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文 ------------ 第一章 重生换工作 “我还是不跟姐姐换工作了,我觉得老师的工作就挺好的。” 耳边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苏木青猛然睁开眼,发现自己正站在苏家客厅的角落里。 不远处的五斗橱上放着一台红灯牌收音机,墙上挂着1976年的挂历。 她心脏剧烈跳动,自己竟然重生了,回到了苏臻臻抢走她工作的那一天。 “臻臻,你不是一直说乡镇学校条件太艰苦,想去供销社上班吗?怎么突然改主意了?” 苏臻臻娇滴滴开口,拢了拢洋气的短发,手腕上的上海牌女表在灯光下闪闪发光。 “大哥,我想了想,教书育人是很光荣的工作啊,而且姐姐刚从乡下回来,没什么文化,去供销社站柜台正合适。” 她说着话,不屑的目光扫过苏木青身上洗得发白的蓝色布衣,语气中带着不加掩饰的鄙夷。 苏木青冷笑,和一身精致的苏臻臻比起来,她确实是个乡下土妞,连家里佣人们穿的都比她好,但其实她才是这个家真正的小姐,苏臻臻不过是个鸠占鹊巢的假千金。 她冷眼瞧着苏臻臻闪烁不定的眼神,与前世迫不及待抢走她工作时判若两人。 她怕是也重生了。 上一世,苏臻臻抢了她供销社的工作去了城里,可她好吃懒做,还妄想赚大钱,最后投机倒把坐了牢。 而她去了乡镇当老师,没有靠家里的关系,通过自己的努力转成了正式编制,还调到了县里的重点中学,后来更是凭借自己的努力,考上了北京师范大学。 可苏臻臻出狱后,哭哭啼啼回到家,想要她的大学名额。 于是全家人立刻把她骗回家,趁她不备,将她绑了起来,要让苏臻臻顶替她上大学。 “木青,你妹妹这些年吃了不少苦,你把大学名额让给她吧。”父亲苏建国满身官威,语气不容置疑。 “就是,你一个乡下长大的,能考上大学已经是走运了,臻臻比你更需要这个机会。”大哥苏明远军装笔挺,一脸理所当然。 “小妹从小性子单纯,不像你功利心这么重,总是逼我念书,如今我们家条件好了,自然不能再让她吃苦,你的名字就给她用吧。 ”二哥苏明哲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语气温和却充满压迫。 “臻臻不像你这么会算计,以后我给她的大学生活费,要比你的多十倍,让她衣食无忧!”西装革履的三哥一脸豪气。 苏臻臻得意地在一旁看着她,“姐姐,我也不想抢你的大学名额,可爸爸和哥哥们太疼我,不忍心我再继续吃苦,我也只能接受了,你一定能理解吧。” 苏木青看着面目可憎的家人,心如死灰。 当年要不是她替父亲写了城乡建设的建议,他也不会被领导重用,爬到了市委书记的位置。 要不是他建议大哥去当兵,他也不会年纪轻轻就成了上校。 要不是他督促着二哥上进读书,替他找来这些年高考题目,他也不会一举就考上了医学院,成了大医院的主治医生。 还有三哥,若不是她拿本钱,又出主意让他去经商,他怎么会成为如今这么成功的商人。 可即使她做了这么多,他们却从没看到她的好,甚至没把她当成亲人,他们眼里只有苏臻臻…… 她拼命反抗,想要逃走,他们就把她关在阁楼里,怕她再次逃跑泄露秘密,更是一把火烧了阁楼,将她活活烧死…… 幸好老天有眼,她竟然重生了! “木青,你是不是欺负臻臻了?不然她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 大哥苏明远的质问声将苏木青从回忆中拉回。 她缓缓抬头,语气平静地可怕,“大哥,你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就断定是我欺负了她?” 客厅里瞬间安静下来。父亲苏建国放下手中报纸,母亲李爱华停止了织毛衣的动作,三个哥哥都惊讶地看着她,似乎没想到这个向来沉默寡言的妹妹会顶嘴。 “你从小就养在乡下,粗手粗脚的,珍珍这么娇弱,当然是你欺负她!” 苏明远很快反应过来,一脸理所当然:“况且你能得到这个工作机会,还不是因为我们苏家的关系?就凭你这副样子,谁会无缘无故给你这么好的工作?” 苏木青唇角扯起一抹讥诮,她能得到这份工作是因为在救了赵家老太太,跟苏家一毛钱关系也没有。 “大哥说得对,你应该把工作让给珍珍。”还没等他解释,二哥苏明哲也附和道:“珍珍身体不好,供销社工作轻松些。” 三哥苏明辉虽然没说话,但眼神里的轻蔑已经说明了一切。 苏木青的目光从三个哥哥脸上扫过,已是无悲无喜,她轻笑一声,缓缓开口,“我从来没对外说过自己是苏家的孩子,毕竟在你们眼里,我不配!” 她讥诮的目光扫向苏臻臻,对方明显瑟缩了一下,手指不安地绞着裙角。 “至于这份工作,”她继续道,“不是我不想让,是苏臻臻自己不要的!” 苏臻臻立即点头应和,“对!这破工作我才不稀罕呢!不过是别人看苏木青可怜施舍给她的,谁知道是不是什么骗局!哪像我的工作,是哥哥们实打实帮我安排的!” 等她去了乡镇小学,再利用家里的关系转正回城,以后考上大学就飞黄腾达了! 至于苏木青,就一直做个伺候人的服务员吧! 苏木青嗤笑,直接阴阳:“是啊,我确实不如你,可以光明正大地走后门。” “你……”苏臻臻脸一黑,眼眶瞬间红了。 “苏木青!你怎么跟臻臻说话的?”苏明远厉声喝道,“马上道歉!” “大哥,我哪句话说错了吗?”苏木青故作无辜,“难道她不是走后门,是靠自己实力得到这份工作的?” “够了!”一直沉默的苏建国重重一拍桌子,搪瓷茶杯在玻璃茶几上震得哐当作响,“木青,回你房间去!今晚不许吃饭!” 李爱华赶紧上前轻抚苏臻臻的后背:“珍珍别生气,妈明天带你去百货公司买新裙子……” 几个哥哥也立即围上去你一言我一语地安慰。 苏木青没再争辩,转身默默走向楼梯。 踏上狭窄的楼梯,她的心一点点冷下来,前世她还会为这种差别待遇伤心,现在却只觉得可笑。 这辈子,她不会再那么傻了,什么亲情,她统统不要,只为自己而活! ------------ 第二章 什么都要争 苏木青的房间在三楼,紧挨着保姆房,面积小得只能放下一张单人床和一个衣柜。 而苏臻臻的房间在二楼,宽敞明亮,还带独立卫生间,是全家最好的卧室。 苏木青坐在硬邦邦的床板上,开始冷静分析现状。 苏臻臻重生了定是想避开前世坐牢的命运,抢走属于自己的人生。 可惜,自己不会让她称心如意的。 她从床底下摸出一个铁皮盒子,里面是她偷偷攒下的几块钱和粮票。 前世她节衣缩食,把攒下的钱都给了三哥当做生意的本钱,这一世,她不会再那么傻了,生意还是要做的,只不过是她自己做。 正想着,敲门声突然响起,苏臻臻的声音从外头传来。 “姐姐,我可以进来吗?” 她将铁盒塞到枕头下,起身去开门。 苏臻臻站在门口,笑容有些古怪,“姐姐,前几天你救的那个老太太,带着她孙子来家里了。爸妈让你下去。” 苏木青平静地点头:“知道了。” 当她与苏臻臻擦肩而过时,对方突然压低声音,“姐姐,你不会以为赵家老太太过来是什么好事吧?” 苏木青脚步一顿,想起前世赵家人过来,是苏臻臻出去见的,之后她就一直抱怨,说赵老太太刻薄精明,自己怎么讨好也没用,救了她的命只给仨瓜俩枣就打发了。 还有那个赵景城,冷漠异常,整天板着张脸,对她防备颇深,好像她是什么脏东西。 她面上故作不解,“赵家是北城有名的人家,赵老太太又素有善名,怎么会不好呢?” 苏臻臻笑得意味深长:“你以后就会知道了。” “姐姐别瞧我们家现在不如那赵家,等以后爸爸和哥哥们飞黄腾达,我们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苏木青冷笑,她倒要看看,这辈子没有自己的帮助,父亲和哥哥们还怎么飞黄腾达。 到了客厅,苏木青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赵老太太。 她穿着一身灰色中山装,留着利落的花白短发,眉目慈祥。 她身后站着一个青年,一袭墨绿军装勾勒出挺拔如松的轮廓,面容如精雕细琢的寒玉,眉峰似剑,鼻若悬胆,唇线薄而锋利。 本该是副令人心驰神往的好相貌,却因眉宇间凝着的霜雪之气,生生显出几分肃杀之意。 他只是站在那里,便有一种久居上位者的压迫感,像是出鞘的利刃,又似蓄势待发的猎豹,每一寸线条都透着不容侵犯的威严。 许是察觉到苏木青的注视,他锐利目光扫来,让人不自觉绷紧了脊背。 苏木青猜测,这就是苏臻臻口中那个冷面冷心的赵景城吧。 “你就是木青吧?”赵老太太也看到了苏木青,冲着她亲切招手,“快过来让我看看。” 苏木青乖巧走过去,礼貌问好:“赵奶奶好。” “好!好!”赵老太太拉着她的手,满脸感激,“之前多亏了你送我去医院,我这老太婆才捡回一条命。” “你这丫头也是实诚,怎么连个名字也不留,要不是你在医生那里留了地址,我还找不到你呢!”老太太嗔怪道。 “我也没做什么,就是举手之劳……”苏木青不好意思低下头。 老太太看着她的眼神更喜欢了。 不远处苏臻臻脸色却不太好看,上一世这老太婆对她可没这么热情。 赵老太太从随身带的布包里取出一个红绸小包,塞到苏木青手里,“我这次来是专门谢谢你的,这是给你的谢礼,你一定要收下。” 红绸展开,露出一只莹润如脂的玉镯。 苏臻臻撇了撇嘴,玉在这年头又不值钱,要送也该送金镯子!前世她也收到过这镯子,心里嫌弃,直接扔进了抽屉最底层。 但苏木青却一眼认出这是件古董——前世她在拍卖行见过类似的明代羊脂玉镯,拍出了天价。 更重要的是,这是她两辈子以来收到的第一件像样的首饰。 “赵奶奶,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而且你已经帮我介绍了工作……”苏木青赶忙推拒。 “啥贵重不贵重的。”赵老太太不由分说地把镯子套在她手腕上,“我这条老命难道还不值个镯子?” 玉镯触肤生温,在苏木青纤细的手腕上流转着柔和的光泽,仿佛一瞬间与她血脉相连。 赵景城眉头微蹙,这镯子是奶奶的嫁妆,平日里连他母亲想看一眼都不容易,如今竟然就送给了一个刚认识的小丫头? 他心中不虞,面上却一丝不显。 “景城。”赵老太太转头看向孙子,“以后木青有什么困难,你要多帮衬,就当成自家妹妹一样。” 赵景城面无表情,冷淡道:“奶奶,你不要对苏同志太热情了,她都不自在了。” 他眸光在苏木青脸上扫过,带着审视与戒备。 他今日本不想来的,作为军区特种大队的队长,他刚从边境执行完秘密任务回来,身上还带着未愈的伤。只是奶奶坚持要亲自道谢,他担心老人家被别人蒙骗,这才跟了过来。 如今看这一家子的做派,往后怕是少不了麻烦。 苏木青不卑不怯地迎上他的视线,知道老太太或许是真心感激她,可面前这位却对她抱着警惕。 她也理解,谁家长辈突然冒出个救命恩人,都会担心被黏上甩不开吧。 赵老太太听了孙子的话,这才放开了苏木青,却依旧关切问道:“我看木青你年纪不大,还在读书吗?” 苏木青摇摇头,“读了初中就没读了。” 赵老太太眉头一皱:“这么聪明的孩子,怎么不继续读书了?” 她稍稍思忖了一下,便提议道,“现在夜校不是招生吗?我可以介绍你去读。” 苏木青眼睛一亮,上一世苏臻臻也得了去夜校的机会,自己很羡慕,鼓起勇气请求去旁听,却被她当众奚落:“就你这样的,去了学校也只会给我丢脸。” 爸妈哥哥也跟着嘲笑,说她这样的脑子能学到什么,最后她只能偷偷自学,经常熬夜到凌晨。 这一世有了机会,她自然不想错过,可刚想开口,就被母亲抢白,“老夫人,不是我们不让木青读,是这孩子脑子笨,学也学不到什么。倒是我们家臻臻,高中毕业,聪明着呢!” “就是!”苏明远也插嘴,“让臻臻去读夜校吧,她底子好。” ------------ 第三章 你自己想不想去? 赵老太太听着这些贬低苏木青的话语,眉头微皱。 她目光在苏家人脸上扫过,最后落在苏木青身上:“老婆子我活了大半辈子,看人从不出错,木青这孩子眼神清亮,一看就是聪明的。奶奶不管别人怎么说,就问你,你自己想不想去?” 苏木青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这是两辈子第一次有人真正看见她的价值。 她眼眶发涩,声音却异常坚定:“我想去!谢谢老夫人。” “好孩子我果然没看错。”赵老太太皱眉都舒展开来,满意点头。 她说着又看向不远处的苏臻臻,“你要是也想去,我就一起办了。” 苏臻臻暗暗撇撇嘴,前世她就去过夜校,但没上几天就嫌课程无聊、同学土气,最后被劝退了。 现在要她和苏木青这个乡下丫头一起读书?她才不乐意! “谢谢老夫人好意,”苏臻臻挤出一个笑容,“不过我马上要去镇上当老师了,恐怕没时间……” 赵老太太也只是随口一问,点头转向苏木青:“你的工作已经安排好了,但因为不是正规面试进去的,下午让景城陪你去拜访一下供销社主任。” 她意味深长地补充,“礼数周全些总没错。” 苏木青知道老太太是为自己以后着想,自然又是一阵感激。 苏臻臻闻言,眼中极快闪过一抹怨恨。 前世她也去拜访过那个主任,还精心准备了一块火腿当礼物,谁知道主任竟然是回族,连门都没让她进就被赶出来了! 赵景城明明知道却什么都不说,害她颜面扫地,后来工作中没少被穿小鞋。 送走了赵家祖孙,苏臻臻便眼珠子一转,亲昵地拉着苏木青:“姐姐,下午你要去见周主任,不送礼怎么行?这方面我有经验,我帮你准备吧!” 现在,她当然不会让苏木青去讨好周主任,定要让她尝尝自己吃过的苦头。 “还是我家臻臻懂事。”李爱华欣慰地摸着她的头发。 苏明远也赞许点头,“臻臻真是长大了。” 苏木青却狐疑地眯起眼睛,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苏臻臻不知又憋着什么坏呢。 但她面上一丝不显,只淡淡说了句“谢谢”,便转身上楼。 回到自己狭小的房间,苏木青小心翼翼地从腕上取下那只碧玉镯子。 阳光透过窗户照在玉镯上,泛着莹润的光泽。她越看越喜欢,想找个盒子妥善收藏。 拉开抽屉时,一根木刺突然扎进她的食指,血珠冒出来,恰好滴在了玉镯上。 下一刻,诡异的事情发生了,血滴竟被玉镯吸收得干干净净! 苏木青瞪大眼,还没反应过来,眼前突然一花,整个人突然出现在一个奇异的空间里。 空间四周白雾茫茫,中央是一片约一百立方米的空地,边缘整齐如刀切。 “这是……储物空间?”她颤抖着伸出手,触摸空间的边界,冰凉坚硬的触感让她知道自己不是在做梦。 心念一动,她又回到了现实世界,玉镯依旧静静躺在手心,泛着微光。 苏木青激动得呼吸都有些急促了。 她试着将桌上的搪瓷杯收进空间,杯子瞬间消失,心念又是一动,杯子又完好无损地出现在手中。 她又倒了杯热水放进空间,十分钟后取出,水依旧滚烫,跟刚放进去时别无两样。 苏木青捂住嘴,生怕自己狂笑出声,有了这个空间,她以后何愁赚不到钱! 只是不知道空间里能不能放活物,以后再找机会试试。 她将镯子重新套回手腕上,唇角止不住上扬,想到前世苏臻臻拿到这镯子后,就一直扔在抽屉里吃灰,从未发现它的神奇,真是有眼无珠! 窗外突然传来汽车喇叭声,将苏木青从喜悦中拉回,她知道是赵景城过来了。 她换上一件干净的蓝布外套,用袖子小心翼翼盖住玉镯,这才走出房间。 到了客厅时,苏臻臻立即递来一个精美的礼品袋。 “姐姐,这是我特意准备的礼物,周主任一定会喜欢的!”苏臻臻笑容甜美,眼底却闪烁着恶毒的光芒。 “谢谢。”苏木青接过袋子,指尖触到里面的硬物,隐约猜到了什么。 门外,赵景城军装笔挺地站在军用吉普旁,见她出来,微微颔首:“准备好了吗?” 苏木青点点头上了车,车门关上的瞬间,她余光瞥见苏臻臻站在窗帘后,脸上挂着胜券在握的冷笑。 车子很快就到了供销社楼下,下车前,苏木青突然开口问道,“赵同志,周主任有什么特别的喜好吗?” 赵景城下车的动作一顿,从后视镜中看了她一眼:“他喜欢喝茶。” “龙井还是毛尖?” “龙井。”赵景城的声音平静,眼神微不可察地扫过她膝上的礼品袋。 油纸包裹的火腿露出一角,他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这个小动作没有逃过苏木青的眼睛。 她假装整理衣襟,实则迅速将火腿收进玉镯空间,又从随身的布包里取出提前准备好的两罐明前龙井和一盒稻香村点心。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不过两三秒时间,当她重新坐直身体时,赵景城正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可以下车了吗?”他问,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探究。 “可以了。”苏木青胸有成竹,拎起真正的礼物,打开了车门。 ------------ 第四章 到底安的什么心? 两人到了周主任办公室前,赵景城抬手敲门,里面传来一个浑厚的男声。 “请进。” 办公室内,周主任正在伏案批阅文件。他约莫五十岁上下,浓眉下一双眼睛炯炯有神。 “周主任,”赵景城敬了个标准的军礼,“这位是苏木青同志,就是我奶奶之前跟您提过的那位。” 苏木青上前一步,将礼物双手奉上,“周主任好,一点心意不成敬意。” 周主任接过礼物,看到包装上的特级龙井的字样,严肃的脸上浮现一丝笑意:“小苏同志太客气了。” 说完又转向赵景城,“陈主任身体还好吧?” “托您的福,硬朗着呢。”赵景城回答,目光却不自觉地瞟向苏木青。 他刚刚明明看见袋子里装着的是火腿,怎么现在变成茶叶了? 苏木青假装没看到他的目光,笑着与周主任攀谈。 谈话出乎意料的顺利,周主任不仅详细询问了她在乡下的经历,还主动提出让她跟着社里最有经验的王师傅学习业务。 “年轻人肯学是好事。”周主任亲自将他们送到门口,拍了拍苏木青的肩膀,“明天正式来报到吧。” 走出供销社大门,赵景城终于忍不住问道:“你之前的火腿呢?” 苏木青假装从包里取出那个油纸包,笑容自然:“在这儿呢,这是我妹妹准备的,我觉得不合适就没拿出来。” 赵景城眼眸微闪:“你早知道周主任是回民?” “我猜的。”苏木青眨了眨眼,“刚才看见他办公室门口贴着‘清真食堂用餐点'的通知。”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但赵景城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他明明记得苏木青上车时只拎了一个礼品袋,而且她包里能同时装下火腿和茶叶两样东西? 这个丫头身上恐怕藏着什么秘密,他眼中闪过一丝饶有兴趣的意味,第一次对一个异性产生了好奇。 与此同时,苏家客厅里,苏臻臻正焦躁地来回踱步。 “怎么还没回来?”她第三次看向墙上的挂钟,“按理说苏木青应该已经被赶出来了啊……” 不会是出了什么意外吧?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被她否定,她的礼物表面上根本看不出问题,苏木青也不可能知道周主任是回民。 又是焦急等待了半个小时,总算听到了汽车的引擎声,她面上一喜,立即迎了出去。 苏木青刚踏进客厅,就听见苏臻臻夸张的声音: “姐姐回来啦!今天怎么样……” 她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苏木青手中的油纸包,眼中闪过幸灾乐祸:“哎呀,礼物怎么又带回来了?难道是……” 她故意拖长音调,脸上挂着假惺惺的同情,“周主任不喜欢?” 客厅里,苏家几人都放下手中的事,望了过来。 苏木青慢条斯理地将火腿放在茶几上,微笑:“恐怕要让妹妹失望了,周主任很喜欢我送的龙井茶,还特意安排我跟王师傅学习。” “龙井?”苏臻臻一愣,脸色瞬间变了,“你哪来的龙井?我准备的明明是……” “是什么?”苏木青冷声打断,“火腿吗?” 她眼中满是讥诮,一字一顿补充,“妹妹早知道周主任是回民了吧,故意想让我出丑?” 这句话如同一记耳光,让苏臻臻脸色瞬间煞白,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我没有……你胡说!”她恼羞成怒,声音尖利得刺耳,突然看到站在门口的赵景城,眼中闪过一丝怨毒,“是不是他告诉你的?” 上一世赵景城明明冷眼看着自己出丑,凭什么换成苏木青,他就愿意提醒!这不公平! 苏木青冷笑一声:“没人告诉我,是我自己看见供销社门口贴着清真食堂的通知。” 她向前一步,步步紧逼,咄咄逼人,“倒是妹妹,明知道这些却还故意陷害我,到底安的什么心?” 苏臻臻被逼得后退,撞翻了五斗柜上的收音机,发出刺耳的杂音。 “我没有!你血口喷人!”她歇斯底里尖叫,眼中闪过一丝阴狠,“我知道了,一定是你勾引了赵景城,他才会帮你!你怎么这么不要脸……” “啪!” 苏木青狠狠一巴掌甩出去,打断了她的污言秽语。 她收回微微发麻的右手,冷冷地看着被扇倒在地的苏臻臻。 “嘴巴放干净点,再有下次,就不是一巴掌这么简单了!” 苏臻臻捂着迅速红肿起来的左脸,不可置信地瞪大眼,泪水瞬间涌出。 她转身跑到李爱华身边,大声哭诉:“妈!我真的没有!姐姐为什么要打我……” “反了天了!”李爱华一把搂住苏臻臻,心疼地抚摸她红肿的脸颊,转头对苏木青怒目而视,“果然是乡下来的,没教养的东西,居然敢动手打人!” 苏建国重重拍案而起,茶杯震得哐当作响:“逆女,还不快给你妹妹道歉!” 苏明远也是护在苏臻臻身前,衬衣下的肌肉绷紧:“苏木青,你太让我失望了!” 苏木青冷眼看着这一张张愤怒的脸,觉得可笑至极。 前世她百般讨好,换来的却是被活活烧死,这一世,她可不伺候了! “她活该,下次再惹我,我照样打!” “我明天早上还要去供销社报道,先回房了。” 说完,她转身朝楼梯走去,没再看几人一眼。 “你!”苏父苏母气得发抖,却也拿她没办法。 苏臻臻在李爱华怀里,眼泪鼻涕糊了一脸,精心打扮的妆容全毁了。 她怨毒地盯着苏木青的背影,眼神像是要喷出火来。 贱人!就让你再得意一会儿,你明天不是要去供销社吗,我有的是法子让你身败名裂! 苏木青在楼梯拐角处不经意瞥见赵景城还站在门口,那双深邃的眼睛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她,里面不再是戒备,而是一种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好奇,探究,还有一丝隐约的欣赏。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短暂相接,苏木青率先移开视线,进了房间。 楼下,苏臻臻的哭声和李爱华的安慰声交织在一起,苏明远还在喋喋不休咒骂着。 她关上房门,将这一切嘈杂隔绝在外。右手掌心还残留着那一巴掌的刺痛,却让她前所未有地清明,这一世,她终于学会了反击,不会再是任人宰割的鱼肉。 ------------ 第五章 第一天上班 次日清晨,苏木青早早就起来了,换上唯一一件没有补丁的棉衣,便准备下楼去上班。 还没走到楼下,就听到母亲李爱华温柔的叮嘱,“臻臻,今天就穿妈给你买的那双新皮鞋去报道,晚上记得早点回来吃饭。” 她站在楼梯上往下看,苏臻臻穿着一件崭新的红色呢子外套,黑色小皮鞋擦得锃亮,正笑盈盈道:“知道了,妈。” 她抬头正跟苏木青的目光对上,眼中极快闪过一抹怨毒,却一反常态打招呼。 “姐姐这是要去供销社上班?今天是姐姐第一天上班,妹妹去祝你好运。” 苏木青眸光微闪,出了昨天的事,苏臻臻还有心情祝福她?心里指不定又憋着什么坏呢,看来今天自己要打起十二万分精神了。 她走下楼,厨房里飘来米粥的香气,李爱华看见她只是冷哼了一声,连问都没问她要不要吃早饭。 她早已习惯,径直走出了大门。 红旗供销社离苏家不远,苏木青走了约莫半个小时就到了 这是一座灰砖砌成的二层小楼,门口挂着“发展经济,保障供给”的红色标语。 这会儿才六点半,距离上班还有一小时,但大门已经开了。 “你就是新来的苏木青?”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从柜台后抬起头,刻薄的三角眼上下打量着苏木青朴素的衣着,语气不善,“我是王组长,李主任说了,你今天负责副食品柜台。” 苏木青知道这个女人叫王秀英,上辈子苏臻臻经常在家里咒骂她,每每提起她都是咬牙切齿,说她没少给自己穿小鞋。 她不动声色地点头:“王姐您放心,我一定好好干。” 七点半,供销社准时开门,很快就涌进来一批早起的顾客。 “小苏,这位同志要买红糖,你接待一下。”王秀英突然叫住她,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 苏木青抬头,看见一个五十多岁的胖大妈怒气冲冲走了过来。 王秀英一付看好戏的模样,这刘大妈可是远近出了名的泼妇,供销社好几个小姑娘都被她骂哭过,可因为她老公是***的干部,大家都是敢怒不敢言。 “这新来的要倒霉喽。”一个售货员小声嘀咕。 “谁叫她抢了王姐侄女的岗位,活该!”另一个烫着卷发的女人接话,声音故意放大让苏木青听见。 “我要三斤红糖!”刘大妈拍着柜台,震得玻璃嗡嗡响。 “大娘,红糖是限量供应的,每人只能购买一斤……”苏木青耐心解释。 “什么破规定!我闺女坐月子需要红糖!你们就是这么为人民服务的?” “就是啊!”人群中突然传来一个尖细的女声,“坐月子都不通融,算什么为人民服务!” 人群边缘,一个裹着碎花头巾的身影若隐若现,赫然是苏臻臻。 刘大妈被激得撸起袖子:“我今天一定要,你就说给不给吧?” 眼看着那蒲扇般的巴掌就要落下,苏木青突然压低声音:“大妈,您闺女是不是产后恶露色暗有块,小腹冷痛?” 刘大妈的手僵在半空:“你……你咋知道?“ “我姥姥是妇科圣手。”苏木青声音轻柔却专业,“红糖性凉,产后血瘀兼寒证反而不宜。当归9克、益母草30克、老姜三片,黄酒煎服,温经化瘀效果更好。” 见刘大妈将信将疑,苏木青又低声道:“今早新到一批阿胶,我让王组长给您留半斤?阿胶烊化后加黑芝麻、核桃仁,最是滋补。” “真的?”刘大妈眼睛一亮,态度立刻软化,阿胶可是稀罕物,平日里抢都抢不到。 “王姐,”苏木青突然提高声音,笑容真诚,”我记得您昨天说这批阿胶要优先保障特殊需要的群众?刘大妈家闺女坐月子,您看是不是……” 王秀英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这是给她递梯子呢! 她立刻挺直腰板走过来,脸上堆满笑容:“对对对,刘大姐家的情况特殊,我们肯定要照顾。” “这样,我一会儿让小王直接给您送家里去,也别半斤了,就一斤!” 刘大妈笑得见牙不见眼,亲热地拍着王秀英的手背:“哎哟,还是王组长体贴!老刘常说要请你们供销社的同志吃饭呢!” 王秀英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弄得受宠若惊,偷偷给苏木青递了个赞许的眼神。 这新来的丫头不光没记仇,还主动把巴结领导的机会让给她,比她那傻愣愣的侄女机灵多了! 不远处的苏臻臻不可置信地瞪大眼,嘴唇颤抖:“怎么可能……” 这跟她预想的完全不一样!前世她被刘大妈当众扇耳光时,整个供销社的人都在看笑话,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帮她。 可现在呢?苏木青不仅没挨打,居然还得了嘉奖?甚至王秀英都对她另眼相看! “妹妹,你怎么在这里?”苏木青冷不丁开口,直直指向人群中的苏臻臻,“你不是说今天要去学校报到?怎么来供销社了?” 所有人的目光立时齐刷刷转向她。 苏臻臻慌乱地拉紧头巾,却已经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 “我……我……”她结结巴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一张脸涨得通红。 苏木青冷笑,既然敢害她,就要做好被反噬的准备。 刘大妈狐疑地打量着这个刚才一直煽风点火的“热心群众”,皱眉道:“她是你妹妹?那她刚才怎么还说那些话?” “我刚才什么都没说!”苏臻臻尖声否认,转身就要往外跑,却被一个高大身影拦住了去路。 ------------ 第六章 她倒是有几分聪明 苏木青也看了过去。 他怎么在这个时候来了? 赵景城长得好,一张冷脸看不出情绪,在人群中可以说是鹤立鸡群的存在。 哪怕他站那里不说话,也能轻易将人群目光吸引过去。 苏木青眼底暗潮涌动,不着痕迹收回视线,貌似无意对苏臻臻说道:“妹妹,你跑什么?有什么话慢慢讲,方才人多有点忙,可能是听岔了,你肯定不是那个意思。” “对,我们是一家人,我怎么可能说那话?”苏臻臻尴尬的无地自容,说话的时候眼神闪躲,飘散,“既然你适应了供销社,那我先回去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这是说谎! 苏木青面不改色,也没直接揭穿,却是在她准备跑时,立马拉住她。 “我自然相信你,但是方才不知谁扯的一嗓子,让刘大姐有了误会,你正好趁这机会解释清楚,免得生间隙。” 搬出刘大妈,苏臻臻不敢直视。 上一世被这个泼妇甩巴掌的情景好像又浮现在脑海里,她不由得浑身哆嗦,脚下想后退,没注意踩着个石子,差点拌成了狗吃屎。 越想越是慌乱,苏臻臻大脑空白,完全想不出解释的话。 “我,我……” 刘大妈眼尖夺过她手里的丝巾,举起来朝众人喊道,“这个我认得!刚刚就是她想挑拨事,那会儿有劲的很,现在支支吾吾解释不出几个字,不知道你打得什么主意!” 要不是对方喊那一嗓子,她今天也不至于这么上纲上线。 苏臻臻懊恼着急,连忙想去抢。 她这娇生惯养的,自然抢不过彪悍的刘大妈。 “我们家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把我的丝巾还给我,这值两块钱,弄坏了你赔得起吗?”苏臻臻气的嗓子细尖,无力到直跳脚。 刘大妈想到苏木青的好,再看看苏臻臻,气不打一处来。 呸,差点着了这小妮子的道! “一块丝巾还要两块钱,你当我买不起呢?不把刚才是说清楚,就别想让我还你。”刘大妈用力直嚷嚷,攥住苏臻臻的手都掐出了红印子。 苏臻臻怨怼的眼神投向苏木青,刚想开口。 苏木青轻飘飘说了一句:“妹妹,我知道你是冤枉的,你跟刘大姐解释一下,事情就过去了,这也没什么。” “一块丝巾而已,我不要就不要了,”苏臻臻被抓得无法脱身,一时有些绷不住脸,“我又没说什么。” 很显然,这么敷衍的话并不能打发刘大妈,反而也是瞧热闹的人对她也有些鄙夷。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咱们哪个不是有鼻子有眼的?瞧的清楚得很,这位同志不要偷奸耍滑!!” “同志你这个作风不行,今天不好好忏悔,当心被抓去改造所教育整改……” “这位同志,你怎么看?”有人问赵景城,他淡漠的抿了抿唇,并未发表意见。 苏臻臻夹在人群里开始气急败坏。 “你们都让开,都走开!我要去学校,你们不要挡着我。” 她今天还要去学校报到,出门前李爱华本想陪同,是她说想锻炼自己独自出门,这才能有机会溜到供销社。 苏臻臻此时有点后悔了,现在比原计划耽误这么多功夫,离学校报道还有半个小时。 从供销社过去怎么也得四十分钟,要是搞砸,家里那边她就解释不通了,今天的事也迟早纸包不住火。 “苏木青,我是你妹妹,难不成你觉得我是故意的不成?那话就算是我说的,我也没说错什么,我也是人民考虑。” 苏臻臻恼火的指责苏木青,她那眼神仿佛在说你奈我何?! 苏木青将她反应看在眼里,嘴角缓缓拉起一抹笑,道:“妹妹,我从来没有拦你,并且我也很相信你,只是大家似乎误会了什么,所以想让你解释一下。” “既然如此,那你刚刚跑什么?只有做了亏心事的人才会心虚,亏得你们还是一家人,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刘大妈泼辣的吆喝,话里话外只有对苏臻臻的嫌弃。 苏臻臻无暇顾及,使出浑身力气推开刘大妈,拔腿就跑。 然而她穿的小皮鞋,虽然好看但是也沉重,跑起来别提多别扭了,险些崴脚。 一场闹剧总算结束,看热闹的人也走的差不多了,刘大妈跟苏木青说了几句,高高兴兴的要找王姐去买阿胶。 苏木青抬脚想走,转身看到这个冷酷的男人,顿时想起来还有这么个存在。 他看起来不近人情,但赵老太太对自己挺好,思索再三,苏木青决定主动打个招呼。 “你来这里是要买东西吗?” 赵景城表情有了一丝松动,扫过她的脸,声音淡漠,“日用品快用完了,我来买一些回去。” 其实是奶奶千叮咛万嘱咐,担心苏木青第一天上班不适应,非要他过来一趟。 倒是没想到看到这么一出戏。 她倒是有几分聪明。 “我知道负责日用品的是哪个,你稍等,我去给你喊她。” 苏木青也没怀疑,主动领他进供销社,赵景城随便买了几样东西就走了。 另一边,苏臻臻卡在报道时间最后几秒钟出现,一路跑到学校主任办公室。 主任就是学校领导,负责教书的老师这一块,探头看苏臻臻的眼神多了些诧异疑惑,面上轻咳并未多说。 苏臻臻精致的发型不知何时凌乱的,衣衫也不整,见被人这么打量,当即要背过身整理。 主任有些不耐烦,敲了几下提醒她,“苏同志,我还以为你今天不来了,刚准备让人去你家里询问情况呢。” 闻言,苏臻臻慌忙捋了几下头发,说话还喘着粗气,“我没事,半路出了点意外状况才耽误时间,你好,我是来报道教书的。” 主任语气冰冷,对她这一行为显然不喜,打断她开口。 “你家里人提前和我沟通过,我对你的情况了解,不管今天怎么回事,希望以后你能吸取教训,不要踩点迟到。” 苏臻臻自知理亏,不敢在这时说什么,只能听着主任的训导,心里尽管不服,面上一口一个是。 原本有苏家安排的学校报道,苏臻臻只用露个面,就能风风光光的当上教书老师。 这下弄的不仅被好一番说教,大清早就起来打扮的形象也毁了,这让苏臻臻悔恨不已。 苏臻臻气红了眼,一从学校出来,便发泄似的钻进小汽车里,车门摔的哐当一响。 ------------ 第七章 去夜校报道 苏家,李爱华系着围裙进厨房,今天是苏臻臻学校报道的头一天,她本想做点好吃的,等家里人回来一起庆祝。 听到动静,出去就看到是苏臻臻回来了。 看她脸色不太好,李爱华心里咯噔慌忙擦干净手上前,“怎么,去学校报道了还不高兴?有人为难你吗?” “妈,”苏臻臻委屈顿时涌上心头,把教师录用通知随意的往沙发一摔,“呜呜,因为姐姐,我差点来不及报道了!” 她哭泣着,身子一颤一颤的,将今天的事添油加醋说了出来,顺便把自己撇的干净。 “妈,我只是想要过去关心关心姐姐,结果却……” 母女两人抱作一团,李爱华提起苏木青,语气只有厌恶,也丝毫不觉得自己偏袒。 “苏木青究竟想要干什么?等她回来,我就替你出气教训她!” 苏臻臻依偎在她身旁,李爱华看着她,眼里流露出疼惜,哪还有功夫做什么好吃的,只想着怎么安抚。 “你自小在我眼皮子底下长大,什么品行德性我能不知道?我这就打供销社电话,让所有人看看,苏木青是什么货色!” 随即,李爱华拨通电话,苏木青整理好柜子里的产品,接通电话一开始还不知情。 “你好,这里是供销社……”她腾不出手,只能把电话夹在肩头,一听声音就知道是谁。 原本温温和和的语调,顿时冷了。 苏木青放下整理的产品,已经能猜到她接下来要说的, “你欺负臻臻,我还能好吗?苏木青你最好给我一个交代!” 李爱华充满质问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苏木青觉得不咸不淡,并不想与这些事过多纠缠。 “嗯,我在上班,这些回去再说。”她说完果断挂了电话,继续整理。 每天卖出去的副食品都要做数量统计,社里有专门统计的账本,苏木青刚准备记账,电话又打过来。 她皱眉,目光环视一圈,然后接通,不语。 “你还敢挂我电话?!”李爱华喋喋不休,大有一副为了苏臻臻要跟她拼命,质问到底的架势。 苏木青被吵的头疼,对于李爱华的偏心行为,在她看来早已麻木。 “说什么?那么多双眼睛看着,今天的事你们大可以去打听,事情究竟是不是和苏臻臻说的一样。” 苏木青冷笑一声,不想在这事上多浪费时间,当即便准备再挂。 刚回来还没坐下的苏建国听了七八分,生怕下一秒被她挂断,从李爱华手里夺过电话朝苏木青吼。 “你!你今天上班,就敢当众为难臻臻,进了供销社还能上天不成?” 苏木青沉默,他们说的好像所有错的都是因自己而起。 树要皮人要脸,人但凡还有脸,都干不出不要脸的事。 她沉着眸子,再次重复道:“我没那么大本事,别事事都怪到我身上,如果没有别的事,挂了。” “你是没这个能力,但是赵……” 说到赵景城,苏建国想起当时赵老太太还挺喜欢苏木青,要是赵家偏帮着,有些事还真说不准。 于是,他话锋一转,对此显然不想多提,只是不停的怪苏木青:“你当众逼得她下不来台不说,差点耽误了学校的事,这就是你的问题。” “是吗?我对这些不关心,也没有兴趣,你们可以让她离我远一点。”苏木青淡淡的说。 “你胡说八道些有的没得,你给我滚!”苏建国气的咬牙切齿,李爱华同样气愤。 “生出这么个白眼狼,一派乡下人的作风,净给我们苏家丢脸,真是家门不幸!” 苏木青挂了电话,捋好思路,把今天的帐挨个落下,然后打算送王姐那去。 王姐可能是心情好,跟人说话都是带笑的,语调也轻快。 “你今天做的不错,很有眼力劲,以后好好表现!”她拍了拍苏木青的肩膀,笑着说道。 苏木青露出浅浅一个笑,眼中淡定,“谢谢王姐夸奖,我会继续努力的。” 王姐拿到帐本就走了,旁边柜台的女人叫陈美丽,拿着一捧瓜子在那嗑,语气阴阳怪气。 “哼,刚来就学会拍马屁了,还能把王姐哄住了,你是怎么做的也教教我呗,我也想学你的手段。” 苏木青看她一眼,没有多做理会。 晚上,苏木青下班回家,一屋子的人坐在客厅,每个人面色出奇的冰冷,像是专等她回来。 看见她,几人就开始不断奚落,烈数她的种种罪行,苏木青上了一天班,实在没工夫再搭理。 “你今天不认错,就别想睡觉!”苏建国以为她不把自己放眼里,快速上前一巴掌挥过去,被苏木青躲开。 “你,你敢躲?”苏建国表情愈加难看,抄起花瓶里的鸡毛掸子要打她。 “今天我非打死你不可!” 就在这时,院子外面蓦然响起一道男声,“不知她犯了什么错,你们要拿出这么大的阵仗?” 众人看去,发现是赵景城。 家丑不可外扬,苏建国平时最在意颜面,这个时候生怕丢脸,立马悄悄把鸡毛掸子丢到角落。 苏建国对着他换了副脸色,说道:“你,景城你怎么来了?没有没有,你快请坐。” 一杯热茶递到跟前,赵景城伸手接过,放到茶几上。 突然过来也是有奶奶的嘱托,赵景城想到这,目光扫过安静的苏木青。 “供销社白天的事,正好我也在。” 他把所有事情从头至尾讲了一遍,苏建国笑着打圆场,依旧没瞧苏木青。 “那想来就真是误会了,都是自家人误会了自家人啊,怪木青方才也不说清楚。” 三言两语轻飘飘带过此事,苏家其他人也是这个态度,苏木青如何,他们并不关心。 赵景城神情淡漠,对于苏家的事情,他并不关心,说起了之前苏老太太想帮苏木青入学夜校的事。 “学校那边安排好了,你有没有空?”赵景城询问苏木青。 苏木青当然有时间了,她点点头,“那我们走吧。” 上车后。 苏木青目光看向了身边一副生人勿近的赵景城,抿了抿唇,“刚刚谢谢你。” “嗯。”赵景城闭目养神,态度冷淡。 见此,苏木青识趣的闭上了嘴巴。 两个人去了夜校,办理好相关事宜,距离开学还有几日,苏木青完全有时间准备。 这样一来,白天既可以保住供销社的工作,晚上还能读夜校,这两者也不冲突。 苏木青脑子里想着事情,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也没细看眼前,一不留神头撞到赵景城。 她尴尬的迅速后退,动了动唇想说什么,却发现跟他好像没有话题。 “抱歉,我没撞疼你吧?” ------------ 第八章 要被辞退 回去的路上,苏木青瞧着赵景城那副浑身散发生人勿近气息的模样,不自觉与他保持距离。 走两步路,摸着饥肠辘辘的肚子,她这才想起,自己从下班到现在,一口吃的都没进食,难免有些饿了。 她想着怎么开口,“咕噜”“咕噜”几声,肚子不合时宜的响起来。 “我一下班回去,就遇到你说夜校的事,到现在还没有吃东西。”苏木青想了想,开口解释。 赵景城望着她,没有说话。 片刻后,他从绿色大衣里掏出一包油纸包的点心,上面贴着一个“顺福记”的标签。 这家糕点在北城小有名气,每月往往供不应求,苏木青记得有几回,苏臻臻想吃顺福记的点心,苏建国都没有买到。 “谢谢。”她有些犹豫,但还是接过了手。 赵景城出门都会随身携带垫肚子的食物,这是他以前出任务养成的习惯。 “填饱肚子就回去,我还有事,你自己可以回家吗?”他轻飘飘睨她一眼,再没有其他动作。 苏木青点头,这里离苏家不远,走路半个小时就回去了。 何况赵景城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自己也不好再奢求什么,这种小事倒也不用特意麻烦。 “赵队,人家好歹是个女孩子?咱们现在除了回家,还能有什么事啊?” 吉普车上,司机疑惑的挠挠脑袋,不解赵景城为什么那样说。 赵景城仅是看了一眼苏木青的背影,然后朝司机冷淡的说:“那就回家,开车。” 等苏木青回到家,家里人果然没给她留饭,好在她回来的路上已经把那包点心吃完了。 “臻臻,去学校报道的东西准备好了吗?要不要我们给你帮忙?”李爱华语气爱抚,对苏臻臻轻声言语。 “是啊,有什么缺的,都跟爸妈说,我们给你解决。” 苏建国在看报纸,头也不抬的吭声,大哥二哥三哥都忙自己的事,谁也没给苏木青一个眼神。 如果上辈子,或许苏木青会在意,甚至会主动去讨好,但现在…… 苏木青穿过他们,上楼回房。 他们不配。 赵家,赵景城从吉普车下来,赵老太太半个小时前就在门口张望,一见他忙不迭的招手。 赵景城一个箭步过去,听见老太太乐呵呵询问:“景城啊,你把苏家那丫头送去夜校没?” “已经办好手续了,剩下的看她自己,我该做的已经做了。” 赵景城冷漠开口,提起苏木青时,眉头触不可及皱了一下。 赵老太太听他这样说,急的拍打了一下他的手,轻斥说,“哪有这么说话的?你把人家手续办好了,就没请人家吃饭,送回家什么的?” 后面的司机缄默不言,只有赵景城表现出一丝不耐,却也很快消逝:“我每天很忙,对她的照顾足够报答她救您的恩情,这一点您放心。” “景城啊,哪有这么说话的?做人不能忘本,总之多亏了她啊……” 赵老太太絮絮叨叨的念叨起来,虽不至于让赵景城烦躁,只是内心里对苏木青更加多了一些戒备。 接下来几天,苏木青逐渐适应供销社,空闲时她就会准备去读夜校的事。 苏臻臻开始去学校上岗教书,她每天依旧穿着洋气漂亮的小裙子、小皮鞋,再有苏家司机送到学校。 教的是语文课,虽然轻松但每天要写黑板板书,苏臻臻不喜欢粉笔灰的味道,上课只会捧着书本在教室朗读。 一开始还好,慢慢的越来越多学生反映听不懂她上课,还有的家长因此找到了学校。 “苏老师,你能不能改改你上课的方式?我们教的是一年级的小娃,她们听不懂朗诵,黑板板书也没有。” 家长找到苏臻臻商量,起初也是好言好语,并没有刻意为难。 苏臻臻厌恶的皱了皱眉,一副不以为意的态度说,“这是我的教学方式,诗歌朗诵不需要板书,如果听不懂,那只能是小孩的问题。” 家长一听这略有羞辱的话,顿时也气着了,“小娃没有板书连字都不识得,怎么晓得朗诵?你凭什么说娃有问题?” “如果是一个娃两个娃,那听不懂就算是娃的问题,多少小娃说听不懂你讲课,你还把责任推给娃,你要不要脸?” 家长激动的不能自抑,满脸涨红的质问苏臻臻,刚开始有动手的苗头,就把苏臻臻吓得不轻。 “我讲课一直是这样,你不满意就去和学校反应,反正我是不会改变自己的原则!” 她立马换了一副态度,尽管如此,也是高傲的不肯低头。 板书哪有她的小裙子重要,这可是李爱华专门给她定制的,花了足足十五块钱呢! 对方家长还没见过这样的人,一时间气得不轻,手指着她咬牙道,“这是你亲口说的,你就等着被投诉辞退吧。” 说完,人就转身要走,就在苏臻臻以为松口气,却听见人家说要去找主任辞退自己。 苏臻臻脸色煞白,虽说一个家长生事也不能拿自己怎么样,可自己毕竟才上岗没几天。 万一真投诉自己成功了,自己的岗位岂不是保不住了? 顾不得马上还有课,苏臻臻回到苏家,这事就连李爱华也没有告诉,她知道如果说了,对自己形象不好。 苏明辉看她无精打采,便将自己买回来的水果给她吃,她看了一眼,有气无力的摇头。 “三哥,你能不能帮我想想办法……”苏臻臻攥紧衣角,犹犹豫豫的说出口。 “臻臻你先说,我看能不能帮上忙。”苏明辉坐在她旁边安慰。 她将今天在学校发生的事和盘托出,苏明辉点点头,很快硬下,“这事简单,我肯定帮你解决了。” 尽管如此,苏臻臻心里悬得很。 没过一会儿,苏木青也回来了,还没歇脚,看见苏明辉语气理所当然的过来,“你手里还有多少钱?” “怎么,苏家的钱不够用吗?”苏木青面不改色的反问。 苏明辉皱着眉说:“臻臻出事了,你把私房钱拿出来,别藏着掖着,我知道你有。” 苏木青默然。 片刻后,她沉着脸拒绝,“没钱,苏臻臻如果真有事,苏家肯定会竭尽所有替她解决。” ------------ 第九章 怎么说他? 有赵老太太的缘故,苏木青算是成功进入夜校就读,初来这个陌生的环境,她虽不适应,却也能勉强融入。 供销社每天下午五点下班,夜校晚上八点开始上课,中间几个小时足够让她忙自己的事。 教室是入学后就分配好的,苏木青按学号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哎,听说咱们物理老师请假了,那这段时间是不是没人上课,学校里好像没几个物理老师……” “你还不知道吗?我都听说了,老师找了人代课,这个新来的物理老师可帅了,就是有点冰山脸。” 邻座的两个女同学交头接耳的议论,苏木青听着她们说话,提前把书本拿出来预习。 不知什么时候,走廊上吵闹过一阵后,瞬间安静下来,有人喊了一声:“都别吵,物理老师来了!” 苏木青抬头,恰好看到走上讲台的男人,沉着一张冷漠的脸,削薄的唇紧抿。 赵景城?物理老师? 她转过视线,心想既然他都没说什么,那就装作两个人不认识。 赵景城轻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从今天起,由我代课你们的物理,我的讲课方式跟你们之前老师有些不同,希望你们能适应,如果我布置作业,不准抄不准空。” 学生们一阵唏嘘,但没有不照做的,一堂课上下来,听懂他讲课的学生会觉得很简单有趣,也有人听不懂,觉得压抑枯燥。 当然,能听懂的只占少数。 “这节课主要讲了电机的作用,以及电在未来生活中的作用,如果哪些同学还有不懂的,可以直接提问。” 赵景城声音落下,教室里却没有一个学生敢提问,生怕自己回答错,会受到责罚。 一分钟两分钟过去,冷场的突然,现场不由得有些尴尬,赵景城扫了一眼,准备讲下一个知识点。 “赵老师,我有疑问。”苏木青举手起身。 听到她生疏的喊赵老师,赵景城微微发愣,但也很快回神。 “嗯,你说。”赵景城不动声色,点头示意她可以开口。 “电机的主要原理是电磁感应,通过将电能转化为机械能产生电流,我可以举些例子……” 苏木青将自己从书本上学到的,以及自己所理解的说出来,再加上前世后来用电的广泛普及,确实创造出很多对生活有利的物件。 收音机,电视机,话筒这些不久后就会被人研发出来,如果谁家能有一台小小的收音机,那也是小康家庭了。 “你说的很有道理,这些用电的原理常识,大家有必要清楚,如果有不懂的,也可以请教苏同学。” 这些能从苏木青嘴里说出来,令赵景城有些意外,他隐约记得,苏家人说她是从乡下来的。 能懂得这些,确实很意外。 一堂课讲下来,赵景城不自觉都多看了她几眼,但也没有其他举动。 苏木青见他下课要走,连忙捧着书追过去,同他四目相对,赵景城沉默。 她把书拿到他面前,示意他说道:“你别误会,我想问的,是书上的知识,不知道你方不方便。” 这么一想,她也没说错。 赵景城冰冷的神情总算有所缓和,“你问吧。” 对于苏木青的提问,赵景城回答的还算有耐心,她学的仔细,又肯下功夫,成绩比一开始上升不少。 赵老太太来过学校一两次,每回见她都是趴在桌子上休憩,还以为是太辛苦劳累导致的。 “孩子,累不累?”赵老太太见她醒了,脸上随即绽放笑容。 “老夫人?你怎么过来了,我还以为是……”苏木青语气惊喜,也不由的多了几分亲昵。 她还以为是自己没睡醒,产生的幻觉,这话不好意思说出来。 赵老太太乐呵呵道,“我今天抽空看看你,你一个年轻人用得着这么拼命,又是夜校又是供销社的……” 话没再说,赵老太太也是心疼她。 苏木青乖乖巧巧的坐在旁边,摇头说:“不累,供销社下午五点就下班了,夜校晚上八点才开课,我不想虚度光阴,所以什么都想努力学。” 前世的事,她不想重演,所以每一个努力的机会,苏木青都会尽力争取。 “好,有朝气的好孩子,你要是遇到难处尽管讲,我赵家能帮的一定帮。”赵老太太听她这样说,心里对这个孩子越发的喜欢。 第二天,赵景城正准备去学校的时候,赵老太太突然喊住他。 “你等等,你今天把这个保温桶带去,我让家里炖了蘑菇鸡汤。” 说罢,赵景城手里多了一个保温盒,他顺手放下,又被赵老太太塞回手里。 “学校伙食还行,我不需要,您留着自己喝吧。”赵景城无奈只能说。 赵老太太也不知是怎么,固执的就要给他,并且说,“你不喝,就拿去给苏家那丫头喝,昨天我见她都消瘦了。” 竟然不是给他的?苏木青跟老太太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就连老太太去夜校这事,自己也是不知情。 赵景城压下心底的疑虑,当着老太太的面,到底是没说什么。 “我是去代课,不是跑腿,这像什么话?”他眸子涌起惊涛骇浪,本能的有些抗拒。 “你就是顺路顺手的事,能有什么话?我看你是不情愿,那丫头人好,总之你把我的心意带去,是我要给她的。” 赵老太太一针见血,冷哼一声。 赵景城无言反驳,他确实不情愿,又无法直接拒绝老太太的要求,只能被迫答应。 “好,我知道了。”赵景城将保温盒拿在手里,临走前赵老太太更是叮嘱,一定要亲手交给苏木青。 他一去学校就像烫手山芋似的,把保温盒给了苏木青。 “这是?”她迟疑了一下。 好端端的,怎么给自己拿这个? 看起来像是饭盒,里面装的应该是饭菜,不过看赵景城,不像是会下厨做饭的人。 赵景城轻咳一声,还是觉得别扭,说道:“这是老太太托我给你的,家里炖的滋补鸡汤。” “那替我谢过老太太。” 苏木青露出真诚的笑容,双手便接了过来,热乎的保温盒在手心里越发炙热。 ------------ 第十章 她究竟是否刻意为之 鸡汤用料很足,还放了红枣枸杞这些,光是一打开,就能闻见香甜浓郁的气息。 颗颗晶莹,白花花的大米饭也是诱人的很。 苏木青吃完饭,特意将饭盒洗的干干净净之后,再拿去还给赵景城。 男人深沉着眸子抬起,看见她站在原地,手中书本一合,略微挑眉。 苏木青舔了舔嘴唇,上面还有鸡汤的味道,不禁咽下口水说。 “我跟赵奶奶毫无血缘关系,她却待我很好,劳你一定记得替我谢她,如果有机会,我也会亲自去谢过老夫人。” 赵景城脸上表情纹丝未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她,沉寂片刻,两人都没有说话了。 难道她找到自己,要说的仅仅是这些吗?分寸感拿捏的过于精准,没有刻意的讨好生疏,始终不卑不亢。 这不禁让赵景城有些怀疑,她究竟是否刻意为之。 而自己的判断从来不会出错。 “你要说的就是这些,还有别的话说吗?”赵景城说话的语气没有温度。 “没,”苏木青摇头。 赵景城轻应,“嗯,那我知道了。” 赵老太太让赵景城第一次送的是鸡汤,第二回是炖猪肉,第三回送了炖鸭…… 每个星期,只要是赵景城不忙的时候,都会把老太太准备的捎过去。 这天做的比平时早些,苏木青在供销社还没下班,赵景城拎着饭盒去找,看到人不在柜台。 她已经下班回去了?赵景城看了眼墙上钟表,并没有到供销社关门时间,他转过身就走人。 “哎同志,你有什么需求,可以说出来听听吗?我们尽力给你解决啊。”一个矮矮胖胖的女人赶紧朝他说。 其实从赵景城进来的时候,她们已经注意到他了,只是他不苟言笑,没一个人敢上前搭话。 这再不开口,人都走了。 所以女人才大着胆子说了话,赵景城回头看她一眼,然后说:“我找苏木青同志,有事。” 女人见他是来找人,不是买东西,态度变得有些冷了,张口敷衍的说:“她啊,在仓库呢,你往里面走一点就看见了。” 赵景城往里走几步,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弯着腰,正蹲在仓库角落里,手捧着本子飞快抄写。 他冷不丁出声,“今天的饭盒,我给你拿过来了。” 苏木青没听见,依旧忙着低头记本子,神情认真,一会儿皱眉一会儿笑的。 赵景城也没再打扰,在旁边看了几分钟,苏木青突然抬头,发现旁边多了人,还吓得本子都拿不稳了。 她很快镇静,迅速合起本子放下。 “你,你什么时候过来的,我怎么没发现,可能是刚才有点忙,没及时注意到你,抱歉。” 赵景城将饭盒递过去,苏木青接到手里,一开始接饭盒,她还有些不好意思,后来次数多了,也就习惯了。 对赵老太太的印象,也随之一次次加深,苏木青是个懂得感恩的人,等自己发了工资,一定要送件像样的礼物给老太太,她心想。 赵景城想起方才的事,问道:“我看你用心专注的很,就没打扰,你在本子上记得什么?” 思绪被打断,苏木青目光流转,轻轻说道,“没什么,就是些工作上的琐事,我想记着提醒自己,免得忘记。” 本子上记的是社里商品流通,居民用物的需求,这样方便她对居民群体做分类。 什么样的人有什么需求,比如经常来买猪肉的张阿姨,每次只要半斤面粉的李大妈…… 赵景城听她这样说,也就没有再问。 自从开始上夜校,苏木青每天都早出晚归,跟苏家那些人极少碰面,这天她出门,竟看到苏臻臻也在。 苏臻臻看到她,眼里闪过一丝嫉恨,笑着主动套起近乎:“木青,你今天还要去社里吗?” 苏木青眼也不抬,回答冷淡,“没放假,我不能不去。” 苏臻臻被呛了一下,按她的性子,必定要给苏木青甩脸子,但今天却出乎意料起来。 “那你在学校咋办?”苏臻臻试探的询问。 她的反常,也让苏木青有些怀疑, “我没其他事,就是关心一下你罢了,你不想说就算了,我又不勉强你。” 对供销社和夜校的事,苏木青不想多提,她可不认为,苏臻臻会像表面说的那样关心自己。 李爱华一听,立马不高兴了,心疼起苏臻臻的同时,数落苏木青。 “臻臻也是为你好,才过问了几句,你瞧瞧你是什么态度,上不得台面的蠢货,乡里人!” 苏木青不接话,穿好鞋就出了门。 李爱华看着她的背影,气的将手中没织好的毛衣连着线球往沙发一摔,阴阳怪气的讥讽。 “不就是去了供销社,有什么可横的,那天工作丢了,还不是要哭着求着靠我们苏家?” 苏臻臻心里有股说不出来的滋味,当初上岗教书,是自己跟家里求来的,现在反而弄出麻烦了。 主任已经跟她说过几次,不止一个家长在投诉,让她注意自己言行作风。 她能有什么问题?苏臻臻不愿意改,看苏木青在供销社干的适应,又觉得心理不平衡。 “爸爸妈妈,今天能不去学校吗?就说我生病了,我不想去。”苏臻臻拉着李爱华开始撒娇。 李爱华一听,立马着急了,“哎呀臻臻生病了,那我去喊医生……” 苏臻臻抱住她,声音柔柔弱弱的道,“妈,我今天有点不想去。” “好,你怎么做我都支持,以后不准念叨生病的话,有些话念着念着,病就来了。” 李爱华拍着她的肩膀安抚,说今天在家给她做土豆烧排骨吃。 苏臻臻看了眼苏木青的房间,心想她能有今日,不过是因为赵老太太,要是赵家不帮她,她能顺利读夜校吗? 恐怕是连夜校的门槛都摸不到吧! 苏臻臻脑海里生出一个想法,不就是仗着救了赵老太才有了如今这些,要是当初的救命之恩变成假的,让苏木青从此跌入谷底,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她起身朝李爱华笑的唇红齿白,张嘴说:“妈,我要上楼练字,你们先不要也别打扰我。” ------------ 第十一章 举报信 说是关起房门练字,苏臻臻练的,其实是模仿笔迹写了一封匿名信。 当初苏木青是怎么救赵老太的,苏臻臻也知道,她在信里故意写成了这些是如何精心设计,又是如何想攀附赵家权势的。 “苏木青,你也不要怪我,人都是为自己考虑,我得不到的东西你也不许有,这样才公平。” 看着自己精心准备一天的杰作,苏臻臻满意的笑了,将信叠好装进信封,瞒着李爱华偷偷溜出门。 赵景城刚到夜校,早就等候了一会儿的送信员,立马从怀里掏出一封信给他。 “这是什么?”赵景城思前想后,警惕的问了一嘴。 “我也不知道,有人给你的。” 送信员只负责送信,至于其他的,不在工作范围之内,也就并不知情。 赵景城只当是别人的恶作剧,塞到大衣口袋里就没有理会,上完一堂课后,他又想起信的事。 他打开信,入目就看到这样一行字,“苏木青当初设计赵老太太救命之恩,其实就是蓄意谋划……” 信里写了苏木青当时是如何布局救下赵老太太,并且以此步步图谋,得到供销社工作和读夜校资格云云。 赵景城冷笑一声,将信撕成了稀巴烂,变成一堆废纸丢进垃圾桶。 他就说,为什么她会出现的那么及时,又会那么巧妙的救了老太太,再让自己帮她进入拿到想要的。 苏木青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要不是这封举报信,谁能看出她平时不争不抢,背地里野心还不小,把所有人的眼睛都骗过去了。 赵景城这辈子最讨厌欺骗算计,手指骨节捏的咯吱直响,眼底泛起惊人的阴冷。 “景城啊,木青那丫头是好孩子,你要多照顾她点,我很喜欢跟她说话啊。” “今天炖的补汤,你记得给她捎去,我心里也是记挂她的……” 想到老太太时常在家念叨的这些话,赵景城一张脸冷的不能再冷,凌厉的眼神犹如扎人的钉子。 敢蒙蔽老太太,欺骗他,就要尝到应有的后果! “老师,等下该上课了。”一个学生看到临近上课时间,赵景城还坐在办公室,忍不住说了一嘴。 赵景城强压心头怒火,道:“你先去教室,我马上到。” 今晚教室的学生都觉得,赵老师这次讲课比以前愈发冷,虽然以前也严厉,但是没有像这样阴寒。 苏木青也敏锐的发现了,只以为他是心情不佳,并没有往更深的方面想。 略微有神,下一刻赵景城提起她的名字,没有看她说:“你来回答刚才的问题。” “当光的折射遇到机械发电,为什么……” 这个问题角度极其刁钻,课本根本找不到答案,而且也有些超出他们现在学的范围。 教室一片哗然,苏木青皱了皱眉,脑子飞快运转,前世她考大学,见过类似这样的题。 那时候她学的吃力,所以印象深刻。 苏木青给出答案,赵景城没有说话,目光里充斥着审视意味,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答对了,坐下吧。” “虽然答得出来,但是也不要高兴的太早,你所答不是标准答案,要学的还有很多,也不光是学习,还有生活中方方面面的。” 赵景城说这话的时候,半张脸藏在晦暗里,看不出情绪,很快他又继续讲课了。 苏木青听出一丝古怪,心里涌出疑惑的感觉,等到下课想问他,却遭到了拒绝。 “现在是下课时间,如果有不懂的,请上课提问,苏同志。” 赵景城说着,便抬脚走了。 说话保持着明显距离,只要她一靠近,他眼里就止不住流露出厌恶,转瞬即逝。 苏木青看在眼里,喉咙动了动。 直到第二天,她都没再看见赵景城。 赵家,赵老太太依旧想让他给苏木青捎饭盒,这回遭到赵景城的坚硬拒绝。 “她如果饿了,会自己去吃饭,不用每次这样精心准备,知人知面不知心,您这样养着,就怕养出一条白眼狼。” 赵景城想了想到底是没把举报信的内容说出来,现在对苏木青是骨子里的抗拒。 “景城,那丫头怎么你了……”赵老太太只当两人吵嘴了,饭盒还是要带的,赵景城无论如何都不接受。 “她是她,我是我,您以后尽量离她远些,免得有些不怀好意的人把主意打到您身上,利用赵家!” 赵景城迈开长腿,大步出门。 另一边,苏木青在供销社清点副食品,陈美丽冷不丁过来,没好气的朝她说:“沿海运来的荔枝今天要到了,你记得抓紧卖出去。” “要是亏在手里,这个亏损要自己补,王姐看重你,才把这种单价高的给你,你可要好好把握机会啊。” 陈美丽说完,扭着腰踩高跟鞋咚咚咚走了。 荔枝卖的贵,像这种不易保存的水果,路上就会有轻微损耗,倘若卖不出去,很快就坏掉。 恐怕是其他人不想卖,所以左推右推,推到了苏木青这里。 她想到赵老太太给的手镯,上次无意发现里面有巨大空间,不知道能不能储放荔枝这种金贵玩意儿。 但她还是决定试试,于是下午就找到王姐说明了情况。 “行啊,正好仓库没地方了,你有地方存放就好,这两天尽快卖,要不然亏损从你工资里扣。”王姐清了清嗓子说。 苏木青应下,听到外面有人喊荔枝到货,她就转动手镯,将荔枝放小一部分到柜台,剩下的放在储蓄空间。 “同志,这荔枝咋卖啊?我瞧着这么新鲜,壳还又红又大,一定不便宜吧?” 来买米面的张大姐临走前,看到苏木青柜台的荔枝,脚下立马过去了。 苏木青笑着和她搭话:“这是今天新到的,不贵,一块钱能买好大一串。” “呦,这么好的价,赶紧给我来两块钱的,我家娃天天嚷着要吃……” 才给张大姐称了两块钱的,很快周围就挤满了人,纷纷要排队买。 “哪里有荔枝?给我来十块钱的。” “我要六块钱荔枝。” 大妈们排队把苏木青原本计划卖两天的量一抢而空,没办法她又从空间里取了两箱荔枝。 仅是半天的功夫,苏木青就收了厚厚一沓钱票,那些大妈也非常乐意跟她讲话,买点副食品之类的。 ------------ 第十二章 刮目相看 大娘们买了许多水果,日用品等等,临走时还不忘夸赞苏木青,一个个对苏木青颇为满意。 眼看着时间来到四点半,供销社的客人走的三三两两,王秀英也从仓库出来,看到苏木青,缓缓开口,“你今天表现的不错。” 苏木青最近几日的表现她都看在眼里,本以为苏木青会自顾不暇,没想到她处理事情倒是有一手。 人也机灵。 苏木青一边收拾着东西,一边朝着王秀英笑,“我就是做了自己应该做的事情。” 王秀英点了点头,“你确实出乎我的预料,干我们这一行的人,可不能过于死板。” 她说着,又将一份采购单递给苏木青:“本来这些事情,需要让更加细心的人去做,我看你就不错,你是否能够胜任?” 苏木青接过采购单,上面详细地记录着供应社所需要采购的物品。 一般来讲,采购是个非常有油水的活,想要从中获取利益是很简单的。 这种活,大多都会教给自己比较信任或是亲戚去做,王秀英能够让苏木青来做,也足以说明王秀英对苏木青的满意。 “我可以,谢谢王姐。”苏木青收下采购单:“这些是明天需要吗?” 王秀英摇了摇头:“这些是还未参加采购会议所拟定的草稿,采购会议会在明天早上八点开启,到时候你来参加。” 苏木青捏着手中的采购单,知道自己现在已经被王秀英所重用:“好。” “等会儿下班后,协助我盘点库存。”留下这句话,王秀英便转身离去。 对于王秀英的重用,苏木青当然珍惜,不过与此同时,也引来了同事的嫉妒。 同事们在柜台中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看着苏木青议论纷纷。 不过苏木青并未搭理她们,只是自顾自的做着自己的事,下班时间到,苏木青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便要去找王秀英。 往仓库去的路上,与陈美丽相撞,对方显然是故意的,苏木青手里的东西被撞的散落在地。 “你干嘛啊?看不到人吗?真的是。” 苏木青蹲在地上将散落在地上的东西捡起,有点无语,“刚刚是你撞过来的。” “你什么意思?”陈美丽顿时有点恼火。 “字面意思。”之后苏木青不再搭理陈美丽,去了仓库。 陈美丽脸色阴沉难看。 此时的王秀英已经等候多时,见了苏木青,便立刻说到:“现在我们就开始盘点吧。” 苏木青利用前世的经验,以及自己也上过学,很快就将仓库内的库存盘点妥当,所用的时间,甚至不到一个小时。 这显然让王秀英很是惊讶:“没想到你盘点的速度很快,即便是再来两个人,恐怕也赶不上你。” 王秀英朝着苏木青很是满意的点点头:“看来我重用你,是个正确的抉择。” 听闻此言的苏木青,却只是对着王秀英笑了笑:“不过就是举手之劳罢了,不必夸赞。” 王秀英拍了拍苏木青的肩膀:“很好,继续努力吧。” 当天下班后,已经快要七点了,苏木青马不停蹄的赶去了夜校。 学习的过程中,苏木青如同以往一样认真,但这一次,赵景城对待苏木青的态度却有些冷漠。 苏木青虽然不知道赵景城为何如此,却也没有多过计较,回去后,苏木青还挑灯夜读了两个小时,做完了赵景城所留的作业才睡觉。 次日清晨,苏木青早早的到了供销社,王秀英在苏木青后脚进来:“没想到你比我到的还早,走吧,咱们去开会。” 苏木青乖乖的跟着王秀英一起去了会议室,在开会的过程中,群主提出了一个可以优化库存的周转,减少损耗的方案雏形。 主要是基于苏木青记录的数据,虽然还不够完善,但是思路极其新颖。 苏木青提出来时,供销社主任非常的震惊:“哦?这倒是一个很新颖的思路,你是怎么想到的?” 苏木青扯了扯唇角,当着会议室众人的面说:“其实我的这个思路,也是因为王姐对我的指导。” 苏木青之所以在供销社主任的面前夸赞王秀英,主要是避免自己的风头压过王秀英。 即便王秀英明面上看着没什么,苏木青心知肚明,此事若是一不小心,但会引起有些人的妒恨。 如果真是那样,倒是得不偿失了,而王秀英也显然没想到,苏木青竟然会在供销社主任的面前如此夸赞自己。 王秀英震惊的看着苏木青,主任意有所指的看了一眼苏木青,之后对王秀英说:“你做的不错,眼光也很独到,能够将这么优秀的人提拔上来,我没有看错你。” 对于供销社主任的夸赞,王秀英赶紧柔声回应:“多谢主任的赞赏,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会议结束时,供销社主任看着苏木青的眼神中充满着赞赏。 而苏木青也察觉到了这份眼神,与王秀英一起出了会议室,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在路上。 王秀英虽然没有回头看苏木青,却还是忍不住夸赞到:“你今天做的很好,确实是令我很惊讶。” 因为王秀英怎么也没想到,苏木青竟然会如此为自己说话。 当着供销社主任的面,谁不想自己能够夺得人家的刮目相看。 苏木青却在那种情况下知道为王秀英说话,这自然让王秀英心中舒爽。 与此同时,王秀英也明白,苏木青与别人不一样。 “您说笑了,这都是我应该做的。”苏木青非常懂事的模样,让王秀英很是满意。 王秀英止住脚步,转头看向苏木青的那一瞬间,眼里皆是满意。 “之后要是有什么事情可以找我,希望你之后可以再接再厉,做得更好。” 之前的王秀英根本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去带着苏木青也并不认为像苏木青这样的人有什么好指导的。 可显然苏木青的所作所为终究是让王秀英很是惊讶。 如此一来,王秀英自然也是心甘情愿的带着苏木青的。 接下来的几日,苏木青照常在供销社上班,王秀英对苏木青也更加刮目相看。 许多很要紧的工作与任务也都交给了苏木青,虽然这样的做法惹来了很多人的眼红。 ------------ 第十三章 很会做人 不过由于苏木青做的非常的完美,也叫那些眼红的人无话可说。 同时,苏木青在课堂上有许多不懂的问题,实在没办法,就只能去求助赵景城。 可这几日,赵景城都以各种理由拒绝为苏木青解惑,无奈之下,苏木青之后从供销社拿了几样礼物,都是一些食品,她手里还有一点积蓄。 买东西的时候,难免有点肉疼。 苏木青知道,毕竟是自己一直在麻烦赵景城,所以送些礼物也不算什么,反而是自己应该的。 可当苏木青拿着这些东西去找赵景城时,赵景城的眼神却极其冷漠:“你这是什么意思?” 苏木青朝着赵景城笑了笑:“赵老师,一直以来我都有很多问题需要请教您,想着实在是太麻烦您了,就在供销社买了一些蛋糕,干果之类的,想要送给您吃。” 苏木青抬头看着赵景城,眼睛亮闪闪的。 赵景城对于苏木青的心意,却根本无法理解。 相反,男人紧皱着眉头:“或许你的这些心思应该用到正道上,而不是这些歪门邪道。” 听到这话的苏木青微微一愣,有些不解的问:“赵老师,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只不过是想要感谢您而已!” “感谢我的方式有很多种,你可以好好学习,而不是我在课堂上已经讲的很清楚,你听不懂,还要私底下来问我,用这种贿赂的方式。” 显然赵景城对她并不喜。 甚至觉得她请教他的那些问题,都是故意在接近他。 但实际上,苏木青之所以总是私底下询问赵景城一些问题,只是因为自己并不是特别清楚。 她没有别的目的,只想要努力学习。 事实上来讲,苏木青已经将课本吃得很透,如今问赵景城的大多都是一些延伸问题,正是因为赵景城有时不愿回答,所以苏木青才想到送礼的方式。 没想到她的做法,反倒让赵景城有些误会,并且,还直白的说了出来。 “赵老师,我想您肯定对我有误会。” 苏木青自然有些不高兴,立刻解释道:“课堂上我已经听得很明白了,只是延伸了一些问题,还想要了解,是赵老师之前曾经说过,如果有问题可以随时问你的!” “即便是你不送礼,有什么问题要来问我,我也会回答。”赵景城的眼神极为冷漠:“相反的,你拿这些东西来问我问题,我会觉得你在贿赂我。” 赵景城的话让苏木青觉得特别的生气:“我不是要送礼……就是单纯的想感谢!” “是吗?我没看出来。”赵景城的语气让苏木青非常的不爽,苏木青咬着牙:“既然赵老师不想要,那我就拿回去自己吃!” 说完这话,苏木青拎着东西便转身离开,赵景城也是砰的一声,将办公室的门关上,两人就这样不欢而散。 而苏臻臻这边,在学校因为处理家长矛盾不当,也面临着被记过甚至被停职的风险。 苏臻臻回到家中,又跟家人一顿哭诉:“现在我该怎么办?我已经被记过了,学校的意思是,等在开大会商讨,可能让我暂时停职!” 苏臻臻说着,便抓住了苏明辉的胳膊:“三哥,你说我该怎么办呀?” 听到这话的苏明辉,恶狠狠的吐着口水:“都怪苏木青自私冷血,要不是因为她,你怎么会被记过甚至停职?” 苏臻臻擦了擦眼泪,假惺惺的说:“这件事也不怪姐姐……” “怎么就不怪她了?是她没把你这个妹妹放在心上!”苏明辉说着又替苏臻臻擦拭着眼泪:“你别难过,家里人会帮你想办法的。” 一旁的父亲和母亲也在帮腔,苏木青现在是有了好工作就忘了本。 他们立刻给苏木青打了电话,要求苏木青下班回家,苏木青这边并不知晓发生了什么事,匆匆赶了回来,便受到了一通指责。 甚至母亲还说:“现在就去求赵老太太帮你小妹渡过难关!” 听到这话的苏木青简直想笑,都不知道他们到底是怎么说出这样的话来的。 苏木青毫不犹豫的拒绝:“不好意思,我想我没有义务这么做,更何况赵老太太凭什么帮助我?” “你反了天了是吧?”父亲气得拍桌而起:“要不是因为你自私你冷血,你妹妹怎么会受到这么大的磨难?这一切都是因你而起,你凭什么不帮你妹妹解决!” 苏木青真的很想冷笑,这一切又与自己有何关系?他们口口声声说自己冷血自私,实际上不过就是因为他们偏心偏到了太平洋去! 即便苏木青心知肚明,这还是冷笑着:“不好意思,我说不帮就不帮。” “何况他的问题根源就在自己,跟我有什么关系??” 苏木青的话音刚落,苏明辉气愤的起身就要去打苏木青,胳膊高高扬起的那一瞬间,却被苏木青毫不犹豫的抓住。 “你们还想打我是吗?”苏木青冷笑一声,推开苏明辉,看了众人一眼便直接离开。 苏木青这样的做法,把一家子的人都气了个半死,可他们现在却拿苏木青一点办法都没有。 苏木青以前会让他们一家人吸自己血,是因为一直都没有看清他们的本质,但现在的苏木青已经清清楚楚。 既然从一开始,这些人就没把自己当回事儿,她自己又为什么要将他们放在心里? 供销社这边,由于供销社主任对苏木青的方案初步认可,可以便决定暂时采纳苏木青的意见。 追逐一时间苏木青在供销社的地位还算炙手可热。 另一边。 赵老太太询问苏木青的近况。 “妈,她虽然救了你,但你也给了她不少帮助,我没有那么多时间帮你关注她。” 赵老太太从儿子的态度和只言片语中也察觉到了他对苏木青的一些偏见。 “你这是什么意思?” 赵景城伸手揉了揉眉心。 “没什么,我还有事。” 赵老太太有点被自己儿子这副样子气到。 很快,苏木青就迎来了夜校一次很重要的小测,当她拿到试卷的时候,发现赵景城出的题目难度极其大,并且非常刁钻。 虽然只是随堂小测,但是每个人的主要题目都是不一样的,苏木青大概能猜到,这是赵景城刻意为难自己。 不过即便如此,苏木青也并未提出问题,反而是凭借着扎实的学习和前世积累的一些知识框架,不仅很快完成了题目还在最后一道涉及基础物理原理的应用上开放性的作答。 ------------ 第十四章 登门道歉 当赵景城拿到试卷后很是震惊,只见苏木青在题目上提出了一个结合当下民生实际,简单农具改良,小型水利等等的独特见解。 虽然相对粗糙,但由于角度新颖实用。而这一答案,显然是除了苏木青以外,无人能够答得上来的。 赵景城拿到试卷的一瞬间,也看到了苏木青几乎是完美的答卷,尤其是那道开放题的思路,赵景城的内心非常的震动。 他并没有故意刻意去为难苏木青,只是根据每个人的学习情况制定的卷子,苏木青卷子上的这一道题思路明显超越了课堂所学,她还带着实践者的角度,写得非常清晰明了。 这让赵景城一瞬间怀疑之前苏木青攀附权贵的人设极其不符,他开始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强烈的动摇。 拿起红油笔的那一瞬间,赵景城给苏木青批了满分。 当赵景城将试卷下发后,也尤其的夸赞了苏木青的试卷作答。 当天晚上,下课后赵景城主动叫住了苏木青:“苏同学,来一趟办公室,我想与你商讨一下,你试卷上最后一道应用题上面的答案,以及做题思路。” 赵景城的对苏木青有点好奇跟狐疑,想要亲自验证一番。 这几日,苏木青都没有来找赵景城问题,只因为上一次两人的不欢而散,而苏木青从来都不是那种热脸贴冷屁股的人。 所以苏木青除了在课堂上正常学习作答,在课下也绝不会再主动去询问赵景城。 这样的做法也让赵景城逐渐怀疑了自己的认知,听闻此言的苏木青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落落大方的答应。 两人到办公室后,苏木青站在赵景城面前侃侃而谈,大副对实践应用的认知,以及非常顺畅的答案。 都让赵景城陷入到了沉思,他开始怀疑自己之前的答案到底是正确还是错误? 苏木青最终的答案也让赵景城不自觉的鼓起了掌。 “你的思路非常清晰,之前对事情抱歉,是我误会你了,你很聪明,如果你愿意的话,以后你还是可以经常来找我问题的,包括那些与课本无关的题目。” 这还是赵景城第一次主动向苏木青抛出了橄榄枝。 震惊之余,两人也算是进一步的缓解了关系,苏木青虽然之前对赵景城心里不爽,但对方现在已经道歉了。 她朝着赵景城点了点头:“如果赵老师愿意为我解答,我先谢过赵老师。” …… 而苏臻臻的教师工作却因为无人帮助岌岌可危,无奈之下,父母只好带着苏臻臻以及礼物去找了赵家帮忙。 并且将责任都推到了别人的身上。 “赵老夫人,我们臻臻是被冤枉的,如果不是没办法的话,我们也不会求到您身上。” 赵老太太皱着眉看着苏家人。 本来对苏木青好容易有些改观的赵景城刚好回来,看到并且听到了苏木青父母的言语,眉头为蹙。 赵老太太因为对苏木青的喜爱,还是勉强答应帮忙。 并且在苏木青的家人走后与赵景城说:“不如你就出面去帮一下吧?” 赵景城声音微冷:“妈,我们帮苏家的已经足够了。” “那丫头曾经救了我,而且是一个很好的丫头,咱们就当是回报了!” 赵老太太非常言之凿凿,赵景城心中并不爽,但无奈之下,只好先进行了调查。 谁知道调查结果显示这一件事全是苏臻臻的问题。 但现在赵家已经答应了此事,赵景城不得不处理了这件事,并且回去后将此事告诉了赵老太太。 “您以后还是少跟他们家接触吧。” 赵老太太虽然喜欢苏木青,但也知道这一家人确实麻烦:“我说那丫头和他的家人不一样,不管如何,咱们总是要把那丫头和那家人分开来看的。” 赵景城点点头:“嗯。” 苏臻臻在赵景城的帮助下工作终于保住,回家后却在苏木青的面前挑衅:“就算是没有你的帮忙,我也可以保住工作,别以为非得叫你去求那赵老太太才行了,现在她还不是帮了我!” 说了这话的苏木青眉头紧锁:“你说什么?你们去找赵家帮忙了?” “是啊,别以为赵老太太只会帮你。”苏臻臻并没有意识到问题,苏木青却是忍不住翻了白眼。 苏木青知道赵家愿意帮忙是因为她之前对时候救了赵老太太,但与苏臻臻等人毫无关系。 “真是疯了!”苏木青懒得搭理苏臻臻,转身直接离开。 而且苏木青想着必须得趁休假的时候去给赵老太太道个歉才行。 苏木青非常的愧疚,周末她供销社买了许多的礼品,特意登门前去道歉。 听说苏木青过来,赵老太太非常欢喜,直接就叫人把人迎了进来。 看着苏木青手中提着一大堆的礼品,赵老太太有些忍俊不禁:“来就来了,你还买这么多东西做什么?” 苏木青满脸惭愧的看着赵老太太:“抱歉,我今天过来是道歉的,我没有想到我的家人会过来给你们添麻烦……实在是对不起!!” 赵老太太一听这话,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她没有想到苏木青居然这么实诚,同时也对苏木青更加喜爱。 “哎呦,不过就是一些举手之劳罢了,又算不上什么大事!” 赵老太太显然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来都来了,不如今天就留在这吃饭吧?” 苏木青刚想回答就发现从楼上下来的赵景城,而赵景城在见到苏木青后皱眉。 苏木青本想拒绝,可赵老太太却说:“你不用理会他,留下来陪我说说话?” 听到赵老太太这么说,苏木青实在无法拒绝,只好留了下来。 到了吃饭的时候,赵景城迟迟不肯下楼,赵老太太就让苏木青上楼,喊赵景城下来吃饭。 苏木青上楼的时候发现赵景城的门没有关紧,一碰就推开了,谁知道,刚好看到赵景城正在换衣服的一幕,苏木青的脸当即便红了起来。 苏木青立刻转身靠在门上:“抱歉……” ------------ 第十五章 不喜欢 赵景城动作极快,几乎是在苏木青推门的瞬间,已经抓过一旁的军装衬衫套在身上,肌肉线条流畅的脊背绷得笔直。 他转过身,扣着扣子,眼神像刀子一样扎过来,声音压得很低:“你来做什么?” 苏木青还背靠着门,脸颊热得发烫,心跳得厉害,根本不敢看他,只盯着自己的脚尖。 怎么就撞上这种事了。 她稳了稳心神,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声音还是有点飘:“老太太让我……上来叫你吃饭。” 赵景城扣好最后一颗扣子,面无表情地从她身边走过,带起一阵风。 他身上有股干净的皂角味,混着他本人那种冷冽的气息,让苏木青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知道了。” 他丢下两个字,径直下了楼。 苏木青在原地站了好几秒,才长长呼出一口气,拍了拍发烫的脸,跟着下楼。 饭桌上,气氛有些古怪。 赵老太太倒是热情得很,一个劲地往苏木青碗里夹菜,“木青啊,多吃点,你这孩子太瘦了,得多补补。” “谢谢老夫人。”苏木青乖巧地应着,小口小口地扒着饭,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对面的赵景城,从头到尾一句话没有,吃饭的动作标准得像在部队里一样,筷子和碗几乎不发出一点声音。 两人之间仿佛隔着一道无形的墙。 赵老太太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心里跟明镜似的,她故意清了清嗓子,“景城,你也给木青夹点菜啊,光自己吃。” 赵景城像是没听见,依旧面不改色地吃着自己的饭。 苏木青觉得更尴尬了,连忙说:“不用了老夫人,我自己来就行,碗里都快装不下了。” 这顿饭,她吃得飞快。 好不容易吃完,苏木青立刻放下碗筷,站起身。 “老夫人,我吃好了。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今天谢谢您的款待。” “这么快就走?再坐会儿聊聊天嘛。”赵老太太还想留她。 苏木青笑着摇摇头:“不了,明天一早还要去供销社。我改天再来看您。” 赵老太太只好把她送到门口,临了还不忘回头对自己孙子说:“景城,去送送木青。” 苏木青赶紧摆手:“不用麻烦了,真的不用,外面路灯亮着呢,我自己回去就行。” 说完,她像是怕被抓住一样,快步走出了赵家大门。 门一关上,赵老太太就转过身,看着还杵在原地的孙子。 “你觉得木青这丫头怎么样?”她装作不经意地问。 赵景城看了一眼自己的奶奶,回答得干脆利落,没有半点犹豫:“不喜欢。” 他顿了顿,又补上一句:“您也别把我们俩往一块凑。” 赵老太太被他噎了一下,倒也不生气,只是叹了口气,“行,你不喜欢。” 她看着赵景城那张油盐不进的冷脸,话锋一转:“那你就去相亲,我给你安排好了几个姑娘,到时候你自己去见,好好挑一个。” 赵景城眉头一皱,显然没想到还有这一招。 他看着自己奶奶那副你不答应就没完的表情,最后像是放弃了挣扎,吐出一口气。 “您自己折腾吧。” 说完,他转身就上了楼。 供销社里,苏木青正低头用抹布擦着柜台,陈美丽在一旁嗑着瓜子,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哎哟,臻臻,你看那不是你姐吗?”一个尖细的声音响起。 苏臻臻挽着一个打扮时髦的女孩走了进来,女孩叫刘丽丽,是她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 刘丽丽上下打量着穿着工作服的苏木青,撇着嘴,阴阳怪气地对苏臻臻说。 “啧啧,真是享福了。要不是你心善,把这么好的工作让出来,她现在还在乡下刨地呢吧?” 这话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让周围几个买东西的大妈听了个正着。 众人立刻投来异样的目光。 原来这供销社的工作是妹妹让给姐姐的?这姐姐看着挺机灵的,怎么还抢妹妹的东西? 苏臻臻脸上露出为难又善良的表情,轻轻拉了拉刘丽丽的袖子,“丽丽,你别这么说,都是一家人。” 她这副样子,更坐实了刘丽丽的话。 苏木青擦柜台的动作顿了顿,连头都没抬。 又是这套。 “这工作是怎么得来的,别人不清楚你自己还不清楚吗?” 她冷眼打量着苏臻臻,威胁的意味十足。 不等苏臻臻开口,不远处就传来一声怒喝。 “苏木青!你怎么跟臻臻说话的?”两个高大的身影气冲冲地挤了进来,正是苏家大哥苏明远和二哥苏明哲。 他们一把将苏臻臻护在身后,怒视着苏木青。 “臻臻好心把工作让给你,你不感恩就算了,还这个态度?你有没有良心!”苏明哲指着她的鼻子骂。 苏明哲也跟着帮腔:“就是,要不是臻臻,你现在能站在这?赶紧给臻臻道歉!” 他们一来,不明真相的群众更觉得苏木青不是东西了,指指点点的声音也大了起来。 苏木青看着眼前这两个颠倒黑白的好哥哥,心里一片冰凉,面上却笑了。 “道歉?我为什么要道歉?”她反问,“我进供销社,是王主任亲自面试,赵家老太太做的引荐。你们哪只耳朵听见是她苏臻臻让给我的?” “你胡说!”苏臻臻躲在哥哥身后,气得脸都白了。 “我呸!胡说个屁!” 一个洪亮的女声从人群后炸开,刘大妈双手叉腰,直接挤了进来。 “上次是谁在这儿挑拨离间,想害木青丫头来着?当大伙儿都瞎了?就她这蛇蝎心肠的样儿,能干出让工作的好事?我老婆子第一个不信!” 刘大妈在这一片是出了名的泼辣,她一开口,苏家两兄弟气势顿时弱了半截。 “你……你这个疯婆子,我们家的事你管得着吗?”苏明哲色厉内荏,可说出来的话,却有点没底气。 “我就是看不惯!”刘大妈唾沫横飞,“木青丫头多好的孩子,被你们这群白眼狼欺负!你们到底还有没有良心!” 听了这话,苏家兄弟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 第十六章 会不会又是她演的一出戏? 她捏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 三个男人贼笑着靠近,苏木青闭住呼吸,等到打头的那个人靠近,抄起地上的砖头打过去。 打头的男人捂住自己的脑袋,大骂出声,“你他妈敢打老子!” 巷子尽头的光亮成了唯一的希望,苏木青想也不想,卯足了劲儿朝那边冲。 她死死咬着牙,肺里火辣辣地疼,身后的脚步声和污言秽语像鞭子一样抽着她。 就在她以为要一头栽倒在地上时,一个人影挡住了巷口的光。 苏木青刹不住脚,直直撞了上去。 那是个坚实的胸膛,带着一股冷冽干净的气息,是她熟悉的味道。 她抬头,看清了那张冷峻的脸。 赵景城? 他怎么会在这里? 苏木青脑子里一片空白,也顾不上想太多,身后那三个男人已经追了上来,看到赵景城,只是愣了一下,随即又露出不怀好意的笑。 “哟,还有个相好的来救场?”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苏木青抓着赵景城的胳膊,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声音都在发颤。 “帮帮我,求求你帮帮我……” 赵景城看着她煞白的脸,散乱的头发,还有破了口的衣袖,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又是她。 每次见她,都没什么好事。 真是个麻烦精。 他第一反应是怀疑,这会不会又是她演的一出戏? 为了博取同情,或者达到什么别的目的? 可她眼里的惊恐和绝望,真实得不像作假。 没等他想明白,那三个男人已经围了上来,轻佻地吹了声口哨,“小子,不想挨揍就滚远点,这小妞我们哥几个看上了。” 赵景城眼底的温度瞬间降到冰点,苏木青什么目的他不知道,可这三个男的,他实在是看不顺眼。 他没说话,只是把苏木青往自己身后轻轻一拉,然后迎了上去。 接下来的场面,苏木青几乎没看清。 只听到几声闷哼和骨头错位的脆响,兔起鹘落间,刚才还嚣张无比的三个男人已经东倒西歪地躺在地上,抱着胳膊腿儿地哀嚎。 赵景城甚至连呼吸都没乱,他拍了拍手上根本不存在的灰,看都没看地上的人一眼。 巷子里恢复了安静,只有那几个人痛苦的**。 赵景城转过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苏木青,眼神里还是那种审视和疏离。 “都解决了。” 他擦了擦手上的灰,连个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回去吧。” 苏木青紧绷的神经终于松了下来,腿一软,差点滑坐在地。 她扶着墙,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对赵景城点了点头。 “谢谢你。” 她真心实意地道谢,而后稳了稳思绪,想迈步离开。 可刚刚抬起脚,脚腕处却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她嘶了一声,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朝一边倒去。 完了,刚才跑的时候把脚给崴了。 那会生死一线的时候不觉得痛,这会安全了反倒觉得锥心刺骨的痛。 赵景城下意识地伸手扶了她一把,有力的手臂稳稳扶住她。 苏木青站稳了,却一步也走不了,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他。 “我……我脚好像扭了。” 那双好看的桃花眼微微泛红,藏着几分楚楚可怜。 赵景城脸上露出一抹不耐烦,但看着她红着眼圈,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终究是什么也没说。 只吐出一口气,弯腰把她打横抱起,朝巷子外的卫生所走去。 卫生所的医生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大夫,检查过后,慢悠悠地说:“就是简单的扭伤,骨头没事,回去拿红花油揉揉,这几天少走路,多养着。” 从卫生所出来,夜风一吹,苏木青清醒了不少,也尴尬了不少。 她挣扎着要从赵景城身上下来,“我自己能走,谢谢你送我过来。” 赵景城把她放下,就站在一旁,双手插在兜里,一副你请自便的冷漠样子。 苏木青咬着牙,试着单脚跳着往前走,可才走了两步,脚腕就疼得她直冒冷汗,身子也摇摇欲坠。 这条路离家还有一段距离,她这样子,天亮都回不去。 赵景城就那么看着她,不说话,黑沉的眸子在夜色里看不出情绪。 最终,他还是没忍住,走上前,在她面前蹲了下来,背对着她,态度依旧冷硬。 “上来。” 苏木青愣住了。 让他背自己? 这……这怎么行? “不用了,太麻烦你了,我歇会儿自己能走。” 她脸颊发烫,连连摆手。 赵景城没回头,语气里已经带了些嘲讽的凉意。 “还是说,你想在这儿坐到天亮,让所有人都来看看你现在这副样子?” 苏木青被他一句话堵得死死的,再看看自己动弹不得的脚,最后只能认命。 她吸了吸鼻子,小心翼翼地趴到他宽阔的后背上。 赵景城的后背很宽,隔着一层军装布料,依旧能感觉到底下坚实温热的肌肉。 苏木青的脸颊贴着他,能闻到他身上干净的皂角味,混着夜风的凉气,让她纷乱的心跳奇异地平复了一些。 一路无话。 到了苏家大门口,赵景城停下脚步,稳稳地将她放下。 苏木青扶着墙站好,脚踝一沾地,还是疼得她吸了口凉气。 “回去用红花油揉揉,这几天好好养着。”赵景城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像是例行公事。 “嗯。”苏木青低低应了一声,抬头看他,昏黄的路灯在他冷峻的侧脸上投下一片阴影,看不清神情。 她一瘸一拐地挪到门前,掏出钥匙开门,动作慢得像只蜗牛。 身后没有脚步声离开。 苏木青回头看了一眼,赵景城还站在原地,双手插在兜里,像沉默的雕塑,融在夜色里。 直到她推开门,整个人都进了屋,那道门咔哒一声关上后,他才转身,身影很快消失在巷子口。 苏臻臻从外面回来,正好看到赵景城转身离开的背影,那身墨绿的军装挺拔又利落。 她脚步一顿,眼睛里全是不可置信。 赵景城? 他怎么会从自己家门口离开? ------------ 第十七章 有一个算一个 上一世,这个男人对自己从来都是不假辞色,冷得像块冰,自己想尽办法都近不了他的身。 这辈子怎么回事? 为什么他对苏木青这个乡下土丫头格外关照? 苏臻臻想不通,攥紧了手里的包,指甲都掐进了皮肉里。 一定是苏木青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狐媚法子,勾引了赵景城! 对,一定是这样! 她憋着一肚子火气进门,一眼就看见苏木青正扶着桌子,在餐厅倒水喝。 “姐姐回来了?”苏臻臻扯出一个笑,“我刚才好像看见赵景城送你到门口呢,天都这么黑了,你们俩……关系可真好啊。” 这话就像一滴油掉进了热锅里。 客厅里看电视的李爱华立刻把视线转了过来,皱着眉上下打量苏木青,“大半夜的让个男人送回来,你还要不要脸了?” 苏建国更是把手里的报纸一摔,厉声呵斥:“我们苏家的脸都让你给丢尽了!一个女孩子家家的,不知检点!” 苏木青端着水杯,慢悠悠地喝了一口。 温热的水滑过喉咙,却压不住心底翻涌的寒意。 她抬起头,冷清的视线扫过一屋子的人,最后死死地钉在苏臻臻那张故作无辜的脸上。 “我今晚,在巷子里被人堵了。” 她的声音不响,却让满屋子的叫骂和指责戛然而止。 李爱华和苏建国都懵了。 苏木青完全没理会他们,瘸着腿往前挪了一步,逼近苏臻臻,一字一顿地问:“苏臻臻,这事儿……你是不是该给我个说法?” 苏臻臻脸上的得意瞬间僵住,眼神慌乱地四处飘移,嘴上却还强撑着。 “姐姐,你……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可能知道……” “是吗?” 苏木青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冰冷的笑。 “这次不认,行。” 苏木青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冻得苏臻臻一哆嗦。 “再有下次,咱们直接去公安局说道说道,看到底是谁在后头捣鬼,有一个算一个,谁也别想跑!” 她撂下这句话,也不管屋里其他人什么反应,拖着伤腿,一步一顿,愣是没吭一声上了楼。 身后,客厅里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只剩下苏臻臻煞白的脸,因为害怕和气愤,五官都快拧到了一块儿。 隔天到供销社,苏木青的脚踝还是肿着,走路一瘸一拐的,每挪一下都钻心地疼。 王秀英瞧见了,直接让她今天就在柜台里头坐着,省得来回跑动。 晚上,夜校的灯照常亮了起来。 她刚在位置上坐稳当,旁边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同学就拿着本子凑了过来,脸上还有点不好意思。 “苏木青同志,你好,我叫周博文。” 他声音斯斯文文的。 “我是厂里的机修工。上回老师讲那个电机原理,我这儿有个疙瘩,老是想不通,能跟你请教请教不?” 苏木青对他有印象,是班上出了名的爱钻研,上课笔记记得比谁都认真。 她接过本子,周博文指着上面画的电路图,一脸的专注。 “你看啊,就是这个地方,要是把线圈换个绕法,效率是不是能再高点儿?” 这个问题苏木青自个儿也琢磨过,一下子就来了兴致,拿起笔就在草稿纸上划拉起来。 “你这想法挺有意思,不过没算上磁场干扰,你瞅瞅,要是这么改……” 她讲得投入,周博文听得一个劲儿点头,显然是听进去了。 教室的灯光底下,两个人脑袋凑得挺近,嘀嘀咕咕的,越说越起劲。 赵景城走到教室门口,正巧就撞见这一幕。 苏木青侧着脸,正跟个陌生男人头挨着头,低声说着什么,脸上是他从没见过的轻松。 那男人看她的样子,专注得很。 昨晚上她那张惨白的小脸,还有抓着他胳膊抖个不停的样子,可都还清清楚楚印在脑子里。 闹了半天,全是装出来的! 赵景城胸口刚涌上来点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那封匿名信,苏家那一家子人的德行,一桩桩一件件全翻了上来。 他真是昏了头,居然能被她那几滴猫尿给糊弄过去! 什么刻苦用功,什么不屈不挠,全是她拿来钓凯子的招数! 钓不上自己,立马换目标,这个姓周的,瞧着倒是个好拿捏的! 他面色沉沉,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扭头就大步进了隔壁办公室。 那浑身往外冒的冷气,冻得从旁边经过的学生都下意识地绕着他走。 “这,这谁啊?吃枪药了?” 上课铃响,赵景城拿着教案走进教室,面沉似水,显然是不太高兴。 他全程没朝苏木青那边看一眼,讲课速度比平时快了一倍不止。 整个教室弥漫起浓浓的低气压,课堂里安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苏木青立马察觉到他的不对劲。 这是怎么了? “苏木青同志。” 赵景城开了口,声音不高,却让教室里本就因他而有些紧绷的气氛,又添了几分重量。 “请你回答一下,关于电磁转换效率的极限值,以及影响这个极限值的几个主要因素。” 脚踝的痛感随着苏木青站起的动作清晰起来。 她扶着课桌,这个问题书本上只是寥寥几笔带过。 她深吸口气,将平日自己琢磨的,和那些模糊却关键的记忆片段在脑中迅速过了一遍,然后才不紧不慢地开口,尽可能将话说得条理分明。 赵景城听完,没什么特别的表示。 就一个字。 “嗯。” 顿了顿,又补上一句。 “只答出了一半,坐下吧。” 接下来,他像是跟苏木青卯上了,一个接一个的问题砸过来,一个比一个绕,有的甚至压根不是眼下该学的东西。 苏木青勉力支撑,有几个实在是答不上来,也只能老实承认。 她心里犯嘀咕,这赵景城今天吃错药了?摆明了是冲着她来的。 自己哪儿招他惹他了? 坐在苏木青斜后方的林晓晓,看着苏木青被赵景城连着点名,话都答不全,肩膀微微耸动,头也埋得低了些,显然是在偷笑。 好不容易挨到铃声响,苏木青按了按发胀的太阳穴,收拾东西就想走。 “苏木青同志,你来一下我办公室。” ------------ 第十八章 拐着弯儿说她心思不纯? “苏木青同志。” 赵景城开了口,声音不高,却让教室里本就因他而有些紧绷的气氛,又添了几分重量。 “请你回答一下,关于电磁转换效率的极限值,以及影响这个极限值的几个主要因素。” 脚踝的痛感随着苏木青站起的动作清晰起来。 她扶着课桌,这个问题书本上只是寥寥几笔带过。 她深吸口气,将平日自己琢磨的,和那些模糊却关键的记忆片段在脑中迅速过了一遍,然后才不紧不慢地开口,尽可能将话说得条理分明。 赵景城听完,没什么特别的表示。 就一个字。 “嗯。” 顿了顿,又补上一句。 “只答出了一半,坐下吧。” 接下来,他像是跟苏木青卯上了,一个接一个的问题砸过来,一个比一个绕,有的甚至压根不是眼下该学的东西。 苏木青勉力支撑,有几个实在是答不上来,也只能老实承认。 她心里犯嘀咕,这赵景城今天吃错药了?摆明了是冲着她来的。 自己哪儿招他惹他了? 坐在苏木青斜后方的林晓晓,看着苏木青被赵景城连着点名,话都答不全,肩膀微微耸动,头也埋得低了些,显然是在偷笑。 好不容易挨到铃声响,苏木青按了按发胀的太阳穴,收拾东西就想走。 “苏木青同志,你来一下我办公室。” 赵景城的声音从讲台那边飘过来,硬邦邦的,不带什么情绪。 苏木青手上的动作停了停,心头那点火气也跟着往上冒。 她倒要瞧瞧,这人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一瘸一拐地跟着赵景城进了办公室。 赵景城在办公桌后头坐下,两手交叠搁在桌面上,就那么直直地瞅着她。 苏木青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 “赵老师,您找我有事?”她先开了腔,话里也没多少客气。 “苏木青同志。”赵景城嗓音压低,带着点沉,“我希望你能把心思都放在学习上。老太太很看好你,你不要辜负了她的一片心意。” 苏木青听完,差点没给气乐出来。 这算什么话?拐着弯儿说她心思不纯? “赵老师。”苏木青索性也摊开了说,“您是不是对我有什么看法?有的话,您不妨明说。我自个儿觉着在夜校这段时间,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 赵景城让她这么一问,似乎顿了一下,很快又恢复了那副冷冰冰的样子。 “我只是提醒你,有些事情,适可而止。” 这话说了跟没说一样,云里雾里的。 苏木青也懒得再跟他兜圈子。 “赵老师要是没别的事,那我先回去了。” 说完,也不等他吭声,扭头就往外走。 “站住!” 赵景城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懊恼。 苏木青停了步子,却没回头。 赵景城看着她的背影,那股子邪火又往上顶,可话到了嘴边,又憋了回去。 总不能问她为什么跟别的男人靠那么近吧? 那算怎么回事? 他最后只是沉着嗓子说:“你可以走了。” 苏木青什么也没说,拉开门就出去了,办公室的门在她身后轻轻带上。 赵景城往椅背上一靠,抬手揉了揉眉心。 他这是怎么了? 对苏木青的事,是不是管得太多了点? 一个乡下来的丫头,就算有点小聪明,有点手段,又能掀起多大风浪? 自己一再因为她,连情绪都稳不住,实在是不像话。 他烦躁地从口袋里摸出烟盒,磕出一根点上,深深吸了一口,辛辣的烟雾在肺里滚了一圈,却半点没能驱散心里的那股子憋闷。 苏木青憋着一肚子火回了苏家。 刚进门,就看见苏臻臻正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条崭新的的确良碎花围巾,对着镜子左照右照,一脸的喜气。 “哟,姐姐回来了?”苏臻臻看见苏木青,阴阳怪气地开口,“看,这是我二哥特地从外地给我捎回来的,好看吧?听说是今年最时兴的料子和花色呢。” 苏明哲?跟苏明辉一样,从小就偏心苏臻臻,对自己这个亲妹妹倒像是仇人。 苏木青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径直往自己房间走去。脚踝还在疼,她现在没心情跟苏臻臻计较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苏臻臻见苏木青不搭理自己,还以为她是嫉妒,心里更加得意了,故意拔高了声音:“有些人啊,就是没这个福气。也是,乡下长大的,哪见过这么好的东西?怕是连的确良是什么都不知道吧?” 苏木青走到房门口,脚步顿了顿,回头看了苏臻臻一眼,眼神平静无波,像是看一个跳梁小丑。 “说完了?” 苏臻臻被她看得一噎,准备好的一肚子炫耀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 苏木青没再理她,推开门进了房间。 苏臻臻看着紧闭的房门,气得把手里的围巾往沙发上一扔,恨恨地跺了跺脚。 “哼!装什么清高!我看你就是羡慕嫉妒恨,嘴硬罢了!” 她不屑地撇撇嘴,心里却越发觉得苏木青虚伪。 明明想要得不得了,还非要装出一副不在乎的样子,真是令人恶心! 苏木青一早到了供销社,脚踝那里还是不大得劲,走路时候尽量不让脚腕吃力。 她先把柜台擦了一遍,又开始检查货品。才刚开门没多久,供销社里的人还不算多。 陈美丽扭着腰从后面仓库出来,手里拿着个小本子。 眼睛往货架上一扫,突然哎哟了一声,嗓门拔得老高。 “这,这怎么回事?这高级点心匣子怎么少了两盒?还有那处理的毛料,昨天明明还有三块的,现在怎么就剩一块了?” 她这一嚷嚷,旁边几个正准备上货的售货员,还有零星几个顾客都围了过来。 “少了东西?少了什么?” “可不是嘛,我记得清清楚楚,昨天下午盘点的时候,这两样东西都还在呢!” 陈美丽一拍大腿,眼睛跟探照灯似的在苏木青身上扫来扫去。 “苏木青,昨天最后是你锁的门吧?你下班前有没有再检查一遍?” 这话问得就有点意思了。 苏木青正低头整理面前的糖果罐子,闻言抬起头,脚踝处隐隐作痛,她面上却一点不显。 “陈姐,我是最后锁门,但锁门前,王姐也跟我一起大致看过,当时货品都在。” “王姐那是信任你!” 陈美丽哼了一声,声音更大了。 “以前供销社可从来没丢过东西!怎么你一来,就接二连三的出事儿?先是荔枝差点烂手里,现在又丢了东西,你可真是……” 她故意拉长了音,话里话外的意思,谁都听得明白。 周围的人看苏木青的眼神立马就变了。 是啊,苏木青是新来的,以前供销社确实太平得很。 “不会真是她吧?” “看着挺老实个姑娘啊……” 议论声不大,却像针一样扎人。 苏木青心里腾起一股火,面上却越发平静了。 她知道这时候慌乱最没用。 “陈姐,东西少了,应该先查清楚,而不是凭空怀疑。供销社有进出货的账本,也有咱们的值班记录,不如把账本拿出来,咱们仔细对一对,看看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少的,也好有个查找的方向。” “对什么账本!”陈美丽眼睛一瞪,“东西就在你当班的时候少的,还能有谁?我看你就是贼喊捉贼!” 她往前一步,唾沫星子都快喷到苏木青脸上了,“赶紧把东西交出来!不然咱们就去派出所!” “陈美丽,你说话注意点!” 王秀英从办公室出来,听到动静,脸色一沉。 ------------ 第十九章 诬陷 “没凭没据的,少在这儿嚷嚷!” 王秀英沉着脸,从里面走出来,话锋直指陈美丽。 “苏木青,你说得对,把账本和值班表都拿出来,我倒要看看,这东西到底是怎么没的!” 王秀英一发话,陈美丽悻悻地撇了撇嘴,老大不情愿地去角落的柜子里翻找账本。 苏木青瘸着一只脚,慢慢挪到柜台后面,接过了那本厚厚的边角都有些卷起的账本。 就在这时,供销社吱呀一声又开了门,走进来一个人。 一身笔挺的军装,身形高大,正是赵景城。 他今儿是替赵老太太来买点平日里爱吃的桃酥,没想到一脚踏进来,就撞上这么一档子事。 人堆里,他一眼就看见了苏木青。 她微微蹙着眉,脸色有些发白,但那腰杆挺得笔直,手里正哗啦哗啦地翻着账本。 那股子劲儿,倒让他有些说不出的感觉。 又是她。 赵景城脑子里闪过昨晚巷子里她吓得发抖,抓着自己胳膊不放的样子。 再看看眼前这个条理清晰应对指责的苏木青,心里那点莫名的东西又翻腾了一下。 他没出声,只往人群外围站了站,就那么看着。 苏木青翻看账本的速度很快,指尖在泛黄的纸页上迅速划过,时不时停下来,眉头也越锁越紧。 “王姐,您看。” 苏木青把账本摊开,转向王秀英。 “这两盒高级点心,是三天前进的货,记录上写得明明白白,一直没卖出去。那两块毛料,也是上个礼拜的存货。” “如果是我拿的,为什么早不拿,晚不拿,偏偏等昨天您跟我一起检查过之后才拿?这说不通。” 她缓了口气,又翻到另一本薄些的值班表。 “而且,这几样东西,特别是点心和毛料,价格都不低。真要是有人想悄悄拿走,肯定会挑人少,或者自己单独值班的时候下手才对。” 苏木青抬眼,看向一旁脸色越来越难看的陈美丽。 “陈姐,我记得这个礼拜,你有两个下午,是单独看管这片贵重物品区的吧?” 陈美丽的脸唰地一下就白了,眼神开始慌乱地四处瞟。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怎么可能拿自己供销社的东西!” “我只是就事论事。”苏木青声音不高,但每个字都清清楚楚。 “按照账目记录,最近一次盘点贵重物品并且有明确数量记录的,是四天前,当时,是您当班。而昨天下午,我们只是粗略看了一下,并没有重新点数。如果东西是在这四天内少的,那么……” 她没再说下去,但那意思,屋里的人谁听不明白。 “对啊,我想起来了!” 旁边一个一直没吭声的年轻售货员,突然小声嘟囔了一句。 “前天下午,我好像是看见陈姐从仓库那边出来,手里拎着个鼓鼓囊囊的布袋子,当时我还纳闷呢,她下班不从正门走,绕那么大一圈干嘛。” 这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陈美丽身上。 陈美丽慌了,额头上渗出了汗珠子:“你别血口喷人!我,我那是给我家亲戚带了点厂里发的处理布料!跟供销社的东西没关系!” “是吗?”苏木青追问,“处理布料?供销社最近有处理布料吗?我怎么记得仓库里只有几匹正经的棉布和的确良?而且,就算是你自己家的东西,为什么要从仓库那边走?那边可没有员工通道。” 苏木青步步紧逼,每一个问题都像一把小锤子,敲在陈美丽心上。 “我……我……”陈美丽语无伦次,脸色由白转红,又由红转青。 王秀英一直冷眼看着,此刻沉声道:“陈美丽,你自己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如果真是你拿了,现在主动承认,供销社或许还能从轻处理!要是等我们报了公安,那性质可就变了!” 陈美丽腿一软,差点没站稳,她看看王秀英严肃的脸,又看看周围人鄙夷的目光,最后视线落在苏木青那双清凌凌的眼睛上。 那眼神里没有得意,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平静。 完了。 陈美丽身子一晃,差点瘫倒。 赵景城站在人群外,胳膊随意搭在一旁的货架上,视线落在苏木青身上。 她说话条理清晰,不急不缓,一步步把陈美丽逼到墙角。 这个女人,倒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之前听到的那些关于她的传闻,此刻都变得模糊起来。 “是我一时糊涂……”陈美丽彻底没了力气,带着哭音,整个人都垮了下去,“就拿了一点点……想着过年回家,给孩子们带点好东西……” 她说着,抬手胡乱抹着脸。 旁边的人可不买账。 “一点点?那点心匣子和毛料可不便宜!” “就是,自己偷东西,还赖别人!” 王秀英的脸黑得能滴出水,“陈美丽!你跟我到办公室去!这件事,没完!” 她说完,转向苏木青,声音放缓了些。 “木青,今天这事儿,让你受委屈了。” 苏木青摇摇头,轻轻吐出一口气。 “王姐,没事,说清楚就好。” 脚踝的疼痛好像也没那么难熬了。 赵景城看着她那副样子,没再多留,转身就出了供销社。 供销社里,陈美丽被王秀英带走了,乱哄哄的场面总算安静下来。 之前还围着看热闹的几个售货员,这会儿你看我我看你,再看向苏木青时,多少有些不自在。 一个平时话不多的年轻姑娘挪了过来,小声说。 “苏木青,你那脚……要不要紧?” 苏木青没在意这些,她只是觉得有些累。重生以来,糟心事一件接一件,好像总有人想把她踩进泥里。 她得更努力,站得更高才行。 王秀英气得脸都白了,指着陈美丽的鼻子,手都在抖。 “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供销社哪里对不住你了!” 陈美丽瘫坐在地上,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王姐,我错了,我真是一时糊涂……” “糊涂?你管这叫糊涂?”王秀英声音拔高,带着压不住的火气,“偷供销社的东西,还敢栽赃给新来的同志!你现在就给我滚!我马上跟主任汇报!” ------------ 第二十章 开除 周围的售货员看陈美丽的眼神,鄙夷又解气。 刚才还耀武扬威指责苏木青,转眼就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供销社主任是个五十来岁的男人,神情严肃,接到消息很快就过来了。 听完王秀英简明扼要的汇报,他的目光从失魂落魄的陈美丽身上,扫到神色平静的苏木青脸上。 “陈美丽同志,你的行为,给供销社抹黑!我们这里,容不下品行不端的人!你被开除了,立刻生效!至于你拿走的东西,照价赔偿。不然……” 他话没说完,但那股子威严,谁都听得懂。 陈美丽彻底蔫了,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主任这才转向苏木青,脸上的线条似乎柔和了那么一点点,几乎看不出来。 “苏木青同志,这件事你处理得很好。思路清晰,观察敏锐,不仅为供销社挽回了损失,还揪出了内贼。很不错。” 苏木青微微低头,“主任,我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 “谦虚是好事,但有功也要认。”主任嘴角难得露出一丝笑意,“你的这份机敏,很难得。正好,马上要进行季度盘点,工作量不小,需要细心和眼力。你来参与,怎么样?” 这可是个大好的机会。季度盘点,向来是交给得力又信得过的人。 苏木青迎上他的目光,“是,主任。我一定尽力。” “好。”主任点点头,“具体的事情,王秀英会跟你说。” 主任走后,王秀英拍了拍苏木青的胳膊,眼里满是赞许,“木青,干得漂亮。我就知道你是个有本事的。” 临近中午,苏木青正在柜台后头熟悉盘点要用的表格,供销社的门被人推开,赵景城走了进来。 大概又是替赵老太太来买东西。 两人目光不期而遇。 苏木青想起昨晚巷子里的惊魂一刻,他从天而降的救援,还有后来在夜校,他莫名的冷淡和刻意的刁难。 脚踝处,似乎还有隐隐的痛感。 她几不可察地朝他点了下头,算是打过招呼,随即就低下了头,目光重新落回到手里的表格上,神情淡淡的,透着一股刻意的疏离。 她不想再自作多情,以为他那点忽冷忽热是别的什么意思。 赵景城自然也看见了她那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她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眉宇间却透着一股沉静。 他先前也瞧见了供销社里的那场风波,她条理分明地应对指责,跟巷子里那个瑟瑟发抖的姑娘判若两人。 他心里那点异样的感觉又冒了出来,像根羽毛似的,轻轻挠了一下。 他本想说点什么,可见她低着头,一副不愿多谈的样子,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从别的柜台买了东西,便径直离开了。 苏木青感觉到他走了,心里反而松了口气。少些交集,少些麻烦。 苏臻臻正在刘丽丽家。刘丽丽的母亲在供销社附近的厂子上班,刚下班回来,嘴里就闲不住地念叨着。 “……你们是没瞧见!供销社那个新来的,叫什么苏木青的,差点被人当成小偷!闹了半天,原来是那个陈美丽自己偷了东西,还想赖给人家!啧啧,真是人心不古!” 苏臻臻耳朵尖,一下子就听见了。新来的?苏木青?偷东西? “阿姨,那个新来的姑娘,长什么样啊?”苏臻臻装作不经意地问。 “瞧着挺俊的,就是有点土气,话也不多。听说是叫苏木青没错。” 就是她!苏臻臻心里一阵狂喜。苏木青差点被当成小偷? 就算最后不是她,这名声也臭了! 至于陈美丽才是真凶,苏木青还洗清了嫌疑这些细节,苏臻臻一点也不在乎。 她只要苏木青被怀疑偷东西这个由头就够了。 她从刘丽丽家出来,心里已经有了盘算,脚下生风地往家里赶,脸上带着一股子压不住的兴奋。 “爸!妈!”她一进门,眼泪就先下来了。 李爱华和苏建国都在客厅。 “臻臻,这是怎么了,我的心肝?”李爱华赶紧迎上去。 “是苏木青!”苏臻臻抽抽噎噎地说,正好能让苏建国听得清清楚楚,“我听人说她在供销社偷东西被抓了!听说偷的还是顶贵重的东西!妈呀,她怎么能干出这种事?这下我们苏家的脸都要被她丢尽了!” 她说话的技巧高明得很,掐头去尾,只把最能挑动父母怒火的部分说了出来。 苏木青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脚踝的疼痛让她走路有些不稳。 一进客厅,就感觉到气氛不对。 李爱华和苏建国都铁青着脸瞪着她。 苏臻臻躲在他们身后,探出半个脑袋,那副假惺惺的难过表情底下,藏着一丝得意。 “苏木青!”苏建国低吼一声,“你这个不知廉耻的东西!居然敢在供销社偷东西?我们苏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苏木青还没反应过来这盆脏水是怎么泼过来的,一个硬物就带着风声朝她飞了过来。 她下意识地抬手去挡,已经迟了。 “啪!” 李爱华扔过来的茶杯,不偏不倚,正砸在她的额角上。 一阵剧痛袭来,苏木青身子晃了晃,手捂住额头。 温热的液体顺着太阳穴流了下来,带着一股铁锈味。 是血。 眼前阵阵发黑。突如其来的袭击,莫名其妙的指责,还有那股子深不见底的偏心,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摸了摸额头,指尖一片濡湿的暗红。 脚踝的钝痛,此刻全被额角尖锐的刺痛给盖了过去。 苏木青慢慢站直了身体,那双原本清亮的眼睛里,此刻结了一层冰,冷冷地看向苏臻臻。 她不用想也知道,这又是苏臻臻的好戏。 “偷东西?”苏木青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股子危险的平静,跟她心里的怒火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臻臻,这又是你的手笔?” 苏臻臻被她看得心里发毛,下意识地往李爱华身后缩了缩。 “姐姐,你……我就是听外面人说的……我也是替咱们家着急……” “着急?”苏木青拖着伤腿,往前挪了一步,额上的血还在往下淌。“你管这种颠倒黑白,挑唆爸妈动手的行为叫着急?” 她离苏臻臻已经很近了,苏臻臻能清楚地看见她眼里的怒火,还有额头上那道刺眼的血痕。 ------------ 第二十一章 多说一个字都觉得浪费口舌 苏木青只觉得额角上一股热流淌下来,眼前阵阵发黑,她晃了晃,才勉强站稳。 血腥味混着怒火直冲脑门。 她抬手摸了一下,指尖一片湿濡的暗红。 脚踝的钝痛,此刻全被额角这尖锐的刺痛给盖了过去。 “爸,妈。”苏木青的整个人出奇的平静,眼神却直直射向躲在李爱华身后的苏臻臻。 “你们要是信不过我,大可以直接去供销社问王主任,问供销社里的任何一个人。如果我苏木青真的偷了东西,今天还能好好站在这儿跟你们说话?” 苏臻臻被她那带着血的眼神看得心里一哆嗦,下意识地往李爱华身后又缩了缩。 “你还敢顶嘴!”李爱华见苏木青这副不知悔改的样子,火气更大了,“偷东西还有理了?臻臻好心替你着急,你这是什么态度!” “我什么态度?”苏木青差点气笑了。 “她颠倒黑白,挑唆你们不问青红皂白就动手,这也叫替我着急?你们是觉得我挨打是活该,还是觉得只要是苏臻臻说的,就全是对的?” 苏建国重重一拍桌子,发出砰的一声闷响:“不管你偷没偷东西,你看看臻臻被你吓成什么样了?她是你妹妹!你就不能让着她点?” 又是这套说辞。 苏木青心底最后一丝温度也凉透了。 在这个家里,苏臻臻永远是对的,她永远是错的。 她懒得再跟他们争辩,多说一个字都觉得浪费口舌。 “随便你们怎么想。” 苏木青冷冷丢下一句,拖着受伤的脚,忍着额角的剧痛,头也不回地往自己房间走去。 “你这个孽障!不知悔改!”身后,李爱华的咒骂声还在继续。 苏建国也是气得呼哧呼哧喘粗气:“真是反了天了!家门不幸啊!” 苏木青进了房间,反手就把门锁上了,将那些刺耳的声音隔绝在外。 她走到镜子前,看着额角那道被茶杯砸出的口子,血还在慢慢往外渗。 她找了块干净的布按住伤口,心里一片冰冷。 这个家,她是一刻也不想多待了。 隔天去夜校,苏木青额角贴了块纱布,走路依旧一瘸一拐的。 刚在位置上坐下,同桌钟雨就凑了过来,小脸上带着几分担忧。 钟雨性子内向,平时话不多,但跟苏木青关系还不错。 “你额头怎么了?脚也没好利索?”钟雨小声问。 苏木青扯了扯嘴角:“没事,不小心磕了一下。” 钟雨犹豫了一下,又压低了声音:“最近学校里有些风言风语……说你,说你跟赵老师……” 她有些说不出口。 苏木青心里了然,怕是上次赵景城送她回家,又在巷子里救了她,被人看见了。 “说什么?”苏木青面色平静。 钟雨抿了抿唇:“就说你跟赵老师关系不一般,走得近……” “嘴长在别人身上,随他们说去。”苏木青并不在意这些。 钟雨话音刚落,旁边一个尖细的声音就横插了进来。 “哟,这不是苏木青同志吗?” 林晓晓抱着几本书,斜刺里冒出来,话里带着股酸溜溜的味儿。 “可真是好手段呐,这才来几天,就能让咱们赵老师另眼相看了?我们这些人,想跟赵老师请教个问题都排不上号呢。” 她上下扫量着苏木青,尤其在她额头那块纱布上停顿了一下,撇了撇嘴。 苏木青抬起头看过去,声音也跟着凉了几分。 “林晓晓同学,饭能乱吃,话可不能随口就说。” “你哪只眼睛瞅见我跟赵老师关系不一般了?” 林晓晓没料到她会这么直接顶回来,顿了一下,才哼了声。 “大伙儿都这么传,还能有假的不成?”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你要是自己做得正,别人能瞎传这些?” “哦?大伙儿都这么传?” 苏木青慢慢站了起来,脚踝和额角都丝丝拉拉地疼,但她人站得笔直。 “既然大伙儿都这么说,那敢不敢现在就跟我去找赵老师当面锣对面鼓地问问清楚,看他是不是真对我‘另眼相看’?” “也让大伙儿都瞅瞅,这些话,究竟是谁先传出来的,传这话的人,又揣着什么心思。” 她往前挪了一小步,就那么直直地看着林晓晓。 林晓晓让她这股子不管不顾的劲头给唬住了,真要去找赵景城,她可没那个胆子。 赵景城那冷冰冰的样子,她想起来都打怵。 “我……我也是听旁人说的……” 林晓晓的底气明显不足了,视线也开始飘忽。 “听谁说的?”苏木青不松口。 “既然敢说,就拿出个凭据来。要是拿不出来,那就是瞎编乱造。” “林晓晓同学,胡乱编排人,可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 周围已经有同学慢慢围拢过来,小声嘀咕着什么。 林晓晓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瞧着苏木青那不肯罢休的模样,晓得今天占不到便宜,只得咬了咬牙,不情不愿地小声嘟囔了一句。 “算我错了行了吧!我不该乱说!”林晓晓一张脸涨得通红,这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苏木青这才收回那股子逼人的劲儿,嗓音里听不出一丝温度。 “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她说完,便坐回了原位,多一个字都懒得再跟林晓晓掰扯。 林晓晓碰了一鼻子灰,胸口堵得厉害,狠狠跺了跺脚,在周围同学若有若无的议论声中,夹着书本灰溜溜地跑了。 上课铃不紧不慢地响了。 赵景城拿着教案,迈着沉稳的步子走进教室。 他视线习惯性地在教室里一扫,苏木青额角那块扎眼的白纱布,让他握着教案的手指,几不可查地收紧了。 她坐得笔直,但那僵硬的姿势,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在硬撑。 这节课,赵景城讲得有些心不在焉,好几次话说到一半,视线不自觉地就往苏木青的方向飘。 好不容易挨到下课铃响,教室里所有人都松了口气,陆陆续续地收拾东西往外走。 苏木青低着头,慢吞吞地把桌上的书本和笔记往布包里塞。 脚踝和额角的钝痛一阵接着一阵,她现在只想快点离开这个地方。 “苏木青。” 赵景城的声音冷不丁地在身后响起。 苏木青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有些烦躁地回过头。 这人又想干什么? ------------ 第二十二章 伤怎么回事? 赵景城已经几步走到了她的课桌前,从随身背着的那个半旧的军绿色挎包里,摸出一个铝制饭盒,啪一声放到了她的桌上,动静不大,却也让苏木青心里跟着跳了一下。 “奶奶让我捎给你的。” 他说的话里没什么起伏,听不出什么情绪。 顿了顿,似乎觉得这样说还不够,又硬邦邦地补了一句。 “说是炖了鸡汤,让你补补。” 苏木青确实有些没想到,她看看桌上那个还带着余温的饭盒,又抬起头看看面前站得笔直的赵景城。 赵景城没与她对视,只是侧着头。 “奶奶她挂念你。” 说完这句,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喉结不自然地滚动了一下,才又开口,嗓音比刚才还沉了几分。 “你这头上的伤怎么回事?” 他似乎是想让自己听起来只是随口一问,但那股子不自在,却怎么也掩饰不住。 “别让奶奶瞧见了,再跟着瞎操心。” 原来,是怕赵老太太担心。 苏木青心里那点刚冒出来的小念头瞬间缩了回去,她伸手,接过了饭盒。 “那麻烦赵老师了,也替我谢谢老夫人。” “我这额头没事,不小心碰了一下。”她 轻描淡写地带过了伤口的事。 赵景城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药瓶,几乎是塞进了她手里。 “这个给你,活血化瘀的,抹上好得快些。” 话音刚落,不等苏木青说什么,他就转过身大步流星地走了,留给苏木青一个挺拔又带着些许僵硬的背影。 苏木青捏紧了手里的药瓶,那点冰凉的触感从掌心一直渗到骨头缝里。 她拎着饭盒,一瘸一拐地挪回了苏家。 门刚推开一条缝,李爱华那拔高的嗓门就跟炮仗似的炸开了:“还晓得回来?我瞧着你是翅膀硬了,在外头野惯了!” 苏建国闷雷般的声音也跟着响起:“一天到晚不着家,像什么样子!” 苏木青面无表情地从他们跟前走过,进了自己那屋,反手就把门“砰”的一声带上了。 屋里总算安静。 …… 隔天王秀英领着几个人推开仓库那扇沉重的铁门,吱呀一声,呛人的灰尘味儿先涌了出来。 里头的东西堆得乱七八糟,跟打劫过似的,东一堆西一垛,根本没个下脚的地方。 王秀英却像是没瞧见,径直走到苏木青跟前,把一本厚厚的账册往她手里一塞。 “木青,喏,这几大类的贵重货品,还有那些零零碎碎容易出错的账目,都归你了。” 她拍了拍苏木青的肩膀,话里透着股信任。 “你眼神好,又细心,这活儿,只有交给你我才放心!那些个账目要是对不上,或者哪个环节出了纰漏,你尽管查,查出来直接告诉我!” 苏木青接过账册,翻开看了看,抬头应了一声。 “好,王姐,我这就开始。” 她寻了个小马扎,往货架子前一坐,厚厚的账本摊在膝盖上,指尖飞快地在泛黄的纸页上划过。 旁人盘点,都是吭哧吭哧地把东西一件件搬出来,点清楚了数,再一件件码回去,费时又费力。 苏木青却不一样。 她就那么静静地坐着,眼神在货架上一寸寸扫过。 偶尔,她会停下来,指尖在某个数字上轻轻一点,然后又飞快地翻到下一页。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快得让人眼花缭乱。 一下午过去,别人还在为一堆毛巾或者几箱肥皂焦头烂额,苏木青已经把自己负责的区域清点得七七八八。 就在她核对最后一批布料时,动作停了下来。 账本上写着,的确良布料,尚余二十三匹。 可她脑子里清晰地映出,货架最里层,被几卷普通棉布挡住的地方,明明只有二十一匹。 少了整整两匹。 这可不是小数目。 的确良是紧俏货,一匹布料顶得上普通工人小半个月工资了。 苏木青没有声张,她合上账本,眉头微蹙。 直接去跟主任说? 不行,枪打出头鸟,她刚在陈美丽的事情上露了脸,再来一次,难免惹人嫉妒,说她苏木青爱出风头,或者更难听的,说她是不是就盯着供销社这点东西。 她想了想,拿着账本走出了仓库,径直去找王秀英。 “王姐,”她把账本递过去,“您帮我瞧瞧,这的确良布料的账,我是不是哪里算错了?我对着货数了好几遍,总觉得数目对不上,可我刚来,怕是自己看走了眼。” 她这话说得谦虚,姿态也放得低,更添了几分让人信服的认真。 王秀英接过账本,起初没太在意,毕竟苏木青是新人,盘点这种繁琐的活儿出错也正常。 “的确良布料?我看看。” 可当她跟着苏木青指的地方看过去,又听了苏木青报出的盘点数目,脸色慢慢就变了。 “你说你数出来是二十一匹?” “嗯,”苏木青点点头,“我来回数了三遍,应该不会错。可账上明明是二十三匹,差了两匹呢。要不,王姐您亲自去看看?可能是我眼神不好,漏看了哪里。” 王秀英二话不说,放下手里的活计,拉着苏木青就往仓库走。 “走,我们去看看。” 王秀英跟着苏木青进了仓库。 里头有些昏暗,空气里都是布料和尘土混杂的味道。 苏木青指了指货架最里层,那儿堆着几卷不起眼的普通棉布。 王秀英没说话,撸起袖子,亲自伸手去搬。 布卷有些沉,她搬开一卷,又一卷。 露出来的的确良颜色要鲜亮得多。 王秀英一匹一匹地往外数,嘴里小声念着:“……十九,二十,二十一。” 数到最后一匹,她的手顿住了,半晌没出声。 “整整两匹,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王秀英吐出一口气,声音压得很低。 “木青,这事儿你烂在肚子里,谁也别说,我去找主任。” 她重重拍了苏木青一下胳膊,像是下了什么决心。 王秀英拿着账本,快步出了仓库,直奔主任办公室。 没多大功夫,主任办公室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主任从里面出来,步子迈得很大,嗓门也提着:“今天的盘点,都先停下!” 他一摆手,把两个平日里负责仓库的老员工叫了过去,几个人在角落里嘀嘀咕咕,旁人一个字也听不清。 供销社里原本还有些零星的说话声,这一下,全没了,针掉地上都能听见。 主任交代完事情,从苏木青工位旁走过。 他脚下没停,只是喉咙里轻轻嗯了一声,也不知是对着谁。 苏木青手上翻着账册的动作顿了顿,又继续往下看去,只是那纸页,许久没翻动。 之后几天,供销社里的人走路都轻手轻脚的。 有些风声传出来,说是什么东西对不上了。 ------------ 第二十三章 救人 供销社里因为丢了两匹的确良布料的事,空气一连好几天都绷得紧紧的。 主任嘴上没再公开说什么,可那股子暗地里查访的劲头,谁都瞧得出来。 现在大家都不敢在触这个霉头。 几个老员工更是三天两头被叫去“喝茶”,一个个出来的时候,都垂头丧气的,话也少了许多。 苏木青倒没什么两样,该干嘛干嘛,盘点剩下的货品,整理账目,那些明里暗里投来的打量,她全当没看见。 王秀英揉着太阳穴,把一本厚厚的账册推到苏木青面前。 “木青,这堆乱麻你再给捋捋,我这眼睛都快看花了。” 供销社里那两匹不翼而飞的确良,像块石头压在每个人心上,连带着空气都沉甸甸的。 主任嘴上没再公开嚷嚷,可那股子暗地里查人的劲头,谁都看得出来。 几个老员工更是隔三差五被叫过去聊天,一个个出来的时候,都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话也少了。 苏木青接过账册,翻开看了看,抬头应了一声。 “好,王姐,我这就开始。” 她指尖划过纸张边缘,低头就忙活起来。 旁人那些探究,她像是后脑勺长了眼睛,却又浑不在意。 王秀英瞧着她这份镇定,把那些犄角旮旯、最容易出错的账目,都交到了她手上。 临近下班,苏木青手头上的活儿也告一段落。 她想起早上特意给赵老夫人买的点心,还搁在自个儿柜子里呢。 她提着纸包,照旧走那条能省不少脚程的小巷子。 巷子口今天倒是比往常拥挤些,男男女女围了一小圈,伸长了脖子往里瞅,嗡嗡的说话声老远就听见了。 就是没人真个儿往前凑。 苏木青心下纳闷,快走几步,轻轻拨开挡路的人,往里头看。 地上躺着个老大爷,头发乱糟糟的全白了,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嘴唇发乌,胸脯那儿的起伏几乎瞧不见,眼瞅着就悬了。 旁边的人指指点点。 “哎哟,这可咋整啊?” “谁家的老爷子?瞅着面生得很。” “地上多凉啊,这么躺着可不行!” “话是这么说,谁敢乱动啊?万一给碰坏了,说不清的。” 苏木青挤到最前面,“大伙儿搭把手,先让让道,我看看老爷子!” 她蹲下,手指往老人鼻子底下一探,又迅速摸了摸脖颈一侧。 还好,气儿还在,就是弱得很。 瞧这模样,八成是犯了心口的急症。 她以前照顾养母,跟村里的老中医偷偷摸摸学过几招急救的法子,这会儿正好派上用场。 她麻利地解开老大爷领口最上头的扣子,让他能透口气,然后食指中指并拢,对着老人鼻子底下那块凹陷使劲按了下去。 旁边一个大妈往后缩了缩脖子,悄声跟旁边人嘀咕。 “这小丫头片子,胆儿也太大了。” “能中不?可别把人给按出个好歹来,那事儿可就大了!” 苏木青耳朵自动屏蔽了那些杂音,手上的动作一点没停,神情专注。 约莫过了一两分钟,地上一直没动静的老大爷喉咙里突然发出一声轻微的**,眼皮子也跟着颤了颤,竟然缓缓睁开了眼睛。 “水……水……”老大爷的声音虽然虚弱,但总算有了生气。 “醒了!他醒过来了!”人群里爆发出压抑不住的惊喜声,先前那些质疑和观望瞬间烟消云散。 苏木青松了口气,还好,救过来了。 她从自己随身带着的布包里摸出个小水壶,这是她上班带着喝的。 “大爷,您慢点喝。”她扶着老大爷的头,小心地喂了几口水。 老大爷缓过劲儿来,看着苏木青,浑浊的眼睛里全是感激,嘴唇哆嗦着,挣扎着就要爬起来。 “闺女……谢谢你……谢谢你救了我的老命啊!要不是你的话,我今天可能就真的要死在这里了。”老大爷说着,竟是要朝着苏木青跪下去。 “大爷,您这是干什么!”苏木青吓了一跳,赶紧伸手扶住他,“您可千万别这样,使不得!” 巷子口,一辆军绿色的吉普车悄无声息地停了下来。 赵景城刚从军区开完会回来,车子拐进这条近路,正巧就看见了这一幕。 苏木青扶着那个老大爷,额角那块白纱布在傍晚的光线下有些刺眼。 她脸上没什么表情,但那股子沉稳劲儿,却让他心里微微一动。 又是她。 赵景城脑子里闪过上回苏木青在供销社门口救自己奶奶的情景,还有前些天在巷子里,她吓得浑身发抖,却还知道抄起砖头反抗的样子。 这个女人,似乎总是在他以为自己已经看透她的时候,又展现出完全不同的一面。 那些关于她攀附权贵,心机深沉的传言,此刻在他脑海里,好像变得有些模糊了。 所以,究竟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她? 他之前,是不是真的……误会她了? 赵景城眸色暗了暗,看着苏木青耐心地安抚着那个老大爷,又帮着联系上了老大爷的家人,直到看着老大爷被匆匆赶来的家里人扶走,她才转身,拎着那个半旧的布包,继续往巷子深处走去。 夕阳的余晖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赵景城坐在车里,手指无意识地在方向盘上敲了敲,眼神有些复杂。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没敢出声。队长今天这是怎么了? “开车。”赵景城淡淡地吩咐了一句。 车子重新启动,缓缓驶过苏木青刚才站立的地方。 赵家。 赵老太太正坐在沙发上,捧着个小茶壶,慢悠悠地品着茶。 赵景城一进门,她眼皮都没抬,开口就是一句:“今儿个,你张阿姨给你物色了个姑娘,人家是文工团的台柱子,长得漂亮,性子也好。下午你跟我一块儿去见见。” 赵景城换鞋的动作顿了顿,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不去。” “不去?”赵老太太放下茶壶,声音高了些,“老大不小了,整天就知道待在部队里,你还想不想成家了?” ------------ 第二十四章 这是……在相亲? “部队忙。”赵景城撂下这句,人已经往沙发那边走。 “忙?我看你一天到晚就是拿这个忙字来搪塞我!” 赵老太太手里的茶杯往小几上重重一顿,杯沿磕碰着桌面,发出不小的声响。 “我跟你说,景城,这次的姑娘,是你张阿姨好不容易托人给说的,人家可是文工团里挑出来的尖子,模样、性子,哪样不是拔尖儿的?你就当给我老婆子一个面子,去见见,啊?” 赵景城没作声,拿起沙发上摊开的报纸,哗啦一下展开,把自己隔在了报纸后头。 屋里静默了几秒,只听见赵老太太长长地、几乎是泄了气般地出了一口气。 她的声音也跟着低了下去,带着平日里不常有的疲惫。 “我这身子骨,自己清楚还能撑多久。没什么别的盼头了,就盼着你身边能有个知冷知热的人,我也好安心闭眼……” 他捏着报纸的手指紧了紧,指节处泛起白色,那薄薄的纸张被他攥得起了细密的纹路。 “你倒是吭个气儿啊?” 他抬起头,看着自家奶奶那副你不答应我就不罢休的表情,太阳穴突突地跳。 “行了,”他最终还是妥协了,声音里带着点无奈,“我去。” 赵老太太脸上立刻笑开了花,“这就对了嘛!下午三点,国营饭店二楼,别迟到了!” 赵景城没再说话,心里却是一阵烦躁。 第二天,苏木青因为供销社有一批紧俏货需要提前跟国营饭店那边打点,起了个大早。 王秀英特地交代了,这事儿得办妥帖了,不能出岔子。 国营饭店的点心和熟食也是供销社一个重要的货源补充,尤其是逢年过节,更是抢手。 她到国营饭店的时候,还不到下午三点,饭店里人不多,零零星星坐着几桌客人。 苏木青跟饭店采购科的刘科长约好了时间,直接上了二楼。 二楼包间的采光更好些,也更安静。她刚走到楼梯口,就看见靠窗的一个位置上,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墨绿色的军装,挺拔的脊背,侧脸的线条冷峻依旧。 是赵景城。 他面前还坐着一个女人,打扮得很时髦,的确良的连衣裙,烫着卷发,眉眼间带着几分傲气。 苏木青脚步顿了一下。 这是……在相亲? 赵景城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视线转了过来,正好跟苏木青的目光撞上。 两人都是一愣。 苏木青很快就移开了视线,面色如常地从他们桌旁走过,好像只是不经意地一瞥。 她跟刘科长约的是里头的包间。 赵景城看着苏木青的背影消失在包间门口,眉头不自觉地又蹙了起来。 她怎么会在这里? 对面的女人见他走神,有些不满地清了清嗓子。 “赵队长,你是在看什么吗?” 赵景城收回目光,脸上的表情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情绪。“没什么。” 可接下来的谈话,他明显有些心不在焉。 那女人说了好几句话,他都只是嗯哦地应付着,眼神时不时地往苏木青进去的那个包间方向飘。 女人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下去,带上了几分不悦。 她自问条件不差,家世样貌都是拔尖的,多少人想跟赵家攀上关系,今天肯来见这个赵景城,已经是给了天大的面子。 可这个男人,从头到尾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现在还公然走神! “赵队长,”女人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语气里带了些嘲讽,“看来你今天没什么心思相亲啊?” 赵景城这才像是回过神来,看向她,眼神里依旧没什么波澜。 “抱歉。” 他确实没什么心思。 苏木青跟刘科长谈完事情,从包间里出来,一眼就看见赵景城那桌的气氛有些僵。 那个时髦的女人板着脸,赵景城则是一副与我无关的冷淡模样。 苏木青目不斜视地从他们旁边走过,下了楼。 等她一走,那女人再也忍不住了,把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放,发出砰的一声。 “赵队长,我看我们也没什么好谈的了!” 她站起身,拎起自己的小皮包,头也不回地走了。 赵景城看着她气冲冲离开的背影,非但没有半点懊恼,反而像是松了口气。 他端起面前那杯几乎没动过的茶,喝了一口。 真麻烦。 他脑子里却不受控制地又想起了苏木青。 她今天来国营饭店做什么?额角那块纱布,好像比昨天小了点。 苏木青跟刘科长谈妥了供货的细节,从包间里出来,正琢磨着赶紧回供销社,脚踝少受点累,冷不丁在楼梯口撞上一个人。 “苏木青同志?” 苏木青抬头,哟,还真是巧,居然是周博文。 他手里拿着个饭盒,看样子也是来吃饭的。 “周博文同志,你也来这儿吃饭?”苏木青客气地问了句。 周博文脸上带着点惊喜,忙说:“是啊,厂里食堂今天不开,就跟两个同事过来改善改善。你呢?也是来吃饭?” “我来办点事,刚办完,正准备走。”苏木青说着,就想告辞。 “哎,别急着走啊!”周博文热情得很,“既然碰上了,就是有缘分,一块儿吃点?我那俩同事你上次在夜校门口也见过的,不认生。” 苏木青下意识地就想拒绝,她这脚,实在不宜久站久坐。 可周博文一脸诚恳,她也不好太驳人面子。 “我……” “赵老师?”周博文眼尖,瞧见了不远处独自坐着的那桌,正是赵景城。 他立马扬声打了个招呼。 赵景城也刚打发走那个相亲对象,正端着茶杯,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心里头那股子说不清的烦闷还没散干净。 听见有人叫他,循声望过来,就看见苏木青跟那个姓周的机修工站在一起。 苏木青也看见了他,心里咯噔一下。他怎么还在这儿? 赵景城放下茶杯,看着他们俩,特别是苏木青额角那块纱布,又小了点,但依旧扎眼。 他沉吟了一下,居然开了口:“既然都碰上了,就过来一起坐吧,我这儿刚点了菜,一个人也吃不完。” 周博文一听,眼睛都亮了,能跟赵老师一起吃饭,这可是难得的机会啊。 他连忙推了推苏木青:“走走走,赵老师请客,这面子可不能不给。” ------------ 第二十五章 狐媚手段 苏木青真是哭笑不得。她哪儿看不出来赵景城那点心思? 八成是刚才那相亲不顺,想拉个人来装点门面,或者干脆就是没安好心。 可周博文已经兴冲冲地拉着她往赵景城那桌去了。 苏木青心里叹气,面上却也只能跟着。 三人落座,气氛多少有点怪。 赵景城话不多,偶尔问一句夜校的进度,周博文倒是谈兴很浓,不住嘴地跟赵景城请教问题,又时不时地想把苏木青也拉进话题里。 苏木青多数时候只是听着,偶尔应一声。 她眼角的余光,却瞥见先前跟赵景城相亲的那个时髦女人,居然还没走。 那女人正站在不远处的柜台边上,像是在跟服务员争执什么,眼神却跟刀子似的,时不时往他们这桌瞟,尤其是落在苏木青身上的时候,那目光,恨不得剜下块肉来。 苏木青心里跟明镜似的。 得,这赵景城,还真是拿她跟周博文当挡箭牌使了。 他倒是落得清静,自己却成了靶子。 这顿饭,苏木青吃得是如坐针毡。 好不容易等到周博文跟他那两个同事吃得差不多了,苏木青赶紧放下筷子。 “赵老师,周博文同志,我供销社还有事,得先回去了。”她站起身,客气地道别。 “这就走了?”周博文还有些意犹未尽。 苏木青冲他歉意地笑了笑:“嗯,事情比较急。” 她瘸着脚,尽量走得稳当些,路过那女人身边时,清楚地感觉到饱含恶意的视线钉在自己背上。 那女人,方秀彤,眼看赵景城对自己不冷不热,转头就跟别的女人谈笑风生。 尤其是那个土里土气的苏木青,旁边那个叫周博文的男青年看她的眼神,明显带着几分热乎劲儿。 而赵景城,那看似随意的目光,却总在苏木青身上打转。 方秀彤一口银牙都快咬碎了,心里的火气蹭蹭往上冒。 这个苏木青,一定是用了什么狐媚手段! 苏木青一走,饭桌上的气氛更微妙了。 周博文看着苏木青的背影,忍不住对赵景城解释了一句:“赵老师,我跟苏木青同志也是在这儿碰巧遇上的。” 他顿了顿,又真心实意地加了一句:“苏木青同志人挺好的,学习也刻苦,上次那个电机原理,她帮了我不少忙呢。” 赵景城嗯了一声,没多说什么,端起茶杯喝了口水,深邃的眼底却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澜。 听着周博文对苏木青毫不掩饰的欣赏,他心里头那股莫名的烦躁感又涌了上来,堵得慌,却又说不清到底是为什么。 这丫头,招蜂引蝶的本事倒是不小。 他甩开这个念头,脸上依旧是那副冷淡的样子。 苏木青回到供销社,王秀英正在理货。 “木青回来了?跟刘科长那边谈得怎么样?”王秀英抬头问她。 苏木青把在饭店那点不痛快压到心底,捡着重要的,把跟刘科长商定的事情简明扼要地汇报了一遍。 “行,这事儿你办得不错。”王秀英满意地点点头,“就是你这脚,还有额头,可得注意着点,别落下病根。” “知道了王姐,我会小心的。” 苏木青应着,开始动手整理柜台上的东西,脑子里却还在回想饭店里赵景城那副高深莫测的样子,还有那个方秀彤怨毒的眼神。 真是麻烦。 苏木青回到自己那间小屋,身上那股子在国营饭店沾染的烦躁还没散干净。 她锁好门,心念一动,进了空间。 往常空荡荡的黄土地上,竟然凭空多了一处小小的泉眼。 泉眼不大,也就碗口那么点儿,正咕嘟咕嘟地往外冒着清澈的水花,水不多,聚在泉眼下方一个小小的浅坑里,也就将将能没过脚踝。 这是……怎么回事? 苏木青蹲下身,好奇地打量着。她记得清清楚楚,之前进来的时候,这里什么都没有。 她试探着伸出手指,沾了点泉水。水很清凉,带着一股说不出的草木清香。 她寻摸出一个干净的搪瓷杯子,对着那浅坑,小心翼翼地舀了一杯。 泉水刚被舀走,泉眼那儿又开始慢慢往外渗水,不快,但确实在一点点补上。 她端着杯子,仰头灌了下去。 水入口,带着点说不出的甜,顺着喉咙滑下去,一股凉意慢慢散开,渗进四肢百骸。 接着,身子里那股子沉闷滞涩,竟轻快了不少。 连日来的脚伤、额头伤,加上连轴转的疲累,此刻都缓和了许多,不再那么火烧火燎地折磨人。 脑子也跟着清爽,压在心头的那些烦闷也淡了些。 她低头看看自己的手,又下意识摸了摸脸颊。 虽然没镜子,但那份从里到外的轻快,骗不了人。 这可真是天上掉下来的宝贝。 天刚蒙蒙亮,窗外头就有鸟儿叽叽喳喳地叫。 苏木青睁开眼,翻了个身。 伸了个懒腰,骨头缝里都透着舒坦。 脚踝跟额角那儿,也不像先前那样针扎似的疼,只剩下点闷闷的酸胀。 洗漱完,她刚拉开房门,就跟打着哈欠,睡眼惺忪的苏臻臻撞了个正着。 苏臻臻揉着眼睛,懒懒地往苏木青那边扫了一眼,手上的动作却是一顿。 “哟,姐姐,你这脸蛋儿今儿个怎么回事儿?跟那刚剥了壳的水煮蛋似的,偷偷抹了什么雪花膏了?” 苏木青心里一动,知道是那灵泉水的功效。 她面上却不显,淡淡地瞥了苏臻臻一眼:“可能是最近在供销社里头待着,不像以前在乡下***头底下晒着吧。” 她这话一出口,旁边刚从厨房端着早饭出来的李爱华立刻就拉下了脸。 “苏木青,你怎么跟你妹妹说话呢?臻臻关心你,你这是什么态度?” 苏建国也从饭桌旁抬起头,沉着脸哼了一声。 “一点规矩都没有,在乡下都学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又来了。 苏木青在心里叹了口气,对这种偏袒已经麻木了。 她懒得争辩,径直走到饭桌旁坐下,拿起一个窝窝头小口吃起来。 苏臻臻见父母又向着自己,嘴角得意地勾了勾,眼底却闪过一丝嫉恨。 这苏木青,怎么好像一天一个样,越来越扎眼了? ------------ 第二十六章 人变好看了 “木青,你过来我瞧瞧。” 王秀英一见苏木青放下手里的东西,就招手让她过去,凑近了打量。 “啧,还真是,不光白了,这皮子瞧着都细腻了不少。” 王秀英是真的有些稀奇。 苏木青还是那套说辞:“王姐也瞧出来了?兴许真是我跟臻臻说的,这段日子不用下地,风吹不着日头晒不着的,给捂回来了。王姐您今儿气色也好,瞅着就精神。” “是吗?” 王秀英被苏木青说得心里舒坦。 “可能是这两天休息得好吧。” 学校那头,气氛可就没这么轻松了。 下课铃一响,苏臻臻刚拿起桌上的书本,学校的主任就站在了教室门口,冲她招了招手。 “苏臻臻同志,你来我办公室一下。” 苏臻臻手里的动作顿了顿,磨磨蹭蹭地跟了过去。 主任往椅子上一靠,手里拿着几张纸,敲了敲桌面。 “苏臻臻同志,最近有学生反映,你讲课,他们听不太明白,抓不住重点。还有,你布置下去的作业,有几处知识点,引用得也不大对。” 苏臻臻捏着衣角,声音有些发干:“主任,我头回当老师,经验不足,可能……可能有些地方是欠考虑了。” “这不是理由。” 主任打断她的话,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 “既然站上讲台,就要对学生负责。不能因为老师的问题耽误大家。我希望你能尽快调整,要是下个礼拜还是这样,那我们只能考虑换人了。” 苏臻臻从主任办公室出来,脚下步子都重了几分。 这些蠢货!讲那么明白都听不懂,倒怪起她来了! 她回到苏家,一进门,就把手里的包往沙发上一甩。 她大哥苏明远正瘫在沙发上唉声叹气。 “这年头,找个好点儿的活计怎么就这么难!跑断了腿,也没个准信儿!” 李爱华赶紧端了杯水过去:“明远啊,别着急,慢慢来,总能找到合适的。” 苏臻臻听着自家大哥在那唉声叹气,越听越不是滋味,眼珠子在苏明远和爸妈身上转了转,计上心来。 “哥,”她挨过去,放低了声音,“要不你去当兵吧?当兵多光荣,出来之后工作也好安排。” 苏明远先是一愣,随即那股子颓劲儿又上来了:“当兵?说得轻巧,那也得有门路才行啊。” 苏臻臻凑得更近了些,声音压得更低。 “门路嘛……也不是没有。我听说赵家在部队里头有人脉,要是能请赵伯伯他们帮帮忙,这事儿兴许就好办多了!再说了,赵队长不也在部队吗?他要是肯说句话,哥你这事儿不就成了?” 赵家? 苏建国沉吟起来。如果能让儿子进部队,确实是条好出路。赵景城那小子,如今在部队里也是个不大不小的官,要是他肯帮忙…… 李爱华也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对啊,让景城帮帮忙,都是自家人,他还能不答应?” 苏臻臻听着父母的话,眼底闪过一丝得意。只要能跟赵家搭上线,好处多着呢。至于苏木青……哼,一个乡下回来的土丫头,还想跟她争?做梦! 苏木青回到自己房间,苏臻臻那些算计她懒得理会,这种借刀杀人的把戏,她苏臻臻也不是第一次用了。 苏明远想当兵,跟她有什么关系? 她如今只想着怎么尽快攒够钱,彻底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家。 隔天傍晚,苏木青刚踏进家门,就瞧见李爱华和苏建国坐在沙发上,脸色都不太好看。苏臻臻则在一旁,眼眶红红的,像是刚哭过。 见她进来,李爱华立刻开了口,语气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木青,你来得正好。待会儿你跟我们一块儿去趟赵家。” 苏木青脚步一顿,心里已经猜到了七八分。 “去赵家做什么?”她明知故问。 “还能做什么!”苏建国沉着脸,“你大哥想去部队锻炼锻炼,我们想请赵家帮帮忙。你跟赵老太太不是挺说得上话的吗?你去了,这事儿兴许就好办些。” 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 苏木青心里冷笑,面上却没什么表情:“我不去。我跟赵老太太也只是说过几句话,没那么大的面子。”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李爱华一听就急了,声音也尖了起来,“都是一家人,你大哥好了,对你难道没好处?你怎么就这么见不得家里人好?真是个白眼狼!” 苏建国也跟着呵斥:“叫你去你就去,哪儿那么多废话!我们苏家养你这么大,这点小事都指望不上你?” 苏木青垂下眼帘,遮住眼底的讥讽。 养她这么大?这些年她在乡下吃的苦,他们何曾问过一句?现在倒好意思提养育之恩了。 “要去你们自己去吧,我今天累了,想早点休息。”苏木青说完,也不管他们什么反应,径直回了自己房间,把门关上了。 身后,李爱华气得直拍大腿:“反了!真是反了天了!这个苏木青,越来越不像话了!” 苏臻臻在旁边适时地添油加醋:“爸,妈,你们也别太生气了。姐姐可能就是……就是不太习惯这种场合吧。” 她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乐开了花。苏木青越是不识抬举,就越显得她苏臻臻懂事乖巧。 苏建国和李爱华憋着一肚子火,最终还是带着苏明远和苏臻臻去了赵家。 赵家客厅里,李爱华喝了口茶,放下杯子,手在膝盖上不自在地摩挲了两下,看向赵老太太 “老夫人,我们今天过来是这么个事儿。” “我们家明远呢,也老大不小了,就想着,让他去部队锻炼锻炼,将来也能有个好出路。这不,听人说景城在部队里头有出息嘛,就厚着脸皮来问问,能不能……能不能给帮着说说好话?” 苏建国清了清嗓子,接了话茬。 “是啊,都是街坊邻居的,明远这孩子,也还算踏实肯干。要是能进部队,我们这当父母的,也就放心多了。” ------------ 第二十七章 一点面子都不给他留 苏臻臻挨着赵老太太,柔声细语的,脸上满是讨好的意味。 “赵奶奶,我大哥人可好了,就是运气差点,一直没遇上个好机会。” 角落的单人沙发那儿传来一声轻响,是赵景城放下了手里的报纸。 他今天也在家,苏家人刚进门时,他抬了下眼,之后就没再出声。 贸然上门,张口就提要求,她心里本来已经很不情愿了,可面上还是笑呵呵的。 她转头看向赵景城。 “景城啊,你听听,这事儿……” 赵景城的身子往后靠了靠,视线在苏家几人身上过了一遍,最后落在苏明远那儿。 “当兵是好事,保家卫国。” 他不紧不慢地开口。 “但部队有部队的规矩。体检,政审,一项项都得过。条件够了,谁也拦不住。条件不够,谁来说情都没用。” 他停顿了一下,话锋没转,接着往下说。 “部队不是养老的地儿,也不是想进就进的避风港,靠的是真本事。” 这话一出来,客厅里瞬间就静了。 李爱华端着茶杯的手停在半空,忘了喝。 苏建国搭在膝盖上的手指蜷了蜷。 苏明远脑袋垂得更低了,恨不得把下巴埋进胸口里。 赵老太太瞧见场面冷下来,赶紧开口打圆场。 “哎呀,景城这孩子就这个脾气,说话直。明远啊,你也别往心里去,部队的要求是高,你好好准备,下次没准儿就行了。” 苏家几个人哪里还坐得住,又说了几句场面话,便灰溜溜地告辞了。 回到苏家,李爱华和苏建国气得不行。 “这个赵景城,也太不给面子了!我们好歹也是长辈!”李爱华愤愤不平。 苏建国黑着脸,一言不发地抽着烟。 苏臻臻眼珠子一转,又有了主意:“爸,妈,赵队长那边行不通,要不让姐姐去跟赵奶奶说说?赵奶奶不是挺喜欢姐姐的吗?” 李爱华一听,觉得有道理:“对啊!怎么把这茬给忘了!苏木青那个死丫头,让她去求求赵老太太!” 苏明远在旁边听着,也动了心思。他确实想当兵,赵景城那条路走不通,苏木青这里,或许还真有点希望。 他走到苏木青房间门口,敲了敲门。 “苏木青,你出来一下。”他的口气依旧是惯常的颐指气使,丝毫没有求人的样子。 苏木青打开门,看着他:“有事?” “那个……我当兵的事,”苏明远有些不自在地说,“你去跟赵老太太说说,让她帮帮忙。” 苏木青看着他,忽然笑了:“大哥,你这脸皮可真够厚的。求人办事,连句好话都不会说?” 苏明远被她噎了一下,脸涨得通红:“你……你这是什么态度!我好歹也是你大哥!以前我对你不好吗?” “你对我好?”苏木青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你是说我刚回来那天,你就逼着我把供销社的工作让给苏臻臻那次好?还是说,从小到大,苏臻臻有的,我从来没有,这也叫对我好?又或者,每次苏臻臻犯了错,都是我替她背黑锅,挨打挨骂,这也叫对我好?” 苏木青一句一句,不疾不徐,却像一把把小刀子,直戳苏明远的心窝。 苏明远被她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一张脸憋成了猪肝色,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 “你……你简直不可理喻!” 说完,他像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虚和狼狈,狠狠一甩手,转身就走。 这个苏木青,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一点面子都不给他留! 转眼就到了月底。 供销社里,苏木青领到了自己在这个时代的第一份工资,二十七块五毛钱。 崭新的票子,带着油墨的清香,攥在手心里沉甸甸的,那是她在这个家里安身立命的底气,是她逃离这个牢笼的希望。 她揣着钱,刚踏进家门,一个人影就从沙发上弹了起来。 李爱华脸上堆满了菊花似的笑,快步迎上来,那股子热情劲儿,看得人心里发毛。 “哎哟,我的好闺女回来了!累坏了吧?瞧瞧这小脸。发工资了是不是?” 她的手已经伸了过来,作势就要往苏木青兜里掏。 “来,钱给妈,妈给你好好收着,一分不少地给你攒嫁妆。女孩子家家的,手里捏不住钱,容易乱花。” 苏木青看着她那副理所当然、甚至带着施舍的模样,胃里一阵翻搅。 上辈子,她的工资就是这么被李爱华哄骗了去,最后全填了苏家的窟窿,连个响儿都没听见。 她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了李爱华的手。 在李爱华错愕的注视下,苏木青把手伸进兜里,将那叠钱掏出来,当着她的面,慢条斯理地对折,再对折,然后塞进了更深一层的内兜里,还结结实实地拍了两下。 做完这一切,她才抬起头。 “我的工资,我自己会安排。” 她把钱往口袋里一揣,绕过李爱华就要回房。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李爱华一把拉住她,“家里不要开销啊?你吃家里的,住家里的,交点钱出来不是应该的吗?” 苏建国也沉着脸发话:“把工资交出来,家里统一支配!” 苏臻臻在一旁假惺惺地劝:“姐姐,爸妈也是为了你好,怕你乱花钱。” 苏木青甩开李爱华的手,冷冷地看着这一家子人。 “我吃家里的,住家里的?”她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子压抑不住的怒火,“我在这个家里,吃过几顿饱饭?穿过几件新衣?住的这间屋子,比储藏室好得到哪里去?” “你们往苏臻臻身上花了多少钱,又在我身上花了多少?现在倒好意思跟我提开销了?” “我告诉你们,我的钱,一个子儿都不会给你们!从今往后,我吃我自己的,用我自己的,跟你们苏家再无瓜葛!” 苏木青的话像一盆冷水,兜头浇在苏家三人身上。 李爱华气得浑身发抖:“你……你这个不孝女!我白养你了!” 苏建国更是气得拿起桌上的茶杯就要砸过来,被苏臻臻眼疾手快地拦住了。 “爸,您消消气,姐姐她就是一时糊涂!” 这边的动静闹得不小,隔壁的王婶子探头探脑地看了几眼,又跟其他几个邻居小声嘀咕起来。 “听见没?苏家那丫头,硬气得很呐!” “可不是嘛,苏家这两口子也太偏心了,亲闺女当草,捡来的当宝。” “就是,现在人家自己能挣钱了,还想搜刮,哪有这样的爹妈!” 邻居们的议论声不大,却也断断续续地传进了苏家人的耳朵里。 苏木青没再看他们一眼,回了自己屋,门砰的一声合上,隔绝了外头的一切。 夜深人静。 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 从那个无人可知的地儿,她摸出个杯子,里头是那眼泉眼里攒下的水。 抿了一小口,水是凉的,带着股说不出的甜润,顺着喉咙下去,浑身的骨头缝都舒坦了,脚踝那儿也不再针扎似的疼。 ------------ 第二十八章 多一个字都是浪费 屋子里静得能听见自己心跳。 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她将睡未睡的时候,门锁那儿传来一阵细细索索的轻响,是铁丝在锁眼里头搅动的声音。 声音很轻,但在死寂的夜里,却格外刺耳。 苏木青整个人都僵住了。 月光从窗户的破缝里挤进来,在地板上拉出一道惨白的光带。 一个影子贴着墙根,蹑手蹑脚地摸了进来。 那人影顿了一下,似乎是在辨认床的方向,然后,直直地朝着她这边过来了。 是苏臻臻。 苏木青连呼吸都停了,在黑暗里睁着眼,一动不敢动。 苏臻臻已经到了床边。 她借着那点可怜的月光,身子慢慢俯下来,一只手,悄无声息地伸向苏木青的枕头。 冰凉的指尖几乎要碰到她的脸颊。 偷钱。 这个念头在苏木青脑子里炸开。 电光火石之间,苏臻臻的手就要碰上枕头了。 苏木青的枕头,连同里面的钱,凭空消失了。 苏臻臻的手摸了个空,直接拍在了硬邦邦的床板上。 她愣住了。怎么回事? 她借着月光,疑惑地看着空荡荡的床头位置。 枕头呢? 刚才……她明明看见苏木青枕着枕头的,怎么一转眼就…… 苏木青闭着眼,连呼吸的频率都没变。 苏臻臻心里发毛,这黑漆漆的屋子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邪性。 她又在床边胡乱摸索了一阵,除了冰凉的床板,什么都没有。鼻尖倒是闻到一股子淡淡的清香,跟这屋里平时的霉味儿截然不同。 难道是自己眼花了? 她不甘心,又探头探脑地看了半天,到底还是怕惊动了苏木青,最后只能一步三回头地退了出去,又轻手轻脚地把门带上。 外头那细碎的脚步声彻底消失了,苏木青才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后背已经让冷汗浸透了。 手心里也全是黏腻的汗。 她摊开手,那个枕头又凭空出现在了手掌上,里头的钱分文不少。 真是好险。 门外,传来苏臻臻压得极低的嘀咕声,带着一股子撞了邪的惊惧。 见了鬼了…… …… 草稿纸上划得乱七八糟,苏木青烦躁地扔了铅笔。 铅笔落在木头课桌上,发出清脆的“嗒”一声。 那道该死的机械传动题,明明书上的知识点都掰开了揉碎了,可一到这道题上,就成了乱麻。 教室后门那儿,倚着个人影。 赵景城就那么站着,看着灯底下那个拧着眉、嘴唇抿得死紧的姑娘。 后背绷成一条线,跟那道题死磕。 他没多留,转身就走了,高大的身影融进夜色里。 下课铃慢悠悠地响了,苏木青把那张算不出来的草稿纸仔细折好,塞进书里头。 刚站起来,桌上“啪”地一声,落下一个牛皮纸包,挺厚实。 “等一下。” 赵景城不知什么时候又回来了。 苏木青抬起头。 “奶奶让我给你的。”他说。 “赵老夫人?” “奶奶说你学习费劲。”赵景城说完,自己也觉得这话不对味,干咳了一声,别开脸。 “给你参考。” 苏木青解开纸包上的细绳。 《机械原理图解》、《基础力学》、《工厂常用数据手册》。 指尖抚过书脊,这几本书,正是她现在最需要的。 她把书重新抱进怀里,那股子油墨和旧纸的味道钻进鼻子里。 “麻烦你了,也替我谢谢赵老夫人。” 他喉咙里含混地滚了一声,算是应答。 多一个字都没说,转身大步就走。 苏木青看着他的背影,轻轻吐出一口气。 “还真是……劳烦老人家了。” 他喉咙里含混地“嗯”了一声,再多一个字都没说,转身大步就走了。 苏木青抱着那几本书,心里却一点点沉了下去。 她跟赵景城,还是离得远点好。 夜里那场偷窃未遂的事,像一根刺,扎在苏木青心里。 这个家,是真的一天都待不下去了。她得尽快搬出去。 下班后,她没直接回家,开始在供销社附近转悠,寻摸着有没有能租的房子。 问了几个人,还真让她打听到一处。拐进一条窄巷子,一个矮胖的女人正坐在门口择菜,看见苏木青,上下打量了她一番。 “租房?” “是,阿姨,我听人说您这儿有屋子出租?”苏木青客气地问。 “有倒是有,”女人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菜叶子,“里头一间小屋,跟我家隔开的,你跟我来看看。” 屋子不大,也就一张床一个桌子的地儿,窗户也小,里头一股子霉味儿。 但好歹是个独立的地儿。苏木-青心里盘算着,问道:“阿姨,这屋子一个月多少钱?” “三块钱。”女人伸出三个指头。 这个价钱还算公道,苏木青刚想点头,那女人眼珠子一转,瞧着她那急着找房子的样儿,又慢悠悠地开了口。 “哎,对了。” 女人像是刚想起来什么,一拍大腿。 “我这儿的水,可不是白用的,一个月,你得再添五毛钱的水钱。” 她伸出油腻腻的手指比划了一下。 “要是还想自个儿开个小灶,那就再加五毛,拢共四块,一分不能少。” 苏木青捏着衣角的手紧了紧。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就那么看着那个女人。 “我可没说这些?” 女人脖子一梗,嗓门也高了八度。 “我这会儿才想起来,不成啊?” “我跟你说,我这地界儿,离供销社就两步路,方便得很,有的是人抢着要!” 苏木青松开了捏着衣角的手,转身就往外走。 多一个字都是浪费。 天色擦黑,风里带了点凉意。 回苏家那条路,她现在一点也不想走。 脚下转了个弯,鬼使神差地,又拐进了那条抄近道的巷子。 巷子两边的高墙把天光都给吞了,比往常更黑,更深。 她一步步往前走,路过那个废弃仓库门口时,脚下像是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猛地停住了。 就是这里。 这个念头毫无征兆地窜进脑子里。 生锈的铁门,剥落的墙皮,还有门上那个褪了色的五角星。 报纸……黑色的铅字…… “重大案件”、“敌特”…… 几个破碎的词汇在她脑子里翻滚,搅得她一阵心慌。 就是这个仓库。 她弯下腰,手伸向自己的鞋带,身子却绷得紧紧的,用眼角的余光死死钉住那扇门。 ------------ 第二十九章 太惹眼了 仓库的大铁门上,挂着一把锁。那锁头看着很新,跟周围的锈迹斑斑格格不入。 门口的尘土上,有几道很淡的车轮印子,像是摩托车留下的。 还有一股子极淡的、类似机油的味道,混在空气里。 这一切,都跟一个废弃仓库该有的样子对不上。她站起身,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这事儿必须马上报告,但绝不能是她自己去。 她一个刚从乡下来的年轻姑娘,怎么会注意到这些? 太惹眼了。 匿名信,这是唯一的办法。 苏木青回到自己那间小破屋,反锁上门,从书包里拿出纸笔。 她换了只手,用左手歪歪扭扭地写下一行字:解放巷废弃仓库,夜间有异动,疑似敌特,速查。 写完,她把纸条折成一小块,塞进了衣兜里。 去夜校的路上,她绕了个大圈,走到军区大院门口。门口有个绿色的铁皮信箱,是给军民提意见用的。 她左右看了看,巷子里没人,飞快地把纸条塞了进去,然后头也不回地快步走开。 做完这一切,她才觉得后背已经湿透了。 那封信很快就被送到了该去的人手上。赵景城看着桌上那张字迹歪扭的纸条,眼神一点点变得锐利。 解放巷,废弃仓库。那地方离他家不远,离苏木青住的地方和夜校,更近。 他霍地站起身,拿起帽子。“通知行动队,紧急集合!” 夜校的下课铃响了,嗡嗡的人声里,苏木青手心有点黏腻。 她把书本塞进布包,跟同桌钟雨道了别,一个人拐进了回家的那条近路。 解放巷里,今晚怪得很。 往常总能听见的虫鸣都歇了,黑黢黢的,只有她自己的脚步声,一下,一下,敲在石板路上。 那股子没着没落的慌乱,顺着脚底板一个劲儿往上蹿。 她不由得加快了步子。 巷子快到头了,光亮就在前头。 就在这时,旁边的黑暗里,猛地伸过来一只手,带着一股子汗和机油的味儿,死死捂住了她的嘴。 另一只手粗暴地箍住她的胳膊,她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整个人就被一股大力拖进了一旁的阴影里。 “砰”的一声,她后背撞上冰凉的墙壁,门在她身后合上了。 是个仓库。 借着门缝漏进来的那点光,她看见屋里有三个晃动的影子,空气里全是压抑的喘息声。 外头,传来一阵极轻的脚步声,踩在落叶上,沙沙的。 然后,一个声音划破了寂静。 “里面的人听着,你们被包围了!放下武器,出来投降!” 赵景城! 屋里那三个人瞬间就炸了窝。 一个男人嘴里骂了句脏话,瞧见了缩在墙角的苏木青,两步就窜了过来。 她脖子上一凉,一把匕首已经抵了上来,刀锋贴着她的皮肉,泛着金属的腥气。 “赵景城!让你的人滚远点!不然老子先弄死她!” 男人咆哮着,拖着苏木青就往门口挪,把她整个人都挡在了身前。 她能感觉到身后那人剧烈的心跳,还有喷在耳边的热气。 门外不远处,赵景城就站在那儿,死死钉在夜色里。 “放开她。”他的声音不高,却比这夜还冷,“你们跑不了。” “少他妈废话!退后!” 身后的男人情绪越来越失控,手里的刀子又往里送了一分。 刺痛传来。 就在这一瞬间,苏木青脑子里什么都没了,只剩下乡下老猎户说过的话。 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右脚的后跟,狠狠朝着身后那人最脆弱的脚背跺了下去! “操!” 男人一声惨叫,手上的力道下意识地松了。 就是现在! 门外的黑影动了,快得只剩下一道残影。 紧接着,是一声沉闷的肉体撞击声,和扭打的闷哼。 “砰!” 一声枪响,震得苏木青耳朵里嗡嗡直响,什么都听不见了。 挟持着她的那个男人,身子一软,顺着她滑了下去。 她脱力地靠在门框上,大口喘着气,一抬头,却看见赵景城的身子晃了一下,抬手撑住了墙壁。 他左边的肩膀,那身军绿色的布料上,一团暗红正迅速地洇开。 他为了护住她,自己挨了一枪。“赵景……” 她刚想喊他的名字。 赵景城看着她,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情绪复杂,有后怕,有庆幸,还有一丝她看不懂的东西。 然后,他的膝盖一软,整个人直直地朝前倒去。 苏木青想也没想,冲上去扶住了他。 军绿色的身影重重地压在她身上,那股子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一下子呛进了苏木青的鼻腔里。 “赵景城!” 她抖着嗓子喊了一声,扶着他的手都在打颤。 后续的战士们已经冲了进来,将剩下的两个歹徒死死按在地上,咔哒的镣铐声在空旷的仓库里显得格外刺耳。 可苏木青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 她的世界里,只剩下怀里这个没了动静的男人,和他肩膀上那个不断往外冒着血的窟窿。 “快!快叫医生!队长中枪了!” 有人在大喊。 苏木青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对了,泉水!她的空间里有泉水! 她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心念电转,人还扶着赵景城,意识却已经沉进了那个随身的空间里。 她从自己的布包里胡乱摸出那块还算干净的手帕,浸透了那汪清凉的泉水。 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 她把那块湿漉漉的手帕拿出来,抖着手,用尽全身的力气,死死按在了赵景城血流不止的伤口上。 冰凉的触感贴上滚烫的皮肉。 说来也怪,那股子汹涌外冒的温热,似乎真的被止住了些。 苏木青心里那块悬着的大石头,这才稍稍落下来一点点。 还好,有用。 吉普车在夜色里横冲直撞,一路开到了军区医院。 急诊室的门被推开,又重重关上,将苏木青隔绝在外。 她一个人站在惨白的走廊里,身上还穿着那件沾了血和灰的衣裳,手上也黏糊糊的,全是干涸的血迹。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她靠着墙壁坐下来,整个人都像是被抽空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术室的灯终于灭了。 医生走了出来,摘下口罩:“子弹取出来了,没伤到要害,病人失血有点多,不过已经脱离危险了。你们家属谁去办一下手续?” ------------ 第三十章 你怎么会出现在那个巷子里? “我去。” 两个字,她说得又快又哑,从医生手里拿过那张单子就往缴费处跑。 等她再回到病房,赵景城已经换上了蓝白条纹的病号服,躺在床上,脸上罩着个透明的氧气罩,白得没有丁点活气。 她拖了张凳子,在床边坐下。 夜深了,医院走廊的灯光惨白惨白的,偶尔有护士推着车子走过,轮子压在地上的声音都显得空旷。 苏木青撑不住了,趴在床沿上,沉沉睡了过去。 赵景城再有意识,是被肩膀上那股子钝痛给疼醒的。 天边透着一点灰蒙蒙的光,消毒水的味道钻进鼻子里。 他一偏头,就看见了趴在床边的人。 她睡得正沉,几根头发丝不听话地贴在脸颊边上,呼吸很轻,带着匀净的起伏。 晨光顺着窗户爬进来,给她那张总是绷着的小脸镀上了一层毛茸茸的暖色。 赵景城就那么看着,没动。 苏木青是被脖子的酸麻给弄醒的,她动了动,猛地抬起头,一下就撞进了一双睁开的眼睛里。 那双眼睛,深得跟外头的夜色似的。 “你醒了?” 她嗓子还带着睡意,人已经凑近了些。 “伤口还疼不疼?要不要叫医生?” 他没回答。 那双眼睛就那么瞧着她,瞧得她心里发毛。 半晌,他才开了口,嗓子是哑的,话却磨得又冷又硬。 “你怎么会出现在那个巷子里?” 苏木青愣住了。 她忙活了一晚上,担惊受怕到现在,他醒过来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 一股子火气夹着委屈,直冲脑门。 “我为什么会出现在那儿?” 苏木青干笑一声,那笑声在安静的病房里,显得格外刺耳。 “赵队长,那是我回家的路,每天都走,抄近道,省点力气,不行吗?” 她往前凑了凑,身上那件沾着干涸血迹的衣裳,硬邦邦地贴在身上。 “还是说,赵队长查案,都靠‘觉得’?” 赵景城没吭声,只是那搭在被子外头的手,指节收紧了。 这副样子,就是答案了。 苏木青直起身子,拿起旁边凳子上自己那个破布包。 “算我多管闲事。” 她说完,转身就要走。 “队长,你醒了!” 门被推开,一个穿着同样军装的年轻男人冲了进来,看见这场面,脚下顿了顿。 苏木青没再看赵景城,只对着那个刚进来的男人点了下头。 “人醒了,你照顾吧。” 说完,她拉开门,径直走了出去,步子迈得又快又急,好像身后有什么东西在追。 天已经大亮。 苏木青拖着两条跟灌了铅似的腿回到苏家,手刚搭上门把,里头就传来了李爱华尖利的嗓门。 “你还晓得回来?一个大姑娘家,彻夜不归,还要不要脸了!” 苏建国把手里的报纸往桌上重重一拍,发出“啪”的一声闷响。 “我们苏家的脸,都让你给丢尽了!” 苏臻臻也赶紧凑上来拉她衣袖,呜呜咽咽的。 “姐姐,你去哪儿了啊?你可把我们给急死了……” 苏木青站在那儿,听着这些聒噪的声音,一夜的惊魂和委屈,加上此刻骨头缝里透出来的疲惫,让她脑子里嗡嗡作响。 她缓缓抬起头,沙哑着嗓子,轻声问。 “说什么?” 李爱华被她这副样子弄得一愣。 苏木青扯了扯嘴角。 “哦,说我夜不归宿。” 她顿了顿,目光从眼前这三个“亲人”脸上一一扫过。 “是啊,昨晚上,我差点就回不来了。” 苏木青反锁上门,将自己摔在床上。 她得洗个澡,换身衣服。 心念一动,她进了空间。刚一进来,她就愣住了。 原本只有几平米大小的黄土地,竟然扩大了不止一倍。最让她惊喜的是,那个碗口大的泉眼,此刻正欢快地往外冒着水,泉水汇集成的那个小水洼,也比之前深了不少,水流的速度明显快了许多。 这是……升级了? 苏木青蹲下身,看着那汪清泉。她想起昨天晚上,她用泉水浸湿了手帕,按住了赵景城的伤口…… 救人。 是因为她救了人,所以空间才升级了? 这个念头让苏木青的心怦怦直跳。这可真是个了不得的发现。 医院里,林怀远正在给赵景城汇报情况。 “……那三个是境外派来的,在咱们这儿潜伏很久了,多亏了那封匿名信,才把他们一网打尽。” 林怀远说着,又有些纳闷地看了一眼赵景城的伤口。 “哟,苏木青,昨晚是做贼去了?” 尖酸刻薄的声音跟针似的扎过来。 苏木青放下布包的手顿了一下,重重的布包砸在木头柜台上,发出沉闷的一声响。 她抬头,是陈美丽那张抹了雪花膏,白得不大自然的脸。 …… 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呛得人脑仁疼。 赵景城靠在床头,左肩裹着厚厚的纱布,稍微动一下,里头的筋骨都跟着扯着疼。 林怀远把一个削得干干净净的苹果递过去。 赵景城摆了摆手。 “队长,你这恢复能力也太快了点。”林怀远把苹果放回桌上,自己都觉得纳闷,“送来的时候,血淌得跟开了闸似的,可医生检查的时候,又说出血量对不上,伤口处理起来也顺手。这才一晚上,你这精神头,瞧着比我还好。” 赵景城没吭声,只是抬手,隔着病号服,碰了碰肩膀上那厚得离谱的纱布。 他自己都做好了在床上趴个十天半月的准备,可现在,除了伤口那块儿还闷着疼,身体里那股子被抽空的虚弱,竟然散得差不多了。 赵景城想不明白,只当是自己的身体素质不错,加上医院用了好药,便没再多想。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话锋一转,“那封信,查得怎么样了?” “还在查,”林怀远皱着眉,“投信的人很小心,信箱周围没找到什么可疑的人,那张纸条上的字,歪歪扭扭的,像是故意换了只手写的,不好比对。” “去查查夜校学生的档案,重点留意一下解放巷附近的。”他淡淡地吩咐了一句。 林怀远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眼睛一亮:“是,队长!” ------------ 第三十一章 一模一样 苏木青这边,对医院里发生的一切浑然不知。 那一晚上的惊心动魄,让她睡得极不安稳,第二天醒来,头重脚轻,紧赶慢赶才没在供销社的打卡点上迟到。 她刚放下布包,旁边一个叫陈美丽的女售货员就阴阳怪气地开了口。 “哟,苏木青,昨晚做贼去了?瞧你这脸色,跟水里捞出来似的。” 这陈美丽因为之前那批错账的事,心里一直对苏木青有疙瘩。 苏木青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一边拿抹布擦着柜台,一边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 “我怎么样就不劳您费心了,还是管好你自己手里的活儿吧,别回头盘点,又算错了账,让主任再请你去喝茶。” 陈美丽让她这话噎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半天没说出个字来。 苏木青擦完柜台,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开始理货。 她现在没工夫跟这些无聊的人掰扯,脑子里想的全是怎么尽快找个地方搬出去。 一晃几天过去,赵景城的伤养得差不多了,除了不能剧烈运动,已经没什么大碍。 他又回到了夜校的讲台,只是左胳膊还用绷带吊着。 他一进教室,底下就响起一阵小小的议论声。 这天正好要交上次布置的作业。 赵景城把一摞作业本收上来,一本本地翻看着。当翻到苏木青那本时,他的手指停住了。 她的字写得清秀有力,跟她那个人似的,透着股韧劲儿。 那张被压在办公桌玻璃板底下的匿名纸条,又被赵景城抽了出来。 纸条的边缘有些毛糙,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像是刚学写字的小孩儿写的。 他的手指,在那张纸条和苏木青的作业本之间来回移动。 最后,停在了两个字上。 作业本上的“查”,和纸条上的“查”。 木字旁最后一捺的收笔,带着一个几乎看不出的微微上翘的弧度。 一模一样。 他把那张纸条重新塞了回去,动作很轻。 下课铃慢悠悠地响了。 学生们三三两两地收拾东西,教室里响起桌椅挪动的声音和嘈杂的人声。 “苏木青。” 苏木青刚把最后一本书塞进布包,就听见了自己的名字。 她回过头,赵景城还站在讲台后头,那条吊着绷带的胳膊让他整个人瞧着有些别扭。 他指了指她桌上的作业本。 “这道题,解得不错。” 停顿了一下,他又补了一句。 “字也写得有力道。” 苏木青没出声,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他没再看作业本,只看着她。 “就是不知道,”他像是随口一提,“换只手写,会是什么样?” 苏木青抓着布包带子的手,下意识地收紧了。 但她很快就松开了,甚至还笑了笑。 “赵老师真会开玩笑。” “我就会用这只手,换一只,那写出来的字可就成鬼画符了。” 她说完,就低头理了理自己的书包,一副着急要走的样子。 赵景城没再往下问。 他瞧着她眼底下那片藏不住的青黑,也瞧着她转身时,那只脚还是不大使得上劲。 门口有几个妇女凑在一块儿,正七嘴八舌地抱怨着哪儿哪儿的房租又涨了。 苏木青从她们身边走过的时候,步子快了些。 这丫头,急着找地方搬。 可找房子这事儿,比苏木青想的要难得多。 她那点工资,去掉吃喝,再去掉寄回乡下给养母的,剩不下几个子儿。 要么是房租贵得吓人,要么就是屋子破得四面漏风,晚上躺床上都能瞧见星星。 她还碰上过一个房东,一双小眼睛不住地往她身上打转,问的话也下流。 “小姑娘一个人住啊?安不安全呐?要不……” 她吓得掉头就跑。 一连碰了好几天的壁,苏木青心里也沉甸甸的。 “这房子,到底上哪儿找去?” 这天,她刚从一个黑黢黢的大杂院里出来,就碰上了来供销社找她的赵老太太。 “木青丫头!”老太太拉着她的手,一脸心疼,“我听景城说,你这阵子在找住的地方?” 苏木青没想到这事儿会传到老太太耳朵里,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哎呀,你这孩子,有难处怎么不跟奶奶说!”老太太嗔怪地拍了拍她的手背,“正好,我一个老姐妹,她儿子一家调到外地去了,家里有个小院子空着,就在咱们这附近,清静又安全。她信不过外人,我跟她一说你,她立马就乐意了。租金你看着给就行,主要是想找个妥当人给看着屋子。” 苏木青听着,心里一动。 这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八成是赵景城那个家伙,看她找房子找得焦头烂额,借着老太太的名义来帮忙了。 这个人情,她记下了。 “那太谢谢您了,赵奶奶。”苏木青真心实意地道了谢。 当天下午,她就跟着老太太去看了房子。是个独立的小院,两间正房带个小厨房,院子里还有口井,干净又整齐。 苏木青当场就定下了,跟老太太说好,这个月发了工资就交房租。 揣着兜里那串崭新的钥匙,苏木青回到苏家,第一次觉得这个地方的空气没那么让人窒息了。 她什么也没说,回屋,关门。 再出来时,手里多了个小小的包袱。 几件打了补丁的换洗衣服,几本书,一个缺了口的搪瓷杯子,就是她在这个家的全部家当。 李爱华第一个炸了,肥胖的身子往门口一堵,两手往腰上一掐。 “苏木青,你这是要上天啊?翅膀硬了是不是!” 苏建国也从屋里出来了,手里的报纸被他捏得哗哗作响。 “我还没死呢!这个家还轮不到你个丫头片子反了天去!” 苏木青把那个轻飘飘的包袱甩到肩上,就那么看着他们。 “我搬出去。” “你敢!” 李爱华的嗓门尖得能划破玻璃。 “你一个大姑娘家,搬出去住,还要不要名声了?我们老苏家的脸都让你给丢尽了!” 苏明远第一个从自己屋里蹿了出来,横眉竖眼,一副要教训人的架势。 “我看你是皮痒了,活腻了是不是!” 他说着,伸手就来抓苏木青肩上的包袱。 ------------ 第三十二章 搬出去住 苏木青只往后错开半步,那只伸过来的手就抓了个空。 她缓缓抬起头,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一点温度都没有,就这么挨个儿扫过屋里每一个亲人的脸。 “你们谁,再碰我一下试试。” 屋里头,瞬间死一样的安静。 “这个家,我一天都不想再多待。”苏木青的平铺直叙,嗓音中听不出喜怒,“往后,我的事,用不着你们操半点心。你们苏家的事,也别再来找我。” 她说完,拎着包袱,转身就往外走。 “你个不孝女!你给我站住!”苏建国在后头气得咆哮,唾沫星子都喷了出来,“你今天要是敢踏出这个门,以后就别再认我这个爹!” 苏木青的脚下,连半分停顿都没有。 她拉开大门,外头的阳光一下子涌进来,晃得人几乎睁不开眼。 院子里,左邻右舍早都伸长了脖子往这边瞧,指指点点,窃窃私语声跟苍蝇似的嗡嗡作响。 苏木青像是没听见,也没看见。 她把脊背挺得笔直,拎着她那个寒酸的小包袱,一步,一步,头也不回地走进了那片刺眼的阳光里。 来到租好的地方。 钥匙插进锁孔,轻轻一拧,那扇漆着灰漆的木门吱呀一声就开了。 苏木青拎着她那个轻飘飘的包袱,跨进了门槛。 这就是她的家了。 一个小小的院子,青石板铺的路,缝隙里长着几丛倔强的青苔。 院角有口老井,旁边放着一个掉了瓷的豁口水盆。 两间正房,一间带着个小小的灶台,算是厨房。 她把包袱往屋里那张光秃秃的床板上一放,然后就站在院子当中,长长地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那口憋在胸口好几年的浊气,好像就这么散了。 她没歇着,挽起袖子,从井里打了水,把屋里屋外,桌子板凳,窗户门框,全都擦了个遍。 灰尘混着水,顺着抹布往下淌,就像把过去那些黏腻腻的糟心事,一点点全都洗刷干净。 忙活到傍晚,夕阳的余晖把院子照得暖洋洋的。 苏木青累得腰都直不起来,可心里头,却跟那被井水洗过的石板路似的,干净又敞亮。 她从兜里摸出自己的工资,还有之前攒下的那点钱,想了想,还是不放心。 心念一动,手里的钱和票,连同她那个小包袱,就都进了空间。 那片黄土地又大了些,泉眼里的水咕嘟咕嘟冒得更欢了。 这才是真正的安稳。 她坐在门槛上,啃着从供销社买的干馒头,看着院子里那棵老槐树的影子被越拉越长。 没有李爱华的咒骂,没有苏建国的呵斥,也没有苏臻臻那双藏着算计的眼睛。 空气都是甜的。 安生的日子过了没两天,院门就被人敲响了。 “咚,咚,咚。” 不轻不重,很有章法。 苏木青放下手里的账本,走过去拉开门栓。门口站着的人,让她结结实实地愣了一下。 是赵景城。 他没穿那身军装,就一件半旧的白衬衫,袖子挽到手肘,露着结实的小臂。 左胳膊那儿的伤看着好利索了,人瞧着比在医院那会儿精神了不少,只是那股子冷峻的气场,一点没少。 他目光在院子里扫了一圈。院子不大,但收拾得干干净净。 墙角那几个破花盆里,不知什么时候被苏木青栽上了几棵小葱,绿油油的,长得挺精神。 窗户底下还拉了根绳子,晾着刚洗过的衣裳,在风里轻轻飘着。 这地方,有了人烟气儿。 赵景城心里头那点说不清的担忧,就这么落了地。 “赵队长?”苏木青先开了口,打破了沉默。 “来看看你安顿得怎么样。”赵景城的声音还是那样,平平的,没什么起伏。 “挺好的,多谢赵队长关心。也……替我谢谢赵老夫人。”苏木青侧身让他进来。 她知道,这房子背后真正的人情,是谁的。 赵景城没进去,就站在门口。“奶奶这个周末过生辰,家里人吃顿饭,她让我来请你。” 苏木青正在倒水的手顿住了。 去赵家吃饭?还是赵老太太的生辰? 她下意识就想拒绝。“这……这不合适吧,我一个外人……” “没什么不合适的。”赵景城打断了她的话,目光落在她身上,“就是一家人随便吃顿饭。奶奶说,要谢谢你。为她,也为……” 他顿了顿,才接着说下去。 “也为仓库那件事。” 这话一出口,苏木青的心就狠狠跳了一下。他这是在替他之前的怀疑道歉? 这个男人,看着冷得像块冰,心思倒还挺细。 “奶奶年纪大了,就喜欢热闹。”赵景城又补了一句,算是给了她一个台阶。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苏木青再拒绝,就显得太不识好歹了。 “那……好吧。麻烦你跟赵奶奶说一声,我一定到。” 这消息也不知道是怎么传出去的。 第二天,苏臻臻就黑着脸找来了供销社。 她正好撞见王秀英拉着苏木青,笑呵呵地嘱咐她去赵家别太拘束。 “赵家?哪个赵家?”苏臻臻走过去,故意问了一句,眼睛却死死盯着苏木青。 王秀英没多想,随口就答:“还能是哪个赵家,就是军区大院赵老太太家呀!老太太可喜欢咱们木青了,这不,过生辰都特地请木青过去吃饭呢!” 苏臻臻脸上的血色“刷”地一下就褪干净了。 赵家的家宴!苏木青她凭什么!一个乡下回来的土丫头,凭什么能进赵家的门! 她捏着衣角的手,指甲都快嵌进肉里。心里的嫉妒跟火烧似的,燎得她五脏六腑都疼。 原来她搬出去,根本不是什么骨气,是早就攀上了高枝,给自己找好了下家! 这个苏木青,心机可真深啊! 苏臻臻越想越气,看苏木青的眼神,就跟淬了毒的刀子一样。 苏木青连个眼神都懒得分给她,拿着算盘,噼里啪啦地打着,好像周围的一切都跟她没关系。 这种无视,比任何嘲讽都让苏臻臻难受。 人是答应去了,可送什么礼,却成了压在苏木青心头的一块大石头。z ------------ 第三十三章 真是有心了 那本翻旧了的工厂常用数据手册,在她手里翻来覆去,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送钱?太俗。 去百货商店买东西?她兜里那点钱,买不起什么像样的,买便宜了又实在拿不出手。 她在小屋里来回踱步,脚下的地板被踩得吱呀作响。 心烦意乱间,她端起桌上的搪瓷杯子灌了一口水。 水一入口,一股子说不出的清甜润过喉咙。 她动作一顿,突然想到什么,转念间,人已经进了那个只有她能去的地方。 既然送什么都不成,不如送点吃的。 她发现,她这空间里存放的水果,不知为何,水果经过空间的保鲜味道更好 …… 赵家大院的门敞着,里头人声嘈杂,混着饭菜的香气,一股热热闹闹的烟火气扑面而来。 苏木青站在门口,攥紧了手里用牛皮纸包好的方盒子。 纸盒上头,用细麻绳扎了个利落的结。 “木青丫头,快进来,站门口当门神呢!” 赵老太太的声音洪亮,一下就盖过了屋里嘈杂的人声和收音机里咿咿呀呀的唱段。 苏木青刚在门口站定,手里的纸盒还没捂热,就被老太太一把拉了进去。 屋里暖烘烘的,一股子红烧肉的霸道香气直往鼻子里钻。 客厅里坐着好几个人,穿着打扮都体面,说笑声戛然而止,几道视线齐刷刷地落到她身上。 她下意识地把手里的纸盒往身后挪了挪。 那盒子是用牛皮纸包的,上头还用细麻绳扎了个结,跟这屋里锃亮的家具和人身上没一丝褶子的衣裳比,显得寒酸。 赵景城也在。 他坐在角落的单人沙发里,没穿军装,就一件干净的白衬衫,面前小几上放着杯热茶。 她进来时,他正端起茶杯,听见动静,手顿了一下,又缓缓放下,杯子磕在茶几上,发出一声轻响。 “赵奶奶,祝您身子骨硬朗,天天都开心。” 苏木青把盒子递过去,声音不大。 “我……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就自己瞎琢磨着做了点点心,您尝个鲜,可别嫌弃我手艺差。” 话音刚落,一个烫着时髦卷发的中年女人手里的蒲扇停了,另一人则清了清嗓子。 赵老太太却一把将盒子接过去,宝贝似的抱在怀里,凑到鼻子底下闻了闻。 “哎哟!这可比什么金的银的都强!” 老太太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她当着所有人的面,小心翼翼地解开那个麻绳结,打开纸盒。 十二个小巧玲珑的桃花酥,码得整整齐齐。 外皮层层叠叠,酥得仿佛一碰就要掉渣,顶上用红曲米点了花蕊,看着就喜人。 一股子说不出的清甜果香,就那么悠悠地散开了。 “瞧瞧,瞧瞧这手艺!”赵老太太捏起一个,也舍不得吃,举着给众人看,“比国营饭店的老师傅做得都好!懂事,能干!这才是过日子的好姑娘!” 苏木青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只低着头笑。 她没看见,沙发那头,赵景城端着茶杯的手指,轻轻摩挲了一下杯壁,嘴角似乎有个极淡的弧度,一闪就没了。 他这个奶奶,什么好东西没见过,看重的,从来都不是东西本身。 这丫头,倒是通透。 就在这时,门口又传来了动静。 “赵奶奶!我来晚了,您可别怪我!”苏臻臻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嗓音又甜又脆。 她今天明显是精心打扮过的,穿着一身时下最流行的的确良碎花连衣裙,头发烫得卷卷的,脸上还抹了雪花膏,手里捧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 她一进来,就好像屋里所有的光都该打在她身上。 屋里的气氛,瞬间就变了。 赵老太太脸上的笑淡了些,变成了那种客气又疏离的礼貌。“臻臻来了啊。” 苏臻臻像是没瞧见老太太的冷淡,几步走到跟前,把礼盒往桌上一放,嗓音扬得老高:“赵奶奶,这是我特地托人买回来的野山参口服液,贵着呢!最是补身子了!您可一定要按时喝!” 她说完,眼角的余光还挑衅似的瞥了苏木青一眼,又落在桌上那盒不起眼的桃花酥上,嘴角勾起一丝轻蔑。 赵老太太只淡淡地“嗯”了一声,说了句“你有心了”,就让保姆把那精美的礼盒拿开了,连多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 她转过头,又拉着苏木青的手,乐呵呵地问她搬家后住得习不习惯,工作累不累。 这一下,苏臻臻的脸,彻底僵住了。 自己花了大力气弄来的贵重礼物,就换来一句不咸不淡的有心了? 而苏木青那个土掉渣的点心,却被老太太当成了宝! 凭什么! 她捏着裙角的手,指甲都快把布料给抠破了。那股子嫉恨的火,烧得她心肝脾肺都疼。 饭桌上,苏臻臻几次想把话题引到自己身上,都被赵老太太不着痕迹地岔开了。 一顿饭,她吃得是味同嚼蜡。 这个死老太婆,敬酒不吃吃罚酒! 苏臻臻她记得,上辈子她听李爱华提过,赵老太太有一样宝贝,是一对羊脂白玉的耳环,是她嫁进赵家时的陪嫁,平时就放在卧室梳妆台的首饰盒里,宝贝得跟眼珠子似的。 前厅里正热闹着,觥筹交错,笑语喧哗。 苏臻臻忽然“哎哟”一声,捂着肚子弯下了腰,整个人略显为难。 她凑到赵老太太身边,小心翼翼开口。 “赵奶奶……我肚子……肚子疼得厉害,想去趟卫生间……” 赵老太太正跟苏木青说得高兴,头都没回,挥了挥手。 “去吧。” 这敷衍的态度,更是往苏臻臻心里的那团火上浇了一瓢油。 她咬着牙,装作步履蹒跚地往外走。 可一离开众人的视线,拐进通往后院的走廊,她立刻直起了腰,脸上哪还有半分痛苦,只剩下扭曲的嫉恨和贪婪。 她的脚步又轻又快,目标根本不是院子里的茅房,而是走廊尽头那间虚掩着房门的卧室。 赵老太太的房间! ------------ 第三十四章 不如搜身吧 屋里很安静,有股淡淡的皂角香。苏臻臻一眼就看见了窗边那个红木梳妆台。 心“怦怦”直跳,她几步窜过去,拉开了梳妆台的抽屉。里头,果然放着一个雕花的小木盒子。 她的手都有些发抖,打开盒子,一对温润洁白的玉耳环,正静静地躺在红色的丝绒上。 就是这个! 苏臻臻一把抓起耳环,也顾不上细看,胡乱就往自己连衣裙的口袋里一塞。 她整了整衣服,又深吸了几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这才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脸上又挂上了那副柔柔弱弱的表情,回到了客厅。 过了大概半个钟头,一个打扮富态的中年女人笑着对赵老太太说:“老夫人,您今天气色这么好,怎么不把您那对宝贝玉耳环戴上给我们开开眼?” 赵老太太一听,也来了兴致。 “你这老婆子还惦记着呢。” 她说着,就乐呵呵地起身往里屋走。 可没过一会儿,老太太就出来了,手上空空,脸上的笑也没了。 “咦,怪了。我那对耳环,不见了。” 老太太自言自语,“我记得清清楚楚,就放在梳妆台那个雕花木盒里的。” 这话一出来,客厅里原本热热闹的说话声,下就没了。 那对耳环的贵重,在座的亲戚们谁不清楚。 “是不是您记错了地方?”有人小心翼翼地问。 “不可能!”老太太斩钉截铁,“那是我压箱底的宝贝,从来都放一个地儿,错不了!” 大伙儿立刻就坐不住了,纷纷起身帮着找。 客厅里,走廊上,甚至连沙发垫子都翻了过来。 还是没有。 这下,屋里是真安静了,静得能听见墙上挂钟滴答走动的声响。 家里没来外人,就这么几个,东西还能长了翅膀飞了不成? 一道道探寻的视线在屋里几个人身上来回打转,最后,不约而同地落在了两个最外的人身上。 苏臻臻站在人群里,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焦急和担忧,那双水汪汪的眼睛里,全是替老太太着急的神色。 她忽然往前走了一步,“赵奶奶,您别急,东西肯定还在屋里。” 她说着,话锋一转,看向了从头到尾都站在角落里没怎么动的苏木青。 “姐姐,刚才……就你离赵奶奶的卧室最近,你有没有瞧见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一个亲戚立刻就反应了过来,看着苏木青,眼神也带了审视。 苏木青心里咯噔一下,一股凉意从脚底板蹿了上来。 “为了证明大家的清白,也为了能尽快帮赵奶奶找回东西,”苏臻臻咬着嘴唇,假惺惺踌躇片刻,最后硬着头皮提议道,“我看,不如……我们大家都把随身的东西拿出来看看?这样,谁拿了,谁没拿,不就一清二楚了吗?” 这话一出,屋里好些人的眼睛都亮了。 看热闹不嫌事大,何况还是这种抓贼的热闹。 “我看行!”一个亲戚立刻附和,“咱们身正不怕影子斜,搜一搜,也好还个清白,免得有些人心里不舒坦。” 说话间,那人的眼角就往苏木青那边瞟。 “就是,赶紧找,老夫人的东西可不能丢!” 几个人一唱一和,这事儿就算定了下来。 赵老太太的脸色沉了下去,她活了一辈子,什么人没见过,苏臻臻这点小九九,她一眼就看穿了。 可当着这么多亲戚的面,她也不好直接发作。 角落里的赵景城,自始至终没说话,只端着那杯早就凉了的茶,眼神沉得像口深井,叫人看不出里头的情绪。 苏臻臻见状,心里的得意快要藏不住。 她主动把自己那个时髦的小皮包打开,倒了个底朝天,里头就是些手帕雪花膏之类的东西。 “我先来,大家看,我这儿什么都没有。” 有了她带头,其他人也纷纷把自己的口袋、提包打开。 很快,就轮到了苏木青。 她从头到尾,脸上都没什么表情,既不慌张,也不辩解,就那么安安静静地站着,等轮到自己。 她随身就一个布包,里头装着几本书和钥匙,一目了然。 那个负责搜的亲戚翻了翻,什么也没发现,正要作罢。 “哎,等等。”苏臻臻突然出了声,“那个提篮还没看呢。” 那不是纸盒,是苏木青过来时提着的一个小竹篮,纸盒是放在篮子里的。 那亲戚依言拿过竹篮,里头空空如也,垫着一层干净的布。 她伸手在里头摸了摸,正要说没有。 苏臻臻几步走过来,像是无意地碰了一下篮子底。“咦,这底下怎么好像是空的?” 那亲戚被她一提醒,用力按了按篮子底,果然,那层竹编的底板咔哒一声,竟然被推开了,露出了下面一层薄薄的夹层。 一对温润的羊脂白玉耳环,就静静地躺在夹层里。 满屋子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所有的目光,齐刷刷地扎在了苏木青身上。 “天哪!还真是她偷的!” “看着老老实实的,没想到手脚这么不干净!”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苏臻臻的眼泪说来就来,捂着心口,一脸痛心疾首地指着苏木青。 “姐姐!你怎么能干出这种事来!赵奶奶对你那么好,你怎么忍心偷她的东西!我们苏家的脸,都让你给丢尽了!” 她哭得声情并茂,似乎苏木青犯下的,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 可被所有人指责的苏木青,却连眼皮都没动一下。 她就那么站着,看着那对耳环,又抬起头,看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苏臻臻。 她不吵不闹,“这篮子,我进门就搁这儿了。从头到尾,没动过地方吧?” 她环视一圈,屋里几个亲戚互相看看,有人迟疑着点了头。 这倒是大实话。 “我除了去洗了趟手,就一直坐在赵奶奶身边陪她说话。这一点,大家也都瞧见的,对吧?” 屋里更静了。 她的视线,最后停在苏臻臻身上。 “倒是你,刚才闹肚子,一个人出去了好一阵子。”苏木青顿了顿,才轻声问,“你去的,真是茅房?” 苏臻臻整个人像是被抽了筋骨,猛地一颤。 “我……我当然是去茅房!你胡说八道什么!苏木青,你偷了东西还想赖我身上?” ------------ 第三十五章 你给我站住 赵景城的母亲瞧着苏臻臻煞白的脸,忍不住问了一句:“苏小姐这是怎么了?不舒坦?怎么出了这么多汗?” 一时间,屋里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挪到了苏臻臻身上。 角落里,叩的一声轻响。 是赵景城把手里的茶杯放回了桌上。 他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抬起头,静静地看着苏臻臻。 苏臻臻被他这么一看,手脚都没处放,舌头也打了结。 “我……我那是……那是被她给气的!对,就是气的!她自己手脚不干净,还血口喷人!” “是吗?”苏木青往前走了一步,逼近了她。“赵奶奶家的茅房,在院子西头。可我刚才好像瞧见,你是往东边走廊那边去了。那边,可是通往赵奶奶卧室的。” “我没有!你看错了!”苏臻臻几乎是吼出来的,整个人都在发抖。 这下,再傻的人也看出不对劲了。这贼喊捉贼的戏码,也太明显了点。 屋里头的气氛,尴尬得能拧出水来。 “够了!” 赵老太太沉着脸,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她走到苏木青身边,拉起她的手,又看了一眼桌上那对失而复得的耳环。 “都别吵了。这事儿,就是个误会。耳环是我自己老糊涂,拿出来擦拭,随手就放在篮子里给忘了。跟木青丫头没关系,跟谁都没关系!” 她顿了顿,凌厉的目光扫过苏臻臻惨白的脸。 “今天是我过寿的好日子,不是给你们审案子的!谁再嚼舌根,就给我滚出去!” 老太太发了话,谁还敢再多嘴。 一场风波,就这么被强行压了下去。可人心里的那杆秤,早就偏了。 宴席不欢而散。苏木青留到最后,帮着收拾了碗筷,才去跟赵老太太告辞。 “赵奶奶,今天给您添麻烦了。” 老太太正坐在院里的藤椅上,她拉过苏木青的手,轻轻拍了拍,叹了口气。 “傻丫头,该说对不住的,是奶奶我。让你受委屈了。”老太太的眼睛浑浊,却比谁都看得明白,“那丫头的心思,不正。你以后,离她远点。” “我知道了,奶奶。”苏木青心里一暖。 能有个人这样明事理地护着她,是她两辈子都未曾有过的感觉。 巷子里的风打了个旋,吹起几片烂菜叶。 身后追来的脚步声又急又乱,高跟鞋敲在石板路上,嗒,嗒,嗒,跟催命似的。 “苏木青!你给我站住!” 苏臻臻追了上来,她跑得气喘吁吁,精心描画的妆容在巷口那盏昏黄的路灯下,显得狼狈不堪。 她一把拦在苏木青跟前,胸口剧烈地起伏。 “你别得意!”她的嗓音尖利得有些变了调,“今天算你运气好,有那个死老太婆护着你!你个乡下来的土包子,以为攀上了赵家就一步登天了?我呸!你做梦!” 苏木青没说话,就这么看着她。 看着她那张因为嫉妒而涨红的脸,看着她那双几乎要喷出火来的眼睛。 “怎么不说话?心虚了?”苏臻臻往前逼近一步,怨毒的话跟倒豆子似的往外冒,“我告诉你,苏木青,我不会放过你的!你在乡下吃的那些苦,我会让你再吃一遍!不,我要让你比那时候惨一百倍!你等着,总有一天,我要让你跪在地上求我!” 胸口里那股子被冤枉、被算计的火,烧得她喉咙发干。 她懒得再听那些污言秽语。 手,扬了起来。清脆的一声响。 “啪——!” 整个巷子都安静了。 苏臻臻捂着脸,整个人都懵了,眼里的怨毒几乎要凝成实质。 苏木青甩了甩发麻的手腕,轻飘飘开口,“我等着。” 她说完,再没看苏臻臻一眼,绕过她,径直走进了前方的黑暗里。 巷子里的光线很暗,苏臻臻捂着脸,眼里的怨毒几乎要凝成实质。 她还沉浸在屈辱和震惊里,巷子口那头,赵家大院的门开了,一个高大的身影走了出来。 是赵景城。 苏臻臻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像是找到了主心骨,连滚带爬地扑了过去。 “赵队长,你看看她!她……她打我!”她把红肿的半边脸凑过去,指着不远处站定的苏木青,。 赵景城脚步没停,甚至连眼角的余光都没分给苏臻臻。 他径直从她身边走过,像是没看见她这个人,也没听见她那声嘶力竭的哭诉。 苏木青站在原地,看着他一步步走近。 他身上那件白衬衫在夜色里很扎眼,人也像一把出了鞘的刀,带着一股子迫人的寒气。 他在她面前站定,没提刚才那巴掌,也没提苏臻臻,只用那双深得不见底的眼睛看着她。 “我送你回去。” 他的声音不高,不是商量,是通知。 苏臻臻的哭声卡在了喉咙里,她难以置信地看着赵景城,看着他把苏木青那个贱人护在身后的姿态。 院门口几个还没散的亲戚,也都瞧见了这一幕,脸上的表情各异。 这一下,比刚才那一巴掌还让她难堪。 回去的路上,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着,谁也没说话。 夜风吹在脸上,凉飕飕的,苏木青紧了紧身上的衣裳,心里那股子火气,也被这风吹得冷静了不少。 她猜不透赵景城在想什么。 “供销社的工作,还习惯?” 冷不丁的,前头的人开了口。 苏木青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是在问自己,“还好。” 又走了一段路,他又问:“夜校的课,跟得上?” “嗯,能跟上。”苏木青的回答很简短,客气又疏离。 他的态度很奇怪,不像在医院时的冷硬,也没了在夜校讲台上的严肃,就是一种平平淡淡的探究,像是在确认什么事。 苏木青能感觉到,走在她身前半步的这个男人,视线时不时会落在她身上,带着审视。 这让她浑身不自在,脚下的步子都快了些。 还好,家不远。 小院的门口,苏木青停下了脚步,转过身。 “就到这儿吧。”她仰头看着他,昏暗的光线让他脸上的轮廓显得更加分明,“今天麻烦你了,也替我谢谢赵奶奶。” 她的语气很平静,话里的意思却很清楚,送到了,你可以走了。 ------------ 第三十六章 干得漂亮 赵景城没说话,苏木青也没等。 钥匙插进锁孔,门开了,她一句话没多说,侧身进去,对着他点了下头算作告别。 门“砰”的一声在她身后合上,门栓落下的声音清脆又利落。 赵景城在门外站了片刻,那扇关上的门板上,灰漆剥落的痕迹在灯下很清楚。 他转过身,没再回头。 巷子深处,隐约听见苏家的方向传来几声尖利的叫骂。 苏家此时正闹翻了天。 “爸!妈!你们看她!她打我!” 苏臻臻扑在李爱华怀里,半边脸高高肿起,五个指印触目惊心。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话里话外都在控诉苏木青怎么当着赵家人的面让她出丑,怎么动手打人。 李爱华心疼得跟什么似的,一巴掌拍在桌上,桌上的茶杯都跳了起来。 “反了!真是反了天了!这个白眼狼!我们家真是养了个仇人!” 苏建国一声不吭,屋里的烟味呛得人睁不开眼,他把烟头狠狠摁进烟灰缸里。 “我还没死呢!轮得到她在这个家里撒野?” “人呢!”苏明远从自己屋里冲出来,瞧见苏臻臻脸上的伤,眼睛都红了,“那个死丫头住哪儿去了?老子今天非把她的骨头拆了不可!”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 苏木青正拿毛巾擦脸,院门就被人捶得山响。 那动静根本不是敲门,一下一下,像是要直接把门板给拆了。 “开门!苏木青你个贱人给老子滚出来!” 她皱着眉拉开门栓,门口站着的,果然是满脸怒气的苏明远。 “苏木青,你长本事了啊!”苏明远瞧见她,眼睛都气红了,抬脚就要往里闯,“敢打臻臻了是不是?你今天必须跟我回去,给她跪下道歉!” 苏木青身子一侧,没让他进来,只用身子堵着门,脸上不见半分多余的表情。 “这是我的家,请你出去。” “你家?”苏明远像是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嗤笑一声,“你吃的穿的,哪一样不是苏家的?我告诉你,你今天不跟我走,我就砸了你这个破地方!” 他说着,伸手就来推苏木青。 周围的邻居已经听见动静,探头探脑地往这边瞧。 跟这种人,讲道理是没用的。 苏木青看着他那副蛮不讲理的样子,心里最后那点不耐烦也磨没了。 她忽然就不吵了,也不拦了,只是往后退了一步,声音平得没有一丝波澜。 “你再不走,我就去派出所报案。” 苏明远的动作,果然僵住了。 他横是横,但派出所那地方,他还是怵的。 苏木青看着他,字字句句,说得清清楚楚:“就说你私闯民宅,蓄意伤人,还威胁恐吓。我想,派出所的同志应该很乐意跟你聊一聊。” 私闯民宅,蓄意伤人。 这几个字从苏木青嘴里说出来,分量就不一样了。这不是兄妹吵架,这是要坐实的罪名。 苏明远的脸,一下子涨成了猪肝色。 他没想到,这个以前在他面前大气都不敢喘的苏木青,现在居然敢拿派出所来压他。 他梗着脖子,色厉内荏地吼:“你……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苏木青就那么看着他,眼神里没有一丝退缩。 两个人就这么对峙着,苏明远被她那双冷得不带一丝感情的眼睛看得心里发毛,那股子嚣张的气焰,不知不觉就泄了。 他一个大男人,总不能真跟她在这儿动手,闹到派出所去,丢人的还是自己。 “好,好得很!”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恶狠狠地指着苏木青,“你给我等着!” 撂下一句狠话,苏明远像是为了掩饰自己的狼狈,转身大步流星地走了。 苏木青看着他的背影,直到他拐过巷子口,才缓缓关上院门。 她靠在冰凉的门板上,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这个家,是彻底撕破脸了。也好,往后,再也不用有任何牵扯。 苏明远那场闹剧,像一阵风吹过,卷起几片烂叶子,过后,巷子又恢复了平静。 苏木青的日子,也回到了正轨上。 她把所有的心思都扑在了供销社的工作上。对她来说,这个地方,是她在这个时代安身立命的根。 供销社里的人,都是人精,苏家那点破事,早就传得人尽皆知。 大伙儿嘴上不说,可看苏木青的眼神,都带了点说不清的意味。有同情,有佩服,也有的,是等着看她笑话。 陈美丽就是等着看笑话的那个。 “啧,要不说人跟人就是不一样呢。” 陈美丽拿鸡毛掸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扫着货架,嘴皮子却没闲着。 “有的人啊,往大院里跑一趟,翅膀就硬了,连自己姓什么都快忘了。” 这话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让柜台那头的人听见。 算盘珠子撞得噼里啪啦响,清脆又急促,像是在催着什么。 响声戛然而止。苏木青抬起头,把一本账本往前一推,正好滑到柜台中间。 “陈美丽。” “上个月煤油的账,差三角二分。” “下班前找不出来,就从你工资里扣。” “要不,我现在就去找王主任聊聊?” 陈美丽的鸡毛掸子啪一声掉在了地上。 她也顾不上捡,三步并作两步窜回自己那儿,手忙脚乱地翻起了账本。 旁边几个原本伸长了脖子看热闹的,也立马低头,擦柜台的擦柜台,理货的理货,手脚麻利得像是要评先进。 王秀英走过来,拿胳膊肘轻轻碰了碰苏木青。 “甭理她,跟只苍蝇似的,嗡嗡个没完。” 苏木青冲她笑了笑,没出声,低头继续核对下一笔账。 下午快下班的时候,主任办公室的门开了条缝。 “苏木青,你过来一下。”王主任冲她招了招手。 一进门,一股子呛人的烟味和纸张发霉的味道就扑面而来。 王主任指了指他对面的椅子,自己则靠在椅背上,那身洗得发白的中山装显得人更瘦了,背也有些驼。 “小苏啊。” 王主任端起搪瓷缸子喝了口浓茶,茶渍把缸子内壁染得黄乎乎的。 “百货站那批毛巾,干得漂亮。” 那批有点脱线的毛巾,原本在库房里吃灰,苏木青搞了个买肥皂搭一条的法子,两天就卖了个精光。 “还是主任给的机会好。”苏木青坐得端正,话也说得滴水不漏。 “行了行了,少来这套。”王主任摆了摆手,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往桌上一拍。 “有个硬骨头,想不想啃?”他把文件推了过来,“市糖酒公司,积压了一批水果罐头,标签印错了,卖相难看。” “价格压得极低,可周围几个供销社,谁都不敢接这个烫手山芋。” 王主任身子往前倾了倾,口袋里别着的钢笔都快戳到苏木青脸上了。 “你说,这批货,咱们要不要?” ------------ 第三十七章 次品布 苏木青的手指,在那份文件的最后一行铅字上轻轻滑过。 她把那几张纸推了回去。 “王主任,这批货,就只是标签儿印得不对?” 王主任没答话,慢悠悠地把手里的烟头,摁进桌角那个豁了口的茶杯里,点点头。 “那就要。” “这有什么难的。标签丑,咱们就给它盖上。拿红纸,剪个喜字儿贴上去。就跟外头说,这是咱们供销社特地给要办喜事的人家准备的喜糖罐头。” “再过个把月就是国庆节,扎堆结婚的人多着呢。” “咱们一罐比百货商店里便宜一毛钱。到时候,我怕他们不抢疯了。” 王主任靠在椅背上的身子,一点点坐直了。 他拿起桌上的搪瓷缸子,又重重地往桌上一顿。 “哐当”一声,里头半缸子浓茶都泼了出来。 “这事儿,就交给你了!” 王主任站起身,在屋里踱了两步,又停下,指着苏木青。 “你跟着采购老刘跑一趟市里,跟那边谈谈价,能往下压一分是一分!” 她跟着老刘跑了几趟市里,罐头的事办得妥妥帖帖,价格还真让她给磨下来五分钱。 那批贴着大红喜字的罐头一摆上柜台,两天就卖掉了一大半。 王主任在供销社的全体会上,点名表扬了她。 苏木青在供销社的地位,算是彻底稳了。 王主任和王秀英开始有意识地让她接触更核心的工作,小到跟工厂联络进货,大到去区里开会领文件,都带着她。 这天,区商业局下了个通知,说市纺织厂仓库里,清出来一批次品布,让各单位自己去看货,愿者上钩。 次品布这三个字,就让所有人都打了退堂鼓。 这年头布料金贵,谁敢拿布票和钱去买一堆不知道什么毛病的次品?万一砸手里,那责任谁都担不起。 王主任拿着那张通知单,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一根烟接着一根烟地抽。 苏木青正好进来送文件,瞧见他那愁眉苦脸的样子,视线落在了那张通知单上。 上海产,的确良,只是布边有轻微跳线。 她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上辈子,她听苏臻臻炫耀过,说她怎么靠着一批没人要的次品布,大赚了一笔,还搭上了市商业局的领导。 就是这批布! 那所谓的跳线,只在布料最边缘的一小溜,裁剪的时候直接裁掉就成,根本不影响做衣服。但在这个对次品两个字敬而远之的年代,这就成了致命的缺陷。 “主任,”苏木青上前一步,指着那张通知单,“我想去看看。” 王主任停下步子,诧异地看着她,“你看这玩意儿干啥?吃力不讨好。” “主任,这上面写的是上海产,还是的确良。咱们供销社多久没进过这种好料子了?至于跳线,说不定只是小问题。”苏木青的语气很平静,但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笃定,“咱们去看看,总没坏处。要是真不行,咱们扭头就走。要是行,那咱们可就捡着大漏了。” 她的分析有理有据,王主任那颗犹豫不决的心,被她说得活泛了。 “行!死马当活马医!”他把烟头在烟灰缸里摁灭,“我让老刘陪你去!你们就去看看,千万别冲动下单!” “知道了,主任。” 苏木青的心,已经飞到了市纺织厂的仓库。 这不只是布,这是她往上走的一块踏脚石。一块她凭自己本事,挣来的踏脚石。 市纺织厂的仓库又大又旧,空气里飘着棉絮和机油混合的味道。 负责管库的是个胖胖的中年男人,态度不冷不热,指着角落里堆得像小山似的几捆布。 “喏,就那些,自己看。” 已经有好几家单位的人在那儿挑拣了,一个个都是行家,扯着布料对着光看,看完了又嫌弃地扔下,摇着头走开。 “这跳线也太严重了,真是不够看的。” “就是,白送我都不要,浪费布票。” 老刘也扯了一块看了看,冲苏木青直摇头,意思是没戏。 苏木青没说话,走过去,自己抽出一匹布,细细地摸,用手指比量着那跳线的宽度。 跟她记忆里的一模一样,窄窄的一条,不到半指宽。 她心里有了底。 就在这时,仓库门口走进来几个人,为首的是一个穿着灰色干部装的中年男人,瞧着斯斯文文,但气场很足。 仓库里的人见了他,都客气地喊一声李科长。 苏木青认得他,市商业局的李科长,上辈子苏臻臻口中那个贵人。 李科长似乎是来例行检查的,目光在仓库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了那堆无人问津的次品布上,皱了皱眉。 “小苏,走了,没啥好看的。”老刘在旁边催她。 “刘叔,我想跟那位库管师傅再聊聊。”苏木青说着,就朝着那个胖库管走了过去。 “师傅,我们是城关供销社的。”苏木青脸上带着笑,客气得很,“我们想问问,您这批布,要是我们全要了,价格上,能不能再给点优惠?” 这话一出,不光是老刘,连旁边还没走的几个别家单位的采购员,都跟看傻子似的看着她。 胖库管也愣了,“全要?姑娘,你没开玩笑吧?这可是几百匹布!” “没开玩笑。”苏木青把手里的布料放下,拍了拍手上的灰,对着那个胖库管笑了笑,“师傅,我们小地方,好料子金贵。这布料是有点小毛病,可我们那儿的婶子大娘手巧着呢,裁衣服的时候懂得避开。就是这价格……您也清楚,我们拿回去也得降价卖,担着不小的风险。” “你打算怎么卖?” 声音是从后头传过来的。 苏木青转过身,那个戴眼镜的李科长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她身后。 她不慌不忙,理了理思路。 “领导。” “这布的毛病,不就在布边上么。跟人说清楚,买的时候,每一尺,咱们多送他半寸。有毛病的地方,直接当饶头送了。” “这样一来,买家得了实惠,咱们的货也清了。想穿的确良又舍不得花大价钱的,谁会跟这点小毛病过不去?” 李科长没说话,只是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你叫什么?哪个单位的?” ------------ 第三十八章 去看电影 “苏木青,城关供销社的。” 李科长点点头,转头对着那个胖库管就发了话:“这批布,价格再让一成,全部拨给城关供销社。” 胖库管嘴巴张了张,没合上。 李科长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个小本子,拔下钢笔帽,撕下一页纸,唰唰写了几个字。 那张薄薄的纸条递了过来。 “小苏同志,我办公室的电话。”李科长把纸条塞到她手里。“你这个法子,写份详细的报告,回头送到我办公室。” 那批布料用板车拉回来的那天,半个供销社的人都跑出来看热闹。 几百匹的确良,堆在库房里,把地方占得满满当当。 王主任背着手,一圈一圈地绕着那堆布料转,脸上的表情跟上坟似的凝重。 他抽出一匹,对着光,仔仔细细地看那跳线的布边,半晌没吭声。 周围安静得只剩下几个年轻售货员压抑的喘气声。 突然,王主任把布往回一扔,中气十足地吼了一嗓子。 “都杵在这儿干什么!等着布料自个儿长腿跑上货架啊?赶紧搬!” 他大步流星地往外走,路过苏木青旁边时,抬手在她肩膀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 “你这丫头,可以啊。” 下班后,苏木青提着个小布包,拐进了自己那个安静的小院。 院子里的那块空地,已经被她翻了出来,用石头垒了边,成了一块小小的菜畦。 前些天撒下去的菜籽,出了些蔫头耷脑的细苗。 苏木青蹲在菜畦边上,用一根小木棍,小心翼翼地给一棵最弱的苗松着土。 她就那么蹲着,很久都没动。 搁在上辈子,这么个姿势,腰和膝盖早就该针扎似的疼了。 可现在,身上除了忙了一天的疲乏,骨头缝里却是松快的。 她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她舀了瓢她存好的灵泉水。 那水凉丝丝的,喝下去,一股子清甜顺着喉咙滑下去,把那点子疲乏也给冲散了。 她慢悠悠地吐出了一口气,脑子里突然有了个想法。 这水能养人,那能不能养地? 这个念头一起,就再也压不下去了。 她站起身,左右看了看,巷子里静悄悄的,邻居家的门都关着。 心念一动,人便进了空间。 那片黄土地比最初又扩大了不少,泉眼咕嘟咕嘟地冒着水,汇成的小水洼清澈见底。 她拿出一个小木桶,装满了泉水,又迅速退了出来。 整个过程,不过是眨眼的工夫。 她提着那桶水,走到菜畦边,用一个豁了口的瓢,一瓢一瓢,仔仔细细地浇在了那些瘦弱的菜苗上。 清冽的泉水渗进干松的泥土里,那些原本无精打采的绿叶,似乎肉眼可见地挺立了几分。 苏木青蹲在菜畦边上,看着那些被浇透了水的菜苗,心怦怦直跳。 用不了多久,这个小小的院子,就会给她一个大大的惊喜。 苏木青这边安安生生地过着自己的小日子,赵家大院里,却一点都不安生。 这天,赵景城刚从外头训练回来,一身的汗,正拿着毛巾擦脸,就被老太太堵在了客厅。 “景城啊,快过来,秀彤过来了,你们年轻人,多聊聊。”老太太热情得有些刻意。 方秀彤站起身,脸颊微红,有些拘谨地冲他笑了笑:“赵队长。” 赵景城只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点了下头,算是打过招呼,转身就要往楼上走。 “站住!”老太太不乐意了,“你这孩子,怎么一点礼貌都没有!秀彤难得来一趟,你陪她说说话怎么了?” “我还有事。”赵景城的声音,跟外头结了冰的河面似的,硬邦邦的。 方秀彤的脸更红了,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赵老太太两人之间的尴尬的样子,就知道光靠这两人自己是没戏了。 她眼珠一转,从兜里掏出两张票,往桌上“啪”的一拍。 “我给你们买了电影票,新上映的片子,听说可好看了!你今天没事,就陪秀彤去看看!” 赵景城皱起了眉,看了一眼那两张电影票,又看了一眼局促不安的方秀彤。 “奶奶,我真有事。”他耐着性子解释。 “你能有什么事?天大的事也得放一放!”老太太见他油盐不进,干脆使出了杀手锏。 她捂着胸口,哎哟了一声,身子就往沙发上倒,“我这心口疼……我这老婆子,就是想让你跟个好姑娘多处处,你倒好,存心要气死我……” 赵景城太阳穴突突地跳。他还能怎么办? 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像是认命了,走过去拿起那两张票。“我去。” 两个字,说得咬牙切齿。 赵老太太立刻就不疼了,坐直了身子,眉开眼笑地冲方秀彤挥手:“去吧去吧,好好玩!” 红星电影院门口,人来人往,空气里都是炒瓜子的香味。 赵景城走在前头,双手插在裤兜里,那身军绿色的常服衬得他身形越发挺拔,也越发冷硬。 他浑身上下都写着“不高兴”三个大字。 方秀彤跟在后头,小步快跑才能跟上他的步伐,她努力找着话题,想让气氛不那么尴尬。 “赵队长,听说这个电影是讲英雄故事的,你肯定喜欢吧?” “还行。” “我……我还挺喜欢看电影的,就是平时没什么机会……” “嗯。” 方秀彤彻底没话说了。跟一块冰走路,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赵景城根本没听她在说什么,他的眼睛习惯性地扫视着周围的环境。就在这时,他的视线,忽然定住了。 在电影院门口那棵大槐树下,他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苏木青。 她没穿供销社那身蓝布工作服,而是穿了件浅色的衬衫,头发松松地扎在脑后,露出光洁的脖颈。她正侧着头,跟身边的人说着什么,脸上带着笑。 那是一种赵景城从未见过的,发自内心的,轻松的笑。 她身边,站着的是周博伟,依旧戴着眼镜,斯斯文文的。 赵景城看着她脸上的笑,看着她跟那个男人之间亲近自然的距离,眉心拧成了一个疙瘩。 就在这时,那个年轻男人也看见了他,愣了一下,随即眼睛一亮,拉着苏木青走了过来。 “赵老师!” ------------ 第三十九章 经常提起 周博文走到跟前,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又指了指身边的苏木青,笑着解释:“赵老师,真巧啊。我上次考试有几个题不会,请教了苏木青同志,今天她正好休息,我特地请她看电影,算是谢谢她。” 一番话说得坦坦荡荡,合情合理。 苏木青也没想到会在这儿撞见他,还有他身边那个陌生的姑娘。她脸上的笑意淡了些,只客气地点了点头。 “赵队长。” 赵景城没说话。 他的目光从一脸书生气的周博文身上扫过,最后落回苏木青脸上。她今天瞧着,跟平时那个浑身带刺、处处防备的姑娘,判若两人。 原来,她也会这样笑。 只是不对着他。 这个认知,让他心里头,生出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 “赵队长?我们……该进去了。”旁边的方秀彤扯了扯他的衣袖,小声提醒道。 赵景城这才像是回过神,他收回视线,冲周博文冷淡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然后,他转过身,一言不发地就往检票口走去。 从头到尾,他都没再看苏木青一眼。 苏木青看着他那冷得能掉下冰渣的背影,又看了看他身边那个亦步亦趋的秀气姑娘,心里不知怎么的,也跟着沉了一下。 “苏木青同志,我们也进去吧?”周博文在旁边催促道。 “好。” 她应了一声,垂下眼,跟着周博文走进了电影院的黑暗里。 电影院里黑漆漆的,只有大银幕上的人影在晃动,光线忽明忽暗,打在每个人的脸上。 苏木青的位置,跟赵景城的,就隔了两排。 她上辈子忙着在乡下挣工分,伺候养父母,后来进了城,又被苏家那摊子破事拖着,别说看电影,连喘口匀气的功夫都没有。 这是她两辈子,头一回正儿八经地坐在电影院里。 可她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后脑勺像是长了眼睛,总觉得有道视线跟钉子似的,扎在自己身上。 是赵景城。她不用回头也知道。 旁边,周博文看得正入神,手里的瓜子都忘了嗑,嘴巴微微张着,跟着电影里头的情节一会儿紧张一会儿松快。 苏木青悄悄往斜后方瞥了一眼。 黑暗里,赵景城的侧脸轮廓绷得跟石头似的,他根本没看电影,视线直直地落在自己这个方向。 他身边的那个姑娘,叫方秀彤的,正侧着头,小声地跟他说着什么。 赵景城像是没听见,连头都没偏一下。 方秀彤脸上的笑,就那么僵在了嘴角,她顺着赵景城的目光往前看,一下子就落在了苏木青的后脑勺上。 女人的直觉,有时候比什么都准。 方秀彤脸上的那点羞怯和客气,慢慢就淡了。 她坐直了身子,也不再说话,只是那双漂亮的眼睛,在黑暗里瞧着苏木青的背影,多了些不加掩饰的敌意。 这四个人之间的气压,低得有些古怪。 苏木青收回视线,轻轻吐出一口气。 她这是招谁惹谁了。 好不容易,电影放完了。灯哗地一下全亮了,刺得人眼睛发花。 前头的人陆陆续续起身往外走,周博文还在回味刚才的剧情,意犹未尽地跟苏木青讨论着。 “那个英雄真厉害,一个人……” “周博文同志。”苏木青打断了他,站起身,“电影看完了,我该回去了。” 赵景城和方秀彤也站了起来。四个人在狭窄的过道里,不可避免地又碰上了。 “赵老师。”周博文还是一副恭恭敬敬的样子。 赵景城淡淡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方秀彤却没看周博文,她看着苏木青,脸上挂着客气的笑。 “这位就是苏木青同志吧?久闻大名了。景城哥常常提起你,说你工作能力特别强。” 这话听着是夸奖,可那景城哥三个字,叫得又亲又近,像是在宣示什么。 苏木青扯了扯嘴角,没接话。 赵景城的眉头,却拧了起来,他看了方秀彤一眼,眼神里带着些许不悦。 方秀彤像是没瞧见,她转头对着赵景城,笑得温婉又得体:“景城哥,我家里还有点事,就先回去了。今天谢谢你陪我看电影。” 说完,她又冲苏木青和周博文点了下头,没再多说一个字,转身就挤进了往外走的人流里,步子迈得又快又急。 这一下,就只剩下他们三个人了。 气氛比刚才还尴尬。 “我送你回去。”赵景城忽然开了口,是对着苏木青说的。 周博文愣住了。苏木青也愣住了。 她抬起头,正好撞进赵景城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他的眼神很复杂,里头的情绪,她看不懂。 “不用了。”苏木青往后退了半步,拉开了点距离。“不顺路,就不麻烦赵队长了。” 她说完,对着周博文也点了下头,“周同志,我先走了。” 她没再给赵景城开口的机会,转身就走,步子迈得比刚才的方秀彤还快,像是身后有什么东西在追。 赵景城站在原地,看着她那个瘦削又倔强的背影,很快就消失在了电影院门口的光亮里。 他插在裤兜里的手,指节收紧了。 回到那个小院,苏木青才觉得浑身的劲儿都松了下来。 她把门从里头插上,将外头那些纷纷扰扰,全都隔绝在了门外。 院角那块被她拾掇出来的菜畦,已经变了样。 不过十来天的功夫,那些原本蔫头耷脑的菜苗,一个个都跟打了鸡血似的,蹿得老高。 黄瓜藤顺着搭好的竹竿爬了上去,已经开出了嫩黄的小花。 那一排小青菜,叶子肥厚翠绿,水灵灵的,瞧着就喜人。 最边上的那几棵番茄,更是已经挂上了青涩的小果子。 这长势,要是让旁人瞧见了,非得惊掉下巴不可。 苏木青蹲下身,从黄瓜藤上掐了一根最嫩的。她手上微微用力,咔嚓一声,黄瓜应声而断。 清冽的汁水在嘴里漫开,带着一股子野蛮生长的甜脆。 三两口下肚,胸口里那点子因为电影院里的破事儿堵着的气,好像也跟着顺下去了。 她站起身,左右张望一圈,巷子里静悄悄的。这才放心地闪身进了空间。 小木桶装满,出来,利落地兑上大半桶井水。 一瓢水下去,那些菜苗的叶子,在夕阳里绿得发亮,像是被人拿油擦过。 她伸手,轻轻碰了碰一根粗壮的黄瓜藤,那上头还挂着细小的绒毛,扎手得很。 “行了,都给我好好长。” ------------ 第四十章 常给您送 一筷子青菜塞进嘴里,苏木青嚼了两下,动作就停住了。 没放油,没放盐,清水烫出来的东西,却鲜得有些过分。 菜叶子是脆的,一咬,那股子清甜的汁水就在嘴里爆开,顺着喉咙下去,整个人都熨帖了。 一盘青菜,一碗米饭,吃得一粒米都没剩下。 搁在平时,忙了一天,吃完饭眼皮就该打架了。 可今天,她身上那股子疲乏好像被洗掉了,脑子清醒得不像话。 夜校的习题册摊在桌上,她拿起笔。 之前怎么也想不明白的公式,此刻却像印在脑子里一样。 笔尖在纸上划过,沙沙作响,那些数字和符号自己就排好了队,跳到了纸上。 不过半个钟头,之前要琢磨一晚上的题,已经做得七七八八。 第二天推开门,苏木青她摘了满满一篮子菜,想着给赵老太太送去点。 提着篮子走到赵家大院门口,苏木青又停下了脚步。 她正站在门口跟自己较劲,院门“吱呀”一声开了,赵家的保姆张婶提着个撮箕出来倒土,一抬头就看见了她。 “哎哟!木青丫头!快进来快进来,站大门口干啥呀!” 张婶手在围裙上胡乱擦了两下,一把就将她拉了进去。 “老夫人前两天还念叨你呢!” 苏木青人还有点懵,已经被拉到了院子里。 廊下的藤椅上,赵老太太正戴着老花镜看报纸。 听见动静,老太太把报纸往旁边一搁,头抬了起来。 “你这丫头,来都来了,还站外头当门神?” 苏木青把手里的菜篮子往前递了递,攥着篮子把手的地方有些紧。 “赵奶奶,我那小院里自己种了点菜,瞎长的,摘了些给您尝尝鲜。” 赵老太太伸手就把篮子接了过去。 “傻丫头,你自个儿种的,这东西我上哪儿嫌弃去?” 老太太随手就拿起一根顶花带刺的黄瓜,在手里掂了掂,又凑到鼻子底下闻。 “嚯,这股子黄瓜味儿,正!比供销社那特供的都冲!” 她拉着苏木青的手,让她在旁边坐下,絮絮叨叨地问她最近怎么样。 苏木青一一答了,陪着老太太说了会儿话,眼看天色不早,就准备告辞。 “这就要走?” 老太太不乐意了,把脸一板。 “好不容易来一趟,必须留下吃饭!” “张婶,把木青丫头拿来的菜都给做了,今天让大伙儿都尝尝鲜!” 老太太发了话,苏木青再推辞就显得生分了。 她只好应下来,跟着张婶进了厨房。 “张婶,我给你搭把手。” “不用不用,你去陪老太太说话就行,这儿我一个人就成。”张婶笑呵呵地把她往外推。 苏木青拗不过,只好回到院子里。 正说着话,院门口传来一阵规律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一身洗得半旧的军绿色常服,衬得人肩宽腿长。 是赵景城。 他好像刚从外头回来,额上还带着一层薄汗,瞧见坐在院子里的苏木青,脚步顿了一下。 苏木青也看见了他。 她站起身,规规矩矩地喊了一声:“赵队长。” 自打上次在电影院不欢而散,这还是两人头一次见面。她发现,最近夜校的课,也不是他来上了,换成了一个戴眼镜的男老师。 赵景城点了下头,算是回应。他走到院子里的水龙头下,拧开,鞠起一捧凉水就往脸上扑。 水珠顺着他线条分明的下颌滑落,滚进敞开的衣领里。 “景城,你回来的正好。”赵老太太冲他招招手,“木青今儿个在咱们家吃饭。” 赵景城擦了把脸,拿起搭在栏杆上的毛巾,一边擦着脖子,一边走了过来。他身上那股子冷硬的气场,随着他的走近,也扑面而来。 他没说话,只是拉开一张椅子,在离苏木青最远的位置坐下。 气氛一下子就有点僵。 还是赵老太太先开了口,她像是才想起来什么似的,问苏木青:“对了,木青,你夜校的课,还跟得上吧?我听说,最近不是景城给你们上课了?” 苏木青看了一眼赵景城,才轻声回道:“嗯,换了位老师,讲得也挺好的。” 她心里也确实有些好奇。 赵景城把毛巾往旁边一搭,这才开了金口,声音平得听不出什么情绪。“我不是老师,就是前阵子帮朋友代几节课,他现在回来了。” 原来是这样。 苏木青心里那点说不清的别扭,忽然就散了。 饭菜很快就摆上了桌。 张婶的手艺很好,一桌子菜色香味俱全。但最惹眼的,还是那盘简简单单的清炒青菜,和一盘凉拌黄瓜。 那青菜绿得跟翡翠似的,黄瓜片上还带着一层薄薄的水光。 “都动筷子啊,尝尝木青种的菜!”赵老太太第一个夹了一筷子青菜。 菜一入口,老太太的眼睛就瞪圆了。 “哎哟!”她嚼了两下,一脸的不可思议,“这张婶,你今天炒菜是放了什么宝贝?怎么这么鲜!” 苏木青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这菜的味道,她自己是清楚的。好得有些过了头。 苏木青捏着筷子的手紧了紧。她挤出一个笑,听着有些不太自然。 “我也不晓得,许是院里那块地闲了太久,土劲儿足。”这话听着倒也勉强说得过去。 “这哪里是土劲儿足啊!”赵老太太又夹了一大筷子,吃得眉开眼笑,“我怎么觉得吃了这几口菜,这老胳膊老腿都轻省了,身上也有劲儿了!” 苏木青捏着筷子的指节都泛了白。怕的就是这个。 泉水对人的影响,她自个儿体会最深,老太太上了年纪,身子骨本来就弱,这反应只会更扎眼。 一桌人的筷子都停了。苏木青的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她脸上还挂着那个僵硬的笑,赶紧把话头接过来,试图把这事儿往歪了引。 “赵奶奶,您就是今儿心里头舒坦,才觉得身上有劲儿。” “这菜就是自家种的,图个新鲜,哪有那么神神道道的,您要是喜欢,我下次再给您带。” 赵老太太的注意力果然被带偏了,一听这话,脸上的褶子笑得更深,早忘了追究那菜为什么好吃。 “那你往后可得常给我送过来。奶奶我啊,就馋你这口了!” ------------ 第四十一章 我要去夜校 坐在对面的赵景城,自始至终没怎么说话。他把一小块黄瓜放进嘴里,慢慢地嚼着。 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却从苏木青的脸上,挪到了她那双紧紧捏着筷子、指节都有些泛白的手上。 她在紧张? 一顿饭,就在这种其乐融融又带着点古怪的气氛里吃完了。 苏木青帮着张婶把碗筷收到厨房,出来就跟老太太告辞。 “赵奶奶,天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这就走啊?”赵老太太拉着她的手不放,转头就冲着里屋喊,“景城!出来!送送木青!” 赵景城从里屋出来,身上已经换了件干净的衬衫。 苏木青赶紧摆手,“真不用麻烦了,赵奶奶,就几步路,我自己回去就行。” 赵景城站在那儿,没动,也没说话,脸上的表情看不出喜怒。 苏木青越是拒绝,老太太就越是坚持。 就在这当口,赵景城冷不丁地开了口。 “是啊,说不定周同志还在巷子口等着呢,用不着我。” 这话一出口,苏木青的后背就是一僵。 赵老太太是个人精,一下就听出了味儿,她转过头,拉着苏木青,眼睛里带着几分探究。 “木青啊,你跟那个……电影院碰上的小周,是在处对象?” 苏木青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老太太说的是谁,她想也没想,就摇了摇头,答得干脆利落。 “没有的事,赵奶奶。就是夜校的普通同学,他功课上有个地方不明白,问过我一次,不是你想的那样。” 她解释得清清楚楚,坦坦荡荡。 话音刚落,她不经意地一抬眼,正对上赵景城的视线。 就那么一瞬间,她好像看见他那张一直紧绷着的脸,那股子拒人**里之外的冷硬,悄无声息地就化开了一点。 虽然只是一闪而过,快得像个错觉,可苏木青还是捕捉到了。 赵老太太也瞧见了,她看着自家孙子那点细微的变化,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 最后,赵景城还是跟着苏木青走出了大院的门。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在巷子里,路灯把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谁也没说话。 快到小院门口的时候,前头的拐角处,突然蹿出一个人影,直直地拦在了他们面前。 “姐姐!” 苏臻臻的声音在夜里显得又尖又细,带着一股子刻意装出来的急切。 她好像是跑过来的,胸口还在起伏,一双眼睛先是落在苏木青身上,然后又看向了她身后的赵景城。 “我听妈说你跟家里闹了别扭,一个人搬出来住,我这心里头怎么都放不下,就想着过来看看你……姐姐,你怎么能跟爸妈置气呢,他们也是为你好啊……” 她说着,眼圈就红了,那副姐妹情深的模样,演得跟真的一样。 苏木青看着她,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我住哪儿,苏明远告诉你的?”她直接打断了苏臻臻的表演。 苏臻臻脸上的表情一僵。 “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苏木青往前走了一步,声音冷了下来,“让开。” 这毫不留情的驱赶,让苏臻臻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她演了半天的戏,结果人家连看都懒得看。 她咬了咬牙,索性不看苏木青了,转而把那副泫然欲泣的表情,对准了旁边的赵景城。 她伸手怯怯地拉了拉自己的衣角,“赵队长……天这么黑,我一个女孩子回家,我……我有点害怕……” 赵景城连眉毛都没动一下,只吐出四个字:“我还有事。” 说完,他看都没再看苏臻臻一眼,径直绕过她,跟着苏木青就往院门口走。 苏木青拿钥匙开了门。 赵景城一句话没说,也跟着她,迈进了院门。 “砰”的一声,那扇灰漆木门在苏臻臻面前关上了,门栓落下的声音,清脆又响亮。 苏臻臻一个人站在空无一人的巷子里,气得浑身发抖。 院子里,苏木青把门插好,转过身,才发现赵景城并没走。 他就那么站在院子当中,高大的身影在月光下显得很有压迫感。 “你……”苏木青刚想问他怎么还不走。 他的目光却落在了她那间还亮着灯的屋子里,窗户没关严,能看见里头书桌上堆着的一摞纸。 “那些是什么?”他问。 苏木青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没说话。 赵景城也不等她回答,自己就迈开长腿,走到了屋门口。他没进去,就站在门边,借着屋里的灯光,看着桌上的东西。 那是苏木青整理的供销社进货单,还有纺织厂那批布料的销售计划,旁边摊开的,是夜校的习题册。 纸上,她的字迹清秀又带着一股力道,每一笔账,每一个计划,都写得清清楚楚,有条有理。 赵景城就那么站着,看了很久。 这个丫头,比他想的,还要拼命。 苏木青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她走到院门口,往外头看了一眼,巷子里已经没人了。 她回过头,对着屋门口那个沉默的身影,轻声说了一句。 “她走了。” 这是提醒,也是逐客令。 赵景城像是听懂了,他收回视线,转过身,那双深邃的眼睛最后看了她一眼。 “早点休息。” 他扔下这四个字,就大步流星地走出了院子,很快就消失在了夜色里。 苏臻臻憋着一肚子的火回到苏家,一进门就把脚上的鞋踢飞了。 李爱华正在嗑瓜子,被她吓了一跳,“你这又是发的哪门子疯?” “妈!”苏臻臻扑过去,眼泪说来就来,“你们看看苏木青现在多得意!她都攀上赵家了!那个赵队长,亲自送她回家!把我一个人扔在巷子里!” 一听这话,苏建国手里的报纸也放下了,苏明远也从屋里蹿了出来。 “她凭什么!一个乡下来的土丫头,凭什么好事都让她占了!”苏臻臻越说越气,把赵景城怎么进苏木青的院子,怎么把她关在门外的事,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 说完,她猛地从地上站起来,擦了一把眼泪,下定了决心,“我要去上夜校!” “你去上那个干什么?你之前不是不想去吗?”李爱华不解。 “苏木青能去,我为什么不能去!”苏臻臻尖叫起来,“妈,我现在想去了,她不就是靠着夜校认识了那些人吗?我也要去!” ------------ 第四十二章 什么都没有 李爱华心疼得跟什么似的,把女儿搂在怀里,嘴里颠三倒四地哄着。 “我的心肝儿,别急,妈给你想办法!不就是个破学校,妈砸锅卖铁也把你送进去!” 苏建国坐在沙发上,手里的报纸被他捏得起了皱。 在单位里被人前呼后拥,回到家,却连女儿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这让他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他把电话打遍了,托的人情也都客客气气地回绝了。 夜校是厂里办的,一个萝卜一个坑,都要考试,谁也没法子硬塞个人进去。 家里头的气压一天比一天低。 李爱华所有的火都憋着,最后全撒到了苏木青头上。 “都怪那个丧门星!她但凡有点良心,把名额让出来给臻臻,哪来这么多事!” 苏臻臻的耐心也到了头,她把屋里的雪花膏瓶子扫到地上,玻璃碎裂的响声尖利刺耳。 “妈!好事都让苏木青一个人占了,我活着还有什么劲!” 被逼得没法子,李爱华眼珠子一转,心里头冒出个毒计。她拽上苏建国,牙都快咬碎了:“走!她不仁,就别怪我们不义!去夜校堵她!我今天非得当着所有人的面,撕烂她那张假清高的皮!” 夜校教室里,灯管发出嗡嗡的低响。 苏木青刚给旁边的同学讲完一道题,正低头在本子上演算,门口忽然乱了起来。 椅子被撞得刺啦一响,压低的说话声像潮水一样涌过来。 她抬起头。 李爱华和苏建国,一左一右,跟两尊门神似的堵在教室门口。两张脸上都结着霜,那架势,像是来捉奸的。 苏木青眉心跳了一下,她放下笔,在几十道目光的戳刺下,走出了教室。 “有事?”她的声音很平。 “你还有脸问我什么事!”李爱华一把攥住她的胳膊,指甲隔着薄薄的衣料掐进她肉里。“你妹妹想上个学,你怎么就这么狠心?你现在攀上赵家了,翅膀硬了,就不认爹妈,不认妹妹了?” 她的嗓门又高又尖,生怕教室里的人听不见。 苏木青没说话,只是用力,把自己的胳膊从她手里抽了出来。“夜校要考试才能进,我没这个本事。” “你没本事?”李爱华像听见了天大的笑话,声音更尖了,“你没本事,赵队长有本事!你只要张张嘴,去求求人家,这点小事他能不给你办?你就是自私!骨子里就坏!见不得你妹妹比你好!” 苏建国在旁边沉着脸,“木青,你不要不识抬举。这事你要是不给你妹妹办成,我就去你们供销社,找你们王主任好好说道说道。我倒要看看,一个连父母都不孝顺的东西,供销社还敢不敢用!” 不孝。这两个字砸在周围的空气里。 探头探脑的同学都缩了回去,这年头,扣上这么一顶帽子,工作都得丢。 所有人都看着苏木青,等着她服软,等着她哭。 可她却笑了。那笑意没到眼睛里,只在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 “好啊。”她抬起眼,看着苏建国那张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你去,你现在就去。你前脚去闹,我后脚就去市委大院门口。” “我也学你们,找个破锣一敲,把你们怎么把我从乡下弄回来,怎么眼馋我的工作,怎么逼我给苏臻臻让路,一桩桩,一件件,都说给大院里来来往往的领导们听听。” 她往前走了一步,那股子豁出去的狠劲儿,让苏建国下意识地退了半步。 “我烂命一条,工作没了大不了回乡下刨地,你呢?” 她的目光像刀子,一下下刮着苏建国那身干净的干部服,“苏科长,要是让你的领导同事都知道,你为了一个不知道从哪儿来的野种,这么逼自己的亲闺女,你的脸,往哪儿搁?你屁股底下的位子,还坐得稳吗?” “你……你敢!”苏建国气得嘴唇都在抖。 “你看我敢不敢。”苏木青就那么站着,梗着脖子,一双眼睛,冷得像冰。 苏建国是知道她这股犟脾气的。 真把她逼急了,她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他不想把事情闹到无法收场的地步,那股子汹涌的怒火,最后只能硬生生憋回去。他铁青着脸,拽了一把还在叫骂的李爱华,走了。 过了几天,校长办公室里,气氛像是凝固了。 “苏木青同学,周博文同学,关于这封举报信,还有林晓晓同学反映的,你们在走廊里拉拉扯扯的事,你们有什么要解释的?” 校长的手指,在桌子中间那封牛皮纸信封上敲了敲。 那封信里,没什么出格的话,写的都是周博文请教她功课的事。 可字里行间那股子亲近,在这个年代,足够掀起一场风暴。 “校长,我和周博文同学,只是在讨论功课。” 苏木青把自己的布包放在腿上,从里面拿出几张纸,一张张,铺在桌上。 那是她给周博文整理的习题要点,每一道题的解法,延伸的思路,都写得清清楚楚。字迹工整,没有一个涂改的痕迹。 校长拿起那几张纸,眉头拧成了个疙瘩。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一个高大的身影逆着光,出现在门口。 是赵景城。 校长像是被烫了一下,猛地站了起来,“赵……赵队长?您怎么来了?” “我来接个人。”赵景城的目光在屋里扫了一圈,没在任何人脸上停留,最后落在了苏木青身上。 他说话的对象是校长,眼睛看的却是她。 “夜校里有几个同学底子薄,是我拜托苏木青同志帮忙辅导的,周博文,就是其中一个。” 屋里的空气,好像才重新开始流动。 校长把林晓晓叫了进来,把那封信和苏木青的笔记一起拍在她面前。 “林晓晓同学,诬告陷害,是什么后果,你应该清楚!学校可以立刻开除你,并且向你的单位进行通报!” 林晓晓的身子晃了一下,嘴唇抖得不成样子。 她求助似的看向赵景城,只对上了一双冰冷的眼睛,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 “不是我!不是我要害她的!”她像是被抽掉了骨头,“是她爸妈!是苏建国和李爱华!他们给了我十块钱,是他们让我这么干的!是他们!” 从夜校出来,天已经黑透了。 赵景城走在她身边,两个人一路都没说话,只有脚步声在空旷的巷子里一前一后地响着。 直到小院门口,他才停下。夜色很深,把他的轮廓勾勒得愈发硬朗。 “苏家的人,不会善罢甘休。”他的声音很低。 “我知道。”苏木青点了点头。 她去掏钥匙,手指碰到冰凉的铁片,才发现手心全是冷汗。她顿了一下,低着头,轻声说了一句。 “谢谢你,赵队长。” ------------ 第四十三章 别耽误老子 解放牌卡车轰隆隆地开进后院,一个急刹,扬起一片尘土。 引擎都没熄,车门哐一声被推开,一个壮硕的男人跳了下来。 “货到了!人呢!赶紧过来点数签单,老子还赶时间!” 这批肥皂是苏木青跟下来的单子。她拿着单子和账本,人已经从屋里出来了,脸上没什么表情。 “小张,小李,搬吧。” 她一声令下,两个年轻售货员才敢上前,一箱箱地往下卸货、清点。 最后一箱货咚地一声落地。苏木青手里的笔尖在账本上最后一栏停住,没落下。 她翻过账本,又拿起那张皱巴巴的送货单,两相对照,仔仔细细地又算了一遍。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只听得见卡车引擎还在不耐烦地突突响。 苏木青抬起头,“师傅,单子上是三百箱,这里只有二百八十箱,差了整整二十箱。” 那司机正斜靠在车门上抽烟,听见这话,嗤笑一声,把烟头往地上一弹,用脚底板狠狠碾进泥里。 他大步流星地走过来,高大的影子一下子就把苏木青给罩住了。 “我说小同志,你数清楚了没?会不会算数啊?”他咧着嘴,一口黄牙,话里话外都是轻蔑,“别是你们自个儿看错了单子,耽误老子工夫。” 他从兜里掏出那张皱巴巴的签收单,在苏木青面前晃了晃。 “装车的时候,肥皂厂的人,我,都在场,点得清清楚楚!白纸黑字,章都盖了,你现在跟我说数目不对,想讹我啊?” 他嗓门极大,一脸的蛮横,好像苏木青再多说一句,他就能动手。 王主任和王秀英也闻声赶了过来。 “怎么回事?” 苏木青没理会那个咋咋呼呼的司机,她转身从办公室里拿出一个小本子,翻开,递到王主任面前。 “主任,我留了个心眼。昨天跟厂家确认发货的时候,让他们在电话里又报了一遍数,这是我记下来的。司机出厂的时候,肯定也签了出库单,两边一对就知道。” 那司机一听这话,脸上的横肉抖了一下,额上见了汗。 王秀英在旁边帮腔:“我们供销社不是好欺负的!你赶紧把那二十箱货交出来,不然我们现在就打电话报警!” “别!别报警!”司机彻底慌了,扑通一下就坐倒在地上,一个四十多岁的汉子,眼圈都红了,“我说!我都说!” “是我家里孩子得了重病,等钱救命,是苏家那个叫苏臻臻的姑娘,她给我出的主意,让我昧下二十箱货,她按市价收了,卖给她家开的那个小卖部,她还说这事儿苏木青同志也知道,我们是一伙儿的,事后会分我钱……” “胡说八道!”苏木青厉声打断他,“我跟苏家早就划清界限了,供销社谁不知道?你再敢往我身上泼脏水,我第一个饶不了你!” 王主任气得脸都青了,指着那司机的手直哆嗦:“你!你这是内外勾结,盗窃国家财产!报警!马上报警!” 警察很快就来了。 那司机被吓破了胆,警察一问,他就竹筒倒豆子,把苏臻臻怎么找上他,怎么教他做事,全都交代了,死死咬住就是苏臻臻一个人指使的。 警察当即就决定要去苏家带人。 消息传得飞快。警察还没走出供销社大门,苏明远就冲了进来。 他看都没看苏木青一眼,直接冲到那瘫在地上的司机面前,从兜里掏出一沓厚厚的钱,塞进他怀里。 “兄弟,你家里孩子生病,这钱你拿着,赶紧去治!有什么事,你一个人担下来,你闺女的病,我包了!” 那司机捏着那沓钱,像是捏着救命的药,抬头看了苏明远一眼,又看了看旁边脸色铁青的警察,一咬牙,把所有事都揽到了自己身上。 晚上下班,苏木青刚拐进回家的那条小巷,前头的路灯下,几个黑影就堵死了去路。 为首的正是苏明远,他身后还跟着三四个流里流气的小青年,一个个吊儿郎当,手里掂着的木棍在地上拖出刺啦的轻响。 “苏木青。你他妈的长本事了,啊?敢让你妹妹进局子,敢让我苏家丢人?今天,老子就教教你,什么叫规矩!” 苏木青一步步后退,直到冰冷的墙砖抵住了她的后心,再无退路。 她手里的布包攥得死紧,指节都发了白。 就在那根裹着风声的木棍即将落下的瞬间,巷子那头,传来一阵杂乱而急促的脚步声,还夹杂着几声粗犷的吆喝。 “谁他妈在那儿!” 供销社那几个搬货的大哥,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了上来,一个个手里都抄着扁担,把巷子口堵得严严实实。 那几个大哥都是常年干体力活的,膀大腰圆,一身的力气。苏明远带的那几个小混混,在他们面前,就跟几只小鸡崽子似的。 两边根本不是一个量级的,没两下,苏明远那伙人就被揍得哭爹喊娘,手里的木棍丢了一地。 “滚!”领头的大哥一脚踹在苏明远肚子上,“再敢找木青妹子的麻烦,下次就不是这么客气了!” 苏明远连滚带爬地站起来,看着那几个跟铁塔似的壮汉,吓得屁滚尿流,撂下一句“你们给我等着”,就带着他的人狼狈地逃走了。 巷子里恢复了安静。 领头的大哥把扁担往肩上一扛,冲着苏木青憨厚地笑了笑。 “妹子,别怕,我们送你回去。” 苏木青看着他们,眼眶有点发热,她用力地点了点头。 “谢谢,谢谢几位大哥。” 这一刻,从这些素不相识的同事身上感受到的暖意,比她过去十九年从苏家得到的,加起来都多。 巷子里的风吹过,卷起一股土腥味。 一个戴眼镜的年轻男人拍了拍赵景城的肩膀,语气里带着点后怕:“景城,刚才那伙人瞧着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跑得倒快。” 这人叫周启明,是厂里夜校的物理老师,前阵子家里有事,就是托了赵景城去代课。今天特地请他吃饭,算是感谢。 赵景城没答话,他的视线落在苏明远那伙人消失的巷子深处。 那个方向……是她那个小院。 ------------ 第四十四章 掉金龟婿 周启明见他不说话,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也察觉到了不对劲,“怎么了?” 赵景城眉头拧着,没解释,迈开长腿就往那边走。 巷子不长,拐个弯就到了。苏木青正站在院门口,跟几个膀大腰圆的汉子道谢,那几个汉子肩上都扛着扁担,瞧着是刚干完架的架势。 她人没事。 赵景城心里那根绷紧的弦松了一下,脚步也跟着停住。他没什么立场上前去,看一眼,确认了,转身就准备走。 “哎?那不是苏木青同志吗?”跟上来的周启明眼尖,一下子就认出了人。 他这一嗓子,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苏木青也看见了赵景城,还有他身边那个有些眼熟的男人。 “赵老师!”她还没说话,旁边一个搬货大哥先咧着嘴跟周启明打了个招呼。 周启明笑着应了一声,几步走了过去,他看看苏木青,又看看那几个抄着家伙的壮汉,最后把目光落回赵景城身上,脸上那点斯文的笑意变得意味深长。 “赵队长,既然碰上了,你可是老师,总得负责把学生安安全全送回家吧?” …… 苏家大院里,气氛跟结了冰似的。 苏臻臻瞧着鼻青脸肿回来的苏明远,精心描画的眉毛都竖了起来。“废物!这么多人,连个丫头片子都收拾不了!” “你懂个屁!”苏明远一屁股坐进沙发里,疼得龇牙咧嘴,“那贱人不知道从哪儿找来一帮搬运工,个个都跟铁塔似的,老子没被打死算命大!” 苏臻臻气得在屋里来回转圈,脚下的高跟鞋把地板跺得咚咚响。 苏明远看着她那副样子,心里也烦,但还是凑过去哄:“臻臻,你别气,哥再给你想办法,下次一定……” “下次下次!我等不了下次了!”苏臻臻猛地停住脚,她转过身,眼睛里闪着算计的光,“打人是蠢货才干的事!咱们得用脑子!” 她凑到苏明远耳边,声音压得又低又毒。 “你去找那个赵景城,就说是苏木青的意思,请他吃饭,算是感谢他之前的帮忙,也为家里的事道个歉。” 苏明远一愣,“那贱人能同意?” “她同不同意有什么要紧的?”苏臻臻嗤笑一声,“你只管去请,地点定在国营饭店,到时候,我去。只要我跟赵队长坐在一张桌上,那苏木青再怎么清高,也得被人戳脊梁骨,说她不要脸,拿妹妹去巴结男人!” “等我搭上了赵家,她苏木青,算个什么东西!” 第二天,苏明远换了身干净的衣裳,特地抹了点头油,跑到了赵景城单位门口堵人。 “赵队长。”他脸上堆着笑,瞧着人模狗样,“我妹子,就是苏木青,她脸皮薄,不好意思自己来。特地让我过来请您吃顿饭,就在国营饭店,说是要谢谢您一直以来对她的照顾。” 赵景城刚从训练场下来,一身的汗,他拿着毛巾擦着脖子,眼皮都没抬一下。 苏木青? 她会求她这个哥哥来请自己吃饭?那个丫头,浑身的刺都竖着,恨不得跟苏家划出一条银河来。 这种鬼话,也就苏明远这种蠢货才说得出口。 赵景城连步子都没停,毛巾往肩上一搭,径直从他身边擦了过去。 “不必。” 两个字,轻飘飘的,跟没听见他说话似的。 苏明远一个人僵在原地,脸上那点笑,挂不住了,垮得比哭还难看。 国营饭店里头,人声嘈杂。 苏臻臻坐在窗边最好的位置上,她今天特地换了件新做的的确良衬衫,手腕上一块上海牌手表亮闪闪的,头发也新烫了时髦的大卷。 她面前摆着四菜一汤,红烧鱼,扣肉,都是饭店的硬菜。 她时不时抬腕看看手表,又理理鬓角的卷发,眼风时不时往门口瞟。 日头从正当午,一点点挪到了西斜。 桌上的菜凉透了,服务员过来问了一遍,又端下去热了一道,再端上来,还是凉了。 饭店里的人换了一拨又一拨,她等的那个人,连个影子都没见着。 苏臻臻那张描画精致的脸,一点点绷紧。 她猛地站起身,手臂一挥。 “哗啦——” 桌上的盘子碗碟全被扫到地上,碎裂的瓷片混着油腻的汤水,溅得到处都是。 整个饭店,霎时间鸦雀无声。 所有人的视线,都钉在了这个发疯的女人身上。 “同志!同志你这是干什么!”饭店经理满头大汗地跑过来,看着一地狼藉,心疼得直抽抽。 也就在这时,饭店门口,苏木青和供销社新来的一个小伙子,一人搬着一箱贴着大红喜字的罐头走了进来。 “经理,孙家喜宴定的罐头,您点点数。” 苏木青一抬头,就看见了站在那堆破烂里头的苏臻臻。 再看看她那身刻意打扮的行头,和那桌明显是请客的残羹冷炙,她心里就有数了。 苏臻臻也看见了她。 “苏木青!”她尖叫一声就扑了过来,手指头几乎戳到苏木青的鼻子上,“你个不要脸的贱人!你还有脸来!一边吊着赵队长,一边又跟这个小白脸勾勾搭搭,脚踩两条船,你怎么能这么脏!” 周围看热闹的人,嗡的一声炸开了锅。 这年头,作风问题可是能压死人的。 苏木青旁边的年轻同事脸都憋红了,想说什么,又插不进嘴。 苏木青却没动,就那么站着,由着她骂。等她骂完了,才轻飘飘地笑了下。 “哦?” 她往前走了一步,视线在地上那些碎掉的盘子上扫过。 “哟,这桌菜,挺硬啊。等我哥呢,还是等赵队长?” 苏臻臻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就褪了。 “自个儿的哥哥没本事,请不动人,你就在这儿撒泼打滚,还想把脏水往我身上泼?” 她抬了抬下巴,示意苏臻臻那块亮闪闪的手表。 “苏臻臻,想钓金龟婿,没人拦着你。可你拿我的名义出去招摇撞骗,局都设好了,结果人家压根没把你当回事,你就恼羞成怒了?” “你以为,全天下的人都跟你一样,眼皮子浅,骨头软,上赶着往上凑?” 苏木青每说一句,苏臻臻的脸就白一分。 周围的议论声,风向也转了。 “搞了半天是这么回事,自己想攀高枝,结果人家不搭理。” “啧啧,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看着漂漂亮亮的,心思这么毒。” “还冤枉自己姐姐,这叫什么事儿啊!” 苏木青懒得再看她那副摇摇欲坠的样子,她转头对着饭店经理。 “经理,地上的损失找她赔。我们供销社的货送到了,先走一步。” ------------ 第四十五章 包在我身上 苏臻臻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周围那些嗡嗡的议论,像苍蝇一样钻进她耳朵里。 她根本受不了这这样的议论,猛地一拧身子,高跟鞋在地砖上砸出刺耳的声响,脚下不稳,人踉跄了一下。 她只想跑,根本顾不上别的,步子迈得太急,人直直撞上了一堵肉墙。 “哎哟!” 她整个人往后仰,手在空中胡乱抓着,眼看就要摔个四脚朝天,腰上忽然多了一只手,力道不小,把她往回一带,稳住了。 一股干净的肥皂味儿冲进鼻腔,盖过了饭店里腻人的油烟味。 她惊魂未定地抬头,正好对上一双好看的桃花眼。 这时候她才发现,扶着她的是个年轻男人,比赵景城瞧着要小几岁,一身的松快劲儿,不像这饭店里的任何人。 苏臻臻就那么僵着,脸上还挂着泪。 那人扶着她腰的手并没松开。 他另一只手从兜里掏了掏,摸出一块叠得整整齐齐的白手帕,递到她眼前。 “啧。”他打量了她一下,慢悠悠地开口,“这梨花带雨的,再哭下去,妆可就真花了。” 那句话不轻不重,却让她胸口那股闷气散了。 她接过手帕,指尖碰到他指腹的温热,心口猛跳。 “这是怎么了?受了天大委屈?”男人歪了歪头,嘴角拉开一个弧度,“要不,跟哥哥出去兜一圈?别让这些破事脏了心情。” 他说话时,身子侧开一点。 苏臻臻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饭店门口停着一辆黑亮轿车。 车窗半开,能看见里面的真皮座椅,她的呼吸停了一拍。 刚才的狼狈和难堪,让她只想找地缝钻进去,而眼前这个人,这辆车,就是她渴望的解脱。 这就是最好的出路。 她咬了咬唇,脸上飞快闪过一抹酡红,轻声“嗯”了一声。 男人嘴角的弧度更深,眼底闪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随即被匆匆遮掩掉。 他拉开车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苏臻臻坐进车里,座椅绵软,她一直紧绷的肩头终于松弛下来。 车门砰地关上,隔绝了身后所有嘈杂和目光。 车子发动,平稳地驶离,姜国耀坐在驾驶座,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指尖有节奏地轻敲。 “我叫姜国耀,纺织厂厂长的儿子。往后有什么事,尽管找我。” 苏臻臻的呼吸一滞。厂长的儿子!她脑子里飞快地转着念头,方才那些不愉快,一下就没了影。 姜国耀侧过头看她,眸底有几分探究:“到底怎么了?看你方才那架势,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 苏臻臻垂下眼皮,眼睫轻颤,声音里是恰到好处的哽咽。 “我家里……我那个姐姐,她不让我去夜校,还在那么多人面前,让我下不来台。” 她三言两语,就把自己摘了个干净,只剩下无辜和可怜。 姜国耀听着,那双看人的眼睛里没什么情绪,只抬手,不轻不重地拍了拍苏臻臻的肩膀。 “多大点事儿。”他说话的调子懒洋洋的,带着点漫不经心,“一个破夜校,也值得你哭成这样?这事儿交给我,给你办了。” …… 苏木青没兴趣看饭店里那场闹剧的收尾。 她和供销社的同事把罐头送到后厨,跟经理交接清楚,转身就走。 回到自家那个小院,看着菜畦里头那些绿油油、精神头十足的菜,她想起前些天答应赵老太太的事。 这些天菜长得疯,一根根都水灵灵的,给老人家送去尝个新鲜正好。 她弯腰,仔细摘了些最嫩的青菜,又挑了几根顶花带刺的黄瓜,装了满满一篮子。 提着篮子走到赵家大院门口,她手刚抬起来,门卫室里的大爷就探出了头。 看清是她,老大爷脸上露出点为难,只冲她摆了摆手。 “木青丫头,今儿不巧,家里头来了贵客,老夫人吩咐了,谁来也不见。” 苏木青拿篮子的手,指节不自觉绷紧。她喉咙里闷闷地应了一声,放下手,转身欲走。 她刚迈开步子,大院的门吱呀一声开了,方秀彤从里面走了出来。 她穿一件考究的呢子大衣,头发烫得整整齐齐,脸上挂着倨傲。 方秀彤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苏木青,唇边浮起轻蔑。她停下,上下打量了苏木青一番,目光落在她手里的菜篮子上,冷笑一声。 “哟,这不是苏木青同志吗?怎么,又跑来赵家献殷勤?上次的电影票没让你得手,这次又换了招数?” 她往前走了两步,伸手用指尖拨弄了一下篮子里那根黄瓜,随即厌恶地甩了甩手。 “这些玩意儿是什么?从乡下泥地里挖出来的?赵家可不稀罕你这些烂货。” 苏木青的身体僵了一下,她没动,只是把篮子往怀里抱了抱。 她不想给老太太添麻烦,更不想跟方秀彤这种人当众吵起来。 她深吸了一口气,平静地解释:“方同志,你误会了。这些菜是我自己种的,想着赵奶奶喜欢,就送过来尝尝鲜。我没有别的什么心思。” “没有别的什么心思?”方秀彤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猛地收回手,一把推在苏木青的肩膀上,“你这种人我见得多了!装什么清高!赶紧给我滚!” 苏木青来不及躲闪,身子一个趔趄,脚下没站稳,手里的菜篮子也歪了,几根黄瓜骨碌碌地滚落在地上,她整个人也跟着向后仰去,砰的一声,摔坐在了冰冷的石板上。 膝盖上传来一阵钝痛,苏木青咬了咬牙,没有吭声。 她撑着地,慢慢地站起身,弯腰,沉默地捡起地上的黄瓜,一根一根放回篮子里。 她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把菜篮子递给旁边的门卫,强忍着没让眼泪落下来。 “这些菜,麻烦您帮我转交给赵奶奶。就说是我的一点心意,她老人家喜欢就好,别的不用多想。” 她说完,没有再过多停留,转身就走。 路过方秀彤身侧时,她也没有停顿,只是侧头,用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看了方秀彤一眼。 ------------ 第四十六章 怎么伤着了 那一眼,冷冽至极,没有半分多余的温度。 方秀彤心里咯噔一下,脸上那点得意,瞬间就凝固了。 苏木青一瘸一拐地转过身,没再回头。 膝盖上的裤料破了,血渗出来,黏糊糊地粘在腿上,每走一步,都疼得她呲牙咧嘴。 她咬着牙,把那股子疼压下去,只想快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刚走出巷子口,一辆黑色的伏尔加轿车悄无声息地滑到她身边,停下。 车门推开,赵景城从车上下来。他好像刚从什么地方回来,军绿色的常服领口解开了一颗扣子,瞧见她,脚步顿了一下。 他的视线,直直地落在了她破损流血的膝盖上。 苏木青下意识地想把受伤的腿往后藏,可这个动作让她重心不稳,身子晃了一下。 完了。 她心里只剩下这两个字。今天真是流年不利。 赵景城大步上前,扶住她,冷冷开口。 “上车。” “不用了,就几步路。”苏木青往后退,想绕开他走。 她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的狼狈,尤其不想在他面前,露出一丁点需要人同情的样子。 赵景城没再说话。 他只是看着她,那双眼睛深得像潭,看不出情绪。然后,他迈开长腿,几步就走到了她面前。 苏木青还在琢磨着怎么脱身,身子忽然一轻,整个人都被腾空抱了起来。 “你!” 她惊呼一声,手下意识地就去推他的肩膀。可他的手臂跟铁箍似的,纹丝不动。 男人身上那股子混着淡淡烟草味的干净气息,一下子把她整个人都包裹住了。 这人怎么一点道理都不讲! 赵景城一言不发,抱着她转身,几步就走到了车边,拉开车门,稳稳地将她放了进去。动作干脆利落,不容她有半分反抗。 车子重新启动,掉了个头,又开回了赵家大院。 当赵景城抱着苏木青重新出现在客厅时,屋里的气氛像是被人按了暂停键。 赵老太太正端着茶杯,方秀彤和她母亲方夫人脸上还带着得体的笑。 可那笑,在看到被抱进来的苏木青时,全都僵在了脸上。 “哎哟!木青丫头!”赵老太太手里的茶杯重重往桌上一搁,人已经站了起来,几步就冲了过来,“这是怎么了这是!怎么还伤着了!” 老太太的眼睛尖,一眼就瞧见了苏木青膝盖上的血。那着急心疼的样子,不像是装的。 方秀彤的脸,唰地一下白了。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刚赶走的人,转眼就被赵景城亲自抱了回来。 方夫人也是一愣,端着茶杯的手在半空中停住了。 她的视线从苏木青那片刺目的血迹,挪到赵老太太那张布满焦急的脸上,再转回苏木青那张过分苍白的脸上。 苏木青…… 这个名字,老太太闲聊时提过一嘴,说是托了这姑娘的福,身子骨才一天天好起来的。 就是她。 手里的茶杯轻轻一晃,茶水差点泼出来。 完了,这下闯祸了。 方秀彤死死盯着赵景城将苏木青放在沙发上的动作,看着赵老太太拉着苏木青的手嘘寒问暖,指甲几乎要嵌进自己的掌心。 她猛地拽住自己母亲的袖子,“妈!你得帮我!” “就是她,就是这个狐狸精!你看她那副样子,肯定是自己摔的,就是演给景城哥看的!她这种女人,心眼儿最脏了!” 方夫人被女儿拽得一个趔趄,看着赵老太太那明显护短的架势,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走到赵老太太身边,整个人颇为为难:“老夫人,有些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刚才在门口,秀彤这孩子就是瞧见这位苏同志举止有些轻浮,想上前劝两句,谁知道她自己没站稳就摔了还把我们秀彤给吓着了。” “是啊奶奶!”方秀彤赶紧接话,眼圈都红了,活像受了天大的委屈,“我就是看她一个姑娘家,在门口跟人拉拉扯扯的,想提醒她注意影响,谁知道她脾气那么冲,还骂我……” 赵老太太拉着苏木青的手,慢慢抬起头。 她浑浊的眼睛,先是看了看方秀彤那身干净漂亮的连衣裙,又落回苏木青那条沾着泥土和血污的裤腿上。 她没说话,脸上的笑意却一点点地收了回去。 “哦?是吗?” 老太太的嗓音平平的,听不出喜怒。她转过头,对着旁边已经呆住的张婶吩咐道:“张婶,去把药箱拿过来。” 这一句话,直接阻断了方家母女还想继续往下说的话头。 她们母女俩此时心里都明白,老太太这是压根不信,连听都懒得再听了。 赵景城自始至终都站在一边,冷眼旁观。 等张婶拿来药箱,他才走过去,从里面拿出棉签和消毒水,蹲在了苏木青面前。 “我来。” “不用麻烦赵队长,让张婶……” 苏木青的话还没说完,赵景城已经拧开了药水瓶。他抬起眼,看了她一眼,那眼神里没什么情绪,却根本没给她留聚聚的余地。 她后面的话,就这么咽了回去。 当沾着消毒水的棉签碰到破皮的伤口时,苏木青的身子猛地一颤,倒抽了一口凉气。那股子刺痛,让她下意识地就咬紧了嘴唇,额上渗出一层细密的汗。 她梗着脖子,一声不吭,硬是把那声痛呼憋了回去。 “疼就喊出来。”头顶传来赵景城低沉的声音,“刚才跟人对峙的时候,不是还挺厉害的?现在倒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爪子都不敢伸了。” 他嗓音依旧冷淡,可话里多少带点调侃的意思。 苏木青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也不知道是疼的还是气的。她把头扭向一边,不去看他,嘴唇却咬得更紧了。 这人,真是讨厌。 赵景城手上的动作很稳,剪断纱布,又在膝盖侧面打了个利落的结。 他站起身,正要去洗手,一直候在门口的看门大爷快步跟了上来,冲他递了个眼色,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到了门廊下。 趁着这个空档,苏木青撑着沙发扶手,慢慢站了起来。 “赵奶奶,我没事了,先回去了。” “我刚才在门房那儿瞧得真真的。”大爷的声音压得极低,又快又急,“是方家那姑娘,不光把木青丫头送来的菜扔了一地,还伸手把人给推倒了……” 苏木青刚迈开一步,赵老太太已经挡在了她面前。 “走什么走?”老太太不容分说地拉住她的胳膊,把她重新按回沙发上,“饭都快好了,吃了再走!” “赵奶奶,我……” “你这丫头,就是太外道了!” ------------ 第四十七章 是她推的 方秀彤在一旁坐不住了,她站起身,走到赵老太太身边,亲昵地挽住老太太的胳膊,嘴上撒着娇,话里却夹着刺:“奶奶,您就别为难苏同志了。我妈今天特地过来,就是想跟您商量一下,我跟景城哥的婚事……这毕竟是咱们两家的私事,有外人在,总归是不太方便的。” 婚事? 苏木青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地抬眼看向赵景城。 他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脸上看不出半点要当新郎官的喜气。 再看看旁边那位一脸得意、好像已经成了赵家女主人的方秀彤,苏木青心里,忽然就生出一股子说不清的滋味。 不是嫉妒,倒更像是一种……惋惜。 可惜了,赵景城这样的人,怎么就找了这么个玩意儿。 方夫人也站了起来,笑着打圆场:“是啊老夫人,孩子们的事,咱们做长辈的总要多操心。日子、彩礼这些,都得好好合计合计。要不,改天我们再登门拜访?” 这逐客令,下得明明白白。 苏木青正好借坡下驴,她把自己的手从老太太手里轻轻抽出来,扯出一个得体的笑:“既然这样,那我就更不能打扰了。先提前恭喜二位了。” 她说完,转身就要走。 “站住。” 赵景城轻飘飘吐出两个字,砸在客厅里,让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住了。 苏木青的背也僵了一下。 她回过头,看见赵景城迈开长腿,走到了客厅中央。 他没看她,也没看他奶奶,那双带着寒意的眼睛,直直地落在了方秀彤的脸上。 “谁说有外人?”他问。 方秀彤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但还是梗着脖子,强撑着笑:“景城哥,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 “我觉得,”赵景城打断她,“这里最没资格待着的人,是你。” 他顿了顿,字字句句说得清清楚楚:“木青送来的菜,是你扔的。人,也是你推的。门口站岗的哨兵,看得一清二楚。” 客厅里,死一般的寂静。 方秀彤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全褪光了,那张精心描画的脸,白得像一张纸。 “我没有!不是我!是她自己摔的!”她尖叫起来,彻底失了态。 赵老太太的脸,已经沉得能拧出水来。她慢慢地把手里的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放,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张婶,”老太太整个人平静得可怕,冷冷吐出两个字,“送客。” 方夫人这下是真慌了,她知道事情彻底搞砸了。她一把拽住自己的女儿,想让她闭嘴,可方秀彤已经疯了。 “是她自己不要脸!”方秀彤指着苏木青,嗓音陡然拔高,“她就是个从乡下来的狐狸精!她看你们赵家有钱有势,就想方设法地巴结!她就是想吸我们家的血!奶奶,您别被她骗了!” “闭嘴!” 一声怒喝,不是赵景城,也不是赵老太太,而是方秀彤的父亲,一直沉默着的方部长。 他不知何时站到了门口,此刻一张脸铁青,眼神像是要杀人。 他大步走进来,看都没看赵家人一眼,直接一个巴掌就甩在了方秀彤脸上。 啪的一声脆响,把所有人都打蒙了。 “还嫌不够丢人吗!”方部长拽着自己女儿的胳膊,几乎是把她往外拖,他对着赵老太太和赵景城,硬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老夫人,赵队长,孩子不懂事,是我没教好,我这就带她回去严加管教!” 说完,他拖着还在哭喊挣扎的方秀彤,几乎是落荒而逃。 走廊里,还能听见他压低了嗓音的怒斥:“你是不是疯了!赵家是你能得罪的起的吗?为了那个乡下丫头,你想把我们全家都搭进去?” 客厅里终于恢复了安静。 赵老太太看着苏木青膝盖上渗出血迹的纱布,再想想刚才那番闹剧,心里头又气又心疼。 赵老太太的手盖在苏木青手上,干燥温热,一下下地轻拍着。 “好孩子,受委屈了。”老太太的面上是说不出的愧疚,眉头皱的紧紧的,“是我不好,让你在我这儿受这种气。” 苏木青反倒被她这副样子弄得心里那点别扭散了。 她摇摇头,抽回手给老太太的茶杯续上水。 “赵奶奶,您可别这么说。您要是气坏了身子,我才是罪人呢。” 她半开玩笑的语气让老太太紧绷的脸松快下来,忍不住拍了拍她的手,“你这丫头。” 张婶端着菜从厨房出来,正好打圆场。 “老夫人,饭好了。” 饭桌上,张婶把苏木青送来的菜单独摆在中间,一盘清炒,一盘凉拌。 那青菜绿得不正常,像是浸在油里,水灵灵的。 赵老太太夹了一筷子,嚼了两下,手就停住了。 “哎哟,张婶,这是木青送来的菜吧,真是太好吃了!” 苏木青也尝了一口,那股子清甜的汁水在嘴里爆开,顺着喉咙下去,整个人都熨帖了。 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对面的赵景城。 他吃得不快,话也不多,可那双筷子,十次里倒有八次,伸向的都是那两盘素菜。 眼看那盘清炒青菜就要见了底。 苏木青忽然起了点坏心思,她扒拉了一口饭,冲着赵景城开了口,声音不大,还带着点揶揄。 “赵队长,今天能吃上这么好的菜,可都是托了赵奶奶的福。” 赵景城夹菜的动作顿了一下。 他抬起头,安静地看了她两秒。 然后,他把筷子里的那点青菜,放进嘴里,慢慢地嚼,像是在品尝什么了不得的山珍海味。 老太太在一旁乐了。 “听见没?木青让你谢我呢!” 吃完饭,赵景城没多留,开车把苏木青送回了小院门口。 车灯在巷子里扫出一片明亮,又很快熄灭,连同引擎的轰鸣声一起,消失在夜色里。 苏木青关上院门,靠在门板上,膝盖那股刺痛又重新涌了上来。 她一瘸一拐地进了屋,打了盆掺了灵泉的井水,把包扎好的纱布小心翼翼地解开。 伤口见了水,那股子清凉的感觉顺着皮肤往里头钻,火辣辣的疼意,竟然就那么一点点地被抚平了。 第二天再去供销社,走路已经看不出什么异样。 ------------ 第四十八章 和家里认识 风平浪静的日子没过几天。 夜校的课桌上,习题册摊开着。 苏木青刚把一道公式演算完,笔尖还没抬起来,教室门口就传来一阵不大不小的动静。 进来的人是苏臻臻。 她今天穿了件粉色的衬衫,不是厂里发的粗棉布,是那种滑溜溜的的确良,在顶上灯管的白光下泛着一层腻人的光晕。 她抬手拨了下头发,手腕上那块上海牌手表跟着一晃,明晃晃的。 原本教室里只有翻书和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这一下,全停了。 好些埋头做题的人都抬起了头,窃窃的私语声跟潮水似的,从前排一点点漫过来。 不少姑娘的视线,都落在了苏臻臻那身衣裳和那块表上。 苏臻臻很满意这种效果。 她没往苏木青这边看,甚至没往后排走。 她径直走到第一排,手伸进兜里,再拿出来时,掌心已经摊开了一把用彩色玻璃纸包着的水果糖。 她挨个桌子走过去,脸上挂着笑,手指一捻,两颗糖就落在了人家的本子旁边。 “拿着吃,甜甜嘴。” “大家一个班的,以后就是同学了,互相照顾啊。” 她嗓音甜得发腻,那几个拿到糖的女同学,脸上都笑开了花。 苏木青翻开书,低着头,眼皮都没抬一下。 她就说,苏家那几个人,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消停了。 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她呢。 周博文在她旁边坐下,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她,脸上的表情有些着急。 “苏木青,你别理她。”他压着嗓子,话里都是愤愤不平,“我刚才听见了,她跟那几个人说……说你坏话,说你被家里赶出来了,还说你在外头不检点……” 苏木青在本子上写字的笔尖,顿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平稳。 “知道了。”她淡淡地应了一声。 意料之中的事。 周博文看她这副不咸不淡的样子,更急了:“你怎么一点都不生气啊!她们说的那么难听!” 苏木青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那双眼睛在灯光下,清亮又平静。 她淡淡问了一句:“狗咬你一口,你还要咬回去吗?” 周博文被她噎了一下,张了张嘴,半天没说出话来。 上课铃响了。 物理老师周启明抱着一摞讲义走上讲台。 教室里安静下来,只有老师讲课的声音,和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苏木青听得很认真,手里的笔记就没停过。 忽然,后脑勺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不疼,就是那动静,在安静的教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一个纸团,骨碌碌地滚到了她的脚边。 她身后的几个女同学,发出一阵压抑不住的窃笑。 苏木青没回头。 她旁边的周博文气得脸都红了,噌地一下就要站起来。 苏木青一只手伸过去,在桌子底下,按住了他的胳膊。 然后,她自己站了起来。 教室里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在了她身上。 苏臻臻坐在前排,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等着看好戏。 “苏木青同学,有什么问题吗?”讲台上的周启明推了推眼镜。 “周老师,”苏木青举着手里的练习册,歪着脑袋,脸上满是困惑,“不好意思打断您。刚才您讲的这个力学公式,我这里有个地方,好像被什么东西惊了一下,思路断了,您能再讲一遍吗?” 她这话一出口,好些人都愣住了。 周启明扶了扶眼镜,顺着她的目光往地上一看,那个惹眼的纸团就躺在那儿。他的脸色当即就沉了下来。 “谁干的!上课时间在底下搞小动作,还有没有点纪律性了!” 浑厚的嗓音落在教室里,让大家都安静下来。 那几个刚才还在偷笑的女同学,一下子就蔫了,全都把头埋得低低的。 周启明目光一扫,就锁定了那个脸涨得通红,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的姑娘。 “你!站起来!上课不听讲,还影响别的同学,你以为夜校是给你玩的地方吗?明天让你车间主任来我这一趟!” 那姑娘被吓得眼圈都红了,站着直哆嗦。 就在这时,苏臻臻的椅子往后轻轻一拉,发出一声轻响。 她站了起来,冲着讲台上的周启明,歉意地笑了笑。 “周老师,您别动气。王娟同学就是闹着玩,没什么坏心眼。我姐姐她……可能是刚从乡下来,对咱们城里这种玩笑,还不太习惯,人有点……” 她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已经到了。 那个叫王娟的姑娘,感激地看了她一眼,攥着衣角的手也松开了。 教室里好些人看苏木青的表情,也变了味儿。 苏木青没理会讲台上皱着眉的周启明。 她转过身,面向着全班同学,那几十双各怀心思的眼睛。 她把那本摊开的习题册,轻轻地合上了。 “对不起。” “可能……真的是我的问题。我不该来念书,给大家添麻烦了。” 她一一看过去,最后,停在了苏臻臻那张已经有些僵住的脸上。 “我妹妹说得对,我这个人,就是不合群。” “我把我的家,我的爸爸妈妈,我的哥哥,甚至我苏家女儿的身份,全都让给了她。” “所以一个玩笑,我确实开不起。” “我以为,我只要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待着,找个地方好好学点东西,就不会再碍着谁的眼了。可是我没想到,就这么一点点要求,都这么难。” 她抬手,轻轻抹了一下并不存在的眼泪,那副样子,看着可怜又倔强。 “我知道我妹妹以前当老师的时候,就喜欢热热闹闹的,可能是我太安静了,让她看着不习惯吧。是我的错,我以后注意。” 当老师的时候? 底下有知道内情的人,一下子就想起来了,苏臻臻之前是在子弟小学当过代课老师,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干了没俩月就被开除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 舆论的风向,一瞬间就转了。 “天哪,她把家都让出去了?真的假的?” “怪不得她一个人住,原来是被赶出来的啊!” “她妹妹也太不是东西了!抢了人家里的一切,还不让人家安生念书!” “就是!自己当老师被开除,还好意思说别人!” 四面八方传来的嗡嗡声钻进耳朵里,苏臻臻捏着衣角的手指攥得死紧,那崭新的衬衫都被她扯出了褶子。 她死死地盯着苏木青,那个乡下来的丫头片子,还维持着那副要哭不哭的委屈样。 苏臻臻一口银牙几乎咬碎。 “苏木青——!” ------------ 第四十九章 不想看见她 “苏臻臻同学!”讲台上的周启明把书往桌上一拍,声响不大,却让整个教室都安静了一瞬,“坐下!” 苏臻臻浑身一颤。 讲台上老师的脸拉得老长,周围投来的那些目光,有同情,有鄙夷,但更多的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她在这间屋子里,像个剥光了衣服的小丑。 椅子腿在水泥地上拖出一道尖锐的长音,她抓起自己的包,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把一屋子的议论和那道让她恨不得撕碎的身影,都甩在身后。 她几乎是撞开学校的大门,夜里的冷风兜头灌过来,让她打了个哆嗦。 路灯下,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不远处,车窗半降着。驾驶座上的姜国耀叼着烟,懒洋洋地探出半个身子,冲她吹了声轻佻的口哨。 “哟,我们的大美人儿这是怎么了?谁给气受了?” 苏臻臻一言不发,拉开车门坐进去,再砰地一声把门甩上。 车里那股子劣质头油混着香烟的浊气扑面而来,那股气味一下子就冲破了她紧绷的防线。 话还没出口,眼泪先滚了下来。 “开车!快走!我再也不想看见那个贱人!” …… 隔天,纺织厂的仓库门口,几个送货的司机正蹲在墙根底下抽烟,一个个愁眉苦脸。 供销社的板车一到,他们的视线就齐刷刷地扫了过来,带着点同情。 苏木青从车上跳下来,手里拿着货单。 “谁是姜国耀?来签个字。”她没故意拔高音调,但清清亮亮的,一下就盖过了机器的轰鸣。 里头办公室的门帘一掀,走出来一个穿尖领衬衫、喇叭裤的年轻男人。 他头发抹得油光锃亮,人长得倒是不错,就是那双桃花眼,看人的时候总带着股子黏腻的打量。 “我就是。”姜国耀的目光在苏木青脸上溜了一圈,又落到她身上那件洗得半旧的工装上,嘴角一勾,“供销社什么时候换人了?来了个这么水灵的。” 他伸手去接货单,手指头却不老实,故意往苏木青的手背上蹭。 苏木青手腕一转,避开了。 她把货单往他面前一递,脸上挂着公事公办的笑:“姜同志,货都在这儿了,你点点数,没问题就签个字,我们还得赶着回去。” 那笑容客气,眼睛里却一点笑意都没有,清凌凌的,像口深井。 姜国耀手在半空顿了一下,嘿了一声。 这丫头,带刺儿。 他接过单子,大笔一挥,龙飞凤舞地签了字,又把单子递回来,身子往前凑了凑:“小同志,叫什么名儿啊?下回送货,哥哥我好提前给你备点汽水儿。” 苏木青接过单子,往后退了一步,拉开距离,“我就是个送货的,叫什么不重要。货送到了,我们走了。” 她说完,转身就招呼着同事推车走人,干脆利落,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他。 板车刚拐出厂区大门,一辆黑色的轿车就从后头追了上来,不紧不慢地跟在旁边。车窗摇下来,露出姜国耀那张带笑的脸。 “哎,小同志,别走那么快啊!”他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另一只手伸出窗外,冲她晃了晃,“晚上国营饭店,我请客,赏个脸呗?” 苏木青停下脚,转过头。没了外人,她脸上那点客套的笑也收了回去,只剩下冷淡。 “不赏脸。” 三个字,砸得姜国耀脸上的笑都僵了一下。 就在这时,轿车后座的车窗也摇了下来,苏臻臻那张化了妆的脸探了出来,眼睛里全是火。 “姜国耀!你跟她废什么话!” 她看见苏木青那张脸,火气就拱了上来,想也没想就推开车门下了车,几步冲到姜国耀旁边,伸手就去拽他的胳膊。 “你不是说带我去吃好吃的吗?跟这种人有什么好说的!” 姜国耀这才回过神,他看看苏臻臻,又看看一脸漠然的苏木青,脑子里那根弦啪地一下就接上了。 原来是她。 他心里乐了,反手拍了拍苏臻臻的手,态度格外好:“我这不是看她送货辛苦,想请她喝口水嘛。走走走,这就带你去吃红烧肉,别气了。” 他嘴上哄着苏臻臻,那双桃花眼却还黏在苏木青身上,里头那点兴味,更浓了。 这个苏木青,有意思,比苏臻臻这个一哄就找不着北的草包,有意思多了。 一回到供销社,王主任就把苏木青叫进了办公室,脸上笑得跟朵花似的。 “木青啊,干得不错!纺织厂那头刚才特地打电话过来,表扬你了!说你办事利索,态度好!”王主任给她倒了杯水,“以后纺织厂的货,就都交给你跟了。” 办公室外头,王秀英听见这话,第一个就冲了进来。 “主任!不行!那姜国耀是什么人,谁不知道?让木青一个姑娘家老往那儿跑,这不是把羊往虎口里送吗!” 几个年轻的女售货员也凑在门口,听见这话,有人忍不住酸溜溜地开了口。 “秀英姐,你就是瞎操心。那可是纺织厂,多少人挤破头都想去的肥差,再说了,不就是送个货,还能把人吃了不成。” “就是,有些人啊,天生就是好命。” 苏木青听着外头那几句酸话,再看看王秀英急得通红的脸,心里头一暖。 她把手里的搪瓷缸子往桌上轻轻一放,站起身,冲着门口那几个说风凉话的女同事,扯出一个笑。 “几位姐姐要是真觉得这是个好差事,我现在就去跟主任说,把这活儿让给你们,谁想去谁去,怎么样?” 那几个人被她一句话噎住,张了张嘴,谁也没敢接话,讪讪地散了。 苏木青这才转过头,对着王主任,“主任,您放心吧,这活包在我身上。” 下了班,苏木青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赵家。 之前赵景城借给自己的书得还了。 刚拐进那条熟悉的巷子,赵家大院那扇沉重的铁门“哐”的一声,被人从里头撞开。 张婶提着个网兜,跌跌撞撞地冲出来,险些一头栽在她身上。 “张婶?”苏木青赶紧扶了她一把。 ------------ 第五十章 老太太病了 “木青丫头!” 张婶撞开铁门冲了出来,手里的网兜晃得叮当响,一把抓住苏木青的胳膊,力气大得吓人,嗓子都劈了。 “别进去了!老太太……老太太她病了!人刚拉走,我得赶紧去医院!” 说完,她就甩开苏木青,头也不回地朝巷子外跑去,那踉跄的背影很快就消失在拐角。 巷子一下就空了。 只剩下苏木青一个人站着。 病了? 前几天,老太太还乐呵呵地拉着她的手,说就馋她那口菜。 肩上的布包带子,沉甸甸地往下坠,硌得生疼。 她连是哪家医院,都没来得及问出口。 夜校的灯管发出低低的嗡响。 苏木青把布包放在腿上,心不在焉地翻着课本,人却时不时地往门口看。 苏木青刚把那本物理书拿出来摆在桌角,准备下课就去找人。 旁边的钟雨就凑了过来,脑袋都快伸到她这边了,盯着那本书,半天没挪开。 她搓了搓手,嗓音细细的,带着点不好意思。 “苏木青同学,你……你这本书,能借我看看吗?就……就看一眼。” 苏木青的手下意识地搭在了书的封皮上,把书往自己这边挪了半寸。 她抬头看着钟雨,话在嘴边绕了一下。 “不好意思啊。这书……是我跟朋友借的,说好了今天就还给他。” “哦哦,这样啊。”钟雨一下子就坐直了回去,搭在桌上的手也收了回去,“没关系没关系,是我唐突了,朋友的书,是不能乱借。” 两人正说着,斜后方传来一声嗤笑。 苏臻臻把手里的描花小镜子往桌上啪的一放,阴阳怪气地开了腔。 “什么朋友,我看就是不想借!钟雨,你也太好骗了,人家说什么你信什么。” 钟雨的脸瞬间涨红,她拽着衣角,小声替苏木青辩解。 “不是的,苏木青同学不是那样的人……” “你看看你,我好心提醒你,你倒不识好人心了。”苏臻臻翻了个大白眼,满脸的不屑。 钟雨被她抢白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把头埋得低低的。 苏木青把手里的书合上,转过头,平静地看着苏臻臻。 “你这么大方,人又这么好,不如你买一本送给钟雨?” 苏臻臻想也没想就扬起了下巴,一口应下,“买就买!不就一本书,了不起啊!说,多少钱?” 苏木青慢悠悠地报了个价,“不贵,也就十五块钱。” 教室里倒抽冷气的声音此起彼伏。 后排有个男同学的铅笔都掉地上了,他旁边的哥们儿压着嗓子,“抢钱呢!我爸一个月才挣三十出头!” 苏臻臻那张涂了粉的脸,瞬间就没了血色。 她那副得意洋洋的架势,跟被戳破了的气球似的,一下子就瘪了。 她张了张嘴,一个字也憋不出来,最后只能猛地坐回去。 桌上的书页忽然一暗。 门口进来个人,把光挡得严严实实。 是赵景城。 苏木青捏着书角的手指收紧,硬壳的封皮都被掐得微微变形。 苏臻臻脸上那点难堪瞬间就没了,她理了理新烫的头发,站起来,声音甜得发腻。 “赵老师,您来上课啦!” 赵景城拿着几张讲义,像是没瞧见她这个人,从她身边径直走了过去。 只从喉咙里滚出一个音节。 “嗯。” 他那副样子,让后排传来几声没憋住的扑哧声。 有人压着嗓子,嘀咕了一句:“热脸贴冷屁股,啧。” 苏臻臻的脸一阵红一阵白,面子上挂不住了。 她猛地转过头,冲着苏木青的方向,声音陡然拔高,尖得刺耳。 “赵老师,您可能不知道,苏木青她说她给您的关系不一般呢!” 她这话一出口,教室里好些人都把目光投向了苏木青,等着看她怎么下台。苏臻臻心里得意,她就是要当着所有人的面,让赵景城否认,让苏木青丢脸。 可赵景城只是淡淡地扫了苏木青一眼,随即收回视线,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她和家里长辈认识。” 他没多说一个字,也没多看一眼,从容淡定地把讲义放在讲台上,开始上课。 苏臻臻的笑容僵在脸上,那张涂着脂粉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比当众挨了一巴掌还难堪。 …… 下课铃响了。 苏臻臻还想凑到赵景城身边说些什么,可教室门口,一个吊儿郎当的身影已经靠在了门框上。 是姜国耀。 他冲着苏臻臻吹了声口哨,语气轻佻:“美人儿,走不走?迪厅里新来了个唱爵士的,我请你。” 苏臻臻不情不愿地看了赵景城一眼,见他根本没往自己这边看,只能跺了跺脚,扭着腰跟着姜国耀走了。 教室里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苏木青才背上布包,走到门口。 赵景城正要锁门,看见她,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 “赵队长。”苏木青把手里的书递过去,“这本书,谢谢你。” 她刚把书递到他面前,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男生急着往外冲,没注意,直直地撞上了苏木青的肩膀。 苏木青身子一歪,手里的书也脱了手,眼看就要摔倒。 腰上忽然多了一只手,力道不轻不重,稳稳地把她扶住了。 她整个人都靠在了赵景城身上,男人身上那股子淡淡的烟草味和肥皂味,一下子就冲进了鼻腔。 苏木青的脸颊烫得厉害,她赶紧站稳,从他怀里退出来,低头就去够地上的书。 赵景城已经先一步把书捡了起来,递给她。 “赵队长,我……”苏木青接过书,指尖下意识地在书的封皮上摩挲。 她想起钟雨那双渴望的眼睛,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 “我有个同桌,她很喜欢看书,想借这本书看看,不知道……方不方便?” 赵景城看着她,没说话。那本书就这么递在她面前,他没收回,她也没敢再动。 空气都好像凝住了。 过了好久,他才把书往她那边又送了送。 “拿去吧。” 苏木青的手指收紧,把那本书抱在了怀里。 “谢谢赵队长。” ------------ 第五十一章 滚远点 赵景城锁上门,钥匙在手里转了半圈,收回兜里。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着,空荡荡的走廊里只有回音。 尽头的窗户框子忽然被风吹得哐当一响。 没等反应,一道惨白的亮光猛地灌满整条走廊,把两个人的影子在地上拉得又细又长。 紧跟着,就是轰隆一声闷雷。 雨点几乎是同时砸了下来,噼里啪啦地敲在玻璃上。 转眼,外头就成了一片白茫茫的水幕。 赵景城提着一把黑色的长柄伞,伞尖在水泥地上磕了一下,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他转过头,瞥了眼苏木青身上那件单薄的衬衫。 “走吧。” 赵景城没多说,撑开伞,自己先迈进了雨幕里。 那把黑色的长柄伞很大,几乎能遮住他整个后背。 他往前走了两步,又停下,转过头。 雨声嘈杂,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朝她站的方向,微微侧了侧身子,那把黑色的伞,也跟着往她这边倾斜了一点。 苏木青跟了上去,走进了那片小小的、干燥的天地里。 两个人挨得极近,她能闻到他身上被雨水激出来的,那股子干净的肥皂味。 雨水顺着伞沿往下淌,在地上溅起一圈圈的水花。 巷子里的路灯光线昏暗,被雨水一打,更是模糊。 “呜……呜呜……” 巷子拐过一道弯,雨声里忽然掺进了一点别的动静。 苏木青的脚步停住了。 几乎是同时,赵景城伸出手臂,一把将她拽到了自己身后。 他俩往前走了几步,离远看见巷子深处,一个男人正费力地把一个麻袋往肩上扛,那麻袋还在动,里头的呜咽声就是从那儿传出来的,听着是个孩子 赵景城手臂一收,将她整个人揽进怀里。 苏木青攥着书,指节都发了白,硬邦邦的书角硌得掌心生疼。 两个人就这么从墙角的阴影里走了出去。 “东西放下。” 那扛着麻袋的汉子动作一僵,猛地回头,满脸横肉拧在一起,“哪来的野鸳鸯,滚远点!” “那里面,”赵景城揽着苏木青的手臂又紧了紧,把她更深地护在怀里,“是我儿子。” 他顿了一下,声音更沉,“你动他一下,试试。” 那汉子被他这副笃定的架势唬住,扛着麻袋的手停在半空,一双小眼睛里全是狐疑。 气氛僵持,雨声都好像变小了。 巷子口忽然传来一个尖利的女声。 “景城哥?!” 一把花格子伞撞进视线,方秀彤几乎是跑过来的,高跟鞋踩在积水里,溅起一片泥水。 她的伞歪在一边,雨水打湿了半边肩膀,人直勾勾地盯着赵景城揽着苏木青的那只手。 “你……你们在干什么!”她不管不顾地尖叫起来,“而且,你们什么时候有儿子了?” 这话一出,那人贩子脸上最后一丝犹豫也没了。 他咧开嘴,露出个狞笑。 “妈的,耍老子!” 随着他一声唿哨,巷子两头的阴影里,又钻出来三四个男人,手里都拎着家伙,把他们堵了个严严实实。 赵景城一把将苏木青推到墙根,人已经冲了出去。 他没管那些围上来的混混,目标只有一个。 那个麻袋! 人贩子还没反应过来,手里的麻袋已经被夺走,赵景城动作利落,一把撕开袋口,一个吓得浑身发抖的小男孩从里面滚了出来。 那人贩子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朝地上啐了一口浓痰。 “男的打断腿。”他的视线在方秀彤和苏木青身上来回扫了一圈,“女的,带走!” 他把孩子往苏木青怀里一塞,话又快又急:“带他走!跑!” 说完,他看都没看苏木青,而是转向已经吓傻了的方秀彤。 “报警!” 他已经迎着那几个人贩子冲了上去。 苏木青抱着怀里瑟瑟发抖的孩子,听着身后传来的拳脚声和闷哼声,咬了咬牙,转身就往另一个方向的巷子深处跑去。 方秀彤站在原地,雨水打湿了她的裙摆,她看着赵景城为苏木青跟人拼命的背影,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里。 她转身,发疯似的往外跑。 找到一个公用电话亭,她哆哆嗦嗦地拿起话筒,话里的内容却是掐头去尾,变了味道。 “喂!公安局吗?快来人啊!西边的小巷子里有人打架!赵队长……赵队长他有危险!” 她只字未提苏木青,也没提那个被抢走的孩子,只说了赵景城现在的困境。 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撕破了雨夜。 公安一到,瞧见巷子里倒着几个哼哼唧唧的混混,还有一个穿着军装的男人,二话不说就要上前控制场面。 “都别动!公安!”赵景城一脚踹开最后一个缠上来的男人,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视线在巷子里飞快地扫了一圈,没看见苏木青,也没看见那个孩子。 他的心往下一沉。 方秀彤在这时连滚带爬地扑了过来,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哭得梨花带雨。 “景城哥!你没事吧!我好害怕!”她顺势往地上一歪,捂着脚踝,“我的脚……我的脚崴了,好疼啊……” 赵景城像是没听见她说话,甚至没低头看她一眼。 他直接甩开她的手,大步走到带头的公安面前,亮出自己的证件。 “特种大队,赵景城。人贩子往西边废弃仓库的方向跑了,一个女同志和一个孩子有危险,我需要立刻追过去。” 那公安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反应,赵景城已经转身,对着身后赶到的几个部下吼了一声:“分头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冲进了雨幕里。 方秀彤一个人瘫坐在泥水里,看着他毫不犹豫消失的背影,那张哭花了的脸,扭曲得不成样子。 苏木青抱着孩子,在废弃的厂房区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跑着。 雨水糊住了脸,怀里的小孩抖得像秋风里的叶子,牙关都在咯咯作响。 她不敢停。 身后的泥水被踩得啪啪作响,混着男人粗野的叫骂,一声比一声近,几乎就在她后脖颈子那儿炸开。 “在那边!抓住她!” 苏木青跑上一片露天的水泥平台,脚下拌蒜,这才看清前面是断头路。 几米之下,是堆着乱七八糟废料的漆黑地面。 几个狞笑着的男人堵住了她的退路。 ------------ 第五十二章 快来帮忙 “跑啊,怎么不跑了?”为首的那个晃着手里的木棍,一步步地压过来。 那根木棍裹着风声砸下来,眼前却猛地炸开一片白光,刺得她什么也看不清。 “不许动!解放军!” 人贩子头子慌了神,一把丢开木棍,转身就薅住了苏木青的胳膊,从腰里摸出一把匕首,死死抵在了她的脖子上。 “都别过来!不然我弄死她!” 他拖着苏木青,把她当成了人肉盾牌。 冰凉的刀刃贴着皮肤,苏木青趁着那人扭头去看赵景城的空档,用尽全身力气,把怀里的孩子往前猛地一推。 “快跑!” 那孩子跌跌撞撞地朝赵景城的方向跑了过去。 人贩子死死地扣着她,当他看清对面为首的那张脸时,眼睛一下子就红了。 “赵景城!是你!”他咬牙切齿,“我大哥就是被你送进去的!今天正好,新仇旧账一起算!” “放了她。”赵景城往前走了一步,摊开双手,“既然你的仇人是我,那我跟你换。” 人贩子愣了一下,随即狞笑起来:“好!你过来!” 交换的过程很慢。 赵景城一步步地往前走,苏木青也被推着,一步步地迎向他。 就在两人擦肩而过,那人贩子伸手要去抓赵景城的瞬间,他扣着她的力道松了。 就是现在! 苏木青猛地转身,用肩膀狠狠撞向人贩子的胸口。 那人没料到她会来这么一手,脚下不稳,惨叫着从平台边缘摔了下去。 一股巨大的力道传来,苏木青整个人都被带着往下坠。 完了。 她脑子里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可下一秒,她腰上猛地一紧,一只铁钳似的手臂死死箍住了她。 赵景城不知何时已经扑了过来,他单膝跪在平台边缘,用一只手,把她整个人从半空中拽了回来。 她重重地撞进他怀里,能清晰地听到他剧烈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砸在她的耳膜上。 …… 医院里那股消毒水的味道,混着雨后的潮气,直往鼻子里钻。 苏木青靠在病床上,膝盖上的伤口一抽一抽地疼,胃里却烧得慌。 她和赵景城都被送来做了检查,没什么大事,但人得在医院待一晚上。 夜已经深了,病房里很安静。 隔壁床传来平稳悠长的呼吸声,赵景城像是睡着了。 苏木青实在是饿得受不了,肚子里空得发慌。她扶着墙,慢慢站起来,又够到医院给的木头拐杖,一瘸一拐地溜出了病房,想去食堂看看还有没有剩下的一口热乎吃食。 医院大门口的屋檐下,风卷着冷气,吹得人直哆嗦。 一个瘦小的影子缩在角落里,看着也就六七岁的样子,身上那件单薄的衣裳早就湿透了,紧紧贴在身上。 她没有伸手要钱,只是在每一个路过的人身边,怯生生地跟着两步,又不敢靠得太近。 “阿姨……有吃的吗?” “我妈妈病了,好几天没吃饭了……” 几个脚步匆匆的人绕开她,像是没听见。 苏木青拄着拐杖的胳膊,猛地一紧。 胃里那阵饿得发疯的绞痛,忽然就变了味,堵在胸口,又酸又胀。 她下意识地看了一圈,确认四下无人,快步走到一旁的阴影里,假装从布包里掏东西,实际上从空间里拿出了个又红又大的苹果。 这苹果还是她担心自己上班饿,特意放在空间里面的,却没想到能在这派上用场。 她把苹果塞进小姑娘冰冷的手里。 “快吃吧。” 小姑娘捧着苹果,眼睛瞪得大大的,像是看到了什么宝贝。 她狠狠咬了一口,眼泪就掉了下来:“谢谢姐姐!谢谢姐姐!” 夜风把小姑娘的头发吹得乱糟糟的,她却只顾着啃苹果,汁水顺着嘴角往下流。 苏木青刚想再从布包里掏点什么,身后一道黑影罩了下来,把她和孩子都拢了进去。 她浑身的血都凉了。 完了,被看见了。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把那小姑娘往自己身后藏了藏,僵硬地转过身。 赵景城就站在那儿,医院门口昏黄的灯光在他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 他没说话,视线从她身上那件不合身的病号服,滑到她藏在身后的那个小小的身影上,最后,落在那只啃了一半的苹果上。 他什么都没问。 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看不出半点情绪,可苏木青就是觉得,自己那点秘密,好像已经被他看了个通透。 “回去了。” 他开了口,嗓音有点哑,伸手就抓住了她的胳膊。 那力道不重,却不容拒绝。 苏木青被他带着往病房走,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那个小姑娘还站在原地,捧着苹果,怯生生地看着他们。 赵景城头也没回,只在经过门卫室的时候,冲着里头那个打盹的看门大爷,极轻地抬了抬下巴。 …… 病房里安静得只剩下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 两个人谁也没说话。 苏木青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脑子里乱成一锅粥。 “咕噜——” 一声不合时宜的响动,在安静的病房里,清晰得像打雷。 苏木青瞬间僵住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隔壁床的赵景城,原本闭着眼,呼吸平稳,像是睡着了。 这会儿,他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那叹息里,全是拿她没办法的无奈。 他一言不发地翻身下床,走到门口,低声跟守在门外的警卫员交代了两句。 没一会儿,一个护士端着个搪瓷碗走了进来,里头是热气腾腾的小米粥,还配了一小碟脆生生的咸菜。 赵景城已经躺回了床上,背对着她,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苏木青捧着那碗粥,米香混着一点点碱水的味道,熨帖着她空空如也的胃,也把她心里那点乱糟糟的情绪,给一点点抚平了。 苏木青吃饱了,躺在病床上,沉沉睡了过去。 隔天早上,病房的门被人从外头推开,赵老太太提着个保温饭盒,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 “哎哟,我的好丫头!”老太太一把握住苏木青的手,那手心又干又热,“让我看看,伤着哪儿了?昨儿晚上,可是吓得不轻?” ------------ 第五十三章 我照顾你 苏木青摇摇头,反手把老太太的手握紧了些。 “我没事,您别急。”她往床里头挪了挪,腾出个空让老太太坐下,“倒是您,我听张婶说您前几日也不大舒服,现在怎么样了?您可别为我这点小事再跑一趟。” 赵老太太的眼眶一下子就热了。 “你这孩子,就是太实诚……”老太太还拉着苏木青的手,正絮絮叨叨地说着。 话刚说到一半,外面就传来动静。 “苏木青!” 周博文提着个网兜冲了进来,网兜里装着两个橘子和一罐麦乳精,他跑得气喘吁吁,脸上全是焦急。 “你没事吧?我听说了,吓死我了!你怎么样了?” 苏木青有点意外,不过很快,脸上露出了笑:“我没事,就是点皮外伤。谢谢你还特地跑一趟。” 她这副温言细语的样子,落在赵景城眼里,让他心里头莫名地有点不痛快。 他面无表情地移开视线,下颌线绷得紧紧的。 赵老太太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当即就做了决定。 “木青丫头,你这腿伤着,一个人住那小院怎么行?跟我回家去!我照顾你!” “赵奶奶,真不用,我……” 苏木青正想拒绝,病房的门被推开,方秀彤提着一个保温饭盒走了进来,高跟鞋在地砖上敲出清脆的声响。 她看都没看苏木青,径直走到赵景城床边,拧开饭盒盖,一股浓郁的鸡汤香味瞬间就飘满了整个病房。 “景城哥,我给你炖了鸡汤,你快趁热喝。昨天真是吓死我了!” 赵景城靠在床头,手里还拿着本书,闻言掀了掀眼皮。 他的视线从方秀彤那张关切的脸上,飘到旁边病床上安安静静的苏木青那儿,又收了回来。 “费心了。” 还是那副冷淡的调子,可到底没像以前那样直接把人当空气。 苏木青刚想开口跟老太太说自己没事,话到嘴边,又给咽了回去。 赵老太太一看这情形,立马拍了板。 “就这么定了!秀彤来照顾景城,木青丫头,我来照顾你,谁也别争!” 方秀彤已经盛好了汤,正用勺子轻轻吹着气,那副样子,俨然已经是这儿的女主人。 苏木青被架在这儿,再看看那两个人,心里跟堵了团棉花似的。 她扯了扯嘴角。 “那……就麻烦您了。” 到了赵家,苏木青借口去洗手间。 水龙头拧开,水流哗哗地冲刷着手心。 门外传来细微的响动,苏木青没在意,直到她关上水,准备开门时,才发觉门把手拧不动了。 她被人锁在里面了。 很快,方秀彤的声音隔着门板传进来,带着点懒洋洋的腔调:“苏木青,你是不是觉得,住进了赵家,就真成赵家的人了?” 苏木青抽了毛巾,慢条斯理地擦干手上的水珠,没出声。 “我劝你摆正自己的位置。”方秀彤贴得更近了些,“一个乡下出来的,能进城就该烧高香了,别总想着那些不属于你的东西。” 苏木青把毛巾挂好,这才转身,靠在了洗手台边上。 她轻轻叩了叩门板。 “说完了?” 方秀彤那边顿了一下。 “你说这么多,是怕我抢,还是怕你自己……守不住?” 门外,呼吸声陡然一重。 就在这时,走廊里传来脚步声,不轻不重。 紧跟着门被打开,方秀彤反手给了自己一巴掌。 她踉跄着退了半步,半边脸颊迅速地红肿起来,五个指印清晰分明。 她眼泪汪汪看着刚走到门口的赵景城,发着抖,抬手指着屋里的苏木青。 “景城哥……她……她打我!” 赵景城站在那儿,挡住了走廊的光。 他没动,只是沉默地看着方秀彤脸上那个刺眼的巴掌印,视线缓缓挪到屋里那个还保持着擦手姿势、一脸莫名其妙的苏木青身上。 赵景城越过方秀彤,径直走到苏木青面前,他没去扶她,只是把挡在洗手间门口的路让了出来。 “奶奶在楼下等你。” 他转过身,对着还僵在那里的方秀彤开口,“自导自演的手法这么高明,你应该去演戏才对。” 方秀彤脸上的泪痕还挂着,整个人都懵了,“我……” 赵景城没再给她开口的机会,“没事就回去吧。” 说完,他转身就往楼下走。 方秀彤的脑子嗡的一声。 他是怎么知道的。 没等她想明白,人已经走远了。 她顾不上许多,直接提着裙摆就追了下去,哭声比刚才还响,直接扑到了楼下客厅赵老太太的脚边。 “奶奶!您要给我做主啊!景城哥他……他就向着那个乡下来的,他冤枉我!” 赵老太太被她哭得心烦,但毕竟是故交家的女儿,也不好把话说得太重,只能拍了拍她的背。 “行了行了,多大点事,哭成这样。” “奶奶,我今晚想要住在这儿!”方秀彤抱着老太太的胳膊不撒手,开始撒娇,“我一个人回去害怕,您就让我住一晚,就一晚!” 老太太看了一眼自家那跟木头桩子似的孙子,叹了口气,点了头。 …… 晚饭后,张婶带着两人去客房。 方秀彤一指赵景城隔壁那间,“张婶,我就住这间,这间敞亮。” 张婶有些为难,这间是特地给苏木青收拾出来的。 赵景城刚想开口,苏木青已经把自己的布包从那间房门口提了出来。 “行啊,”她冲着张婶笑了笑,“我住走廊尽头那间也一样。” 方秀彤那点胜利的喜悦,像是卯足了劲儿的一拳,结结实实地打在了棉花上,一点声响都没有。 夜里,赵景城的房门被敲响。 他拉开门,方秀彤穿着一件丝质的睡裙站在门口,头发还是湿的。 “景城哥,我房间的窗户好像坏了,关不上,你能帮我看看吗?” 赵景城往走廊里看了一眼,眉头紧紧皱起来,脸色不是很好看。 方秀彤那点心思,全都写在脸上了,根本不够看的。 “张婶,”他扬声喊了一句,“过来帮方同志看一下窗户。” 那态度,摆明了是不想搭理他。 方秀彤站在原地,气得直跺脚,最后无可奈何离开了。 ------------ 第五十四章 太扎眼了 第二天一早,饭桌上,赵老太太发了话。 “景城,你今天顺路,送木青去一趟供销社。” “我也要去!”方秀彤抢着开了口。 上了车,她毫不客气地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了进去,还从后视镜里挑衅地看了一眼后座的苏木青。 苏木青靠着车窗,像是没看见。 车子发动,方秀彤清了清嗓子,状似无意地开了口。 “景城哥,我爸说,等我从纺织厂调出来,就安排我去你们单位的后勤部,到时候,我们就能天天见了。” 赵景城根本就没搭理她,将车子稳稳停在供销社门口,转头对苏木青说了句。 “去上班吧,晚上我来接你。” 苏木青轻轻应了一声,开门下了车。 连着好几天,苏木青都坐着赵景城的车上班。 时间久了,风言风语也开始传个不停。 中午吃饭的时候,有人阴阳怪气地开了口。 “哟,木青,今天怎么没坐小汽车来啊?走着多累。” 苏木青扒拉着饭盒里的米饭,抬了下头,“什么汽车?” “还装呢,”那人撇了撇嘴,“陈娇娇都看见了,说是一辆军绿色的吉普车,威风着呢。” 陈娇娇,供销社新来的,陈美丽的堂妹。 苏木青把一口饭咽下去,没再搭腔。 刚放下饭盒,新分到她手底下实习的小娟就凑了过来,一张脸气得通红。 “木青姐,她们就是嫉妒你!陈娇娇在后头说得可难听了,我帮你骂……” “你去把下午要送的货单理一遍。”苏木青打断她,也没什么情绪,“理完了,拿给我看。” 小娟后面的话,就这么堵了回去,只能噢了一声,闷头干活去了。 下午,李科长亲自来了供销社。 人还没进门,苏木青就听见外头仓库有人在嚼舌根,说的还是那辆车的事。 李科长从仓库门口路过,脚步顿了一下,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 没过多久,王主任就把苏木青和王秀英一起叫进了办公室。 搪瓷缸子往桌上重重一放,里头的茶水都晃了出来。 “怎么回事!”王主任一开口,火气就压不住,“李科长刚才跟我说,咱们供销社现在风气不好,有人搞特殊,拉帮结派!他还说,跟咱们的合作要再考虑考虑!” 王秀英的脸一下子就白了。 “主任,木青不是那样的人,这里头肯定有误会。” “误会?人家李科长亲耳听见的!”王主任指着苏木青,“你!立刻!马上去给李科长道歉,不管用什么法子,必须把这事给我平了!” 苏木青从头到尾都没说话。 等王主任骂完了,她才慢慢开了口。 “主任,我去道歉。” 从办公室出来,王秀英拉着她,急得不行。 “你这孩子,怎么就认了!这明明就是有人给你使绊子!” “秀英姐,我知道。”苏木青停下脚,转过头看她。 王秀英看着她那副平静的样子,最后只能叹了口气,伸手帮她理了理有点乱的衣领。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呀,就是太扎眼了。” …… 苏木青没直接去纺织厂,而是端着自己的搪瓷缸子,慢悠悠地回了仓库旁边的休息区。 果然,陈娇娇正跟几个老同事坐在一块儿,嗑着瓜子,嘴里面说个不停。 “瞧见没?被主任叫去训话了吧!我就说,有些人啊,尾巴翘得太高,早晚得摔下来。” “可不是,坐着部队的小汽车,那得是什么关系?咱们这种普通人,可比不了。” 苏木青走过去,把搪瓷缸子往桌上轻轻一放,那点轻微的磕碰声,却让叽叽喳喳的议论声瞬间停了。 陈娇娇看见她,非但不怕,反而把瓜子皮往地上一吐,抬着下巴挑衅:“怎么,苏木青,不服气啊?有本事你也让主任训我们一顿?” 苏木青没理她那套,只是拉开一张凳子坐下,目光在几个人的脸上慢悠悠地扫了一圈。 “我就是想问问,”她开了口,“你们说的那个军绿色的吉普车,车牌号记下了吗?开车的人叫什么,哪个单位的,都清楚吗?” 陈娇娇被她问得一愣,随即梗着脖子:“我哪知道那么清楚!我就是看见了,怎么了!” “哦,”苏木青点点头,“那就是没证据,光凭一张嘴瞎说了。” 她身子往前倾了倾,嗓音并不是很高,却藏着说不出的严肃,“那辆车,是特种大队的。造谣诽谤一个普通人,顶多是道德问题。可要是把脏水往现役军人,尤其是特种大队的军人身上泼,那就不叫八卦了,叫破坏军民关系,是政治问题。” “你们知道,诬陷军人,是什么罪名吗?” 陈娇娇手里的瓜子壳都拿不稳,噼里啪啦掉了一地。 周围那几个看热闹的同事,屁股下的椅子腿刺啦刺啦地刮着地面,不约而同地往后挪,恨不得当场跟陈娇娇划清界限。 这年头,什么闲话都能说,唯独跟政治沾边的,谁敢碰? 陈娇娇的脸,由红转白,嘴唇哆嗦了半天,还想嘴硬。 “我没诬陷!我说的就是实话!我看见了!” “行啊。” 苏木青站起身,一步步走到她面前,干脆利落。 “既然你咬死了是实话,那正好。我现在就带你去主任办公室,咱们写一封正式的举报信。把你看见的情况,时间,地点,车牌号,还有开车的人长什么样,一五一十,原原本本地写下来。” 苏木青的身影,将陈娇娇完全笼罩。 “白纸黑字,你签上大名,再按个红手印。” “然后,咱们请主任把这封信,亲自递交到赵队长的上级单位,申请组织介入调查。” “彻查一下,我跟赵队长到底是什么特殊关系,也查一查,你这个目击证人,是不是在故意散播对军人同志不利的谣言。怎么样?敢不敢去?” 她往前逼近一步,那双清亮的眼睛就这么直直地盯着陈娇娇。 去……去部队调查?那不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吗! 陈娇娇的腿肚子都开始发软,脸上那点血色早就跑得一干二净。 她连连摆手,“不……不是的!木青,你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 第五十五章 我没那个意思 她急得快哭了,慌忙改口,“我就是……我就是看你坐那么好的车,替你高兴!我以为……以为你要嫁到高门大户了,就想着提前告诉大家,让大伙儿都沾沾喜气……我真没坏心眼!” “哦?替我高兴?”苏木青扯了扯嘴角,那笑意却冷得像冰,“那还真是谢谢你了。” 她没再逼近,只是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了纸和笔,拍在了陈娇娇面前的桌子上。 “既然是好心办了坏事,那写封道歉信,总不为过吧?” “把你刚才那番替我高兴的话,写下来。为你的无心之失,对我造成的名誉损害,对供销社和纺织厂合作关系造成的恶劣影响,做个深刻的检讨。” “写完了,贴到门口的公布栏上,让大家都看看你的好心。” 贴公布栏?那跟游街有什么区别!以后她在供销社还怎么抬头做人! 可要是不写,苏木青这架势,是真的敢把她拖去部队。两害相权取其轻,陈娇娇攥着衣角,手心里的汗把布料都浸湿了。 她看着苏木青那张不带任何情绪的脸,最后只能咬着牙,含着泪,拿起了那支笔。 周围的人看着这一幕,大气都不敢出。以后谁还敢在背后嚼苏木青的舌根,都得先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胆子去部队喝茶。 下了班,苏木青心里那股子因为流言蜚语带来的憋闷,散去了大半。 她想着自家小院里那些长势喜人的蔬菜,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可当她推开院门,脚步却倏地一下顿住了。 一股烂菜叶子混着湿泥的腥气,直直冲进鼻腔。 记忆里那片生机勃勃的菜畦,没了。 入眼的,只有被翻得乱七八糟的黑泥,和被撕扯得七零八落的菜叶子。 那些她亲手种下的菜,一棵棵,全被从土里暴力地拽了出来,歪七扭八地扔在地上,好些嫩叶子被踩得稀烂,碾进了泥泞里。 这哪是收菜,这分明是泄愤。 隔壁院子的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老大娘探出头,看见她,重重叹了口气。 “哎哟,木青丫头,你可算回来了!”大娘快步走过来,又急又气,“下午,你妈她来了!提着个大麻袋,人还没进院子,嗓门就先嚷嚷开了。” “就说你这个当闺女的不孝顺,好好的菜种出来也不知道孝敬家里,她这个当妈的只好亲自来收,免得全烂在地里头!” “我们几个老东西上去拉,哪儿拉得住啊!眼睁睁看着她跟疯了似的,把这好端端的一片菜地,全给祸祸了!” 苏木青站在院子中央,风吹过,卷起一片烂菜叶,打在她脚边。 她没说话,甚至没什么表情。 那股子在供销社里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火,从脚底板,顺着脊梁骨,噌的一下就窜到了天灵盖。 她缓缓蹲下身,伸出手,从泥水里捡起一棵被踩断了根的青菜。 指尖陷进湿润的泥土里,冰凉刺骨。 她用手指,一点一点,把菜叶上沾着的黑泥抹掉。 然后,她站起身,攥着那棵已经没了生气的菜,笑了。 那笑意,却比这深秋的夜风,还要冷。 她没回家,转身就朝着苏家的方向走去。 连门都没敲,直接一把推开。 屋里,苏家几口人正围着桌子吃饭,桌上一盘清炒青菜,绿油油的,正是她院子里种出来的。 李爱华一见是她,筷子往桌上重重一拍,吊着三角眼就骂开了:“你还敢回来!白眼狼!养你这么大,吃你几根烂菜叶子怎么了!看把你小气的!” 苏建国也皱着眉,一脸不耐烦:“木青,你差不多行了。不就是几根菜,你至于这么小心眼吗?我们把你养大,还还不清了?” 苏木青像是没听见他们的叫骂,她径直走到桌边,目光落在苏母李爱华的脸上。 “我不是来跟你们吵架的。我是来要钱的。” “什么钱?”李爱华愣住了。 “菜钱。”苏木青一字一顿,“我那片菜地,一共能出三十斤菜,一斤两毛,一共六块钱。还有,你们把我菜畦毁了,误了我下一茬的收成,这个损失费,算四块。总共,十块钱。给钱。” “你疯了!”李爱华尖叫起来,“几根破菜,你要十块钱!你怎么不去抢!” 就在这时,门开了,苏臻臻挎着一个崭新的皮包,哼着小曲走了进来。 她今天穿了条新裙子,是时下最流行的款式,脚上踩着一双带跟的小皮鞋,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子得意。 “哟,姐姐来了?”她看见苏木青,像是看到了什么脏东西,捏着鼻子往后退了一步,“哎呀,这一身的穷酸味,真是熏死人了。怎么,又来要饭了?” 她把手里的皮包往桌上一放,炫耀似的拍了拍:“看见没?姜国耀送我的,真皮的!你这种土包子,一辈子都见不着吧?还在为几根烂菜跟妈吵架,真是丢人。” 苏木青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她,她的目光,始终锁定在李爱华脸上。 “我再说一遍,给钱。” “你们不是嫌我种的菜是烂货吗?不是嫌我丢人吗?”她冷笑一声,“既然这么厉害,这么有钱,怎么还干得出偷鸡摸狗,去偷一个土包子种的烂菜叶子的事?” “你们不嫌丢人,我还嫌呢!” 这一番话,像是一记记耳光,扇在苏家每个人的脸上。 李爱华的脸涨成了猪肝色,苏建国也面红耳赤,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苏臻臻那张涂了粉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精彩极了。 最后,还是苏建国脸上挂不住,从兜里掏出几张皱巴巴的毛票,往桌上用力一拍。 “给你!拿着钱赶紧滚!以后别再回来了!” 苏木青走过去,把那些钱一张一张捡起来,仔细地抚平,数了数,正好十块。 她把钱收好,转身就走,没有半分留恋。 “苏木青?”周博文瞧见苏木青从家里出来,急忙追上来,提着书包,跑得有点喘。 他看她绷得死紧的下颌线,话都说得小心翼翼,“你家里头,是不是又……” 苏木青的脚步顿了一下,又继续往前走,“没事。” 她呼出一口气,那口气里还带着没散尽的火药味,“收了笔烂账。” 两人没再多说,并肩往夜校走。 ------------ 第五十六章 指望掉个铁饭碗? 周博文跟在后头,越想越气,“这……这不就是明抢吗!” 苏木青没说话,手插在兜里,那十块钱的边角硌着掌心,被风一吹,那点儿温度也散了。 “还有闲心在外头晃?” 一道人影就杵在夜校门口的路灯底下,军绿色的制服,身形笔挺,把路挡得结结实实。 周博文嘴巴张了张,一个音都发不出来,脚跟下意识地往后错了半步。 赵景城压根没往他那边看。 “离考试还有几天,你心里没数?指望天上掉个铁饭碗?” 那话砸过来,苏木青心里那点因为苏家升起的火气,反倒平息了。 她抬起头,“赵队长来得正好,我有个题,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来,正想问你呢。” 赵景城喉结滚了滚,准备好的下一串话就这么卡住了。 他从鼻腔里哼出一个单音,“嗯,下课等着。” 苏木青看着他的背影,嘴角不自觉地弯了一下。 刚才那点坏心情,好像真的没那么堵了。 两人一前一后地进了教室,苏木青刚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旁边的钟雨就凑了过来,神神秘秘地说:“木青,我跟你说个事,你可别生气。” “怎么了?” “我今天去报名考试的时候,看见苏臻臻了。她……她也报了。” 钟雨说完,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苏木青的脸色。 苏木青握着笔的手,停顿了一下。 “怎么?我报名考试,还得跟你们打报告不成?” 苏臻臻那双小皮鞋在地砖上敲出几声脆响,人还没到,声音先到了。 崭新的皮包被她往桌上重重一放,发出一声闷响。 “不就是个考试,有什么了不起的。”她下巴一扬,那股子劲儿,好像录取通知下一秒就能拍在桌上,“这铁饭碗,我也要定了。” 苏木青手里的笔尖在纸上划过最后一道痕迹,这才慢悠悠地抬起头。 “是吗?那挺好。”她顿了顿,补上一句,“就怕这铁饭碗还没端热乎,又跟上次在学校似的,俩月不到,就叫人客客气气给请出来了。” 苏臻臻那句你放屁已经冲到了嘴边。 可话没出口,人先僵住了。 讲台前,站着个人。 她也顾不上跟苏木青斗嘴了,抬手顺了把新烫的卷发,小皮鞋在地砖上敲出清脆又得意的节奏,扭着腰就往讲台走。 人还没站定,那声音先飘了过去,甜得像刚从糖罐子里捞出来。 “赵老师,我这儿有道题,怎么也想不明白,您学问大,能不能……也给我开个小灶呀?” 赵景城正低头整理手里的讲义,闻言,只是把那摞纸在讲台上轻轻磕了磕,对齐了。 他连头都没抬,只轻飘飘落下两个字,“没空。” 后排传来一声没憋住的扑哧声,虽然很快就压了下去,但在安静的教室里,那动静跟打雷也没差。 苏臻臻一个人站在讲台边上,那精心描画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她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什么。 赵景城却已经转过身,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下了第一个公式。 他压根就没再看她。 苏臻臻气得浑身发抖,抓起自己的皮包,强撑着面子转身就走。 经过讲台时,她的脚步顿了一下。 赵景城正弯腰去捡掉在地上的粉笔,桌上那支他常用的英雄牌钢笔,就那么静静地躺在那儿。 她飞快地伸出手,趁着没人注意,一把将那支钢笔攥进了手心。 她转身走回自己座位的路上,路过苏木青身侧时,手腕一翻,那支沉甸甸的钢笔,就无声无息地滑进了苏木青敞着口的布包里。 …… 下课铃响了。 教室里的人三三两两地往外走,很快就空了大半。 赵景城收拾好讲义,下意识地去摸口袋里的钢笔,却摸了个空。 他皱了皱眉,又在讲台上找了一圈。 还是没有。 苏臻臻一直用眼角余光盯着他,见状立刻站了起来,虽并未高声,却刚好让还没走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哎呀,赵老师,您在找什么呢?是不是东西丢了?” “没什么。” 他淡淡地回了一句。 苏臻臻却不依不饶,几步走到讲台边,故作惊讶地叫了一声:“是不是您那支英雄牌的钢笔不见了?我刚才还看见您放在桌上的!” 她这么一喊,教室里仅剩的几个人,目光全都聚了过来。 苏臻臻装出一副热心肠的样子,对着大家说:“大家快帮忙找找!赵老师的钢笔可贵重了!” 她一边说,一边把目光转向了还坐在位置上,慢悠悠整理笔记的苏木青。 “苏木青,你怎么不找啊?大家都这么着急,你怎么一点都不关心赵老师?” 苏木青连眼皮都懒得抬,“我为什么要找?” 苏臻臻等的就是她这句话。 她冷笑一声,二话不说,一个箭步冲过去,伸手就抢过了苏木青放在桌上的布包。 “你不找,我帮你找!” 她把那个半旧的布包倒了过来,哗啦一声,里面的书本、草稿纸,全都倒在了桌上。 一支黑色的钢笔,从书本里滚了出来,在桌面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教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苏木青看着那支眼熟的钢笔,整个人都愣住了。 她可以确定,自己的包里,绝对没有这东西。 苏臻臻像是终于抓到了她的把柄,脸上露出得意的笑,指着那支笔,声音陡然拔高。 “苏木青!人赃并获,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她一把抓起那支钢笔,举到众人面前,“偷东西偷到老师身上了,你胆子可真大啊!走!我们现在就去找校长!” 苏臻臻说的话直直地扎进在场每个人的耳朵里。 几个还没走远的学生停下脚步,回头看着这场突如其来的闹剧,脸上满是看好戏的兴奋。 周博文急得脸都红了,往前跨了一步,“你胡说!苏木青不是那样的人!” “我胡说?”苏臻臻举着那支钢笔,像是举着什么罪证确凿的令牌,冷笑着转向他,“周博文,你眼睛瞎了吗?人赃并获!这支笔,是不是赵老师的?是不是从她包里倒出来的?” ------------ 第五十七章 到底怎么回事 苏木青慢慢地站直了身子。 她看着桌上那支黑得发亮的钢笔,又抬眼看了看苏臻臻那张因为得意而扭曲的脸,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了讲台前那个始终沉默的男人身上。 赵景城走了过来。 他没去看苏臻臻,也没去看那支笔,他的视线,从始至终都落在苏木青的脸上,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情绪沉得像化不开的墨。 苏臻臻看他这副样子,顿时来了劲,二话不说就把苏木青往校长办公室扯,嘴里还不停嚷嚷着,“走!我们去找校长评评理!” …… 校长办公室的灯光惨白惨白的。 年过半百的王校长推了推老花镜,看着眼前这几个年轻人,一个头两个大。 “到底怎么回事?” “校长,是她偷东西!”苏臻臻抢先一步,把手里的钢笔往校长桌上用力一放,“她偷赵老师的钢笔,被我当场抓住了!这种手脚不干净的人,品行败坏,根本不配参加考试,应该立刻开除!” 王校长皱着眉,看向从进门起就一言不发的苏木青,“苏木青同学,是这样吗?” 苏木青抬起头,那张脸上没什么表情,平静地迎上校长的问询。 “跟我没关系,我也不知道这钢笔是从哪里得来的。” “你还敢说不知道!”苏臻臻气得嗓子都尖了,“苏木青,你……” “这件事跟苏同志没关系。” 赵景城往前走了一步,很自然地从桌上拿起那支钢笔,在手里转了半圈。 “昨天晚上,我给苏木青同学补课,走的时候不小心落下了。”他看着校长,语气平淡地解释,“应该是那个时候,不小心掉进她包里的。” 说完,他才把那支钢笔收回兜里,转向苏臻臻。 “倒是苏臻臻同学,这么热心,还亲自动手帮人整理书包。” 他说话的调子不轻不重,那句整理书包,听在耳朵里,却让苏臻臻的脸一点点失了血色。 她怎么也想不通,赵景城为什么会帮苏木青。 “行了行了!”王校长一看这情形,只想赶紧把这几尊神送走,他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既然是误会,说开了就行了,都回去!快考试了,心思都放在正经地方!” 从校长办公室出来,刚走到楼梯口,苏臻臻就一把拦在了苏木青面前,那声音压得又低又狠,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苏木青,你别得意。这件事,咱俩没完!” 苏木青看着她那张不甘心的脸,忽然就笑了。 “好啊。”她点点头。“我等着。” 那云淡风轻的样子,比吵一架还让苏臻臻憋气。 她恨恨地跺了跺脚,扭头就走,那双小皮鞋踩在水泥地上,像是在发泄着无声的怒火。 走廊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灯光把影子拉得很长。 “谢谢。”苏木青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应该的。”赵景城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他顿了一下,又补了一句,“以后离她远点。” 苏木青抬起头,正对上他那双沉静的眼。她扯了扯嘴角,那笑里带了点无奈,“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赵景城看着她,没说话。 过了好几秒,他才从喉咙里滚出一个音节。 “知道了。” …… 第二天再去夜校,教室里的气氛明显不对了。 苏木青刚一进门,好几道目光就黏了过来,带着探究和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那些窃窃的私语声,在她走过时,又倏地一下停了,可那眼神,却跟蚂蚁似的,还在人身上爬。 她刚在座位上坐下,钟雨就凑了过来,小脸皱成一团。 “木青,你昨天在校长办公室说什么了?她们……说你跟赵老师,住……住在一起了。” 苏木青翻着书页的手,停住了。 她抬起头,视线越过几排课桌,精准地落在了后排的苏臻臻身上。 苏臻臻正跟几个女同学说得眉飞色舞,察觉到她的目光,非但不收敛,反而还冲她挑衅地扬了扬下巴。 果然是她。 苏木青心里那点火气,反倒被这预料之中的操作给浇灭了。 她收回视线,没理会苏臻臻,而是看向了自己斜前方那个正在跟同桌小声嘀咕的女同学。 她站起身,走了过去,手指在对方的桌上轻轻叩了两下。 “同学,你好。” 那个女同学被吓了一跳,猛地回头,脸一下子就红了。 “我刚才好像听见你们在说我,”苏木青脸上没什么表情,却让周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能麻烦你,把你刚才说的话,当着我的面,再说一遍吗?” 那姑娘的脸由红转白,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苏木青也不逼她,只是环视了一圈竖着耳朵听热闹的同学,慢慢开了口。 “我知道你们在传什么。没错,我这几天的确是住在赵家。” 这话一出,教室里一片哗然。苏臻臻的嘴角,已经勾起了一抹得意的笑。 “但是,”苏木青话锋一转,“我之所以住在赵家,是因为前几天我为了救一个被拐卖的孩子,受了伤。赵奶奶心疼我一个人住不方便,才接我过去照顾几天。这件事,派出所的同志可以做证,医院的医生护士也可以做证。” 她顿了顿,目光又回到了那个吓傻了的女同学脸上。 “所以,我不知道你嘴里的住在一起,到底是什么意思?是觉得我活该受伤没人管,还是觉得赵老夫人不该发善心?” “不是的!我不是那个意思!”那姑娘急得快哭了,“我就是听别人说的……” “听谁说的?”苏木青追问。 姑娘的视线,下意识地就往苏臻臻的方向瞟。 就在这时,周博文站了起来,大声说:“我也可以做证!那天晚上苏木青受伤,还是赵老师送她去的医院!根本不是她们说的那样!” 前排一个一直没说话的男同学也开了口:“我妈在医院上班,她说那天看见赵老太太急匆匆地赶过去。赵家是什么人家,犯得着用这种事败坏自己家的名声吗?” 舆论的风向,瞬间就转了。 大家看苏臻臻的眼神,一下子就变了味儿。 原来是见义勇为受了伤,结果被人传成这种脏的臭的。 这传话的人,心也太黑了。 ------------ 第五十八章 她凭什么 苏臻臻被几十道鄙夷的目光盯在原地,脸上那点得意的笑早就挂不住了。 她看着苏木青身边,有钟雨担忧地拉着她的手,有周博文理直气壮地为她撑腰,甚至还有不认识的同学站出来说话。 一股说不出的嫉妒,死死地缠住了她的心脏。 凭什么? 这个从乡下来的土包子,凭什么人缘这么好! 下了课,赵景城收拾好东西,靠在教室门口等着。 走廊里的人三三两两地走空了,灯光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他却始终没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 雨背着布包,最后一个从教室里出来,看见他,吓得往旁边缩了缩。 赵钟景城皱了下眉,“苏木青呢?” “她……她被周博文同学叫走了。好像是挺急的事,周博文同学跑得满头大汗的。” 赵景城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看不出什么情绪。 他只是点了点头,转身就往楼下走,军靴踩在水泥地上,一步一步,又沉又稳。 可不知道为什么,钟雨觉得那背影里,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急。 没过多久赵景城在学校门口截住了正要回家的周博文。 “人呢?” 周博文被他这没头没尾的一句问懵了,“什么人?” “苏木青。”赵景城眉头微蹙,耐心几乎快要被消耗完。 周博文的脸一下子就白了,“我没找她啊!下了课我就走了,我……” 他话没说完,两个人同时变了脸色。 一股凉意,顺着周博文的后脊梁就爬了上来。 …… 后巷的墙壁斑驳,透着一股子湿冷的霉味。 苏木青扶着墙,胃里翻江倒海。 脑袋昏沉得厉害,眼前的景物都在打转。 苏臻臻那张带着笑的脸,是昏沉之前最后一点清晰的记忆。 “姐姐,是我不对,我以后再也不跟你作对了,我们和好吧。” 那瓶破天荒递过来的汽水,现在想起来,甜得发腻,那股气儿直冲天灵盖。 巷子口晃进来几个影子,花衬衫,嘴里叼着烟,笑得人浑身发毛。 “瞧瞧,这是谁家的小美人儿,迷路了?” 苏木青想跑。 腿却不听使唤,像是被灌了铅,一步都挪不动。 那股子劣质烟草混着汗臭的味道,熏得她胃里一阵翻搅。 不行,她不能倒下。 一只油腻的手伸过来的前一秒,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身子一软,靠着墙角滑了下去,进了那个空间。 巷子里,只剩下风。 几个混混扑了个空,看着空无一人的墙角,烟都从嘴里掉下来了。 “人呢?” “操,见鬼了!” 话音刚落,巷子口就冲进来两道人影。 赵景城一脚踹翻一个,周博文也红着眼,抡起书包就往另一个头上砸。 三下五除二,几个混混就都躺在地上哼哼唧唧。 赵景城看都没看他们,在空荡荡的巷子里飞快地扫了一圈。 “苏木青!”他喊了一声。 躲在另一重空间里的苏木青,浑身都在发冷,脑子也跟一团浆糊似的。 可赵景城那一声喊,硬生生劈开了她混沌的意识。 是他。 她听见他焦急的脚步声,听见他一遍遍喊她的名字。 她咬着牙,拼尽全力,从那片虚无里滚了出来,正好摔在一堆废纸箱后面,发出一声闷响。 赵景城的脚步倏地一下顿住。 他转过身,几步走到纸箱后,就看见了蜷缩在那儿的苏木青。 他蹲下身,伸出手想扶她,手到半空,又停住了。 这地方太干净了。 她身上也太干净了。 一个被几个混混堵在墙角的女孩子,怎么可能一点挣扎的痕迹都没有? 苏木青撑着地,勉强站起来,身子晃了晃。 “我……我刚才躲起来了,听见你的声音,才敢出来。” 这话说得合情合理。 他什么也没说,脱下自己的外套,劈头盖脸地罩在她身上,一把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报警吧!”周博文气得还在踹那个混混头子。 “不。”苏木青的声音从外套底下传来,闷闷的,却很清楚,“不能报警。” 一个姑娘家,大半夜跟几个混混扯上关系,再被警察带走问话,这事传出去,她这辈子都别想抬头了。 更何况,她没法解释自己到底躲到哪里去了。 赵景城抱着她的手臂紧了紧,没说话,转身就往巷子外走。 怀里的人很轻,却像有千斤重。 医生检查完,皱着眉,“没什么大事,就是喝了点加了料的东西,量不大,睡一觉,多喝点水排出去就好了。” 赵老太太听完,气得直拍桌子。 第二天,苏木青还没去供销社,风言风语就先传开了。 苏臻臻正跟几个女同事说得唾沫横飞,“你们是不知道,昨天晚上,我亲眼看见她跟几个小混混走了,一晚上都没回来呢!真看不出来,平时装得那么清高,背地里这么不检点!” 她正说得起劲,苏木青从她身后走了过来。 “是吗?我怎么不知道我昨天晚上没回家?” 苏臻臻吓了一跳,回头看见她,非但不怕,反而梗着脖子,“你当然不承认了!谁看见了?” “我看见了!”赵老太太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她扶着张婶,一脸怒气,“木青丫头昨天晚上就在我家住的,我亲眼看着她睡下的!谁敢在这胡说八道,败坏人名声!” 苏臻臻的脸,瞬间就白了。 就在这时,一道尖锐的女声插了进来。 方秀敏踩着高跟鞋,快步走到赵老太太身边,挽住她的胳膊,一脸无辜地眨了眨眼。 “赵奶奶,您是不是记错了?” 她看了一眼苏木青,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 “我昨天晚上也在赵家啊,怎么没看见苏木青姐姐?” 方秀敏这话一出,供销社里好容易才安静下来的空气,又嗡的一下炸开了。 赵老太太的脸瞬间就沉了下去,正要开口,门口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 “你晚上睡得那么死,当然什么都不知道。” 赵景城迈步走了进来,军靴踩在地上的声音不重,却像每一下都敲在人心上。 他看都没看旁人,目光直直地落在方秀敏脸上。 “你怎么在这儿?” ------------ 第五十九章 你没事吧 方秀彤脸上一喜,暧昧地从自己的布包里拿出一本物理习题集,“景城哥,我……” “谢谢。” 赵景城冷淡地打断她,接过那本书,随手就递给了身后的苏木青。 他这才转向众人,“昨天晚上,我亲自送木青回去的,当时周博文同学也在场,可以做证。” 话音刚落,周博文就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木青,你没事吧?我听说……” 苏臻臻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个箭步就冲上去,抓住周博文的胳膊,“周博文,你跟大伙儿说清楚!昨天晚上你是不是看见苏木青跟野男人走了!” 周博文一把甩开她,脸都气红了,“你胡说八道!我亲眼看见赵队长送木青回去的!” “不可能!你们都串通好了骗人!”苏臻臻尖叫起来,那张脸因为嫉妒和不甘扭曲得不成样子,“她就是个不检点的……” “谁是苏臻臻同志?” 两个穿着制服的公安同志走了进来,打断了她的叫骂。 苏臻臻的血色瞬间就从脸上褪得一干二净,整个人都僵住了。 “我们正在调查一起昨晚发生在西边小巷的伤人案,几个嫌疑人招供,是你指使他们,并且给受害人下了药。请你跟我们回去协助调查。” 方秀彤看着这急转直下的场面,脑子嗡的一声。她不管不顾地冲到赵景城面前,仰着脸,眼眶通红,“景城哥,你为什么要为了她撒谎?你快跟公安同志说实话啊!你这样会毁了你自己的!” 赵景城看着她,眼神冷得像冰。 “方秀彤,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一直针对木青。”他顿了顿,“但我可以明确告诉你,我跟她之间,没可能。” “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 方秀彤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眼泪唰地就流了下来,她捂着脸,转身哭着跑了出去,那背影里全是怨毒和不甘。 有了赵景城和周博文做证,加上公安带走了苏臻臻,供销社里再没人敢嚼舌根,看苏木青的眼神都变了。 下班后,苏木青把剩下的几本看完了的书整理好,都拿给了钟雨。 钟雨抱着那几本书,像是得了什么宝贝,眼睛亮晶晶的。 “木青,太谢谢你了!”她抓着苏木青的手,脸颊有点红,“这个周末,你……你有空吗?来我家吃饭吧,我妈做的红烧肉,可好吃了!” 苏木青刚想开口,周末这个词,让她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她笑着摇了摇头,“这个周末不行,我得去趟公安局。” 钟雨的脸一下子就白了,“去……去公安局干什么?” “苏臻臻的事,总得有个了结。”苏木青把书往她怀里又推了推,“你快回去吧,别让你妈等急了。” …… 公安局门口,苏明远和苏明哲两兄弟的脸,跟六月的天似的,阴沉得能拧出水来。 “同志,我们是来领人的。”苏明远把兜里那几张被汗浸得发软的票子拍在桌上,语气很冲,又补了句,“顺便交罚款。” 里头穿着制服的公安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朝旁边一条长凳指了指,“等着吧。” 没一会儿,苏臻臻就被人从里头带了出来,眼睛肿得跟桃儿似的,头发乱糟糟的,一看见两个哥哥,眼泪就跟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哭得那叫一个梨花带雨。 “大哥,二哥!你们可算来了!我好害怕……” 苏明远一见她这可怜样,心里的火就往上冒,他瞪着眼问旁边领人的公安:“我妹妹到底犯了什么事了?你们凭什么抓人!” 那公安瞥了他一眼,不带什么感情地把手里的登记本翻开,公事公办地念道:“苏臻臻,涉嫌故意伤人,教唆他人犯罪。受害人,苏木青。念在你们是初犯,又是亲属关系,受害人也同意调解,交了罚款,写了保证书,人你们可以领走。再有下次,就不是这么简单了。”苏明远和苏明哲两兄弟,当场就愣住了。 又是苏木青! 回家的路上,苏臻臻还在哭哭啼啼,话里话外都在说自己怎么被苏木青冤枉,怎么被她设计陷害。 等一进家门,李爱华和苏建国听完苏臻臻添油加醋的哭诉,当场就炸了。 “反了她了!”李爱华一巴掌拍在桌上,“明远明哲,你们俩现在就去,去把那个小畜生给我抓回来!我今天非得扒了她的皮!” 苏家两兄弟本来就窝着一肚子火,得了命令,二话不说就冲了出去。 可他们气势汹汹地踹开苏木青那个小院的门,里头却空无一人。那片被李爱华祸害过的菜地,光秃秃的,像是在嘲笑他们扑了个空。 “人呢?”苏建国一脚踢在门框上。 隔壁院子的大娘探出个头,看见这俩凶神恶煞的样子,缩了缩脖子,不情不愿地指了个方向:“早……早就搬走了,听说住到城东赵家去了,就是那个当大官的军人家庭。” 赵家? 苏明远和苏明哲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几分忌惮。 但一想到苏臻臻那张哭花的脸和爹妈的命令,那点忌惮又被怒火给压了下去。 到了赵家大院门口,那气派的门楼让两兄弟心里有点发虚,但还是硬着头皮敲了门。 张婶开了门,把他们领进客厅,赵老太太正坐在沙发上喝茶,看见他们,只淡淡地抬了下眼皮。 “有事?” “我们来找我妹妹,苏木青。”苏明远梗着脖子,努力让自己看起来理直气壮。 话音刚落,苏木青就从门口走了进来,她看见客厅里的两个人,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只不咸不淡地喊了一声。 “大哥,二哥。” 苏明知一见她这副云淡风轻的样子,火气噌地就上来了,“你还有脸叫我们!苏木青,你长本事了啊!为了点鸡毛蒜皮的小事,把自个儿的亲妹妹往公安局里送!你安的什么心!” “我们苏家怎么养出你这么个白眼狼!”苏明远也跟着骂道,“你看看你现在穿的什么,住的什么地方!攀上高枝了,就瞧不起自己家人了是吧!”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唾沫星子都快喷到苏木青脸上。 ------------ 第六十章 一家人 就在这时,方秀彤从楼上走了下来,她看见这情形,眼睛一亮,连忙走过去,故作担忧地开口。 “两位大哥,你们别生气。木青可能不懂一家人要相互帮衬的道理。你们别跟她一般见识。” 这话听着是劝架,实际上句句都在点火,把苏木青衬成了一个忘恩负义、不懂事的乡下丫头。 赵老太太一直没说话,她把手里的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放,发出磕的一声脆响。 客厅里瞬间就安静了。 “一家人?一家人就是算计着给自家人下药,再找几个混混去毁了她?” 她凌厉的目光扫过苏家两兄弟涨成猪肝色的脸。 “我不管你们苏家是什么规矩,但在我赵家,没这种道理!张婶,送客!” 这毫不留情的逐客令,狠狠抽在苏家两兄弟的脸上。 他们涨红着脸,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被张婶请了出去。 等那两人走了,赵老太太的视线才落回方秀彤身上。 “还有你。我留你在这儿,是看在你父母的面子上。你要是再敢当着我的面,耍这些上不得台面的心眼,针对木青,就跟他俩一起,从这个家滚出去。” 方秀彤的脸唰地一下就白了,哆嗦着嘴唇,一个字不敢说,灰溜溜地跑上了楼。 客厅里终于清静了。 苏木青走到老太太身后,伸出手,轻轻地帮她捏着肩膀。 “赵奶奶,谢谢您。” 老太太拍了拍她的手,长长地叹了口气,那口气里有心疼,也有无奈。 “好孩子,让你受委屈了。” 她转过头,拉着苏木青的手,认真地看着她。 “木青,我没有孙女,就一直把你当亲孙女疼。你看……你要是愿意,就认我做个干奶奶,以后,赵家就是你的家,我看谁还敢欺负你!” 苏木青捏着肩膀的手,顿住了。 她心里一暖,眼眶也有些发热。 可她清楚,一旦应下,她跟赵家的牵扯就太深了。 这份善意太重,她现在还承受不起。 她弯起嘴角,摇了摇头,“奶奶,您现在就是我的亲人。这样,就够了。” 那句您现在就是我的亲人,让赵老太太眼里的那点失落,很快就变成了欣慰。 她拍了拍苏木青的手,没再强求。 这孩子,心里有数。 第二天,苏木青还是搬回了自己那个小院。 赵老太太一百个不乐意,可也拗不过她,只能让张婶大包小包地给她装了许多吃的用的,千叮咛万嘱咐,才放了人。 好不容易回到自己家,苏木青推开院门,那片被李爱华祸害过的菜地,看着还是叫人心里堵得慌。 苏木青放下东西,挽起袖子就开始收拾。 她把那些还有救的菜根重新种好,又把被踩得乱七八糟的泥土重新归拢成畦。 她把壶里掺了空间泉水的水,慢悠悠地浇过去。 泥土被水浸润,散发出潮湿的腥气。 她刚站直身子,揉了揉发酸的后腰,眼角的余光扫过,整个人就定住了。 一棵被踩断了根的青菜,原本蔫蔫地塌在泥里,这会儿,最里头的嫩叶子,竟颤巍巍地舒展开了一点。 那一点点绿意,正顺着叶脉,缓慢地往外蔓延。 苏木青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蹲下去,指尖轻轻碰了一下那片叶子,触感是鲜活的,带着韧劲儿。 她又去看别的菜,每一棵都是如此。 这水实在是太灵了。 她没声张,只是默默把之前剩的苹果和蔬菜装到网兜里面,而后出了门。 …… 钟雨家在个大杂院最深处,房子挤挤挨挨,天都被割成了窄窄的一条。 苏木青找过去的时候,钟雨正带着两个瘦小的孩子在门口的小马扎上写字。 瞧见她,两个孩子像受惊的小兔子,一下就躲到了钟雨身后。 屋里暗,东西多,但归置得整整齐齐。 钟雨的父母都在,男人沉默寡言,一双手布满了裂口的茧子,女人则是一脸病容,眉眼间却很柔和。 晚饭的桌子矮矮的,桌上是窝头和一碟黑乎乎的咸菜。 她带来的那盘清炒青菜,绿得扎眼。 菜一上桌,小男孩就使劲吸了吸鼻子,眼睛都亮了。 “姐,好香啊!” 钟雨的爹夹了一筷子,放进嘴里,咀嚼的动作停了一下,随即又夹了第二筷子,第三筷子。 “比肉还香!”还是小姑娘胆子大,抢着说。 钟雨的娘也尝了一口,眼圈登时就红了,她不住地往两个孩子的碗里夹菜,自己却没怎么动筷。 苏木青把一个苹果递给最小的女孩,很自然地开了口。 “我一个人住,种的菜吃不完,放着也是烂掉。钟雨,你帮我个忙行不行?” 钟雨愣了,“什么忙?” “帮我卖菜。”苏木青说得不紧不慢,“咱们拿到早市上去,卖了钱,咱俩平分。要是卖不掉,你正好拿回家给叔叔阿姨和弟弟妹妹吃,你看成不?” 钟雨的爹猛地抬起头,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可看看孩子们捧着菜狼吞虎咽的样子,那拒绝的话就堵在了喉咙里。 他搓了搓那双粗糙的手,半晌,才闷闷地问出一句。 “这菜……能卖上价钱?” 苏木青点点头,不置可否。 钟雨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她看着苏木青,又看了看自己的父母,用力地点了点头。 “我帮你!木青,我什么都能干!” 吃完饭,两个小的被哄着睡下了。 苏木青和钟雨就在那盏昏黄的灯下,摊开书本复习。 临近考试,两个人都很紧张。 “听说了吗,”钟雨咬着笔杆子,小声说,“这次是预考,考不过的,连年底正式招工的报名资格都没有。” 苏木青在书上划重点的手顿了顿,抬起头,神情严肃。 “那就一定要考过。” …… 几天后的夜校,是考前的最后一堂课。 苏臻臻的位子空着,听说她办了退学,人也从供销社辞退了,灰溜溜地回了家。 下课铃响,苏木青收拾好东西,靠在教室门口等赵景城。 可赵景城被王校长和几个老师围在了讲台边,指着一沓刚印出来的卷子,正一脸严肃地商量着什么。 看样子,一时半会儿是走不了了。 苏木青想了想,转身下了楼,打算去校门口等。 ------------ 第六十一章 哭着求我 夜风凉飕飕的。 看门的大爷正准备锁门,瞧见她,乐呵呵地打了个招呼:“丫头,下课了啊?” “嗯,等个人。”苏木青笑了笑。 大爷把钥匙在手里掂了掂,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拍脑门。 “哦,对了,刚才有人来找你。在门口等了好一会儿了。” 苏木青心里咯噔一下。 “谁啊?” “说是你家里人,”大爷指了指校门外黑漆漆的巷子口,“一个男同志,喏,就在那边树底下站着呢。” 苏木青心里那根弦,瞬间就绷紧了。 家里人? 她苏木青的家里人,可没一个盼着她好。 “大爷,那人长什么样?”她没动,隔着铁门问了一句。 “个子不高,瞧着挺年轻,像个学生,还背着个跟你们差不多的布书包。”大爷比画着,“说是你哥,怕你一个人走夜路不安全,特地来接你的。” 学生?布书包? 苏木青脑子里第一个闪过的人,是周博文。 可他刚才还在教室,没道理会跑到这儿来等。 她心里存着疑,但还是道了谢,推开半扇铁门,小心地走了出去。 巷子口的路灯坏了,只在地上投下一团昏黄的光晕,树底下那片阴影黑得像一团浓墨,什么也看不清。 “谁?”苏木青站定在光亮处,没再往前走。 那团黑影动了一下,朝她走了过来。 就在那人快要走出阴影,苏木青想看清他脸的瞬间,一股子恶风从她脑后袭来。她根本来不及反应,一个粗麻袋就劈头盖脸地罩了下来,眼前瞬间一片漆黑。 后颈一痛,她连哼都来不及哼一声,整个人就软了下去。 …… 赵景城跟王校长他们交代完考试的注意事项,再下楼时,走廊里已经空了。 他走到校门口,只看见看门大爷正拿着一大串钥匙,准备锁上那扇沉重的铁门。 那道本该等在那儿的身影,不见了。 赵景城心里没来由地一空,他几步走过去,开了口:“大爷,刚才在这儿等人的那个女同志呢?” “走了呀。”大爷拿钥匙的手顿了顿,“她哥来接她了,刚走没一会儿。” 赵景城的眉头,一下子就拧紧了。 哥? 他二话不说,转身就冲进了门卫室,拿起那台老旧的摇把子电话,动作快得几乎带起了风。 电话接通,是张婶的声音。 “她回去了吗?”赵景城的声音绷得死紧。 “少爷?没有啊,木青丫头还没回来呢。” 电话那头传来方秀彤娇滴滴的声音:“景城哥,你别急,木青姐姐说不定是有别的事……” “让她闭嘴。”赵景城的声音冷得像冰碴子,不等那边再有反应,直接就挂断了电话。 他冲出学校,一头扎进了附近那几条漆黑的巷子里,军靴踩在石板路上,发出沉闷又急促的响声。 可巷子空空荡荡,只有风。 半个小时后,赵景城从公安局走了出来,一张脸在夜色里,沉得能滴出水。 赵家大院里,灯火通明。 赵老太太在客厅里来回踱步,一张脸满是焦急。 方秀彤坐在一旁,一边给老太太递水,一边柔声细语地安慰:“赵奶奶,您别急坏了身子。木青姐姐那么聪明,不会有事的。就是……我听说,她最近在夜校好像跟一些不三不四的人走得近,您说会不会是……” 话音未落,方家的车就停在了院门口。 方秀彤的母亲一进门,就拉着赵老太太的手,一脸关切。 “哎呀老姐姐,您可别急坏了身子。我们家秀敏也替您着急呢,可那苏木青,乡下来的,胆子大得很,保不齐是跟哪个野小子在外头鬼混,忘了时间。” 赵老太太的脸色,一寸一寸地冷了下来。 她把手里的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放,发出“磕”的一声脆响。 “我赵家的人,还轮不到你们在这说三道四。” …… 后脑勺一阵阵地抽痛,把苏木青从昏沉里硬生生拽了出来。 鼻子里全是灰尘和朽木混合在一起的霉味。 她动了动,身下是冰凉的泥地。 门外有脚步声,不止一个。 “妈的,人醒了没?别给冻死了。” 另一个声音听着很不耐烦。 “急什么,耀哥让咱们等着。这娘们儿要是醒了,喂口水,别让她哑了就行。” 耀哥,姜国耀。 苏木青撑着发软的身子,靠着冰凉的墙壁坐了起来。 刺耳的钥匙声响起,门被推开一条缝,一道人影端着什么东西走了进来。 一碗水和一个黑乎乎的窝头被重重地放在地上,溅起一片灰尘。 那人影转过身,正要出去。 “姜国耀呢?” 她的嗓子干得像在冒火,透出几分沙哑,却让那人影的脚步停住了。 苏木青站起身,后脑勺的痛意让她晃了一下,但她很快就站稳了。 “你去告诉他,我叫苏木青,现在借住在赵景城家里。” “你们今天要是敢动我一下,他姜国耀,连带着他那个当科长的爹,谁也别想跑。” 那人影明显被她的话镇住了,脚步顿在原地,过了好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你他妈少吓唬人!” 嘴上这么说,人却没敢再往前,转身就跑了出去,连门都没锁。 外头传来压低了声音的争执。 苏木青靠着墙,慢慢滑坐在地上。她赌对了,这些人只是求财的混混,听见赵景城的名字,不敢不掂量。 可她不敢放松。姜国耀不是苏臻臻,那是条疯狗。 没过多久,门被“吱呀”一声推开,光线争先恐后地涌进来,晃得她眯起了眼。 一个穿着的确良衬衫的男人走了进来,头发梳得油光水滑,脸上带着股子吊儿郎当地笑,看她的眼神,像是打量着货架上的商品。 “苏木青?”他开了口,那调子轻佻又傲慢,“听说你挺横啊?” 苏木青没说话,只是撑着墙,慢慢站直了身子。 姜国耀看她不搭理自己,也不生气,反而笑得更开了。 “你那个好妹妹,哭着求我,让我替她出这口气。你说,我该怎么收拾你才好呢?” 他一步步走近,那股子劣质发油的味道混着烟味,熏得人想吐。 “把你这张小脸划花,还是……把你这身骨头拆了?”他伸出手,想去捏苏木青的下巴。 ------------ 第六十二章 要怪就怪你这张脸 苏木青憋着气甩开脑袋,没让姜国耀得逞。 她扭过头喘了喘,说道:“姜国耀,我记得你,你是市纺织厂厂长的儿子。” 姜国耀“哟呵”了一声,脸上挂起一抹不明含义的笑容:“没想到你记得还挺清楚的,那这样吧,你好好伺候我,哥哥我就放了你,怎么样?” 说着,他凑近了苏木青,作势还深深闻了闻苏木青身上的味道,轻佻地说着:“香,真香。” 那浓郁的廉价发油的味道充斥苏木青的鼻腔,她强忍着想吐的感觉,冲着姜国耀呸了一口,骂道:“你做梦,我就是死也不会让你得逞的!” “妈的,给你脸不要脸,今儿老子要定你了!”姜国耀猝不及防,马上将脸上的表情转成凶狠,伸手抹了一把脸,然后一个巴掌打在了苏木青的脸上。 苏木青被这一巴掌扇倒在地,摔破了边上装着水的瓷碗。 趁着被姜国耀扯起来的机会,她藏了一块瓷碗碎片在手心里。 就在姜国耀打算扯开苏木青衣服领子的时候,外边吵吵嚷嚷的,是公安局的搜查队。 他们接到赵景城的报案后派出来到各家搜查情况,想要找到苏木青的。 外面姜国耀的小弟应付着搜查队,姜国耀怕苏木青发出动静,引来搜查队的注意,忙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巴。 苏木青趁他没有对自己做什么,快速用碎瓷片划破绑着手的绳子,然后反手就将瓷片捅在了姜国耀的肚子上。 姜国耀哪受过这样的伤,大叫一声一拳打在苏木青的脑袋上将她打晕了过去。 外面的搜查队本来已经问好话,叮嘱姜国耀小弟:“如果见到异常的人或者事,即时到公安局跟我们说。” 那小弟还点头答应来着,搜查队还没走就听见屋里姜国耀的大叫声。 两人皱了皱眉头,伸头往屋里看:“怎么回事,里面是谁?” 姜国耀反应倒是快,把外套往伤口上一盖,跑出来说:“没事没事,我刚刚不小心撞到桌角了。不好意思,让你们担心了。” 搜查队觉得奇怪,这大热天的怎么还穿着外套,而且一个大男人撞到桌角会叫的那么大声骂? 其中一个人看到姜国耀捂着伤口的手,隐隐有些红色,冲另一个人使了个眼色,便要抬腿往屋里走:“还是检查一下吧,避免万一。” 只要他们进了屋,就会看到房间里晕倒的苏木青。 姜国耀心里一慌,忙掏出口袋里的钱往那搜查队员手上塞,一个劲地解释:“真没事,要有事,我怎么可能会出来见你们,是吧。我就是管教几个不听话的兄弟,如果有事,我绝对第一个去公安局报案,你们就放心吧。” 对方看到姜国耀要拿钱收买,脸色一僵,直接将钱甩开:“警告你,别来这一套啊,收买公安人员可是要治罪的。” 姜国耀连忙点头,说着“是是是”,挡在搜查队面前的脚步却半分都没有挪开。 他越是这样,搜查队越是要进去查看,正争执着,那边另一支搜查队说有情况,将人喊走了,姜国耀这才吐了口气,狠狠将门关上。 小弟有些担心地问:“耀哥,咱们这怎么办啊?说不定一会儿他们还会回来。” 姜国耀捂着伤口往后退了半步,要是搜查队再回来,不只是要暴露苏木青,自己肚子上的伤也没法解释。 想了想,说:“走,把人先带回我家。” 门口就是他的车,小弟帮忙开车挪人,等苏木青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出现在姜国耀的床上了。 苏木青拿的那片碎瓷片不大,姜国耀的伤口虽然见血,但是伤口不深,等他简单处理好伤口进了房间,一眼就看到清醒过来的苏木青。 姜国耀上来又给了苏木青一巴掌,嘴里不干不净地骂道:“贱人,敢伤我,我非得要了你不可。” 他强行撕扯苏木青的衣服,双手一用力,苏木青的衣领便被扯开,露出了里面的小背心。 苏木青尖叫着死命地挣扎,抬腿一脚便踹在了姜国耀的二两肉上,疼得姜国耀缩了身子,捂着下半身在地上打滚。 惨烈的叫声引来了姜国耀的小弟,姜国耀大喊:“快!快送我去医院,把门锁好了,等我回来再找她算账!” 小弟慌慌忙忙地送姜国耀去医院,而苏木青则是被锁在了房间里走不了。 赵景城这边一直得不到公安局找到人的消息,便打算带人亲自去找苏木青。 人都叫齐了,结果上头下来命令,要他带队出任务。 赵景城想跟领导争取一下,找到苏木青对他来说也很重要。 领导严肃说道:“出任务那是命令,找人的事情,让周启明去。” 一句话,安排好了赵景城的去向。 苏木青不知道赵景城在想办法找自己,她被困在房间里后,到处找能出去的办法。 但是姜国耀锁她的这个房间,连窗户都是封死的,从窗户看出去,这里像是一个小院子,感觉跟隔壁邻居离得很近。 苏木青试过了,这个房间的窗户是从外面用钉死的,不管她是推还是踹,都没有办法把窗户弄开。 就在苏木青想要喊人,试图将邻居叫过来的时候,上了锁的门出现了动静。 门一打开,是苏臻臻。 苏木青看到她,往后退到了墙边上,她可不觉得苏臻臻是来救她的。 但从她和姜国耀认识来说,说不准两人还是同伙呢。 果然,苏臻臻一改往日在别人面前的乖巧模样,露出阴狠的表情,掏出一把匕首,一步步向苏木青逼近。 嘴里还说着:“姐姐,你可别怪我,要怪就怪你这张脸。你到底是给赵景城下了什么药,让他这么大费周章地找你?还勾引了姜国耀,明明答应了说要解决你的,居然还留着你。” 她看看手上的匕首,从床边走过的时候,匕首尖端划破了床单。 苏木青看着床单上的口子,劝道:“杀人可是要偿命的,你确定要这么做吗?” “呵,谁说我要杀人了?我只是不想再看到你这张脸皮扒了。” 说着,苏臻臻手上的匕首便向着苏木青的脸蛋凑近。 ------------ 第六十三章 重获自由 苏木青见状,一个翻身从床的另一边躲了过去,顺手将木板床一侧抬起,重重地摔在地上,引起巨大的响声。 隔壁邻居听见声音,忙凑了过来问:“你们家这是怎么了?摔摔打打的,是不是在打架啊?” 那人就站在窗户边上,只是窗户用报纸糊着,看得不是很真切。 苏臻臻将匕首藏在身后,忙解释道:“没事没事,我们姐妹闹着玩呢。” 苏木青才不会如她的愿,自己可是被抓到这边来的,命都快没了怎么可能还帮她骗人? 她凑到窗户边上,对着外面就大喊:“救命,她抓了我要我的命,救命啊!” 外面的人听到声音,脸色骤然变冷:“你还说没事,她都喊救命了。” 说着,就绕到前门,见大门没锁,直接走了进来。 苏臻臻低声威胁苏木青:“闭嘴!要不然,一会儿等人走了,我这匕首可就不是划破你的脸,而是直接捅到你身上了。” 然后忙将房门打开,跟那人解释:“真的没事,我姐姐就是跟我闹着玩儿呢。我没抓她,真的,你看我这房间门都是开着的,她想走随时就能走,怎么可能是我抓她的呢。” 苏木青抓到机会,从门边窜了出去。 什么喊救命、开玩笑,都是假的,只有自己逃出去才是真的。 可她刚跑到门口,正好碰到姜国耀从外面走进来。 他看到苏木青出来,刚要发火大骂,就看到邻居跟苏臻臻从屋里出来。 有人在,他只能闭上想要骂人的嘴,转而瞪着苏木青,眼睁睁地看着苏木青从他家跑了出去。 重获自由的苏木青本想去报公安的,可想到这次事件里她并没有受伤,真正受伤的只有姜国耀。 他又是跟苏臻臻一伙儿的,要是两人合伙撒谎,她也没个证据,便放弃了报公安的想法,转而回到了自己家的小院子。 到家还没有好好安顿自己,便听到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苏木青暗想,这该不会是姜国耀来找她了吧,忙到了屋里,找了个阴暗处躲了起来。 一天的担惊受怕加上拼命反抗受了累,苏木青躲在角落里就睡着了,等她睡醒,已经到了第二天天亮。 今天还得上班,她将自己收拾好,连早饭都没吃便去上班了。 失踪了一整晚,供销社的人都知道了公安局满城找人的事情,只是不知道找的人就是苏木青。 小娟还当成了八卦跟苏木青讨论。 “也不知道谁家的女孩子,这么被一个军人关心。木青姐,您都不知道,昨天晚上那军人报了公安后,就挨家挨户地找人,我们家都睡了还被叫醒了呢。” 苏木青一听就知道,小娟说的这个军人是赵景城,没想到只是因为她被人抓走,赵景城就这么大张旗鼓地找人。 想着赵老太太肯定也跟着担心了,她把手上的活忙完后,便用供销社的电话,给赵家去了个电话,正好是赵老太太接的,也算是报了个平安。 电话刚挂,周启明就来供销社了。 苏木青随手接待,问道:“周老师,你是来买点什么的吗?” 周启明摇头,他看到苏木青出现在供销社还一副没有受伤的样子便安心了,不过他还有事需要询问苏木青,便再次介绍了一下自己。 “苏木青同学,方不方便问你几句话?” 苏木青看了下周围,边上的人都在忙自己的事情,应该没人注意自己,便点了点头。 周启明便直接问道:“自我介绍一下,我是特种部队的副队长,我需要跟你核实下你昨晚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不见踪影。” 虽然苏木青安全了,但是不管是部队还是公安局,都派了人出来的,这事情得有个结果才能了结。 苏木青想了下,不能直接说自己被抓走了,便找了个借口:“晚上天太黑了,我一时走错路,迷路了。” 周启明拿在手上的笔并没有直接落在本子上,而是思量了两下才写下了苏木青的话。 显然他不相信苏木青的话,不过他没有戳穿苏木青,而是记录了两句后便离开了。 可从这天开始,苏木青就没有再见到赵景城,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心里还为他担心了几天,一直到学校考试这天。 她按照准考证上的信息,坐在了指定的位置上,才看到赵景城跨着步子走进了教室,手上还拿着一叠试卷。 苏木青看到赵景城才放下了心,原来他回来了,原来他是这场考试的监考官。 她跟分发试卷的赵景城对视了一眼,一句话都没说,但是眼神交流已经告诉对方,自己很安全。 随后,苏木青便低头,在自己的试卷上认真作答。 考试的时间流逝得飞快,苏木青感觉自己还没看多少题目呢,十分钟就过去了。 苏木青正低着头奋笔疾书写答案,突然听见右后方一阵喧闹。 只见赵景城冰冷着脸,抓着同样考试的苏臻臻的右手不放:“考试作弊,本次考试以零分处置。请你现在离开考场。” 苏臻臻自知靠自己是没有办法通过考试的,便做了小抄,打算考试的时候可以找答案。 没想到赵景城的眼睛这么尖,手也快,一眼就看到她左手手臂下压着的小抄。 一手抓着她正在抄写的右手,一手将小抄拿到手里。 苏臻臻急得不行,她可不能考试作弊的名头,眼看着自己的小抄都到赵景城手里了,她算是自救无望,那死也得再拉一个下水。 于是伸手指向了左前方的苏木青说道:“这个,是她刚刚丢给我的,是姐姐写了答案,然后扔给了我。” 苏木青听到她这没道理的话,都不知道怎么说好了。 伸手比划了一下两人之间的距离,为自己解释道:“你可看清楚了,咱们俩这距离至少有三米,中间还隔着两名同学。我自问是没有这个本事将纸条在不被其他同学发现的时候扔给你,请问这两位同学看到我给她扔纸条了吗?” ------------ 第六十四章 好磕啊 两名同学齐齐摇头,别说纸条了,他们看到题目正挠头不知道怎么写了,边上有什么动静他们都能觉察到,更别提这么一大张纸条了。 是的,苏臻臻手上的纸条并不小,说是纸条,但是摊开后有一张A4纸那么大。 就连赵景城都不相信她的话:“这证据就在我手上,纸条上也没有揉搓的痕迹,你还想污蔑别人?走,你现在就离开考场,作弊者一律按照零分处理。” 一场苏臻臻作弊的恼怒很快便平息了下来,考场再次恢复平静,苏木青赶在考试时间截止前完成考试,交上了试卷。 收拾好自己的布包,再次抬头的时候,讲台上的赵景城已经收拾好考卷离开了。 钟雨抱着从苏木青手上借来的书来到苏木青跟前:“谢谢你借给我的书,这次考试帮了我大忙了,书还你。” “书是赵老师的,要感谢就感谢赵老师吧。”她不能占了这个便宜,便带着钟雨一起将书还给赵景城,顺便让她感谢正主。 好在赵景城只是将考卷带回办公室,出来的时候正好碰上来感谢他的苏木青和钟雨。 钟雨看到赵景城,一想到他平日严肃的样子,便递上书后磕磕巴巴地道谢:“谢、谢谢赵老师借给我们的书。” 赵景城倒是没什么好说的,借书而已,不值当什么谢不谢的。 接过书顺口说:“不用谢,有帮到你们就好。” 然后目光直视苏木青说道:“奶奶这几天都没有看到你,说是想见你,要不跟我一起回去?” 苏木青这几天为了应付考试,除了去供销社上班,就是在家复习,确实好几天都没有见到赵老太太,便点头了。 顺口说道:“奶奶身体怎么样?上回给她打电话的时候,听见她咳嗽了。” 上回,就是她从姜国耀那里逃出来的第二天,赵老太太因为她找不到了,加上赵景城突然出任务,一时担心有些受凉。 赵景城解释了两句:“现在没事了,你要是今天去看她,估计她会更健康。” 老人家是这样的,只要自己心疼的孩子来看自己,自己就觉得什么病都没了。 站在一旁的钟雨看着他们如此熟稔地交流,像是一对儿,忍不住捂着嘴偷笑。 确实,不看两人身份关系,光是看他们两个人站在一起,那身形相貌都是很合适的一对。 钟雨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柔和的赵景城,估计也只有对上苏木青,他才会这么柔和,不禁觉得这两人是相当配啊。 这两人,光是一来一回的交流,都让她觉得好磕。 被赶出考场回来想找赵景城说情的苏臻臻自然也看到了这个场景,她看到苏木青能够这么亲密地跟赵景城交谈,又想到考试的时候赵景城替苏木青说话,脸色一红一白的,摸在绿化带灌木丛上的手忍不住揪了好几片叶子,将叶子撕了个稀巴烂。 考试成绩出来前,苏木青照常在供销社上班。 这几天供销社的收益越来越低,小娟看着门外的人全都往新开的国营商场走不住地叹气。 王主任心里也发愁,晚上下班前便召集了大伙儿开个会,讨论要如何应对客流量降低的问题。 陈娇娇也不知道从哪儿得来的主意,举着手率先发言:“他们愿意去商场,不过是因为商场的东西价格比咱们低罢了。想让他们回来,咱们也降价就行了。” 国营商场因为新开业,这段时间确实是打折售卖的。 王主任听了,觉得有点道理,不过没有直接同意,反而问:“有没有别的主意的?踊跃发言,咱们才能有对比。小苏?你有什么主意?” 苏木青放下高高举起的手,说道:“价格战不能长期打,这无非是恶意竞争。我觉得,咱们晚上过了某个时间点后,鲜肉活鱼还有新鲜的蔬菜都可以打折售卖。毕竟放了一天的肉和菜,到了晚上都会失去一定的新鲜度,与其卖不出去,不如降价卖了。” 王秀英点头道:“这个确实可以,既能避免咱们商品的浪费,又能减少损失创造收益。” 这时候供销社里没有冰箱冰柜,鲜肉蔬菜一般放到晚上就没人愿意买了,基本都是让供销社的员工低价拿走的。 剩的多的时候,员工们也吃不下,只能过两天,坏了就扔了。 不过陈娇娇有不同意见:“你的这个主意只能吸引一些没钱买鲜肉蔬菜的人,其他商品的客人呢?全都舍弃了吗?全场打折就不一样了,可以照顾到所有有需要的客人。” 她说的也占一部分道理,一时间,供销社的员工们分成了一两波,大部分人在陈美丽的面子上偏向陈娇娇,而苏木青这头的人要稍多了。 王主任也拿不定主意,边说:“咱们弄个投票制,匿名投票,我一会儿放个箱子,截止明天下班之前,按照箱子里的投票进行统计,谁得票多就选谁的主意。” 散了会,王秀英无奈叹气:“木青,这次我帮不了你了,供销社十几个员工,大部分都是跟陈美丽同期入职的,我劝不了他们。” 身为同期入职的同事,他们更愿意偏向陈美丽的堂妹陈娇娇,这是人之常情。 不过苏木青另有人情世故可以使用,笑了笑说:“王姐,这事儿我能自己解决。我数过了,陈娇娇目前比我多两票,只要我能拉来两个人,我的票数就能比他多。” 她的目光看向了来接猪肉大叔下班的祝婶儿,听说猪肉大叔是个气管炎,只要她能对上祝婶儿路子,猪肉大叔这一票就稳了。 另外一票,则是茶叶柜台的许大娘,对于许大娘的需求,苏木青也门儿清,别说这次要投票,就算没有投票这件事,她也会帮许大娘的。 果然,第二天唱票的时候,苏木青比陈娇娇多了两票,她的主意成功被王主任采纳。 王秀英有些好奇,便来问苏木青:“你是怎么说服他们的?为什么一夜之间,他们就改票了?” ------------ 第六十五章 苏木青被抓了 苏木青也不卖关子,直接将自己拉票的办法说了出来。 “大叔前两天老说结婚纪念日快到了,不知道要送什么给祝婶儿。咱们不是新到一批最新的雪花膏?我就帮大叔留了一罐,晚上帮大叔送给祝婶儿,结果祝婶儿为今天上午的同学聚会没有合适的衣服发愁。” “我昨晚就帮她改了件裙子的款式,听说祝婶儿穿着改好的裙子用上最新的雪花膏,在同学聚会上把她以前的班花都比下去了,这一高兴,大叔不就偏向我了嘛。” 王秀英哈哈笑着拍了苏木青肩膀一下:“可真有你的,那另一个呢?许大娘又是怎么说服的?” “许大娘老抱怨儿子学习成绩差,想给她儿子找个便宜点的家教。我在夜校正好认识一个家里条件差但是学习好的同学,就介绍给许大娘做家教。” 原来是这样,供销社的人都对苏木青服气了,反倒是一旁听见她拉票经过的陈娇娇直言:“她这是不择手段,引发不良竞争。” 苏木青不搭理她这茬,她自己出的主意还不是不良竞争,哪有什么立场说别人。 陈娇娇却多了个心眼子,嘴上谴责苏木青,背地里却学着她的样子,收买同事。 这天一早,钟雨母亲带着两个孩子来供销社了。 她是来找苏木青的,钟雨这几天负责帮苏木青卖菜的钱都在她手里,她是来将钱交给苏木青的。 苏木青在供销社外面见到钟雨母亲,从她手里清点了两遍的钱,直接从中抽出三分之一递到钟雨母亲手上。 “这是我跟钟雨说好的,她帮我卖菜,我给她三分之一的提成。” 苏木青的菜新鲜好吃,买的价格不比其他地方的蔬菜便宜,即使三分之一也有不少。 这钱一来一回,全被躲在角落的陈娇娇看到了,当天下午便有供销总部的人来了。 人一进来就问:“谁是苏木青?有人举报你收受贿赂,并且贿赂同事,请配合我们跟我们回去调查一下。” 苏木青一时间不知道是谁举报她的,不过她不做亏心事不怕人调查,将手上的事情交代给小娟,便跟着人走了。 苏木青被人带走的消息在供销社里传了个沸沸扬扬,赵景城来供销社帮赵老太太买东西的时候,正好听见了柜台里的售货员讨论的事情,从她们嘴里听见了苏木青被带走的事情。 只是她们说得不清不楚,赵景城没弄清楚具体是怎么回事,忙问她们:“你们说的苏木青被带走,是为什么被带走的,什么时候被带走的?” 那售货员当下还不敢说,内部的事情,怎么好跟外人说呢。 赵景城当即表示:“我是苏木青的朋友,其他柜台有知道我们关系的售货员,不相信你们可以去问。” 那售货员这才说了苏木青因为贪污受贿的事情下午刚刚被抓走。 当即,赵景城连东西都管不上了,转身就要往家赶。 售货员忙在后面喊:“同志,你这电风扇不要了吗?” 赵景城这才想起来,他是来帮赵老太太买风扇的,又折回来交了钱和票,拿了风扇才回家。 他到家的时候,赵老太太和方秀彤正在客厅里吃水果呢。 他将手上的东西往地上一放,便将方木请的事情全盘告诉给了赵老太太,最后还请赵老太太帮忙。 “我相信苏木青不是那样的人,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奶奶,你不是认识供销总部的人嘛,有咱们背书,苏木青不会有事的。” 还没等赵老太太说话呢,方秀彤慢条斯理地剥着葡萄,嘴里却没什么好话。 “要我说,这就是苏木青活该,她要是没有做这样的事情,她怎么会被带走呢。奶奶您也不用去替她这样的人犯下人情,不值当。这乡下人都这样,见钱眼开,也不管那钱是不是她该拿的,都给收到口袋里。不抓她抓谁,我还说抓得好呢,省得祸害了别人。” 她这话说的,好像她亲眼看到了苏木青收受贿赂一样,惹得赵老太太怒气冲冲,但凡她多说一句,赵老太太都要开口骂人了。 不过赵老太太也没给她什么好脸色,板着脸没搭她的话茬。 客厅里的气氛一时间水深火热,饶是方秀彤也知道自己说得有点多了,让赵老太太不快活了,忙闭了嘴,讨好地将剥好皮的葡萄放到盘子里,递到赵老太太跟前:“奶奶,吃葡萄吧,我一直剥到了现在呢。” 就在这个时候,张婶说门外有个小姑娘来找赵景城,问赵景城要不要让人进来。 赵景城还真不知道是什么小姑娘会来找他,唯二跟他走得近的两个女孩,一个方秀彤就坐在这儿,一个苏木青被抓了,然后……哦,这两天苏木青跟一起上夜校的钟雨比较熟,难道是她? 赵景城忽略方秀彤咬牙切齿吃醋生气的表情,让张婶带人进来。 果然就是钟雨,钟雨一进来,就求赵景城救人:“木青是被人误会了,她让我帮她卖菜,那天是我妈妈帮我把卖菜的菜钱拿给木青,所以才会被人看到。她们把菜钱误会成木青收受贿赂了,其实压根就是没有的事情。” 赵老太太听了,高兴地拍着手吩咐:“快,我就知道木青不是什么贪财的姑娘。景城,你直接去供销总部,咱们给木青佐证,一定要将她带出来,不要让她受委屈了。” 有了赵老太太的许可,赵景城应了一声,带着钟雨就往外走。 方秀彤知道自己让赵老太太不开心了,在这待着也只会让赵老太太生气,忙跟上去说道:“我也去,我要亲眼看看,她苏木青到底是不是贪污受贿的人。” 说着,她就上了赵景城的车,坐的还是副驾驶,甚至还给了钟雨一个白眼。 赵景城顾不上管她什么,当前还是去救出苏木青比较重要,确定钟雨上车后,一脚油门就开了出去。 他们到的时候,举报人陈娇娇也在场,她是来跟苏木青对峙的,另外还有钟雨母亲。 ------------ 第六十六章 带有口音的英语 陈娇娇大言不惭:“我真的亲眼看到了,有人往她手里塞钱,她也收下了。而且为了我们供销社的内部投票拉票,她也贿赂我们同事了,这些都是做不得假的。” 钟雨母亲听到陈娇娇颠倒是非,忙解释说:“不对,这不是受贿,我更不是给她送钱……” “你不是给她送钱干嘛要给她塞钱啊,别说你没有干这事儿啊,我两只眼睛可是看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总不能是我看错了,是她给你钱吧。” “是,是我给她钱,但是……”钟雨母亲嘴笨,一时说不清楚。 苏木青的条理还是很清楚的:“那是她女儿钟雨帮我卖菜的菜钱,她家帮我卖菜,所得的菜钱给我有什么不对吗?” 陈娇娇没想到是这么回事,她一时语噎,马上又转到另一件事情上:“那你敢说你没有收买猪肉档的大叔和茶叶柜台的许大娘,你要是没有收买他们,他们怎么可能突然改票,把票投给你了?” “那是因为我关爱同事,做了好人好事不行吗?”对于这两位的事情,苏木青更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直接说了她帮他们所做的事情。 陈娇娇还嘴硬呢:“谁能做证,你随便找个借口,说是帮忙就是帮忙了?我还说我帮他们了呢,谁信啊。” “我作证!”正好这个时候钟雨跑了出来,“我就是给许大娘儿子补课的钟雨,我很感谢木青帮我找了这么一个兼职,每周我都会去许大娘家两天,给她儿子补课,我都有备课的,手上就有备课记录,要不要给你看看?” 都说来得早不如来得巧,陈娇娇只觉得自己脸上被扇了一巴掌,火辣辣的,怎么就这么巧,苏木青的证人都到场了。 人证物证都有,足以证明陈娇娇对苏木青是诬陷,都不用赵景城帮她担保,当即人就放了出来。 方秀彤本来是想来看看苏木青是怎么被罚,最好被罚的连工作都丢了的,结果没想到来了后见到的是苏木青跟陈娇娇唇枪舌剑,取得胜利。 她满心不服气,咬紧牙关却不想在赵景城面前毁了形象,只能跟着赵景城一起送苏木青回供销社。 供销社的人看到坐着大吉普回来的苏木青个个目瞪口呆,她这刚被抓走不到一个小时,人就回来了,足以说明她是被诬陷的。 跟着苏木青回来的,还有陈娇娇的通报批评,王主任当即表示,让陈娇娇回家反省三天,等三天后再来上班。 而洗过了嫌疑的苏木青,不仅恢复了名誉,还因为她到点打折售卖的主意实行得不错而受到了同事们的追捧。 方秀彤看着意气风发的苏木青,肝都快气爆了也没办法再整治苏木青,只能后面再想办法。 晚上,钟雨特地在供销社门口等苏木青下班,两人约好了要一起去上夜校,顺便看看考试成绩。 上回的考试成绩没有出乎大家的意料,苏木青凭借扎实的知识,荣获全夜校第一名。 斜后方的苏臻臻看到大家指着她嘲笑,气得脸都快歪了。 她这是因为作弊,得到了通报一则。 苏臻臻看着喜气洋洋跟钟雨互相夸奖的苏木青,想到最近姜国耀因为上回她放走苏木青的事情也不再搭理自己了,一直在想怎么样能够再次陷害苏木青一回。 终于,今天的课程给了她机会。 今晚上的是英语课,教他们的是一位女老师。 老师在台上认真讲课,说到了英音美音的区别,下面的苏臻臻故意笑了几声。 老师听到笑声,皱了皱眉头,放下课本问道:“苏臻臻同学,我是讲了什么笑话吗,让你笑得这么开心?” 苏臻臻站起身,指着苏木青说道:“老师,我不是笑你,我是想起我姐姐,她是乡下来的,从来没有学习过英语,说话还有乡下口音,一会儿说英语,那口音一定很好笑。” 苏木青可不惯着她,直接反驳道:“你还没听我说过英语呢,你就能猜到我说话有口音了?苏臻臻,你妈没有教过你,不要妄自揣测别人吗?哦,我忘了,你妈从来不教你道理的,你没有道理,也没有家教。” 苏臻臻一听,顿时觉得苏木青的话堵住自己的气口了,颤抖的手指着苏木青:“你怎么可能说得好,你要是会,那你就给大家展示展示。” 苏木青毫不畏惧,一张嘴,课本上的对话流利标准地从苏木青的嘴里冒了出来。 她上辈子没少因为英语的问题被苏臻臻拉着同学的嘲笑。 她也知道自己在这方面有短板,上辈子可是一直到死之前都没有忘记练习口语纠正口音。 苏臻臻听见宛如录音机里放出的标准英语口音,眼睛都瞪大了。 这还是她印象里的苏木青吗? 她记忆中的苏木青,可是一点口语都说不好的人,就连26个英文字母,从苏木青嘴里说出来都带着怪异的音调,怎么会如今这么标准? 她会跟上辈子完全不一样,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苏木青也可能是重生的。 这个想法在苏臻臻心里埋下一颗种子,看着被同学追捧的苏木青,她一定要弄清事情真相。 一整节课,苏臻臻的眼神就没有从苏木青身上挪开过,就连下课的时候,苏臻臻都站在了教室门口,就跟故意堵苏木青一样。 苏木青自然也察觉到了,于是便借口先去厕所,让钟雨不要等她了,然后转身去了厕所,这样她就能比大家都晚走,能避开苏臻臻。 结果她刚进厕所,厕所里的灯便黑了,随后便有男人的声音响起:“你确定人在女厕所,而且就她一个人?确定我可就进去了,要是你坑我,你可是知道后果的。” 好像得到了什么准确答案,男人的脚步声便向着厕所逼近。 苏木青心中了然,这肯定是苏臻臻找来还害她的,眼下厕所除了几个坑位,没有任何可以躲避的地方,苏木青只能一闪身进了空间。 空间里的情况,跟之前一样,除了扩大了一下的泉眼已经盛满泉水,没有别的变化。 不对,泉眼边上多了个泛着光的黑洞。 苏木青没有盲目靠近黑洞,而是在黑洞边上仔细观察。 果然,这黑洞模模糊糊地让她看到了一些情况。 ------------ 第六十七章 山体滑坡 只见苏臻臻就守在女厕门口,里面的男人进去转了一圈又出来了,对着苏臻臻恶狠狠地说:“你是不是捉弄我呢,里面哪有人啊。” “不可能,我亲眼看着她进去的。” 苏臻臻摇头道,亲眼看着进了女厕所的人还能消失了不成? 她不信邪地跟着男人进女厕查看。 两人消失在黑洞前,苏木青猜测这个黑洞能带着她到看到的地方,于是抬脚从黑洞里走了出来。 果然,她出现在了女厕门口,当即便将厕所门锁了起来。 然后转身往教室跑,半路碰见夜校的保安大叔,还特地跟保安大叔说在女厕门口听见了有奇怪的声音,让保安大叔去查看一下。 而她则是背上自己的布包,从学校跑了出去。 一出校门,她就看到赵景城骑在一辆二八大杠上停在学校门口。 苏木青有些奇怪,这人平时都是车接车送的,今天怎么骑自行车了,而且还一个人在学校门口,难道是等周启明? 可周启明今天不上课啊,苏木青怕他白等一场,便在赵景城的注目下走到他面前说:“别等了,今天周启明老师不上课。” 赵景城噗嗤一下笑了,他都不知道苏木青是怎么猜才能猜他在等周启明的,开口道:“我不等他,我是专门来等你的。” “等我?等我干嘛?”苏木青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她好好的,要赵景城等她做什么。 “还不是奶奶,奶奶怕你又走丢了,所以让我晚上接送你回家。上车,这两天先去我家住着。” 虽然苏木青对外的解释是她迷路了,但是赵景城和赵老太太都知道,这里面必有隐情,所以赵老太太强行要求赵景城去接苏木青回家住两天。 他拍了拍自行车后座,为了让苏木青坐得舒服,他特地在后座上绑了一块垫子呢,为此还收到了赵老太太的奖励。 苏木青有些犹豫,这是不是太亲密了,要是坐他的自行车后座,免不了要搂他的腰,他们现在的关系有这么亲密吗? 赵景城半天没有等到苏木青坐上后座,问她:“怎么,平时都是开车接送,今天看不上我这自行车了?” “怎么会,我都还没有自行车呢,怎么会看不上自行车。” 苏木青踮了踮脚,侧坐在自行车后座上,伸手小心地抓住了赵景城的衣服下摆,尽量让自己保证不会被颠出去。 但是没走多远,她就发现了,赵景城骑车还挺稳当的,也不知道是他技术好还是屁股下的这块垫子起了作用,她一点都没有觉得颠簸。 反倒是快到军区大院的时候,突然自行车开始晃了起来,这阵晃动,很像是地震的感觉,不过很快,赵景城就把稳了自行车,稳稳当当地将自行车停在了家门口,刚进家门,就来了通知,让苏木青知道刚刚的震动不是她的错觉。 本县周围受到二十多公里外的地震影响,导致山体滑坡,赵景城作为特种大队队长,需要前去支援。 赵景城连家门都没进,直接就走了。 至于军区大院的住户,为了安全,可能还有余震的发生,也得转移到空荡场地先住在大帐篷里。 张婶要收拾东西,方秀彤又是个顾得了自己顾不上别人的,好在今天苏木青来了,赵老太太才有人帮忙照顾,转移到大帐篷里。 大帐篷的环境肯定是比不上家里的,空荡荡的帐篷直接扎在泥土地上,一个帐篷里放了四张折叠床,一张折叠桌子还有四把椅子。 顶上牵了一根电线,挂了一个简陋的灯泡勉强照亮了帐篷里的环境。 方秀彤看到帐篷里的情况,嫌弃地皱着眉头不愿意坐下,也不愿意将装了衣服的包裹放在床上,转而找来外面守卫的士兵问:“怎么让我们住这种破地方啊,你知道我们都是谁吗?我可是文工团的台柱子,里面那位可是你们特种大队队长的奶奶,你们就这样对待我们?” 那士兵敬了个军礼解释:“目前是在避难,余震很有可能随时发生,请您先将就几天,等安全了您就可以回家了。” 方秀彤看着士兵离开的背景气地跺脚:“什么人嘛,这环境怎么住人?连张像样的床都没有,还有这被子,硬邦邦的,怎么盖啊,还一股味儿。也没有厕所,干什么都不方便。我不住,这破地方,没法住。” 帮着张婶铺床的苏木青问了一下这里准备好的被子,没有什么奇怪的味道,只有被太阳晒过后的清香,而且虽然是泥土地,设施也简单,但是并不像她说的不能住人。 赵老太太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这还是方家夫妻俩嘴里那个乖巧听话懂事的女儿吗? 她敲着手上的拐杖冲方秀彤发火:“亏你还是文工团的呢,怎么说也是个女兵。这是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吗?没听人家说吗?地震了,咱们这里有余震,在怎么紧急的情况下,人家给咱们准备了能睡能躺的地方就够不容易的了,你怎么还能挑三拣四呢?不行你就回你家去,别跟着我了,我们伺候不了你这样的大小姐。” 赵老太太这话吓住方秀彤了,她再怎么耍性子,都不会离开赵老太太的,只有在她身边,才有可能跟赵景城拉近关系。 这会儿她就是心里再委屈也得在这帐篷里窝着,所有人都在为可能到来的余震做准备,没人能顾及到她的情绪。 苏木青就更不可能了,她现在的目标就是照顾好赵老太太,至于方秀彤,在她眼中最好就是离开这里,省得最后还闹事。 去领基本生活物资的张婶回来了,还带来了一个消息。 “前线缺少物资和人手,军区的领导都得派一个女子家属去一线帮忙,咱们家……要不我去吧。” 赵家这几个人里,肯定是不能让老太太出去的,方秀彤也不是个愿意上前线的人,张婶只能从她和苏木青中间选。 赵家老太太和赵景城那么紧张苏木青,肯定不愿意让苏木青上前线,所以她觉得就应该自己去。 没想到苏木青反倒要求自己去报名,给的理由还很充分:“张婶你得照顾奶奶,奶奶的生活起居你最熟悉,她离不开你的。我年轻,能干活,我去。只是奶奶这……” 她还是有些担心赵老太太的,赵景城又不在,只有张婶一个人在老太太身边,她担心老太太万一有什么事情,张婶忙不过来。 赵老太太拍着她的手背让她安心:“你们在前线照顾好自己就行,我这有张婶,一切都会很安全的。” 至此,苏木青才放心去了前线。 ------------ 第六十八章 救人 要说这山体滑坡,影响还挺大的,首当其冲就是水源的影响。 泥土顺着山坡将山上下来的水源全都污染了,附近的人都没有干净的饮用水。 苏木青来到一线的后厨帮忙的时候,就发现水缸里的水全是浑浊的。 这里的炊事兵只能等水中的杂质沉淀了,舀出上层的水来用。 可用水量大,沉淀需要时间,他们没有那么多时间等水沉淀,而且就是沉淀后的上层水,也不够干净。 苏木青看到这样的水,就算拿来洗菜她都觉得不适合。 这会儿能找到干净的水,就只有空间里的灵泉水了。 看着周围全在忙活的人,苏木青得想办法避开所有人的耳目,将灵泉水挪出来。 于是,她便找了个借口,说要回家一趟拿东西,然后离开后厨,找了个没人的地方,装了满满一木桶的灵泉水回来。 她费力地将木桶固定在借来的自行车上,推着自行车往后厨走。 后厨的大师傅看到这么一桶干净的水喜出望外:“你这是从哪找来的?这会儿咱们这还有这么干净的水吗?” 苏木青抬手擦擦脑门上的汗,用自己之前想好的借口解释:“我不是回了一趟家吗?我家用水不方便,所以我会提前准备好生活用的干净水,这就是从我家带过来的。” 来后厨帮忙的人欢呼雀跃,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这干净的水太难得了,他们都得省着点用才行。 大师傅发挥了自己的十八般武艺,用最少的水准备了合适的饭菜,其他人处理完配菜后,便帮着装到饭盒里,一会儿方便大家送饭。 大队分成十多个小队,分散到不同的区域开展救援行动。 苏木青跟着人来送饭,喊士兵们吃饭的时候,正好是赵景城这一队。 她喊了两声:“饭菜到了,请各位趁热吃饭。” 喊完了也不见人来吃饭,就走到人群聚集的地方,喊他们吃饭。 可当她走到跟前的时候,才发现所有人围着一口枯井发愁。 原来这枯井里掉了个小女孩进去,这枯井井口特别的窄,只有三十多公分,小女孩离井口有十多米,井底氧气不多,小女孩这会儿已经没力气哭了。 赵景城他们正发愁,要怎么进到井里将小女孩救出来。 有人说将井口挖开,马上就有人反驳,这扩井不能一直扩到地下十来米吧,再说扩井的时候难免会有砖块石头掉下去,别再砸伤小姑娘了。 也有人说,找个人下去,带小姑娘上来。 可这个井口实在是太窄太窄了,来这救援的士兵全是壮汉,没一个是瘦竹竿,根本不可能下去。 苏木青正好听到他们讨论怎么下去,便举手说:“我瘦,我可以下去。” 赵景城这才发现苏木青过来了,忙将人拉到一旁问:“你怎么过来了,你不是在家陪奶奶吗?” “避免受到余震的伤害,所有人都转移到大帐篷里了。我是听说前线需要人手,主动报名的。给你们送饭你们都没来吃,就来看看。别说那么多了,不是要救人吗?让我下去吧。” 赵景城皱眉看看枯井,又转头看她:“不行,你不会任何救援技能,让你下去,只会伤害到你的。” “可井底是一条人命啊,我不下去,你们还有谁能下去?” 苏木青发出致命一问,赵景城也回答不上来,他倒是想下去,可他的肩宽就否定了这个办法。 没办法,只能让苏木青下去了。 赵景城亲自将安全绳系在苏木青的腰上,确认捆得结实且不会伤到苏木青,才翻来覆去地叮嘱:“你的旁边还有一根绳子,你有什么事情就拉扯那根绳子,别费劲大喊,省点力气。 让我们继续放绳,安全拉一下,停住拉两下,让我们往上拉绳子就拉扯三下,记住了没有?” 毕竟是十米深的井,准备上一根用来传话的绳子,也是为了苏木青着想。 苏木青点头,确定了两回,便头朝下往井底下降。 安全绳紧紧掌握在赵景城手中,随着边上那根绳子的拉扯,他一寸一寸将苏木青往下放,心也跟着苏木青一点一点的降到井底。 苏木青第一次头朝下进入这么狭窄的空间,强忍住生理不适,一直往下降。 直到她悬在小姑娘的上方,就着照到井底的手电光芒才发现因为山体滑坡,井底全是淤泥,小姑娘下半身现在淤泥了,人也因为有些缺氧对她的说话没有什么反应。 苏木青,紧紧地先抓住小姑娘,然后伸手去挖地下的淤泥。 好不容易等小姑娘的一条腿被她成功地挖上来,她的眼前一黑,有些喘不上气,估计自己是头朝下太久了,又有些缺氧,身体有些支撑不住,连忙扯了绳子三下。 上面的赵景城一直守在井边,看井底的苏木青迟迟没有给出反应,便隔十几秒喊一声:“你的情况怎么样?有事记得扯绳子。” 好不容易等来了三下绳子的扯动,他连忙对着安全绳施力,将苏木青拉了上来。 边上有人第一时间询问:“下面情况怎么样,小姑娘怎么没上来。” 苏木青眼前发黑,说不出话,只能勉强摆手。 赵景城大喊:“没看人现在很不舒服吗?等会儿再问,让人先休息一下,你们都散开,挡到新鲜空气了。” 说着,他还挥了两下手,将拥挤在苏木青和他身边的人驱散开。 问话的那人有些郁闷,但看到苏木青确实半天没有动静的样子,只能往后退了一步,让出一些空间来。 回到上面地面的苏木青只觉得自己要晕了,原来大脑充血且缺氧的感觉这么难受,手脚发麻都感觉不是自己的了。 深呼吸几口气,她脸上充血导致的红色才褪去了一些,努力放开音量却依旧只能小声说道:“小姑娘快晕了,她的腿陷在淤泥里,我已经挖出来一条了,估计再有一下就可以救上来了。” 赵景城看着她的样子有些不同意:“你不能再去了,你现在也很危险,你得赶紧去休息救治。” ------------ 第六十九章 喂鸡汤 他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苏木青,脸色充斥着血色,微微的好像脸蛋还有些发胀,手脚都是无力地摆动,就连说话都失去了精气神。 苏木青拒绝:“你们现在除了我,还有谁能下去?那个小姑娘就差一步,就能救上来了,就差这一步啊。你要是不让我去,我会内疚一辈子的。” 那个小姑娘在她上来的时候已经没有意识了,她不知道小姑娘是缺氧还是怎么回事,只知道她上来前摸到小姑娘的脉搏还是跳动的。 要是她就此放弃,她会后悔也会怨恨赵景城的,所以她必须再下去一次。 赵景城没有办法,他们确实也没有第二个能下到枯井里的人了,只能同意。 不过他有条件:“但凡觉得支撑不住了,马上就拉绳子,我必须立刻拉你上来。” “放心,我还是惜命的。” 生命再来一次,苏木青可没有那么轻易放弃。 重新检查好身上的安全绳,赵景城还是站在最前面,掌控安全绳将苏木青放到井里。 这次苏木青有了经验,也有了准备,下到井里的时候,直接就开始挖淤泥,顺利地挖出了小姑娘的另一条腿。 不过这次的她经历过一次下井,尚且没有彻底恢复过来,所以只来得及扯下另一根绳子,将小姑娘捆在自己身上,勉强用最后一丝神志扯了三下绳子,便因为脑充血和缺氧晕了过去。 等她醒过来的时候,她躺在床上,眼睛看到的是帐篷顶的布料,帐篷外面透进来明亮的阳光。 耳边传来赵景城的声音,他好像在跟医生说什么。 可能是大脑还没有恢复过来,苏木青没有听出来赵景城在说什么,她歪了歪脑袋,把脑袋往赵景城的方向转过去。 赵景城听见布料磨蹭的声音,扭头就看到苏木青愣愣的眼睛看向他。 赶紧来到苏木青身边,问道:“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苏木青反应有些慢,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声音有些嘶哑,说话也有点慢:“有些想吐,头也晕晕的,还有点痛,眼睛也有点模糊看不清。” 眼花想吐,那是因为脑充血,头晕头痛是因为缺氧。 赵景城轻轻抚平她有些乱的头发,握住她的手安慰道:“医生说这都是正常反应,你现在需要多休息,这两天多躺着别动,有需要就叫人,医生护士都在这里。” 苏木青缓慢点头,好半天,突然抓紧了赵景城的手问:“那个小姑娘,她怎么样了?她还好吗?” “她没事了,在隔壁帐篷里休息呢。” 这是紧急救治帐篷,苏木青其实晕了没几分钟,所以她们先被送到这来。 苏木青撑着胳膊想要起来,被赵景城拦住了:“你要干嘛?上厕所吗还是渴了要喝水?” 苏木青摇头:“我想去看看那个小姑娘。” 赵景城不同意:“你自己还没有恢复过来呢,先不去看了,等你身体好一点了再去吧。” 他怕苏木青晕的难受,自己走都不成了还看别人呢。 可苏木青心里一直担心小姑娘,她只是下了两回井就缺氧了,那小姑娘在井底待了那么长时间,应该比她更缺氧。 这缺氧时间长了是会出人命的,她不亲眼看到小姑娘没事她不放心。 赵景城不帮忙,她就自己去。 苏木青推开赵景城拦着自己的胳膊,扯下鼻子上的管子,用胳膊肘顶着床,非得坐起来。 赵景城看拦不住她,只能扶着她的背,让她先坐起来,缓了缓后再扶着她到隔壁的帐篷里。 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苏木青抬手遮挡了一下阳光,双眼才适应了点太阳的亮度。 隔壁的帐篷内只有一张床,床上躺着小姑娘,鼻子上带着一根管子,管子连着边上的金属罐子。 小姑娘的床边有一男一女,男的拧了条湿毛巾递给女人,女人给小姑娘擦脸,这两人应该是小姑娘的父母。 那男人听见脚步声,回头看见赵景城扶着苏木青走到帐篷里,叫了那女人一声。 女人猛回头,跟着男人来到苏木青跟前齐齐跪下:“谢谢恩人,多谢恩人救了我的宝贝女儿,谢谢,也谢谢这位同志没有放弃我们女儿,谢谢……” 他们嘴上不停地感谢,还要给苏木青磕头,苏木青赶紧去拦他们,手上没劲,还是赵景城拦着他们不让他们磕头。 苏木青被赵景城扶着,坐到小姑娘的病床边问:“她怎么样了?医生有没有说她什么时候会醒过来?” 女孩的小脸没有了在井底时粘上的淤泥,白嫩的看着特别可爱,就是有些苍白,连唇色也没有半点血色。 女孩妈妈心疼地摸着女孩的头发说:“医生说了,我们家楠楠缺氧缺得厉害。也幸亏您救得及时,要是楠楠在井底多待十分钟,她的大脑会有不可逆的损伤。” 那说明小姑娘现在没事了,只要好好休养就可以。 苏木青也一个劲地庆幸,庆幸自己的坚持,救回了一条鲜活的人命。 赵景城无奈道:“放心了吧,现在是不是可以回去了?医生说了,你的状况比她还差些,不要仗着自己是大人就觉得自己没事,还是回去躺着吧。” 她在井底足足倒挂了快一个小时,加上缺氧,对大脑的伤害比小姑娘严重多了,还有视力、脊柱、神经功能都有可能受到影响。 赵景城有些迫不及待想带她回去,等她一点头,连走都不让她走了,直接双手用力,将苏木青抱了回去。 刚安顿好,赵景城的下属林怀远捧着一个瓦罐过来了:“后厨那边知道苏小姐勇于救人导致自己受了伤,特地给你熬了一瓦罐的鸡汤,让你好好补补。” “麻烦帮我谢谢他们,也谢谢你帮我拿过来。” 这个情况下,还能喝到别人特地给她熬的鸡汤,实属困难,苏木青有心感谢,但是现在躺在床上,只能让别人代劳了。 赵景城接过瓦罐,将鸡汤盛到碗里,用勺子轻轻拨开汤面的油,吹了吹舀起的汤,作势要喂给苏木青。 ------------ 第七十章 队长你是不是喜欢苏小姐 苏木青偏了偏脑袋,伸手道:“不用这样,我自己可以的。” 赵景城坚持要喂,理由还挺充分:“你现在应该还手脚发麻吧,刚刚我扶你走路的时候,你手还在抖呢,别逞强了,一会儿该把汤洒了。” 她只能让赵景城喂着喝,赵景城还贴心地,喂完一勺用手帕给她擦嘴角。 一旁没有离开的林怀远捂嘴偷笑,忍不住调侃赵景城:“没想到你这么关心苏小姐,关心到亲自喂鸡汤啊。” 这话让苏木青的脸上多了一抹红晕,比她刚刚脸色苍白的样子好看多了。 赵景城耳根也红了一下,随后压着有些颤抖的嗓音说道:“要你多话,你不用忙了吗?” “不用,我们现在整队休息呢,”林怀远像是没有听出赵景城华中的恼羞成怒,接着回忆救人时他看到的场景,“苏小姐你在井里都不知道,我们赵队长在上面一直把着安全绳,都不让别人碰一下。你时间长一点没有动静,他就在上面喊,你没听见吧。我们还是头一次看到他这么紧张一个人呢。” 他在上面喊话了? 苏木青记得自己当时只关注救人,脑袋充血的时候什么都听不见,不知道他在上面喊话来着。 林怀远没管她是什么反应,随口说道:“队长你是不是喜欢苏小姐啊,你的耳朵怎么红成这样?我天,不会被我说中了吧?” 赵景城抓着勺子的拳头紧了紧,深呼吸一口气:“你是不是皮痒了,这帐篷里这么闷,还有你这么一个大男人抢氧气,我这是憋的,赶紧滚。要不然我可就罚你去跑步了,反正你现在挺闲的。” 他这恼羞成怒的样子,实在让人怀疑,不过林怀远知道赵景城说到做到,说要罚他跑圈一定会罚的,连忙说了句:“苏小姐好好休息,有事就让我们队长去干,反正他愿意。”就跑了。 赵景城头一次情绪有些失控,大喊了一声:“去跑十公里!” 然后才辩解道:“你别听他胡说,当时那个情况,无论是谁下到井里,我们都会很紧张的,更何况你还不是我们军人。” 苏木青红着脸点头表示理解,她不敢去相信林怀远的话,毕竟清冷的赵景城以前对她一直没有什么好态度,这次会这么照顾她肯定是因为她帮忙救人了。 这样的赵景城,怎么会喜欢乡下来的她呢。 不过这鸡汤倒是让她喝出一点熟悉的感觉。 看似覆盖着鸡油的汤清爽一点都不油腻,喝一口全身上下说不出的舒畅,连一直晕晕的脑袋都清明了些,这汤一定是用她送来的灵泉水熬的。 有些模糊的眼睛也清晰多了,稍微抬眼就能看到赵景城关节分明且修长的手指,还有青筋显眼的手背。 他的指关节和虎口都有一层薄薄的老茧,然后便是显露出肌肉线条的胳膊,顺着隆起的肱二头肌和肱三头肌往上看,是赵景城像是被血染红的耳垂,他真的是跟说的一样有些闷才会憋红了耳朵吗? 苏木青看着,莫名觉得会红耳朵的赵景城还有些可爱。 人头晕的时候,是没有什么胃口的,即使这是用灵泉熬的鸡汤,苏木青喝了一碗汤吃了一个鸡腿就吃不下了,赵景城只能将瓦罐先放到一旁,等她饿了再热给她喝。 放好鸡汤,赵景城扶着苏木青继续躺着休息。 刚帮她掖了被角,赵景城的胳膊便被人用力捶了一下。 是赵老太太来了。 赵老太太举着拳头一下一下地捶在赵景城胳膊上,嘴里咬着牙嘟囔:“臭小子,你干什么吃的,让木青都受伤了,嗯?我不是让你照顾好她吗?你倒是什么事都没有,就一个晚上没见人,她怎么就躺着起不来了?啊?” 赵景城躲着赵老太太的拳头,可还是有几拳落在他的身上:“奶奶,木青她是帮忙救人,我们也是没有办法,但凡我们能自己做到,也不会辛苦她帮忙了。” 别说,老太太的手劲儿挺大的,他一个习惯训练摔打的军人,都觉得有些疼。 苏木青也点头应和:“奶奶,你别怪赵景城了,他当时不同意我救人的。是我自己坚持,毕竟那是一条人命呢,所以才会去救人的。而且,我也没有受到什么外伤内伤的,你看我身上都没有伤口呢。” 说着,她抬着胳膊让赵老太太检查。 赵老太太也跟着她的动作检查她的身体,可这一看就看到她肩膀上胳膊上抹了药水的擦伤,就连衣服都擦破了。 满是尘土污泥的衣服,加上伤口,让赵老太太更心疼了,心疼得要掉眼泪:“你还说你没受伤,你看看你这胳膊,这伤口,还带着氧气管呢,你是想心疼死奶奶是不是?” 苏木青还真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胳膊也擦伤了,看来是下井的时候,在井壁上蹭的,当时因为太紧张了没有发现。 现在醒了有因为脑袋充血和缺氧,感官有些不灵敏。 后来喝了鸡汤,更不觉得疼了,只是鸡汤喝得少,所以没有好得很快。 赵景城这时也才注意到苏木青的擦伤,他倒是知道有伤口,可当时这伤口比现在要严重多了,最深的地方被突出的石头划了一道流血的口子,现在却浅了很多。 不过他知道苏木青身上有些秘密,倒也没说。 只是赵老太太跟陪着她来的张婶说了两句,张婶转身出去了。 她则是又挥舞着拳头狠狠地砸在赵景城身上。 赵景城觉得自己冤啊:“又怎么了嘛,刚刚不是打过了吗?” “谁让你不跟我说的,啊?木青衣服都破成这样了,你都不知道跟我说一声吗?好歹让我给她换身衣服啊,怎么能让她穿着这么脏还这么破的衣服休息呢?这能休息得好?” “这也要打我吗?” 赵景城确实没有想到这一点,他救人都来不及了,那还记得要给苏木青换衣服。 “怪你,当然怪你了!不怪你怪谁?” 苏木青看赵老太太一点都没有收力,劝了好几句才让赵老太太放下手。 下一秒林怀远就回来了,说是又产生塌陷了,让赵景城带队去救援。 ------------ 第七十一章 你是在替苏木青说话吗 赵景城来不及说一声,转身跟着林怀远跑了。 苏木青见状,也掀了被子要起来。 她可是报名了去前线帮忙的,现在肯定还是需要人的。 赵老太太赶紧拦住她:“你去干什么,你都成这样了,站都站不稳怎么帮忙?听奶奶的话,一会儿张婶会拿你的衣服过来,你换了衣服好好休息,前线领导们会理解你的。而且你这样去,反倒要他们出人照顾你,这不是得不偿失吗,对不对?” 确实,她现在还没有彻底恢复过来,脚下虽然不发抖了,但还有些发软,估计她就是去了,没跑几步就要摔倒。 只能听话的,换了干净的衣服后重新躺下睡觉。 可能因为头晕头疼的缘故,她这一睡就睡了一整天,再睁眼又到了天黑的时候。 一整天就喝了点鸡汤吃了个鸡腿,苏木青揉了揉肚子,有些饿了。 正想着要去哪弄点吃的呢,苏臻臻拿着饭盒过来了。 她重重地将饭盒放在桌子上,双手环胸语气愤恨地说话:“好好的,你上前线帮忙就帮忙,充什么大尾巴狼装什么英雄,那么多人在呢,要你救什么人。现在好了吧,倒下了吧,搞得所有人都知道你因为救人受伤晕倒了,要我给你送饭,真是好笑。” 苏木青本来还奇怪为什么是她来送饭呢,听到她莫名其妙的一番言论,也不去问了。 坐起来将枕头放在背后靠着,一双明眸盯着苏臻臻,嘴里还啧啧了两声。 苏臻臻被她盯着,莫名觉得有点毛骨悚然,搓了搓有些汗毛起立的胳膊,语气有些冲:“你看什么看,我说得不对吗?你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还得拖累我。” “是,你说得没什么不对。我只是好奇,你一个考试作弊导致零分的人,怎么还有人愿意让你做事,不怕你干活也作弊吗?” “你!” 苏臻臻顿时怒气上头,手扶在桌子下就想要掀桌子发火。 还没等他动作,苏家二哥苏明哲进来了。 “臻臻,你怎么在这里?” 苏臻臻马上将狰狞的表情收了起来,瞬间换成了委屈巴巴的样子,转身拉着苏明哲的胳膊摇晃哭诉。 “二哥~我辛辛苦苦给姐姐送饭,姐姐不领情,让我把饭倒了。这也是后厨师傅们辛苦做的,我辛苦一下委屈一下就算了,她怎么能这样不珍惜别人的劳动成果,还浪费粮食。” 看着她睁眼说瞎话,苏木青只能用冷笑来回应。 苏明哲安抚了一会儿,说道:“苏木青,你帮我跟照顾你的医生推荐一下我。” 他说话直来直往,开口就跟命令一样。 苏明哲现在是药房的药剂师,因为这边医治伤员需要人手,他也被派来分发药物做点分诊的服务。 今天晚上回家吃饭,他才知道,前线传得沸沸扬扬的下井救人的女主角是苏木青,他便起了让苏木青帮他说话的想法。 毕竟进医院工作,是他一直以来都想达成的愿望,只是没有机会而已。 眼下,苏木青就是这个机会。 不过他一时没改过来对待苏木青的态度,依旧是用的指挥命令的语气。 还没等苏木青说话呢,苏臻臻冷嘲热讽道:“二哥,你想靠她帮你进医院怕是不可能的。她能救到人,也只是瞎猫碰到死耗子罢了,换成谁,谁都能得到这么一份名不副实的夸奖的。再说了,就她对咱们家人那样,还不一定愿意呢。算了吧,还是等我哪天得了机会,再替你说说话,找个机会让你进医院上班。” 她说的能替苏明哲说话,简单得好像下一秒就能做到一样。 实际上苏明哲明白,苏臻臻这个妹妹也许将来会有这个可能,可苏木青现在张张嘴就能做到的事情,何必等到将来呢。 而且他现在就很急,这个时候天时地利人和,他要是进了医院,再在这次山体滑坡事件中表现一下,将来那就是晋升钱途不可限量。 苏木青没有答应,她倒是想起来一件事情,那就是上辈子她没有经历过山体滑坡,是她忘记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还有二哥苏明哲,她记得上辈子的苏明哲,从来没有当过诊所的药剂师。 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呢? 苏木青低头沉思,这辈子有很多事情都不一样了,是因为她的重生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难道她的重生像是大洋彼岸的蝴蝶翅膀,扇一下能引起西海岸的龙卷风? 苏明哲这会儿还想让苏木青替他跟医生美言几句呢,这会儿自然会替苏木青说。 “臻臻,不管怎么说,苏木青救了人是事实,我们不管怎么样,都不能抹掉别人的功劳。以后别再这样说苏木青了,让外人听见了不好。” 他的话像是火药桶的引线,一下就让苏臻臻炸了锅。 “二哥!你在干嘛?你是在替苏木青说话吗?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你还是我的二哥吗?” 苏臻臻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苏明哲以前不管她说什么都会无条件支持她,现在这是怎么了? “臻臻,别闹了,我这可是正事儿。苏木青,怎么样?这事情对你来说不难,就是说两句话而已,难道这你也不答应吗?” 苏明哲盯着苏木青,那眼神,好想要在她身上盯出个洞来,就等着苏木青点头。 苏木青没有点头,但也没有摇头,而是摆出了一副为难的样子:“二哥,我跟那些医生……不熟的,甚至不怎么认识,我要怎么说……” 苏明哲有些着急:“你就……” 话没说完,帐篷里来了陌生人。 是军区大院的邻居,来看望苏木青的。 有外人在,苏明哲就不好说让苏木青帮忙的话了,没出口的几个字憋在了嗓子眼里不上不下的,卡的难受。 邻居顾阿姨看出苏木青的一脸为难,估摸着就猜到肯定是这两人要求苏木青做什么。 军区大院里住的,个个都是人精。 她忙轰两人出帐篷:“行了行了,你们打扰苏小姐挺久了,有什么话也应该说够了,人家受了伤还要休息呢,赶紧走赶紧走。” ------------ 第七十二章 心跳越来越快 苏臻臻在顾阿姨的推搡下,被迫走到帐篷外,她还想说些什么,就看到忙完的赵景城回来了。 “景城你回来啦,哎哟!”她顺着顾阿姨的推搡,将身子歪向赵景城的方向。 赵景城见状,在她的前面绕了半个圈,躲过了苏臻臻,连个眼神都没有给她,直接进了找母亲的帐篷。 苏臻臻一下子扑空,还是苏明哲手快,扶住了他这个好妹妹。 顾阿姨嘲笑道:“上赶着都是不值钱的,赶紧走吧,人都不想搭理你。” 苏臻臻气得跺脚,但死活不愿意走,躲开顾阿姨蹲在帐篷门口偷看。 帐篷里,苏木青没想到晚上了还会见到赵景城,问道:“你怎么来了?救援结束了?” 赵景城点头,坐到她边上的凳子上,从口袋里掏出几颗大白兔放到苏木青手上。 “忙完了,别人给的,你拿着吃。” 林怀远从帐篷外路过,冲着里面喊:“景城,你一天没吃了,要不要我给你送个饭?” 赵景城回头应答:“不用了,你们去吃吧。” 苏木青看着扭过头去的赵景城,黝黑的脑门上挂着汗水,汗珠顺着他坚毅的脸庞往下滴。 想想,她撕掉一颗大白兔的糖纸,抬手直接塞进了赵景城嘴里。 赵景城嘴里突然出现一颗奶糖,愣住了,半含着奶糖用眼神问苏木青,这是为什么? “他说你一天没有吃饭了,你又劳累了一天,又流了这么多汗,很容易低血糖的。低血糖犯了会出人命的,你需要及时补充糖分。” 她伸着手指顶着奶糖,怕奶糖只是待在赵景城的嘴唇上不小心会掉,便稍稍用力,想要把整颗奶糖都塞到他的嘴里。 赵景城不喜甜,像糖这类东西,从他五岁开始就不吃了。 但是听了苏木青的解释,便顺从地松开牙关,让这个奶糖进了嘴里。 苏木青没想到他会张嘴,一用力,连手指都伸到他的嘴唇里了。 指尖被赵景城含住,苏木青感受到食指指尖传来的赵景城嘴唇滚烫的温度,突然让她的心跳也加速了几分,耳根子跟着也发烫起来。 赵景城也没想到会咬住苏木青的指尖,这会儿牙齿没有闭紧,舌尖微微触碰了一下她的指尖。 一时发愣,奶糖在他的嘴里微微融化,有从嘴角溢出的趋势,他赶紧吞咽了一下,没有意识到不小心吮吸了苏木青的指尖。 苏木青感受到指尖的湿润和微微的发紧,赶紧抽了回来。 两人都觉得是自己不对,同时张口道歉。 “对不起……” “对不起,我……” 两人都觉得这气氛有些不对劲,不知道要说什么,同时又安静了下来。 帐篷外偷看的苏臻臻看到他们俩的互动,双手扯着衣角,连衣服有些揉乱了都不知道。 又不能闯进去,毕竟门口还有别人,只能扭头离开。 赵景城觉得帐篷里的温度下降了一些,自己也感觉失神的大脑回了些神智,才开口问道:“你身体怎么样了,还有头疼头晕、恶心眼花想吐的感觉吗?” 苏木青连忙摇头回应:“没事了,我现在都可以下床了。” 她睡了一天,加上有灵泉水帮忙,早就恢复得七七八八了。 说到这个,苏木青突然说道:“奶奶还需要人照顾,这个病床也应该让给更需要的人。我现在也恢复好了,你能不能送我回去?” 赵景城皱了皱眉,他有些不相信苏木青的话,担心她是在逞强,便拒绝了:“你自己说了不算,必须要医生检查过,确定没事了,你才能回去。” “哎呀,我真的没事,不相信你可以问我问题啊,我现在反应可快了,或者我走给你看,跑也可以。” 话音刚落,苏木青就将身上的被子掀开,双脚落地,稳稳地走了几步,然后回头,洋溢着明媚的笑容说:“看,我都说了我已经好了,是不是?” 赵景城看她确实没事了,随口开玩笑道:“既然都好了,那你就自己回去吧,我正好也能去忙。” 他起身抬腿往外走,到了帐篷门口顺便呼吸几口外面清冷的空气,平复一下心情。 该死的,怎么突然就觉得苏木青的笑容能让他的心跳停止? 还没等他想明白,苏木青追了上来,抓住他的胳膊央求:“你就送一下我嘛,我不知道奶奶的那顶帐篷在这里的什么方位,我怕我又走迷路了。” 她是昏迷的时候被送到这个帐篷来的,连这个帐篷在哪里,她都弄不清楚,又怎么能顺利找到回去的路呢。 赵景城想想她说得有道理,看她追上来的脚步一点都没踉跄腿软,便答应了:“行吧,这边走。” 苏木青回头看看帐篷,担心道:“我这突然走了,会不会让医生担心?” “没事,回头我跟他们说一声就行了。” 赵景城是做救援的,每天都要跟医生碰面,明天早上看到人了解释一下就好了。 苏木青这就放心了,走在赵景城的身旁,跟着他的脚步往赵老太太的帐篷方向走去。 临时驻扎区没有路灯,只有各个帐篷里冒出来的昏暗的灯光和头顶的月亮能提供一点亮度。 苏木青看着脚下两人并排而行的影子,随着灯光不时变动长短,但始终并排,一时间有些恍惚。 恍惚到突然出现的余震晃动了她的身躯,让她脚下不稳,往一边倒去。 赵景城毕竟脚下功夫扎实,余震袭来他只是晃了一下就没事了,却没想到身边的苏木青会摔倒。 他赶紧打手一伸,搂住已经歪斜的苏木青的腰,一个用力便将她紧紧搂在怀里。 苏木青为了站稳身子,也伸手紧紧地攀住赵景城的身子,脑袋紧靠在他的胸膛。 她的耳朵紧紧贴着他的左胸,耳朵下便是他激烈的心跳,那心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一下一下,撞地她耳膜都有些胀痛了。 她从来没有听到过这么清晰壮阔的心跳声,穿透耳朵直击大脑。 赵景城也没有想到,他一向平稳的心跳最近经常出现波动,而此刻的波动异常激烈。 ------------ 第七十三章 我高攀不起 特别是苏木青的头发,从自己的鼻子下略过的时候。 虽然她的头发上还有些煞风景的泥土,但是前两天洗过的头发还残留些香皂的清香。 高高扎起的马尾发尖带着那一抹若有若无的清香从他的鼻尖扫过,拨动了他内心的涟漪,让他的心脏跟着涟漪一层一层跳动,连心绪都有些不稳了。 而他怀里的苏木青,第一次感受到他强健的臂膀,给她带来从未有过的安全感。 如此强烈的荷尔蒙围绕着她的全身,让她整个人都有些发烫,脚下又有些发软了。 一时间,两人都没想起来松手,直到旁边不远处帐篷里的人因为余震的影响跑了出来。 片刻间,到处都是“又地震了,有没有哪里又出事了?”的声音,惊得苏木青回过神来,赶紧站好,将脑袋从赵景城的胸前挪开。 赵景城莫名有些贪恋拥抱的感觉,又担心怀里较小的人没有他臂膀的支撑会摔倒,所以没有立刻松手,而是低头问:“你没事吧。” 苏木青赶紧摇头,滑到赵景城胸口的手还能感受到他的胸口随着他说话而传来的震动。 这是一种怎么样的,无法描述的奇妙感觉,是她摸着自己胸口却从来没有感受过的。 她想再试试,可帐篷外越来越多的人让她无法继续这样的举动,连忙连手也收了回来。 赵景城确定她能站好,才松开了一直紧紧搂着她的胳膊,转而牵着她的手,继续往赵老太太那边走。 苏木青眼睛有些发直地看向被牵住的手,脚下慢了半分,没有及时跟上。 赵景城回头看她,看到她盯着他们牵在一起的手,找了个借口解释道:“我怕一会儿还有余震,这样安全点,你也不会跟丢了。” 苏木青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然后跟上他的脚步。 赵景城走的比往常慢了一些,她跟得毫不费力,可再慢,他们还是回到了赵老太太的帐篷外。 苏木青看帐篷就在眼前,赶紧甩开了赵景城的手,冲进帐篷对着赵老太太喊:“奶奶,我回来了。” 赵老太太原本就对照顾她的方秀彤爱答不理,现在看到苏木青更不愿意搭理她了。 张扬着笑脸向苏木青伸开手,看到苏木青平安归来,赵老太太的心上悬着的石头才算落了地。 苏木青看到赵老太太也很开心,冲着赵老太太就跑过去,没想到脚下多了一只脚,绊了一下差点摔一跤。 赵老太太见状正好伸手扶住苏木青,关心问道:“怎么样?没事吧?” 老太太年纪大了,一时没有看到脚下,以为苏木青是没有休养好,所以还走不稳。 可苏木青知道是怎么回事,安抚地拍了拍老太太:“我没事。” 然后转身面朝方秀彤,一点都不客气也不留情面:“方秀彤,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伸脚绊人这种事,是不是太幼稚了。” “什么伸脚绊人?我才没有呢!”方秀彤死不承认,她没想到苏木青说话这么直接,直接戳破她的行为。 她心虚地看了赵老太太一眼,生怕赵老太太生气。 “不是你伸脚,我怎么会差点绊倒。这帐篷里连块石头都没有,你可别说我是被石头绊到了。” 苏木青有理有据,军人们选择扎帐篷的地方都是平坦没有任何凸起的,毕竟军区大院里的老人不少,他们会尽量排除一切危险隐患。 赵老太太的这个帐篷里自然也是,虽然不是水泥地砖地木地板,但是非常平坦。 可方秀彤依旧嘴硬:“谁知道你是不是自己脚软了,随便找了个借口就想冤枉我。” “我从救治帐篷回来这一路都没事,偏偏进了帐篷差点摔了,谁信啊。而且冤枉你对我有什么好处,你想得太多了。” 在她后面进来的赵景城张了张嘴,到底是没有说出她在余震中差点摔倒的事情。 一说到这,方秀彤红了眼睛:“怎么没有,你一直觊觎景城,别当我不知道。而且我刚刚都看到了,你们是牵着手回来的。真是好手段,先是逞能装英雄,然后装柔弱让景城照顾你,最后还勾引他。你不要以为你有这些手段,奶奶和景城就能被你糊弄。我告诉你,以后还是我会跟景城订婚,你不要痴心妄想勾引景城。” 她这话真的是没有分寸,连赵老太太听了都直皱眉头。 不过听到她说看到赵景城和苏木青牵手,赵老太太心里欢呼雀跃了一下,难道赵景城对苏木青有意思? 以她对她这个大孙子的了解,不是自己感兴趣的人,他避之不及,能让他有肢体接触,肯定是接受对方了。 赵景城也没有说话,只是冷眼看向方秀彤,心里却隐隐有些期待,期待苏木青会怎么回答。 虽然他还没有弄明白自己是怎么了,但是他想听听苏木青是怎么看待他的。 结果苏木青说的话,让他心里有些难受,好像还不只是有些难受,还有些失落。 苏木青往前一步,低声说:“你放心,我不会把赵景城当成我的嫁人目标的,毕竟我只是个乡下来的土姑娘。我高攀不起,配不上一个家世显赫、特种大队的队长,他这样的人,你有能耐你拿下就行了,不要随便牵扯别人。 而且,但凡是个有家教的人,也不会一口一个勾引。你说得这么熟练,该不会这是你的惯用手段吧,那你还真得好好想想了,我想赵家是不会要一个惯用勾引手段的媳妇的。” 方秀彤被说得脸红耳赤,只觉得自己丢尽了脸,扭头想让赵景城为她说话,可看到的赵景城却有些冷淡,那看向她的双眼冷的跟冰块一样。 这种情况,他不落井下石就算好了。 方秀彤只觉得自己的脸被苏木青撕下来扔到地上用脚踩着碾压,一阵一阵地发疼,捂着脸哭着就跑了出去。 她要回去找她父母帮她惩治苏木青! 方秀彤在众人诧异的眼神下,呜呜地跑回了自家的帐篷,一进帐篷就扑进了方太太的怀里,喊道:“爸,妈,你们这次一定要帮我,帮我赶走苏木青,赶走那个狐狸精!” ------------ 第七十四章 苏臻臻!你干嘛呢! 方太太心疼地捧着方秀彤的脸,哄道:“哎哟,我的宝贝女儿啊,这是怎么了?要是那个苏木青欺负你了,我一定替你做主。” 方秀彤就着方太太的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张口就来:“苏木青勾引赵景城,我亲眼看到了,她还反说我勾引人!爸妈,这次你们一定要帮我,一定要把她赶走,要不然,我就真的没有机会了。妈妈,我是真的真的很喜欢赵景城,我一定要嫁给他。只要苏木青在这,她就会坏我事情还欺负我!爸爸,你倒是说话呀。” 方部长有些发愁,半天没有说话。 方太太哄着女儿:“别怕别怕,妈妈给你做主。老方,你女儿都被欺负成这样了,你还不帮忙吗?你要是真不出手,那我就自己去,我非要赵家和那个苏木青给我个公道,这么欺负我女儿可不行。” 说着,她还斜了方部长一眼:“还堂堂的部长呢,连个乡下丫头都治不了。” 说完,她抬脚向往赵家的帐篷走去。 方部长顿时出声喊住人:“回来!我没说不去,但是这事儿不是这么简单的。” 他确实挺想让方秀彤嫁给赵景城的,女儿要是真能嫁给赵景城,那对于他们方家来说肯定是件好事,他有赵家的支持,以后的晋升就简单了。 可显然那个姓苏的丫头现在有赵家撑腰,他就算要找人把她弄走,哪怕只是找她算账,也得看赵家的面子不是。 他迟迟说不出个办法来,方秀彤就只是哭,方夫人走也不是回也不是,只能一个劲儿安抚方秀彤。 第二天一早,苏臻臻穿上不适合这个时候穿的花裙子,画了个精致的妆容,踩了一双尖头细跟的高跟鞋来到前线找大哥苏明远。 没错,苏明远最终还是凭着自己的基础条件成功进了部队,但是他现在只是一名小兵。 如今碰上天灾,他也是要支援前线的。 远远地,他就看到了花枝招展的苏臻臻,忙上前关心:“臻臻,你怎么来这里了,这里随时可能因为余震发生滑坡坍塌,很危险的,你赶紧回去吧。” 她这样的打扮,万一再来一次余震,跑都来不及跑。 苏臻臻毫不在乎,只问她最关心的问题:“大哥,我不是来找你的。我是来找赵景城的,你知道他在哪里救援吗?” 一听她的目的完全跟自己无关,苏明远心里凉了一些,但还是回答了:“他就在那边,那些百姓,昨天救出来的,他在那边照顾他们。” 刚救出来的百姓们缺水缺粮,还有伤者,赵景城做不了别的就给他们送东西搬东西,帮着安置他们临时住所。 苏臻臻知道了位置,摔下苏明远 腰肢便往那边去了。 看到赵景城,她没有直接凑上去找他说话,而是装模作样地关心那些百姓,问些“吃饭了没?伤怎么样了?”的问题,实际上注意力全在赵景城身上,连个馒头都没有帮忙递一下。 赵景城完全没有注意到现场多了个不应该出现的人,他只知道这个地方还是存在一定的危险,最好还是尽快将百姓们转移到安全的地方。 果不其然,他为了安排的事情奔走的时候,突然的余震又一次来袭。 百姓们所在的地方又有石头滚了下来,情急之下,赵景城扑向了石头下的百姓,他的肩膀被石头砸了个正着,当下便被砸晕了过去。 而苏臻臻为了追上赵景城的脚步,踩着高跟鞋跑在他身后。 余震来袭的时候她没有站稳,鞋跟直接踩断,而她则是崴了脚,摔倒在地。 所有人护着百姓们和赵景城转移阵地,苏臻臻则是被过来救她的苏明远背在了背上,也跑到安全的地方去。 经过检查,苏臻臻的脚腕没有多大事情,只要回家休息几个小时就行。 苏明远听了医生的话,背起苏臻臻便想将她送回苏家。 可苏臻臻心里起了个念头,搂着苏明远的脖子撒娇道:“哥哥,我的脚疼,你也别送我回家了,就让我待在救治帐篷里,这里有医生,我要是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找医生。而且咱们家太远了,你来回要花不少时间呢。” 苏明远听着有点道理,同意了,便背着她随便进了个帐篷。 苏臻臻想要进的才不是这个帐篷呢:“我要去赵景城的那个帐篷,我要确定他没事。哥哥,你让我跟他待在一个帐篷里吧。” 让苏臻臻跟赵景城待在一个帐篷里,苏明远有些犹豫:“这不好吧?毕竟孤男寡女……” “有什么不好的。哥哥你忘了,赵景城晕了,他不会对我做什么的。” 在苏臻臻持续的劝说和坚持下,苏明远最终还是找了借口,让苏臻臻躺在了赵景城帐篷里的另一张床上。 赵景城的伤势不是特别严重,那块石头不大,只是让他的有个肩膀脱臼,并在他的胳膊上划了一道口子。 医生帮他把关节复位,将伤口包扎好后便出去救治别的伤者了。 帐篷里很快便只剩下赵景城和苏臻臻两个人。 苏臻臻见这会儿天时地利人和,脚腕也不怎么疼了,便从她这张床上爬了起来。 趁着没人,她要造成她跟赵景城生米煮成熟饭的假象,即使做不到这一步,也得让别人觉得赵景城占了她的便宜。 这样,她就能来上赵景城了。 于是,她从这张病床上翻下来,爬到了那张病床上,并将晕倒尚未清醒的赵景城换了个侧卧的姿势,准备让他的腿和胳膊架在自己身上,而她则是要缩到赵景城的怀里,只要保持两人这样的姿势被人发现,赵景城就洗不脱清白了。 只是晕倒的人身体要比平时重得多,苏臻臻费了九牛二虎的劲才把赵景城翻了个身。 刚躺到他边上,拖着他的腿往自己腿上放的时候,知道赵景城受伤来找他的苏木青进了帐篷。 她一进帐篷,便看到苏臻臻正在搬弄赵景城大腿和胳膊的动作。 “苏臻臻!你干嘛呢!” ------------ 第七十五章 我的救命恩人 苏木青的一声大喝,吓到了苏臻臻。 她的手一松,赵景城的胳膊和腿便砸在了她的身上,把赵景城折腾醒了。 外面的医生和士兵听见苏木青的叫声,都凑过来看。 他们看到的场景,就是赵景城的一条腿一条胳膊搭在苏臻臻身上的场景。 他们议论纷纷,醒过来的赵景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现在这样的姿势绝对不是他主动做的。 连忙挪开自己的胳膊腿,呵斥道:“苏臻臻,你给我下去!青天白日的,你想对我做什么?” 苏木青上前,帮忙将苏臻臻从赵景城的病床上扯了下来。 苏臻臻还没有狡辩什么,听见动静找过来的部队领导便进了赵景城的帐篷。 “怎么回事,吵什么?为什么你们都围着这里?受伤的百姓不用医治了吗?救援工作做完了?无组织无纪律,等今天的救援结束了,全给我去受罚。” 然后他才问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还没走的人七嘴八舌地把看到的场景说了一遍,但是谁都说不清到底是谁主动的。 苏臻臻趁机胡扯道:“是他,我脚腕崴到了走不动路,是他跑到我的病床上来的。” “不对吧,你这会儿可站得好好的,看来你的脚没什么事情啊。而且我来的时候赵景城还在昏迷呢,是你的动作把他弄醒的。试问,一个昏迷的人怎么爬到你的病床上去?” 苏木青平静地反驳苏臻臻的话。 所有人都看到了,苏臻臻下了床后自己站在地上的,要说她脚疼走不了路,谁都不相信。 可大家来看的时候,赵景城已经醒了,苏臻臻借题发挥,非说苏木青作伪证。 这个时间不是纠结他们男女关系的时候,领导还有别的更重要的事情要忙,冷言道:“你们的事情,我派人慢慢调查,谁犯了错一个都跑不了。” 这个年代,乱搞男女关系还是很严重的,情节过分的,连枪毙的都有。 苏臻臻当下便脸色苍白。 她是想把假的弄成真的,可她不想坐牢啊。 他们只要认真调查,自己做了什么全都不是秘密,可这时后悔为时已晚,她只能煎熬地等待审判。 很快,便有人来询问每个人对这件事具体的了解情况,苏木青也不例外。 协助谈话,把她从掀开帐篷门帘到领导到来之间看到的情况全都一五一十,毫不掺假的描述了一遍。 当天晚上,便得出了结果。 赵景城是被冤枉的,领导对这件事大发雷霆,首先一个被罚的就是这个帐篷的医护人员,他们没有做到男女大防的区分工作,看到一男一女处在一个帐篷里的时候没有及时将人分开。 其次便是苏明远,滥用职权行亲属之便,主动将苏臻臻送到只有一个男伤者的帐篷,数罪并罚,取消本次救援的奖励,三年内不能晋升。 至于苏臻臻,则是在这个片区内通报批评,直接丢了大脸,回了家都不敢出门了。 苏父苏母还想找领导说话,想把这事赖到苏木青身上,可事实都调查清楚了,他们无力回天。 更别说找赵景城求情了,受害人当事人,拒绝一切求情行为。 赵老太太知道结果后,特地在这样的艰苦条件下,让张婶帮忙弄了几道精致的可口小菜,说是要请苏木青吃饭。 苏木青有些不好意思:“奶奶,当时的情况,不管是谁看到了,都会帮忙说出实话的。我也只是尽到了应该做的而已。” “什么应该做的,这世道,落井下石的人多了去了,你还了我们景城的清白,你就是他的救命恩人。请你吃个饭,那是理所应当的。” 赵老太太拉着苏木青的手,非要她坐在自己和赵景城的中间。 回了家觉得会错失讨好机会的方秀彤又回来了,看到这种情况还大张旗鼓要感谢苏木青的赵老太太有些不忿。 但又怕赵老太太生气,不敢大声说话,只能小声嘟囔:“瞎猫碰上死耗子。” 三个人都没有搭理她。 苏木青有些不好意思:“说什么救命恩人,是不是有些严重了,只是说几句话而已,我担不起这么大的名头。” “不严重,”赵景城脸上罕见地挂着一抹淡淡的微笑,“你帮忙还了我的清白,要不然我肯定是要剥了这身军服的,称你一声我的救命恩人,不为过。” “我的救命恩人”,这个词从赵景城的嘴里冒出来,让苏木青听了有些耳朵发烫。 赵老太太喜滋滋地看着苏木青害羞低头,而赵景城的眼神一直没有离开过苏木青,她总觉得,不远的将来要迎来一件喜事了。 唯有方秀彤,看着奶孙三人其乐融融,赵老太太和赵景城全都捧着苏木青。 她心里的嫉妒不停地翻滚,后悔当时去找赵景城的为什么不是自己。 可现在这种情况又让她眼红气愤,转身又从这个帐篷冲了出去。 没有她在场,三个人都吃了个尽兴。 军区大院的老人们所在的地方还是离余震带有点近,赵景城被石头砸一回也让他心里有了警醒,找了个时间和合适的地方,便将赵老太太和其他的老人们都转移到安全的地方。 就在这个时候,又是一次余震,这地儿还有不少的百姓没有疏散,苏木青便投入了动员疏散的工作中。 这群百姓里,有中年人,有伤患,转移阵地不是很容易。 苏木青只能一个一个劝说,争取让最多的人转移到安全的地方。 忙活了半天,她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那人在哭喊:“求求你,帮帮我吧,救救我妈妈,求求你了。” 顺着声音找过去,这人果然是苏木青熟悉的人。 只见钟雨不停地哭喊,拉扯每一个从她面前路过的人,只为他们能救出她的母亲。 苏木青赶紧跑过去,拉住钟雨的胳膊问道:“你刚刚说什么,你妈妈怎么了?” 钟雨妈妈帮过她,钟雨又是她的好朋友,她不能放任不管。 钟雨看到苏木青,就跟看到了救兵一下,直接跪在了苏木青面前:“木青,你救救我妈妈吧,她困在塌陷的地方了,你能不能帮我把我妈妈救出来。” ------------ 第七十六章 拯救钟雨妈妈 苏木青赶紧将钟雨扶起来:“你慢慢说,说清楚,你妈妈怎么会被困的,什么时候被困的?” 原来他们家跟着其他百姓一起暂时住在临时搭建的木质棚子下,余震将边上的石头震了下来,将棚子压塌了,连成片的棚子被压成了一条隧道。 本来钟雨一家人都跑出来了,但是跟他们住在一起的其他几家人有几个没跑出来的,被压在了隧道里。 钟雨妈妈听到呼救声,便进了隧道救人,结果顶上的泥土因为地下棚子的挪动,再次掩埋,将人困在了隧道中。 这肯定得救人啊,还得将被掩埋的地方挖出来,才能进去救人。 苏木青答应了,不过她没有贸然进去,按照钟雨说的,掩埋是刚刚发生的,暂时里面还有空气。 但是掩埋的地点上方除了石头还有大量的泥土,如果没有找好方式方法,很可能会造成二次塌陷。 所以苏木青跟着钟雨来到塌陷的位置,细细研究如何展开施救。 赵景城带着人进行救援,正好看到苏木青围着一片高高隆着的泥土研究,拉着她将她往外推:“这里太危险了,你赶紧走。” 苏木青拉着钟雨不肯走:“钟雨妈妈还有几个邻居埋在地下了,我们得救人啊。” 赵景城停下推人的手,了解情况后吩咐道:“林怀远跟我留下来帮忙,其他人,继续往目的地前进救援。” 苏木青乐的有人帮忙,忙把赵景城拉到施救点,说出自己刚刚的设想。 “这儿,我的想法是从这里挖进去。按照钟雨的说法,里面有一小片木棚,那些木头能起到支撑作用,咱们挖起来是最方便的。” 赵景城没有直接同意,而是让钟雨重新说了一下这里被掩埋前的设施,然后在地上简单画了一下草图,稍加计算后,换了个地方说道:“这里更合适,咱们不知道里面的木头支撑的情况是什么样的,从你说的那个位置进去,很有可能会因为咱们的挖掘导致再次掩埋。最好从这里进去,一边挖一边支撑,比较快捷,救人也比较节省时间。” 他指的地点距离苏木青说的地方有三四米,虽然需要挖土搬石头的距离长了,但是苏木青经过比对后,确实比她说的地方要安全。 两人一拍即合,便按照赵景城所说的位置开始挖洞。 他们俩负责挖洞,后面的林怀远负责支撑,而钟雨,则是一直守在洞的最外头,等着他们救出她母亲。 钟雨母亲和邻居被埋的地方有点距离,他们挖到木棚的时候,还得做点额外的支撑,所以两人深入木棚位置后,钟雨便看不到他们俩了,只能焦急地等在外面。 他们的工作,都被准备逃跑的苏臻臻看在眼里。 这人一向没有什么好心思,看到他们在里面,便想要趁机做点什么。 当洞口只有钟雨一个人的时候,她就冲了出来,装成着急的模样拉着钟雨要走。 “苏臻臻你干嘛,别拉我,我还要等我妈妈出来。” 钟雨挣脱开苏臻臻抓着她手腕的手,坚定地站在洞口不离开。 苏臻臻有些着急,她得赶紧把人骗走,要不然想办的事情就办不成了。 脑筋一转便想了个办法:“你妈妈是在里面吗?是不是有人进去救人了?那有人施救了你还怕什么,现在要紧的是你弟弟。刚刚石头滚下来,你弟弟跑的时候不小心被石头砸到腿了,医生说他的腿断了,需要监护人去才能做手术。所以我才会出来找人的,只是我不认识你爸,只认识你,所以才来找你。现在你弟弟那边比你妈妈这边要紧得多,你不去看看以后怎么跟你爸爸妈妈交代。” 钟雨也不是个没脑子的,她知道苏臻臻这人心术不正,便问道:“你怎么知道伤了腿的那个是我弟弟?我弟弟多高?长什么样?” 苏臻臻没想到钟雨会问这些,随口按照钟雨的样子答道:“他躺着我不太好比划,大概到你腰的位置,长得瘦瘦的。主要他人是清醒的,一边喊疼一边喊爸爸妈妈姐姐,医生问他名字的时候,我听见他说了个钟雨,那可不就是你弟弟嘛。” 她误打误撞,还真比划对了钟雨弟弟的身高。 当即,钟雨脸色变得惨白,按照苏臻臻指的方向跑了过去。 这时正好碰到送支撑物进去的林怀远从洞里出来找木头。 他看到苏臻臻,知道这人是要坏赵景城名声的那个女的,怕她再闹出什么事情来,挥着手赶人:“你在这里干什么,这里太危险了,赶紧走,要是一会儿受伤了不一定有人救你。” 苏臻臻没想到林怀远出来得这么快,讪笑道:“好,我马上走。” 她一步三回头的走远了一些,可等林怀远跑去找支撑物的时候,又跑了回来,趁着林怀远回来之前,做了几个小动作。 “哼,这次你绝对不会有机会再出现在我面前了……”苏臻臻暗笑几声,这才彻底离开。 洞穴里的赵景城两人好不容易挖通了泥土,在岌岌可危的木棚地下发现了钟雨母亲。 这里除了她还有一个大人和两个孩子。 赵景城安排道:“木青你在前面引路,麻烦你们两位各负责一个孩子,我就跟在你们后面。” 他的安排最简单直接,苏木青便在前头引路。 这样方便她顺便检查一下前面支撑的地方有没有问题。 而赵景城在后面,万一有什么事情可以及时护住前面的人。 只是刚离开木棚没多远,又是一个震动,整个木受到外力影响,再次塌陷。 “赵景城!” 苏木青吓得转身抱住钟雨母亲,搂着她夹着中间的孩子蹲下了身子,嘴里却下意识地喊着男人的名字。 赵景城当下动作敏捷,顶住了边上的一块木板,给几个人撑起了一片空间。 连孩子都吓哭了,哇哇的,充斥着这一小片空间。 赵景城顶着木板,双腿双手都有些发抖,头上的冷汗一滴滴跟不要钱似的顺着他的脸颊向下流,湿透了他胸前的衣服。 “木青!抬头!你好好听我说话。” 孩子妈妈赶紧安抚怀里的孩子,让他的声音小点,方便苏木青听清赵景城的话。 苏木青倒是没哭,但是脸色苍白,黑暗中抬头了也看不到赵景城,不知道他的情况。 ------------ 第七十七章 对不起 但是顺着声音,她勉强能辨认出赵景城的位置。 她站起身,摸向赵景城,抬手就是木板,然后就是撑着木板的赵景城的胳膊。 “木青,你在前面,将泥土挖开,这个位置离一开始咱们挖的洞穴不远,你能把他们带出去的,快!我支撑不了多久,你的动作一定要快。” 苏木青摇头拒绝,她摸得很清楚,这里只有赵景城纯靠人力撑着这块木板,如果她挖出去了,那泥土就会把赵景城包围,他就出不去了。 她摇头扬起的风吹响赵景城,他知道苏木青是什么意思。 “你要听我的,前面全都埋上了,这里空气不够,如果你不挖出去,你们全都会在这里出不去的。” “那你怎么办?我不能看着你在里面出不去。” 突然,原本还在哭的小孩顿时没有了哭声,他在他妈妈怀里抽搐。 孩子妈妈急地喊道:“完了完了,我儿子怕黑,他有幽闭恐惧症,他在抽搐,怎么办?怎么办?” 赵景城急了:“木青,人命关天,你必须听我的,今天我就是出不去了,你也得带着她们出去!” 确实,人命关天! 苏木青只能流着泪转身去挖土,一捧一捧的土扔在身后。 她只能用言语给予赵景城力量:“你坚持住,我带她们出去,很快就会回来救你!你一定要坚持住,等着我!” 她的动作越来越快,钟雨母亲也帮忙一起挖。 赵景城始终没有看到通往外面的光线,他的耳边越来越安静,越来越听不见苏木青的声音。 最后,只有两个声音填满了他的耳朵,那就是他自己的沉重的呼吸声,和他的心跳声。 苏木青挖了比原来少一半的距离,便看到了外面的光芒。 原来是找支撑物回来的林怀远发现他们挖的通道塌陷了,正好碰上发现自己被苏臻臻调虎离山的钟雨喊了士兵过来,便一起重新将通道挖开。 钟雨一个劲地懊恼,要不是她相信了苏臻臻的话,这个通道就不会塌陷。 那苏木青和赵景城就不会被埋在里面,她妈妈也就能出来了。 可现在,她回来晚了,只能看着士兵们救人。 对,还有苏臻臻!这都是苏臻臻搞出来的! 钟雨想要找苏臻臻算账,可她无论怎么找都找不到苏臻臻这人。 好不容易挖开了通道,苏木青被外面的士兵拽了出去,那士兵还喊呢:“都快点出来,这地方马上又得塌,余震很快又会来的。” 后面出来的却是两个孩子和孩子的妈妈,原来钟雨母亲将身后的两个孩子和大人往前推,她留在了后面。 所有人都以为她们都能得救,没想到钟雨母亲趁着其他人出去的时候,转身回到了后面的小空间里。 原本以为自己将一个人埋在这片石头泥土里的赵景城,突然被人拉了一把,扑到了被挖通了的通道中。 赵景城知道有人要替自己顶着木板,正想爬回去帮忙,结果外面的士兵赶了过来,拉着他将他往外拖。 钟雨母亲试图替代赵景城顶住这块木板,可惜她高估了自己。 失去了赵景城这个男人的力量,木板很快压倒了钟雨的母亲,木板上面的还有石头、泥土,全都压在了她的身上。 她只来得及对着外面喊一句话:“帮我照顾好我的孩子们!” 然后,便没有了任何生息。 “妈!妈!” 钟雨听到了她妈妈的声音泪流满面,对着坍塌的地方大喊。 她想要扑过去挖开泥土和石头,苏木青为了她的安全只能紧紧抓住她。 “钟雨,你妈妈想让你好好的,你听到她的话了吧,你别让她担心。” 钟雨慢慢停下了挣扎,转身搂着苏木青痛哭。 苏木青轻抚她的后背,给予她安慰,有些内疚道:“对不起,对不起钟雨,我答应了要帮你把你妈妈救出来的,结果……” “对不起,你妈妈是推我出来才会……”赵景城也很内疚,他作为一个军人,居然让一个百姓来救他,甚至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他也有点不知道怎么面对钟雨。 边上被救出来的两个孩子的父亲也赶了过来,从孩子们妈妈嘴里了解到钟雨母亲为了救他们死在坍塌的淤泥里,商量了两句,跟钟雨说:“你母亲的救命之恩,我们无以为报,以后我们会把你跟你的弟弟妹妹,当成我们家的孩子一样照顾,你就是他们俩的亲姐姐。” 这会儿说什么都不能让钟雨开心,她慢慢止了哭声,松开紧紧搂着苏木青的胳膊,转头看向忙着将她母亲挖出来的士兵们对苏木青说道:“你们都不用跟我道歉,我妈妈是自愿救你们的。对了,最后一次的塌陷,不是因为余震,肯定是苏臻臻做了什么手脚。” 她将碰到苏臻臻的事情告诉苏木青,连林怀远也说了在洞口看到苏臻臻。 苏木青心下了然,承诺道:“我一定会弄清事情真相,给你妈妈一个交代的。” “我相信你,不过苏臻臻心思不纯,你也要保护好自己的安全。” “我会的。” 突然,士兵们大喊:“出来了,出来了!” 他们将钟雨母亲的身体挖出来了,抬出来放到了一片木板上。 钟雨母亲的身上沾满了泥土,双眼紧闭,嘴角有一片血迹,那是她最后不堪重压,受了伤吐出来的。 钟雨扑到了母亲的身边,帮她清理身上的脏污。救出来的那个女人也来帮忙。 赵景城即使看过再多类似的事情,现下也不忍心再看,而是对苏木青说:“这次的事情,我有责任,我要回去汇报了,关于苏臻臻的可疑之处,我也会如实上报,一定会调查出结果来。” 苏木青点头,就算赵景城不去调查,她也会去的。 不过赵景城汇报的时候,将钟雨母亲作为一个救人英雄进行上报,上面的领导知道了这样一个人民英雄,也了解到了钟雨的家庭情况,特地拨了一份国家补偿,亲自交到钟雨手中。 这边钟雨感谢领导们的照顾,那边苏臻臻回了家却一直在心虚害怕。 ------------ 第七十八章 断亲 李爱华看到苏臻臻慌忙从外面跑进来,手足无措地坐在她身边心神不宁,便拉住了他的手问:“怎么了臻臻,看你这一头的冷汗。” 苏臻臻手里有了温度,将刚刚她做的事情全都说了出来:“妈妈,怎么办,要是他们真的死了,那个钟雨和那个士兵,肯定会说是我干的。妈妈,我不想被抓,我要怎么办?” “不慌不慌,妈妈帮你想办法。”李爱华拍着苏臻臻的背,跟着她紧张害怕了一下,咽了咽口水说道,“没事啊,这事儿你谁都不能说,记住了,千万不能说是你干了什么。” “那要是有人问我,我怎么说?” 苏臻臻不是傻子,她肯定不会轻易说出自己说了什么,只是不知道后面自己应该怎么办而已。 李爱华的眼珠子一转,说道:“你就说是苏木青那丫头干的。你不是说她在里面挖洞吗?就说她自己不懂偏要逞能,把里面压塌了,把这事情让她顶着。” 有了李爱华的授意,苏臻臻便放心大胆地胡编瞎造。 两人却不知,苏明远这会儿找到苏木青来了,他因为苏臻臻三年不能升职,只能想办法找找关系,而被他想到的关系,就是跟苏木青走得很近的赵家。 苏木青直接拒绝了,而另一边想要抱上赵家这条大腿的,还有方家。 方秀彤知道父亲方部长被安排,调查这次赵景城和苏木青所在通道塌陷事件,直言道:“这有什么好调查的,肯定是苏木青那个贱女人不懂装懂,非要进去救人,结果把赵景城也害了。” “我觉得也是,”方夫人同意,“就她那样,还想嫁给赵景城,我看还是我们家秀彤更合适。” 方秀彤自然也是这么认为的:“爸,要不你就趁这个机会,把事情都赖到苏木青头上,把她赶走,这样我就有机会了。” “胡闹!” 方部长呵斥道:“这是我可以胡说的吗?如果我调查出来的事情,不是你们说的,那我也是要被处置的。你以为诬陷他人不用付出代价吗?这么大的人了,没有脑子。” 原本方部长不同意,方秀彤就已经不满了,现在他还骂了自己,方秀彤更是撒泼打滚,不敢拉扯方部长就拉扯方夫人。 “妈,你看看爸。原本赵景城都跟我相亲了,也说了会跟我结婚的,要不是苏木青那个女人勾引赵景城,他现在怎么会连话都不愿意跟我说了。爸,现在你不帮我就没有人能帮我了。” 方夫人也是这么觉得,一起劝说方部长。 没办法, 方部长只能说:“我想想吧,这事儿不能随便瞎说。” 口头上虽然答应了,可该调查还是得调查的。 按照钟雨和林怀远的描述,这事情跟苏臻臻脱不了关系,方部长当着苏家人的面,把苏臻臻带走了。 李爱华和苏明哲眼睁睁地看着苏臻臻被带走,连商量的余地都没有,只能跑来让苏木青找赵家说情。 “苏木青,臻臻是你的妹妹,你不能见死不救啊。你去,你去跟赵景城说,让他不要追究了,只要他不追究,臻臻肯定会没事的。” 苏木青斜着脑袋看着眼前的两人:“你们知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被压在底下的不只有赵景城,还有我!她被抓了你们这么着急,我差点死了的时候,你们有想到我吗?” 李爱华目光躲闪,她肯定没有想到苏木青啊,他们什么时候想到苏木青了。 甚至苏明哲听到苏木青的质问,冷冷地说:“你这不是没事嘛。臻臻现在被带走了,她才是我们现在需要去救的人,你只是跟赵景城说句话都不行?你有必要在这个关头跟臻臻抢我们的关心吗?” 就连刚刚受到牵连的苏明远都说:“这都什么关头了,你还想这些?该不会……该不会臻臻被人带走,是你故意陷害的吧?苏木青,你怎么能这样?她可是你妹妹啊,就为了以前一点小事,你就要害得她背上人命官司吗?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妹妹?” “我这样的妹妹?我这样的妹妹只是不愿意帮忙就成了你们的眼中钉?难道我要跟苏臻臻一样,害得苏明远你三年不能晋升,你们才满意?” 苏木青实在是看不懂这一家人,她怎么会跟这样的一家人成为血肉骨亲。 可李爱华反倒觉得为什么苏木青怎么会如此不近人情,随口就说出了一些不该说的话。 “你怎么会这样?你都是被你乡下的姥姥养坏了,势利眼、****,早知道你会被养成这样,刚生下你我就应该把你溺死在便盆里!那死老太婆也死得好,说不定就是你这个丧门星害死的!” “不许你说我姥姥!” 李爱华这话,彻底惹怒了苏木青。 “是,确实是你生下了我,可你没有尽过我一天的养育,你没有权力指责我什么,更没有权利说姥姥坏话!你们一个个都这么不愿意有我这个女儿,有我这个妹妹,那我们就断绝关系,我会找相关的部门,登报声明,出具断亲属,以后我不再是你们苏家的女儿。” “你!你怎么能这样!” 两个哥哥本就对苏木青没有什么感情,只有他们需要苏木青的时候才想起来还有这样一个妹妹。 只有李爱华,情绪波动更大些。 她颤抖的手指着苏木青:“好歹我也给了你一条命了,你怎么敢的?你说断亲就断亲?要断亲也不能你说,我们自会去开具断亲书。不过在这之前,你必须把臻臻救出来。” “不可能,你们想都别想!” “哎哟,这是怎么了?木青,你怎么生这么大的气?有什么委屈,你跟奶奶说。你是我们赵家的救命恩人,有什么委屈奶奶都会给你做主。” 赵老太太听到声音,赶过来护着苏木青。 苏木青没想到赵老太太会在她的家事上也来帮她,直接请求道:“奶奶,我要跟他们断亲,您能不能帮忙,帮我出这个断亲书?” ------------ 第七十九章 得不到赵景城的人就想毁了他 赵老太太认识的人多,想要断亲书有效力,问问赵老太太怎么处理最好了。 赵老太太确实知道怎么做更好:“咱们国家的法律,是没有断绝亲属关系这一说的,但是我可以帮你找人写这个断亲书,我给你做见证人,再帮你登报,以后苏家有什么事情,都不能求到你头上来,怎么样?” “那当然最好了!” 苏木青的目的就是让苏家人不要再缠着她,有了赵老太太的帮忙,能够广为告知,还有什么不好的。 苏家三口和边上看热闹的人都没想到,赵老太太会愿意帮人断亲,帐篷外的人指指点点议论不停。 有说苏家人过分的,也有说赵老太太偏袒苏木青的。 苏家人在里面听得面红耳赤的,即使是这样的情况,李爱华还厚着脸皮求到赵老太太面前。 “老太太,您帮帮忙吧,帮我们家臻臻说说话,她不能被抓啊。” 赵老太太挑眉问道:“为什么不能被抓?做错事就应该被抓啊。” “那当然是她没做错事啊。老太太您不知道,当时在隧道里救人的,除了赵景城,还有苏木青。苏木青哪会什么挖隧道救人啊,那隧道坍塌,指定是她胡乱操作,把那隧道挖塌了,我们臻臻是被她害的。” 赵老太太不敢置信地看着李爱华:“原先我还觉得你身为木青的亲生妈妈,虽说对她不好,但不至于害她。可你听听你刚刚都说的什么话,你这分明是想让木青给你另一个女儿背锅啊。这世上怎么会有你这样的母亲,怎么会有你们这样的家人?你们走,你们全都从这里离开!” 赵老太太连推带攘的,硬是将三人赶出了这个帐篷。 审问室里,一盏电灯悬挂在苏臻臻的上方。 “说说吧,你当时做了什么手脚?” 苏臻臻抬手挡住直射到她脸上的光,辩解道:“不是我,我当时只是从那边路过,我什么都没做。” “你什么都没做,那赵景城好不容易挖出来的隧道怎么会那么容易坍塌?你什么都没做,为什么要撒谎,说钟雨的弟弟受伤了?人孩子好好的呢,你还不说实话?” “我……我……”苏臻臻支支吾吾地,想辩解,又不知道从哪里开始。 “怎么,说不出来了?那你就承认了吧。” “不是我做的,我不会承认!那都是……是……是苏木青!对,是苏木青做的!她一向有这些小心思,她跟赵景城一起进的隧道,要动手脚,她最有可能!你们应该去抓她!那挖隧道也是她提出来的,肯定是她做的!” 审问的军官不管询问几遍,苏臻臻都坚持,隧道坍塌是苏木青所为,跟她没有关系。 现场因为坍塌和余震,没有找到任何的线索,最终苏臻臻还是被放了出来。 还不知道苏臻臻被放出来的苏家三人,被赵老太太从帐篷里赶出来后,垂头丧气。 李爱华一个劲地数落两个儿子:“你们怎么那么没用,一点都帮不上忙。刚刚那老太太说我的时候,你们怎么不说话?任由那老太太说我不好,你们听了是高兴还是怎么样?” 苏明哲不敢说话,苏明远心里还气呢。 “妈,你们什么时候去不好,偏偏刚才去找苏木青。你们知不知道,我马上就能劝服苏木青,让她帮我说话,我就能升职了。” 他踢踏脚尖的石头,发泄似的将石头踢远。 李爱华皱眉掐了一把苏明哲的胳膊:“你说的什么话,都什么时候了,你升职能有救出你妹妹重要?你什么时候变得跟苏木青一样了?只知道争强好胜,只知道自己了?” “哎哟!”苏明远躲避不及,手臂被掐到了,使劲揉着胳膊抱怨道,“妈我没说错啊,我要是升职了,那不是也能救臻臻?臻臻也真是的,居然敢弄出这要人命的事情。不知道我们救人都很累了吗?这是给我们增加工作负担!” “你还说!你还说!有时间在这抱怨,还是赶紧想想办法救你妹妹吧!” 三人讨论一路,什么结果都没有讨论出来,直到他们到了家,才惊喜地发现苏臻臻回家了。 这头拿到审问结果案卷的方部长带着一身的疲倦回了家,随手将案卷放到桌子上,闭上双眼倒在了床上。 方秀彤偷摸地打开案卷袋子,抽出案卷看了起来。 看到案卷里写的内容,暗自庆幸了一声。 就在这时,方部长睁开了眼睛, 看到方秀彤在看案卷,皱眉呵斥道:“放下!这东西,也是你能随便看的吗?” 他伸手,想从方秀彤手上把案卷拿回来。 方秀彤立马转身躲开方部长的手,跑到方夫人身边指着案卷说道:“妈,你看。这上面写了,苏臻臻也说隧道塌陷是苏木青搞的鬼,那这事儿一定跟她有关系。妈你快帮我劝劝爸爸,让他趁这个机会抓走苏木青吧,说不定这就是她干的呢!” 方部长看着一心想要害苏木青的女儿,心烦得眉头都皱到一起了。 用两根手指揉着眉心,问道:“你怎么就能确定一定是苏木青干的?她当时也在隧道里,这隧道塌陷了,她也是会被埋在里面的,这对她有什么好处?” 方秀彤哪知道,只能随便胡诌:“肯定是她觊觎赵景城太久了,得不到赵景城的人就想毁了他!宁愿跟他一起被埋,也不愿意我嫁给赵景城呗。” 她越想越觉得自己说得对,就连方夫人也觉得有可能。 她趁热打铁道:“爸,你一定要抓了苏木青,这事儿肯定是她干的。妈,咱们去找奶奶,我们要告诉她苏木青是个什么样的人,只要她知道了苏木青的本性,知道这次的事是苏木青做的,她肯定会生气,赶走苏木青,那我就能回到赵景城身边,我就能嫁给赵景城了!” 方部长和方夫人还是希望女儿能嫁给赵景城的,便答应了,一个带人去抓苏木青,一个带着方秀彤去找赵老太太。 ------------ 第八十章 苏木青被抓 苏木青完全不知道苏臻臻在审问中说了什么,她忙着帮忙整顿家园呢。 赵景城去执行任务了,可能有段时间回不来,官方人员确定不再发生余震,山体滑坡方面也已经没有危机了,所以大家纷纷说要回家看看,清理道路整修房子。 钟雨的父亲回来了,钟雨抱着父亲好一顿痛苦后,一家人处理了钟雨母亲的后事,等回家的时候发现家里的房子塌了,苏木青便将自己租住的房子借给钟雨一家子暂住,她则是去了赵家。 赵景城不在家,她要帮着照顾赵老太太,而且军区大院也是要整修的,房顶、墙面、门窗什么的,有士兵帮着干些重活,苏木青就跟着其他女眷干点清扫街面之类的活。 赵老太太心疼苏木青,下午特地让张婶做了点心喊苏木青回家暂时休息吃点心,等休息好了再出去干活。 苏木青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奶奶,我跟大家一起清扫大院,那是我应该做的,您不用这么麻烦,还让张婶辛苦多做一顿。” “苏小姐,我不辛苦啊,我做了点心我也能吃到,老太太也能吃的。” 赵老太太点头道:“对对对,来,快吃。这是张婶去街上买了现摘的莲蓬做的莲子羹,趁着新鲜吃最好吃了,快尝尝。” 苏木青笑着捧起碗,这味道确实很新鲜清甜,确实是新摘的莲蓬做的。 谁知道这会儿来了一群人,领头的就是方部长。 他不好直接强势进来抓人,笑着说道:“老太太,休息呢。” 老太太看着方部长有些不喜,他是被方秀彤连累的,不过面子上还是要看得过去,应道:“嗯,有什么事吗?怎么来了这么些人?” 方部长回头看看自己身后的四个士兵,解释道:“这不是我接了任务,调查赵队长救人却塌方的事情嘛。有人说,这事情跟苏木青苏姑娘有关系,所以我们是来请她一起去调查的。” 看看这四个士兵的架势,这哪是请啊,分明是抓嘛。 赵老太太看看方部长,又看看苏木青,摇头道:“不,木青怎么可能会跟塌方有关呢,她也是受害人啊,你们不能抓她。” “老太太,您不能让我们难做啊,我们这也是接了命令来的,有人举报事情跟她有关,那我们肯定是要带她回去的。” 方部长看着拦在苏木青的赵老太太一脸的为难,说实话,他确实是趁着这个机会故意来抓苏木青的,但是案卷里写的也是跟苏木青有关,他带走苏木青可不是没有根据的。 赵老太太拦着不让抓,方部长和四个士兵还真拿她没有办法。 苏木青看双方这么僵持也不太好办,便安慰赵老太太:“奶奶,我就是去配合调查的,不会有事的。我去一下,很快就会回来的。” 赵老太太抓着她的手不放开,一个劲地摇头。 苏木青拍拍赵老太太的手,跟张婶说道:“张婶,麻烦你照顾好奶奶。” 等张婶点头了,她才跟着方部长走人。 同一个审问室,同一盏灯光,苏木青坐得端正笔直,严肃回答:“我当时在洞穴里按照赵景城的安排挖掘,没有做什么手脚?” 方部长坐在她对面,听到她的回答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当时只有你跟赵队长两个人在洞里,你当然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了,赶紧说老实话,你是怎么弄塌洞穴的,是不是挪了里面支撑用的柱子?” “你也说了,当时只有我跟赵景城在洞里,你怎么能随便推测说是我弄塌洞穴呢?我不认。我没有理由这么做,我更不可能会这么做。” 苏木青不知道他哪来这么一套话术,自认不会轻易承认。 不过方部长像是强行逼供一般,把罪名往她身上套。 “你怎么会没有理由,你不是为了嫁给赵景城才一直缠着他的吗?但是他已经有未婚妻了,所以你求而不得,只能拉着他殉情,所以你才弄塌洞穴的。你说,是不是?” 他这一番话完全是胡编乱造,不过正是这番话,让苏木青知道这里面有谁在捣乱。 除了审问胡乱说的苏臻臻,就是眼前方部长的女儿方秀彤。 苏木青不服道:“你全是胡说的,我有没有做坏事,赵景城最清楚,你们叫赵景城来,你们问他!” “赵队长现在在出任务,哪是你说让他来就能来的?” “那就见领导,我要跟领导说话,你完全是诬陷我,我不要跟你说话。” 方部长冷哼一声:“想见别人,做梦。” 随后就锁了审问室的门,不让任何人进来。 这边赵老太太在苏木青被抓走后,直接去方家找方夫人说情,希望她能给方部长吹吹耳边风,让他把苏木青放出来。 方夫人趁机说道:“放苏木青不难,只要您能履行我们家秀彤和景城的婚约,我就跟我们家老方说放了苏木青。” “不行,他们那哪是婚约,连个订婚仪式都没有,两人最多就是相亲了。我不能让景城随便娶个他不喜欢的女人,你说的,我不同意。” 赵老太太想救苏木青,但是不能不经赵景城的同意就定下赵景城的终身。 这边的赵老太太没有办法,那头的钟雨却有点进展。 她拿着领导当时给的一纸证书,证明钟雨母亲是救人英雄的证书,跑来找大领导。 可大领导哪是她想见就能见到的,她在军区门口等了大半天都没有等到领导,却等来了来找领导的领导妻子。 她认出钟雨是救人英雄的女儿,问她为什么来了这里。 钟雨说了,领导妻子表示爱莫能助,毕竟牵扯到人命了。 钟雨顿时哭了,说苏木青不可能是那样的人,她能在缺水的时候找来水源,在她哀求的时候帮忙救人,她不可能是会害人的人。 领导妻子一听苏木青是找来水源的人,顿时有了兴趣,不过没有立即答应救人,而是说要去看看苏木青,问清楚再做决定。 ------------ 第八十一章 方夫人求上门 审问室的灯关了,审讯室里面一片黑暗,苏木青趁机进了一趟空间。 空间里有灵泉,她跟方部长耗费了不少时间,今天清扫大院也没有休息过来,喝几口灵泉补补能量。 她没有多待,喝了灵泉便出来了。 也幸好她刚进去没几分钟就出来了,刚出来那一刻,审讯室的灯又亮了,方秀彤走了进来。 方部长守在门口叮嘱:“你快点,万一有人看到就麻烦了。” 方秀彤点头,然后走向苏木青:“怎么样,这里待着不舒服吧?想不想出去?” 苏木青不搭理她,这两个人只会诬陷别人,跟他们说话只会白费口舌。 方秀彤没有怪她不说话,继续说道:“只要你答应我的要求,我就放我爸放你出去。” 苏木青冷笑:“你爸敢同意你公报私仇,小心会被你连累,把头上的帽子丢了。” “你!” 方秀彤一时生气,郁气堵在了胸口,抬手就要扇苏木青巴掌,被苏木青抬手挡住了。 她连忙喊方部长帮忙,要方部长帮忙抓住苏木青,她非得打她几巴掌不可。 钟雨带着领导妻子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他们要对苏木青出手。 领导妻子怒喝:“干什么呢你们!好啊,这审讯室里还能动用私刑啊。” 方秀彤回头,看是钟雨和一个中年女人,想着钟雨一个穷苦人家的身份,想着她带来的人肯定也是穷人,便带些得意的神情说:“钟雨,你是来救苏木青的?可惜了,她被我爸抓了,现在只要我们的案卷上写上她的罪名,就没人能救得了她了。你来晚了……爸,你干嘛?” 方部长认出领导妻子,怕方秀彤越说越错,连忙拉扯方秀彤的衣服,拉了好几下方秀彤才停嘴。 领导妻子皱眉:“方部长,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本事,想给谁定下罪名就能给谁定下罪名。” “不,不是这样的,是那个苏臻臻,是她说苏木青逃脱不了关系,我们才会抓她过来的。” 领导妻子没有相信他这番话,能诬陷别人的人,随便说个什么都有可能,而是叫来了外面的士兵,直接将方家父女两个人带走,必须严加调查。 方秀彤这才知道害怕,瘫在了地上一个劲地求饶:“不,别抓我走,我知道错了,你别抓我。” 可她已经做错了事,领导妻子怎么可能随意放过她呢。 两人被抓走后,领导姗姗来迟,他是听到妻子过来审讯室后赶过来的。 领导妻子简单描述了一下听到见到的事情后,领导表示知道了,然后才来看苏木青。 “你就是那个送了一大桶干净水源的那个女孩子?” 苏木青点了点头,她做事情想来光明正大,对方问,她自然会认,况且这是好事。 领导笑道:“好好好,真是个好孩子。听说你现在住在赵景城家?” “嗯,我住在赵奶奶家,帮忙照顾她。” 苏木青可不想让人将她跟赵景城扯上什么关系,搞得好像她是缠着赵景城才住在赵家一样。 但是说跟赵老太太一起住就不一样了,毕竟是老太太,她能对一个老太太起什么坏心思呢。 领导点头,明白苏木青是在避嫌,换个话题说道:“你放心,塌方的事情,我会换个人去调查,一定会查个清楚,还你一个清白。我们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真正的坏人。” 不论领导是否会做出什么承诺,苏木青都相信他会把事情查清楚的,毕竟是部队领导。 随后苏木青拒绝了钟雨的陪同,独自回了赵家。 赵老太太一直在家等赵景城回来,她知道,想要救苏木青只能等赵景城回来。 可还没等到赵景城,她先等到苏木青回来了。 张婶听到敲门声,开门看到是苏木青,顿时有些兴奋,将苏木青引了进去,跟在她后面还喊呢:“老太太,苏小姐回来了,苏木青小姐回来了!” 赵老太太听见声音,马上站起了身去接苏木青,直到亲眼看到苏木青,她那眼泪直接就下来了。 “丫头,丫头你受苦了。他们有没有打你,骂你?是不是威逼利诱逼你认罪了?” 她满脑子都是苏木青被关在一间小黑屋里,被人拿着棍子逼她认罪。 苏木青噗嗤一声笑出来了:“奶奶,咱们现在不是封建社会了,哪还能有强迫人认罪这回事。我没事,你看,我什么事都没有,还趁机休息了一下呢。” 她现在的精神好得不得了,抽空喝的那几口泉水让她能量满满,加上领导妻子为她做主,她现在什么都不怕。 赵老太太拉着她问半天才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又懊恼道:“都怪我,我年纪大了,想不到找别人了。我都忘了可以找部队的领导帮忙去。” 她拍了拍自己的脑门,还真是没想到。 明明领导妻子有时候也会来看她的,可她全都忘了。 都怪方家那几个人太黏人了,天天在她面前晃悠,导致她都想不到其他人了。 苏木青安抚道:“没事的奶奶,钟雨不是去帮忙了嘛。” “嗯,钟雨也是好孩子。好了,你快去休息一下,一会儿晚上你想吃什么,奶奶让张婶去做,等你睡醒了 ,晚饭就好了。” 奶孙俩亲亲密密地说着话,突然有个不速之客闯了进来。 方夫人一冲进来,就跪在了赵老太太和苏木青面前,不管不顾地哀求:“求求你们,放过我们家老方和秀彤吧。苏小姐,我知道我们做错了,一切都是我们的错,求你,求你跟领导说说,别抓我们家老方和秀彤。” “你赶紧起来,不要为难孩子。” 赵老太太强行将方夫人拉起来,让长辈给小辈下跪,那是要折苏木青的寿的。 方夫人被赵老太太拉着,也不好再下跪,只能一直求她们。 苏木青有些为难,她心里不想原谅他们方家,可又怕赵老太太觉得她狠心,所以一直没有给个回答。 好在,有人帮她拒绝了。 ------------ 第八十二章 两个好消息 赵景城听到苏木青被抓的消息,把任务抓紧完成后赶了回来。 这一路心里都在打着鼓,不知道苏木青的情况怎么样了。 他先是回了部队,将任务结果汇报后,从领导那里得知了苏木青已经回家的消息,又马不停蹄地回了家。 直到真的在家里见到苏木青了,狂跳的心才平静了些。 平静下来后,便看到苏木青一脸为难的样子,便替她回绝了:“方夫人,您的请求,请原谅我们无法答应。” 他走到赵老太太和苏木青中间,低头在苏木青耳边说:“别怕,我回来了,有人给你撑腰。” 苏木青没想到他回来会跟她说这样一句话,脸颊微红。 赵老太太没有错过他们俩的互动,可现在方夫人在,显然不是问这个的好时机。 赵老太太应和大孙子的话:“是,方太太还是先回家吧,方部长和方秀彤的处理结果,还是要看领导怎么调查安排的。” 方夫人这才死心离开,不过她没有回家,而是把这军区大院能求的人都求了一遍。 可这军区大院没有什么秘密,方部长和方秀彤做了什么,基本上所有人都知道了,所以方夫人并没有得到什么好脸,全是拒绝帮忙的。 她只能失魂落魄地回家,没过多长时间,便等来了同样垂头丧气的父女俩。 方秀彤一回到家,就扑进方夫人的怀里大哭特哭。 方夫人忙问:“怎么了,大领导是怎么处置你们的?算了不管那些, 你们能平安回来就好了。” 听了这话,方秀彤哭得更大声了。 方夫人问了好半天,方部长才破罐子破摔般说了他们受到的处罚。 方部长被停职察看,而方秀彤则是被文工团开除了,她的工作丢了。 苏木青不管他们怎么样,没两天她要准备回供销社上班了,还有夜校,也恢复上课了,她得重新调整自己学习的心情心态。 恢复上班的第一天,苏木青见到王秀英和小娟的时候,便被两人围住了,一句接一句地问她怎么样,话密的苏木青都插不上。 她们俩听说了不少苏木青的事情,什么救人、受伤,都来关心她有没有出什么事。 边上的其他同事虽然人没凑近,但是耳朵已经按在了她们身边。 苏木青感谢她们的好意,客观地将发生的事情跟他们描述一遍。 王主任来的时候,也想听苏木青的故事,但是毕竟到上班时间了,他还得安排工作。 于是拍了拍手,吸引了销售员们的注意后说道:“咱们的货物,大家一定都要清点清楚。刚刚恢复上班,有很多货物都要重新送。那个小王,你跟小苏把单子核对好,不要有出入的地方。然后,咱还有两个好消息,你们要不要听?” “要!” “当然要了!” 即使有劳累的工作,都无法阻挡大家听好消息的兴致。 王主任将手抬高,往下按按,让等大家小声了些才说道:“第一个好消息,李科长那边知道了苏木青同事在这段时间里所做的英雄事件,觉得咱们供销社的同事们都具有优秀的品质,所以跟我们达成了长期合作,签订了长期合同。” “哇,那以后咱们是不是能有很多订单了?” “别的不说,供货不用愁了,也不知道咱们以后是不是都能拿到最新的产品。” “行了行了,你们兴奋个什么劲儿,这是供销社拿到的订单合同,跟你们有什么关系?还是听听另一个好消息是什么吧。” 众人聊了几句便重新将目光放到了王经理身上,等着他说第二个好消息。 王经理也没让大家久等,直接说:“第二个就是,发!奖!金!每个人都有!” 哗——这才是让大家沸腾的好消息,大家纷纷感谢苏木青,他们都清楚,要不是有苏木青帮忙挣下的好声誉,他们怎么会拿到长期合同,更不可能会有奖金。 层出不穷的新产品,加上拿了奖金后致力于好好工作的销售员,供销社的生意比受灾前最热门的时候都要火爆些,吸引了更多的顾客,导致有些竞争对手都快倒闭了。 供销社恢复工作了,夜校那边也跟着恢复上课,苏木青下了班便来到了夜校上课。 钟雨看到苏木青,故意在大家面前向苏木青道谢:“木青,谢谢你,在我危难的时候帮了我一把。要不是你,我还有我爸,我的弟妹,肯定要带着我妈的骨灰流浪街头。” 苏木青笑着摇头:“我只是把自己租的房子借给你而已,不算什么的。” 钟雨不管,钟雨只想感谢,倒是边上也来上课的苏珍珍有些不满。 带着讽刺的语气,苏臻臻双手环胸:“钟雨,你可别认错了。要不是苏木青逞强,说不定你妈妈不会死呢。” 钟雨扭头,她跟针似的眼神直接射向苏臻臻,当着大家的面指着苏臻臻说:“木青是帮我救人,你是去干嘛的?” 然后,她三两句,就说完了苏臻臻当时骗走她的事情,边上的同学顿时议论了起来。 “没想到苏臻臻会这样做,那可是她的亲姐姐啊。” “什么亲姐姐啊,我听说他们已经断了亲戚关系了。” “真的吗?可断了关系也断不了血缘啊,没想到姐姐这么助人为乐舍生为人,妹妹这么蛇蝎心肠,居然为了害死姐姐还连累别人。” “那要是这么说,钟雨的妈妈岂不是苏臻臻害的?” “我的天,仔细想想还真是,她把人都调离开,一个人好做手脚。也正是因为她做了手脚,所以钟雨的妈妈才会去世的。” “那钟雨不得恨死苏臻臻了?现在看钟雨的眼神,还真是充满了恨意啊。” 苏臻臻没想到被士兵抓走审问被她糊弄过去,反倒在学校里被扒了个干净,猛摇头说:“不,不是我,我没有,不是我做的。” 可这会儿谁都不相信,全都站在苏木青那边指责苏臻臻。 苏臻臻又是害怕又是苦恼,生怕同学把这些话传到别人耳朵里,捂着脸跑出了教室。 ------------ 第八十三章 请吃夜宵 其他的同学全都围在苏木青身边,不只是钟雨,这些同学里也有人受到苏木青的照顾,都是来感谢她的。 苏木青忙劝大家先上课,做过的事情反复拿出来让别人感谢,会让有心之人多想的,她还是暂避锋芒比较好。 晚上放学,钟雨原本想跟苏木青一起走一段路的,但还没走出教室就放弃这个决定了。 “木青,我先走了,你慢慢回去吧。” 她狡黠一笑,抱着自己的课本就要离开。 苏木青不明就里,问她:“为什么,你不是说了要跟我一起走的吗?” “有人来接你了,我当然不能当这个电灯泡了啊。” 她指了指来到门口的赵景城,笑着从赵景城身边走过离开。 苏木青没来由的脸色微红,收拾好布包,来到赵景城身边问道:“你怎么来了,不是要陪奶奶吗?” “奶奶让我来接你的,她怕你被坏人带走了。” 赵景城看到她,嘴角就微微弯了。 苏木青有些不好意思,跟着赵景城往出走,嘴里还嘟囔着:“哪有那么容易被坏人抓走,一次就够了,还能次次都被带走嘛。” 等在学校门口许久的方秀彤终于看到赵景城出来了。 赵景城温和的表情和嘴角的笑容让她红了眼,他从来就没有对她这样过。 不过她来是有目的的,跑到赵景城面前拦住他,直接便喊道:“赵景城,你帮帮我,我帮我爸说说话,他就能回去上班了好不好?” 看到方秀彤出现,赵景城的脸色一下就冷了下来:“你爸爸的事情已经有结果了,让他好好在家里反思,该回去的时候自然会回去。” 方秀彤的牙都快咬碎了,指着他身后的苏木青说:“是不是她,是她让你这么说的对不对?苏木青,你怎么就这么见不得别人好呢?你非得针对我想要害死我们家是不是!” 她的怒吼来得莫名其妙,苏木青都不知道她怎么就失心疯了,能攀扯到自己身上,难道不是她先针对自己的吗? 赵景城拉住苏木青的手,将她护在身后说道:“你在跟你爸商量陷害她,将莫须有的罪名套在她头上的时候就应该想到这样的下场。按照部队的规定,你爸擅作主张抓了木青,还要扭曲事实把害死人的罪名硬要盖在木青身上的时候,应该直接辞退,如今只是让他停职留薪,已经看在他工作多年的面子上留情了,你非得要把他这点情面都给耗光吗?” 边上走得慢的同学都知道苏木青被抓了,可里面的隐情还是这次第一回听到,纷纷对着方秀彤指指点点。 方秀彤崩溃大喊:“不,都是她的错,要不是她缠着你,我就不会有危机,又怎么会要抓她呢……” 赵景城不管她喊的什么,抓着苏木青的手便走了,只给方秀彤冷冷地留下一句:“警告你,别出现在我们面前了,你知道我会怎么处理你的。” 方秀彤只好闭上嘴,眼珠子冒火般盯着他们牵在一起的手看他们离开。 这个场景,看到的不仅仅是还没回家的同学,还有一直等着苏木青出来想要害她的苏臻臻。 她看着同学们都走光了,方秀彤还站在原地,便心生一计,走上前问道:“狠吗?想不想报复她?” 方秀彤没见过苏臻臻,她皱着眉头,没回答,反而问:“你是谁?” “我叫苏臻臻,是苏木青的……不重要,我跟她也有矛盾,你就说要不要报仇就完了。” 报仇? 方秀彤当然想报仇,可她现在还能怎么报仇? 眼前苏臻臻肯定是想要什么才会找她说话,她可不能轻易被骗了,他们苏家没一个好人。 看着方秀彤怀疑的眼神,苏臻臻说道:“只要你想报仇,我就给你办法。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你能害了苏木青,我就很满足了。” 随后,她说了个办法。 她上辈子在供销社的时候,山体滑坡导致后面鼠灾泛滥,将全供销社的食物全都毁了,而这正是她想到的办法。 提前给这批食物下老鼠药,能把这个事情嫁祸到苏木青身上,她到时候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方秀彤不想这样害人,她从来没有害过人,摇头不同意。 苏臻臻劝说道:“这鼠灾才是害人,你只是将老鼠药下得早一点,到时候灭了老鼠,你还是灭鼠英雄呢。如果害到苏木青了,那是她运气不好,如果只是灭了鼠,说不定你能因此得到嘉奖,你爸的工作说不定还能马上恢复呢。” 不得不说,苏臻臻劝到了点上,方秀彤有些心动了,只要方部长的工作有恢复的可能,她就能得到方部长的原谅。 于是,最终方秀彤还是同意了。 被牵着手回家的苏木青注意力一直在手上,她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又不知道怎么将手抽出来,赵景城抓得紧,只能被他牵着走。 冷不丁地,头顶上传来一句:“对不起。” “啊?”苏木青有些发愣地抬头看向赵景城,“什么对不起?” 赵景城停下脚步,转向苏木青说道:“方秀彤的事情,对不起。要不是因为我,她也不会针对你。所以,对不起。” 苏木青随即张扬着笑容说:“就这啊。这跟你有什么关系,是她自己脑子不好,随便抓到一个人就发疯,又不是你让她害我的。你内疚了?” 看着赵景城盯着她眼睛的双眸,还真有点那个意思,苏木青顿时有些心慌,赵景城的那双深邃眼睛看得她心慌。 她慌得四处乱看,看到路边摆着一个馄饨摊位,说道:“你要是内疚,就请我吃碗馄饨吧。” 赵景城笑了,点头同意,拉着她来到馄饨摊位上。 “老板,来两碗馄饨。” “好,两碗馄饨。” 苏木青随着老板打开汤锅木盖子的手深深闻了一下,感叹道:“只有这样推着车卖的馄饨最好吃了,大晚上的吃碗馄饨当夜宵,我晚上都能睡的香一点。” 她推着赵景城在边上的小桌椅上坐下,等着馄饨上桌,脑袋一歪,便看到躲在边上的一个小孩,看着馄饨摊偷偷咽口水。 ------------ 第八十四章 借到仓库 苏木青有些奇怪,这大晚上的怎么会有家长让一个小孩独自在外面,浑身还脏兮兮的。 她冲小孩招手,对着老板喊了一声:“老板,再加一碗馄饨。” 然后从布包里拿出一个手帕,给小孩擦脸,问道:“小弟弟,你这么晚了怎么还在路上,你爸爸妈妈呢?为什么不回家?” 小孩仰着脑袋,一点都不胆怯地回话:“我不是小弟弟,我是女孩。” 苏木青和赵景城都惊讶了,这样一个脏兮兮短头发的小孩,居然是个小姑娘。 随后小女孩低头,情绪低落:“我爸爸妈妈,都被石头砸死了,我家也塌了,我没有家了。” 这,苏木青顿时有些抱歉了,她这是将小姑娘的伤疤揭开了,忙从包里找出十块钱塞给小姑娘。 “这个你拿着,找个房子先租下来,然后买点吃的,别饿肚子。” 十块钱很多了,如果只是买吃的,小姑娘吃得又不多,够她吃上半个多月的。 但这小姑娘还有些头脑,将手上的钱放到桌上说道:“我不要钱,姐姐你要是好心,给我一个工作吧,有了工作,我就能养活自己了。” 这下苏木青是真的惊讶了,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有远见有想法的小姑娘。 不过她也发愁,她到哪儿能找到一个工作可以给一个看着只有八九岁的小姑娘啊。 坐在边上一直没有讲话的赵景城感叹于苏木青的善良,看着她脸上不自觉地便出现笑容,又惊讶于小姑娘的想法。 他也知道小姑娘的工作不好找,便出了个办法:“既然你不要钱,那不如跟我们先回家,然后我们慢慢帮忙找工作,毕竟你还是小孩,工作不好找,怎么样?” 苏木青的眼睛顿时亮了,可小姑娘的眼中有些警惕,也是,聪明的小孩怎么会不知道危险。 苏木青忙让赵景城掏出证件:“你看,我们不是坏人,他是特种大队的队长,是军人,军人都是英雄都是好人,你不相信我也要相信英雄啊。” 小姑娘这才同意,吃完馄饨跟他们回去。 赵老太太没想到赵景城出门接苏木青回家,还接到了个小姑娘,看着小姑娘的样子心疼坏了,忙张罗着让张婶烧水,给小姑娘洗澡。 等洗完澡了,才发现小姑娘长得白白嫩嫩,模样不坏,顿时起了收养的心思。 赵景城忙拒绝道:“奶奶,您怎么收养?收养当您女儿吗?那我岂不是有了个小姑姑?她都快能当我女儿了,我可不要。” “行,我不收养,那你收养。”赵老太太没好气地来了一句。 他当然也不能收养了,这要是个小男孩,他一个未婚男子倒是能收养,但这是个小女孩啊。 还是苏木青做了个决定,她抱着换了一身干净衣服的小女孩给她擦头发,建议道:“先在家里帮忙做点家务活吧,咱们供她吃喝,她用劳动支付报酬,也算是工作了。怎么样,小华清?” 华清,是她吃馄饨的时候给小姑娘起的名字。 华清点头:“嗯嗯,这样最好,我可以用劳动付报酬。” 这事儿就这样定下了。 因为处理了华清的事情,加上刚恢复上课,苏木青晚上熬夜做题,导致睡眠不太够,第二天早上起晚了。 她着急忙慌地冲出房间,赶着上班连早饭都来不及吃。 没等赵老太太吩咐,赵景城主动要求骑车送苏木青上班,苏木青有了他的帮助,好悬没有迟到。 到了供销社,一大早就开会了。 王主任有些发愁:“最近仓库有老鼠,老鼠还有点多,你们谁能给个办法治治这老鼠?” “有老鼠就下老鼠药呗。” 有人直言,用鼠药药老鼠最平常不过了。 王主任瞥了那人一眼:“你以为我没想过,仓库里那都是吃的,药死老鼠当然好了,要是让人吃了那不是害人嘛。” 那除了老鼠药,别的可就想不到什么办法了。 最后还是苏木青说道:“换地方,换个干净的仓库就可以避免食物被老鼠祸害了。” 这确实是个办法,王主任当即拍板:“好,这事儿就交代给你做了。” 办法想得简单,做到却难。 经过山体滑坡和余震,整个县城哪里有干净的仓库啊。 苏木青找了两三天都没有找到合适的,可眼下看着肉和水果蔬菜都撑不了多少天,很快就要坏了,苏木青想到自己的空间内部时间是暂停的,就想到把东西暂时放到空间里去。 这事儿不能当着大家都在的时间做,得挑个没人的时候。 于是苏木青便在晚上大家都下班了后,返回仓库转移食物。 结果她来仓库的时候,看到方秀彤在仓库门口鬼鬼祟祟的,后面还跟着苏臻臻,顿时觉得这两人要坏事,忙去喊了保安大叔,来现场抓人。 可惜苏臻臻跑得快,根本没想过要帮方秀彤,丢下她一个人跑了。 苏木青抓了个现行,方秀彤没什么好说的,只能梗着脖子等苏木青处置。 苏木青看着方秀彤那样,无奈叹口气:“大叔,没事了,她不是来偷东西的,应该是来找我的。” 保安大叔确定没事了,没抓方秀彤去公安局,先离开了。 苏木青继续说道:“行了,你别看了,苏臻臻不可能回来救你的,你还是说说,要来干嘛吧。” 方秀彤不说,只说:“你怎么样能放了我?” 不说就不说,苏木青还没兴趣知道呢。 不过这条件倒是好说:“你把你家的仓库借给我们供销社存放物资,我就放了你,这事儿只字不提。” 方秀彤答应了。 跑回家的苏臻臻没想到,她的计谋没实行就被苏木青破坏了,不仅没有成功下老鼠药,还被她找到存放食物的地方,被供销社的人赞赏,心中的嫉妒一层翻涌一层。 她还得找机会陷害苏木青,这一找,就找到跟苏木青有矛盾的陈娇娇头上。 “你找个机会,把苏木青柜台上的东西弄坏,我找人买了,然后借势闹大,到时候苏木青肯定会丢了这工作,供销社里就不会有人跟你争风头了。” ------------ 第八十五章 说不定木青正需要你呢 陈娇娇心思单纯,答应了,找了机会把苏木青柜台上的暖水壶弄坏了,坏得还挺有技巧,外面看着毫发无损,里面却漏水不保温。 苏臻臻早早回家,不去管陈娇娇怎么弄坏东西的,而是拉扯苏明哲抱怨。 “二哥,你都不知道,姐姐又欺负我了,我好心想买东西,她不让,你能不能帮我买个暖水壶,我房间那个坏了。” 这点小要求,苏明哲当然要满足了,不仅满足,还要找苏木青算账,凭什么不让苏臻臻买东西。 苏臻臻哪敢让他多花,她胡编的话,只要苏明哲一问不就露馅了,只让苏明哲去买苏木青柜台上的东西。 她不知道,她跟陈娇娇说的话,都让来送蔬菜的钟雨听到了。 钟雨住了苏木青的院子,没有浪费苏木青整理的菜地,已经将菜地侍弄得很好。 所以她才会来送蔬菜的,等听完苏臻臻和陈娇娇的密谋,她顺便将这事儿告诉给了苏木青。 原本苏木青想把陈娇娇弄坏的暖水壶收起来,避免卖出去,结果正好碰到苏明哲来买暖水壶。 苏木青哪能猜不到他的来意,直接拒绝道:“没有,你去别的供销社买吧。” “怎么没有,你柜台上这个不就是吗?”苏明哲指着柜台上那个坏了的暖水壶。 苏木青正想解释,结果生怕她不卖的陈娇娇挤了过来,说道:“有,这就是。小苏啊,客人要的东西,咱们有就是有,怎么能说没有呢?咱们不做那样有货不卖的人啊,供销社可不支持这样的行为。” 苏木青冷笑一声:“行,你要卖那就卖吧。” 说完,她转身离开。 苏明哲还想拉扯她说什么呢,可她已经找了借口请假离开了,只能拿了那个坏的暖水壶回家。 苏臻臻看到暖水壶,随手就往里面倒水。 可里面的内胆是坏的,倒多少水都只会哗啦啦的流一地。 苏明哲顿时气恼地要找苏木青算账,怎么卖东西还卖了个坏的。 苏臻臻假装拉扯苏明哲:“二哥,别去了,这肯定不是姐姐弄坏的,所以才会放在柜台上的。咱们就原谅她吧,她应该不是故意的。” “什么不是故意的?我看她就是故意的,我非得找她算这个账。” 苏明哲被苏臻臻阴阳怪气地哄一下,就气冲冲地拿着暖水壶回到供销社,大喊道:“你们这买东西怎么能卖个坏的,让苏木青出来说话,她怎么能卖给我坏的东西。” 王秀英有些奇怪,虽然她不在苏木青的柜台那里,但是苏木青是跟她请了假的,便说道:“小苏请假了,这东西应该不是她卖的吧。” “就是她,怎么不是她了,这不是她负责的柜台吗?” 有看到事情经过的售货员替苏木青说话:“这柜台确实是苏木青负责,可她没有卖出去东西呀。” 就连苏臻臻摆出了委屈的表情,劝苏明哲:“二哥,算了,不就是个坏了的暖水壶嘛,我没得用就没得用了,没必要让姐姐难堪。” “怎么没有,那确实是她柜台上卖出去的。”陈娇娇就在这个时候蹦了出来,“我作证,我能证明这个是苏木青卖的。” 原本想着自己来买的时候确实是眼前这个陈娇娇上的手,想要放弃的苏明远,看到苏臻臻一副委曲求全的样子,又有陈娇娇作证,马上就又闹了起来,闹得王主任都知道了。 王主任说这事儿发生在供销社,必须严惩不贷,便让人去找苏木青。 没办法,苏木青的实习员工小娟主动请缨去找苏木青。 请了假的苏木青,这会儿在钟雨家呢。 钟雨采摘送来的蔬菜,让她想起来她还有这么一小片菜地,便想着来帮忙收菜,顺便躲避苏明哲。 苏木青看到水缸里的水不多了,便想着帮忙打水,顺便混些泉水进去。 她边打水边提醒钟雨:“这水,比别的地方都好,拿来做饭烧菜都会比别的水清甜,你要省着用。” 钟雨虽然没觉得有什么不一样的,但还是听话,然后带着弟弟妹妹去厨房做饭。 苏木青的一木桶水不轻,她打了两桶水后距离灌满水缸还有一段距离,便强努着劲儿继续打水。 结果打水多了,手上腰上一时没力,差点要摔倒,结果跌入了赵景城的怀抱。 苏木青抬头看到赵景城,顿时有些惊喜:“你怎么来了?” 赵景城手还扶在苏木青的腰上呢,正想着她的腰怎么这么细,不仅细还嫩。 正想入非非呢就听到苏木青的问话,忙将人扶正后解释道:“奶奶看到你送过去的蔬菜了,让我来帮忙。” 原来是这样,白来的劳动力不用白不用,苏木青便放心指挥赵景城干活。 看他干的似模似样的还打趣呢:“没想到你一副公子哥的样子,还会干农活。” 赵景城笑着回应:“你这就是对我的刻板印象了,怎么说,我也是从小兵开始的,这些活儿,我们部队也有,我们小兵也是要干农活的。” 两人有说有笑地干活,连重活儿都觉得轻省些,可就是这时,小娟来了。 她用力敲着门喊道:“木青姐,你在吗木青姐?” 苏木青有些奇怪,开门看是小娟忙问道:“怎么了,跑的这么急?” 小娟来不及缓口气,将供销社里有人找她麻烦的事情说了一遍。 苏木青大概了解了,冲着厨房跟钟雨说了一声后便要跟着小娟回供销社。 赵景城有些担心:“我也一起去吧。” 苏木青拦住他:“不用了,小事一桩,我能自己搞定的。” 说完,就跑了。 正好这会儿钟雨的午饭做好了,招呼赵景城吃饭。 赵景城端着饭碗,半天没吃下一口。 钟雨跟着苏木青认识赵景城也久了,不再像一开始n那样怕他,打趣道:“怎么,是不是我做的饭菜太难吃了,所以你都不吃一口?” “啊,不,不是……”赵景城忙解释,他心里在担心苏木青呢。 钟雨知道他想的是什么,从他手里将饭碗筷子拿下来,劝道:“要是担心,就去看看,说不定木青正需要你呢。” 赵景城眼睛一亮,点头说了一声“抱歉”,就冲了出去。 留下钟雨不仅没有觉得不好,还觉得又磕到了。 ------------ 第八十六章 拐卖妇女儿童 苏木青到了供销社,看到苏明哲和苏臻臻两人,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面对王主任的询问,她只有一个回答:“我没有售卖已损坏的物品。” 王主任显然对于这样的回答不太满意:“那你说,为什么这位客人手上这个暖水壶是坏的?” “那可能性有很多啊,像是他买回去后弄坏了,或者陈娇娇拿的就是坏的。” 不管别人怎么说,反正苏木青没有经手,这暖水壶要是真的轮起来,那也是陈娇娇卖出去的。 苏明哲顿时叫嚷道:“什么我拿回去就是坏的,分明就是你买给我坏的东西。还攀扯别人,这明明是从你负责的柜台上卖出去的,那就得你负责。这位主任,你们供销社有这样一个销售员,那以后是不是别人都能有样学样,都卖坏的东西,以后谁还敢来你这买东西啊。我要求,开除她!必须开除她!” 开除苏木青的话,当然不是苏明哲自己说的,这是苏臻臻在他边上撺掇的。 王主任看人闹得厉害,只能决定:“既然这样,那苏木青,你明天就别来了。” “主任!”王秀英有些急了,“主任,苏木青确实没有做错什么,您就是要罚,也得罚弄坏东西的人和经手卖出东西的人吧。要不您再等等,咱们已经让人在查仓库里的东西了,只要查到同样有坏的,再对着取货登记表查查,就能查到是谁损坏的东西,到时候再下结论不晚啊。” 毕竟苏木青是她一手带出来的,她了解苏木青的本性,绝对不是会随意损坏供销社物品的人,她只有向王主任求情才能留下人来。 就在这时,仓库那边来人了,他带来了些好消息,对于苏木青来说是个好消息。 “主任,咱们仓库确实还有东西坏了,还少了,都是暖水壶,咱们仓库这是被人偷了呀。而且那个偷东西的人也抓到了,是部队里的人帮忙抓到的。” 这足以说明,苏木青柜台上的东西损坏不是她的原因,造成物品损坏的是那个小偷。 这也是阴差阳错了,陈娇娇选择损坏的东西恰巧跟仓库那边对应上了,这事儿有了背锅的人。 王秀英欣喜道:“主任,您看,这跟小苏没有关系,您不用开除她了。” 王主任觉得也是这样,这事儿跟她确实关系不大,但是苏臻臻明显不想放过苏木青。 她嘲讽道:“弄坏东西的不是她,但卖东西的是她啊。” “对,就是她,别的不说,她总要为卖出损坏物品负责吧。”苏明哲应和道。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苏木青还是要接受惩罚的时候,赵景城进来了。 他开口就要订购一批牙刷香皂,量要大,是给部队订购的。 王主任顿时抛下这边的事情,巴结地让人去准备东西。 赵景城看向挤在一起的苏臻臻几人,问道:“这是怎么了,这么多人,也不买东西,是在吵架吗?” “不不不,怎么能是吵架呢。”王主任忙不迭地将事情经过简单描述了一遍。 赵景城听完,发表了自己的意见:“这事儿不是那个小偷的责任吗?而且苏木青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要卖那个暖水壶,这事儿跟他有什么关系?” 王主任应和道:“对,这事儿当然是那个小偷的责任,还有陈娇娇,要不是你非要卖,那暖水壶怎么会卖给客人,你给客人道歉。” “我!”陈娇娇想狡辩什么,可有那么多人都看到当时是她收的钱递出去的暖水壶,加上赵景城冰冷的眼神,她只能跟苏明哲道歉。 苏臻臻还想说什么,但被苏明哲拉走了。 苏明哲根本不敢看赵景城的眼睛,他躲都来不及,怎么敢在他跟前说苏木青的不好。 王主任对于差点诬陷苏木青有些不好意思,连忙让她继续休假,甚至表示有需要还能继续请假。 赵景城这才跟苏木青一起离开。 苏木青觉得后面的事情都太巧合了,忍不住问道:“那个小偷,是你帮忙抓的吗?” “顺手而已。” “所以你是特意来找我的?那部队采购的牙刷香皂,也是你故意要的?” “牙刷香皂不是,那些是部队真的需要。只有找你,是我来的目的。” 苏木青的大脑顿时有些空白,她慌忙的到处乱看,扭头看到饭店说道:“我请你吃饭吧,当报答你帮我洗白冤屈,而且你中午没吃吧,我也没吃呢,正好一起吃一顿。” 赵景城在钟雨那边没吃两口饭,这会儿确实饿了,便点头同意。 正想跟苏木青去饭店,张婶着急忙慌地跑来找到他们,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终于找到你们了,老太太、老太太老毛病犯了,你们快回去。” 赵景城反应快,一听赵老太太老毛病犯了,拔腿就往家跑。 苏木青跑得慢,跟着张婶往回走,边走边问:“奶奶是什么老毛病?怎么这么突然,以前好像没听过呀。” “你不知道,老太太高血压好几年了,平常都有吃药,所以没有犯过病,可今天被人气着了,所以才会犯病的。” 高血压? 苏木青突然想起来,上辈子听人说过,有好几种草药能缓解高血压,她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跑去。 张婶追问:“苏小姐,你跑错了,你要去哪儿啊?” “张婶,我去摘点草药,您先回去吧。” 张婶无奈先回家了。 这边赵景城先到了家,家里已经有医生来了,赵老太太躺在沙发上,医生已经开了药让赵老太太吃。 赵景城确定赵老太太已经没有什么大事,皱眉问:“您怎么又犯高血压了,不是每天都很稳定的吗?” 赵老太太提到这个就生气:“还不是方秀彤的妈,还有小苏的妈妈……” 原来是这两个人结伴来闹来了,一个要让方部长官复原职,一个要让两个儿子晋升,还要让苏木青好看。 老太太一气之下,把人赶走,自己也犯了高血压。 赵景城暗自将这两人放在心底,绝对不会轻饶,回头却看到张婶一人姗姗来迟,忙问:“木青呢?她不是跟您一起的吗?” “她说去采什么草药了,说要拿回来给老太太煎药喝,能治高血压。” 赵景城疑惑,医生倒是清楚:“确实有几样重要能够缓解高血压,可最近出了好几起拐卖妇女儿童的事件,这姑娘不会出事吧。” “什么?拐卖……景城,景城!快去把木青找回来!” ------------ 第八十七章 人贩子 赵景城都不用老太太说的,转身就跑了出去,可他似乎晚了一步,半路上碰见周博文了。 他抓着周博文就问:“你看到苏木青没有,有没有看到她去哪儿了?” 县城边上有好几座山,赵景城弄不清苏木青往哪儿去找草药了。 周博文不知道怎么回事,只能解释:“我刚刚看她很着急的样子,就让我家司机送她去城南那边的山上了。我本来想跟她一起去帮她忙的,但是我这有事,就让她一个人去了,这是怎么了?” 赵景城来不及解释,知道人往哪个方向去就够了,忙朝着周博文说的方向追过去。 苏木青谢过司机后独自一人上了山,她依稀记得有个方向有天麻杜仲,便朝着记忆中的方向找去。 在山上靠记忆寻找个不怎么熟悉的草药是很难的,苏木青花了不少的时间才找到了草药,高兴地摘了一大片,胳膊上的布包里都装满了。 正准备往回走的时候,边上一个隐蔽的草丛被人扒开,两个人贩子从草丛里出来了。 其中一个奸笑道:“大哥,咱们这运气不是挺好的嘛,躲难呢还能碰上这么一个大姑娘,看着还挺漂亮的,是不是能多卖点钱?” “嘿,先抓住再说。” 苏木青看到两人向她逼近,忙转身就跑,后面那两个人贩子忙追了上来。 苏木青对这山里不熟悉,脚下磕磕绊绊地跑着,嘴里喊了好几句救命,可一时没有察觉,被脚下的树枝绊了一跤。 人贩子速度挺快的,紧追在苏木青身后,眼看着她摔一跤跌到草丛里被草丛掩埋。 两人想着,这总逃不掉了吧,于是上前去找,结果翻遍这一片草丛都没有发现苏木青那个。 两个人贩子纳闷了:“怎么回事,你刚刚看的是摔在这里没错吧?” “没错啊,我两只眼睛都看到她就在这里摔倒了的,这里又不是斜坡,应该不会滚到别的地方去了吧。” 两人不信邪地又找了一圈,结果还是没有找到人。 一时郁闷,人贩子小弟问道:“大哥,咱们走吗?” “妈的,”那大哥发狠似的随手拿起一根树枝在草丛上面抽打了两下,“不走,老子非得找到不可。” 好不容易碰到这么个女的,哪能这么轻易放走,除非她是女鬼要不然不可能就这么消失不见的。 紧赶慢赶跑到山上来找苏木青的赵景城来了,看到两个 人贩子问道:“你们在这山上干什么?你们是不是躲在山上的?” 人贩子小弟看了大哥一眼,那大哥摇头道:“没有啊,我们躲在山上干什么,我们是山上有事的。” “有事?这山上前段时间才山体滑坡的,你们能有什么事?”赵景城有点怀疑,他刚到山上来的时候,好像听见苏木青喊救命了,但是就听到两声,说明苏木青肯定是在山上的。 最近又有人贩子出没,保不齐这俩人就是人贩子。 人贩子小弟看着有点双腿发抖,那大哥倒是挺镇定的:“我们就是到山上来看看有没有猎物的,对,打猎的。家里刚糟了难,来山上找找猎物填饱肚子。” 他说得还挺像那么回事的,赵景城只有一个人上山来,他只能转身继续寻找苏木青,而这两个人贩子就跟在了他身后,远远地坠着。 这边苏木青摔了一跤后顺势躲进了空间里,从山泉边上的黑洞里出来了。 出来的地方她不认识,但是眼前有一大片的药材,这倒是让她很惊喜,想着自己的布包装满了,便脱下了外套,将草药摘下来都放在了外套里。 再说这边赵家,赵老太太看着几个小时过去了,天都快黑了赵景城还没有带苏木青回来,心里不禁有些着急,便让人找了林怀远,让他带着去山上找两人。 而这被苏臻臻知道了,便敲响了苏明远的门,说道:“大哥,赵景城和苏木青失踪了,你知道吗?” 苏明哲倒是知道的,毕竟都是部队里的人,林怀远带人出发找人,他也会有一些消息能听到。 不过他不知道苏臻臻是什么意思,问道:“怎么了?你想做什么?” 要不说他了解这个妹妹呢,稍微一想就能猜到她的想法。 苏臻臻靠着苏明远说道:“哥哥,你能不能带人去山上找找他们?” “找他们?为什么要找他们?”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足以让他明白,苏臻臻是讨厌或者能说是狠苏木青的,她怎么可能会主动让他去找人,应该不是让他去救人吧。 果然,苏臻臻没有那么好心:“哥哥,你找到他们之后,帮我教训教训他们,然后再带他们出山,这样,我还能得一个救命恩人的身份。” 虽然她说是教训他们,但是她真实想要的,其实是趁机毁了两个人,上回没有达成的事情这次她想做成了。 苏明远倒是没有想那么多,他同意了,带着苏臻臻和社会上认识的人一起上山了。 这边赵景城没有方向地找人,正好找到苏木青的方向去了,顺利看到采完药材的苏木青。 正想喊呢,苏木青看到他了,也看到了他身后的那两个人贩子。 苏木青脸色一僵,马上背过身去,装作不认识赵景城的样子,往背上布包和外套包袱往另一个方向走。 赵景城虽然不知道怎么了,但是他看到了苏木青的脸色,紧走几步从她身边走过,就在擦肩而过的时候,听见苏木青说了个“人贩子”。 原来那两个人跟他想得一样,就是有些猫腻。 那两个人贩子看到两个人相遇了,原本还是两人还是朝着不同方向行走的,不知怎么就并排走路了,人贩子大哥顿时大声喊道:“前面那个,你们是不是要下山?这山路我不太熟,能不能把我们也带出去?” 苏木青两人被人贩子喊住,不敢转身看他们。 赵景城毕竟是男人,不过不知道身后这里两个人贩子有多大的危险性,不能贸然跟对方打斗,转身说道:“行啊,反正你们也是要下山的,那就一起呗。” 只是他转身的时候眼神好,看到了那个人法子大哥手中闪过一秒匕首的光芒。 ------------ 第八十八章 一切都晚了 人贩子大哥冲小弟使了个眼色,抓紧了匕首跟在赵景城两人身后,等待一个适合的时机。 苏木青的心狂跳,用仅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嘟囔:“怎么办,咱们能甩开他们吗?” “不知道,我记得这里前面有个地方有个陷阱,等下你就装作受伤,我们把他们引到陷阱里就能甩掉他们。” 这个地方赵景城刚刚路过,他记得前面有个先进,应该是猎人挖的。 那陷阱还挺深挺大,两个人掉下去应该上不来。 果然,没一会儿他们就到了陷阱附近,苏木青便假意摔一跤,赵景城装作惊惶失措的样子,抱起苏木青要跑。 后面的人贩子看他们要跑,苏木青又受伤,正是他们动手的时机,那个小弟马上就跑了过来。 忙着追人的人贩子没有注意脚下,猛地就掉进了足有三米深的陷阱里爬不上来。 后面的人贩子大哥见势不妙,他这少了个帮手,这个机会失去了就没有了,忙举起手上的匕首冲了上去。 赵景城抱着苏木青跑不快,连忙将她放了下来转身跟对方斗在了一起。 赵景城实力比人贩子要强,可对方手里有匕首,一时间谁都制服不了谁,甚至对方的匕首跟不要命一样胡乱挥舞,将赵景城的胳膊划伤了。 苏木青见赵景城受伤,心里一急,从边上找来一块石头,趁机绕到人贩子身后一石头砸在了人贩子的后脑勺,用力之大让对方一下就晕了过去。 赵景城喘了几口气,将人贩子挪到了陷阱里。 苏木青则是帮忙用树枝将陷阱盖了起来。 然后看着他胳膊上的伤担心道:“你这伤流了很多血,怎么办?” 赵景城从衣服下面扯下一块长条,随便在胳膊上缠了几圈:“这天太黑了,这毕竟是山上,说不定有什么野兽会出没,咱们先找个洞穴躲躲野兽。” 天黑山路难走,两人对山路又不熟,只能先随便找个地方躲躲。 不过两人运气还挺好的,找了几十米就找到洞穴了。 洞穴里没有什么动物,但是有些石头泥土,他们勉强在这能处理一下。 进了洞穴,赵景城的胳膊一直在流血,那口子足有十多公分长。 苏木青看得惊心动魄,忙将自己一直背着的包裹解了下来,在包裹里翻找草药。 赵景城觉得自己这并不算什么,随口说道:“你这些是给奶奶找的?” “嗯,凑巧看到那一片都是草药,就我多采了一些。啊,找到了!” 苏木青兴奋地挑拣出草药,随手塞进嘴里,嚼了嚼便将赵景城胳膊上的布条解开,将嚼烂的草药敷了上去。 赵景城只觉得一阵冰冰凉凉的,带着某种芬芳,不太像是草药的味道。 于是问道:“这是什么?” 苏木青低着头忙活,嘴上回答道:“车前草,有止血的功效。” 赵景城坐在石头上,低头看着苏木青忙活,不禁感叹道:“你懂得好多啊,连草药都知道。” “乡下人嘛,知道的都是这些草啊什么的。不过……我这些都是从我姥姥那边知道的,她以前会点中医。” 不说不觉得,一说起姥姥,苏木青还真有些想念了。 赵景城随口问道:“一直都没有听你说过你乡下的生活,你姥姥……” “嘘!你听,是不是有人喊我们?” 苏木青重新用布条缠住胳膊上的伤口,一会儿就不出血了。 她耳朵尖,夜晚里的喊声比白日里要明显得多,她隐隐约约便听见了有人在喊她和赵景城的名字。 赵景城也不说话了,仔细听了听,确实有人在喊他们。 “你在这里等我,我去看看是谁来找我们了。” 苏木青点头,她确实也走不动了, 刚刚的摔倒虽然是假装的,但是后面用石头砸人的时候,她确实崴了脚,这会儿一直是强忍着的。 赵景城心细,看到她走路不太平稳的样子知道她崴脚了,但是他的胳膊伤了,没法抱着她走,只能先自己出去看。 确认了是来找他们的人后再回来带苏木青回去。 可他刚离开没多久,洞穴里就来了其他的人。 苏木青脸色僵硬地看着苏臻臻带着两个陌生男人举着火把走进洞穴。 苏臻臻可真是太高兴了,这一切都得来不费工夫。 确定了这里只有苏木青一个人后,便对那两个男人说:“知道要怎么办吧?她随你们折腾,记住快点搞定,然后弄死。办成了,我把剩下的钱给你们。” 两个五大三粗的男人点头,苏臻臻来到苏木青跟前蹲下,挑起苏木青的下巴笑道:“我的好姐姐,你终究是抢不过我的。” 苏木青心中满是恐惧,她已经预想到这两个男人要对她做什么了,忙吓唬他们道:“你们要干嘛?苏臻臻,我警告你,赵景城很快就会回来,一会儿他回来了,你逃不掉的。” “你放心,我不会留下证据的。”苏臻臻面目扭曲,没想到这时候苏木青还用赵景城威胁她。 等那两个男人把苏木青的胳膊捆起来,苏臻臻打量着苏木青身上只剩下一件单薄的衣服,从那两人手上拿来小刀,将苏木青身上的衣服划下来塞到她的嘴里,又将她的衣服裤子划了个稀烂,整个身体都暴露在空气中。 然后把小刀交给其中一个男人便笑着离开了。 两个男人淫笑着向苏木青扑了过来,苏木青拼命挣扎,想叫叫不出来,她的泪水顺着眼角不住地流。 她后悔了,后悔应该不管脚腕的疼痛跟着赵景城走的,后悔没有在塌方事件中将苏臻臻的罪名锤死。 可现在,一切都晚了,两个男人对着苏木青上下其手,那张臭嘴紧贴着苏木青的身体,难听的呼吸和令人恶心的笑声让苏木青一阵阵全身发寒,一个劲地想吐。 就在这个时候,赵景城赶了过来,眼前的场景让他怒不可言,对着其中的一个男人便是一脚,又是用了全劲的一拳将另一个人打翻在地。 他快速脱下身上的衣服裹住苏木青。 苏木青瞪大了眼睛看向赵景城,一直在挣扎的她停下了动作。 ------------ 第八十九章 你想知道什么? “没事了,没事了,我来了。” 赵景城解开她手腕上的绳子,轻轻将苏木青搂在怀里。 苏木青这会儿才像是恢复了五觉,伸手搂住赵景城失声痛哭。 那两人翻身爬起来,本来还想对赵景城动手,但林怀远带着人紧跟在赵景城身后,将两人制服,没让他们得到一丝丝机会。 赵景城等苏木青哭了几分钟后,不顾胳膊的伤抱着她下了山,上了林怀远开的车直接去了医院。 赵景城胳膊的伤因为上了草药止血及时没有什么大事。 苏木青心理承受能力还可以,所以她也只是给崴伤的脚腕上了药,不过在洞穴里被人欺负的时候身上全是擦伤,清理身上的擦伤加上上药还是花了点时间的。 两个人都不用住院,赵景城便开车带苏木青回家,不过他让苏木青先上了车,跟林怀远说了几句后才回来开车。 苏木青突然想起来忽略的一件事:“我的草药!” 赵景城忙说道:“草药在呢,在车后座上。” 苏木青回头去看,等看到熟悉的包裹和她的外套这才放了心,重新坐好后问道:“奶奶怎么样了?” “奶奶没事,医生怕奶奶担心出事,一直在家里盯着呢。” 确实,奶奶一直在为他们担心,一直到半夜里都在客厅待着,还是张婶说他们一回来就去叫她,老人家这才回了房间,不太安稳地假寐。 苏木青到了赵家后,偷偷地躲着所有人,回了房间换了衣服才出来跟赵景城一起来见奶奶。 赵老太太在他们敲门的第一时间便醒了,忙开了门让两个孩子进来,看到赵景城包扎好的胳膊心疼得不行:“你们这是……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仔细一看,还能看到苏木青袖子外的擦伤,那擦伤一直延伸到衣服里面,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能想到他们肯定受到了不小的伤害。 苏木青敷衍道:“没事没事,我就是采草药的时候摔倒了,那草药都拿去让医生处理了,晚点拿来给您服用,对您的高血压有好处的。” 赵老太太感动苏木青这时候还担心她的老毛病,不过她这么大年纪了,怎么可能让她随便敷衍过去,拍着床边让他们说实话。 看瞒不过去,赵景城只能将山上的事情简单描述了一遍,中间略去了苏木青被人伤害的事情。 就算是简单的描述,赵老太太都差点气的再次高血压复发,好在医生就在,及时用了药才好些。 另一边苏明远带过去的人不只有那两个人,但是知道那两个人被抓了,着急忙慌地回来告诉苏明远和苏臻臻。 苏臻臻气急败坏,直喊道:“但就应该直接杀了她,怎么她命就那么大,这样都能被人救下来!” 苏明远怕的却不是这个,他只会害怕被抓的两个人会不会供出他。 直到确定那两个人拿了钱不会供出来才放了心。 人贩子和害人的那两个都被部队抓走审问了,这边赵景城和苏木青陪着赵老太太睡下后,才从她房间出来。 赵景城不知道他离开后发生了什么事情,便跟着苏木青想去她房间问问具体情况。 苏木青这一天又是受伤又是担惊受怕,还差点被人强迫害命,只想早点睡觉。 转身关门却看到赵景城跟着身后,问道:“你不回房间睡觉,跟着我干嘛?” 她这可是走廊尽头的房间,赵景城是越过了自己的房间直接来找她的。 “我想知道我不在的时候你见到了谁,怎么就发生了那样的事情,方不方便进去谈?” 在这走廊上说话确实不太方便,苏木青便让开了空间,让他进来。 她坐到床上,抱着枕头说:“问吧,你都想知道什么?” 赵景城想问得很简单:“我走了之后,都有谁去了那个山洞,应该不是只有那两个男人吧?他们跟你说了什么?” 这相当于撕开苏木青的伤疤让她回忆那让她恐惧的场景。 苏木青没有直接回答,想起那两个男人,不禁颤抖了一下。 但是想起苏臻臻,苏木青下意识摇了一下头。 苏臻臻跟她之间,是苏家的事情,跟赵景城和赵家没有关系,不能把他们牵扯进来。 于是苏木青说道:“就那两个男人,他们看我一个人在洞穴里,起了歹念。我说了你很快会回来,但是他们不信,他们以为我在说谎,所以……” “那你的手也是他们捆的?衣服也是他们划烂的?” 苏木青深呼吸一口气:“对,都是那两个流氓干的,就是他们。” 她微微喘着气,感觉自己身上还全是那两个人的味道,她回来还没洗澡,她想洗澡。 赵景城看出了苏木青在撒谎,可他不忍心再问下去了,便安慰道:“好,我知道了。你别害怕,现在已经到家了,一会儿早点睡,睡醒了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他不相信苏木青的话,还可以去看看审问情况。 于是瞒着任何人,半夜开车去找了林怀远问审问结果。 林怀远的审问结果倒是有点内容:“两个人咬死了只有他们两个人对苏小姐……不过有一个人说漏了,说是有个女的带他们去的。但是也就说了一句,再问就什么都不肯说了。” 一个女的? 这个女的带着人去找苏木青,那说明苏木青确实除了这两个男人,至少还见到了这个女的。 不过苏木青宁愿说假话都不愿意将这个男人说出来,说明这个女的一定是她认识的,而且关系一定不太一般。 到底是什么原因让苏木青不说实话呢? 赵景城不清楚,但是他想弄清楚,便吩咐道:“继续问继续查,这两个人这段时间接触了谁,身边都有哪些女的,一定要找出那个女的。” 苏木青不知道赵景城这边一直在调查事情真相,张婶帮她请了两天假在家休养。 两天后她身上的伤疤不太显眼了,她才回去上班。 刚恢复上班,就得到了个好消息——因为苏木青提出的给食物换仓库,躲开鼠灾收到了上级部门的嘉奖,他们城关供销社被评为了优秀部门,马上还要召开表彰大会。 ------------ 第九十章 你得负责 苏木青被部门推选为优秀员工,得了嘉奖还得了奖金,全部门的人都羡慕不已,又佩服苏木青。 奖金不多,小一百块,苏木青在供销社里就把奖金花了,给赵景城买了个皮腰带,给赵老太太买了一副老花镜,喜滋滋地拿着东西回家。 陈娇娇却看着她拿着东西笑的跟不要钱似的,心里全是嫉妒。 怎么这优秀员工不是她呢,也不是别人偏偏就是苏木青? 别人服气,她可不服气,于是连夜写了一封匿名信,塞到了供销社上级部门的举报信箱里。 第二天早上,赵景城在赵老太太的叮嘱下,送苏木青来上班,两人有说有笑的,全都落在了来调查的调查员眼中。 陈娇娇此刻作为被询问的人员,看到苏木青跟赵景城笑着来上班,指着她小声说:“喏,每天都这样,让个男的送着来上班,晚上还有人接她下班,又不是夫妻又不是谈对象的,不是乱搞男女关系是什么?” 调查员的眼神里多了一丝不明意味,苏木青确实表现的像是私生活有问题的样子,便在赵景城离开后,直接公布:“根据调查,苏木青同志与陌生男同志的交流过于紧密,属于私生活混乱。我代表单位决定,取消苏木青同志的优秀员工称号,同时对其进行开除处理。” “开除?调查员同志,这个决定是不是太快太过了些?他们俩男未婚女未嫁,可以是在谈朋友啊,怎么就扯到私生活混乱了?” 王秀英替苏木青不平,她认识苏木青不是一天两天了,她不是个私生活混乱的人。 而且调查员嘴里说的那个男人,她也认识,是特种大队的队长啊。 调查员可不管那些:“就算都是单身男女,可没有任何人能证明他们是恋爱关系,也不是夫妻关系,更没有物证能证明他们的关系。这么亲密的行为,只能证明他们私生活混乱。” 没办法,七十年代末,男女关系是非常严峻的,苏木青只是被开除还算好的,要是真的被落实了乱搞男女关系,那是坐牢都有可能的。 苏木青拦住为她说话的王秀英,对她摇头。 最终她落了个停职调查的结果。 陈娇娇看到苏木青是这么个结果,还挺高兴的,双手环胸用鼻孔看人般讽刺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住到人家家里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你有今天?看你还敢不敢每天跟个男的走那么近。” 苏木青收拾着自己的东西,头也不抬地说道:“嗯,就你赶紧,你晚上跟男的逛街看电影的时候,不知道有没有也会落得这样的一天。以后你也得注意一点了,万一哪天让我亲眼看到了,你也会一样的,说不定比我这更惨。” 陈娇娇想到自己晚上确实有出去看电影的情况,顿时不敢说了。 王秀英赶紧把她赶走,虽然担心,但还是安抚苏木青道:“放心,这事儿一定很快就调查清楚,你一定会很快回来上班的。” 上不上班什么的,苏木青只能先不放在心上,对着王秀英笑笑便先回家了,当然是回赵家。 一路上,苏木青都有些落寞,眼看着马上就要到赵家家门了,她摇摇脑袋,鼓鼓气便打开了家门。 原本以为会引来赵老太太一番询问,结果苏木青看到钟雨陪着赵老太太坐在客厅里。 她走进客厅,问道:“你怎么来了?不是说要在家收拾吗?” 赵老太太笑道:“你的这个同学啊,真不错。她今天一大早送了一大篮子的新鲜青菜来,我让张婶给我做了,还挺甜的。听说是我朋友那个院子里种出来的,你们的手呀,都挺巧的。” 钟雨点头,还说呢:“奶奶吃了青菜,说是精神好多了,留我陪她聊天,所以我才会在这儿的。” “原来是这样,你摘了很多青菜吗?”苏木青将布包放在沙发上,在奶奶身边坐下,她已经知道,那些青菜应该是钟雨用她留下来的灵泉浇灌种出来的。 “嗯,张婶就做了一点,我还想着一会儿把那些青菜洗一下,中午晚上你们做的时候就方便了。”钟雨指了指厨房,那些青菜都在厨房放着呢。 苏木青直接起身,挽着袖子说道:“那别等会儿了,我现在就去吧。” “我陪你,”说着,钟雨也跟着挤到厨房里。 一进了厨房,钟雨就小声问苏木青:“你今天怎么了,我看你好像不太高兴,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发生?” 苏木青探出脑袋看了看客厅,看华清给老太太拿报纸看,便小声说:“确实有些事情,但是你不能让老太太和赵景城知道。” 钟雨做了个嘴上拉拉链的样子发誓道:“我绝对不说。你到底咋了?” 苏木青叹了口气,把事情说了一遍。 钟雨气的锤手:“他们怎么能随便捏造,你跟赵景城明明不是乱搞的关系……” “嘘!小声点,小心别人听见……哎,没办法,谁让我现在在这里住着呢。没事的,我相信会很快解决的。” 她们俩人不知道,小华清已经全都听见了,并将事情告诉了赵老太太。 晚上,赵老太太看着苏木青端来的中药没喝,而是问:“你今天没有上班,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她没有直接问苏木青被调查停职的事情,而是希望苏木青自己说出来。 但苏木青没有说,而是找了个借口说道:“我今天……是休息,对,我们王主任放了我几天假让我好好休息,说我前段时间累到了,等我休息好了再去上班。” “你说实话了吗?不说实话,我可不喝药。” “奶奶……” 苏木青有些拿赵老太太没办法,正好这会儿赵景城回来了,赵老太太直接跟赵景城说道:“木青因为你被人害了,你得负责。” “什么负责?怎么回事。” 不等苏木青说呢,赵老太太就把她知道的事情告诉了赵景城。 “你说,你要不要负责,你要是不负责,木青的名声都要被你影响了。” ------------ 第九十一章 她怎么配 赵景城眼底暗光流动,问道:“那您想让我怎么负责?” “你就说,你们现在在谈朋友,只要你们现在是谈朋友的阶段,木青就不是私生活混乱。” “好。”赵景城答应得干脆利落,苏木青惊地抬头看他。 别说苏木青了,赵老太太也很惊讶:“你、你同意了?” 奇怪了,一向对找对象避之不及的赵景城,怎么这次让他说自己是苏木青的男朋友,答应得这么快。 赵老太太追问道:“不是让你骗人,是让你真的承担责任,以后得娶木青的。” “嗯,我同意。”这次够确定了吧。 赵景城低头盯着苏木青看,像是在说,我愿意,你呢? 赵老太太的脸上马上扬起了笑容,这才想起来没问苏木青意见呢,忙问:“木青,你觉得呢?我们家景城绝对不差,以后肯定不会亏待你的。” 苏木青一时间有些头脑空白,她这就被定下终身了? 其实说起来,这段时间对两人的相处,她心里是有赵景城的。 余震时赵景城对她的保护,山洞里他打到两个男人,每一桩事情,都让她不觉得反感,甚至还有些莫名的甜丝丝,甚至被他看光了身子,都没有觉得生气,反而是害羞的成分更多点。 如果让她选个人以后嫁了,那应该会选赵景城吧。 苏木青抬头看到赵老太太和赵景城都看着她,等她一个回答,最后她也只是微微点头。 毕竟是个女生,点完头后便跑回了房间。 赵老太太哈哈笑着,让赵景城赶紧追过去,还不忘提醒他明天要带苏木青去供销社说清楚。 第二天一早,赵景城骑车带着苏木青,苏木青坐在后座上,思来想去还是劝说道:“要不还是算了吧,太麻烦了。而且供销社里勾心斗角的,那个陈娇娇每天都找麻烦,我也不想跟她对上。” 赵景城却不觉得她说的麻烦是真的,坚持道:“我毁了你的清白,肯定是要负责的。难道你看不上我?或者你害怕当着大家的面承认跟我是恋爱关系?我有那么差吗?” 苏木青赶紧解释:“当然不是了,我怎么可能看不上你,我只是不想你为这点事情特地跑一趟。” “那么你是愿意嫁给我的咯?” “……嗯……” 就算苏木青的声音再小,赵景城还是听见了。 他笑得胸腔震动,就连抓着他衣服的苏木青都感觉到了,顿时脸通红,一声不吭。 赵景城的自行车骑得又稳又快,他有些迫不及待,等不及向大家说明,身边的苏木青是他的女朋友,将来还会是他的妻子! 于是一进供销社,他牵着苏木青的手大大方方的出现在销售员们的面前,直接说道:“昨天有人说我们家木青私生活混乱,我是来证明的,我们俩是正经的恋爱关系,她绝对不是什么私生活混乱的人。” 王秀英听到了,马上拍着手高兴道:“我就说嘛,我们木青人这么好,怎么可能私生活混乱。” “怎么不是?我记得,之前苏木青说过,什么她配不上赵队长之类的话,怎么今天你们就成恋爱关系了?” 苏木青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的,她说这话的时候,只对着方秀彤说的。 不过想到当时在帐篷里,隔墙有耳,被听到了也有可能,便说道:“当时是当时,现在是现在,你又怎么能确定我现在不是恋爱关系?” 说实话,苏木青说这话的时候还有点心虚,毕竟昨天这个时候他们还不是恋爱关系,她心里也没有把这恋爱关系当真。 不过王秀英却挺高兴的:“陈娇娇,人家现在已经证实了恋爱关系了,两人都在这,你还有什么可怀疑的?如果你坚持怀疑,那我们可得想想你是不是有别的什么用心了。” 她这话一说,顿时不敢言语了。 赵景城将苏木青的手抓紧了几分,直言道:“昨天之前,我们确实还不是恋爱关系,那会儿我正在追求苏木青同志,但是现在已经追求成功了。如果你们还不相信,我也可以让我奶奶来做证,老人家的话,你们总能相信了吧。而且过段时间,我们还会定下婚约,等我们结婚的时候,应该会给你们发请帖,你们可要来啊。” 王秀英看到苏木青的脸微红,顿时喊道:“好啊,结婚好啊,到时候可一定要邀请我,我一定会去的。” 当事人都表示他们是在谈恋爱了,调查员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只能表示等调查清楚了,确实跟他们说得一样后,会让苏木青回来上班。 陈娇娇还是不服气,还想说什么,可赵景城已经牵着苏木青的手离开了。 苏木青还觉得不太好意思,这么正大光明地说自己在谈恋爱,是她从来没有想过的。 特别是赵景城从一开始,就牵着她的手没有放开,全程都紧紧抓着,让她有片刻的不适应。 她说不清这不适应是什么原因,是害羞亦或是心里的不配得感作祟,不过她终究还是没有甩开他的手。 两人从供销社里出来,没有注意到另一个方向走来的苏明哲,牵着的手、亲昵的姿态全都落在了他的眼里。 苏明哲有些惊讶,忙不迭地跑回家,将看到的情况告诉苏臻臻。 苏臻臻咬着牙,将桌面的东西全都掀翻在了地上。 “她,她是怎么敢的,她怎么配!” 苏明远正好回到家里,看到苏臻臻发脾气,随口问了一句:“她这是怎么了?” 随后也没等其他人回答,直接跟苏建国和李爱华说道:“爸妈,我们部队马上要准备国庆演出了,到时候部队里有不少好小伙儿参加,有几个首长家的孩子也会参加。我想带臻臻一起去,到时候可以看看有没有哪个男孩子能入得了她的眼的,将来找个好夫婿。” 苏臻臻听到了,十分感兴趣,但凡她被哪家首长的孩子看中,那她就能攀上高枝,以后肯定比苏木青好。 对此,苏建国和李爱华甚至是苏明哲都是觉得不错的,毕竟等苏臻臻攀上高枝,受益的可是他们一家子。 ------------ 第九十二章 分明就是约会 苏木青的清白,最后还是洗清了,王主任和王秀英亲自送来了调查结果,邀请苏木青回去上班。 苏木青考虑再三,还是决定不去了。 “王主任,秀英姐,我明白你们的好意,但是我决定要自主创业,这个班,我就不去了。” 王秀英听了,顿时有点急了:“你怎么能不回来上班呢?好不容易证明了清白,你要是不去,人还以为你怕了呢。” “就是,小苏,你还是回来吧,咱们供销社需要你,你带的那个小娟,也还在等你回去带她呢。” 苏木青笑笑说道:“秀英姐,清者自清,我不需要用这样的方式去证实自己的清白。王主任,秀英姐的能力也很强的,她能带出我,也能带出小娟。” 王主任跟王秀英对视一眼,猜道:“你是不是在这次的事情里受了委屈?你放心,诬陷你的人我们会给予处罚的,而且经过这次的事件,不会再有人敢在你面前捣乱,你要不回来再试试?” 苏木青叹了口气,解释道:“我没有受委屈,真的。我是听说政府最近下达了推动个体户发展的相关政策,我想试一试。政府支持的事情,总不会错的。” 两人这才相信了她真的不是因为供销社的人和事才拒绝回去上班的。 王秀英还挺理解的:“行,既然你主意定了,那我只能支持你。” “嗯,你试,放心大胆地去试,如果失败了,那就回来,咱们供销社永远有你的位置。” 苏木青笑着感谢两人,直接跟着他们回到供销社办理离职。 陈娇娇看到苏木青回来,还以为她回来上班,结果看到她拿着离职证明从王主任的办公室里出来,顿时笑了起来:“我就说嘛,你就是人品有问题,在这待不了多久的。看,还是被开除了吧。” 苏木青笑道:“不管我是离职还是被开除,你还是先想想你自己吧。” 下一秒,王主任便公布道:“陈娇娇同志因多次不团结同事,胡乱造谣,因此我们决定开除陈娇娇。你一会儿就走吧,今天开始不用来了。” 陈娇娇没想到自己会落得这样的结果,顿时辩解道:“不,你们不能这样对我,我没犯错,你们凭什么开除我!” 苏木青不管陈娇娇如何折腾,她拿着东西离开供销社。 供销社门口,赵景城已经等在门口了,看见苏木青出来,从口袋里掏出了两张电影票。 “部队发的,怎么样?恭喜你,远离坏人,我带你去看电影?” 苏木青伸手勾住他的胳膊:“好呀,走起。” 赵景城带着她来到电影院,又是买汽水又是买零食的,两人有说有笑走进电影院。 苏臻臻碰巧看到他们俩小情侣的约会,只觉得好处都给苏木青占了,肺都快要气炸了。 她有心破坏他们的约会,便想买一张同场次的电影票,可惜卖光了,她只能气地在门口跺脚。 进了电影院的赵景城两人看着电影票上的编号寻找座位,非常巧地碰见了周启明。 周启明看着两人牵着的手,赵景城手上还抱着饮料和零食,打趣道:“你们俩这是约会呀?” 苏木青顿时脸上发烫,红着脸想解释:“不……” “对,我们俩现在在约会,怎么了?”赵景城抢在她解释之前说道。 一听赵景城这话,周启明立马来了兴趣:“哟,你还约会呢,老树开花了?所以你这是追上了还是没有?” “你说呢,没追上我敢牵人家的手吗?” 赵景城跟好友说话的语气中,略带些自豪,听得苏木青脸上微红。 赵景城嘚瑟的样子,周启明都快看不下去了,便将调侃的对象转移到苏木青身上。 “苏木青,没想到你本事挺大,能拿下赵景城这块不开窍的老木头,你用的什么办法?” 赵景城马上护着苏木青:“你有话就来问我,别问我对象啊。” “哎哟喂,这就护上了啊,那你告诉我,你俩是怎么好上的。” “滚滚滚,”赵景城没好气地说,“跟你有什么好说的,我俩约会呢,别打扰我们看电影。” 他强势地搂住苏木青的肩膀,没有让她陷入周启明的调侃中。 苏木青感受到他的保护,缩在他的怀里小鹿乱撞。 整场电影下来,她都不记得看了什么,只知道赵景城的怀抱很温暖,他的臂膀很结实,让她非常舒心。 晚上,苏木青给赵老太太用灵泉水煎了药,看着赵老太太喝完,确定她的脸色越来越好后,跟赵景城商量起摆摊的想法。 “下午咱们在电影院门口看到的,有很多卖瓜子、花生糖果水果的,但是没有卖小吃的,我打算摆摊卖点热食,你觉得怎么样?” 赵景城没有立即给出答案,而是说了很多目前关于卖小吃的政策规定。 从证件、食品卫生、食材采购处理等方面都说了一遍,苏木青顿时觉得自己考虑的还是太少了。 “这么说,这创业的事情,还是很难做的。” 苏木青顿时有些丧气,这创业的事情,是她一拍脑门做下的决定,赵景城说的这些,她确实还没有考虑过。 赵景城看着苏木青低着头,眼中失去了对于创业的光芒,伸手将她搂进怀里,低声在她耳边说道:“没关系,这创业本就是起步很苦难的事情。这样,等我放假了,我陪你一起到街上转转,看看别的小摊贩是怎么做生意的,他们都卖些什么,你回来就知道要怎么办了,好不好?” 苏木青本来因为她被赵景城搂着而有些大脑空白,但是赵景城说要陪她,哪里还不清楚。 这哪是转转、哪是调查创业啊,分明就是约会嘛。 这约会,能促进他们两人的感情,她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于是苏木青红着脸点头答应了。 赵景城看着怀里的人身娇体软,脸上微微泛红,比抹了胭脂还粉嫩,忍不住就在她脸上香了一口,惊得苏木青脸色马上从微红变成了通红,害羞地跑回房间。 赵景城看着她跑走的身影哈哈大笑,没有追上去,而是回了房间,计划尽快完成工作,以便早点跟苏木青开始他们的约会。 ------------ 第九十三章 跪下,认错 夜校的课程还在继续,苏木青在赵景城带她出去约会之前还要继续上课,晚上便独自背着布包去夜校。 刚到夜校,就看到苏臻臻穿着一身新做的布拉吉裙子在跟同学们炫耀。 “这裙子可是最新的,只有市里的国营商店才有得卖。我妈专门为了我能参加部队的晚会才带我去买的,好看吧。不止这一件呢,我妈足足给我买了三件,还有这双小羊皮的皮鞋,连头花都是新买的。” 边上的同学有羡慕的,纷纷讨论着些衣服要花多少钱。 苏臻臻看到苏木青进了教室,马上大声问道:“姐姐,我马上就要去参加部队的晚会了,你会去吗?” 她料定苏木青不会去,她身上那穿了好几年的粗布衬衫,就算她去也不会打扮得比她漂亮。 故作大方地说道:“姐姐,你该不会是没有接到邀请吧。要不我跟哥哥说一下,带你一起去?你有没有裙子可以穿?要是没有的话,我可以把我的裙子给你。哦对了,新裙子我还没怎么穿,不能借给你了,不过我有几条旧裙子,你应该能穿得下,你可千万不要嫌弃哦。就算是旧裙子,也比你的衣服要新多了。” 苏木青扫了她一眼,语气冰凉地说道:“嗯,你的衣服是挺漂亮的,比你的成绩要漂亮多了。马上过完年就要开始高考了,也不知道你到时候的成绩能不能有你的衣服这么漂亮。这衣服能花钱,成绩可不能。” “你……哼!”苏臻臻的成绩众所周知一向在班级里垫底,比不上苏木青回回考试都是第一名,说到成绩话题,只能歇了想要吵架的心,毕竟这方面,她确实比不过苏木青。 虽然苏木青用话语堵住了苏臻臻,可她心里并没有多开心。 部队里会有晚会的事情,赵景城并没有跟她说,是他忘记了吗? 难道是他压根就没有想带自己去,还是说他还不想让部队里的士兵们知道他们在谈对象? 苏木青的心情全都摆在了脸上,刚刚到教室的钟雨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在苏木青的身边坐下后才看到了她的脸色并不是很好。 她关心地问道:“你怎么了,怎么一点都不开心?” 苏木青摇头:“没事。对了,晚上一起回家吧。” “嗯?今晚赵景城不来接你吗?”钟雨有些好奇。 这段时间赵景城每天晚上都会来接苏木青下课,美其名曰不放心苏木青一个人走夜路,有的时候还会一起把钟雨送回家,两人再回去。 钟雨已经有好长时间没有单独跟苏木青一起下课回家了。 说到这个,苏木青又有些失落了:“他出任务了,这几天都不在家。” 虽然这是工作要求,苏木青也不应该耍性子,可他们刚刚确认关系,正是沟通感情的时候,赵景城出任务没法来接送她,到底还是有些失落的。 钟雨答应了,正好她们两个人一起走还能结伴聊天。 结果放学的时候,赵景城没来,来了另外一个人找苏木青。 苏明哲一直在门口等着夜校下课,苏臻臻放学看到苏明哲特别高兴,搂着苏明哲的胳膊跟苏木青炫耀:“呀,今天没人来接你,不像我,我有哥哥接送。你一会儿可得注意路上的安全哦,万一跟以前一样,被人掳走可不好了。” 苏木青根本就不想理她,跟钟雨手挽手想好离开。 苏明哲赶紧挣脱开苏臻臻的手,引来对方的娇嗔,但他只是拍了拍苏臻臻以示安抚,然后放低了一点姿态,对着苏木青说道:“木青,好歹我是你的哥哥,你帮帮我吧。” 苏木青冷哼一声:“哥哥?我可不记得我还有什么哥哥。再说了,我也没有什么能帮你的。” 苏明哲脸色僵硬了一下:“苏木青,不管怎么说,咱们身上都流着一样的血,你真的要这么冷血吗?不过是帮我搭个线,让我进部队当医生,对你来说很简单的一件事情,你真的要拒绝?” “拒绝怎么了?我已经登报说明跟你们苏家断绝关系了,你找谁也不应该找我。” “苏木青你别太过分了,”苏臻臻连姐姐都不叫了,讽刺道:“二哥,你别让她帮忙了,她现在应该帮不了你。没看到她现在没有人来接她下课了吗?今天我问她有没有收到邀请去部队的晚会,她都答不上来,肯定是被赵家忽视了。说不定现在跟赵家断了联系了,这样的人怎么会帮你搭线啊。” 苏明哲原本还不相信苏臻臻的话,可仔细看了眼苏木青的打扮,又相信了几分:“确实,看来她帮不上忙了。苏木青,你真没用,好不容易攀上赵家了,都能弄砸,幸亏我没有让你帮忙更难得事情。” “谁说我们赵家不重视木青的?她可是我最疼爱的孙媳妇,你们才是轻视我们木青的人。” 赵老太太突然出现在留条命面前,边上还有张婶扶着她。 苏木青惊讶地跑上前扶住赵老太太:“奶奶,您怎么来了?” “我那个不成器的孙子照顾不了我的孙媳妇,我当然要替他照顾你了。” 苏明哲和苏臻臻面面相觑,他们没想到赵老太太会亲自来接苏木青。 两人被赵老太太说了一顿,苏明哲甚至被严肃地拒绝了搭线帮忙,两人只能灰溜溜地回家。 两天后,赵景城完成任务赶回家,还没见到苏木青呢,就被板着脸的赵老太太呵斥道:“跪下,认错。” 赵景城一头雾水:“为什么?奶奶我做错什么了吗?” “你连自己做错了什么都不知道?我问你,你们部队马上要办晚会,你为什么不邀请木青?” 原来是这个事情,赵景城张嘴想解释,赵老太太没个好脸:“不用跟我解释,去跟木青说。” 赵景城便拔腿去找苏木青,看到人什么都没做先说了一句:“对不起。” 然后噼里啪啦地解释:“我本来想说的,但是任务来得太快了,我还没有说就走了,你能原谅我吗?我现在邀请你参加晚会你还会答应吗?” ------------ 第九十四章 让你们嘚瑟两天 苏木青没想到他刚回来就跟自己解释这个来着,重新感受到了被赵景城重视的惊喜,便点头答应了。 赵景城欣喜地搂住苏木青,抱着她转了几圈,说道:“那咱们去约会吧,我要给你买几身新衣服,上次说了要带你去看看街上的摊位,正好这次一起吧。” 苏木青并不是很想买新衣服,不过想到摆摊创业的事情,还是跟着出去了。 两人逛了一圈,还没看到小摊贩呢,赵景城先买了一堆东西。 苏木青都有些不好意思了,看着身边没有什么人,便从身上的布包里掏出了一条红围巾,围在了赵景城的脖子上。 赵景城看着脖子上的红围巾有些好奇,问道:“现在还没到冬天,你送我这个是不是有点早了?” 苏木青低着头,害羞地解释:“这是我第一次织围巾,我怕我动作太慢,又怕我织了拆,拆了织要花好长时间才能织好,所以准备得早了点。” “你,亲手织的?”赵景城摸着脖子上的围巾,摸着上面一针一线的纹路,爱不释手。 苏木青看着他傻呆呆摸围巾的样子,不禁笑道:“傻样。拿下来吧,你这样带着不热吗?” “不热,你亲手准备的,我只会觉得暖和,怎么会觉得热呢。” 赵景城真真是把对苏木青的爱展现得淋漓尽致。 他牵住苏木青的手说道:“以前我以为我这辈子会按照奶奶的要求,跟一个我没有感觉的女人相亲结婚生子,完成她想要我成家的想法。可遇上你,跟你相处后,我才知道,跟一个自己喜欢的人过一生有多重要。木青,我喜欢你,不,我爱你,你愿意跟我一起过人生的后半辈子吗?” 苏木青被他突如其来的告白羞红了脸,低声说道:“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喜欢你,但是你出任务的时候我会担心你,你在我身边的时候我的心跳会加快,可能这就是喜欢吧。虽然我不知道能不能跟一个男人一起过一辈子,但这个人如果是你,我想我是愿意的。” “真的?”赵景城按捺住即将脱缰的心脏,小心问道。 苏木青微微点头,她觉得自己要被烤熟了,从里到外全身都是滚烫的,从头到尾要不是看不到,她都觉得自己冒着热气。 赵景城听到她告白似的话语,忍不住抱住她举起她转了几圈,然后冷不丁地在苏木青的嘴上啄了一下。 两人这才双双愣住,这突飞猛进的亲密举动让两人清醒过来,他们还在街上呢。 苏木青拍了拍赵景城的胳膊,让他放开了自己。 这一天最大的收获,就是两人终于明白了自己和对方的心意。 至于摆摊,放着年后再说吧,这会儿两人正甜蜜着呢,而且也没有看下适合苏木青的生意。 在两人甜甜蜜蜜地相处中,很快便到了期末考试的时候。 为了让大家了解自己的学习成果,也方便各自有针对性地复习,夜校特地提早期末考试的时间。 于是,苏木青跟同学们进行了夜校的最后一次考试。 考前猛猛复习了几天的苏木青下笔如有神,几张试卷没有碰上不会的题目,每场都是快速完成,检查了一遍没有出错才交卷。 最后一场考试结束后,钟雨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来找苏木青:“木青,多谢你考前帮我突击复习,这次的考试,我写得非常顺利。” 苏木青笑着回应:“那不是很好?等结束了,也不要放松复习,这样到高考的时候才更有把握。” “嗯。”钟雨都想好了,只要有空就复习,最好还能跟苏木青一起。 每次跟苏木青一起,她就觉得自己的学习效率要高上三四倍。 每回两人高高兴兴的时候,总有人出来打扰她们。 苏臻臻拿腔拿调地来到她们边上,说道:“哎,这次考试的第一名说不定不会是苏木青了,我这次考的感觉也非常好。姐姐,你们有没有什么没有做出来的题目,可以来问我啊,我可以免费给你们讲解的。” 钟雨白了她一眼,整个班里谁不知道她呀,平时摆弄些衣服发饰化妆什么的,她是第一名,扯到成绩学习,她什么都答不上来。 这回考试她能考好才奇怪了,更别说什么第一名了。 苏木青连个眼神都没有给她,淡淡地说了一句:“钟雨,咱们走吧。” 两人扭头就出了考场。 苏臻臻看她们俩完全不搭理自己的样子,又是气得跺脚,恨不得脚下有只蚂蚁能把蚂蚁蹍死,嘴里还硬气道:“让你们嘚瑟两天,等晚会的时候我可是要好好表演的,到时候你就等着出丑吧。” 部队的晚会不是去吃吃东西聊聊天的,还是要表演节目的。 赵景城跟苏木青确定关系后,经常一休息就跟她腻在一起,部队里的人都知道赵景城名草有主了。 部队里的女兵有不少在看到苏木青来部队找赵景城的时候凑上来巴结她。 也不知道是谁说到晚会上的节目表演,马上有人劝苏木青,要参加个节目。 苏木青一开始拒绝了,但是后面有人说表演是给赵景城长面子,说什么不能什么都不展示,到时候有人会说赵景城闲话,说他找了个拿不出手的对象,她这才答应了,报了个合唱的节目。 虽然是群体大合唱,但是苏木青想着不能滥竽充数,便找了赵老太太,晚上说要唱给她听。 赵景城晚上结束训练回来的时候,就听到了苏木青在客厅里给赵老太太唱《我的祖国》,正好听到最后一句“在这片温暖的土地上,到处都有和平的阳光”。 歌曲结束,苏木青还有些不好意思,问赵老太太:“我是不是唱跑调了?” 赵老太太脸上全是和蔼的笑容,还没说呢,便听到门口赵景城的声音。 “什么跑调啊,我听着比我们文工团的人唱得都好听。这是我听过最好听的声音了,以后你可得多唱给我听。” 苏木青只想唱给赵老太太听,最多带上华清和张婶,没想到赵景城回来得这么巧,还发表了这么一番言论。 顿时害羞地躲去厨房:“我那给奶奶煲着汤呢,我去给奶奶拿出来。” 赵老太太乐地看他们俩打情骂俏的甜蜜样子,催着赵景城去厨房帮忙。 ------------ 第九十五章 一定是她指使的 赵老太太看着两人的背影,问边上的张婶:“你说,我是不是很快就能喝到喜酒,还能很快抱到重孙子?” 张婶应和道:“那您可得把身体照顾好了,将来好照顾您的重孙子。” 部队的演出来得很快,苏木青挎着赵景城的胳膊来到部队的晚会大厅。 彼时苏臻臻已经穿着一身新裙子站在大厅里了,她的身边围了一大群的人,基本都是看着她漂亮围上去的。 可赵景城带着苏木青进入大厅也十分吸引大家的眼球,很快也围上了一群人。 苏臻臻身边的人有不认识苏木青的,忙问那是谁。 “你这都不知道?那是赵队长的女朋友,听说很快两个人就要结婚的。” “是吗?那我得去她面前露露脸。”说着,这人就往苏木青那边去了。 有相同想法的人不在少数,很快苏臻臻身边就没有了几个人。 她看着把人吸引走的苏木青又是一阵气闷,手上的手帕都给揉皱了。 苏木青看着身边的人越来越多,感觉自己快应付不过来了,便低声跟赵景城说:“我去边上透透气,他们能不能交给你?” 赵景城知道她不适应这样的情况,点头并拿了杯水递到她手上:“你放心去休息,一会儿我解决了他们就来找你。” 苏木青点头,找了个没人的地方休息。 大厅外有一片草地,之前苏木青来部队找赵景城的时候来过,这里还有几只流浪的小猫,她经常喂养。 想着今天她好不容易又来一趟便找了点吃的,将水杯放到边上去喂猫了。 苏臻臻看到苏木青落单,正好水杯也没人看着,便心生一计,从包里找出她之前便秘买的泻药,想要下到苏木青的水杯里。 心想着大量的泻药喝下去,准保苏木青会丢大人,看她以后还怎么出现在别人面前。 结果她在下药的时候边上窜出来一只小猫,一爪子抓在了苏臻臻的脸上。 最终,她还是自食恶果,被人带去包扎伤口。 这就导致她报名的舞蹈没人上,一个节目直接取消。 很快等苏臻臻回来的时候,所有的节目已经表演结束,紧接着是集体共舞的时候。 苏臻臻失去了表现的机会,心里又是懊恼又是生气。 她站在人群边上,听着身边的人讨论即将开始的共舞。 “今天谁开场?” “听说是赵队长和他的对象。” “往年赵队长不是不跳舞的吗?” “那是因为他从来没有带女伴参加过这样的晚会,今年带着对象来了,可不就是他开场嘛。” 这样的一番话,又让苏臻臻想到了个主意。 很快,赵景城牵着苏木青站在了大厅中间。 所有人都以为他们要开始跳舞了,结果赵景城两人来到了首长身边,向大家推荐道:“我下午才知道,今天是首长和首长夫人的结婚纪念日,我想把开场的机会让给首长和首长夫人,庆祝他们的结婚纪念日,大家觉得怎么样?” 别人不知道要怎么样,苏木青便带头鼓掌,引起了全场的欢呼。 首长无奈地看着赵景城“你呀你”,然后牵着夫人的手来到了大厅中央,共舞开场。 正蹲在舞池边缘撒钉子的苏臻臻顿时僵住了,看到进场的人换成首长,她冒了一身的冷汗,想要收回地上的钉子已经来不及了。 站在场地中央的首长和首长夫人随着音乐翩翩起舞,还没跳两圈呢,首长夫人的脚下刺痛,一根钉子穿透了鞋子扎进了她的脚底。 首长扶着夫人大声喊:“谁,这钉子是谁干的?!” 苏木青和赵景城赶紧去扶夫人,被钉子扎中要赶紧包扎才行。 苏臻臻吓得想要逃离,结果被边上的人看到,指着她喊:“是她,她刚刚撒钉子了,她手上还有钉子呢!” 苏臻臻被吓到,手里仅剩的两颗钉子丁零当啷地掉在了地上。 人证物证都在,她的罪名被实锤了。 慌里慌张地,苏臻臻想解释,张了张口却没法在众目睽睽下说不是自己动的手。 恍惚间,她看到苏木青嘴角微微上扬,便知道换人开场,是苏木青故意安排的。 原来,她是中计了。 这换人,确实是苏木青提议的,不过她不是故意让首长夫人中招。 她只是看到苏臻臻蹲在边上,她以为苏臻臻是想在他们开场跳舞的时候冲出来,换成首长夫人后她会不敢出来。 没想到苏臻臻是撒钉子,只能说首长夫人受了无妄之灾。 首长严肃批评:“你是谁家带来的?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敢做这样的手脚?人呢,哪个士兵带来的?” 首长大声指责,苏明远和跟着一起来的苏明哲不敢逃避责任,忙跑了出来。 “报告首长,这是我妹妹,我想,这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是呀首长。我妹妹不是会害人的,肯定是被人指使的……是,是苏木青,一定是她指使的。” 首长顺着苏明哲的手指看向苏木青,顿时脸色又黑了一个度:“你维护妹妹也不能胡乱陷害别人,她指使你妹妹在这场子里扔钉子,对她有什么好处吗?要知道,如果不是我们愿意上来开场,那开场的人就是她,她是多想不开才会让人在自己跳舞的时候扔钉子。什么都不用说了,你们接受处罚吧。” 苏臻臻扔钉子的行为已经严重危害他人安全,受到这样的影响,苏明远和苏明哲两人都只能被部队和药房开除。 而苏臻臻,几个月来档案上记录了不少她惹事闹事,最终获得了个下乡改造的结果。 她不愿意吃苦,在家里闹过哭过,可惜最有可能帮她的苏明远和苏明哲都因为她的连累失去了工作,没有任何人能够再帮助她,她只能听话下乡。 可她偏偏又不是那么容易听话的人,只能四处找办法,找人走关系,取消年后的下乡。 只是苏臻臻的下乡是部队首长亲自下的命令,苏建国带着苏臻臻跑了好几家,不是闭门不见就是直言没有办法帮他们。 最终,苏建国都放弃了找关系,只有苏臻臻还没有放弃。 ------------ 第九十六章 奶奶给孙媳妇的 年三十这天,苏木青得到了赵老太太的许可,把钟雨一家接到赵家来一起过年,赵家挤满了几人,热热闹闹地让赵老太太感受到了好几年没有体验到的新年的感觉。 赵老太太准备了厚厚的一叠红包,来到客厅里呼唤道:“来,都来,过年了,我要给你们发压岁钱了。” 钟雨有些不好意思,她弟弟妹妹躲在她的身后不敢上前,还是华清先来到赵老太太面前。 小姑娘这段时间一直在赵老太太家里,帮着张婶忙前忙后地做点力所能及的家务。 苏木青和赵景城跟她商量过,等年后小学开学,就送她去上学,她这是真正地成了赵老太太的干孙女了。 这会儿地华清扑通一声便跪在了赵老太太的面前,连磕了三个头,大声喊道:“祝奶奶新年快乐,身体健康。” “好好好,快起来,奶奶给红包。” 赵老太太手上的红包都是一样的,把华清拉到身边,往她手上塞了个红包。 华清虽然年纪小,但是懂事,没有直接把红包打开。 随后赵老太太催促道:“你们还等着干什么,快来啊。木青最后,让钟雨一家先来。” 苏木青赶紧钟雨往前推,让她给奶奶拜年。 钟雨再不好意思,被人推到前面只能带着弟弟妹妹学着华清的样子给赵老太太磕头,说了两句吉祥话,每人得了个红包。 就连钟雨爸爸都得了一份红包,他闹了个大红脸,这么大的人了,来别人家还拿红包,顿时不好意思地将红包往回推。 “不,我不能拿,我都是孩子爸爸了。平时已经让您让苏木青姑娘照顾很多了,再拿红包我成什么人了。” 赵老太太劝道:“拿着,你就算是孩子爸爸在我面前也是个孩子。今天大过年的,给你个压岁钱是我的心意,谁都不能辜负我的心意。” 连赵景城和苏木青都在劝:“拿着吧,就当热闹热闹。” 钟雨爸爸这才将红包收了下来。 最后便轮到赵景城和苏木青,两人齐齐跪在赵老太太面前,说了吉祥话后老太太先将手里最后一个红包递给赵景城,然后掏出一个红色的布包,四四方方的布包,塞到了苏木青手里。 这个红包一入苏木青的手,她就摸出不同来。 里面是个圈。 苏木青的笑容有些定住了,问道:“这个,我拿着是不是不太好?” “好,有什么不好的,这是我给我孙媳妇的,你想让我给别人吗?” 赵老太太笑眼眯眯地看着她,这东西她早就准备好了,一直就等着赵景城能找到对象,她好送出去。 苏木青打开布包,小布包里果然跟她想的一样,是一个镯子,还是个实心的金镯子。 “这,这太贵重了,奶奶您自己戴着,我不敢要。” 钟雨在边上劝道:“你都听见了,这是奶奶给孙媳妇的,你难道不是她的孙媳妇吗?还不快收下。” 她从上夜校的时候就磕着两个人了,能看到他们真的成一对,也算是磕到心满意足了。 赵景城不由分说的,将那手镯直接套到苏木青的手腕上:“收下,你必须收下,我只认你一个媳妇,这镯子只有你能带。” 苏木青看着手上沉甸甸的金镯子,只好收下了。 晚上的活动,是赵景城早早准备好的烟花。 几个孩子欢呼着要点烟花,苏木青几人陪着赵老太太站在门口看烟花。 那炫目的烟花从眼前升起,绽放在黑夜中,绚丽夺目。 大人们看着孩子们在门前欢呼雀跃,脸上的笑容久久不散。 可就在这样欢笑的时刻,还是有人出来破坏他们的氛围。 苏臻臻从黑暗中冲了出来,抱着赵老太太的腿大哭:“奶奶,奶奶您救救我,他们逼着我下乡,我爸妈还说要把我嫁给乡下的老汉,求求您救救我吧。” 苏木青看到她的出现,脸色泛青,言语冰冷:“落得这样的结果,不是你自己造成的吗?求奶奶有什么用。” 苏臻臻这会儿不敢说什么难听的,只是一个劲地求赵老太太:“我不想嫁给乡下老头,奶奶我才十八岁,我要是嫁给乡下的老头,我这辈子就毁了!奶奶,我不求别的,您让我躲几天,就几天好不好?” 赵老太太看着她哭的满脸是泪水,往日总带着精致妆容的脸现在素净的什么都没有,想到如果是苏木青是这样的结果,她肯定会帮忙。 心一软,便答应了,让苏臻臻在赵家待几天。 苏木青没法让赵老太太改变主意,便只能暗中告诫苏臻臻:“你别在这使什么小动作,让我知道了,你得不到什么好结果的。” 苏臻臻嘴上说着不会的,当天晚上便偷摸进了苏木青的房间。 彼时苏木青已经睡了,可她因为赵家住进了苏臻臻,担心她起什么幺蛾子,睡觉特别轻,苏臻臻刚进她的房间,便被吵醒了。 只是她没有什么动作,眼睛眯成一条缝看着她要干嘛。 结果就看到苏臻臻翻出她的身份证件,将自己的证件进行了对调。 当场,苏木青便抓住了她的手,将苏臻臻吓了一跳。 苏木青没有给她大喊的机会,抓住她的当时,便用枕巾堵住了她的嘴,在墙面上敲了敲,叫来了赵景城。 从他们两人定下恋爱关系后,苏木青就搬到了赵景城隔壁的房间。 不用多说,苏臻臻手里拿着苏木青的证件,而她的证件躺在苏臻臻的包里,这一切都证明了苏臻臻想来个李代桃僵,让苏木青代替她下乡。 赵景城铁青着脸问苏木青:“你想怎么处理?” “报警?” “报警不行,她这样最多就被关几天又会放出来的,你要是放心,就交给我处理。” “你要怎么处理?” “找人送她下乡,现在就下乡。” 两人的商量没有避开苏臻臻,苏臻臻被捆住了手脚,听到他们的商量,拼命挣扎。 可她的挣扎都是徒劳无功的,最终还是让赵景城找人将她送下了乡。 而这一切,苏家人都不知道,他们还因为苏臻臻的消失,在找她呢。 ------------ 第九十七章 你赔钱 李爱华这段时间因为宝贝女儿要被送下乡而心疼,生怕以后见不到女儿了,恨不得时时刻刻都盯着女儿。 可大年三十这天怎么找都见不到女儿,她突然预感到什么不好的事情, 连忙找了苏建国和几个儿子一起找苏臻臻。 从年三十找到年初一,他们怎么都找不到人,最后找到赵家来了。 苏建国觉得没脸上门,还是李爱华敲的门。 张婶一开门,她就对着里面喊:“臻臻!苏臻臻!我们家臻臻是不是来你家了?你们是不是把她关起来了?快放她出来,放我家臻臻出来!” 苏木青听见声音,出来看到他们,本来想转身进屋的,结果被苏明哲看到了。 “苏木青!你站住,臻臻是不是在你们这,你快把她放出来。” 苏木青板着脸,转身毫无感情地说道:“苏臻臻不在这里,你们来错地方了。” “怎么可能不在,有人说昨天晚上看到她来找你们了。肯定在你们这里,你快让她出来!” 苏明远跟其他人负责不同的地区,他找的几家人都在这附近,昨天晚上放烟花的时候他们出来看了,确实看到苏臻臻来了赵家。 苏木青点头道:“是,昨天晚上确实来了,可现在不在了。” 张婶应和道:“对,昨天晚上说你们要把她嫁给乡下老头,她让我们老太太帮忙。我们老太太哪有办法能帮她的忙啊。结果今天一大早,她就说要找能帮她的人,所以啊,一早就走了。” “走了?不可能,她能找谁去,肯定是你们把她关起来了!” 李爱华有些歇斯底里的,什么把苏臻臻嫁给乡下老头,那都是没有的事情,说不定是赵家这个人说了谎。 张婶没想跟他们纠缠,直接让开身子说:“你们要是不相信,大可以进去找,就看你们敢不敢进去了。” 她是认清楚了,这家人跟他们多说什么都没有用,还不如让他们亲自进去找找。 这一让他们进去,又都不敢了,苏明远畏惧赵景城,劝李爱华离开:“妈,臻臻要是在里面,肯定会大喊的,咱们在这里这么久了,都没有听到她的声音,说明她真的不在这里,咱们走吧。” 张婶说道:“对喽,来我们家找苏臻臻,不如去乡下,不是说她要下乡吗?说不定人已经下乡了呢。” 说完,她就跟苏木青进去了。 李爱华听了,腿都软了,最后还是苏明远和苏明哲扶着回家的。 高考的日子来得很快,赵景城亲自送苏木青到考点参加高考。 他们早早地就来了,在门口等着进考场。 赵景城难得地唠叨不停:“你笔都带了吧,有没有检查,是不是可以用的?准考证,准考证和身份证都在吗?再检查一下吧。有没有什么缺的,你现在告诉我,我现在就去买……” 苏木青都拿他没办法,拍了拍他的大胳膊道:“放心吧,昨天我就检查了,早上张婶和奶奶也帮我检查了两遍,绝对万无一失。” “那就行。” 这可是高考,不怨赵景城紧张。 马上就要进考场了,苏木青看到门卫大爷已经在开门了,扭头想跟赵景城暂别,结果被冲上来的李爱华抓住了。 “不许进,你不许进去考试!” 赵景城皱眉,拦住李爱华道:“你要干嘛?木青我拦着她,你赶紧进去。” 李爱华胳膊被赵景城抓着,只能大声喊:“苏木青,你死没良心的,你把我们女儿弄丢了,还不认我们这些父母哥哥,你不配做人,你这样的人,怎么配参加高考!” 苏明远三兄弟也追了上来,拉着苏木青的胳膊不让进考场。 “对,苏木青,你把我跟大哥的工作弄丢了,你得负责!” “别的要求不多,你让我回到部队,让我重新当兵,我就原谅你!” 就连苏建国也来了:“苏木青,你要是有点良心,就把你哥哥的工作还给他们。” 他们现在已经不提苏臻臻了,这几天他们已经找到苏臻臻,已经下乡的苏臻臻没有回来的可能,他们已经没有办法对苏臻臻有任何的寄托,只能来找苏木青索要补偿。 除了要工作的,还有要钱的,苏明辉嚷嚷道:“你解决不了哥哥们的工作问题,那就赔钱,一个工作两千块,你赔钱!” 边上的人听到一个工作要两千块,顿时哗然一片,说这分明是讹人。 赵景城为了快速解决这件事情,还真想掏钱,被苏木青拦住了。 原本他们不提这些倒好,苏家人一个接一个地要苏木青赔偿,只能让苏木青长久受到的委屈爆发。 “我赔偿?那我的损失谁来赔偿?苏臻臻把我跟赵景城困在洞穴里差点没命的时候谁来赔偿?她让两个男的把我围堵在山洞里的时候,我受到的伤害谁来赔偿?我也是你们的亲生女儿、亲妹妹啊,我在乡下的时候你们有没有想起我? 没有,你们的心里只有苏臻臻,这么些年,我在乡下吃苦受罪,苏臻臻跟着你们吃香喝辣。好不容易我来到你们身边了,一口一个乡下人没素质,我为什么没有素质你们难道不知道吗? 既然苏臻臻在你们心里这么重要,那你们找她去啊!现在找不到了是吧,想要我赔偿?做梦,我才应该让你们给我赔偿!我要告你们,苏臻臻的罪名逃不脱,你们的罪名也逃不了!” 她的话震住了苏家人,一个个都不敢说话了。 好半天苏明远三兄弟才推脱责任道:“你说的这些都跟我没有关系,都是爸妈,都是爸妈说臻臻才是我们相处了十八年的妹妹,我们最应该疼爱的就是她,所以我们才会偏心的。苏臻臻害你的事情跟我们更没有关系了,是她,她一意孤行,我们劝不住,跟我们没有关系,你别找我们!” 说着,他们跑远了,生怕苏木青真的告他们。 赵景城听到苏木青的一番话,心里早已心疼不已,看到苏建国和李爱华还在,冷言道:“你们还不走?等我们告你们吗?这罪不知道你们受得起受不起……” 他的话还没说完,两人就跑了。 ------------ 第九十八章 你这怀着宝宝呢 苏木青心里已经不像一开始那样开心了,赵景城怕影响她的心情,劝道:“你别担心,我会帮你解决他们的,保证他们以后不会再来找你。考试马上就要开始了,你先进去考试,我就在这里等你。” 外面等高考生的家长很多,男朋友或者丈夫也有,赵景城在这里不算突兀。 苏木青点头,整理了一下心情转身进去考试了。 将苏家人抛开,她认真对待每一场考试,直到最后一场考试结束,她才一身轻松地从考场出来。 赵景城早就买了汽水等在考场外,看到苏木青出来根本不敢问她考得怎么样,生怕她万一考不好了会难过,而是递上汽水:“终于考完了,接下来我带你出去玩吧,好好玩几天,奶奶一直提醒我要让你开心。” 苏木青点头,结果汽水喝了一口。 带着汽的饮料进到嗓子里,让她不自觉打了个嗝,她许久没有开展的小摊顿时有了想法。 完全不提出去玩,而是眼睛亮晶晶地看向赵景城说道:“我想到卖什么了!卖果汁冰糕怎么样?” 她的空间里可是有灵泉水的,这灵泉水对人体有好处,兑果汁肯定很畅销。 赵景城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但是她想做,赵景城一定支持。 于是在赵景城的帮助下,苏木青顺利地摆上了摊子,摊子上摆着新鲜的水果。 鲜榨果汁在这个时候不常见,但是新鲜的水果所有人都能看见,一杯汽水钱能买一杯果汁,对于很多孩子家长和女孩来说,宁愿买果汁。 等天气热一些,再加上冰糕,苏木青的摊位上每天都排着长队,赵老太太都怕她累着。 有了如此爆火的生意,加上国家的补贴,很快苏木青就开了一家果汁冰糕店铺,专门挑时令水果来售卖。 有人想学她,可她拥有能保鲜的空间,成本比别人低好几成,果汁冰糕还有灵泉水的神助,结果便是一整个县城只有她这一家果汁冰糕店。 三个月后,高考结果出来了,苏木青考上了首都大学,钟雨考上了本地师范大学。 赵老太太特地为她们办了一桌,苏木青和钟雨好好地跟大家庆祝了一番,不过饭后苏木青有些失落,因为赵景城不在,他出任务了,已经两个月没有回来了。 赵老太太跟钟雨一家说完让他们在房子到期后搬到赵家的事情后,便来到阳台上跟落寞的苏木青说话。 苏木青听到赵老太太走到她身边,扭头说:“奶奶,我没事。” 赵老太太安抚道:“那臭小子出任务,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我让他一结束就去找你,好不好?” 苏木青点头,然后说道:“火车票已经买好了,后天早上的火车。我想到时候景城肯定回不来,奶奶您可一定要跟他说,去首都大学找我。” 赵老太太心疼道:“放心,他要是不去,我绑也会把他绑过去的。” 两天后,苏木青带着大包小包在赵老太太、张婶、钟雨一家的欢送下上了远赴首都的火车。 她将东西放到自己的座位上后,将胳膊伸出窗外,跟赵老太太他们告别:“奶奶,你们回去吧。钟雨,帮我照顾好奶奶。” 站台上的一行人也向她挥手,赵老太太一时不舍,捂住流泪的眼睛。 苏木青看着流泪的赵老太太也有些难过了,火车就在两人的泪水中慢慢启动。 对面的年轻人感叹道:“你跟你家人的感情真好啊,你奶奶都哭了。我这有手帕,你要不要……” 他拿着手帕,在脸上比划了一下。 苏木青笑着道谢,不过没有接对方的手帕,而是拿出自己的手帕擦脸。 小年轻兴奋道:“你也是去首都的吗?我是去首都大学上学的,如果你也是,那我们到了首都可以一起走。” 苏木青没想到这么巧,一趟几千人的火车上正好能碰上未来的同学,点头道:“嗯,我是首都大学的,今年刚考上。我还没有去过首都,如果不介意,可能要请你照顾照顾。” “放心,我虽然也是第一次去,但我毕竟是男的,我保证能照顾好你。”小年轻拍着胸脯道。 结果边上冒出一个苏木青熟悉的声音:“多谢,不过我的未婚妻还是我来照顾比较好。” 苏木青扭头,便看到赵景城笑脸盈盈地站在她座位后面,下一秒她便扑到了赵景城的怀里:“你怎么在这,不是还在做任务吗?” “我的任务结束了,正好要去首都汇报。奶奶跟我说你买的这趟车的车票,我就跟你定了同一趟。” 不得不说,这是苏木青收到录取通知书后最大的惊喜了。 只是两人站在过道里有些挡路了,一对小夫妻想从这里过,被他们俩挡住了。 看到那小妻子挺着大肚子扶着腰,苏木青不好意思地松开抱着赵景城的手,问道:“你们要去哪里?要不要我帮你们?” 小妻子笑笑道:“我们就去前面车厢连接处,那里有空地,您让我们过去就可以了。” “你们没有坐票吗?” 丈夫憨笑道:“这趟车票不好买,能有两张站票已经很不容易了。” 苏木青看着他们俩吃苦但是幸福的样子,有心想要帮他们,忙将自己的行李往下搬,说道:“你这怀着宝宝呢,不能受累。这样,我年轻力壮的,站会儿没事,这个座位给你们,你们好好休息。” “这怎么好意思呢。” 小夫妻俩不好意思占用苏木青的座位,苏木青坚持,他们只能接连道谢,让小妻子在苏木青的座位上坐了下来。 “走吧,咱们去前面空地上站会儿,明天下午就能到首都。” 苏木青在前面走着,她的包裹被赵景城拿走了。 结果到了空地,赵景城牵着她的手继续往前走:“我可不会让我的未婚妻在这里站二十多个小时,我买的是卧铺票,你去我的位置休息。” ------------ 第九十九章 我怀孕了 这难道就是好人有好报吗? 苏木青听着赵景城一口一个未婚妻,心里甜蜜到不行,红着脸被赵景城带到卧铺休息。 这会儿的火车硬卧,是六个铺位一个隔间,赵景城的铺位对面是个小姑娘,她看到赵景城回来小脸红了一下。 可看到苏木青在赵景城的卧铺上坐下,马上表情就僵住了。 随后等到乘务员来检票的时候,这个小姑娘就大声嚷嚷:“她不是这个卧铺的,麻烦把她带走。” 乘务员本就要一个个检票,看到苏木青递上来的车票确实不是卧铺而是坐票,严肃道:“这位同志,请你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好在赵景城人就在边上,他递上自己的车票解释道:“她是我的未婚妻,她的座位让给一个只买到站票的怀了身孕的同志了,所以我带她来我的卧铺上休息,应该没有问题吧。” 乘务员一听是这么回事,马上说道:“没有问题,请您好好休息。” 小姑娘看乘务员没有把苏木青带走,便冷言冷语的讽刺苏木青:“有的人啊,说得好像自己无私奉献,什么让座了,其实就是自己贪图享乐,所以占了别人的卧铺,可真好意思。 有的男的也是,看着人女的长得好,上赶着献殷勤,这谎话一套一套的,就知道糊弄乘务员。” 这样的小姑娘比苏臻臻的手段可差多了,苏木青狡黠一笑,直接搂住赵景城的脸亲了一口,大大方方地说:“我丈夫的硬卧,我不享受,让别的女的享受吗?而且我可是军嫂,我是不是可以把有的人刚刚说的话记录下来,告她一个破坏军婚的罪名?景城,破坏军婚的后果是不是很严重啊?” 赵景城看着她故意吓唬人的小狐狸样,心里觉得好笑,但又配合地点头:“破坏军婚,那可是要被抓起来的。” 两人互相的配合,吓得小姑娘不敢说话了,缩到被子里背对着他们。 赵景城低声在苏木青耳边说:“刚刚有人说我是谁的丈夫?我怎么不记得我已经办过婚礼了?” 苏木青蹭地一下红了脸:“没办,那办一个不就行了。” 她的态度言语像是取悦了赵景城,惹得他哈哈大笑。 首都大学是国内最高学府,赵景城一路护送苏木青到学校。 新生入学,本应该是有学长带领办理手续搬行李找宿舍的。 苏木青也不例外,刚进学校就被学长们围了上来,直到去问路的赵景城回来,看到靓丽的苏木青有个人高马大的护花使者,他们才散开。 原本以为是小插曲,结果赵景城将苏木青送到暂时空无一人的宿舍后,他把门一关,搂住苏木青便吻了上去。 陌生的地方,亲密的接吻,让苏木青也有种奇怪的甜蜜感。 直到她喘不上气,赵景城才松开她,吃醋般说道:“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在学校,怎么办?你刚上学就有那么多男的围着你,我在还好,我要是不在,这家是不是会被偷了?” “什么偷不偷的,”苏木青娇嗔道:“你要是担心,那我跟你去办结婚证好了。” 她这话让赵景城惊喜不已:“你同意了?你同意我们办结婚证?” 苏木青也怕上大学期间会出什么岔子,羞涩点头。 赵景城这下不知道怎么笑好了,抱着苏木青原地转圈:“我就知道你会答应,我都把结婚报告申请下来了,就等你同意,咱们就去办结婚证。” 他的动作不可谓快,生怕苏木青被人抢走了。 大学的生活丰富多彩,苏木青的生活比一般的大学生更加丰富。 她在学校里重新开始了自己的果汁冰糕生意,还借用上辈子的记忆,在假期倒腾起生活用品消耗品,很快便在学校里挣到了第一桶金。 有了这钱和在家里攒下的资金,苏木青在学校食堂租了一个窗口,专门卖果汁冰糕。 大学生,是个愿意让自己舒服的群体,学校里饮料品类不多,有了苏木青的饮料窗口,她的生意很快便火爆的跟在县城里一样,每天都有人排队。 为了保证生意稳步经营,苏木青聘请了两位勤工俭学的同学,短短一个月,她就成了万元户。 赵景城汇报完工作后按照任务要求留在了首都,为了方便赵景城的居住,两人在首都买了一处两进四合院,他们便有了自己的小家。 住进小院的第一天,赵景城强忍着激动的心情问苏木青:“晚上咱们怎么睡?” 苏木青知道他在想什么,可他们还没有回家,没有办法申请结婚证,便说:“该怎么睡怎么睡呗,我睡正房,你睡偏房。” 她连两个房间的床都铺好了,最后的底线可不能轻易打破。 要说不失望,赵景城表示那是假的,可他不舍得让苏木青受委屈,便老老实实地睡在偏房里。 这样的分房睡觉一直维持了到了这年冬天,苏木青放寒假的时候,赵景城特地申请了探亲假,跟苏木青回了家。 他回家的第一件事情,便是拉着苏木青去民政局办了结婚证。 晚上拿着红通通的结婚证,赵景城持证上岗,正式成为了苏木青的丈夫。 第二天赵老太太还问呢:“你们的结婚证已经办了,那婚礼怎么办?今年一起办了吧?” 苏木青摇头道:“赵景城的探亲假只有四天,后天他就要回首都,明天办婚礼来不及。还是等以后吧,等他任务结束了,我们在办婚礼。” 赵景城知道委屈苏木青了,但是他能把探亲假申请下来跟苏木青回来打结婚证已经不容易了,只能让她再委屈一段时间,等以后有时间,好好准备他们的婚礼。 可这一等,就是三年。 三年后,苏木青大四,即将毕业,可一个电话打到了赵家,赵老太太接了电话,听筒里便传出了苏木青的告状声。 “奶奶,我要景城现在就要跟我办婚礼……” 她的声音里还有些哭腔。 赵老太太忙心疼问道:“这是怎么了?你是不是哭了,不哭不哭,有什么委屈你跟奶奶说,奶奶给你做主!” “……奶奶,我怀孕了。” ------------ 第一百章 她是人生的大女主(完结章) 这个消息,不可谓不震惊,赵老太太当即让张婶买了车票,两人赶到首都照顾苏木青。 这会儿的赵景城在外地出任务呢,整个四合院里只有苏木青一个人住,赵老太太可不放心孙媳妇带着肚子里的曾孙一个人受苦。 于是,两人将华清交给钟雨一家照顾,带着钟雨给准备的一大堆礼物来到了首都。 苏木青得知她们来首都了,亲自开了小汽车去接她们。 以她现在的身家,买辆小汽车不算什么,重要的是车牌,这个是赵景城给搞定的。 赵老太太走出首都火车站看到是苏木青亲自开车来接她们,忙说:“你怀着身孕就不要开车了,我们可以自己坐公交去的。” 苏木青去接她们手上的包裹,被赵老太太和张婶拦住了。 她只能笑着解释:“我们那个院子,下了公交车还要走好久,那巷子七绕八绕的,我怕你们找不到。” 首都的四合院可不好买,要不是她知道将来这里有价无市,她也不会抢着买下这个院子。 后面两年她不是没有买下其他的四合院,但是这里住得久了,还是见证她跟赵景城婚姻开始的地方,所以才没有搬走的。 赵老太太这才同意她开车,不过坚持不让苏木青在孕期内开车,她的宝贝曾孙可不能有一点点的危险。 好不容易到了家,张婶去收拾赵老太太和她住的房间,赵老太太则是安抚苏木青:“你不是要景城尽快跟你办婚礼吗?我都安排好了,到时候保证让你满意。” 苏木青不知道赵老太太卖什么关子,她只想在生孩子之前把婚礼办了,又怕肚子大了不好看,加上孕激素影响,她才会打电话给赵老太太哭诉的。 这会儿她平静下来又觉得自己矫情了,毕竟赵景城是因为部队里的任务才影响了两人办婚礼的。 作为军嫂,她不能拖赵景城的后腿,便解释道:“奶奶,婚礼不重要,我可以等孩子生以后再办婚礼。正好还能让孩子参加婚礼,省得以后等孩子大了,看到我们婚礼的照片问我为什么照片里没有TA,我还答不上来呢。” 赵老太太被她的说法逗笑了:“什么参加你的婚礼,你的孩子怎么能参加你的婚礼呢。傻孩子,你别管了,婚礼我做主,过几天咱们给你去买一身礼服。奶奶知道,现在的年轻人喜欢穿婚纱,奶奶要给你买最漂亮的婚纱,争取让你在肚子大起来之前做最漂亮的新娘子。” 本来处于孕期的苏木青情绪就不稳定,现在听到赵老太太这么为她着想,顿时情绪上头,眼泪一颗颗往下掉。 赵景城一点都不知道,他在首都的家里多了两个人,他只想着要尽快完成任务,只有完成任务才能回家陪他娇嫩的妻子。 可这任务不是他想尽快完成就能尽快完成的,再怎么快,还是拖了一个月。 刚完成任务走出首都火车站,他连家都没有回,就被战友拉上了车。 赵景城还从来没有遭遇过这样的待遇,挣扎道:“你们要干嘛?放开我,让我下车,我媳妇还在家等我呢。” “什么你媳妇在家等你,那不重要。” “就是,把这个换上,一会儿有比你媳妇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你。” 比媳妇更重要?那能是什么事情? 赵景城摸不着头脑,带着抗拒被战友换上了一身西装,西装的胸口还别着一朵花。 “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衣服上有花?” “你别管了,到了你就知道了。” 小汽车在首都大酒店门口停下,赵景城被推着下了车。 他刚下车就发现首都大酒店的门口摆了长长的红毯,红毯两边还有花篮。 赵景城脸上是大大的疑问,被人推着哄着进了首都大酒店。 首都大酒店的大包厢里,摆了十多张桌子,赵景城一路往包厢最前头走,一路见到了他在县城的战友、领导,然后是苏木青的同学朋友,最前面是他的首长,这些人全都穿的崭新的衣服,面带微笑看着他。 直到他踩过红毯站在红毯的尽头,才隐隐感觉马上要发生什么。 赵景城的朋友周启明站在前头小台子的后面,大声用话筒说:“欢迎各位亲朋好友各位宾客今天来到赵景城和苏木青的婚礼现场,咱们的新郎赵景城已经到位,现在有请咱们的新娘苏木青进场!” 他的手往刚刚赵景城走过的红毯一伸,红毯尽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穿着一袭白纱的倩影,挽着赵老太太的胳膊,缓步往赵景城的方向走来。 赵景城看到眼前的人,大脑一片空白,又充满了一片浪漫的颜色。 这是他的新娘,是他最想娶也已经娶过的女人啊,原来她穿婚纱这么美。 与世无双,倾国倾城,这些词在这时的赵景城心里,描述不出苏木青半分的美丽。 赵老太太牵着苏木青,一直走到赵景城的跟前,将苏木青的手交到赵景城的手里,叮嘱道:“臭小子,以后好好对待木青。” 赵景城忘了回答,他的脸上只剩下傻傻的笑容。 按照周启明的步骤,掀开头上的白纱,说出最最郑重的“我愿意”,拿到华清送上来的戒指给对方带上,然后便到了“请新郎亲吻新娘”的时刻。 赵景城低头,缓缓向苏木青的小嘴靠近,可他还没有亲到苏木青,苏木青的拳头便锤在了他的胸口。 然后一句哭声让赵景城的大脑瞬间空白:“你混蛋,要不是你,我的婚礼就不会这么紧迫,都怪你让我怀孕了!” 怀孕? 怀孕! 苏木青怀孕了! 他要当爸爸了! 赵景城这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办婚礼,他有点激动,激动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伸手紧紧搂住苏木青,抱着她转圈。 赵老太太、张婶、钟雨紧张地伸手护在边上,一起大喊:“小心!小心孩子!” 苏木青可能是首都大学这届唯一一个挺着大肚子毕业的人,也是第一个怀着孩子创立了自己果汁品牌的公司。 对于比自己能挣钱,被战友调侃硬汉吃软饭的赵景城一点都不在乎自己在部队的名声,他现在的首要目标就是照顾好孩子、 这不,他又带着赵老太太炖好的滋补汤来到苏木青的办公室,打扰了她给文件签字,在员工们羡慕的目光中,催她快点喝汤。 对他来说,孩子有没有营养是其次的,苏木青有营养才是最重要的。 对此,苏木青表示,以后喝不掉的汤都是赵景城的,孩子也要归赵景城照顾,她要做上辈子最渴望成为的大女主。 事实上,她也成为了人生的大女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