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卷 ------------ 前言 首先要感慨一下，这是一本经历了极其艰难的过程才跟大家见面的书。自从06年《灰色人群》之后，再也没尝试过第一人称。七年了，大概是七年之痒吧，突然很想用第一人称写一回，于是就有了这本《白日梦》。 这种题材一开头就展现出各种扑街征兆，看起来都不像一本网络小说，以至于有人劝我别发出来报复全社会了。但我死命地坚持了一回，说真的，自从我写网文以来，从来没有如此坚持过原则。 说到网络小说，人们常提起另外一个称呼，yy小说。不知大家作何感想，我也不知道yy是不是网文永远的主旋律，反正我yy久了会疲倦，有种撸在墙上的罪恶感，这本书可能有太多地方尝试写实导致差一点就被毙了，真的就只差一点，还好它最终问世了，致我们终将逝去的意淫。 《白日梦》的篇幅不长，单章字数也不稳定，一章可能几千字，也可能几百字，甚至可能就几个字，这样一本书经历了许多波折后终于和大家见面了。老牛很珍惜这次机会，所以不会像以前那样生拉活扯的保持平均每章二千字以上，这本书，我更愿意自由发挥，写到哪算哪。 最后，关于这本书，大家没有必要去讨论书中内容的真假，这只是一篇小说，一篇网络小说。 ------------ 白日门招人 有人问，这么多年，为什么跟着老牛东奔西走的读者们没形成一个自己的组织，这个问题让我汗颜，其实很久以前就该弄，由于我长期潜水，一直没去关注这些。 今天，看到很多几年不露面的老读者都出现了，在这个白日的梦想感召之下，我们来把这个东西实质化。只要你自认你是牛笔的死忠读者，都可以加入我们，示例如下：白日门⊙魏谢，白日门⊙杀猪刀…… 顺便再发一下白日门群号码：117302599 新站，反正大家都要注册新号，一切都来得及，我们在这个地方从头开始，在这个新的地方，伴随老牛伴随白日梦一起成长起来的id，想想都觉得很有纪念意义。 写白日梦的时候有人说我要日天要对抗这个世界，其实我没那么厉害，我只是相信大家会陪着我日天陪着我一起对抗这个世界。 有那么一天，当我回头看见基情满满的广大白日门徒，我一定会泪流满面，然后发誓永不太监。 ------------ 一个小通知 刚刚才知道016章引发了那么多故事，谨在此声明，书中确实有吐槽网文现状，并无黑林海的意思。 写那章的时候我情绪激动，确实有欠考虑，现在016稍作修改。 刚已联系上林海，问题已私下解决，大家就不用在这个问题上较真了。 ------------ 【001】我恨黑丝 女人闭上眼，分开了双腿。 如果说以上的画面出现在某个房间里，那么你懂我懂他也懂，不需要想象力都能想象出来。如果说这样的情况发生在机场，那就比较考验想象力了。 时间：2013年4月10号。 地点：贡嘎机场候机大厅。 好几次坐在候机大厅我的思维都会以一种我本身无法控制的方式活跃起来，我记得我第一次去机场的时候很希望有个刚刚跟我分手的姑娘追过来，然后哭着喊着求我别走，最后我们激情拥吻重归于好大团圆结局。 我第二次去机场的时候很淡定，直到下飞机的时候终于不淡定了。那时候我正处于热恋中，一下飞机看到接机的女朋友，我脑子里唰唰唰闪现出一个画面——众目睽睽之下，她单膝下跪，然后在小罩罩里掏啊掏，掏出一个戒指盒，最后望着我一把鼻涕一把泪说：你愿意娶我吗？ 当然，以上的事情都没有发生。 我从事过很多职业，其中一份工作是网络写手。曾经我把这活儿当成兼职，但我没想到一兼职就坚持了将近九年，更没想到这兼职让我脑子出了点问题。 很多时候虚幻和现实在我眼前变得难以分辨，换句话说在某些情况下我没把自己当普通人而是把自己当成了自己笔下的主角，所以三个月前我还在接受心理辅导与治疗。 零六年的时候我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有这方面的问题，那时候我以为自己太宅了以至于出现了幻觉，于是我打算去远方旅行。那年是我第三次去机场，当时我告诫自己不要在脑子里虚构任何艳遇，有本事就来真的。 没想到真让我遇到一个相当biu特佛的空姐，当场老毛病又犯了，我渴望和她发展一段感情，实在没有感情就和她发生一段干情，正当我准备好和她在飞机厕所里大干八百回合的时候，发现我乘坐的航班属于南方航空，而她属于东方航空。 这件事情之后我经过了深刻的反思，找出了两个问题。 第一个问题在于我观察不够细致，被错误的信息引导以至于做出了错误的决定。第二个问题比较严重，在我坐飞机之前的几年里，出远门都坐火车，而在坐火车的年代，脑子里想的往往是怎么填饱肚子。 我无法接受我竟然变成了一个饱暖思淫欲的人，像我这样的文艺青年，怎么能屈服于金钱？下了飞机的同时我也下了一个决定，那就是把身上的钱全部花光，重新找回那种落魄艺术家的感觉。 一个月之后我胡子唏嘘头发凌乱已经很有艺术家的气息了，身上只剩下一个硬币的我也已经充分领略到了落魄的感觉，那一天我才突然意识到：妈的，哥们儿连回去的车票钱都没有了。 我找了个公用电话，用最后那个硬币打长途找我的朋友大奔。当时的过程非常坎坷，第一次他没接，第二次他也没接，第三次他终于接了。我还没来得及诉说我的问题，大奔率先提出了问题：“你手机呢？” 我说：“卖掉了。” 他问：“为什么？” 我终于有时间讲述我的问题了，在话费跳到9毛钱的瞬间把问题全摆平了。 对于我的问题，大奔只说了八个字：“花苞谷，你个花苞谷！” 我一点都没生气，反而兴高采烈地回旅馆收拾行李去了。两个小时之后我去atm机溜达了一圈，钱已经到账。这笔钱不够买一张机票，但对于当时文艺范儿十足的我来说，机票什么的最讨厌了。 朴树有首歌叫开往冬天的火车，那天我买了一张票坐上了开往秋天的火车。 也就是在那辆火车上，我遇到了一个很特别的女孩子，一个在我停止幻想后猛然闯进我生活的女孩子。这个女孩儿曾经让我充满了动力，回到成都以后我再次白手起家。为什么要说再次呢，因为我每次都是空手套白狼，用白手起家四个字会显得我特独立特有本事。 白手起家之后我找了一个看上去很白领的白领公寓，和她住到了一起，我们曾经在阳光灿烂的日子里，阳光灿烂的日。 也就是在那个时期，我真正明白了一个道理：出来混，迟早要还的。 有一天大奔失恋同时又失业了，夜深人静的时候跑来找我交心。这么说好像太含蓄了，实际上这小子完全是个畜生啊，他根本就跑到我窝里白吃白喝白抽了两个月，把我客厅那沙发都睡凹下去了。 在他到来还不足两个月的时候，我跟她分手了，她觉得二人世界里冒出一个热血青年太煞风景了，而我当时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妥。很多年以后我在想，其实并不存在为了谁谁谁而失去了啥啥啥的问题，只是因为大家的三观不一样。 再后来我又想，没准儿天底下的万事万物之间真有必然的联系。比如说我那天要不是靠着大奔的救助买那张火车票的话，我根本遇不到她，那也就没有后面的事情。 照这么说的话，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但是太认命的话，人类会觉得自己过于软弱无力。 我到了三十岁突然很迷茫，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认命。 爱慕骚蕊，一不小心扯了这么远，我们再说回机场的问题。此后几次去机场，并没有发生艳遇，也没有产生幻想，平淡得一如我婚后的生活。 直到今天下午，我的际遇不再平淡。 在我面前是一条过道，过道那边的椅子上坐着一个女人。其实说白了就是隔着几米远的地方，我和她面对面的坐着，啰嗦了半天主要是想把场面凸显得比较有诗意，我在这头，她在那头。 这年头很多女人化了妆二十七八，卸了妆三十七八，基于这点，我不太好分辨对面那个女人的具体年纪，目测化妆后大概二十七八。其实吸引我注意力的也不是她的年纪，而是她黑色的春装套裙和黑色的丝袜。 即使她坐着，我也能判断出她很高，至于她的身材，那根本就不用判断，一眼就能看出来。尤其是那双大长腿，能够撩动很多大长茎。 她靠在椅子上，睡着了。 上面这句话有些没心没肺，尽管这句话描述了一个事实。甭管是因为她太累了，还是高原反应，反正她就坐在我正对面睡着了。 睡着也就算了，她还不知羞耻地把腿分得老开。 多么切题的一幕啊，我们回顾一下开篇十个字： 女人闭上眼，分开了双腿。 看到这一幕，我当场就怒了。 坐我正对面还敢分开双腿，你当老子不存在啊？ 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我立马从包里掏出了眼镜。 为什么要掏出眼镜？因为我轻度近视！ 我三下五除二戴上眼镜，直接往她两腿之间看。 实事求是地说，我买眼镜有两个目的，一是眼镜这东西可以为我增添几分斯文禽兽的文艺气息，二是这玩意儿还可以让我打望的时候看得更清楚。这跟我的惨痛经历有关，我高中时代曾经和几个损友趴在楼顶偷看一少妇洗澡，他们都看得很清楚，唯独我看起来很模糊。我痛定思痛，第二天就去配了副眼镜，哪怕此后的十几年里有95%%u7684时间我都不戴眼镜。 我万万没想到，戴上眼镜也有看不见的时候。 比如现在，我瞪大了眼，想看见的东西愣是没看见。 经过两三分钟的琢磨之后，我找到了问题所在。对面那个女人穿的不止是黑丝，还得加两个字，那应该是黑丝裤袜。我以前没发现裤袜这东西如此狠毒，连不该挡住的东西都能挡住。 放眼望去一团漆黑，我闭上眼睛就是天黑。 娘西皮，我恨黑丝！ ------------ 【002】然后 “一定要注意控制自己的情绪。” 最近一年来我会莫名其妙变得很狂躁，以上这句话是一位心理医生对我的警告。尽管我内心一直觉得那位医生没什么水平，他所说的东西我在网上都能搜到，但有时候还是会情不自禁想起他的叮嘱。 我用最简单的深呼吸方式控制了情绪，尽量不去在乎能不能将对面那位黑丝美女抄底。我觉得既然都把眼镜戴上了，不接着看下去未免有些可惜，于是观察完她下半身之后，我开始观察她的上半身。 她的上半身杀伤力远不如下半身，那介于b-cup和c-cup之间的胸器不算太有亮点，反倒是她的脸，让我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说到她的长相，我就有经验之谈了。 曾经我码字的时候为了塑造一个女主角的形象，挖空心思咬文嚼字还整出了不少诸如欲把西湖比西子的诗句，折腾了好几千字，读者也想象不出女主角到底长什么样子，遇到脾气火爆的大爷类读者会直接问候我老母骂我凑字。 后来发现有个省事儿的法子，一句话就可以搞定，那就是直奔主题说姑娘长得像谁，比如长得像张曼玉长得像范冰冰，别人一看就能想象那姑娘长啥样。 现在我不妨直白一点，眼前这位样貌身段都比较像吆喝着萌萌加油的那位。 越看她我越觉得这妹子有故事，但我不确定这种感觉到底源自于我的判断力，还是纯粹来自我那种近乎意淫的想象力。最扯淡的是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越来越强烈，我越看她越觉得眼熟。 有了这种感觉之后，我心里更没谱了。 我的朋友磊子曾经这样鄙视我：“得了吧，每次遇到美女你都说眼熟！” 因为这句话，我不确定眼前的女人到底是真眼熟还是假眼熟。 以上就是我的心理结症所在。 如今的我缺乏足够的判断力，似乎也缺乏足够的自信。 每次出现这种状况我都会变得很迷茫，迷茫得好想找个温暖的胸脯依靠。而当一个温暖的胸脯就摆在眼前，甚至于连分开的双腿就摆在眼前了，我却没有贼胆去将贼心实现。 我可以预料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不出意外我会抓紧时间多瞄她几眼，之后她走她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我不会知道她的深浅，她也不会知道我的长短。直到有一天，我再也想不起她的脸。 未来的某个日子里，我会这样跟我的朋友吹牛逼：有天我在机场遇到一个貌似志玲姐的姑娘，她张开腿我愣是没看清她穿的啥内裤，然后…… 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有些事情我们需要到此为止，而有些时候我们更需要下回分解。 一个到此为止的故事没有了下回，或多或少让人觉得有些遗憾。 其实本来是可以有然后的，只是因为我们当时错过了机会，以至于没有了然后。 在我很年轻的时候，近乎偏执地相信生活中有“然后”，创造过奇迹。 迈入婚姻殿堂以后，我不再相信然后的然后，日子过得越来越苦逼。 说到这里不得不再次提起那位心理医生，我在他那儿消耗了一个疗程，根本没起到什么效果，临别的时候他终于说了句人话：“如果你觉得生活太平淡，不妨做出一些改变。” 这年这月的这一天，我决定作出一点改变。 在此之前，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样的改变。 我少年时代非常不喜欢我的父亲，所以我告诉自己，他做过的事情，我一定不要去做。如果我不想长大了和他一样，那我做的每件事都要和他不一样。 现在的情况很相似，我只需要表现得和最近几年的我不一样就足够了。最近几年的我会怎么样呢？毫无疑问会和对面的女人擦肩而过。 那么接下来，我要做的就是不要跟她错过。 当我站起来的一瞬间，才发现改变其实非常简单。 以前路遇漂亮姑娘的时候，脑海里会条件发射的闪过老婆孩子的影子，然后摇摇头自嘲地笑笑，心里偷偷地感慨一下自己原来早就是个已婚人士。而现在不一样了，我是个快乐的单身汉，即使忽略掉快乐二字，我也是个单身汉。 “我像风一样自由，就像你的温柔无法挽留……” 人的思维果然比行动快了千万倍，我迈出第一步的时候，脑子里冒出了许巍的歌。这首歌给了我极大的鼓舞，我真觉得自己像风一样自由。 万事开头难，这是一句至理名言。世界上所有的事情难就难在第一步，只要迈出了第一步，后面的事情其实远比你想象中要来得容易。 即使不穿李宁，你也可以让改变发生。 我走过去站在她面前，拍了拍她的肩膀。 这一刻，我自己都有点佩服自己了，觉得自己为无数屌丝励了一志。 她醒过来，有些迷糊地看着我。 这时候又到了迈出另外一个第一步的时刻，我将开口和她说第一句话。我还是有些紧张，硬着头皮说道：“你走光了。” 她愣了几秒钟，飞快夹紧双腿。 又过了几秒钟，她大概缓过来了，表情比较尴尬，对我说了两个字：“谢谢。” 她一开口就给了我意外惊喜，先说惊喜吧，其实她音色和萌萌加油差太远了，倒是更像苍老师的声音，恰好相比之下我更喜欢后者。至于意外，不怕老实告诉大家，在此之前我幻想过千百句她对我说的台词，甚至做好了她大骂我流氓的心理准备，唯独没想到她居然跟我说谢谢。 这一刻，我的三观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冲击。 原来看了一个女人裙底后，她还会对你说谢谢。 你看，这就是“然后”。 最起码我下次跟朋友吹嘘的时候，多了几句谈资。 到时候我朋友肯定会问我：要到她电话了没？ 如果得到肯定的答复，那么他又会问：上手了吗？ 这时候我大可以笑而不语，让那帮小子使劲去猜。 我的思路到此为止，接下来的事情太违背常理。 她先是抬起头看着我，接着竟然站起来看着我。 我早就领教过女人的反复无常，眼下我不过是再一次又一次的深刻体会到了这样的反复无常。前一秒还低着头羞怯万分说谢谢的女人，下一秒站起来如狼似虎地瞪着你，总会让人觉得缺少了那么一点安全感。 她越看我越来劲，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没想到大名鼎鼎的黑桃九，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要不是情报可靠，我会以为我找错人了。” 我没有插话，因为我压根儿就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坐吧，站着太碍眼了。”她率先坐下，我也鬼使神差地坐在她旁边，她扭头看着我，那尿性倒是像小夫妻交心似的，凑过来在我耳边说道：“别在我面前秀演技了，你我都知根知底，就不用绕弯子了。说吧，这次来西藏，你找到那件东西了吗？” ------------ 【003】名片 在这个盛行神回复神转折神结尾的年代，黑丝女人已经展现出了神转折的潜质，一句话就差点闪断了我被青春撞过的老腰。 我一直想写点正常的东西表明我是个正常人，可是我遇到的人和事，往往都不太正常。 谁能告诉我，她到底想闹哪样？ 很可惜没人告诉我答案，我只能自己去摸索。 我不知道黑丝女人的身份来历，也不知道她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我只知道，她认错人了。 在她的注视下，我很好奇：“你什么时候对我知根知底了？” “牛爽，男，生于1982年，籍贯是……”黑丝女人好不回避我询问的目光，反而用更火热的眼神看着我，嘴里念出一段资料。 我吃了一惊，这妞真诚实，果然对我知根知底，连我毕业于哪所小学都知道。 “九爷，我刚才说的东西，有几样是真的？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你早就找人做好的档案吧？”黑丝女人带着一点看穿我底细的得意，与此同时，我能感觉到她对我充满警惕，好像时时刻刻都在防备着我。 我再吃一惊，如果说她认错人了，不可能连我的名字来历都一清二楚。如果说她没认错人，那就更不科学了，我可以确定我不认识她。 这一刻我有点凌乱，想起了一个问题：刚才我觉得她很眼熟。 难不成我真的认识她，只是暂时想不起她是谁？ 这种模棱两可的滋味儿很不爽，让我很不自信。 黑丝女人如数家珍：“你这份档案挺有意思的，像你们黑桃组的一贯风格。记者，编辑，网络写手，销售人员，情趣用品店店主，你真做这么多兼职？在这份档案里，你以前还做过皮条客，搞过传销，当过枪手，看过场子，端过盘子，还当过游戏工作室的打钱团小弟？” 她的语气像是疑问句，我却不知如何作答，只觉得她对我知根知底的程度太令人发指了。在此期间我有个疑问，于是问道：“黑桃组是什么东西？” 她没说话，死盯着我不转眼。 这种眼神很奇怪，像在重新审视一件熟悉多年的东西。 五分钟后，她问我：“你不记得以前的事了，对吗？” 我能感觉到她特别认真，于是我也特别认真：“不，该记得的我都记得。” 她问：“那你还记得公海上的事吗？” 我懵了：“什么公海？” 她说：“就是你们杀掉一百多名海盗和毒枭的那片公海。” 我彻底懵了：“你在说什么，我完全听不懂。” 她的眼睛里流露出一种莫名其妙的惋惜，语气也带着叹息：“我明白了，再坚强的人遇到那种事也会疯掉，你现在很正常，只有一种可能，你把自己催眠了。这四年来，你强行让记忆断档，你不记得公海上的事，你也不记得自己的真正身份，你早忘了自己在国际佣兵界多么富有传奇色彩。呵呵，不愧是催眠大师九爷，自我催眠的本事都这么高。” 自我催眠，我听说过，没见识过。 听着她说话，我就像在听一个与我无关的故事。关于催眠术这种东西，我唯一的了解来自美剧《超感神探》，里面的男主角貌似挺擅长这种勾当。 “你现在记忆中的你自己，并不是真正的你自己。你这次来西藏并不是旅游，是为了寻找你潜意识里挥之不去的那件东西。”黑丝女人站了起来，递给我一张名片，说道：“如果你愿意恢复记忆的话，我可以帮你。九爷，考虑好了请联系我，我随叫随到。” 接过名片，我第一反应是遇到骗子了。 据说现在有些高智商的骗子专门负责洗脑，愣是把正常人忽悠成了神经病。 我瞄了一眼名片，上面写着一串号码，还有六个汉字：白日梦工作室。 我脑子里顿时轰地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一如我之前觉得黑丝女人眼熟那样，此刻我更觉得自己对这个白日梦工作室非常熟悉。但有个问题，我明明记得自己从来没接触过这个工作室，也不知道这个工作室是干什么的，甚至以前连听都没听说过这个工作室。 这一刻，我的思维分割成了两个片段。 在一个片段中，我是一个渐渐老去的大叔，当青春远去韶华已逝，我也失去了奋斗的动力，只能拼命缅怀那些青春飞扬的岁月。 在另一个片段，我站在船头，望着一望无际的大海，我把头顶的草帽取下来按在胸口，对着大海吆喝：葛母葛母多，海贼王，我当定了！ 两个片段各自占据了我思维的半壁江山，我不知道哪个才是真的。 “你现在记忆中的你自己，并不是真正的你自己。” 黑丝女人的话在我耳边回荡，挥之不去。 我之所以看心理医生，是因为我脑子里常常冒出一些很夸张的画面。这些画面不应该出现在正常人身上，我却老是感觉我以前经历过这些场面。 我到底活在真实中，还是活在虚幻中？ 现在的我，和黑丝女人所说的我，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我？ 我感觉我像是武林外传里被秀才忽悠瘸了的姬无病，有种自拍天灵盖的冲动。 哐当哐当，就像砸在地上的玻璃那样，两个片段支离破碎。 我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该吃药了。 不开玩笑，我真得吃药了，几个月前我被诊断出有轻微精神分裂，时不时出现幻听幻觉。这样的情况对我造成了极大的困扰，也对我的家庭造成了极大的困扰。就在刚才，我大概又出现了幻觉。 我从包里掏出矿泉水，吃完药之后感觉好多了。 我想，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我根本就没有遇到一个黑丝女人。 我写东西的时候，经常入戏太深。 许多年前我写一本修真小说，我老是感觉自己体内有个元婴要蹦跶出来。后来我写一本穿越小说，每天睁开眼第一件事就是检查自己有没有顺利抵达异界。再后来我写一本网游小说，我每次看到摩托车头盔就感觉这玩意儿能够连接游戏和美女xxoo。 有段时间都市小说，脑海里总是冒出各种各样的穿着各种各样情趣睡衣的女人。但有个问题，我最近根本没写都市小说，一度有了封笔收山再也不码字的打算。这就让人很纳闷儿了，那黑丝女人到底从哪冒出来的？ 几秒钟之后，我不再为这个问题困惑。 我找到了一个小东西，那是一张黑底白字的名片。 上面写着六个字：白日梦工作室。 ------------ 【004】铁姐和空姐 “哥们儿，冷静，必须冷静……” 我嘴里念念有词，一次又一次的告诫自己。 现在我的情绪非常狂躁，通常我狂躁的时候会大喊大叫，再严重一点还会砸东西。 那张名片，是我狂躁的根本原因。 我再一次分不清虚幻和现实，大概是我的表情有些扭曲，路过的旅客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我跑到了厕所里，坐在马桶上进行了深刻反思。 “好吧，老子遇到了一个黑丝女人，那妞是个骗子，我不会上当的……”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自我催眠，当我这样安慰自己的时候，心里好受多了。 为了让自己再好受一点，我准备回想一些有趣的事情，然后心情好一切都美好。 身在厕所，我首先想起的就是和厕所有关的故事。 有一晚我在ktv和一群男男女女的朋友唱歌，那晚我拉肚子，唱到一半去上厕所，刚走出房门，一个我很欣赏她身材的妹子追了出来。妹子喝得差不多了，死活要跟我单独聊聊。但是你知道，一个拉肚子的男人，哪有心情跟妹子单独聊聊？ 我当时已经憋不住了，在拉屎和把妹之间，我选择了拉屎。 等我从厕所出来的时候，妹子已经打车离开了。 从那以后，我和她就成为了路人。 后来我常常在想，如果那晚没拉肚子，我早和她出去开房了。 回想起这个故事，我一点都没觉得有趣，反而有点悲情。 雨果说过这样一句话：梦想于失败者是许可的，回忆则属于孤独的人。 太沉湎于回忆的人，往往太孤独，我不打算孤独了，于是我准备蹲在厕所里展望未来。对目前的我来说，最好的未来莫过于在机场遇到一位漂亮空姐，再发展一段故事。 说起空姐其实我挺惭愧的，掐指一算我也活了一把年纪了，从来没和空姐发生过故事，活到现在我根本不认识任何空姐，这让我偶尔会感觉我的人生有个缺憾。 每次提起空姐这个词，我总会下意识的想起另一个词：铁姐……这词儿是我生造出来的，所谓铁姐就是火车上的女乘务员。 曾经有人问我：你愿意把记忆里那些女孩比喻成什么？ 我回答说：她们每个人都是一首歌。 记忆中的铁姐，就是个如歌般的女孩。 曾经我有过一见钟情的经历，那年我在火车上看见一个善良美丽的铁姐，她正扶着一位老奶奶下车，我当场被一种人性的光辉击中，有种恋爱的感觉，脑子里唰唰唰冒出陶喆的一首歌：angel，angel，请你紧紧抓住我的手…… 2004年4月18日，我国火车实施第五次大面积提速，在那之前，火车的速度慢得令人发指。也就是在那之前，我天天都去坐铁姐的那班火车。那班车从a地到b地一共要行驶60个小时，跨越好几个省份，而我却孜孜不倦地去坐那班车。 那时候的我相信有然后，所以有了奇迹。她没办法理解一个人不上班不学习整天做火车玩儿，一坐就是两个月。等她理解的时候，已经上当了。 我们一起经历过风雨也见识过彩虹，体验过幸福也品尝过伤痛，后来我们分开的原因，也是一首歌：那年你决定向北远行，而我却坚持向南的心…… 后来我一度想写一本《和铁姐同居的日子》，考虑到我这人一不小心就会在虚构的故事中把真话说出来，所以我忍住了。时隔多年后我回想起来，仍然觉得她是个angel，我不应该用我淫荡的笔触去糟蹋她。 再一次的爱慕骚蕊，又跑题了，最近我老是不知不觉就陷入了回忆中，这让我很茫然，到底是我太孤独了，还是我本身出现问题了？ 每当这个时候，我脑海中那个画面就会特别清晰：一个渐渐老去的大叔沉浸在回忆中…… 我连屁股都没擦，提起裤子就走出了厕所。 至于为什么没擦屁股，因为我根本就没拉！ 刚走出去，对面的女厕所走出一个空姐，目测身高一米七往上，三围不详，既然都押韵了，不妨再补充一句，这个一米七往上三围不详的姑娘长得很靓。 倘若用一句话来形容她的话，那她给人的感觉有点像狗血剧仙剑三里的紫萱。 一看到她，我又茫然了。 看到这空姐，我又觉得非常眼熟。 “得了吧，每次遇到美女你都说眼熟！” 磊子的话再次回荡在我耳边，以至于我不确定我是否真认识眼前的空姐。 这种情况令我很受伤，我打算找个安静的角落疗伤，然后……然后，又没有然后了。几分钟之前，我还在厕所里幻想和空姐发生一段故事，当一个活色生香的空姐出现在我面前，我却把自己的梦想丢失了。 很多人都和我一样，不是没有机会，而是一次又一次错过大好的机会。 我觉得我这人唯一的优点是不会去抱怨老天没给我机会，我只会恨我自己没抓住机会。经历过黑丝女人带给我的精神创伤之后，眼前的空姐给了我一种莫名的安全感，大概是我可以确定这位空姐不会说一通神叨叨的话来洗我脑。 我努力酝酿着搭讪的开场白，如果说“空姐妹妹，你炉石掉地上了”，这样会不会显得我太轻浮了？在酝酿开场白的同时，我表明了我的进攻倾向，一眨不眨的看着她，越看她越有种答案呼之欲出的感觉。 一开始她没怎么在意我，后来估计是发现我在盯着她看，于是她也盯着我看了几眼。这一看就出问题了，她比我还激动，声音都有点发抖，一开口居然是洋文：“oh~~” 她oh了半天没oh出个所以然来，我只能自己去琢磨。 如果她在oh~~后面接一句买糕的，那完全没有新意。 如果她在oh~~后面接一句yes，那很容易让人想起起苍老师的欧美同行。 如果她在oh~~后面接一句oh~howareyoudoingthismorning，那就成oppo-ulike2的广告歌了。 在我瞎琢磨的时候，她终于把话说明白了：“欧~~欧~~欧阳克？” ------------ 【005】前桌的你 欧阳克，考虑到射雕英雄传的普及程度，这个名字我就不多做介绍了。 很多人都有绰号，我也不例外，我绰号很多，其中一个就叫欧阳克。说来惭愧，欧阳克居然是我众多绰号里相对比较好听的一个。 难怪看着她觉得眼熟呢！ 娘西皮，我就知道我认识她！ 诽谤啊诽谤，那些说老子遇到美女就眼熟的牲口全是诽谤！ 以上是什么，用小学语文老师的说法，以上就是我的心理活动！ 我的内心世界翻江倒海，恨不得立刻爬到机场顶棚上大声嚷嚷为自己洗冤。 这种沉冤待雪的心情谁试过谁知道，我情绪一下子就上来了，根本控制不住。 答案呼之欲出！ 真相只有一个！ 眼前这个空姐，绝对是我认识的妹子。 但是现在，有个问题。 我想来想去，愣是没想起她到底是谁。 看着她惊喜的样子，我良心过意不去了，弱弱道：“你是？” “真是你呀？”搞了半天她也没确定到底是不是我，如释重负的突出以上四个字之后，她一点都不偷工减料，又说了五个字：“你猜我是谁？” 我这辈子最恨两个问题。 第一个问题是：“我跟你妈一起掉水里，你先救谁？” 第二个问题是：“你猜我是谁？” 与这两个问题有关的故事，说出来全都是血泪。 既然这样那就先不说了，回忆太孤独了，还是先说说眼下吧。 眼下我愣神了一小会儿，然后坦白：“我猜不到。” “再想想？”她很不死心。 “真猜不到。”我心都死了。 “我是冀静，你还记得我吗？” 她好像真担心我不记得她了，说这话的时候一脸忐忑。 这一秒我在她眼里感受到一种光芒，这种光芒让我当场走神了。 姓冀的人比较少见，我所认识的只有一个，就是眼前这个冀静。 我学生时代走的是农村包围城市的路线，幼儿园到学前班都在一个小山村，小学二年级的时候转学到一个小镇上，高中的时候去了一座县城，直到大学的时候才到了一个称得上大城市的地方。 我和我的小学同学基本上失去了联系，那座小镇我有十几年没有回去过。与之相反我和我的高中同学联系得非常紧密，我大半的好朋友都是高中时代认识的。相比之下初中时代比较平庸，仅有几个人还保持着联系。 在我的初中时代，印象深刻的女生一共有四个。 第一个女孩儿是我的学姐，我初一的时候她就初三了，我人生第一次正式摸女孩子的咪咪，全靠她的大力支持，因为我摸的就是她。 第二个是我小学三年级就喜欢的女孩子，结果小学四年级她就转学了。后来我死活要到她所在的学校去念书，只可惜我家里完全无视了我的转学要求。你以为我是这么轻易放弃的人吗？当然不是，于是乎见证奇迹的时刻到来了，我的成绩从班里垫底一路狂飙到全班第一，如愿考上了小镇最好的初中，跟她在学校里重逢了，美中不足的是她没和我一个班，更美中不足的是她最终没跟我在一起。每次想起这个女孩儿，我都会想起那首《梦醒时分》：你说你爱上了不该爱的人，你的心中满是伤痕…… 第三个姑娘曾经是我最要好的异性朋友，我以为我们会一直是朋友，后来因为一件事情我们反目成仇，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第四个女生，就是眼前的冀静。 我可以摸着良心说，我有过女同桌，但从来没有过美女同桌。 每次唱起《同桌的你》我都觉着特别遗憾，这辈子都没有跟女同桌发生过哪怕是稍微带点小火花的小故事，再唱同桌的你又有什么意思？ 为了弥补这个遗憾，我仔细想了想，我曾经有一个美女前桌。 所谓前桌，就是说她坐我前面那张课桌。 初一到初二，冀静一直坐在我前面。 每次想起冀静，我总会歌性大发，如果说当时我暗恋的女孩儿是一首主打歌，那么冀静就是一整张专辑，没了她光有主打歌也不行。 当山峰没有棱角的时候，当河水不再流。当时间停住日月不分，当天地万物化为虚有。当我不经意的抬起脚，总会踢到她的菊花。 每一次牵你的手，总是不敢看你的双眼。转开我眩晕的头，是张不能不潇洒的脸。每一次踢到了你，总是不敢看你转身的样子。低下我腼腆的脸，是一双不得不淫荡的眼。 时隔多年，在这一天，我和她再次相见。 我感觉我就是十把刀，比九把刀还九把刀。有一首歌在我体内汹涌澎湃，响彻心扉：那一年错过的大雨，那一年错过的妹纸…… 唯一的区别是，她不是那些年我们一起追的女孩，她是那些年我没去追的女孩。 ------------ 【006】冀静 1997年7月1日，我代表我所在的初二（3）班进行了庆祝香港回归的演讲，那是个很庄重的日子，年少的我做了一件不庄重的事情，在演讲完毕后我没下台，而是扯开了嗓门儿向我喜欢的女孩儿表白。 当时我冥思苦想了一句很奇葩的情话：一国两制五十年，我也爱你五十年！五十年以后，我要死在你前面！ 我毫无征兆的行为把那女孩儿吓哭了，也把我的班主任吓尿了，台下的校领导一个个脸都绿了。当时有件事我没明白，为什么那天冀静也一直在哭。 我记得那年因为回归的事情，学校一直折腾到7月5号才放暑假，7月2号那天我被通报批评，即便我那时候身为尖子生，照样没逃脱警告处分的下场，那是我第一次受到处分。7月6号那天，是我跟冀静最后一次见面。 我国教育有着明显的我国特色，初三和高三的学生都得面临一个问题：补课。 虽然说7月5号那天学校就放假了，但那只是对初一的学生而言，由于暑假之后我们就将步入初三，学校勒令7月6号到7月31号大家必须补课。补课当然要交补课费了，不然阳光下最伟大的园丁们怎么赚外快。 7月6号那天全班47个人，到了46个人。 那天我每次抬起腿都觉得心里空荡荡的，因为前面的座位空荡荡的。 冀静没有来，老师说她要转学。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一点都不悲伤，反而觉得特别有讽刺性。 我小学的时候作文写《记一个难忘的人》，当时老师给了一篇范文，大概内容是这样的：后来小明转学了，我再也没见过他，他是我最难忘的人…… 在那个写文章主要靠模仿的初级阶段，几乎全班同学的作文末尾都这样写道：后来小军（小红）转学了，我再也没见过他，他（她）是我最难忘的人…… 尽管我们的生活中根本不认识小军小红，但是老师告诉我们，只要你把小明改成小军小红，那就是原创，那就能得分，以后就能考大学。 我还记得那时候我写的作文特别违心，同时又特别真实，我写道：我的好朋友某某某转学了，我再也没见过她，她是我最难忘的人…… 说违心，是因为所谓的好朋友某某某其实是我心中那个姑娘的化名，当时饱受港片熏陶的我绝对不止把她当成好朋友那么简单。说真实，则是因为就当时而言，那个女孩的确是我最难忘的人。 后来我上初中就见到了我那个难忘的姑娘，根本不存在什么“再也没见过她”。这让我不仅感到很讽刺，还很受伤，我的爱情故事中第一个难忘的女孩非但没和我在一起，她的老爸还威胁我说再追她女儿就跟我玩儿命。 所以，我也不明白为什么说这个时候要承前启后的来一句所以，反正当时饱受情伤的我听说冀静要转学，第一反应就是我以后会再见到她？还是再也没见过她？ 我没想到，半天之后我就和她再次相见。 那天下着暴雨，放学后我在校门口遇到撑着一把小花伞的冀静。 她做了一件男人泡妞时才会做的事情，把雨伞递给了我。 给了伞还不算完，她又给了我一封信。 然后她转身就跑。 我永远都忘不了，那个夏天，有个女孩儿在大雨中跑出了我的视线。 ------------ 【007】错过 回顾那天的事情，一切都来得太突然。 首先她把东西递给我的时候，我整个人都懵了。 后来她走远之后，我第一反应根本不是去追她，而是在意校门口其他同学的反应。那个年代我特别在意别人的指指点点，被冀静这么突然袭击一下我总觉得脸上挂不住。 在众人强势围观之下，还没满十五岁的我一错再错，假装很淡然的去了厕所。我在厕所里叼着烟看完了那封信，然后故作潇洒把信和伞都扔了。 那封信，准确地是一封情书。 那时候我没觉得有什么可惜的，对于刚刚失恋才五天的我来说，还没做好接受另外一段感情的心理准备。 后来我感到有点奇怪，冀静在信里说以后会给我写信，但那以后她从来没有给我写过信，在今天之前，我和她始终没有再联系过。 上了高中以后，我开始了人生的新篇章，甚至一度以为遇到了可以相许终生的姑娘，早就把冀静忘得一干二净了。 直到我二十岁的时候，我回顾自己的感情经历，很自然的想起了冀静。至于她在什么地方，她过得怎么样，我不知道。 我二十五岁的时候爱情观发生了变化，觉得玩了老命去喜欢一个人，倒不如找个拼命喜欢你的人。于是我仔细回顾，很汗颜地发现我这辈子被姑娘倒追的次数寥寥无几。而在追过我的女孩子里面，我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冀静，首先她漂亮，其次她身材好，最后她性格也特别好。 这样的顺序排列让我觉得自己特别的庸俗，为什么不是她性格好、身材好最后说她漂亮，而是首先说她漂亮然后是身材好最后才是性格好？ 我想起了她的很多优点，只是想不起她在哪里。 那一年，我对“错过”两个字有了比较深刻的理解。 ------------ 【008】到此为止 “是你？” 我回过神酝酿来酝酿去，酝酿出带着疑问的两个字。 我说话的时候反应有点夸张，已经到了无法自控的程度。 这种夸张不仅仅因为重逢的激动，还有着更深层的意义。 可以说和激动相比，此刻的我应该说受到了剧烈的触动。 我在想，如果我刚才没盯着她看，那就毫无悬念地和她错过了，最后真会和小学作文里写的那样：从那以后，我再也没见过她…… 我心里很乱，看着冀静我在想，这是缘分吗？ 过了一会儿我又想，这算是奇迹吗？ 不管怎么说，她让我相信一件事：只要你敢去做，就真的会有奇迹。 这个结论，足以令我激动万分。 很多自以为了解我的人都认为我永远在表达一种很淫荡的东西，但是我始终坚信自己在传播一种很励志的东西。至于励志到什么程度，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经历见证奇迹的时刻，我很庆幸这辈子有过好几次这样的时刻。 而这些奇迹，归根结底需要自己主动去争取。 假如第一步没有踏出去，永远不会有奇迹。 “不是我还是谁，气死我了，你看了半天都没认出我？”冀静嗔了一句，然后掰着指头自言自语：“我算算，九七到二零一三，都十六年了。” “十五年零九个月。”我纠正道。 “你还是这么爱较真儿。”说着说着她笑了起来，我很庆幸她化的只是淡妆，不是那种一笑掉一层粉的狠角色，她又说道：“你长胖了，也长高了，差点没认出来。” 我果断无视了有关体重的问题，正得意于我的身高。 其实我个子并不高，我真正得意的是，我终于比冀静高了。 你知道，在12-15岁这个年纪，因为青春期的发育问题，女孩子往往比同龄的男孩子更高大威猛。就在我上初二那年，有过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那年学校体检，冀静一测身高，彪悍的1米68。 我排在她后面，牛逼哄哄地去测试，结果是1米67。 你根本没法想象当时周围同学的哄笑声，反正我记得我当时想死。 故事到此不算完，就在体检结束的第二天，我报复性地踢了她好几次，她忍住了。下课后我得寸进尺，又用脚尖挑衅她的菊花，她终于忍无可忍了，转过身猛拍我的桌子，骂道：“你这么矮，难怪小芳不喜欢你！” 这大概是我初中时代从没想过勾搭冀静的根本原因，我完全不能接受跟一个比我高的女孩儿在一起，更不能和一个鄙视我身高的女孩儿在一起。 至于小芳，就是那个让我想唱梦醒时分的女孩子。 小时候我跟我外婆生活在一起，受她的影响特别深。我外婆不是易中天，但是她老人家也会品三国，姥姥常常给我讲刘关张的故事，那时候我最喜欢过五关斩六将过黄河斩蔡阳的关云长，可我外婆老说刘备了不起。她说刘备请到孔明之前，压根儿就没打过几次胜仗，那大耳贼绝对是个人物，屡战屡败屡败屡战，最后居然打下了一片江山。 从这个故事中我领悟到的中心思想就是屡战屡败屡败屡战，我一共对小芳表白过八次，写过十五封情书，从来没有成功过。后来我在想，也许正因为冀静那句打击我身高的话，让我有了豁出去在礼堂第九次表白的勇气。 那时候我特单纯，以为玩一次大的，小芳就会感动了。 而结果呢，还是一句梦醒时分：早知道伤心总是难免的，你又何苦一往情深…… “奇怪，你怎么不爱说话了？”冀静充满好奇的话语，将我拉回了现实。 她这话没有错，只是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 十多年前，基本上我说，她听着。 而今天，基本上是她说，我听着。 这跟我最近四年的生活状况有关，四年来我从来没离开过离家二十公里的地方，直到一个月前我来到西藏。我也不和家人以及故友以外的人群打交道，因为很多人看我都是一种看谐星的态度，说得更难听点就是看小丑的态度，好像我活着的意义就是逗他们笑。 我曾经没脸没皮地当众做一些很夸张的事情，但我本身并不快乐，有一天我忽然觉着我该怎么活那是我自己的事儿，所以我干脆就不怎么开口说话了。 有些能力多年不用都不会退化，比如骑自行车，十年前你会骑车，十年后你也会。有些能力多年不用会严重退化，比如打篮球，十年前你是神投手，十年后你很可能三不沾。我都没想到社交这种能力久了不用也会退化，如今的我竟然有了一定程度的社交障碍。 这么说吧，以前我是个倾诉者，现在我更像一个聆听者。 “对不起，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冀静退后了一步，迟疑的看着我。 我明白她这句话的意思，零七年我偶遇一位小学同学。当时他很忙，我也很忙，我们互相敷衍，连电话号码都没交换，随口客套了两句就各走各的。直到过了几天我才想起来，其实十多年前，我和他曾经一起玩过弹珠。 “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想做出解释，可惜没想好具体该怎么解释。 这时候机场广播响起：“各位旅客请注意，各位旅客请注意，拉萨飞往成都的第xxx号航班即将起飞，请迅速登机。” “我得上飞机了，再见。” 她比我果断多了，说完就走。 我的思维又哗啦一下分割成两半，形成了两种观点。 一种观点是因为我不够热情的态度，使得她产生了误解。 另一种观点是她从头到尾都没把我当回事儿，我刚才所看见的她表现出来的激动或惊喜都是我的错觉。 不管是哪种观点，总之我和她没有互换联系方式。 没有了联络方式，今天我和她的相见约等于没见。 原来我的“然后”，就是到此为止？ ------------ 【009】接下来的故事 相信我，半途而废是一种惯性。 当你习惯半途而废之后，总有各种各样的借口让你半途而废。 以上，是一个太监多本网络小说的老总管的肺腑之言。 同样的，成功也具备一种惯性。 当你坚持做好每一个细节，想不成功都很难。 以上，也是那个经历过风雨也见识过彩虹的老太监的经验之谈。 至于那位公公是谁，聪明的同学们用菊花都能猜到。 我所追求的“然后”是一个奇迹，万万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当冀静走出十米后，我追了过去。 本来我很想展现出自己的男子气概，一如当年我抱着一姑娘直冲六楼还能原地做五十个俯卧撑。实际情况总会有点出入，短短十米的冲刺，已经让我气喘吁吁，导致我接下来的话完全没有我起跑时所设计的那样给力，我喘着粗气说：“把你电话告诉我。” 她停下了脚步，完全没有念号码的意思，就那么安静的看着我。 曾几何时，我以为我早过了看见美女就脸红脖子粗的年纪，现在我发现这种情况其实随时都可能重演。尽管现在的我没有脸红脖子粗那么夸张，但很紧张，和我少年时等待美眉答复时的心境没什么两样。 五秒钟之后，她开口了：“以前你知道我的传呼号码，我一直盼着你打一回，你从来没给我打过，我都不相信你了，还是你把号码告诉我吧。” 我先是松了一口气，然后很尴尬：“我不知道自己的手机号码。” “这倒是有点像你了。”她毫不惊讶，伸出右手，说：“把你手机给我。” 她用我的手机拨通了她的电话，这个结局皆大欢喜。 然后，终于可说然后了，然后我和她比较自然的打招呼告别了。 看着她的背影，我感觉我有点依依不舍。 这种感觉对我而言太刺激了，我已经好几年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了。 有段时间我甚至在想，我这辈子都不会再有类似的感觉了。 上面说过，成功的秘诀在于做好每一个细节。 我现在全身都充满了一种黄花大小子的能量，坐在椅子上为细节而准备。第一个细节是研究如何发短信，最近五年，每年我所发的短信平均不超过二十条。到了今年，我直接就不懂发短信了。 说来惭愧，大约是今年春节期间，我发现了新大陆，家里的晚辈个个都用触屏手机，对此我表示了惊叹。对此那群小屁孩儿也表示了鄙视，他们的大概意思是这样的：叔，你要不要这么out啊？ 我知耻而后勇，去整了一个爱疯四爱死，主要目的是为了玩热门手游我叫哀木涕。 至于怎么用四爱死发短信，不怕老实告诉大家，我到现在都还没研究明白。 五分钟之后，上面那句话的“现在”成为了过去式。 不得不打个广告，黄花大小子的能量实在太强大了，就在刚才，我只用了五分钟时间，终于搞清楚该怎么用这玩意儿发短信了！ 这时候广播又响了：“牛爽，牛爽先生在吗？请尽快到xx登机口登机。” 听起来这广播好像没我什么事儿，其实不然，因为我的名字就叫牛爽。 我愣了一下当场骂娘的心都有了，日啊，原来我也是坐这班飞机的啊！ 我很少像今天这样响应号召，说是尽快登机我就尽快登机了。 机舱里和冀静相遇，她也愣了，而且发愣的时间比我更长。 四目相对的时候，我自动启动了幻想状态，脑海里浮现出一个画面：我和她躲到了飞机上某个隐秘的地方，当飞机起飞以后，我不顾一切的摸她，她也不顾一切的摸我…… 要不怎么说那是幻想呢，现实中我和她根本找不到地方隐蔽。 旁边一个年纪比较大的空姐估计跟冀静关系不错，她的反应特别有意思，在我和冀静眼神交流的时候，这位大姐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冀静，整个就把我当成大龄未婚的困难户了，看我俩的眼神完全就像在看天真遇到现实，还抛给我们一个充满鼓励的媒婆眼神。 冀静很有职业道德，等我坐好之后，她一直忙她的工作，没空搭理我。 不过我和她还是有眼神交流的，这种一切尽在不言的感觉反而更加刺激。 无声的交流其实很有难度，我都没想过我和她能达到无声胜有声的地步，这让我感觉人生如梦似幻，一切来得太美好了。 游戏中的眼神交流团队往往以灭团收场，但如果用眼神交流都能推倒大boss的话，其成就感会无比强烈。我现在有一种和她眼神交流，并且成功推倒最终boss的感觉。 原本很纯洁的交流因为我的不纯洁，产生了质变。 一开始我是很纯洁的，后来我想，都三十出头了还纯洁，连我自己都没办法原谅我自己啊。于是我打算来点低俗的东西，其实低俗的东西往往能表达一个男人的真实想法。 隔着老远，我甩给她一个眼神，意思是：你单身吗？ 她也抛给我一个眼神，潜台词是：你觉得呢？ 我又回敬一个眼神，意思是：看你这骚包的样子，应该单身吧？ 她眼里流露出嗔意，那神情活脱脱一句乱世佳人里的经典台词：先生，你可真不是个君子。 我立马就笑了，当场用眼神回敬了一句乱世佳人里的经典台词：小姐，你也不是什么淑女。 她顿时别过脸去，我看见了她那一低头的娇羞。 为了确认这次不是幻觉，我特地戴上了眼镜。 这次我看清楚了，果然不是幻觉。 我很庆幸自己不是当年那种看不清形式的愣头青了，做大叔也有做大叔的好处，起码有些事情看得清拿得准，在那些小年轻眼里简直是传说中的过来人。看着冀静的脸，我完全可以想象接下来我们会发生什么样的故事。 ------------ 【010】梦幻现实 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有个身上味道很香的妹子深情地呼唤我，双手拼命拽着我的肩膀，哭着喊着求我别走，尽管我压根儿就没想过要走。 我睁开眼发现美梦成真了，身边果然有个妹子在拍着我的肩膀，声音也很温柔，只是对白和梦里有些出入，她说：“先生，您该下飞机了。” 接下来发生了和梦境背道而驰的情节，这位空姐不仅没求我别走，还转过身离我而去。 我揉了揉眼，清醒过来后恨不得抽自己几巴掌。 本来我原计划是在飞行旅途中找机会跟冀静回顾过去展望未来畅谈人生诉说理想，没成想飞机一起飞我就睡着了。类似的情况不是第一次发生了，我就纳闷儿了，在这方面我怎么一直不长记性呢？ 在我二十啷当岁的时候，曾经跟一个不是我女朋友也不算普通女性朋友的女人睡在同一张床上，我们聊天聊了很久，聊着聊着就睡着了。 后来她就不怎么跟我打交道了，我完全可以理解她的心情，那时候我在她眼里肯定就是一个老掉牙的笑话：从前，一男一女躺一张床上，女的说你要敢做点什么你就是禽兽，那男的果然什么都没做，第二天女人扇了男人一大耳刮子，然后说没想到你连禽兽都不如。 看完上面的故事可能有人以为我特单纯，属于那种躺下就能打呼的单细胞青年。其实不然，我没记错的话，在没有女人的时候，我经常翻来覆去睡不着。 人类真是犯贱的动物。 和以往不同，这次我睡着有一定的客观原因。 昨晚我玩了一个通宵，玩到早上我还很亢奋，索性我就不睡了，到中午想睡觉的时候，我的朋友罗杰打来电话，说有十万火急的事情，要我今天必须去见他。网上订了机票之后我从日喀则乘车到拉萨，再转车到机场，我没想过今天要去成都，罗杰彻底打乱了我的旅行计划。 从事后诸葛亮的角度来看，这个电话推动了历史的车轱辘往一个滋润的方向滚动，如果没有罗杰那一通电话，我不会遇到冀静。 话题回到冀静身上，我的心花正在怒放。 冀静正在登机口看着我，那眼神透着那么一点含情脉脉。 我和她都没有说话，置身于的微妙气氛中。 下飞机的时候我第一次排斥她空姐的身份，那一刻我在想，如果她是乘客该多好啊，就可以和我手拉手肩并肩一起走了。很遗憾她刚好是这架飞机上的空姐，她需要坚守她的职业道德，我只能一个人走下去。 我辗转到了候机室里，很想再看她一眼。 其实我根本不知道她会不会出现在候机室里，我只是天真地相信自己还会见到她，这样的相见能够给她一个意外惊喜。 而事实是我没给她意外惊喜，她倒是让我狠狠意外了一把。 一刻钟之后，我觉得自己是个傻逼，自己给自己找不自在。距离我二十米远的地方，有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男人手牵着一个两三岁的小女孩。过了一会儿，冀静走了过去，她抱起小女孩，三个人渐行渐远。 我的思维又哗啦一下分割成两部分。 一部分是一秒之前的美好画面组成的片段，那是梦幻。 一部分是一秒之后的残酷画面组成的片段，这是现实。 直到冀静离开我的视线，虚构的梦幻也随之粉碎，我回到了现实。 想想也对，我都不知道这十几年来她在做什么，她也不知道这十几年来我在干什么。我不知道现在的她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她同样不知道如今的我又是什么人。仅凭十几年前的初中记忆，没有任何参考价值。 我算是一个理想主义者，这是好听的说法，其实理想主义和意淫主义的区别不大。比如之前的事情，我明显过于想当然了。我觉得自己十分可笑，竟然还奢望她始终单身多年来一直在默默地等着我。 从这件事中我领悟出的道理是：眼神交流，果然不靠谱。 我和她的重逢，用了两个钟头的时间编织一场梦。 又用了两分钟的时间，真正的现实给我上了一课。 我并不难过，到了我这个年纪，有些问题必须去面对。 既然我都已经是一个孩子的爸，她为什么不可以是另一个孩子的妈？ 这就是我这个年龄必须面对的问题。 大概从三年前开始，我就已经习惯去面对这一类问题。 我用了十分钟进行自我调节，感觉也没什么遗憾，我和她不仅有过然后，还有过最后。如果造一个句的话，例句如下：今天我遇到了我初中前桌的女孩儿冀静，然后我和她同坐一班飞机回成都，最后我发现她嫁人了还有个女儿…… 你看，世界上果然没有三句话讲不完的故事。 最后的最后，我还想表达我对她的祝福，但要说“一路走好，祝你幸福”之类的话，我会觉得自己特虚伪。想来想去，我决定用一种文艺的方式为我和她的故事画上句号，那就唱一首歌吧：“你在他乡还好吗？你还会想起那个踢你菊花的男孩吗？” ------------ 【011】一笑而过 看到源源的时候，我把冀静抛诸脑后。 他乡遇故知人生一大喜，掐指一算我有四年没见到源源了。 作为一个男人来说，源源这个称呼比较娘炮，说起来还有段故事。 高中的时候这孩子长了点络腮胡，于是觉得自己过于彪悍了，必须中和一下他粗犷的气息，让我们都叫他源源。后来我们才知道，他主要是为了在一个小女生面前卖萌，把自己由里到外都打造成了奶油小生。 在我们这群人中，他是第一个号称妇女之友的人，刚进高中就和广大女同学打成了一片，简直就成了那些姑娘的好姐妹。尽管做出了如此巨大的牺牲，源源依然没追到他心中那个姑娘。 去上大学那天，源源做了一件让人费解的事，坐火车去成都。其实从我们的家乡去成都最简单的方法是坐长途汽车，四五个钟头就到站了，但源源非要坐火车，毅然决然地选了一班晚上十点出发的火车。 这件事情很快被我们遗忘，直到三年以后，源源从一所专科院校毕业，我们大家一起喝酒，喝到一半的时候他放声大哭，哭完了之后透露了一个秘密。 去大学的前一天，源源给那姑娘打了个电话，希望到时候她去送他。 对于爱情，源源是偏执的，他内心一直有个美好的梦想，在那个梦想中有个美好的画面：有一天他离开的时候，女孩儿追到了火车站，哭喊着挥着小手求他别走…… 所以在那一天，源源不顾所有人的反对上了火车。 故事的结尾，那个女孩儿没有去送他。 源源告诉我们，他坐火车抵达成都的时候已经半夜了，他不知疲倦，沿着铁轨一路走到了天亮，很希望成都今夜请将他遗忘，但成都最终没有把他遗忘，所以天亮后他打了个车去学校报到。 他说那个晚上他一直在反复唱一首歌，歌词是这样的：“当你走上离别的车站，我终于不停的呼唤呼唤。眼看你的车子越走越远，我的心一片凌乱凌乱。千言万语还来不及说，我的泪早已泛滥泛滥。从此我迷上了那个车站，多少次在那儿痴痴的看……” 以上的故事是三年后源源痛苦的重要原因，却不是全部原因。 另一个原因是他刚刚跟大学里的女朋友毕业说分手，分手也就罢了，源源还从中领悟到了生命的奥义，并且比我们都更早体会到了金钱的重要性。 作为一个专科毕业生，源源做到了很多本科生没有做到的事情。 他不仅是我们之中第一个号称妇女之友的人，也是第一个买车买房的人。 我坐进他车里的时候，难以免俗的升腾起羡慕嫉妒恨。 他习惯性地递给我一支烟，我没有习惯性地接过来。 “真戒了？”他的语气半信半疑，四年没见，他对我的了解却并不局限于四年前，因为这世上有种东西叫电话，还有种东西叫网络。 我理解他的半信半疑，曾经我有过几次戒烟经历，都没有成功。这一次我成功了，却得意不起来，在那个过程中发生了很多不开心的事情。 对于我的反应，源源表示了担心：“你情况好点了没？” 不难想象，一个需要接受心理辅导的人，情况肯定不会太好。在此期间源源给过我建议，其中最有用的一个建议是让我把那些伤脑筋的事情先放下，去做我特别想做的事情。后来我就去了西藏，我十三岁的时候就想去那个地方，熬到三十岁以后才实现了愿望。 “好多了。”我实话实说，找了个嗨皮的话题：“跟你说，今天我遇到一个初中女同学。” 我刚开了个头，还没来得及细说，源源入戏太快了，激动道：“白洁？是不是白洁？” 我高中以后的事迹，源源基本上熟门熟路，而初中时代的事情，他就知之甚少了。估计他唯一记得的，就是我在高中时代给他们吹嘘过的白洁。 还记得我说过的初一那年摸过胸部的学姐吗？对了，那个学姐就叫白洁。 后来因为一部网络奇书，组织上对我当年的话产生了疑问，我给他们摆事实讲道理，在我高中时代讲学姐故事的时候，那部奇书还没有问世，于是大家终于相信了我生命中真有一个女孩子叫做白洁。 在他期盼的眼神中，我诉说了我跟冀静重逢的故事。 故事里没有了白洁，源源完全就没有了激情，整个聆听的过程他相当淡定。听完之后，他笑着说：“你比我好多了，最起码没在洗脚城遇到初中女同学。” 听他这么一说，我也笑了。 换做十年前，他会追问我为什么没给冀静打电话，为什么不挥着锄头挖墙角，指不定他还会抢过我手机给冀静发条骚扰短信，再问问冀静有没有漂亮室友啊闺蜜什么的。但现在他不会有这样的举动，听完我的故事只是淡然一笑。 到了我们这个年纪，很多事情都可以一笑而过。 笑过之后，我谈起了正事：“你知不知道罗杰怎么回事？” “不知道。”源源说着，又补充了一句：“我只知道他给我们所有人都打过电话。” 接下来我们进行了若干猜测，还是没猜到罗杰到底想干什么。 夜幕降临的时候，我们到了二妹饭庄。 这个饭庄在一所大学附近，不属于高档场合，罗杰选择在这里跟我们见面，大概是因为十年前我们曾在这里有一个约定。 在饭庄门口，我看到了另一个故友。 这位故友大有来头，在风月界可以和白洁齐名，他叫做阿宾。 阿宾本名罗斌，和他的名字一样，他这个人本身平淡无奇。但他不愿意平淡下去，后来办理身份证的时候改了一个字，把斌改成了宾。 和罗斌相比，罗宾这两个字就洋气多了。 自从阿宾改了名字以后，一种留洋海归派的气息扑面而来，没过多久泡了好几个妞。 ------------ 【012】友情岁月 作为阿宾的本家，罗杰的名字也有点洋气的意思。 在我印象里，诸如张杰周杰王杰什么的都很东方化，唯独罗杰像个西方人的名字，比如动画电影史上的里程碑《谁陷害了兔子罗杰》，比如动漫界的传奇人物海贼王哥尔d罗杰。 说起海贼王还有个笑话，我曾经摆出过大乌龙，第一次看海贼王的时候，被路飞开场那句“我要成为海贼王的男人”吓得大小便失禁。当时我认识的一个妹子极度喜欢看耽美文，受到她的影响我想当然的以为海贼王是一部基情动漫。 那个夜晚我想象着海贼王的大结局，脑子里有这么一个画面：路飞跟胡子粗犷的哥尔d罗杰基情拥吻，还把橡皮手拉得老长在哥尔d罗杰的菊花里捅来捅去，最后草帽小子终于成为了海贼王的男人…… 因为这个画面，此后的三年我都没敢再看这部动漫。 后来我每次和罗杰吵架，都撂下这样的狠话：“总有一天，路飞会成为你的男人！” 十年前我们在二妹饭庄许下约定的时候，大奔表示怀疑说没准儿再过两三年这家小饭馆就倒闭了，事实证明十年后这里没倒闭，规模还扩大了。十年前这里是没有包厢的，现在有了，里面坐着四个人。 四个人分别是罗杰、阿宾、源源，还有我。 一见面我就问罗杰到底怎么回事，他很神秘，说是等人齐了再说。 我当场就以为他不会再说了，因为想要人到齐的难度太高。以前我们所说的“人齐了”，一定是指十三个人全部到齐，十年前在这里吃饭的时候我们就有十三个人。 我们十三个人从高中时代关系就特别好，江湖人称十三太保。人多的好处是一起出去溜达就算不带家伙都能吓唬到人，那时候我们最喜欢做的一件事就是高唱古惑仔系列的主题曲，成群结队去踩马路。 曾几何时我们以为我们的友情就是一首《友情岁月》，经得起岁月的考验。用现在的眼光来看，确实挺不容易的，我们都经受住了考验。不过中间有点小问题，那就是个别人之间的关系比较诡异。 眼下的四个人当中，就能找出很多毛病来。 比如源源和阿宾，已经几年没说过话了，他俩的矛盾不可调和。 比如我和罗杰，曾经干过一架，和好后关系也没以前那么铁了。 出现在包厢里的第五个人是铁头，铁头不一定老实，但看起来特别憨厚，他跟每个人的关系都特别好，算是我们这一群人中的老好人，有人闹矛盾的时候基本上是他充当和事老。 接着连续来了两个人，大奔和磊子。 这两个人相互竞争了很多年，连上楼都比赛谁跑得快，进包厢的瞬间大奔领先了半个身位，表情很得意，而磊子则骂了句娘。 和源源阿宾之间比较复杂的矛盾相比，大奔和磊子的矛盾非常简单，一句话就可以解释清楚：大奔是皇马球迷，磊子是巴萨球迷。 关系一般的老朋友见了面才喜欢叙旧，真正关系到了一定程度通常不会叙旧。比如大奔，昨晚他突然发骚半夜打电话找我交心，交心结束后他爽了，我睡不着了，无聊到玩手机游戏玩了个通宵。比如磊子，前天他还在网上发他新女朋友的照片，所以现在见了面我绝对不会问他最近过得怎么样。 在磊子之后，第八个人始终没有到来。 晚上八点，罗杰发话了：“算了，不等了，先吃饭。” 气氛变得不怎么和谐，铁头劝道：“再等等吧，都隔得那么远，可能半路上有事。” 罗杰问铁头：“我上午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你在哪里？” 铁头闻言一愣，然后如实回答：“在雅安。” 罗杰又问阿宾：“你在哪？” 阿宾说：“上海。” 罗杰又问大奔：“那你呢？” 大奔说：“西安。” 罗杰再问磊子：“你呢？” 磊子这人很活跃，他不满足于问答式的对话，对白比前面几个人多了很多个字：“我在哪儿你还不知道吗？除了源源和你，我们这帮人根本就没有在成都的。” 然后大家都不说话了。 气氛变得有些沉重，以往我们这群人里面负责活跃气氛的人主要是fire，这货是个人来疯，张嘴就有很多荤素搭配的段子。这么抹黑他可以淡化我的二逼程度，尽管我比他好不了多少，曾经和他并称惊天动地双活宝，又号称穿梭在银河里的火箭队。 很可惜今天fire不在，活跃气氛的任务就落到我头上了。四年没承接业务，我明显有些生疏，琢磨了好一会儿才爆了句小粗口：“磊子，老子恨你。” 话音一落，大家都望着我。 在这种情况下，跟说相声差不多，得一个人逗哏，一个人捧哏。 我已经抖出包袱了，还得磊子喂哏才行，否则场面会相当尴尬。 好在磊子不愧被誉为年度最佳捧哏的男人，他接茬了：“你想闹哪样？” 我长篇大论：“你又想闹哪样？刚才我本来等着罗杰问我‘你在哪里’，然后我回答‘以前在浙江，今早在西藏’，这样我对白就比大奔他们多，显得我像个重要角色。但你那么一打岔，罗杰根本就没问我，害得老子一句对白都没有了。你知不知道你这么搞，显得我很像一个龙套，我成了在座七个人里唯一没有台词的人。这两年我本来就没有多少存在感了，你能多多少少考虑下我的感受吗？” 大奔第一个站出来力挺我，帮我讨伐磊子，然后大家都笑了。 接下来大家吃饭喝酒，席间气氛还是有点怪。我们都在观察罗杰的脸色，他说人到齐了才说正事，今晚人明显来不齐了，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开口。 罗杰口不对心，嘴里说不等了，其实他还是想等，时不时的看向包厢门口。不止是他，我们每个人都有意无意的往门口瞄。就我个人而言，很想看到十三人齐聚一堂的场面，只是我不知道这辈子还会不会有这样的场面。 ------------ 【013】出柜 “真不等了！” 八点半罗杰一拍桌子，几杯酒下肚的他脸红脖子粗，直接阻止了想张嘴说话的铁头，他语速很快，透着熊熊怒火：“我晓得你想说啥子，距离不是借口，你们几个离得比他们几个还远！” 说完罗杰开始脱衣服，露出缠着绷带的上身。 我们为之动容，分不清他受了工伤还是被人砍了几刀。 “谁干的？” 大奔站了起来，这符合他的一贯作风，以前打群架的时候，每次都是他冲在最前面。 “坐下。”光着膀子吹冷风的罗杰比脱衣服之前冷静多了，语速恢复到正常频率，语气也平静了许多：“今早我送多多去读书，迎头撞上一辆面包车。你们不用紧张，多多没事，我受了点小伤。” 他越叫我们别紧张，我们反而更紧张了。 罗杰赶上了八十年代的头班车，出生于八零年一月一号，算得上资格最老的八零后。他小学时代留过级，初中时代又留了一级，高中再留一级，几经周折成了我们的同班同学。 他是我们之中第一个结婚的人，也是我们之中第一个离婚的人。 当然，他也是我们之中第一个有孩子的人。 多多今年七岁，是罗杰的儿子，也是他的命根子。 “撞车的时候我没觉得怕，去医院的时候也没怕，医生带多多去检查的时候，我才真的怕了。这种事不想还好，越想越怕。”罗杰诉说着他的后怕，突然话锋一转：“我第一个电话打给了fire，他根本不信，叫我一大早别开这种玩笑。” 这话让我们沉默得更深刻了，我设身处地的想，如果罗杰打电话对我说他翻车了，我的第一反应可能是“真的假的”，而不是去考虑他的伤势。 “我们上学的时候，听到风就是雨，高二那年有人说铁头在体育馆被打了，我们十二个人提着钢管冲去体育馆，大奔连鞋子都跑掉了一只。到了那里才发现是别人以讹传讹，铁头根本没事。现在我们再也干不出这种事情了，这就是长大的代价。我不怪fire，换一个角度，我听说了这种事，反应和他差不多。” 罗杰自斟自饮，自言自语：“早上我躺在医院里想，要是我被撞死了，有些事情你们一辈子都不会知道。这些事我憋了五年了，一直想告诉你们，又不晓得该咋说。今天我终于有勇气了，所以打电话把你们叫出来，我怕过了今天我不敢再说给你们听。” 这一刻，我们都能感受到罗杰的痛苦。 说起来挺操蛋的，我们大老远飞过来就为了听罗杰说几句话，现在看到罗杰的模样，我明白了，他这辈子可能从来没像今天这样认真过。 “那年跟老牛打架，我发那么大的脾气，不是他说得不对，他说得太对了，我这一辈子都在救赎，这话戳到了我最痛的地方。我年轻的时候不懂事，让爸妈操碎了心。后来我想救赎，听我妈的话去相亲，二十四岁就结婚。结婚一年多就离了，我还想救赎，我努力工作，想让孩子过得好一点。”说到这里，罗杰的声音透着很浓重的哭腔：“后来又发生了一件事，我不知道该怎么去救赎了……多多都两岁了，我才发现自己喜欢男人！” 我们六个人当场愣住，连大气都没敢出。 “这些年我背地里谈了好几个‘朋友’，遇到了一个合适的，我跟他交往三年了。”罗杰声音彻底哽咽了，他抱着头用拇指死死掐着太阳穴，然后说：“我不敢跟我爸妈说，我也不晓得多多长大了会怎么看我，我也不确定你们知道了真相怎么对我。” 我们没人接嘴，大家都不知道该怎么去接罗杰的话茬。 罗杰的手从脑袋上放下来，他挨个的看了我们每个人一眼，说道：“我们上一回来这里是零二年的国庆节，那天是牛爽二十岁生日。我记得那天好几个人都是从外地赶来的，阿宾特地从上海坐飞机回来，那还是他第一次坐飞机。那天老牛说他不读书了，要一个人出去闯，我们在这里送他……” 今晚我本来挺平静的，听到这里，我已经无法平静。 我感觉我已经很想哭，但怎么想都哭不出来，这种情况非常难受。这些年我一直想找个机会关起门来一个人哭一次，根据以往的经验，真正大哭过积压在体内的压力会少很多，只可惜我每次都没哭出来。 罗杰还在说：“那天晚上我们约定十年后在这里见面，到时候看谁混得更好。可是我们每个人都把这件事忘了，去年国庆正好十年，都没人提这事。今天我站出来提了，十年半也算十年，差得不远。” “我还记得那天源源说希望十年后我们再见面的时候每个人都是搂着小蜜的大款，源源真是个励志哥，说得出，就做得到，我们这些人里面，只有他一个人有过小蜜。老牛也是励志哥，他说他一定要走遍半个中国，我们都没料到他真就赤手空拳闯了那么多年，一张站台票可以从湖南坐到河南。他们两个让我相信，一个人只要坚持信念，就可以做到心头所想的事情。” “我不知道到了三十三岁再来提梦想会不会太晚了，我要是不提以后就再也没机会了。从去年开始，我跟我那位有个十年计划。希望十年后能够出国，去一个能够接受同性婚姻的地方，我要和他结婚。你们晓得我的英语有多烂，我到了三十多岁才重新学外语，但我不想放弃。我害怕多多长大了以我为耻，我害怕因为我的性取向让他抬不起头做人，我要去一个思想开放的地方，我希望多多长大以后觉得我是个正常人。” “这就是我今天叫你们来的原因，我要说的话说完了。”说到这里，罗杰拿起酒杯，语气很沉重：“大家还把我当朋友，就端起杯子跟我碰一杯，不愿意的可以马上走，我不怪你们。” 没人说话，也没人举杯。 只有罗杰一个人唱独角戏，他拿杯子的手在发抖。 过了一会儿，向来活跃的磊子终于耐不住寂寞了，他说：“杰哥，你这样缺乏说服力，啥时候带‘嫂子’出来跟我们见见面啊？” 大奔直接就走过去拍罗杰的肩膀，说：“瓜娃子，你太小看老子了，你以为我没听说过好基友抱团走的故事？” 铁头骂骂咧咧：“狗日地，老子早发觉你娃不对头。” 源源特别没心没肺：“杰哥，跟你商量个事，我认识几个女的，她们很想找个好基友当闺蜜。不如我把你介绍给她们，你们一起去泡泡温泉做做美容啥的，顺便帮我偷拍几张照片要得不？” 我什么都没说，走过拍了拍罗杰的肩膀，罗杰放下杯子，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像小孩子一样伴随着丰富的肢体语言，很难想象一个三十好几的男人可以哭得这么惊天动地。 这一刻，岁月无情的杀猪刀从我们身上划过。 这一天，我的兄弟罗杰，正式出柜。 ------------ 【014】梦想 “王子和公主过上了幸福的生活，没过多久，出现了第三者。第三者是谁呢，先听一首歌：我家住在黄土高坡，大风从坡上刮过，不管是李宇春还是曾轶可，都是我滴哥我滴哥……没错，这个第三者就是春哥和曾哥的结拜兄弟，他的名字叫牛鸽鸽。牛鸽鸽非常邪恶，一出来就把公主的裙子撕破了，于是王子要和他决斗……” 晚上九点半，我坐在马桶上说唱。 每到这个时间段，如果儿子还没入睡，我就得给他讲一个睡前故事，即使分隔两地，我也会打电话讲故事。有时候儿子会要求我唱歌，那我也会唱给听。 久而久之我所知道的童话故事基本上都讲完了，没办法，只能故事新编，给那些童话加上了续集，我刚才讲的就是《白雪公主之王子大战牛鸽鸽》。我儿子相当有欣赏水平，如今他已经不喜欢听正传，只喜欢听我讲的续集。 估摸着他睡着了，我挂断电话走出去，看见一个妹子。 妹子二十来岁，应该是个大学生，她从对面的女厕所走出来，好像在强忍着笑，用一种特殊的眼神看着我。我能明白她的意思，刚才我以为附近没人，讲故事和唱歌的声音都大了点，估计被她听见了。 我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搁十几年前，我做过更夸张的事情，在人来人往的公用电话亭扯开嗓门儿对电话那头的姑娘唱了五首歌，后来我一直没弄明白我那天为什么具备那样的勇气。 回到桌上的时候，大奔跟铁头还在拼酒，他们要求我加入，我断然拒绝。 “不喝酒不抽烟，莫非你要成仙？”大奔含沙射影鄙视我。 “别理他，这货天生的领导范儿。”铁头说话也隔山打牛。 我能体会铁头的心情，说起来这又是一段故事。 作为我们当中唯一的公务员，铁头刚参加工作的时候牢记家里长辈的嘱托，要想方设法巴结领导。有一次单位聚餐，铁头的机会来了，屁颠屁颠的去给领导敬酒。 领导不买账，说：“你先走一圈。” 铁头照做，对桌上几个人挨个敬酒。 这时候领导又说：“好事成双，再来一圈。” 没办法，铁头只得又走了一圈，这时候他已经感到头晕目眩。 两圈之后，领导发话了：“小伙子不错，再走一圈。” 铁头含着热泪，走了第三圈。 领导终于被他的诚意打动了，说：“来，你干杯，我随意。” 说完，端起酒杯舔了舔。 后来有一天铁头找我喝酒，我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好脾气的铁头当场就爆发了，红着眼要跟我玩儿命。我从这件事中领悟出的道理是以后千万找个领导折磨自己，在此之后我大多数时间内我都从事自由职业。 “娃儿睡了没？”罗杰问我，此时他情绪已经稳定下来了。 “睡了。”今天我不打算和他交流育儿经，问道：“你不回去陪你儿子？” 罗杰很潇洒：“有他爷爷奶奶带着，没事。” 话音未落，他电话响了，接起电话罗杰立刻就不潇洒了，脸色变幻莫测。一分钟之后，他满是歉意地对我们说：“孩子白天吓坏了，老做恶梦，哭得厉害，我得回去看看。你们先玩着，等多多睡着了，我再出来找你们。” 说完他心急火燎地撤了。 对此我们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大家都习惯了。 这就是我们这个年纪要面临的又一个问题。 甭管你在外面是怎么样的潇洒哥，只要孩子哭天喊地，你不得不回去。 很快酒局散了，没有出现众人酩酊大醉的场面。 并非不欢而散，而是大家都觉得差不多了。 这就是我们这个年纪要面临的再一个问题。 以前大家见面总是惯例性的喝酒唱歌找女人，后来我们都觉得这种事儿重复太多次以至于太单调了，而且其中有人拖家带口的实在不方便参与进来，再后来大家的身体或多或少的出现了状况，渐渐就不搞这样的活动了。 最近两年，我们走上了高端路线，在聊天群里讨论的都是如何保健养生。 晚上十点半，源源带我们到了一个环境不错的地方。趁着罗杰不在，我们终于有时间表达内心汹涌的情绪了，大家都对他今晚勇敢出柜的事情惊叹不已。我们将多年来各自觉得罗杰有那方面倾向的心得拿出来交流，最后得出结论，罗杰果然有那方面的爱好。 最让我们感叹的是，罗杰居然会在儿子都两岁了才发现了他真正的性取向，这让我们都有点紧张，可能我们每个人都没真正意识到自己的取向，而那种取向始终潜伏在我们体内。最紧张的是铁头，他女儿才一岁半，他生怕等他女儿两岁的时候，猛然间他发现自己喜欢的也是男人。 我们经过一些拓展性的讨论之后，终于接受了有关于罗杰的全新设定。 随后铁头一句话，把气氛弄得有些伤感。 起因是源源决定做东明天带我们去见识一些新鲜玩意儿，铁头当即摇头：“不行，我就请了一天假，再说老婆女儿还在家里等着呢。” 阿宾马上附和：“我也是一天假，明早就得赶回去。” 大奔说：“我比他们好点，我可以明天下午再走。” 磊子一向跟大奔过不去：“我少说也能坚持到明天晚上。”说着他掏出手机搜索了一番，牛逼哄哄道：“明晚有去昆明的飞机，我晚上走。” 我们刚刚相聚，又谈到了分离。 这就是我们这个年纪要面临的另外一个问题。 工作，家室，你没办法舍弃。 这次大家没把我当龙套，他们都望着我，想知道我什么时候回去。 我说：“我不打算回去了。” 我的情况他们都了解，倒是没人觉得意外。 源源笑了：“好样的，你留下来我就有安全感了，不然的话，以后跟罗杰出去，我还真怕他兽性大发采摘我粉嫩的菊花。说说，你留下来想做点什么？” 我没回答，提出了一个新问题：“你们现在怎么看待梦想这个东西？” 大家的意见很不统一，每个人的答案都不同。 “梦想总是遥不可及，是不是应该放弃。”磊子第一个回答，整出一句歌词。 “梦想就是梦里想的东西，醒了就别去想了。”大奔读书的时候很暴力，为了中和这种暴力他学会了装深沉，到现在还改不了这毛病。 “做人还是有梦想比较好，心里有个目标，活着才有动力。”源源的话充满了正能量。 “人是该有梦想，我的梦想永远十个字：天天有肉吃，夜夜有妞日。”和源源相比，阿宾的梦想充满了负能量。 “我不知道我还有没有梦想，不过我希望我的孩子有梦想。听你这么一问，我也在想，以后我该怎么给孩子做个榜样？”铁头无愧于公务员的身份，说话都深思熟虑，每次都最后一个发表看法。 我又问道：“你们觉得是什么东西让罗杰豁出去了？” “还用问吗，他自己都说了，不就因为车祸吗？就跟电影里演的一样，经历了生死他思想升华了，根本就没啥好怕的了。”磊子每次发表意见都很积极。 “不止这么简单，还有别的原因。”大奔基本上从来没同意过磊子的观点。 “那是你脑补出来的，事情没你想的那么复杂。”磊子也不可能同意大奔的观点。 “他今天不说，迟早也会说出来，车祸不过是个导火索。”源源和罗杰在同一个城市，经常见面，分析得也更深刻：“去年我在他家看到了一大堆疯狂英语教材，后来才知道他还报了个英语培训班。像他这种以前连李磊和韩美美都分不清楚的人，现在张嘴就能飙出几句洋粗口，你们能想象吗？我不觉得他崇洋媚外，说真的我很希望他能走出去，在我们这个国家，他不会被人所接受。出国是他的出路，也是他的退路，他今天告诉我们真相，是因为他有退路了，他无所畏惧。我敢打赌，就算我们所有人都反对，他还是会坚持走这条路。” 我说：“我不觉得这是他的退路，这就是他的梦想。梦想这种东西很抽象，说难听点是欲望或野心，中肯一点说就是心愿，往好听了说是志向或理想，其实本质上没什么区别，那就是一种我们心里渴望且为之奋斗的东西。罗杰恰好有了为之奋斗的东西，在我看来，他的十年计划就是他的梦想。” 在他们若有所思的注视下，我又说道：“其实罗杰的处境比我们任何一个人都艰难，他的性取向决定了他的处境，可以说被逼到了绝路上，但我们看起来觉得他过得还不错，这是为什么？就像源源说的那样，他无所畏惧了，今晚他向我们坦白的时候，我能感觉到他身上那股气势。他可以为了他的梦不顾一切，哪怕和我们断交也在所不惜。经过这件事情，我感触特别深，罗杰让我相信，梦想，真的可以给人无穷的力量。” ------------ 【015】白日梦 这个夜晚我们发现了一个新大陆，自从我们认识以来，大家讨论过女人讨论过学习讨论过工作甚至探讨过床上功夫，但从没讨论过梦想。时隔十几年后的今天，大家都蹲三奔四了，才头一回琢磨起梦想这个东西。 大抵是那个年代我们不怎么在乎梦想，最起码我们嘴上怎么不在乎。如今一回想，其实每个人心里有个目标，十多年来，我们都在围绕着那个目标打转。 比如大奔，他上学的时候做梦都想开大奔，后来果然就开上了大奔。再后来甭管他乐不乐意，都必须得开，那辆大奔是他老板的，大奔常常在半夜两三点开着大奔去接他喝得东倒西歪的老总。 比如阿宾，他信奉的十字箴言绝对不是开玩笑的。上高中的时候我们觉得阿宾特别贱，有段时间甚至羞于和他为伍，这厮实在太没追求了，是个女的都敢上，从来不挑食。后来我们才发现阿宾多么具有战略眼光，在我们都脸红脖子粗装处男的年代，他已经跟二十几个妞上过床了，练就了一种举手投足间都能撩动妹子的特殊本领，校园里充满了他的各种传说，在那之后他泡的妞档次越来越高，让我们眼红了很多年。 比如铁头，学生时代我们喜欢欺负铁头，他反应很慢，别人是榆木脑袋，他脑袋比榆木还硬，整个一铁打的。后来我们才知道铁头只是看起来反应有点迟钝，实际上他每次都谋定而后动，连一起上厕所都得先考虑几秒钟。铁头一点都不笨，相反他很可能比我们所有人都聪明。那时候我们都觉得铁头天生这么阴险，又长着一张国字脸，不当官可惜了。果然，十几年后的今天，如果副科级也算官的话，那他就是一个官。 比如源源，他中学的时候每次看见电视里老板调戏小蜜都会无比兴奋，老是想着有一天在宽大的办公桌上把性感女秘书摆成若干个姿势。正如罗杰所说的那样，源源是个励志哥，当年他设想的画面都变成了现实，几年前他就过上了有事秘书干没事干秘书的性福生活。 比如我，我一直觉得自己特漂泊，从小我就特装逼地认为自己天生一副浪子情怀。后来一不留神我漂泊了很多年，浪迹过很多地方。如果这也算梦想的话，那我梦想早就实现了。可能也正因为从前的梦想实现了，最近几年我不知道自己该干点什么。 至于磊子，他是一个特例。 以前我们交往过的女人中，总有那么一两个嫌弃我们不够成熟的，当我们怀着受伤的心见到磊子，一个个都找回了自信。磊子是我们之中唯一一个长不大的人，他活到现在都不明白自己想要什么。 这孩子特别悲催，作为年度最佳捧哏，说明了他基本上不负责逗哏。这就白瞎了他那过剩的精力，有时候他再活跃都没用，如果我们都不说话，那他也就蹦跶不起来了。 半年前磊子在厦门，半年后他出现在昆明，我们不知道他的下一站在哪里。 如果某一天他有了一个明确的目标，我们会由衷为他感到高兴。 我们这群人缺点太多，最值得称道的优点只有一个，那就是当一个人铁了心做一件事的时候，其他人基本上都会给予支持。一如我当年因为一个任性的决定选择离开，大家都选择了力挺我。一如今晚罗杰猛然出柜，大家依然表示了支持。 以上是一种好听的说法，不好听的说法是，反正精神上的支持又不用花钱。所以在这里要给广大青少年提个醒，假如你身边的朋友要去做一些有意义但又不太被世俗所接受的事情，请至少在精神上给他一点支持。 这一晚我们聊了很久，大家好几年都没有像今晚这样畅所欲言。 我做好了足够的铺垫，宣布了一个决定。 我经历了很长的一段困惑期，在西藏的那段时间隐约到了捅破那层窗户纸的瓶颈期，直到今晚罗杰的事情给了我足够的启发，我明白了我接下来要干什么。 我有一个新的梦想。 当我把这个梦想告诉兄弟们的时候，大家都觉得我白日做梦。 还好，他们没打击我，一个个抱着观望的态度想看我怎么做。 我很开心，也很庆幸有人会期待我如何去做那个白日梦。 ------------ 【016】做点什么 过了午夜我们各睡各的，大奔跑来敲我的门。 这一幕实在太过于基情，话说回来我和大奔从学生时代开始就一直特基情。 前面说到我们这群人里面个别人的关系特别僵，反过来说也有个别人的关系特别铁。比如我和大奔，高中时代我住校那段时间，和他是上下铺。后来我们一起进了同一所大学，一开始本来不在一个寝室，我和他历经挫折终于住进了同一个寝室。 大奔也曾经飘过很长一段时间，情路也很曲折，最近两年终于稳定下来了，也找到了一个比较合适的妹子。我们都劝他遇到这样的妹子就娶了吧，而大奔始终觉得有压力，最近他已经变得很迷茫。 昨晚我睡不着就因为他打电话跟我谈这事儿，今晚他又来了。 大奔有他迷茫的理由，罗杰早就离婚了，我们大学时的最佳损友林少也离婚了，还有大奔的最佳拍档，也就是我，婚姻状况也不理想。 因为这些活生生的案例，大奔对婚姻存在着某种顾虑。 今晚我没跟大奔长谈，再说要谈的都谈得差不多了，只送了他一句话：“你是你，我们是我们，不要因为我们的经历去左右你的婚姻。” 这句话其实也是说给我自己听的，从前我一直以为我的感情问题跟我的童年以及我的父母有关系。到今天我开始学会丢掉这种把责任推给过去的想法，我的感情问题只是我的个人问题，跟我的童年我的父母没有关系。 大奔被我的话震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感谢我送了他一句金玉良言，然后屁颠屁颠地走人了。看着他骚包的背影，我顿时后悔了，如果他回去就结婚的话，那我得送多少红包比较好？ 很快我把这事儿抛开，沉浸在我的白日梦中。 今天不该睡的时候睡着了，该睡的时候又睡不着。我的白日梦令我非常激动，就像少年时代和心中的姑娘约会的前一晚，翻来覆去睡不着。 我索性爬了起来，抱着笔记本一阵敲打。 当你做一件大事的时候，总要事先做好充足的准备。 我在做我的白日梦之前，有三件事情需要我去搞定。 第一件事情，就是静下心去写一本书。 对我而言，写一本书并不困难，难的是写一本能让自己重新焕发热情的书。 我的朋友里大多数人都有看网络小说的经历，有几个比我还要资深，他们曾经无比狂热的追逐过一些小说，到后来又无比冷漠的放弃过一些小说。作为我们之中唯一从事网文行业的人，他们对我的态度，也发生了非常有趣的变化。 在那个过程中他们对我有着不同的称呼，最开始，他们称呼我为“追逐理想的青年”，后来改成了“码字骗钱的混蛋”，再后来变成了“不yy会死的宅男”，后来大家都学会高级黑了，侮辱人格都不带脏字，有一段时间，磊子对我的称呼是：意淫强国的民族英雄。 有时候我觉得我不是我，我代表着一个群体，有很多同行跟我有着相似的经历。 我从事着这样一个yy的行业，内心却对yy有着一种敬而远之的排斥。 直到有一天，我跟罗杰的一次通话让我思想得到了升华。 十多年前，当我们还抠出生活费混迹在网吧里跟远方的企鹅好友谈人生理想的年代，罗杰已经弄了一台传说中内存有512m的电脑在家里潇洒走一回了，那时候罗杰已经接触到了网络小说，顺带着把我也捎了进去。 在这里我一定要感谢他，他做了我的引路人。 在网文这个领域中，我印象最深的一个作者，一本书，都是罗杰介绍我看的。 那位作者叫做沙子，早在一个网文萌芽的时代这位颇有传奇色彩的人物写了一篇《你不是一粒沙子》，后来出版了一本《轻功是怎样炼成的》。我不知道后来他为什么淡出了网文界，我只知道这个人，以及他的文章，对我造成了深远的影响，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我的写作风格。 本来我和罗杰是同一个战壕里的战友，我们那时候都是沙子的粉丝，不久之后罗杰就做了叛徒，他迷上了今何在，以及今何在的《悟空传》。 罗杰是我们之中看幻想小说最多的人，他爷爷是开租书店的，小时候他们家店里有各种武侠小说，后来他们店里出现了各种网络小说。至于这些小说是否属于正版，大家都懂的，我们就不讨论了。 罗杰结婚以前，他在我们心目中的印象和磊子差不多，你永远猜不到他接下来想做什么，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到底想做什么。 对此我们曾经讨论过，可能是罗杰看的幻想小说太多，他经常沉浸在虚无缥缈的幻想中，有时候想当古惑仔，有时候想当警察，有时候又想去当兵，有时候又突然小资起来想当白领。他有很多想法，可惜没几个付诸了实践，等他真正勇于去实践的时候，他已经是一个孩子的爹了。 有一天我给罗杰打电话，我听到了翻书声。这种情况我不陌生，罗杰不喜欢在电脑前看书，网络小说他也要看实体的，哪怕是实体山寨版的。想象着他窝在床上看书的场面，我问：“最近又在追哪一本？” 他说：“纯粹理性批判。” 我愣了一下，不太确定的问道：“是康德那本，还是新出的网文？” 他说：“康德的。” 我问：“你要逆天么？” 他说：“不是，yy太久，审美疲劳了。我今天去了一趟新华书店，感触特别深，我们随便找个书店随便花几十块钱就能找到永垂不朽流芳百世的好书，但我们在网络上花了更多的钱浪费了更多的时间却很难找到真正的好书。” 我问：“是不是觉得以前都活在狗身上了？” 他说：“有一点。” 我问：“为什么审美疲劳？” 他说：“我都过了三十了。” 我能听出他声音里的疲惫，并不是说一个男人过了三十就不能看yy小说，作为一个孩子的爹，他只是不再能够接受那些yy的东西了。 我和他有相似的看法，岁月在流逝，我们在长大，我有一些曾经高中没毕业的读者，后来都已经大学毕业了。而我yy出来的东西，表现出来的主题，几乎是千篇一律，这些东西缺乏励志的成分，也不能伴随他们成长，让我常常感到自己写的东西没有意义。 只不过身为一名网文作者，我不知道我有这种看法是否意味着脱离了组织。如果我跳出来写不一样的东西，不知道算不算和同行们对着干。 那天罗杰问我：“你是不是打算以后不写东西了？” 我说：“是。” 他问：“为什么？” 我说：“有人说香港电影早就死掉了，我觉得没那么夸张，好歹还残留着一口气，顶多也就算残废而已。在港片没残废之前，在那个号称东方好莱坞的黄金时代，几大电影公司鼎立，各种粗制滥造的跟风题材层出不穷，那时候的赌片僵尸片枪战片闪瞎了无数的氪金狗眼。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如今貌似很鼎盛的网文界，看着林立的几大网站，我总会想起曾经无比辉煌的香港电影，尤其是看到各种洪荒流无限流异界流的时候，我脑子里闪过的都是拍烂了的赌片和僵尸片。我有种预感，总有一天，华语网文界会像香港电影一样半残。” 他说：“那你想过做点什么吗？” 我说：“现在网文界什么形势你不知道吗？我他妈还能做点什么？” 罗杰没回答我，过了几个月，他突然在半夜打电话把我叫醒，当时他情绪非常激动，听声音像是喝高了：“不行，你真得做点什么了！” 我疑惑不解：“做什么？” 罗杰：“就我上次跟你说的，为你们这个将死的网文界做点什么。” 我说：“你喝高了吧？现在行情这么好，各方面看起来一片鼎盛，无线版本的诞生更把这个行业推向了巅峰，没准儿是我杞人忧天呢？你也别想了，洗洗睡吧。” 罗杰：“不行，我睡不着，我今天被一本书伤透了。” “还有哪本书能伤到你？”我大吃一惊，在我的印象中，自从多多上了幼儿园之后，罗杰已经相当稳重了，很少有事情能打击到他，更别说是网络上的事。 罗杰：“你认识某某作者吗？” 我说：“认识，怎么了？” 罗杰：“他彻底向市场投降了，写的新书我越来越看不明白了。你知道的，这两年我很少看yy小说了，但是他的书我一直在追，今天，他把我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给点燃当柴烧了。” 我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罗杰，也不知该如何去评价网文界如今的现状。 罗杰还在倾诉怨念：“我本来写了篇一千多字的书评去骂他，就在我要点击发送的时候，看见他那书居然在月票第一。我没办法形容我那一秒钟的心情，在那个他坚持梦想的年代，他没火起来。在这个向市场投降的时代，他火了。怎么破，你让我怎么破？” 我问：“你有没有替我们这些码字的家伙想过，十年才熬到这一天，该有多难？” 罗杰：“我想过，我一直盼着他大红大紫，只是没想到最后会是这种方式。” 我笑了：“所以你就默默离开，默默祝福他了？” 罗杰声音非常苦涩：“老子没你说的那么伟大，我觉得骂了也没用，都已经这样了，我坐在电脑前愣了几分钟，然后关了电脑出了门。那一刻我明白了，为什么你会对这一行死心。我也理解了，为什么你以前那几个文笔很妖孽的朋友，早就不干这一行了。” 我没说话，听着他继续长篇大论：“我本来找源源跟我一起喝酒，他打死也不出来，他说他对网文没我那么苦大仇深，我就一个人喝到现在。想来想去我只能给你打电话了，你也不用安慰我，我想通了，我现在都不怪某某作者了，真的，我只是对yy小说死心了。就在这个晚上，yy小说在我心里死了，死了，你明白吗？” 我说：“我明白，它在我心里也死了。” 罗杰：“不，我可以死，你不能死。” 我说：“狗屁，咱俩谁都没死，死的是yy小说。” 罗杰：“不行，你不能让它死在你心里。我到现在都还忘不了，那年你看《你不是一粒沙子》时那种两眼冒光的样子，那时候你说总有一天你也要像沙子一样，过了十几年，你就把你的理想忘了吗？” 我说：“他没写几本书就撤了，我也没写几本就撤了，我已经像他一样了。” 罗杰：“不，你一直没像他那样，他写出了他心里那本书，你心里有本书，到现在还没写出来。” 我说：“我早忘了我心里那本书是什么样子。” 罗杰突然像个中年妇女那样喋喋不休：“不，做点什么，你得做点什么。兄弟，你做点什么吧，为你摸爬滚打了八年多的网络文艺世界做点什么。” 我说：“大哥，不是我想做什么就能做到什么，大家都不年轻了，这道理你还不懂吗？你别跟我来学生时代那种论调行不行？” “是有些难为你了，其实有时候看你写不出来，还有那么多人不分青红皂白的骂你，我也挺为你着急的。我刚刚在想，可能是我们都老了，已经不能接受那些东西了，强迫你去写也不是办法。”那晚喝醉了的罗杰感触特别多，一套接着一套的唏嘘感慨，他说：“可是我不想这么早就服老，你也不能啊，你得做点什么。你看现在的小说，看起来划分为玄幻仙侠都市啥的各种题材，其实写的是一样的东西，无非是第一章受辱，第二章得到外挂，第三章华丽踩人，第四章该泡妞了，然后无限循环这样的路线……牛，你答应我，你一定要答应我，以后你要是再出山的话，千万别这样写，行吗？” ------------ 【017】就像舒淇 这个夜晚，当我们知道了罗杰的梦想后，我终于明白当初一个三十三岁的大叔为什么会为了一本网络小说醉到发酒疯。 罗杰之所以还活着，全靠那个他下半生的梦想支撑着。他见不得有关于梦想的那些模棱两可的东西，他也过了yy的年纪，他不相信一个人啥都没做就能得到外挂称霸天下，他可能把自己当成了一直在奔跑的布挺，他更愿意为了他儿子以及他的梦想去流汗去奋斗，而不是把梦想寄托在一个永远不存在的外挂身上。 这个夜晚，罗杰曾经说过的话反复在我耳边回荡：“做点什么，你得做点什么。兄弟，你做点什么吧，为你摸爬滚打了八年多的网络文艺世界做点什么……” 我从来没有试过，满载着朋友的期待去写一本书。 我也没去尝试过，我到底能为这个圈子做点什么。 今天，我突然想试试。 在这个特别的城市里，更加深了我要试一试的决心。 成都这座城市对我来说有着很特殊的意义。 我的第一部网络小说就是在这个城市完成的，那个阶段我有着各种各样的不足，却有着未来的日子里逐渐失去的激情。 某些时候我有点小迷信，比如二十四岁本命年的时候整整穿了一年的红内裤，我记得那年还有个未成年少女送了我一打红裤衩。这个夜晚我又有点迷信的想，成都可能真是我的福地，我刚才纯粹就是抱着试一试的念头起床码字，没想到一下子激情就重燃起来了，仿佛回到了八年半之前刚刚进入网文界那个阶段。 仔细想想当年那个阶段也没啥好的，有热情，没速度，导致所有的热情都在拖拉机一样的码字岁月中消耗殆尽。 我之所以缅怀那个阶段，大概因为是多年以后我连那种热情都没有了。 几个月前我认真审视我的精神状态，一度想要封笔收山。那时候我刚刚戒烟，戒掉了生理瘾还没戒掉心理瘾，一码字就下意识的想抽烟，然后心里发慌坐立不安，一个字都写不出来。 这样的情形持续了两个月还没好转，恰好那时候我有本早就不想写的书还没写完，那本缺乏亮点的书竟然还涌现了两个盟主，这一部分人让我感到温暖，在我充满苦难的一段岁月里还有这么一群和我生活没有交集的人在用他们力所能及的方式支持我，为了给他们一个交代，我打算把那书写完。 那段日子过得特别慢，也特别难，每天要面临让我崩溃的家事，还有让我越治疗越茫然的心理辅导。就在这样的情形下，我反而特别想坚持。 我买了一整箱的棒棒糖放在一个小黑屋里，吃得我嘴唇发干牙龈发炎舌头上长出了青春痘一样的颗粒，总算勉强抵挡住了爆发的烟瘾。我就在这样的环境下每天写两百个字，以半个月写三千字的速度，最终把那本书写完了，那本书的结局表达了我内心的唏嘘跟坎坷，终章的时候我选了这样一个标题――擦你妹的大结局。 写完那书的当天我赌咒发誓，这辈子他妈再也不写书了！ 到今天我才发现我和写作这个东西更像两口子，老是床头吵架床尾和。我和它分分合合过好几次，每一次都伴随着各种各样的原因和故事。 我第一次放弃码字是在零七年，那个时期我的生活很积极很奋斗，我觉得我必须去工作去谈恋爱去融入社会，这些事情刻不容缓。 过了一年，大概是零八年的春天即将夏天的时候，我遇到一个码字行业的老熟人。几年不见，他已经从扑街写手升级为当红写手，难免在我面前显摆一番。 偏偏我这人见不得别人在我面前霸气外露，遇到这种情况我往往比对方更狠，当时我对他说：万订不算啥，有本事就万订了再太监掉！ 他以为我在跟他开玩笑，事实证明他错了。 那天我披了一件马甲重出江湖，历时一年，完成了万订且太监的壮举。 等我太监之后，才发觉这事儿做得有点太冲动了。 冲动的人，总会有冲动的惩罚。 此后几年的扑街生涯，大概就是上天对我的惩罚。 事后回想起来，也只能感慨一句：热血啊，年轻人实在太热血了。 说来特别有讽刺性，在那个冲动的时期，我的儿子出世了，我不得不静下来思考我能为他做点什么。我的童年不太幸运，一岁断奶后就被扔给了外婆，在我八岁以前老是记不得父母长什么样子。我不希望我的儿子也经历这样的童年，所以此后的四年我都没离开家超过二十里。 可能这件事我做得太刻意，导致后来我太压抑。 当时我以为自己特别伟大，抛开了出去漂泊的念想，放弃了远方的工作机会。我和孩子的妈决定自己创业做点小生意，创业之余我重操旧业码字，那时我的想法很理想化，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我就不搞兼职了以后做个全职写手。 事实证明一个老太监想焕发第二春，肯定不会那么顺利。 此后的作品成绩惨淡，而且发生了很多灵异事件。比如说我没灵感的时候店里的生意往往特别闲，而当我找到灵感的时候生意往往特别忙，累得跟死狗一样。我有过很多次创作思路被强行打断的惨痛经历，那过程就好比滚床单到一半的时候有人大力敲门。 当我打算放弃这一行的时候，我另一个写手朋友小葱给了我新的启迪。 小葱天赋异禀，当年出道第一本书就大火，本来前途无量，结果不小心站错了阵营，经历了人生的低谷。后来他痛定思痛，披上马甲转型，从小清新龟速流成功转型为注水流官文写手，写了几百万字毫无压力。 此君为人低调，偷偷摸摸的万订了偷偷摸摸的数钱偷偷摸摸的连我一开始都不知道那是他的马甲。等真相大白后，我觉得他对我来说就是个励志哥。 我向他取经，他说：“你以前那本不就挺好吗，依样画葫芦就行了。” 我诉说了我的苦恼，首先我不喜欢重复相似的题材，其次我不喜欢别人毫无新意老说我淫荡。我很用心去写了一本书，用心到字斟句酌一个句子琢磨十几遍的程度，但大家觉得那书不够淫荡纷纷骂娘。 对此，小葱说：“哪能事事都顺心啊，谁叫你一开始就那么淫荡？” 我说：“我只想证明我除了会写这种题材，还会想那种题材。” 他说：“谁需要你去证明了？别人想看的就是一种固定的题材，你已经被打上标签了。” 我说：“老是这么淫荡下去我感觉不舒服，以后不能给我儿子做好榜样。” 他说：“趁着你儿子没长大，你该抓紧时间淫荡，等以后火了再写点正能量的东西。你也别觉得委屈，很多大腕儿走红以前还拍过三级片呢，就像舒淇。” 那一天，我脑海里盘旋着四个字：就像舒淇。 那一夜，我辗转难眠，我觉得我的写作生涯实在太坎坷了，一开始需要露点搏出位，历经磨难后才能裹紧外套非诚勿扰。 那段时间，我常常用舒淇来激励我自己。 遗憾的是，很多人的成功都具备不可复制性，小葱的转型案例不适合我。 我的转变以失败告终，此后的几部作品很畸形。每每到关键时刻我总会很抗拒这种转变，这种抗拒来得格外强烈，我常常赌气似的想如果非要转变成那样我宁愿封笔不写。后来我觉得自己完了，陷入了又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的泥沼中。 直到那天跟罗杰通话后我才明白，我真正抗拒的是那种yy和那种模式。 也是那天我才明白，像我这种不愿意活在套路中的人，又怎么能强迫自己去写那样的套路？ 太多的外在因素左右了我们的生活，乃至命运。 我们总能找到各种各样的理由去强迫自己改变，比如物竞天择，比如优胜劣汰，比如适者生存，尽管有些时候，这种改变让我们丢失了最纯最真的东西。 后来我才知道，心中那份最真的东西，是无论如何都不能丢掉的。 大多数时间内我们都无法忽略这些因素，只有在一些短暂的时刻，比如喝醉了嗑药了或者半醒半梦的刹那，我们能够忽略一切脱离世俗，那种时刻我们往往有一种找到真实自我的感觉。 这个夜晚，我仿佛找到了一个真实的自我，用很短的时间写好了一个开局。这样的开局注定了是个小受众题材，更可悲的是，由于这种题材的篇幅往往都很短，即使你呕心沥血的全本了，别人也会觉得那是烂尾了，这样的题材无法在这个动辄几百字起步的网文界立足。 但是，我特别想把它写出来。 我有个怪癖，条件越困难的时候，我越不愿意放弃。 七年前我花了很多心思写了十万个字，那本书叫做灰色人群，没有哪个网站愿意签一本只有十万字的小说，大家都觉得那不是一本网络小说，那甚至还不够一个公众版的字数，所以那本书至今没机会光明正大的和世人见面。 我没想到七年后我又要干同样的事情，我即将去写的书可能不止十万字，但也多不了多少。回想当年写灰色人群的时候，过程非常欢乐，不管别人开不开心，反正我自己开心了。这一次，我想经过时间积淀的我应该能得到双倍的欢乐。 我可以想象这本书写出来会怎么样，我甚至都能猜到等我上传那天，肯定会有些冒充我粉丝的高级黑预测这书能不能超过三十万字。我想，如果真到了那一天，我只需要心里默念一句“三十你妈逼”，然后淡定从容写我的书。 罗杰有一句话说得很对，我心里有本书，我应该把它写出来。 有了开局，就有然后。 这次我所追求的然后，也许是个悲剧，也许是个奇迹。 我不知道然后会怎么样，所以我想知道然后会怎么样。 ------------ 【018】清高的拒绝 正如之前所说，我闲得蛋疼的时候，一般都没人鸟我，好像全世界都把我给遗忘了。而当我忙正事的时候，总有人来骚扰我，好像全世界都开始想念我的好想念我的笑想念我的红裤衩和我臭袜子的味道。 比如今晚，我状态出奇的好，堪称半年来最有状态的一晚，当我写完一章准备写第二章的时候，收到一条短信。 以前我收到的十条短信有五条都是广告，还有两三条是诈骗信息，剩下一两条肯定是天气预报。因为这个，我一个星期有六天都关机。前不久我终于发现原来世界上有种东西叫做手机助手，可以屏蔽垃圾信息，我用了之后感觉还行，于是有了天天开机的勇气。 那条短信果然非常短，一共就仨字儿：“睡了吗？” 发信人，是冀静。 本来我以为我和冀静的故事彻底画上了句号，因为这么一条短信，导致我和她的故事在句号之后提了一行，铺开了新的段落。 这就让我纳闷儿了，她到底想闹哪样？ 一分钟之后，她又发来一条短信，还是那句话：“睡了吗？” 把一条短信重复发两遍，是移动有问题还是她手指有问题？ 我更愿意相信是后者，从演员的自我修养这个角度来说，这样显得比较有层次感，可以凸显出这个夜晚她内心的那种紧张和不安。 一般我相信的事情都和真相背道而驰，所以很可能是她手欠按了两遍。 我没做出回复，这一刻，我思想陡然间得到了升华。 以前我有个毛病，总是不会拒绝妹子，尤其是漂亮妹子。 在这个让改变发生的夜晚，我准备再一次做出点改变。 经过再三考虑，我没有回她短信。 你会认为一个女人半夜一点多给你发短信只是为了老同学叙旧吗？或许有人会拥有如此纯净的心灵，只可惜我的心灵早就没有那么纯净。 放下手机的一刹那，我感觉我升华了，一种出淤泥而不染的感觉油然而生。 然后我在想，没准儿今晚我和她能发生点故事。因为我这清高的拒绝，又错过了机会。仔细想想，其实这种事情不是头一次发生了，每次我有预谋的时候总是不成功，而没做好准备的时候总是有意外。 我二十啷当岁的时候，生活比较混乱，有段时间我对一姑娘很感兴趣，而且我表明了只对她身体感兴趣。她一直不肯跟我苟且，有一天午夜十二点她喝醉了打电话对我说：“你来接我，今晚我就给你。” 当时我根本不信，这妞喝醉了很恐怖，前一次她喝醉了就吐了我一身。 第二天我的朋友林少来找我炫耀，说是跟那姑娘上床了。 我问他怎么回事，他说昨晚十二点半那姑娘给他打了个电话，只说了一句话：“你来接我，今晚我就给你。” 我没办法形容当时的心情，唯一能做的，就是狂灌八瓶啤酒醉倒在马路上。 过了一会儿，我从回忆中苏醒过来，继续码字。 没过多久，我发现自己实在写不出来了，因为我的心已经乱了。 之前的思路早就被打断了，现在的心又凌乱了，考验一个写手职业素养的时刻到来了。传说中我们这一行有几个妖人，可以左手写，右手撸，还有的能一边跟妹子激情聊天一边日码万字，只可惜我始终没练出这样的本事。 “没睡。” 给冀静发了这条短信，我必须承认，我真tm是个贱人。 刚刚还装清高玩拒绝呢，现在又把持不住了。 她的回复比我想象中更快，不到20秒就发来消息：“你在成都吗？” 我回复：“在。” 她说：“我有点饿，出来吃点宵夜吧。” 我本来想客套一句“不好吧，都这么晚了”，实际操作出来的短信是以下三个字：“去哪吃？” 有异性没人性的故事在我身上上演，我没叫醒已经入睡的兄弟们，一个人打车风风火火赶了出去。 成都果然是一座来了就不想走的城市，即使到了半夜两点，依然可以找到吃东西的地方。九眼桥是个更神奇的地方，自从前不久发生著名的桥震门事件后，这个地方充满了传奇色彩，夜里常常可以看到屌丝们席地而坐高呼“姐姐你快回来”。 故地重游我感触很多，若干年前如果跟妹子去九眼桥，那必然是要发生故事的。谁都知道这里是成都夜文化的标志，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到了九眼桥酒吧一条街通常不是为了谈人生理想。 我做欧阳克做得太久了，今晚见到冀静的时候，我终于有了一种做靖哥哥的感觉。她好像生怕给出的暗示还不够似的，特地穿了一套堪称艳丽的红裙子，妆容也比飞机上更妖娆一点。 遇到这种场面我反而不着急了，去年阿宾参加初中同学会，和一名女同学深入交流后，有感而发：“当你上了初中同学以后，你会发现你对初中时代连一点念想都没有了。” 我和冀静之间有过值得怀念的往事，如果今晚我们不讲爱情不谈友情只谈色情，可能就真没有什么值得怀念的了。 我有个毛病，总是在不该感触的时候感触，在不该文艺的时候文艺。 因为这个，我错过了多次机会，煮熟的鸭子都飞了好几只了。 今晚我老毛病又犯了，一开始冀静的眼神挺撩人的，后来发现我没跟她演对手戏，她也没办法入戏了，变得比我还文艺，找了个比较小清新的酒吧，摆出了要跟我畅谈人生理想的架势。 我们面对面坐下，她的开场白显得心有余悸：“还好你在成都。” 我开始琢磨她这话的意思，难道她不在成都？这不是没道理，她工作的航班抵达成都，并不意味着她就一定住在成都。而在成都下飞机，也不代表着一定会留在这座城市，比如说我，我正打算过两天去一个小县城溜达溜达。 她应该为这个问题纠结过，所以才有那种心有余悸的样子。想到这里我特别感动，都不知道多少年没有女人会在来见我之前考虑这么多了，我顿时有种被爱包围的感觉。 接下来她玩弄着酒杯，有点小尴尬。我知道她为什么尴尬，她说出那句开场白，应该是指望我接过话茬，可是我什么都没说，害她一个人唱独角戏。 有时候作为男人特别悲情，你明明理解了对方的感受，而且心里感动得不行了，但由于没有明显地表达出来，她会怪你没理会她的感受。 当我还是个愣头青的时候为此吃过大亏，现在我学精了，所以我干脆主动提出了我很想知道的问题：“你转学去了什么地方，后来都在哪里混？” “去了z城，大学在西南交大。” “你交大的？”我震惊了。 “怎么，难道你也是？”她也很震惊。 “不，我就想起了那时候有一首歌：我没有女朋友，因为交大无靓妞……” “好像十年前，真有这么一首歌。”她没有因为那首歌生气，问道：“你呢，我听说你去了清华，后来怎么样了？” 我愣住了：“你听谁说的我去了清华？” 她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说道：“有一次我遇到苗苗，听她说的。你成绩那么好，上清华有什么奇怪的，难不成你去了北大？” 我突然感到特别悲哀，今夜她如此花枝招展，也许是为了记忆中那个能够考清华的男生而来。实际坐在她面前的，是一个在三流大学只混了不到一年的肄业青年。 最终我选择了实事求是，简单讲述了这十几年来的经历。在这个过程中，我感触特别深，原来生命真的经不起诉说，十几年的人生经历，十几分钟就可以说得一清二楚。 ------------ 【019】起落 假如把十年的经历写成一个故事梗概朗诵出来，估计连十分钟都不需要。 我有种看破红尘的绝望，等我死后，后人提起我的生平事迹，可能不到一分钟就讲完了。顺便我还发现了一个很有趣的现象，大凡后人用超过十分钟时间去议论的人，往往都是在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伟人。 听完我的故事，冀静沉默了很久。 我留意着她的反应，说真的我很好奇，当初中那个我的形象彻底毁灭后，她会用什么样的眼光来看现在的我？ 我之所以能保持平静，是因为不仅我变了，她也变了，她早就不是当年那个她，这让我觉得她也比我好不了多少，都逃不过岁月无情的杀猪刀。 她酝酿了一下感情，酝酿出一句很偏离重点的问题：“你高中真考过倒数第一？” 我点头：“是的。” 她一副看穿了我心肝脾肺肾的样子：“不可能，你又在骗我。以前你玩得比谁都疯，成绩比谁都好，一不留神就考个第一。就算你进了高中堕落了，也不至于考倒数第一吧，肯定是编出来逗我的。” 我有点小迷茫，不确定她到底是不愿意相信偶像倒塌，还是不愿意我欺骗她。 我二十岁的时候决定离开这座城市，离开的前一天我去爬青城山，偶遇一位老道士，他送了我八个字：“大起大落，大喜大悲。” 当时我觉得这是一句废话，人活一辈子谁不是大起大落大喜大悲？ 我过三十岁生日那天，突然有点相信这句话了。 仔细回想我过去的三十年，再和身边的朋友们对比，发现我真有点大起大落大喜大悲，我的生活和他们相比有着更多的起起落落。 我小学一年级就读于一所乡村小学，那所学校的师资力量难以用语言描述，再加上我特别调皮，基础打得特别差，那时候念拼音我常常这样念“啊哦哦，摸波波”，说白了我根本不会拼音。 二年级转学到镇上一所小学，我的成绩在全班正数第四十，倒数第五。直到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我看了一部逃学威龙，猛然间意识到自己该谈一场恋爱了。 谈恋爱首先要找个对象，我看中了班里的文艺委员小芳。 我那时候非常奔放，放学后直接找小芳表白了。 没成想她比我更奔放，说：“我有喜欢的人了。” 我问：“你喜欢谁？” 她答：“刘志文。” 我问：“你为什么喜欢刘志文？” 她说：“因为他每次都考第一。” 我怒火中烧，撂下一句狠话：“你给老子等着！” 后来我就发了狠要考第一，太刻意的事儿总是难以成功，眼睁睁看着刘志文又当学习委员又当班长我只能在心里骂娘。直到我读小学第六册，也就是三年级下学期的时候，发生了一件改变我命运轨迹的事情。 那时候发誓要考第一的我决定偷偷努力，在所有人意想不到的情况下华丽出场，可惜没找到努力的方向。对一个不满十岁的小男孩儿来说，努力了几个月还没出成绩，这是很打击人的。我记得那一天放学后，我拿着一张卷子去数学老师的办公室门口，卷子上有很多题目我都不会做，我想去问老师，又不好意思，在此之前我从来没主动问过老师任何问题。 我在办公室外面徘徊了很久，几个月来的辛酸涌上心头，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事实证明会哭的孩子有奶吃，我的哭声惊动了教我们班数学的周老师，她对我如此神奇的求学经历感到欣慰，并且许诺每天放学后都帮我补课。 我永远都记得那天傍晚，周老师拿出几十根牙签一样的彩色塑料棒，不断的排列组合，告诉我为什么三三得九，为什么四四一十六，为什么五五二十五……说来也怪，以前不明白的东西，在那天以后，我全都明白了。 后来我初中有位老师说过一句话：只要找对了方法，学习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这句话非常有道理，我小学三年级就明白了这个道理，我感觉还没怎么发力呢，周老师只帮我补课一个星期，我一不小心就考了个第一。 我不仅数学成绩上来了，语文成绩也跟着起来了。当我人生第一次考第一那天，我的班主任兼语文老师把我叫到办公室里，问我抄的谁的，我当时特别委屈，又是周老师站出来帮我说话。 班主任依然半信半疑，拿出另一套试卷让我现场做给他看。那一天，在办公室里，在八个老师和教导主任的强势围观下，我做完了那套试卷。 结果令大人们都很震惊，最后经验丰富的教导主任感叹了一句：“这娃开窍了。” 就这样，我从一个差生变成了一个尖子生，完成了生命中第一次大起大落。 小学四年级对我来说是悲伤的一年，小芳伤害了我，还一笑而过，自从我考了第一，她就转学了。同年，周老师因为工作出色，调去了县里最好的小学。此后的很多年里，每次唱起“老师窗前有一盆米兰”，我都会想起周老师。 上了初中以后我玩得更疯了，学会了抽烟打街机以及调戏小女生。那时候我多次取得全班第一的成绩，每次考试成绩公布的时候，冀静总会转过来用钢笔轻轻敲我的脑门儿，好奇道：“你脑袋到底怎么长的？” 每当那个时候，我都特别得意，总会撩着额前的头发耍酷。 我的高中时代特别混乱，一言难尽。 曾经我一直以为自己很特别，上了高中以后才发现有很多跟我类似的人，而且一山还有一山高强中更有强中手。比如我的朋友阿宾，这货五毒俱全上课连笔记都不做，一个星期总会逃几节课，成绩却好得没话说，后来成为我们十三个人之中唯一考进名牌大学的偶像级人物。 我和阿宾相反，高中时代我经历了人生的第二次大起大落，从尖子生重新变成了差等生。那个时候我特别关注德尼尔森，因为他被人称作水货。我高中时期也被人称作水货，我入学时的成绩非常靠前，没过多久我的成绩非常靠后，半年后我就考了个倒数第一，一年后全年级倒数第一。 “你怎么老走神，是不是没休息好？”冀静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将我从回忆中一把拉了出来。 “不好意思。”我有点尴尬，问：“你刚才说什么？” 她说：“我问你那个倒数第一怎么考出来的？” 我说：“很简单，交白卷。” 她问：“为什么？” 我说：“因为我想让我父亲不开心。” ------------ 【020】过去的真相 “看你这装忧郁的样子挺可怜的，我就信你一回。”女人心海底针，冀静脸色刚缓和了几秒钟，又开始兴师问罪：“差点忘了，你今天在机场为什么要骗我？” 我很纳闷儿：“我怎么骗你了？” “哼，这些年你一点都没变，到现在还来这一套？明明跟我同一班飞机，你在候机大厅搞得那么生离死别的干撒子嘛，害得人家都快哭了。你知道吗，今天我登机的时候，以为我们又要再过十六年才见面，这比杨过和小龙女还苦哇！”说这话的时候冀静已经不那么生气了，反而带着点忆苦思甜的意思。 我被她逗乐了，也进入了忆苦思甜的状态。 冀静这人特有意思，主要表现形式在于她一点都不寂静，整个一疯丫头，说话做事特别逗。而我恰好是个很能扯淡的人，本着物以类聚的原则，我喜欢和同样能扯淡的人交往，倘若那个人恰好又是个漂亮女生，那我往往会失去抵抗力。 我二十五岁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有这方面的爱好，那时候我和冀静分别已经十年了。 忽然间我感到有点不对劲，酒吧里刻意营造的昏暗灯光下，能见度不是那么靠谱，我看了她好几眼才看见她忆苦思甜的同时，眼里闪烁着些微的泪花。 我开始尝试去体会她的心情，有时候我喜欢用一句很逗的话诉说我的心情，别人以为那是一句假话，其实那是一句真话。冀静也是这样，她刚才那句话好像挺随便的，实际上一点都不随便。 我能感觉到，她真的很在意我们今天的重逢。 这是我今天第二次被冀静感动。 我很想告诉她，我也很在意。 冀静率先脱离了忆苦思甜状态，她感触良多：“你里面没变，外面变化挺大的。以前你也算个阳光少年吧，现在都成猥琐大叔了。” 我也很有感触：“是啊，我都这样了，你居然还认得出我。” 她笑道：“其实我就凭感觉瞎蒙的，没想到真是你。” “我连瞎蒙都没想过那个空姐会是你，说真的，你比以前好看多了。”这句疑似马屁的话发自我的内心，冀静的确比初中时代漂亮多了。 “你不会有什么阴谋吧？”她扭头认真看着我，好像记得以前发生的每一件往事，防贼似的说道：“以前你每回夸我，准没好事。” 我说：“你想多了，我现在挺感慨的，我跟你居然也有面对面坐着的时候。” 她表示了赞同：“是啊，我总算不用担心你从后面踢我啦。” 我的心情变得无比舒畅，这种舒畅跟男女之情没多少关系，更像人生四喜之一的他乡遇故知。在这一天，我因为一个临时的决定搭讪一个本来偶遇的空姐，然后发现她是我的老同学，然后大家经过一点小挫折后坐在同一架飞机上面，后来又经过一些挫折后坐在了一起，这种感觉妙不可言。 我问她：“你为什么老认为我在骗你，我记得我以前没骗过你吧？” 她当场就来劲了：“怎么没有？我初一的时候姑姑送了我一个bp机，我第一个就把号码告诉了你，你说过会打给我的，结果从来没有打。你知道吗，我转学后那个传呼机一直没舍得扔，后来别人都用手机了我还在用传呼机，我盼着有一天你会打给我，可是……” 说到这里，她声音有点哽咽。 铁头说我有时候纯粹是二逼中的战斗机，一激动了说话做事就不过脑子，他这话有一定的道理。我特别容易情绪化，也特别容易把好事变成坏事。 比如现在，我本来该趁机和冀静好好温存一下才对，可我脑子一抽筋儿，想起了当年的事情，反唇相讥道：“你还说我，要说骗人也是你骗我，你明明在那封信里说以后会给我写信，结果你再也没给我写过信！” 冀静很委屈：“我本来想写的，可是我走的那天听邻居家的黄峻说，他亲眼看见你把那封信撕了，还把我给你的伞丢进了厕所里。那时候我就想，你一直都那么酷，再给你写信也是自取其辱，我也是有尊严的好不好，一赌气就不给你写信了。” 我哭笑不得，那个年代我不一定酷，但装酷是一定的。在我的初中年代，刚刚流行“酷”这个字，男生们经常干的事情就是靠在教室门口或者走廊边摆姿势，头发还坚决保持四六分，一副酷得不得了的造型，很多年以后想起来十个有八个都觉得自己当年是个二逼。 冀静瞪着我，发狠道：“本来我不想提这个事的，既然你开口了，那我也不客气了，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那样做，哪怕丢垃圾堆里也好啊，为什么要丢厕所里侮辱我？” 我回顾当时的情形，很有感触：“你发现没有，用我们现在的眼光来看，同样一个故事，用不同的叙述手法会造成不同的效果。比如我以前在礼堂表白的事迹，听起来很个性很浪子，指不定就有热血九零后青年想模仿一下。实际上，这要面临很多无法逃避的问题。7月1号那天晚上班主任就去我家家访了，他离开以后，我挨了一顿暴打……” “我知道，这事我知道，我记得2号那天你一坐下去就一声闷哼。我听班里的男生说，你被你爸打惨了，那时候我还幸灾乐祸来着，终于轮到你屁股痛了……”一开始冀静很激动，说到一半，似乎察觉到这话包含着歧义，她脸色有点发红。 我干笑两声，又说道：“你走的那天，我身上的伤都还没全好，坐下去的时候用力太猛屁股还是很痛。那天我躲到厕所里，飞快看完了你的信，把信撕了，把雨伞也扔了。当时我无比确信，如果我家里人看到你那把小花伞，我换来的是另一顿暴打。” 冀静罕见地沉默了，她就那样沉默地看着我。 我说出了藏在心里很多年的话：“我很羡慕书里那种终生无悔的英雄人物，大概是我这辈子做过许多后悔的事情。其中有件让我后悔的事情就发生在你走的那天，后来我常常在想，其实有很多办法可以解决当时的问题，我随便找个地方把你的东西藏起来都可以，但当时脑子卡壳没想那么多，一看到是情书整个人就傻了，说起来那还是我第一次收到女孩子的情书。” “看你的样子不像说谎，我就原谅你了。”冀静盯着我的眼睛，看得我头皮都发麻了，她又补充了一句：“不行，你要再回答我一个问题，我才会原谅你。” 我笑了：“问吧，我最喜欢问答式的对话了。” 冀静眼睛忽闪忽闪冒出了光芒，她说道：“有个问题我一直很好奇，上学的时候我就想问你，每次见了你又会把那件事忘记。今天我终于找到机会了，你告诉我，你为什么叫做欧阳克？” ------------ 【021】欧阳克（上） 人们常说从记事起就怎么怎么样，那么到底大家都从什么时候开始记事的呢？为此我曾经询问过很多男男女女，他们先骂我无聊，然后告诉我各式各样的答案。我统计了一下，有的人四五岁就记事了，有的人得七八岁后才有比较清晰的记忆。 我开始记事的年纪比较平庸，大概是六岁半左右，那是1990年的前面一年的春天，或者说是1988年的后面一年的春天。 为什么要说1990年的前面一年或1988年的后面一年呢？一方面为了凑点字数，另一方面，在这个神奇的国度，8和9组成的数字会被和谐，我实在不愿意在这两个数字中间加一个符号破坏阅读快感。 我出生那天，那个理论上是我生父的男人在外面赌钱，输得精光，回家后他认为我是个不吉利的人，没给他带来好运。他相当迷信，后来遇到一个和尚，说我克父，最好是交给别人养。他对和尚的话深信不疑，因为在我出生后的一年里，他十赌九输。 我不满一岁的时候就断奶了，被送到了外婆家。 在我的童年记忆里，只有外婆和外婆所在的那个村子，关于父母的印象很模糊。 我长大以后很庆幸自己有这么一段童年时光，我从外婆身上学到的东西，终生受用。外婆的子女们，曾经也带给我无数的欢乐。 我最早模仿的对象是我的小舅，他是村里唯一的中专生，牛得要死，每次寒暑假回到村儿里完全是范进中举的派头，十里八乡的乡亲们都很尊重这个读书人。 1987年的时候小舅的风头被人抢了，村里有个叫学文的少年考上了大学，而且是首都的大学，从那以后大人们都教育小孩子以学文哥为榜样。 那年小舅刚刚中专毕业，在那个年代中师中专都包分配，小舅挂名在镇上某单位，负责走乡串村的放电影。自从小舅开始放电影以后，他又火了，不仅老家的乡亲们，全镇各村各生产队的年轻人都很仰慕他。 那时候我无可救药地崇拜着小舅，每次他勾一勾手指头我就屁颠屁颠地跑过去，简直是他的天字第一号狗腿子。如果放电影的地方离老家比较近，小舅会带我一起去，他往往会提前一天通知我，导致我当天晚上激动得睡不着。 毫不夸张地说，那个年代小舅是村里第一潮男，被誉为全村最港式的男人。 在那个年代，还没有“酷、帅”之类的形容词，当时最牛逼的一个词语叫做“港式”！所谓港式，可以理解为香港方式，或者说香港模式。在那个香港影视剧称霸东南亚的黄金时代，内地人的时尚都从港片中模仿。 港式，意味着流行的趋势。 如果那个年代有人对你说一句“你好港式啊”，那完全等同于小母牛坐上飞机――牛逼到天上去了。 1990年的前面一年，已经有两年工作经历的小舅恋爱了，他没有接受父母的安排，选择了自由恋爱，村里同龄的愣头青们一提起这事就佩服得五体投地。在这一年的春天，春心荡漾的小舅走到哪里都哼着情歌。 那是真正的情歌，当别的年轻人还在哼哼学习雷锋好榜样的时候，全村最港式的男人已经熟练掌握好几首流行歌曲，他哼出来的歌曲从来都让人仰慕不已。 我就从那个时期真正开始记事，那个春天，小舅教了我一首歌。后来我想，我之所以印象如此深刻，是因为那首歌小舅教了我十几遍。 那是童安格的一首歌，歌词是这样的：“很远的地方有个女郎，名字叫做耶利亚。有人在传说她的眼睛，看了使你更年轻。如果你得到她的拥抱，你就永远不会老。为了这个神奇的传说，我要努力去寻找。耶利亚神秘耶利亚，耶利耶利亚。耶利亚神秘耶利亚，我一定要找到她……” 自从学会了这首歌，我天天唱夜夜唱遇见谁都得高歌一曲，漫山遍野都飘荡着我的歌声。那段岁月我印象太深刻了，深深烙印在我的梦里，我的心里，我的歌声里。 从那以后，我就成为村里第二港式的男人。 作为村里第二港式的男人，我很受女孩子追捧，那段时间村里的女孩子都邀请我一起玩游戏。那个游戏的具体玩法我已经记不起来了，不过那个游戏的口诀我却记得，那也是一首歌：“小汽车，滴滴滴，马兰开花二十一。二五六，二五七，二八二九三十一……” ------------ 【021】欧阳克（下） 后来终于有人看我不顺眼了，跳出来坏我的好事。 那是隔壁生产队的三兄弟，老大叫王海军，生于1977年，老二叫王陆军，生于1980年，老三叫王空军，跟我同年，生于1982年。海陆军三兄弟在隔壁生产队称王称霸，有名的孩子头。 当时我一点都不怵他们，作为小舅的天字第一号狗腿子，每次挨了揍我都去找小舅，小舅一定会叫上几个哥们儿把欺负我的人揍得满地找牙。可以说那个年代，我过着狗仗人势狐假虎威的幸福生活，那完全是一个狗腿子的美好时代。 我没想到海陆空三兄弟很懂得策略，他们邀请我一起玩游戏。 那个游戏可以说是过家家，也可以理解为角色扮演。那年代83版射雕火得一塌糊涂，每年都得重播好几遍，小孩子都喜欢扮演射雕英雄传里面的人物。 关于谁演郭靖，这是头等大事，我们争得头破血流，只能通过单挑解决。十二岁的王海军毫无悬念地打败了我们，由他扮演郭靖。王陆军赢得了第二名，扮演洪七公。王空军第三名，扮演周伯通。 我排名垫底，想来想去，准备扮演黄药师，结果王海军当场就怒了，他说：你狗日的没打赢我，还想扮我老丈人，有这么好的事吗？ 当时大家非常崇拜武功高的人，长得帅不帅倒在其次，按照常规套路，当不了黄药师那只能当一灯大师了，但我从小就不喜欢和尚，要不是当年有个和尚说我克父，我根本不会出现在这个村子里。 我毅然决然的放弃了成为南帝的机会，选择了扮演欧阳锋。 但是他们不同意，叫我必须演欧阳克。 我当时很纳闷儿，问：“为什么？” 和我同龄的王空军很坦白：“因为你骚！” 我很生气：“我哪里骚了？” 王空军说：“你就骚，我妈说的，这么小就唱那种骚歌，长大了肯定是骚货！” 我无言以对，人生观世界观和价值观受到了强烈的冲击。 在那个年代，在那个村子里，情歌的另一个别称，就叫骚歌。 在那个年代，在那个村子里，不论男女，只要太奔放了一律统称为骚货。 “老子不玩了！” 我怒不可遏，扭头就走。 在那个年代，在那个村子里，由于村民文化素质普遍偏低，男女老少一开口就是粗话，人人都喜欢自称“老子”。没人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妥，大家都习以为常了。我就在那个时候养成了恶习，很多年以后，依然没改掉这个老毛病，后来甚至有个姑娘因为我爱爆粗口而跟我闹分手。 那天海陆空三兄弟不肯放过我，他们一路追在我屁股后面，做出羞羞脸的手势，孜孜不倦地反复吆喝着这样一句顺口溜： “欧阳克，大骚货！” “欧阳克，大骚货！” “欧阳克，大骚货！” 这六个字，在我童年记忆里挥之不去。 直到我上了小学一年级，他们还这样叫我，害得全校学生都叫我欧阳克。 我记得那天我特别生气，在落日的余晖下，我指着海陆空三兄弟，操着村里的方言破口大骂：“欧你妈卖批，阳你娘杀鸡，克你狗日滴！” 翻译成后来的天朝通用语，这句方言的意思是：欧你mb，阳你mb，克你mb！ ------------ 【022】坏和爱 “哈哈哈哈哈……” 冀静趴在桌子上，笑得没有半点淑女风范。 等她笑得差不多了，我说：“有那么好笑吗？” “其实欧阳克的故事，不怎么好笑，你自己不知道你说话时的表情，跟你初中时候一样，太搞笑了。尤其是你说那句全村第二港式的男人，哈哈哈哈，你等我一下，我又不行了……”冀静左手趴在桌上，右手抱着肚子，笑得好像要撒手人寰。 过了一会儿，她说道：“听你说故事，想起了以前的好多事情。港式这个词，我小时候经常听人说起，现在想想好多年没听说过了。我觉得港式这个词比什么给力啊彪悍啊什么的更有时代意义，你不是写书吗，应该把这些写进去，唤醒八零后的记忆，说不定可以成为新的当红网络流行语。” 我说：“以香港电影现在的颓势，估计没人会再去追捧港式。” 她说：“你不试试怎么知道？” 我一想也对，一个执着于然后的人，总得去试试才有然后。 她问：“你不喜欢欧阳克这个称呼吗？” 我说：“以前不喜欢，后来无所谓了。” 她说：“我再八卦一下，初一的时候，你是不是因为这个绰号，跟白洁交往过？” 我说：“不是那样的。” 她问：“那到底怎么回事？” 一句话把我拉进了回忆中，有段时间我特别不喜欢欧阳克这个称呼，到了听见这三个字心里就有阴影的程度。我小学一年级的那整整一年里，老感觉同学们都戴着有色眼镜看我，一起玩游戏大家总让我扮演反派，我无数次辩解我不是欧阳克，我也不是骚货，但是没人鸟我。 值得庆幸的是，上二年级的时候我转学了。我终于摆脱了欧阳克的阴影，在二年级下学期的时候，有了我人生中最拉风的一个绰号。 和村里相比，小镇上有着相对比较丰富的文化生活，镇上的孩子都不屑扮射雕了，那时候最火的就是圣斗士星矢。当时我们班有个叫于辉的男生，提议组成圣斗士五兄弟，作为发起人，他在班里寻找合格的圣斗士。 所谓合格的圣斗士，就是名字稍微和动漫里的圣斗士有点关系。那个年代，孩子们的绰号相当没有新意，姓蒋的一律叫蒋光头，姓胡的一律叫糊锅巴。于辉名字里带个辉字，所以他当上了一辉。他找的第一个圣斗士叫刘星，由刘星扮演星矢。由来又有个叫张兵的男生，当上了冰河。 还差两个人，于辉一直没凑齐。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感谢小芳了。 那个年代，小芳堪称我们班最时髦的女生，她有很多我们都没看过的小人儿书。其中有本书是关于星座的，自从动画片里的黄金圣斗士陆续登场后，大家都去找小芳借书，想看看自己到底什么星座。 故事由此就展开了，我竟然是我们班男生里唯一的天秤座。而天秤座的黄金圣斗士童虎，恰好是紫龙的师父。绕了这么远，终于有点沾亲带故了。 就这样，我当上了紫龙。 在我还没决定追求小芳之前，最喜欢干的一件事就是一拳捶在墙壁上，很爷们儿地强忍住疼痛，仰天大喊：“啊啊啊，庐山升龙霸！” 当时四年级有个叫曾小龙的男生，也号称紫龙。为此我还和他单挑过，不得不说一句，和村里那些狂野的山里娃相比，镇上的男孩儿太秀气了，曾小龙一个回合就被我ko了。从那以后，我成为全校第一紫龙。 一年之后我变成了尖子生，再然后获得过多次三好学生和优秀学生干部的荣誉，成为那所小学的传奇人物。刚进学校的学弟们见了我，都叫我龙哥，或紫龙哥，我经常教导他们如何正确地施展庐山升龙霸。 后来我常常在想，我生命中最牛逼的事迹之一，就是当过紫龙。 上了初中以后，我还没做好角色转换，话说回来那个年纪的孩子也不可能那么早学会角色转换。那时候我以为我还会像紫龙一样牛逼，残酷的现实，给了我狠狠一击。 开学第一天，我遇到了一个小学同学，小学一年级的同学。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从村里来到这所中学，我只知道那天在众目睽睽之下，他看着我，扯开嗓门儿大喊了一句：“欧阳克！” 那一刻，我死的心都有了。 开学第一天碰上这种事情，我感到我的未来一片阴霾。 本来我梦想着进了初中以后依然像小学时代那么潇洒，没成想那家伙一句话就把我的梦想击碎了。那时候的我已经有了点耍帅扮酷的苗头，早就明白了形象的重要性，留意到附近的女生对我指指点点，我心想，完了，老子一世英名全毁在这儿了。 那大概是我第一次去在乎别人的眼光，去在意别人会怎么看我。因为这个，我特别难过，本来我来这所学校是为了小芳，可是第一天就出了岔子。小学时代，小芳一直不知道我叫欧阳克，如今她知道了，会不会因此看不起我？ 我心乱如麻，就此一蹶不振。 无论我走到哪里，都发现有人对我指指点点。 那段日子里，我感觉我没有了活下去的动力。 一个星期以后，意外出现了。 这次的意外是个女生，名叫白洁，是我们学校里的风云学姐。 白洁热情大方爱打扮，念初三的时候她已经是我们学校里的波霸，她很喜欢和学校里的风云男生们打打闹闹，当时学校里有很多牲口名义上总是很清高的骂她骚货，背地里要么暗恋她，要么因为她衍生出人生第一次梦遗。 那年那月的那一天，白洁跑到了我们教室外面。那天我刚好坐在靠窗的位置，她就趴在窗边，笑眯眯的盯着我看了半天，然后说了一句我当时搞不懂的对白：“欧阳克，听说你很坏哦？” 从那以后，我就火了。 经过这件事，我领悟了一个道理：初中生和小学生，果然不一样！ 在小学时代，欧阳克是一个贬义词，是邪恶的化身。 在中学时代，欧阳克是一个褒义词，是不羁的浪子。 这就好比很多年以后的网络上，“淫荡，猥琐，无耻，下流”都变成了褒义词。 我做梦都没想到，老同学的一句欧阳克，莫名其妙地成全了我。 很久以后我才知道，那些对我指指点点的女生，早就被我迷得晕头转向了，只差没学冀静那样写情书。在她们眼里，我就是“坏”的代名词。在那个年代，我完全就是真人版的那小子真坏。 我因为欧阳克三个字自卑了整个小学时代，直到初中时代我才明白，原来一个男孩子的“坏”，会招来许多女孩子的“爱”。 ------------ 【023】相似的经历 我醒来的时候，阿宾要走。 换作以往我顶多送他到门口打车，然后就不管他死活了。今天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情况，主动提出要送他去机场，大奔也跟着去了。而源源一般不和阿宾同路，他和磊子选择了送铁头去车站。 半路上阿宾问我：“昨晚你干啥去了？” 我很吃惊：“你怎么知道我出去了？” 阿宾很得意：“这种事情，从来都瞒不过我。” 我好奇道：“你昨晚去敲我门了？” 阿宾：“谁有空去敲你门，昨晚我出去会老相好，看见你偷偷摸摸往外面走。” 我恍然大悟，真相和魔术一样，一旦揭秘了你会觉得不过如此。 “你们在成都还有几个老相好？”大奔兴冲冲插嘴道。 “七八个还是有的。”阿宾更得意了。 “你以前又没在成都上大学，哪来那么多老相好？”大奔表示了质疑。 “这你就不用管了。”阿宾保持了神秘。 “你呢，还有几个？”大奔扭头问我。 “很久没联系了，我都不知道成都还有没有我认识的妞。”我实话实说。 大奔问了个和阿宾一样的问题：“那你昨晚干啥去了？” 我简单说了几句，刚讲到一半，他俩就激动起来了。 “白洁？” “莫非你找到白老师了？” 两人几乎异口同声，连出租车师傅也跟着露出了一副他懂的表情。 我笑骂道：“日，你们反应怎么和源源一样？” 大奔振振有词：“没办法，你的初中女同学，我只知道一个白洁。” 阿宾：“我也是。” 我挺为我的初中女同学们感到不值，原来在这群牲口眼里，形成了这样一个公式：初中女同学=白洁……为了打消他们这种缺乏正能量的印象，我准备重新塑造一个新的初中女同学形象，重点描述了一下冀静。 “真的假的，你同学里还有空姐？”阿宾很吃惊。 “不容易啊，熬了这么多年，你总算认识一个空姐了。”大奔很感慨。 我被这俩夯货打败了，现在他们关注的是空姐而不是我的初中女同学。 接下来阿宾关注的问题更实际了：“有没有故事，来了几次？” 我笑而不语，再也不搭理他了。 在我们17-22岁这5年里，对那方面的事情有着极其浓郁的兴趣。那时候只要有人跟姑娘出去开房了，大家会详细地八卦来了几次换了几个姿势用了几个套子，绝对打破沙锅问到底。而被询问者往往一副获奖感言的模样，先是一阵扭捏假装有原则，随后半推半就地讲述开房的全过程。 比如阿宾，他那时候有句经典的开场白：刚进去的时候，感觉很紧…… 大学毕业后，一个个都表现出一副过来人的样子，渐渐地大家很少再讨论这方面的东西，每每谁有了新妹子，大家只会问结果，不再去追问过程。唯独阿宾是个例外，他始终保持着一颗淫荡的心，每次都喜欢细问过程，而被询问的人往往不再仔细回答。 “龙兄，你个舅子，你个花苞谷！想当年你追朵朵的时候，我偷了我妈丝袜戴头上扮劫匪，让你狗日的英雄救美！仙人板板，你现在学会忘恩负义了，以后老子再也不帮你了！”阿宾怀着无穷的怨念，一路骂到了机场。 我说过，我很有多绰号。 除了欧阳克和紫龙之外，我还有个绰号叫龙兄。 龙兄是比较文雅的说法，平时在网上聊天，他们都打这两个字：隆胸。 这个绰号说起来也充满了血与泪，暂时就不回顾了。 每次我招惹到阿宾的时候，他总会提起当年他头上蒙丝袜的事情。我早已习惯了这种套路，阿宾骂归骂，过几天他就把今天的事儿忘得一干二净了。 我们这边送走阿宾，源源那边也送走了铁头。 中午罗杰请我们吃饭，以表达他昨晚带孩子带到睡着的愧疚。 菜还没上来的时候，罗杰、大奔、源源还有我都拿出手机玩我叫哀木涕，一起交流着刷紫卡的经验心得。磊子在旁边看得一愣一愣的，好奇道：“你们都玩这个呢？” 源源：“是啊，上个月我不就在群里说了吗？” 磊子：“等我，我也去下一个。” 五分钟后，磊子憋闷了：“怎么玩不了呢？” 大奔说话很恶毒：“低端手机都玩不了。” 磊子更憋闷了：“我不低端，我是盖世四啊！” 大奔说话更毒了：“狗日的，你得多哈韩才会买棒子手机啊？” 磊子快吐血了：“棒子手机怎么了，棒子手机就不能玩这破游戏？” 罗杰拍拍磊子肩膀：“少年，你说对了，棒子手机真玩不了这游戏。” 磊子懵了：“不会吧，这游戏没有安卓版的吗？” 源源安慰道：“听说4月25号安卓版公测，你再等半个月吧。” 我估计磊子砸手机的心都有了，他当着我们的面问候了棒子手机又问候了那款手机游戏的开发公司最后问候了说不得大师。 看见磊子遇到这么不开心的事，我们都很开心。 磊子又挨个问候了我们，他说他常常觉得自己像芒果台天天向上里的钱枫，每次见面都被我们欺负。 “喂，你们看，那个女的是不是七七？”大奔突然指着窗外一姑娘。 “背影看着挺像的，等她转过身再看看。”源源凑到窗前，认真看了两眼。 我看得不真切，想戴眼镜，却发现眼镜放在酒店房间里了。 “是她，绝对是她。”磊子信誓旦旦。 “真的假的？”我终于忍不住了。 “就我这种可以当空军的眼睛，咋可能看错？”磊子用一个反问句表示了肯定。 看他这么肯定的样子，我再也没办法装淡定了，起身就追了出去。 七年前，我有过相似的经历。 当时也是大家坐一起吃饭，偶遇一个我印象深刻的姑娘，那一次我也追了出去，结果发现认错人了，那只不过是一个背影酷似某姑娘的姑娘。 有了前车之鉴，这次我没报多大的希望。七年前我跑出去的路上，一直在想该说些什么，酝酿出了充足的情感，最后却发现认错了人，那种反差太强烈了，我一时半会儿没缓过来。这次我学聪明了，根本没想该说点什么，我只想知道那个渐渐远去的姑娘是不是七七。 在我出现幻听幻觉的那段日子里，特别怀念七七。 她曾经对我说：生命是一场幻觉，可是我需要你在。 我当时感动得热泪盈眶，后来才知道，这话是安妮宝贝书里的对白。 尽管如此，在后来的后来，我依然很想念她，尤其是在我越来越感觉生命是一场幻觉的时候。 ------------ 【024】六爷 看到街对面那个白裙飘飘的背影，我激动了几分。 从背影看，尤其是用我这种轻度近视的模糊视角来看，那个背影简直就是七七的背影。我叫着她的名字，她脚下微一停顿，接着走得更快了。 我脑子里也没去琢磨这样当街追赶一个姑娘有什么不妥，反正她走得快，我就追得更快了。她绕过了一条巷子，走过了一条街，进了一家宾馆。 到了宾馆门口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进去。 她没坐电梯，跟谍战电影里的女主角似的，走楼梯的时候动作很矫健。 走到三楼，她进了一个房间，有趣的是，房门没有关。 站在门口我有点恍惚，难道我又出现幻觉了？ 想象一下，一个女人在大街上吸引了你的主意，然后绕了半天把你引到一个酒店，还故意不关房门，这是什么情况？ 据我对七七的了解，她不会做这种事。 但要说她不是七七，哪个女人会跟我开这种玩笑？ 我鬼使神差的走了进去，看见她正坐在梳妆台前。 她好像早就料到我会来似的，从头到尾都那么冷静。 看到她，我心里产生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变化。 第一眼看见她的时候，我觉得她起码有八分像七七，考虑到有几年没见了，我甚至就以为她是七七。那种感觉就像和冀静时隔多年后重逢一样，容易生出感慨，感慨记忆里的姑娘原来变成这样了。 事情出乎我意料，她当着我的面卸妆，几分钟之后，我从镜子里看见的是另外一张脸。这是一张年轻的脸，大概二十三四岁左右。如果说化妆前那张脸和七七有八分像，那么现在这种年轻的脸，和我记忆中的七七只有两三分相似。 她转过身，就那么素面朝天地看着我，说：“姐夫，我的化妆术很棒吧？” 我很纳闷儿：“谁是你姐夫？” 她笑了：“你就是。” 我更纳闷儿：“那你姐是谁？” “七七。”她变脸很快，瞬间变得很伤感，声音听起来很心酸。 我说：“我不记得七七有个妹妹。” “你当然不记得！”她声音骤然间提高了几个分贝，走过去将房门关上，她靠在房门上，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我：“你要是记得我，那你就不是现在这个发了福的猥琐大叔，而是十年来最富传奇色彩的六爷。” “等等。”我打断了她，问道：“六爷是谁？” 她显得非常失望：“黑桃组的六爷，姐夫，你真的一点印象都没了？” 我当场就怒了，劈头盖脸骂道：“印象你妹，你跟那个黑丝女人一伙的吧？你们出来诈骗之前，能不能事先串一下口供？昨天她还叫我九爷呢，今天你就叫我六爷了，不专业啊！你这又六又九的，要搞六九式还是怎么地？” “你昨天看见谁了？”她很紧张，在房里东张西望了一阵之后，又掏出电影里那种貌似反窃听的仪器鼓捣了一阵，压低了声音问我：“姐夫，有人先找过你了？” 我不能再搭理她了，再搭理她我就要成神经病了。 这次西藏之旅好不容易调整好了心情，再被这妞这么折腾，我估计得进精神病院去。此刻我管不了眼前的一幕到底是幻觉还是现实，最明智的方法无疑是离开这里，于是我冲到门口就去拧房门。 一秒钟之后，我被她放倒了。 我曾经写过女侠女仙女魔头，但我内心是不相信世界上有这类女高手的。现实生活中我唯一认识的一个有点身手的女生练过几招，她让我对所谓的女高手完全绝望。这么说吧，如果按照套路打，她那些招式还算比较潇洒，如果不按照套路打，随便一个小流氓都能揍得她满地找牙。 这年这月的这一天，眼前的女人又冲击着我的三观。 我都没看清她怎么出手的，扑通一声我就躺地上了，她用了一个空手道里制服敌人的收招方式，骑跪在我胸口，居高临下臭骂我：“看看你现在变成什么样了，连我都能轻易制服你，这意味着能杀死你的人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姐夫，醒醒吧，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我没好意思说话，因为在刚才的接触中，我可耻地硬了。 还好她坐在我胸口而不是坐在我胯部，不然事情就严重了。 她应该没察觉到我的反应，还在自顾自的说道：“你把那段记忆全部忘光了是吗？好，那我就来告诉你，为什么别人叫你九爷，凡是这样叫你的，都是外人！黑桃组你在a、k、q、j、10后面，排行第六，只有自己人才会叫你六爷，现在你明白了吗？” 我一听这话乐了：“妹子，你挺有急智的，脑子转弯很快呀。” 她举起了手掌，瞧那尿性想扇我耳光，手掌在半空停顿了两秒钟，那只白花花的手臂又垂了下来，她气呼呼道：“你要我怎么说你才肯信？” 我如实回答：“你怎么说我都不会信。” “姐夫，要是姐姐看见你这样，一定会很伤心。自从她死了以后，你就没有真正开心过，整天浑浑噩噩，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说到这里，她眼里噙着热泪。 我没被她感动，反而有点生气：“你姐姐死不死跟我没关系，但是我相信，你姐姐一定不会是七七，一定不会是我认识的那个七七！” “是吗？那你看看这个是什么？” 她将一张照片砸在我脸上，我拿起来一看，照片上有三个人，分别是曾经的我和七七，第三个人是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儿，算算时间，几年后她就变成了眼前这位。 “你拿去找高人问问，看看有没有被人ps过。”她稳定了情绪，变得和最初一般冷静：“姐夫，我能理解你现在的感受，你有防备也是应该的。但是，你一定要相信我，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我不是骗子，我也不需要你任何东西，你不信的话我还有证据，我记得你最后跟我姐姐说过的话，当时你说……” 听着她的诉说，我直接懵了。 她说出来的东西，和我当年说的话一模一样。 我和七七在一起总是互相伤害，不是我伤她，就是她伤我。有一天我们在大吵之后，很安静地坐在一起，那晚我对她说：“我们删掉彼此的电话，删掉对方的qq号码，删掉对方的邮箱。从今天开始，让我们彼此慢慢遗忘。” ------------ 【025】催眠术的功效 仅有的理智告诉我，如果对方是骗子，以她和黑丝女人的条件，完全可以去找煤老板下手，没必要联袂找上我啊。而且她说出来的东西，我一直以为除了我和七七之外，世界上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我动摇了，有点相信她说的话。 但要真信了她的话，我就成神经病了。 什么黑桃组什么十年来江湖上最富传奇色彩的男人，我根本一点印象都没有，连yy小说里都没看过类似的情节，这让我怎么去信她？ 最重要的一点，她说七七死了。 我大概有五年没见过七七，我绝对不相信她死了。 我一直相信，七七应该在某个地方过着幸福的生活。 有一天我成为孩子的爸，那天我突然在想，也许七七也成为了某个孩子的妈。尽管想到这里我有点难过，还有点痛并快乐着，但总比想象她死了要好。 我重新审视眼前的姑娘，试图用一句话形容她像谁，没找到合适的相似目标。她给人的感觉不像任何女明星，却像我记忆中的七七。 我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她松开了我，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儿，她说：“以前你叫我丫头，以后也这样叫吧。” 不容易啊，她这句话我终于有了一点印象。对于比我小五岁以下的女生，我一律叫她们丫头。这是多年以前的习惯，其实现在那些比我小五岁的丫头们也都二十五六了，用丫头这称呼已经有严重的装嫩嫌疑。 我分析着眼前的形式，来硬的我铁定不是她对手，只能陪她忽悠。这样的下场有两个，要么她把我忽悠成神经病，要么我把她忽悠瘸了。 “兄弟，接下来的一切都是演戏，你不要有压力。燃骚吧，小宇揍！”我在心里这样鼓励自己，或许从某种程度上说，这又是一种自我催眠。 打定了主意，我先下手为强，说：“能不能问你几个问题？” 看得出来，丫头有点小激动，她坐在我对面，说：“你尽管问。” 我弱弱道：“我以前真的很厉害？” 她很严肃：“不是很厉害，是非常非常厉害。” 我好奇心被勾了起来：“厉害到什么程度？” 丫头说：“厉害到圈子里的人一听到你的代号就怕。” 我更好奇了：“这么牛，难道我有特异功能？” 丫头说：“没有，不过，你的能力和电影里的特异功能有相似之处。” 我还不死心：“那我有没有别的能力，比如体内有颗金丹啥的？” 面对这种找骂的问题，她居然一点都不生气，依旧很认真回答：“据我所知，你并不具备任何超自然能力。不止是你，这个世界没有人具备那种能力。” 我大感失望，又问：“那我功夫是不是特别好，一个打几百个那种？” “如果你说的功夫是指搏击技巧的话，那你的功夫是红黑两组中最差的。”说到这里，她似乎还觉得不过瘾，又无情地补充了一句：“严格来说，你根本就不会功夫。” 我绝望了，难怪她会对我动粗，敢情我一点功夫都没有。 怀着几分悲愤的心情，我问她：“那我到底会什么？我到底哪里厉害了？” “厉害的人分很多种，也分很多领域。梅西也不会功夫，你能说他不厉害吗？在足球领域，他就是现役球员里最厉害的那一个，也是很多球队不愿意面对的那一个。”丫头看我的眼神像在看一个接受启蒙的小学生，她接着说道：“世界上掌握高超格斗技巧的人，少说也有一千个。但掌握顶尖催眠术的人，这个星球上绝对不超过十个，姐夫，你就是其中的一个！确切地说，你是最厉害的那一个！另外，你还会唇语，还有一个未经证实的传言，外界很多人都认为你会读心术。” 在说这些话的过程中，丫头眼镜眼里闪过亮晶晶的光芒，好像挺心驰神往，但我一点都不心驰神往：“催眠术这种东西我一窍不通，能不能给我换种能力？比如金枪不倒国足前锋啥的，这些能力比较实际。” “换种能力？这不是rpg游戏，你不喜欢一个游戏角色就换另一个。”她语气里终于有了点怒意，就在我以为发现她弱点的时候，她忽然笑了：“姐夫，其实你想拥有这些能力一点都不难，把自己催眠就行了。” 我顿时来了兴趣：“怎么催眠？” 她说：“你先进行自我催眠，坚信你自己是国足前锋，那么你就是。” 听到这话，我都学会举一反三了：“就像电影《大魔术师》里那样，女主角的老爹遭人严刑逼供的时候，先把自己催眠了，然后就感觉不到痛苦了，是不是这样？” “没错，姐夫，你潜意识里果然没忘掉这方面的东西。”丫头脸上流露出一丝喜悦。 我冷静想了想，问道：“这真是自我催眠？我怎么感觉跟意淫没啥区别？” 丫头目不转睛看着我，直到我心里有点发毛的时候，她才说道：“姐夫，我记得第一次我们见面的时候，我有门功课老是学不好惹姐姐生气，当时你对我说过一句话，那是一句古老的英国谚语――if`you`think`you`can，you`can！” 我怔了怔：“我英语不太好，能翻译一下吗？” 她说：“这句话的意思是，如果你觉得你行，那么你就行！现在我把这句话原封不动奉还给你，希望你能找回真正的自己。姐夫，巅峰时期的你，别人跟你说话不到三句，就会被你催眠。你还记得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问我内裤是什么颜色，我想都没想就告诉你了。后来我才知道，我当时被你催眠了……” “催眠术还有这种功能？”我喜出望外。 “这算什么，以前有个女的得罪了你，你把她催眠了，害得她一个人在大街上跳脱衣舞，整整跳了二十分钟……”丫头很上道，懂得投其所好。 她举的例子充分勾起了我的兴趣，我对她的印象立刻好了一分。 说真的，现在我很渴望自己会这么牛逼的催眠术。 但有个问题，她说的那些东西太过虚无飘渺了，像是影视剧和小说里才有的东西。而我活在现实世界，无论我怎么费力回想，都不记得自己曾经接触过与催眠有关的知识。 “姐夫，现在的你认为催眠术不如功夫厉害是吗？这样想你就错了，以前你对我说，催眠的最高境界是以眼杀人。那时候我以为你吹牛，后来我才知道……”很奇怪，她说着说着突然哭了起来，呜咽道：“我真的好羡慕姐姐，有那么一个男人用那样的方式为她报仇。八十五个海盗，十三个毒枭，三十个雇佣兵，总共一百二十八人，就那么被你单枪匹马全部催眠，集体跳海自杀了……” ------------ 【026】传说 我脑子里浮现出一片茫茫大海，一个霸气侧漏的人物漂浮在海面上，眼睛一眨嘴巴一动，对面一百二十八条彪形大汉全部扑通扑通跳海里淹死。 无论看书还是看电影，有了代入感看起来才有快感。遗憾的是，我很难将脑海里那个霸气侧漏的人物跟我自己联系在一起，根本无法代入进去，于是问道：“那些海盗干什么吃的，都不会游泳吗？你不要告诉我，他们都吃了恶魔果实，全是旱鸭子？” 丫头很平静：“从公海上跳下去，不管会不会游泳，下场都是死。” 我好奇道：“有没有像少年pi那样逆天活下来的？” “有。”丫头擦干眼泪，面色凝重道：“两天前我收到消息，红胡子没死。” 我一听就火了：“别一扯到海盗就整出个红胡子行吗，你好歹来点新意。” “姐夫，我没心思跟你开玩笑，红胡子是一个代号，也是一种身份。五百年来一共出现过十八个红胡子，这个称号代代相传，在那片公海上，红胡子就是那里的主人。”丫头表情语气都非常认真，认真到我信以为真。 过了好一会儿我才缓过来，问道：“他死不死跟我有什么关系？” 丫头用一种饱含同情的目光看着我：“你毁了他老巢，烧了他价值连城的东西，前前后后灭了他一百多个兄弟，还逼得他跳海……你说，他跟你有没有关系？” “等等，你让我缓缓。”我双腿有点发软，心里告诫自己她说的事情与我无关，毕竟她说的故事太离奇了，不可能发生在我这种平头百姓身上。但不知道为什么，我特嘴贱地问了一句：“我跟他怎么结仇的？” “说来话长，五年前你就知道红胡子想对付你，有一天你跟姐姐分手了，你想通过这种方式保护她，可是姐姐不领情，她偷偷跟着你去了公海上。后来……”说到这里，丫头泣不成声。 我没什么反应，唯一的感觉是这故事太老套了，一听到开始就能猜到结局。 在我真实的记忆中，我没去过什么公海，七七也没偷偷跟着我。 我相信，我不会记错。 假如我记错了，那么人生就真的变成一场幻觉了。 “那场大战后，江湖上有很多关于你的传说。有人说你厌倦了一切，归隐山林了。有人说你发功过度，从此变成了一个废人。还有人说你受了重伤，已经死了。”说着，她用一种小女生看待偶像的眼神看着我，喃喃道：“姐夫，看到现在的你，我想起了一句网络流行语――你不在江湖，江湖上依然有你的传说。” 这一刻，我的心情极端复杂。 我有点希望她说的都是真的，拥有那种能够让妹子当街跳脱衣舞的催眠能力，实在要多港式有多港式。再者说，被丫头这种容貌身段都一级棒的妹子崇拜，也是一件很爽的事情。当她那种崇拜的目光投射过来的时候，我的虚荣心膨胀到了一个临界点。 联系实际情况，我又感到特别悲哀，哥们儿既不会催眠术，也没有连斩百人的经历。在丫头的注视下，我脑子里很自然地冒出另一种想法：要么她疯了，要么我疯了，要么就是这个世界疯了。 “替姐姐报仇以后，你也受了重伤，连药都不肯吃，失去了求生意志。那些日子里我天天哭着求你，我已经没有姐姐了，你死了我就再也没有亲人了。后来你终于肯吃药了，可是我没想到，你不声不响把自己给催眠了。” 丫头语气很有感染力，她在努力让我相信她说的一切都是真的：“过了半年我才明白真相，那时候我想，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可以把以前不开心的事情都忘掉。我眼睁睁看着你变成了一个普通人，看着你结了婚，有了孩子……” 就在我琢磨她这段话的真实性的时候，她加重了语气：“姐夫，本来你想怎么过下半生是你的自由，我无权干涉。四年来，我没有打扰你平静的生活。可是红胡子没死，你再这样下去不行的。等他喘过气来第一个要找的就是你，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他有他的门路，入境对他来说不算难事。不出两个月，他一定能找到你，到那时你还没恢复记忆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我打断了滔滔不绝的她：“别说了，你只需要做成一件事，我就信你！既然你口口声声说我是那什么六九式的爷，那就证明给我看，有种你就马上让我恢复记忆！” 她苦笑起来：“姐夫，你是天底下最厉害的催眠大师，别人根本破不了你的局。除了你自己，没人能帮你解除催眠。我能够做的，只是说一些以前的事情，帮助你唤醒记忆，至于行不行得通我不敢保证。” 我笑道：“那你就不专业了，昨天有个黑丝女人说她能帮我恢复记忆。” 她也笑了：“我没猜错的话，那女人应该是黑寡妇吧？” “黑寡妇是谁？”我问道。 “一个喜欢穿一身黑的变态女人，她最喜欢穿短裙和黑色裤袜，在公共场合把腿分得老开，任你怎么看，她都不会走光……”丫头如数家珍，表情带着几分不屑。 我真想和她握手，这丫头说得太对了啊。 她郑重其事道：“姐夫，千万别信黑寡妇的鬼话，她不是好人。那个女人缠着你没安好心，一定是想利用你帮她办事。我以人格担保，你六年前亲口说过这样一句话：宁愿相信世上有鬼，也不要相信黑寡妇那张嘴！” 我说：“先不谈那个女人，有个问题我想不明白，要说我失忆了，那我现在脑海里的记忆从哪来的？我甚至记得小学时代的很多事情，这些记忆应该不会是假的吧？” 她说：“这就是你高明的地方，我记得很早以前你说过，你想做个普通人。你把你不普通的经历彻底催眠了，现在剩下的，只有普通人的记忆。” 听她这么说，我只能感慨人类的心思太古怪，在我看过的小说或影视剧里，普通人都想做高人，高人都想做普通人。比如现在的我，做梦都想当一回高人，而丫头却说从前的我很想做个普通人，要不要这么虐心啊？ 定了定神，我问她：“这是不是太巧了点，比选择性失忆更巧啊，我想忘记什么就忘记什么，想催眠哪儿就催眠哪儿，这种说法有科学依据吗？” 丫头很专业：“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给你一点科学依据。中世纪有个传教士发明了一种快速记忆方法，叫做宫殿记忆法，能够长久的储存大量需要记忆的东西。在这种记忆法里，大脑就是一座宫殿，里面有很多间房子，每个房间有很多格子，把需要记忆的东西都存放在里面。恰好姐夫你早就掌握了这种记忆法，只要你关上一扇门，就关闭了一段记忆。” 一看她那么专业的样子，我就气不打一处来：“妹子，你太小看现在的居家男人了，现在的居家男人什么肥皂剧没看过？你以为我没看过林保怡演的《读心神探》吗？什么宫殿记忆法，坑爹呢，老子差点就被你忽悠了。” 丫头挨了骂也不生气，自顾自说道：“不管你信不信，我只是阐述一个事实。另外我还可以告诉你，这世界上有很多从事特殊职业的人，比如特工、杀手、佣兵，在80%%u7684时间里，他们都是彻头彻尾的普通人。在20%%u7684时间里，他们会执行特殊任务……姐夫，你恰好把那20%%u7684特殊记忆彻底遗忘了，只记得80%%u7684普通人的记忆，这样说你明白了吗？” ------------ 【027】类比与暗示 “你现在记忆中的你自己，并不是真正的你自己。” 黑丝女人的话在我耳边回荡，挥之不去。 “你恰好把那20%%u7684特殊记忆彻底遗忘了，只记得80%%u7684普通人的记忆。” 丫头的话也在回荡，同样挥之不去。 我不知道哪一个才是真正的自己，或许两个都不是。 我感到特别悲哀，我他妈活了三十啷当岁还没弄明白自己是谁，到头来居然要通过别人的嘴才能知道我到底算哪颗葱，这到底怎么个意思啊？ 至此，胜负已分。 谈话的结果很明显，我没把丫头忽悠瘸了，她反而把我忽悠得快进精神病院了。 我默默做着深呼吸，努力让自己冷静一点，尽量把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当做与己无关的事情，这样我可以像看电影一样冷眼旁观。 在这样的前提下，我将两个女人的言论进行了对比，很显然，黑丝女人把我的过去全盘否定了。丫头要厚道一点，否定了20%%uff0c好歹给我留了80%%u7684大头。相比之下，我觉得丫头的话可信度更高。 这样的类比带有一种欺骗性，会对我造成一种心理暗示，让我更容易相信丫头的话。倘若丫头和黑丝女人早就串通一气的话，那毫无疑问我已经被她俩联手忽悠成了卖拐里的范厨师。 想到这里，我脑子里冒出了一种不知道算不算错觉的东西，好像我曾经也干过类似的事情，简而言之就是通过类比与心理暗示把一个人忽悠瘸了。但我仔细回想，又不记得自己曾经到底把谁忽悠瘸了。 我沉浸在那种似是而非的错觉中，感觉怪怪的。 ------------ 【028】中心思想 下午两点，我在一个茶楼里见到了罗杰他们。 他们四个人正在打麻将，看到了他们我顿时有了一种幻觉，好像我今天送过阿宾之后直接来了这里，我没去吃过饭，也没有见过丫头，那期间发生的事情都源自我的臆想。 为了搞清楚这一切，我问道：“你们吃了吗？” 磊子接话茬永远那么快：“废话，十一点半到现在，我们不吃难道还傻等你两个半小时？” 我又问：“那我吃了没？” 估计是这问题太深奥了，最佳捧哏磊子愣是没回答上来。 其他三个人也被这有水平问题的震住了，纷纷放下了手中的麻将。 大奔说：“日，你吃没吃饭你自己不知道啊？” 源源问：“你是不是又犯病了？” 我说：“我就问你们几个问题，你们先回答我。” 说着，我看着大奔，问：“早上我们是不是去送了阿宾，几点回来的？” 大奔点头：“是啊，送了，他还对你挺有怨念，我们十一点回来的。” 我问：“后来呢？” 大奔狐疑的看着我，说道：“后来你看见七七，追出去了。” 我问：“再后来呢？” “再后来我们等了你半小时不见人影，就先吃了，然后在这打麻将等你。”这次说话的人是罗杰，他的表情非常有意思，既像医生在看着一个精神病患者，又好像生怕伤我自尊而刻意的有所保留。 听他们这么一说我就放心了，还好，今天发生的一切都不是幻觉。这证明我的病情确实已经得到了缓解，也证明我活在现实世界而非虚幻的世界，如此一来我的自信心多多少少得到了一点提升。 我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臂，清晰的疼痛证明自己不是在做梦。 为了更靠谱一点，我又揪了揪磊子的耳朵，问：“痛不痛？” 磊子杀猪般的惨叫声出卖了他的心，等我松手后他骂道：“龟儿子，你来试试痛不痛！” 听他这么说我更放心了，喃喃道：“唔，我果然不是在做梦。” 这一刻，我心情爽了，但他们四个都不爽了。 “龙兄，这几年你一直是这种精神状态？”磊子防贼似的防着我，生怕我再动他。 “欧阳克同学，你走的是神经病杀人不犯法的高端路线啊，你看磊子刚被你整惨了，连反抗的心都没有。请问，你是如何做到的？”不等我回答，大奔又问道。 “老牛，你到底有没有事？都不是外人，你有什么难言之隐不妨说出来，大家都帮你想想办法。我看你这精气神真有点问题了，别憋着，你看我，自从我昨晚把心里话说出来以后，整个人都轻松了，今早照镜子我都感觉自己年轻了几岁。”罗杰比磊子大奔正经多了，说出来的话挺温暖人心。 我无言以对，难道告诉他们最近有人说我在公海甩翻了一百多号海盗？这么玄幻的说法，别说他们不信，连我自己都不信啊！ “不想说就算了，不过你这么压抑下去也不是办法，干脆加入那些舒缓压力的社团，把自己解放出来。在这方面罗杰是很有经验的，让他想想办法。”源源说道。 “对，我以前压力也大得很，加入了很多组织，啥三环暴走、寒江夜钓、徒步登山、龙泉山骑游队啊，我全参加了，效果挺不错的。”罗杰连忙附和。 在大伙的关注之下，我认真说道：“你们不用为我担心，我的情况没你们想象的那么严重。现在你们只要回答我一个问题就行了，这几年，你们有过七七的消息吗？” 我们这群人里面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一般的姑娘都不会带出来，带出来见了兄弟，那就相当于见了家长，属于很有规格的女朋友，基本上是奔着谈婚论嫁去的。 比如阿宾，我们只记得他一个正式女朋友，其她的妞我们连名字都不知道。比如我，我一共带三个女孩子见过他们，其中一个就是七七，所以他们在大街上都能认出七七的样子。 有一个办法可以证明我脑子没出问题，只要找到七七，只要她还活着，那么丫头所说的一切都会不攻自破。 我很希望在场的兄弟们说他们见过七七，这会让我觉得生活充满了阳光。我的目光从他们身上一一划过，盼望着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 磊子：“没见过，这些年我也没在成都。” 大奔：“我也没见过。” 罗杰：“自从你们分手以后，我就没见过她了。” 源源：“我也是，几年没看到过她了。对了，说到这里我想起一个事，去年五月份，我遇到你一个老相好，就是那个二春。她这哈在市电视台上班，混得好像不咋样。” 我大失所望，事实和我预期中出入太大。 “靠，不对头，绕来绕去都被你绕晕了。你刚才不是见七七去了吗，怎么跑来问我们？”磊子都学会脑筋急转弯了，说道：“你想了解她近况，直接问她就行了，跑来问我们算啥意思？” “对啊，足足两个半小时，你们就只有肉体上的交流，一点精神上的交流都没？”大奔很好奇地看着我，纳闷儿道：“我就想不通了，这种日后再说的路子是阿宾的一贯风格，你不是走这种套路的撒？按理说你是那种先抒情怀旧找找感觉然后再随缘的人啊，怎么着，最近憋得太惨你也走单刀直入的路线了？” “怪不得，刚给你发短信都不回，你是不是被那狐狸精迷得鬼迷心窍了？”罗杰一直反对我跟七七在一起，几年前如此，现在也是如此。 一听说他们给我发了短信，我很感动，想不到大家这么关心我。掏出手机一翻短信，我才知道我究竟有多么的单纯。 他们四匹牲口的短信内容各不相同，但表达的中心思想出奇的一致。 磊子：“是不是搞上了？” 大奔：“在哪，要给你送套套不？” 罗杰：“也，哥子，有点坚挺哦？” 源源：“好了没得？一把年纪了，莫非你要来第二盘？” ------------ 【029】我的问题 “你们确定看见了七七了？也确定我追出去了？还确定我去了两个多钟头？”我一边翻着短信，一边跟他们说话：“那就好，原来不是幻觉。” 等我抬起头，看见四张囧脸。 他们都用特别诡异的眼神看着我，源源忧心忡忡地说：“你娃真的病得不清。” “不，我的病已经好了。特别是今天，听你们这么一说，我确定我再也没出现过幻觉了，你们应该替我高兴才对。”我特别严肃。 可是他们接下来说的话不知道该说特别严肃，还是特别不严肃，源源这样说道：“别扯了，喝醉了的人都说自己没醉，神经病都不承认自己有病。你这问题严重了，从昨晚我就发现不对劲，你这两天说话老是低着头，跟别人没有眼神交流。” 我辩解道：“我太久没跟地球人打交道了，有点腼腆行不行？” 源源劈头盖脸道：“腼腆个锤子，你这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电视里的精神病患者也是这样，始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接下来他们再也没给我辩解的机会，磊子跟着一起讨伐我：“没眼神交流也就算了，我老感觉你心不在焉的，不晓得在想啥，反正你注意力相当不集中，一会儿看看手机，一会儿玩玩筷子，坐立不安好像正在经历女人每个月的那么几天。要说你紧张吧，跟我们在一起你也不至于紧张啊，想当年你也敢豪放到当街高唱贾素芬，现在你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大奔：“大家谁不知道彼此的底细啊，阳克，你以前真不是这样的。你除了注意力不集中，还老是走神，以前你也走神，那时候我晓得你是突然间有了灵感在构思一些东西。但是现在我看不透你了，你莫名其妙就走神了，我想不通你是为了什么而走神。” 我快崩溃了：“你们不要没事说得有事好不好，这样我压力很大啊。” 本来我以为我的问题不严重，经过他们轮番轰炸后，我又觉得我的问题严重起来了。 罗杰终于发话了，他完全是语重心长的套路：“老牛，你这几年确实很压抑，我们都晓得，你不要小看这些压力，时间久了会出事的。两年前我在上一家公司的时候，有个同事进了老总办公室，不晓得老总对他说了啥，那个人出了办公室就疯了。真的，这是我亲眼看到的。” 我问他：“你上个公司在哪，是华为还是富士康啊？” 罗杰：“不要死鸭子嘴硬，你该好好散散心了，明天我带你去一个社团溜达一圈，看看能不能释放你的压力。明晚十点钟，到时候我来接你。” 一听这话我压力更大了，在此我不得不唾弃我的人格，以前跟罗杰单独出去，我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可是自从他正式出柜后，一想到明晚要和他出去，而且是晚上十点以后再出去，我就没来由的菊花一紧。 我觉得我对不起罗杰，他一片好心，我却只感受到一股基情。 “是该去释放一下了，明晚我陪你一起去。”我从来没觉得源源的声音原来这么好听，简直跟天籁似的，他一说这话我心里就踏实了。 ------------ 【030】林少 下午四点的时候我在琢磨一个问题：我是怎么跟丫头分开的？ 想了很久，我没想起当时的经过。 接着我又开始琢磨另一个问题：我是怎么跟罗杰他们分开的？ 这个问题很简单，是大奔拉着我离开的。 大奔本来想订今晚的机票，后来又改成了明早出发，在走之前他和我要去见两个人，这两个人跟我们高中时代的圈子没有必然的联系，却是我们大学时代最要好的朋友。 我和大奔曾经都在某大学厮混了一段时间，最后我和他相继肄业。在我们还没肄业的时候，林少、小风、大奔，还有我，号称某大f4。 今天我们f4要重聚，地点选在团结镇。 若干年前我们第一次来这里，主要目的为了打望，如今选择这个地方，则为了彰显团结就是力量。有段时间我们闹得很僵，经过了几年的沉淀后，回首往事，发现大家都不容易，于是又和好如初了。 我和大奔来到这里还有一个目的，想看看微电影是如何拍摄的。 这部微电影的负责人，就是林少。 提起林少，首先有一句响亮的口号：林少林少，从不戴套。 许多年来，我们一直无法理解林少的动机，甭管面对什么样的姑娘，他永远坚持着不戴套的原则。林少始终觉得自己在从事一件有难度的事情，对他而言跟一个女人上床很容易，但不戴套跟一个女人上床有难度，他喜欢挑战有难度的事情。 这样做的结果是林少经常去医院，在医院里他常常做两件事，要么是掏钱给姑娘流产，要么是他自己得了病。 什么淋病梅毒尖锐湿疣腹股沟肉芽肿，对林少来说都是小菜一碟。凡是我能叫得出名字的性病，林少基本上都得了一遍，只差染上艾滋了。 那个时期林少有个绰号，叫做人肉标本。 他为我们做出了表率，让经验不够丰富的我们明白，什么样的女人该碰，什么样的女人一定不能碰。 后来林少出人意料的淡定了，他做了一件所有认识他的人都大跌眼镜的事情，在我的朋友里面，他是继罗杰之后第二个迈入婚姻殿堂的人。 林少07年结了婚，那一年我知道他为什么结婚。 林少08年离了婚，我至今不知道他为什么离婚。 我的每个朋友都有特别的一面，林少特别的地方在于，他是唯一一个离了婚才开始做事业的人。这么说好像他离婚以前都在靠着女人吃软饭，其实不然，作为一名【真?煤老板之子】，林少这辈子都不会为钱操心。 在我的记忆里，林少似乎从来没想过自己毕业以后要做点什么，他的生活轨迹只有四个字，花天酒地，再花天酒地。事实证明他岂止是没想过毕业后该做什么，毕业好几年了他都没去做点什么。 2008年的8月8号大家都记得，那是北京奥运的开幕日，至于2008年的8月7日，恐怕不一定有人记得那天是什么日子，其实那天是七夕。 我为什么记得那么清楚，是因为在那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我穿着短裤踏着拖鞋，和一个姑娘去扯了结婚证。 没有婚礼，没有亲友的祝福，我就这样完成了我的婚姻。 那天晚上林少给我打电话，开口一句话就是：“我离了。” 我说：“你能不能别在这一天告诉我这样的噩耗？” 他说：“不是噩耗，是好事情，我又自由了。” 我问：“那你主要想表达什么意思？” 他反问：“我想干点事业，你说我适合干点什么？” 我也反问：“你自己难道不知道自己想干点什么？” 他又反问：“我要是知道自己想干什么那我还问你干什么？” 如果跟一个美女进行这种类似绕口令的交流方式，我会觉得很刺激，但是跟一大爷们儿这样交流，我会很不耐烦，于是我做出了肯定的答复：“我不知道你适合干什么，但我应该知道你想干什么。” 他很好奇：“那你说说我想干什么？” 我说：“你想干女人。” 他沉默了一分钟，思来想去，最后说了三个字：“有道理。” 过了几秒钟，他又补充了一句：“不对啊，照你这么说，我这辈子只能做个嫖客？我年纪也不小了，能不能让我稍微有点理想和追求？” 我鼓励他：“当然可以，等你找到既能干女人又能发展事业的行当，你就成功了，到那时候你还可以向年轻人讲述你当初是如何追寻梦想的。” 林少当时就小宇宙燃烧的样子，隔着电话我都能感受到他内心那团熊熊烈火。 本来我以为他只是三分钟热情，没想到他狠狠给我励了一志，这让我明白一个游手好闲的男人真正想去干一件事情的时候，爆发出来的能量也是很恐怖的。 大概就在奥运会闭幕的那天，林少打来电话，他很激动：“我想好了，我要进娱乐圈！” 我大吃一惊：“你也能当演员？” 他牛逼哄哄地说：“谁会去当演员，我得当导演。你想啊，当导演多好，既发展了事业，又玩了女明星，这是何等美好的一个职业？” 这次轮到我沉默了，过了一分钟，我原封不动回了他三个字：“有道理。” 说这话我的时候我非常心酸，我曾经有一个梦想，成为一名编导，自编自导一部我内心一直向往的影片，只可惜始终没机会如愿。而现在我的朋友林少，他甚至没看过多少电影，充其量研究了几部床上文艺片，竟然就有胆子去当导演。 他持续激动：“但是我从来没学过导戏，这咋办？” 我站着说话不腰疼：“很简单，去找个经验丰富的副导演，然后你就当甩手掌柜。” 很显然我忽略了小宇宙燃烧起来的林少有多么强大，林少有着各种各样的朋友，也有着各种各样的人脉。他不仅找到副导演，还找到了投资人，愣是拍出了一部十二集的连续剧，这出方言剧在某个市级电视台播出，成绩惨不忍睹。 在我的印象里，那部戏唯一的亮点是：女一号到女三号的胸部都很大…… 遭遇了票房滑铁卢的林少很受打击，他说：“看来我真不适合干这一行。” 我又鼓励他：“别介啊，第一次就当交学费了。你现在做的事情，是我曾经的梦想，以后我的梦就靠你来圆了。如果你现在放弃了，就等于同时放弃了我们两个人的梦想。” 林少开始诉苦：“你不知道，做导演有做导演的苦恼。以前我以为导演很牛逼，进了这圈子我才知道自己错了，内裤都错掉了。除非你是艺谋小肛那种级别的，要不然做导演你只能选男一号，女一号乃至女二三四五号往往是由投资商啊出品人啊或者制片人决定的，反正不是导演能拍板的。” 我安慰他：“要不然你去一趟背背山，这样选择男一号你心里就安逸了。” ・ ------------ 【031】贱人龙 后来，林少成为了一名制片人。 他告诉我，导演撑死了只负责一部戏的艺术，而制片人负责一部戏的全部。 没人想到，包括林少自己都没想到，他居然很有做制片人的天赋，做起挑本子、找款子、组班子、卖片子这样的全盘工作，他得心应手，没过多久就在业内小有名气。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林少充分享受到了拍板女一号的快感。 唯一的缺憾是，他拍板的那些女主角，没有一个大红大紫。 两年之后，林少有了新的追求。也不知道他究竟是玩腻了还是想要有新的突破，总而言之他觉得就这样重复的潜规则女主角太没挑战性了，而且也确实有些低俗了，这导致林少产生了一种艺术上的升华。 有一天他告诉我：“最近这些妹子没一个能火的，我再也不相信爱情了。从今往后，我要打造一个上得了台面的女主角，我得全心全意的栽培她，帮助她走上天后的道路。” 我提醒他：“这是经纪人干的事情，你一个制片人凑什么热闹啊？” 林少情绪很激动：“你不懂，我非得这么做不可。对了，梦想，就是你上次说的梦想。我长这么大，终于有了为一件事不懈奋斗的动力，我想这就是梦想。他妈地，我这辈子就不干别的了，不捧出一个走红的妹子，老子就不回头！” 正当我被他这种精神触动的时候，他下一句暴露了他的本性：“你想啊，等我捧出一个天后，以后回顾自己的峥嵘岁月，在天后还没走红的时候，我曾经天天调教她，侮辱她，糟蹋她，这是怎样的成就感啊？” 梦想，总是难以实现。 即便对林少这样的富二代来说，想要实现梦想也不不容易。 他前后物色了三个潜质不错的姑娘，分别安排了走光门、偷拍门、车震门，只可惜三个妹子最终都没能火起来。对此，林少有很深的感触，有一天他曾这样说：“妈的，这一行竞争太激烈了，老子这边刚贴出几张高清走光照吊胃口，别人那边已经贴出几百张超清的了，这还要不要人活啊？” 受到打击的林少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么多女孩削尖了脑袋想去当邦女郎龙女郎星女郎谋女郎肛女郎，因为那意味着一步登天的机会。对于这个现象，林少有一句精辟的评论：这一行靠身体上位的妹子不可悲，真正可悲的是很多女人都被搞成黑木耳了仍旧没取得成功。 痛定思痛之后林少将目光投向微电影这一行，他觉得这一行就跟做小姐一样，投资少见效快，双腿一张几百块。而且网络历来就是一个出奇迹的地方，没准儿哪天一个不知名的微电影女演员就莫名其妙的火遍全国了。 林少现在负责的这部微电影，暂命名为：《夏天是灰冬天是雾毕业后我们各走各的路》。 至于为什么说是暂命名，这其中是有很多故事的。比如说林少的第一部方言剧的剧本本来叫做《中江表妹的表妹》，拍到一半就改成了《爱在峨眉山》，后来又改成了《离家的诱惑》，等到杀青的时候，那部戏的片名再次改动，改到谁都记不起那个名字了。 对此林少一度很生气，他觉得改来改去的东西不可能是真正的好东西，我安慰他说，题目不重要。我一直都觉得，这世界上最无聊的事情莫过于去给某篇文章某出戏剧想一个题目，这样做的结果除了衍生出大量的标题党之外，绝对没有别的意义可言。 真正的好东西永远在于内容而不在于标题，世界上经得起考验的著作无论标题怎么改都不会影响其经典地位。比如把《罗密欧与朱丽叶》改成《私奔》，这部作品照样能红。把《战争与和平》改成《和平与战争》，照样不影响它的江湖地位。把《巴黎圣母院》改成《钟楼怪人的爱情故事》，一样能够成就不朽。 但很多读者和观众都不这么想，他们好像看不到给力的标题就活不下去。在这方面我有着很深的怨念，因为我写东西极度不喜欢写标题，尤其是章节标题，一本网络小说如果要写一千章，就得写一千个标题，而这些标题从始至终都没有任何意义。但要是你真不写，读者问候你老母都是轻的，更狠的会上升到一个夸张的高度批判你耍大牌没把读者当人看甚至痛批你没有社会责任感。 好了，吐槽完了我心情就爽了，继续说下面的故事。 见到林少之前，我得先解决一个问题。 今早送阿宾的时候我忘了吃饭，中午本来该吃饭了，可是刚拿起筷子就碰到了疑似七七的妹子，众所周知，当时我追了出去，午饭又没吃成。和大奔到了目的地，我才发现自己饿惨了，一下车有种饿得发昏的感觉，走路都有点东倒西歪。 有一首网络歌曲这样唱道：来到团结你看到三多，坑多灰多还有干锅…… 我们挑了个地方吃干锅，落座后望着远处一所院校的大门，我怀疑我的记忆又出现了了问题，于是问大奔：“那地方不是广影院吗，怎么变成传媒大学了？” 大奔：“你几年没来过这儿了？早就改了。” 我被这句话带进了回忆中，广影院曾经的全称是成都理工大学广播影视学院，算是理工的一所分校，我有很多朋友都出自此地，而这些朋友无一例外全都是女的。 女的太多了就不特别了，在这里我要说一个特别的人。 这个人之所以特别，在于他的性别，他不是女的。 那时候他还不是我的朋友，而是一个书友。 零八年的时候，我的读者群里有一匹牲口特别活跃，他自称小龙，我一直都叫他贱人龙。有关于贱人龙的剑，还有贱人龙的贱，请参照我以往的作品。在这里我真正想说的东西，无关于剑和贱。 作为一名资深大内工作人员，有很多热血青年前赴后继跳过我的坑，但从来没人像贱人龙一样跳进过我的史前巨坑。08年贱人龙高考落榜了，复读一年后，09年终于考了个不算落榜的成绩，当时这孩子兴冲冲地问我：“牛哥，你在成都吗？” 我说：“以前在。” 他问：“那以后在不在？” 我说：“肯定会在，但不知道是哪一年在。” 他说：“没关系，我去成都等你。” 就这样，贱人龙以一名美术特长生的身份，风风火火的去了广影院。 后来发生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我跟贱人龙失去了联系。 这年这月的这一天，我在吃干锅的时候才想起我生命里有一个大男孩在我吃干锅的对面等了我三年。这么说好像很畸形也很基情，但我管不了那么多了，我登陆了手机qq，在群里问：“谁知道贱人龙最近在干什么？” 很快有人回答：“他在上班了。” 我问：“在成都上班吗？” “不，贱人龙2012年夏天毕业，已经在郑州工作半年了。” 看到这个消息，我突然感到无限悲伤。 ・ ------------ 【032】前男友的空白 见到林少的时候，我心里特别平衡。 林少以前的身材堪称消瘦修长，体重120斤，结婚一年体重莫名其妙的飙升到了140，后来以每年5斤的速度递增，如今差不多有165斤了。 我的情况和他大同小异，看到他我就在想，原来不止我才这样。 等他收工的时候，我依然舍不得走。 既然到了这个所校园里，我自然而然的想找点回忆。 但有个问题，我不知道贱人龙曾经上课的地方在哪里，也不知道他的寝室在哪里，以至于我没办法去追寻他的足迹。这么说显得我很像重庆森林里的王菲，溜到633的房间里对着他用过的毛巾啊香皂啊枕头啊啥的各种抚摸，这大概也是在追求一种痕迹。 为了表明我性取向是正常的，干脆就不要再提男人了，接下来我们说说女人。 在这所学校里，我印象最深刻的姑娘有五个，人称五朵金花，芳名分别是翠翠，琦琦，芸芸，蓁蓁，莹莹。那五个姑娘来自同一个寝室，当时我就很纳闷儿，这得多骚包的寝室才会既不是四个人也不是六个人而是刚好五个人？ 关于五朵金花的故事，三言两语说不完，且听下回分解。 在这一刻，在这所校园里，我本着一种纯抒情的态度，很想感慨一下人生，甚至很想找棵大树撒泡尿再用刀刻下“老牛到此一游”，以此向贱人龙证明我曾经来过这里，顺便向一个五朵金花之外的姑娘表明我来过这里。 但这样做已经没有实际的意义，在一个错误的时间来到这里，让我感到特别失落，这个时候我想起了一首歌：有谁会记得这世界我曾经来过？ 林少没给我太多时间感慨，他拉着我上了车，开口就说：“我约了个人，是电视台一个访谈节目主持人，今晚咱们先吃个饭，明天再录节目。” 我说：“我去干嘛？” 林少：“作为这部戏的原著作者，你跟着去有什么不对的？” 我说：“别，我挺惶恐的，哥们儿这辈子还没上过电视呢。” 林少：“实话跟你说了吧，那个主播是女的，长得很不错。” 我有点小心动，但嘴上还在矫情：“这跟我有啥关系？” 林少：“你是不知道啊，那妞特别崇拜文艺青年，她以前有个男朋友就是你的同行，都过去好几年了，她到现在都还没忘了那男的。听说她以前还是个演员，跟那男的分手以后，她都不演戏了。你这要是去了，没准儿就填补了一个空白，机会啊，好好把握吧。” 我扭捏了：“这不太好吧？” 林少：“有啥不好，现在她单身，你也单身，你怕个锤子？” 我说：“奇怪，真有你说的那么好，你怎么没上呢？” 林少：“你以为我不想啊，那不是没勾搭成吗，我里里外外都不是她的菜。去吧，你替我争口气，要是你也不行，就让大奔去，让那妞明白什么叫前赴后继。” 坐在我旁边打盹儿的大奔终于开了金口：“你们别把我扯上啊，老子很有可能是要结婚的人了，不要再跟我谈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 林少：“很有可能不就是还没结吗，你激动啥？” 大奔：“有你这样说话的吗，你会说人话吗？” 眼看这俩家伙又要吵起来，我说道：“别闹了，我去见她就是了。” 说完这话我内心还是有点期待的，在我的认知中，一般的女主持人应该更喜欢林少这样的财子才对，那个还没见面的女主播给了我一种特别的印象。我不禁在想，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又有着什么样的情操？ 话说回来，我对电视台女主播这种存在曾经是有过强烈幻想的，这种幻想大家都懂的，就如同我曾经幻想过空姐幻想过女医生幻想过女护士一样，不怕老实告诉大家，我甚至很禽兽地幻想过充满爱心的漂亮幼儿园教师。 距离和她见面的场所越近，我脑海中的幻想越强烈。 想象总是很美，现实总是很扯。 见到她的时候，我们相顾无言。 当时林少说：“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 我打断了他：“不用了，我们认识。” 她看着我，笑容有些憔悴：“好久不见。” “我去上个厕所。”大奔突然插了一句嘴。 这货转身的时候，肩膀在微微耸动，明显是憋不住笑。 关于我和眼前这个女人的故事，大奔一清二楚。 而林少那段时间远在他乡，对此毫不知情。 落座后林少有点尴尬，好在他悟性很高，寒暄一阵后，佯装回复一条重要的短信，其实这条短信发给了我，内容是：“我日，她以前的男朋友，不会是你吧？” 我也很尴尬，回了一个字：“是。” ・ ------------ 【033】工作经历 “对了，说到这里我想起一个事，去年五月份，我遇到你一个老相好，就是那个二春。她这哈在市电视台上班，混得好像不咋样。” 下午源源告诉我这个消息的时候，我没放在心上。 所谓二春，就是我生命里的第二春。 此时此刻，看到眼前的二春，我终于可以理解什么叫做无巧不成书了。 回忆属于孤独的人，其实很多时候，努力去回忆一些东西除了让你撕心裂肺之外绝对不会换来任何好处。但多年不见的姑娘就这么活生生出现在我面前了，我要不来点回忆，又太对不起观众了。 在说二春之前，得先说说我的工作经历。 说白了我是因为一份工作，才认识了二春。 那个年代我的工作履历完全可以用惨绝人寰来形容，在饭馆里端过盘子洗过碗，在串串香数过签签，在酒店里当过保安，在大街上发过传单，经历过这么一连串押韵的工作之后，唯一不押韵的而且跟艺术沾点边的就是还做过几个月的雕刻学徒。 毫无疑问，我内心从来没接受过这些工作，也从来没想过我这辈子要坚持不懈地干这些工作，无奈条件所迫，作为一名离家出走且肄业的三无人士，你总得找个法子养活自己。 那个时期我真正意识到了文凭的重要性，每次去招聘会我都有着强烈的人生感悟，但凡我看得上眼的职位，无一例外的需要本科以上学历。我内心渴望找一份文艺点的工作，可实际上我能胜任的带个“文”字的工作大概就只有文员了，当我自以为屈尊降贵去应聘文员的时候，才发现人家招文员都只招女的。 应聘文员的经历把我最后一丝尊严都摧毁了，我深刻地体会到如果想要活下去，根本不取决于我想要什么工作，而在于什么工作愿意要我。 那时候源源也劝我把姿态放低一点，先混个温饱再说，于是乎我把姿态放到最低了，摆出了谁要我我跟谁的架势。我不仅去招聘会，还经常在大街上晃悠，一路留意街边各个店铺门口张贴的招聘广告，我不知道该说皇天不负有心人，还是说命运故意跟我开玩笑，反正我还真找到了一张挺有意思的广告。 那是一家打字复印的店铺，门口贴了张纸写着：招打字员一名，要求高中以上学历，每分钟60字以上。 我当时眼眶湿润了，啥也别说了就是你了，这尼玛简直为我量身定做的工作啊。 我怀着激动的心情走了进去，老板让我现场打字，面试效果非常的好，我打字速度还算可以，一分钟远不止60个字。之后他看着我的高中毕业证，做出迷茫状：“你要弄假证好歹弄张大学的撒，弄个高中文凭有啥用？” 大概是觉得人格受到了侮辱，我对他说了三个字“日你妈”，然后拂袖而去。 找份工作，有多难？啊啊啊啊啊，到底有多难？ 这么多啊啊啊啊啊，足以想象我当时是多么的癫狂。 回顾我那个时期的精神状态，配得上歇斯底里四个字。 我常常在想，我这姿态到底要低到什么地步，才能为人所用？我还有个疑问，如果装孙子装久了，以后会不会变成真孙子了？ 我高三的时候离开了学校，直接窜到一所交了钱就能上的野鸡大学里，按理说我是不会有高中毕业证的，后来我的班主任大发慈悲，还是给了一张毕业证。当时有个问题，我远在他乡，我家里人搜出了一张我初二时候的免冠照片递过去，所以我的高中毕业证上，贴着一张初二时期的照片。 乍看起来，确实像一张假证，实际上那是真货。 那个夜晚我很想狂灌八瓶啤酒醉倒在马路上，可那时候的经济状况导致我连去买八瓶啤酒的勇气都没有，当时我只能去整了一瓶小瓶装的红星二锅头，灌了几口之后立刻冒出一个相当叛逆的简直想要报复全社会的念头：既然真的被人当成假的，那假的会不会变成真的？ 我撕掉了我的高中毕业证，撕掉以后还嫌不过瘾，又用打火机点燃了，看着毕业证化为了灰烬，我有种浴火重生的感觉。 那一瞬间，我觉得我不再是紫龙了，而是不死鸟一辉。 ------------ 【034】比真的还真 第二天我去了银行柜台，在柜台小姐鄙视唾弃轻蔑的眼神中，取出了三百六十三块零五毛，是的，我一不做二不休连五毛都取出来了。 取款之后我杀到了磨子桥，找到一个办证的地方，根本就没玩虚的，一开口就暴露出我强大的气场：“哥子，给我整张川大的！” 办证的很专业：“要哪个专业？” 我早已想好，说：“中文系的。” 办证的为难了：“中文系的断货，新闻系要得不？” 我说：“我要新闻系有啥用？” 办证的更专业了：“中文系的一般去应聘都是做文字工作者，新闻系也差不多。我跟你说，新闻系的招牌比中文系硬多了，更容易找工作。” 我很好奇：“为什么？” 办证的侃侃而谈：“小伙子你这就不了解行情了，川大新闻系收分偏高，文学系偏低。收分高的门槛也高，出来就要洋气一点，你懂了撒？” 我被他说服了：“那就来新闻系的吧，对了，这东西靠谱么？” 办证的拍胸脯保证：“你放心，比真的还真。” 花了三百块，我得到一张川大新闻系2004届的毕业证书。 有了这张证书我小宇宙彻底燃烧起来了，感觉地球人已经无法阻挡我了。 次日我去了招聘会，本地一家颇有名气的报社正在招人，以往遇到这种情况我只能路过，再路过，反复的路过，现如今我不一样了，小宇宙燃烧起来的男人能路过吗？显然不能够啊，我直接就冲过去了。 那一天，我的心态就是一句四川俚语，叫做“分钱不带，吃炒菜”。 老子都已经到这份儿上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负责招聘的是一个三十出头的眼镜兄，大概是我身上那种破釜沉舟的气势把他唬住了，他看了我好几眼，又看了我的毕业证好几眼，最后对我露出一个亲切的笑容：“呵呵，川大新闻系，我也是从那毕业的。” 我心里凉了半截，在不该出现巧合的时候出现了这样的巧合，你让我怎么活？ 眼镜兄又说：“2004届的？你们这一届，我还认识几个师弟师妹。” 听到这话，我全身都凉了，熊熊燃烧的小宇宙被洪水扑灭了，莫非天要亡我？ 他第三句话成为我人生的转折点：“能不能说说，你怎么看待最近的xxx事件？” 如果他再继续跟我聊川大新闻系的事，毫不夸张地说，我肯定跪了。但他要跟我聊所谓的xxx事件，我可以负责任地说，他立马就要跪了。 作为一个愤怒得想要报复全社会的待业青年，那是我网上灌水最疯狂的一个时期，长期在天涯猫扑龙空蹲点。当年有名的xxx事件在网上已经被深度解剖过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谈起这起事件我简直滔滔不绝口若悬河。 等我表达完我的观点，眼镜兄说：“这样吧，你明天来上班。” ・ ------------ 【035】为什么女人骑车时一定要穿裙子 我成为了一名编辑，一开始我感觉我完全不是编辑，压根儿就是挂着编辑的名头做文员的事情，什么打字复印倒茶的事儿都做过。 通过试用期以后我才真正做了编辑该做的工作，那段日子我感觉充实，我终于找到自己可以胜任且内心不排斥的工作，有那么一段时间，我甚至觉得自己很擅长干这个。 在此期间我结识了两名有共同语言的同事，一个就是当初招聘我的眼镜兄，他是我们的主编，大家都叫他云哥。另外一个人留着长头发，只可惜他留长头发的造型怎么看都不像陈浩南，反而越看越像高晓松，这人叫做小马，是报社唯一的摄影师，长期在胸口挂个单反流露他文艺气息的同时不经意间展现他的45度侧脸。 最开始我跟小马走得很近，遇到云哥我都躲着走，生怕他老人家问我有关于川大新闻系的校园往事。后来通过小马透露的八卦，我胆子越来越肥了，据说云哥在大学时代跟一女生有过悲情的故事，所以他不愿意回顾自己的大学时代。 这正中我的下怀，他要是天天跟我回顾大学时代，该悲情的就是我了。 再后来我气焰嚣张到了顶风作案的程度，长期跟着云哥一起**，有时候饭局上遇到陌生人，云哥会冲对方这样介绍我：“这是我的小师弟，川大新闻系出来的高材生。” 每次听到他这样说，我总会莫名的菊花一紧。 我当初应聘的时候以为我最大的追求就是当个编辑，偶尔坐在办公室里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我还真有点小资的感觉。三个月之后，我的心态产生了变化。 也不知该说人心不足蛇吞象，还是说我有了新的追求。对这一行有了基本的了解之后，我才发现报社里编辑工资是最低的，那种拿固定工资的感觉太平淡，长年累月的兴不起半点波澜。 而外出的记者和摄影师就不一样了，他们有业务提成，最刺激的是还有红包，那种出去采访一毛钱不花而且被采访的一方还包吃包喝包玩最后还送你一个大红包的感觉是非常港式的，小马喝醉了时常跟我吹嘘他这方面的光辉事迹。 可能是我此前倒霉太久了，以至于那段时间我时来运转，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在我还没想好该怎么跟云哥反映我的工作调度问题的时候，有个记者跳槽了，那哥们儿胆大包天，竟然跳到我们报社的死对头那边去了。 我二话没说就顶替了那位跳槽兄的位置。 那是如假包换的二话没说，我还没开口呢，云哥就让我顶上去了。 我们准备做一个崭新的专题来打败对手，云哥提出了几点要求，这个专题要反映民生问题，讲述老百姓自己的故事，必须是大家都平时都看得见但又没有去深度分析的，而且必须要别出心裁，又要在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小马一看这课题就懵了，他觉得云哥要求太难实现，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我当场就乐了，也不知道我天生邪恶还是怎么的，反正我觉着这些要求非常简单。 我跟小马在外面跑了一个星期，我做笔录他拍照，游走在这个城市的各个角落。 一周之后新的专题出来了，标题一看就是新手做的，完全是议论文的架势――《为什么女人骑车时一定要穿裙子》。 在这个专题中，我们做出了详细的数据，还有图有真相，小马拍的那几百张照片涵盖的信息量简直惊人。 专题的内容很简单：在这个城市里，越来越多的女性选择骑电动车出行。有两种女性骑车时打扮相对保守，一种是体重严重超标的，另一种是年龄超过四五十岁的。除了这两种女性之外，到了夏天，四十岁以下身材还算正常的女性，有92。131%的女性骑车时一定会穿裙子，其中又有63。257%的女性骑车时一定要穿短裙…… 按理说骑车时穿裙子走光率太高，我们礼仪之邦的广大贤良淑德的女性应该选择穿裤子才对，为什么广大女性却反其道而行之呢？ 我们跟踪采访了一百多名骑车女性，做出了深度剖析，举出了一些鲜明的例子。比如我所住的那个小区有一个妩媚少妇，我观察她很久了，她坐车出门的时候偶尔会穿长裤，但骑车一定会穿裙子，而且一定会穿短裙。而且她上车和下车的一瞬间，会略显搔首弄姿的一撩腿，把尺度维持在即将走光又没走光的区间以内，让看到这一幕的男人想骂娘。 另外还有个特别的例子，有的女人骑车时会故意把双腿微微分开，摆出一副“向我开炮”的架势，但当男人们用眼神往她们双腿间开炮的时候，她们又会马上闭紧双腿，那操性特别的green`tea`bitch。 对此我通过社会学、心理学、美学等方面进行深刻的分析，但我只做出分析，而不做出结论，真正的结论要等读者看完以后去挖掘，正如文章的标题一样，我只是负责面向全社会提出了一个疑问：为什么女人骑车时一定要穿裙子？ 作品大功告成那天，小马对我佩服得五体投地：“太有才了，连这你都能想到，以前我怎么就没注意到这些细节呢？” 我们把劳动成果交给云哥，云哥看到一半就愣了。 我诚惶诚恐，这是我作为记者的处女作，如果不成功很可能就成仁了。 看完以后，云哥沉声道：“你们要日天还是怎么地，连这种尺度的东西都敢弄出来？再说你们做出来的东西，跟我说的东西是一回事吗，牛头不对马嘴！” 我顿时有种满腔热血化为泡影的感觉，愤然道：“反映民生问题，讲述老百姓自己的故事，必须是大家都平时都看得见但又没有去深度分析的，而且必须要别出心裁，又要在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云哥，你说，哪一点不符合你的要求？” 云哥沉默了十秒钟，说：“小牛，我承认，你把我打败了。” 我绝处逢生，喜出望外：“那意思是可以用？” 云哥没正面回答我，他认真看了我两眼，接着长叹一声，语重心长道：“小牛，你是有才气的，你整出来的这些东西，在欧美国家说不定会成为一个新的社会课题。但在我们这个大环境里，你会被自己的才华所耽误。” ・ ------------ 【036】艺校女生日常生活的专题 我的处女作最终被扼杀在摇篮里，很多年以后我常常在想，在这方面我是有贡献的，可以说我是一个先驱者，我提出了一个伟大的课题，为后来的淫民提供了一个方向。 而这个国家的淫民的力量是无穷无尽的，未来总有一天人们会盖棺定论，研究出为什么女人骑车时一定要穿裙子。 那一天我并不太难过，当一个男人长得不帅又没钱没势，内心就很渴望别人夸你有才气，很显然云哥熟知这个道理，他一句“小牛你是有才气的”就把我忽悠得找不着北。 我当时根本没发现他是在用这种方式委婉地枪毙了我的稿子，反而有种人海茫茫终于遇到伯乐的感觉，顿时生出一种士为知己者死的动力。 我记得那天我很热血地打包票：“云哥你只管发话，我再去弄一个就是！” 可能是云哥被我的热血打动了，他让我自由发挥，我有一种受重用的感觉，当时的心情是彼以国士待我我以国士报之，于是努力的发掘新闻。 在这个过程中，我发现做记者太简单了，因为这个社会满地都是新闻。我又用了一个星期时间，找到了许多有卖点的东西，比如某街区城管欺辱七旬老太，比如某红灯区小姐当街拉客肆无忌惮，比如某小学教师以假期补课为名大肆收受补课费以及红包…… 最终，惜字如金的云哥只说了四个字：“不能报道。” 我很生气：“为什么不能报道？” 云哥更惜字如金了，这次他只说了三个字：“你懂的。” 我很迷茫，那天我跟小马出去喝酒，我问他：“我们这一行到底是干嘛的？” 小马想了很久，回答我：“其实我也想不明白我们是干啥的。” 我问：“这圈子里就没有正儿八经做新闻的人吗？” 小马：“有啊，我们报社每年都有这样的人。” 我问：“这些人在哪里？” 小马：“要么自己辞职了，要么被解雇了。” 在这个过程中，我发现做记者太困难了，因为这个社会满地都是新闻，而你却不能报道这些新闻。我感到很困惑，不知道该不该继续从事这份职业。我内心有个声音想要声张正义，而声张正义的结果就是丢到这份还算比较有钱途的工作。 其实我想多了，就算我愿意继续干下去，也得先琢磨下报社愿不愿意让我再干下去。因为我当了半个月记者，竟然没有半篇稿子问世，这让我面临着下岗危机。 在这个左右为难的时刻，云哥拯救了我，他让我去做一个艺校生日常生活的专题。 本来是做一个艺校生日常生活的专题，我曲解了云哥的意思，或者说我理解了云哥没说出来的潜台词，做了一个艺校女生日常生活的专题。 看，只多了一个女字，性质却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就是这个专题，引发了一系列的故事。 ・ ------------ 【XXX】坐等砸玻璃 从最近书评区几乎没有反应的反应来看，这书确实是个小受众题材。 我本来以为这种题材是不适合养着看的，因为一天看一次，你会欢乐一天，攒起来一个月看一次，也只欢乐一天，怎么都不划算。 而且不同的章节老牛在尝试表达不同的东西，如果攒着一起看，也许会让人思维混乱，除非你愿意回头看第二遍或第三遍。按照以往的经验，等看完两三遍再来追悼我的时候，我早已经不写了。 还有个更奇怪的现象，一般老牛每天二更的时候大家都嫌更新慢，等我一个星期更新一次的时候，很多人都会突然很满足。其实我还有些存稿，突然就不想发出来了，既然都这样了，那我们还是走周刊的节奏吧。 最后，有人到群里威胁说超过三天不更就砸我家玻璃，那我就三天不更，坐等砸玻璃。 ------------ 【037】白裙飘飘（上） 本着就近原则，我选择了离我最近的地方开展工作。 我所居住的地方，恰好就在本省一所有名的艺术院校附近。 所谓的“恰好”，其实一点都不恰好，这里面有一段故事。 关于成都这座城市里的住宅区，我第一个记得的叫做中央花园。听听这四个字，这是何等的气派？中央，花园，第一次听到中央花园四个字的时候，我被这四个字里蕴含的霸气震撼得无以复加，以为这起码是省委常委以上的干部居住的地方。 当我到达中央花园的那一刻，我的心情就四个字：哎呀，我去！ 浮现在我眼帘的，是一排排建造于古老的年代，完全跟不上21世纪进度，早就该拆迁的建筑。可悲的是，那一年我连选择的余地的都没有，我必须住在这里，否则就只能去睡大街了。 后来我辗转于那一个叫做五大花园的区域，离开中央花园以后，我住过交大花园，也住过皇家花园。在我记忆里，五大花园都是听上去很美，住进去很丑的地方，我曾经在这三座花园里度过了相当艰难的一段时光。 我还记得我离开皇家花园那天，指天发誓：老子这辈子再也不住五大花园了！！！ 三个感叹号，深刻地表明了我的决心。 经济状况好转以后，我走上了打一枪换一个地点的路线，这可能是我的本性，我不愿意在一个地方呆太久，那时候觉得如果不能远走，那就选择近走，总之不要驻足在同一个地方，用一种文艺的说法，就是时刻保持流浪的脚步。 有些地方恰好符合我的要求，这些地方都在大学附近。往往只有大学附近才有月租房周租房乃至日租房，这样的短租模式完全就是为我量身定做的。在短短几个月里，我换了很多地盘，分别住过财大附近，理工北校区（艺校），川师本部，川师东区，川音…… 那个时期我在学校附近的小饭馆里吃饭，别人都亲切地称呼我为“同学”，有时候我自己都以为自己是学校里的学生。 也有些时候别人一看我的年纪觉得我不该是学生了，本科生也没我这么老的，比如我楼下那家卖烟的老板，他就觉得我肯定不是本科生了，当我不知如何回答他的时候，他陡然间对我竖起大拇指：“读研了吧？厉害！” 那个时期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后来我常常在想，可能是人对自己没有的东西都特别渴望，可能就单纯为了纪念我没上完的大学，当然也可能纯粹就是为了勾搭那些大学里的妹子。 在这座盛产美女的城市里，难免会发生一些故事。 而在这座盛产美女的城市里的更盛产美女的几所高校里，更难免会发生很多故事。 那是一段有故事的小时光，我的生命里飘扬过几段小恋曲。 所谓恋曲就是你走进酒吧或走出咖啡屋时听见的一首歌，听完就完了，这跟刻骨铭心的恋情有些微的不同，或许那就是恋情中的小插曲。 那时候我有一种预感，我进入了一种厚积薄发的状态，这些恋曲最终为组合成一段恋情，只是我不知道，我将跟谁展开这样的恋情。 那段时间我的生活一片阳光，我在qq空间里写下王家卫电影里的一段台词：我知道这世界上有一个人在等我，但我不知道自己在等谁，因为这个，我每天都非常快乐。 ・ ------------ 【037】白裙飘飘（下） 为了艺校女生日常生活这个专题，我踏进了那所离我很近的学校。 这所学校出过很多名人，最近的一个就是大名鼎鼎的春哥。 那天我没叫小马，一个人溜去蹲点，这是我的一大爱好，甚至可以说是一大恶趣味。有段时间我经常跑去大学里旁听，和那些如假包换的大学生不同的是，我听课往往比他们还要认真，一不留神半天就过去了。 我第一次旁听是在上海，准确地说是在复旦，那天我本来是去找工作的，坐着地铁到了目的地，结果扑了一场空。我心想既然都已经到这个地方了，不如去传说中的复旦看看，进去后我就找了间大教室，听了两节课。当时我感觉很过瘾，既没有考试的压力，也不需要做笔记，还有种上车不买票的偷渡快感，那是我第一次觉得听课就像听故事一样轻松愉快。 后来我就上瘾了，长期从事这样的勾当。 有时候我也在想这样蹭课会不会有些不太厚道，借鉴了很多前人的先例，我很快就心里平衡了。我们的伟大领袖毛爷爷曾经就在北大旁听过两次，我所景仰的作家沈从文先生曾经也是旁听生，其实这个国家有过旁听经历的知名人物不在少数。 有那么一段时间，我把这些人当做奋斗的榜样。 言归正传，那天我去晚了点，走进学校的时候都夕阳西下了。 我本来以为那是一个错误的时间，几分钟之后我只能感叹人算不如天算。 我看见了一个背影，只看到一个背影，就让我想起了一首歌：当秋风停在了你的发梢，在红红的夕阳肩上。你注视着树叶清晰的脉搏，她翩翩的应声而落…… 此情此景，完全和歌词相吻合。 望着树下发呆的姑娘，我也发呆了。 多么文艺的一幕啊，随着年龄越来越大，我本来以为我再也不会走上这么文艺的路线了。而她只是一个背影，就触动了我闷骚的心。 等我回过神来，立刻就不文艺了，那一刻我的心理活动相当的粗俗低俗以及世俗，因为我当时内心唯一的祈求是：天灵灵地灵灵，千万别是背多分！ 她动人的长发吸引了我，她动人的背影也吸引了我，最重要的是在九月这个夏去秋来的日子里，她那一袭白裙，深深击中了我的心。 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对爱情有着这样的憧憬：某一天找到一个白裙飘飘的姑娘，我们爱得死去活来，面朝大海，日到春暖花开…… 遗憾的是，憧憬永远只是憧憬，跟现实挂不了钩。 在那之前，我认识的穿白裙子的姑娘都被别的牲口给祸害干净了。 而且，那些穿白裙子的姑娘们，总缺少那么一点白裙飘飘的感觉。 直到这年这月的这一天，在这么一个仿佛命运早就安排好的时刻，她出现了。 当她转过身的一刹那，我感觉我不近视了，她的一切从我的眼里直接飘进了我心里。 那一瞬间我唯一的想法是，我走过这么多地方，换了这么多张双人床，就为了找到她。在那一分那一秒，我只觉得自己的整个状态就是许巍的一首歌：我是永远向着远方独行的浪子，你是茫茫人海之中我的女人…… ・ ------------ 【038】一见钟情 爱情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 离不开暴风圈我来不及逃。 曾经有个书迷问我，为什么你书里出现那么多歌词，却从来没有出现过周董的歌？在这里我要告诉他，你看，你看，月亮的脸悄悄滴在改变，周杰伦的歌已经出现。 我恋爱了。 和她四目相对的时候，我就知道我恋爱了。 一见钟情的事情在我身上不止发生过一次，在高中时代我就有过一次惨痛经历，本来我以为自己已经吸取了足够的教训，现在看来我根本就没吸取到教训。 唯一的区别是我再也不是高中时期那个埋着脑袋往前冲的黄花大小子了，现在的我成熟了许多，或者说圆滑了很多，不像高中时代那样不留后路。 我的思绪99%都沉浸在她身上，还有1%在进行自我反思。 那一刻我问自己，如果她转过身是一张芙蓉姐姐的脸，我会去欣赏她的心灵美吗？ 我经不起自己良心的拷问，感觉龌龊的我已经无法直面这纯净的世界。 最龌龊的是，经过这样的拷问之后，我还是爱上了她，这让我感觉自己特别粗俗。 既然都已经粗俗了，那我也没啥好顾忌的了，我从头到尾的打量她，然后从头到尾的爱上了她……maybe，是从头到尾爱上了她的身体？ 从头到尾，她都没多看我一眼。 我们像这世界上大多数邂逅又错过的男女一样，短暂的四目相对后，擦肩而过。 绝大多数情况下，这样的错过就意味着永远的错过。 噢，在这里请允许我吟一首诗：即是相逢亦不识，从此天涯是路人。 值得庆幸的是，那个时期的我坚信有然后，我压根儿就没打算和她从此天涯是路人，于是我壮着胆子走过去和她……和她讨论工作上的问题，如果要我一见面就跟她表白，我没那么强悍，但要说开展业务，这就简单多了。 感谢天感谢地感谢这个艺校女生日常生活的专题，我轻而易举的和她挂上了钩，这么说是为了显示我很潇洒，其实过程远没有那么简单，我会告诉她我只当了半个月的记者吗？我会告诉她跟她说话的时候我手心全是汗吗？ 我记得当时我摆出一副资深记者的派头，端足了无冕之王的架势，言简意赅，说完就撤。 撤离老远之后，我被自己表现出来的各种优良素质深深折服了。 当时我就忍不住想，我要是她，早就爱上我了！ ・ ------------ 【039】定位 我和白裙飘飘的姑娘约好，明天上午十点对她进行一次专访。 这个夜晚我辗转难眠，我思念着白裙飘飘的姑娘，也思考着我和她的未来。 在勾搭她之前，我要给自己一个准确的定位。 在这方面我有过惨痛的经历，我曾经表错过情，导致了一厢情愿的凄惨结果。 那是我上高中的时候，发生过两件很有趣的事情。 第一件事发生在我刚进高一的时候，班里有个叫许小玲的老是盯着我看，甭管上课下课她都盯着我，好几次盯得俺脸都红了。 有一天我终于忍不住了，问我同桌的源源：“你说，许小玲是不是在看我？” 源源摆出了负责任的态度，他研究了很久，告诉我一个答案：“根据我这几节课的观察，她真的在看你。” 我当场就凌乱了，激动得无法自拔，回到寝室里跟室友们激烈讨论以后该跟许小玲去哪里开房比较好。 就在整栋宿舍楼都以为我跟她有一腿的时候，消息传来，许小玲从小就是斜视眼。 是的，她从头到尾都没认真看过我，她只是斜视而已…… 我用了足足半年的时间才抚平了心中的伤痛，到我高一下学期的时候，又发生了一个更离奇的故事。 某一天有个很水灵的姑娘一直盯着我不转眼，她的眼神是那样的特别，含情脉脉中透着几分少女的羞涩。一开始我以为是错觉，过了几分钟，我终于确定，她一直在有意无意的偷看我。 当时我又凌乱了，没想到我胡汉三也有今天，一种我是花美男的感觉油然而生。我以为她深深地爱上了我，我准备工作给她一个机会，让她哭着喊着来追我一次，只要她这样做，我就会在万众瞩目中对她说三个字：我愿意。 遗憾的是，这样的故事最终没有发生。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那一天她死死盯着我看，是因为我眼屎没擦干净…… 看，一个男人如果不能给自己准确的定位，下场是何等的凄惨。 我以为我再也不会犯同样的错误，直到很多年以后，我才发现自己错了，内裤都错掉了好几条。我们不妨把时间拉扯到很多年以后，在我写一本叫做白日梦的小说以后。 我觉得自己在做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我承载了很多朋友的梦想。 我现实里很多朋友看过我两本书，一本是我出道时的第一本书，那时候大家发现自己的朋友圈子里居然有人写书，图个新鲜去看了两眼。他们看的第二本书，就是白日梦，因为那将是我最后一本书。 那大概算是一本自传体网络小说，书里的角色，有的是我的朋友，有的干脆就是我的老读者，基本上每个人都能在生活中找到原形。我的朋友们知道我在写什么，所以他们一直追看，经常发微信短信或者打电话给我鼓励，让我觉得这样去写特别有意义。 可能是我太乐此不疲，忽略了广大读者的承受能力，我以为读者们都会像我的朋友们一样明白我想写什么，事实证明我错得太离谱了。 首先有人认为那不是一本网络小说，对此我想说的是，那或许不是一本，但一定是本网络小说。在网络小说萌芽的时代，人们常常说起《第一次亲密接触》或者《悟空传》，那就是早期网络小说的代表，那些作品的篇幅也就十来万字，我只不过是致敬了一把而已。 其次我给了自己一个错误的定位，我以为看了我几年书的读者应该都明白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后来我才发现我太天真。有一天一个在各个群里呆了几年的老读者退群了，那个叫一条柴的家伙退群的理由非常特别，理由是老牛没拉票，他说他在别的群里看到的都是如何拉票，唯独我的群里不是讨论妹子就是讨论游戏，这让他感到没有意义，我想我在他眼里肯定忒没出息。 在这方面我给自己错误定位不止一两次了，比如曾经有个自称一直支持正版的读者让我热泪盈眶，等我要给他加精华的时候，翻来翻去都没找到他的帖子，后来才发现他一直支持的是百度正版。 类似的故事太多了，暂不一一提起。 我给自己定位最大的错误是，我一直以为自己写的算是成年人读物，我都不指望我的读者全部有工作有家室，哪怕是90后我都能接受，我唯一的要求是，起码得十八岁以上吧？ 事实证明我再次错了。 在这个国度，一个男人当怎样的高看自己，才会以为自己写的东西是给成年人看的？ 为了写这本书，我对抗了很多东西，得罪了很多同行。我不过说了几句谁都明白的真话，引来了各种微博论坛上的谩骂，这个过程相当不容易，我都不指望有热心读者站出来支持我，没想到一些所谓的死忠不支持也就罢了，反而换着花样扯我后腿。 我当时唯一的感受是，我没被神一样的对手打败，却将被猪一样的队友坑害。 写到这里，估计又要开始得罪读者，这种既开罪作者又得罪读者的事情，大概只有我这种奇葩才干得出来。 2013年的夏天，我遇到了最难以接受的一件事。 当时的情形是这样的： 为了表示我此前失踪太久的歉意，那个夏天我活跃在群里，一个白日门群里的读者私聊我：“老牛，终于见到你了，我追你的书追了好多年了。” 我很感动，于是回复道：“不容易啊，你孩子都能打酱油了吧？” 他说：“不是，那年我初一，今年我高一……” 那一瞬间，我手足冰凉。 我活了三十多岁，依然没能给自己一个准确的定位。 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写成人读物的，到头来发现自己竟然是一个写儿童读物的。 就在我还没缓过来的时候，出现了一个要砸我家玻璃的，我干脆就三天不更了。 都到了大叔的年纪，我依然如此情绪化，一点都没长进。奇怪的是我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既不冲动，也不愤怒，我只是觉得自己需要一点时间。 我需要用三天的时间去想一想，想一想我心里为什么突然感到那么绝望。 ・ ------------ 【040】潇洒的潇洒哥 我一夜难眠，第二天早上五点半就起床了。 但是现在，有个问题。 十点我才和白裙飘飘的姑娘见面，中间这几个钟头实在太难熬了。 闲着无聊我打开电脑玩游戏，遇到一个绝对神奇的妹子。 妹子芳名麦甜，有人叫她小麦，有人叫她小甜，我喜欢叫她小甜甜。 小甜甜这个称呼特别有讽刺性，因为她本身一点都不小甜甜，反而相当粗暴，她是我认识的妹子当中，唯一一个说话能让男人都脸红的狠角色。 麦甜从事一份特殊的职业，她是一个妈妈桑，手底下一共有八个小姐，她首创了一个业务：国庆了，你们要一起来吗？组团打八折，国庆大酬宾，给你们六折！ 我一上线麦甜就发来喜讯：“快来冬泉谷，刷了。” 我顿时忘记了一切，脑海里只剩下一头蓝白相间的威猛巨虎。为了这孽畜，我已经蹲了两个月了，期间和联盟猎人发生过多次械斗，谁也没抓到手，没想到在我放弃的时候，这虎日的终于刷出来了。 在这个清晨，我用最快的速度赶到现场，又用最快的速度抓捕，生怕半路杀出个暗夜精灵猎人在我膝盖上来一箭。 苍天有眼，这次没遇到阻挠，我成功入手了拉克西里。在此之前我已经蹲到了修玛蹲到了鲁伯斯蹲到了断牙蹲到了邦加拉什，还有一个畜生的名字我想不起来了，反正在这一天，我总算把当年的六大名宠凑齐了。 我激动万分，有种功德圆满即将升天的感觉，语无伦次的对麦甜打字：“妞，太谢谢了，不行了，我爱上你了，你这旺夫运老霸道了。” 麦甜说话一贯的粗暴中透着深度：“你是爱上~我，还是爱~上我？” 我当场一愣，受到了很大的启发。 我想起了我即将去见的姑娘，我到底是爱上~她，还是爱~上她？ 我没有答案，觉得自己被小甜甜一句话就打败了。 这时候麦甜说：“我要去睡觉了，你也洗洗睡吧。” 我说：“你去吧，我才刚刚起床呢。” 麦甜：“你没熬通宵？” 我说：“你以为我跟你一样日夜颠倒么，我现在是正儿八经的上班族。” 麦甜：“那你也不至于五点多就爬起来吧？” 我终于找到报仇雪恨的机会了，给出了一个粗暴到简直要对抗整个和谐社会的答复：“没办法，大清早的小基基硬得难受，睡不着了。” 麦甜：“那来我这儿吧，别人八折，你来的话，七五折。” 我就知道她要这样说，于是我飞速的按动esc然后点击退出游戏。 之后的一段时间内，我心情很好，首先我在麦甜那儿占到点小便宜，跟这妞打交道，想占点口头便宜都非常困难，稍微一点点的成功就能激发出我的成就感。其次我终于入手了拉克西里，这是个好兆头，意味着我将开始美好的一天。 我站在镜子前，反复玩弄着我的头发。 大概在09年以后，我的发型不知道该不该称为发型，因为一年四季都是光头，以至于那个时期认识我的人以为我一辈子都是光头，其实回顾一下往昔的峥嵘岁月，哥们儿也留过各种欠骂甚至欠揍的发型。 说起来有点小小的难为情，就在昨天傍晚，当我和白裙飘飘的姑娘约好了见面时间之后，我连晚饭都没吃，兴高采烈的杀进了一家理发店，足足折腾了两个钟头，经历了一次大出血，整了一个相当骚包的发型。 我在镜子前磨蹭了半个小时，进行着紧张的自问自答。 我先问了自己一个问题：“她有什么理由喜欢你？” 提出这个问题后我特别自卑，同时觉得镜子里的自己特别锉。 然后我提出第二个问题：“她有什么理由不喜欢你？” 这个问题暴露出一点蛛丝马迹，我的确有做催眠师的天赋，这种有层次感的递进式问话，有着强烈的心理暗示效果，一下子就暴增了我的信心。 打铁趁热，我左脸对着镜子，提出了第三个问题：“有没有信心？” 说完，我右脸对着镜子，大吼一声：“有！” 接着，又左脸对着镜子，声音加倍：“大声点，有没有信心？” 我再一次右脸对着镜子，巨吼一声：“有！！” “最后说一遍，你到底有没有信心？” 我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嘶吼：“有！！！” 以上是我当初误入传销行业时学到的唯一有用的东西，这种方法很容易将自己洗脑，然后鼓足勇气去做一些平时不敢做的事情。 这一刻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我越看越觉得自己不凡，虽然不是玉树临风，但胜在潇洒中带有几分内涵，简直就是传说中潇洒的潇洒哥。 作为一名潇洒哥，我马上就要潇洒走一回。 ・ ------------ 【041】天上人间 “小马，我们出发。” 我意气风发，出门的时候给小马打了个电话。 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就是一往无前的唐吉坷德，而小马就是小唐胯下的那匹小马。 很显然小马绝对不愿意做胯下的一匹小马，我们汇合之后，他第一句话就提出了疑问：“行啊你，这么早是要采访他们院长还是谁？” 一听小马这么说，我就知道出问题了。 小马入行已经五年，有着丰富的工作经验，在这一行里他完全就是我的引路人。 小马教我的第一招就是装大爷，他说：“你一定要让对方知道，我们为什么叫做无冕之王。不管你去哪里，首先要把自己当大爷。相信我，在这个国度，没有几个场所是真正干净的，包括学校、医院也不例外。你啥都别怕，惹急了就报道他们最黑的一面，他们自然会来公关你，红包大大地。” 我当时很有怨念：“就算写了最黑的一面，也未必能报道出来。” 小马立刻对我展开了绕口令一般的思想教育：“你说你傻不傻，有些东西，你知道不能报道，我也知道不能报道，但被采访的人不知道能不能报道。你不说我不说，他们怎么会知道？你只要摆出一副‘作势欲写’的架势，恐惧来源于未知，他们不知道你敢写出点什么，潜意识里就会怕你，怕你就得给你送礼。” 幸亏小马的思想教育，我昨天才能对二春姑娘摆出一副资深记者的架势。 今天小马明显是嫌我来得太早了，来得太早就不够大爷了。 如果我说五点半就起床了，那岂不是得被小马羞辱致死？ 我腆着脸说：“不是采访院长，就一个妹子。” 小马在我额头上一摸，诧异道：“没发烧啊，你想干啥子？” 我顿时迷茫了：“什么意思？” 小马很生气：“采访学生妹你一大早把我叫起来，你是不是要日天？” 日天是云哥的口头禅，大概意思和逆天很相似，偶尔也带着一点操蛋的意思，我和小马跟着云哥混久了，也习惯了用日天这个词语。 我被批判得无言以对，只听着小马又说：“你晓不晓得，有多少艺校女生做梦都想上报纸上电视？为了这种露脸的机会，你知不知道她们愿意付出什么？你要做的就是不见兔子不撒鹰，哪有你这样主动送上门去的？” 我更迷茫了：“难道我们还要开个房等妹子送上门来？” 小马：“瓜娃子，你真要日天是不是？说了半天你还没理解我的意思，像我们这种知名报社出去的，你去见个学生妹，不迟到半个小时，你都不好意思跟同行打招呼。只有那种小报记者才喜欢主动，现在的艺校女生一个个精得很，还傲得很，你要是态度太好了，她们根本就看不起你。” 我无法理解这种观念：“难道我们表示出足够的诚意，这还有错吗？” 小马：“说你是新手，你还不服气？你有诚意，关键是别人不一定有诚意啊。你根本没搞清楚这里面的供求关系，主动权在你手里，艺校女生那么多，你想采访谁采访谁，何必吊死在一棵树上？归根结底一句话，你不能去求她们，你要让她们来求你。” 我弱弱道：“不是她们，是她……我就只想采访她一个。” 这次小马沉默了二十秒钟，然后说：“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对那个妹子有意思？” 我沉默了三十秒，最后坦白从宽了。 小马下句话让我菊花一紧：“要是让云哥知道假公济私用工作的借口泡妞，他会怎么样？” 我这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在我的爱情还没开始的时候，饭碗都要丢了。 小马又说：“瞧你吓的，作为你的半个师傅，我能不帮你吗？” 实际上，小马绝对没有他说的那么耿直。 作为回报，从那天开始，我就不能再叫他小马了，必须叫他小马哥。 而我当时的心情，就是电影《大话西游》里二当家被春三十娘蹂躏后的一句台词：为了爱情，就算毁我容，也是值得地。 小马，好吧，小马哥，从那以后小马哥教了我很多东西，其中不乏泡妞心得。就在我们去采访二春的路上，小马哥就即兴发挥传授了我几招绝活，这些绝活无一例外的都是如何顺利的把姑娘骗上床然后如何顺利的把姑娘甩掉。 我记得我当时问他：“有没有稍微正面一点的方法？” 小马哥反问我：“啥叫正面一点的方法？” 我说：“就是谈恋爱过日子那种。” 小马哥饱含深意的盯着我：“你要跟一个艺校妹子谈恋爱过日子？不对，这样说太笼统了。我的意思是，你想跟一个接受采访的艺校女生过日子？” 这次轮到我反问了：“不行吗？” 小马哥其实比我大不了几岁，说话向来老气横秋，我记得那天上午他认真瞅了我几秒钟，然后长叹一声：“年轻人，你果然是个年轻人。” 最终我和小马哥达成了协议，既没有向他说的那样迟到半个钟头充大爷，也没有向我想的那样迫不及待的提前半个钟头去见她，我们选择了准点到达。 我的心情忐忑而矛盾，忐忑的是我即将见到心目中那个白裙飘飘的姑娘，矛盾的是小马哥带给我一种十分强烈的观念冲击。 一方面，我的虚荣心让我希望她会因为我的职业而高看我一眼，男人都喜欢女人看到自己杰出的一面，这样勾兑起来比较方便。另一方面，如果她真对我另眼相看，那说明她很现实甚至可以说很势利，我内心不希望我爱上的是这样一个女孩子。 那一刻，我比琼瑶作品中女主角还要迷惑。 见到她的时候，我突然就平静了。 她画了妆，打扮特别洋气，这样的打扮不能说不好看，反而和昨天相比更精致一些，也显得庄重一些，只可惜我当场就有一种梦想破碎的感觉，仿佛记忆里那个素面朝天白裙飘飘的姑娘已经死去。 我想，我爱上的只是那个白裙飘飘的姑娘，当她不穿白裙，我就不爱她了。 和平静的我相比，小马哥反而不平静了。 他眼睛很尖，隔着十几米就看清楚了目标，低声对我说：“小伙子，眼光不错哟。” 我理解小马哥这句话里暗含的潜台词，我心中的姑娘本来像是从天上降临人间的仙子，而在小马哥眼里，今天那姑娘的打扮更像是从天上人间走出来的妹子。 ・ ------------ 【042】Eve 不是所有感情都有始有终，孤独尽头不一定惶恐。 可生命总免不了，最初的一阵痛。 以上是王菲的一首歌，歌名就叫《天上人间》。 我努力安慰自己，生命总免不了最初的一阵痛，就像现在的我一样，没有再看到白裙飘飘的姑娘，我难免有点痛，但是眼前的姑娘依然是昨天那个姑娘，等她下次换上白裙，照样白裙飘飘。 同时我还帮她想好了借口，她要是在这个酷热未消的季节里连续两天穿同一条白裙子，我会不会嫌弃她不讲个人卫生？ 想到这里，我就更加平静了。 每当我真正平静的时候，发挥都特别稳健，偶尔还有惊艳发挥。 那天我妙语连珠，完全是carry全场的节奏，别说那姑娘被我震住了，连小马哥都被我折服了，那天回去的路上他对我说：“云哥说得没错，看不出来你小子平时闷不吭声的，一旦进入状态还真是个狠角色。” 我当时唯一能做的，就是无比骚包的撩一撩额前的头发。 后来我跟二春，不，当时她还不叫二春，而且二春这个称呼的乡土气息实在太浓了，与她的气质不符。考虑到她一直在演艺圈发展，为了祝愿她的演艺事业欣欣向荣，在这里就不说她的真名了，她有一个英文名：eve。 当时我问她：“是eve还是eva？” 她说：“eve。” 我很好奇：“这两个单词到底哪一个才是夏娃？” 她说：“两个都可以译作夏娃，不过eve更正宗一点。” 我问：“为什么？” 她说：“圣经里写的很清楚，and`adam`called`his`wife's`name`eve;because`she`was`the`mother`of`all`living。（亚当给他妻子起名叫夏娃，因为她是众生之母。）” 在我此前的印象中，艺校女生大多没读多少书，文化课成绩普遍偏低，大多数是靠着专业分数以及家里砸钱才混进艺校的。而眼前的eve颠覆了我原有的印象，最起码在那一刻，我觉得她远比我更有文化。 当时我心里窃喜，暗叹不愧是白裙飘飘的姑娘。 我问：“为什么要用这样的英文名，想做众生之母？” 她说：“不是这样的。” 我说：“我明白了，你想进伊甸园偷吃禁果。” 她脸红了一下，说了两个字：“讨厌。” 我沉醉于她那一低头的娇羞，见好就收，没有像小马哥事先设计的那样对她进行惨无人道的调戏。 按照原计划，接下来的几天小马哥本来应该跟我一起出动的，可是他死活不肯去了，美其名曰不想破坏我跟eve的二人世界，实际情况是我每天顶着大太阳出去采访，而他就躲在空调房里打麻将。 要采访eve的日常生活，少不了要拍一系列的生活照，有一天小马哥突然夸赞我学东西很快，还说我是他见过的最有悟性的人，我还没缓过神来，他露出了狐狸尾巴，说是要用一个钟头的时间教会我如何使用他那台高端相机。 不幸的是，我在摄影方面的悟性远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好。 最终小马哥被牌友屡次打电话的催促催得不耐烦了，他在办公桌旁边的箱子里翻啊翻，翻出一个傻瓜照相机，对我说：“你适合用这个。” 就这样，带着一台傻瓜相机，我走进了eve的日常生活。 这一走进去，她在我心目中死而复生。 从那以后，不管她有没有穿白裙，她都是那个白裙飘飘的姑娘。 没过多久我就去了她家里，准确地说是她租的房子里。 日常生活中她很少化妆，这让我率先松了一口气，我没办法忍受女人化妆要一个钟头，卸妆又要一个钟头。而且她的大多数衣服其实主要走小清新路线，这非常对我的胃口，参观过她的衣柜之后，我心花朵朵开。 在此期间，我心花朵朵开的时机没把握好，摆了一个乌龙。 你知道，一般我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的时候，就不管别人的死活了。这种情况下很容易整出妖蛾子，我不知道我走神了多久，eve一句话把我唤醒了。 她说：“你为什么看着我的内衣笑成这个样子？” 天地良心，我心花朵朵开的原因是她的外衣，至于为什么最后我的目光定格在她的内衣，这是一个千古之谜，我根本没办法解释。 在她的逼视下，我只能感叹老天单杀独根草大水尽淹独木桥，我只不过就无意识的最后瞄了她的内衣一眼，导致我那两天辛苦建立起来的斯文人形象瞬间崩塌。 我索性豁出去，反问她：“我看两眼不行吗？” 这次轮到她发愣了，过了一会儿，她笑道：“你太强了，我第一次知道原来色狼也可以像你这么不卑不亢，你让我大开眼界。” 她不是第一个说这话的人，我顿时就想起了当初第一个说这种话的姑娘，考虑到跟一个女孩儿在一起的时候想起另外一个女孩儿实在太操蛋了，所以暂时就不提了。 除了衣服之外，我最大的发现是各种书籍，她屋子里有很多书，当然其中有一半都是时尚杂志。这已经很不容易了，在我认识的女孩子里面，凡是长得好看的女生都不爱看书，凡是爱看书的女生长相都比较反人类。 当然也有另外一种可能，这些书都是摆设，比如林少，他家里有着许多藏书，但那些书他从来都没有看过。 我看到她书架上有三毛文集也有张爱玲的文集，于是把话题往这方面扯，当时我是有自信的，这两位大姐的书我怎么说也拜读过一点点，跟一般的女孩子侃起来我肯定不会吃亏。实际情况恰恰相反，没过多久我就败退了，她对两位大姐的认知程度绝对不止一点点，市面上能找到的作品她都看过了。 当一个女人有了傲人的相貌和身材之后，唯一欠缺的就是脑子。毫无疑问，多看点书，的确能在一定程度上补点脑子。曾几何时我以为艺校女生只会为艺术献身，本身不懂艺术，eve再次改变了我旧有的观念，那一刻我认为她非常了不起。 ・ ------------ 【043】我选她 几天过去，采访进入了尾声。 这天我看见小马哥的时候，他终于没打麻将了，正坐在椅子上摊开钱包发呆。 我以为他输得钱包里一毛钱都没了，顿时就有了一种幸灾乐祸的心理，走近一看，发现他真正关注的是钱包夹层里那张照片。 照片上有一男一女，两人抱在一起笑得阳光灿烂，男的自然是小马哥，女的则是一个神秘人物。我不止一次见过这张照片，曾经八卦过内幕，小马哥始终三缄其口。照片上的女人很漂亮，小马哥跟她的合照，就好比高晓松死死搂抱着高圆圆，画面上总有点违和感。 察觉到我的存在，小马哥立刻把皮夹子揣进兜里，问：“你那边怎么样了？” 我说：“今天是最后一天了。” 他问：“跟她表白了吗？” 我说：“还没。” 他问：“你想拖到什么时候？” 我说：“等工作上的事情忙完了，找一个私人的时间跟她谈。” “你还挺公私分明的呀。”小马哥乐了，接下来一句话让我无言以对：“问题是你从一开始不就藏着私心吗，你现在这样公私分明有意思吗？” 我真的无言以对了，不知道这样做是否有意思。 幸亏小马哥及时换了话题：“你觉得那小妹怎么样？” “能别用小妹这个称呼吗？”我提出了要求，因为云哥和小马哥一律把发廊洗脚城ktv里的女人称作小妹，我觉得这个称谓深深侮辱了我心中的姑娘。 小马哥：“好吧，你说，她到底怎么样？” 我说：“各方面都挺好，有些方面还超出我的想象。” 小马哥：“她有没有特别跟你套近乎？” 我说：“没有。” 小马哥：“那她有没有特别疏远你？” 我说：“也没有。” 小马哥：“那你们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我说：“就是正常的采访与被采访的情况。” 小马哥：“不科学啊，你可能遇到高手了。” 我很好奇：“什么高手？” 小马哥避而不答，反问：“你觉得她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态配合你这几天的采访？” 我说：“一种正常的心态吧，她有这样的机会，错过了岂不是太可惜了？但真要让她为此做出点什么重大牺牲，我觉得她是不会牺牲的。” 小马哥表情古怪的盯着我：“你真这么想？” 我点头：“我真这么想。” 小马哥：“我最后问你一个问题。” 我有点惶恐：“怎么突然这么严肃？” 小马哥：“你现在的工作，还有那个女生，两个只能选一个，你选谁？” 我说：“我选她。” 小马哥这次没有发表看法，他说：“那你继续，我也继续搓麻将去。” ・ ------------ 【044】自尊自爱自强自立 见到eve的时候，她正要去拍戏。 我知道她是戏剧系的，我也知道她最终要走上表演这条路，只是我心中一直奢望着她毕业后才走上这条路。 这样的奢望源自于我喜欢她在毕业之前保留一点学生的纯真，否则我跟她在一起的时候，我会分不清她的所作所为到底是发自内心，还是在演戏。 那天我们讨论张爱玲之后我问过她：“以你的条件做点什么不好，为什么要演戏？” 她两句话就把我说服了：“每个人都在演戏，区别在于，有人在镜头前演戏，有人在生活中演戏。与其在生活中无偿演戏，倒不如在镜头前演戏养活自己。” 当时我很欣赏她，我觉得一个胸大无脑的妞绝对说不出这么有智慧的话。 到今天她才告诉我，她已经参与过很多演出，刚大一的时候她们导师就带着一帮子学生寻找演出机会。她说她大二的时候就不需要家里人寄生活费了，有时候会很晚收工，所以就在学校外面租了房子。 如果我有一颗纯净的心，我应该赞美她是如此的自强自立。只可惜我的心灵不够纯净，在我的印象中，住在学校外面的美妞只有三种，一种是跟男朋友同居了，这种还算比较好的，第二种往往是被人包了，第三种住在校外美其名曰“做兼职”…… 想到这里我凌乱了，白裙飘飘的姑娘在我的世界里渐行渐远。 她用一句话把我从凌乱的世界里拉了出来：“想去看我拍戏吗？” 我说：“方便吗？” 她说：“很方便。” 那是我第一次亲临现场观看拍戏，当时我很兴奋，一提起在内地拍戏我总会情不自禁的想起冯导啊葛大爷啥的，而实际情况是，我到了那个剧组，从导演到演员我一个都叫不出名字。 她在戏中扮演一个只有三句对白的小角色，那妆容惨不忍睹，戏服更惨不忍睹。对此我表示了理解，为了突出那个各方面都不算很突出的女主角，化妆师只能把女配角画丑一点。在此期间我有个新发现，在这个剧组里，起码有个五个女演员都比女一号漂亮，而化完妆之后女一号的光芒立刻就盖过了所有女配角。 只有三句台词的eve非常认真，让我想起了喜剧之王里的星爷。 那一瞬间我很欣慰，她这么认真的跑龙套，说明还没被潜规则。 下一瞬间我又很心疼，我觉得不论从哪个角度看，她都应该去演女一号。眼睁睁看着她要去表演说了等于没说的三句台词，我突然痛恨自己没有能力去改变这一切，这种感觉让我特别难过。 收工后她问我：“我演出的时候是不是很傻？” 我实话实说：“有一点。” 她有点自嘲：“所谓的演出就是当临时演员，让你见笑了。” 我继续诚实：“是啊，看到你跑龙套，确实让我贱笑了。” 她问：“什么意思？” 我说：“没什么，要是你演女一号，我会去琢磨你跟导演有什么特殊的关系。” 她翻脸比翻书还快：“难道不跟导演有特殊关系，就不能成为女一号了吗？” 面对这么叛逆的问题，同时面对第一次露出怒容的eve，我第一次感觉到她是如此的真实，真实到我看得见摸得着，我立刻就兴高采烈了，说道：“听你这口气，好像有点故事，说出来我帮你参考一下。” 她气呼呼道：“我本来有六句对白的，上次副导演大半夜打电话叫我去唱歌，我没去，对白就被拦腰砍了一半，只剩下三句。要不是看在我们老师的面子上，估计我一句台词都没有了。” 我问她：“那你为什么还要演下去？换了我干脆就不干了。” 她情绪很激动：“我也这么想过，可是又不甘心，半途而废总不太好吧？况且每个剧组都差不多，见得多了就麻木了，我认识几个经不起诱惑的女同学，她们不是照样没火起来？所以我不断的告诉我自己，一定要坚守底线，哪怕跑龙套也无所谓，等我积累了足够的经验，说不定哪天机会就翩然而至了，机遇只属于有准备的人，不是吗？” 我特别能理解她这种心态，在那之前我已经写了两本书，成绩不咸不淡，有段时间我打算好好上班不码字了，可是又特别不甘心，有种不服输的感觉，觉得就这样退出江湖了好像不太对头，真正的偶像级人物都是名动江湖了再归隐山林，我都还没来得及名动江湖呢。 于是我又用业余时间写了一本新书，我的心态和eve十分相近，那时候我的想法是，等我积累了足够的扑街经验，以后就不会再扑街了，总有一个合适的机会翩然而至。 我把我心里的想法告诉eve，她看着我沉默了很久。 后来她突然握着我的手，说：“让我们一起努力吧。” 我当时的心情喜忧参半，喜的是我和她终于有了身体接触，忧的是这种接触不是情侣间的牵手，而是相当社交性质的握手。 没办法，我只能用阿q精神来激励自己了，好歹也算跟她牵过手了。 那天分别的时候我们还相互鼓励，俨然一对为了理想而奋斗的文艺青年。 回去之后我写了一篇很长的稿子，标题叫《自尊自爱自强自立――走进新时代艺校女生的日常生活》。难怪后世的网民都骂记者没节操，我的第一篇作品就如此的没有节操。好话说干净了，坏话一句没说。 一看到初稿云哥震惊了，他说：“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收了她好多钱？” 对此小马哥发表的意见更恶毒：“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搞了她好多盘？” ・ ------------ 【045】在给你打电话 正当我以为我的稿子又要被枪毙的时候，云哥发话了：“你这个主体思路还是对的，最近上面有文件，要宣扬一些正面的东西，你表达出来的精神就很正面，难得地体现了大学生积极向上的一面。” 当天云哥教我改稿子，让我真正理解了为什么他能做到主编而且即将升任为副总编，云哥的文字一点都不华丽，但每句话都做到了有的放矢，令我佩服得五体投地。 后世有个流行语叫做高级黑，意思是看起来在夸一个人，实际上把一个人往死里黑。云哥反其道而行之，他展现出什么叫做高级白，或者说高级托儿。他从头到尾都没去赞美一个人，等你看完整篇文章之后，会觉得稿子里描写的那个人是一个高尚的人一个纯粹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 受到云哥的教化，一篇高级白的《自尊自爱自强自立――走进新时代艺校女生的日常生活》重新出炉了，配上照片，效果出奇的好。 说到照片，还有个故事，有一天我在路上不小心把那台傻瓜相机摔到地上去了，以至于那台相机拍出来的照片不黑不白的效果特别棒，简直跟艺术照似的。 报纸刊登后，反响很好。 我拿到一笔奖金，终于不用担心下岗了，很自然的进入了饱暖思淫欲的状态。 我想念eve，却没想好用什么样的借口去见她。 我一直以为就像那天我对小马哥说的那样，采访结束后我就能鼓足勇气去跟eve表白，而事实是采访完了我根本就无所适从，都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了。 我原本走进了她的生活，当采访结束，我不得不走出她的生活。 那恰好是个双休日，星期六那天我起床第一件事就是翻看手机，看看有没有未接电话，再不济也得有一两条未读短信啥的。 很遗憾，我没看到我想看到的东西。 那天我特别绝望，报纸已经刊登，eve没理由看不到，反响如此强烈的高级白文章，难道一点都没打动她？按理说就算没感动她，好歹也该打个电话说声谢谢吧，这一天过去了，她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呢？ 我回想起小马哥的警告，回想起他说的那些过河拆桥的女人。 我的人生观快要崩塌，觉得自己特别可悲。 更可悲的是，我发现自己忍不住五分钟就看一次手机。 这是怎样的折磨，又是多么的伤情？ 我唯一坚守的信念就是千万不能给她打过去，实际上我是没想好打过去该说点什么，难道说“你为什么没打电话来谢谢我”？这完全是要日天的节奏啊，我当时还干不出这种脱掉裤子日苍天的事情。 最终我受不了那种五分钟翻一下手机的折磨了，索性就关机了。 关机后我淡定了许多，玩了会儿游戏，看了会儿，白天就这么过去了。 白天容易过去，晚上就没那么容易过去了。 谁都知道，白天不懂夜的黑。 到了晚上，寂寞来袭，我无可救药的开始忧郁。 我在床上翻来覆去，考虑着要不要打开手机。 那一刻我心中的矛盾显而易见，要是她白天给我打过电话发过短信，我没开机岂不是就错过了？可万一她要是没打电话也没发短信，我这一开机，不是往我伤口上撒盐，往我心窝上捅刀子吗？ 就在这个时候，敲门声响起。 我激动万分，难道她来了？ 我脑海中立马浮现出一个画面：我站在猫眼前看啊看，看到一张流着泪的无辜的委屈的小脸，当我打开门的时候，eve早已泪流满面，她扑倒在我怀里，捶打着我的胸口为什么我手机关了一整天…… 遗憾的是，这是不可能地。 我的理智告诉我，以上故事纯属虚构，因为她根本不知道我住哪里。 尽管，她住在那所大学附近，我也住在那所大学附近，我和她的距离真的很近。 我打开门，看见了大奔。 这货开门见山：“你电话怎么又停机了？” 我愣了一下，此前我说过，我经常一个星期都不打一次电话，所以很多时候手机欠费了我都不知道怎么回事。这次大奔的话让我激动了，难道因为我手机欠费了，所以eve打我电话一直没打通？ 我立刻开了机，拨打大奔的电话，结果当场就通了。 “咦，咋回事？我中午打的时候明明说你欠费停机啊。”大奔很纳闷儿。 我没理他，这一刻我特别悲痛，我宁愿自己停机了，这样我心里会好受一点。可是一开机发现自己既没停机，又没收到eve的信息，这让我感觉自己已经被整个世界所抛弃。 大奔跑到我家里拿了一个他上次遗留的包裹，然后就匆匆忙忙的走人了。我本来想让他留下来跟我交交心顺便出去喝喝小酒，这家伙以今夜和妹子有约的理由拒绝了我，为了异性他对我没有丝毫的人性。 我蜷伏在沙发上，感觉自己就要在今夜死去。 就算实在死不了，也没办法度过这漫漫长夜。 就在我将死未死的时候，电话响了，我接起来隐隐约约听到那边好像有人在哭，我把手机放在眼前看了看来电显示，是eve，这让我来不及发泄一整天的怨念，当时我的声音简直柔情似水，我问她：“怎么了？” 谁知道她根本就没有哭的意思，口气相当火爆：“怎么了，我还想问你怎么了呢？你到底什么意思呀，一整天都关机，想找你真不容易。” 我纠正她：“不对，我上午没关。” 她说：“是，你上午是没关，你上午停机了。” 我愣了：“啊？真有这回事？” “有没有你自己不知道吗？”听起来，她这次真快哭了：“今早我就给你打电话，有好多话想对你说。一直打不通，到了中午我想，可能你周末爱睡懒觉还没起床呢，我就跑去给你冲话费，结果……冲了话费打过去，你又关机了……我一直打一直打，打到现在终于打通了。” 我热泪盈眶了，没有半点夸张的修辞手法，那一刻泪水在我眼里翻来覆去的折腾。 我从来没想过，一个手机欠费的小事能引发如此坎坷的剧情。 我失去了思维能力，只剩下行动能力。 我挂断了电话，穿着拖鞋冲了出去。 过了十多分钟，她又打过来了，这次她没哭了，充满了怨念：“你到底什么意思呀，你不想理我明说不行吗，干嘛非要这样？我真想不明白，你既然不愿意理我，为什么又要那样去写我？” 我深吸了一口气，说：“我没有不理你，我刚出门去了。” 她问：“你去了哪里？” 我答：“去了你家楼下。” 她问：“你在我家楼下干嘛？” 我答：“在给你打电话。” ・ ------------ 【046】无遮无拦 梦想成真，这个词有两层意思，一个是梦想变成了现实，另一个是梦里想到的东西，变成了真的。如果是第二种情况，那几乎就是灵异事件。 不知道别人有没有过如此离奇的经历，我曾经有过好几次。小学时代我做过一个梦，梦见自己到了一个有山有水的地方，可以确信的是，现实中我从来没去过那个地方。结果几天后学校组织春游，老师带着我们去了一个有山有水的地方，那个地方，和我几天前梦到的地方一模一样。 我当时无法解释这种现象，我以为我长大了就会明白，事实上我长大了依然不明白。 之所以回顾这样的古怪往事，是因为我眼前又出现了小小的灵异事件。 不久之前，大奔敲门的时候，我意识有些模糊，脑海里曾经有过这样一个画面：我站在猫眼前看啊看，看到一张流着泪的无辜的委屈的小脸…… 谁都看得出来，这明显是一个纯属虚构的画面。 这一刻，当eve房门打开的时候，我就真的看到了一张流着泪的无辜的委屈的小脸。 除了那个蹲在猫眼前的动作和想象中不同，其余的画面，几乎和我想象中一模一样。连她身上穿的衣服，都和我想象中一模一样。 那一瞬间我认命了，认定我和她的故事冥冥中早已安排好。 我很想说点什么，比如说点藏在心头许久的情话，比如讲个活跃气氛的笑话，比如感慨一下今天天气不错啊……最终我动了动嘴，一个字都没说出来，那一刻我很鄙视自己，竟然在关键时刻丧失了语言能力。 一直傻站在门口也不是办法，我干脆就抱住了她。 我也不明白是什么样的勇气让我有了这样的行为，反正走过去抱她的时候我没多想，直到确认已经抱着她的时候，我才意识到：糟了，好像玩大了。 我想到了最差的结果，最差的结果无非是她扇我两耳光狂踢我下档痛骂我流氓，从此跟我老死不相往来。 当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几秒钟之后，她开始挣扎了。 我心想，完了，难道接下来的剧情要开始虐心了？ 我感到很悲伤，本来我和她相见的场景非常的温情，就因为我尺度太大的举动，变得非常的色情，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时光倒流重新再彩排一下。 我常常猜不透eve的心思，比如现在，我就没搞懂她在想什么。 她用实际行动告诉我，什么叫做希望在转角。 泪滴森金拖慢，见证奇迹的时刻到了。 当时的情形是这样的： 她不断的挣扎，终于挣脱了我的魔爪。 接下来，她让我见识到她报复心有多强，我立刻就落入了她的魔爪中。 她把我拉进门内，关上门的一瞬间，将我按在门板上，双手勾住了我的脖子。她一句话都不说，我也无话可说，这种时候只能靠眼神交流。我感觉她的眼里有一团火，那火热的目光快要将我融化。 接着她凑近了一点，我以为她要踮起脚尖然后像电影里的女主角那样羞怯的闭上双眼，实际情况是她不踮起脚尖都跟我一样高，更实际的情况是她就那样睁大眼睛，活生生地强吻了我。 我当场就迷茫了，她做了本来该是我去做的事情，那我应该做点什么？ 大概是没想好自己该做什么，那一瞬间我居然很羞涩。 我羞涩地想，好吧，那我把眼闭上总行了吧？ 于是乎，我就闭上眼任她蹂躏。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进了她的房间，就像adam和eve纵情在伊甸园。 我想，她肯定受到了蛇的诱惑。 但我已经管不了那么多。 那个夜晚，我们就像亚当和夏娃一样无遮无拦。 ・ ------------ 【047】励志的男人 “为什么，为什么我这么帅，昨晚那妹子却拒绝了我？为什么，为什么你这么挫，昨晚居然有妹子了？为什么，为什么每次好事都被你赶上了？” 第二天中午，我依依不舍的告别了eve，回去换衣服，遇到了前来蹭饭的大奔。 这一次为了异性，我对他也没有丝毫人性。 于是乎，他有了开篇的一通感慨。 我没搭理他，好不容易碰上星期天，我换好衣服就准备去和佳人共进午餐，大奔拦住了我，他给我传授经验之谈：“所以说你娃一点都没有开窍，这种随便耍耍的你不要这么认真，免得以后扯不清楚。” 我问他：“谁告诉你我跟她是随便耍耍的？” 他反问：“不是随便耍耍你们第一天在一起就那个了？” 我也反问：“谁规定第一天在一起就不能那个了？” 大奔震惊了：“你意思是你要来真的？” 我点头：“是。” 大奔：“你确定？” 我说：“我很确定。” 在此之前我以为大奔很关心我的感情生活，在此之后，我彻底明白，这货就是一个贱人，这个贱人立刻对我勾肩搭背，蹭饭蹭得相当理直气壮：“那就好说了，既然你们来真的，我就当去见嫂子了，走吧，一起吃个饭。” 说完，不管我答不答应，他就飞叉叉的走到我前面去了。 我很庆幸那天跟我去吃饭的是大奔，如果换了小风，我估计就栽了。 小风是个很特别的人，他本身没有什么坏心眼，相反这个人很够义气。但有个问题，小风从来不会说好听的话，专拣难听的说，三句话就把我们的老底暴露干净了。 在这方面大奔比小风好多了，这货知道什么时候该专拣好听的说，所以那天那顿饭吃得还算比较愉快，吃完饭我无情地抛弃了他，和eve度过了快乐的星期天。 在此期间大奔扮演着搅屎棍的角色，离开后他一直不停的发短信，第一条短信是这样的：“当年你怪我没在朵朵面前替你说好话，我一直都记在心头，今天老子把这辈子所有的好话都说出来了，你说，该送我几条烟？” 我只回了他一个字：“滚。” 大奔又发来短信：“老子连昧着良心的话都说了，难道你就没一点感动？” 我当时真想跑到他窝里去砸他的电脑烧他的床单，在那个时期，不止磊子分不清场合，那时期大奔做事更分不清场合。要说我没跟eve在一起，他说那些可能还有用，问题是我们已经在一起了，他说的那些就有点画蛇添足了。 说画蛇添足太美化那小子了，他根本就是高级黑，有几次搞得我很尴尬，所以说那顿饭只能说比较愉快，而不是非常愉快。 当时的情形是这样的： 我们无意中聊到足球，大奔突然来了个咏叹调，表情做作略显浮夸：“哦哟，说起足球老牛就不得了了，高中的时候他穿阿根廷9号，江湖人称巴蒂斯图塔！嫂子，不是我跟你吹牛啊，那时候，隔着球门30米以外，他都敢大力抽射！” eve立刻很崇拜的看着我：“真的吗？”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确实敢在球门30米以外大力抽射，问题是从来都没射进去过。 记得有一次，我在大禁区外面对一个高空球，摆出了一个相当拉风的转身凌空抽射的姿势，一脚抽出去，结果根本就没抽到球，还差点闪断腰…… 大奔估计是昧着良心都昧上瘾了，他代替我做出了回答：“绝对是真的，那时候牛哥左右全能，号称是里瓦的左脚，巴蒂的右脚。” eve被忽悠惨了，弱弱道：“里瓦是谁？” 大奔牛逼哄哄道：“里瓦尔多，我们那个时代，左脚技术最好的就是里瓦尔多了。” 听到这里，我觉得我想死。 后来我在想，如果小翼听到这话，他一定比我更想死。 小翼是我们十三太保之一，大奔把别人形容小翼的话，改头换面的用在了我身上。小翼还是我们高中时代踢遍全城无敌手被公认为球王的男人，人送外号大空翼。 我扛不住这样的压力，当场对eve坦白了：“你不要听他瞎说，不然以后你看到我踢球，你的人生观和世界观都会崩塌。” 好说歹说，这事儿总算是揭过去了。 大奔的第三条短信，毫无征兆地跟我讨论人生：“我对我的人生突然充满了疑惑，看到你，我更疑惑了。高中的时候我就不明白，朵朵被多少斤猪油蒙了心才会跟你在一起？今天我更不明白了，eve怎么就看上你了？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好白菜都被你拱了？为什么，为什么好端端一朵鲜花非要插在牛粪上？” 我没有回答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 我感到很幸福，我乐意被全世界的牲口嫉妒。 大奔在我这儿没得到答案，他就去找源源谈人生去了，几天之后，这俩家伙联袂前来刺探我的感情生活，一个照面就摆出了“克赛，前来拜访”的架势。 那个时期的源源还不是后来的源总，他和大奔都从事着钱途无亮的工作，而那个时期我正好脱离了苦逼的无业游民岁月，既有网上码字的稿费还有报社的薪水，拿着两份工资，跟他们一比，妈的我简直是个成功人士。 在这样的历史条件下，源源每次见了我都充斥着浓烈的怨妇味道，见面时他开场白是这样的：“来，凑近一点，让我感受一下成功人士的气息。” 见过eve之后，源源很平静，结果那天晚上我和他还有大奔出去喝酒，源源猛然间不平静了，他用一个总结式的人生感悟深深地侮辱了我，他说：“你让我明白了两个道理，1、大凡成功人士都其貌不扬；2、其貌不扬的成功人士的女人都特别漂亮。” 我记得我那天特别平静，我说：“看到现在的我，你们有什么感想？” 大奔非常诚实：“我的感受是好白菜都被猪拱了。” 源源也很实在：“我的感受是，顶楼上。” 我笑着问：“看到我这情况，是不是觉得这世界没希望了？” 这次他俩异口同声：“是。” 我又问：“如果她跟着一个又帅又高又有钱的男人，你们是不是才觉得正常？” 他俩再次异口同声：“是。” 我说：“你们从根本上就错了，100个男人里面，撑死了只有1个高富帅，如果这100个男人所在的生活圈子里的美女都跟了这个高富帅，那剩下的99个男人怎么办？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们，如果出现这种情况，那么这个世界才是真正的没有希望了。” 他们两个很震惊的看着我，好像想通了什么。 我继续说：“如果有一天你们在街上看见一个美女跟着一个丑男，你们不应该悲伤，反而应该高兴，这是多么励志的鲜活例子啊，为什么反而要绝望？你们看看我，100个男人看到我，起码有50个都自认为他们比我出色，既然我都能找到这样的女人，那他们应该能找到更好的才对。我是作为一个积极向上的存在而存在的，你们明白吗？” 大奔沉思了很久，问：“你想说你给这个世界带来了希望？” 源源也沉思良久，问：“你想说你给广大挫男作出了榜样？” 我没羞没躁的点头：“不错，我就是这样的人。” 他们被我说服了，从此走上了励志的道路。 那年那月的那一天，我觉得我为全中国水深火热中的男人狠狠励了一志。 ・ ------------ 【048】角色扮演 不知不觉间，我在报社工作了半年。 三个月编辑，三个月记者，我和eve在一起的时间也有两个半月了。 癞蛤蟆吃到了天鹅肉，谁都觉得癞蛤蟆占了大便宜，没人会去想这是一个双向选择，天鹅也占了癞蛤蟆的便宜。不是每个人看到我都能体会到励志的气息，很多人看到我和她在一起都露出要么eve傻了要么我把eve忽悠傻了的眼神，那个时期我很愤世嫉俗，我提醒自己不要跟这些世俗的地球人一般见识。 有一天我问eve，我在她心目中到底是什么样子。 她很难得地用一首歌回答了我。 世界上果然没有十全十美的人，我跟eve在一起没几天就彻底明白她为什么要当演员而不是当歌手，因为她唱歌会跑调……eve只有在小声哼唱的时候，才能找准节奏，也只有这种时候，我才会觉得她唱歌还算好听。 在一个很深很深的夜里，我们看了很久很久的月亮，eve用很轻很轻的声音唱了一首歌，歌词非常有意思：“迷上安徒生宠爱小王子，邂逅绝世动人故事，举世乐意知。崇拜宫崎骏，天空作的诗，巴不得听到下辈子。谁吻别过河童，他长相很朦胧，他渴望到花园找一个梦……” 那是一首粤语歌，歌词我当时没听太清楚。 后来专门去查了歌词才明白，原来我就是那个长相很朦胧的河童。 我小小地失落了一阵后，感到自己特别幸福，世界上不是每个女人都有勇气去喜欢上一个河童。 那一天我很想为她做点什么，我一晚上没睡着，翻来覆去的思前想后，最后发现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对她好一点，再好一点。 那个时期我精神状态特别好，浑身都充满了正能量，我的朋友们都认为我焕发了生命中的第二春，或者说找到了生命中的第二春，所以他们私底下都叫eve为二春姑娘。 有些言情小说里会有诸如“我记得我跟你在一起的每一天”这样的句子，这种句子往往都是骗人的，除非你和她在一起的日子总共就只有一天……一般交往两三个月以后，人们就很难清楚的记得每一天了，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出了问题，我竟然记得我跟eve在一起的每一天。 我之所以记得那么清楚，大概是因为我们经历了很多次角色扮演。 一提起角色扮演很多人都会荡漾起来，满脑子的皮鞭蜡烛铁链。 实际情况不是这样的，一开始我跟eve的动机很单纯，为了磨练她的演技，我决定在我们的日常生活中多陪她演演对手戏。有一天我们突发奇想，决定猜拳来演一场戏，谁赢了谁做主子，输了的就只能做奴才。 在此之前我们已经有过多次剪刀石头布的对战经历，eve有时候一根筋，她老是喜欢出剪刀，而我显然是诡异莫测那种，十次有八次我都能赢她。当然，为了照顾她的自尊，我有时候得故意输给她。 那天我有种预感，她又会出剪刀，我只需要出石头就赢了。 然后，然后肯定是很刺激的，我可以做大爷，而她只能做丫鬟，这样我就能无情地欺侮她了。 可不知道为什么，最终我出了布，而eve果然出了剪刀。 她一点都不含糊，嚷嚷着要做老佛爷，而我只能做李莲英。 一开始她很有良心，说：“小李子，去给哀家倒杯水。” 我心想这要求不过分，就去给她倒了一杯水。 结果她根本不喝，说：“去，本宫要喝苏打水。” 我当场就不乐意了：“老佛爷，不能这样啊，连慈禧太后都没喝过苏打水呢。” 她说：“你怎么知道慈禧太后没喝过？我说你这人怎么一点都不愿赌服输呢？” 我一想也对，大爷身为一个男人怎么能在这种时候输不起？ 于是我就跑到楼下，又跑出小区，终于在一家超市里买到了苏打水。 当我喘着粗气回去的时候，她说：“跑那么快干什么呀，哀家还没说完呢，你再顺路买个西瓜回来。” 那一瞬间，我心里的想法是：我上辈子肯定欠了她很多钱。 在这种一不做二不休的时刻，我只能下楼去买了西瓜。 抱着西瓜回去的路上，我想，事不过三，她应该见好就收了。 我刚把西瓜放下，她理直气壮的说：“小李子，有你这样跑腿的吗？你下次可以听完了别人说的话再行动吗，真是的。” 我认栽了：“老佛爷，您直说吧，您还要什么？” 她想来想去，说：“再买点葡萄吧。” 那一瞬间，我心里的想法是：我上辈子到底欠了她多少钱？ 这次我学聪明了，问：“红葡萄还是绿葡萄？” 她很鄙视地看着我：“你就不能揣摩一下上意吗？” 我说：“奴才愚钝，揣摩不了。” 她突然变得小鸟依人：“生气啦？别哭丧着脸，这次我陪你一起去好不好？” 我以为她终于良心发现了，回来的路上，我才发现我上了鬼子的当。 她非要我背她上楼，问题是我们住在六楼，而且没有电梯。 我都不知道我经历了多少坎坷才成功把她背了回去，打开门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快虚脱了，为了表达我内心的那种不忿和抗争，当时我很嘴贱的问了一句：“老佛爷，还有别的吩咐吗？” 她想了一下，然后很天真无邪的说：“既然你精神这么好，那就先做五十个俯卧撑吧，加油哦，我在旁边一边吃西瓜一边帮你数着……” 那一瞬间，我心里的想法是：我是不是上上辈子也欠了她钱？ 我豁出去把五十个俯卧撑做完了，当时我充满报复**的想，我一定不能半途而废，等到下次我做大爷的时候，我就可以报仇雪恨了。 我没想到，做完俯卧撑事情还不算完。 总而言之，那个夜晚，我被她当成牲口一样使唤。 我还记得在那个不堪回首的夜里，我一只手死死攥着床单，悲愤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心里赌咒发誓：以后老子再也不让着她了！ 第二天，翻身农奴把歌唱。 我猜拳赢了，对付那种连着两天出剪刀的妞，一点悬念都没有。 我想来想去，决定扮演黄世仁，而她当然只能扮演喜儿。 那一天，我有种夙愿得偿的成就感。 小时候因为欧阳克这个绰号，我从学前班到小学一年级那一两年的时间内，每次跟小伙伴过家家都不能扮演好人。我抗争过很多次，每次都寡不敌众，以至于我扮演过流氓、土匪、强盗、走狗、奸臣，我甚至扮演过慕容复和铁掌水上飘裘千仞。 很多年以后我都在想，可能我天生就是个反派。 在这个想法冒出来之后，自然而然的衍生出另一个想法：会有女人能接受这种反派吗？ 终于，我可以名正言顺的在eve面前做一个反派了。 跳过了前面喜儿和杨白劳的对手戏，我们直接进入黄世仁即将霸占喜儿的场景，一开我是按照剧本表演的，表现出微醉且心满意足地剔着牙齿的神态，勾画出了一个恶霸地主的嘴脸，也表明了我作为黄世仁无耻的企图，后来我的台词没按照剧本来，我说：“喜儿，吃香蕉吗？” eve一下就脸红了，她进行了抗争：“你能别这么流氓吗？” 我说：“你思想别这么龌龊行不行，严肃点，先去买串香蕉回来。” 她摇头：“不行，剧本上不是这么写的呀？” 我怒了：“怎么就不行了？李莲英也没给老佛爷买过苏打水啊！” 她比我更奸诈，楚楚可怜道：“老爷，除了香蕉，还要别的吗？” 我摆足了地主老财的派头：“别那么多废话，先去买回来再说。” 她屈服了，灰溜溜的下了楼。 我站在窗前，躲在窗帘后面，看着她走出去，又看着她走回来。 说真的，我本来打算先让她楼上楼下来回跑个七八趟，折磨得她生活不能自理，以报复她昨天那么残酷地使唤我。等她买了香蕉回来，看着她额头的汗珠，我心肠一下子就软了，油然而生一种冤冤相报何时了的感悟。 作为一个纯业余人士，接下来我不知道该怎么演下去了，只得硬着头皮说：“别愣着啊，不是叫你吃香蕉吗？” 她很有立场：“老爷，我不吃香蕉。” 我说：“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给你吃香蕉你还挑三拣四的？” 她马上就没有立场了，可怜巴巴道：“老爷，奴婢从了你还不行吗，别叫人家吃香蕉了。” 我立刻被她打败了，她帮我捏了捏腿捶了捶背就算了事，我当然不会这么容易善罢甘休，最后我就像黄世仁糟蹋喜儿一样糟蹋了她。 后来我们进行了不同版本不同角色的演出，美中不足的是那个年代还没有甄嬛传，要不然让她扮一次小主，那也是极好的。 我们并不是每次都那么针锋相对，也有特别温情的时候。 还有的时候，完全就是即兴演出，eve有着非常强烈的表演欲，连吃饭的时候她都可能突然冒出一句台词，让我不知道怎么接。不过一旦要是接上了，那过程会非常有意思，浪漫到让人剧烈心跳，也会让人觉得我们天生就这么有默契。 有一次我们吵完架，坐在沙发上相顾无言。 过了很久，eve突然变得很伤感，没头没尾的低低诉说道：“她说，你陪她看过星星看过月亮，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 我愣了一下，然后入戏了，那一刻我表情很沉痛：“是我不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陪她看星星看月亮，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我以后只陪你看星星看月亮，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 她深情的看着我，说：“噢，尔康……” 我也深情看着她，说：“噢，紫薇……” · ------------ 【049】二十四桥明月夜的后面... 我和eve在一起的日子里，没有过第三者插足。 大多数时间内，我和她感情都很好。 这真是一个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结局。 未来的很多时候我也在想，如果这就是结局，你说，那该多好？ 不巧的是，这只是一个开始。 时间是最大的第三者。 尽管我们都是文艺青年，追求的东西却很不一样。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因个人追求衍生的矛盾暴露无遗。 我越来越不喜欢她出去跑龙套，这种心理让我觉得自己很无耻，曾经我们说好要一起努力，可时间久了我开始排斥她抛头露面。 有一天eve回来很高兴：“我终于得到一个重要的角色了。” 我问：“什么重要角色？” 她很神秘：“不告诉你。” 说着她自己都忍不住了，又爆料道：“我终于不用再演丫鬟演服务员了，这次我要演一个很神圣的角色。” 我好奇了：“难道你要演江姐？” 她得意道：“才不是呢，我演一个武功高强的尼姑。” 我问：“灭绝师太？” 她说：“不是的。” 这次我认真看了她很久，问：“谁告诉你尼姑是个很神圣的角色？” 她反问：“难道不是吗？” 我突然觉得她很陌生，问道：“亏你看那么多书，接这部戏之前，你就没先深入了解一下你的角色，琢磨一下尼姑在古代是什么样的社会地位？” 她理直气壮：“我不是还没来得及看吗，那你给我恶补一下，尼姑怎么就不神圣了？” 我说：“三姑指的是尼姑、道姑、卦姑，尼姑就是三姑六婆之首。古代三姑六婆代表着相当恶劣的形象，包括七嘴八舌、不务正业、串门子、搬弄是非、媒介淫恶、唯利是图、推销迷信、诱人入彀、愚昧无知、贼头贼脑……” 她不服：“有那么严重吗，你别说三姑六婆，就说尼姑。” 我说：“尼姑更严重，在我国古代，尼姑从来就没神圣过。古代人认为尼姑是一个很晦气的职业，有句俗语叫出门遇尼姑逢赌必输。并不是说古代人无理由的歧视尼姑，主要是广大尼姑自己不争气，她们有的偷奸养汉，有的拉皮条，有的大搞女同性恋……” “等等，打住。”eve难以置信的看着我，说：“你是不想我去，故意骗我的吧？” 我说：“我骗你干嘛，你想想，古代人为什么要出家，难道真为了一心礼佛？真心古佛青灯的人少之又少，很多人都是犯了事儿才出家，比如鲁智深杀了人就当了和尚逃难，武松杀了人也只能去当头陀……” 当时我没有意识到，我说这些蕴含着我对僧侣的怨念。 我不讨厌佛家，我只是讨厌那些看见钱眼睛就冒绿光的僧侣，尤其是当年说我克父那个和尚，他在某种程度上坑了我一辈子。 我接着说道：“还有一种情况，古代人都喜欢去庙里许愿，许了愿就得还愿，很多人家为了还愿把家里的女儿送去陪伴佛祖。在那种重男轻女的时代，女儿不值钱，送去当尼姑很正常。你以为那些小女孩儿到了庙里会一心伺候佛祖吗，庙里空虚寂寞冷啊，到了十七八岁以后，她们除了偷人，还能干什么呢？” eve好像吓到了，她缩了缩脖子：“真的假的？” 我点头：“真的，尼姑这种出家人有一定的特权，既可以涉足社会，又能自由出入富家小姐们的闺阁，她们充当了闺阁中女子的爱情启蒙与情欲实践的导师。她们有可能为大户人家那些不受宠的姨太太拉皮条，让那些女人假意去庵堂上香，其实是跟尼姑庵里早就安排好的男人偷情，当然，很多尼姑也有可能跟闺中寂寞的女子虚鸾假凤。” eve突然盯着我不转眼，她说：“淫贼，老实交代，你从哪知道这些的？” 我腆着脸说：“以前蛋疼翻明清小说翻到的，我给你推荐两篇代表作，网上都能搜到，看完后你就知道古代尼姑是啥样了。一篇来自《初刻拍案惊奇》卷三十四，《闻人生野战翠浮庵，静观尼昼锦黄沙巷》；另一篇来自《醒世恒言》第十五卷，《赫大卿遗恨鸳鸯绦》……” 她依然盯着我不转眼：“说了这么多，你还是不想我去，是吗？” 我说：“我只是想告诉你，尼姑没你想的那么圣洁。” 说完这话，我觉得自己特别虚伪，实际上我就是不希望她去。 她说：“我等了好久才等到这样的机会，这次我演女三号。其实这个机会，跟你也有关系，有个剧组负责人看了你那篇报道，才找我去试镜。你从头到尾都没替我感到开心，你一直在不停的阻拦我，阻拦我，这是为什么？” 我无言以对。 此后我们冷战了三天，好像彼此都对对方无话可说了。 我们曾经吵过几次，冷战，这是第一次。 回顾我和她一起走过的日子，包括我们长久进行的角色扮演，她都在演戏，如果不让她演戏，她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得下去？ 我看过她摆在桌上的剧本，这次她演的小尼姑类似于笑傲江湖里的仪琳小师太，和男主角有点小暧昧，就像令狐冲和仪琳那样的暧昧。不管怎么说，这个角色还算比较重要，对白很多，也有几处能够体现演技和角色张力的地方。 我觉悟了。 第四天，我对她说：“你想去就去吧。” 她故意挤兑我：“这次剧组去外省拍摄，你不怕我跟别人跑了？” 我说：“腿长在你身上，我管不了。不过你要是乐意的话，可以把心留在我这里。” 她扑到我怀里一阵磨蹭，我低头看见她哭了。 她哭着说：“亲爱的，我感觉压力好大，从来没演过这种角色。” 我鼓励她：“就像你当初说的那样，当你做好了足够的准备，机会就翩然而至了。女三号，这是一个前途不可限量的角色，你想啊，在还猪格格里面，范冰冰就是女三号，你看人家现在多红？” 说这话的时候，我心情是悲壮的。 谁都知道范冰冰红了以后，就把没红的王学兵给甩了。 受到鼓励，eve小宇宙燃烧起来了，她很罕见地采取了主动。 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被逆推。 那天晚上，eve表演了保留节目，使出了二十四桥明月夜的后面一招――喜儿吃香蕉。 ------------ 【050】我想 eve走的那天对我说：“你说的话我都认真想过，有时候我也在问自己，我到底还想不想干这一行？我想这次演出结束以后，我可以告诉你答案。你老是爱想太多，头发都快掉光了，这次你不要去想，乖乖等我回来。” 她每次都抢我对白，经常让我无所适从。 在传统的故事里，本来应该是一个男人离开，然后女人在送别的地方站成了望夫石。而现实是，我的女人离开了，我站在那里，变成了望妻石。 在她离开的日子里，我认真思考了我和她的事情，以前我知道我在认真和她谈恋爱，至于是否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我不知道。当她走了以后，我开始一个人静下来琢磨这个问题。 我很早的时候就想过结婚，高中的时候我以为自己找到了相许终生的姑娘，那时节我以为我活着唯一的意义就是有一天去娶她，最后的结局是高中没毕业我们就分手了。后来我走上了相反的路线，我以为我是坚定的独身主义者，在那之后到零八年七夕之前，我从来没想过自己会结婚。 我没想出我和eve的最终结局会是什么，可我想到了很有意义的东西。 我想，等她回来以后，我会带她去我外婆家，告诉她我在什么地方掏过鸟窝，告诉她我在什么地方当过欧阳克，告诉她我在什么地方种过西瓜籽儿最终没长出西瓜，告诉她我在什么地方砍过竹子又撕了我表哥的试卷做成了一个风筝，告诉她我外婆在去世之前最喜欢在什么地方给我讲故事…… 我想，等她回来以后，我会带她去我的小学，告诉她我在什么地方用啤酒箱的纸板做成过圣斗士的圣衣，告诉她我在什么地方面对几十名小孩儿当众施展过庐山升龙霸，告诉她我常在哪个场地玩画片打弹珠，告诉她我是在哪个位置接过了三好学生的奖状，告诉她当年小芳是在哪个角落里无情地拒绝了我…… 我想，等她回来以后，我会带她去我的初中，告诉她我第一次打街机在什么地方，告诉她我第一次抽烟在什么地方，告诉她我当年演讲又表白的地方在哪里，告诉她我曾经在哪个球场挥汗如雨，告诉她我初中最好的朋友东子是在哪个地方跟我永别的，如果她不介意，我会告诉她我到底在哪一个旮旯里摸了白洁的咪咪…… 我想，等她回来以后，我会带她去我的高中，告诉她我们曾经十几个人经常压马路的地方，告诉她我们的足球队当年是如何夺冠的，告诉她我们当年最常去的网吧，告诉她我们当年聚众抽烟美其名曰过组织生活的地方，告诉她我们是用怎样的毅力前赴后继坚持不懈的用铅笔刀在女厕所的墙壁上硬生生刨出一个洞，告诉她我的朋友阿宾、燕子、fire曾经是怎样蒙着丝袜冒充劫匪，而我又是怎样在千钧一发的时刻李小龙附体高喊一声“啊打”跳出来，进行了一挑三的英雄救美…… --------- eve随剧组到达拍摄场地的当晚，给我打了很久的电话，那时候我知道她很想我。 此后的几天，她会跟我说剧组里的新鲜事，也会用短信发一些说不出口的情话。 又过了几天，她的电话少了，短信也少了。 我没有给她打过，临别的时候她说，不要给她打电话，因为我打电话的时候她可很能刚好入戏，这样会影响她的状态。 她说，只要有空她就会打给我。 那几天我在想，她一定很忙，是的，她一定很忙。 我设身处地的想，以前我忙得晕头转向的时候，也没空去顾及她。 我忍住了思念，也忍住了好奇心。 半个月之后，我终于忍不住了。 我打她的电话，居然欠费了。 我想她一定忙昏头了，给她冲了话费打过去，居然关机了。 那一刻我很自嘲，这一定是报应，出来混迟早要还的。 我想起了我和她在一起的第一天。 我疯狂怀念我们在一起的第一晚。 我一直没打通她的电话，就在我准备以采访的名义飞去剧组找她的时候，她终于给我打电话了，用的是一个陌生号码，她说：“我有好多话想对你说……” 听到这里我感触良多，我记得那一天，她的第一句话也是这样的。 而在这一天，她的第二句话来了个猛烈的转折：“电话里讲不清楚，等我回去跟你说。” 我尊重她的决定，我等着她回来慢慢跟我说。 三个星期以后，我接到一个任务，云哥指定我和小马哥去采访一位制片人。见面后制片人非常热情，跟小马哥侃得昏天暗地，两人都练就了一身见人说人话遇鬼说鬼话的本事，大有相见恨晚的意思。 酒过三巡后，制片人表明了来意：“麻烦两位了，帮我们黄总一个小忙。” 黄总在本地很有名，是本省有名的企业家。黄总有名的另一个原因是，黄总向来很黄，隔三差五和一些女明星模特啥的闹出绯闻。 小马哥当场给我使眼色，他的意思我明白，看样子黄总又投资了一部戏，要捧一个妹子，而我们要做的就是去报道那个妹子，这样做的好处是能够收到黄总的红包。 见我没反应，小马哥主动接过话茬：“要红的还是黑的？” 这是一句行话，如今的世道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走红方式，红的就是拼命去美化一个人，黑的就是拼命去炒作这个人的负面新闻。 制片人不走寻常路，他说：“越黑越好。” 我顿时好奇了：“为什么？” 他说：“两位兄弟，你们不晓得那女的一开始有多硬气，装起有原则得很。听剧组里的熟人说，以前就有几个没名气的小导演副导演啥的勾兑过她，都没有得手。我们黄总经验丰富得很，一眼就看穿了那个妹子的本质，那小妹在等一个机会，一个真正的机会。之前那些小鱼小虾，她不是没心动，她只是一个都看不上。黄总亲自出马，一句话就把那女的拿下了，黄总说：一句话，下部戏老子让你做女主角，你干不干？” 我对这个行业里的内幕有一颗八卦的心，当时我问道：“没用强吧？” 制片人一副被侮辱了人格的模样：“开啥子玩笑，牛记者，别的我不敢保证，这方面我可以拿脑袋跟你担保，一个巴掌拍不响，黄总从来没用过强。” 我很不专业地问了一句：“那为啥要越黑越好？” 制片人牛逼哄哄道：“不都说越炒作越火么，以前那些报道尺度太小了，黄总那些小妹一个都没火起来，这次来点猛料。我们连照片都拍好了，你们只管拿去刊登，就说是狗仔队偷拍到的。” 说着，他顺手把一个信封递给小马哥。 信封里有一叠照片，小马哥只看了一张，他愣了愣，把信封塞给了我。 十三张照片，里面的女主角全都是eve，其中有五张一丝不挂。 我眼前一黑，仿佛天空就要崩裂，仿佛世界就要毁灭。 ・ ------------ 【051】小风 “这么快，快枪手也没你这么快啊？”我上车的时候，大奔发表了这样的感慨。 “我刚从大奔嘴里知道你们的故事了，原来以前你们说那个二春就是她啊？我到现在才搞明白，对了，你们有没有再续前缘？”林少不好好开车，扭过头一脸的八卦。 我笑而不语。 这让我感到了自身的变化，很多年前，每次遇到新鲜事我总是迫不及待想告诉他们每一个人，让我的每一个朋友分享我的心情。而这些年我已经习惯了一个人闷骚的承受一切，有时候感觉自己在一个人对抗全世界。 “你跟她说了什么？”大奔有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意思。 “她跟你说了什么？”林少问话的方式不一样，他向来把女人放在前面。 当时的情形是这样的： 大奔先尿遁了，林少也尿遁了，我跟eve单独相处了十五分钟。 在那十五分钟里，我和她进行了一些交流，然后各走各的。 此刻他们两个好奇的是，那十五分钟内我跟她到底交流了什么。 在他俩的注视下，我答非所问：“找个地方喝酒吧。” “昨晚你不是要成仙吗，今天怎么要喝酒了？”大奔很惊讶。 “多年后跟老情人重逢，要抒发一下感情？”林少比大奔善解人意多了。 我说：“走吧，找个地方等小风。” 一段时间后，我们在一个火锅店里，见到了小风。 至此，我们f4终于齐聚。 所谓f4，全称为foolfour，意思是四个傻叉。 我们一起干过的傻事，那简直就是故事里的事，说是就是不是也是。 “为啥这么晚？”大奔一见面就发难。 “加班。”小风只对他说了两个字，然后他看着问我，好像要表现出挺重视我似的，说了远不止两个字，他啧啧感叹道：“几年不见你又变化了，以前我觉得你不咋样，但是看到现在的你，我觉得你以前还是挺帅的。” 这种当众打击人的话语，小风张口就来，他向来没有过压力。 以前我说过，小风从来不会说好听的话，这真心没有诽谤他。 我还说过，小风三句话就能揭人老底，这有点艺术上的夸张，实际上有时候这货需要十句八句，才能把一个人的老底揭干净。 好朋友之间难免会出现互相拆台的情况，当互相拆台成了一种习惯，那就不一定是好事情。曾经我们因为这样的问题心有芥蒂，直到成长到一定程度，我们才能用一种成熟的心态去面对当年的荒唐。 在我的朋友里面，最会做人的是源源，他在私底下常常会回顾兄弟们当年的糗事，但有外人在的时候，他一定会帮我们把面子撑起来。而小风不一样，他揭人老底完全是不分场合的，也不管别人受得了受不了。 小风是个典型的性情中人，连第一次见到他的人都能看得出来。 可能是他太性情了，有时候会把事情弄大发了。 有一回我跟小风去吃宵夜，遇到了他的朋友小皮。小皮应该是小风上班后认识的特别要好的朋友，但有个问题，我根本不认识这哥们儿，还缺少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小风直接就把循序渐进省略了，他指着我介绍道：“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大名鼎鼎的老牛。” 小皮一脸茫然，显然想不起小风在哪里说过我。 小风不死心，又补充道：“就是我以前跟你说的那个人球分过一路狂奔出底线，愣是没把球追到的人。” 小皮更迷茫了，焦虑的挠了挠头发也没想起来。 小风开窍了，他猛地一拍脑门儿说：“就是我跟你说过的那个高中时期去找小姐，然后劝小姐从良的人！” 小皮恍然大悟，一副久仰大名的尿性看着我：“哦，原来就是你啊！” 知道我当时是什么心情吗？ 知道我做了多少次深呼吸才能保持淡定吗？ 我常常在想，小风一定是敌人派到我们中间的卧底。 有那么一段时间，我简直是不能容忍他。 很多年以后我才想明白，他就是这样一个人，作为他的朋友我要习惯他就是这么一个人，一如我的朋友们也在容忍我这种不合群的鸟人。 曾经我们偷偷达成了一个共识，如果有一天我们刚刚泡到一个姑娘，在生米煮成熟饭以前，千万别让她见到小风，否则我们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光辉形象可能被小风三句话就摧毁干净了。 有时候我很担心，小风迟早会因为那张嘴吃亏。 后来我不担心了，因为我担心的事情已经发生。 ・ ------------ 【052】轮巴 夜深了，我们也酒足饭饱了。 席间我们谈了很多，回忆了很多，也展望了很多。 结账的时候大奔打着酒嗝嚷嚷了一句：“好想吃顿霸王餐啊。” 这话把收银小妹吓了一跳，看我们四个的眼神俨然在看黑恶势力。 这话也把我们带入了回忆中。 林少说：“我也想。” 小风说：“我也是。” 我说：“如果不是我最后一个走，我也去。” 林少：“怕什么，猜拳呗。” 我断然拒绝：“不，老子再也不跟你们猜拳了。” 我这辈子一共有两次吃霸王餐的经历，其中一次就是跟眼前这几个货一起作案的。 后来在我的一本网络小说中，我笔下的主角跟一个叫做拉拉的姑娘去吃了一顿类似的霸王餐，实际情况不是那样的。艺术来源于生活，现实生活中远没有一男一女吃霸王餐那么香艳那么浪漫，当年真实的情况是六个饿疯了的牲口组队干了一票。 那时候我们刚刚大一，和所有缺乏经验的大一热血青年一样，我们的经济状况有一个规律，那就是月初很富裕，月中很拮据，月底很苦逼。 即便是林少这样的真?煤老板之子，到了月底照样穷得揭不开锅。他家里人上了他两次当之后就再也不相信他了，每到月底都不接他电话。可以负责任的说，每个月的最后那几天，林少兜里就跟刚搞过大扫除的教室一样干净。 那个时期，大家见面最常问的一句话就是：“今天几号了？” 其实大家都记得那是几号，这样问只是不断的提醒自己，距离下次发生活费还有几天。 我还记得事发当天，大奔从被窝里探出头问：“几号了？” 换作平时，我肯定不会记得日期，但到了非常时期，月底的财政赤字期，身边的人十个里面有八个都穷的只剩下雷锋精神了，我跟大多数人一样数着时间过日子，于是我说：“28号。” “妈的，还有三天！”大奔嘟囔了一句，继续把头埋进了被子里。 大奔这句话的含义是，他家里人要三天后才会给他汇生活费。我的处境和他一样，一号才能解脱。如果现在打电话回家，一准儿是挨顿臭骂，所以我和大奔很有默契的准备熬到一号。所谓物以类聚，或许这也算是我和大奔一直共处一室并且关系融洽的原因。 大奔再次探出头来，问：“你那还有多少钱？” 我搜索了一下全部家当，然后煞有介事的回答：“七角！” “妈的，这日子没法过了。”大奔原本还闪烁着光芒的双眼迅速黯淡下去，过了一会儿又神经质的笑了起来：“哈哈哈，你比我好，我还有两毛！” 我也笑，笑过之后整个心里空荡荡的。 大奔问：“你饿不饿？” 我反问：“你说呢？” 掐指一算，我跟他已经一整天没吃过饭了。 大奔出了一个馊主意：“我手机停了，你给林少打电话，叫他发扬人道主义，过来支援灾区！” “我也欠费了，你让我用什么打？”我苦笑。 “我说你脑子怎么不会转弯？隔壁找个电话去。”大奔人模狗样的指挥道。 我问：“你干嘛不去？” 大奔索性坐了起来，挥动着**的膀子用义愤填膺的语气说道：“你喝水别忘挖井人啊，别忘了，上次是我去的，这次也轮该轮到你了吧！” 确实有这么回事，出于理亏，我默不吭声的去了隔壁寝室。 一分钟之后我回来了，大奔面色一喜，问道：“这么快就搞定了？” 我说：“别提了，隔壁那俩货也停了。” 大奔在绝望的时候体现出了乐天精神，他说：“你画画不是还凑合吗，要不你画两个饼，咱们画饼充饥？这样，干脆你给我画一锅毛血旺行不？再画三碗白米饭，不，画五碗。” 我不得不承认，有时候大奔真是个天才，他连画一锅毛血旺这么有才的想法都想得出来。 话说回来，在那个时期，我们学校食堂最牛逼的一道菜就是毛血旺。 姑且不论我有没有本事画出一锅毛血旺，就算画出来了，我估计我已经先饿死了。 当时我精神恍惚了，脑子里全是热气腾腾的毛血旺和五碗白米饭。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敲门。 开门之后，林少和小风联袂而来。 我眼眶湿润了，那一瞬间，我觉得林少和小风头顶上都顶着光圈，电影里天使出场时那样的光圈，毫无疑问那一刻他们就是最好的那两个天使。 大奔反应跟我差不多，他对林少说：“你主动来让我们蹭饭么？” 林少愣了一下，说：“我是主动来蹭你们饭的。” 我和大奔眼眶更湿润了，那一刻我们都有从天堂跌落地狱的感觉，但是我们都没有绝望，我们一起眼巴巴的看着小风，他是人民群众最后的希望。 小风在裤兜里摸啊摸，就在我们以为他会摸出一大把钞票的时候，他最终摸出来的是一个硬币，而且是面值一毛的硬币，他把那枚硬币往桌上一拍，牛气冲天道：“我全部家当，就这么多了。” 我和大奔从天堂跌落地狱，又从地狱跌进十八层地狱。 在如此沉痛的时刻，男人们都喜欢抽一根烟，再吐一个烟圈，以此宣泄内心的不满。 但在当时，有个问题。 大奔打了个哈欠，问：“你们谁有烟？” 我摇头，小风也摇头。 林少在兜里摸了半天，终于把烟盒摸出来了，盒里就只剩最后一支烟。 那一刻我们都感到无限悲伤，上天连吐烟圈发泄不满的机会都不给我们。 大奔又乐天了，他说：“没事，轮巴。” 轮巴，跟舞蹈中的“伦巴”不是一回事。所谓轮巴，就是指一群牲口拿着同一支烟，每个人轮着巴兹一口，其本质等同于**。 在我们的中学时代，经常从事这样的勾当，男厕所里你常常看到一群牲口轮巴一支烟，有时候夸张到十几个人抽同一支，每人巴兹一口之后就只剩干瘪的烟屁股了。 曾几何时，我们以为上了大学以后就要告别那苦逼的轮巴岁月，没想到在这年这月的这一天，我们又窘迫到四个人抽一支烟。 我们年龄在增长，我们烟瘾也在增强。 轮巴的结果是，大家不仅没过足烟瘾，反而把瘾头给勾上来了。 这时候大奔问林少：“身上还有零钱吗？” 林少果断的摇头。 大奔又问：“连硬币都没？” 林少还残留着富二代的气场：“我是谁，我身上会带硬币吗？” 大奔当场鄙视了他：“潜台词是你身上连个钢镚儿都没有是吗？” 林少羞愧难当，他这才发现他是我们四个人里面最穷的。 非常凑巧，我七毛大奔二毛小风一毛，好歹凑够了一块钱。 一开始我们打算用这一块钱去拯救世界，后来发现一块钱根本拯救不了世界，但是能够暂时拯救我们自己。我们去了学校附近一个卖散烟的地方，用一块钱买了四支红梅烟。 我们蹲在路边，终于可以每人叼着一根烟吐烟圈感慨人生了，花掉最后一块钱的我们充分体验到了身无分文的感觉。大家都特别珍惜最后那一根烟，一直抽到了过滤嘴才放手，因为我们都知道，等抽完这支烟，我们就真的一无所有了。 · ------------ 第一卷 正文 ------------ 【053】超人 烟雾弥漫中，我们品尝着青春的伤痛。 所谓青春的伤痛，就是月底的这一天，四个很青春的青年肚子饿得呱呱叫。 烟雾散去后，我愤怒了：“妈的，能来点展现当代大学生精神面貌的东西吗？” 大奔问：“你想怎么展现精神面貌？” 我说：“比如排队去食堂打饭啥的。” “你饭卡里还有钱吗？”大奔问。 “你有饭卡吗？”小风跟着问。 简单的两个问题，将我打回了十八层地狱。 大奔丝毫没有泄气，他提出了一个办法：“对了，咱们要不去找隔壁那俩哥们儿请咱搓一顿，隔壁老赵不是还欠你一顿饭吗？” “别提了……”我无奈的摇头，“你去他们寝室都可以做首富了，那俩混蛋加起来连两毛钱都没有。” “我操，不是吧？”大奔没办法再乐天了，他冒出了绝望的哀嚎。 我们正打算回寝室躺尸等死的时候，迎面走来两匹牲口。 来者不是救星，而是俩灾星，正是隔壁宿舍的老赵和大炮。 这两人一个来自赣州，一个来自延安，都是红光闪闪的革命老区。战争年代，老区人民是最光荣的，到了和平年代，老区人民就是最贫穷的。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可能是组织上要求他们保持清贫的优良传统，也许在若干年前他们成为起义重地就是因为他们穷，饭都吃不上了当然有胆量豁出去闹革命了。 接下来的事情就很简单了，六个当代大学生在一起激烈的讨论着一个意义深远的问题，关于怎么蹭一顿饭的问题。 “找班长！”大炮首先提议。 这真是一个有建设性的提议，班长是出了名的老好人，虽然和所有的学生干部一样，平时总是唧唧歪歪个不停，但关键时刻还是体现出了革命领袖的优良素质，曾数次救人于水深火热中。班长平时生活很有规律，现在腰包里肯定有余钱，找他准没错。 “这是个好主意，可惜，前两天就有几个王八蛋先下手了，听说班长这两天都在啃馒头！”老赵忧心忡忡的说道。 “禽兽啊！”我们其他五人一起骂娘。 大奔说：“咱班那些女生现在生活都挺滋润的，老赵，你跟那帮女生不是挺熟的吗，现在，组织上考验你的时候到了！” “不行，丢不起这人！”老赵的头摇得跟筛子似的。 “妈的，都这时候了还管他妈丢不丢人啊！”大奔严肃的批评老赵，指望着这厮能拿出舍己为人的高风亮节。不难发现那个年代我们的口头禅有个规律，动不动就说“妈的”和“他妈的”，那时节，大一的愣头青张口闭口都是这样的粗口。 老赵惶恐的说道：“这事还是算了，你们不是不知道，咱班的姑娘们一个个貌赛如花，找她们借钱，没准儿人还以为我对她有意思。就算她们不会这么想，万一传出什么绯闻，以后可怎么混下去啊！” 这话不是没道理，学校简直是谣言的温床，一男的跟一女的借个橡皮擦都可能闹出很多个版本的绯闻。想想我们班女生的尊容，再想想老赵以后的幸福，这个提议作罢。 一时众人全部沉默不语，脑子里疯狂想辄。 都说人是逼出来的，这话不愧是至理名言，只见大奔一咬牙说：“走，吃霸王餐去！” 老赵不愧来自老区，时刻以革命战士的标准来要求自己，说：“这样不好吧？” “管他妈那么多，吃了再说。”一看大奔那神态语气，已经恶向胆边生，过了几秒钟，他又补充道：“顶多下次咱把钱还了，就说是我们是表演系的，这次为了体验生活做一次匪徒。” “那去什么地方作案比较好？”大炮很是冲动，这小子带着一点陕北汉子的粗犷，骨子里明显有犯罪倾向。 大奔很牛逼的提议：“当然不能去以前经常吃饭的地方了，去学校侧门那边的大排档怎么样，反正平时我们很少去，面生，也没人会认识我们。” “行，就这么办！” 其他人也是一脸兴奋，此刻大家都以犯罪分子自居，只恨不能去当众揍校长一顿。 很多年以后我在想，其实为了一顿饭有千百种解决的办法，可是当时我们偏偏选择了一种不符合常规的方式。也许，仅仅是因为年轻，因为刺激，所以我们义无反顾。 学校侧门旁边那条街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店铺，有卖二手电脑的，有卖床上用品的，有卖盗版光碟的，还有各种各样的饭馆。此地虽然没有后门的小吃街那样繁荣，但是因为这里有几个公交站，所以还算不上冷清。 林少走到街中间就不肯再挪动脚步了，望着不远处的店铺自言自语道：“正宗兰州大盘鸡，妈的，老子多久没吃过这东西了。” 大奔咽了咽口水，说道：“走吧，咱们不能欺侮少数民族，指不定还被这些看似忠厚的回族同胞欺负。” “那就只有上演咱们汉族的内部矛盾了”老赵无奈的叹了口气。 最终，我们走到结尾一家叫做好又来的饭馆坐定。这地方都不知道到底应该叫做大排档还是叫做饭馆，反正是个吃饭的场所，我们选择这个地方，是因为它有几张桌子放在路边，正好适合我们逃逸。 显然，那老板还不知道自己要倒大霉了，正一脸笑容的迎客。 我们也不废话，强作镇定的坐下，开始点菜。 吃到一半，大炮突然说：“为啥就点这几个菜？反正我们都吃霸王餐，还客气什么？” “有道理！”我们齐声附和。 于是大炮喝了一口店里白送的老鹰茶，清了清嗓子，悠扬的声音传遍整个街道：“老板，再来一盘土豆丝！” 我差点将嘴里的饭喷了出来，其他人也面面相觑。 “出息，我以为你要再点一份水煮牛肉呢，最起码也该来份青椒肉丝之类的荤菜吧。”过了半天，老赵憋出这么一句话。 “不行，我得叫一份糖醋排骨。”一想到吃霸王餐都吃得这么窝囊，我豁出去了。 “那我也叫个荤的，好歹来份回锅肉！”大奔也豁出去了。 终于，传说中的几个硬菜上桌了，我们吃得更欢了。 时间像被帅哥凝视的小姑娘那样，低下头害羞的一溜烟小跑而去。 我们个个都茶足饭饱了，现在的面临问题是，该怎么跑路？ 我明显的感觉到其他五个人的呼吸加速，我自己也是。现在是一个关键的时刻，也是为我们的行为下定论的时刻，如果此时有人站起来付账，那我们就是正当的消费者。如果不能，那我们就成流氓了。 在这个时候，我们才觉得后怕，甚至在思想上开始升华，认为自己是在犯罪了，多么的不可饶恕。 而事情毕竟得有个解决的办法，大奔此刻变得像一个大家闺秀那样斯文，慢慢的扒动着碗里最后的那一小口饭，低声问道：“怎么办？” 我说：“猜拳吧，其他五个人先走，输了的，留下处理后事。” 老赵问：“好，是十五二十还是两只小蜜蜂，或者是嘻唰唰嘻唰唰？” “你傻啊，这得闹出多大的动静？”大炮不客气的在老赵头上敲了一下。 林少说：“那就剪刀、石头、布吧！” 这次没有异议，大家深吸一口气，互相望着对方。在这一刻，我觉得其他五个家伙都是我的阶级敌人，而且我肯定他们五人也有跟我同样的想法。 “剪刀、石头、布！” 随着大奔的一声低喝，第一回合战斗结束。两人出剪刀，一人出石头，两个人出布，胜负未分，结局难料。 “剪刀、石头、布！” 这次五人出剪刀，大炮一个人出了布。 “妈的，不带这样的啊，老赵你小子耍赖！”大炮气愤的骂道，他说的没错，这次老赵比我们都后出手，他那只手还在发抖。 大奔说：“没错，这小子耍赖，不用再猜了，老赵你殿后，我们先走了！” “对，对，对，耍赖的算自动弃权！老赵，谁叫你小子不讲究，这次就算给你一个教训。”我们也很光棍的附和道。 “操，你们不能这样玩我吧？”老赵脸上苦出水来了，拉下脸求我们：“几位大哥，刚有点紧张，出慢了，这次不算，重新来。求你们了，再给一次机会。” 也许是看老赵可怜，也许是怕老赵狗急跳墙把我们出卖了，我们终于同意再来一次。 “剪刀、石头、布！” 这一次……他们五个王八蛋同时出了布，我一个人出石头。 “shit！” 我整出一句洋粗口，这样的结局我完全不能承受。 “哥们儿，委屈你了。”大奔拍了拍我的肩膀，眼里满是同情。 大炮站起来，热切的跟我握了一下手，说：“同志，全靠你了。” 老赵满脸幸灾乐祸，说：“这是天意，天意。” 林少抚了抚我的后背，鼓励道：“别怕，你行的。” 那天是小风第一次夸我，临走前他说：“加油，你是最棒的。” 在我还没完全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们五个已经迫不及待的扬长而去。老板用狐疑的眼神看着他们五人远去的身影，再看我还四平八稳的坐在原地，随即露出了笑脸。 我用筷子挑逗着碗里最后几根土豆丝，尽量让自己镇定自若。不料一抬头看到老板正望向我，紧张就如同早泄的男人那不受控制的精子般探头探脑要冒出来，我一想到自己在紧张，紧张便又瞬间扩大多倍，还没说话手心就沁出了冷汗。 冷静，冷静。 我安慰自己，不就白吃一顿饭吗，如果跑不掉，顶多说自己忘记带钱，老板不至于送我去派出所吧？法治社会，他应该也不会揍我一顿吧？ 想到法治社会这四个字，我不由一阵汗颜，今天我们做的事情实在对不起这个法治社会。这个想法让我心里轻松了很多，都到这份儿上了，只能豁出去了，不然还能怎么样呢？ 我连续深呼吸几次，将自己的身体状态调整到最佳，悄悄的将挡路的两条凳子都挪开了，然后冲着老板挤出一个我自认最具亲和力的笑容。 “要结账吗？一共八十六块，你给八十五吧。”老板也笑容满面的走了过来。 “老板，你见过超人吗？”我问，或者说答非所问。 老板愣了一下，说：“没见过。” “嘿嘿，你马上就能见到了，你看那边！”我伸出手，指引老板望向远方，话音未落，我用超人的速度拔腿狂奔，庆幸的这里是街尾，没有多少目击者在场。 大概跑了十米远，愣在后面看超人的老板终于回过神来了，他用急促且愤怒的声音大喊道：“瓜娃子，你还没给钱！” ------------ 【054】大奔的炫富 回想起上一次吃霸王餐，已然是十一年前。 那时候我们的年龄在19-20之间，如今我们都跨过了三十这道坎。 时光如水。 这个夜晚大奔相当怀旧，他出了个馊主意：“要不我们去找个吃宵夜的地方，再来重温一下当年的故事？” 我说：“可以，但是上次我殿后过了，这次不能把我算进去。” 林少：“我同意这个观点，你们也为我考虑下，就我现在这体型，殿后肯定会出事。以前当热血青年的时候，跑起来都玩儿命，确实是超人的速度。现在嘛，怎么看都被人超的速度，估计没跑出几步就被追上了。” 大奔：“这意思是你跟老牛先撤，我跟小风殿后？” 小风接嘴道：“不是，是我们三个先走，你一个人殿后。” 大奔不干了：“凭什么？” 小风理直气壮：“狗日的谁叫你当年炫富？” 听到这话，我们都笑了。 十一年前的某月28号那天，我们吃了霸王餐，这种事儿来一次就行了，也不能天天走这种路线。到了29号，大奔离奇失踪，我们三个挨了大半天之后，终于在宿舍楼下邂逅了厚道的班长，好说歹说从班长那里蹭了三包泡面。 我们把面汤都喝得一滴不剩，终于有力气来讨伐大奔了。 林少说：“这小子肯定偷偷出去吃香的喝辣的去了。” 我说：“对待这种脱离组织的人，一定不能客气，等他回来让他写三千字深刻检讨。” 小风：“检讨个锤子，直接踹他肛门。” 夜幕降临的时候，大奔背着一个包，哼着歌儿回来了。 瞧他那气色，必然是吃饱喝足了，真正挨饿的人绝对没他那种心情哼歌。 我问：“去哪了？” 大奔：“见老同学去了。” 我说：“怎么没通知我一声？” 大奔：“中午我走的时候，你还没起床呢。” 我说：“见哪个老同学？” 大奔有点难以启齿的样子：“电子科大那个。” 听到这话，我开始理解大奔了。 高中的时候大奔就跟我们吹牛逼，说是曾经有个姑娘苦恋他很久，那时候我们还不相信，后来发现果然有个姑娘一直苦恋他，那姑娘就是他初中时期的学习委员。 后来那姑娘去了电子科大，关于那所高校，江湖上有这么一个传说：科大很大很大，美女很少很少…… 从前大奔见到那姑娘就躲，而今天他居然主动去见了那姑娘，可以想象大奔已经被逼到了怎样的绝路。我设身处地的想了一下，都不忍心再让他写检讨了。 林少没管这些，他兴师问罪：“你电话不是停了吗，什么时候跟你老同学联系上了？” 大奔表情很沉痛：“昨晚我聊qq碰到她了……” 小风问：“然后呢？” 大奔一副很有尊严的样子：“我本来想找她借点钱，死活开不了口，我干脆就对她说，要不你请我吃顿饭吧，顶多我下次请你吃两顿。” 我震惊了：“那你不是把自己套进去了？这么算起来，你一共要跟她吃三顿饭。” 大奔一副要哭出来的表情：“是啊，老子当时饿晕了，也没想那么长远。现在听你这么一说，我才发现自己是个傻逼啊，不是把自己往火坑里推吗？早知道我还不如直接跟她开口借钱好了。” 林少抓住重点问：“别说那些虚的，你今天和她都吃了什么？” 大奔突然很腼腆：“不好说，说了怕大家骂我炫富。” 小风怒了：“快说，到底吃啥了？” 大奔很扭捏：“何必呢，我知道你们今天多半没吃东西，像我这种吃饱了的男人要是再跟你们炫耀我今天吃了什么，我的良心会深深地鄙视我自己，以后我就再也不能跟你一起快乐的玩耍了。” “滚，你说不说？”林少都动手了，他揪住了大奔的衣领。 大奔威武不能屈，淡然道：“好吧，我说，我跟她吃麦当劳了。” 林少当场抓狂了：“尼玛吃顿麦当劳也算炫富？” 我想了想说：“怎么就不算炫富了？跟我们这些啃泡面的贫困青年相比，他这种吃麦当劳的人简直就富得流油了。” 林少也想了想，说：“有道理。” 小风也沉思了片刻：“说的也是。” 大奔很骚包的撩了撩额前的头发，根本就不搭理我们了。 几秒钟之后，他的发型彻底乱了，像他这种脱离了群众的炫富的男人，必然要承受人民群众的怒火。我们群殴了大奔一顿，心里总算平衡了。 在那个过程中，大奔一边反抗一边转移我们注意力：“别动手啊，缴枪不杀，缴枪不杀，我有投名状，我还有东西没拿出来呢！” 很多年以后我依然记得，那个夜晚，大奔在他背包里掏啊掏，掏出了八袋方便面，那个年代流行的一块钱一包的统一方便面。 我问他：“你不是没借钱吗，泡面哪来的？” 大奔说：“临走的时候我厚着脸皮跟她说，我没钱坐车了，她给了我十块。我用了两块钱坐公交回来，剩下八块全给你们买泡面了。” 他话说完，寝室里突然就安静下来了。 过了很久，林少骂了一句：“妈的，你的尊严就值十块钱。” 说这话的时候林少带着浓重的鼻音，好像在哭。 小风什么都没说，溜到厕所里嘘嘘去了。 我陷入了回忆中，记忆里全是有关大奔的往事，大奔偶尔会做一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傻事，而其中一些傻事，总让我莫名其妙的想哭。 那晚气氛变得很死寂，大奔终于风骚不起来了，他说：“哥几个别这样啊，我错了还不行吗？要不这样，下次吃霸王餐，我来断后！” 他肯定没想到，过了十一年，我们终于把这事儿想起来了。 估摸着大奔自己也想起了当年的承诺，他惶恐了：“这种旧事重提的跨度也太大了吧？我刚从吃的很饱，你们也饱了吧？大家都不小了，不要再去做那种热血青年才做的傻事了，没意思。” 林少说：“我觉得挺有意思。” 小风说：“我觉得我还能再吃点。” 我说：“没关系，吃不完还可以打包。” 大奔哭了：“你们良心都被狗吃了吗？” 我们都没回答他，好像都默认了。 有本书里说，成长的代价就是把良心一半给狗吃掉，另一半小心隐藏起来。 无论大奔如何反抗，我们都铁了心，今晚一定要去再吃顿霸王餐。 这上天给我一千个假设，我也想不到，一顿霸王餐会吃得那么伤感。 我们找了个适合逃逸的路边烧烤摊，其实大家之前吃火锅都吃得很胀了，根本吃不下去烧烤，只能闲着蛋疼扯闲篇。大奔做出了断后的决定，大家都放过了他，然后就把话题扯到我身上了。 当时林少问我：“最近还在写东西吗？” 我说：“从昨晚开始，又在写了。” 林少忽然问了个很奇怪的问题：“你写了那么多年，哪一年才会写到我？” 我直接被问懵了，我想过写很多稀奇古怪的故事，可是没想过写身边的朋友。 趁着我在发蒙，大奔跟着起哄：“你写了那么多故事，啥时候才会写到我们的故事？” ------------ 【055】大奔的决定 林少故意把车停在了距离烧烤摊五十米以外的一个拐角处，这是一个可进可退可攻可守的地段，方便我们坐在车里仔细观摩大奔哥的演技。 此时此刻，只有大奔一人还坐着吃烧烤。 按照当年的约定，他即将为大部队断后。 “太平静了，一点都看不出是吃霸王餐的人。”林少在车里感叹一声。 “太man了，铁血真汉子就该是他那个样子。”小风也跟着感叹一声。 “太从容了，有种谈笑间吃掉霸王餐然后深藏功与名的风范。”我说。 看热闹的永远不怕事大，我们三个发表着站着说话不腰疼的看法。在此期间我很有感触，当年我扮超人的时候，他们也躲在暗处，对我进行了强势围观。十年河东十年河西，等了这么多年，终于轮到我围观别人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我们心中的期待越来越强烈。 我们都想亲眼见证一下，在这一年的这一天，三十岁的大奔是如何扮超人的。 就在这个时候，大奔站了起来。 那一瞬间，我们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见证奇迹的时刻到来了，车内的三个人都激动得像曾经的热血青年。 在我们遥远的注视之下，大奔掏出钱包，对烧烤摊老板说了几个字。 我们听不清他说了什么，瞧那口型，应该是四个字：“老板，算账！” 果然，大奔从钱包里掏出钞票，结账走人。 尽管他走人的步伐特别潇洒，但我们都不觉得他潇洒。 那一刻，他在我们心目中英勇果敢的形象，彻底崩塌。 林少猛地按了一下车喇叭，车里回旋着他沉重的叹息：“老了，都老了啊！” 随后我们一起沉默。 大奔上车的时候，小风骂了一句：“你还好意思来见我们？” 大奔真没有半点不好意思，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任由我们如何鄙视他，他始终不发一言。 后来我们找了个喝茶的地方，润了嗓子继续批斗他。 等暴风骤雨过去之后，大奔很平静道：“你们说完了吗？” 看他的样子好像有话要说，我们都静下来看着他。 大奔更平静了，他说：“都说完了，那我通知你们一个事情。” 我们都很惊讶，仔细想想，我们从来没见大奔这样平静过，或者说这样严肃过。 在我们对他行注目礼的时候，大奔说：“我要结婚了。” 我不知道林少和小风那一刹那是什么感觉，反正我根本没反应过来。 那一瞬间我好奇的是，大奔究竟是怎么从霸王餐骤然转折到结婚的？ 面对这样的神转折兼神展开，我彻底无能为力。 以前我经常在说，现实生活，往往比yy小说更yy。yy起码还具备一定的逻辑，可以找到明显的剧情主线，还有那可以探寻的前因后果。而现实生活不一定有逻辑，有时候你根本找不到前因后果。 比如现在，我们完全搞不懂大奔在想什么。 我没说话，林少也没说话，小风还在发呆。过了一会儿，我们三个有了点默契，同时拿起茶杯，同时从喉咙里冒出咕咚咕咚的吞水声。 至此，我可以确定，那俩牲口跟我一样被大奔搞懵了。 大奔继续平静道：“其实刚才我在精神上已经吃过一次霸王餐了。” 我刚想出言鄙视他，大奔又说道：“你们刚才发现没有，那个烧烤摊的老板和老板娘感情很好，老板烤东西的时候，老板娘在旁边帮他扇开烟雾，有时候还帮他擦汗……” 林少震惊了：“狗日的你啥时候比老牛还细腻了，这不是他应该去关注的东西吗？” 大奔接着说：“看到他们，我想起了我以前开的那辆破车。” 我们都笑了，有那么一段时间，大奔在一个特别的单位开一辆特别的车，那辆车脾气特别大，一个星期坏三次，你根本惹不起。 恰好那个单位的领导又特别抠，压根儿没有把那破车送去修车行的意思，出了故障都扔给大奔修理。那个时期，我们找大奔往往不是在车上找到他，而是在车下找到他，他经常满身油污的躺着修车。 大奔点燃了一根烟，声音一下子就沧桑起来了：“刚才看到老板娘擦汗的动作，我一下子就想起了我以前修车的时候。大热天躺在底盘下面修车，连风扇都没有，汗水八颗八颗的往下流，你们试过那种滋味儿吗？不怕告诉你们，那时候我发过誓，要是这种时候有个妹子走过来给我擦汗，老子就敢娶她！” 听到这里，我们渐渐明白，为什么大奔产生了结婚的念头。 许多女人常说，一个女人的要求很简单，只需要找个疼她的男人。 实际上，一个男人的要求，往往更简单。 比如大奔，他只想找个女人帮他擦汗。 ------------ 【056】大奔的传说 “以前我们一个个都只管自己，不管别人死活。说真的，吃顿霸王餐不难，看到那对卖烧烤的夫妇我在想，他们大晚上出来摆摊也挺不容易的，要是我们真不给钱，那他们今晚估计就白干了……” 大奔声音还是那么平静，他又说道：“不要跟我扯什么解释就是掩饰的废话，我没想过掩饰，今晚坐在那里，我突然明白了，我已经不小了，也该去替别人想想了。” 在这种时候，我们只能做聆听者，默默听他诉说。 大奔接着说：“一个男人到了三十还挺有盼头的，男人四十一枝花，我们都还没到一枝花的黄金年龄呢。女人就不一样了，到了三十就剩女得不能再剩女了，她跟了我快三年了，也该谈点正事儿了。这次回去我跟她谈谈，挑一个良辰吉日，到时候我通知你们。” 至此，大奔终于完成了他的神转折。 故事终于朝着一个有逻辑的方向发展。 我们再也说不出鄙视他的话了，大家都为他感到高兴。 这个夜晚，大奔没吃霸王餐，他依然是真汉子。 在我们的记忆里，大奔一直是条汉子。 林少当初结婚的时候向我提出一个要求：“你能帮我写篇悼文吗？” 我当时一愣：“什么意思？” 林少：“你看，我马上就要躺进婚姻的坟墓了，你就不能悼念悼念我？” “你傻逼啊，大喜的日子，不能说点吉利的吗？”我是这么回答他的，最终我也没写任何东西悼念他。 因为这件事，林少恨了我几年。 今晚我突发奇想，想纪念一下我即将结婚的朋友大奔。 诚如我从前所说，生命真的经不起诉说，大奔三十年的人生岁月，如果用言语来回顾，那基本上不需要三十分钟就回顾干净了。 大奔出生在一个司机家庭，他的爷爷曾经在部队里开车，他的大伯和父亲还有三叔都是司机。大奔的父亲是一个长途司机，主要行走在川藏公路和川滇地区，每到寒暑假的时候，大奔经常跟着他父亲出去跑车。 据大奔自称，在他的脚能踩到油门那天，他就会开车了，那时候他还在上小学。 正因为这一点，大奔的父亲对他充满了期望。上小学以前他的本名叫池鑫，后来改成了池奔，倒过来念就是奔驰。大奔之父希望有朝一日，他的儿子是开着大奔搂着小蜜养着小三的成功人士。 曾经大奔跟我们吹嘘，说是他爸有一次跟着车队行驶在川藏公路，遇到了佩带火药枪的车匪路霸，当时车队的大叔们掏出了扳手铁锤，经过一通刀光剑影，跟恶势力杀了几百个回合。 那时候我们听得热血沸腾，心向往之，恨不得亲自上场去砍两刀。 后来才知道，那是别人的故事，被大奔强加在他老爸头上。 几乎每个孩子童年时代都把父亲当做独一无二天下无敌的英雄，大奔是这样，甚至连我都是这样……总而言之，孩提时代的大奔非常崇拜他的父亲，他爹常年在外跑车，父子俩一个月也难得见到一次，所以每次见面都非常亲热。 那时候江湖上有个传说，十个司机八个嫖，尤其是跑长途的，旅途寂寞，更容易犯错。大奔早听过这个传说，但他坚信他父亲不是那样的人。 事实证明，他父亲果然不是那样的人。 大奔的父亲，有着别样的追求。 大奔之父每次路过云南的时候，都会去见一个阿姨，那是一个路边开旅馆的小寡妇。大奔第一次见到那位阿姨的时候，阿姨就送了他一个变形金刚，当时这孩子乐坏了，对阿姨充满了好感。 过了很久他才明白，就因为这个阿姨的存在，才导致他爸妈离婚了。 那时候大奔已经上初中了，当时他很悲伤，他发现自己活了小半辈子，原来一直被蒙在鼓里。 后来大奔就变得特别叛逆，谁的话都不听了。 高中毕业后大奔拿到了驾照，他不打算上学了，决定出去闯荡。 最终在他爷爷的劝告下，大奔跟我一起去了那所交了钱就能上的野鸡大学。 一年后我们相继肄业，我去了南方，大奔去了北方。 大奔从小就想去看看天安门，看过之后他说有些东西还不如留在心里，起码有个念想。大奔从事过很多职业，绕来绕去，还是绕到了司机这个行业。父母离婚后大奔一度很排斥这个职业，最终，他发现这可能是自己的宿命。 经过了几年的蹉跎，大奔混进了一家旅行社。 那家旅行社很高端，拥有一辆价值不菲的奔驰大巴车。 那时候大奔怀揣着梦想，他觉得实在开不了奔驰轿车的话，开一下奔驰大巴也不错，怎么说也算开过大奔了。而且从体型上来看，那种威武霸气的大巴，才算真正的大奔，各方面都很大。 进了旅行社之后大奔才发现想开那辆大奔远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旅行社有明文规定，新来的司机只能开依维柯，资历高一点的可以开一种叫鲍斯威尔的大巴，只有资格最老的才能开那辆奔驰大巴。 大奔掰着指头算了一下，等他有资格开奔驰的时候，起码得十年以后了。 十年以后，就算他没有报废，那辆车也该报废了。 想明白这个道理以后，大奔再也不相信爱情了。 不相信爱情的大奔是可怕的，他睡了一个女导游。 所有人都知道，那个女导游是旅行社老板的情妇，公司里的男员工都不敢碰那女的。大奔完全是过把瘾就死的节奏，睡了女导游之后，他就辞职闪人了。 几经辗转，大奔来到了西安。 最初到西安，大奔本来是想实现他第二个童年梦想。 大奔的童年梦想很扯淡，归纳起来是一句顺口溜：天安门前走一圈，终南山上撸一管。 大奔自幼喜欢金庸作品，尤其喜欢神雕侠侣，其实这些都是虚的，真实情况是大奔最喜欢95年古天乐和李若彤那个版本的神雕侠侣，他人生第一次梦遗，就是因为李若彤演的小龙女。 一般人到了西安要么先去看看兵马俑，要不就去瞅瞅大雁塔啥的，大奔压根儿就没考虑这些，他不走寻常路，到了西安立马风风火火的转车到了终南山。 据大奔后来的自述，他在终南山逛了很久，可惜没找到活死人墓，也没找到小龙女的尸骨，甚至连杨过和小龙女脱光了衣服练功的地方都没找到。但这并不妨碍他实现童年梦想，最终他在山间找了个隐秘地点撸了一管。 听到这个故事的时候我很震惊，问他：“你是不是想着杨过撸了一管？” 大奔反击犀利：“你才想着杨过撸管，不，你应该想着那只神雕撸管！” 从终南山下来以后，发生了一件谁也没预料到的事情。 当一个人无欲无求的时候，机会陡然间就从天而降了。 大奔去到西安压根儿就没想过工作上的事情，结果第二天他就碰上当地一家颇有名气的公司招人，其中还为董事长招聘司机。 闲着也是闲着，大奔去碰了碰运气，一看诸如十年以上驾龄的各种要求他就败退了。 为了让自己败退得华丽一点，他留下了一份简历，上面没玩儿虚的，很诚实的写着这么一句：“本人没什么优点，唯一值得一提的是整完两斤老白干还能开车送老板回家！” 过了几天，大奔就被录用了。 从此以后大奔在他们公司里成为了一个传说，相传该公司的老板看完大奔的简历之后，当场拍板：“这个人我要定了。” ------------ 【057】微电影 次日清晨，我们送走了大奔。 这天是4月12号星期五，小风照旧上班，我跟林少像两个无业游民一样游荡。 身边的每个朋友都在为生活而奔波，我们再也回不到从前那种整天腻在一起的感觉，以前有个妹子鄙视我们说一群男人成天扎堆那说明都没长大，后来我常常在想，其实长不大也挺好的。 我跟林少准备找个人斗地主，但跟我们关系好的人都在上班，跟不熟的人打牌总觉得不带感，二缺一的感觉很窝火，这就是长大的代价。 后来我们实在闲得没事干，林少决定去剧组探班。 “不行，我那个来了。” “今天行也得行，不行也得行。” 说第一句话的女孩做惶恐状。 说第二句话的大伯做禽兽状。 一段时间后，我们置身于微电影《夏天是灰冬天是雾毕业后我们各走各的路》的拍摄现场。 所谓的拍摄现场，就是传媒大学校园内的某个地方。 这部微电影的剧情其实很简单，一个叫做小沫的学生妹出去援交，遇到一个特殊的客人，赫然是她们学院的院长，小沫硬着头皮接了客，还好没被院长认出来。没过多久，两人在校园里相遇，都认出了对方，两人互有把柄在手，展开了心理战，最后老奸巨猾的院长胜出，多次在校园里与小沫发生超友谊关系。 乍看起来这部戏的导演摆出一副致敬昆汀的架势，实际上就是一出最普通的四幕剧，第一幕叫做《客人》，第二幕叫做《邂逅》，第三幕也就是眼前这一幕，叫做《红灯记》。 所谓的红灯记，就是说小沫大姨妈来了，但禽兽院长非要闯红灯。小沫无计可施，因为她挂了很多科，亮了很多红灯，正要求院长帮忙，最后的处理结果是：让院长闯一次红灯，考试就不亮红灯。 影片真正的精髓在第四幕，这一幕叫做《男朋友》。 第四幕，主要是小沫和一大一小两个男人的对话。 院长：“学校里有没有男生追你？” 小沫：“我有男朋友了。” 院长：“他知道你干这一行吗？” 小沫：“不知道。” 院长：“你活这么好，你男朋友肯定很性福吧？” 小沫：“不，我还没有和他那个。” 院长：“为什么？” 小沫：“我怕我业务太熟练，把他吓跑了。” 院长：“那小伙子能忍得住？” 小沫：“好几次他都忍不住了，可是我必须忍住。有时候实在没办法了，他对我那么好，带我去开房我也不能不去，只好找借口说自己例假来了。有一天他终于生气了，说是跟我去开了三次房，我就刚好来了三次例假。” 院长：“那你怎么处理这个问题的？” 小沫：“我还没想好怎么处理呢，他就把问题解决了。那天我们吵完架，他生气一个人跑出去了，半夜的时候又给我发短信：对不起，我太淫荡了，你又这么纯真，我们在一起是不是有点不合适？” 院长：“哈哈，这孩子真傻。” 小沫：“是呀，他挺傻的，我被他感动了，回短信说：我没你想的那么好。” 院长：“他怎么说？” 小沫：“他说，不，亲爱的，从我第一眼看到你，就知道你是个好女孩。我一直都觉得，你非常有原则。其实我心里知道，你这么婉拒我是有原因的，像你这样的好女孩，一定会把宝贵的第一次留到新婚之夜。你是我见过的最最纯洁的女孩子，我越来越觉得自己配不上你。” 院长：“哈哈哈哈，最最纯洁的女孩子……” 第四幕的上半段到此为止，下半段继续。 男友：“马上就要毕业了，有些话想对你说，我老感觉我们之间有一层看不见的隔膜，宝贝，你能不能告诉我，这到底是为什么？” 小沫：“不要问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男友：“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说出来，我愿意帮你承担。你看着我，我是认真的，你有困难说给我听，好吗？我一直没告诉你我的家境，其实我家里条件还算不错，在这个地方，没有我爸摆不平的事情。” 小沫：“你再等几天，等我们毕业了，离开这个鬼地方，以后我都依你，好不好？” 男友：“好，我想带你去见我爸妈。” 毕业之后，小沫跟着男友去见了家长。 男友的妈对小沫表示了欢迎，男友的爸对小沫表示了蛋疼。 男友的爸，就是院长。 换句话说，院长的独生子，就是小沫交往了三年的男朋友。 在那一天，小沫跟院长的感情到此结束，跟院长之子的感情也到此结束，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毕业后大家一起失恋。 ・ ------------ 【058】最恨的一句话 微电影的第四幕还没开拍，之所以剧透了那么多，是因为我看过剧本。 林少：“你觉得这戏怎么样？” 我说：“我觉得还行。” 林少：“主要是剧本给力，军功章上有你的一半啊。” 早年我写过一个短篇小说，题目叫《小沫》，当时我投稿给某杂志，对方很感兴趣，但有个要求，必须把题目改成《院长的儿子的女朋友的情感纠葛》，我那时候特别有文人的气节，打死不改，后来这事儿就黄了。 在写《小沫》之前，我经历了一段时间的皮条客生涯，那时候我手底下有一群为社会奉献了青春和**的女子，挂的招牌都是大学生，没办法，毕竟女大学生价位比较高嘛。实际上真正上过大学的高素质妹子只有一个，那个妹子就是小沫。 小沫只是一个艺名，那时候我发现自己唯一能为她做的，就是坚持在文章标题以她命名。前不久林少找了个编剧改编成了剧本，我发现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坚持让这部微电影的女主角叫小沫。 林少挺得意：“这个导演，你别看他没名气，其实还有点水平，不止一个人跟我提起过他，这次我就把他请来了。刚才你应该看出来了吧，这回我是认真的，坚持走文艺路线，很注意尺度的，还没出现违禁镜头。” 我问：“既然要走文艺路线，为什么找这么一个d罩杯的女主？” “是e罩杯……”林少纠正了我的错误，然后问：“有什么不妥吗？” 我说：“也没什么不妥，只是她和我印象中的小沫大相径庭。” 林少若有所思：“你说得也对，自从那部青春期火了以后，很多微电影都以爆乳女主作为卖点，我也没去想过这样做到底对不对，下意识就跟风了。” 我无话可说，关于林少所说的那部微电影，我看过之后唯一的感触是：戏里那位貌似很叛逆的女高中生，该有二十好几了吧？ 林少突发奇想：“要不这样，我们不走寻常路，换一个飞机场女主角？” 我吃了一惊，敢情这一行换主角可以如此随便，难怪会整出那么多幺蛾子。 定了定神，我说：“你这一换，以前不都白拍了吗？” 林少很淡定：“这没什么，微电影就有这种好处，要真是大制作，你让我换我也换不了啊。” 我纳闷儿了：“这个妹子不是你力捧的吗，怎么说换就换了？” 林少：“我捧的不是这个，这妞风尘气太重了，我想捧的那个住院了，情况还有点严重，一两个月出不来，可惜了啊。” 我说：“你还是跟你们剧组的人商量商量比较好。” 林少：“不行，我得hold全场，这种拍板拿主意的事情我要是跟底下的人商量，就显得我特没话事权，以后他们都不怕我了，这个道理你懂不懂？” 我说：“你这样外行管内行，迟早得穿帮。” 他说：“你错了，我现在已经是内行了。” 最终，林少决定找导演过来讨论一下剧本。 扯淡的是，林少跟导演没争论起来，反而我跟导演争起来了。 那个导演很实诚，说讨论剧本就真的讨论剧本，他说：“林少，我有个小小的建议，本子上这个小男朋友的性格塑造，我觉得有点问题。俗话说有其父必有其子，他老子是那种德性，没理由儿子这么单纯啊，这说不通。” 我一下子站了起来，指着导演鼻子骂道：“谁告诉你的，谁他妈告诉你有其父一定必有其子？” 导演愣了一下，说：“这还需要谁告诉我？是人都明白这个道理。” “明白你妹，你睁大眼睛仔细瞧瞧，很多家庭里老子特别不是东西，儿子却特别有出息。还有的家庭，父亲是有名的老实人，儿子却是有名的恶棍。这样的例子，现实生活中不胜枚举。你凭什么因为戏里的院长是个禽兽，就判定他儿子也一定禽兽不如？” 说着说着我连动手的心都有了，这次的讨论以不欢而散告终。 林少把我拉开，又把我塞进车里，他说：“你别说话，我明白你为啥反应那么大。” 我果然没说话，此刻我已经完全不想再说半句话。 过了一会儿，林少又说：“我上次推荐你去看心理医生是对的，你跟我一样，性格上有缺失。” 在我的朋友之中，林少是第一个接受心理治疗的人，他的疗程比我长多了，持续了半年。后来在他建议之下，我成为我们这个圈子里第二个去看心理医生的人。 都说单亲家庭出来的孩子性格上才会有缺失，这个说法不完全正确。我跟林少有个共同点，我们都不是来自单亲家庭，并且我们都很不孝顺地盼着父母离婚。 林少的父亲是煤老板，母亲是公务员后来已经成为官员，他的父母早就貌合神离，在外面各有各的娱乐活动。而林父林母却不能离婚，理由是倘若离婚了，林母就违背了官场上的基本规则，再也不能升迁了。 林少在这方面比大奔聪明多了，他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他爸在外面有女人，后来他知道他妈在外面也有男人，那段时期他父母还经常侮辱他的智商当着他的面装出很恩爱的样子……他常常盼着父母离了，离了他心里会好过一点，可至今他的父母依然维持着这个家庭。 我的家境和林少大不一样，但本质上的家庭情况却出奇的相似。 回顾我和林少相识的那段日子，让我明白了什么叫做物以类聚。 我从回忆中缓过来，说：“给我一根烟。” 林少：“不是戒了吗？” 我说：“偶尔抽一根也死不了。” 几秒钟之后，车内烟雾弥漫。 曾经我说过，我这辈子最恨两个问题。 第一个问题是：“我跟你妈一起掉水里，你先救谁？” 第二个问题是：“你猜我是谁？” 还有句话我没说，我这辈子最恨一句老话。 这句老话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说起来我感到自己特别可悲，我从中学到现在，所作所为，只为了和我父亲不一样，只为了不走上他那条路，只为了证明我是对的。 回过头仔细想想，其实有些方面我不可避免地和我父亲相似，比如说以前他抽烟我也抽过烟，他酗酒我也喝过酒，他赌博我也赌过，他开歌舞厅养过小姐，而我后来也当过皮条客……每当想到这些的时候我都特别绝望，难道我真的会变得和他一样？ ・ ------------ 【059】笑话 以往每每涉及到家庭问题，我总会有好几天闷闷不乐。**不愧是离天最近的地方，经过这次**之行后，我有种快升天的思想觉悟，有些事情渐渐看开了。 比如刚才，我和林少在车里各自闷头抽完一支烟后，唯一的感受就是车里太他娘的闷了，都透不过气来了，根本没心思去琢磨别的事情了。 吃午饭的时候，林少有感而发：“现在外围太火了，你做事老是由着性子，要是当年你一直做下去，我敢说现在你已经到了一个高度，连我都得仰望你了。” 我问：“听说现在的外围女都自发抱团，不需要牵头的了？” 林少：“咋可能不需要牵头的，没有关系，很多场子根本进不去。不过现在牵头的称呼改了，都不叫鸡头也不叫妈妈桑了，都改行当经纪人了。现在想起来你真的很牛，早期外围刚萌芽的时候，你就走上这条路子了，也算是继往开来的引路人啊。” 听到这话，我难以自拔的陷入了回忆中。 有时候回顾往事，你会发现，有些事情丝丝入扣，好像早就冥冥中安排好。 因为记者这份职业，展开了我和eve的故事。 后来又因为另一份职业，展开了另一段故事。 在开始另一份职业之前，我要说说我是如何离开报社的。 和制片人吃饭那天，最终我摔门而出。 小马哥陪了我一整天，我们在一个小酒馆里喝得酩酊大醉。 “你是不是早就猜到了这个结果？”我问他。 “是。”小马哥诚实得让我希望他不诚实。 我问他：“那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小马哥：“我说了有用吗，你听得进去？话说回来，吃一堑长一智，男人总要有点特殊的经历，不吃一次亏，你永远都长不大。” 我不信邪了：“有这么神？我不信你一眼就猜到大结局了。” “不然你以为我那几天为什么天天打麻将？我就是不想看见你跟我走一样的老路，你不知道，你那段时间的言行举止，还有那种火热的眼神，跟老子四年前一模一样！”小马哥情绪猛然间激动起来，他掏出钱包往桌子上一砸，吼道：“不要以为你才有这样的经历，老子早就有过了！” 我看着钱包里那张照片，看着照片上那个眼熟的漂亮女人，突然明白小马哥为什么经常看着钱包发呆了。 情绪上来以后，小马哥再也藏不住话了，简单一段话就说清楚了他和她的故事：“那时候她学的播音主持，我经常去给她拍照，还求着云哥给了她一个版面，到处找关系，终于把她送进了省电视台。后来有一天，我发现她和一个副台长……” 那一天，本来应该我悲伤才对，没想到小马哥比我更悲伤。 我还没哭，他就已经哭了。 后来我才明白，小马哥本来已经很受伤，再次目睹我的悲剧之后，他仿佛同一个伤口被捅了两刀，伤上加伤，除了哭他实在没别的办法了。 “我不信，她没那么现实……”那时候的我很年轻，年轻到不敢去面对现实。 小马哥：“你这话我信，我以前认识的那个她，也没那么现实，最开始我跟她感情很好，后来工作以后她就不一样了。这世上的爱情，一开始总是真的，到最后都变成假的。” 在我琢磨这段话的对错的时候，他又说：“你知道我们是什么吗？我们就是跳板！你得明白一个道理，对那些一心往上爬的女人来说，不同的阶段有不同的跳板。我们就是她们在第一阶段的跳板，她们要通过我们，跳到第二阶段。如果有可能的话，她们还会从第二阶段跳跃到第三阶段，直到爬上金字塔顶端。” 我被小马哥说服了，被说服的我感到更绝望。 当我接受了这种理念，对女人，对爱情，实在提不起半点希望。 我想起了eve跟我冷战那天说的原话：“我等了好久才等到这样的机会，这次我演女三号。其实这个机会，跟你也有关系，有个剧组负责人看了你那篇报道，才找我去试镜。你从头到尾都没替我感到开心，你一直在不停的阻拦我，阻拦我，这是为什么？” 从此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对于有些人，无论怎么阻拦都没用。 要失去的，终将失去。 那一天，因为小马哥太悲伤，他如此的抢戏，以至于我都来不及悲伤。 第二天醒来，宿醉后的我头疼欲裂，我本能的想叫eve帮我倒杯水，然后发现我身边早就没有了eve。 这个时候，我终于来得及悲伤了。 我蜷伏在一个角落里，面对着一波接着一波的悲痛来袭。 我没来由的想起了那篇稿子的标题：自尊自爱自强自立…… 想到这个八个字，我发现自己根本就是一笑话。 自尊自爱自强自立的姑娘，最终还是心甘情愿的被潜规则了。 在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日子里，我都觉得自己是全中国最傻的那个傻逼。 ・ ------------ 【060】离开 “你傻啊，这么好的工作你说不做就不做了？” 我辞职那天，大奔这样骂我。 那个时期的大奔还在一星期修三次破车，所以很羡慕我的工作。 我回答他：“你爱做那你去做。” 当天我和大奔闹的很不愉快，此后一个月里我们都没有再联系。 那天发生了很多值得回忆的事情，其中一件事情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永远不要把你的上司当成傻逼，否则到最后你会发现自己才是最大的那个傻逼。 我去递辞职信的时候，惜字如金的云哥难得了很长一句话：“黄总那个事是我有欠考虑，我们不报道那事就行了，你不需要走人。” 我当时很感动，一感动就说了实话：“云哥，我不想瞒你了，其实我的文凭是假的。” 云哥很平静，永远那么惜字如金：“我知道。” 我当场被吓尿：“你怎么会知道？” 云哥当时那表情，简直像小说主角那样邪邪一笑：“我以前在你这个职位的时候，跟踪采访过本市办假证的案子，那时候我跟你一样有理想，辛辛苦苦折腾了半个月，所有素材都没用武之地，因为不能报道。办证这一行里的弯弯道道，我比你清楚多了，一看你的毕业证，我就知道是假的。” 我问：“那你为什么还用我？” 云哥：“在你之前，有好几个货真价实的本科生来应聘过，我都不满意。你来应聘的时候，我本来想揭穿你，故意说我也是川大新闻系毕业的，没想到你娃胆子大，那么沉得住气，让我有点欣赏你了。后来听你侃了那么多，我就有了个想法――不如让这个年轻人试试。” 我不知道该怎么接过话茬了，在此以前我一直以为我是这部真人版求职大戏里的导演而云哥只是一个配角，到头来发现云哥一直是导演而我才是那个配角。 云哥又说：“这半年多，你从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愣头青变成一根老油条，报社培养一个新人也不容易，你就别走了。我马上要升上去，你再熬点资历，以后我这个位置迟早都是你的。” 最终，我还是决定离开。 我以前离职的时候，从没跟前同事依依惜别，也没对原来的单位有任何留恋。话说回来，有人去留恋洗盘子的地方吗？ 这家报社是我第一次产生归属感并且离去时心存留恋的地方，而且，在我离开那天，人生第一次从同事之中感到了温情。 走的时候小马哥帮我收拾东西送我出了大门，临别的时候他说了句模棱两可的话：“以前我只觉得你胆子大，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现在我觉得，你比我有勇气。” 我很纳闷儿：“这话什么意思？” 小马哥说：“我明白你为啥要走，以前我也想过走，离这一行越远越好。可是我们活在一个很现实的世界，肚子饿了就得吃饭啊，我挣扎了很久还是舍不得这份工作。呵呵，我这辈子就这鸟样了，挂着相机四处溜达还有钱拿，不干这个，我还能干什么？” 我说：“你本来就不该走，也没必要这样看轻自己，摄影是你从小就有的梦想。追逐梦想的人，永远都是可敬的，我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的梦想在哪里。” 小马哥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小子，记得常回来看看。” 至此，我再次成为一个无业游民。 同时，我还成为一个太监网络写手。 和小马哥一起喝酒的时候，我感觉我还挺坚强的，当我一个人闲下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根本坚强不了，一个人在屋子里，脑子里总会布满伤情的回忆。 在那段日子里，我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力气去生活，更找不到动力去码字。 我选择了离开，去远方。 上面这话乍看起来挺有诗意的，能说出这种话的人绝对是漂泊的浪子，实际情况是，我不知道要去哪里。 我只是不想再留在这座城市。 我第一次从远方回到成都的时候，很抒情的在qq资料里写下这样一段文字：我终于回到了我思念的城市，只可惜这个城市里已经没有你。 如今，我又要从成都去到未知的远方，那就只能一个人寂寞如雪的这样抒情了：我终于还是离开了这座城市，不管这个城市里还有没有你。 一个人当太久无业游民会有个特征，说文艺点叫一脸颓废，叫难听点叫一脸衰相。 我走的那天，源源来送我，他说：“别一副衰样行吗？” 我连还嘴的心情都没有了，不过心里还是感到了一丝温暖。 一个人在特别空虚寂寞冷并且无助的时候，有个朋友在身边，会让你好过许多。朋友并不一定能带给你实际的好处，他们只是让你意识到，你还有朋友，你不是一个人，你永远不会独行。 我的很多朋友聚在一起都喜欢互相损对方揭对方伤疤，源源以前也这样，后来他学会考虑别人的感受了，临别的时候，他说了一句让我很感动的励志的话：“人不可能一辈子衰下去，我相信你会出人头地，你下次回来的时候，不要让我看见你再住五大花园。” 我告诉他：“要是回来还住五大花园，那老子就一辈子不回来了！” ・ ------------ 【061】在路上 在路上。 这三个字是好几本书的名字，也是某个时期我的生活状况。 不管我走到哪里，不管我多么装深沉的以为自己摆脱了失恋的阴霾，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脑子里还是会自动重播和eve在一起的日子。 生命再一次经不起回顾，回顾我和她的故事，用两首校园民谣就能说得一清二楚。 我和她相遇的时候，是一首《白衣飘飘的年代》，我们的开始是这样的：“当秋风停在了你的发梢，在红红的夕阳肩上。你注视着树叶清晰的脉搏，她翩翩的应声而落……” 我和她结束的时候，是一首《关于现在关于未来》，我们的结局是这样：“出乎意料之外，一切变得苍白。出乎意料之外，一切变得苍白……” 一路上，我都特别悲伤。 这样的悲伤既不是因为一段感情的结束，也不因为eve，这让我更加悲伤。 我真正悲伤的是，在和eve开始之前，我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在等我，所以我每天都非常快乐。而和eve结束之后，我不确信这世界谁还会等我，我走过许多地方，见过许多姑娘，始终没有被等待的感觉，一路走来看不到任何希望。 这样的没有希望，最让人悲伤。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别让自己停下来，永远保持在路上。 我常常一边走一边想，这个世界，还有没有人在等我？ ・ ------------ 【062】爱上的属性 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再从另一个地方到下一个地方，我一路悲伤，悲伤了几千里，到最后我决定找一个理由说服自己。 比如说，我不爱eve。 假如我不爱她，那么，所有的伤痛都不成立。 假如把她当做生命里一个匆匆的过客，那么我心里会好受许多。 之所以冒出这样的念头，是因为在几千里的悲伤之路上，我除了想起eve之外，还无可救药的想起了朵朵，想起了那个曾经让我刻骨铭心死去活来又活来死去的姑娘。 有了这个鲜活的例子，以至于我不明白我是否真的爱过eve，因为我很清楚我跟eve还没有到死去活来的程度。 几天之后，我终于找到一个办法成功说服了自己。 这样的说服，或许又是一种自我催眠。 甭管怎么说，经过这样的催眠后，我感觉我整个人都舒坦多了。 关于爱情这个东西，无数伟大的文人诗人哲人都曾经讨论过，众多大师各有各的看法，从来没统一过口径，导致后人不知道该听谁的。 最终，一个数学家兼物理学家把我说服了，这位牛人叫做帕斯卡，他曾经说过这样一句话：“我们永远不可能真正爱上一个人，爱上的永远只是人的属性！” 在我看来，这简直是一句至理名言。 绝大多数人心里都有一个关于意中人的清单，清单上罗列的就是自己所钟爱的属性。 打个比方说，一个女人心目中理想对象的三大属性是身材高大开着宝马长得像刘德华，而有一天她恰好遇到一个身材高大开着宝马长得像刘德华的男人，那么毫无悬念可言，这个女人当场就得歇菜。 其实她并不一定爱这个男人，这个男人的性格也不一定适合她，只是因为这个男人符合她心目中的三大属性，所以她必然会无法自拔。 而我呢，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我心目中的姑娘也具备三大属性，这三大属性分别是：长发动人，气质婉约，白裙飘飘。 当我遇到符合这三大属性的女人，我就会爱上她，或者说自以为爱上她。 从数据上分析，长发动人气质婉约白裙飘飘的姑娘，全中国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如果她们全部被我遇见，那么我会挨个发掘出她们的优点，然后爱上她们，爱上八千个她们，仅此而已。 ・ ------------ 【063】丢弃 没人能够永远在路上，你总会停下。 就算你不想停下，时间会让你停下。 当一个人生命走到尽头的时候，就永远停下来了。 生命总是太短暂，而死亡却是永恒。 我四处游荡，顺路去见了磊子看望了阿宾还蹭了龙二两顿饭，每个朋友见了我都问我接下来想干什么，而我却不知道自己接下来想干什么。 那是我第一次意识到大家在转变，或者说大家在成长。 以前大家见了面总是胡吃海喝，从不考虑第二天的事情，后来大家开始考虑一些实际的问题了。所谓接下来想干什么，换句话说，就是你应该去找一份什么样的工作。 我们都到了必须去工作的年纪，如果你不工作，那将是多么的脱离群众。 当时我能做的就是不再顺路去探望外地的朋友了，因为我不希望下一个朋友又问我接下来想干什么工作，我更愿意他们问我接下来想干什么妹子，如果他们介绍一个妹子给我那再好不过。 如果可以的话，我更希望我大老远去看一个朋友的时候，他表现得像朴树的一首歌里那样：“我为你来看我不顾一切，我将熄灭永不会再回来……” 遗憾的是，这是不可能地。 我没有方向感的转悠，一个人到了大理。 我太累了，找了个地方整整睡了两天，醒来后我再次启程。 后来有人问我大理是什么样子，我根本想不起来，我只记得在那地方睡了两天。 曾几何时我以为我算是个狠人了，后来才发现这不算什么。我有个女性朋友叫做翠翠，就是五朵金花里的翠翠，她也特别漂泊，有一次她去了拉萨，买了瓶牛奶就飞走了。 她的朋友都不理解为什么她买瓶牛奶非要从成都去拉萨，这投入和回报未免太不成正比了，我却特别理解她。其实很多时候，我们只是突然很想去一个地方，去了之后，却不知道自己能做点什么。 我到洱海呆了一天，考虑着要不要去西双版纳。 云南有名的地方，我唯一没去过的就是西双版纳，说起来有点不好意思，我没去的理由，仅仅因为是小学时代看过的一部很老很老的电视连戏剧。 那部连续剧叫做《孽债》，说的是一群上海知青在云南下乡，和当地人有了孩子，后来这群知青为了回到上海把孩子和配偶都丢弃在云南，许多年以后孩子们长大了去上海寻找自己的亲生父母。 那部戏的片头曲我到现在还记得：“美丽的西双版纳，留不住我的爸爸。上海那么大，有没有我的家……” 每次看到这部连戏剧，我总会想起我当年被丢弃在外婆家的日子。 所以我就不去版纳了，我本身就已经够伤情，我不想到了那个地方更伤情。 ------------ 【064】丑恶的嘴脸 就在我准备丢硬币决定下一站去哪里的时候，接到了麦甜的电话。 我和麦甜有个共性，我们俩都特别不喜欢打电话。 我不喜欢打电话是有原因的，大概是曾经打够了，我高中时代长期跟朵朵煲电话粥，疯狂到了把生活费都当话费打进去的程度，也有过在公用电话亭高唱五首情歌的记录。跟朵朵分开以后，我对电话手机之类的东西就有阴影了，如非必要的话，我可以一年都不打一次电话。 麦甜不喜欢电话的原因我不清楚，我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她对电话的厌恶程度比我更甚。反过来说，如果她打电话了，那说明出事儿了。 “小牛牛，你是不是说过要还甜姨一个人情？” 麦甜开场白蕴含的信息量太大了，但凡她对我使用“小牛牛”这种让人掉一地鸡皮疙瘩的称呼的时候，绝对没有好事情。而当她对我自称“甜姨”的时候，那就更没好事了，偏偏她还是长辈，我不能拒绝她。 说起我跟小甜甜的关系，这有点复杂。准确地说，她是我小舅妈的小表妹，年纪只比我大三岁。我第一次见到她，是我小舅结婚的时候，来了很多小舅妈那边的亲戚，其中一个就是麦甜。 那时候我还在上小学，而麦甜已经上了初中，那时候她在我眼中特别成熟，我在她眼里特别幼稚，我们根本尿不到一块儿去。 想想也是，在那个时期，一个苦练庐山升龙霸的男孩儿，怎么能跟一个已经偷偷看言情小说的女孩儿有交集？ 我们下一次见面，转眼就是五年。 那是我小舅三十岁生日，那时候我刚刚学会了感慨人生，曾经在我记忆里全村最港式的青年，终于还是变成了一个渐渐老去的大叔。那一年我十四，麦甜十七，身为小镇一中欧阳克的我备受怀春少女瞩目，我和她再次相遇，很自然的就有了许多话题。 后来我们保持了联系，在互联网兴起之前，我们还曾当过笔友互相写信。 有些时候，麦甜在我眼里是一个导师，她对女人她对感情都有着非常独到的见解。而有些时候，麦甜在我眼里就是一个长辈，她特别照顾我，即便在游戏里也是这样，连我那只拉克西里都是她帮我蹲到的。 我受了她太多照顾，也到了还她人情的时候了。 我说：“是，我说过。” 她说：“好，那你帮我一个忙。” 我问：“什么忙？” 麦甜：“最近出了点意外，我得出去躲一段时间，我手底下那八个小姐，就交给你了。” 我为她捏了一把汗，她们这一行风险太大，首先要防御外部的进攻，比如扫黄打非。除此之外还得防御内部的灾难，曾经麦甜手底下有个小妹被一个场子里的大哥忽悠着藏了毒，数量还不少，把麦甜吓得半死，那事经过了一波三折才揭过去。 定了定神，我问她：“出了啥意外？” 麦甜：“你别问了。” 我说：“你这不是开国际玩笑吗，我又没干过你们那一行。” 麦甜：“一句话，你就说你去不去，别的我会教你。” 我说：“不去。” “……”麦甜沉默一下，声音骤然提高了几个分贝：“你别这么直接好吗？” 我说：“你不是让我一句话吗，难道这还不够痛快？” 麦甜：“我没闲工夫跟你耍贫嘴，要不是我有个好姐妹还蹲在号子里，甜姨也不会叫你。你听着，别人我信不过，这事我想来想去，你去最合适。” 我迷茫了：“我哪一点合适了？” 麦甜：“你以前不是说要采访几个小姐，了解她们的心路旅程吗？现在机会来了，你都不用采访了，只要你接过我的班，该知道的你都会知道，不该知道的你也会知道。” 我说：“采访和干这一行，那是两码事吧？” 麦甜：“小没良心的，你刚还说要还我人情，你就这么还的？” 我说：“问题你们那一行我一窍不通啊，我不是怕给你弄砸了吗？” 麦甜：“以你的智商，我随便教两句你就会了。” 我说：“我啥时候有智商了？以前你怎么没这样夸过我？” 麦甜：“别废话，就两个月，最迟两个月我就回来了。” 我有点担心：“你就不能说说这两个月你要去哪？” 麦甜：“我不想说，你也别问，你就干好我交给你的差事就行。对了，我也不亏待你，这两个月不管赚多赚少，钱都归你，我一分不要。” 我立刻露出了我丑恶的嘴脸：“你早这么说不就行了吗？好吧，成交！” ・ ------------ 【065】八大金钗 以前我不止一次听麦甜跟我吹嘘，说她手底下的姑娘有多漂亮身材有多棒，她还说那些姑娘都是她从人堆里精挑细选出来的，别看只有八个人，战斗力个顶个的强，江湖人称八大金钗。 每次听她这么说，我都一笑而过，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没亲眼见过的东西我是不会相信的。除此之外还有个问题，男人看女人，和女人看女人的角度完全不一样，这其中会发生很诡异的偏差。 比如曾经我有个女同学很热情很真诚的要给我介绍一个女朋友，她说那女的很漂亮很有气质，结果拉出来一看，我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愣是没看出那姑娘究竟哪里漂亮哪里有气质。 说来惭愧，上了一次当我还没吸取教训，我一共经历了好几次这样的悲剧，最终我幡然醒悟，不是那些女性朋友故意逗我开心，而是男人和女人的眼光太不一样了。 我跟麦甜的审美观，有着很大的分歧。 曾经我们因为一个女明星闹僵，那个女明星就是张曼玉。麦甜坚持认为张曼玉非常非常漂亮，而我非常肯定张曼玉的演技，但一直不肯定她的长相，我始终觉得张曼玉不漂亮，甚至可以说长得有点奇怪。 当时我和麦甜争得面红耳赤，我一怒之下拿出了最有力的证据，和张曼玉相恋三年的大导演尔冬升曾经这样回忆，他第一次见到张曼玉的时候，脑子里的第一印象是：这女的长得真难看…… 麦甜当时很不服气，跟我辩论：“那你说为什么后来尔冬升会跟张曼玉爱得死去活来？” 我说：“谁知道呢，没准儿曼玉姐身怀名器。” 因为这句话，麦甜整整一年没跟我联系。 直到我接过了麦甜的班，我得承认我们的审美观也有相似的地方，比如说我们以前都一致认为赵雅芝演的白娘子很漂亮，比如说我们都承认李嘉欣虽然演技磕碜了点但长得真不赖，比如说我开始承认麦甜手底下的八大金钗确实不错。 所谓的不错是指相貌和身材，与性格气质以及文化修养无关。 毫不夸张的说，八大金钗只要往一辆新车旁边一站，说她们是车模都有人信。 我牢记麦甜的叮嘱，和八大金钗初次见面那天，我努力装得很有气势，麦甜千叮咛万嘱咐，我要是没气势就管不住那群丫头片子。麦甜还给我起了个艺名，叫做阿昆，后来八大金钗都叫我昆哥。 这个艺名的由来，源自于我那个时期常用的一个游戏id：不分昼夜的昆。 那段时间有点诡异，两个不爱打电话的人天天打电话，麦甜充分展现出一个幕后黑手的潜力，通过电话遥控指挥我，我就这样成为她垂帘听政的傀儡。 ------------ 【066】有节操的人 我要做的事情很简单，每晚五点半把姑娘们带到一个场子里，然后大多数时间内都没我什么事儿了。 一旦有我的事儿，那说明真出事儿了，要么刀光剑影，要么坐下来谈判。 以前麦甜把她的职业说得比较含糊，她自称带着小姐在一个场子里混饭吃，却没说是什么场子，让我一度以为她领着一群发廊妹在街边拉客……直到身临其境后，我发现麦甜不愧是我认识的最具有大姐大气质的女人，她混的还真不错，首先她的八大金钗综合素质远超一般的发廊妹，其次她混的场子还挺高级无双。 天上人间，不好意思，又一次扯到了天上人间。 关于天上人间，江湖上有很多传说，有人说是全国连锁，有人说只是一家出名了全国各地都跟风。以我的经验的来看，我去过的地方，稍微有点规模的城市，基本上都有天上人间，但那到底是不是连锁店，我还真不清楚。 我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八大金钗工作的那家天上人间，不是连锁店。 那是某省a市赫赫有名的一家娱乐场所，荤素搭配，各种节目都有。那家天上人间的口号非常清高，对外宣传是正规场所，其实这口号也具有一定的真实性，因为它本身没养小姐和也不出售各种特殊药品。 我要做的就是带着八大金钗在那里驻场，说白了她们就是包厢公主，至于出不出台得看她们自己的意愿。本来这是份挺轻松的活，但有个问题，在这个场子里，一共有三批不同阵营的姑娘驻场，竞争惨烈到了白热化。 我到了那里才知道里面势力最大的一群有三十几个姑娘，势力较小的一拨也有十九个妹子，相比之下我的八大金钗是如此的势单力孤。 场子里的规矩很简单，不能暗地里损竞争对手，大家统一价位不能擅自更改。我第一次听到这规矩的时候，脑子里瞬间冒出一句广告词：“同样的产品比价格，同样的价格比服务，我们包您满意……” 后来很长的一段时间内，我所做的事情，都围绕着这句广告词。 对一个粉嫩的新人来说，想带领八大金钗在如此激烈的竞争者杀出一条血路，难度直追中国男足打入世界杯十六强。值得庆幸的是，每次我受过重伤后，也许是上苍为了补偿我一下，总会让我走一次狗屎运。 这一次，我命中遇贵人。 这位贵人，说起来曾经还是我的同行，他也是一名网络写手。 后世总有人说网络写手无节操，其实不然，高节操的写手大有人在。 就算有些人哭喊着打滚着求月票，他们内心依然有珍视的那份节操。 比如我认识的a写手，他写的东西很yy，但无论怎么yy，他从不写后宫种马。他写了很多年，一直坚持这样的路线。 比如我认识的b写手，他书里的主角总是坚持拖家带口，上有高堂还有兄弟姐妹，这种写法一度让读者很不满，巴不得主角全家死绝好去练成神功报仇雪恨。其实他坚持的原因很简单，他把家人看得很重，当初他决定码字的时候，是他大哥瞒着嫂子偷偷买了台电脑给他。 比如我认识的c写手，他是特别的一个，他一直坚持种马路线。后来后宫文泛滥，他照样种马，他觉得后宫磨蹭半天还是得日，还不如一见面就日来得痛快。只可惜日新月异的市场接受不了这种明目张胆种马的人，他最终封笔退出了江湖。 比如我认识的d写手，这个人的坚持稍微有点暗黑色彩，他以前看书的时候，深深迷上了一个作者，恰好那位作者是个有名的公公。他一直盼着那位公公长出一截，只可惜等了好几年那位公公始终没长出半截。后来他痛定思痛，立誓以后也要做一个让很多人魂牵梦绕爱恨交缠的大太监，若干年之后，他成功了，如果要评选网络十大太监，他铁定能上榜。 我一直佩服这些人，他们始终坚守如一。 尤其是第三个c写手，我喜欢这种明刀明枪淫荡的人，有段时间我很仰慕他。 种马也是来源于生活的，这位c写手不写书也混得挺滋润，他就是眼前这家天上人间的大堂经理，而且还是老板的亲戚。 ------------ 【067】吹牛哥老崔 在某一个时期，我混迹于若干个写手群，经常跟群里的同道中人畅谈人生理想。在一个特殊的群里，有一个特殊的写手长期被众人鄙视，那人有个绰号，叫做吹牛哥，大家认为他不吹牛就会死。 吹牛哥引起公愤的原因很简单，作为一名小有名气的种马写手，他最爱跟别的同行讨论如何推倒妹子，经常现身说法描述他最近又勾搭上了什么什么样的妹子，并且还有图有真相的在群里发出了照片。 遗憾的是，没人相信他，大家都觉得他是在网上搜的图片四处炫耀。 这是可以理解的，你想啊，在那个时期，起码半数的写手都在看片撸管，你一周换一个前凸后翘的妹子，谁能接受得了这么刚猛的设定啊？ 和所有坚守原则的写手一样，吹牛哥很执着，有时候这人特别认死理，为了让人相信他，他把自己和妹子的合照都发出来了。 不幸的是，自从他发了照片，更没人相信他了。 不得不说一句，照片上的吹牛哥实在太猥琐了一点，他和妹子的合照看起来更像是一个美女旁边ps了一头牲口上去，或者说一头牲口旁边ps了一个美女。大家都觉得如果这样的牲口都能泡到水灵灵的大波妹，那老天爷真是瞎了眼了。 我是少数几个选择了相信他的人，因为我觉得，一个长相如此崎岖坎坷的人敢把自己照片发出来，那说明被逼急了，这种人一般都是性情中人，值得信任。 另一方面，我身边有活生生的例子，比如我的朋友阿宾，长得也略显猥琐，而他却有个牛逼的清单，上面罗列着一行清晰的数据：高中三年怒睡二十九妞，大学四年小睡四十三妞，大学毕业没两年就完成了百妞斩。 可能是被人信任的感觉太强烈，从那以后吹牛哥就把我引为知己，即便后来他不写书了，还经常在qq上跟我嘘寒问暖。 他常叫我以后有空去他的地盘，还说了一句让我印象深刻的话：“当年倪匡每次去台湾，都会跟古龙吃饭喝酒玩女人，咱们不是大神，但也可以来个模仿秀，也去吃饭喝酒玩女人……” 我来到这座完全陌生的城市，有两个目的，一方面是接麦甜的班，另一方面想顺路见见百里之外的吹牛哥，兑现我们吃饭喝酒玩女人的约定。 那年那月的那一晚，当我走进天上人间，看到那个西装革履的经理，神情一阵恍惚，我怎么看都觉着这货我以前在哪里见过，想了一会儿我终于想起来了，于是问道：“你是不是写《重生之日遍全宇宙美女》的吹牛哥？” 他说：“对啊，你是？” 我自报家门，然后我们相顾无言。 当时的情形，相当我背背山。 最终，千言万语，浓缩成五个字：大哥，缘分呐！ 看得出来，吹牛哥不怎么上相，他本人没照片上那么猥琐，穿着一身经理制服还有那么几分潇洒的意思，退一万步说，起码这卖相不会把妹子吓跑。 我问他：“你不是在隔壁的b市吗，怎么来a市了？” 他说：“谁叫你几个月不上一次qq，你的消息从来都没跟上过时代，我去年在b市，今年初就被我老舅逼着来这儿上班了。” 我笑了：“那也行，我不用转车去找你了。” 他再次嘘寒问暖：“我看你那本新书没更了，又太监了？” 我痛恨这样的嘘寒问暖，苦笑道：“你能不能别说‘又’？” 他很会安慰人：“别往心里去，太监也挺好，被读者永远铭记的，都是大太监。” 我说：“吹牛哥，能换个别的话题么？” 他说：“好，不过我有个要求，以后别叫我吹牛哥，叫我老崔。” 从此以后，我跟老崔开始了双剑合璧狼狈为奸的幸福生活。 后来我才知道，老崔在这个地方相当吃得开，别看他只是个芝麻绿豆的大堂经理，但架不住老板是他亲娘舅，这厮行走在这家天上人间简直一副衙内的派头。 再后来我才知道，老崔曾经去勾搭过麦甜，但是没得手，两人关系有点僵，以至于老崔时不时会恶趣味的给八大金钗穿穿小鞋。 自从我接班以后，小鞋再也没有了。 因为这个，八大金钗特别崇拜我。 我上任的第一天，就在姑娘们心目中留下了一个强力而神秘的形象。 ------------ 【068】她的屁股不会明白我的悲伤 “从前我以为吃饭喝酒玩女人是艺术家的生活，现在静下来一看，我们所有的客人都过着这样的生活，看来生活还真是一门艺术……” 几天之后，老崔有了这样的感慨。 我们双剑合璧之后，很快就兑现了当初的约定，每一天都过着吃饭喝酒玩女人的艺术家生活。 不要以为写种马小说的作者就不会感慨人生，老崔比我更加多愁善感，他文艺范儿很浓，最多愁善感的一次表现在和一个妹子xxoo的时候，他用了一个老汉推车的姿势，推着推着突然就哭了。 为此老崔还写了一首诗：我的眼泪滴在她的屁股上，她的屁股不会明白我的悲伤…… 后来我才知道，老崔得了种怪病，他是一个性瘾者。 对男女间的那种事，不做的时候他特别想，一旦做起来他又特别烦，经常产生负罪感和厌恶感。他每次和女人做到一半的时候就感到厌烦，觉得自己在做一件特别没意义的事情，有时候做着做着会莫名其妙的掉眼泪。 对于老崔的问题，我在一定程度上能够理解。 做爱做到哭的经历，我也有过一次。 那是我很年轻的时候，失去了一个我喜欢的姑娘，却得到了一个我不喜欢的姑娘。很多年轻人都会干这样的蠢事，用一个不喜欢的人去替代曾经喜欢的那个人。 那个夜晚很黑，关了灯伸手不见五指，*****趴在那个姑娘身上，做着无意义的活塞运动，不知道为什么，眼泪一下子就滚了下来。 ------------ 【069】瑟琳娜 过了一段荒淫无度的时光之后，我开始认真考虑我的工作问题。 我属于天没塌下来就一点都不着急的那类人，通常我认真考虑一些问题的时候，那说明问题都已经很严重了。 以前八大金钗的业绩不佳，她们的理由是群龙无首，而且老崔给她们穿了小鞋。后来没小鞋了，她们的业绩依旧不佳。这就是我的责任了，因为麦甜在任的时候，即使穿着小鞋，她们的业绩也比现在要好。 我准备和姑娘们谈一谈，了解问题的根源。 在和姑娘们交谈之前，我先叫来了八大金钗的业务代表，她叫瑟琳娜。 麦甜不止一次叮嘱我，有事情可以找瑟琳娜协商解决，只可惜前几天我跟老崔沉迷于艺术家的生活，根本没想那么多。麦甜还不止一次告诉我，瑟琳娜是个狠角色，她预言不出五年瑟琳娜绝对能打出一片天。 瑟琳娜芳龄二十，当别的二十岁妹子正在大学校园里四十五度明媚忧伤展望男人是什么样子的时候，瑟琳娜已经摸透了各种男人的脾气。这个女孩子有一种本事，或者说一种与生俱来的天赋，她和陌生男人相处不超过五分钟，就能让对方感到很舒服，然后不顾一切的想要点她出台。 如果仅仅是这样，那还不够狠。 这个社会函授考文凭的人大有人在，但是考函授的小姐，恐怕没几个，瑟琳娜就是其中的一个。当初我第一次听麦甜说这事儿的时候，完全是当笑话听的。当我接过班以后，再也笑不出来了。 我来a市之前，心里很清楚自己为什么来这里。 我心目中自尊自爱自强自立的女孩子早已轰然倒塌，在那个时期，我感觉女人和小姐没什么区别，所以我不介意去接管一群小姐。 过了很久我才发现，原来小姐比很多正经女人可爱多了，甚至可敬多了。 第一个冲击我旧有观念的小姐，就是瑟琳娜。 金钗们的常规生活是工作到半夜，一觉睡到第二天下午两三点，起来后收拾一下吃点东西，五点半就得准时去天上人间报道。当然也有例外的时候，比如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就是她们的假期。 瑟琳娜和别的金钗不一样，不管她工作到多晚，第二天上午十点以前她一定会起床。然后她会捧着买来的教材自学，往往会自学到下午四点。在这个时间段，没重要的事情最好别去打扰她，曾经有个妹子丢掉瑟琳娜的书想硬拉她出去逛街，于是乎那个妹子就亲眼见识到了发飙的瑟琳娜有多恐怖。 瑟琳娜一共跟了麦甜两年，就坚持自学了两年。 麦甜断言，这姑娘将来的成就不一般。 我相信麦甜的判断，瑟琳娜现在就和一般的小姐不一样，未来她会更加不一样。 事实证明瑟琳娜果然不一般，几年之后，她爬到了一个我需要去仰视的高度。 她一度让我相信，一个人只要有梦想，哪怕是个小姐，也能出人头地。 言归正传，现阶段的她还没那么特别，现阶段我才是大爷。 我这人逆反心理有点重，算是那种很不信邪的人，人人都说瑟琳娜能够五分钟就让男人投降，我就偏不信五分钟能让我对她生出好感。 这一次的单独见面，我有意刁难。 后来一回想，这次的刁难有各种各样的诱因。 首先瑟琳娜身为一个天朝女子用这么一个英文名字，让我觉得不爽，实际情况是自从eve之后，见到用英文名的女孩子我都下意识的心存排斥。 其次是瑟琳娜的用功在当时的我看来充满了讽刺意味，我记忆中白裙飘飘的姑娘曾经也那么用功，用功到都带着几分书卷气，而这种有书卷气的女孩子最终还是躺在了一个富商的床上。第一次看到瑟琳娜自学那天我就在想，现在的瑟琳娜只能躺在一般男人的床上，等她学业有成后，她将躺在哪个有钱有势的男人床上？ 那是我第一次跟瑟琳娜单独对话，她显得小心翼翼。 那样的小心翼翼显得特别诡异，对我来说特别新鲜。通常情况下，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小心翼翼，无非是怕这个男人在身体上侵犯她。但瑟琳娜给我的感觉是，她并不怕我身体上侵犯她，她好像怕我从别的地方侵犯她。 我当时有点迷茫，如果没有身体接触，一个男人又该怎样去侵犯一个女人？ 后来跟八大金钗相处久了我才知道，即使没有身体接触，一个男人也可以用很多方式去侵犯一个女人。 和她谈业务之前，我觉得我有必要了解眼前这个妹子，于是问道：“你先说说，为什么叫瑟琳娜？” 她回答很专业：“市场需要。” 我迷茫了：“什么意思？” 她有条不紊的答道：“最开始的时候，我叫雪儿，那时候流行带个‘儿’字的，比如猫儿，月儿，巧儿什么的。后来又流行重名的，我就改成了露露，不过麦甜姐说露露太大众了，给我想了个新艺名，叫可可。” 我都学会举一反三了：“这意思是今年流行英文名了是吗？” 瑟琳娜点头：“是的。” 我问道：“瑟琳娜也是麦甜给你起的名字？” 她摇头：“不是，有天看一本英语书，忽然很想用这个名字。” 我问：“那你英语过四级了吗？” 话音一落我就想抽自己，这得多么奇葩并且多么鸡蛋里挑骨头的人才会问一个小姐英语有没有过四级？ 谁知道瑟琳娜正儿八经的回答：“还没有，我正在努力。” 有那么一两秒钟的时间，我内心在佩服她这种坚持，当这种佩服冒出来的时候，我脑子里又冒出了一个白裙飘飘的姑娘。下一秒钟，所有的佩服都消失无踪了，我唯有继续鸡蛋里挑骨头。 许多小姐的艺名听起来都还不错，比如丝丝、露露、莎莎、可可、萌萌。其实她们的真名往往是张春燕、李冬梅、王小花……当你知道她们的本名后，你会立刻有一种看破红尘的超脱。 在接班麦甜之前，我就从林少口中明白了这个道理。 明白这个道理的我，依然选择了故意恶心瑟琳娜：“你本名叫什么？” 她沉默了十秒钟，说：“朱虎妞。” 我也沉默了十秒，说：“以后我还是叫你瑟琳娜吧。” ・ ------------ 【070】掌声在哪里 五分钟过去，我发现我没对瑟琳娜冒出好感，当然也没有恶感，总体感觉很平淡。 瑟琳娜看着我，欲言又止。 我主动出击：“你有话想对我说？” 瑟琳娜很委婉：“昆哥，有句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我还在适应着“昆哥”这个崭新的称呼，别看我跟八大金钗共事好几天了，每次她们叫我昆哥，我都得愣一下，过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敢情她们是在叫我。 缓过神来我点头：“你说吧。” 不愧是自学成才的妹子，瑟琳娜懂得欲扬先抑欲抑先扬的道理，这次她就欲抑先扬了：“昆哥，你来的第一天，大家都很崇拜您，你几句话就把崔扒皮（老崔）搞定了。后来你虽然不怎么管事，我们还是觉得您很神秘，大家都相信你有办法带着我们越来越好……” 听到这话我十分汗颜，一切都是巧合，至于我最近不怎么管事，那一点都没冤枉我。我和她们相见的第一天，只说了两个字，当时我按照麦甜的要求装酷，无比冷酷的只说了两个字：“照旧！” 还好这群姑娘悟性挺高，所谓照旧就是以前她们怎么样，以后还怎么样。 在她们照旧的日子里，我跟老崔花天酒地，过着今朝酒醒何处的艺术家生活。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更惨的是，我还没想到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 没想到我这凌乱的生活，反而更让八大金钗觉得神秘莫测，在她们眼里，我简直就是色情行业里的诸葛亮，早已智珠在握。 在这种时候，作为一个要面子的男人，我能说我一点办法都没有吗？显然不能够啊，我只能将错就错，点燃一根烟，在烟雾弥漫摆出一副更加高深莫测的样子。 瑟琳娜接着说道：“可是昨晚你……” 我有点纳闷儿：“昨晚我怎么了？” 瑟琳娜做了一个深呼吸，本来就胀鼓鼓的胸部明显更加骚包鼓了起来，她的勇气也随之鼓了起来：“昆哥，您想怎么玩儿是您的自由，可是，您不能跟玫瑰帮的女人搅合在一起呀！” 其实场子里并没有帮派，不过为了方便区分，有了类似于帮派的名字。比如人数有三十多个的那一批姑娘，因为其主力成员人称六朵玫瑰，所以号称玫瑰帮，带头的是本地一个老牌地头蛇。另外一个有十九位妹子的组织，因为领头的叫牡丹姐，所以叫做牡丹帮。至于八大金钗，姑且叫做金钗帮吧。 可以想象一下，我作为金钗帮新一代的领导人，如果跟玫瑰帮搅合在一起，那性质完全就等同于网络上的一张搞笑图片：小布什和萨达姆手拉手漫步在青青草原上…… 我更纳闷儿了：“我什么时候跟玫瑰帮的女人搅合在一起了？” 瑟琳娜：“怎么没有，昨晚你和崔经理……听说你还一次叫了两个……” 听到这话，我差点从椅子上栽下去。 昨天我跟老崔游览了a市的名胜古迹，回来之后老崔特别文艺，也不知道哪根筋触动了，那是他第一次跟我坦白他是性瘾者的秘密。当一个朋友把这样的**告诉你，你还能做点什么呢？ 反正我唯一能做的，就是陪他喝。 我酒量奇差，酒胆还算可以，当时我一个照面就跟老崔干了三杯，然后我就趴下了。后来隐隐约约感觉到老崔把我带到了某个地方，我还记得他说了一句：“你放开玩，今晚我来安排。”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我没想到的是昨晚老崔比我还醉得厉害，他跟着感觉走给我安排了两个玫瑰帮的妹子，据说那还是六朵玫瑰中的两个，只是我记不得那晚我对那两朵玫瑰到底做了什么。 第二天，这件事一传十十传百，差点成为全市皆知的秘密。 我不怪老崔，他肯定不是故意的，我现在要做的是尽快消除负面影响。 在瑟琳娜的注视下，我说出霸气外露的四个字：“我故意的。” 瑟琳娜震惊了，她看着我，小脸上写满了十万个为什么。 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这时候我已经豁出去了，说：“你去把她们全部叫进来。” 不一会儿，八大金钗到齐，一个个胆战心惊的看着我。 我坐在麦甜那张造价有点贵的老板椅上，摆出了一个资深专业人士的架势，带着恨铁不成钢的口吻道：“我知道你们心里很不爽，我昨晚找了玫瑰帮的两个妞，不怕老实告诉你们，我故意的。我想知道，为什么同样的价位，同样的环境，你们看起来谁都不比她们差，但我们的生意为什么比她们差了那么多？我去找她们，就想看看，她们到底是不是三头六臂，她们到底镶金的还是镶钻的，她们到底哪一点比你们强！” 这是多么发人深省的一席话啊，八大金钗都陷入了沉思中。 很快戏剧系的一幕出现了。 人群中一个留着小卷发穿着百褶裙的姑娘哭了，这卖相很萌很可爱的姑娘叫做小米，年仅十八岁半，高中毕业才几个月，入行也才几个月，是八大金钗中年龄最小的人。这小姑娘，真是个货真价实的小姑娘，很多时候都有点孩子气。 在我诧异的目光中，小米眼泪汪汪的说：“昆哥，你果然没有背叛我们。” 我迷茫了：“什么意思？” 小米抽泣不止：“她们……她们说……她们说你要跳槽去玫瑰帮，不要我们啦……” 我恍然大悟，问：“谁说的？” 小米立马低下了头，其他金钗也是你看我，我看你，都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 我顿时就平静下来了，看到这群姑娘，我看到了一丝希望。 我当初第一次找工作的时候，曾经幻想过这样一副画面：我面朝大海……不是，面对几千个企业精英，而我身为企业老总，在所有员工羡慕嫉妒崇拜的眼神中进行了一次演讲，迎来了全场雷鸣般的掌声。 遗憾的是，这种场面估计这辈子都不会在我生命里发生。 我做梦都没想到，我人生第一次创业演讲，竟然是面对一群小姐。 趁着眼前的气氛不错，我润了润嗓子，朗声道：“真没看出来，你们这群人一个个私底下这么八婆。”在她们噤若寒蝉的时候，我又说：“不过，我很欣慰，你们起码还有点集体荣誉感。就冲着这一点，说明你们还是有希望的。世人都认为你们没有尊严，但我觉得你们有，你们会认为我跟玫瑰帮的妞搅在一起是种耻辱，你们会因为比不过她们感到羞愧。现在，到了知耻而后勇的时刻了，我要做的，就是带领你们，走向美好的明天！” 八大金钗集体傻眼，她们估计没经历过这样的场面。 啪啪……！ 没办法，我只得自己给自己热烈鼓掌，然后鼓动她们：“我说完了，掌声在哪里？” ・ ------------ 【071】素人故事 我人生第一次创业演讲的反响还算凑合，最终姑娘们给了点稀稀落落的掌声。 从她们的眼里，我看到了一个傻逼。 恰好那段时间我心里就认为我是全中国最傻的那个傻逼，所以我特别的无所谓。我曾经劝过小姐从良，我曾经排斥过那种毫无感情基础的花天酒地，但自从我到了a市，天天都和老崔过着吃饭喝酒玩女人的艺术家生活。 甭管我是否留意，我已经发生了变化。 后世网上有个笑话，说是一个男人成熟的标志，就是不会再劝小姐从良。 和八大金钗共事之后，我彻头彻尾的成熟了，我从头到尾都没想过要劝她们从良。 成熟的代价是，你学会了心狠，你甚至学会了残忍。 比如我，更多的时间我在想如何从八大金钗身上压榨剩余价值。 她们的业绩，直接关系到我的银子。 我们进行了业务上的讨论，讨论的主题是找出问题，然后解决问题。 先不说如何解决问题，八个妹子凑一起，叽叽喳喳的找出了一大堆问题。 其中几个问题非常有代表性，首先是八大金钗里有个三个素人，这三个素人很得罪人，导致很多老顾客都对金钗帮的印象不太好。 第一个素人紧跟时代的浪潮，也用洋文名，叫做珍妮。 这妞很有原则，她陪唱陪喝陪聊，坚决不出台，让客人搂着唱唱歌就是极限，根本没有下一步的进展。而且她有个男朋友，据说她干这一行就是为了她男朋友。 我第一次听说这故事的时候很震惊，就在我惊叹于珍妮的节操的时候，有人告诉我，她男朋友是个瘾君子。这个瘾君子还有很强的控制欲，既要他马子给他挣钱，又不准他马子出卖**。 我无法理解珍妮为什么要跟这样的男人在一起，更没法理解她为什么愿意干这样的职业为那样一个男人挣钱，连瞎子都看得出来这样的感情注定没有结果，但珍妮就那么义无反顾了，她就是爱了，你能把她怎么样？ 珍妮让人相信，爱上一个人，果然是他妈不需要理由的！ 说句实在话，我不喜欢跟这样的女人打交道。在我眼里这样的女人太不可理喻，她就是一颗定时炸弹，没准儿哪天她就偷偷为她男朋友藏毒50克，你根本猜不到她什么时候会炸了。 为此我给麦甜打电话谈过，我不理解她所谓的精挑细选为什么还选了这么一个小姐。 麦甜的答复是：“忍忍吧，我有苦衷的。” 既然这样，我就先忍了。 我们接着说第二个素人，这个妹子简直是风月界的一朵奇葩。 奇葩妹子照样也用洋文名，而且是一个经典之极的洋文名，叫做朱丽叶。 论脸蛋，朱丽叶在八大金钗里至少排前三。论身材，朱丽叶绝对是八大金钗中毫无悬念的第一，简直天生尤物。而且，她算是八个姑娘里最有明星范儿的人，去当林少片子里的女主角完全没问题。远远看去，她就像个小明星，很能勾起老板们的征服欲。 可能就是因为朱丽叶明星范儿太浓了，才引发了很多问题。 试想一下，作为一名素人，这姑娘勾起了老板们的兴趣，最后又不陪老板们出去，这得多得罪人？ 如果这样也就算了，姑且把她当做古代青楼里的清倌人，也算是个特色招牌。 问题在于朱丽叶压根儿就不是清倌人，她相信爱情，相信总有一天会遇到自己的罗密欧。 她的坚持取得了胜利，她果然遇到了罗密欧。 但是后来，有个问题。 她遇到的罗密欧未免也太多了点，一个月就出现好几个。 这些罗密欧都有个共同点，长得挺帅。 以上好像说得太含蓄了，不妨来点简单直接的说法，朱丽叶这妞出台完全看个人喜好，看不顺眼的一概不去，而她看上的无一例外全是帅哥。这也就罢了，关键是她跟帅哥出去，根本就没收过钱。 曾经麦甜问过她：“为什么要这样？” 朱丽叶的回答是：“因为爱情。” 这样的姑娘，以这样的爱情的名义，你怎么惹得起？ 在这样的行业里追逐爱情，总要付出点代价才行。 本地有个杨老板追逐朱丽叶很久了，杨老板以前是杀猪的，后来开了本市最大的屠宰场，也算是个成功商人了。他第一次来天上人间玩就看上了朱丽叶，多次软磨硬泡兼送礼愣是没得手，后来有一天杨老板眼睁睁看着朱丽叶搂着一个小帅哥往外走，当场就暴走了。 可以想象，当时杨老板是什么心情，老子砸一堆钱你不出去，小白脸勾勾手指头你就免费了，这能忍吗？完全不能忍啊！ 顾客就是上帝是全球通用的守则，上帝发怒相当恐怖，那一次杨老板当场把朱丽叶拦下来了，那事最后闹得挺大。 据说当时朱丽叶很硬气，说了句彪悍的台词：“老娘就是不跟你这杀猪的出去！” 杨老板气得吹胡子瞪眼，也回了一句狠的：“老子都没嫌弃你是出来卖的，你还嫌弃老子是杀猪的？” 事情最终由麦甜亲自赔礼道歉才摆平，从那以后金钗帮的名声就不怎么好。出来混，口碑很重要，没了口碑就没了生存空间。客人们都觉得金钗帮的妹子太奇葩，后来都不怎么愿意叫这群姑娘作陪。 接着说第三个素人，她比较特别，没用洋文名。 她有个简单的称呼，小沫。 小沫是八大金钗中最有身价的人，原因很简单，她有文凭。 她毕业于本省一所有名的艺术院校，并且出自那所院校最有名的舞蹈系。 以前麦甜向客人介绍小沫的开场白都是这样的：这是xx大学出来的极品舞蹈美眉…… 因为这个，小沫出场费是一般姑娘的两倍。 和珍妮一样，小沫只陪唱陪喝陪聊，但是没人知道她坚持这样做的真正原因。 那个时期我每次看到小沫，总能在她眉宇间看到一股忧郁。 用忧郁来形容一个小姐似乎不太贴切，但在我眼里，小沫总是那么忧郁。 这样的忧郁很符合我文人的情怀，但在出来花钱寻开心的客人眼里，这样的忧郁未免太装逼太不上道了，很多客人投诉小沫太过于冷漠。 ・ ------------ 【072】深深明白一个道理 仅仅三个素人就让我焦头烂额，更别提其他五花八门的问题了。 我和姑娘们商讨着解决的方案，并且进行了更深刻的讨论。而深刻讨论的结果令我震惊，我发现八大金钗真正缺乏市场竞争力的根本原因，居然是因为一个很神奇的曾经被我唾弃过无数次的东西――文凭！ 以前小沫的价位最高，很多客人排队点她，最近却没人光顾她生意了，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很简单，因为别人也有文凭了。 物以稀为贵，从前小沫受人追捧是因为她够特别，她是场子里少有的几个女大学生之一。即使那时候她比较冷漠，客人们还觉得她挺有风骨，每次都非点她不可。 半年前玫瑰帮的领头人意识到文凭的重要性，于是给手底下十来个自身素养比较高的妹子全部弄了假的艺校文凭，而且还让这十来个妹子出去培训了一个月，回来后摇身一变就跟真的女大学生似的，把客人唬得一愣一愣的。 这个组织还很懂得策略，一旦遇到熟知玫瑰帮底细的回头客，她们都不让这十来个主力去接客，反正还有二十多个替补。玫瑰帮用这样的方式方法，混得风生水起，至今都还没有穿帮。 后来牡丹帮也有样学样，混得还不错。 鉴于以上几点，小沫不再物以稀为贵，她的风头早就被新冒出来的姑娘抢尽了。 搞清楚了状况，我问：“你们怎么不去弄点文凭？我觉得你们比她们更像大学生。” 这倒不是有意恭维，麦甜精挑细选的八个妹子整体文化素质在这个圈子里还算比较高的，这个圈子里初中没毕业甚至小学没毕业的姑娘一抓一大把，而八大金钗中有一个卫校毕业，两个职高毕业，三个高中毕业，一个中专毕业，还有一个大专毕业，简直称得上传说中的高素质团队。 那年有部很火热的电视剧叫做士兵突击，第一集里面三班长有这样一段台词：“这个军队啊，正在加速机械化建设，讲话叫空地协同，就是空中地面各个兵种协同作战，所以要掌握的绝不仅仅是开枪。它对这个兵员的素质，还有反应能力，要求都特别高。我们连啊，就打算在这几年，实现全高中连……” 不难看出，文凭的重要性再次体现。 为了迎接时代的浪潮，顺应千变万化的市场，麦甜实现了她的全高中突击部队，她手底下的八大金钗都算是拥有高中以上文凭。 面对我的问题，一个叫小青的姑娘回答我：“昆哥，麦甜姐本来是要给我们弄的，后来她有点急事，这事就耽搁了。” 找到了问题所在，解决起来就容易多了。 文化素质的重要性已经涉及到生活的方方面面，哪怕色情行业也不例外。为什么玫瑰帮三十八个小姐，却只有十来个弄了假文凭？答案很简单，因为有些小姐，甭管挂上什么假文凭都没用，只要她们开口说三句话，就彻底暴露了智商以及真实文凭。 说真的，以八大金钗表现出来的素质，如果我是第一次遇到她们的陌生人，有人告诉我她们都是大学生，我根本就不会怀疑，她们的整体素质确实很接近于当代大学生。 接下来几天我四处奔波，在老崔的介绍下，找了一个办证的地方，除了小沫的文凭无须改动之外，其余七大金钗都弄上了相应的文凭。 在这个过程中，我有了一种很professional的感觉，无论玫瑰帮还是牡丹帮，全都搞的艺校文凭，这样的千篇一律相当缺乏新意。我就不一样了，简直有因材施教的风范，为不同特长的妹子搞到了不同的文凭。 比如唱歌比较好听的朱丽叶、珍妮、以及小青，我给她们弄了音乐学院的文凭。而卫校出来的叮叮，则弄了一个医科大学护理专业的文凭。还有那个喜欢用唇膏在手背上或者镜子上画出很萌卡通图案的小美，必须是美院毕业的。对于长腿撩人的瑟琳娜，我给她弄了个传媒大学时装表演专业大二的学生证。至于本来就很萌笑起来很甜美的小米，我想来想去，给她弄了一个本市师院幼师专业的学生证，乍看起来她还真像是个大一新生…… 大功告成之后，我号召姑娘们闭关修炼。 本来我想的挺简单，既然大家都了属于自己的新角色，那就应该尽快融入自己的新角色，为此我还特地为她们购买了相关的书籍。 我想，经过十天半月的培训之后，她们看起来应该有点范儿了。 事实证明我错了，临时抱佛脚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除了瑟琳娜这个异类之外，其余七个妹子对培训没有半点的兴趣。 在那年那月的那一天，我深刻地明白了一个道理，人世间最困难的事情，不是劝小姐从良，而是劝小姐读书。 ------------ 【073】小青 我本来希望通过培训后，成果是喜人的。 而事实和预期总有点差距，经过半个月的培训，成果是瘆人的。 只能说我太单纯，有时候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为了调动她们的学习兴趣，我想尽了一切办法，可惜收效甚微。 别说看资料，这群姑娘连看网络小说的兴趣都没有，实在太难伺候了。 最后我干脆破罐子破摔，由得她们自由发挥。 金钗帮重新开张营业，这次我们有了新的营销策略，全靠老崔里应外合，凡是认识金钗帮的老顾客，一概不去，我们就专找新来的客人承接业务。 再就业的第一天，孩子气的小米很担心，她问：“昆哥，不会穿帮吧？” 我牛逼哄哄道：“放一万个心吧，你以为现在的大学生都在努力学习建设四化？据我所知，现在大多数高校里男的在看片撸管，女的在赏片费电，相信我，他们比你们好不了多少。” 小米还是不放心：“万一有客人问我在学校里都干了什么，我该怎么回答？” 我说：“我不是带你去师院逛了几圈吗？你就说你是大一新生，也没什么可干的。如果实在有客人非要死缠烂打问你在大学里都干了什么，你就回答他四个字：混吃等死！” 那一天，八大金钗轰轰烈烈的出发了。 重新包装过的八大金钗引起了小小的轰动，不得不说一句，这年头的男人内心深处都有着那么一种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倾向，他们对于什么幼师妹子啊护士妹子啊有着极其浓烈的兴趣， 尽管如此，我还是高兴不起来，因为她们没有达到我最基本的要求。我很清楚，客人现在只图个新鲜，等这新鲜感一过去，她们将再次缺乏市场竞争力。 果然不出我所料，十来天之后，八大金钗的生意渐渐冷清下来。 真正出乎我的意料，乃至出于所有人意料的是，一个叫小青的姑娘突然变成了黑马。在整个天上人间，小青只能算中等姿色，以前很少有人关注她，自从重新包装后，这姑娘火了，火到了要提前几天预约的地步。 在我的记忆里，小青特别有意思，她的偶像是白娘子，她觉得她这辈子一定会找到一个能罩住自己的姐姐，后来她遇到麦甜，就把艺名改成了小青。 说实话，在八大金钗里小青不是最聪明的那个，也不是最性感的那个，更不是最漂亮的那个。但是这姑娘有个优点，她很听话，自从麦甜临走前叫她以后听我的，她就真的对我言听计从。有那么一段时间，我觉得小青俨然把我当成了许仙。 最初小青给我的印象是性格不鲜明，做人没什么主见，我都没去仔细关注过她。没成想这个默默耕耘的小女人，最后震惊了所有人。 故事要从一个客人说起，这个客人叫做陈老板。 陈老板在天上人间赫赫有名，他可以说是这个场子里出手最阔绰的客人，没有之一。据说陈老板玩高兴了打赏的小费，能让一般的姑娘少奋斗几个月。这种一掷千金的肥羊，无疑是小姐们的最爱，但有个问题，陈老板特别挑剔，一般的妹子他看不上，而且此君有个习惯，从来不点同一个小姐第二次。 最扯淡的是，陈老板还有个怪癖，他喜欢跟小姐讨论贝多芬和莫扎特。遗憾的是，基本上没有小姐能跟他讨论贝多芬和莫扎特，所以陈老板多年来一直高处不胜寒。后来我不止一次在我的书里提到，一个会讨论贝多芬和莫扎特的小姐将会很值钱，这一切都因为陈老板，这个人给我的印象实在太深刻了。 一般情况下，陈老板一个月会来场子里两次左右，他一般是随便点个妹子陪客户应付一下，根本不会跟妹子有深入的交流。 但是后来出现了一件怪事，他在十天之内来了场子里四次，连续四次，他都点名要小青。 因为这个，全世界人民震惊了。 也因为这个，小青突然就火了。 七大金钗都坐不住了，她们可以跟任何东西过不去，绝对不会跟钱过不去。这群姑娘纷纷去找小青取经，一通八卦之下，真相渐渐浮出了水面。 陈老板第一次点小青的时候，纯属应付，恰好那晚多喝了点，就把小青带出去了。就是这次出去，引发了一连串的续集。 大家都能好奇，难不成最近小青练成独门绝活了？ 在众人的注目礼之下，小青有点不好意思：“不是的，那晚我们什么都没做。” 朱丽叶很气愤的说了一句：“什么都没做，难不成你们躺床上纯聊天？” 谁知道小青竟然很认真的点头：“是啊，他就跟我躺在床上聊天。” “md，这些有钱人真变态！”朱丽叶更气愤了，也不知道在她到底在气愤什么。 更扯的是，其余几个姑娘都煞有介事的点头，好像挺认同朱丽叶这个观点。 反正我就想不明白，人陈老板不就跟妹子聊聊天吗，怎么就变态了？ 我问小青：“你们都聊了什么？” 小青说：“他让我给他讲一个笑话，我就讲了一个，他听一半就不高兴了，叫我给他讲个黄色笑话。” 听到这话，所有姑娘都转头看着我。 这是有原因的，最近为了培训她们，我什么招数都用了。其中一个教学方法就是给姑娘们讲荤段子，跟八大金钗接触后，我才发现女人比男人更喜欢听荤段子，我索性就借着各种荤段子告诉她们一些书本中的道理。 她们把这堂课叫做“荤段子课”，每次我讲荤段子的时候，估计是她们唯一认真听课的时候。很多年以后我回想起来，好像那段时间的培训，姑娘们每天的期待就是听我讲不同版本的荤段子。 小青接着说道：“还好我记得昆哥说的那个故事，就是那个恶魔在地狱里口吐白沫死去的故事，就讲给他听了……” 所谓恶魔在地狱里口吐白沫的故事，其实是这样的：从前西方有个单纯漂亮的少女想要出家修行，在荒漠里遇到了一位叫鲁斯蒂科的年轻修士。鲁斯蒂科在荒漠里已经禁俗很久，猛然见到这么年轻漂亮的女孩儿，顿时欲火焚身，一时动了邪念，便在心里盘算着该用什么样的手段才能满足自己的**，而又不会让女孩儿把自己看成无耻的人。经过试探性的询问，他发现这女孩儿还从未跟男人打过交道，相当地天真无知，单纯得就像她的模样，于是计上心来，便滔滔不绝地向她讲解魔鬼是天主的对头，让她懂得，侍奉天主，能得他老人家欢心的便是把魔鬼关进地狱里去。那女孩便问他怎么样才能把魔鬼关进地狱，鲁斯蒂科便让她跟着自己做同样的动作，把身上衣物脱掉，然后指着自己的下部说：“这就是魔鬼！”女孩儿打量了一番，就说：“我比你幸运，身上没有魔鬼缠着。”鲁斯蒂科引导她说：“你身上没有魔鬼，但是有个可以关魔鬼的地狱。魔鬼在我这边，地狱在你那里。请把我这魔鬼，送入你那地狱。如此勤于修习，天主定然欢喜。”然后诱骗女孩儿把他的魔鬼关进了她的地狱里。 故事的最后，魔鬼被关在了地狱里，口吐白沫而死。 “后来怎么样了？” 大家都望着小青，期待着后续发展。 小青说：“他听完笑了很久，问我从哪听说的这种段子。我告诉他，这个故事出自《十日谈》，然后他就愣了很久，最后说了一句，你跟别的小姐不一样。” “你就这样靠着一个荤段子把陈老板迷住了？” 这一刻，姑娘们对小青充满了羡慕嫉妒恨。 “我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反正我都是按照昆哥教我的法子办事。”被强势围观的小青很紧张，又补充道：“我想起来了，他第二次点我出去的时候，电视里刚好在放she的《不想长大》，我直接就换台了。他问我干嘛急着换台，那歌挺好听的，我不好意思说我想换个台看偶像剧，就壮着胆子学着昆哥牛逼哄哄的说：听这种东西，还不如听听莫扎特第四十交响曲……” “然后他被你迷住了？” 小青摇头：“哪有那么容易，他又愣神了一会儿，说了一句：下次，我还来找你。” 听到这里，我们都惊讶的发现，敢情陈老板也是个文艺青年，不，文艺中年。 “你们第二次出去，也什么都没干？” “嗯。”小青点头。 “那第三次出去呢？” “第三次，做了……” “然后呢？” “然后他问我：为什么要干这一行？” 听到这里，我们都知道，陈老板已经上钩了。 大多数小姐都有着闻者伤心听者流泪的往事，只要你用心去听，就会被感动。所以老嫖客们都明白一个道理，不要去打听小姐们过往的惨痛经历。 小青来自于一个极度重男轻女的南方小镇，她是家里的老大，后来父母又生了个妹妹，到了第三胎的时候，终于生了个弟弟。小青是家里最没人权的姑娘，既要照顾弟弟妹妹，还要忍受她那个赌鬼父亲隔三差五的怒火。 上高中的时候，和所有稍有姿色的怀春少女一样，小青早恋了。她不太幸运，高三那年和男朋友在校园里手拉手体验罗曼蒂克的时候，就被巡逻的教导主任抓个正着。碰到这种被校领导当场抓了现行的情况，男女双方都得请家长，但那时候的小青不敢请家长，她对父亲的恐惧压倒了一切。 最终，她没请家长的代价，就是把自己的第一次给了教导主任。 从此以后，小青的男友变成了她的前男友，而教导主任却成了她有实无名的男友。 更不幸的是，后来有一次教导主任把她骗到家里，两人战斗到白热化的时候，教导主任的老婆回来了，小青衣衫不整的被那个母老虎从校职工家属楼一路追打到校门口，完全是后世主妇斗小三的节奏。 这件事轰动了整个学校，也轰动了整个小镇，她成了街坊邻里唾弃的狐狸精。 后来小青被学校劝退，她的家人没给她任何安慰，她的父亲叫她滚，她的前男友骂她是贱人，她的亲戚朋友都以她为耻，所以小青走了。 其实和麦甜相识的时候，麦甜也问过她：“为什么要干这一行？” 小青的回答是：“我知道我是个妖精，总有一天我会被法海收掉。” · ------------ 【074】PIMP 小青和陈老板出去第三次的时候，大家虽然好奇，却也没到震惊的地步。 因为小青出去了三次，陈老板都没亮出大手笔，这让人们以为陈老板点小青只是为了应酬一下，根本就没拿小青当回事。 也有人以为小青在闷声发大财，收了大把大把的钱只是没声张而已。不过在我们金钗帮内部，大家都相信小青，陈老板确实没给她很多银子。 直到第四次出去后，故事终于进入**了。 那一次小青回来的很晚，按照正常情况，她就算被包夜了，第二天早上也该回来，可是她到第二天下午才回来，打电话还关机，害得我提心吊胆，以为她被条子扫黄了。 小青回来的时候，拎着一个新包。 据她所说，这个包是陈老板从香港带回来的。 我们都觉得，以陈老板这种身份的人，送的包应该是名牌才对。 但有个问题，我们都不认识这个包到底他妈是什么牌子。 在我当时肤浅的认知中，以为地球上最牛逼的包包就是lv了，可我看来看去，愣是没觉得这包跟lv有什么必然的联系。 还好，作为新时代的网民，我深深明白谷歌大仙法力无边百度大神无所不能，我把那个包上的字母发到网上搜索了一下，得到了令人震惊的答案。 搜索的结果是，那个包原来是当年很牛的一款爱马仕。 本着小市民的心态，我顺便搜索了一下那个包的价格。 当那一串触目惊心的数字浮现在眼前，不止七个姑娘对小青充满了羡慕嫉妒恨，连我这个男人都对小青充满了羡慕嫉妒恨，我甚至很鼠目寸光的想，如果有下辈子，老子一定要当陈老板的小青…… 没过多久，小青就脱离了这一行。 脱离了这一行，不一定意味着从良。 小青进行了一次角色转换，摇身一变成了陈老板的小三。 圈子里的姐妹们都很羡慕她，羡慕她终于脱离苦海修成正果。 从那以后，小青成为天上人间的一个传奇。 很多年以后，依然没人想明白，天上人间脸蛋身段比小青出色的姑娘多得是，为什么阅女无数的陈老板就偏偏看上了小青？ 很多年以后，我看到我的朋友大奔，终于想明白了其中的原因。 我说过，在感情方面，一个女人的要求，往往很简单。 而一个男人的要求，往往更简单。 也许陈老板看上小青，并不是因为她会讲十日谈里面的荤段子，也不是因为她知道莫扎特第四十交响曲，更不是因为她那不堪回首的往昔故事。 他之所以选择她，或许只是因为他和她在一起感到舒服，或许只是因为她适合他，或许只是因为他需要她，仅此而已。 当然，在当时，没人那么想。 尤其是七大金钗，她们受到了极其强烈的触动。 她们认为，小青之所以山鸡变凤凰，全是因为我那段时间的培训。 因为这个，七大金钗的学习热情空前的高涨，一个个摆出了悬梁刺股凿壁偷光的架势。 这件事情让我明白一个隐藏的道理，原来一旦有了更好的出路，很多小姐都不愿意再当小姐。比如七大金钗，和当小姐相比，她们更愿意当小三。 对于小青的离开，损失最大的是我，我手底下的八大金钗变成了七大金钗，少了一棵摇钱树。令我感到欣慰的是，发愤图强的七大金钗业绩喜人，要知道，拥有假文凭的她们身价比从前翻了一半，这么算下来，我还是比以前赚多了。 时间一天天过去，我也一天天市侩起来。 曾经我很认真的跟麦甜提过建议，说是想要去采访小姐们的心路旅程，因为在我很年轻的时候，被一个小姐的故事打动过。当我真正进入这一行之后，听了太多太多真实的故事，真实的关于小姐们的故事，反而越来越不能被打动，我觉得我可能就是在那个时期学会了残忍和冷漠。 岁月如歌，回想起那个时期，也是一首歌。 考虑到当年我手底下的姑娘多数都用洋文名，在这里，我要用一首洋文歌来纪念那一段难忘的岁月：“i`don't`know`what`you`heard`about`me，but`a`bitch`can't`get`a`dollar`out`of`me。no`cadillac，no`perms，you`can't`see，that`i'm`a`mother**ing`p-i-m-p……” ・ ------------ 【075】小沫 不知不觉间，我已经在a市呆了四十天。 这四十天，我产生了蜕变。 我已经忘记了几个月前还跟我耳鬓厮磨的eve，忘记了来此之前流浪几千里的无所适从，忘记了我来到这里只是为了顶麦甜的班。 我俨然把七大金钗的事业当成了我自己的事业，用老崔的话说，我不再文艺了，我已经钻到钱眼里去了。 在那之前，我对金钱的概念一向是够花就行，从来没想过要攒点钱干点什么。 在那之后，我对金钱有了一种强烈的渴望，尽管我不明白赚那么多钱有什么用。 管理七大金钗之余，我大多数时间内无所事事，又干起了码字的兼职。 那时候我的码字工具是一台ibm，而且是二手的，偶尔灵感汹涌的时候，我根本不会顾及旁边有没有人，当场就打开笔记本写上几段。一开始还好，大家都不知道我在干什么，后来有一次哥们儿太浑然忘我了，没发现小沫就站在我后面…… 我记得我当时写完几百字，伸了个拦腰，一回头差点被吓尿。 小沫就那样静静的站在我身后，一言不发，像个幽灵。 我问她：“你站多久了？” 她答非所问：“挺好看的。” 我愣了：“什么挺好看的？” 她说：“你刚才写的东西。” 其实我心里美滋滋的，但这种时候我得装深沉装沧桑：“瞎写的，没啥好看的。” 小沫说：“你这也是网络小说吗？怎么跟崔扒皮写的东西不一样？” 我讶然：“你怎么知道他写过网络小说？” 小沫说：“场子里谁不知道他以前写过那什么三部曲呀？听说他还去租书店里买了几套他的盗版书，签了名送给了几个小姐……” 我立马就接不了上话茬了，老崔一共写过三本书，可惜没一本能够出版。曾经他很自嘲的说，如果将来遇到了喜欢的姑娘，就去租书店里弄套盗版的，签上名送给姑娘。没成想他后来没送给他心中的姑娘，反而送给了他睡过的小姐。 老崔的三本书在某种程度上具有划时代的意义，号称“日遍三部曲”，第一部很现实，叫做《青春之日遍全地球美女》；第二部具有浓烈的魔幻现实主义的色彩，叫做《穿越之日遍全异界美女》；第三部不愧为压轴之作，题目很大，针对全宇宙，叫做《重生之日遍全宇宙美女》…… 在很多人眼里，老崔就是个**，但我从来不这样认为，他只是一个不被世人理解的另类作家而已。老崔在我心目中一直是那个我所佩服的坚守原则的人，他从来没被市场改变过，也没被读者改变过，他永远是那么的率真且个性鲜明。 谁都没想到，未来的某一天，老崔的作品终于出版了。更扯犊子的是，他出版的不是小说，而是一本诗集。那本诗集的名字相当文艺，其中的代表作我印象深刻，那首诗的名字叫做《她的屁股不会明白我的悲伤》。 言归正传，那天是小沫第一次主动跟我说话，第一次揪着一个话题不放。 四十天的相处，我印象中的小沫始终是个忧郁有心事的女孩子，那一天，当她主动开口的时候，我知道，我又要聆听一个故事。 我当时很平静，在她之前，我已经听过了其余金钗的故事，加上她，我就将对八大金钗的过去了如指掌。 我刚来的时候，对金钗们的故事非常好奇。当我真正了解她们的故事之后，心里开始不愿意再听更多的故事，因为每一个故事，都让人感觉生命里多了一分沉重。我没有那样的大心脏和大肩膀去承担那种沉重，这样的故事听多了，我迟早会被压垮。 那天小沫说着说着，突然变得很羞涩，低声说：“昆哥，你能不能写写我的故事？” 我知道我在劫难逃，于是点头：“你先说来听听。” 那一天，小沫从下午一点半说到了三点半。 两个钟头的时间，我耐心的听，她耐心的讲。 小沫应该是八大金钗里继瑟琳娜之后第二个能够克制自己情绪的人，八大金钗回顾自己往昔故事的时候，有六个都哭了，仅有的两个没哭的就是瑟琳娜和小沫。 但是，没哭出来，并不意味着心里不难过。 我只感觉小沫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她说什么我已经听不清楚。 我看着她的脸，她的神情很恍惚，让我的心也跟着恍惚起来。 三点半的时候我站了起来，递给她一支烟。 她诧异道：“干什么，我不抽烟的。” 我说：“我知道，不过我建议你现在抽一根。” 她听话的点燃了烟，呛的死去活来，对我充满了怨念。 在她的抱怨声中，我问她：“现在身体是不是有点难受？” 她说：“不是有点，是很难受。” 我说：“那就好，身体难受，心里就没那么难受了。” 小沫不说话了，她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也抽完了一根烟，然后问：“有个问题我想不明白，你说说，既然你有过这种经历，毕业后干什么不好，为什么还要做这一行？” 小沫想了半天，说：“我也不想，我只是不知道，除了这个，我还能干点别的什么？” ・ ------------ 【076】叮叮 听完小沫的故事以后，我又一次觉得自己功德圆满了，八大金钗的故事我都摸得一清二楚，这意味着，我跟她们混得已经很熟很熟。 有些时候，太熟了不一定是好事情。 某天我接到林少一个电话，他听了我这段时间的工作经历后，很是羡慕，然后问了我一个极其淫荡的问题：“八个水灵灵的妹子啊，那你是不是经常跟这八个妹子玩9p？” 我被这问题吓了一跳，想起了老崔笔下夜御十女的男主角。 经过了深刻的反思之后，我被我自身的纯洁深深震撼到了。 怪不得很多年以后很多人都叫我牛纯洁，原来我的本性是如此的纯良，和八大金钗相处了四十天，我竟然没有跟她们任何一个人发生超友谊的关系。 其实这个圈子里并没有影视剧里那种兔子不吃窝边草的规矩，相反还有个“验货”或者说“鉴定”的程序，比如玫瑰帮的带头大哥，他就很喜欢搞一些鉴定，凡是新入伙的妹子都得先陪大哥一晚，有的还不止一晚。 我第一次见到八大金钗的时候，曾经对她们或多或少的产生过性趣。我对她们也有过儿童不宜的幻想，虽然没有林少说的9p那么夸张，但也想过几个妹子穿着不同风格的情趣睡衣来挑逗我。 遗憾的是，幻想永远只是幻想。 我跟八大金钗的相处经历，说白了就是一个老掉牙的笑话。 那个笑话是这样的，从前有个记者来到偏远山区，看见一个老农，记者问道：“请问您知道为什么近亲不能通婚吗？” 老农憨厚地笑了笑，回答道：“太熟了，不好意思下手！” 跟八大金钗相处得越久，我就越不好意思下手。 在那段岁月里，我幻想中的事情没有发生，出乎我想象的事情却发生了。 那天早上，应该说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我睡得迷迷糊糊中，遭遇了黑手。 我睡觉有不关门的习惯，当然这并不是说我有多么的潇洒不羁，而是有预谋的。我刚来的时候就琢磨着，要是哪天有哪个妹子下班后空虚寂寞冷，跑到我房间里来找我谈谈人生理想，那就太美妙了。 没想到在我不抱指望的时候，发生了一段比我想象中还猛烈的故事。 我只感觉一个没穿衣服的妹子钻进了我被窝里，一个照面就直奔主题。我能感受到她火热的**还有她那有些湿漉漉的头发，这姑娘大概是刚洗完澡就迫不及待杀到我这里来了。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那不是开玩笑的，果然够黑暗，我什么都看不见，也不知道扑到我身上的姑娘到底是谁。我想，自小青离开以后，她应该是剩下的七大金钗中的一个。问题是，她到底是七大金钗中的哪一个？ 我当时神智有些模糊，分不清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到底是现实，还是在做梦。 意乱情迷的我伸手一摸，摸到了那姑娘的胸部。 根据那一瞬间的手感，大脑瞬间给出了数据反应：34c！ 那一刻，我突然感到高手寂寞。 因为，就在那么0。01秒的时间，我就排除了五个人。 首先要排除的是小米，这个32b的丫头根本没有这种规模的胸脯。接着要排除的是瑟琳娜、朱丽叶和珍妮，我没记错的话，这三个妞都是d罩杯。至于小美，那根本不用考虑了，这妞是e罩杯，乃是金钗中的波霸。 剩下的两个嫌疑人，一个是叮叮，一个是小沫。 我想，正骑在我身上撒欢的姑娘，应该是小沫。 按照我的推理，不久之前我才跟小沫交过心，她可能寂寞难耐要发泄一下。 这样的推理是很有逻辑的，因为小沫大学毕业后，整整一年没跟男人发生过关系。没人明白她这样的坚持是为了什么，私底下几个金钗都在打赌，赌小沫还能忍多久。 我想，小沫应该是忍不住了，所以便宜了我。 说实话，那一瞬间我很有压力，我听了她的故事，却并没答应一定要写她的故事。而现在发生了这种事情，那就纠缠不清，剪不断理还乱了。 几分钟之后，我压力全无。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哭笑不得的情绪。 那一刻，我觉得我的推理能力太不靠谱了，我以为真相只有一个，没想到真相却是另外一个。归根结底一句话，跟我恶战了几百回合的姑娘根本不是小沫。 战斗正酣的时候，我床上的姑娘终于忍不住说了一句话，而且还是一句四川话。 纵观八大金钗，川妹子只有一个，那就是我的老乡叮叮。 叮叮这个昵称，源自于她小时候的一个绰号：叮叮猫。 在一首方言歌中，有这样一句歌词：你是天上的叮叮猫，我是地上的推屎刨…… 所谓的推屎刨，指的是屎壳郎。 而叮叮猫，则是指代蜻蜓。 叮叮有着川妹子的特色，无论身材还是脾气都特别火辣，她的作风相当奔放，想到就做。如此一来，她倒是爽快了，但别人并不一定明白她为什么要那样做。比如今晚，我就怎么想也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理由让她跑到我床上，又是什么理由让她全程施展绝活逆推了我。 抱着一种哭笑不得的心情，我沉浸在思考中，以至于那个过程相当持久。 我一直在想，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叮叮对我如此狂放？ ・ ------------ 【077】好项目 叮叮学习成绩一般，初中毕业后，家里安排她进了卫校。 她家有个亲戚在当地一家医院里混得不错，考虑着等她毕业后就去医院当护士。 怀着成为白衣天使的梦想，叮叮进了市里的卫校，发现梦想和现实差距太大。 在那个地级市里，有一句传言：十个职高五个烂，十个卫校九个贱。 一般来说，学习成绩好的学生都进了重点高中，成绩中等的也进了普通高中，通常进入职高或卫校的，都是成绩垫底的那个群体。在这个充满傲慢与偏见的和谐社会，人们普遍认为这个群体的学生没出息，不学好，都是问题学生。 更可悲的是，这个群体的孩子往往自己也看不起自己，小小年纪就学会了自暴自弃，久而久之就真成了不良少年。 叮叮那所学校就是个交了钱就能去的地方，里面十分混乱，校方似乎也自暴自弃了，管理非常松懈。据叮叮回忆，她第一次去寝室报道的时候，发现自己宿舍里竟然还有男生。后来她才知道，她们那所学校的宿管员根本不管事，以至于民风开房，直追欧美，时常有男生在女生宿舍过夜，甚至有女生主动去男生寝室过夜。 卫校本身确实是个特殊的地方，学生的课程经常跟人体扯上关系，作为一名护士，难免要接触病人的身体，比如帮病重患者擦洗身体，比如帮割包皮的患者剪毛等等……可能就是因为这些课程，卫校的女生相对比较放得开，在外面的口碑不太好。 后来叮叮进入风月行业的理由非常离奇，既不是家庭原因，也不是感情问题。 我说过，叮叮脾气火爆，做事奔放，这姑娘之所以当了小姐，完全就为了赌一口气。 当时的情形是这样的： 叮叮卫校即将毕业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初中女同学。那个女同学从小就是尖子生，考上了市里最好的高中，各种霸气侧漏。两人相遇，叮叮很热情的打招呼，没成想那位女同学用一种城里人对待乡下穷亲戚的态度敷衍她，更打击人的是，女同学身边的几个女生一听说叮叮是卫校的，纷纷含沙射影的说起了风凉话。 像叮叮这种脾气的川妹子，她能忍吗？完全不能忍啊！ 这姑娘当场就爆发了，破口大骂：“你们以为你们好得了多少？你们这群重点高中的贱货，不也照样跟男人出去开房吗，凭什么就针对我们职高和卫校的？瞧你们这批样，一个个以为自己高人一等，脱了衣服还不是**！” 对面一群妞被叮叮一个妞给骂傻了，其中有个胖胖的女生想了半天，还了句嘴：“我们跟你们不一样，我们是爱情，爱情你懂不懂？” 叮叮怒极而笑，叉着腰骂道：“爱你妈卖批，就你这河马的嘴老母猪的腿，还爱情？” 那天回去以后，叮叮赌咒发誓，将来一定要比那个上重点高中的女同学更有出息。 天有不测风云，等到叮叮毕业准备大展宏图成为史上最牛白衣天使的时候，噩耗传来，她家的亲戚倒台了。据说是那个在医院当主任的亲戚从某些医疗器械里收回扣，被查了出来，从此在那家医院混不下去了。 叮叮好不容易拿到卫校毕业证，却没办法成为一名护士。 英雄没有用武之地，那段时间叮叮相当抑郁。 她去过别的医院寻求工作机会，可惜没人用她这种刚毕业的小年轻。 就在那个时期，更不幸的消息传来，那个女同学考上了一所重点大学。 叮叮感到压力山大，她陷入了一种恶性攀比之中，无法自拔，一心只想着如何超越那个女同学。 改革春风早已吹遍了神州大地，全中国的老百姓都意识到了人民币的重要性，随着时代的发展，衡量一个人是否有出息，往往不取决于他的人品学识或者说内涵，而取决于这个人到底有没有钱。 那时候叮叮认为，只要她赚很多钱，她就一定比那个女同学更有出息。 她听了一些朋友建议，老老实实上班赚不了钱，于是开始做服装生意。无奈服装市场早已饱和，一年下来，生意冷清，这让叮叮感到绝望。后来有个商人告诉她，做生意，主要是看有没有找到好项目。一旦找对了项目，那就相当于找到了摇钱树。 叮叮大受启发，努力寻找发大财的项目。 又是一年过去，她找了几个项目，每次都是赔本，最终血本无归。 血本无归的意思是，她花光了血本，还没脸归家。当初她家人挺支持她做生意的，还给了她一笔启动资金，她不知道该怎么回去面对父母。再说以她的脾气，没赚到钱，打死也不想回去。 就在叮叮绝望到想跳楼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学姐。这个比她早一年从卫校毕业的学姐，据说在广东那边混得非常滋润，回来后完全是衣锦还乡的派头。 叮叮向学姐取经，学姐传授了她一个好项目。 这个项目的整体概念如下：投资不大见效快，双腿一张几百块。卖过以后货还在，用水一洗接着卖。反复使用无大碍，皮不破来肉不坏…… 从经济学的角度来说，这确实是个一本万利的好项目。 叮叮经过几天的思想挣扎之后，最终干起了这个项目。 进入这一行之后，叮叮发现一切没有她想象中那么简单。她脾气不好，接受不了客人提出来的无理要求，经常跟客人大吵大闹。 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进了这一行之后，叮叮运气欠佳，老遇到一些变态客人。通常情况下，别的小姐平均一个月也就碰到一次变态客人，但叮叮遭遇不一般，她一个星期就能遇到一两回。 最初叮叮跟着学姐在一个夜总会开展项目，遇到一个很斯文的客人，那个客人要她站在茶几上跳舞。当时叮叮还挺高兴，这客人都没对她动手动脚，只是叫她跳舞而已，多么简单的事情。结果半个钟头以后，叮叮手脚无力，客人叫她接着跳…… 后来有一次遇到一个看上去很虚弱的中年大伯，那大伯一看就是不举的样子，当时叮叮又窃喜了，她觉得遇到这种客人，五分钟就能完事，到时候可以偷得浮生半日闲了。谁知道那大伯居然用药了，也不知道磕了蓝色小药丸还是擦了印度神油，反正折腾了一个多小时，愣是没弄出来，反而把叮叮弄得想当场捅死那个老东西。 还有一次被一个客人带去宾馆里过夜，叮叮脱衣服的时候，客人故意绕到她后面用手机偷拍她。好在叮叮警觉，发现异常跟客人吵了起来，最后两人达成协议，客人加付三百块，可以拍几个侧面和背面。当时叮叮觉得自己不怎么亏，只要不露正脸，这钱赚得还挺轻松。谁知道那个客人拍完后当场打开笔记本，美滋滋的上传到了草榴社区，还整了个很带感的标题：《白嫩紧?今天夜店邂逅的火辣妹子》。 再后来，叮叮遇到了一个疑似宅男脸上还长着青春痘的年轻客人。 宅男明显缺乏经验，一开始很腼腆，弱弱地问：“快餐是什么？” 叮叮愣了一下，回答：“就是做一次。” 宅男恍然大悟，又问：“那包夜呢？” 这次叮叮回答得更简洁：“包日。” ・ ------------ 【078】猥琐？台词 宅男这个词短短几年内神州大地经历了巨大的转变，一开始两个字即使不算褒义词，却也不算贬义词。 最初人们提起宅男，想到的往往是技术宅或者文字宅，这两种宅男有个共同点，他们有能力宅在某个地方用自己的方式养活自己，他们也是为国家默默奉献的光荣的纳税人。 后来许多啃老族，无业游民，整天在窝在家里看片撸管的人也自称宅男，导致宅男渐渐变成了一个贬义词。没过几年，时代又发生了变化，这群人不再以宅男自居了，他们自称**丝，一个个还挺光荣的样子。 言归正传，一开始叮叮以为自己遇到了一个褒义的宅男，她觉得那宅男腼腆的样子还挺有意思的。后来她才发现，自己遇到的原来是一个贬义的宅男。 当晚宅男经过再三考虑，选择了包夜，摆出了要日个痛快的架势。 两人进行第一阶段战斗的时候，叮叮好几次忍不住想笑。她感觉那个宅男既不像第一次，也不像很有经验的样子。最扯淡的是，宅男兄完全是按照岛国艺术片的套路来的，一丝不苟的执行着片子里男优的手法，在叮叮胸口左边按三下，右边又按三下，动作相当的有规律…… 做完一次之后，宅男显然是放开了，牛逼哄哄道：“咩哈哈哈，哥刚才很猥琐吧？” 叮叮疑惑道：“什么叫猥琐？” 宅男也疑惑了：“你不在网上看小说吗？” 叮叮如实回答：“不看极品修真邪少全文阅读。” “哦。”宅男大失所望，然后结束道：“猥琐，就是很牛逼的意思。我最近追一本书，里面的主角老猥琐了，我老崇拜他了。我就是看了那本书，才出来找妹子。” 叮叮心底还挺感谢那本书的作者，能让一个读者看了小说出来找小姐，那个不知名的写手也算是为风月界做出了一定的贡献。 后来当叮叮明白了所谓的猥琐的意义，她除了想骂娘就没别的了。 当晚宅男很凶猛，本着包夜就是包日的精神，做了第二次还不够，半夜又爬起来搞第三次。那时候叮叮已经很累了，迷迷糊糊中依然不忘记提醒宅男戴套子。谁知道那宅男果然猥琐，搞到一半，换了一个推车的姿势，趁着叮叮转身的时候，宅男偷偷把套套给取了，猥琐地来了一盘内射…… 等叮叮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太晚了，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把宅男骂得狗血淋头，然后摔门而去。 气愤之下，叮叮都忘了去买紧急避孕药，事后她算了下日期，觉得那天是安全期，就把这事儿揭过去了。结果人算不如天算，所谓的前七后八有时候真他妹的不靠谱，一个月之后，叮叮发现自己怀上了。 遇到这种事情，也只能自认倒霉了。 去医院人流出来那天，叮叮一手指天，爆了一句相当粗的粗口：“日你妈的猥琐宅男！” 后来叮叮还不解气，弄了个草人整天扎那个猥琐宅男。幸好她不知道宅男的地址，否则她一定会叫上几个道上的兄弟去废了那个宅男。 那段时间叮叮特别脆弱，她想，流产之后，自己的苦难也该到了尽头。 遗憾的是，苦难似乎永远没有尽头。 就像《这个杀手不太冷》里面让人感到绝望的台词， “人生总是如此艰难，还是只有童年如此？” “总是如此。” 经过休养生息之后，叮叮遇到了她人生中最变态的一个客人。 这个客人显然对少年`阿宾啊少妇`白洁等等名著有着颇深的造诣，他有着别样的追求，跟叮叮床上大战的时候，要求叮叮按照他设计的台词**。 很多嫖客都喜欢在跟小姐们上床的时候，让小姐们说点下流话，以此刺激他们的肾上腺激素。但是很少有人像那个客人那样，对下流话有着严格的要求，不仅要求一个字都不能错，还必须声情并茂，那句台词是：“大**哥哥，请狠狠草我！” 也不知道该说客人倒霉还是叮叮倒霉，反正叮叮肯定是说不出这种话的，她宁死不屈，跟客人死硬到底，最后闹得很大，到头来丢了工作。 当时学姐劝她去跟客人赔礼道歉，叮叮打死不去，学姐恨铁不成钢道：“你就是一根筋，脑子从来不会转弯。说两句下流话怎么了，男人都这德性，你就配合着说两句，他们兴奋起来射得快，你就早点收工，这有什么不好？” 对此，叮叮的回答是：“姐，我实在开不了口。你不知道他那根东西，小牙签一个，我怎么能昧着良心叫他大**哥哥？” ------------ 【079】三万 失业后的叮叮几经辗转，换了几个地方，最终被麦甜收入帐下。 我听说她的故事以后，觉得这姑娘内心也有她所珍视的节操，至于她珍视的到底是什么样的节操，我不知道。 这个夜晚，我不明白这个有节操的姑娘会为什么爬到我床上。 就在我舒服地打了一个冷战的时候，叮叮身体也颤抖起来，然后她哭了。 我当时就怒了，开口骂道：“你这算什么意思，大清早的跑到老子床上强奸了我，我都没哭呢，你一个强奸犯哭什么，你有什么好哭的？” 叮叮被我骂得一愣一愣的，她哭了几声又笑了几下，然后趴在我身上，用一种不知道是哭还是笑的语气道：“哥，我终于三万了！” 这次轮到我一愣一愣的了，情不自禁陷入了回忆中。 三万，这是叮叮生命里的一道坎。 三万，也是叮叮生命里最神奇的一个数字。 有一次四个金钗打麻将，叮叮自摸三万，兴奋得差点翻了天宗师宝典。 我当时就不明白，就自摸了那么一把小牌，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其余三个金钗告诉我，只要摸到三万，叮叮就会发狂，会高兴得控制不住。 那天我问叮叮：“为什么对三万有那种特殊的感情？” 叮叮罕见地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道：“我毕业的时候做小生意，爸妈给了我三万，我把那三万全败光了。我刚干这一行的时候，心里想，等我赚够了三万，把钱给我爸妈，我就收手。我跟着学姐到了广州，短短几个月赚了两万九千多，那时候我想，再干最后一票，等攒够三万，我就闪人！” 我很好奇：“后来呢？” 叮叮一脸沉痛：“去***最后一票，我最后一票被条子抓了。那天突击检查，我们事先没收到风声，被逮个正着。没办法，想出来就得交罚款，我辛辛苦苦攒的小金库，全没了！” 我大吃一惊：“罚三万，没那么贵吧？” 叮叮表情更沉痛了：“我也觉得不应该那么贵啊，谁叫我缺乏法律意识呢。当时那个凶巴巴的警官说，我这种情况，得判三年。我吓傻了，说，警官，不至于三年吧？那警官说，非常时期，非常执法，赶上严打，判你三年都算轻的！” 我倒吸一口凉气：“然后呢？” 叮叮：“那个警察说，要么判三年，要么罚三万，让我自己选。” 我感叹道：“以前听说广州物价贵，没想到罚款都这么贵。” 叮叮大感赞同的点头：“是啊，太贵了，我还找学姐借了几百，才凑够了三万。” 我很同情她：“这样一来，你就不能回家了是吗？” 叮叮叹息一声：“有什么办法呢？只能认命了，我当时就想，老娘再干几票，这次凑够三万马上走人。这回我特别小心，连着两个多月都没被抓，我接客也勤快多了，不到三个月，我就攒齐了三万。我那天刚从客人房间里出来，又被抓了！” 我无语了，不知道该怎么插话。 叮叮带着哭腔道：“不是人，不是人啊，以前我以为那些客人不是人，那天我才知道，那些穿制服的更不是人啊！条子说我有前科，属于二进宫，必须严肃处理。这次要么判我五年，要么罚款五万！” 我提心吊胆：“那你怎么办？” 叮叮哭着说：“我能怎么办，我惹得起那些穿制服的吗？最后讨价还价，四万成交。我又借了学姐一万。为了还债，我更卖力的接客。等我还给学姐钱的那天，她告诉我，最近要注意，小心被养猪。” 我疑惑道：“什么叫养猪？” 叮叮很有经验道：“你知道交警钓鱼吗？” 我点头：“听说过，好像是有些地方的交警故意设套让路过的司机违章，然后大把大把的罚款。” 叮叮说：“养猪也是一样的，养肥了就宰。” 我有点开窍了：“你是说你被条子算计了？” 叮叮点头：“是啊，我就说条子怎么那么准，跟诸葛亮似的神机妙算，每次老娘一攒到三万，他们就严打了。后来我才知道，敢情我就是头猪啊，肥了就被他们宰着玩。” 我很感触：“难怪发达城市都有红灯区呢，原来有这么多隐性收入。” 叮叮：“没错没错，我们辛辛苦苦卖身，到头来便宜的都是那些穿制服的，那些***还可以道貌岸然的鄙视我们官德。你不知道，那群孙子阴得很，他们严打是没规律的，一开始给你几个月时间发展，就跟养猪一样，让你慢慢长。他们心里清楚，要是天天严打，根本没小姐敢出来接生意，所以就放长线钓大鱼。这些孙子还有线人的，一知道我们最近肥了，就找机会突击检查。” 我问道：“那你没被第三次抓进去吧？” 叮叮说：“哪能啊，事不过三，我学精了。算着要严打的时候，我就休息几天。” 我松了一口气：“那应该很快就攒够三万了。” 叮叮说：“本来是挺快的，怎么说呢，我那段时间隔三差五的休息，这人一闲下来呀，就有点那个，怎么说呢，就是那个，心里空落落的。” 我问她：“寂寞？” 叮叮忙不迭的点头：“对对对，就是寂寞。其实干我们这一行的，心里也会寂寞，很多小姐都在外面有男朋友，不管感情真的还是假的，起码有个人陪着没那么寂寞。我吧，就是在休假的时候，遇到了一个男的。” 我说：“那不是挺好，就像你说的，有人陪着没那么寂寞。” 叮叮一脸沉痛：“好个屁呀，那王八蛋骗我五万！” 我震惊了：“不会吧，三万，四万，五万，有这么巧吗？” 叮叮估计死的心都有了：“我也不想呀，偏偏就那么巧！别让我再看见那个王八蛋，要让我看见她，老娘绝对一刀把他剪了！” 我陪她抽了一支烟，然后问：“后来呢？” 她说：“哪还有什么后来呀，你说，我这种人，哪配得上什么后来？好多次我都想着是最后一票，可每次都越陷越深，我想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我安慰她：“别这么悲观，我出来的时候有个朋友告诉我，人不可能一辈子走霉运，你想开点，没准儿明天就时来运转了。” 叮叮：“能不悲观吗？其实我到a市才两个月，麦田姐拍胸口打包票说跟着她混绝对不会被突击检查，倒还真是没被严打过，可惜生意太差了。这么跟你说吧，我这两个月加起来，还不到一万，这日子怎么过？” 我们第一次的深入交流到此为止，后来我在想，也许叮叮的话在一定程度上刺激了我，导致我较劲脑子重新包装了她们。 重新包装后的叮叮生意非常火爆，原因是她穿护士制服，跟客人谈起护理方面的知识很专业，人人都相信她是医科大出来的。这样身材火爆的姑娘，穿上护士装更让人喷血，想不值钱很难啊，凭着一张假证，她出场费还是从前的两倍，收入很可观。 我们第二次的深入交流，就在这个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 这确实够深入的，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该做的事情都做了。 我看不见她，她也看不见我，我们在黑暗中撒欢。 撒欢之后，我终于明白了她扑到我床上的原因，于是说道：“一到三万就嚣张，就不怕再出意外？” 叮叮很得意：“我不怕了，跟你说，我学会用网银了，刚才我已经把钱打到我妈卡上去啦，哇哈哈哈哈！” 我想哭：“你不怕了就来搞我？” 黑暗中，叮叮的声音透着一丝娇羞：“人家不是想感谢你吗？” ------------ 【080】麦甜 我见叮叮哭过，笑过，闹过，就是没见她害羞过。 她的职业决定了，无论一个男人光着身体站在她面前，或者她光着身体站在一个男人面前，她都不会感到羞涩。 实际上，这也不算“见过”，在这个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我根本看不清她的脸，只能算是听出了她的羞涩，或者说感受到了她的害羞。 我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后来也没有时间去明白。 那个黎明之后，我们恢复到了从前的工作关系，好像一切都没发生过。 十天以后，也就是我在a市工作五十天的时候，发生了一件大事。 天上人间，停业整顿。 这次整顿还没有期限，据说是啥时候合格啥时候重新开业。 一时间流言四起，很多人都说天上人间没机会开业了。 关于这次整顿，有着各种版本的所谓真相，有人说天上人间老板背后的大靠山是a市公安局长，几天之前，局长下课了，以至于这位局长多年来扶持的一些“产业链”也跟着下课。有人说天上人间的老板做别的投资亏本了，准备将这地方转让出去。还有个说法是，马上就要进行全市严打，所有违规场合都跑不了，天上人间只是个出头鸟。 真相到底如何，一般人不得而知。 我问过老崔，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整个a市风月界都陷入了一种沉寂的恐怖中，姑娘们人心惶惶，已经有人开始风紧扯呼，以探亲或度假的理由纷纷逃离了a市。那段时间，我很欣慰，七大金钗没有一个做逃兵的。两个星期以后，我欣慰不起来了，天上人间依然没再营业的意思，从老崔的口风中，也没透露出啥时候才能再开张。 瑟琳娜开始跟我商量，是不是该考虑转移阵地了，毕竟这么闲下去也不是办法。 我没有答复她，因为来到这里已经两个月零几天，算算时间，麦甜应该回来了。我很不负责任地想，以后的事情麦甜来拿主意，我就别插手了。 不出我所料的是，麦甜果然回来了。 出乎我意料的是，回来的麦甜不太正常。 在我的记忆里，麦甜是一个**、坚强、有主见、个性很强的姑娘，她在我心目中的形象基本上就是腹黑大姐头外加女王的结合体。而我再次见到她的时候，她给我的印象是虚弱、憔悴、无助，尚未从悲痛中恢复过来，俨然一个刚刚葬过花的林妹妹。 我们重逢的场面很有戏剧感，麦甜把我叫到她房里，和我紧紧搂抱在一起。 实际情况是，她靠在我身上哭得昏天暗地。 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作为一个名义上的长辈，一般情况下都是她安慰我。而且我跟她在一起的时候长期斗嘴，都没正儿八经的谈过人生理想。那一刻我没搞清楚状况，不过脑子的说了一句：“怎么回事，别一副死了爹的表情行吗？” 在这样的情况下，麦甜的回答依然很幽默：“我没死爹，我刚死了娘。” 我顿时幽默不起来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麦甜哭了半天，突然抬起头，特别柔弱的看着我，说：“小牛，以后我就只剩你一个亲人了。” 我怔了怔：“别这么说，我小舅妈呢，她不是你表姐吗？” 麦甜突然露出一个笑容，这笑容非常奇怪，带着几分自嘲，又像在冷笑：“她？你还真是与世隔绝，算了，你这么多年没回去，不知道也不奇怪醉卧花都。自从我爸妈吃粉以后，所有亲戚都跟我们家断绝了关系。” 所谓的吃粉，是一句方言，意思是吸毒。 麦甜的父亲有一个霸气的绰号，江湖人称麦百万。这是一个早期下海的商人，也算是改革开放初期最早捞到第一桶金的人，在九十年代初，麦甜的老爸已经是县城里最早期的几个百万富翁之一。 在那个时期，麦百万太吃得开了，绝对的偶像级人物，几乎所有人都以跟麦家沾亲带故为荣。我记得那时候我小舅妈最得意的，就是她有个不得了的小姨妈，她的小姨妈就是麦甜的亲妈。在那个年代，麦甜甭管走到哪里，都能享受到一种小公主般的待遇。 后来也不知什么原因，麦百万开始吸毒，而且这人起点非常高，直接跳过了吸食的初级阶段，一开始就扎针管。没过几年，家里财产没败光，但身体出了严重的问题，他身上已经找不到可以扎针的地方了。 麦甜高二那年，父亲猝死，死因是吸毒过量。 即便如此，麦甜也没有被打倒，她立志要代替她爸照顾她妈一辈子。 后来令她崩溃的是，原来她妈也在偷偷摸摸吸毒，只不过情况稍微比她爸好一点而已。 从此麦甜的家境就产生了变化，麦百万在世的时候，虽然私生活各种混乱，但生意照做，家里还算是有进账的。麦百万这一走，剩下的孤儿寡母就没法打理生意了，只能吃老本，难免坐吃山空。 麦甜初中毕业的时候，家里有三套房子，等她高中毕业的时候，家里一套房子都没有了。她考上了省城一所大学，母女俩都去了成都，后来发生了什么事，就很少有人知道了。再后来麦甜大二的时候辍学，成为一名妈妈桑。 “我妈戒过很多次，好多次我看见她在地上滚来滚去，吐着白沫不停的抽搐，每次我傻站在旁边不能帮上什么忙。前年她总算戒掉了，我以为我们家的生活要步入正轨了，可惜我想的好事从来都没发生过。现在的医院真他妈坑，花了那么多医药费，还是救不活我妈。两个月前医院给我电话，说我妈身体越来越差，没几个月好活了，叫我回去陪她最后一程……” 麦甜的声音突然变得格外平静，但我不能平静。 在这种时候，一个女人靠在你身上特平静的讲故事，你会觉得自己在听一个毛骨悚然的鬼故事。我有种预感，在这种不正常的平静背后，隐藏着足以吞噬泰坦尼克号的激流暗涌。 麦甜还在平静的诉说：“我陪她走完了最后一段路，看着她咽气。临走的时候她对我说，有我这样的女儿，她不后悔。我对她说，有她这样的妈，我也不后悔。” 听到这里，我已经知道她在假装平静。 因为她说话的时候双手死死攥着我的衣服，让我有一种被九阴白骨爪招呼的感觉。 假装平静的麦甜又说道：“不管她怎么样，她始终是我妈。我妈特别疼我，自从我爸死了以后，她怕我在老家被人指指点点，就把我转学到了市里的高中。换了新的环境，也没人知道我家的情况了。”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有些哽咽：“你知道吗，我大一那年开学的时候，我妈给了我一张卡，我一辈子都记得她当时说的那句话，她说――乖女儿，这卡里有十万，妈怕自己忍不住把这笔钱也给花了，你自己保管好这张卡，以后你大学的学费生活费，都在这卡里，省着点花。记住，不管是谁找你要钱，你都别给，打死都别给，包括妈妈在内！” ------------ 【081】拯救与毁灭 我们都知道麦甜很悲痛，但没人知道她悲痛到了一个什么程度。 我们都以为过几天她会好起来，然后一切进入正轨。 这次，我和七大金钗都猜错了。 麦甜从此就一蹶不振了，整天就跟丢了魂儿似的。 每天晚上，都会有一个金钗轮流陪着她，以免她做傻事。 我们都无法想象，一个曾经那么女王的姑娘，怎么会变成现在这幅模样？ 第八天，麦甜睡遍了七大金钗之后，她点名要睡我。 这让我一下子就想起了伤心往事，当年我第一次回到成都的时候，其实有两首歌，第一首是：我终于回到了我思念的城市，只可惜这个城市里已经没有你……第二首歌是：我曾经豪情万丈，归来却空空的行囊…… 知道什么叫空空的行囊吗？意思就是只能住五大花园之中央花园，寄宿在源源租的房子里。那个时期生活十分拮据，经常连烟钱都没有。 有天我qq上遇到麦甜，她叫我过去玩，玩了半天又叫我在她家睡。 当时我满脑子的问号，莫非我和她之间要展开一段违背伦理的感情？ 事实真相是，当晚我在她家，睡了一宿沙发。 这件事情让我有很深的怨念，因为她家的沙发造型特别扯淡，乍看起来像双人沙发，实际长度不够，大概一米五左右，躺在上面脚都没地方放。 那晚我辗转难眠，心里的惟一的想法是：老子上辈子到底做了什么孽才沦落到你家睡沙发？ 第二天离开的时候，为了表示心中的愤慨，我借了她五百块。 更无耻的是，那五百块我到现在都没还给她。 这个夜晚，我心惊胆战，因为如今的麦甜房间里连沙发都没有，难不成要我睡地板？ 进去之后我发现我想多了，麦甜精神状态好了许多，她跟我坐在床上纯聊天。 她的第一个问题是：“这两个月，整体感觉怎么样？” 我说：“还凑合。” 她说：“那就这样吧，以后瑟琳娜她们就交给你了。” 我大吃一惊：“那你呢？” 她说：“我打算金盆洗手，退出江湖。” 我说：“给个理由，为什么？” 她说：“你不明白，以前有个目标，现在我没目标了，干什么都提不起劲。” 我说：“我怎么就不明白了，你不就是觉得你妈走了以后，你心里啥念想都没有了吗。这种事儿不止你遇到过，我也遇到过啊。我小时候，海陆空三兄弟不仅骂我欧阳克，还说我是爹妈不要的野种，你知道当时我外婆是怎么鼓励我的吗，她说：做给他们看，让他们知道你比所有人都有出息！” “我曾经以为三年级的时候发奋读书是为了小芳，后来我才知道，不是那样的。我第一次考第一名的时候，很多亲戚都跑来看猴子似的看我，外婆也来了，她什么都没对我说，但她对我爸说了一句：你儿子不是你的克星，以后你要享他的福……因为这句话，我爸半年没打过我。这多不容易，在那之前，我基本上三天一小打，半月一顿毒打。” “我上了初中以后，心里很明确的知道，我不喜欢我父母，但我必须为我外婆做点什么。那时候我天真的以为，只要成绩好，以后就一定能有很多钱，就能让我外婆过上好日子。所以不管那时候我怎么玩，成绩一直都很好，我心底没有放弃过学习。那个时期，我跟你一样，心底有个很明确的目标。可是我怎么也想不到，我高三的时候，外婆就撒手离开了，她还没等到我考上大学，就那么走了。” “我高三那年，离开了学校。我的朋友都以为是因为朵朵，其实，更多的原因是我外婆。那时候我不明白自己还能做点什么，我呆在学校里还有什么意义。我感觉自己就像武侠小说里的悲情人物，一门心思苦练神功去报仇，结果神功还没练成，仇人已经先被主角打死了。” “都过了这么多年了，我到现在都还没找到什么梦想，什么目标。我只明白了一个道理，既然你没种去死，那总得找个法子活下去。” 听完我的长篇大论，麦甜陷入了沉思。 过了很久，她说：“要是我有种去死呢？” 一句话把我吓得半死，她那一瞬间的神态语气，让我不觉得她在开玩笑。 那一刻，她给我的感觉是很累，累到厌倦了这个世界。 我开始提心吊胆，因为我深深知道这妞有多么极端。 在麦甜的大学时代，交了个男朋友，那男是个高材生，却被女王范儿十足的麦甜当成牲口使唤。后来他们分手的原因，非常的扯淡，而他们分手时的对话，彻底暴露了麦甜极端的本性。 当时麦甜说：“你就不能想个办法拯救这个肮脏的世界？” 高材生说：“没办法，我拯救不了这个世界。” 麦甜说：“那你造个原子弹，毁灭了这个世界。” 高材生说：“那不行，就算造出原子弹，威力也不可能毁灭整个地球啊。” 麦甜说：“你不能拯救世界，也不能毁灭世界，那你他妈还上什么大学？” ・ ------------ 【082】你还想我们对你负责任...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时间是检验情义的唯一标准。 歇业三周以后，珍妮第一个离开，跟着牡丹帮的人去了另一个场子。 她起到了负面的带头作用，第二天，小美也走了，她加入了玫瑰帮。 留下来的只剩下瑟琳娜、朱丽叶、小米、小沫、叮叮，还有一个半死不活的麦甜。 就在这个人心浮动的时期，老崔告诉我，天上人间没办法再开张了。他打算回他的老家b市，在那做点小生意北宋末年当神棍最新章节。走的那天老崔很难过，他说没能帮到我什么，这让我更难过，因为他已经帮了我很多。 我经历了很复杂的内心挣扎，脑子里有两种想法。第一种想法是顺着麦甜的性子走，让她金盆洗手，然后我解散金钗帮一走了之。第二种想法是重新开展业务，想方设法焕发我们金钗帮的第二春。 计划从来赶不上变化，最终我选择了第三种方法。 在那年那月的那一天，我们风风火火的杀去了海南。 麦甜有个老朋友在海南混的不错，原计划是去投奔老友，到了之后才发现被放了鸽子。因为这件事，麦甜更加半死不活，她本来恢复了一点创业的心，遭遇打击后更消沉了。 山穷水尽疑无路的时候，突然间柳暗花明又一村。一次很意外的机会，一个猥琐大叔看到有点明星范儿的朱丽叶，然后进行了业务上的交流。没想到这个猥琐大叔有点来头，经过一系列扯淡的过程之后，仅剩的五大金钗，摇身一变成了商务模特。 一开始五大金钗诚惶诚恐，后来摸索出心得以后，发现这一行不仅比原来赚得多，而且名声也好听，对外宣传自己是平面模特，这听起来比夜总会小姐或者说ktv包厢公主要好听多了。 又过了两个月，姑娘们已经渐渐站稳了脚跟，麦甜也恢复过来了，一切都往好的方面发展。这个时候我决定离开，我很清楚的知道，我干这一行纯粹是因为好奇，当我真正了解这个行业之后，内心感到一种莫可名状的绝望。 越了解这个行业，我越不喜欢这个行业。 在那个时期，我和我身边的每个人都过着一种灰色的生活，我已经无法忍受这种生活。我需要去找一种更健康更光明的生活方式，那个时期我真正明白了我内心所想，或者装逼一点说正式确立了我的哲学思想。我心里渴望的生活就跟我后来的文字一样，可能偶尔有点小哀伤，但更多的应该是一种沉浸在欢乐中的积极向上。 我走的前一天晚上，麦甜跟我大吵一架，她不明白为什么一切都好转起来的时候，我却偏偏选择离开，在她眼里我就是个有钱都不会赚的傻子。 也是在那天晚上，五大金钗一起为我践行，这让我觉得婊子无情这句老话未必靠谱。五大金钗都是陪酒高手，一对一喝酒我都不是她们的对手，更别说五个人轮着灌我。没过多久，我就醉了。 在我醉了以后，发生了一件如梦似幻的事情。 迷迷糊糊中，我感觉我被五个姑娘脱掉了衣服，然后被她们轮番蹂躏了。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我身边一个姑娘也没有。 我很迷茫，不知道昨晚发生的事情到底是真的，还是我出现了错觉。 我提着行李箱出门的时候，遇到了失踪一夜的麦甜。 她什么都没说，把我送到了机场。 就跟歌里唱的那样，我一路走一路往，希望见到金钗帮的五个姑娘。 直到我登机为止，五个姑娘都没出现。 唯一让我感到欣慰的是，我刚到机场的时候，收到一条短信。 那是瑟琳娜发来的，祝我一路顺风。 我怀着矛盾的心情回了一条信息：“昨晚，你们是不是……” 瑟琳娜的回复很凶悍：“怎么？你还想我们对你负责任？” ------------ 【083】你若安好，便是晴天 “你那个甜姨，后来是不是混得很不错？” 我从记忆中回过神的时候，林少兴冲冲的问我。 回忆已经很沉重，我的心情更沉重：“她没有后来了。” 林少：“为什么？” 我说：“她自杀了。” 我刚从回忆中拔出来，又无可救药的陷入了回忆中。 我离开海南不到一个月，瑟琳娜打来电话，告诉我一个噩耗。 在我认识的朋友里面，麦甜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自杀的人。 我问瑟琳娜，麦甜为什么要自杀？ 瑟琳娜反问我，她说她根本想不通麦甜怎么可能自杀，她问我是不是跟麦甜有感情上的纠葛？ 我很明确的告诉她，我跟麦甜从来没有感情纠葛，我一直不是麦甜的菜，我跟麦甜也从来没发生过超友谊的关系暴医来袭,扑倒大神。 我的阿姨，我的朋友，我的知己，我相识十几年的姑娘麦甜，她用一把小小的刮胡刀刀片，就结束了自己正值花一样的生命。 现实生活，再一次的比更yy。 小说里和影视剧的人物自杀都有原因，而我们都没找到麦甜自杀的真正原因，尽管在某一段时间内，我们是她最亲近的人。 我们只能通过我们所了解的信息去揣测，得出的结果是因为母亲的去世，麦甜没有了活下去的动力。我们都能察觉到，即使麦甜从伤痛中恢复之后，她整个人也和以前不一样了，不像以前那么爱开玩笑，也不像以前那么大大咧咧。 还有一次，我跟麦甜一起数钱，她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赚这么多钱有屁用……” 以前她有明确的目标，赚钱可以让她母亲过得更好，当父母都离开了这个世界，她就不知道自己还能干点什么，还能为谁而活。 当然，这些都是我们在情理之内的猜测，也许这根本不是麦甜自杀的根本原因。 我还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我们都不了解麦甜的感情生活，自从大学里和那个高材生分手以后，麦甜一直都没谈过恋爱。我常常在想，也许后来麦甜又有过刻骨铭心的感情，只是我们不知道她跟谁有过这样的感情。 我再次去海南的时候，五大金钗已经处理完了后事。 我拿到的，是麦甜的骨灰。 我接过骨灰盒的时候，双手一直在抖。 那一瞬间，我脑子里猛然间闪过麦甜曾经说的那句话：“从今以后，你就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我是她唯一的亲人，我要把她带回家乡。 瑟琳娜选择了跟我一起走，她要代表五大金钗送麦甜最后一程。 时隔多年后，我回到了那座小县城，没有去见亲戚朋友，我买了一块地，将麦甜下葬。 我在麦甜墓碑前站了很久，感觉全身的眼泪都已流干。 这直接导致在之后的好几年里，直到写一本叫白日梦的小说之前，我都没有再哭过。在那几年里，很多时候我都想哭，但每次都哭不出来。 我们离开的时候，瑟琳娜说：“我一直想问你，你在叫人麦甜姐墓碑上刻的那八个字，到底是什么意思？” 那八个字是：你若安好，便是晴天。 我打算找点乐子让自己从悲痛中走出来，于是对瑟琳娜说道：“这个八个字的意思是，你要是不好，就是雨天，到了雨天，就得淋病。” 瑟琳娜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说：“我还是不明白。” 我耐心道：“你可以这样理解，把它当成一个故事来理解。比如说，从前有一个小姐，她生怕下雨天客人把淋病传染给她，于是天天都期盼晴天，到了晴天就不会淋病了，她好他也好，生活无限美好。” 瑟琳娜说：“我明白了，以后我要让所有的小姐都记住这八个字。” 我说：“加油。” ------------ 【084】你若安好，便是晴天 09年的春天，我上qq的时候收到一个消息：你的好友某某某更新了空间照片。 我点进去一看，顿时觉得挺稀罕。 这个好友某某某的本尊是朱丽叶，作为一个纯外貌协会会员，朱丽叶不相信网上能找到帅哥，这主要是因为每次网上调戏她的都是磕碜猥琐男，她人生第一次去见网友，见到了一个奇葩，从此再也不相信网络超级散仙ii最新章节。 后来朱丽叶始终觉得人世间最无聊的事情莫过于上网聊天，她渐渐变成半年都不登陆一次qq的人。在这样的历史条件下，看到她上了qq，我自然会感到很惊奇，看了她的相册后，我感到更惊奇。 我给她留言：“你结婚了？啥时候的事情？” 没想到她正好在线，很快回复道：“嗯，结了，情人节那天领的证。” 我感触很深：“挺好的，看样子这两年你总算步入正轨了。” 朱丽叶：“别提了，这两年我过得特惨。” 我说：“是不是又得让我开导你一下？” “不用开导了，你就当成笑话听吧。07年夏天，我认识了一个男的，他是个小乐队主唱，长得特别帅，唱歌特别好听，声音是那种，你知道，我最喜欢的挺沧桑那种。我本来以为跟了他，我就真的找到罗密欧了。过了一年我才发现我不是他唯一的朱丽叶，他有七八个朱丽叶，不差我这一个……”朱丽叶飞快回复道，我以前一直没看出来她打字速度这么快，不知道她此刻的心情是否也跟手指一样在飞速颤动着。 “。。”我想来想去，只能回了她六个句号。 一如我从前所说，每个人心里都有爱上的属性。朱丽叶从青春期开始就特别喜欢那种狂放不羁的摇滚歌手，如果一个男人长得帅气，唱歌好听，而且还有那种沧桑的嗓音，那么毫无疑问，这个男人当夜就能带朱丽叶去开房。 至于这个男人的性格如何背景如何，是花花公子还是瘾君子，更夸张点说是强奸犯还是杀人犯，都跟朱丽叶没有关系。她只是外貌协会的，又不是内涵协会的，她根本不会去关注外貌以外的东西。 “你说，这算是报应吗？”她问道。 这个问题特别有深度，我不太好回答。 当年在天上人间的时候，朱丽叶就跟四五个小帅哥纠缠不清。她私底下跟这几匹帅哥都有联系，却没考虑好谁才是她真正的罗密欧。其中还有个小帅哥对朱丽叶动了真情，天天给她发大段大段的短信，隔三差五的给她送花，可惜朱丽叶嫌这孩子奶油味儿太重，两人好了几她天就不想再搭理他了。 那时候大家开玩笑说，朱丽叶这么脚踏几条船，总有一天会遭报应，翻船是迟早的事儿。没想到这“总有一天”真的来了，曾经朱丽叶只不过脚踏四五条船而已，后来这个主唱帅哥双倍奉还，脚踏七八条船…… 从因果论的角度来说，这确实是报应。 最终，我没有回答了朱丽叶的问题。 我曲线救国的安慰她：“吃一堑长一智，以后注意点。” 她说：“是啊，经过那件事，我想得够明白了。” 我说：“上帝关了门就得开窗户，你现在不是结婚了吗，说明老天爷对你还是有补偿的。” 她回复了一个冒汗的表情，似乎不太认同我这个观点。 我仔细看了一下她的相册，好奇道：“奇怪，你这婚纱照上，怎么没你老公呢？这位大爷该有六十了吧，他是谁，你爸？你让你爸当你伴郎的？” “这个……”朱丽叶停顿了一下，说：“这位大爷就是我老公。” 我当场就觉得自己是头猪，脑子不会转弯的猪无限之末世轮回。 一瞬之间，我已经彻底明白了。 她说：“你是不是在笑话我？” 我说：“没，你别往心里去。” 她说：“别骗我了，每个人嘴上都这么说，心里都看不起我。” 我抽了一根烟，琢磨了一会儿，说道：“你这心态有问题，现在不是别人看不看得起的问题，很明显你自己很看不起自己，老是怀疑别人都在嘲笑你。这样不行，你得自我调节一下，结婚也就那么回事儿，过好你自己的日子就行，别管外人怎么想。” 她说：“你说得对，其实我现在挺有盼头的。” 我说：“怎么，要生孩子了？” 她说：“不是，那老东西身体快不行了，过不了几年我就该分遗产了。” 我愣神了整整一分钟，不止该如何接话茬了。 回过神之后，我果断转移了话题：“对了，最近那几个妞过得怎么样？” 她说：“我一年多没跟她们联络了，走的时候还跟瑟琳娜吵了一架。别怪我背后说她坏话，瑟琳娜，早就不是以前的瑟琳娜了。” 我感到有些失落，那天我给瑟琳娜打电话，根本打不通。 我想，她早已经换了号码。 其实这些年来，我也换了好几次手机号码了，大家联系不上很正常。 时隔一年之后，在2010年的愚人节，我在qq上遇到了瑟琳娜。 她没有朱丽叶说的那么冷漠，一开场很热情：“你来我这玩儿吧，明天有节目。” 我好奇道：“什么节目？” 瑟琳娜说：“海天盛筵，从2号到4号，连着三天。” 我迷茫了：“那是个什么东西？” 瑟琳娜说：“你就当它是一个展销会吧，就是天朝商业人士和他们的外国商业伙伴提供最直接的交流机会，听说到时候会有150个参展商。” 我更纳闷儿了：“那你去凑什么热闹？” 瑟琳娜沉默了几秒，说：“我去展销自己。” 最终我没有接受瑟琳娜的热情邀请，因为那时候我儿子都快一岁了。 后来我才知道，瑟琳娜成立了一家经纪人公司，旗下有很多特殊的艺人。 后来我才知道，瑟琳娜手底下那些特殊的艺人参加了10、11、12、13连续四届海天盛筵，从此瑟琳娜成为业内一个传说级的人物。 严格来说，瑟琳娜麾下的艺人一点都不特殊，只不过她们从事的行业有点特殊。这些艺人无一列外的都是年轻漂亮的妹子，她们都有微博，模特、演员、歌手通常是认证头衔，可事实上，谁也没见过她们拍过半毛钱戏，出过半张唱片。 她们是一群真正投资少见效快的商界奇女子，其中的佼佼者开豪车住大屋，名牌包多得能办展览。她们游荡在富人圈，情人节收到的玫瑰花占你半间屋。她们的自拍照永远是带着美瞳的无辜大眼睛、整形过的可爱尖下巴，个性签名还必须配上八个字：你若安好，便是晴天。 ------------ 【085】文化人 “哈哈哈哈，原来那八个字是那样理解的？”林少听完我的回顾，发表着他的看法：“还真别说，我认识的用这八个字签名的妞，没几个是真正的良家。前两年我第一次遇到这种签名的妞，一开始我还以为她是个文化人，怀着不抱希望的心情勾搭了一下，结果没几天就勾搭上手了……” 我好奇道：“为什么她是文化人，你就不抱希望了？” 林少说道：“这问题有点伤脑筋，我老觉着，那些真正的文化人，都特别有原则特别有气节，不是我这种人能接近的。说真的，跟这种人接触，我是莫名其妙的有种自卑感，难道是我文化修养不够？” 我没回答他，这问题根本没法回答。 我突然想起了瑟琳娜。 我和瑟琳娜送麦甜落叶归根那天，在机场换登机牌的时候，我看见了她的身份证。 那是一张03年办理的老版身份证，想必没有经过任何改动。 上面的名字，根本不是朱虎妞。 相反，身份证上那个名字非常好听，还带着几分文雅，让人一听名字就能联想起那些小清新大胸脯的姑娘。 那天我问瑟琳娜：“以前为什么骗我说你叫朱虎妞？” 瑟琳娜：“你们这些文化人，不就是认定了干我们这行的都是村姑，想从我们身上找点优越感吗？” 我更好奇了：“你反应怎么这么大？” 瑟琳娜：“我又不是菩萨，还不能有点火气？我刚入行的时候，有次陪酒遇到一个文化局的领导，他自称会看手相还会测字，我当时也没想明白为什么这些干部带头宣扬封建迷信，就挺好奇的听他测字。他问了我的真名，籍贯，然后说我不诚实。我都没搞明白什么意思，他又说现在的小姐太虚荣了，明明是农村户口，还非要弄个大城市的****。后来我才明白，原来在他心里，我必须是一个村姑，我必须有个村姑的名字，我还必须家境贫寒从农村到城市来当小姐……” 我愣了很久，那是我第一次看见瑟琳娜有剧烈的情绪波动。 愣神之后我安慰她：“你搞错了，文化局的领导，也不一定是文化人。” 瑟琳娜那天很任性：“我不管，反正我就讨厌你们这些文化人。” 我感觉比窦娥还冤：“大姐，别把我算进去行吗？我唯一的高中毕业证都没了，你好歹还有个函授大学文凭，跟我相比，你才是文化人啊！” 听我这么说，瑟琳娜就沉默了。 从前我一直搞不懂瑟琳娜为什么对文化人如此的耿耿于怀，直到今天听见林少的理论，我才明白，原来每个人心底都有种自卑感。 如果刚好遇到了克星，这种自卑感就会泛滥。 ・ ------------ 【086】颠覆 我曾经以为瑟琳娜拿到文凭以后会转行，从事正当职业。 没想到后来她的职业看起来是正当了，实际上却蕴含着淋漓的鲜血。 我再一次发现，我以为的东西，和我看到的现实，差距太大。 而一旦差距过大，就会出现颠覆。 我人生第一次巨大的颠覆，是心中的童话破碎。 互联网诞生以前，我对国产童话之王郑渊洁老师充满幻想，那种充满想象力的透着天真的文字，总是让我想起一个知性而温柔可亲的女人，少年时代的我脑子里总是把郑老师跟鞠萍姐姐联系在一起。 终于在2001年的某一天，我上网搜索，人生第一次看见了郑老师的玉照。我当场就被颠覆了，在我幼小的心灵中，郑渊洁三个字怎么看怎么听都应该是个女人的名字，没想到他竟然是个男的。 在这里，不得不说一下儿童启蒙教育的重要性。 我无知多年的根本原因，在于小学时代遇到了一个有才的语文老师。 那是一个非常喜欢侃侃而谈并且擅长天马行空的老师，能够从王二小谈到王安石，并且能把两人串联在一起。大概是我小学四年级的时候，老师讲到安徒生，然后握紧粉笔擦一脸的自豪：“其实在我们中国，也有伟大的童话家，那就是写出《皮皮鲁和鲁西西》的郑渊洁老师。我认为，在近现代女作家里面，冰心老师排第一，郑老师排第二……” 从那以后，我们全班同学都把郑老师当成了仅次于冰心***女人。 多年以后我都没办法接受，郑老师怎么能是个男人？ ------------ 【087】小牧的故事 我跟林少聊了一下午，不知不觉间到了晚饭时间。 傍晚的时候，我们见到了小牧。 小牧是林少的姑姑的儿子，如果说林少对他们家哪个长辈还有点尊敬的话，大概就只剩他姑姑了。因为这个，林少跟他表弟小牧的关系特别好，在多年以前，小牧一直是林少的跟屁虫，有段时间经常跟在我们背后蹭烟抽。 在我认识的人里面，小牧应该是唯一称得上高富帅的人，首先他够高，高中毕业的时候就有1米85，这孩子的家境特别好，当然最主要的是长得挺帅网游之被美女倒追的人生。而且这少年篮球打得非常好，初中的时候就在他们学校被誉为流川枫一样的男人。 初三的时候小牧达到了人生的第一个巅峰期，那个时期几乎每天都有女生发短信跟他表白，隔三差五就有小女生因为他要死要活的。据我跟林少联合鉴定，其中很多妹子质量都不错。但那个时期小牧整个一副偶像剧男主角的派头，所有姑娘他都看不上，不知道他内心到底在追求什么。 当时还有个叫做钱茹佳的女孩子，跟小牧几乎算得上青梅竹马，他们从小学到初中都是同学，而且两家人彼此认识，住在同一个社区里，算是邻居。我们都觉得，小牧其实可以跟钱茹佳谈谈，体验一下早恋的感觉，但小牧始终坚持着原则。 不久之后我就离开了成都，小牧在我记忆中定格，永远是那个比较内敛的年少高富帅。我曾经跟林少讨论过，总有一天小牧会成为真正的情场杀手，以他的条件，将来肯定会超越林少，也会超越我的朋友阿宾。 这个结论刚出来没多久，问题也随之出现了。 08年秋天的时候，林少说小牧得了种皮肤病，挺严重的，我当时还没放在心上。直到09年春天，我回成都，一见到小牧，我被我所看到的一幕震撼了。 小牧整张脸长满了类似青春痘的东西，说类似，是因为那些东西细看之下和青春痘还是有点区别。放眼望去，几百上千颗猩红的痘痘胡乱组合在一起，布满了整张脸，有些密集的地方很像烧伤，格外狰狞，胆子小的简直不敢看第二眼。 我当时为小牧捏了一把汗，心想，长成这样，估计是不好泡妹子了。 事实比我想象中更严重，别说女性朋友，小牧连男性朋友都没剩下几个。曾经那些为他尖叫的女生早已远去，曾经那些对他溜须拍马的男生也悄悄离开。再加上小牧刚上高一，换了新的学校，很多人根本不知道他初中时代有多风光，从一开始就把当成该所高中的第一丑男来看待。 在此期间发生了一件让旁观者都感到寒心的事情，这件事的主角是钱茹佳。她跟小牧进了同一所高中，但自从进了高中，这姑娘一直假装不认识小牧，校园里邂逅好几次连招呼都不打一个。 这也就罢了，那个时期的小牧已经习惯了人情冷暖，没想到后来发生了一件更过分的事情。钱茹佳本身是个比较丰满的女孩儿，进了高中一个月内离奇瘦身十斤，很多女孩子都很好奇，纷纷前去取经。在众目睽睽之下，钱茹佳公布了答案：“我减肥的秘诀很简单，每天看看四班那个小牧的脸就行了……” 从那以后，小牧有了一个充满侮辱意味的绰号：减肥神器。 据说在那个时期，很多女生一看他的脸，果真吃不下饭，确实有点减肥效果。 听到这个消息后林少直接暴走了，当天就要找几个道上的弟兄去把钱茹佳轮了，却被小牧拦住。别看小牧一直是林少的跟班，但这孩子从小就特别有主见，他比林少更清楚他心里到底想要什么，也明白他应该干什么。 那天小牧对他表哥说，他的事情，让他自己去处理。 后来的几个月里，小牧什么都没干，只是每个星期按时去华西医院皮肤科治病。 我还记得09年的三月初，我、林少、小牧、耗子四个人一起吃饭，那天面目惨不忍睹的小牧问我：“你书里老说经历和劫难就是财富，我这种情况，算是财富吗？” 我挣扎了很久，说：“算是吧。” 半年之后，也就是09年的9月份，小牧给我打了个电话：“牛哥，我把那妞给甩了。” 我当时一头雾水：“哪个妞？” 小牧：“钱茹佳六道邪帝最新章节。” 我更加一头雾水：“你跟她？她不是说你那什么……不对，你们怎么好上的？” 小牧：“六月份的时候。” 我很邪恶地问道：“你玩弄了她的感情，然后把她无情的抛弃了？” 小牧：“不是，我弄大了她的肚子，今天把她甩了。” 我顿时愣神了十秒钟，发生这样的事情，好像不具备正能量，相反负能量更多一点，对青少年缺乏正面的教育意义。但我想来想去，还是情不自禁的对小牧说了四个字：“干得漂亮！” 然后，小牧也有然后，他的生命里有许多故事。 然后就和我当初预想的一样，小牧真正成为了一个少女杀手。 从09年夏天到现在，不到四年的时间，他已经完成了百妞斩。 这一天我看到小牧，感到很惊艳，这孩子身上已经多了一种范儿，一种电影里的情场浪子才有的范儿。跟他相比，林少和阿宾都缺乏这样的气质。这种范儿对女人来说就是无法阻挡的魅力，很多时候他甚至不用出手，就有姑娘自动送上门来。 我又产生了新的预想，小牧现在才上大二，杀伤力已经如此强大。如果再给他十年时间，没准儿这孩子能够完成传说中的千妞斩。 一见面林少对表弟表示了不满：“中午就叫你过来，怎么折腾到现在？” 小牧：“我已经很快了，有个女的烦了我半天。” 一听这话就有故事，我们立刻盯着小牧不转眼。 在我们不言而喻的眼神注释下，小牧坦白了：“最近认识一个女的，本来以为她挺不错，结果今天突然发疯。她在网上看到一篇帖子说‘真正爱你的男人会贼头贼脑的红着脸去帮你买卫生巾，然后回家在你面前做出一副很牛逼的样子’，哥你说，谁他妈这么无聊写这种帖子？她看了以后很受触动，非要我也去给她买卫生巾……” 林少：“然后呢？” 小牧：“我去超市给她买了，还真别说，去收银台的时候我真有点脸红的感觉。回去之后，我射了她一脸，然后跟她说：分手吧……” 林少震惊了：“你这是在折射你内心的某种抗争吗？” 我也震惊了：“你这是在表达一种叛逆的思想吗？” 小牧很淡然：“没那么复杂，我只是想告诉她一个道理――就算一个男人帮一个女人买了卫生巾，也不代表这个男人就真的喜欢这个女人。” “有道理，我也遇到过这种事情。以前有个妞跟我在一起的时候，给我看一个帖子，上面说‘真正爱你的男人，为了你永远不会说没钱花。不爱你的男人，在你面前永远会说自己钱不够花’……因为这个，她以为我很爱她。你们知道，我在女人面前从来不会说自己没钱，至于我爱不爱她们，嘿嘿……” 林少说到这里就贱笑了，然后望着我问道：“我感觉写这种帖子的人，肯定就那种拜金故意骗男人掏钱的，还找了个理直气壮的借口。文艺青年，不，文艺大叔，你来分析一下，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扯淡的情况？” 我说：“以前我跟你说过，人们只会爱上一个人的属性，这些人，都可以理解为‘属性主义者’。你经常逛女人的微博啊空间啊什么的，不难发现很多女人喜欢转这样的帖子，比如《让女人心动的十种男人》，比如《值得你托付终身的五种好男人》……其实转发这些帖子的人，就是典型的属性主义者，她们在意的是那五种或十种属性末日影杀者。严格来说，这种人往往都缺乏主见，喜欢用别人的标准来充实自己空虚的内心，其实她们心里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对对对，我经常遇到这种，看见转这种帖子的妞我就烦，更烦那种把这些帖子背下来当成教条的人。”小牧情绪激动，又说道：“不是我故意报复社会，反正我遇到这种妞，如果她长得不错，那我会按照她的要求先上手，然后把她甩了，以此告诉她，她从前的观念全都是错的！” 林少：“我要是年轻几岁，也会这样做。” 我问：“那现在呢，你会怎么样？” 林少：“我会一笑而过，因为我知道，这样的妞，总有一天会遇到小牧这样的男人，把她们弄得遍体鳞伤。这样也好，等这些女人接受刻骨铭心的教训以后，就不会要求男人这样那样了，这样一来，她们未来的老公就不会受那么多活罪。” 我震惊了：“这意思是说，现在伤害一些姑娘，本质上是为了她们以后的老公好？” 林少：“本来就是，没受过伤的妞，结了婚还盛气凌人的，这样的婚姻一般不会长久。” 我问：“照这个理论，伤害某些妹子，等于为社会做贡献？” 林少：“难道不是吗？” 我琢磨了很久，说：“这个观点我持保留态度。” 林少开始试图说服我：“你也说过，只是伤害某些妹子。往往被伤害的女人，都有霸气侧漏的一面，她们总有这样那样的特质让你不喜欢她却又很想搞她，换句话说，就俩字儿：欠操……其实那些真正的好女人，一般是没人舍得去伤害的。你们看看我，我也算个好榜样啊，这些年我遇到的良家也不少了，从没对她们下手。” 小牧附和道：“我哥这话没错，有些女人，就是欠，比如那个姓钱的。” 这话把我兴趣勾起来了：“对了，你还没仔细跟我说说，当年你跟钱茹佳到底咋回事。” 小牧点燃一根烟，很是忧郁的酝酿了一下感情，断断续续的说道：“09年四月份的时候，我的脸已经慢慢开始好转了。五月份的时候，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刚好那时候学校里有篮球杯赛，比赛了半个月，我们班拿了冠军。有一场比赛我状态特别好，砍了40分，从那以后我在高中里也出名了。后来的情况，跟我初中差不多，经常有女生给我发短信什么的，有个周末我去上网，qq上突然多了一百多个好友申请……” 我打断了他：“少年，说重点，钱茹佳。” 小牧突然不忧郁了，说起钱茹佳他声音有些冷：“我心里是想找她报仇雪恨，但是我没想到具体的方法。六月份的时候，她主动联系我了，先是给我发短信，说以前的事她对不起我，求我原谅她。我当时唯一的想法是，原来人可以下贱到这个地步。不过我嘴上没这么说，就跟她保持着联系，放暑假的时候我们出去玩，就上手了。” 我问：“后来呢？” 小牧：“后来我们经常开房，暑假里我们两家大人都经常不在，我还去过她家里。不怕老实告诉你们，我还想过在她家里拍一部视频，给她弄个艳照门啥的。可是我的拍摄技术不行，这事儿没成功。我经常前七后八的忽悠她，长期不带套套，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啊，八月份她就发现自己怀上了。我故意熬到9月1号，开学那天，我带她去医院流产。那天出了医院，在医院大门口，我正式跟她分手。”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皇天不负有心人”这句话感到全身发冷，我在想，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到底有多深的恨，才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 【088】报复的心 小牧似乎陷入了沉痛的回忆中，再也不说话了。 林少补充道：“这事还有续集的，那个姓钱的当天在医院大门口就晕倒了，又被抬了回去，她家里人赶去，知道了真相，就跟我小姑家翻脸了。我小姑出人意表的力挺小牧，你是不知道，以前小牧脸上出毛病的时候，我小姑天天以泪洗面，一看见小牧的脸就掉眼泪。最后的结局也就那么回事，两家人以前关系本来还凑合，后来就变成了仇人。” 听完“小牧复仇记”，我感慨道：“你们这家人，报复心太重了。” 一听这话林少就大笑起来，要说报复心，他比表弟重多了，很多次纯粹因为报复而去追逐一个女人。林少曾经因为某个姑娘不拿正眼瞧她而去追求这个姑娘，也曾经因为某个姑娘一句无心的话而展开追逐，最扯淡是林少还去追求过一个天天骂他的姑娘。 那是林少上大三的时候，在学校里早已花名远播，有个叫田晶晶的女生长期在各种场合骂林少，那尿性就跟后来的方舟子一样，专门靠骂名人搏出位。后来林少一怒之下，就去泡了田晶晶。 为什么说一怒之下呢，因为田晶晶长得比较一般，在正常情况下，这种级别的姑娘林少是不屑去泡的。从去泡田晶晶的这件事，可以想象林少当时有多愤怒。 最终，两人在一起一个多月，毫无意外的分手。 自从泡了田晶晶，林少还自创了一个笑话，他经常这样问第一次认识的妹子：“考你一个脑筋急转弯，田晶晶，这名字里一共有多少个日字？” 我问林少：“对了，你到底怎么把田晶晶上手的，她不是挺刚烈吗？” 林少：“刚烈？是肛裂吧？这妞有一种丑小鸭改变世界的幻想，她估计把自己当成偶像剧里那种欺负道明寺的杉菜了，自以为能改变我，还尝试把我调教成好人。我只能说，她太单纯，非要这么飞蛾扑火我也没办法。很多跟花花公子在一起的女人，她们都以为自己能改变这个男人，所以前赴后继的上当。后来我想了一下，这大概是一种彩票心理。很多人买了彩票，嘴里说随便碰碰运气，心里总幻想自己能中500万。” 也许他是对的，我设身处地的想了想，我每次买了彩票，也是嘴上不抱希望，心灵深处却总抱着那么0。0001%的奢望，奢望自己中大奖，实际情况是连5块钱的安慰奖都没中过。 过了一会儿，我笑道：“所以你每次都装出有可能被改变的样子，让那些妹子一拨接着一拨的来改变你？” 林少肃然道：“不是我装出那个样子，我本来就是那个样子。在我内心，我是相信自己会为一个女人改变的，只是我还没遇到那个女人罢了。” 我想来想去，送了他两个字：“禽兽。” 林少反唇相讥：“别老说我啊，你自己能好得了多少？别说你就没报复心啊，当年那个娜娜，本来还是我朋友来着，后来你跟她出了事，她都不跟我打招呼了。” 乍一听娜娜两个字，我都没想起林少说的是谁。 仔细一想，我又陷入了久远的回忆中。 那是一个很意外的机会，我跟林少去参加了一个派对。我是抱着好奇的心态去的，去了之后我就后悔了，我发现自己和那个圈子里的人没有交集。那种情况就跟电影里演的一样，一个草根误入富人的宴会，各种格格不入。 当时林少正对派对上一个姑娘展开了猛烈的攻势，根本没有撤退的意思，我就一个人在角落里抽着烟打发时间。那一刻我发现自己心态还是挺好的，并没有像里的主角那样仇富到认为周围的人都在做无意义的事情，相反我发现周围的人都有很高的学识和修养，而且这些人都懂得如何利用人脉资源。 正当我百无聊赖的时候，一个令人印象深刻的姑娘出现了。 她叫娜娜，非常有亲和力，跟我有一句没一句的聊了起来。 回头想想这个故事真的非常老套，很多电影里都有这种烂大街的情节，无非就是一个无产阶级男青年在资本主义的圈子里感到无所适从的时候，一个资产阶级的小女人出现了，并且为这个无产阶级男青年送去了温暖。 而我恰好亲身经历了这种烂大街的情节，有什么办法呢？ 就跟电影里演的一样，我当时对娜娜充满了感激，以及好感。 跟她聊了半个钟头以后，我才发现不对劲。她杯子里那种颜色怪异的东西我本来以为是普通的饮料，后来才知道这玩意儿酒精含量不是一般的高。娜娜说着说着，明显就有了几分醉意。 她连着喝了两杯东西之后，拉着我往外面走。 走出了大门我才弱弱的问道：“去哪里？” 她也回了三个字：“透透气。” 我就任由她拉着，漫步在夜色中。 感受到她小手传来的温度，我想起了一首歌：牵你的手，你小小的手，一直到白头…… 我本来想纯洁一点，用一种单纯的眼光来看待今晚遇到的事情。 只可惜我做不到这一点，在那个夜里，感受到她手心传来的温度，我满脑子都是两个字的词组：立日？庞统？蒋干？ 好吧，我承认，淫荡的我已经没脸面对这个纯情的世界。 就在这种貌似一切尽在不言中的时刻，林少打电话叫我撤退。 最终，我依依不舍的跟娜娜告别了。 那天回去的路上，我闷骚的笑声飘荡在夜空中，实在忍不住跟林少分享了我的艳遇。 林少说：“那女的我认识，你跟她……” 我很紧张：“我跟她有没有发展的空间？” 林少：“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我说：“先说假话安慰我一下吧。” 林少：“要是找乐子的话，你跟她还是可以娱乐一下的。” 我问：“那真话呢？” 林少：“说真话，你和她，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我感到很有压力。 尽管只和娜娜相处了两个小时，我已经感觉到，我和她确实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那晚我辗转难眠，直到抽完了一包烟，我终于想通了。 所谓的想通了，大概又是一种自我催眠。 我成功说服了自己，我想，她也许是心情不好，也许是喝醉了才跟我谈了那么多，也许她是抱着一种纯粹友好的态度牵着我的手逛了那么久。等到明天醒来，一切都是浮云，我跟她根本没有可能。 我刚说服自己还不到十分钟，那晚半夜一点多，她给我打电话。 我淡定的心顿时骚动起来，问她：“这么晚还没睡？” 她说：“我十一点回去躺沙发上不小心睡着了，刚才听见电视里的枪声，又把我吵醒啦。我睡不着，想找人聊聊天，我们先前聊到哪里了？” 我痛恨自己记性那么好：“聊到你说你想抓一万只萤火虫……” 她很激动：“对，我想起来了，我一直都想抓一万只萤火虫，像动画片那样，用一个大网把它们网起来，然后一万只萤火虫就像热气球那样飞起来，带着我飞来飞去……” 我想了想说：“这样的话，一万只可能不够。” 她说：“那就两万只。” 我说：“好吧，你赢了。” 她沉默了几秒，突然翻脸：“不是，你什么意思，是在拐着弯儿说我体重超标吗？” 我很吃惊：“你都瘦成这样了还体重超标？” 她说：“你不知道，我这个月比上个月重了两斤，两斤呀，我都不想活了！” 我没办法理解，为什么一个人重了两斤就不想活了。 那晚我们聊了很久，这大概是我告别高中之后的第二次电话粥。 我们约定，明天下午去游泳。 第二天上午我就强迫自己起床了，兴冲冲地去买了条骚包的泳裤。 吃过午饭，我眼巴巴的等娜娜电话。 我们昨晚说好去游泳，但没说好去哪里游泳。 下午三点，我给娜娜打电话。 我听到一个很职业化的声音，我不确定她在用这种语气说话的时候，脸上是否挂着迎宾小姐那种职业化的笑容。 她说，她忘了。 我试图找一个理由安慰自己，比如说她刚刚起床脑子还不清醒。 实际情况是，一听她的声音，就知道这个人特别清醒，她绝对起床很久了。 我本来准备了许多话想对她说，最终我还是选择了不说。 每次想起娜娜，我都觉着自己特单纯，单纯到可笑。好久没用一首歌来追忆一个姑娘了，今天得来一首歌，回顾我跟这姑娘的过程，简直就是一首歌：“你说过牵了手就算约定，但亲爱的那并不是爱情……” ・ ------------ 【089】同一首歌 昨天火热的女人，今天突然冰冷，谁能接受这么突兀的设定？ 可这就是现实生活。 昨晚跟你情深深雨蒙蒙的姑娘，今天突然对你爱理不理，这得多伤心难过？我太伤心难过了，此后的几天都萎靡不振。 几天后林少知道了我的事，他的反应是，一声叹息。 那天他告诉我，其实娜娜有个男朋友，两人老是分分合合，剪不断理还乱。 这让我明白，那天晚上，娜娜只是把我当成一个临时填补感情空白的替代品。 我很庆幸自己没有再和她联系，否则一定会遭遇热脸贴冷屁股的悲剧。自从那天挂断电话后，我就没有跟她联系过，我觉得我和她也没可能再有交集。 而故事从来不按照我的意志转移，大约三个礼拜后的午夜，她又打电话过来。 我一看来电显示，果断没接。 没成想那晚她特别执着，又用座机打过来。 她没给我喘气的机会，开场白就充满悬念：“别挂，你听我说几句……” 很快我就发现自己上当了，她岂止是说几句，几十句都不止。 那一夜，我就那么听着她讲述了她和他的故事。 换句话说，我成了她倾倒负面情绪的垃圾桶。 此后的几天里，她要么给我打电话，要么在网上找我倾诉。 后来她养成了一种习惯，每次开场白如出一辙：“今天要解读那首歌？” 很多情歌的歌词，本身就是一个故事，娜娜似乎从来没意识到这一点。直到有一天，我听完她的故事，说：“至于这么麻烦吗？你说了那么多，总结起来就是一段歌词――越过道德的边境，你们走过爱的禁区。享受幸福的错觉，误解了快乐的意义……” “啊？好像真是这样的。”她后知后觉，感到很伤心：“你是说我跟他断断续续四年，到头来就等于四句歌词？” 我提醒她：“准确的说，是两句歌词。” 从此以后，娜娜每天都让我给她解读一首歌。也正是那个时期，我发现我竟然具备这种特殊的能力，能够从一首歌里解读出很多东西。当然，很多时候，我也能从一首歌里歪曲很多事实，把好好的一首歌整成了荤段子。 有一天娜娜偶遇一个老朋友，找我哭诉道：“你们男人太不值得相信了，我今天遇到一个男的，他以前追了我好久，我都没答应他。他还说会一直等我，结果今天你知道我看见他干什么吗？我亲眼看见他找小姐！” 我说：“你怎么知道他一定是找小姐，再说了，你跑去那种地方干嘛？” 她说：“我开车路过，看见他进了一个地方，你以为我不知道那地方是干什么的吗？” 我说：“那又怎么样？我说你们女人怎么都这么自私，既不答应别人的追求，又见不得别人找其他妹子，这什么逻辑？你当初都没答应他，他爱干什么都是他的自由吧，难道还得强制让他一辈子对你痴心不渝？” 她说：“不是，我就是觉得男人说的话都靠不住，以前的承诺都是骗人的。” 我说：“那不一定，没准儿他就是太爱你了，才会去找小姐。” 她怒了：“什么理论呀，爱我还去找小姐？” 我问：“你听过那首《很爱很爱你》吗？” 她说：“当然听过。” 我说：“里面有段歌词是这样的――地球上两个人，能相爱不容易。做不成你的情人，我仍干鸡……你知道这歌词的真正含义吗？” 她说：“不知道，你说给我听听。” 我说：“意思就是，地球上两个人要相爱太困难了，他做不成你的情人，就只能天天去找小姐了。你可以这样理解，他找的是小姐，心里想的是你。” “呕，好恶心啊……你怎么想到这方面去的？这要放在武侠小说里，你就是那种专门鼓捣旁门左道的武林败类。”娜娜难受了一阵，突然又笑了：“听你这么说，我突然就不难过了，谢谢你。” 自从我发现我在解读歌词方面天赋异禀之后，用这个天赋蒙骗了好几个妹子，有段时间八大金钗经常被我唬得一愣一愣的。当然，这都是后话。在解读歌词方面，我都是无意中跟娜娜练出来的。 有次娜娜突发奇想，对我说：“你能不能用一首歌去解读一个男人？” 我笑着说：“可以啊，不止能解读一个男人，没准儿还能解读一群男人。” 娜娜大感兴趣：“快说来听听。” 我问她：“听没听过阿杜那首《他一定很爱你》？” 她说：“听过。” 我问：“你就没觉得这首歌完美反应了男人的心态，特别是反应了当下很多草根男人的心态吗？” 她反问：“有吗，我怎么听不出来？” 我对她深入分析道：“你看着，第一段，‘我躲在车里，手握著香槟。想要给你，生日的惊喜’，这首歌画面感特别强，听到这里我们脑子里就有一个画面：一个男人躲在车里东张西望，很是激动，坐等他女朋友出现……然后剧情突然转折，第二段歌词来了，‘你越走越近，有两个声音。我措手不及，只得愣在那里’……” 娜娜入戏了，悲叹一声：“这男的悲剧了。” 我说：“岂止是悲剧了，这一段画面感更强。尽管歌词里没仔细描写画面，却给人无限的想象空间。我们可以设想一下，男主角很可能看到了这样一个画面：透过车窗，隐隐约约看见一对情侣在亲热，一个女人拼命勾着男人的脖子，而男人则用手撩起女人的短裙伸了进去。男主角仔细一看，原来那个女人就是他女朋友……” “别呀，你太色了，这对男主角太残忍了。”娜娜良心发现，打断了我的设想。 我说：“要不这样，那个男的一动不动，那个女的把手伸进了男人的裤裆？” 娜娜：“打住，跳过这个画面行吗？” 我说：“第三段，冲分体现了男主角悲痛的心情。‘我应该在车底，不应该在车里，看到你们有多甜蜜。这样一来，我也比较容易死心，给我离开的勇气’……你想，‘我应该车底’，这句歌词是什么意思？这说明男主角当时想死，是什么画面让他死的心都有了？根据我的推测，把画面定格在一个停车场，男主角看见了旁边的一辆车剧烈震动，仔细一看，原来她女朋友正跟一个男的疯狂车震……” 娜娜：“有这么惨吗？” 我说：“不是碰到这么惨的事，他应该不会想到去躺在车底。” 娜娜：“你这么说我就不明白了，这故事怎么听都是一个男人的悲剧，不能用来体现一个男人的心态吧？” 我说：“接下来那段歌词，就真正体现广大男人的心态了。正常男人遇到这种男人有两种反应，要么冲过去跟第三者拼了，要么默默离开。从歌词里表现出来的潜台词不难发现，男主角选择了死心离开。亮点来了，在这种时候，男主角必然要经过深刻的自我反思，还有强烈的自我检讨。” “他会想，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或者说自己到底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够好？如果这两方面都没答案，问题就在第三者身上了。也许，第三者比他帅，比他高，比他富，比他壮，或者性能力比他强……总之，这都是女主角叛离男主角而选择第三者的原因。但是，有个重点，你觉得男主角会承认这些吗？你觉得男主角会认为他不如第三者吗？” 娜娜：“不会，你们男人都最爱面子，打死也不会承认这些。” “宾果！”到这种时候，我公布了结论：“这是最能体现一般男人心态的时候，一般男人都不会承认第三者比他强，也不愿意承认自己不够好，但又必须找个理由安慰自己，那该怎么办呢？很简单，请听下一段歌词，‘他一定很爱你，也把我比下去，分手也只用了一分钟而已’……” “男主角找到了一个完美的安慰自己的理由，‘他一定很爱你’，这句话不简单，堪称史上最牛逼的失恋借口，既说明了自己曾经很爱女主角，也体现了如今第三者更爱女主角。男人是一种面子至上的动物，他们永远不会承认‘他比我好，他比我棒’，他们撑死了只能承认‘他比我更爱你’，然后把自己搞出一副很忧郁的样子。用这样的方法，很多男人完成了自我救赎，或者说自我意淫，成功从失恋的伤痛中解脱出来。” 娜娜惊叹：“你太有才了，听你这么说，我想明白了以前困惑我的很多事情。” 我们感情火速升温，俨然一对闺蜜。 如果没有当初的游泳事件，我还真把她当好姐妹了。 遗憾的是，一个人心里一旦有了阴影，就很难用健康的心态去面对当初那个人了。 我不信任娜娜，我不知道她哪一天又突然板起脸假装不认识我。 我想，在她伤害我之前，我一定要先伤害她。 当一个人不动真情，会变得异常冷静。 比如我，那个时期，我感觉自己理智得有些变态。 事实证明，容易受伤的永远是感性且容易投入的一方，理智且不投入的一方，实在很难受伤。在我越来越理智的时候，娜娜反而越来越感性，她说她分手了，弦外之音应该是要重新开始一段感情。 遇到这种事情，我已经学会了假装听不懂。 我们保持着似是而非的关系，直到有一天，我去了她家里。 其实那天我们只是吃了一顿饭，但自从那顿饭之后，我们的关系好像发生了心照不宣的变化。换句话说，我们的关系从一垒进展到二垒，始终没有本垒打。 我明白她防守最后关口的原因，在她心里，我始终是个替代品。 我不是没做过替代品，我只没有如此明明白白如此清清楚楚如此确定一定以及肯定的知道自己是个替代品。 我想，一个替代品，应该也有尊严，必要的时候要体现出人物内心的抗争。 我选择了一个不道德的方法，用虚假的承诺去达到目的。 自高中之后，我很反感用谎言去从一个女人身上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为此我错过了几次大好的机会，曾经那些机会摆在我眼前，或者说那些妹子就摆在我眼前，只要我小小地说一句谎，就可以达成所愿，但我最终没这样做。 而跟娜娜在一起之后，我突然在想，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是不是应该也尝试一下？ 很多书里和影视剧里都说男人的话靠不住，似乎为了反驳这个理论，我一直试图做一个说话靠谱的男人。后来我的观念发生了变化，我常常在想，自己这辈子要是没像电影里那样用花言巧语欺骗一个妹子的感情，缺少了这样的经历，会不会留下遗憾？ 这个念头冒出来之后，再也收不住。 在一个很深很深的夜里，我很重很重的把娜娜按在床上。 她问我：“你准备好了吗？” 我没准备好，于是我骗了她：“准备好了。” 一个月后，我们分手。 回忆整件事情，充满体现了我的报复心。 这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出于报复心去伤害一个女人。 青春，不仅是青年人发春，还有青年人犯错。 故事的结尾，还是一首歌，而且是同一首歌。 我和她的开始，故事是这样的：“你说过牵了手就算约定，但亲爱的那并不是爱情……” 我和她的结局，故事是这样的：“太美的承诺因为太年轻，但亲爱的那并不是爱情……” ・・ ------------ 【090】耗子 我们吃到一半的时候，耗子姗姗来迟。 耗子是小牧穿开裆裤长大的朋友，不过这孩子跟小牧区别很大。首先是外在的，耗子长相普通，尤其是那身高，拉长了也没一米七。两人最大的差别在于性格，小牧走的是高端路线，而耗子经常走脑残路线。 耗子身上有着90后小青年的常见毛病，有时候看到他，会让我们这群大叔感到欢乐。 在我的记忆里，耗子干过的最脑残的一件事情，莫过于08年的夏天，他牛逼哄哄的跑去找林少借钱。那时候耗子刚刚初中毕业，自称有十万火急的事情，林少还以为这孩子把姑娘肚子搞大了，就借了他一千块。 对一个初中生来说，一千块还算比较大的一笔款子，林少担心耗子真出了什么事儿，就悄悄跟在他后面，结果严重出乎林少意料。 当时的情形是这样的： 耗子把找了个网吧，把钱充进了某个账号。 然后他登陆了一款叫做“滴恩矮斧”的网络游戏，开场白就霸气冲天：“来，儿子，刷起！” 很快游戏里有个名字全是火星文的玩家回应：“孙子，不刷你是我孙子！” 接下来，两个人互相刷那种一块钱一次的喇叭。 不到十分钟的时间，耗子就把一千块刷光了。 这件事情引起了他们服务器的轰动，很多玩家大呼牛逼。 这导致耗子也以为自己真的挺牛逼，没意识到这本质上其实很傻逼。 刷完了喇叭，耗子淡定了，但林少没办法淡定了，回去狠揍了这小子一顿。 挨了揍的耗子感觉没处说理去，跑到网上找我哭诉。 一开始耗子还觉得自己挺委屈：“牛哥，我是有苦衷的，林哥根本不理解我。我都跟一个妹子把话撂下了，要是不刷一千个喇叭证明自己，我以后还怎么混得下去？” 别说林少不理解他，我也不能理解他，我想来想去，对他说道：“一个男人有很多方法证明自己，但是在游戏里刷喇叭，恐怕很难证明自己。” 后来耗子收敛了许多，总算不再沉迷网游了。 进了大学之后，耗子开始沉迷女人。 据小牧透露，只要耗子醒着，手里一定会握着手机，连吃饭上厕所都不例外。 他手机里有两大神器，一个是微信，一个是陌陌。 依靠这两个东西，耗子经过长期不懈的努力，取得了一定的成绩。 说实话，我对这两个神器比较陌生，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今天遇到耗子，我认真的讨教了一下，理解了新一代年轻人的生活方式。 我先看了下耗子的微信，一看他的签名，我就觉得我赶不上时代了，他的签名是这样的：“寂寞女人玩微信，寂寞男人搜附近……” 我问他：“你这种签名，不会把妹子吓跑吗？” 耗子很漂泊：“哥，你out了，出来玩的，越奔放越好。你要是签名太文艺了，那些妹子都不想搭理你。你看我这个陌陌好友，95年的妹子，她签名好直接哟，就四个字——向我开炮！” 我努力消化着这种新概念，问道：“你上手多少个了，赶上小牧了没？” 一说起这个耗子就极度不平衡，苦着脸道：“我能跟他比？我是用生命在泡妞，他是站着不动被妞泡，这差距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这牲口在学校里就是男神，他一个月勾搭的妹子，比我一年的还多。我太困难了，想泡个黑木耳还得准备很久，小牧牛逼多了，天天都有黑木耳主动护他。” 我感叹道：“看来长相还是很重要。” 耗子深以为然：“必须的啊，就像c罗吧，要是他长着一张埃辛的脸，我敢打赌，他的粉丝一定锐减一大半！再说煤球王，最大的缺点就是长得磕碜了点，要是梅西有一张卡卡的脸，我敢说足球界早没字母罗什么事儿了，全世界球迷都成梅西的粉丝了。” 我听出了弦外之音：“这意思是不是说，你就是泡妞界的煤球王？听说你号称陌陌情圣，有几千个美女关注你？” 耗子的表情很复杂，谦逊中透着几分得意：“你不要听他们瞎说，情况是这样的，一开始我玩陌陌，根本没人鸟我。后来我发现了一个问题，一般受欢迎的男人，要么长得帅，要么就是照片上肯定有车。我觉悟了，借了林哥的宝马x6，换着角度连拍了十几张照片传上去，当天就有三十多个妹子关注我……” 我很吃惊：“这样也行？” 耗子：“怎么不行？只要你头像照片是开宝马的，肯定有妹子主动护你。” 我问：“就没穿帮吗？” 耗子：“不会，跟你说，我都算比较厚道的了，好歹我还借林哥的车开出去威风了一回。约炮这种事，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没胆子的屌丝只能一辈子撸管。我们学校里有比我更狠的，这个大三的牲口偷偷溜到街边的奥迪旁边弄了张自拍，自称他爸是副市长，就这样还能勾到黑木耳，你能想象吗？” 我确实不能想象，这个时代的约炮，和我们那个时代的见网友差别太大了。 通过这件事情，我唯一感到欣慰的，是耗子终于不再以屌丝自居了。 当年网络上刚刚流行这个词语的时候，耗子喜欢自称“本屌”，被我骂得狗血淋头。 我始终认为，当一个男人习惯以屌丝自居，那说明他已经放弃了自己，连他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一个自己都看不起自己的人，又怎么会被别人看得起？ 我觉得诸如平民、草根、宅男这些词语，都蕴含着一线希望，只要不放弃自己，总有一天能够逆袭。唯独屌丝这个词，透着严重的侮辱意味，让人看不到任何希望。 还有人以为屌丝也有变成高富帅那一天，对这个说法我嗤之以鼻，屌丝最多变成暴发户，至于高和帅，这恐怕是不能进化出来的。 最可悲的是，许多缺乏判断力的青少年还没真正理解屌丝的意思，就毫无主见的当起了屌丝，似乎不这样做就赶不上潮流。 耗子有个优点，他懂得知错就改。 现在的他虽然谈不上成功，但起码比常见的屌丝牛逼多了。这孩子身上也有励志的元素，他有去追逐女人的胆量。正如我常说的那样，有了开始，就一定有然后。任何事情，只要有胆子去做，就有50%的成功率，只靠看片yy永远不可能成功。当同龄的屌丝们看片撸管的时候，耗子已经跟两位数的姑娘交过手了，积累了丰富的实战经验。 · ------------ 【091】要是当年 “我发现你有点魂不守舍啊，什么情况？” 吃完饭，去停车场的路上林少又开始八卦了。 我说：“我也不清楚，最近老爱走神。” 林少：“是不是还在想着昨天那个二春？对了，那个老情人到底跟你说了什么？” 我无话可说，脑子里突然飘荡起很多首歌。 女人如歌，不同的时期我听到不同的歌，都会反思我和eve之间的感情。 一开始我想，那一定是爱情，痛得就跟歌里唱的那样：原来爱情那么伤，比想象中还难…… 后来我想，那一定不是爱情，爱情不会那么痛，就跟歌里唱的那样：因为爱情，不会轻易悲伤…… 最后我想，这些写歌的他妈没一个靠谱。 曾经我以为自己活不下去，过了这么多年，发现自己依然活蹦乱跳的。 昨天，2013年4月11号傍晚，我和eve再次相见。 我想过多种和她重逢的场面，唯独没想到眼前这种。 我还想过和她重逢时我的状态，我可能会骂她可能会揍她可能会扭头就走可能会漠视这一切，而最终的情况和我想象中都不一样。 看见她的时候，我出奇的平静，就像见到了某个时期的某个朋友，脑海中响起的是朴树一首老歌：那些旧时光，那些爱情，那些渐渐老去的朋友…… 林少和大奔尿遁，给了我们十五分钟时间。 我跟eve在一个二人世界里，做着并非二人世界里的事。 我记得我走的那天，心里有一种伟大的悲壮，伟大的是我觉得我的离开对她的演艺事业会有帮助，悲壮的是如果我不离开又能留下干啥呢？ 后来冠希哥震惊全国的事件爆发，给了我很大的启发，我发现只有走投无路的黑木耳才依靠负面新闻增加曝光率，真正的大明星不会因为负面新闻走红，反而会惹来大麻烦。比如冠希哥，曾经也是当红小生，经历了某某门之后，彻底跪了。比如阿娇，当年是一线女星，复出后顶多算二三线了。比如柏芝，当年都算是天后级人物了，如今半死不活的。 我最终没有报道eve的新闻。 走的那天我想，如果eve将来成为大明星，她会因为这事感谢我。 和我想象中大有出入，她最终没成为大明星，甚至没能成为明星。 离开eve之后我去了远方，有关她的消息来自跟小马哥的叙旧，后来我听小马哥说她这辈子最重要的一个角色就是当初那个女三号，她始终没机会成为女主角，之后不知什么原因她不演戏了。 有段时间我幸灾乐祸过，有段时间我也唏嘘感慨过。 而今天看到她，我觉得不止女人是一首歌，生活也是一首歌。 我们的相见，换来的只是相顾无言。 过了很久，她展现出女士优先的气场，说：“你变化真大。” 我说：“你也是。” 她说：“那年我回去后就再也没见过你，你去了哪里？” 我说：“去了该去的地方。” 她说：“你还在恨我吗？” 我说：“你想多了。” 她说：“是啊，以前你爱多想，现在轮到我了。恨一个人需要很大的毅力，你连恨我都不屑了吗？” 我说：“聊点别的吧。” 她换了个坐姿，手托着下巴，嘴唇在一个恰当的尺度内微微翘起，看上去有种我见犹怜的小无辜。换在当年，这姿势确实我见犹怜，有时候她不用说话，光用一些小动作都能打败我，而今天，看到这一幕，我发现我莫名其妙的想笑。 我想起了我最近常教育儿子的一句话，做人一定要有礼貌，最终我没笑。 果然想什么来什么，她问：“听说你连儿子都有了？” 我点头。 她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声音比笑容更苦涩：“这不像你，以前你应该会问‘谁告诉你的’，今天你没这么问，让我连最基本的话题都找不到了。你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跟我好好谈，是吗？” 我问：“你想谈什么？” 她说：“你都这样了，那也没什么好谈的了，我说两句就走。” 我说：“好，你说吧。” 她说：“这些年我从来都没忘过你，有句话一直想对你说。” 我没说话，想起来此之前林少的一面之词，想起有个文艺女主播萦怀她前男友很多年，这让我有种莫名的成就感，很想对着月亮抒发一下感情。 显而易见，这样的成就感说明我太单纯。 她看着我，眼神比以前凌厉，这让我明白她已经不再是理想型女青年，而是事业型大龄女青年。她像在看一个仇敌，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我一直想对你说，你把我害惨了，要是当年你把我的事情报道出去，我早就红了。” ・ ------------ 【092】大叔总动员 “带你去一个地方。” 夜幕降临的时候，林少自作主张。 至于小牧跟耗子，他们早已不是当年那两个跟在我们屁股后面蹭烟抽的小屁孩了，如今他俩觉得我跟林少太老气，完全就没多少共同语言，吃完饭就匆匆忙忙的勾搭妹子去了。 “去哪？”我问。 林少答非所问：“你有没有看过《生活向前冲》？” “看过几集。”我大概能明白林少为什么跟我谈这个话题，这厮小时候过得比较洋气，成了老友记的粉丝，而且多年来林少矢志不渝的支持着马修?派瑞。 林少罕见地没有跟讨论马修?派瑞在新剧中的表现如何，他说：“要是你参加那种心理小组，情况会不会好很多？” 生活向前冲讲的就是社区中心举办的10人心理互助治疗小组各个成员之间的故事，用世俗的眼光来看，互助小组的成员都是怪人。其实这个题材也不新鲜，很早以前的影视剧里就有关于互助小组的情节，并且那些互助小组花样繁多，比如戒毒者互助小组，性瘾者互助小组等等。 我反问林少：“我们国家有这种组织吗？” 林少：“怎么没有？我就参加了一个。” 我吃了一惊：“真的假的？” 林少：“我骗你干嘛，说了你别不信，我还是微信上搜到的，后来就加了那个群。那地方叫‘大叔总动员’，其实就是一群离了婚的男人互相倾诉，分担精神压力。还挺不错的，每周五我们都有活动，不限制新成员的，我带你去看看。” 我弱弱道：“你去了几次，有效果么？” 林少：“我都是元老级人物了，效果非常好，你真得去试试。” 晚上七点，我们到了一个特别的地方。 这地方特别到就跟影视剧里演的一样，空空的一个大厅，中间围着几张椅子。 在我们之前，已经有五个大叔围坐在一团。 林少告诉我，这个自助小组一共有十几个成员，不过每周活动来的人都不一样。毕竟这不是强制参加的活动，很多成员都是精神上有压力或者最近心情不好，才会来这个地方减压。 等到七点半，没有人再来，算上我和林少在内，七个男人展开了故事。 这群人给我的感觉都特别和蔼特别好说话，其中年纪最大的那位仁兄开场白就很照顾我的感受：“今天有新人加入，老规矩，我们先敞开心扉，给新人做一个表率，也希望我们分享的经历能够帮助这位新朋友。” 这位大哥一点都不含糊，说做表率就真做表率了，当场就分享了他的故事：“我叫老张，今年四十五。我有过三次婚姻，结了三次，也离了三次。我有一儿一女，儿子今年二十，是第一任妻子所生，女儿今年十三岁，是第二个妻子所生……” 经过这么一个总纲式的开场白之后，老张接着说道：“1990年，我22岁，那年是我第一次结婚。我的第一次婚姻是家里安排的，我只见过那女的两次，我爸妈就要我娶她。那时我已经受到了很多新思想的冲击，心里想要自由恋爱，对这场婚姻我打死也不同意。我跟我我爸闹翻，离家出走了，没过多久我妈托人来说，我爸住院了，被我气的。我爸有心脏病，听医生说，要是再被我气昏过去，可能就再也醒不过来了。当时我很怕，也不知道咋想的，就同意了结婚。” “说了你们别见笑，那时候我看了一些武侠小说，书里没感情的夫妻结婚多年都不同房。我受了这种小说的影响，结婚第一年都没碰过我前妻……现在回想起来，其实我前妻人很好，只是我心里排斥这场婚姻，也一直排斥她。刚结婚那几年我感觉自己就跟活死人一样，一点精神都没有。1995年，我父亲病逝，同年，我迫不及待的选择了离婚……”说到这里，老张声音越来越沙哑：“我不知道这场婚姻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我都没弄清楚自己为什么结，也没弄明白为什么离，只有一件事我很明白，那就是我儿子一直恨我。他认为我在外面有女人，是我抛弃了他们母子，他从七岁开始就没跟我说过话，一直到现在，他从没给过我好脸色……” 顿了顿，老张开始诉说他的第二段婚姻：“我在外面没有女人，经历了这次婚姻，我对女人有点排斥。1997年，我离婚两年后，才正式交往了一个女的。严格来说，这才是我第一次谈恋爱，当时我29岁，头一回体会到谈恋爱是啥感觉。我想和她保持情侣关系，没想过结婚，心里头对婚姻也有些阴影。没想到计划赶不上变化，1999年，她说她又怀孕了。98年她已经为我流过一次产，她说再堕胎以后可能就没办法生育了。就在那年，我们奉女成婚……” “结了婚之后，她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反正跟婚前大不一样。我以为怀了孩子的女人脾气比较大，就一直忍让着她，谁知道生了孩子以后，她脾气更大了，简直不可理喻。后来我才发现，这女人心机相当重，很多事情都是她设计好的。包括她怀孕，都是安排好的。她跟我说是安全期，其实根本不安全。这也就罢了，反正女儿是我亲生的，都是一家人了，我想还打算原谅他。后来有件事我不能忍了，我跟她谈恋爱的时候，她对我妈特别孝顺，结了婚以后，感觉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2004年的时候，我妈生了场大病，我把我妈接到家里住了几个月，她老是阴阳怪气的，弦外之音就是我该把我妈送到我弟家里去，弄得老子很不舒服。经过这事，我跟她有了弥补不了的裂痕，2006年，我跟她离了……” 听着老张的诉说，这个大叔的形象在我心中丰满起来。谁能想到这个胖乎乎的看起来不是大款就是伙夫的中年大叔，背后有着这样的故事呢？ 老张很是沧桑了一阵后，突然变得猥琐起来了：“我的第三段婚姻很扯，用国内人的眼光来看，根本不能算是婚姻。2008年，我四十岁了，我打算出去旅行给自己庆生，参加了拉斯维加斯七日游。果然是男人四十一枝花啊，有天晚上我遇到一个金发洋妞。我只会那么几句英语，跟她交流都成问题，当时我喝醉了，她说什么我都点头，结果她就带我去一个小教堂里举行了婚礼。你们知道的，在那地方，只要有护照和55美元手续费，就算结婚了……这个事很荒唐，结的快，离得也快。” 听到这里，我很羡慕老张。 作为一个60后，他做到了很多90后都没做到的事情。 只听老张又说道：“我今天就分享到这里吧，下一个。” 我留意着老张的脸色，发现他很轻松。这让我很好奇，当一个人把心里很多沉重的东西说出去，会不会都跟老张一样轻松？ 这时候老张右手边一个看起来有点腼腆的兄台说道：“我叫老杨，今年三十四岁。我……”这位仁兄看起来不是很自信，说话断断续续：“我只结过一次婚，也只离过一次……” 大家都笑了起来，这哥们儿说话挺有意思，难不成结一次婚还能离两次？ 在我们的笑容中，老杨更不好意思了：“我上学的时候没谈过恋爱，高中的时候暗恋过一个女生，一直不敢表白。后来她跟我们学校一个有名的小混混上床了，还堕过胎，全校都知道……我不明白为什么中学里那些女生都喜欢古惑仔，我听到她的消息，偷偷哭过一回。十几年过去了，可能没人知道我喜欢过她，她永远也不会知道我曾经为她掉过眼泪……” 沉浸在回忆中，老杨语气主见流畅起来：“我高考成绩不好，勉强上了一所大专。大二的时候，我终于鼓起勇气去跟一个女生表白，被拒绝了……” 我看着老杨，这个平淡无奇的男人让我感到震撼。 以前我看过一个数据统计，说是35%的中国男人在大学毕业以前都没谈过恋爱。看到老杨，我终于认同了这个说法，现实生活中有太多类似这样的人了。 老杨又说道：“惭愧，我上班几年了，还是没有女人看得上我。后来我家里人实在看不下去了，托人做媒，介绍我去相亲。我生在二十一世纪，居然还要别人做媒来完成我的婚姻。相亲也没那么容易，不是我看不上别人，而是别人看不上我。我第四次相亲的时候，总算遇到一个勉强看上我的女人。我们没有感情基础，相处了两个月之后，就在两家人的安排下，结婚了，这就是我的婚姻……” 我感到全身发冷，老杨的故事，有一种令人恐惧的真实。 假如数据可靠，老杨能代表35%的某个群体的话，那意味着这个国家有几千万上亿的男人都过着老杨这种没有希望的生活，经历着老杨这种让人绝望的婚姻。 老杨：“我去年离的婚，是她提出来的，她看不上我，结了婚她一直后悔。孩子也跟了她，我争不过她。我想过自杀，我这辈子都这么没出息，活着真没啥意思。后来一个朋友把我介绍到这里，在大家的帮助下，我的情况好了很多。但是我还是不知道，我能不能找到我想要的感情，我的要求很简单，只想找个真正看得起我的女人。” “你这屌丝心理太严重了，你从头到尾都看不起自己，又怎么能指望那些女人看得上你？”我终于忍不住插了句嘴，老杨的故事让我感触很深。 大家都惊讶的看着我，老杨脸色一阵白一阵青，过了好久才说道：“你说得也有道理。我这人就是没自信，胆子小。其实我在网上也调戏过妹子，但现实里和妹子面对面，我就怂了，三棍子也打不出一个屁来。” “那你网恋过吗？”我问他，我想，如果一个男人网恋过，那好歹也算是经历过感情波折了，总比一辈子都没谈过恋爱要强。 老杨弱弱道：“有一次，不知道算不算网恋。” 大家都很惊讶，用一种看偶像哥的眼神看着我，然后老张感叹道：“行啊老杨，以前我们以为你一辈子纯情，没想到你还偷偷搞过网恋，快说说怎么回事。” 可能是回忆起这辈子唯一一次和爱情有关的经历，老杨脸色微微涨红：“02年的时候，我刚参加工作不久，闲着没事就玩网游。那是一款网易的游戏，就是那个有名的xx西游2。那年夏天，那款游戏正式收费，我好友里的一个mm说她没点卡，我就给她冲了一张点卡。后来她跟我在游戏里结婚了，不过我老是觉得，她跟我在一起，是因为我经常给她冲点卡……” 老张安慰他：“你别这么不自信啊，没准儿她爱你在心口难开。” 林少插嘴道：“你见过她没，视频过吗？” 老杨：“那个年代哪有视频啊，我记得是03年非典以后摄像头才流行起来的。” 老张：“啥意思，你是说你跟一个从来没见过的人网上结婚了，那他可能是人妖吧？” 老杨想了想，说：“应该不是。” 老张：“你为什么这么确定？” 老杨：“我见过她的照片，长得还可以，典型的女大学生模样。那时候上传照片很复杂，得去网吧扫描上去。她说她想看我，我特地去网吧扫描了一张照片给她。” 老张：“后来呢？” 老杨低下了头，喃喃道：“后来她就再也没上过游戏……” 老张：“……” 林少：“……” 我们所有人：“……” · ------------ 【093】好男人与黑木耳 第三个分享故事的哥们儿长得人高马大，相貌气质佳，搁在十几年前的校园里，即便离校草还有差距，估计也算是个班草级人物。 这人明显比老杨自信多了，而且言简意赅，三言两句就把他的故事说完了：“我叫老孙，82年的，我是08奥运的时候结的婚，去年圣诞节离的婚。我离婚原因很简单，我发现我不爱她了，再勉强过下去没意思，就离了。” 这哥们儿离婚的原因果然很简单，把我唬得一愣一愣的。 仔细一对比，老孙和我年龄相仿，结婚的时间也相仿，连离婚的日子都差不了几天。唯一的区别，大概就只剩离婚的理由了。 看到第四个分享故事的人，我一下子就想起了铁头。这哥们儿给人的感觉就是憨厚老实，比铁头还憨厚，属于那种你刚认识他就会觉得他特别靠谱的那种人。 他的声音也特淳朴，我一听就想跟这人做朋友，只听他说道：“我叫老李，三十六岁。我不晓得自己算不算结过婚，也不晓得算不算离过婚。” 其他人都是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显然老李这故事是说给我听的。 老李的故事，和所有人都不同：“我有个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邻家女孩儿，我一直喜欢她，她也知道我喜欢她。她不喜欢我，觉得我这人特没劲，她喜欢那种能带她冒险，给她刺激的男人。一开始我的故事跟老杨一样，97年，我瞒着家里故意高考落榜，陪她一起上高三，结果她跟学校里一个成天装酷冒充古惑仔的男生好上了。我跟那男的打过一架，因为这件事，从高三到大学毕业，她都没理过我。我们两家人还是邻居，假期里我经常去串门，她见了我就跟见了空气一样，不搭理我。” “两千年我大专毕业，给了她一封信，我手写的。我告诉她，我不会喜欢别人，我会等她，等她累了，就来我这里，我永远是她的避风港。03年非典的时候，她跑到我租的房子里，问我，以前我说的话还算不算数？我说，一辈子算数。她那天反应很大，当晚就跟我发生了关系……” “我以为我苦尽甘来了，就跟电影里演的那样，漂泊了很久的女人终于明白谁真正对她好。可现实生活不是那么发展的，她跟我说了她这些的经历，从高三到非典时期，她一共交往了八个男人，我是第九个……” “她问我介不介意她的过去，我嘴里说不介意，心里还是有点难受。当时我想，不管怎么说，她总算回来了，回来就好。非典结束以后，她不辞而别了。也不算完全不辞而别，她好歹给我留了张字条，上面说：有个男人她一直忘不了，现在非典结束了，她要去找那个男人……” 听到这里，我思绪纷飞。 我想起了娜娜，想起了那段做替代品的日子。 我感到一种莫名的庆幸，好在我当初依靠报复心先摆了她一道，否则最后被留字条的人，可能会是我。 而老李没我那么腹黑，他是个好人，却没好报，最后那个女人留给他的只是一张字条。 老李还在诉说：“又过了三年，大概是06年世界杯的时候，她又找到了我。她问我还恨不恨她，我说，我从来没恨过她。那天她哭了很久，骂我是个傻子。我以为她又受伤了想找我当替代品，就算只能跟她在一起几天，我也愿意。没想到那次她却没跟我重温旧情的意思，第二天她没拐弯抹角，开口跟我借钱，我借了她八万……” 听到这里，围成一团的几位仁兄都露出了愤愤不平的表情。 很显然，大家都不赞同老李这样做。 稍有经验的过来人都明白，这样做的结果必然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我再次想起了铁头，老李和铁头有个共同点，这种人平时很好说话，一旦倔起来就极其固执，认定了一个东西就要死撑到底。当这种人做了决定，根本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09年，我回老家过年，看见了她。那年元宵节，刚好是她生日，三十岁。她爸妈老是怪她一把年纪了还不结婚，我爸妈也在催我，我那年都三十二了，我们两家的老人见了面都互相诉苦。那天她开玩笑似的跟我说，要不我们结婚得了，两家人都省心。我同意了，我不知道她心里到底怎么想的，反正只要她愿意嫁给我，我求之不得。” “按照我们家乡的习俗，都是先办婚礼，再去领证。09年的3月份，我们大张旗鼓的办了婚礼。婚礼当天，发生了一件只有电影里才有的情节，她接到一个电话，然后跑出去了。她说她去门外见一个来参加朋友的老朋友，结果那一走，就再也没回来……” “就这样，她失踪了，我到现在都没弄明白，她算不算是我老婆，我们算不算有过婚姻。电影里的男主角好歹还会冲进婚礼现场深情表白一下，女主角被感动了才会跟着他跑路，那男的比电影里男主角牛多了，一个电话就把人带走了。从始至终，我都没看见那个男人长什么样子……” 我彻底愣住，完全没料到老李的故事如此戏剧化。 “老李，听兄弟一句劝，别再做老实人了，受伤的从来都是你这种老实人。”坐在我旁边的一个眼镜兄特别激动，发表了他的意见。 “老李，你也听哥一句，别等她了，她都跑了四年了，你还不找个女人开始新的生活，还等她干嘛？你对她好又怎么样，给她做牛做马又怎么样，黑木耳的心里永远爱着自己青春岁月里玩弄过她的男人。”老张情绪也很激动，又劝道：“不是我说你，老李，你这种性格做朋友没得说，这种性格去泡妞，那就是去一次死一次。” 老李还在坚持：“我不信，她没你说的那么坏。” 眼镜兄愤怒了：“你这人怎么次次都说不听呢，还油盐不进了！你问问老孙和老林，这俩人是花丛老手，你问问他们，那些黑木耳到底是怎么想的。” 老孙马上接过话茬：“老李，眼镜和老张说得对，你这性格泡妞问题太大了，除非你走狗屎运遇到那种真正赏识你的女人，不过这种女人不容易遇到，概率跟买彩票似的。我估计你就算遇到了，也不会放心上，你心里一直住着那个一次次伤害你的黑木耳，哪里还容得下别的姑娘？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你就信我们一次，别再等那个女人了！我就拿我自己举例吧，以前倒追我的妹子也很多，很奇怪，我对那些妹子越冷淡，她们扑得越凶狠，这让我怀疑，年轻的妹子还真是喜欢混蛋。你越混蛋，她们越稀罕你。就跟老张说的一样，黑木耳永远爱着玩弄她们的男人。” 老李没说话，他似乎接受不了这种设定。 “老李，你得仔细想一下了，一两个人说那个女人不好，可能太片面。当所有人都说她不好，那你就得认真琢磨琢磨其中的问题了。”林少发表了意见，说道：“老张的说法有点片面，其实男女都一样，女人忘不了伤她最深的男人，男人也忘不了伤她最深的女人。老李，你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说实话，我根本不觉得你爱那个女人，我就觉得她伤了你无数次，所以你一辈子忘不掉她。你都三十六了，又不是什么不婚主义者，不为你自己想想也得为你爸妈想一下，你这奔四了还不结婚生孩子，你爸妈怎么办？” 老李猛地一抬头，扯开嗓门儿大吼道：“那你们要我怎么办，跟老杨一样去相亲，还是跟老张一样结了又离？” 这个问题，把所有人都问倒了。 婚姻，果然不是一个能轻易去触碰的话题。 老张突然看着我，问道：“这位新来的朋友，你有什么看法？放心，在我们这里可以畅所欲言，你随便说什么，我们都能理解。” 一听他这么说，我胆子就大了：“老李，你这心态有问题。我们不如把问题分成几个步骤来解决，不管你以后结不结婚，当务之急，你第一步是要把那女的给忘掉，她不适合你。” 老李怒气未消：“我要是忘不掉呢？” 我说：“忘不掉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只要你别再爱得死去活来，就把她当成一个永远的回忆也不错。我这人喜欢去研究一些无关紧要的细节，现在我就给你说说我的研究成果。很多爱情剧里，都有这样的情节，女主角婚礼当天，男主角从天而降，把女人勾搭跑了。我不知道大家有没有想过，遇到这种事情，新郎该怎么办？作为男女主角，那对跑了的狗男女当然是浪漫了，观众还轰然叫好。可是新郎呢？在众目睽睽之下，在所有的亲戚朋友面前，他的老婆就这么跟别的男人跑了，你认为他应该是什么心情呢？” 老李的反应出乎我预料，他愣了一下，然后猛的抱头痛哭起来。 林少碰了碰我，小声说道：“老李家的亲戚朋友，到现在还对他指指点点。” 我一不做二不休，又说道：“要说新郎是反派也就罢了，反派向来人人喊打。可是我看过的80%的影视剧里，新郎都不是反派。他往往是一个老好人，一个值得信任的好人，一个值得托付的老好人，正因为他值得信任，所以受了情伤的女主角会选择跟他结婚。这样的人，是一个不错的替补。而当主力，也就是男主角出现的时候，这个替补的命运就是被踢开。我很想问一句，凭什么？凭什么这么一个好人他最终没有好报？凭什么所有的灾难都是这个好人去承担？凭什么观众却为那对跑路的狗男女叫好？老李，你回答我，你还愿意做这样一个好人吗？” 听到这里，老李哭得更凶了，声音跟杀猪似的。 “这位朋友分析得很对，说起这个，让我想起前段时间看过一篇报道。美国一个专家有了新发现，他发现很多女人都有一种症状，叫做破裂上瘾症。什么叫做破裂上瘾症呢，就是说自从处女膜被破裂那天起，女人就有种喜欢被人破坏的心理。比如很多女人都幻想结婚那天白马王子跳出来破坏婚礼把她抢走，这就是典型的破裂上瘾症。还有些18x的故事里，许多女人都幻想着走在阴暗的地方被一个帅哥跳出来强暴，这也是破裂上瘾症的表现……老李，你那个女人，绝对是这种症状，趁早离她越远越好。”眼镜兄不愧一表斯文，很有斯文禽兽的风范，发表了这个有点变态的看法。 “听你们这么说，好像还真是这么一回事。以前看到电视里男主角冲进女主角婚礼，我感觉没什么，这种老套的情节多看几次就没意思了，但我身边的妞一个个反应很大，激动得不得了，难道这就是破裂上瘾症？”老孙接过话茬，却把话题扯远了，接下来大家谈的事情跟老李扯不上关系。 过了一会儿，终于进入了正轨。 ・ ------------ 【094】凑合式婚姻 老李情绪稳定下来之后，眼镜兄开始分享他的故事了： “我叫老王，从小别人都叫我眼镜。我是83年的，我先说说我的感情经历，其实我还算比较早熟吧，初中的时候有过很朦胧的一段感情，大家都没表白，但感觉是那么个味道。后来我们上了不同的高中，我觉得自己特别禽兽，特别现实，我上的那所高中是省重点，里面美女比较多，自从进了高中，我有种乱花渐欲迷人眼的感觉，就把初中那个女生渐渐遗忘了……” 老王扶了扶镜框，露出一个闷骚的笑容：“大家看我这斯文禽兽的造型就知道，我是个学霸类型的斯文人。从小到大我成绩一直很好，进了高中也是班里前三。一开始我跟老杨的感觉一样，学校里很多女生都喜欢古惑仔，没办法，那年头古惑仔太流行了。后来发现也有例外，尤其在重点高中里，学习成绩好的男生也比较吃香。没过几个星期，我就发现班里有两三个女生对我有意思，其中一个还给我写过好几次小纸条。那个女生长得很一般，在她第三次给我写小纸条之后，我忒他妈虚伪的回了她一个小纸条：我们年级还小，趁着青春年少，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噗……！ 我一口气没憋住，笑了出来。 我愣是没看出来，原来眼镜兄是这样的奇才。 眼镜兄一打开话匣子就收不住了：“第一次半期考试结束之后，按照惯例举行家长会，那时候我是班长，家长会忙前忙后的跑腿。就在那天，我发现了一个秘密。有一个女生的家长，很奇怪。那个女生，恰好是我们班的班花，那时候，班里不知道多少男生暗恋她。对不起，我逻辑有点乱……这么说吧，那个女生的家长，其实不是她的家长，那人我认识，根本就是我们学校附近的一个网吧老板娘！” “什么意思，网吧老板娘？你等等，眼镜你这故事太新了，我没听明白，什么家长又老板娘的？”老孙插嘴问道。 “连这都不懂，我来给你解释！”林少一副过来人的样子，牛逼哄哄道：“越是重点高中的学生，越害怕家长会，学习压力太大了，一没考好就担心回家挨揍。我高中的时候有个同学，半期考试考砸了，不敢告诉他爸妈，都这样了，哪里还敢请父母去家长会？于是他花了十块钱，在街边找了个三轮车师傅去冒充他家长，从头到尾那个三轮车叔叔就坐在教室最后一排凑人数，还真被他瞒天过海了。” “对对对，就是这个意思！”眼镜兄连忙点头，补充道：“我们班一共70个人，刚开学的时候班花是全班40名，是那种交了建校费进来的。半期考试的时候，她成绩落到65名，已经垫底了。那女生也没别的缺点，就有一个嗜好，爱上网。我们高一那会儿是99年，网吧刚刚兴起，她有事没事就去网吧，那时候叫做上网冲浪，是很潮的一件事儿。我也去过那网吧两次，美其名曰打星际，其实就想看看她……” 说到这里，眼镜兄扯回了正题：“家长会那天，我看到网吧老板娘就愣了一下，不过我什么都没说。结果班花不放过我，她把我叫到过道里，问我是不是把这事儿告诉老师了。我当时气不打一处来，班里知道老板娘冒充她家长的人又不止我一个，她怎么就一口咬定是我出卖了她？她的答案很扯，因为你是班干部。我当场捏爆她胸部的心都有了，问她，谁他妈告诉你班干部就一定爱打小报告？” “以前我跟她还算是正常的同学关系，在家长会那天，彻底的决裂了。”眼镜兄忧郁了，声音越来越沧桑：“没想到希望在转角，过了两天，她递给我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对不起，是我错怪你了……” 看得出来，眼镜兄和其他几位仁兄不同，他非常细腻，诉说起故事也细得有点柔情似水：“后来我才搞明白，家长会那天她自己做贼心虚，老以为班主任发现了她的秘密，直觉上以为自己被人出卖了。第二天她才知道，根本没人出卖她，班主任也没发现她的问题……我那天没回她纸条，那时候我还在生气，想起了多年的伤心往事。我从小学到高中当了十几年班干部，也背了十几年黑锅，很多事情明明不是我打的小报告，但人人都以为是我干的，麻痹的，这还要不要人活了？” “那天放学她把我堵住，一副太委屈的样子卖萌。说实话，光看小纸条，我还能硬起心肠，当这个水灵灵的班花站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就顶不住了。而且那天她在走廊里拦住我的时候，很多同学都看见了，大家看我眼神，就一副我搞大了她肚子的样子。从那以后，班里就有很多我跟她的各种五花八门的传闻，实际上我跟她的关系也越来越好，只是还没捅破那层窗户纸……” “千禧年你们记得吧，那时候很流行许下一个千年愿望，我当时许的愿望就是让她做我女朋友，当然我没告诉她。结果第二天她把她的愿望直接告诉我了，她说她千年愿望是等到期末考试，我帮她作弊……” “我纠结了很久，不明白这样是帮她还是害她，最终，我还是选择实现她的愿望。作弊的方式用数字传呼机，打一连串的数字，1代表a，2代表b，3代表c，4代表d，1234就是abcd……就这样，每次我都提前15分钟交卷，跑去电话亭做贼似的打传呼……我的选择题正确率相当高，就靠着这些选择题，她期末考试成绩也提升了，从班里65名提升到51名……” 听到这里，我非常唏嘘。 想当年我们也有类似的经历，逼着阿宾这个学霸提前交卷，去给我们打传呼。那时候我们以为这是我们学校里的独创，后来才知道全国高中都流行这样的套路。 眼镜兄老王还在诉说：“她上瘾了，一发不可收拾，平时抄我作业就算了，一到小测验还叫我给她传小纸条。我劝了她很多次，她不听，她说她不想上这所重点高中，她很多朋友都在一所普通高中，是她父母交建校费逼她进来的。我也不明白为什么，每次她一求我，我就心软了。我帮她作弊多次，到了2000年年底，终于没办法再帮她，那年国家出台了新制度，传呼台不能发布疑似考试作弊的信息，再也不能指望传呼机作弊了……” “因为这新制度，她愤怒得想要报复全社会。我一直在安慰她，答应帮她补习，我还给她讲了许多大道理，劝她无论如何也得考个大学。说这些的时候我心里很难过，我本来奢望着有一天和她考进同一所大学，我考个本科肯定没问题，但她这样子，连考个专科都成问题……” “我劝了那么久，她一点都不动心，打死也不学。我问她，到底为什么要这样自甘堕落，她终于说出了真相：我没有堕落，我只想告诉我爸妈一个道理，不一定非得进好学校才有出息！如果我不喜欢这所学校，不管它是省重点还是全国重点，我照样考不出好成绩！” “我根本没办法理解她的逻辑，一个人到底跟自己的父母有多大的矛盾，才会做出这么叛逆的决定？我问她，既然铁了心不想学，那干吗不索性乱涂乱写考个倒数第一，干吗还要我帮她作弊？她说，她连交白卷都想过，可是自己成绩下滑那么快，有些同学看她的眼神很奇怪，她自尊心受不了，所以选择了作弊。但是，她内心一点都不想学习，她要跟她父母抗争到底……” 听到这里，我陷入了回忆。 我想起了当年交白卷的自己。 “我抽根儿烟，大家别介意啊。”眼镜兄点燃香烟，深吸了一大口，继续说道：“她的抗争还真有效果，高二下学期，她转学了，去了郊区一所普通高中。一开始我们经常联系，到了高三联系越来越少，我想联系她，渐渐联系不上了。后来我才知道，那所普高里，有个男的让她魂牵梦萦，她每次去网吧都在qq上跟那男的谈情说爱，她转学过去没多久，就跟那男的好上了。高考结束那个暑假，我在电影院碰见她和那个男的一起，她把我叫到一边，跟我说了几句话。用现在的话来说，那天她对我说的那些话，就是一张好人卡……” “我只难过了几天，喜讯传来，高考成绩公布，我发挥的比较好好，足够上一所重点大学。对那时候的我来说，脑子里充满了对大学的各种幻想，我相信进了大学以后，就能把她给忘掉。真正进了大学之后，我才知道自己有多单纯，我们那学校是重点，可惜他妈是理工科重点，那里面的女生，简直不能看……” “不是我故意诽谤我的母校啊，那年头我大学里的系花，还不如我高中时候的班花，我觉得我高中班里的几个组花都能跟大学里的系花别苗头。就这样不如班花的系花，还矫情的1b，各种明星范儿。谁叫我们学校狼多肉少呢，男女比例7:3，女生实在太少了。一想到要在这种水深火热里的大学里生活四年，我真感觉我的人生一点阳光都没有……” “一年之后，我们寝室里的老大谈恋爱了，那女的要多丑有多……不，不能这么说，实事求是的讲，那个女生很一般，各方面都很一般。我们都不能理解，为什么老大要跟这么一个妹子谈恋爱？老大告诉我们，一来可以增加恋爱的经验心得，为下一次恋爱做准备；二来还可以享受性生活，告别撸管的日子，一石二鸟何乐而不为？我们半信半疑的抱着观望的态度，没成想老大跟那女的交往一学期之后，果然积累了足够的经验值，一下子升级了。他的第二个女朋友，质量比上一个好了一些，这让我们心动不已，从此发誓要向老大学习……” “大三的时候，我终于正式谈恋爱了。那是我在学生会认识的女生，交往之前已经认识两年了。而且，我知道，她一直喜欢我们宿舍楼里一个男的，那男的就在我们隔壁寝室。她还跟那男的表白过，没收到答复。至于原因，很简单，我用数据给大家分析一下……” “这个女生，相貌身材气质综合起来大概是65分。而那个男的，简直是我们楼道一棵草，可以打85分，他在师大有一个同样可以打85分的女朋友。65分的她追不到那个85分的男生，所以找我凑合，你们看我这模样就知道，我撑死了也就65分……”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找个85分的美女谈恋爱，但条件不允许啊，我们整个学校连个80分的都难找，就算有人家也看不上我。没办法，只能凑合了，我这种65分的男人，也只能去找个65分的女人，所以就跟她勾搭成奸了……” “这算是爱情吗？我不认为这种凑合起来的情侣会有爱情。本来我的想法和我们宿舍老大一样，先在她身上积累经验，没准儿下次我就能泡个70-75的妹子提升档次，再下次我就能有传说中的80分以上的女朋友了……大半年前过去，我发现我和她之间还是有感情的，哪怕是日久生情，也算感情。我记得我冒雨去给她送伞，我也记得我生病的时候她照顾我。本来我的原计划是到了大四抛弃她去找70分以上的妹子，后来这个计划没办法实现了，完全赶不上变化。大四的时候，我们互相见了对方的家长，就这么对付着一直到大学毕业……” “参加工作以后，我心里还是有奢望的。我就琢磨着，只要我找到更好的，就可以考虑结束现在这段感情了。后来倒是遇见了几个更好的，可那些更好的要么名花有主，要么眼高于顶，反正跟我没可能。不知不觉间，我工作四年了，跟她在一起已经六年……” “六年，我不知道在大家心里，这是个什么概念。这期间我跟她分分合合过几次，我没找到更好的，她也没找到更好的，最终还是凑合着在一起。2010年，我们双方家长催的厉害，我和她结婚了……” “其实结婚之前，我就明白，我跟她之间互相不喜欢，先这么对付着过下去吧，直到对付着实在过不下去为止。没想到才结婚两年，我们就过不下去了。离婚那天我跟她很和谐，没吵架，也没憎恨对方，我们只是心里很清楚的知道，我没爱过她，她也没爱过我。我们只是按照正常人的套路结过婚，等到真正结婚以后，才疑惑自己为什么要结婚，为什么非要为了结婚而结婚？” “有部电影叫独自等待，里面一个配角有这样一句台词‘如果可以，我本来想跟李嘉欣过一辈子’……我觉得这就是中国式婚姻最现实的一面，谁不想要90分的妹子？只是因为很多人作为低于60分的草根，根本泡不到90分的妹子，所以只能找个60分的妹子凑合。反过来说，那些60分的妹子想法跟男人一样，她们也想嫁个90分的男人，只是因为90分的男人都看不上她们，所以她最终只能委身于60分的男人。这种凑合式婚姻，遍布全国各地，结婚后我无数次问自己，我为什么需要这样的婚姻？” 老王熄灭了烟头，做出总结陈词：“我想明白了，就这么单身下去，直到找到我真正喜欢的人为止。要是一辈子都找不到，那就花钱解决问题。反正我不会再根据父母的建议亲朋好友的压力去结婚，这种婚姻我受不了。” 接下来，林少也分享了他的故事。 六个人，六段故事，和影视剧小说里都不一样。 来此之前，我本来以为这些人都是因为外遇啊第三者插足啥的离婚，结果都不是。 话说回来，在我们这个离奇的国度，一个家庭里的男人如果真正有了外遇，通常都是正房斗小三，杀得昏天暗地，反而不会离婚。 这才是真正的中国特色，没有几个是因为爱情结的婚，也没几个人因为爱情离婚。 六段故事，六段真实的婚姻，让我感到沉重。 他们六个人都看着我，接下来，该轮到我分享故事了。 我开始感到紧张，说：“我叫老牛，我……我先去上个厕所。” ・ ------------ 【095】暴走三环 “没搞错吧，都一把年纪了，你还玩尿遁？” 回去的路上，林少不停的逼视我。 我反唇相讥：“昨天你跟大奔不也尿遁？” 林少：“靠，我们那是给你创造跟二春独处的机会好不？” 我无言以对。 之前听着老杨的故事，老李的故事，我都敢牛逼哄哄的发表意见。真正轮到自己，马上说不出话来了，我不知该如何去跟大家分享自己的故事。 “这次西藏你白去了，我本来以为你超脱了，没想到你还是放不下。”林少继续数落我，“不要有排斥心理，面对一群陌生人，你要是能把藏在心底最深的事情说出来，那你就真正放开了。” 我问他：“说出来的感觉怎么样？” 林少：“很爽。” 我问：“有多爽？” 林少：“比破处还爽。” 我问：“你是怎么做到大声说出来的？” 林少笑了：“其实我前两次也是听众，开不了口。第三次去的时候，跟大家混熟了，觉得不说就对不起大家，就壮着胆子说出来了。” 我有些过意不去，白听了六个人的故事，而我却什么都没分享，这有种吃霸王餐的感觉。 林少又说道：“多去几次，敞开心扉，你总有说出来的一天。老李比你闷多了，他前五次都不肯说，第六次，还不是说出来了。你是没见过以前的他，现在他这样都算比较阳光的了，几个月前，他给人的感觉就是身上罩着一层黑气。” 我没说话，老李的故事，总让我感到一种莫可名状的沉重。 这时候电话响起，罗杰催我去跟他碰头。 我这才想起早说好了今晚要跟罗杰他们去参加消除压力的社团，于是我跟林少告别，去跟罗杰碰头。他俩都没开车，一脸的神秘，我们三个打车到了三环路一条鸟不生蛋狗不拉屎的马路上。 “我们到底来这干啥？”到了目的地，我依然没搞清楚状况。 罗杰：“你没听说过三环暴走？” 我说：“废话，老子这么多年没回来过了，哪知道那么多？” 罗杰：“那你怎么知道九眼桥的桥震门？” 我说：“…………” 不一会儿，答案揭晓了。 上百个人陆陆续续的从四面八方赶来，据我目测，这些人大多都是都市白领，其中还有几个姿色不错的白领美眉。正在我好奇这些白领将如何小资的时候，他们干了一件从头到尾都不小资的事情。 只见一个领头的，姑且称作带头大哥吧，这位带头大哥将一百来号人排成了一个队列，然后一马当先走在前头，爆喝三声：“啊~啊~啊！” “啊~啊~啊！” 马上有几十个人跟着尖叫，还有几十个人跟我一样保持了沉默。、 “这什么情况？”我低声问旁边的罗杰。 “等下你就知道了。”罗杰继续保持神秘。 带头大哥又大喊三声：“吼~吼~吼！” “吼~吼~吼！” 更多的人加入进来，连我都有了跟着吼的动机。 我突然有些明白了，这种状况其实可以用很科学的东西来解释。 人类是一种盲从类动物，尤其是在人越多的时候，越容易失去主见随大流。长期买票去球场看球的人都知道，如果旁边有人大声呐喊助威，你会跟着大喊。当然，这种情况在欧美最常见，在国内，因为国足的霸气太重，呐喊的人不多。 在这种大喊大叫的过程中，你会觉得很过瘾，将平时积压在心里的东西宣泄出来。 都说都市白领精神压力大，现在我算是领教到了。看着周围怒吼的人群，让我切身体会到，这个群体在装小资的背后，隐藏着多大的生活压力。 这时候带头大哥突然下了猛料，巨吼一声：“老板，日你妈！” “老板，日你妈！” 这一次，起码有八十个以上的人跟着大吼，声势震天。 带头大哥一不做二不休，又大喊一声：“经理，日你妹！” “经理，日你妹！” 这一次，至少有一百个人异口同声的大吼，声音响彻夜空。 我身边的罗杰吼得特别来劲，这让我想起罗杰的伤心往事，十年前罗杰还是个小职员的时候，被他们经理当孙子使唤，差点留下阴影。 带头大哥又来了：“主管，日你仙人板板！” “主管，日你仙人板板！” 这一次，99%的人都在跟着呐喊，惊天动地。 我东张西望，心里想，尼玛，这算不算非法集会啊？ 如果不是亲身参与，我不会相信和谐社会里还有这样的民间组织。 带头大哥思维很跳跃，从公司系统横跨到公务员系统，大骂道：“科长，日你姐姐！” “科长，日你姐姐！” 这一次，除了我之外，貌似所有人都在跟着大骂。 带到大哥声音永远那么嘹亮，又厚道：“局长，日你大爷！” “局长，日你大爷！” 这一次，连我也跟着吼起来了。 尽管严格来说我不算一个上班族，但跟着大家一起呐喊，我莫名地有了一种代入感。 我感觉很过瘾，今天参加大叔互助会的压力全部消散了，整个人说不出的轻松。 这个夜晚，一百多个人沿着三环路暴走。我抬眼看周围这些需要减压的人群，他们一个个面红耳赤，吼得声嘶力竭，每个人都在释放着不为人知的压力。 ・ ------------ 【096】领街主演?燕子 第二天上午，我迷迷糊糊中接到一个电话。 电话是燕子打来的，因为他远在南方，我们不能相见，只能电话叙旧。 燕子这个昵称很女性化，但是他的本名很男性化，他叫赵威。 赵威从小就有远大的理想，小学三年级的时候，老师让同学们诉说自己的理想，赵威迫不及待的第一个举手，站起来牛逼哄哄地说道：“我长大了要做领街主演！” 语文老师愣了一下，说：“那叫领衔主演……” 在那个年代，很多小学生都无法分辨“衔”和“街”的区别。 那个语文老师肯定没想到，有理想的人能够强大到何种地步。赵威大专毕业后混迹社会，成为某条街道最有势力的流氓，绰号街长，货真价实的领街主演。 后来他犯了点事儿，跑路去了南方，在一家赌场里看场子。我们都劝他早点改行走正道，也许是大家的劝告感化了这货，今天燕子告诉我，他不久之后就会回来，然后按揭个房子找个马子生个孩子安安分分的过日子。 听到这个消息我特别高兴，身边的朋友都走上了正途，而且大家的日子都还过得比较好。这让我真正体会到，什么叫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在1998年以前，赵威一直很平凡。 1998年以后，因为一部还猪格格的崛起，赵威也跟着不平凡了。 在那个年代，只要你在人群中大喊一声“赵威”，马上就会引发这样的反响： “哪儿呢，赵薇在哪呢？” “小燕子？小燕子也来我们这儿了？” “谁是赵薇，站出来看看！” 最后，大家发现“小燕子”居然是个男的，顿时伤不起。 就是在那个年代，走街上大叫“赵威”，总有很高回头率。赵威对此感到特别憋闷，他觉得自己活在明星的阴影里，而且还是一个女明星的阴影里。 从那以后，我们都叫他小燕子，每次听到这称呼他都要跟我们玩儿命，所以我们去掉一个小字，改称他燕子，久而久之，他也就接受了这个事实。 燕子刚上大学的时候，跟室友自我介绍，他一个室友上上下下看了他半天，弱弱道：“赵薇，你居然起这么女性化的名字？” 燕子当场就跟那哥们儿干了一架，完事儿后骂道：“你才女性化，你全家都女性化！你听着，老子叫赵威，完璧归赵的赵，威风八面的威！” 因为这个名字，燕子受了无数的委屈。 他经常感到老天不公平，那些叫杜威、李威、王威的人听起来都很有阳刚之气，偏偏他姓赵，就变得女性化了，这实在太没天理了。 可能正因为这些不公正的遭遇，导致燕子骨子里有种暴力倾向。从高中时代开始，这货就特别暴力，连泡妞都推崇暴力的方法。 在某一个时期，我纠结于该如何去打动朵朵的芳心，简直百思不得其解。 就在这种时刻，燕子提出了一个粗暴的办法：“你想那么多干啥，老子今晚就蒙着丝袜去路上拦她，你跳出来英雄救美不就行了？” 对当时无计可施的我来说，感觉这还真是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那是一个想到就做的年纪，大家都没含糊，当天下午阿宾就去偷了他老妈三双丝袜。我们晚自习特地坐在一起，在作业本上画着地图，进行了路线上和计划上的周密部署，当晚采取了行动。 我永远都记得那天夜晚，我、燕子、阿宾还有fire，我们四个人在晚自习还没下课的时候，冒着被班主任严惩的危险从教室后面偷偷溜了出去。 我们找到了朵朵的必经之路，开始踩点。 踩点完毕后，我问燕子：“你准备怎么拦她？” 燕子持续粗暴：“还用问吗，当然是非礼她！” 我急了：“日，不行啊，你悠着点。” 燕子：“我又不是真非礼，顶多摸她两下。” 我更急了：“别啊，不能摸。” 燕子：“那就演的不像了，容易穿帮。” 我思来想去，说：“顶多摸下小手，千万不能摸胸啊，不然老子跟你拼了！” 这时候阿宾不乐意了：“靠，我们蒙着丝袜这么热，连一点油水都没有？” 我说：“特别是你，手脚太不干净了。等下你就跟在燕子屁股后面当小弟，千万别动手。你一动手，肯定会趁机揩油！” “老子不干了，你找别人去！”阿宾当场罢工。 还没开始英雄救美，我们先内讧了，差点打了起来。 就在我们快要决裂的时候，一个身影从远处走来。 我们暂时抛开了内部矛盾，各就各位。 那个时期，我们都没拜读过《演员的自我修养》，一个个演技太差了。朵朵刚走进那条巷子，距离我们设计的作案地点还有五米之远，那三个王八蛋就很猴急地淫笑着走过去，而且是从三个方向走过去，呈一个等边三角形将她包围。 按照原定计划，我要等他们仨先动手，再等到朵朵无助的求救的时候，再华丽出场。但眼下遇到这种情况，他们三个都不按照剧本表演，我能按照剧本表演吗？ 于是乎，在他们距离朵朵还有一米远的时候，我飞一样的冲了出去，跳起来在半空中来了个回旋踢，落地时我一摸鼻子，沉喝一声：“啊打~~~~~~~~~~~！！！！！！” ・ ------------ 【097】Fire】 挂电话之前，燕子问我：“你去见fire了吗？” 我说：“今天就去。” 午饭时间，我跟fire见了面。 看着他发福的身体，我精神有些恍惚。 曾几何时，fire拥有一切成为小说主角的潜质。 他有着俊朗的面容放荡的眼神邪气的笑容，这就罢了，他还有这诙谐的谈吐洒脱的性格极佳的人缘。到这里还没完，他很像曾经流行的高大全，还会一手称霸全校的篮球技术，很多妹子一看他打球就发了春的尖叫，后来他甚至成为一名职业cs选手。 这样一个人，在学生时代无疑是众星拱月般的人物，毫不夸张的说，在我们的学生时代，fire就是我们的带头大哥，很多事情他都有着绝对的发言权。 告别学生时代以后，有些事情就变得很复杂了。 和我一样，fire也是大学上一半就撤了。 和我不一样的是，fire踏入社会之后，没能摆正自己的位置。 fire花了一段时间找工作，我看着他一天比一天更消沉。他和我们不一样，离开学校之前，他一直都是个闪耀的人物，但离开学校以后，出去面试根本没人鸟他，随便一个小瘪三都能呼来喝去的使唤他。 fire接受不了这样的落差，而他内心又非常骄傲，不愿意将这些说出来，只能一个人憋着。久而久之，就憋出问题了。 许多年后我一直在想，其实作为fire的朋友，我们是有责任的。在他最无助彷徨的一个时期，我们并没有给他足够的帮助，甚至没能去理解他的内心世界。 决定fire人生走向的，就是他第一份工作。 那是一份美其名曰销售的工作，其性质和传销极其相似。 fire进了那家公司之后，整个人都变了，我们都怀疑他被洗脑了，但他无视了我们的意见，有一条道走到黑的意思。 后来我常常在想，可能那个阶段的fire急于证明自己。他想证明自己在学校里吃得开，进入社会以后照样吃得开。可是人算不如天算，有时候太执着的去追求一样错误的东西，就容易走上错误的道路，而且回不了头。 自从干了那份工作之后，fire满脑子想的都是销售提成月薪数万，对那种几千块钱工资的工作完全提不起兴趣。并且，他坚信自己一定能成功，谁敢去劝他，就会被他无情的羞辱。 如果他喝醉了，还会这样问你：“你是不是看不起我？你是不是觉得我一定不行？你是不是觉得我一定不能成功？” 那个时期fire非常癫狂，经常三更半夜还跑出去开展业务，俗称展业。 为了激励自己，他还在梳妆柜的镜子上贴了张纸条，上面写了一句诗。 这句诗非常有才气，一共十二个字：夜夜夜深展业，月月月薪上万！ 每次早晨起来，fire都会在镜子前苦练那种职业化的笑容，临出门前握紧拳头高喊一句：“月薪上万！” 每每看到他这样，我都会想起了喜剧之王里的星爷对着大海呼喊：努力，奋斗…… 那时候我甚至相信，没准儿fire真的能成功。 一个月之后，fire再次站在镜子前，说了一句名言。 我永远都记得，那年那月的那一天，fire身影萧索的站在镜子前，对着自己左看右看，然后仰天一声长叹：“这么帅的人，居然没钱……” 这才是真正的现实。 从那以后fire经常买醉，白天去搞他的销售，晚上回来就不停的喝酒。 曾经我以为我是跟fire最有默契的人，很多时候只需要一个眼神，我们就能明白对方的意思。但在那之后，我越来越看不懂他，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本来我跟fire还有源源三个人住在一起，我们一直认为好兄弟就要住在一起，这才能体现友情岁月。经历过那个时期之后，我们的观念都发生了变化，三个人各走各的。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和好朋友住在一起，未必是件好事。 未来有部电影叫中国合伙人，里面有这样一句台词：千万别跟你的好朋友合伙开公司…… 这句话大抵是对的，应该是很多创业人士积累出来的经验之谈。我走之后，fire跟源源还有罗杰有段时间又搅合在一起，据说他们准备合伙搞一个项目，后来不知怎么的，没搞成功。再后来，事情就严重了，他们三个人都有了心结，fire跟源源从那以后就再也没联系过。 因为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我回去见他们，还得分开见。 这一天，看见fire的时候我赫然发现，我面对他的时候心里依然有种亏欠。 在我生命中一个最潦倒的时期，就混迹在fire那里。那时候我们在龙泉驿区一个叫做阳光城的地方租了房子，fire跟几个人搞起了cs战队。我那时候不知道自己该做点什么，游手好闲到白天没啥鸟事晚上鸟没啥事，长期身无分文，连房租水电都要fire去搞定。 后来我经常在想，可能正是那个时期的生活，造就了后来的我。 我还想过，如果我当年没去找他的话，也许fire会有另外一种思想，没准儿他会选择继续念书，读完大学，走上另一条路。 时隔这么多年，我发现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每次回到四川，都去见他一面。 这次见面我们一开始很陌生，到了晚上渐渐放开了，我回想起了很多我们一起走过的日子。 我常常想起我们高中年代第一次心与心的交流，在学校老操场的一个老房子里。那是一个废弃的浴室，许多男生上体育课的时候会躲在那里抽烟。那天我跟fire打完篮球，泡到那个废弃浴室里，fire突然蹲在墙角，掏出一把铅笔刀，对着墙壁不停的刨啊刨…… 后来我才知道，墙壁的隔壁，就是女厕所，那个老式的女厕所并没有废弃。由于是老式的，女厕所里是一排无遮无拦的蹲位，如果墙上有个洞的话，那么该看见的都会看见。 那天fire跟我进行了心与心的交流，他诉说了他的梦想，他的梦想就是在墙上凿个洞。我被他这种愚公移山的精神感动了，也掏出一把刀跟他一起凿。 我说过，梦想，可以赋予人类巨大的力量。 后来在我们十三太保的不懈努力下，墙壁终于被我们凿穿了！我们每次做完课间操就跑到那个地方，一边抽烟，一边轮流从小孔里欣赏白花花的屁股…… 我常常想起我们连上厕所都要一起，各种活动都聚集在一起，过了这么多年，让他永远是云烟，永远是少年，永远永远是梦幻。 我常常想起我们有一次一群人骑自行车，浩浩荡荡去了fire老家的一个小镇上，又浩浩荡荡的骑车回到县城里，每个人都累得双腿发软，但我们依然乐此不疲。 我常常想起在阳光城的时候，有一次我跟fire出去吃面，在面里挑出了一块肉。当时我跟他无言的四目相对，笑得无比淫荡。因为，我们已经一个星期没吃过肉了。那一天，看着那块肉，我们露出的是闪着泪光的微笑。 我常常想起04年的某一天，我们闲得蛋疼去现场看中超。那时候阳光城的体育城就是四川水井坊的主场，那场比赛水井坊不幸输给了国安。比赛快结束一次投界外球的机会，fire不要命的趴在看台上，对着国安一名球员激动的大喊：“徐云龙，徐云龙！” 徐云龙以为fire是他的忠实粉丝，于是抬起头对着fire露出一个笑脸。 没成想fire突然竖起中指，大吼一声：“我日你仙人板板！” 那一刻，传说中的龙队脸都绿了。 时光荏苒，我们都不再是青春少年。 如今的fire即将迈入婚姻殿堂，他早已经不再像当年那样。 听到他要结婚的消息，我问：“你还跟蓁蓁有联系吗？” fire愣了一下，说：“早就没联系了。” 蓁蓁，即是五朵金花里的蓁蓁。 到了这个份儿上，也该说点关于五朵金花的故事了。 故事要从翠翠说起，她是五朵金花的老大。 故事的开始，翠翠对fire有那么点意思。 你知道，美丽故事的开始，悲剧就在倒计时。 最终他们俩没勾搭成奸，还引发了预想不到的意外，一群如狼似虎的牲口都对翠翠的室友产生了浓郁的兴趣。经历了一个混乱的时期之后，竟然凑齐了三对。 首先是小风跟琦琦好上了，然后跟我们一起租房的老黎跟芸芸好上了，最后fire莫名其妙的跟蓁蓁好上了。 和全中国发展到一定程度的情侣一样，这些人陆陆续续的开了房，fire跟蓁蓁也不例外。就是这件事情，引起了大家的强烈反响。 因为大家都知道，fire心里并不喜欢蓁蓁，他跟蓁蓁在一起是无奈被倒追的结局。 在我的记忆里，蓁蓁是五朵金花里最高挑的妹子，身高超过了一米七。我不知道她为什么喜欢fire，也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死要活的非得跟fire在一起，我唯一知道的是这种事儿太复杂了，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比较好。 那时候大家还是有良心的，觉得fire这样不太妥当。 小风率先提出了这样的意见：“别人谈真的，就你谈假的，一下把水平线都拉低了，她们会以为我们这群人都不安好心。” 老黎也忧心忡忡：“我都跟芸芸海誓山盟了，你这么一搞，她们寝室里的人说不定还以为老子说的都是谎话，你把我害惨了。” fire很生气：“这意思是老子还破坏安定团结了？我成了坏了一锅汤的耗子屎对吧？”说着，fire盯着我，搞得我好像成了最后的良心似的，问道：“龙兄，你说句公道话，要是一个女人死活要往你身上凑，你会怎么做？” 我认真想了想，说：“我会日她。” ・ ------------ 【098】释永远师傅】 4月14号，我离开了成都。 我来到一座小县城，这个地方布满了我的回忆。 我的高中时代，都奉献给了这座小城。 上一次我来这里，是送麦甜落叶归根。 这一次我来这里，则是要找一个人。 在小城南面三十里，有一个小镇。 在小镇北面十里，有一座小山。 在小山东面一里，有一座小庙。 这座庙很冷清，只有一个老迈的僧侣。 我问他：“大师，这里是不是有一个释永远师傅？” 老僧回答我：“不在了。” 我追问：“什么意思？是走了，还是……” 老僧：“云游四海去了。” 我问：“什么时候走的？” 老僧：“四年前。” 我问：“四年，他没回来过？” 老僧：“没错。” 我问：“那你知道他去哪了吗？” 老僧不再回答我，他摇了摇头，低头敲着他的木鱼。 我走出小庙，试图用一种坦然的心情来面对这一切。 我已经在成都见了该见的朋友，今天来到这里，只为了了却一桩心愿。 只可惜事与愿违，我要见的人早已不知所踪。 听着不绝于耳木鱼声，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宁静。 在这种祥和的气氛下，我打算坦白一件事情。 曾经有个读者给我留言：“牛大，我今年大二，肄业了。” 我问他：“为什么？” 他理直气壮的说：“你不也是大二就没读了？” 在他看来，半途离开大学是一件很酷很牛逼的事情。 我花了很长时间告诉他，这其实是一件很傻很二逼的事情。 我从来没在任何时间任何场合鼓动任何年轻人放弃学业，在这里我要重申一次，很多人之所以没有在学校里学到东西，那只是因为没认真去学。如果条件允许，哪怕混个专科毕业证，也比半途肄业要强。 我离开学校的原因很简单，能让很多腹黑的观众笑出声来。 02年9月初，我本来应该去报名，却没拿到学费。我苦等到晚上，终于等到我妈回家，她告诉我一个噩耗：昨晚那个理论上是我生父的男人赌了个通宵，把我学费输光了。 我当时并不是很难过，因为这种事情不是第一次发生了，也不是第二次发生了，算起来在此之前已经发生过三次。我在这一天的苦等中，早料到了这种可能性。 我彻夜难眠，想着该怎么开口去跟我小舅借钱。在那一天，我依然还想上学，谁知道第二天风云突变，正当我准备出门的时候，那个输得精光的男人回来了，他毫无征兆的跪在我们一家人面前，忏悔道：“我不是人，我管不住自己，我做了太多对不起老婆孩子的事……” 那是我第一次看见他承认自己做错了，在此之前他错过无数次，每次都振振有词。那时候年轻的我相信人性本善，我被他忏悔的模样感动了，我以为他要从此改过自新，我心里甚至想过原谅他。 谁知道他突然站了起来，像个出家人那样双手合十：“罪过罪过，我一辈子犯了太多错。昨天我去庙里悔过，慈恩师傅说愿意让我皈依我佛。从今以后，我会天天为你们念经，求佛祖保佑你们。孩子们，以后不要叫我爸，叫我释永远师傅，阿弥陀佛……” 就这样，我的生父在这个家庭濒临崩溃的时候，抛下一切去当了和尚。 ・ ------------ 【099】第二件事 我不知道释永远跟少林寺的释永信大师有什么关系，当时我甚至不知道他到底去了哪个庙里削发剃度。 那天我根本就没反应过来，眼睁睁看着他走出家门。 等我反应过来之后，整个人彻底崩盘，大病一场。 在我生病期间，我妈告诉我第二个噩耗，她说我的年纪已经不小了，要学着为这个家打算，她的私房钱只够供我弟弟念书，以后就不能管我了。后来我才明白，她说的那么委婉，潜台词是要让我自生自灭。 我没有因为这件事恨她，我从小就知道弟弟在这个家里有着什么样的江湖地位。我弟弟比我小两岁，从七岁开始就没叫过我哥哥，从那年开始我也没叫过他弟弟。那是我刚转学到小镇的时候，他看我的眼光，就像城里人看乡下人，还叫邻居家的小伙伴别跟我一起玩。很多年以后，他的朋友都不知道他有个哥哥，当然，我的很多朋友也从来不知道我还有个弟弟。 我一病就是大半个月，关键时刻拯救我的依然是我小舅，他说愿意帮我交学费。 但那个时期，我已经无心向学，根本不知道读书对我来说还有什么意义。 过完二十岁生日之后，我一个人去了很远的地方。 后来有个人问我，我写了那么多书，书里好像都没提到主角的家人。我没办法回答他，因为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去描写一个家庭。 再后来我进行了很yy的尝试，在常见的里，主角父母存在的意义就是逼婚。父母非要找个极品妹子让主角去相亲，主角一开始不乐意，然后架不住父母的威逼利诱开始半推半就，最后还很心不甘情不愿的把极品妹子收入后宫，好像吃了大亏似的。 我在一本叫门徒的书里试了一次，然后感到非常别扭，就再也没试过。 当我有了家室，有了孩子以后，才渐渐学会用另一种眼光看待家庭。 时隔十一年后，我终于打听到了释永远师傅出家的地方。 我说过，在做那个白日梦之前，我要做三件事。 第一件是写一本书，这本书讲述我和我朋友们的故事，这件事我已经做到了。 第二件事，就是找到释永远师傅。我不知道见到他之后会发生什么，我只是想来看看他，看看十一年不见他变成了什么样子。 ・ ------------ 【100】满贯 离开小庙，我去了小镇上四处打听，希望镇上的三姑六婆能透露点小道消息。 我听到了许多关于释永远师傅的传闻，只可惜没一个靠谱的。 在一个小超市里，我被老板热情的拉住，他很激动：“你，你，你是不是紫龙？” 我当场一愣，问他：“你是？” 超市老板更激动了，语无伦次道：“是我啊，满贯，罗满贯。不，我以前叫张满贯，你还记得么？” 我一下子就想起来了，满贯这个人，在我的童年时代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我刚转学到小镇上的时候，跟满贯是同桌。 没过多久，我就发现咱俩同病相怜。 满贯的家在小镇郊外的一个村子里，他的父亲人称赌鬼张，是四里八乡有名的赌徒，老婆跟人跑了还不吸取教训，非得给儿子起名满贯。满贯的名字透着他父亲的强烈心愿，顾名思义，赌鬼张希望每次打牌都大满贯。 满贯这个人严重两极分化，在学校里是个乖宝宝，在老师眼里有点愣头愣脑的，但是私底下我们都知道，满贯特别聪明，小学二年级的时候他就会打麻将，还会那种玩法极其复杂的川牌，据说他老爸上厕所的时候就由满贯上去帮忙打几盘。 满贯他爸有一句口头禅：“信不信老子把你卖给人贩子？” 因为这个，满贯特别怕他爸，也怕老师，凡是大人他都怕。 人们都以为赌鬼张的口头禅是一句气话，没想到竟然变成了真话。 有一天赌鬼张输红了眼，竟然在村里公开卖儿子。 更离奇的是，竟然真有几个村民出价购买。 在那个法律意识薄弱的年代，尤其在那个年代的乡村，有些事情说出来实在太不和谐。 最后，一对姓罗的孤寡老人出价两千，将满贯带走。 当时这件事情引起轰动，村委会和学校里都去了人。一开始大家以为这些人是去阻止的，没想到这些人是去促成此事的。后来按照大人们的说法，满贯跟着赌鬼张反正是受罪，还不如跟着那对口碑不错的罗姓夫妇。 1993年，在李春波一首《小芳》唱遍大江南北的年代，我的同学满贯，就这样被两千块钱卖掉了。 这样的故事可能会吓尿许多城里的孩子，而在这个国家的许多乡镇，这种事情一点都不新鲜。 当时我已经接触了很多连续剧，按照电视里的剧情发展，赌鬼张应该隔三差五的去纠缠着把满贯要回来才对。我相信赌鬼张是爱满贯的，等他赢了钱一定会把满贯赎回来。遗憾的是，我等到小学毕业，都没见赌鬼张去赎回满贯。 这件过于真实的事情，让我感到心寒。 自从满贯的事情传遍全镇之后，释永远师傅也有了一句口头禅：“惹毛了明天老子就把你卖掉！” 这句话，是他专门对我说的，尽管我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我常常在半夜里惊醒，在梦里，我梦见自己被释永远师傅卖到一个不通公路的偏僻小山村。在那个小山村里，通常两三兄弟共娶一个媳妇，还有些小孩子走在村外会被人突然按倒，惨遭人日了屁股…… 小小年纪的我为什么知道那么多？因为那个年代我家里正好开一个茶馆。在我的家乡，茶馆不完全是喝茶的地方，一般是供人赌钱娱乐的，三教九流的人都有。我在茶馆里听说过各种各样的离奇故事，最恐怖的一个故事就是某个小男孩走在村外被人日了屁股，尽管那个年代我不太明白什么叫做日屁股…… ・ ------------ 【101】家 通过交谈我知道，小学毕业以后满贯随着养父养母从原来个小镇搬到了现在这个镇子上，后来他高中毕业后在外面打工几年，回来娶了个妹子，开了家超市，日子过得很甜蜜。 我羡慕他，这种日子真是无忧无虑。 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在想，要是我当年也被卖掉就好了。 遗憾的是，我的父母都不是罗姓夫妇那种老实人，他们俩都不是省油的灯。我曾经幻想过我的父母是贫农，是清洁工，只要家庭和睦，他们无论做什么都可以，但他们都不是。 先来说说释永远师傅，我小舅对他有一句客观的评价：“我从来没见过哪个没读过书的人脑子这么灵光，他要是不赌不喝，早就成百万富翁了。” 这句话有一点点误差，其实释永远师傅读过书，哪怕只是读了一年书。我爷爷以上的祖祖辈辈都是地主，在某个年代被批斗的厉害，释永远师傅童年饱受打压，只念了一年高小，就被迫退学了。 那年代辍了学的孩子就一条出路，回家务农。但释永远师傅不安于现状，他爬上一辆火车跑了，从此杳无音讯。他十岁才上小学一年级，几年后回来，已经是个十七八岁的热血青年。他自称跟了个师傅在外面学艺，还说曾经被一个老和尚救过一命。 后来我爷爷奶奶才发现，他所谓的手艺，就是吃喝嫖赌。 没过多久，他就成为远近闻名的流氓。 就在这个时候，改革开放的春风吹遍了神州大地。 释永远师傅混迹在茶馆酒肆，时不时的做点倒卖烟酒茶叶的小生意，居然还被他捞到了第一桶金，他昂首阔步的踏入了八十年代。 在那个年代，他简直是潮男中的潮男，穿喇叭裤烫爆炸头跳霹雳舞。这样的男人，走在小镇上回头率太高了。据说当年有很多怀春少女迷恋他，其中还有一个无知少女瞎了眼要嫁给他……那个无知少女，就是我妈。 婚后释永远师傅安分了两年，有了孩子。 1983年，那是一个秋天，释永远师傅遇到了他的救命恩人，一个被他吹得神乎其神的老和尚。老和尚掐指一算，认为那孩子克父，于是乎释永远师傅毫不犹豫的就把他唯一的儿子丢到了父母家里，但父母不同意他的做法，于是释永远师傅又把刚断奶的孩子丢到了丈母娘家里。 也许是没了唯一的孩子，释永远师傅内心有点失落，所以在1984年，他有了第二个儿子，起名小海，也就是我弟弟。 就这样，释永远师傅一家三口过着幸福甜蜜的日子，他们做过很多生意，很快成为小镇有名的万元户，早忘了在一个小山村里还有个孩子每天眼巴巴的坐在山头，等着爸爸妈妈来接他回家。 1990的夏天，外婆带着即将八岁的我去了小镇上。 那一天我特别激动，我想，我胡汉三终于回来了！ 回家之后，我亲眼目睹了一场人数众多的谈判。 谈判的一方是我奶奶我伯父我姑姑，另一边是我外婆我舅舅我小姨，他们谈判的主题是：该不该生第三胎？ 释永远师傅坚决要生第三胎，我永远忘不了那天他说的那句话：“我好几回做梦，梦到我有个女儿，一儿一女多好，必须生下来！” 外婆当场大骂道：“啥叫一儿一女？你不是有两个儿子了？” 释永远师傅低头看着我，我记忆里模糊的父亲影像终于变得清晰，这个无比清晰的人，说了一句无比清晰的话：“这小杂种克我，我没这个儿子！” 然后他们一大堆人就吵了起来，我脑子里嗡嗡作响，听不见周围的人声，看不见周围的人影，只剩下我思念了很多年却对我充满厌恶的脸。原来在他眼里，我只不过是个小杂种而已。 这次谈判最终以破裂告终，外婆气得一个人回了老家，发誓再也不带我了。父母迫于无奈，为了生我未来的妹妹，他们接受烫山芋一样收留了我。我当时的状况，就像后来足球界的转会，某个俱乐部买入一个大牌球星的时候，顺便买入一个替补球员作为添头。而我，就是那个无关紧要的替补球员。 那时候我还没完全绝望，因为我有妈妈。 我想，就算爸爸不喜欢我，妈妈肯定是喜欢我的。 我一直坚定这个信念，我回到家半年，最起码，妈妈没有打过我。 他只是比较喜欢小海而已，我想，这是有理由的，因为小海学习成绩非常好。 后来我想，这可能是我发奋读书的另一个诱因。 半年之后，我的信念没那么坚定了，不断的动摇着。 1991年4月13号，农历2月29，这一天是观音菩萨生日。 那天中午放学，妈妈张罗着叫我们给菩萨上香。 我突然感到全身发凉，问她：“妈，你也信这个？” 她说：“是啊，当年你爸跟我谈朋友的时候，送了一串佛珠当定情信物。你看，我现在还挂在手上，要不是看他信佛，我才不会嫁给他。” 我神转折的问了她第二个问题：“那我是你们亲生的吗？” 她没说话，反手就给了我一耳光。 那是她第一次打我，但我不怪她，因为前几天小姨来我家串门子的时候，偷偷告诉我：“你妈要生妹妹了，脾气大，不要惹她。” 我想，她肯定不是故意打我的。 我抚着脸，问了她第三个问题：“妈妈，有件事情我在山上想了很久，我一直想问你，以前爸爸把我送到山上的时候，你阻止过他吗？” 她愣了一下，甩手又给了我一耳光，骂道：“小孩子你管这些干啥？” 那应该是我第一次在父母面前展现出我的倔强，被左右开弓的我已经被打麻木了。我提出了第四个问题，听到这个问题，她终于没有打出第三记耳光。 我问她：“妈妈，我在外婆那里的时候，你想过我吗？” ・ ------------ 【102】中国足球vs离家出走 我三十岁以前不愿意谈家事，那时候的我拥有一种传统的心态，家丑不可外扬。后来我心里冒出了另一个声音，那就是坦然去面对一切。 尤其是我参加了大叔总动员的自助会，看见那些陌生的男人讲述真实的故事，亲耳听见我的朋友林少在众目睽睽之下诉说他的家庭他的爱情他的婚姻，我很受触动。也许林少说得对，只有把心里那些最难堪最不愿回忆的经历说出来，才能真正做到拿得起放得下。 自从我提出第四个问题以后，我妈稍微给了我一点好脸色。 至于释永远大师，他太忙碌了，忙着做生意忙着吃饭喝酒打牌，一般他是没心思管我的。只有打牌输了的时候，他才会回家找我发脾气。 因为这个，我常常祈祷他每次都赢。 没过多久，我第一次目睹了父母打架。 说打架可能不太准确，实际上，当时是一个怀孕八个月的妇女提着菜刀追砍一个疑似出轨的男人。 这件事导致我妈动了胎气，落下了病根子。 这件事也引来双方的亲戚劝阻，因为他俩闹离婚，那是我第一次经历他们闹离婚。 当时我很怕，害怕他们离了以后，没有人肯要我。 后来的很多年里，我经历了他们第十八次闹离婚之后，心里突然换了一个想法：不如你们还是离了吧！ 至于他们第一次闹离婚的原因，说来话长，在那个阶段，我们家经营着小镇第一间歌舞厅。在那个歌舞厅里，一共有五个小姐。 当然，在那个年代，人们不把妓女叫做小姐，而叫做“猫”，或者“猫婆”。 当时还有一部很火的扫黄电影叫《波斯猫》，所谓的波斯猫就是一群卖淫女的代号。 而在当时的四川方言里，人们把找小姐俗称为：逮猫猫。 那个年代，释永远师傅每次喝醉了，就爱扯开嗓门儿诉说他当年的光辉事迹：“想当年，老子十二岁提菜刀，十三岁逮猫猫……” 因为这个，小镇上一群小混混非常崇拜他。 我妈怀疑在她怀孕期间，释永远师傅跟歌舞厅里的猫婆有染，两人从吵架升级为打架，再从打架升级为离婚。 在双方亲朋好友的劝阻之下，婚没离成，歌舞厅也转让出去了。 没了歌舞厅，释永远师傅又开起了一个茶馆，长年累月的把有限的青春投入到无限的赌博事业中。 在八十年代，释永远师傅确实掌握了一些江湖上的门道，赌术精湛，出去打牌往往赢多输少。到了九十年代，很多赌法和八十年代不同了，释永远师傅渐渐跟不上时代。而且，过了三十直奔四十的他脑子越来越不够用了，据说他二十多岁的时候能算牌，过了三十岁以后他丧失了这种能力。 就这样，小镇上的一代赌神从赢多输少变成了输多赢少。 恰好我妈是一个非常势利的小镇女人，通常释永远师傅赢钱的时候，她不会发表意见疯狂网络最新章节。一旦释永远师傅输了钱，她意见就大了，两人经常为此闹得不可开交。 1994年，两人在赌博问题上的矛盾已经不可调和，为了让释永远师傅戒赌，他们商议后关闭了茶馆。从此我妈开了一家小饭馆，而释永远师傅则展现出了让后世的穿越者都为之惊叹的战略眼光，他搞起了销售，销售的东西叫做三猪口服液。 此后的两年，我们家简直是欣欣向荣，横竖都透着滋润。 1996年，释永远师傅不满足于卖口服液了，搞清楚了其中的套路之后，他选择了自力更生，跟一群人合伙卖一种叫做摇摆机的东西。 那种东西，应该算是我国传销萌芽阶段的产物。 只用了半年时间，释永远师傅成功了，他成功得罪了所有的亲戚朋友。 他总结出一个成功的营销模式：专整熟人。 因为这个，上了当的亲戚朋友都跟我们家老死不相往来，没上当的亲戚朋友也对我们家敬而远之。 在我记忆里，从那年以后，连经常来我家的小舅和小姨都没再上过门，偶尔在街上遇到我父母，大家彼此都不打招呼。唯一值得欣慰的是，有次我在街上碰到小舅，他叫我有空去他家里玩，别告诉我爸妈就行。 在那个时期，我依然不恨释永远师傅，我甚至认为他很伟大，为了这个家他付出了很多，也承受了很多。后来我才发现，我太过于一厢情愿，他用那种千夫所指的方式赚来的钱，70%都用在了赌桌上，20%用在了酒席上，最后的10%才用在了家里……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在释永远师傅忙里忙外横眉冷对千夫指的时候，我妈也没闲着，她向来都不是省油的灯，不整点幺蛾子出来她就不高兴。 她信了教，既不是基督教也不是天主教，而是李某某的那个教。 是的，我的母亲，在那个年代练起了轮子功。 后来轮子功遭遇全国打压的时候，她差一点面临牢狱之灾。 从那以后，她就变得有点怪。 至于到底是怎样一种怪，我说不出来。 在那段岁月里，也有些很温情的故事。 有一天，释永远师傅去开了家长会，那次我刚好考了第一，他在家长会上出尽了风头，回来之后对我承诺：“你要是下次还考第一，老子就戒酒！” 于是乎，我当真考了第一。 那天他看到我的成绩单，很高兴道：“去给我拿酒来！” 我说：“不是说好戒酒吗？” 他说：“你懂什么？你考了第一，老子当然要庆祝一下。” 就这样，他当着我的面整了一瓶白酒。 释永远师傅是一个很感性的人，他容易被打动。有一次他看一部电视剧，里面有个父亲为了儿子戒烟戒酒戒赌，最终他儿子考上大学一家人过上了幸福的生活。看了这部戏之后，释永远师傅很受触动，他再次对我承诺：“今年期末考试你要是考第一，老子绝对戒赌！” 于是乎，我又考了第一。 我还记得那天拿到成绩单之后，我兴高采烈的往家跑幻世之刺客传说最新章节。 一到家门，他正要出去，我上气不接下气的告诉他：“爸，我考了第一！” 他没什么反应，随口道：“等着，等我打完牌回来再说。” 在我错愕的注视下，他潇洒地出门打牌去了。 那是我第一次真正意识到，他从来没拿我当回事儿。 97以后，不仅香港过得很困难，我家也过得很困难。 释永远师傅在小镇上已经臭名昭著，赚钱越来越不容易。 我们又搬家了，离开了生活多年的a小镇，搬到了更加富饶的b小镇。 那个时期我妈基本上不管事，她沉迷于她的信仰中，除了洗衣服做饭之外，她把所有时间都奉献给了她的信仰，一有空就关起门来练功。为了体现她的偏爱，她练功的时候经常让小海帮她护法，从来不让我靠近。 她还对小海许下承诺：“等妈练成了，就收你当徒弟。” 那个时期，我特别嫉妒小海。 我从96年学会了抽烟喝酒，可能就是因为心里太不平衡。 小海是个很强大的人，在我童年时代，他一直是我追赶的目标。我一般也就考个全班第一，他却经常考全年级第一。他才是父母真正的希望，而我，什么都不是。 后来我才知道，小海还有个更强大的地方，他对释永信师傅来说有着特殊的用途。97年的暑假，释永信师傅带着两个儿子去探望我二姑姑，因为摇摆机事件，二姑姑本来不想搭理释永信师傅，但最终不忍心把我们两个小孩子拒之门外。 谁都知道二姑姑最疼小海，她一直认为小海是整个家族的希望。 我爷爷地主出身，有两个老婆，十个儿女，七男三女。在我爷爷儿孙里面，从来没出现过考试考进全班前二十的人。包括我在内，我小学三年级以前，也没体会过名列前茅的感觉。但小海不一样，他从小学一年级开始就是第一，从此当了十几年的学霸。 因为这个，小海被当做这个家族的希望，简直是我们家第三代的旗帜人物。 在那个年代，我的叔叔伯伯姑姑婶婶们教育孩子的口头禅永远都是这一句：“你看人家小海多棒”，要么就是另一句：“你要是有小海的一半，老子死也瞑目了！” 每次走亲戚，小海都能收到各种各样的礼物和大把大把的零花钱。 我童年时代有件记忆深刻的往事，那年我们兄弟一起去给四伯父拜年，四伯父给了小海一个红包，四伯母还特地给他准备了一个圣斗士的玩具。我当时心花怒放，心想就算我的礼物没小海那么棒，好歹也该差不了多少吧。 结果我眼巴巴的忘了半天，四伯父和伯母根本没给我东西的意思。 我忍不住问：“四伯，我呢？” 四伯父很不耐烦道：“龟儿子，等你考了第一再说。” 从此以后，我再也没进过四伯父的家门。 言归正传，我们继续说去二姑姑家的经历。 那天我在门外捡弹珠的时候，听见屋内的释永远师傅这样说道：“二姐，你就算不信我，也该信小海吧。不瞒你说，家里已经揭不开锅了，小海的学费都成问题。看在小海的份儿上，你就帮我一次，我不搞摇摆机了，回去我就开个店，老老实实做小本生意抗日之大上海皇帝。” 小海的魅力很大，二姑姑借给释永远师傅两万。 不过释永远师傅并没有开店，他带着我们去县城里，美其名曰玩几天。我跟小海在县城的五伯父那里玩了两天，第三天，我看见了释永远师傅那张充满特色的脸。每当他输了钱，就一定是这样的脸色。 那天晚上，他无视了我的存在，跑到屋里跟小海商量，要小海一口咬定马上要去北京参加夏令营。次日他就用这个借口去游说五伯父，以小海要去北京参加全国小学生夏令营为理由，从五伯父那里借了一万。 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小海竟然是他骗钱的工具。 而我，却连成为他骗钱工具的资格都没有。 我是如此的没有利用价值，难怪在这个家里没有地位。 97年的秋天，在万物枯萎的季节，我的生命却出现了复苏的迹象。 那一年，释永远师傅的一位故人从远方归来，特地来我家串门。 那个叔叔很特别，我一直叫他红塔山叔叔。 红塔山叔叔家境殷实，从90年代初就一直抽红塔山。要知道，那个年代一个普通工人的工资才200块，抽这种7块钱一包的烟，简直奢侈到不能再奢侈了。每次红塔山叔叔来我家茶馆打牌，都会给我10块钱，叫我帮他买烟，剩下的3块钱他从来都不要直接给我。 我特别喜欢红塔山叔叔，恨不得每天帮他买十包烟。 红塔山叔叔也特别喜欢我，有次吃饭的时候，释永远师傅故意诉说小海的各种优点，试图让红塔山叔叔转移注意力喜欢小海，但是红塔山叔叔借着酒劲儿说：“小海这娃阴坏阴坏的，我不喜欢……” 因为这句话，我更喜欢红塔山叔叔。 小海阴坏到了什么程度，我只需要举一个例子就够了。 我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借了圣斗士五兄弟之一的冰河的一个玩具回家玩。小海看见了，直接动手抢，我肯定不乐意，跟他打了起来。这时候释永远师傅闻声而来，小海哇地一声痛哭，委屈万分地说：“爸，他抢我玩具，还打我！” 释永远师傅二话不说，用鸡毛掸子打得我鸡飞狗跳。 又跑题了，接着说红塔山叔叔。 红塔山叔叔在小镇只呆了几年，就离开了，据说是去了一个大城市做大生意。这年秋天他回来，就为了看看老朋友，顺便处理他在镇上的老房子。 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自己超越了小海，因为红塔山叔叔特地送了我一个数字传呼机。在那个年代，这是非常稀奇的东西。 当晚释永远师傅跟我进行了一次深刻的谈心，这次谈心的最终要求是我下次测验的时候尽量拿第一，这样他就带我去见红塔山叔叔，顺便做点事情。 我明白，我终于有机会成为他骗钱的工具了。 但是我高兴不起来，我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反正那时候的我已经没脸去见任何亲戚朋友，我更不希望这个家通过我去欺骗亲戚朋友。 那次半期考试，我有了交白卷的心，但是没那种勇气。 我选择了装病，最后考得一塌糊涂。 释永远师傅在搞旁门左道方面是个行家，他很快就拆穿了我的阴谋。 那天他一怒之下抓起一根二指粗的塑料水管打我，将水管打断之后，又抽出皮带打得我皮开肉绽郭嘉。那是我第一次挨打没有哭，那年十五岁的我已经有了一定的抗争之心，我反而在笑，我笑着冲他吼道：“就算你打死我，你也骗不到钱！” 他终于停手了，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我。 从那以后，他就再也没打过我。 过了几天，他竟然跑来跟我道歉，那是他第一次跟我道歉。 我被他的诚意打动了，我原谅了他。 他对我承诺，等国庆的时候，带我去成都，去现场观看全兴打申花。 我立刻被这个空头支票蒙蔽了，小宇宙彻底燃烧起来了。 在那个时期，我无可救药的迷上了足球，疯狂到了把所有课余时间都用来踢球的程度。 在那个时期，我对川足是充满期待的。即便在很多年以后，我依然可以随口说出黎兵、魏群、姚夏、马明宇，在那个年代，这些人就是四川女人心目中的四大天王，四川男人心目中的四姑娘山。 在那个时期，我心头一直有个梦想，希望去现场看一场全兴的球赛。如果能看到全兴vs万达，或者全兴vs申花，那就再好不过了。 为了这场球赛，我努力的挣表现。 那年的国庆，刚好是我生日，家里宴请了红塔山叔叔。 后来我才知道，就在那次生日宴上，释永远师傅成功从红塔山叔叔那里借了三万。 这样的“借”，我更愿意理解为骗。 第二天，红塔山叔叔就走了，去了大城市。 我坐立不安，从那天开始夜夜失眠。 每当我合上眼，就看见红塔山叔叔的笑脸。 我知道，我才是这起事件的罪魁祸首。 我最敬重的红塔山叔叔，因为我而被骗。 我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他。 自从红塔山叔叔离开以后，释永远师傅就把红塔山叔叔送我的传呼机抢过去别在腰上，而且走路的时候总是有意无意的把腰间的衣服撩起来，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有个传呼似的。 我感到不妙，偷偷从一个同学那里搞到了赛程表，赫然发现，国庆期间根本没有全兴vs申花的比赛。 我还不死心，在国庆假期即将结束前几天，我问他：“还去看球吗？” 释永远师傅很淡定：“没空，明年再去吧。” 当天下午我溜了出去，乘车到了县城。 在县城见了五伯父，我说了个谎，从五伯父那里借了100块，花了35块钱买票坐长途客车去了成都。 我在全兴队主场外反复路过了多次，最终没能进去。 那是我第一次离家出走。 很多年以后，回想起这件事我依然没办法接受，我他妈人生中第一次离家出走，竟然是为了中国足球！ ------------ 【103】乐观与悲观 五年之内，老天爷连续两次把灾难降临在这个省份。 那一年的5?12，生者庆余年，逝者在汶川。 这一年的4?20，灾难转移到了雅安。 地震发生的时候，我唯一的反应是给铁头打了个电话，得知他一家人都没事，我松了一口气。让我感到欣慰的是，还有很多人给我打电话或留言，问我被震死了没，我告诉他们，我所在的地方距离震区有几百里之遥。 经历了灾难之后，人会变得坚强。 当然这是一句废话，想要靠自己活下去，你就必须变得坚强。 离开小镇以后，我放下了包袱，用一种平和的心态去写一本书。 用了四个月时间，我将这本完成美人图鉴。 在此期间，我又遇见了许多故人。 一般人都对妹子感兴趣，那我说说关于妹子的故事，我在五月份遇见了叮叮，她今年刚结了婚。这姑娘比朱丽叶更厚道一点，起码她老公不是个花甲老人。 我大概在六七年前答应请叮叮看一场电影，因为各种意外，始终未能如愿。今年五月终于弥补了这个遗憾，我带她去看了一部老电影《金鸡》，当电影结局那首更老的《一生何求》响起，我扭过头，看见叮叮已经泪流满面。 我一不做二不休，又去重温了许多老电影。在这个过程中，我发现香港电影果然不是完全无药可救，就跟后来的国足一样，当你死心的时候，它会突然给你一点惊喜。即便在2006年这个尴尬的年份，也有好的片子问世，比如彭浩翔导的那部《伊莎贝拉》。 不同的时期看同一部电影，会有不同的心情。 我记得06年第一次看这部电影的时候，有一半的情节我都没记住。因为我当时跟一个妹子一起看这部电影，我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妹子的短裙和大腿上。在看电影的过程中，我主要在思考着如何把我的手从她的大腿放进她的裙摆中。 当我静下来一个人去重温电影的时候，惊喜连连。 这部片子很适合一个父亲去看，尤其适合一个单身父亲去看。 在这部片子里，有些台词非常有趣。 比如杜汶泽对梁洛施说：“你没满十八岁，那你还当妓女？你这是耍警官？” 杜汶泽：“你明知道你是我女儿，昨晚你还跟我那个？” 梁洛施：“你那么多女人，有时候干到自己的女儿，有什么奇怪的？” 在这部戏里，黄秋生戴着墨镜出场三次，三次都在一边自说自话一边吃东西，吃了一份火锅，一碗鱼丸面，一个汉堡包。 在这几个月里，我每天做的事情就是码字，看老电影，以及给儿子讲故事。 我开始变得容易被打动。 这是一件很稀罕的事情，在此之前的几年里，我甚至不能被自己写的东西所触动。 这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我的健康状况得到了一定程度的好转。 从08年开始，我患上了越来越严重的眼干涩和眼疲劳，长期与眼药水为伍，从最初的一天滴三次到一天滴七八次。因为这个，我有时候很讨厌面对电脑，甚至会选择太监远离这玩意儿。当然网上的说法不是这样的，比如百度百科的说法是：老牛沉迷网游以至失踪…… 有一本书里说，眼泪是最好的眼药水。 我曾经以为这瞎扯淡，没想到这是真的。 当一个大叔变得容易被打动的时候，往往容易掉眼泪。 当眼泪掉下来之后，我赫然发现，这玩意儿果然比眼药水好使。 我想起了一首歌：至少有十年不曾流泪，至少有十首歌给我安慰。 我没那么坚挺，算起来我有五年不曾流泪，也有五首歌给我安慰。 在写这本新书的过程中，我时常被自己打动，有时候还会出现精彩回放。比如写一章的时候掉了眼泪，回头检查错别字的时候，鼻子又发酸。 写书写到哭的经历我总共有三回，第一回是在2001年，我还未满二十岁，手写了十万个字，边写边哭，好几页稿纸都被泪水浸湿，导致字迹模糊天神禁条。后来那类似于散文集的十万个字无处发表，最终我一把火把它烧了。 第二回是2008年写一本网络小说，其实那本书文字构造上并不精细，一开始是想yy的，写着写着勾起了很多回忆，一下子就触动了不该触动的东西，到三十多万字的时候赫然发现自己已经哭过三次。这种写却勾起不yy的沉痛往事的经历，非常难受，所以那本书的后半部粗糙了很多，当时我只是不想让自己哭第四次。 第三回就是现在，才十万字，已经哭过四次。其中两次是无声的掉眼泪，还有一次抱着头抽泣，最夸张的一次是趴在键盘上失声痛哭。其实书中的故事并没有那么悲伤，只是在写这些不悲伤的故事的时候，往往会想起许多更悲伤的往事。而有些时候，我写一个姑娘，可能脑子里一下想起了十个姑娘，这让我无法抵挡。 当我写到二十万字的时候，我已经记不得自己哭过几次。 这件事带给我的唯一好处是，我的眼睛似乎痊愈了，我已经一个月没用过眼药水。 一般我被自己感动的时候，别人都不会感动，很多人认为我在不知所云。 人类是一种复杂的动物，一般自己认为好的东西，别人都认为不好。比如马尔克斯，他始终认为自己最好的作品是《没人给他写信的上校》，但世人只认他那部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百年孤独》。 一想到马尔克斯这样的牛人都有这么悲惨的遭遇，我这样的小角色心里顿时平衡了许多。 四月份我动笔的时候，有个圈内的老朋友就劝过我，写这样的题材，等于拿生命去冒险。 六月底我上传的时候，我的编辑苦口婆心的告诫我，写这样的题材，等于在脸上刻下扑街两个字。 最终，我还是选择了一条道走到黑。 事实证明，他们是对的。 追逐理想，会付出很大的代价。 这本书惨淡的人气，就是我必须要承受的代价。 有些时候我也会感到心灰意冷，觉得自己在做特别没劲的一件事。特别是看到一些奇葩的书评，你明明在表达这样一种意思，却被曲解成另外一种意思，这很容易让人绝望，觉得这个世界没有人能够懂你。 后来我想明白了，写这样的东西，实现的是我的梦想，跟别人没有关系，有没有人理解都没有关系，最重要的是我自己高兴。 在此之前的很长一段岁月里，我都在纠结于一个问题，那就是：我到底是个悲观者还是个乐观者？我没有找到答案，读者也没有答案，有很多人认为我写的东西很欢乐，也有很多人认为我写的东西很悲情。 直到今年五月我遇到叮叮，突然找到了答案。她和从前大不一样了，脾气不再那么暴躁，穿着也不在那么暴露，怎么看都是个贤妻良母。 我被她的变化所震撼，问她是怎样做到的。 她回答我：“我只是学会让别人开心了，以前让客人开心，以后让我老公开心。” 我问她：“那你怎么做到让别人开心？” 她的回答让我震惊了，我思考了那么多年，迷茫了那么多年，最后居然由一个曾经的小姐来告诉我标准答案，她说：“这不难，只要真正懂得悲伤的人，都明白如何让别人快乐。” ------------ 【104】失落的尊严 到了九月份，我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因为我想写的东西已经写完，并且超额完成了任务。 这是我人生头一次连续将两本书全本，尽管我上一部与梦魇有关的作品全本的有些诡异……总而言之，我感觉我焕发了生命中的第三春，简直可以赢得一个新绰号：牛全本！ 在此期间发生了许许多多的小插曲，比如有些想写的东西没写出来，有些没打算写的东西却写出来了。 曾经我以为这些都是遗憾，后来我才明白，生活就是因为有了遗憾才变得美好。 就像我们青葱岁月里的一次恋爱，有些想说的情话，心里酝酿了千百次，始终没有说出来。而有些计划之外的言语，本来没想过说，却一时把持不住说出了口。很多年回想起来，我们会笑着面对，因为这就是爱情。 对我来说，写书和谈恋爱是一码事。 那些太监的作品，都是无疾而终的爱情。 那些完本的作品，都是有始有终的恋情。 无论太监还是完本的，都是我曾经用心去爱过的。 我去找我的朋友老m炫耀，这厮曾预言我写这种题材顶多十五万字就太监。我必须向他证明，我已经不是从前的我了。 面对我的炫耀，老m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我有点羡慕你了。” 我说：“羡慕我写了想写的东西？你也可以写你想写的东西。” 他说：“不，我只是羡慕你写得比我更有尊严。” 我沉默了，他这句话，涉及到一个很沉重的话题，以及一个很扭曲的现状。 老m是个闷骚的人，他写了很多本书，订阅还不错，唯一难看的是数据。他的书推荐特别少，月票也特别少，因为他不善于拉票。后来有很多人给他建议，要他学会来事儿，学会煽情，学会苦逼。 一开始这货挺扭捏的，要票都要得脸红脖子粗，后来一回生二回熟，他越来越有心得，可以随时随地冰天雪地三百六十度翻滚求票。他学会了没事儿就搞单章求票，学会了感冒来一票，颈椎痛来两票，甚至学会了跟妹子分手也得求安慰来三票…… 后来他的票越来越多，但是他变得越来越不快乐我姓弗格森。 我大概能体会他的心情，当一个人对文字的爱好转化为专业的文字营销，确实很难再找到快乐。 而他这样做，还带来了一种负面的后果。 很多人都在讨论，为什么网文写手一直被人看轻？有人说是这个群体文化程度偏低，有人说这个群体文学修养偏低，还有人提出更加稀奇古怪的言论。 我觉得根本问题不在这里，根本问题在于，写手本身没有摆正自己的位置。那些站在金字塔顶端的人，也从来没有一个站出来呼吁一下，号召大家该怎么做。 即便身为文字贩卖者，按理说也是一个愿卖，一个愿买，网络写手不应该低人一等才对。但真实情况并非如此，随处可见读者对作者呼来喝去。 久而久之，网络写手成为全中国最没有尊严的职业，没有之一。不管你是什么人，甭管你是挑大粪的还是扫厕所的，只要你不高兴，就可以去随意辱骂一个网络写手。连农民工都有节假日，唯独网文写手没有，不信你去让写手们过一次双休日试试？想在这一行站稳脚跟，意味着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的不断更新，连大年初一请假都会挨骂。 我自己经历过的最惨无人道的经历是有一次我写一本网游，里面有很多数据，但是盗版网站不显示阿拉伯数字，于是有大群读者看了盗版来质问为什么不显示数字？我当时就纳闷儿了，盗版网站又不是我家开的，我怎么知道为什么不显示数字？那是我第一次意识到，盗版犯下的错误，居然要正版来买单，这个国家的网文界就是这么的扯淡。 以前我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后来从一个孩子那里，我找到了真相。 那是我一个老朋友的孩子，一个十五岁的初中生。 那天我见这孩子趴在笔记本面前看一本小说，笑得非常淫荡，于是我也凑过去瞄了两眼。那孩子笑的原因不是因为小说本身，而是因为书评，他发了一条在我看来完全无理取闹的书评，却得到了那位作者的热心回复。 我很惊讶，问他：“这作者是你同学？” 他牛逼哄哄道：“不是，不过我是这本书的舵主！” 我仔细一看那本书的数据，顿时明白了。 那应该是一部新人作品，而那个孩子则是那本书唯一的舵主，粉丝值第一。因为这个，那孩子的每次书评都有举足轻重的分量。 你很难想象，一百块钱的舵主，可以凌驾在一个写手的尊严之上。 我用过来人的角度在想，其实那位写手并不缺一百块钱，他缺的只是一种认同感。为了这样的认同感，他不惜抛下尊严，去换取更多的认同感。 只是他肯定没想到，给他这种认同感的，是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 一个不低于25岁的写手，被一个15岁的孩子呼来喝去，这简直是让人无法直面的现实。 我当时忍不住问那个孩子：“在你眼里，这些作者算什么？” 他的回答比较模糊，不过意思我听明白了。 原来网络写手在这些初中的孩子眼里，就是整天跪地求施舍的人。 此后的几天，我心情一直很沉重。 写手，这本该是一个有尊严的职业，却莫名其妙的变得毫无尊严。 ------------ 【105】三个少妇 我接到一个投诉，投诉者是我的一个老朋友，他怪我没写他的故事。 其实这不能怪我，因为他的故事太复杂了，而且牵连到很多人，可以说到了牵一而发动全身的地步。这些故事涉及到一大群人曾经的荒唐经历，说出来没准儿会影响一些哥们儿的家庭和谐。 有些故事，可以拿出来分享。 有些故事，你只能烂在心里。 还有个原因，这货的故事，具有一定的欺骗性。曾经他给我说过关于五朵金花的故事，我信了他，后来我跟五朵金花见面，发生他说的故事完全不靠谱。 有一次，我跟三个少妇出去吃饭……可以想象一下，一个大叔去跟三个少妇见面，这是多么不纯洁的故事。实际上，这个世界很简单，复杂的是人，我们只是很纯洁的吃饭。 五月中旬，我见到了五朵金花中的三朵：翠翠，琦琦，芸芸。 这三个妹子，都非常的有意思。 翠翠有着严重的两极分化的趋向，从她的声音就能听出来。当她说普通话的时候，柔情似水，尤其是电话里听到这声音，你往往会在脑海里勾勒出一个白脸长身的江南水乡姑娘。而当她一说四川话，你会以为她是春哥的亲戚。 琦琦外在最大的特点是瘦，瘦到生孩子还得先健身一年，不然不敢生。关于琦琦的瘦，我是亲身领教过的，就在我们挣扎于皇家花园的那个悲惨时期，时常苦中作乐，那时候我们经常夸赞她飘逸的身材，潜台词是让她来踩背，这姑娘经不起忽悠，于是你可以看到几个万恶的牲口在沙发上挨个趴成一排，等着她来踩。 琦琦内在最大的特点是好养，我印象最深刻的是每次出去吃饭，她只叫一盘土豆丝。像这种一盘土豆丝就能打发的女人，已经快绝种了。那时候我们很羡慕小风，觉得能找到这种姑娘是他的福气，只可惜他们俩最终没能在一起一辈子。 至于芸芸，她的变化最大。在我的印象里，芸芸是个相当彪悍的女人，她跟老黎谈恋爱那会儿，经常一开口就让老黎噤若寒蝉。多年后再见到她，芸芸已经不走野蛮女友的路线了，变得温柔了许多。 我们四个人约好去吃烤鸭，买单的时候我非常惊讶，四个人吃了居然不到一百块。这让我再次感受到了琦琦的婉约之处，因为地方是她挑的，这个土豆丝姑娘太会替人民群众省钱了，简直是活着的女雷锋。跟她相比，以前跟我吃饭的那些人简直就是禽兽，个个都不点好的只点贵的。 吃完饭我们去喝东西，然后开始回顾这些年的峥嵘岁月。 通过这次对峥嵘岁月的回顾，我才明白，不止男人和女人的审美观不一样，同一个故事，男人说出来的版本，和女人说出来的版本，也大不一样。 首先是芸芸，在我所知道的版本中，某个时期她跟老黎在外面住，跟别人合租，隔壁住的那个人是老黎的朋友。后来故事朝着一个腹黑的方向发展，芸芸跟老黎的朋友好上了，老黎沦落为那个唱《单身情歌》，不，应该是唱《他一定很爱你》的人。 当初听到这个故事的时候，我还对老黎表示了慰问，劝他想开点。 直到这次见面，我才知道，真正的故事根本就不是这样的。说起来芸芸有点可怜，她背了这么多年黑锅，留下了一个不好的印象。 通过这件事情让我明白一个道理，我所知道的男人的一些说法未必可靠。 我开始学着从女人的角度去思考一些问题，很有收获。 再说琦琦，我所知道的版本是这样的：琦琦早一年毕业率先踏入工作岗位，对这个社会有了更深一层的认识。而小风毕业后还没找到感觉，尚且不能去直面这个竞争残酷的世界。后来琦琦嫌小风没出息，就跟一个有钱的男人跑了…… 当然，这个版本跟真实的情况出入也很大。 显然琦琦也背了几年黑锅，那天我忍不住问她，到底她是怎么跟小风感情破裂的。曾经听到他俩分手的消息，我很是惊讶，当年我离开成都之前，他俩还在一起，那时候我还很看好这一对，以为他俩能开花结果。 琦琦又婉约了一回，她说了一个小故事。 有段时间琦琦跟小风分隔两地，她在一个健身房收银，账面上突然少了几千块钱。琦琦再次背了黑锅，所有同事都认为她嫌疑最大，为此她还被请到了派出所喝茶。后来真相大白，钱是一个主管拿的，跟琦琦没有半毛钱关系。 在真相还没大白之前，琦琦从派出所出来那晚，心中有无限的委屈，于是跟小风打电话哭诉。 但是你知道，小风这个人总喜欢说点打击人的话，他吃亏就吃亏在这里。我相信他当时是无心的，他无心的问了一句：“你到底拿了没？” 就像我曾经预言的那样，小风总有一天会因为那张嘴吃亏。 这次他亏大了，一句话就失去了一个只需要一盘土豆丝就能养活的女人。 不止搞事业细节决定成败，谈恋爱的细节也决定成败。 因为那句看似无关紧要的话，琦琦对小风绝望了。那一天她本来想通过哭诉得到她男人的安慰，但她得到的不是力挺而是质疑，这让她觉得这个男人不值得她托付终生。 ・ ------------ 【106】阿嘟根！宰宰布鲁宰！火幽根！ 回顾这几个月我见到的故人，最让我震撼的是冀静，毕竟快十六年没见了，这种久远的重逢让人情绪激动。后来我才发现，冀静不算最震撼的，还有更让我震撼的人。 这个人叫潘东，绰号东子，又叫潘冬子，是我初中时代最好的朋友。 我跟东子结识，源自于一款电子游戏：街头霸王。 我小学时代校风非常严谨，后来换了一个校长，新校长走马上任第一天就拿玩电子游戏的学生开刀，在升旗仪式之后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将几名玩街机的学生带到大讲台上念检讨书。 这次事件的确起到了杀一儆百的效果，从那以后我们学校里没人敢去玩街机。 在那个时期，在我们学校，在反面教材的承托之下，广大红领巾们都把玩电子游戏当做是一件可耻的事情，那时候“玩街机”几乎可以和“强奸良家妇女”划等号。 在那个时期，我已经对街机十分好奇，但是我不敢去。 小镇上唯一的一家电子游戏厅，就在我家斜对面几十米远。只要我走进去，估计整条街都能知道，下场绝对是被释永远师傅废掉一条腿。 直到我小学毕业的那个暑假，小镇上诞生了第二家游戏厅。 这家游戏厅机器更新，也更多，而且离我家比较远。 我再也忍不住诱惑，选择了绕路过去顶风作案。 我永远都忘不了，第一次踏入游戏厅那一天，那个场面带给我的震撼。 好像是命中早已安排好的一样，一走进去我就无视了旁边的十几台机器，眼睛死死盯着直对的一台街机。用一种玄幻的说法，那台机器里，放佛有一种东西在召唤我，让我一瞬间就着了魔。 在那台街机里，不断传来让我魂牵梦绕的声音： “阿嘟根，阿嘟根！” “火幽根，火幽根！” “阿嘟根，我宰宰布鲁宰，火幽根！” ------------ 【107】东子 我走进去的时候，正好看见一个人在使用ken对打春丽，这哥们儿每次都用火幽根（升龙拳）把春丽打得欲仙欲死。 我站在旁边痴痴的看着，被那个画面深深的震撼了。我当时就爱上了ken这个游戏角色，因为他的火幽根，跟我记忆里的庐山升龙霸有相似之处。我甚至觉得，我苦练了那么多年庐山升龙霸，就是为了找到它。 我用一块钱买了四个游戏币，坐在旁边翘着脖子等着。 等了十分钟，那哥们儿终于死翘翘了，我迫不及待的顶了上去，手法笨拙的选了ken，开始了我的菜鸟游戏生涯。 “啊啊啊~~！” “哦哦哦~~！” “吼吼吼~~！” 这就是我当时的真实反应，我嘴里不停的大喊大叫，彻底浑然忘我了，根本不管别人受得了受不了。时不时的我还用嘴配音，整个人已经彻底融入了游戏中，经历了相当入戏的角色扮演。 我以为我玩了很久，其实一点都不久。 还不到十分钟，我的四个游戏币就没了，因为我每次都是一进去就死。而且我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发出必杀技，偶尔使出来一次，都是瞎蒙胡乱搓出来的。 等我回过神来，发现旁边有个跟我差不多大的少年错愕的望着我。 他问我：“你会玩吗？” 我很诚实：“不会。” 他很憋闷：“不会你还叫这么大声？” 我不服气道：“不会又怎么了，难道你会？” “让开，看我的。”他展开了实际行动。 接下来，我震惊了。 毫无疑问，东子，也就是我眼前这个少年，是我人生中第一个亲眼看见的牛逼风骚的高端玩家。他选择了赤龙，毫无压力的打通全关。为什么说毫无压力呢，因为他几乎每一局都是满血ko对方。 唯一有一局他掉了一丝血，顿时露出很遗憾很不爽的样子。不得不承认，他那个装逼的样子在给我造成了巨大的震撼。 我被他风骚的阿嘟根震惊了，我被他飘逸的宰宰布鲁宰吸引了，我被他犀利的火幽根迷住了。当时还没入门的我只关注这些必杀技，还看不出更深层次的东西，作为一个次次满血ko对手的玩家，东子真正强大的是他淫荡的走位和风骚的意识。 街头霸王通关以后，会放一段录像，以体现玩家的牛逼之处。 在那一刻，我对东子崇拜得无以复加，眼巴巴的问他：“能不能教教我？” 他问：“你想学什么？” 我说：“我要学火幽根！” 他说：“不行，你刚玩，得先学阿嘟根（波动拳）。” 我说：“我要学火幽根！” 他说：“我刚玩的时候，都是先练阿嘟根。” 我说：“我要学火幽根！” 东子被我的固执打败了，他说：“你给我一个币，我就教你。” 我同意了这笔交易，又买了四个游戏币，交给东子一个，就准备投币开搞。 “等等。”东子阻止了我，他说：“先别投币，你要先练习。” 然后我们俩都没投币，一人按着一个摇杆，他不厌其烦的教我怎么搓出火幽根。没过多久，我就熟练掌握了。当时我很感谢他，这确实是个省钱的办法，如果一开始就投币，估计我身上的三个游戏币又没了。 我们省钱了，老板娘不高兴了，大骂道：“仙人板板，你们两个小龟儿子，要打就投币，别把老娘机器搞坏了！” 我被老板娘的彪悍之气吓到了，东子一点都不怕，反而凑在我耳边悄悄说了一句：“你知道老板娘内裤啥颜色吗？” 我很惊讶：“你知道？” 东子很得意：“我当然知道，粉红色的。” 我更惊讶了：“你怎么知道的？” 东子很神秘：“等下你就知道了，先投币吧。” 我顿时把这事儿抛诸脑后，热火朝天的投币开搞。 打了两局我发现，火幽根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强大，只会火幽根果然吃不开。 我很快挂掉，向东子求助：“你还是教我阿嘟根吧。” 东子很无耻：“那你得再给我一个币。” 我不同意：“你太过分了。” 东子买一送一：“要不这样，我再顺便教你宰宰布鲁宰（旋风腿）。” 为了变得更加强大，我接受了他买一送一的销售套餐。 学会这两个新的必杀技之后，我后悔了。 原来我浪费一个游戏币，就只学到两个半圆。 从左到右搓一个半圆，就是阿嘟根。 从右到左搓一个半圆，就是宰宰布鲁宰。 掌握了三大必杀技的我，果然厉害了很多。由于缺乏实战经验，还是没办法做到潇洒通关，经常艰险到残血打败对方，要不就是要一赢一输打第三个回合。有几个游戏角色我特别讨厌，比如那个岛国大相扑埃德蒙德?本田，每次我用ken旋风腿旋过去，都被相扑哥用大慈大悲千叶手给打下来…… 后来东子实在看不下去了，说：“你用小红（ken）宰相扑，不是找死吗？你实在喜欢用宰宰布鲁宰的话，就用小白（赤龙）吧。” 在那个年代，很少有人看过街头霸王的原著，很多游戏角色都是玩家们根据外貌和服装特征来命名的。比如赤龙叫小白，ken叫小红，名字最骚包的是春丽，大家都叫她旗袍小骚货…… 我很不理解：“为什么用小白？” 东子很无奈的看着我：“你不知道小白腿功好？小白打相扑，可以作弊的。一直用宰宰布鲁宰，就能够活活宰死相扑。” 我震惊了：“真的假的？” 东子：“你自己试试就知道。” 我说：“我还是喜欢小红。” 东子：“…………” 我问：“对了，你意思是说小红没小白厉害？” 东子：“那也不是，小白腿功好，小红手活好。你不知道吗，小红的火幽根，距离比小白更远。” 我大开眼界，原来这小小的游戏里还有这么多讲究。 在东子的教导之下，我学会了用小红对付相扑的作弊方法。那就是把先用阿嘟根把相扑堵在墙角，不断的用扫堂腿骚扰他，这时候相扑会受不了骚扰跳起来，然后，我只需要接一个火幽根，就能把相扑打飞。如此循环，只要不出现操作失误，可以满血放倒相扑。 打败相扑之后，我非常欢乐。 扭头一看，我更欢乐了。 那时候大概是下午两三点钟，东子站在我旁边假装看街机，眼睛却老往收银台瞄去。我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看到了很刺激的东西。 刚好街霸这台机器最靠近收银台，关于收银台的一切都看得一清二楚。 那是我第一次近距离观察老板娘，这个三十来岁的少妇有点姿色，在小镇上算得上一朵娇花，她的打扮在那个年代来说也算时髦，穿着当时很流行的一步裙。 那是一个没有空调的年代，暑假里有多热是可以想象的。老板娘靠在一张藤椅上，在风扇的吹拂下，她的长发飞舞着，白衬衣的扣子也被吹开了一颗，隐约可见里面雪白的胸器。她斜靠着椅子，把双腿抬起来放在收银台上，就那么闭上眼睡着了。 睡着的老板娘双腿不经意的微微分开，在我和东子的角度，可以看见她诱人的小裤裤。 东子说的没错，果然是粉红色的哟…… 注意到我也在看，东子跟我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我们俩吭哧吭哧的淫笑起来。 从此以后，我们就有了这么一个不能说的秘密，成为了好朋友。 很多年以后，我都忘不掉那个夏天嘈杂的街机声，忘不掉东子那淫荡的眼神，忘不掉后来被我使用了无数次的阿嘟根火幽根，忘不掉老板娘各式各样的小内裤…… ------------ 【108】杀 那个夏天，我一有空就偷溜出去跟东子玩街霸。 随着我的技术越来越好，我们打街霸已经没有了压力，每次都能打通全关，一个游戏币就能玩大半个钟头，往往五毛钱就够我们嗨皮很久。 有时候我们会蛋疼到故意输一局，这样可以打第三回合，拖延时间，再打通全关，如此一来差不多就磨蹭了将近一个小时。 后来我才知道，东子是公认的小镇第一街霸高手。他打街霸从来都不排队等待，如果去游戏厅看见有人正在玩，他会毫不犹豫的投币跟对方对打，霸气侧漏的把对方挂掉。据说有一次，有个狠角色不服输的存在跟东子别苗头，换着不同的角色连续挑战十几次，还是没打赢东子，反而让东子一战成名。 开学后我们成为初中生，竟然分在了同一个班。 本来暑假里是我跟着东子混的，开学以后，变成了他跟着我混。因为这货成绩太差了，属于全班垫底的货色，家庭作业他基本上都不会做，每次都得抄我的。作为报酬，他经常请我去打两把街机。 后来我成为了全校闻名的欧阳克，跟东子产生了矛盾巫在异界洪荒最新章节。 矛盾的根源是一个姑娘，叫做白洁。 那时候我刚刚学会抽烟，躲在学校旁边的一个小卖部的内堂抽烟。所谓内堂，就一张钢丝床，是小卖部老板睡觉的地方，不过经常有男男女女下课后跑来这里搂搂抱抱谈情说爱。 刚好那天白洁也在那儿抽烟，她坐到我旁边，故意挑逗我：“欧阳克，你有没有摸过女孩子？” 我说：“没有。” 她说：“那我让你摸摸？” 我二话没说，伸手就在她胸部摸了几把。 然后，我熄掉烟头就走人了。 当时的整个情形，就这么简单。 那是一个爱耍酷的年纪，我当时觉得自己酷毙了。 但流言向来都不简单，从此以后学校里多了好几个版本的传闻。 后来东子就不跟我玩了，见了面都不说几句话。 再后来我才知道，东子一直暗恋白洁。 我们上初二的时候，白洁已经毕业远走他乡。 东子大概是想通了，又跟我重归于好。 但是，我感觉东子已经跟从前不一样了。 从初二开始他成绩沦落到全班倒数第一，根本无心向学，一个星期有三天都不来上课。他渴望成为一名古惑仔，长期跟学校外面的小流氓厮混。 到了初三，东子突然开始洗心革面。 我一直记得初三开学那天，东子很认真的来找我，他跟我谈了很多。这次谈话的中心思想是，东子不愿意他母亲再失望，他想重新做人。 我切切实实的感受到了东子再一次的变化，他变得非常努力，经常找我问一些学习上的问题。一个多月以后，几乎熟悉他的人都能看见他的进步。 但是，有个不熟悉他的人，扼杀了他的进步。 初三开学两个月后，我们的英语老师请了产假，由教导主任暂时代课。 不知道为什么，我记忆里的教导主任总是反派，这个人全名苟岳德，大家私底下都叫他苟曰德，后来演变成了苟日德。这是我学生生涯里见过的唯一一个不受全校学生喜欢的人民教师，学校里人人都讨厌他，尤其是女生。 我记得那个时期，冀静经常心有余悸的说：“苟日德又瞄我胸部了……” 可能是对苟主任的印象太深刻，后来在我的很多小说里，里面的反派都叫苟日德。 言归正传，代课后的苟主任除了爱瞄女生的胸之外，对我们整个班级也没造成太大的影响。他真正影响的是个人，他用他的偏见，害了东子的一生。 在此之前，东子因为打架逃课等前科，被苟主任收拾过好几次。 如今成为了我们班的代课英语老师，苟主任更是有事没事就找东子麻烦。 不幸的是，东子最大的软肋就是英语，说出来可能有人不相信，到了初三，他连初一的很多题目都答不出来。两个月来，他在别的学科上都有长足的进步，唯独英语没进步，刚好撞在了苟主任的枪口上魔方大世界全文阅读。 故事就发生在苟主任的第三天，在羞辱了东子两次之后，他还不过瘾，选择了第三次羞辱东子，他提出了一个问题：“are`you`hanmeimei？” 这问题对东子来说过于深奥了点，无论答yes还是no都有50%的成功率，东子选择了瞎蒙，于是步了河莉秀的后尘：“yes，i`am！” 当他一开口，全班很多同学都笑了。 我笑不出来，当时我坐在东子侧后面一排，看见他在发抖，我甚至看见了他攥得发白的拳头。 苟主任有着老一代人民教师的习性，喜欢爆粗口，喜欢体罚。听到东子的答案后，他嘲讽道：“连公母你都分不清楚，你还学个锤子的英语？给我站起来，站到最后一排去！” 东子在全班同学的注释下，默默的站到了教室最后一排的黑板下面。 我记得那天是星期六，初三的我们要补课。那天下午，东子没来上课。等到下午放学后，我去打乒乓球，看见了东子。 东子脸色涨红，浑身酒气，显然喝了不少。他一个人躺在水泥制成的乒乓台上，没人敢去拉他下来，因为那时候东子已经是道上很有名的东哥。 我永远都忘不了，那个黄昏，一个喝醉了的少年躺在乒乓台上，用充满愤怒又带着哭腔的声音不断的自问自答： “are`you`hanmeimei？” “yes，i`am！” “are`you`hanmeimei？” “no，i’m`lilei！” “are`you`hanmeimei？” “yes，i`am！” “are`you`hanmeimei？” “no，i’m`lilei！” 他就那样反复的重复着这几句英语，没人明白他到底想表达什么意思。 从此以后东子又开始逃课，我为他感到难过。 我的朋友东子本来已经改邪归正，但苟日德没给他机会，他剥夺了东子改正的权利。 东子连着逃学两天，第三天晚自习，他又准备逃课，刚溜到校门口，碰上了苟日德。 当时的正是即将晚自习开始的时刻，很多学生都在拼命往教室里跑，场面十分混乱。也不知道东子和苟日德发生了什么矛盾，我们只看见苟日德揪住东子的衣领，然后东子红着脸拼命的挣扎，最后东子掏出了那把早被他打磨得无比锋利的啄木鸟小刀…… 十六刀。 那一天，至少有五百师生亲眼目睹了那一幕。 苟日德身中十六刀，倒在了血泊中。 当众杀人，东子做到了很多人一直想做却不敢做的事情。 而在当时，我没有心思去佩服他，我被他的举动吓坏了。 所有人都知道，从东子拔刀那一刻起，他的人生，就这么完了。 ------------ 【109】最大的痛苦 十五年，事发当天，东子未满十六岁，他人生的第一个十五年到此结束。 十五年，另一个十五年，是他未来的人生，这十五年他将在监狱里度过。 这起案子轰动了全镇，有人直接将东子上升到欺师灭祖的程度，况且被他所杀的人还是校领导，认为不判东子死刑简直不足以平民愤。也有人认为这次量刑太重了，东子是个未成年人，而且是未满十六岁的那种，不应该接受如此之重的刑罚，十五年就等于毁了他整个青春。 我想去见东子最后一面，被释永远师傅关了禁闭。 判刑之前，警察来找我问过话，问的都是东子作案前的具体情况，还问我东子有没有什么异常，我把我所知道的如实回答。但街坊四邻们不这么想，他们私底下议论我是东子的帮凶。因为这个，释永远师傅觉得很没面子，他叫我少管闲事，坚决不让我去探望东子。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写了一封信，托东子的表哥转交给东子。 不久之后，学校为此举行了学习法律的活动，主要是教育孩子们打人杀人都是不对的，据说是教委领导认为我们学校的法律意识太薄弱了。 在这次活动中，东子成为了反面典型，每个老师都以他为例子进行痛批。 但在学生心目中，东子是个英雄，甚至是一个改变了命运的伟大人物。 本来在此之前，这所学校初一到初三都得上晚自习，因为苟日德被刺事件，校方取消了晚自习。直到两个月后，由于初三的课程实在太紧了，学校规定初三开始晚自习，初一初二依然不用上晚自习。这导致许多初一初二的学生对身在牢狱中的东子歌功颂德，正是这个十恶不赦的杀人犯，让他们从某种程度上免除了被应试教育蹂躏的命运。 东子没有给我回过信。 对那时候十五六岁的我们来说，十五年，就是我们的一生，就是永远。 我渐渐将他遗忘。 我以为自己再也不会见到他。 事实证明我错了，时隔十五年之后，我见到了他。 由于表现良好，东子提前一年出狱。他花了大半年时间来适应这个世界，当年他进去的时候，连翻盖手机都是稀罕玩意儿，现如今连小孩子都用ipad了。当年就有人预言说，像东子这种杀伐果断的人，出来后一定是个人物，这个预言颇有先见之明。 现在的东子在做家具生意，混得还不错。 按照小说电影里的套路，东子出来后应该为当年的事忏悔，为逝去的青春惋惜。只可惜现实生活终究不是小说电影，东子没提当年的事，也没表现出对当年那件事有什么后悔的地方。他说他唯一后悔的，就是没好好读书。 东子看上了一个姑娘，但是那姑娘没看上他。最扯淡的是，那姑娘并不介意东子坐过牢，她介意的是东子连个高中毕业证都没有。这让东子感到无限悲伤，他改变不了这样的现状。 东子的故事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人类的痛苦往往不是别人带来的，而是因自己而产生的，这种痛苦往往是因为无法改变现状。 生活中有太多这样的例子，比如我，我曾经的愿望就像歌里唱的那样：曾梦想仗剑走天涯，看一看世界的繁华。我在梦中常常看见自己是一个翩翩少年，御剑而来，乘风而去。而事实上我早已不是少年，顶多豁出去走一走天涯，真要带一把剑肯定过不了安检……我最终没能改变这个现状。 比如我在大叔总动员认识的朋友老王，那个眼镜兄一直倾慕王祖贤，他做梦都想娶王祖贤，而事实是他从没亲眼见过王祖贤。假如他有亿万家资，王祖贤早就在他床上滚来滚去。可惜他没有亿万家产，所以他无法改变现状。 再举一个最普遍的例子，在很多伤感或者装伤感的言情小说中，男主角大学毕业的时候，女朋友一定会跟一个开奔驰的男人跑掉。曾经我也痛恨这样的女朋友，后来我在想，如果男主角自己有一辆奔驰，结局会怎么样？其实很多结局早已注定，书中男主角的悲剧，只因为他从没去改变过自己的现状。 回头想想，做屌丝其实很幸福，把失败的责任推在高富帅身上推在整个社会身上就行了，还可以理直气壮的怨天尤人。 而当一个人拒绝做屌丝，就得理智的去思考，然后赫然发现，有些事情失败的原因，不是别人不够好，不是这个社会不够好，只是因为我们自己不够好。 我们最大的痛苦，来源于对自身无能的愤怒。 ------------ 【110】构筑的世界 世界不会满足人，人决心用自己的行动让世界满足自己。 人给自己构成世界的客观图画。 ——列宁。 ………… 我眼前是一片火海，一身撩人皮衣的丫头从火海中冲了出来。 一看她的打扮还有那撩人的身段，我首先想起的是《古墓丽影》里让人喷血的安吉丽娜?朱莉，然后想起007系列《不日而亡》中的哈利?贝瑞。 当然，如果让我选的话，我会选择后者。因为，每次想起《不日而亡》这个标题我都很欢乐……看懂了这句话的人都很邪恶。 丫头非常焦急的看着我，大喊道：“姐夫，你快走，红胡子来了！” 她说得晚了点，已经来不及了。 火海中，又冲出一个彪形大汉，这大汉估计有四五十岁了，留着浓密的红色大胡子，身高估计超过了两米，怎么看都显得孔武有力。 砰……！ 只用一拳，红胡子大汉就把丫头打飞了。 目睹红胡子辣手摧花，我却拿他没办法，我连丫头都打不过，又怎能打败这个打败了丫头的红胡子猛男？ 在经过如此拗口的思想挣扎后，我震惊了。 只见红胡子大汉走到我面前，露出了很憨厚的笑容，那扭捏的样子还有点卖萌。 紧接着，他跪在地上，无比热情的亲吻着我的鞋面，一边亲还一边委屈的哭喊道：“主人，呜呜呜呜……俺终于找到你了。” 我很庆幸我这次没穿拖鞋，不然被他这样亲脚背，我会承受不住。 “怎么可能……” 被打飞的丫头又走了过来，她看着眼前的一幕，比我还更惊讶。 就这么过了几分钟，她好像想通了似的，用一种无比崇拜的眼神注视着我：“姐夫，难道当初你让他自杀的时候，就已经催眠了他，他早就是你的奴隶了？” 这么深奥的问题，我实在没办法回答。 为了验证丫头的说法，我飞起一脚踹在红胡子脸上，他居然一点都不生气，很卖萌地站在一旁对我扭屁股。 哐当……！ 就像电影里演的那样，我眼前的丫头，红胡子，还有那片火海，突然间一起破碎，像玻璃那样破碎开来，一切都消失了。 我一下子跳起来，定睛一看，原来自己在床上。 很显然，刚才的一切，不过是一场梦。 这样的一个梦，却透露出我内心的某种渴望。 列宁在《哲学笔记》中这样写道：世界不会满足人，人决心用自己的行动让世界满足自己。人给自己构成世界的客观图画。 这句话很容易理解，当一个人内心渴求某种东西的时候，就会用某种行动去实现这种渴求。哪怕是想着一个美女撸管，也算一种行动，最起码在精神上已经XXOO了那个美女，也算是用这种行为满足了自己。 再玩大一点，有的人去构筑一个虚幻的世界，或者说虚构一个不存在的故事。我应该就是这种人，梦里的丫头，红胡子，乃至那个喜欢穿黑丝的女人，都是构筑出来的客观图画。换句话说，他们可能不是真实存在的人物。 话说回来，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谁又能说得清？ · ------------ 【099】第二件事 我不知道释永远跟少林寺的释永信大师有什么关系，当时我甚至不知道他到底去了哪个庙里削发剃度。 那天我根本就没反应过来，眼睁睁看着他走出家门。 等我反应过来之后，整个人彻底崩盘，大病一场。 在我生病期间，我妈告诉我第二个噩耗，她说我的年纪已经不小了，要学着为这个家打算，她的私房钱只够供我弟弟念书，以后就不能管我了。后来我才明白，她说的那么委婉，潜台词是要让我自生自灭。 我没有因为这件事恨她，我从小就知道弟弟在这个家里有着什么样的江湖地位。我弟弟比我小两岁，从七岁开始就没叫过我哥哥，从那年开始我也没叫过他弟弟。那是我刚转学到小镇的时候，他看我的眼光，就像城里人看乡下人，还叫邻居家的小伙伴别跟我一起玩。很多年以后，他的朋友都不知道他有个哥哥，当然，我的很多朋友也从来不知道我还有个弟弟。 我一病就是大半个月，关键时刻拯救我的依然是我小舅，他说愿意帮我交学费。 但那个时期，我已经无心向学，根本不知道读书对我来说还有什么意义。 过完二十岁生日之后，我一个人去了很远的地方。 后来有个人问我，我写了那么多书，书里好像都没提到主角的家人。我没办法回答他，因为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去描写一个家庭。 再后来我进行了很YY的尝试，在常见的YY小说里，主角父母存在的意义就是逼婚。父母非要找个极品妹子让主角去相亲，主角一开始不乐意，然后架不住父母的威逼利诱开始半推半就，最后还很心不甘情不愿的把极品妹子收入后宫，好像吃了大亏似的。 我在一本叫门徒的书里试了一次，然后感到非常别扭，就再也没试过。 当我有了家室，有了孩子以后，才渐渐学会用另一种眼光看待家庭。 时隔十一年后，我终于打听到了释永远师傅出家的地方。 我说过，在做那个白日梦之前，我要做三件事。 第一件是写一本书，这本书讲述我和我朋友们的故事，这件事我已经做到了。 第二件事，就是找到释永远师傅。我不知道见到他之后会发生什么，我只是想来看看他，看看十一年不见他变成了什么样子。 · ------------ 【100】满贯 离开小庙，我去了小镇上四处打听，希望镇上的三姑六婆能透露点小道消息。 我听到了许多关于释永远师傅的传闻，只可惜没一个靠谱的。 在一个小超市里，我被老板热情的拉住，他很激动：“你，你，你是不是紫龙？” 我当场一愣，问他：“你是？” 超市老板更激动了，语无伦次道：“是我啊，满贯，罗满贯。不，我以前叫张满贯，你还记得么？” 我一下子就想起来了，满贯这个人，在我的童年时代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我刚转学到小镇上的时候，跟满贯是同桌。 没过多久，我就发现咱俩同病相怜。 满贯的家在小镇郊外的一个村子里，他的父亲人称赌鬼张，是四里八乡有名的赌徒，老婆跟人跑了还不吸取教训，非得给儿子起名满贯。满贯的名字透着他父亲的强烈心愿，顾名思义，赌鬼张希望每次打牌都大满贯。 满贯这个人严重两极分化，在学校里是个乖宝宝，在老师眼里有点愣头愣脑的，但是私底下我们都知道，满贯特别聪明，小学二年级的时候他就会打麻将，还会那种玩法极其复杂的川牌，据说他老爸上厕所的时候就由满贯上去帮忙打几盘。 满贯他爸有一句口头禅：“信不信老子把你卖给人贩子？” 因为这个，满贯特别怕他爸，也怕老师，凡是大人他都怕。 人们都以为赌鬼张的口头禅是一句气话，没想到竟然变成了真话。 有一天赌鬼张输红了眼，竟然在村里公开卖儿子。 更离奇的是，竟然真有几个村民出价购买。 在那个法律意识薄弱的年代，尤其在那个年代的乡村，有些事情说出来实在太不和谐。 最后，一对姓罗的孤寡老人出价两千，将满贯带走。 当时这件事情引起轰动，村委会和学校里都去了人。一开始大家以为这些人是去阻止的，没想到这些人是去促成此事的。后来按照大人们的说法，满贯跟着赌鬼张反正是受罪，还不如跟着那对口碑不错的罗姓夫妇。 1993年，在李春波一首《小芳》唱遍大江南北的年代，我的同学满贯，就这样被两千块钱卖掉了。 这样的故事可能会吓尿许多城里的孩子，而在这个国家的许多乡镇，这种事情一点都不新鲜。 当时我已经接触了很多连续剧，按照电视里的剧情发展，赌鬼张应该隔三差五的去纠缠着把满贯要回来才对。我相信赌鬼张是爱满贯的，等他赢了钱一定会把满贯赎回来。遗憾的是，我等到小学毕业，都没见赌鬼张去赎回满贯。 这件过于真实的事情，让我感到心寒。 自从满贯的事情传遍全镇之后，释永远师傅也有了一句口头禅：“惹毛了明天老子就把你卖掉！” 这句话，是他专门对我说的，尽管我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我常常在半夜里惊醒，在梦里，我梦见自己被释永远师傅卖到一个不通公路的偏僻小山村。在那个小山村里，通常两三兄弟共娶一个媳妇，还有些小孩子走在村外会被人突然按倒，惨遭人日了屁股…… 小小年纪的我为什么知道那么多？因为那个年代我家里正好开一个茶馆。在我的家乡，茶馆不完全是喝茶的地方，一般是供人赌钱娱乐的，三教九流的人都有。我在茶馆里听说过各种各样的离奇故事，最恐怖的一个故事就是某个小男孩走在村外被人日了屁股，尽管那个年代我不太明白什么叫做日屁股…… · ------------ 【111】大结局 这是我第十五次参加大叔总动员。 当我第七次来这里的时候，就坦白了全部，跟他们成为无话不谈的好基友。 我们在一起也不是每次都谈些伤感的话题，也有充满正能量的时候，有时候还有集体活动，比如登山钓鱼喝茶之类，甚至有一次的集体活动是组队去泡妞，一群老男人去勾引奇装异服的非主流。 在泡妞的过程中，我发现大家都心不在焉。尤其是老张，本来有个十七八岁的小妹陪他喝酒，他却让那个小妹走人。我问他为什么，他说：“这丫头比我女儿也大不了多少。”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这群离异的大叔，看起来在外面鬼混，实际上更思念家人。遗憾的是，他们大多数不能和家人重聚。 比如老张，他儿子已经十几年没跟他说过话。 有时候看到老张我会感到害怕，我怕自己有一天落到他这样的下场。别看现在我儿子还会电话里听我讲故事，也许十年后，他不会再搭理我。 这一次聚会，老张提出了一个新概念的话题，就是开篇那句：“当你一无所有的时候，身边还有女人陪着你吗？” 作为一个高级知识分子，眼镜兄老王当场就提出了异议：“老张，你这问题本身是个悖论，身边有个女人，那就不叫一无所有了。” 老张：“也对，我的意思是，特别潦倒落魄的时候。” 一听这话潇洒哥老孙来劲儿了：“还真别说，每次我荷包鼓的时候，身边总不缺女人。每当老子穷得揭不开锅的时候，身边一个妞都没有了。你今天要是不说，我还真没发现这个问题。” 眼镜兄又发表了高论：“这很正常，一般男人没钱的时候，都不好意思去泡妞，单身也正常。等到谈恋爱的时候，一般都是做好了一定的准备，有了点经济基础，起码不会穷到揭不开锅那种程度。” 老杨和老李没发表意见，这两个老好人，一生就一个女人，跟他们谈泡妞等于对牛弹琴。 今天林少没来，他们都看着我，等着我的答复。 我认真想了想，说：“有一个。” 老张一拍手，赞叹：“不错啊，起码有一个。” 老孙跟着凑热闹：“是啊，你可以死而瞑目了。” 老王则很羡慕的看着我，说：“人在特别潦倒落魄的时候身边还有个姑娘，不容易啊，这种姑娘可遇不可求，别告诉我你没有好好珍惜这段感情。对了，后来你跟那姑娘怎么样了？” 我说：“后来我跟那姑娘结婚了。” ………… “牛鸽鸽打败奥特曼的表哥之后，破碎时空来到了天荒大陆，遇到了失去记忆的帅哥胖，帮助帅哥胖得到了杀猪刀君的三招杀猪刀法，从此功参造化，问鼎天下……” 这个夜晚，我又在给我儿子讲睡前故事。 故事新编是一件很累人的事情，我找到了一个偷懒的方法，就是把我书里儿童不宜的部分去掉，给他将那些适合儿童聆听的故事。这次的故事是我存在硬盘里迟迟没有发布的稿子，书名叫做《问鼎》，又叫做《绝顶2之玄幻版帅哥胖在异界》…… 今晚有点意外，儿子没有睡着，他说：“爸爸，我有个问题要问你。” 我很欣慰，随着年龄的增长，他的问题越来越多，无限接近于十万个为什么。 我说：“你问吧。” 他问：“爸爸，你什么时候回家？” …………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里，我回到了家。 我曾经以为得到儿子的唯一方法就是打官司争夺抚养权，后来发现还有另外一个更有爱的方法，那就是复婚，再建和谐家庭。 不久之后，我参加了大奔的婚礼。 那晚他对我说：“你新书我看了，我以为你这次会写到朵朵，结果……” 我笑了笑，没说话。 他说：“可能你是对的，有些人放在心里更好。” 我说：“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对没对。” 他问：“这算回忆录吗？除了催眠那部分，其他的我怎么都看着眼熟？” 我说：“就当它是自传体文艺老清新网络小说吧。” 他问：“这书到底写给谁的。” 我说：“本来是想写给自己，我一直想在自己三十岁的时候送自己一份特别的礼物，折腾来折腾去有了这本书，我喜欢这份礼物。后来写着写着，发现不是写给自己的，而是献给很多人的……” 说到这里我开始思索，该把这本书献给哪些人。 献给相仿的年龄段里有相似经历的80后，曾经我们年少，现在我们变老。希望我的故事能让人们回顾一下过去，展望一下未来。 献给难忘的日子里难忘的亲人们，曾经都只是曾经，未来的属于未来。献给外婆，献给奶奶，献给小舅，献给麦甜，也献给释永远师傅。 献给流逝的岁月里流失的朋友，曾经我们一起走过，如今我们各走各的。只要我们还残留着一口气，就在这条漫漫人生路上走着，哈，朋友一生一起走，你并不孤独。 献给躁动的时光中骚动的姑娘，曾经我做着一个白日梦，走上了一条不归路，如果为你停下，你就拖了我的进度。很多年以后我幡然醒悟，无论你拖不拖我的进度，无论我脱不脱你的内裤，过了今晚，请记得一定要幸福。 ………… 【全书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