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卷 ------------ 001-邂逅!你真是个奇怪的人(1) 我一直以为,往事是最容易模糊的东西。伴随着时间的流逝,它会一团一团的淡去。只是,那一场始料未及啼笑皆非的相遇,很多年以后,从记忆中读取,仍然是那么的面目清晰。 《纪暮旅行记》 林妙声在地铁检票口被拦住了。 她有点不悦地将手拎包连续在感应区晃了三次,直到拉开手拎包的拉链,她才想起昨天将交通卡放在了另一个手拎包里。 越是赶时间,就越是容易出乱子。她长出一口气,掏出几个硬币去那边自助售票机前面排队。 她的前面是一个穿着休闲装的男人,从身后看,她一眼就认定那是一个俊美的男人。干净的素色衬衣,勾勒出瘦削的轮廓,他一只手插在休闲的裤子上,那身姿散发出的阳刚之气就像是杂志男模。无论脸长得怎样,也绝然不会太差。这不,从刚刚走过的几个青春少女特意回头偷看这人,以及她们突然兴奋起的来眼光就足以证明了。 而现在这男人,就在不紧不慢,从容淡定地注视着售票机,看样子,他正在思考买哪一站的票。 只是,一张票要思考那么久么? 林妙声皱了皱眉头。她不由地抬手看了看表。 即使眼前人就是贵族,也不能这样浪费别人的时间啊。况且,自己再慢几分钟,可能就让那两个家伙赶先了!她现在超级后悔昨天干嘛要在电话里那么信誓旦旦,一个星期的餐费啊……果然,冲动是魔鬼! 林妙声焦急地左右视察,去其他售票机,是不是更快?却见陆陆续续的来人,排起了队伍,连自己身后也排上了三五个人。 现在再重新排队,一定更慢。林妙声想。 再看了看跟前的男人,怎么,他只是一直杵着而已? 看不清楚售票机的屏幕吗? 难道在把显示屏当镜子照? 唉,真是的,长得好看也不是这样出来玩自恋的…… 林妙声看了看后面排队的人,好几个都在探头在看,前面是机器故障了还是怎么回事。 “大神啊,这么多人等着呢!要买请赶紧买啊!”林妙声用仅限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喃喃地抱怨着。 于是,在男人不为所动的情况下,林妙声觉得珍贵的一分钟时间又过去了! 虽不想管闲事,不愿接触陌生人,但真是没办法了!林妙声深呼吸了一口,移步上去: “你是在查价格还是查路线,需要我帮你么?”她压抑下刚才抱怨的情绪,语气平静地开口,甚至还特意透露出一丝亲和力,凑到他跟前。 给人的感觉,或许会有点自来熟吧。林妙声心底不免有点小紧张。 “嗯?”果然,那男人愣了一下,转头看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林妙声。 林妙声一眼便见,男人竟是带着一副大墨镜。 虽然他整张面孔被墨镜遮住了很大一部分,但林妙声还是从那明朗的轮廓里感觉得出,那是一张很英俊的脸。 只是,天公不造美,人无百样好……望着他的墨镜,林妙声暗自叹息了一声。 “那个……我在想你是不是看不太清楚。”她有点尴尬。怪不得这个人会在机子前,那么久都不知道怎么选票。 原来是个盲人。 林妙声再看看那墨镜,不对,他没有带盲杖,而且看起来动作自如。她的视线若有所思地看着售票屏幕,只见花花绿绿的颜色…… 原来如此! “嗯,这里面的路线确实有点复杂。”林妙声指着屏幕的一片浓密的颜色,她没有和色弱人士相处过,不知道他们这类人眼中的世界是什么样子。 但是记得有个色弱的作家说过,他们这类视力障碍的人,更喜欢带着墨镜阻挡外界的一点麻烦。 林妙声顿悟过来后,忍不住,继续看着这男人。帮助一名视力有障碍的陌生人是一件很顺理成章的事情,但是眼前这男人的皮相也太好了吧? 好到她仿佛多看一眼,即使明知道是残障人士,也难忍这脸红心跳之感! 男人再次转过头,那副深色的眼镜仿佛发出光:“不用,我自己看得见。” 林妙声注视着男人此刻严肃绷紧的脸颊,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她反省着,或许是自己的同情心太过明显,冒犯了这个人的自尊心呢。 看他的年龄应该不满三十岁,带着墨镜的模样很自然,也许是多年的习惯,他本人是如何接受这颜色不全的世界呢? 就在林妙声自我检讨且想再编出些什么理由,好更自然些帮到眼前这个自尊心极强的男人时,那人突然就再次开口了:“我想去国际展览中心。” 好巧,和我要去的方向一样。林妙声还没来得及自然答话就已经想到。 “啊,那么就是到娄山关路站呢,5元的票。”她热心地说出来。 “原来这样,谢谢你。”男人似乎是因为没有第一时间接受她的帮助,磨蹭了一会才再次请问而有些尴尬。 然后,林妙声看着他的手指接近到触摸屏,面对那区域的绿色块很是迟疑的样子。 “其实,这位先生,我本人刚好也要去那边参观一个展览。”为了不刺激到这个人敏感而脆弱的自尊心,她尽量让自己的帮助不显得那么突兀。“如果您不介意的话,就跟我一起过去吧!” 地铁上。 这个时间段,人流不算多。在非上下班的高峰期内,这一排排的空位,让人感觉有点冷清。林妙声和那男人并肩而坐。 男人坐姿放松而正经,一身稳重。仿似享受着地铁的体验。反而是林妙声浑身似爬满了蚂蚁般各种不适。明明是自己邀请他的,善意地想帮上一点忙的。 于是,地铁广播报站音停后,空气间充斥着微妙的紧张感。 “这究竟是什么情况啊?”林妙声内心暗自腹诽,努力地想让自己显得自然点。 “真是抱歉,给你添麻烦了!”男人彬彬有礼地开口。 “不,没有的事。”她仓惶地说。嗯,注意,解释就像掩饰! 但是,自己要掩饰什么呢?真奇怪,怎么突然有这种想法?林妙声轻轻地摇头。 “呵呵,请问你平时是不是,很少坐地铁?”良久,她试图缓解这尴尬的低气压,没话找话道。 “哦,平时都有车来接我。”男人回答的声音清朗无波。 结果,林妙声心中的那一池涟漪轰然一下,彻底的乱了。 有车接送?这么说来,这人是有钱人吧。 原来他是有钱人啊。 林妙声的同情心瞬间变了味。他刚刚的意思是平时都是有车接送出门。 也对,一个色弱的人怎么开车,这么说,是安排专门的司机接送吧? 林妙声偷偷低头瞧他,心内感叹道,怪不得,第一眼看到他就觉得不同寻常,不过穿着一件普通的衬衣就气场强大,原来还真存在这样的贵族阶层。 或许是象牙塔内太单纯,自己是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到这种……传说中的含着金钥匙诞生的人。 想到自己刚刚在这贵族面前表现出的莫须有的同情心,林妙声不禁有点脸烧。 心里反复对比着男人那“有钱人”与“残障人”的身份。林妙声觉得自己有点逊。不,不是有一点点,是非常逊。说起来,她都擅自做了些什么决定啊! 那么说来,怪不得他那么从容淡定,果然贵族就是贵族,即便身体有点残缺,也一样不妨碍他生活的品阶。 此时,那状态放松的男人完全不知道身边这位年轻小姐的心思。 当地铁进站后,厚重的屏蔽门打开了,一群人涌入,不消一会就满座了。 忽然人群中一个老太太巍巍颤颤地走进来,林妙声见状,二话不说,便起身给老人家让座。 于是,当另一位打扮入时的小姐走到男人对面时,男人居然也有模有样地学林妙声刚才那般站起来,让座了。 林妙声有些莫名地看见那位时髦小姐一屁股坐在他刚才的位置上。 她诧异地说:“还没到站,你可以坐的。” 男人答非所问:“让座,就是刚刚那样做吧?” 林妙声哭笑不得:“是的,但是我们一般只给老幼病残让座啊。” 敢情这位贵族少爷是出来体验生活的?连这样的常识都不懂,或许这贵少爷……是跟家里人赌气,然后离家出走? ------------ 002-邂逅!你真是个奇怪的人(2) 林妙声越想越离谱。甚至想到这位贵少爷离家出走后,那豪宅里的贵族老爷和贵族夫人甚至他们的管家惊慌失措的狼狈样,正号召来所有家族里的成员寻找踪迹这般云云。 林妙声这样一想象,不禁笑了。再回头仰看这人,那结实的胸膛映入她的眼帘。因为一只手拉着地铁栏杆上的手环,有一颗纽扣似乎要挣脱控制跳脱出来…… 空气中突来一丝身体的紧绷,林妙声意识到,面前这个色弱人士,有一种要命的吸引力。 林妙声赶紧吸气凝神。 但是,总觉得这人古怪,像是防卫极深,与人与世都有一种疏离感。 就连她这么处心积虑的想跟他沟通一下,都没法搭上几句话。 这对于一个刚刚创建了自己的广告工作室,准备接业务的copybase来说,有一种深深的挫败感。有时候,生活的一点小细节都能证明自己的才能吧。 于是,带着微妙的心理,林妙声重新调整心情,努力的想要拉近两个人的距离至少让自己活跃的情绪感染到他一点。一个即将踏进广告圈的人,如果缺少这样的影响力……哦,不,现在还只是感染力,会前途难卜的。 她需要证明!证明她拥有那样的感染力! 终于,列车快到娄山关路站了,虽然林妙声一路已经非常的努力了,但身边的这位墨镜少爷的态度始终如一潭泛不起涟漪的死水。林妙声的心情真的是与生俱来的失落,想来人间传说中最落寞的失恋,也不过如此了。 许久,她再抬眼看,发现地铁站内,张贴满广告艺术展的宣传。 “好热闹啊!”她一扫其他心思,目光灼灼地沉浸在一片业界氛围里。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有个声音不紧不慢,却说不出的清冷凉寂。这凉寂滑过林妙声正燃烧着的热情。 “濮”的一声,她甚至感觉得到那窜火苗被一下子虐杀殆尽的声音。 是身边这位墨镜男,他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真的是,有些人不鸣则已,一鸣则惊人! 这一句话把沉醉的林妙声惊呆,她转头,看着那幅墨镜,什么?自己没听错吧?他刚才批判她外行? 还是……这是委婉地批判她不懂艺术? 开什么玩笑!她林妙声虽还未在广告圈立足,但也算是科班出生的人了。凭什么要这样被嘲弄? “那么,你是艺术家?”林妙声的嘴角有点咧不开,刚刚那句话触动到她某些禁区,她实在微笑不出来。她在想,难道他就是传说中身残志坚的艺术家? “不是,我不喜欢那样的噱头。”男人不咸不淡地说。 呃,他意思就是:艺术家只是个噱头?! 一种被侮辱的感觉随着血液涌上来!在这里做广告是她的梦想,她的渴望! 所以,这世间的艺术家们便是照亮她心灵的一盏盏明灯。只是,那样伟岸的存在,在这人眼里居然变成噱头! 难道说,因为是色弱的人,所以才这样否定精彩的广告与艺术? “我倒是蛮喜欢那些噱头的。”林妙声不急不躁地,“缺乏生活情趣的人,是很难理解某些艺术的乐趣的。” 临了,她看了看他那笔直的,纹丝不苟的身板,又补充了一句:“刻薄寡情之人,也是品不出他人字里画中的情深意切的。” 男人好像被突然的反唇相讥震撼了。或者,他也觉得眼前这个女人真的有些奇怪?僵了片刻之后,他慢慢缓过神。说起来,自己居然没有问过这女人的名字。 “你是?” “林妙声,水天一色广告工作室的copybase!幸会!”林妙声快意说完,扭头便往列车门口走。丝毫没有等他的意思。 对,她是故意的。这样奇怪的贵族少爷她等不起啊,嗯,就不等他,让他自己摸索去。林妙声先前那满满的同情心硬是被这番奇怪的斗气给消融了。 刚刚这女人不是挺热乎的吗?男人见状,眉头皱着。还以为是被认出来了,所以一路上才受到她的热心照应,现在她怎么,说翻脸就翻脸? 热乎他的女人倒真的很多,但是……像这般翻脸翻得干脆利落的,还真是少见。不,是平生第一次遇见。 这个叫林妙声的女人,有些奇怪,有些意思,他下意识地摸了摸下巴。 而且,刚刚算是被这女人给将了一军吧。 男人不露喜怒,列车停靠站点时很迅速,那女人夹杂在下车的人流里也走得迅速。 原来她是做广告的!怎么没听说过水天一色工作室这个名字呢,他微微有些纳闷。 很快,女人的身影,在人流里湮灭了。 展厅。 林妙声刚一进门,就看见莫庆玲和顾珊珊。 这两个朋友都一样专业混出来的。 “好巧啊!”三个人相视而笑,畅怀至极。 这场展览活动浩大,几层楼都是人流。 接过顾珊珊贴心递来的导航图后,林妙声才大概知道,三楼是艺术展,五楼是洋酒展。 “呃,那不是……纪!”林妙声正出神地记自己感兴趣的目录,突然听见这样的叫声,她抬头。 纪?什么鸡?哪家的广告创意吗?林妙声脑袋一时间拐不过弯来。发现对面的顾珊珊和莫庆玲有些目瞪口呆。 林妙声循着她们诧异的目光转身看去,某位残障贵族,已经摘下了脸上的那副墨镜。 只见一双摄魂的眼,明似琉璃,凉寂如水。配上那轮廓分明的脸,整一个贵气逼人。 “你怎么走得那么快?”贵族少爷有点不悦地问林妙声。 林妙声略微晃了一下神,转头看见对面两个死党的眼神,似乎都在质问:“你们居然一起来的?” “你们认识?”林妙声带着惊讶的表情,问道。 “与其说是认识,不如说,这位是家喻户晓的……”两女生不约而同地拘谨起来。 “他是天虹酒业有限公司的总裁纪暮先生。”莫庆玲见林妙声状况外的样子,马上拉着她在耳边低声说。 “啊,他是总裁?”林妙声讶然。 “嗯,妙妙,你太孤陋寡闻了。” “就是,好歹你也多关注下本市的几位钻石王子。”顾珊珊有点激动得手足无措。 “打扰下,”见自己被晾在一边,纪暮忍不住打断那三个活跃的女生,“洋酒展在几层?” 顾珊珊立刻答复:“电梯右转,五层!” “谢谢!”纪暮机械了道了一声谢谢,他根本没有扭头看刚才给他答复的顾珊珊,只是冲着林妙声轻轻点了下头,便走开了。 “快招供!什么时候认识的?”纪暮一走,两死党马上围上来。 今天是什么日子?平日里严谨守时的闹钟突然翘班也就罢了,在地铁里遇到那么奇怪的贵族少爷也就罢了…… 林妙声的脸自顾自地烧了起来。什么嘛,那男人根本不是色弱!是自己误会了!那么刚刚在地铁里,自己那热乎的态度 他会不会是以为她那个时候根本不是安了什么善心,真相其实就是……她在倒追他? 天……啊! ------------ 003-突然失神,超难的第一场考验(1) 如果我们没有再次遇到也好,如果第一次我们就擦肩而过更好,偏偏就是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刚好遇到。不仅遇到了,还彼此较劲上了,以至于神魂颠倒,以至于谁也逃脱不了。逃脱不了,却又偏偏只是两厢凝望。 《纪暮旅行记》 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天虹酒业的会议室都是派头十足。考究的会议桌和真皮凳子相辅相成,渲染出一种自信的毫无畏惧的气场,精致的酒瓶模具以及抽象的插画营造出一种淡淡的时尚与梦幻,所以适当地缓解了会议室主气场的那种压迫感。 会议桌的中间是摆成一排的矿泉水,不,不是一般的矿泉水,是来自5000米雪域高原的那种水。莫庆玲对林妙声眨眨眼,她的意思是那种纯净水在标准超市是卖得比果汁饮料还要贵的。对,林妙声她懂,她曾经坐过一次高铁,当时穿得像空姐的乘务员给她就发了一瓶这样的水。 好像这个会议的规格真的挺高的,因为过来招呼她们的行政人员都特别的职业化,女的举止端庄优雅,男的五官深邃精致。 顾珊珊拿着资料包的手明显开始变得不自然,莫庆玲也开始失神发呆。林妙声坐姿端正地浏览笔记本上为此次提案所准备的相关资料。 这是她们水天一色工作室成立后接到的第一笔生意。 第一个项目,尽管是需要通过比稿来竞标的,她们还是激动、兴奋、忐忑、期待。 等待总是最煎熬人的,林妙声虽然面不改色,其实她的紧张指数一点也不比顾珊珊和莫庆玲的低。她甚至觉得全身的神经都在这身刚买的新衬衫下面纠结。 “水天一色工作室请做好提案准备。”标准化的服装,标准化的笑容,甚至,连那声音都是标准化的。 林妙声赶紧收起笔记本电脑,顾珊珊和莫庆玲也咬咬牙跟着凝神准备,只等前面那家公司的提案人员后脚走出那个会议室,她们前脚就踏进去。 这样的流程,让林妙声想起以前学校里的文艺汇演,也是你方唱罢我登场。但是,彼时大家是表演展示,现在却是商业竞争。她仔细地观察那些从会议室里出来的人,竟然一行有八九个,不论男女全是黑色外套加衬衫,男的都打了领带,女的带了领结。而且,所有人的脸上都看不出情绪。所以,即便她再怎么察言观色,也不会像当年在学校里那般能清楚地猜到班里的同学哪些人考得极好,哪些人考试又考砸了。 怎么职场里的人,都仿佛带着一副面具呢?那样的气氛,那样的服装,看起来就像是港台剧里的出殡场面,就少了个抬着的棺木而已。 林妙声打量够刚刚从会议室出来的人,便调整好自己的呼吸郑重地走进去。 这是水天一色的第一次,亦是她职业生涯的第一次。 然,当她真的走到里面时,还是一下子懵了。 她竟不敢再多看他一眼,即使刚才他的目光清淡如水,他的唇不冷不热的抿着,微微往上勾的单眼皮带了一点点神秘,没有扣上的深色西装外套随着他调整坐姿时轻轻摆动了一下,然后她隐约看见那白色衬衫以及几道优美的线条。 林妙声有些恼怒自己的表现,却又兀自慌乱着。明知道这样的慌乱会被当场扣分,所以又绞尽脑汁想着弥补的策略。这样一来,她的脑中更加混乱,面颊上也浮现出不正常的潮红,甚至开始产生晕眩。 “水天一色工作室对吧?你们好。” “您好。” 幸好,关键时刻有人打破了这种寂静。其实,进到会议室的时间很短,所谓长久的寂静,也不过是林妙声一个人的感受。 刚才她竟然差点换不过气来。怎么一遇到这个人,她就破绽百出呢? “我看过你们发送过来的企划案了,切入点很独到,观点也很新潮。” “就洋酒目前的市场来看,你们应该下了不少功夫做市调,所以你们对市场趋势的把控,我很满意。” “为了节省时间,你们的方案不用从头开始陈述,只需要回答我几个问题就行。” 纪暮的声音沉稳中透着股确定,对,就是那种十足十的确定。这表示,他在主场上占有绝对的确定权。所谓的霸气,也许就应该像他那样,不露声色,却足以震慑住所有人。 明明纪暮问话的时候语音语调都是波澜不惊,却每一次提问,传达到她的耳中,都如排山倒海般强烈,令人陷入其中不可自拔般强烈。 与视觉无关,与嗅觉无关,更没有任何触觉。仅仅只是听觉上,林妙声的心灵就几乎被击溃。幸好,纪暮问的问题都比较正常,并不像传说中某些变态的面试官,他只是问与他产品相关的,一句也未提及她们私人,甚至关于水天一色工作室的简单介绍也免去了。 林妙声以为他已经失去了兴趣,以为他只是走一下过场,但是那些问题纪暮又分明问得认真,听得仔细。她几乎不敢抬眼看他的脸,她有点惧怕那双仿佛看穿她的眼。 纪暮确实是在很认真地听林妙声的解释,甚至有时候他还征询下顾珊珊和莫庆玲的意见,只是林妙声刻意有点下垂的头,以及她脸上忽红忽白的颜色…… 刚刚走出校园的新人,怎么可能与他这样的老手过招?林妙声就像刚刚露出尖尖角的嫩荷,而他却早已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短短十分钟不到的时间,他洞若观火。她心思百转,一身落寞。 林妙声终于抬起头来,打量了一圈会议室里天虹酒业的各个领导,然后恭恭敬敬地起身,对大家说:“谢谢!” 顾珊珊和莫庆玲跟着林妙声一起起身,大家都有些沉默。除了感谢天虹酒业给她们的这次历练机会,她们还能说什么呢?请求这些领导再给她们一次机会?请求这些领导看在她们刚出校园第一次提案的份上? 所有的请求与解释都是多余。 这就是校园与职场的区别。 林妙声想着,这次提案会结束后,她们又要重新寻找客户了。而且,房租和水电煤之类的费用好像也要上缴了…… 就在她们后脚刚要离开会议室的时候。 “等一下。”后面有个声音叫道。 林妙声一愣,平静的心湖上划过一丝流痕。 ------------ 004-突然失神,超难的第一场考验(2) “新品牌上市的事情,就交给你们水天一色来做!” 不光是林妙声和顾珊珊一行人觉得诧异,连会议室里其他部门领导也露出了诧异之色。不排除水天一色的观点新潮,但……商业讲究的是利润。也就是说你再好看的再好听的,如果不能创造出更多的money,那就是海市蜃楼。他们不光要看得见的美景,更要触碰得到的实物。本来水天一色工作室的出场,已经让这些领导侧目了。来这竞标的,哪一个不是大公司,更有4a的参与。所以,纪总的这个决定……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纪暮。 他依旧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眼神澄澈。像神祗一般俯视众生。 果然,其他部门领导的目光逐渐收回。 在这里,他还真像一个高高在上的王。不容拒绝,也不容质疑。 莫庆玲和顾珊珊相视一眼,惊喜一闪而过。她们知道,这次是捡到宝了。唯有林妙声迟疑了几秒,问了一句:“为什么?” 对,为什么呢?她很清楚这次提案会上的失误。她也早就知道那些竞争对手的强大。明明已经失败了的事情,突然180度大转弯出现新的契机,这个理由是什么?不光是她,其他领导也很期待这个答案。 纪暮没有回答,只是弯了弯嘴角。当然,那个幅度很小,但是林妙声捕捉到了。 所以,林妙声马上想起他们在地铁上的那次相遇,想起他说艺术家只是一个噱头,想起她反讽的对白,想起她刺激到他之后的快意…… 这个人,他在挑衅? 林妙声仿佛恍然大悟一般。在地铁上她确实告诉过他“水天一色工作室”,但是她知道她从来没有正式向任何客户介绍过这间工作室。突然收到竞标的邮件,枉她那么兴奋,枉她和两个死党放弃了逛街的时间没日没夜的加班加点,枉她……原来一开始,就是一个局。他设计好了,只等她们入局。她们越认真,他便越好笑。对,你们所有的艺术,都不过是个噱头!哗众取宠的噱头! 林妙声浑身的血液都开始倒流,她盯着纪暮的脸,更确切地说是盯着他的眼:“你这是在挑衅?” 没想到他竟然是这样一个睚眦必报的人!只是在地铁上反讽了他几句,有必要这样玩弄她们么?所以说,天生贵族般的人就是不讨喜,即使长得举世无双,即使他惊才艳艳,如果骨子里长满了那种恶趣味,一样叫人难以真心地恭维。 “你的意见呢?”他问,“拒绝?还是接受?” 林妙声瞪着纪暮那一副恍若看透一切的脸。不过是一场挑战,每个初入职场的人都会面临这样的挑战吧?只不过她的对手有些金玉其外,恶絮其中而已。算起来,这个项目能有一笔不小的收入。而且,她还想知道,他这个人能恶趣味到什么境界,她又能忍耐到什么境界…… “我接受。”林妙声目光凛冽,“我们会,全力以赴。”她故意在全力以赴前面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强化些什么。 他脑海里玩味的意兴更浓,脸上却不显露出分毫,即便是那一汪碧潭般的眼波,也是风过无痕般静寂。 好!很有价值的一个项目。很有意思的一个人。 纪暮转过头,像是对各部门领导做解释,也像是宣告与结言一般:“她们最合适!”然后,他起身,在大家的注视下走向会议室的另一个出口:“接下来的会议,就由你们看着办吧。” 分明是在说,他已经确定了目标人选,其他的,已然不再有兴趣。 会议室里的各部门领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彼此了然。 回水天一色的路上,顾珊珊和莫庆玲兴致大开,她们用剪刀石头布的方式来点菜,因为晚上一定要好好地庆祝一番。庆祝她们水天一色旗开得胜! 林妙声很清楚,这旗帜是竖起来了,至于最后是胜利还是挫败,还真是福祸难料。但是,看见顾珊珊和莫庆玲那么开心,她也把那些心思藏了起来。她揉了揉太阳穴,copybase还真是累,不仅身体累,更累的是心。 如此,她便在回程的车上微眯着眼静养身心。来这边的时候,三个人是叫了一辆出租车,比不得其他公司的人全是商务轿车。既然项目已经拿下来,回去的路上自然还是公交车。所以,林妙声恍恍惚惚地在公交车上一晃又一晃……晃着晃着,车窗外的景物都有些如梦似幻。不由得又想起那一次在地铁上遇到纪暮的事情。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正漫无目的地发散各种思维假设纪暮的心思时,忽然听见有人在她耳畔叫:“妙妙。”那是她的乳名!他是? 林妙声猛然从那些胡思乱想中挣脱出来,她问:“谁?” 来人并不回答她的话,只是低低地笑着,越来越近。她几乎鸡皮疙瘩一身。尔后,后颈处传来温温的濡湿感…… 啊?林妙声羞红了脸。分明是有人在亲吻她的后颈。 “妙妙。”那个人低低地唤她的乳名,“妙妙,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妙妙。”被这样魔音般的呢喃蛊惑着,她拒抗他的双手缓缓地放了下来。那个人的手很温暖,所有被他覆盖过的地方都燃起一簇小小的颤巍巍的火焰。 “啊!”她满足地发出一声轻叹,这样的抚摸,很舒服。就像喧嚣的世界一点一点的安静了,尘世间所有的浮华都尘埃落定般静止,那些行色匆匆的人都放慢了脚步,那阵阵温柔的风轻轻地吹过,暖暖的阳光洒下来……她像沉睡了五百年时光的莲,在他小心翼翼的热情的温柔的碰触下欣欣然睁开了眼,轻启花瓣,绽开。 “妙妙,我喜欢你。”他低低地说,温情脉脉:“给我。”最后那两个字不知是不是因为羞涩,竟然带了几丝暗哑。林妙声做的是策划的工作,猜的就是心,如何不懂这人的意图,不觉耳根红透,不知该如何作答。 不反对往往意味着默认,于是那人的手更加的放肆。就在她意乱神迷,溃不成军的当儿,有一阵隐隐约约的风吹过,她觉得有些凉意。想到自己不是在坐公交车么?于是猛然间心生警惕。 “没关系,你看,这里没有其他人。”他低低地在耳边蛊惑着。林妙声茫然四顾,这里竟然是一片桃林,她的衣裙被褪在桃树下,上面还洒了几片刚刚落下的桃花。再转过头来看刚刚对她说话的男人,赫然是……纪暮!林妙声倏然大惊,终于睁开了眼。却见顾珊珊和莫庆玲还在一旁玩剪刀石头布。车上很多人下去了,又上来了不少陌生的面孔。 原来竟然是南柯一梦。 ------------ 005-第二场考验开始!周围都是低气压(1) 我那时还不懂人世间最幸福的三件事情是:有人爱,有事做,有所期待。 她那样卑微而倔强地跟在我身边,我没有主动地去爱,甚至连被动都干净地拒绝了。我总是有很多事做,这样似乎每一天都特别充实。那个时候我完全没有期待。 《纪暮旅行记》 晚上的庆功会,顾珊珊和莫庆玲像买六合彩中了五百万一般开心。因为吃的是火锅,林妙声的胃口不是特别好,她一贯的饮食都是清淡系的。但是顾珊珊那个迷信说,第一次庆功一定要吃火锅,象征着以后的业务都红红火火。 也不知道是这些天太累的缘故,还是在公交车上打瞌睡打得有些感冒了。林妙声的脸泛起不太正常的红。顾珊珊说:“第一次庆功要喝酒!”据说这样不仅红红火火,还能长长久久。 “喂,妙妙,你怎么好像没精神啊?” “你是不是醉了?” “不是吧,一瓶啤酒都没喝完就醉了?” “妙妙,你的酒量越来越不济了!” “作为一名广告圈内人士……” 林妙声只觉得浑身各种不适,看着在火炉上沸腾的牛羊双拼、燕饺、毛血旺……听着顾珊珊和莫庆玲像一千只鸭子嘎嘎齐唱,心里就冒出无名的火苗来。 这样蹿着火苗儿的时候,林妙声的脑海里又浮现出纪暮的面容。更甚的是,她竟然会想起在公交车上做的那个旖旎而香艳的梦。为什么到最后,看见的那面容,是纪暮?像这样暧昧得难以启齿的梦境,她不是第一次遇到。只是从前梦见的时候都很模糊,而且基本上醒来也就忘记了,只粗略懂一个大概。但是这一次,不仅印象深刻,更奇怪的是,她竟然看见了纪暮的脸。 明明只是一个和从前差不多的梦境,却久久挥之不去。甚至那梦境里的嗓音,他低低的轻喘,都余音绕梁般挥散不去。 林妙声记得什么书上某位大师分析梦境,说那是人的潜在欲望。 那么,刚刚的梦境展示的是她的什么潜在欲望呢? 林妙声想到这里鸡皮疙瘩都被自己寒出来了,再也不敢细细地琢磨这其中的深意。 晚上十一点多钟,林妙声强压着呕吐和眩晕的各种不适,架着顾珊珊和莫庆玲回到租住的那个小天地。三室一厅的房间,每个人各占一小间,大厅用作水天一色的办公场所。 终于回到自己的小窝,把身后的门关上,将门边墙上的灯按亮,原本还挺直着腰杆的林妙声当即就虚脱了般软了腿软了腰,靠着门板缓缓地滑落在地板上。 怎么一遇到纪暮,她就浑身不对劲?林妙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在那个会议室里,她的目光一直注视着纪暮。无论是他的外表还是他的谈吐,她其实都很欣赏。她真的从来没有遇到一个这样优秀的人。不,这个男人不优秀,他根本就是睚眦必报!所以,应该说:是从来没有一个男人像纪暮这般撼动她的心神。 好像有一些气愤和讨厌,但似乎又不那样纯粹。她甚至悄悄的因为纪暮给她们这样的机会而开心与虚荣。 只是不愿意承认那是开心,反倒认为那是气愤!咬牙切齿般,一定要证明给他看! 这就是林妙声现在的困扰,为什么一定要证明给纪暮这个男人看呢? 林妙声想起梦境里纪暮那些低低的呢喃,想着他那股强大的气息温柔地覆盖住她。继而,她又拼命地摇晃自己的脑袋,像是想要把这些不良思绪通通扔掉一般。 恶寒!她在心底对自己咆哮。 也许,她向往的只是纪暮目前的成就。林妙声在家里没有在外面那般严肃和紧张,脸上变换交加的表情甚至丰富。幸好现在的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不然若是被顾珊珊和莫庆玲看见了,一定会指着她大声地嚷: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是不是有猫腻?” “我就很奇怪那天你怎么和纪总一起去国际会展中心……” “妙妙,你要负责我们这个星期的伙食费!” 窗外的夜色甚好,听外面的动静好像那两个人都睡下来。也是,醉成那样,还有精力来审问她么?再次深呼吸舒缓自己的思绪,她站起身去外面洗浴间冲澡静心。 半个小时后,林妙声才从浴室里晕乎乎地出来,幸好是开了一点窗的,否则光靠抽风机那里面的热气散不掉,她很有可能晕倒在里面。 湿漉漉的头发披散在粉红的肩头,林妙声对着梳妆镜注视着自己,向是确认什么一般,她微微撅了一下嘴角。 “咚咚咚!”是手机的短信铃音,如假包换的qq登陆敲门音。 三更半夜的,这10086难倒不睡觉么? 林妙声疑惑地一翻短消息,陌生的号码。正准备当作不良广告等垃圾信息处理掉时,她停顿了一下,因为她看见落款处有两个字:纪暮。 他说:“明早10点,b2会议室。来时请带设计师。纪暮。” 虽然最近她也听说过一些纪暮的工作作风甚至是生活作风,当时她还斗气般偷偷不以为是。现在看来,这人还真是霸道得可以,任何时候都是一副不容质疑的表情,任何时候都是一副不容辩驳的语气。 额,纪暮现在还没有睡觉? 林妙声用快速干发巾绞啊绞那些湿漉漉的头发,心里的某个魔鬼又开始蠢蠢欲动。房间里回荡着她用力吸鼻子的声音,胸腔里的那颗心跟她手中绞成一团的头发一般纠结。 纪暮他一身贵气,真的是……比杂志上的男模有魅力多了。喜欢他的人,估计能围着天虹酒业的大楼转几个圈了。自己算什么……林妙声绞着头发的手忽然放了下来,有些沮丧。 现在要不要给他回短信? 或者直接挂电话过去? 不行。纪暮的气场太强大了,那样一番刺激后,估计今晚就要彻夜无眠了。 又是良久。 “阿嚏”林妙声打了个喷嚏。她从梳妆台上抽了片纸巾擦擦,还是顺道拿起手机回复了一条短信:收到。 正准备发送出去时,她又鬼使神差地加了一句:你怎么还没睡? 天虹酒业的策略其实一直由全球知名的4a公司在做,执行方面也是由4a转交其旗下相关合作企业,所以几乎不会去外面招标。但是此次的年度新品,纪暮准备打破常规,所以无论是纪暮还是天虹酒业的员工,甚至是各个合作方的工作也相对比往年要重。 别以为总裁就是坐在办公室里喝喝茶看看数据,纪暮揉了揉胀痛的脑袋,刚刚回到自己的小套房,手机便有了一个轻微的震动。 他打开后又合上,过了一会又打开,回了一个字:是。 ------------ 006-第二场考验开始!周围都是低气压(2) 林妙声但笑不语,静静地看着那一个字:是。 真是惜字如金。 该称赞他严谨,还是嘲讽他刻板呢?一想到刻板,林妙声便想起那次坐地铁的事情。然后便一副傻傻笑着的姿态对着虚空。 纪暮和林妙声的第一次手机短讯对白至此结束,谁也没有将这个夜晚的话题再发展下去,各自躺下,各自好梦。 第二天上午十点,林妙声带着莫庆玲赶到b2会议室。她们赶到时,纪暮已经等在那里,还有其他的部门领导也在。林妙声大囧,没想到第一次会议就让甲方的老大们等。 “对不起!路上有些堵车。”林妙声有些底气不足的解释。 “没,刚好十点,你很准时。”纪暮一边说一边指了指会议室的挂钟,“瞧!是我们早了。” 不管纪暮是不是真心帮她们说话,至少缓解了刚才气喘吁吁的尴尬。 会议的内容无外乎是新品上市各个环节中的资源整合,因为这属于高层的决策会议,顾珊珊和莫庆玲都暗暗捏了一把汗。 然而,这还不是最难熬的。 “林小姐,你们要多关注我们天虹酒业,一会带你们去熟悉一下,就当是参观也不错。”一个稍微年长的部门经理和蔼地说。 额,从那个压强不正常的会场出来后,她哪里都不想去,只想呼吸点自由而新鲜的空气。要参观的话,也应该是参观那些5a景点啊。林妙声心里真是想哭都哭不出来,她真从来没有这样讨厌过一个人的热心与和蔼。 偷偷瞄了一眼纪暮,发现他刻板的面部线条稍微有些和缓。显然,他不反对这个提议,甚至说他在用微妙的表情表示赞同。有了这个觉悟的林妙声在心中一口咬定这是纪暮的诡计,故意让她们这样煎熬。果然,表情越少的人,心思越难以琢磨。 林妙声回头看了一眼跟在她身后的设计师莫庆玲,本来娇俏的锥子脸此刻竟比苦瓜还要长。见林妙声看她,眸子里满是可怜兮兮的光,巴不得早点从这些不苟言笑的人身边撤掉。林妙声瞪了她一眼,大意是:你撤了,我怎么办?莫庆玲回瞪:感情你拉我过来开会是垫背用的?纪暮回头的时候,刚好看见这一幕。 “午餐一起吃吧!”依旧是不容质疑的语气。 林妙声和莫庆玲之间的火花瞬间被冷却,两个人像霜打的茄子般,艰辛地回话:“谢谢纪总。” 纪暮勾起嘴角,笑容极浅。那位年纪稍长的部门经理见状,像遇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一般愣了几秒钟,尔后恭敬地请示:“纪总,我那边还有点事情需要安排,就不陪大家午餐了。” “嗯。” 就在纪暮用鼻腔喷出那个嗯的时候,林妙声也在心里闷哼一声。莫庆玲也跟着有些慌了,急急道:“那……我们” 她本来想说的是:我们也有事情,不用招待…… 但未来得及说完,便听纪暮接到:“我们走。” 我……们? 俨然已经跟她们很熟悉了额? 如果是从前,一定要乐得去买几挂鞭炮来放放才好!然后拿一个大喇叭在门口大声宣传:“号外!号外!天虹酒业的纪总请我们吃饭了额!”“就是本市的钻石王子纪总额!” 林妙声惴惴不安地看向纪暮,纪暮挑眉看她。 林妙声有一种被俯视和被挑衅的错觉。 压抑下那些翻涌着的古怪情绪,林妙声对纪暮发出一个甜甜的微笑:“纪总不用这样客气的……我看……今天就算了吧……以后,我们有的是机会。以后……我们请纪总。” “我没跟你们客气,吃完中饭,下午还有会议。”纪暮轻描淡写。 下……下午还有会议? 林妙声想其他的公司是不是这样一天到晚开会讨论呢?难倒职场里的会议就跟学校里上课一般……她来不及往下延展这个思维,就听纪暮说:“你们晚上可以请我。” “晚上?”林妙声讶声问道。 “嗯。” “晚上还有会议?” “没有。”纪暮说,“我晚上有空,你们晚上可以请我。” 林妙声这才意识到,是因为她刚才说了那一句:“以后我们请纪总。”所以,纪暮的意思是:不用以后,今天就可以。今天晚上我有空。 莫庆玲看看林妙声,林妙声看看莫庆玲,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两个人的兜里各自放了一百多元的零花钱,以备打车和吃饭用。想到刚才纪暮所说的晚餐,林妙声有一种自己搬起石头砸到脚的感觉。 果然,不诚实的人会遭报应!而且是,现世报。 于是她只好一面承受着纪暮那天神俯视众生般的气场,一面佯装微笑地逢迎,还要时不时掩饰一下自己的失神。等到下午的会议结束,她拖着疲惫的身躯恨不得飞回自己的小窝里去,不管是身体还是精神,她都觉得自己饱受折磨。 所以,老天保佑,今天的会议与相关工作都结束吧。好在下午没有人再提议晚餐的事情,大概下班后大家都早点想回到自己家吧。而且,纪暮也没再提及请他吃饭的事。所以,幸好!甚好! 林妙声和莫庆玲等电梯的时候,忽然察觉到一股阴云般的气场。她扭头,看见纪暮一袭深色西装跟在后面。 “纪……总?” “晚上吃西餐如何?我推荐一家不错的西餐店。” 林妙声和莫庆玲脑海中瞬间满是黑线,不错的西餐店?一般的西餐她们现在也请不起啊!可是看纪暮这阵势,想来是不吃到西餐不罢休呢。 “叮咚” 电梯门开了,林妙声犹豫了一下,还是踏进了电梯。 莫庆玲求助般地看林妙声,林妙声小声地说:“我带了信用卡。”如果我们两个不怎么点菜,光让纪暮填报肚子,应该是能够透支出来的。林妙声暗自庆幸上个月还清了信用卡上面的所有欠款。 整个用餐过程,林妙声和莫庆玲都捏了一把汗。 “你们两个不饿吗?”纪暮一边优雅地切开牛排,一边说:“你们不用减肥,够瘦了!” 呃,谁现在不饿啊?身心饱受摧残了一天,早已经将这几年在学校里积攒的力量都用光了。但是您这啃的不是牛排,是人民币,是我们身上掉下来的肉啊! “不喜欢吃西餐么?”纪暮又问。 “那一会,我们再去吃点别的吧。”纪暮一边说一边用白色手巾擦嘴,“这附近,不愁找不到吃的。” 呃,我们不愁找不到吃的,我们愁没有钱结账啊! 一听纪暮说再去找点吃的,林妙声就脑中一阵晕厥。 ------------ 007-第二场考验开始!周围都是低气压(3) 林妙声眼带血丝地盯着纪暮吃完牛排后又开始吃蔬菜沙拉的嘴。薄薄的,不知是油光还是蔬菜沙拉里有奶油的缘故,总之水亮水亮的,散发着诱惑的光芒,有点像剥了壳的荔枝,水润而且清透,很容易让人产生某些吮吸的联想。 “林小姐,你的眼睛红红的,这几天熬夜挺累的吧?” 切!您这简直就是猫哭耗子。昨天晚上回短信的时间就已经很晚了吧,而且今天在这样的低压环境里生活了近一天的时间,您要是真慈悲,就少吃点吧!求您少吃点吧! 林妙声显然是低估了纪暮的食量。看他骨干得近乎妖娆的身材,决计不是一个经常吃到撑的人,但是眼前的事实告诉她,她错了,大错特错。她很想问纪暮的属相是什么,该不会是属猪的吧? 纪暮其实饶有兴趣的观察林妙声越来越紧绷的小脸,从他要第三份牛排开始。 他早就发现林妙声在他面前忐忑不安的原因了。那样紧张地盯着服务员递过来的两本西餐菜谱以及酒水单,纪暮可不相信那是因为与他同桌用餐所产生的局促。他见过林妙声几次,就算是上一次在提案会上面对满会议室的高层,也没见她这样紧张。 一定是囊中羞涩,纪暮一下子就开悟了。他故意挑那些价格最贵,分量最少的食物,那样吃完一批再让服务员拿菜单过来点一批。点到林妙声肉痛,心痛,最后发愣的眼睛中几乎要挤出血泪来,他才罢休。 也不知道为什么,明知道她们没有什么资金,自己也决计最后不会让她们埋单,就是想看看她们的反应。像林妙声这样倔强的女生,纪暮还真是第一次遇到。真没有其他的心思,他只是有些好奇而已。所以,越是看上去严谨刻板的人,好奇起来就越是荒诞可笑。却偏生做出一副天真而无辜的模样,任谁吃了这样的亏都只能哑巴吃黄连。 林妙声打定主意这辈子都不再请纪暮吃饭,就是喝茶吃点心也不请他了。 “气色很差呢!” 谁害的?林妙声暗地里咬牙切齿。 “你们工作室的条件不怎么样吧?” 这你也要管?林妙声来不及敷衍出一个答案,便听见纪暮接着往下说: “明天我叫办公室的人收拾一下,给你们留出三个办公桌,以后就直接在天虹酒业这边办公好了。” 林妙声和莫庆玲面面相觑。本来林妙声想这样辩驳,说我们又不止你们天虹酒业一个客户,但是接下来纪暮说出的条件再次将她震慑到了。他说: “我付你们月费。” 他的意思是将她们三个人吸收为正式员工么? “一个月20万,随便你们三个人分配。” 他说什么?二十万一个月…… 莫庆玲看了看一边的林妙声,潜意识的就去扳手指头,一个月20万,3个人分,最起码她一个人也能得56万啊!这简直比天上掉馅饼更加不可信。 但是纪暮的表情,很认真。不像是在逗弄她们的样子。 也不知是这几天太累的缘故,还是跟纪暮在一起精神高度紧张的原因,又或者是因为林妙声没有吃早餐,午餐在纪暮面前没敢吃饱,晚餐怕钱不够没怎么吃,这会儿再遭遇一个二十万的刺激,只觉得天旋地转的,然后一双眼睛前几张纪暮的脸晃啊晃,再后来…… 再后来的事情林妙声都是听莫庆玲说的。 莫庆玲说妙妙你竟然在餐馆里晕倒了,事发当时真是令所有人瞠目结舌。纪暮的脸色很凝重,服务员也慌了。120来了,110也来了。所有用餐的餐具以及西餐店里的食物全部留样接受检查。 最先出来的是医学结果:低血糖。然后医生给林妙声上点滴,挂葡萄糖。不久,警察局那边也给纪暮打来了电话,说明餐厅的卫生质量没有问题,然后今晚的留样餐点检查结果完全正常。 所以林妙声和莫庆玲带着顾珊珊第一天来天虹酒业上班时,顾珊珊就听到了一个重大的新闻:为了保证新产品顺利上市,天虹酒业办公室所有的员工禁止节食减肥!因为,有个合作方的小姐在餐厅里饿得晕倒了。 顾珊珊很奇怪地问:“在餐厅里还会饿晕?” 林妙声和莫庆玲很自觉地三缄其口。顾珊珊还在不停地好奇:“不知道那个合作方是什么单位啊,真想八卦下在餐厅晕倒的那位小姐!” “顾珊珊,天虹酒业跟我们水天一色的办公环境不一样,你的大嘴巴如果不收敛一些,万一惹了麻烦……”莫庆玲想用这种厉害关系来劝服顾珊珊打消她那些八卦心思。 “切!我才不认为天虹酒业工作氛围这么紧张呢,我刚才去茶水间,就听见她们在那议论那谁谁谁晕倒的事!” “珊珊,我也听到了一个很猛的新闻!”林妙声接着顾珊珊刚才的话说。 “还有更猛的?”顾珊珊两眼直冒精光。果然大公司鱼龙混杂的,人多,便是非多。以后茶余饭后讨论的话题大可从一线明星转移到天虹这边的一线员工身上了。 “你看到纪总的那个女秘书了吧?” “嗯嗯!很漂亮!”顾珊珊直点头。 “其实她最厉害的资本不是漂亮,是八卦!” “啊?”顾珊珊惊诧。 “八卦就是情报,纪总提拔她就是因为她能第一时间捕捉到最新的信息……” 所以,如果你想取代那位女秘书的位子,顾珊珊,你就更加地努力去八卦吧! 顾珊珊在听完林妙声的话之后,嘴巴微张成一个大写的o字,原来……纪总的口味这么怪诞,还真是得防着点。万一真被提拔为他的秘书,每天笼罩在那样的气压之下,她想她一定会未老先衰的。 就在林妙声说完这话时,她很满意顾珊珊此刻的表情。让这丫头闭嘴,就得下点猛料。不妨将纪暮说得更变态一些,嘿嘿。就在她暗自嘿嘿笑时,她发现门口斜倚着一个人,仔细看时,竟是纪暮。 刚才为了震住顾珊珊,临场发挥的那一段故事,不知道他听到了多少。 “天虹酒业向来言论自由。”纪暮说,“请记住,这里只恩宠诚实的诚恳的人!” 莫庆玲和顾珊珊面面相觑,一致觉得那二十万的月薪真不是那么容易得到的,这个纪总给人的气场真的是太恐怖太压抑太不人性化了。就像刚才,谁也没有注意到他是什么时间出现在门口的一样。顾珊珊在电脑的msn对话框里打给莫庆玲四个字:幽灵总裁! 等到纪暮离开,林妙声才从刚才失重般的窘迫里挣脱出来。 难堪的情绪,一时间又再次排山倒海。 ------------ 008-“那个企划部的甜蜜蜜”(1) 那一年,她来到天虹,像一棵没有花香也没有树高的小草。我不露声色地观察她,却发现她只是从容地没入草莽,微笑着,与清风一起合力染绿这大地。我以为那时的她是一颗令我莞尔的小星星,融进银河,她就安然地静谧地与明月为伴,然后照亮长天。 《纪暮旅行记》 林妙声曾经再三叮嘱莫庆玲和顾珊珊:在水天一色的作息时间不能带到天虹。水天一色是什么地方,那是她们自己的小窝。天虹是什么地方,那是人家纪暮的地盘。别看纪暮偶尔在办公室门口出现一次,指不定这房间里就设置了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监视器。 “啊,这么变态?”莫庆玲说:“难道我涂睫毛膏涂唇彩也会被他看到?” “啊!那万一我挖鼻孔……”顾珊珊有些恶心地回想道:“我应该没有挖吧?” “可是,作为一名在办公室里上班的人,偶尔一次打个瞌睡也就罢了,就是熬不住趴在办公桌上睡个小觉也不要紧,但如果打瞌睡睡着了还流口水腐蚀办公桌那就有些不可饶恕了,尤其是每天下午都会流口水……”在林妙声的谆谆教导下,莫庆玲和顾珊珊总算是跟着走上了职业化规范化的道路。 这一切都看在纪暮的眼里。他觉得,林妙声虽然年纪轻,但是做事很有分寸。如果是第一次在地铁站见识到的是她的热心,那么约束和规范水天一色的工作态度,便是她的责任心。至于她私下里在顾珊珊和莫庆玲面前抹黑他的那些谣言……纪暮的嘴角又不自觉地弯了一下:敢在天虹酒业造谣的人可能公司里有,但是敢在天虹酒业抹黑他的人,她林妙声还真是第一个。 那天纪暮刚好路过她们的小办公室,本能地有些好奇,便放缓了脚步。说起来,纪暮的脚步本来就轻,这一放缓,还真是令人难以察觉。所以,他又再次幸运地听到了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监视器。于是,继“幽灵”的别号之后,又多了两条标签:偷窥狂、变态。 纪暮指派给林妙声的第一项任务,便是配合企划部的田部长做第一期企划书。 但是第一个星期过去了,林妙声连田部长的背影都没有见到过。倒是每一天她的邮箱里都会有田部长下达的任务单。 一开始她以为田部长是个老头,再年轻也应该是个大叔,而且,很有可能是个胖得陷进办公椅里面很难起身的大叔。要不然,他为什么那么热衷于邮件联络呢?明明她们水天一色已经在天虹办公室长驻,而且有了独立的办事处。工作上的事情,见了面不是谈得更清楚么? 但是没办法,人家田部长不愿意露面,她总不能强来吧。不过,林妙声还真是主动去找过田部长,但是在外面敲了很久的门,也没有等到里面的人说请进。最后还是她放弃了。所以,她更加确信自己的判断,甚至怀疑田部长是跟老婆关系紧张,被老婆抓破了脸?但,如果第一个星期这样也就算了,第二个星期还是没有见到田部长。所以,林妙声怀疑田部长一定是有难言之隐,就像武侠片里经常蒙面纱的人一般:要么是绝世美艳要么是丑陋得天下无双。毫无疑问,田部长应该属于后面哪一种。 林妙声邮箱里的任务单越来越多,甚至被指派到其他部门参与工作。渐渐地,天虹公司很多部门都渐渐认识了这位林小姐。大家一致的看法是:年轻漂亮,办事果断。因为是企划部的田部长派来的,大家都认为这是田部长新来的秘书。 有一天,林妙声去销售部拿产品的市场表现数据,一位姓王的经理一时间没想起她的名字,刚好发现她忘了一份数据资料,便对着林妙声的背影大声喊:“田秘!田秘!还有一份数据你落下了……” 也不知是不是每个部门的风格不一样,总之销售部的人嗓音都很洪亮,中气十足。于是,“田秘”便在过道里一嗓子喊红。 到后来,林妙声便成了大家口中“那个企划部的甜蜜蜜”…… 其实田部长,是一个很man的男人。看起来的年纪和纪暮差不多,但是怎么看都比纪暮要明朗怡人。虽然他一直以“热带雨林”这个昵称给林妙声下发任务。林妙声甚至最后得出“热带雨林”是一个秃顶大叔这样的猜想。 “林妙声?”纪暮试着叫她的名字。因为从刚才一进会议室,他就发现林妙声盯了田霖发狠的看,那目光堪比扫描仪,仿佛试图分析这位企划部的田部长dna组织。 “嗯,纪总,您请讲!”林妙声瞬间意识到自己的走神,赶紧坐好。 “你坐那么远干什么?”田部长问,然后狐疑的目光转向林妙声。三个人的会议,虽然这会议室很大,也不需要在他们之间留出三个人的空位吧。纪暮抿着嘴,也不说林妙声坐近了还是坐远了。 林妙声只好咬咬牙,忍着,坐在田部长的旁边。 她想着这些天自己的工作还是按质按量完成的不错的,只是有些累而已。所以,田部长应该会表扬她一下吧? “林小姐,你这段时间的工作态度不错!” 林妙声做谦虚状准备说两句场面上的话,比如:份内的事情,应该的。然她来不及发出声音,“热带雨林”又继续说:“但是工作态度并不是全部,工作的方法也很重要。” 林妙声愣住:还没有做好? 额,她这半个月来睡觉都睡不踏实,不仅仅是企划部,还牵扯到很多其他的环节,她已经很努力了的说。 难道?今天的会议是说:水天一色与天虹的合作因她们的能力达不到预期的效果,所以提前结束? 纪暮一眼便看穿了林妙声的紧张。她紧张的时候喜欢咬自己的下嘴唇,仿佛要将自己的嘴唇咬下一块肉一般。 “林小姐,要不要来一杯咖啡?我们慢慢谈。”纪暮的话,像一阵春风,这让林妙声心头的慌乱略微停歇。 纪暮说:“企划不简单的只是完成一项工作,更多的是包涵了规划、组织、管理……” 林妙声确实做得很辛苦,尤其是与各个部门各个人之间的协调非常的痛苦。顾珊珊和莫庆玲这边,她有什么不满意的直接便说了,但是涉及到天虹这边的其他部门,她便只好忍耐。 纪暮说,这就是她的方法不对。 纪暮的秘书送来了三杯咖啡,林妙声端着咖啡杯,眼睛里忽然雾蒙蒙一片。 原来,不是因为你努力了,便能得到认可。商业运营的最终结果,便是效率和利益。纪暮也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小口,他的眼明亮而深邃,盯着林妙声那鸵鸟般的架势,也不再说什么。一时间,会议室里又只剩下一片静默。 ------------ 009-“那个企划部的甜蜜蜜”(2) 等到田部长离开会议室,林妙声才知道田部长叫田霖。是纪暮在国外念书时认识的朋友。 “林妙声?” 听到纪暮叫她,林妙声才从鸵鸟般的姿态里回过神来。 “你在学校的专业是?” “广告学。”林妙声想:第一份工作大概就要这样黄掉了。要不然,纪暮怎么会问这样明摆着的问题。她甚至在脑海里打腹稿,想着要怎么体面地带着顾珊珊和莫庆玲从这座楼里走出去。 “你还记得我在地铁里说的艺术家噱头吗?”纪暮仿佛就是那种哪壶不开提哪壶的人。 林妙声意识到这可能才是问题的重点后,脸上一阵热,心里一团火。 记得,当然记得。每一个字都记得。 “你什么意思?”她反问。 “没什么别的意思,我只是瞧不起那些华而不实的东西。我是商人,所以我讲究商业效果,也就是利益。” “我选择水天一色选择你,是因为我信任你们。我对此次的新品上次给予了很大的希望。”纪暮觉得林妙声有点误解了他的意思,所以把话题往更明了的路上走,“不如,我们从你实习期间的广告作品来说吧。” 林妙声有点不可思议地看着纪暮,呐呐地说:“你看过我实习期间的作品?” 她其实更加怀疑,他是怎么拿到那些资料的。 “是后面看了你们水天一色的履历再去找的,你要懂的,这是一个信息时代。对商业而言,信息就是金钱。” 林妙声内心里白了纪暮一眼,整天将商业啊利益啊挂在嘴上,好像那样才能证明他是一个职业的商界人士一般。真是无聊,啊,不!是无趣。 “你是不是觉得这样很无趣?” 林妙声心头警铃大响,再仔细看纪暮的表情。她咬牙切齿的想这个男人是不是学过读心术之类的,那双仿佛洞悉一切的眼着实深邃得令人汗毛直竖。 “就拿你当初写给常烟芙蓉王的slogan来说吧,你还记得你当初的想法么?” “天下至爱,一‘王’情深。” “这个方案你想了很久吧?最后通过了没?” “没。”林妙声闷闷地回答。 “知道为什么不?”纪暮继续在林妙声的伤口上撒盐。那会她在常烟实习,确实为了能在企划部站住脚,花了不少心思,也没少加班。但是就因为这个方案,让她意识到跟那群没有艺术细胞的人合作,她的下场是很凄惨的。所以,才会萌发出自主创业的念头,为的就是能拯救这不懂艺术的商界。 “我想他们当初不选择你这个方案,是有理由的,你的slogan没有错误,但是华而不实,没有切中要害……” 纪暮分析得正起劲的时候,林妙声忽然“腾”地一下子站起来。 “理由就是你们根本不懂艺术,不懂美!” 林妙声全身的细胞都在叫嚣:“嘿,好样的妙妙,好好地教训这个不懂艺术的家伙,瞧他一身丧服一副面瘫的模样,让他知道你的厉害!” “如果没有你们这样顽固的思维存在,如果没有你们这样执着的利益派,那个slogan肯定是用我的方案!” 看着林妙声起伏的胸口,纪暮一脸若有所思。 林妙声说完之后,又一脸沮丧地坐下来,沙发上一声闷响。 “你们根本就不懂……”林妙声的脸色不知道是因为气氛还是难过,氤氲出两片潮红。 “你说说看,如果我不懂,我试着理解……”纪暮的表情像小学生一般认真,这让林妙声又有些晃神。 这位纪总裁,他究竟在玩什么花招? 林妙声想自己一定是疯了才在纪暮的面前继续侃侃而谈。 芙蓉王最后采用的slogan是“踌躇满志,俯视天下”,林妙声以为这只是一般的描写,没有任何艺术感情在内,所以表现平平,一点都比不得她所谓的“天下至爱,一王情深”。她的方案巧用谐音,一语双关。然后前面的爱与后面的情彼此呼应,浑然天成。整个句子做派,有深情,简直就是难得的完美之作。 是以,时过境迁,再度提起,她仍然说得相当的兴奋。 “那你有没有深刻理解产品的形象内涵?”纪暮就林妙声的兴奋点开始说起,“芙蓉王定位是很man的!那种man不简单只是优雅和有派头。而应该是王者风范,唯我独尊。” 和当时常烟领导的反应差不多,当时那边的领导也认为这slogan好是好,就是太过于儿女情长,所以用了踌躇满志,俯视天下。有一种谋划的意味,就像一个王者在预谋着扩充自己的领地。 “所以,第一期的企划书,全部重来。” 就像是最终总结一般,纪暮的一句话轻轻落地,林妙声半个月的辛苦全部化为灰尘,坠地,以肉眼看不见的那种渺小的存在缓缓地坠地。 “还有,你必须习惯我们的商业化。”纪暮在沙发上调整了一下姿态,竖起他的大拇指和食指,像是强化印象一般地补充道:“科学合理的艺术,才是我想要的广告与企划。” 纪暮一边说话的时候,一边眯起他的眼,仿佛是为了更好地聚焦一般。这个举动无疑令林妙声的心头一阵群魔乱舞,最后她郑重地保证完成任务。 原来,田部长最近一直在国外,只是看了她的表现,觉得光靠这样的远程配合这新品无法按预期上市,所以才马不停蹄地赶过来开会,最后又踩着点去赶飞机。 林妙声回到办公室的时候,顾珊珊的上眼皮又在和下眼皮打架。莫庆玲从边上戳了一下顾珊珊,呶呶嘴,意思是:妙妙回来了。 “刚才有没有人找我?”林妙声问。 “好像有个销售部的美女过来问你去哪了?” “哦!第一期的企划书要全部重做。” 林妙声用的是陈述句,落入顾珊珊和莫庆玲的耳中,无疑是惊叹句。 “这是那个田伯光说的?”在莫庆玲和顾珊珊的眼中,善恶是跟名字一起走的。如果田部长是为格外开恩的好部长,可能她们会叫他田王爷,或者田忌之类的这种名满天下的好名字。反之,便是田伯光采花大盗之类不堪入流的代号。 “我说你们还想不想要那二十万啊?”林妙声一派严肃地盯着顾珊珊和莫庆玲,“如果不想继续,我可以按天给你们结算,现在就结算,如何?” 莫庆玲愣住了,林妙声刚才这气场,简直就是纪暮二世。 顾珊珊一吐舌头:“我说妙妙,你刚才说话的语气,还有你脸上的表情,真的和那个纪总好像啊!” 是吗?怎么会跟纪暮像呢? ------------ 010-无敌阵形:水天一色! 在第一份企划书被驳回之后,我以为她至少会沮丧几天。没想到第二天起,她就将头颅仰得高高的,我最后惊讶的发现她铸造了一个传奇般的城堡。那城堡,用努力奠基,用诚恳筑墙,用创意发光,用桀骜的优雅铺顶。 《纪暮旅行记》 企划书的作业又开始紧锣密鼓地进行,“热带雨林”也在大洋彼岸不断地用邮件与林妙声对接,不仅仅是要负责策划,更要考虑到整个方案的执行,林妙声真的是忙的分身乏术。而且,不但身体力量有透支的感觉,就是心理上也是有着莫大的压力。体会最深刻的,便是水天一色的伙伴们,毕竟这是大家第一份正式的企划案,而且要配合天虹的整个品牌运营。 团结和热血就是在这种情形下被激发的。尤其是当销售部那边的美女几次三番拖延市场数据,内部沟通会也是一副不怎么以为然的样子,协助执行的表现力差到极致。 林妙声将此种状况向“热带雨林”同志反应了之后,那边懒懒的回了句:“你看着办吧。”这让林妙声更是火上浇油。即便是人在屋檐下,她也是该低头的时候低头,不该低头的时候就该抬头。 林妙声决定找纪暮好好地谈谈,否则,她的工作进度会跟不上预期。就在此时,顾珊珊打听到了一个八卦,原来那销售部的美女是“热带雨林”的爱慕者,从前都是田部长亲自去跟她打交道,现在换成她林妙声,感情正在闹情绪呢! 果然是故意的! 纪暮再一次和水天一色的三个成员坐在了同一间办公室里。 “工作上出什么大问题了吗?”纪暮低着头,一边签手下的一份文件一边问。 “我要求销售部的配合更积极一些。” “哦?那你们跟销售部处得不怎么愉快。” “她压根不是我们的菜!”顾珊珊气愤起来一贯快人快语。 林妙声发现纪暮的目光暗了暗,想是被人当面揭发自己员工的不是,就像是数落他的不是一般。她有些好笑地发现,这个纪暮刻板顽固,竟然还有几丝护短。 “我想个人情绪不应该带入工作中……”林妙声也不管纪暮心中是怎么想的,因为那个人的心思她永远只猜得到一半,所以猜也是白猜。她就是将所有的问题都向纪暮告知,一字不落。 销售部的linda也被召唤到会议室。 一见这架势,就知道是水天一色的那组人在纪总面前弹劾她了。 不过,linda是谁? 一开始是装作不知情一般寒暄几句,接着就开始向大家询问项目的进展以及田部长那边的相关情况。 莫庆玲翻了翻白眼,还真是不忘任何时机打探情报,这女人还真是痴情得可以。然后在心里咬牙:田部长你要是从了这女人,经后就别想再有女人缘了。 “linda最近是不是很忙?” “是啊。” “不过水天一色这边的工作,你们销售这边也要协助。”纪暮的句子,平淡无澜,没有人猜得出他心思的深浅。 “我们一直配合得很好啊!” “我们这边的会议,你总是没办法按时参加,甚至提供数据也是拖日程。”莫庆玲毫不客气地当面批驳。 “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linda一口否认,“我所有的日程都有告诉秘书,如果你们有会议通知,我们不可能不配合的。” “纪总,您觉得我在天虹的工作,是那样的态度吗?” “以前当然不是,因为以前跟你联络的人是田部长。linda小姐,我不管你跟田部长之间有什么恩怨,总之我们之间只谈工作……” 撇开工作,没入外面的茫茫人海,我们大家什么关系都没有。 linda还想再说些什么,显得很是气愤。 林妙声也不再气恼,气恼的情绪她在来找纪暮之前,已经打包整理好了。所以,她也不跟linda争吵,只是打开电脑里的邮件一封一封地点开给纪暮看。从第一封会议请求单开始,接着是销售部某秘书的回复,然后是大家约定好的会议时间,后来又是销售部的秘书声称linda的日程有变,会议时间请再议…… 所谓事实胜于雄辩,眼前这一幕就是。 linda素不知林妙声一个初出茅庐的学生,就能将这些问题整理得有条不紊,现在就像一幕幕清晰的对白般通过邮件记录完整地呈现在众人眼前。 谁对,谁错,一目了然。 自然,纪暮也是清醒的。 “我觉得linda小姐如果工作实在忙得没有时间参加会议,可以指派销售部其他人专门来跟我们对接。”林妙声话一出口,纪暮的眼中便露出了然的表情。 林妙声也对着纪暮诚恳地一笑。 她知道他是个极严肃的商人,却也在短短的几分钟里看穿了他的护短。 他明白这是她给他的台阶,分明不是对linda的仁慈。 职场如战场。好钢,自然就该用在刀锋上。 不简单,了不起。纪暮真心想这样夸奖林妙声。 总之事情就是这样不温不火地解决了。尽管销售部的配合没有明显的积极,但也不会消极怠工。 那天午饭后,纪暮在过道里和田霖电话里聊天。 “解决了?”田霖问。 “嗯,你不知道linda的脸色有多精彩。” “哈哈!她也有吃瘪的时候……”田霖笑得很是畅快,一点也不像个怜香惜玉的主。 “说起来,你不会对那个林妙声有兴趣吧?”田霖笑完之后又极其认真的问。 “怎么会?”纪暮反问,“家里那边还有各种烦心的事情没解决呢!” “怎么不会?”田霖也学纪暮的语气反问,“你们都是年轻气盛,而且那林妙声刚刚从大学里出来,新鲜可口得很……” “我没那个欲望。” “啊,难怪你回国后那么规矩,难倒是……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啊?”田霖问得很是隐晦。他之所以愿意为纪氏效命,这其中的缘由可丰富了。单是他和纪暮的私人交情,就够写一本小传奇了。 “腻了。”纪暮的回答,言简意赅。 他说从前跟田霖在国外的那些笙歌夜舞,他腻了。 所以洗心革面,从头开始? “那就更有可能了。”田霖不怀好意地笑,越是窃窃的,越是显得诡秘。 “不可能。”纪暮的话,斩钉截铁,没有犹豫,连回旋的余地也没有。 收了线之后的纪暮,一转身,就看见水天一色的三个人从电梯里走出来。他本想走开,停顿了一下,叫住了林妙声: “明天我要去田部长那边,这里的工作请你们多费心。第一期企划书出来的时候,我会回来。” ------------ 011-被察觉到的隐秘 我看见过很多种女人的表情,接触过很多甜美的优雅的风情的温柔的女人,听说过很多种女人的告白,却只遇见过一个发着高烧流着泪咬着唇不说话,却紧紧拽住我的手的人…… 《纪暮旅行记》 林妙声在卫生间里拼命的用冷水洗脸,然后用刚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化妆棉狠狠地压自己的眼睛,连续加了三天的班,她觉得自己要崩溃了,不仅仅是眼睛现在不听话,是全身的器官都在造反。 原来职场是这样的辛苦,而且还不好在人前表现出来。这跟在学校里有很大的区别。若是在学校,她累了委屈了,趴在床上挤几滴眼泪,一定会有一个宿舍的姐妹来安慰。而在职场里哭泣却只会落人话柄,甚至被领导定性为无法胜任当前的工作。 一看见镜子里自己国宝级的双眼,她就悲从中来,然后涌出来的眼泪被硬收回去,倒流回鼻腔,又化为鼻涕流了出来。 林妙声用力地擤了擤鼻涕,深出一口长气,开始用腮红、眼影等带颜色的化学物品妆点自己的面容。 因为她不能让其他人看水天一色的笑话,她要在第一期企划书出来的时候,笑颜如花地站在大家面前。 对,纪暮说过:“第一期企划书出来的时候,我会回来。” 额?怎么又想起纪暮那个家伙呢…… 说起来,这段加班的时间里,她经常想起纪暮。想起他在地铁站发呆的样子,想起他坐在地铁上一本正经的样子,想起他会议上威慑群雄的样子,想起他请客吃饭时切牛排的样子,想起他……林妙声是一阵阵想得嘿嘿傻笑,一阵阵莫名的失落。 林妙声曾经在气氛合适的时候,问过纪暮:“纪总,为什么当时会选择水天一色呢?” 纪暮慢悠悠地答:“因为你们的价格最便宜,而我是商人。” “你不担心质量跟不上?” “我不喜欢噱头,我喜欢干实事。” “你怎么确定我们有能力胜任?” “我确定我是一个好厨子,所以会将你们用成最锋利的菜刀!” 说他一意孤行也罢,说他顽固刻板也罢,偏偏他就这样做了,而且做到后面果然还不错。当然,煎熬和劳累是难免的。 只是,第一期的企划书已经做出来了,田部长都已经签字确认了,为什么纪暮你还没有回来? 想到这的时候,林妙声又觉得委屈。想到自己没日没夜的加班加点,似乎就只为了他的期待,现在完成了,他却不在。就好像约定好的精彩,却没有人分享一般。就这样委屈了一阵,又开始狠狠地想:纪暮就是一个不守信用的家伙。不守信用的人最不要脸了,不要脸的人天下无敌!对,纪暮你狠,狠到天下无敌! 这样默默骂了一阵,心情又痛快一阵。林妙声的淡妆这时也描好了,她冲镜子里的自己眨眨眼:纪暮的人品不好,妙妙的人品超级好! 然后,一种人品上的优越感油然而生。 林妙声没有等到纪暮回来分享第一期企划书成功的喜悦,她等来了田霖部长以及田霖部长的赞扬。 田霖部长将第一期的任务进行发布之后,亲自执林妙声的手表示感谢和赞扬。这让销售部的linda又是欢喜又是忧愁。欢喜的是田霖部长回天虹公司了,忧愁的是田霖部长好像真的和那个林妙声关系不太寻常。 于是,这天之后天虹开始悄悄地涌出些传言:林妙声跟田部长可能日久生情了! linda小姐爱慕田部长的事,几乎是天虹不用言说的秘密。所以,众人在流传这些谣言时,见到linda小姐,总不免用同情的目光注视上几秒。这让linda既尴尬又火大。 于是,linda小姐利用职务之便,又很随意地给林妙声做了几双小鞋。林妙声此时身体已是崩溃的边缘,再这样急火攻之,就像绷紧的弦一般,终于发出一声清脆的叹息。然后,戛然而止。 林妙声高烧到四十度。顾珊珊和莫庆玲将这责任通通归到linda小姐身上。实在气不过,借用田部长的名号骗linda出来喝酒聊天,然后借酒发疯,一会儿说林妙声跟田部长没啥关系,求linda放过她们的妙妙。一会儿又大骂linda是个表面上风光,骨子里贱得令人发指的女人。 纪暮从巴黎赶回来的时候,恰逢三个乱醉如泥的女人骂骂咧咧扭成一团。 从顾珊珊口中得知林妙声入院,纪暮便连夜赶了过去探望。 林妙声从四十度的高烧退到三十八度,不久又升回三十九度。吃了退烧的药,还肌肉注射了一支不知名的药,胳膊上挂着点滴。顾珊珊和莫庆玲下午来过后又鬼鬼祟祟地出去了,就留她一个在病房里胡思乱想。 恍恍惚惚间林妙声好像又梦见了纪暮,梦见他从田部长那边回来了。她一激动,各种委屈还有久别重逢般的欣喜蜂拥而出,那眼泪也就跟着一并像卸了闸门的洪水般泛滥开来。她死死地咬着下嘴唇,她一紧张就忍不住去咬自己的下嘴唇,她怕自己会忍不住嚎啕大哭或者嚎啕大骂。 而那些,是她潜意识里不愿意让纪暮知道的。 纪暮抬起手,准备去探一下林妙声的额头。林妙声却以为梦里的纪暮也要离开了,一把将那手拽住,死死地拽住,咬着唇,紧紧地盯着他,热泪滂沱。 林妙声这些忽而紧张忽而欣喜忽而绝望忽而疯狂的表情,骇得纪暮一阵心惊肉跳。等他从这眼神中看到不舍和依恋,忽然明了林妙声这丫头的心思。 原来是这样。纪暮轻轻地在心底叹息一声,将手硬是从林妙声手中挣脱出来,然后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说:“你怎么弄得这么狼狈?你现在的样子……真是……狼狈到恐怖!” 林妙声迷糊中觉得梦里的纪暮又要走了,正准备去抓,却清楚地听见纪暮说她现在狼狈到恐怖,一时间险些气得昏过去。待她定了心神,发觉自己不是在做梦,又定睛一看纪暮活生生地站在床边,想起自己刚才在梦里又抓又哭的事,顿时羞得背过脸去,索性装作高烧迷糊以致人事不省的模样。 ------------ 012-羞怯的林妙声,大胆的决定! 我那时明知林妙声爱慕我,却还是邀约她跟我一起在人前逢场作戏,假装相爱。只因为,我需要这样一枚棋子。我很清楚这是一种折磨。我亲眼看见她从我单薄的温情里打马而过,穿过流言穿过蜚语穿过时隐时现的悲与欢。 《纪暮旅行记》 新品上市的流程还在继续。第一期企划书不过是完成了对新品概念的提炼,接下来就是成立专门的新品项项目组。 这样一来,关于新品研发、生产、产品包装等等的准备就必须开始着手了。好在林妙声前期已经完成市场同类产品的调研参考,也收集了不少消费者的反馈意见。现在要做的是产品的功能以及包装形式定位,以及上市前的一系列新品培训。 所以,林妙声很忙很忙。忙到她没空跟顾珊珊和莫庆玲拌嘴,忙到她无暇顾及linda小姐监视般的目光,忙到她都没空想纪暮。 她没有想着纪暮的时候,纪暮想她了。 于是,纪暮就将林妙声从水天一色专用的办公室传讯到了总裁办公室。 “怎么那么慢?”纪暮看见林妙声姗姗来迟,兀自在沙发上伸了伸懒腰。纯白的衬衫绷得紧紧的,将原本笔挺的修长身材凸显得更加举世无双。本是娴雅的姿态,却因为这一丝慵懒,又增添了几分不羁…… 林妙声看着眼前这一幕,心头的魔鬼仿佛被唤醒一般,瞬间让她失了神。等她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才本能地缩起脖子,退后几步坐在纪暮的对面。 纪暮看见她窘迫的样子,没有继续为难她,赶紧也恢复了一贯严肃的仪容。 “有一件事情,想要拜托你!” 听见纪暮这样郑重地说,林妙声赶紧打起精神,十足十地进入努力工作状态。林妙声发现忙碌的工作对她而言,也许真不是坏事,反而让她异常充实和清醒。 纪暮见林妙声已经做好了思想准备,停顿了几秒钟,问: “做我的绯闻女友。” 这原本该是一个询问,他用的却是陈述句,肯定的语气。不知是笃定林妙声不会拒绝,还是固执地强迫林妙声无条件接受。 无论是哪一种,在林妙声的脑海里,这都是一个惊天巨雷。骇得她一时间三魂丢了两魂半,等到理解清楚字面上绯闻二字的深意,又一阵五内俱焚,几乎要呕出一口血来。 纪暮一直盯着林妙声的眼,她脸上所有的细节他都没有错过。 “很难过?”他微微皱眉。 怎么会不难过,如果面对自己爱慕的人,却被告知做一名绯闻女友。听说过戏假情真,也听说过假戏真做,如是用真心来唱一出假戏,心头又是一番怎样的滋味。 林妙声想:纪暮,你真狠。你干脆拿刀来捅我一刀好了,那样痛快! 眼睛有点涨,鼻子有点酸。林妙声忍住了眼泪,却没能忍住鼻涕。对,每次将泪逼回去的时候,它们都会以其他形态从另一个出口里涌出来。 纪暮不喜欢哭哭啼啼的女人,所以见到两条清澈的鼻涕流从林妙声鼻子下面溜出来时,微微惊愕了一下。然后,也就了解了自己此时的残忍程度。 没办法,家里头催得紧,而且唐惠曼又逼得急,他迫切需要一枚棋子。 他想来想去,林妙声都是一个不错的人选。以他看人看事的精准程度,这林妙声看似脆弱,实则内心坚强。所以,即便到时候将这约定结束,她也但然不会似牛皮糖般粘着他不放。而且,林妙声天赋禀异,冰雪聪明,正是唐惠曼这种自以为是的女人的天敌。以林妙声来对抗唐惠曼,不得不说他纪暮用人的手段出神入化。 “好,只是不清楚要做些什么。”林妙声将头撇向一旁,看着窗台上的那一盆绿萝。 “逢场作戏,越真越好。” 静谧的总裁办公室,忽然有些不同于往时他日的微妙。 是尴尬?好像还涌动着几丝暧昧。 因为,纪暮笑了。 有那么一个瞬间,林妙声觉得阳光从云层里拨开阴暗,一时间照耀进她的心房。然而,那抹暖阳般的光芒忽闪而逝,她终是没来得及抓住。 “中午饭,是一起吃吗?”林妙声终于打破寂静,问道。 接受纪暮的这个任务,自然就要把握住戏场的有利条件。也许,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纪暮真的对她动心,也说不定。 所以,以绯闻女友的身份,她占得人和。以纪暮特许她在天虹办公的环境,她占得地利。剩下的,便是天时了。天时就是顺应老天的意思制造机会,还有老天不制造机会的时候,自己给自己制作机会。 “我中午约了人,改天再一起去吃。”纪暮一句话将兀自策划着激动着的林妙声浇了个透心凉。 她慌忙地抱紧怀中的文件夹,心里豢养的魔鬼兔子上下蹿得飞快。她觉得自己不是一身的狼狈,而是一心的狼狈。就好像,自取其辱了一般。 也就是因为这一出,林妙声再也没有向纪暮提出个任何邀约。她只要纪暮开口,她去遵守即可。哪怕自己渴望得心里爬出绿绿的藤条,她也决计不会对纪暮说出那些期待。任是让那绿绿的藤条从嫩芽变成灰黄,再由灰黄化作荒芜一片。 不留痕迹,不声张。她的沧海终只是她的沧海,她的桑田也仅是她的桑田。 与纪暮有染,却与纪暮无关。 林妙声从总裁办公室离开之后,纪暮笑得高深莫测。正好,他的手机适时地唱起了歌,他瞄了一眼来电显示:纪宸。于是放在一边不做理睬。一分钟不到,办公室的座机又开始了咆哮。 “什么事?”纪暮的嗓音比平日里还要低沉。 “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很忙。”纪暮说罢就要挂掉电话。 “上次就是这样回答的。” “那些事情你们想怎样做就怎样做吧!”纪暮又是一副将要挂线的样子。 “你这又是开什么玩笑?”对方好像情绪相当激动的样子,“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让我很困扰。” “如果那是你不喜欢的事情,不去做不就对了。”纪暮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至少我不会强迫你去做。” “纪暮,像你这样会玩的人,果然信手一拈便是借口。” “有你这样抛家弃产的人吗?”对方的语气越来越恶劣,“竟然逃到一边玩什么酒业!” “说起来,花天酒地的日子很逍遥快活吧?啊?!” “是,很逍遥,很快活。”纪暮也不应对方的语气恶劣而生气,变得更加言简意赅。 “只会在那做一些无聊的事情,并且为那些无聊的事情而沾沾自喜……” “你说完了吗?”在对方历数了一通他的不是之后,纪暮淡然地反问。 然后,那端“嘟”的一声挂掉了。 纪暮将电话翻转过来,看了两秒,又放回座机上,他说:“从来没有人能羁绊住我,包括女人,也包括家人。” ------------ 013-在自己向往的人面前(1) 我对着唐惠曼和林妙声说:“只要是强求的,不管什么都没用。”唐惠曼气得转身就走,林妙声认真地回望我,说:“只要是心甘情愿的,不管如何都能接受。” 《纪暮旅行记》 中午饭之后,天虹公司忽然变得异常热闹。 顾珊珊本来准备打会瞌睡,结果被这热闹的景象一勾引,就挤了过去探索发现。回头就给林妙声和莫庆玲做第一时间的转播:“外面来了一个大美女啊!” “切?比我美?”莫庆玲眼角一扬,抛了个白眼给顾珊珊。 “你不信,你出去看?你去看啊!”在顾珊珊的怂恿下,莫庆玲终没能挡住诱惑。 五分钟后,莫庆玲和顾珊珊一起回来。 “我还是觉得妙妙好看。”莫庆玲说,“妙妙最好了,对吧?” “不用拍马屁!” “不是马屁,是真心话。”莫庆玲急着解释。 “没用的,昨天晚上的打的费请自己报销。”林妙声头也不抬地在笔记本电脑上做着电子表格,“你昨天晚上不算加班,明明是逛街。” “没有。”莫庆玲的嘴比餐桌上的鸭子嘴还要硬。 “可是,我都看见那个男人了。” “男人?谁?”顾珊珊像打了鸡血般来劲。难道说,莫庆玲私下有状况了? 林妙声继续做表格,莫庆玲装作忙着整理文件,只有一个顾珊珊围着莫庆玲上蹿下跳想整出点内部消息出来。 天,若是顾珊珊知道的事,天下还有其他人不知道么? 林妙声不堪其扰地走去茶水间。 然后,她听到有人问:“小姐,卫生间往哪边走?” 若有若无的淡香,清风掀起她长长的发,层层深黛色的波浪。淡紫色的旗袍上绣着流动的花纹,与她白皙的肌肤互相辉映,仙姿曼妙,贵气逼人。 林妙声想:这就是顾珊珊和莫庆玲刚刚讨论的美人吗?如果外面的那阵喧闹是因为她而引发的,倒也说得过去。 只是这个美人骨子里透出一股清冷,高傲得令人不敢心生向往,甚至不敢靠近。 林妙声想:难怪,也只是喧嚣了一阵子,马上就安静了下来。 “噢,往这边!” 林妙声说完,那位美人便转身离去,甚至都没有对她说一声谢谢。就仿佛,为她指路,是林妙声应该做的。 “大概是天虹的客户吧!”林妙声喃喃自语,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突然想起纪暮。想起纪暮要跟这样的美女谈生意,不知道他会不会被佳人所惑,心猿意马。 这样想着的时候,林妙声的心中便翻涌起一阵阵的气恼。尽管没有看见纪暮跟这个美人是如何相处的,只是设想一下相关情景,她心里就很是不爽。 这样是不对的。林妙声一边往回走,一边安慰自己。 想着静下心来工作,却不知自己脸上的表情出卖了一切心情。以至于,纪暮何时在前方出现,她都没有注意到。 “林妙声?”纪暮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林妙声却一阵哆嗦。也不知是惧怕被纪暮看穿刚才的心事,还是恐慌在纪暮的身边出现了那样的美人。 “我说你大白天在梦游啊?”纪暮用手敲了一下她的头顶,笑道。 啊? 他……在笑…… 如果没有看错,是不是有一点点宠溺和爱怜啊?那像星辰,像落日,像暗夜里忽然绽放的焰火……的目光。 林妙声真想义无反顾地载落进去。 可是,那样短暂的一瞬,昙花一现般惊艳,又岂是她的一厢情愿能够停留的? “刚才在想新品上市的事情。”她像面对老师的学生,努力表现得镇静。 “你还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工作狂。” 也不知这是拜谁所赐!林妙声心道:若不是这样努力,又怎么入得了你纪总的眼。 “嘘,你过来,我有事对你说。” 然后,林妙声跟着纪暮走到了另一个过道,“我的未婚妻,她今天来公司了……” 纪暮的意思是,他已经跟家里人包括对那个未婚妻很明确地说过退婚的事情,但是人家不死心,好像是过来侦查情况了。所以,希望林妙声这些天跟他做戏要逼真。 “啊,那该怎么办?”林妙声想,大概先前那位美人就是纪暮口中的唐惠曼吧。 “你……以前没谈过恋爱?” “没有!”可恶,可不可以不要揭人家的短。 林妙声刚进大学的时候,林爸爸就这样千叮咛万嘱咐:妙妙啊,一定要以学业为重!不要那么早谈恋爱,年纪轻的时候容易犯错……林妙声那个时候真觉得自己爸爸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嗯,很有可能是从古代穿越过来的。甚至,她都觉得这绝对不是从唐朝那边过来的,很有可能八九不离十是从清朝。 结果,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林爸爸这一教化的结果,总之就是直到大学毕业,她硬是连个初恋也没送出去。 这倒不是因为林妙声长相欠佳。怎么说,她也曾经在初中还是高中年代被学校里的男生评为十大校花之一。所以,真的不能将责任归于林妙声的长相。 大一的时候真心想学习,想继续像高三那般努力,以后说不准能再深造出一个研究生。 大二的时候想着赚点学校的奖学金,还想着勤工俭学挣些零花钱。 大三的时候蓦然回首,好多人都已经在灯火阑珊处了,除了那些名草有主,剩下的就像是……对,就像是被大浪淘沙般淘过的,那水准确实……有些差强人意了。 等到了大四,在学校里都变成了师太一般的存在,举目四望,尽是稚气满面的师弟……所以,干脆就暂时断了念想,指望着将来工作了,去外面寻个更好的,不期望那人是传说中的高富帅,至少也不能比自家姐妹找的那师哥差对吧?就算差不多,也不能差一截啊。 纪暮的眼睛眯了眯,看着林妙声稍微有些羞红的脸,真是……个雏啊? 被纪暮这样一看,林妙声的脸更加不知往哪里搁才好,闹得比煮熟的龙虾还要粉几分。 “跟我一样。” 林妙声好像听见天下最不可置信的新闻一般:纪暮?他也没谈过恋爱…… 怎么可能! 林妙声皱了皱眉头,一脸的震撼。 “跟很多人做过戏。”纪暮向来说话都是肯定加确定加不可否定,哪容他人面对面的质疑,所以面容一冷,“都没有爱恋。” ------------ 014-在自己向往的人面前(2) 纪暮见林妙声还是一副被雷到傻掉的表情,就补充说道:“我也没有恋爱过,这样我们配戏不是更公平么?” 林妙声的神思仿佛刚刚从爪洼国旅游归来,她眨巴了几下眼睛,看着纪暮一脸直率,嗯?一脸直率到有些愠怒的表情。 这个纪总……他该不会是在骗取她的信任与更加卖力地某些合作吧? “so,我们恋爱吧,妙妙!”纪暮浅浅一笑。 林妙声某个瞬间有种窒息般的错觉。恋爱?妙妙? 他们在恋爱?最重要的是,为什么纪暮会叫她妙妙啊,那是她的乳名啊,乳名啊!天虹公司绝对不会有人知道她的乳名的! 其实最要命的不是这个乳名,而是纪暮叫妙妙的声音,让她非常尴尬地想起了某个春光旖旎的梦。那个时候,他就是那样叫她的,在耳畔,在颈侧,在…… 纪暮发现林妙声不仅耳朵红了,连脖子也红了,甚至是裸露在外的那部分胸脯都有些泛红。他在想,她的脸皮可真薄啊。这样,他又不动声色地凑得更近一些。 林妙声赶紧匆匆转身,她似乎听见纪暮在后面轻笑。 “妙妙啊……”他从后面伸过手搭在她肩头,像是故意玩味她的窘态。 “有人来了,注意入戏。”他在她耳畔低低地说。 林妙声几乎是有些机械地回头,然后……他的唇还在她的颈侧,然后,他的唇和她的唇遇上了,不仅遇上了,还发生了一点小事故。不仅事故了,还是一场带血的事故。 林妙声懵懂地想着:刚才,好像,真的是,他的唇吧? 是不是他的唇,抬起头就能看见。于是,她看见了纪暮殷红的唇,刚好还在渗血。 “我,我……”她想说,我不是故意的。 但是接下来的话被纪暮霸道地吞没了。 唐惠曼其实是来天虹这边立威的!她可是唐氏和纪氏的前辈们约定好的纪暮的未婚妻,纪氏的少夫人。这些年她听说过不少纪暮的绯闻,然,没有哪一则绯闻能捱过三个月。所以,即使纪氏和唐氏的长辈都在劝她放弃纪暮这个不可靠的男人时,她依然笃信自己的感觉:只要得到纪暮的人,便可以日久生情般地得到他的心。 唐惠曼刚才拐弯到这个过道的时候,脚下的高跟鞋不知怎地就崴了一下,然后她的脚踝就华丽地伤到了。她在心底暗骂,今天可是来立威的,怎么崴脚了,也不知道有没有骨折啊?一瘸一瘸的怎么去立威? 所以她打着退堂鼓想着怎么撤退。先找个地方检查下自己的脚踝比较紧急,于是就拐到了另外一间过道,于是就看见了纪暮和林妙声热辣的一幕。 那一刻,唐惠曼非常确定,这个过道不是她人生的转折点,是她人生的骨折点! 唐惠曼从来只听说纪暮的绯闻,真正目睹却又是另一幅光景。 当她木立在过道里,看见纪暮慢慢地放开林妙声,看见纪暮和林妙声嘴角的血迹,她有一种如遭雷击的噩运感,她真希望那是一场梦,只要她醒过来就会消失。 纪暮慢悠悠地用手擦了擦自己的嘴角,那双淡如水的眸子,定定地看着唐惠曼,静寂非常。唐惠曼的心哆嗦了一下,玻璃心碎了一地。这静寂的空气里,仿佛全是一地的玻璃渣子孤零零地、血淋淋地…… “唐小姐,我应该警告过你,有些地方不是你该来的。” 唐惠曼还没有上前去质问这一对在过道里放肆的男女是怎么回事时,反被纪暮的话给震到了。她的手哆嗦着,腿也有些哆嗦,不知道是刚才崴了脚的地方确实伤到筋骨了,还是心理承受能力到达极限了,“嚯”的一下,瘫坐在地砖上。 纪暮头也没回地径直从唐惠曼的身边走过,嘴角稍微扬起一个诡异的幅度,似笑又非笑。 林妙声刚才还想回味这个万分难料的吻时,唐惠曼便登场了,所以她的回味变得猛然清醒:唐惠曼是纪暮的未婚妻,刚才的那个吻,是纪暮做给唐惠曼看的。所以,千万不要留念那一瞬间的温存,那是剧情所需。 她眼睁睁地看着唐惠曼脸上血色尽失,她眼睁睁地看着唐惠曼无力地瘫坐在纪暮面前的地砖上,而纪暮,从容地从唐惠曼身边走过,没有绕道,没有犹豫,没有一丝温情…… 他还真是冷血! 原来他,这样冷血! 如此,林妙声的心底又升腾起一股莫名的悲哀,不知是为自己,还是为眼前这个瘫坐在过道里唐惠曼。前一刻钟,她还趾高气昂意气风发地被一众人围观和吹捧,这一秒却花容失色魂不守舍……人生的际遇,还真是难测。不知道,她下一秒的际遇又是什么?也许,她会比唐惠曼更难堪吧,至少唐惠曼有家世,还可以并肩站在纪暮的身边。而她,在这个契约结束之后,便是人海里的一朵微不足道的小浪花。 据说,因为懂得,所以便会慈悲。于是林妙声朝着唐惠曼走了过去,蹲下来,伸出手,想扶她起来。 唐惠曼见林妙声朝她走来,以为她要刻薄她几句呢。口中回击的台词还来不及出口,便看见林妙声伸过来的手。她是来扶她起来的? 林妙声为什么要同情她? 最讨厌这种占了便宜还卖乖的人了!尤其是,唐惠曼看见林妙声嘴角的血迹还隐隐约约存在着,更是让她刚才所受的刺激升级。 “啪”的一下,唐惠曼一巴掌扇在林妙声的脸上。 这一次,林妙声懂了,她下一秒的际遇原来就是被唐惠曼扇耳光啊! 还真是猜不到,猜不到她一片好心也会被人这样糟蹋。 “啪”唐惠曼扇了林妙声一个耳光之后,还没来得及在心里头找到稍微的平衡,便被林妙声一耳光扇了回来。 她惊讶地看着林妙声。 林妙声亦平静地看向她。 唐惠曼的眼睛几乎产生一股错觉,刚才扇她耳光的人,是纪暮吧?那眼神,真的和他很像,静寂,看不出那掩埋在静寂里的任何思绪。 “你跟纪暮很早就认识吧?”林妙声不紧不慢地问。 唐惠曼仍旧是愣着,似乎没有从刚才那一耳光里回过神来。 ------------ 015-在自己向往的人面前(3) 唐惠曼是彻底的懵了。 她做梦也想不到她会遭遇这样的滑铁卢。 亲眼目睹自己的未婚夫与别的女人亲热也就罢了,高跟鞋突然崴脚也不做计较,但是……为什么那个女人还敢甩她耳光。就是冷血如纪暮,也不敢甩她唐大小姐的耳光啊! “唐小姐,感情的事情有时候讲究先来后到,有时候是完全不按章法的。” 因为爱情,就是带有这样的魔性。 林妙声在心底叹息一声,她不过也是跟这唐小姐一般,中了爱情的毒而已。要不然,何以甘愿陪纪暮上演一出如此没有艺术美的戏。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人生有时候要靠运道的!”林妙声站起身来,也不打算再扶这位唐小姐一把了。 因为早了可能会错过,晚了根本就轮不到。 今日唐惠曼跌坐在这里,尚有她林妙声慈悲地一伸手,不管她们是不是彼此赠送了对方一记响亮的耳光,至少这里有两个人对峙着。即使对峙着,也是两个人,不是吗?他年他月他日,不知她林妙声该跌坐在那块地上,不知…… 唐惠曼看得出林妙声打了她一巴掌之后,完全没有诸如欣慰与愉悦的神色。她用尽力气,有些艰难地站了起来。 她唐惠曼一向骄傲,何以沦落到让她人来同情和扶持? “我不会放过你的!”她对林妙声说。 “嗯,我等着。”林妙声毫不示弱。 唐惠曼再次愣了一下,她想她应该赶紧回去找家好的私人侦探调查下,为什么这个女子比纪暮更敢忤逆她? 林妙声将唐惠曼眼中的惊诧理解为一种鄙视。唐惠曼分明是认为她卑微,根本不配跟她斗,她就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哀求唐小姐,让唐小姐高抬贵手,其实这一切都是纪暮胡作非为的结果,根本不关她的事情。 可是唐小姐,林妙声卑微是没错。卑微的人有一些也是很有血性的人啊。所以,若唐小姐你认为林妙声是个软柿子,您就大错特错了。 稀泥巴里面偶尔也会遇到钉子啊!更何况您的脚刚刚崴了。 所以,唐惠曼小姐的运道,今天真是弱爆了! 纪暮其实刚才并没有走远,他只是换了个最佳位置旁观而已,甚至那两声很清脆的耳光,他都听得怡然自乐。果然,林妙声不是个简单的主,简直就是唐惠曼的天敌啊。 唐惠曼本来在脚崴了的时候就打过一阵退堂鼓的。现在被纪暮和林妙声这样一激,反而激发出了斗志般的,咬牙切齿坚持下来了。而且,竟然坚持到下午的报告会。 其实唐惠曼就想更清晰地看,纪暮和林妙声究竟是何种关系。她不信纪暮真的爱林妙声,但是又很在意纪暮主动去吻林妙声的事情。因为,从前她主动亲吻纪暮时都会被纪暮躲开的。纪暮喜欢主动,还有,他可以亲一下女伴,却似乎从没有深吻过。每每都是浅尝辄止,就算那些在国外被好事的媒体拍到的暧昧照片,也是心绪平和的小玩闹,哪里有先前那番火热的激情,甚至,他的嘴角都被咬破了…… 唉,这林妙声看起来清秀可人,那方面主动起来还真是敢下手!她哪猜得到林妙声先前紧张得不得了,而且林妙声一紧张就咬下嘴唇,结果刚好咬到的是纪暮……唐惠曼一想到林妙声的敢下手,就想到她扇了自己一个耳光的事情。唐惠曼这辈子,还没有人甩过耳光呢,林妙声是第一个。所以,敢咬纪暮的嘴唇,大概林妙声也是这人间第一个! 下午的报告主讲人是林妙声。 “我们为了更能吸引购买能力高的白领阶层,建议起用影视大片中有杰出表演并且人气正旺的一线明星做宣传,在我们的宣传片中……” 所有的人似乎都听得很认真,包括唐惠曼和纪暮。 “然后,关于新品的销售模式以及其广告战略……” 林妙声有条不紊地讲着,就像她一个上午和中午都在预演这个报告一般,就像她根本没有遭遇纪暮的深吻以及唐惠曼的耳光一般。 这是镇定,还是淡然? 纪暮一时间似乎也总结不出十足妥当的关键词,但心里头却越发地欣赏起林妙声这个初出茅庐的小丫头。但见她:浓淡适中,掩映生姿。 林妙声集中精神汇报完之后,有些口干舌燥的,便随手拿起边上的茶杯喝了一口润嗓的茶水。等她再一抬头,便对上纪暮那双恍若如痴如醉的眼。 林妙声心里驯养的那只魔鬼兔子就这样第一时间被唤醒了,几乎从她的心里直接蹿了出来。加上嘴里刚刚喝了一口水进去,呛了一下,赶紧垂下头闷闷的轻轻的咳嗽几声,借此平复刚才凌乱的心绪。 此时只听纪暮清冷的声音,隐隐带了点揶揄地说:“林小姐,我们天虹的茶水跟天虹的酒水一样,都是上上品,用嘴巴品和用鼻子品,哪个味道更好一些?” 周围的部门领导甚至是与会的员工,都附和着低低地或者爽朗地笑。 林妙声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差不多已经懂了纪暮是骨子里有些恶作剧,喜欢捉弄人。他不过是调侃她刚才的失态罢了。 只是,她这失态是谁惹的?这么多人的会议室,他一副痴醉的模样盯着人,让人怎么不方寸大乱? 林妙声的脸色,终于变得难看起来。 然而,这会议室里脸色最难看的却不是她,而是角落里客座上旁听的唐惠曼。她咬牙切齿地坚持,不过是见证了他对她的痴醉以及他对她的调侃。那是别的地方看不到的纪暮,那也是别的人没有见过的纪暮。 唐惠曼这才稍微有些理解林妙声不是一个可以随意捏捏玩儿的软柿子,很有可能是个棘手的劲敌。她第一次见她在茶水间,向她问道时,似乎有些看走了眼。 唐惠曼的表情像她的心事一般,让纪暮一目了然。 他想:唐惠曼,给我好好地看着林妙声吧,那是你永远绽放不出来的光芒。 会议结束后,纪暮递给林妙声一个眼神。 然后,所有的人眼看着纪暮和林妙声肩并着肩的同时离开。 唐惠曼只觉得体内血液翻涌。 这一天一定是她这辈子的奇耻大辱! 所以,怎么可能忍得了,怎么可能受得了…… 她要泄恨! 唐惠曼是淑女,而且是气质高贵的淑女,自然不会冲过去对着纪暮和林妙声撒泼,但是她有在心底发誓:一定要让林妙声好看! 女人的愚蠢有时候就是这样,明明问题的根源不在林妙声,而是纪暮。却因为唐惠曼爱纪暮,反而将这一腔的怒火迁移到了林妙声的头上。 何其不幸,又何其可悲。 何其不值,又何其可笑。 ------------ 016-被扼杀的爱慕之心(1) 那一次,我对她说:“林妙声,不过是履行契约而已,你别玩得太真。”她似乎沉默了片刻,抬起头,一脸的明媚,说:“爱不爱你,这是我的事,与你无关。所以,你也不用紧张什么的。”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只是突然在那一刻真心的有些想拥抱住她。 《纪暮旅行记》 不管林妙声如何小心翼翼,如何认真谨慎,如何矜矜业业,有人存心钻她的空子,有人一心想揪她的辫子,她终还是无法幸免于难。 林妙声很确定那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日子,她和往常一样起床、刷牙、洗脸、换衣服、吃早餐、和莫庆玲拌几句,威摄一下顾珊珊,然后一起挤地铁,到达天虹公司大楼,进电梯,进办公室,开电脑,上班…… 一切都是寻常。 然而噩耗什么的却总是在这种平常平静平淡的时刻里英姿飒爽地登场。 “什么?包装有问题?” 林妙声变调的嗓音在顾珊珊和莫庆玲听起来,诡异至极。大家都觉得不可思议。好好的怎么会问题呢? 如果不是神经高度紧张到极致,你不会懂得什么叫做如履薄冰。如果不是那绷紧的神经一碰就断,你不会懂得什么叫做绝望。而此刻,林妙声瘫坐在电脑前的椅子上,就是那种绝望到一片空白的感觉。 顾珊珊说:“不可能的,完稿我仔细看过的。” 莫庆玲也说:“难倒是制作部的问题?” 林妙声这次没有和她们拌嘴,苍白着一张脸,从办公室里走了出去,她要去制作部,她要去弄清楚问题的关键,无论如何,不能耽误新品发布会。 她的脑袋里这个时候应该是高度紧张的,不知为何还回荡着纪暮的话。 他说:“你知道为什么拉菲可以卖那么贵吗?” 他说:“中国的酒水现在普遍比洋酒要廉价,但是事实上我们的酒水一点也不比他们洋酒差。” 他说:“葡萄酒是用年份来做标识的,比如84年的拉菲,就比04年的拉菲值钱。” 他说:“所以,我要突破常规,以年份来标识中国的酒,做出我们的品牌……” 纪暮,对不起,好像我把这个事情弄砸了。林妙声好像担心紧张的并不是事件本身,而是因为此事件带给纪暮的负面影响。 最重要的不是出现差错,是令他失望吧? 原来,那么卖力的工作,拼劲一切的架势,不是为了证明自己有多强,有多能干,是为了在纪暮的眼里绽放出那么一丝丝微光。 让他的视线捕捉到她的一点点微光。 “哪里有问题?”林妙声揉着太阳穴问天虹这边制作部的人。 “结构上有问题。”制作部的人也很底气不足。到这种时候了,已经不是谁抱怨谁,谁来指责谁……说到底,除了纪暮,其他人都是一条船上的蚂蚱。 谁也别想推脱责任!谁也别想逃脱纪暮那寒气逼人的目光,那冥王一般的气场…… 策划是林妙声和田部长做出来的,设计稿是莫庆玲这边出的,完稿是制作部的人做的,印刷制作也是制作部这边的人完成的。 做完稿的设计师,脸色有些发暗。纸张都是进口的艺术纸,连衬在里面的板子也是很考究的,就是瓶型……瓶型当初是上面大一些,下面小一些的,怎么瓶子好像被换掉了? 确切的说是包装上的瓶子形状和实际上的酒瓶有差别。 “唐小姐说……” 原来是唐惠曼掺和了一脚啊,她始终还是在关键时刻绊了她一脚呢。 林妙声看见包装上的酒瓶的第一眼就想尖叫了。 明明成千上万次的在莫庆玲的耳边叮嘱过,一定是上面大,下面小的,因为黄酒的酒水里面有杂质,需要沉淀。 但是,眼前的瓶子,颈口像天鹅一般优雅,好看是好看了,中看不中用啊! “要不,先就用这样的吧?”制作部的人小声地问。 “不行!”林妙声压抑着身体里升腾起来的恶寒,低声地咆哮。 既然这个新品的定位是灵品,甚至是神品,是天地之造化,万物之神灵,将原来酒水传统的快消品概念转换成了奢侈品的概念。那么,包装一旦定了,就不会朝夕另改。世界级的大品牌,哪一个不是有自己的品牌定位,有谁在那修改或者天天微调的? 重新来过? 但是,纸张都是进口的高档纸张,如果重新进货,有货源和档期的问题,时间上已经很紧迫了…… 算来算去,重来一遍,是不可能了。这不是经费上的问题,而是时间上的问题。 新品发布,在十天后。只有十天时间,制作部完成不了。 “抱歉……如果那个时候……” 林妙声打断了制作部那位负责人的话。人说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会塞牙,如果唐惠曼果真连纪暮都不买账,又怎么会轻易放过制作部?归根到底,不过是跟她林妙声过不去。 林妙声想坐电梯直接去总裁办公室找纪暮,到了纪暮办公的楼层,她忽然觉得这样的事情应该由她来想办法解决,于是又冷静了一番的折返回去。 唐惠曼调查过他们的御用印刷场,并且以制作工期及制作的偏执审美让完稿擅自篡改了一部分瓶子的形状…… 林妙声只觉得电梯好像出故障了一般,天旋地转。 她本来一直没有忘记唐惠曼说不放过她的话。 她更清楚在她和唐惠曼之间根本没有竞争的关系,她只是被纪暮拉过来挡在前面的一道盾牌而已。盾牌的定义是道具,即:工具。 作为工具,是不该有意识的,也就谈不上感情。 “这是怎么回事?”林妙声勉强睁开眼之后,竟然看见的是纪暮那张因为接近而放大的脸,差一点她又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了。 “你过度疲劳,晕倒在电梯里。”纪暮的语气完全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我很理解你的心情,而且你确实在监控执行的环节里有失误的责任。” 林妙声的泪又开始打转转,然后又被憋回去从鼻腔里流出来。 纪暮从台子上抽了一张面巾纸,亲手过来给她擦那水一般的鼻涕,林妙声脸上绯红,心如擂鼓。 “我自己会……”她小声地说。 “但你也多少让你的伙伴甚至说我这个绯闻男友来为你分担一些?”纪暮挑起的眉眼在林妙声看来别有一番风情。她窘迫地别过脸去。 “我说,你一个人承担,难倒就叫做有责任感?” ------------ 017-被扼杀的爱慕之心(2) 林妙声想:她一开始还真不是为了责任那么拼命的。 她是为了……某些难以启齿的秘密而奋斗的。 “你看,你两眼一黑,眼皮一翻,人事不省,责任放哪?”纪暮一本正经地训话。林妙声盯着他的薄唇,觉得神奇至极。 那么优美的唇形,那样泛着水蜜桃一般诱人的色泽,怎么训起人来有板有眼的?而且,瞧他描绘的形容词,什么两眼一黑,眼皮一翻……话说,难不成他亲眼目睹她晕倒的? 林妙声很想说所谓狗嘴里吐象牙,大约就是纪暮这样的嘴。她还真是长了见识。 这样一来,两个人竟然在病房里说了起来。 纪暮以为包装上出了岔子,新品的发布会还是要如期举行的,已经让媒体半个月之前就开始预热了,不能言而无信。至于包装出了问题,不方便赠送给嘉宾,到时候,让嘉宾们一起现场分享就好。 林妙声也觉得这法子不错。明明纪暮是个那么刻板严谨的人,思路怎么会如此开阔呢?这让她很费解,然后好奇,一好奇两个人的话竟然就多了起来。 即使林妙声还挂着点滴,这病房里也不觉得无聊,因为有纪暮在,反而让这时光弥足珍贵。两个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彼此的眼眸里都只有对方。 于是,暧昧横生。 偏偏,她还渴盼着这样的暧昧。心情愉悦的时候,便越发想要更加接近他一些,想要更亲近一些,于是将身子往纪暮那边稍微挪了一下。 这样一来,连彼此的吐息都起伏分明,他的眉眼落入她的眼眸中:笑意盈盈,风华敛尽。一时间她看得有些出神,又想到自己一厢情愿,不免看得哀婉悱恻,柔情似水。待林妙声察觉自己的心情可能全部浮现在了脸上,又一阵心惊一阵窘迫,然后又将身子在床上往后挪了挪,许是因为惊慌,或者是因为刚才看纪暮看得太出神,忘了胳膊上还有点滴的事情,然后不小心带到了点滴的管子。 纪暮眼见林妙声在床上小心翼翼地来回移动,她那点小心思如何逃得过他那双阅尽芳华的眼,所以,第一时间便猜到她的心。又看见她忽然窘迫,兀自退了回去,心头不觉好笑,玩味之意顿起,于是也就不露声色地盯着林妙声。任她脸上晕红成一片,任这房间里暧昧横流,他只管面不改色,稳如泰山。 林妙声真心觉得挫败。 纪暮他难倒是木头做成的骨肉么? 这个念头一旦闪过,不知道为什么关键词就由纪暮变成了纪暮的骨肉……然后这念头一波引发千层浪,一时间欲念顿起,缠绵不绝。 林妙声觉得自己稍微有些平复的心又乱了节奏,那么多年的清心寡欲,硬是被纪暮这个存在荡涤得干干净净。 不能让纪暮知道…… 林妙声将自己的头拼命的往被子里裹。 然后,她的手被另一双手按住,“别动。”他的声线低沉,那两个字像溢出来一般的,带着点破音,她猛地从被子下透出头来,已经是欲念奔驰,就由他去吧。 然,护士小姐听到按铃之后马上过来。 原来,是她的挣扎,让点滴的针头跑偏了。 “你几岁的人啊,怎么打点滴还跑针?”纪暮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揶揄。甚至还有些低低的压抑着的轻笑。 这个纪暮,分明是坏透了,为什么偏生诱惑得令她忘切呼吸。 刚才,她从被子里透出头来,以为他是想干什么来的?林妙声窘迫得真想用被子将自己整个全部包住,最好是窒息而亡,一了百了。 每一次,都是因为他而方寸大乱吧? 林妙声静默了一阵子,问:“是你把我送到医院的?” “没有办法啊。”纪暮的脸上以及语气里全是无奈,“因为,我是第一个发现者。” 那一瞬,林妙声几乎有了咬舌自尽的决心。 她自忖不是个笨嘴笨舌的女人,但是遇到了纪暮,口舌上还真是从来占不到便宜。别看纪暮一副闷声不响的做派,真正一句话飘出来,关键时刻总是四两拨千斤。所以,若是跟纪暮呈口舌,分明是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而且,砸疼了还不能表现出来,你得忍着。 林妙声在床上躺着纠结,她不说话,纪暮也不再言语,空气中的气氛逆转直下,由暧昧变成了尴尬。 “总之,你先好好休息吧。”纪暮站起身来,“我要回去了。” 就在林妙声六神无主,魂游魄荡之际,纪暮说时间不早了,他该回去了。 林妙声猛地转过头,抓住纪暮的手。 迎着纪暮的脸,她显然还没有想好要说些什么,翕动着嘴唇,急得眼中噙满泪。挣扎了一阵,憋了两个字出来:“别走。” 纪暮的身体一阵僵硬,久久都没有做出回应。 林妙声侧头轻闭双眼,那眼中噙着的泪便从脸上一滴滴地滚落到床单上。 那样就算了吧,她想,强扭不得。唯有感情的事情,一丝一毫也勉强不得。 林妙声此时正是哀婉悱恻,不知纪暮何时俯身下来,他的手收住她的肩头,又似还不够一般,将她的脸也轻轻掰回来与他面对面。 “林妙声。”纪暮的声音此时又恢复了从前那般清冷凉寂。 林妙声呆呆地看着纪暮近在咫尺的脸,感应着他喷薄的呼吸,完全猜不透纪暮的心。 “不过是履行契约而已,你别玩得太真。”纪暮的话,说得比电视剧里的台词还要不缓不急,似是忠告,似是劝说,用的是陈述句。 林妙声的脸倏地一下变得惨白。 他看得清她,她也看得清他。他和她在同一条地平线,却走着不一样的路。他的前途绚丽如朝霞如霓裳,她的前途哀怨如夕阳如晨雾。 朦朦胧胧的梦想,遮遮掩掩之后,仍然被他一脚毫不留情地全部踩碎。 漫过心际的绝望,蔚然成冰。 总有一些勇气,需要逼至绝地而后生。而她,就像是逼至绝地方展露出锋芒的软剑。所以,林妙声毅然决然地凝视着纪暮那双摄人心魂的眼,唇齿清晰地说: “爱不爱你,这是我的事,与你无关。所以,你也不用紧张什么的。” 纪暮似乎愣了一下。但是没等林妙声说更多的话,他就拿起椅子靠背上的外套,转身离去。他在任何时候都是思路清晰,步伐稳健。这一次,亦是。 林妙声拼命忍住眼中的泪。 不准哭。 不该哭。 那个曾经如山伫立在她面前的人,已经消失了。 决绝的,没有丝毫停顿。 落花再有意,终究也抵不过流水无情。 ------------ 018-校友会!最和谐的二人组(1) 后来我不断地回想,我想着那天在病房里拒绝林妙声的那幅光景,和从前拒绝任何一个女人都不一样。从前的那些女子使尽了办法往我这边粘靠,我躲之不及。而林妙声,明明全身心都在靠近,却忐忑难安地惧怕着什么。我很久之后才想明白,她是怕被我拒绝。而我,在她尚未开口说出来之际便先发制人般地否定了。只是,此后每一个觥筹交错的宴席或者任何一个热闹的情境里,我都会不由自主地想起病房里的那一幕,然后,突然心酸不止。 《纪暮旅行记》 自那场病之后,林妙声一连好几天都不曾遇见纪暮。 顾珊珊和莫庆玲每每在办公室里谈起纪暮,林妙声也是一副眉眼含笑的模样。虽然顾珊珊和莫庆玲看不出什么不妥,但委实觉得那笑容诡异莫名。 “妙妙,你该不会被制作部的人气得……傻了?” “这个周末是什么日子?”林妙声显然答非所问。 “周末?” “啊,周末是端午节,放假呢!” 每逢佳节倍思亲,事实上林妙声的爸爸是端午节出生的,所以每年这个时候她不管多远都会回老家一趟。 “是不是假期有活动啊?” “我猜是地下活动。” 顾珊珊和莫庆玲根本看不懂林妙声和纪暮的关系,总感觉看着正常又哪里不太对劲。尽管林妙声是纪暮的绯闻女友一事天虹已经人尽皆知,顾珊珊和莫庆玲也知道林妙声日日夜夜与她们在一起,从未有过夜出约会不归的案底。但是,从心理上,她们还是乐意制造一些八卦来娱乐被日常工作折磨得十分悲催的小心灵。 “端午节,我回老家。” “额,你不去陪纪总啊,听说他端午节会回天虹哦!” “我回老家去参加校友聚会,顺道去相个亲。”林妙声语气淡然得就像平日里和顾珊珊开玩笑一般,“若是有对上眼的帅哥,我就顺手牵几个回来,把姐妹几个都给促销出去。” 啧啧,莫庆玲一阵无语:“还促销呢?是不是还打折?” “你以为你现在还是豆蔻年华?”林妙声笑得眉眼弯弯的,“有人肯要,已经是上天的恩赐啦!” “我顶多打个九点五折。”莫庆玲瘪瘪嘴,一边想着自己的条件一边憧憬着对方的条件,“实在不行的话,顶多九折啦!” “你去勾搭一个超正点的,我跟你两个,买一赠一。”顾珊珊冲着痛苦的莫庆玲挤眉弄眼,三个人的年龄里,莫庆玲最大,顾珊珊最小。 莫庆玲毫不客气地赏了顾珊珊一记柔拳。 林妙声只是看着窗外出神,分明没将平日里最好的姐妹们的玩笑听进心里去。她想着趁这个校友会的机会,真心将终生大事也给定了,省得爸妈在电话里接二连三地询问。听妈妈的口气,好像有校友将电话打到她们家里,只因为她换了联系方式。听妈妈说对方是个不错的小伙子,著名警校毕业后去国外留学,现在是重案组的骨干。双方的父母都见过面了,就等她回去了。 也许,凡俗的生活才是最真实的吧。不似她这般恋慕着一个完全不可能的人。她和纪暮,好不容易遇上了,却发现他是驾着五彩祥云纵情驰骋的神,而她只是沿途跋涉的凡人。最重要的是,一个有心一个无意,她这边刚刚翻过山,还没越过岭,纪暮那边却已是轻舟已过万重山。 林妙声一边这样思量着,一边计划着与那个律师校友聚会相亲的事。想到将来嫁做他人妇,相夫教子。想到她和纪暮会越来越远,越来越生疏。只觉得心头一阵空荡,怅然若失,却没有早些时候在医院的病床上看着纪暮的背影,那般刻骨铭心的痛。 周四是最后一天上班,中午的时候林妙声便将全部的文件资料整理好,并在随身盘里备份,简单地嘱咐了一下顾珊珊和莫庆玲,便一个人踏上了归乡的旅程。 顾珊珊说:“怎么也得送送你啊。” 林妙声说:“又不是去了不回来,不过两三天的功夫而已。” “那新品上市呢?”莫庆玲问。 “我回来之后,刚好赶上新品上市,在合同结束之前,我不会违约的。” 既然跟纪暮已经是前途无望,估计等新品上市,她们的合同也就会宣告终止了。就算现在在天虹的办公楼里办公,毕竟不是天虹的人,合约到期之日,她们仍旧回归最原始的水天一色。就好比她只是纪暮约定时间内的绯闻女友,等到那个约定的时间过去,她仍旧是林妙声,不会一跃而变为纪夫人。 或许这就是命运。 所以,她拒抗不了,便索性认了。 同学聚会比想象中要隆重,阔别多年,很多故人的面容已经变得模糊了。有人春风得意,有人高谈阔论,有人絮絮叨叨,有人一声不吭。 林妙声不张扬也不卑微,很好地存在于那些人群里。所谓此去经年,过去的便终是过去了。她想不起从前暗恋过谁或者谁曾经给她写过青涩的情书。 “林妙声?” 忽然有人叫她。 她回头,便对上一双温和的眼。 她稍微有些惊诧:这个人西装领带,彬彬有礼。分明就是妈妈给她看过的那张照片,她记得他的名字叫吴家辉。听妈妈说吴家辉律师具有优秀的法律理论素养和丰富的法律从业经验,熟悉各种法律文书的写作。同时具有很好的庭审经验和技巧,曾经长期致力于各类民事纠纷和企业法律服务的实务与研究。 为什么那样严谨的职业,那样精锐的外表,会生了一双那么温和的眼? “嗨,我是。”林妙声站起来,稍微欠了欠身子。 “我是吴家辉。比你大两届。” 他自我介绍的时候,林妙声才懂得什么叫巧舌如簧。比起纪暮那种闷声葫芦,这个做律师的吴家辉真的是活跃多了。 最有趣的是,他和她高中是一所学校,大学竟然也是同一所大学。他说他见过她,并追忆了很多高中时候的往事以及大学时候的巧遇。她脑袋里一片空蒙,竟是半点印象都没有。 林妙声说:“今天聚会的人,好多都不认识,幸亏遇到你。” 他说:“是啊,我也好多都不认识,幸亏你来,也幸亏遇到你。” 有时候人与人之间从陌生到默契需要很长的时间,但有时候往往只需要一句话。那一天的聚会,便因着那句幸亏遇到你的对白,让林妙声和吴家辉在整个校友会自始至终都在一起。 ------------ 019-校友会!最和谐的二人组(2) 校友聚会跟同学聚会多少有些不一样,同一个学校的,如果不同班,如果当年在学校里交集不多,还真是容易遗忘。 不过这对林妙声来说,又是另一幅光景。多半是别人认得她,她不认识别人。昔日的校友,一个一个在耳畔热情追忆你当日在学校的一举一动,你却浑然不知,应付起来自然言语支吾。好在有吴家辉大律师护驾,林妙声才免去很多尴尬。 聚会的过程里有一个游戏互动的环节。 就连当年严厉的校长也发言了:希望没有找到另一半的人借此机会找到另一半。 这让整个聚会的气氛几乎达到高潮,尤其是对于那些当年暗地里喜欢却苦于没有机会的人,真是一场来之不易的东风。 林妙声被指名上台,主持活动的人笑着说:“给你一个抛绣球的机会哦!下面的男生,随便你挑一个来做搭档。” 尖叫迭起。有人甚至吹起了哨子。 原来,当年暗恋林妙声的人还真是不少。 她含笑着将手伸向了吴家辉。 吴家辉有些讶异。 为什么会讶异呢?暗暗喜欢了那么多年的人,一直不敢轻易靠近的人,现在向他伸出了橄榄枝。 讶异之余是激动和欣喜。饶是他那么严谨的律师,也在接住林妙声伸过来的手时有些微微的颤抖。 游戏的规则很简单:两个人背靠背齐心协力将气球运到十步开外的椅子上,然后由其中一人将气球狠狠地坐爆。 注意事项是:只能用身体贴紧,不能用手碰气球。中途气球掉了也不算。 游戏取胜的依据是看哪一组坐爆的气球数量多。 林妙声和吴家辉是第三组。 第一组是一个男生和一个女生,大概女生有些羞涩,所以好不容易在规定的时间内运了三个气球过去。 第二组是一对正在热恋中的情侣,两个人配合得还不错,在规定时间内运了七个气球过去。两个人步调一致,配合默契,博得了一阵又一阵掌声。连主持人都说这是夫妻齐心,其利断金。 第三组是林妙声和吴家辉。在第二组的那对情侣尚在运气球时,吴家辉便偷偷凑近她的耳朵说:“我有信心比他们运得多!”林妙声微微侧转头,问:“你是不是看到了他们每次运一个气球,其实可以一次运两个?” 然后两个人相视而笑。 不愧是擅于分析现场案例的律师,不愧是做策划的广告人。该怎样来形容这样的会心一笑呢?远远不是英雄所见略同这句能描述的。在那两双相视而笑的眼眸里,有太多的欣慰,还有……惊喜。 至少吴家辉的心,是激动了。虽然他是一个相对理性的人。甚至林妙声也觉得,就算是将来的某一天真的成为这个男人的妻子,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若纪暮无意,她也并不是非他不可,非要强求不可。 “林妙声?”吴家辉在边上叫她。 这种时候发什么呆呢?吴家辉心里一黯。 该死,怎么这种时候也能联想到纪暮身上去,这是哪跟哪的事啊!林妙声连连赔笑,然后与吴家辉斗志昂扬地上场。 一点也不矫情,两个人背靠背贴近,中间夹了两个气球,然后自然而然地双手反向相扣。 “啊!” “他们的手抓在一起!” “果然,这样即使运两个气球也不会漏掉!” 围观的人群看见她们交相握住的手,都在惊叹这是个运气球的好方法。而且两个人同时横行的姿势,步调……实在太一致! 以至于主持人也忍不住打趣道:“真是一双横行霸道的螃蟹啊!” 围观的校友们再次哄堂大笑。 “林妙声跟吴家辉不是同一届的吧?” “吴家辉大,他跟我一届的!” “他们是不是在拍拖啊?” “前阵子好像有人打听林妙声的联系方式的,难倒是他?” …… 围观众是七嘴八舌地讨论着,同时为眼前两个人的默契与和谐叹服。最后的结果是吴家辉与林妙声一共运送了十五个气球,原本每次都是运两个气球过去的,最后几秒倒计时的时候因为激动,有一个气球飞出来了,要不然他们就运送了十六个气球。 在林妙声和吴家辉之后,也有人效仿他们的方法,但是运送的气球都没有超过十个,不是其中有人走得太急气球漏掉了,就是两个人的和谐度不高,气球飞出去了…… 游戏的最后,吴家辉和林妙声被评为最和谐的二人组,并且由活动的主持人颁发了纪念奖品:一人一个卡通杯。 吴家辉打趣道:“真像情侣套杯。” 林妙声很懂他话里的意思,问:“你女朋友呢?怎么没有从国外带一个回来?” 吴家辉笑得温润,说得含蓄:“月是故乡明,人是家乡好!” 他和她是一个镇上的人。 空气中仿佛凝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池塘,刚好池塘这头是林妙声,那头是吴家辉。一句“人是家乡好”在此情此景之下委实暧昧得很,就像平静的小池塘被某个顽皮的孩子投了一颗小石子,“咚”的一声脆响之后,便以那个点为中心,扩散出一圈又一圈旖旎的涟漪。 吴家辉满面期待地望向林妙声,林妙声却沉了声悄悄地别过脸去。 他很想问:“妙声,你妈妈有没有跟你提……” 那个在法庭辩护上巧舌如簧的人,却在这个当下跟着林妙声禁了声。他不是不够勇敢,只是想起先前她在台上的那个晃神,精明如他,怎么猜不到她的迟疑? 所以,他也只能一边装作扯开话题,一边小心翼翼地试探:“林妙声,你有男朋友了吗?” 见吴家辉的脸色坦然得很,林妙声也跟着长舒一口气。 “还没。正准备借这次校友会顺手牵一个回去呢!” “哈?顺手?顺手的话估计可以牵一群了!” “没关系,反正我来参加校友会的时候答应多牵几个回去,顺道把我身边那几个碍事的丫头也解决了!” “是吧?那你顺道也把我解决了吧?”吴家辉说得甚是诚恳。 “额?以吴大律师的才华,可以选一群秀女来细细挑选了,怎么还让我帮忙解决?” 林妙声竟然反过来打趣他? ------------ 020-第一次亲密接触(1) 我一直觉得,这世界再热闹,都是和我不相干的。 我将顺道买来的项链送给林妙声,她当时的心理活动好像很激烈,我却不以为然。 后来,我终于明白:那天看见那条项链上的红莲吊坠时,我脑海里想起了她。 《纪暮旅行记》 林妙声和吴家辉的第一次约会,是在端午节后的第一天。 林妙声记得非常的清楚,因为那天的天气十分的燥热,而且一大清早她是被几只鸟吵醒的。她们租住的房子斜对面有一颗大树,树上本没有鸟窝,平日里也鲜少看见鸟,那天清早忽然来了四五只鸟,叽叽喳喳的,像是讨论什么事一般,而且每一只鸟都情绪饱满,这让林妙声想起会议中的头脑风暴。 这天按理说她是要跟顾珊珊莫庆玲一起去天虹公司上班,结果顾珊珊过节没有按时回来,莫庆玲一个人去了天虹,她去了一家咖啡屋。 当她赶到咖啡屋的时候,她发现,坐在对面位子上的吴家辉一改严谨的作派,穿了一身浅色的休闲装,散发出一种简约、舒适、随和的味道,尤其是那双温润的眼,给人很强烈的亲切感。 “妙声,你喝什么咖啡?” 自从那次校友会之后,吴家辉开始直接叫林妙声的名字。 “espresso!”林妙声一边说,一边揉了揉太阳穴。 “那咖啡很苦呃,你喝那么苦的咖啡?”吴家辉惊讶道。因为在他的印象里,女孩子们都是喜欢甜食的,怎么这林妙声喜欢苦的? “你昨天晚上睡眠不怎么好吧?” “嗯,今天一早被一群鸟吵醒了!我真怀疑它们在商量在我们房子斜对面开一家广告传媒公司啊!” 林妙声的话将两个人都逗乐了。 其实,昨晚上她又梦见了纪暮。明明端午节回家那会儿一点都不想念他,因为她明白自己只是个绯闻女友,虽然她很想发短消息或者电话问他节日过得好不好,跟谁一起过的? 只是,纪暮跟谁一起过,开心不开心,都是跟她这个绯闻女友没有任何关系的吧?要真说有什么关系,也不过是她一厢情愿的暗恋关系罢了。 所以,一夜哀婉缠绵的梦做下来,已经是近天亮,好不容易补了一会觉,又被几只鸟吵醒。现在不仅是天气燥热,更确切的说是心境燥热。 苦咖啡的滋味,就是暗恋里求而不得的滋味。 苦咖啡可以提神,就是可以让她头脑清醒地提示自己:不过是一场单恋而已。 林妙声和吴家辉又聊了一些上学那会儿的旧事,掺杂了不少校友聚会上的段子。这样一怀旧一放松,林妙声的心境也就一点点的好起来。 “妙声,做我的女朋友好不好?”吴家辉趁着气氛好,赶紧说出了今天的主题。 “唉!” “为什么叹息?” “我现在是人家的绯闻女友额!” “啊?”吴家辉有些不解,他确实不了解林妙声和纪暮。然后,便听林妙声一点一点的说起来。 原来天虹公司的总裁竟然为了顺利退婚,为了让未婚妻死心塌地地放弃,竟然想了这么个办法……传说中的李代桃僵?真不是一个好办法。 职业的敏感性让吴家辉第一时间产生一种感觉:林妙声逢场做这出戏的时候,可能对那纪暮总裁动了真心。不过那总裁可能真的只是利用她做这一出戏而已。 “哈哈,妙声,你们的关系真复杂!”他符合着林妙声的话,想探知更多的详情。 林妙声不过向吴家辉叙述了纪暮请他帮忙协助制造绯闻的事情,而关于她对纪暮那些隐秘的感情,一丝也不曾提及。 “小心你们戏假情真,弄不好他……”吴家辉想说:弄不好他会吃你豆腐,甚至是吃干抹净。只是那样的后话,他说不出口,尤其是面对林妙声,这个他暗恋了多年的人。 每个人都是有所畏惧的,不是吗?法庭上人们怕他,他却在这里怕林妙声。生怕说错了任何话,生怕让她受了任何伤害。 不过,也很有可能,林妙声和纪暮都没有那份心思。林妙声是为了赚钱,纪暮是为了悔婚。各自有所取,各自有所得。 那样,便是最好。 就在吴家辉想着还要开拓点什么话题出来时,林妙声说咖啡喝那么久了,出去逛逛,她尽一点地主之谊。 吴家辉自然乐得跟上。 刚出咖啡屋,便看见有警察的车停在附近,路过的人不停侧目,好热闹的人也慢慢凑过去围观。 只一眼,林妙声便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纪暮? 他怎么了,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为什么…… 一连串的问题,让林妙声条件反射般的转身,丢了吴家辉,向纪暮走去。 “你们想干什么?” “欺负我是不是?” “我跟你们说……我……我……” 林妙声听见那个步伐酿跄的人在大吼大叫,态度张狂。 林妙声很确定这个语气张狂的家伙不在状态,很像是醉酒了。好像他有什么亲戚在省里的政府机构里办事。 纪暮一声不吭地靠在他那辆黑色audi上。 “那个,请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林妙声小心地向身边的人询问。 “追尾了。” “那个人醉驾。” 林妙声想,好在事态不算严重,两个人都没有受伤,只是那个人的bmw与纪暮的audi发生了一点意外的亲热,各自受了点轻伤。 “你是?”警察见林妙声一脸认真的问询,又看了看那醉驾的人。 “我想这个事情大家可不可以坐下来谈……” 林妙声想起纪暮在地铁站的窘样,所以看着他靠在那辆audi上的侧影,竟然心中又涌出一股怜悯。 “我是律师,需要提供法律援助么?”吴家辉发现林妙声掉头之后,也终于跟了过来。 “是他撞上来的!” “我是吃了点酒。” “你别看我吃酒了,我心底清楚得很。” “那个人,那边的那个家伙,他是吃了炸药……他……” 都说喝了酒的人吐真言,他是张狂了一些,说的话却有参考价值。他口口声声嚷着说他是受害者,要还他公平。 林妙声很在意他刚才的那句形容,他说纪暮好像吃了炸药? 在林妙声的印象里,纪暮绝对不是一个情绪激动的人。 ------------ 021-第一次亲密接触(2) 那个醉言醉语的哥们掏出手机打了好几个电话,似乎对警察处理事情的能力大为不满。不多久,他果然搬来了传说中那几座靠山,因为看上去来的人不少,又多跟了几辆警车过来。甚至于这边办事的警察也接听了好几个电话。林妙声观察他们的神色,觉得这事不简单。 纪暮此时也看见了林妙声,包括她身边的吴家辉。自然,吴家辉也看见了纪暮。凭着男人之间敏感的气息,吴家辉觉得那个靠在audi身上的人是纪暮。 “你是林妙声的朋友吧?我是她同学!”吴家辉自顾自地上前向纪暮介绍,“你别担心,我可以为你提供法律援助。” 纪暮的视线越过吴家辉,自然而然地落在林妙声脸上。 林妙声忽然一阵毫无来由的紧张。 看了几秒钟之后,纪暮好像忽然想起什么,便从audi那边直起身,端端正正地向林妙声走过来。他走过来的时候,视线没有从林妙声的脸上移开。 林妙声开始狠狠地咬自己的下嘴唇。 哟,又开始咬了,纪暮看着林妙声的习惯性动作,忽然浅浅地一笑,这让林妙声在紧张之余越发的奇怪:他突然笑那么诡异是什么意思? “咳,你端午节回老家了?” “嗯。” 端午节难不成自己主动去加班?林妙声记得新品上市的事情虽然包装上有些搞砸了,但不是已经有了补救的策略了么。 在纪暮近距离的注视下,林妙声心中那只魔性难训的小白兔竟然跳起了忐忑的舞蹈,这让林妙声跟刚才的坦然相比显得眼下很是局促。 “你需要他提供法律援助么?”林妙声忽然问。 如果不需要的话,她准备赶紧和吴家辉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无论那个人叫了多少靠山,看现在纪暮的态度,似乎根本就没怎么放心上,所以,有机会,她就准备开溜了。 不过一段时间没有接触纪暮的气场,这般情景下偶遇,她还真有些不适应。浑身都不适应,眼睛不知该把目光落在哪里,手也不知是交叉放一起好,还是自动垂放在身体两侧好。刚才还很自然的两条腿,此时也僵化了,有些不听使唤,以至于她想靠近吴家辉一些,也不知从何迈步。 “他?”纪暮重复了一遍刚才林妙声的话,“是谁?” 吴家辉也看见林妙声似乎在向纪暮介绍他,于是又转过来再次对纪暮自我介绍道: “吴家辉,妙声的同学。” 吴家辉的眉眼含笑,他今天的一身休闲装本就随和得很,于是向纪暮这座冰山开始辐射他亲和的磁场。 “是知名律师哦!刚从国外回来。”林妙声补充道。 “哦。”纪暮发出一个单音节,算是给了个回应。 林妙声再次觉得尴尬莫名。 一边是吴家辉,一边是纪暮。一个是自己的绯闻男友,并且是自己暗恋的对象,一个是自己的校友,好像是爱慕自己的模样。 天啊!这是什么状况。 不知道是在紧张纪暮得知吴家辉对她的心思,还是在尴尬吴家辉传达给她的那缕缕温情。林妙声终于到达忍耐的极限,迈动那僵化了的腿脚就要离开这里。 但,却被纪暮挡住。 “明天上午十点,总裁办公室。” 纪暮侧了一下身子,将头稍微倾斜。说完那话,他从兜里掏出一个包装得很精致的小礼盒,塞到林妙声的手中。 林妙声傻愣愣地站在原地,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小礼盒。 该不会是戒指吧? 她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就是他!吃了炸药的!”那醉酒的哥们委实情绪激动,还在恨恨地诉说纪暮的不是。 为首的是一个年轻的警官,满脸的正义,正竭力保持着脸上的严肃,企图震摄一下场面。因为有人正将无视这位年轻的警官,企图扬长而去。 “纪暮!” 年轻警官大声吼出纪暮的名字。 那醉酒的哥们也跟着激动得全身一抖。 “怎么回事?”年轻的警官严肃地问。 “那个人醉驾,挡了我的路。”极其浅淡的笑,倾国倾城般地凸显出他俊美的轮廓。 只是这儒雅斯文的笑容里,隐匿的却是极端的高傲。 表面上温情脉脉,骨子里目空一切。 那些隐匿的情绪,只有林妙声和那位年轻的警官看到。 林妙声觉得自己真是着魔了。不止一次警告自己:千万不要被纪暮迷惑! “李警官,醉驾不是小事,你好好处理!”纪暮黝黑的眼眸里闪烁着调侃的火焰,揶揄地将自己的态度陈述完毕。 然后,关上audi的车门,绝尘而去。 最后那个瞬间,真像刚刚处理完国事的皇帝,霸气侧漏间却又邪魅横生。 爆气退朝啊!真特么碉堡了! 那位醉驾的哥们显然没弄清楚方向,刚想对着那位警官嚷嚷几句诸如你们怎么把人放走了之类的话语。 却见身边的其他人拼命向他使眼色。 不识时务者,大概就是这种人! 他一下冲到那位年轻的警官面前,动作激烈…… “哐当”一声。 他激动的眼眸因为愤怒和惊惧显得更加狰狞了,竭尽全力的想将两只被拷在一起的手挣开。显然,他做不到。 “放开我……我要告……你!” “你恐吓警官?”年轻的警官一脸认真。 “我……有什么错?”醉驾哥气急败坏地问,他将目光求助地转向其他那些为他而来的靠山。 那几个跟过来的人纷纷侧过脸去,只一个年纪大一点的人劝道:“那是纪氏的少爷!你说你喝醉了撞他的车干什么。” 一脸的惋惜。 一脸无可奈何般的同情。 “喂,你们弄错了,是他撞的我!” “你该抓他,铐我干什么!” “你?袭警!” “什么?” “我说你醉驾,刚才还袭警!” …… 难怪纪暮那样淡然,他一开始就知道自己不会有什么麻烦吧。也是,精明如他,所需做的不过是等待而已。不是等援兵,倒像是在等水到渠成。 吴家辉看见林妙声小心翼翼地将礼盒放进随身包里,甚至没有看一眼。吴家辉感觉林妙声不是不愿意多看那礼盒一眼,倒像是因为太珍视,不敢轻易地打开它。 那天下午,林妙声带着吴家辉在这城里逛得甚为开心。吴家辉发现上午还在喝苦咖啡提神的林妙声一个下午都嘴角向上扬。 果然,每一个小小的礼盒都充满了魔力。 那些未知的期待,竟然连他也想一探究竟。 ------------ 022-浓烈的爱,隐含花语的项链(1) 林妙声问我:“纪暮,你懂花语不?”我说:“就懂一个。” 林妙声接着问:“哪一个?”我说:“玫瑰。” 林妙声微微一愣,然后很认真地看着我说:“那个项链我很喜欢,尤其是上面的红莲吊坠。”林妙声说这话时,脸色微红。我以为这只是女儿家的羞涩。 《纪暮旅行记》 晚上十点,林妙声终于坐在属于自己的小房间里,为了不惊动隔壁房间里那两个八卦爱好者,她关了灯,锁上门,做出上床睡觉的假象。然后,将桌子上的台灯压得低低的,只调出一点微弱的光,刚好集中在那个礼盒上。 林妙声偷偷地欢喜着,生怕笑出来,惊动了谁。也担心她此刻的心情与表情被纪暮偷窥了去。说起来,这礼盒该不会安装了针孔摄像头之类的吧。她想起办公室里关于360度无死角监控的传闻。自然,纪暮不会恶趣味至此,倒是她林妙声能编造出这样的故事,倒有可能做得出这样的事情。 林妙声用手轻轻地触碰那个礼盒,反复在手心里掂量,抿着嘴笑。她是真没想到纪暮会送给她端午节的节日礼物。这样,她的笑便变得有些羞涩,甚至有种特别温柔的味道。因为一直觉得纪暮对她毫无温情,此刻捧着小小的礼盒,心中慰藉,对纪暮的那厢潜思默想便又绵长了几分。 她想起纪暮说:“明天上午十点,总裁办公室。” 那是很久不见纪暮之后,昨天听他说的一句话。 自从那一次病房里所谓的“不欢而散”之后,纪暮似乎消失了一段时间,连带着她对纪暮的念想也减淡了许多。此时小心翼翼地捧着礼盒,激动得不敢将它打开。林妙声想:明天上午十点,纪暮他要在总裁办公室对她说什么呢? 难道是:林妙声,经过这些天的反思,我终于想明白了。其实这段日子的相处,我发现你挺不错的,尤其是你对我的感情和其他任何在我身边出现过的女人都不一样,所以,请你做我的女朋友吧! 林妙声自顾自地想了一番,又摇头否定自己刚才的这种猜想。那个惜字如金的纪暮,才不会跟她这样长篇大论呢,所以,如果纪暮真是要说那样意思的话,大概也是这样一副光景:林妙声,嫁给我,以后你就跟我为天虹盈利。 对,纪暮不止一次强调他是商人。弄不好表白的时候也是利益点讲得透彻。 可是…… 林妙声又抑制不住地咬自己的下嘴唇:她能为天虹创造多少价值呢?这次的新品包装千算万算还是出了岔子呢。 啊哈! 不管纪暮用哪种方式对她表白,林妙声都会觉得幸福得几乎要晕过去。而且,明天上午十点,是不是太紧迫?紧张? 啊!幸福不要来得这么突然好不好? 实在还没想好该怎么回应他啊! 唉,早知道应该在校友聚会上向其他女生讨教点经验。那种时候,究竟是该羞答答地矫情一些半推半就,还是该矜持一点表示考虑考虑? 想来想去,林妙声最后觉得,她更倾向于红桃心像火花一般四射地扑进纪暮的怀里……泪流满面地想:纪暮啊,你终于开窍了!等死本姑娘了! 是啊,那个怀抱,向往许久了啊。 说起来晕倒的那几次,据说都是纪暮将她抱起来的,可惜当时神志不清。神志清醒的时候呢,她又没有那样的机会。 林妙声好不容易从一连串的幻想里挣脱出来,郑重地将那个小小的礼盒拆开。她甚至觉得她的手比她的心还要抖得厉害。 纪暮,原来我珍视你已经到了这样的境界…… 礼盒里静静地躺着一条项链。 银白色的链子,似乎是铂金做成的。就在林妙声的手碰触到它的那一刻,她觉得这沉睡的项链忽然苏醒了。 莹润、璀璨,光华流转。 那吊坠,是一朵小小的红莲。林妙声看不懂这材质,只道是红色的宝石上用了一点点闪光的钻石?看起来,这红与这白,竟流转出一种烈火成冰,余温散尽的味道。这红在这白里婉转而歌,这白因这红而摇曳生辉。 林妙声激动得满脸通红,一松开紧咬的下唇,便有两颗泪滚落下来,刚好融进吊坠那里盛放的红莲上。那泪竟与那花蕊中心的一颗小钻石互相辉映。 上午十点,林妙声在总裁办公室里等纪暮。 十点十五分,纪暮还没有来。 林妙声觉得很奇怪,纪暮是一个很守时的人,尤其是会议时间,更是严谨得很。 已经超过了一刻钟,该不会是路上堵车? 一想到堵车,林妙声心头一颤便想到纪暮的黑色audi与醉驾哥bmw亲密接触的事,他,该不会又出了什么事故吧? 就在林妙声忐忑着的时候,总裁办公室的门开了。 因为刚才过度紧张的情绪,林妙声甚至一度觉得自己是幻听了。 她转头盯着总裁办公室的门口:发现纪暮一脸阴沉。 额?迟到的人不是他么,怎么他还有脸发怒了……林妙声眼睛眨巴了几下,完全想不通约定迟到的纪暮为什么一副生气的模样。而且,纪暮的表情一贯就少,大多数都是平常状态,此时…… 林妙声下意识地从沙发上站起身来,却被从纪暮身后窜出来的两道人影吓得再次跌坐在沙发上。 “surprise!” 田霖部长和另一个帅气的青年一人手中拎着一串粽子,站在一身黑气的纪暮身后露出灿烂的微笑,那笑容之亮让林妙声觉得他们这一出简直就是佳洁士牙膏的广告主视觉,如此便映衬得纪暮身上的深色西装更加黑气逼人,连带他脸上的阴影也加重了几分。 “粽子吃完,你们就赶紧走开!” 纪暮将领带左右拉扯了几下拽了下来,显得很是不悦。 不过另外两个人的娱乐精神很强大,完全没有受纪暮这朵乌云的影响,反而发出酣畅淋漓的笑,这让花了一个半小时仍然没有摆脱这两只跟屁虫的纪暮脸色更差。 “别这么说嘛,端午节一过完,马上就是你的新品上市发布会了,多热闹啊!” “如果昨天我将你扣留的话,现在应该还不满二十四小时吧?” 林妙声这才发现跟田霖部长一起来的人竟是昨日到场的那位年轻警官。难怪有些眼熟,难怪昨天那醉驾哥会被他铐走,难怪纪暮昨天的腔调那么碉堡了! ------------ 023-浓烈的爱,隐含花语的项链(2) “端午节你没吃过粽子吧?” “你看,我还拎了一瓶黄酒过来。” “你们可以去唐朝酒店吃。”纪暮的声音似乎是从北极飘过来的。唐朝酒店是这边最奢华的酒楼,据说逢年过节都需要提前大半年预约,一般人还真是预约不到。 “我是政府机构里办事的,去那种地方是腐败。我自己丢脸也就算了,不能丢了政府的脸。”那位朝气蓬勃的警官瞥了纪暮一眼,轻描淡写地答道。 “你们是不是反了?”纪暮的声音这次应该是从地狱里飘出来的。 田霖似乎有些紧张,毕竟这个发怒的人是纪氏的人额。不过,那边刚才搭话的同志可不怕,不但不怕,还一副义正言辞的模样。 “李展言!”与其说纪暮是咬文嚼字,不如说他这刻是咬牙切齿。 “到!”李警官起身,标准地行了一个注目礼。 田霖忍不住“噗哧”一声笑得爆了出来,林妙声咕噜噜地转动眼珠打量纪暮,也忍不住跟着低低地笑了。 “就说你没有娱乐细胞,你看,林小姐都笑了。” 林妙声没想到李警官突然点名说到她,勉强稳住笑,说:“是啊,过节的时候人多比较热闹。” 李警官对纪暮做了个“你看”的手势,田霖则一副“不关我的事”一般抱拳看别处。 林妙声不懂纪暮今天究竟找她来这是要开会说新品上市的事情,还是他们之间的私事,如今又多了两个插科打诨的家伙,想来私事是没得说了。一个女子夹杂在三个气氛不太稳定的男人之间,慢慢地就有些尴尬和局促。 找个理由脱身就好。 林妙声刚要起身对纪暮说去一趟制作部,纪暮就开口了: “妙妙,没有陪你过节,是我的不对,来,我们趁热吃粽子!”纪暮的语气略带抱歉,这一抱歉得恰到好处竟有些情真意切。 “啊,没关系的,你……那个……工作忙!”林妙声没想到纪暮突然不顾忌一左一右两大杵在那的护法,竟然叫她妙妙。 林妙声觉得一身鸡皮疙瘩都被纪暮给召唤出来了。 虽然有过逢场作戏的记录,甚至有比眼前这一幕更火爆的,但当时是当着唐惠曼。这……现在办公室里杵着的是两个大男人,一个脸皮堪比城墙,一个大概可以抵御子弹。 至于纪暮,林妙声觉得他的脸皮应该可以开坦克了。 “林小姐,你要多吃点,这粽子真心好吃。”李警官见纪暮那样说,不但没有被惊到,反而大大方方地递了一个粽子给林妙声。 “啊!谢谢。” “怎么就没听你给我道谢呢?”纪暮闷闷地说。 林妙声本来接过李警官手中的粽子,就有些不安,听纪暮这样一说,再将目光转过来,看见纪暮那状似哀怨的面容……尤其是那两个黝黑的眼珠子,像极了某种受了欺负的犬科物种。林妙声静静地看了三秒,手里的粽子一下子就滚落到了地上。 “额,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呢!”田霖部长看了眼滚落在地板上的粽子,诗兴大发。 “不会。”纪暮一边吐出极其简单的两个字,一边弯腰捡起了那个粽子,旁若无人地咬了一口,“妙妙,你吃我刚才拨开的那个吧。” 林妙声此刻是彻底的红了脸。 “不用交换的。”林妙声的这句话卡在喉咙里硬是说不出来,于是惴惴地坐到纪暮刚才坐的那个位置上,拿起纪暮拨开的粽子。 只是刚刚拨开,纪暮连一小口也没来得及啃。但是……就算是被他啃过了,她也不会嫌弃啊! 不是吗? 林妙声兀自被自己的各种想象折磨得心内一片汹涌澎湃。 纪暮拿着那个刚才跌落在地板上的粽子坐回林妙声的身旁,面上稍微泛着点黑气,但还是算举止优雅地将尚未完全拨开的粽叶一片片地展开。 林妙声将粽子慢慢地送往嘴边。趁着那两个人晃神,轻轻说:“脏了就别吃了。” “我不嫌你脏。”纪暮嘴里含着粽子肉,含糊不清地回道。 但是林妙声依然听得很清晰,像被一把火突然点燃般,脸上似乎要熊熊燃烧起来了。 什么叫不嫌她脏啊?那粽子明明是滚到地板上的,要脏也是他纪大总裁的办公室里地板脏啊! 不想承认这样的诬蔑,却没有办法阻挡体内泛滥的温情。林妙声承认,她抗拒不了这样温柔的纪暮。 啊!这个腹黑冰山面瘫纪大总裁,今天究竟吃了什么药,为什么温柔得比得道成仙的吕洞宾还要魅惑几分。 她的小心肝啊…… 不知是不是终于意识到这间办公室里的气场漂浮出无数粉红色的气泡泡,又或许是纪暮散发出的红色丘比特之箭太过触目惊心,田霖部长与李展言警官硬是不怕噎死般地猛吃了几口粽子,喝了几大口黄酒,便旋风一般地从总裁办公室里撤出。 林妙声小心翼翼地看了看纪暮:现在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纪暮笑笑,唇角微微勾起:“这粽子,味道不错。” 她看着他漂亮的唇角,心越发的柔软,柔软的几乎就想贴过去。 多么美好的男人啊! 如果,他跟她一样,爱得那么真,爱得那么深,该多好? 这时,林妙声突然想起礼盒里那美得惊心的项链,微笑着问:“纪暮,你昨天让我今天上午十点来办公室,有事情跟我说?” 是什么事情呢?林妙声的心再次乱了节奏。 纪暮从办公桌上抽了几张面巾纸不紧不慢地将手擦了擦,声音平静,说:“林妙声,我的婚约解除了。” 啊。 婚约解除了,这是好事情啊。 婚约解除了,唐惠曼那个女人便不会再来骚扰你了,那样,你也可以跟我…… “接下来,我们的全部精力都放在新品发布这事上。” 林妙声抬起头看了纪暮一眼,一时间有些回不过神来。刚才还在儿女情长里缠绵的心瞬间失重般跌回了现实。 原来,纪暮是要跟她讲新品发布会啊。 也是,新品发布会已经迫在眉睫了,她这阵子与纪暮的合约,也……接近尾声了吧? ------------ 024-伪装!波澜起伏的新品发布会前夕 我到底还是低估了唐惠曼。或者说我低估了一个女人为爱疯狂的程度,所以当那些呼啸而至的流言与中伤全部指向林妙声时,我犹豫了。林妙声仰起头盯着我的眼说:“纪暮,只要你叫我,就算我已经躺在坟墓里,也会涌出一股力量,站起来,站在你身边……” 《纪暮旅行记》 新品发布会已经进入倒计时阶段。 一个娱乐报道将天虹前段时间所有的广告主视角转移了焦点。 连着好几个娱乐频道里,都在召开记者招待会: 明亮的灯光以及各种闪烁着的镁光灯与唐惠曼的黯然神伤形成强烈的对比,甚至将她憔悴的面容也映衬得楚楚动人,而她痴恋纪暮的故事更是让不少热血男女扼腕叹息。 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一个玉树临风的小伙,青梅竹马,缘定今生。他在国外,她便在国外,他闯入国内市场,她就不远万里不顾一切地跟来。他要开创新品,她便亲临第一会场,为他出谋划策,他包装设计制作出了岔子,她便日夜忧思收拾残局的方案…… 大众简直被这种痴心绝对的爱恋感动得泪雨滂沱。 面对着记者们伸过来的话筒,唐惠曼眼神空洞地凝望着镜头,她说:“纪暮,我爱你,一直爱你,只要你回来,我就什么都原谅你。” 最后的最后,唐惠曼憔悴得满含深情,就像她对各个媒体所说:她对纪暮一往情深。 她说她不怨恨纪暮,一个男人的一生中总是免不了要犯这样或者那样的错,而且纪暮也曾经和不少人传过绯闻,她只是猜不透想不通料不到会出现林妙声这样工于心计的女人,竟然为了得到纪暮使出各种专业的手段…… 于是大众恍然大悟:原来林妙声策划的不是广告,也不是新品,她是在策划自己的豪门之旅。 “无耻!”顾珊珊拿着手中的遥控器恨不得冲进电视机里去砸唐惠曼的脸。 “狗嘴里真是吐出象牙了!”莫庆玲也是怒火中烧,如果她现在是在记者招待会,她想她一定冲上去撕了那个贱人的嘴。 “贱人!贱人!”顾珊珊和莫庆玲相继发泄着,茶几上的薯片被扔得满屋都是。 “唐贱人!我要把你砍成薯片!”顾珊珊嗷嗷地咆哮。 莫庆玲骂得累了随手拎起茶几上的盐汽水猛喝几口,末了又对着电视机大吼:“老娘一口盐汽水喷死你!” “关掉不就好了。”林妙声随手用遥控器掐掉了正热闹着的娱乐频道。 出乎意外的沉静,甚至都没有一点点生气的征兆。 “喂,你……”莫庆玲想问:林妙声,难道你一点都不生气吗?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们都知道林妙声是无辜的,但是林妙声确实为了帮助纪暮甩掉唐惠曼这个女人而做了纪暮的绯闻女友。 这样,莫庆玲心头又涌起一股火,只是这次不是针对唐惠曼,而是针对那个叫纪暮的罪魁祸首。 “我们第一阶段的合同快到期了吧?”莫庆玲问顾珊珊。 “嗯。” “不做了,遇到纪暮这种变态,还是赶紧闪人安全。” 要不然,怎么死的估计都整不明白。 而且,死并不可怕,坐着等死才真的可怕。 “明天就是新品发布会,相关工作流程已经很清楚了吧?”林妙声问正在激动中的莫庆玲与顾珊珊。 这天晚上半夜,林妙声从噩梦中醒来,一身虚汗。 本来纪暮跟她说已经退婚了的时候,她还暗暗舒了一口气,就等着纪暮对她说getover,心里某个地方一直悬着,时而蓄得满满的,时而空空的。 林妙声也知道自己是个心思重的人。她不恨唐惠曼,因为她确实很无耻,她对纪暮的那些各种小心思,她都承认。 她曾经研究过纪暮的作息,什么时间大概会在哪里出现,然后她也会在那个地点不经意地与他遇见。有时候纪暮会对她点点头,有时候她看见纪暮和其他部门的人一起,她会快速地避开。 不是她若即若离,也不是欲擒故纵。林妙声觉得自己真的是有些疯了,她其实早在做那个莫名其妙的春梦时就已经疯了。 在她小小的心里,藏那么一个大活人,谈何容易? 林妙声其实也害怕这样的自己,打从身体内部心灵深处畏惧这样的自己。 所以唐惠曼公开了这些说辞,她反倒有些轻松。 唐惠曼一定是在天虹公司安插了眼线。林妙声觉得打交道多的就是销售部和制作部,毕竟设计的初稿是莫庆玲这边画出来的,策划是她和田霖部长完成的,所以,那眼线应该是在制作部。 唐惠曼说得没错,她在与纪暮的各种偶遇里,一直都是主动。就连第一次在地铁站遇见,也是她上前去对他主动的。 心力交瘁,是此时林妙声最真实的写照。 她从床上坐起来,摸索着纪暮送给她的那条项链,手指温柔地抚过那细细的链条,最后停落在红莲吊坠上。 林妙声就这样攥着这红莲吊坠,也不知在床头独坐了多久。 她心中念想的那个人始终不会懂,就算懂了也不一定会接受。现在媒体这样大肆地一宣传,也不知道纪暮作何感想。林妙声越想越凄切,身体也一点一点地冰冷下去,只恍恍惚惚地想:若是纪暮被唐惠曼制造的这些麻烦所扰,她就索性将这些对的错的一并揽了去,只要他清静,只愿他安心。 也不管现在是午夜还是凌晨,林妙声摸着手机就给纪暮发了一条短信:“纪暮,只要你叫我,就算我已经躺在坟墓里,也会涌出一股力量,站起来,站在你身边……” 短信发过去之后,林妙声心中更是一片凄然,虽然知道故事已经濒临尾声了,还是无法想象出她失去纪暮后的情境。因为只是稍微设想一下,胸口就仿佛被刀剜去了一大块一般。 这样一阵疼,一阵冷。一阵痛,一阵惊。几番下来,天色已经微微发亮。林妙声原本真以为自己对纪暮的那点心思不过是弥补了一段她大学时缺失的年少轻狂,现在发觉倒像是情根深种,每拔一次,便是一片血肉模糊。 “纪暮。”林妙声坐在床头喃喃地念叨。 她本有千言万语。那些急切的期盼,那些绵长的爱恋,那些汹涌的热情,那些澎湃的深爱……最后的最后不过汇成了两个字“纪暮”,然后便再也吐不出任何语言,仿佛那两个字便是耗尽了她一生的痴与恋。 ------------ 025-新品上市,起死回生的一局(1) 如果说尝试做酒业是一种爱好,那么模拟葡萄酒的年份标识法来做黄酒则是一时兴起的热血之事。很久很久之后,我回想我这一生中最幸运的两件事:一件是开创了年份黄酒的先河,一件是那年那月那天我遇见了一个叫林妙声的傻丫头。 《纪暮旅行记》 新品发布会如期而至。 林妙声精神恍惚,状态简直糟糕到极点。 “不要想太多,反正新品发布之后,大不了我们一起撤。”顾珊珊安慰林妙声。自从唐惠曼在记者会上大放厥词之后,不仅是外面满城风雨,即使是天虹公司内部,大家私下也在讨论。好在天虹毕竟有纪暮镇守着,好事者也就私下满足一些个人的八卦心理,不敢太恣意地去散播某些言论,说起来天虹企业的福利待遇那真是好,谁敢放着这样的金饭碗不要偏去外面找便当盒? 一大早纪暮便出现在天虹公司了。而且仿佛心事重重的样子,这让天虹各个部门的头手心里都捏了一把汗,因为从来他们的纪总裁都不会有任何情绪上的破绽的,更不会出现类似熊猫眼的那种状态。 大概是新品的事情太紧迫而且非常重要,越是标准高,压力就越是大。 “有没有发现纪总今天不太对劲?”莫庆玲从茶水间回来就开始在小办公室里咬耳朵,她不敢再在林妙声的心头雪上加霜,只能跟顾珊珊咬咬耳朵。 “都是那个唐贱人害的!”顾珊珊恨得牙痒痒。 田霖部长也从国外飞回来了。 “林妙声,林妙声?”田霖有些担忧地看着那仿佛在神游天外的人。 “啊,田部长……那个,刚才的话……可以再重复一遍吗?”林妙声狠狠地咬了一下自己的下嘴唇,终于收起心神,抱歉地对田霖部长说。 “林妙声,今天是新品发布会,先把工作放在首位!”田霖部长自然也知道这几天发生了一些什么事,所以话也是说得语重心长。 “放心,我不会连唯一可以证明我自己的工作都搞砸的!”林妙声说这话时,下嘴唇有些微微的红肿和渗血。 据说人的情绪低潮可以延续很久很久,但是振作起来却只需一瞬。 就在林妙声和田霖见面后的一刻钟,林妙声便去卫生间精心地化了个妆出来,于是水天一色办公室便由炼狱一下子高潮进了天堂般的最佳状态。 大家各司其职,由天虹公司的车统一进入会场。 一开始是纪暮的致辞,例行而简短。掌声却是绵长不绝,一方面大概是得益于他那副天生惑人心神的好皮囊,一方面大概也是所有人都对这位年轻的总裁抱有非同凡响的期待。 林妙声在台下静静地看着。她想她爱慕的那个男人真是丰神俊逸,倜傥出尘。 接着是精彩的节目表演,在会场的气氛热烈到刚刚好的时候,主持人神秘兮兮地说有豪礼相赠,然后便看见身着古装的两个绿林好汉抬了一坛酒缓缓步入会场。那酒坛大约二十来斤的样子,用石膏头封坛,表面以竹篾藤草串络,整坛酒显得美观洁白、古朴大方。 主持人邀请了一位德高望重的品酒师,然后又邀请了一位助手上台。林妙声见过那名助手,他是天虹公司内部的人,林妙声更清楚接下来他该进行启酒仪式了,原本这个酒坛里的酒应该是包装好赠送给那些贵宾的,因为那个差错导致重新制作的时间来不及,所以企划中的活动改为了现场品酒。 经验丰富的工人师傅俯下身,用木锤和铁板一锤一锤小心翼翼地敲开石膏头。林妙声的心也伴随着那“当”“当”“当”的声音一下一下的颤抖。待石膏完全脱落,待那些竹篾清理完毕,待那位德高望重的品酒师轻轻地揭开竹箬壳,打开那包扎好的荷叶…… 全场都鸦雀无声。 林妙声也是一阵失神。 在大家的期待中,一股浓烈的酒香从空气中散发过来。 “啊!” 无数人在心底惊呼,继而整个会场都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身着盛装的礼仪小姐端着精致的托盘向会场的贵宾区走去。 “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处是他乡。” 如果说啤酒是动感的,适宜欢乐畅饮,白酒是豪爽的,适宜一口干,那么这玻璃樽中的琥珀色黄酒便是温和的,宜慢品。 一如人间最玄秘的爱情,只有慢品,才能品出其间的各种滋味。 林妙声的眼里始终只映照出一个身影: 深色仿佛是那个人永恒的颜色,却也是将他映衬得智慧而充满诗意的颜色,优雅而有力。举手投足之间眉梢含情,双目如星,微微扬起的嘴角还有墨色不羁的碎发……整个人看上去是那样的倜傥、出尘。 唐惠曼竟然也来了会场,顾珊珊一撇嘴就跟莫庆玲咬耳朵:“那个唐贱人也来了额?” “真是天堂有门她不去,地狱无路她偏来。” “嗯啊,一会我们就……那样那样。” “好主意!” 这边唐惠曼似乎也注意到了顾珊珊和莫庆玲,不过也只是浏览了一下,她看见林妙声没有跟她们在一起时便将目光转移到了别处,完全不知这个小角落里潜藏的密谋。 纪暮也看见了唐惠曼。 他惊为天人的眉宇间依旧是掩不住的清高与傲岸,似乎完全没有受唐惠曼与那些媒体报道的影响。那薄薄的唇始终带着殷红的薄情色,淡然的目光如水如霜如冰一般地掠过她。 不知怎地,唐惠曼的心一阵疼痛。 把她隔绝在外,跟映入他眼眸的所有人一般么? 既然她得不到,那么其他的女人,最好也别妄想得到。 唐惠曼抿了抿唇,转身离去。 优雅,却没有傲然,反而转身得有些凄烈。 林妙声一直盯着纪暮,然后,纪暮也看见了她。然后,她看见他遥遥地扬起酒杯,冲她微微一笑。 灿若夏花,瞬如惊鸿。 一时间林妙声觉得空气里酒香浮动,粉色的红心狂乱地飞舞。它们若有若无地从她的鼻端沁入,微微的痒,微微的酸,微微的甜……一直渗到心里。 田霖远远地看到了这一幕,在心里感叹若是天使从天堂里看了刚才纪暮的那缕温柔,大概都会醉落到他的怀中。 ------------ 026-新品上市,起死回生的一局(2) 台下掌声如雷。 镁光灯和炫目的焰火一起,拉开了黑夜的幕。 不知道是不是刚才那些镁光灯过度的曝光,亦或许是纪暮那瞬间的温柔让她如踩在云端般不真实。林妙声只觉得头昏脑胀,却又强撑着最后一把力气。 忽然,她感觉有一只手牵上她的手。 是莫庆玲? 只有好姐妹才知道她现在能屹立在这里是多么的不容易。也好,总算是发布了,总算是成功了。这些日日夜夜的煎熬,也算是有所善终。 林妙声借势将头往莫庆玲身上靠去。 刚缓和一些那种眩晕感,她便觉得有些不对劲。这肩头明显与莫庆玲的比例不对!条件发射般她一下子打起精神。 “靠着,别动。”熟悉的声音从耳畔传过来,恍惚似那日在病房里她打点滴的时候,有个人也是那样按住她的手说:“别动。” 多少的成功都比不上这一刻他的拥抱。林妙声忍住泪,又有了鼻涕横流的倾向。纪暮似乎是刚刚跑过来的,先前应该也是应酬了一番,喝了酒,气息明显的不太稳。林妙声隐隐约约有一种被这气息缠绕的感觉。 “纪暮。”她在心底呢喃。 这一次是真真实实贴贴切切的拥抱,拥抱她的是她最爱的纪暮。一时间五感交杂,便再也说不出任何话出来,只觉得人好累好累,只想被他这样抱着很久很久。 若是这一刻她闭上眼,等她再次睁开眼之时,她和她的纪暮已然发如雪鬓如霜,而她和他仍然保持着这个相濡以沫一般的姿势,该多好? 是啊,该多好!这一刻确实被记录了下来,拍照片的人是纪暮的那位警官朋友李展言。李展言曾经在警队里把这照片给很多人看,每一个看过的人都说:一眼就能看出照片里的两个人很相爱。很多人都问过李展言警官:后来,他和她,在一起了吗? 照片里的男子丰神如玉,倜傥出尘。照片里的女子浓淡适中,掩映生姿。照片里的他出奇的温柔,照片里的她出奇的安详。 照片里那一对看上去相爱着的“他”和“她”。 后来,在一起了吗? 那天,纪暮的手犹疑了一下,还是将林妙声整个人圈入怀中。所有的喧闹似乎都被他们之间安静的气氛给屏蔽了。纪暮抱着林妙声,感觉她又比那次生病时瘦了一些,想起昨天晚上收到的那条短消息:“纪暮,只要你叫我,就算我已经躺在坟墓里,也会涌出一股力量,站起来,站在你身边……”他的心中有种被细细小小的针扎弄的感觉。于是,他将额头抵上她的头顶,细细感受她的消瘦与疲惫,感受她的煎熬与惶恐。 “辛苦你了,妙妙。”纪暮闷闷地说。 她一扭头,就看见他微醺的带着孩子气般的眼。 总之,新品发布会的整个策划与执行,最后的最后她终于还是令他满意了? 撑着的最后一把劲终于卸掉,林妙声脚软腿软浑身发软。 纪暮说:“我扶你去休息室。” 他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喜欢征求别人的意见,所以直接给林妙声做了决定,并半搂半抱着她往休息室走去。 林妙声本能地有些虚弱地拒绝,双眼间的焦距不太稳定,嘴巴里只自顾自地说:“太好了……太好了……” “我不是说过我的眼光向来很准么?” “所以会将你们这些新人用成最锋利的刀。” 纪暮以为林妙声还在庆幸新品发布会的事情。 “什么?”林妙声有些迷糊,她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纪暮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如果说她的第一个“太好了”确实还带了几丝庆幸之意,那么后面的那个“太好了”便纯粹的只是在对眼下的自己直抒胸臆罢了。 纪暮,你不知道,被你这样拥抱着,我偷偷地偷偷地有多么欢喜…… 林妙声透过泪眼朦朦胧胧地看纪暮,就仿佛那些甜蜜的悲伤的情绪,那些兴奋的忧伤夜晚在她生命的年华里淡入淡出,不断地重现,给她光明,又投给她阴影。 “妙妙。”纪暮的声线一向清冷凉寂,此刻却呢喃出一股说不出的温柔。 “新品终于成功发布了,你,辛苦了……妙妙。” 林妙声不知纪暮究竟喝了多少酒,只是这淡淡的酒香和着纪暮的气息迎面扑来,她既感动又很开心。于是鼻子酸酸涨涨的,连眼眶也肿胀得难受起来。林妙声想将目光投向别处转移下注意力,那样眼眶里的那片充盈便不会泛滥开来。没想到纪暮以为她累得有些困乏了,便用手将她的头托住,扳回面对面的位置。 林妙声此刻只是身体疲乏至极,脑子里因着纪暮这一阵刺激却是清醒得很。这样被逼迫着与纪暮对视,而且视线集中的地方刚好是纪暮的薄唇。 纪暮,你究竟懂不懂我对你的企望?林妙声无奈地在心底叹息:这样盯着,会盯出问题的啦,所以…… 所以就真的盯出问题了。 那微醺的眼,泛着新鲜荔枝一般水光的唇,真的看起来太美味了! 她终是无法控制自己,纵然体力已经虚弱得连站着都摇摇欲倒,还是双手勾住纪暮的肩,扬起下巴覆上了他的唇。 忽然被蜻蜓点水般亲了一下,纪暮好像被吓到一般缩了一下。 林妙声泪眼迷蒙地看见纪暮用舌头轻轻拂过被自己刚刚亲过的那片唇,她才猛然意识到前一秒她对纪暮做了什么,顿时又羞又吓的: “对……对不起!” “我只是觉得……” 林妙声有些语无伦次。 “觉得什么?”纪暮刨根问底。 “我觉得你的……那个唇像……像刚剥壳的荔枝……水光……我……” “你喜欢吃荔枝?”纪暮继续问。 “是。”林妙声的回答简直就像蚊子在纪暮耳畔哼哼一般。 “你是不是有些饿了?” 林妙声发现纪暮眯着眼睛发问的表情,真是性感逼人,就像一个巨大的漩涡,吸引着她,她亦甘心情愿被卷入其中,于是鬼使神差般地点头。 “呵呵,那样只吃这么一点,怎么够?” 林妙声看着纪暮微醺的眼,听着他低低的笑,恍然以为这个天使般的纪暮背后生出了一双恶魔般的黑色小翅膀。 也不知道是哪里生出来的勇气,林妙声一把扯住纪暮,再次贴上他的唇轻轻地说:“抱我去床上吧。” ------------ 027-尴尬纪暮的生理上有障碍(1) 我素不知这世间还有一种感情,可以完全不怀抱希望,却表现得热情奔放。 那一天,林妙声是毫无阅历毫无准备毫无希望地一头栽进我命运的洪流里。 从那一刻之后,我的心里多了一个人,她叫林妙声。 《纪暮旅行记》 听到林妙声在耳畔的话语,纪暮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静了几秒。 林妙声虽然身子绵软,心里头此刻却坚强得很。她知道,她和他即便是建立绯闻男女友的关系,也一直相交如君子,若说不如水般纯净,大概也只是她的那些不纯净的心愿。今天突然对他说出这样的话语,若是纪暮真的应了她的愿,他们的关系势必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纪暮不是一个不解风情的男人,这一点她已经很清楚了。至于纪暮为什么在女人群里一到关键时刻就一副禁欲的做派,她曾经有过两个方面的猜想。一种是生理上的障碍,一种是心理上的障碍。 如果是心理上的,他至少应该有过一次恋爱经历。但是林妙声记得有一次纪暮对她说过“跟很多人做过戏,没有爱恋。”所以,纪暮不存在过去恋爱失败落下的阴影。 如果是生理上的…… 林妙声突然一阵虚汗:如果纪暮这个时候拒绝 其实,真是有那方面的障碍,她也不介意。以现在科技发达,以现在的医疗水平,以纪暮的财力,不过是多等待些时日罢了。比起不能跟纪暮在一起这样揪心的事,这种生理上的占有欲好像更浅淡一些。 只是,自尊如纪暮,又怎么能容忍这样的秘密被一个女人发现? 他会不会暴怒? 也许会将她冷冷地扔在床上,再说点诸如“恬不知耻”这样的话语,最后才转身“哐当”一声摔门而去。 也许会一副失望透顶的样子,用嫌弃的目光盯着她的眼说“原来林妙声你跟其他的女人也是一个样,你们就那么想爬上纪氏少爷的床么?” 然后,她还要继续死死地扯住他,一遍又一遍地解释说“纪暮,我真的只是爱你,不是贪慕你的家世,也不是……” 她竟不敢继续想下去。 君子之交淡如水也好,总比两个人彻底的决裂要好吧? 是不是她太心急了? 因为新品已经成功发布,所以担心合约到期后与他孔雀东南飞,担心再也没有机会那样近距离的接触到他,所以她鲁莽了,所以她破釜沉舟? 这究竟是勇敢,还是失策? 林妙声一阵慌乱,一阵恼怒,想着还有没有什么弥补之策。 酒香袭人。 纪暮性感的男人香更加袭人。 忽然,林妙声计上心头:纪暮不是喝多了么?只要纪暮拉下脸来叱责她,她就推说是他刚才听错了。反正,这里又没有第三个人在现场。 就在她左思右想,既心酸又难过的时候,忽然后背一缓,已经是被抱到贵宾室的大床上了,床单上一片素净,她微微别过脸,看见床单的边上有一些金色的卷草纹。 因为没有等到预期的鄙视与叱责,林妙声此刻更是心提到了嗓子眼。 接着便觉得床上的负重量增加了,显然,把她抱回床的同时,纪暮的身子也跟着压过来了。似乎,她想要的,纪暮马上就会给。 她不敢扭过头去看纪暮的脸,只是死死地盯着那落地飘窗,屏住呼吸,脑海里一片混乱。 也不知是太紧张抑或者是太激动,她几乎大气也不敢出一口。渐渐地,她便觉得眼睛有些模糊,整个人有些晕眩。 “妙妙。” 她听见纪暮低低的呢喃。他的头似乎在她肩头蹭了一下。 好温柔,她想。 然后她的脸被他扳回来,面对着面。 她浑身僵硬,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只看见纪暮笑得秋波荡漾,然后他似乎慢慢起身,这床被随着他的起身而漂浮了一些起来。她的纪暮,在她的眼里越来越模糊,越来越接近黑暗。 该死!怎么能在这种时候犯毛病呢? 林妙声在一阵晕眩里一下子丧失了清晰的视觉。意识却没有跟着变得模糊。这样的事情,她发生过两次,一次是上小学的时候。后来妈妈带她去看了医生,医生做完全身检查后说没事,可能小孩子发育快了,营养有些跟不上。所以,开了一些补钙补血的保健品给她,后来真的补好了。第二次是最近不久前,在天虹那边因为唐惠曼对媒体说那些话,她气得视线模糊了一段时间。 可能是最近身体太虚弱了,等她休息好,这个周末就再去买一些补血补钙的保健品回来。只是,人生这么重要的时刻,竟然突然发生这种状况,是不是太悲剧了? 因为视觉上受到了限制,所以触感便变得越发的敏锐。 林妙声觉得侧颈处一阵湿热,似乎有个濡湿的小东西,像蛇一般游移滑过。她猛地绷直了身子,连脊柱骨都牵扯得一阵发麻。 不是一般都是先亲吻的么?林妙声的脸一阵发烫:果然,这个纪暮真是恶作剧,连这种事情上,也不忘捉弄她一番。 真是个坏人! 然而,这坏还真是从他的骨子里坏到她的骨子里。这带着温热的带着酒的香气的小舌竟让她浑身像被电了般颤栗不已。 分明只是在耳畔,却耳朵灼灼地,像要燃起来。连头皮也是麻麻的。真是一路火花,一路电。 “啊!”她还没将这一声叹息婉转地完全发出来,便被他忽地一下吞没了。 只觉得嗓子里再也发不出任何呜咽,口腔里温温的,软软的,被他撩拨着,被他啃噬着,被他吮吸着。林妙声想起纪暮那泛着水光的唇,终于拥有般的幸福感几乎将她的泪都给逼了出来。于是她瞪大眼睛,一方面是为了给那些眼泪提供更多的空间,一方面是期待着快点恢复视觉,让他看清楚纪暮的脸。 那个丰神俊逸的纪暮,那个倜傥出尘的纪暮,情动时,是什么样子呢? 不知是不是林妙声想要看清楚纪暮的心愿太过迫切,以至于她瞪眼看人时太过用力,所以她并不清楚那样一副瞪圆了双眼,泪水盈盈的模样有多么的惹人怜爱。 纪暮的气息激烈了一阵,又平和了一些。 林妙声只觉得他的力度越来越轻,越来越浅,最后竟退了出去。 静静地等了一会,心里忽然就难过起来。 接下来,还是要被他鄙视和嘲笑么? ------------ 028-尴尬纪暮的生理上有障碍(2) 因为看不清纪暮的表情,只是隐约觉得眼前的人停了下来,似乎在看她。 他是在玩味么? 就像一只猫玩弄一只根本逃不脱的老鼠一样。不喜欢一口吞掉,非要给那老鼠逃生的希望,一遍一遍地,反反复复地,折腾它,在最后关头才给它致命的一击。 虽然他的动作停了下来,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并没有分开太远。他灼热的气息,她依然感觉得到,淡淡的酒香若有若无地缭绕在他和她之间。 林妙声定定地盯着那个模糊的轮廓,转不开视线。 她想这世间再也找不出另一个人来令她爱得这般的绝望却义无反顾。 “纪暮?”她低低地叫他。 他没有回应。 等着等着,她的心便难过起来,而且一阵又一阵的难过接踵而来。 纪暮,你就痛快些,给我致命的一击吧! “纪暮,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笑?” “想要爬上纪氏少爷的龙床,这是很多女人的梦想吧?你是不是觉得我也跟她们一样?” “纪暮,其实林妙声也不过如此,虽然出口竟是些清高的话语,骨子里也跟那些令你不耻的女人一般,肤浅而……” 林妙声实在忍受不了这样的煎熬,便自顾自地一股脑说了出来。因为难以分辨此时纪暮的情绪,所以更加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便索性将狐疑许久的话发泄般地一股脑倒了出来。 纪暮仍然没有回应。 林妙声知道纪暮平日里说话都是不容他人再做其他异议般的确定,也不知有没有人像她这个时候一样对纪暮说那么冒失的言语。 不,这哪里是冒失,已经是冒犯了。 据说每一条霸气的龙,都有一条逆鳞。如果纪暮是龙太子,她今天可真是把不能碰触的地方都碰触到了。 要死,便索性死个痛快。 林妙声此时羞怒交加,脸上自是烧得厉害。一通不管天不管地的胡言乱语之后,气息更是不稳,喘得厉害。 她正死心踏地般地堕向那被纪暮舍弃的地狱时,忽然有一双手抚上了她的脸。也不知是她的脸太过灼热,还是纪暮此时正恼怒着,那指尖碰触的地方,冰冷得很。 那手抚上去之后,在下巴的位置上反复的摩擦,尔后化作揉捏。 他这是在轻薄?还是在反复考量该怎么处置这个用肤浅的言语逆袭他的人?林妙声心中没有底,她只能迷迷茫茫地瞪着那个若隐若现的轮廓。此时,她是恨透了自己这个不争气的身体,竟然这个时候还没有恢复清晰的视觉。 林妙声努力的调整呼吸,试图将情绪稳定下来。以上一次失去清晰的视觉辨别能力来看,应该是和情绪有关。按上一次的时间来看,这一次也应该到了看得清晰的时候。这持续的模糊,应是她一阵阵情绪失控的结果。 也不管林妙声这幅怔怔的模样,那手自顾自地摸了片刻,越摸越温柔。 林妙声的脸并没有因为她强作镇静地调节情绪而降下一点热度,此时见纪暮手上的动作越来越温柔,心也跟着柔软起来。饶是看不清纪暮的表情,也感应得到他手下的小心翼翼与温情脉脉。林妙声本来就是心思敏感的人,她如何感知不到这其间的温情与珍惜。如此,便闭上了刚才那双怒目圆睁的眼,只等纪暮做进一步的深入。 没想到纪暮摸了一阵她的面颊,又施施然收回了手。 这一次,林妙声没有将纪暮往魔鬼的方向去描画,倒涌起一股子同情。 纪暮他?很难过吧…… 如果一个男人,面对一个春情勃发的女人,明明心里渴望,却偏偏某些地方关键时刻不给力。就算他不要那个面子,心里也会懊恼不已吧。 “纪暮。”林妙声低低地叫了一声。 她想找点什么合适的话来安慰他。 比如:“不要紧的,我们慢慢来。”或者:“今天就算了吧,下次再来。”想来想去,这些话都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若是“慢慢来”,势必会进一步加大纪暮的心理压力。“下次再来”这样的话更是将一个男人彻头彻尾的否定,说不定纪暮一阵羞恼,明天一早就订了机票,消失得干干净净。 林妙声从未遭遇这样敏感而尴尬的状况。不过是从电视或者网络里的一些保健品的广告里得知男人可能会有那样的问题。至于如何去唤醒那个没有动静的小纪暮,她真是一点策略也没有,更何况,她的视觉还一片模糊。 那个小纪暮,果真还在打瞌睡么? 贵宾室里安静得很。 林妙声听见纪暮的呼吸开始泛起一些奇怪的情绪。那双手也不再那样温情脉脉,开始带着些霸道地解她的衣扣。 林妙声心中一漾,也不知纪暮接下来要怎么做,只管由着他略带些蛮横的褪去她那一身衣物。在贴身的内衣被卸下之时,她本能地瑟缩了一下。 纪暮本是居高临下地为她宽衣解带,她忽然一瑟缩,连带那贴身的衣物刚好褪下,里面的活物便蹦跳了出来。雪白的肌肤,恍若泛着明月的光芒。刚刚上下急蹿的,就似那明月里的一双玉兔,受了点小惊吓,有一点小慌乱…… 纪暮的心,也泛起了一阵小慌乱。 这点小慌乱表现在他的气息上,还有他忙碌的指尖上。 林妙声将纪暮这时异样的情绪感应得真真切切,身子便越发的绵软,一点力气也用不上,还在迷迷糊糊地想:纪暮他是准备今天做到最后么? 等到纪暮的手一次次地抚过她曼妙而青涩的s型曲线,等到腰肢被紧扣,等到那双萌死人的小白兔被圈进他掌心里的牢笼,等到那濡湿的小舌放肆地在胸口,侧腰……甚至是某些要害部位撒野,她仍旧念念不忘纪暮生理上的那个缺陷。 唉,纪暮,你不用那么勉强的,只要懂你有心,便足够了。 真的,不用非要今晚的…… “纪暮,下一次……有空了……我陪你去……看……医生。” 林妙声忽然没头没脑地吐出这样一句。正和那双小白兔玩在兴头上的纪暮呆了一下。因为林妙声的身体很虚弱,呼吸不是太平稳,纪暮一直是弓着下半身的状态,只道给她留有充足的氧气资源。 没想到纪暮体贴的空间,便被她蹦了那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出来。 呃! 看医生? 谁要去看医生? 为什么要去看医生? ------------ 029-尴尬纪暮的生理上有障碍(3) 纪暮只道林妙声刚才说她身体状况不是太好,下次等他有空的时候陪她去看下医生。要不然呢?实在无法理解林妙声气息紊乱之际为什么还记得去医院的事情。 如此,他的表现便越发的温柔缱倦。 不想她再胡言乱语,所以小心翼翼地吸住她的唇。 就像是捕捉到猎物的犬科动物,纪暮略带调皮地轻咬了一下,然后又抚慰般地在唇上用灵巧的小舌儿画圈圈。一会画个“o”,一会画个“二”,一会又钻进去撒撒欢。偶尔碰触到那不知藏往何方的另一条小舌,勾一勾,打个卷,甚至恶意地吓唬一下那瑟缩着的嫩嫩的同类。只等那同类受了惊吓一动不动地仍由他欺负,又稍微给她一点自由,等她稍微自由一些,又将她一下子捕获住,缠绕着,打几个滚,或者在那狭小的空间里混乱地翱翔,这个碰一下壁,那儿碰一下壁…… 玩得欢快了的时候,那个怯怯的同类也跟那小舌熟识起来,学着他的样,用小小的尖尖的脑袋去碰触一下他。偶尔也大胆地像他先前那样打个卷儿,不过怎么卷,都不似他先前那般具有恐吓般的气场,倒带了几丝撒泼耍无赖般的意味。 如此纪暮那小小的舌儿也就仍由她捉弄一番,甚至懒懒地停着不动,就等她来逗弄。而她那小小的家伙见纪暮这幅光景,便越玩越起劲,越来越胆大。俨然一副把那不发威的老虎当成一只病猫的趋势。也不知是玩得太尽兴忘了技巧还是故意做的一个恶作剧,她硬是将纪暮那条懒懒的小舌儿给咬了一小口。不仅咬了,还咬得有些疼。 对于闯了这样祸事的家伙,纪暮自然不会放过。立即精神抖擞地追了上去,一把咬住,停顿了几秒,便发了狠地吮吸,紧紧地贴上,辗转厮磨。 林妙声感觉嘴角有些湿漉漉的,被纪暮这一通吻得几乎忘却呼吸一般,脑袋里关于障碍啊医院啊之类的信息,轰然崩塌,只是顺应本能地将手臂抬起来,绕在纪暮的颈后,将他拉近,和他贴得更紧密一些。 这样纪暮的身子便再也没办法始终保持那个弓着的姿势,由着林妙声的手臂将头抵至她的锁骨,用小舌儿在锁骨附近画圈,只留着林妙声张大了嘴急凑地呼吸。 这急急的呼吸倒不完全是因为生理上的刺激,也有一部分来源于心理上的紧张。林妙声从未与异性男子如此赤果果地相拥,男女之间的情事更只知开始的暧昧和最后的结果,断然不知这起点与终点之间竟然还有如斯多的快乐与狂乱。所以,虽然紧张得要死,却也幸福得欲死。这些生的渴望生的愉悦与死的隐秘死的禁断交织在一起,最后化作一声碎碎的破音:“纪……暮,你……狠狠地……爱我!” 这一次,时间紧迫,林妙声却用得很肯定。是发自内心的全部将自己交托给心中深爱的那个叫做纪暮的男人。没有犹豫,连迟疑也没有,什么都不再提防。 随他去,生生死死都由他去。 与此同时,林妙声舍弃刚才那副顺从的模样,竟将纪暮越箍越紧,两个人滚做一团。这贵宾室的气息,便像一壶架在炉火上正烧着的水,一直温吞吞地加着热,忽然抵达沸点。先是壶身里轰隆隆地叫嚣着,水花跳跃,最后从壶嘴里冒出越来越多的白气。 两个人都气喘吁吁。 原来,纪暮也会有这样失控的情绪。 意识到这一点的林妙声,有一丝莫名的窃喜。只是没等她的窃喜结束,大腿上便传来一阵疼痛。 “啊!”她小声地惊呼。 纪暮那家伙,是不是太粗心了?竟然这么久的时间,连长裤都没有褪去。 林妙声模模糊糊看见纪暮因为她惊呼了一声后起身去扒他那一身禁欲般的服装。不过,他动作倒是不慢。只是 再次覆上来之时,她的大腿还是感觉到一阵疼痛。 额? 刚才不是纪暮的皮带咯住她了么? 从异物的着力点以及他们目前的体位来看,分明就是纪暮的皮带扣。刚才他不是脱了吗?怎么还顶得疼啊…… 这样思考着的时候,忽然想到另一个答案。 小纪暮? 啊!难道是小纪暮起床了? 这……是该惊喜呢,还是该留着慢慢观望啊? 林妙声又羞又喜的,一边恐惧着那个传说中痛得令人掉泪的第一次,一边期待着完完整整地将自己交托出去,让纪暮将她由女孩变成一个女人。 先前尚有衣物的束缚,多少有些阻碍。褪去了那些阻碍之后的纪暮,轻装上阵,更是将原本就处于瑟缩状态的林妙声压制得丢盔弃甲。更确切地说,是整得她身上的要害部位都一阵兵荒马乱。 所谓溃不成军大概便是她此时的境地。 然而纪暮仿佛觉得这场没有硝烟的游戏还没有尽兴,应该还有更有趣的后文,应该还有更多开发的余地…… 于是,她忍着全身细胞的抗议与叫嚣,一遍遍地被他温柔地逗弄,一遍遍地被他霸道地玩弄,一次次地被欲擒故纵,一次次地抵死般纠缠不休。 终于,她被逼至了那个绝地,无处可藏,无地可躲,无路可退。 终于,她被逼至了那个绝境,仿佛生无所恋一般,全身心地浸入那欲望的洪波里。 “纪暮!”她绝望地呼喊,像被抛掷在岸上快没有了呼吸的鱼。 绝望地,渴求地,急切地…… 纪暮听到林妙声的一声呼喊时,身子一僵,算是勉强克制住。无奈小纪暮是火急火燎地,听闻林妙声那一声呼喊,几乎要喷出鼻血来。 纪暮越是忍耐着,想要开拓出更多的乐趣。小纪暮就越是气急败坏地杵着,杵得泪眼汪汪。那小小的帐篷硬是被小纪暮撑得几乎要破布而出。 小纪暮对纪暮的不满显是要达到极致,帐篷顶端被他鼻涕眼泪一把的濡了一大块湿湿的印子。大有一副要揭竿起义,抢粮,抢油,抢肉吃的势头,不达目的,死不罢休! ------------ 030-尴尬纪暮的生理上有障碍(4) 林妙声知道今晚自扯住纪暮说“抱我去床上吧”这句话时她就已经疯了。什么礼仪啊廉耻啊之类的端庄统统抛却不顾。 纪暮像一位幼稚园里的启蒙老师,耐心而又不忘开发乐趣,算是让她体验了一番别开生面的男女情事启蒙课。 不要说小纪暮急不可耐,她何尝又不是急不可耐呢? 只是她不太明确地知道自己在急什么,或者说究竟在渴求什么。 不过,接下来轮到小纪暮霸气十足地登场了。 小纪暮不如纪暮那般老成,甚至长了一副懵懂的模样,若不然,它怎么会失了纪暮的清冷凉寂,炽热得几乎要燃烧一般,激动得发抖? 许是被纪暮禁欲得太久,小纪暮一出场就目标明确得很,也不再似纪暮那般耐心地去开拓什么乐子,只管勇往直前,一下子冲锋过去。 林妙声等待这个时刻的到来已经多时,小纪暮冲过来时,她倒没有预想中痛得眼泪直流。确实有撕裂般的疼痛感,也有被熨贴被满足的舒适感。所以,一切都在可以忍耐的程度。 等到那愣头愣脑的小纪暮蛮横地挤过某个瓶颈,她在心底痛楚地叹息了一声“啊”,原来……把她最爱的纪暮刻进生命里,就是这样一副滋味。 无论他是不是在意着“我中有你,你中有我”至少在这一时刻里,他们是这样的关系,她也真切地体验到这其间的痛苦与快乐。 小纪暮自然不懂林妙声心头的这些千回百转。他倒像是自娘胎中落地后没尝过肉味的孩子,冲锋陷阵时完美地通关,一头跌进甜甜的糯糯的热气腾腾的肉香里,吃得不亦乐乎。 在原始律动的节奏里,小纪暮忙碌地做着伸展体操,时而前进,时而后退。林妙声只觉得某些部位被小纪暮撞得一阵阵的酥麻难忍。然,小纪暮正干劲十足呢,难得纪暮解放他一次,自然要热火朝天地大展身手了。 小纪暮英姿飒爽一阵冲锋,最终伴随着林妙声的一股情潮轰然崩溃,一泻如洪。林妙声全身绵软地瘫在床上,视力竟然依旧还没有恢复。 这该死的眼! 她恨其不争地诅咒。 据说,在眼睛看得到的地方,叫视力。在眼睛看不到的地方,叫眼光。林妙声一边恨着自己那不争气的视力,一边庆幸自己还算不错的眼光。 至少,对纪暮,她是满意的。 至于,那个小纪暮…… 根据刚才的这番体验来看,似乎没什么大碍。 该死!怎么会认为小纪暮有障碍呢? 这样想到小纪暮的时候,明显感觉到他的头还没有退出来,似乎摇摇晃晃的,又有了变身的趋势。就像是贪吃的孩子般,明明刚刚吃过了,却还是垂涎着,死皮赖脸地赖着,不肯走。非得再吃一些,吃到撑才好…… 于是,林妙声的身子还来不及平复。小纪暮又开始不安分地扭动起来。扭着扭着,就像蚕宝宝一般,越变越胖。最后又恢复成先前那般铁骨铮铮的模样,甚至比先前更加硬挺! 原来,小纪暮是越战越勇的真男子!林妙声欲哭无泪地做好迎接他又一次冲锋陷阵,攻城略地的准备。先前猜想小纪暮有障碍的她才是脑袋有病! 纪暮,你个坏人! 小纪暮,你也是个坏家伙! 林妙声被攻得头昏脑胀,被攻得越来越喘不过气。偏偏此时的小纪暮不似先前那般言行举止规矩,因为吃过了一顿,眼下没那么饥饿,便一点点地萌发出纪暮式的恶作剧,萌发出纪暮式的坏。 不愧是纪暮的…… 林妙声的鼻腔里溢出低低的哼声,咬着牙关承受,切齿忍着。 然而那些酥麻的酸胀的霸道的温柔的接踵而来,她才恍然明白自己的身体疯狂起来有多么的离经叛道,有多么的不可理喻。 是不是人世间的每一场爱恋,都像她这般惊世骇俗? 她不懂。亦无暇去深思。因为她正徘徊在崩溃的边缘,沉浮在小纪暮王样攻的气旋里,拔不出,挣不脱,卡在那个当儿。 小纪暮忽然停了下来,还坏心地用头在那左右扭扭像挠痒痒一般。 她几乎疯了过去。难耐地扭动着,磨蹭着。 纪暮不动声色地看着她纠缠蛇行的身躯,眼睛微眯。小纪暮心领神会般按兵不动。如此,纪暮游戏的乐趣总算达到了上下的一致性。 比起第一场里,小纪暮“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失控,眼前这一场,显然是君臣一条心,其利断金。 林妙声先前已是浑身无力,现在也被小纪暮逼出看家的本事,逼出吃奶的力气。也不知是气得呼呼的,还是怎么回事,林妙声是恨死了那个一肚子坏水的纪暮,让她悬在这半空里,上不得,下不得,左不得,右不得。 难耐到极限时,林妙声竟然以引体向上的姿势挣扎起来,一口咬在了纪暮撑在旁边的胳膊上。来势凶猛,却下力甚微。 一瞬间,便似用光她所有的力气,轰然倒下。 与此同时,小纪暮受了刚才那一幕的刺激,便一路向前,直捣黄龙。 最后的最后,林妙声几乎和小纪暮一起绷直了身子,被二次元能量弹击中般抛向那不知什么年月的高空。 林妙声突然有股想哭的冲动,在那个穷途末路般的时候。 最后的瞬间,她彻底的陷入永夜般的黑暗,却自黑夜的尽头有漫天飞雪和红莲裹着炫目的极光而来。红莲绽放的时候,林妙声看见一双眼,噙着笑,若不灭的萤火。她轻轻地呢喃:纪暮。 就算余温散尽,烈火成冰。就算繁花冷落,我不是我。 只有他的名字还像她唇边的那首歌,轻轻地唱着:纪暮。 林妙声视觉恢复正常的时候,纪暮已经不在这个贵宾室里了。林妙声勉强撑起酸软的身子,发现身体已经被擦拭干净,甚至还换上了睡衣。 因为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算是真正地行了成人礼,有些慵懒,餍足。林妙声便索性靠在床头一点点地回味他和她那些隐秘的情事。 第一次,他牵了她的手。 第一次,他拥抱了她。 第一次,他亲吻了她。 第一次,他从身体深入到她的心里…… 林妙声,如果可以,你一定要和纪暮一起幸福,要狠狠地幸福啊! 林妙声就这般想着,傻傻地笑着,笑得如梦似幻。 ------------ 031-黯然神伤的林妙声(1) 我用时光的胶片复习你曾经给予我的温柔。 忍不住的唏嘘:为什么,为什么我就没赶上你最期待我出现的时刻呢? 《纪暮旅行记》 午餐休息的时间,纪暮坐在总裁办公室的窗边,仪态万千地吃午餐。仍旧是那幅深色正装,修身,却又散发出一股禁欲般的诱惑。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 能不请自入进入他这间办公室的人,还真是少。 “纪暮,你精神不错啊!” 进来的人是企划部的田霖,揉着眼,即使笑起来,也有一种没有睡醒的味道。 “你昨晚,还真是越战越勇,千杯不倒啊!” “是啊,因为事先就吃了解酒的药啊。” “什么?”田霖猛然惊起,睡眼变怒目,眉毛一跳一跳的。 昨天晚上把他们灌得死去活来,这人……竟然事先服用了解酒的药! 太无耻了吧,对待青梅竹马的好友竟然也这么奸诈。 “不吃药,怎么能满足你们这群人?”纪暮一边优雅地将食物送进嘴里,一边习惯性地细嚼慢咽,俨然无视某人已经头顶冒黑焱的临界状态。 “无耻!奸诈!卑鄙!下流……”不愧是企划部的部长,所以遣词造句表达同样的含义,却可以三分钟内不用重复的形容词。 纪暮也不生气,只管仪态万千地用餐。 “林妙声真不容易啊,摊上你这样恶劣的男人……” “喂,不可以牵扯到其他人。”纪暮沉思了一下,“尤其是不要在其他人面前这样说你的总裁。” “你这个时候还记得自己是天虹的总裁啊!晚上要不要出去玩?”田霖眨巴着眼睛,笑得暧昧不明。 “昨天晚上还没玩够么?”纪暮一副慵懒的模样。 额?餍足的神态。 田霖可不相信这神态是一顿午餐吃饱喝足后能流露出来的。他想到今天早上林妙声没有过来上班,心里唰的一阵亮光闪过。 “纪暮,你昨晚消失的那段时间,该不会是去做什么坏事了吧?”田霖小心地问。 “我不是全程都在么?” “不对,至少有一个多小时不见你。” “废话,我那么多贵宾要接待,一个多小时不见很正常。” 正常?田霖觉得越是从他嘴里说得理所当然的事就越是不寻常,尤其是这个时候竟然没有毒舌甚至连黑脸也没有,真的诡异! “你是不是把林妙声那啥那啥了?” “嗯?”纪暮佯装不知。 嗯个屁?田霖今天上午看到莫庆玲和顾珊珊都来了,唯独不见林妙声就有些怀疑,现在还真是确定一定以及肯定这林小白兔被这纪大灰狼给吃干抹尽了。 “唉……看来林妙声很辛苦!”田霖部长用手揉揉太阳穴,做深情状朗诵: “长太息以掩涕兮,哀妙声之多艰。” 纪暮餐后的伯爵红茶差一点就不顾形象地喷在田霖的脸上。 所幸,纪暮是一个有节制的男人。当然,这也归功于他今天心情不错。 “晚上没空出去玩,有个世伯要过来,我要去陪吃饭。” 田霖注视着纪暮的眼,再次审视他这话的真实性。究竟是陪世伯吃饭,还是陪林妹妹吃饭,这是个问题。 纪暮见田霖一副不置信的模样,心想自己在他面前怎么就这么一点信用都没有了。于是无奈地说:“要不,你也一起吧?” “不!不!不!”田霖连连告退。 昨晚的宿醉已经要了他半条命,他还要留着这半条命给他们老田家开枝散叶呢。 “我说纪暮啊,你怎么就喜欢玩林妙声这种学生类型的呢?”田霖不解,“那样青涩,不是很没有女人味么?” 纪暮懂得田霖的嗜好,绝对的御姐控。 “不要说得那么难听好不好?”纪暮不乐意了,“什么叫玩啊?” “呃?不是玩,难倒你是真的?少装了!”田霖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什么时候纪暮也变得纯情了?对,那家伙一直都在装纯情。即便是原来一起在国外的时候,他也只约留学生一起玩儿。 “好吧,你是玩得像真的一样。” 田霖抛下这样一句话,就从办公室里消失了。 纪暮一只手撑住自己的侧脸,一边回忆昨晚的激烈,一边露出会心的微笑。 不知道林妙声现在怎样? 听田霖说她今天没有来企划部。也是,第一次的经历,就那么……纪暮一边反省自己是不是太粗暴了一些,一边思考着要不要给林妙声打个“慰问”电话。想到她可能在睡觉,拿在手里的手机旋转了一圈又放了下来。 或者,可以发一条短消息? 可是,说什么好呢?说:林妙声,我爱你。或者我想你了之类的?纪暮感觉脸上有些微微的热度。 呵呵,什么时候,他这脸皮也变得薄了一些呢? 虽然说林妙声在他面前次次失策,他何尝不是一次次的失了平常心。 纪暮有几次忍不住的想打电话给林妙声说些什么,想到她昨晚酣然入睡的模样,就有些走神。最后,索性将这些念头通通屏蔽出去,想着做些什么,让林妙声大大地惊喜一下。 或者,考虑带林妙声去新加坡那边走一趟? 一想到奶奶看见林妙声可能会笑得脸皱成一朵菊花,他就抑制不住地觉得快乐。 是啊,很久没有见到奶奶了。纪暮想着不如到时候也给奶奶一个大惊喜。 然而,林妙声这边远不是纪暮料想中一副酣睡的模样。 心思细腻如她,怎么可能睡那么久呢?其实上班时间没到的时候,她就醒了。她没有去上班,是因为她还没有想好该怎么面对纪暮。 所以,林妙声在等待。她在等纪暮的态度。 如果纪暮是真心的,那么……至少会电话慰问她一下。如果纪暮什么表示都没有,很有可能也只是把她当作很多女人中的一个吧。 那样的话 那样的话…… 就让她把纪暮永远地刻写在记忆里,藏在任何人都窥探不到的地方。 虽然琼瑶式的言情剧林妙声看过不少,但是身临其境般的感受却是第一次体验到。一开始很温柔,中途很狂野,然后很粗暴,最后……很坏心眼。 只是等到中午之后,都没有收到纪暮的电话,连短消息也没有。 林妙声宽容地想:也许昨晚体力消耗过大,纪暮应该在睡觉。 就抱着这样的期待从太阳升起等到月亮升起。 始终没有音讯。 到最后,也不过是一场一厢情愿的疯狂。 ------------ 032-黯然神伤的林妙声(2) 纪暮心想:等林妙声来天虹的时候,再好好跟她谈谈吧。 事实上纪暮也没想好,要跟林妙声具体怎么谈。商业上的洽谈他倒是有板有眼,这感情上的洽谈,他发现他不擅长了。 而且,他想给林妙声一些额外的惊喜。据说,女人都喜欢自己心爱的人为她每天制造一些惊喜。这倒不是因为女人们心理上虚荣,其实是对恋爱对象的一种在意。 一想到林妙声在意自己,纪暮的心就泛起一些傻乎乎的甜蜜。 甚至,从前对他人说过的那些言不由衷的甜言蜜语,他一句也不想重蹈覆辙般的说给林妙声听。在纪暮的心里,林妙声是跟他所遇见的任何一个女人都不一样的。 因为独一无二,所以弥足珍贵。 因为弥足珍贵,所以越发的小心。 生怕有什么闪失,生怕有什么差错。生怕她失望,生怕她不开心。 这是纪暮人生中第一次那么患得患失。 但是林妙声第二天来天虹上班的时候,纪暮在过道里遇到林妙声,她却只是例行般地说声“早”。纪暮本想叫住她,却考虑到她身边还有顾珊珊和莫庆玲,也就没有坚持。 于是,那天的例会,几个部门的领导发现纪总裁脸色很坏。整个会议室里阴云密布,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所以每一个部长和经理都尽量挑好的事说: “新品发布后,xx媒体对此进行了报道,在采访时大众都表示很期待……” “xx杂志的主编对此新品进行了评价……” “xx周刊想采访纪总您……” “因为新品的缘故,我们的其他品牌也销量最近开始上涨……” 所有的人都在奇怪,最近不是形势一片大好么?为什么纪总会忽然变得这么阴沉呢?那来自地狱般的气场实在是太可怕了! 只有田霖稍微轻松一些,眯着眼观察纪暮。 田霖只想到令纪暮失去常态的不是公事,究竟是唐惠曼,还是林妙声呢?说不定跟这两个女人都有关系。 唉,纪暮他不会玩真的吧?其实,像林妙声这种清纯的新人,最不好玩了。而且,最容易玩出麻烦。 这个年纪这个状态的女人容易当真,一旦当真,寻死觅活起来,还真是烦不胜烦。 田霖想:散会后好好地给纪暮提个醒。 毕竟,从来不见他在感情上有这么大的波动。 这绝对不是一个好兆头,对纪暮而言,简直就是糟糕透了。 与此同时,顾珊珊和莫庆玲也发现林妙声情况很不对劲。虽然,天虹这边的第三笔项目费用已经在水天一色进账了,她们也做好了项目结束就离开这里的打算。但,基本上还是存了一些侥幸的心理:续约。甚至,顾珊珊和莫庆玲私下讨论过,就算被天虹吸收为内部员工也不错。 金钱,对所有人而言都是诱惑。 二十万,那是顾珊珊和莫庆玲至今还恍惚着的数字。除却一万多的税收,以及项目活动中的其他开支,她们三个人平均分摊下来是五万多一些。 五万多,这是很多刚毕业的学生一年的收入吧。 所以,在与林妙声的统一战线上,莫庆玲和顾珊珊悄悄地退却了。 “妙妙,你是真想结束跟天虹的合约吗?” “其实,我们也可以争取一下续约的。” “对啊,妙妙,天虹的新品上市之后,应该会有一系列的相关策划营销……” 她们的语气和眼神,都在挽留。 林妙声想起那时侯她们说干完这票就走人的话。 林妙声想起顾珊珊和莫庆玲得意洋洋地告诉她: “妙妙,你知不知道,我们帮你报仇了呢!那个唐贱人……哈哈,你没看见她的模样有多凄惨……” 在新品发布会那天,林妙声和纪暮擦出了意外。同时,顾珊珊和莫庆玲也与唐惠曼擦出了意外。顾珊珊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些治疗便秘的药,其实也就是带了泻的功能的。然后,竟然和莫庆玲演了一出双簧,整的唐惠曼很没有形象地惨白着脸,憋着气,提着臀,夹紧了腿的一次次在关键时刻跑卫生间,最后由一个贵宾扶着退场…… 顾珊珊说唐惠曼那天本来一开始是自己来的,后来走了。再后来不知怎么就陪着一个贵公子模样的人再次登场了。 顾珊珊和莫庆玲向林妙声描述这件事时,面色潮红,充满了江湖中同仇敌忾的义气。有那么一瞬间,林妙声觉得所谓两肋插刀,也不过如此。 最后,还是免不了分道扬镳吧。 道不同。所以,不能相与为谋了。 林妙声只是有些感概而已,她一点责怪那两位校友的意思也没有。刚刚毕业,大家谁都不容易,所以遇到天虹这样的好公司,确实应该珍惜。 障碍,只是她林妙声一个人的。 所以,不能强加于那些还要度年过日的人。 只是想起刚从学校里出来时,大家在租住的房间里,第一次为水天一色命名的时候,第一次说要一起闯出一片天地的时候,第一次举杯同祝要一辈子好到老的时候。林妙声有些鼻子酸酸的。 不容易得到的,为什么失去的时候,就那么快呢? “妙妙?”顾珊珊显然和莫庆玲都希望林妙声留下来,那样,三个人依旧在一起。她们觉得,唐惠曼的事情已经结束了。 是啊,唐惠曼诬陷林妙声,她们就给唐惠曼下药令她难堪。 已经报仇了。所以,不用再记怀了。 但是,顾珊珊和莫庆玲都没有弄清楚的是:在林妙声的心里,唐惠曼从来就不是什么令她困扰的问题。林妙声真正在意的,是纪暮的态度啊。 留或者不留。不在顾珊珊和莫庆玲,不在唐惠曼,甚至不在她林妙声,是在纪暮啊。 林妙声用一个项目的周期,明白了生活比友情重要。林妙声用一天的时间,明白了她于纪暮而言一点都不重要。 所以,那一天,林妙声将所有的文件整理好。直到那一间办公室里只有她一个人的呼吸声,然后仆倒在办公桌上,埋头无声地流泪。 ------------ 033-你千万别爱上那个糟糕的男人 有人说我爱林妙声是因为少年轻狂的一种固执,我不了解这其中的全部,也辩解不了。因为说出来的语言有时候很脆弱,再逼真的形容词也和内心真实的感觉有隔阂。所以,我只能给予时间,我相信时间能够证明。 《纪暮旅行记》 合约结束的时候,林妙声没有主动去找纪暮商谈。纪暮也没有以任何形式来联系过她。顾珊珊和莫庆玲去找了田霖,然后忙着和天虹那边的人事部洽谈,这个时候自然也顾及不到林妙声的心情。 要不要去跟纪暮道个别呢? 至少,应该感谢他给了她们水天一色一次机会。没有创造出预想的天大的事业,算是没有给天虹添堵。 就说:“感谢纪总的信赖,期待还有下一次合作的机会。” 或者:“恭喜天虹新品成功上市,期待新品的市场表现越来越好。” 又或者…… 可是一想到那天晚上的一幕,就觉得这些例行公事般的套话委实矫情。 算了。她想着也不用再那么费尽心思的琢磨,反倒显得她在纪暮面前不够大气。 说起来,林妙声其实一点也不了解纪暮。除了知道他是天虹的总裁之外,她几乎对纪暮一无所知。本来,没有任何恋爱经验的她对男人就不怎么了解,要去揣摩纪暮的心思,更是揣摩不透了。纪暮的世界是纪暮的,她现在是真的一点都弄不明白。以后……以后也不用她去弄明白。 “林妙声?”迎面走来的是田霖,自从他发觉青梅竹马的不正常之后,他就常来观察林妙声,眉目温柔,笑容可掬。 “新品上市的事情,真是多亏了你们水天一色。” “应该的。”林妙声礼貌地回应。 “顾珊珊和莫庆玲已经跟我谈过了,你真的不再考虑留下来?” 田霖的话像是在挽留。不过林妙声从他温和的眉目里找到了一些类似探索的光。原来,这个男人是来试探她的。 一想到田霖和纪暮不似寻常般的上下级的关系,林妙声就一阵心寒。大概,田霖是受纪暮的委托……他真的担心她纠缠着不放手么? “她们留下来就好了,我……刚好有别的事情要去做。” “别的事情?比现在的有趣么?” “嗯,听起来很有趣。” “不妨说出来听听。” “也就只是个轮廓啦,说出来田部长会笑话的。” “怎么会?”田霖优雅地一笑,“说出来让大家笑笑也不错。” 这次,连林妙声也不禁展颜一笑。 “唉,你走了,我又有得忙了。”田霖长叹一口气说,“我要有纪暮那样的家世,就好好做一个纨绔子弟……” “纪暮的家世,应该很好吧?”林妙声装作不经意地问。 “好。在新加坡和美国都有产业。估计纪暮的孙子的孙子的孙子也可以逍遥自在地做一个纨绔子弟啊!”田霖想了想又说,“要不然,你以为唐惠曼为什么不肯放手。” 岂止是唐惠曼,应该是成百上千个女人都不愿放手吧。 可是,那样的纪暮,哪个女人能将他抓住呢? 那一定是一个完美得近乎于仙女的人吧。 田霖忽然狡黠地笑了笑,“说起来,我还以为你跟纪暮真有什么关系呢!” “确实有啊,绯闻女友嘛!”林妙声也笑了,“唐惠曼的那番话还真对得起纪暮付给我的那几万元啊。” 言罢,田霖和林妙声心照不宣地哈哈大笑。 只是在田霖的印象里,那个唐惠曼什么时候有了那样的表演天赋。 “纪暮其实一直很喜欢你这种类型的人。”田霖见林妙声并不似一副纠缠不休的模样,便也轻松下来,开始侃侃而谈。一方面是为了劝慰林妙声,如果这林小姐真是对纪暮动了心思。一方面也算是轻微的警告:像纪暮这样糟糕的男人,千万别碰。 “我们以前在国外的时候,有阵子玩得很疯。那时候纪暮心情不怎么好,因为家里的原因吧,你知道他家还有一个哥哥吧?” 林妙声素不知豪门深宅里的故事确似电视剧里的侯门深海。更不知小时候的纪暮有过那样惊心动魄的经历,她虽然出生在一个普通的小镇,家庭环境远不是那些豪门的贵公子贵小姐能想象的,但也温饱无忧,家庭幸福。所以,昏迷七十二小时,九死一生的滋味她是无法感同身受的。 难怪纪暮那么霸道。 难怪纪暮的脾气那么恶劣。 一个人的性格总能在他的成长里找到蛛丝马迹。林妙声想着纪暮说跟很多人做过戏,却没有爱恋。难道是因为那些事故所留下的不信任的阴影? 这可不好。 即使她要离开,她也希望那个刻在记忆深处的人幸福。 她可以不得到,但必须不要被毁坏。 “你不知道?”田霖带着熟知纪暮过去的那种优越感,笑得春风和煦,“纪暮他现在不知道在华盛顿那边有多消遣啊!” 林妙声忽然震惊地望着他。 田霖也收敛了那笑容:“纪暮啊,还是那个糟糕透顶的纪少啊!” 林妙声身体又开始发冷,她以为纪暮是因为躲他所以派遣田霖过来探听虚实,那样至少证明纪暮还是有一点点在意她的感受的。 “纪暮……什么时候走的?” “啊,昨天就走了。”田霖说,“好像打了几个电话,大概是佳人有约吧?” 佳人有约…… 是啊,除了唐惠曼,不知道有多少佳人在等着纪少归来呢。 “不过纪暮还真是厉害,玩了那么久,就没被绊脚,除了唐惠曼。” 天气不是特别的炎热,却也不冷,但是林妙声却冷得牙关都要打哆嗦了。她苍白着脸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林妙声,你做纪暮的绯闻女友期间也了解到他那些坏脾气吧?”田霖一副特别感慨的样子说:“你以后千万别爱上纪暮这种糟糕的男人哦!” 太晚了!已经爱上了。 至于以后,她是没机会爱了吧…… 林妙声心里一酸:“谢谢你,田部长。” 林妙声不记得那天是怎么招呼出租车回家的,如果说先前还只是黯然神伤,现在就是失魂落魄了。说得直白些,纪暮不过将她玩弄了一番,像从前玩弄跟她一样懵懂的女孩一样。不过换个角度来想,现在也不错,她求不得纪暮的心,至少拥有过一阵。比起永不相交的平行线,她和他至少交汇过。 ------------ 034-夜话:你是好人还是坏人 不喊痛的人,不一定没有痛的感觉。不开口要求的人,不一定没有他的期待。我在华盛顿的咖啡屋里,林妙声在星光璀璨清风徐来的阳台,我们聊了很久很久。 《纪暮旅行记》 林妙声去大药房里买了一些保健性的药品,印象中记得当年那个镇上的医生开的是一些补脑补钙的好吃的东西。买药的时候大药房里的药师还笑着问她是不是买给她妈妈的,顺带给她推荐了一些多元维生素还有诸如卵磷脂大蒜油之类的保健品。 林妙声回到家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模糊。打开门的时候,屋子里很热闹,顾珊珊和莫庆玲好像在看电视。等到林妙声推门进来,她们刚才的活跃便一下子冷了下来。顾珊珊尴尬地憋出一句话:“妙妙,你回来啦?” “嗯。”林妙声应了一声之后,问:“你们和天虹的人事签好合同啦?” “是。”这一次顾珊珊的声音像蚊子样哼了哼,视线也不知往哪里去放,就是不敢看林妙声。等她看见林妙声拎着大药房的便利袋,便问道:“你,感冒啦?” “是,一点小感冒,不要紧的。” 林妙声说完这话便去了自己的小房间,等她将那些补钙补脑的瓶子盒子袋子一个个地放好,侧耳听外面,已经是一片安静。外面的那两个人显然是关了电视,各回各屋了。当然,也可能在某个小房间里正在讨论她的事。 林妙声也在心中反复地思量过,纪暮当初选择水天一色可能是因为好奇,现在新品已经上市了,水天一色和天虹的合作也不是完全没有继续下去的可能。大概是甲方的做派,等着她们去洽谈续约吧。 当然,发生了那么多事情之后,林妙声已经没办法将自己定位为一个乙方的合作人了。如果继续下去,她可能忍受不了。与其呆在纪暮的身边日夜受煎熬,倒不如退一步回来。 就目前的境地而言,纪暮从未给过她任何承诺和誓言。即使两个人上了大床,那也是彼此都心甘情愿。因为是甘愿的,所以之后有失落也不能生抱怨。 林妙声盯着手机,想到田霖部长的话,还是忍不住发了一条短消息给纪暮: “谢谢你。” 谢谢你让我毕业后的第一次在职场获得了成功,谢谢你教会我第一次懂得职场的进与退,谢谢你……成全了我的初恋。 林妙声坐在房间里的小阳台上,此刻天上的星光如她眼眸里的泪光一般璀璨,清风徐来之际隐约能闻到栀子花的香。 又是一年栀子花开,又是一年的毕业季。只是去年今日闻着栀子花的清香时她们是意气风发地告别母校,即使同学之间哭着道别,那也是饱含了祝福的道别。去年的这个时候,她和顾珊珊莫庆玲一起在学校附近的碟吧里看完了那个老板收藏的所有恐怖片。今时今日,顾珊珊和莫庆玲还在,只是再也无法像去年那个时候般亲切自然地拥抱她说:“妙妙,我们要一辈子好到老。” 到天涯海角也要做伴的誓言,原来有效期只有一年。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纪暮才回过来一句话:“妙妙,后天我就回来了。十点钟,总裁办公室见。” 本来以为纪暮不会回复短消息过来了,没想到他竟然说了这样一句。又是十点钟,总裁办公室见呢,他想说什么? 续约? 林妙声感觉到纪暮并不是特别排斥她的样子,不觉又燃起一点点希望的小火花。然后又暗骂自己没出息。听田霖部长的话,纪暮是去华盛顿逍遥去了。林妙声想:一个刚刚跟你在大床上缱倦完毕的人转眼就飞去赴她人之约,现在一回头对你勾勾手指,你就激动了。真是差劲,比那个糟糕的男人还要差劲啊。 忍不住就问他:“纪暮,你是好人还是坏人?” 林妙声问完这句之后就盯着已发送的消息发呆。仔细看这话,总觉得话里头藏了许多的哀怨甚至是怒火。不知道纪暮此时作何感想,他会不会觉得她是因为刚刚失身于他,没有得到预期的温柔,现在正失落和光火呢? 想起田霖说她这个年纪的女人容易当真,事后像牛皮糖一般黏住,扯都扯不掉。扯不掉的话,便来一把火,直接烧成灰好了。 只是人心的执念,真是火能将之化作灰的么? 又过了一阵子,纪暮回了一条信息过来: “就像要评价一个提案做得好或者做得不好一样,评价一个人是好还是坏也应该是有一个评价标准的。你觉得呢?” 林妙声想,纪暮这人做什么都标准化,真是刻板得很。 “我不清楚,所以问你。” 言下之意是:我没有你那么多评价标准,所以不清楚。纪总裁既然懂那么多评价标准,不如说来听听。 “评价人的标准和事物的标准稍有不同。” “有什么不同呢?”林妙声接着问。 “事物一般遵循客观规律,而人除了遵循客观规律之外,还受很多主观因素的影响。”纪暮的回话还是一如既往地严谨客观,一如林妙声第一次见他在地铁里的模样。总有些和这周围的氛围相违和,甚至格格不入。 “那你觉得你是好人还是坏人呢?”兜兜转转了一圈,继续回到第一个问题。 “无论我能力如何,相貌如何,做了些什么事情,喜欢我的人总之会觉得我是个好人。换言之,讨厌我的人,会始终觉得我是个坏人。” 林妙声看着手机屏幕上的这几行字,久久无法回神。 “若是一会儿觉得你是个好人,一会儿觉得你又是个坏人,那又是为何?” 纪暮这次很快就有了回复: “证明这个人对我:又爱又恨。” 林妙声这次对着手机屏幕笑了,原来是又爱又恨啊。 这天晚上林妙声和纪暮凭着短讯息聊了很久,谁也没有拨打电话过来或者拨打电话过去。仿佛这种不见其人,不闻其声的交流方式甚为深入彼此的内心。如此,到后来的时候,话题便不限于好与坏,善与恶这些抽象的问题,转到了诸如小时候的一些有趣的事情这样具体的描述上。 ------------ 035-殊途:伤心究竟能由什么为证(1) “那天你翩翩的在空际云游, 自在,轻盈,你本不想停留。 在天的那方或地的那角, 你的愉快是无阻拦的逍遥。 你更不经意在卑微的地面, 有一流涧水,虽则你的明艳。 在过路时点染了他的空灵。 使他惊醒,将你的倩影抱紧。 他抱紧的是绵密的忧愁, 因为美不能在风光中静止; 他要,你已飞渡万重的山头, 去更阔大的湖海投射影子! 他在为你消瘦,那一流涧水, 在无能地盼望,盼望你飞回。” 命运像一把无情的梭子,趁人不备便会扎得你锥心一痛。我从未料到这人生的路口会突然蹿出来如此巨大的魔物,所以很久很久之后,我捧着徐志摩的诗集在康桥的柔波里念给林妙声听,最后竟然泣不成声。林妙声显然是被我的失态吓住了,她捧着我的脸,很小心地帮我擦泪,嘴里说着:“纪暮,我不准你哭!” 《纪暮旅行记》 因为纪暮那边没有说续约,天虹的人事也没有跟林妙声签订任何合约,所以林妙声这几日悠闲得很,反正水天一色从天虹赚回来的钱,目前还是够她一个人的开支的,便索性日日在家中研磨各种经典的广告案例,累了的时候便研究她和纪暮的缘分。 顾珊珊和莫庆玲看见她的时候还是会一如既往地打招呼,但是怎么听都有些勉强和尴尬。她真想上前去给她们解释说:我真不介意,我真没有责怪你们的意思。但是,三个人的距离很明显的在逐渐拉远。这让林妙声想起一个富翁选女婿的故事: 据说从前有一个富翁,要选择一个女婿。候选人之一是曾经救过富翁一命的人,候选人之二是富翁曾经救过他一命的人。怎么想,都是曾经救了富翁的那个年轻人更占优势,但结果富翁没有选择他。后来有人问起富翁的选择,他说:因为他曾经救过我,所以我不想以后年年月月都抱着那样要去感恩他的心来过。至于另一个小伙子,因为我救过他,所以他会对我有感恩之心,带着这样的心意便会加倍的对我的女儿好。 所以说,没有任何错误的林妙声,将顾珊珊和莫庆玲带往了天虹的林妙声,因为没有违背最初的誓言,所以让顾珊珊和莫庆玲产生了压力。这是一种无形的精神压力,和其他压力不一样,缓解不了,还不好说破。只要林妙声还存在于她们的视线中,就会时刻提示她们背信弃义般的某种龌龊,然后尴尬得不敢对视曾经那么坦然视之的眼。 顾珊珊和莫庆玲原来都有让林妙声催着上班的习惯,现在忽然很勤奋般,每天很早就出门去上班。林妙声看在眼里,心里头也敞亮得很。所以,那天顾珊珊和莫庆玲出去之后,她就开始寻找新的房源。 也许,她另寻其他租处,对所有人都好。 林妙声在网站上各条租房信息上浏览时,接到了母亲大人的电话。 一大清早呢,林妙声心中一紧。因为妈妈只在突发事件或者比较焦灼的状态下清早来电骚扰她。比如,大学的时候就曾经因为做了一个关于林妙声的噩梦,所以大清早电话过来一而再再而三的叮嘱。 现在?又有什么焦急的事呢? 搞得林妙声也跟着紧张起来。 “喂,妈妈。”她的声音极度平和,想着让电话那端的妈妈也不要太焦灼。有时候,她还真是能成为爸爸和妈妈的主心骨。好像,只要她在,只要她说没事,只要她说行,爸妈便会真的那样信了,然后那样去执行。 “你跟那个吴家辉现在处得怎么样啊?”妈妈在电话里劈头盖脸的问,声音洪亮得很,炸得林妙声的耳朵轰隆隆地,赶紧将听筒离得远了一些。 “啊,吴家辉啊……” 自从那次在咖啡馆约会之后,吴家辉确实给她发过几次短消息,也打了几次电话。吴家辉的心意她明白得很。但是因为纪暮的关系,林妙声觉得自己至少在近阶段是没办法跟他进入恋爱状态,所以一直都采取的冷处理。比如推说加班,或者正在开会,甚至是上班太累了之类的差劲理由。吴家辉那么锐利的思维,怎么会看不透她的敷衍? “我们家里人都见过面了,双方的感觉都很不错……” 林妙声终于明白母亲大人今天大清早电话来的原因,不是因为焦灼,而是兴奋得难以平息。据说,吴家辉的父母跟她的爸妈已经见过面,一起吃过饭了,彼此还很谈得来的样子。 “妈,我现在还不急啊,我想多挣钱孝敬你!”林妙声不想直接浇灭母亲大人的兴头,只想慢慢给自己争取一些自由与时间。 “妙妙啊,多挣钱孝敬我妈妈是高兴,但是如果你能赶紧养个大胖小子让我乐一乐,那不是更孝敬……” 果然,延续香火这样的事情,才是正道啊! 说起来,她才刚刚大学毕业呢,母亲大人也真是的,竟然那么急着将她这碗水泼出去,还给养个大胖小子玩玩?说得轻松,自己还没有玩够呢,怎么能被那种小东西给套牢。而且,母亲大人那副轻松不已的口吻,就像玩小猫小狗一般轻率,真是她养出来的大胖小子,怎么能送给人家去“玩”? 总之,一大早的美好时光全给林妈妈的这通电话给搅没了。说什么初中同学的二胎都快要养出来了,听得林妙声脸上一阵臊。怎么说,也才刚刚摘下黄花大闺女的那层女儿膜,竟然就遇到生孩子这样的话题了…… 林妈妈后来也觉得自己催的急了些,便放话给林妙声说好好地考验吴家辉一阵子,不能给那能说会道的小子给骗了。 额,这才像是亲娘啊! 林妙声的脸泛起一片红,却不因林妈妈电话里提起的吴家辉。她满脑子里竟然都是那些令人面红心跳的片段。那一夜,纪暮还真是又温柔又狂野啊! 又犯了一阵花痴,发了一会呆,盯着电脑屏幕一看,已经是睡眠模式了。这才猛然想起纪暮约的十点钟去总裁办公室的事。点一下鼠标,电脑的右下角显示:09:45。 怎么办?肯定是要迟到了。 该打电话给纪暮说明下迟到的事情么?那么,要编造个什么样的理由才具有可信度呢? ------------ 036-殊途:伤心究竟能由什么为证(2) 林妙声绞尽脑汁,也没找到一个适合迟到的借口。 所以,等她赶到天虹那边纪暮的总裁办公室时,已经接近十一点,也就是接近午饭的时间了。一想到纪暮是一个严谨守时的人,她就一阵阵地忐忑。 他和她还有什么关联吗? 有什么事情不能在电话里或者短消息里说清楚呢,非得跑到总裁办公室面对面的说。太正式了,正式得有些莫名的诡异。 就这么各种胡思乱想着的时候,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纪暮的办公室门口。林妙声刚要抬手敲门,便听到里面有两个男人的声音,似乎在争吵。 其中一个分明是纪暮的声音。 一贯镇静严谨的纪暮,一贯清冷淡漠的纪暮,怎么会有那样例外的情绪出现? 放眼天虹上下,能与纪暮分庭抗礼的人似乎还真是一下子找不出来。 那么,这另外一个男人是? 鬼使神差般地,她将那只敲门的手放了下来,静静地立在门口,整个注意力都集中在听觉神经上。 “如果你再开口闭口都提林妙声,拜托你马上从这门里出去。” 林妙声心下一惊,谁在那里开口闭口都提我?刚才说这话的很明显是纪暮,他为什么不准那个人提我的名字呢? 怎么也想不出这世间还有一个这样挂念自己的人,林妙声深吸几口气,想到老妈早上的电话,思维一下子跳跃到吴家辉的身上。 纪暮,该不会是在和吴家辉吵架吧?想到这里的时候,林妙声急得几乎就要破门而入。却听得那个陌生的男人干笑了几声:“作风不端正的女人,你不嫌丢人,我们纪氏还要脸呢!” “你别信口胡说,毁人清白。” 纪暮的声音似乎很气愤,林妙声见过纪暮不动声色的发怒,这种彪悍到近乎咆哮的气势还真是第一次听到。而且,那个陌生男人也不是吴家辉,她现在听清楚了,根本就是个从来没有听到过的声音。 只是她什么时候作风不端正了?他说纪暮不嫌丢人,纪氏还要脸又是什么意思?说起来,作风不端正的是他们纪氏的人好吧。 林妙声已经有些确定办公室里的人应该是纪暮和纪氏的某位可以与纪暮分庭抗礼的先生。只是,越听下去,就越是吃惊: “我喜欢什么样的人,不需要你们插手。” “你会失去纪氏的继承权!” “那样的事情,随便你们!” “纪暮,这件事情,由不得你。” “林妙声的事情,我自己来搞定!也由不得你们!” 额? 她跟纪暮的事情……林妙声脑袋轰的一下就像炸开锅的水,泛滥而失控。难到是她跟纪暮上了床的事? 纪暮说他能搞定,他准备怎么搞定? 心里头七上八下的时候,里面的声音似乎又小了一些。她凑近些听,也没听太清楚。等了一会儿,纪暮猛地拔高了声音: “光盘我没兴趣看,你的话我也没有兴趣听。” “纪暮!” “你可以走了!” 林妙声不知道他们在讨论什么光盘,听起来好像很重要的样子,但是后面的话又逐渐小了下去。 就在林妙声几乎要整个人贴门上的时候,那扇门忽地一下打开了。 林妙声一个趔趄,栽入纪暮的怀中。 纪暮的身体僵了一下,并没有一把推开她,反而将她环住,然后将拉开的门再度合上。 “不好……意思。我迟到了!”林妙声赶紧从纪暮的怀中退了出来。 一抬头便看见两张极其相似的脸。他是?纪暮的兄弟么? 果然,除了面貌上的相似度,连无形中散发出的气场也冰冷得相似。只是,她有得罪他吗?那个人,为什么那么一副居高临下的模样,挑剔中还带着蔑视? 林妙声移开视线再看纪暮,纪暮也怔怔地看着她。 大概有两三秒的时间吧,林妙声紧张得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他会发火吧? 他刚刚就是在发火吧? 今天真是倒霉透了!林妙声尴尬得几乎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而且,纪暮这样一副怔怔的模样看着她是什么意思啊? “你稍等我一下。”纪暮丢下这样一句话之后,与那个散发着类似气息的男人一起转身离去。 等到纪暮和那个男人出了这间办公室,林妙声便满腔狐疑地走近纪暮的那台电脑。电脑屏幕页展示的是新品的营销计划,不过 这个半拉开的抽屉里,确实静静地躺着一个光盘呢! 这个……就是纪暮刚才和那个人通话提起的光盘吗? 虽然说林妙声没有偷窥别人秘密的习惯,但是,如果这个秘密牵涉到她,她应该是有知情权的吧? 如果纪暮刚才情绪失控的原因是跟这个光盘有关联的话,她就算顶着“无耻”这种冒天下之大不韪的头衔,也要探过究竟。 于是,她手脚利索地将光盘从半敞开的抽屉里拿出来,塞进电脑的光驱里,然后…… 然后画面便出来了。 一开始就是令人脸热的急凑的呼吸。 她是不是拿错了,纪暮怎么会在办公室里放这种光盘呢? 他那些糟糕的兴趣,还真是不敢恭维。 就在她一边准备关掉影片,一边狠狠地鄙视着纪暮的品味时,一张熟悉的脸吓得她瞬间石化,三魂七魄都有种被震伤到的感觉。 画面里的那张脸庞,于她而言,就像照镜子一般清晰。 这是幻觉吗? 这不是幻觉吧? 似曾相识的房间,印象深刻的卷草纹床单。散落在房间里的熟悉的衣物,甚至是那双鞋子的颜色…… 该怎么来形容此刻的心情? 这究竟是什么状况? 林妙声屏住呼吸仔细地看电脑上正热血上演的画面。 与其说女主角她认识,不如说她相当的熟悉。但是,那个男主角…… 纪暮。 纪暮,你快点回来。 纪暮,你快点回来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比天崩还要恐怖,比地裂还要绝望。 纪暮……你在哪里? 随着影片上时间的推移,林妙声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颗地滚落下来,砸在键盘上,能听见很清楚的眼泪坠落的声音。 ------------ 037-殊途:伤心究竟能由什么为证(3) 影片里的女人,眼神迷离,春潮涌动。影片里的男人,欲念狂热,精神抖擞。 林妙声拼了命地仔细回想,但是怎么也想不清楚整个事件的起点和终点了。 她一直因为那一晚视觉突然模糊没看清楚纪暮的面容而遗憾,现在自嘲般地发现这根本就不是一个遗憾,遗憾是留给美好的,而眼前这一幕,分明只能用丑恶与可耻来形容。 因为,影片里那天晚上的男人,根本就不是纪暮! 那天晚上,纪暮应该在陪伴那些贵宾吧,可是,明明记得是纪暮扶她去的贵宾休息室。 她一定是中邪了!要不然怎么会那个时候忽然视觉模糊? 难怪从头到尾没有听见纪暮说一句话,难怪第二天纪暮没有给她发送任何短消息也没有打电话“慰问”。 因为根本就不是他! 想起她那么满心期待的等待,想起她曾经幻灭般的千丝万缕。 伤心、气愤、绝望? 排山倒海的情绪压抑着她,几乎让她吐出一口血来。 不堪入目的画面,偏偏影片里的她还那么沉浸其中,一副享受陶醉的模样。林妙声恨不得掐死自己,也恨不得掐死那个影片里的男人。无奈此刻烦闷欲绝,浑身酸软,头脑里一阵阵的眩晕。 也不知过了多久。林妙声总算颤抖着手腕将那个影片关掉了。将光盘紧紧地握在手里。几乎掐进肉里头去,手心里似乎有点疼痛,随后一阵温热,有什么东西正顺着手指蜿蜒地流淌下来…… 纪暮进来的时候,林妙声已经不在办公室里了。干净的地板上那一滴滴的红印子,显得触目惊心。 发生了什么事情? 纪暮掏出手机就给林妙声打电话。 “sorry,thenumberyoudialedispoweroff……” 因为联系不到林妙声,又看见那令他胆战心惊的血迹,所以纪暮疯了似的冲向宾馆,冲向纪宸。 “你对林妙声做了什么?”纪暮一把揪住纪宸的领子,劈头盖脸的问。 纪宸皱了皱眉头:“纪暮,你这又是发什么疯?” “我问你,你对林妙声做了什么?”纪暮一字一句,咬牙切齿,似乎这已经是他隐忍的极限了。 “不要在我面前提那个女人!”到这种时候,纪宸也不甘示弱。 “她人在哪里?”纪暮的眼睛红红的,像逼至绝境里的斗牛,“我问你,林妙声现在在哪里?” 纪宸这下子弄清楚了。感情自己的这个傻弟弟,跟自己吵了一架回去,发现林妙声已经不在那个办公室了。 “怎么?她抛弃你了?”纪宸笑,“我就说,这样的女人靠不住!” “最后问你一遍,她在哪里?” “唐惠曼哪里比她差了?”纪宸反问。 “轰”的一拳过去,纪宸被纪暮打得后退了好几步,撞到茶几上,杯子一下子倒了,然后茶水泼了一地。 “纪暮,几年的时间不见,你怎么就……”纪宸很是恨铁不成钢一般,“怎么就成了这样一副鬼迷心窍的模样?” “闭嘴!”纪暮吼道,“我杀了你!” 然后便一拳又一拳地向纪宸轰过去。还好,小时候纪暮练拳的对象一直都是哥哥纪宸,所以,彼此的套路都心中比较有数。这样一来,两个人你一拳我一脚地混战了十几分钟,仍然没有分出胜负,最后双双累得坐在宾馆的地毯上,互相瞪着眼,呼呼地直喘气。 两个人的衣服都已经打得皱巴巴的,脸上或有红的青的伤痕。 “我问你,林妙声在哪里?” “林妙声在哪里这样的事情,你应该问林妙声吧,怎么跑过来问我?” 听到纪宸这样回答,纪暮一下子晕菜了。弄了半天,果然跟纪宸没关系? 看着纪暮一副恨不得吃了他的模样,纪宸有些好笑。纪暮真的和小时候一样,性情完全没变,仍旧是那么的直来直往。至少,对他这个哥哥,仍旧是那么的直来直往。 “纪暮,有空你就多回家陪陪爸,毕竟他……” 还没等纪宸的话说完,纪暮就粗鲁地打断他:“别给我提那个老头。” “那你总该多抽空去新加坡看看奶奶。”纪宸知道纪暮最喜欢奶奶了,小时候除了亲近他这个哥哥,便是跟奶奶最亲近了。 兄弟两个竟然拉了一会儿家常。果然,战争是导向和平统一的最佳方式。 原来,纪暮前些天飞回去就是想做点准备,他想给林妙声一个惊喜,想带林妙声去美国和新加坡拜会那些长辈。也不是要去见所有家族里的长辈,纪暮其实只想得到两个人的祝福。一个是远在美国的哥哥,一个是远在新加坡的奶奶。 原本哥哥也是没有意见的,甚至说在家族的长辈面前多给他说说好话,也嘱咐纪暮不要表现得太过叛逆。没想到第二天晚上哥哥纪宸便改变了主意,坚决反对纪暮和林妙声在一起,还说了很多莫名其妙的话,最后还给了他一个光盘。 纪暮自然是没有看那个光碟,他才不要被哥哥教诲了,现在不是小时候了,他也不是跟在哥哥身后听他说风是风,说雨是雨的小屁孩。 纪暮一怒之下,连夜飞回。 纪宸不放心,于是又从美国追了过来。 所以,才有林妙声在总裁办公室门口听到的那一幕。 “纪暮,你很喜欢林妙声,是不是?” 纪暮在哥哥纪宸面前,不似在他人面前那般戒备,只管将内心的想法真实地表达了出来:“是。” 可是,为什么连那么了解我的哥哥你,也反对我跟她在一起呢? 纪宸怔了一下,心想若是林妙声是个知书达理的女人,即便是家世差了一些,就算是来自孤儿院的女孩,他也认了。偏偏是,那个女人作风不怎么正派,要不然何以有正当的职业还要去拍影片挣那样的外快?当下叹了一口气说:“你没有看我给你的那个光盘吧?” “光盘里的是什么?”纪暮老老实实地问。 “你看了就知道是什么了。”那样的事,怎么好直接对纪暮说。自然由他自己去看,自己再去做决定的好。 纪暮回到家的时候,看见手机上有一条短消息: “不好意思,可能这几天晒太阳太多了,先前鼻子突然出血,所以提前走开了。弄脏了你的地板,没来得及清理,抱歉。” 短信是林妙声发过来的,纪暮长舒一口气地倒在沙发上。 只是纪宸说的那张光盘,他怎么也找不到了。 ------------ 038-殊途:伤心究竟能由什么为证(4) 如果说感知到纪暮并非真心真意地与她好,对林妙声而言是一个打击。那么,现在搁在书桌上的那张带血的光盘,便是她的灭顶之灾。 不想多么的标榜自己是一个洁身自好的人,守身如玉二十二年的确一点也不假。结果,竟然给影片中那么一个恶心的男人给占了去…… 林妙声昏昏沉沉地在浴室里冲澡,不停地用沐浴乳和搓澡巾揉搓自己的皮肤,仿佛每一寸肌肤上都沾染了恼人的germs。 气也气过了,恨也恨过了,伤也伤过了。 林妙声无力地靠在浴室的墙壁上,迷茫地小声哭泣。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谁比她现在更倒霉,更悲伤。 去死吧,像对这个世界没有任何留恋一样。 留恋? 一想到这世界上还剩下的留恋,林妙声脑海里便浮现出自己每次从家里出门时爸爸妈妈的脸。虽然她们在镇上做了一点小生意,维持生计是没问题,但是以后呢,她们老了呢?或者,她们生病了呢? 正因为自己此刻体验到一种被世界抛弃般的痛苦,所以才不想让真心爱着的亲人们也受这样的苦。林妙声一个激灵地站直了身体。 怎么可能去寻死? 失身这样的事情真是可以大而化之,也可以小而化无。就当作她不小心被狗咬了。 难不成还要她去为那只咬她的狗殉情? 太不值得了! 林妙声拿浴巾将自己身上的水珠擦拭干净,摇摇晃晃地回到自己的卧室里。想起妈妈早上的电话,于是便拿起手机准备拨打吴家辉的电话。赫然发现有一个未接电话以及一条没有阅读的短消息: “晚上一起吃晚饭,我过来接你,地址发给我。” 发信息的人是纪暮,是他习惯的口吻和做事方式。瞧,多么的不容置疑!如果是从前,林妙声一定兴奋得心中开出一朵野菊花出来。 嘿嘿,林妙声对着手机屏幕兀自傻呼呼地笑。如果说从前她还有那份奢望,现在的她已经连奢望都没有资格了。 把地址发给我!呵呵,事到如今,还发个大头鬼啊!为什么不早点问她的地址,不早点约她,不早点…… 好吧,早一些时候也不会有,晚一些时候更不会有可能。这就是传说中的命中无缘么?林妙声自嘲般地挥了挥手机,就像是挥别那缕对纪暮的深情一般。 “晚上我还有别的事情。所以,谢了!” 额,纪大总裁,谢谢你。我们,再见了。 林妙声心里头虽然有些酸酸的,却同时也有一些释怀。终于,可以放下心中那些对纪暮的牵绊了,只是从未料到会是在这种情境下。 给纪暮发送完毕短消息,便接着给吴家辉打电话。 “啊,妙妙?”吴家辉童鞋显然是有些受宠若惊。 说起来,妙妙不是她在家里的小名么,怎么现在一个个都叫起她的小名来了? “晚上有空不?”林妙声极尽所能地将话说得轻描淡写,也不去追究这吴家辉童鞋忽然改变对她的昵称的事。 “有啊,有啊!”这次吴家辉童鞋是激动了,忙不迭地回应。这简直就是天上掉了大馅饼,额,不是,是美人伸出了橄榄枝。难倒说他的一颗永远忠于女神的红心终于感动了爱神么?不过,现在不是兀自激动的时候。 有机会,还得有把握机会的能力啊。 于是,吴家辉在这一通电话结束后,便打开网页,从谷歌的资源库里寻找各个用餐的好地点,必须是饭菜可口,环境高雅,还要交通方便。甚至是连餐后的节目他也编排好了。不激烈亦不寡淡,要给人留下余味绕梁的感觉。那样,才会有下次,才会有下下次,才会有…… 吴家辉的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 另一边,纪大总裁盯着手机屏幕上的短消息兀自皱着眉头。好不容易准备告白的,好不容易准备给她一个surprise,竟然被婉拒了! 额,那个林妙声竟然拒绝他呢! 什么时候他纪暮的行情这么差了?竟然主动约人还被拒,太不可思议了。 这大概是纪大总裁有生以来第一次被女人拒绝,向来都是他拒绝女人的啊! 纪暮再次仔细阅读了一下林妙声发送过来的短消息,这样一研究就发现这短消息里的语气生分、淡漠得很。这样便联想起最近林妙声一系列有些奇怪的情绪。 林妙声怎么了? 纪暮这天破天荒地换了一套浅色系的衣服,休闲的,就等待着这个美妙的夜晚降临。结果降临的是一条短消息,对方说:谢了! 还有比这更差劲的拒绝方式么?什么叫谢了,分明就像在说掰了。 虽然据说女人在跟男人上过大床之后,情绪都会发生一些微妙的变化。但也不至于是一脚将他踹开吧?古书上还说一夜夫妻百日恩呢! 还是说,那天晚上,他的表现委实太差劲了。 于是纪大总裁就在办公室里,一面用食指“咚”一下“咚”一下地敲着桌面,一面仔细回想那天晚上的细节。然后想着想着,小纪暮竟然隐约有抬头之势。 小纪暮? 啊,难倒是林妙声嫌弃他的小纪暮表现不够好? 按理说林妙声是初经情事,不大懂这方面的技巧,自然也就没有相应的评价标准。呃,等等,评价标准?难倒她是去网上找的数据? 如此,纪暮便估摸着那天晚上小纪暮的立体尺寸,腰围,以及运动时产生的摩擦力甚至是估算摩擦产生的热量…… 对小纪暮的表现,纪暮还是比较满意和认可的。但也说不准,有时候太过彪悍,反而显得不够温柔体贴,以林妙声那样弱柳扶风的身姿,难倒是害怕他的小纪暮? 呀!不要怕啦,又不会一见面就要用到小纪暮。 不过……如果今天晚上表白,以纪暮的心理亢奋程度,难保小纪暮不会跟着亢奋啊。所以林妙声拒绝他,也是一种自保? 嗯,一定是这样的。女人都很怕疼的啦! 小纪暮怏怏地无限怨念地在帐篷里呐喊:又不是每次都会疼…… 纪暮找到答案之后,心情愉悦地准备去外面自己解决晚饭。至于小纪暮隐约的热度,嘿,谁叫这小兄弟不懂得节制,就让他先禁闭些时日,学着点等待与体贴吧。 ------------ 第一卷_第039章 -殊途:伤心究竟能由什么为证(7) 因为近阶段身心饱受煎熬,林妙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委实觉得憔悴。于是在临出门之前又转身回来坐在梳妆台前描了个淡妆遮掩那些容易被人看出悲伤的痕迹。 这样一番精心地装扮下来,倒显得莹莹生辉。愣是吴家辉眼光再独到,只怕也看不出破绽了。然后,林妙声便在心里头暗示自己:一定要兴高采烈地! 所以吴家辉见到这样一个兴高采烈,顾盼生辉的林妙声时,再次心里很不淡定地敲起了小鼓:她这是为我描的妆么?她这是为我而笑么? 都说女为悦己者容,所以:有戏啊!有戏!吴家辉暗自庆幸自己先前的一番计划没有白费。这样一阵激动,他的面色竟然有些潮红。 “喂,我说吴家辉先生,你脸红了哦!”林妙声一边说还一边朝他调皮地眨了一下左眼。 偶买噶!都说媚眼如丝,吴家辉却感觉刚才那微眯了的左眼投射过来的是刀。 刷刷地!戳在他地心窝窝上。很紧张,却不是疼痛,倒有些小痒痒。 然后他上楼梯的脚步踩了个重的,身形一个踉跄。 林妙声伸手扶了吴家辉一把,打趣道:“额,是不是最近加班都将身子加虚了啊,晚上我请客,给你好好补补。” 听到林妙声说他加班将身子都加虚了,吴家辉一阵赧然。脸上的热度又增加了一些。再听到后半句说她请客的时候,吴家辉僵了一下,赶紧辨别道:“晚上我请你,你给我点面子好吧?” 林妙声刚才扶了一把吴家辉的手并没有放下去,现在倒是滑倒了吴家辉的肩上:“那!我说的请客是我请你吃,给你点菜,我可没有和你抢着付钱哦!” 吴家辉低着头咽了咽口水。原来,他驰骋法庭辩论如斯年,也会有被人抢白到说不出话来的时候。 是不是每个能说善道的律师,其实也都有这样一条软肋? 林妙声说完这几句之后,将自己的手从吴家辉肩头抽开,眸光里一黯,也没有继续再打趣吴家辉。她只是想,自己什么时候也变得喜欢捉弄人了,是受了那个人的影响么?还是说她一直有着这样的潜质。 若真是有着这样的潜质,还真是跟那个人……很般配。 切!般配个大头鬼!林妙声在心底骂自己。都说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她这简直就是丑小鸭想亲吻青蛙王子嘛。 吴家辉见林妙声不再吭声,忙向林妙声解释道:“不要紧的,妙妙。虽然我不大会开玩笑,但是……你要想开我的玩笑,开多少都没关系的。” 林妙声捂嘴轻笑。 等到林妙声毫不客气地点了一桌子菜,面对面地盯着吴家辉的脸。 律师先生再次怯场了。明明对面的女子貌美如花,不是一只令人恐惧不安的老虎,为什么那双眼,却令人紧张得惶惶然。 难倒这就是传说中的虎视眈眈? 还真是越正式越拘谨。越简单就越随便。为什么上一次在咖啡店,就能跟林妙声那么坦然相对呢? “我说啊,吴大律师你在法庭上都不看辩方律师的脸么?”说完,林妙声噗哧一笑。 对!就是要这样兴高采烈!就是要这样淋漓畅快!如此那些不良的情绪,那些受了伤的心情,那些……各种各样的不适才会消失不见。 好在林妙声这一笑,总算将吴家辉的紧张感冲淡了一些,然后态度也终于随和起来。 “你以前接的那些诉讼案,是不是其实打官司都输了?” “到目前为止,没有输过。” “你吹牛的吧?” “真没有。” “可是,如果请你的个人或者是单位,本来就是理亏的那方,你难倒能拨乱反正?” “那种案子,我从来不接。” “哦?原来吴律师长胜不败的秘诀就是:只接能打赢的官司。”林妙声一边说“哦”的时候,一边做了一个很夸张的表情,逗得吴家辉也跟着很开心地笑了。 面对林妙声的各种揶揄,吴家辉但笑不语。 夜空如洗,美人如玉。 这情景,就该其乐融融,就该活色生香。 吃得七成饱的时候,林妙声继续打趣吴家辉,似乎只要她不停地说,不停地来点小小的不伤大雅的恶作剧,今天这个晚上的快乐便会源源不断地涌出来,蔓延开…… 然后她便会像真的快乐了一般。 “我说一个案子,吴大律师你来分析给我听听:有一个富翁,他有一个知晓他很多秘密的女友。然后,有一天,这个富翁带着他的女友去了一个超级豪华的酒店……” 林妙声的描述,几乎可以用绘声绘色来形容。就好像她在讲一个悬疑推理案一样。 “圈套!”吴家辉目光如炬,义正言辞,“这是一个有预谋的约会。” 林妙声不过心底憋着这样一件事情,没有地方可以说,所以苦闷得很。这晚上跟吴家辉调侃着调侃着,气氛就越来越活跃,本能地激发了人某些潜藏的倾诉欲。她不敢直接倾诉,所以换了一种方式倾吐出来。 她不过是想倾吐出来,即使被吴家辉嘲笑一番也无所谓。只是,吴家辉忽然这样严肃地板着脸说这是一个圈套? “如何讲?”林妙声听闻吴家辉口中的“圈套”二字,脑海里是雷鸣大作,这才悟到自己从未将那件事往这个方向好。因为觉得纪暮虽然有些小小的坏,却不至于对她做这种事情。现在被吴家辉将这案例一定性,她整个人如坠冰窖。 “首先,豪华酒店的房间里怎么会有摄像头?就算这个富翁树敌很多,他的敌人如何那么准确地得知富翁与该女友会入住酒店的哪一个房间?”吴家辉说完这第一个疑点后端起手边的红茶轻抿了一小口。如此,他便一步步地进入律师状态,再也没有了先前初见林妙声时的拘谨。 林妙声仔细回想那天的活动现场,vip贵宾室究竟有几间,她不太清楚。但她很确定影片里的画面就发生在那一间贵宾室里。就假设所有的贵宾室都有安装摄像头吧,那么,做这件事的人又怎么确定林妙声敢于献身? 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但是她…… 无法接受。 这绝对不是真相! ------------ 第一卷_第040章 -一千零一夜后(1) ------------ 第一卷_第041章 -一千零一夜后(2) ------------ 第一卷_第042章 -有生之年,终不能幸免(1) ------------ 第一卷_第043章 -有生之年,终不能幸免(2) ------------ 第一卷_第044章 -有生之年,终不能幸免(3) ------------ 第一卷_第045章 -她成功地骚扰了他一整个晚上 ------------ 第一卷_第046章 -据说,他因此拉了三天肚子 ------------ 第一卷_第047章 -她最近小人得志,诸事不宜 ------------ 第一卷_第048章 -喜剧总是特别容易就落幕(1) ------------ 第一卷_第049章 -喜剧总是特别容易就落幕(2) ------------ 第一卷_第050章 -不断演变的命运线(1) ------------ 第一卷_第051章 -不断演变的命运线(2) ------------ 第一卷_第052章 -不断演变的命运线(3) ------------ 第一卷_第053章 -不断演变的命运线(4) ------------ 第一卷_第054章 -不断演变的命运线(5) ------------ 第一卷_第055章 -如果一开始你爱上的人是我(1) ------------ 第一卷_第056章 -如果一开始你爱上的人是我(2) ------------ 第一卷_第057章 -爱是个梦,却有真实的痛(1) ------------ 第一卷_第058章 -爱是个梦,却有真实的痛(2) ------------ 第一卷_第059章 -爱是个梦,却有真实的痛(3) ------------ 第一卷_第060章 -爱是个梦,却有真实的痛(4) ------------ 第一卷_第061章 -夜半无人私语时 ------------ 第一卷_第062章 -不如订婚吧 ------------ 第一卷_第063章 -两年前的真相(1) ------------ 第一卷_第064章 -两年前的真相(2) ------------ 第一卷_第065章 -两年前的真相(3) ------------ 第一卷_第066章 -两年前的真相(4) ------------ 第一卷_第067章 -两年前的真相(5) ------------ 第一卷_第068章 -两年前的真相(6) ------------ 第一卷_第069章 -梦里,又见红莲 ------------ 第一卷_第070章 -史上最悲催的加班(1) ------------ 第一卷_第071章 -史上最悲催的加班(2) ------------ 第一卷_第072章 -史上最悲催的加班(3) ------------ 第一卷_第073章 -于是,狭路相逢(1) ------------ 第一卷_第074章 -于是,狭路相逢(2) ------------ 第一卷_第075章 -难过的夹心饼干 ------------ 第一卷_第076章 -生如夏花(1) ------------ 第一卷_第077章 -生如夏花(2) ------------ 第一卷_第078章 -莲影与画月 ------------ 第一卷_第079章 -等闲变却故人心(1) ------------ 第一卷_第080章 -等闲变却故人心(2) ------------ 第一卷_第081章 -送上门的生意(1) ------------ 第一卷_第082章 -送上门的生意(2) ------------ 第一卷_第083章 -送上门的生意(3) ------------ 第一卷_第084章 -第一场旅行(1) ------------ 第一卷_第085章 -第一场旅行(2) ------------ 第一卷_第086章 -第一场旅行(3) ------------ 第一卷_第087章 -第一场旅行(4) ------------ 第一卷_第088章 -第一场旅行(5) ------------ 第一卷_第089章 -第一场旅行(6) ------------ 第一卷_第090章 -第一场旅行(7) ------------ 第一卷_第091章 -第一场旅行(11) ------------ 第一卷_第092章 -第一场旅行(12) ------------ 第一卷_第093章 -温柔的吴律师(1) ------------ 第一卷_第094章 -温柔的吴律师(2) ------------ 第一卷_第095章 -中秋节快乐 ------------ 第一卷_第096章 -国庆节快乐 ------------ 第一卷_第097章 -二十四小时(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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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卷_第129章 -崩裂的序曲 ------------ 第一卷_第130章 -别有用心的诱惑 ------------ 第一卷_第131章 -布局者的决心 ------------ 第一卷_第132章 -预谋!舞会倒计时 ------------ 第一卷_第133章 -“她”不是她 ------------ 第一卷_第134章 -“他”还是他 ------------ 第一卷_第135章 -纪暮vs吴家辉 ------------ 第一卷_第136章 -当时的月亮 ------------ 第一卷_第137章 -蝉、螳螂、黄雀 ------------ 第一卷_第138章 -黄昏的祸风 ------------ 第一卷_第139章 -最后的抱歉 ------------ 第一卷_第140章 -暗黑之羽 ------------ 第一卷_第141章 -纪暮的决断 ------------ 第一卷_第142章 -“海中金”命 ------------ 第一卷_第143章 -一颗灵智果 ------------ 第一卷_第144章 -月老庙中 ------------ 第一卷_第145章 -叫我的名字,暮! ------------ 第一卷_第146章 -顾小七登场,阻止纪暮! ------------ 第一卷_第147章 -好消息,她醒了 ------------ 第一卷_第148章 -纪暮的新烦恼 ------------ 第一卷_第149章 -曾有誓,两心知 ------------ 第一卷_第150章 -又见吴家辉 ------------ 第一卷_第151章 -醉后一夜 巧合在有缘与无缘之间搭起了一座桥梁。 即使爱不断地带来哀愁,却也忘不了。 只好狠狠地将心关起来, 以为如此,伤害便会被隔绝在门外。 这一定是个童话。 林芊花第一次走进莲香城堡的时候,脑袋里就不断地飞闪着这样的念头。尽管之前已经在脑海里设想过无数遍晚宴的情景,但直到真的深入其中,她才发现自己先前的那些设想是多么的寒碜和简单。所以,即使挽着薛海辉的手,她还是有一种如履薄冰的感觉。 光芒流转,衣香鬓影。 每个盛装出席的人,无一不是面容精致神态优雅。虽然穿着礼服,装扮也算是得体,芊花就是有种丑小鸭误闯进天鹅群的感觉,要多尴尬有多尴尬。最可怕的是,她还不能表现出那种不适。她要强装镇静,要对每一个照面的陌生人礼貌地挤出得体的微笑。 通过芊花手臂上传来的僵硬感,薛海辉很了解芊花此时的心境。他安慰般地收紧了点挽着芊花的那条臂膀,鼓励般地对她微笑。芊花赧然地将面孔转向。据薛海辉戏言,这是培养林芊花进入上流社会的机会,以后好做他薛家的媳妇。怎么说薛家也是个书香世家,所以……薛家的媳妇当然也是进得厨房出得厅堂的了。 悠扬的小提琴声起,如梦如幻的夜仿佛被一阵柔风吹动,晚宴开始了。 揉弦、拨奏。 分弓、跳弓、拨弦。 满室的宾客或端坐或站立,或低声耳语,或巧言轻笑。 林芊花其实不怎么懂小提琴,只是凭女人的直觉听着这曲子有一种浓郁的怀念之情。薛海辉小声地对芊花耳语:“这个曲子,叫《回忆》。” 原来这是德国小提琴家德尔德拉的经典名曲《回忆》。难怪这个不懂音律的门外汉芊花也能感应到那一缕一缕的追忆之情。 彼时,偌大的晚宴现场有一人斜坐在布艺沙发之上,手里的空酒杯自然地松弛下垂,一副慵懒随性的模样。但他那黑色的短发许是专门用发蜡处理过,一根根英姿勃发地竖起,显得与他那种慵懒随性的腔调格格不入。由此,让人觉得这人慵懒之余似乎还带着几许英气。或许他认真起来,一点也不是个含糊的人吧。林芊花一边远远地看着一边如此猜测。也不知道为什么,如此盛宴之上,偏偏是这个不起眼角落里的他入了她的眼。 尽管林芊花不清楚被这个人吸引的具体原因是什么,她还是默默地关注了他许久。 直到…… 直到那个人起身去倒酒,然后转过脸…… 林芊花几乎要从椅子上惊跳起来。 那是一张魂牵梦系了无数次的脸。 轮廓分明,目如朗星。 隔着那么遥远的距离,芊花也看得清他安静秀美的面孔。不,更确切地说是她记得那个眉清目秀的少年,她记得那微薄的唇曾浮现的所有清雅的微笑,也记得它偶尔卑劣顽皮时勾起的幅度。 时光像一场老电影,不断地在林芊花的大脑里倒带,播放。 她开始内心酸涩,终于哽噎着,连呼吸都有些困难。然后,回忆里的少年和眼前的男人一个像云朵一个像云雾,逐渐变得捉摸不定。 四年前那晚的梧桐树下,秋风凄冷。她伤心欲绝地望着他,他神色冰冷地转身离开,她悲痛绝望地呼喊他的名字。 “我真是非常的喜欢你啊,一帆。只要和我在一起,我一定不会让你觉得后悔。我每天都让你过得很快乐,也会努力让你觉得幸福!我知道我们没有门当户对,可是为了你我愿意去努力啊!所以……求求你,请留在我身边。我也可以帮助你实现你的梦想啊!我一定会想办法的……” 那个时候,林芊花的眼被一股股的泪水湮没,她只看到一阵阵的闪电,她只看到那个誓言相爱至死的男人决绝地转身,她甚至分不清是天上的雷雨还是自己止不住的眼泪,只知道整个人失魂落魄般地失去了可能是一生中最重要的人。 “你还是那么天真。”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竟然再次回到她的身后。 “不要走,一帆。如果出国才能实现梦想,请你带我一起走!”她苦苦哀求,像濒临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缕希望。 以为他会从身后抱住她。 谁知道,那个人只是低低地说了声:“谢谢你,花花。” 那个暴雨滂沱的夜晚,他走得毅然决然。林芊花那个时候才明白什么叫真正的郎心似铁。也许她从未曾真的了解过他,就算她料想到会被他抛弃,也不曾想到会抛弃得如此坚决。 那天起,芊花的耳朵里塞满了雷鸣般的痛苦,好久好久都听不见幸福。 空气中流动着充满追忆的小提琴曲,林芊花远远地望着布艺沙发那边的徐一帆,眼珠是失神的琥珀色。四年来无数次在她梦里出现,每一次都让她伤心得无法呼吸,任凭她怎么呼喊也毅然决然转身的那个男人…… “芊花,我们最近要和一个有高干背景的公司合作,据说那家公司的投资老板今天也在,等一会我们过去打个招呼。”薛海辉轻轻地对林芊花说。 “哦。”林芊花的回应有些机械。 “怎么了?还是不适应吗?”薛海辉轻笑,“一回生,二回熟。其实也没什么,你看这里的人,没有一个长獠牙,也没有一个比你多一只眼的吧?都是和我们一样的人啊,一点都不可怕。” “噗——”林芊花忍不住笑了出来。 林芊花当然一点都不害怕这里的人,她只是不自在而已。试想她一个迷糊出了名的人,忽然被丢进一个精细的圈子,除了局促自然还是局促。她倒不是在意自己的形象,只是怕给薛海辉出乱子。 “不要给自己那么大的压力。走,那个投资人在那边,我们过去。”薛海辉一边给林芊花加油鼓劲,一边挽起她的手准备过去。 林芊花顺着薛海辉的目光望过去,她的心突然一收,下意识地想要挣脱薛海辉的臂弯。 薛海辉笑笑,再次将林芊花搂得更紧,他以为林芊花又临阵退缩不想过去了。只是无论如何他也想不到林芊花临阵退缩的理由,更不会想到芊花下意识地挣脱他的臂弯到底意味着什么。是以,多年后他终于想起这个细节,免不了一阵扼腕叹息。也许,那个时候,他不强拉着芊花去参加这个晚宴就好了。 ------------ 第一卷_第152章 -旅行记序曲 和自己做对,把一片温润的心海变成荒田。 她是你的锦绣阳春, 我是这世界最可有可无的点缀。 徐一帆今晚一点也没有投入到晚宴中来,他似乎还沉浸在某种低靡郁结的情绪里。所以,如此格调高雅的晚宴,他丝毫没有体验到这个夜晚与往时的那些夜宴有啥不同。伴随着那曲《回忆》的终结,参加晚宴的人多多少少露出了几分醉态,只是有的人是真醉,有的人是假醉。很明显,徐一帆就是后者。因为这种交际应付的场合,总有避免不了的攀谈,或真情或假意。就算是逢场作戏,也得陪着大家一起演。更何况,此次的晚宴他家的老头子还专门做了安排,虽说安玖小姐是贤淑知礼的名媛,但是…… 一想到安玖小姐的事,徐一帆就觉得头疼和心烦,然后仿佛醉意更甚,脸上尽是疲惫之色。就在他慢慢吞下一口红酒准备稍微闭目小憩一会的时候,他看见两个人携手向这边走来。只是微微的一条眼缝,他也是第一时间认出了来人中的女宾,是她,竟是那个林芊花。 疲惫的面容瞬间冰冷下来,薄薄的唇轻轻地抿起,目光也变得炯炯发亮起来,哪里还有一丝刚才的醉态?不过,林芊花你此番携他的手而来,是告诉我你现在过得很好很幸福么? ※ 另一边,周陌正陪着安玖小姐跳着舒缓的华尔兹。 交换、侧行、滑步。 重倾斜,自然转。 安玖小姐的脸上荡漾着浅浅的微笑。 “周先生的舞跳得真好,以前经常跳舞么?” “承蒙安小姐夸奖,我几乎要有点羞涩了。”周陌一边踩着纺织步一边带着安玖来了个华丽的右转身,圆润、流畅。 “那边好像有人过来找一帆了?”安玖停下来说道。 循着安玖的目光,周陌看见薛海辉和林芊花正手挽着手向徐一帆走去。周陌的心咯噔一下。事情发展到这种境地,周陌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他和徐一帆是相处了十几年的好兄弟,姓徐的心里这些年想些什么,他自信还是知道的。 “我们也过去看看。”安玖说完这话也往那边走去。 周陌知道徐一帆今晚笃定是装醉的,所以把安玖推给了他。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半场杀出一个林芊花。林芊花跟徐一帆的事情,周陌一直是最清楚的。因为安玖已经走了过去,本能地周陌想拖住她,想了想又觉得如此也不是办法,索性也从后面跟上。 徐一帆看见安玖走过来的时候,桃红色的唇忽然微微地扬起,勾出一抹奇异的冷笑。不仔细看的话,还以为这个男人在微笑呢。安玖此时的心情很好,她看见徐一帆迎着她走来,似乎还在微笑。 轩昂的眉宇,盈盈的笑意。他就像一阵不羁的风扑面而来,轻而易举地吹开了安玖小姐的心扉。很自然地执手,熟练地相挽,然后—— “薛总,好久不见。” 薛海辉客气地点头微笑:“是,好久不见。” 徐一帆看了看薛海辉又扫了一眼他身边的林芊花,忽然礼貌地说:“我来介绍一下吧,这位是我的未婚妻安玖小姐。” “你好,安玖小姐。”薛海辉礼貌地伸出手。 “安玖,这位是C&C公司的副总经理,薛海辉先生。” “薛先生,您好!” 安玖握住他的手,声音既不高昂也没有丝毫怯弱。 一时间倒是林芊花被冷在了旁边。 其实她在徐一帆介绍身边的那位女子时就已经浑身冰冷了。 他说:“这位是我的未婚妻安玖小姐。” 他的未婚妻!安玖小姐。 林芊花原本就一迷糊的人,此时遭遇如此心灵的重创,没有当场泪流满面已经很不错了,周陌一直静静地观察着徐一帆和林芊花的反应,手心里捏了满满的一把汗。 “薛总,还没介绍你身边的这位呢?”徐一帆嬉笑着在林芊花脸上扫了两眼。然后,薛海辉和安玖还有周陌的目光全部聚合在林芊花身上。 彼时,林芊花穿着一件白色的礼服长裙。她本是不喜欢穿长裙子的,她很了解自己。万一,自己一时迷糊踩着裙角怎么办?那样的事情又不是没有发生过。但是薛海辉说没事,有他在呢,出不了什么岔子。他说:“花花你穿这个长裙子,简直就美得像天使。”那个时候林芊花还跟他开玩笑说:“天使就是天上掉下来的一坨屎。你还不知道我的作风么?” 没想到,这次不仅仅是出岔子了。 这岔子出得可大了,林芊花做梦也没有想到会在今晚见到徐一帆。所以先前她一直傻傻地明着看偷着看,心里一边苦涩地吞咽记忆,一边心神恍惚地应付这场晚宴。 “这位是我麾下的林芊花小姐。”薛海辉考虑到接下来的工作,感情觉得如此介绍会方便往后林芊花各方面交接工作的进行。 “你好,林芊花小姐。”徐一帆似笑非笑地伸出手,像初次相识般。 “您好……”林芊花发现,无论如何她做不到徐一帆这种地步,如果接着说下去,她真害怕自己会颜面尽失地哭出来。所以,强忍着泛上来的泪水,她勉强回应了一下,然后便微微低下头,不再看任何人。 薛海辉看着林芊花此番不成熟的表现,微微皱了下眉,旋即脸上便堆满了笑容,示意大家一起去喝上几杯。暗地里用手肘蹭了蹭芊花,待芊花抬起头看向他时,薛海辉给了个宽慰的微笑。 酒是红色的,灯是绿色的。 杯盏的姿态是优雅的。 林芊花看着那个热情洋溢、魅力四射的徐一帆,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自己此时身处的这个世界。就好像从前在一起的四年时光只是一场冗长的梦,那些俏皮的话,那些温暖的故事到这个时候都开始变形失真。也许欢愉是短暂的,痛苦才是那场梦的真谛。那个男人爱过她,或许只是她一厢情愿的幻觉而已。 应该就是这样的。 要不然,他何以在今时今日做到如此这般如初见般淡然。 要不然,他当年也不至于决绝离开,尔后音讯全无吧? 想到这,林芊花自我解嘲般的笑了笑,然后一反常态地变得热情起来,向周围的人敬酒。 薛海辉看着林芊花突然一改先前矜持沉默的姿态,心下甚是欣喜,觉得带她来见识一下这样的大场面是对的,真是孺子可教,成长的速度还真是快。 倒是薛海辉对面的徐一帆不经意地蹙了一下眉头,这个动作很细微,除了一直在观察他们的周陌,其他人都没有发现。 周陌看到徐一帆蹙眉的时候,心里就直叫:“这下惨了。这下惨了……”分明是徐一帆故意装作初见林芊花,分明徐一帆还爱着这个女人,却偏偏又赌上了那个神马气,现在刺激到了这个女人,却没有得到成就感和满足感,看到女人拼命地灌酒,他心里比谁都难受吧! 如此,只怕这个宴席一结束,最先遭殃的就是他的好兄弟周陌了。因为每次徐一帆心里不爽快的时候,倒霉的总是他周陌。 从前在学校的时候,如果徐一帆和林芊花闹了别扭,他周陌不仅半夜三更会被叫出去陪喝酒还要陪打拳,当然他是挨揍的那一方。最凄惨的是,如此折腾过后还不算完,他周陌还要苦逼地为此类鸡毛蒜皮之事出谋划策……也不是每次的谋划都能成功,所以。如果他们的和好计划出了意外,倒霉的还是周陌。 工作之后,如果徐一帆的心情出现波动,那他安排给周陌的工作量也就会呈曲线进行波动。以今天的情况来看,周陌觉得他最近半个月都不会清闲了。周陌现在心里几乎把每个神都祷告了一遍,希望那个徐一帆和林芊花都不要再做出那种更进一步刺激彼此的行动来。 林芊花的酒量徐一帆和周陌再清楚不过了,她是有名的“三杯不过街”,也就是说只要三杯啤酒下肚,她就能在大街上躺下来睡觉的。现在喝的是红酒,瞧她喝得那么来劲的样子,其实随时都可能仆倒在桌上。 果不其然。林芊花“咚”的一声头嗑在了桌角。那“咚”的一声磕得徐一帆心肝儿一颤啊,几乎就要冲上去。薛海辉已经扶起了她,将芊花搂进怀里,然后抱歉地和大家道别。周陌看着薛海辉半搂半抱地搀着林芊花退场时,徐一帆的脸冰冷而苍白,只是他的手指依然紧紧地握着高脚酒杯。周陌很想把“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这样的名言赠送给此时全身冰冷僵硬的徐一帆。当然,周陌也不是傻子,他非常清楚如果此时他多说了任何一句话的后果。 ------------ 第一卷_第153章 -告白?大跌眼镜! 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 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 最好不相伴,如此便可不相欠。 ※ “芊花,其实你今天表现很不错的,只是酒量差了点,不过没有关系……”薛海辉一边搀着林芊花去停车场那边,一边总结今天晚宴的成果。 自顾自地说了一阵,发现林芊花没什么反应。 “芊花?”薛海辉借着停车场的灯光看林芊花的脸。 林芊花的脸上全是泪。 “芊花?”这次,薛海辉的语音里带了些疑虑和焦急。 “是不是非常难受,需要去医院吗?” “不用。”林芊花低低地说,呼吸不稳。 轻轻地擦掉她脸上的泪,薛海辉怜惜地说:“如果酒量不好,下次就不要那样喝了。反正,以后我这边的项目也用不着你去公关。” 林芊花再次垂下头。薛海辉只道是她喝醉了难受。 林芊花确实是难受得有些不知所措了。她高估了酒精的力量,以为那样至少可以暂时麻痹一下自己的大脑。实际上,酒精让她的情绪更加的激烈。为了压抑那些汹涌着的回忆与伤痛,所以她无法停下酒杯。至少,醉了的话是一个完美的幌子。 “芊花,我们接下来的这个大项目应该问题不大,徐总今天好像心情不错,难得他明知道我们是在公关还那么热情。”薛海辉握着方向盘,一边启动这辆黑色的别克君威,一边笑着对芊花絮叨,显然他心情不错。俗话说,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以今日与徐一帆会面的情形来看,此次LAN项目前途一片光明。 芊花整个人无力地窝在副驾驶的位置上,虽是系上了安全带,却总是一副让薛海辉没法放心的样子。所以,尽管夜色已深,街上的车流量很小,薛海辉的车还是开得很慢。如此,不算太遥远的距离,竟然足足开了近两个小时。薛海辉当然不会让这两个小时的时间在无聊中渡过,他还沉浸在刚才晚宴的气氛中。所以,一路上的话题,他都在说那个徐总徐一帆。 “芊花,你对那个徐总的印象怎样?” “没什么。”芊花有气无力地应道。 “其实我也想不到那家出口公司的幕后老板竟如此年轻。他看起来也就25岁左右的样子,而且在商场上也没见他多少身影,倒是风流场里有不少传闻。据说,姓徐的一回国就俘虏了不少贵妇人和少女的心。他对女人还真是出手阔绰,曾经在夜店与一个英国人斗富,硬是将刘记的少夫人看中的那款项链买到手了……” 大约说的都是些别人的故事,所以薛海辉说起来没有任何负担。听到别人是怎么对他说的,他便是如何说给芊花听,甚至在某些故事枝节上加入了自己的理解与创造,如此一个个关于徐一帆的故事,竟被他讲述得活色生香。不知道为什么,即便只是简单与一个女性朋友在一起吃了顿披萨或者喝了一顿咖啡,用坊间流传的那种语气说出来,就平白的增添了不少香艳和猜测。 林芊花的头几乎要埋进自己的颈窝里。耳朵里全是薛海辉的笑侃,脑海里全是徐一帆和各种女人出双入对的身影。在薛海辉看来,徐一帆的这些风流事迹就是供圈子里的人茶余饭后一起谈谈,然后会心或者揶揄地笑笑。他自然想不到,如此香艳的故事输入林芊花的耳朵里,简直就是字字惊雷。 是徐一帆他变了么? 还是从前的那四年她根本没有看清过他? 林芊花心碎万分地想起八年前第一次遇到徐一帆的情景。 “喂,这个交易你到底做不做啊?一篇论文而已,本少爷的开价是一万。这个数字你靠做家教一年也挣不了这么多吧?”一个额头上挑染了一撮金黄色的男孩子很嚣张地对林芊花说道。 “不做。”林芊花的回答简单而干脆。 “你脑子进水啦?是写一篇论文简单还是做几年的勤工俭学简单?”其他好几个人在周围起哄。 “我今天下午要去做家教,我走了。”林芊花说罢转身欲走。 “站住!”那个有着金黄色刘海的男孩显然是这群人的中心人物,原本以为林芊花会感恩戴德地应下这个事,没想到在这吃了个瘪,甚至还当着这么多人。这让他以后在这学弟学妹甚至是同班同学面前如何抬得起头?无论如何也得给这个不吃敬酒的女生一点教训。 “林芊花,你学习成绩好有什么好得瑟的!” “我有得瑟吗?我只是拒绝你而已。” “你……”听到林芊花的话,他几乎气得说不出话。“我今天就教训教训你这个不知好歹的臭三八。” 然后,一群人开始追打起林芊花。 林芊花和这群人不一样,她是拼劲全力考上的这所重点大学,眼前这群人不一样,他们要么靠钱要么靠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平日里,林芊花就不喜欢与这样的人有什么交道,她只要好好地学习,然后课余可以做一些勤工俭学的事,如此还可以帮家里减轻一些经济负担。只是她不去招惹这些少爷小姐的时候,偏偏这些少爷小姐找上了门。 林芊花气喘吁吁地跑着。还好,她的体力比那些少爷小姐好。但是,这样能躲到什么时候呢,他们人多势众,而且就算今天没有了结这件事,往后他们也有的是时间来找她的麻烦。 尽管是冬天,林芊花双手撑在腿上,汗水还是顺着头发往下淌。 “林……芊花,你……给我站住!” 刚刚停下来就听到后面的人在那追了上来。 “干什么呢?你们!” 忽然一个清朗的声音传过来,林芊花愣住了,后面的一群人更是愣住了。 “徐……徐少……那个臭三八她不肯帮我们写论文。” “咚—”刚刚说话的那个男生还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已经被人一脚踹翻在雪地里。 “徐……徐少……” “最讨厌听到男的骂人了,再让我听见脏话,我就打掉你的牙!” “滚!”一群人几乎是作鸟兽散的。雪地上只剩下一串凌乱的脚印。 “听好了,别和那群人扯上关系,他们玩的那套不适合你!” 林芊花怔怔地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男生,几乎屏住了呼吸。他站在那个白玉台阶上居高临下,姿态漠然。那个时候天上忽然开始飘着柳絮般的雪花,映着他一袭白色风衣,就像一副画,美的让人失神。 ------------ 第一卷_第154章 -诱惑!可怕的夜袭(1) 我忘了我们曾经在哪一棵梧桐下相偎。 在散发着芬芳的青春纪念册上,我百合花开般的一笑, 将来没来,过去没去。 ※ 圆形舞台,阶梯剧院,昏暗的灯光。 暗红色的幕布徐徐升起,朦胧、神秘。 尔后,一个个人物粉墨登场。 扣人心弦的剧情、恰到好处的配乐,流光溢彩的服饰,完美无瑕的妆容,最打动人心的还是那些台词和表演。 或忧愁,或愤怒。 或含蓄,或蓬勃。 每一点情绪似乎都诠释得淋漓尽致。 林芊花坐在台下,心潮汹涌起伏。直到剧终,演员们谢幕。直到— “社长!” “社长来了—” “啊!真是社长!!!” 不知是谁最先带头嚷起来的,观众席的学生们开始起哄大喊。认识社长的学生一脸花痴一脸激动,不认识社长的学生伸长了脖子一心想看看这社长是何方神圣。 舞台上各色灯光忽然都亮了,林芊花被晃花眼的瞬间忽然眼前一暗。回过神的时候发现那个社长就站在自己面前。一身子夜黑,映着灯光和暗红的幕布有种无法言说的光华高贵。 再遇不过那一霎。林芊花简直移不开自己的视线看着台上站着的主角。 “社长真帅!” “而且,看起来人好好哦!” “我都想加入话剧社了,我发现我热爱话剧。” “哪里?你哪是热爱话剧,你是热爱话剧社的社长吧!” “说起来,徐少怎么会是话剧社的社长呢?” “这就是徐少比其他那些少爷更加出彩的地方!” 起哄的声音在年轻的日子里尤其亮耳。伴随着毫不忌讳当面的赞美。一切是如此明媚。 …… 她们是在说社长是徐少么? 回过神来的林芊花忽然有些激动。 她清楚记得在雪地里人们是这样称呼她的:徐少! 想不到他竟还是话剧社的社长,然而林芊花当时还不知道他本名叫徐一帆。 梦幻一般,林芊花笑着,看着,突然圆形舞台不见了,剧院里的人群也不见了。在林芊花还没有明白发生什么事情之时…… “花花,篮球赛马上就要开始了,你在这发什么呆呢?”一把磁性音响起。 徐一帆一身运动装,手里拿着几瓶运动饮料。对视着她。 徐一帆,你什么时候开始跟我那么熟络了?林芊花纳闷。 然而疑惑未解,芊花耳边的声音从小渐大,直至震耳欲聋,她环顾了一周,体育馆鲜红的横幅加油语,还有熟悉的同班同学,她的身心忘记了思考,只剩临场球赛的激动。 系别之争,每年每个大学上演的好手竞争。林芊花虽然不擅长运动,却是热爱赛事的人。 看着血气方刚的同龄人驰骋比赛,是一大享受,这种乐事,她自然不会放过。 这不,放眼望去已经人山人海了。 林芊花并不是身姿高挑挺拔的淑女,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身边这位帅哥的关系,周围的学生并没有对她的出现有什么反应。她插入围观线内,总算能看清全场了。 中文系二年级的教导主任和系主任居然来看比赛了?林芊花觉得惊奇。 虽然有系主任在,中文系这边的拉拉队有点放不开手脚,但随着比分的越追越紧,比赛的战况越来越白热化,所有人的神经都开始绷得紧紧的,不光是拉拉队的孩纸们忘记自己的系主任就坐镇在边上,就连场外人林芊花也逐渐投入比赛中,她的眼睛紧跟着球员手里的篮球,一个失神,话已出口: “中文系,加油!” 听她激情吆喝后,中文系的某老头似乎皱眉回头看了她一眼。 林芊花马上尴尬而讨好地一笑,但是这种拘束大约只持续了一分钟。 某花的嗓音再次在系主任的头上响起。 沉浸在球赛中的激动份子是可以被原谅的,所以中文系的主任同志们咬牙忍下了。 比赛中途虽曾分数相当,然而林芊花支持的中文系还是毫无悬念地败北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应了那句头脑发达,四肢就会变得简单的俗语,中文系的体育类项目少有赢的时候,林芊花叹气了一口,终于想起身边的徐一帆。 然而就在此时,新闻传媒那边和物电系的比赛拉开了帷幕。 聚光灯下,徐一帆轻轻微笑着,“给个预支奖励?”没等林芊花反应,徐一帆已把她拥在怀内。 晕眩中林芊花只听见周围有无数惊讶他们反应的吸气声。 所谓强者相逢勇者胜。这场比赛比中文系的那场激烈多了。 物电系那边的中锋似乎很厉害,防守得特别严密,这是低三次,当徐一帆举手投球时,那个高大的后卫盖了他火锅。针对徐一帆的核心策略浮现到台面了。眼看着比分渐渐拉开,时间慢慢地过去,林芊花有些急眼了。手在空中开始挥舞,一通乱抓,嘴巴里直嚷嚷:“徐一帆,你快点去那边!” “进攻!进攻!!” 林芊花完全忘记了自己的形象和立场。刚才中文系的比赛加油不过浮云过场。 然而,几秒钟之后,场上的徐一帆忽然找到了一个机会。 “拿到球了!” “赶紧进攻!” “快!” 不仅是场上的运动员被比赛的氛围感染了,所有的观众都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变得更加激动起来。 林芊花又开始卖力地加油,几乎可以用手舞足蹈来形容。 一般情况下,她的手舞足蹈是无害的,但凡事不过一万,总有个万一……她似乎不小心抓住了一个什么东西,而且那手中的一团还被她挥舞出去了。 物电系防守的队员正盯着徐一帆,忽然眼前一黑。一团毛茸茸的东西盖住了脸,然后……一呼吸,竟然有一股浓重的头油味,几乎没当场晕倒在地。那个时候,徐一帆竟然来了个三分球。“哐!”不仅投中了,竟然还是个空心球。 “滴—”终场的哨声很合时宜地响起。新闻传媒扳回先前的劣势,并以一分的优势获胜! 物电系的人几乎傻眼了! “不公平!” “什么恶心玩意儿……”手上居然是一团假发?! 不等物电系的人骂完,那个玩意儿的主人迈着沉重的步伐已经走到他跟前。 此时中文系系主任的身影仿佛冒了暗光,那怒海滔滔的气势还有诡异的沉默让物电系的某同学瞬时就被震慑住。嗫嚅了一下,终于没敢再说出后面的半句话,乖乖地将那一团呈给了它的主人。 系主任离开的时候,林芊花感觉到背脊凉飕飕的,不过转瞬又变暖了,因为有个怀抱从后面搂住她,轻轻地说:“花小仙真是法术高强,关键时候简直就是化腐朽为神奇啊!”很明显地背后的人在压抑着笑意,因为就在中文系的几位领导转身离开之后,篮球场上忽然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哄笑。 …… 林芊花感觉就像站在一个不太真实的世界里,一会儿是忽然而至的相遇,一会儿是自己迷糊地引发一众哄笑,一会儿是热气袭人的怀抱……为什么,为什么会在这里呢?潜意识里仿佛觉得这是一场梦,但真的是不想醒来啊。因为,越过这些往昔,生命就像一条逐渐干涸的河流,无法皈依东海。 闪电,雷雨,梧桐树,秋风凄冷。 林芊花是被这个突然而至的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场景直接惊吓回现实的。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来,伸手擦擦额上的冷汗,真是个寂寞横行的深夜啊。一定是被那次该死的晚宴刺激到了,不然怎么会在梦里想到那些事? 深呼吸,吸入早晨最清新的空气,平静着脑袋里的思绪。下意识地一摸手机,打开一看,额地个神啊,已经是北京时间八点四十了,距离公司那台打卡机由黑字变成红字的时间只有短短的二十分钟了! 老天,这真是……中邪了! ------------ 第一卷_第155章 -诱惑!可怕的夜袭(2) 在最真实的某种际遇里, 才能察觉到爱与不爱中的那些谎。 我苦笑, 果然还是世界上最傻的那个姑娘。 ※ 林芊花匆匆赶到公司的那幢大楼门口时,底楼的大挂钟上显示北京时间九点十五分,也就是说她已经华丽丽地迟到了十五分钟。按照计划,今天是有LAN项目的项目沟通会。虽说会议是九点半开始,现在似乎还勉强来得及,但一想到云溪小姐那女神般的气场,还有她那挑剔的目光,林芊花就觉得头皮发麻。 “叮咚—”电梯终于来了。 林芊花赶紧闪身进去,按下了数字9。然后,想着一会该如何应对云溪小姐的责骂。就在她吁了一口长气的时候,蓦然发现即将合上的电梯门再次打开,然后走进了一个穿着绛红色衣服的男人。 看来也是个迟到者,林芊花忍不住就拿目光向边上扫了一眼。但就是这一眼,简直惊得她浑身的寒毛都要竖起来了。边上的人眼神中也明显的一阵愕然。 这又是一个可怕的巧合。 林芊花佯装镇静地收回目光,将视线停留在电梯的数字上。从来没有哪个时候觉得从一楼到九楼是如此的漫长,漫长得好像过了半辈子。一想到昨晚上自己还梦见身边的这个男人,以至于今天早晨竟然迟到,林芊花就充满了哀怨和愤怒。 可恶的徐一帆! 更可恶的是那个自己。明明已经时过境迁多年,硬还是死死地抓住记忆中那些凌乱的片段,不分日夜地纠缠。 窄窄的电梯内,温度似乎在慢慢地升高,氛围也是越来越诡异。林芊花有点盼望着这个时候赶紧再进来一个人,那样至少可以缓和一些自己的尴尬与不安。但同时,她又害怕此时突然进来一个人,那样的话,如果徐一帆有什么话想对她说也会不方便说出来了吧。至少也该解释下为什么那个夜宴上要装作初次见她,或者索性再打击她一次说说他订婚的事也好。 数字在逐渐的上升,两个人都没有主动开口的意思。 林芊花心底的怨念开始越来越强烈。 这厢,回国后以风流倜傥闻名于交际圈的徐少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在这个窄窄的电梯里哑火。明明有那么多的话想说给她听,甚至有好多的疑问恨不得一股脑地倒出来。话到嘴边就像被什么堵住了,硬是一个字也没漏出来。 一抹苦笑晕在徐少的嘴角。 徐少在想她有薛海辉。林芊花在想他有安玖小姐。 “叮咚——”电梯到了9楼。 电梯门缓缓打开。里面的两个人像经历了一场劫难之后重见曙光般的,几乎是同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终于。。到了。。。 林芊花见徐一帆始终没有开口的意思,甚至用余光瞥见了他嘴角的那抹笑,或许徐少是在苦笑,但在受了伤的林芊花眼里,那分明就是一个相当邪恶的浅笑,他竟然在笑!他在笑她的痴和傻么? 林芊花恨恨地走出电梯,徐一帆从她的步伐甚至能看出来她原本想着狠狠地跺一下脚再走。多年前,他们两个闹别扭的时候,如果她生气了,如果她要表示不理他了,就会有这么一个细微的小动作。四年过去,虽然这个细节没有当年那么明显,他却还是一眼就看出来了。如此,徐少的心头又是一阵激流翻滚。 “林芊花小姐!现在是什么时间了?” 果然,林芊花一进去首先遇到的就是云溪主管严厉的目光与字正腔圆的责问。 “对不起,我有点事迟到了。”林芊花尽量地赔着笑脸。 但是云溪主管似乎看到她那张脸就特别来气,所以语气又加重了几分。 “如果你对LAN项目没有信心,拜托不要采取这种消极的方式,你可以直接退出项目组。薛总那边我会好好对他说的。” 好像云溪主管不是特别愿意林芊花待在LAN项目组。就连前台的S小姐也感觉到云溪主管对林芊花的怒气与嫌恶。不过S小姐和林芊花的表现不一样。林芊花是自觉迟到,有些理亏,所以一个劲地赔不是。S小姐是翘了翘刚刚涂好指甲油的兰花指吹了口气,然后对着云溪的背翻了个婉转的白眼。 S小姐看了看林芊花,又翻了下前不久刚刚割好的双眼皮,暗自腹诽个不停: 切!这个云溪主管分明是故意找林芊花的茬。看来,她暗恋薛总的传闻并不是空穴来风啊……有点意思。 是以这个S小姐一边在前台看着眼前的一幕,一边想着下班后与那几个姐妹淘逛街时的八卦话题。 李云溪,公司里的人私下送她的外号叫李莫愁。因为她的高学位高品位,还有她女神般的气场。好像在公司里能控住她的人只有那个高高在上的薛总。事后大家猜测这个高级灰剩女可能暗恋薛总,并由此衍生过一批小小的花边新闻。但这些八卦终结于他们中有人看见薛总与林芊花手拖手地逛街之后。虽然林芊花这个女主让这些八卦的始作俑者有些跌眼镜,但好歹林芊花也是蛋白质美眉,和一表人才的薛总站在一起也算是般配。 但是,随之而来的是…… 似乎林芊花最近经常被李莫愁揪小辫子。 徐一帆走进来的刹那看见的就是那一幕。 即便是上级对下级的批评,只要被批评的人是林芊花,在徐一帆看来那就是碍眼至极。分明就是一个阴骘冰冷的女人在刁难一个纯真少女。这是红果果地欺负,简直就是以欺压他的花花来缓解她更年期的各种阴阳失调。 徐一帆这个时候目光非常地阴沉。 如果是别的场合,或许他会毫不犹豫地走上前去。 至于走上前去干什么,这个还真预测不到。 可能…… “先生您好,请问您找谁?”前台小姐用异常甜美的嗓音问询这位风度翩翩的帅哥。 “我找你们薛总,我叫徐一帆。”徐少的声音尽量礼貌,但眼神冰冷,而且他的目光似乎落在林芊花与李云溪这边。 不等前台小姐电话通知薛总,薛海辉忽然走了出来。 “哇!徐少!你好你好!”薛海辉似乎没想到徐一帆会亲自过来,更没有想到这位徐少一个助理都没带,竟然是一个人过来的,所以疑惑之余有些措手不及。 ------------ 第一卷_第156章 -还老子千钟粟 放弃该放弃的是无奈,放弃不该放弃的是无能。 不放弃该放弃的是无知,不放弃不该放弃的是执念。 ※ 听闻薛海辉的招呼与客套,徐一帆此时终于想起此番前来的初衷。对,他们约好今天洽谈LAN项目的,从眼前的情景可以看到己方的项目负责人还没有到场,他还真是积极得有些过头了。完全不是往日朝南坐的甲方应有的态度。不过,既然已经到达了目的地,更重要的是遇到了刚才那极度令他憋气的那一幕。 “薛总,我们的会议?” “时间是到了,不过……” “真抱歉,没想到我方的项目负责人如此表现,第一次的项目洽谈就迟到了,不如我们先谈谈?” “可以。可以,徐少这边请!”薛海辉一面热情地迎接着徐一帆,一面在心里冒冷汗。听说过徐少的红色背景和他在风月场上的潇洒一样有名,但从没想到这个男人工作起来如此认真。会议时间是九点半,竟然比项目组的人先到目的地。或许,应该换一种理解方式来重新定义眼前这个徐少了。 李云溪有些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其实说睁大,也只是比原本的眼框稍微拉宽一点点而已。以前有人说过她的眉眼有点像林忆莲,只是林忆莲的眼睛里蕴藏的是风情,她的眼睛里蕴藏的是冷静。不过自从有人爆出薛海辉和林芊花拍拖的八卦后,李主管细狭的眼眶与平坦的单眼皮就经常起伏出不同的弧度,尤其是面对林芊花的时候。是以此时发现刚才自己背对着的帅哥竟然就是徐少时,心里有些懊恼刚才的失态了,也不知道徐少有没有听见她刚才的那些话。想想自己在徐少心中的印象,这位李主管越发地讨厌这个叫做林芊花的下属了。除了肤质不错,明明长相平凡,性格上甚至有些男孩子般的大大咧咧,偏生被薛海辉看中了,也不知道薛总相中了她什么地方。但是,只要她对上林芊花,就准没什么好事发生。这不……李云溪一边暗地里为自己忿忿不平着一边赶紧向会议室走去。 这边林芊花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她有点失神地看着薛海辉和徐一帆的背影,脸色竟然有些苍白,完全不同于刚才被李主管训话时的淡然与镇定。看着那扇缓缓合上的会议室的门,她觉得刚才徐一帆的表情太过平静,平静得就像下面隐藏着什么风暴一样。这样的徐一帆,让她觉得诡异,所以心底忽然不安地动荡起来。 很早以前,她似乎也看见过徐一帆这样的表情。 “爸,这是我经常向您提起的花花。”徐一帆说得大方而坦荡。 “叔叔好,我是林芊花。”林芊花虽然尽量表现得自然,还是有些羞涩和拘束。所以她的内心活动几乎是瞬间就被沙发上端坐着的徐大叔读懂了。 “你好,你好,坐!坐!别客气。” “林小姐家是哪里的?” “是D城的,叔叔叫我芊花或者花花就成。” 徐大叔的眉微微一皱,想来D城也没什么名门望族。他转过脸看了徐一帆一眼,大约是想他这个宝贝儿子给领了个什么未来的儿媳妇回来。徐一帆显然明白徐大叔眼神里的意味,他很坦然地咧嘴一笑。徐大叔别过脸去再次打量林芊花。彼时林芊花的目光正在房间的各处打量着。 意大利名家设计的茶几,客厅里的水晶吊灯还有那些花色各样的壁灯,甚至于那些真皮沙发也是极尽考究的。看上去这个家不豪华,甚至在林芊花的脑中设想了无数种的时尚也仅是若隐若现。说到底,这徐家很简洁,不张扬。但正是这种简约的考究让整个徐家的氛围与格调都变得气势蓬勃起来。林芊花觉得这个家一点都不奢华,但骨子里透出的那种格调却让人不由自主地卑微,就是那种望尘莫及的感觉。 不知道是被徐家的名贵与考究所吓倒,还是普通人家平凡小女子的卑微。只是置身于那样寂静的客厅里,林芊花便开始觉得越来越寒冷。徐大叔没有当面说她的不是,甚至言辞温和,一点也没有拿出一家之主的派头来给他们施加压力。可是林芊花就是感觉到徐大叔在跟她客套,他没有相中她。感应到那样的气息,然后想着可以由此推理出的结局,林芊花心中翻涌过一阵无奈,又翻涌过一阵悲伤。 “花花,别光顾着扒米饭,多吃些菜啊!”徐一帆在饭桌上对着走神的花花这样说。 林芊花那个时候一抬头,看见的便是徐一帆那副平静的面容。 这之后,不久的某天晚上,徐一帆在送林芊花回宿舍的路上忽然做了一个令芊花极为震惊的决定。 “花花,毕业后我们就私奔吧。” “啊?” “对!花花,我们私奔吧!反正我这辈子都要和你在一起。”徐一帆紧紧地拥着林芊花,他说话的语气不像是在说情话,林芊花从徐一帆的怀中仰起头,那时候明月高悬,月华似练,徐一帆微微蹙起的眉还有他认真的眼眸都让林芊花坚信并感动着:他是真爱着她。同时也令芊花涌起一股忧伤,果然,徐家的人接受不了她。虽然那天在徐家登门拜访时自己已经猜到结局了,但此时这样的现实摆在面前还是有一种难以褪去的痛苦。 “叔叔和阿姨他们都不喜欢我吗?” “不是的,花花。他们只是觉得我们不够门当户对罢了。”徐一帆这句话没有说谎,徐大叔以及徐家的老太爷老太君都觉得婚姻应该门当户对,这样才不至于彼此的生活习性有太大的差异。另外,他们还觉得林芊花就一蛋白质小女生,没有名媛的端庄与大气,配不上他们徐家。徐一帆省略了徐家长辈们的一部分观点,他这样做也是为了最大程度上不伤害林芊花。 …… 徐一帆有一句名言叫:放弃不该放弃的是无能。所以,只要他徐少认定是该要的或者该做的,就绝不会手软或放弃。那么,此时此刻,他那副平静的表情又意味着什么呢? ------------ 第一卷_第157章 -还老子颜如玉 我在大地上,仰望那片湛蓝的天空, 以及天空中立于云端的你。 我不知道,我卑微的目光会不会逆着阳光落进你的眼眸…… ※ 周陌带着项目组的一众俊男靓女走进C&C公司会议室的时候,明显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劲。对方的团队以薛海辉为首黑压压地坐了一排人,己方的位置上孤零零地……坐着徐少。周陌的心在目光触及徐少的那刻几乎石化了。天啊!他怎么亲自来这了,不是说这个项目让他周陌放手去做么?难道说他是想见林芊花?想到此,周陌的目光又移到了对面的林芊花身上。林芊花垂着头,用签字笔在本子上划弄着什么。 “不好意思,稍微晚了点。”周陌有点尴尬地解释道。 “没关系,我们刚和徐少简单地聊了聊,现在开始会议正好。”薛海辉赶紧给这位周经理圆场。毕竟,周陌才是LAN项目的负责人,虽说这人有摆甲方架子的嫌疑,但那也是商场上的惯戏。 时钟指向十点零五分的时候,LAN项目的第一次项目沟通会终于正式开始。 LAN项目是以中国美为主题的一系列服装,计划从中国市场走出去,从日韩入手慢慢地辐射至欧美以至于全球。LAN源自兰的发音,项目命名时他们觉得君子兰的花语与此次要做的事业十分的契合,所以临时决定之后也就没有再去做改动。 会议洽谈得很是成功,双方的意见也比较统一。不过,说到底,一方面是徐一帆等人已经对该系列的服装有了比较明确的定位,对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比较清晰之外。另一方面,薛海辉这些年在广告行业的经验也使他第一时间了解了徐一帆等人的想法。大的方向定下来之后,接下来分时间段分步骤的来做事情就比较好规划了。 “薛总,在合作方之中,我跟你谈得比较愉快,但这是一个需要竞标的项目,所以……”周陌一边察看薛海辉的表情一边轻轻地说着。似乎认真又似乎是一个随便的提醒。 “嗯,没问题,我们会好好地做出一套方案,至于价格方面……” “价格不是问题。”这次回话的人不是周陌,是徐一帆。 周陌的眉微微一皱,心道:知道你想和C&C公司合作,也不用表现得如此急切啊。而且,价格上我们只要略微迟疑一下就能少下好几万呢。唉~徐一帆你那个精明睿智的头脑此时用在哪里去了? “哈哈!那就好。其实很多方案能不能执行下来也是和价格有关系的。有徐少这句话,我们就放手去做了,要做就做最好的!”薛海辉豪气地说着。他看向己方项目组的目光就像是将军在开战前沙场验兵一样。徐一帆被那样的目光似乎烫了一下,眼睛微微一眯又波澜不惊地将心境平复回来。 这个薛海辉,不是个简单的男人啊。 真好笑,我徐一帆难道简单么? 有种棋逢敌手的感觉,那么…… 徐一帆的嘴角竟然隐隐绽放出一抹笑,这次回国虽说感情上很不顺,但也不算是糟到极点。只要他未娶,她未嫁,后面的路长着呢。 薛海辉,你一定要让我好好地享受这场战斗! “李云溪,你负责此次LAN项目的整个运营,时间进度上一定要控制好。” “好。薛总放心!” “哈!我放心得很。徐少,我们这位李主管学贯中西,做事雷厉风行……”听到薛总在徐一帆面前夸奖自己,李云溪的心里简直就像喝了蜜一样甜。 “薛总过奖了,不过这次LAN项目我一定会更加努力地去做好……”配合着几乎完美无暇的微笑,李云溪知性才女的光辉几乎照亮了整个会议室。 “啧啧……”周陌在心里想着:“这女人不会是对徐少上心了吧?” 此时徐一帆正回报着绅士般优雅的微笑以及充满期许的目光。但他的内心里已经将这个女人腹诽过一千次一万次了。再精致的面容如果包裹着的是一颗粗糙而凌厉的心,也会让人讨厌的吧!至少徐一帆就讨厌她,从他推开C&C的那扇门开始。 “林芊花,你负责此次LAN项目的企划宣传文案吧,文案是你的强项,肯定没问题的!” “那个……我会努力的。” “不要那么谦虚。作为公告公司的你怎么不懂得展示自己最亮丽的一面呢?”薛海辉一边说着一边将注意力转向徐一帆,此时徐一帆也正看向他这边,“徐少,这是我们公司的第一文案,重点大学中文系的高材生,写过很多有口碑的文案。原来在房地产工作,是被我慧眼识英,挖过来的!” 薛海辉的这番介绍意在强化林芊花在徐一帆心中的印象,他有点担心项目组的人嫌她太年轻,或者觉得她经验不足。徐一帆薄薄的唇紧紧地抿着,看着林芊花的表情似笑非笑。 薛海辉还真是照顾她呢!不过如果他知道林芊花不仅是某重点大学的高材生,还曾经是他徐少的女朋友之后,会是什么表情…… 慧眼识英,挖过来的? 还真是被他挖走的! 与其说是被他挖走的,还不如说是自己当年没有好好把握的吧…… 周陌眼见薛海辉这番话之后,徐一帆的表情有些不自然,想着他大概又想到了些什么往事,再如此下去,怕是连薛海辉也会意识到这其中的诡异与非正常。 “薛总,我就等着你这边的好消息了。”周陌清了清嗓子,珠圆玉润地打着官腔。周陌也是典型的官家子弟,虽然周大叔的官位不及徐大叔的官位高,但周陌少爷从小耳濡目染硬是比徐少更懂那些官腔。他摆起甲方架子的时候比徐少入戏多了。 林芊花看到徐一帆的表情后,心里暗自叫苦。薛海辉你就不会在这种时候少说几句么? 不过少说几句又会怎样呢?少说几句就会让他不要误解这其中的关怀了不。让他看到薛对你的关怀难道不妥么?林芊花想着自己此时已经是薛海辉女友的身份,连自己都忍不住要嘲笑刚才那个挣扎的自己。 骇人的闪电,无尽的凄风冷雨夜,斑驳的梧桐树叶…… 徐一帆,请你一定好好地看着我,在这四年的痛苦之后勇敢了多少,成长了多少,改变了多少! ------------ 第一卷_第158章 -还老子黄金屋 文字向有爱情的地方爬去。 我为你痴迷于那些梦一般美丽的衣服, 疯狂地创造各式各样的女主角, 我和她们,悲戚与共。 你,看得见么? ※ 林芊花下班前才收到LAN项目的服装图,她的任务是写企划宣传的文案。如同薛海辉所说,中文系科班出身的她,写点文案简直不在话下。但当她看到那一张一张的服装图时,还是被深深地震动了。 该用什么样的文字来描摹那样的美呢?这就是徐一帆现在所做的事业么?它们恰到好处地将雍容大度的东方元素与精致典雅的细节设计融为一体。让人……挪不开眼,一下子就爱到心里去。是以,那天薛海辉叫林芊花一起去吃她前不久还惦记着的海底捞时,她想也没想就一口回绝了。她要给这个系列的衣服配上最生动的文字,她要让那些准顾客在第一眼就结合她的文字爱上那些衣服。 郭沫若说衣裳是文化的表征,衣裳是思想的形象。那么,每一件服饰其实都有它背后的故事吧?林芊花其实不懂设计,更不懂服装设计,她只是朦朦胧胧地感应到那股强烈的情感还有那氤氲之间缭绕不绝的美的气息。是徐一帆想到要做这个中国美系列的服饰么?他果然是个天才。 那天晚上,林芊花熬夜很久很久,等到她终于在键盘上敲完最后一个字符之后,抬起头时发现天已经大亮了。她竟然不知不觉中熬了一个通宵。将文件保存好,然后又写了两张便条,便条上写着文件在电脑中保存的地址。一张便条留在了李云溪的办公桌面,一张便条留在了林芊花自己的桌面。然后,她在办公室里惬意地伸了个懒腰,微微打开一下那扇窗,早上的空气真是清新啊。 林芊花背着包走出办公室的时候正好遇到早晨来上班的李影儿。 “早!” “额?芊花你今天怎么这么早?是去买早餐么?”李影儿有点纳闷,难道说昨天因为迟到被李莫愁狠批了一顿,突然就转性了。林芊花可是经常踩着点来上班打卡的人啊。 “嗯,去买早餐,吃完后就回家睡觉。” “你昨晚上通宵了?”李影儿更惊疑了。LAN项目启动后她是知道的,只是不知道项目的进度这么紧迫。 “嗯。昨天刚好有点感觉,写得比较顺手,为了不打断思路,就一口气写下去了。没想到写完后已经是天亮了。”林芊花慵懒地解释道。 “那一定是写得不错了,到时候LAN项目签下来了要请客哦!”李影儿笑道。 “嗯,嗯。”林芊花一口应承下来:“只要LAN项目签下来了,影儿你想要吃什么都行,管饱。” “哈!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啦!” “嗯,拜拜!” “早点回家去休息吧,拜拜!” 如果林芊花那个时候回头再看一眼,就会发现站在她身后的李影儿并没有马上进公司,她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林芊花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长长的睫毛下覆盖着看不见的阴影。 李影儿与林芊花在高中时代曾经是同班同学,只是高考时林芊花上了重点而李影儿以十分之差被划入本科二类。真没想到她们两个竟然还能在C&C公司碰面,更没有想到的是两个人竟然会隶属于同一个主管。 这就是传说中的殊途同归么? 李影儿第一次在C&C公司见到林芊花时,脑袋里就是这样想的。那个时候的心情,除了惊讶、诧异,更多的是释然和欢愉。这倒不是她李影儿这些年多么想念这位高中时的挚友了,而是当年她以十分之差沦入二本后曾经是多么的忿恨和不甘心。如今观之,原来当年的心结根本不值一提,重点大学也好,二类本科也好,到头来还不是在一个地方做相似的工作? 怀抱着那样的欢愉,李影儿曾经在林芊花刚进入C&C公司时从各个方面多加照顾,大到介绍公司的相关业务,公司领导的喜好,小到公司里的八卦小花边。她们几乎又回到了那个云淡风轻的高中时代。一起吃饭,一起逛街,一起看电影,一起…… 直到那天李影儿听到公司里关于林芊花与薛海辉的绯闻,直到那天李影儿在林芊花那里亲自确认这个消息的真假。她才发现,她再一次被林芊花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影儿,我拍拖了绝对不会重色亲友的。你放一百八十个心好了。”林芊花看到李影儿脸上的表情当时有些不自然,于是信誓旦旦地担保着。 “你敢?哈哈!“ 事实上这样的事情不是一句担保就可以的。就算林芊花没有主动疏远她,她也会自动撤离到知趣达意的距离吧。不知道为什么,那个时候的李影儿觉得失落至极,甚至比当年划分到二本还要忿恨。而刚刚进入新恋情的林芊花,一面要适应新的感情,一面要忙着终结旧感情里各式各样的挣扎,她根本发现不了这位同窗好友细微的转变。 李影儿进到办公室的时候,还没有其他的同事进来。她走到林芊花的桌前,看到了那张便条。然后,鬼使神差地打开了林芊花的电脑。这之后的一连串操作,她几乎是一气呵成……最后,她重新关闭了林芊花的电脑。 ”李影儿,你每天都很早嘛!”主管大人不知何时进入办公室的。 “早!”李影儿没由来的一阵慌张。她从小胆子就不大,这种怯弱自然没有逃过主管大人那双锐利的眼。 “额,林芊花今天来了吗?她今天倒是挺早的!” “哦,她昨天熬了个通宵写宣传文案,今早刚刚回家。我看她好像忘记关电脑了……就帮她关掉。” “是吗?她好像认真起来蛮有干劲的嘛!”李云溪不置可否地笑笑。 ------------ 第一卷_第159章 -直到世界末日 有人说,二十岁以前要学会淡定。 在这之后,所有的生命都要用来适应各种狡诈。 有一天,你面前的世界突然变得残酷而陌生,没有一丝回还的余地,决绝到你以为这只是一个梦境。 所有你认为富有感情的亲朋好友,突然之间一别无期。 别离是永恒的,重逢只是巧合而已。 快乐是短暂的,悲伤才是永恒。 ※ 下班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办公室里空荡荡的只剩下李影儿一个人,她一会儿看看电脑屏幕,一会儿看看会议室的那扇门。她等着那扇门的开启,却又害怕着那扇门的开启。 “对不起,花花,我真的……想不到这事会最终变成这个样子。”她在心里这样对自己念叨着。然而,说完之后,分明又听到另一个声音说:“这难道不是你期待的么?想不到会变成这个样子?真是太可笑了,这分明就是你设计和期盼的结果嘛!你就是不甘心林芊花她比你飞得高飞得远……” 李影儿左手掐着右手。她仿佛看见林芊花在会议室里被大家质疑的场面。原来,就算是对那个人有意见对那个人恼火,可一旦看到她因为自己而受到那样的伤害,心还是忍不住为之疼痛。然后李影儿忽然接到了艾琳的电话。 “影,现在哪呢?”艾琳在那边问道。 “啊,还没下班呢,有点小忙。”李影儿接通了之后才发现是艾琳打过来的电话,顿时有点措手不及,她巴不得找个借口赶紧挂掉电话。当时她把方案告诉艾琳的时候,只是像建议一样给她提供参考,没想到竟有百分之八十的相似。换言之,她这一步棋,不仅害了林芊花,连艾琳也一并沦为了受害者啊。 只要你举起了刀,无论这刀是不是带着杀意。锐利的东西总是会伤到人的吧。 “影,你上次给我建议的那个方案……”艾琳不是林芊花,她泼辣的性子是当年那个宿舍里有名的。要不然,凭着她一米七不到的个头,一百不到的斤两,她短时间内能在梅奥混到项目组长的位子么。所以,艾琳此番的话还不是一般的狠。 “影,这些年你真是越来越有出息了,艾琳我当年真是看走眼了呢……” 李影儿在艾琳面前几乎没有说话的机会。她能说什么呢? 艾琳做项目做到现在,没想到在自个儿同宿舍的老同学面前阴沟翻船,能不火么? 等到林芊花从会议室里出来,李影儿还在电话中,艾琳的咆哮声还不是一般的大,所以李影儿有些狼狈地匆匆挂掉了电话。这个动作,林芊花没有看见,李云溪看见了,薛海辉也看见了。 “怎么,和男朋友吵架了?”李云溪轻描淡写地说道。 “啊……那个……”李影儿吞吞吐吐地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不是什么大事,别太在意,赶紧下班回家吃晚饭吧。”李云溪少有的大姐般的温和。 薛海辉见林芊花状态不太好,很想说些什么安慰的话,但碍着大家的面,实在有些不便。正巧,肖总也在,而且肖总约了他晚上一起吃饭,如此一来,林芊花这边的状态他就真没机会表达此时此刻的担忧与怜爱了。 就当做是一次磨练吧,薛海辉想。林芊花虽然纤弱,但骨子里却有着一股很执拗的坚强。所以,她会成长的。于是,薛海辉与肖总去了预定好的小南国吃饭。 “花花……”李影儿等大家都陆续离开后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埋头整理文件的林芊花。 “影儿?你怎么还没有回家?”林芊花抬起头时好像还有些惊讶。 “花花……对不起……我……”李影儿差一点就说出真相了。 “你?”林芊花忽闪着大眼睛露出相当疑惑的表情。 很早很早以前,李影儿就是被这双与众不同的大眼睛所吸引的吧。那个时候,李影儿的父母分明是不怎么看得起林芊花的家人的。但李影儿却愿意和她们亲近。就是因为这双完全不带心机的眼么? ※ 深夜。 李影儿蜗居的小小出租屋里。其他房间的合租者陆陆续续地洗嗽完毕,差不多都休息去了。星星在天上一闪一闪地眨着眼睛,月光淡淡的。李影儿的状态似乎出奇的好,她变戏法般又从冰箱里拿出两罐啤酒。打开一罐后,咕隆地喝了一大口。她把另一罐啤酒也打开了,修长的手举着啤酒罐伸到林芊花面前。 “还喝不?” 林芊花接过来,她开始慢慢地喝,喝完以后还晃了晃啤酒罐,直到确认里面确实是没有了,才放在那边的窗台上。 “影儿,还有么?”林芊花微醺地问。 李影儿并不知道林大仙的酒量,那个时候只是高中时代,她们根本就不可能聚在一起喝酒。所以林大仙那三杯不过街的美名她丝毫不知情。不过她还真有点奇怪,林芊花这个迷糊虫,是什么时候学会喝酒的? 窗外的月光越发的湿润,连窗户上也似乎有了一层水汽。 不记得到底喝了多少啤酒。 两个人都有些醉眼迷蒙。 林芊花的脸颊越来越红,李影儿的眼神也越来越迷离。有些酒意冲上来的时候,她们两个开始不约而同地开玩笑。 一开始笑声还有点收敛和羞涩,到后面竟是越来越好笑,越好笑便越发笑得厉害。两个人笑作一团。 李影儿看见窗帘微微地晃动,外面竟然起风了。 “花花……”李影儿忽然收起笑容有些沉重地呢喃了一句。 “嗯?”那个半醉半醒状态的林芊花迷迷糊糊中听到有人叫她,应了一声,便没有后话了。 “花花,对不起。”李影儿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她想起下午艾琳电话里的咆哮。以后……以后这些亲朋好友,大约都会一别无期了吧。 酸涩、心痛。如果不在C&C公司与芊花你重逢就好了。重逢不过是一场巧合,但我犯下的错,带给你们的伤害大约是可以成为永远了。 “花花,你知道么,那个方案啊,那天早上我趁你回家休息后打开了你的电脑,然后……我把你的方案透露给艾琳了。是我的错……我就是看见花花你进步太快,或者说机会太多,我就是……妒忌你吧!花花,我竟然是在妒忌你呢……说起来,我都妒忌你好久了,你还记得吗?那时候我们一起在高中奋战的时候。我们多友好啊,可是后来你如愿以偿地去了T大,而我却沦为二本……花花啊,那个时候我就开始妒忌你了呢。你还真是个不辨是非的傻瓜。要不是你这么傻,也不会把我当朋友吧?花花你说我是不是骨子里的卑鄙……对了,你还不知道艾琳是谁呢,艾琳她是我从前大学里同一个宿舍的,也算是朋友了……我好像挺会祸害你们这些朋友的……花花,你知道艾琳她今天怎么骂我么?她说我根本就不是人。你说我到底是不是人呢……”李影儿说着说着不觉泪流满面。 许久,不见林芊花有任何反应。 李影儿转过脸,看见林芊花已经醉倒在椅子上了。睫毛微颤,似乎已经开始做梦了。 彼时两个人的距离很近很近,近到只要她俯下脸,她们的脸蛋就能彼此相贴。李影儿想起高中时候,她们一起熬夜温习功课的情景。 “花花,我快冻死了!”那个冬天真是冷啊。 “来,影儿。”林芊花将李影儿的手拉过来揣进怀里。 …… 要怎么样的一种感情,才可以做到用自己的体温去捂暖另一个人冰冷的手? “喂,我说花花,你不要打瞌睡啊?”李影儿在本子上写了这样一句话然后悄悄地递给邻座的林芊花。 “这种几何课我顶多坚持20分钟啊,实在熬不住了。”林芊花在后面跟了这样一句话,然后画了个骷髅头。 “不行,这课很重要的,你还想去T大么?”李影儿质问她。 “影儿,我实在抗不住了,要么,你用圆规在我打瞌睡时狠狠地戳我一下吧!”林芊花可怜兮兮地写到。 …… 花花,那个时候我们多好啊。李影儿的泪沿着脸颊滴落到林芊花的脸上,然后顺着林芊花的脸颊往下淌。 林芊花大约觉得脸上有什么湿湿的,伸手一摸,然后“砰”地一声,毫无预兆地跌落在地…… ------------ 160-诱惑!可怕的夜袭(2) 仿佛舞台上初次登场的戏子,慌乱中险些忘了自己的角色。 请让我的文字做我的辩士,我希求得到你的肯定与赞许。 请你倾听我缄默的爱之衷曲。 我浓烈的爱便是我写得如此美的妙术。 ※ 一大清早的时候,薛海辉竟然接到了周陌的电话。 两个人竟然聊了大约半个小时的样子。这之后,薛海辉紧锁的眉头忽然展开了。 只是快到中午的时候仍然不见林芊花的身影,想到昨天会议结束后那个人一脸的落寞,心里不觉担忧起来。 “薛总,林芊花先前让我帮她请半天假,我本来想告诉李主管的,可是她上午也不在。”李影儿像是猜着了薛海辉的心事一般突然出现。 “哦!她怎么了,下午会来公司吗?“薛海辉迟疑了一下,还是问了这一句。 “没什么事,昨天晚上我们小聚了一下,她有些累了,休息半天。下午应该就会过来的。”薛海辉这个时候忽然发现李影儿竟然长着一张不错的瓜子脸。不过,那个笑容怎么看怎么牵强。再问下去也没什么意思吧,反正下午会来的。他如是想,便不在意地走开了。他甚至没有问李影儿手里的文件袋里装的是什么东西。 那个文件袋里装着李影儿理好的辞职信,她的,还有林芊花的。 今天早上林芊花其实醒得很早,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她的酒量,反正就是醉得快,醒得也快。反倒是李影儿睡过头了。当时林芊花竟然也就仍由她睡着,没有叫醒她。许是觉得身体比上班更重要吧。总之,林芊花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决定从C&C公司辞职。就算被大家说她心虚也没有关系,就是不想再趟这趟浑水了。所以,李影儿稍微有点动静的时候,林芊花就扑了过去。 “影儿,我想好了,我辞职得了。”林芊花像忽然开悟了一般地说道。 “辞职?”李影儿被这样一惊一乍的,反而清醒了。林芊花的意思好像是说离开C&C公司,好像这也是一个不错的方法。如果她们两个一起离开的话,这个项目的事情以后都跟她们没有关系了吧。先前乌云遮罩的天空此刻竟忽地变得清澈明净起来。传说中的柳暗花明便是这般光景吧。 “花花,你要是走,我跟你一起走。反正我在C&C公司也呆了不少时间了,换个地方或许眼前能出现另一片晴空吧。”李影儿微笑着,像很早以前一样。 林芊花发现李影儿在说这话的时候有些不一样,具体是哪里不一样却又一下子说不上来。只是那微笑着的微光,亲切动人啊。 “好吧,影儿。辞职书的事就交给你写了。我上午先回家整理些文件资料,下午再去公司。咱下班前好好找薛总谈离职的事。” ※ 林芊花来公司的路上收到薛海辉的短消息。 消息真是很短,只有六个字:“我们有转机了。” 不用仔细揣摩,林芊花也知道薛海辉在说画伊的那个LAN项目。然后,不知道是感激还是惭愧便一并涌上心头。说起来,现在的薛海辉是她的男朋友,项目上发生这样的事情,最为难最煎熬的应该是他吧。自己在第一时间想到求助的人不是他,第一时间的希翼不是他,最后一直在帮自己的是他。 “花花,你来啦,那个文件我写好了哦。”李影儿一边说一边晃晃自己手里的文件袋。 不知道为什么,好像离开这里不是什么难过的事情,反倒是像要去新生一样。李影儿的脸上洋溢着希望的光。 “我上午的时候手里头的事情不多,除了写这个文件啊,还查阅了一些网上的资料,现在招聘我们这样人才的公司,还不少呢。待遇嘛有高有低,也差不到哪去,还是有工作经验好办事啊。想想当初刚毕业那会儿找工作多难……” “影儿,也许还不到非要离职的地步,我先听听公司的意见吧。”林芊花呐呐道。 看着林芊花犹疑的神色,李影儿大概能猜到些什么。 “是薛总吧?他跟你说了些什么,找到什么线索了吗?” “不知道,他说有转机了。” “那么,你是不打算辞职喽。” “先看看是什么转机吧。” “嗯。”李影儿牵动嘴角,笑着别过脸去。林芊花看不到那个弧度背后的暗影。孤独、落寞但是很坚定。 ※ “花花,真不知道该说你是运气好还是运气坏呢!”薛海辉在办公室里笑着打趣她。此时这个总经理室只有薛海辉和林芊花两个人,因为薛海辉的这个打趣,气氛变得有些微妙,这让林芊花稍微有点尴尬。 许是察觉到林芊花的些微不适。薛海辉换了个姿势。 “花花,画伊说让我们公司和梅奥那边同时就LAN项目发表见解。他们想听我们对那些服装更多的阐释。”薛海辉笑道:“我一直相信那个企划案是你的原创,至于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我现在也略知一二。” 林芊花觉得薛海辉的笑容有些高深莫测。 毕竟还是要靠他来帮自己啊。或者说这个时候只有他站在自己身边。 “辛苦了,薛总。”林芊花叹道。 薛海辉皱了皱眉。林芊花了然。 “谢谢你,海辉。” “嗯?”薛海辉意气风发地将林芊花搂进怀里。 “花花啊,不知道为什么,从在那家房地产公司见到你的那刻起,就觉得你和别人不一样。具体是哪里我也说不上来。但是,你写出的那些文字啊,让我觉得你是一个生活态度极其认真的女孩。一个用心对待每个人每件事的女孩。我大约就是这样被你吸引的吧……” 林芊花窝在薛海辉温暖的怀抱里,觉得时光安然,岁月静好。 ※ C&C公司的LAN项目组人员再次来到画伊。周陌副总微笑着迎接他们,并亲切地和薛海辉握手。 彼时,T1多功能会议室里已经坐满了很多人,当然,最耀眼的自然是很少抛头露面的徐少。让梅奥公司的负责人有些惊疑的是,不仅徐少最近频频出现,连周陌副总的态度也有点怪怪的。他们当然想不到此项目关系到周陌副总在各种人等退散后的业余生活幸福程度。 接着,大屏幕里便放映出很多画伊公司尚为上市的衣服样稿。虽然都是样稿,但衣服的款式、质地多少一目了然。然后,大家就此谈宣传概念。 梅奥的人有点摸不着头脑,不是“中国美”系列么,怎么又出了一个新的系列? 只有林芊花在看到那些服饰时,瞬间被吸引过去了。 所以当很多人谈完自己的想法时,林芊花仍然自顾自的没有回过神来。 林芊花不懂设计,但常年对文字的亲睐让她对美的东西有一种超乎常人的反应能力。所以,当她的目光停留在那些服饰上的时候,相关的文字便在内心深处伴随着血脉的激昂而沸腾往复。 当薛海辉用手肘碰她时,她才知道轮到她了。 她微笑着站起来,向画伊的领导和工作人员表示感谢,然后开始畅谈自己的见解。她说得极缓极慢,甚至前一段和后一段充满了各种跳跃,但与会的人员听在心上,却没有感到任何不适与不妥。她脸上挂着笑,极浅极淡,却又让人看得那么真切。就好像从她口中吐出的每一个字都是发自内心深处,她的声音不粗不细,娓娓道来像是讲了个极其美丽的故事。 就连看过林芊花很多案子的李云溪和薛海辉也被吸引了。从来不觉得林芊花是一个能说会道的人,此时此刻怎么好像变了个人? 如果说此时的林芊花是感性的,那么此时的徐一帆就是理性的。他一字一句地听着,林芊花的每一个观点都自耳膜处传达至他的大脑。不得不惊叹,这个女孩的成长。虽然有些意见不是那么成熟,但那些句子分明全闪烁着神奇的光辉。 衣服是有灵魂的。 为什么有的人穿这件衣服适合,有的人不适合。这就是因为衣服与人也要契合才能熨贴。 设计衣服的同时也是一个解读人心的过程。有什么样的衣服就必定会有什么样的人。 那么,爱情呢?徐一帆一边听着林芊花那些充满感情的话语一边深思。那个时候,这个迷糊神般的女孩儿竟像一位诗人般咏唱那些衣服。她竟然能深入到这种地步…… 不愧是他的林芊花! ------------ 161-诱惑!可怕的夜袭(3) 巧合在有缘与无缘之间搭起了一座桥梁。 即使爱不断地带来哀愁,却也忘不了。 只好狠狠地将心关起来, 以为如此,伤害便会被隔绝在门外。 这一定是个童话。 林芊花第一次走进莲香城堡的时候,脑袋里就不断地飞闪着这样的念头。尽管之前已经在脑海里设想过无数遍晚宴的情景,但直到真的深入其中,她才发现自己先前的那些设想是多么的寒碜和简单。所以,即使挽着薛海辉的手,她还是有一种如履薄冰的感觉。 光芒流转,衣香鬓影。 每个盛装出席的人,无一不是面容精致神态优雅。虽然穿着礼服,装扮也算是得体,芊花就是有种丑小鸭误闯进天鹅群的感觉,要多尴尬有多尴尬。最可怕的是,她还不能表现出那种不适。她要强装镇静,要对每一个照面的陌生人礼貌地挤出得体的微笑。 通过芊花手臂上传来的僵硬感,薛海辉很了解芊花此时的心境。他安慰般地收紧了点挽着芊花的那条臂膀,鼓励般地对她微笑。芊花赧然地将面孔转向。据薛海辉戏言,这是培养林芊花进入上流社会的机会,以后好做他薛家的媳妇。怎么说薛家也是个书香世家,所以……薛家的媳妇当然也是进得厨房出得厅堂的了。 悠扬的小提琴声起,如梦如幻的夜仿佛被一阵柔风吹动,晚宴开始了。 揉弦、拨奏。 分弓、跳弓、拨弦。 满室的宾客或端坐或站立,或低声耳语,或巧言轻笑。 林芊花其实不怎么懂小提琴,只是凭女人的直觉听着这曲子有一种浓郁的怀念之情。薛海辉小声地对芊花耳语:“这个曲子,叫《回忆》。” 原来这是德国小提琴家德尔德拉的经典名曲《回忆》。难怪这个不懂音律的门外汉芊花也能感应到那一缕一缕的追忆之情。 彼时,偌大的晚宴现场有一人斜坐在布艺沙发之上,手里的空酒杯自然地松弛下垂,一副慵懒随性的模样。但他那黑色的短发许是专门用发蜡处理过,一根根英姿勃发地竖起,显得与他那种慵懒随性的腔调格格不入。由此,让人觉得这人慵懒之余似乎还带着几许英气。或许他认真起来,一点也不是个含糊的人吧。林芊花一边远远地看着一边如此猜测。也不知道为什么,如此盛宴之上,偏偏是这个不起眼角落里的他入了她的眼。 尽管林芊花不清楚被这个人吸引的具体原因是什么,她还是默默地关注了他许久。 直到…… 直到那个人起身去倒酒,然后转过脸…… 林芊花几乎要从椅子上惊跳起来。 那是一张魂牵梦系了无数次的脸。 轮廓分明,目如朗星。 隔着那么遥远的距离,芊花也看得清他安静秀美的面孔。不,更确切地说是她记得那个眉清目秀的少年,她记得那微薄的唇曾浮现的所有清雅的微笑,也记得它偶尔卑劣顽皮时勾起的幅度。 时光像一场老电影,不断地在林芊花的大脑里倒带,播放。 她开始内心酸涩,终于哽噎着,连呼吸都有些困难。然后,回忆里的少年和眼前的男人一个像云朵一个像云雾,逐渐变得捉摸不定。 四年前那晚的梧桐树下,秋风凄冷。她伤心欲绝地望着他,他神色冰冷地转身离开,她悲痛绝望地呼喊他的名字。 “我真是非常的喜欢你啊,一帆。只要和我在一起,我一定不会让你觉得后悔。我每天都让你过得很快乐,也会努力让你觉得幸福!我知道我们没有门当户对,可是为了你我愿意去努力啊!所以……求求你,请留在我身边。我也可以帮助你实现你的梦想啊!我一定会想办法的……” 那个时候,林芊花的眼被一股股的泪水湮没,她只看到一阵阵的闪电,她只看到那个誓言相爱至死的男人决绝地转身,她甚至分不清是天上的雷雨还是自己止不住的眼泪,只知道整个人失魂落魄般地失去了可能是一生中最重要的人。 “你还是那么天真。”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竟然再次回到她的身后。 “不要走,一帆。如果出国才能实现梦想,请你带我一起走!”她苦苦哀求,像濒临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缕希望。 以为他会从身后抱住她。 谁知道,那个人只是低低地说了声:“谢谢你,花花。” 那个暴雨滂沱的夜晚,他走得毅然决然。林芊花那个时候才明白什么叫真正的郎心似铁。也许她从未曾真的了解过他,就算她料想到会被他抛弃,也不曾想到会抛弃得如此坚决。 那天起,芊花的耳朵里塞满了雷鸣般的痛苦,好久好久都听不见幸福。 空气中流动着充满追忆的小提琴曲,林芊花远远地望着布艺沙发那边的徐一帆,眼珠是失神的琥珀色。四年来无数次在她梦里出现,每一次都让她伤心得无法呼吸,任凭她怎么呼喊也毅然决然转身的那个男人…… “芊花,我们最近要和一个有高干背景的公司合作,据说那家公司的投资老板今天也在,等一会我们过去打个招呼。”薛海辉轻轻地对林芊花说。 “哦。”林芊花的回应有些机械。 “怎么了?还是不适应吗?”薛海辉轻笑,“一回生,二回熟。其实也没什么,你看这里的人,没有一个长獠牙,也没有一个比你多一只眼的吧?都是和我们一样的人啊,一点都不可怕。” “噗——”林芊花忍不住笑了出来。 林芊花当然一点都不害怕这里的人,她只是不自在而已。试想她一个迷糊出了名的人,忽然被丢进一个精细的圈子,除了局促自然还是局促。她倒不是在意自己的形象,只是怕给薛海辉出乱子。 “不要给自己那么大的压力。走,那个投资人在那边,我们过去。”薛海辉一边给林芊花加油鼓劲,一边挽起她的手准备过去。 林芊花顺着薛海辉的目光望过去,她的心突然一收,下意识地想要挣脱薛海辉的臂弯。 薛海辉笑笑,再次将林芊花搂得更紧,他以为林芊花又临阵退缩不想过去了。只是无论如何他也想不到林芊花临阵退缩的理由,更不会想到芊花下意识地挣脱他的臂弯到底意味着什么。是以,多年后他终于想起这个细节,免不了一阵扼腕叹息。也许,那个时候,他不强拉着芊花去参加这个晚宴就好了。 ------------ 162-诱惑,可怕的夜袭(4) 和自己做对,把一片温润的心海变成荒田。 她是你的锦绣阳春, 我是这世界最可有可无的点缀。 徐一帆今晚一点也没有投入到晚宴中来,他似乎还沉浸在某种低靡郁结的情绪里。所以,如此格调高雅的晚宴,他丝毫没有体验到这个夜晚与往时的那些夜宴有啥不同。伴随着那曲《回忆》的终结,参加晚宴的人多多少少露出了几分醉态,只是有的人是真醉,有的人是假醉。很明显,徐一帆就是后者。因为这种交际应付的场合,总有避免不了的攀谈,或真情或假意。就算是逢场作戏,也得陪着大家一起演。更何况,此次的晚宴他家的老头子还专门做了安排,虽说安玖小姐是贤淑知礼的名媛,但是…… 一想到安玖小姐的事,徐一帆就觉得头疼和心烦,然后仿佛醉意更甚,脸上尽是疲惫之色。就在他慢慢吞下一口红酒准备稍微闭目小憩一会的时候,他看见两个人携手向这边走来。只是微微的一条眼缝,他也是第一时间认出了来人中的女宾,是她,竟是那个林芊花。 疲惫的面容瞬间冰冷下来,薄薄的唇轻轻地抿起,目光也变得炯炯发亮起来,哪里还有一丝刚才的醉态?不过,林芊花你此番携他的手而来,是告诉我你现在过得很好很幸福么? ※ 另一边,周陌正陪着安玖小姐跳着舒缓的华尔兹。 交换、侧行、滑步。 重倾斜,自然转。 安玖小姐的脸上荡漾着浅浅的微笑。 “周先生的舞跳得真好,以前经常跳舞么?” “承蒙安小姐夸奖,我几乎要有点羞涩了。”周陌一边踩着纺织步一边带着安玖来了个华丽的右转身,圆润、流畅。 “那边好像有人过来找一帆了?”安玖停下来说道。 循着安玖的目光,周陌看见薛海辉和林芊花正手挽着手向徐一帆走去。周陌的心咯噔一下。事情发展到这种境地,周陌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他和徐一帆是相处了十几年的好兄弟,姓徐的心里这些年想些什么,他自信还是知道的。 “我们也过去看看。”安玖说完这话也往那边走去。 周陌知道徐一帆今晚笃定是装醉的,所以把安玖推给了他。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半场杀出一个林芊花。林芊花跟徐一帆的事情,周陌一直是最清楚的。因为安玖已经走了过去,本能地周陌想拖住她,想了想又觉得如此也不是办法,索性也从后面跟上。 徐一帆看见安玖走过来的时候,桃红色的唇忽然微微地扬起,勾出一抹奇异的冷笑。不仔细看的话,还以为这个男人在微笑呢。安玖此时的心情很好,她看见徐一帆迎着她走来,似乎还在微笑。 轩昂的眉宇,盈盈的笑意。他就像一阵不羁的风扑面而来,轻而易举地吹开了安玖小姐的心扉。很自然地执手,熟练地相挽,然后—— “薛总,好久不见。” 薛海辉客气地点头微笑:“是,好久不见。” 徐一帆看了看薛海辉又扫了一眼他身边的林芊花,忽然礼貌地说:“我来介绍一下吧,这位是我的未婚妻安玖小姐。” “你好,安玖小姐。”薛海辉礼貌地伸出手。 “安玖,这位是C&C公司的副总经理,薛海辉先生。” “薛先生,您好!” 安玖握住他的手,声音既不高昂也没有丝毫怯弱。 一时间倒是林芊花被冷在了旁边。 其实她在徐一帆介绍身边的那位女子时就已经浑身冰冷了。 他说:“这位是我的未婚妻安玖小姐。” 他的未婚妻!安玖小姐。 林芊花原本就一迷糊的人,此时遭遇如此心灵的重创,没有当场泪流满面已经很不错了,周陌一直静静地观察着徐一帆和林芊花的反应,手心里捏了满满的一把汗。 “薛总,还没介绍你身边的这位呢?”徐一帆嬉笑着在林芊花脸上扫了两眼。然后,薛海辉和安玖还有周陌的目光全部聚合在林芊花身上。 彼时,林芊花穿着一件白色的礼服长裙。她本是不喜欢穿长裙子的,她很了解自己。万一,自己一时迷糊踩着裙角怎么办?那样的事情又不是没有发生过。但是薛海辉说没事,有他在呢,出不了什么岔子。他说:“花花你穿这个长裙子,简直就美得像天使。”那个时候林芊花还跟他开玩笑说:“天使就是天上掉下来的一坨屎。你还不知道我的作风么?” 没想到,这次不仅仅是出岔子了。 这岔子出得可大了,林芊花做梦也没有想到会在今晚见到徐一帆。所以先前她一直傻傻地明着看偷着看,心里一边苦涩地吞咽记忆,一边心神恍惚地应付这场晚宴。 “这位是我麾下的林芊花小姐。”薛海辉考虑到接下来的工作,感情觉得如此介绍会方便往后林芊花各方面交接工作的进行。 “你好,林芊花小姐。”徐一帆似笑非笑地伸出手,像初次相识般。 “您好……”林芊花发现,无论如何她做不到徐一帆这种地步,如果接着说下去,她真害怕自己会颜面尽失地哭出来。所以,强忍着泛上来的泪水,她勉强回应了一下,然后便微微低下头,不再看任何人。 薛海辉看着林芊花此番不成熟的表现,微微皱了下眉,旋即脸上便堆满了笑容,示意大家一起去喝上几杯。暗地里用手肘蹭了蹭芊花,待芊花抬起头看向他时,薛海辉给了个宽慰的微笑。 酒是红色的,灯是绿色的。 杯盏的姿态是优雅的。 林芊花看着那个热情洋溢、魅力四射的徐一帆,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自己此时身处的这个世界。就好像从前在一起的四年时光只是一场冗长的梦,那些俏皮的话,那些温暖的故事到这个时候都开始变形失真。也许欢愉是短暂的,痛苦才是那场梦的真谛。那个男人爱过她,或许只是她一厢情愿的幻觉而已。 应该就是这样的。 要不然,他何以在今时今日做到如此这般如初见般淡然。 要不然,他当年也不至于决绝离开,尔后音讯全无吧? 想到这,林芊花自我解嘲般的笑了笑,然后一反常态地变得热情起来,向周围的人敬酒。 薛海辉看着林芊花突然一改先前矜持沉默的姿态,心下甚是欣喜,觉得带她来见识一下这样的大场面是对的,真是孺子可教,成长的速度还真是快。 倒是薛海辉对面的徐一帆不经意地蹙了一下眉头,这个动作很细微,除了一直在观察他们的周陌,其他人都没有发现。 周陌看到徐一帆蹙眉的时候,心里就直叫:“这下惨了。这下惨了……”分明是徐一帆故意装作初见林芊花,分明徐一帆还爱着这个女人,却偏偏又赌上了那个神马气,现在刺激到了这个女人,却没有得到成就感和满足感,看到女人拼命地灌酒,他心里比谁都难受吧! 如此,只怕这个宴席一结束,最先遭殃的就是他的好兄弟周陌了。因为每次徐一帆心里不爽快的时候,倒霉的总是他周陌。 从前在学校的时候,如果徐一帆和林芊花闹了别扭,他周陌不仅半夜三更会被叫出去陪喝酒还要陪打拳,当然他是挨揍的那一方。最凄惨的是,如此折腾过后还不算完,他周陌还要苦逼地为此类鸡毛蒜皮之事出谋划策……也不是每次的谋划都能成功,所以。如果他们的和好计划出了意外,倒霉的还是周陌。 工作之后,如果徐一帆的心情出现波动,那他安排给周陌的工作量也就会呈曲线进行波动。以今天的情况来看,周陌觉得他最近半个月都不会清闲了。周陌现在心里几乎把每个神都祷告了一遍,希望那个徐一帆和林芊花都不要再做出那种更进一步刺激彼此的行动来。 林芊花的酒量徐一帆和周陌再清楚不过了,她是有名的“三杯不过街”,也就是说只要三杯啤酒下肚,她就能在大街上躺下来睡觉的。现在喝的是红酒,瞧她喝得那么来劲的样子,其实随时都可能仆倒在桌上。 果不其然。林芊花“咚”的一声头嗑在了桌角。那“咚”的一声磕得徐一帆心肝儿一颤啊,几乎就要冲上去。薛海辉已经扶起了她,将芊花搂进怀里,然后抱歉地和大家道别。周陌看着薛海辉半搂半抱地搀着林芊花退场时,徐一帆的脸冰冷而苍白,只是他的手指依然紧紧地握着高脚酒杯。周陌很想把“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这样的名言赠送给此时全身冰冷僵硬的徐一帆。当然,周陌也不是傻子,他非常清楚如果此时他多说了任何一句话的后果。 ------------ 163-诱惑,可怕的夜袭(5) 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 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 最好不相伴,如此便可不相欠。 ※ “芊花,其实你今天表现很不错的,只是酒量差了点,不过没有关系……”薛海辉一边搀着林芊花去停车场那边,一边总结今天晚宴的成果。 自顾自地说了一阵,发现林芊花没什么反应。 “芊花?”薛海辉借着停车场的灯光看林芊花的脸。 林芊花的脸上全是泪。 “芊花?”这次,薛海辉的语音里带了些疑虑和焦急。 “是不是非常难受,需要去医院吗?” “不用。”林芊花低低地说,呼吸不稳。 轻轻地擦掉她脸上的泪,薛海辉怜惜地说:“如果酒量不好,下次就不要那样喝了。反正,以后我这边的项目也用不着你去公关。” 林芊花再次垂下头。薛海辉只道是她喝醉了难受。 林芊花确实是难受得有些不知所措了。她高估了酒精的力量,以为那样至少可以暂时麻痹一下自己的大脑。实际上,酒精让她的情绪更加的激烈。为了压抑那些汹涌着的回忆与伤痛,所以她无法停下酒杯。至少,醉了的话是一个完美的幌子。 “芊花,我们接下来的这个大项目应该问题不大,徐总今天好像心情不错,难得他明知道我们是在公关还那么热情。”薛海辉握着方向盘,一边启动这辆黑色的别克君威,一边笑着对芊花絮叨,显然他心情不错。俗话说,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以今日与徐一帆会面的情形来看,此次LAN项目前途一片光明。 芊花整个人无力地窝在副驾驶的位置上,虽是系上了安全带,却总是一副让薛海辉没法放心的样子。所以,尽管夜色已深,街上的车流量很小,薛海辉的车还是开得很慢。如此,不算太遥远的距离,竟然足足开了近两个小时。薛海辉当然不会让这两个小时的时间在无聊中渡过,他还沉浸在刚才晚宴的气氛中。所以,一路上的话题,他都在说那个徐总徐一帆。 “芊花,你对那个徐总的印象怎样?” “没什么。”芊花有气无力地应道。 “其实我也想不到那家出口公司的幕后老板竟如此年轻。他看起来也就25岁左右的样子,而且在商场上也没见他多少身影,倒是风流场里有不少传闻。据说,姓徐的一回国就俘虏了不少贵妇人和少女的心。他对女人还真是出手阔绰,曾经在夜店与一个英国人斗富,硬是将刘记的少夫人看中的那款项链买到手了……” 大约说的都是些别人的故事,所以薛海辉说起来没有任何负担。听到别人是怎么对他说的,他便是如何说给芊花听,甚至在某些故事枝节上加入了自己的理解与创造,如此一个个关于徐一帆的故事,竟被他讲述得活色生香。不知道为什么,即便只是简单与一个女性朋友在一起吃了顿披萨或者喝了一顿咖啡,用坊间流传的那种语气说出来,就平白的增添了不少香艳和猜测。 林芊花的头几乎要埋进自己的颈窝里。耳朵里全是薛海辉的笑侃,脑海里全是徐一帆和各种女人出双入对的身影。在薛海辉看来,徐一帆的这些风流事迹就是供圈子里的人茶余饭后一起谈谈,然后会心或者揶揄地笑笑。他自然想不到,如此香艳的故事输入林芊花的耳朵里,简直就是字字惊雷。 是徐一帆他变了么? 还是从前的那四年她根本没有看清过他? 林芊花心碎万分地想起八年前第一次遇到徐一帆的情景。 “喂,这个交易你到底做不做啊?一篇论文而已,本少爷的开价是一万。这个数字你靠做家教一年也挣不了这么多吧?”一个额头上挑染了一撮金黄色的男孩子很嚣张地对林芊花说道。 “不做。”林芊花的回答简单而干脆。 “你脑子进水啦?是写一篇论文简单还是做几年的勤工俭学简单?”其他好几个人在周围起哄。 “我今天下午要去做家教,我走了。”林芊花说罢转身欲走。 “站住!”那个有着金黄色刘海的男孩显然是这群人的中心人物,原本以为林芊花会感恩戴德地应下这个事,没想到在这吃了个瘪,甚至还当着这么多人。这让他以后在这学弟学妹甚至是同班同学面前如何抬得起头?无论如何也得给这个不吃敬酒的女生一点教训。 “林芊花,你学习成绩好有什么好得瑟的!” “我有得瑟吗?我只是拒绝你而已。” “你……”听到林芊花的话,他几乎气得说不出话。“我今天就教训教训你这个不知好歹的臭三八。” 然后,一群人开始追打起林芊花。 林芊花和这群人不一样,她是拼劲全力考上的这所重点大学,眼前这群人不一样,他们要么靠钱要么靠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平日里,林芊花就不喜欢与这样的人有什么交道,她只要好好地学习,然后课余可以做一些勤工俭学的事,如此还可以帮家里减轻一些经济负担。只是她不去招惹这些少爷小姐的时候,偏偏这些少爷小姐找上了门。 林芊花气喘吁吁地跑着。还好,她的体力比那些少爷小姐好。但是,这样能躲到什么时候呢,他们人多势众,而且就算今天没有了结这件事,往后他们也有的是时间来找她的麻烦。 尽管是冬天,林芊花双手撑在腿上,汗水还是顺着头发往下淌。 “林……芊花,你……给我站住!” 刚刚停下来就听到后面的人在那追了上来。 “干什么呢?你们!” 忽然一个清朗的声音传过来,林芊花愣住了,后面的一群人更是愣住了。 “徐……徐少……那个臭三八她不肯帮我们写论文。” “咚—”刚刚说话的那个男生还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已经被人一脚踹翻在雪地里。 “徐……徐少……” “最讨厌听到男的骂人了,再让我听见脏话,我就打掉你的牙!” “滚!”一群人几乎是作鸟兽散的。雪地上只剩下一串凌乱的脚印。 “听好了,别和那群人扯上关系,他们玩的那套不适合你!” 林芊花怔怔地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男生,几乎屏住了呼吸。他站在那个白玉台阶上居高临下,姿态漠然。那个时候天上忽然开始飘着柳絮般的雪花,映着他一袭白色风衣,就像一副画,美的让人失神。 ------------ 164-还老子千钟粟 我忘了我们曾经在哪一棵梧桐下相偎。 在散发着芬芳的青春纪念册上,我百合花开般的一笑, 将来没来,过去没去。 ※ 圆形舞台,阶梯剧院,昏暗的灯光。 暗红色的幕布徐徐升起,朦胧、神秘。 尔后,一个个人物粉墨登场。 扣人心弦的剧情、恰到好处的配乐,流光溢彩的服饰,完美无瑕的妆容,最打动人心的还是那些台词和表演。 或忧愁,或愤怒。 或含蓄,或蓬勃。 每一点情绪似乎都诠释得淋漓尽致。 林芊花坐在台下,心潮汹涌起伏。直到剧终,演员们谢幕。直到— “社长!” “社长来了—” “啊!真是社长!!!” 不知是谁最先带头嚷起来的,观众席的学生们开始起哄大喊。认识社长的学生一脸花痴一脸激动,不认识社长的学生伸长了脖子一心想看看这社长是何方神圣。 舞台上各色灯光忽然都亮了,林芊花被晃花眼的瞬间忽然眼前一暗。回过神的时候发现那个社长就站在自己面前。一身子夜黑,映着灯光和暗红的幕布有种无法言说的光华高贵。 再遇不过那一霎。林芊花简直移不开自己的视线看着台上站着的主角。 “社长真帅!” “而且,看起来人好好哦!” “我都想加入话剧社了,我发现我热爱话剧。” “哪里?你哪是热爱话剧,你是热爱话剧社的社长吧!” “说起来,徐少怎么会是话剧社的社长呢?” “这就是徐少比其他那些少爷更加出彩的地方!” 起哄的声音在年轻的日子里尤其亮耳。伴随着毫不忌讳当面的赞美。一切是如此明媚。 …… 她们是在说社长是徐少么? 回过神来的林芊花忽然有些激动。 她清楚记得在雪地里人们是这样称呼她的:徐少! 想不到他竟还是话剧社的社长,然而林芊花当时还不知道他本名叫徐一帆。 梦幻一般,林芊花笑着,看着,突然圆形舞台不见了,剧院里的人群也不见了。在林芊花还没有明白发生什么事情之时…… “花花,篮球赛马上就要开始了,你在这发什么呆呢?”一把磁性音响起。 徐一帆一身运动装,手里拿着几瓶运动饮料。对视着她。 徐一帆,你什么时候开始跟我那么熟络了?林芊花纳闷。 然而疑惑未解,芊花耳边的声音从小渐大,直至震耳欲聋,她环顾了一周,体育馆鲜红的横幅加油语,还有熟悉的同班同学,她的身心忘记了思考,只剩临场球赛的激动。 系别之争,每年每个大学上演的好手竞争。林芊花虽然不擅长运动,却是热爱赛事的人。 看着血气方刚的同龄人驰骋比赛,是一大享受,这种乐事,她自然不会放过。 这不,放眼望去已经人山人海了。 林芊花并不是身姿高挑挺拔的淑女,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身边这位帅哥的关系,周围的学生并没有对她的出现有什么反应。她插入围观线内,总算能看清全场了。 中文系二年级的教导主任和系主任居然来看比赛了?林芊花觉得惊奇。 虽然有系主任在,中文系这边的拉拉队有点放不开手脚,但随着比分的越追越紧,比赛的战况越来越白热化,所有人的神经都开始绷得紧紧的,不光是拉拉队的孩纸们忘记自己的系主任就坐镇在边上,就连场外人林芊花也逐渐投入比赛中,她的眼睛紧跟着球员手里的篮球,一个失神,话已出口: “中文系,加油!” 听她激情吆喝后,中文系的某老头似乎皱眉回头看了她一眼。 林芊花马上尴尬而讨好地一笑,但是这种拘束大约只持续了一分钟。 某花的嗓音再次在系主任的头上响起。 沉浸在球赛中的激动份子是可以被原谅的,所以中文系的主任同志们咬牙忍下了。 比赛中途虽曾分数相当,然而林芊花支持的中文系还是毫无悬念地败北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应了那句头脑发达,四肢就会变得简单的俗语,中文系的体育类项目少有赢的时候,林芊花叹气了一口,终于想起身边的徐一帆。 然而就在此时,新闻传媒那边和物电系的比赛拉开了帷幕。 聚光灯下,徐一帆轻轻微笑着,“给个预支奖励?”没等林芊花反应,徐一帆已把她拥在怀内。 晕眩中林芊花只听见周围有无数惊讶他们反应的吸气声。 所谓强者相逢勇者胜。这场比赛比中文系的那场激烈多了。 物电系那边的中锋似乎很厉害,防守得特别严密,这是低三次,当徐一帆举手投球时,那个高大的后卫盖了他火锅。针对徐一帆的核心策略浮现到台面了。眼看着比分渐渐拉开,时间慢慢地过去,林芊花有些急眼了。手在空中开始挥舞,一通乱抓,嘴巴里直嚷嚷:“徐一帆,你快点去那边!” “进攻!进攻!!” 林芊花完全忘记了自己的形象和立场。刚才中文系的比赛加油不过浮云过场。 然而,几秒钟之后,场上的徐一帆忽然找到了一个机会。 “拿到球了!” “赶紧进攻!” “快!” 不仅是场上的运动员被比赛的氛围感染了,所有的观众都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变得更加激动起来。 林芊花又开始卖力地加油,几乎可以用手舞足蹈来形容。 一般情况下,她的手舞足蹈是无害的,但凡事不过一万,总有个万一……她似乎不小心抓住了一个什么东西,而且那手中的一团还被她挥舞出去了。 物电系防守的队员正盯着徐一帆,忽然眼前一黑。一团毛茸茸的东西盖住了脸,然后……一呼吸,竟然有一股浓重的头油味,几乎没当场晕倒在地。那个时候,徐一帆竟然来了个三分球。“哐!”不仅投中了,竟然还是个空心球。 “滴—”终场的哨声很合时宜地响起。新闻传媒扳回先前的劣势,并以一分的优势获胜! 物电系的人几乎傻眼了! “不公平!” “什么恶心玩意儿……”手上居然是一团假发?! 不等物电系的人骂完,那个玩意儿的主人迈着沉重的步伐已经走到他跟前。 此时中文系系主任的身影仿佛冒了暗光,那怒海滔滔的气势还有诡异的沉默让物电系的某同学瞬时就被震慑住。嗫嚅了一下,终于没敢再说出后面的半句话,乖乖地将那一团呈给了它的主人。 系主任离开的时候,林芊花感觉到背脊凉飕飕的,不过转瞬又变暖了,因为有个怀抱从后面搂住她,轻轻地说:“花小仙真是法术高强,关键时候简直就是化腐朽为神奇啊!”很明显地背后的人在压抑着笑意,因为就在中文系的几位领导转身离开之后,篮球场上忽然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哄笑。 …… 林芊花感觉就像站在一个不太真实的世界里,一会儿是忽然而至的相遇,一会儿是自己迷糊地引发一众哄笑,一会儿是热气袭人的怀抱……为什么,为什么会在这里呢?潜意识里仿佛觉得这是一场梦,但真的是不想醒来啊。因为,越过这些往昔,生命就像一条逐渐干涸的河流,无法皈依东海。 闪电,雷雨,梧桐树,秋风凄冷。 林芊花是被这个突然而至的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场景直接惊吓回现实的。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来,伸手擦擦额上的冷汗,真是个寂寞横行的深夜啊。一定是被那次该死的晚宴刺激到了,不然怎么会在梦里想到那些事? 深呼吸,吸入早晨最清新的空气,平静着脑袋里的思绪。下意识地一摸手机,打开一看,额地个神啊,已经是北京时间八点四十了,距离公司那台打卡机由黑字变成红字的时间只有短短的二十分钟了! 老天,这真是……中邪了! ------------ 165-还老子颜如玉 在最真实的某种际遇里, 才能察觉到爱与不爱中的那些谎。 我苦笑, 果然还是世界上最傻的那个姑娘。 ※ 林芊花匆匆赶到公司的那幢大楼门口时,底楼的大挂钟上显示北京时间九点十五分,也就是说她已经华丽丽地迟到了十五分钟。按照计划,今天是有LAN项目的项目沟通会。虽说会议是九点半开始,现在似乎还勉强来得及,但一想到云溪小姐那女神般的气场,还有她那挑剔的目光,林芊花就觉得头皮发麻。 “叮咚—”电梯终于来了。 林芊花赶紧闪身进去,按下了数字9。然后,想着一会该如何应对云溪小姐的责骂。就在她吁了一口长气的时候,蓦然发现即将合上的电梯门再次打开,然后走进了一个穿着绛红色衣服的男人。 看来也是个迟到者,林芊花忍不住就拿目光向边上扫了一眼。但就是这一眼,简直惊得她浑身的寒毛都要竖起来了。边上的人眼神中也明显的一阵愕然。 这又是一个可怕的巧合。 林芊花佯装镇静地收回目光,将视线停留在电梯的数字上。从来没有哪个时候觉得从一楼到九楼是如此的漫长,漫长得好像过了半辈子。一想到昨晚上自己还梦见身边的这个男人,以至于今天早晨竟然迟到,林芊花就充满了哀怨和愤怒。 可恶的徐一帆! 更可恶的是那个自己。明明已经时过境迁多年,硬还是死死地抓住记忆中那些凌乱的片段,不分日夜地纠缠。 窄窄的电梯内,温度似乎在慢慢地升高,氛围也是越来越诡异。林芊花有点盼望着这个时候赶紧再进来一个人,那样至少可以缓和一些自己的尴尬与不安。但同时,她又害怕此时突然进来一个人,那样的话,如果徐一帆有什么话想对她说也会不方便说出来了吧。至少也该解释下为什么那个夜宴上要装作初次见她,或者索性再打击她一次说说他订婚的事也好。 数字在逐渐的上升,两个人都没有主动开口的意思。 林芊花心底的怨念开始越来越强烈。 这厢,回国后以风流倜傥闻名于交际圈的徐少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在这个窄窄的电梯里哑火。明明有那么多的话想说给她听,甚至有好多的疑问恨不得一股脑地倒出来。话到嘴边就像被什么堵住了,硬是一个字也没漏出来。 一抹苦笑晕在徐少的嘴角。 徐少在想她有薛海辉。林芊花在想他有安玖小姐。 “叮咚——”电梯到了9楼。 电梯门缓缓打开。里面的两个人像经历了一场劫难之后重见曙光般的,几乎是同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终于。。到了。。。 林芊花见徐一帆始终没有开口的意思,甚至用余光瞥见了他嘴角的那抹笑,或许徐少是在苦笑,但在受了伤的林芊花眼里,那分明就是一个相当邪恶的浅笑,他竟然在笑!他在笑她的痴和傻么? 林芊花恨恨地走出电梯,徐一帆从她的步伐甚至能看出来她原本想着狠狠地跺一下脚再走。多年前,他们两个闹别扭的时候,如果她生气了,如果她要表示不理他了,就会有这么一个细微的小动作。四年过去,虽然这个细节没有当年那么明显,他却还是一眼就看出来了。如此,徐少的心头又是一阵激流翻滚。 “林芊花小姐!现在是什么时间了?” 果然,林芊花一进去首先遇到的就是云溪主管严厉的目光与字正腔圆的责问。 “对不起,我有点事迟到了。”林芊花尽量地赔着笑脸。 但是云溪主管似乎看到她那张脸就特别来气,所以语气又加重了几分。 “如果你对LAN项目没有信心,拜托不要采取这种消极的方式,你可以直接退出项目组。薛总那边我会好好对他说的。” 好像云溪主管不是特别愿意林芊花待在LAN项目组。就连前台的S小姐也感觉到云溪主管对林芊花的怒气与嫌恶。不过S小姐和林芊花的表现不一样。林芊花是自觉迟到,有些理亏,所以一个劲地赔不是。S小姐是翘了翘刚刚涂好指甲油的兰花指吹了口气,然后对着云溪的背翻了个婉转的白眼。 S小姐看了看林芊花,又翻了下前不久刚刚割好的双眼皮,暗自腹诽个不停: 切!这个云溪主管分明是故意找林芊花的茬。看来,她暗恋薛总的传闻并不是空穴来风啊……有点意思。 是以这个S小姐一边在前台看着眼前的一幕,一边想着下班后与那几个姐妹淘逛街时的八卦话题。 李云溪,公司里的人私下送她的外号叫李莫愁。因为她的高学位高品位,还有她女神般的气场。好像在公司里能控住她的人只有那个高高在上的薛总。事后大家猜测这个高级灰剩女可能暗恋薛总,并由此衍生过一批小小的花边新闻。但这些八卦终结于他们中有人看见薛总与林芊花手拖手地逛街之后。虽然林芊花这个女主让这些八卦的始作俑者有些跌眼镜,但好歹林芊花也是蛋白质美眉,和一表人才的薛总站在一起也算是般配。 但是,随之而来的是…… 似乎林芊花最近经常被李莫愁揪小辫子。 徐一帆走进来的刹那看见的就是那一幕。 即便是上级对下级的批评,只要被批评的人是林芊花,在徐一帆看来那就是碍眼至极。分明就是一个阴骘冰冷的女人在刁难一个纯真少女。这是红果果地欺负,简直就是以欺压他的花花来缓解她更年期的各种阴阳失调。 徐一帆这个时候目光非常地阴沉。 如果是别的场合,或许他会毫不犹豫地走上前去。 至于走上前去干什么,这个还真预测不到。 可能…… “先生您好,请问您找谁?”前台小姐用异常甜美的嗓音问询这位风度翩翩的帅哥。 “我找你们薛总,我叫徐一帆。”徐少的声音尽量礼貌,但眼神冰冷,而且他的目光似乎落在林芊花与李云溪这边。 不等前台小姐电话通知薛总,薛海辉忽然走了出来。 “哇!徐少!你好你好!”薛海辉似乎没想到徐一帆会亲自过来,更没有想到这位徐少一个助理都没带,竟然是一个人过来的,所以疑惑之余有些措手不及。 ------------ 166-还老子黄金屋 放弃该放弃的是无奈,放弃不该放弃的是无能。 不放弃该放弃的是无知,不放弃不该放弃的是执念。 ※ 听闻薛海辉的招呼与客套,徐一帆此时终于想起此番前来的初衷。对,他们约好今天洽谈LAN项目的,从眼前的情景可以看到己方的项目负责人还没有到场,他还真是积极得有些过头了。完全不是往日朝南坐的甲方应有的态度。不过,既然已经到达了目的地,更重要的是遇到了刚才那极度令他憋气的那一幕。 “薛总,我们的会议?” “时间是到了,不过……” “真抱歉,没想到我方的项目负责人如此表现,第一次的项目洽谈就迟到了,不如我们先谈谈?” “可以。可以,徐少这边请!”薛海辉一面热情地迎接着徐一帆,一面在心里冒冷汗。听说过徐少的红色背景和他在风月场上的潇洒一样有名,但从没想到这个男人工作起来如此认真。会议时间是九点半,竟然比项目组的人先到目的地。或许,应该换一种理解方式来重新定义眼前这个徐少了。 李云溪有些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其实说睁大,也只是比原本的眼框稍微拉宽一点点而已。以前有人说过她的眉眼有点像林忆莲,只是林忆莲的眼睛里蕴藏的是风情,她的眼睛里蕴藏的是冷静。不过自从有人爆出薛海辉和林芊花拍拖的八卦后,李主管细狭的眼眶与平坦的单眼皮就经常起伏出不同的弧度,尤其是面对林芊花的时候。是以此时发现刚才自己背对着的帅哥竟然就是徐少时,心里有些懊恼刚才的失态了,也不知道徐少有没有听见她刚才的那些话。想想自己在徐少心中的印象,这位李主管越发地讨厌这个叫做林芊花的下属了。除了肤质不错,明明长相平凡,性格上甚至有些男孩子般的大大咧咧,偏生被薛海辉看中了,也不知道薛总相中了她什么地方。但是,只要她对上林芊花,就准没什么好事发生。这不……李云溪一边暗地里为自己忿忿不平着一边赶紧向会议室走去。 这边林芊花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她有点失神地看着薛海辉和徐一帆的背影,脸色竟然有些苍白,完全不同于刚才被李主管训话时的淡然与镇定。看着那扇缓缓合上的会议室的门,她觉得刚才徐一帆的表情太过平静,平静得就像下面隐藏着什么风暴一样。这样的徐一帆,让她觉得诡异,所以心底忽然不安地动荡起来。 很早以前,她似乎也看见过徐一帆这样的表情。 “爸,这是我经常向您提起的花花。”徐一帆说得大方而坦荡。 “叔叔好,我是林芊花。”林芊花虽然尽量表现得自然,还是有些羞涩和拘束。所以她的内心活动几乎是瞬间就被沙发上端坐着的徐大叔读懂了。 “你好,你好,坐!坐!别客气。” “林小姐家是哪里的?” “是D城的,叔叔叫我芊花或者花花就成。” 徐大叔的眉微微一皱,想来D城也没什么名门望族。他转过脸看了徐一帆一眼,大约是想他这个宝贝儿子给领了个什么未来的儿媳妇回来。徐一帆显然明白徐大叔眼神里的意味,他很坦然地咧嘴一笑。徐大叔别过脸去再次打量林芊花。彼时林芊花的目光正在房间的各处打量着。 意大利名家设计的茶几,客厅里的水晶吊灯还有那些花色各样的壁灯,甚至于那些真皮沙发也是极尽考究的。看上去这个家不豪华,甚至在林芊花的脑中设想了无数种的时尚也仅是若隐若现。说到底,这徐家很简洁,不张扬。但正是这种简约的考究让整个徐家的氛围与格调都变得气势蓬勃起来。林芊花觉得这个家一点都不奢华,但骨子里透出的那种格调却让人不由自主地卑微,就是那种望尘莫及的感觉。 不知道是被徐家的名贵与考究所吓倒,还是普通人家平凡小女子的卑微。只是置身于那样寂静的客厅里,林芊花便开始觉得越来越寒冷。徐大叔没有当面说她的不是,甚至言辞温和,一点也没有拿出一家之主的派头来给他们施加压力。可是林芊花就是感觉到徐大叔在跟她客套,他没有相中她。感应到那样的气息,然后想着可以由此推理出的结局,林芊花心中翻涌过一阵无奈,又翻涌过一阵悲伤。 “花花,别光顾着扒米饭,多吃些菜啊!”徐一帆在饭桌上对着走神的花花这样说。 林芊花那个时候一抬头,看见的便是徐一帆那副平静的面容。 这之后,不久的某天晚上,徐一帆在送林芊花回宿舍的路上忽然做了一个令芊花极为震惊的决定。 “花花,毕业后我们就私奔吧。” “啊?” “对!花花,我们私奔吧!反正我这辈子都要和你在一起。”徐一帆紧紧地拥着林芊花,他说话的语气不像是在说情话,林芊花从徐一帆的怀中仰起头,那时候明月高悬,月华似练,徐一帆微微蹙起的眉还有他认真的眼眸都让林芊花坚信并感动着:他是真爱着她。同时也令芊花涌起一股忧伤,果然,徐家的人接受不了她。虽然那天在徐家登门拜访时自己已经猜到结局了,但此时这样的现实摆在面前还是有一种难以褪去的痛苦。 “叔叔和阿姨他们都不喜欢我吗?” “不是的,花花。他们只是觉得我们不够门当户对罢了。”徐一帆这句话没有说谎,徐大叔以及徐家的老太爷老太君都觉得婚姻应该门当户对,这样才不至于彼此的生活习性有太大的差异。另外,他们还觉得林芊花就一蛋白质小女生,没有名媛的端庄与大气,配不上他们徐家。徐一帆省略了徐家长辈们的一部分观点,他这样做也是为了最大程度上不伤害林芊花。 …… 徐一帆有一句名言叫:放弃不该放弃的是无能。所以,只要他徐少认定是该要的或者该做的,就绝不会手软或放弃。那么,此时此刻,他那副平静的表情又意味着什么呢? ------------ 167-直到世界末日 仿佛舞台上初次登场的戏子,慌乱中险些忘了自己的角色。 请让我的文字做我的辩士,我希求得到你的肯定与赞许。 请你倾听我缄默的爱之衷曲。 我浓烈的爱便是我写得如此美的妙术。 ※ 一大清早的时候,薛海辉竟然接到了周陌的电话。 两个人竟然聊了大约半个小时的样子。这之后,薛海辉紧锁的眉头忽然展开了。 只是快到中午的时候仍然不见林芊花的身影,想到昨天会议结束后那个人一脸的落寞,心里不觉担忧起来。 “薛总,林芊花先前让我帮她请半天假,我本来想告诉李主管的,可是她上午也不在。”李影儿像是猜着了薛海辉的心事一般突然出现。 “哦!她怎么了,下午会来公司吗?“薛海辉迟疑了一下,还是问了这一句。 “没什么事,昨天晚上我们小聚了一下,她有些累了,休息半天。下午应该就会过来的。”薛海辉这个时候忽然发现李影儿竟然长着一张不错的瓜子脸。不过,那个笑容怎么看怎么牵强。再问下去也没什么意思吧,反正下午会来的。他如是想,便不在意地走开了。他甚至没有问李影儿手里的文件袋里装的是什么东西。 那个文件袋里装着李影儿理好的辞职信,她的,还有林芊花的。 今天早上林芊花其实醒得很早,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她的酒量,反正就是醉得快,醒得也快。反倒是李影儿睡过头了。当时林芊花竟然也就仍由她睡着,没有叫醒她。许是觉得身体比上班更重要吧。总之,林芊花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决定从C&C公司辞职。就算被大家说她心虚也没有关系,就是不想再趟这趟浑水了。所以,李影儿稍微有点动静的时候,林芊花就扑了过去。 “影儿,我想好了,我辞职得了。”林芊花像忽然开悟了一般地说道。 “辞职?”李影儿被这样一惊一乍的,反而清醒了。林芊花的意思好像是说离开C&C公司,好像这也是一个不错的方法。如果她们两个一起离开的话,这个项目的事情以后都跟她们没有关系了吧。先前乌云遮罩的天空此刻竟忽地变得清澈明净起来。传说中的柳暗花明便是这般光景吧。 “花花,你要是走,我跟你一起走。反正我在C&C公司也呆了不少时间了,换个地方或许眼前能出现另一片晴空吧。”李影儿微笑着,像很早以前一样。 林芊花发现李影儿在说这话的时候有些不一样,具体是哪里不一样却又一下子说不上来。只是那微笑着的微光,亲切动人啊。 “好吧,影儿。辞职书的事就交给你写了。我上午先回家整理些文件资料,下午再去公司。咱下班前好好找薛总谈离职的事。” ※ 林芊花来公司的路上收到薛海辉的短消息。 消息真是很短,只有六个字:“我们有转机了。” 不用仔细揣摩,林芊花也知道薛海辉在说画伊的那个LAN项目。然后,不知道是感激还是惭愧便一并涌上心头。说起来,现在的薛海辉是她的男朋友,项目上发生这样的事情,最为难最煎熬的应该是他吧。自己在第一时间想到求助的人不是他,第一时间的希翼不是他,最后一直在帮自己的是他。 “花花,你来啦,那个文件我写好了哦。”李影儿一边说一边晃晃自己手里的文件袋。 不知道为什么,好像离开这里不是什么难过的事情,反倒是像要去新生一样。李影儿的脸上洋溢着希望的光。 “我上午的时候手里头的事情不多,除了写这个文件啊,还查阅了一些网上的资料,现在招聘我们这样人才的公司,还不少呢。待遇嘛有高有低,也差不到哪去,还是有工作经验好办事啊。想想当初刚毕业那会儿找工作多难……” “影儿,也许还不到非要离职的地步,我先听听公司的意见吧。”林芊花呐呐道。 看着林芊花犹疑的神色,李影儿大概能猜到些什么。 “是薛总吧?他跟你说了些什么,找到什么线索了吗?” “不知道,他说有转机了。” “那么,你是不打算辞职喽。” “先看看是什么转机吧。” “嗯。”李影儿牵动嘴角,笑着别过脸去。林芊花看不到那个弧度背后的暗影。孤独、落寞但是很坚定。 ※ “花花,真不知道该说你是运气好还是运气坏呢!”薛海辉在办公室里笑着打趣她。此时这个总经理室只有薛海辉和林芊花两个人,因为薛海辉的这个打趣,气氛变得有些微妙,这让林芊花稍微有点尴尬。 许是察觉到林芊花的些微不适。薛海辉换了个姿势。 “花花,画伊说让我们公司和梅奥那边同时就LAN项目发表见解。他们想听我们对那些服装更多的阐释。”薛海辉笑道:“我一直相信那个企划案是你的原创,至于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我现在也略知一二。” 林芊花觉得薛海辉的笑容有些高深莫测。 毕竟还是要靠他来帮自己啊。或者说这个时候只有他站在自己身边。 “辛苦了,薛总。”林芊花叹道。 薛海辉皱了皱眉。林芊花了然。 “谢谢你,海辉。” “嗯?”薛海辉意气风发地将林芊花搂进怀里。 “花花啊,不知道为什么,从在那家房地产公司见到你的那刻起,就觉得你和别人不一样。具体是哪里我也说不上来。但是,你写出的那些文字啊,让我觉得你是一个生活态度极其认真的女孩。一个用心对待每个人每件事的女孩。我大约就是这样被你吸引的吧……” 林芊花窝在薛海辉温暖的怀抱里,觉得时光安然,岁月静好。 ※ C&C公司的LAN项目组人员再次来到画伊。周陌副总微笑着迎接他们,并亲切地和薛海辉握手。 彼时,T1多功能会议室里已经坐满了很多人,当然,最耀眼的自然是很少抛头露面的徐少。让梅奥公司的负责人有些惊疑的是,不仅徐少最近频频出现,连周陌副总的态度也有点怪怪的。他们当然想不到此项目关系到周陌副总在各种人等退散后的业余生活幸福程度。 接着,大屏幕里便放映出很多画伊公司尚为上市的衣服样稿。虽然都是样稿,但衣服的款式、质地多少一目了然。然后,大家就此谈宣传概念。 梅奥的人有点摸不着头脑,不是“中国美”系列么,怎么又出了一个新的系列? 只有林芊花在看到那些服饰时,瞬间被吸引过去了。 所以当很多人谈完自己的想法时,林芊花仍然自顾自的没有回过神来。 林芊花不懂设计,但常年对文字的亲睐让她对美的东西有一种超乎常人的反应能力。所以,当她的目光停留在那些服饰上的时候,相关的文字便在内心深处伴随着血脉的激昂而沸腾往复。 当薛海辉用手肘碰她时,她才知道轮到她了。 她微笑着站起来,向画伊的领导和工作人员表示感谢,然后开始畅谈自己的见解。她说得极缓极慢,甚至前一段和后一段充满了各种跳跃,但与会的人员听在心上,却没有感到任何不适与不妥。她脸上挂着笑,极浅极淡,却又让人看得那么真切。就好像从她口中吐出的每一个字都是发自内心深处,她的声音不粗不细,娓娓道来像是讲了个极其美丽的故事。 就连看过林芊花很多案子的李云溪和薛海辉也被吸引了。从来不觉得林芊花是一个能说会道的人,此时此刻怎么好像变了个人? 如果说此时的林芊花是感性的,那么此时的徐一帆就是理性的。他一字一句地听着,林芊花的每一个观点都自耳膜处传达至他的大脑。不得不惊叹,这个女孩的成长。虽然有些意见不是那么成熟,但那些句子分明全闪烁着神奇的光辉。 衣服是有灵魂的。 为什么有的人穿这件衣服适合,有的人不适合。这就是因为衣服与人也要契合才能熨贴。 设计衣服的同时也是一个解读人心的过程。有什么样的衣服就必定会有什么样的人。 那么,爱情呢?徐一帆一边听着林芊花那些充满感情的话语一边深思。那个时候,这个迷糊神般的女孩儿竟像一位诗人般咏唱那些衣服。她竟然能深入到这种地步…… 不愧是他的林芊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