝一壶了。 丝毫没注意到身旁人的视线一直停在她身上。 她端着托盘准备起身时,一直没说话的祁渡出声喊住她,声音似有沙哑,“天气渐热,出入厨房辛苦,下次再备饭食,替自己也准备一份吧。” 江瞳笑眯眯的点头应下,“是。”说完转身憋着笑离了正殿。 简单把厨房打扫后,江瞳抽空下山去了一趟药园。 昨天009问起时,江瞳告诉它调查要推迟,嘴上这么说,简单摸排还是有必要的,她可不想错过任何一份可能获得的奖金。 只有知道哪些地方出了问题,才好对症下药。 药园就是江瞳摸排的第一个地方。 出山门左转,走个十来分钟,就能看见在天阁峰和四北萝峰山脚交界处的药园。 说是药园,更像现代农家乐。 四长老带人在山谷里用篱笆圈了一块地。 前院有十来排灵药田,经验略有不足垦成波浪状;后院散养着毛色雪白肥嘟嘟的灵鸡,中间一排摇摇欲坠且潦草的草庐,总给江瞳一种风大些就会被连根拔走的错觉。 江瞳在外围绕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异常,沿着田间小路走进药园。 三间小屋的门都开着,正中的一扇门里坐着个青衫男子,样貌清秀,气质儒雅,拿杆精巧的铜秤坐在书桌前,正往秤盘里添药材。 江瞳热情的喊了声,“白师兄!” 上回攻略,因为偷鸡江瞳不知道被白麒抓了多少次,抓着抓着就熟悉起来,逐渐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友。 那血养仙草的法子就是他教的。 白麒抬头,就见一个白衫姑娘咚咚咚跑上楼梯,左拐消失了几分钟,搬着隔壁比她还大的八仙椅在书桌对面坐定。 姑娘看着他,圆圆的杏眼很像他养的那只黑白大耳卷毛猫。 江瞳一坐下就低头满地乱找。 白麒把脚往椅子下缩了缩,看着这个突然冒出来,举止奇怪白衣姑娘,忍不住问,“你在找什么?” “小八呢?” 小八就是只黑白大耳猫的名字。 从前只是山间一只野猫,有次受伤后被白麒发现,包扎后就赖上了白麒,时不时来讨要吃食,除他之外,几乎没人见过小八,更别提知道名字。 白麒看她的眼神更奇怪,“你怎么知道小八?” 刚才趁搬椅子的功夫,江瞳把几个房间都简单看了一遍。 地方没有问题,还要再看看人,药园常年就只有白麒和小八,白麒坐在这里,她当然要找小八。 江瞳抬起头,瞧见他警惕的神色,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这是新的世界线,按时间算这应该是她和白麒的第一次见面。 她一巴掌拍在白麒肩膀上,“淘气。” “白师兄忘了?我是从前经常来拿药的江瞳啊,白师兄可是我们流星宗唯一一个丹修,如此声名在外,师妹我怎么会不知道呢?” 江瞳真假掺半,谎话信口拈来。 她说的也不算太错,现在这世界丹修急缺,丹药价格奇高,流星宗为了减少经费,一个剑修宗门举全宗之力重金挖来白麒这么一个丹修,这件事的确是满宗门无人不知。 那一巴掌加行云流水的漂亮话把白麒直接砸晕。 他晕晕乎乎的回想了一阵,“好、好像确实有这么回事啊......” “当然,我还敢骗师兄不成?”江瞳笑眯眯的看着他,“这不是最近拜进师尊门下,怎么着也得来拜会拜会不是?” 一提师尊,白麒想起来了,“你就是内门大比第一名江瞳。” 有事实辅助,江瞳说话的可信度在白麒心里瞬间拔高几度。 白麒卸下防备,拿起铜秤慢悠悠称量起面前的草药,“过几天拜师大典,三长老托我制丹药当授师礼,小八大概知道我忙,这几天都没来药园了。” “拜师大典?”她怎么没听说还有拜师大典?上回攻略也有吗? “今年是头一年,据说往后每届宗门大比都要举办了。” 江瞳回想了一阵无果,决定回头问问009,药园也查看的差不多了,她还要去看看其他地方。 东南西三峰离得远,她不会御剑,步行只怕要费不少时间。 这么想着,江瞳没敢继续耽搁,站起来,“白师兄你忙活吧,我先回去了。” 白麒温和的笑着,“好。” 他停下手中的事情,起身陪江瞳往外走,出门看见篱笆边一排整整齐齐的酱色坛子,想起什么似的,喊住走在前面的江瞳,“师妹等一下。” 江瞳回头。 白麒已进门抱了个蹴鞠大小的坛子走出来。 “仙萝酿近日开了一坛子,我正打算给师尊和各位长老送去,正好今日你来,这坛烦你带回去给师尊。” 江瞳接过坛子抱在怀里,道谢再三,离了药园。 走去西尘峰的路上,江瞳在脑海里问,【009,咱们上回攻略时有拜师大典吗?】 【有。】 【真的假的?】江瞳有些怀疑它的话,【我怎么一点不记得?】 脑海中沉默了两秒,机械女声再度响起,【上次攻略任务,祁渡独自一人去参加的拜师大典。】 江瞳:....... 她看看怀里抱着的酒坛子,现在砸还来得及吗? 独自一人去参加,那不就是不承认自己是他的徒弟? 这种师傅也配她帮忙送酒?站在山门口喝西北风吧! 江瞳搬起酒坛正要砸,009的声音响起,【资料显示,仙萝酿是流星宗的秘制美酒,不仅味道醇美,适量引用还可助于修炼,延年益寿,让人夜夜美.......】 【好,非常好。】江瞳打断,【这么好的东西,给祁渡纯是浪费,009帮我收起来,我就当这是他给我的赔罪礼。】 酒坛看着不大还挺沉,正好她还嫌搬着费劲。 话音落,江瞳怀里的酒坛凭空消失。 【已经收纳到你房间里的床头矮柜,需要时随时可以拿。】 江瞳心满意足,阔步向西尘峰走去。 四峰之间的距离不近,且除了天阁峰之外,四峰的弟子都不在少数,江瞳花了三四天,早出晚归的把四峰走了一遍。 连做饭折磨祁渡这一爱好都暂时放下了。 结束最后一天回天阁峰时,已是深夜。 江瞳拖着疲惫的身躯爬上山巅,拼着仅剩的意志冲进西殿,爬上床榻。 躺平的那一刻,浑身都松泛下来,她闭着眼由衷叹了一句,“舒服啊.....” 江瞳闭着眼,很快进入睡着前的混沌期,迷迷糊糊间,听见房间里有一道轻微的呼吸交缠在她的呼吸间。 ------------ 第6章 血洗流星宗? 大概是白天精神高度活跃,大脑在不清醒的状态下仍旧做出了判断。 房间里还有其他人...... 嗯?房间里还有其他人? 江瞳撑起千斤重的眼皮坐起来,前车之鉴,首先看向床头阴影处,无人。 在屋里梭巡一圈,目光停在门口妆台前的凳子上。 借着月光,勉强能看清那处坐了个人,身着白衣,五官恰好落在阴影里,看不清长相。 江瞳第一反应来的是祁渡。 她揉揉酸痛的眼睛,试探喊道,“师尊?” 没有回应。 江瞳想把妆台上的宫灯点亮,掐了个火诀,火焰自指尖升起,脱离手指的瞬间也脱离了控制,笔直向着白衣人飞去。 白衣人抬手,失控的火焰稳稳落在指尖。 跳动的火光中,祁渡脸色阴沉的可怕,“你要弑师?” 江瞳仅剩的一丝困意被吓跑,下意识挺直腰杆,“不是不是我太困了,困得控制不住方向.....” 明明下午在药园说谎都是信手拈来,也不知道为什么,被祁渡这样盯着,她就撒不出谎来。 祁渡脸色稍霁。 只听床上人不服气的小声嘟囔,“我一个小小的弟子,又不像师尊灵力深厚,耳聪目明,我刚才喊的师尊肯定也听见了,故意不应声,等着来拿我撒气.......” 回温的脸色再次沉下来。 祁渡看着稳坐床上那道身影,淡声,“本尊饿了。” “所以?” 他收回目光,负手走出西殿正门,“做好送来正殿,本尊等着。” 江瞳转头从窗户看出去,夜色浓浓,除了蝉鸣声再无其他,只怕整个流星宗都已经睡下了。 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这人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大半夜不睡觉非让人起来给他做饭。 江瞳愤怒,生气,拎起枕头想象成祁渡,把枕头拧成一百八十种形状。 “吃吃吃!什么尊天天就知道吃!天蓬元帅吗?” 抓着枕头一通发泄,她稍稍平复了下,咬着牙起床做饭。 半个时辰后,江瞳端着加强版“爱心”夜宵走进正殿。 殿内水汽氤氲,红泥小炉上的紫砂壶喷着热气,祁渡先是不紧不慢灭了炉火,再来自己倒了一杯茶水。 江瞳以为他要动筷时,祁渡又起身把书放回书架。 磨蹭半天,江瞳看不下去了,道,“师尊,再不吃饭要凉了。”说着打了个哈欠,眼角溢出泪花,看样子是困极了。 “这几天为何不在山中?” 对面老老实实答,“去各个峰拜访几位长老......” 祁渡朝对面看了一眼。 江瞳胡乱套了一件纱衣,坐的还算笔直,头像小鸡啄米似的一点一点,上下眼皮忍不住打架。 她困极了,困到没留意祁渡停滞在她身上的眼神划过一丝软色。 “你先去休息吧。”祁渡说着拿起白玉勺。 闻听这句江瞳如得大赦,果断起身,头也不回的奔往西殿。 走到床边也顾不得脱衣,整个人倒在床上,沾到枕头的那一刻瞬间进入梦乡。 这一睡直睡到日上三竿。 江瞳慢悠悠洗漱起床,准备去厨房准备早餐时,才发现正殿空无一人。 她绕着山头找了一圈,连后山刺石林都找了一圈,依旧没有看到祁渡,顿觉无聊。 江瞳叉腰站在殿前空地,想了一会,转头往山门走。 一面走一面整理这几日走访四峰的所见,跨出山门那刻,得出了结论。 结论就是,除了天阁峰之外,没有一处奇怪的地方。每一处,每个重要人物,都和初次攻略时没有区别。 说明问题很大概率还是出在天阁峰。 江瞳坐在巨石上,山里的初夏没有那么热,阳光晒在腿上带着暖意。 她在脑海中呼唤出009,【009,我们来愉快的聊天吧。】 冰冷女声很快响起,【你想聊些什么?】 她有一下没一下的晃着腿,【你能查到我死遁之后,这个世界线发生了什么吗?】 问这个问题一半是出于好奇,一半是为了任务。 那么多攻略者偏偏找到她,一个败在女主手上的菜鸟,那必然是有原因的,想要接近真相,了解来龙去脉是必不可少的一步。 脑海中没了声音。 很久后,久到江瞳怀疑009死机。 机械声再度响起,【世界线日志上写:攻略者江瞳身死,祁渡血洗流星宗,后宗门覆灭,身死道消。】 死了? 江瞳愣了下,还血洗流星宗?短短一句话信息量还挺大。 009接着说,【上一条世界线太久远,已经调不出更多的资料,只有这么一句话。】 连009都这么说,看来确实不会有更多资料。 江瞳脑子里不停转着那句血洗流星宗,身死道消,胸口有些堵得慌,有点像梦见被挖心的那天晚上。 亏她当时还死遁成全那两人,这结局也不咋地。 009看出她不太舒服,问,【这天还聊吗?】 说话间,头顶响起一阵呼啸,江瞳眯眼迎着光抬头看,一道白衣身影飘飘飞向山顶。 【不聊了。】江瞳深吸一口气,从巨石上跳下来,【我得回去给师尊做饭了。】 她往山门走去,想起昨晚被奴役的场景,趁009还没休眠补了一句,【话说回来,祁渡这个人,多少有点变态倾向。】 009还没来得及追问。 江瞳一步跨进结界,脑中闪过一阵电流声,009被强制休眠。 天阁峰比东南西北四峰险峻太多,几千级台阶爬上去,饶是最近天天都在爬山的江瞳,也扶着膝盖在殿前喘半天才缓过来。 她看了一眼紧闭的正殿大门,径直去了厨房。 每餐有规定的时辰,过时不食,这是祁渡的规矩。 下午是祁渡固定的闭关时间。 一直到晚饭时辰,大门重新打开。 天色未黑透,天边挂着未落尽的一抹余晖。 祁渡在内殿踱步活动身子,看见江瞳拿着什么从窗外跑过,不大会又跑回来,往复几次后,他踱步走到正门。 空地上多了一张四四方方的小桌子,旁边扔着两个小马扎。 不大的桌面被冒着热气的菜摆满。 他负手盯着那张小方桌,越看越觉得眼熟。 江瞳端着两碗晶莹的白米饭走出来,笑着招呼,“师尊,屋里闷得慌,外头还有穿堂风,咱们今天就在院里吃吧。” 祁渡的“不”字都已到嘴边,抬眼瞧见那张笑盈盈的脸,脱口而出,“好。” ------------ 第7章 拜师大典 走到楼梯边,祁渡脚下微顿,回头朝小炉扔去火诀。 才发现小炉边空空如也,看书吃饭的小方桌不翼而飞。 江瞳放下米饭,扭头见祁渡背对自己,站在门边跟石像似得一动不动,又招呼了一声,“师尊。” 石像“嗯”了一声,转身阔步下楼。 这是江瞳自打来到无休宫第二次跟祁渡同桌吃饭。 这一桌子菜色泽鲜艳,荤素搭配,光是看起来就让人食指大动。 祁渡垂眸在桌上看了一圈,问,“这些都是你做的?” 江瞳点头,看着他的眼睛晶亮,“我饿......不是,我怕师尊这一天饿坏了,特地做了一大桌子菜,怎么样?是不是看起来就很美味,有一种吃光舔盘的冲动。” 那他前些天吃的黑色不明物算什么? 祁渡敛去眼中情绪,不冷不热的“嗯”了一声。 这一声明显有点敷衍,江瞳跟听不出来似得,拿起筷子朝着一盘子菜夹下去,放进祁渡碗里,又去夹下一道菜。 “这道来一点,这道也来一点,还有这个河鲤羊肉我炖了一个时辰,还有这炖灵鸡,都来一点....” 尝不到味道没关系,情绪价值必须给满。 十来分钟后,江瞳手里的白瓷小碗堆成小山。 她双手把碗放到祁渡面前,“师傅请吃。” 说完扑向满桌菜肴,声音逐渐嚣张,“剩下的都是我的哈哈哈......” 祁渡夹起小山尖上的一根豆芽,入口筷子明显顿了一下,咽下这口,他略一抬手,一阵略带凉意的风刮过。 不远处正殿门边,小炉的火悄无声息的熄灭。 正埋头干饭的江瞳哆嗦了下,这么凉的风,要下雨? 她抬头看看,夕阳完全沉入地平线,天边还剩一线未收敛的余晖,万里无云,预示明日也是晴好天。 祁渡不紧不慢的吃完最后一口饭菜,搁下筷子。 “明日拜师大典,记得起早些,不可贪睡。” 他撂下这么一句话,负手走回正殿。 啃鸡腿的江瞳一愣,旋即傻笑了一声,果然用厨艺这一招是有用的。 拿捏祁渡简直易如反掌,完成任务指日可待。 拜师大典顾名思义就是一群人在一起拜师,江瞳觉得应该跟开学典礼差不多,让一群外门新生和大比失败的内门老油条看着成功晋级亲传的弟子拜入师门,也算是修仙世界的心灵鸡汤吧。 很多人穷极一生也许就只能停在内门。 能成为亲传弟子已是很了不起的事情。 这群了不起的人里,最出风头的当然是拜入天阁峰的江瞳。 躺在床榻上的江瞳幻想着自己像明星一样,走到哪里都被人瞩目的样子,忍不住埋进被子里放声大笑。 第二天卯时,天边刚泛起鱼肚白,江瞳飞速起床洗漱好,在西殿一阵翻箱倒柜。 直到天光大亮,江瞳在眼角下点了一颗小小的黑痣,对着镜子左照右照,满意的推门往空地走去。 出门第一眼就看见那道长身玉立的白衣身影,安静的负手站在阶梯前。 “师尊!” 祁渡偏头,瞧见一道红色身影蹦蹦跳跳朝他跑来。 江瞳提裙摆跑到他面前,伸着脖子向他展示。 发髻上插了无数簪钗,经刚才一跑动,坠下的流苏都纠缠在一起,看起来像尾巴毛打结了的花孔雀,眼角多出一个小黑点,唇脂不知为何涂出嘴唇许多。 察觉到祁渡目光落在嘴唇,江瞳一撩额前碎发,“氛围感就是这么简单。” 结果甩的太用力,碎发缠进打结的流苏中。 “哎呦,我的头发!”江瞳嘶了一声“好痛好痛......” 祁渡淡淡看了一眼,抬手绕过她,修长如玉的指节细细梳理她脑袋上乱七八糟的一团。 山风恰好在此时掠过。 江瞳闻见风送来祁渡身上清爽的香气。 她知道祁渡是不用熏香和香囊的,那是他身上独有的香气,很轻很淡,距离很近时才能闻见。 那时初次攻略成功,和祁渡荒唐纠缠时曾闻见过。 曾经她是很喜欢这个香味的,被香味包围的时候,会让她有种被祁渡刻骨爱着的感觉。 江瞳正失神着,恍然听见头顶传来极轻的一声叹气,祁渡很少有外放的情绪,她正疑心是自己的错觉。 祁渡撤回手,手里摆着从她头上摘下的簪钗,十来把,掂了掂份量沉的坠手。 “过犹不及。”他说,从十来把中挑出一根素银簪子,“只要这一根足矣。” 筒体素银样式极简单,顶端坠下一线银链,系着一枚艳丽如血的红宝石。 他拿起簪子,插进江瞳的发髻,落手时顺手把那副夸张的妆容抹去了一半。 江瞳掏出随身携带的小铜镜照了照。 红衣张扬,略施粉黛,整个人顿时清爽灵动起来。 她心里明明很满意,收起铜镜却一昂头,“还不错吧,比起我的是差一点,不过看在师尊第一次为我改妆的份上,就这样吧,谢过师尊。” “时辰不早了,该出发了。”祁渡单手掐诀,凭空化出长剑,一个轻点跃上长剑。 他扭头看江瞳,眼神好像在说,该你了。 江瞳眨巴眨巴眼,不敢说忘记怎么御剑,半晌干巴巴道,“没....没....剑.....” 下一秒,祁渡掐诀的手微动,当着江瞳的面御剑飞走了。 江瞳对着空气愣了一秒,提起裙子拔腿往山门跑去,祁渡在天上飞,她就一路跟在后边跑。 跑到气喘吁吁小腿发软时,江瞳扶着膝盖停在山谷小路,咬牙切齿恨道,“真是猪油蒙心,瞎了眼了,刚才还觉得那厮温柔,活脱脱一个变态!” 最后半句她是吼出来的。 粗狂的吼声久久在山林回荡,远处惊起一群飞鸟。 一道白色身影悠悠落下。 祁渡站在长剑上垂头看她,“不会御剑,却是内门大比第一。” “我不御剑那是因为我恐高,再说也不代表我不会使剑。”江瞳不服气的顶回去,触到冰冷的眼神,语气软下来,“第一轮师兄起夜摔骨折了,第二轮师兄吃坏肚子跑肚拉稀,第三轮是我实实在在打赢的......” 只不过009稍稍帮了一点忙。 江瞳绞着衣服小声嘟哝,“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 好在祁渡没有再追问下去,他移开目光,“上来。” ------------ 第8章 拜师大典(二) “哎!”江瞳应得格外清脆。 小跑过去,手脚并用的爬上祁渡的长剑,两手抓住他后腰的衣服。 祁渡问,“扶好了?” 江瞳扯扯手中的衣裳,很结实,接着点头,“扶好了。” 长剑以破竹之势弹出,只听一道尖锐女声响彻山林,江瞳一把抱住前人的腰。 御剑确实比走路快多了,不过几分钟的功夫,长剑已经停在金殿外。 金殿外空地上站着十来个方阵的外门弟子,乌泱泱几百号人,全都穿着白衣背着长剑,一头秀发高束在发顶。 外门弟子虽说占着外门的名号,只在四峰山脚活动,做的大多是跑腿的的活计,连跨进山门的机会都很少,见到长老身边的亲传弟子都是很幸运的了,更别提见到深居简出的师尊。 第一个发现祁渡和江瞳的弟子结巴的连话都说不全。 “师..师..师..师尊....” 被旁边的女弟子尖着嗓子嘲笑,“你站太久出现幻觉了?师尊?师尊怎么可能到外门弟子这里来?” 她一说完转回头,就瞅见不远处被江瞳缠抱着的祁渡。 “师..师..师..师尊.....” 一瞬间所有人都发现飘在前方的祁渡,百十来号人集体哗然,惹得殿内的内门弟子不住往外张望,好奇发生了什么。 祁渡面上泰然,“到了,下来吧。” 跟腰带一样紧紧缠着他的人毫无反应。 “所有人都在看你。”他补了一句。 江瞳这才发现耳边的风声不见了,取而代之是喧哗的人声。 她试探睁开眼,没有万里高空,也没有发疯似的长剑,只有外门弟子齐刷刷投来的目光。 有人小声的议论,“这红衣服的是谁啊?怎么抱着师尊来的?” “拜师大典,跟着师尊一起出现,那应该是上回拜进天阁峰的江瞳吧?” “江瞳?她不是内门第一?还要蹭师尊的剑?”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这江瞳啊,运气是真好......”议论的声音透着讳莫如深,逐渐压低直至只剩窸窸窣窣的耳语。 江瞳咳嗽一声,从剑上跳下来,看向议论的两人,“正主还在这呢,你们这闲话说的也太光明正大了。” 两人讪笑一声,老实站回位置上,没再说话。 祁渡抬步走进内殿,江瞳朝两人哼了一声,小跑着跟上他的步伐。 两人走到哪里,哪里就响起问好声,“见过师尊,见过师姐。” 祁渡淡淡穿过人群,台阶之下,四峰长老早已到场,看见来人匆匆几步迎上来,“宗主。” 这次祁渡终于有了反应,微微颔首,“时辰差不多了。” 他说着往台阶走去,四位长老跟在他身后。 跨上台阶,祁渡停了步子,他转身看向一片白色中唯一的一抹红色。 “阿瞳。”他用了灵力,淡漠清冽的声音响彻大殿,一直传到空地的外门方阵。 四位长老跟着看过去。 江瞳正在和最前头的师姐互相吹捧,她拱手,“你这剑穗真好看。” 师姐谦虚摆手,“哪里哪里。” “哪里都好看.....师姐,你能送我一根吗?” 师姐嘴角抽搐,生生转了话题,“师妹的衣裳也好看......” 四位长老:....... 四位长老看向祁渡,被后者冰冷的表情吓退,把头又转了回去。 这一声阿瞳喊得江瞳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略有嫌弃的转头,这人又发什么神经? 撞上祁渡冷冷的视线,瞬间换上谄媚不失真诚的笑。 “师尊有什么吩咐?” “随本尊上去。” 江瞳看向他身后那三百多级台阶,有些不太情愿,在天阁峰天天爬楼就爬够了,刚刚跑那一截山路,小腿还酸软着,她才不想这时候爬楼。 拒绝也是一门艺术,拒绝的好就不会惹怒祁渡。 江瞳正在思考怎么把这门艺术发挥到极致。 一边大长老先发话了,“宗主,弟子上浮生台似乎不合规矩......” 她是最谨守规矩的,平时连头发都梳的一丝不苟,做事更是一板一眼不通情理。 祁渡再度运起灵力,“本尊唯一的弟子,自然登得这浮生台。” 他的语气依旧淡漠,清晰的响彻大殿的每一寸,话音落下,殿内弟子面面相觑不敢言语。 殿内静的落针可闻。 如此明目张胆,摆明是要当着满宗门为江瞳撑腰。 大长老眉头蹙的更深,还想说什么,被二长老一把扯到身后。 最有可能阻止祁渡的大长老也不说话了。 二长老作揖,“宗主说的是。”说着还回头给江瞳使了个眼色,“还不快跟上师尊。” 就见后者气弱的“哦”了一声,蔫巴巴跟上了祁渡的步伐。 祁渡的位置比四位长老还要高。 等爬到浮生台最高处,江瞳无意间回头看了一眼,下方站着流星宗所有弟子,乌压压的弟子方阵一直延伸到山门。 开学典礼可没有这阵仗。 正出神,所有弟子齐齐下拜,喊声震透云霄,“见过师尊!见过四位长老!” 江瞳赶忙小跑到祁渡身边跪好。 拜师大典一共有三项,第一项跪拜尊师,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跪拜也是正儿八经三叩九拜,以示尊师之心。 江瞳只听说过,真正实践起来还是有难度。 趁着祁渡看向台下,她囫囵吞枣的双手合十拜了拜,准备快进到第二项,师傅训示。 江瞳戳了戳祁渡的腿,对看过来的目光眨眨眼,“开始吧,我准备好了。” 祁渡上下扫视端端正正跪坐着的江瞳,“三叩九拜糊弄了事,心不诚。接受训示,非跪是坐,不尊师道。” 江瞳摸了摸鼻尖,嘿嘿一笑,原来他看见了,她以为能糊弄过去呢。 “训完了吧师尊?” 祁渡没说话。 她站起来,“接下来第三项......” 第三项是什么来着? 拜师大典都是听白麒说的,江瞳没收到通知,不知道流程,她低头向四位长老的平台张望。 四峰选出来的代表弟子站在各自的师傅面前。 大长老欣慰的看着弟子,“最后一项授师礼,为师送你法器青玉剑,收下这礼便是我东望峰的弟子,往后望你勤勉自身,不负期望。” 白衣姑娘眼神坚定的接过青色长剑,“是。” 江瞳继续看向二长老。 二长老送了一本珍贵的天级心法。 三长老送的是益元丹,可帮助修炼。 四长老负责药园,直接搬出跟在白麒师兄身后成为丹修的机会。 江瞳看了一圈,转头看向祁渡,眼神中透着渴望。 ------------ 第9章 不得宠?不存在 祁渡淡淡看向台下,避开那道炙热的目光。 得到授师礼的弟子都是万中挑一。 台下弟子听着一个比一个珍贵的授师礼,看向台上的眼神多了艳羡。 有人突然叹,“要我说,最好命的是江瞳。” “是啊,真好命,我若是她做梦都能笑醒,成了师尊唯一的亲传弟子,授师礼肯定是她的,还能在天阁峰与师尊同住…” “连四位长老的礼物都这么珍贵,那师尊的礼物岂不是…” 一句话点醒众人。 台下弟子纷纷朝高台看去,想一睹为快师尊会送何等宝贝。 连四位长老也被勾起好奇心抬头看去。 江瞳听见飘上浮生台的议论,忍不住腹诽,他们以为有多好?她天天爬山都快爬吐了。 丝毫没有身为剑修却不会御剑的羞愧。 她往祁渡身边挪了挪,伸出两只手,眼眸晶亮的看着他。 祁渡稳坐椅上,岿然不动,朝江瞳的膝盖投去轻飘飘的一眼。 江瞳一向最不会看人眼色,此刻忽然福至心灵,读懂了这个眼神:没门。 这人摆明是嫌她刚才三叩九拜过于敷衍,趁此时来挟私报复。 台上久无动静,围观的弟子忍不住开始窃窃私语。 “先前师尊带她上浮生台,我当她多得欢心,原来师尊连授师礼都没准备,这意思是不想收她为徒?” “这有什么奇怪,江瞳这第一名是运气好蒙来的,就凭她,成日在宗门里招猫逗狗无所事事,怎么可能拜进天阁峰?”说话的女弟子双手环胸,“要我说,第一名应该是栀衣师姐才对。” 女弟子口中的栀衣就是第三轮败在江瞳手下的师姐。 如今拜入大长老门下,正是得了青玉剑那位。 江瞳也没生气,甚至觉得她说的还挺有道理,就顺着她的话点了点头。 谁知这一点头却坏事了。 拿着剑的栀衣抬头看她,出口的声音同她的容貌气质一样冰冷,“江瞳,你是在嘲笑我时运不佳败在你手上?” 江瞳刚说了一句“不是”,后半句还没出口。 混着灵力的声音冷冷压下去,“喧哗金殿,实则怨怼同门。” 独属祁渡的强大威压镇压住所有议论。 他起身踱步到台边,垂眸看去,“东望长老。” 大长老顶着威压上前一步,面有难色,“宗主。” “修剑先修心,心不正则入殊途,她如今已拜入你门下,本尊不插手四峰内务,此事由你处置,务必让众弟子谨以为戒。” “是。” 祁渡目光移至台下,缓缓在大殿梭巡一圈,目光所到之处,众弟子皆低下头,最后停在说话那女弟子身上。 女弟子头埋得更深,身形止不住颤抖。 祁渡看了两秒,收回视线,从腰上解下一枚半圆形玉环佩,放到江瞳手中,“这枚凤玉,本尊赠你,此后你便是天阁峰的人。” 凤玉二字一出,四位长老看过来。 那枚玉环被雕刻成一只盘桓着的鸟,正振翅长鸣,长长的尾巴姿态飘逸。 玉佩触之生温,同时掌心传来极轻的酥麻感,只一瞬就隐没入血肉中。 江瞳掂了掂手中的玉佩。 四大长老的心脏也随着玉佩跳动的幅度忽上忽下,生怕她一个失手摔了玉佩。 江瞳随口问,“这佩叫凤玉?难不成师尊还藏了一半凰玉?” 她本意是看气氛凝重,开个玩笑缓解缓解。 这佩漂亮是漂亮,不过跟天材地宝比起来大概也是不够看的。 四大长老闻言齐刷刷变了脸色。 大长老一双秀眉拧到打结,当即冲出来要进言,旁边二长老快把她的袖子扯掉了都没拦住。 “宗主,凤玉意义重大。”大长老义正言辞,“万万不可作为授师礼赠给弟子啊!” 台下一片哗然。 流星宗弟子无人不知,凤玉乃是镇宗之宝,亦是宗主信物。 祁渡目光落在大长老身上,淡声,“不过是一枚玉佩。” 言下之意,江瞳配得起。 “宗主!” 祁渡抬手,制止了大长老的话,“拜师礼已成,本尊乏了,先回去了。” 一个弟子顶风作案,小声蛐蛐,“连镇宗之宝都送出去了,刚才谁说江瞳不得宠?” 台下弟子两两对视,无人接话却心思各异,这才刚拜入师尊门下,就送了凤玉,再往后岂不是全宗门什么天材地宝,灵器法宝都是江瞳的? 江瞳站的高,所有人的神色都尽收眼底。 她看着手中玉佩,后知后觉,“你好像还挺值钱的。”说着把玉佩小心揣进怀里。 不远处祁渡喊了声“阿瞳”,她抬头,瞧见人已转身往台下走,“回无休宫。” “来了。”江瞳应了声,小跑着跟上。 一红一白两道身影穿过大殿。 众目睽睽之下,江瞳爬上祁渡的长剑,环着他的腰身离开了。 经过第一次发疯的御剑,第二次江瞳站上正常飞行的长剑时,差点泪洒当场。 她甚至尝试着睁开眼看向脚下。 一眼瞅见北峰和东峰之间那条泠泠流淌的溪水。 得了礼物的江瞳心情很好,好心的给祁渡指了方向,“师尊你看,小溪。” 她想着祁渡在御剑,未必有空像她一样东看西看。 脚下长剑突然来了个丝滑转弯,不过片刻,稳稳停在那条小溪边。 四面峰峦恰好遮住阳光,哗啦啦的水声回荡在山谷,不断渗出凉意。 江瞳踩着石头蹦蹦跳跳的往水边跑去,离得越近越能在空气里感受到清新的潮意,湿漉漉,冰凉凉,在初夏里格外舒适。 祁渡负手跟在她身后。 看着她挽起袖子,拎起裙摆,甩掉长靴,趟过彷如无物的清澈溪水,坐在溪水中心的大石头上,把那双白嫩细长的脚泡进水里。 见祁渡走来,江瞳笑眯眯向他发出邀请,“师尊要不要一起。” 祁渡停在她身边,“把玉佩拿出来。” 江瞳的笑脸瞬间垮掉。 被他盯着又不敢不动,只能一边掏一边嘟囔,“哪有这样的,当着大家的面送的礼物,背了人又舍不得要拿回去.......” 祁渡伸手在她额前一敲,“快些。” 江瞳磨蹭半天,掏出玉佩握在手里,迟迟不愿交给祁渡。 后者等了几秒,伸手轻松从她手中将玉佩夺过。 江瞳忍不住瞪他,“这你已经送给我了!” ------------ 第10章 玉为骨 祁渡横了她一眼,她闭了嘴,却是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 他将玉佩放在掌心,驱动灵力。 金色的气息自指尖流出,将玉佩环绕托起,悬空的玉佩好像接收到感应一般,发出紫色光芒。 随着金色气息源源不断进入玉佩,紫光愈加强盛。 一刻钟后,金光消失,玉佩悠悠落回祁渡掌心。 他将玉佩递给江瞳。 “佩中已注入灵气,若有危险按动凤目我便可感应到。” 玉佩果然看起来比先前更通透了。 江瞳拿着玉佩凑到眼前,隐隐可见内里有金光流动,她看了一阵,仰头问站在身后的人,“师尊,你还有没有更朴实一点的法器啊?” 祁渡垂头看她,“何意。” “万一,我是说万一,我按的时候你正好在忙,走不开,或者你离我太远,一时半会不能赶到......” 授师礼嘛,名气不用那么大,还是实用更重要。 “此佩护主,遇到危险自成结界,除我之外无人可破,可保你性命至我到来。” 祁渡看她,“还换吗?” “不不不,不换了。”江瞳喜滋滋的把佩系在腰上,“就这个好看。” 另一边。 浮生台上,大长老气的直打转,嘴里念念有词,“不合规矩...不合规矩!凤凰双玉乃为一对,宗主怎可把凤玉给一小小弟子,岂不是......” 四长老上前,拍了拍她的背,宽慰道,“师姐莫急,宗主做事一向随心,他或许只是不曾备礼,随手一赠。” 二长老也道,“小四说的对,再说宗主修炼的乃是无情道,七情六欲早已摒弃,不会因为一个拜入门下的小弟子轻易动摇。” 栀衣面无表情站在角落,听几位长老的话越听越不对劲。 身边南峰的弟子压低声音问了句,“凤玉不是宗主信物?宗主的东西自然是想送谁就送谁吧?为何不能送弟子?” 西峰弟子嘘了一声,拉着他走到角落,正好停在栀衣前方。 他低声道,“这你有所不知,凤凰双玉是阴阳对玉,凤玉为阳,凰玉为阴,一阴一阳分归宗主及道侣所有,是为调和。” 南峰弟子一双眼瞪得像铜铃,“不会吧!那师尊把玉赠给江瞳,意思是......” 听了半天的栀衣冷冷出声,“胡说八道。” 西峰弟子不服气的回头,“你说我胡说?你可知我爹是谁?我爹可是西峰长老,这流星宗里我知道你们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去了,一个区区内门第二,也好意思在我面前晃悠。” 南峰弟子一听眼睛瞪得更大,“你你你....你是西峰长老的儿子?” “低调低调,我不希望太多人知道。” 栀衣抱着青玉剑转到另一边,不再理会前面的两人,转而思索西峰弟子刚才的话,思绪逐渐飘远。 阴阳对玉...道侣.... 她眸中闪过一抹冷色,江瞳.....江瞳..... 江瞳挂着玉佩,正挺着腰嘚瑟在无休宫前踱步,鼻子发痒连打了两个喷嚏。 她吸吸鼻子,“谁在背后骂我?” 江瞳猛地转头看向坐在方桌边看书的祁渡,后者悠悠翻过一页书,并未理会她。 她低头,视线落在腰间精致漂亮的白玉上。 俗话说,吃人嘴短,拿人手软。 就算是这厮在心里骂她,看在这块玉佩的份上,她大人不记小人过,暂且原谅他一次。 祁渡从书中抬起眼,瞧见江瞳站在空地上,对着玉佩又摸又笑,嘀咕两句听不清的话后,蹦蹦跳跳朝厨房跑去。 简单的三菜一汤,江瞳做的很用心,没有额外进行创作。 照旧是征用了祁渡的小方桌,在空地上吃饭。 等江瞳端着饭碗走到桌边,才发现小炉上空空如也,祁渡今日居然没有烧茶。 江瞳今日心情非常好,一反常态的殷勤,“师尊要不要喝水?徒儿替你烧水?” 祁渡拿起筷子,“不必。” 江瞳也没再坚持,坐到对面开始吃饭。 吃完饭祁渡跟个甩手掌柜似得回了屋。 天气渐渐热起来,做饭时出了些汗,浑身黏腻,江瞳收拾好残局,抱着衣服去了后山。 她记得刺石林旁有一处温泉,从前她常去那处洗澡。 洗完澡,换了一身干净衣服的江瞳吹着山风一路回到西殿。 修仙世界虽神奇,对江瞳一个现代人来说,夜晚熄了灯还是无聊,没有手机,没有电脑,没有网络,没有夜生活。 人一闲着就容易胡思乱想。 江瞳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开始盘攻略进度。 上次攻略时,祁渡态度略有松动后,她就改换了目标。 江瞳摸了摸腰间的玉佩,都已经是送礼的关系了,应该可以进行下一步了吧? 第二阶段,光捆住男人的胃已不够了,要把江瞳这个人深深扎进祁渡生活。 争取让他做什么都能想起自己。 深扎进一个人生活最好的办法就是陪伴。 日夜陪伴,这样才能渗透进方方面面,点点滴滴。 说干就干,江瞳脑子一热,直接翻身下床往正殿走去。 上了正殿门前的台阶,她停下脚步,上回她是怎么陪伴来着? 白日研磨烹茶,夜晚候在门外直到祁渡起身。 回忆戛然而止。 内容实在有点不堪回首。 江瞳无语皱眉,她从前到底是什么受虐狂?候在门外这种办法到底是怎么想出来的? 再说,都已经守夜了,守在门外谁知道? 她四下看了看,初夏山里已经有蚊子,祁渡的结界隔绝了许多,但还是有漏网之鱼。 她才不在门外喂蚊子。 江瞳回头看向大门,伸手去推,门被设了结界,推不开。 她转到侧面,尝试推了推紧闭的窗户,“嗒”一声响窗户打开,伸手试了试,没有结界。 江瞳果断翻窗,一面翻一面在心里感叹自己真是聪明。 屋内安静到她能听见自己的呼吸。 往内殿走去,江瞳听见另一道细微平稳的呼吸声,和她的呼吸声交缠在一起。 循着声音看过去。 最里侧横着一张宽大的床榻。 床边银质架子上摆着一颗硕大滚圆的夜明珠,正柔柔散着白光。 祁渡侧躺着,只着一件里衣,乌黑直顺垂落在身前,夜明珠的光芒洒下来,照亮一半面庞。 床榻上方悬着轻如云雾的细纱,逶迤落在他身周,和如瀑青丝重重叠叠。 江瞳看的发愣,脑中蹦出一句话,秋水为神玉为骨。 ------------ 第11章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江瞳愣愣看了半晌,终于想起自己是来日夜陪伴,蹑手蹑脚朝床边走去。 夜明珠的亮光比月光明亮,却不如烛火。 江瞳蹲在床边,盯着落上清浅光晕的脸,看了会儿视线不自觉下移,停在青丝下露出的一截侧颈。 祁渡肤色很白,是那种冷调的白。 看着他江瞳脑子里自动联想起冬日的连绵大雪,冰冷,不染纤尘。 仿佛多看几眼她就是渎神的罪人。 江瞳在床边台阶坐下,歪头看着熟睡的人,忽然想起009告诉她的结局,“你不是为了沈苒把我的心都挖了去?怎么我死之后,你们没有终成眷属?” 被责问的主角安静的躺在榻上,没有回应。 江瞳哼了一声,“不用说我也知道,就你这脾气,比三九天寒冰还冷,从来不给人好脸,要不是有点姿色,有点修为,早被人套上麻袋打死了。” 她说着背身靠在床沿,按理说听见祁渡不得善终她应该高兴的,或者振臂高呼,苍天有眼。 可是没有,非但没有甚至每每想起胸口都闷闷的不舒服。 熟睡的人皱了皱眉,似乎睡得并不安稳。 “快点爱上我吧祁渡。”江瞳长舒一口气,望着虚空,“我想快点完成任务,等完成任务,我就可以回到我自己的世界,没有病痛,没有拿不出钱的窘境,我要四处旅游,我还要去酒吧点八个男模。” 她顿了顿,强调了一遍,“八个,少一个都不行。” 话音落,榻上人猛然睁开双眼。 江瞳听见动静刚要回头,就被人提小鸡似的提着后领拎起来扔到床上。 胳膊先落地,摔得生疼,她还没来得及喊痛,就对上祁渡赤红的双目。 祁渡一手掐住她的脖子将人死死摁在床榻。 眼中逐渐癫狂,“我从未说过允你离开!” 脖子上的手一寸寸收紧,江瞳逐渐喘不上气,她大口呼吸却没有用,换来的是更强烈的窒息感,意识逐渐模糊之际,她握住祁渡的手。 “师...尊.....” 身上人充耳不闻,如同陷入癔症,“我从未说过...从未.....” “祁...渡.....”你个杀千刀的..... 江瞳已没有力气说出后半句,恍惚间,她好像看见眼前一片空白,仿佛下一秒009就会在虚无空间迎接她。 那句祁渡似乎起了作用,颈上力道骤然消失。 江瞳猛吸一大口,空气充满胸腔,窒息感瞬间消失,她伏在床榻大口大口呼吸,半是庆幸没有被祁渡直接掐死,半是后怕。 方才祁渡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他是故意装睡?把自己说的话全都听了去? 按祁渡的性格,要是知道她接近的目的不单纯,只怕才保住的小命又要不保。 怎么办? 江瞳假意调整呼吸,脑子飞速转动,十来秒后,她拿定主意,决定先旁敲侧击的套套话。 她转回头喊了一句“师尊”。 祁渡端坐在榻上,眼中血色褪去,眼神也恢复清明,“为师刚才做了一个噩梦。” 他看向江瞳,目光落在她脖颈,白皙修长的脖子上有一道明显的血痕。 江瞳心有余悸的摸了摸脖子,看样子这噩梦是挺可怕,她的小命都差点搭在这梦上。 话是这么说,江瞳心里还不放心,谁知道祁渡的话是不是托词? 她试探着追问,“师尊,你刚才是说不允谁离开?” 祁渡眼神微动,“梦中人。” 江瞳“哦”一声,又问,“这个梦中人是谁啊?谁能让师尊这么生气?” “一个故人。”提起梦中人,祁渡语气冷下来,盯着江瞳的眼神也逐渐变冷,“一个不听话妄图背弃师门的故人。” 江瞳只顾在心里对比自己说的话和他所言,没留意他的眼神,她既不是故人也不会背叛师门,匹配度为零,提着的心放回肚子里。 祁渡整了整衣衫站起来,“虽只是梦,但若往后有人犯此错误,本尊定会把她深囚无休宫日日折磨。” 江瞳打了个寒颤,立马表忠心,“我肯定是师尊最忠实的追随者,无论谁背叛师门,我肯定不会。” 祁渡看了她一眼,起身向外走去。 江瞳跳下床榻,“师尊要去哪儿?” “后山,沐浴。” 所谓日夜陪伴,沐浴当然也算在其中。江瞳这样想着,提着裙摆跟上去。 跑到正殿大门被祁渡伸手拦住,“沐浴就不必跟着了。”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好像从这句话里听出咬牙切齿的意思。 祁渡掐诀变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白玉瓶子,扔给江瞳,丢下一句“记得上药”,转身穿进小路消失不见。 江瞳随手把白玉小瓶揣进怀里,转身回了正殿。 弯月当空,夜已深了,四面只剩不知疲倦的蝉鸣。 祁渡听着蝉鸣,在池水中泡了半宿,直到血液中流淌的暴动一寸寸平息,才从池水中走出。 一路吹着清爽的夜风,走进正殿,再向内到寝殿。 夜明珠柔和的光晕洒满内室,江瞳合衣躺在榻上,呼吸平稳绵长,睡得十分香甜,他扔给她的白玉小瓶滚落在床边台阶上。 祁渡吸了一口气,没有在空气中闻见药草的味道。 他走到床边,捡起白玉瓶拔下瓶塞,清冽的药香顿时弥漫室内。 江瞳是被热醒的,她在梦里正御剑畅游流星宗,忽然天降大山,连人带剑一齐被压在山下。 那山不仅压得她喘不过气,还越来越热,热的豆大的汗珠一颗接一颗滚落。 江瞳忍不住抬头,看见山上冒着热气,竟然是座火山。 “什么玩意儿!”江瞳大吼着醒过来,发现自己真的被“大山”压住。 无数床棉被压在身上,叠成一座小山。 初夏季节,江瞳额前的碎发湿的能沥出水来。 等她终于挣扎着把棉被推倒,翻身从床上爬下来,却见祁渡不知何时把小方桌和小炉搬到内室,在几步远开外的地方,悠然看书喝茶。 江瞳伏在地上,整个人湿漉漉如同从水里刚捞出来的。 俗话说得好,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她声嘶力竭的怒吼,“祁!渡!你个杀千刀的混蛋!” ------------ 第12章 慕他者如过江之鲫 不出意外收到来自师尊的眼刀。 可江瞳不在乎,她现在有种生死置之度外的觉悟。 她在心里叫嚣,能怎样!大不了跟昨晚一样把她掐死! 江瞳想要撑着床沿站起来,忽然身子一轻,她和被子一起飘了起来。 下一秒,祁渡手指微动。 连人带被褥齐齐被扔出正殿。 江瞳再次被小山似的被子裹起来,她艰难的爬出来,扶着栏杆站起来,即便因为出汗而有些脱力,也坚持迈着虚浮的脚步往厨房去。 一面走一面咬牙,“老娘这就去做饭......下一盆..不,一缸巴豆,不信拉不死你个老帮菜......” 江瞳化身江大厨,扶着墙进了厨房,不大会扶着墙又出来。 手里的托盘放着一碗看起来十分正常的清粥,和一碟小咸菜。 托盘落在小方桌上,江瞳颤抖着手拿起紫砂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仰头喝干,朝祁渡一笑,“吃吧,师尊。” 干涸的嘴唇因为这个笑干裂,让江瞳看起来有种阴恻恻的偷感。 祁渡微微歪头,越过书本看过去,瞧见桌上正常到有些过分的清粥小菜。 明明先前那一碗碗黑乎乎的黑暗料理都喝的面不改色,这回却迟迟没有动作。 祁渡放下书,一抬手凭空变出一只白玉小碗。 江瞳看着他手里的小碗,“师尊,粥已经不烫了,没必要用小碗来盛......”话没说完,就见祁渡端起盛粥的碗,把粥倒进小碗。 他把小碗搁在面前,伸手把托盘推向对面,“为师今日不太饿,一小碗足矣,阿瞳也吃吧。” “我也......” “粮食得来不易,不可轻易浪费。”一句话轻飘飘堵住江瞳的退路,祁渡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长,“阿瞳,吃吧。” 落在江瞳眼里,他就是个推来毒药还轻描淡写告诉她,“毒药得来不易,不可浪费”的恶魔。 江瞳天人交战良久,终究是求生欲占了上风,扶着桌子站起身。 祁渡掀起眼皮看她,“去哪?” “烧水…” 他抬手点了点紫砂壶,“还有半壶。” 江瞳咬牙丢下一句,“不够。”拎起紫砂壶含泪离去。 眼瞅着她出了无忧宫,祁渡拿起白玉勺,盛起一点送进口中,浓烈奇怪的味道瞬间在口腔炸开,他看了眼白粥,无奈的摇摇头放下玉勺。 下午祁渡如常在殿中闭关。 江瞳在空地前晃了晃,自觉无聊,转身下山往药园去,想去找白麒聊天。 到了药园看见一个小药童搬了椅子坐在篱笆下打瞌睡,并不见白麒身影。 她趴在篱笆上问小童,“白师兄在吗?” 被吵醒困倦的小童揉着眼睛道,“大长老传话说要给师父遴选弟子,师父刚动身去东峰了。” 遴选弟子不是小事,白麒只怕一时半会都回不来。 江瞳只能点点头,“多谢,你继续午睡吧。”转身又沿着来路往回走。 小童朝她作了一揖,缩回椅子上,不大会呼吸就绵长起来。 走到离山门百十米远的地方,远远看见几个弟子打扮的人扎堆站在门边,似乎在朝山门内张望。 天阁峰远在四峰环绕之外,平日除了北峰弟子巡视会经过,几乎无人出现,乍然冒出这么多人,是出了什么事? 好奇心驱使下,江瞳蹑手蹑脚靠近,走近了才发现这一群全是正值妙龄的女弟子。 她假装自己也是其中一员,混进人群外围。 人群最中心的两个女弟子正在说话,江瞳竖起耳朵光明正大的偷听。 略矮些那个问,“你的情报准确吗?我们都到这多久了?哪有人出来?” “我的情报怎么可能不准?我派出去的人亲眼看见的,江瞳每天下午都会出山门。” 江瞳正吃瓜,忽然听见自己的名字,她忍不住往前挤了挤,打断了两人的对话,“不好意思,我打断一下,你们....我们站在这里是为了等江瞳?” 高个女弟子等了许久本就一肚子火气,此刻更是懒得回头看她一眼,“当然,山门结界又进不去,不找江瞳,难道师尊会纡尊降贵亲自来见我们?” “你们....我们要见师尊?” 这句话成功引起矮个女弟子的注意。 矮个女弟子扭头时抽空白了她一眼,“问的都是废话,大家谁不是来给师尊送东西,难道你......” 她的话没有说完,因为她恰好看清江瞳的面容,剩下半句就这么卡在嗓子眼,吐也不是吞也不是。 拜师大典上江瞳实在太出风头,想不认识这张脸都难。 她有些磕巴,“江..江..江瞳....你是江瞳?” 此言一出,其他人齐刷刷转头看过来。 矮个女弟子此时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藏起来。 找人帮忙把正主奚落一顿,世上还有比这更尴尬的事吗? 当然有。 江瞳把人扒拉开,走到她面前,眼神真挚的问,“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矮个女弟子被她真诚的语气问到说不出话。 高个女弟子见缝插针,“我们是想请你帮忙!”她说着伸出手,捧上一个精致的小盒子,“这是一些茶点,身为弟子应当孝敬师尊,我们见不到师尊,但还是想略表心意。” 话音落,围着江瞳的女弟子纷纷点头附和,一个接一个拿出带来的茶点盒。 江瞳看了一圈,每个人看向她的眼神都透着期骥,眼眸亮晶晶的。 她点了点头,想说你们等一等,她去寻个会御剑的来拉货。 刚点了下头,话还没说出口,茶点盒从四面八方塞过来。 等人群散开,江瞳怀里塞满了茶点盒,高高垒过她的头顶,连面前的路都看不清。 一群人簇拥着她走到山门边。 高个女弟子眼神里有隐隐的兴奋,“师姐,我们在这里目送你进门。” 其余人跟着点头,期待的盯着被礼物淹没的江瞳。 至于目送,一方面是感谢江瞳愿意帮她们送东西,另一方面,她们还有一点小小的私心。 这山门结界硬的跟什么似的,她们先前想尽办法连根头发丝都送不进去,定然是有什么特殊的窍门。 当初江瞳在内门是出了名的懒怠废柴。 她们想看看她是如何进门。 若江瞳能进去,她们有样学样自然也是能进去的吧? ------------ 第13章 江瞳,你以为你是谁? 江瞳牢记师尊的教诲,不能浪费粮食。 她走的很慢,生怕摔了哪个盒子,糟蹋了粮食。 在一群少女期待的目光中。 江瞳摇摇晃晃跨进山门,凭感觉走上台阶,慢慢向上走去。 完全和平常走路没有区别。 一点看不出山门还有一道坚固到连蚊子都飞不进的结界。 高个女弟子揉了揉眼睛,“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细节?” 众人摇头。 她又问,“她确实是什么都没做直接走进去的吧?” 众人点头。 矮个女弟子道,“据我的推断,肯定是结界失灵了。” 众人纷纷附和,“有道理。” 为了验证这个理论,矮个女弟子果断上前,学着江瞳的样子阔步迈向山门。 脚即将跨过山门线时,空气出现一道发光的屏障,光芒大作,矮个女弟子被光芒弹出数百米远。 江瞳正艰难的在山路上攀爬,身后忽然闪过一阵光芒。 她扭头去看,只见半空划过一道光点,呈抛物线状消失在山谷的密林中。 “这谁,大白天放烟花,一点都不好看,”江瞳嘟囔了一句,转回头继续向上爬去,“不过话说回来,这造烟花的技术真是有待改进,飞的还没师尊御剑高。” 半个时辰后,江瞳终于爬到山顶,也顾不得怀里是谁的心意,一兜子全放在地上,她自己坐在最后一级台阶上,喘了半天才缓过劲。 “最后一次。”江瞳大喘气,“下回再不做这滥好人了。” 话音刚落,巨大的铃声从山门处传来。 灵力催动着铃声,夹杂着一波一波的劲风,吹得江瞳睁不开眼,垂落在肩上的长发被吹成了迎风飘摇的旌旗。 三阵铃响后告一段落,劲风稍停。 江瞳顶着被吹成鸡窝的秀发,叉腰站起来朝山门怒吼,“听见了!不要再敲了!” 喊完盯着楼梯长叹一声,像下定什么决心一般,往山下走去。 那铃叫震山铃,顾名思义铃声震山响,原是个法器,因天阁峰并不像四峰一般弟子众多,无人看守山门,祁渡设了结界,虽阻了闲杂人等和邪祟,也挡住一般传话的弟子。 他就把震山铃放在山门边,只需灵力稍稍催动,就可响铃震山。 只要江瞳在天阁峰内,哪处都能听见,方便及时响应喊山门的。 江瞳小跑着下了山,没走到山门,就看见两个持剑的青衣女弟子站在门外。 青衣是东峰的标志,只有非常得大长老器重才可穿上青衣。 怕两位师姐等的着急,她用尽力气跑过去,扶着膝盖喘气的功夫先摆了摆手。 两个师姐忙上前扶了一把,其中一个贴心的解了水囊递给她,“师妹怎么不御剑?天阁峰如此险峻,来回跑可不是要累坏了?” 江瞳没接水囊,道了声谢,才气喘吁吁道,“吃不下了。” “什么?” 江瞳稍稍缓过来些,站直腰板,“刚送上去一堆小山,师尊胃口弱,吃不下,真的吃不下。” 两位师姐对视一眼,笑出声,“可是师妹们又来给师尊送茶点?” 两人几乎是立马就想到,可见从前这样的事情并不在少数。 江瞳愣了愣,“从前也有人送茶点到无休宫?” “从前都是放在山门边,偶尔我们来替大长老传话,能看见山门边堆得像小山一样。”师姐笑说,“下回千万别再替她们送了。” 江瞳不懂为何不让送,但还是乖巧的点了点头。 师姐拿出一封书函,笑着递给江瞳,“过几日就是新晋亲传弟子的第一次月度考核,听说你是上次内门大比的头奖,如今拜在师尊门下,大家都很期待,想见识见识你的身手,这几日可要好好修习剑术。” 月度考核四个字砸的江瞳晕头转向。 她甚至不记得是怎么送走两位师姐的,脑海里只剩撕心裂肺的质问,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修个仙为什么有这么多考试! 就让她跟师尊安安静静的谈谈感情不好吗? 江瞳浑浑噩噩的爬回山顶,一路都在琢磨,让009出手的话成功率有多大。 那堆茶点盒子还摆在原处,祁渡不知何时出了关,站在几步开外打量着小山似的一堆,面上已略有寒意。 瞧见江瞳走上来,他问,“这些为何在此?” 江瞳有些心不在焉的答,“一些师妹托我带上来交给师尊,好歹是她们的心意,我就......” 不知哪句话得罪了祁渡,他看向江瞳的眼神逐渐发冷,语气也如数九寒冬,“长脑袋是让你思考,不是让你对旁人的话言听计从。” “你带上来的,自己全部吃完。”他丢下这句话,冷冷拂袖回了正殿。 江瞳本来就在烦心月度考核,被莫名其妙说了一通,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抬脚就追着他往正殿去。 跑到门前推不开门,才发现祁渡设了结界把她拦在外头。 理智告诉她,莫生气莫生气,忍过这一段,结束这个任务,就可以回到现实世界,再也不用见到他。 她好不容易稍稍冷静了些。 抬头一眼看见紧闭的房门,理智在脑子里劝的半天全都白费。 江瞳怒而捶门,“你开门!我好心把弟子做的茶点带上来,为了搬这堆东西我差点半路滚下去,你不领情就算了!干嘛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 门内寂静无声。 江瞳怒火更盛,情绪一上头就有些口不择言。 “你关着门不出来见我,因为你也知道自己理亏!你也知道你自己的脾气有多坏,多古怪!你理亏!你就是个以折磨人为乐的变态!” 她骂完一串,站在门外叉腰喘了半天。 她想把门内人逼出来当面对峙,但门内仍旧无动于衷。 越是无动于衷,江瞳脑中越是不断回闪祁渡那副高高在上不屑理睬的样子。 火气再次拔高三度。 江瞳气的手都发抖,想找个东西撒撒气,转了一圈没看见合适的东西,一低头瞧见腰间的凤玉,伸手就要去扯。 手指触上玉佩的瞬间,大门刷的打开。 祁渡顶着一张比万年寒冰还冷的脸站在门边,眼眶泛红,手指微动,轻松控住江瞳想要摘玉的动作。 “江瞳,你以为你是谁!本尊送的东西,是你想要就要,想摘就摘的?” ------------ 第14章 唯一?她算不上 祁渡略收手指,江瞳就毫无还手之力的被灵力拉至他身边。 一拂袖,“砰”一声巨响,大门紧紧合上。 他猛地把江瞳按在紧闭的门上。 四目相对,江瞳触到他眼底一览无余的癫狂,骤然想起那晚险些被他掐死的情景,心里终于升起一丝害怕。 祁渡周身环绕着诡异的血红色的灵力,眼底充血,双目赤红,眼神如同被幽禁万年不碰血腥却乍然放出的嗜血凶兽。 他抬手轻轻覆上江瞳的脖颈,在她劫后余生留下的红痕上来回抚摸。 那双眼中是极度的隐忍和疯狂,看的江瞳一阵阵心惊。 “若你敢毁凤玉,便永不许回天阁峰。”祁渡凑得很近,喉头滚了滚,“你不是助人为乐?有无数人想要你这师尊唯一弟子的位置,你要退位让贤吗?” 他离得太近,回到这个世界后,江瞳从没有离他这么近,恍惚间她有些分不清过去和现在。 眼前癫狂的祁渡和上辈子与她抵死缠绵的人逐渐重合,那些她以为已深埋心底的不甘痛苦齐齐涌上心头。 所有情绪化成一个名字——沈苒。 沈苒....... 她费尽心血融化的人,沈苒轻松得到。 她朝夕相处的同门,沈苒只是出现一下就顶替了她。 她从来不是唯一,她只是抛砖引玉的砖头,唯一的作用是为沈苒的出场做足铺垫。 江瞳后背紧紧贴着门板,身形不自觉颤抖。 她忽然抬头直视祁渡的眼睛,眼眶微红,嘴角带着嘲讽的笑,“唯一的徒弟?那她呢?” 音落,祁渡周身的血红灵力瞬间消失,眼底的赤红也随这一句话褪去,又变回那个不沾凡尘白衣飘飘的清冷师尊。 他解开对江瞳的灵力禁锢,看向她的眼神有隐晦的情绪翻涌,“什么?” 江瞳一怔,意识到自己说错话,猛然从过去抽离,一把推开祁渡,飞速打开门跑了出去。 她一路跑出山门,跑到罚跪的巨石前,躺下的瞬间深呼一口气。 大意了。 居然这么容易让那厮把她逼得说漏了嘴。 不过偶尔忆苦思甜也不是坏事。 江瞳是典型记吃不记打的性子,这样也好时刻提醒自己,之前的下场多么悲惨,千万不要重蹈覆辙。 大概是检测到江瞳情绪有巨大波动,从不主动现身的009第一次自主在她脑海里出声。 【我的程序检测到你刚才情绪很不稳定,如果是有关攻略的事情,需要和我聊一聊吗?或许我可以帮助你。】 机械女声难得有了起伏。 江瞳的情绪一向来的快去的也快,一截山路跑下来,只剩说漏嘴的后怕。 她在巨石上平躺下来。 天空刚才还万里无云的蓝天不知何时阴沉下来,天边黑了一片,一朵朵蓝灰色的雨云压在头顶。 【你要这么说,我还真有一个问题想问问你,009,那么多攻略者,你为什么偏偏选我回这个世界线?】 这个问题江瞳上回就想问了。 【你看,进入世界线的美女数不胜数,我应该算…】她斟酌了下,不要脸的道,【顶级排不上,上等美女差不多,做任务的积极性也就那样,能混则混,比我好的人选一抓一大把,怎么就逮着我一个薅?】 009没有说话。 江瞳忍不住追问,【你是默认了我上等美女的身份吗?】 依旧没有回应。 几分钟后,009的声音再次响起,【作为公正的世界线维护者,我必须提醒你,攻略者,请你正视自己的优缺点。】 江瞳小小的嘁了一声。 009继续说,【刚才的问题属于机密,我临时去申请了秘钥,原因很简单,除了你没有人走完过这条世界线。】 她有些愣神,【没有走完的意思是……】 【在沈苒出现之前,全都死在祁渡手上,无一例外。】 这句话的信息量太大,江瞳反应半天勉强把这句话消化。 009继续说,【一个世界线的失败率高达99.9%,这是不合理的,我们也尝试过投放其他顶级攻略者进入世界,但是没有用,程序检测不到错误在哪,如果不是情况特殊,我们也不想冒着风险让攻略者进入同一个世界线第二次。】 江瞳从这段话里听出一丝无奈。 她想起刚才吵架的画面,咽了咽口水,【我刚才吵架一时收不住,有点说漏嘴了…】 【没关系。】009宽慰她,【打死不认,胡说八道,把你的两个长处组合一下,一定能糊弄过去。】 江瞳:…… 见她不说话,009又道,【想想你的病,想想你的奖金,想想未来的快活日子。】 江瞳闭眼长舒一口气。 虽然祁渡那人忽冷忽热又精神不稳定,还喜欢随机放送掐脖大礼包。 但是。 为了奖励,她忍了。 最后一个世界线,牙齿咬碎都得忍。 等她睁开眼从巨石上跳下来,已完全恢复到老油条的心态。 江瞳拍拍衣摆上的灰尘,朝山门走去,【虽然你那两句打死不认和胡说八道有点伤害到我的自信,还是谢谢你啊009。】 009:【……】 江瞳沿着楼梯往山顶走去。 当下还是想办法把月度考核混过去更重要。 祁渡一天没吃上她的手艺,定然抓心挠肺,彻夜难眠。 就让她化身江大厨,用美食来解救他岌岌可危的灵魂,顺便让他掏出几个厉害的法器,当做回报。 好不容易爬回山顶,江瞳一眼瞧见台阶边的茶点盒不见了。 她第一反应肯定不可能是祁渡收拾的。 按祁渡的性格,那堆茶点盒惹他生气了,就算放在这里放到风化,他都不可能再多看一眼,收拾更是不可能。 江瞳往空地走了两步,果然瞧见无休宫正殿门边站了两个面无表情的弟子。 大概率是这两位小弟子收拾的。 她抬腿欲上台阶,忽然听见殿内传来断断续续的交谈声。 一道一本正经的女声响起,“…流星宗如此大的宗门,一个丹修远远不够,故而今日下午给白麒选了弟子…” 说话的声音顿了顿,几秒后又道,“再者,宗主若要再选弟子,自然要挑最好的,我原意是让栀衣拜进天阁峰,不知宗主意下如……” 江瞳在门外听的直冒邪火。 也不知道是谁口口声声说她是唯一的弟子。 这沈苒还没出场呢,就要另收弟子了,再过两个月,天阁峰不得另开个宫殿让新弟子住? ------------ 第15章 偷窥男弟子洗澡 小方桌前摆着两杯清茶,氤氲出的热气夹着野茶的香气弥漫整个大殿。 大长老盘坐于祁渡对面,“江瞳虽在内门大比中崭露头角,但修行一事,除天份之外,勤勉也十分重要,栀衣这孩子天资不错,人又勤勉,若为长久计,她更适合拜进天阁峰。” 她絮絮叨叨说了一通,对面人只是神情淡漠的端起微凉的清茶,轻抿了一口。 他不说话,大长老虚拭了一把汗,也跟着抿了一口。 她深知祁渡的规矩,不明确点头就是不同意,只不过是给她留几分薄面才不开口戳破。 大长老却不死心,放下茶盏冒着祁渡发怒的风险又道,“话说回来,宗主若有其他人选,当然也是可以的......” “忆芷。”祁渡放下茶盏。 瓷杯和方桌碰撞发出轻微的咯嗒声听得大长老心惊,自从继任长老,人前人后祁渡都甚少再唤她姓名,上回唤她还是初接长老之位,刑罚堂出了包庇大乱时。 大长老忙放下茶盏,正襟危坐。 “我已重申多次,从前亦或往后,我只收一个徒弟。流星宗的气数,不在一个小小弟子。”他垂眸,看向喝了一半的茶盏,“此事不必再议。” 他已说的很清楚,大长老心知再劝也不会改变他的选择,只能垂头称是。 两人又聊了片刻,大长老向他汇报了近日宗门中事务,才起身告辞。 临走前,其中一个小弟子端着托盘来到祁渡面前,面色涨红语气为难,“师尊,这是师姐托我交给你的。” 小弟子飞快说完,放下托盘逃跑似的夺门而出。 祁渡看了眼,一菜一汤还有一碗白米饭,那菜看起来火候大了些,呈焦黑色,汤也有些过于清新,绿油油的浓汤冒着泡泡,除此之外没什么大问题。 跟先前那碗黑色不明物比,看起来还算清爽。 他想问小弟子江瞳在何处,一抬头面前空空如也,人早已跑了。 祁渡拿起筷子,吃了一口焦黑的菜,眉头微皱,一如既往的难吃,看来做饭的人是生了不小的气。 他将饭菜吃完,掐诀清理干净送回厨房。 转步绕去后殿闲置的厢房,那一堆小山似的茶点盒堆在屋内,祁渡看着那堆盒子,耳边响起下午江瞳的话,眉宇间略有寒意。 替旁人转达心意? 祁渡冷笑,她倒是真大度。 抬袖一挥,小山如烟雾般散去。 他踱步走回正殿,震山铃的铃声忽然响起,带着灵力的劲风刮来,在身前十来米的地方散去。 宽袖下的手微动,远在千百米外的山门结界打开。 不大会,一个弟子站在空地垂头行礼,“师尊,江瞳师姐被二长老扣下,二长老请您......”前去领人。 话还没说完,眼前闪过一道金光,弟子再抬头,殿门前空空如也。 一向清冷自持的师尊已没了踪影。 江瞳端正的跪在西尘殿内。 二长老气的坐不住,背着手在她跟前来回踱步,“你说说你,看着挺老实的孩子,怎么做出这样的事情?这要是传出去,你的脸往哪儿搁?你师尊的脸往哪儿搁?咱们流星宗的脸往哪儿搁?” 江瞳绞着衣袖,弱声道,“也....也没那么严重吧?” 她跑出天阁峰时正在气头上,心想祁渡都在考虑收新弟子了,八成是嫌她无能,肯定不会帮她混过月度考核,指不定还想就此把她赶出天阁峰。 越是这样,她就偏不让那厮如愿。 她一定能靠自己混过考核,不让祁渡有机会把她赶出天阁峰。 流星宗有规定,各峰弟子若无师父手令,不可擅入其余几峰,江瞳本想来西峰悄悄学些真本事,又拉不下脸找祁渡要手令,就想着爬墙头偷学几招。 谁承想一个脚滑摔了下去,正掉在二长老脚前。 “没那么严重?”二长老声调陡然拔高,都快能打鸣了,“你半夜偷爬男弟子院,还妄图偷窥男弟子沐浴,这叫没那么严重?” “不是偷窥,我只是脚滑......” “你确实挺狡猾。”二长老气的脸通红,“装出一幅从墙头掉下来的样子,就这么正好能摔在浴房门口?” “.......”得了,越描越黑,她还是闭嘴吧。 二长老一甩衣袖,“这件事影响相当恶劣,我已经命人去寻宗主,等他来再说吧。” 音落,殿门被推开,身长玉立的白色身影跨进门。 祁渡看了眼垂头跪着的江瞳,“发生何事?” “宗主。”二长老瞧见来人,立马将来龙去脉简单说了一遍给祁渡听。 每说一句江瞳垂着的头就更低一分。 说完二长老一拱手,“此事影响甚广,我不敢擅作主张,还是请宗主做决断吧。” 祁渡进门时,还能听见殿外广场上传来的嘈杂声,此时越发安静。 他来时走的是西尘殿正门,堂而皇之御剑而来,正是晚修时分,弟子们都聚在殿前练剑,无一人不知师尊来了西峰,加之他进门时并未关门,说话声轻易就传到殿外。 外头听着是在练习,实则不知多少人的注意力集中在正殿。 准确来说是盯着师尊弟子的位置。 从未有人见过祁渡发怒的样子,这样的人一旦发怒就更可怕。 保不齐会直接把江瞳赶出天阁峰,若真如此,如此师尊门下亲传弟子的位置便空出来。 谁不想成为师尊唯一的弟子呢? 江瞳盯着地板,已经做好被祁渡罚跪乃至赶出天阁峰的准备。 半晌,冷冽男声传入耳中,“阿瞳虽懒怠,并不荒唐,应当不会。” 江瞳身形一楞,什么情况?是她跪的太累,耳朵跪出问题了? 她下午说的那么过分,还置气跑出天阁峰,祁渡居然肯为她说话? 二长老言之凿凿,“当时在浴房的弟子皆是见证,江瞳摔在我脚前,万万抵赖不得。” 江瞳想偷偷抬头瞄一眼,看看两人现在是什么表情,刚要动作,祁渡冷不丁喊了她的名字。 “阿瞳,你来说。” “在!”突然被点名,江瞳吓了一跳,下意识举起左手作发誓状,“我发誓,我没有。” 她自己都觉得这干巴巴的保证毫无说服力,想再多说两句为自己辩白,让祁渡相信她真的不是偷窥男弟子洗澡的变态。 无奈搬空脑袋也说不出一句可以当做佐证的话。 只见祁渡微微颔首,下一秒偏头看向二长老,“阿瞳无手令擅闯西峰,确实抵赖不得,有错当罚,本尊就罚她禁足天阁峰,直至考核。” ------------ 第16章 谋杀亲徒啦! 祁渡看向跪着的人,“还不起身回去领罚。” 江瞳“哦”了一声,头点的像小鸡啄米,忙不迭提着裙摆站起来。 两人即将踏出殿门,一道蓝光砸在门框上,瞬间化成结界隔绝了屋外的嘈杂声。 二长老疾步追上来,两道剑眉都快拧成麻花,“宗主,西峰许多弟子都看见江瞳闯男弟子院,众口悠悠,流言若是传到戒律堂只怕......” 江瞳刚落回肚子的心重又提起,跳的她有些喘不上气。 戒律堂一直是东峰在管。 依大长老那钢铁一般宁折不弯的性子,只怕真能追到天阁峰进言让祁渡严肃处理。 她可一直听说戒律堂的刑罚可怕的很。 像她这样不用功的弟子进去了只怕有去无回。 江瞳生怕二长老的话动摇了祁渡的立场,立即抬头看过去,顺势拉住他的衣袖摇了摇。 如果祁渡此时恰好回头,就能看见她眼中满到快要溢出来的哀求。 “此事发生在西峰。”祁渡淡淡看了二长老一眼,“若真传出,本尊当然会追根溯源,斩断传言根源,力求一个真相。” 他语气平淡,唯独追根溯源四个字咬的比其余都重。 二长老被寥寥几句说的额前冒了一层细汗。 什么追根溯源,西峰的根和源除了他这长老还有谁? 这哪是来解决问题,摆明是来解决他啊! 江瞳的眼神一秒变亮,那瞬间祁渡在她眼中变帅了十倍不止。 祁渡手指微动,结界破开,他率先跨出去,江瞳闪着一双星星眼,像个小尾巴一样紧紧跟在他身后。 他破天荒的没有御剑。 两人就这么穿过满场的弟子,一前一后下了山。 谁也没有提今日争吵的事情,就像那场争吵并不存在一样。 沿着黑漆漆的山谷小路走了一段,祁渡化出一枚夜明珠,使用灵力让珠子悬在前方,柔和的白光照亮两人身边的方寸之地。 山路崎岖,夜里更难行。 江瞳一路走的磕磕绊绊,一抬头,祁渡走的悠闲自在如同在平地上一般,没多久就把她远远扔在身后。 险些掉出夜明珠照明范围时,江瞳忍不住喊了一声,“师尊,等等我。” 祁渡脚下一顿,果真停了下来。 江瞳三两步追上去,揉了揉酸痛的膝盖,“师尊干嘛不御剑?” 平时去哪都御剑,大晚上山路这么难走非得挑战极限,真的很难不怀疑祁渡是在针对她。 祁渡看着她揉膝盖的动作,神色难得温和了些,“想试试你平日走在山谷是什么感觉。” 江瞳手上动作一僵,刚要感动,就见他摇头。 “太累了。”祁渡说着抬手掐诀,以气化剑,“还是御剑吧。” 大概是考虑到江瞳刚在西尘殿跪了许久,长剑几乎是贴着地面,稍稍抬脚就能走上去。 江瞳瞪着长剑看了半天,抬头瞪祁渡,既然能落得这么低,干嘛之前悬在半空让她爬上爬下? 祁渡垂眸看她,“为何不上?” 在夜明珠柔和的光芒下消减了他眉宇间的冷厉之色,为那张脸添色不少,不过江瞳现在只想重磅出拳,揍在那张帅脸上。 江瞳踏上长剑,抱住祁渡的腰,夜风吹过她耳边时。 她听见祁渡问了一句,“为何去西峰?” “马上就月度考核了,我可不想当着那么多人被打趴下,多丢脸......”江瞳说着撇撇嘴,“我只是想去西峰偷学两招,天太黑路又不熟,每个墙头都长得一样,谁知道那是男弟子的浴房。” “什么都没看到还被污蔑,真是亏大发了。” 她语气里丝毫没有被污蔑的愤恨,反倒叫祁渡听出几分遗憾。 祁渡眉心微动,默了几秒又问,“天阁峰中有何学不到?” 不提还好,一提起江瞳瞬间想起还有收徒这一茬。 要不是听见他要重新收徒,她也不会跑去西峰,被二长老误会,扣押在西尘殿这么久。 江瞳哼了一声,酸溜溜的道,“我只是一个懒怠不知上进的弟子,师尊忙着要收新徒弟,哪有空管我啊?” 说话间已瞧见不远处隐在夜色中的天阁峰。 无休宫前的宫灯点起来了,远看像两点橙黄的萤火。 长剑稳稳落在殿前空地,祁渡没回答她的话。 江瞳把他的反应理解为默认,她从长剑上跳下,梗着脖子往西殿走。 即便察觉祁渡站在原地没有动,她也没回头。 一脚已跨进殿内,身后响起祁渡的声音。 “我从来都一言九鼎。” “砰——”殿门紧紧合上。 江瞳对着门板哼了一声,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她才不信。 她转身时才发现屋内没有想象中的黑。 妆台上原本放着的烛台被换成一颗银锭大小的夜明珠,没有祁渡屋里那颗亮,不过江瞳的屋子小,照亮绰绰有余。 夜明珠旁摆着几本摞在一起的书。 江瞳随手拿起最上方的一本,藏蓝色的封面上竖着写上初元剑法四个黑字。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是流星宗内门弟子的入门剑法。 往下翻了翻,剩下几本也是剑法。 从基础到拔高依次垒放着。 除了话本子,其余的书江瞳一概不看,更别说是剑法这种学习类书籍。 江瞳瞬间猜到这肯定是祁渡准备的,心神微动,这么说,他是要帮她度过考核? 是怕她在考核中丢人?还是就算收了新徒弟,留下她也没差? 江瞳想了一阵,没想出什么有用的东西,索性不再想了。 她在妆台坐下,就着夜明珠的光亮,信心满满的翻开第一页。 半个时辰后,江瞳睡眼朦胧的从书本上爬起来,合上书,心满意足的上床睡觉去了。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江瞳被一声巨响吓醒,一个激灵翻身坐起时,差点从床上滚下去。 刚想查看发生了什么,一扭头就见大门的门板直愣愣躺在地上,朝阳的照耀下,还能看见四面震起的灰尘。 江瞳走到门板边蹲下,伸手正要扶起。 一道身影映照下来,她抬头看过去,祁渡站在门外,挡住了照射下来的阳光。 两人对视半天,江瞳眨巴眨巴眼睛,“你饿了?” 除了来问她要早饭吃之外,她实在想不到其他能让祁渡大清早出现在门外的理由。 祁渡没理会她的问题,冷着脸不知从哪抽出一把长剑,劈头就朝她砍来。 剑锋极快,转眼近在咫尺。 脑中闪过被祁渡掐着脖子差点升天的画面。 江瞳吓得腿软,扯着嗓子大喊起来,“救命啊!堂堂师尊谋杀亲徒啦!”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 第17章 为何辜负你 长剑带起的劲风刮着江瞳的面皮吹过。 剑锋悬停在眼前一寸处。 祁渡看了眼只着了里衣的江瞳,把剑扔过去,“十分钟后,在空地等我。”说完背身离去。 江瞳一双大眼瞪得滚圆,坐在地上抱着剑柄,人都走出去几米远,才讷讷的点了点头。 十分钟后,梳洗完毕穿戴整齐的江瞳抱着剑站在空地。 祁渡从正殿走出来。 江瞳抱着剑凑上去,“师尊,我们现在要干什么?” “练剑。” “练剑?这么早!” 祁渡偏头看向她,“修行没有捷径,唯有勤修一条,只有加倍练习,才能补上先前的懈怠。” 江瞳不说话了,蔫巴巴的抱着长剑缩在一边。 祁渡抬手化出一把通体金光的长剑,给她演示了初元剑法中最基础的招式,手腕翻转,长剑如银蛇,简单一个挥劈化出凌厉的剑气,将一旁的石灯劈成两半。 他收了剑,看向江瞳,“你来。” 江瞳深吸一口气,浮夸的拔出长剑,学着祁渡的样子挥动长剑。 气势如虹的招式被她耍的绵软无力,像在做划水版广播体操。 祁渡抬剑一个轻挑,直接把她手中长剑挑落在地。 “剑是保命的武器,一个剑修,连剑都拿不稳,无异于送死。”他冷冷将长剑扔回江瞳手中,“再来一次。” 第二回,江瞳拾起长剑,打起十二分精神,紧紧握住剑柄再次挥动,做到一半手腕力量不足,出剑略有虚浮。 祁渡冷着一张脸,“再来。” 第三回,勉强复刻出招式,但不熟练。 祁渡:“再来。” 第四回,招式有模有样,最后劈砍那一下没有剑气。 “再来。” ....... 两次经历世界线,和祁渡相处的时间加起来好几年。 江瞳一直以为他称得上无欲无求,起码没有被攻略成功,没有展露出占有欲之前,是这样的一个人。 被如此操练了一天,江瞳大为改观。 什么无欲无求,一旦有了要求,这人简直就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疯子。 每晚回到西殿,江瞳直接飞扑到床上,累到连手指头都懒得动一下,但事实证明祁渡的训练非常有用。 短短几天,她就从剑都拿不稳到勉强能在祁渡手上坚持三招。 她心里清楚祁渡多少有点放水,按他真正的实力,她恐怕连扛着威压走进他二十米内都做不到。 好在考核只看招式,不许动用灵力。 抛开灵力不谈的话,江瞳现在的实力大概在内门弟子前十以内,但这点本事面对四峰的亲传弟子还是不够看。 她没日没夜的练,可惜半个月的时间实在太短。 眼看考核将近,江瞳愁的一把一把掉头发。 连着做了三天噩梦后,她想出了一个下策。 之所以说是下策,江瞳稍稍牺牲了一点尊严。 她忙活一下午,用尽毕生厨艺做了一桌子好菜。 又把上回白麒送的仙萝酿搬出来,等一切就绪,酒菜都上了桌,江瞳叩响了正殿的门,把祁渡请上了饭桌。 照旧是搬了小方桌在空地上。 江瞳心想着灌醉了好办事,从桌下掏出个花瓶大小的酒杯,倒了满满一杯仙萝酿,恭敬的双手奉上。 “这是白麒师兄托我带给师尊的仙萝酿。”她说着把酒杯放在祁渡面前,拿起碗后汤圆大小的迷你小杯子,给自己也倒了一杯,“感谢师尊对我的悉心教导,这仙萝酿就借花献佛献给师尊。” 祁渡看着她,凉飕飕道,“本尊听说四峰长老半月前就收到了仙萝酿?” 江瞳干笑两声,两根手指捻起迷你小酒杯,生硬的转移话题,“哈哈..啥也不说了,对师尊的感谢都在酒里,我先干为敬。”说罢仰头把酒一饮而尽。 将落未落的夕阳洒下橙红色的阳光,绚烂的夕阳却比不上对面少女带笑的灿烂脸庞。 祁渡跟着拿起酒杯,仰头喝下香醇的仙萝酿时,眉宇间的霜雪之意无知无觉的一点点消融。 酒过三巡,酒意上头。 江瞳抱着早已空了的酒坛,脸上那两坨红晕像胭脂抹多了没化开。她喝的舌头也大了,眼神也迷蒙了,却没忘记这顿饭的初衷,抱起酒坛子摇摇晃晃朝祁渡走去。 停在两步远外,她打了个酒嗝,傻笑着问,“师尊,你有这么多法器.....可不可以借我一个....就一个就好了...” 祁渡放下酒杯,眼神清明,“你想要什么法器?” 江瞳伏在祁渡面前的桌上,埋首想了一阵,再抬头时那双杏眸湿漉漉的,“我想要一个很厉害的法器.....就是带在身上不用动手就能横扫一片打遍天下无敌手的那种......” “江瞳。”祁渡淡声打断。 “嗯?” “你看为师像邪修吗?” 江瞳眨巴着眼睛,明显喝醉之后脑子也不如平时灵光,眼中一片迷茫,听不出他话中的揶揄。 祁渡不欲与一个喝醉的人多言,摇摇头刚要移开眼,原本稳稳当当伏在桌上的人平地踉跄了一下,抱个空酒坛摔坐在地上。 江瞳扶着桌沿站起来,摔了一下后好像醉的更厉害了,连祁渡都认不出了。 祁渡起身要去扶她,被当做偷酒贼一掌拍开。 “这..这是我的..我的!”江瞳紧紧抱着酒坛,重复了两句,忽然嘿嘿笑了两声,神秘兮兮的凑到来人耳边,“偷偷告诉你....这是祁渡..给我的赔罪....” 随着她的靠近,仙萝酿独有的酒香混着少女身上的馨香钻进祁渡鼻腔。 祁渡扶住面前摇摇欲坠的醉鬼,问,“他为何要给你赔罪?” 他本意是想送江瞳回去休息,并未把醉鬼的话当真,只是顺着她的话随口问了一句。 谁知却把醉鬼问到了,她竟真的闭上眼睛认真思考起来。 片刻后,醉鬼说,“因为他辜负了我...” 音落久久没有回应。 醉鬼等了半天,没等到下一句发问,她伸出一根手指在祁渡鼻尖点了点,一脸疑惑,“你怎么...嗝....不问了?” 祁渡没有说话,看向她的眼底有不明情绪在翻涌。 良久,再度开口时,祁渡难得的犹豫了,“他为何...辜负了你?” ------------ 第18章 偷溜被抓 傍晚的风难得有一丝凉意,吹散了仙萝酿的酒气。 江瞳点着搀扶她那人的鼻尖,喃喃自问,“为什么呢?” 她一连自问了几遍,轻点的手变成小幅度的滑动,最后肆无忌惮的在那人脸上揉搓,还有一路向下的趋势。 咸猪手即将落在祁渡胸前时,他一把抓住作乱的手,脸色又恢复平常的冰冷。 祁渡低眸看着靠在他怀里醉的东倒西歪还不忘上下其手的江瞳,自嘲的轻笑了一声。 何时变得这么天真,居然会朝一个醉鬼发问? 被捉住手腕的人终于消停了会,真的只是消停了一会,几秒后,江瞳再次攀上来,嘴里念叨着听不懂的话。 “长得真是帅呀!”江瞳笑得像个痴汉,“等姐姐有钱,第一个点你....” 祁渡只是看着她。 被这么一位大帅哥盯着,江瞳更来劲了,她喝了酒,力气大的惊人,轻轻松松就挣开祁渡的手。 只见眼前一道残影,那只手已攥住祁渡的衣襟,猛地往下拉...... 江瞳做了个梦。 梦里她碰见个长得很像祁渡的男模。 那张脸太值钱,她付不起,只能抱着帅哥向他承诺,等她有钱,他就是自己的Plan A,唯一的首选。 在帅哥感动的一塌糊涂时,揪着他的衣襟,对着帅哥那张酷似祁渡的脸深情一吻。 ...... 江瞳从梦中惊醒,心跳如擂鼓般轰隆作响,她猛地翻身坐起,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回到了西殿。 大脑空白了几秒。 那场梦实在太过真实,连细枝末节都十分清楚。 要不是梦里帅哥看她的神情太过温柔深情,是祁渡那厮一辈子都不可能露出的眼神,她真的要以为这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回过神,江瞳跳下床,简单洗漱后,气势汹汹出了门。 她非得去问问白麒,药园一天天的都在酿什么酒,灌不醉祁渡就算了,还让人做这种扰乱道心的梦。 她现在可是天阁峰优秀弟子,除了修炼心无旁骛的那种。 江瞳一路下山,出了山门,直到坐在白麒对面,才想起一件更严重的事情。 她还在禁足。 白麒捏着秤杆看了她半天,忍不住问,“一大清早来药园,是有什么要事?” “我...自然有要事”江瞳顿时有些气弱,“你那什么仙萝酿,连个人都灌不醉,还让人......” 白麒好奇的凑近了,“让人什么?” “让人做些不着四六乱七八糟的梦!” 白麒坐回去,老神在在的捻起几根云髓花花蕊扔进秤盘,“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大概是你近日多思了。” 月度考核在即,她自然多思。 江瞳点了点头,觉得他说的确实有些道理。 “至于灌醉,这酒加了无数天材地宝,酿造中稍有不慎便是功亏一篑,多少年才出一坛,至多三杯便会大醉,除非....” 白麒说到一半顿了顿,拿过木盘,把秤盘上的药材倒在盘上。 “除非什么?” “除非像师尊和四峰长老那般,修炼多年,灵力深厚,饮下仙萝酿便只会助益不会醉。”白麒看她,“这些内门弟子的课业中都有提到,你不记得了?” 009的声音在脑中响起,【我就说翘课是不对的......】 江瞳忽略她的声音,摸了摸鼻子打着哈哈,“我.....偶尔会忘记,白麒师兄,你知道的,像你这么聪明记性又好的人不多的,我要是这么聪明,还去什么天阁峰,铁定到大长老面前誓死进言来药园跟着你学习。” 白麒十分认可的点头,“像我这么天资聪颖的确实不多.....” 江瞳趁热打铁,“那白师兄,你这么厉害,能研制出让人乖乖听话的丹药吗?” 聊了这么久白麒也没说起禁足的事,八成这事西峰压根没有对外说。 反正来都来了,不被发现就是万幸,还能拿到丹药就是赚到。 “顺意丹?那可是禁药,我可不敢制。” 江瞳不死心,“那有没有吃了瞬间助长修为,横扫一片的那种丹药?” 白麒端着木盘站起来,“我的小师妹,你知道师兄是正经丹修吧?不是那种拿精气拿魂魄炼丹的魔头。” 江瞳跟着站起来,被他摁回座位里。 “你在此坐着,我先去把药炼上。”白麒说着走出门,朝着院子里正在喂灵鸡的弟子道,“沐清,你去称药材,按桌上的方子,称出三百份,药材若不够只管去屋内拿。” “是。”沐清应声回头,圆圆的脸上露出笑意。 她到井边洗了手,进屋子时瞧见江瞳正围着存放丹药的柜子打转,立马三两步冲上去,把她推开,“江瞳!你在这里做什么?” 江瞳被推的一趔趄,抬头看清来人面容,是上回在台下帮栀衣说话的圆脸女弟子。 江瞳有些莫名奇妙的看着她,“我当然是来找白师兄有要事,倒是你,不在东峰待着,来这里做什么?” 说话间,白麒端着空了的药盘走回来,看着两人,“沐清,药材都已称完了?” 沐清忙行礼,“还未,弟子这就去称药。”说着走到桌边坐下拿起铜称。 江瞳忽然想起上回来时小药童跟她说的话。 瞬间反应过来,踱着步走到沐清面前,“原来你就是白师兄收的弟子。” 沐清白了她一眼,“跟你有什么关系......” “沐清。”白麒开口止住她的话,“不可无礼。” 江瞳掰着手指头一脸认真的算,“我喊白师兄作师兄,你呢,喊他师父,按辈分你应该喊我一声小师叔。”她支着脑袋在沐清对面坐下,笑眯眯的看着她,“喊吧。” “我喊你小师叔?”沐清抬手自指,一脸震惊,“你是起得太早脑子还没醒?” 江瞳朝她抬了抬下巴,“你喊不喊?” “做梦吧你,我绝不可能喊。” 江瞳作捧心状回头,双眼一眨,眼中泛起泪花,“师兄,是我这小师叔做的太失败了,孩子都不愿意认我.......” 沐清在后边气的直跺脚,“谁是孩子!江瞳你真的好烦人啊!” 白麒看向沐清,正色道,“沐清,按辈分你确实应当喊一声小师叔。” 连师父都开口顺着江瞳的话说,沐清只能垮着脸站起来,不情不愿的朝她行礼,“小师叔。” 江瞳答应的叫一个脆生,“哎!” 白麒走到桌边放下木盘,对一脸满足的江瞳道,“来这么早定然没有吃饭,你留在此处,我去端早饭来,我们一起吃。” “不不不,不用这么麻烦,师尊那儿还等着我回去呢。”江瞳摆摆手,终于想起还在禁足的事情,说着就往门口走,准备趁无人发现溜回天阁峰。 江瞳踏着朝阳一路跑回天阁峰,爬山梯时计划着先补充好体力,再回房间取了长剑来练习。 没等爬上山顶,忽然看见殿前空地上站着十来个人。 打头的四位长老顶着四张垮脸,正直勾勾看着她。 ------------ 第19章 护宗神器丢了 江瞳心脏猛地一咯噔,脚下不自觉停了。 哦豁,这下玩脱了。 她在心里盘算,现在要是转头就跑,不被捉住的几率有多大。 僵持中,大长老往前一步,冷冰冰道,“江瞳,速速上来。” 江瞳定了定心神,磨磨蹭蹭开始上山。 短短十来个台阶,生生让她走了七八分钟,登顶的那一刻,江瞳提着衣裙朝正殿狂奔。 一面奔一面大喊,“师尊!” 大长老气急败坏指向她,“给我把她摁住!” 身后立马跑过去七八个身材魁梧的弟子,把身板纤细的江瞳压跪在地上。 江瞳奋力抬起头,瞧见门户大开却空无一人的正殿,心凉了半截。 完了,护犊子的师尊不知去哪儿了,她今儿算是栽了。 大长老停在她面前,“你师尊昨夜就已入焚心洞闭关,有这叫喊的力气,不如想想如何熬过戒律堂的处罚。” 江瞳剩下的半颗心也凉了。 戒律堂在东峰,焚心洞远在主峰后山,四面有法宝星罗网布下的结界,就算她有本事冲到焚心洞,也冲不破结界。 四长老看着被摁在地上的江瞳,半张脸都埋进灰土之中,心有不忍。 忍不住上前两步劝了句,“师姐,不如先让她起来吧,不过是禁足期出了一次山门......” “什么叫不过?”大长老眉头拧在一起,“若都像你这般慈悲,见不得弟子受苦,流星宗往后要如何立足?戒律堂岂不是形同虚设!” 戒律堂是得了宗主首肯兴建的,大长老也是宗主钦点负责戒律堂事务的,她一向是不留情面,除了宗主的话,谁的话也听不进去。 从没有弟子敢在受罚期间擅自外出,江瞳也算是撞在枪口上。 四长老不敢再多言,只能用无奈又怜惜的眼神看向江瞳。 大长老独自气了一阵,拂袖道,“把人带回戒律堂。” 戒律堂在东峰。 江瞳从前听过许多有关戒律堂的传说,比如什么犯了错的弟子被投进堂内,再出来时折了半条命,浑身是伤,修为全无被扔出流星宗。 如此都是家常便饭。 更有甚者生生被挑断手脚筋,扔到后山蛇窟,被千万条毒蛇啃噬的尸骨无存。 她一直以为戒律堂是个阴暗潮湿如同地牢一般的地方,或许墙上还有不知何年溅上的从前弟子的血。 到了才发现,戒律堂在东峰山顶,比无休宫还亮堂。 虽是夏季,堂内却阴凉无比,跟开了空调的室内一样。 江瞳在殿正中跪的笔直,凉意不断从地砖渗入骨缝。 四位长老坐在上首。 大长老厉声问,“我先问你,半月前潜入西峰此事可属实?” 江瞳老老实实点头,“属实。” “借口迷路,实则为偷窥男弟子沐浴,可属实?” 江瞳扭头看向二长老,后者清了清嗓子,颇有些心虚的移开视线。 好啊,在师尊跟前认怂,背后装大尾巴狼,她就算要受罚也得找个垫背的。 “不属实。”她朗声,“二长老和西峰所有弟子都可以为我作证。” 大长老锐利的目光扫过来,“哦?” “那晚我只是想进西峰转转,那墙头都长得一样,才不小心误入弟子院浴房,这件事二长老也知道,还和师尊共同解决了此事。” 江瞳说着,膝行向前,跪在四位长老脚边,一脸真诚看向四位,“大长老知道的,师尊向来是公正无私,不会偏颇,若我真做出这样的行径,怎么可能禁足这么简单。” 四长老适时的柔柔出声,“是啊,若她真有错,宗主不会草草带过。” 大长老皱着眉没说话。 没有强硬的驳回,看来是有所松动,但还在犹豫。 江瞳又道,“再说,二长老这么爱护弟子的人,若我真干了这事,当时怎么会轻易放过我?” 她说着强挤出两滴眼泪,委屈巴巴道,“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小人,无耻下流,没皮没脸在大长老面前胡说。” 大长老偏头,眼神游移到二长老身上。 二长老拍桌震怒,慌乱之下口不择言,“一派胡言!当时若不是宗主威胁.....” “威胁?”江瞳瞪大眼睛,捂着嘴巴震惊的看着他,“二长老是说师尊威胁你?可有人证?” 他不住的擦汗,“你这女子牙尖嘴利!谎话连篇!怎能容你继续留在天阁峰.....” “够了!”大长老怒喝,幽幽看了江瞳一眼,转向二长老,“一个弟子说了几句话,你就如此跳脚,哪还有长老的气度。” 二长老急急道,“师姐,我说的都是真的,这小女子动摇宗主道心已初见端倪,若留下往后必成大患......” “规矩就是规矩,不可乱来。”大长老打断他的话,看向跪着的江瞳,“并非你寥寥几语改变我的主意,我只是相信宗主的决断,你起来吧。” 她抬手一挥,江瞳身上五花大绑的绳子松松落地。 江瞳飞快站起来,嘿嘿一笑,朝大长老拱手,“多谢大长老,大长老真是明察秋毫的好人,还有四长老,四长老也是好人。” “不过禁足期擅自外出确是事实。”大长老仍旧拧着眉,面色却明显和缓不少,“考核后,你便继续禁足半月,另这半月内,罚抄初元剑法一千遍。” “是。” 大长老叹了口气靠着椅背,“如此,你便离去吧。” 江瞳暗暗松了一口气,正要转身离去,被冲进门内的弟子撞得后退了几步,险些摔坐在地上。 弟子跑的满头大汗,扑跪在四位长老面前。 “不好了!药园刚才派人来传话,说止血丹药失窃!还有....” 大长老刚松开的眉头再次揪起,她身子前倾几乎要冲下座位,急问,“还有什么!” “师尊交给白麒师兄的梦洄镜也不见了!” 殿内一片死寂。 大长老跌坐回位置上,其余三位长老的面色也极度难看。 “梦洄镜?”江瞳懵懵的跟着重复了一遍,“那是什么东西?” 她在殿内环视一圈,看他们这幅天塌了的样子,好像很重要。 四长老面色虽也不太好,却比其余三位稍稍好些。 她给江瞳解释,“梦洄镜是流星宗护宗之神器,神力无穷,乃宗主所有,前些日子边缘不知为何略有磕碰,才送出天阁峰修葺。” 江瞳点了点头,面上了然,脑子却在飞快转动。 可是好生奇怪啊。 她走了两次世界线,如此重要的东西,为何此前从未听说过? ------------ 第20章 你是头号大傻子 等四长老解释完,外头又跑进来一个弟子,“长老,药园弟子沐清求见,说有失窃丹药的线索要禀报。” 大长老从惊愕中回过神,神色凝重道,“让她进来。” “是。”弟子领命出门。 江瞳心想此事与她无关,最近她总是沾上莫名奇妙的事情,这种是非之地还是不宜久留。 她沿着厅侧两边往外走,还没出门,就见那小弟子又折返回来,身后跟着一脸愤懑的沐清。 沐清恰好抬头,看见欲从侧门溜走的江瞳,一双眼睛当即瞪得滚圆。 她指着江瞳大喊,“就是她!” 守在门外的弟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听她这么喊,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冲上去把人围起来。 沐清扯住带她进门的师兄的衣袖,“就是她!偷药的就是她!” 师兄拍拍她宽慰道,“好好好,你不要激动,长老都在里头,有话直接进去禀告长老们。” 她叫的太大声,没等两人进门,已惊动了堂内的四位长老。 大长老冷着脸第一个走出门,“发生了什么事?” 沐清扭头看见大长老,松开师兄快步到她面前,“大长老,不能让她走!偷药的就是江瞳!” 这怎又与江瞳有关? 大长老眉宇间略有不耐,“此事不可胡说,你可有证据?” 沐清扑通一声跪下,言之凿凿,“弟子所言绝对不虚,今天药园只有江瞳一个人来过,中间师父出门熬药,等我进门就看见她鬼鬼祟祟绕着药柜不知在做什么,弟子说句大不敬的话,兴许连梦洄镜都是她偷的!” 嚯,好大一口黑锅。 她最近是招谁惹谁了?怎么什么黑锅都往她身上扣? 江瞳第一反应是生气,气的直翻白眼,气到一半忽然回过神。 情况好像不太妙。 按刚才四长老说的意思,梦洄镜对流星宗极其重要,且不说她没偷,就算是真的小偷,也不会轻易承认。 为了验证她话中的真实性,用刑逼问是必行之法,今日,不脱层皮只怕是很难脱身了。 果然,大长老的神色凝重起来,偏头看了一眼江瞳,“江瞳,你违反禁足令出山门去了哪里?” 江瞳极其冷静的答,“去药园找白麒师兄。” “为何事?” “探讨一些...梦境与修炼之间的关系。”江瞳自己都有点佩服自己的机智。 她面上平静无澜,水袖里的手飞速按动凤玉,都快把眼珠子扣下来了。 师尊啊,别再闭关了。 再不来你唯一的徒弟就要被污蔑成偷镜子的贼了! 这么大的黑锅她背不动啊。 大长老还没说话,跪着的沐清忽然扭头插嘴,“一个被下禁足令的人,违反命令就为了探讨什么梦境,江瞳,你把满宗门的人当成傻子耍吗?” 江瞳斜眼看她,“你就是流星宗头号大傻子。” 沐清不服,“你才是.....” “好了!”大长老喝了一声。 她伸手揉了揉抽痛的太阳穴,心中思忖,丹药虽珍贵,丢了大不了再炼过,可梦洄镜这样的神器世间难再得,只要有一丝线索,哪怕真错怪江瞳,也不能漏放。 几番衡量后,大长老大手一挥,“将两人都押去刑房,” 沐清闻言一愣,被刑房两个字吓到,扯着大长老的裙摆急道,“大长老,我是证人啊,我不该进刑房。” 大长老拂袖甩开她,沐清还想反抗,被一旁待命的弟子压在地上后拖走。 看的江瞳直皱眉。 她算是看出来了,戒律堂这群男弟子一个个都不知道怜香惜玉为何物。 轮到江瞳,四面的弟子跃跃欲试要上前,却又谁都不敢打头阵,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谁都没有上前。 谁没瞧过拜师大典上师尊明目张胆的偏袒? 若江瞳无罪,再来个秋后算账...... 江瞳生怕也被拖走,若被捆上连凤玉都摸不到,那才是真的连指望都没了。 她整了整衣衫,朝四面微笑,“各位师兄师弟站岗辛苦了,我比刚才那个乖,我自己走。” 说着乖乖转过身跟着走进去。 围在四面的弟子齐齐松了口气。 二长老三长老跟着进了屋,四长老看了眼走进刑房的众人,转头追问最开始来报信的弟子,“此事可有报告给宗主?” 缓了这么久,弟子答话时身形还颤抖着,“回四长老的话,弟子们去天阁峰振铃无人应答,只好来找四位长老.....” 四长老这才想起,祁渡闭关的突然,他们又是一大早就收到通知说江瞳不顾禁足令擅出天阁峰,便急匆匆赶去,还没来得及通知下面弟子。 她从腰间解下令牌交给弟子,“宗主在焚心洞闭关,你快去将梦洄镜一事悉数告知,要快!” 刑房便是戒律堂用来给犯重错弟子受刑的地方。 一行人从明亮的大堂走到阴暗的最深处。 温度明显下降,四面弥漫着泥土的气味,就像走进一处很深的洞穴。 堂内日日有人洒扫,地砖都擦的锃亮,沐清被拖了一路身上也没多少灰尘,只是拖着她时,不知她是害怕还是怎的,又哭又嚎,等到了传说中的刑房,哭的像只花脸猫。 大长老微微抬手,四面夜明珠骤然亮起。 几个弟子熟练的把沐清按在地上跪好,要去按江瞳。 一转身江瞳跪的笔直。 这么大的事自然不能听信沐清一面之词,大长老先派人去询问了白麒,想知道沐清所言的只有江瞳一人在药园出现过是否属实。 江瞳跪候着,水袖下的凤目都快按冒烟了。 她一边郁郁想,不知道祁渡有没有收到凤玉的信号。 按了片刻无事发生,转而愤愤,祁渡那厮不会是拿了个假冒伪劣的仿品来骗她的吧? 按了这么久招不来祁渡也就罢了,保命的结界呢? 江瞳越想越出神,手下也开始没轻没重,狠狠一摁,凤目微微被按动。 几乎同时,一道金光自水袖中射出,光线愈加明亮,夜明珠被这光芒衬得黯淡无光。 在场人被这光刺的睁不开眼,纷纷抬袖去遮挡。 等众人放下手,只见江瞳被球形结界包裹起来,结界泛着浅金色光芒,细看还能看见金色灵力游弋其中。 大长老坐着的腰背不觉挺直,额前渗出细密的汗水。 这气息...... 众人正在疑惑之际,一道冰冷的声音响起,“戒律堂好本事。” “抓徒弟都不知会师父。” ------------ 第21章 她并不清白 众人都在寻找声音是从何处传来。 江瞳也转着圈找了一阵,水袖下的凤玉发出微弱莹润的光芒。 下一秒,一身雪衣的祁渡闪现在众人面前。 他转头看向跪着的江瞳,手指微动,金色结界随之碎成千百片消失不见。 江瞳头一次觉得看见祁渡是这么令人高兴的事情,她大喊了一声,“师尊!” 本想站起来跑去他身后躲着,谁知跪了太久两条腿都麻了,一时没站起来,直接跪着扑过去抱住了祁渡的腰。 江瞳来戒律堂前,曾被按在地上,满头满身都沾了灰尘,一直也没有时间整理。 祁渡又是出了名的不喜污秽,连鞋面沾了灰都要掐诀清理。 这一扑灰尘抹了祁渡满身,雪白的衣袍隐隐可见黑灰色。 众人都以为他会将脏兮兮的江瞳推开。 谁知祁渡非但没有把人推开,还抬手在她乱糟糟的头发上摸了摸,将插在头发里的枯叶摘去。 “可有受伤?” “没有,幸亏我主动走进来了。”江瞳伸手往左边一指,“不然现在就是这样。”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沐清哭的花猫脸还没整理,看着十分滑稽。 被江瞳拉出来作对照组,还是在师尊面前,沐清顿感羞辱,嘴一瘪又要哭。 江瞳拖着麻了的双腿走过去,不知从哪摸出一颗苹果,顺手塞进她嘴里,凶了一句,“不许哭!等小师叔我洗刷了冤屈,有你哭的!” 大长老铁青着脸看了一阵,率先走上前朝祁渡作揖,“宗主不是在焚心洞闭关,如何出关了?” 其余三位长老也跟着作揖。 祁渡在四道躬身的身影扫视一圈,最后落在大长老身上,“今日缘何带阿瞳来此?” 大长老上前将来龙去脉说了一遍,着重说了江瞳违反禁令及可能偷盗梦洄镜一事,其余的事情,比如被摁在地上以及逼问江瞳是否偷窥弟子院一事只是草草带过。 祁渡听完淡声问,“说阿瞳偷盗梦洄镜的是谁?” 沐清吸溜着鼻子膝行到前方,朝他拜了拜,“回师尊,是我。” 他扫了沐清一眼,又问,“四位长老都是这样认为?” 大长老抬袖擦了把汗,模棱两可的答,“据沐清所言,除江瞳之外再无人进入药园,且江瞳也承认自己去过药园,按理说.....按理说......” 她重复了两遍,剩下的话哽在喉间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在她说话的同时,祁渡抬起手,手心赫然躺着一块鎏金嵌宝的铜镜,镜子只有巴掌大小,却精美异常。 “梦洄镜!可药园不是说失窃了.....”二长老脱口,“这...这...” “本尊昨夜闭关前唤了梦洄镜。”祁渡掌心合起,铜镜如烟雾般散去。 沐清咬了咬唇,明知现在的情形轮不到她一个小小弟子插嘴,还是忍不住道,“就算梦洄镜与她无关,那失窃的丹药也必然与江瞳有关。” “你又知道了?”江瞳环胸挺腰走到她面前,有人撑腰说话底气都足了,“你说我偷盗梦洄镜,结果很清楚了,是你信口雌黄,现在又说我偷盗丹药,证据呢?” “只有你一个人来过药园,除了你还有谁?” 江瞳本想反驳她,这又不能代表她就是偷药的人。 刚才派出去询问白麒的弟子此时正好回来。 让他去询问白麒,没想到直接把人也带回来了。 沐清看见白麒,心中一喜,忙喊道,“师父,你快禀明各位长老,真的只有江瞳来过,我真的没有撒谎。” 白麒看了她一眼,蹙眉跪在她身边,朝祁渡恭敬一拜,“弟子今日前来,是想向师尊和各位长老请罪。” 他一身浅蓝色衣衫,衬得更如水般温润,“是弟子监管不严,才出了失窃丹药这么大的事,弟子愿意一力承担所有罪责。” “师父!”沐清失声喊道。 “不要说了。”白麒的声音很平和,转身朝江瞳作揖,“沐清不明事实真相攀诬了小师妹,我作为师父代她道歉。” 闹了半天梦洄镜是个误会,丹药失窃又有人承担罪责。 倒显得没有证据就拿人的戒律堂和偏信一面之词的大长老成了无用摆设。 大长老自觉没有担好戒律堂之任,垂头自责不语。 二长老悄悄看了祁渡一眼,后者神色冰冷,比万年不化的寒冰还冷,看一眼都要打哆嗦。 他心想,这件事不能再拖延下去,若再不翻篇牵出他在大长老面前透露江瞳偷窥西峰弟子一事,按祁渡护短的程度,只怕真能如所言般追根溯源。 二长老不敢再想下去,忙站出来打圆场,“此事证据尚且不明,自然不能口空白牙定谁的罪,白麒配合戒律堂继续追查此事,等水落石出再重审此事,至于你监管不力,散去后留在刑房领三十鞭笞便罢了。” 他说着看向祁渡,“宗主,这般如.....” “不对啊。”江瞳插嘴打断他的话。 二长老生怕她泄露方才的事,忙蹙眉瞪她,“长老同师尊说话,何时轮到你插话?” 祁渡凉凉看了二长老一眼,“阿瞳,你说。” “我在禁足期间出山的确不对,所以那禁足半月和一千遍初元剑法我认,但是。”她着重声音落在但是二字,“她呢?” 江瞳一指沐清,“她可是毫无证据就说我盗窃,还在这里不余遗力的攻击了我这么久,白麒师兄虽为她道歉,但我觉得,有错必须罚。” 二长老气结,“一个小小弟子,戒律堂何时轮到.....” “半月禁足和一千遍初元剑法。”祁渡淡淡看向沐清,“聊以为戒。” 沐清生怕也如白麒一样被用刑,抖得像只鹌鹑,一听只是抄书,顿时松了口气,颤抖着拜了拜,“多谢师尊。” 事情暂告一段落,江瞳急吼吼要回天阁峰练剑。 临走前,祁渡忽然转回身,看向久久不曾回神的大长老,“本尊设立戒律堂的初衷是以刑罚劝导弟子向善,而非重罚,如此番般无证据拿人之事,绝不许有第二回。” 走出戒律堂,站在东峰半山腰,祁渡化出长剑,一个点地立于剑上,江瞳熟练的攀着他的衣裳爬上去。 长剑腾空而起,转眼没入云雾之中。 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时,祁渡听见身后人道,“师尊,你知道吗?我是有动过偷丹药的念头的。” “这么一看沐清说的也不算全错,其实我并不是完全清白。” ------------ 第22章 暴露狂 江瞳只是随口一说,没指望祁渡搭理自己。 两人一剑在云雾中穿梭,她伸手去摸近在眼前的白雾,听见前方传来祁渡清冽的声音。 “若以所想判对错,世人只怕大多都是错。” 江瞳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她伸手捞了一阵云雾,想起什么似的,忽然问,“师尊,你为什么这么相信我,甚至都不问不审就相信我没有偷药啊?” 上回在西峰也是,二长老一顿输出,她就说了句不是,祁渡就相信她没有,甚至用宗主的权利强压下这件事。 江瞳以为能听见什么我就是相信你,你很重要之类的话。 前头安静了许久。 幽幽传来一句,“胆小。” 江瞳:...... 算了,就当是在夸她吧,惜命也勉强能称得上一个优点。 落在无休宫空地之前,长剑停在半空停滞了几秒。 祁渡淡声,“我收的徒弟,自然是最好的。” 江瞳听的一愣,心口酥酥胀胀,刚要感动,祁渡又说话了。 “天阁峰要什么没有,何必偷些不入流的伤药。” 江瞳胆大包天的伸手贴上前人额头试了试温度。 一面试一面嘀咕,“这也没发热,怎么就开始说胡话了.....” 祁渡脸色骤然沉下,“江瞳。” 江瞳嘴上讨饶,“师尊,我错了。”跳下长剑后回头朝他做了个鬼脸,飞快往西殿跑去。 一秒后她抱着长剑冲回空地,二话不说就开始练习。 江瞳白天练剑,晚上挑灯抄书。 中间白麒曾拎着沐清来天阁峰给她赔不是,瞧见她练剑时的模样,忍不住鼓掌赞叹,“果然是内门第一,剑法的确不俗。” 江瞳疑心他是为了得到谅解而说的恭维之词。 给两人倒茶时,看见沐清一脸震惊的样子,江瞳后知后觉意识到或许她在剑法上真的有些天赋。 她挽着袖子给自己倒了一杯清水,仰头一口喝干,干渴的嗓子稍稍得到缓解。 沐清扭捏半天,朝她作揖,“沐清在此向小师叔认错,我不该没有证据就说你是偷丹药的贼。” 江瞳握着杯子,眨眼朝她狡黠一笑,“再叫句小师叔来听听?”结果沐清抬手就泼了一杯清水,后者气鼓鼓的起身走了。 白麒掏出帕子,一面给江瞳擦脸一面无奈道歉,“沐清就是这样的性子.....不禁逗,小师妹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无事无事.....”江瞳接过帕子自己擦脸,扭头发现祁渡站在正殿台阶上,不知看了他们多久。 他依旧是平常那副面瘫样子,转身进了正殿。 “砰——”正殿大门紧紧合上。 月度考核前一晚,江瞳再和祁渡交手,已能在他手上过十招。 祁渡收起长剑,“不错,进步很快,月度考核应当不成问题。” 江瞳握着剑坐在台阶上,稍稍尝到点甜头就开始做梦,“那要是去和栀衣对打呢?” “胜算很大。” 江瞳眼睛顿时亮了,“真的?”身上的酸痛瞬间都减轻了不少。 祁渡“嗯”了一声,递来水囊,“她的胜算很大。” 晶亮的眼睛暗淡了。 江瞳泄气的靠着栏杆,连喝水的兴趣都没了。 祁渡眼神微动,“是否魁首并不重要。” “不。”江瞳少见的硬气了一回,“我拼死拼活,每天起的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当然要争个最好的名次,否则白瞎了我这么多天的努力。” 祁渡凉飕飕的看了她一眼,“流星宗的每一位弟子自入门,便每日都是如此。” 江瞳一噎,抬手做个嘘的手势,“好了,不要再说了,我要继续练习去了。”说着举起剑重新冲回空地。 她一直练到天色变暗,夜幕降,才收起长剑。 临睡前,江瞳抱着衣裳去了后山,想舒舒服服的泡个温泉再入睡,养足精神面对明天的月度考核。 夜色已深了,四面静静悄悄。 后山都是树木,江瞳不敢掐火诀,怕火苗再从手里飞出去,只能借着一点月光向前走,十几分钟后终于穿过刺石林,摸到温泉。 要走到温泉,得先爬上一块两人高的巨石,温泉就在巨石下。 江瞳要爬时就觉得不对,就算说今夜月色好,那巨石另一边也太亮了,亮的就像白日里反光。 等爬上巨石顶端,低头一看,温泉边浮着一颗夜明珠,柔和的光芒照亮整个温泉。 江瞳再往水中心看去,水汽氤氲间,祁渡闭着眼睛坐在温泉中,如果忽略他额前暴起的青筋和隐忍的表情的话,这倒是一幅很美的仙人出浴图。 她咽了咽口水,蹑手蹑脚的往后退去。 虽然二长老污蔑她偷窥弟子洗澡,但她可不是会干这种事情的色狼,就算没人看见,她也要洁身自好。 江瞳正屏气往下爬,一个没留神,脚下一空险些从巨石上掉下去。 幸好她及时攀住旁边凸起的地方。 但这动静惊动了一石之隔的人,只听一声冷喝,“何人。” 江瞳刚脱口一个“我”,来不及说第二个字,一道金色灵力攀上江瞳腰间,直接将她拉到巨石另一侧。 她悬在半空和祁渡四目相对。 水雾间祁渡赤裸的上身线条分明,不知是水汽还是汗珠凝在脖颈之间,缓缓划过硬挺的胸膛,落进不可窥见的深处..... 江瞳一双眼睛瞪得滚圆,“你你你你.....你是暴露狂吗!还不快把衣服穿上!” 她瞪着眼睛目不转睛,硬把害羞说出了口是心非的感觉。 上回攻略时也不是没看过,只不过温泉,夜色,野外这种特殊的时间地点组合,总让江瞳心里生出一丝奇异的痒感。 “你把眼睛闭上更快。” 祁渡好像在忍耐着什么,青筋暴起的越发厉害,说话的声音也十分勉强。 江瞳讷讷看着他,“师尊,你好像看起来不太舒服......” 话音未落,腰间的金色灵力骤然撤去。 “扑通”一声,江瞳连人带怀里的干衣服一齐掉进水中,呛了两口洗澡水她后奋力站起来。 “祁渡!”她怒吼一声,扭头瞪向始作俑者,刚要破口大骂却偃旗息鼓。 祁渡身体软软靠在岸边,头无力的垂下,一瞬间陷入昏迷。脖颈之间隐约能看见筋脉一样血红色的线慢慢攀升,一直攀升到脸颊。 他好像很痛苦,昏迷着身体还痛到抽搐。 一阵猛烈的抽搐后,祁渡的身体往温泉中滑落。 ------------ 第23章 那玩意儿声音大 江瞳把衣服一扔,飞快扑过去把人扶住。 没有支撑点的祁渡靠在她身上,浑身滚烫的吓人。 “祁渡?”江瞳喊了一声,身上人没有一点反应,她尝试着把人往岸上拉。 天阁峰只有祁渡和她两个人,喊救命是没有用了,只能先把人拉上岸,她再去药园找白麒。 祁渡平时看着仙气飘飘,没几两肉的样子,没想到还挺沉。 江瞳费劲巴拉拽了半天,那人只挪了个窝,整体还是稳坐水中,没有多大进展。 她扯着祁渡的胳膊坐在岸边喘了半天,“我干嘛半夜不睡觉来洗什么澡,摊上这事,要放在这不管回头出了事还得赖我。” 江瞳说着,视线落在岸边小树旁的折叠整齐的衣带上,脑中灵光一闪。 如果用衣带把祁渡捆起来,另一端再系到树上,固定着他不滑落到水里,那么她就可以趁此机会出门去求救。 江瞳简略规划了一下,觉得这个计划非常可行。 说干就干,她一手拖着祁渡,另一手艰难的勾到了衣带,来到最难的一步。 她不能离开水池边,一松手祁渡就会滑进池子里。 但是树离她有段距离,要成功把衣带绕过树还是很有难度的。 江瞳尝试了好多次,不是甩不过去,就是甩的远了,没有拐弯绕住树干,最后一次,刮了一阵夜风,恰好把衣带吹落在树干上,她将就着把衣带拉回来。 树干在上,为了防止衣带滑动勒住祁渡的脖子,她决定让衣带从胳膊下穿过。 江瞳拿着绳子俯下身,刚到脖子边,发现分布在这里的血线正在逐渐消退。 下一秒,祁渡倏然睁开眼,冷冷盯着她,“谋杀亲师?” 她看看祁渡,又低头看看手里的衣带,顿觉再长八张嘴都说不清。 江瞳眨巴着晶亮的大眼睛,“我要是说,我是为了要救你,你信吗?” 祁渡没有说话,只是上下扫视了两遍,察觉她的衣裳沾了水,湿漉漉的裹在身上。 恰好吹来一阵夜风,江瞳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祁渡眸色沉了沉,微动手指把人放进水中,“转过去。” 泡在温泉里的江瞳听话的“哦”了一声,背过身。 身后传来哗啦啦的水声,等江瞳再回头,祁渡已穿好衣服站在池边。 他背身没有看她,丢下一句,“夜风寒凉,勿贪欢多泡。”抬步离了温泉。 简单沐浴后,江瞳擦着滴水的长发往山顶去,路过正殿门口,想起祁渡在温泉池里的异常,忍不停了脚步。 她蹲在门边,本想悄咪咪推开门看一眼,不想门上设了结界,压根推不动。 只能老老实实敲门。 良久门内才传来祁渡的声音,“何事?” “师尊,你好些了吗?要不要我去请白师兄来给你看看?” 祁渡话中明显添了几分冷意,“不必。” 江瞳听得莫名其妙,不知道哪句话又惹他不高兴,刚要叉腰站起来回击。 门内人又道,“明日还要考核,养好精神最重要,休息去吧。” 这次声音温和不少。 江瞳应了声“是”,擦着头发蹦蹦跳跳回了西殿。 脚步声传进一门之隔的祁渡耳中,他闭着眼背抵在门上。 室内没有亮灯,月光透过轩窗洒进来。 祁渡衣襟大开,血线再度从心脏处延伸,短短几秒,蔓延全身,借着月光可以清晰看见那些血线仿佛有生命一般,规律的收缩着,仿佛紧紧扎进血肉,要将他绞杀一般。 他闭着眼睛,眉心隐隐泛起金光。 片刻后,金色灵力轰然自体内震出,血线飞速消失,祁渡浑身湿透,脱力的靠着门板,胸口微弱的起伏着。 月度考核在主峰金殿。 江瞳跟着祁渡御剑来到考核地点,浮在半空时,就看见空旷的殿前广场搭了一块圆形的台子。 几位长老早早等在上首的座位上。 两人一剑落下时,祁渡道,“考核不许用灵力,只比剑式,先摔下圆台者输,你近日剑法练得不错,不必太过紧张。” 他难得说了这么长一句话。 江瞳压下紧张,顺着他的话开玩笑道,“师尊这是在担心我啊?没想到师尊竟然如此在意我。” 祁渡垂眸看她,“赢或输都不要紧,保护好自己。” 江瞳被他突如其来的温声弄得有点无措。 这人是昨晚在温泉池子里泡出毛病了?怎么突然这么温柔的说话? 祁渡没留意她诧异的眼神,负手往上首走去。 江瞳在原地站了片刻,准备找个位置坐下,一转身瞧见四峰弟子各自为营,自觉分成四个阵营。 望着面前整整齐齐的四个阵营,江瞳陡然生出一种一腔孤勇的悲凉感。 好像今天不是考核,是她一个人单挑四群人。 正沉浸在悲壮的气氛里,一声嗤笑传入耳中。 江瞳循声看去,东峰阵营最前方的一个女弟子正斜眼打量着她。 今日来参加考核的弟子都穿的一身白色,之所以确定是东峰的,因为江瞳正前方不偏不倚坐着栀衣。 后者抱臂冷冷看着江瞳,脸上是一贯的没有表情。 女弟子坐在栀衣身边,阴阳怪气道,“小偷嘛,怎会有羞耻心这种东西,偷了旁人的内门第一,又霸占师尊亲传弟子的位置,听说前些日子还跑去药园偷丹药。” 她说着掩唇讥笑,“不会真有蠢材以为,磕几瓶丹药就能瞬间提升实力,打败我们这些正经选拔上来的亲传弟子吧?” 说话的间隙,栀衣用胳膊碰了碰那人的肩,好整以暇道,“正主正看着你呢。” “她要看就看,自己做下的事情还怕旁人说啊?我若是她就老老实实藏在天阁峰,何必出来丢人现眼,还败坏了师尊的名声。” 江瞳四下看了看,顺手抽走一个弟子手中的书。 那弟子吓一跳,“哎!我的书.....” 江瞳径直往东峰阵营走过去,走到那女弟子面前站定,把手里卷起来的书递给她。 “你这说话的声音还是小了,旁边三峰的弟子都听不见的。”她扬了扬手里卷起来的书,“喏,用这个,聚声。” 女弟子不知道江瞳来这一出是什么意思,瞪着她半天没动作。 “怎么,嫌这个不够大声?”江瞳随手把书扔回小弟子怀里,笑眯眯的看着面前的女弟子,“要不我去把师尊的震山铃借来,那玩意儿声音大。” ------------ 第24章 怎么可能赢? 女弟子是挑事的那一个,自然不敢把事闹大,死死瞪着江瞳,好像这样就能把她吓退似的。 方才两人动静不小,上首的台子已有人看过来。 栀衣碰了碰女弟子的肩膀,淡声道,“惜晴,算了。” 惜晴偏头看了她一眼,“既然栀衣师姐开口说和,今日便罢了。” 江瞳本来没有多生气,正好最近在禁足天天就是练剑抄写,人都快长霉了,刚出山门就来一个撞枪口上的,正好练练嘴皮子,攒攒怒气值。 拌嘴归拌嘴,这云淡风轻的来一句算了是几个意思? 好像挑事的是她似的。 江瞳看着栀衣,“你没事吧?” 她伸手一指旁边的惜晴,“挑事的是她,该说算了是我。” 栀衣看过来的眼神很冷漠,“算了的意思是,让她不要和疯子讲道理。” 江瞳简直要被气笑,除了她自己之外,她还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人。 她撸起袖子正准备大辩一场,身后突然有人扯了她一下。 沐清不知从哪闪现出来,叉腰站在江瞳身前,“你俩是药园的吗?有证据吗?知道事情来龙去脉是什么样的吗?就在这说江瞳是小偷?” 她朝东峰两个人发完炮,又扭头嫌弃的看向江瞳,“你天天怼我的时候不是一句接着一句,今天怎么?对面两个人害怕了?” “叫小师叔。” 沐清眼中嫌弃之意更重,“你有病啊?我刚才帮了你的!” 江瞳嘿嘿笑了一声,抬起光溜溜的两只胳膊,“正准备开怼,还没发功被你抢先了。” 她说着叉腰转身,看向惜晴,“你要是有证据就送去戒律堂,早日定我的罪,你要是没证据,就是空口攀诬。”她大手一扬,“在座全是证人,要不要去戒律堂走一趟?” 东峰弟子默不吭声,其余三峰正观望这边发生了什么,骤然被点名,都慌张的把头转了回去。 江瞳没做过的事,她们自然不可能有证据。 一听戒律堂三字,惜晴顿时怂了,嗫嚅半天,一句话没说出来,只能强忍尴尬抱臂不语。 收拾完小跟班,江瞳又去看栀衣。 栀衣淡淡转过头,“请让开,我没兴趣和你交谈。” “我很有兴趣跟你交谈。”江瞳非但不让还往前又走了一步,“你也许是很聪明,但没必要把身边人都当枪使吧?” 旁边叉腰的沐清莫名有种被戳脊梁骨的感觉。 惜晴本都已不打算再出声,可她最听不得别人说栀衣不好,闻言再度化身冲锋枪为栀衣冲锋陷阵,“跟栀衣没关系,是我看不下去才为她仗义执言,再说,就算盗窃丹药不是你,夺了她内门第一和师尊弟子之位的总是你吧?” 江瞳差点没忍住笑出声,当即反问,“你的意思是,如果她是内门第一,她会冒着落选,被打回外门重新晋升的风险,放着四位长老不选,去选择师尊?” 沐清适时在一边搭腔,“她当然不会,被打回外门又得熬十来年。” 两人一唱一和,把惜晴噎的说不出话。 栀衣终于转过头正眼看江瞳,四目相对,还未说话,上首传来大长老的声音。 “切勿再喧哗,考核即将开始,抽签决定自己的对手,考核一共四轮,两胜即可通过,三胜为优秀,按内门名次抽签,第一个江瞳。” 灵力将大长老的声音传遍主峰每一个角落。 沐清闻言推了身边人一把,“喊你呢!” 江瞳憋着没吵完的架,提着裙摆转身跳上了台子。 她抽到的第一个人是南峰弟子谢长星,看清名字时,她听见009在脑海里倒抽一口冷气。 “下一个,栀衣。” 江瞳带着字条往台下去,和栀衣擦肩而过时听见她冷声说,“你最好不要碰上我。” 言下之意,她绝不会手下留情。 等待其他人抽签时,江瞳在台子北面的一根大柱子下乘凉,满场乱瞟时,才发现白麒居然也坐在上首。 他也瞧见了乘凉的江瞳,隔着一整个比武台还抬手朝她打了招呼。 本来江瞳还纳闷,沐清只是内门弟子,怎么会出现在亲传弟子的月度考核,看到白麒瞬间想通了。 作为流星宗唯一丹修的弟子,自然称得上亲传。 很快第一场比试开始,江瞳和谢长星各站比武台一侧。 台下弟子窃窃低语,“你们猜这一轮谁能赢?” “这还用猜?谢长星可是三长老独子,自小跟在三长老身边修炼,实力不输栀衣,江瞳一个靠运气上位的,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 江瞳只当没听见,朝对面抬起手。 互相行礼后,谢长星笑眯眯道,“小师妹,得罪了。” 音落长剑一横,疾步向江瞳冲来,剑尖直直朝着她手腕挑去。 谢长星是三长老的独子,不曾在内门待过,但他最爱凑热闹,每一届内门大比会跟着三长老去凑热闹。 他看过江瞳最后一场比试。 栀衣实力强劲不错,但可惜不懂变通,而江瞳招式新颖,她能赢栀衣也不完全靠运气。 只是江瞳基础薄弱,持剑和下盘都不够稳当。 谢长星本想逮着她薄弱之处猛攻,争取尽快夺下一胜。 剑尖触到对手剑柄的一瞬,谢长星手腕翻飞,猛力一绞。 他只知道江瞳基础弱,却不知道她这短短半个月在祁渡手里经过了什么样非人的锻炼。 “铮”一声刺耳响声。 巨大的力道震得他手臂发麻,江瞳稳稳握着剑,反倒是谢长星,一个没握住,长剑摔落在地。 众人震惊的看着躺在地上的长剑。 去绞别人的剑却把自己的剑绞丢了的,还是头一次见。 笃定谢长星会赢的弟子才刚说完话就被打脸,面上挂不住,掩面缩脖扎进人群里。 谢长星一愣,翻身要去捡剑。 江瞳一个箭步上前,抬脚踢在剑柄上,把剑直接踢下比武台。 她一套丝滑连招,把谢长星逼到比武台边缘。 长剑直指谢长星眉心,江瞳眯起眼睛微笑,“你输了。” 谢长星坐在地上,盯着近在咫尺的剑尖,半天没回过神。 台上台下鸦雀无声。 良久,有人打破诡异的安静,诧异的问,“是....江瞳赢了?” ------------ 第25章 准备好成为我的手下败将了吗? “好...好像是....” 不仅是,而且是一招结果。 众人讷讷看着台上笑的意气风发的江瞳,怎么回事?刚才东峰那两个跟她吵架的时候,不是说这个江瞳就是个走狗屎运的? 什么狗屎运能走的这么顺溜? 惜晴看的脸色都黑了,瞪着台上人不屑道,“要不是谢长星的剑掉了,就凭她也能赢过谢长星?” 栀衣看向江瞳的眼神沉了沉。 是这样吗? 江瞳甚至没有正式的使出招式,她为什么觉得江瞳的步履和持剑都更加稳健凌厉? 谢长星瞪着眼睛,半晌,那双桃花眼笑的流光溢彩,摇着头,“我输了。” 江瞳将剑收起,上前拉了他一把,嘿嘿一笑,“谢师兄,承让了。” “等等。”上首传来叫停声。 在场弟子纷纷扭头朝声音来源看去。 二长老站起身,“月度考核考的是比剑,长星的剑被打掉,压根没有交手,怎么能算比试呢?” 话里意思便是要将这一局作废。 台下弟子都在心中暗叹江瞳这一局算是白比了。 唯一面露喜色的就是惜晴,她看着江瞳吃瘪,心里别提多畅快,要不是师尊和四位长老还在场,她真想到江瞳面前仰头大笑。 一般弟子这瘪也许真就咽肚子里了。 偏偏对面是江瞳。 她从在孤儿院有记忆开始,就告诉自己,什么都能吃,唯独亏不行。 吃亏不就是变相的虐待自己? 江瞳把剑往剑鞘里一插,转头问,“谢长星,我问你,你方才是不是想把我的剑绞下来?” 谢长星笑的有点无奈,“攻其薄弱,原本是这样打算。”没成想她如今握剑握的如此紧,反倒弄巧成拙输掉第一轮。 江瞳转回身,“二长老,谢长星攻,我守,只不过他进攻失败,我以不变应万变,比剑不就是攻守之间的交锋?这难道不算比剑?” “这.....” 江瞳笑道,“我明白,二长老肯定近日是劳累,一时看岔了。” 毕竟是四峰长老,江瞳也不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他太下不来台,顺手给他递了个台阶。 二长老本还想再稍稍拿个腔调,批评下江瞳挽回威严,再将此事翻篇。 最上首静静看着的祁渡忽然出声,“第一局,天阁峰江瞳胜。” 二长老什么也没说出来,默默又坐下。 连师尊都出声,无人再有异议,考核继续。 第二局江瞳抽到一个东峰弟子,那弟子实力不弱,只是太过壮硕不够灵活。 两人过了十来招就被江瞳逼下比武台。 第三局又是一个东峰弟子,大概都把谢长星那句攻其薄弱听了进去,后面这两个东峰弟子一上来就攻她的手腕。 一个谢长星就罢了,两个三个都来这一招。 被绞的次数多了,江瞳的手腕有些受不住,握剑明显没有第一局那么扎实。 最后他拼力往前一冲,江瞳闪身躲开时,被他抛出的长剑划到右手手腕,鲜血顿时泂浻流出,映红了大半个手臂的衣裳。 东峰弟子落下台子,江瞳赢下第三局。 她下台子时指尖还在不停滴血。 沐清冲过来,看见手腕那一道皮肉外翻的伤痕,吓得大叫,“天哪!这道伤口怎么划得这么深!” “你得跟我回药园上药!”沐清说着就扯她往场外走。 江瞳却没动,她低头看了眼伤口,又转头看了看台子。 就在第三局之前,她抽出了第四局的对战选手,栀衣。 视线移动,和场边冷冰冰的栀衣对上,栀衣抱臂看着她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她也胜了三场,如果江瞳放弃,将会直接获得第四场胜利。 理智告诉江瞳放弃吧,已经胜了三场,放弃也没关系。 可是看着栀衣那副样子,她怎么就这么不甘心呢? 江瞳挣开沐清,抬手从裙摆上撕了一条布,简单在手腕上缠了几圈,鲜血瞬间洇湿布条,渗出殷红的血色。 “还有一场。”江瞳还有心情开玩笑,“你留在这守着,小师叔结束了还得你帮忙扛回去。” 沐清愣愣看着她,话都说不出来。 江瞳转身踏上台子,腰间忽然震动了一下,低头看去,发现凤玉隐隐有金光在流动。 她抬头朝上首看过去,果然祁渡也正看着她。 她猜祁渡是想让她放弃,又或者提醒她,希望她在受不住的时候能稍微聪明一点,按下凤玉让结界抗一抗。 江瞳伸手在凤玉上点了一下,却忘记右手受了伤,一滴血就这样留在凤目上,如同给凤鸟点睛一般。 两人在台子两侧站好。 栀衣的眼神冷漠到极致,“我不会手下留情。” 江瞳换了左手拿剑,心里想着别输得太惨就好,面上却道,“合该如此。” 两人互相拱手行礼,震山铃响起,考核正式开始。 栀衣率先持剑冲过来,她速度极快,眨眼已到眼前,长剑劈砍,剑剑都朝着致命要害攻去。 剑风凌厉狠辣,和内门大比上简直判若两人。 江瞳乍然换了左手持剑,还在适应,没有与她纠缠,而是在格挡间防守,伺机寻找突破口。 栀衣看出她的吃力,忽然转变风格,不再急攻,而是和江瞳一招一式的交起手来。 好像是刻意在拖延时间。 栀衣招式流畅,江瞳也渐渐适应左手剑,从防守转变为攻防兼备。 纵然是这样,挥剑和躲闪的动作仍旧牵动着伤口,不大一会,伤口处的白布已经整个变成深红色。 江瞳一边回击,一边咬着牙在心里默默流泪。 好痛!整个胳膊都痛,一边抽抽一边痛。 天杀的东峰弟子! 对她这么活泼可爱天真无邪的少女也真下得去手。 那一剑真深哪!好悬没给她手筋割断了。 栀衣看着她回击的手法益发熟练,一面在震惊于她的适应力,一面暗暗升起忌惮。 明明江瞳的每一招都是最基础的初元剑法。 但是她从未见过有人能把初元剑法用的如江瞳一般,千变万化,招式之间的衔接流畅到可怕。 若是她学习了更精妙的剑法,练习的更久..... 栀衣不敢再想下去,她表面上招招狠厉,实际此时心绪纷乱如麻。 她扭转剑锋,将江瞳挥来的剑紧紧卡住。 一向冰冷的眼神中划过一抹杀意,“江瞳,你准备好成为我的手下败将了吗?” ------------ 第26章 只要你死 栀衣说完一个翻手,利用剑的韧性将人推出老远。 江瞳努力用脚抵住台面,在台边几寸的地方堪堪停住。 她的左手剑本就不熟练,一番交手下来,左手微微颤抖,明显是体力不支。 东峰弟子在台下毫无顾忌的讥笑着。 “不自量力,居然还敢迎战,右手剑都不一定能赢过栀衣,居然还异想天开想用左手剑,在天阁峰住了几天,真当自己是天才了?” “栀衣师姐!让她瞧瞧我们东峰的厉害!” 就算知道声音压根穿不过比武台上的结界,也阻止不了他们想要看江瞳被打趴下的高涨情绪。 栀衣持剑再次冲过来,直取江瞳的右手。 她的速度实在太快,江瞳只看见一道残影,抬手去挡时已来不及,右手小臂被划出一道贯穿上下的伤口,鲜血瞬间染红整条胳膊,很快洇湿手腕上的布条,和旧伤的血迹融合在一起。 栀衣显然并没打算收手,剑锋一转。 江瞳只听见“噗嗤”一声闷响,剑刃整个没入皮肉,右肩如同被生生撕开,剧痛让她浑身止不住颤抖。 栀衣用力将剑刃下压,把江瞳压的单膝跪在地上。 台下的讥笑声凝固。 “不是说点到为止?这也太......” 无人理会这声抱怨。 所有人愣愣看着那柄从江瞳右肩刺出的长剑,鲜血汇聚成一股股,顺着剑刃滴滴答答的落下,砸进台子里,飞溅到江瞳雪白的衣衫上,晕开成刺目的血色。 几乎是同时,巨大的威压从上首长老席传来。 众人不约而同朝威压的源头望去。 师尊还是那个师尊,看起来清冷淡漠,好像没什么变化,只是不知为什么,那道落在台上的视线无形中看得人心里发毛。 结界里的江瞳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还有心情在脑海里开玩笑,【009,痛死算工伤吗?】 【认输吧,别硬撑了!认输她就不能再动手了,胜三局已经足够考核标准了!】 和009经历了这么多世界,还是第一次听到她说话时这么慌张。 江瞳笑了,【这你就不知道了,除了颜控之外,我这人最大的毛病就是倔。】 009叹气,【我知道。】 上个世界线时,倔到明知规则不可改变,还要留下。 现在又带伤挑战不可能战胜的对手。 确实倔,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倔。 瞧见她还在笑,栀衣眉宇间升起浓浓的厌恶,“我可以接受失败,但不可以败在你这样的人手上,你夺了我位子,我废你一条右臂,这很公平。” 她说着手上猛地用力,剑身又没入两分。 江瞳右手握住剑刃,刀刃割断血肉,浓浓的血腥味环在鼻尖,她好像听见剑刃和骨头摩擦的吱吱声。 剧痛让江瞳有些喘不过气,她被逼得往后仰,半个身子已探出台子,只要栀衣再用点力气就能将她推下去。 腰间的凤玉疯狂的闪烁着,她扯起衣摆将凤玉盖上,目光落在比武台的边缘。 栀衣冷冷盯着跪在地上的人,“江瞳,你若现在向我认输求饶,废的只有右手,若不肯,休怪我不顾同门情谊,将你另只手也废去。” 若真的两只手都被废去,江瞳将再也无法使剑。 一个剑修弟子却不能用剑,下场只有逐出宗门。 栀衣以为她会害怕的照做,谁知跪着的人忽然转回头,一脸无所谓的笑着,“真是可悲啊,你也就只能在我受伤的时候逞逞威风。” 栀衣握剑的手微微颤抖,“闭嘴。” “就算我不学无术又怎么样,你永远改变不了输给我的事实,你也永远不可能成为师尊的弟子,往后别人说起来,你赢了受伤的我,也不过是胜之不武。” 江瞳不紧不慢的说着,还抽空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坐下。 栀衣颤抖的越来越厉害,像有什么要从她身体里喷涌而出似的,看向江瞳的眼神中渗出死意,空洞的如同被抽去灵魂的空壳。 她语气森然,“只要你死了,就不会有人这样说。” 说着猛力拔出江瞳肩上的长剑,拼尽全力刺向她心口。 剑尖触到皮肤的那一刻,江瞳飞快滚到另一边,剑尖划破皮肤,渗出血色。 栀衣没想到她会突然闪开,一时撤力不及,冲下比武台。 一方落地,考核结束,结界顿时消失。 栀衣杀红了眼,转身还想冲回去,大长老的声音及时响起,“考核结束,天阁峰江瞳胜!栀衣!带着弟子回东峰!” 红着眼的栀衣被这一声喊得回过神,她看了一眼台上的江瞳,拖着满是鲜血的长剑转身离去。 沐清脸色都吓白了,尖叫着江瞳的名字冲过去。 一边查看她身上的伤口,一边骂,“疯子!你果然是个疯子!你是要为了一个考核把命赔上吗!我以后一定要离你远远的!” 谢长星也走过来,收起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拍了拍她未受伤的肩膀,“别人努力你是真拼命啊!这一场输的我心服口服。” 江瞳坐在台子边,晃着脚跟两人开玩笑,“正好你俩都没走,帮帮忙把我扛回天阁峰,我今儿是真爬不动.......” 话说到一半,她忽然飘了起来。 在台边两人震惊的眼神中,落进祁渡怀中,就这么被横抱着御剑而去。 谢长星眺望着消失在天边的身影,摇头感慨,“没想到师尊这么淡漠的一个人对弟子这么好,不知道现在找我爹说情拜到天阁峰还来不来得及。” 沐清看傻子似的看着他,切了一声转身去寻自家师父了。 云雾间,江瞳在来人怀里挣扎了两下,“我站在后面就行。” 祁渡冷着脸垂眸扫了她一眼,“再动就直接扔下去。” 脚下是万丈高空,江瞳看了一眼,吓得死死攀住祁渡的脖子。 她不敢再挣扎,嘴上还在不服气的嘟囔,“凶什么,我可是伤患,要不是为了保住我们天阁峰的颜面,我用得着这么拼命......” 平时听到她小声蛐蛐,祁渡都会毫不留情的一句话把她噎住。 可是今日冷着一张脸跟没听见似的。 江瞳也没在意,兴致勃勃的跟他说起方才那场比试,“师尊你都不知道,还好我急中生智想到激怒她这法子,我胜了四场,这下谁也不敢再说我是走狗屎运......” 长剑忽然停在半空。 祁渡目视前方,“为何不用凤玉?” 这一句问的没头没尾,江瞳半天才反应过来他是在跟自己说话,还没来得及回答,只听他又问了一句。 “既然受伤,为何还要应战?” ------------ 第27章 去你的平局! “因为你说过啊,修行没有捷径,唯有勤修一条。”江瞳晃着腿,说的理所当然,“我不如栀衣勤奋,那技不如人就得挨打,若用了凤玉,那不就是作弊?” 她说着嘿嘿一笑,“虽然壮烈了点,好歹是赢了。” 祁渡没有说话。 长剑重新向前飞去。 没一会云雾中就看见天阁峰的轮廓。 祁渡直接将人抱进正殿,处理伤口时,才发现血迹已干涸,将衣服和皮肉紧紧黏在一起。 江瞳闭着眼咬紧牙关等待他撕去布条,然而久久没有动静。 睁眼才发现祁渡看着血淋淋布条的手犹豫了。 江瞳以为他洁癖发作不想碰,便豪迈的抬手将他的手挤开,“我来!” 说着狠狠心用力一扯,布条带着血痂被扯下,她光顾着低头看肩膀上血洞一般的伤口。 丝毫没留意从来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祁渡,衣袖下的手轻颤了下。 祁渡不知从哪拿出一瓶伤药,白色的粉末触碰到伤口的一瞬被血浸成深红色,半瓶药倒下去,竟然一点看不出来。 不过江瞳明显感觉伤口的灼痛轻了不少。 上过药,用绷带将伤口包扎好,开始处理手臂和手腕的伤口。 手臂上只是皮外伤,简单清洗上药包扎即可。 轮到手腕时,江瞳有点忐忑,她知道手腕的伤口很深,当时没敢细看,只听沐清说了一句,不知道到底有多深。 揭开布条时,最里面一圈已经勒进血肉之中,拿下来时扑面一阵浓重的血腥味,熏得江瞳想吐。 血肉整个翻出来,确实深,有一段几乎见到白森森的骨头,万幸的是没有割到经脉。 包扎到胸口时,祁渡到外间回避。 他沉声说了句,“何必非等到剑尖划破身体才闪开。” “当然有必要。”江瞳疼的龇牙咧嘴,一边上药一边回,“栀衣那么聪明,身手又灵活,不等剑尖擦到我,她怎么可能入套,万一躲开了,她清醒过来,再用激将法就没效果了。” 外头没了声音,显然是被她的理论折服。 江瞳简单擦洗了身子,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走出来时闻见外殿飘着清苦的药香。 祁渡坐在方桌旁,红泥小炉上放着熬药用的砂锅。 见她在对面坐下,祁渡站起身,“你在此处看着火候。”丢下这么一句,迈步朝外走。 江瞳朝着他离去的背影喊了一声,“师尊你去哪儿啊?” 那人已御剑腾空,冷冽男声传回,“去去就回。” 江瞳望着早已没有人影的虚空,什么叫去去就回?这大中午的,到底要不要做他的饭啊? 一直到傍晚,祁渡都没有回来。 砂锅里的药都快熬干了,江瞳只能先把炉火灭掉。 她正纳闷祁渡人去了哪,就听外头空地传来说话声。 沐清拎着一兜子伤药跟在白麒身后,语气愤愤,“师父你是不知道,东峰那些人下手是真狠!江瞳手腕上那伤口真深哪,我看的时候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就听有人插嘴,“叫小师叔。” 两人抬头,看见江瞳蹲在无休宫门口,笑的像个无赖。 江瞳从台阶上跳下来,盯上沐清手里的布兜,“这么大个兜,我瞅瞅有什么好吃的。” 沐清本想骂她两句,瞅见她身上到处都是捆的纱布,又把话憋回去,白了她一眼,“算了,看在你受伤的份上,本姑娘今天不跟你计较。” 三人在院子里的石桌边坐下。 沐清把兜子放在桌上,“喏,这是师父特地给你找的伤药。” 江瞳探头进去翻了翻,半晌,憋出一句,“我以为你们会给我带只灵鸡。” 香喷喷油亮亮的烤灵鸡,她想这口不是一天两天了。 白麒笑了,“想要灵鸡有什么难,回头去药园,我亲自捉给你,话说回来,你的伤口怎么样了?” 江瞳满脑子都是灵鸡,“伤口挺好的。白师兄,咱们要不现在就去抓吧?你那有没有两三年的灵鸡啊?那种烤出来味道最好……” 沐清听得翻白眼,“你脑子里除了吃还有什么?还好师尊去给你讨公道,否则你这一身伤不是白受了?” 江瞳一愣,“师尊去给我讨公道?我俩说的是一个师尊吗?” “师尊就是师尊!流星宗还有第二个师尊啊?” 江瞳直摇头,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上个世界线两人都爱成什么样了,沈苒针对她的时候,也没见祁渡替她讨回公道。 她也真是咸鱼翻身了。 白麒温声接话,“二长老想算你和栀衣平局,说你明显招式不如她,只是侥幸胜过,只怕还吵着呢......” “他怎么不说我右手还受伤了,换成左手剑?说好了掉下台子就算输,这也双标的太明目张胆了吧?”江瞳气不打一处来。 今儿这一天,二长老质疑她,栀衣嘲笑她,她都没生气,现在着实是有些忍不住。 她这一身伤就为了赢,结果说什么平局。 这不分明把她当软柿子捏? 江瞳一拍桌子站起来,“四位长老现在在哪儿?” “在主峰议事.....” 白麒话还没说完,江瞳转身就要往山门冲,结果太过激动,跑了两步眼前一黑,差点大头朝下栽到地上。 两个人慌忙把她扶起来。 沐清忍不住提高声调,“就你这一路跑过去,等到了会都开完了!” 江瞳觉得她说的有道理,扶着额头晕了会,扯住沐清的衣袖,“那你去....你御剑比我跑起来快,替我传句话,我要抗......” 议字还没说出口,江瞳扯着沐清的手松开,两眼一闭,整个人直愣愣往前倒去。 两人忙把江瞳抱进殿内躺下,白麒准备给她搭个脉。 沐清失声喊出来,“师父,你看她的嘴唇......” 白麒抬眼看去,只见江瞳双眼紧闭,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却是深紫色。 除了嘴唇,肩膀处的伤口隐隐可见透出黑色。 白麒不敢耽误,低声道,“小师妹,得罪了。”伸手揭开肩膀处的纱布。 伴着浓重的血腥味,只见那处血洞四面的血肉已变成黑色,连涌出来的血都是黑色。 他抽出随身携带的银针,刚碰到黑血,银针瞬间变成黑色。 “剑上有毒!”白麒眉头深蹙,“快!去主峰通知师尊和各位长老!” 沐清吓得不轻,白着一张脸冲出殿门。 主峰金殿之上,参加月度考核的弟子已经离去,偌大的殿上,只有祁渡和四位长老。 二长老正在其余几人面前宏篇大论。 “江瞳虽是宗主的弟子,师弟我也少不得要说两句,考核乃是比试剑法,栀衣虽落台,但剑法明显在江瞳之上,真计较起来,平局都称不上,该是栀衣获胜才对。” 祁渡冷脸听着,未置可否。 栀衣是东峰弟子,大长老不便多言,三长老一向少言,也不愿掺和这些事。 二长老见众人都没说话,当即就要拍板,“这一局便算在栀衣头上,那本次考核的魁首就是......” 四长老看不下去,忍不住驳了一句,“考核规定落台者输,可没说非得被剑击落,我看江瞳那孩子很不错,几招之间左手就能使出招式,是个有天赋的苗子。” 二长老剑眉一横,正要反驳,门外传来急促的通报声。 “不好了!不好了!” ------------ 第28章 无论用什么方法 进来的却不是守门弟子。 沐清慌张冲进殿内,朝着祁渡就是一跪,“师尊!剑上有毒,江瞳中毒了!” 二长老蹙眉嗤了一句,“没规没矩!你应当在门外等候弟子通传!”音落背脊忽然一阵泛凉,等他想起来回头去看,刚才站在大殿的祁渡已然消失不见。 沐清再抬头,发现祁渡已离开,也顾不上几位长老还在,转身就往外跑。 二长老刚要训斥,一向寡言三长老开口,“还是跟去天阁峰看看吧。” 殿内几人静静站了片刻,不约而同起身向外走去。 祁渡回到天阁峰,室内已点上了安神香。 雾气缭绕中,江瞳安静的躺在榻上,皮肤苍白,若非脸颊上却显现出异常的潮红,和已转变成深紫色的嘴唇,真像睡着了。 白麒坐在榻边,手持一把泛着寒光的匕首,手边铜盆的血水里隐隐可见发黑的块状物。 沐清后一步赶到,正巧看见白麒挖了一块黑色的血肉扔进盆里。 伴随着浓厚的血腥味,她一个没忍住捂着嘴冲出门。 殿外传来干呕和呛咳的声音。 祁渡却像闻不见,抬步走到香炉边,不知从哪掏出一个瓶子,扒开瓶塞将瓶内类似香饵的东西往香炉中倾倒。 动静惊动了白麒,瞧见来人是祁渡,他面色凝重,急道,“师尊,江瞳中了断筋穿肠草,肩上的伤口离心脏太近,血肉已经开始溃烂了。” 祁渡拿着瓶子的手一顿。 断筋穿肠草,毒如其名,中毒者轻则筋脉受损,浑身无力;重则筋脉俱断,穿肠溃烂而死。 白麒手上不停,语气中带着几分痛恨,“下毒之人真是狠毒至极,对剑修下这种毒,分明是要断了江瞳的后路,就算她没有溃烂而死,侥幸被救回,也会筋脉受损拿不稳剑。” 说话间,四位长老匆匆赶到,恰好听见白麒说的话。 二长老一愣,“拿不稳剑,那还如何修炼?岂不是形同废人?” 他上前一步,“宗主,江瞳若真无法修炼,再占着师尊弟子的名号怕是不妥,为长远计,不如将她逐回内门,趁此机会遴选更优秀的弟子?” 四长老皱眉看着他,“师兄!当务之急是如何除去江瞳身上的毒,她在考核上中毒,错在我们监管不力,你怎么能在这种时候说这种话!” 二长老拂袖瞪她,“我如何了?我是为了流星宗,一个弟子怎么能和全宗的未来比?江瞳本就懒怠,不适合在天阁峰,内门才是她该去的地方,往后年岁渐长,寻个职位让她留在宗门,总比下山讨生活好些。” 祁渡倒尽瓶中最后一颗香饵,瓷瓶在他手中如烟尘散去。 “去查。”他声音里没有多少情绪,却听得人心惊,“她无事便罢,若有任何闪失,本尊必不善罢甘休。” 音落殿内升起一道结界,将四位长老隔绝在外。 江瞳双眼紧闭的昏迷着,意识却格外清晰,除了看不见动不了说不出之外,她能闻见殿内的安神香,被香气熏得昏昏欲睡,能听见二长老在殿内大放厥词,也能感觉到白麒在她伤口处挖着什么。 江瞳万分庆幸白麒是个细心的人,即便她昏睡着,也不忘用安神香减弱她的痛觉。 最初她还能感觉到隐隐的痛感,另一股奇异的香气缠绕进来后,痛觉就完全消失了。 几分钟后,江瞳感觉到白麒停了手上的动作。 紧接着一阵灵力流入体内,猛地睁开眼,第一眼看见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躺在床榻上。 江瞳还没来得及说话,又发现自己飘在半空中,身体半透明状,几乎要和屋子里的烟雾融为一体,好像一阵风就能把她吹散似的。 009的声音适时响起,【别看了,你本来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身体经脉被封闭,所以化成灵体暂留在这里,要是三天之内他们救不回这具身体,身体腐烂,你的任务也就失败了。】 江瞳愣了下,【009?你不是无法穿过山门的结界?现在是什么情况?】 【那是你的肉体活着的时候,现在我们都只是灵体,或者说的更准确一点,我们是两团意识,当然可以交流。】 江瞳还在消化这段略显高深的话。 白麒的说话声吸引了她的注意。 “师尊,我已封住她的筋脉,毒性暂时不会蔓延,只是她中毒已深,非药石可医,若三天之内找不出救她的法子,只怕.....” 祁渡默然立在床前,神色同语气一样淡漠,“知道了。” 江瞳看的直瘪嘴,也不知是气还是委屈,【你看看他这死人脸,一点伤心都看不见,亏我给他做了那么多顿饭,根本一点都不在意我。】 009罕见的替人说话,【祁渡的性格就是不外露,兴许他现在心里其实很着急?】 江瞳大手一挥,【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她这算是摸透了,这人的本体就是冰水壶,外头摸着不热,探进内里更是冰冷。 话音落,祁渡走到床边,在榻上坐下,视线落在昏睡着的人身上。 在江瞳和009两个灵体的注视下,他从干净的铜盆中捞出帕子拧干水,拿着帕子擦拭着那些因为挖去腐肉流出的黑血。 江瞳知道的,祁渡有些轻微的洁癖,住的正殿以及衣裳从来都是一尘不染。 别说腐肉和伤口,他是那种就算书上落了灰,也要掐诀清理干净才会碰的人。 他并没有挽起衣袖,偶有落在榻边的腥臭黑血沾上洁白的衣袍,血色晕开,留下一片片触目惊心的痕迹。 他却好像看不见似的,只是专注的擦着。 祁渡的动作很轻,一下一下,像在擦什么极为珍贵的宝贝。 那块布落在肉体上的触感好像转移到灵体江瞳身上似的,飘在半空的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祁渡擦了很久。 直到江瞳肉体上的血污都被擦干净。 那一盆清水变成血红色的水,他才停手。 祁渡盯着榻上的江瞳,声音依旧淡漠,眼神中隐隐翻动着压抑的情绪。 他伸手将江瞳凌乱的碎发别到耳后,“我一定会救活你,无论用什么方法。” ------------ 第29章 找回场子 灵体是没有心脏的,江瞳非常清楚这一点。 可听见祁渡的话,却莫名有种心脏漏了一拍的心悸,耳尖也滚烫的烧起来。 009啧啧,【不愧是经历了98个世界的老手,我看祁渡已经被你攻略的差不多了。】 江瞳没有理她,也不知听没听到。 祁渡将江瞳的肉体扶起,背靠床榻四面的木质围栏上。 伸出白玉般指节修长的手,金光凝在掌心,化成一面精致的小铜镜。 这面镜子给江瞳的印象太过深刻,她一见那镜子,脑中就蹦出梦洄镜三个字。 009的声音和江瞳的心声重合,【梦洄镜?】 江瞳诧异,【你也知道?上回大长老以为丢了差点给我屈打成招,你给我说说这镜子,我非得看看这镜子有多厉害。】 【这面镜子不仅可以窥见过去未来,还可扭转时间,这个世界像震山铃那样的法宝不少,可是如同这面镜子一样可以改变过去未来的神器却很少见,流星宗能被称作剑修第一大宗门,除了逆天可怕的祁渡之外,这面镜子也是很大的缘故。】 江瞳了然的点点头,要是能把这镜子带回去买彩票,那肯定一买一个准,迅速致富。 这么一想,确实很厉害了。 说话间,祁渡的灵力源源不断注入梦洄镜。 随着灵力注入,梦洄镜浮在半空,悬停在江瞳肉身上方。 金色的光芒浅浅包裹住床上人。 只见肩膀上那块血淋淋的血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出血肉,生出皮肤,最后光洁如初。 江瞳瞪着眼睛看傻了。 这梦洄镜是有点牛,怪不得那天丢了大长老吓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飞扑下去,蹲在床榻边近距离观赏,盯着自己肉体的手腕发呆。 009在脑海里问,【你在看什么?】 半晌,江瞳憋出一句,【我在想这个镜子这么厉害,白麒挖我肉的时候,他怎么不用?】 【这是神器,不是电器,每扭转一秒就要耗费巨大灵力,一般人的灵力甚至无法驱动,不到迫不得已自然不会用。】 仿佛要验证009的话似的,祁渡收起灵力时,面色好像是比方才苍白了些。 手腕和手臂的伤他果真没再用梦洄镜,他挥袖将梦洄镜收起,再度运动灵气灌进江瞳身体。 灵气随着筋脉在体内循环一周,撤出时隐隐泛着黑气。 009语气有些震惊,【他是把剩余的毒引渡到自己体内?】 江瞳甚至来不及感慨,眼前骤然一黑。 好像被一股巨大的吸力卷进黑暗中,009的声音逐渐模糊。 下一秒,江瞳猛地睁开眼,和对面的祁渡四目相对,愣了两秒,她下意识去看自己的手。 手腕的伤口还渗着血,不再是半透明状。 江瞳跳下床动了动手脚,果然她还是比较喜欢脚踏实地的感觉。 祁渡跟着下了床榻,“感觉如何?” “挺好。”江瞳嘿嘿笑了两声,想起009方才说的话,转身抬头看向他,“师尊,你还好吧?” 就算祁渡再厉害,那什么草毕竟是毒,还是专门针对剑修的毒。 这么轻易就将毒引渡到他身上,江瞳心里总有点不安。 “无妨,我去后山沐浴,你把内殿收拾干净。”祁渡说着迈步向外走。 江瞳见状忙跟上去,一把扯住祁渡的衣袖,盯着他的脸仔仔细细的看了会,不仅没发现什么异常,脸色好像也红润起来。 看样子好像确实没有什么事。 祁渡垂眸看她,“做什么?” “太久没有看见师尊,甚是想念,现在看了两眼心里舒服多了。”江瞳张嘴就是胡说,她松开手,朝祁渡微笑,“师尊,不打扰您洗...沐浴。” 吐完回来的沐清正好听见这句话,两眼一翻,捂着嘴又跑去呕吐。 江瞳对祁渡的话半信半疑。 接下来几天一面养伤,一面留心观察着祁渡的日常。 手腕的伤一天天好起来,祁渡也和从前一样,不是烹茶就是看书。 江瞳抱着侥幸的心理想,祁渡看起来很清心寡欲,但他的设定本来就是强到逆天,他设下的结界连世界线维护者都无法突破,这么强的人,也许那什么草的毒真的对他没用。 从醒来就提在嗓子眼的心,终于放回肚子里。 江瞳既在养伤期也在禁足期,出不了山门,沐清每天下午雷打不动替白麒跑腿,来给她送伤药,顺便和她聊聊天,说说近日有什么八卦和见闻。 江瞳一边抄书一边听,也算是自得其乐。 如此几日后,沐清带来了一个爆炸消息,之所以说是爆炸,因为江瞳一听差点直接原地气炸。 江瞳耐着性子向沐清确认了一遍,“你确定他们是这么说的?” “这有什么好不确定的,来药园通知的弟子亲口说的,考核魁首是栀衣,四位长老要召集弟子表扬她呢,据说还要送她什么宝贝作奖励。” “好好好。”江瞳气的绕着桌子直转圈,转了几圈后,推开门直愣愣往正殿冲。 合着她豁出命去夺的魁首,到头来是替旁人做嫁衣。 这黑幕也太黑了! 沐清忙起身跟上,“你去哪儿啊?”前头人却一溜烟窜进正殿,没有听见她的声音。 江瞳冲进正殿,眼睛一眨巴,两滴眼泪就掉下来,“师尊!” 跟在后边进门的沐清恰好看见,忍不住在心里叹了一声,这变脸是真快 祁渡正在喝茶,闻声抬眼看了看。 只见江瞳扑通一声摔坐在他身边,委屈巴巴的擦着眼泪,“拼死拼活得来的胜利,居然连通知都没有,就让别人当了魁首,分明说的落下台子就算输,流星宗这么大个宗门,居然跟我一个小女子玩双重标准,天理何在啊!” 最后一句她高举双臂放声喊了出来。 说了半天什么重点都没说。 祁渡淡淡看向沐清。 沐清被这突然的一眼吓了一跳,收敛起平日的大小姐脾气,垂首把自己听到的事情一五一十又跟祁渡复述了一遍。 祁渡眉头微不可见的一蹙,将手中书放下站起身。 江瞳一面哭一面观察着他,见他起身忙不迭擦掉那两滴眼泪,跟着站起来往外跑。 只有沐清一脸茫然,“又去哪儿啊?” 一高一矮两道身影已走到空地上,祁渡御剑腾空,江瞳熟练的跳上长剑。 转眼隐入云雾之中。 等沐清走到门边,只听见江瞳的脆生生声音在上方回荡。 “去金殿!找回场子!” ------------ 第30章 他日无人为我摇旗 金殿,浮生台之上。 四位长老负手站成一排,栀衣站在四人身后,脚下大殿之上是流星宗全宗弟子,黑压压一片,队伍一直排到殿外,向山门延伸而去。 正是半下午阳光最好的时候。 浅金色阳光透过立柱照进大殿,白玉砖莹莹生辉,恰似仙境。 大长老望着台下,用灵力把声音送到殿内每一处,语气肃然,“月度考核已结束,考核是对日常修炼的检验,通过者应当更加勤勉,未通过者更要多加反思,不可放纵懈怠。” “是——” “按规矩,每次考核的魁首都能得到奖励,此次的奖品为长剑云轻。” 云轻二字一出,台下瞬时议论纷纷。 “云轻剑...居然是云轻剑.....” 入门不久的弟子一头雾水的问,“云轻剑是什么很厉害的法器吗?” “流星宗本为剑修宗门,这把云轻剑是大长老晋升真传弟子时,师祖赠她的剑,剑身轻盈,削铁如泥.....不过今日江瞳怎么没来?她不是考核的魁首吗?” 众目睽睽之下,大长老化出一把长剑。 大长老神色庄重的宣布,“本次月度考核的魁首是东峰弟子栀衣,内外门弟子当以魁首为榜样,自我勉励,勤加修炼。” 台下的嘈杂声有一瞬凝滞。 众弟子看着台上这一出自导自演的戏,一时没了声音,只有稀稀拉拉的掌声,从各处角落里响起。 来的弟子大多是围观了那场比试的人,谁胜谁负大家都心知肚明。 魁首易主,江瞳还是师尊的弟子,都遭此对待,若是一般弟子....... 众人不敢再深想。 “等等!” 方阵尽头身后传来一声高喊,打断了稀拉的掌声。 长剑带着劲风从众人头顶划过,落在浮生台最高的金座边。 江瞳跳下长剑,小跑到台子边缘站定,俯视下方。 栀衣已走到大长老面前,那把云轻剑还差一点就要放进她手里。 “各位长老,这件事情好像有些不太对啊。”江瞳眨巴眨巴眼睛,“是我中毒产生幻觉了?还是各位长老贵人事多记岔了?我怎么记得是我赢了考核?” 二长老一向在双标对待江瞳的赛道一马当先,大长老还没说话,他先按捺不住跳了出来。 “你是如何赢下的?一味只会投机取巧,毫无实力可言,如何能担得起魁首二字?” 二长老样貌也就约莫三十多岁的样子,生的浓眉大眼,一生气整张脸都憋的通红,不像仙风道骨的剑修,气质更像暴躁的屠夫。 他一双眼瞪得像铜铃,“论实力,论勤勉,方方面面你都不及栀衣,她当魁首,得云轻剑才是众望所归。” 台下南峰弟子最前头站着谢长星,闻听此言当即要上前替江瞳说话,还没跨出一步,旁边两个南峰弟子捂着嘴把人拖进人群里。 音落,江瞳忽然提起裙摆,噔噔噔就往四位长老的平台跑。 跑到二长老面前停住。 她摸出月度考核的帖子递到他面前,“二长老,我眼神不好,您帮我看看,这规则上写的是不是先落台者输?” 二长老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密密麻麻的小字正上方,写着考核规则四个大字。 他看也不看,“是又如何?” “规则可有说不能智取?” 二长老不说话了,他瞪眼瞧了江瞳半晌,道,“未曾,但是.....” “有什么好但是的,我最讨厌听但是两个字。”江瞳抢过话头,“我只有一个问题,拼上性命设的套,怎么就不算是胜利?” “说得对!”人群里深处传来一声喝彩,谢长星挣开两个弟子扒开人群。 一边的三长老看见他,气的额角青筋直跳,忙给南峰弟子使眼色。 谢长星刚仗义执言了一句,“规矩就是用来遵守的,岂能因为是长老就能不遵守!” 江瞳还没找到他站在哪里。 又从旁边扑来两个弟子将谢长星的嘴巴捂住,重新拖回人群里。 台下的弟子纷纷点头,对谢长星的话表示赞同,若规矩也要看人下菜碟,那不就是用来约束底层,方便上层的工具? 那又有什么公平可言? 江瞳难得正色一回,“我好歹是师尊的徒弟,即便众位长老看不上我,至少应当知会我们天阁峰一声,知会师尊一声,众位长老是忘记了平日挂在嘴边的尊师重道,还是心虚?” 台下一片哗然。 “意思是说四位长老背着师尊撤换了江瞳的魁首?” “难怪....我还说这都骑到天阁峰头上了,怎么师尊都不出面.....” 察觉到台下弟子的躁动,江瞳往火坑里扔了最后一把干柴。 “我差点丢了命换来的魁首都能被撤换,我还是师尊的徒弟,若是普通弟子呢?是否连像我一样站出来质问的机会都没有?敢问四位长老,往后我要怎么相信流星宗是公平的?下一场月度考核,还有参加的必要吗?” 她质问时和平时完全不一样,字字有力,每句话都一针见血。 台下瞬间安静,静的落针可闻。 片刻后,忽然有人说了一句,“不公平.....” 声音很小,但却格外清晰。 有一个人振臂高喊,“不公平!” 二长老红着脸喝止,“放肆!”然而根本无用。 几声过后振臂的人变成几个,再到一片,最后整个大殿都在振臂高呼。 “不公平!不公平!不公平!” 呼声蔓延到殿外的外门弟子,于是呐喊声直震云霄,如排山倒海般一声声涌来,淹没了二长老愤怒的喝止声。 今日若沉默不语,他日无人为我摇旗。 谢长星不知何时挣脱了束缚,站在南峰队伍最前方,数他喊得最大声。 江瞳背对呐喊的人群,静静看着二长老无能狂怒跳脚的样子。 三长老四长老沉默不语。 大长老眉头紧蹙,飞速将云轻剑递给栀衣,妄图用灵力镇压台下的喊声,“安静!” 显然到此时,她还不明白这件事情的严重性。 他们可以偏袒一个人,也可以针对一个人,甚至可以蔑视规则。 唯独不该用篡改规则来给自己开后门。 慷慨激昂的弟子扛着威压逐渐逼近浮生台,最前排的人已迈上台阶,大有要冲上台子掀翻众人的架势。 几位长老眼神中终于浮现几丝慌乱之色。 ------------ 第31章 推理鬼才二长老 四位长老齐齐抬头看向上首,眼中流露求救之色。 祁渡淡淡看着人潮顶着威压一步步向前,却没有出手的意思。 一直到人潮即将涌上高台。 江瞳抬头看他,“师尊。” 祁渡眸色微变,金色灵力自泉涌般泄出,压得前进的人潮迈不出一步。 四位长老当即汇聚全身灵力凝成结界。 结界挡住绝大部分喊声。 四长老想把江瞳也拉进结界,刚伸出手,栀衣忽然三两步从后方窜出,挡住四长老的视线。 “栀衣!”四长老大喊一声,“江瞳身体还没恢复,她的伤口承受不住宗主的威压!你快把她拉进来!” 栀衣冷冷目视前方,如同听不见她的话。 四长老愣了一下,震惊的看着她,没来得及说下一句话,金色威压已到眼前,只是轻轻一个对碰,结界如肥皂泡沫一样瞬间破灭。 四位长老被压得跪在地上,栀衣跪在地上双手撑着地面,痛苦的喘息。 她下意识向江瞳的方向看去。 没有想象中血淋淋的画面,金色灵力扫过那刻,凤玉如同有感应一般亮起,江瞳周边的灵力被汇聚成结界,将她包裹其中。 祁渡的视线越过人潮,落在江瞳身上,“回来吧。” 江瞳乖巧的点点头,轻快跨上台阶跑回他身边。 栀衣的视线一路追随着江瞳,看着一向祁渡随着她靠近,如同冰雪逢春,眼中拒人千里外的冰冷一点点冰消雪融,心里升腾起不知名的疯狂情绪。 指甲狠狠扣进地面,渗出血色。 沐清恰好御剑到主峰,远远瞧见乌泱泱一片弟子五体投地的跪着,还以为是什么新的礼仪。 等她从剑上跳下来,还没站稳,就被压跪在山门口。 祁渡冷冽的声音传进每个人耳中,“东西二峰长老处事偏颇,难消众怒,罚于蛇窟受灵蛇啃啮之刑百日,往后宗门内事务由四长老管理,戒律堂由三长老主理。” 激愤的人群稍稍平静了一点。 “另于天阁峰外设信匣,再有此等不公之事,可写信投至信匣,若查证为真,本尊定会严惩,绝不会手软。” 弟子们彻底安静下来。 处事不公者已受到应有的惩罚。 祁渡一向说一不二,弟子们本就崇敬他,将他的话奉作金言,师尊都已这样说,他们愿意相信往后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 众人互相看了看,站在台阶上朝祁渡行过礼,退下了台阶。 祁渡撤去威压。 跪在地上的四位长老终于得以松缓一口气,从地上站起来。 栀衣伏在地上缓了片刻,撑着云轻剑站起来。 她是离祁渡最近的弟子,修为不够又没有结界的保护,被威压震得嘴角渗出鲜血。 她站起来之后没有停步,反而强撑着走到台阶上,往上走了两步,把云轻剑横在身前。 栀衣抬头看着站在祁渡身边的江瞳,哼笑一声,露出被血洇红的牙齿,“这把剑归你了。” 江瞳本想挥挥手,潇洒的说,宝物乃身外之物,用什么剑都妨碍不了她的实力。 刚一摆手,吐出一个字,“宝.....” 忽然看清这把剑。 通体紫色,剑柄镶嵌着三颗鸽子蛋大小的紫色宝石。 “宝....宝.....”她讷讷重复了两遍,目光被那三颗宝石牢牢吸住。 祁渡轻咳了一声。 江瞳回过神,依依不舍的移开目光,“宝剑不错.....但是我更喜欢师尊给我的长剑。” “我要魁首那是我自己赢来的,又不是为了这把宝剑。” 栀衣的手垂落在身侧,盯着江瞳看了一阵,转身踉跄着往台下走。 一场表彰大会成了笑话。 大长老本想以此让祁渡收下栀衣为徒,却不想弄成这样,连掌事权和戒律堂都丢了。 等弟子都散去,祁渡又道,“下毒一事查的如何?” 大长老躬身,“尚未有头绪.....” 祁渡的脸色肉眼可见的沉了沉,“什么叫未有头绪。” 江瞳在心里啧啧,戒律堂这效率着实不咋高。 不怪祁渡要生气,换她她也生气,她是考核受的伤,伤了她只有东峰弟子和栀衣的两把剑。 顺着这追查下去,好歹知道是哪把剑上有毒吧? 二长老见祁渡变了脸色,忙把大长老拉到一边,斟酌回话,“宗主,我第一时间命人查了三人的剑,栀衣的剑刃和江瞳的剑柄上有断筋穿肠草的痕迹。” 祁渡没有说话,神色缓和了些,等着听他继续说。 “栀衣长日在东峰修炼,并没有时间和机会接触到断筋草。”二长老说着看了一眼江瞳,“至于江瞳.....她曾在禁足时出入过药园.....” 江瞳越听这话越不对劲,她诧异自指,“你不会是在说我拿毒药毒我自己吧?” 二长老没说话。 “我看着像变态吗?自己给自己下毒,差点把命都搭进去,一个魁首能给我什么好处,我要这么拼命?” “这可难说。”二长老看了她一眼,“你能用肩膀接栀衣的剑,将她哄骗摔下台子,给自己下毒这等事也不稀奇。” 江瞳气笑了,忍不住为他的推测鼓掌,“人才....不,鬼才,福尔摩斯没碰上你是他幸运。” 她算是看出来了。 简单概括二长老这个人物的动线,就是一切以针对江瞳为准则。 只要能针对她,什么逻辑节操都不重要。 好在她还有个明事理的师尊。 江瞳转头去找祁渡,后者微微颔首,问,“所以你的推测是?” 二长老一脸正色,“江瞳为了夺魁首,在自己的剑柄上下毒,就算输给栀衣,也能栽赃泄愤。” 江瞳差点没忍住冲上去给他两脚。 祁渡又问,“证据呢?” “最近忙着筹备表彰大会,还未来得及搜查......” 祁渡凉凉看向他,“不久前戒律堂本尊就说过,空口无凭的事不要再出第二桩。” 二长老一怔,一时说不出话。 正僵持着,守门的弟子疾步进门,向众人行礼作揖,“见过师尊和各位长老,药园的白麒师兄求见。” 二长老正因被说的哑口无言而烦躁,语气也不太好,“什么事!” 弟子身子躬的更低,“白麒师兄说前些日子药园失窃一事查出了头绪。” ------------ 第32章 猫耳少年 二长老一听就不大高兴,“此时正在商讨重要的事情,让他在外头候着。” 弟子低眉顺眼的应了声是,转身往外跑。 正好和往里走白麒撞个满怀,他还是那身浅蓝色的衣衫,大概是听见了二长老的话,进门先朝师尊和各位长老行了一礼。 “无意叨扰各位长老议事,只是在调查丹药失窃时,无意挖了些旁的东西出来,事关重大,不敢擅自做主。” 音落,白麒侧身,露出身后蜷缩着的白发兽耳少年。 看外表是个纤瘦文弱的十几岁少年。 这还是江瞳第一次见到妖族,看着少年楚楚可怜的眼睛,总觉得眼熟的很。 祁渡淡淡看过去,“你说。” 白麒道,“那几日并不曾有弟子出入药园,药园外的结界也没有被破坏的痕迹,说明盗窃者一定是可以随意通过结界的,我思来想去,若不是人那只能是我养的猫儿。” 二长老眉头一皱,“猫?” 白麒将捆妖绳拽了拽,白发少年昂着下巴往前了几步。 江瞳眼睛微眯,眼神落在少年黑白花的兽耳上,这个少年不会是...小八? 果然,下一秒,白麒道,“戒律堂的诸位同门在药园外蹲守了几日,果然发现猫妖小八深夜潜入药园,偷盗伤药。” 猫..妖? 江瞳想起从前抱着小八蹂躏,抱在怀里,抱在胸前,有时候甚至丧心病狂的把猫拐回天阁峰,睡在一张床上...... 记忆中的画面通通被替换成白毛兽耳小正太。 哪怕知道修成的人型的妖族,怎么着也有几百岁了,江瞳心里还是生出一股罪恶感。 四长老听完他的话,认真的点了点头,“那你说刚才说挖了点旁的东西出来,是......” 白麒回头看五花大绑坐在地上的小八,“小八,你一五一十说来,那日你窃了丹药后,遇见了谁?” 小八伸手挠了挠猫耳,“碰见一个流星宗的女弟子,我还以为偷药的事情要暴露了呢,没想到那个女弟子扣下我的丹药,让我去寻断筋穿肠草来跟她交换。” “然后呢?”二长老垮着脸问。 “然后?然后我就找到了断筋草交给她了呀,她也把伤药还给我了。” 二长老急不可耐追问道,“现在这大殿里可有和你交换的女弟子?” 江瞳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在场就三个女性,大长老四长老明显不是弟子,这话不就是摆明让小八选她? 小八挠了挠细软的白色卷毛,视线扫过在场众人。 江瞳站的笔直,她没干过的事情,态度当然要硬气点。 俗话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当小八的视线扫到江瞳那刻居然真的停下了。 他举起爪子诧异的指着江瞳,晃动的尾巴也停下了,“你......” 众人齐齐看向江瞳。 江瞳慌忙摆手,“不是我!不是我!” 二长老冷笑了一声,笑声里透着一丝得意,“果然是你!本长老辅佐大长老治理宗门多年,判断自不会出错,便是你这不思进取的劣徒自导自演妄图栽赃栀衣!” “不是她。”小八扒拉扒拉自己的卷毛,“我只是想起来,上回看见她私藏了一坛仙萝酿。” 江瞳心虚的干笑了几声,“我就说不是我.....”下意识往祁渡方向看去。 后者神色淡淡的目视前方,神色并没有什么变化。 一说那女弟子不是江瞳。 二长老当即不屑拂袖,“附近大小宗门不少,一个刚化形的小小猫妖,如何能认出那女弟子是否我流星宗的弟子?” 小八闻言一指江瞳,“有什么认不出的,我可是修炼成人型的妖,过目不忘是基本,再说,一般的小宗门,谁有本事弄到流星宗的衣服?谁敢冒充流星宗的弟子?” 二长老不想承认流星宗里真有这种歹毒的弟子,又说不过他,一时气结瞪着小八说不出话来。 眼瞧祁渡的神色愈发冰冷。 四长老站出来打圆场,朝他作揖,“宗主将戒律堂交给我,我一定不负宗主所托,此事我会亲自带人调查,势必查出真相......” 祁渡看向四长老,“三日。” 后者面露难色,“这......” 正在四长老犹豫之际,白麒忽然开口,“其实要想查出是谁下的毒也不难。” 二长老辩不过一只猫妖,正在气头上,听他这么说,顺势将气都撒在他身上,“小小药园弟子不知天高地厚,竟敢在长老面前大放厥词.....” 祁渡懒得听他说话,直接打断,“你说说看。” 江瞳凑近了些,也想听听他口中的法子是什么。 白麒道,“断筋穿肠草,神草集的记录中,别名又叫百日香,此草虽有剧毒,但叶片散发着奇异的香气,以此吸引飞虫授粉繁衍,断筋草的香气闻之心旷神怡,一旦沾染上,百日不散,且到了黑暗处会散发幽幽荧光。” 他顿了顿,微微笑道,“除非用酿制仙萝酿的酒糟浸泡,否则就算搓破了皮,也去不掉断筋草的花粉。” 江瞳愣愣的点头,她还是第一次知道断筋草还有个这么好听的别名。 不止她,殿内其余人大多也是第一次听到。 流星宗是剑修,对草药丹药一类并不精通。 至于仙萝酿的酒糟,自然只有会酿造仙萝酿的白麒手里有。 白麒从腰上的小布包掏出一个小瓶子,透亮的蓝色琉璃瓶里,有一只小虫子。 虫子约莫指甲盖大小,浑身呈泛着金属光泽的紫色。 白麒扒开瓶盖,把虫子倒在手上,“这是寻香虫,我去山里采药时,常用它寻味辨路。”他说着朝江瞳伸出手,“小师妹,你的伤口呢?让它闻一闻,它就能带着我们找到曾经碰过断筋草的那位女弟子。” 江瞳恍然大悟,这不就是探测雷达? 她赶忙上前,刚要将手腕伸出来。 从不掺和这些事情的三长老破天荒开了玉口,“今日天色已晚,折腾一日大家也都累了,尤其江瞳还在养伤,不如好好休息一晚,等明日一早,再用这寻香虫去寻那女弟子,如何?” 此言一出,一向刨根问底以公正严明自诩的大长老也道,“师弟说的没错,宗主,不妨先带江瞳回天阁峰吧?” 江瞳有些诧异的看向几人。 虽说就算不用寻香虫,她也能猜到这件事是谁做的。 连一向不问杂事的三长老都插手了此事。 真的有必要为了保一个小小的弟子做到这样? ------------ 第33章 遭贼 江瞳忍不住喊,【009,009!】 【我在。】 【你能查到这个栀衣是什么来头吗?怎么四个长老里三个都在帮她说话?】 江瞳刚在脑海里问完这句话,四长老朝祁渡一拱手。 “宗主,师兄师姐说的有道理,不如明日一早再查吧?” 【好了,这下唯一向着我的长老也被攻陷了......】江瞳倒抽一口凉气,【你确定这世界只有沈苒一个女主,我怎么看着栀衣也像女主?】 【不会错的,一条世界线只有一对男女主,至于栀衣的身世,上头说了,现在流行沉浸式,一切都要自己探索。】 江瞳:【........】 祁渡没说话。 江瞳太了解他,不说话就是不同意,别说三个长老轮流来求,就算是全流星宗弟子挨个来求,祁渡也未必愿意松口。 她大脑飞速运转了一阵,悄咪咪绕到祁渡身后,扯了扯他的衣袖。 本想拉他避开几位长老说话,祁渡忽然反手捏住她的手腕。 江瞳吓了一跳,差点跳起来弹出去。 白麒恰好笑眯眯说了句,“这件事的受害者是小师妹,不如问问小师妹的看法?” 祁渡开口,“阿瞳,你说呢?” 全场目光齐刷刷朝江瞳看过来。 挣扎到一半的江瞳默默站到祁渡身后,侧边紧挨着他。 其他人看见的是两个人肩并肩并排站着,看起来这对师徒关系确实不错,只有江瞳知道宽大的袖袍下挡着的是一只捏着自己手腕的手。 江瞳清了清嗓子,“我觉得.....诸位长老说的很对,今日天色已晚,不如各回各家先散了吧?” 四位长老明显松了一口气,一个接着一个向祁渡拱手道别,连怎么处置窃药贼小八都来不及说,就匆匆离去。 送走四位长老,小八拨弄着猫耳,嫌弃的看着江瞳,“好笨的女娃娃,他们摆明要趁晚上销毁证据,竟还放他们走了。”他说着不满的用爪子扒拉了身前的白麒,“你从哪儿认得这么傻的女娃?” 江瞳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从祁渡的手里挣开。 她蹲在小八面前,拍拍他的头,“你都成阶下囚了,还是先关心关心自己吧。” 想要去除香气,就得拿仙萝酿的酒糟,唯一有酒糟的地方就是药园。 别说一晚,就算给他们一整天,没有酒糟还是无用。 她今晚就去药园蹲守,看看有没有自投罗网的意外之喜。 祁渡没什么表情,白麒笑的高深莫测,一看这两人就知道肯定和她是想到一块去了。 回去的路上,江瞳扯着祁渡的后腰,试探性把打算说给他听。 上回攻略祁渡,她就知道这个看起来无欲无求的师尊,实际上占有欲强的可怕,无欲无求只是因为没有碰见激发占有欲的东西罢了。 很不巧,徒弟就是能激发占有欲的其中之一。 江瞳本以为要费一番口舌才能说服他。 谁知祁渡听了先是沉默了两秒,接着道,“若是真有半夜潜入者,势必不是你和白麒能对付的。” 江瞳点头。 祁渡抬手掐诀,“我将凤玉的结界范围增大,可环住三间草庐,如此便无人能破开。” 江瞳愣了一下,“师尊你不反对?” 祁渡只是丢下一句,“历练对你而言并非坏事。”没再多说什么,御剑飞过药园时,还顺路将江瞳放在药园门口。 江瞳站在药园门口,看着御剑的身影消失在云霄之中。 不对啊?这还是她那占有欲强到可怕的师尊吗? 白麒正巧在院里喂锦鲤,一抬头瞧见江瞳站在门口,笑眯眯的招呼她进来喝茶。 沐清端着托盘走出来,“还不进来,站在门口干嘛?” 等江瞳进了门,走到近处,才发现托盘里是各色茶点瓜子之类的小食。 院子中间支了一张桌子。 沐清把东西放在桌子上,“师父早料到你会来蹲守,让我准备了瓜果茶点。” 本来祁渡不在,江瞳心里就没底,她这么一说,江瞳心里更没底了。 她顺手摸了一把瓜子,招招手,沐清和白麒同时凑过来,“四位长老虽然偏心,但是并不笨,大家都能猜到我会来这里蹲守,他们会猜不到?” 沐清喵了她一眼,“那你说,怎么办?” 一贯都是江瞳说什么她都要怼回去,语气突然这么平和,倒让江瞳有些不习惯。 两人不约而同看向沐清。 “看我干什么?”沐清诧异的问了句,伸手在脸上摸了摸,“我脸上有东西?” 江瞳摇头,“难得我说话的时候,你没和我唱反调。” 沐清闻言白了她一眼,语气凶巴巴的,“说正事!” 江瞳收敛了一点,压低声音,“所以,我觉得我们要稍稍布置一下。” - 夜色降临,墨色夜幕挂上白色月牙儿。 清冷月光洒在院子的灵田上。 药园里没有一点声音,三间小草庐连烛火都没有,一眼瞧过去安静的如同无人一般。 一阵晚风吹过,四面树枝摇曳,发出哗啦啦的声音。 灵鸡棚里,稻草垛里一双眼睛骤然睁开。 沐清压着嗓子,“咱们躲在这里真的可以吗?” 旁边的两垛稻草睁开眼。 江瞳:“嘘——藏一个晚上,你这一下子就暴露了。” 音落,沐清的草垛忽然左右晃了晃。 陷在草垛里的江瞳转不了头,只能尽量把眼珠子斜过去。 沐清一边抖一边抱怨,“这稻草碰皮肤痒死了……” 话还没说完,江瞳只听见耳边传来利刃划破空气的声音。 一柄长剑将将擦过沐清的脸边,从草垛里直愣愣插过草垛。 两人不约而同倒抽一口凉气。 只见长剑一横。 两人同时破开草垛冲出来。 只见一个手拿长剑的黑衣人站在草垛之后,黑色面巾遮住下半张脸,即便没有灯光,那双眼睛之中的狠色也遮掩不住。 黑衣人死死瞪着两人,“说!仙萝酿在哪里!” 江瞳头上顶着两根稻草,鄙夷的看过去,“这年头偷东西的都这么嚣张?分明是抢。” 沐清不知道从哪摸出一把长剑,“跟一个贼废话什么?”说着就要冲上去。 沐清的剑破风之势劈砍过去。 剑刃即将到眼前。 只见对面的贼非但不躲不闪,还不紧不慢的吹了声口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