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文 ------------ 第一章 失控的见义勇为 下午三点零七分,陆烬野的黑色宾利刚转入CBD辅路,司机老陈猛地踩下刹车。 轮胎与地面摩擦出尖锐的声响,陆烬野搭在膝头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顿。他没看窗外,只淡淡开口,声线比车外深秋的风还冷:“理由。” 老陈额头冒汗,指着前方:“陆总,前面……好像有人吵架。” 陆烬野终于抬眼。 视线穿过明净的车窗,落在二十米外的公交站台。一个穿灰色西装的男人正拽着个女孩的手腕,脸色不耐;而被拽着的女孩—— 陆烬野的眉峰几不可见地蹙了下。 那女孩穿着件洗得发白的米黄色卫衣,扎着乱糟糟的丸子头,几缕碎发垂在泛红的脸颊边。她另一只手里攥着个皱巴巴的帆布包,此刻正踮着脚,试图把手腕从男人手里挣出来,像只炸毛却没什么威慑力的小奶猫。 “你放手!抢东西还有理了?”女孩的声音清亮,带着点气鼓鼓的鼻音,“那是阿姨给孙子买药的钱,你凭什么拿去买烟?” 男人嗤笑一声,力道更重:“关你屁事?这是我家的事,少管闲事!” “家事就可以抢钱吗?”女孩梗着脖子,眼睛瞪得圆圆的,像两颗含着水光的黑葡萄,“她都七十多了,腿还不好,你……” 话没说完,男人烦了,抬手就要推她。 陆烬野的指尖在真皮座椅上轻轻敲了下。 就在这时,变故陡生。 那女孩像是早有准备,眼看男人的手要碰到她,她猛地往下一蹲,同时伸手抱住男人的胳膊,张嘴就往他手腕上咬了下去—— 动作快得像只应激的小兔子,却没什么章法,咬得也不重,更像是在耍赖。 男人吃痛,骂了句脏话,手一松,女孩趁机挣脱,抱着怀里的帆布包往后跳了一大步,警惕地盯着他,还不忘冲站在旁边的老太太喊:“阿姨,快报警!” 陆烬野看着她因为激动,丸子头歪到了一边,卫衣帽子上的绒毛蹭得脸颊更红,突然觉得有点碍眼。 他的时间表精确到分钟,现在因为这场毫无意义的街头闹剧,已经偏离了十秒。 正要让老陈绕开,却见那女孩像是打赢了仗,得意地扬起下巴,转身想跟老太太说话,没注意脚下的台阶,“哎哟”一声,整个人往前扑了出去。 方向,正好是他的车。 “砰——” 一声闷响,伴随着女孩吃痛的吸气声,宾利的车门被撞得微微震动。 陆烬野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老陈赶紧下车查看,就见那女孩正捂着额头,眼泪汪汪地蹲在车门边,帆布包掉在地上,滚出半袋猫粮和一本封面印着“见义勇为培训手册”的小册子。 “对、对不起!”女孩抬头,看到车门上那道浅浅的白痕,眼睛瞪得更大了,慌忙爬起来想道歉,结果脚下一滑,又趔趄着往前扑—— 这次,直接扑进了刚推开车门的陆烬野怀里。 淡淡的、带着奶味的洗衣液香气,混着一点猫粮的鱼腥味,猝不及防地钻进鼻腔。 陆烬野的身体瞬间僵硬。 他低头,对上一双写满惊慌和茫然的眼睛。女孩的额角红了一片,嘴唇抿成委屈的弧度,像只闯了祸的小兽,下意识地抓住了他胸前的领带,仿佛那是救命稻草。 “对、对不起先生!我不是故意的!”她结结巴巴地道歉,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强忍着没掉下来,“你的车……我、我赔!虽然我可能赔不起……但我一定会赔的!” 陆烬野垂眸,看着被她抓皱的领带,又扫过她泛红的额角和那本掉在地上的手册,眸色深沉。 他见过趋炎附势的,见过处心积虑的,却没见过这么……蠢的。 见义勇为差点被打,撞了车还敢往车主怀里扑,现在攥着他的领带,一副随时要哭出来的样子。 “名字。”他开口,声音冷得像冰。 女孩愣了愣,下意识地回答:“阮、阮糯糯……” 陆烬野扯回自己的领带,力道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疏离。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语气没什么起伏:“阮糯糯?很好,从现在起,你为你的‘见义勇为’负责。” 阮糯糯还没反应过来“负责”是什么意思,就见男人转身坐回车上,只留下一句透过半开的车窗传来的话,冷得让她打了个哆嗦: “老陈,带她回公司。” 风卷着落叶掠过脚边,阮糯糯看着绝尘而去的宾利车尾,又看了看手里攥着的、老太太硬塞给她的两个苹果,突然有点想哭。 她只是想帮个忙,怎么就……把自己赔给一个看起来超凶的人了? ------------ 第二章 总裁办公室的“麻烦” 阮糯糯被老陈领到陆氏集团大厦时,腿肚子都在打颤。 仰头望着眼前直插云霄的玻璃幕墙,她捏着帆布包带子的手指泛白,小声问副驾驶座的老陈:“叔,那个……陆总他,不会让我卖肾赔车门吧?” 老陈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想起自家老板那冰块似的脸色,干笑两声:“陆总不是那种人。” 只是会用更让你头皮发麻的方式“算账”而已。后半句他没敢说。 电梯平稳上升,镜面倒映出阮糯糯局促的身影——丸子头歪得更厉害了,额角的红印没消,米黄色卫衣袖口还沾了点灰尘,和这金碧辉煌的环境格格不入。她攥着那本皱巴巴的《见义勇为培训手册》,活像个被老师抓去办公室的小学生。 “叮——” 顶层到了。 出电梯的瞬间,阮糯糯被扑面而来的严肃气场吓得缩了缩脖子。整个楼层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穿着精致套装的员工们走路都轻手轻脚,每个人脸上都带着“请勿打扰”的专业表情。 老陈领着她走到一扇厚重的实木门前,敲了敲:“陆总,人带来了。” “进。” 里面传来的声音比在车边时更冷,像淬了冰。 阮糯糯深吸一口气,低着头跟在老陈身后走进去。办公室大得惊人,极简的黑白色调,落地窗外是整个城市的天际线,却没什么温度。而那个坐在巨大办公桌后的男人,正抬眸看过来。 陆烬野换了件深灰色衬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线条利落的手腕。他指间夹着支钢笔,目光落在她身上时,带着审视,像在评估一件出了故障的机器。 “陆、陆总好。”阮糯糯紧张得声音发飘,下意识地鞠躬,结果动作太急,帆布包从胳膊上滑下来,“哗啦”一声,里面的东西撒了一地。 半袋猫粮滚到办公桌脚,印着“猫咪救助站”字样的宣传单飞了几张,还有个啃了一半的苹果骨碌碌滚到陆烬野的皮鞋边。 空气瞬间凝固。 阮糯糯的脸“唰”地红透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手忙脚乱地去捡,结果膝盖撞到桌角,疼得她“嘶”了一声,眼泪差点掉下来。 陆烬野看着她像只慌乱的小松鼠,在他一尘不染的办公室里忙得团团转,额角的青筋几不可察地跳了跳。 “停。” 他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阮糯糯立刻僵住,保持着半蹲的姿势,像被按了暂停键,只有头顶的呆毛还在微微颤抖。 陆烬野放下钢笔,起身走到她面前。他很高,阴影将她整个人笼罩住,带来强烈的压迫感。阮糯糯低着头,只能看到他擦得锃亮的皮鞋,和自己沾了灰尘的帆布鞋形成鲜明对比。 “车门维修费,三万七。”他报出数字,语气平淡,“你打算怎么赔?” 阮糯糯的脸更白了。三万七?她这个月刚交了房租,手里只剩不到两千块。 “我、我可以分期吗?”她小声问,声音带着点哭腔,“我每个月工资三千五,除了生活费,能攒下一千……我可以写欠条,保证会还的!” 陆烬野看着她泛红的眼眶,那里面没有算计,只有纯粹的窘迫和无措。他见过太多想方设法攀附他的女人,像阮糯糯这样,闯了祸只想赶紧赔钱跑路的,倒是头一个。 他突然觉得,逗逗这只“小迷糊”似乎比处理文件有趣。 “可以。”他颔首,转身回到办公桌后,打开抽屉拿出一份文件,“但我有条件。” 阮糯糯眼睛一亮,像看到了希望:“您说!只要我能做到!” “在你还清欠款之前,”陆烬野推过文件,指尖在纸页上敲了敲,“做我的临时助理。” 阮糯糯愣住:“临时……助理?” “主要工作是,”他抬眸,目光落在她乱翘的呆毛上,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近乎算计的弧度,“随时待在我能看到的地方,避免你跑路。” 说白了,就是把她“看管”起来。 阮糯糯看着那份《临时助理协议》,又看了看陆烬野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心里有点发怵。但想到那三万七的欠款,她咬了咬唇,拿起笔:“我签!” 只是……当助理需要做什么?她连打印机都不太会用啊。 她握着笔的手有点抖,在签名处写下“阮糯糯”三个字,字迹圆圆的,像她的人一样。 陆烬野看着那三个字,眸色微沉。 很好。 从今天起,这颗叫阮糯糯的“小迷糊弹”,正式被他纳入了掌控范围。 他没告诉她,那道车门划痕,其实抛光一下就好,根本用不了三万七。 也没告诉她,他的助理团队比任何公司都齐全,根本不需要一个连文件都不会整理的临时助理。 他只是看着阮糯糯签完字,把协议收起来,淡淡吩咐:“去人事部办手续。明天早上九点,准时到岗。” “哦,好!”阮糯糯如蒙大赦,捡起地上的东西塞进帆布包,抱着包就往外跑,走到门口时还不忘回头,认真地鞠了一躬,“谢谢陆总!我一定会努力工作的!” 门被轻轻带上。 办公室里恢复了安静。 陆烬野靠在椅背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份协议上的签名,眼底掠过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兴味。 他想起她咬那个男人手腕时的倔强,想起她撞上车门时的狼狈,想起她攥着他领带时眼里的惊慌…… 真是个麻烦。 但不知为何,这“麻烦”闯入他按部就班的世界,竟让他觉得……有那么点意思。 他拿起内线电话:“让保洁来我办公室一趟。” 顺便,让助理查一下,全市最好的跌打损伤药膏是什么牌子。 那个笨蛋,刚才撞得那么响,估计疼坏了。 ------------ 第三章 失控的心跳 阮糯糯当临时助理的第三周,成功刷新了陆烬野对“笨拙”的认知上限。 她会把咖啡打翻在他的会议记录上,会把重要文件误塞进碎纸机,甚至在他接待重要客户时,端着茶水进来,脚下一滑,整个人扑到客户面前,手里的热水溅了自己满手。 “对不起对不起!”她疼得眼圈发红,却先顾着给客户鞠躬道歉,手背上迅速起了几个红肿的水泡。 客户被这阵仗弄得哭笑不得,陆烬野却在那一瞬间,脸色沉得像要下暴雨。他没理会客户的安抚,径直走过去,抓过阮糯糯烫伤的手,力道大得让她“呀”了一声。 “陆总……”她想抽回手,却被他攥得更紧。 “陈助理,送张总去休息室。”陆烬野头也不抬,声音冷得像冰,“会议暂停。” 客户识趣地离开,办公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人。陆烬野拉着她走到茶水间,拧开冷水龙头,把她的手按在水下冲。 冰凉的水流缓解了灼痛感,阮糯糯却更紧张了,小声说:“陆总,我没事,就是小烫伤……” “闭嘴。” 他打断她,语气依旧不好,可阮糯糯低头时,却看见他握着她手腕的手指,微微泛白。那不是不耐烦,倒像是……紧张? 冲了五分钟,他才关掉水龙头,从抽屉里翻出烫伤膏——还是上次她撞了桌角后,他让助理买来的,一直放在茶水间的柜子里,连她自己都忘了。 陆烬野挤了点药膏在指尖,动作有些生涩地往她手背上抹。他的指腹带着薄茧,触碰到皮肤时,阮糯糯像被烫到一样缩了缩。 “别动。”他皱眉,力道放轻了些,目光落在她红肿的水泡上,眸色深不见底,“谁让你毛手毛脚的?” “我想帮忙……”她小声嘟囔,“张总是重要客户,我怕怠慢了……” 他动作一顿。 是啊,她总是这样。明明自己笨手笨脚,却总想着“帮忙”“负责”“不能出错”。上次在公交站是这样,这次也是这样。她的世界好像很简单,对错分明,善良得不计后果。 药膏抹完,他把她的手裹进干净的纱布里,动作依旧算不上温柔,却异常仔细。 “以后不准进会议室送东西。”他松开手,语气恢复了平时的冷淡,“也不准碰热水。” “哦……”阮糯糯点头,看着自己被裹成粽子的手,心里有点暖,又有点委屈,“可是我的工作……” “你的工作就是待着。”陆烬野打断她,转身往外走,“在我视线范围内,待着就好。” 阮糯糯愣在原地,看着他挺拔的背影,突然觉得这个霸道的男人,好像也没那么凶。 下午,陆烬野在处理一份并购案,文件堆了满满一桌子。阮糯糯坐在角落的小沙发上,捧着一本《助理工作指南》看得认真,时不时用没受伤的左手在笔记本上画着什么,嘴里还念念有词。 “复印要注意正反面……嗯,记下来。” “给老板递文件要双手……知道了。” 陆烬野抬眼时,正好看见她皱着眉,用铅笔在纸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小人,小人头顶冒着热气,旁边写着“小心热水”四个大字。 他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又迅速恢复平直。 突然,窗外传来一阵喧哗。阮糯糯好奇地探头去看,只见楼下的花坛边,几个小孩在追一只瘸腿的流浪猫,手里还拿着石子。 “别打它!”她猛地站起来,忘了手上的伤,快步冲到窗边,急得直跺脚,“它受伤了!不准欺负小动物!” 陆烬野放下笔,看着她趴在玻璃上,脸都快贴上去了,眼里满是焦急,像只护崽的母兽。他没说话,只是拿起内线电话,让保安去处理。 没过多久,保安把小孩劝走了,还拿来了猫粮放在猫旁边。阮糯糯这才松了口气,转过身时,脸上还带着没褪下去的红晕,眼睛亮晶晶的,像落了星星。 “太好了……”她小声说,像是在自言自语。 就在这时,她脚下的地毯有点滑,身子一歪,又要摔倒。 陆烬野几乎是下意识地起身,快步走过去,在她落地前稳稳地扶住了她。 这一次,她没有扑进他怀里,只是被他揽着腰,两人离得极近。 阮糯糯的鼻尖差点碰到他的衬衫纽扣,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雪松香气,混着淡淡的墨味。她的心跳瞬间乱了节拍,“咚咚”地撞着胸腔,脸颊像火烧一样烫。 陆烬野也僵住了。 他的手还放在她的腰上,隔着薄薄的卫衣,能感受到她温热的体温和细微的颤抖。她的眼睛很大,此刻像受惊的小鹿,睫毛长长的,像两把小扇子,轻轻颤动着。 阳光透过落地窗,在她发梢镀上一层金边,连那几缕乱糟糟的碎发,都显得格外柔软。 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她。看她额角那道早已淡去的疤痕,看她因为紧张抿紧的嘴唇,看她眼里清晰映出的自己的影子。 这个总是闯祸、笨手笨脚、正义感爆棚的女孩,此刻像一颗投入他平静心湖的石子,激起了他从未有过的涟漪。 他习惯了掌控一切,却控制不住此刻加速的心跳。 他厌恶失控,却贪恋她身上那股温暖的、鲜活的气息。 他以为把她留在身边只是觉得有趣,却在看到她为流浪猫焦急、为烫伤隐忍时,心底某处软得一塌糊涂。 “陆、陆总……”阮糯糯率先反应过来,挣扎着想站直,脸颊红得能滴出血。 陆烬野松开手,后退半步,掩去眼底翻涌的情绪,声音却有些不易察觉的沙哑:“站好。” 阮糯糯赶紧站稳,低着头不敢看他,心脏还在砰砰直跳。 陆烬野转过身,背对着她,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轻得像叹息: “阮糯糯,” “以后,不准再受伤了。” 不是命令,不是警告,而是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心疼。 他知道,从他下意识扶住她的那一刻起,从他看到她眼里的星光时心跳失控的那一刻起,这个叫阮糯糯的小迷糊,就不再是他“看管”的对象,而是……闯进他心里,让他想拼尽全力去守护的暖阳。 他的偏执,从掌控一切,变成了只想掌控她的喜怒哀乐。 而她的暖阳,不知不觉间,已经把他这座冰山,悄悄融化了一角。 ------------ 第四章 乌云与棉花糖 陆烬野回到办公室时,周身的气压低得能凝出冰碴。 跨国并购案谈崩了,对方临时抬价,言语间还带着对陆氏的轻视。他在商场摸爬滚打多年,早已练就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可刚才在会议室强压下的怒火,此刻正顺着血管一点点蔓延开来。 “砰”的一声,公文包被他扔在沙发上,真皮表面撞出沉闷的声响。 阮糯糯正在给他泡新的咖啡——这是她练了一周才勉强掌握的“技能”,知道他今天有重要谈判,特意多加了半勺糖,想让他喝着能甜一点。听到动静,她手一抖,滚烫的咖啡溅在杯壁上,几滴落在了昂贵的羊绒地毯上,洇出深色的印记。 她吓得心脏骤停,手里的咖啡杯差点脱手。 陆烬野抬眼就看到了那抹污渍,以及她惊慌失措的脸。那点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烦躁,像被火星点燃的炸药,瞬间炸开了。 “出去。”他开口,声音冷得像淬了冰,比窗外的寒风更刺骨。 阮糯糯愣了愣,看着他紧绷的下颌线和眼底翻涌的戾气,知道他心情不好,嗫嚅着解释:“我、我马上清理干净……对不起,陆总,我不是故意的……” 她一边说,一边慌慌张张地去找纸巾,结果转身时撞到了身后的小推车,上面放着的文件散落一地,其中几份正好落在他的皮鞋前。 “我说,出去!” 陆烬野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他很少对她这么凶,眼神里的不耐烦像针一样扎过来,“你就不能安分点?做什么都做不好,除了添乱你还会什么?” 这句话像重锤敲在阮糯糯心上。 她僵在原地,手里还攥着皱巴巴的纸巾,眼眶瞬间就红了。她知道自己笨,总出错,可被他用这么凶的语气训斥,委屈还是像潮水一样涌了上来。 “对、对不起……”她咬着唇,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我这就走……” 说完,她几乎是逃也似的跑出了办公室,连掉在地上的文件都忘了捡。 门被轻轻带上,隔绝了里面的低气压。 阮糯糯靠在走廊的墙壁上,终于忍不住,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了下来。她掏出手机,翻出猫咪救助站的照片,看着照片里那只被她救下的瘸腿小猫,吸了吸鼻子:“连你都比我能干……” 办公室里,陆烬野看着散落一地的文件,和地毯上那抹碍眼的咖啡渍,胸口的怒火却突然像被戳破的气球,慢慢瘪了下去。 他刚才……太过分了。 谈判不顺是他自己的事,迁怒到她身上算什么?她笨手笨脚地泡咖啡,大概也是想让他开心点吧? 他想起她跑出去时泛红的眼眶,和那句带着哭腔的“对不起”,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密密麻麻地疼。 陆烬野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第一次对自己的失控感到如此懊恼。 他捡起地上的文件,又看着那抹咖啡渍,沉默了几秒,拿起内线电话:“让保洁来一下。” 然后,他点开手机通讯录,找到那个存了三周的名字——“小麻烦”。 指尖悬在拨号键上,犹豫了很久,终究还是放下了。他不擅长道歉,尤其是对着那只容易受惊的小迷糊,说软话比谈成十亿的合同还难。 可就这么让她委屈着,他又坐立难安。 半小时后,阮糯糯坐在茶水间的角落,正对着一块没吃完的面包发呆,手机突然“叮咚”响了一声。 是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到我办公室来。】 她心里一紧,磨磨蹭蹭地走到办公室门口,敲了敲门。 “进。” 里面的声音恢复了平时的冷淡,听不出情绪。 阮糯糯低着头走进去,不敢看他,小声说:“陆总,您找我?” 陆烬野正坐在办公桌后看文件,头也没抬:“过来。” 她慢吞吞地走过去,以为他要继续训斥自己,紧张地攥紧了衣角。 突然,一只手伸到她面前,掌心放着一颗粉红色的棉花糖,裹着透明的糖纸,圆滚滚的,像颗小云朵。 阮糯糯愣住,抬头看向他。 陆烬野的目光还落在文件上,耳根却悄悄泛了点红,语气硬邦邦的,像是在下达命令:“拿着。” “啊?” “楼下便利店买的。”他补充了一句,声音有点不自然,“买错了,不是我要的口味。” 阮糯糯看着那颗棉花糖,又看看他故作镇定的侧脸,心里的委屈突然就淡了。她知道,以陆烬野的身份,根本不可能亲自去便利店买这种东西,更别说“买错”了。 这是……在跟她示好吗? 她小心翼翼地接过棉花糖,指尖碰到他的掌心,温温的。 “谢谢陆总。”她小声说,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陆烬野这才抬眼看她,目光扫过她还有点红的眼角,喉结动了动,想说什么,最终只变成一句:“下次喝咖啡……用温水。” “哦,好!” “还有,”他顿了顿,语气放软了些,“地上的文件,我已经捡起来了。” 阮糯糯眼睛一亮:“那我去给您泡杯温水?” “嗯。”他点头,看着她抱着棉花糖,脚步轻快地跑去茶水间,像只被顺毛的小猫,心里那点懊恼终于烟消云散。 他拿起桌上的钢笔,却没心思看文件了。目光落在她刚才站过的地方,嘴角勾起一抹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弧度。 训斥她的时候有多凶,现在就有多后悔。 原来让这座冰山低头的,从来不是什么商业谈判,而是那个捧着棉花糖,就能开心得晃脑袋的小迷糊。 窗外的乌云不知何时散开了点,漏下一缕阳光,正好落在办公桌上。陆烬野看着那缕光,突然觉得,偶尔被她的“小错误”打乱节奏,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至少,她会带着棉花糖的甜,把他心里的乌云,一点点吹散。 ------------ 第五章 软糖的刺 阮糯糯在陆氏做临时助理的事,不知怎么就传开了。 一个既没背景又看起来笨手笨脚的女孩,能待在顶层总裁办公室附近,自然引来了不少非议。尤其是行政部的李姐,仗着自己在公司待了五年,总爱明里暗里地刁难她。 这天下午,阮糯糯被李姐叫去仓库帮忙整理旧档案。说是帮忙,实则是把最脏最累的活都推给了她——满是灰尘的纸箱堆到天花板,标签模糊不清,还得按年份分类归档。 “阮糯糯啊,这些可是公司的重要资料,你可得仔细点,要是弄乱了,可不是你能赔得起的。”李姐倚在门框上,抱着胳膊,语气带着施舍般的傲慢,“年轻人嘛,多干点活是应该的,别总想着在陆总面前偷懒。” 阮糯糯没吭声,只是默默地戴上口罩和手套,开始搬箱子。她知道李姐看她不顺眼,但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忍忍就过去了。 可她越是退让,对方就越得寸进尺。 傍晚整理得差不多时,李姐突然尖叫起来:“哎呀!这是什么?” 阮糯糯回头,就见李姐手里拿着一份文件,脸色铁青:“这份2018年的项目合同怎么被撕破了?我刚才还好好的放在这里,是不是你弄的?” 周围几个看热闹的同事也围了过来,指指点点。 “看着挺老实的,怎么手脚这么不麻利?” “这合同可是重要档案,弄坏了要担责任的吧?” 阮糯糯皱起眉,走过去看了看:“我没碰过这份文件,我整理的都是那边的纸箱。” “不是你是谁?这里就你一个外人!”李姐把文件往桌上一拍,声音尖利,“我看你就是故意的!知道这份合同有多重要吗?陆总要是知道了,你这个临时助理就别想当了!” 她笃定阮糯糯胆小,只要把事情闹大,就能把这颗碍眼的“小软糖”挤走。 可这次,阮糯糯没有像往常一样慌乱道歉。 她看着李姐手里的文件,又扫过对方眼底一闪而过的得意,突然想起上周帮陈助理整理文件时,看到过这份合同的存档记录——因为封皮有破损,早就做了电子备份,原件只是留着归档,根本不是什么“重要到不能碰”的文件。 而且,文件撕裂的边缘很整齐,更像是被人故意扯破的,而不是不小心弄乱的。 阮糯糯深吸一口气,摘下口罩,露出的脸上没有了平时的怯懦,眼睛亮晶晶的,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认真:“李姐,这份合同的电子档早就备份好了,原件备注里写了‘封皮破损,仅归档’,您应该比我清楚吧?” 李姐一愣,显然没料到她会知道这些。 阮糯糯继续说:“我从下午两点进来,一直在这里整理左边的箱子,监控应该能拍到。您说文件是刚才被弄坏的,可我刚才明明看到,是您自己拿起来翻看时,不小心掉在地上的——难道您自己撕了文件,要赖到我头上吗?”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语气平静,条理清楚,和平时那个迷迷糊糊的样子判若两人。 李姐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你、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没有胡说。”阮糯糯走到一个纸箱旁,从里面拿出一本员工手册,翻到某一页,“手册里写了,故意损坏公司档案,轻则记过,重则开除。您要是不信,我们可以现在去调监控,或者找陈助理核实合同的备份情况。” 她虽然平时蠢萌,可涉及原则问题,那股正义爆棚的执拗就冒了出来。她可以忍别人说她笨,但不能忍被人冤枉。 周围的同事也看出了不对劲,议论声渐渐小了下去。 李姐看着阮糯糯那双清澈却坚定的眼睛,知道自己踢到了铁板。这丫头看着软乎乎的,没想到关键时候这么机灵,竟然还留了一手。再闹下去,倒霉的只会是自己。 她悻悻地哼了一声,拿起文件:“算了,一点小破损而已,没必要大惊小怪。你赶紧整理完下班吧。”说完,灰溜溜地走了。 看热闹的人也散了。 仓库里只剩下阮糯糯,她松了口气,后背都惊出了薄汗。刚才硬着头皮反击的时候,她的腿都在抖,现在才发现手心全是汗。 她拍了拍胸口,小声嘀咕:“阮糯糯,你刚才好厉害啊……” 另一边,陆烬野刚结束视频会议,就看到陈助理进来汇报工作,顺便提了一嘴仓库那边的事,说是听同事说,李姐刁难阮糯糯,反被怼了回去。 “哦?”陆烬野挑眉,“她怎么怼的?” 陈助理把听来的细节说了一遍,包括阮糯糯如何指出合同有备份,如何提到监控,如何拿出员工手册据理力争。 陆烬野听完,嘴角抑制不住地向上扬了扬。 他印象里的阮糯糯,总是软软糯糯的,受了委屈只会自己偷偷掉眼泪,没想到今天竟然这么机灵,懂得用规则保护自己,还没忘了留证据。 那股子看似柔弱实则坚韧的劲儿,像颗裹着糖衣的硬糖,甜里带着不容欺负的刺。 “做得不错。”他低声说,语气里带着藏不住的欣慰。 他一直担心她太单纯,会在复杂的环境里受欺负,现在看来,他的小迷糊长大了,懂得给自己披上铠甲了。 “对了陆总,”陈助理补充道,“我已经让人去查了,李姐确实经常刁难新人,这次的事,要不要……” “按公司规定办。”陆烬野打断他,语气恢复了严肃,“另外,把仓库的监控调一份给我。” “好的。” 陈助理走后,陆烬野点开监控视频,看着画面里那个穿着米黄色卫衣的小身影,一开始默默忍受,后来鼓起勇气反击时,虽然身体在抖,眼神却亮得惊人。 他的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软软的。 这就是他的阮糯糯啊。 善良,却不懦弱。 天真,却不愚蠢。 他拿出手机,给她发了条短信:【整理完了吗?我让老陈在楼下等你。】 没过多久,收到回复,是个乖乖的“好哒!”,后面还跟了个猫咪挥手的表情包。 陆烬野看着那个表情包,忍不住笑了。 他的暖阳,不仅能融化他的冰冷,还长出了保护自己的小刺。 这样很好。 以后,就算没有他在身边,她也能自己发光,自己战斗了。 当然,他还是会站在她身后,做她最坚实的后盾。 毕竟,他的偏执,早已注定要为她撑起一片永远晴朗的天。 ------------ 第六章 别墅与荆棘 阮糯糯刚收拾完仓库的最后一个纸箱,手机就震动起来。是陆烬野的短信:【老陈在车库等你,直接送你去别墅。】 她愣了愣,回拨过去:“陆总,回别墅做什么呀?我的公寓还能住……” “我最近失眠,需要人照顾。”陆烬野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你的临时助理职责里,包括‘随叫随到’这一条。” 阮糯糯翻开自己签的那份协议,果然在备注栏里看到陈助理当时补加的一行小字——特殊情况下需配合雇主作息调整。她当时没细看,现在被抓了正着,只能认命:“哦……那我回去收拾行李?” “不用,”他语气平淡,“你的东西,我让阿姨去取了。” 阮糯糯:“……” 这位陆总,果然连“请人”搬回家都这么霸道。 半小时后,宾利驶入那片她只远远见过一次的别墅区。陆烬野的家是栋极简风格的白色别墅,大得像座迷宫,客厅的落地窗外是修剪整齐的草坪,夕阳落在上面,泛着暖金色的光。 “二楼左手边第二间是你的房间,”陆烬野领着她上楼,“隔壁是我的卧室,有事随时叫我。” 阮糯糯看着自己房间里崭新的粉色床单和毛绒地毯,还有书桌上摆着的几本猫咪图鉴,突然反应过来——这分明是早就准备好的。他哪是需要人照顾,分明是找借口把她“拐”到自己眼皮子底下。 正想着,楼下传来阿姨的声音:“先生,陈秘书回来了。” 陆烬野的脚步顿了顿。 阮糯糯跟着他下楼,就见玄关处站着个穿着干练西装套裙的女人。她长发挽起,妆容精致,眉眼间带着几分精明干练,看向陆烬野时,眼神里有掩饰不住的亲近。 “烬野,我回来了。”陈露的声音温和,目光却在扫过阮糯糯时,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这位是?” “我的临时助理,阮糯糯。”陆烬野介绍得简洁,“你刚回来,先去休息吧,工作的事明天再说。” “好。”陈露应着,视线却又落在阮糯糯身上,像是在评估一件物品,“阮小姐看着很年轻,是刚毕业吗?在陆总身边做事,可得打起十二分精神,他最讨厌不专业的人了。” 这话听起来是提醒,实则带着敲打。阮糯糯没接话,只是礼貌地笑了笑。 晚饭后,阮糯糯帮阿姨收拾完厨房,刚走到楼梯口,就被陈露叫住了。 “阮小姐,请等一下。” 陈露站在客厅的水晶灯下,姿态优雅,语气却带着明显的疏离:“我想,有些话我们需要说清楚。” 阮糯糯停住脚步,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应该知道,我和烬野从小一起长大,两家是世交,我父亲是鼎盛地产的董事长,”陈露开门见山,语气里带着家世带来的优越感,“我在他身边做了五年秘书,他的生活习惯、工作节奏,没有比我更清楚的人。” 她走近一步,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带着无形的压迫感:“你这样的女孩,我见得多了。凭着一点小聪明或者所谓的‘特别’,就想攀附不属于自己的阶层。但我劝你,早点认清现实。” “烬野需要的是能在事业上辅佐他、门当户对的伴侣,而不是一个连咖啡都泡不好、只会闯祸的小丫头。”陈露的目光像淬了冰,“你拿着薪水做好分内事就行,别妄想不属于你的东西,离他远一点,对你我都好。” 这番话直白又刻薄,像针一样扎人。 阮糯糯攥紧了衣角,指尖泛白。她想起自己被李姐刁难时的反击,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眼神清亮而坚定: “陈秘书,首先,我做临时助理是为了赔陆总的车门钱,不是来攀附谁的。其次,陆总是我的雇主,我尊重他,但我和他的关系,好像跟陈秘书您没什么关系。” 她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最后,您说我闯祸,我承认我有时候笨手笨脚,但我从没耽误过工作;您说我妄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可我从没想过要什么。” 阮糯糯看着陈露错愕的表情,继续说:“至于陆总需要什么样的伴侣,那是他的事。但我知道,用家世和资历去评判别人,甚至警告别人‘离谁远点’,这种行为,不太体面。” 说完,她微微鞠了一躬,转身快步上了楼,后背却挺得笔直。 她可以忍误解,但不能忍被人用“攀附”来玷污自己的初衷。她虽然笨,虽然穷,可她的尊严,一点都不比别人少。 楼上的书房里,陆烬野站在百叶窗后,将楼下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他原本听到陈露叫住阮糯糯,就想下去,却在听到阮糯糯的话时,停住了脚步。 他的小迷糊,又一次让他意外了。 她没有委屈哭泣,没有惊慌失措,只是平静地、条理清晰地反驳,像株看似柔弱却韧性十足的小草,在别人的轻视里,挺直了腰杆。 那句“不太体面”,说得恰到好处,既没失了分寸,又狠狠戳破了陈露的优越感。 陆烬野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眼底是藏不住的欣赏。 他拿出手机,给阮糯糯发了条短信:【上来一下。】 阮糯糯刚回到房间,看到短信吓了一跳,还以为陈露去告状了。她磨磨蹭蹭地走到书房门口,敲门进去,就见陆烬野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个保温杯。 “过来。”他招手。 阮糯糯走过去,低着头:“陆总,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没有。”陆烬野递给她保温杯,“阿姨炖的银耳羹,甜的。” 她接过杯子,温热的触感从掌心传来,心里的不安也渐渐消散了些。 “陈露的话,不用放在心上。”他看着她,语气平淡,却带着安抚的力量,“做好你自己的事就好。” 阮糯糯抬起头,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那里面没有责备,只有温和,像月光落在平静的湖面上。 “嗯!”她用力点头,捧着保温杯喝了一大口,甜丝丝的暖意从喉咙流到心里。 看着她满足的样子,陆烬野的心情也跟着明朗起来。 陈露的警告,反而让他更清楚地意识到——他的阮糯糯,从来不是需要依附别人的菟丝花。她有自己的原则,有自己的骄傲,像颗裹着糖衣的硬糖,甜得纯粹,也硬得有骨气。 这样的她,更让他心动了。 他起身走到窗边,看着楼下陈露离开的车影,眸色渐深。 想让她离开? 这辈子,都不可能了。 他的别墅,他的身边,以后只会有她一个人的位置。 至于那些试图伤害她的荆棘,他会亲手,一根根拔除干净。 ------------ 第七章 暗处的绊子 陈露的警告没能让阮糯糯退缩,反而像是点燃了她骨子里那点不服输的劲儿。她照旧每天准时到岗,泡咖啡时会仔细盯着温度计,整理文件时会反复核对标签,连走路都刻意放慢脚步,生怕再出岔子给人留下话柄。 可她越是谨慎,暗处的绊子就来得越猝不及防。 周三上午,陆烬野要去参加一个重要的慈善晚宴,需要佩戴一枚家族传承的袖扣。那对袖扣由陈露负责保管,前一晚她特意放在了陆烬野的书房抽屉里,还拍了照片发在工作群里。 当天早上,阮糯糯按照陆烬野的吩咐,去书房取袖扣。打开抽屉的瞬间,她愣住了——里面空空如也。 “怎么会……”她心里一紧,赶紧翻遍了整个抽屉,甚至趴在地上检查缝隙,都没找到那枚精致的铂金袖扣。 陆烬野走进来时,看到的就是她手忙脚乱的样子。 “找不到?”他皱眉。 “对不起陆总!抽屉里没有……”阮糯糯急得眼圈发红,“我再找找别的地方!” 就在这时,陈露“恰好”路过书房门口,探头进来:“怎么了?袖扣没找到吗?我昨晚明明放在这里了呀。”她说着走进来,视线在阮糯糯身上转了一圈,故作惊讶地捂住嘴,“该不会是……” 后面的话她没说,但那眼神里的怀疑,像针一样扎人。 陆烬野的脸色沉了沉。那对袖扣虽不贵重,却是祖母留下的遗物,对他意义非凡。他看向阮糯糯,她的手还停留在抽屉边缘,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眼里满是慌乱和无措,像只被冤枉的小动物。 “我没拿。”阮糯糯咬着唇,声音带着颤抖,却异常坚定。 “我知道。”陆烬野的声音突然平静下来,他走到书桌前,打开最下面的抽屉,从一个丝绒盒子里拿出了那对袖扣,“我昨晚怕忘了,提前收起来了。” 阮糯糯和陈露同时愣住。 陈露脸上的惊讶僵住了,随即尴尬地笑了笑:“原来是这样,是我记错了,抱歉啊阮小姐,刚才误会你了。” 阮糯糯看着陆烬野手里的袖扣,心里一暖,眼眶更热了。他明明可以不解释,甚至可以顺势怀疑她,可他没有。 “没事。”她小声说,声音里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 陆烬野没看陈露,只是淡淡地说:“下次保管重要物品,记得确认清楚。”语气里的疏离,让陈露的脸色白了几分。 这场风波看似平息,却像一颗石子投入水面,在其他员工心里漾开了涟漪。“阮糯糯偷拿总裁东西”的流言,开始在茶水间和走廊里悄悄流传。 阮糯糯不是没听到,只是她不想再像上次那样硬碰硬。她相信清者自清,也相信陆烬野的判断。 可陈露的动作,并没有停止。 周五下午,公司要向合作方提交一份加急的项目方案,原本由陈露负责最终审核,她却以“临时有会”为由,把文件交给阮糯糯,让她核对后直接发给对方。 阮糯糯不敢怠慢,拿着文件逐字逐句地检查,直到确认没有问题,才按照陈露给的邮箱地址发了过去。 傍晚,合作方突然打来电话,语气严厉地说方案里的报价单出了严重错误——原本应该是“每平米三千元”,被写成了“每平米三百元”,如果按这个价格签约,陆氏至少要损失上千万。 “怎么回事?”陆烬野接到消息时,正在和阮糯糯核对下周的日程,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陈露第一时间冲进来,手里拿着一份纸质文件:“陆总,我刚才核对备份时发现,原始文件里的报价是对的!一定是有人篡改了电子版!”她说着,目光直直地看向阮糯糯,“这份文件最后是阮小姐发的,除了她,没人接触过最终版……” 所有的矛头,再次指向阮糯糯。 办公室里的空气凝固了。连一直温和的陈助理,看向阮糯糯的眼神都带上了一丝探究。 阮糯糯的心脏像被一只手攥紧了,她看着陈露手里的纸质文件,又想起自己发送前反复核对的场景,突然明白了什么。 她深吸一口气,走到陆烬野的电脑前:“陆总,能让我看看发送记录吗?” 陆烬野点头。 阮糯糯调出邮件发送页面,又点开自己的聊天记录,找到陈露下午发给她的邮箱地址,放大后指着屏幕:“陈秘书给我的邮箱,是‘hezuo@xxx.com’,但正规合作方的邮箱应该是‘hezuofang@xxx.com’,少了一个‘fang’字。” 她顿了顿,看向陈露,眼神清亮:“而且我发送前截了屏,存在了云端相册里,当时的报价单是正确的。您说原始文件没错,可我收到的电子版,会不会被人动了手脚?” 她没有直接指责,却把疑点摆得明明白白——邮箱地址有误,她有截图证明自己发送的版本正确,那么问题,只能出在文件传递的环节。 陈露的脸色彻底变了,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她没想到阮糯糯会这么细心,不仅截了屏,还注意到了邮箱地址的细微差别。 陆烬野看着屏幕上的截图,又看了看陈露苍白的脸,眸色深不见底。他拿起内线电话:“让技术部查一下今天下午陈秘书和阮糯糯的电脑操作记录,还有那个错误邮箱的归属。” “是。” 挂了电话,办公室里一片死寂。 阮糯糯站在原地,手心全是汗。刚才反驳的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陆烬野走到她面前,没有看陈露,只是低声对阮糯糯说:“你先去休息一下。” “嗯。”她点点头,转身走出办公室时,脚步还有点虚浮。 门关上的瞬间,陆烬野的目光落在陈露身上,冰冷得像数九寒冬的风:“陈露,你跟着我五年,应该知道我的规矩。” 陈露的身体晃了晃,终于撑不住,瘫坐在椅子上。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阮糯糯坐在茶水间的窗边,看着楼下车水马龙,心里五味杂陈。她不明白,为什么有人会为了所谓的“喜欢”,用这么卑劣的手段伤害别人。 这时,手机亮了,是陆烬野发来的短信:【下来,带你去吃甜的。】 阮糯糯看着那条短信,突然笑了。 虽然遇到了荆棘,但总有人会为她拨开迷雾,递来一颗糖。 这样就够了。 ------------ 第八章 酒后的真言 技术部的调查结果很快出来了——陈露在发送文件给阮糯糯前,用特殊软件修改了电子版报价,又故意给了错误的邮箱地址,试图让合作方收到错误文件后迁怒于阮糯糯。证据确凿,陆烬野当场让陈露递交了辞职信,没有给她任何辩解的余地。 风波平息了,可阮糯糯的心情却像被乌云罩住了。她坐在办公桌前,看着窗外的阳光,手里转着笔,心里空落落的。被人这样处心积虑地陷害,像根细小的刺扎在肉里,不致命,却隐隐作痛。 下班回到别墅,阿姨已经做好了晚饭,陆烬野还在公司处理后续事宜。阮糯糯没什么胃口,扒拉了两口饭就回了房间。路过酒柜时,她鬼使神差地停住了脚步。 柜子里摆着几瓶包装精致的果酒,瓶身上画着可爱的草莓图案,看起来甜甜的,不像会醉人。她想起以前看电视剧,心情不好时喝酒好像能舒服点,便拿了一瓶,又找了个玻璃杯,坐在地毯上,小口小口地抿了起来。 果酒的味道果然像果汁,带着淡淡的酒香和草莓的甜,不知不觉间,半瓶就见了底。 酒精开始上头,阮糯糯的脸颊变得滚烫,眼前的东西也开始发晃。她抱着膝盖坐在地上,心里的委屈像开了闸的洪水,汹涌而出。 为什么总有人欺负她呢?她明明什么都没做错啊……爷爷以前总说,做人要善良,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可善良好像一点用都没有…… 她越想越委屈,索性抓起酒瓶,对着瓶口直接喝了起来,眼泪也跟着吧嗒吧嗒地掉在地毯上。 陆烬野回到家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客厅的灯没开,只有玄关的一盏小灯亮着,阮糯糯抱着空酒瓶缩在酒柜旁,脸颊红得像熟透的苹果,嘴里还念念有词。 “阮糯糯?”他走过去,闻到她身上浓浓的酒气,眉峰瞬间蹙起,“你喝酒了?” 阮糯糯抬起头,眼神迷茫,看到是他,突然咧开嘴笑了,露出两颗小小的梨涡:“陆、陆总……你回来啦?” 她挣扎着站起来,脚步虚浮,刚站直就往前踉跄了一下,直直扑进他怀里。 陆烬野下意识地接住她,手臂收紧,能感受到她身体的温度和微微的颤抖。她的头发蹭着他的脖颈,带着淡淡的果香和酒气,挠得他心头发痒。 “你喝了多少?”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没、没多少……”阮糯糯抬起头,眼睛湿漉漉的,像只迷路的小狗,“陆总,你说……我是不是很笨啊?总是被人骗,总是闯祸……” 她的脸离他很近,呼吸间的热气喷在他的下巴上,带着甜腻的酒香。陆烬野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目光落在她微微嘟起的嘴唇上,那上面还沾着一点酒渍,看起来格外诱人。 像是被蛊惑了一般,他低下头,轻轻吻了上去。 柔软的触感,带着果酒的甜,像一颗融化的草莓糖。 阮糯糯愣住了,眼睛睁得大大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陆烬野也僵住了,他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失控。只是看着她委屈又迷茫的样子,心里那点压抑了许久的情愫,突然就冲破了防线。 他正想退开,怀里的人却突然有了反应。 阮糯糯抬手搂住他的脖子,踮起脚尖,笨拙地回应着他。她的动作很生涩,带着点酒后的莽撞,像只寻求安慰的小动物。 这个吻从一开始的小心翼翼,渐渐变得缠绵。客厅里静悄悄的,只有两人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陆烬野轻轻推开她,额头抵着她的,声音低哑得不像话:“糯糯……” 他刚叫出她的名字,怀里的人突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不是小声的啜泣,而是带着浓浓的鼻音,放声大哭,像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 “呜……陆总……我好想爷爷啊……”她一边哭,一边胡乱地抹着眼泪,眼泪却越流越多,“我没有爸爸妈妈……是爷爷捡我回来的……他对我可好了……每天给我买糖葫芦……” 她的话语断断续续,带着浓重的酒气,却异常清晰地钻进陆烬野的耳朵里。 “爷爷说……要做个好人……要帮别人……看到老人被欺负……我就想起爷爷……他那么大年纪了……还出去捡瓶子供我上学……” “可是爷爷两年前走了……我就一个人了……”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紧紧抓着他的衬衫,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们都欺负我……因为我没有家人……呜……我好怕……” 陆烬野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住,疼得他喘不过气。 他从来不知道,这个总是笑眯眯、正义感爆棚的小迷糊,背后藏着这样的身世。她的善良,她对老人的格外关照,原来都源于此。她像一株在风雨里顽强生长的小草,看起来软乎乎的,根却扎得那么深,带着一股不肯向命运低头的韧劲。 他抬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动作温柔得像是在呵护一件稀世珍宝。 “不哭了,”他的声音放得极柔,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心疼,“以后有我。” “我在。” 阮糯糯哭了很久,直到哭累了,才抽抽噎噎地靠在他怀里睡着了,眉头还紧紧皱着,像是在做什么不好的梦。 陆烬野把她打横抱起,轻轻放在她房间的床上,给她盖好被子。他坐在床边,看着她熟睡的脸,眼眶微红。 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落在她泪痕未干的脸上。 他伸出手,轻轻抚平她皱着的眉头。 “以后,不会再让你受委屈了。”他低声说,语气坚定得像一个誓言。 他的暖阳,独自在风雨里走了那么久,以后,换他来为她撑伞。 她的善良,他来守护。 她的脆弱,他来包容。 她的往后余生,他来陪伴。 这一晚,陆烬野在她床边坐了很久,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才悄然离开。 ------------ 第九章 失控的清晨与意外的交集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地毯上投下一道细碎的光带。 阮糯糯是被窗外的鸟鸣吵醒的,脑袋昏沉得像灌了铅,宿醉的后劲让她太阳穴突突直跳。她撑着身子坐起来,揉着发疼的额角,昨晚的记忆像破碎的玻璃碴,一点点回笼—— 她抱着酒瓶坐在地上哭,陆烬野回来了,然后…… 然后他们好像……亲了? 阮糯糯的脸“唰”地一下红透了,像被泼了滚烫的热水。她猛地捂住嘴,眼睛瞪得溜圆,心脏“咚咚”狂跳,几乎要撞破胸腔。 那个吻的触感仿佛还留在唇上,带着淡淡的果酒香,和他身上清冽的雪松味交织在一起,陌生又让人慌乱。她甚至还记得自己后来抱着他哭,说了好多好多关于爷爷的话…… “完了完了完了……”阮糯糯抓着自己的头发,在床上滚来滚去,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怎么能做出这种事?那可是陆烬野啊!是那个高冷、霸道、连咖啡温度都要精确到小数点后一位的陆总!她不仅喝了他的酒,发了酒疯,还……还亲了他! 现在该怎么面对他?道歉?还是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阮糯糯捂着脸,从指缝里偷看房门,仿佛那扇门后随时会出现陆烬野的身影。光是想象他用那双深邃的眼睛看着自己,她就觉得浑身发烫,尴尬得脚趾都能抠出三室一厅。 “要不……今天请假吧?”她喃喃自语,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 她抓起手机,飞快地给陈助理发了条信息:【陈助理,我今天有点不舒服,想请一天假,麻烦跟陆总说一声。】 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阮糯糯才松了口气,把自己裹在被子里,像只鸵鸟一样埋着头。 没过多久,手机震动了一下,是陆烬野的回复,只有简单的两个字:【准了。】 没有多余的话,没有追问原因,可阮糯糯看着那两个字,脸更红了。他是不是也在想昨晚的事?他会不会觉得她是故意的? 她在床上纠结了整整一个小时,直到肚子饿得咕咕叫,才终于鼓起勇气起床。客厅里空荡荡的,陆烬野应该已经去公司了,餐桌上留着阿姨准备的早餐,旁边还有一杯蜂蜜水,压着一张便签,是陆烬野苍劲有力的字迹:【醒后喝,解酒。】 阮糯糯拿起蜂蜜水,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尴尬中竟夹杂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甜。 她匆匆吃完早餐,换了身简单的牛仔裤和白T恤,戴上帽子和口罩,像做贼一样溜出了别墅。她需要找点事情做,分散一下注意力,不然满脑子都是那个失控的吻。 城市里人来人往,阮糯糯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看着路边的小贩叫卖,看着公园里的老人打太极,心里渐渐平静了些。路过一家卖糖葫芦的小摊时,她脚步顿住了。 红彤彤的山楂裹着晶莹的糖衣,像极了爷爷以前给她买的。 她走过去买了一串,咬了一口,酸酸甜甜的味道在嘴里散开,眼眶却突然有点热。她想起小时候,爷爷总是把最大的那颗留给她,自己啃剩下的山楂核。 “爷爷……”她小声呢喃。 就在这时,眼角的余光瞥见不远处的公交站台,一个穿着灰色中山装的老人正弯腰给一个小孩捡掉在地上的气球。那佝偻的背影,花白的头发,甚至连走路时微微跛着的右腿,都像极了爷爷。 阮糯糯的心脏猛地一跳,手里的糖葫芦差点掉在地上。 “爷爷?”她试探着叫了一声,声音带着颤抖。 老人似乎没听到,直起身,牵着小孩的手慢慢走远了。 阮糯糯快步追上去,可刚穿过马路,就再也找不到那个身影了。公交站台空荡荡的,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是我看错了吧……”她失落地站在原地,揉了揉眼睛,眼眶泛红。爷爷已经走了两年了,怎么可能还在这里呢?一定是太想念他了,才会产生幻觉。 她低头咬了口糖葫芦,把那点突如其来的悸动和失落咽进肚子里。 下午,阮糯糯逛到一家露天咖啡馆,正想坐下歇歇脚,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刹车声和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她下意识地回头,就见一辆黑色轿车失控般朝她冲了过来,速度快得让她根本来不及反应! “小心!” 一只手臂猛地揽住她的腰,用力将她往旁边一拽。阮糯糯只觉得天旋地转,下一秒就跌进一个带着淡淡古龙水味的怀抱里。紧接着,“砰”的一声巨响,那辆黑色轿车撞在了咖啡馆的栏杆上,车头瞬间变形。 而她,被那个陌生男人紧紧护在怀里,毫发无伤。 “你没事吧?”男人的声音带着点玩世不恭的笑意,低头看着她。 阮糯糯惊魂未定地抬起头,撞进一双桃花眼里。男人穿着件骚包的紫色衬衫,领口敞开两颗扣子,露出精致的锁骨,嘴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看起来像个典型的花花公子。 “我、我没事……谢谢你!”阮糯糯赶紧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心有余悸地看着那辆撞坏的车,后背全是冷汗。刚才那一下,要是被撞到,后果不堪设想。 “举手之劳。”男人耸耸肩,目光在她脸上转了一圈,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不过美女,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那车看起来可不像是意外。” 阮糯糯这才反应过来,刚才那根本不是意外,是有人故意要撞她!是谁?陈露吗?除了她,自己想不出还有谁会这么恨她。 “我……”她咬着唇,说不出话来,后怕和委屈一起涌上心头。 “看你吓得小脸都白了,”男人递过来一张纸巾,笑得更痞了,“为了报答我救了你,请我喝杯咖啡?” 阮糯糯看着他,虽然觉得这人有点轻浮,但毕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便点了点头:“好,你想喝什么?” “我叫顾砚池,”男人在她对面坐下,单手撑着下巴,眼神带着钩子,“你呢,美女?” “阮糯糯。” “糯糯?”顾砚池挑眉,故意拖长了语调,“名字和人一样甜。” 阮糯糯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低头搅动着杯子里的咖啡,没接话。 接下来的时间,顾砚池充分发挥了他“花花公子”的属性,从天气聊到电影,从美食聊到旅行,话题不断,而且句句都带着恰到好处的调侃和撩拨。 “你这么可爱,有没有男朋友?” “我家有只猫,和你一样软乎乎的,改天带你去看看?” “下次想逛街可以找我,我对这一带熟,保证能找到所有好吃的。” 他的语气带着玩笑,眼神却很专注,让人分不清是真心还是假意。阮糯糯被他说得脸颊发烫,只能不停喝咖啡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就在这时,一道冰冷的视线像刀子一样射了过来。 阮糯糯下意识地抬头,顺着那道视线看去,心脏瞬间停跳了一拍。 陆烬野站在咖啡馆入口处,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她和顾砚池,尤其是落在顾砚池搭在桌上、离她手很近的那只手上时,眸色深不见底,仿佛有风暴在酝酿。 “陆、陆总?”阮糯糯慌忙站起来,差点带翻椅子。 顾砚池也看到了陆烬野,脸上的笑容不变,甚至还朝他举了举杯,眼底却闪过一丝挑衅:“哟,这不是陆大总裁吗?这么巧?” 陆烬野没理他,几步走到桌前,一把抓住阮糯糯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皱起眉:“跟我回去。” “陆总,你听我解释……”阮糯糯想挣脱,却被他攥得更紧。 “解释?”陆烬野冷笑一声,目光扫过顾砚池,语气带着浓浓的嘲讽,“解释你为什么请假,却在这里和我的‘老朋友’约会?” 他和顾砚池,一个是陆氏集团的掌舵人,一个是顾氏娱乐的太子爷,不仅在商业上是死对头,私下里更是互相看不顺眼,早已是圈子里公开的秘密。 “陆烬野,说话客气点,”顾砚池也站了起来,身高和陆烬野不相上下,气势丝毫不输,“我和糯糯只是在喝咖啡,你别吓到人家小姑娘。” “我的人,轮得到你管?”陆烬野的眼神更冷了。 “陆总,不是你想的那样!”阮糯糯急得快哭了,“他刚才救了我,有人想开车撞我,是他救了我……” “救你?”陆烬野显然不信,他太了解顾砚池了,这家伙最擅长用花言巧语骗女人,“顾砚池,你接近她,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顾砚池笑了,故意凑近阮糯糯,语气暧昧,“当然是想追这么可爱的小姑娘啊,难道像你一样,只会用强的?” “你闭嘴!”陆烬野的怒火彻底被点燃了,他猛地将阮糯糯拉到自己身后,眼神像要吃人。 “陆烬野!你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阮糯糯被他推得一个趔趄,又气又急,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他真的是我救命恩人!我们只是刚认识!你为什么就是不信我?” “信你?”陆烬野低头看着她,眼底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怒火和……一丝受伤?“信你请假躲着我,却和别的男人在这里卿卿我我?” 他的话像一把刀,狠狠扎在阮糯糯心上。原来在他眼里,她就是这样的人? “是!我是躲着你!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因为昨晚的事很尴尬!”阮糯糯也来了脾气,挣脱他的手,红着眼眶喊道,“但我和顾先生清清白白!你凭什么怀疑我?凭什么怀疑他?就因为你们是死对头吗?” “阮糯糯!”陆烬野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和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恐慌。他看到她和顾砚池坐在一起笑的时候,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攥住,那种失控的感觉让他烦躁到了极点。 “我不想再跟你说了!”阮糯糯转身就想走。 “不准走!”陆烬野伸手去拉她。 “放开我!” 两人拉扯间,阮糯糯的帽子掉了下来,头发散了一地,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顾砚池站在一旁,看着眼前剑拔弩张的两人,嘴角的笑意慢慢淡了下去,眼神变得复杂起来。 咖啡馆里的客人纷纷侧目,对着他们指指点点。 陆烬野看着阮糯糯哭红的眼睛,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 阮糯糯趁机甩开他,抹了把眼泪,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阳光刺眼,街上的风却带着凉意。阮糯糯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觉得心里又委屈又生气。她不明白,陆烬野为什么就是不肯相信她?为什么要用那么伤人的话指责她? 而咖啡馆里,陆烬野看着她跑远的背影,胸口剧烈起伏,一拳砸在了旁边的桌子上,咖啡杯被震得跳了起来。 顾砚池看着他失控的样子,挑了挑眉,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指:“陆烬野,你这样,会把她吓跑的。” 陆烬野猛地转头,眼神冰冷如刀:“这是我的事,与你无关。” “是吗?”顾砚池笑了笑,眼底却没什么温度,“可我现在觉得,阮糯糯这颗小软糖,好像比我想象中更有趣呢。” 陆烬野的脸色,彻底黑了。 ------------ 第十章 冷战与决裂的边缘 阮糯糯一口气跑出两条街,直到肺里灌满了冷风,才扶着墙慢慢停下。眼泪糊了满脸,风一吹,脸颊又冷又疼,像被无数根细针扎着。 陆烬野那双眼赤红的眼睛、带着猜忌的怒吼,还有顾砚池那句故意挑衅的“追她”,像走马灯一样在她脑子里转。委屈、愤怒、难堪……种种情绪搅在一起,让她鼻子一酸,又忍不住掉起眼泪。 她掏出手机,指尖抖得厉害,翻出通讯录里那个备注为“小公寓房东”的号码。那是她刚回国时租的地方,后来搬去陆烬野的别墅,就一直空着,只偶尔托朋友去通通风。 “喂,张阿姨……”她吸了吸鼻子,声音哽咽,“我之前租的那间公寓,还空着吗?我想……我想搬回去住。” 挂了电话,阮糯糯站在街角,看着车水马龙,突然觉得一阵茫然。她明明只是想躲开那个尴尬的吻,却没想到会撞见陆烬野,还牵扯出这么多事。 陆烬野的不信任像一根刺,扎得她心口生疼。她知道他和顾砚池是死对头,可他凭什么把对顾砚池的敌意,转嫁到她身上? “不回去了,这次说什么也不回去了。”她咬着唇,用力抹掉眼泪,眼神里多了几分倔强。 ***陆烬野在咖啡馆里站了很久,直到那股几乎要焚毁理智的怒火慢慢褪去,只剩下空落落的烦躁。 顾砚池早就走了,临走前还丢下一句“祝你好运”,那语气里的幸灾乐祸,像根羽毛在他心尖上反复撩拨。 他拿出手机,翻到阮糯糯的号码,指尖悬在拨号键上,却迟迟按不下去。 刚才她哭着跑开的样子,红着眼眶喊“你凭什么怀疑我”的样子,像烙印一样刻在他脑子里。他承认,看到她和顾砚池坐在一起时,他确实失控了。 顾砚池那种轻佻的、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眼神,配上她低头时露出的柔和侧脸,像一根***,瞬间点燃了他积压了一早上的情绪——从她发信息请假时的不安,到发现她不在别墅时的慌乱,再到此刻的撞见,所有情绪拧成一股绳,最终化作了伤人的怒火。 他甚至没来得及细想,她说的“有人开车撞她”是不是真的。 “该死。”陆烬野低咒一声,转身快步走出咖啡馆。 司机早已把车开了过来,他坐进后座,报出的地址却不是公司,也不是别墅,而是阮糯糯刚才跑走的方向。 “去查,今天下午在星光咖啡馆附近,有没有发生车辆失控的事故。”他拨通助理的电话,声音冷硬,“还有,查顾砚池今天的行踪,他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挂了电话,陆烬野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脑海里闪过昨晚的画面——她抱着酒瓶,脸颊绯红,眼神迷离地看着他,然后踮起脚尖,软软的唇瓣撞上来,带着果酒的甜香。 他当时确实愣住了,甚至有那么一秒的失神。可等他回神,她已经醉倒在他怀里,嘴里还喃喃地叫着“爷爷”。 他承认,他早上看到她的请假信息时,心里是窃喜的。他以为她和自己一样,在为那个吻感到无措,甚至……有那么点期待。所以他推掉了下午的会议,想提前回来,或许能找个机会,打破这该死的僵局。 可他看到的,却是她和顾砚池相谈甚欢的画面。 嫉妒像藤蔓一样,瞬间缠紧了他的心脏,让他窒息,也让他失控。 ***阮糯糯回到陆烬野的别墅时,天色已经擦黑。 阿姨看到她红着眼圈回来,吓了一跳,刚想问问怎么了,就被她轻声打断:“阿姨,我没事,您先去休息吧,我自己收拾点东西就好。”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阿姨看着她进了客房,轻轻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 阮糯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打开衣柜,开始往外拿衣服。她的东西不多,一个行李箱很快就装了大半。叠到那件陆烬野给她买的米白色羊绒衫时,她的动作顿了顿。 那是前天,她随口说一句“今天好冷”,第二天衣帽间里就多了这件羊绒衫,触感柔软得像云朵。她当时还傻乎乎地问他是不是买错了,他只淡淡地说“阿姨买的,不合身就扔了”。 后来她才从陈助理那里得知,是他亲自去品牌店挑的,连尺码都是托陈助理打听的。 指尖划过柔软的羊绒,阮糯糯的眼眶又热了。这个别墅里,好像到处都是他的痕迹,那些不动声色的关心,那些别扭的温柔,曾让她一度以为,自己可以在这里找到一个临时的家。 可现在,这些痕迹都变成了扎人的玻璃碴。 “别想了,阮糯糯,你和他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吸了吸鼻子,把羊绒衫塞进箱子最底层,拉上了拉链。 刚把行李箱拖到门口,就听到楼下传来开门的声音。是陆烬野回来了。 阮糯糯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识地想把箱子藏起来,可转念一想,藏什么呢?她本来就是要走的。 她深吸一口气,推开门,走了下去。 陆烬野正脱着外套,听到脚步声,抬头看了过来。四目相对,空气瞬间凝固。 他的脸色依旧不好看,眼底带着红血丝,下巴上冒出了淡淡的胡茬,看起来有些疲惫。看到她手里的行李箱时,他的瞳孔骤然收缩,周身的气压瞬间降到了冰点。 “你在干什么?”他的声音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收拾东西。”阮糯糯避开他的视线,声音平静,“陆总,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我想搬出去住了。” “搬出去?”陆烬野几步走到她面前,高大的身影带着强烈的压迫感,“搬去哪里?搬回那个小公寓?还是……搬去顾砚池那里?” 又是顾砚池! 阮糯糯猛地抬起头,眼里的委屈瞬间被怒火取代:“陆烬野!你能不能不要总是把我和别人扯在一起?我搬出去,是因为我不想再待在这里了!” “为什么?”他逼近一步,几乎是贴着她的额头,呼吸喷洒在她脸上,带着淡淡的烟草味,“就因为下午我说的话?还是因为……你觉得愧疚?” “愧疚?”阮糯糯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红着眼眶反问,“我愧疚什么?愧疚你不信任我?愧疚你把我当成可以随意怀疑的人?陆烬野,你告诉我,我要愧疚什么?” 她的质问像重锤,一下下砸在陆烬野心上。他张了张嘴,想说下午的事是他不对,想说他已经查到了,确实有人开车撞她,是顾砚池救了她……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更硬的语气:“这里是我的地方,我让你住,你才能住;我不让你走,你就不能走!” 他习惯了掌控一切,习惯了用强硬的方式掩饰自己的情绪,却忘了,阮糯糯不是那些对他言听计从的下属。她像一株看似柔弱的小草,骨子里却带着韧劲,越是施压,越会反弹。 “你的地方?”阮糯糯自嘲地笑了笑,伸手把脖子上的项链摘了下来。那是她刚搬进来时,他给她的,说是别墅的门禁卡,做成了项链的样子,小巧精致。 她把项链塞进他手里,指尖冰凉:“陆总,你的地方太金贵了,我住不起。这个还给你,从此以后,我们两不相欠。” 项链上还带着她的体温,烫得陆烬野手心发疼。他死死攥着那枚小小的门禁卡,指节泛白:“阮糯糯,你非要闹到这个地步?” “是我在闹吗?”她看着他,眼泪终于掉了下来,“从昨晚到今天,你问过我一句‘还好吗’吗?你问过我为什么会被车撞吗?你没有!你只看到我和顾砚池在一起,只知道怀疑我!陆烬野,在你心里,我到底算什么?” 算什么? 陆烬野的心脏像是被狠狠剜了一下,疼得他说不出话来。 他想说,你是那个能让我失控的人,是那个看到你哭,我会心疼的人,是那个……我不想放手的人。 可这些话,他说不出口。他的骄傲,他的别扭,他那该死的自尊心,像一层坚硬的壳,把这些柔软的情绪牢牢锁在里面。 “我不想再跟你争了。”阮糯糯擦掉眼泪,拉起行李箱,“钥匙我放在玄关了,再见,陆总。” 她绕过他,一步步走向玄关。每一步,都像是踩在陆烬野的心上。 他看着她的背影,那个曾经会因为他一句夸奖就脸红、会小心翼翼给他泡咖啡、会抱着抱枕在沙发上等他回家的小身影,现在正决绝地带走属于她的一切。 “不准走!”他终于忍不住,冲过去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阮糯糯,我不准你走!” 阮糯糯疼得皱紧了眉,用力想甩开他:“放开我!陆烬野!你凭什么限制我的自由?” “凭什么?”陆烬野的眼睛红了,像濒临绝境的困兽,“就凭你是我陆烬野的人!你住在这里一天,就别想走!” “我不是你的人!”阮糯糯也红了眼,声音带着哭腔,“我是阮糯糯!我有我自己的想法!我不想再待在这个让我觉得窒息的地方了!” “窒息?”陆烬野的手猛地松开,像是被她的话烫到了一样。他后退一步,看着她,眼神里充满了受伤和难以置信,“在我这里,让你觉得窒息?” 阮糯糯被他看得心里一抽,差点就动摇了。可想起他下午的猜忌,想起他此刻的强硬,她还是咬了咬牙,点了点头:“是。” 陆烬野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周身的气息冷得像冰。他看着她,沉默了很久,久到阮糯糯以为他会再次发怒,他却突然笑了,只是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好,很好。”他点点头,声音轻得像叹息,“既然你这么想走,那你就走吧。” 他侧过身,给她让开了一条路。 阮糯糯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突然同意。她看着他紧绷的侧脸,心里莫名地空了一块。可事已至此,她再也没有回头的余地了。 她拉起行李箱,低着头,快步从他身边走过。 玄关的钥匙安静地躺在托盘里,像一个冰冷的**。 大门被拉开,晚风灌了进来,带着深秋的寒意。阮糯糯的脚步顿了顿,却终究没有回头。 “砰——” 门被关上,隔绝了两个世界。 陆烬野站在原地,维持着侧身的姿势,直到门关上的声音传来,他才缓缓地、缓缓地滑坐在地上。 他摊开手,掌心是那枚小小的门禁卡,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她的温度。 “呵……”他低低地笑了一声,笑声里充满了自嘲和绝望。 他输了。输给了自己的猜忌,输给了那该死的骄傲,也输给了……他不敢承认的,对她的在意。 客厅里空荡荡的,只有墙上的挂钟在滴答作响,一声声,像是在为这场无疾而终的纠葛,倒计时。 ------------ 第十一章 无声的守望与最后的告别 阮糯糯拖着行李箱站在公寓楼下时,夜风格外凉。张阿姨早已把钥匙给了她,楼道里的声控灯在她脚步声里明明灭灭,映着墙皮剥落的痕迹,和陆烬野那栋光鲜亮丽的别墅形成了刺眼的对比。 推开门,一股淡淡的灰尘味扑面而来。她打开窗,让晚风吹进来,吹散这许久无人居住的沉闷。公寓很小,一室一厅,家具简单,却是她刚回国时最安心的角落。 她没开灯,就坐在地板上,看着窗外零星的灯火发呆。行李箱还放在门口,没心思去整理。刚才在别墅门口,陆烬野侧身让开的瞬间,他眼底一闪而过的破碎感,像根细针,轻轻扎在她心上。 可那点微末的动摇,很快就被下午的委屈和他强硬的态度压了下去。她掏出手机,拉黑了陆烬野的号码,又把他的微信设置了“不看他的朋友圈”,像是在给自己筑起一道防线。 “重新开始。”她对着空气轻声说,声音在空荡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陆烬野的车停在公寓楼下的阴影里,已经快一个小时了。 车窗降下一半,深秋的冷风灌进来,吹得他指尖发冷。他抬头望着那扇亮着暖黄灯光的窗户,烟盒里的烟已经空了,指尖还夹着半截燃尽的烟蒂,烫到了皮肤才猛地回神。 他是跟着阮糯糯过来的。 从她走出别墅大门的那一刻起,他就开车跟在后面,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看着她拖着行李箱走进这栋老旧的居民楼,看着她房间的灯亮起,他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闷得发疼。 助理的消息早就发了过来:下午确实有辆套牌车在星光咖啡馆附近试图撞击阮糯糯,是顾砚池及时开车拦住了对方,那辆车已经逃逸,目前正在追查;顾砚池出现在那里,是因为和合作方约了见面,恰好碰到了出事的阮糯糯。 每一个字都像巴掌,狠狠扇在他脸上。他的猜忌有多可笑,对她的伤害就有多深。 他无数次想推开车门,冲上楼去。去跟她道歉,告诉她自己查到的一切,告诉她他不是故意要怀疑她,只是……只是太怕失去她。 可手放在门把上,却像有千斤重。 他想起她红着眼眶问“在你心里我到底算什么”,想起她把项链塞进他手里时的决绝,想起她说“这里让我觉得窒息”。那些话像魔咒,在他耳边反复回响,让他迈不开那一步。 他怕自己一上去,又是一场争吵。他怕看到她冷漠的眼神,更怕听到她说出更伤人的话。 骄傲这东西,平时像铠甲,此刻却成了枷锁,牢牢困住了他。 陆烬野重新点燃一支烟,尼古丁的味道也压不住心底的烦躁。他就这么静静地坐着,看着那扇窗户的灯亮到深夜,又在凌晨时分悄然熄灭。 直到晨光熹微,他才发动车子,悄无声息地离开,像一个不敢惊扰美梦的小偷。 ***接下来的几天,陆烬野成了公寓楼下的常客。 每天晚上,他都会把车停在同一个位置,抬头望着那扇窗户。有时灯亮着,他能看到里面晃动的人影,猜想她在做什么——是在做饭?还是在看书?有时灯暗着,他就会担心,她是不是又遇到了什么麻烦。 他像个偏执的守望者,用这种沉默的方式,确认她的存在。 期间,顾砚池联系过他一次,语气带着几分嘲讽:“陆烬野,你要是真舍不得,就自己去说清楚,躲在楼下算什么本事?” 陆烬野直接挂了电话,却把那句“躲在楼下算什么本事”听进了心里。是啊,他在躲什么?躲自己的错误,还是躲她可能不再原谅的眼神? 他甚至在车里放了一件她上次落在别墅的披肩,想着如果遇到她,就说是顺路带来的。可直到披肩被风吹得有了凉意,他也没等到一个合适的时机。 ***周五下午,陆烬野正在开会,陈助理敲了敲门,递进来一份文件。 文件袋上没有署名,只有公司的logo。他以为是紧急文件,随手打开,里面却只有一张纸——辞职报告。 申请人:阮糯糯。 理由:个人原因。 落款日期是今天。 陆烬野拿着那张纸的手猛地收紧,指节泛白。会议室里的声音仿佛瞬间远去,他耳边只剩下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他知道她在他公司的设计部实习,却刻意没去干涉过她的工作,甚至很少在公司见到她。他以为,至少这样,他们还能保持一点微弱的联系。 可她连这点联系,都要切断了。 “陆总?”旁边的副总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您没事吧?” 陆烬野深吸一口气,把辞职报告折好,放进西装内袋。他抬眼,脸上已经恢复了惯常的冷漠,仿佛刚才的失态从未发生过:“继续。” 会议结束后,他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看着那份辞职报告,看了很久。 她的字迹清秀,一笔一划都很认真,像是在做一件极其郑重的事。 他拿出手机,翻到那个被他反复点开却从未拨号的号码——即使她拉黑了他,他也记得那串数字。指尖悬在屏幕上,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有些东西,如果不抓住,就真的要失去了。 可最终,他还是放下了手机,拿起笔,在辞职报告的审批栏里,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同意。 ***阮糯糯收到人事部门发来的离职确认邮件时,正在收拾办公桌上的东西。 她的动作顿了顿,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没有想象中的轻松,反而像空了一块,风一吹,就凉飕飕的。 她把最后一本书放进纸箱,抱着箱子走出设计部。路过总裁办公室时,脚步下意识地慢了半拍。 门是关着的,她不知道里面的人在做什么,也不想知道了。 走出陆氏集团的大楼,阳光有些刺眼。她抬头看了看这栋高耸入云的建筑,这里曾承载着她的职业梦想,也曾……藏着她一段短暂而混乱的心动。 都结束了。 她抱着纸箱,一步步走远,没有回头。 ***陆烬野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看着那个纤细的身影走出大楼,穿过马路,消失在人流里。 她走得很稳,没有丝毫留恋。 他手里还捏着那份签了字的辞职报告,纸张的边缘被他攥得发皱。刚才她路过楼下时,他甚至想冲下去,哪怕只是说一句“路上小心”。 可他终究只是站在这里,像个懦弱的旁观者,看着她彻底退出自己的世界。 办公室里很安静,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他走到沙发边坐下,那里曾留下过她蜷缩睡着的痕迹;他打开冰箱,里面还放着她喜欢喝的草莓酸奶;他走到落地灯旁,灯罩上还有她不小心蹭到的一点颜料…… 到处都是她的影子,却又处处都没有她。 陆烬野闭上眼,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她的样子——第一次在医院见到时,她穿着白大褂,眼里带着怯生生的倔强;在别墅里做饭时,系着围裙,侧脸被厨房的暖光映得柔和;喝醉那晚,她踮起脚尖吻他,唇瓣软软的,带着果酒的甜香;还有最后在别墅门口,她红着眼眶,说“这里让我觉得窒息”…… 原来那些被他忽略的瞬间,早已悄悄在他心里扎了根。 他以为自己习惯了掌控一切,却发现,从她闯进他生活的那一刻起,他的心就早已失控。 手机屏幕亮起,是助理发来的消息,问他晚上的应酬是否照常。 陆烬野看着那行字,突然觉得无比疲惫。他拿起手机,回复了两个字:“取消。”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再次望向阮糯糯离开的方向,眼神空茫。 她走了。 以一种他最不愿看到的方式,彻底退出了他的人生。 想念,在她离开后,才如潮水般汹涌而来,瞬间将他淹没。 ------------ 第十二章 此刻的心动,无比清晰 阮糯糯辞职后的日子,像被按下了暂停键。 她把自己关在小小的公寓里,窗帘拉得严严实实,拒绝了所有光亮。生物钟彻底紊乱,白天昏睡,夜晚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发呆,外卖盒在门口堆成了小山,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颓唐的气息。 不是没想过重新找工作,简历点开了无数次,指尖悬在“投递”按钮上,却总也按不下去。陆氏集团的经历像一根刺,扎在她心里,让她对“职场”两个字莫名抵触。 直到某天清晨,她被窗外叽叽喳喳的鸟鸣吵醒,拉开窗帘时,阳光猛地涌进来,刺得她睁不开眼。她看着镜子里憔悴浮肿的自己,突然觉得荒唐——为了一个陆烬野,把自己活成这副样子,值得吗? 她花了整整一天收拾房间,扔掉垃圾,洗了堆积的衣服,甚至认真做了一顿晚餐。站在亮堂整洁的屋里,她深吸一口气,像是终于把心底的阴霾也呼出了大半。 ***周末下午,阮糯糯裹着厚厚的羽绒服,走进市中心的恒隆广场。 她没什么想买的,只是想出来走走,感受一下人间烟火气。商场里暖气很足,播放着轻快的圣诞序曲(距离圣诞节还有一个月,商家早已挂起了装饰),穿着精致的人们来来往往,热闹得让人安心。 她漫无目的地逛着,在一家家居店门口停下,看着橱窗里陈列的香薰蜡烛发呆时,身后传来一道温和的男声:“阮小姐?” 阮糯糯回头,愣了一下。 顾砚池穿着剪裁得体的深灰色大衣,身姿挺拔,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意。他身边跟着几位穿着西装的人,像是在视察工作。 “顾先生?”她有些意外,下意识地拢了拢围巾,“好巧。” “确实很巧。”顾砚池对身边的人低声交代了几句,快步走到她面前,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一丝关切,“最近还好吗?” 阮糯糯想起上次咖啡馆外的事,还有陆烬野那番不分青红皂白的指责,脸颊微微发烫:“挺好的。上次……上次的事,真对不起,陆烬野他……” “不关你的事。”顾砚池打断她,语气坦然,“他只是太紧张你了。” 他的体谅让阮糯糯松了口气,又有些不自在:“不管怎么说,还是给你添麻烦了。” “举手之劳而已。”顾砚池笑了笑,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欣赏 两人站在原地说了几句,顾砚池看了眼腕表,顺势邀请:“快到晚餐时间了,不知道有没有荣幸请阮小姐吃顿饭?就当……为上次的误会赔个不是。” “不用不用,”阮糯糯连忙摆手,“该道歉的是我,而且顾先生已经帮过我了。我晚上约了朋友,实在不好意思。” 她找了个借口拒绝,态度温和却坚定。经历过陆烬野的事,她对“靠近”这件事格外谨慎,尤其是对顾砚池这样优秀的男性——她怕自己再次陷入不清不楚的关系里。 顾砚池没有勉强,只是笑着点头:“没关系,下次有机会再说。你要走了?” “嗯,准备回去了。” “我车就在地下车库,送你一程吧?”顾砚池指了指电梯方向,“这个点不好打车,外面还冷。” 阮糯糯刚想拒绝,就听他补充道:“就当是……朋友间的举手之劳,总不能让你在寒风里等车吧?” 他话说到这份上,再拒绝就显得刻意疏远了。阮糯糯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那……麻烦你了。” ***顾砚池的车停在公寓楼下时,阮糯糯正解开安全带道谢,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见不远处的路灯下,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陆烬野。 他穿着黑色长款风衣,手里拎着一个精致的丝绒礼盒,身形挺拔地立在那里,目光沉沉地盯着他们的车,周身散发着低气压。 阮糯糯的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地想躲。 顾砚池也看到了陆烬野,他挑了挑眉,对阮糯糯说:“看来有人来接你了。” 话音刚落,陆烬野已经大步走了过来。 他没看顾砚池,眼神像淬了冰,牢牢锁在阮糯糯脸上。在她推开车门的瞬间,他突然伸手,一把将她拉到自己怀里,手臂紧紧箍着她的腰,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揉进骨血里。 “我的人,就不劳顾总费心送了。”陆烬野的声音冷得像冰,带着毫不掩饰的占有欲。 阮糯糯被他勒得生疼,挣扎着想推开他:“陆烬野,你干什么!” 顾砚池坐在车里,看着眼前剑拔弩张的场景,勾了勾唇角,语气依旧温和:“陆总既然来了,那我就先走了。阮小姐,再会。” 他冲阮糯糯挥了挥手,发动车子,平稳地驶离了。 直到顾砚池的车彻底消失,陆烬野才松开紧箍着阮糯糯的手,却依旧牢牢牵着她的手腕,力道不容挣脱。 “跟我上去。”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我不……” “我有话跟你说。”陆烬野打断她,眼神执拗地看着她,“关于上次的事,我知道错了。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好不好?” 他的语气里,没有了往日的强硬,甚至带着一丝恳求。阮糯糯看着他眼底的红血丝和眼下的青黑,心里那道坚固的防线,莫名松动了一角。 最终,她沉默着,被他拉着走进了楼道。 ***公寓里很安静,暖黄的灯光洒在地板上,映出两人交握的手。 陆烬野松开她的手腕,将手里的礼盒放在茶几上,动作有些笨拙地打开——里面是一条项链,吊坠是一颗小巧的星星,和他之前送她的那条不同,星星的边缘镶嵌着细碎的蓝宝石,在灯光下闪着温柔的光。 “我查清楚了。”他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看着她,“那天在咖啡馆外,确实有人想害你,顾砚池是碰巧救了你。我……”他顿了顿,喉结滚动,“我不该怀疑你,更不该说那些伤人的话。对不起,糯糯。” 这是他第一次叫她“糯糯”,语气里的愧疚和悔意,清晰得让她无法忽视。 阮糯糯别过脸,声音闷闷的:“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我已经辞职了。” “我知道。”陆烬野走到她面前,强迫她看着自己,“辞职报告是我批的,但我后悔了。设计部的位置永远给你留着,如果你不想回陆氏,我可以帮你联系其他公司,或者……”他深吸一口气,“你想自己开工作室,我投资。只要你肯原谅我。” 他的眼神太过恳切,像一只做错事的大型犬,巴巴地望着主人。阮糯糯看着他这副样子,想起他之前在别墅里的强硬、在公寓楼下的沉默守望,还有此刻笨拙的道歉……心里那些委屈和愤怒,像是被什么东西悄悄中和了。 “你那天为什么不直接跟我解释?”她忍不住问,“为什么要躲在楼下?” “我怕。”陆烬野的声音很轻,“怕你不肯听,怕你更讨厌我。”他自嘲地笑了笑,“我陆烬野这辈子,从没这么怂过。” 他坦诚的样子,让阮糯糯心里某个角落彻底软了下来。她想起自己拉黑他时的决绝,想起这几天的颓废,原来在这场拉扯里,不止她一个人在煎熬。 “项链我不能收。”她轻声说,却没再像上次那样把东西塞回他手里。 陆烬野却像是得到了赦免,眼睛一亮:“没关系,你先拿着。不喜欢的话,我再给你换。”他拿起项链,小心翼翼地问,“我帮你戴上?” 阮糯糯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微微扬起了脖颈。 微凉的金属贴上皮肤,他的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后颈,带来一阵战栗。他的动作很轻,像是在对待稀世珍宝。 戴好项链,他的手指没有离开,轻轻摩挲着她颈后的皮肤,目光落在她脸上,温柔得能滴出水来:“糯糯,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窗外的风还在吹,但公寓里却很暖。阮糯糯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看着他眼底毫不掩饰的珍视和爱意,心里那道筑起的防线,终于彻底崩塌了。 她没有回答“好”,却也没有再推开他。只是在他低头靠近时,轻轻闭上了眼睛。 这个吻,不同于以往任何一次。没有试探,没有掠夺,只有小心翼翼的珍视和失而复得的珍重。 在这个狭小却温暖的公寓里,所有的误会烟消云散。阮糯糯靠在他怀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突然意识到——原来在不知不觉中,这个霸道又别扭的男人,早已住进了她心里。 爱上他,或许是意料之外,但此刻的心动,却无比清晰。 ------------ 第十三章 烬野居的闲愁与职场的新约 阮糯糯再次住进烬野居时,心境与上次截然不同。 上次是带着逃离的仓促和对陆烬野的抵触,这次却揣着刚萌芽的情愫,以及一丝连自己都觉得好笑的“理直气壮”。毕竟,是陆烬野巴巴地道歉、送礼,把她从公寓接回来的——虽然那道歉的开端,是他那近乎野蛮的宣示主权。 烬野居的奢华依旧,只是这次,所有的精致都成了围绕她的背景板。 陆烬野像是要把之前的亏欠都补回来,几乎动用了别墅里所有的人力。每天清晨,会有保姆准时送来温好的牛奶和按她口味做的早餐;衣帽间里,隔三差五就会出现新的衣裙首饰,风格从通勤装到居家服一应俱全;甚至连她随口提过一句“喜欢楼下花园的绣球花”,第二天就有园丁带着新的花苗来补种。 别墅里的保姆、保洁、厨师加起来足有几十个,个个训练有素,却又默契地保持着距离,只在她需要时才会出现。大多数时候,偌大的别墅安静得只剩下她自己的脚步声。 起初几天,阮糯糯确实享受了几天“大小姐”的清闲。不用做饭,不用打扫,醒了就吃,吃了就窝在客厅的沙发上看书、追剧,或者去花园里晒太阳。陆烬野每天下班回来,都会第一时间找到她,陪她吃饭,听她讲一天的琐事,夜里会把她圈在怀里睡觉,动作轻柔得像对待易碎品。 可日子一长,这种被精心供养的生活,就像一杯温吞的白开水,渐渐品出了寡淡。 她看着窗外的日升月落,看着保姆们按部就班地打理别墅,看着自己因为缺乏活动而悄悄变软的腰腹,突然觉得浑身不自在。尤其是某天下午,她站在二楼的露台上,看着远处街道上步履匆匆的行人,心里那点“想做点什么”的念头,像藤蔓一样疯长起来。 “太无聊了。”她对着空气叹气,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陆烬野送的蓝宝石星星项链。 ***晚餐时,阮糯糯扒拉着碗里的燕窝粥,状似随意地开口:“陆烬野,我想出去上班。” 陆烬野夹菜的手一顿,抬眸看她:“你要重新回来给我当贴身秘书了?!我每天都能看见你了?!。”他语气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期待,仿佛早已规划好了她的“职场路线”。 阮糯糯头摇得像拨浪鼓:“不要。当你的秘书,跟被你拴在身边有什么区别?我想自己找份工作。” “自己找?”陆烬野的眉峰瞬间蹙起,眼神里的温度降了几分,“你想去哪里?” 他的反应让阮糯糯心里咯噔一下,隐约猜到了什么,却还是老实说:“还没具体想好,看看有没有合适的设计岗……” 话没说完,就被陆烬野冷硬的声音打断:“你想去顾砚池那里?” 他的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紧张和怒意,指尖捏着筷子的力道,让骨节微微泛白。顾砚池那张温文尔雅的脸,和他送阮糯糯回家时的场景,突然在他脑海里炸开——他就知道,这小女人不想待在他眼皮子底下,是想往别人怀里钻! “你胡说什么呢!”阮糯糯被他的脑补气笑了,“我去他那里做什么?我是说,不想当你的贴身秘书,想在陆氏找个普通职位,比如……设计部的职员?” 她看着陆烬野紧绷的下颌线,补充道:“我就是不想天天被你盯着,想有点自己的空间。在陆氏当普通职员,既能做喜欢的事,也不算离你太远,不好吗?” 陆烬野沉默了。 他盯着阮糯糯看了很久,试图从她眼里找出一丝敷衍或隐瞒,却只看到坦荡和一点点期待。她的话像羽毛,轻轻搔刮着他紧绷的神经——原来不是要离开,只是想要一点“距离”。 这个认知让他松了口气,却又生出新的执拗:“设计部人多眼杂,不方便。” “哪里不方便了?”阮糯糯放下勺子,凑近他,仰头看着他,“陆总,你总不能把我一辈子关在烬野居吧?我也是有职业理想的。再说了,在你的公司,你还能随时‘查岗’,多放心。” 她刻意把“查岗”两个字说得轻飘飘的,尾音带着点撒娇的意味,手指还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 陆烬野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亲昵弄得一怔,心头的火气瞬间消了大半。他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像只讨食的小猫,那点因为“距离”而生的不悦,突然就变成了无可奈何的纵容。 他到底还是拗不过她。 半晌,他重重地“哼”了一声,语气依旧强硬,却没再直接拒绝:“可以。但我有条件。” 阮糯糯眼睛一亮:“你说!” “在公司,不许跟男人说话。”陆烬野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喙的霸道,“一句都不行。” 阮糯糯愣了一下,随即失笑。这是什么幼稚的要求?但看着他一脸“这是底线”的严肃,她还是乖巧地点头:“好,我答应你。” 反正只是不跟男人说话而已,多大点事。 ***第二天,阮糯糯拿着陆烬野特批的入职单,兴致勃勃地去了陆氏集团的设计一部报到。 推开部门办公室的门,她愣住了。 宽敞明亮的办公室里,坐满了正在忙碌的员工,键盘敲击声和低声讨论声交织成一片职场特有的喧嚣。可诡异的是,放眼望去,竟然连一个男性的身影都没有——从部门经理到实习生,全是清一色的女性。 阮糯糯:“?” 她走到工位旁,旁边的同事是个扎着高马尾的女生,笑着跟她打招呼:“你就是阮糯糯吧?我是林薇,以后就是同事啦!” “你好,”阮糯糯勉强笑了笑,忍不住问,“咱们部门……一直都是女同事吗?” 林薇眨了眨眼,露出一个“你懂的”表情:“哪能啊,昨天下午突然接到通知,说部门要优化结构,男同事全被调到其他分部了,说是……‘为了提高工作效率,减少不必要的干扰’。” 她特意加重了最后几个字,眼底闪着八卦的光。谁不知道陆总昨天下午突然把人事总监叫到办公室,关了半个小时的门?出来后,人事总监就拿着调令,火急火燎地把设计一部的男同事全挪走了。 现在来了个长相漂亮的新同事,答案不是明摆着的吗? 阮糯糯看着满屋子的“姐妹”,再想起陆烬野昨天那句“不许跟男人说话”,突然明白了什么,脸颊瞬间烧得滚烫。 这个陆烬野……还真是说到做到,甚至做得更绝。 她掏出手机,给陆烬野发了条微信:【陆总,你们设计一部的“优化结构”,是不是有点太彻底了?】 没过几秒,收到了回复,只有两个字,带着毫不掩饰的得意:【乖,工作吧。】 阮糯糯看着屏幕,又气又笑,指尖却忍不住轻轻摩挲着那条蓝宝石星星项链。阳光透过百叶窗洒在她的工位上,暖融融的,心里那点因为“被特殊对待”而生的别扭,不知不觉化成了一丝甜。 看来,在陆氏当“普通职员”的日子,也不会太普通啊。 ------------ 第十四章 残影与泪意 傍晚的夕阳透过陆氏集团的落地窗,给办公区镀上了一层暖金色。阮糯糯收拾好桌上的文件,伸了个懒腰,旁边的林薇凑过来,笑着说:“糯糯,下班去逛街不?听说恒隆广场新开了家美妆集合店,好多限量款呢。” 这一个星期,阮糯糯在设计一部过得意外顺利。全是女同事的环境确实少了很多顾虑,林薇性格开朗,又很照顾新人,两人很快就熟络起来,成了能一起吃饭聊天的朋友。 “好啊。”阮糯糯爽快地答应了。这几天在公司忙着适应新工作,下班就被陆烬野接回烬野居,确实没什么机会和朋友出来散心。 两人拎着包走出公司,晚高峰的街道已经亮起了路灯,车流汇成一片流动的光河。林薇兴致勃勃地讲着最近的八卦,阮糯糯笑着听着,心里却莫名有些空落落的——大概是白天对着电脑太久,眼睛有些发涩。 ***恒隆广场里依旧热闹,圣诞装饰比上次来更密集了些,巨大的圣诞树矗立在中庭,引得不少人驻足拍照。 林薇拉着阮糯糯直奔那家新开的美妆店,琳琅满目的口红和香水看得人眼花缭乱。阮糯糯没什么特别想买的,只是陪着林薇挑选,偶尔帮着给点意见。 “你看这个色号怎么样?是不是很适合秋冬?”林薇举着一支枫叶红的口红,对着镜子比划。 阮糯糯刚要开口,眼角的余光却突然瞥见店门口一闪而过的一个身影。 那是一个穿着灰色中山装的老人,头发花白,背有一点驼,手里拄着一根深色的拐杖,步履蹒跚地走向电梯口。 那个背影…… 阮糯糯的心脏猛地一缩,血液仿佛瞬间冲上头顶,耳边的音乐和人声都模糊了。 是爷爷。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用力按了下去——不可能的。爷爷已经去世三年了,当年还是她亲手捧着骨灰盒,看着他下葬的。 可那背影太像了,连走路时微微前倾的姿势,都和记忆里的爷爷一模一样。 “糯糯?你怎么了?”林薇发现她突然定在原地,眼神发直,不由得奇怪地问。 “没、没事。”阮糯糯回过神,声音有些发颤,“我好像看到一个熟人,我去去就回。” 不等林薇反应,她已经拨开人群,快步冲向店门口。 可等她跑到刚才看到老人的地方,那里只有来来往往的行人,根本没有穿灰色中山装的身影。电梯口的数字不断跳动,载着乘客缓缓升降,哪有半分爷爷的踪迹? “爷爷?”阮糯糯下意识地轻声喊了一句,声音淹没在嘈杂的人声里,连她自己都快听不清。 她又往前跑了几步,目光在人群里急切地搜寻。西装革履的上班族、推着婴儿车的母亲、打闹的学生……一张张陌生的脸从眼前闪过,唯独没有那个让她心跳失序的背影。 “难道是看错了?”她喃喃自语,指尖冰凉。最近总这样,有时候在家看着窗外的树影,会觉得像爷爷坐在院子里喝茶;有时候听到保姆说“今天的汤炖得很浓”,会突然想起爷爷最擅长的那道莲藕排骨汤。 林薇追了上来,气喘吁吁地问:“找到人了吗?” 阮糯糯摇摇头,勉强笑了笑:“可能是我看错了,长得有点像而已。” “嗨,我还以为多大的事呢。”林薇拍了拍她的胳膊,“走吧,去看口红?” 可刚才那一闪而过的残影,像一根细小的针,扎在阮糯糯心里,让她怎么也提不起兴致了。她看着眼前琳琅满目的商品,听着周围喧闹的笑语,却觉得自己像隔着一层玻璃,什么都触摸不到。 “薇薇,”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我突然有点不舒服,今天要不先不逛了?” 林薇看出她脸色不好,关切地问:“是不是累着了?那我送你回去?” “不用不用,”阮糯糯连忙摆手,“陆烬野应该快到了,他来接我。” “那好吧,你好好休息。”林薇也没勉强,体贴地说,“等你好点了我们再约。” 和林薇道别后,阮糯糯站在商场门口等陆烬野。晚风吹过来,带着深秋的凉意,她裹紧了外套,心里却比身上更冷。 爷爷真的……回来了吗?还是说,是她太想念他,出现了幻觉? ***陆烬野的车停在面前时,阮糯糯还在发呆。他降下车窗,看着她站在路灯下,身影单薄得像一片随时会被风吹走的叶子,不由得皱了皱眉:“怎么站在这里?冷不冷?” 阮糯糯拉开车门坐进去,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陆烬野发动车子,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她低着头,长发遮住了侧脸,肩膀微微垮着,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和早上出门时的轻快判若两人。 “和林薇吵架了?”他试探着问。 “没有。”阮糯糯的声音很轻。 “工作不顺心?” “也不是。” 陆烬野没再追问,只是默默调高了车里的暖气。一路无话,直到车子驶进烬野居的车库,他解开安全带,才再次开口:“不是说去逛街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就是这句话,像突然打开了阮糯糯心里的某个阀门。 她转过头,看着陆烬野关切的眼神,那些积压在心里的疑惑、委屈、还有莫名的恐慌,突然化作汹涌的泪意,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 “哇——” 她没忍住,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地往下掉,肩膀控制不住地颤抖着。 陆烬野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把她搂进怀里,手忙脚乱地拿纸巾给她擦眼泪:“怎么了?哭什么?谁欺负你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慌乱,大手轻轻拍着她的背,试图让她平静下来。 阮糯糯在他怀里哭了好一会儿,才抽抽噎噎地开口,声音哽咽得不成样子:“我……我好像看到爷爷了……在商场里……穿的还是他最喜欢的灰色中山装……可是我追出去……又不见了……” “爷爷他……不是已经去世了吗……我是不是……是不是出问题了……”她越说越委屈,眼泪掉得更凶了,“最近总这样……总觉得他在……可是又抓不住……” 陆烬野抱着她的手臂一紧,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 他知道阮糯糯和爷爷感情很深。从她喝醉酒嘴里不停念叨爷爷就看得出来。 “傻瓜,”他放柔了声音,用指腹轻轻擦去她脸颊的泪水,动作温柔得不像话,“你不是出问题了,是太想念爷爷了。” “可是……”阮糯糯吸了吸鼻子,泪眼朦胧地看着他,“那个背影真的很像……” “人在太想念一个人的时候,是会出现幻觉的。”陆烬野捧着她的脸,让她看着自己,眼神认真而坚定,“爷爷那么疼你,一定不希望看到你这样难过。” 他的话像一股暖流,缓缓淌过阮糯糯冰凉的心。她看着他深邃的眼眸,那里清晰地映着自己哭花的脸,心里的慌乱似乎真的少了一些。 “好了,不哭了。”陆烬野帮她理了理凌乱的头发,“明天别去上班了,我给你请一天假,在家好好休息。” “可是……”阮糯糯想说设计部还有个方案没改完。 “没有可是。”陆烬野打断她,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温柔,“你现在最需要的是放松。明天睡个懒觉,让张妈给你炖点甜汤,下午在花园里晒晒太阳,嗯?” 他的安排细致而妥帖,像一张温暖的网,将她牢牢护在里面。阮糯糯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终于点了点头,把脸埋进他的颈窝,闷闷地“嗯”了一声。 陆烬野抱着她,没再说话。车库里很安静,只能听到她压抑的抽泣声,和自己沉稳的心跳。 他知道,有些伤痛需要时间来抚平。他能做的,就是陪在她身边,让她知道,她不是一个人。 怀里的人渐渐停止了哭泣,大概是哭累了,呼吸变得均匀起来。陆烬野小心翼翼地将她打横抱起,推开车门,走进了灯火通明的烬野居。 客厅的水晶灯亮得晃眼,他却觉得,怀里这团温热的柔软,才是这偌大别墅里,唯一真正的光。 ------------ 第十五章 鸽子蛋 接下来的几天,烬野居的空气像是被抽走了一部分,安静得有些空旷。 阮糯糯听从了陆烬野的建议,在家休息了一天。可那一天并没有如他预想的那般轻松——她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上的吊灯,脑子里反复回放着商场里那个一闪而过的背影;走到花园里,看到石桌上的空茶杯,会下意识地想喊张妈添水,话到嘴边才想起,再也不会有一个穿着灰色中山装的老人坐在那里,慢悠悠地品着茶,看她在草坪上追蝴蝶了。 第二天去公司,她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设计图上,线条和色块却像是活过来一般,扭曲成记忆里爷爷的轮廓。林薇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几次想开口关心,都被她用“昨晚没睡好”轻轻带过。 下班回到烬野居,偌大的房子里只有她和张妈。陆烬野回来的时间一天比一天晚,有时她已经蜷在沙发上睡着了,迷蒙中感觉到有人把她抱回卧室,身上带着淡淡的消毒水和金属冷冽的气息;有时她熬着夜等他,听到门锁转动的声音时心头一喜,抬头却只看到他疲惫的身影,连多说几句话的力气都像是被抽干了。 “公司最近很忙?”有天晚上,她看着他解开领带,喉结滚动着咽下一杯温水,忍不住轻声问。 陆烬野动作顿了顿,回头看她时,眼底的倦意被他很好地掩饰了过去:“嗯,有个海外项目出了点问题,需要盯着。” “那你……别太累了。”阮糯糯低下头,手指绞着睡衣的衣角。她想问他是不是遇到了麻烦,想问他为什么不跟自己多说几句,可话到嘴边,又变成了小心翼翼的叮嘱。 这些天,她像个游魂一样在房子里晃荡。白天坐在落地窗前,看阳光从东边移到西边,把地板上的光斑拉得又细又长;晚上抱着抱枕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屏幕上闪烁的光影,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脑子里空空的,像是被挖走了一块,只剩下爷爷的残影和陆烬野越来越晚归的背影,在里面反复冲撞。 她知道自己不该这样。陆烬野说,爷爷一定不希望看到她难过;林薇也在微信里劝她,别总把自己困在过去。可情绪像是断了线的风筝,她抓不住,也控制不了。 这天下午,阮糯糯又站在了客厅那面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的梧桐树落了满地金黄,风一吹,叶子就打着旋儿飘起来,像一群找不到家的蝴蝶。她盯着玻璃上自己模糊的倒影,那张脸苍白而憔悴,眼下的乌青连遮瑕膏都盖不住。 她在想什么呢? 或许是在想,爷爷下葬那天,天上飘着细雨,她穿着黑色的长裙,手里的伞骨硌得掌心生疼;或许是在想,陆烬野这几天回来时,眼底的红血丝是不是又重了些;又或许,什么都没想,只是单纯地觉得,这扇窗太大了,大到能装下整个秋天,却装不下她心里那点空落落的情绪。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阮糯糯没有回头。她以为是张妈来问她晚上想吃什么,直到一双温热的手臂从身后环了过来,将她牢牢圈在怀里。 熟悉的雪松气息瞬间包裹了她,带着一丝阳光晒过的暖意,驱散了她身上的几分寒意。 她的身体先是一僵,随即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软软地靠在了身后人的胸膛上。 “在想什么?”陆烬野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点沙哑,却比往常温和了许多。 阮糯糯愣了愣,才发现自己的肩膀正随着他的呼吸轻轻起伏。她摇了摇头,声音轻得像羽毛:“不知道……就是觉得,脑子有点空。” 是啊,空得像被秋风扫过的庭院,连一片落叶都没剩下。 陆烬野低笑了一声,胸腔的震动透过薄薄的衣料传过来,带着奇异的安抚力量。他收紧了手臂,将下巴轻轻搁在她的发顶:“我今天回来得早,算不算惊喜?” 阮糯糯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现在才下午四点,离他平时回来的时间还有整整三个小时。她转过身,仰头看着他,眼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你……今天怎么提前下班了?” 他今天似乎没那么累,眼底的红血丝淡了些,嘴角还噙着一抹浅浅的笑意。听到她的话,他挑了挑眉,突然露出一个有点狡黠的表情,像个藏了秘密的孩子:“秘密。” “什么秘密?”阮糯糯被他勾起了点好奇心,心里那片空茫似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互动驱散了一些。 陆烬野却没直接回答,只是神秘兮兮地朝她眨了眨眼,然后松开环着她的手,退后了半步。他背对着光,窗外的阳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轮廓,连发丝都染上了一层金边。 只见他伸出手,慢慢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了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小巧的蓝色盒子,绒面的材质,摸上去软软的。盒子很简单,上面没有任何品牌标识,甚至连一点多余的花纹都没有,却透着一种说不出的精致。 “给你的。”陆烬野把盒子递到她面前,脸上带着点期待,又有点紧张,像个等着被夸奖的孩子。 阮糯糯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伸手接过盒子。盒子很轻,她捏在手里,能感觉到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轻轻晃动。 在陆烬野的注视下,她深吸一口气,缓缓打开了盒子。 下一秒,她的呼吸骤然停住了。 盒子里铺着一层柔软的白色丝绒,丝绒中央,静静地躺着一枚戒指。 那是一枚……几乎要闪瞎人眼睛的戒指。 主石是一颗鸽子蛋大小的蓝钻,颜色像极了深海的颜色,在客厅的光线下折射出璀璨的光芒,每转动一下,就有无数细碎的光点跳跃出来,像把整个星空都揉碎了装在里面。巨大的蓝钻周围,还镶嵌着一圈细小的碎钻,像众星捧月一般,将那颗主石衬托得更加夺目。 阮糯糯不是个懂珠宝的人。她以前跟着爷爷生活,穿的是洗得发白的棉布裙子,戴的是爷爷亲手雕的木簪子,对这些亮晶晶的东西向来没什么概念。可就算再不懂,她也看得出这枚戒指的价值——光是那颗蓝钻的大小,就足够让她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她的目光落在戒指的内圈,那里竟然还刻着两个小小的缩写:rnn&ljy。 是她和陆烬野的名字。 可奇怪的是,这枚看起来价值连城的戒指,工艺却显得有些……粗糙。蓝钻周围的碎钻镶嵌得不算规整,甚至有两颗的位置稍微有点歪;刻字的地方也不够平滑,边缘能摸到一点细微的毛边,像是……像是新手做的。 阮糯糯抬起头,眼睛瞪得圆圆的,嘴巴微张,整个人都傻在了那里。她看看戒指,又看看陆烬野,脑子里一片混乱,像是有无数只蜜蜂在嗡嗡作响。 “喜欢吗?”陆烬野看着她呆愣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伸手挠了挠头,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忐忑。 阮糯糯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到他接着说:“这是我亲自做的。” “亲自……做的?”阮糯糯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可那声音却抖得不成样子,像是被风吹得快要散架。 陆烬野点点头,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些,带着点小得意:“从选石到打磨,再到刻字,都是我自己弄的。那个师傅说我手笨,还说我把好好的钻石给浪费了……” 他后面的话,阮糯糯已经听不太清了。 她只觉得鼻子一酸,眼眶瞬间就热了。 亲自做的…… 原来他这几天回来那么晚,不是因为公司的项目,不是因为应酬,而是在做这个? 她想起他每天回来时疲惫的样子,想起他眼底的红血丝,想起他洗手时手上偶尔会出现的细小伤口……那些她以为是工作忙碌留下的痕迹,原来都和这枚戒指有关。 这枚戒指或许不够完美,甚至有些笨拙,可每一个歪歪扭扭的细节里,都藏着他笨拙的心意。 从小到大,除了爷爷,没有人对她这么好过。 爷爷会记得她不吃葱姜,每次做饭都要把菜里的葱姜挑得干干净净;会在她生日时,用攒了很久的退休金给她买一条棉布裙子,虽然不贵重,却熨烫得平平整整;会在她受委屈时,把她拉到身边,用粗糙的手掌拍拍她的背,说“糯糯不怕,爷爷在”。 而现在,陆烬野在做着类似的事情。他会在她看到爷爷残影难过时,笨拙地安慰她;会在她魂不守舍时,默默给她安排好一切;会为了给她一个惊喜,笨手笨脚地去学做戒指,弄得自己满身疲惫。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毫无预兆地滚落下来,砸在蓝色的盒子上,晕开一小片水渍。 阮糯糯吸了吸鼻子,哽咽着开口,声音里带着浓浓的鼻音:“你……你这几天回来那么晚……都去做这个了?” 陆烬野看到她哭了,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他似乎没想到她会哭,愣了一下才连忙点头:“对呀……是不是做得不好看?你要是不喜欢,我再……” “笨蛋!”阮糯糯突然打断他,眼泪掉得更凶了,她抬起手,用手背胡乱地擦着眼泪,可那些泪水像是断了闸的洪水,怎么也擦不完,“做个戒指做那么久!天天把我一个人丢在家里……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还有点小小的委屈和埋怨,可听在陆烬野耳里,却像是羽毛轻轻搔过心尖,又痒又软。 他看着她哭得红红的眼睛,像只受了委屈的小兔子,心里突然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那是一种混合了心疼、愧疚和甜蜜的感觉,让他整个人都变得柔软起来。 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把她揽进怀里,动作有些僵硬地拍着她的背,声音放得又轻又柔:“对呀,我是笨蛋。” “那个打磨机太难控制了,”他像是在解释,又像是在跟她撒娇,“第一次磨的时候,差点把钻石给磨坏了,更重要的是我差点受伤了呢”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做戒指时的糗事,怀里的人却哭得更凶了,眼泪浸湿了他胸前的衬衫,滚烫的温度透过布料传过来,烫得他心里一紧。 “不过没关系,”他低下头,用下巴轻轻蹭了蹭她的发顶,语气认真得不像话,“你可要好好珍惜。这可是我陆烬野……这辈子做过的最有耐心的一件事了。” 阮糯糯在他怀里用力点头,哽咽着“嗯”了一声,把脸埋得更深了。她能感觉到他胸膛的温度,能听到他沉稳的心跳,心里那片空落落的地方,像是突然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胀胀的。 她不知道的是,陆烬野在把这枚“成功品”放进蓝色盒子之前,犹豫了很久。 他小心翼翼地将盒子放在茶几上,趁着阮糯糯还在因为感动而掉眼泪的功夫,悄悄从自己的西装内袋里又摸出了一个东西——那是一个和蓝色盒子一模一样的盒子,只是看起来更旧一些,边角甚至有些磨损。 他快速打开那个旧盒子,里面没有璀璨的钻石,只有一堆小小的金属环。那些金属环形态各异,有的歪歪扭扭,有的刻着模糊不清的字迹,有的甚至还留着明显的缺口和划痕——那是他这些天刻坏的、磨坏的、镶嵌失败的“戒指尸体”。 他看着那些失败品,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无奈的笑。其实他没说的是,为了做好这枚戒指,他不仅请了最好的珠宝师傅指导,还偷偷练习了无数次。光是刻那两个名字缩写,就废了十几个金属环,不是把“r”刻成了“v”,就是把“j”刻得像个“i”。 他快速把旧盒子合上,轻轻塞进了沙发的缝隙里,确保阮糯糯不会发现。 这些笨拙的痕迹,还是不让她知道好了。 他只想让她看到最好的那一个,看到他藏在璀璨钻石后面的、同样璀璨的心意。 陆烬野重新将阮糯糯搂进怀里,这次的动作自然了许多。他低头看着她红红的眼睛,伸手用指腹轻轻擦去她脸颊上的泪痕,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好了,不哭了。再哭,眼睛该肿了。” 阮糯糯吸了吸鼻子,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那……那这枚戒指太贵重了……” “不贵重。”陆烬野打断她,眼神认真而坚定,“对你来说,什么都不贵重。” 他拿起那枚戒指,轻轻执起她的左手,小心翼翼地往她的无名指上套去。戒指的尺寸刚刚好,像是为她量身定做的一般。冰凉的金属贴着她的皮肤,却奇异地传来一阵暖意。 “你看,刚刚好。”陆烬野看着她手指上那枚璀璨的蓝钻,眼里的笑意像揉碎了的星光,“就像……我们一样。” 阮糯糯低下头,看着那枚在灯光下闪烁的戒指,又看了看陆烬野温柔的侧脸,心里突然涌上一股前所未有的安定。 或许爷爷的残影还会偶尔出现,或许生活里还会有这样那样的烦恼,但此刻,她觉得自己不是一个人了。 有陆烬野在,有这枚笨拙却璀璨的戒指在,好像什么都不用怕了。 窗外的夕阳渐渐沉了下去,将天空染成了温柔的橘粉色。客厅里的灯光暖暖地洒下来,将相拥的两人笼罩在一片柔和的光晕里。 张妈站在厨房门口,看着这一幕,悄悄退了回去,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她转身走进厨房,把炖了一下午的银耳莲子羹盛出来,心里想着:看来今晚,小姐应该能多吃点了。 而沙发缝隙里的那个旧盒子,静静地躺着,像是一个只有陆烬野知道的秘密,藏着他所有笨拙的、小心翼翼的、只属于阮糯糯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