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卷 第1章 遭!药劲大了点,整穿了 “李总,恭喜发财呀。” “这么肥的标都能中,300公里的边沟耶,啧啧啧,不得把银行卡都撑爆咯。” “真是小母牛下崽,牛逼大发了,有用得着兄弟们的尽管开口,儿还不全力相帮,四万。”现浇廖老五。 “碰,你就多余说这话,十来年老兄弟了,李哥啥人咱不清楚?哪回吃肉漏了你,六条。”水泥管道陈小华。 “五筒,华仔说的对,这些年来,我们可都靠着栋哥吃得肚儿圆。” “这次这么大的活儿,我们无论如何都要把场子撑起,大哥,300个工人已经组织好了,就等你一声令下!”劳务王勇 李国栋:“不是,你几爷子阴一句阳一句的啥子意思咹,又下起啥子套套儿等我钻是不?五筒胡了,清一色,三个金鸡。” 陈小华:“哎,哥,这里哪有套的事,那个等一会,等一会的嘛。” “天菩萨” “我哥这手气,我算是晓得为啥子这种标都能中了。” “这是老天爷追着喂饭吃啊。” “果然老话才对,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行万里路不如贵人相助。” “我廖老五三年级都没毕业,扁担倒了认不得是个一,可自跟我哥哥以来,硬是从一个臭卖鱼的变成红城现浇王。” “栋哥,你就是我再生父母,这辈子我只认你,谁来都不好使。”廖老五边说边给钱,看厚度,少说有3万。 王勇:“老五说的是,哥哥就是咱们的天,在我哥带领下,咱们铁定做大做强,更创辉煌。” “走吧,老大都发话了,还紧打啥牌,下一场下一场,抓紧吃饭,吃饱了大哥才有力气研究钻套的事。”说完递过去一捆钱。 看着递过来的钱,听着恭维的话,李国栋心里一颤。 突然想起年轻时,在家里长辈的教导下,自己是坚决不能碰牌的。 没想到剩一个人后,不知不觉变得这么肆无忌惮。 他下意识抬起智能表看信息。 时间:17:45。 心率:122bpm 步数:2043 天气:晴,-1【表情】 时间:12/16星期日 随手一拨表盘。 未接来电:床搭子1、喊得好听、2号圆凶、大凶之赵,西京达人、一点不紧张大妹、卖药那崽儿…… 微信未读: 床搭子2:语音13秒,语音17秒,语音60秒! 短信:【爱存不存】您的尾号8888跨行转入1000000.00元,活期余额8721468.00元…… 李国栋起码用了2分钟才把这些信息提示看完,内容都没来得及点,比如照片,视频。 “嗯,不打了,吃饭。” 他放下手腕,突然就感觉打牌索然无味。 而且儿时的记忆潮涌而来,爹娘,爷爷,大姐都不允许自己碰牌。 这时没由来对麻将或者所有的都赌升起一阵厌恶感。 他率先起身坐上餐桌主位。 吃完饭。 王勇:“哥,还是天空之城整两首?” 李国栋:“嗝~算了,冷飕飕的,泡个澡,那些冷冰冰的酒喝起扎喉咙。” “对……嗝~~对咯嘛,我的哥,这大冷天,不研究钻套都可惜了,金汤宫的车已经在楼下侯着了,哥请。”陈小华喷着酒气说道。 先发烟,再叫车,一起干顿小火锅。 打完牌,喝完酒,洗浴中心走一走。 这是时代标配,不管熟不熟,这一套程序下来。 你想办的事基本上没问题。 其实人家愿意来吃饭或者打牌。 说明心里已经决定答应你的请求了。 就看你会不会来事。 至于李国栋和这帮供应商,都是搞工程的。 在一起疏通下水道时建起的深厚情谊,纯粹同道中人。 在夹缝中奋力开拓出来的关系,铁,不是一般的铁。 特别是陈小华,他私人庄园的曲径李国栋也走过多回。 所以,外批大衣内穿貂的李国栋也没推让。 双手插兜领头走出包厢,率先登上奔驰商务。 很稳,不一会就到金汤宫。 小妹推开门。 “栋栋哥,我好想你啊!” 30来岁的经理跑到刚进门的李国栋面前。 又像是跳过来的。 屋顶的水晶大灯晃得李国栋眼晕。 李国栋心道:“狗日勒,还在长,怕都看不到脚背了吧。” “额……呸呸呸,咋还骂上自己了呢。” “各位老板,欢迎呀,动哥,这是有喜事啊,今天看起格外精神,连眼神都那么有劲儿。” 李国栋:“嗝,嘿,格老子的,你这小嘴儿硬是展劲,当真是巧舌如簧,歪道理也多,小陈,再充10万,把场子跟我们霸总撑起。” 秘书(男性)小陈点头后走向吧台。 女经理摇着他胳膊晃得更厉害:“哇,谢谢哥哥支持。” “嘿嘿,那个不是您教我的嘛,话和活儿,歪的才带劲儿呀!”(【表情】¯【表情】~¯【表情】【表情】) “不过你不要喊人家什么肿行不,多久的事了,好尴尬的。”说完娇媚地剜了李国栋一下。 李国栋满脸忆往昔狰狞睡月稠:“嘿嘿,那我喊你啥子哎?” 经理凑到他耳边吹着气小声道:“您喊人家正经名字,小文。” 李国栋暼了她一眼:“还小文,我看小六才差不多。” 小文……小六经理抡起紫金锤擂李国栋胸口:“嘤~你好讨厌,还不是怪你的八级大狂风(滑稽脸),讨厌讨厌~真讨厌。” 李国栋拍拍她胳膊:“行了行了,当经理了还没个正形,我房间的水换好了吧?” “您的习惯我还能忘啊,下午就换好了,这就带您过去,那个谁,安排几个人带几位老板去房间,几位老板,有事招呼哈,我先过去一下。” 小六经理说完咔咔踩着细高跟,扭着水蛇腰前头带路。 走了没几步慢下步伐对李国栋道:“对了,刚来一批新的技师,喊进来您给指点一二?还是我招呼您?” “喊进来吧。” 李国栋的回答,把拔什么无情,穿什么不认演绎得淋漓尽致。 进了房间,小六经理全程噘着嘴协助李国栋换衣服。 “格老子,你动作轻点,扯坏了。” “坏了就坏了,反正不是我用。” 李国栋瞥了她一眼没说话。 半躺在椅子上口抿着黄酒,不一会就进来十几个人。 各色各样,高矮胖瘦,中外古今应有尽有。 他突然想到一首诗,横看成岭侧成峰,远看高低各不同! 李国栋双眼来回扫射,像高速上的测速仪,没放过任何细节。 突然,一个目测27-8岁,冷白皮,蝴蝶腰,蜜桃臀,大长腿的锁住了他眸光。 她稍微侧着的脸蛋很好看,微微上挑的眼神很是抓人。 不过李国栋没一直盯着她的脸,因为侧面看去。 括号臀更是勾人。 他伸手一指,其他人自觉出去,还带上了门。 不一会,他趴着,她跪骑,柔弱无骨的小手在背上敲击。 节奏逐渐凌乱,水声夹杂着喘息,氤氲雾气模糊了界限…… 不知怎的,听着背上的啪啪声,李国栋突然就想起几十年前。 大姐趴在灶坑前用吹火筒吹火。 灶坑里一根竹子噼啪一声炸开,弹出火星子落在她手背上烫起个泡的场景。 李国栋甩了甩头,总觉得今天奇奇怪怪的,老是冒出好不容易藏进心底的过去。 “先别整了,去,再去给我拿点就来。”既然甩不掉,那就喝醉了麻痹。 忘记啥时候开始这么堕落奢靡了。 好像是……?大仇得报以后? 就剩孤家寡人的自己,有了过一天赚一天的想法。 酒色赌没有瘾。 有瘾的是那断片,放纵带来的短暂欢愉,能让自己不再回忆过去。 “好的,您稍等。” 卧槽,声音带电,李国栋感觉尾巴根儿被酥了一下。 他从枕头下摸出手机,打算删掉‘喊得好听’。 屏一亮,一张ai生成的全家福桌面闯入眼眸,照片中的家人面庞有些模糊,但又觉得那么真实。 特别是那些眼神,像是在问他为啥变得如此堕落不堪,满是担忧和责怪。 他心脏又紧了一下。 索性放下手机,努力不想过去。 眼神看向摸手机时顺便带出一板药。 “嗯?只有一颗了,明天回那崽儿电话。” 把药抠出来含嘴里。 恰好她端来一杯白兰地。 李国栋顺手接过来,用酒把药吞服。 不一会,他脸上流出密密细汗。 他忘记了那个崽儿说的话。 吃这个药千万千万不能沾酒!!! 以往他都记着,不知怎的,今天迷迷糊糊的,就忘了。 上才艺! …… 那曲儿,真动听! 黔北擅口技者! 恐怖如斯!!! …… “啊!!!来人,快来人啊,死人了!啊……啊啊……” “遭,忘不能喝酒啊!!要歇逼,额……!!!” 【表情】【表情】_【表情】【表情】 …… 不一会,站在对面楼顶的李国栋看到一溜闪着爆灯的车停着金汤宫门口。 一堆腰间围着浴巾、脸上裹着毛巾的男人和衣衫褴褛、头发遮脸的女人在大厅里抱着胳膊瑟瑟发抖。 没过多久一副盖着白布的担架被急匆匆抬出来送上救护车,十几个记者举着相机咔咔拍。 而陈小华那几人和经理已经趴在地上哭成一滩烂泥。 “李初一,这么晚了,你在这看啥子看,还不跟老子回家。” 李国栋听到逝去多年的母亲在喊自己的小名,既亲切又陌生。 下意识转头看过去,刚好一个记者按下快门,眼前一片白光。 …… “初一,初一,醒来,快醒醒啊,你不准开玩笑!” “嗯?大姐!拐,要遭,洗澡被大姐捉到了!!!” “大姐大姐,大姐,我没有,我不是,你听我讠……” “遭了,妈,你快来啊,初一又在说胡话了。” “嗯?不对啊,妈和大姐不是走几十年了?哎,又做梦咯。” 李国栋使劲想睁开眼睛,但大脑不断发出指令,身体像被屏蔽似的,哪怕神经已经绷紧,但一点也不能动。 “狗日的,不仅做噩梦,还鬼压床,再不来这洗澡了。” “嗷~好痛,哪个掐老子人中?” 李国栋惨叫一声。 “醒了醒了,天呐,这娃娃好烫呀,李二爷,你怕是去买颗西药哦,这样烧起不得行,你看,都说胡话了。” 李国栋又听到了母亲的声音,字里行间满是着急。 他虽额头发烫,却觉得骨头缝里渗着冷,像一半身子在油锅,一半在冰窖。 他意识还是模糊,身体仍不咋听指挥,费了老大劲儿才勉强把眼睛睁开一条缝。 透过昏暗的灯光,模糊看到两张焦急的脸庞挂在自己眼前。 李国栋张嘴想说话,但不管如何使劲儿都没音儿,好似自己没有舌头。 那种感觉很奇怪,像是打了全麻做手术后正在恢复,恍恍惚惚又十分真实。 “呼……” 李国栋呼口气,努力撑着眼睛,用最后的力气沙哑道。 “不……不要……不去捡药。”嘴唇微颤,声若蚊蝇,没人听见,这是他下意识说的话。 “嗯?你说啥子咹初一?你不要吓我啊,呜呜……” 李国栋感觉有热乎乎的东西滴在脸上。 意识在慢慢恢复,眼睛撑大了点,两张脸庞逐渐清晰。 一张长着两个红红的眼睛,微红的脸蛋上写满担心和焦急。 一张留下了一刀刀时光的刻痕,相较于时间,或许生活,对她的雕刻更加明显。 “老妈?大姐?” 李国栋瞬间头皮发麻,汗毛根根立,鸡皮疙瘩层层起。 鬼呀!!! mmp,这个水汇它妈真闹鬼! “初一,初一,醒了?有没有觉得哪儿不舒服,刚刚你想说啥?” 红眼睛少女不停给他搓手心,言语里满是惊喜和担忧。 李国栋能感到她手热热的,几翻刺激,加上刚刚人中的剧痛,他基本已完全清醒。 感觉这事不是闯鬼那么简单,因为一切太真实。 顾不得想那么多,他使劲儿喊道:“快,快喊老汉不要去捡药,我没事。”声音十分沙哑。 “嗯?你都烫成这样了,要吃颗西药才得行,听话,不犟。”少女的声音响起。 李国栋:“不,不行,我不用西药,快拦到老汉啊。” 说着人挣扎着坐起来。 头痛眼涩,口干舌燥,舌头还苦苦的,木木的。 转着眼珠子打量了一圈屋子。 “咦,这不是几十年前的老屋?咋回事!记得自己在水汇吃了药丸……咳咳!” 他赶紧看向自己的重要部位,嗯,穿戴整齐。 再转头看向大姐。 25瓦灯光下,她脸上的绒毛清晰可见。 应该是哭了好一阵,那双好看的大眼睛肿得像熟透的油桃。 两根辫子毛嚓嚓地趴在肩膀上。 嘶,不对啊,这场景,熟啊,这不是83年6月13号,刚分完田地那天晚上? 自己高烧不退躺在床上昏迷了,老汉李定乾去村卫生室买西药,也没打个火把。 回来路上没注意,脚踝遭蜈蚣咬了一口。 到家刚准备花个十字口放恶血,结果村支书黄兴国带着黄二强来找老爹说要换刚分到手的田土。 老爹没同意,跟黄兴国吵了一架,耽搁了时间,加上动了气,毒已伤到神经,瘸了。 从此,一家人就陷入了黄家的算计,纷纷惨死。 剩自己光棍一个,泯灭于芸芸众生。 收回思绪,转着眼珠子打量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屋子。 “嘶,不会吧,难道是重生?在水汇看到抬出来那个,是我自己!!! “所以,我真爽死了?也太扯了吧,别人重生不是生病就是车祸,再不济也是摸到发光的玉佩啥的,咋到自己这……咦,太tm丢人,都不好意思说混重生圈的!” “哎,操了,老子刚中了那么大一个标的老板,身家也过亿,这重生的指标咋就到自己头上了,那老些千薪万苦的牛马晓得还不哭死? 虽然上一世经常看重生小说,也幻想过重生后要咋咋牛逼。 再后来都不看小说了,专看评论区,小说有个屁看头,评论区不比小说精彩? 何况评论区的个个人美心善会说话,帅气威武时间长。 耶,不对,既然重生了,那曾经的轨迹,是不是可以改变了? 爹妈,姐姐,幺弟是不是就不用死了? 我的仇人,是不是可以再弄死一次? 我那些遗憾,是不是可以弥补了? 李国栋深吸一口带着草木清香的空气,听着窗外虫鸣鸟叫鸡鸭齐吭。 “我李某人,出走半生,回来仍是少年。” 真好,哈哈!! 正文完。 …… 编者按: 1,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大概率是巧合。 2,作者90后,没经历过80年代,描写内容多来自网络查找和‘相侵相碍’一家人群里那帮领着退休工资没事干的挚爱亲人回忆提供,不一定准确,若有出入,烦请评论区留言,作为犟种90后,大概率也不会改。 3,背景城市是80年代初期黔地边陲小县城,但那时这个县城很牛逼,不到20万人的城市有一个上万人的化肥厂,还有黔省最大的造船公司,两极分化很严重,所以物价啥的相对于其他地方可能会高一丁点,但不会离谱。 4,至于票,因为当时当地有些产品远销海外,来这个城市的外地人甚至外国人不少,我问过,除了大件儿,其他东西基本上不用票,都是现金结算,我也没见过那么老些票,所以写得少,先说断后不吵。 5,最后,读小说就图一乐,这本故事有吸引你的地方,就看下去,如果没有,互联网很大,就不要跟我无脑杠了哈,当然,好的建议我会采纳(卑微小作者哪有犟的资格,说得凶而已。)谢谢各位亲爱的读者大大,么么哒^3^ ------------ 第一卷 第2章 从“书写艰难”到“智斗开篇” 1983年,如梦似幻。 这是好日子的开端,因为包产到户,农民有了自己的田地,种多得多,勤快人咋都能混个肚饱。 却也是李家噩梦的开始。 因为黄兴国的算计。 7月中旬高考,幺弟李劲松以439分的成绩考上了江城大学机械与工程专业。 8月中旬,本计划自己送他去学校。 结果临行前两天镇小带信儿来,喊自己去写横幅,办黑板报,为迎新做准备。 商议后,就临时换成瘸腿老爹送弟弟。 结果去学校的路上,爷俩还没走出赤城地界就双双被黄兴国杀害。 他家老四黄四虎抢了弟弟的通知书和李家户口本。 顶着李劲松的名字去读了四年大学。 毕业后分配到泸县气矿,当起了技术人员。 2015年自己杀他时已经是副总工,年薪上百万。 老爹和弟弟死了不到一个月,大姐上山割牛草又遭黄二强祸害。 最后在水井里捞起来,人都泡涨了。 腐烂的身躯上还能看见横七竖八的刀伤,咬痕和一条条紫青色的抽痕。 21岁的大姐就像风雨里的油桐花,还没等到结果子的季节,就被碾进了春泥——那些伤痕不是结束,是吃人旧俗的具象化齿痕。 连连失去亲人的老妈一口气没上来,大口喷血,跟着去了。 刚分到镇小学2年的自己操办完老妈的后世。 回去上班时无意间说了句“这是什么世道啊”,就被扣上顶反道路的帽子,进去深造了7年。 91年出来家都没了,大舅家三老表在这里建了个养猪场。 自己也不想背着劳改犯的名头在村里生活,就没跟他争讲。 拒绝了老表给的200块,孑然一身离开了这个伤心地方。 从此世间少了个守规矩有担当,五讲四德的优秀青年。 多了个放荡不羁,心死志消的堕落浪子。 先后去过沪城,到过羊城,闯过关东,见识过京城。 97年兜兜转转到红城扎下根。 千禧年,找了个坐台女搭起了伙,被窝还没睡暖她又跟一个快死的有钱老头跑了。 在红城,先后卖过烤串,租过碟子,跑过摩的,倒腾过二手车,整过进出口产品………大大小小公司也整过四五个。 浑浑噩噩,一晃就过了中年。 09年,在一个大哥的带领下入了建筑这行。 开发新区起了家,10多年下来存款有9位数。 倒也过了几年潇洒日子。 可谓是千帆驶过早已波澜不惊,环肥燕瘦都知大小松紧。 就是那个身体,折腾得像晚秋的西瓜,外表光鲜,里面都瓤了。 没养娃先养生,白酒泡人参,饭前要打针,办事靠药丸,住着大别墅,睡了大半宿,被窝依旧冰冰凉。 不知不觉,已到顺耳之年,结果以这种奇葩的方式离开了人世。 他走得倒是潇洒,却让金汤宫的瓷砖缝永远沁着股西地那非混白兰地的腌臜味儿。 资本狂欢的宿醉,总要底层用抹布一遍遍擦洗。 特别是那个姑娘,真应了那句话,‘别以为那是普通两扇门,里面真的死过人。’ 不知道她这辈子还能不能擦洗干净。 …… “他二舅,他李二舅,宵夜没哦。” 正回忆上一世因缘际会知道的那些真相,正沉浸在同步完两世内存欣喜中的李国栋突然听到一个做梦都想弄死的声音。 “狗日的来了!”心想。 “大姐,搊(扶)我一把,我要出去。” 半靠在雕花床围栏上的李国栋虚弱的说道。 大姐:“你就别下地了,是黄姑爷,老汉会招呼的嘛,你趴好,我再跟你刮刮痧。” 因为黄兴国的老婆叫李香莲,那时候的农村兴认亲,就是八百杆子打不着的关系都要认个亲戚来喊,实在是认不起亲戚,也要喊得非常亲热。 所以李黄两家按姻亲来称呼,真算起来,别说五服,估计都500服开外了。 那时的远亲不如近邻可不是随便说说,有事邻居是真上,当然,恶邻除外。 李国栋:“喊啥子姑爷,人家是支书,称职务。” 说着挣扎着挪到床边。 伸出一只脚,够着指姆夹住一双凉拖鞋。 这鞋很有年代感,x交叉状黑色塑料鞋帮,鞋底是棕色的,像穿木屐,邦邦硬。 大姐见他执拗就没再劝,蹲下身帮他把鞋套上。 再把胳膊伸进他咯吱窝架起往外走。 他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大姐横在自己胸前的手背。 那个香头大小的伤疤十分清晰。 “书记来了啊,二强。” 灶房里,李定乾称呼黄兴国在生产队的职务。 “他二舅硬是见外,说多少次了,咱们是亲戚,喊啥书记嘛,真是的,手艺人就是规矩多,啧啧啧,怪不得说你是十里八村有名的大掌墨呢,这技术硬是没得说。” 李定乾正坐在灶坑前用一个像螃蟹的小刨子打磨床围的木栏杆。 像削铅笔似的,一根造型别致的栏杆削得溜光水滑。 都说民间艺人有一股匠气,这句话在李定乾和爷爷李拥清身上得以具象。 那些工具像是身体的一部分,操作起来如臂指使,浑然天成。 他们干活儿,除了质量好,还具有很高的观赏性。 李定乾回道:“嗨,啥手艺哦,靠使力气吃口辛苦饭,勉强能混个半饱,这上点岁数啊,精力啥的大不如从前咯。” 说完,也削完。 站起来把蓝色围帕上的木屑拍落在灶坑。 “黄书记,二强,走,堂屋坐。” 说完带头往堂屋走去。 这一世,黄兴国和走出房间的李国栋在李家堂屋第一次相遇。 “初一,这是咋了?看起来蔫巴巴的,害病了?” “支书,没啥大事,伤风凉寒。”他喊的是黄兴国在包产到户后村民组的称呼。 虽然心里恨不得冲上去给俩畜生来个千刀万剐。 但小不忍则乱大谋的道理还是懂。 报仇的方法有很多。 冲上一顿拳打脚踢,不仅解决不他问题,反而会打草惊蛇。 自己说不定还要吃官司,也没人同情。 最多有心善的,感叹一句“可惜了,李初一这娃娃就是冲动。” 虽说上一世黄家几弟兄是遭自己活生生折磨死的,三天三夜没停歇。 黄兴国的坟也是自己刨的,头盖骨都给狗日的扔粪坑了。 那是自己孤家寡人,无所谓。 现在都重生了,就尽量别沾血,那时自己双手是血,但心里却异常孤独。 现在嘛,仇要报,更得娶个好媳妇带着一家人好好过日子,让内心和腰包一起充实。 所以他不杀人,但要亲手把黄兴国一家送进去,让他们在监狱的灯下,影子缩成老鼠大小。 “嘿,嘿嘿,小荷。” 黄二强打进屋眼睛就从别人头顶飘过,不管面对谁。 直到看到大姐李立荷才嬉皮笑脸打招呼。 像极了地主家的傻儿子。 “嗯,黄姑……支书。”大姐没搭理他,倒是听弟弟的话对黄兴国改了称呼。 黄兴国笑眯眯的哎了一声。 黄二强也没恼,眼神在大姐身上来回扫视,笑容里充满淫秽。 他左手夹着的烟下意识往嘴里送,腕上的上海牌手表在灯光下闪着刺眼的金属光泽。 “你回你屋去,不晓得我这发烧传不传染,再耽误你高考。” 李国栋坐上竹编官帽椅后,对扶着自己另一支胳膊的李劲松说道。 “哦”李劲松转身离开。 学霸都是骄傲的,从头没搭理黄兴国爷俩,连扶着李国栋时脑子里都在演算物理题。 他上个月仅0.5分之差,以全县第二名的成绩通过了预考,妥妥的大学种子选手。 李国栋说话时就一直注意着黄家父子的表情,他清晰看到黄兴国听到高考俩字时眼中闪过的贪婪。 看来这逼是耗子别左轮,早起了打猫儿心肠。 不管换不换田土,幺弟那一劫都躲不掉。 “可是这一局,你指定输,因为老子重开了,惊不惊喜,意不意外。”李国栋心里冷笑连连。 黄兴国:“哎,这时间过得好快哦,十斤都要高考了,小荷也越来越出落,老二,你是能人,三个孩子都培养得如此出色,全村都佩服你啊。” “好啥子好哦,没一个让人省心。” 黄兴国:“哎,是啊,做父母,哪有不操心儿女的,说出儿孙自有儿孙福这句话的人,估计自己就没个孩子,呵呵。” “书记说的是,仔细想来,这当父母也真是够累的,生前操心一辈子,死后好不容躺下也不得清净,还要年年听他们嘀咕,心还贪,不是喊保佑升官,就是想发大财,也不想想,祖宗都办不到的事,我们一个新鬼哪有这道行,来,裹杆叶子烟。” 说着把装稻谷种子的塑料袋递过去,里面装了半袋指头长的烟叶。 李定乾见他进门笑得像牛郎,恭维话术开场,正事一直不谈,东拉西扯唠家常,明白这家伙不是借钱就要借粮,最不济也有不小的事要帮忙。 就故意不问他来意,使出拖字决,顺着他的话尬聊。 李国栋听李定乾说的有意思,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咳咳,那个,支书,这夜深过来,是有啥子事吧。” 黄兴国也憋得难受,一辈子没求过比自己矮一截的人办事。 答应姘头的时候胸脯拍得砰砰响,真到开口时,TM真为难。 见李国栋开口问,顺势说出来意。 不出意外,历史和现实重叠,他就是希望李家把抽到的溪边肥地跟刘瘸子家的林边坡地换一换。 原因也实在,因为李家日子好过,一个老二李国栋,吃上了商品粮。 老三李劲松成绩更好,指定是个大学生,毕业后也是吃商品粮的主。 当家的李定乾更是十里八乡有名的掌墨师,很多人家宁愿排队都要等他打家具盖房子。 就一句话总结:李家不困难,也不指望地里那点粮食过活。 这逼故意忽略了李家还有个老头子李拥清要赡养。 但刘家当家的两条腿都断了,只能拄着双拐磨着走。 18岁的大女儿已经嫁人。 二儿子14岁,小姑娘才6岁。 主要劳力就只有刘瘸子老婆,本来产出就少些,再守着林边瘦地估计全家得饿死。 上一世,李定乾说分产到户,大家凭运气抽签抽到的地,也登记了,想换?没门。 黄兴国急了。 因为他跟刘瘸子的婆娘相好六七年,人从没提过一个要求,反而给他生了个6岁的闺女养着。 有四个儿的黄兴国自然很高兴。 这乖乖婆娘第一次开口就是想要块好地,目的还是让他宝贝闺女能吃饱饭。 爱女心切的黄兴国哪有不同意的道理? 回到村办公室盯着登记册琢磨抽到好地的人家。 最后决定跟李家换,结果李家还不干。 他这前书记现支书的威严严重受到伤害。 所以才会有和李定乾争吵,李定乾耽误放血的事发生。 而且李国栋通过前世调查,黄兴国换地还有另一个私心。 就是刘家的地,随时都可能变成他家的。 毕竟,刘瘸子和刘二娃,死于意外也很容易,他黄兴国能让刘五瘸一次,就能让他死一次。 男人死绝,这些地,凭刘嫂和一个小丫头可守不住,何况,小丫头还是他的种。 哼哼,老子要人也要地,黄兴国的算盘打得噼啪响。 但他不知道,现在已不是前世,他是在跟一个带记忆的老阴比过招,既分高下,更决生死。 李国栋摩挲着竹椅扶手上的裂口,前世父亲瘸腿佝偻的背影在眼前晃动,家人惨死的惨叫在耳边不停回荡。 突然,他看着父亲手背青筋一突一突的,这是准备反驳了。 虽然这次因自己制止,他没被蜈蚣咬,算是开始影响历史走向。 但他也不愿父亲和黄兴国吵,还不到撕破脸的时候,自己才刚到新手村,太弱小。 这次,老子要做执棋人。 所以,李国栋抢在父亲爆起前抢先道:“要的啊,换嘛。” “呵呵,我们家是外来户,时常听我爷说,自打带着我老汉在这边定居起,大家帮衬颇多,换一块地应该的,而且支书的面子咋能不给呢。” 李定乾额头一皱,不解的看着李国栋。 黄兴国也愣住了。 他喉结滚了滚,手里的烟盒都捏出湿印子。 他预备了一肚子话——从刘五被公社表彰说到有功于集体。 连拍桌子的角度都演练过了。 可对面十九岁的病秧子笑得像尊菩萨,轻轻一句‘换嘛’。 把他砌了半月的戏台子轰成了渣。 他咕嘟咽了口唾沫,转头看向李定乾。 “老……,他二舅,这……初一能主火(做决定)?” 李国栋冲李定乾微微点头,眼神里充满自信。 李定乾停顿数秒道:“书记,初一说得对,我们家是该还人情了,这个跟娃娃们有没有出息没关系,而且他也领了两年工资,这家慢慢要让他试着当,这事他能主火。” ps:交代一下主角一家的信息。 李父李母同岁,1941年生人,42岁。 大姐李立荷,1962年五月初五生人,刚满21岁,小名小荷,1975年初中毕业。 主角李国栋,1964年大年初一生人,已过19岁,小名初一,1981年中专毕业,分配镇小学当老师。 幺弟李劲松,1965冬月十三生人,还没满18岁,李母白世珍生了他生了三个小时没生出来。 幸好接生婆冯幺娘经验丰富,找了把剪子喷了口酒。 无麻侧切把他取出来母子俩的命才保住,称重9斤7两,四舍五入取小名十斤。 那时白世珍才刚满25,可李定乾自此再没让她怀孕,所以李家就三姊妹。 不像其他家,有些都排到十几了,40多还在生。 孙子辈比儿子辈大的比比皆是。 ------------ 第一卷 第3章 在泥土与传说间扎根,发芽 李定乾了解儿子。 他打小就是个主意正拧得清的。 从小到大,他做的很多决定在当时看似奇怪,慢慢会发现,都有他的道理。 其实是这家伙是个犟种,做的决定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性子也古怪,要是他错了,你咋打骂都不吭声,更不可能哭。 要是他被冤枉,就是天王老子他也要掀翻在地,扑上去撕咬几口。 记得前几年,他在学校被老师冤枉了,硬是怼得老师下不来台。 没法,老师请自己过去,说清楚来龙去脉后。 自己说了句:“我相信我家初一。” 被老师把手板打肿都没流一滴泪的李国栋,瞬时哭得像月子里的娃。 李定乾的经历何其丰富? 他深知,男孩到男人的转变,并不是要做某一件事才能达到,而是一种心境! 这种心境,是明白了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经历过无数个日日夜夜,无数的风风雨雨可能还是个孩子。 但心境上的成熟,可能就在做这个决定一瞬间。 更别提现在,李国栋是19岁的‘大人’,这阶段,正是男人养成魄力和担当的关键期。 父亲本就该以山岳的厚重和瀚海的广阔来支持和尊重他的某些看似幼稚但又充满果敢的决定。 老话说,最正确的养育方式就是放手,让孩子按自己的想法做,效果往往会超乎想象。 再说了,哪怕他错了又咋,就像黄兴国说的,自家也不完全指望那片田地过活。 这是来自手艺人的自信。 所以李定乾才无条件支持自家新一代的决定。 黄兴国高兴得差点没跳起来。 他笑呵呵掏出捏皱的朝阳桥香烟,3毛2一盒。 给李家爷俩各发了一根。 李国栋接过来顺手别耳朵上。 这一下,看得李定乾又是一阵诧异。 “这小子啥时候学会抽烟了?” 黄兴国发完烟。 兴奋道:“那,他二舅,我明天一早过来签张条子,过一下流程,你看如何?” 李国栋再次抢话道:“支书,地可以换,不过我有个条件。” 黄兴国举着火柴愣在半空,皱起眉头看着他,直到火柴烧疼手指才回过神。 “说说” 李国栋笑呵呵道。 “支书,看你急的,不让你为难,是这样,我公我老汉不都是木匠嘛,但这次分的山林里,成树太少了,还尽是些杂木,家具都打不成,我想换一片林子。” 黄兴国冷冰冰道:“哦?你看上哪家的林子了!” 李国栋:“哪家都不是,我看上没人要的那片了。” 黄兴国和李定乾同时惊呼道。 “诡林?!” 李国栋:“嗯,诡林!” 黄兴国:“不是,你确定?上百年没人进去过的地方,几代人都传里头有红姑娘(中微子),还有大头猫(老虎),你真要?” 李国栋:“也不全要,就镇山石到鬼崖那片。”(镇山石是古夜郎图腾石刻,当地人不认识,还以为是石敢当之类镇邪的东西,这片林子差不多有140亩) “而且刚好这么多年没人去开发,我估计里面有不少大树子,刚好我公和我老汉可以砍来打家具。” “至于红姑娘,不怕,我公,我老汉都是大掌墨师,他们的墨斗,尺子,开山(斧头)这些恰好能辟邪,老话不说了,木匠鬼不缠嘛。” “至于有大头猫,那更好,我家有枪,刚好崩了个狗日的,只当为民除害了。”他说这句话时眯起眼睛看着黄兴国,看得黄兴国心里一阵发毛。 话外科普: 相传,墨斗是鲁班祖师遗留的物品,装满正气,能够压制僵尸鬼魅等邪祟。 在民间传说中,墨斗线一弹,木头自己就开了,显示出其神奇的力量。 至于斧头,是金器,金克邪,驱邪效果也很好。 而掌墨师,通俗讲就是掌控墨线的师傅,是得到真传的“总瓢把子”或“嫡传掌门师兄”,继承衣钵的首席,他们除了手艺炉火纯青。 还要会风水堪舆、项目设计、开工、封顶选吉等技能。 而这些,多要用到尺子,墨斗,斧头这些工具,自己也得会鲁班术,甚至画鲁班符。 所以民间有掌墨师自己和工具都能辟邪的说法。 那时的农村地广人稀,林深草密,人气不足,压不住地下的东西,总有层出不穷的鬼怪传说。 也有各种与之抗衡的特殊人物对应,比如屠夫,木匠,石匠,未成过家的老人……(你们那里有啥,补充) 一直以来都说农村人迷信蠢笨,作者倒是觉得不是因为农村人愚昧,他们也许真见过才深信不疑,也才会有各种民间传说。 言归正传,继续扯淡。 李国栋又想到刚刚老汉的话有意思。 他也来一句。 “估计到时候我们带着东西进山,那红姑娘会说一句‘快跑快跑,狗日的,这座山闹掌墨师’。” 噗呲。 大姐笑出了声。 白世珍瞪了她一眼,她赶紧低头纳鞋垫。 黄兴国心里一合计。 反正没人要,划给他又如何,废物利用罢了。 到时候跟老相好说自己可是花了一片林子的代价才换到的地。 她还不把自己招呼得舒舒服服? 说不定一激动,再给自己生个姑娘,美滴很呐。 想到美事,黄支书不自觉勾起嘴角。 大手一挥豪横道:“没问题,换,你们多砍几颗大树来加工利用,不让它们烂在林子里,是好事,这是让国家资源得以充分利用嘛,是该鼓励,该表扬滴,就这样定了,我明天一早过来,走了哈老二。” 说完起身背手,哼着“万里长城永不倒……”一晃一晃的往外走。 “小荷,现在还早,走我家看《霍元甲》啊,好看的很哦,看完我再我送你回来嘛,嘿嘿。”黄二强舔着脸问道。 “不喜欢看,不去!”李立荷冷冷的回了一句,真的神烦这个二流子。 黄二强:“嘿,这年头还有不喜欢看电视的?你真是蝎子粑粑独一份。” 李国栋:“黄老二,你老汉走远了,还不跟上,担心……一哈红姑娘拉到你哦。” “嘿,你狗……”黄大强转头准备吼李国栋。 刚好撞上他冰冷的眼神,上一世就是李国栋杀了他全家,那眼神真带杀气。 像细碎的玻璃碴子,又好似散着冷气的冰锥,刺得黄二强脑仁生疼,大夏天的,没由来生起一背凉意。 “哎,爸爸,等等我呀。” 他打了个哆嗦,急匆匆朝黄兴国追去。 他们走后。 李定乾掏出洋火点燃那根朝阳桥香烟。 想了想,又把洋火扔给李国栋。 李国栋抓住飞来的洋火。 那两块原本深紫色的皮子已经磨得油亮,都反光了。 勉强能看到一些淡淡的紫色。 多的是一道道白色的划痕,一看用的时间就不短。 这种火柴皮,正常划肯定划不着,划燃真的需要技术,也就是俗称巧劲儿。 估计70后80后是信手拈来,90后勉强能行,00后……妈的00后哪见过火柴。 李国栋倒是没把这项技能忘记,他用两根手指头捏紧火柴盒,让擦皮斜着面对自己。 拿火柴棍的那手抬起,调整火柴头与火柴皮成30度左右。 快速戳向火柴皮,快准狠一擦。 滋啦~ 火柴点燃。 他赶紧把烟凑上去点燃,憋住气深深的吸一口,爽到翻白眼。 过瘾 过瘾呐! 长长的吐出口白烟后,他顺手把洋火揣兜里。 (就像你们揣别人打火机一样) 李定乾:“说说吧。” 李国栋:“说啥子?” 李定乾:“你说说啥子!” 李国栋:“你不说我晓得说啥子?” 李定乾眉毛一立:“老子!” “嘿嘿嘿,我说我说,老汉,别,别动怒。” 缝衣服的白世珍在他肩膀上拍了一巴掌。 “没大没小的。” 那个年代好像有缝不完的衣服,打不完的毛线,还有……永远差一天就干完的农活。 李国栋:“妈,我都多大了,你还打我。” 白世珍:“大?你有好大嘛,就是80岁了,老子该打还不是要打。” 李国栋:“那说好了啊,我满80那天你要打我一顿。” 白世珍:“个哈儿,那时候我跟你老汉骨头都敲得鼓响了,还打。” 李国栋:“你以为躺下就没事了?老汉不说了,你们作为祖宗,不得保佑我儿,我孙长命百岁挣大钱啊。” “嘿,老子,你还捡到话把子了是吧。” “啊,妈,你手上有针啊,嘶~我是不是你亲生的哦。” 白世珍:“哼,你本来就是我从小溪沟里捡来的。” 现在的年轻人肯定不能理解,明明可以好好说话,为啥张嘴就骂,抬手就打,还动不动说孩子是捡来的。 这其实是一种爱的表现,对于那几代人来说,这是满满的回忆和纯粹的幸福。 很多70版,80版,想再感受下母亲的唠叨,父亲的责骂,只能在梦里了。 “耶,我好像不烫了。”李国栋摸着胳膊说道。 大姐赶紧把手贴上他额头。 “嘿,真没那么烫了,快把衣服撩起来,我再跟你刮刮痧,明天应该能去上班了。” “不去不去,我不是带信儿了,风寒,高烧,三天假,这才第一天,好不容易偷个懒,哈儿才去当牛马。” 说着,恢复精神的李国栋干脆下地来。 又像个猴子一样爬上竹制官帽椅,盘腿面对墙坐着。 撩起衣服把背对着大姐,让她刮痧。 李定乾:“问你啊,今晚你咋想的,为啥要换地,为啥要诡林,还有,你啥时候学会吃烟的。” 李国栋:“我们又不指望那块田的产出,我换地的目的就是要诡林,那里面可有好东西。” 说着就准备转身跟老爹嘚瑟。 “别乱动。” 大姐捏着汤匙的手推了他一把,李国栋能感受到,21岁的大姐,手板粗糙得像砂纸,硌得慌。 李立荷接嘴道:“啥子好东西,红姑娘啊。” 可能是李国栋转好,她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姑娘家难得插一嘴家里男人的对话,而且话题还是关于中微子的。 李国栋:“有一片杜仲林,能剐公厘皮的起码有30颗。” 李定乾:“我看你是阎王爷拉二胡,鬼扯,你都没进去过,你咋晓得有杜仲。” 李国栋早就想好应对说法。 “哼哼,我婆跟我说的。” 李定乾:“嗯??” 李国栋:“就刚刚啊,我烧昏死过去后,在一片灰蒙蒙中飘啊飘,不知不觉来到一座黑漆漆的桥头。” “桥上很多人排队吃茶,每人一碗,到我的时候,那个卖茶的婆婆刚准备给我倒,一个老太太举起龙头拐杖啪一下把她打倒了。” “然后那个老太太说她是我婆,让我赶紧滚回来,马上黄兴国要来家里换地,喊我跟他换诡林,里头有杜仲。” “我本来还想跟她多聊两句,结果遭我妈掐醒了,不然我出来干啥,床上睡起不香啊。” 其实,这是他前世在监狱里听一个新进狱友说的。 这人是京城人,83年6月份来川黔一带收杜仲。 9月份无意间闯进诡林,在一个山窝盆地里发现了一片杜仲树,他组织几个人偷偷忙活几天几宿。 千辛万苦把皮子带出林子,结果被黄兴国堵个正着。 不仅抢走他的杜仲皮,还以盗窃集体珍惜药材的名义把他送进了监狱。 通过老铁的描述,李国栋知道那个位置就在镇山石和鬼崖之间,这才有了前面这片林子换地的决定。 80年代,生杜仲皮的价格在市场上最高炒到了30块每公斤。 据说那时在略阳,一些大的杜仲树,光主干上的皮就能卖四五千元。 如果家有几颗大的杜仲树,那直接是万元户了。 所以那些年因为偷杜仲,抢杜仲频频打架,甚至还打死过人。 因为在发展初期,杜仲不仅仅是名贵中药材,它还可以熬胶,那个特殊时期,杜仲胶是制作医疗器械顶好的材料。 虽然不知道现在是不是到了15块一斤,但肯定不会便宜。 收,故事继续。 白世珍一脸紧张道:“李二爷,这娃娃怕不是闯到啥子了吧(撞邪),都没见过你妈,咋会做这种梦,而且还到了那里,你快把墨斗拿出来,弹一下。” 李国栋心里一紧,蹭一下从椅子上跳下来拉着李定乾。 “别,别弹,千万别弹。” 他担心老爹一下再把自己弹回去,鬼知道自己经不经得起检验,都穿越了,还敢说那是迷信?? 李定乾把烟头扔地上踩灭:“弹啥子弹,他婆还会整他啊,你没听他说,孟婆都不是老妈的对手,闯到啥子她老人家不给灭了?” 转头对李国栋说道:“你说的轻松,红姑娘传了上百年,不是闹着玩的,我估计镇不住,你没看镇山石的雕像越来越模糊了,说明那畜生道行越来越深,你咋进去把杜仲弄出来?” “再说你忘了?前些年十几个戴红袖章的背着枪进去,口号喊得震天响,什么要除四旧,杀大虫,结果呢,不一样丢枪卸甲屁滚尿流的跑了出来。“” “说看到一个红衣服的姑娘冲他们笑,还招手喊他们一起吃酒。” 李国栋嘿嘿一笑,冲里屋喊道。 “老幺老幺,快出来,是时候表演真正的技术了。” “表演啥子表演,忙到做题呢。” 李劲松嘟嘟囔囔的走到堂屋,微微上翻的眼球,说明他心里还在默题。 李国栋:“不差这一会,老妈不是说了,喊你不要一直读书,怕你读成个憨包。” 李劲松:“你才憨,你个大憨包,公都说了,全家就我是大聪明,喊我干啥子嘛。” 李国栋:“你跟老头解释下林间沼气和瘴气的形成原理和危害,以及如何预防。” 李劲松瞬间来了精神:“哦,是表演这个哦,你早说啊。” 想了想,他清清嗓子道:“嗯,咳咳,林间沼气的形成是一个复杂的生物化学过程,我简单点说,主要就是厌氧微生物将有机物转化为甲烷、二氧化碳等气体,林间之所会形成沼气和瘴气……总之,这种气体轻则让人产生幻觉,重则让人休克,死亡。” “预防的话,也简单,在太阳最大雾气散完了进去,或者身上带点蒲昌子,佩兰,艾草,海椒这些,觉得眼睛花就闻一下草药,或者吃一口海椒,嗯,差不多这样就没问题了。” 除了李国栋,其他人听得云里雾里的。 “所以……传了上百年的红姑娘,是那个啥讨厌的羊,然后有只鸡变成啥玩意甲,吃几个海椒就能破?”李定乾不确定的说道。 李国栋:“嗯,大概就是这个意思,相传上百年的红姑娘,其实不存在滴,都是中毒产生的幻觉,一切封建迷信,在德先生和赛先生面前都是纸老虎嘛,所以老汉,明天晌午我们走一趟?” 李定乾想了会道:“妈批哦,走,见识见识,看看我幺儿这这些书有没有白读,不过明天不行,等老幺高考后,现在咱家谁都不能出意外,再影响了他。” ------------ 第一卷 第4章 在时光裂缝里打捞温柔 啪 “操,又停电了。” 一家人正说话时,停电了。 李国栋摸着椅子不敢动,突然暗下来啥都看不见。 大腿腰杆这些部位撞在桌角上的感觉可酸爽了,他怕。 那时候的农村还没农网改造,停电比有电的时候多。 电这个东西对老百姓来说吧,就像阑尾,没了,好像也就没了,反正用的多是煤油灯或蜡烛。 只有那些家里有电视的或者想看电视的,才会在正片时间祈祷别停电。 比祈祷他们自己长命百岁还虔诚。 哦,整个大山村,只有黄兴国家有一台12英寸的黑白电视机。 挨着的小山村,长江村,瓦厂村那些村民每天天没黑就往他家跑,就为了看两集《霍元甲》。 晚点的话连屋都挤不进去,只能在最外圈听个声儿。 最有意思的是每天正片结束后,晚上9点过吧。 会看到一条火龙突然从黄家升起,以他家为起点,分散到各条小路,不一会就消失在深邃的山林。 会听见隐约从林子里传来的激烈讨论声,什么迷踪拳,霍家枪,鹰爪功,西洋拳。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刚参加完啥特殊仪式。 听说上个月,因为一个蹲在灶台上看电视的人跟着练迷踪步,没踩稳,一脚把锅底踩个大洞。 李香莲跳脚大骂,以至现在去他家的人没那么多了。 …… 大姐点燃了煤油灯。 “不早了,皂角水也放凉咯,该洗脑壳的洗脑壳,该洗澡的洗澡,早点睡。” 白世珍说完自顾自往厨房走,从案板下提一个木桶开始从大锅里往里舀热水。 6月份的赤城已经非常闷热,那感觉。 就像衣服上泼了胶水,一直粘在皮子上。 特别是中午出去,能闻到头发的焦臭味,年轻的娃娃们恨不得一天都泡在溪水里,所以稍微讲究点的晚上都会洗澡。 不过一早一晚倒是凉快,纯天然的气候,一天冷热分明。 不像现在,一年就两季,短袖季和棉衣季。 洗漱完,李国栋回到卧室。 他们家是4室1厅1厨1仓1猪舍的格局,房子整体是长方形。 正中间是堂屋,左右两边分别是两个卧室,自己和弟弟住左侧两间,爹妈和大姐住右侧两间。 堂屋后面挨着厨房,厨房旁边一个仓房。 厨房门出去,跨过一条阳沟是猪舍。 四个石头垒的猪圈养着3头黑猪,一大两小,大的有200多斤,集体分的。 小的有30来斤,刚抓的崽猪。 还空着两个圈,再多养不活,因为食物不够。 他坐在架子床边,床上铺着竹编凉席。 四周挂着蚊帐,灰色纱网上补满巴掌大小的黑布青布,看起有点像丐帮的帮服。 掏出半盒蓝雁烟,老爹刚给他的,烟盒的漆都掉了一层,烟却没抽完。 他抽出一根就着煤油灯摇曳的灯光点燃,吸着烟打量着这个住了几年的屋子。 房子是爷爷和李定乾前十来年一块土砖一根木料慢慢建起来的。 建好后爷爷却不一起住,坚决要回去守着他亲手建起来的木屋老房子, 在他心里,那里才是他的家,才是他无法割舍的回忆。 房间内,泛黄的报纸补了满墙的空白,还有一张珍贵的地图。 进门正对着的墙上靠着个褐色漆面的立柜,宽有1.5米。 上半截是双开门,下半截是半米深的仓,上下间隔板能上锁。 一般仓里放着钱,票之类的贵重东西,也是小偷进屋的第一目标。 立柜右边还有一个1.2米高的长方形箱柜。 面上一整块柜板盖着,里面能放棉絮这些占地方的东西。 平时不咋开,柜板上放些杂物,像竹编提兜,细蔑编的小背篓,收拾干净塞着玉米核当瓶子用的竹筒。 进门左边墙上有一排排木钉,挂着蓑衣斗笠这些不值钱的玩意。 这面墙的中间是窗户,木质雕花栏杆十分好看,一块内开的木板用一根竹竿撑着,放下来,屋内可以栓住,防盗防虫防寒风,窗户右边是一张写字台,上面放满书本和一瓶墨水。 进门右手到床之间,靠墙放着一张八仙桌,还有一根电灯拉线顺着墙牵到床边,栓在围栏上。 桌子上放着折叠整齐的一件白衬衣和黑色直筒西裤,裤线熨得笔直,挨着衣裤是一双蓝色长筒尼龙袜。 这些是大姐每天下午从晾衣杆上取下来来叠放好,自己第二天早上穿着上班的,还得配一双棕色凉鞋。 当晚脱下来的脏衣服,大姐会第二天一早洗干净晾起。 晚上不敢晾,除了有人偷,还有些大点的野兽也会扯走垫窝。 就那么两三套衣裳,一套都不能丢,不然换不过来。 看着这些既陌生又熟悉的东西,他脑子里那些藏得最深的记忆一帧帧一幕幕闪过。 大姐个子高挑,身材苗条,有着红润的圆脸蛋。 弯弯的眉毛下,深深的双眼皮总在闪动。 她有时很温柔,有时却泼辣得吓人,嘴巴很会说话,在村里算是又能干又会表达的女子。 这几年来家里说媒的人把门槛都踩亮了。 不过李定乾舍不得闺女这么早嫁,也想等家里好起来后给她物色个好点的人家,所以拖到现在。 小时候,姐姐常常陪着自己到小溪边玩,自己在水里扑腾,她背着幺弟去草窝子里找野鸭蛋。 但凡她摘到什么野果,一定会找一张大大的树叶抱起,藏在身后找到自己。 笑盈盈地问:“初一初一,你猜,姐又捡到啥子好东西了?” 自己猜中的话,她会很捧场地夸赞聪明。 然后把整包野果递给自己,交代和弟弟分着吃,她连味道都没尝一下。 自己想蹲在木锹斗里玩拖拉机飞。 上完公分的半大丫头会不顾劳作后的疲惫。 拉着锹把拖着自己满敞坝疯跑,哪怕老妈骂她不顾家具。 记忆中,还有父亲那永远抹不平的额头。 母亲慈爱的唠叨。 以及弟弟突然的哭闹 …… “初一,初一,我进来了哈!” 大姐喊了一声,过了10来秒推门进屋。 手里端着大半碗中药汤。 “来,把药喝……你咋了?哭啥子,哪点痛,快跟姐说!” 大姐顺手把药放在桌子上,满脸紧张地冲到床边,先摸额头,再翻眼皮,只差扯舌头看了。 她的惊呼,把屋外的一家子都喊了进来。 李定乾还举着块像拖布的毛巾擦上半身的水。 “我……我没,没事,就是昏死一道醒过来,你们都在,感觉真好,呜呜~” “多大了,害个伤风都哭,不知羞。”大姐责骂道。 “嘿嘿~噗……” 妈的,没收住,把鼻涕泡笑出来了,两条长龙耷在嘴皮上,多少有些尴尬。 “咦~邋遢虫,快揩了。” 大姐递过来一块手帕,这是她除了头绳外唯一的女人用品,是她去年帮一个哥哥接亲发的伴手礼,平时宝贝得不行。 李国栋没接,举起胳膊随意把鼻涕揩干净,端过药一口抽干。 yue~太tm苦了,黄连里居然参水了。【表情】【表情】【表情】 白世珍:“小荷,你也早点睡,还当是小时候呢,这么惯着他。” 大姐翻个白眼:“不是你们从小喊我不要打他,要稀奇他照顾他的?” 说完甩着湿漉漉的头发端着碗出去了。 老两口也嘟嘟囔囔走了。 泪流满面的李国栋冲着像看傻逼看着自己的李劲松。 “幺弟,抱抱。” “无聊,幼稚鬼。”学霸转身离开。 李国栋沾着泪水放嘴里尝了下。 “是咸的呀,为啥他们看不到啊,我要抱抱安慰哄一哄嘛,谁还不是个19岁的宝宝呢。” 父亲的责骂,母亲的唠叨,姐弟的嫌弃。 这是李国栋一直以来的理想活法,确定自己穿越后,他就有意忽略前世。 人这一辈子最愚蠢的想法,就是想着快点长大,既然穿到了19岁,那就过好19岁,幼稚,撒娇,装逼,犯二。 李国栋很喜欢这种状态,他在享受,享受自我,享受青春,享受少年那耿直澎湃的热烈。 因为这时候看什么都会很新鲜。会激动,会跳脚。 会拉着身边的人一起看,无论相熟与否,从不在乎旁人的看法。 而长大后,无论看到多美的山川河流,也只是静静的看着。 不会激动不会分享,云海翻腾金山日照只会在自己的眼中流转。 他讨厌这种感觉,但在未来自己却又不得不接受,这是人的必经之路。 就像小时候没有玩到的东西,长大后拿在手的那一刻,心里再也没了儿时的波澜,眼中也没了喜悦。 有句诗说得好,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李国栋不愿接受这样的遗憾,特别是接受了重活一世。 他又点了根烟,躺床上想着如何报复,刚想了个开头就睡着了。 两辈子,第一次睡这么安稳,连鸡叫声和李定乾磨刀的声音都没听到。 “懒猪儿虫,起床了,天都亮咯。” “唔~今天不去工地,别吵,我再睡会,给我约老杨,下午3点老地方打牌。” “嘶~你妈卖……额,姐,你妈……妈妈醒了吗?” 耳朵突然一疼的李国栋正准备开骂。 睁眼看到大姐怒目而视。 赶紧让舌头转个弯。 “好你个李老二,人不大,胆子不小啊,居然敢打牌,说,好久学会的,还帮你约杨五,你等到,我这就帮你约去。” 大姐说完小跑出了屋。 紧接着李国栋听到屋檐下抽竹枝条的声音。 这个姐姐吧,疼他的时候是真疼,可打的时候,更疼。 李国栋听到动静儿就预知了后果,来自血脉的压制刺激他果断翻身下床,像只受惊的耗子一晃就冲出卧室。 穿过厨房,撞倒收拾好包裹准备去学校的李劲松也顾不上拉。 光着脚板绕过猪舍往后山方向跑。 可见幼时某些刻骨铭心的回忆,会不自觉触发动物的某种本能——逃跑。 他慌不择路地一拐弯,和迎面而来的杨五撞了个满怀。 “哎哟~” “我日。”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李国栋一看是杨五,二话不说拉起他就跑。 杨五:“不是说你发烧了,我还特意起个大早来看你,你这逼样也不像害病啊,遭狗撵了啊。” 李劲松:“你才是狗,你条癞皮狗,哈巴狗,花斑点狗,憨狗,狗嘴吐不出象牙。” 这时身后传来大姐的呵骂声:“李老二,你给我站住,还有杨五,你也站到,好啊,我就说初一书都不去教了,原来是你把他带坏咯,这么早就来约他打牌,今天这顿棍子,你们一个都跑不脱。” 杨五见来势汹汹的大姐。 甩开脚丫子嗖一下超过李劲松,一副我不需要跑多快,只要跑过你就安全的架势。 李国栋:“你TM站住,你是真的狗啊,老子没穿鞋,你就不能帮我拦一下?” “我又不是憨的,我拦不得遭一顿啊,话说大姐说的啥意思?什么我找你打牌?” 李国栋:“别废话,快跑吧,不然我们这身皮子别想好。” 大姐追了有半里地,追不动了,撑着腰喘粗气,就这,手里竹枝丫还捏得紧紧的。 “你……两个跑……尽管跑,有……有种的别回来,不然,这……这顿打你们躲不掉。” 正在磨刀的李定乾和白世珍走到李立荷身边不解地看着,身后跟着个搓胳膊的李劲松。 “大清早的,我看你两个是吃菌子闹(毒)疯了,老子一人给你两磕撞,这回儿又因为个啥嘛。”李定乾开口道。 (磕撞:食指中指卷曲,用凸起的骨节敲脑袋,敲一下,得挠头半天,重点会觉得自己在飞,你们那里管这叫啥?) 大姐指着500米开外站定,绷紧肌肉随时准备跑的卧龙雏凤道:“你问他俩。” 杨五:“二叔,我冤枉啊,打算来看看初一,大姐拿起枝条迎接我,都不晓得啥事就跑了这一路,早饭还没吃呢我。” 大姐:“哼,你还狡辩,你明明是来约初一打牌的,初一说梦话都说出来了。” 杨五惊恐地看着李国栋。 “李二狗,你要害死我啊,我啥时候跟你打牌了,再说我也不会啊,我就不该来看你,这冤枉,我跳哪条河洗得清?” 李定乾也不是很相信。 “到底咋回事。” 李国栋不得不说话了。 “嗨,都是误会,我做梦梦(滑稽脸)到40年后,我们都发达了,也老了,我跟老杨送完孙孙去学校,回来没事干,就去公园里找老太太斗地主,结果梦话说了一半遭大姐听到了,真的,大姐,你信我们,咱公一直教导赌毒不能沾,我俩咋敢嘛。” 李立荷:“真的?” 李国栋:“真的,比珍珠还真。”边说边走过去。 李立荷不轻不重地一人给了一枝条。 “算你们说的是真的,这一下就当长记性了,不准沾赌,还有毒,记住没。” 杨五摸着被打的地方一脸苦瓜相。 大姐:“嗯?是不是我没理由就打你,不服气啊?” 杨五:“嗨,看你说的,没理由就不能打我两下啊,姐,气发够了没?没够你再来几下。” 李国栋心说:“兄弟,你这路一下就走宽了啊。活该你天生女人缘好,也活该你死在女人肚皮上,额,我TM不是一样?果然,臭味啥时候都相投,嗯,都是爷爷这规矩害的,不能沾赌毒,剩那个是一嘴没提。” 杨五比李国栋小两个月,三月间生人,他爸比李定乾大几岁,算是李拥清的徒弟。 在大集体时代,爷爷做木工时常带着他,他光看都学了不少手艺。 而且爷爷教李定乾一些家传绝学时也没避着他,他有不懂的问老爷子,老头也会说。 杨五他爸就靠着看来的手艺撑起一个家,还娶了婆娘,生了7个孩子,活了5个。 他一直很感激老爷子,虽然没磕头拜师。 但一直执弟子礼,四时八节重礼没断过,两家关系很好,不是师徒,胜似师徒。 自己坐牢的第三年爷爷去世,还是杨五他爸按自家老人去世的全套礼节安葬的。 自己出来后,爷爷的坟被打理得很好,春节清明啥的都有祭拜。 可惜了杨五这个脑瓜子灵活的兄弟,别人奉行的是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这逼是有空就色,而且爱好独特,不爱少女爱少妇,最不济也得是有对象的。 问题是这逼你别看他一天吊儿郎当,长得也就那样,但勾搭少妇搞破鞋真有一手。 光李国栋晓得村里就有4个刚结婚没几年的小媳妇跟他胡扯过。 关于女人,他也有很多经典语录挂在嘴边,比如: “有另一半才有挑战性,毕竟有守门员的进球更刺激嘛,要是那场上就你一个人,放个球门在那里你随便进,那有啥意思。” “女人的腰,夺命的刀,何况她还有两个腰窝窝,我顶不住啊兄弟。” “当我在你门口徘徊,你亲手扶我进去时,我就知道你是爱我的。” …… 有一次,李国栋和他摔跤玩,一同倒在地上后。 他扯开的衣领里露出一根红绳。 李国栋笑他大男人还带红。 他认真回忆半天。 来了句“我也不知道谁家媳妇送的。” 接着用脚踢了踢李国栋问道:“初一,你说人活一世图个啥?” “师公墨线一弹就是规矩,我二叔你老头,尺子一量,丝毫不差,我几个哥哥,都有自己的事做。” “我呢?好像除了这个,其他啥事都提不起兴致。” 李国栋瞅见他裤兜里露半截的梳子。 “你那把梳,量过多少人的头发呢?” 杨五嘿嘿一笑:“量人先量己嘛,我呀……量的是快活。” …… 他爹托关系给你找了几个工作,没一个不是因为女同事被开除的,有一次还差点被送进去。 开始流行交际舞的时候,天天泡在工人文化宫的舞厅,由于那时的人还比较保守,哪怕搂着跳舞,也会保持基本的礼貌,应了‘止乎于礼’这句老话。 但他不,只要有人跟他跳,保准会跳成贴面舞,那双爪子像TM长眼睛一样。 黑灯瞎火的也能一下抓住关键。 在文化宫勾搭上不少小媳妇,也没少挨揍,时常鼻青脸肿地回来,满身都是滑石粉,但从不喊他哥帮着找场子。 等隔壁省把磨砂舞传过来后,这逼更是把舞厅当家。 哪怕没钱磨一盘,光看着昏暗灯光下那些朦胧的轮廓都能流着口水过干瘾。 门口卖票的大妈神烦他,但这逼嘴甜,时不时还会从邻村偷个母鸡送她。 有时候他偷偷溜进去,大妈也睁只眼闭只眼。 88年,和一个船员的媳妇勾搭上,正在人家里办事的时候,她老公突然回来了。 这逼急得往床底躲,但顾头不顾腚,一双大脚很支在外面很扎眼。 被那个男的揪出来一顿暴揍。 估计是打破了内脏,他口鼻流血不止。 送医院的路上说完一句:“我就知道,爱一个人一定会遍体鳞伤,甚至死去活来,特别是被他男人从床底揪出来。”后咽了气。 那个男的也因为故意杀人判了10多年。 而那个女的,在男人进去第二个月又约了其他男的回家,还是那个屋,还是那张床。 最后动劲儿太大被邻居举报,抓了进去。 公安问她为啥因为搞外遇死了一个进去了一个还不收敛。 她说:“无他,瘾大,贪鲜尔。” ------------ 第一卷 第5章 爷爷的教诲,与赌毒不共戴天 回去的路上,李定乾道:“你两个听好了。” “你们公说过,‘十赌九诈,这赌一旦沾上,就像戏文里孙猴子戴起紧箍圈,哪怕是百般疼痛,万般折磨,也要把这赌坊当做西天极乐,打都打不走。’” “至于毒,这东西更害人,人和野兽的区别,是本能,而沾上这个东西,会让人在不知不觉间屈从于本能,就像野兽饿了会吃人,在只剩下本能的野兽眼里,没有对错善恶之分”。 “本该是一家之主的大好男儿,能将妻子卖入烟柳之所,弃儿女如敝屡,只为去烟馆吞云吐雾!” “扛着武器保家卫国的兵士,眼神之中再无斗志,哪怕刺刀顶到鼻尖,想的也是吸饱了再死。” “本该如花的妙龄少女,也是在衣衫凌乱之际,只想赶紧结束去吸一口。” “父母饿死家中,妻儿卖入地狱门。” “血泪纵横,这个伟大的民族,差点被折断脊梁骨!” “所以,你们给老子记死咯,这两样东西,死都不能沾,你们大姐打的对,哪怕没打牌,也当长个教训。” 他说的严肃。 杨五却没咋听懂,嬉皮笑脸道。 “放心吧二爷,师公的话对我来说是夜壶灌顶,皇天在上,我杨某人发誓,这辈子与赌毒不共戴天,就是死,从这里跳下去,也绝不沾惹!” 李国栋:“那TM叫醍醐灌顶,不会说就少用成语。” 杨五毫不在意地挥挥手:“呵呵,提起夜壶灌脑壳顶嘛,我晓得意思,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再说了,我本来就是丈育,你跟我一般计较干啥。” 李国栋都被气笑了:“行行行,老子跟你个丈育计较真得气死,你不是说来看我的?就空着俩爪子来看啊?” 杨五:“哪里是空着手,明明是空着肚皮,嘿嘿,早饭好了没?” 李国栋:“妈的,古有贤达闻鸡起舞,只争朝夕,今有你杨五闻香起床,只为饱肚。” 杨五:“我日,哪个古达这么牛逼,闻鸡起舞?这韧性也太好了吧,就吴老三那喜欢跳舞的媳妇也办不到啊!” 李国栋:“你TM脑子里除了那点事,能不能有点正事。” 杨五:“乱说,这个就是正事呀,再说了,我除了想着那个,惦记着你呢,这不一早来看望了?所以在我心中,你跟那个一样重要啊,老二!” 李国栋:“滚,你是想来蹭饭吧,那点小算盘,我在这边都听到了。” 杨五:“哪个喊你害病哦,我操你一晚上没睡,早上下床就过来看你,大姐追我们的时候才想起没吃饭,这不,来都来了,不得将就吃点?” 李国栋:“嘿,真为难你了啊,还将就吃点,老子给你一夜壶灌进去,再浇点灵魂金汁要不要。” 杨五:“咦~你真恶心,大早上说这个,都没食欲了,最多只能吃三碗。” 李定乾:“闭嘴,两个狗东西,不晓得个干净邋遢。” “哈哈哈”杨五也不恼。 哈哈笑着头前往李国栋家走去。 这货从小和李国栋一起长大,小时候时常都睡一起。 不过嘛。 李国栋读书,他在撵猪。 李国栋学习,他就到茅房去。 李国栋写字,他一定会有其他重要的事。 反正就是跟李国栋一起玩可以,但一起学习,想啥子美事,正经人谁学习。 最后李国栋初中毕业考上了中专,分配到镇小学当老师,吃商品粮。 他小学混毕业去集体砖厂烤上了青砖,没几年集体砖厂倒闭,当全职儿女吃闲粮。 …… 到家后,李国栋刹起一双拖鞋,打了几瓢冷水把脚上的泥土冲干净。 回到堂屋靠近厨房的屋角。 将就木制洗脸架上的半盆温水洗了把脸。 没用毛巾,弯下腰捧起水搓。 灶房里杨五夸张地跟白世珍告大姐的状,还说要吃3碗饭才补得起。 白世珍像哄小孩似的,劝他得吃4碗才够本,还说一会骂大姐。 大姐在切土豆丝,菜刀在菜板上都剁出了金铁声,估计是把告状的杨五当成了那个土豆了。 后阳沟方向传来李定乾吆鸡鸭鹅出圈的声音,‘哦嘘~’‘哦嘘~’很有节奏。 来福也不时叫几声算是帮忙了。 满屋烟火气。 这股烟火气洋溢在家的每个角落,见证了家人的欢声笑语。 挤满了只有家才有的温暖和安宁。 李国栋喜欢这种烟火气。 只因有这样熟悉而亲切的气息,才会让每一个回家的游子得到安慰与滋养。 他抬起头,看着洗脸架上不太平整的圆镜里那张滴水的健康脸庞,满是幸福与感激。 “家,真好,年轻,真好,重生,真好!” 他用湿漉漉的手指在镜子上画三条弧线。 镜子还他一个大大的微笑。 墙上挂钟显示6:11。 他随意抹了把脸上的水在屁股上揩了揩,摇头晃尾巴往猪舍走去。 猪舍的尽头,是搭着两块木板的旱厕。 他双手微颤解开裤带踩上木板,小心翼翼蹲下。 挂在猪圈石板缝上的竹编小兜兜刚好在伸手够得着的地方。 里面放着蔑块,还有掉渣的黄色草纸,他搓了两个草纸坨坨堵住鼻孔。 勉强隔绝粪坑里混合了人猪排泄物,被雨水浸泡发酵后散发出来的打脑壳味道。 烟来不及点,得先忙着拍蚊子。 密密麻麻悬浮在粪水与木板之间的蚊子已经红着眼对着他白花花的p股发起了冲锋。 像一群零式战机,嗡嗡嗡~ 前世养成的好习惯,一手夹烟,一手拿手机。 坐在智能马桶上,刷着段子或者看小说,没个半小时,都不好意思说拉了泡屎。 重生归来,啥都能适应,就是上厕所太困难,妈的,这都蹲几分钟了,肚子也很胀,就是不出来。 “他二舅,他二舅,在屋头哈,我们来了。” 李国栋正在嗯啊使劲儿时。 黄兴国的声音在厨房外响起,有气无力的,感觉熬了个通夜。 话音落,人已经到了堂屋。 “书记,刘嫂来了啊,将就过早。”李定乾招呼道。 “呵呵,你们慢慢吃,我们吃了来的。”黄兴国也没坐,站在那里不时扣扣屁股,抓抓大腿。 刘嫂也没坐,站在黄兴国不远处。 看她轻微摇晃的双腿像是在极力忍受,偶尔会不经意的扣一把腿弯处,使劲儿拍一拍大腿后侧。 李定乾见人家看着,自家吃饭也不恰当。 干脆道“书记,我们先签条子嘛,不耽误大家时间。” 黄兴国笑眯了眼,赶紧从手里黑皮包中抽出两张写了字的纸递给李定乾。 又拿出一支英雄牌钢笔等着。 李定乾把纸递给李立荷,他认字,但不多,对于协议啥的看得懂,但理解起来困难。 李立荷看了下,一张大概意思就是李刘双方友好协商,将83年6月初抽签拿到的田土互换,还标注了具体的位置和面积。 一张是集体研究决定,将鬼崖到镇山石之间的山林划给李定乾家,由李家支配林子里的木材资源。 大姐看完后把纸递给李定乾,点了点头,李定乾直接接过钢笔签了字,按上手印。 刘瘸子媳妇不会写字,由黄兴国代笔,她只负责按手印,清晰看到她整只手都在抖。 双方签完字。 黄兴国从裤腰带上扯出一根好几股毛线搓成的绳子,上面绑着两把钥匙和一个公章。 他解下公章放嘴前哈两口气,‘哆哆’给两张纸上印了戳 礼成。 刘嫂拿着那张不认识内容的纸片片,激动得浑身晃悠,跟着黄兴国边往外走边道谢。 刚走到李家猪舍拐角处,她激动地抓住黄兴国的胳膊。 十分热情地邀请他去她家,她要好好给黄兴国整顿午饭感谢一下。 “嘶~刘五嫂,莫激动莫激动,你抓疼我了,吃饭不急于今天,改日,改日的。” “好啊好啊,走走走,还是去我家,好刺激哦。”她连声音都大了几分,满是激动和期待。 黄兴国:“你这疯婆娘有病啊,小声点,生怕人家不晓得我俩的关系?” 刘嫂:“怕啥子,昨晚上你不还当我家瘸子的面,把人家按在桌子上……” “嘘,嘘,你个憨包婆娘,小声点,你不怕老子还怕呢,我不想脸上遭抓的尽是口口,你不晓得李香莲有好凶啊。” 刘嫂:“是吧,香莲就是不会疼人,这么些年,还不是我疼着你,走走走,跟我回去,哎,你别说,昨晚上那种感觉巴适惨了,比钻林子安逸,想起我都心痒痒。” 黄兴国也是回味无穷,咂吧道:“那个……不好吧,毕竟老刘……” 刘嫂:“有啥关系,反正他又用不上,老话说地闲生杂草,人闲生烦恼,你这既帮他除草又帮我消烦恼,办好事呢,他要感谢你才对,快走快走。” “狗日的,玩的真花,当人家丈夫面,还让人看着,呸,恶心!” 厕所里的李国栋骂骂咧咧站起来,一把扶住石板,差点没倒下去。 抻着没知觉的腿像鬼上身一样往外走。 满胳膊都是花生米大小的疙瘩,他不断掐着十字,还时不时沾点口水抹一下。 好不容易挪到堂屋,都不敢坐,一屁股蚊子包,坐起更难受。 因为胳膊上的能施法——掐十字,屁股上的真不好处理,那种瘙痒,只能硬抗。 杨五:“真奇怪,刚刚黄支书跟刘五娘也是你这样,紧绷绷的站起,你们咋了?” 李国栋心道:“哟,看来昨晚两人遭叮得不轻啊。” 吃完饭,大姐收拾碗筷。 杨五从李国栋那里摸了根烟,半躺在竹制沙发上美美抽着,一点没把自己当外人。 李国栋:“看也看了,吃也吃了,不回去干活儿,还在我这待起干啥子。” 杨五:“嘿,你凶啥子凶,再说了,这么热的天,我干啥子活儿,我还小,干活的日子在后头,我哥他们晓得干。” 李定乾:“格老子的,你就懒嘛,都19了还小,再懒下去,我看你咋谈得到婆娘。” 这逼属于打蛇顺杆上的,脸皮更比城墙拐拐还厚。 听到婆娘,立刻来了精神,坐直身体,两眼放光。 “二爷,二爷,你走过南闯过北,火车道上压过腿,口渴都喝滚开水,发狠敢抠老虎嘴,你行行好,跟我谈个婆娘嘛,你放心,媒衣媒裤媒猪腿,我一样不落下,保准办得漂亮的。” 他用行动演绎着‘不要脸这事,只要办得漂亮,就是心理素质过硬’是什么样子,李定乾都遭他逗笑了。 “狗东西,尿壶镶金边,就有个好嘴,你把那些心思放在正事上,存两个钱儿,那婆娘还不好谈?” “现在这个球样子,一天吃啥啥不剩,干啥啥不会,听说你手脚还不干净,人姑娘眼瞎了跟到你?你收到点啊,懒没啥,但手脚不干净,人这辈子就真完了。” “你看你老人家说的,我都那么夸你了,不仅不领情,还损我,我有那么差嘛,再说,我手脚不干净这事就是我幺舅公传的是非,我啥时候偷过他鸡了。”杨五说着又躺下了,像是身上没长骨头。 李国栋:“哼,是,你确实没偷,就是人家抓到你的时候你别把那半边烤糊的鸡朝草丛里丢啊,还有你那一嘴油,一身鸡毛。” 杨五急了:“都说上万遍了,真不是我偷的,是那个鸡自己追蝗虫撞到石头上撞死了,我想着不能浪费,就烤了,哪曾想刚被那老头碰见,硬说是我偷的,咋解释都没用,还到处传我手脚不干净,害得我谈不到媳妇。” 说完郁闷的窝进竹沙发里。 “哎,初一,再整杆烟吃,刚刚没过到瘾,话说今天不是星期二,都打8点了,你不去教书?” 李国栋扔过去一根烟。 没好气道:“你管我,我要去趟城里。” 杨五:“哎,你去城里干啥?跟姑娘约会的话我也去。” 李国栋:“你TM三句话不离姑娘,我看你一天就是是太闲了找不到想头,听说我师伯前段时间人托人把你安排进天化化肥厂搬运队,你待了不到半个月就开了,还差点扣了个流氓罪。” “妈的,说起这个更气人,那个牟二嫂,硬说我从门洞洞里偷看她洗澡,天地良心啊,我上了一晚上化肥人都累瘫了,哪还有心思看她,再说就她长得,像尼玛个水缸一样,颈子跟腰杆子一样粗,有啥看头。” 李国栋:“那你左眼睛为啥子红成了猴屁股,人可说了,她看到门洞里有个眼珠子,一盆滚水就泼了过去。” 杨五:“我冤就冤在这啊,我眼睛是搬化肥的时候,见有条船上烧电焊有意思,就多瞥了几眼,被那个电焊光打到了,那个疯批婆娘生死说我的眼睛就是她泼水烫的,就是我在偷看,你说我咋说得清楚。” 李定乾:“你还奇怪,独眼看电焊啊,只遭了一个眼睛。” 杨五:“是啊,我肩膀上扛着的化肥,遮了半边脸,可不就只有一个眼睛看到嘛。” 李定乾:“屁股出气是就图一乐,真放屁还得看你杨老五,你那个嘴巴,总有说法。” “问题是你再能说也没人信啊,要不来跟我学木匠,有点手艺,努努力,整点钱,好谈婆娘。” 杨五:“不学不学,努力这个词看起就就辛苦,一个奴要出两份力,我就想躺着。再说我斜视,墨线看不准……嗯?墨线?走走走,初一,跟我出来下,我有点事跟你单独摆。”说完从沙发上把自己拔起来,拉起李国栋就往外走。 ------------ 第一卷 第6章 时代褶皱中的人性博弈与重生者的价值守恒 李国栋疑惑地跟他往外走。 心里居然有了一丝期待。 他还真有点拿不住了,难道……尿得歪的人,适当扭扭屁股,就能尿准了? 其实杨五是一位有内秀的溜子? 到敞坝里,杨五做贼似的往屋里看了看,确定大家没跟出来才小声说道。 “初一,我想到发财的好路子了,保准能发大财,我儿唬。” “嗯,你说说。”李国栋眼里有三分期待,三分鼓励,剩下的是欣喜。 杨五:“咳咳,咱公和二爷都是大掌墨师,对不?” 李国栋点头。 杨五继续说道:“他们的那些家伙,都带有道行,对不?” 李国栋再次点头。 杨五邪魅一笑:“那么……我的办法就是……抠坟!” “你想,到时候老子拿架墨斗,你提把开山(斧头),背上背块尺片儿,我俩站在坟两边儿。” “让我三哥负责挖,他人憨胆子大。” “有这些东西在,哪怕挖出来个活的我们也是嘎嘎乱杀。” 李国栋:“你负责嘎嘎,我负责乱杀?” 真想给自己两巴掌,李国栋啊李国栋,就这这么个货,不知道你期待啥? 杨五:“哎呀,说正事呢,你先别插嘴,咱们这边蛮子坟地主坟那么多,金元宝银锭子肯定不会少。” “到时候随便挖个东西一卖,不发达了?目标我都想好了,就镇山石下那几个碑都有丈多高的老坟,如何,搞不搞?” 赤城的大山里确实有不少老坟,像杨五说的,古夜郎,土司,大地主啥的都有。 也在传隔壁镇哪个村哪个人挖到个玉石枕头,卖了三四万,哪个挖出个会跑会发光娃娃,一块红布盖住,掏出来是一个两斤重的金娃娃。 后世也确实有人靠挖坟发了财,但李国栋不会沾这个玩意,太损阴德,跟他的家教不符,何况他都重生了,更看重因果。 “你TM还真是建安余孽,爱好都传自一脉,天天不能想点好的,这种生儿子没屁眼的事都敢琢磨,你是耗子日猫,胆大包天啊。” “趁早打消这些念头,踏踏实实干点正事。” “哎,别别别啊,你再考虑考虑,真有搞头,你看大洞场的熊歪嘴,丙乡的陈溜子,元镇的贾大胆这些,哪个没挖到宝贝,一个个的肥的流油,辛苦一晚上就成万元户好安逸嘛,以后啥都不干,光是利息都吃不完,真的,整啊,今晚就去。” 李国栋:“卵头,还搞头,我看你像把镐头,想都别想,难得跟你扯这些,我要进城了,去不去?不去我走了。” 李国栋知道,自己不同意这家伙就不会去挖坟,他吧,属于计划帝,计划比身上的毛都多,就是落实不了,除非有两三个人陪他。 杨五:“哎呀,既然你诚心邀请,就陪你走一盘嘛,小初一,你何时才长得大哦,硬是一天都离不开我。” 李国栋道:“你TM,别去了,还老子离不开你,你是我老二啊,多稀罕似的。” 杨五:“哎,别别别,去去去,我去呢,是我离不开你,我离不开你,你才是老二嘛,嘿嘿。” 李国栋:“滚远点,一天没个正形,再这么下去,同龄人的孩子都粘人了,你的孩子还粘手呢。” 杨五:“哼,我的孩子们都奋发涂强了,哪会给他们粘手的机会。” 李国栋没再搭理他,回屋换上大姐叠放整齐的一身衣裳,把白衬衣扎进裤腰,赤着脚穿上凉鞋准备走。 大姐:“袜子穿起,点都不会打扮,光脚多丑,这么大小伙了,出门还是要打扮一下。” 好吧,打不过就加入,他又折回去套上一双蓝色长筒波点丝袜,背起个挎包往县城走。 后面跟个穿着草鞋的杨五,一条大裤衩穿出了苏格兰情调,跨栏背心上还有仨洞。 看着穿得像个衣冠禽兽的李国栋,嘟嘟囔囔夸着李立荷。 说她除了关心李国栋,还给他洗衣服。 他二姐没嫁人的时候就不一样了。 除了揍他,还抢他做衣服的布料,字里行间多少有些嫉妒。 ……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差不多1个小时才走到县城,李国栋蓝色袜子上沾了一层浮土,的确良衬衣已经湿透,紧紧贴在身上,湿透的衬衣下,隐约可见一块块油亮油亮的肌肉。 他把汗水打湿的刘海往后撸了一把。 耀眼的阳光照在这个儒雅男子刀削般的脸庞,他微微眯眼,抬头看向毒辣的太阳。 “凉水,糖精凉水,买水果味儿凉水咯。” “冰糕冰糕,绿豆冰糕。” “凉粉,豌豆儿凉粉。” “擦皮鞋,金鸡鞋油擦皮鞋咯。” “修皮鞋,化学线修皮鞋哦,修好再擦不亏钱。” “耗儿药,耗儿药,耗儿吃了跑不脱,左脚打右脚,右脚打脑壳,打得瓜戳戳。” 这个卖耗子药的丝毫没在意旁边卖凉粉那个大姐想吃人的目光,喊得尤为起劲儿。 …… 街道两侧的灰砖黑瓦尖顶房低矮老旧。 高的也就是两三层小楼,依山而建,错落有致。 偶尔还有一栋充满年代感的纯木房夹杂其中,却并不显得突兀。 蜿蜒的街道铺满了不规则尺寸的青条石,上面有一道道快踩平的刻痕,亮铮铮的很漂亮。 木质的电线杆子不高,紧凑地立在路的两旁,走上四五步就会有一根,头顶的电线纵横交错,看起来像一张张密集的蛛网。 很多二楼的阳台栏杆上挂着床单或衣裳,被燥热的暖风吹得烈烈作响。 街上行人或背着背篼,或挑着箩筐,再不济胳膊上都挂着个竹篮子。 穿着也以蓝色,灰色和黑色为主,很多带着大块的补丁,特别是屁股,胳膊肘和衣摆上。 他们和李国栋这种一眼就看出是吃商品粮的人区别很大。 时不时有二八大杠自行车从人缝里穿插而过,清脆的叮铃声一阵阵响起。 偶尔会有时尚女孩骑着洋气的二六斜杠,像只花蝴蝶在人群中翩翩起舞,引得行人纷纷侧目,不知道是看车还是看人。 如杨五,那眼珠子跟着人家的屁股滴溜溜转,不停咽口水。 不过大家没骂这些骑车的,反而很友善的给他们让路。 要是后世你开个车哔哔哔按喇叭试试,哔哔哔回敬你全家是轻的,说不定就有从人群里飞来的砖头。 这些人一看穿着就不是普通老百姓,基本上都是干部或者小生意人,更多的或许就是吃饱没事干的二代,指不定赶着去约架。 等老百姓都骑上自行车时,这帮人已经坐上小汽车。 等到老百姓终于能买台桑塔纳,这帮人已经又坐上了宾利,劳斯。 等到老百姓咬着牙贷款买个入门级BBA时,人家对车已经没兴趣了。 这世道,永远只有一种声音,就是老百姓嫌贵买不起! 这才是83年真实的边陲小县城,和影视作品里还有较大出入。 …… 李国栋花2分钱买了2杯糖精凉水,递给杨五一杯,自己端起一杯一口干掉。 不断砸吧着嘴唇,回味糖精特有的甜味,整个喉咙管都泛着久违的工业甜。 他俩顺着石板路往前走。 李国栋一路打量着记忆中模糊的老街,再见已是来世。 杨五两眼像x光一样不断扫着路上穿短袖子的女人,特别是那些成熟的妇人。 在这个凶兆还没普及的年代,夏天的街头确实风景旖旎,波澜壮阔。 很多妇人都展示着自己富有且慷慨的一面。 李国栋实在看不下去了。 把杨五快转了180的脑袋掰回来。 “你看一下得了,咋还盯着看呢,担心人家治你个流氓罪。” 杨五毫不在意道:“这有啥,她穿成这样,扭成那样,甩得逼波荡漾,不就是想让人看?我看一下是对她尊重,一直看就是一直尊重,她该感谢我呢。” 李国栋没好气屁股上踢了他一脚。 然后也瞥了一眼,嗯,再看一眼,再再看一眼。 杨五贱兮兮凑到李国栋耳边,小声道:“如何嘛,这种孃孃好吧,就刚刚那个,我看一眼都得微微一硬,以示尊敬,啧啧啧,要是和她旋转,跳跃,我闭着眼,嚯嚯,美滴很,美滴很呐。” 李国栋推开他那张油叽叽的长脸。 “你跟老子爬哟。” 说完转身朝前走去,不想跟他胡扯,不然这逼还不知道要冒出啥虎狼之词。 那些骚话,让自己这个穿越者都敬佩不已,开口既段子。 有些人对有些事,真的是天生的。 20来分钟后,他俩溜达到北后街,为啥来这里? 因为赤城很出名的旅馆之江旅社在北后街,旅社斜对面是有名的长征社茶馆。 前世,那个狱友说过,他就住在之江旅社,而作为京城人,怎么可能不喝茶?所以李国栋来这守株待兔。 当然,这片因为挨着客运码头,繁华之外,还有混乱,本书中一个重要的配角就在这片混得不错。 他到的时候,长征社茶馆里已经坐了几桌人。 都是五六十的老头,清一色穿着宽松的褂子和阔腿裤。 布鞋当成拖鞋穿,有的手里摇着蒲扇,有的哗哗转着亮锃锃的铁蛋。 看打扮就知道是家底殷实人家。 一张茶桌,三五好友,一人泡上一碗清茶,一叠香瓜子,一叠干花生,牙口好的还捏着几颗干胡豆,时不时往嘴里丢一个,闲牛一吹就是一天。 饿了喊一嗓子“豆花饭”,旁边豆花饭馆的老板就用木质托盘把豆花,油辣椒,包谷饭和一叠泡菜一起端到跟前。 就着沾了油辣椒热辣滚烫的豆花,一人能干五大碗。 他俩走进茶馆,随意找了靠门的桌子坐下。 全屋人都安静下来,好奇地打量他们。 确实,他们和这个慵懒的小空间格格不入,不管是穿着还是年龄。 他也没在意,招呼来小二,点了2碗毛峰,还要了一碟麻花,一碟茴香豆,一碟干豌豆。 就这么坐着等。 不一会,小二把他的东西端过来。 提着铜茶壶高高地往茶碗里注入开水。 茶叶在茶碗里与开水嬉戏缠绕,舒展身姿。 水停,已像海边的比基尼少女在水中羞涩浮沉。 老师父在大铁锅里手搓的茶,连泡开的模样都不一样,讲究的就是一个品质。 他端起茶碗,吹开浮在表面那两三颗倔强叶片,抿一口,齿颊留香。 放下茶碗,拈起一颗豌豆,放嘴里慢慢嚼,那种独属于粮食晒干后的香味和着茶香,居然有种后世喝上万一斤栗香茶的味道。 他忍不住又端起茶碗重重的吸了一口。 不停的抿嘴回味,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敲在桌面上。 听着旁边那帮老头说时下新闻。 什么昨晚上天化家属区的子弟又和市府家属院那帮子弟干了架,打进医院十几人。 或者是哪个渔夫睡船上,半夜碰到几只两三岁孩童那么大的蛤蟆精,准备把他船晃翻,结果他一柴刀一个全部砍成飞灰,原来那把柴刀当年杀过四头东洋畜生,真是祖宗保佑。 另一桌一个老头的话引起了他的注意。 说是前几天,隔壁丙滩乡刚分完田地,一个京城什么堂的传人,是个胖子,专门到川黔一带来收购杜仲,黄柏,天麻之类的药材。 带着几个人在一片地里看到几根杜仲树,有成人大腿那么粗。 这胖子多方打听找到了这片地的主人。 许以生皮4块钱一斤的价格收购,这把主人家激动的话都说不清楚,喊胖子在地里等着。 自己连滚带爬跑回家把一家老小全部喊过来,还带着斧头柴刀。 当即就把几颗树砍倒剥皮。 这里闹出的动劲儿自然吸引了村里人来看热闹,一打听,好家伙,这玩意这么贵呢?一斤皮子能换四五斤肉了。 那还得了? 很多人当场红了眼。 奈何主家是大族,村民眼红也不敢抢。 就纷纷跑去自己刚分到的山林里找,希望也发现几棵杜仲树。 事情嘛,差不多也就结束了,但在称重的时候,来了七八个大汉把他们围住,不让称。 说这些树是他们祖上种的,那时候属于集体,就没在乎。 但现在地分到个人头上,分了就分了,但要把他们祖宗留的祖产拿走。 分到地的主人当然不干啊,村里分地时说清楚了,抽签。 好地孬地全靠运气,但地里的所有东西归抽到地的人所有。 两家人没说拢,举起锄头镰刀就要干仗。 村长费了老大劲儿才把他们劝住,建议卖了两家平分,结果两家都不干。 村长见劝不住,眼珠子一转,说既然是一家种的,又分给了另一家,让平分确实不恰当。 既然这个京老板要,那就一斤皮子每家都给4块钱。 这才是双赢的局面,嗯,等于是村里赢了两次。 胖子自然不干,说不要了。 两家人和村长也不干,说是胖子喊砍倒的树,不要树皮就留人皮。 胖子气急败坏地说要报公安。 村长毫不在意地说也要你能走到公安局。 没法,胖子咬着牙按8块钱一斤收走了那几棵树皮,一共花了近1000块。 这个消息听得杨五抓耳挠腮,恨不得现在就去把胖子绑回家,因为他家门口也有两棵杜仲树。 ------------ 第一卷 第7章 小二,给沏壶高达~ 消息一出,这胖子成了行走的大团结。 满城都是找胖子去自家收杜仲的人。 特别是那些地痞流氓,更是像见到头牌的票客,一个个双眼通红,口水滴答地扑向胖子,都想一亲芳泽。 礼貌点的带着七八个人说要给他当保镖,收他5块钱一个人头一天的劳务费。 直接点的,直接上门掏刀子要钱,不给不走。 再狠点的,已经在琢磨杀人越货了。 幸好这胖子也带了10来个人,自己也机灵,才保住了狗命。 报了警(使了钱),公安局派了几个人在旅社守了几天,把一波波去旅社找胖子的人不管是村民还是混子都挡了回去。 还抓了几波,连那个村长都没放过。 这样胖子才基本安全。 但是出门起码得带上四五个人。 李国栋听完,笑着摇头,这胖子算是个倒爷,但做的不大。 特点是嘴碎,好色,很讲义气。 估计跟杨五铁定能成朋友,在里面不是他护着自己,估计自己早就菊花残,满腚伤了。 原本目标是早晚名扬满洲里的他,做梦都没想到在这么个屁大点城市翻了船。 虽命没丢,但也进去陪自己蹲了好几年,自己出来的时候他还在。 后来去红城找过自己,那时候自己已是不大不小的房地产老板,而胖子是一个‘下山’不久的孤家寡人。 自己歌厅茅台小烧烤,会所嫩模大酒店招待他一周后,这家伙在某天早上不辞而别。 在酒店的留言本上写了两行字。 一行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中年穷,报仇。 一行是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划掉),何时报君款待情,待我挖出藏宝时,还情。 结果李国栋到死都没见到他,估计他藏的宝早就在开发建设时被国家收走了。 这一次,自己可是要薅一次这个人生四铁占其二的好铁子的羊毛了。 “我告儿你,胖爷我可是练过的,要不是你几个拦着,看小太爷不把那几个崽子揍成孙子。” “走着,大热天儿的,胖爷请几位喝碗儿茶去,嘿,要说这茶呀,还得咱老京城的茉莉花儿。” “得是张一元儿的,哎,长嘴儿壶那么一冲,来它个三点头,啧啧啧,香气浓郁、淳厚香甜,那叫一个地~道。” 李国栋一听,心道:“来了,这逼嘴还是那样,忒碎,用京城话说,就一碎催。” “小二,给沏壶高达~”李国栋卡着时间,在他进门的时候喊了一嗓子。 全屋子人像看傻逼一样看着他。 杨五也像见了鬼,连嘴皮子上的茶叶都忘了吐。 店小二跑过来:“这位先生,对不住,您说沏啥子?没听清,烦请再说一遍。” “我草,爷们儿京城人?哪个胡同儿的啊。” 胖子自来熟地坐在李国栋旁边,朝小二摆摆手。 李国栋伸手朝他比了个八。 “八?八王坟?八宝楼?八宝胡同?他妈京城八开头的地儿海了去了,劳您驾,开个金口说说明白点。” 李国栋:“我就是这个县城的,不过以前听过八大胡同。” 胖子:“你这人没事儿瞎撩什么闲呐你,还冒充京城人。” 李国栋:“我哪儿冒充京城人了,从头到尾我有说我京城来的吗。?” 胖子:“嘿~狡辩是吧,还算不算爷们儿了,撒出去的尿还能往回收呢,就你刚刚那一嗓子,高达,不是冒充京城人嘛你。” 我还真没故意冒充,只是觉得吧,到了茶馆儿,不来上那么一嗓子不舒坦。” 胖子:“还哎,别说,你这话有点儿道理,等我回去也来上那么一嗓子。” 李国栋:“别,千万别,我怕你被打死。” 胖子:“怎么个儿?你觉得胖爷我在京城地界儿就这么没范儿,喊壶茶还得挨顿揍?” 李国栋:“行了,不水了,胖……胖同志,今天你接我话了,该咱们有桩买卖。” 胖子:“我姓王,你喊我王先生,胖哥,胖爷都行,就是别喊胖同志,膈应,买卖儿?跟你去收杜仲是吧,呵,你们那点小把戏,胖爷我早看穿了,不去。” 说完准备离开。 李国栋端起茶碗喝了一口道:“王姬花,行六,前头5个哥哥,因老爷子希望生个丫头取此名,没曾想还是个小子,家住南锣鼓巷86号,卖外国人假古董起家,现在倒腾药材,左屁股蛋儿上有个指头大的黑痣,或者说是胎记,大哥王姬发,二哥王姬仁,三哥……。” 走了三四步的胖子恶狠狠转头:“孙贼,你调查我,还TM偷看我洗澡?看今儿爷们不废了你。” 说完就准备收拾李国栋,他身后的一个大汉已经在卷袖子了。 杨五见状,蹭一下站起来,顺手提起屁股下的条凳,面无表情的看着胖子几人。 李国栋拍了拍他胳膊,转头对胖子道:“你不想那一箱藏宝的事漏了就尽管动手。” 胖子一惊,这事他谁都没说过,确定只有自己一个人知道,这个浓眉大眼的大帅比是咋知道的? 他哭丧着脸又坐回刚才的位置。 “这位爷,您到底儿是哪路神仙啊,说的话咋那么瘆得慌。” 李国栋下巴尖指了指周围支着耳朵听八卦的一圈老茶客。 “你确定要在这里说?” 胖子一看,得,这好八卦的习惯真TM是全国统一。 周围的人耳朵都快伸成驴耳朵了。 “劳您驾,移步一叙。” 李国栋站起来。 把碗茶抽干,递给小二9毛钱,嗯,快一斤肉了,赤城的猪肉,不要票,1块2一斤。 安排杨五在这里等着,他准备跟胖子走。 杨五不放心,硬要提着板凳跟着去。 小二和胖子都是一脸便秘的看着他。 李国栋劝了几句,他才放下凳子坐下,端着茶碗恶狠狠看着胖子,眼里满是警告(胖子没看懂)。 旅社房间内。 胖子只留一个180的大汉在身边,把其他人都撵了出去。 “爷们,说说吧,你是咋知道那些事的。” 李国栋:“我会点挂术,自然是算出来的。” 胖子噗嗤笑出声:“兄弟,看你穿得也像那么回事,长得也就差我那么一点,咋还把天桥下骗钱的把式都拿出来了?” 李国栋:“咱们聊了这么久,你还觉得我在忽悠你?你不想想,那个只有你知道的地方,我为啥能说出来。” 王姬花:“你说真的?” 李国栋:“你品,细品,天机不可泄露太多。” 王姬花:“不是,我咋感觉被你说迷糊了?” 李国栋:“那个不重要,你是不是计划过几天再使点钱,请休假的公安和你一起去村里收杜仲,趁着现在皮子最厚的时候,拉它一船走?” 王姬花一屁股坐在地上,满头大汗:“我服了,真是有志不在年高,您这本事去京城,哪还有天桥下那些老把式的活路啊?请先生教我。” 因为他爷在去世前,对着他娘的肚子说过,这孩子有一劫,真正有道行的人,也许能度他。 胖子从小就听他娘说这事,所以他对这些算卦测字的深信不疑。 他说完后,掏出一盒牡丹烟推过去。 “哟,9毛多,死胖子真有钱。”李国栋心里想道。 上一世这货就这么干,公安跟着他走了十多天,民间都说这人能量很大,关系很硬,惹不起。 名声彻底传开后,他就自己跑村子,无意间闯进诡林,就有了前文说的事。 李国栋:“你的劫,要化也简单,以不变应万变,与其铤而走险,不如稳坐鱼台。” 王胖子眨着充满智慧的小眼睛看着他。 李国栋:“傻逼,租个仓,放出风,就在城里收,码头边上空仓库比你毛都多,一二十租一月,你去收个锤子啊,这大热天的,你不是倒爷嘛,不是有桐人堂的条子嘛,这都想不到,大傻逼。” 王姬花和那个大汉都被他骂愣住了。 王姬花:“不是,大师,拥护点啥呀,这么骂我。” 李国栋:“拥护啥?老子上辈子是你师兄你说拥护啥,不想看你死在这个小县城,个龟儿子,就这智商还去满洲里呢。” 王姬花:“你把我都说迷糊了,我……上辈子还有师承呢?” 李国栋:“多稀奇,咱们门派挺大,师兄弟上千人呢。” 王姬花:“那咱是何门何派?干啥的啊。” 李国栋:“严格来说,咱们属于法家,门规森严,管理长老的话不容置疑,但修的是理学,每天要研究我为何而来?将往何去?为何而错?如何能改?除此,还修农家,墨家,工学,反正涉及挺广,如果悟性高,学得好,得到了长老的认可,经门派高层研究同意,就可以提前下山行走,这也是所有师兄弟最期待的。” 王姬花:“那……我在门派是何司职?地位如何。” 李国栋:“你是负责养猪的,300多头肉猪和20几头母猪都归你们小队,你特擅长母猪的产后修复。” 王姬花:“不是,爷们就这么没范儿?喂猪的,不是关门弟子啥的?” 李国栋:“你又错了,咱们所有师兄弟都不愿意成为关门弟子,那意味着彻底失去自由,再没机会下山了。” 王姬花:“那师兄,你是和司职啊?” 李国栋:“我悟性好,学识高,会算术,负责记录全体师兄弟的出工情况。” 王姬花:“凭啥呀,爷们伺候母猪,你就负责记工分?哪有这么个道理。” 李国栋:“重要吗?那都是上辈子的事了。” 王姬花:“也是嗷,哎,不对啊,上一世的事,你咋记得,我咋没印象?” 李国栋:“重要吗,我不是来给你化劫了。” 王姬花:“对对对,那个,师兄,小弟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李国栋:“重要吗,你知道我是你师兄就行,记住,租个仓,放出风,慢慢收,一个月后,你差不多能得到想要的。” 王姬花:“那个,师兄,您真是师兄哈?不是骗我的?” 李国栋:“男人一般只有在床上说的话才不做数,但在床下,基本还是靠谱,这点道理你应该懂,再说我大热天来就为了骗你租个仓库,我图啥呢?” 王姬花:“是是是,确实,对你来说是没啥意义哈,嘿嘿,我听师兄的,那个,师兄,不早了,咱们国营饭店走着?喝点儿去啊?” 李国栋:“不到时候,一两个月,你离开的时候我给你践行,走了。” ------------ 第一卷 第8章 刻骨铭心,所以记忆犹新 李国栋说完就走,毫不拖泥带水,一副高人模样。 被忽悠瘸的胖子眼神迷离,显然是在努力回忆上辈子的事。 “花哥,我咋觉得,您这位师兄哪哪儿不对劲儿呢?说得云里雾里的,还骂了你一顿。”大汉说道。 “叫胖哥,叫胖哥,跟你们说了多少次了,改不了是吧。” “好的花哥,记住了。” “我TM……算了算了,你爱TM叫我啥就叫啥,不过那是我师兄,你们不准蛐蛐他,按他说的弄,下午就跟我找仓库去,我咋就没想到呢你说,到底儿是师兄,这脑瓜子,嘿。” 李国栋离开旅社,应该是12点过了,也没块手表。 反正肚皮已经饿得呱呱叫。 早上就喝了两碗红薯稀饭,红薯这玩意,让人又爱又恨,吃一斤能拉三斤。 哪怕混着大米也不扛饿,吃了还老放屁。 刚分田到户,地里的庄稼还没收割,正是青黄不接之际,现在吃的还是去年底大集体靠工分分的粮。 虽然自己是城镇户口,凭“红粮本”每月能领25.5斤米,还有副食啥的。 加上老爹出去做工时不时也带着粮食回来,但留足李劲松的口粮,再给爷爷拿些米后也所剩寥寥。 因李劲松是农村户口,哪怕是高中生也只有一点点粮食补贴,不像城里孩子由学校管饭,所以他还得每周带粮食交给食堂。 前几年,自己还在读书的时候,家里供两个学生,那日子才叫苦,大姐,老妈能吃半年的红薯洋芋,甚至野菜。 老爹白天干活,晚上回来还要背上枪约着杨五他爸进山,大个点的耗子都没放过。 几十岁的爷爷在后山安了半片山的陷阱,只为了抓点活物沾沾油荤。 可以说自己和弟弟能读书,是家里人用半条命换的。 现在他家算好了,兼的红薯不多,起码是在白饭里找红薯,其实这么吃也是一家人饿怕了,老是想着囤粮,他家的粮食纯白米饭虽不能敞开吃,但恰恰吃也够。 有些壮劳力少娃娃多的家庭,这时候已经是纯杂粮,就像前几年的大姐和老妈一样,只是比吃观音土好点。 这是那个年代农民的悲哀,自己辛苦种出来的粮,国家按比例收走后再发给城里人。 随着改开,副食代餐的东西多了,城里人领的粮食吃不完,就把多余的粮食兑换成粮票跟农民换东西,或者直接用粮食从农民手里换钱或者换东西。 而农民却拿着高价兑换的粮票,或者自己养的牲口,到城里去兑换自己亲手种出来的粮。 可以理解成城里不种田的人向农村种田的农民卖余粮。 听长辈们说,那时候经常有货郎进村和农民换东西,吆喝的是‘针头线脑麻汤糖,鸡蛋鸭蛋鹅蛋换,家里牲口不下蛋,不如抓来换成粮。’ 扯远了,话说回来。 李国栋走到茶馆找杨五,小二告知没在,说留信儿了,在东门码头等他。 倒是不远,李国栋溜达着走到东门码头。 隔老远看着杨五倚着一台二八大杠,45°角斜看天空抽着烟,一脸我很牛逼的样子。 李国栋眉头微微一皱。 几步窜到杨五面前,转着圈打量,嘴里啧啧称奇。 “哟,八成新的大永久,五哥有实力嘛,这一转眼,一百七八的单车都拿下了。” 杨五更是一脸嘚瑟。 “你看我牛逼不?” 李国栋摇头:“不看不看,长疔疮,老子没看出来,你还有钱耶,百多块的东西,说买就买了,你哪来的票?” 杨五嘚瑟一笑。 “看你说的,爷们四个兜比脸干净,有个锤子的钱和票啊,这不转一圈,手拿把掐就来了嘛,统共花了2分钱,锉钢印。” “嘿,你真牛逼,2分钱能搞一台永久,老子都得给你写个服字。” “还回去” 前一秒还打趣的李国栋不等杨五嘚瑟,转瞬变得严肃且冰冷。 “还……还哪去啊?”杨五说道。 “从哪儿来的还哪儿去。” “不是,初一,还啥呢,今天你顺我的,明天我顺你的,这不很正常嘛,哪个顺到归哪个,能顺算本事,我上月不也丢了一台。” 李国栋:“你TM那台也是顺的,以前就不说了,但是从今天起,不能再干这种事。” 杨五委屈兮兮道:“大家不都这样,丢了自认倒霉,谁也别怨,只怪自己没看好,你看,今天走路好累嘛,有个车不方便多了?” “有本事花钱买,没本事就走路,少TM干偷鸡摸狗的事,早上你不是才狡辩自己手脚干净吗?” 杨五:“那能一样哦,顺自行车不叫偷好吧,再说这玩意,你剃头的时候转一下脑袋,再转过来它就能丢,还掏钱买?你又不抠坟,哪有那么多钱糟蹋。” 李国栋:“那就TM的走路,再不济别出门,反正不能偷东西。” 杨五:“都说了,这个叫顺,不是偷,溜门撬锁,挑竿摸包才叫偷。” 李国栋:“你少啰嗦,这个在我这就是偷,你还不还,不还我们各走各,从此你与我,恩断义绝,相看两相厌。” “初一……” “别TM喊我,你还不还!” 杨五不吱声了,低着头,垂着眉,长着一圈黑绒毛的嘴角向下弯,一个抠脚大汉装出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多少有点……恶心! 李国栋点了根烟。 “还回去,咱们还是弟兄,你别忘了老爷子说的,是,他反复喊我们不能沾赌毒,但平时挂在嘴边的话还有一句是啥?” 杨五:“顶天立地,问心无愧,当个好男儿!” “你还知道呢,从小就听,结果你还听成了三只手,日妈100多的东西,抓到都够你吃牢饭了,还顺不叫偷,哪儿来的歪理!” 杨五愤愤道:“我TM不是看你走路太辛苦,大姐洗得白白净净的衣服满是土灰,想着让你轻松点!” 李国栋:“老子不需要,老子TM就是农民,身上有点土不很正常?别说身上,老子们的肺切开都能倒出半斤土,咋了?祖宗给的身份,你嫌丢你脸啊?” 杨五:“好嘛好嘛,你别急,好好的说啥子切肺,呸呸呸,我还回去还不行嘛!” 李国栋:“走,我陪你还,如果碰到失主,我替你赔不是,你也算是我弟,是我没管好你,该我跟人家赔不是。” 杨五小声嘟囔:“就大我一两月,装个锤子大辈。” 李国栋:“你大声点再说一遍。” 杨五:“哎呀,晓得了,如果遇到苦主,我跟他磕头道歉行吧,你别垮起个批脸啊,怪吓人的!” 李国栋没理他,自顾自叼着烟跟着他往码头方向走去。 听说在这个年代,丢自行车太正常不过。 很多人眼里,顺自行车真不算偷,因为绝大多数人都在这么干,那时候私家自行车都TM成共享单车了,谁也无法保证明天骑的车是自己买的那台。 后来治安好了,电瓶车丢个电瓶都能立案。 作者‘相侵相碍一家人’群里的老辈子还感叹,说多么纯粹的80年代啊,不丢个自行车都不算完整的人生,好怀念和偷车戝斗智斗勇的激情岁月。 农村出来的作者真想啐他们一脸臭狗屎,作者90后,直到2008年才拥有第一台28加重,恨不得搂着睡觉。 而那些个吃商品粮的亲属,早在二三十年前就把丢车当成游戏,还当作珍贵的回忆在群里说。 呸,我就不该在群里发起这个问题。 书归正传。 李国栋陪着杨五把车还到码头的理发店门口,没碰到失主。 放下车,哥俩点着烟往城区走,折腾了一上午,肚皮早就造反了,得找地方吃饭。 码头的饭太难吃,量少还贵,本地人都不会在码头吃饭。 就像后世走高速,反正我会下道去吃,服务区…… …… “送我送到小村外。” “有句话儿要交代。” “路边的野花……你不要采。” “嘿,不采白不采,白采谁不采。” “嚯嚯,采了也白采,哈哈,哪个龟儿还不采!” “记住我的家,门上敲三下,记住有人每晚在等待……” 在杨五那破锣嗓子的鬼嚎中,和好的哥俩勾肩搭背地找到一家饭馆子。 没票,两人多花了1角钱吃了碗豆花饭。 饭后,哥俩点上烟,走到老百货商场买了些东西,李国栋准备去一中找李劲松的班主任说一下,让他下周就回家复习。 上一世,自己在2015年知道所有真相后,特意找了李劲松那届的高考试卷做了一遍又一遍,边做边流泪,算是用特殊的方式祭奠家人。 记得很清楚,这一年的卷子有点特殊,语文作文是看图写话,共45分,一道300字说明文15分,一道800字议论文30分。 图的内容是一个人拿着一把镐在挖井,挖了几个地方,都没挖到水,还准备换地方挖,其实,在他前面挖那些坑的下面不远处就是水,可他就是不愿意再往下挖,只能半途而废。 这样的题目以前的高考从未出现过,平时也就没练过,据说当年很多考生没理解题,作文没得分,甚至还有人把它写成敌对分子破坏公社水库大坝。 加上这年是高中二年级向三年级改革,有些地方是高二考,有些地方是高三考,英语的总分不再是40-70,是按百分算,题目也多了很多。 李劲松是高中才开始学英语的,前世高考只考了21分,就这,他总分都考了400多。 “黄兴国,我日你先人!” 因为刻骨铭心,所以记忆犹新,那年的高考题,他基本上都还记得,而且他还试了后面几年的题目,发现83年的高考题其实一点也不简单。 自己把他带回去复习,给他出几套预测题,争取送到京城上大学。 想着想着,没多久就走到一中门口。 给门卫发了烟,亮了工作证,做了登记准备进学校。 杨五却说看到老师就脑壳昏,脚杆软,打摆子,死活不进去。 强烈要求留下陪门卫大爷吹牛逼。 没办法,李国栋拍了一包烟给他,独自走进学校。 苏式风格的学校看起就结实,肌肉感十足,对称性力量性直接拉满,红墙上写满了标语。 这会是休息时间,操场上十分热闹。 顶着烈日踢球的,穿着背心投篮的,抱着书本在女生面前装逼实则在偷瞄的,一男一女躲树荫下搞对象的,应有尽有,和后世没啥两样。 李国栋之前来开过家长会,知道路,不一会到了高三年级组。 看到李劲松的班主任在给他们讲题。 一个中年数学老师。 头顶上为数不多的长发从左耷到右,一个零十分的发型很有特色。 后脑勺两只耳朵之间是一圈茂密的卷发,整齐的长度显然是精心打理过。 侧面一看,比取经路上的沙僧精致多了。 他正在给李劲松为首的几个学霸讲几何图如何添加辅助线的问题。 很巧,今年的高考数学确实有一道大题需要添加辅助线才好解,好像是12分。 看来这个老师有点东西,那顶,是凭实力秃的。 讲完,老师还反复询问是否听懂,几个学霸的动作如出一辙,纷纷眼球上翻仰头思考,想了好一会才点头。 不经意间,李劲松看到交叉着腿,塌着肩,单手插兜斜靠在门框的李国栋。 瞬间黑了脸。 “这哥哥不要也罢,咋看咋像调戏小姑娘的大流氓,真给我丢脸。” 少年学霸敏感的自尊心被自己伤害了还不知的李国栋见幺弟看向自己。 咧着大嘴冲他挤眉弄眼。 李劲松转过头,重重的哼了一声。 这一声,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李国栋作为过来人,兄弟这一下哪能不知道啥意思呢。 “呵,我可爱的欧豆豆哟,你那幼稚又敏感的尊严,在女神面前当舔狗的时候,比垃圾还廉价呢。” 不过他可不是坏哥哥人设,弟弟的面子还是要顾及的。 他不着痕迹地扯了扯衣服。 带着儒雅大方又不显谄媚的微笑。 隔了三四步就伸出右手。 这逼脸不红气不喘的一记马屁,拍得张老师屁股心都痒痒。 这张老师吧,怎么说呢,是一个既贪小便宜又看重声誉的矛盾体,就吃这一套。 “哎哎,李老师,过誉了,过誉了啊,每一位教育工作都该如此嘛,我相信你也一样,哈哈哈,坐,请坐。” 手松开,李国栋又掏出胖子孝敬的牡丹烟,给张老师递上一根。 刺啦,划燃的火柴随之而至。 张老师凑过头点上,美美地吸了一口。 李国栋将就快燃完的火柴给自己也点上。 这才有空管自己的欧豆豆和他的同窗。 “各位都是李国栋的同学吧,果然是天人之姿,人中龙凤啊,别人在玩的时候,你们在学习,好样的,哥哥当初不如你们。” “来,劲松,哥给你带了些好吃头,给同学们也分分,学习固然重要,身体更要保重,劳逸结合才能事半功倍嘛,和同学们去玩一玩,换个心情,哥有点事跟张老师聊。” 说着一个大兜子塞到李劲松怀里。 隐约看到里面有大白兔奶糖,水果糖,饼干啥的,还有好几瓶橘子水。 肉眼可见,李劲松的嘴角比ak发射时还抖得厉害,虽然他已绷紧嘴唇使劲儿往下压了。 李劲松抱着一兜子吃的。 “那,老师,我们先走了哈。” 张老师:“去吧去吧,你哥说得对,要劳逸结合,马上高考了,再把自己累坏咯,那可真的坏大事啦。” 四五个同学簇拥着李劲松走出办公室。 其中一个看李劲松眼神都拉丝儿的女同学一直扯他衣摆。 “李劲松,那个就是你哥哥呀,他好会说话噢。” “李劲松,你哥哥对你好好哦,给你带这么多吃的,不像我哥,尽抢我东西。” “李劲松……” “啧” “哎呀” “不要扯我啊!” 正沉浸在无穷自我满足中的少年,压根没想到这个姑娘不是想讨论他哥,单纯是想和他说话而已。 他只要回一句,哪怕是隔壁母狗下了个猪崽,姑娘也会非常乐意陪他往深里探讨这个跨越物种的话题。 ------------ 第一卷 第9章 在教育突围与青春重构中锚定改命的坐标 李劲松他们出去后。 李国栋开口道:“张老师,他们的课上完了吧,有个事跟你商量下。” 说话的时候不着痕迹地把装了一条蓝雁烟,一瓶罐头和一包大白兔奶糖的布兜子放在他办公桌的内侧 除了张老师脚伸进去能踢到,别人不容易发现。 张老师:“嗯,早上完了,这学期主要是做练习题,哎,李老师,你这就没意思了,不兴这套哈。” 李国栋:“哎,就意思意思,没别的意思。” 张老师:“你这人真有意思,那你来是啥意思?” 李国栋:“既然没新内容了,我意思是给我弟请个长假。” 张老师:“怎么个意思?” 李国栋:“就是从下周请到高考,意思是他等于现在就毕业了。” 张老师:“哎,你这真没意思了,拿走拿走。” 李国栋:“张老师,你别急,听我说完嘛。” 张老师不说话,就看着他。 李国栋:“是这样,前段时间跟我一个老师写信,提到我弟要高考的事,他给我的回信中有不少关于准备高考的建议,我觉得很有意思,想带我弟回去,按我老师的建议给他拉一遍。” 张老师:“你老师?可靠?” 李国栋:“我觉得可靠,教授级别。” 张老师想了想:“那,我们能不能请他来一趟?放心,不会让他白来。” 李国栋:“估计不行,他年初刚退休,上次写信的时候说要出游,这会估计都没在省内了。” 张老师:“还真是遗憾。” 说完滴溜溜转眼珠子。 “那个,李老师,你看哈,你都愿意让你亲兄弟尝试的建议,肯定是有用的,能不能……” 李国栋再次发烟。 点着后才道:“张老师,我知道你什么意思,就如我刚说的,我很敬佩你,很少有老师能这么替学生考虑,不过如你所说,劲松是我亲兄弟,我才敢,其他的同学,抱歉了,我不敢,同时我说我老师不会来也是这个原因。” 张老师点点头:“哎,是我着相了,想到咱们这个偏远小城和大城市的差距,替学生们可惜啊,就拿一科英文来说,今年是百分制,可我们的娃娃才学了两年,那些大城市的,从初中就开始学,都学五六年了,光这一科,不知道要拉多大的差距。” “我多希望我们的娃娃能多学点知识,除了那个数字大点外,知识文化传给广大底层人民群众更是迫切需要的,咱们国家太需要知识分子了。” 李国栋也是心有感触。 “张老师,你也别过于操心,咱们日子一天比一天好了,教育质量一定也会跟着变好的,我相信未来人人有书读,所有娃娃最少能读完初中,我相信,未来我们的大学生,研究生,甚至博士,会一年比一年多,我相信,未来甚至种田的都是大学生,我坚信我们看得到这一天的到来。” “噗嗤,连种田都是大学生,那坐机关当干部的是啥生?你太敢想了。”张老师压根不相信。 李国栋:“不,张老师,不是我敢想,是我相信咱们国家,一定能实现我刚说的,一定能。” 张老师:“其实,我也打内心里希望你说的是真的,那时候哪怕让我把工作让给更有能耐的人,我也甘之如饴,可是这个太不现实了,甚至不敢想象。” “好了,李老师,这个话题就到此吧,留白给时间,李劲松的假我批了,到时候拍毕业照,领准考证,考场出来了我会请你们那边的人带信的。” 李国栋伸出手:“太感谢了张老师,不过带信的话,麻烦请刘大禄带,不能指望黄四虎。” 张老师:“我晓得,黄四虎太皮,不靠谱,真不知道他是如何上到高中的,唱歌不看曲,离谱。” 李国栋:“嗨,有教无类嘛,您啊,着相了。” 张老师愣了一下。 “哈哈哈,是是是,我着相了,李老师通透。” 李国栋笑着点点头。 “张老师,麻烦了啊,有啥重要的事别忘了喊刘大禄带个信儿,拜托了,我去找我弟说一下。” 说完离开教师办公室。 张老师目送着他的背影消失。 转身准备摸摸兜子里的东西。 目光扫到桌子上那包只抽了四五根的牡丹烟。 “哈,这个李老二,真有意思。” 顺手把那盒烟拨到抽屉里。 李国栋找到李劲松的时候,他正在打篮球,李国栋没有进一步靠近,远远地站着欣赏。 不知道是不是上两辈人都是木匠,骨子里带着瞄准的基因,对力度把握也很精准,所以李家两兄弟投篮都十分精准。 李劲松投了20几个,不管距离和位置,就没一个没进,最次的也是打板,哪怕是在包夹的情况下。 李国栋上也行,而且他的身高,没阻挡的情况下能扣篮。 场外的树荫下一个小脸晒得通红的姑娘手板拍得比脸还红,旁边放着一瓶橘子水。 这姑娘一看家境就不错,齐肩的头发油光水滑。 一袭白色带浅蓝碎花点的连衣裙带着蓬蓬袖,脚踏一双白帮黑底的凉皮鞋。 脸蛋白皙,双手白嫩且细腻,一看就没干过农活儿。 李国栋不禁感叹,有才艺的学霸在哪个年代都具有优先择偶权。 就这女生,不知道是多少人的女神,也不知道造访过多少人了无痕的梦境。 其中肯定不乏高干子弟,但她却偏偏对骨瘦如柴,连背心都带洞的李劲松青睐有加。 难怪场上那几个人都有点针对李国栋,甚至是队友。 果然啊,优秀既原罪。 姑娘无意间暼到李国栋,小脸微红,生出一副初见家长却毫无准备的局促。 李国栋见自己暴露,大方地走到场边,没和那个女孩打招呼,会太突兀。 李劲松也看到了李国栋,一个优雅的后撤步仰投三分命中后。 提起领口在脸上擦了把汗,跑到场外。 “哥,你还没走?” “嗯,快了,来找你说点事,咋!嫌哥耽误你耍帅撩妹子啊。” 说着眼神往姑娘那边瞄了下。 李劲松:“不晓得你在说些啥子。” 眼神有些慌乱。 李国栋:“个哈儿,跟我还害羞了,哥作为过来人,跟你分享个经验,遇到好姑娘千万不要错过,当然,遇到不好的,也不要浪费。” 李劲松:“你是不是有病,大老远来找我就说这些无聊的话,个臭流氓。” 李国栋:“哟,听得懂嘛,那我也放心你出去上学咯。” 李劲松:“少来,你大我多少,不要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跟我说话啊,烦。” 哥俩说着,已经走到了篮球场旁边的树荫下,李国栋:“哈哈,不逗你了,跟你说个事,我刚找张老师跟你请了假,这周上完课收拾东西回家,回家复习去,” 李劲松:“什么意思?” 李国栋把跟张老师那套说辞又说了一遍。 李劲松沉思好一阵。 “你说这个,靠谱吗?在学校,我能更系统的复习,而且不懂的可以随时问老师。” 李国栋:“我仔细分析过,我觉得他的建议非常有道理,而且我老师我了解,教了一辈子书,对知识的尊重没人能比过他,绝不会在这个事上乱整,你考虑下,咱们争取去京城上。” 又是一阵沉默。 “你是我哥,不会害我,你都分析了,我信你,不过为啥不是现在就走。” 李国栋:“我得做些准备啊,你也需要时间跟同学们再见嘛,比如那位。”说着朝那个女同学呶呶嘴。 李劲松:“哎呀,你这人咋这么不正经啊,谈正事呢。” 李国栋:“行行行,我多嘴了,反正就是这个意思,今天周二,还有四天,星期六下午我来接你。” “弟娃,有些事,不要人家姑娘一味的主动,如果你有想法,大胆点,哥听过一句话,送给你,说‘初识时,总觉得来日方长,什么时候都有机会,殊不知青春是仓促的减法,见一面就少一面,每一次的再见都可能是再也不见,来日不方长’,扣子第一颗扣错了,往往最后一颗才发。” “你现在这个年纪,就该轰轰烈烈,在最美的青春里,不应该留遗憾,男人点,追姑娘是,拒绝亦如是,自己好好想一哈,走了。” 李国栋冲那个一直盯着这边看的姑娘微微一笑,转身离去。 李劲松琢磨了会。 走到姑娘面前。 “谭文芳。” “嗯!”细弱蚊蝇 “那个,我哥刚刚来找我,我可能要请假了,高考前都在家复习。” 谭文芳:“嗯?你不在学校了?” 李劲松:“我这周上完就回家了,你下周可以不用每天都吃不完面包喝不完牛奶请我帮忙解决了,这一年来,谢谢你每天的投喂。” “我哥说,可能,我要去京城上学,如果……如果……如果你也去了京城,……以后换我给你带早饭,每天都带。” “哇……” 谭文芳一嗓子嗷了出来。 一帮男生跑过来,问她情况的有,对他怒目而视的有。 谭文芳:“可……可……可是,我考不上京城的大学啊呜呜~” 一堆献殷勤的男生面面相觑。 什么玩意?我们连味儿都没闻到,你狗日的李劲松已经开始往京城拐了?再说,你学习是好,但过于自大了吧,咋得,京城的大学是你家开的啊,你想去就去。 同学们又开启一轮口诛笔伐,说他好高骛远,说他盲目自大,说他不切实际,说他吹牛逼不上税。 李劲松没管那些人,淡淡对谭文芳说道:“不,你可以的,只要你想,京城也不是每所大学都难考,我走之前会把我复习时标注的重难点给你誊一遍,你可以参考我复习的方向,你英语底子好,这是优势,加油,咱们相约紫禁城。” 说完把蓝色外套搭在肩上潇洒地离开。 ------------ 第一卷 第10章 旧恨新仇的暗线交织与乡土社会的生存密码 李国栋从门房里把唾沫横飞吹牛逼的杨五叫上,哥俩甩着两条火腿往码头赶,准备坐船回家。 今天还有件大事等着自己办呢,这个事不太好办。 脑子里做着计划,不一会到了客运码头。 登上县城去镇上的机动船。 这个船属于赤轮司,官营。 从县城到复兴镇,14公里左右的水路,全程票价是3角,有票。 像李国栋他们这种半路下的,撕票价2毛,不撕票1毛5,为啥不撕票懂的都懂。 所以那时候的客船驾驶员,售票员,不是一般关系能干。 李国栋掏了3毛船钱,找了个离发动机最远的地方坐下。 掏出2毛一盒的蓝雁烟给杨五发了一根。 杨五划燃火柴哥俩点上就是一阵吞云吐雾。 这时候的烟都是按包卖,他买了24包,老板送了3盒火柴。 抽烟也没人站出来谴责,那时候可没有公共场合不让抽烟的说法。 就是报纸上都经常见到两位领袖夹着烟的照片。 从某种层面上讲,那时候抽烟是一种时尚,哪有啥二手烟一说。 公交车,火车,医院,随时都能看到抽烟的人,甚至有些还抽的是旱烟。 牛逼的是再过几年,坐飞机都能抽,抽烟的坐前面,不抽烟的妇人小孩坐后面,没有按号坐的说法。 除了能抽烟,航空公司还会发洋火和5支装的中华烟,茅台酒,可乐这些东西,让乘客带走做纪念。 当然,那时能坐飞机的也不是一般人。 不知何时起,公交不让抽了,火车不让抽了,饭馆子不让抽了。 然后媳妇孩子不让抽了。 最后医生不让抽了。 后世专家们说起二手烟如避蛇蝎,危害堪比核污染。 理性看待,不能否认它确实有害,但是和科技与狠活以及化工生物伤害比起来,烟真那么可怕吗? 好多家长看见别人抽烟,跟看到死人一样抱着孩子赶紧跑。 仔细想想70后80后90后有几个没给老子买过烟的? 又有几个男孩没跟同学躲在厕所抽烟? 很多人抽一根烟都成了回忆,而且是00后永远体验不到的回忆。【表情】o【表情】o【表情】 …… 河风带着些微湿气,把他们喷出的烟雾卷积飞远。 烈日灼河,粼光碎金。 由远及近的波浪像一道道银丝从河中心跳跃而至,为疲惫的旅人送来了七色的虹。 “咚……咚咚……嗵嗵嗵……” 船启动了,杨五嘴里那根烟上的一节烟灰抖落在裤裆里。 他急忙掸开,看样子有些慌张,在裆部留下一道明显的灰痕。 快到双鱼嘴简易栈桥的地方,要经过一条500多米长的水道,两边竹子往中间长,水道像隧道,黑漆漆的。 发动机散发的柴油味,突然与前世血腥味重叠,看到水道阴影,李国栋瞳孔骤缩。 脑海中海中闪过2015年那人给自己交代的一些画面。 李定乾送李劲松去上大学时,和黄兴国黄二强黄四虎一起坐一条鱼船经过这个水道。 突然,一道寒芒闪过后。 李定乾的头只剩一层皮连在脖子上。 血喷出三四米高,坐在鱼仓上的无头尸体不停抽搐,一时倒不下。 惊呆的李劲松还没来得及叫唤。 一个锤子砸在他后脑勺上,血浆溅了船夫一脸。 四五分钟,渔船缓缓划出水道,可船上已无李氏父子俩。 鱼仓里的两条鲶鱼在疯抢血沫子,尾巴在仓壁上拍得噼啪作响。 黄四强抱着一个被血染红一半的军绿挎包,边呕边笑,浑身颤抖,不知道是吓的还是激动的。 “笑你妈个逼笑,赶紧把通知书户口本取出来,被血泡了你还读个鸡吧的大学。”黄兴国骂道。 …… “黄兴国,我日你先人。” …… 船靠岸,李国栋脑海中的画面也慢慢消散。 他搓着抖麻的屁股,一瘸一瘸的上了岸,往爷爷家走去。 在路过已经换给刘家那片田的时候。 刘瘸子正拄着双拐在田坎上看着平整的良田,脸上满是屈辱。 “刘五叔,忙着呢。”李国栋笑吟吟的打了声招呼,烟已经递过去了。 杨五:“哟,刘叔,你这搞黄鳝的工具挺特别啊,别用都是用夹子,你用棒子,咋,黄鳝也能敲晕?” 刘瘸子先拒绝李国栋的烟:“戒了,自个没收入,再抽着烟,平添负担。” 又对杨五笑骂道:“你个缺德杨老幺,笑话我是吧,等我撵到你,你就晓得能不能敲晕咯。” 杨五:“那我估计得找个树桩子靠着睡一觉等你了,你自己敲黄鳝吧,我难得跟你扯板眼,初一,师公那边我不去了哈,困了,回家眯会。”说完一蹦一蹦地往家跑去。 刘瘸子也没生杨五的气,笑吟吟对李国栋道:“初一,谢谢你们,这么好的田换给我家,我刘五这辈子是没机会回报了,等下辈子的,我做牛做马报答你们。” 李国栋:“嗨,看你说的,今生还很长,谈啥来生。” “刘叔,人这一辈子,三穷三富不到老,等你家哪天行市起来,而我又正好落难,你不得拉我家一把啊?” “再说刘五娘和黄支书都去我家了,冲你刘五爷的面子也该换,小时候你可没少给我们两兄弟抓泥鳅摸鲫鱼。” 心说你可拉鸡儿倒吧,后世的牛马自己活着都困难,拿啥报答?满腔怨气吗? 刘瘸子可能被某个晦气名字刺激了,深深呼了好几口气才道:“妇道人家,眼皮子浅,给你们添麻烦了,哎~。” 这一声叹息,带着一股暮气。 李国栋看他那样子,心里也觉得可怜,是个男人估计都接受不到那种,还当自己面,伤害性大,侮辱性也不小。 何况根据自己前世审问黄二强得到的一些消息,刘五的腿,就是黄家干折的。 因为刘五撞破了某个事,黄兴国本想杀人灭口。 但可能是出于某种变态的心理,或者觉得刘五这种蝼蚁无法撼动他。 就只把刘五搞残,没取其性命。 让他活着,供自己肆无忌惮地侮辱,享受着那种你恨死我又干不掉我的快感。 想明白这个,李国栋认真道:“刘叔,我知道你心里藏着事,也恐惧一些事,但有些事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你可别乱想。” “你以前也是带徒弟的石匠老师傅,十里八村有头有脸的人物,如果低头换来得寸进尺,何不抬头来个肆无忌惮,仇,要亲自报才爽,何况二娃子也眼看长大了,我想,他也想看着你又站起来吧。” 刘五满脸惊愕,浑身颤抖。 “你你你……”半天说不出话来。 李国栋点点头。 “我也是无意间晓得了这事,你如果信我,到时候就把你看到,听到的那些都跟找你的人说,他会保护你和大妹,还有二娃。” 刘五:“你说的是真的?” 李国栋:“如果你信,就是真的,你的仇人和我的仇,比你只深不浅,五爷,我是你看着长大的,你回想下,我从小到大,啥时候吹过牛逼。” 刘五一直看着李国栋的眼睛。 李国栋就这样和他对视。 好半晌,刘五伸手要烟。 李国栋给他点上。 他抽了一半道:“那你可得快点,我怕我刚提起这口气撑不了多久,毕竟怂太久,会习惯的。” 李国栋:“刘叔,是虎一只能拦路,耗子一窝都得喂猫,别小看自己,放心,我很快的,这口气,你使劲儿憋着,时候一到,咱们让狗日的知道什么叫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刘瘸子点点头“我回家等你消息”。 说完转身离开。 李国栋笑眯眯看着他充满力量地拄着拐消失在山林,转身顺着另一条山路往爷爷家走去。 爷爷住的老屋离他家不远,在另一个山窝窝。 “公,公,我来了。” 李国栋刚看到屋檐就扯着嗓子喊。 越靠近老屋,他越恍惚,上辈子他每次过来也是这样,隔着老远就开喊,老人总会走出来等着他。 进屋后,会给他拿各种吃的,然后老人就看着胡吃海塞的自己傻乐。 每次离开,老人都默默地送到路口,还会给些吃的带走,实在没啥带的,都也砍根甘蔗。 “李三爷,就说定了哈,到时候我们来接你。” 李国栋走到屋檐下,听到一阵说话声。 随即一个40来岁的妇女从堂屋走出来。 满头银发的老头在后面送她,手里握着根一米多长的竹根烟杆。 “麻五娘。” 来到屋门口的李国栋礼貌地打招呼。 “哟,初一来了啊,嘿,一段时间没见,又长高了,这两根腿子,滋溜~嘿嘿,好长哦,嚯嚯嚯,这小模样,真好看,上回儿我跟你说那事考虑得如何了?” 李国栋满头问号,鬼知道你上回是哪回,都几十年没见了,我考虑个锤儿。 “那个,麻五娘,你说的啥子事?我搞忘了。” “这娃娃,教起书把这大好事都能忘,上次说把我娘家侄女如凤介绍给你呀。” 李国栋这才在回忆中翻出这姑娘,她可是十里八村出了名的。 嗯,出名的好生养,怎么说呢,个子有175,体重得有160斤。 但这个重量不匀称,集中长在了两个部位,估计一屁股能坐死俩自己。 同时,也不担心生了孩子会饿着,反正在这凶兆没普及的年代,她走起路整个上半身都在甩。 李国栋打了个激灵:“哦哦,想起来了,嘿,麻五娘,还早,我还没满20呢,暂时不想谈朋友。” 麻五娘:“早啥早,我跟你麻五叔17岁都生娃了,真的,我家如凤跟小荷一年的,大你点,但大她知道疼人啊,而且她一看就是好生养的,指定能给你生个儿,你抓紧回我信儿啊,好多媒婆去她家呢,你别错过了后悔我跟你说,我走了李三爷。” “嗯”老爷子从鼻孔里哼了一声算是应下了。 李国栋看着精神抖擞的爷爷,不自觉鼻子发酸,眼眶微红。 上一世,爷爷去世时连个守灵后辈都没有。 “黄兴国,我日你先人!” “球的媒婆上门,那姑娘我晓得,咋一看长得不咋样,仔细一看,还不如咋一看。” “哪个媒人日瞎了才上门说亲,我跟你说啊,那个姑娘我不同意。” “你也到岁数了,要找就找单位上那些女娃娃,你这要模样有模样,要体格子有体格子,最好找个领导家的独生女,这样连你妈老汉的后半生都不用愁了。” 李国栋:???你不听听你在说啥子。 “那我不成上门女婿了?” 老爷子:“这有啥,反正咱家还有十斤,再说你们生的娃娃只要还姓李就不算上门,最多是分家。” 李国栋竖起大拇指:“难怪我老汉说我婆是大户人家的小姐。” 老爷子嘚瑟地点燃叶子烟,啪嗒啪嗒地边抽边说:“哼哼,你公我年轻时可是十里八乡有名的俊后生,手艺活儿又好,说媒的人把咱家门槛差点没踏破,还是你祖祖(太奶奶)给我找了你婆,可惜她走得早,没享到福。” 李国栋:“你别难过,昨晚上我梦到我婆了,凶得很,孟婆都打不赢她。” 老爷子:“这才对,你婆从来都是强势的,走,我跟你煮碗面,早半天去换的。” 李国栋:“我城头吃了豆花饭来的。” 老爷子:“城头吃了走到这也饿了,再陪我吃一碗,前几天有人找我漆家具背了20斤麦子来,我换了11斤挂面,一会拿点回去。” 换挂面:比较小众的交易活动,但又深深刻在几代人脑海里。 那时候农村的交易,‘换’占了很大的比重,鸡毛鸭毛换针头线脑水果糖是,麦子换挂面是,粮食换媳妇亦如是。 麦子换挂面是非常壮观的场景,也是一年中能让小孩子异常兴奋的行为之一。 往往面坊门还没开,门口已排起长队。 这些人背着背篓或挑着箩筐,里面是精挑细选的干麦子。 经过面坊检查合格后,按10:5到10:6的比例换成挂面背回家。 有些人天没亮就出门,背着面条到家的时候已是明星高悬。 不是精挑细选麦子可不行。 面坊的人牛逼的很。 麦子里有石子有杂物,不收,得去挑干净再拿过去。 麦子没干透,不收,得晒干了再来。 麦子不饱满,不要。 特别是5月间,大家收麦子后都去换,往往做的面不够,前边的人换完了,面坊的人告知一声明天请早就关了门。 排后面没换到的人也不敢抱怨,哪怕你排了大半天又渴又饿。 而且到了饭点,面坊的人会准时去吃饭,排队的人只能干候着,等他们吃完了再换。 可以说那时候为了吃口挂面,真的是非常辛苦,还十分憋屈。 就这,一年还吃不上几顿,西南种麦子产量少,还占地,每家也就收割百八十斤,换点面条过过瘾。 煮面的时候也会配上一些蔬菜,甚至红薯叶子。 煮好后,家里小孩往往是一碗纯面条,大人多半碗杂菜,这样也吃得很香,别说汤汁要喝干净,连碗都要用菜叶子擦干净吃掉。 过年回娘家提二斤挂面,丈母娘肉都要多给你夹两筷子。 …… 李国栋:“要的啊,那我就陪你吃一碗,对了,麻五娘来干啥子咹?” 老爷子:“找我跟麻老头的寿材上漆。” 都说三分木匠七分漆,老爷子就有一手出神入化的油漆活儿,那漆出来的家具,像剥壳的鸡蛋,溜光水滑,还不会裂缝,周围哪家做家具都会请他去上漆。 进屋后,李国栋说道:“公,搬过去跟我们一起住嘛,你一个人在这边,我们也不放心。” 老爷子:“有啥子不放心,我能吃能喝的,还没老到动不得,等过几年再说。” 李国栋也没再劝,这老头倔,虽然62了,但精神头还足,一天半斤酒雷打不动,等自己好起来再说吧。 李国栋想着,人也没闲下,点了把松树枝丫放进灶坑,再架几块干透的杉木块。 拉几下风箱,灶坑里噼啪响,不一会,满厨房都是一股特殊的烟火味,很好闻。 老爷子往大锅里参了几瓢水,等水开的同时拿出两个比人头大的碗做底料。 一大坨猪油,盐巴,酱油,醋,还抓了把油渣,洗了几颗绿菜。 大孙来了,老爷子还奢侈一把,煮了个咸鸭蛋。 水开。 老爷子边下面边问道:“今天星期二,咋没上班!” 李国栋:“昨天发烧,请了三天假。” “发烧了还乱跑。” “昨晚就好了。” 老爷子:“好了不去上班,你是教书匠,娃娃们的学业能耽搁?” 李国栋:“我有事嘛。” 老爷子:“有事,和尚找道士(闲的没事干,不是正事),啥事比教娃娃学知识重要?” 李国栋:“公,我想跟你说个事?” 老爷子:“来,面好了,边吃边说。” 两碗面,李国栋那碗一张菜叶子都没有,还没加汤,冒尖儿的一碗干拌面。 吃了半碗,再加点汤,又能泡出一满碗。 李国栋把尖儿挑老爷子碗里,又把咸鸭蛋递给他。 “我吃过的,吃不了这么多。” 老爷子没推辞,给自己打了三两酒,问李国栋要不要。 李国栋摇头,老爷子也没劝。 自己一口面条一口酒,呼噜噜吃着,时不时用一根筷子挑点咸鸭蛋放嘴里抿一下,看样子,这咸蛋他能吃一个月。 10多分钟后,老爷子用最后一张菜叶子把碗刮干净后塞嘴里。 抹了把胡须上的汤汁和脸上的汗水。 接过李国栋孝敬的烟,就着他递过来的火柴点上。 “吸~呼~说嘛,啥子事要跟我谈?” ------------ 第一卷 第11章 代际对话中的精神传承与命运转折的选择 李国栋:“公,我想把工作辞了。” 老爷子夹着烟盯着他看了半天。 “你再说一遍,我没听清楚。” 李国栋:“我想辞职干个体,这个班上着没意思,一眼就看到人生的尽头,太平淡了。” 老爷子没说话,吸了好几口烟,把烟头踩灭才缓缓说道:“那时候,人吃人,狗吃狗,耗子饿得啃砖头。” “我们一天啊,从早到晚想的就是咋活,现在日子好过了,肚子能填饱了,你们一天就琢磨折腾,你折腾个球呢,稳当的铁饭碗不要,丢人臊兴的干个体,我看你像个体。” 卷烟不过瘾,老爷子又装了根指头粗的叶子烟开口道。 “娃儿,淹死的都是会水的,失足的都是露腿的,你小时候那么努力学习,现在总算端起铁饭碗了,一月开31.5,咱们县太爷才多少钱一月呢,不到200吧?还有那个,黄老四(黄兴国),8块一月的干津贴就摇头翘尾巴的,你还吃着供应粮,在学校也是骨干,辞职干个体,你是咋想的。” 李国栋拉住他树根般的手劝说说道。 “公,我小时候努力不是要鹤立鸡群,而是为了现在敢离开鸡群嘛,正因为我读过书,想得宽些,看到的也多些,才有辞职的想法。” “是,我现在端了铁饭碗,但我才19啊,已经能看到90的生活咯,上班,下班,再找个屁股大胸脯高的婆娘,给您生一个重孙。” “还只能生一个,多了这铁饭碗得丢,天天锅台碗碟,鸡毛蒜皮,这个碗再铁,但装的东西没意思呀。” 老爷子:“我62,没你那些大道理,也没想那么多,一辈子最想要的就是稳定,做梦都想,好不容易在你这看到了,你又折腾着干个体。” “前些年吃观音土,拉都拉不出来,要用手扣,现在都面条配小酒了,多香,多滋润,咋这好的日子就栓不住你那颗躁动的心呢。” 说着,老爷子砰砰砰在石头上敲掉烟锅里的烟蒂。 “蛮儿,你不管那个碗是不是装的没意思,它始终姓铁嘛,端着它,你谈个领导的姑娘都有资格,丢了铁饭碗干个体,哪个不背后说你一声哈戳戳(傻子)?” 李国栋:“生命不息,折腾不止,人生不就是折腾嘛,我想试试,万一折腾出一番成就,您吃个咸鸭蛋也不用拿一根筷子挑着吃了啊,起码能整个碾碎在面条里,嚯吧嚯吧,大口扒拉。” “而且我期待咱家的生活是顿顿吃大米饭,肉换着种类吃,开着小汽车,住着小洋房,一年扯他好几身新衣服。” “逢年过节的,一家人八盘九盏的坐一起喝酒吃肉,不操心地里,不考虑圈头,十天半月不干活儿也不担心没得吃,想耍就耍,想睡就睡。” “再说了,哪个人前无人说,哪个人后不说人,我是追求自己的生活,又不是为了取悦别个,我管他说不说哟,又不耽误我吃香的喝辣的。” 老爷子:“球,你想齁死我啊,还大口扒拉咸鸭蛋。” 随即他沉默了,摩挲着烟杆不说话。 烟:“杆儿啊,这部小说,没咱俩的话,早就寄了。” 烟杆:“谁说不是呢。” 火柴:“咳咳” 烟,烟杆:“大哥好!” 嘿嘿,皮一下。 过了好半晌,爷爷笑道:“你说那些,怕是仙境吧。” “公,这人间足够精彩,何必虚构仙境。”这一刻的李国栋,充满自信,浑身上下都是敢为天下先的气势。 “我说的日子,它是最基本的,你看着吧,要不了多久就能实现,到时候,我带你去京都爬长城,去西北骑骆驼,去南海钓鲨鱼,去川蜀老家寻根问祖。” 老爷子手里捏着烟杆,凝视李国栋的眼睛。 仿佛从里面看到自己年轻时闯荡江湖的影子。 他妥协道:“哎,娃儿,你的意思我懂,从小你主意就正,我晓得劝不住你,那就去干,公支持你。” “不过你时刻记住,人要有恻隐之心,善恶之心,羞耻之心,是非之心,敬畏之心,不管干个体还是啥体,都要走正道,要讲良心。” “有些事,你以为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了了之。” “其实是人在做,天在看,是橛子,就有出头的一天,很多事瞒不住的,做任何决定之前先问问这里。”他拍着心脏说道。 随即,他又语重心长地说道:“做生意,那就是闯江湖。” “老话说,人在江湖,话到嘴边留一半,事从礼上让三分。” “逢人不说肺腑话,遇事先把水搅混,身外之物是粪土,别叫粪土埋了命!你把这记死咯。” 李国栋严肃地点了点头。 “嗯,回去跟你妈老汉好好说吧,不准吵架。” 李国栋点头:“嗯,不吵,我妈老头那里我心头有数,吵啥,我带着你的圣旨回去,我老汉他敢不同意,我马上来接你,你用烟杆敲他屁股。” 老爷子:“滚滚滚,个狗东西,你就这么有孝心?我先给你屁股上来两烟杆。” 李国栋嬉皮笑脸的:“那不能,你舍不得。” 老爷子没好气道:“等到!”,说完走进屋,传出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 不一会,老爷子抱着个尺余长的朱漆箱子出来。 面上雕花绣朵,一看就是精致物件儿。 他打开铜锁扣,从里拿出两个包裹,一个是灰色手帕包的包袱卷。 他像剥橘子皮一样,慢慢的把它掀开,里面是整齐的一叠钱。 全部递给李国栋,有零有整的。 “钱不多,127块5,你拿到。” 说完把手帕放在箱子里。 又拿出一个红布包裹,轻轻地揭开,说是揭,不如说是抚摸。 很难想象他那么粗糙的手能如此温柔地对待那块丝质方帕。 揭开后,里面放着4根大黄鱼,铸造精美,戳记清晰隽秀。 成色990.0,重量10.008市两这些信息清晰可见,还有个像刀币或者盾牌的标记。 金条旁边躺着个镯子,半山半水的,透到看不见一丝杂质,放后世少说得个百八十万。 老头子把这些都递给他。 说道“给,金条你拿两根,救命的,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动,整个换,化了不值钱。” “剩下的两根归十斤。” “这个圈圈给小荷,算嫁妆,还有一个在你母那里。” 老头子看着这些声音沙哑地说道“这些东西,是你婆留下的全部念想,当年逃难,费了不少力气才带到这边来,黄鱼本来是6根,当时你幺叔太小,逃难的时候实在带不动,就交涉给渝城一户没儿子的人家,给他们拿了两根,希望他们善待你幺叔。” 李国栋:“我不要,这些东西是婆留给你的念想,你个人留起。” 老爷子:“犟个球,东西是死的,人是活的,念想是放心头的,既然你要干个体,哪能没点本钱,要干就好好干,闯出一番名堂来,当年你外祖祖就是盐帮的香长,家底厚着呢,你要干个体就不能丢了祖宗名声,干成个这商那商的名头出来。” “回想起来,要不是背时砍脑壳的小鬼子37年来了,估计你婆也不会嫁给我,那时候,有头脑会做生意的人没我们这些有力气会手艺的人好活。” “你外祖祖又是个有骨气的,不愿意当汉奸,更不愿意让你婆给那些刮民党大军阀当姨太太,刚好你祖祖也是大掌墨师,经常带着我去他家做工,一来二往的,你外祖祖就看上我了,37年年底结了婚。” “42年,都传小鬼子要入蜀,我带着一家老小躲深山老林里不敢出来,你3岁的大爸爸(姑姑)遭大头猫叼走了,那时你老汉才1岁。” 老爷子看着绚烂的天空继续回忆。 “我们在山里搭窝棚,过了好些年,那时候有了你幺叔,你婆生他的时候条件不好,寒冬腊月受了寒气,没过一年就走了。” “49年,光头逃跑,蜀地解放,满城飘红,听说我们这种地主和帮派成员要遭清算,我不确定我算不算遭清算的对象,你爹和你幺叔是你婆留下的唯二骨血,又还小,我不能死,必须把他们养大。” “就带着他们开始逃亡,一个7岁,一个3岁,想找一个没人认得我的地方过活,一路兜兜转转,到了这里,结果还是丢了你三叔,不晓得他是死是活。” 老爷子指着那些东西说道。 “这些东西,一次次逃亡,一次次躲兵,就一次次丢,最后就剩下你婆贴身放着的这点了。” “现在,你们有需要,就该拿出来,念想,我有这个就行。” 说完老爷子拿出一个黑布包裹,打开,里面是一张圆形黑白照片,他轻抚着,眼眶已通红。 照片上一个穿金戴银的富家小姐侧身坐在镶嵌了圆镜宝石的椅子上,说不出的端庄大气,大姐的眉宇间和她有些像。 李国栋没劝说,也没安慰。 有些悲痛,不是语言的厚重能填平的,只有再次面对,才会与之和解。 有人说,当一个人彻底离开你后,你会慢慢忘记她。 先忘记声音? 先忘记面容? 还是先忘记相处的点滴? 其实都不是,最先忘记的,是她的不好和强势。 可在爷爷这里,他能清晰感受到,老爷子没忘记一丝与奶奶有关的东西,哪怕是她的强势。 他默默拿了两根大黄鱼,把剩下的放在箱子里道:“行,我收下我这份,不到生死关头,我绝对不会动它们,这是我奶给我的保佑,不过给我姐和十斤的,你自己收好,找时间自己给,我带过去算怎么回事。” “给你了就是你的,我管你动不动哦,你都拿走嘛,免得我放那个坑里一天担惊受怕的,生怕哪天没在家遭挖出来。”老爷子居然有一分哀求的意思。 李国栋:“我不,你给的东西你个人给,我才不带呢。” 随即打岔道:“公,以前咋没听你说过这些呢,我老汉都不清楚,你今天一说我才晓得,原来咱家也闊过呢?” 老头子:“哪敢说哦,前些年闹得那么凶,万一你们哪个再说漏嘴,我好不容易藏起来的事不就穿了?嗯,要是狗日的鬼子不来,你现在可是二表少爷。” 随即又说道:“嗨,小鬼子不来,我也娶不到你婆,有没有你还两说呢,当个啥子少爷。” “所以啊娃儿,命中只有一角米,遍走天下不满升,是你的,逃不掉,不是你的,求不来,你说的啥机会那些我不懂,但我能感觉这世道确实在变,和我认得的那个世道越来越不一样了,你既然决定了就好好去做,别等老了想起才后悔,行了,把那袋面条拿上,回去吧。” ------------ 第一卷 第12章 在烟火日常中预埋破局的勇气与温情 李国栋提着半袋子挂面沿着山路往家里走。 兜里两块金条和100多块钱沉甸甸的。 这老头是刀子嘴豆腐心,对自己还是一如既往的惯。 不过他准备给幺弟和大姐的东西李国栋故意不拿走。 按电视剧里狗血套路,他要是拿走了,老爷子说不定就要出这样那样的问题。 老人嘛,就得有个念想和牵挂,不然那股子劲儿一松,容易害病,又没住一起,真有个啥问题,等自己一家晓得了估计都硬咯。 在经过一个山弯弯时,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嗡嗡声。 他抬头望去。 我天爷!! 一个有1米多长,成人合抱粗的马蜂窝挂在一棵脸盆大小的桐树巅。 周围有丈许内径的一圈蜂子在朝王。 黑压压一片,天都遮住了。 “我草,这一窝,怕是有十几万个吧,这蜂包要是落谁头上,估计不消两分钟就得死。” “不行,要把这玩意处理了,这条路是爷爷家到我家的必经之路,万一哪天他老人家多盒二两从这过,遭一家伙可不是开玩笑的。” 想着,他又不断打量蜂包周边的环境,确定从哪里能下手后才提着挂面急匆匆回家。 下午四点过,太阳已挂到西边山头,家里人都在地里忙活。 面条吃了容易渴,李国栋跑到整块石头扣出来,有半人高的石头水缸边上。 一股由竹节打通领过来的山泉水潺潺流入水缸,缸里的水顺着一个缺口溢到阳沟里,这样就是一缸活水。 他也不用瓢,撅着屁股趴水面上,嘟起嘴巴像牛饮水一样,咕嘟咕嘟就开灌。 一口气喝了个水饱,凉丝丝甜蜜蜜的山泉水让他舒爽得打冷颤。 “过瘾啊,嗝~” 喝饱后,又捧起水洗了把脸,整个人都轻松了。 舒爽过后,他掏出挂在脖子上的钥匙打开厨房门进屋,从刀鞘上取了把柴刀。 锁好门直奔屋后的竹林,挑了两根婴儿胳膊粗,两丈多长的成竹砍倒,还砍了一背篓艾草背回家。 又去仓库翻出一床破棉絮和几个蛇皮口袋。 按一层棉絮一层蛇皮口袋一层艾草的顺序,绑了两个大火把。 举起来抖了抖,绑得很紧,不会掉。 火把做好已是傍晚6点左右。 晚霞染粉半片天空,空气里难闻的灼焦味已经散去,风儿不是带来丝丝凉意。 李国栋干脆起锅做饭,菜也简单,现在本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地里没啥东西。 一个番茄蛋花汤,一个炒南瓜片,一个油渣炒干菜,一个拍黄瓜齐活儿。 烧火时看着灶沿上的腊肉,馋了。 就取了块二斤重的洗干净,混着青椒干炒。 快起锅的时候倒入一碗敞坝边揪的野葱。 那味道,隔二里地都馋得人流口水。 菜好,一籈子大米饭也蒸熟,他赶紧把灶坑里没烧过的柴火棒夹到灶坑旁的一个坛子里。 捂灭后就是的青杠柴干碳,冬天放烘兜里烤火一等一好,裆里夹一个,暖和一整天。 他又把蒸饭的锅洗干净,掺了一满锅洗澡水,将就灶坑里剩下的零星红碳温着,一会洗碗洗澡都够用了。 刚把这些整好,地里忙活了一天的三人回来了。 李国栋赶紧出去帮着接过他们背上的背篓,里面背着些嫩嫩的野菜,当猪草顶好,有些困难人家,也吃这个。 进屋后,白世珍开玩笑道:“哟,初一都会做饭了啊,以后我儿媳妇是个有福的,你没把白糖当盐巴放吧。” 李国栋黑着脸:“妈,我再笨也没笨到那个地步吧,再说了,我们家的传统,男人可以不做饭,但不能不会,不然咋当个合格的耙耳朵?万一哪天惹到媳妇,自己还吃生的啊,是吧老汉。” 白世珍给了他一巴掌:“一天没大没小的,跟你老汉都乱开玩笑了。” 李国栋故作惊呼:“哎呀,老汉,你看你看,有人打你儿啊!” 李定乾无语的看了下这个比自己高一头的告状宝宝。 “那……要不我也打她儿?” 李国栋:……你们不愧是两口子。 李力荷噗呲笑出声。 “该,让你嘴欠。” 李国栋:“哼,李老太太,你让我寒心了,以后谈了媳妇,你和她一起落水的话,我铁定先救我媳妇,哼。” 一句话,两个雷。 白世珍直接炸了。 “李初一,你个狗东西喊啥子咹?你再喊一个试试?媳妇在哪个丈母娘肚皮里都还不晓得呢,就开始想着如何对付老子了,我咋生了你这没良心的东西。” 李定乾默默补刀:“哎哎,白二孃,娃娃大了,不要动不动就吼嘛。” 在白世珍准备把念头对准他之前,他继续说道。 “外面一屋檐的枝条,你可以打的,小树不修不直溜,黄荆棍儿出好人,娃娃不孝顺,是打得少了。” 李国栋被相互带着尊称的两口子灌了一碗狗娘。 “行行行,我错了,我不该欠,我说不过你俩,快吃饭吧,都冷了。” 在他们笑闹期间,大姐已经麻利的碗筷摆好了,还一人盛了碗饭。 吃饭时,李定乾问道:“你做两个火烟包干啥子?” 李国栋吧唧吧唧嚼腊肉。 “一会去烧蜂子。” 李定乾:“山弯弯里那个蜂包?” “吧唧吧唧,嗯,我看蜂子多很,怕我公被蜇了,一会饭吃了就烧了它。” 李定乾:“可以,把蜂包带回来,治风湿热毒是好东西。” 李国栋:“吧唧吧唧,里头的蜂儿才是好东西,放锅里,小火烘干,下酒不巴适得板,吧唧吧唧。” 李定乾看了白世珍一眼。 白世珍心领神会:“吃饭不要吧唧嘴,不要吧唧嘴,说不听是不是,再不听老子上手了哈。” “吧唧吧唧。” 丝毫没在意,小时候白世珍说这个,他会停,现在都多大了,难道老妈还会真打自己啊。 “啪!” 白世珍一筷子打在李国栋手臂上。 “嗷~妈,真打啊,你筷子上都是海椒啊。” 白世珍:“要痛才长记性,没个吃相,出去人家还说咱家没家教。” 李国栋:“那你好好说啊,动不动就上手,我都多大了还打。” 白世珍轻蔑的看了他一眼。 “老子说了多少次了,你听过?再说了,你大又咋子嘛?老子打不得你啊?” 李国栋:“哼,我一会蜂儿取回来你不准吃。” 白世珍:“老子稀奇你那个像蛆一样的东西?请我都不吃。” 李国栋:“哎呀,妈,你好烦哦,吃饭呢,你谈啥子蛆嘛,都不想吃了。” 白世珍:“爱吃不吃,不吃滚出去。” 李国栋苦兮兮的看着李定乾。 “老汉儿,我是捡回来的还是这位是我的后妈同志啊,你看看,这该是一个慈母对她亲儿子的样子吗?” 李定乾:“亲生吧倒是亲生的,就是你上有乖巧的姐姐,下有听话的弟弟,一个调皮捣蛋的老二,家庭地位啥样,这么多年你心里没点数?” 李国栋……不跟你们玩了。 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吃完饭,这种家庭氛围,再体验,已隔一世。 “黄兴国,我日你先人!” 李国栋放下饭碗。 丢下一句:“我公拿了些面条”后就急匆匆去找杨五了。 捅马蜂窝这种刺激的事,咋能少得了死党呢。 万一没整对,被马蜂追,起码有个垫……不对,是肿肿有人陪。 交代一下,杨五前面有四个,三个哥哥,一个姐。 大哥杨松柏现年31岁,继承了杨师伯衣钵,干木匠,已经分家,时不时会找李定乾取经。 二姐杨腊梅28岁,长得很好看,只比李立荷差一点,已经嫁人,老公是炭黑厂的工人。 三哥杨红杉25岁,在国营饭店当厨子,去年结婚分的家。 四哥杨红枫和杨红杉是双胞胎,打小崇拜江湖生活,极讲义气,目前在赤城混社会,算是江湖新秀,开了三个赌场,没结婚。 杨五叫杨茂林,19岁,比李国栋小2个月,当全职儿女,喜欢少妇。 李国栋从厨房走进去时,48岁的杨师伯在堂屋里点着煤油灯削蔑块,看样子应该是要打蒸笼。 杨母在准备明天的猪草,现在剁好放锅里,明天早上4点左右起床,点燃两个灶,猪食人食一起煮,吃了饭,不到5点就会摸黑下地,地里忙活到11点左右,太阳太大就回家,下午三四点天儿阴些接着去与天斗,与几斗。 “师伯,伯娘,忙着呢?” “初一来了,屋头坐。” “哎,要的。” “师伯,老五呢,在屋头没?” 杨师伯:“喏,那不是嘛,老子都懒得说他了,硬是长不大。” 李国栋看过去,好吧,没法看了,这哪是19岁的人能干出来的事啊! ------------ 第一卷 第13章 乡土生活的鲜活速写 杨五在干啥呢? 跟他大哥杨松柏的孩子在阳沟边研究泥炮。 石板上还有十几个摔炸的泥巴块块。 旁边还坐着个4左右的小姑娘,正努力的把一个泥巴团团捏成小人模样。 叔侄俩一个19岁,一个7岁,就泥炮如何捏才摔得更响,不会有裂纹这些技术问题展开了激烈的讨论。 且不断加入新的构想和试验,连李国栋的到来他们都没发现。 在侄子说和泥巴不能光用水,得加一半尿,还得是黄尿泥炮才响才光滑这一理论时,杨五脸上明显有几分想要尝试的欲望。 “杨五憨包,你硬是长不大是不是,还玩屙尿和泥巴。” “咦,初一,你来了啊,是约我去照黄鳝蛮?” 杨五扔下大侄子和小侄女颠颠的跑过来,这人就不知道啥是脸红。 “找你耍个屁,多大人了还玩撒尿和稀泥,离我远点,混身上下潘金莲放屁——一股骚气。” 杨五:“乱说,我又没撒尿,哪会骚臭。” “幺爸,刚刚呀,刚刚我屙的时候浇你手上了嘛,你甩两哈没甩干净,揩屁股上了呀。” 大侄子仰起头,清澈的眼神地充满了疑惑,很好奇幺爸咋这么快就忘了。 “滚,龟儿子,尽臊你幺爸的皮,滚回去看到妹妹,我要跟你二师叔去耍了。”杨五在侄儿的屁股上踢了一脚。 “不嘛不嘛,我也要去,我也要跟你你们去照黄鳝,二师叔,幺爸,参我一个。”小屁孩随意扣了扣屁股撒娇道。 “我去,我也去,捉黄鳝,二西苏,肘”小侄女也跟过来凑热闹。 李国栋捏了捏小侄女的脸蛋儿,对大毛说道:“大毛乖,你不去哈,就在家看好妹妹,我们不照黄鳝,是去捅马蜂窝,吓人的很,居(蜇)到你的话要肿多大个包包,等我们整回来跟你们煎蜂儿吃。” 显然他上一世没养过娃,年轻了。 说别的哄一下这小孩估计就回家了。 你跟一个7岁的娃娃说要去掏马蜂窝,还不带他?这不就是提前捅了马蜂窝? 果然,熊孩子眼睛瞪得像个探照灯。 “哇,你们要去捅马蜂包啊,是弯弯里那个吗?太好了,要去我要去,我早就想捅它了,就是不够高,今天我要跟你们一起去。” 说话时满手的黄泥巴已经在屁股上裤裆里抹干净了。 滴溜溜跑去抱起地上一米长的竹制青龙偃月刀。 “肘肘,幺爸,二师叔,快肘,一哈天儿该黑了。” 杨五黑着张脸。 “你不会哄娃娃就闭到那张批嘴,你敢跟熊孩子说要捅马蜂窝,还不带他,你是咋想的?” “这跟一个留恋于烟花场所的老饕,忽然知道隔壁推出免费睡花魁的活动有啥区别?这TM不仅不会打消他的念头,反而会让人兴趣大增好吧!” “狗日的,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老子今天锤死你,当娃娃面放些臭狗屁。” 杨师伯照着杨五的屁股就踢了一脚。 杨五扣了扣屁股毫不在意。 果然,有些东西真是家传,杨家人天生和动物亲近。 杨师伯骂完杨五。 又转头哄自己大孙:“幺乖哈,不跟他们去,天都黑了,没啥意思。” 侄子:“不,我不干,我就是要去,呜呜~昂昂昂~我要去。” “呜呜呜~”哥哥哭,小侄女跟着哭。 杨师伯又赶紧把小孙女抱怀里:“囡囡听话,那弯弯里有大头猫,还有熊嘎婆,专门背小娃娃,等他俩去遭熊嘎婆背走活该。” 侄子:“昂昂昂,我就是要去,我不怕熊嘎婆,我有关二爷的大刀,轻轻就把熊嘎婆鹊鹊切了,我就是要去,昂昂昂~” 侄子嚎叫的同时,人已经在地上打滚了。 杨师伯怀里的小侄女也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师伯娘赶忙把剁猪草的刀挂在刀架上。 急匆匆的跑出来,边跑边在围腰上擦手。 走过去把侄女抱怀里,顺势掀起围裙,用贴身的那面给她揩眼泪鼻涕。 嘴里不断哄着:“哦哦哦,我幺妹儿乖哦,不哭不哭,一哈婆化糖开水跟你吃,乖乖,幺妹儿哦乖乖,我们不哭哈。” 侄子听到这,抽抽巴巴的自己站起来,拉着师伯娘的袖子道:“婆……吸吸呼,我也要吃糖开水,呜呜~。” 师伯娘:“要的,我蛮儿也吃,婆马上就跟你们化,我们放这么大一块水糖,好不好。”按她比画那个,冰糖的直径最少得有一米。 “嗯,就我和妹妹吃,不拿跟他们两个吃,哼。”他俩自然指的是李国栋和杨五。 李国栋:“嘿,我还不稀奇你的糖开水呢,我一哈用瓦片烤蜂儿,也不拿给你吃。” “亢亢亢……昂~昂~昂~我要噗……吃蜂儿~哇哇~” 刚停下哭声的侄子一听李国栋说这个,马上又开始了。 说话的时候还喷出两条清鼻涕,像两根锁链从鼻孔跨过张开的嘴巴架到了下巴上,一晃一晃的,眼看就要掉进嘴里了。 师伯娘哄了哄兄妹俩,站起来咬牙切齿的走到李国栋面前。 伸出双手在他后背鼓掌,假装在打李国栋。 “啪~啪~啪” “我乖乖不哭不哭哈,婆帮你捶这个坏二叔了,二叔逗你的,他们咋不给我这么乖的幺蛮儿吃嘛,一会他们把蜂包拿回来,婆跟你煎蜂儿,专挑大个的全跟他们拿完,乖乖,不哭哈。” 这时杨松柏的媳妇过来了。 看到还在哇哇哭的侄子和抽抽巴巴的侄女。 “老子蜀道山!!” “还闭不上今晚就不要闭了,老子让你哭个够,看你们那一身,除了眼睛转,哪还像个人样子,一天换十套都不得干净,就晓得跟你幺爸瞎玩。” 杨五:??? 大嫂说话的时候手里已经掰了根竹丫枝。 嫩绿嫩绿的枝条充满了生命的活力,抽在屁股上也会让人充分感受母亲那火热的疼爱。 果然,自己生的还得自己镇压。 杨大嫂刚数完二。 乖巧的侄子已经没声儿了,人怂怂的,肩膀也耸耸的。 而侄女早在师伯娘说化糖开水的时候就已经止住了哭声。 这会正靠在她怀里吸指头呢。 侄子5岁就总结出来的经验。 他妈没拿棍子吼他时可以躲师伯娘身后寻求庇护,如果拿了棍子,那谁都护不住。 原因是师伯娘拧得清,儿媳妇教训孙子她一般看情况干预。 如果是骂,她会护一下,如果要打,她会自觉错开身位,让小小的孙子承受大大的母爱,哪怕事后她再跟杨师伯抱怨。 不像后世很多婆婆,一味的溺爱孙子不让打,最后惯得需要公安法律来管时,又反过来怪儿媳妇没教好。 “大嫂”李国栋打招呼。 “初一来了,你们有事就忙去吧,不用管他们,一天惯的臭毛病。” “要的,大毛乖,在屋里看好妹妹,二师叔一哈跟你带蜂儿过来。”说完带着杨老五准备走。 “等到。”师伯出声道。 “就这样去啊,不把浑身裹紧,万一没烧完,蜂子追来了遭得住?穿件厚衣裳,带床铺盖,万一蜂子追来了用铺盖把个人包紧,哪儿都别漏,更别想着跑,你们跑不过长翅膀的东西。” 杨五听话,去找了件长衣裳,又把他四哥的被条带上。 还拿了块枕巾和李国栋一起离开。 李国栋到家,李定乾把被条,草帽,包脸的青布啥的都给备好放背篼里。 正拿着铁丝固定火把。 “嘴上无毛,办事不牢,你不用铁丝裹紧,一烧,一捅,蜂子整疯了,火烟包落了看你咋整,烧完了记到把铁丝带回来。” 李国栋点头,也没反驳,自己确实不专业,鬼知道还要用铁丝绑呢。 等了几分钟,哥俩扛着李定乾复工后还浇了煤油的长火把,背着背篼出发。 干这事不是人越多越好,真没把蜂子烧死完,人越多越躲不开。 哥俩带着装备走到到山弯弯里时,蜂子已基本回巢,只有几百个哨兵围着蜂窝在飞,嗡嗡声也小了很多。 杨五看着那个能装下自己的蜂窝。 咽了咽口水。 “那……那个,初初一,要不算了吧,这也太大了,被蜇了可不是开玩笑的,估计都来不及送医院。” 李国栋边穿衣服边回道:“不怕,万一没烧透,追来了咱们被条往身上一盖就行。” “哎,你不是胆子大得很?哪个的婆娘都想睡一盘,人家的老公都不怕还怕几个蜂子?” 杨五:“那能一样?睡别人婆娘我扎人,这蜂子来了是TM扎我。” 李国栋:“你牛逼,行了,闲话少说,我们相互检查下,看看哪里还有缝不?一定堵严实,只要不留缝给它钻就不痛。” 哥俩相互检查一番,确定脸上,脖子,袖口都捆得严丝合缝。 又去树下把那一片草全部砍光,确保滴落的火星不会引起山火后。 点燃了烟包,倒了煤油的烟包燃得很旺。 刺鼻艾草味浓烟中夹着50多公分高的橘红色火苗,看起很美。 “准备了,你看到没,屁股两边有蜂子进出的地方,这就是它的进出口,我白天仔细看过,应该只有这两个,一人烧一个,稳到点,不到把火把杵熄了啊。” 杨五:“行,准备好了。” 李国栋:“上,我们伸过去的速度尽量保持一至,保证同时顶到那个口子。” 哥俩举着火把迅速向前。 离蜂包还有三四米的时候。 烟飘过去惹到了马蜂。 嗡嗡嗡~ 整个蜂巢都抖动了起来,外面的哨蜂开始急促的乱飞,有不少聪明的已经开始攻击火把了。 “快快快,加速,抖得好厉害,要出来了,一定得堵住口子,不让它出来,不然我们遭不住的。” 李国栋嘴上大声呼喊,手上也不敢停,使劲儿往上一顶。 到位了,火把蹭一下顶到离出口10来公分处。 嗡嗡嗡~ 噼啪,噼啪,噼啪 火把刚到,蜂巢的蜂子倾巢而出,刚好撞在火把上。 “注意翻转火把,别让蜂子扑灭了。”李国栋继续指挥。 手上缓慢转动竹竿。 两簇烟火把整个蜂包包裹。 “我日它妈个批,我身上爬了不少蜂子,他们在扎我啊!”杨五都喊破音了,声音也在抖。 李国栋吼道:“坚持住,我也有,穿得厚,扎不透,千万不能松手。” 杨五:“我TM手软了。” “你给老子坚持住,咬着牙也得挺着,这时候千万不能泄气。” 杨五:“日,早晓得老子每天早上就让它自然软下去,帮它回数多了,体力是跟不上,胳膊好酸。” 李国栋:“办正事呢,你能不能正经点?” 杨五:“老子就是说正经的,膀子打闪闪了,腰子也扯得疼,再说你不听听你前面说的话,像是办正事?” 李国栋:“你闭嘴啊。” 过了得有20来分钟。 杨五:“初……初一…完事没,我真坚持不住了,受不了了啊,不行咱泄了吧,我宁愿让它们扎一下。” 李国栋也是浑身湿透,看着火把上的火苗差不多燃尽。 咬着牙回道:“应该可以了吧,没烧死也熏死了,收。” 哥俩慢慢收回竹竿。 碰。 双双倒在草丛里回气。 “太TM累了,这事,比那事还费劲儿,早晓得我儿才跟你来。”杨五抱怨道。 李国栋:“少废话,走了,明早来取,这会太烫了。” ------------ 第一卷 第14章 市井烟火中的代际博弈 在草堆里躺了会,确定只有零星十几只马蜂围着蜂巢哭丧后。 哥俩绷紧的神经才彻底放松。 不知不觉已是精疲力尽,两人搀扶着站起身,去将火把上滴落在地上火星子全部踩灭。 确保不会引起山火后,一人扛着根竹杠往回走。 一路无话,各回各家,身上都是白色汗斑,得抓紧喝水洗澡。 洗漱完,李国栋穿着跨栏背心大裤衩,踩着硬底拖鞋到了堂屋。 不是扣大腿就是抓膀子,一副二流子相。 李定乾坐在八仙桌上剪叶子烟,瞄了眼吊儿郎当的李国栋:“既然都能捅马蜂窝了,明天上班去,一直在家待起像啥样。” 李立荷也补充道:“明天上班穿的衣服折好了,就在桌子上。” 白世珍:“记得把豆油(酱油)瓶子带上,下班打瓶回来。” 得,一家三口都围绕上班展开。 他招呼道:“妈,大姐,你们坐到,我有个事要说。” 娘俩上一次见他这么正经还是上次。 他以初中第一名的成绩,不考高中,犟着考中专,只想早点毕业分配工作端起铁饭碗为家分忧,李定乾用棍子打都没用。 想到这个,娘俩不由得心里一紧,知道今晚他要说的事小不了。 白世珍下意识说道:“你耍女朋友了?” “真的呀,哪儿人?你们一个单位的吗?漂亮不?多大?屋里几姊妹?”李力荷比自己谈婆家还兴奋,一脸八卦地问道。 李国栋:“啥女朋友,我还小,暂时不急,再说了,我姐都没谈婆家,我先耍起像什么话。” 白世珍:“有啥关系,又不是喊你现在就娶进门,先耍起,等你姐打发了就结,两不耽误。” 李国栋:“啧啧啧,白二孃,你那个算盘珠珠打得响哟,怕是河对面都能听到,打发我姐收盘礼金,马上给我娶媳妇又收一盘,是两不耽误,不耽误你收两次礼钱嘛。” “李二狗,你个没良心的狗东西,老娘谋划给你娶媳妇,你这样想我,看老子不打死你。”白世珍说着举着拳头砰砰砰擂在李国栋后背上。 “哼哼,不痛。”李国栋仰着脑袋作死。 “老子让你不痛。”白世珍说完逮着他胳膊就是一个6频道。 没有一点点防备。 “嗷~妈妈妈妈,我错了错了还不行嘛,请高抬贵手。” “老子不是你妈。” 李立荷小脸红噗噗的,哪个正经姑娘家当她面说谈婆家都会害羞。 “妈,我还小,我不谈,先跟初一谈。” 白世珍斜了她一眼。 “你21都喊小,初一还能谈个比21大的啊,人家不觉得小?一天天就想在家吃老子的,赶紧找个人嫁了。” “我不,我吃我爸的。”李立荷顶嘴道。 “好了好了,白二孃,听听这个狗东西想说啥。”李定乾见白世珍准备收拾大闺女,赶紧转移话题。 “嘿嘿嘿。”李国栋笑得贱兮兮的。 “如何嘛,白二孃,你一个外姓人,在这个家里心头没点数啊,还想收拾我们几个同姓的?哼哼。” “行了啊,再废话老子打得你不敢姓李,赶紧说正事,困了,哈~。”双标乾对李国栋的态度和对李立荷的完全像是两个爹。 李国栋点了根烟。 “要不,明天再说吧,我怕说了你们睡不着。” 李定乾:“快点。” 李国栋小声但坚定的说道:“那个,我想辞职了干个体。” “你疯了。”李立荷。 “鬼扯。”李定乾。 “老子打死你!”白世珍。 三人愣了一会,先后开口喊道。 李定乾:“你怕是真闯到鬼了,都开始说疯话咯,老子这就去画几道符跟你贴起。” 白世珍已经准备动手,大姐也是非常担忧,紧紧抓着他胳膊。 李国栋:“你们不急,听我说完嘛。” 说完他把跟老爷子说的话又说了一遍。 补充道:“你们看,现在的供销社,生意越来越差,街上的店铺挨一挨二地开起,买东西也不要票了,这说明什么?说明改开4年后,政策越来越宽松,大家的需求也越来越丰富,我去干个体,刚好能填补市场需求的空白。” 李定乾:“你能填补个屁,干个体?你卖啥?针头线脑换鸡毛鸭毛,还是走街串巷收头发?你记不得前几年抓投机倒把有好凶?整个牌子给你挂起好看啊?” 李国栋:“小看人了不是,我要干肯定是干没人做的啊,走街串巷多累,我去外地批发东西过来卖,我也打听过了,现在国家是‘不提倡,不宣传,不取缔’,我刚开始也做不大,到不了扰乱市场的地步,国家才没那么多闲心管我叻。” “再说了,我的理想也不是守着这个饿不死富不起的铁饭碗,我想过得逍遥点,没有什么能够阻挡,我对自由的向往。” “等我挣钱了,我想睡懒觉睡懒觉,想走哪点走哪点,娶个像大姐一样贤惠的媳妇,生两个娃儿,天天过着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 “你们也不用天天操心哪块地里的活儿没干完,猪没喂,鸡没吃,我老汉可以钓钓鱼,养养狗,想喝小酒喝小酒,妈可以绣绣花,打毛线,想赶场就赶场,给大姐也找个过得去的婆家,起码不用天天守着一亩三分地过活。”李国栋憧憬着想要的生活。 白世珍:“猪才睡到自然醒,老娘看你是没睡醒,我不稀奇你说那些,就想你安稳的上班,结婚,过现实点的日子。” 李立荷:“就是,初一,别想一出是一出,辞工作容易,再想回去就难办了,你说那些,想想高兴下行,但它不现实。” “哪就不现实了嘛,只要挣到钱,我说这些都是最基本的,还有更快乐的生活你们想都想不到,哼哼,你们不同意没用,我公同意了的。” 李国栋见大家的态度坚定,祭出杀手锏。 “你公就是个老糊……” “咳咳咳……”白世珍话还没说完,李定乾剧烈咳嗽,把她要说的话打断。 “你公就是老糊……糊弄你,还惯你,肯定你说啥子就是啥子,反正我这是坚决不同意。”白世珍哽咽道。 李立荷的眼眶也是红红的。 李国栋突然想到一个词。 ‘停薪留职’ “那个,妈,大姐,你们别急,我这样,不辞职,我停薪留职如何?” “啥是停薪留职?”李定乾听他说不辞职,心里的石头放了下来。 李国栋:“就是跟单位申请不上班,也不发我工资,工作给我留2年,2年内,我随时可以回去上班,这2年还算工龄,如果我2年内搞出点名堂,那就好好干个体做生意,如果没整成事,我就老实回去上班。” 滋~ 滋滋~ 滋滋滋~ 李定乾的叶子烟忽明忽暗。 好半晌才道。 “这个事儿,它能成?” 李国栋知道,这是老头子松口了,趁热道:“能成,我跟校长关系还可以,国家也有这个政策,多跟他磨磨,问题不大。” 李定乾:“我晓得你的性格,从小就犟,老子哪怕不同意,估计你也会偷偷干,想干就去试试,如果能成,就……弄嘛。” “李定乾!!!”老爹还没说完,白世珍扯着嗓子喊道。 “哎,屋里的,莫急。”李定乾满眼温柔地看着抓狂的白世珍。 “咱们生了个啥犟种你还不晓得啊,他今天跟咱们说,算是给面子了,更多的是做了才跟你下个通知,咱们不同意有啥用,别气,气出了病了没人替,有我呢,你缓缓气,昂~。” 果然,白世珍在李定乾温柔的目光下,慢慢地安定下来。 她自从跟这个男人结婚后,虽然日子过得苦,但大家都这样。 可是再苦,这个男人也把一家守护得好好的,那十几年,不管风雨再大也没吹进家里。 这个平时动不动骂娘的掌墨师,不知不觉间,成了自己的软肋,而自己,又何尝不是拿捏住了他的软肋? 安抚好白世珍,李定乾转头对李国栋说道:“既然你决定了,我也不干涩你,你不怕丢人现眼,就弄好点,毕竟听你公的意思,咱外家之前也是做大生意的,你不能丢了祖宗的脸,还有,老子警告你,做生意也好,干个体也罢,不准犯法,更不能做丢祖宗脸的事,但凡发现了,在公安收拾你之前,老子先把你毙咯,反正我还有十斤,不愁没人送终。” 李国栋鄙视地看了他一眼。 “咱们祖上世代都是木匠,做啥生意,卖板凳啊?明明是我外祖祖家厉害。” 李定乾:“老子给你几磕撞。” “嘿嘿嘿” “李二爷!”白世珍还是不甘心的喊道。 李定乾:“妈批的,让他试试吧,现在跟咱商量,起码晓得他要干啥子,要去哪里,要走多久,一个劲儿不同意,哪天起来看不到他人,去哪儿不晓得,干啥子也不晓得,更揪心。” 白世珍:“可是他才19岁啊,知道啥是生意?哪里进货?卖什么?哪里卖?让不让卖?啥都不知道……呜呜~你……你是当家的,大事你定。” 她还没说完,已是满脸泪水,不过朦胧的眼神撞上李定乾那带着心疼的双眸,瞬间觉得啥都不重要了,她有这个糟老头子就好。 李定乾拍着她的手背,言语轻柔:“让他整,他总要长大,总要当起这个家的,自己想过啥日子,自己去创造,过日子嘛,反正都苦,都痛,以前是咱俩忍着,但咱俩还能忍几年呢,也该轮到他忍了,你看你,不知不觉,头发都白一半了。” 说完又转头对李国栋道:“娃儿,过上好日子之前,你要经历很多,会很苦,很累,你会发现,这个世界对你都是恶,它们像是用凿子,一锤一锤凿你,凿你的肉,凿你的骨头,最后凿穿你的精气神,可就是这样痛,你也得忍着,一步一血印往前走,为了你的家人,为了你的婆娘儿女,为了你想要的好生活,千险万难,都要咬紧牙关憋住那口气,这气一旦散了,你再想提起来就难咯。” 李国栋:“嗯,我晓得,老汉,我都做这个决定了,哪怕咬碎了牙巴都会走到我想要的终点,不然我咋好意思面对你们。” “痴儿,人活一世,草过一秋,你不用面对任何人,对得起你这里就好,日子,最重要的是让自己过明白,不早了,都睡吧。”李定乾拍着心口说道。 说完拉着泪眼婆娑的白世珍准备进屋。 李国栋:“那个,我还有个事。” 李定乾转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情绪上再无波澜。 李国栋:“我跟十斤请假了,下轮星期起就在家复习,到时候直接从屋里去参加高考。” 不等李定乾发火,他又把跟张老师那套说辞说了出来。 李定乾:“你两弟兄个人商量,老子不管了。” 说完转身坐在凳子上,点着叶子烟狠狠抽着。 李立荷红着眼,在他背上轻轻打了一下。 “你说你一天闹腾啥,还把十斤接回来,都多大了,咋那么犟,耽误了他咋整?” 李国栋冲大姐微微一笑,满脸坚定和自信。 有些事李国栋没法明说,但他的决定肯定错不了。 可是李定乾在不知情的前提下,还是无条件支持他。 这就是他的父亲,他一辈子的顶梁柱,不管啥时候,都支持他,给足了他自主性。 他想起前世看到的一句话:犹记得,小时候,父爱是一顿狠狠的胖揍,我在这儿受,屁股在那儿受。 长大后,父爱变成了一次次的训斥,我在这儿受,耳朵在那儿受。 后来啊,父爱变成了一阵轻轻的叹息,我在这儿受,眼睛也跟着难受。 而现在,父爱是一口一口的叶子烟,我在这儿受,而他在那儿受。 “放心吧大姐,老妈,你们安心睡去,我啥时候做的决定是没道理的,等着看,要不了多久你们都得夸我,我们一家也过一盘有钱人的生活。” 李立荷:“大话精,还夸你,到时候老汉使劲儿捶你我可不帮你拦着,我去睡了。” 李立荷回了房间,李定乾敲掉烟锅里的烟头,扶着白世珍也回了房间。 ------------ 第一卷 第15章 停薪留职 李国栋又抽了一根烟,回房间写好申请后上床拉灯,夹着被条不一会就进入梦乡。 那边,白世珍却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突然气咻咻坐起来道。 “哎,你说这狗东西是咋想的?好好的工作说不要就不要了,干什么丢人臊性的个体。” “你也是,咋就同意了,他再犟也是你儿子,不听你的听谁的?你咋就不敢给他狗日几扁担,娃娃不听话,就是你打少了。” “哎呀,你自己生的是个啥子犟种不知道啊,他决定的事,十头牛能拉回来?又不是没打过,有效果吗?让他折腾去,老白,儿大不由娘啊,你还能操心他多久呢,是龙就上天,是蛇就钻草,他已经成人了,咱管多了反而管成仇,他要好生活就自己去创造,成与不成,怨不得别人,哪怕最后要饭呢,快睡,困得很,哈~啊~” 白世珍还在叨叨叨。 “呼~噜噜~呼~”李定乾已经响起了呼声。 白世珍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脚:“几十岁了,不晓得哪有那么多瞌睡,跟头猪一样,老娘跟你说话呢。” “嗯~吧唧吧唧~说!”李定乾扣了扣屁股,嘴里嘟嘟囔囔的不知道说些啥。 白世珍见他没醒,哼哼唧唧的躺下。 赌气般把李定乾身上那条2斤重的棉花被抢来裹自己身上。 没一会发出了轻鼾声。 等她睡着后,李定乾睁开眼睛看着黑漆漆的夜,眼神里满是担忧。 男人在婚后一定阶段,装聋作哑会成为生存的本领。 也会默默的扮演好顶梁柱承重墙的角色。 本来人到中年后每晚就只有一觉,自己但凡跟白世珍搭话说下去,她又得一宿不能合眼。 有些心,自己操就行了,何必让她跟着担忧。 …… “喔喔喔~” “嘎嘎嘎~” “咩咩咩~” “汪汪汪~” 凌晨5点过,东边刚泛鱼肚白,公鸡开始打鸣。 村子里陆续有了动静,狗叫声,羊叫声,鸭叫声,声声入耳,各家各户的烟囱也开始缓缓冒白烟。 善良淳朴的山里人,在日月同光,露衬初晨时分,已经陆续起床,煮猪食,做早饭。 迎着新一天的第一缕阳光,下地与天斗,与己斗。 “日妈老子儿还不把全村的鸡都捏死,太TM吵了。” 李国栋骂骂咧咧的把头藏进枕头底下。 刚来的时候觉得鸡鸣鸭叫都是亲切,但是待两天后,是真TM吵。 “咚咚咚,咚咚咚” “初一,初一,起床啦” 吱嘎~门开。 “不要把脑壳藏枕头底下睡,要做噩梦。” 大姐一如既往的准时。 “啊!!!”刚睡着的李国栋生无可恋的哀嚎一声。 这日子没法过了,就想睡个懒觉,咋那么难呢。 赌气似的踢了几脚被子,还不敢完全踢开,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刚睡醒,十分硬气,夏天又穿得薄…… 气咻咻像条蛆一样使劲儿扭了几下,半条被子像根猪大肠耷拉在腰间。 嘴巴张得像河马,大大打了个哈欠。 眼角挤出两颗泪水。 “姐,天都还没亮,起这么早干啥子嘛,你不晓得多睡几分钟?” 李国栋躺在枕头上做着最后的挣扎。 “还早,别人家都薅半块土的草了,这么懒还干个体。” 李国栋:“哎呀,不是还没开干嘛,我这算是最后的放纵。” 李立荷:“放啥纵,农村人有啥资格放纵,快去洗漱,饭都好咯。” 李国栋也缓过了那股劲,气血归于平静。 认命似的把被子掀翻在床角,双脚抬高迅速往下一放,借着惯力身子直接坐起来。 下床后刹着拖鞋走到后阳沟的石台台边,一个搪瓷盆子装着冒烟的热水。 旁边的瓷杯上还架着一支牙刷,黄豆大小的牙膏体现着姐姐的爱。 李国栋正准备洗脸。 一只有七八斤重的大公鸡一晃一晃的走到他旁边。 这是留着腊月三十杀了敬菩萨的过年鸡,养得很好,这家伙也像是能感到自己鸡命里的神圣,在家里一向横行霸道。 母鸡是想骑哪个就骑哪个。 同为农村三霸的另外两霸也被它欺负得够呛。 家里的老黄狗已经被它啄成了癞皮狗,背上的那圈光秃秃的肉皮像是无声的控诉着遭受怎样的家暴。 这时,这家伙一颠一颠的走到李国栋身边,充满智慧的小眼睛横了他一眼,嘚嘚瑟瑟的样子有点贱。 抖了抖脖子上的羽毛,伸直脖子就准备打鸣。 “喔……” 刚出一声。 李国栋一把捏住它脖子。 “喔喔喔,喔你妈个头啊,有完没完啊,都喔了一早上了你还喔喔喔,完全没考虑大家受不受得了你,你再喔老子一刀宰了你。” 说完放开。 “噗呲,噗呲~” “咯咯喔,咯咯喔,咯咯咯咯,喔喔喔~” 被松开脖子的鸡挥着翅膀连滚带爬飞走了,是真的贴着地面在飞。 边飞边叫唤。 感觉骂得很脏,含妈量肯定不低。 鬼知道刚准备好好喔一嗓子突然被打断有多难受。 估计就像人类临近喷发时候突然中断,或者哈欠打了一半,嘴巴突然被捏住的感觉吧。 李国栋撵走了这只扰人清梦的恶霸,骂骂咧咧的回到堂屋吃饭。 又是红薯蒸饭,不过是干的。 李国栋吃了两碗,随意抹了把嘴巴,准备出门叫杨五,没想到他居然到了。 一路走一路打哈欠,像是什么瘾犯了。 两人没多废话,背上背兜跑去把蜂巢取下来,得有上百斤。 杨五汗流浃背的背到李国栋家。 李定乾打量了一番:“里面闷死了不少蜂子,抖出来,泡一坛坛酒,拔风祛湿,治疗蚊虫叮咬的好东西,还有这些蜂儿,炒来下酒安逸得很。” 李国栋:“老杨,交给你了,我要去学校。” 杨五:“不干不干,这么大一个蜂包,好久才剥得开呢,我跟你去赶场。” 李国栋:“你赶个锤子场,赶紧剥出来,蜂包不要整烂了,以后保不齐用得着,我一哈买啤酒回来下蜂儿,再说了,大狗和二妹还等到吃呢,你这幺叔不得抓紧帮他们取出来。” 杨五见躲不过,无奈地去李定乾工具箱里找了把的凿子,拿了个盆慢慢开始剥蜂巢。 李定乾抱了个十斤装的烧料坛子放他脚边,意思不言而喻,装马蜂,泡酒。 李国栋换上行头去学校,不是上班,是申请停薪留职。 出门前留下句:“老杨,好好整,我回来跟你买糖吃”。 说完顺着山路往下走,没管身后叫骂的杨五。 差不多走了40分钟到学校。 李国栋是城镇户口,去年底分房子有他的份儿,但他嫌家属院住起是非多,离家还远,就没要,把名额让给了去年9月份刚分到学校的一个女教师。 说是学校,其实就是几栋黄土黑瓦尖顶房,中间一片坑洼不平的敞坝当操场用。 他到的时候,学校唯一的一个体育老师正在忙活,只见他单手插兜,嘴里叼着烟。 长长的头发怕是抹了有半盒凡士林,中分梳得板儿正,油亮油亮的,苍蝇站上去都得劈叉那种。 一身印着两道白色条纹的蓝色运动服,配一双灰白色回力鞋,空出来的那只手提着个木头铲子,一抖一抖用白灰写字。 比后世牵着线用模板喷的还规整,特别是写数字,只见他撅起的屁股一歪,划了个6,再一歪,划了个7,很骚包。 李国栋没管他,急忙忙去了校长办公室。 校长叫廖兴邦,外地人,上过京城顶级学府,前些年差点没死在牛棚。 平反后又毅然决然回到教育岗位。 按他的话说,国家培养了他,他不能扛枪杀敌,就执笔育人,要把自己毕生所学回馈给社会,要把文化传给广大底层人民群众,毕竟美好的未来属于他们,先烈们付出鲜血和生命的目的,不就是希望他们的明天胜过今天嘛。 他回馈的方法不求多高大上,多轰轰烈烈,就从一村一镇的扫盲工作抓起。 他比较喜欢李国栋这个头脑灵活,品质高洁的新青年。 主要是他通过读书彻底走出了大山,这让他一直追求的某些东西得以具象化。 前世李国栋遭抓后他还喊他派出所所长的儿子帮忙活动过。 但李国栋的事有点特殊,有人要故意整他,他儿子还没活动开就已经判了。 校长直呼可惜,不过他经历过那个年代,经验让他徒呼无奈。 廖所长还因为替李国栋走动,得罪了县局主持工作的祁副局长,好几年提拔都没他的份。 这个副局长是黄兴国大儿子黄大强的堂舅子。 而黄大强是县教育局人事科科长。 李国栋敲开校长的门。 半秃的校长正在备课。 “校长。” 廖校长:“国栋啊?你不是伤风请了病假?这来是?” 李国栋:“校长,我好了。” 廖校长:“心系工作,不错,有觉悟。” 李国栋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校长,那个,我来是有其他事。” 校长笑眯眯道:“啥事嘛?” 李国栋:“校长,我想停薪留职。”说着把申请递给校长。 校长看着那张纸愣了好一会。 “胡闹,你虽刚参加工作两年,但能力很强,加上又有让房品德,我正琢磨年底给你争取个优秀,工资能再提一提,你停什么职。” “虽说留职不是辞职,2年内还能回来,但你知不知道这两年你会错失多少好机会,现在是你事业黄金期,你不是一向拧得清嘛,这事上咋糊涂了。” “还有,你家人也指定不能同意,别有那些奇怪的想法,赶紧收拾收拾准备上课。” 李国栋鞠躬道谢:“校长,谢谢您一直以来的照顾。” “我跟家人商量过了,他们同意,您知道我家的情况,全家人舍了半条命刚把我供出来,我弟弟马上又要高考,不出意外的话能考上大学,家里又得供他,我这点工资却帮不了家里什么,所以我想去闯闯,万一成功了也算是替我爸妈分担点担子,他们才40多点,但头发已经花白。” “万一不行,我没闯出个名堂,我再回来好好教书,我相信校长您还是会要我的。” 校长沉默一阵,见他态度坚决,也没再劝。 这也是很多农村人的无奈,看似供出一个城里人很了不起,但这个城里人还真反哺不了多少农村老家。 廖兴邦沉默良久才开口道“行,这个申请我给你签了,不过你别硬撑,闯不动了就回来,2年内,只要我没离开这里,位置一直给你留着,去和同事们道个别。”说完签了字。 李国栋准备伸手时。 校长把申请收回去。 “我知道你的性格,决定的事谁都劝不住。” “这里,我送你两句话。” “一句是君子行事当光明磊落,凡善怕者,必身有所正,言有所归,行有所止。” “偶有逾矩,亦不出大格。” “反之,若心无敬畏,则行无所止,于是胆大妄为,伤天害理,最终必自取灭亡。” “你也是老师,这其中的道理,我就不跟你再多啰嗦。” “我们虽然相处才短短两年,但能看出你是有敬畏心的人。” “我很高兴你能充满敬畏,可你即将踏足商场,那个血腥无情的绞肉场,我希望你把敬畏心留给自己。” “这是人性的铠甲,它会护着你。” “另外,你要时刻谨记,君子该有七慎。” “慎言以养其德” “慎行以笃其志” “慎微以观细变” “慎独以明己心” “慎欲以志常乐” “慎友以择良人” “慎出以绝小恶” “此七慎者,唯有慎终如始,则无败事。” “天下之间,心中常记谨慎二字,唯君子已,不可忘呼!” “就这两句,去和同事们打个招呼吧。” 李国栋再次鞠躬致谢。 接过校长递来的申请去大办公室找人事盖章。 ------------ 第一卷 第16章 在时代褶皱处勾勒人物弧光 到了大办公室。 有几个没课的老师在抽烟吹闲牛,还有抽叶子烟的,李国栋差点以为自己到了仙境。 他们见李国栋进来,纷纷关心的问着他的身体情况。 李国栋客气的和大家打着招呼。 聊了一会他对兼职干人事的中年妇女说道。 “赵老师,麻烦盖个章。” “嗯,给我吧。”赵老师说着把架在鼻尖上的眼睛推到眼眶,接过申请一看。 “呀,李老师,你疯了!!” 她这一声惊呼,刚坐下的几个老师蹭一下站起来。 赵老师:“好端端的,你停薪留职?校长还同意了!!” “什么,停薪留职?李老师,你疯了吧!” “就是就是,好不容易端上的铁饭碗,你说不要就不要了?” “年轻人就是冲动,嘴上无毛办事不牢啊,赵老师这个章一盖,你就没退路咯,你老汉还不把你脚杆打断。”一个胖子语气奇怪的说道。 “李老师,是家里遇到什么难事吗?”那个用李国栋名额分到房的女老师语气中有几分焦急。 李国栋:“谢谢各位关心,我考虑清楚的,家里也同意了,赵姐,盖吧。” “真盖啊?”赵老师不确定的问道。 “嗯!” “好吧!” “别,别盖。”女老师急促的呵止道。 呵停了准备盖章的赵老师。 女老师脸颊微霞的看着李国栋。 “那个,李老师,能说说你停薪留职了准备干啥吗?还有,你家里真同意了啊?你弟弟马上就上大学了,虽然国家有补贴,但家里肯定要帮补一下,还有你姐姐……” 李国栋:“不是,朱老师,你这是?” 女老师:“没有,不是,那个,额,我就是单纯的想劝劝你,嗯,没别的意思,对,就是想劝劝你,你……一定要三思而后行啊。”说完,脖子都爬上一层桃粉。 作为lsp,李国栋哪能看不出她的意思呢。 不过嘛,因为她太优秀,连罩杯都是A。 都说世间美艳女子的标配便是低头不见脚。 可这女孩,当真是一马平川好风光,属实是美艳得很精致。 而李国栋作为语文老师,对成语有很深的研究。 比如“忍辱负重,轩然大波,奇耻大辱,有容乃大”这些。 一向奉行的是人生得E需尽欢,晓来不倦擂双鼓。 对这女老师的精致,他着实无福消受。 说直白点,她和他幸孕字母间隔着3呢,李国栋想来个舌战群儒都做不到,连胸口的衬衣扣子都蹦不飞,自然不可能跟这穷凶极饿的姑娘有啥事故。 李国栋:“那个,朱老师,谢谢你关心哈,我跟家里人商量过了,他们支持我,至于停薪留职后,我打算先干干个体,后面干啥,到时候再说。” “放弃铁饭碗干丢人的个体?李老师,你还真是别具一格啊,呵呵。”那个微胖的老师又言带讥讽的说道。 李国栋微眯着眼睛看向他。 上辈子就是这逼把自己举报的,他是黄大强安排进来的人。 李国栋根本没理他,转头对赵老师道。 “赵姐,盖吧。” 赵老师看了看朱老师,见她没再阻挡,在李国栋那张纸上盖上红戳。 胖子脸上一阵青一阵红,显然被无视后他觉得面上挂不住。 赵姐把那张盖章的申请放进档案盒。 满脸担忧的看着他。 在这个年代干个体?除了要随时准备跑路躲抓投机倒把的,还要去进货,赶场卖货,虽然李国栋个子很高,但始终是个文弱书生,怕摇裤都要赔掉吧。 李国栋:“这两年承蒙大家照顾,等我发了,回来请大家喝酒。” 赵老师:“李老师,慎重啊,可以的话别干个体,这不是个长远的事业,抓投机倒把可不是开玩笑的。” “就是啊,李老师,个体哪有铁饭碗稳当,30多的工资,还有商品粮,足够一家四五口人过得很滋润了,趁赵老师还没把你申请交上去,赶紧撕了,这事就当没发生过。” “对头对头,这年头,谈个好点的媳妇,人家都得先问问男方是不是干部,再不济也得打听是几级工,从来没听哪个问个体干的多好的,千万莫冲动,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办公室的惊呼,连打扫卫生的大爷都过来了,这会诚恳的劝着李国栋。 李国栋笑呵呵听着,也不争论,这些人很淳朴,也很简单,经历过恐怖十年,对现在的生活十分珍惜,也很满足,特别是还端的铁饭碗,都觉得他是脑壳被门夹了才做这个决定。 但这些人的眼界也就只有面前这个旱涝保收的铁饭碗,能看到一些东西,又看不彻底,不过归根到底,人劝说都是为了自己好,这份纯真的善意得收着。 其实哪个年代都一样,真正过好日子的人,都是敢折腾的,要么把自己折腾进去,要么把自己折腾起来。 他又客气了几句,去自己工位上收拾私人物品,罐头做的茶杯,钢笔,墨水,饭盒,笔记本啥的也没几样,装麻袋里和大家告别一声后离开了办公室,没一丝留恋。 李国栋离开后。 一个老师感叹道:“哎,今年考试的蜡板得我一个人刻了,想想都手腕疼。” 赵老师也说话了。 “嘿,这小子真倔,不晓得他妈老汉咋会同意他胡来,个体,能整成嘛?” “有啥整不成的,这年代,归根到底是饿死胆儿小的,撑死胆大的,那个谁,金老幺,之前倒卖粮食起家,前两年整了条船跑货运,你看,现在骑着摩托车一天咘咘咘的,多潇洒。” 另一人说道:“哎,听说他都三进宫了吧,这家伙也是厉害,进去了这么多次,反而越折腾越好。” “嘿,你管他折腾得如何,这就是资历,是江湖地位,听说进去都是睡头铺,牢头都要给他发烟。” “呵,地位?流氓就是流氓,狗肉还能上了宴席?你们看嘛,李国栋说不定就是第二个金老幺。”胖老师阴阳怪气道。 朱老师:“备课备课,人都走了还一直讨论,大男人嘴巴还那么碎。” …… 李国栋不知道被议论,提着个麻袋走到供销社,墙上用刷子写的“不准无故殴打顾客”几个大黑字还隐约可见。 但现在受自由市场冲击,供销社已经没了以往的神气,这些销售员也是麻木的混日子,再过几年,供销社彻底被市场冲垮后,这些曾经牛逼哄哄的八大员普遍会拿着几千万把块钱下岗。 特别是两口子一起下岗的,技术没有,生意不会,人还到了中年,简直不要太造孽。 “同志,有啤酒没?” 白衬衣,蓝裤子,嗑瓜子的售货员淡淡道:“有山城啤酒,青岛啤酒,瀑布啤酒,多维啤酒,贵州啤酒,你要哪个?”后三个都是黔地本土的。 李国栋本想买贵州啤酒,但突然想起山城那句经典广告词——“山城啤酒,知心朋友。” 下意识来了句:“山城啤酒好多钱一瓶?” 现在的山城啤酒包装很有年代性,还带点政治性,金黄色的啤酒瓶盖、绿色的玻璃瓶身,上面贴着一张以青山飞瀑绿白两色为主的背景,印有红色手写体“山城啤酒”,左上角还有署名的‘为人民服务’几个字,550毫升一瓶。 销售员斜着看了他一眼。 “退瓶子不?” 李国栋摇头。 售货员:“瓶子2分钱一个,没票啤酒3毛2一瓶,有票3毛一瓶。” 李国栋:“没票,要6瓶啤酒,称1斤萝卜糖,1斤酥心糖,一斤盐瓜子,拿一砖水糖(甘蔗熬的红糖,用黄草纸包砖形),对了,再打10斤烧酒,就这些了。” 销售员拍掉手上的瓜子灰,把需要过秤的东西通通称好,用裁剪规整的报纸包成方形包裹后,用一根麻绳随便缠绕几下,结实的捆成了十字形,在中间位置还留了指头长的提把,看起像是捡了几副中药。 然后她伸出指甲缝黑漆漆的手,啪啪啪拨动着算盘珠子。 “啤酒2块零4分,萝卜糖6毛,酥心糖1块2毛5,瓜子2毛,水糖1块3,烧酒8块,一共13块3毛9分。” 李国栋递过去一张大团结,一张车工2元,一张拖拉机1元,一张纺织5角。 “再给我拿5盒洋火。” 销售员:“洋火2分钱一盒,剩一分钱,多给你拿一颗酥心糖。” 李国栋:“没问题,那个,姐姐,能借我个背篼和酒坛坛不?我这东西有点多,拿不动了,酒也是临时决定打的没带家伙,这是我工作证,你看一下,借了保准要还你。”说完龇着大白眼冲销售员甜甜一笑,顺势递上了工作证。 销售员像是吃了口这大帅比喂的乌梅子酱,笑眯眯地拿起工作证翻开看了一眼,又看了看李国栋这张帅比脸。 “行,借你了,哪天记得拿过来就行,啤酒我跟你捆上,烧酒的话,你把这坛抱走,没开封的,刚好10斤。” 李国栋:“谢谢姐姐,你可真是人美心善,声音还好听,姐夫可真享福。” 李国栋深知“好马靠腿,渣男靠嘴”的道理,那小嘴儿,像高射炮似的,使劲儿喷着糖衣炮弹。 都说30如狼,40如虎,这销售员应该30几岁,正是如狼似虎的阶段,哪经得起小奶狗这么舔,早就被说得胸花乱坠,五迷三道。 她笑得满脸春意,手脚麻利地把6瓶啤酒栓成一卷,提起来抖了抖,确定捆结实后放在背篓最底层。 李国栋又要了两张报纸,卷成碗状,把酒坛子裹一层后放在啤酒上面压着,看到酒坛子才想起老妈交代过要打一瓶酱油。 搂着后脑勺不好意思说道。 “那个,姐姐,我妈喊我打瓶豆油,我搞忘了带瓶瓶儿,你这有没,卖我个呗。” 销售员豪横道:“嗨,一个瓶子值几个钱,姐送你了。”那口吻,像后世的富婆给小男友送台宝马那样随意。 说完弯下腰从柜台下取出一个空啤酒瓶,550毫升,给李国栋打了满满一瓶子,还是算一斤,还贴心地找了个包谷核给他塞紧。 “1块钱。” 李国栋递过去一张拖拉机1元。 “谢谢姐姐,你太好了,真不知道我姐夫上辈子做了啥善事,这辈子居然娶到了你。” 咯咯咯。 “你这小家伙,我都35了,还喊姐姐,得喊我嬢嬢。” 李国栋震惊道:“35?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你看起最多26,哼哼,我可不是小家伙,人家大着呢,快20了都,你是骗不了我的。” 销售员笑得满脸皱纹:“去去去,赶紧回家吧,跟我这椒盐板鸭干嚼,耽搁了时间小心你母捶你。” 李国栋:“行吧,我先回家,改天还你背篼和坛坛我们两个再吹。” 说完背起背篼离开供销社,又拐一个肉铺,挑挑拣拣,买了3斤五花肉,花了三块钱,肉没糖贵。 ------------ 第一卷 第17章 在烟火蒸腾中续写温情与抉择 李国栋背着半背篓东西到家时已经快12点了。 6月间的天,他浑身像是从水里捞起来的。 他轻手轻脚把背篼放在屋檐下。 急不可耐地往后阳沟跑,准备继续趴水缸上先灌一肚子凉水,再洗个冷水脸。 正在做饭的李立荷拉住他。 “堂屋里给你准备了凉白开,不准喝生水,也不怕闹肚子。” 说话时已经手脚麻利地从灶台上的砂罐里舀了半瓢开水倒搪瓷盆子里,又舀了瓢凉水倒进去,伸手搅拌下。 顺便试试水温,刚刚好。 随手递给李国栋:“给,用这个洗,不准洗冷水,还有,把打湿的衣裳换下来,一哈给你洗,发烧才刚好,点都不长教训。” 李国栋笑嘻嘻的接过脸盆,舒服地洗了把脸,还把上半身擦了一遍,水蒸气带走身上的热气后那种贴身的冰凉感,让他忍不住舒服的得呻吟。 洗漱完,李国栋去换了件跨栏背心和肥大的短裤,刹着拖鞋走出来问道。 “杨五呢?我看那个蜂包还没收拾完。” 李立荷笑呵呵道:“个哈戳戳,捡蜂子的时候捏到一根尾后针,指拇肿得像个鸡腿,去找牟二嫂了。” 牟二嫂是他们邻居,去年冬生了娃娃,这会还在喂奶,杨五是找她要奶水涂马蜂蜇肿的手。 民间偏方,被蜂子,蚂蚁这些蜇了,人奶是最好的治疗良药。 李国栋:“就没见过这么哈的人,捡个死蜂子还能遭居(蜇)一下。” 说着把背篼里的东西翻出来。 “姐,我买了些好吃的,中午把这块鲜鲜肉煮了,不然要臭。” “一天尽乱花钱,对了,你工作的事办了?”李立荷嘴上抱怨,但手上很麻利地接过李国栋翻出来的东西。 李国栋:“没花多少,嗯,办了,停薪留职,廖校长说了,2年内,只要他在,我随时都能回去。” “姐,你把酒腾在老汉儿那个坛坛头,这个坛坛还有背篼是从供销社借的,要还。” “哦。”李立荷答应一声。 李国栋把那捆啤酒扔水缸里冰起后,去屋檐下接着杨五没干完的活儿干。 像撕洋葱似的,一块块剥蜂巢。 每剥下来一块就使劲抖,不断掉落熏死的马蜂和肉唧唧的蜂蛹。 差不多半个小时。 李国栋把蜂巢剥完,捡了小半盆死蜂子,还扣出半搪瓷盆蜂儿。 一个个指骨节长,香烟那么粗,浑身雪白,只有一头有两个黑点,一看就是爆浆的蛋白。 “啧啧啧,这可是好东西啊,美容养颜,滋阴补肾。”说完不自觉地咽了口口水。 他把蜂儿端进厨房,李立荷正在刮肉皮。 “姐,蜂儿我们吃一半,剩下的给一会杨五拿回去,师伯他们吃点,还有大狗和二妹,昨晚答应兄妹俩要给他们吃的。” 李立荷:“行,我切点海椒筒筒来爆炒。” 李国栋:“随你,你咋做我咋吃,不做就生吃。” 李立荷:“咦~呸~你好恶心,滚出去。” “嘿嘿嘿,嫌恶心一会你不要吃啊。” 李国栋笑着去屋檐下,把装了马蜂的酒坛子拿进屋,打了7斤烧酒倒进去,用裹着红布的木头塞子塞紧后,放到仓房的屋角。 又从仓房里取了2个大麻袋,把剥开的蜂巢一个麻袋装一半,扎紧口袋后,提起一个拿仓房去用根绳子吊在梁上,这玩意可不能放地上,受潮了会发霉,功效大打折扣,另一袋是杨五的。 刚整好,李定乾和白世珍背着背篼回来了。 后面跟着个手指头肿得像灯管的杨五。 亮堂堂的,指肚上还在流黄色液体。 “哎哟~哎哟哟~”杨五举着手边走边呻吟。 “别嚎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生娃呢,又不是没被蜇过,再说你咋那么憨啊,烧蜂包没事,捡个死蜂子反而遭了。” 杨五:“李初一,你还讲不讲良心?我为了谁?是哪个安排我整的?这大热天的,我这手指母不晓得会不会化脓,要是化脓了……吸吸吸~” “咦,你们在煮鲜鲜肉,没错,就是这个味儿。” 说完吸着鼻子往厨房走去,只见锅里几块三线肉浮浮沉沉,灶台上放着一碗泡姜泡海椒,还有几根蒜苗。 “哈哈,我这手艺果然没回潮,一闻就晓得在煮鲜鲜肉,大姐,看这架势,是要整回锅肉哇,哎呀,这指拇没白居,刚好吃点肉补起。” 李立荷正在摘四季豆,准备一会肉断生后煮在肉汤里,刚打算接话。 李国栋先开腔了。 “就没见过你这么脸皮厚的人,哪个请你吃晌午了?” 杨五:“看你说的,吃肉还要哪个请啊?我不会讲礼的,你放心嘛。” 李国栋:“呵,看得出来,你是真的不会讲礼,脸皮比城墙拐还厚,走,跟我去把公接过来。” 杨五:“走。” 哥俩你推我一把,我踹你一脚地往老屋走去。 这边,李立荷用筷子戳了戳锅里的肉,一下就穿过了,赶紧捞起来,再煮油都化了。 肉捞起来后,把洗干净的半盆四季豆倒进肉汤里。 这玩意在现在可是一道好菜,哪像后世,生肉焯水的汤都会倒掉,可能是猪肉不一样了吧,这年代的肉汤是真香。 李立荷放好四季豆后,打了碗冷水放面前,左手执刀,右手伸进冷水里打湿,拿起一块滚烫的肉就开切,切几刀右手就沾一下冷水,不一会三斤三线肉就切成厚厚的薄片。 回锅肉不能切太薄,不然油熬干了吃起不香。 又把泡姜泡海椒,老姜,蒜苗这些切好。 起锅,锅烧热倒入三鲜肉,因为没菜油,就干煸,炒出油后赶紧起锅,肉微微嘶窝窝就好。 锅留底油,倒入泡姜泡海椒,干海椒爆炒出香味,倒入炒卷的三线肉翻炒几下,放入盐巴,一点点白糖,放入蒜苗,倒了两勺豆油,翻炒均匀后起锅。 没有豆瓣酱,但有泡菜,算是回锅肉了,一样香得很。 不洗锅,又舀了荔枝那么大一颗猪油,放入干海椒段,炒变色后倒入一筲箕手撕莲花白,翻炒,加盐,起锅。 考虑到今天人多,她还去摘了6条黄瓜,放菜板上啪啪啪拍成大小不一的块块。 把10几个干海椒扔进灶坑,不到10秒就烤成了糊辣椒。 用火钳夹出来,稍微晾一下,她直接用双手搓,没几下,大半碗火刨糊辣椒看起就下饭,拨一半到黄瓜里,加入盐巴,豆油,芫荽,拍黄瓜搞定。 剩下的胡辣椒做成蘸水蘸四季豆。 前后就用了40分钟,可见这年代的女人对于厨房那摊子是多熟悉。 不像后世的很多小公主大千金,煮个挂面还得搜搜先放水还是先放面。 至于宰鱼杀鸡?呵呵! 所以后世的男人,从一家之主变成了一家之煮,动不动还被嫌弃,不是盐多了就是油厚了,我TM……这章更完刷碗去(【表情】【表情】【表情】) 菜刚端上桌,老爷子带着哼哈二将到了,他手里还提着个布兜子。 “我这一闻就晓得是我孙姑娘的手艺,还在弯弯头就香得我留口水。” “以后哪个娶了我囡囡可享福咯”说完顺手把布兜子递给李立荷。 “哎呀,公,你尽谈这些,快坐起。”李立荷顺手把布兜子放在条桌上。 小脸微红地开始舀饭,这也是个技术活,给老爷子舀的全是白米饭,李定乾和白世珍的饭多红苕少。 李国栋和杨五的红苕和米饭参半。 给自己舀了一碗红苕,只有红苕坨坨上沾了几颗白色饭粘子。 老爷子笑眯眯的接过大孙女的孝心。 李定乾拿出一个带把手的酒坛子,倒了三碗酒,老爷子,自己和杨五各一碗。 等大家都坐下后,老爷子眼疾手快的把李立荷的那碗红薯端走,把自己那碗尽白米饭放她面前。 “小荷,公要先吃酒,你吃饭,我一哈酒吃完了吃点甜丝丝的红苕刚好醒酒。” 李立荷准备换。 老爷子:“哎,不听话了是不是,公前半辈子啥好吃的没吃过,你别让,快吃,一哈冷了味道就差咯,这回锅肉炒的,光看就好吃。” 人们懂得用五味杂陈来形容人生,因为懂得味道是每个人心中固守的情怀,这个时代的人,经历了太多的痛苦和喜悦,就总会将苦涩藏在心中,而把幸福变成食物,呈现在每顿天的餐桌上。 哪怕是一碗简单的蒸红薯。 李立荷勾起嘴角,眼睛也弯弯的,没再拒绝爷爷的疼爱。 老爷子拿起筷子,说了声:“请哦”,夹了片肉,大家才动筷子。 李国栋吃了一筷子四季豆。 拍了自己脑袋一下。 急匆匆地去水缸里把那捆啤酒拿起来。 “公,老汉,等到,先喝这个,冰镇啤酒,安逸得很。” 老爷子:“不要你那个,我吃烧酒,汽酒没意思,跟喝马尿似的,你们吃。” 李定乾也摇头。 李国栋解开绳子,把它挂在墙壁的木钉上。 “真不要啊?” “不要不要。”x2 “好嘛,老杨要不?” 杨五看了看白酒,又看了看啤酒。 “要,我两种都喝。” 老爷子笑骂道:“蛋黄都还在屁股上吊起甩,老杨你也敢答应,你老汉听到不捶你龟儿子。” “哎呀,师公,不关事,我老汉没听到不一样想捶就捶,都习惯了。” 杨五满不在乎地回道,眼睛一直盯着李国栋,见他把啤酒瓶卡在条凳角上,另一只手一拍,瓶盖脱落。 瓶口咕嘟嘟冒白沫,淌了他一手。 李国栋赶紧递给杨五。 “老杨,快含到,流出来了。” 杨五也没推辞,接过来整个瓶口塞嘴里含着,眼睛都鼓起了,腮帮子也被冲出来的气泡顶起两个大包,吞不赢的白泡泡顺着他嘴角流了一下巴。 看得李国栋嘴角直抽抽,这货得亏没看过岛国电影。 不然他的脸皮不晓得顶不得住那种尴尬。 有了第一瓶的经验,李国栋轻轻拿起另一瓶,虎口捏着瓶嘴,用筷子一翘。 “碰!” 瓶盖飞出去,酒没喷出来,只是瓶口缓缓冒着白气。 这一手把一桌子人都看愣住了。 这手法,也太熟练了吧,这家伙还有事瞒着大家。 杨五放下瓶子,打了个长长的酒嗝。 去把那个飞出去的瓶盖捡来揣兜里。 “你把盖盖都给我,一会我敲平了在中间穿两根麻绳,给大狗做个耍法儿(玩具)。” 李定乾:“不兴注意点,啤酒盖盖锋利得很,担心割到他手。” 杨五:“没事,他又不是没耍过,玻璃刀都好几把。” 李定乾没再管他。 李国栋举着瓶子道:“母,大姐,来点?” 白世珍:“给我倒一碗嘛。” 李立荷摇头拒绝。 各自都端上酒后,老爷子伸出食指捏着酒碗内侧,大拇指和中指托着碗外侧举起酒碗道。 “来哦,请。” 众人纷纷双手端起酒碗或举着瓶子朝向老爷子,都要比他的酒碗矮一截。 喝了口酒后。 老爷子问李国栋“你的事办好了?” 李国栋:“嗯,办好了,不过不是辞职,整的停薪留职。” 老爷子:“停薪留职是个啥?” 李国栋:“就是2年内,我还算是学校的人,保留编制,但不领工资,也不用去上班,算工龄,如果这期间我想回去上班也得行。” 老爷子:“嗯,这个比辞职稳妥。” 杨五急了。 “哎,不是,初一,啥情况?你为啥要辞职?这个停经瘤子又是啥意思?还有,啥是编制?为啥你两年不领工资,又不上班又能上班的?” 李国栋:“我没辞职,也不是停……咳咳,停什么瘤子,是停薪留职,意思就是我这两年工资停了,也不去上班,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但学校把职位给我留起的,编制就是……” “哎,我草,你问题咋那么多,喝你的酒去,难得跟你说。” 说完举起瓶子招呼大家喝酒。 杨五:“哎,不是,你倒是说清楚啊,咋好端端的就不上班了嘛,到底咋回事嘛,是不是哪个狗日的欺负你了?先人板板的,敢不让你上班,你等着,我这就去城里找老四,我们几弟兄去把狗日的脚脚爪爪撇断。” 说完就起身准备走。 李国栋赶紧拉住他。 “哎呀,你坐到吃酒哦,没哪个欺负我,是我个人申请的,一时半会跟你解释不清楚,反正就是我不打算上班了,准备干个体。” 杨五:“不是,你脑壳遭门夹了?还是遭牛踢了?好好的铁饭碗说不要就不要了,干啥个体?丢不丢人啊。” 老爷子:“好了好了,幺娃子,你别急,先吃饭,一会初一好好跟你说。” 老天牌(老祖宗)都发话了,杨五只好作罢,不过喝起酒来都是心不在焉的,不时皱着眉头看向李国栋,脸上写满了担忧。 李国栋心里挺感动,这就是被关心的感觉,真好,虽然是个男的。 男人一生,交心过命的朋友不多,愿意全心全意替你着想的更少,而杨家几兄弟肯定算,既然自己重开一局了,那杨五的事就不能让他再发生。 ------------ 第一卷 第18章 好熟悉的套路 吃过饭,李国栋跟杨五解释半天,啥是停薪留职,啥是编制。 多的没说,个体也好,杜仲皮也罢。 是好兄弟没错,但有些东西也不可能和盘托出,何况现在个体还是概念,都没到草创阶段。 等自己干起来了,再拉他一把也不迟。 …… 一周无事,李国栋过上了二流子的生活,吃饭,睡觉,出卷子,偶尔下地帮帮忙。 而他一个周没上班,村里关于他的谣言已是满天飞。 有说他遭开除的,有说他得绝症的,有说他疯了的,有说他其实压根就没工作,之前在操社会的。 以前他是村民口中别人家的孩子,现在也是村民口中别人家的孩子。 这可让村里的同龄人好一阵扬眉吐气,只要看到他下地,哪怕绕两里地都要去他面前晃一晃,不为别的,只为在他面前展示下自己娴熟又标准的农业技能。 李国栋没在意他们。 传谣言,道是非,看笑话这些传承了几千年的国粹,在这个信息不发达的年代尤为凸显。 就是个尿分叉,最后都能给你传成长了两条家伙。 村东头死只鸡,到村西头最少得死个人。 老话说针尖不大,可扎人最疼,舌头无骨,却伤人最深。 舌头根子是真能压死人,而且他们在谈论的时候,连无中生友都省略了,直接就是“你知道吧,李家老二……” 若去计较,一天啥都别干,就剩解释了,问题是你解释人家还不听。 反而会说:“你看,他急了他急了,我就说有问题嘛。” 谣言一张嘴,辟谣跑断腿,所以李国栋听之任之,无所谓别人说啥,日子是自己的。 …… 转眼到了周六,他吃了中午饭去村部找黄兴国借拖拉机,准备把李劲松接回来。 拖拉机是村里的资产,所有村民都可以借用,但必须要说清楚为啥要用。 村委的人正在开会,主要是传达上级关于防洪保收的精神,村委班子要确保农户庄稼不受灾。 李国栋说明借拖拉机的原因后,黄兴国表情怪异的把摇把子递给他,村委其他人也是满脸震惊。 特别是妇女主任,这会两只脚底板已经快把鞋抓破了,心里跟猫抓似的。 恨不得黄兴国马上宣布散会,她急啊,急着去村口分享刚拿到的一手新鲜消息。 李家二小子可能真的疯了,自己把工作辞职了不打紧,还要让有很大机会考上大学的老幺提前毕业回家。 不对,估计不是李家二小子疯了,是李家人都有问题,很多事可以证明的,比如李国栋不要镇上的房子,用好地跟刘家换差地,李国栋辞职,李劲松提前毕业等等。 李国栋无视他们,提着摇把子走到树荫下的手扶拖拉机跟前。 左脚踩在机头的钢梁上,左手掰着减压阀,右手缓缓转动摇把子,感觉手上越摇越轻后,突然放开左手的阀门。 “嗵嗵嗵~咚咚咚~”拖拉机打着了,他把卡在轮子下的砖块拿开,随手将摇把子放到座位下的仓里,还放了两把花生在在水箱浮子里,这样开到学校就是水煮花生。 摘刹车,挂挡,握紧把手,慢松离合,轻给油门,拖拉机突突突缓缓动起来。 斜叼着烟的李国栋架着拉风的敞篷车慢慢往城里去,丝毫没管村部那几个对着他指指点点的村领导。 到了校门口,门卫大爷不让进,说拖拉机太吵了,影响上课。 没错,现在还是单休,一周工作六天,只有星期天一天休息。 李国栋也听劝,他再是犟人,也不会到处刷存在感,吵着要开进去。 他把拖拉机停在路边,再把座位下的仓挂上锁,把水箱里的花生捞起来装进一个布兜里里,收好钥匙后给门卫大爷发根烟,请他带个眼睛挂着点拖拉机。 溜达着走到李劲松所在的1班,没上课,全班人都在做卷子,刚好是班主任张老师坐在讲台上辅导。 他看到李国栋,笑眯眯的走出来。 “张老师,麻烦了,我来接李劲松。” 张老师:“真要接回去?你也看到了,这里的氛围比家里要好得多,而且还有各科老师辅导,要不你再考虑考虑。” 李国栋:“不用了,张老师,原因我跟你说过的,回家去我更好的系统辅导他。” 张老师也是随便劝劝,毕竟李劲松连行李都收拾好了。 他转头进教室把李劲松喊出来。 李劲松提着一捆用麻绳打十字花捆好的书,毅然决然的走出了教室。 谭文芳眼眶红红的看着他的背影,像是突然失去的什么珍贵的东西,心莫名就慌了,强忍着没掉下眼泪。 几个和李劲松关系好的同学也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李国栋摸了摸他的头。 “啧!”【表情】–_–【表情】 少年不耐烦的躲开。 “张老师,不耽误你时间了,我去宿舍帮他收拾下东西就走,等高考完,我们兄弟俩请你喝酒。” 张老师听着教室里嗡嗡的议论声,点了点头,答应有啥消息一定请刘大禄带信回去后进教室招呼众麻雀了。 李国栋陪着李劲松到了宿舍收拾东西,也没啥,一个被服卷,一张卷成筒的蔑席,一个网兜装着搪瓷盆子牙膏牙刷布鞋啥的,还有个蛇皮口袋,装的是李劲松的书本。 李国栋提起蛇皮口袋和网兜。 “走吧,回。” 李劲松点了点头,走到门口,回头打量着这个住了两年的八人间,站了差多一分钟。 “哥,走吧。” 哥俩走到校门口,李劲松和包袱一起进车兜里,李国栋又给门卫发了根烟,把一布兜子水煮花生扔给李劲松。 摇着火后开到老百货大楼。 李劲松在车里待着,李国栋走了进去,不一会,他提着一坨杏色的写字纸出来,还捏着两根绿豆冰棍。 “呐” 把纸和一根冰棍递给李劲松。 李劲松没说话也没拒绝,像极了莫得感情的学霸。 李国栋又摇响拖拉机,突突突往家里赶。 李国栋叼着烟,本想悠闲的来个单手扶把,结果差点没扶沟里去。 车斗里斜靠在被服卷上的李劲松默默地蹲起来,双手抓在车斗边上,浑身肌肉微微收紧,随时准备跳车。 咋都感觉这个哥哥不靠谱,这要是真翻了,他别说去京城上学,连能不能参加高考都是未知。 哥俩开着拉风的敞篷车,慢悠悠的经过头桥,离开二桥,走过炭黑厂,告别收容所,慢慢的出了城。 出城后走了得有20分钟,看到路边一堆人围着看热闹。 热闹圈里发出一个女人的吼叫声,孩子的哭声和一个男人的呵骂声,都盖过了拖拉机的轰鸣。 “你们还有没有王法了,青天白日就敢抢娃娃,老娘是县妇联的,你们这些背时砍脑壳的人贩子,等着吃牢饭吧。” 降低速度准备离开的李国栋突然若隐若现的听到一个女人的嘶吼声。 下意识的停下拖拉机看热闹。 只见一个40多岁的中年妇女不断跟围观人群解释着什么。 圈内一个穿着破旧,邋里邋遢的男人死死拉着一个时尚少妇的胳膊。 这少妇目测有三十四五岁,穿着碎花裙,水晶凉鞋,没穿袜子,白皙的脚丫子煞是好看,油亮的头发因为挣扎出了汗,乱糟糟的贴在脸上,怀里抱着个两三岁,穿着背带短裤黑凉皮鞋的小男孩。 一看就和拉他的男人是两个世界的人。 少妇不断嘶吼挣扎,但男人的力气很大,她怀里还抱着哇哇哭的娃娃,咋都挣扎不开。 李国栋熄火,下车走进热闹圈,这才听清楚那个中年妇女跟围观人群说的话。 她说少妇本来是她儿媳妇,前几年在城里和一个天化化肥厂的高层勾搭上了,一天不仅不着家,还准备跟她儿子离婚。 她知道留不住这个心野的儿媳妇,也同意离婚,但孩子一定要留下,这孩子是她家三代单纯的独苗苗,不能被带走。 圈内另一个男人也是大声控诉这个少妇,说是他堂嫂,自从前几年进一趟城后,不仅不着家,而且穿着打扮啥的也越来越不正经,时常整的妖里妖气的。 他堂哥也没别的意思,这女人野心大,他家给不到她想要的,他哥只能顶着绿油油的帽子送她幸福。 他们家只想要回独苗娃娃,说到最后是声泪俱下,配合那副憨厚老实无助可怜的样子,还真能勾起不少人的同情心。 围观人群对少妇指指点点,有几个热心肠已经开始撸袖子,看样子要上前帮忙抢娃娃了,丝毫不顾少妇的嘶吼和解释。 哪个年代都一样,只要披上弱者的外衣,卖一波惨,总会有自恃正义之士出来主持公道。 当真相大白后,正义之士轻飘飘来一句哎,还是太单纯了,早知道我不该如何如何的,丝毫没考虑因为他乱插手给受害者造成的伤害。 李国栋看了看那个孩子,眉目间没一点有这“一家三口”的影子,他们三人在长相也没一个地方能看出来是一家人,而且三人的口音咋一听没啥,但仔细听绝对不是赤城本地口音,更偏蜀省南充一带。 他懂了,这TM是人贩子玩套路啊,这一套操作在后世都能成功,何况在这单纯的年代,他再不出手,这些热心群众都要帮着三个人贩子抢人了。 他推开人群走进热闹中心,一把捏住那个男人的胳膊道:“放手!” 两个男人和那个中年妇女一愣。 随即那个妇人惊声道:“好你个背时挨千刀的姘头小白脸,不仅勾搭我儿媳妇,还敢光明正大的站出来,大家看啊,他们这些有钱人就是这么欺负咱们穷人的,还有天理吗,还有王法吗?” 那个年轻点的男人气愤不已的看着李国栋,看样子想跟李国栋动手,又怕惹不起李国栋,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更勾人的同情心。 李国栋见围观人群准备攻击他。 捏着男子的手不断用力。 嘴巴上大声吼着。 “各位,先别慌,听我说两句,他们说是一家人,你们看,这个家伙(他捏着的男人),单眼皮翻天鼻大嘴巴。” “那个家伙(年轻点的男人)双眼皮尖鼻子小嘴巴,一个国字脸,一个瓜子脸,再是堂兄弟,差距也不该这么大吧。” “那个自称是妈的更离谱,这老话讲啊,龟背蛇腰不可交,两腮无肉心如刀,而且她还是大小眼,嘴皮子还有个缺口,他们说是一个家族的,你们看像吗?” “还有,最关键的一点,他们说话的口音,你们没发现和我们这里的不一样嘛,有些话尾子比我们说的重多了。” “再看这个大姐和这个娃娃,他们虽然穿的时髦,但这不是大多数城里人的穿着嘛,你们看,她她还有她穿的不都差不多?哪里就妖里妖气了?”说着点了点围观的几个时髦女人。 “最后,我是复兴镇小学教师,这是我工作证,那是我弟弟,一中的学生,哪是这个女人说的什么姘头,各位,我严重怀疑这三人是人贩子,硬抢人家的娃娃,烦请哪位知道公安局电话的挂个电话报警,我们让公安来处理吧。” 看热闹的一个小子高声道。 “这里哪找得到电话,我跑得贼快,我去通知看守所,那里有公安,可能要半个小时,你们哪个都不准走哈。” 说完飞快的往城区跑去。 那三个人明显慌了。 李国栋捏着那个单眼皮男人色厉内荏的吼道。 “你这个婆娘不得了,城头操几年啥人都认得,老子们平头百姓拗不过你们有钱人,罢了,婚我同意离,娃娃你也带走吧,毕竟是你亲生的,想来你不会亏待他,看在我们夫妻一场的份上,别让他改姓就行,算我求你了,我保证我们家从此不打扰你的好生活行了吧,呜呜呜~母,幺弟,我们走。” 哭唧唧的男人说完就准备松手准备离开。 李国栋哪儿肯呢。 “别动,一切等公安来了再说。” “我日你个烂妈,小杂种,老子让你多管闲事。” “哥,小心呐!!” “哗!” 李国栋话音刚落,身后传来那个年轻男子和李劲松的喊声,还有围观人群的惊呼声。 李国栋感觉身后有一道劲风袭来,上一世干二手车打出来的经验让他手比思维快,下意识把手里的单眼皮男子拉来护在身后。 “啊~老子的腰花!!!” 随着一声惨叫,他拉着少妇向前两步后再转生,看到年轻男子一把匕首扎在单眼皮男子的腰眼儿上。 李国栋:“好啊,平常老百姓一言不合就动刀杀人,还说你们不是人贩子,老子打死你们这帮狗杂碎。” 喊完一脚踢在年轻男子肚皮上。 那个中年妇女也从腰间掏出一把指头粗细,一尺长的手叉子,对着李国栋肚子发起了野蛮冲撞。 围观人群这时候还不知道啥情况的话这热闹岂不是白看了? “打死挨千刀的人贩子。” …… ------------ 第一卷 第19章 公安还有20分钟到达现场 那几个撸起袖子的热心人带头,大家一拥而上把三个人贩子围在中间一顿拳打脚踢,李国栋都冤枉挨了两脚。 他一手拉着少妇,一手捂着屁股,骂骂咧咧挤出人圈。 只见一堆人犹如游鸭归巢,使劲儿往中间挤,看样子像不打那三人几下都对不起看这半天热闹。 人圈中心不断响起三人的惨叫声。 气不过的李国栋冲着战圈喊了句:“各位,公安起码得20分钟才到,大家好好把握时间啊。” “懂了,哥们,你!就!放!心!吧!”一个热心小伙转头回李国栋的话,脚下却没停。 “我一洗你烂妈,人贩子都该死,啊啊啊!老子,今天,就TM的,让你晓得,什么,叫TM的,砂锅大的拳头,一李来来的,崽种,老子整屎你呀!!” 这兄弟手脚输出频率还赶不上他嘴上输出速度,一个人的怒号声硬生生盖过了人群的喧闹。 李国栋笑着摇了摇头,转头对少妇问道:“这位同志,你没事吧?!” 脱险的少妇像是扯断了某根本就不粗的绳子。 整个人毫无形象的瘫倒在地。 受惊的孩子扯着她裙袖,领口往一边偏得厉害。 一片白生生的柔软被杏黄色凶兆紧紧拦着,不让齐逃出囚笼。 裙摆也爬到大腿根处,两条白嫩嫩肉唧唧的大长腿随意摆在地上。 头发也乱糟糟地贴在脖子上,鹅蛋脸红扑扑的,抽抽巴巴好生可怜。 饱满圆润有韵味,梨花带雨勾人魂,凭得让人生出一股保护欲。 李国栋突然就理解杨五了。 少妇少妇,腾云驾雾,饶是自己两世为人,也被她这幅可怜样破了定力。 他不停偷瞄,嗯,这边风景独好。 少妇只顾着抱着怀里娃娃抽泣,压根没注意自己报恩的方式如此慷慨。 不过李国栋还是有底线,不愿乘人之危,饱完眼福后不动声色地帮她把裙摆往下拉,恰恰拉到膝盖处就卡住了。 他松开手安慰道:“这位同志,你先别哭,你看你哭娃娃也跟着哭,他都上不来气了。” 吓断魂的少妇听到这话恢复一丝理智,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如此大方。 赶忙挣扎着站起来,抱着哭得声嘶力竭的娃娃倚靠着拖拉机哄着。 过十多分钟,娃娃没那么闹了后,她才想起给李国栋道谢。 “不用客气,你没啥事吧,怎么还被人贩子盯上了?”李国栋说的同时。 转身从李劲松手里抓了把水煮花生递给给孩子。 少妇哽咽道:“我……呼……我没啥事,就膀子遭捏疼了,今天……今天真的太感谢你了,不然后果不堪设想,没想到人贩子这么猖獗,光天化日就敢抢人,简直无法无天,呼呼~。” 李国栋:“多正常,现在可不安稳,开放后人员流动更方便些,警力,监管又跟不上,你这种独自带着小孩的女同志,正是他们下手的首选目标,他们胆子大着呢,盯着的可不仅仅孩子。” “简直太无法无天了。”少妇怒骂一声。 “哎,我家老大今年浑身起湿疹,后背,腿子,胳膊到处都抠烂了,吃药,打针,吊盐水都没用,听说马蜂窝泡水洗澡有效,想着今天单位没啥事,就去我舅舅家想整个马蜂包,结果马蜂包没弄到,回来路上居然遇到这种事情,要不是你的话……” 李国栋打断她道:“道谢的话就不多说了,顺手的事,你们没事就好。” “那个,有点巧,我前几天刚好搞到一个马蜂包,你舅家没有的话,我可以分点给你。” “真的可以吗?那可太好了,我这就跟你去拿。”少妇激动得跳。 李国栋:“额,估计你现在走不了,你看那。” 少妇转头看过去,只见3辆蓝白相间,印着公安字样的长江750警用边三轮带着一溜尘土迎面驶来。 第一辆的挎斗子里坐着那个跑的贼快的小伙子,指着人群偏着头对骑车的公安说着啥,手指不断指向人群。 李国栋看笑了。 他唾沫横飞比手画脚的样子,和大佐的区别就差挥着指挥刀喊“哈呀古”了。 摩托车的动静也吸引了还在圈儿踢的热心群众。 大家见公安到来,纷纷停手,哦不,停脚。 车停,几个头戴白色大瞻帽,上着白衬衣,下穿蓝裤子,脚踏解放鞋的公安匆匆下车赶往人圈。 看到被圈儿踢的三个人,好吧,与其说是人,倒不如说是猪八戒,三个人贩子肿了不止一圈,那个中年妇女裤裆湿湿的,夹杂着零散的黄点。 三人见公安到来,手脚并用往前爬,争先恐后翻进挎斗子。 “昂昂昂~公安同志,呜呜呜~你们可算来了,我们等得你好苦啊,呜呜呜~快把我们带走,我们是人贩子,万恶的人贩子啊,快走快走,求求了。” 几个公安面面相觑,犯人主动钻警车还是头一回碰到,多少有点不适应。 其中几个公安走过去把三人铐在挎斗子的握把上,另外一个询问哪个是苦主。 少妇抱着快睡着的娃娃开口道。 “公安同志,我是受害者,这几个人想抢我娃娃,幸好被这位同志及时制止,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哦,我是县妇联白秋菊。” 领头的公安仔细打量下少妇道。 “哎哟,还真是白主席,刚刚乱糟糟的没注意到您,对不住对不住,是我们工作没做到位,让您受惊了,这事我们一定严办,请放心,无论如何都要给您个交代。” 白秋菊见公安到来,又和李国栋说了半天话已经平复了情绪。 女领导的气质蹭一下冒了出来。 哇,她好飒哦,这该死的霸道气息。 前后气质的转变,看得李国栋食指大动。 “这位同志客气了,不怪你们,你们人手也有限,不可能面面俱到,我也理解” “只是我不敢想象,城边边上他们都敢动手抢人,那广大农村地区该是何等肆无忌惮?” “简直太猖狂,太无法无天了,现在我不是妇联副主席,而是以一位普通母亲的身份,代表广大普通女性恳求公安机关,既然抓到了这人贩子,请务必严惩,一定要让他们感受到的法律的厚重,给广大妇女儿童营造一个安全的出行环境,拜托了。”说完抱着孩子鞠躬。 领头的公安赶紧躲开,不断保证一定如实汇报上级。 李国栋听到公安的称呼,想起来了。 是说这少妇有些面熟。 可不就是妇联副主席嘛,前几天六一儿童节还去镇小慰问来着,只是穿的是正装。 时隔一世,这又换了身衣服,居然忘了。 公安跟少妇保证后,客气的把她请上一台挎斗子。 少妇没过去,走到李国栋面前道。 “这位同志,看来我今天没时间去你那里取蜂包了,这样,明天刚好星期天,咱们都休息,我和我家那口子一起来你家,你看方便吗?” 李国栋笑吟吟道:“这有啥不方便的,我家在复兴镇大山村,一大片楠竹林里的那栋土房子就是,你们坐船的话,到双鱼嘴码头随便问李掌墨家咋走,村民都晓得。” 少妇:“行,那我们明天一早就过来,今天真太感谢你了。” 说完抱着打瞌睡的娃娃坐进了挎斗子。 公安本想喊李国栋一起回去做个笔录。 但看白秋菊满脸疲惫,孩子也昏昏欲睡。 干脆就省了第三人的口供,决定以白秋菊的陈述作为证据。 公安跟李国栋点头示意后突突突骑着边三轮回县城了。 他们走后,李国栋没管唾沫横飞吹嘘自己刚刚多牛逼多勇敢的围观人群。 摇着拖拉机继续慢悠悠往回走。 到村部,还是把拖拉机在那片树荫下停好,给后轮前后卡上砖头。 把摇把子递给正在检查拖拉机的黄兴国,还有一张大桥2角,算是油钱。 黄兴国接过摇把子,2角钱随手递给村会计。 “初一啊,你是咋回事嘛,好好的工作说停就停了,这还把十斤接回来,要知道他还有个把月就高考了,你这不是耽误事嘛,简直胡整,你你你,哎,真疯了?” 李国栋背起凉席,提上蛇皮口袋,咧着大白牙道:“支书,我没疯,他们乱传的,感谢关心,车没问题我就回去了啊。” 黄兴国没说话,只是盯着他和李劲松的背影微眯眼睛,眼神里带着复杂情绪,有贪婪,有愤怒,还有几缕杀意。 李国栋转头看到村部门口坐着一排老头老太太,大家看他哥俩的眼神明显不对劲儿。 他恶作剧般冲着十几个乡村情报员咧嘴一笑。 “吼”突然面目狰狞冲他们学猛兽吼叫。 “啪!” “哎哟,个背时砍脑壳的。” 一个拄拐杖的情报头子被吓得从条凳上跌落在地上,扶着屁股哎哟哎哟的,想站又站不起来。 李国栋哈哈大笑,空着的一只手搂着李劲松往家走。 ------------ 第一卷 第20章 贵客临门 李国栋哥俩到家时,地里忙活的人也回来了。 大姐在做饭。 老妈在收拾屋子。 李定乾在用剃刀削脚后跟的死皮,一块一块晶莹剔透。 李劲松放下行李后懂事的去灶坑里帮着烧火,手里还拿着本英语书,印着火光小声读着单词。 李国栋像个大爷一样往椅子上一靠。 很随意的把明天有人要来取蜂巢的事跟家人交代下,没说人贩子的事。 顺势点了两根烟,站起来分一根给李定乾塞嘴里后又瘫到椅子上,一条腿架在扶手上一抖一抖的。 一副二流子样,咋看咋讨打。 果然。 “啪” “嗷,妈,你干啥子,我今天可没惹你嗷。”李国栋摸着小腿嘶嘶吸凉气。 白世珍微眯眼睛恨恨的看向他。 “你个狗东西,人家十斤回来就晓得干活儿,你呢,耍了一轮星期了,还像个大爷一样躺起,咋,一会是不是要老子喂你饭?” 李国栋站起来,气咻咻的去厨房帮忙。 临走丢下一句“我不跟你一般见识,哼。” 李定乾见媳妇的气发了,才出声问道:“你真把老幺接回来了?你那个朋友的分析可不可靠,你有把握没?” 李国栋:“小把握,小把握,他按我的计划复习,考个京城的大学没问题。” “你们读书人的事,你们两弟兄商量着来,也都不小了,要为自己做的事负责,我跟你妈啥也不懂,提建议反而容易弄巧成拙。” “一个敢做,一个敢信,关乎你弟弟一辈子的事,你们都要拧清,别最后兄弟成了仇。” 李国栋和李劲松使劲儿点头。 “对了,现在村里都在传你疯了,个人还是做点事证明下,名声彻底闹出去后再想收回来就难了,你还停了工作,到时候谈个媳妇都困难。”李定乾停顿下继续说道。 李国栋:“不管他们,守到十斤考完了再说,而且就我这模样,这身段,这学识,完全遗传了我公的优良基因,十里八乡出名的俊后生,找那些土了吧唧的村姑不白瞎了,起码要娶个城里的大小姐嘛。” 李立荷狂翻白眼。 李定乾满脸无语。 “我李某人活了大半辈子,从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可惜我一生正直,咋就养出你这么个不要面皮的东西啊,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呐,我愧对祖宗!” 李国栋从厨房走出来,在李定乾身边蹲下,仰起头,咧着嘴,贱兮兮道:“哎,你看看我” “嗯,今天不就见到了,再说,我祖宗知道有我这么一号俊秀的后辈,指定高兴得棺材板都压不住,高低要爬出来在坟头蹦个迪庆祝下!” “老子……”李定乾虽然听不懂啥是蹦迪,但不耽搁他发火啊,可他还没发出来。 白世珍接话了:“还要模样有模样,要身段有身段,个人是个啥鬼样子心里没数啊?一天鬼迷日眼的,你祖宗确实是压不住棺材板,不过是遭你狗日气活的,还城里的大小姐,城里的大小姐瞎了才看得上你。” “再说你找城里的干啥子?是能挑粪还是会砍柴?锄把握得来?娶回来当少奶奶?先说好啊,老子不伺候,你要真找个大小姐咱就分家,你们两口子个人过去。” 李国栋在作死路上缘疯狂冲刺:“白老太太,你这人太没意思,好歹我是你亲生的吧,这么说我,你能捡到啥好?再说了,人家还没过门呢,你就一副地主恶婆婆的姿态,哪个还敢跟我两个谈对象。” “再提醒你下,我是城市户口,找城里的肯定也是城市户口,我们干嘛要挑粪,到时候她上班吃商品,我搞个体赚大钱,天天吃香的喝辣的,不比挑粪香?哼哼!” 白世珍恼了。 “啪” “嗷!!!” “狗东西,老太太是吧。” “啪!” “挣大钱是吧。” “啪” “嗷嗷” “嫌挑粪臭是吧” “啪” “嗷嗷嗷” “吃商品粮是吧,有能耐今晚别吃老娘浇粪长出来的饭,找你的大小姐吃香的喝辣的去。” 李国栋摸着肩膀幽怨道。 “嘶~妈,你好现实哦,以前有工作的时候就是你的好大儿,我这才停职在家待几天啊,就喊人家狗东西。” 白世珍:“你还不如狗东西,起码狗东西吃了饭还知道看家护院,你呢?吃了除了睡瞌睡还能干啥子?” “汪汪汪!” 爬地上吐着舌头看热闹的狗东西来福听到女主人点它,配合的出声应和,叫声中有几分得意。 “滚,真是个狗东西,哪有你参与的份,我妈欺负我就算了,你也敢参与?再嘚瑟老子今晚就吃狗肉!”李国栋踢了它一脚。 白世珍又是一巴掌呼上去。 “你可真出息,狗都欺负,老子就是现实,咋子嘛,有种你倒是去上班啊,但凡你去工作,就还是我的好大儿,如何,敢不敢嘛。” 李国栋脑袋摇出了幻影。 “不去不去,那破班哪个要哪个上去,我是打死都不上了,再说好马不吃回头草,都停职了,我再回去上班,多臊皮啊。” 白世珍又要捶他。 李国栋赶紧躲开。 “妈,今晚你都打我两次了,话说事不过三,再打的话我离家出走跟你看。” 白世珍没说话,指着大门口意思不言而喻。 李国栋:“哼,我不跟你这老太太一般计较。” 说完怂怂的帮忙端菜。 吃完饭,收拾完,趁着穿堂风带来的清凉,李定乾继续削床围栏。 李劲松在翻书。 李力荷双手打直撑着毛线圈,白世珍卷毛线球,一家人冬天的毛衣都是娘俩打的。 李国栋用裁纸刀裁纸,明天给李劲松出卷子。 9点左右,一家人拉灯睡觉。 …… 第二天,天还麻麻亮,家里人起床干活儿的动静没吵醒李国栋。 但那只祭祀鸡却在他窗户跟前使劲儿打鸣。 李国栋已经难得生气了,累了。 他举着胳膊伸懒腰,露着半块肚皮走到堂屋门口。 灰蒙蒙的天空下,李劲松已经在敞坝里边走边背单词。 还时不时把背在身后的书拿起来看上一眼。 李国栋不自觉喊了一嗓子:“啊哈~又是热血的一天呢,这就是热血的青春啊,哟,弟弟,早呀,努力的人是可以超越天才的,加油,哥哥看好你!” 李劲松白了他一眼,幼稚! 李国栋也没跟他计较,摇头晃尾巴的去洗漱一番,回到堂屋,李立荷已经摆好早饭。 饭后,李定乾两口子扛着锄头背着背篓下地了。 白世珍去包谷地除草。 李定乾去检查稻田的缺口,昨晚后半夜又下了一阵雨,他要看看田坎是不是冲爆了。 谷子压腰的时节,稻田里水流干了不行,关太深了也不行。 李国栋拿起几张纸,凭记忆开始给李劲松出题,不敢一次性把高考题全部出出来。 一张纸上出个几道,其他的题就根据记忆随便编些,反正前世他做过好几年的高考题,不少都还记得。 上午10点左右。 “初一,初一,在屋头没?你家来客了,来贵客了哟。” 村会计谢老幺那破锣嗓子在竹林里响起。 正在写卷子的哥俩被他的声音打断。 李国栋出来一看。 谢老幺带着几人到了他家屋檐下。 穿着得体的白秋菊抱着昨天那个娃娃,身旁跟着一个把POLO衫塞进西装裤,脚踏三接头洞洞凉皮鞋的男人,手里牵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她时不时的抠一抠胳膊腿子。 身后是一个穿海魂衫,绿色军裤和回力鞋的小伙子,他提着沉甸甸的两大网兜,李国栋打眼一看,里面杂七杂八的都是好东西。 茅台酒,牡丹烟,麦乳精,太妃糖,铁盒装的津京饼干,杂七杂八的肉罐头和水果罐头,都是双份。 谢老幺手里还提着一捆橘子汽水,一兜苹果得有10来斤。 “初一,初一,你家来贵客了哦,啧啧啧,开着小汽车来的,大路没通到你家,停村部了,我领他们来的呢。” 李国栋接过谢老幺手里的布兜子,给他发了根烟:“麻烦了谢幺哥,白主……大姐,两位大哥,稀客稀客,快屋里请,外面晒。”说话的时候烟已经递出去了,POLO衫男子笑吟吟的点头,接过他2角钱一包的蓝雁烟。 海魂衫男子示意了下手里的东西,摇了摇头。 谢老幺接过烟笑吟吟的跟着,看样子想留下凑个热闹,顺便混点好东西。 李国栋哪能如他意?快跨门槛的时候转头道:“谢幺哥,麻烦你跑一趟了,我晓得这几天村里在安排防汛的事,忙得很,就不紧耽搁你时间了,改天空了请你吃酒。” 谢老幺尴尬的抠了抠头。 “嗨,走几根田坎的事,有啥麻烦,那你们慢慢耍,放心,车我一定看好咯,呵呵。”后半句是对白衬衣男子说的,说话的时候把一只手提着的东西递给李国栋。 “谢会计,多谢你了。”POLO衫男子客气的对谢老幺道谢。 身体微微前倾的谢老幺闻言,眯眯眼都鼓出来。 “不多谢不多谢,哎哟哟,你们能来,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 “你们的到来,让我们大山村蓬……蓬……” 见谢老幺没货硬挤,急得鼻尖都冒汗了,李劲松都想替他说出来,然而却被谢老幺孟一拍大腿吓了一跳。 “啪!” “蓬头生光!” “对,蓬头生光啊!” 谢老幺搓着拍麻的大腿,脸笑成了一朵盛开的菊花。 “噗嗤” 李劲松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李国栋瞪了他一眼道,转头对谢老幺说道。 “谢幺哥,我就不留你了哦,记到,改天吃酒哈。” 谢老幺讪讪的笑了笑,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嘴里还嘟囔着:“改天是哪天嘛,也不说清楚,我好提前准备呀。” 李国栋见他离开,笑吟吟道。 “白主席,两位大哥,快请坐,十斤,去喊妈老汉,屋里来客了。”说完把东西放在桌子上。 海魂衫也把跟着把东西放桌子上。 李国栋给他递上一根烟,这回他接了。 爬桌子上写卷子的李劲松收好钢笔,盖好卷子,小跑着往地里去。 李国栋张罗着泡茶。 “白主席,你们人来就是,这些东西太贵重了,我可不收,一哈拿走啊。” 他端过茶认真的说道。 白秋菊:“一点小意思,第一次上门,哪能空着手,再说哪有把拿过来的东西带走的道理,你这是在撵客啊,还有,别喊主席了,喊姐。” POLO衫男子刚到这边就一直在打量李国栋家。 房前屋后瓜果飘香,杂草全部打理干净,剩下一隆隆庄稼横平竖直很好看,一片生意盎然,青山染翠的景象。 敞坝里,养着鸡鸭鹅这些牲口,但一点不脏,地上也没大滩小堆的粪便,和其他农村家庭大相径庭。 屋檐下的柴火,木材,竹椅子这些摆放得整整齐齐。 屋内也收拾得很干净,桌椅擦得亮堂堂的,都要包浆了。 看痕迹不是因为他们要来刻意做的,是一直保持着这种样子。 说明这家女主人是个勤快持家的,也是内心光明,胸怀坦荡。 再不济也是充满正能量,不然家里指定很乱。 满墙的奖状也说明这家人的家风家教,综合素养没问题。 李国栋泡完茶,再次招呼大家坐,又去仓房撮一木瓢干花生,上次买的糖和瓜子还有些也拿出来。 “小兄弟,别忙活了,你也坐”POLO衫男招呼道。 “哎,要的,没啥子忙的,各位喝点点粗茶,不是啥名贵玩意,我妈炒的。” “呲溜~嗯,好喝” 呲溜~呲溜~” Polo衫毛衣又喝了几口才站起来说道:“小兄弟,自我介绍下,我叫张邦奎,感谢你昨天仗义出手救了我爱人和孩子,不是你的话后果不堪设想,多谢。” 说完对着李国栋鞠一躬。 李国栋赶紧上前拉住他。 “哎哟,大哥你这是干啥呀,太客气了,顺手的事,你这样搞得我多不好意思。” 张邦奎郑重的说道:“对你来说是举手之劳,对我家来说可是恩重如山,不敢想象如果他们娘俩出了意外,家里老人会怎样,说你救了我们全家也不为过。” 张邦奎通过言谈,屋里的情况初步判断出这家人不是那种势利眼。 也不会因为这一件事就打算给自家找固定饭票才说得这么重。 那个年代的人虽然纯粹,朴实,但不是傻,如果李家是那种人,他肯定会留下一笔丰厚的谢礼,把这事了了。 现在嘛,他起了和他们走动的念头。 人往往都是这样,真情就是能换真意,当然了,仅限那个年代,要是放在后世真情换来的,很可能是后悔一辈子的教训。 有人可能会说哪个年代都有好人和坏人。 但是,不能否认,那个年代是个讲理的年代。 坏人是不可能像后世那么肆无忌惮的,不说公家站不站他那边。 就是那些正义感满满的老百姓,他们的口水和指指点点,会跟随坏人一家半辈子。 所以在这个年代做坏人的成本,不是一般人家能承受得起的。 有些事真的很奇妙。 李国栋随意说道:“你说的太严重了,其他人看出来也会出手,我只是赶了先,不说这个了,来来来,吃点花生,农家小户,也没啥吃法。” “乖乖,还认得我不?”说着递给白秋菊怀里那个娃娃一颗萝卜糖。 小男孩看向白秋菊,她点点头。 “红红,华华,喊人。” 小男孩接过来,小声说了句谢谢叔叔。 “真乖”李国栋摸了摸他头。 又递给小姑娘一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