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卷 清泉镇 ------------ 第一章 楔子 结束和开始 华山下。 清泉镇。 正午阳光和煦,秋天的风萧瑟的吹起一阵阵风尘。今天唐员外家里似乎要发生什么大事了。唐家的仆役一个个在酒肆和布装进进出出。镇上的两家医馆的大夫也大多都不见,估计也被请走。 “莫非是唐员外的家里又要添丁?”有好事者猜测到。却不知他竟然一语中的。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此时唐府之中,一个幽清别致的小院子里,一名富态的中年人正焦急的踱来踱去。几名下人站在几步远的地方,没一个敢上去劝他停下歇息一会。 房间里不时的传来一阵仿佛无法压抑的痛呼声,让中年人显得更加急躁。转的步子也是越来越快。 “怎么还没出来?怎地会这么久?”这么一会的急躁和无措,竟让这位平时养尊处优的员外出了一脸的大汗。渐渐的也是越来越沉不住气。他也并非没有见过女人生孩子,可是从来没有等这么久。况且他年近五十,生了七个女儿,却没有一个儿子,心中早已焦急,自从三太太再次怀上之后,全家人都把她当成了宝贝,生怕怠慢了她,心里盼望的,就是能有一个儿子。 三太太久久生不出来,唐员外急得不仅仅是母子平安的问题。还有很大一部分是对儿子的渴望,以及那种等待命运审判的焦急和无助。 天知道这次一定是个儿子…… 要知道,他可是连续生了七个女儿了,而且,以他的年纪,要想再创造条件,却也是渐渐的力不从心。 “哇――”一声婴儿的啼哭想起。 “生了生了……唐老爷!太太生了,是位公子!……母子平安!”一个满面皱纹的老婆子打开门,兴奋的叫着跑出来。 唐员外听到“是位公子”的时候,大脑一片混沌,只剩下喜悦之情在脑中,身体里荡漾。“儿子,我有儿子了……”至于什么“母子平安”之类,他确是一句也没有听到了。 “恭喜老爷,恭喜老爷。”旁边站着的下人这时候跑过来恭贺,顺便希望老爷心情好打个赏。 唐员外略微清醒过来,也没有让众家丁失望,大声笑道:“今日摆长宴,请父老乡亲们同喜。来福,去支二十两银子,五两给张婆婆,其余的给家里的佣人们分了。” 来福应了一声,喜滋滋的去了。出来报喜的婆子更是脸上要笑出一朵花儿来。 唐员外又叫住来福道:“先去告诉厨房的一声,晚上老爷我要吃全素宴,本员外要斋戒三日,以谢菩萨大德。” 吩咐完毕,唐员外整理了一下衣襟,平舒了一下激动的心情,这才向里屋走去。 唐员外一共三房夫人,此时另两位夫人却都坐在屋中,一个握着三姨太的手说着话,一个正在削着苹果。 看见唐员外走进来,两人站起身来,大夫人手中抱着婴儿,道:“老爷,是个男孩。” “好,好,好……” 唐员外已经听稳婆说过,现在听夫人提起,仍是说不出的高兴,一连说了三个好字。像床上看去,只见三夫人郑氏已经睡着。 二夫人宁氏小声说道:“妹妹累了。” 唐员外点点头:“我看看孩子。” 大夫人连忙将孩子报道员外身边,唐员外虽然有了七个女儿,可是抱孩子的经验却浅得很。他抱着孩子,不仅自己觉得别扭,那刚刚出生的孩子竟然似乎也很别扭,睁开闭着的双眼,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却把唐员外吓了好大一跳。 仔细看时,却见那孩子仍是闭着眼睛睡觉,让他以为刚刚是自己气血不调,看花了眼。 郑氏笑道:“老爷,就等你给孩子起个名字呢。” 唐员外向孩子看去,只见他可爱至极,至于可爱在哪里,他又说不上来,只是孩子虽然幼小,眉宇之间竟然已经能看出自己几分影子,心里更加高兴。 “孩子的名字我早已准备了,前些日子还像郑先生请教过。”唐员外说道。郑先生是个举人,在这个小镇上,不论是功名还是名望都是郑先生最大。 唐员外越看越爱,伸出一只手轻轻的抚mo着孩子的脸。大夫人连忙过来帮忙把孩子抱住。“云德近霖,这孩子是近字辈,就叫他近楼吧。”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唐近楼十岁之前活得还是好好的,很聪明的一个孩子,平时在镇上与人相处也十分不错,而且聪敏好学,郑先生多次向唐员外讲起,都说这孩子将来肯定金榜题名。 这话比说孩子能中状元靠谱多了,而且唐员外知道郑先生绝非说的客气话。唐近楼地的确确是个名扬十里八乡的才子。若不是年纪尚轻,而且宁愿翘家也绝不参加府城的任何一次学会,恐怕现在早就已经是……至少也是全府城有数的才子吧。 只是唐员外想破了脑袋也不明白,为什么儿子才十岁,就已经明白要韬光养晦,不做出头鸟…… 事实上,他就算真的想破了脑袋,也绝不可能明白这件事情的原因。 因为唐近楼原本并不是这个时代的人。 唐近楼一个人站在酒楼的二层,看着脚下的街道,集市是在固定的日子才开,清泉村是逢一四七开集,今天是初二,街道上冷冷清清,唐近楼的目光和身影渐渐显得萧瑟。明媚的风光里,他仿佛看穿了时间,回到了那些无法忘记的日子里。 他又很好的工作,优越而宽松的生活环境,事业蒸蒸日上,就连国家,也在那一段时间里找到了曾经的大国状态。他生活在一个不断变化的时代里。 所幸的是,他的脚步总能艰难而又幸福的向前移动。 唯一的遗憾,大概就是女朋友离他而去吧。可惜,感情是两个人的事情,他不认为自己有错,也不认为女朋友的移情别恋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只是可惜了这段感情最后竟然什么也没有能够留下。不过即使女朋友能回心转意,他也无法想象两人能够再次开始,在他看来,感情是一种承诺,而不是喜欢和不喜欢的游戏。 生活还在继续,而他也碰到了另一个让她心动的女孩,只是可惜,他和她之间还没有发生任何故事,那个故事就结束了。 那天,他从银行门口路过,被里面突然想起的枪声吓呆了。警察,劫匪……几个名词在他脑海中无意识的乱窜。结果就在那一瞬间的无意识状态中,一颗不知什么枪的子弹穿过了他的身体。 ……在短暂而不可记忆的强烈痛楚后,他感到了自己像天空的白云一样飘渺而且……虚幻。 只在颜色不断变换,最终黑暗吞噬了他的那一段时间,他才觉得记忆和灵魂真正能够接受他自己的掌控。那些声音,遥远而清晰,像在梦里一样,让他和整个世界隔离。 “歹徒杀了一名人质……” “开枪!开枪!” “不行,里面全是人质!” “来啊,来啊,我手里有炸弹……我身上也有……你们进来,他们就陪葬!” “怎么办……先把伤员抢回来,他还在动!” “不行……太危险了!” “给我车,我要车!!!……听见了吗,女人开车,不准带东西。把衣服脱了!” “安排一辆车!……狙击手准备!” “准备开枪,不能让他跑了!” “是!” “别动……别动,谁动我打死他,我手里有人质,哈哈哈哈,我有人质&……不许动!我打死他!” 歹徒声嘶力竭,他一个人就敢来抢银行,这样的声音也符合大家的想象。他拖着一名人质,警察们便再不敢开枪,他一直保持警醒,用人质完全挡住自己。他以为他能活着走进车里。 “砰!” 歹徒缓缓倒下,至死也不明白为什么会突然一阵眩晕。 狙击手收好了枪,另一名狙击手同伴向他竖起大拇指,夸他反应迅速。可其实他心里也有疑惑,在那一瞬间,歹徒失去了对自己的控制。是的,他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情况,否则他枪术再好又怎么敢开枪。虽然这并不妨碍他得到表彰。 ------------ 第二章 偶遇 狙击手收好了枪,另一名狙击手同伴向他竖起大拇指,夸他反应迅速。可其实他心里也有疑惑,在那一瞬间,歹徒失去了对自己的控制。是的,他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情况,否则他枪术再好又怎么敢开枪。虽然这并不妨碍他得到表彰。 唐近楼本来以为人死万物销,却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居然又迎来了第二次人生。而且是在一个不同的世界里。 通过对唐家藏书的偷偷查阅,他确定这是在大明朝的某个年代。至于皇帝,暂时还不清楚,不过这已经够了。唐近楼对自己的脑子很有信心,不论是过去还是现在。 在他粗浅的人生计划里――他认为每个人都应该对自己的人生有个粗略的计划,却不要太细致了――金榜题名,然后外放当个小官,在他能够管到的那个地方“作威作福”,当真是既轻松且惬意。 而且他一直都是这样做的。 或者说在他十岁以前,他一直是朝着这个目标在努力。可是在他十岁的那年,事情发生了变化。很严重的变化。 “少爷,少爷。”唐近楼正在看风景,听到喊声,向楼下看去,原来是家中的仆役张二牛。 “什么事?” “老爷唤你回家用饭了。” “哦,知道了。”唐近楼挥挥手,酒楼其实是唐员外自家的产业,但是唐近楼很少在这里吃上东西,都是回家吃饭。倒是看风景的时候常来。 唐近楼伸了个懒腰,像楼下走去。掌柜的正在柜台前噼里啪啦的打着算盘,也不知在算写什么,看见唐近楼下来,点点头笑道:“少爷慢走。” 唐近楼点头算是回应。这时候门口一个清朗的声音传来:“店家,还有房间没有?”唐近楼循声望去,顿时眼前一亮。 只见一个面容儒雅的男子移步走进客栈,身后跟着一个看上去像是仆人一样的青年,这人看上去年龄也不很大,但是却衰老的很,亦步亦趋的跟在一身儒者气的男子后面。两人看上去就像是才华卓越的文人带着书童游历一般,可惜,那名儒雅男子的剑显示了他们的真实身份。 难道是那种传说中的人物?唐近楼心里想到。“从小”他就知道这个世界里有着那种传说中高来高去的大侠,可惜小镇上的人消息实在太过闭塞,连江湖上那些有名的人的名字都不知道。唐近楼曾经问过掌柜的江湖中都有哪些高手,结果他竟然一个都不知道。倒是出名的门派他还记得几个。武当,少林,魔教……还有就是离他们近的就是华山上的华山剑派,不过前些年就衰落了。 唐近楼郁闷之极……这跟没说有多大区别。好在他心里对科举很有几分热情,加上十年来从未见过几个正经的武林人士,所以对于高手的执着也渐渐的淡了下来。可是如今见到一个气质很像是高手的人物,不由地让他兴趣大增。 掌柜的迎上前去,道:“有,有,两位准备住几天。” “一天。”男子说道。 “小六子,带二位客官去看房。” “多谢。”男子道,店小二已经走上了楼梯,嘴里说道“客官这边请”。那仆役一样的人欠了欠身,对男子说道:“师父请。” 男子点点头,突然转过头看了唐近楼一眼,显然是早就发现唐近楼在看他,他眼含笑意的点了点头,上楼去了。唐近楼愣了一会,二牛在门外催促,唐近楼应了一声,心不在焉的跟他回家去了。 出了客栈,唐近楼才发现,天色竟已暗了下来。回到家中,唐近楼惊奇的看到仆人们行色匆匆,有的还拿着包袱。 “爹爹,出什么事了?”唐近楼看到父亲连忙问道。 “没出什么事,我叫仆人们都回家住几天。”唐员外一边喝茶一边说道。唐近楼两步跑到唐员外身边,一只手去揪他的胡子,“没事干嘛把家里的仆役赶走,没有仆人,家里的活都有谁来做……” “好了好了,”唐员外向后仰着,努力的保护着自己的胡子,“我们也要离开几天,这些天不在家里呆。” 唐近楼松开了恶作剧的手,认真的说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唐员外看着儿子一本正经的脸,慈爱的伸出右手,摸了摸他的头,直到唐近楼作出严重抗议才收回手,大笑着说道:“没什么了不起的,就是西隆山上的响马前天洗劫了刘凤镇,逃出来报信的人说那群贼人没有回山,又往清河镇的方向去了,所以我叫仆人们先避避,以防万一而已……” 唐近楼皱着眉头说道:“清河镇离我们清泉镇才几十里,山贼们去了清河,顺道也极有可能来我们这里。爹……万一我们没有来得及走……” 唐员外没有想到自己才十岁的儿子能说出这些话来,愣了一愣才说道:“放心吧孩子,你还小,马贼的习惯你不清楚……他们虽然是山匪强盗,可是他们下了自己的山却是逢山不进,我已经吩咐来福带了几个人在镇外的山上守着,看见马贼来了,就点燃篝火,到时候我们骑马,那帮子贼人也决计追不上我们。” 唐近楼点了点头,唐员外的想法看起来就算不是万无一失,也是十分安全。但是唐近楼第一次接触马贼,强盗这样的事物,心里却是说不出的感觉。 “明天开始我们到客栈去住几天,那里后院可以放马,而且离出镇的路很近。”唐近楼缓缓说道,今天见到的那个男子忽然在脑海中闪过。 唐员外想了想,点头认可了他的说法。 ------------ 第三章 客栈 岳不群坐在床上,五心向天,面上紫气若隐若现,飘飘然有出尘脱俗之意。运功一个时辰之后,他缓缓收功。气沉丹田,紫气一现乍隐,岳不群的脸上流露出一丝喜色。紫霞功又有了一丝进境! “叩”,“叩”,“叩”。 有节奏的敲门声响起,岳不群不由自主的皱起了眉头,脸上露出厌恶的表情,又瞬间将其隐去,温声道:“进来。” 房门被人轻轻推开,来人又小心的将门关好后,就站在门边喊了一声:“师父。” 岳不群点点头:“德诺,这么晚还不休息,是有事么?” “师父,我刚刚看到客栈的掌柜的,伙计都悄悄的收拾行装,过去问了问,他们只说是近日内将要回家,不肯细说……弟子心想这偌大一个客栈,不可能人人都走,不然岂不是关门大吉了,心里怕他们有什么诡计,所以特地前来禀报师父。”劳德诺恭敬的说道。 岳不群道:“我们明日便要启程去清河镇,他们做什么与我们又有什么干系?德诺,你晚间注意不要睡死,时时留心一些便是。” “是。” “还有什么事么?” “没,没了……师父,弟子告退。” “下去吧,好好休息。” “谢师傅。”劳德诺轻轻将门带好,脚步声渐渐远去。岳不群走到桌旁坐下,明暗不定的灯光映照出他一张英俊而谦和的脸庞。此刻他却是愁眉紧锁,仿佛遇到了什么难题。半晌他忽地叹了口气,长袖轻抚,熄灭了烛火。 唐员外在这清泉镇算得上是家大业大之人,是清泉镇的“太爷”级的人物。昨日看到唐府的仆役纷纷出走就已经让众人惊奇不已,打听之下知道原来是有山贼可能会到镇上来劫掠,顿时全镇大恐,不少人收拾好细软衣物就往乡下亲戚家躲了过去。虽说仆役们都说山贼未必会过来,可毕竟“宁可信其有”,“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镇上留下来的都是些有些产业来不及走的人,或者光棍一条,山贼来后只需要藏个人就可以的一干人等。 等到唐员外一大清早携家带口的往客栈跑的时候,赫然发现,清泉镇上竟然已经冷冷清清的见不到多少人了。 “爹爹,你看,大家都走了,我看我们也去乡下避避算了。何必让来福每天睁着眼睛去看有没有贼人,多累啊。”唐近楼边走边说。 唐员外也很有些意外镇上的人竟然都快跑光了,不过想想这也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他点点头道:“你说的对,不如午间他们叫人回来带饭的时候,我跟他们说一声让他们自己躲好,我们先回乡下老宅子住几天。” 郑夫人在一旁笑道:“这样也好,免得提心吊胆的,反而伤人身体。”她说这话,一边逗弄着手上抱着的一个婴儿,原来前年已经年满五十的唐员外居然老来发威,梅开二度,又生了一个儿子。也让唐近楼添了一个弟弟。 唐员外和三个夫人,加上唐近楼和他的弟弟以及两个还未出嫁的姐姐,唐家的队伍也算得上是浩浩荡荡的开往了自家的酒楼。 唐员外一大家子到了镇上独一号的客栈时,岳不群和劳德诺正坐在一张桌子边吃着早餐。一盘馒头,一大碗稀粥,江湖中人总是不太讲究饮食,一方面是他们的身份所致,不在乎口腹之欲,另一方面则是他们也没有那么多闲钱来改善自己的生活。 客栈之中,竟也还有十来个人坐着,看到还有人没有离开,唐员外微微也有些惊奇。唐近楼进得门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坐在窗边,正悠闲而不失气度的喝着粥的岳不群。对于这个三十来岁的男人,唐近楼有着很深的印象。 刚刚看到他,那人已经转过头来,目光如炬,竟刺的唐近楼有些心虚,那人认出偷看他的是昨日的那名少年,微微点头,随即不再看他,自顾自的喝起粥来。 如果说昨天还只是有些期盼,有些怀疑,那么今天这一眼让唐近楼确定,眼前的这个男人当真是个武林高手。 “老爷,我带你们去后院休息吧。”掌柜的出来,在唐员外面前轻声说到。 “恩。”唐员外点点头,“东西准备好了吗?” 掌柜的点点头,说:“老爷,请跟我来。”引着众人像后院走去,穿过一道小门,一片空阔的小院出现在眼前。掌柜的道:“除了四匹好马之外,还有一驾两匹马拉的好车,老爷放心好了。” 唐员外舒了口气,说道:“老徐,你做事就是让人放心。” 掌柜的笑笑,又道:“等看到信号,老爷就从后门出去,马儿们就在院子里,绝不会误了事。” 唐员外开心的笑起来。这时候唐近楼问道:“那你呢,徐伯。到时候你怎么离开?”掌柜的和唐员外相视一笑,唐员外道:“你这孩子,问的什么话,老徐自然和我们一起走,不然谁来给我们驾车?” 掌柜的道:“少爷是一片好心,徐顺心领了。” 唐近楼笑了笑。 掌柜的将一家人引到小院中,说道:“老爷还没用过早餐吧,我这就吩咐厨房送来。”唐员外点点头。唐近楼跟着说道:“要清淡点。”唐近楼从五岁起,某天“偶然”听到某医者对唐员外的建议之后,就一直非常“顽皮”的代为执行,每天唐员外吃的东西,全部都要过他的眼,凡是太过油腻的,或者太过偏重于肉食,通通不让唐员外吃,也不会倒掉,全部装他自己肚子里去了。 唐员外这几年下来,身材没见减,可是身体机能确是有所增强,他心里自然明白是怎么回事,只能一边苦笑一边感慨:自己这儿子从小就是个天才。 用过早餐后,唐近楼又对唐员外说道:“爹爹,我们去外面坐坐吧。那里毕竟临近大街,有什么消息,我们也好提前知道。” 唐员外道:“我们去了,让客人坐哪里?”唐近楼白眼一翻:“今天哪里来的客人。”说着已经伸出手去,硬拖着唐员外向外面走去。几位夫人都微笑着看着唐员外无奈的随他来到客栈的第一楼,两人随便找个桌子坐下,唐近楼眼珠一转,又有了新花样。 ------------ 第四章 父子 “爹爹,现在离中午还早着呢,这么长时间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我们来下棋吧。”唐近楼说。 唐员外迟疑了一下,看到四周坐着不少的客人,心想让这些人看到我下棋赢不了一个十岁的小孩子岂不是太过丢人。心里立刻有了拒绝的意思,可惜话还未出口,唐近楼已经向站在柜台边的掌柜的叫道:“徐伯,请你拿副象棋过来。”唐员外一句话生生憋了回去,心想:罢了罢了,丢脸也是丢到自己儿子身上。 岳不群头微微一偏,父子二人对弈的棋局落入他的眼帘。他坐的位置离唐近楼所在的地方相隔有十多米远,但这些许距离却丝毫没有对他观看棋局造成任何影响。就仿佛他坐在两人身边一般。 看了两局,岳不群嘴角不自觉的勾起一丝笑,唐员外棋风中正,这样的棋风如果棋手高明自然是大气磅礴,如水银泻地,但唐员外的水平实在是臭的可以,看上去就是庸庸碌碌,不思进取,没有一点可取之处。反而唐近楼小小年纪,棋艺却是高明太多,每一步都是随意的克制乃父的招数,但是下子之处,又显然看到了几步之外。岳不群不禁微微点头,只觉此子年纪虽小,但富有才华,显然是可造之材。 岳不群微笑着端起茶杯,眼中余光却看见劳德诺老老实实的坐在座位上,心无杂念的看着鼻前三寸的虚空之处,岳不群心里冷笑一声,面上却和颜悦色的说道:“德诺,天下万物皆有共通之道,我观此子下棋,深明后发制人的道理,自有一派大家风范,虽则棋剑殊途,但也有可以共鉴之处。” 劳德诺这才知道刚刚师父竟是在观看两人下棋,他抬头望去,却只能看见两人中横着的那块棋盘,至于上面摆的是马是炮却是连猜也不敢去猜,心中对岳不群的武功更加忌惮。他老老实实的说道:“弟子看不清。” 岳不群微微一笑:“无妨,你上前去观战,只要提前告罪一声,主人家想必是不会难你的。” 劳德诺于是到唐近楼旁边另一张桌子坐下,先向两人打了个招呼,二人又不是什么“一子倾城”的棋中圣手,自然任由他在旁观看。又下了两局,唐近楼自然是连连得胜,唐员外因为多了一个看到他败绩的人在一旁,不由得苦恼不已。劳德诺却是老老实实的看他们下了两盘棋,心中想着师父的两句点拨的话语……当然毫无收获。 又一局下来,唐员外被儿子吃的只剩一个帅,最后竟然被炮架在中心,让唐近楼一只俥推了磨儿!唐近楼拍手大笑,唐员外脸色铁青,自觉心中尴尬,说什么也不肯再下。劳德诺看了几局,毫无什么收获,如今见他们下完,心里竟不自觉的松了口气。唐近楼看了他一眼,忽地问道:“两位先生准备何时启程?” 劳德诺道:“今日便要同师父离开此地,敢问小公子有何见教?”唐近楼却被他的“师父”给噎住了,隐隐想起那日上楼时他也是这般谦恭的叫起师父来,只是那时自己心不在焉,并未注意而已。唐近楼心里还在打量着这个比师父还老的徒弟时,唐员外说道:“既然两位今日便要离开,倒不如早些走,近日内清泉镇却是有些不方便待客。” 劳德诺拱手行了一个江湖人的礼节,道:“请先生名言。” 唐员外道:“前几日,有一伙山贼劫掠了前面大约一百里外的刘凤镇。后来又听说他们去了清河镇。清河镇至今还没人来报信,所以也不知是真是假,只是我们清泉镇离清河镇实在太近,若是贼人当真去了清河镇,只怕清泉镇也是难保,今日本镇大部分居民已经离开,老夫因为提前购了马车,所以准备午间再走。” 劳德诺又行了一礼,让唐近楼很是不爽,觉得江湖中人这般小心翼翼的倒是让人不喜。劳德诺感激的说道:“多谢先生提醒,我这便去禀明师父。” 劳德诺面露忧色,走到桌前还未说话,岳不群道:“不用说了,我已经听见了。”劳德诺眼中的惊色一闪而过,说:“师父……”岳不群指着面前的座位道:“先坐下再说。” 岳不群看着劳德诺,先是叹了口气,道:“德诺,你不要太过担心,或许贼人根本未去清河镇。”心里却又是悲伤又是愤怒,心道:你的“家”在清河镇,“贼人”怎么会不去,只怕为了替你遮盖,不知要害多少人! “师父说的是……只是,只是弟子心中实在放心不下。”劳德诺道。 岳不群看着他,劳德诺悲伤和担忧的眼神无可挑剔,若不是自己偶然发现他秘密的飞鸽传书,又怎么会相信他竟是左冷禅派来的奸细! “那好吧,你先上楼准备一下,把行李收拾好,我们待会儿就开此地,赶往清河镇。”岳不群沉思良久,说道。 “谢师父。”劳德诺感激涕零,“师父出手,便是碰到那些流盗,也会让他们恶有恶报。” 岳不群一挥手:“去准备吧。” 劳德诺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岳不群将茶送到嘴边,微微抿着,不经意的打量着大厅中的众人。心里想起劳德诺刚刚的表现。 “山贼?流盗?……哼!”他嘴角微微一勾,似微笑,又似不屑。 唐近楼看着劳德诺跟岳不群商量着什么,忽地小声说道:“爹爹,我突然觉得不妥。” “有什么不妥。”唐员外显然不信,可是却把声音压得极低。 “我刚刚才发现,”唐近楼笑着凑向唐员外,看上去就像是向父亲撒娇的小孩一样,可是他眼中的危险却让唐员外心中凛凛,“今天这些在客栈中打发时光的人,我竟然一个也不认识!” 唐员外没有四处张望,唐近楼在客栈里呆的时间比他还多,他既然不认识,那就一定是生人!可是现在是什么时候,平日里却也有生人在这里喝茶吃饭,可这是什么时候,这几天连本地人都会马不停蹄的往外跑,怎么可能有这么多的不认识的人在这里冷静的像块石头一样的喝着茶打发时间。唐员外笑着摸摸唐近楼的头,唐近楼顺势将头塞到父亲怀里,唐员外低头说着什么,看上去就是父亲在逗着自己的小孩一样。 “不要声张,呆会儿叫上老徐,我们偷偷的溜掉。”唐员外说道,顺手在唐近楼小脑袋上一拍,笑道:“调皮捣蛋。” 唐近楼猛地跳起来,大声说:“不许打头。” 唐员外笑着安慰:“好好好,不打不打。快,上楼去温习功课。”唐近楼撅着嘴,嘀咕着:“就知道让我读书。”一边向楼梯的方向走去。到了楼梯口,唐近楼装作漫不经心的看了大堂一眼,只见没有人注意自己,身形一闪,已经从另一扇门穿了出去! ------------ 第五章 华山岳不群 躲在门后,唐近楼平息了一下心情,手不由自主的伸向了腰间,那里藏着唐员外送给他的一件生日礼物――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隔着衣服感受到的硬邦邦的金属质感让唐近楼增添了不少安全感,也让他终于成功的让自己冷静下来,他可不想让自己慌慌张张的去向家人报信,那样会让大家都失去分寸的。 唐近楼快步而轻捷的向小院跑去,转过门口就看见自己的母亲郑氏正在院子里逗弄着弟弟,小家伙在地上爬啊爬的似乎很是开心,唐近楼环视四周,其他人却没有看见,他匆忙跑过去一把抱起小家伙,向着郑氏问道:“妈妈,二位姨母和姐姐哪里去了?”唐近楼从不叫大夫人和二夫人母亲。 郑氏道:“在房间里,怎么了?”唐近楼心里松了口气,笑道:“没怎么,爹爹心里有些担心,要我们马上就准备启程去乡下。”郑氏点点头,随即偏偏头皱着眉说道:“你大姨去买些东西,等她回来我们就可以离开。”唐近楼惊道:“你不是说她们在房间里吗?”郑氏疑惑的看着他:“怎么了?” 唐近楼摇摇头,问:“大姨买什么东西了,我去找他。”郑氏道:“姐姐去了苏先生的作坊。楼儿,是不是来福回来了,带来什么不好的消息。”唐近楼还是摇头:“妈你放心吧,没事的,记住,你们千万不要走了,就在这里呆着,等我和爹爹过来,知道么?”他将吸着手指玩的小家伙放在有些发愣的母亲怀里,转身从他们准备逃跑的后门出去了。 郑氏怔怔的看着自己的儿子消失在转角的地方,心里涌起一种奇怪的感情,她觉得,虽然唐近楼只有十岁,但唐家显然是真正的后继有人了。她不由自主的想起老爷常常偷偷地傻乐,想起唐近楼满八岁那天晚上老爷抱着她,亲着她的脸颊时说的话:“小玲儿,你给我生了个好儿子……我们的儿子是个天才,从小就是天才……你再给我生一个,好么?”想着想着,她已经红霞满面。 ……………………………………………………………% %%%%%%%%%%%%%%%%%%%%%%%%%%%%%%%%%% 岳不群坐在桌边,嘴边的微笑渐渐变成冷笑。劳德诺收拾包裹还没下来,他不动声色的继续打量着大堂里的众人,结果很有趣。 除了那个臭棋篓子的唐员外,其余的全都是练家子! 他放到嘴边的茶还没喝下去,忽地微微一怔。一个胖嘟嘟的身体颠颠儿的挪过来,唐员外脸上的肉都被他的笑挤成了一堆。“这位先生,先前跟令徒一番交谈,只觉受益匪浅,此番打扰,实在是仰慕先生才华,乞可一会。”唐员外一番文绉绉的话说出来,实在是不伦不类,而且他与劳德诺根本就没说什么话,甚至连对方名字都不知道。 几个坐着交谈的陌生人向这边有意无意的看了两眼,就收回了目光。 岳不群脸上挂起谦和的笑容:“不敢当,在下不过是江湖中一粗鄙之人,怎当得员外的谬赞。” “诶,如果先生都是粗鄙之人,这世上只怕就没有谦谦君子了。”唐员外不客气的一记马屁拍了过去。心里已经在替自己的儿子担心了,这么久过去了,唐近楼还没有按计划出来把他“拖”进去,只怕是里面有了什么变故,只是以他的机警,如果是碰到贼人,他一定会想办法立刻通知自己,不会冲动。那就一定是出了什么小意外,如果不是马儿的状态不好就是一帮女人在罗里罗嗦的惹祸。唐员外一阵头痛,如果不是唐近楼悄悄的告诉他可以找这个书生一样的男人掩饰一下,他当真不知道此时是冒险离开还是继续强装镇定。 “君子如何敢当,岳某虽向往古人风姿,也常以此自勉,却也知才疏学浅,德行不高,不敢当‘君子’二字。”岳不群淡淡说道。 “当的当的,先生雅量高致,唐某佩服。”唐员外笑呵呵,硬是要把高帽子往岳不群头上扣。 “员外实在客气。”岳不群轻口啜着茶,不再应付他没什么头脑的恭维。 唐员外眼看要冷场,心中叫遭,眼珠一转,大骂自己笨蛋,哪有名字都没有通过就急着拍人马屁的,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有阴谋啊。 唐员外调整了一下脸上的肌肉,让它看上去更加的富有亲和力,笑道:“在下唐德服,这个客栈是在下名下产业,今日一见先生便觉投缘,更聆听先生教诲,这几日的食宿一应费用,唐某做东,权当是为先生接风洗尘。”他自己实在没什么做学问的细胞,这番话下来,说的不伦不类,也不知他为岳不群接的什么风,洗的什么尘。 “多谢员外款待。”岳不群察言观色,知他心里隐隐担忧,所以也不加拒绝,免得再浪费他的脑细胞说些没营养的话来。 “应该的应该的。”唐员外忙说道,这下两人便是对坐着饮茶,仿佛那两文钱一壶,加水不续费的粗茶中蕴含着极高深的茶道一般。 那些陌生人们也都先后添了些茶,却没有人再关注桌人的动静。岳不群侧头像自己住处看了一眼,微微一笑。 这时候,我们喝了半天苦茶,脑袋时时开动的唐员外终于又找到了一个话题,他很恭敬的向岳不群行了一礼,然后说道:“今日听得先生教诲,实在是大蔚平生,不知先生可否告知尊姓大名?”大堂里能听到这话的人几乎都要为之倾倒。岳不群心道,到不知我今天教诲了你什么,让你对我如此“尊敬”,而且“大慰平生”这个词是这么用的么? 脸上的笑容却越加谦和,说道:“贱名何足挂齿,只是长者动问,不敢隐瞒。在下华山派岳不群。”他说起“岳不群”三个字时,脸色极其诡异,更是暗中死死盯着唐员外的表情,只见他懵懵懂懂,分明从未听过这个名字,反倒是那些陌生人,忍不住露出些马脚。 ------------ 第六章 紧张 “原来是位侠士,幸会幸会,犬子从小敬仰江湖中各位大侠的事迹,岳大侠的名号更是如雷贯耳……那个,如果让犬子知道岳先生身份,定然是……定然是激动不已,非要拜大侠为师不可。”唐员外艰难的组织者语言。 岳不群道:“小公子聪慧而灵动,颇具慧根,若是想跟岳某学艺,岳某倒是求之不得。” 唐员外一愣,没想到岳不群竟然当真露出了收徒的意向,只是他心里其实对江湖人虽然也是仰视,但比起对当官的那种崇敬又是大大不同,以唐近楼的脑袋瓜子,不用来考科举怎么对得起唐家的列祖列宗呢! 他心想岳不群看中的是他练武的慧根,小楼儿读书,学得好了,将来可以做大官,光宗耀祖,若是跑去练武,练得再好,不知又能有什么用处。 这些想法在他心头只是一转,其实他根本不认识岳不群,更不知他在江湖中的鼎鼎大名,所以根本不可能让儿子拜在他的门下。更何况岳不群也是随口一说,谁又能说他这句话一定有什么深意,或许只是敷衍的应付一下唐员外而已。 唐员外想了这么多,脑袋竟然渐渐灵光起来,由于与山贼嫌疑者共坐一堂引起的紧张情绪也渐渐缓和下来。再与岳不群闲聊起来,就不像刚才那般的不伦不类,岳不群修养极好,一番交谈,唐员外渐渐为之折服。 这时候楼梯上一阵响动,唐员外抬头一看,说道:“令徒下来了。”岳不群道:“清泉镇的事还要多谢员外提醒。”唐员外豪气的说道:“哪里哪里,江湖中行走,理应互相帮忙。” 劳德诺近前来,规规矩矩的站着,小声说:“师父,准备好了。” “怎地用了这么长时间?” 劳德诺道:“弟子知错。” 岳不群温声说:“你有什么错……德诺,勿需自责。” “是。” 岳不群隐蔽的瞟了一眼四周的人,心想:不让我亲眼见见“山贼”,你们怎么会甘心。 ¥%……&x&( 苏先生原本是个落魄的书生,常年不中之下,渐渐心灰意冷,原想回到家乡开个学馆出师授徒,没想到这小小的清泉镇出了一个郑先生。不仅才学过人,而且还有一个举人的身份。苏先生于是退而求其次,开了一家乐坊,平日里教教喜欢音乐的孩子,偶尔还卖一两件乐器,虽然不足以填肚子,不过他家有良田,倒也不在乎这些。 话说像苏先生这样的人,几次考试不中就不考,有比自己强的人跟自己竞争就不教书,活得一般都是比较迟钝的。他眼见着镇子上大部分的人都走了,竟然还稳坐在自己的店里,心里虽然有些慌乱,但更多的则是对整个社会的信心。他认为,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山贼哪儿能这么明目张胆的来劫掠呢! 最后他妻子实在是忍不住了,带着女儿硬要拖着他关店走人,他这才勉强感觉到情况似乎有些不对,于是吩咐女人去收拾东西,自己当然是坐在门口望风了。 郑氏夫人就是这个时候过来的。苏先生反正等着也是等着,于是带着郑氏选购乐器,准备做好今天的最后一单生意。 “唐夫人想要的是什么乐器?”苏先生一边向郑氏介绍自己店里的“精品”,一边询问道,了解顾客的需求,对生意有决定性的作用。 “这……我想想,箫或者琴,都可以。”郑夫人显然还没有决定。 苏先生虽然做人比较迟钝,但绝不是笨,看到这种情况,眼珠一转,提议道:“这里的都是家里请的师傅赶制出来的,不适合夫人的身份,我店里还有一些精品,不如我去取出来让夫人看看。”任何商店都有这种精品存库的习惯,这既是惯例也是安全需要,不过清泉镇这么个小地方能有多精的精品还是值得商榷。 郑夫人确实没有看到中意的,于是点点头,苏先生微笑着告辞,掀开一张门帘,消失了。郑夫人一个人仍然是打量着店里的乐器,希望能有心仪的出现,可惜她注定要失望,刚刚苏先生说的很清楚了,这些乐器都是他家里的工人赶制出来的,哪里会有精品。 不一会儿,苏先生出来了,一起出来的还有他的家眷,一个风韵犹存的妇人和一个八九岁,粉雕玉镯的小姑娘。妇人手中提着包裹,显然是准备出远门,她向着郑氏微微一福,拉着女儿站在了一边。 郑氏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现在都在逃难呢!苏先生将手中抱着的两样东西放下,说道:“夫人见谅,本店不是什么名店,真正算得上精品的只有这两样东西了。” 郑氏低眉看去,只见苏先生摆在桌子上的两样乐器,一件是一只长箫,通体翠绿,郑氏忍不住用手触摸,只觉入手非竹非玉,不知是什么做的。另一件则是一架古筝,黑檀木所制,上面的刻纹隐有古风。郑氏脸上露出笑容,这两件乐器当真是好东西。 苏先生眼睛微微眯着,笑道:“这两样是我早年认识的一位朋友在去年为我做的,这门制器的手艺虽说不是天下无双,但绝对算得上是此道高手!这两样乐器虽然不是什么名器,但也称得上是一等了。” 郑氏眉开眼笑,她没有那么多心机,在手头宽裕时,从不扯动嘴皮子压下那么一两二两的价来。当下笑道:“这两样都很不错,我就选这只箫吧。多少钱?”苏先生报个价格,郑氏直接取出银票,拿给他找补,这桩买卖做的快捷无比,两边都觉得十分满意。 这时候门口脚步声响起,一个小小的身影闪进来,接着想起唐近楼急切的声音:“大姨,你在这里,快跟我回去。” 唐近楼从后门偷偷溜出来时街上已经比早上更加冷清了,大堂里虎视眈眈的陌生人,冷清的街景,让他心里结了一层寒霜。只有摸着腰间的匕首,才能带给他些许的安全感,只是他也知道,如果碰上的山贼流盗,他拿着匕首也绝不是人家的对手。到时候,横尸街头……甚至剥皮作为警告! 唐近楼不由得遍体生寒,可是他的心却更加的冷静。找到大姨,将她带回去,然后和父亲一起出来,就算在大堂里演的不太到位也没有关系。只要上了马车,天高地远,一家人就算安全了。他走时已经确定过,那些陌生人为了不引人注意,没有骑马。可是这样反而让唐近楼几乎确定他们的身份,什么都没有,难道就为了在清泉镇最危险的时候来喝早茶吗? 至于说他们会不会是捕快。唐近楼摇了摇头,这要是2008年我就信。 郑氏见唐近楼脸上有些藏不住的焦急,额头微微冒汗,心里紧张了起来:“怎么了?是不是来福回来了,是不是他带来了不好的消息。”唐近楼一愣,郑氏问的问题跟母亲一模一样,不愧是亲姐妹,他摇摇头,说道:“不是,不过也差不多了,我们边走边说。”顺便转头向愣在一旁的一家三口说道:“苏先生,你们赶快悄悄地离开吧,千万不要声张,我只怕那些传闻已经成真了,现在已经有陌生人在我们镇子上了。”苏先生道:“我看现在大家都在往外跑,怎么还会有陌生人到镇上……”他忽地明白过来,一下子脸色变得煞白,“这这这……这该如何是好?” 郑氏见他心焦,母女俩也是手足无措的样子,心中也是低落,说道:“苏先生,你们快出镇去吧。”苏夫人颤声道:“可是,我们没有马,如果他们已经来了,我们,我们……”唐近楼道:“放心吧,那些只不过是前哨,真正的马贼还早着呢。”这是句大实话,而且这话一说出来,唐近楼自己的紧张情绪已经缓解了不少。的确,马贼还没出现呢,一切都不过是他自己的推断而已。就算这些陌生人真是贼人一伙,他们逃出去的希望也是很大。 苏先生摇摇头,道:“也罢,是声是死,就由老天来决定,我们只要努力争取过,就算是死,也总是一家人死在一起。”苏夫人笑笑,轻轻的靠在苏先生身上,她另一只手拉起了女儿,小女孩年纪尚轻,并不十分清楚发生了什么,可是她感觉到了家人情绪的低落,也是面色肃然。 唐近楼歉然看了苏先生一眼:“告辞。”拉着大姨出了店门。如果徐伯准备了两辆马车的话,如果徐伯多准备了两匹马……他一定会忍不住让苏先生跟自己一家人一起离开。只可惜,现在他只能和大姨一起,祝他们一家人好运了。 ############################################## ps:说起紧张,我就想起了地震的时候,其实那时8.0级地震传到我们那里,就是让楼剧烈摇晃了两分钟,可是那以后,凡是出现余震,都会有满楼人往下跑的情形出现,事实上,余震是不会(一般情况下)大于主震震级的。现在回想起来,我们那地方其实很安全。 让我们紧张的,不是地震,不是生死,而是我们对于生死的执着。。。。唐近楼也是这样。 ------------ 第七章 变生肘腋 唐近楼跟郑氏匆忙而小心翼翼地赶到客栈的后院,这才松了口气,一路上他们看到几个可疑的人,凡是有人脱离他们的视线,他们都要有意无意的观察,知道他们能够确定在某个地方,唐近楼有些庆幸当时没有和父亲直接去后院,不然很可能让山贼有了准备,毕竟就算是劫掠也是有目标的,显然富人就是山贼的重点解决对象。唐近楼毫无顾忌的走过,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现在离开清泉镇才是当务之急。至于山贼会不会来,唐近楼几乎可以作出肯定的判断。 “大姨,你去叫她们带上东西,你们都躲进车里,我们过来之后,立刻就走,我怀疑点里面的陌生人都是山贼打头阵探路的。”唐近楼对郑氏说道。 郑氏脸一白,拉着唐近楼的手:“小楼儿,你要小心点,知道吗?” 唐近楼挤出一个笑,说实话他真不想笑,可是要安慰这些他要保护的人,他使劲的点点头:“我知道。” 说完他转身正要走开,郑氏一把拉住他,“等等。”她左手拿着碧箫,右手伸向怀中,取出了一块玉佩,然后飞快地将那块玉套在了箫上。 “小楼儿,过两天是你十岁生日,姨知道你精通乐器,这只箫是给你的生日礼物,姨今天就提前给你了。这玉有趋吉避凶之用,我把它套在上面,你以后也会受菩萨保佑的。”郑氏将长箫插在唐近楼腰间,拍拍他的头:“去吧。小心点。” 唐近楼点点头,转身快步向客栈大堂走去。 他没有想到,原来郑氏居然是为了去给他买生日礼物才冒险出去的。他心中一阵悸动,这辈子,他跟家里的女人都不是很亲近,就算是他的亲生母亲也是一样,在他心中,这些只是因为血缘关系而应该得到他尊敬和赡养的长辈而已,反而是识字不多,见识不高的父亲和他很是投缘。 一直以来,大夫人和二夫人也把唐近楼当成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一样看待,他感受到了,只是一直都不愿意承认而已。 唐近楼紧紧的握着手中的长箫,责任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可是一股新的莫名的力量却在他的心间升起。 唐员外焦头烂额,几乎恨不得把全身的脂肪都变成问题来问岳不群,可惜他毕竟是再没什么话可说,他有时几乎想直接走了算了,到时候骑着马谁追得到,但是他担心,担心自己的不小心会把妻儿暴露,到时候就算有马有车也很难逃出去。好在这个时候,他的好儿子唐近楼终于出现在楼梯口。 “爹爹……你怎么还在这里。”唐近楼有些怯怯的问。 唐员外皱眉看了他一眼,“我不在这里在哪里。”他看到唐近楼有些“慌乱”的表情,“我不是教你去读书吗?你怎么这么快就下来了,我问你,先生布置的作业完成了吗?”这简直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唐近楼几乎完全是自学,郑先生名义上是他的先生,实际上更像是一个考试顾问。 可是唐近楼却恰到好处的做了一个掩饰的表情,敷衍道:“恩,做完了。” “做完了?”唐员外看起来是强行把怒气压抑下去,“好,那我去看看你做了什么。”说着站起身来向唐近楼走去,唐近楼“惴惴不安”的站在楼梯前一动也不敢动。像急了撒谎被当场拆穿的坏小孩,在场众人都露出了笑容。 眼看唐员外已经走到唐近楼身边,两人提着的心脏几乎要同时放下,这时候客栈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喊: “老爷,不好了,不好了,山贼来了!” 唐员外脑中轰得一响,“要遭”!两人都听的明白,外面来的正是唐家资格最大的家丁――来福! 可是,再有一炷香,只要再晚一炷香的时间,唐员外就能带着妻儿,轻轻松松的在乡下钓着鱼度假了。唐员外叹了口气,转身往回走,只见门口一个人影闪出,正是唐府的管家来福。他一眼就看到了唐员外,快步走了过来,一边说道:“老爷,不好了,不好了,山贼要来了。”唐员外叹了口气,心里也知道这实在不能怪来福,他一向是个没什么脑子的人。唐员外心里已经再想来福说完后他该怎么做,才能不暴露又能脱险。但唐近楼显然任何机会都想尝试一下。他突然对来福说道: “来福叔,我们上楼去说吧。” 来福还什么都不明白,可是另外两人的心却又是提了起来,唐员外吸了口气,道:“恩,也对,我们上楼去说。”说着又向楼梯口走去。 可是这个时候,一个不阴不阳的声音传了过来,“唐员外这是什么话,山贼来了这种大事,你应该让大家都知道啊,总不能你一人得了消息偷偷跑了,让我们大家都死在这里吧,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说话的是一个尖嘴猴腮的瘦子,他一开口,所有人都随声附和起来。唐员外不由得心里“咯噔”一下。 只听得大堂里乱七八糟都是声讨他的话,说他做人不厚道。 来福傻愣愣的听着他们说话,也向唐员外说道:“是啊,老爷。乡亲们都应该知道这个消息,也好做好准备,不然山贼来了,岂不是我们害了乡亲们。”唐员外挤出一个笑来:“对,对,是我疏忽了。”心里却在破口大骂,妈的你看他们哪个是你的乡亲。 唐近楼叹了口气,有了山贼的准确消息,原本是一件好事,可是如果让山贼因此而时时注意你,监视你,更加重视你,那也就离死期不远了。看起来,唐家有难了。唐近楼摸摸腰间的匕首,心里突的升起一股豪气来:如果真到那种地步,我可要抓几个垫背的,哼,我有三个母亲,一个弟弟,七个姐姐,他们恐怕都没有能力保护自己,那我得要杀十二个人,才能刚好够本,虽然我没那个本事,可是不试试,谁又能肯定呢? ------------ 第八章 兵分两路 形势看起来已经到了很不利的地步,更重要的是,唐员外还不敢让唐近楼先走,因为已经有人走了过来,“兴致勃勃”的想要知道山贼的最新情况。 那个瘦猴脸露笑容,走到来福身边,拍拍他的肩膀,说道:“兄弟,给哥哥们说说,山贼们是什么样子的。”唐近楼心中一紧,这人说话随便,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难道山贼已经要到了……又或者,他们已经不打算让自己这几个人出了这扇门! 来福看着瘦猴,打开他的手,严肃的说道:“都什么时候了,快快收拾东西逃跑吧,要是等山贼来了,你连骨头都剩不下。” 这时瘦猴身边一个面容阴鸷的家伙说道:“你见过山贼么……”见过,你们可不就是么。唐员外心中发慌,几乎忍不住要去擦额头上的汗珠。 “我要是见过就活不回来了。”来福不满的说道,他终于发现这些人一个个都把山贼当山货看似的,都来问他见没见过山贼。他转过脸来,对唐员外说道:“老爷,是这么回事……”唐员外打断他:“你长话短说吧。” 来福愣了一愣,然后腰一挺,大声说道:“老爷,是这么回事。今天我和顺子他们在山上不知怎么就让贼人摸到了跟前,幸亏他们说话让我们听见,我们躲在石头后面,听他们说出了山贼的动向。” “山贼在哪儿?”唐员外和瘦猴同时问出这话,不同的是,唐员外问出这话时,脸上直冒虚汗,而瘦猴的脸则在瞬间变得跟他旁边那位一样的阴鸷。 “我们偷听到他们说,他们要兵分两路,一路从清河镇走一条远路,绕道从清泉镇的另一面杀过来。”来福不由自主的咽了口唾沫,从另一边杀过来,那他和顺子在山上是无论如何也发现不了的。 “他们为什么会派人到你们守着的地方去?”唐员外问道。来福连连摇头,唐近楼哼了一声道:“很简单,因为他们连连劫掠,已经引起了官府注意,他们派人到山上,跟我们的目的差不多,就是防范官军的!”唐员外叹口气,默然无语。 “可是,为什么他们要改道来清泉镇?”唐近楼忽地问道。 众人一愣,唐员外下意识的答道:“可能是那些山贼猜到我们会在清河和清泉镇之间找人查看动静,因此特意改道,从后面绕过来。”他这样说着,不由得心里一片冰凉,如果当真是这样,那他之前的安排可真是笑也笑死人了。只是可惜,他最初不太相信山贼会来清泉镇,而且他也懒得去乡下那地方,所以才造成现在想走走不了的局面。难道自己一家人就要死在这里了吗? “我不是问这个?”唐近楼摇了摇头。众人都奇怪的看着他,心里对这个小孩想问什么有些许好奇,却又有更多的不屑。只有唐员外看着自己的儿子,等他说话。 唐近楼脸上露出一种奇怪的神情,他有意无意的扫了面前的瘦猴和阴脸人一眼,轻声说道:“我就是想知道,为什么山贼们要费这么大劲来我们清泉镇?”他盯着瘦猴,眼睛忽地一睁:“为什么就算是有官军的追捕,也一定要来清泉镇?”他只有十岁的身躯,却在霎时间发出了让瘦猴在一瞬间想要避开他目光的气势! 众人脸色大变。为什么山贼一定要来清泉镇?不错,所有人都忽然很想知道为什么。毕竟,清泉镇只是一个中等规模的小镇,清河镇反而是一个远近闻名的大镇,为什么山贼们去了清河镇之后,应该已经丰收的他们还要执意来清泉镇,要知道清泉镇因为有了消息,几乎已经全镇撤离,他们费这么大劲来这里,很有可能什么也得不到! 人人心思不同,唐员外心里想的是不是清泉镇藏有什么宝物之类,所以山贼们不在意镇里有没有东西,他们就是来找宝的。可是他自己很快就否认了这种情形,因为如果有宝物的话,他们应该偷偷前来,而不是如此大张旗鼓,就算是他们想要以洗劫小镇作为掩饰,那之前也不应该节外生枝的劫掠那么多方,引起官府注意。 唐员外想不到答案,不由自主的把目光投向了面前的瘦猴一堆人,在他心里,已经认定这些人肯定就是山贼一伙,所以他们肯定是知道答案的。 可惜他不知道的是,瘦猴他们的确是山贼,但他们也根本不知道为什么要冒这么大的风险来这个几乎已经人去楼空的小镇。据他们的估计,这个镇子上已经不可能留下什么值钱东西了。唯一能有机会收回成本的,就是眼前这个还没来得及走的唐员外,想必他的财产也没有来得及转移,这也是山贼们特别关照唐员外的原因。 劳德诺在听到唐近楼的问题时,竟然不自觉的颤抖了一下。他害怕了!他当然知道山贼们为什么会过来,他之前时时算计,甚至刚刚不惜故意拖延时间,就是为了让岳不群看一眼让他“家破人亡”的那些穷凶极恶的山贼,可是现在,他心里害怕了。那个小子,明明是个小孩,为什么竟然能够看得这么远。 劳德诺偷偷看了岳不群一眼,岳不群正襟危坐,也向那边投去一缕目光,嘴角还挂着一丝微笑,仿佛他也在关注山贼的消息,仿佛他什么也没有想到,可是劳德诺却渐渐觉得坐立不安,汗水悄悄的渗透了他的背! 他看起来一副什么都没有想到的样子,却更加让劳德诺心悸。他忽地记起那天晚上,他的恩师左冷禅对他说过,岳不群的武功,即使是跟他比,那也是在伯仲之间。恩师的武功他当然清楚,与他在伯仲之间,那岳不群的武功该有多高。可是那天左恩师还说了一句话,现在想起来,让他几乎如坐针毡,几乎忍不住要跳起来。左冷禅说: “他的剑法很高,可是比起剑术,他的心计更要高明十倍!你以后需的时时小心,千万不要露出了破绽!” 大厅里寂寂无声,一时针落可闻。 唐近楼冷笑着观察众人的反应,见众人陷入沉默,忽然转头对来福说道:“来福叔,你刚刚说山贼兵分两路,一路是从后面绕道,往清泉镇来,那么,还有一路呢?” 大堂里,众人的目光又都集中在来福那张平淡乏味的脸上,等着他说山贼的另一路人马究竟要向何处去。 岳不群却是嘴角一勾,微微笑了起来:这帮家伙没有注意到,他们的情绪已经在随着那个小孩子在走!岳不群微眯着眼睛,暗暗打量着唐近楼,看他形容风貌,虽然还未给他摸过骨,岳不群也可确定,这孩子绝对有习武之才! ------------ 第九章 最后的机会 岳不群嘴唇微动,在场众人谁也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劳德诺却微微点头,不动声色的像唐家父子所在的地方走去。人人都等着来福说话,也没有人注意他。 唐近楼悄悄拉了拉父亲的衣角,另一只手已经隐蔽的摸上了怀中的匕首,因为他敏锐的发现,就在他让来福说出另一路山贼的去向是,瘦猴眼中的危险。他一下子就明白了另一路山贼的去向,看来眼前这些人并不是什么前哨之类,而是货真价实杀人如麻的强盗! 来福说道:“我听他们说,另一路人马,会提前来到镇上,专门打探镇上有钱人家的消息,就算那些人逃走,他们也会到乡下老家把有钱人抓起来。”唐员外脸色刷的一下就青了! 劳德诺已经走到唐员外身边,骂道:“这帮强盗实在无耻,当真该死!” 来福继续说道:“那些人会办成行路之人,或者是商人,在热闹地方叫卖,趁机与人攀谈。”唐近楼叹了口气,心里正在考虑是不是直接和父亲冲出去,虽然被追上的可能性极大,可是若是家里人都已经按他说的躲在马车里,又能见机的快,一家人默契,也未必没有逃出去的可能,虽然这种可能性实在太小,总好过呆在这里等死的好,山贼一撕破脸皮,到时候必然是不死不休。 他心里正在犹豫,忽然清朗的声音在大堂中响起:“这位兄弟,今日此镇上的居民已经离开大半,他们如当真扮作商人,只怕反倒更惹嫌疑。”唐近楼随声音望去,心里一动,正是那个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的中年侠客模样的人。可是,他又是敌是友? 他若是其他任何一个时刻前来,唐近楼一定会怀着敬仰与好奇的心情与他相交,敬仰与好奇的,不是这个人,而是他至少在表面上所能代表的千百年来让中国人魂牵梦萦的侠士形象。这也是唐近楼会让唐员外在露出破绽前找他交谈的原因。 可是,现在是什么时候,这个人就算外表在光鲜,也逃不了他是昨天才来镇上的事实。这是不是巧合,他是不是山贼的同伙? 他停在岳不群身上的目光稍长,立刻让岳不群有所察觉,岳不群循着他的目光看过来,眼神依然深邃而有神,隐隐竟透出几许赞赏,让唐近楼微微一怔。 来福却没有唐近楼这么多心思,他听到岳不群的话之后,想了想,点头道:“先生说的很对。”岳不群道:“既然他们不能去街上叫卖,那就只有两条路好走了。” 众人目光落在他身上,听他说到底还有那两条路好走。 岳不群确是悠闲的和了口茶,仿佛他口中的山贼在另一个世界,或者清河镇等等,而绝不是在他现在喝茶所在的这个清泉镇,这副修养,不管他是不是山贼,唐近楼也不禁为之折服。 “其一么,既然镇上大部分人都已经走光了,那么他们的任务实在是没有多大成功的可能,而且也没有多大意义,所以他们有可能出了镇子,或许等着那些来去如风的马贼来了,他们在进来大干一场也说不定。” 瘦猴微微眯着眼睛,笑道:“不错,我看那些该死的山贼多半是出了镇子了,这镇上人都走光了,什么也捞不到,还不走干什么?”他这话倒也不是全然的信口胡说,甚至可以说是他的真心话,如果不是老大下了死命令,他绝不愿意在这里呆着,早就回山去了。 唐近楼微微冷笑,却并不说话,不知何时,唐员外紧紧拉住了他的手。唐近楼心里明白,唐员外虽然没有放弃,但显然已经不抱有什么希望。 岳不群没有看瘦猴,继续说道:“至于另一种可能么,虽然从镇上人口中打探消息的计划失败了,可是他们还有机会,所以这些贼人也很有可能并没有走,而是留下来继续打探消息,甚至有可能跑到人家家里去看看有没有什么没有来得及拿走的值钱东西留下。” 唐近楼笑笑,岳不群叹了口气,说:“可是人总是要吃饭的,山贼也是人,自然也要吃饭。而且他们还要找地方休息,再说,如果他们老是在街上晃来晃去,只怕见到的人都能知道他们是干什么的了。”他忽地看向来福,“你说,他们会在什么地方歇脚。” 来福还没有感受到大堂内诡异的气氛,闻言道:“当然是客栈了……”一语既出,大堂内立时安静的连针落在地上都能听见。 来福似乎终于感觉到了不对劲,他看看沉默的唐员外父子,又看看开始冷笑的瘦猴两人,心里一颤,不由自主的退到了唐近楼身前。 “哈哈哈哈……”瘦猴忽然狂笑了起来,他冷冷的盯着岳不群,“你说的不错,山贼也要休息的。不过选择客栈或许还有其他的原因,比如说,碰到偶然经过的客人,可以让他们弥补一下这次的损失。” 这话跟承认自己是强盗已经没有什么区别了,来福不自觉的咽了口唾沫,低声对唐员外说道:“老爷,我保护你。”这时候原本坐在桌旁的人们都站了起来,从他们整齐的动作上就知道他们绝对是一伙的,这些人都冷冷的向着岳不群坐着的地方移动过去,冰冷的死亡气息仿佛充溢在大堂,压得唐近楼喘不过气来。 唐近楼深吸了口气,靠近来福,低声的说道:“来福叔,等会儿打起来,你立刻往后院跑,那里有我们家的马车,如果徐伯在,你就跟他一起驾车,如果不在也不用等了,我和爹爹马上就要过来,你记得随时让马儿处于兴奋的状态。”来福心中没有主见,向唐员外看去,唐员外低声说:“就照他说的办。” 大堂里山贼的数目有十个出头,除了现在站在唐近楼面前不远处的瘦猴和阴鸷脸,其余的人都向着岳不群围去,他们看似站的杂乱无章,可却将岳不群的去路封的死死的。看起来竟然是无论如何也逃不出去。 当他们离岳不群还有两三米远的时候,衣袖一扶,已经取出了藏在里面的刀,十多把银光闪闪的刀具让来福脸色更加苍白。 岳不群微微一笑,左手将放在桌子上的剑拿了起来。 唐近楼心中砰砰直跳,只见最前面的两个山贼试探性的一齐劈出一刀,那人竟然不闪不避,眼看着刀刃及体,唐近楼几乎要喊出声来,这时候只见一剑如风云乍起,却又一闪而逝。再看时,那人仍旧端坐桌前,可是他面前却多了两具尸体! 唐近楼心中振奋,紧紧的握住了拳头。刚刚那一剑似快似慢,在场众人均能看得清清楚楚,可是它偏偏能后发先至,两个山贼几无还手之力,其中的神妙更让人如痴如醉。 瘦猴眼中寒光一闪,向身边的同伴目视一眼,那名阴脸男人会意,从腰间取出一件奇门兵器,唐近楼一看,原来是一直软鞭,他随手一抖,发出啪的一声,向岳不群攻去。 这时候众人都在关注大堂里的战斗,唐近楼眼前离得近地只有瘦猴一个人。唐近楼看了看形势,忽然猛地一拉唐员外和来福,“好机会!快跑!”听到动静的瘦猴愕然看过来,只见楼梯口边不知何时出现一扇小门,唐员外三人的身影在门边一转,立刻消失! ------------ 第十章 隐杀 这一下兔起鹘落,反应的极为迅速,也是唐近楼等人眼看实在没什么办法做的冒死一搏,略尽人事,至于结局是生是死却只有看天意如何了。 瘦猴眼睁睁看着唐员外三人逃走,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并不如何清楚这次行动的目的,所以对镇上的富人极为注意,可惜家里有点钱的,跑得倒也快,许多人甚至宁愿留下些东西,也不愿意耽误时间误了性命,而这个没有来得及走开的唐员外是在他心目中这清泉镇还剩下的唯一一头肥羊,哪里能够容他走脱。 瘦猴猛地发力,向门口奔去,中途一个人影闪出,劳德诺手执长剑,想要将他拦下来。原来岳不群刚刚正是吩咐劳德诺保护唐家父子。劳德诺使出一招华山剑法中的苍松迎客,心道瘦猴武功一定不高,这一剑够他受的。岂知使到一半,瘦猴从怀中掏出一件暗器,径向劳德诺扔了过来,两人相隔不到两米,劳德诺大惊,脚步向后一退,自然而然使出一招“迎刃而解”,守中有攻,决不让瘦猴趁隙追出门去,瘦猴一扭身,却直接从他身旁掠过,竟似不担心他的剑一般,劳德诺大惊,长剑正要刺出,忽地大叫一声“啊呀”,捂住了自己的眼睛,连连呼痛。 原来瘦猴掷出的暗器却是一包石灰,他武功比起劳德诺来不知要低到什么程度,可是这在比斗时阴谋诡计,暗算害人的法子却是使得炉火纯青,劳德诺虽然也不是什么好人,但终究习武之人最不屑于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再加上他的武艺实在不高,因此竟然着了道,此刻身子倚在墙边,双手捂着眼睛只是大叫,连剑客绝不丢弃的剑也放在了一边。任由瘦猴追了出去。 此刻三人却刚刚冲出去不远,瘦猴冲出门后,三人正向着前方全力的跑着。瘦猴尖笑一声:“哪里走!”猛地又加快了速度,他全速发动,唐员外这等胖子和唐近楼这样的小孩哪里跑得赢,两三息之间就已经被追上,一只手成爪型,抓向唐员外,伸出一脚,旁边向他扑来的唐近楼已经被他随意的踢飞!唐员外见儿子受到伤害,心胆欲裂,大叫道:“小楼儿!”来福因为身强力壮加上要上马驾车,原本此时已经跑在前面两三米远的地方,听到声音转过身来,正好看着唐近楼在半空里吐出一口鲜血。 他心里又是愤怒又是害怕,却强行打起勇气,挥着拳头冲了过来。 瘦猴冷笑,空着的一只左手在腰间一抹,拿出了一把磷光闪闪的短刀。来福看到了刀,不禁没有退缩,脸上反而现出一片决绝之色。 唐员外大惊,叫道:“不要过来……”来福大喝一声,已经冲到眼前,唐员外心里一片空白。只见瘦猴刀从下向上一撩,刺向了来福的腹部,这一刀又快又狠,瘦猴对付冲动的人很有经验,因为冲动的人总是不懂变化。死在这一招下的人他已经记不清有多少! 可是刀光闪过,他却没有见到开膛破肚的血腥场面,反而是自己的刀,无论如何也动不了了。瘦猴惊异的低头,只见来福竟然用双手紧紧的握住了刀身,而刀尖已经刺进了他的肚子,鲜血直流! 唐员外原本脑袋里什么也没想一片空白,此刻他的脑袋里仍然什么也没想,却已经变成一片血红!他凄厉的大叫一声,挣脱了瘦猴有些松懈的手,翻身将他抱住,然后他竟然靠着本能,张口就向着瘦猴咬了过去! 瘦猴大惊失色,放开了右手,来福短短一刻,失血过多,又是脱力,终于脸色苍白的倒了下去。 瘦猴头一偏,躲开了唐员外的利嘴,唐员外没有咬到人,上下两排牙齿一撞之间,竟发出清晰的“卡”的一声,让耳朵就在他牙齿边的瘦猴心惊肉跳。瘦猴左肘勉力抵在唐员外胸口,右拳疾出,击向唐员外的脸颊,想让他放开双手。只是他手越重,唐员外剧痛之下,竟然还能够更加用力,抱得更紧。 瘦猴手中刀已失,只得一拳拳向他揍去,也不知打了多少下,只听砰的一声过后,唐员外一声闷哼,含着血竟然吐出了两颗牙齿!他脸上的肥肉挤在了一团,和着血看上去仿佛地域的业兽一般恐怖,瘦猴心胆俱裂,猛地大喝一声,左肘一抵,全身运力,要挣开唐员外的锁抱! 唐员外脑中什么也没想,更没有丝毫惧色,此刻他虽然上半身被顶得直向后摆,肋骨之间隐隐作痛,微微响动,但他箍着瘦猴的手却仍然死死的绞在一起,纹丝不动!两人像在角力一般各自用劲,瘦猴吃亏在他被唐员外紧紧抱住,根本用不出全力,不知过了多久,唐员外毕竟年老,力道微微一衰,瘦猴猛地发力,将唐员外肋骨顶得生疼,却让他清醒过来,他用力向后一提,瘦猴猝不及防,不由自主的向前扑去,两人脚下混乱,双双倒在了地上。唐员外兀自死死的抱着瘦猴,决不让他逃脱! 瘦猴心里已经开始慌乱,只因为在地上的情形比站着更加糟糕,因为他就算想打唐员外,也不如刚才站着时容易发力,瘦猴一面挣扎,一面勉强挥着拳头打唐员外,忽然眼角余光一瞥,看见来福就躺在右边不远处的地方,而自己的短刀,就在他的手边! 瘦猴恶狠狠的笑了! 他一只左肘仍然抵在唐员外的胸口,给他造成自己仍然在发力与他对抗的假象,右手已经用力的伸了出去,想要拿到那柄刀。 三寸,两寸,一寸…… 他的手已经触到了刀柄,熟悉的触感让他几乎忍不住要大笑起来,可是突然,他的手和表情凝固了下来……瘦猴眼神逐渐的涣散,他的喉头一鼓一鼓的发出“嗬嗬”的声音……瘦猴心里明白,他死定了。 瘦猴用力将自己的脑袋转了过来,只见一个看起来只有十岁左右的小孩正冷冰冰的看着自己……瘦猴眼里的颜色越来越黯淡,仇恨,疯狂,凶恶等等随着灵魂的逐渐消散抽离了他的身体,在他生命的最后时刻,他的最后一个念头是: “这不可能……他只是一个小孩子,他怎么能扛得住我全力的一脚?!” ------------ 第十一章 玉佩 不要说是小孩子,就算是一般的成年人,也绝扛不住瘦猴全力的一脚。唐近楼默默地拔出插在瘦猴背后的匕首,把他推开,然后扶起自己的父亲。 正常情况下,的确是这样。可是当一个人看到带着自己玩的叔叔被刺伤,自己的父亲被毒打随时命在旦夕的时候,他还能害怕施暴的匪徒吗?他还能保持“正常”吗?更何况,唐近楼从小就显现出优秀的身体素质,他虽然没有练过武功,可是却有着匪夷所思的身体柔韧性和灵活度。他能够在玩了三年马之后,在马上作出各种让游牧民族羞愧的马上动作,就好像他是长在马身体上的一部分一样。 这一切的发生,不过短短的一两分钟时间。两人相互搀扶着离开的时候,大堂那边还隐隐传出打斗的声音。 唐员外虽然鼻青脸肿,但没有伤及要害,挣扎着还能够自己走动。可是来福显然没有这么好的运气,瘦猴那一刀虽然被他用力的握住,可惜刀的大部分还是刺入了他的身体。他一个不会武功的普通人,又怎么能挡住瘦猴呢? 来福未必不知道他抵不住瘦猴的一刀,可是为什么会义无反顾的冲了上来? 唐近楼在来福身边蹲下,紧紧抓住他的手,眼泪顺着脸颊不住的流。来福看了一眼唐近楼,费力的笑了笑,然后看着唐员外,似乎想说些什么,可是一开口,却发现自己好像很难发出什么声音。 唐员外也蹲下身子,他鼻青脸肿的样子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唐员外解开来福的外衣,在内衬的腰间找到一个口袋,他把口袋打开,从里面取出一块玉来。 这块玉质地中等,上面仿佛有些刻字。唐员外把玉紧紧的握在手中,说道:“你不要再说话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以后,这块玉归我了……”来福看着唐员外,终于不再说话,只是笑。他被刺中小腹,没有伤及肺部等处,可是他连笑都难以发出声音来,可见他的伤重得很了。 只是片刻,来福的笑就凝固在了脸上。唐近楼还在颤抖,还在哭泣,唐员外最后看了来福一眼,却已经站了起来。他把唐近楼拉起来,说:“快走吧,我们时间不多了。”这个时候他才想起向大堂那边看一眼,心里想:为什么没有人再追出来,他们这么信任这个瘦子么?或者,那两个江湖人物竟然能够抵挡住十个山贼?这个念头一闪而逝,很快被悲伤淹没。 两人穿过小门,只见马车已经停在了另一扇门的门口,车上坐着徐顺,看见二人又惊又喜,喜的是两人终于过来,惊得却是唐员外脸上的伤,以及唐近楼仿佛有些萎靡的模样。徐顺从车上跳下,迎了过来。 “老爷,你们不要紧吧?” 唐员外摆手,说道:“我们快快走,来不及了。”徐顺更加知道事情的紧迫,他扶着唐近楼三人向马车走去,一边说道:“老爷放心吧,家里人都在车里。” 大夫人掀开车帘,看到唐近楼两人的模样,心疼的泪都下来了,想要下车,却被唐员外呵斥回去坐好。郑氏脸上带泪,只是哭泣。 徐顺准备了四匹好马,原本准备了两匹给做饭的厨子,不过两个厨子做过早饭之后向徐顺告假,已经离开了,两匹马便没有用上。他原本想将马套在车上,变成一架四匹马的马车,可惜他自己清楚,四匹马拉的车,绝不是他能够控制的。 唐员外自己骑上一匹大马,唐近楼拒绝了母亲让他上车的建议,也选了一匹高头马骑了上去。唐员外用手拍了拍马的屁股,对徐伯道:“回益村老家。” ################################## 官道上,两马一车纵横疾驰。 官道虽然危险,山贼可能就在前面,可是唐员外等人也别无他路,因为马车毕竟走不得小道。唐员外默默催动着马鞭,加速奔腾。他的怀里还藏着那块从来福身上解下来的玉佩,唐员外眼神迷蒙,眼前一马平川的道路不知为何,忽然变得迷蒙,曲折了起来。 那是一个明媚的春日,父亲带着他到城外的四方庙拜菩萨。上山的路曲折蜿蜒,虽然景色多致,但唐德服少年郎一个,只感到全身都没有力气,每走一步都烦闷异常。这时候就在不远处有一块开阔地,唐德服心里大喜,央求父亲,说什么也要在那里歇上一歇。 他的父亲同意了。 两人坐在一块青石上歇息,随行的两个仆人站在一边。唐德服身体松了下来,再去看这山上的景色,只觉得蓝天白云,青山渺渺,绿树碧碧,加上鸟鸣之声,以及上山所走的通幽曲径,当真是一片难以言喻的美景。那时候他甚至有些冲动,回去后一定要好好读书,因为他看到这美丽山河,竟然一句像样的句子也说不出来! 正在这个时候,一阵哭哭噎噎的声音传了过来。唐德服循声看过去,只见一个少年拖着一张裹着的席子到了这块空地的另一边,他身边还跟着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女孩。看样子像是两兄妹。他们将裹着的席子摆在地上,然后就低着头跪下了。 唐员外的父亲――当然了,那时候的唐员外的父亲才是员外――厌恶的看了一眼两个人,对唐德服说道:“服儿,我们走吧。” 唐德服哪里肯依,当即大声呼累,他父亲连连摇头,只得仍然坐在石凳上休息。过了一会儿,那两兄妹面前已经围了一圈人。唐德服从他们絮絮的话语中,知道原来这两兄妹是在卖身葬父。 卖身葬父的意思他当然是知道的。 之后呢?之后好像是有一个尖嘴猴腮的家伙,好像跟瘦子山贼长的差不多,那家伙跑去调戏小姑娘,说只要陪她睡觉,他就帮他把父亲葬了。那个少年哀求不已,说是女孩年纪太小了。然后两人打了起来,少年被打得很惨的,然后某一次,他被打得吐血,倒在了唐德服的旁边。 唐德服本来和他父亲一样,很讨厌这样的人的,可是他看着那个少年的眼神之后,他立刻有了一个想法,他要帮帮这个少年! 唐德服的身份跟那个混混不在一个级数,很快那人就被两个家丁揍了一顿。奇怪的是他的父亲竟然没有管唐德服的行为。那个少年没有说些什么感谢的废话,只是重重的磕着头,说道:“少爷,求求你葬了我父亲,刘云深这条命,就是你的了!!!” ##################################### 唐员外一只左手不由自主的捂住了放玉佩的地方。他眼前的道路渐渐变回了现实的模样,可是眼睛却更加模糊了。他恍然的想到: “是的,没错,他叫刘云深!我以为我忘了,原来没有忘!……原来我一直以为自己忘记了,只不过是因为嫉妒他一个仆人却有着比我更好的名字而已!” ------------ 第十二章 以后,我会保护你的! “停下!”唐近楼突然大喝道。 唐员外从沉思中醒来,手已经下意识的勒紧了缰绳,将马速降了下来。他向前看了一眼,心中立刻被怒火和悲伤所充溢。在一刻白杨树上,竟然挂着两具尸体!而尸体上,竟然连衣物都被剥得干干净净! 唐员外仰天,努力不让自己的泪水从眼眶中流出。可是他那随意的一瞥,却已经看见了挂在树上那两人的身形。 “爹爹,我们还走么?”唐近楼叹息一声,大路边上的树梢,竟然挂着尸体,这说明什么?唐近楼心里一暗,已经开始考虑一家人是不是弃马弃车,开始步行。 唐员外声音微微有些颤抖:“下去看看。”唐近楼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又看到他看向尸体的眼神,想到了什么,也不说话,默然跳下马来。马车的车帘被掀开一角,不知是哪位夫人看到了唐员外失常的表现,要来陪他。还没下车,就听唐员外平静的说道:“你们都呆在车上。”他声音并不如何响亮,却带着一种他以前从来都没有过的威严。 车里的人影微微颤了颤,片刻后,车帘被放了下来。 唐员外很慢,很艰难的向树边走过去,他死死的盯着那棵树,仿佛要把什么东西深深的印在脑海之中一样。唐近楼低着头,沉默的在他后面跟着。 “是她!真的是她……”唐员外喃喃的说道,唐近楼的心里仿佛也被刀割着一般的疼痛。他抬起头来,只见到父亲的脸上已经满是泪水。唐近楼的泪簌簌的掉了下来,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不是因为悲伤,也不是因为伤痛,更不是因为遭遇…… 唐近楼擦干泪水,向树上的人看去,出于尊重,他并没有看那句女性尸体。他们身上已经不着寸缕,从皮肤的颜色上判断,他们刚刚遇害不久。那就是说,山贼就在这附近!唐近楼紧紧的握紧了拳头,偶然瞥见了那人的面容…… 唐近楼长大了嘴,“爹!是苏先生……” 没错,虽然凌乱的头发已经将他的脸遮住了一部分,可是,唐近楼一眼就看出,这人正是苏先生! 唐近楼下意识的摸了摸还插在腰间的长萧。 “如果我让苏先生跟我们一起走,他会不会遇害?如果不是我恰好在那个时间去通知他,他会不会这么巧合的遭遇毒手?……” 唐近楼责备者自己,虽然这根本不是他的错,可是他就是忍不住的内疚。 唐员外深深的吐出一口气,说道:“楼儿,我们走。” 唐员外向回走出两步,却发现唐近楼没有跟过来,他惊讶的看着唐近楼,只见他呆呆的站在那里,仿佛在思量着什么重要的事情。突然他浑身震了一震,有些激动的转过头看着唐员外,颤抖着声音说道: “爹,爹,他们还有一个女儿,他们的女儿没在这里,是不是逃走了?” 唐员外爱怜的看着自己的儿子:“她一个小姑娘,哪里逃得走,一定是山贼看她年纪小,没有杀她,把她抓走了,唉,可惜了……”他没有说什么可惜了,但是唐近楼却知道他的意思,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被一群山贼抓到,能有什么好运? 唐近楼摇着头,猛然间大声叫起来:“不……我不信!他一定是躲起来了,我,我要救她……”然后他像是为自己打气一般的叫了一声:“我要救她!!!”说着他竟然跑了出去,在那棵树的周围细细的寻找起来。唐员外原本想要叫住他,可是看到他失魂落魄的样子,胸口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荡漾,打击他热情的话竟然没有说出口来。 唐员外看着树上的那具女尸,左手紧紧握住了怀中的青玉! ##################################### 苏雁月没有被山贼抓走,山贼来去如风,在这一马平川的官道上,一眼就看到了苏先生一家人。苏雁月记得那时候爹爹还在笑,他高兴的说:“前面走不多远,我们就近小路了,那时候什么山贼马贼的都不用怕了。”可是他的笑脸还没有完全升起就已经凝固在了脸上。山贼还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可是苏雁月清晰的看到了爹爹绝望的眼神。 “他们已经看到我们了。” 苏雁月感到妈妈牵她的那只手突然加大了力量,仿佛要把她的手捏碎一般,可是她感觉到了家人的心情,一直忍着,一声也没有吭。 苏夫人颤声道:“老爷,怎么办?” 苏雁月只见到她的爹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然后猛地抱起自己,疾走了两步,来到了一个草丛边上,那草长的极高,连爹爹的膝盖都被没住了。苏雁月只见爹爹在草丛里坐拨右拨,竟然在草丛挨着的石头边找着一个小小的洞穴。 那个洞穴当真是小得很了,除了苏雁月这样大小的孩子,谁也躺进不去。苏先生把女儿放在里面,从背后把瑶琴解下,放在苏雁月怀中,然后把草丛细心的摆好,让它们遮住这个小地方,最后他隔着一丛草对小雁月说:“小雁儿,我们再来玩个游戏,好不好?你躲在里面,不管外面有什么也不准动,等过了今天……等到了明天……那时候你再偷偷的出来,爹爹妈妈都在这里看着你,看看你能不能做到。好不好?” 苏雁月在小洞里乖乖的躺着,眼泪簌簌的流着:“好。” 苏先生满意的笑了,他快步走到苏夫人身边,牵着他的手,说道:“夫人,今日我们一起死了,也算是践了我当日娶你时的诺言。” 苏夫人将头轻轻的靠在丈夫怀中,轻声说道:“小雁儿安全吗?” 苏先生仰天笑了起来:“小时候,我躲在那里,没有谁能找得到!” 夫妇两人向着来的方向快速的走了两步,这条官道,两面都是山,这也是苏先生远远看见了马贼就已经绝望的原因。 两人很快就被追上,按照马贼的意思,应该是男的杀死,女的留下来,可惜他们这群禽兽刚刚下马,就只能看到两具鲜活的尸体,苏先生的胸口插着一把匕首,而苏夫人则已经咬舌自尽! #################################### 苏雁月躺在里面,眼泪虽然一直流个不停,但她却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她很乖很乖的听着父亲的话,她甚至想要一次把以前不听话的部分也补回来。所以她听着马蹄声急急的来,听着那些人咒骂的声音,听着那些人在四处搜索,听着马蹄声远去……她一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她听到马蹄声又来了,她没有动,然后仍然是搜索的声音,她听着那个人在不远处搜索,找的很仔细,她听得出来。然后,他慢慢地找到了自己所在的地方。苏雁月紧张了起来,可是不管怎样,他的声音还是离自己越来越近,然后不知过了多久,在某一刻,精神恍惚的苏雁月忽然感到了阳光照了进来。 她受惊的转头,顿时与唐近楼的目光对视在了一起。唐近楼的眼泪当时就下来了,他把苏雁月从小洞穴里抱出来,紧紧的抱在了怀里。苏雁月很用力的想要推开唐近楼,却始终没有那个力气,然后不知什么时候,她渐渐的平静下来,唐近楼放开她,只见小姑娘痴痴的看着自己腰间别着的长萧,她的怀里,还抱着苏先生留给她的瑶琴。 唐近楼抱着她的脸蛋,认真的盯着她的眼睛,郑重地说道:“以后,我会保护你的!” 正惊喜的跑向这边的唐员外听到这句话,猛地定在了原地。 ------------ 第十三章 侠客行的前奏 唐近楼拉着小姑娘的手往马车的方向走去,对唐员外怪异的目光完全视而不见。他的胸口又隐隐作痛――这是瘦猴的那一脚造成的伤。唐近楼放缓呼吸,让疼痛渐渐的缓和了下去。唐近楼走了几步,转过头对还在发愣的唐员外说道: “爹爹,走了。” 唐员外回过神来,“哦”,“哦”的应了两声,几乎算得上是失魂落魄的骑上了自己的马。唐近楼将小姑娘送上了马车,苏雁月呆呆的,无意识地跟随着他的行动。 “爹,我们还往前走吗?”唐近楼摸着马头问道。 唐员外看着远方,良久道:“现在已经回不去了,我们只能快马加鞭……如果当真碰上了,凭着我们的马,或许冲的过去也说不定……”徐伯买的马都是些上好的塞外良马,因此唐员外的赌博拼的倒也不只是运气。 唐近楼叹了口气,翻身上马,却引得胸中一口闷气翻腾,几乎让他跌落下去。唐员外心里一惊,策马过来,担心的问道:“楼儿,你没事吧?”唐近楼摇摇头,说:“快走吧,这几天实在是倒霉,我只怕又出意外……”唐员外打断他,怒道:“我看已经出意外了,你……是不是刚才被那贼人踢的,唉,你怎么如此逞强……你上马车去吧。” 唐近楼摇头苦笑:“没事,只是不敢太过用力罢了。爹爹,你知道的,我晕车……” 唐员外盯着他,良久,马鞭一闪,胯下马儿吃痛,当先跑了出去。唐近楼微微一笑,双腿一夹马腹,已经和徐伯跟了上去。 马蹄带起一阵烟尘,唐近楼心里始终有种不详的感觉,他隐隐有种预感,或许拿些山贼就在前面不远处的地方,而且……他渐渐的对这些山贼的行动越来越迷惑了起来。 在客栈的时候,他曾经质问瘦猴,为什么山贼冒着被官兵追杀的危险,即使是绕道也一定要来清泉镇。而现在,他有了更多的疑惑,如果他的预感成了现实,前面真的有山贼的话,那么……为什么他们辛辛苦苦冒了那么大的风险来到这里,却又不进镇??? 瘦猴一行十人一大早就到了镇里,可是他们什么也没有做……至少在被识破前是这样。他们不过是装成歇息的行商,躲在客栈里喝茶而已。 要洗劫清泉镇这样的小地方,难道还需要什么周密的计划吗? 唐近楼忧心忡忡,心弦越绷越紧。 他苦苦思索着,忽然脸色紧张了起来,纵马追上了唐员外,按低声音道:“爹爹,后面有人骑马追上来了。” 唐员外苍白地看着他,又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问道:“你怎么知道?”唐近楼从小就五官特别灵敏,这其实是唐员外知道的。唐近楼向后看了一眼,打消了解释的念头:“你看看就知道了……只有两个人,应该不是贼人。” 唐员外转头向后面看了一眼,又回过头来,他的骑术一般,控制马一直都是小心谨慎,不敢大意。唐近楼松了口气,说:“看来是和我们一样逃出来的人。” 唐员外跟着点了点头,心情为之一松。 唐近楼突然“咦”了一声,又转头向后看去,唐员外生怕他出意外,连连提醒他注意。唐近楼毫不在意,转头看了好久,这才回转身来,语气怪异的说道:“是客栈的那两个人。” 唐员外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唐近楼说的是岳不群和劳德诺。唐员外失声道:“什么?是他们。难道他们从那么多山贼的围攻下逃出来了??”唐员外对武功这种东西只从传说中有所了解,可惜传说之事,大多荒诞不经,让人不敢相信。因此唐员外心中,练武的人都跟镇上经常路过的拿些劈砖头的卖艺人相仿佛,区别只在于劈起来的熟练程度而已。 唐近楼却是双眼发亮,他的武侠梦已经甜蜜的开始了。唐近楼回想起逃跑之前看到的岳不群那一剑,当时只觉得他用剑真是又稳又精确,加上两个山贼运气不好,恰好让他一剑杀死两个人。可是现在看来,那分明就是武林高手的现场表演…… 唐近楼喃喃道:“我看他们不是逃出来的,而是杀出来的……” “爹爹,停下来,我们在这里等着。” ##################################### 岳不群的确是杀出来的,大堂里除去瘦猴,一共九名贼盗,除了是长鞭的阴鸷脸趁乱逃开之外,其余八人,都被他一剑封喉,每人都是喉心处中剑而死。 洗完眼睛的劳德诺想要去追那逃跑的人,却被岳不群拦住了。“穷寇莫追”,更何况,留下一个贼人,谁知道他能牵扯到谁呢? 岳不群来从后门出来,看到了来福的尸体,以及人去楼空的小院。劳德诺小心地询问岳不群,是不是按原计划去清河镇。岳不群摇头拒绝了。 岳不群心里有自己的想法,他想要收唐近楼为徒!因此岳不群吩咐劳德诺找来两匹好马――恰好就是唐员外没有用上的那两匹,然后师徒俩沿着官道就追了上来。 唐近楼的机智,唐近楼的敏锐,唐近楼的年纪,让岳不群觉得这简直就是上天赐给自己的徒弟。自从他接管华山派以来,他一天都没有真正松懈过,他的内心已经被恢复华山派昔日荣光的重任压得疲惫不堪。可是最可悲的是,他只能一个人默默的承担,因为他不能把压力交给自己的妻儿,而他的弟子中,根本没有人能够给他帮助! 岳不群最喜欢的弟子是令狐冲,令狐冲剑术天赋高,人品优秀,为人随意而不放纵,将来或许能够在江湖上为华山派扬名……可是岳不群并不看重他,因为他散漫,因为他不思进取,因为他甚至对华山派昔日的辉煌一无所知! 岳不群紧紧的握住手中剑,当看到前面停下的两匹马一驾车时,他知道,这个徒弟他收定了! ------------ 第十四章 入我门墙 “岳先生,当真是你!!”唐员外惊喜的叫道。岳不群勒紧缰绳,停下马来,笑道:“我却是特意来寻找员外的。” 看见唐员外疑惑的眼神,岳不群哈哈一笑,说道:“我从员外车辙留下的些微痕迹,得知员外竟走的是这条路,所以特意前来阻止。” 唐员外一惊,不知道自己走的这条路有什么不妥,正要开口问,忽然想起刚刚在路边看到的苏先生夫妇的尸体,脸色立刻变得难看起来。 唐近楼在一旁,恍然大悟道:“没错,我们竟然犯了这样大一个错误。”他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 “刚刚我们在客栈的时候,已经从来福……叔那里得知,山贼们会从镇子这头过来,可是我们走的时候,因为心中惊慌,竟然下意识的仍然往这条路走来,这不是自投罗网么……”唐近楼想起了为他们父子而死的来福,从小到大,他一直都没有叫过这个看起来,老实中带着市侩的男人一声叔。而正是因为他的死,让一直都冷眼看待这次事件的唐近楼产生慌乱,没有意识到他们的这次严重的失误。 他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误,可是唐员外显然还没有弄清楚状况。“可是不往这条路走,躲回向下老家,我们该往哪儿去?” 唐近楼无奈的说道:“我们该往另一条出镇的路走,那条路连着清河镇,看似危险无比,可是来福叔已经说过,山贼们根本不会往那个方向来,反而是官军可能从那里来追缉盗匪。靠近镇边的山上虽然有几个山贼的盯梢之人,不过我们驾着车骑着马,他们谁能拦得住。” 唐近楼一番分析,唐员外目瞪口呆之中,总算是明白了过来,问了一句:“既然是这样,不如我们往回走?”声音有些虚弱,显然是信心不足,生怕又是出了馊主意,到头来被自己儿子鄙视。 唐近楼却是理所当然的一点头,说道:“当然要回去,马上就回去,现在虽然没有看到盗匪,可是我肯定,他们就在前面不远处。” 唐员外在自己没什么好主意的时候总是十分信任自己的儿子,他将咨询的目光投向了岳不群,本意是想问他是否和自己一家人一起往回跑,可是蓦然想到,这个江湖侠客正是因为自己走错路特意来相救的,于是转而说道:“岳先生实在不愧是大侠风范,这次全家得救,在下一家人都对岳先生感激不尽。” 岳先生微微一笑,突然说道:“令郎聪慧睿智,实在是人中龙凤。先前在客栈中时,唐员外曾应允让令郎拜与我门下学艺,不知还是否作数?” 唐员外一愣,不知该说什么,他自己都已经不记得是否答应了这事,只记得当时的确是讨论过关于拜师的事情。可是就像岳不群说的一样,唐近楼的确是聪慧睿智,这样的人才,不用来考科举实在是太可惜了,唐家光宗耀祖,说不定就在唐近楼身上,怎么能因为不知道说没说过的一句话,就跟一些成天只知道劈砖头的人去吃苦。唐员外看了一眼岳不群,也不禁有些疑惑,不知道他成天劈砖头,怎么还能够保养的这么好。 岳不群一看他神色,便对他心中所想了解的七七八八,心里除了无奈还是无奈,怪只怪清泉镇这个地方实在太过偏僻也太小,这个乡下土财主竟然连华山岳不群的名号都没有听说过,以至于他收个徒弟竟然有些求人的味道,这实在是太过悲哀。 岳不群实在是很疑惑,华山地下,怎么会有这么一个诡异的地方。可是也正因为这样,岳不群才不会花更多的心思去寻思唐近楼是不是也跟嵩山派有关。 岳不群心中念头一闪而过,正要劝说两句,忽地神色一动。不等唐员外说话,转头对唐近楼说道:“你很聪明,你刚刚分析的很好。” 唐近楼一怔:“什么很好。” 岳不群看着唐近楼,见他面容清秀,脸上棱角并不分明,眼神清澈纯净,的的确确是个小孩子的模样,很是招人喜欢。岳不群心里欣赏,喜悦的情绪同时涌起,忽地生出了玩笑的兴致。 他温和的笑开了:“你刚刚说的都很有道理,尤其是最后一句。”唐近楼皱了皱眉头:“什么最后一句……”他记忆力极好,立刻就想到了,他刚刚说的最后一句是“那些山贼盗匪就在前面不远处”,唐近楼心中疑惑,难道他说的是这句? 仿佛看穿他的想法,岳不群眼神中笑意更浓:“说不定,你转过弯就能看到他们。”唐近楼一愣,侧耳做细心倾听状,忽地脸色变得苍白:“真的过来了!” 唐近楼一句话,让唐员外再一次将心提到了嗓子眼,只是这一次他却是当机立断的吩咐徐伯:“快!将车往回赶!不许回头!”最后一句却也是吩咐车里的女人们。 劳德诺一直看着他们说话,沉默不语,此刻对岳不群说道:“师父,我们……”岳不群挥了挥手,说道:“我自有主张!”从刚刚唐近楼侧耳听声时,他眼睛就一直没有离开过他的身上,喃喃道:“好根骨,好根骨……这样的根骨,修炼起武功,虽然不是占了多大的便宜,但只要有毅力,绝对能有大成就,更何况……更何况他如此聪明……” 劳德诺看着他们急着往回赶,心里很是不屑,面上仍然是一副忠厚模样。唐员外和唐近楼看着那马车悠悠的往回赶,心里都很是沉重。 劳德诺眼珠一转,问道:“贼人就要过来,两位怎么还不离开?”岳不群皱了皱眉,没有去看他,心里的厌恶藏的深深的。 岳不群道:“两位莫非是担心马车行走过慢,跑不过贼人的马?无妨,两位尽管离开,岳某和小徒可以为两位挡得一阵。” 唐员外吃惊的看着他,说道:“这,这……” 岳不群道:“令公子聪慧,正是我佳徒之选,岳某不才,手中三尺青锋在江湖上不敢说纵横无敌,总也不至于污了我华山先祖的名头,区区山贼,还不放在岳某心上。” 岳不群一番话下来,宗师气度陡现,唐近楼眼中武侠病毒发作,已经期待他就是传说中的高手高高手,那自己这几天一番劫难岂不是变成了机遇! 唐员外却仍是诺诺,口中只是说道:“这怎么成,这怎么成……”他心里朴实,并不想欠下什么,更何况以他没有武侠小说毒害的眼光看来,岳不群根本就是找死,可是唐员外拒绝的话也绝说不出口,只因为他负担的是一家人的性命。 唐员外心中犹豫不决,耳中却渐渐听到马蹄之声响起,脑中轰隆隆作响,突然当机。唐近楼也是脸色一白,转瞬却看到岳不群神色悠然自得,心中一动,当即有了决断,转头对唐员外说道:“爹爹,我们走吧。” 唐近楼跳下马来,在地上向着岳不群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这三个头不知是什么意思,岳不群却说道:“好好,你既然已向我行了大礼,便是入我门墙了。”看了一眼唐员外,又道:“你和你父亲快快退走,此间事了,我还要往清河镇一行,七日之后,若无贼患,你便在镇上客栈等我,到时候,我带你上山学艺。” 唐近楼应了声“是”,骑上马去,拍了拍马上不知在想什么的唐员外,道:“爹爹,我们走吧,留在这里,只会给师父添乱。”唐员外浑浑噩噩,随着唐近楼骑马离开。 ------------ 第十五章 师之名 马车的速度之慢,超过了唐员外父子的想象,原本唐员外就知道马车的这个缺点,所以特意吩咐徐伯买的两匹上好的良马来驾车,在整个清泉镇上,也只有唐员外有这个财力了。可惜他还是低估了马车的速度,即使徐伯驾车的技术良好,马车的速度也实在让正在逃命的父子俩心惊肉跳。 一家人在担心忧惧中行了一个多时辰,当夜幕快要降临的时候,清泉镇再次出现在众人的眼前。唐员外停下马来,轻轻的舒了口气,看着晚霞在天边变换,嘴里喃喃自语,也不知说着什么。 “爹爹,不要回家,我们顺着大路出了镇子,随便找个荒凉僻静的地方歇息一晚。”唐近楼在一旁说道,声音中透着虚弱。 唐员外顿时担心起来,说道:“楼儿,你的伤到底怎么样?我看还是进镇先去看大夫吧。” 唐近楼笑笑,说:“现在镇上还有大夫么?”唐员外怔住,不错,此刻的清泉镇,只怕已经干干净净,连山贼也不会有。 唐近楼在自己的胸腹各处轻轻按压,不时闷哼出声,说道:“无妨,只不过是受了一些伤害,加上没有得到修养,所以有些加重。休息两天也就没事了。”唐员外默然无语。 唐近楼看看天,“天快要黑了,我们得尽快去找一块可以睡觉的地方。” 唐员外点点头,突然说道:“我们一路上行的实在不快,可是山贼没有追过来,会不会那位岳先生当真将山贼挡住了?” 唐近楼笑了笑,“岳师父言语间颇有自信,你说的情形很有可能发生。”他既然已经拜了师,言语间便以师父相称,即使这位岳先生是个假高手,死在山贼的手下,唐近楼也当他是自己的第一个师父。 听到唐近楼肯定,唐员外精神一振,又道:“既然他已经将山贼打退,我们何必担心,只管回家睡觉便是。”说完却没有听到唐近楼的回答,向他看去,只见他似笑非笑,正盯着自己。唐员外老脸一红,不觉有些心虚。 “荒郊野外,以天为被,以地为席,半夜醒来还可以看星星,其实是很有感觉的事情。”唐近楼说道。 唐员外讷讷,还未说话,唐近楼忽然捂住胸口,闷哼出声,在马上痛的弯下了腰来。唐员外连忙在马上扶住他,立刻想到是伤势发作,联想起瘦猴出脚之时,分明是用了全力,哪有唐近楼说的那么容易好的。 片刻过后,唐近楼慢慢平缓下来,声音低沉而又略显虚弱。“爹爹,我真的没什么大事。”却看到唐员外满是心痛的神色,只得说道,“好好好,过了今天,我一定好生修养,保证还你一个活泼乱跳的好儿子。” 唐员外叹了口气,道:“你身体这个样子,如何受得起骑马的颠簸?” 唐近楼笑道:“这个简单,让福伯在前面开路,我们爷俩在后面慢慢跟着便是。”唐员外凝视着他,知道唐近楼一向性格坚毅,在这种时刻,绝不会轻易让步,可是这样拖下去,他会不会有危险? 仿佛看穿他心里所想,唐近楼道:“不要担心了,你担心也没用,别忘了,现在镇里根本就没有大夫。”不等唐员外说话,开口向前面正在休息的福伯等人喊道:“福伯,走吧,我们今天去镇外找地方休息。” 看着马车晃晃悠悠的往前走着,唐近楼只觉得眼前也是一晃一晃,马车竟然出现了重影,唐近楼摇摇头,马车的影像恢复了正常,可是唐近楼自己却是牵动内伤,咳了起来。半晌,咳嗽渐渐停止,可是他眼前却是黑一阵白一阵,竟然有些头晕。 唐近楼强行提起精神,忽然想起一个问题,问唐员外道:“爹爹,那位岳师父到底什么来历,我拜他为师,竟然连他名字也不知道,你说好不好笑?”他问好不好笑,其实是想让父亲一笑,他自己不觉得好笑,他只觉得好晕! 唐员外策马慢慢行走,说道:“有什么好笑的,他毕竟是你师父,尊长姓名,不知道也是理所应当……那位岳先生倒好像是跟我说过他的名号,江湖中人喜欢把自己的门派挂在嘴边,他叫什么来着?”唐员外苦苦思索,唐近楼已经摇摇晃晃,却咬紧牙关,强迫自己清醒。 “对了,他说,他是华山的,华山,华山……对!是华山岳不群!” “啥?!” 唐近楼终于没有支撑过去,两眼一黑,晕倒在马背上。 ###################################### 六日之后。 唐员外坐在床边,看着唐近楼坐在床上,狼吞虎咽的将几盘饭菜一扫而光,眼中满是慈祥。明日便是唐近楼随岳不群回华山的日子,所以他格外珍惜这最后的时光。 “爹爹,你伤感归伤感,可千万不要哭啊。我每年都会回来,而且这次去,最多两个月,过年时就会回家,很快的。”唐近楼含糊不清的说着,嘴里不知塞着什么东西。这次受伤,养了好几天,愣是没让他吃什么好东西,净是稀饭,嘴里都让他淡出那啥来了。 唐员外伸手去摸他的头,这次唐近楼却没有躲开,只是低着头,让人看不到他的表情。唐员外说道:“与同门和睦相处之类,我也不必教你,你这孩子,很多事向来叫我放心,只是万万不可逞强,这次若不是你运气好,镇上竟然真有大夫没走。等到出了镇子在发作,只怕此刻……”想到这种可能性,唐员外不自觉的心中一寒。 唐近楼不满的说道:“我看是你运气好才对,我晕去之后,你竟然直接把我运到了家里,如果山贼当晚来了,那我们一家人可就有个好下场了。” 可是山贼毕竟没来,唐近楼的伤也得到了救治。父子俩相互埋怨几句,便略过这件事不再提起。 ------------ 第十六章 故事 唐员外看着烛光,忽地叹了口气。 唐近楼这下彻底没了胃口,说道:“老爹,有啥事儿你能一次说完吗?” 唐员外盯着唐近楼:“楼儿,虽说男儿重诺,可是放下圣贤书,去江湖中摸爬滚打,这实在是,实在是……”唐员外没有说完,也不需要再说什么。 “这个也不算什么问题。”唐近楼自信的笑了起来,“爹爹,我既然答应了做他徒弟,自然没有反悔的道理,可是将来,你若是要让我考科举,我也定不让你失望,到时候,一定满足你光宗耀祖的虚荣心。” 唐员外仿佛知道他的回答,只是笑笑,没有说什么。学文习武,两个不同的人生方向竟被唐近楼说的如此简单,更奇怪的是,唐员外仿佛笃信他能够做到。 “既然你已经决定了,我就不再说什么了。”唐员外将手伸进衣服里,“在你离开之前,我还有最后一件事要说。” 唐近楼一拍额头:“还有什么事啊?”眼睛盯着唐员外的手从衣服中取出,上面摆放着一件东西,忽然愣住。 唐员外的手上拿着的正是那天从来福身上取下的玉佩! “这,这玉佩……” “拿着它,以后它就是你的了。”唐员外将玉佩放在唐近楼手心里,“你心里一定在疑惑吧?” 唐近楼道:“非常疑惑。”这块玉明明就是来福死后的遗产,看起来还是非常重要的那种,为什么唐员外随随便便就把它分配给了自己?难道是看上了这块玉,所以要侵人遗产?唐近楼捧着玉仔仔细细端详了一阵,摇头否定,这种玉实在太普通了。 唐员外站起身来,走到床边,透过窗看着外面的月色。唐近楼只能看到他肥胖的身影站立在黑暗的边缘。 “这块玉是我十七岁的时候买的,那时候你爷爷还在,我手中并没有多少闲钱,所以这块玉质地并不如何好。”唐员外缓缓述说。 唐近楼坐直了身子,将玉放在了旁边的小桌上。 “质地虽然不好,可毕竟是玉佩,寻常人家也难有。原本,这块玉原本是想送给一位姑娘的…… “她叫刘云柔,那年才十三岁。我将玉佩送给她的时候,她也很高兴,可是我看出来,她其实并不知道我送玉给她的意思。” 唐员外没有继续说下去,仿佛在缅怀着少年的时光。唐近楼知道这一定是父亲心中最难忘的经历之一,但是他还是忍不住的腹诽:十三岁,还是个小萝莉呀……太禽兽了。 “我看着柔儿长大,心里很喜欢她,可是到后来,我渐渐明白,她对我的感情便如对他哥哥一样,只有兄妹之情。”唐员外说道这里的时候,语气凄然,却又奇怪的满含温暖,仿佛是二十年的时光已经将女子的音容深深的印在心中,只剩下美丽。 “我原本心想,她在我家长大,没遇到过比我更好的男子,将来或许会嫁给我,我照顾她一辈子,决不让她有什么委屈。”唐员外说起来,隐隐中带着憧憬,仿佛现在那位姑娘还未出嫁,他现在还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年郎。 唐近楼默然,他知道这位少女肯定不是三位娘亲之一,那少男怀春事件的受伤者一定有父亲了。 唐员外忽地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可是,任何事情,你以为你快得到了,这时候往往是最危险的。有一天,她忽然认识了一个书生,然后,一切都变了。 我一直都骗自己,或许她根本不是喜欢那个人,只是把他当成另一个哥哥而已。可是那天,他的哥哥把玉佩放到我面前的时候,我什么都明白了。她终于懂得了我送他玉佩的意思,可是却拒绝的斩钉截铁。” 唐近楼重新拿起玉佩,轻轻摩挲,想不到这小小的玉佩竟然有那么多故事。 “我心里烦躁的很,把玉佩扔给他,说:‘送出去的东西,怎么能收回来,她不喜欢这玉,我就把他送给你,你可不许嫌它不好。’” 唐近楼知道,这是父亲的妥协,做不成恋人,父亲最快的反应不是忧伤,而是担心连兄妹都做不成。 “他一定收下了。”唐近楼心里隐隐知道,刘云柔的哥哥是谁了。 “他收下了,你一定想到了,没错,柔儿的哥哥,就是你的来福叔。来福的本名叫做刘云深,进了我们家之后,我给他改了名叫来福。‘刘云深’的名字,他竟然有近三十年没有再叫过。以后也不会有这个机会了……” 唐近楼张开嘴,想说点什么,唐员外挥挥手示意他不要说话。 “这件事我本来以为就这样算了,后来有一天,我父亲让我去见他,他竟然知道了我的事,呵呵,”唐员外苦笑,“他是一家之主,家里有什么事情,他又怎么会不知道。” “我原以为他是来劝我的,没想到,没想到……”唐员外说到这里,眼神中竟然充满了羞惭,不满等等情绪。只是他站在黑暗中,唐近楼没有注意到。 “父亲给我出了一个注意,嘿嘿……简单得很!让来福一个人做点什么工作,然后家里闹贼,让他却帮忙的时候,事先埋伏好的人冲出来,冤枉他是那个贼……那女孩为了他哥哥,什么要求不能答应?万无一失!”唐员外说道这里,模仿着他父亲的语气说了出来,让唐近楼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苦笑道:“老爷子他……真是,太有才了。”心里对这个从来没见过的老头非常不屑,同时还很有些好奇:那样一个典型的为富不仁的地主,怎么能生出老爹这样可爱而又正直的胖子来? ------------ 第十七章 责任 唐近楼说道:“你一定没有答应。” 唐员外摇头:“我拒绝了。我对父亲说,我只是对那个乡下丫头有些好奇而已,怎么可能喜欢她,反而来福是我最重要的仆人,说不定将来还要靠他的忠心去做很多事情,怎么能为了一个小丫头而牺牲了他。” “那老爷子信了吗?”唐近楼问道。 “他当然信了,或许在他看来,我喜欢一个乡下丫头原本就是一件不太可能的事情吧。那天他还教了我很多笼络人心的方法,说是可以用来拉拢来福,让他能够为我效死命。”唐员外呵呵的笑了起来,声音中却毫无高兴之意。 “那些手段一定都很拙劣。”唐近楼笑着说道。 唐员外走到床边坐下,笑眼看着自己的儿子,温声道:“你怎么知道的?” 唐近楼说道:“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笼络人心的方法,要想让别人将心卖给你,只有两个方法。” 唐员外好奇的问道:“哪两个?” “第一个比较简单,只要让他们没有心就可以。”唐近楼淡淡的说道。 唐员外沉默许久,道:“那些世家豪门,眷养的死士动辄数百,到了危机时刻,随时都可以为他们家族送命,想来就是用的这个方法。” 唐员外眼神复杂的看着自己的儿子,再次相信世间的确有天才这样的人物,唐员外偶尔也看看历史,知道世间的污浊与光明,但也仅此而已。如何能像唐近楼这般,小小年纪便洞穿世情。 “那第二个方法呢?” 唐近楼嘴角一抿,说道:“第二个方法说起来也很简单,可是做起来却难得很了……交心交心,你要别人的真心相待,就要用自己的心去换才行。” 唐员外一怔,喃喃道:“你说的不错,正是这个道理。”道理虽然简单,可是这世上,有几人能够做到? 唐近楼道:“爹爹,你的故事还没有讲完呢?” “什么?” “你只是讲完了你不娶那位柔儿姑娘的经过,”唐近楼偷偷的笑,“可是这块玉的故事还没有完吧。” 唐员外假做愠怒,伸手在唐近楼脑门上一拍,“好小子,竟然连亲爹都敢消遣。” 唐员外偏头盯着烛光,思绪又回到了二十年前的那一天。 “我拒绝了父亲后,无聊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却看见来福跪在地上。我吃了一惊,去扶他起来,他却怎么也不肯。 “我问他有什么事,他向我磕了一个头,便沉默不语。那天我自己心情亦是难受,坐在椅子上想着自己的事情,我们两人都不说话,不知道过了多久。 “来福终于开口,第一句话就让我大吃一惊。他说:‘少爷,多谢你今日的恩典。’我吃惊的问他:‘你都知道了?’来福点点头。我想起我跟父亲会面的小花园正是由来福打点的,知道多半他去花园的时候听到了我们的谈话。 “我心里很难受,心想他知道了这件事,那在我们唐家是呆不下去了,他要走,柔儿自然也要跟着他离开,我以后是无论如何看不到她了。我对来福说:‘这算什么恩典,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你要想离开,我也不拦你,到时候我对父亲说让你出外办事,自然没人会注意你的。’ “来福摇了摇头,说:‘我不走,少爷,我早就说过,我这条命,从你就我和我妹妹那一刻起,就是你的了。’ “来福说我若按照父亲的吩咐,要娶到他的妹妹简直易如反掌,可是我没有那么做,所以他很感激我,可是,我如果真的做了,又有什么脸见柔儿!” 唐员外有些激动,唐近楼静静的听着,没有插嘴。 “我心里觉得,来福实在不适合再呆在我们家,但又不会劝人,最后只是对他说,他发的那个誓言只是为了妹妹的权宜之计而已,我们大家都不必当真。我当时真是傻的很,以为这样就能让他摆脱自己的誓言,现在想来,我那样说,其实是在侮辱他! “来福当时就拿出了那块玉佩,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将血滴在上面,当即起了一个毒誓。说要一生为唐家奴仆,生死只为唐家!” 唐近楼长大了嘴,不知该说什么,这个誓言当真是毒的很了。来福不仅仅是感动唐员外的做法,更是为了自己的妹妹。他立下了这样的誓言,就算是唐德服父亲,也绝不会轻易去找他妹妹的麻烦了。 唐员外从唐近楼手中拿起玉佩,细细的端详。 “我当时从他手中抢过玉佩,将上面的血迹擦去,对他说道:‘你一直都知道,我当柔儿是……妹妹,你是她的哥哥,自然也是我的兄弟,以后为奴为仆的话,再也不准提起。’ “可是来福倔得很,一定说要为我卖命。最后甚至说道,他一生都要作我的仆役,护院,家丁,就算是他死了,他的儿子也要这样…… “我那时忽然明白,他是因为妹妹无意间摆脱一个大危机,高兴的有些语无伦次了,他在感谢我。那时候我终于知道,我虽然喜欢柔儿,可是比起来福为了她连自己一生都舍去了,远远不如!” 唐员外停下来,仿佛有些累了,唐近楼听得心情有些沉闷,勉强提起笑容,却不知该说什么好。 唐员外继续说道:“我对他说,‘如果你死了,我怎么能让你儿子受苦,你若真的为我死了,我一定保护你的子女一生一世。’我将玉佩给了他,笑着说:‘玉佩为证,谁拿着玉佩,谁就终生以此为誓。’” 屋内一切声音都静了下来,只有烛火在摇摇曳曳。半晌,唐员外一声轻叹。 唐近楼缓缓问道:“你说,把玉佩给我,那就是要我保护他的子女,难道,苏雁月她……”唐员外点点头,缓缓道:“不错,她的母亲,就是刘云柔。来福是她舅舅,她也是来福在这世上,唯一还活着的亲人。” 唐近楼从父亲手中接过玉佩,感觉接过了一份沉甸甸的责任。 第二日一大早,唐近楼拒绝了家人相送的要求,一个人踏上了通往华山的道路。 ps:第一卷终 ------------ 第二卷 一剑出华山 ------------ 第一章 传说中的天才 夕阳的余辉撒入院中,将人脸映照得红红的。院中三人,此刻一个看上去三十岁左右的少妇拿着一支竹条,坐在凳上,在她面前,一个十来岁的少年正摆着一个马步的姿势。另有一个小姑娘,在两人身旁转来转去,自顾自的玩耍。 “师娘,时辰到了吧?”那少年开口道。 “没到没到,我还没累呢?”少妇还未开口,小姑娘已经抢先答道。 那少年苦笑道:“灵珊你轻功越来越好,等你跑累了我恐怕已经饿死了。” 小姑娘停下来看着他,偏了偏头,说:“怎么会,大师兄和五师兄会偷偷给你送饭的吧。上次爹爹罚你,他们就偷偷给你送饭,结果你每顿都吃两份,反而吃的更多,爹爹真可怜,徒弟们合起伙来骗他……” 那少年尴尬的不行,偷眼去看少妇的脸色,只见她似笑非笑,看不出心里在想些什么,但好歹没有当场发火,那自然是不太生气,少年松了口气,支支吾吾的说: “这个,这个嘛……” 那少妇看他窘颇,忽地展颜一笑,道:“好了楼儿,今日就到这里吧。”原来这少年正是在华山学艺的唐近楼,监督他扎马的女子是师娘宁中则,小姑娘则是她女儿岳灵珊。 宁中则一句话可算是救了唐近楼一命,他直起身来,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体,然后在石桌上取了个杯子,倒满水满满的喝了三大杯,这才向宁中则说道:“师娘,幸好今天是最后一天,再让我扎上一年马,我可坚持不了。” 宁中则道:“再让你扎一年马,你也未必坚持不了,别忘了,三年前,你就说过自己一定坚持不来的,现在不还是过来了吗?” 唐近楼心中一苦,那还不是你害的,你要不是天天站我旁边监督着,你看看我偷懒不?只是这话无论如何不敢说出口来。 “新弟子入门,扎马三年,这是华山门规,你今天总算完成了,以后可不用担心被你师父逐出师门了。” 唐近楼暗地里撇了撇嘴,他可不信岳不群会将他逐出师门,这和他想要逃开站马步一样属于极小概率事件。 “师娘,我已经完成任务了,现在我再发什么牢骚,你们可不能说我想偷懒了吧。” 宁中则抿嘴一笑,“你想发什么牢骚?” 唐近楼懊恼的一挥手,三年的怨气一下子就上来了,说道:“好吧,这是华山派的门规,可这是哪位前辈定的规矩,每个弟子扎马三年,受的了受不了还是其次,关键是根本就没有什么好处嘛!” 唐近楼心里想的比说出来的要激烈的多,可是他绝不会就那么直白的把怨气发泄出来,尊师重道是最基本的准则之一。 宁中则看着他的眼睛:“当真没有好处吗?” 唐近楼撇撇嘴:“有什么好处?” 宁中则笑了,“你刚刚开始扎马时,一次还不能坚持半个时辰,到了两个月以后,才渐渐能够达到一个时辰。可是现在,你每天下午站上两个时辰绝不会有任何困难,难道你都没有发现么?” 唐近楼叹了口气,道:“好吧,多多少少也有那么一点好处,不过,我坚持的时间增长,跟我内功修为的提高也有关系吧?” 宁中则仍然在笑,只是她眼中却只是严肃的表情。“的确有关系,可是你以为是什么关系,是因为内功增强所以站的更久。你错了!”唐近楼一怔,只听宁中则继续说道,“扎马其实就是修炼内功,锤炼人的精和气。如果没有每日的马步,你晚间养的气从何处来?!” 唐近楼彻底怔住,扎马步之后,他的身体的确协调性更好,下盘也有稳固的提升,可是他从未想过,每日晚间那一股股震荡的气息竟然也跟扎马有关。 这也是他武侠小说看得多的结果,小说中有谁说过九阴真经的内息是扎马练出来的,人家都是坐着用尽脑力,幻想出来的。连带着唐近楼也对传说中的马步很不感冒,认为这就是锻炼锻炼身体的协调性和肌肉的反应能力。现在经过宁中则点拨,他才明白过来,他每天养气的过程是个技术活,可是没有马步站出来的基础,他这门技术还真是不好发挥。 宁中则看着他神色变幻,长舒了一口气,道:“楼儿,你的资质实在是难得一见的良材,正因为如此,我才对你更加严格,我知道你跟你十几个师弟交流并不多,反而跟几个比你大的师兄比较熟悉,难道你平日里就没有注意到,就算是你的师兄当中,也只有冲儿的内功可以稳胜你一筹。” 唐近楼抬起来头来,看着宁中则,只见她眼中,已经少了平日里对他的严厉,却多了一些关爱的神色,就好像第一次见到她时,看到初上华山没什么准备结果被冻得发抖的他,宁中则为他穿上一件夹袄时的神情。 唐近楼心里一暖,忽又想起一次跟高根明偷偷喝酒时候,被师父闯了进来,两人躲在床底下,将呼吸屏住,直到师父走了才敢出来。 那一次,高根明出来是脸红气喘,显然是憋得要命了,可是唐近楼却觉得犹有余力,并不如何闷气。当时他并不在意,现在想起来,分明是自己的内功比高根明要强的缘故。唐近楼心里有些不敢相信,更多的却是激动。 “内功是一天天积累起来的,做不得假,可是为什么五师哥比我早入门这么久,内功却反而差我很远?难道我真的是传说中的天才?” ------------ 第二章 成功之法,惟“勤”而已! 仿佛看出他的心中想法,宁中则说道:“楼儿,你虽然内功进境较快,那不过是占了你身体的便宜,你天生就耳聪目明,反应敏捷,是不是?” 唐近楼点点头,不由自主的伸出自己的手,仔仔细细的观察,不觉得它长的跟别人的有什么不同啊。 宁中则缓缓道:“你上山那一日,正式拜入师门的时候,你师父已经为你察看过经脉。发觉你经脉坚韧而封闭,最容易养气。这也是你内功进境较快的原因。可是三五年之后,就算你的师兄此时差你再多,那时候也早已完成了养气的过程,你此时内功比他们要强又能如何,早晚一定会被赶上。” 养气蓄气,是修炼内功的第一个大关,可是任何人,只要过了寻找气感这第一个大坎,那么养气只是一个时间的问题了。宁中则的意思很明显,唐近楼虽然现在有优势,可那跟他本人甚至没有多大关系。 宁中则继续道:“我说你是难得一见的良材,不是说你的筋骨好,筋骨优秀的孩子多得是,百个当中总能挑出一两个来。我说你是良材,是因为你聪慧机智,善于思考。我教你马步之时,虽然将马步最重要的一个特征告诉你,可是却没有告诉你很多关键的练法,你知道为什么么?” 唐近楼摇头道:“徒儿不知道。”心想扎马最重要的练法你都没告诉过我,怪不得我练的这么难受。可是他自己也隐隐觉得并非如此,他对站马步一直有一种抵触心里,可是实际上每日两个时辰的马步到后来并没有给他造成任何困难。 宁中则凝视唐近楼,忽然笑了,说道:“第一天下午,你站完马步后,两腿酸的站都站不起来,可是到了第二天,你已经能够勉强适应,一个月之后,你的身体虽然还不能适应这种强度,可是你的心里已经完全不把马步的些许困难放在心里了。告诉我,你是怎么做到的?” 唐近楼一怔:“什么?” 宁中则道:“你练习的时候,我只告诉你要空,要松,可是究竟如何练法,我并没有告诉你,但你自己站了几日之后,竟然自己渐渐领悟了这其中的要领,我问过你的师兄弟们,没有人跟你说过其中的关键。” 唐近楼奇道:“这其中还有什么关键要领?” 宁中则抿嘴一笑,“有什么要领已经不重要了,楼儿,你告诉我,你在站马步感到力不从心的时候,究竟做了些什么?” 唐近楼眼珠转了转,说道:“这个,这个……” 宁中则道:“你有什么不好说的,莫非你偷懒了?” 唐近楼立刻大呼小叫:“师娘,每天你都看着我,我哪里有机会偷懒了,你这可是冤枉死我了……” 宁中则笑道:“既然没有偷懒,有什么不好说的?” 唐近楼扭扭捏捏的说道:“第一次站马步的时候确实是让我吃尽了苦头,后来我在碰到这种情况的时候,我就想吧――师娘您也说过的,马步马步,就是要像站在马上一样。”唐近楼顿了一下,仿佛是不想继续说下去,但一看宁中则期待的目光,终于咬了咬牙,继续说道,“所以我就想象自己就在马上,那个……那个马儿会动的,对吧?所以我想象着,悄悄的……微微的动着腿部的肌肉,这样果然会缓和不少,久而久之,就成了习惯了。” 唐近楼说完了之后,心里才开始埋怨自己怎么这么老实,刚才说了没偷懒,转眼就把偷懒的心里经过都说出来了,这下可好,搞不好会让老岳罚去扫地――华山派人少地方大,一个人扫地可要累死了。希望师娘大发慈悲,不要告诉老岳啊,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唐近楼祈祷完成,偷偷地抬起头,观察宁中则的眼神,只见她不像是再想如何教训自己偷懒的样子,反而神思不属,仿佛碰上了什么让她惊异的事情。唐近楼心里有些疑惑,但也决不敢去打扰她,免得自己受罪。 两人各不说话,一时间沉默下来,岳灵珊可受不了了,拉着宁中则的衣摆叫道:“娘,娘,用晚饭了,天都要黑了。” 宁中则回过神来,摸了摸岳灵珊的头,道:“珊儿,你先去,我们马上就来。”岳灵珊看了看她,想了想,道:“我跟娘一起去。” 宁中则又摸了摸岳灵珊的头,看向唐近楼,见他一脸忐忑不安,笑道:“楼儿,我一直都以为,你自己摸索出了马步的要领,没想到,你却比这个还要更上了一层。” 唐近楼一头雾水,只在心底的深处有些窃喜,知道自己偷懒想出来的办法大大的好,居然过关了,但大部分的心思却只是茫然,不清楚宁中则要夸自己什么。 “你练功的时候,我一直站在你身旁,你动一动,哪里能够瞒过我的眼睛,你练功的时候,根本就没有动过!”宁中则一句话说出,让唐近楼大吃一惊。没有动过,怎么可能?唐近楼心里回忆,明明自己每次都有轻微的调节让自己不那么难受的!不等他说话,宁中则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你一定很疑惑,为什么你以为自己在动,实际上却是严格的站着马步了。其实这是因为你掌握了马步的‘意’,那就是在马上的平衡之术,你下意识的调整,却暗合了‘意在气先,气与意合’的道理,所以之后养气练功才会越来越容易。你以为自己在动,那不过是你的气息对身体的调节而已。” 唐近楼长大了嘴,不知该说什么好,没有想到自己偷懒都偷出了这么大的成就。 宁中则凝视唐近楼半晌,忽地正色说道:“我说你机智聪慧,因此是武学良材。可是楼儿,你一定要记住……这世上之事,成功之法,惟‘勤’字而已……以后即使无人督导,你也切不可放松懈怠……须知,这世上良材万千,却唯有坚韧之人方能成功。师娘不希望你辜负了自己的才华……” 唐近楼张了张嘴,感觉喉头有些干燥,最后只说了一个字:“是。” ------------ 第三章 酒中君子 他心中心潮起伏,心里已经想到了师娘这番话的用意,如宁中则所言,他的确是聪慧过人,甚至能够自行领悟出“以意引气”的武学道理,可是这番道理,却是他为了偷懒才想出来的。如果宁中则没有日日监管,让他找不到偷懒的机会,他又如何能够想到这些?! 若是没有人来督导他,若没有人敦促他努力,唐近楼纵使有天纵之才,既然无处发挥,也终将碌碌无为!最终沦为庸碌之人! 果然成功之法,惟“勤”而已! ##################################### 唐近楼心不在焉的吃饭晚饭后,径自回到了自己的卧室中躺下,想着宁中则的话,同时思考着自己对于人生的态度。 可是这个话题实在是太过高深,唐近楼除了提醒自己更主动一点,更努力一点,也没有能够想到更多的东西。倒是想到自己努力过后,武功大进,等过上两年,就能拳打嵩山左冷禅,脚踢青城余沧海,也只有碰到了东方不败,才能勉强当得起他用剑来杀…… 这一番意淫下来,唐近楼很快就对生活又充满了期待,仿佛全身都是干劲,恨不得马上就起来再扎上两个小时马步……唯一的副作用就是想的太多,躺下的姿势又太过舒服,不知不觉之间,眼睛就渐渐的眯上,慢慢地睡着了。连每晚例行的行功都没来得及做。 不一会,房间里响起了均匀的呼吸声。如果没有人打搅他的话,那唐近楼这个晚上一定能够睡个好觉,说不定还能接着他yy的想法,来个美丽无比的chun梦。可惜的是,他刚刚睡着,还没有能睡熟,窗边忽地响起了三长一短的敲击声。 唐近楼坐起身来,道:“谁?” “我。” “五师哥?”外面的人一说话,唐近楼立刻听出来是高根明的声音。在这个时候鬼鬼祟祟的来找他,想来是嘴馋的缘故。 唐近楼心里这样想,嘴上已经说道:“五师哥,是不是又找到好酒了?” 窗外的人“嘿嘿”的笑了两声,道:“不错,你快出来。” 唐近楼打个哈欠,人在想睡觉的时候,大概都可以暂时忍耐一下别的什么诱惑。于是唐近楼说道:“不必了,你自己去吧,小心点别让人看见了。我要睡觉了。” “当真不来?”窗外的人有些意外,沉默了一下,说道。 唐近楼道:“嗯,我今天乏得很了,改天吧,我过两日要回家一趟,到时候我运两坛好酒上山来。”唐近楼说着已经躺下,闭上了眼睛。 却听高根明说道:“就是因为你要回家,所以我今日才特意来找你的,你要是不来,可千万不要后悔。” 虽然高根明看不到,唐近楼却仍是不自禁的笑了起来:“后悔什么?难道你还能搞到比‘一叶潭’更好的酒?”“一叶潭”是当地名酿,如果不是因为唐近楼喜欢喝,唐员外只怕一年只在过节之时才会买上一坛招呼客人。 唐近楼说完,却听到窗外的人开心的笑了起来,道:“你这几天可是被师父师娘管得紧了,连吃饭的时候都很少说话,怪不得不知道。” 唐近楼睁开了眼睛,听高根明的说法,倒好象真的有什么好酒。要知道唐近楼虽然现在只有十三岁,但是喜欢喝酒却已经不输于令狐冲之类的酒鬼了。不同的是令狐冲只要有多少酒都能喝的干干净净,唐近楼却从不喝醉,因为他虽然喜欢美酒的甜美醇香,却比常人更加无法忍受醉酒时的头晕恶心等等症状。 这在别人看来,却成了他知道节制,从不喝醉的表现。 唐近楼好奇的问道:“知道什么?” 高根明又是嘿嘿一笑,说道:“前两天,泰山派天问师叔带了两个弟子来了华山,跟师父在正气堂里呆了一下午……” “这事我怎么不知道?”唐近楼打断他道。 高根明说道:“你那会儿还在练功呢吧……你把窗户打开行不行,我老蹲这儿像个什么样子?” 唐近楼下床,将窗户撑开,此时已是繁星满天,月光皎洁,将高根明一张瘦脸照的分明。高根明继续说道:“天问师叔好像有什么急事,跟师父在正气堂里不知谈些什么,只是当晚连饭都没吃,傍晚时分就下山了,那天我和六猴儿在聚气厅充当杂工,天问师叔走的时候,六猴儿去送的他,我嘛……” 高根明眼角含笑,卖了个关子,唐近楼接口道:“你负责查点天问师叔送来的东西。”高根明道:“不错。” 唐近楼笑道:“天问师叔跟师父说些什么,那是他们的事,跟我们实在没什么关系,不过天问师叔要是带了好酒来,我却是非要过问过问不可了。” 高根明道:“刚刚是谁说要睡觉来的……我可告诉你,大师哥已经偷偷的分了一坛去,现在只剩下一坛了,你待会儿绝不能多喝。我只说了礼物里有酒,要是什么酒都没有,那师父……” 唐近楼笑笑:“你少来这套,若是怕师父问起,你怎么会告诉我?我看你是想让我从家里带些酒来凑数吧?” 高根明道:“你去买些酒来孝敬师父,原本也是应该的。” 唐近楼道:“天问师叔到底送的什么酒,你还没给我说过呢?”高根明道:“这酒也不很稀奇,泰山派中想来喝过的人不少,是泰山‘酒道人’留下的六处酒窖中的东西。” 唐近楼眼睛一亮:“这还叫不稀奇?!既然如此,我们快快去吧。你先把桌子摆开,我随后就到。” ------------ 第四章 仙音缭绕 唐近楼二人喝酒的地方,其实就是华山的厨房后院的一间杂屋,虽然岳不群并没有禁酒的命令,但是从他一天到晚的扑克脸就可以看出,谁要真的酗酒,肯定会倒大霉。 所以唐近楼平日里跟几个师兄弟喝酒的地方就摆到了这件杂屋里面,偶尔有弟子从山下偷偷的带些好酒上山,也都是藏在这间屋子里,这样就算被发现了也可以说是厨房的东西。只是这样做不可避免的会让那些酒变成了大家的东西。不过话说回来,除了真正的好酒之人,有几个人觉得一个人喝酒有意思的? ################################## 唐近楼穿好衣服,又拿上了剑,这才去找高根明,剑不离身,这是唐近楼的新规矩,而且是今天晚上才定的规矩。 “师兄,你这是早有预谋啊,连菜都准备好了。”唐近楼刚进房间,就看到桌子上竟然摆了四盘菜,其中还有一只烧鸡。 “嘿嘿,师父又不喜欢喝酒,这酒要是就这么放在这里,也是浪费了。”高根明坐在柴草上,所谓的桌子其实也不过是一张不知是什么人用烂掉的旧的案几,说话间高根明看到了唐近楼手上拿着剑,诧异道,“你带剑来干什么?” 唐近楼坐下,用筷子撕下一块肌肉,放进嘴中嚼着,一边说道:“我无意间领悟到了学习剑术的无上密法,那就是要人剑合一,你把他当朋友,天天都带着它,有好事也带它一起去,等到你要它帮忙打架的时候,它自然就能发挥的很好了……” 高根明嗤笑道:“天天呆在身边的只能是仆人,不可能是朋友。” 唐近楼又撕下一块鸡腿,一边啃着一边说道:“有道理有道理,不过剑毕竟是死物,要培养感情还是要离它近些才好,毕竟你跟它讲友谊什么的它也不懂。” 高根明叹了口气,语气近乎无奈,“你若有时间,还不如好好研究研究剑法,真不知你哪里来的这么多稀奇古怪的心思……” 唐近楼啃鸡腿的速度极快,此刻筷子已经找上了另一条鸡腿,嘴里笑道:“五师哥,研究剑法我倒是很有兴趣,不如我们明天就来研究研究?” 高根明脸色一变,说道:“今天只谈酒肉,不谈剑法。”唐近楼嘿嘿一笑:“那你倒是把那坛酒拿出来啊。” 高根明转身在柴草堆里拨拉了两下,片刻报出一只小小的酒坛子,只是说它是“酒坛”,未免是夸大了一些,造型虽然如此,但是它的大小也不过是比寻常的酒壶要大上一点。唐近楼目瞪口呆,“难道就这么点?” 高根明道:“一共两小坛,另外的在大师兄那里。” 唐近楼摇头道:“怪不得他非要抢走一坛去,这也实在太少,好在我并不酗酒……来来来,满上满上。”唐近楼将手中的杯子递了过去。 高根明将就给他倒上,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两人先干了一杯,酒方一入胃,唐近楼就感觉到一股清气直冲上来,最后仿佛冲进了大脑,好像要直接从头顶处发散出去一样。唐近楼“啊”了一声,道:“好酒。” 最难得的是这酒如此霸道,但却并不如何醉人,两人你一杯我一杯,很快就将酒喝的底朝天,高根明是典型的不能喝偏要喝的那种人,此刻已经是晕晕乎乎的了。 他拍着唐近楼的肩膀,一再说道:“七师弟,你一定不要忘了,回山时要带来两坛好酒给我凑上啊,不能让师父发现了,知道吗?让师父知道了我偷偷把酒喝了,肯定得让我上思过崖。”唐近楼心里偷笑,知道高根明装的大胆,还偷偷喝酒,可是心里却是怕极了岳不群,只听高根明此时又声泪俱下的说道:“我可不想再去思过崖了,那鬼地方,一辈子去一次就让人受不了了。妈妈的,晚上你睡在洞里,那风就在外面呜呜的吹着,跟鬼哭似的,有时候你还隐隐约约觉得那墙上好像有人影……怪不得去过那儿的人下来后都老老实实的呢,那地方,谁受得了?” 唐近楼面上维持着一副洗耳恭听的表情,只是点头。 “我跟你说啊……那个酒啊,你要带好的,最好是‘一叶潭’那样的,那才当得起泰山派的,泰山派的……那个,档次。是‘档次’这个词吗?”高根明问道。 唐近楼咳了一声,表情就像是一个教书多年的老学究。“对,就是‘档次’,师兄你悟性很高,是个考科举的料子。” 高根明有力一挥手,道:“别给我扯淡了。” 唐近楼心想,到底谁在扯来着。 高根明脸色红润,显然正是酒酣的时候,一般来说如果这时候不继续喝下去喝道倒下的话,这种状态下的人能说道自己口渴为止。 唐近楼站起身来,走到他面前,将他扶了起来,唐近楼才十三岁的身体,要将高根明扶住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最主要的是他还没怎么发育,而高根明又长得特别的瘦瘦长长。好在高根明虽然喝的有点多――相对于他自己的酒量――但毕竟只是刚刚有些上头,离酒醉还早,所以唐近楼承受的压力并不大,如果他真的醉了,唐近楼估计会直接把他扛着送回去。 高根明随着唐近楼的搀扶走到了门边的时候,突然自己站直了身体,转身指着桌子上的残羹道:“还没洗盘子呢。”唐近楼哭笑不得的拉住他,道:“没事没事,我来洗我来洗,你先回屋歇着吧。” 高根明走到自己房门口的时候还不忘嘱咐唐近楼一次:“一定记得,要‘一叶潭’的酒。”唐近楼点头,高根明这才心满意足的关上了门。 回到房间后,唐近楼躺在自己的床上,已经没有了什么睡意,他双手抱着后脑勺,黑暗中看着屋顶,不知怎么的,觉得那条横梁跟自己家中的很像。想到再过半月就是除夕,过两天他就会辞别师父回家一趟,心里蓦地多出了一种期待。 有了这种情绪,唐近楼更加的睡不着了,他躺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坐起来,穿好衣服,从箱子里取出长萧,打开门走了出去。 月光皎洁,星河灿烂。屋外在月光的照耀下,美丽异常。唐近楼心情顿时开阔,他足尖在一根柱子上一点,拉住房檐,轻轻用力,人已经攀上了房顶。 ##################################### 这天晚上,在睡梦中,华山上下隐隐约约听到有仙音缭绕,飘然出尘,众人都在轻柔的箫音中做了个好梦。 宁中则呼吸轻柔而平缓,面容间带着一丝笑,仿佛梦到了愉快的事情。在他身边,岳不群却突然醒了过来。他双眼在黑暗中也炯炯有神,聆听着似有似无的箫音,不知在想些什么。 ------------ 第五章 铁线剑式 第二天朝阳初升之时,华山派弟子已经起床开始晨练。 洗漱之后,唐近楼来到了正气堂外的演武场。华山派如今有二十几个弟子,跟大多数不入流的武馆差不多。但华山派好歹顶着五岳剑派的旗号,再加上岳不群一把长剑绝不输于任何名门大派的掌门,所以华山派虽然看起来衰弱,但并没有完全衰落。 二十几号人轻松的三三两两的交谈着,看起来很是随意。这是岳不群还没有出现的缘故,更何况他们看起来随意,但绝不是随便,没有得意忘形。 唐近楼无聊的站着,打了个哈欠。忽地旁边传来一声笑,一人揶揄道:“七师弟想来是昨晚在房顶上坐久了,没有睡好吧。” 唐近楼一看,只见一人嬉皮笑脸的站在自己面前,原来是六师兄陆大有。白了他一眼,仗着自己还是小孩子的优势,唐近楼对他的玩笑直接无视。 过了一会儿,岳不群出现在了正气堂门口,华山派众弟子下意识的站直了身子。华山派一天的剑术练习开始了。 ############################################# 练剑之时,众弟子实际上是分开的,有些人甚至根本就走出了演武场,比如说唐近楼。 唐近楼对演武场内不断发出的哼哼哈哈的声音十分不适应,所以每次练剑都走出了演武场的范围,到了紧挨着有所不为轩的聚气厅前的一个小院中练习。 华山派曾经是个很风光的门派,曾经有很多的武学秘笈,每一路剑法,每一套武功都有其独到之处,那时候华山弟子每人都有很多选择,可是也正因为这样,很多人都学不到适合自己的剑法,这二十年来,经过两次大的乱局,华山派也丢失了很多的武功,一些所谓不传之密连着许多不痛不痒的武功一起消失,到现在反而让华山派武功精简不少,经过岳不群的分类后,甚至有了自己的特点。 可惜岳不群的弟子还没有一个成材的,所以效果如何,暂时没有显现出来。 唐近楼正在练习的这路剑法,叫做养吾剑,孟子曰:我善养吾浩然之气。所以这路剑法首重剑意,只是创造剑法的前辈显然文学水平不是很高,唐近楼一路剑法练下来,始终觉得剑法中的谦谦之意多过浩然正气。 一路剑法下来,唐近楼缓缓收工,平心静气。岳不群及其重视气功,练剑时也十分强调气剑合一。唐近楼一向是规规矩矩的练习,没有要批判岳不群观点的意思。以气御剑虽然偏执,但是内外兼修绝对是正途。 气沉丹田,唐近楼缓缓睁开双眼,愕然看见岳不群正在不远处看着自己,唐近楼连忙道:“师父。” 岳不群点点头,说道:“我特意来看你练剑。” 唐近楼双拳一抱,行了一礼,说道:“请师父指点。”岳不群虽然看重唐近楼,但他十分重视自己的形象,所以很少给唐近楼开小灶,连唐近楼偷偷到这里来练剑,也是在唐近楼一再声明受不了嘈杂之音的情况下勉强同意的。 唐近楼右手手腕一抖,挽出一个剑花。岳不群皱了皱眉头,他并不喜欢华而不实的东西。 唐近楼在行礼时还在考虑让岳不群指点什么剑法,但是一提剑,他就已经有了决断。既然指点,当然要拿自己自己最强的剑法让他挑刺了。 唐近楼一个剑花挽到半空,还没完成时,手腕一直,长剑发出嗡的一声,直刺了出去,这一剑走出去,就一个字可以形容:直。剑本身自然是直的,而他剑走过空中的轨迹竟然也是直的,要达到这一点,并不是容易的事情。 只是虽然不容易,寻常人练上个三五个月,总能练出个似是而非的架子来。唐近楼的剑法,自然不会如此敷浅。 他长剑递出,招式快要用老的时候,手一拖,剑顺着手一个半圆又回了过来,然后依然是一剑刺向了前方。这次跟上一次出剑的方位大不一样,但剑依然发出嗡的一声,直直的刺了出去。 然后他依然把剑收了回来,同之前一样刺出去,这一次他的出剑更加迅猛,可是却反而没有了破空的嗡嗡之声。只留下长剑在空中撒开一根铁线般的轨迹。 …… 唐近楼站在院中,只是一剑一剑的向前刺出,决没有剑法中的挑,削,撩……等等的其他任何剑式,只是直刺,而他总共刺出了五六十剑,却竟然没有一剑是相同的,有的是发出强烈的破空声,听上去就有如山之力,有的犹如春风化雨,无声无息。上一剑刺出仿佛是禅杖一般的沉重,下一剑已经变成了铁丝一般的轻柔。 华山派“铁线剑式”! 最后一剑使出之后,唐近楼完成了他的剑法,缓缓收功。 岳不群默默的站在他前面不远处,看不出他的心思。 唐近楼虽然觉得以岳不群的修为,很容易给他找出很多的缺点,但他内心中对自己这路剑法还是十分得意的。他对着岳不群行了一礼,说道:“请师父指点。” 岳不群沉默良久,最后却说道:“今天下午,我会安排你和师兄弟们比武印证一番。”说完转身就走,身形转过门角,消失不见。 唐近楼愕然,没有想到岳不群竟然没有给自己的剑法做出任何评价,只说要让自己和师兄弟们比剑。华山派隔些日子就会有师兄弟之间的互相切磋,这是惯例。但听岳不群意思,分明是要借这次比试让自己发现剑法中的优缺点。唐近楼心想:没有想到老岳居然这么有实践精神。他心里对下午的比试倒是多了一分期待。 这是出于对自己剑法的自信。唐近楼从未缺过自信。 ps:怎么说呢,其实明天又要考试。另:选“木有小jj”的人已经超越“齐人”了 ------------ 第六章 切磋 昨天下午是唐近楼最后一次马步训练,原本他还在想以后下午的时光会怎么度过,现在他至少不用担心今天下午无事可做了。 吃过午饭,唐近楼回自己的小屋练了一会儿气功,这才向着演武场的地方走去。到达那里的时候,偌大的场地里一个人都还没有,看来是他太兴奋了一点。 “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先练一练。” 他心里想着,拔出了挂在腰间的剑。华山派剑气分宗以后,各宗的高手对于弟子武功的练法都有了很严格的要求,一定要跟对方的练法区别出来,其实之前没有这么大分歧的时候,由于侧重不同,练法本来就大相径庭,只是变故过后,他们做的更加极端罢了。 唐近楼长身而立,并没有立刻出剑,而是缓缓运气,渐渐达到神气渐合,物我两忘的境界,这是典型的气宗练法。 运气完毕,唐近楼“呼”地一声,吐出一口气来,这一下气息乍吐,唐近楼顿时从静转动,长剑一起,一路剑法已经舞了开来。这路剑使出,初时如谦谦君子,长剑不离身周三尺,以不争为要旨,仿佛是要以情示人,以德服人。剑招推移,到得后来,便如一名儒门大贤,攻守进退之间,皆是正气凛然。 这路剑练下来,唐近楼收功静立,自觉对养吾剑法的领悟更深了一层。 “好剑法!”旁边一个声音传来,唐近楼闻言睁开双眼,只见劳德诺正笑眯眯的站在一旁,“七师弟。平日里少见你练剑,今日偶然看见,却是让师兄我好不沮丧,师兄是比不过你了。” 唐近楼微微一笑,对他的夸奖毫不在意,道:“二师兄你可不要夸我,我会骄傲的。” 劳德诺哈哈一笑,仿佛很是高兴,说道:“七师弟你可不要谦虚,你才入门三年,已经有了如此成就,我看,过不了两年,本门弟子中就只有大师兄能够跟你一比高下了。” 任何人都喜欢听奉承话,唐近楼也不例外,可惜的是,劳德诺是个间谍人物,跟他说话唐近楼一直都很是小心,甚至是有些抵触,他这番马屁拍下来,不仅没有让唐近楼得意忘形,反而让他暗生警惕,甚至怀疑他是不是准备调拨自己跟门中师兄弟的关系。 唐近楼对他的马屁话竟然很是烦心,眼珠一转,说道:“二师兄,我最近练剑,一直得不到什么提高,可能是遇到什么瓶颈了,师父说是跟人对练的少了的缘故,今天正好师兄你有空,就请你指点一下吧。”唐近楼说起“师父说”这类的话来毫不脸红,仿佛真的是岳不群说过的一样,要知道这个年代尊师之风极盛,基本上很少有人敢像唐近楼这样乱讲话,因此劳德诺反而是深信不疑。 只是让他指点唐近楼,劳德诺自己却很有些为难,刚才他见过唐近楼练剑,对他的剑法高低也有了一些了解,心里不是很信任自己能够指点的了他。 唐近楼看到他犹豫不决,嘴角不自禁地勾起了一丝笑。自从他到了华山以后,由于很少有使坏的机会,所以他已经很少笑成这样了。劳德诺的犹豫,被他自动忽略成了默认。 唐近楼剑柄在手上一搭,行了一礼,说道:“请。” 劳德诺一怔,只好抽出了长剑,道:“请。” ################################################# 两人都没有发现,岳不群不知何时已经站在正气堂的门口,正在观看他们的比试。 对于岳不群来说,他虽然重视唐近楼,但他很少关注他,这是他一直想要保持的性格使然。可是每一次察看唐近楼的武功,都会给他带来不小的惊喜。 早上时他一时心血来潮,跑去观看唐近楼练习剑术,原本准备指点他两下剑法中的破绽,可是看完之后,他剩下的只是唏嘘。 各门各派挑选弟子的时候,虽然天赋高的总会得到照顾,但实际上,在入门弟子之中,他们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优待,各门各派皆是如此。 因为对于武学一道,只有勤练不辍才能成就高深的艺业,想要凭着一点点的所谓根骨好的优势,是不可能修成高深武学的。 但是有些人,他们却能在同样的练习时间下,取得别人难以企及的成就,因为他们对于武学有着别人难以理解的领悟能力,或者说……因为他们很聪明。只有智慧,才是人类能够掌握的最强大的力量。而这些拥有绝强悟性的人才是各大门派竞相培养的中流砥柱,以前岳不群只发现了令狐冲一人,现在却多了一个唐近楼。 ################################################# 劳德诺是师兄,因此唐近楼行礼之后,便是一招直刺,先行出招。劳德诺身上武功驳杂之极,而且他在华山虽然学剑,但平时忙的最多的其实是一些杂务,因此剑法并不如何高深,此时只见他长剑一撩,这一招唐近楼并不认识,想来不是华山剑法,歪歪扭扭的到了唐近楼面门,身子一侧已经让过了唐近楼的剑锋。唐近楼手腕一抖,还招削向劳德诺手腕,两人一招一式的对练了起来。 唐近楼此时剑术的确要比劳德诺高上一些,如果只是说起他三年练剑就能超越劳德诺的话,这的确也算得上是一种成就。只是唐近楼当然不可能会因为胜过劳德诺而沾沾自喜。那样实在太过可笑。 两人乒乒乓乓的过了四五十招,唐近楼寻隙递过一招“若隐若现”,劳德诺的确是不怎么行,竟然被晃花了眼,被唐近楼长剑在肩上一点才反应过来。 劳德诺收剑入鞘,道:“师弟好剑法,我的确是比不过你。” 唐近楼笑道:“二师兄客气了,我可是受益匪浅。”劳德诺只道他在说客套话,微微一笑便不再说话,却不知唐近楼并没有出尽全力,比剑之时一直都在思考,试图从比试中找到自己的缺点。劳德诺虽然武功不行,可是这次比试却的的确确给了他很大的启发。 只怕在几十年以后唐近楼才能感叹,启发他进入剑术大门的竟然是一个剑法粗糙,为人猥琐,一直受到他鄙视的间谍! ps:明天还有考试……怨念,我想回家了啊。 再ps:明天说跟劳德诺比剑给了他什么启发。现在……背书去。 ------------ 第七章 渐悟 从他入华山门墙的那一天起,他就一直在思考到底什么才是剑术的至理。独孤九剑是真正的绝世剑法,那是因为创造他的独孤求败是真正的绝世剑客。风清扬将剑术传给令狐冲的时候,曾告诉他说他若想发挥剑术的全部威力,至少要练二十年。唐近楼一直不是很理解,令狐冲天分高,剑法领悟也决没有问题,独孤九剑用出来也的的确确能够到达“招招进攻,攻敌之不得不守”的地步,难道这还没有发挥出独孤九剑的全部威力吗? 唐近楼在跟劳德诺交手的时候,虽然一直占据着主动,但劳德诺时不时出的“怪招”却让他很是头痛。不是头痛劳德诺招式奇妙,实际上这些招式都算不上精妙,甚至可以说是很粗糙的招式,唐近楼头痛的是他不认识这些招式。 他不认得这些招式,所以出招之时,往往留有余地,生怕用招太老,在劳德诺出其不意的招式下败下阵来。 唐近楼在华山上,练剑三年,除了跟几个师兄弟对练过几回外,从来没有跟其他人动过手,除了劳德诺,又有哪个华山弟子会别派的武功,所以唐近楼熟悉的只是华山一派的剑法而已。平日里跟师兄弟们切磋,唐近楼仗着高人一筹的智慧往往能够无往不利,因为他一剑出去,可以知道对方可以用哪些招式来拆挡,再加上一些对手的起始动作,可以大略的判断出他们出招的方式,这样一来,自然是胜多败少。 唐近楼不是傻瓜,早就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只是他一直没有想到什么好的解决方法而已,今天跟劳德诺交手,让他自己证实了自己的担心,他的确是对其他门派的剑法太过陌生,若是劳德诺只用华山剑法,唐近楼可以攻得他一招也不得进攻。可是这次比试中,劳德诺却有一两次破解了他的招式,并且趁隙反攻,这对唐近楼的触动很大。 一个人永远也不可能学会天下所有的武功,连观尽天下武功也绝不可能,那也就是说,天下间,总会有你不认识的招式,总有你没有见过的妙招。劳德诺武功一般,学自别派的剑术也是简单,所以唐近楼还可以轻松的破去大多数的招式,可是,如果对方剑术极高,而且剑招也是巧妙异常,那又该如何? 唐近楼想到了独孤九剑,号称破尽天下武功的“独孤九剑”! 独孤九剑有进无退,招招进攻,攻敌之不得不守…… 可是,就算是独孤求败,也不可能见过天下全部武学,那他凭什么能够破尽天下武学,就算是他没有见过的,没有听过的,也不能让他回守一剑。 这是为什么? 唐近楼心潮起伏,左手紧紧的握在剑鞘上,青筋毕露。他已经隐隐感觉到自己正在触摸的是武学殿堂的门槛,不同于考科举那种对他来说几乎是举手之劳的事情,武学的境界,对他来说,是一个全新的世界。 唐近楼感到了一丝紧张,兴奋的紧张感觉。这种感觉,在他第一次感受到气息在脊柱中炸开,在胸腹之中震荡时他感受过,那是因为他确定了传说中的内功真的存在,那是一个人实现自己某个梦想的兴奋感。而这一次,则是因为他对于无上武道的敬仰和期待。 “独孤求败能够难求一败,是因为他的修为,他对剑术的理解已经达到了任何人都不能脱离他的剑意的地步。没有任何招数能逃出他的判断,不是因为独孤九剑是破解破绽的剑法集合,而是因为独孤九剑蕴含着谁也无法摆脱的最真实的道理。” 唐近楼抽出长剑,凝视着剑身,心道:天下的道理殊途同归,天下的剑法却是万万千千,我能学得了多少?可是,学武的是人,若是武功好人就厉害,那什么少林武当,魔教五岳也就不会有这么多烦恼了。剑法的高低,原本就不在剑法本身,而在于用剑的人! 唐近楼心中豁然开朗,胸中隐隐升起一股豪迈气概。 四周嘈杂声渐起,唐近楼回过神来,只见周围已经陆陆续续来了十几个师兄弟,唐近楼知道,下午的修习时间就要到了。 不一会儿,人陆陆续续的到齐了,华山弟子们并没有刻意的站的如何整齐,但看上去绝不是松松垮垮的样子。唐近楼站在队伍中间,不自觉的将目光瞟向了站在他前面的令狐冲,令狐冲是华山派的大弟子,跟唐近楼关系不错,但是唐近楼毕竟只有“13岁”,所以令狐冲只是当他是小师弟一样的照顾,两人并没有什么深交,偶尔令狐冲还会批评唐近楼偷酒喝的事情,虽然他自己偷喝的最勤。 令狐冲的剑术内功在华山派是公认的第三,在岳不群弟子中则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以唐近楼学剑三年,大部分时间却在扎马步的经历,是根本没有机会跟他过招的,可是今天,唐近楼却隐隐觉得自己有希望一览令狐冲的剑术。因为他有自信,除了令狐冲之外,其他人恐怕没有人能够胜他一筹。 岳不群出现在正气堂门口时,原本静默等待着的华山派弟子们更加沉静。岳不群扫了一眼站在他身前的弟子们,开口说道: “过几日便是除夕,到时候你们很多人都要回家与家人团聚,一年过去,你们学到了什么,想来你们自己也是清楚的,今日为师就让你们师兄弟之间互相切磋切磋,一比高下。需知取长补短,不断学习,才是我辈武者提高的正途……”岳不群侃侃而谈,唐近楼心里想:老岳当真不得了,不就是安排人给我试招吗。忽地转念一想,或许是岳不群原有这个计划,正好让自己赶上了而已。心里甚至隐隐觉得第二种猜想可能性还要更大一些。 岳不群左手一抚长须,右手在面前一指,道:“根明,生纪,就由你二人开始吧。”高根明,历生纪应了声“是”,各自站出来,互施一礼,开始乒乒乓乓的比斗了起来。 ------------ 第八章 后发制人与先发制人 历生纪入门比唐近楼还要晚,到现在还有着每天二个时辰马步的课程,剑术武功比起高根明来自然要差上不少。 唐近楼在一旁观看,脑子全力的运转着,全然不像一干师兄弟一般为二人加油叫好。高根明和历生纪的比剑就如同刚才唐近楼跟劳德诺的比试一样,高根明占得绝对的上风,而历生纪却也能时不时的递上一招攻手。 被对手看出一两个破绽在这些华山弟子眼中实在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谁也不能让自己每一招都刚好完美无缺,毫无破绽。可是在唐近楼眼中,却渐渐变得无法忍受。 唐近楼冥思苦想,始终得不到答案,眼睛一瞥,只见令狐冲正聚精会神的关注着场上的二人,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唐近楼心里一动,想到:三人行,必有我师,问问他,或许会有所启发。 心里这样想的时候,唐近楼的手已经拍了拍令狐冲的肩膀,唐近楼看着转过头来的令狐冲,说道:“大师兄,我有问题要请教你。” 令狐冲笑笑,道:“你说吧。” 唐近楼伸手一指高根明,此时正好他的苍松迎客使到一半,被历生纪不知是否是巧合的一招壁立千仞破解,不得不退守了两招。唐近楼说道:“五师哥剑法比历师弟要好上很多,为什么他有时还是会被迫防守?” 唐近楼一副疑惑的表情,却看到令狐冲表情更加疑惑的看着他,说道:“比剑原本就是这样,对手锋芒毕露,你便要凝神退守,看到破绽就快速进攻,高师弟做的很好啊。” 唐近楼怔住,觉得令狐冲说的很对,可是他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 这时候只听见叫好声响起,两人向场中看去,只见高根明使出一招石中剑,将历生纪的长剑打落在地,赢得了比试。 众位师兄弟欢腾起来,高根明抱拳向四周环了一圈,很是高兴。历生纪虽然输了,但是并没有什么沮丧的神情,与高根明互相施过礼后,退了下来。 华山派的切磋,如果不是事先安排好的两两之间的比试,一般都像是江湖人士打擂一般,由胜者在台上接受挑战。只是今天算得上是岳不群组织的期末考试,所以由谁上场都是他说了算。 第二个上场的就是唐近楼,唐近楼心里还在想着关于如何不让对手攻到自己的破绽,所以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向前走去,陆大有看到他这个样子,眼珠一转,小声说道:“七师弟,我有一个办法,可以让你永远不用担心剑招被别人攻破。” 唐近楼看着他,并没有说话,他不是很信任陆大有的水平。陆大有却并不介意他不冷不热的态度,嬉笑着说道:“你要想让别人无法找到你剑法中的破绽,最好的办法就是……比人后出招。哈哈。”他说完这话,自己就小声的嘿嘿笑了起来,显然这只是他的一个恶作剧而已,却没有发现唐近楼脸色的急剧变化,以及令狐冲神色一动,若有所思的表情。 唐近楼站到高根明的面前,行了一礼道:“请五师兄指点。”高根明苦笑,努力掩盖着自己郁闷的神情,道:“七师弟请。” 按照规矩,唐近楼是师弟,所以先出招,唐近楼长剑一晃,直直的刺向高根明的左肩,高根明身子微侧,出剑抵挡,唐近楼手腕一转,剑随手动已经转向攻击高根明的胸腹,剑尖颤动,让人看不出他的剑究竟是攻向哪一个部位,隐隐间,整个上半身竟然都在唐近楼的剑法攻击范围之内。 “好剑法!”令狐冲叫道。陆大有等从未见过唐近楼出剑的人也是一副目瞪口呆的表情。不少后入门的弟子则在心里想到:原来这招“若隐若现”竟然是这样使法,我还以为那剑尖的颤动是大师兄剑法不好的缘故呢。 原来不久前岳不群开始让令狐冲来教授新入门的弟子基本剑法,因此有这些想法的人都是些不信任性格潇洒随意的令狐冲的人,认为他的剑法可能跟他的性格一样,潇洒随意,却会忽略不少原有的细枝末节。 他们却没有想到以岳不群的严格,怎么可能让令狐冲在剑法上也懒懒散散,更何况令狐冲本身也喜爱剑法,练剑时甚为努力。 高根明没有选择出剑攻击,而是急向后退,只听嗤嗤几声响,唐近楼的剑尖竟然在高根明的面前擦过,围观者都擦了一把汗,心想若不是高根明退的快,此刻已经被扎穿了脑袋。 唐近楼的剑招却还没有完,这时候他前进一步,手中剑上刺一剑,下刺一剑,左刺一剑,右刺一剑,顷刻间刺出四剑,这招“牧野四方”大气磅礴,不少弟子都叫起了好来,认为这一剑使得实在妙极,方位拿捏的分毫不差,而接招的高根明却有着更多的感受。 高根明左推右挡,将四剑一一接下,可是这四剑中蕴含的劲力各不相同,或阴柔,或刚猛,虚虚实实,让他吃了个暗亏。唐近楼却是得势不饶人,长剑嗡的一声,直刺过去,正是“铁线剑式”,这一剑刺出之前,原本高根明就已经只剩下中路一个空隙,这招递出,却正好趁隙而入,高根明只得运剑硬抗,只听两剑相交,竟然只有唐近楼长剑的嗡嗡声,高根明闷哼一声,踉跄退了两步,他站直了身体,随即将长剑还入鞘中,拱手说道:“我输了。” 台下众人都看的分明,刚刚唐近楼没有将高根明的剑打落,或者直接击伤高根明,确是手下留情,于是各个都默不作声,其中不少不知唐近楼剑术的人都被他三招败退高根明的剑术修为所惊呆。这一场下来,场内竟然一片寂静,连远处的鸟鸣都清晰可闻。 可是唐近楼却并没有过多的高兴,因为他知道,自己是先下手为强,以一浪高过一浪的攻击让高根明根本发挥不出自己全部的实力。他是“先发制人”,占了先手的优势。 ps:明天回家。 ------------ 第九章 后发制人 岳不群面色看不出什么改变,他缓缓看了一眼他的弟子们,说道:“大有,你来。”陆大有一怔,随即道:“我来……不行,我……”岳不群眉头一皱,陆大有生生地将后面的话咽了下去,磨磨蹭蹭的上前。 唐近楼看着陆大有在自己面前站定,抬手一礼,说道:“请六师兄指教。” 陆大有苦笑道:“指教什么,我可打不过你,请你手下留情才对……”岳不群喝道:“这是什么话,身为正道人士,岂有未战先怯的道理!”陆大有一个激灵,连忙说道:“请七师弟指点。” 唐近楼是师弟,所以抬手仍是先行出剑,这一剑平平无奇,让陆大有大为疑惑,只是他心中认定了自己绝对打不过唐近楼,所以心里反而没有了什么包袱,看到有破绽便即攻上,这一剑却是出乎意料的顺利,唐近楼回守,陆大有的攻击*般的倾泻而来。 原来唐近楼一看到陆大有,心里便想起他刚刚玩笑的一句话“若想让人找不到自己剑法中的破绽,那就比对手后出招”。陆大有只当他是玩笑,唐近楼心里却是泛起了滔天巨浪,心中一个词不断地翻转盘旋。 后发制人……后发制人! 唐近楼心里隐隐想到了这个紧要的关窍,可是随着而来却依然有很多的疑问。这些疑问是他这样的修为还无法解答的,所以他要让陆大有第一个印证这种后发制人的武学道理。 陆大有长剑直指唐近楼的脸庞,同时剑尖颤动,时刻威胁着唐近楼的双眼。华山剑术以奇险著称,任何看起来花哨的动作都可能是剑招最为精华的部分。这一招“蛇吐信”虚实相生,看起来陆大有在上面花费了不少的功夫。 剑尖颤动着接近唐近楼面前两寸的地方,唐近楼仍旧没有动作,陆大有心里微怔,手上却毫不犹豫,只见长剑蜿蜒,如同长蛇一般,长信一吐,竟然凭空的迅速缩短了与唐近楼面颊的距离,眼看就要刺到他的脸上。 围观众人不禁“啊”的一声,不忍看到唐近楼血溅当场。却见一只长剑,铁线一般,从陆大有的剑影中穿过,无声无息,等到陆大有回过神来,长剑已经抵住了他的咽喉。陆大有原本以为自己会赢的喜悦顿时化为乌有,他沮丧的收起指向唐近楼的长剑,后退一步,随即认输。 华山众人看了这一场惊心动魄的比试,私下里窃窃私语起来。高根明得意洋洋的像令狐冲吹嘘着,好似这剑法是他使出来的一般:“大师哥,我跟你说,其他的剑法他或许比不过你,不过这‘铁线剑式’,七师弟已经深得其中三味,你是比不过他的。” 令狐冲叹道:“七师弟当真是天纵奇才,想当年我扎了三年马步之后,除了基础的七十二式之外,只不过会一路养吾剑法而已。” 高根明道:“你又何必谦虚,七师弟虽然不错,但是我看他离你还差得远,再说那套养吾剑法,我到现在还没有学会呢。” 令狐冲道:“养吾剑意境深远,师父曾经说过,这路剑法,虽然不是我华山五剑之一,但却是一门可以练一辈子的绝学。你才练过多久?就算是我,也不过是个会而已,要说当真能使出养吾剑,只怕我这辈子都不可能了。” 高根明惊道:“这养吾剑如此奇妙?” 令狐冲正欲回答,只听岳不群说道:“德诺,你来与师弟切磋一番。”令狐冲见比试开始,于是长话短说,道:“那倒也不是,只是师父说,这养吾剑最重剑中的谦谦君子之意,嘿嘿……要问我什么是醉意我倒知道,这君子之意嘛,我只能是见过,自己却是做不来的。”高根明释然点头,令狐冲随意洒脱,的确是很难把握养吾剑的剑意。 劳德诺听到岳不群说话,站上前来,躬身说道:“师父,弟子刚刚已经与七师弟比过一次,七师弟剑法高明,弟子甘拜下风。”众弟子听说他与唐近楼已经比试过,都有些意外,要知道劳德诺一向是个劳工型的老好人形象,极少私下与人比剑。听他说甘拜下风,那自然是败在了唐近楼手里,对于这点现在大家倒是已经毫不意外。 岳不群淡淡道:“无妨。” 劳德诺犹豫了一下,应了声“是”。 唐近楼和劳德诺依然是按惯例互施了一礼,然后由唐近楼先出招,唐近楼出手一招“迎刃而解”,指向劳德诺膻中,劳德诺一招华山剑法中的柳暗花明将唐近楼这招挡开,只是他剑法中颇多生涩,显得很不适应。岳不群在一旁道:“德诺,他山之石,可以攻玉。你尽可使用别派武功。” 劳德诺听到岳不群的话,见唐近楼被自己之前一招逼到了三步之外,长剑高高举起,仿佛举起了一柄斩马刀,重重的劈下。这一记剑招绝不是华山剑术,唐近楼也从未见过此招,可是他心里却隐隐的兴奋了起来,现在能有一个人向他喂他没见过的怪招,比能与精通华山剑法的高手过招更让他高兴。 劳德诺长剑高举,大开之间,胸腹间全是破绽,唐近楼刚刚接触到后发制人的道理,此刻更不犹疑,长剑如风,疾刺向劳德诺的胸间大穴,劳德诺退后一步,手上的长剑并未收拢,后退之时,一剑重重的劈下,仿佛面前有座山,也能够把它劈开。 这一退一劈,浑然天成,唐近楼立刻意识到,之前的破绽,原来竟是剑招的一部分,正是这个破绽,将对手引入了这一记剑招的凶险之中。 唐近楼心里微微一乱,如果对手的破绽都是陷阱,那又该如何是好……他心中念头一闪而过,将之前堆积的疑问统统放在心底,转而凝集心神,全力应付眼前的比试。 ------------ 第十章 养吾剑 劳德诺一招劈下,唐近楼斜身闪开,顺势长剑点在劳德诺的剑身之上,将劳德诺带的身子一斜,唐近楼脑中灵光一闪,长剑刷刷的刺向劳德诺的左侧空处,若是劳德诺不动,这一剑绝伤不到他,可是劳德诺此刻正在踉跄,身子正在往剑尖上撞,劳德诺连忙稳住倾斜的姿势。 唐近楼却是手腕一抖,长剑又刺向了劳德诺中路,此刻劳德诺受着惯性影响身子不由自主向左倾斜,而他自己又全力想要制止这种趋势,全身向相反方向发力,此时有些控制不住平衡,唐近楼铁线剑式使出,长剑仿佛一道银光,一闪即没,在劳德诺咽喉处停下。 唐近楼收回长剑,向劳德诺施了一礼。劳德诺吁了口气,笑道:“师弟,我输了。” 唐近楼淡淡一笑,心里却沉浸在刚刚的比试之中,刚刚他胜劳德诺时,用的不是华山剑法中的任何一招,而是根据形式,专门攻向对手破绽的招式。 招是死的,人是活的。 唐近楼连败三人,其中两人甚至只接了一招,华山众弟子看向他的目光与之前变得大不一样。只是他们倒也没有多惊奇,因为习武之人,因为性格或是修习的武学等原因,本来就有的注重稳,有的则重奇。对于后一种,招数精妙才是他们制胜的法门,这样的人碰到对手,原本就是很快便会结束战斗。 众位弟子已经下意识的将唐近楼归入了这一类剑客之中。 岳不群嘴角终于浮现出一丝微笑,只是非常隐蔽。在他看来,今天下午进行比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冲儿,你上来吧。” 令狐冲一怔,道:“是。” 高根明立刻变得十分兴奋,他扯着旁边施戴子的衣袖,说道:“你说,他们谁会赢?”施戴子毫不犹豫的说道:“这还用说,自然是大师兄赢。” 高根明道:“呃……倒也是,自然是大师兄赢,那我问你……你说,七师弟能撑到第几招?” 施戴子道:“不知道。” 高根明笑道:“你猜猜。” 施戴子转头看了他一眼,不冷不热的说:“我从不猜谜。” 高根明碰了个软钉子,却并不如何沮丧,因为他深知施戴子为人,一向如此。只是他兴奋的情绪却是缓和了下来。 令狐冲跟唐近楼行过礼后,唐近楼首先发招,这一招简单之极,正是铁线剑式,只求以速度破敌。 令狐冲退了一步,唐近楼占了先机,随之上前一步,一招“密不透风”使了出来,只见剑光霍霍,当真使得是密不透风,令狐冲平静之极,他仍是轻轻后退一步,随之递出一剑,直取唐近楼咽喉。唐近楼的“密不透风”原本便是要快速出剑,让对手防不胜防,可是令狐冲后退一步,让大多数刺往四肢的剑招落空,随之的一剑则是快捷绝伦,唐近楼内心里并不喜欢守招,因为独孤九剑的原因,他始终认为防守是因为进攻有了破绽。可是目前他却不得不退,将刚刚占得的先机拱手让出。 唐近楼一退,令狐冲立刻得势不饶人,攻了上来。令狐冲长剑支出,笔直如针的刺了过来。唐近楼没有出剑抵挡,脑海中一个念头升起:后发制人。这个念头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唐近楼随即脚步一错,向后退去。 令狐冲此刻的剑法已经泼墨般的挥洒开来,华山派众弟子看的如痴如醉,岳不群面露也是面露欣赏,只有身处剑招之中的唐近楼叫苦不迭,只是连连后退。 后退的速度绝不会快过前进,令狐冲剑招一浪高过一浪,唐近楼被他压的喘不过气来,哪里还能“后发制人”。 唐近楼随手挥剑,抵挡着令狐冲的剑招,一边后退。脑海里忽地想起令狐冲说过的话:“对手锋芒毕露,你便要凝神防守,对手剑招有破绽,便立刻趁隙进攻。”他想到这话,又想起自己苦苦思索的“后发制人”,到底谁对谁错? 或者说,只有高手才能真正做到后发制人? 若是一般人在这比斗之中想起这些疑问,必定会影响发挥,落败当场。可是唐近楼虽然在思考问题,却并没有“心有旁骛”,他是一心一意沉浸在思考之中,竟然渐渐只凭本能反应抵挡令狐冲剑法。 这当然更多是因为他坚信同门比试不会伤人性命。 唐近楼凝神静心,气功在五脏内鼓荡,渐渐神气宁定,不喜不悲,无惊无怒。气宗剑法最重以气御剑,唐近楼平日练习也从不因为没人监督就在这方面偷工减料,此刻他的心境气机,却渐渐暗合养吾剑的剑意,唐近楼剑随意发,一路养吾剑自然而然的使了开来。 令狐冲剑法灵动,各路剑招随意使来,尽是攻向唐近楼破绽,唐近楼却是长剑不离身钱三尺,只听“乒乒乒乒”声响起,令狐冲的剑竟然被他尽数接了下来。 令狐冲不禁有些动容,他看得清清楚楚,刚刚唐近楼绝不是让自己,而是真真正正的有心无力,可是片刻之后,他就已经能够以养吾剑挡住自己的剑招,唐近楼的领悟能力可见一斑。在场的华山弟子仍在为令狐冲加油,也有人为唐近楼打气,只是他们当中大部分人都没有看出场上的玄妙变化,只看到令狐冲*一般的进攻,和唐近楼苦苦支撑的局面。 岳不群嘴角不由自主的挂上了一丝微笑,微微的闭上了眼睛。听着长剑相击发出的金属音,他想起十年前,他以为自己华山派会葬送在自己手里时候,被他严厉管教着学武的令狐冲却表现出了惊人的天分,那让他重新恢复了一点信心。 现在,岳不群看着场上比武的二人,在心里说道:“有他们二人……二十年,给我二十年,二十年之后,华山派必定能够重振旗鼓,恢复荣光!” ps:写剑意道理什么的还真是有难度。 好在这节快完了。 ------------ 第十一章 若希若夷 唐近楼渐渐从沉思的状态中清醒过来,他体内气息鼓荡,心境宁和,因此没有出现大惊失色的表现。 令狐冲的进攻如潮水一般,一浪高过一浪,唐近楼却始终能够如同岸边的礁石,在浪潮中屹立不动。 唐近楼心中喜悦,却又一片宁静,养吾剑法一一施展开来,先前无论如何抵挡不住的剑招竟然轻易的接了下来。唐近楼胸中气概渐生,剑意勃发,养吾剑的浩然正气渐渐挥洒出来,观战的人不禁“咦”地一声,只见之前还苦苦防守的唐近楼现在十招之中竟然能够还上两三招,偶尔也能够对令狐冲造成一点威胁。 令狐冲手上剑势不停,突然哈哈笑了起来:“七师弟,小心了。”唐近楼心中一凛,只见令狐冲手中长剑变幻,向自己攻来,剑光鳞鳞,却仿佛看不清他到底是攻向何方。 唐近楼心中一惊,什么都看不清楚,这要怎么防守。唐近楼身子一顿,向后退了一步,同时急舞长剑,护住身周。令狐冲此时剑势完全展开,只听“乒乒乒乒”一阵脆响,也不知道两支长剑究竟碰了多少次。 唐近楼几乎是瞪大了眼睛去看,却只能看到一片霍霍的剑光中,剑穗在上下飞舞,莫说是看清他的招式,唐近楼连令狐冲的人在哪里也看不到。更奇的是,长剑上下飞舞,竟然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希夷剑法!”唐近楼大叫,养吾剑已经完全转攻为守,在身前支起一片剑幕,苦苦支撑。 听而不闻名曰“希”,视而不见名曰“夷”。希夷剑在气剑之争前便是华山五剑之一,的确非同小可。 华山弟子们现在连叫好也忘了,呆呆地看着场上的两人,心里只是想:我练上一辈子,也未必能学会这等神剑。 唐近楼已经不再去想进攻或者攻其破绽或是什么后发制人之类,他只是竭力静心,以意引气,以气御剑,将养吾剑法一招一式的施展开来。 忽见人影一闪,令狐冲退了去,剑势顿消。唐近楼见他突然停手,开口道:“师……”一字未完,只听“哧”的一声轻响,唐近楼心里一惊,向身上看去,只见肩角,腋下,胸腹,领口处的衣服竟然已经裂开,这几处衣帛同时开裂,竟然只发出了一声轻响。 唐近楼呆呆地站了半晌,这才抬起头,心悦诚服的说道:“大师哥好剑法,我输了。” 台下众人也无人上来欢呼,只觉得这一场实在是太过精彩,两人的剑术都比自己高上太多,让人反而没有心情为胜者喝彩。 岳不群的心情这下是真正的好了起来,微笑道:“冲儿,你也下台吧。梁发,施戴子,你们二人上来。”还未上过台的大都松了一口气,能够不和令狐冲比试那自然是最好了。 令狐冲下场后就向岳不群告假,说要上厕所,岳不群点头应允了。唐近楼心里明白令狐冲多半是躲到某个地方喝酒去了,心里忽然很担心自己藏到杂屋里的几坛好酒,于是也向岳不群请假,可是这回岳不群却并不应允,唐近楼只得作罢。 岳不群眼睛的余光看到令狐冲在门角处消失不见,思绪纷飞,想起了两年前教给令狐冲希夷剑法时,并不指望他能够在二十年内融会贯通,只希望有个人能够继承自己衣钵而已,没想到才短短两年,他的希夷剑就已经登堂入室了,这样下去,只怕不到十年,他就能完全领悟希夷剑的各种精妙之处。 往下的比试,因为有之前的几场作为比较,看起来就十分的不起眼了,就算是比剑的两人,也往往还在想着之前的比斗,心有杂念,以至于使出来的剑法看起来不伦不类,岳不群连连摇头,众弟子也不禁赧然。 每人都按部就班的上来打了几招,这次的“期末考试”性质的比剑就这样结束了。 #################3################################################################################ 腊月二十,唐近楼已经到了华山脚下的一个小镇。 “清泉镇”也算是离华山不远的镇子,可惜这个“不远”是相对的,至少每次唐近楼要骑马走上两天才能到家。 这个叫做南庄镇的地方是真真正正的紧贴着华山,镇上的人都有很强烈的华山派归属感,比如说镇上曾经有人开了一家镖局,就叫做华山镖局,就因为这个名字,他现在已经把镖局的总部开到了府城里面,而且每年都会给华山派一笔银子。道上的人知道镖局跟华山派有联系,大多都会给上几分面子,加上镖师的确有几手硬功夫,自然是一路亨通。 唐近楼感慨:谁说古代没有版权意识的。 每次下山回家的途中,唐近楼都会有一个很特别的心愿,那就是给他一个机会英雄救美什么的,可惜不得不说,这个社会虽然阶级矛盾十分严重,地痞流氓恶霸到处都有,可是唐近楼却一直都没什么出手的机会,原因大概就是因为他看上去的确是太像除暴安良的侠士了,虽然他脸上的稚气还未脱尽,可是也没人规定,大侠不能长娃娃脸啊。 能当地痞流氓恶霸的人,除了要坏,还要有一定的鉴别能力,不能随便什么人都招惹,所以唐近楼路过的地方都会变得特别和谐,要知道,拿剑跑江湖的小孩那是最最不能惹的对象。因为这些小孩不是身怀绝技,那必定有超级强硬的后台,而且小孩子大部分有很莫名其妙的正义感,这样的人,哪里是地痞流氓之类得罪得起的? ------------ 第十二章 江湖小菜鸟 唐近楼百无聊赖的坐在一家酒楼的二楼,一边品尝着店里自制的清酒,一边习惯性的瞟瞟四周,看看有没有可以让他展示侠义心肠的机会。 有大侠梦的菜鸟差不多都是这样。 但是很遗憾,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唐近楼喝着小酒,吃着小菜,感觉这旅程还是很愉快很惬意的,除了一直没出现能让他展现自身形象的传统龙套形象。 但是生活就是这样,你一直找,他往往就不会出现,可是当你把它看淡了之后,它自然而然就来了。 所以当唐近楼几乎将他那盘烧鸡啃得只剩下骨头的时候,二楼的楼梯处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几个面貌猥琐形容可憎的汉子上了楼来。他们一上楼就东张西望,仿佛怕人不知道他们不是好人一般。然后许是没有看见什么单身美女单身富商之类,几个人悻悻的找了一张桌子坐下。 好吧,这是唐近楼的视角,实际上,几个人就是上楼看了看四周,然后找了几张桌子坐下,虽然他们长得的确面目可憎,但也不能因此就认为这些人一定是坏人,在这个时候,一个心地善良的人是不会要求这些人“表里如一”的,由此可见唐近楼离岳不群对他期待的成为一个君子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几个人坐了下来,吃吃喝喝,叫的饭菜比唐近楼不知好了多少,这让唐近楼无意间更加觉得他们不是好人,同时更加想要快马加鞭的赶回家,那时候想吃什么就吃什么,还不给钱。这个想法甚至在此刻盖过了想当英雄出风头的愿望。 唐近楼吃完,看了看天色,发觉中午时分,坐在酒楼里喝着小酒实在是一件很惬意的事情。因此唐近楼打消了立刻回家的想法,招呼小二,又上了一壶清酒来。就着一碟花生米,唐近楼开始不去想什么君子大侠,微风一吹,他甚至暂时忘记了养吾希夷独孤,只是享受着这难得的午后时光。 但是生活总是充满了意外。 那一桌形容猥琐的人当中,有一个尤其猥琐的汉子此时站了起来,他走到了另一张桌子前,嘴里还打着酒嗝,在那桌两个客人诧异的眼神中,一把抓住了其中女客人的手腕,顿时那位姑娘“啊”地尖叫起来。 猥琐汉子更加猥琐的笑了,他说出了唐近楼期盼已久的经典台词:“小娘子,你是哪里人啊,哥哥带你去赏ju花……”唐近楼此刻正看着窗外的行人来来往往,就像他在清泉镇时候喜欢的那样,猛然听到这句话,不禁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酒喝多了。” 那位女子用力的想要抽开自己的手,却始终敌不过对方的力气。这时候只听到“砰”的一声,坐在女客身边的男子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站起身来,厉声道:“你不想活了?!”这男人站起来,猥琐汉子才看出,他竟然长得又高又壮,几乎是一只手可以打自己两个的那种类型。猥琐汉子心里一怯,松开了手,却是嘴硬的说道:“女人嘛,就是用来看的,长得好看,就摸摸了……” 这番不搭调的话引得那大汉大怒,当即要冲过来给他两拳。 唐近楼听了这么久,早就已经发现这不是幻觉,此刻正聚精会神的看着戏,猜测这场大戏在他出场之前能够发展到什么程度。那汉子一句话说出,引得大汉大怒。大汉刚刚离开自己的座位,要去打他,突然哗啦一下,一堆人围了过来,却是之前和那猥琐汉子一起上来的那些人。 大汉又惊又怒,以为自己今天要被群殴,却听到那些人不住的说着: “对不起,对不起。” “二狗子今天喝多了。” “他媳妇昨天跟人跑了,神经有点不正常。” “张大夫说他这几天都会有癫狂的表现,大哥你千万不要怪他。” 大汉一下子愣住了,看起来这些人倒不像是要跟他打架的样子,连唐近楼也觉得非常失望,如果这些人不是地痞恶霸,那他岂不是又没有了表现的机会? 那大汉想要揍人的冲动被这些人生生的止住,只得说道:“他竟然敢摸我妹子,难道就这样算了?!” 围着他的人对视一眼,立刻有两人将站在不远的那猥琐汉子拉住,两个人将他拉下了楼去,剩下两人则是不住的向那大汉陪着好话,其中一人招呼店小二过来,店小二犹犹豫豫的走过来,那人说道: “结帐,”他看了一眼那大汉,又道,“这两位的饭菜记在我们账上。” 这下轮到那大汉不好意思了,先前的怒火在一顿饭钱的诱惑下消失无踪,不好意思地说道:“这,这……” 那人亲热的拍着他的肩膀,说道:“我兄弟做出这等伤风败俗的事情,原本就是他的不对,兄长能够不追究他,我已经感激不尽了。” 那大汉解释道:“令弟也是因为酒醉……” 两人亲热了一阵后,那人提出告辞,于是领着另一个同伴匆匆的下了楼,那大汉坐下来,这才对着他妹妹说:“这些人看起来倒不像是坏人。”那姑娘很是羞涩,只是低着头,想来是被陌生男人抓住手腕让她觉得很是伤心。 唐近楼看着那两人离开,心里觉得索然无味,竟然只是一个意外而已,只是那猥琐汉子去抓那姑娘时倒不像是喝醉了酒。唐近楼现在倒是很想知道,那姑娘到底要长成什么样子,才能让那人胆敢光天化日之下调戏民女。 ------------ 第十三章 行侠仗义初体验 两人继续吃着,有了这个插曲,他们吃饭的速度也加快了不少。很快就将桌上的饭菜一扫而空。那大汉说了声“走吧”,姑娘下意识的向腰间掏去,那大汉笑道:“不用我们给钱,你忘了,那人走时说过替我们付账……” 却听那姑娘“啊”的一声叫了起来,声音荡气回肠,比得上唐近楼用气功吼出来的效果。那大汉吓了一跳,“怎么了?” 唐近楼坐的位置在姑娘的背后,只听她沮丧的说道:“钱,钱不见了。”唐近楼心中一动,又朝那大汉看去,果然见到他手在怀中摸索,片刻后面色苍白的说道:“不,不见了。”他心里虽然慌乱,但只在片刻后就已经想到了关键之处,大声道:“是他们干的,他们果然不是什么好人……” 唐近楼招呼过来店小二,付过了帐。也不管正在焦急争吵的兄妹二人,径自下了楼去。在楼梯边,唐近楼心里一动,回头看了看那姑娘的容貌,却顿时吸了一口冷气,她脸未必有多难看,但毕竟很是普通,加上那一颗颗的小斑点,实在是连长相普通都算不上了。那些骗子小偷竟然找这样一个姑娘下手,这么大的破绽,两人竟然没有发现,看来这姑娘平日里一定以为自己是朵狗尾巴花…… ################################################################################################## 唐近楼下了楼去,走出酒楼之外,今天是赶集的日子,只见街上人来人往,哪里看得到那几个骗子的身影。 唐近楼自言自语道:“我看见了他们倒还可以帮你们把钱包找回来,只是既然他们已经跑了,我总不能到处去找他们吧,那是捕快做的事情……恩,我还要回家过年呢。” 又四处环顾了一圈,的确是没有发现几人的影子。唐近楼吩咐了一声,让店小二将他的马牵出来。唐近楼在大堂里随便找个位置坐下,不过片刻,只见那丢了钱的大汉从楼上怒气冲冲的下来,后面跟着那姑娘,正在细声细气的劝说着什么。那大汉走下楼来,大声的说道:“奶奶的,老子是要去少林寺学武功的人了,怎么能被几个小混混偷去了钱去?这事要是传到嵩山,指不定老和尚大师就不收我为徒了。” 说完不等那姑娘说话,对她说道:“我去找那几个王八蛋,你就在这里等着。”他语气坚决,那姑娘不敢违抗,只是委屈的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候小二已经将唐近楼的马牵到了门口,唐近楼道了声谢,又像两兄妹看了一眼,牵着马向镇外走去。 南庄镇也是小镇,规模比起清泉镇还要更小一些,但今天是赶集的日子,十里八乡的老百姓大多会来镇上,因此街市上很是热闹。唐近楼费了好大一番力气,才出了镇子,只是出镇一看,不由得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原来他竟然走反了方向。连他自己也觉得很费解,为什么他对这个年年都会过来的小镇还是认不清路呢? 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唐近楼才从摩肩接踵的人群中穿过了小镇,到了小镇的另一个出口。唐近楼长长的出了口气,跃上马背,双腿轻轻一夹,马儿已经听话的跑了出去。道路两旁,绿树成荫,而且多是百年以上的老树,看起来古意盎然,唐近楼兴致顿起,将马儿速度放慢了下来,取出随声携带的长萧,慢慢的吹奏起来。 箫声也是古意盎然,与周围的环境相得益彰,虽然没有观众,唐近楼也是心情愉悦,沉浸在自己的箫声之中。 正在此时,树林中隐隐传出来打斗之声,打断了唐近楼萧音清净古朴的意境,唐近楼收起长萧,心中不悦,但他知道江湖中的某些忌讳,因此下得马来,偷偷的躲在一棵树后,向打斗的地方看去。这一眼看过去,却让他大吃一惊。 原来打斗的双方,竟然是那丢了钱的大汉和那帮形容猥琐的小偷团伙。 唐近楼略略一想,明白过来肯定是大汉竟然误打误撞,找到了他们,然后被他们引到了镇外才动手。若不是他走错了路,恐怕是看不到这场好戏了。 此刻的情形是那大汉单独和四个人对打,而那容貌最是猥琐的家伙却是站在一旁正在观战。唐近楼嘴角不由自主的勾起一个弧度。虽然不是英雄救美,但好歹也算得上是行侠仗义了。 那大汉身体条件比四个围殴他的人好上不止一点半点,那些人打在他身上的拳头,被他不痛不痒的接了下来,而他的老拳却是让中招的人连连叫痛。渐渐的,几个小偷打出了真火,心里一惊没有了之前的“训教训他就算了”的慈悲想法,一个个抽空抽出了藏在衣服里的刀。 有刀和没刀,形势立刻变得不一样,大汉只是躲闪,不敢进攻,只是一味防守,哪里能够成功,几个人得势不饶人,非要在他身上留下几个洞不可,唐近楼紧紧关注着局势,随时准备出手。 这时候终于一把刀划破了大汉手上的肌肤,顿时血流如注。受了伤的大汉没有丧失战斗力,反而怒发如狂,一把扯住那人手臂,将他的刀从自己手上夺了过来,顺手向后一挥,那大汉天生膂力强大,竟然将三个攻过来的人都打退了两三步远。 那被他抓住的人惊骇欲绝,看到他睁着大眼看着自己,竟然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大汉一脚踢在他腹部,将他踢飞了两三米远,倒在地上,也不知是死过去了,还是昏过去了。 唐近楼右手搭上剑柄,心里腹诽这些偷东西的,手上竟然这么软,连这么个没有练过武功只是身体条件好点的普通人都打不过。 那大汉右手握着刀,谨慎的盯着面前拿刀的三人。却忘了那一直没有出手的人正站在他背后。他没有看见,唐近楼看见了,那人身形刚动,唐近楼已经挡在了他和大汉的中间。 ------------ 第十四章 意外 唐近楼突然出现,让那猥琐男人和大汉都是一惊。唐近楼哪管这些,长剑一指,准备放倒这个长相极端败坏男性形象的家伙再说。 那人见唐近楼长剑刺来,略显慌乱,但手上却是稳稳的平挡了一招。唐近楼“咦”的一声,这才知道原来刚才他不出手是因为“自恃身份”来着。唐近楼顿时生了兴趣,剑上的压力大减,想看他能用出些什么招数出来。 唐近楼比这个一看就是个半吊子的家伙不知要高到哪里去,连华山派稍微有点难度的招式都没有用,已经将那猥琐汉子逼得难受不已,只是不断的挥刀抵挡,连抽空回砍一招的机会都没有。 唐近楼正在愉快的虐待着这个不知哪个武馆教出来的小偷,却听那大汉在旁边一声大喊:“我来助你!”原来在这么一段时间内,那大汉已经仗着强硬的身体素质,已经收拾了另外三个不会武功的小偷,此刻看到唐近楼跟那猥琐汉子斗得“难解难分”,立刻冲过来要帮他一把。 唐近楼叹了口气,只觉得今天自己不出现这个汉子说不定也能把他们料理了,这次侠仗义实在是没有什么成就感。他微微退后一步,让那大汉去跟小偷打去。 那大汉打架,靠得就是比普通人高出一筹的身体素质,此时他将刀往头上一举,摆个“力劈华山”――不对,是“力劈嵩山”的姿势,狠狠的朝那猥琐男子的头上砍去。 唐近楼眉头微皱,这招用力过猛,反而不如刚才他束手束脚时能够发挥自己的实力。果然,只见那猥琐男人脚步一错,长刀已经从他的脸庞划过,同时右手拖着刀,自下而上的划出,这一刀可以说是精妙异常,那大汉此时身具前冲之势,哪里躲的开,眼看着那刀要刺进自己小腹,一时间睁大了眼睛,却连救命的话都喊不出来。 关键时刻,一柄长剑伸出,替他挡下了这致命的一刀,正是唐近楼。那大汉绝处逢生,呆呆地不知看向何处,一时间汗如雨下。 唐近楼这次再不留手,三招两式就将那人的刀挑飞在地,长剑一挥,脚一勾,那人“哎哟”一声,已经跌坐在了地上。 唐近楼冷冷的向前一步,那猥琐汉子大骇,惊恐的求饶道:“少侠饶命,少侠饶命啊。” 唐近楼喃喃道:“饶你?……你是谁?” 那猥琐汉子一看有希望,连忙哭道:“小的赖三,家有八十老母,三岁小儿,实在是迫不得已,才出来偷鸡摸狗啊,大侠饶命,我以后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唐近楼冷笑道:“你杀过人没有?” 赖三一愣,练练摇头:“没有,没有,我们只偷东西,不杀人,最多……最多打一顿。” 唐近楼“哦”了一声,心里并没有相信他说的话,要知道,如果此刻站在赖三面前的是黑道人物的话,他多半会说“我杀的人比我见过的还多。”就算是没杀过人,也会说“杀人这种事啊,我整天都有这种想法。” “那你的武功从哪里学的,要知道,学武的目的嘛,好多人就是为了杀人,好人杀坏人,坏人杀好人,你不杀人,学什么武功?!”唐近楼淡淡的说道。 赖三咽了口唾沫,艰难的说道:“我的武功是从小父亲逼着练的,不是我自己要练的,我……”话还没说完,只见剑光一闪,赖三捂着左手手腕大叫了起来。只见他手腕上一条血丝,手筋已经被挑断了! 唐近楼淡淡道:“你的武功在哪儿学的?” 赖三惊恐的看着他,不敢说话。 唐近楼微微一笑,长剑撩起,就要挥出,却被一只大手抓住了手臂,原来是那大汉回过神来之后,看见唐近楼如此折磨那小偷,心有不忍。 那大汉说道:“他们也不过是迫于生计,只是偷点东西而已。虽然可恨,你又何必断人手筋,让他以后连重活都干不了,还怎么重新做人?” 唐近楼看了他一眼,道:“只是偷点东西?未必。” 赖三眼看有人帮忙,抓住机会连忙说道:“不错,我的武功是跟江河武馆的老拳师学的,可是我真的没有杀过人,我以后一定改过自新,再也不用武功,锄强扶弱,行侠仗义……啊!”赖三蜷缩在地上,左手夹在怀中,右手捂住左脚的脚踝,唐近楼已经一剑挑断了他的脚筋。那大汉大怒:“你怎地如此草菅人命!” 唐近楼不去管他,上前一步,长剑指着赖三的咽喉,冷冷道:“为了你还剩下的手脚着想,还是我来替你说吧,你的功夫,是在山寨里学的的,对不对!” 唐近楼原本也只是以为赖三只是一个小偷,可是当他出刀刺向大汉的时候,却被他一眼看出,这正是杀死来福的瘦猴使用的招式。当时在大厅里,他也见过几人用过这招,只是他们比岳不群差得太多,根本还未使完就被一剑封喉。 那大汉原本是来阻止唐近楼这个只知道任侠好义的小公子行凶的,听到山寨两字,却不由怔住,低头向赖三看去,只见他神情惊惧,分明是被看破了身份的表情。大汉不由自主的停住了脚步,小偷罪不当死,可是山贼作恶多端,实在是罪该万死! 唐近楼再上前一步,看起来一剑就要结果了他的性命,赖三终于支撑不住,大声求饶,嘴里只是说道:“我没有杀过人,我没有杀过人……”唐近楼微微皱眉,看出他已经有些思维混乱,于是不再刺激他,说道:“说出你们山寨在什么地方,我就饶你一命。” ------------ 第十五章 山贼 赖三声音颤抖着说道:“我不知道,那次我逃回去的时候,寨里已经没有人了,我真的不知道啊。”赖三说着,偷偷看向唐近楼,只见他脸色越来越阴沉,像是要发飙的样子,赖三心神崩溃,抱住头大叫道:“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说的都是真的。” 唐近楼一见他这个样子,微微退后,说道:“好,你说真话我就不杀你。”心里却在暗骂:靠,这什么心理素质?! 赖三惊魂稍定,只听唐近楼说道:“刚刚你说,‘逃回去’,什么意思?”赖三想了想,小心翼翼的说道:“那是三年前的事情了……”唐近楼听到“三年前”,精神一震,催促道:“继续说。” 赖三说道:“原本我们是跟着玉泉一带黑龙老大在一起混的,那时候我刚刚加入他们,在寨子里地位很低,每次都只是负责给大家端茶倒水什么的,后来有一个兄弟给我出了个主意……” 唐近楼打断他道:“这跟你学武功,还有去抢劫的事情有关系吗?” “没有……” “那就讲重点。” “是,是,”赖三连忙应道,“我在山寨里帮他们打杂,偶尔跟着他们一起出动去抢路人的钱财,他们抢了钱,会将那些人全部杀掉,可是我没有杀过人,我真的没有杀过人……”赖三一有机会就会重复自己没有杀过人的事实,唐近楼已经听得烦了,只得点点头道:“我知道了。” 赖三继续说道:“原本我以为我这辈子就这样过去了,可是有一天,山寨里来了一个人,我们大头领对他毕恭毕敬的,二狗子还偷偷跟我说,那是可以让我们山贼变成正经护院的大贵人。 “那人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我们全都不知道,只有大头领或许知道,大头领都对他恭恭敬敬的,我们更是不敢对他有半点怠慢。 “有一天早上大头领将我们早早的叫了起来,我们在院子里站着,他和大头领从门里出来,对我们说,要教我们练武功,还说,谁练得最好,就把他推荐到城里的大户人家里去做护院。于是从那天起,我们每天都要开始练功。” “等等,”唐近楼说道,他皱着眉头想着,过了一会才说道,“继续说吧。” “说……说什么?”赖三结结巴巴的问道。 唐近楼道:“你说完了吗?” 赖三道:“我的武功就是从这里学来的,说完了。” 唐近楼眼睛一瞪,说道:“我问的是你们山寨消失的经过,你不想要手了是吗!?”唐近楼作势上前,将赖三吓得在地上连连往后挪动,连忙说道:“我说,我说……” 唐近楼停下来,自己也觉得这么欺负他实在有些过了,如果他真是山贼,并且作恶多端的话,杀了他也比这样做弄他要人道的多。 赖三已经不敢看唐近楼,他低着头说道:“我们学了有半年的刀法,后来有些兄弟陆陆续续的被安排到了城里的人家做护院。这让我们这些剩下的人更加努力的练刀。直到三年前的一天,那位先生又出现了……” 唐近楼接口道:“他叫你们直接去抢劫小镇?” “不错。你怎么知道的?”赖三惊疑的看着他。 唐近楼微笑着,说道:“三年前清河镇遭劫的事情震动全府,有谁会不知道?” 赖三似信非信的点点头,继续说道:“我刀法不好,那时候留在山上只是看守山寨,大头领也没有去,山上其他的大部分人都下山去参加了那次行动,他们在清河镇大肆劫掠,不知得了多少东西,因为还未运上山,所以我一直都不是很清楚,但想来是很多的,因为大头领之后就命令他们不许回山,继续去清泉镇抢劫。” 唐近楼深吸一口气,没有打断他的说话,只是握在剑上的右手已经青筋暴露,显然心情并不如表现的那样平静。 “去清泉镇抢劫的时候,大头领还特意改变了计划,甚至我们这些原本留守的人也跟着他下了山,大头领的计划在我看来原本真是算得上天衣无缝,可是,可是……” 唐近楼道:“可是什么?” “我们躲在清泉镇外的时候,大头领说那位先生吩咐,没有他的命令不可以先行进镇。可是他一直没有发出命令,大头领坐不住,经常带上两个人跑出去抢几个落单的逃难者。” 唐近楼眼前忽地就浮现出挂在树上的两具尸体,他狠狠的盯着赖三的眼睛,目光中仿佛散发着有如实质的恨意。 赖三惊恐交集,不知哪里又得罪了他。唐近楼用力握了握手中的长剑,平复了一下心情。说道:“继续。” 赖三咽了口唾沫,说:“大头领那天隔一段时间便会骑马向那小镇的方向跑上一段,可是有一次,他带着十几个人去了好久,都没有回来。我们当时也不是很着急,那时候一只信鸽突然飞了过来,飞到那位先生手里。那先生打开信纸,看了一遍,就对我们说,可以行动了。 当时大家都很兴奋……当,当然我不高兴……我跟着他们冲了出去,本来以为等着我们的是一个镇的财富,那知道在半路上,我们看到了大头领他们的尸体……” 唐近楼神色一动,问道:“他们怎么死的?” 赖三道:“大头领带了十几个兄弟,全部都死在那里,我偷偷地看过,所有人都是眉心中剑,这说明,对方不仅人多,而且个个都比我们要强很多。那先生当即拍马离开,只说了一句‘快走’就逃了,我们也懵懵懂懂的骑马离开,只是那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那位先生。” ------------ 第十六章 唐员外的最后晚餐 唐近楼闭着眼睛,想象着当时的情形,良久才低声自语道:“‘太岳三青峰’,你们能死在师父的得意剑招下,真算是便宜了你们。”他看了一眼一脸忐忑的赖三,道:“还有什么,你继续说。” 赖三摇摇头,道:“差不多没有了,我们之后立刻回了山寨,可是等了十几天也不见有人回来,剩下我们几个人只有散伙了。” 唐近楼想了想,问道:“当年下山的人当中,武功好,长得又有特征的人有哪些?” 赖三疑惑道:“什么?” “就是长得与众不同的。” 赖三仔细的回忆了一下,说道:“有一个人,长得特别的吓人,仿佛人人都欠了他钱似的,叫做钱同,只是后来我也没有见过他了。”唐近楼想起了在客栈大堂里见过的那个面容阴鸷的男人,不知他是不是也被岳不群杀死了。 唐近楼想不出还有什么没问的了,于是摆摆手道:“你走吧。”又向一直站在旁边的大汉看了一眼,说道,“把钱包留下。” 赖三如蒙大赦,掏出钱包后,竟然跪地就像唐近楼磕了三个响头,唐近楼没有扶他,任他磕完头后离开。另外四个专职的小偷缓过来后竟然也一直没走,站在树林外偷偷看着,直到赖三出去,他们才过去将他扶着离开。 唐近楼叹了口气,闭上眼睛,思考着赖三刚才说的话。 那大汉收起自己的钱包,看着赖三走远,才走过来说道:“小兄弟,你为什么要放他走,要知道,他可是山贼。” 唐近楼道:“你不也是等他离开了才来问的我么?” 那大汉一愣,随即哈哈大笑。 唐近楼也是微笑,道:“我虽然放了他走,可毕竟废了他一手一脚,以后,他要做点活,靠着另一半手脚还可以,可是要想拿刀杀人,只怕他的左脚帮不了忙。” 大汉竖起大拇指,夸道:“小兄弟,你年纪这般小,想得却如此多,哥哥是比不过你了,不过我看你好像也是个江湖人物,怎么这么婆婆妈妈,这种事情,拔剑一挥,也便解决了,哪里用的着这么麻烦。” 唐近楼看着他,嘴角勾起一丝奇怪的微笑,“你也是江湖中人?” 那大汉胸膛一挺,道:“正是,我马上就要去嵩山少林寺学武功了。” 唐近楼笑笑:“只是不知少林寺收不收你这般年纪的弟子?” 大汉看出唐近楼不信,不满的说道:“你可别看不起我,告诉你,要不是和尚师父请我去少林,我还不一定去呢,妈的,虽然他说以后可以还俗,可谁愿意当和尚啊?” 唐近楼道:“倒不知是哪位大师对这位大哥如此青睐?” 大汉想了想,挠头,一副揪心的样子,看得唐近楼都不忍心再问了,也不知挠掉了多少头皮,他终于说道:“那老和尚大师说他叫方生,我去了少林就可以找他。” 唐近楼一怔,方生大师? “不说了不说了,我妹妹还等着我呢,小兄弟,告辞了,今天多谢你仗义出手,要是以后你有了麻烦,我到时候虽然是个和尚,也一定帮你打架。”那大汉边说边走,很快已经到了树林边缘。 唐近楼忽然想起一事,高声的问道:“喂,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啊?” 那大汉停下,哈哈大笑:“在下周国强,小兄弟尊姓大名啊?” 唐近楼也学他的样子哈哈一笑,说道:“在下唐近楼,周兄,后会有期。” 之后的路程,唐近楼有了心事,再也不去想什么英雄救美的事情了。 在腊月二十二的下午,唐近楼来到了当年他给岳不群磕头拜师的地方。时间已经过去了三年,但唐近楼一来到这里,还是立刻认出了这个地方。 他下了马来,蹲在地上,抚mo着地上的尘沙,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片土地改变了他的生活,甚至改变了他的一生。 微风吹拂,唐近楼轻轻的呼出一口气,闭上了眼睛。仿佛回到了那天下午,他和父亲离去之后,那时候,岳不群长身而立,手中三尺青锋莫谁能当。眉心中剑……唐近楼睁开眼睛,这些山贼连师父的第一剑都避不过! 唐近楼抬头看了一眼天空,湛蓝而广阔,就像他前面的剑术之路一样。他站起身来,上马离开。 到了傍晚的时候,唐近楼终于赶到了小镇。他直接到了客栈的后院,将马儿捆在马房里,又告诉徐伯先不要告诉家人,然后他才向家里走去。 以唐近楼的风格,自然是不会在走大门那么麻烦,找了一处低矮一点的墙壁,唐近楼纵身一跃,手攀在墙沿上一拨,整个人已经翻了进去。看了看已经暗了下来的天色,他径直向饭厅走去。走前他给父亲寄过信,说是今天到家,估计这几天唐员外都在准备着。 来到饭厅外,只见一个个仆人手里端着盘子,流水似的往里面走。里面隐隐约约传来大娘的声音:“老爷,少吃点,楼儿就要回来了。” 唐员外含含糊糊的说道:“放心,我叫顺子在门边看着呢,只要他一敲门,就立刻来通知我,到时候这些菜大部分一撤,在上些清淡的素菜,就可以了嘛。” 唐近楼不自觉的擦了擦头上的汗。 唐员外不住的抱怨着:“你也知道,楼儿最大的爱好,就是管我这个当爹的一日三餐,他回来了,我指定只能吃素菜,夫人,你要想想……那可是半个月的素食啊……我,你叫我怎么活啊!” 大夫人说道:“楼儿也是为你好。” 唐员外手上一只猪蹄,右手一挥,指点江山的说道:“放……”一句话愣在了嘴边,嘴巴张的大大的,看着已经出现在面前的唐近楼。 唐近楼微笑着,将他手上的猪蹄拿下来,随手扔出门去,说道:“吃得不错哦。” 唐员外做了个深呼吸,说:“毕竟快要过年了嘛。” 唐近楼叹了口气,一副怒其不争的样子,道:“爹爹,你自己看看,你都已经长得跟猪一样了……” 唐员外一拍桌子,怒道:“你这是什么话,有这么形容亲爹的吗?” 唐近楼指着他,对大夫人说道:“看看,脾气还不如猪呢。” 唐员外一时被噎住。唐夫人抿着嘴笑着,也不说话。 ------------ 第十七章 想当女侠的小雁儿 唐近楼回到家的第一个晚上,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罚他的父亲不准吃晚饭。 ……………………………………………………………………………………………………………… 夜里,唐近楼一个人爬到房顶上去晒月亮。月是故乡圆,在家里看月亮,唐近楼至少不会像在华山时那样生出想家的念头。 月影婆娑,唐近楼的心也暂时宁静了下来。远处传来一阵悠扬的琴声,唐近楼转过头去,见到苏雁月住的小楼还亮着灯,知道是她正在练琴。 小姑娘的琴音对于唐近楼这样的两辈子的音乐爱好者来说,显得非常稚嫩。唐近楼笑了笑,取出随身带着的长萧。 片刻,若有若无的萧音想起,伴着琴声,回荡在唐家府第的上空。 …………………………………………………………………………………………………………………… 第二天一大早,唐近楼早早地起床。自从他扎完马步那天师娘跟他说过那番话以后,他就不再是每天都要人追着让他变勤奋的那个唐近楼了。 等到唐员外来到他的小院的时候,唐近楼已经完成了清晨的养气,练气,以及一路养吾剑法的练习。唐员外看着唐近楼在小院中舞剑,连落叶都不能近身三寸,大声叫起好来。 “楼儿,你这路剑法使得好,使得实在是太好了。” 这么久没有听到唐员外风格的夸奖,唐近楼仍是翻了个白眼,说道:“那爹爹你给我说说,好在哪里?” 唐员外笑道:“好不好我感觉得出来,至于好在哪里,那要你师父那样的人才能知道了。” 唐近楼继续翻白眼,唐员外笑着说道:“今天天气不错,晴空万里无云,风和日丽,碧空如洗,是个踏青的好日子,你收拾收拾,我们吃过早饭就出镇去。” 唐近楼哀嚎道:“清泉镇外有什么好逛的。爹爹,不去行不行?” 唐员外转过头,认真的说道:“绝对不行。” 唐家出门踏青的配置是一架马车加上四匹好马,唐近楼看出这是三年前买下来的东西一直没有换。 唐员外唐近楼以及苏雁月各自骑了一匹马,另一匹马上坐的则是唐员外请的护院头领,唐近楼看了看,发觉唐员外眼光不算渣,这位姓荆的护院头领的确是下过苦功练功夫的。 马车里自然是照旧坐着唐家的一干妇孺,唐近楼的弟弟唐近文已经长成了一个调皮捣蛋的小家伙了。唐近楼估计,按照唐员外这样的养法,这小家伙将来就是个小坏蛋。 驾着马车的是一个平日里为唐家养马的下人,徐伯要忙客栈的事情。实际上,以前这种时候,驾车的都是来福。 清泉镇小,镇外的空间却相对开阔一些,沿着一条比较宽阔的马路行走了不久,出现在唐近楼眼前的是一块可以让他尽情放马的草地和山丘。不等唐员外说话,唐近楼欢呼一声,骑着马飞奔而去。 唐员外无奈的摇了摇头,对驾车的马夫说道:“停下来,就在这儿了。” 唐员外的踏青,性质跟野炊差不多。夫人们下了车来,首先做的就是从包袱里拿出引火石和要烧烤的食物,荆护院和驾车的小伙子则去拾柴。 苏雁月看了看正在远处放马飞奔的唐近楼,又看了看忙着给食物归类的女人们,咬了咬牙,将马头一拨,向着唐近楼的方向跑了过去。 唐近文欢快的在几位夫人身边转着圈,不时撒娇,享受着几个女人对他的溺爱。他看见苏雁月骑马向唐近楼奔去,奇怪的说道:“表姐为什么不来帮我们煮饭呢?” 大夫人和二夫人都含笑不语,郑氏亲昵的摸了摸他的头,说道:“等你长大了,你就会知道啦。”唐近文撅着嘴,对这个每次都用来敷衍他的答案并不满意。 唐近楼策马狂奔了一阵,感觉疯的差不多了,将马一拉,跑向了小山丘,在上面停了下来。山丘虽小,但却可以将下面的草场,小溪一览无余,唐近楼俯视着下面的景色,心胸为之开阔。 眼睛余光一瞥,唐近楼看到苏雁月骑着马在几十步外的地方,踌躇不前。唐近楼招手喊道:“小雁儿,过来!”苏雁月犹豫了一下,轻轻一夹马腹,慢慢的走了过来。 “表哥。”苏雁月轻轻喊了一声。 唐近楼笑道:“怎么声音变温柔了,我记得小雁儿不跟我客气的。” 苏雁月摇了摇头,控制马前进了两步,和他站在一起。唐近楼看出她似乎不想说话,微微一笑,转头继续看起了风景来。 两人并髻而立,在微风中站了很久,苏雁月转过头来,偷偷看着唐近楼,咬着下唇似乎想说什么,却始终开不了口。最后终于鼓起勇气,道:“表哥。” 唐近楼回过头来,嘴角一丝微笑,“小雁儿,你忍了这么久,想要说什么,就说出来吧。”苏雁月微微低着头,唐近楼认真的看着她,他深知这个女孩不是因为害羞内向才做出这番神态,想来她正在做着什么决定。 她头低低的让唐近楼看不清她的表情:“表哥,我有件事,想让你帮忙。” 唐近楼道:“你说。” “我,我……”苏雁月抬起头来,终于下定了决心,“我想正式拜入华山门下,我喜欢学剑。” 唐近楼笑容僵在脸上,半晌才道:“你觉得,”他指了指正在远处溪边搞烧烤的唐员外等人,“你觉得他们会同意吗?” 苏雁月低下了头,理所当然的说道:“所以我才请你帮忙啊。” 唐近楼看了她半晌,低声自言自语道:“我说嘛,这小妮子怎么可能是变得有女人味了,分明就是有麻烦要我帮忙才会这么不好意思嘛。” ps:明天出去旅游去了,我已经委托编辑帮忙代更了,保证不会断掉 ------------ 第十八章 代师授徒 唐近楼其实第一次回家之后就开始教苏雁月华山剑法,并且当时是也代师授徒的名义做的,回到华山之后,他将这件事告诉了岳不群,老岳倒也没有什么激烈的反应,想来是觉得将这些基本剑法教给唐近楼亲近的人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之后每次回家,唐近楼必做的一件事就是叫苏雁月练剑,但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苏雁月竟然真的喜欢上了剑术,并且为此想要正式加入华山派,毕竟唐近楼能够教他的只有最基础的剑法,而且华山派的玉女十九剑等绝学更是传女不传男。 唐近楼清咳了一声,说道:“你为什么想要学剑,你先说服我,我才好去跟他们说。” 苏雁月道:“我喜欢……” 唐近楼等了半天,不见她又下文,疑惑的说道:“没了?” “没了。” 唐近楼差点从马上摔下来,他对着苏雁月又是作揖又是行礼,说道:“我不是你哥,你是我哥……你不会认为这个理由就能把我爹给打发了吧?” 苏雁月低着头,双手搅着衣角玩,她声音低低的,“我知道表哥你肯定有办法的。”唐近楼微微一怔,向苏雁月看去,只觉得她瘦弱的身躯在风中仿佛不堪一击,唐近楼心中忽地疼了一下,想起了自己的誓言,心里对自己说道:她喜欢练剑,她喜欢剑…… 从内心里讲,唐近楼也不希望苏雁月加入华山派,因为对他来说,保护她一辈子,最好的办法莫过于让她远离江湖,而自己又有足够的实力,可是现在,她自己想要学剑,她也许并不知道自己的选择让她一只脚踏进了江湖。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唐近楼摸了摸胸膛挂着玉佩的位置,突然又想起了在那个小树林里面赖三说的话来,他微微一笑,说道:“你真的那么想么?” 苏雁月还没有答话,唐近楼继续说道:“既然这是小雁儿想做的事情,我当然要为你办到啦。” 苏雁月“啊”的一声,惊喜的望着他,唐近楼看见她眼中竟然隐隐有泪光闪现,心中忽地明白原来她并不抱多大的期望的。唐近楼伸出手去,将她眼角的泪水擦干净,说道:“傻丫头,傻雁儿。” “表哥,谢谢你,”苏雁月认真的说道,“你对我最好,只有你从来没有看不起我。” 唐近楼皱了皱眉,道:“胡说,没人看不起你,小雁儿可是我们家的小公主。” 苏雁月不停的摇头,“我不是公主。”她的泪水说着说着就下来了,“舅舅和舅母们都对我很好,可是他们都看不起我,他们都觉得女孩子练不好剑,那个荆护院也常常劝我不要练了,说这不是女孩子做的事情。女孩子就该学学做女工,读读诗书……” 唐近楼摸着她的头,笑了:“他们倒也没有说错你,你真该好好读书了,你要是多读书,就该知道他们不是看不起你,只不过是觉得女孩子不适合做这些事情罢了。”他温和的注视着苏雁月,这个时候他尤其能够感受到她只是一个需要他保护的女孩子而已。 苏雁月勉强笑了笑,用衣袖将脸上的泪水擦干。 唐近楼笑看着苏雁月,说道:“你想到华山去,其实还是有个难题的。” 苏雁月看着他,眼神中充满了期望。唐近楼眯着眼睛笑道:“爹爹那一关,对我来说实在不算什么,你可以放心好了。不过,”看着苏雁月紧张的神情,唐近楼继续说道,“华山派收徒甚严,并不是你喜欢就能进的去的。” 苏雁月咬咬牙,问道:“那还要什么条件不成。” 唐近楼爱怜的看着她,说道:“放心吧,也不是什么刁难人的条件,我不是教过你华山剑法吗,只要你能过得了关,我可以先教你华山派的气功。我这次回去就会对师父说起这件事情的,如果顺利,一年过后,你就能成为我的师妹了。” “一定要等一年吗?”苏雁月问道。 唐近楼嘴角勾起一丝微笑,说道:“小滑头,一年时间只怕你的气功还没有摸到门,那时候就算我也说服不了师父。我说的一切顺利可不是说让师父答应,而是说你练功一切顺利,不要太笨。”说着拍了拍她的头,苏雁月不好意思的笑了。 “他们在叫我们了。”唐近楼忽地说道,苏雁月向那边看去,只见唐员外正挥着手向他们喊着什么,他们相隔的距离原本也不是很远,但是风一吹,声音却很难传过来,但看他神情,想来是叫他们准备吃饭了。唐近楼摸了摸苏雁月骑着的马儿的头颈,向小姑娘说道:“走吧。”一夹马腹,当先疾驰下山。 众人围坐在一堆烧烤边上,唐近楼跟苏雁月强盗般的挤进来,让原本可以独享一个位置现在却只能坐在母亲怀里的唐近文大为不满。唐近楼的母亲们对唐近楼和苏雁月刚才做过什么全不过问,但是偏偏脸上装的是一副“有八卦”的表情,实在是欲盖弥彰。 唐近楼只觉得非常无力,他又一次仔细的看了看苏雁月,心里想:真的只是个小姑娘而已耶。难道这几个女人,以为我会对这样的小家伙起坏心? 坐下不一会儿,烤肉的香味已经弥散开来,唐员外指挥道:“架菜架菜,菜好了差不多肉就可以吃了。” 唐近文很热心的拿起一根胡萝卜,然后在大家的注视下,准确的将它丢到了火堆里。唐近楼叫道:“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小家伙你过分了。”说着拿起一个山芋,叉在火堆上拷了起来。唐近文伸手又去拿那个正烤着的山芋,唐近楼顺手拾起一截木头,将小家伙的手挡开,小家伙不信邪,两只手用力向前伸,可惜他那里是唐近楼的对手,左拨右拨,将他的“进攻”尽数挡开。 这下小家伙终于知道应当改变策略,整个人都想唐近楼扑了过来,唐近楼向后一仰,在地上打了个滚,站了起来。两兄弟就在这大家围成的圈子外面,开始了你来我往的追逐…… ------------ 第十九章 “宗师” 唐近楼的小院子里。 “不对不对,你这招‘分水剑势’使得不对。”唐近楼随意的将长剑连鞘搭在肩膀上,对着正在练剑的苏雁月连连摇头,“我记得你上次还能做得像模像样的,怎么练了一年,反而漏洞百出?” 苏雁月犹豫了一下,说道:“我觉得很好啊。” 唐近楼白眼一翻,“好在哪里?” 苏雁月想了想,说道:“之前你跟我演示的时候,长剑不时的颤来颤去,这样很影响出剑的速度的,我想了很久觉得这样直刺出去,会更快更有力量,而且也符合‘分水’的气势。” 唐近楼狠狠的吸了口气,压住心头的郁闷,说道:“好像很有道理哦。” 苏雁月理所当然的说道:“当然有道理了,这是常识嘛。还有啊,你每次出剑,手指总会摆些莫名其妙的姿势出来,虽然很好看,但是一边出剑,一边摆姿势真的很伤脑筋呢,这样子华而不实的动作我也没有用。” 苏雁月说着,使出一招“改良”版的“乳燕归巢”,果然没有掐剑指。 唐近楼快要被她气昏过去了,却仍然耐着性子说道:“小雁儿,你很有创意。” 苏雁月展颜一笑,说道:“表哥,你是不是平时老想着怎么把剑法演的好看去了,这些剑法都是错的诶,是不是师父教你的时候你没有好好学啊,我猜一定是这样,不然你怎么尽教我一些漏洞百出的剑法。” “漏洞百出”,这句话实在是太打击唐近楼,他深深的看着苏雁月,说道:“雁儿,华山派的剑法也是华山派的前辈们经历数代才流传下来的精华,你练的剑法虽然只是基础,但也不是谁都能改的。” 苏雁月眨着眼睛看向唐近楼。 “每一招每一式都有它的道理,能够开宗力派的剑术绝不单纯是杀人之术,它必定蕴含最为简单但却深刻的道理,”唐近楼想了想,最后说道,“你看好了。” 唐近楼退后一步,长剑从鞘中拔出,直立的放在自己面前。 “向我进攻。”唐近楼淡淡说道。 苏雁月一愣,明白他是要在实战中知道自己,当下也不客气,向唐近楼冲去。只是她不过是一个十二岁的小女孩,只接触了三年剑法,而且从未跟人动过手,这一下步子竟然迈的大了,长剑未出,自己已经到了唐近楼的攻击范围。 唐近楼长剑一刺,以苏雁月那点本事,这一剑就可以让她投降,只是唐近楼是要让她了解招式的意义,因此可以压制,一剑出去,中途剑尖颤动,正是那招“乳燕归巢”,一时间间苏雁月只觉得自己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是他剑刺不到的地方,不由得心里慌张。她努力克制了一下,鼓起勇气,使出“改良版”的乳燕归巢,向唐近楼刺了过去,心里存着侥幸,盼望自己的那一剑可以比他先刺到。 唐近楼见她使得正是那招“盗版乳燕归巢”,不由得露出一个笑容。还在斜刺的长剑忽地一闪,变成了下压之势,同时身子一转,苏雁月的长剑被他长剑压住,竟然怎么也抽不出来。苏雁月大急,没了剑,那还怎么跟人打,小姑娘也不管什么招式剑术,使劲的往自己这边扯着,喉咙处被什么东西抵住她也全没在意。 “喂,别动了,你已经死了。”苏雁月一怔,抬头正看见唐近楼灿烂的笑容,而自己的咽喉处,正放着他的左手两指。 那食中两指并拢,其余三指相扣的姿势不就是乳燕归巢中的剑指吗?苏雁月忽地想起,唐近楼用的招式,地的确确就是他教自己的“乳燕归巢”。可惜,她每天对这些招式进行着改动,大部分“冗余的招数”早已被她改的面目全非,这一剑乳燕归巢她也只是感觉熟悉,其中的关键练法她却已经记不得了。 苏雁月脸色忽红忽白,低下头,眼泪簌簌的掉了下来。 唐近楼叹了口气,任由她一人站在那里落泪。他静静的看着苏雁月,她的脸上还写满了稚嫩,还只是一个真真正正的小孩子而已。可是即使是小孩,也应该为自己的幼稚和错误付出代价。这是成长的代价,任何人也帮不了她。 “小雁儿,看好了,我再教你一次,最后一次,如果你不能在我走之前学会,那么至少今年,我不会向师父提起你的事的。”唐近楼柔声说道。 他手执长剑站在了院中间,一抬头,看向了天空。苏雁月抬起头来,用力的擦干了自己的眼泪,认真的看着他,轻轻说道:“表哥,我一定会记住的。” 唐近楼仰望天空,慢慢的闭上了眼睛,天长地久,白云苍狗,一股苍凉浩然之意在他心间勃发,唐近楼心有所感,知道自己的内功又有进益。他张口一吐,以意引气,华山基础剑法一招一式的使了出来。 ##################33333############################################################################ 一年之中,汉族人最重视的节日就是除夕了。如果有家人在远方的,那么在除夕过年时能够归家,往往是一家人最大的心愿。而不能即使回家,或者一家人无法团聚,则往往被看成是不好的兆头。 除夕之夜,清泉镇处处张灯结彩,红色是全镇的主色调。客栈的生意差了很多,毕竟除夕之夜,谁会住客栈,吃酒楼呢? 这对徐伯倒是一件好事,唐近楼“假传圣旨”,豪迈的宣布,客栈从二十九到初五停业七天,还给徐伯和几个伙计厨师各自封了一个大大的红包。等到唐员外知道的时候,徐伯已经到了乡下老家了,气得他吹胡子瞪眼,却也无可奈何。 镇上的鞭炮声从晚上天刚刚黑就开始响了起来,唐近楼站在饭厅前的院子里,看着一盘盘的菜往桌上端,听着街上传来的鞭炮声,对自己说:新的一年就要开始了。 因为在外旅游,更新实在不便,只能保证不断更,希望大家不要吝啬手中的票票还有推荐,支持一下小弟吧 ------------ 第二十章 回山 除夕之后,清泉镇并没有就此清静下来,人们又开始忙着迎接即将到来的元宵节。不过唐近楼注定无法在家里度过这个节日,在元月初十的这天,唐近楼踏上了回华山的路。 唐员外和几位夫人执意要送他出镇,唐近楼只好牵着马陪着父亲母亲们逛了一次街。一路上郑氏零零碎碎不时的买些小玩意,到出镇的时候,唐近楼接过郑氏递给他的包袱时,哭笑不得的发现哭笑不得的发现它已经比昨天晚上整理好的时候大了整整一圈。 唐近楼跃上马背,向前走了两步后,将马头拉回来,向众人挥手作别。唐员外向他挥着手,并没有说话,只在内心里叹了口气,自从唐近楼上了华山之后,他们父子两见面的时间时越来越少了。郑铃儿经常在想儿子的时候对他抱怨当初他同意唐近楼去华山,可其实两人都知道,这是唐近楼自己做的决定,尽管他当时只有十岁。 唐近楼看着一路上没有说话的苏雁月,道:“小雁儿,我抄了一份华山的内功心法放在桌子上,你回去后看过记得将它烧了,能不能有机会学到更高深的武功,就看你这一年的努力了。” 苏雁月点点头。 唐近楼在马上说道:“爹,我要走了。” 唐员外点头,道:“走吧,路上小心点。”郑氏在一旁默默垂泪。唐近楼最受不了眼泪,尤其是那时候的女人一般伤心的时候是不会刻意忍住不哭的。唐近楼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母亲,只好将目光投向了郑氏牵着的小家伙,唐近文。 “老弟,哥哥我今天要走了,你连再见都不会说一句吗?”唐近楼嘿嘿的笑道。 唐近文眨着眼睛,挥挥手,脆生生的说道:“哥哥再见。”看了看唐近楼的马,又道,“哥哥骑马的时候小心,不要撞到人了,也不要撞到树上。” 唐近楼哈哈大笑,道:“多谢提醒了。”说着一拉马缰,双腿一夹,马儿长嘶一声,在半空中直立而起,转个身子,在官道上疾驰而去,唐近楼的声音在马上传来,渐行渐远。 “我走了!放心吧,我一定争取让师父一年放我两个假期。” 唐员外看着唐近楼的马越来越远,笑骂道:“这小子,就喜欢偷懒。” 随性众人一片沉默,虽然全镇一片红妆素裹,但唐家人还是感到了未去的冬的萧瑟。 ##########################333######################################################## 唐近楼来到南庄镇时,特意又多呆了一天,悄悄地去查看了一下赖三。要找赖三还着实不容易,好在唐近楼眼尖,认出了一个那天跟着他一起行骗的家伙,那人在大街上偷窃,结果被下手的对象发现,当场被暴打一顿,所幸这时他的同伙冒了出来,这年头,小偷最是被人厌恶,几个同伙假装成厌恶小偷的热血青年,将那家伙再次“暴打”一顿,然后几个人干脆就扭送着他去衙门,几人“见义勇为”的做法得到了在场百姓的大力赞扬,因此很顺利的离开了人群。 唐近楼不动声色的跟了上去,几个小偷绕过几条街,在角落里停下来,商量了一会儿事情,看起来好像是在分配任务。过了一会儿,几个人躲在一旁,由另一个小偷动手又在街上行动。唐近楼很疑惑为什么他们不一起动手,要知道从“手法上”来看,他们都是专业的扒手,几个人一起行动,肯定比一个人行动收获要大得多。 不过唐近楼当然不可能会提醒他们,他悄悄在一旁看着那人又偷了两个钱袋,总共用了不到一炷香,然后他竟然折返过来,收手不干了。 几个人又蹲在墙角商量了一会,然后一起离开了。 唐近楼犹豫了一下,跟了上去。虽然看起来这几个人好像正处于事业的上升期,这时候去找赖三的可能性不大,可是如果没有他们,唐近楼肯定找不到赖三。唐近楼下了决定,如果他们今天不去找赖三,自己就直接上华山。这活太累人了。 几个人左拐右拐,又穿过几条街道,这次在镇北边一家破院子前停了下来。唐近楼心想,这家人看起来倒不像是有钱人家,几个人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这时候其中一个人在门前敲了两下,过了一会儿,门打开,唐近楼一看开门那人,吃了一惊,只见那人容貌猥琐之极,正是赖三。 赖三却没有放几个同事进去,反而堵住了大门,说道:“你们到这里来做什么?我不是说了么,我已经退出江湖了。”唐近楼心中一乐,一个小偷,你还退出江湖呢。 一个矮矮的人站出来,说道:“三哥,没有你,我们几个,始终想不到一块去啊,你看看,我们今天忙活了一天,就这点收获。”说着拿出两个钱袋,正是唐近楼眼看着他们偷盗的路人的。钱袋瘪瘪的,一看就没什么油水。唐近楼心中一动,想起之前几人似乎专门找的一些看起来没钱的人下的手,难道他们本来就是准备着来劝赖三重出江湖的? “还有,柱子今天被发现了,那小子下手真狠,你看看柱子。”矮个子指着那挨打的小偷,唐近楼看过,鼻青脸肿的,确实十分可怜。赖三看了一眼,也不由面露凄色。 “三哥,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可是我们又不是剪径的贼人,你的武功原本就不是我们最需要的。从前你领着我们,又有几次是动手的,弟兄们都希望你能重新领着我们闯呢。”矮个子的话看起来情真意切。 赖三却始终摇头,道:“我不愿意再提心吊胆的活着了,家里那点地,荒了好多年了……虽然地小点,可是我自己养自己,也不算太紧。” 几个人都急了,矮个子刚想说话,那柱子鼻青脸肿的站了出来,说道:“三哥,我就一句话,我们这些人都是你聚拢的,我就服你一个,你要是愿意带着我们继续干,柱子心里高兴,你要是想回家种田,柱子也到你家,帮你拉犁,出来一碗米,咱们兄弟还是平分。” 几个人都呆呆的不再说话,赖三叹了口气,让出门口,转身走进院子,几个人也跟着走了进去。 唐近楼想了想,没有再跟上去,转身回了客栈。赖三究竟如何选择,那已经跟他无关了。至于他原本还想让赖三回忆的几个细节问题……还是算了吧。 正月十四的下午,唐近楼回到了华山。华山派弟子此时也陆续回山,山上倒是并不冷清。只是又有几个弟子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回了家就没有再回来,对此岳不群有些伤感。不过与之相应,也有一些人,仰慕华山派五岳剑派的赫赫名头,拜上了山门。 一更送上,求票求收藏,请大家多支持,小弟旅游回来后会多更新的 ------------ 第二十一章 圆月弯刀 今日一章送上,求票求收藏,小弟拜谢 唐近楼在自己房间里卸下了包裹,就到有所不为轩里去找岳不群。只是他刚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嘿嘿哈哈的喊声。唐近楼露了个脑袋出去,只见正气堂外,十多个华山弟子正在连着剑法。还有几个生面孔站在一边扎着马步,估计是最新加入华山的弟子。 唐近楼舌头一伸,将脑袋收了回来。心想:老岳太强大了,元宵节都还没过那,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想了想,唐近楼决定先回去洗个澡,小睡一会,再去找岳不群报道。 华山派弟子洗澡,一般都是月黑风高之夜,一干人清洁溜溜的站在院子里,端个盆子全身擦遍了事。若是夏天要好些,可以到山下的湖里好好享受一番。唐近楼毕竟是地主家的孩子,有钱。早就吩咐人买了个浴桶送上了山,正摆在他的房间里面。 舒舒服服的洗了个澡,又在床上躺了一会儿,等唐近楼休息够的时候,一个下午的时光就这样过去了。唐近楼爬起来,打开窗户看看天色,知道练功的时间差不多该过去了。悠闲的穿戴整齐,唐近楼又到了正气堂。 堂前的空地,华山派的弟子仍然还在练习,看到唐近楼前来,一一跟他打招呼,唐近楼一路走过,隐隐有一种明星的感觉。 练马步的新弟子们不清楚唐近楼到底是谁,只觉得这个年纪轻轻的小屁孩好像挺有人气的。他们脸上懵懂的表情极大的刺激了师兄们。不少人添油加醋的将去年年末的比试向他们讲出来,以从小师弟们脸上找到震撼感为乐。他们显然没有能够完全达成效果,因为新入门的小师弟们谁不认为自己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才,只要刻苦努力,将来肯定天下第一。唐近楼比大部分弟子要好一点点的剑法,实在还不入他们的法眼。只是脸上却是摆出一副“原来如此,这位小师兄好厉害呀”的表情来满足师兄们的虚荣心。 唐近楼走进正气堂,看见岳不群正坐在正中的位置上,悠闲的品着茶。唐近楼腹诽道:“二钱银子一两的茶叶,你也能喝的这么有味道,不知道这算不算君子的必备修养呢?” “楼儿,你来啦。” 唐近楼上前几步,行了一礼,说道:“是,师父,我下午到的山上。” 岳不群点点头,微笑道:“好,好,家里人可还好?” 唐近楼道:“都好,父亲还让我代他问您好。” 岳不群一捋长须,笑道:“唐员外客气了。楼儿,既然来了,明日就开始练习功夫,须知武学一道,不得有半点懈怠,日修月炼,亦是不进则退……” 听着岳不群讲起了大道理,唐近楼貌似恭谨实则痛苦的低下了头。要说岳不群,最大的毛病就在这里了,时不时的要讲点大道理出来,什么事都能够跟武学之道,华山未来,君子之风扯到一块去。唐近楼当然不敢打断他,但是低着头胡思乱想抵御一番还是可以的。 好不容易岳不群说的累了,端起茶杯喝起水来,唐近楼抓住机会,岔开他的话题,问道:“师父,弟子刚刚看到不少师兄弟们在练功,却不知为何没有看到大师哥,弟子还想跟他在切磋一番呢。”令狐冲是岳不群夫妇收养的孤儿,自然是没有下山回家的说法。至于想跟他切磋,则是唐近楼瞎掰,他自然知道自己现在根本就不是令狐冲对手,切磋就是找揍。 岳不群“哼”了一声,道:“他前些日子在山下跟人打架,居然把人一只手打折了。真是不知轻重,对方是华阴县一位富商的儿子,昨天找了几个武馆的拳师上山来理论……我已经让令狐冲去思过崖反省去了。” 唐近楼眼珠一转,岳不群语焉不详,知道事情并不这么简单,只是几个拳师上华山来闹事,自然也不可能只是让令狐冲反省反省这么简单,多半那几个拳师都是被揍下山的吧。 岳不群看了一眼唐近楼,又道:“你说要找他切磋武功,我看暂时还是不需要了。虽说高手出招,信手拈来,全凭各人的修为。可是对于你们来说,武学道理还未学到奥妙处,更离融会贯通差的太远,因此修习的剑术的高低往往也能决定你们功夫的强弱。你大师兄修习希夷剑已经两年,你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 唐近楼心里一动:我老想着这样那样的道理,却往往行不通,难道是因为向老岳说的这样,我积累的还不够,对剑术的理解还未到一定程度? 岳不群看他低着头不说话,以为他正在沮丧,嘴角升起一丝微笑,说道:“明日丑时,你到正气堂来,我教你一套新剑法。” 唐近楼一怔,下意识说道:“什么?” 岳不群道:“我华山剑法,博大精深,明日可不要迟到了。”岳不群放下茶杯,站起身来,从侧门离开,留下唐近楼一人呆呆的站在大厅里。 半晌,唐近楼反应过来,新剑法! 唐近楼狂喜,要知道,华山剑法,向来是你学好了一剑又不满足,才会教你下一剑,可实际上剑法之间并没有渐进的联系。唐近楼自知养吾剑的修为还差得很,很多关键之处并未领悟,因此一直以为自己还要连上两三年的养吾剑才能够接触到新的剑法,没想到岳不群竟然决定要教他新剑,不由得欣喜若狂。 唐近楼出得门来,满面的灿烂阳光,高根明看见,凑过来小声问道:“什么事这么开心?”对高根明也没什么好保密的,唐近楼愉快的说道:“我跟你说,师父叫我明天丑时……”唐近楼顿时停住,不一刻,两人异口同声的叫道:“丑时?!”不同的是,高根明更多的是疑问,而唐近楼则是哀叹! 丑时,那时候月亮还挂在天上正中央呢。唐近楼郁闷的想到:难道老岳要教我圆月弯刀? ------------ 第二十二章 朝阳一气剑 这个时代没有闹钟,但好在唐近楼生物钟比较强大,半夜时醒了过来。他穿好衣服,推开门,一看月亮正挂在正中天上,心知离约定的时辰还早了一些,但是他担心睡过了头,加上心里的兴奋劲没过,于是提起长剑,早早地到正气堂去等着。 岳不群出来的时候,唐近楼正手抱着长剑,蹲在门脚处打着瞌睡。岳不群微微一笑,将他叫醒,说道:“跟我来。” 唐近楼打个哈欠,跟了上去。他原以为岳不群是要找个隐秘点的地方,或者宽敞一些的场地教他剑法,没想到岳不群左转右转,竟然转出了华山派的门墙,走上了上山的小道。 唐近楼心里疑惑,只得快步跟上去,只见他在一处较为宽敞的峭壁之下停了下来,唐近楼以为已经到了地方,刚要说话,却见岳不群手攀脚勾,顺着峭壁之上生长的树木藤蔓之类,竟在顷刻间爬上了数丈。 岳不群一只手轻轻挽在一颗小树之上,回头看着目瞪口呆的唐近楼,不易察觉的笑了笑,说道:“跟我上朝阳峰顶。”说完转过头去,又要向上攀爬。 唐近楼连忙叫道:“等等!师父……”他咽了口口水,指着这倾斜度将近八十度的山体,问道:“我也要这么上去?” 岳不群微微一笑,“你可以走小路。”他随手指了指下面的一条小径。唐近楼松了口气,从前他一直觉得华山的路实在是太小太险,今天他看到那条小路,却觉得安全无比。可是岳不群的声音随即传来,“只要你能够在太阳升起前到达峰顶。”说完再不理他,向上攀爬上去。 唐近楼看看他,又看看一边安全无比的小路,想到他设定的太阳升起前到达山顶的底线,终于一咬牙,道:“拼了!” 他将长剑插在自己的腰上,清理了一下,将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都掏出来放在地上,随后也学着岳不群的样子,手脚并用的攀爬上去。只是岳不群的动作飘然出尘,他手脚并用的样子,却像是一只笨拙的猴子。 月明如水,唐近楼尽力跟在岳不群的后面,累了就休息一下,岳不群也会刻意停下等一等他,接着又继续向上攀爬。也是唐近楼内功勤练不缀,这一番坚持下来,虽然肌肉酸痛,劳累不堪,却并没有体力不支的情形出现,否则稍有不慎,手上一个不稳,落下去就是粉身碎骨的下场。 也不知过了多久,唐近楼终于看到了山顶,岳不群已经站在上面,正微笑的看着自己,唐近楼一咬牙,加快速度爬了上去,最后几乎是“五体投地”的趴在朝阳峰顶。唐近楼也顾不了那么多的形象,更加不理会岳不群正站在自己身边,他只是趴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而已。 他所对着的方向,一条小路直通山下,唐近楼认得这条路,以前他就是从这条路上小心翼翼的爬上山顶来的。现在他可以很有信心很坚决的宣布,如果再给他一个机会走这条小路,他一定不用手去扶旁边的山壁。 休息的差不多了,唐近楼坐了起来,他毕竟还记得自己是来学剑的。只是不知道是什么剑法,竟然要让自己受这么大的苦才能学到。 岳不群正背对着他,保持着望月的造型。唐近楼瞥了一眼,盘坐在地上,修炼起了内功,岳不群摆造型的时候是很入戏的,搞不好现在他以为自己是李白呢。要是这个时候打扰他,肯定讨不了好。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正在行功的唐近楼只听岳不群说道:“太阳快要升起了。” 这是废话,唐近楼知道岳不群要教导自己剑法了,于是缓缓收功,睁开眼睛从地上站了起来。 “你来看。”岳不群指着天边说道。 唐近楼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天边的尽头悄然升起了一片殷红。唐近楼向岳不群看去,只见他一片肃穆,正紧张地看着天际边,仿佛有什么重要的场面即将到来一样。唐近楼心中一凛,想到岳不群大半夜带自己来看日出必定是有深意的,于是也转头过去,目不转睛的盯着天边的景象。 不一刻,只见那抹淡淡的红色仿佛是泡在水里一样的扩散开来,瞬间染红了小半边天。唐近楼张大了嘴,长着么大,他从未在山上看过日出的景象,从未想到过它是如此的变幻。只见随着太阳渐渐一线一线的露出,那天边的云霞变红,变黄,变艳,甚至变成了金灿灿的一片。 随着太阳完全出现,那一轮毫不耀眼的红日和周边金灿灿的云彩组成了一副震撼人心的美丽景象。 “红日初升,其道大光!”唐近楼脑中灵光一闪,随口念了出来。 岳不群眉毛一挑,喃喃道:“‘红日初升,其道大光’。不错,正是如此。”他对着仍恋恋不舍看着日出美景的唐近楼说道:“日东升而西落,原是天地间最深刻的道理,只是你可知道,我们每天看到的太阳,都是不一样的。” 唐近楼回过神来,应道:“弟子不知。” 岳不群道:“日为阳,月为阴,阴阳交替,于是有了春夏秋冬,昼夜黑白。古人观月数年,制作出天文历法,遗泽万年……”岳不群侃侃而谈,从四季的不同讲到每一天,并阐述这之间与太阳月亮,阴阳两仪的联系。只是唐近楼一头雾水,搞不懂他将这种易理给他做什么。 仿佛看穿他的想法,又或者他已经讲的尽兴了,岳不群说道:“你可知道我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些?” 唐近楼仍然是一句:“弟子不知。” 岳不群昂起头来,骄傲的说道:“华山五剑之中,有一门我气宗前辈创下的剑法,着重以气御剑,一气化日月,以剑道体味天象轮转的无上剑术。” 唐近楼不受控制的咧着嘴,小心的问道:“那剑法,叫什么来着?” 岳不群眉头一扬,说道:“‘朝阳一气剑!’” ------------ 第二十三章 朝辞白帝彩云间 天边红日渐渐散发出夺目的光彩,金色的云朵却在太阳光的照射下失去了它之前的万丈光华。岳不群缓缓说道:“今天我教你的是第一式‘立春’中的一剑――朝辞白帝彩云间!” 岳不群话音落,双目猛地一睁,长剑刷的在身前刺削挑抹,如梦如幻,唐近楼仿佛又看到了刚才那一片百变千幻的云彩。 变幻到了极致之时,岳不群一声大喝,一支长剑大放光华,从剑幕中刺出,仿佛红日当空,令金云黯然失色。 岳不群一剑使完,清吐长气,收功静立。 “看清楚了吗?”岳不群问道。 唐近楼吐了吐舌头,道:“看是看了,不过还不是很清楚。” 岳不群微微一笑,为他详细将起这一剑的发招收势之法,以及其中所蕴含的剑意剑理。这一剑博大精深,竟然还包含了易经之中的某些道理,这让唐近楼大为头痛,叫苦道:“师父,易经这玩意,我完全不懂啊。” 岳不群正色道:“不懂,就从今天开始学。今天你一点不懂,明年呢?这剑法是我们华山五剑之中最为繁复难学的一路,我准备用一年的时间教会你,我希望,至少等我教完你之前,你能够懂得易经中的一些要紧道理。” 唐近楼苦着脸,应道:“是。” 岳不群见他应了下来,知道唐近楼虽然只是个十四岁的少年,但是言出必践,实在不逊于许多修身养性的大德人物。岳不群微笑道:“易经实在是艰深奥妙,你要完全懂得,实在是太过艰难,”他从怀中取出一本线装的书籍,继续道,“好在这本秘籍还在,上面记录了朝阳一气剑的许多精微奥妙之处,你拿去认真参验,必然会少走许多弯路。” 唐近楼从岳不群手中接过那本书,朝封面上一看,只见上面写的正是“朝阳一气剑”五个大字。 岳不群捋着胡须道:“这是当年创出这路剑法时,那位高人留下的剑法精要。”唐近楼又一次不由自主的咧开了嘴,虽说他比较相信岳不群的专业能力,但是这毕竟是原装正版,至少不用担心这剑法在传过十几带后会走样了。 岳不群嘱咐道:“这本书你务必要保管好,我华山如今人丁不盛,这些剑法秘笈更要保护好,以免我派剑术失传。”唐近楼连忙点头,岳不群叹了口气道,“当年我华山派曾是五岳第一大派,那时候人才辈出,当真是光耀武林。” 唐近楼点头应和,知道老岳要怀古伤今了。果然,岳不群道:“天有不测风云,那时候一路神剑,往往有三四人习得,因此这些书籍并不受重视,学剑的弟子随意将它们放在身上,结果一次大难……唉,我华山五大神剑,如今只剩下了三路。华山九功,也只剩五门留了下来。”岳不群抬头望天,一脸悲戚。 唐近楼看他酝酿情绪摆造型,连忙打岔道:“师父你放心吧,头可断血可流,秘笈绝对不能丢。” 岳不群笑骂道:“胡说八道,什么‘头可断血可流’,今天元宵佳节,不得胡说。” 唐近楼一怔,摸了摸头,道:“对啊,我差点忘了,今天是元宵节啊。”他看看岳不群,期待的问道,“师父,这么大好的日子,不如我们下山逛逛?” 岳不群板着一张脸,道:“骄奢淫逸,君子避而远之。” 唐近楼撇撇嘴。当没听到。 ######################################################################################### 高根明跟唐近楼差不多,属于“地主阶级”家的公子,不同的是高根明老爸显然比唐员外见识要好得多,老早一发现高根明不喜欢读书后,就将他送上了华山。 高根明在华山上,日子过的倒也滋润,而且他又不求当什么天下第一,因此每日里过的甚是清闲,论起剑法,他不是最好的,但也不算很差,所以岳不群批评人的时候也基本轮不到他,除了偷酒喝的时候需要找一个重量级的弟子垫背,其他的时候他都是很悠闲的。 比如现在,他正在悠闲的练着剑法。 昨天唐近楼应他年前的要求拿上来了两坛酒,结果却不是他所期待的“一叶潭”,只是两坛普通的水酒。高根明大失所望,凑数的话,他自己就买了,哪里用得着让唐近楼去带呢? 今天一大早,高根明就去了唐近楼寝室,发现他不在,这才想起昨天他说过今天会跟师父学剑去的,只是不知道学什么剑居然用了这么长的时间。 高根明一边慢悠悠的舞着剑,一边想着自己的事情。一旁监督弟子们练剑的宁中则一脸无奈,却也没有提醒他集中注意力。岳灵珊也站在场地中一板一眼的练起剑来,她还不是华山派的正式弟子,因为她的入门内功始终达不到标准。但是经不住她软磨硬泡,宁中则和令狐冲不时教他一些华山派的基本剑法给她。这里重点表扬令狐冲,在岳灵珊这个小丫头面前,他毫无原则的将不得外传的华山剑法基础剑法教了出去。 日至当空,宁中则看了看已经无精打采的弟子们,说道:“好了,都去吃饭吧。” 众人解脱了一般,垂下了手中的长剑,不少人甚至将剑丢在地上,宁中则皱了皱眉,如此不尊重剑,又怎么能够学好剑法? “大有,你用过饭后,记得给你大师兄带一份去。”宁中则对陆大有说道,陆大有回头应了一声,又跟着众人去了饭堂。 宁中则道:“这些小子,急什么,难道我和师兄没到场,他们就敢先吃吗?” 一旁的劳德诺呵呵笑道:“师弟们是练累了,不想在呆在这里了。”宁中则摇了摇头,移步向饭堂的方向走去。 ps:凌晨三点回家,这章应该是昨天的。 ------------ 第二十四章 责任 这顿饭一直等到众人大眼瞪小眼,肚子咕咕叫的时候才吃成,因为直到那时,岳不群和唐近楼才刚到。两人从山上疾驰下来,岳不群内功精湛,看起来气定神闲,唐近楼汗流浃背,脸上却是掩不住的喜色。 唐近楼一屁股坐在高根明旁边,端起碗来也不等岳不群先吃就狼吞虎咽的开动了起来,众师兄弟看向岳不群,只见他对这种极不礼貌的行为视而不见,淡淡说了声:“开饭吧。”众弟子互相看了一眼,顿时将筷子扫向了桌上的饭菜。 高根明点了点唐近楼的胳膊,小声道:“你们到什么地方去了,怎么这时候才回来,可苦了我们了,一直饿着肚子等你们呢。” 唐近楼夹起一块胡萝卜,小声道:“朝阳峰顶。” 高根明愣了半天,最后说道:“朝阳峰……师父没事吧?” “还那样。” 高根明兴趣上来了,“说说,你都学了些什么剑法,让五师哥给你点评点评。” 唐近楼继续吃饭,说道:“就一招,叫做‘朝辞白帝彩云间’。” 高根明咬着筷子,疑惑道:“‘朝辞白帝彩云间’?没听说过呀?” 正要继续问他,忽的岳不群的声音传来:“食不语。”高根明一缩脖子,老老实实的吃起饭来。 饭后是午休时间,唐近楼正在屋里打坐,高根明钻进门来,手里还拧着一只烧鸡。唐近楼大喜,笑道:“厨房的老花肯定又要抱怨了。‘近水楼台先得月’,我看,我这个名字该送给你才对。” 高根明嘿嘿一笑,说道:“师父师娘平日里总在饭前吩咐花伯将菜做的清淡些,梁发从山下带来的这些肉食时常剩下不少,若不是我们帮忙,此刻厨房里只怕已经是臭不可闻了。”唐近楼将一只小案几摆在床上,高根明边说话,一边将烧鸡放了上去。 唐近楼扯住一条腿,轻轻一撕,将鸡腿撕了下来,慢慢吃着。高根明有样学样将另一只鸡腿也撕了下来。 一只两三斤重的烧鸡,不一会就让他们吃了个干净。 唐近楼取下毛巾擦了擦手,心满意足的躺在床上,只觉得今天累了一上午,直到现在这只鸡下肚,才觉得肚子里有些饱了。高根明看着他,忽的一笑,说道:“我忽然想起,你今天学的那招‘朝辞白帝彩云间’出自何处了。” 唐近楼略微睁开眼,疑惑的看着他。 高根明道:“我华山派剑法众多,按理说我不知道的剑招何止千万,不过嘛,你已经学得了养吾剑,这次师父教你的剑法必定比养吾剑更加高妙。” 唐近楼插口道:“从剑法上来讲,比养吾剑更繁复精微的却是不少。” 高根明道:“但能让师父找那么僻静的地方传你功夫的可是不多。”唐近楼微微一笑,心想:倒不知老岳上朝阳峰传剑法给我是为保密多一点,还是为了这剑招本身多一点。 高根明嘿嘿一笑,道:“两年前大师兄跟人打架,结果被师父罚去思过崖面壁,后来的事情你还记得吗?” 唐近楼道:“那时候我入门不久,每天累死累活只是扎马步,哪里记得这些事情。” 高跟明道:“原本我也不怎么记得,就是前两天看见师兄跟你比剑才想起来的,那时候每天给大师兄送饭的事情都是师父做的,早上就去,要到傍晚才会回来。” 唐近楼道:“那自然是为了督促大师哥练功。” 高根明一拍手,道:“就是这样,大师哥练剑时离我很近,我可从未见过师父传授他希夷剑,想来定然是那时候传给他的。” 唐近楼叹气道:“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高根明道:“嘿嘿,这就是我的答案了,这招‘朝辞白帝彩云间’彩云间,就是希夷剑中的招式,对不对?” 唐近楼本来想说不对,想了想,说道:“你不去当捕头,真是屈才了。虽然没猜中,但也不远。”看了看表情很兴奋的高根明,又道,“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吗?” 高根明昂首道:“当然有关系了,作为华山派堂堂的五弟子,我现在连你这个后入门的老七都有些打不过了,这怎么得了!” 唐近楼微笑,“那你想怎样呢?” 高根明道:“唉,以前吧,你武功太低,我每次都来教训你实在是不好意思,所以很少跟你比试,但是现在不一样了,现在你学到了新剑法,勉强算是有了跟我一战的资格。”他很有气势的瞟了唐近楼一眼,说道,“为了帮助你尽快熟悉剑法,我决定无条件的陪你练剑。” 唐近楼惊讶的看着他:“不会吧,你想找揍?” 高根明脸一红,道:“你这是什么话,这是跟师哥说话的语气吗?” 唐近楼上上下下打量着高根明,几乎看到他恼羞成怒的时候才收回目光,淡淡说道:“好吧,我勉为其难,每天陪你练练好了。” 高根明手指着他,说道:“也就是我不会那六脉什么剑,不然我这么一指,你就得躺地上去。你就是没见过高手……”看见唐近楼作势欲起,高根明忙道,“师兄下午再来教育教育你。”转身拉开房门,逃了出去。 唐近楼看着门口,忽的叹了口气,躺下身子。三年前他入门的时候,高根明就是如今他这般年纪,看起来还是一副少年模样,也因此两人能够成为朋友。只是三年过去,唐近楼今天才发现,高根明已经渐渐脱去了稚气,他已经十七岁了。 十七岁的人,不论他自己如何想,即使他仍然只是少年心性,但总会有人尝试着教会他,责任。大人就应该承担大人的责任。 唐近楼手一翻,长箫在他手上转了一个剑花,落在手心,他细细的抚mo着箫上的刻纹,心想:两三年之后,我会怎样? ------------ 第二十五章 意外? 每日日照初生之时,岳不群便会在朝阳峰顶教会唐近楼一剑。午间休息之后的练剑,则成了高根明和唐近楼的比剑。在最初的时候,高根明大多都只是挨揍,这样一月两月的下来,却也渐渐有了不小进步,至少能够守得像模像样,偶尔的进攻也能造成一定威胁。 用唐近楼的话来说,这叫做防守反击。 朝阳一气剑一共二十四式,三百六十剑。唐近楼每天能学到一剑,等到他完全学会时,已经是一年之后。此后苏雁月如愿进入华山,不过因为唐近楼私自传剑给苏雁月这件事情,虽然那只是最基础的剑法,却也让唐近楼上思过崖呆了一个月。唐近楼算是明白了,思过崖就是岳不群的小黑屋,谁犯错就关谁上去。 在思过崖的一个月,他也曾经一时兴起去敲过那上面的石壁,得出的结论是:实心的。这倒没让他有什么失望的情绪,每日依旧是练习朝阳一气剑。 春去秋来,不知不觉间,三年已经过去,唐近楼来到这个世上有十六年了。 这天,唐近楼给苏雁月喂剑。苏雁月上山之后,岳灵珊也跟着入了门,只是排名的时候却是岳灵珊在后,她仍然是众人的小师妹。 苏雁月本身天赋并没有如何高明,但是她的的确确是十分喜欢剑法,每天勤练不缀,让一帮偷懒的弟子十分汗颜。 唐近楼此时正在给苏雁月讲解“苍松迎客”的精要之处,却见劳德诺匆匆从外门走入,形色焦急,径直向正气堂跑去。唐近楼停下讲解。 “出什么事了?”苏雁月问道。 唐近楼摇了摇头,周围练剑的师兄弟们也看出了不妥,面面相觑。唐近楼看向在另一边的令狐冲,只见他皱了皱眉,往正气堂走了过去。 不一会,岳不群,宁中则等人出现在正气堂前。众弟子不由自主的望向了岳不群,只见他神色如常,众人不觉都松了口气,却听岳不群朗声说道:“梁发下山采购,与一群江湖中人发生争执,受了些伤。你们现在继续练功,晚间用过饭后,可以去看看你们三师兄。” 众弟子互相看了一眼,应了声“是”,三三两两又练起剑来,只是显然心有旁骛,想着梁发究竟受了什么伤,因此各人使出的剑法极为散乱。岳不群却没有心情去教训他们,抬腿向弟子们居住的院落中走去。唐近楼看了苏雁月一眼,小声道:“你就在这里练习,我去看看。”说完小跑着跟上了岳不群等人,岳不群看了他一眼,并没有说什么,于是唐近楼心安理得的跟在令狐冲和劳德诺后面,走进了梁发的房间。 梁发住的地方跟唐近楼的房间布局是一样的,实际上除去一架床之后所剩的空间并不大。五个人进去,顿时空间显得有些狭窄。 “发儿,你现在感觉这么样了?”岳不群坐在床上,摸了摸梁发的额头说道。梁发脸上青紫一片,看起来是被人用老拳走了一顿,可是仅仅这点伤绝不至于让梁发躺在床上不能动弹,想来他身上有更重的伤势。 梁发虚弱的叫了声“师父”,说道:“师父,我给您老人家丢脸了,我拿着剑,却连那人赤手空拳都打不过。” 宁中则说道:“发儿,那人学的是拳术,打赢了你,那也没什么,你只要好好养病,其他的交给师父师娘便是。” 梁发摇头道:“那人手里也拿着剑,只是从未拔出而已,我猜,他也是用剑之人。” 岳不群和宁中则对视一眼,说道:“你将与那人的冲突过程细细道来。” 梁发躺在床上,眼睛看着房梁,回忆了一会,说道:“早上的时候,我就下山去,准备帮忙买些蔬菜上山,二师兄临时有事,所以我是一个人下去的。” 劳德诺道:“怪我,若是我也去了,三师弟也不至于势单力孤。” 梁发说道:“我到家中开的酒楼去找掌柜,让他帮我准备些新鲜蔬菜。自己就坐在酒楼不远处的一个茶馆喝茶听戏。” 唐近楼心里明白,茶馆中三教九流,是个容易出事的场所,想来梁发正是在这里碰到倒霉事的。 只听梁发继续说道:“茶馆中有不少走南闯北的人坐着讲些江湖上的轶事,我听他们讲的有趣,就多听了一会儿。后来他们聊到了五岳剑派…… “在我对面坐的一桌上,有四个江湖汉子。其中一个眼睛大大的,往外突出。那时候他说道:‘江湖上如今除了少林武当,最风光的当属是五岳剑派了。’另一个手上有一道长刀疤的汉子说道:‘五岳剑派虽然风光,却是有名无实的居多。’ “我当时心中气愤,正要说话,旁边一人已经问道:‘五岳剑派个个威名赫赫,怎么就有名无实了?’ “那刀疤汉子说道:‘我可不是信口胡说,就说那北岳恒山派,全派都是尼姑,莫说她们全是尼姑,就算不是,一帮女人能成什么气候,又能舞得出什么好剑来,软绵绵的,只能用来看的。’问话那人道:‘若是内功高强,女人也未见得使不出好剑。’ “那刀疤汉子极为不屑,只当没有听到他说的话,继续道:‘南岳衡山,掌门一辈的莫大和刘正风整天争权夺利,衡山迟早败在他们手里。’” 梁发说道这里,停了一下,似乎是伤势发作,有些虚弱,之后继续说道:“我五岳剑派,同气连枝,岂能任由他们如此诋毁,因此我当即站起说道:‘兄台,此处正是华山地界,你如此诋毁五岳剑派,未免有些不敬了吧?” 宁中则道:“你说的很好,那人怎么说?” “那人冷笑了一声,‘华山比起刚才那两派,更是狗屁不如,有什么好敬的!’弟子当时大怒,说道:‘你可莫要胡说,否则惹祸上身,别怪我没提醒你!’”梁发面色发红,显然现在想起仍然是极为激动。令狐冲,劳德诺等也是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 岳不群道:“你这样说,也算是给足了面子,那人接下来怎么说的?” 梁发平缓了一下呼吸,说道:“那人当时大笑三声,说道:‘华山派只有岳不群一个人,又有什么大不了的,第二代弟子之中,也不过令狐冲一人成器,这样的门派,也配得上五岳剑派的称号么?就算岳不群当面,我也敢这么说,华山派,就是他娘的狗臭屁!’ “弟子当时实在是气的狠了,当即拔出剑来,就向他刺了过去。哪知道那人武功甚高,左手里剑都没有拔出来,只用了一只右手,就将弟子打成了这样,弟子,弟子实在是给师父丢脸了……”梁发说着,心里悲伤压抑难过,渐渐止不住哭了起来。 宁中则上前安抚梁发。岳不群则紧锁着眉头,不知在思考着什么。 ps:明天进入第三卷,“华山九功,紫霞第一”。 ------------ 第三卷 华山九功,紫霞第一 ------------ 第一章 铜锤手 岳不群想了一会儿说道:“那人有没有留下什么话来。” 梁发道:“那人离开前,曾大声说道:‘五岳剑派,又名无实,一盘散沙而已……’”岳不群宁中则都是一怔,唐近楼皱起眉头,心想:这话什么意思,看起来这人像是有点问题啊。众人都在思索,默默无语。 半晌,令狐冲缓缓道:“师父,不如弟子下山看看,说不定那几个恶人还未离开……” “胡说!”岳不群斥道,“江湖中人,起些争执,原属寻常,你岂能存着寻仇的想法。” 江湖上寻仇那才是真正的寻常呢。令狐冲和唐近楼等人心里都这样想到。令狐冲眼珠子一转,说道:“梁师弟受了伤,想来郝掌柜请人抬他上来的时候没有将蔬菜也一起送上山,不如弟子现在下山去一趟,免得明日吃不到新鲜蔬菜。” 岳不群皱着眉头看着令狐冲,只见他神色间满是希冀之色,不由叹了口气,道:“去吧。”令狐冲道:“那我现在就去。”说罢向床上的梁发使了个眼色,便向众人告辞。 唐近楼看了令狐冲一眼,道:“不如,我跟大师兄一起去,恩……菜挺重的。” 岳不群哼了一声,道:“不行。” 令狐冲遗憾的看了唐近楼一眼,转身出了房门。 岳不群转身抓起梁发手腕,搭脉上去,说道:“德诺来报时,说已有郎中诊治,说你并无大碍,你自己可觉得身体有何不妥?” 梁发身上估计被揍的不轻,处处都是不妥。但是这些都是皮外伤,岳不群问的是他是否觉得内腑受创。梁发摇摇头道:“弟子并无内伤。” 宁中则道:“没有最好,师兄,你看出什么没有?” 岳不群摇摇头,道:“那人打你时,用的是什么招式。” 梁发道:“弟子无能,认不出他的招式名称。” 宁中则道:“无妨,你将他出手的方位一一道来,或许我和你师父见过的。” 梁发脸色一暗,道:“弟子刚一出手,他便迎了上来,招招是贴身近打。弟子只觉得最多他用了一招,弟子胸口,小腹已经挨了三下。可是他如何发招,实在记不清楚。” 岳不群和宁中则对视一眼,各自惊讶。唐近楼却暗暗觉得有些古怪,听梁发的叙述,这人的武功不仅高强,而且是故意挑衅梁发,有意将他打伤,可是又不伤性命,不受重伤,这又是为什么。 岳不群站起身来,面色严肃,说道:“我演示几手江湖上的拳掌,你看看哪一招是打伤你的招式。”梁发点了点头。 宁中则嘱咐道:“看仔细,千万不要认错了。” 梁发见他们二人都是面色沉重,心中一凛,心想自己若是认错可能会连累江湖上无辜的门派,于是认真的应道:“是,弟子绝不会乱认。” 岳不群双手抬起,左手从右手袖底穿出,在半空劈了一章,顺势引出右手又出一掌,掌势正在最盛之时,左手又拍出一掌,将掌势又增一层。这一招章法使出,犹如长江大河,波涛汹涌,一浪高过一浪。 “这招是江湖上许多好手都会使的‘长江三叠浪’,发儿,是这招吗?”岳不群道。 梁发仔细的想了想,最后摇头道:“不是这招。” 岳不群点点头,身子一转,在一转,连续转了数次,期间每一次身形变动都会出一拳或是一掌一肘。岳不群停下身形,道:“这招叫做‘走马观花’,江湖上会用的人不多,打伤你的人是用的这一招吗?” 梁发道:“那人身形变化并没有这么多,不是这一招。” 岳不群和宁中则对视一眼,沉声道:“那你再看看这一招。”说着长袖鼓起,岳不群上前一步,只听“空空空”三声响,岳不群已经停了下来,唐近楼只看到岳不群拳头翻动,倒像是两只大锤在敲击一般。 梁发一看到这招,眼神一亮,待到岳不群打完这一拳时,已经大叫道:“不错,那人使的就是这招!” 岳不群道:“你看清了?” 梁发道:“绝对没错,那人左手剑虽然没出,但是左手翻动与师父绝无二致。就是这一招。” 岳不群向宁中则看了一眼,宁中则道:“这路拳法名称叫做‘铜锤手’,在江湖上极少人会使。” 铜锤手,倒也名副其实。唐近楼心想,嘴里说道:“既然少有人会使,那要知道是谁打伤的师兄倒要容易些。” 岳不群道:“当今武林,有两大派还在传授弟子这路功夫。” 唐近楼问道:“是哪两派?”岳不群沉默不语。 宁中则道:“其中一派,就是丐帮。” “丐帮?” “不错,这‘铜锤手’原本就是南宋时一位丐帮帮主留下的。只是丐帮如今式微,那伤人者恐怕不会是丐帮中人。”宁中则说道。 梁发也道:“那人身上并没有背口袋。” 唐近楼道:“丐帮自从丢了‘降龙十八掌’之后,一直靠着从少林学来的‘龙爪手’撑场面,现在在江湖上已经没有了当年的威风了,要说他们敢来招惹华山,我倒不怎么相信。”其实丐帮真要招惹华山唐近楼也是信的,因为华山也比丐帮好不了多少,目前都属于靠着祖宗名声过活的门派。 宁中则道:“你说的不错。这路铜锤手,还有一个门派也在使用,若是他们,那倒是极有可能的。” 唐近楼听她这样说,脑子里第一个闪过的就是“嵩山派”,只是嵩山派虽然的确极有可能,但是要真是嵩山,宁中则说的肯定是“极不可能”,虽然她心里未必这么想。 一直没有说话的劳德诺此时问道:“那是哪一个门派?” 宁中则还未说话,岳不群已经冷冷的说道:“魔教!” ------------ 第二章 送信的任务 魔教!众人顿时一惊。唐近楼皱眉,不知道华山派怎么会受到魔教骚扰,而且是如此不痛不痒的骚扰。 劳德诺怒道:“魔教实在猖狂。” 岳不群道:“不错,近年来,魔教不断骚扰我五岳剑派,也不知打得是什么主意。唉,三年前泰山天松师弟曾被魔教长老童百熊偷袭,受了重伤,那时候泰山还专门派人上我五岳各派传讯,如今又轮到我华山。” 唐近楼心中一动,说道:“童百熊是魔教长老之一,怎么会做偷袭这么无耻的事情。” 岳不群道:“魔教中人人人无耻,这也没什么好稀奇的。” 宁中则道:“天问师弟曾说,天松道长的确是被偷袭的,而且那人还蒙着面,只是他使的是童百熊的独门武功,所以应该不会有错。” 唐近楼心道:听你们这么一说,我就觉得肯定不是“不会有错”。 岳不群手捋胡须说道:“发儿运气着实不错,这一下竟然没有伤到筋骨,想来是那魔教中人留手的缘故。” 宁中则道:“魔教中人人人狡猾无耻,又怎么会留手。” 岳不群淡淡道:“如若不是他手下留情,以这‘铜锤手’的发力运劲来看,那必然是因为他这路手法连门都没有入。这种可能性,你说有吗?” 他这样说,仿佛是在否定宁中则的说法,可是唐近楼却是心中一动,隐隐想到了什么。 劳德诺说道:“想来是因为他不屑于伤害一个华山二代弟子,因此这才手下留情,也显得他武功高强,收放自如。” 劳德诺说的或许不无道理,可是我们早就知道,唐近楼对劳德诺的话,向来喜欢反着来听一次,因为他是个间谍的身份。 劳德诺一说这话,唐近楼联系岳不群的话,忽然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性。那就是如岳不群所说,那人只是会用铜锤手的架子而已,目的就是要嫁祸魔教。可是问题是,这种可以称得上是斗殴的小矛盾能掀起什么大浪来。 又或者,对方只是要培养你一种魔教一直在跟你做对的想法? 唐近楼忽然想起了日后可能会发生的种种事件,那些没一件事是魔教做的,可是顶缸的都是魔教。唐近楼看了看岳不群,这其中,也有他的参与,方法很简单,就像刚才那样,认定这件事是魔教中人做下的就可以了。 再或者,这件事没什么含义,就是一次意外而已。 #######################################################3 第二天的早上,唐近楼在练武场看到了令狐冲,过去询问了一番,得知令狐冲下山时,那几人早就已经不见了。其实就算他们还在南庄镇,要找到他们也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不一会儿,劳德诺出现在他们面前,说是师父找他们过去。 两人来到正气堂,岳不群依然一副饱学儒生的样子,坐在堂上悠闲的喝着茶,喝得也依然是二钱银子一两的茶叶。 唐近楼和令狐冲规规矩矩的站在岳不群面前,令狐冲喊道:“师父。” 岳不群“嗯”了一声,放下茶杯,说道:“今日叫你们过来,是有一件要事要交给你们去办。” 唐近楼道:“师父您说。” 岳不群拿出几封信,递给令狐冲,说道:“这里有三封信,里面的内容都是一样的,你们赶往北岳恒山,南岳衡山,泰山将这三封信分别交给三派的掌门人。“ 两人愣了一下,唐近楼道:“师父,这几个地方……很远啊,就我们两个人来回跑?” 岳不群道:“你江湖经验尚浅,这也是为师给你一个锻炼的机会。在路上要多看看冲儿是怎么做的,他也算是有些江湖经验了。” 唐近楼练练点头,心里却想:看令狐冲怎么做?他当然是抓住机会一醉方休了。只是这话却绝不能说出口来。唐近楼问道:“师父,为什么没有嵩山的信?” 岳不群面露古怪之色,道:“嵩山派在每派都设有信鸽,为师用信鸽就可以传信给左掌门了。” 两人“恍然大悟”,唐近楼暗暗偷笑。 岳不群继续道:“信送到后,几位掌门或许会给我回信,你们拿到了回信之后,就可以离开。记住不要分开行动,路上千万小心,尤其是注意魔教中人。自从魔教教主东方不败在黑木崖放出狂言,声称‘日出东方,唯我不败’之后,魔教教众是越发猖狂,你们遇到魔教中人,切莫犹豫,能杀便杀,打不过便跑,也不算丢人。” 两人齐声道:“弟子明白。” “那先下去吧,午饭用过之后,收拾行李下山,不用来禀报我了。” “是。” 两人退了下去。 岳不群看着大门的方向,轻轻的叹了口气。 “师兄,”宁中则从门后转出,将手放在岳不群肩上,“这样做是否有些冒险?” 岳不群轻声道:“我信中并无什么实质内容,便是被人看见,也没有什么,你放心好了。” 宁中则摇头道:“我说的不是这个。”她看了看正气堂外正在练剑的弟子,摇头道,“冲儿和楼儿是我们华山目前最好的弟子,我只怕……他们会在路上出什么意外。” 岳不群眼中精光一闪,道:“不经风雨历练,再好的良才,也难成大器。楼儿和冲儿都是天赋极高之人,只是每日里闭门练剑,若想成为真正的高手,只怕要连上二三十年……二三年,原也不慢,只是……他嵩山派……哪里还等得了二三十年。” “师兄……” “师妹,”岳不群柔声道,“左掌门越逼越紧,只怕过不了几年,他就会强逼着我们并派,唉,他嵩山人才济济,却是有这个实力的。我华山派要想保留下这份基业,除了要联合其他三派,冲儿和楼儿也要能独当一面才行……这江湖风云将起啊。” 岳不群握住妻子的手,两人只觉得前路艰辛,便如刚接受华山时,全派上下只有他们夫妻二人时一般。 那时候他们年轻,什么都不怕,岳不群一人为华山风风雨雨,挽回了如今的局面。 那这次呢? ------------ 第三章 不让进 华山与恒山离得最近,因此令狐冲和唐近楼的第一站选在了恒山,恒山之后便是泰山,然后才是南岳衡山,只是衡山和泰山之间隔的不是一般的远,唐近楼和令狐冲二人不觉有些头痛。 两人可说是一路马不停蹄,直到到了恒山下面的某个小镇上才停下歇息一会,准备沐浴更衣,收拾一番再上山去。 唐近楼有轻微的洁癖,十来天没洗澡,让他浑身难受,这一番清洗,用了不少时间,等到他弄完的时候,令狐冲已经不见了人影。 唐近楼询问澡堂的小二,那小二热情的指着门外的一条道说:“那位爷说了,他就在街尾那家酒楼等着您。” 这小镇较之华山脚下的南庄镇要繁华许多,只是少了不少起名“华山正宗”之类的镖局武馆,想来是不愿意冒着尼姑的名声来吃饭。 酒楼开的很大,唐近楼走进门来,只见里面竟然已经三三两两坐满了人,最里面的地方搭了一个台子,上面一个女子咿咿呀呀的唱着曲。唐近楼环视四周,只见令狐冲正坐在角落的一个位置,正对着酒壶咕咕的喝着,全然没有看到他。 唐近楼微微一笑,走了过去。 “师兄,喝酒误事,你要是喝醉了,我怕恒山的师太们未必会让我们进山门。”唐近楼嘴里说着,拿起桌上的另一个酒壶,却是入手甚轻,微微一摇,不由得苦笑,原来这一壶酒已经被令狐冲喝没了。 唐近楼招手让店小二再送了一壶酒过来。令狐冲则吩咐他上菜,原来他已经把饭菜点好,就等唐近楼过来了。令狐冲道:“我是三斤不醉,十斤不睡。这点小酒,实在不算什么。” 唐近楼暗暗鄙视,酒鬼都是一副我不怕喝酒的德行。 唐近楼将酒倒进小杯中,与令狐冲碰了一杯,说道:“大师兄,吃过饭我们就上恒山么?”令狐冲点点头,将酒一饮而尽。 此时台上那姑娘唱到高潮处,四下里一片叫好之声,不时有人扔些铜钱到台子上去,那姑娘和弹琴的老者都是面露喜色。 唐近楼只觉得这里实在是太过嘈杂,苦笑着对令狐冲说道:“师兄,我从来到这世上起,到现在这么多年,从来都没办法欣赏这里的戏曲。倒是说书还可以听听。” 令狐冲道:“那你可来晚了,刚刚说书先生已经说过了。” 唐近楼刚想说无妨,就听令狐冲说道:“你才那说书先生说的是什么?” 唐近楼问道:“他说什么?” 令狐冲“哼”了一声,道:“那老头年纪老迈,而且不识武功,可说的,却竟是些江湖中事,别的倒也罢了,可是他竟然说起我们五岳剑派被魔教逼得节节败退,实在是胡说八道,我五岳派什么时候怕过魔教了?” 唐近楼眉头一皱,说道:“那人有没有说什么具体的事情。” 令狐冲道:“泰山天松师叔被魔教偷袭,被他说成了光明正大的比武。还说嵩山派有二代弟子接连被魔教中人打伤,闯上恒山无色庵等等。当真是一派胡言,我当时若不是看他年纪老迈,真想要好好的揍他一顿。” 揍他一顿又有什么用处。唐近楼沉默了一下,只是说道:“不过是乡野小书生,不懂我们江湖之事,胡乱说话而已,不必跟他一般见识。大师哥,别光喝酒,吃点菜,恒山无色庵可是建在见性峰峰顶,待会走不动可不要怪我没有提醒你。” 令狐冲笑道:“酒乃五谷杂粮酿造,我喝一斤酒,比你吃一斤饭还要多。”话虽然这样说,筷子却是往桌上的菜夹了过去。 酒足饭饱,两人向恒山见性峰赶去。 北岳恒山,山脉祖于阴山,横跨塞外,东连太行,西跨雁门,南障三晋,北瞰云代,东西绵延五百里,断崖绿带,层次分明,美如画卷。 师兄弟两个被恒山幽静清远的美景所吸引,一路上山,虽然路程遥远难行,竟然也不觉得累。行了半日,两人终于来到了目的地,恒山派。 无色庵是恒山派主庵,也是不供普通百姓烧香拜佛的地方。令狐冲上前在庵门前有节奏的敲击了三下。不一会,门口开了一条小缝,一个光光的小脑袋伸了出来,却是一名面容清秀的女尼。 “两位施主是……” 令狐冲连忙道:“这位师妹,我们是华山派弟子,我是令狐冲,这位是我七师弟唐近楼,我二人奉师父之命,有要事求见定闲师伯。” 那名女尼年纪还小,才十三四岁的样子,看起来还不怎么熟悉这种江湖上的程序,只见她眨了眨眼睛,说道:“你们等一下,我去问问师父。” 说完又关上门,蹬蹬的脚步声响起,跑了开去。 唐近楼看着苦笑的令狐冲,疑惑道:“我记得师父说过,如果有江湖朋友来访,先应该将人引到大厅里坐上再说……难道我记错了?” 令狐冲道:“或许……恒山派规矩不一样也未可知。” 不一会儿,门再次打开,这次却是打开庵门,唐近楼令狐冲连忙垂手肃立,不敢怠慢。只见一名三四十岁的女尼从门口走出,声音洪亮如钟,看着他们二人道:“你们真是华山弟子?” 唐近楼跟令狐冲对视一眼,心道:难道还有假的不成。 令狐冲道:“弟子二人的确是华山岳恩师门下弟子,不知师叔此言何意?” 女尼“哼”了一声,道:“你们说是便是么?先练两招华山剑法出来让我看看,是真是假,我一看便知。” 令狐冲和唐近楼心中顿生不满,令狐冲道:“师叔这样说是什么意思,虽则五岳剑派,同气连枝,但本门剑法,又岂可轻易示人。再则我身上怀有恩师亲笔书信,等见到定闲师伯,一切便知。” 令狐冲虽是小心解释,那女尼却是不渝,怒道:“你是怀疑我要偷学你华山剑法了??” 令狐冲见她发怒,忙道:“弟子不敢。” 唐近楼看她表现,心道:这女尼脾气这么差,而且还转移话题,强词夺理,看来是恒山定逸师太。只是定逸师太脾气虽然差,但并不是一个喜欢没事找茬的人啊。这又是怎么回事? ------------ 第四章 想群殴 唐近楼上前一步道:“我师兄弟二人绝无怀疑定逸师叔的意思,还请师叔见谅。” 定逸眼睛一睁:“你认得我。我从未见过你,你怎么会认得我?” 一旁的令狐冲忙道:“师父曾说过,恒山三定,以定逸师叔最有豪气,不让须眉。” 定逸怒气稍敛,道:“看你二人,倒也不像冒充。你不是有什么信吗?拿出来吧。”令狐冲为难道:“家师言道,必须亲手交给定闲师伯……” 这话一出,唐近楼眉毛直跳,果然定逸的脸又板了起来。唐近楼心里想到,定逸虽然脾气暴躁,但绝非不知轻重,现在如此表现,肯定是因为恒山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是从庵内传出一个声音:“师妹,让他们进来吧。他们明明是华山弟子,你又何必对他们发火。”声音温和中正,唐近楼猜想这人定然是恒山掌门定闲师太,果然有一派掌门的风度。 定逸“哼”了一声,道:“随我来。”当先走入庵内,令狐冲和唐近楼连忙跟着进去。进的门来,二人大为意外,只因为这江湖上威名赫赫的恒山派主庵,竟然只有两进院落,而进门后在供奉着观世音菩萨的佛堂内,正坐着两名老尼。 定逸走进佛堂,径直坐在左侧的一个蒲团上。两人在三尼面前的蒲团上跪下,双手合十,齐声道:“弟子见过定闲师伯。” 定闲还了一礼,道:“不必拘礼。”她看了看令狐冲,嘴角微笑,道:“你便是令狐冲?” 令狐冲连忙道:“正是,这是我的师弟唐近楼。” 定闲笑道:“好,果然是人中龙凤,江湖上所言不虚。岳师兄后继有人了。唐贤侄也是前途无量。”又道:“不知岳师兄遣你们前来,有何要事?” 唐近楼心想,有什么要事我们刚才在门外都说过了,你会没听到? 令狐冲从怀中取出一封信,两手恭恭敬敬的递了上去,道:“这是家师写给师伯的信,吩咐我们师兄弟亲手交到师伯手里。”旁边定逸又“哼”了一声,却不知道哪里惹到了她,只是在定闲身边,她这声冷哼却也小声了很多。 定闲取出信纸,仔细浏览。半晌,她叹了口气,道:“原来如此。二位师侄,天色已晚,你们先到客房去休息一晚吧。”说罢转头对着定逸道:“师妹,你去为二位师侄安排住处。” 定逸应了声,起身引着二人走出无色庵。 恒山派上上下下除了女人还是女人,自然不方便留宿男客,但每每前来拜访的,却往往都是男人,因此恒山派在离门派不远的地方,建了一座别院,专供上山来的客人居住。唐近楼二人自然也是住在这里。 恒山派是个女人的门派,自然爱洁之人较多,每间房里都有一个大浴桶,连别院之中也是如此。唐近楼正觉得下午又出了一身臭汗,浑身不适,这下正好舒舒服服的泡在浴桶里好好的又洗了一次。 一边泡澡一边还在想,等到他内功大成时,寒暑不侵,微尘不近,那可真是太爽了。 第二天一大早,两师兄弟早早起来,在别院用过早点之后,两人便向无色庵走去。远远地听到“嘿哈”之声,两人相视一眼,知道这是恒山弟子正在练剑,犹豫着是不是等会在过去,这时候一人在远处叫道:“你们在那里站着做什么,过来便是。”语气中甚是不耐烦,正是定逸师太。 两人大感头痛,觉得跟这位师太实在是不要相见为好,却不敢违抗她的意思,磨磨蹭蹭的走了过去。 定逸师太冷冷的看着他们,道:“五岳剑派,同气连枝,互相交流交流剑术,也没有什么,你们看便看了,我们都不怕,你们心虚什么?”言语虽然冷淡,但语气中教导之意偏多,隐隐也透出些对他们昨日表现的不满。 两人受宠若惊,连连应是。哪知这般表现,又惹得定逸师太不爽,道:“岳师兄的弟子,个个跟他一样,不够爽快。”说完转头看弟子们练功,不再管身边的两人。 她的“冷落”却反而让两人感觉自在很多,唐近楼一边擦着不存在的汗水一边想:这老尼姑太难伺候了,相比之下,老岳也就顶多摆摆脸色而已,更何况还有师娘在一旁安慰。唉,这位定逸师太是更年期了吧……真不知道仪琳小妹妹是怎么长大的? 想到仪琳,唐近楼精神一震,向练剑的几十个弟子看去,只见莺莺燕燕,虽然都是光头,但是个个长相清秀,间杂着几个更加美貌的姑娘,要说哪一个是仪琳,唐近楼却是看不出来。唐近楼盯了很久,最后经过分析,觉得仪琳小妹妹可能是站在他不远处的那个十三四岁的小尼姑,一是她虽然小,但是却比周围众人更有气质一点,再者,她的年纪也比较符合。唐近楼心里分析一番,渐渐回过神来。转头一看,令狐冲仍是目不转睛的盯着恒山的姑娘们,只可惜他眼神清澈,明显是在研究剑法。 唐近楼腹诽道:偷学剑法,无耻。全然没有想到他自己偷看人家漂亮姑娘,更是下流。 定逸转头看时,唐近楼正无所事事的盯着脚尖,看上去就像是不好意思观看别派剑法一样,而令狐冲则是没有这个自觉,仿佛要把恒山剑法刻在脑子里。 定逸冷声道:“令狐贤侄是华山大弟子,想来已经深得岳师兄真传,我华山恒山,同气连枝,你便来指点一下你的师妹们吧。” 令狐冲道:“弟子武功粗浅,只怕……” 定逸打断他道:“啰嗦什么,叫你去指点,你去便是。” 令狐冲只得应诺。 定逸对众弟子道:“令狐冲是你们岳师伯的大弟子,剑术高强,你们每个人都打不过她,让他来指点也没什么意思,不如让他来指点一下你们的剑阵吧。” 定逸用手点着弟子道:“仪清,仪和,仪琳,仪静……”随手点出七名弟子站出来,七位女子手执长剑,对着令狐冲一礼,齐声道:“令狐师兄请。” 令狐冲苦笑道:“几位师妹请。”令狐冲和唐近楼都看出来了,定逸是想让弟子们群殴,揍他一顿来着。 ------------ 第五章 恒山剑阵 虽然知道了定逸的想法,但令狐冲却并没有要满足定逸这种想法以让她消消气的意思。唐近楼估计比完剑后定逸可能更加危险,因此有心想要先行离开,只是这样做未免太过不讲义气。唐近楼想,反正倒霉的是令狐冲,他怕什么,躲什么躲? 恒山剑阵,江湖闻名。因为女子使剑,未有成就之前原本便要逊于男子,因此恒山派的高手便想了个法子,创出这套剑阵,此后恒山弟子行走江湖,大都以这剑阵却敌,恒山派的一半声名可说是由这剑阵成就的。 七名女尼脚下移动,将令狐冲围在里面。令狐冲站立不动,任由七人围着他转圈。良久,恒山弟子终于摆好了阵势,齐声发出“哈”的一声,同时出剑,向令狐冲刺来。这七人所刺方位各不相同,分别刺向令狐冲的头,喉,胸,腹,腰,背,肋,既功且守,当真是精妙非常。 可惜再精妙的阵法,也要看看是谁来用。 令狐冲身子一转,长剑在手中一圈,只听乒乒三声响,面前的三剑已经被他挡了下来,而另外四剑却随着他身子一转,留在了背后。 众女尼练剑多年,丝毫不乱阵脚,长剑一转,各自变招,仍是刺向令狐冲身上七处要害,但剑尖所指,绝无错乱重合之处,显然七人在这套剑阵之上侵淫良久。令狐冲故技重施,身子一侧,避过了几剑,其余的剑仍是被他的长剑轻松挡了下来。 定逸微微点头,道:“养吾剑法,名不虚传。” 唐近楼则是比较自己和令狐冲的养吾剑,心道:“就这养吾剑的修为,我可比他要强的多了。他虽然剑法用的很好,却是随性恬淡,与养吾剑儒家养气之意大不相符。” 这时候,剑阵中众尼的移动速度渐渐加快,出剑速度,剑上威力也是渐渐加强。令狐冲长剑护住全身,在身周舞得水泼不进,同时步伐也是加快,只听金属相击之声不断,恒山弟子的长剑始终攻不进令狐冲身周三尺。 定逸面露微笑道:“嗯,江湖传言,令狐冲剑法颇高,深得岳师兄真传,果然如此。我看他的剑术,只是火候还差些罢了。” 唐近楼大为鄙视,心道:大师兄明明要输了,你却说他深的老岳真传,难道老岳真传连你恒山二代弟子的剑阵都破不了么?又想:儒家最为讲究一个“厚积薄发”,令狐冲居然恨不得将全身力量都用处来施展这养吾剑法。这路剑法是再也难以使不下去了,看来他很快就要换一路剑法,只不知他准备用哪一路剑法来应对,若是“希夷剑”,那胜负可就快要分出来了。 要知道“全力施为”和“用尽全身力量”绝不是一个意思,令狐冲施展养吾剑,剑意与剑招不符,即使将全身内力调动,也难以防御恒山的剑阵,因此到了非换招不可的地步。 七尼剑阵又是一变,气势再增,七人轮转错位,上下进击,左右有序,比起前两阵不知要精妙多少,定逸和唐近楼都是精神一震,知道就要分出胜负了。只是两人显然都认为自己这边的人要赢。 令狐冲见情势危急,面色一变,终于祭出了“希夷剑法”,长剑一出,原本舞得虎虎生风的长剑竟在顷刻间便得声息难闻,令狐冲挡开当先的两只长剑,随后上一剑,下一剑,看似杂乱无章的攻击却是恰好递在恒山弟子阵法的移动路线上,几名尼姑被突然冒出的剑尖吓了一跳,或躲或挡,却将原本天衣无缝的阵法瞬间大乱。 唐近楼一缩脖子,知道这场比试差不多就结束了。恒山剑阵虽然精妙,可是这几名弟子实在是太嫩了,组成的剑阵练得再多,也还是菜得很。令狐冲全力一出,这剑阵竟连一招都没有撑过就散了。 唐近楼偷偷看了看定逸地脸色,原以为她已经面色铁青,准备发火,没想到定逸却是一片平静,看不出心里在想什么。唐近楼心道:莫非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令狐冲占尽上风,希夷剑随意挥洒,便将七名弟子逼得再也无法组成阵势。他的剑法比起三年又精进了许多。唐近楼原以为自己的进步算是快的,现在一看令狐冲,只觉得跟他打,还是没有什么必胜的把握。 不一会儿,恒山弟子们已经是气喘吁吁,香汗淋漓。 定逸开口道:“撤剑!”令狐冲连忙收剑静立,恒山弟子则是各自后退一步,将剑还入鞘中。令狐冲将剑插入剑鞘,向定逸师太施礼道:“各位师妹剑术不凡,令狐冲受益匪浅。” 唐近楼暗暗摇头,定逸师太明显是听不得这种话的,可惜令狐冲一见长辈就会收起无形浪子的性子,完全按照老岳教的那一套来,生怕玷污了华山名誉。 定逸大声道:“赢了便是赢了,七个输给你一个,这是大家都看见的事情,你又何必谦虚。”令狐冲只好低着头听她说话,连“是”都不敢说了。 可惜定逸就是看他不爽,只觉得他处处做作,不想说话惹她被她看成了连话也不敢说。 令狐冲等她教训完毕,开口道:“师叔,我们师兄弟还要去泰山,南岳衡山送信,这便准备向您辞行了。”唐近楼心里连连点头,虽然他自己没有直接被定逸骂,但是留在恒山实在没有什么安全感。 定逸脸色一板,道:“师姐还要让你们给岳师兄带信,你们急什么?”他看了看一脸忐忑的令狐冲,道:“令狐少侠,你剑术如此高明,正好,最近恒山弟子外出屡屡出事,今天就由你陪几位师妹下山去采买些东西吧。” 令狐冲只得应“是”。 唐近楼一边想“这老尼姑果然是因为恒山有事,拿我们来泻火的”,一边恭敬的问道:“师叔,我也一起去么?” 定逸道:“去那么多人干什么,你就留在这里练剑吧。哼……若是不放心,那边有个小竹林,你到那边去练也是可以的。” 唐近楼苦笑道:“弟子岂敢。” ------------ 第六章 竹林之中 到最后唐近楼还是去了那边的竹林当中练剑,毕竟不是一个门派的人,虽然师兄师妹的叫得亲热,但是真在一起练习,大家都觉得很是别扭。 唐近楼自从学到了朝阳一气剑之后,每天就很少再练习华山派的基础剑法了。他静静站在竹林间的一片空地之中,渐渐平息心神,让心境悠远,达到水波不兴,无人无我的境界。随后,一路养吾剑法在恒山见性峰之上施展了开来。 与令狐冲养吾剑舞得水泼不进,虎虎生风大不相同,唐近楼的养吾剑使出,初时锋芒不显,但处处暗藏杀机。剑势时时谦让却又是节节升高,到得后来,终于杀机毕露,却始终正气凛然,每一招每一式均充溢着堂堂正正的浩然之气。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唐近楼已经将养吾剑从头至尾演练了一遍,一口浊气吐出,唐近楼收起气功。 眼角一瞥,却见定闲师太正站在不远处,正微笑着看着他。 唐近楼连忙双手合十道:“弟子专心练剑,竟不知师伯在此,请师伯恕罪。” 定闲笑道:“却是贤侄先到,我于此处观贤侄剑术良久,竟然沉醉其中,未及离开,实在是我的过错。” 唐近楼连忙道:“正要请师伯指点。”要说定闲初次看到唐近楼剑术达到这种程度,有些惊讶是有可能的,但是沉醉其中,那肯定是用了修辞手法的说法。 定闲双手合十道:“佛曰,不可说。不可说,说了便是错。” 唐近楼一怔,只听定闲又道:“剑术上的道理,和天地间的道理,生活中的道理原本是一致的,越是简单,往往就越真实。只是你若是不自己接触,这些道理却是永远也不能发现。” 唐近楼似懂非懂,想到定闲佛门中人,对剑术的理解果然哲学性非常强烈,但简简单单一句话,的确将很多事说的明明白白。至少唐近楼就知道,他的剑术都是自己理解的,即使是学习同样的基础剑法,他和师兄弟们使出的剑法也绝不相同。 任何一种剑术,可能会有使对和使错的分别,但绝不会有一个统一的对错标准。就像养吾剑法,唐近楼或许练得很对,但也绝不能说令狐冲的剑术便是错的。 定闲慢慢向竹林的另一个方向走去,唐近楼静静的跟在她的身后。只是定闲师太惜言如金,说过一句话之后便不再指点唐近楼,只是慢慢向前走去,让唐近楼几乎以为她想一个人走走,自己应该悄悄的离开。 “唐贤侄,你可知道尊师让你们来送信,究竟所为何事?”定闲忽然开口道。 唐近楼微微一怔,答道:“似乎是因为这段时间魔教猖獗……” 定闲叹了口气,道:“不错,正是因为魔教猖獗……唉,魔由心生,凡人若是有了心魔,那也就是入了魔教了。” 唐近楼心中一动,知道定闲话中另有深意。 定闲又道:“前日,我恒山有三名弟子下山时,被魔教中人假装成嵩山弟子,打成了重伤,那些贼人甚至想要侮辱她们,万幸定逸师妹当日下山办完事,回山时正好撞见,当场将一人击毙,却让另两人逃走了。那些人之前用的是嵩山掌法,但碰上我定逸师妹之后,却使出了魔教的铁爪兵器,因此师妹断定他们是魔教众人假扮。” 唐近楼注意到定闲说的是“师妹断定”而非她自己认定,心里不由得佩服她身为一派之主的细腻和稳重。 “昨日师妹在山上山下寻了许久,始终不见那两人踪影,因此心中急躁,你和令狐贤侄上山时,她正值无获而归,心中急躁,因此言语中颇多冒犯,还望你和令狐贤侄勿要计较。” 唐近楼连忙道:“弟子岂敢。”其实他现在想起定逸凶巴巴的样子,仍是心有余悸,但知道定逸是因为自己弟子险些被侮辱而又抓不到那些人才导致这种情形,又不由得理解起来。 定闲又叹了口气,道:“定逸师妹向来不注意一些小处。我问起她那贼人用了些什么招式,她只说是铁爪功,招数什么的却是忘了许多。我又问那三名弟子那些人用了哪些嵩山掌法,可惜她们武功太弱,都是一两招之间便被击倒,见过的招数也是太少,让我想从他们武功中推知来路的想法落空了。” 唐近楼心中一震,想到那天师父在梁发房间试演拳术的事情,想来那时候他用出的绝不仅仅是魔教的拳法。 唐近楼正在想这件事,就听定闲说道:“岳师兄在信中曾说,华山弟子梁发也被魔教中人在山下击伤,不知道他现下身体如何?” 唐近楼道:“三师哥此时已经并无大碍了。” 定闲道:“岳师兄说他从伤了梁发的人使出的招数中看出,那些是魔教中人。” 唐近楼点头道:“不错,师父曾使了三招拳法,最后从三师哥认出的那招来看,伤人的正是魔教中人。” 定闲微微沉默了一下,道:“唐贤侄可还记得那三招拳术。” 唐近楼一愣,心里却知道定闲并不是怀疑岳不群的判断,那为何她想要知道那三招拳术?等等,三招……若是只想知道那招是不是魔教武功,又何必要问他三招武功的打法。唐近楼顿时明白,定闲师太是想从岳不群思索出的招法中看出到底岳不群自己对这件事情是怎么看的。 唐近楼想通了这一节,说道:“弟子都还记得,可以给师伯演练一番。”心中对这些掌门的心思实在是佩服不已。这样的心思用在左冷禅身上,叫做心机深沉,但是在定闲师太,唐近楼更愿意说她是心思缜密。 实际上,唐近楼自己也很想知道,到底是谁伤了梁发,他最想知道的是,最近这一系列事件,究竟是魔教猖獗的四处招惹江湖门派,还是有人冒名声名狼藉的魔教,完成自己不可告人的阴谋? ------------ 第七章 剑化刀招 唐近楼使出的拳法毫无意境,只是空有一个架子而已,然而他第一式打出,定闲仍是肯定的说道:“这一招是长江三叠浪。” 唐近楼佩服道:“不错,正是长江三叠浪,师太,这一招有哪些门派在使用?” 定闲道:“‘长江三叠浪’虽然颇为精妙,但在江湖中流传较广,只是你师父用的这一式却是颇有些来头,这是最为纯正的南派打法。在江湖中,只有三个门派会这路武功。” 唐近楼问道:“是哪三个?” 定闲道:“一个是江南田家,一个是福建铁拳门,还有一个么……却是在嵩山。” 唐近楼一惊:“嵩山派!?” 定闲摇头道:“并非是嵩山派,而是嵩山名下的一个武馆。左师兄做了嵩山派的掌门之后,为了让那些资质不够的求武之人不至于空手而归,便在嵩山脚下开了许多武馆,让一些本事不低的师弟不时去做些教习。嵩山派也因此得以兴旺。 “江南田家,当年出了一个武学上的奇材,可惜为兄长所忌,兄弟两为了家产,反目成仇,最后这人投靠了嵩山派,现在正是嵩山某个武馆的教习。” 定闲娓娓道来,唐近楼此刻即使不去问另外两招,也知道了岳不群的想法,同时只怕这也是定闲的看法。在深一层,或许当时岳不群是刻意使出这一招,就是为了现在能通过唐近楼婉转的告诉定闲他的想法。 定闲微微笑道:“第二招是什么样的。” 唐近楼按照那天岳不群的样子,也是转一圈然后打出一掌,连续转了五次,出了五掌之后,才收回招势。 定闲莞尔一笑:“这招想必是‘走马观花’,只是若是真像你这般用,这一招也不能被列入少林七十二门绝技了。” 唐近楼悚然一惊:“少林寺!?”难道岳不群怀疑是少林寺,这绝不可能,就算是再阴暗的人,内心里对于品格高尚的人也是信任的。 定闲道:“不错,这招正是少林绝技‘左右穿花手’中的一式。不过当年武林之中发生过一件大事,少林高僧曾经被蒙古元庭囚禁,这之后发生了许许多多的事情,后来这一路左右穿花手在机缘巧合之下被当时明教的一名五行旗主习得。这明教,便是如今江湖人称魔教的日月神教的前身。” 唐近楼点点头,心里对岳不群和定闲师太的心思佩服的五体投地。 唐近楼道:“原来如此……这前面两招都不是打伤我师兄的那人所使,那人使得是这样一招……”唐近楼双手翻滚,便像是手里拿着两只大锤在挥舞,口中说道,“师伯,我师父说,这是魔教铜锤手中的一式。” 定闲道:“不错,正是铜锤手。江湖中除了武当太极拳中的‘锤手’,便是这铜锤手最为精妙。这门武功也只有丐帮和魔教中才有人会。” 唐近楼道:“从那人的穿着上看,不像是丐帮中人。” 定闲道:“丐帮历代以侠义为先,如今虽然式微,但想来也做不出这等事来。伤人的多半另有其人。” 她刚刚才说这门功夫只有丐帮和魔教有人会,如今丐帮被排除,她却不说做出此事的是魔教,只说另有其人。唐近楼一直听者有心,听她这样说自然有了很多的想法。 唐近楼演完了三招拳法,定闲继续带着他向前走去。定闲佛门中人,一举一动都带着恬淡而沉稳的气息。唐近楼的心里却是始终平静不下来。 定闲的武学见识,实在令唐近楼敬佩不已,虽然这三招都是岳不群演示的,但毕竟没有定闲师太的详细讲解来的让他感到震撼。唐近楼甚至想:这世上或许有很多定闲师太不会的武功,但是她不认得的功夫绝不会很多。 忽的,唐近楼心中一震,停下了脚步。 定闲转过身来,只见唐近楼脸色变幻,像是在想着什么极为重要的事情。半晌,唐近楼抬起头来,看着定闲师太,说道:“师伯,弟子这里有一招刀法,一直不知道是何门派所使,想请师伯评鉴一番。” 定闲道:“是何人所使的刀法?” 唐近楼咬咬牙,道:“是一群山贼,弟子在家乡的一个亲人也被这路刀法所杀。” 定闲沉默了一下,道:“山贼的刀法,大多数来历乱七八糟,就算是看出来历,也未必有什么用处。” 唐近楼沉默下来,只是他想到那天赖三所说,他们的刀法都是一人所教,因此如果能知道他们刀法习自那个门派,未必没有用处。 定闲叹了口气,道:“你将刀法演给我看。” 从山贼处看来的刀法,唐近楼只对一招又印象,这一招先后有两个山贼对来福和大汉唐国强用过。当下唐近楼以手做刀,从斜下方向上划出,将这一招在定闲面前使了出来。 定闲眉头微皱:“后面没有了么?” 唐近楼摇了摇头。 定闲道:“江湖各派之中的武功,我都知晓一些,这一刀,我却从未见过。” 唐近楼闻言顿时失望起来。却听定闲又说道:“这一刀,我没见过,可是却见过跟它极可能有渊源的另外几招。” 定闲向前走去,随手在地上拾起一根枯枝,在空中比划了一下,正是之前唐近楼使的那招,只是她所演练的招式,后招不断,不知要精妙多少。 定闲道:“这却是一招剑法,我想,那山贼的刀法或许是从剑法中变化而来。” 唐近楼精神一震,道:“不知有哪些门派的剑法能够演成这招简化的刀法?” 定闲看着唐近楼,眼神亲切温和,良久道:“你真想知道?” 唐近楼微微一怔,随即点头。 定闲道:“这一剑你千万莫要小看,即使是简化的刀招,若是使得时机稍好,也能给你造成很大麻烦。”唐近楼想起两次看到这招时,刀招所向的人都是避无可避,虽然他们都不通武功,但就算自己看来,这一招也是极难躲过的,不禁点了点头。 定闲继续说道:“也正是因此,要推出它是从哪一招剑法中演化出来,容易了很多。我几经思索,最后也只找到了四招可能的剑式。 “第一剑,却是华山派希夷剑法中的一式‘声东击西’。”唐近楼心中一凛,仔细思索之后,却又摇了摇头。 “第二剑,是铁剑道士的得意剑法‘山河铁剑式’中的一招‘顺流而下’…… “第三剑,是苗家五形剑中鹤剑的一招‘提撩剑,白鹤亮翅’……” 定闲沉默许久,才继续说道:“第四剑,是嵩山派五念剑法中的一式,‘左右为难’,这路剑法在嵩山实是异类,与嵩山派剑术以正制邪的观念大不相符,因此即使在嵩山派内,也没有多少人知道这路剑法。” 唐近楼听到“嵩山派”几个字,已经猛地抬起了头来,只见定闲背对自己淡淡的叙述完之后,便径直向前走去,唐近楼犹豫了一下,没有再跟上去。 嵩山派……嵩山派……,唐近楼忽的想到,难道,那次袭镇,竟然真的跟嵩山派有关?想起自己拜岳不群为师时,他说要到清河镇去办事,而那时,清河镇已遭洗劫…… 清河镇可是劳德诺的“家乡”! 唐近楼握着剑鞘的左手不知不觉间越捏越紧…… ------------ 第八章 衡山 令狐冲是在傍晚的时候才和恒山派众人回来的,那时候唐近楼正坐在竹林旁的青石上欣赏恒山派女弟子们舞剑,恒山的作息时间跟华山差不多,下午都是弟子们自由练剑的时间。恒山派弟子的剑法大都不入唐少爷法眼,但是如果把它当成是剑舞还是别有一番味道的。 稍微有点遗憾的是仪琳小师妹一大早跟着令狐冲等人下山去了,这让唐近楼微微有些失望。 太阳的红色变得柔和的时候,唐近楼看到了早上下山的一行恒山弟子以及令狐冲。不过他们一出现就吓了唐近楼一跳。 只见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尼姑背着仪琳师妹在山路上一步一步走着,旁边还有一个带着两个空背篓的女尼照应着,跟在她们后面的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尼姑,她背上背了一个小背篓,唐近楼目测,里面的东西应该超不过三十斤。 而华山派的令狐少侠,此刻正在最前面一步一个脚印的走着,他背上的背篓里装的东西,已经高出背篓口至少十公分,唐近楼吸了口冷气,估计他把另外三个尼姑的东西都给背完了吧。 远远地唐近楼就能感觉到女尼们那种歉意和感动,唐近楼感慨:令狐冲果然有一套。 几人上的山来,唐近楼连忙过去帮令狐冲把东西卸下来。只听几个尼姑不住地向令狐冲又是道歉又是道谢,趴在别人背后的仪琳则是不住的道歉。几个人在这里“纠缠不休”,迅速引起了正在练剑的恒山众人的注意,定逸板着一张脸在一群女人中走了过来。 三个小尼姑叽叽喳喳的讲起来,原来事情倒也简单,可爱而又美丽的仪琳小师妹在上山时崴到脚了,原本可以让我们的令狐少侠把她背上山来,非常简单,但是男女有别,就算仪琳小师妹只是个尼姑,那也不行,所以只好由仪琳两位师姐轮流着背,而她们三人带上山的东西,只好交给令狐少侠了。 三个小尼姑着重突出了令狐少侠不畏路途陡峭,坚持一个人背的大无畏精神,众尼姑看向令狐冲的目光不觉间便柔和许多。 唐近楼一个人无聊的退了出来,看着叽叽喳喳的女人们,以及连定逸师太都变得柔和的表情,还有趴在师姐背上的仪琳小师妹那一脸泫然欲滴的歉意表情,感慨道:冤孽啊冤孽…… 在成功的扭转了在恒山弟子尤其是定逸师太当中的形象之后,令狐冲和唐近楼在第二天清晨离开了恒山,准备到下一站去送信。 只是下一站该上哪,却成了一个问题。原因是两人都觉得,上了泰山再去衡山,实在是太浪费时间了。 最后两师兄弟在恒山下面合计了一下午之后,决定分开行动,令狐冲前往泰山去见脾气暴躁的天门道长,唐近楼则是到衡山将信交给掌门人莫大先生。 至于岳不群在他们走时吩咐的一起行动,以及唐近楼跟着令狐冲长见识等等……一概被两人忽略了。令狐冲的想法是,一个人行动节约时间,就算是碰到了什么意外要打架也没什么关系,只要不碰到高手,谁能打得过他? 而唐近楼的想法更多一层,他觉得,要是真碰上高手,他跟令狐冲联手,也揍不过人家,所以还不如分开。 数日后,唐近楼终于来到了衡阳城。 与华山,北岳恒山等山下的小镇大大不同,衡阳城是一个府城,繁华之处,绝非南庄镇之类可以比拟。 唐近楼许久没有到大城市逛过,看到衡阳城的繁华,一时兴起,先在街上转了几圈,顺便买了点小玩意准备带给苏雁月,等到日头偏西之时,才寻了个客栈住下,准备第二天便上衡山上去。 刘正风在衡阳城有一处大府邸,原本唐近楼也想去拜会,但是想到自己毕竟是来给莫大先生送信的,而他们师兄弟二人也的确是性格不和,关系不大好,因此打消了这个想法。 衡山的气候条件比起华山恒山都要好得多,唐近楼在华山时,常有世上山色之最在华山的想法,到了恒山之后,看到恒山的另一番风格不同的景象,收起了这种想法,知道任何事物只怕都没有极致,如今又到了衡山,只见处处茂林修竹,终年翠绿,奇花异草,四时放香,景色秀美异常,又想起前生读清人文章,曾有“恒山如行,岱山如坐,华山如立,嵩山如卧,唯有衡山独如飞”的说法。不禁升起“山外青山楼外楼”之感。 衡山派建在衡山主峰回雁峰之上,而回雁峰正在衡阳城外。唐近楼从下向上行走,不时越过小路,在岩壁上攀爬着到上一级去,偶尔抬头一望,只见景色变幻多姿,实在是美丽非常。唐近楼又想起衡山派的镇派绝技“衡山五神剑”以及莫大先生变幻莫测的“百变千幻衡山云雾十三式”,只不知这二路剑法使出,是不是也如这风景一般变幻而美丽? 衡山的规矩似乎比华山较严,华山派内紧外松,门派的大门几乎是常年打开,有时候弟子在门口等人时都是坐在门槛上的,但衡山派大气而紧闭的山门表明,他们还是比较注重一个门派的庄严形式的。 唐近楼报过姓名来意,就被门口的“师兄”引到会客厅坐下,不一会还有仆妇送上了好茶,唐近楼抬头四处大量一番,只见雕梁画栋,多是新修的建筑,与华山虽然大气但是老旧的房屋大不相同,感叹刘三爷果然有钱。 这时屏风后传出爽朗的声音:“是华山派哪位贤侄来了,刘正风可是有些日子没见到华山的人了。” 唐近楼从座位上站起来,朝着从后面转出的中年人喊道:“弟子唐近楼,见过刘师伯。” ------------ 第九章 不是茫然 唐近楼没料到出来见他的是刘正风,但随即释然,衡山莫大向来喜欢在市井之间隐匿,是个侠士类型的高人,衡山门派的种种事物,原本便是由刘正风来打点。 刘正风上下大量唐近楼一番,笑道:“果然英雄出少年,唐贤侄是岳师兄第几名弟子?” 唐近楼道:“弟子在师兄弟中排名第七。” 刘正风笑道:“上次见岳师兄,还是五年前左盟主传令,五岳齐聚嵩山之时,那时候他身边还只有令狐贤侄等寥寥数人。如今五年过去,华山派已是辈出少年英才了,唐贤侄是深的岳师兄真传啊……哈哈哈。” 唐近楼笑道:“弟子还差的很。” 刘正风道:“贤侄此次前来,不知有何要事。我师兄前几日下山办事,此刻还在衡阳城中,我已遣弟子前去通知,若是事情紧急,非掌门人不可轻传,贤侄可在衡山上待上一天,明日师兄便会回来。” 唐近楼道:“弟子下山之时,师父已经讲明,若莫师伯不在门中,也可将信交给刘师伯转交,都是一样的。”岳不群倒没有说这话,不过唐近楼可不像令狐冲那般,若是恒山时也是唐近楼一个人去,他只怕当场就把信交给定逸了。 这倒不是说他没把岳不群的话放在心上,只是岳不群的出发点是觉得两个徒弟不了解别人门派中人,这是为了避免节外生枝,而偏偏唐近楼就有那么一点点的优势…… 刘正风从唐近楼手中结果书信,将它放入怀里,唐近楼心情一松,心道:完成任务,这下可以玩着回华山去了。 唐近楼没有在衡山上多做停留,将书信给了刘正风之后,便启程下山,连饭也没有吃,只说还有要事要办,刘正风让弟子送唐近楼出了山门。 唐近楼内力,轻功都已有小成,加上在华山上,每天爬朝阳峰的锻炼,下山时奔腾如飞,在不少陡峭之处走过,只是放出一只手略略攀住岩壁,以防万一,远远看去,便如一只灵猿,在崇山峻岭之中跳跃。 等到唐近楼再次来到衡阳城时,日头还甚是强烈,唐近楼不怎么习惯算古时的终点,看太阳的强烈程度,他估计此时不过是下午一二点钟。此刻他腹中空空,远远问着四周人家家中飘出来的香味,更加觉得饥肠辘辘。 唐近楼找了一家酒店,用过午饭之后,在小二的指引下,找到了一间茶棚,唐近楼不愧是唐员外的儿子,财大气粗,花了一钱银子专门占到了一张靠窗的桌子,这一类桌子虽然不是雅间,但也是属于给钱租的性质,别人是不能随意坐下的。 唐近楼坐在这里倒不是喜欢喝茶,更不是喜欢茶馆的娱乐项目,比如说书,弹琴,唱曲,唱戏之类,更不是要打探什么江湖情报,他到这里来,纯粹是消遣时间的。 所谓术业有专攻,任何一门娱乐性的艺术,只要能够存在,必定有它独特的能够吸引人的魅力所在。唐近楼反正也是闲着无聊,坐着听了一会说书先生的故事,感觉竟然还很有吸引力,看来大城市的水准的确不是清泉镇能够比的。只是那说书先生实在是太不爽快,说道关键处,竟然拿出一个铜盘,唐近楼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这是要钱来着,架不住先生的故事好,不少人慷慨解囊,往台子上投去了钱币,说书先生笑着向客人们致意,旁边一个年轻姑娘在地上捡着钱币。 只是观众们毕竟不是人人都练过,甚至应该说大部分都没练过,有相当一部分钱都落在了台子下面,这些钱按照规矩,店小二等店里的伙计是可以去捡的,唐近楼看到几个小二左手高高的举着瓜子盘,右手还急着去将地上的钱拾起来塞到怀里。 同样做这事的还有一个干瘦的老头子,那老头子缩在高台下的一个角落,除了唐近楼这面的人,别人看不见他,他虽然行动起来颤颤巍巍,但也是挣扎着想要去捡不远处的一枚铜钱。唐近楼看那老者衣衫虽然干净,但是却已经旧的不像样子了,更兼容貌发色,老相毕露,看起来穷困潦倒,可怜之极。 唐近楼想起自己此生生在唐家,虽然并非大富之家,却总是衣食无忧,更兼父慈母爱,自己又是得逢奇遇,能够到华山派学到高明的剑法――虽然时常对玉女峰上的东西“心怀不轨”,但是平心而论,江湖上真正比华山剑法更高明的武功,又能有多少? 比起这个可怜的老人,自己可不知道要幸运多少倍了。唐近楼叹了口气,手指在桌下一弹,一块从整银上掰下来的碎银子搜的一声,飞到了那老头的腿上,然后骨碌碌滚了下来。 唐近楼脸一红,心道我没学过暗器,打不准也不算丢人。 老人正将一枚铜钱放到碗里,被突然飞来的银子弄得一愣,他定定的看了看那快碎银,唐近楼不知他发什么楞,要知道银子和铜钱那可不是一个级数,要让人看见了那还能轮到他捡吗。 老人将那银子捡起来放到手里,让唐近楼抓狂的是,他竟然看着碎银子发呆,仿佛一辈子没有见过,不受控制的想要研究研究它的真假一般,半晌,他将银子收进了自己的怀里,只是唐近楼发现,老者脸上的表情不是狂喜,不是惊喜,甚至不是“微微一笑”,而是……一脸茫然。 很快唐近楼知道,那甚至也不是茫然…… ps:明天起,就是vip章节了,感觉……不是茫然。 ------------ 第十章 苍凉伤调 说书先生等姑娘捡够了钱,这才继续说下去,唐近楼看到那个干瘦老头睁着浑浊的双眼四处看了看,然后闭上眼睛,竟然倚在台子边打起了盹来。 唐近楼对老头的没心没肺佩服不已,他已经注意到几个面目不善的人正偷偷摸摸的说着什么,不时地看老者一眼。唐近楼看看他们身上的衣着打扮,估计是不知哪儿来的武林人士,心里直摇头:没出息,这点银子,你们也能看得上。 那说书先生唾沫横飞的又吹了半个小时,这才意犹未尽,以一句“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收尾,然后那姑娘又拿着盘子上来了,不过这一回给钱的人就少了很多,大都是之前没有给过的,或者是新进来听书的客人。 说书人向底下客人环着打了个揖,这才下了台去。那姑娘将钱袋和铜盘递给他,自己却又上了台。唐近楼眼见说书先生从一扇小门入了后堂,不知道这负责收钱的姑娘想要做什么。却听一阵极苍凉的二胡声想起,姑娘轻启朱唇,咿咿呀呀的唱起了曲来。 “倒霉。”唐近楼脸一苦,他对这戏曲实在是听不习惯。又听了一会,只觉那姑娘唱什么虽然全然不懂,但声音悦耳动听,倒也并不让人难受,细细听取,伴奏那二胡声苍凉悠远,骨子里透出一股悲苦之意,竟然大有味道。 唐近楼眼睛一扫,愕然发现,拉二胡伴奏的竟然是刚刚那个靠在台子下打盹的迷糊老头!只是他现在虽然依然靠在台子下面,但是却是认认真真的拉着二胡,轻轻闭上眼睛遮住两眼浑浊光芒的他看上去竟然还有几分高人风范。 原来是个有正当职业的乐师,唐近楼心道:我以为是店小二没注意,让丐帮兄弟进来了呢…… 姑娘唱完一段之后,像是变戏法似的。从背后又掏出一个铜盘。唐近楼暗暗称奇,刚刚明明看见她将这玩意交给了那说书之人,怎么她又掏出一个来,倒不知道她把这东西藏在了哪里…… 底下客人纷纷解囊,也有几个无赖似的客人大声调笑着,说姑娘长地好看云云。那姑娘脸皮子挺薄,除了唱之外本来就一句话没说。听到这些话,瞬时间脸红了一大片。 唐近楼对这些话本来不以为意,但是知道这个时代,内向的女孩子那是极其内向,脸皮薄的女子那更是薄的像层膜一样。因此对这几个无赖说的话便有些鄙夷。几个无赖看见女孩子脸红,原本有些姿色的脸庞更添风采,不由得色心大涨,一个个嘴里更加不干不净起来。 唐近楼原本只是厌恶,看到他们放肆起来。加上本来就不喜欢听曲积累下来的郁闷之火,眼睛一眯,便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心道:妈妈地。揍几个小混混,正好再练练我已经有些生疏的华山武功。 这时候店小二却是先唐近楼一步站了出来,他笑眯眯的对着几个混混说道:“几位客官,还请坐下欣赏表演,莫要打扰了大家的性致……” 混混们打断他道:“你这是什么话,进了茶馆,收了茶钱,我们就是你们的爷。老子要做什么便做什么,只要不拆你们地房子,你们管得着么?” “是是是,”店小二很公式化的笑着,“原本也是如此。只是我们爷说了,凡是在我们茶庄的乐师。说书人,伶人等等都算是我们茶庄的人,几位可不要找他们的麻烦。” 混混们将目光投在中间一个长地特别高大的无赖身上,那家伙眼睛一瞪,抓住了店小二的衣服,怒道:“小子,老子不就是夸了那小娘皮几句么,怎么就欺负她了?妈地什么叫不找她麻烦,信不信老子现在就去找她麻烦。” 店小二努力挣开大汉的手,整理了一下衣襟,唐近楼看了看四周,只见客人们固然有些惊慌,也有人就此离开,但店里的小二们竟然一个也没有过来,却不是因为害怕,他们只是有条不紊的做着自己的事情,似乎相信那小二一个人能够摆平这件事情一样。唐近楼不由得有些诧异。 店小二一边整理衣服上的褶皱,一边看也不看大汉的说道:“客官可要想好了,得罪了我们爷可不是一件好事情。” 几个混混都是怒火中烧,但那高大汉子却反而有些警惕了起来,他想了想,说道:“你们爷是什么人,难道你不知道我们是黑龙帮的人么?不给我们黑龙帮面子,你们是不是不想在这衡阳城开店了?!” 那小二整理好衣襟,抬起头来,哑然失笑道:“黑龙帮,我们刘三爷还不会放在眼里。” “刘三爷?”那大汉脸色一变,唐近楼“咦?”地一声,也坐回了原位,只听那人继续问道,“哪个刘三爷。” “自然是衡山派的刘三爷了,”那小二微微冷笑,将混混一桌的茶杯收走,道,“几位请便吧。” 一桌子混混面面相觑,都有些冷汗淋漓的感觉。 唐近楼遗憾的收回目光,没有想到这间不起眼地茶庄竟然是衡山刘正风的产业,怪不得小二这么拽,转眼一瞧,那姑娘已经下了台,早就离开了,看来她确实是害羞地很。 这时候店小二----看到他这么能干,唐近楼几乎要认为他不是个店小二了----他站出来宣布下一个节目,至于上一曲曲子,自然是取消了,反正大伙也还没有给过钱给那姑娘。 唐近楼品着茶,只听一阵呜呜咽咽的二胡声想起,唐紧楼一看,果然是那个喜欢蹲在台下角落的老者,正认认真真的拉着他的二胡。 这次与刚刚伴奏不同,老者拉的调子显得更加的苍凉,催人下泪。大厅众人都被这一曲悲伤的音律吸引,即使有几个嫌他拉的调子不够喜庆的,看看那一桌老老实实气都不敢大出到现在还没上新茶的混混们,也不敢把想法大声的说出来。 唐近楼爱好音律几十年,如今听到这一首曲子,真真是今天的一大惊喜,轻轻的闭上眼睛,沉浸在了音乐的意境之中,老者拉到高潮处,唐近楼甚至有取出长箫与之一和的想法,可惜唐近楼的箫放在华山上,根本就没有带下山来。 ------------ 第十一章 铁线剑式三连击 老者在二胡上的造诣让唐近楼赞叹不已,而他即使是表演也缩在台下角落里的表现则更加让唐近楼敬佩。一曲完毕,却又是那姑娘扭扭捏捏的上了台,手里端着那铜盘,只是她的眼睛恨不得能透过铜盘看到自己的脚尖上去,真真是羞涩之极。 唐近楼又饮了一会儿茶,听了两支曲。在不知不觉之间,那说书人和姑娘都已经离开了,而那拉二胡的老者仍然坐在那角落里,看上去十分落魄。 又过了一会,老者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出了茶庄。唐近楼原本并没有特别注意,只是老者出门之后,立刻有一个人到门口去看了看,然后向他的同伴打了个眼色,之后一桌子人都站起来,结账出门。 唐近楼一看,居然正是那几个混得极不如意的江湖中人,唐近楼之前就看见他们对老者一点碎银子看得目不转睛,没想到他们居然会这么豪爽,为了这么点钱,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唐近楼嘴角勾起一丝微笑,提着长剑,结账跟了上去。 唐近楼小心跟随,只见那几人慢悠悠的走着,看起来极为难受。唐近楼略略一想,知道是那老者身子虚弱,因此走的极慢。 过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唐近楼看到众人径直出了城门,心中一惊,向前方看去,果然远处老人的身影隐隐约约,已经走出了城外。 “荒郊野岭,真是杀人夺财的好地方。” 城外的人少了很多,但毕竟衡阳繁华,因此一路之上,不时地有人出现,几人虽然觉得对付一个老头子只是一下子的事,可是毕竟稳妥为先。一路上竟然一直没有动手。唐近楼跟着都烦闷不已,几次几乎想直接出手把他们料理了,为了一锭碎银子跟这么远,至于吗? 终于到了一座凉亭前,老者停下了脚步,唐近楼远远看去,只见那亭子内坐着一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却看不清楚。老者慢慢走进亭子,却不敢在桌前坐下,向桌前的人笑笑。只在旁边的石椅上寻了个地方坐下。 这下可好,凉亭里有人,现在还怎么动手。几人互相看了一眼,不再躲躲藏藏,直接向凉亭走去。看来他们是打定主意要看看软硬。然后才决定动不动手。 唐近楼也跟了上去,在这之前他用最快的速度换了身粗布衣服,如果刚才在茶庄时没有仔细看他这个时候也绝对认不出来的。 临近凉亭,只听呜呜咽咽地二胡声传出,不知道老人是不是准备向亭中人收费。几人跟了半天,此时渐渐有些沉不住气,更兼心里想到为这么点小事累这么久实在不值,因此一个个急不可耐的到了亭子里。 二胡声戛然而止,老者抬起头来,看了看面前凶神恶煞的男子。眼神微眯,道:“干什么?”唐近楼看那老人对这些人的刀剑毫无所觉,反而眼神游离,不由得大起怜悯之心,心想原来这老头还有点老年痴呆的毛病。这些年轻人整天只知道钱,一点尊老之心都没有。真是一群败类。 这是其中一人站出,向亭中另一人道:“老头,你是什么人,从哪儿来的?”唐近楼循声看去,只见一个老者,身着白衣,正坐在桌前悠闲的喝酒,听到那人问话,他也丝毫没有停顿动作,将一杯酒一口下肚,冷冷道:“老子是谁,关你屁事!” 众人闻言一怔,反而不敢怠慢。江湖上过日子,要有好眼力,如果不小心看走眼,那后果可是大大地严重,一人站上前来,向那白衣老者行了一礼,道:“打扰了,我们是地刀堂的弟子,与这位老先生有点江湖恩怨,不知前辈可否袖手旁观,两部相帮。” 唐近楼心里大大的佩服,觉得这几人将他们想抢钱的行为上升到江湖恩怨的高度,地确是一个非常高明的做法,但是如此小心眼的门派难怪过得这么穷困潦倒。 白衣老者道:“你们要打要杀,与我无关。”说完自顾自的喝起酒来,眼神只看着远方,只当这里的人都不存在。 唐近楼原本还想要等着几人动手时才出现,但这几人说地是江湖寻仇时候,唐近楼心中一动,从隐藏处悄悄走出,向亭内走了过来。 唐近楼一出现,那几人面色就是一变,等看到他往亭子这边来时,神色更加紧张,一人站出来阻挡到:“朋友干什么的?” 唐近楼嘴角微微一笑,脚步一错,那人一愣神间,唐近楼已经进了亭子,他对着拉二胡的老者道:“师伯,你怎么还不回衡山?华山来地信使已经等了您一天了!” 众人大惊,老者吃惊的抬起头来,仔细的看着唐近楼。唐近楼微微一怔,只觉那一瞬间,自己的脸上竟然有微微刺痛的感觉。老者睁大浑浊的双眼,道:“你是……” 唐近楼忙道:“我是刘正风师父新收的徒弟啊,入门那天,您还跟我说过话的。” 老者定定地看着他,好一会忽的笑了,唐近楼一愣,老者笑道:“啊……好,好。” 唐近楼心里暗暗一笑,转过身来,看着已经聚在一起的几人,冷冷道:“你们就是地刀堂的人?” 一人忙道:“不是不是,我们与地刀堂没有任何关系。” 唐近楼“哼”了一声,道:“敢做不敢当,你们果真是地刀堂的人。”说着长剑抽出,略略有些兴奋地说道,“今天就来解决解决我们两派的恩怨吧。” 几人都是一愣,其实两派又哪里有什么恩怨,完全是他们忽悠,唐近楼顺着他们地话继续忽悠罢了。唐近楼持剑冲入了几人的包围圈,虽然是第一次单挑一群,但是唐近楼强烈的自信以及还算丰富的战斗经验让他没有怯场,华山剑法使出,打得几人毫无还手之力,长剑在众人身上划过,留下一道道浅浅的血口,到的最后,几乎成了一个个血人的他们丢下了手中的兵器,说什么也不打了,跪在地上只是求饶。 唐近楼兴味索然,挥手让一个个血人自己离开。 转过头来,只见那白衣老者仍在酷酷的看着远方,对这番打斗似乎不屑一顾。而拉二胡的老者则是一脸微笑的看着自己。唐近楼走进凉亭,向着老者笑了笑,想说什么却又不知说什么,最后干脆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这老头疑似老年痴呆,但偏偏又好像能够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唐近楼心里不很确定他到底明不明白刚才自己叫他师伯是什么意思,所以干脆不跟他说话,心想反正我坐着休息一会,等他走了就回城拿我马去。 那老者此时脸上时时挂着一种笑容,但看上去就像是无法控制面部肌肉的人在笑过之后无法复原一般。他转过头来,笑道:“少侠好剑法,好剑法……” 唐近楼笑道:“剑法好有什么用,又不能当饭吃,老先生拉一手好琴,这才是一辈子的手艺。” 老者笑着看他,良久点着头道:“啊……不错,不错,正是这个道理。” 唐近楼哈哈一笑,道:“哪天我不在江湖上混了,还可以到衡阳城来找老先生,说不定我们还可以合奏一曲呢。” 老者微微笑着,忽的说道:“你是哪一派的弟子?” 唐近楼微怔,道:“我从华山来的。” 老者点点头,道:“华山弟子,那你叫我一声师伯,原也应该……”唐近楼一怔,正要说话,只听脚步声响起,亭外又冲过来几个人,唐近楼原以为是刚刚那几人的救兵,但看他们衣着,却是不像。 唐近楼细细看去,只见人人都是一袭黑衣,腰间悬着带子。唐近楼心中一动:这是魔教的装束。只是不知是真是假。 那几人站在亭外,却并不敢进来,一人站出来对着唐近楼二人道:“日月神教办事,旁人速速闪避,免得遭殃!” 唐近楼微微皱眉,却听老者喃喃说道:“魔教?” “大胆!”几人齐喝一声,当先那人手执斧锤,已经向老者砍了过来。唐近楼心中一惊,身子一转,挡在老人面前,长剑急刺向那人右手神门穴,那人“喝----”的一声,右手大斧往外一挪,借势将左手大锤砸向唐近楼,唐近楼身后是那老人,不敢后退,但要用剑去硬接大锤,他也没那信心。唐近楼眼神一肃,长剑嗡嗡发声,刺向那人的咽喉,这一剑既快且重,那人不敢怠慢,两手兵器交叉挡在自己脸前,只听一声金属击响,那人双手竟然微微颤动,险些拿不住自己的兵器,还未缓过气来,又是一声响,长剑击在同样的位置,那人又生生被击退一步,脸色憋得通红,脑中空白一片,只是下意识运起全力将兵器挡在自己身前,果然又是“砰”的一声,第三次兵器相击,这下他再也支持不住,“噗----”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退到了同伴周围,两只长枪向唐近楼递过来,唐近楼眉头一凝,只得后退。 这些人都是有真本事在身的人,刚刚那一招“铁线剑式”的连击,已经可以说是唐近楼的全力一击,虽然被打断,但从那人的受伤程度看,他的内功只怕还在唐近楼之上。 ------------ 第十二章 紫霞 “小子,你是五岳派的?”魔教中人逼退唐近楼后,并不趁势强攻,受伤那人兀自盘腿坐在地上疗伤,一人越众而出,冷冷问道。 唐近楼向那人看去,只见他瘦削矮小,但脸上一片肃然,腰间系着一根黄带,唐近楼心中一动,向其他人看去,见那些人都是黑腰带,心知这人当是领头之人。 “不错,我是五岳派的。”唐近楼冷冷回答,随即嘴角一勾,回道:“老头,你们当真是魔教的人么?” “哼!”那人冷哼一声,道,“小子,今日我们兄弟有正事要办,没工夫理会你们这些人。要是不想死,就赶快滚吧!” 唐近楼眉头一皱,这些人知道他是五岳派之后没有来找麻烦,看来是当真有事要办,那这样说来他们就不会是嵩山假扮的了。唐近楼向亭内看去,只见那名白衣老者仍然自顾自的饮酒看天摆造型,心中一动:他们是冲着这老头来的。这老者造型这么拽,难道是曲洋或者向问天? 又想起亭内坐着一个拉二胡的老者,唐近楼觉得自己应付这几人都够呛,要保护他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这老头古古怪怪,已经引起他的注意,只是他看上去太过老年痴呆,唐近楼对他不太放心。 唐近楼一拱手道:“那好,今日我就让条路出来。以后再见,我们还是敌人。”转身入了亭内,扶起老者,小声道:“江湖人士打架,我们快走。” 那老者“嗯”了一声,抓起二胡随着唐近楼走出凉亭,却是看着魔教领头那人,若有所思。唐近楼看他又犯痴呆,本想把他拉走。却见他双目忽然变得炯炯有神,仿佛在突然之间射出了两道电光,不禁一怔,忽的想起刚刚他说了一句“你叫我师伯,原也应该”的话,那时魔教之人正好向他攻击,唐近楼无暇思考。此刻见他表现,不由想到:莫非他是衡山派的人,衡山派的师伯,长成这样子的,难道是……莫大先生?! 老者向前一步。问道:“你们是魔教中人?” 那领头人皱眉道:“不错,你是何人。” 老者点了点头,脸上还保持着仿佛无法控制肌肉造成的懒洋洋的表情,声音却是冷若冰霜,问道:“前日里衡山派三名弟子被擂中胸膛而死。看伤势,似是八角铜锤所杀,不知与阁下有没有关系?” 唐近楼向那人看去。果然见到他用地兵器是八角铜锤。心想:衡山人被打死,不知是魔教做的,还是嵩山做的,若是魔教下的手,那么嵩山派浑水摸鱼,在五岳派之中搞的事更加虚虚实实,让人难以防范。 那领头人听了老者的的话,忽然放声大笑。高声说道:“我日月神教与你们五岳剑派,原本便是大仇,你杀我,我杀你,有什么稀奇地。不错。那几个衡山弟子是老子杀的,老子就是看不惯你们。你想怎样?” 老者嘴角咧开,像是笑了一笑,说道:“很好,很好……”那人微微一愣,老者向前踏了一步,却是“嗖”的,迅速到了那人面前,那领头人大惊,舞起手中的八角铜锤,使得风雨不透,却听“叮”的极细一声声响,老者便退回了原处。 唐近楼心中大吃一惊,他并没有看清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向那领头人看去,只见他面色古怪,一只八角铜锤软软地垂在地上。 老者点头道:“好功夫。”话音未落,只见那人右臂忽的冲天而起,连着八角铜锤落在了几丈之外的草地之上。 那人断了一臂,疼痛之处自不必言,却只是哼了一哼,随后坐在地上,便再也不出一声,当真是个铁铮铮的汉子。 唐近楼呆呆的看着老者,良久才喊道:“莫师伯……” 那老人转过头来,向着唐近楼微笑点头,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弟子唐近楼。” 莫大先生笑道:“好,岳师弟教了个好弟子。” 这时候那魔教领头之人终于缓了过来,向莫大说道:“百变千幻衡山云雾十三式,原来你是衡山莫大,我栽在你地手里,也不算冤枉……”莫大先生正要说话,那领头人突然大声叫道,“向右使,小弟平日里可曾对你有半点不敬?!难道你就任由我神教之人被五岳派欺负吗?” “原来这白衣老者真是向问天!” 唐近楼转过头去,只见那人终于将目光从极远处收回,淡淡的看了那领头者一眼,说道:“你杀了他的弟子,他断你一臂,这也没有什么?” 那领头人惨然一笑,只听向问天又道:“你们这几个人,就想过来抓我么?让他断你一臂也好,若是跟老子动手,只怕就没有这么好地运气了。 莫大哂然一笑。 那人倚在手下身上,声音虚弱,渐渐带了几分哀求,说道:“向右使可是误会了,东方教主半月前已经令教众告示四方,升你向右使为神教左使,今日向右使跟我回去,明日里你便是我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左使了。” 向问天冷冷一笑,道:“老子不稀罕什么左使,还是留给杨莲亭吧!”说罢见莫大却是目不转睛的盯着他,哼了一声道:“怎么?莫大先生想要跟我动手?” 莫大道:“天王老子向问天,果然气概过人,十三年前任我行做魔教教主时,有一次我四师弟去江西办事,最后却是被人抬着他的尸体回来,胸口上中了四道刀伤,组成一个框型。天王老子见识广博,你可知道这是什么招式?” 向问天仰天大笑道:“以你师弟的功夫,别人想来是不可能用模仿的招数杀他的,你说的这招嘛,自然是老子刀法绝招中地一式牧野四方了!” 唐近楼心中一惊,难道向问天跟莫大竟然还有这么一层仇恨。那今天可麻烦了。唐近楼看了看那三个还未出手的魔教教众,以及调息完毕的使斧锤之人,这四个人齐上,自己未必能够抵挡得住,而且……莫大也不一定打得过向问天。 莫大先生冷哼一声,道:“请亮兵器吧。” 向问天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随后冷冷地看着莫大先生。却仍是端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莫大向前一步,走进了亭子,低眉垂头,仿佛刚刚怒发冲冠的人并不是他。两人默默站立,谁也没有首先出招。 那领头之人神情一动,对身边人道:“你们去攻击莫大。” 几人对视一眼,抄起兵器,向凉亭冲去。唐近楼喝了一声“卑鄙”。横剑与他们战在了一起。一人使得双牌,始终挡在唐近楼身前,另两人则使长枪在他身后不时骚扰。使他不得近身,之前受了点轻伤地那人执着斧锤,不时偷袭唐近楼。 初时唐近楼还使得几招铁线剑式,但对方往往以攻为守,逼得他不得不中途变招,到的后来,唐近楼慢慢使出大气磅礴地养吾剑,一时间与这四人渐渐打成了平手。 莫大半睁双眼。神光不露分毫,向问天缓缓喝酒,看似轻松写意,但隐隐间,却又仿佛隐含着一种极为神秘的韵律在其中。 四人久攻不下。那领头者捂着右臂大叫道:“布十力大阵。”四人眼色交流,忽的脚步变换。瞬间换了阵型,唐近楼心中一惊,只见那手执双牌之人还在自己面前,但另外三人也没有躲在他身后,而是分列两边。 双牌者猛地向前一靠,唐近楼眉头微皱,长剑一横,一招“江河日下”使出,将他挡在两步之外,随即右腿屈伸,接了一招“铁扫帚”,将那双牌武者大翻在几步之外。只是这一瞬间地耽搁,另外三人的兵器仿佛是长了眼睛一般,已经向他身上招呼过来,一时间,唐近楼全身上下,竟无一处不被兵器笼罩! 危急时刻,唐近楼微微失神,却仿佛又是一片空明,剑随意起,他最先学的朝阳一气剑中的那招“朝辞白帝彩云间”应手而出,魔教众人只觉得乒乒乓乓一阵乱响,从唐近楼剑上传来一道极劲极韧的剑气,竟然在顷刻间将他们手中地兵器震开了几分。 唐近楼自从开始学习朝阳一气剑开始,到如今已有三年,但从未使出如此妙到毫颠的剑术来,这是他使出的最为完美的一招。但是他自己心中已渐渐无悲无喜,丝毫没有意识到刚刚那一剑的妙处。 唐近楼将朝阳一气剑一剑剑展开,只觉得每出一剑,都与从前大大地不同,至于哪里不同,却又说不出来,若让他继续这样沉浸下去,他的剑术修为在顷刻之间便会判若两人,但魔教的几人显然不是好地陪练,他们所组成的阵法也绝不是菜鸟大阵,而是江湖闻名的“十力大阵”。从名字就可以看出,这路阵法,是典型的集合众人之力,以力破巧的阵法。 只见三人合力,三件长兵向唐近楼身上砸过来,唐近楼一招“炎炎万里”,将三件兵器震开,三人分毫不乱,在瞬间借力,将兵器的另一边又砸向唐近楼,这一次的攻击与上一招并不相同,但是三人却绝无错漏冲突之处,这种感觉,就像是恒山的剑阵一般,只是这路阵法纯粹以力破巧,却是简单了很多。 唐近楼身子一转,这次却是避开了两只长枪,长剑一横,在斧锤全力未出之时,架在了上面,那使斧锤之人双手一搅,将长剑架在当中,只需耽搁地一时半刻,另两人就能将唐近楼的身子砸个稀巴烂。 唐近楼岂能让他如愿,危急时刻,唐近楼“哈”的一声,吐气发声,铁线剑式再出,那人原本就受了伤,此刻再接这招“铁线剑式”,依然是抵敌不住,只在一瞬间,他胸口已经破了一个大洞,闷哼一声。踉跄倒地。 此刻两杆大枪已经砸了过来,唐近楼避无可避,微微蹲身,将长剑一横,只听“砰”的一声巨响,唐近楼耳中嗡嗡作响,气息翻腾。竟然有些支持不住。 “糟糕,这两个人的内功比我想象地还要高明。” 唐近楼修习的内功并非什么绝世功法,只是华山普通地心法,因此刚刚硬拼之时他已经有所准备,只是运劲护住全身内脏。但是这两杆大枪砸下,全身仿佛都错了位一般,难受不已,实在是危险之极。只需得这二人内功再高一点,或是刚刚是三人齐攻。唐近楼就得内脏破裂,生死难料。 这时那使双牌之人再次冲了上来,唐近楼剑架在大枪之下。此刻只好踢出一脚,蹬在那人双牌之上,华山气宗也有借势之法,唐近楼这一蹬,在旋转之时却是用上了两支大枪加在他身上的大力,那使双牌之人原本想靠着自己深厚的内功硬吃一脚,近他身来,哪知道却是被唐近楼一脚蹬飞了四五丈远。 但余下两人却是抓住了机会。一人长枪暴起,全力击下,唐近楼伸剑挡住,却听“砰”地一声,另一只长枪砸在两兵相击之处。唐近楼“噗”的吐出一口鲜血,萎顿地倒了下去。 莫大此刻还在凉亭之中与向问天对峙。唐近楼受伤不敌,莫大立时大惊,向唐近楼奔去,身后却自然而然露出极大破绽,向问天悠然饮酒,却并不趁隙而攻。 莫大走至一半,那魔教二人已经将长枪递了出去,不由心中大急,唐近楼身受内伤,如何能挡住这二人的全力一击。莫大身形拔起,半空中一支薄薄长长的长剑反射阳光,发出变幻的光芒,但无论如何,他终究慢了一步,那二人的兵器已经击出。 危急时刻,躺在地上的唐近楼虚弱地抬剑使出了半招“银装素裹”,这招是比喻大雪覆盖,冰霜千里之意。但唐近楼使出却是不对,只因这招原本的大气磅礴丝毫不见,反而有些类似“无边落木”的萧瑟之意,但莫大的眼中却是闪过一丝欣喜之意,这一剑有气无力的递出,击在两杆长枪之上,却偏偏让两支枪都偏离了方向,魔教二人甚至连换招也来不及,就看见大枪扎进了土里。 莫大身形一闪而过,两人再也不用去拔枪,捂着脖子,倒在了地上。 唐近楼剑上无力,却偏偏能够引开两只重枪,可见他在危急关头,竟然使出了“四两拨千斤”地妙法,只是要拨千斤,自身也需有四两力,唐近楼受了内伤,却是支持不住这“四两之力”,使出这一剑后,几乎又要难过的吐出血来。 莫大拉起唐近楼的手,搭了一会儿脉,神色凛然。伸指在唐近楼身上连点几处穴道,这才将他背了起来。唐近楼此刻只觉得自己虚弱不堪,虽然没有当场昏过去,但是要昏过去,那也简单的很了,闭上眼睛就行,只不知能不能在醒过来。 莫大看了看捂着右手的领头之人,以及正扶着他再也不敢过来地使双牌者,转头对向问天道:“这两个人的性命,我今天留给你了。告辞!” 向问天举杯示意。 莫大背负着唐近楼,脚下连使跳步,很快就到了远处。 唐近楼伏在莫大背上,暗运内功,只觉的气息滞涩之极,内腑不时传来一阵阵剧痛,让他内功再也运不下去,唐近楼暗暗心惊,也不用隐藏在心里,直接向莫大先生问道:“莫师伯,弟子内腑受创,不知到了什么程度?” 莫大微微一怔,道:“你莫要担心,你受伤全因我要替门人报仇而起,便是再重地伤,我也要替你治好。” 唐近楼苦笑道:“我一运内功,便觉全身内腑疼痛难忍,我只想请师伯明言相告,我以后还能练内功么?” 莫大叹了口气道:“不错,你肺脏受损,只怕半年之内,都用不了内力,更加上那魔教中人的内力颇怪,我刚刚查探之下,你的内功……已经废了一半。” 内功半废绝不是说杯子里的水少了一半,如果要用什么来比较的话,它就像是一架精密的仪器,有一半已经坏掉,那这架仪器无论如何,也没办法正常运行了。唐近楼刚刚强运内力时,内腑一阵疼痛,刚才还以为是因为刚受了一击,因此有些运转不畅,如今看来,他当时就已经受了严重的内伤。 唐近楼虚弱的一笑,说道:“莫师伯,我这内伤……还有办法么?” 莫大犹豫了一下,道:“若是安心静养,只要一年半载,等你内腑伤势稳定时,那时候再慢慢练习内功,三年五载之后,或许能够痊愈,只是这期间绝不能再练习拳脚剑术,以免牵动了伤势……我看你剑术已经有所成就,让你放弃剑术,三五年之后再重新开始练习,只怕以后再难有登峰造极地可能,所以这个办法是不能用的。” 唐近楼听他大喘气,差点吐血,既然知道这个办法行不通,你又何必说出来。 莫大又道:“要让你在短时间内治好内伤,看来只有一个办法了。”唐近楼精神一震,问道:“什么办法?”莫大道:“少林方正方丈,易筋经练得炉火纯青,《易筋经》是少林镇派之宝,高深莫测,只要求他来为你致伤,必定马到功成,只是治疗内伤,等你伤好之后,以前的一切内功便不复存在,一切都要从头练起。我看你骨骼肌肉都是上等良材,便是重新练起,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莫大先生说的这个方法地确是极其可行,只是他只说求方正方丈为自己治伤,却没有说他怎么去求。他堂堂衡山掌门,要是为了自己去求少林方丈,在武林之中,无疑会堕了衡山派的威风,虽然衡山地确远不如少林。但莫大先生把这些都放在一边,可见他的确是一个真真正正的侠士。 唐近楼不愿莫大先生为难,有些心存侥幸的问道:“莫师伯,还有其他办法吗?” 莫大沉默半晌,道:“还有一个办法,其实比方正大师为你治伤还要好,只是这个办法……并不容易。”唐近楼道:“不管容不容易,总要试过才知道。” 莫大道:“华山派有一门内功绝学,叫做紫霞神功,想必你也是听说过的。这门内功极其高明,讲究厚积薄发,运出一份力,体内却有十分力,因此后劲极韧。你如果能够习得这门内功,不仅能够治好内伤,也免了从头练功的麻烦。只是……我听说这门内功,确实只有掌门弟子才能修习的。” 唐近楼微微一笑,说道:“我华山门规,却没有说紫霞功只有掌门弟子能够修习。师伯,还请你派人送我上华山,弟子感激不敬。” ------------ 第十三章 考虑 衡山到华山路途遥远,莫大最初甚至想要亲自送唐近楼上华山,但是开玩笑,他可是一派掌门,虽然常常不理门中事情,但又哪里是想离开就能够离得开的。 最后唐近楼在衡山又休息了三天,外伤好得差不多了,行动基本无碍之后,这才吩咐了两个弟子带上一封书信护送他前往华山。 一个多月之后,唐近楼终于又回到了华山。两名衡山弟子留下了莫大的书信之后,就离开华山,竟也是一刻都没有停留。 岳不群在正气堂上看完了书信,脸上神色变幻,好一会儿,才收起信,走到了后堂。唐近楼回来后就被宁中则拉到了有所不为轩查看伤势。 岳不群走进屋子时,宁中则正拉着唐近楼的手,说着什么。苏雁月和令狐冲站在一旁,苏雁月眼睛红红的,像是刚刚哭过。 岳不群阴沉着脸走进去,对着令狐冲喝道:“给我跪下!” 令狐冲双膝跪在地上,不言不语。岳不群道:“下山之时,我是如何对你们说的?要你们一同行动,互相照应。楼儿江湖经验尚浅,你竟然就这样让他一人去衡山?!” 令狐冲苦涩道:“都是弟子自大,害得七师弟身受重伤。”唐近楼放开宁中则的手,在令狐冲旁边道:“都是弟子目中无人,才造成今日之祸,与大师哥无关。” 岳不群哼了一声,道:“两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东西。” 宁中则上前将二人扶起,对岳不群说道:“师兄,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快来看看楼儿的内伤吧……唉,我只怕……” 岳不群放缓了神色,道:“莫师兄已经在信里说过楼儿的伤势……楼儿你过来,为师再给你看看。 岳不群为唐近楼搭脉。大约一炷香之后,才放开了手指,却是轻轻的吁了口气。宁中则连忙问道:“怎么样?” 岳不群道:“肺部受损,经脉滞涩,这是受到了内功高手重击的结果。” 宁中则道:“楼儿内功不高,原本就有此危险,师兄。你想出办法了没有?” 岳不群道:“此事……嗯,我还需仔细思虑一番,想来晚间就能想好了。楼儿,你先回去休息吧,雁月。你送你师兄回房。令狐冲留下!” 唐近楼走后,岳不群对令狐冲道:“冲儿,你可知你差点害死你师弟?”令狐冲一惊,道:“弟子知罪。”岳不群叹道:“如今只有一个办法可以治他的内伤。”令狐冲喜道:“是什么办法?弟子就算粉身碎骨,也要为师弟治好内伤。” 岳不群点头道:“嗯。你能为师弟着想,非常好,不过。这办法却跟你没什么关系。楼儿内伤太重,唯一地方法就是修习上乘内功,逐步治愈体内伤势,这门功法却是实在难求,我华山即使传承数百年,也不过只有一门功法对他的伤势有用。” 令狐冲道:“是什么功法?”随即醒悟,脱口道,“紫霞神功?” 岳不群微微闭眼。道:“不错。” 令狐冲喜道:“那再好不过了,只要七师弟修习了紫霞神功,自然内伤痊愈,弟子的罪过……也便不那么大了。” 岳不群眼睛一睁,细细的看着他。只见他双目清澈,一片赤诚。显然他说的话便是心中所想,绝无虚假。 宁中则在一旁,听丈夫说道紫霞神功可以治疗唐近楼的内伤,不由欣喜,说道:“师兄,你刚刚怎么不说出来,我还以为你没有想到怎么治疗他的内伤呢?” 岳不群看着令狐冲道:“只是,你可知道,华山九功,紫霞第一,紫霞神功在我派一直只有掌门人和掌门大弟子才能修习。” 令狐冲急道:“事急从权,岂能尽依祖宗地规矩,七师弟若是没有这紫霞神功,那岂不是一生受这内伤的困扰?” 宁中则叹了口气,他已经听出了丈夫的意思,可是令狐冲显然并没有听出来,或者说,是他心里根本就不在意,所以自然就听不出这些隐藏的含义。 岳不群说的清楚,紫霞神功只有掌门和掌门大弟子才能修习,那自然修习了紫霞神功地掌门大弟子便是下一任的华山掌门。令狐冲此刻心中只是关心唐近楼的内伤,只想让唐近楼内伤快快痊愈,以便自己内心能安,却没有想过唐近楼学过紫霞功之后,是否自然而然就拥有了接掌华山派的资格,而自己这个掌门大弟子,是否还能够学到紫霞神功。 在他心里,全然没有想过这些。 岳不群微微叹了口气,道:“好吧,明日我便会传紫霞功给唐近楼。”他看了看令狐冲欣喜的表情,哼了一声,冷声道:“你这次私自做出决定,以至于你七师弟因此受了重伤,不做惩罚,不知我华山派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今日晚间,你就上思过崖去吧。什么时候我满意了,什么时候你再下来!” 令狐冲应道:“是。” 岳不群挥手道:“出去吧。”令狐冲告辞而出。 岳不群做在椅子上,闭上了眼睛。宁中则将手放在丈夫肩上,说道:“师兄,你既然将紫霞神功传给了楼儿,为何不一并传给冲儿?” 岳不群道:“紫霞神功向来只传掌门弟子,你是知道地。”宁中则道:“凡事总会有例外,别忘了,蔡肃,岳子峰两位前辈,就都学过紫霞神功,他们可是师兄弟。更何况,冲儿才是本派的掌门大弟子啊。” 岳不群道:“我刚刚不是问过冲儿的看法了吗?可惜,他似乎毫无所觉。” 宁中则道:“冲儿从小便是如此,从不看重名利,他想地只是师弟的内伤而已。师兄,不如明天你将紫霞功同时传给他们两人吧?” 岳不群道:“我知道你的意思,冲儿总是我的大弟子,若是传紫霞功,他才是第一个该学此功的人。不过,既然我必须将这门功法传给楼儿,那冲儿……还是再等几年吧。” 宁中则问道:“这是为何?” 岳不群叹了口气,道:“我自有打算……师妹,你放心吧,冲儿现在学的内功也还未到达高深境界,便是晚几年学紫霞功,也不会对他有什么坏处的。” ------------ 第十四章 “气剑之争” 第二日一大早,岳不群在正气堂中,将紫霞秘籍交给了唐近楼。 “楼儿,紫霞秘籍是我派镇派之宝,你须得好生保管,千万莫要遗失了它。”岳不群缓缓说道。 唐近楼将秘笈放进怀里,一字字说道:“弟子明白。” 岳不群道:“紫霞功禁忌颇多,尤其是入门一段,须得在僻静无人之所修行,为师当年练这门神功的时候,独自一人在玉女峰上呆了三年。你虽然内功半废,但身子并没有太大损害,即日起,你也到玉女峰上去练功吧。” 唐近楼应了声“是”。 岳不群顿了顿,又道:“紫霞功艰涩难懂,若是有什么疑难,可以给送饭之人说上一声,为师会上山来指点你的。” 唐近楼道:“谢师父。” 岳不群挥了挥手:“你现在就上峰顶去吧。” 玉女峰顶便是思过崖。 苏雁月带着午饭,陪同唐近楼一同走上了思过崖。华山地形极险,唐近楼内功废掉,内脏也有不同程度的损伤,此刻爬起山来,又有了第一次上华山那种惊险的感觉。 到达山顶时,唐近楼已是全身大汗,山上风一吹,顿时凉遍了全身。唐近楼张开双臂道:“好舒服的风。”苏雁月笑道:“你现在天天住在这里,虽然床不太舒服,但好歹环境不错,这地方倒也不坏。” 唐近楼哈哈大笑:“这地方岂止是不坏,简直好的不得了。至少不用担心酷暑难当了。” 这时候思过崖的山洞里发出一声笑来,一人说道:“不错不错,七师弟说的极对,我昨晚睡在这里,当真是凉快极了,只是蚊虫叮咬不休。实在麻烦。” 唐近楼二人看去,只见山洞口一个人影闪出,正是令狐冲。 唐近楼奇道:“大师哥?你怎么会在这儿?” 令狐冲苦笑道:“还不是因为你,师父让我在这里静思己过呢。” 苏雁月笑道:“我说为什么厨房准备了三人的饭菜呢,大师哥,七师兄,我们开饭吧。”苏雁月将饭篮放到山洞前的一块大青石之上。这块青石紧挨着悬崖。唐近楼摸着青石向崖底看了一眼,笑道:“妙极妙极,这和在白云之上吃饭也没太大区别了。” 苏雁月将盒子揭开,顿时一阵肉香传出,只见一只大烧鸡摆在里面。还在冒着热气,端出烧鸡,下面一层却是一盘炒肉,最后还有一大盘炒茄子。三人食指大动,苏雁月取出碗筷。动手吃了起来。 饭菜下肚,令狐冲依靠在青石之上,笑道:“可惜没有酒。若是有酒,今天可就高兴了。” 唐近楼虽然并不嗜酒,但也微微觉得遗憾,苏雁月笑道:“早上我便问过的,可惜张叔说师父吩咐,不准给你们带酒。” 令狐冲遗憾之色更浓,因为这就说明,不是他今天喝不到酒。而是他在思过崖的每一天都不要想喝酒了。 苏雁月呆了一会儿便下了山,令狐冲让出了山洞地位置给唐近楼练功,自己则跑到外面来“静思己过”。 唐近楼盘坐在青石之上,翻开了紫霞神功的书页。紫霞功作为华山的镇派宝典,虽然没有易筋经等那样出名。但也必有其独到之处。唐近楼细细观来,只觉其每一句中都似有深意。与之前学过的内功心法大不相同。这样一来,他更加不敢着急着胡乱修炼。每一句必是深思熟虑,思虑周详之后才继续观看下句。 紫霞秘笈总共数十页,全篇洋洋洒洒有万余字。唐近楼仔细看了十来天才将它看完,粗通大意。在第二天时,他还因为用脑过度,头昏脑胀而想过让岳不群上山来先帮他逐字逐句翻译一遍,但最终他打消了这个想法。原因很简单,一是他并非看不懂这本秘笈,只是看得很费力而已,而第二点嘛,是他对秘笈的信任程度要高于对老岳专业能力的认可。直到已经粗略通晓紫霞神功的深意,唐近楼这才开始着手练习这门内功,内功一道,向来勤奋更要重于天资。唐近楼原想苦练上十天半个月或许会重新找到气感,哪知道心神沉浸入紫霞功意境之中时,小腹之中忽地有一股热气直冲胸口膻中大穴,唐近楼大吃一惊,气息顿时一乱,四散开来。 自从受伤以来,唐近楼每次练功,都只会感到内腑一阵疼痛,从来都没有真气的感觉,那是经脉郁结所致,此次却是他受伤近两个月来第一次感受到内力的存在。 便是传说中的金手指,也不可能在初习内功之时有如此充沛的内力在体内鼓荡,唐近楼略略一想,知道那股热气必定是以前数年苦修所得,自从内伤之后,这却是第一次能够将它调动起来,除了紫霞功功法高妙,想来也与这股真气与紫霞功同宗同源有关。 唐近楼想清楚之后,再次宁心静神,想要调动这股真气修行紫霞神功,只是他内腑受损,真气运行时是否会牵引到伤势,却不是他能够预料地。但这紫霞神功毕竟是华山的招牌,并且是莫大极力推荐,这也让唐近楼找到了一些信心。 唐近楼运起内功,自己丝毫不觉脸上渐渐有一团紫气若隐若现,只觉得随着小腹热气升起,全身竟然都变得暖洋洋的,一时间,仿佛全身的毛孔都能够散开透气一般,舒服到了极点。那股热气到了膻中大穴之后,在哪里停留下来,唐近楼细思紫霞秘籍当中的话语,其中并没有说过该如何如何导引之类。 “难道是按以前地方法吗?” 这个念头在唐近楼心头闪过,却并没有付诸实施,只因为那一团热气在胸间旋转包绕,渐渐又吸收了一些残存在受损内腑之中的真气,渐渐在胸间形成一团气息,唐近楼只觉得胸口暖洋洋的,仿佛这两月因为内脏受伤而受到地痛楚只是出现在梦里一般。 忽的紫霞功中的一段口诀在他地心头闪过。“轻若尘沙,绵如云霞,一引一发,朦胧天下……”唐近楼心中意念一起,那团热气忽的四散开来,在全身鼓荡来回,仿佛它当真如云霞一般。无物无形,难以捉摸。 唐近楼心中狂喜,他知道自己已经摸到了紫霞功的门口,这门内功的大门已经向他打开了。 自此以后,唐近楼的内伤渐渐一天比一天有了好转。一月之后,内伤虽然还没有痊愈,但是唐近楼已经可以开始练习拳脚剑术了。唐近楼和令狐冲在山上地这些日子里,每天都是苏雁月上来送饭,有时陆大有也会送饭。但苏雁月一定也会跟着上来。岳灵珊隔个三五天便会上思过崖一次,每次一出现便会缠上令狐冲一整天,直到下午才会下山。 这天傍晚。唐近楼修行完毕,自觉内伤又有好转,心里喜悦,出了山洞来看令狐冲,只见他手执一柄长剑,正在崖前的空地上练习着华山剑法。令狐冲剑法虽然一招一式使得层次分明,却在骨子里带着一股随意随性之意。 唐近楼道:“大师哥在这崖边练剑,可真是好兴致。” 令狐冲一招使完。回头笑道:“这里就这么点地方,我却是找不到其他地方练剑了。好兴致实在不敢当,不过要说好胆量,倒是有那么一点。” 唐近楼道:“这里可是大大有名地地方。”唐近楼随意的靠在身旁的青石之上,说道。“当年魔教十长老跟五岳剑派打架,就是在这个悬崖上。说不定你在这里练剑地时候,哪位前辈阴魂不散,看中了你,会在你睡觉时指点你一两招也不一定。” 令狐冲哈哈笑道:“那我可是求之不得,只是希望那人最好不是魔教长老。” 唐近楼微微一怔,道:“那个可能性倒是很低的,”他看了看四周幽然美丽地景致,想起十年前,一百年,甚至或许一万年前,这里便是如此的美丽了,这种美丽美得如此持久,万年不变,相比之下,人只能活短短数十年,可是人的心思变化,当真是快得很了。 唐近楼看看令狐冲,忽的说道:“大师哥,你知道二十多年前本派的那场剑气之争么?” 令狐冲一愣,点了点头,道:“那是剑宗同门入了魔道,我派发生了重大分歧,分成气剑两宗,最后他们也是在这玉女峰顶决战,最后是我们气宗得了胜利。” 唐近楼道:“不错,那一战我华山可是实力大损,至今也无法恢复昔日地荣光。” 令狐冲叹了口气,默然不语。 唐近楼微微一笑,忽道:“大师哥,你说,是气宗好,还是剑宗对?” 令狐冲大吃一惊,道:“师弟,你怎可有这等想法,本派向来讲究以气御剑,自然气才是正宗,气为本,剑为末!”令狐冲严肃道,“你这话,千万不要说给师父听到。” 唐近楼喃喃道:“我们华山剑派,本就是剑派,虽然内功重要,又何必一定要将它冠在练剑之前?” 令狐冲神情一滞,道:“那也是该以气御剑……” 唐近楼笑道:“师兄,你是剑法厉害,还是内功厉害?” 令狐冲笑道:“这怎么能比较? 唐近楼道:“的确如此。不过我知道,我内功说不定比你要高了。” 令狐冲笑道:“那又如何?” 唐近楼“嘿嘿”一笑,道:“你说,是你剑法好,还是我剑法高明?” 令狐冲长剑在手中挽了个剑花,道:“唐少侠剑法极高,不过比起令狐少侠,却还是差了那么一点点。” 唐近楼哈哈大笑:“我内功比你高,你剑法比我好。那你岂不是成了剑宗?”令狐冲一愣,觉得唐近楼这话大有毛病,只是哪里有错,一时间又想不起来。 唐近楼拔出剑来,道:“剑法高低,总要比过才知道,大师哥。请赐教吧。” 令狐冲一愣神间,唐近楼长剑已经刺了过来,长剑发出嗡嗡的声响,仿佛不是一柄铁剑,而是一柄铁禅杖一般。令狐冲神情一凛。开始凝神应付,两人在思过崖地平地之上,你来我往,斗起了剑法。 令狐冲剑法轻灵多变,唐近楼剑术则是意境深远。两人连斗了八九十招都没有分出胜负。令狐冲斗的兴起,希夷剑法已经施展开来,唐近楼则是以养吾剑应对。唐近楼的朝阳一气剑虽然精妙。但招数之间的衔接始终不能做到圆转自如。要知道若是你上一招使完剑尖向上,下一招起始时却是剑尖朝下,这个倒是容易,只要不怕老岳骂人,顺手把剑尖拖下来便是。可是朝阳一气剑精妙之极,招式之间的衔接绝非如此浅薄,往往是剑意的衔接。 如何由三伏之炎热在瞬间变为三九之酷寒?“无边落木”地萧瑟要如何才能接上“岁寒知松柏”的铮铮铁骨?“有凤来仪”地君临大地之意如何能够变成“金玉满堂”的喜悦温暖? 因此即使唐近楼练习朝阳一气剑已经多年,每一种中的意境也渐渐能够运用自如。可是他用这门剑法的时间仍是少之又少,原因正是因为他只能灵光一闪的使出一招,却不能行云流水地将它继续下去。 唐近楼学剑数年,却是这路养吾剑法使得最为出色,令狐冲剑法在整个江湖的二代弟子当中都是数一数二地。希夷剑施展开来,已经越来越有“大音希声。大象无形”的风范,唐近楼眼力跟不上令狐冲的变化,干脆放弃了去观寻破绽,只是自顾自地使起了养吾剑法。 养吾剑法的要诀唐近楼已经渐渐领悟,那就是“忍而不让,退而不避”! 令狐冲长剑攻去,却是尽数被唐近楼挡了下来,又斗了一百余招,令狐冲惊讶的发现,唐近楼的养吾剑法即使是只守不攻,仿佛剑招之中也蕴含着反击之意。令狐冲也会养吾剑法,但是这路剑法守重于攻,因此并不受他喜爱,剑法也从未练到高深境界,令狐冲赞了一声“好剑法”,提剑加快的出剑地速度,只听乒乒乓乓的金属交击声想起,令狐冲将唐近楼的剑压缩在了身周三尺之内。 唐近楼脑中一片空明,养吾剑每一招地剑意一脉相承,因此他使出这一路剑法时,往往如行云流水一般,流畅之极。又斗了片刻,唐近楼心中一动,忽的想到,此时他们相斗的情形,和三年以前他们第一次比剑时何其相似。这样下去,岂不是也如三年期一般,最后只能败落。 唐近楼剑势一变,使出了养吾剑的攻招,却在瞬间感觉到自己上身三处大穴竟然有微微刺痛之感,唐近楼大惊,撤剑回守,只听金属交击之声响起,堪堪在长剑及身之时挡住了令狐冲的剑招。 唐近楼数次变招,却每一次都被令狐冲趁隙而入,险些落败,而令狐冲虽然一时无法攻破唐近楼的养吾剑防守,却已经立于不败之地。 又斗了数十招,唐近楼叹息一声,道:“撤剑。”随即向后一跃,令狐冲收剑而立,唐近楼将长剑还入鞘中,说道:“师兄,你赢了。” 令狐冲摇头道:“胜负还未分出。只是你为何不使出朝阳一气剑法?” 唐近楼道:“朝阳一气剑精微奥妙,我至今还有一个极为关键的关窍未曾突破,要用它来跟你的希夷剑对敌,只怕不出十招,就得败在你地手里。” 令狐冲点点头,又道:“我们上次比剑之时,你也是用的这路养吾剑法,如今我自觉希夷剑进境极大,却反而攻不破你的养吾剑,可见你的剑术修为进步得比我要快得多了。” 唐近楼笑道:“我们可不要互相夸奖了,有这个时间,还是互相映证剑术为妙。”又道,“也不谈什么剑气之争了。” ------------ 第十五章 洞穴 此后的时间里,唐近楼每天勤修紫霞功,内伤渐渐痊愈,一呼一吸之间,似乎连肺叶的逐渐好转也能感受得到,内功渐渐登堂入室。 每日里,唐近楼都会和令狐冲交流剑术心得,两人都觉得大有收获。两月之后,苏雁月带来消息,说岳不群已经准许令狐冲下山,令狐冲大喜过望,这不仅代表岳不群已经原谅了他,而且三个月没有喝酒,对他这样的酒鬼来说也实在是煎熬不已。 令狐冲下了思过崖,唐近楼虽然少了一个可以交流的人,但却也能更加专心的将心思放在修行紫霞功之上。每日里,除了跟前来送饭的苏雁月说一会儿话,唐近楼便没有了其他的事情,只剩下了练功练功再练功。唐近楼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岳不群要让他上这思过崖来练习紫霞神功,不仅仅是因为功法本身需要在一个清净无人打扰的地方入门,而且如果唐近楼在华山门中练功的话,就算没人打扰他,他自己也忍受不住如此清苦的修行。 每天除了练功还是练功,也只有在这青山绿水无人扰的地方,才能够这样毫无阻碍的坚持下来吧。 这天,唐近楼正在洞中练功,忽听洞外有人喊他:“七师弟,小七,小七……”唐近楼面上紫气瞬间消散,下了盘坐的青石,唐近楼来到洞外,只见高根明正在不远处站着大呼小叫,却没有进洞来,看来是岳不群对弟子们已经吩咐过了,不准进洞以免惊扰他的修炼,造成走火入魔。 唐近楼招呼一声:“进来。”将高根明引进了洞里。 高根明手里还提着一个饭篮,放在青石上,唐近楼笑道:“我在这思过崖上呆了三个月,你来看了我三次。偏偏只有今天才带了吃食,我看,一定没什么好事。” 高根明打开盒盖,将一盘烧鸡肉,一壶酒取出放在青石之上,嘴里苦笑道:“的确没什么好事。”神情间颇为愁苦,唐近楼心中一惊。调笑的话便再也说不出来。 两人静静吃喝。 高根明喝了口酒,道:“前天我被师父责罚了。” 唐近楼笑道:“你被责罚的日子,还少么?” 高根明叹道:“这次可大不一样,我心中……我心中十分不安。” 唐近楼奇道:“这是为何,难道你做了什么欺师灭祖的事情?我看你只怕也没有那个本事吧?” 唐近楼原是玩笑话。哪知高根明竟然长叹一声,道:“不错,只怕也和欺师灭祖差不多了。” 唐近楼惊道:“究竟是什么事?……你为什么会受到责罚?” 高根明道:“前天晚上,我在柴房饮酒被师父发现,因此受到了责罚。” 唐近楼道:“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高根明又饮了一口酒。道:“你听我慢慢说。” 他抬起头来,似是在回忆,又似在组织语言。缓缓说道:“大约一个月前的一天晚上,我独自一人到柴房去喝酒,我们时常放酒菜地那张案几大概是太过老旧,一条腿断掉了,我去找了几根木头,想将这条腿重新绑上。 我把那案几翻过来的时候,偶然间发现了一样东西……” 唐近楼脱口道:“武功秘籍?!” 高根明愕然道:“你怎么知道?!” 唐近楼摇了摇头,道:“你继续说下去。”心中想到:真老套的桥段……只是。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呢? 高根明继续说道:“其实那也不算是什么武功秘笈。我在桌子底下,看见那一面竟然刻满了剑法的图形。 “我仔细看去,只见那些图形的的确确是剑法图形,而且,还是我华山剑法。 “华山剑法我所学不多。但这路剑法的地确确是华山剑法是绝不会认错的。只因为上面的每一招每一式我都练过,正是华山派七十二式基础剑法。” 唐近楼听着高根明的诉说。默默不语,知道这剑法想来就是整件事情的关键,只不知这剑法到底有何奥妙,高根明又是何处犯了门规? 高根明继续道:“那剑法刻在案几之下,我仔细思索,寻思或许是我华山派某位前辈刻下,也可能是某个顽劣地前辈刻来玩耍的,七十二式剑法我招招识得,也招招都会使用。 “我当时细细看去,只见这些剑法虽然是我所学过的那些剑法绝不会错,但是很多招式,不知为何,看上去都是似是而非。我当时连连摇头,心下以为这定是某位前辈学艺时顽劣,因此将这路剑法刻上去,但是他自己学艺不精,因此才将剑法弄得如此似是而非。” 唐近楼没有说话,只听高根明叹息一声,继续说道:“我当时怀着玩笑的心情看完了全部的招数,然后忽然想要练练。我连着练了两剑,心中总有一种奇怪地感觉,仿佛我应该试试那案几上所刻的招式练法……” 高根明停了下来,默默不语。 唐近楼道:“然后,你就练了,对不对?” 高根明点了点头。 唐近楼道:“那路剑法……究竟有什么不同?” 高根明从青石上跃起,站在地上,道:“你看看就明白了。”说完拔出长剑,在洞中一招一式的演练起来,唐近楼看了两招,脸色逐渐肃穆起来。 这路基础剑法,已经被修改过了。修改剑法,唐近楼上次见到,是看到苏雁月那幼稚之极地剑法,可是这路剑术,却绝不一样。这路剑法只是华山派入门弟子所学的基础剑法,虽然并不外传,但在华山派弟子的心目中,也并不是什么紧要的剑法。这剑法并不如何精妙,改过之后。也是如此。 可是这路改动之后似是而非的基础剑法,在高根明使出,却是行云流水流畅之极。唐近楼现在剑术修为比高根明高出不知多少倍,一眼就看出,改动这路剑法的,必定是一名剑术修为极为高深的前辈,武学上地大宗师! 唐近楼叹息一声。道:“这路剑法并不如何精妙,我看,留在我华山门中,除了害人,也没别地用处了。”高根明一惊。停下剑法道:“你也这样认为?” 唐近楼道:“还有谁这样说过?” 高根明道:“前日我在柴房喝酒,之后又把这剑法看了一遍,这时候师父忽然进来,看到了这张案几。 “师父看过之后,说这是剑宗的邪道剑术。害人不浅,还问我是否已经练过。 “我只说看过几次,是否在练剑之时练过。连我自己也不清楚,师父当时就告诫我一定不要误入歧途,当时他伸手一掌就将那张案几打得粉碎……” 唐近楼道:“我说的害人,就是这个意思了,师父是气宗弟子,怎么能容忍这种明显有剑宗倾向的剑术出现在华山派中。” 高根明道:“的确如此,这件事情师父其实并没有如何责罚我,第二天也只是因为我偷偷喝酒而罚我扫了一天地地。可是……” 高根明又叹了口气,他今天叹地气只怕比过去一年还要多,他叹了口气,说道:“我今天练剑时,却是吓得心惊胆战。我练习基础剑法时,总是不自觉地便会按照那张案几上所记录地剑招练起。因为那转折衔接之处,比起我之前学的不知要美妙多少倍…… “如果只是这样倒也罢了,我因为怕师父看见之后,会责罚于我,因此不敢练那七十二式剑法,改练其他的剑术,可是让我惊骇的是,无论我练得是哪一路剑法,那剑招中地奇异之处总是不知不觉的影响着我,让我每一招都不知不觉的发生变化。 “以师父的脾气,若是发现我剑法如此不伦不类,只怕受些责罚还是轻的,说不定要将我逐出山门……剑宗剑法,果然邪门。” 他苦恼不已,可是唐近楼听到他练其他剑术时,也能够将那基础剑法剑法融入其中,却不禁面露喜色。想起前两月自己还和令狐冲玩笑过华山地“气剑之争”,没想到今天却是看见了一个货真价实受到剑宗“蛊惑”的气宗弟子。 唐近楼道:“剑宗气宗,都是我华山分支,你又何必如此烦恼,难道你没有发现,这些日子你的剑法大有进益吗?” 高根明苦笑道:“这点进步,不要也罢,我又不求什么天下第一,要那么好地剑法做什么?” 唐近楼哭笑不得,说道:“文人学字,从横竖撇折做起,任你再复杂的字,也逃不出这五笔的窠臼,而我们武人学剑,最为关键的却是入门时所学的基础剑法,一个门派的剑术不论如何变幻,也终究是由这基础剑法拆解组合而成。 “你看的这路剑法,能够在无形中影响你学过的其他剑术,可见他绝非是游戏之作,而是精通本门剑术地前辈所刻。” 高根明道:“就算是前辈,只怕也是剑宗前辈。” 唐近楼苦笑道:“你现在最重要的,不是去追究究竟是谁刻了这路剑法,而是好好想想怎么能够不让师父发现你误入剑宗邪道的事情。” 高根明道:“这就是我上山来找你的目的了,你给我想个办法,究竟怎么样才能够瞒过去?” 唐近楼道:“既然你已经到了不自觉就会受到影响地地步,那为了摆脱这种影响,你练剑的时候一定要记得慢一点,再慢一点,这样或许能够使出正确地剑法。高根明苦笑道:“那师父还不把我骂死?” 唐近楼道:“骂不死你的,只要你能够躲过这一劫,你就偷着笑吧。” 高根明叹气道:“我总觉得这不是什么好办法。不过,也只好如此了,平日里只听过师父说华山剑宗是邪道,没有想到剑宗竟然这么邪门,看来不把这些剑法完全忘掉,我是永远也别想安安心心练剑了。” 唐近楼笑道:“你要把剑法忘掉?这倒稀奇了。嘿嘿,要说记忆剑法,那是我的强项,可是要说忘记,我却是一点经验都没有。” 高根明道:“能够记住,必然就能够忘记,”高根明皱着眉头。忽道,“不跟你说了,我现在就下山去,快快把这路剑法忘记。” 唐近楼看着高根明急急的离去,心想:这孩子怎么犯傻了? 又过了几天。唐近楼从苏雁月那里得知,高根明之后并没有再受到岳不群的责骂,想来是小心翼翼的结果,只是不知道他有没有成功地将那路剑法忘记。 这天早上,唐近楼在思过崖山洞外的平地之上悠闲的看着风景。他地紫霞功已经渐渐经历了最初的阶段。如今只要每天在朝阳初升之时练功一个时辰即可。 这几个月来,唐近楼一直都是以内功修炼为主,效果也是极为显著。耳聪目明不说,连身体的其他感觉也进步了不少。往往风吹草动,都能引起他的注意。 这时候轻微的脚步声响起,唐近楼一怔,细细听去,那声音却是渐渐增大,直到戛然而止。唐近楼忽的醒悟,转过身来。只见令狐冲正站在小路与思过崖的接口处奇怪地看着他。 令狐冲道:“你刚刚在做什么?” 唐近楼微笑着摇了摇头,问道:“师兄,大早上的,你怎么跑到思过崖来了?” 令狐冲苦笑道:“昨天我在山下跟人打架,又被师父罚上来了。” 唐近楼哈哈大笑。令狐冲正义感极强。每次碰到不平之事,总是要管上一管。难免会跟人打架,大部分时候只要没有人告诉岳不群,他即使知道,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只要有人告诉了他,或者他当面见到,令狐冲即使就算是再有道理,也免不了要上思过崖好好反省反省。 唐近楼道:“大师哥,我的紫霞功已经初成,如今是用不着那山洞了,你要是想练功就到里面去吧,这外面的烈日狂风,这次就由师弟我来承受好了。” 令狐冲笑道:“你既然紫霞功初成,那内伤自然也无大碍了,为何不干脆下思过崖去练功?” 唐近楼眼珠一转,道:“这个嘛,我自然有自己的原因地。”心道:我在下面也是天天练功吃饭,在这里同样是练功吃饭,但是每顿饭都是美眉亲自送上来,吃饭的时候美女在一旁,味道都不一样的。 令狐冲道:“师弟,师父说最近武林中风起云涌,看起来要出乱子了,我身为华山大弟子,而你更是修习了本派的紫霞神功,更应该努力练功,危急时刻也好能够助师父师娘一臂之力。” 唐近楼道:“这是自然。” 令狐冲看看天色,道:“此处风朗气清,师弟你就好好享受一下这大好风光吧,我先进去练功了。” 唐近楼嘴角勾起一丝微笑,令狐冲明明是个内心自由而随性的人,可是他表现出来,却往往是刻板而充满了道德高度。也只有在喝酒和练剑地时候,唐近楼才能看到他的特质。 这天唐近楼正在练剑,忽然听到“轰”地一声想从洞内传出,唐近楼一怔,不一刻,只听令狐冲叫道:“七师弟,快进来,这里有个洞。” 唐近楼惊喜交加,飞奔入洞内去。果然见到令狐冲站在一个洞穴旁边,脸上却是对未知事物的兴趣。令狐冲道:“我刚刚练剑之时,偶然一招竟然将剑全部插入石壁,因此怀疑这里空地,果然如此。” 唐近楼心道:老子当年挨着敲过,都没发现这处地方,你在这里练练剑就能发现,果然万事都要讲个缘分。唐近楼伸头看了看洞内,只见黑乎乎的一片,说道:“我们进去看看。” 令狐冲取出火折子,燃起一个火把,当先走了进去,唐近楼跟了进去,一脚踩在什么东西上,趔趄了两步,唐近楼转头一看,却是一个骷髅头骨,一时间汗毛耸立,却也知道这就是魔教中那用斧头的长老了。 ------------ 第十六章 华山前辈 令狐冲从地上捡起一柄大斧,往石壁上一劈,只听金石相击声一起,从石壁上削落了好大一块石头。唐近楼赞道:“好锋利的斧头。” “可惜我们用不到。”令狐冲将斧头随手又丢到地上,向前走去。两人在甬道之中,不时见到一些兵器,但尽是锤子,长棍之类,并非长剑。唐近楼固然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令狐冲却是疑惑不已,说道:“看这些兵器,显然主人绝非用剑之人,思过崖是我华山派最紧要的后山,为何这些人竟然能够到这里来?” 唐近楼道:“前面或许会有答案。” 两人继续前行,不一会,只见地上散落着几柄长剑,唐近楼上前拾起一柄,只见剑体略轻,剑身柔和,令狐冲道:“这是恒山弟子的佩剑。” 唐近楼点点头,又指着地上的剑说:“嵩山,泰山的用剑此处也有,我们往前面走,多半还能看到华山,衡山的佩剑。” 令狐冲点了点头,道:“只不知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他看了看四周,恍然道,“莫非,这里便是当年五岳剑派与魔教十长老大战的地方?” 唐近楼心中赞赏,嘴上说道:“我们再往前去。” 甬道挖的极长,只怕不下百米,二人在甬道之中行走,猜想当年那执斧之人深挖隧道的情形,一时间心潮澎湃。 甬道尽头往左,忽然出现一个极大的山洞,看大小可容纳千人之众。二人互视一眼,向洞中走去。石洞的一侧有一块巨石,石面平整形成一个石台。石壁上几个大字铁划银钩,十分明显。 令狐冲拿着火把向石壁上照去,只见石壁上写着“五岳剑派。无耻下流,比武不胜,暗算害人”十六个大字。令狐冲怒道:“魔教中人果然无耻,比武不过,竟然如此污蔑我五岳剑派。”又向石壁上照时,只见一行小字“范松赵鹤破恒山剑法于此”,在这旁边是无数的人形图案。一人使斧而另一个人使剑,显然是使斧者破解使剑者的招数,令狐冲微微冷笑,正要说话,赫然见到这些图像旁边一行小字:“张乘风张乘云尽破华山剑法”。 令狐冲大怒:“无耻鼠辈。狂妄之极。” 唐近楼上前一步,细细打量魔教长老如何破解华山剑法。令狐冲在一旁道:“我华山剑法博大精深,天下间能挡住的已经少之又少,又有何人敢说一个破字?哼,魔教鼠辈。也敢妄称尽破二字!” 唐近楼伸手去摸了摸石壁上的图形,赞道:“好功夫。” 令狐冲道:“什么?” 唐近楼道:“这里石壁坚硬之极,这些魔教长老却硬生生在这上面刻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武功也实在高深之极。” 令狐冲眉头一凝,伸出长剑,向石壁上砍去,当地一声,火花四溅,石壁上却只是掉落了一小块。令狐冲神色一凛,对魔教十长老的轻视愤怒之意稍敛。 唐近楼怔怔的看着石壁上的图形,喃喃道:“这些招式。当真能破解我华山剑法吗?” 令狐冲道:“绝无可能!” 却见唐近楼转身从地上拾起一根熟铜棍,道:“我们试试就知道了。”唐近楼指着放在最前的一招道:“就由你来使这招有凤来仪,我来破解。” 令狐冲微微点头,手中剑斜刺而出,这一招颇为简单。一路看但是一刺之后,却有五个后招。凶险无比。令狐冲与唐近楼时常交流武学,也经常用处这一招,唐近楼往往使出养吾剑无论他五剑十剑,只管自己练剑。 唐近楼身子怪异的一扭,摆出一个极其别扭的姿势,棍尖直指令狐冲剑尖,令狐冲心中一凛,长剑急刺,使出了这招地一招后招,却见唐近楼不管不顾,顺势一提长棍,自己却是撞向了剑尖。 片刻之后,唐近楼的长棍指着令狐冲的胸口,而令狐冲的长剑却被唐近楼以一种极为怪异的姿势堪堪避过。令狐冲冷汗涔涔而下,“这……这……”半晌,叹息一声,“这招有凤来仪,果然被破了。”声音中说不出地沮丧之意。 唐近楼拾起火把,照向石壁,将那些图形一个个看了起来,待看到“无边落木”一招时,不禁一怔,默然不语。 这招“无边落木”正是“朝阳一气剑”中的一式,唐近楼浸淫这路剑术多年,至今仍无法参透其中奥妙,但其中的博大精深,仍让他沉醉不已。这招“无边落木”,正是其中的精妙招式之一。唐近楼在衡阳时,曾以此招挤开两杆大枪,救了自己一命,如今却看到石壁上列有破解之法,心中一片凄凉。只见那图形上,破解之人站的莫名其妙,猥琐之极,像是一个不谙武功之人在茫然等打一般。 唐近楼胸中翻腾,大声道:“大师兄,我们来试试这招无边落木吧。”令狐冲从他手中结果铜棍,又将自己地剑递给唐近楼。 唐近楼清喝一声,长剑抖的散了开来,一股萧瑟之意顿时散开,令狐冲心中一滞,下意识想用希夷剑抵挡,却在瞬间硬生生的将身子缩成了一团,长棍茫然不知指向何方,唐近楼剑尖轻动,在瞬间刺出了七剑,只听乒乒乓乓声想起,七式剑法都被令狐冲接了下来。唐近楼收起长剑,道:“没有攻招么?” 二人向石壁上看去,果然这招只是讲解如何防守这招,并无进攻之法。唐近楼心中稍喜。令狐冲道:“看来这招一旦使出,必定是精妙无方,这位魔教长老,也想不出破解之法。” 唐近楼道:“可是这招一旦使完,必定会露出破绽。”唐近楼说出这话,忽地心中一个激灵。想到了自己一直在思索的剑意承转的问题,因为剑意无法转换自如,唐近楼一直无法用朝阳一气剑对敌。只因招式衔接之中,自然而然便会露出极大破绽,为对手所趁。唐近楼看到石壁上的破解之法,心里想到:这些招式大都被破解,即便没有被破解,也都能够抵挡到一招使完,招式使完。换到下一招时,衔接之处,原本便是极容易露出破绽的。以前我武功低微,与我动手之人也没有高到哪里去,因此想不到这一点。可这绝非我招式衔接的毫无破绽,只是我的对手不够高明而已。我时常一心想要后发制人,破解别人招式,自己剑法中地破绽只怕比别人还要更多一些。 “朝阳一气剑精妙之极,我以前一直在想为何别地剑法我能一气呵成使下去。朝阳一气剑却绝不可以,如今看来,其他的剑术我能使下去。也不过是剑术承转之处太过浅显,因此能够囫囵过关,可是这也并非是我剑术高明之故,嘿嘿……无非是我没有碰到过高手罢了。 唐近楼站在一旁,怔怔的想着,脸色忽明忽暗,令狐冲仔细观看着破招的图形,虽然黯然不已。却是看得更加仔细。良久才道:“这里记录了一百三十八招华山派的绝招,其中有一百一十四招被破解,另外二十四招虽然没有被破,但是却能够撑到招式使完。唉,难道我华山剑术。真地……真地被破解了么?” 唐近楼抬起头来,问道:“有哪些招式没有被破解?” 令狐冲一一指给他看。其中有几招是朝阳一气剑地绝招,有些唐近楼认出是希夷剑法,还有一些却不认识,或许是华山五剑中的招式。 唐近楼抚摸着一招朝阳一气剑的图形,心中想到:若是我能将招式衔接的毫无破绽,剑意一浪高过一浪,招式本身又毫无破绽,那岂不是天下无敌? 可是毫无破绽地招式何其稀少,朝阳一气剑三百六十招,身为华山五剑之一,却也只有三招没有被寻到破绽,或许比剑的前辈没有用完整,因此还有其他招式也未可知。 可是天下间毕竟还是有破绽的招式占了大多数,唐近楼忽然想到,那些破绽之处若是能够衔接上其他的招式,岂不是无形中弥补了这些破绽?可是,招式衔接,剑意相承,转换招式弥补破绽,这些无一不是最为艰难的问题,哪里是一时半刻能够想清楚地。但唐近楼既然想到了这个方法,至少心里便有了底气,再看向石壁上的图形之时,再也不像刚才那样冷汗淋漓。 唐近楼想到这些,却不是只在今天才开始想的,从他练剑第一天起,便无时无刻不在想招式与破招地问题,原本他已经有了应对当他看到这些石壁上的破解招式时的答案,可是他刚刚看到自己最为得意敬仰的招式当真被破时,还是乱了方寸,脑中原先那些想法消散的无影无踪。幸好他及时想通了剑术上某些关键的道理,否则他一定会心慌意乱,那时候只能祈祷风清扬及时出现来开解二人了。 令狐冲却是乍见这些招式,心中方寸大乱,浑浑噩噩。 “大师哥,你怎么了?”唐近楼问道。 令狐冲缓缓道:“七师弟,我们相处多日,你告诉我,这些剑法,当真被破了么?”说着摇了摇头,苦涩道:“我这是什么话,男子汉大丈夫,看到了便是看到了,岂能期待它并未出现?” 唐近楼微微一怔,心里升起一股佩服之意,唐近楼道:“你看得没错,这些剑法,当真是被破了。” 令狐冲叹息一声,道:“我们便是将剑术练到师父那样炉火纯青的程度,又能如何,旁人只需要看过这石壁上的图形,便能将我们地剑法破的一干二净。” 唐近楼微微一笑:“那也未必。”他看着石壁上的图形,道:“师兄,你好好看看这些棍法图形,不要去看后面的剑法。” 令狐冲闻言一愣,向石壁上看去,不过一刻,他的神情发生了变化。唐近楼道:“你也看出来了吧,这些剑法。地的确确每一招都被这些棍法破解。可是这些棍法,除了用来破解剑法之外,单独来看,实在是粗浅得不能再粗浅地招式,简直破绽百出。” 令狐冲大喜道:“不错,的确如此。七师弟,你当真是聪明绝顶。我只是伤心师门剑法被破,竟没看到这些。”唐近楼心道:惭愧惭愧,这个问题我想了好久,刚刚看到剑法被破,自己也吓得什么都忘记了。 令狐冲道:“这些棍法单独来看。当真是破洞百出,我任出一招便可将它破掉,可是这些棍法全是针对我们剑法所创,若是我先出剑,那对手仍要把他破掉……”令狐冲忽地增大声音道。“原来如此,怪不得师父常常教导我们说,后发制人才是武学至理。我从前不能理解,原来是因为我修为太低的缘故。” 唐近楼道:“不错,我们在这里沮丧了老半天,要是让师父来,说不定会耻笑这两位魔教长老一番。”心中却道:以老岳的本事,恐怕还没到那种能够后发制人的境界,这番道理,多半是前辈代代相传交代下来的。 这时候。一个声音冷冷传来:“你说要后发制人,我且问你,别人招式都已经出来了,你便是想后发,又能制得了谁?” 令狐冲惊道:“谁?”两人左右一看。忽见石壁之上人影一晃,一个灰衣老者已经出现在上面。唐近楼细细看去。只见那人脸如金纸,隐有病容,心中一动,知道这定是风清扬无疑。 令狐冲向前一步,挑起地上的长剑,问道:“你是何人?怎么会出现在我华山派的后山之中?” 那人毫不理会,仍是问道:“若是别人比你先出招,你便比别人慢了一拍,如何能够制住别人。” 唐近楼道:“这些棍术号称破尽华山剑法,可是他要破,自然还是要等我们先出招,难道我们出招之后,他们就没有机会后发制人了么?老先生这样说,那我们也不用学什么剑法了,只要比别人先出一剑便可以了。” 那人道:“强词夺理。”脸上却是隐有笑容。 令狐冲道:“手慢脚慢,活该被对方打败,可是后发制人也不是看着别人发完招才出手,对手一有动作,自然就有了破绽。” 那人脸色抑郁,却隐隐有了笑容:“哦?一有动作,就有破绽,那一动不动,岂不是没了破绽?” 令狐冲笑道:“一动不动,那他要怎么动都可以,自然没有什么破绽了。”令狐冲不过是一番玩笑话,那人却拍手道:“妙极妙极,正是如此,那我再问你,我现在有什么破绽?”两人齐齐看去,只见那人忽地一耸肩膀。 令狐冲眼珠一转,道:“我武功粗浅,看不出来,我看在等个十年二十年等我武功大成的时候,你再问我这个问题吧。”接着又道:“老前辈,我们已经回答了你的问题,你究竟是什么人,也该告诉我们这些主人一声了吧。” 老者道:“嘿,我告诉你们我的名字,难道你们就认识我了么?” 令狐冲本想说知道了名字自然就算认识,忽的人影一闪,老者从石台上跳了下来,令狐冲大吃一惊,下意识挺剑刺去,老者身子一转,反手握住了令狐冲地手腕,右手瞬间点住了令狐冲上身的三处大穴。人影一晃,退出了几步之外。 唐近楼一半是因为放心,一半是因为反应不及,竟然看着老者在一瞬间制住令狐冲,自己连剑都没有拔出来。半晌才惊道:“这招……这招是若隐若现”令狐冲也是一脸骇然。这招若隐若现,正是希夷剑中的一式,二人绝非是惊骇老者会这一招,而是因为他这一招使得实在是妙到毫颠,从左手的剑指,到右手以指作剑,俱是使得恰到好处,在一瞬间完成了擒拿,封穴两大步骤。 令狐冲惊道:“你,你是华山前辈!” ------------ 第十七章 三路剑法 老人叹气道:“华山派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一点微末道理,竟能够难得你们魂不守舍。要知道剑是由人来使的,你剑法当真被别人破掉,也是你技不如人,又关剑法本身什么事了?” 唐近楼心道:剑法太差,本来破绽就多,也就更容易被人破掉,这怎么会跟剑法没有关系?只是心里这样想,嘴上却绝不会说出来。 老者道:“你们两个小子,每天都在这思过崖上大吵大闹,有时还来些幼稚之极的比试,真是贻笑大方。只是我在你们这个年纪,倒也未必比你们高明多少……武学一道,原本便是日积月累才能达到高深境界。但你们二人今天居然为了石壁上这些死招而心慌意乱,动摇心神,当真是可笑之极!” 唐近楼跟令狐冲对视一眼,道:“请前辈指点。” 老者道:“我刚刚已经说过了,招式有高下,但招是死的,人也又高下,人却是活的。因此破得了破不了都决定于用剑之人,跟招式何干。你若是个草包,便是学到了绝世剑法,也未必能够打赢别人。” 两人若有所悟,但又都有些不以为然,毕竟好剑法就是破绽少,就是不容易被破,这又跟人有什么关系呢? 老者伸了一个懒腰,道:“天色已晚,你们回去睡觉去吧。明日早间我便指点指点你们二人,让你们也知道究竟什么样的剑法才算是高深剑术……你二人的剑法,斧凿的痕迹实在太重……” 老者说完就要离开,令狐冲连忙开口问道:“前辈……敢问如何称呼?” 老者道:“你是问我的名字么?嘿……我的名字已经几十年没有用过,告诉你们也无妨……我叫风清扬。”老者说道“风清扬”三字,脸上显出一副茫然沉思之色,显然是想起了无数往事。 令狐冲道:“原来是风……风太师叔。”“清”是比岳不群的“不”还要高的一个辈分,令狐冲叫他师叔时有些犹豫。却是因为并不确定他是否是华山前辈。 风清扬回过神来,嘿然一笑,忽地身子跃起,在石壁上一点,转瞬已经离开。 令狐冲怔怔地看着他离开的方向,良久道:“好高明的功夫。”转头看着唐近楼,又道:“风清扬。我时常坐着的那块青石之上,好像也刻着这个名字。” 唐近楼点了点头,忽道:“现在连中午还没有到,什么天色已晚!” 第二天清早,唐近楼多绑了几个火把。两人再次来到洞中。风清扬还未出现,两师兄弟看着石壁上的剑法,开始练习了起来。这些剑术大都是五岳派中的绝招,每一招都是精妙无比,加上图形毕竟无法传神。很多关键之处仍需要二人去领悟。令狐冲在这方面表现出了惊人的天分,唐近楼还在对着华山派地剑术练习的时候,他已经将华山。衡山二派的剑法都看过了一遍。十六k 唐近楼一直对自己的智商很有自信,但看到令狐冲的表现,开始明白以前不相信有武学奇才这种说法实在是大大地错误。像令狐冲这般,心里能够及时想到,手上又能够及时做到,这可绝不是智商高就能够解释的。 唐近楼摇摇头,正要继续练剑,猛然一惊。只见一个灰袍老者站在自己身前不远处,神气抑郁,脸如金纸,正是风清扬。 唐近楼大惊,要知道他只是看了看令狐冲。不过是两三息的功夫。这样短的时间内,风清扬是如何出现在自己身前的?!风清扬地内功轻功。简直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唐近楼心中虽惊,脸上却是恭恭敬敬道:“风太师叔。” 风清扬点点头,道:“你们看看,我这路剑法,你们可破得了吗?”令狐冲上前来,跟唐近楼站在一起。风清扬从地上捡起一根枯枝,左手从左至右轻轻拂过,仿佛手中拿的是一柄绝世宝剑一般!风清扬叹道:“十年没有碰过剑,也不知手生了没有?” 唐近楼正要说话,风清扬执着枯枝,忽地向前一刺,随后华山派的各种精妙招式便如滔滔江水一般,连绵不绝的倾泻出来。两人看得如痴如醉,只觉平生从未见过如此高深莫测的神剑!但过得一刻,二人便已经发现,风清扬使得每一招,都是石壁上所记载的华山剑法。唐近楼细细观看,不一会儿便脸露震撼狂喜之色,因为这一招招剑法从风清扬手中使出,竟是破无可破! 唐近楼张大了嘴,风清扬的每一招每一式都使得清清楚楚,绝没有将破绽处隐藏或者换招接过,可是这一路剑法使出,为何那些破招之法连一点作用都起不了?! 唐近楼想象着自己手执长棍,究竟是因何原因破不了这些招式,他苦苦思索良久,忽的灵光一闪,明白过来:因为风清扬使出一招时,使棍者总是无法顺利的使出破招地招式!例如风清扬使出一招“苍松迎客”,这时候应当长棍前刺,在苍松风骨未成之前破掉这招。可是风清扬前一招的“有凤来仪”却让对手长棍不得不举在头上抵挡,这片刻之间,无论如何也无法将长棍及时的刺出去。每一招皆是如此。 风清扬还在试着剑法,但唐近楼已经闭上了眼睛,他回忆着风清扬的第一招。那是一招直刺,之后剑尖是连续三次颤动,指向三处大穴,这招是希夷剑中的“白云渺渺”,要破这招,应当以长棍首先攻向右手神门穴,然后进击胸腹。可是风清扬随后地一招“不即不离”,却逼得使棍者不得不不得不退,同时破解“不即不离”的招式也因此难以使出。而这一剑之后地招式,看似招招都有破绽,实则对手每一招都在风清扬的控制之中,那些石壁上记载的棍法,竟似是全然无用了! 唐近楼睁开眼睛,心中大有收获。此刻风清扬早已停下了剑法。令狐冲似乎也已经领悟了风清扬这路剑中所描述的意图。 风清扬微笑道:“你二人果然都是良材美玉,岳不群那小子,当年我很看不上他,没想到他做了掌门,倒也收了两个好弟子……看来他眼光倒也是有的。” 令狐冲极为尊敬岳不群,听到风清扬说话不禁面色有些不渝,但风清扬毕竟是岳不群地长辈。莫说他不喜欢岳不群,便是当面说岳不群坏话,那也是理所当然,只是若风清扬当真说了,令狐冲恐怕不会规规矩矩的站着听他论剑了。 风清扬道:“刚刚那一路剑法。你们已经看过,现在,看看这一路剑法,可有破绽?”二人精神一震,知道风清扬又要指点。 风清扬手中枯枝斜斜一出。随后再将石壁上的剑术一招招施展开来。两人仔细看去,唐近楼忽的全身一震,风清扬每一招剑招使出。若是到了破绽处,长剑一转,流畅之极的变到了另外一招,竟跟昨天唐近楼所想的一模一样! 那时候唐近楼只是有了想法,心里却知道,自己要达到这种程度,不知要练上多少年。如今看到风清扬使剑,心潮澎湃。仿佛是看到了多年之后的自己一般。 “我要到什么时候,才能使出这等剑法?” 风清扬一路剑法使完,唐近楼二人怔怔站立,受益匪浅。 良久,风清扬道:“快到中午了。我再使最后一路剑法,你们看过就出洞去吧。明日再来看我。” 两人聚精会神地盯着他,不敢有丝毫懈怠,心里都在想:风太师叔又要使出什么样的精妙剑术出来? 风清扬一招一式再次演练起来,这一次却并不是两人所见过的石壁上的华山绝招,唐近楼仔细观察,片刻之后发现,风清扬用的招式驳杂之极,从基础剑法,到养吾剑,希夷剑,朝阳一气剑,甚至是向来传女不传男地玉女剑十九式,信手拈来,组成一路极为精妙的剑法。 这些剑法有的只出了半招,有的却是简化了复杂的招式,极难辨认。唐近楼心中想到:我初时学剑,于每一剑每一式,都要穷究其深意,看到小雁儿胡乱改动剑法,也非常严肃地批评过她,如今看来,学剑初时的确应当是以积累为主,但到了高深处,应当还可以向风清扬这般,化繁就简才对!其实世间万事,都是这个道理,不只学剑者如此,书生高官,贩夫走卒做事,又何尝不是如此?! 唐近楼想起在恒山时定闲师太对他说过的话:“学剑地道理,与天地间的道理一般,往往最简单,也最是真实,但却需要你自己去体味,去感受。否则你永远也无法知道这其中的道理。” 风清扬一路剑法越来越快,与之相应,剑招也是越来越简单。到后来,竟然只是挑,刺,撩等等最为基本的用剑姿势。唐近楼却是看得目眩神迷,只因他这一剑剑使出,竟然浑如天成,莫说找不到一点破绽,连招式也看不出来。这是何等的剑法! 风清扬一路剑法使完,随手将树枝仍在地上,背负双手,走出了石洞。远远地声音传来:“你们二人不许泄露我的事情,出去时记得把洞口堵上。” 两人反应过来,追出去时,外面早已经没有了风清扬的影子。唐近楼道:“风太师叔说,叫我们明天再到这石洞来。” 令狐冲道:“这几路剑法,我们若是自己练,就是过上几年,也难以领会它的真意。” 唐近楼看了看可供一人钻进地洞口,道:“我们先按太师叔所说,将它堵上吧。” 两人合力搬了石头,将石洞的入口堵上。 这时候苏雁月的声音在外边想起:“大师兄,七师兄,快出来了。”二人知道是苏雁月前来送饭。两人出了洞去,和苏雁月一起用过了午饭。 这天下午,唐近楼师兄弟不知疲倦的练习着石洞所见的华山剑法,偶有所得,或是对风清扬所示剑法有所领会,便会欣喜不已。到了晚上,令狐冲早早睡下,唐近楼按着紫霞秘籍所示,却是运了一个时辰功,这才休息。 此后一个多月地时间里,风清扬每日上午,都会为两师兄弟讲解上乘剑术的要理,两人在山崖上没有对手可以对比,彼此间地进步又在伯仲之间,一月过去,两人竟丝毫不知自己的剑术已经突飞猛进!只是风清扬偶尔看到两人练剑,却是微微点头,显然这二人的资质得到了他的认可。 两人领会了剑术中的许多道理之后,于剑术中融会贯通,自觉比之前使剑流畅不少。令狐冲希夷剑的造诣更加深厚,渐渐越来越接近这路剑术所阐述的至理。但是唐近楼的朝阳一气剑却是始终无法使得如同行云流水一般。 唐近楼看到令狐冲剑术大进,渐渐心中焦急。这天上午,天气晴朗,风和日丽,是个难得的好日子,风清扬也是难得的出门来,在思过崖的平地之上,教导了两人剑法道理。等到他讲完时,唐近楼喊住了正要离开的风清扬。 “太师叔,弟子有一路剑法,始终无法练通,想请太师叔指点。” ------------ 第十八章 独孤九剑 唐近楼将朝阳一气剑中的招式一剑剑使出,每一招都深得其意,但一路剑法试下来,却又颇多生涩。 风清扬道:“原来是朝阳一气剑,想不到你竟然能完整的学到这路剑法。”风清扬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这路剑术最是讲究以气御剑,当年气宗最是以此剑法自豪,声称只有内功登峰造极,才能发挥出这路剑法的全部威力。” 唐近楼道:“弟子的内功修为还浅的很,离登峰造极不知道还有多少年。” 风清扬道:“世间万法,殊途同归。内功登峰造极,绝非每日苦练内功便能达到。剑术要登峰造极,同样不是单单的苦练就能成就。内功剑术,到了高深处,也自是殊途同归。内功登峰造极,自然也对剑理了然于心。” 唐近楼听他说的话,显然是说这路剑法虽然讲究以气御剑,但关键却不在于要将内功练到什么程度,而是内功练到那个程度的人已经是到了绝顶,这剑法中的颇多关键之处他们自然而然就能化解。内功不到化境之人并非无法发挥此剑威力,而是他们内功修为不够,剑术修为同样不够,因此才无法随心所欲的使出这路剑法而已。 唐近楼的修为或许不够,但风清扬的修为却绝对已经到了。唐近楼喜道:“请太师叔指点。”风清扬目光如电,盯的唐近楼竟微微有些刺痛。良久,风清扬转身向山洞走去,“你们跟我来。” 两人跟着风清扬又从甬道走进了石洞之中。自从风清扬亲自指点二人剑术道理之后,有时是在山洞中,有时在思过崖的平地上,但极少再到这石洞之中来。二人互视一眼,令狐冲微微茫然。 唐近楼却是心中一动,隐隐有一种不安和激动的情绪升起。 风清扬身子一翻。坐在了巨石石台之上。 “天下剑法,原本也不能说有什么高下之分,可是的确有的剑法精妙,有的剑法粗浅。你们既然一心想要学得上乘剑术,我便把它教给你们吧。” 唐近楼心里一震! 风清扬道:“这门剑法博大精深,极难修炼,今天我先教你们总决。切记此总决乃是这门剑术最为精要的部分,不仅要将它熟记,每日更要朝夕念诵,细细体味。” 二人齐声道:“弟子谨记。” 风清扬忽又叹了口气,道:“在传剑之前。我还要问你们,你们学了这门剑法,将来不会后悔吗?” 令狐冲心想:学习上乘剑术,又有什么后悔地……是了,这门剑法想来并非华山剑法。因此风太师叔有此一问,只不过师父并不禁止我们学习别派武功,常说“他山之石。可以攻玉”,风太师叔实在是多虑了。再说了,这石壁上的武功,不要说华山派剑术,五岳各派剑术我都看了个遍,连魔教刻上的破解之法也是牢记在心,听太师叔所说,他要教的。必定是一门极高深的剑法,我能够蒙他指点,真是天大的机缘。 当下答道:“这是徒孙毕生幸事,将来只有感激,绝不后悔。” 唐近楼更是斩钉截铁:“弟子绝不后悔。” 风清扬点点头。道:“你们记好了。归妹趋无妄,无妄趋同人。同人趋大有。甲转丙,丙转庚,庚转癸。子丑之交,辰巳之交,午未之交。风雷是一变,山泽是一变,水火是一变。乾坤相激,震巽相激,离兑相激。三增而成五,五增而成九……”当下洋洋洒洒说了三百余字之后才停下来,问道,“你们记住了多少?” 二人都道:“大部分都记住了。” 风清扬笑道:“好,好,你们记性不错,我教起来也就好办多了。来来,你们先背给我听。” 令狐冲首先背诵,他记性也是极好,三百余字背下来,竟然只错了几句,风清扬纠正过后,唐近楼又来背诵,他原本记得跟令狐冲差不多,但令狐冲背过一次之后,他已经将原本不甚明朗的地方都纠正了一遍,当下背了一遍,竟然一字未错。风清扬又让令狐冲背过,这次令狐冲也没有出错。 两人都将这段背下,风清扬又开始讲下一段。这篇总决足足有三千多字,三人用了两个时辰才将它背完。风清扬嘱咐二人勤加念诵,熟记在心。随即便离开了。风清扬每日都在午前指点二人,估计到送饭人快要到思过崖时,便会离开,到第二天又来指点二人。 两师兄弟早已熟知风清扬地习惯,见他离开,两人也离开了石洞,搬起石头将洞口堵上。不一会,果然送饭之人在洞外喊了起来。 两人出了洞去,见送饭来的竟然是高根明,齐声问了起来。一人问的是“小师妹呢?”,唐近楼则问道“小雁儿怎么没来?” 高根明先是一怔,随即哈哈大笑。令狐冲脸色一红,唐近楼却也嘿嘿的笑,不以为意。 高根明将饭菜摆出,三人就在思过崖的青石上吃了起来。按照华山地门规,思过崖上送饭的弟子是不允许和思过的弟子一同吃饭的,但这半年多来,思过崖几乎成了唐近楼的地盘,唐近楼却不是上来思过,而是上来修习内功地。每日苏雁月上来都会与他一同吃饭。这渐渐简直成了华山的新规矩,就连令狐冲上来之后,送饭的人也都是吃过了才下山去。 高根明道:“小师妹正缠着师娘教她玉女十九剑,大师哥你最近几天恐怕是看不到她了。苏师妹却是下山去了,怎么,七师弟,你地表妹没有跟你说过么?” 唐近楼对高根明的揶揄毫不在意,想起苏雁月之前确实说过要回清泉镇一趟,随口道:“她倒是说过的,只是没有说回去干什么。” 高根明道:“好像是扫墓吧。” 唐近楼心中一震,筷子定在了半空。细细思索。当年那件事情,正是这个时节发生的。唐近楼心中忽的一片内疚:小雁儿对父母的死,只怕不只有伤心吧。还有对凶手的刻骨仇恨。只是那些山贼都被老岳杀死,她没有机会去报仇而已。只是罪魁祸首,却并非那些山贼啊。 “左冷禅……”唐近楼心中默念着这个名字。 高根明伸手在唐近楼眼前晃了晃。 “干什么?” “没什么。”嘴里说没什么,高根明却是挤眉弄眼,显然是“有什么”。唐近楼心领神会。午饭之后。令狐冲进洞休息,唐近楼看着高根明将碗筷收好放到篮子里,说道:“有什么事情,快说吧。” 高根明道:“你这是什么态度,五师哥今天不是来求你办事地。不需要看你脸色。”他一副得意洋洋地脸色,看起来很是兴奋。 唐近楼眼睛一白,道:“敢问五师哥有何指教。” 高根明嘿嘿一笑,凑了过来,小声说道:“姥姥的。告诉你,五师哥我历经千难万险,度过了九九八十一道难关。终于把那套该死的剑法忘了一小半了,哈哈哈……” 唐近楼张大了嘴:“什么,你真的能把它忘记掉。” 高根明点点头,道:“不错,已经成功了一小半,虽然剩下了一大半,但是我只要每天坚持,总有一天。我能将那该死的剑宗剑法忘得干干净净地。” 唐近楼嘴唇动了动,只觉得说任何话来形容这件伟大地事情都是苍白无力,最后只有喃喃说道:“你太有才了。” 高根明得意洋洋地说道:“这件事情说明了一个问题,那就是你五师哥还是有长处的嘛,虽然我记性的确不是很好。但是我要忘东西,那可是一流的本事。嘿嘿……记东西谁不会。要能忘记,那才是真本事!”高根明做出这件事情,自己是极为得意地,但是其它的师兄弟们都不知道,他更不敢对老岳说,因此他能炫耀的对象,实际上只有唐近楼一个人而已。这也是他今天积极的代替苏雁月上来送饭的原因。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高根明这才心满意足地下了崖去。 唐近楼看着高根明离开,心里仍是疑惑不已:已经记下的东西怎么能够强行遗忘呢?要说是慢慢的让记忆变浅倒还有可能。 这天下午,唐近楼和令狐冲两人都没有怎么练习剑法,而是一遍遍地背诵着那篇独孤九剑地总决,当然,令狐冲此时还不知道这门剑法的名字。 两人都知道这门剑法非同小可,因此用功极深,到了第二天风清扬再来考察时,这篇总决两人都已经熟记在心了。 风清扬传授了两人第一招,总决式。风清扬道:“这招总决式总共有三百六十种变化,用以体演这门独孤九剑的总决,你们每日都要勤加练习,争取能早日学会此招。当年我仅学这一剑,就花了整整三个月,你们二人或许用不了这么长时光。” 令狐冲第一次听到这“独孤九剑”的名字,心中起伏,道:“独孤九剑……好霸道的名字。” 风清扬道:“创出这门剑法的前辈,名字叫独孤求败,他老人家毕生求一败而不得,真真是个了不起的剑客。” 令狐冲不禁心驰神往。 风清扬说二人或许不到三个月就能学会这招总决式,果然如此。两人都在第二个月的时候学会了这招剑法。总决式说地清清楚楚,是用来体演总决的剑式,唐近楼练习越多,体会越多,对创出独孤九剑的独孤求败前辈就越是佩服。 独孤九剑,号称破尽天下武功,可是独孤求败绝非尽阅天下武学,又如何敢称能破尽天下武功?! 九剑的总决,却是将独孤求败一生所得的剑术至理写地明明白白。“归妹趋无妄,无妄趋同人,同人趋大有”,这些话放在以前,唐近楼却是看也看不明白,但修习朝阳一气剑时,他曾经苦学过易经,知道这些都是易经之中的方位。易经可以说是中国最为古老,也最为神秘地一部著作,中国的三教九流,各种学问,都与易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唐近楼虽然下过苦功,却也只是知道一些粗浅道理而已,但他虽然自己并不甚明了易经,也知道武学中也与其他各种学问一样,多有借鉴易经之中的道理。甚至曾经威名赫赫的降龙十八掌,就是前辈高人从易经之中演化而来。 独孤九剑的总决中,句句不离易经,唐近楼细细体味,虽尚不能明其意之万一,但已经是如同醍醐灌顶一般。 唐近楼自觉剑术又上了一个台阶。他一直都知道,“独孤九剑”号称能够破尽天下武功,是一门“料敌机先,攻其破绽”的武功,独孤九剑的后八式正是破尽天下武功的剑法。 但独孤九剑的总决却跟这个“破”字,无论如何无法联系到一起。独孤九剑的总决,却是完完全全的用剑至理。凭着唐近楼目前还很粗浅的认识,他也能够看出,这些道理,不仅是用剑至理,各行各业,甚至天象轮转,又何尝不是如此。 一阴一阳谓之道,一开一阖谓之变,往来不穷谓之通。 唐近楼又想起风清扬和定闲师太都跟他说过的话: “殊途同归!” ------------ 第十九章 塞北明陀 唐近楼已经在思过崖上呆了一年多,这一年来,虽然并未与人过招,但剑术内功俱是一日千里,非上山时可比。 这天早上,风清扬正在指点二人总诀的种种奥妙,忽的停了下来,皱起眉头道:“有人上山来了。” 唐近楼一怔,随即道:“现在还没到送饭的时候。” 风清扬抬头看了看天,叹了口气道:“我吩咐过你们,绝不能将我的姓名告诉任何人,也不准提起我教你们武功的事情,你们还记得么?” 二人道:“弟子都记得。” 风清扬喃喃道:“那就好。” 唐近楼心中微微苦涩,知道可能已经到了分别的时候。忽的眼前青衣晃动,唐近楼抬起头来,风清扬所坐的大青石上已经没了人影。 令狐冲四处张望,哪里还能看到风清扬的影子。 唐近楼道:“师兄,不用找了,风太师叔已经走了。” 令狐冲停下来,叹道:“风太师叔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教导我们这么久,我二人竟仍是不能看出他到底从何而来,往何处去。” 唐近楼道:“风太师叔不见生人,恐怕教完我们剑法,连我二人也不愿再见。” 令狐冲长叹一声,道:“也不知是谁上山来了,莫非是门中有什么事?不然为何会此时上这思过崖来?” 正在此时,陆大有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大师哥,大师哥……” 两人齐齐看去,不一会儿,路口处转出一个人来,肩上蹲着一只小猴儿,正是陆大有。陆大有见到二人,高声道:“大师哥。七师弟,师父让我来唤你们下去!” 令狐冲喜道:“不用静思己过了??”陆大有点头道:“师父说,不用了。” 唐近楼道:“我却不是上来思过的,我紫霞神功未成,难道这就下去了么?” 陆大有道:“这是师父的吩咐,师父说了,你们两人立刻下山见他。” 唐近楼和令狐冲对视一眼。知道这定然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三人奔下思过崖,来到正气堂时,岳不群正端坐在椅子上,身前劳德诺,岳灵珊。苏雁月,高根明等弟子正恭恭敬敬的站着。 三人在师兄弟们旁边站下,喊了一声“师父”。岳不群“嗯”了一声,算是回应。他首先看向了唐近楼,上上下下打量一番。眼中不自觉的透出一丝喜色,以他的内功修为,自然能看出同样修炼紫霞功的唐近楼地内功进境。唐近楼每日勤加修炼。此刻的内功修为比三月前岳不群见他时更加精湛。 “楼儿,你在山上这一年多,内功进步极大,为师十分欣慰。” 唐近楼笑道:“紫霞神功的修为,关乎弟子生死,弟子每日练功,只怕比从前更勤十倍。” 岳不群道:“不错,我辈习武之人。原本就应当勤奋刻苦,这样才能到达高深境界。” 几名弟子齐声称是。 岳不群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道:“近日里江湖中发生了几件大事,你们可知道么?” 众人摇了摇头。 岳不群道:“衡山刘正风发出请帖。邀请五岳剑派各派掌门携弟子参加他的金盆洗手大典。前日里帖子已经到了我的手中……” 唐近楼惊道:“刘师叔要金盆洗手了?” 岳不群道:“不错,你刘师叔已经决意要金盆洗手。退出江湖,前几月他透出这个意思的时候,为师还专门写过一封信去劝过,可惜……你刘师叔主意已定了。” 唐近楼眼珠转动,心中极不平静。 岳不群又道:“还有一件事情,是江湖传言,说魔教觊觎福建林家的辟邪剑谱,据说在这几个月内就会有行动。我们身为武林正道,自然应当以侠义为先,因此这件事情,为师会派几名弟子去福建随时监视,若是魔教当真来了,为师亲自出马,非要给他们一个教训不可。” 众弟子群情激动,唐近楼心中却是说不出地感觉:终于来了! 岳不群道:“衡山的金盆洗手大会,我们华山派也不能失礼。楼儿,你和跟名,雁月一起,先为师一步,去衡山打点一切吧。” 唐近楼看了岳不群一眼,轻声道:“是。” 岳不群道:“衡山莫掌门对你极为赞赏,这也是为师派你去衡阳的原因,你到了那边之后,凡事以和为贵,遇事都要和你五师哥商量着办,但也不要堕了我华山派的威风,明白吗?” 唐近楼道:“弟子明白。” 岳不群满意的点点头,又对令狐冲道:“冲儿,福建那边,就由你带着德诺前去吧,记得要每日都给我传信。” 令狐冲道:“是。” 岳灵珊道:“爹爹,他们都走了,我到哪儿去啊?” 岳不群道:“你哪儿也不许去,就呆在华山上,跟我和你娘一起。” 岳灵珊嚷道:“不行不行,我要跟大师哥去福建。”在场弟子都将目光投向令狐冲,似笑非笑,只有唐近楼无论如何笑不出来。 岳不群开始并不答允,但岳灵珊一直缠着他恳求,最后只好由她。 令狐冲脸色微红,上前道:“师父,我们什么时候动身。” 岳不群道:“江湖之中,风起云涌,你们越快动身越好。” 令狐冲道:“是,弟子下午就下山前往福建去。唐近楼也点了点头道:“我跟五师哥他们也下午动身。 岳不群点头嘱咐道:“江湖凶险,出门在外,一定要小心谨慎,切记切记。” 众弟子齐声应是。 六人下午时候同时下山,他们三人去湖南,三人去福建,商量之下。决定六人同行,从湖北方向走,到了那边再分开。 六匹快马一路烟尘地赶往湖北,华山派众弟子都有些新奇兴奋之意,看到不同于别处的风光,往往大呼小叫,极其兴奋。独独唐近楼一人。一路上却是兴致不高。 六人行了半月,渐渐到了分别的时候。这天,他们在野外一处茶棚停下马儿,准备在这里分道扬镳。茶棚老板殷勤的向众人掺着茶水,不仅因为他们人多茶钱多。而且从打扮上看,是打打杀杀的江湖中人,茶棚老板对于这类人,一项是殷勤招待,以免惹到了他们。只是他不时地在众人面前晃悠却让正要离别地众人有些心烦。唐近楼眉头一皱。将一块碎银子扔到他怀里,道:“你先下去吧,炒两个小菜上来。添茶就不用你了。我们不叫你。就不要过来。” 茶铺老板拿着银子大喜,不停说道:“是,是,谢谢老爷……” 唐近楼看了看苏雁月,苏雁月起身到马背上解下一个包袱,放到桌上打开,只见一大推熟牛肉整整齐齐的码在上面,看起来有四五斤。 令狐冲笑道:“苏师妹真是细心。只是光有好菜,没有好酒,这可不像样子。”转头喊道:“掌柜地,掌柜地……”那茶铺老板刚才听了唐近楼的话,已经远远的走开。为了不让几人看到他心烦,还特意低下头躲在柜子后面。真是体贴之极。听到令狐冲喊他,连忙支起身子问道:“客官有何吩咐?” 令狐冲道:“掌柜的,店里可有酒?” 那茶铺老板道:“酒有,但是本地人酿造,并不甚好。” 令狐冲道:“那也无妨,拿一坛上桌来。” 茶铺老板道了一声:“好呢。”兴冲冲的去取了一坛酒来,放到桌上。令狐冲付了酒钱,打开封好的酒坛,给众人一人倒了一碗。 众人共饮一碗,之后两名女弟子便不再喝,令狐冲生性爱酒,虽然这酒喝起来并不甚好,但他却仍是喝地高兴。劳德诺,高根明也陪着令狐冲喝了许多。反而唐近楼喝得甚少,只是不断吃着牛肉。 六人走的是官道,不时有马匹经过。 唐近楼吃着牛肉,心里想着福建之事,衡山之事,总是有一个疙瘩,心道:福建我去不了便罢了,衡山之事,我总要插上一手才行,若是缩头缩尾,我学这么多年功夫又有什么用处?! 正思索间,外面马蹄声传来,到了茶铺却渐渐慢了下来,唐近楼转头看去,只见一个满面风霜地驼子下了马来,径直向茶棚里走来。 “咦?”唐近楼惊咦一声。这驼子相貌极丑,脸上却隐隐有凶悍之色,显然不是善茬,唐近楼自然而然想到了“塞北明陀”木高峰。 苏雁月问道:“表哥,怎么了?” 唐近楼摇了摇头,道:“没什么。”木高峰向来喜欢在塞外活动,就算是恰好来了中原,几个人也未必有那么好的运气能在行路之上碰到他,更何况就算这驼子真是木高峰,那又怎么样? 那驼子一人独自坐在角落里,闷声饮茶歇息。唐近楼更加不去关注他。 不一会儿,那驼子歇息完毕,又闷声不响的独自离开了,马蹄声远去,众人也没有关心。 饭后,几人解马离开,高根明却愕然发现,他地坐骑竟然不见了,不禁惊怒不已,大叫道:“掌柜的,掌柜地!我的马呢!” 掌柜畏畏缩缩地过来,几乎要哭出来:“客官,这……这……这不关我地事啊,我真的不知道啊唐近楼心中一动,大声道:“是那个驼子!” 众人看向他,唐近楼道:“是那个驼子把他的马偷偷跟高师兄换掉了!无耻!”高根明再去看,果然一共有六匹马绑在柱子上,除了五匹好马,还剩下一匹极普通地马儿,高根明郁愤不已,恨恨骂道:“卑鄙!无耻!” 几人骑上马,经历此节之后,都有些闷闷不乐。良久。令狐冲道:“高师弟,唐师弟,苏师妹,我们就此别过了,再过两个多月,衡山上再见吧。” 高根明点头道:“我们在衡山打点好一切,到时候你们来便是。” 师兄弟几个又说了一会儿话。令狐冲带着岳灵珊和劳德诺,先骑马走了开去。唐近楼看了一会,道:“我们走。” 一提马鞭,向另一个方向飞奔而去。 唐近楼三人一路上极少停留,只在路过的村镇之中买些事物便会离开。偶尔留下来吃饭。傍晚左右若能赶到城镇还好,若是不能,三人还要露宿野外,只是唐近楼早有准备,他的马上携带的大包袱里裹着三张大大的帆布。晚上三人找些木枝便可以搭起三间大大的帐篷。这天下午,阳光和煦,临近冬日地时节这样的天气十分让人欣喜。三人在路上纵马狂奔,眼见衡阳城也离这里不过百十里路程,心中更是升起一股劲来,连日地疲惫也不禁消散了不少。 转过路口,唐近楼猛然看见前面路上稀稀拉拉的摆着些箱子,马车,地上还横着几具尸体。 “停下!”唐近楼喝了一声,一把拉住了马缰。 三人下了马来。慢慢向尸体靠近。马车横在道路当中,车已经翻在地上,马儿也因此困在原处,不能动弹。唐近楼深吸一口气,上前在尸体上挨着探了探鼻息。一番行动下来,叹息不已:“一共死了十个人。有两个在马车里,看起来是主人,其余的可能是雇的镖师或者家奴,箱子都打开了,里面都是空的。” “劫财害命!”唐近楼说完,高根明和苏雁月就想到了这个词语。这年头本来就不太平,山贼强盗虽然不是处处都是,但偶尔也常常能够冒出来为祸一方。三人碰到了这种事情,自知实在是管不了,不禁黯然神伤。 忽地远远有马蹄声传来,瞬间却是越来越近,显然来者骑的是一匹上等地好马。又过了一刻,那人转过路口,高根明胸口一震,眼睛里要冒出火来,竟然正是那天在茶棚里换马的驼子。 那驼子虽然做了这样的事情,但却显然对唐近楼三人印象不深,他一眼看到了地上地许多尸体,却也没有掉头就跑,反而下了马来,似乎也是个江湖人物。 高根明上前一步,怒道:“驼子,还记得我吗?” 那驼子抬头眯着眼睛看了他一眼,嘿嘿笑道:“你是什么人?驼子我从未见过。” 高根明冷冷道:“哼,你偷换了我的马,却连我是谁都没有记住吗。” 驼子哈哈大笑,拍了拍自己乘坐的马,那正是之前高根明的好马,笑道:“这匹马的确是我不小心拿错了地,嘿,江湖中人,何必计较这等小事,我那匹马,你不是也骑的好好的吗?” 高根明怒喝一声:“放你娘地狗屁。”呼的一声,长剑已经刺向了那驼子,唐近楼眼神一亮,高根明剑法竟然大有进步! 那驼子眼神一厉,呼的踏前一步,高根明回剑一撩,驼子冷哼一声,一掌摆在了高根明剑脊之上,高根明后退了两三步,这才站稳,脸上一阵通红,似是受了内伤,那驼子脸露哂笑,冷冷的看着高根明。 唐近楼眉头一扬,上前一步,挥掌抵在了高根明的后心,高根明登时大为好转,脸色迅速恢复如常。 唐近楼向那驼子行了一礼,道:“原来是塞北明陀木高峰木前辈,晚辈三人真是失敬了。” 那驼子笑了笑,道:“华山岳先生的高徒,果然不凡。今天你们虽然有不对的地方,但毕竟是晚辈,我也给岳先生一个面子,你们这就走吧。”原来他果真就是“塞北明陀”木高峰,木高峰本来是来衡山凑热闹来的,他人品极差,看到六人所骑好马,自然而然就动了偷换之心,如果不是因为高根明那一手剑法是华山手法,只怕他还会倒打一耙,追究起高跟明地不是来。再加上唐近楼出手让高根明缓了过来,这手内功也让他多了些心思,怕这人是岳不群得意子弟,惹得太急更加得罪了岳不群。 唐近楼心里并没有胜过他的把握。因此借坡下驴道:“晚辈们还有要事,也不敢打扰前辈。我师兄休息完毕,立刻离开。” 木高峰“嗯”了一声,并没有离开,却向二人走了过来,唐近楼心中一紧,暗自戒备。木高峰却是径直从两人身前走过。向马车走了过去。 苏雁月暗暗舒了口气,唐近楼也放下了搭在剑柄上的右手。只听木高峰问道:“这些人是怎么回事?” 唐近楼道:“晚辈三人也是刚刚到,不过看起来似乎是遇到了强盗。” 木高峰嘿笑一声道:“带着这么多箱子走江湖,便是驼子见了,也会忍不住想看看箱子里是什么东西。” 唐近楼心知他品行卑劣。倒是极有可能做出这种劫财害命的事情来。三人都觉得心中一阵厌恶。高根明本无甚大碍,心里实在不愿呆在这里,向二人使了一个眼色,三人便准备上马离开。 却见木高峰一双手在尸体上掏来掏去,竟是在看有没有值钱的东西剩下。高根明问道:“木前辈在做什么?”木高峰道:“人死不能复生。更不能再用他们地钱财了,嘿嘿,箱子里东西都被拿光了。驼子我实在是穷苦的很,便是能在衣服缝里找到一两文钱也是好地。” 唐近楼心中厌恶至极,忍不住高声说道:“木前辈,这些人已经死于非命,你又何必再去打扰他们的遗体,再说,若是这件事情传扬出去,只怕也对木前辈的名声不好。”这里就只有四个人而已。若是传扬出去,不用说一定是唐近楼传的。 木高峰冷哼一声,道:“驼子本来就名声不好,又去想它作甚?”一双手仍在尸体上来回搜索。唐近楼怒不可遏,正要说话。忽的苏雁月站了出来,厉声道:“你立刻住手。否则我就不客气了!” 唐近楼一惊,看向苏雁月,只见她神情愤怒,脸色竟微微有些发白,眼中微微有了泪水,胸口一震,知道她定是想起了自己的父母,霎时间自责愧疚之情涌满胸膛,心想:唐近楼啊唐近楼,什么时候你变得如此畏首畏尾,这木高峰是个什么人难道你不知道吗?你毕恭毕敬,究竟是怕了他什么?! 木高峰冷笑两声,道:“小女娃娃,驼子给岳不群面子,可你也不要不识好歹!”又看了唐近楼一眼,道:“把他们给我带走,不要让驼子生了气,免得一个也活不了。” 高根明冷哼一声,忽然从唐近楼身边冲了出去。苏雁月一惊,高根明已经从她身边掠过,长剑一出,直刺木高峰面颊。二人大惊,刚刚木高峰一招逼退了高根明,武功极高,二人担心高根明受伤,连忙跟上。苏雁月走到中途,长剑已经指向木高峰,唐近楼知道这一战已经不可避免,反而更加放下了那些多余的包袱,忽然停步,仔细地观察着木高峰的破绽。 木高峰故技重施,一掌掠向了高根明胸膛,哪知高根明剑招一转,顺势削向了他的后脑,木高峰一惊,急退一步,眼前青光闪动,高根明的长剑竟然如影随形的跟了上来。木高峰眉头大皱,想不通刚刚武功低微地高根明为何在顷刻间竟然武功大进,剑术使得极为精妙。见长剑再向自己刺来,木高峰脸色一肃,只听当的一声,长剑已经被一柄弯刀格开。 这片刻功夫,苏雁月已经感到,出手青光闪烁,就是一记精妙剑招,唐近楼认出这是“玉女十九剑”中的一式,苏雁月能够学到这路剑法,可见她的勤奋和天赋的确非凡。木高峰成名多年,武功又岂是苏雁月和高根明二人可比,只见他手中弯刀随意挥洒,脚下步伐变换,就迫地两人自顾不暇,十余招后,“嗤”的一声,高根明左臂上多出了一条口子。 唐近楼心中一急,知道自己已经不得不出手了。这一年来,他武学上的修为大进,木高峰虽然只出了十几招,其中却让唐近楼看出不少破绽,但看出破绽是一回事,当真上场,要想破他招式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唐近楼眼神忽地变得凌厉。长剑如一根铁线般,在空中无声划过,刺向木高峰后背,木高峰回身一刀,接下这剑,口中骂道:“敢暗算爷爷!找死!”唐近楼哼了一声,剑招一变。朝阳一气剑中一招至快至烈的招式“逐日追风”使出,剑招将木高峰全身上下都笼罩在内,木高峰一口话没说完,大吃一惊,退后一步。只待这招用老,便要趁隙反攻。哪知唐近楼剑招未完,妙到毫颠的接了一招“拄笏看山”,虽不及前一招刚猛,却如春风化雨。绵绵然难以抵御。 木高峰脸色严肃,认真起来,见招拆招。只待寻得一丝破绽,立时便要反攻。唐近楼一剑剑使出,自觉心情极为畅快,每一剑每一式都是如此的美妙,木高峰阴着脸格挡,每每想要强攻,两旁高根明和苏雁月的攻击又让他应接不暇。 木高峰成名多年,竟然这么多招下来也无法反击。唐近楼心中一股豪气顿生。内息运至膻中时,循环鼓荡,蠢蠢欲动。忽的心口一热,真气竟如云团般,在全身鼓动盘旋起来!唐近楼登时一惊。手上也不由得一滞。 木高峰纵横江湖几十年,如今却连一个小家伙地剑都治不了。心中极为恼火,看到这个破绽,哪里会放过,弯刀划过一缕弧光,直劈唐近楼要害处。这一刀极快极狠,高根明和苏雁月都来不及救援。弯刀划过,忽听唐近楼一声大喝!长剑嗡的一声,疾刺木高峰咽喉,这一剑既快且直,若是木高峰仍要出刀,只怕他刀还未到,自己已经被一剑封喉! 木高峰临危不乱,刀法一变,击向唐近楼临近剑柄处地剑脊。同时身子一侧,避过了高根明和苏雁月刺来的长剑。两人刀剑相交,木高峰满以为一刀能将唐近楼长剑劈落,却见长剑上紫光隐隐,大吃一惊,唐近楼冷哼一声,长剑一抖,木高峰的弯刀竟被他用四两拨千斤之法震开! 木高峰疾出十八刀,招招不离唐近楼要害,唐近楼使出“无边落木”,只听极细的金属交击之声不断,木高峰的刀招却是险险地被接了下来。高根明和苏雁月眼看唐近楼苦苦支撑,不由大急,急忙连使绝招,将木高峰迫退半步。木高峰心中叹息一声,忽的急退了几步,退出了三人包围之外。 唐近楼脸上紫气若隐若现,刚刚地刀招虽然全部接了下来,但其中的凶险却仍让他心悸不已。 木高峰细细的打量了唐近楼一番,道:“紫霞神功?想不到你竟然学到了这门内功!” 唐近楼内息沸腾,知道自己已经尽了全力,嘴上却仍然说道:“前辈还要打吗?” 木高峰哼了一声,道:“我早就说了,要给岳先生一个面子,是你们不识好歹!不过既然我是你们长辈,今天就饶你们一次!” 说罢将手指含在最终,呼哨一声,那匹高根明地好马竟然乖乖的跑了过来,木高峰跨上马匹,扬长而去。 唐近楼看着木高峰离去,忽的脚一软,倚在苏雁月身上,苏雁月担心的问道:“表哥,你没什么事吧?” 唐近楼摇了摇头,道:“我好得很,刚才打斗之中,紫霞功还有进步。可惜也正是因为紫霞功忽然变化,害得我在连使两招又接了他刀招之后,竟然全身脱力,刚才若他再次进攻,我可只有全靠你们二人了。这塞北明陀接我们三人围攻,却是游刃有余,品性虽然让人不齿,但武学却实在让人钦佩。” 高根明点了点头,道:“的确如此,今天若没有你们,我地命都要丢在这里了。”看了一眼唐近楼,又道:“你现在觉得怎么样了?” 唐近楼道:“放心吧,没什么大碍了。” 高根明忽然坏笑道:“真的没什么大问题吗?我看你还是不怎么站的稳啊……” 苏雁月“呀”地一声,脸色红了起来,原来唐近楼此时仍然倚在她的身上,唐近楼微微一笑,站了起来。略略调息一下,自觉已经恢复,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反而紫霞功的境界竟然又有提升。当下笑道:“已经没什么大碍了,我们这便赶路吧。” 苏雁月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说道:“我们……把他们埋了吧?” 唐近楼叹了口气,道:“还是去衙门报官吧,他们的家人或许能够找到他们……若是运气好,衙门众人得力,说不定还能找出凶手,也算是替他们报了仇。” 苏雁月想了想,低声道:“这样也好。”声音中却充满了伤感 ------------ 第二十章 暗比 刘正风的金盆洗手大会,还有两个多月才会举行,因此衡阳城内此时也并没有什么紧张的气氛。唐近楼心中一叹,知道岳不群只怕是因为对辟邪剑法充满幻想,所以才会将弟子分成两拨,这样安排的吧。 衡阳城繁华热闹,三人流连忘返。高根明道:“这衡阳城可比我们华阴府热闹多了。” 唐近楼笑道:“惭愧惭愧,我长着么大,还没有去过华阴府呢。” 苏雁月见到这繁华景象,心情渐有好转,说道:“表哥,我们什么时候去衡山?衡山在什么地方,离衡阳城远吗?” 唐近楼摇头道:“我们是来参加刘师叔的金盆洗手大典,因此是去刘师叔府上拜会,而不是去衡山,衡山派门规甚严,表面功夫做的很多,我不想去。再说莫大先生多半不在门中,我们去衡山只怕是一个人也不认识。” 高根明道:“此刻临近傍晚,我们还是先找个地方住下吧。” 唐近楼点了点头,道:“不错,明日早间,我们去见刘师叔。” 三人在衡阳城内寻了间客栈住下,到第二天,早早起来,前往刘正风的府邸。刘正风是衡阳大绅,府邸建在衡阳城内一出风水极好的地方。 高根明上前叫门,不一会儿,一个仆役打开大门,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有何贵干?”刘正风毕竟是武林中人,因此家中仆役少了一份骄傲,声音极是小心谨慎。 高根明道:“在下等人是华山弟子,有事求见刘正风刘师叔,烦请通报。” 那仆役连忙道:“请随我至客厅等候。”引着三人向里穿过了几间院墙,来到客厅坐下。唐近楼心想:只是说了声是华山弟子就先引到了客厅来,看来刘师叔早有嘱咐。 不一会儿。一个四十多岁富商模样的中年人从后厅转出,拱手大笑道:“几位贤侄到来,刘正风真是高兴极了。” 三人连忙还礼,唐近楼道:“家师吩咐我等先来衡阳安排,师叔金盆洗手之时,家师必定亲临道贺。” 刘正风大喜,笑道:“岳师兄前来。真是要令蓬荜生辉了。一年不见,唐贤侄真是越发有了乃师风范,将来必定能够名耀武林。”看了站在他身旁的二人一眼,说道,“这二位是?” 唐近楼忙道:“这位是弟子的五师兄高根明。这位是师妹苏雁月。” 刘正风笑道:“原来是高贤侄和苏侄女,刘正风虽然久居衡山,但对高贤侄也是久有耳闻,是个大大的人才!苏侄女年纪颇小,莫非是才入华山门墙不久吗?” 唐近楼道:“苏师妹入门有年多了。” 刘正风微笑点头。唐近楼心中暗暗称奇,只觉得这刘正风越来越像个商人而不像是江湖门派的老二级人物。看来他当真已经是厌倦了武林,想要退出江湖了。 刘正风道:“三位贤侄来到衡阳参加我的金盆洗手大典。也是我的荣幸。我知道你们还要为华山各位英雄安排,不过在典礼之前地这些日子里,就住在我刘正风的府邸之上吧。我的几个不成器的徒弟也住在这里,平日里若是相见,还要劳烦三位贤侄好好教教他们才好,五岳剑派,同气连枝,原本便应当互相指点嘛。” 唐近楼答道:“正要劳烦刘师叔费心。” 刘正风摆手道:“无妨。无妨。你们若是现在无事,我便吩咐弟子给你们安排几间客房可好?” 唐近楼道:“谨听师叔安排。 刘正风点点头,唤了一个徒弟来,对唐近楼三人道:“这是我的弟子向大年,大年。你带这三位华山派的师兄师妹去客房安顿。”向大年恭声道:“是。”又向三人行了一礼道:“在下向大年,两位师兄好。师妹好。”三人各自还礼,向大年道:“请随我来。” 当下领着三人在后院寻了一处独立的院落,恰好三间空房,三人一人分了一间,唐近楼拉住向大年道:“向师兄,向你打听一件事情。”向大年笑道:“唐七哥请讲。”唐近楼问道:“我想打听一下,莫师伯最近都在何处?” 向大年道:“莫师伯一向行踪不定,除了每月定时上回雁峰,其余时间,或隐于山野之间,或行侠于闹市之中,并无定数。不过,莫师伯地胡琴声凄苦感人,极易辨认。” “说了等于没说。”唐近楼心道,嘴上却仍然感谢道:“多谢了。” 向大年与唐近楼寒暄几句,然后便告辞而去。 三人在衡阳呆了两个月,唐近楼因为没有问过莫大何时上衡山,又并没有刻意去衡阳城内寻找,因此一直都没有碰到莫大先生。两月间,江湖上最大的新闻莫过于福威镖局被灭门的事件了。听到这个消息,高根明和苏雁月都是唏嘘不已,唐近楼却只剩下一声长叹。 这天下午,高根明带来消息,说令狐冲三人已经从福建赶回,师父也领着华山弟子下了山,预计这几日就能到达衡阳城。衡阳城此刻已是龙蛇混杂,各路英雄狗熊都到了衡阳,刘正风忙得不亦乐乎,对他来说,解脱似乎就要来临了。 晚上,唐近楼忽觉心情烦闷,无论如何也睡不着觉。翻身下了床来。唐近楼走出门外,四周已是一片寂静,高根明,苏雁月的房中早已熄了***。唐近楼纵身一跃,手一扣,轻轻松松上了房顶。 明月当空,皎洁无暇。天地间万物在这月光的照耀下,仿佛都是圣洁而不染尘埃。唐近楼心中哂笑道:这世间哪里有那么多不染尘埃地事物,不过是人们自己的痴心妄想罢了。可是转念又想到:若没有这些痴心妄想的人,这世间岂不仅是一滩污泥?! 唐近楼长叹一声,取出长箫,轻轻的抚摸着箫身。自从上思过崖之后,他已经很少用到这根长箫了。那时候他的内心只有对高明剑术地渴望,那时候他只想能够学到更加高明地剑术,提高自己的修为。 唐近楼将箫放到自己嘴边,清幽地曲音在刘正风府邸轻轻飘扬。箫声仿佛诉说着唐近楼的心情,空明,幽静,却偏偏带有一丝不安和紧张。 不一会。另一支箫音升起,调子和唐近楼一模一样,却是清净悠远,意味深长。唐近楼心中一动,立刻想到这人定是刘正风。两支箫音悠然交汇。刘正风在音律方面的造诣堪称当世大家,唐近楼吹了一会,放下了洞箫,静静聆听。 对于刘正风这类音律大家来说,音律是用来反应人之思想的。箫音中刘正风的抑郁,彷徨,决然。坦荡一闪而过,却往往被唐近楼捕捉。 唐近楼将长箫插在腰带上,自言自语道:“金盆洗手……没有几天了。” 此后几天,唐近楼三人就在之前约定地酒楼中等待岳不群等人前来。算算时间已经越来越接近刘正风金盆洗手的日期,岳不群等人却还没有到来,高根明和苏雁月两人都开始有些焦急。 眼看已经到了金盆洗手前的三日。 这天上午,唐近楼三人再次来到酒楼,还没进去。只听里面欢声一片,高根明已经冲了进去。果然,华山此次来地几名弟子已经到了,陆大有,施戴子等人都在。令狐冲三人却没有看到,高根明一问。才知道令狐冲三人却不是跟他们同路,给岳不群带过一封信后,令狐冲带着岳灵珊和劳德诺径直走的另一条路,看来是不想让老岳破坏他地喝酒的机会。 几师兄弟欢快的闲聊,直到一路路江湖人士进来才渐渐放低声音,各自找位子坐下。 这时候门帘一掀,一个瘦长落魄地老者走进门来,唐近楼一见,心中一喜,这人正是许久不见的莫大先生。 莫大先生也看到了他,微笑点头……唐近楼起身走到莫大先生旁边坐下,行了一礼,低声道:“莫师伯。”莫大先生上上下下打量唐近楼一番,忽地笑了起来,道:“好,好,你的内功已经登堂入室了。”随后细细询问起唐近楼这一年的事情,唐近楼除了风清扬地事情之外,其他的事情一一说来。华山其他弟子看到唐近楼与一个佝偻老者相谈甚欢,各自面面相觑,只有高根明和苏雁月等几人听过唐近楼形容莫大先生,猜到了这名老者的身份。 这时候酒楼中的江湖中人渐渐聊起了刘正风金盆洗手的事情,侧耳细听,却多是些猜测之词。众人都知道未必可信,不过听来消遣倒也没什么不好。 忽听左首边上一个四十多岁身穿绸衫的中年人说道:“我前日在武汉三镇,与武林同道说起此事,听他们所说,刘三爷金盆洗手,退出武林,实有不得已的苦衷。”旁边一人问道:“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那中年人说道:“这种话,在武汉说说到不打紧,在这衡阳城里说,只怕是要惹火烧身。” 这是旁边桌上一个矮胖汉子说道:“何必遮遮掩掩,这件事情知道地人并不在少数,哼……大家都说,刘三爷之所以金盆洗手,是因为武功太高,人缘太好的缘故。” 众人问道:“为什么武功太高,人缘太好便要金盆洗手?” 那矮胖子道:“嘿嘿,刘三爷金盆洗手,那是为了顾全衡山派的大局,真是真英雄所为。”好几人七嘴八舌的问道:“什么顾全大局?” 矮胖子得意洋洋的说道:“外面人都说刘三爷是衡山派地第二高手,但衡山派上上下下都知道,刘三爷在这三十六式回风落雁剑上的造诣,已经超过了掌门莫大先生,刘三爷武功比莫大先生高,门下弟子也个个出色,因此再过几年,只怕莫大先生在门中再也说不上话了,莫大先生因此与刘三爷关系不睦。刘三爷为了门派地实力,不愿与莫大先生争这虚名,因此金盆洗手。从此安安心心的当起了自己的富家翁。” 旁边一人说道:“我若是做了衡山掌门,才不管什么大局不大局的!”更多人却夸赞道:“刘三爷真是真英雄,真豪杰。” 唐近楼心中不喜,看向莫大先生时,只见他也是神色不渝。那矮胖子说道:“嘿嘿,这两天,衡山城里武林人士汇集。只是你们可见过衡山弟子?” 众人道:“是啊,除了刘门子弟,果然没有见过衡山弟子。” 那矮胖子得意道:“所以嘛,他们现在已经势同水火,来都不会来的。只怕还要暗中捣乱呢……”中年人皱眉道:“这种话,切莫乱说。”矮胖子道:“这有什么,衡山弟子又不出现,怎么会听到这些话来。” 话音未落,唐近楼“哼”的一声。矮胖子一惊,和他同来的两人也暗暗戒备。唐近楼站起身来,众人看他身上衣着并非衡山样式。一人问道:“这位朋友,是衡山派地少侠么?”唐近楼道:“不是。”就要上前,莫大忽的伸手,将他扯住,低声道:“你坐下。” 唐近楼依言坐下,那矮胖子松了口气,对莫大大声道:“老头,看好你的徒弟。不要随便惹祸。”其时在座之人,华山派反而最多,听到这句话,人人都心中不忿,忽见莫大先生站了起来。慢慢走到那矮胖子身前,侧头看了他半晌。 那矮胖子怒道:“老头子干什么?”莫大先生道:“你胡说八道。”说罢转身缓缓离去。矮胖子大怒。伸手向他后背抓来,忽然眼前青光一闪,一柄长剑伸向桌面,叮叮叮的响了几下,那矮胖子大惊跳开,生怕这剑伤到自己。老者将长剑从胡琴末端插入,直至没柄,转头又说了一句:“你胡说八道。”慢慢走开。众人看着他消失在雨帘中,一曲忧伤的二胡慢慢响起。 忽然有人叫道:“你们看,你们看。”众人顺着他手指看向桌上,不由倒吸一口冷气,只见桌上的七只茶杯,已经被平平的削去了一个圈,每一只都是如此。晃悠悠地摆在茶杯旁,茶杯却一个没倒。 旁边不知是谁,幸灾乐祸道:“早告诉你,不要多嘴多舌,遭报应了吧。” 那矮胖子脸上早已没了血色,旁人说什么,他也听不清了。 这时唐近楼站起来,向门外走去。矮胖子见了,问道:“小朋友,刚才那位前辈,是哪位高手?” 唐近楼笑道:“你自己猜啊。” 那矮胖子大怒:“你也想欺侮我么?!” 唐近楼皱起眉头,心中一动,忽的起了一个心思,那矮胖子话音刚落,只见唐近楼忽的上前,青光闪动,一柄长剑再次扫向了桌上的七只茶杯,众人刚刚已经被惊骇了一次,此时有了经验,各自跳开,只听几声几乎不可闻的声响过后,唐近楼已经将剑收入鞘中,不住地摇着头道:“不好不好,我不如莫师伯。”转身走了出去。 众人向桌上看去,只见那已经断掉的七只茶杯,竟又有五只少了一圈,另外两只却是倒在桌上,显然是唐近楼修为不到,没有削落。但众人看到这等剑法,已是惊骇之极。一人道:“这,这二人必定是与莫大先生关系极好的师徒二人。” 另一人忽道:“什么莫大先生的朋友,那老者就是莫大先生,莫大先生琴中藏剑,剑发琴音,刚刚那老者是莫大先生绝不会错。” 那穿绸衫的终年汉子道:“那这位少侠定然是莫大先生地高徒了,莫大先生自己武功出神入化,连徒弟也是了不起得很。难怪他说你胡说八道……” 此刻唐近楼已经追上了莫大先生,两人在雨中行走,莫大先生一曲完毕,转头道:“唐贤侄先回去吧,我还有事要办。” 唐近楼问道:“再有三日便是刘师叔金盆洗手之日,莫师伯去么?” 莫大盯着他,良久才道:“我不去。”转身慢慢消失在雨幕之中。 ------------ 第二十一章 冷笑话 酒楼之中,那矮胖子已经脸色苍白,想到自己连连招惹衡山派高手,对他们屡有不敬,此刻他们虽然宽宏大量,各自离开,万一过了一会,他们遇到不顺,心中想拿人撒气那可怎么办?就算他们不放在心上,衡山派家大业大,若是让衡山派知道,又怎么会放过自己。想到这里,那矮胖汉子再也坐不住,带着两个同伴匆匆离开。旁人只怕惹火烧身,也纷纷离开,诺大一个酒楼,顷刻间就剩下了华山派寥寥数人,只在角落里还坐着一个驼子,众人都没有怎么注意。 陆大有窜到那放着七只断茶杯的桌旁,惊异道:“这……这可真是了不起!”其他人还未说话,忽的门帘打开,一个老者和一个容貌难看的少女走了进来。陆大有见到那名老者,正要说话,又见到少女模样,失笑道:“小师妹,三月不见,你越发美丽了。”众人看到岳灵珊的模样,都嘿嘿的笑起来,似乎对陆大有的话颇为赞同。 岳灵珊道:“好你个六猴儿,才几个月不见,就敢欺负我了,信不信我告诉大师兄去……”高根明打断道:“不错不错,越来越会找大师兄帮忙了,也只有小师妹有这个面子可以请大师兄做些没有道理的事情。”众师兄弟调笑起来,劳德诺皱眉道:“不要胡闹了,人都到齐了么?”岳灵珊道:“你们都不是好人,二师兄,只有你是好人。”陆大有笑道:“是是是,我们都不是好人……”见劳德诺神色郑重,道:“放心吧,兄弟们都在衡山城里,刚才七师弟也在,不过后来莫师伯出现。七师弟追莫师伯去了。” 劳德诺神色一动,问道:“衡山掌门莫大先生?”陆大有点头道:“没错。”劳德诺道:“七师弟出来没有几次,竟然已经交游广阔了。”好几人齐声问道:“怎么?”劳德诺道:“昨日我们见到了恒山定逸师太时,她还专门问起过大师兄和七师弟……嘿嘿,我跟着师父东奔西走这么多年,江湖上可没有这么多长辈看得起我。” 陆大有问道:“对了,大师兄怎么没到?” 岳灵珊抢先道:“大师兄是个酒鬼。在路上碰到一个乞丐,看上了他的好酒,竟然也不嫌脏,跟他对喝了起来。”施戴子问道:“是丐帮弟子么?”岳灵珊摇了摇头:“不是,只是普通的乞丐。”说话间。看到桌上的七个断口的茶杯,咦了一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高根明道:“刚刚……” 岳灵珊打断他道:“你不要说,先让我来猜上一猜。”岳灵珊围着桌子走动两步打量着桌上杯子,片刻后。大惑不解道:“我怎么觉得这像是两个路数的剑法……”高根明拍手笑道:“小师妹好眼力,让你就这么看实在是难为你了,我来帮你一把吧。”说着从桌上十多个断瓷圈里。挑出五个,放在五个被第二次削断的茶杯上,道:“小师妹,这是第一个人出手后的模样。” 岳灵珊登时醒悟,细细打量了一会,缓缓说道:“一剑七出,又能砍金断玉,这是什么剑法……”忽地“啊”的一声。喜道,“我知道啦,这是衡山派三十六路回风落雁剑中的一剑落九雁,出手的是衡山派的刘正风刘师叔,对不对?”高根明还未说话。劳德诺摇了摇头,道:“刘师叔的剑法。只怕还没到这个地步,这恐怕是莫大先生的手笔。”高根明嘿嘿一笑,陆大有竖起大拇指道:“二师哥好眼力。” 岳灵珊跳上前去,拿开了放上去地瓷圈,道:“那这一剑,又是谁出的,这一剑又断了五只茶杯,却留下了两只,显然他的功力是比不上莫师伯了,这又是衡山派的哪一位高手……”她话还没说完,又摇了摇头,道,“不对不对,这剑刺出去断口个不一样,有的如弧,有地地方断口却极为平整,同一剑招怎么能弄出这么多奇怪的东西来,哦,我明白了,这是你们弄出来糊弄我们的,是不是?”她说出这个答案,眉开眼笑,颇为得意,显然以为就是这个原因,转瞬见大伙都似笑非笑,眼神奇怪的很,这才知道绝不是这么回事。一路看 陆大有道:“我们师兄弟可没这么无聊,二师兄,你来猜猜。”劳德诺看了一眼,道:“我也看不出来,不过……”他想了想,有些不确定的说道,“我虽然武功不行,见识倒还是有地,看着茶杯,倒似是华山剑法的痕迹……难道是师父出手?” 陆大有拍手道:“还是二师哥厉害,只不过若是师父出手,只怕也不会比莫师伯差,嘿嘿,我告诉你,是师父的徒弟出地手。” 劳德诺惊咦道:“哪位师弟竟然有这份本事,不对不对,你们的剑术我都见过,恐怕没有这么好的修为。”一边说一边摇头,显然并不相信,岳灵珊道:“要说是大师兄我还相信,只是大师哥恐怕还没到衡阳城,绝不可能是他。” 陆大有道:“是华山弟子,但却不在我们当中,也不是你熟悉剑术的人,你猜猜是谁?” 这样说出来,却是根本就不用猜,劳德诺惊道:“是七师弟?当真么?!”高根明不悦道:“你这是什么话,我们几个难道合起伙来骗你么,这有什么意思?”劳德诺笑道:“勿怪勿怪,我只是一时知道本派又出一名高手,一时间不敢相信而已。” 陆大有点了点头,道:“这倒也是,我初时看他出剑,也无论如何想不到他有如此修为,想不到他在思过崖上呆了一年,剑术竟然到了这等地步,嘿嘿,早知如此,我也去思过崖待上一年,下来时,岂不也能成为高手?!” 施戴子笑道:“你现在去做件坏事,师父也能让你上思过崖。” 几人说笑起来。劳德诺却紧紧盯着那断口的茶杯,眼神闪烁不定,忽然说道:“七师弟用的是什么剑法,你们可看出来了?” 几人面面相觑,道:“认不出来,只是那是华山剑法却是毫无疑问的。” 高根明笑道:“这招剑法,师父却是教过我们。”众人都将目光投到他的身上。高根明道:“你们忘了,去年冬天,有一日天降大雪,师父兴致极高,在雪地里向我们传授一招华山派地绝学。” 众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都向不出来是什么绝学,要知道冬日下雪,极为平常,雪天学剑。也是普通,众人都没想起高根明说的是什么剑法。这是苏雁月“啊”的一声,道:“是那招无边落木” 众人恍然大悟。陆大有道:“不错不错,正是那招无边落木,只是七师弟跟师父使得大不相同,我竟然一时没有看出来。” 施戴子点点头道:“七师弟那时候正在思过崖,想来这一剑师父只是传授,并没有能够多指点,因此他使得不如师父,若是使出用这招。这七只茶杯又岂能剩下两只?!”众弟子都点头称是。 众人言谈甚欢,那坐在角落地驼子却是心潮起伏,心道:“那少年比我看上去还要小上两岁,剑术却已经高明到了这种地步,听他的师兄弟们说起。似乎他地剑法还有错误,那他师父武功该有多高。五岳剑派,果然是高手如云。我以前坐井观天,以为天下高手,不过与我爹爹在一线之间,真是可笑可怜之极!” 这是门外嘈杂的脚步声想起,一个粗壮地女声响起:“令狐冲呢,令狐冲在哪里,给我出来!”众人一怔之间,门帘已经被掀开,定逸师太带着一堆恒山女尼,怒气冲冲的闯了进来。 唐近楼眼看着莫大先生渐渐远去之后,转身向另一个方向走了去,他此时已是心乱如麻,想要一个人静静。 衡山城中一处小河,河边垂柳,江南小桥,美不胜收。唐近楼独自漫步到桥头,此时雨渐渐小了起来,但桥上仍是少有行人,奇怪的是,桥头边却有一个四五十岁地老樵夫在卖柴。唐近楼站在桥头,任由雨水落在身上,眼睛盯着极远处,若有所思。 那樵夫看了他很久,开口道:“少年人,下雨天连个斗笠都不带,淋出病来可不是福气。”唐近楼道:“多谢。”说完仍是静静看水,丝毫没有在意樵夫的话。 樵夫嘿嘿笑道:“少年人都不喜欢听老人的话,以为我们这几十年是白活了吗?”唐近楼讶然,转过头来郑重说道:“对不起,我没有带斗篷,而且我也不是很怕淋雨。”唐近楼自从紫霞功小成之后,对自己身体的感知敏锐许多,知道这点程度的雨根本不能对他造成困难。 唐近楼生怕这樵夫又要劝他,说道:“这么大雨,老伯你怎么还在这里卖柴?”樵夫嘿嘿一笑,道:“讨生活,怎么会不辛苦?!”唐近楼微微一笑,正要恭维两句,忽地眉头一皱,说道:“老伯,你把柴堆在地上,虽然上面有布盖着遮雨,可是下面一样会浸湿,这岂不是要损失好多吗?” 老樵夫忽的哈哈大笑起来,说道:“让你看出来了,我告诉你吧,其实我是来看衡山刘先生金盆洗手的江湖人士,既然你已经看出来了,我也就不瞒你了。” “我看出什么来了?”唐近楼心里嘀咕,嘴上说道:“原来如此,失敬失敬,敢问老伯是哪一派的高手?也让我好生瞻仰一番。”唐近楼看那人面色发黄,双眼略微浑浊,这样的人,如果不是内功到了高深境界,那必然是不谙武功,唐近楼问话时,不自觉地透露出并不相信的情绪。 樵夫正要说话,忽的前面一个四五十岁地人,挑着一担子菜,急匆匆的走了过来,到了桥头。他将担子一放,随即一屁股坐在了已经满是雨水的地上,丝毫不觉得有何不妥,向那老樵夫说道:“嘿,倒霉,在衡山城转了半天,竟然一棵菜也没有卖出去。” 樵夫笑道:“这有什么。我做了这么久,不仅没有卖出去,反而还损失了一些柴。你比我强。” 那挑菜汉子说道:“下次我再也不在雨天出去了,看来没有人会在下雨天出来买菜的。” 樵夫道:“正是如此,应该说。下雨天就没人会出门,你看,我们都一样也没有卖出去。”又道:“还好还好,我们不是来卖菜地,我们可是来参加金盆洗手的盛会的。”那挑菜汉子道:“正是正是。就算一棵菜没卖出去,也不算很亏。”唐近楼看着二人说着仿佛没什么营养的话,心里却是渐渐起疑。心中倒是有点相信这两人当真是什么江湖人士,一般对话能白痴到这种程度地,大概除了故意装菜的江湖人士之外,就只有真正的白痴了。 那老樵夫忽道:“你不是多带了斗笠么,分这位小兄弟一个,我看他在这桥上站了好久,只是淋雨,还好没有什么轻生地念头。可喜可贺。”唐近楼哭笑不得,说道:“前辈费心了。”那挑菜汉子菜担子上果然多带了两只斗笠,他取下一个,随手扔给唐近楼,唐近楼戴在头上。拱手道:“多谢前辈。”那挑菜汉子摆了摆手,示意不用。 不久雨渐渐小了下来。唐近楼取下斗笠,递还给挑菜汉子,再次道谢后这才离开。那樵夫看着他远去,忽然说了一句:“内功已经颇有根基,算是个出类拔萃的少年。”那挑菜汉子笑道:“这孩子是华山路数,我之前在城里见过,地确很了不起,你怎么对他感兴趣?”那樵夫说道:“我看他心事重重,以为是些少年烦恼,谁知听他说话,却分明是洒脱大气之人,知道他定是遇上什么难事,这才故意与他寻开心。”那挑菜汉子摇头道:“我们说的笑话他好像没有听懂,实在是遗憾。”那樵夫深以为然。 唐近楼遇到这二人,心里也没有了闲逛地兴致,但又不想回去,随意在路旁一间茶棚坐了下来,听些歇雨地江湖中人讲些轶事,其中有些人物,唐近楼颇为熟悉,但那些人所说却多有夸张之辞,唐近楼当成是故事来听,倒也是更加精彩。 到了晚间,唐近楼慢悠悠的向刘府走去,刘府的仆役认得唐近楼,让他随意进去,大厅之外隔着老远,屋内的嘈杂声音已经传了出来。只听一个姑娘的哭声呜呜咽咽地传来,声音清脆动听,不知那姑娘受了什么委屈。 屋内众人噪杂的声音传出,有人道“原来是这么回事,令狐少侠是为了救人啊。”有人道“青城派实在是太过分,令狐冲受了重伤,他们竟然趁人之危。”…… 唐近楼眉头一动,知道原来是令狐冲救了仪琳之后发生的事情。这时候只听一人说道“青城派绝学,屁股向后,平沙落雁式,果然厉害。”一个浑厚男声怒道:“谁在说话?”话音未落,只听屋内“啊”地一声,显然出了什么事故。唐近楼微微一笑,来到门边,门外有不少人守着,唐近楼径直走入,他们也不会去管。见众人都在注意着屋内的突发事件,唐近楼也乐得混进人群中看热闹。 人群中一个矮道人怒不可遏,大声叫道:“是谁干的?”唐近楼虽然没有见过,但也知道这人定是余沧海。一人操着四川口音颤声道:“弟子无能,没看清楚。”余沧海骂道:“废物忽的窗口一响,又有一人飞了进来,窗外传出声音道:“屁股向后平沙落雁式”声音苍老而粗豪。众人偷笑不已,但看余沧海胡须乱抖,也知道这人已经将余沧海得罪的紧了。余沧海闪出门外,提剑在刘府外转了一周,众人但见一道白光,绕着刘府行了一周,又迅速回到屋内,心中对余沧海的取笑之意大减,佩服起他的武功来。 ------------ 第二十二章 事前 余沧海回到大厅,四周环视,想要找出下手之人,但这么多人挤在一起,哪里能够知道究竟是谁动的手。 余沧海怒气上涌,忽的看见躲在角落里的林平之,心中一动,难道是他?自然是将驼背装丑脸的林平之当成了塞北明陀木高峰。转眼一看,却又不像,他虽然从未见过木高峰,但“塞北明陀”成名三十年,却绝不可能这般年轻。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林平之,不少人发出“哦”的一声,同时想到了什么。刘正风正要说话,余沧海上前一步道:“尊驾什么人?跟塞北明陀木先生如何称呼?” 林平之没有想到余沧海看到了自己,他一直小心藏着身形,这一下被余沧海问讯,一时间胆怯之心站了上风,想到他话中对什么木先生颇为忌惮,心中一动,说道:“塞北明陀木大侠……是在下的长辈。” 余沧海见林平之眼神异样,心中认定他就是下手之人。他是青城派的掌门,塞北明陀木高峰名气虽大,余沧海却也不惧,更何况眼前人只是木高峰的子侄,更是不放在心上。余沧海冷冷说道:“青城派与塞北木先生向来毫无瓜葛,不知小徒如何得罪了阁下?” 唐近楼却是好巧不巧,进门来正好站在了林平之不远处,此时林平之看着余沧海咄咄逼人,忽的想起自己父母如今生死不知,全是拜这人所赐,不由胸中被一口郁闷之气填充,大声道:“青城弟子素来无行,木大侠路见不平,自然要拔刀相助,他老人古道热肠,最爱锄强扶弱。又何必管你开罪不开罪他!” 余沧海大怒,忽的向前踏出,向林平之抓来,刘正风喊了一声:“余观主!”想要阻止,从中说项,却已来不及,余沧海身形极快。转瞬到了林平之身前,林平之虽然对余沧海恨之入骨,但对他的武功却是既惊又惧,当下再也顾不得什么,猛地向左边一躲。余沧海“哼”了一声,只听“嗤啦”一声响,林平之一条衣袖已经被撕了下来。 林平之在地上打了个滚,站起身来,第一眼看到的竟然是白天在酒楼遇见的那名一剑刺落五只茶杯的少年。当下有意无意的藏在他身后,警惕的盯着余沧海。 余沧海看林平之竟然躲在一名华衣少年身后,冷冷一笑。正要出手,刘正风喊道:“余观主慢来!”刘正风上前两步,向余沧海施了一礼道:“余观主,如今我金盆洗手之期已近,还望余观主看我薄面,且慢动手,也让我能讨个喜庆。”余沧海不敢怠慢,但他两名弟子受伤。又如何能够善罢甘休?当下还了一礼,道:“我岂会欺负一个少年,不过是从未见过木先生,因此想与他子侄亲近一番罢了。” 不等刘正风说话,忽然出手。再次抓向林平之。这一抓他凝神施为,料想林平之绝对躲不过去。哪知半空中一人伸出掌来,与他对了一掌,余沧海这一手只为抓人,不过运了七分力。对方一掌中却是内力浑厚,绵如朝霞,那人凝立不动,余沧海却蹭蹭退了两步。 余沧海惊怒交集,以为是哪一位成名高手于自己过不去,抬头来一看,却见一名翩翩公子模样地人站在林平之身前,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正是唐近楼。 大厅里众人议论纷纷,大都被刚才这一掌所慑,心中都在想这少年究竟是什么人,竟然能将青城掌门逼退三步,当真是了不起,传扬出去,当即便能名声大震,只是青城派从此恐怕不会与他干休了。余沧海见众人窃窃私语,显然不是说自己什么好话,他紧紧的盯着唐近楼,道:“阁下是哪一派的少侠,嘿嘿,能接住我三分掌力而不受伤的少年,在江湖中足以自傲了。”这句话既是提问,又将自己被击退的颜面想办法保护了一下,堂中不少人却也是跟着他的话想到:原来如此,一名少年,怎么可能有如此深厚地掌力,原来是青城掌门刻意相让的缘故。 唐近楼哂笑道:“在下倒很想知道,道长是哪一派的前辈,我练了这么多年内功,还是第一次能将人震退三步,真是可喜可贺。” 大厅内众人听到这话,都在心里会心一笑,也有人不看青城面子,干脆大声笑了出来,其中笑得最欢的,要数刚刚受了委屈,挨了定逸师太一巴掌的华山弟子劳德诺。 刘正风见双方剑拔弩张,刻意讽刺对方,连忙说道:“余观主,唐贤侄,大家都是武林中人,莫要伤了和气才好。”又道:“余观主,这位年少有为地少侠,是华山岳掌门的高徒,年纪轻轻,一手华山剑法已经炉火纯青,是华山青年一代的高手。你是他的长辈,千万莫要与他生气。”刘正风刻意向余沧海介绍唐近楼,就是希望唐近楼能看自己面子,放他一马,哪知余沧海一听“华山”两个字,登时怒气上涌,冷冷道:“原来你是令狐冲那个小贼的同门,华山弟子,果然是人人霸道。岳先生号称君子剑,我倒想知道,令狐小贼杀我两名弟子,他该如何处置。” 唐近楼道:“余观主说笑了,我大师兄被你门下弟子重伤,这比帐又该如何清算?”方人智站在余沧海身边大声道:“放屁,令狐冲那个龟儿子是被木高峰和田伯光重伤地,管我们青城派屁事!”余沧海喝道:“闭嘴!” 方人智急于解释,说清只有令狐冲杀了青城弟子,却没有青城弟子伤了令狐冲的事实,结果却是让众人觉得青城弟子个个脓包,令狐冲重伤之下,他们也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又想起刚刚唐近楼一掌逼退余沧海,不少人心中想到:这青城派弟子不行,掌门又能高到哪里去,刚刚他不过是露了一手轻功,却是让大家把他看得高了。 余沧海心中气极,几乎要当场动手。但看刘正风似乎颇为偏袒唐近楼,衡山定逸,泰山天门等人仿佛一副漠不关心地样子,但余沧海见过定逸说变就变的急性子,焉知他一动手,五岳派中的人不会群起而攻他青城派。 想到自己可能会与五岳剑派的连忙对敌,余沧海心中一凛。努力控制着怒气。 这时候忽的“啪”的两声响,两名青城弟子跌落进来,趴在地上。臀部各有一个大大地脚印。一个清脆的女声笑道:“啊,这是青城地绝学屁股向后平沙落雁式”余沧海怒极,来不及看是谁。心中只是认准了说话的定是今晚跟他青城派作对之人。身形一闪,众人只见一个矮人忽的在大堂里窜动,片刻间抓住了一个人的手。 这时那人大叫一声:“手断啦!手断啦!妈妈,我的手被打断啦!”大伙儿瞧去,只见那人身着绿衫。脸蛋身形,分明还是个十来岁,稚气未脱地小姑娘。一时间同情之意大增。余沧海见抓住了一个小孩。心中也甚是尴尬,放开了手,不住说道:“没断,没断!”女孩大叫道:“已经断啦!唉哟,好痛,痛死我啦!” 大家看到那姑娘长的清秀可爱,又明明是个小孩子,对余沧海甚是不满。几个粗鲁地人当即叫道:“揍死这牛鼻子!”“打他。”余沧海心知犯了众怒,不敢再问。 这时候方人智站出来道:“小姑娘,你胡说八道,我师父并没有碰到你,你手臂怎么会受伤。”说着便要过来拿她。小姑娘大叫道:“妈妈!又有人来打我啦!”唐近楼在一旁看得不禁一笑。这时早已大怒的定逸师太一步跨出,向方人智扇出一掌。口中骂道:“以大欺小,好不要脸!”方人智连忙伸手去格,定逸师太反掌抓住他的手臂,向下一压,这一掌只要压实,方人智手臂立刻就要断掉。余沧海伸指点向定逸后心,定逸师太回身一掌,余沧海只为救人,抓起方人智,退后两步,说了声:“得罪了。” 定逸师太抓起小姑娘地袖子,只见手臂上五个指印分明,指着方人智大怒道:“小子撒谎!你师父没碰到她,那这些指印哪里来的?!” 方人智懦懦不得语,旁边唐近楼忽的笑道:“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这位方少侠想来也不是生来就喜欢胡说八道,那总要有人教他才行。” 余沧海眼睛一睁,瞪向唐近楼。唐近楼微笑着看着他,丝毫不避。刘正风连忙上前,抓着唐近楼的手臂说道:“唐贤侄连日来等待你的师兄弟也是辛苦了,华山来地才俊刚到衡山城,就被定逸师太请到了这里,你也该带他们去安顿一下。”刘正风这么说,是想让他们快点离开,免得在与青城派发生什么摩擦。此刻在大厅中的华山弟子却只有劳德诺,陆大有和岳灵珊三人而已,唐近楼问道:“二师兄,其他人到哪里去了?”劳德诺含糊道:“嗯,他们有点事要办,我们这就去找他们吧?” 唐近楼一怔,知道是别的原因,忽听定逸哼了一声,冷冷说道:“那些小子们,不就是怕我伤了灵珊侄女,跑去找救兵去了吗?”她虽然语气冷淡,但是话语中却并无生气地意思,反而有些不好意思。岳灵珊连忙想要说点什么,定逸一挥手道:“算了,既然已经知道跟令狐冲无关了,你们想走就走吧。” 唐近楼连忙向定逸施了一礼道:“多谢师叔。”定逸师太又哼了一声,道:“一年多没见,你小子还是这么婆婆妈妈的。” “一年多没见,你也还在更年期啊。”唐近楼腹诽道,四人向刘正风道过别后,转身出了大厅。华山派人数众多,不可能人人都住在刘府。按照之前的打算,岳不群夫妇来后,住在刘府内,而华山派的弟子们则是在城内的客栈住下。这几日城内客栈生意兴隆,好在唐近楼早早的就订好了房间。 唐近楼将岳灵珊三人带到客栈住下后,自己则仍是回到了刘府睡下。 第二日一早,唐近楼并没有汇合华山众人,衡山城里错综复杂,老岳心思难以捉摸。唐近楼定下了心思,更加不想在这几天见到老岳。他在城内左转右转,又转到了那天碰到那两个“江湖中人”的小桥边。却再也没有见到二人。 这天终于到了金盆洗手的正日,刘正风在门口迎接来客,到了巳时二刻,这才返回内堂,由门下弟子和夫人接引来客。 宾客络绎不绝地进来,刘正风在江湖上的地位可见一斑。 岳不群坐在左首的一个座位上,华山弟子围在他地四周。恒山定逸师太坐在他的下首。江湖人物中大有来头地也大都有位置坐下。陆大有从未见过如此武林人士云集的场面,正兴奋观察间,只听岳不群问道:“大有,还没找到你大师兄吗?” 陆大有神色一暗,道:“那天听恒山派地仪琳师父说。大师兄被木高峰重伤,之后又杀了青城派两名弟子后,伤势过重,当即便晕死过去,仪琳师傅也晕了过去。醒来时大师兄便已经不见了。” 岳不群闭目不语。岳灵珊道:“那木驼子也不知道跟大师兄有什么过节,仪琳师傅说木大师哥跟田伯光在郊外茶棚斗剑时,木驼子突然出手。将大师哥击成重伤。像是要下死手,只是田伯光那恶贼不知为何,竟然帮着大师哥抵挡木驼子,他这才没有得逞。” 岳不群睁开眼睛,心道:本派从未与塞北明陀木高峰有过瓜葛,他怎么会如此嫉恨冲儿,木高峰为人卑鄙无耻,毫无信义。但从不敢招惹名门大派,难道此事……又有什么阴谋?……冲儿下山之后,剑法似乎突飞猛进,我之前想着武林中事,并未留意。可是听他们说起来,他似乎已经可以跟田伯光一比高下了……这件事情。看来只有问和他同在思过崖上练剑的楼儿才能得知。 想到唐近楼,岳不群忽的想起,自己这两日在衡阳城,竟只是见了他一面而已。岳不群转头问高根明道:“楼儿在何处,到了没有?” 高根明一愣,道:“弟子不知。”看向其他人,弟子们面面相觑,有地说“没有见到”,有的说“昨天见过”,就是没有人说的清楚他现在在哪儿。岳不群怒道:“胡闹,刘师弟金盆洗手的大日子,他竟敢如此草率,如果典礼他敢迟到的话,为师定要重罚于他!”大伙儿看岳不群发怒,心中都有些畏惧,缩在他身后不敢作声。 这时候外面街道上忽然鸣锣声想起,还伴着几声礼铳,在刘府外停了下来,岳不群一怔,看向屋内地武林豪杰,却见他们也大都茫然。这是刘正风匆匆从内堂走出,大家连忙向主人行礼,刘正风匆匆一拱手,这便向门外走去。群雄都感到奇怪,不一会儿,刘正风陪着一个官儿走了进来。 岳灵珊小声道:“爹爹,难道这个官也是江湖上的高手吗?” 岳不群摇了摇头,高根明道:“不对,你看他双眼浑浊,脚下无力,分明就是不通武功之人。奇怪,刘师叔金盆洗手,怎么邀了个官儿来。” 岳不群道:“你刘师叔是衡山城的大绅士,今天是他的大日子,有个官儿过来道贺一番,也不足为奇。” 哪知那官儿径直走到屋内正中,神色倨傲,身后的衙役双膝跪下,双手高举过顶,手里托着一个托盘,那官儿揭开盘上地黄绸布,拿起一个黄色卷轴来。大声念到:“圣旨到,刘正风接旨!”群雄大吃一惊……此刻唐近楼却是早已经到了刘府,只是不在大堂,而是躲在后院之中。 刘正风的家人今天像是过节日一般,全都聚在了后厅之中,只等刘正风金盆洗手仪式一过,他们便会出来招呼宾客。 刘正风为何会急流勇退,他们中大多数人全然不知,但在他们心中,刘正风今日一过,他们便再也不用担心他会遇到江湖仇杀之事,这却是一件大好事。 曲非烟听着前面那官儿念着圣旨,大感无聊,对刘箐说:“箐姐姐,我们去后院玩,好不好。”刘箐在这里坐了一上午,早就有些烦闷,闻言道:“爹爹马上就要金盆洗手了,等他仪式过去,我们再去玩好不好?”曲非烟道:“好吧。” ------------ 第二十三章 洗手当日,杀人救人 这时候,那官儿受了银子,已经离开,刘正风向群雄表明了退隐的决心,将佩剑一折为二,插入地中。伸出双手,转身正要往金盆中伸去,忽听一声大喝传来:“且住!” 刘正风微微一惊,抬起头来,只见大门口走进四个身穿黄衫的汉子,四人散开整齐站在两旁,一人手执着一面五色令旗,昂首走进大堂。群雄中许多人都认得这只令旗,不少人都是心中一凛,想到:“怎地五岳盟主的令旗到了?!” “五岳盟主令!”那执旗的黄衫汉子昂然说道:“五岳剑派左盟主令!衡山刘师叔金盆洗手事宜,请暂行押后!” 岳不群心中一动,原本自如的神态也发生了些微的变化。定逸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大喜道:“早该如此。刘师兄好好的,做什么劳什子官儿去,左盟主的令旗,出的好!”刘正风苦笑摇头道:“左盟主这却是什么意思,今日天下英雄齐聚于此,刘某岂能做一个出尔反尔的小人。”那人施了一礼,恭声道:“弟子只是奉命行事。”刘正风微笑道:“不必客气,贤侄是千丈松史登达吧?”史登达见衡山刘正风这样的人物都听过自己的名号,不由心中微微喜悦,微微躬身道:“弟子史登达见过刘师叔。” 忽的后厅内一个女子的声音传来:“喂,你是干什么的?我要跟我刘姐姐去花园玩儿,你管得着么?”原来曲非烟看出不对,当即让大家先道后院去躲一躲,哪知道门外却有一个青年堵住了他们,那青年道:“你要去便去吧,刘姑娘请留下。”刘箐恼怒道:“这里是我家,我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你管得了么?”那青年神气骄矜道:“左盟主有令。刘正风家人不准走了一个。”这番话说的大堂内众人为之色变。 刘正风大怒,史登达高声道:“万师弟,出来说话吧。刘师叔已经答应不洗手了。”那人道:“是,那再好不过。”转出门来,向刘正风行了一礼,道:“嵩山弟子万大平,见过刘师叔。”刘正风心中愤懑。大声道:“嵩山派还有多少人,都一起出来吧!”他话音刚过,只听大厅内,大门外,后院中。前后数十处,数十人齐声达到:“见过刘师叔!” 群雄见这阵势,心知刘正风今天不妙,定逸瞠目结舌,半晌道:“这。这是怎么回事?实在是欺人太甚!” 刘正风道:“我五岳剑派同气连枝,自结盟而起,各派共同事务原本是由盟主决定。盟主令一到,各派必须遵照执行。可是刘正风今日金盆洗手,只是私事,并非衡山事务,左盟主这令旗,恕刘某不能遵守。”说完转身向金盆走去,史登达身子一晃,挡在刘正风身前。道:“刘师叔,请将金盆洗手之期暂时延后。”刘正风眉头一皱,压抑住怒气,向岳不群拱手道:“岳师兄,你是个君子。刘正风佩服你德行,请你说句公道话。刘正风今日金盆洗手之事,可与左盟主有何干系?” 史登达和大堂内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岳不群脸上,岳不群神色不变,缓缓道:“金盆洗手这个武林规矩,的确算是私事。不过左盟主既然出了五岳令旗,想必也有他的理由,只是史贤侄若是说不出为何一定要刘师兄暂缓,只怕道理上说不过去……” 史登达道:“左盟主既然发了令,五岳剑派之人,自然人人都该依令行事才是……” 刘正风微微低头,打断他道:“刘某主意已定,但也多谢大家好意了。踏前一步,伸出二指,向史登达的双眼中戳去,史登达手臂一挡,刘正风变指为抓,抓向腹部空门,史登达急忙去救,却见刘正风左手又是一招剑指,点向他的眼睛,史登达见无法抵挡,只得后退。 刘正风决心已定,双手向金盆内伸去,眼见要碰到水面,忽的一根银针飞来,击在金盆外壁,砰地一声大响,金盆竟被打翻在地! 刘正风大吃一惊,转过身来,只见门口走进了三个四十多岁的汉子,一人矮胖,冷冷说道:“刘师兄,你当真敢不听左盟主号令么?!” 刘正风见了三人,更加惊讶,拱手道:“丁师兄,费师兄,陆师兄,三位既然来了衡山城,何不进门喝杯水酒,躲在外面,风吹日晒,岂不是苦?” 丁勉冷冷一笑,道:“刘师兄,左师兄原本想给你在江湖同道面前留个面子,但你自己既然不能依令行事,就不要怪我们不客气了。”刘正风脸色一变,道:“丁师兄这是什么意思?!”声音微微颤抖,显然心中再也不能平静下来。 丁勉道:“左盟主要我问你一句:刘正风!你跟魔教教主东方不败有什么勾结?!!”此言一出,大堂内众人大哗。天门道长一拍椅背,怒声道:“刘师弟,你当真做了这等事情?!”天门师父被魔教长老所杀,因此天门道长一直恨魔教入骨。 刘正风道:“在下一生之中,从未见过东方不败,又谈什么阴谋,勾结。丁师兄,你如此诬陷,究竟意欲何为?!”陆柏细声细气道:“这话只怕有些不尽不实吧?魔教中有个叫曲洋的长老,你认不认得?” 刘正风脸色大变,还未说话,只听陆柏又道:“刘师兄最好说实话,尊夫人和你的五位子女都在后厅等着您呢?” 刘正风怒道:“你们把他们抓起来了?嵩山派……嵩山派可不要欺人太甚!”说到后一句已经是咬牙切齿,显然心中已经怒到极点! 定逸皱眉道:“刘师兄是否勾结魔教妖人,总要说清楚了才知道,你们怎能将他的家眷抓起来!” 费彬冷笑道:“刘师兄,你认不认得曲洋?!” 刘正风双拳紧握,正要说话,忽然一阵箫音从后院传出,音调柔和婉转,但转折进退之间。却分明充满了杀伐之意。 大堂内许多人听到这箫音,心中都想:衡山派的高手,大多精通音律,难道这声音是哪位衡山派高手看不惯嵩山派的霸道,警告嵩山派地么?丁勉脸色一变,大声道:“万大平,将刘正风的家眷押到大堂里来!”他用了个“押”字。显然是决意与刘正风决裂了。定逸外刚内柔,最看不得以强凌弱的事情,哼了一声,怒视着嵩山的三人,心里打定主意。若是嵩山派无理,总要帮刘正风一把才是!岳不群听着箫音,脸上却渐渐起了变化,几乎控制不住平静如水地表情。 万大平走入内厅,片刻众人只听到“啊”地一声大叫。瞬间没了声息。丁勉三人大惊,快步走到厅前,三人互视一眼。一起冲了进去。刘正风,定逸师太,天门道长,几名嵩山弟子以及岳不群等人也都冲了进去。 刚进得屋内,众人便已经勃然变色。只见地上稀稀拉拉摆着七八具尸体,看服色,分明都是嵩山派弟子,其中刚刚惨叫的万大平身上中了十七八剑。眼睛睁得大大的,显然已经死透。而刘正风的家人则是尽皆捆绑着,挤在角落。众人心知多半是有人来救刘正风家人,却恰好万大平进来,叫出了声。因此没来得及给他们松绑。 丁勉蹲下身子,细细查探万大平的伤口。忽地站起来抬起头高声道:“衡山派哪一位师兄下地手,请出来一见吧!”刘正风等人远远地看着万大平身上交错的伤口,都是心中震动,刘正风心潮起伏,想到:难道是大师哥动地手,可是师兄并不会箫技啊…… 丁勉等人初时嚣张跋扈,那是因为刘正风孤立无助,他们师兄弟三人,哪一个出手,都未必会弱于刘正风,可是如今衡山高手伏在暗处,以高明剑法杀死嵩山弟子数人,差点在他们眼皮底下救走了刘正风的家人。这分明就是在警告他们,这里还是衡山城,就算刘正风金盆洗手,那也是衡山派的人。 丁勉转身对刘正风道:“刘师兄,从这几名嵩山弟子身上地伤口来看,好像是贵派的绝技,百变千幻衡山云雾十三式吧嘿,我嵩山弟子在你刘府被杀,刘师弟难道不想解释一下吗?”刘正风只是冷笑,定逸站出来道:“丁师兄,你这几名弟子竟然抓住刘师兄的家眷,就这一点,便不合江湖道义。衡山派的师兄虽然出手重了点,定逸看来,倒也应当!” “你……”丁勉强忍怒气,哼了一声。刘正风向定逸行了一记大礼,道:“多谢师太仗义执言!”定逸道:“不必客气,刘师兄,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并非帮你的忙。若你真是勾结魔教,贫尼地剑第一个饶不得你!”刘正风并指指天说道:“刘正风对天发誓,从未与魔教有过任何勾结。” 陆柏高声道:“刘正风,你敢说你不认得魔教长老曲洋么?” 刘正风沉默了一下,道:“曲洋大哥是刘某至交好友,刘某敬重他的人品,但刘正风与曲大哥相交,纯粹是因为音律,从未有过危害武林的想法!”此言一出,屋内众人尽皆哗然,刘正风竟然当真与魔教长老熟识!定逸师太脸色红白一阵,忽地“呸”的一声,拂袖而去。 丁勉三人要地只是他的一句话而已,听他说任何曲洋,当即大喜。费彬恶狠狠道:“刘正风,你果然与魔教长老有勾结,哼,原本左盟主想放你一马,可是你纵容家人杀死我嵩山弟子,这件事须饶不得你!” 费彬话音未落,手中长剑已经刺向刘正风,刘正风佩剑已经折断,此时手中无剑,挡不住大嵩阳手地高招,转瞬将他逼到了墙边,大弟子向大年救师心切,掣出长剑,横在刘正风身旁,费彬长剑滑落,从肩膀到小腹,向大年登时鲜血狂涌,倒在地上。刘正风心中悲怒焦急,抹过向大年佩剑,向费彬连攻险招,将他逼退。 低头再看向大年时。他双眼圆睁,已经死了。刘正风怒道:“你们杀了我的弟子!?”费彬傲然道:“杀了又如何,你这勾结魔教的奸徒,人人得而诛之!岳师兄,天门师兄,你们怎么做?” 岳不群道:“刘师兄说与魔教长老只是音律之交,或许的确如此……”天门道长一拍桌子。怒道:“胡说八道!刘正风,你若是能杀了那魔教长老,我便还当你是衡山师弟!” 刘正风微微摇头,长剑横在胸前。陆柏哼了一声,从角落里抓起一人。扯开他口中塞地布条,道:“刘正风,你若再执迷不悟,我杀了你儿子!”那人正是刘正风长子。刘正风道:“孩子,你怕不怕?”刘公子摇头道:“孩儿不怕。” 陆柏冷笑一声。长剑就要刺出。忽的后门窗口一声响,一个蒙面人闯了进来,长剑削向陆柏。陆柏喝道:“早知道你还在!”挺剑来攻,二人交手了两三招,那人虽然用的是衡山派的妙招,但岳不群看到那人身形,心头大震!那分明是唐近楼! 忽地费彬道:“杀了刘正风地妻儿!”嵩山弟子得令,史登达带着几个师弟举剑刺杀刘正风家人。岳不群脚步急转,挡在刘正风家眷身前,淡淡道:“灭人满门。未免有伤天和。”史登达怔住,看向丁勉。丁勉脸色铁青,道:“退下!”刘正风大声道:“岳师兄,你当真是真君子,刘某即使死在这里。也要谢过你大恩大德。”费彬挺剑来攻,刘正风接招。两人乒乒乓乓的打了起来。 这时陆柏大喝一声,唐近楼举剑抵挡,衡山剑又细又长,从剑上而言,不适合与嵩山这样地重剑比较功力,陆柏两步将唐近楼逼到了靠窗的地方,两人持着剑苦苦较量功力。唐近楼的紫霞功虽然已有小成,但与陆柏几十年的功力比来,却是差了一截。长久下去,必定要输!忽然丁勉踏上前来,高声道:“衡山剑法果然精妙,不知是哪一位师兄,何必藏头露尾!”说着伸出一掌向唐近楼拍来。 唐近楼神色一凝,勉强运起左掌,两掌相交,顿时一股热浪涌进经脉,唐近楼倒飞起来,人在半空中,脸上地紫气一闪而逝,撞坏了窗户,飞了出去。 丁勉道:“追!”陆柏哼了一声,飞身从窗口出去。岳不群左手紧紧的握在剑鞘上,丝毫不觉自己的脸上已经沁出了汗珠。 大堂里群雄已经炸开了锅,厅内变故不断,但谁也不敢贸然进去一看究竟,忽的房梁上一个黑影落了下来,群雄一惊之间,纷纷叫着“什么人?”“有埋伏!”等等,抽出兵刃,那黑影一落地,却是迅捷无比的闪进了内厅。 唐近楼看到岳不群出手时,知道刘正风家眷已经无碍,想到自己这次行动虽然波折重重,但好歹救到了人,也算是完成了目标,至于刘正风和曲洋地生死,却已经不是他能够管得到的了。唐近楼现在只需要想好一件事就对了: 那就是从陆柏的手里逃命! 唐近楼现在的实力跟陆柏比起来,就算是不如他,自保也应是没有问题的,只是刚才丁勉偷袭,此刻他已经受了内伤,哪里能够舒舒服服地使剑,让陆柏追到,只怕是凶多吉少,就算运气好逃脱,也绝对保不住华山弟子的秘密。 陆柏追人,首先选的是自己地路线,他看到唐近楼翻了墙,自己先到了正街,让唐近楼不得不往另一个方向逃跑,渐渐的唐近楼见陆柏定然不许自己混进闹市之中,一发狠,干脆出了城门。 衡山派的主峰回雁峰就在衡阳城外,跑上衡山派求救是最理想的,但唐近楼知道那是开玩笑,他迂回着奔向了一条小路。这路倒也并不甚难走,只是不知到底通往何处,唐近楼一边走,一边将身上的夜行衣脱了下来,到了一处有山崖的地方,随手丢了下去。 又疾行了一会儿,忽然出现了一条马路,路上不时会出现一两个人影,唐近楼大喜,问了一个路人衡山城的方向,装作赶路的样子,向衡山城慢慢走去。 ------------ 第二十四章 砍柴卖菜 走了不久,唐近楼耳中渐渐听到有瀑布水流击下的声音,唐近楼心里一动,难道这是刘正风曲洋二人琴箫合奏的地方?远远地看到有两个挑夫走了过来,唐近楼正欲上前问路,忽的心生警惕,耳边风响,唐近楼望旁边一闪,待站定时,只见陆柏已经到了眼前,正冷冷的看着他。 唐近楼心中一凛,脸上却是神色不变,警惕的看着他,道:“你是什么人?想干什么?” 陆柏冷笑一声,道:“不用装了,你虽然扔掉了黑衣,之前多半还刻意赛些衣服改变了自己的身形,可是你这双眼睛我却是记得清清楚楚。小子,报上名来!” 唐近楼心中一叹,笑道:“陆师叔好眼力,看人眼睛记人,这可不是谁都能学会的本事,难怪丁师叔会让你来追杀我。” 陆柏恶声道:“你不肯说出姓名,自然也不肯说出是谁派你来的了,既然如此,就不要怪我不留情面了。” 唐近楼大笑道:“陆师叔真会开玩笑,难道你追到这儿来,原本是准备留我一命的吗?” 陆柏冷笑道:“你说的很对,我原本就是来斩草除根的!” “好一个斩草除根!”忽然有一人开口说话,两人心中微惊,转眼看去,只见两个挑夫模样的人正站在两人身旁,两人虽然一直凝神观察对方,但这两人渐渐靠近他们,陆柏和唐近楼竟似无所觉,这份功夫,显然不俗。只见其中一人道,“***,这次洗手大典嵩山派也忒霸道了,想不到你们在刘府里霸道。出了衡山城还是这么霸道,真是以为天下高手都在你们嵩山了吗?” 唐近楼听那人说话声音有些熟悉,仔细看去,忽的叫道:“前辈,是你。”原来那人正是唐近楼曾在衡阳城桥边遇到的那个樵夫,唐近楼往他们的担子里看去,只见另一人果然仍是在挑菜。如今离那天他们相见过了好些天。他担子里的菜却是新鲜如初。看来他们之前的那些都已经“卖掉了”。 那樵夫道:“小朋友,你武功不行,竟然也想挑衅嵩山高手,岂不是自寻死路,来来。到我后面来,大叔保你一命!” 陆柏长剑指出,冷冷道:“原来是两个多管闲事的家伙,两位可要量力而行,今日陆柏受了五岳盟主令。是来清理五岳门户地,你们要是干涉,莫怪我剑下无情!” 那樵夫哈哈大笑。挑菜的汉子说道:“好笑好笑,这五岳盟主果然高瞻远瞩,令旗还未出嵩山,就已经知道衡山种种事物,这令旗在衡山城里,便是命令刘三爷不许金盆洗手,到了这里,却成了追杀五岳败类。真是可笑。可笑!” 唐近楼微笑道:“的确可笑,依我看,以后五岳重选盟主之后,发五岳盟主令也得像皇帝做圣旨一样,写在布上。免得被一群脓包误解了意思!” 那樵夫拍手道:“小朋友,你这个办法很好。你如此聪明,又能担心被脓包误解了你的好意,很好!依我看,下一次五岳盟主重选,稍微有点眼力的五岳中人,都该选你做五岳盟主才是!” 陆柏登时大怒,喝道:“无知鼠辈!今天须饶你们不得!” 那挑菜的哂笑道:“自大之徒,今日就让你见识见识真正的神剑!”挑菜汉子说着,忽地从挑担下一抽,一柄长剑顿时出现在他的手中。陆柏登时神色一肃,静待他发招。 那挑菜的汉子大喝一声:“看剑!”一言甫毕,便即乱劈乱刺,就像是发疯了一般,出手极快。陆柏神色古怪,想要大笑却又觉得恼怒,只觉得受了天大的欺骗,竟然以为这两个疯疯癫癫的家伙当真是武林高手。唐近楼张大了嘴,一句话说不出来,呆呆地看着那挑菜的汉子舞剑。那樵夫见了二人神色,笑道:“你们第一次见识这门神剑,果然神思不属,好吧,我也来舞一路剑法让你们瞧瞧!”那樵夫也抽出一柄剑来,凝神静立,东出一剑,西出一剑,有时会快一些,连续乱劈几剑,有时却是搔耳挠头,仿佛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一般。 陆柏羞惭恼怒,只觉看这两人练剑是平生最大的羞耻。大喝道:“拿命来!”出手便是嵩山剑法的绝招,意欲将两人一招击杀!唐近楼站在旁边,丝毫也不担心陆柏的高招,反而眼中神光熠熠,凝神看起二人地剑招! 只见二人丝毫不以陆柏的剑招为意,自顾自的乱劈乱砍,但陆柏长剑一出,却是自然而然地落在他们的剑招里,两人的长剑便像是排练好的一般出现在陆柏招式的破绽处!唐近楼心头一震,这一招后发制人,陆柏招式未起两人便已经攻进了他的破绽,这与独孤九剑何其相似。不同的是他们并非是提前看到了陆柏的破绽,更像是这路乱七八糟地剑法一使出,陆柏便天经地义的应当露出破绽一般! 那挑菜汉子手中的剑渐渐稳定下来,樵夫剑仍是东一剑,西一剑毫无规律,但陆柏左支右绌,不过二十余招下来,已经全身是汗! 三人交手四五十招,那樵夫大叫一声:“不打了!”跳出圈外。挑菜汉子又乱砍乱劈了几剑,也退了下来。陆柏紧紧握着手中剑,呆立不动,汗水涔涔的流了下来。 那樵夫摇了摇头,对唐近楼说道:“喂,小朋友,你跟我们来。”两人挑着担子,往路边一处小路走了进去。唐近楼跟上他们,转头看了看陆柏,以他现在这种状态,杀了他十分容易。唐近楼看了看径直向前走的二人,仔细思量,最后摇了摇头,跟上了两位前辈。 樵夫在前面带路,三人在山间地小路边穿行,不一会儿唐近楼听到水声渐渐增大,知道这里离瀑布所在的地方又近了一些。转过一条羊肠小径,眼前一片开阔。一条瀑布悬挂在山间,震撼而美丽。 樵夫在一块大石上坐下,那挑菜汉子随手将挑担放在一边,也坐在石上。唐近楼向二人深施一礼,道:“华山弟子唐近楼见过两位武当前辈,多谢两位前辈救命之恩。” 樵夫惊咦道:“你怎地知道我二人是武当弟子,我看那陆柏虽然接了我们四五十招。也绝没有看出来我们地剑法出自何处。”那挑菜汉子点了点头,道:“不错,这路剑法在武当之中尘封多年,我二人也从未在江湖中露过这手剑法。你是如何看出这是武当剑法的?”两人目光熠熠,饶有兴致的看着唐近楼。显然见唐近楼看出他们的武功来历。对他更感兴趣。要知道两人练这路剑法数十年,从未在江湖上用过,而上一次有人学成这剑术,却要追到数十年前。这路剑法虽然仍是武当剑法,不跳出武当地基本道理。但连陆柏那样的高手也看不出,唐近楼如何能够看出来? 唐近楼鄙夷道:“陆柏虽然是嵩山派的高手,我也要称他一声师叔。但他那点武功,我却未必看在眼里。”樵夫严肃道:“小娃娃不要好高骛远,陆柏武功剑术,都已经登堂入室,岂是你能随意诋毁。”唐近楼道:“是,晚辈知道。”那挑菜汉子道:“也难怪他如此不将陆柏放在眼里,衡山城中,一招只得了皮毛的衡山五神剑竟然杀了嵩山八个弟子。少年心性,原本难以静若止水。” 唐近楼惊道:“原来我的所为,两位前辈都看在眼里!”唐近楼心中悚然一惊,这两人武功之高,眼光之准。华山之中,只怕只有岳不群可以跟他们一比了。 樵夫笑道:“你快说。到底是如何看出我二人使得是武当剑法来的。” 唐近楼道:“是。两位前辈的剑术虽然看起来匪夷所思,但其中却是精妙非常,两位剑舞起来,一个迟缓,一个迅疾,但不仅破绽极少,而且剑招古朴厚重,厚积薄发,剑上地威力不过发挥一二成。我看陆柏与二位前辈虽然过了三四十招,但是两位前辈只怕是并未用真功夫跟他打吧?” 樵夫笑道:“什么真功夫不真功夫的,难道我们使的剑术是假的不成。只不过没有用尽全力罢了。那挑菜汉子扬眉道:“我们让你说是如何看出我们剑术出处来的,可不是听你胡吹法螺,拍我们地马屁!” “爷爷的,我又没见过武当剑法,全是猜的,能说到这种程度相当不容易了。” 唐近楼心中想着,心中念头急转,嘴上应道:“是。两位前辈同使剑招,我虽然一招也看不懂,但心中却觉得两位剑术分明是相互辉映,合二为一,又见两位的剑术分明是阴阳交融,快慢互补,因此猜想定然是武当的剑法。敢问两位前辈,使地是太极剑法么?” 唐近楼问道,心里腹诽道:整了半天,这剑术原来是从来没有人见过的,我本来知道它叫两仪剑法,问出口来却得问你是不是太极剑法,这算怎么回事。 樵夫恍然大悟:“原来你是猜的,嘿嘿,难得你猜地还这么理直气壮。” 那挑菜汉说道:“我们这路剑法叫做两仪剑法,你能看出我们是分阴阳两仪使出,眼光已经难能可贵了。” 唐近楼又施了一礼,道:“多谢前辈夸奖。”那挑菜汉子一摆手道:“我们江湖中人,原本不需要这么多繁文缛节,你不需如此客气。”唐近楼道:“是。” 樵夫道:“我们将你引导此处,原是有件事情要吩咐你。” 唐近楼道:“是,前辈请讲。” 樵夫道:“武当虽然收到了刘三爷的请帖,但是我们掌门人原本并不准备前来,只是发了一封长函祝贺,不过后来出了一些意外,所以我二人才会来到衡山城,但掌门人既然已经说过不来,我们这次来参加洗手大典,也算的上是不请自来了。” 唐近楼道:“武当派是江湖上名门大派,两位前辈驾临,刘师叔只会高兴……”樵夫打断他的话,说道:“我吩咐你的事情。就是要你严守秘密,不要告诉别人我们来过衡山。”唐近楼微微一怔,随即应道:“晚辈绝不向人提起。”那挑菜汉子说道:“连你师父问起也不可说。”唐近楼道:“我师父怎么会知道二位前辈前来,他定然不会问起,我也绝不会说。” “爷爷的,说了会有惩罚吗?” 那樵夫继续说道:“我们二人从衡山城里出来的时候,衡山城门口已经有了不少嵩山弟子。凡是眉眼之间跟你有些相像的人都被截了下来,你最好不要轻易进城。” 唐近楼惊道:“我在那小厅内,不过出现了片刻时间,他们怎能知道我地相貌?” 那挑菜汉子嘿地笑道:“嵩山派已经将你眉宇的特征绘成了像,人手一张。满大街的找你,嘿嘿,没看出来,嵩山派的高手剑法不怎么样,找人地本事却是人人都有一手。你在刘府杀人。用的全是衡山剑法,显然是不想牵连华山,要是不想找麻烦。最好就在这里乖乖地待上两天。”又道:“只是刚才陆柏已经见过你地样子,只怕你想不连累华山也不行了。不过在这之前,你还是担心别让他们找到了这里才好。” 唐近楼微微一笑,并不放在心上。左冷禅就算知道这事是他做的又如何,只要自己一口咬定是去衡山路上被陆柏截住,他们又没有在刘府当面将蒙面揭下来,那即使嵩山派再怎么坚持,到最后也不过是两派互相扯皮而已。 更何况。嵩山派的跋扈已经人尽皆知,心思高明之士大多也看出这次嵩山派来刘府捣乱极可能有深层次的原因,若是嵩山再紧咬着华山不放,到时候只怕谁都能看出来,嵩山四处捣乱。不怀好意! 唐近楼微笑道:“有两位前辈在这里,嵩山派的师叔们就算都来了。晚辈也不怕。” 那挑菜汉子哈哈笑道:“你太高看我们哥儿俩了。陆柏虽然不是我们地对手,但丁勉的武功却极为高明,若是再加上费彬,我二人联手,想要打赢他们,却也是难得很。更何况……”那挑菜汉子嘿嘿一笑,看向那樵夫,樵夫道,“我们马上便要返回武当山,你还是自求多福吧。” 唐近楼心里一笑,看起来两个武当前辈对他的生命倒是颇为担忧,但就算嵩山找到了这里,只要自己调息理顺了内力。以自己的武功,就算打不过,难道还逃不了吗?唐近楼心中如此想,嘴上笑道:“既然如此,两位前辈何不指点晚辈几招,到时候碰上嵩山的师叔,也不至于毫无还手之力。” 两人对视了一眼,都有些惊讶和佩服。对这少年倒是更加欣赏起来。 那樵夫笑道:“这片刻时间,我们就算倾囊相授,你又能学得了多少?更何况,偷习别派武功,可是大忌。”江湖上人说到忌讳时,往往严肃认真,但樵夫却是面带微笑,显然并非是提醒唐近楼有什么大忌。 唐近楼道:“晚辈怎么敢偷习武当神技,只是武学道理,一通百通,晚辈练华山剑多年,至今仍有很多难题横在眼前,又怎么敢好高骛远,学习别派武功,只是有一些武学上地道理,一直无法领悟,因此想请两位前辈指点一二。” 那樵夫道:“你小子说话,小心翼翼,倒是很像你师父君子剑岳先生。”他看了看那挑菜的汉子,笑道,“我二人从前对岳先生颇有偏见,总觉得他太过做作,衡山城中他挺身而出护卫刘正风家眷时,却让我等好生惭愧……那挑菜汉子道:“你有什么难题,便说出来吧,我师兄弟练了几十年功夫,若是知道,定然告诉你,便是我们修为不够,想来也能给你一些启发。” 唐近楼大喜道:“是,多谢二位前辈。”定了定神,道,“我师父常常向我提起,后发制人的武学道理,华山派某位前辈也常常向我说起这个道理,但我每次出剑,总是力求比别人先出招,比对手更快,却不知是否是晚辈地剑使得错了,请两位前辈解我之惑?” 唐近楼之所以问两人这个问题,实际上也是因为看到了两人刚才剑招的缘故,武当派的剑术,当真都是后发制人的典范,唐近楼学习独孤九剑的总决以来,剑术大进,对这后发制人也渐渐摸到了门槛,如今正好两位武当派高手在这里,怎么能不抓住机会让他们指点一番。 樵夫和那挑菜汉对视一眼,都露出惊讶的神色。 ------------ 第二十五章 明月当空 那樵夫上上下下重新打量了唐近楼一番,最后点点头道:“跟我过来。”转身向瀑布的地方走去。唐近楼一怔,随即明白他是不想让别人听见他对自己说的话,只是这荒山野岭的,能有什么“别人”?但樵夫如此小心谨慎,自然是因为对他要讲说的道理极为重视,不愿意让别人听了去的缘故。唐近楼连忙跟了上去。 挑菜汉子远远地站在一旁,却没有跟上来。 樵夫在瀑布旁边四处看了看,寻了一块光滑平整的大青石坐下,山间的瀑布就在十来米外的地方飞溅,不时的有水花溅到两人身上来,这样的情景,换作两个普通人,莫说讲述什么深奥的剑术道理,只怕是要当面大喊,才能让人听得到对方说的话。 那樵夫缓缓道:“剑术上的道理,说的再透彻,也比不过自己的领悟,所谓道可道,非常道,如果能说的清楚,那便也不是道了。”唐近楼心中一动,想起定闲师太跟他说过的话:“不可说,不可说,说了便是错。”与这武当高手所言何其相似。樵夫又道:“只是我跟你说的这些都是武当历代高手的心得,虽然不像武功一般为门派不传之秘,但也希望你不要再跟别人提起。”他声音低沉而平缓,这飞流的瀑布就在旁边,竟然也压不住他的声音!唐近楼高声道:“是,晚辈绝不向第二个人提起。”心中想到:什么时候,我的内功才能到达他这种境界? 那樵夫抬头看了唐近楼一眼,问道:“你学过易经么?” 唐近楼大声道:“晚辈曾经学过。”樵夫眼角含笑,细声道:“你不必如此大声,我听得见。”唐近楼一怔,随即涌起更多的佩服之意,应道:“是。”樵夫道:“既然学过易经。我讲起来,就更容易了许多。” 那樵夫抬起头来,看着天边极远的地方,缓缓道:“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定吉凶。吉凶生大业。”这句话其实是孔子所说,当然唐近楼并不清楚。樵夫道:“无根无极,名曰太极,太极不动则已,一动便会分阴阳两仪……我这样说。你可明白?” 唐近楼道:“是,晚辈明白了。” 樵夫盯着他问道:“你明白什么了?”唐近楼犹豫一下,道:“任何事情,不做则已,一开始行动。便会分阴阳两仪,就会有吉凶,任何事情皆是如此。练剑比武也是如此。晚辈说的对么?”那樵夫哈哈大笑,拍手道:“你倒是还记得你是在问我后发制人的道理。不过你能不拘泥与武功,知道这是万事万物的普遍道理,很是难得。”唐近楼道:“晚辈恩师教导晚辈易经道理时常常强调,这易经讲述的天地间地普通道理,并非为武学而作……” 那樵夫摆手打断他,正色道:“下面的话,你听仔细了。 唐近楼神色一凛。答道:“是,弟子明白。” 樵夫神色一肃,他虽然身着粗布衣衫,但此时绝没有人会将他误认为山间樵夫,只会觉得他是以为神态庄严的老道长。 “吉凶毁咎。发乎动者也……动辄生咎,一动之中便生。吉,凶,毁,咎,其中不过四分之一是吉而已。所谓一动不如一静,便是这个道理……” “吉凶毁咎,发乎动者也。”这仍然是孔子的话,樵夫虽然言明这些大道理并非武当不传之秘,也嘱咐唐近楼绝不外传,但言语间,仍是用了孔子的话以作修掩。 樵夫缓缓讲述,不知不觉间,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忽的那挑菜汉子远远地做了个手势,樵夫从青石上跃起,落在地上,对唐近楼道:“小朋友,到此为止了。我们师兄弟这便要离开,你自己多加小心。” 唐近楼对樵夫深深施了一礼,道:“前辈传艺之恩,唐近楼永世不忘,请前辈告知尊姓大名,将来若有缘到武当山朝拜真武大帝,定然要乞得再与前辈一唔。樵夫嘿嘿一笑,转身大步走开。唐近楼见两人并肩消失在树林深处,心中不知为何,生出一种怅惘之意。 唐近楼深吸一口气,转头看起瀑布,这大自然的胜景,从天间倾泻而下,带着无比地美丽和狂暴,融入了大地的河流之中。唐近楼此时只是远远站着就已经能够感到它那种无比狂暴的压迫,想起传说中的独孤求败,杨过等等前辈,竟然能在更为凶险的海潮之中练功,这是什么样地境界? 又想起杨过十六年如一日的等待,独孤求败一生对剑道的追求,自己年纪轻轻能够与嵩山高手抗衡又算的了什么成就。唐近楼自习得独孤九剑总决以来的自负之心渐渐消灭,只觉得自己这些日子虽然仍然勤练剑法内功不缀,但积极性与努力程度比起从前武功低微时当真是大大不如了。 唐近楼越想越是心寒,掣出长剑,大喝一声,这一声穿金裂石,即使是这飞流地大瀑布也无法挡住声音的传播,远远地竟然山谷之中还起了回音,唐近楼丝毫不在意这声音是否会引来嵩山弟子,剑法展开,一招一式的练起华山剑法来。朝阳一气剑一式连着一式,连绵不绝地施展开来,唐近楼习得总决以来,日日研习,到了今日心境变化之下,许多苦思之下似懂非懂的道理忽然间豁然开朗,这朝阳一气剑竟是无比流畅的一气使了下去! 这路剑法一共三百六十招,唐近楼一路剑法下来,用了半个多时辰。此时天色渐晚,眼见太阳便要下山了。忽然树林之中传来打斗声音,唐近楼心中一凛,轻提快步跟了上去偷偷观察。只见一名黑衣女子,带着斗笠遮住了面容,手执一柄短剑,正跟几名嵩山弟子打斗。地上躺着两名嵩山派弟子,身上留着鲜血。一动不动,显然是死透了。那黑衣女子武功极高,嵩山派弟子虽然人多,不过是苦苦支撑而已。 在外面游斗的一名嵩山剑士显然是众人的首领,他剑术比其他人高了甚多,但也只是在这么多师兄弟帮助下堪堪与那名女子斗了个不胜不败而已,只是唐近楼看出那姑娘根本未出全力。她若是认真起来,这些嵩山弟子的性命只怕全都要留在这里。 “这女人是谁?用短剑,武功这么高,难道是任盈盈?她怎么会出现在衡山?” 唐近楼心念急转,忽听那为首的嵩山弟子大喝一声:“七星连珠!”众弟子急转身形。组成一个阵势,唐近楼皱眉想到:总共不过五个人,哪来的七星,又看见地上地两具尸体,恍然大悟。想来这是他们救命的阵势,可惜死了两个人,这大阵只怕是难以成功。 四名弟子各自转到自己地位置。各出狠招,向那女子刺去,那为首的嵩山弟子,眼见到了天璇位,忽然向后一纵,转身狂奔,竟然临阵脱逃! “爷爷的!太有才了,华山上估计只有劳德诺能干这事 那四名嵩山弟子显然也始料不及。心神大动,那名女子手中短剑挥舞,瞬间将一人杀死,又将另一名企图逃走地人刺死。这时候其他二人已经再也顾不得什么,手中重剑乱舞。招招都是以命搏命。 逃走那名嵩山弟子鬼使神差,竟然向唐近楼这个方向跑了过来。唐近楼心道“这是你自己找死”,唐近楼心中隐隐觉得,这鬼地方说不定就是刘正风曲洋琴箫合奏之处,更何况自己恐怕要在这里待上好几天,因此知道的人是越少越好,更不能让嵩山派找来。那人轻功不俗,忽然见到唐近楼,顿时停了下来,紧张地看着他,冷声道:“你是什么人?” 唐近楼也作紧张状,颤声道:“我是华山弟子,你是什么人,怎么会在这里?”那人松了一口气,低声说道:“我是嵩山派弟子史登达,人称千丈松。华山的师弟,后面我地几位师弟正在围杀一名魔教妖人,那人已经抵挡不住,我正要去向师父报信……”说着他做神秘状,说道,“师弟要是有兴趣,可以去看看,到时候我师父来了,我也可以向他报一报你的功劳……”唐近楼暗骂:太阴险了吧!老子虽然想灭你,但好歹是萍水相逢啊……嘴上感激道:“多谢师兄,我这就过去。” 两人说着擦肩而过,史登达忽的神色一凛,向一旁跃了出去,唐近楼惊咦一声:“咦,我还没出招,你就知道我要杀你,这是什么功夫?” 史登达掣出长剑,低声恶道:“你看看你的剑吧,原来你是衡山派弟子,哼,衡山上下,果然都是些跟魔教妖人勾结之辈。”唐近楼哼了一声,道:“留着这话跟费彬说去吧!”长剑一转,一招衡山剑术递了过去。史登达挡了一剑,惊道:“你说什么?” “记得奈何桥上,等等你费师叔!”唐近楼手中长剑变换无方,使出了衡山五神剑中的一招“雁回祝融”,这路剑法是衡山派地镇派绝学,早已遗失,唐近楼虽然只有剑招而无心法,但他自修行独孤剑诀以来,明白了许多高深剑理,这招使出,倒也有了两三分的衡山神韵,史登达虽然跟唐近楼是一辈,而且在江湖上有“千丈松”的名号,但论起剑法,哪里有资格当唐近楼的对手。只见这招剑光笼罩这史登达,但听金属交击不时响起,鲜血不时在剑圈内飞溅。史登达使尽全身解数,也无法脱离唐近楼的剑圈,甚至连他地鲜血也只能在剑圈内溅开,渐渐的形成了一个大大的血圆。 史登达忽地大叫一声,唐近楼撤剑站在一旁,只见他全身上下,竟然已经红彤彤一片,成了一个血人,片刻之后,史登达委顿地倒在了血圈之中。 唐近楼将剑收入鞘中,转过身来,黑衣女子正站在不远处,隔着她脸上的黑纱,唐近楼也能够感受到她那冷冷的目光。 “你是什么人?”那女子冷冷问道。 唐近楼微笑道:“华山派弟子,唐近楼。” 那女子哼了一声,道:“你将真实姓名告诉了我,不怕我到江湖上去传扬吗?五岳剑派华山弟子杀了嵩山弟子,嘿嘿,这可是个好话题。” 唐近楼倚在一颗树上,轻松道:“你说了也没用,到时候别人不过会说一句魔教果然喜欢跟五岳剑派过不去罢了。”那黑衣女子右手按上了剑柄,森然道:“你知道我是谁?” “隔着面纱都知道你表情很凶,你说你还能是谁?” 唐近楼心中想着,嘴上说道:“现在可是非常时刻,谁也不敢来招惹五岳剑派,这时候敢偷偷的杀嵩山弟子的,不是想帮刘正风,就是想帮曲洋,你猜猜,你想帮的是谁?” 那女子垂下右手,奇道:“你竟然知道刘正风和曲洋的关系?既然你知道这是真的,身为名门正派地弟子,为什么还要跟嵩山派作对?” “秘密!”唐近楼说道,抬头看了看天色,赞道:“今天的月亮好圆啊!” 那女子哼了一声,正要说话,忽然几声铮铮声传来,似乎有人弹琴。 ------------ 第二十六章 衡山神剑 琴声不断传来,甚是优雅,不一会儿,有几下柔和的箫声加入琴韵之中。七弦琴和平中正,夹着清幽的洞箫,声音更是迷人,琴箫之音似乎在一问一答,同时互相靠近。 唐近楼不再理会黑衣女子,转身沿着音乐的指引,向刘正风二人靠近。此时箫声渐渐低沉,琴音高亢,但箫声虽低,却并不断绝,仿佛游丝随风飘荡,更添回肠荡气之意。唐近楼和黑衣女子在树林中隐住身形,只见两个男子坐在一块大岩石上,正在抚琴吹箫,一名女子站在抚琴者的旁边。 唐近楼听了一会儿,心道:“瀑布就在旁边,他们的琴箫之音却仍是掩不住的传了出来。这份内功,比起武当两位前辈来,也是不遑多让了。” 忽然琴音一边,陡然间出现了杀伐之意,但箫声仍是婉转柔和,过了一会,琴音也转柔和,两音忽高忽低,募地里琴音箫声陡然变化,便如有七八具瑶琴七八只洞箫同时在奏乐一般,琴音箫声固然穷尽变化,每一个音符也是悦耳动听之极。唐近楼听得血脉贲张,若非紫霞功内息震荡,静下心神,几乎要忍不住站起来。 又过了一会儿,琴箫之声又是一变,琴音只是叮叮当当的伴奏,箫音变成主调,越来越高。忽然铮的一声响,琴箫之音同时停止。霎时间四下里一片寂静,只见明月隐在云中,树影婆娑。 唐近楼轻叹一声,心道:这首《笑傲江湖》曲,当真是名不虚传,刘正风曲洋二人,也称得上是当世大家。 忽听刘正风朗声道:“不知是嵩山派哪位师兄到了,请出来一见吧。”唐近楼心中一惊,转眼却看见刘正风转头直直的盯着自己藏身的方向。唐近楼心知是自己被他发现。走出树林,向刘正风施礼道:“华山弟子唐近楼见过刘师叔。” 刘正风叹道:“唐贤侄的内功已经有所成就了,若不是你在树林里叹气,我却也无法发现你。”唐近楼这才明白,自己感叹他们音乐的一声轻叹竟然被刘正风听到了,这等内功,实在是现在的唐近楼难以想象的境界。 刘正风道:“唐贤侄今日冒险救我家眷。此恩此德,刘正风没齿难忘,请受我一礼。”说完对着唐近楼施了一记大礼,唐近楼大吃一惊,道:“刘师叔。你,你怎么知道?”心中还夹杂着郁闷,明明蒙着面还塞了衣服,怎么搞得好像人人都知道是他做的一般。 刘正风笑道:“贤侄虽然竭力伪装,可是刘某一生浸淫音律。你出手之前地那首洞箫曲我一听便知道了。”唐近楼恍然大悟,箫音是为了打断刘正风的回答,以免他说出认识曲洋。同时也为了迷惑后厅众人,若不是嵩山派反应太快,那嵩山弟子闯了进来,那时候他就能将刘府的家眷全部救走。 刘正风叹道:“岳师兄门下能够唐贤侄和令狐贤侄这样的弟子,华山派他日定当在武林中大放异彩。”曲洋身边的曲非烟忽然说道:“刘公公,这位大哥哥的衡山剑法使得精妙极了,那些嵩山恶狗连剑都来不及拔出,就已经全被刺死。”刘正风“哦”了一声。道:“我原以为贤侄只是做了些伤口的假象,没想到当真是用地衡山剑法。” 唐近楼忙道:“弟子的剑法是……”刘正风挥手打断他,道:“你不用说,我虽然金盆洗手被嵩山派阻断,但我退出江湖之志绝不反悔。这些事情你不需向我说明。”唐近楼怔了一下,道:“是。” 此时明月从云间露出。洒下光华,照在刘正风的脸上,竟然有了许多的皱纹。唐近楼一惊,凝神看去,却见非但脸上遍布皱纹,早上的一头黑发此时也已经白了一半,整个人看上去便像是寻常人家五六十岁地老者一般。 唐近楼颤声道:“刘,刘师叔……你的头发?”曲洋叹道:“刘贤弟是为了救我才变成这样的,可惜我心脉已断,你空耗了一身内力,也不过是无用功而已。”刘正风颤声道:“没有能救你,我就算留着这身功夫,又有什么用处?!”曲洋道:“人谁能没有一死,我这个年纪,死了便死了,你们也没什么好伤心的。” 刘正风的眼泪直落,曲非烟哽咽地哭了起来,口中说道:“爷爷,你不要死,我们还要去找那些嵩山狗报仇呢,我们杀上嵩山,把嵩山派上上下下杀个干净,好不好?!”曲洋抚摸着曲非烟的脸,轻声道:“傻孩子,哪有人会不死的,刘贤弟,我求你一件事。” 刘正风道:“曲大哥,你莫说这些,你有什么话,直说便是。”曲洋道:“我死了就死了,可是非非年纪还小,我请你帮我照顾她,你收她做义女,好不好?”刘正风已经泣不成声,只是不断说道:“好,好……”曲洋拉着曲非烟地手道:“非非,以后你刘公公便是你的义父了,唉,你以前老是叫箐箐姐姐,我怎么说你你也不肯叫她姨,这下好了,从今往后,她就是你的姐姐了。”曲洋脸上露出慈祥的神色,曲非烟扑到她怀里哭着,只是说道:“不要,爷爷你不要死,我们去杀嵩山的狗贼……我们把那些恶徒一个个斩尽杀绝!” 猛听山壁后传来一声长笑,笑声未绝,山壁后窜出一个黑影,青光闪动,一人站在唐近楼旁边,正对着刘正风三人,手执长剑,正是嵩山派高手大嵩阳手费彬。 刘正风站起身来,说道:“费彬!!!我刘正风已经退出江湖,嵩山派当真要赶尽杀绝吗?”费彬狞笑道:“这个女娃子不是说了要将嵩山派赶尽杀绝吗,我不杀了你们,岂不是后患无穷?”唐近楼步子一转,护在刘正风三人身前,说道:“嵩山派好不要脸,也就会做些杀人家眷来威胁人的事情。”费彬嘿嘿冷笑,说道:“华山弟子唐近楼……哼,想不到今天去后厅救走刘正风家眷的竟然是华山弟子。怪不得岳不群如此维护,今日既然在这荒山野岭之中遇上了我,你就休想活着离开!” 刘正风怒道:“费彬,你好不要脸,竟然想对小辈下死手!?”费彬冷冷道:“今日不赶尽杀绝,我嵩山派颜面何存?”唐近楼哈哈笑道:“费彬,若不是刘师叔说他为救曲前辈。功力已耗尽,你敢出来吗?” 费彬傲然道:“多说无益,小子,你先来领死吧!” 唐近楼哼了一声,长剑已然掣在手中。一招华山剑法中的有凤来仪,向费彬刺去。费彬长剑横削,嵩山剑在五岳派中,最为厚重,因此嵩山剑术更为注重以正制奇。唐近楼长剑一转,使出了朝阳一气剑中地绝招“欺霜傲雪”,这一剑极为精妙。更兼唐近楼如今修习剑诀日久,这一式的两个变化分别指向了费彬身上的两个无法兼顾的破绽,费彬长剑格挡,唐近楼一招得势,后招源源不断地攻向了费彬。 “好剑法,好剑法。”刘正风赞道。唐近楼朝阳一气剑招式变化,招招都是精妙绝伦地招数:天凝地闭,林寒洞肃。如履薄冰……一气使出,竟在一时间打得费彬毫无还手之力。但费彬功力之高,剑术之强,也是唐近楼事先难以料到,他虽然招招防守。但却丝毫不乱,左削右挡之间。隐隐酝酿着极厉害的反击。 “我拼尽全力,这样地进攻毕竟难以持久,若是气势一泄,便轮到我来抵挡他的大嵩阳神剑了。没想到这费彬竟然如此厉害,陆柏虽然是他师兄,只怕还要比他差上一截。” 曲洋刘正风显然也留意到了此节,刘正风大声道:“费彬,我到这里,沿途都有留下记号,你可发现了?” 费彬冷声道:“刘正风,你刘门弟子,全都躲在府中保护你的家眷,根本不敢出来,难道你还指望有人来救你吗?!”刘正风笑道:“我留的记号,只有我衡山第一代几个师兄弟才能认得。”费彬大笑道:“胡说八道!莫大先生与你不合,人人皆知,你骗地了谁?!” 他一边抵挡,一边还能大笑着说话,反观唐近楼,只能不断催动内力,长剑上下翻飞,却难以攻破费彬的剑圈,高下之分,一看便知。 曲非烟紧紧握着兵刃,想要冲上去帮忙,但两人站的难解难分,她此时冲进去,极有可能是帮个倒忙而已。 唐近楼内功运到极致,渐渐有些力不从心,这是因为早上受了丁勉的那一掌,虽然并不能让紫霞功已经初成的唐近楼受到大地伤害,但此时全力运气,却仍然感到了一丝滞涩。费彬是嵩山高手,感觉何其敏锐,当下大喝一声,长剑剑势陡变,仿佛变成了一条奋起的蛟龙,在唐近楼身边盘旋围绕,择机而嗜。 形势变化之下,唐近楼反而放松了下来,长剑回收,使出了养吾剑法,无论他的长剑如何变幻,只是舞动着守护住自己身周,不让费彬长剑攻入。唐近楼的剑法武功虽较费彬略低,但多年来与令狐冲打架的经验却造成了他强大地防守能力,养吾剑法使出,费彬莫说难以攻破,反而时时都要提防他的反击,费彬长剑舞动之间,竟觉得此刻比刚才唐近楼绝招迭出时更加危险。 “这三个是白痴啊,我在这里挡着,他们竟然不逃?还有那女的,这么没义气,虽然我们萍水相逢,好歹帮一把啊。这人真地可能是任盈盈吗?” 正在心里抱怨着,猛听一声大喝:“费师叔,得罪了。”一柄长剑从费彬背后伸来,费彬猛然一惊,一记“铁树花”长剑前后左右,四面八方刺去,令狐冲躲过这剑,跟唐近楼各站一边,围住了费彬。 费彬心中一凛,唐近楼的武功大大出乎他的意料,现在又来了一个。费彬长剑略作守势,问道:“你是谁?”令狐冲拱手道:“华山派令狐冲,见过嵩山费师叔。”费彬还未说话,唐近楼冷笑道:“师兄你不需要跟他客气,今天不是他死就是我们亡。”令狐冲犹豫一下,黯然道:“若不是你不是他对手。我又如何会出来。我五岳剑派,同气连枝,想不到今天……”他一句话没有说完,长叹一声,举起了手中的长剑。唐近楼和刘正风二人也是心有所感,一时间沉寂下来。 费彬哼了一声,心中实是大为忌惮。心里想到:“唐近楼名声不显,已然如此厉害,令狐冲号称华山第二代弟子中的第一高手,岂不是比他更加厉害。我对上唐小子,已然难以取胜。以一敌二,只怕今日有些棘手!师兄派我三人来这衡山城,原本还是保守之法,没想到衡山城竟然如此凶险,岳不群那老儿。究竟是何时勾结上衡山派的?!” 三人静静对峙了一会儿,山间只能听到瀑布哗哗的声音。猛地费彬一声大喝,长剑斜掠而出。攻向了令狐冲。他对令狐冲剑法武功所知甚少,因此先来试探虚实,令狐冲手腕抖动,使出了最为擅长的希夷剑,剑光隐隐,仿佛间笼罩住费彬上身处十余处大穴。费彬心中一沉,已经知道令狐冲地剑术果然与唐近楼一般,与自己只在伯仲之间。若是一对一,还可与之一争高下,但二人齐上,自己绝不是他们的对手。 费彬心中叹息一声,知道无论如何。今天已经杀不了刘正风和曲洋了,但华山派此次多番与嵩山派作对。却一定要想办法通知给掌门师兄。费彬心念转动,手下丝毫不慢,长剑嗡嗡使得如铁禅杖一般,令狐冲连使巧招,不与他的长剑硬拼。费彬逼退令狐冲,长剑猛地向唐近楼攻来,唐近楼有令狐冲相助,自然不会使出险招,长剑削刺,使出了朝阳一气剑中春分一式中的“祈水春风”,这一招如同和风细雨,绵绵不绝,费彬剑势虽狂暴不已,但却难以攻破唐近楼和风丽日的一剑。费彬心中愈发焦急,长剑狂舞,已然使出了全部地功力,刘正风叫道:“小心,这是嵩山内八剑中的蟠龙剑法!” 唐近楼和令狐冲自然知道厉害,各自提起全部精神,凝神应付。这路蟠龙剑法一出,隐隐当真有飞龙在天之意,两师兄弟地剑势一时间被紧紧压住,施展不开。 刘正风大声道:“亢龙有悔,盈不可久。等他剑势一降,自然会露出破绽!”二人一听,知道刘正风是在提醒他们不可焦急,两人各出守招,将身周围的严严实实,小心应对。刘正风轻舒了一口气,道:“这二人剑法已经极高,所缺者不过是临敌作战的经验罢了。”曲洋点点头,说道:“连费彬都不是他们对手,一代新人胜旧人啊。” 正在此时,费彬剑势陡变,长剑大开大合,气势逼人。“大嵩阳神剑!”刘正风惊道。这路剑堂堂正正,是嵩山内八剑中变化最少的一路!令狐冲在他长剑笼罩之下,脸色一变,以快捷绝伦的手法,使剑点向他地剑脊,剑尖与剑脊相交,毫无声息,令狐冲脸色忽的红白一阵,蹬蹬退了两步。费彬接他一刺之力,长剑使得如同一柄厚背大刀,一招如同“力劈华山”一般的招式,攻向了唐近楼,此刻令狐冲退后,已经出现了空隙,若是唐近楼再推,费彬要逃,那是海阔天空。 唐近楼神色凝重,使出“铁线剑式”,长剑嗡的一声直刺过去,只听砰的一声,不似两剑相交,倒像是两只大锤擂在了一起,费彬长剑一压,唐近楼剑一横,堪堪挡住。费彬大喝一声,左掌向唐近楼拍来,掌风刚猛,隔着几尺,便能感觉到那凌厉地掌风几乎将脸刮得生痛。 “大嵩阳神掌!” 唐近楼伸出左掌,两掌相交,只发出极轻的一声,费彬只觉得自己全力的一掌,仿佛是打进了一团棉花之中,难受之极!费彬全力运气,掌劲再吐,唐近楼闷哼一声,踉跄退了两步。他第一掌明明使出全力,但在顷刻间就能运劲发第二道掌劲,这等掌法,已经算是一流了。唐近楼一番阻挡,他已经没有了逃走地机会,令狐冲虽不愿与五岳剑派的师叔为难,但打到这时候,他也明白了如今的形势。 费彬转过身来,只见令狐冲脸色肃穆,一支长剑斜斜刺来,顷刻间已经到了脸颊。费彬伸剑去格,却见那剑虚无缥缈,就像是云气化出,上一刻在自己眉间,下一刻已经到了腋下,当真是防不胜防。众人只见到一道剑光升起,笼罩住费彬,乒乒乓乓之声不断想起。曲洋看了一眼,忽的惊咦一声,看向刘正风。 刘正风身子此时竟然已经微微颤抖,颤声道:“这,这是天柱云气?!”衡山五神剑是衡山派失传多年的绝学,刘正风若非衡山剑法已经炉火纯青,也不敢做出这样的判断。他虽然是问,也不过是因为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罢了。 忽的令狐冲剑式一停,立在一旁。费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刘正风死死地盯住他,不一刻,只见他颈部,手腕,脚踝,腰间,后背各有一处极细的血丝溢出,不过片刻,费彬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刘正风失魂落魄:“天柱云气,当真是天柱云气,衡山五神剑,我竟然当真看到了衡山五神剑中的招式!”他怔怔的看着令狐冲,问道:“这招剑法,你是从何处得来,这是本门地神剑绝不会错,令狐少侠,你若能将它归还本派,衡山上下必然感激不尽。” 令狐冲忙道:“弟子机缘巧合之下见到了贵派的剑术,此刻见到刘师叔,正当归还贵派。”刘正风点了点头,忽然此刻从树林中传来一缕胡琴之音,声音凄苦之极,引人下泪。二胡声绵而不断,像是春日里地雨滴落在树叶上一般。 刘正风一惊,道:“是师兄!” 曲洋苦笑一声,高声道:“潇湘夜雨莫大先生到了,请出来一见吧。”胡琴之音立止,树林后转出一个形容枯槁的老者来,唐近楼和令狐冲恭恭敬敬的叫了声:“莫师伯。”莫大先生来到刘正风面前,细细的盯着他,看了半晌,转身便走。刘正风怔怔的看着他离开,连话也说不出来。 莫大先生走过唐近楼身边时,轻声道:“跟我过来。”唐近楼连忙应了声“是”,跟着莫大先生走进了树林。 莫大先生进了林子,左右已经无人,转过身来,看着唐近楼道:“你知道我要问什么?”唐近楼答道:“是,莫师伯是要问衡山剑法的事情。”莫大先生点了点头,说道:“不错,正是如此。我师弟的事原本我不想管,连其他几个师弟也因为我的态度没有人去参加洗手大会,可是没想到因此差点让嵩山派灭了我刘师弟的满门!嘿,我一路上跟来,小家伙你倒是好运气,竟然有武当高手帮你解围,只是你太不小心,若是不想连累华山遭殃,就不该让陆柏就此离开才是!”唐近楼道:“是,只是,只是……” 莫大先生叹了口气道:“我明白了,你虽然做错了,但也很好,你很好……你先说吧,衡山五神剑是从什么地方学来的?” ------------ 第二十七章 剑术 唐近楼道:“是。这衡山五神剑是我从华山思过崖的一个山洞中学来的……”当下讲起那个山洞,“猜测”是五岳剑派大战魔教十长老时的地方,讲解壁上刻的种种剑术以及破解之法。 又讲到衡山剑术,说道:“弟子和大师兄见到那衡山剑术时,真是大为吃惊,只因每一剑都是朦朦胧胧,极尽变幻之能,当真是妙到了极点。弟子恩师在教导弟子剑法时曾经说起过衡山神剑,也曾说过衡山有一路镇派的绝学叫做衡山五神剑,高深莫测,可惜华山上五岳共抗魔教之后,就再也没有人会了。”莫大先生颤声道:“你是说,那石壁上,刻了衡山五神剑的剑法?!” 唐近楼连忙说道:“是,那石壁上的确有五招衡山剑法与别的剑术大不相同,虽然没有刻上名字,但刚才刘师叔认出了其中一招,想来不会有错。”莫大先生道:“不错,那是天柱云气绝不会错。快,你快将剑法演给我看。” 唐近楼见莫大先生神情激动,几乎不能自已,连忙应了声“是”。退开两步,凝神静立。莫大先生紧紧盯着他,眼神中满是期望的神色。唐近楼心中一动,突然意识到……自己所见识的,是一个江湖大派的镇派绝学! 唐近楼轻舒一口气,在林中将衡山五神剑一式式演练出来。 月明星稀,不知过了多久,莫大先生抱着胡琴,晃晃悠悠的离开了。唐近楼走出树林,令狐冲正坐在大岩石上呆呆的发怔。 看到唐近楼走来,令狐冲慢慢站起来,黯然道:“曲洋前辈死了。”唐近楼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什么。令狐冲道:“曲前辈虽然是魔教中人。但毕竟救了我一命,今日我杀了嵩山费师叔,也算是还了他的救命之恩,只是,只是我竟然做出以下犯上,杀死五岳派师叔的事情,以后还有什么面目活在这世界上?” 唐近楼摇了摇头。说道:“师兄,你还不明白今天发生了什么,你放心吧,师父不会怪你的。” 令狐冲低头看着大地,轻声道:“是么?师弟。这本《笑傲江湖》曲谱是刘师叔和曲前辈叫我转交给你,刘师叔说,你通晓音律,将来或许能找到知音共奏此曲,刘师叔……刘师叔说曲前辈一死。他此生再也不会拿起洞箫了。”令狐冲将一本小册子郑重递给唐近楼,唐近楼双手接过,打开翻看了一下。收好小心的放在了怀里。 令狐冲叹了口气,坐在大石上,呆呆的看起了月亮。唐近楼心中一叹,知道他还是放不下杀死费彬地事情。对于什么都不知道的他,对于思想中坚强的认为“五岳剑派,同气连枝”的令狐冲,亲手杀死费彬对他的冲击不亚于杀死一个华山派的长辈了……对于令狐冲这样性子的人来说,唐近楼跟他说今天嵩山有多霸道……实际上是没用地。一路看毕竟嵩山派今天一个刘正风家眷都没杀掉,反而损失了十多名弟子。但是唐近楼并不如何担心令狐冲,因为令狐冲做事只求问心无愧,只要他的精神坐标……老岳对他说:“没事,你做的是对的。”那他马上就能生龙活虎。只是岳不群不太可能鼓励这种行为,唐近楼综合分析后估计。令狐冲蹲思过崖的可能性比较大。 唐近楼在令狐冲旁边坐下,学着他地样子看了会月亮,山间一片寂静。过了一刻,唐近楼说道:“对了,大师哥,怎么没有看到仪琳师妹?”令狐冲转过头疑惑的看着他:“仪琳师妹没有跟恒山弟子一起吗?”唐近楼傻眼了,支支吾吾道:“这个……我以为,她不是跟你在一起吗?”令狐冲奇道:“她怎么会跟我在一起,我这两天一直呆在这里养伤。” “我说怎么没看见仪琳出来普度众生呢。” 唐近楼笑了笑,问道:“仪琳师妹那天给我们说过你的事情后,师兄弟们都很担心你,到底怎么回事,听说田伯光和木高峰两个打你一个?”令狐冲摇头说道:“并非如此,田伯光那淫贼虽然恶贯满盈,但也算是一条汉子,那塞北明陀偷袭我的时候,他不仅没有趁机夹攻,反而帮我挡了几招……” 唐近楼想了想,说道:“那木驼子为什么要偷袭你?”令狐冲道:“那天田伯光对仪琳小师太无礼,我的剑术本来跟他只在一线之间,斗了许久都没有结果,后来在郊外一个茶棚里,我们约定坐着比斗,若他输了,便要立刻离开,还要拜仪琳小师妹做师父。嘿嘿,我本来想凭着武功,使点小诡计,赢了他,哪知道坐在旁边地木高峰走到我背后时,突然打了我一掌,我当时内功全力运转,他这一掌击中我后背的要穴,登时我的内功就岔了气。当时我痛苦不已,要不是田伯光帮我挡住他,只怕我已经死在那里了。” 唐近楼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道:“原来如此,这样说来,那淫贼田伯光竟然还救了你一命。”令狐冲叹道:“正是如此,他虽然是个恶人,但,但我下次看到他,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唐近楼笑道:“这很简单,你只要练得比他强十倍百倍,下次见到他,一剑将他变成了太监,那就两全其美了。”令狐冲怔住,随即苦笑道:“这倒是个办法。” 唐近楼又皱起眉头,说道:“按你说的,似乎你没有惹到木高峰啊?”令狐冲道:“不错,我绝没有惹他,甚至从前都没有见过他,只是是不是不小心得罪了他的子侄,却是不知道了。师父曾经对我们说过,这塞北明陀木高峰为人卑鄙无耻。瑕眦必报……”唐近楼“啊”的一声,说道:“我明白了,原来你是替我挨的这一掌!”令狐冲一惊,唐近楼将衡山城路上的事给令狐冲说了一遍,令狐冲将信将疑道:“难道是这样?那他实在是……”唐近楼道:“师父早说过了,他人品极差。我看那天,他看到你剑法是华山路数。又看到田伯光跟你相斗,心里觉得两个打你一个稳胜你,荒郊野领,杀了你也不会有人知道,因此就想发泄那天我们阻止他在四人身上捞钱的怨气……只是。这么一点小事,他竟然能为此而杀人,当真是无耻的很,哼,我下次看见他。一定一剑将他杀了,以除后患。” 令狐冲道:“不错,这等人。比起魔教妖人更为可怕,杀了正好。”说起魔教,两人不自觉地想起了刚刚逝去的曲洋,令狐冲心中一动:师父总说,一见魔教,不问是非,拔剑便杀,可是魔教之中。当真只有恶人坏人吗? 唐近楼道:“师兄,我们回衡山城吧,我们一起回去,就算嵩山派的人怀疑,也不能说什么。”令狐冲道:“好。”两人从树林中认了一条小道。往衡山城赶去。 唐近楼看着前面疾行的令狐冲,忽的问道:“师哥。你刚刚杀费彬地时候,为什么使出了衡山派的剑法?”令狐冲沉默了一下,答道:“华山剑法重意,我自从跟风太师叔学剑以来,越来越清楚华山剑法地精要所在,但知道和用出来却是两回事,我的希夷剑甚至还攻不破你的养吾剑,若是用来对付费彬,只怕力不从心。” 唐近楼笑道:“你出剑时能想这么多么?再说了,你练了十几年华山剑,难道还比不上只练了几天的衡山剑法?”令狐冲忽的停了下来,正色道:“七师弟,这路衡山剑法,难道你不会么?我们自修习独孤九剑以来,天下各路剑法,只要知道了招式,即使没有心法,也大都能使出来,我当时面对费彬,心里哪里又想过什么,这衡山剑法,我不过是顺手便使出来了。” 唐近楼也变得严肃起来,叹了口气道:“我说地就是这个,这衡山五神剑的招式实在是精妙无方,而且剑招比起剑意更加重要,我们自从学了独孤九剑,这点招式的变化问题早已不在话下,因此虽然没有这门剑术的心法,但使起这门剑来仍是得心应手,我只是在想,这样下去,要是荒废了华山剑法……” 令狐冲摇头说道:“你不是怕荒废了华山剑法。”唐近楼看着他,令狐冲叹了口气,道:“华山剑术虽然精妙,练到高深处更是威力无穷,但是也未必便能高明过衡山剑法。”唐近楼胸口一震,说道:“对。” 令狐冲叹道:“岂止是你,我又何尝没有这种想法。衡山剑法比华山剑法更加变幻莫测,招式的变化可以说是登峰造极,华山剑则是意重于招,对剑意地理解越深,剑法才能越高明,衡山五神剑那样的绝招若是用来偷袭,只怕要师父那样的大高手才能用华山剑法接招……只是衡山剑法地剑招虽然高明到了极点,但是碰上了嵩山派的大正之剑,却也未必能讨到好处,嵩山剑虽然正气浩然,但是也未必便一定压过中正平和的恒山剑术,同样的,泰山的剑术厚重而古朴,也绝不会输于其他四派……唉,我以前学到希夷剑的时候想,华山派的剑法如此高明,还有哪个门派的剑法能比得上,要不是后来发现了石洞,遇到了风太师叔,只怕我现在还在坐井观天……” 唐近楼道:“不错,我看到了石壁上地剑法后,才渐渐明白,太师叔常说的武功原本难分高低,只有人才有高下之分的意思。”心中又补充了一句:也更加的理解老岳觊觎辟邪剑谱的心情了。 令狐冲点点头,向前走去,两师兄弟一时间沉默无言,唐近楼想起风清扬所说:“这独孤九剑地第二式,名为破剑式,可破尽天下所有剑法!”直到如今,他才能知道这句话的分量! 忽地前方隐隐有打斗声传来,唐近楼拉住令狐冲道:“听。”令狐冲细细聆听,半晌点点头,说道:“有人动手。”唐近楼一拉他衣袖,说道:“去看看。”两人循着声音跟了过去,离得近了,伏低身子,慢慢的走了过去。只见一个白面书生,手执长剑,意态逍遥,另有一个矮小道人,围着他转圈,没转一圈,便刺上一剑。 “是师父!”令狐冲低声道,跟着便要冲上去帮忙,唐近楼拉住他,轻声道:“余矮子不是师父对手。”令狐冲又向两人看去,果然岳不群只是随手出剑格挡,华山派的任何绝招都没有使出,余沧海的***越转越快,渐渐的竟成了一团灰影。令狐冲低声道:“青城剑法果然有独到之处,前几日我在衡山城跟他斗过一次,当时我伤还没有好,也没有输他多少。现在看来屋中空间狭小,那时他没有发挥出来。” 这时候只见一个灰影围着岳不群转着***,乒乒乓乓的声音不断响起。忽的余沧海停下身形,站在一旁,长剑不知何时已经收入了鞘中。余沧海冷哼一声,道:“好,后会有期!”转身向右侧奔去。岳不群大声道:“余观主慢走,那林氏夫妇怎么样了?”身形一晃,追了上去。 ------------ 第一卷 ------------ 第一章 境界 唐近楼和令狐冲从藏身处闪出,令狐冲又想跟上去,唐近楼拉住他,说道:“你那点轻功,还是别去丢脸了。” 令狐冲还未说话,左侧树林中传来一声长长的惨呼,声音十分凄惨。两人对视一眼,向树林边走了几步,树隙间隐隐约约透出一堵黄墙,似乎是一座庙宇。令狐冲担心道:“莫不是青城派弟子趁着师父追余沧海,向师兄弟们动了手?快去看看。”两人快步向庙宇间走进,离黄墙还有数丈,只听庙里一个苍老而尖锐的声音说道:“你把辟邪剑谱的下落告诉我,我去帮你灭了青城派的满门,为你报仇。” 令狐冲低声道:“塞北明陀木高峰!”双拳紧握,显然心中极不平静。唐近楼轻哼了一声,手放在长剑上,令狐冲拉住他道:“且慢,里面有人。” 果然里面一个断断续续的声音说道:“我不知有什么剑谱,我林家的辟邪剑谱都是世代相传,口耳相授,并无什么剑谱。”唐近楼低声道:“这就是那位林师弟的父亲,福威镖局的总镖师林震南林老爷子。”又听林震南说道:“前辈要帮我报仇,林某感激不尽,即使前辈不杀他,余沧海作恶多端,他日也必定死于别人之手,绝不能长命。” 木高峰嘿嘿冷笑,说道:“好,好,看来塞北明陀的名声,你没有听过。”林震南道:“塞北明陀木大侠武功高强,名震塞北,林某自然是听过的。”木高峰冷冷道:“大侠的名号,愧不敢当!你既然听过驼子的名号,就该知道,塞北明陀向来折磨人的手段!”说着只听砰砰两声响,像是击打什么东西。片刻间,一声沉闷的声音想起。令狐冲道:“他将屋中的梁木击断了。”林震南道:“木大侠想要折磨我们夫妇,尽管动手好了,青城派为了得到辟邪剑谱,对我二人不知进行了多少次的逼供毒打,我夫妇二人武功虽然低微,但硬骨头还有有两根地。” 唐近楼往前冲去,令狐冲又要拉他。唐近楼道:“还等什么?他拆房子都不去杀林震南。我们进去把他杀了就是。”说罢长剑抽出,身子一晃,纵跃进庙内。木高峰听见声响,大惊转身,只见一缕剑光袭来。木高峰又吃了一惊,反手掣出陀刀,格了一剑,便即后退。这时候令狐冲撞破窗户,滚进屋来。三两步赶上,也是一剑,刺向木高峰。 木高峰左手向背后驼背上一模。随即用力向后一跃,一件黑色的物事袭向了林震南夫妇,自己转身冲出小屋,在后院天井上一点,身子拔地而起,想要逃走。唐近楼脚步变换,跟了上去。令狐冲见他的暗器黑乎乎且像是液体,不敢硬接。随手抄起旁边的一张桌子,挡在林震南身前。只听液体四溅,随即嗤嗤声响,像是桌子竟然被腐烂了一般!令狐冲心中悚然,放下桌子。只见上面已经坑坑洼洼,面上冒着水泡。仍在不断的腐烂,有的地方竟然已经烧出了一个洞来。 “好强的毒药!” 木高峰疾行逃窜,奔逃了一会儿,转过头来,只见唐近楼仍是不远不近地跟着自己,知道他的轻功虽然不必自己强,但也不会弱过自己。木高峰心头大怒,心道:“木驼子成名江湖三十余年,什么时候被人逼成了这种模样?” 猛然定在原地,缓缓转身,目光狰狞的看着唐近楼,嘿然冷笑道:“原来是你小子,我给你师父一个面子,当初没有杀你,今天还主动离开,你竟然不知好歹,这可是你自己找死!”唐近楼满面堆笑:“木前辈言重了,前辈可知我为什么一定要追上你?”木高峰微微放松,嗯了一声,说道:“你小子轻功不赖,这么急着跟上我,难道是因为岳先生有什么话要让你向驼子转告吗?” 唐近楼肃然道:“我追上你,是来要你的命的!”长剑一翻,风驰电掣般地刺了过去。木高峰惊怒交集,弯刀翻滚,与唐近楼斗了起来。唐近楼上次与他相斗,不过是一两个月以前的事情,但今日再与他相斗,唐近楼长剑翻滚间,再也没有了从前的那种压迫紧缚之感,反而木高峰越斗越是心惊,只觉得唐近楼每一招每一式都隐隐压住了自己! “难道是岳不群教了他如何对付我陀刀的方法……不对,岳老儿从未见识过我刀法中的绝招。邪门邪门!这小子地剑术怎么进步如此巨大!?” 木高峰一边大呼邪门,一边不断催动弯刀,但无论他如何努力,也无法破解唐近楼变化多端的剑法。唐近楼得势不饶人,刷刷刷连环刺出了三剑,这三剑一剑快过一剑,三剑使出,中间毫无停歇滞碍之处,仿佛是一剑一般的浑然天成。木高峰竭力挡住前两剑,又险险地避开第三剑,这时候只要唐近楼随手一剑,就能够将他刺死刺伤,但唐近楼却是怔了半刻,就这半刻时间,木高峰长叫一声,向唐近楼撒出一片“暗器”,转身飞快的逃了去。 唐近楼眉头轻皱,长剑舞得泼墨不进,那些“暗器”撞到剑圈上,“哗”的一声,散了开来,原来是些液体,唐近楼正要去追,只听地上发出“嗤嗤”的响声,向地上看去,只见不少的草木溅到黑水,竟然已经烂掉,周围一大片草地也都枯萎便黄。 唐近楼吃了一惊,又往手中剑看去,只见上面斑驳一片,哪里还有之前精钢好剑的影子?唐近楼手轻轻一抖,那长剑登时断成了几节。 唐近楼抬头看了看,此时木高峰早已远遁,再也追不上了,唐近楼摇了摇头,遗憾的叹息一声,丢掉长剑,转身又往庙宇的方向奔去。 他一边疾行,一边右手还轻轻抖动。仿佛在试演着什么招式。原来刚才他使出那连环三剑之后,忽然心中一惊,想起思过崖后壁上有一招类似地招式,但剑法虽然类似,却绝不相同,唐近楼一怔之下,这才让木高峰轻松逃脱。 石洞壁上所刻的招数。五一不是华山派历代流传下来最为精妙的招式,因此唐近楼随手使出这一剑,才会如此吃惊。只因他的这招剑法,完全是看到木高峰破绽之后,灵机一动。“自创”而出,这三剑每一剑都是刺向木高峰的破绽,且前剑未完,后一剑便以起,剑势层层翻滚。一浪高过一浪。严格说来,它甚至不是一招剑法,唐近楼只是临时地跟着木高峰的破绽不断变换剑术。最终它恰好跟那一招华山绝招十分相似而已。 这只是一次偶然事件,但又绝非偶然。唐近楼心情复杂,喜悦兴奋之外,还有了更多地迷茫和对更高明境界的渴望和茫然。 唐近楼回到庙宇边,听见庙内此刻已经有了数人,岳不群正教训着令狐冲什么,唐近楼进了屋,看到岳不群先行了一记大礼。道:“师父。”岳不群脸色阴沉,训道:“木高峰是什么人,你竟然敢一个人去追杀他,真是胡闹!”唐近楼微微低了低头,说道:“是。弟子知错。”岳不群脸色稍缓,说道:“你既然能平安归来。我也不多说你什么了……”看到他赤手空拳,登时脸色一变,喝道,“你的剑呢?!”学剑之士,剑就像是自己的生命一般,虽然剑损坏之后,也要另外寻觅,但绝不会轻易将剑离手。 唐近楼苦笑道:“那木驼子的毒水好厉害,我用剑挡住,剑上沾了一些之后,已经断成几节了。”岳不群叹了口气,说道:“以后碰见这些邪道人士,一定要更加小心谨慎,千万不要着了他们地道。你们几个,也都要记得。”最后一句,却是对在场所有的华山弟子说的。 众人齐声应道:“是,弟子们明白。” 岳不群伸手一指唐近楼左侧一人,说道:“楼儿,这是你新入门的师弟,是已故福威镖局林总镖师之子,叫做林平之。” 唐近楼看了一眼林平之,林平之连忙拱手行了一礼,恭恭敬敬的叫道:“唐师兄好。”唐近楼点点头,转身对岳不群说道:“师父,林师弟我前两天就已经见过了。”岳不群道:“我当然知道你见过他,你林师弟初入门墙,华山派地门规全然不知,以后,就由你来教导他华山的各项门规,华山基础剑法,若是他稍有懈怠,你尽可代行师职。” 唐近楼恍然大悟,应了声:“是。”原来华山派门中,基础剑法或是门规之类,都不是师父传授,而是由师父指定一个师兄教习,到了这以后,才会有长辈教授更高一级的剑法给弟子。比如陆大有的基础剑法就是令狐冲教的,只是不知道是谁地问题,他一路基础剑法竟然练了两年之久。到后来,他剑法不怎么样,倒是认准了令狐冲这么个朋友兼“靠山”。唐近楼入门时,教授他基础剑法的则是五师哥高根明,那时候他及其不信任高根明,常常借着求指点的名义去问岳不群,倒是真地挑出高根明剑术中的不少错处。 唐近楼如今的剑法比高根明强了好几倍,不知道跟高根明教授他的基础剑法有多大的关系。 岳不群看了看,说道:“人都到齐了,你们把林氏夫妇的遗体抬上,我们这就离开。”几名弟子走出,就要去搬林氏夫妇的遗体,林平之忽然站出,跪了下来,说道:“师父,我……我想带我爹娘回福建。”众人面面相觑,岳不群柔声道:“平儿,你老家此刻只怕还在青城派的监视之下,我们不便前往。华山虽然不是你家乡,但也算是快灵地,我们到了华山,再找个风水好地地方,将你父母安葬了吧?” 林平之跪在地上,眼泪簌簌的流了下来,唐近楼看得不忍心,说道:“既然如此,不如将林老爷子夫妇火化,将来骨灰带回福州便是。”岳不群朝他一瞪眼,喝道:“胡说八道,林氏夫妇的遗体,怎么能轻易损毁!他们又不是佛门高僧……你这是什么鬼主意!不许再胡说了!?” 唐近楼撇撇嘴,退了回去。忽听林平之道:“师父,就按七师兄所言吧。弟子一定要带爹娘回家。弟子……我一定要杀了余沧海,为爹娘报仇……”他前两句是对岳不群所说,但后面两句,声音极低,却是微微颤抖,显然是心中最为深刻的仇恨。 岳不群沉默了一下。轻轻叹了口气,吩咐准备抬林氏夫妇尸体的弟子道:“你们几个把东西备齐,我们就在这佛门圣地为林平之父母火化了吧……希望这佛门地愿力,能够让林氏夫妇往生极乐,让他们能在天上保佑林平之……” 几名弟子应了声是。出门去寻柴火等物。 岳不群看了几名弟子一眼,说道:“楼儿,冲儿,你们跟我过来。”转身走了出去,唐近楼和令狐冲对视一眼。连忙跟上,唐近楼嘴唇微动,说道:“找机会把石壁的事情告诉师父。”以唐近楼如今地内功。这种程度的悄悄话,岳不群也无法发现。 令狐冲点头不已,实际上他早就想说了,只是风清扬曾经说过,思过崖上若是有了生人,他便不会出现。因此唐近楼才与令狐冲商量说等到学全了独孤九剑才告诉岳不群山洞地事情,唐近楼觉得以岳不群的武学修养,华山剑法只要让他看到。马上就能用于实战,因此早告诉晚告诉并没有太大的区别,但令狐冲显然更注重尊师重道的意义,虽然他也隐瞒了下来,但唐近楼估计以他的性子。时不时都会愧疚一下这件事情。 岳不群领着二人来到屋外的小院,他站在天井边。背对着二人,并不说话。两师兄弟纳闷不已,但岳不群不说话,他们自然也不能说话,一时间沉寂下来。 半晌,岳不群问道:“你们知道,我找你们是什么事情么?” 两人齐声道:“弟子不知。” 岳不群微微冷笑,说道:“不知道……”忽的大声喝道:“给我跪下!”两人吃了一惊,齐齐跪在地上。岳不群转过身来,两人都看到他阴地发黑的脸色,岳不群冷声道:“唐少侠,令狐少侠,你们好大的威风,我华山派的脸面,可是让你们涨了不少啊?” 唐近楼偷偷撇了撇嘴,心道:“这算是反话吗?不客气的讲,地确长了不少啊。”令狐冲心中对岳不群敬如生父,闻言重重的向地上一磕头,说道:“弟子知错了。”岳不群瞟了一眼,细声道:“你知道错了?那你说说,错在哪里?”令狐冲道:“弟子不该杀青城派的两名弟子。致使华山派蒙羞……”唐近楼一拍额头,岳不群黑着张脸,都觉得令狐冲真是很不争气,行侠仗义,杀两个正派的败类又怎么样?关键你要会遮掩,要保密……唐近楼心中想着,准备听岳不群训斥令狐冲,却听见令狐冲继续说道:“那两个青城弟子实在是我正派中的败类,弟子虽然错了,但也并不后悔……但,但弟子竟然杀了嵩山地费师叔,实在是罪该万死!”唐近楼大吃一惊,没想到他把这件事抖出来了。 岳不群身形一晃,到了华山弟子所在的小屋外,小心的往里看了看,这才阴着脸走了回来。令狐冲忐忑不已,岳不群冷冷地盯着他,目不转睛,良久才问道:“你杀了费彬?”声音竟然有些嘶哑! 令狐冲道:“是,是弟子杀了费彬。”岳不群低声喝道:“胡说!你怎么可能是费彬的对手!”唐近楼道:“费彬是弟子和大师兄合力杀死的。”岳不群伸手一拍旁边的天井,井沿上登时碎石纷飞,岳不群怒道:“好,好!唐近楼!我倒没有想到,你竟然当真敢杀嵩山派的师叔!这么说来,陆柏也是你杀的了?” 唐近楼大惊道:“什么?陆柏也死了?”岳不群盯着他道:“陆柏的尸体,下午送到了刘正风府上,尸体上乱七八糟满是伤痕,丁勉虽然看不出来,但我一见便知,杀他之人用的是衡山派地绝学百变千幻衡山云雾十三式,你早上在后厅时,用的就是这路剑术吧?!”说道最后一句,已是声色俱厉。 ------------ 第二章 岳不群的紫霞功 岳不群声色虽然严厉,但唐近楼并不如何害怕,陆柏已死的事实,让他极为吃惊,隐隐的还有一种如释重负之感。因为陆柏毕竟已经知道了唐近楼在刘府中做过的事情,虽然那只是他的一面之词,唐近楼完全可以不认账,但是嵩山派做事只需要有“一面之词”就已经够了。 “一定是莫大先生杀死了他。” 唐近楼心中马上想到,莫大先生既然看到了自己因为武当二位前辈在场而没有杀陆柏,那以他历来对自己的照顾以及嵩山派在衡山城的霸道,极有可能出手杀了陆柏,以莫大先生诡异莫测的剑法,若是偷袭,陆柏怎么可能不死?! 这些念头,说来话长,在唐近楼脑海闪过,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而已,唐近楼摇头说道:“陆柏不是我杀的。”岳不群紧紧盯着他,良久叹息了一声,声音柔和了下来:“是不是你杀的,都没有什么关系了,陆柏身上的伤痕的确是百变千幻衡山云雾十三式的绝招,嵩山派最后只会跟衡山过不去。” 唐近楼既然郑重说出人不是他杀的,不仅旁边跪着的令狐冲,就连向来不轻信别人的岳不群也多半相信,陆柏并非唐近楼所杀。唐近楼说道:“或许是衡山派哪位师叔看不惯嵩山派在刘府中的霸道,因此出手杀死陆柏。”他心中虽然知道人极有可能是莫大先生所杀,但却并不愿意说给任何人听,即使这笔帐嵩山派最后肯定会算在莫大先生头上。 岳不群缓缓说道:“现在衡山派中暗流涌动,我们还是要尽快启程回华山,只是不知道费彬的尸体让他们找到没有,若是让他们发现费彬是被华山剑法所杀,恐怕对我们不利……”他自然不知道令狐冲竟然会衡山派的剑法,令狐冲忐忑道:“师父。弟子杀费彬,用的也是衡山派的绝招……” 岳不群一惊,说道:“什么?你也会衡山剑法……你,你们二人是从哪里学到的衡山剑法?”岳不群原先以为唐近楼的衡山神剑是莫大先生传授,虽然这也极不合理,但这已经是岳不群能够想到的唯一原因,毕竟莫大先生曾经还为唐近楼向岳不群专门写过一封长信。劝他将紫霞功传给唐近楼。但若剑法当真是莫大先生传授,唐近楼绝不可能再将它传给令狐冲。 “难道他们是从别地地方学到的衡山剑法?” 岳不群心中惊疑不定,紧紧的盯着令狐冲。令狐冲道:“师父请恕罪,弟子没有早将这件事情告知师父……”岳不群哼了一声:“现在说也不迟。”令狐冲道:“是。大约是一年之前,那是弟子正在玉女峰思过崖……”令狐冲将在思过崖偶然发现石壁的事情缓缓讲来。却见岳不群的脸色越来越阴沉,唐近楼跪在一旁低着头,脸色也越来越无奈。令狐冲并非是个不懂变通的白痴,但他的大部分天赋都体现在他地剑法上,另外一小部分则用在了与对手的交流。对于他心中信任的人,他极少用什么“诡计”之类。 令狐冲将这一年的经历讲出来,除了风清扬的部分之外。其他地几乎不加修饰的说了出来,只在练剑的时间上少讲了几个月而已。唐近楼没有料到令狐冲坦白到了这种程度,主要是没有料到令狐冲对岳不群几乎完全不设防范的态度,看来平日里他每天背着岳不群喝酒的事情真地不能拿来参考。 岳不群脸色阴沉,等到令狐冲讲完,才缓缓说道:“这么说来,你们在思过崖早就发现了这些剑法,为什么早不告诉我?”唐近楼心中暗暗舒了口气。岳不群虽然生气,但并没有唐近楼想象的那么严重,看来这件事情也可以用蹲思过崖的方式完美结束了。唐近楼抢在令狐冲前头说道:“是,弟子知错了。只是那里面有魔教长老辱骂五岳剑派地无耻言语,因此弟子等人不敢让师父知道。” 岳不群一声大喝:“胡说八道!”伸出两掌。向唐近楼和令狐冲的天灵盖上拍落。唐近楼魂飞破散,几乎下意识的要伸手挡架。但眼角余光却见令狐冲浑身战栗,却是一动不动任由岳不群的手掌拍下。唐近楼心中一个激灵,强行克制住格挡的欲望,紧闭着眼睛,等着岳不群的掌劲落下。 忽的唐近楼全身一震,只觉天灵盖中传来一股若有若无的气息,经百会,风府,天柱,哑门一路向下,来到膻中,这一路上这股真气温煦之极,像极了医家救人养命地养生之气,跟唐近楼本身体内的气息也绝不冲突。但气息在膻中略一停顿,仿佛像是炸开一样,翻腾着四散冲击唐近楼身体的脏腑。 “啊!”唐近楼张大了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气息冲突之下,只听“噗”的一声轻响,岳不群眉头微皱,唐近楼虚脱一般,躺在地上。岳不群惊讶的看了看自己地右手,脸色不知不觉间缓和了不少。 唐近楼倒地后的第一个念头是:内功被废掉了。但马上体内充盈地真气和力气让他打消了这个担忧,没有任何不适应的身体让唐近楼甚至怀疑刚刚虚脱的感觉是不是幻觉。唐近楼挣开眼睛,见到令狐冲倒在更远的地方仍然闭着眼睛一副痛苦的样子,心里平衡了不少,同时对岳不群的内功感到了一阵骇然。过了片刻,令狐冲也晃晃悠悠的睁开了眼睛。令狐冲坐起身来,跪在地上,磕头道:“多谢师父不杀之恩。” 岳不群冷冷道:“哼,令狐少侠和唐少侠武功高强,区区岳不群岂是你们的对手?” 令狐冲惊慌失措道:“弟子,弟子不敢……” 岳不群冷笑道:“你们当我是白痴吗?石壁上刻有侮辱我五岳剑派的言语,你们便不敢告诉我?嘿……我看,是因为你们碰到了华山剑宗的不肖之徒了吧!”这话一出,唐近楼和令狐冲二人登时无话可说。风清扬虽然未必是什么不肖之徒,但他实实在在是华山剑宗弟子,唐近楼知道的清清楚楚,令狐冲虽然不知。但猜也能猜到个大概。 岳不群继续道:“本派正宗剑术,向来讲究以气御剑,剑法越到后来,越是厉害,以你们二人的资质,再练个一二十年,必然能成为江湖上有数的高手。但你们短短一年之间。剑法竟然突飞猛进,两人合力,竟然能够杀死费彬那样的嵩山高手,哼……如果没有人指点,就凭石壁上地死招式。便是练得走火入魔也绝对练不到这个地步!”唐近楼心中对岳不群佩服又深了一分,只凭他从令狐冲几句叙述之中,联系到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就能够联想到这么多的事情,而且八九不离十。真真的是很了不起。 令狐冲说道:“是,师父你说的不错。只是那位华山的长辈嘱咐我们绝不可以说起山上之事,弟子。弟子还是不能告诉师父那位长辈的事情。” 岳不群恼怒道:“我有问过他地事了吗?” 岳不群微微运气,平息了一下心境,缓缓说道:“我看你们体内真气充盈,内功精进不少,比之一年前可以说是天差地别,看来你们虽然接受了那人指点,但毕竟没有忘记本派的宗旨……”说到这里,岳不群盯着令狐冲。冷声道,“令狐冲!你是本派大弟子,本派武学的要旨是什么?!” 令狐冲随即一怔,随即大声说道:“本派武功,重在以气御剑。气功为基,剑法为用。”岳不群点点头道:“不错。若不是你们内功进益极大。凭着你二人偷偷结交剑宗邪道人士,我便要将你们逐出华山。”令狐冲道:“是,弟子知错,只是,那位前辈他,他并非是邪道人士……” 岳不群冷哼一声,说道:“剑宗是邪道,这有什么可说的!”令狐冲低下头来,不敢再说,岳不群又道:“我说剑宗是邪道,又没说那人是邪道。不过那人既然没有引你们进入剑宗的魔道,想来当真我派一位归隐地前辈,此次回山,我自当要去思过崖与他一会……” 唐近楼撇撇嘴,心道:“你去了别说出来,恐怕我们的剑法也再也别想得到他指点了。”当下说道:“师父,那位前辈曾说,此生绝不再见生人,我二人也因此才会发下誓言,绝不告诉任何人他的事情。”岳不群闻言一怔,片刻后说道:“看来他还在为当年的誓言耿耿于怀,唉,都是华山弟子,他们剑宗虽然错了,但毕竟仍是一家,如今华山正值多事之秋,他又何必紧守着当年的誓言不放呢?” 这时候远远地屋里传来劳德诺小心的声音:“师父,东西准备好了。”岳不群在这里教训两个弟子,虽然关键的话语都刻意压制,但便从不时让屋里弟子能听到地声音中,就可以判断出,岳不群必然是正在生气发火。 岳不群沉着脸对二人道:“都起来吧,回到华山后再惩罚你们二人。”说完不看二人,大步向屋内走去。令狐冲跟着站起,跟上前去,唐近楼舒了口气,心道:“贪心惹祸!要不是想将独孤九剑学全,又怎么会有这样的变故?爷爷的,差点就被逐出门墙了……也不知道老岳说的是真是假?”边想边跟了上去。 此时小屋内已经布成了一个简易的灵堂,林平之正跪在地上,盯着父母的遗体,眼泪簌簌的留着,华山弟子围在一旁,都觉得甚是伤感。唐近楼进了屋来,首先看到的是苏雁月担心地目光,刚才众人都不时的听到天井边传来大呼小叫的声音,心情都是忐忑,苏雁月偶尔听见的一些话语,让她胆战心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唐近楼摇了摇头,随即走到她身边,低声道:“没什么?师父有些事情问我和大师哥,你放心好了。” 苏雁月点点头,犹豫了一下,终于忍不住低声道:“你们做了什么事情,我为什么还听见大师哥他背起了本门练剑的宗旨?”剑宗气宗之争,本来就不是华山弟子地必修课,像苏雁月这样刚进来几年的弟子,甚至听都没有听说过这件事情。唐近楼知道这件事情一时半会怎么能说得完。摇头道:“你放心,当真没事。” 苏雁月叹了口气,看着唐近楼,张了张嘴,最后终于转过头去,欲言又止。 林平之从地上站了起来,对岳不群道:“师父。弟子已经准备完了,开始吧……”声音仍有些哽咽。岳不群道:“你还是再看一会儿吧。”林平之摇了摇头,更多地眼泪涌出,但他坚决的说道:“不,不用了。我爹娘……”他擦了一把眼泪,道,“开始把。”岳不群终于点了点头,挥手示意劳德诺点火。陆大有和高根明上前将林平之扶着站靠后一点,眼看中熊熊的火焰瞬间燃了起来。林平之再也支持不住,“呜哇”一声,抱着头蹲到了地上令狐冲叹息一声。轻声对唐近楼说道:“七师弟,你以后教他时,一定要多费些心思,可不要偷懒……”唐近楼看到林平之的表现,也是有所触动,当下勉强笑道:“我有那么没责任心吗?” 过了片刻,哭泣声戛然而止,林平之松开自己地双臂。缓缓又站了起来,唐近楼抬眼看去,只见他紧咬着双唇,就是不让自己发出声音,眼睛死死的盯着还在烈火中燃烧的双亲。通红的双眼仿佛能够发出比烈焰更加灼热的光芒。 唐近楼惊讶的张了张嘴,心道:“我还是小看了失去双亲的痛苦。没错,我也小看了林平之这个人。对于有这样经历地人来说,只要能报仇,能够以血还血,失去任何东西都是值得的……不,应该说是应当的,甚至在他看来,可能还是必须的。” 火势渐渐小了下来,慢慢的只剩下一堆灰烬。劳德诺和施戴子捧着一个小砂坛子上前,林平之上前拿住砂罐,轻声道:“我来。”劳德诺道:“林师弟,让我们来吧。”林平之摇了摇头。岳不群道:“你们退下吧。”劳德诺应了声是,将砂坛递给林平之。 林平之跪在地上,小心地一捧一捧将灰放在坛子了,偶尔洒落一点在坛沿上他都要小心翼翼的将灰一点点弄进去。收拾了半晌,他才停下来,将骨灰坛抱在怀里,仿佛抱着他的信念,他的希望。 众弟子一直站着看他收拾,人人都觉得凄凉。 劳德诺上前,帮忙小心的将坛口封好,林平之抱着骨灰坛,道了声“多谢”。 岳不群道:“平之,逝者已矣,你既然还活在世上,从今往后,你便不是为你一人而活了,做事之前,一定要想想你地父母,平日里刻苦练功,能不能报仇,终究还要看你自己才行。” 林平之抱着骨灰坛,郑重道:“是,弟子谨记在心。” 岳不群“嗯”了一声,点点头,对众弟子说道:“如今衡山城风云际会,嵩山派连续死伤多名高手,此时我们已经不适宜再留在这里,今天我们就启程回华山。” 众人齐声道:“是。” 岳不群转头对高根明道:“你带几个师弟,去客栈把马牵过来,我们就在此处等你们。”高根明应了声“是”,用眼神招呼了几个师兄弟,离开了小庙,快步进了树林。 唐近楼还处于待罪的状态,对着岳不群难免有些不自然,正想说跟高根明他们一起去牵马,林平之抱着骨灰坛走过了,深深鞠了一躬,说道:“七师兄,请你现在教我剑法。”唐近楼心知他今天受了刺激,状态神勇,但用来习武,却未必有什么用处,但若是拒绝,未免让他寒心。唐近楼心念一转,笑道:“我们去外面吧。” 唐近楼领着林平之到了天井边,林平之一眼就看到天井井沿的断层,唐近楼解释道:“这是师父刚才拍地。”林平之佩服不已,嘴里问道:“师父生气了么?”唐近楼道:“不错,好在我跟大师兄犯的罪过不大,否则这掌就要拍在我们身上了。”林平之看到那井沿的“惨状”,想象这样的掌力拍在自己身上会是什么后果,登时不寒而栗。但转念一想,若是自己学会了这掌法,把他用到余沧海身上,又会如何? ------------ 第三章 资质平平的林平之 唐近楼道:“你既然是我华山派弟子,华山派武学的要旨,你不能不知。”林平之道:“是。请七师哥示下。”唐近楼指了指井沿,说道:“一掌将青砖所筑成的井沿拍成这样,没有深厚的内力是不可能的,我华山派武学的要旨,便在于以气御剑,气剑双修,若是只想着练剑,未免落了下乘。今天我们不练剑,只练气,希望你能重视华山气功,将来能将我华山派的武学发扬光大。” 林平之犹豫了一下,说道:“是。”唐近楼说只想着练剑落了下乘,林平之下意识的认为唐近楼说的是自己。 唐近楼点点头,说道:“你从小练习武功,可练过内功。”林平之道:“是,我爹爹每天都要监督我练习内功,我们家也有自己的独门内功。”唐近楼摊开左掌,说道:“把你的右手放上来。”林平之依言做了,片刻间一股暖洋洋的热流顺着手臂直达胸腹,林平之心中又惊又佩,暗道:“七师兄的内功,真是高明到了极点。”热气一到胸腹,转瞬消失。唐近楼收回左掌,“嗯”了一声,淡淡道:“以后你便开始修习华山派的内功吧。” 林平之想起唐近楼高明的内功,心中激动,颤声道:“是,请七师哥教我。”唐近楼点点头,说道:“今天我先传你十句口诀,你晚上睡觉之前,务必记得要依法运气……”当下说了十句华山内功的口诀,林平之精神集中,只一遍便已经记得,又默诵了两遍,已经将口诀牢牢的记在了心里。 唐近楼说道:“这口诀是在晚上行功时用的,现在练习,事倍功半。华山派规矩,新入门弟子。都要扎马三年,每天至少两个时辰。你现在先练习扎马。”唐近楼说起扎马,脸上不自觉的露出了笑容,这是一种怀念的笑容,其中还夹杂着看别人受自己受过的苦时的幸灾乐祸。 林平之愕然道:“扎马步……那不是三流地外门武夫才会练的吗?”唐近楼懒得跟他解释马步的重要性,说道:“这是华山的规矩,凡是不能坚持三年的。统统逐出山门,更别说学到更高明的剑法了。”林平之一咬牙,说道:“是,我一定会每天扎马步的。” 说着两腿一跨,半蹲下来。腰腹挺直,扎起了马步。 唐近楼没有宁中则那样地好奇心,不想知道他是不是也是个武学奇才,当下将扎马步的要点告诉了林平之,随口嘱咐道:“你自己在这里练习。我不会提醒你的,师父说过,能不能报仇。将来还是要看你自己。”唐近楼拍了拍他的肩膀,背对着他坐在角落里,闭目养神,悠闲的歇息起来。 半个多时辰过后,唐近楼猛地睁开眼睛,站起来向屋内走去,对林平之道:“今天不用练了,高师兄已经将马牵来了。我们马上就要启程回华山。” 林平之一怔,心道:“你怎么知道?”正要发问,外面传来高根明地声音:“师父,都准备好了。”林平之敬佩不已,站起身来。虽然已经全身酸麻,但心中也不觉得有什么苦处。只是感到了无限的希望。 一行人当天便离开了衡阳,一路直奔华山,过了半月,终于到了华山脚下,将马匹寄放在与华山关系十分密切的客栈之后,众人徒步上山。到了峰顶,宁中则远远的等候着众人,岳灵珊扑进他怀里,撒娇道:“妈,你看,我有个师弟了。”指着林平之。林平之早就听师兄弟们说起宁中则,连忙叩头说道:“弟子林平之拜见师娘。”宁中则笑吟吟的说道:“好,好,起来……”宁中则看了一眼林平之,又看向其他地弟子,这才笑着对岳不群道:“你每次出去,都要带两三件宝贝回来,这次去衡山,我猜想你要收下两三名弟子,怎的只有一个。”岳不群笑道:“你常说兵贵精,不贵多,你看这一个怎么样?”宁中则笑道:“就是长的太俊,倒像个书生,跟你学习四书五经,将来去考个状元吧。”林平之脸一红,心道:“师娘见我生地文弱,便有轻视之意,我以后一定要好好练剑,总要赶上众位师兄,不让师娘他们瞧不起我。”转念又想到:“我只要赶上了七师兄一人,报仇便大大有望了。” 岳不群道:“那也好啊,华山派出了个状元,也算是千古佳话。”转头向劳德诺说道:“德诺,你去安排香烛,让林师弟参拜本派先祖的灵位。”劳德诺应道:“是。”安排已毕,岳不群引着众人来到后堂,唐近楼入门时曾经来过一回,之后再来时,往往是重大节日,并不怎么用心。现在看去,并没有多大变化,头顶正上方悬挂着一只匾额,上面方方正正的写着“以气御剑”四个大字。堂上布置肃穆,两侧的墙上挂着一柄柄的宝剑,剑鞘黝黑,剑穗陈旧,是从前华山派高手的佩剑。 林平之心中想到:“华山派如今在武林中有这么大的名声,不知道有多少奸邪死在了这些剑下。”岳不群跪下,对着堂上的数十块令牌磕了四个头,说道:“弟子岳不群,今日收录福州林平之为徒,愿列代祖宗在天之灵护佑,教林平之用心向学,洁身自爱,不至于堕了我华山派地威风。”林平之听到岳不群这么说,连忙恭恭敬敬的跪了下来。 岳不群站起身来,森然道:“林平之,你今日如我华山门墙,以后当须遵守我华山门规,若有违反,按情节轻重处罚,罪大恶极者杀无赦。本派立派数百年,武功上虽然也能与别派一争雄长,但一时胜负,殊不足道,关键的是,本派弟子人人爱惜师门令誉,这一节,你需好好记住。”林平之道:“是,弟子谨记师父教训。” 岳不群道:“令狐冲。背诵本派门规,好叫林平之得知。”令狐冲道:“是。林师弟,本派门规,首戒欺师灭祖,不敬尊长,二戒恃强凌弱,擅伤无辜。三戒**好色。调戏妇女。四戒同门嫉妒,互相残杀。五戒见利忘义,偷窃财物。六戒骄傲自大,得罪同道。七戒滥交匪类,勾结妖邪。这是华山七诫。本门弟子,一体遵行。” 林平之道:“是,弟子谨记大师哥所揭示的华山七诫,不敢违犯。”岳不群微笑道:“好了,就是这七戒。本派不像其他的江湖门派那般,有许多地清规戒律,你只需遵守这七条。做个正人君子,师父师娘就高兴得很了。”林平之道:“是。”又恭恭敬敬的磕了两个头,这才站了起来。 岳不群道:“你们都下去吧,令狐冲,唐近楼留下。”众弟子陆续离开,岳灵珊也被宁中则支开,灵堂中只剩下岳不群,宁中则。唐近楼,令狐冲师徒四人。岳不群看着唐近楼,说道:“刚才冲儿背地华山七诫,你自己可还记得。”唐近楼道:“弟子记得。”岳不群道:“记得便好……”声音突然转厉,喝道:“既然记得。你们二人说说,此次下山。你们都犯了那些戒律?” 令狐冲在香案前跪下,说道:“弟子在衡山城外,杀了青城派弟子罗人杰,后来又杀了嵩山派费彬师叔,犯了第六戒骄傲自大,得罪同道。”宁中则大惊,颤声道:“什么?冲儿,你,你杀了费彬?”宁中则于衡山之事,并不十分清楚,岳不群虽然给宁中则写过书信,但心中十分简略,并未深谈。杀死嵩山派费彬,在五岳剑派来说,并非得罪同道那么简单,甚至可以说成是欺师灭祖或者同门相残的行为。岳不群柔声对宁中则道:“师妹,衡山之事,十分复杂,我先处罚过他们,事后再向你说明。”宁中则惊讶点头,岳不群地性子她最是清楚不过,当下感到杀死费彬之事,岳不群竟然并不如何关心。宁中则微微宽心,其实嵩山派死不死人,跟她又有多大关系,她只是担心令狐冲而已。 岳不群转头向唐近楼问道:“你呢?”唐近楼犹豫了一下,说道:“弟子杀了嵩山派弟子九人,还帮着大师哥,杀死了费彬,弟子也犯了得罪同道的戒律。” 岳不群哼了一声,道:“就这些?你们没有其他要说的了?” 两人对视一眼,均摇了摇头。岳不群冷冷道:“你们在思过崖发现了石刻之后,整整一年没有告诉我,这算不算欺师灭祖?!” “这帽子扣大了吧?” 唐近楼低着头不知该说什么,却听令狐冲叩首道:“是,弟子知罪,请师父责罚。”宁中则站在一旁,心中又是不解又是焦急,更是担心不已,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事情,惹得岳不群如此生气。 岳不群微微放缓了语气,说道:“此事既然是剑宗的弟子吩咐你们保密,那也不能全怪你们,那位剑宗的师兄是一片好心,他既然指点了你们二人,你们守口如瓶,也正是大丈夫该有的作为……但你们在衡山城所犯下的罪过,却是不可不罚!” 宁中则听得一片混乱,什么杀死费彬,华山剑宗,让她几乎无法思考。只听岳不群道:“罚你们上思过崖思过,什么时候我觉得好了,你们再下来!” 令狐冲,唐近楼二人道:“是,弟子遵命。”生活已经是轻车熟路,只是这一次,岳不群隔三差五便会上山来观看石壁上的招式,而风清扬却再也没有出现过。 林平之的辈分中占了个“平”字,是真真正正的资质平平。这天早上,唐近楼给林平之讲解七十二式基础剑法中的一式“岁暮天寒”,讲了半天,林平之仍是似懂非懂,这招使出来,似是而非,完全没有这一招地神韵。唐近楼让林平之在一旁一遍一遍的练着剑法,自己坐在悬崖边的青石上。苦恼不已,心想:“这小子的想法都定型了,练个基础剑法都这么困难,将来还怎么学其他的剑法?!” 但林平之练剑之认真,却可以说是华山当之无愧地第一,唐近楼虽然从来没有说过他地剑法如何差,但他自己也渐渐意识到。他跟其他的弟子比起来,当真差了很长一截,但他练起剑来,却从未因此沮丧,反而倍加努力。因此唐近楼虽然见他资质平常,倒也从来没有为此心烦。 所谓勤能补拙,林平之若是有恒心,这样练下去,一二十年。总能成为一个二流高手,若是运气好,忽然开窍。也许还能和余沧海一争长短,但是想要杀他,地确是十分困难。正思索间,又见林平之剑法中有了错处,唐近楼微微摇头,却没有立刻指出。这时候山口一个人转出,唐近楼一眼看去,高声叫道:“五师哥。”那人挥了挥手。说道:“师父没在上面吧?”唐近楼道:“师父今日没有上来。五师哥,快快过来,我看看今天有些什么好吃的。”高根明走近来道:“你怎知道有好吃的,你们现在可是思过,不是以前那样。呆这上面练功了。”唐近楼笑道:“嘿嘿,前些日子都是二师兄来送饭。想来是师父的安排,今天却换了你来,就算你心中不顾师兄弟之情,我表妹也不会不管我的。” 高根明笑道:“你说对了,这倒真是苏师妹安排地。”将饭篮放在青石上。唐近楼向林平之看了一眼,说道:“林师弟,你也下山吃饭去吧。”林平之摇摇头,说道:“现在离午时还早,七师兄,我再练一会儿在下去吧。”说罢又一剑剑练起,但他内功基本上为零,加上体力消耗之下,动作更加变形,错处颇多。 高根明轻轻摇着头,问道:“你不会是故意的吧?” 唐近楼脸一沉,低声说道:“胡说什么!我也正发愁呢……资质相当一般,而且最关键的是,年纪大了。”高根明摇头叹了口气,说道:“看来他家地仇难得报了。” 唐近楼看林平之脸上汗水滚滚留下,却依然勤练不缀,心中也有些触动,说道:“林师弟,所谓一张一弛,文武之道也,你这样苦练,也未必就是好办法,还是先下去休息一下吧,明日再上山来如何?”林平之停下来,擦了擦汗,微笑道:“七师兄,我自知剑法平庸,怎么还敢偷懒。请你指点一下我的剑术吧。” 唐近楼还想再劝,忽地心中一动,说道:“你既然有此恒心,我也十分高兴,这样吧,本派之中,要论基础剑法,没有人能够比得上高师兄,五师哥,你来给林师弟演示一番,让他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剑法,找出他自己剑法中的漏洞。”他让高根明来演练,倒也是为了林平之好,高根明地基础剑法,一直都非常好,唐近楼自己就是他教的,更何况前段时间为了忘记那套“乱七八糟”地剑法,他不知道练了多少次基础剑法,说不定现在他的基础剑法七十二式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 林平之向高根明行了一礼,说道:“五师哥,请五师哥指点一二。”高根明恼怒地看了唐近楼一眼,微笑着对林平之说道:“我先演练一番,有什么不明白的,你可以问我。” 说完毫不客气的将唐近楼腰间的佩剑抽出,站到林平之旁边,看了看青钢长剑,高根明赞道:“好剑。”唐近楼微笑道:“这是自然,这是师父从龙泉铸剑大师求来的三柄宝剑之一,上次我剑坏掉了,师父就把它给了我,怎么样,我有面子吧?”高根明微微一笑,手腕一抖,起手式使了出来。 唐近楼初时微笑着看他使剑,七八招过后,面色渐渐凝重了起来。只见高根明一招一式与基础剑法的招式一般无二,但其后却仿佛蕴含着无限的杀招,高根明练到第十剑时,与唐近楼面对面正对,他一剑刺出,唐近楼明明与他隔着数米,竟然下意识想要用手举剑去挡! ------------ 第四章 由繁入简 唐近楼手一伸,立时反应了过来,冷汗涔涔而下,心道:“这是怎么回事?这剑法使出,怎么会给我避无可避的感觉?!”唐近楼定了定神,咬牙继续看去,这时候高根明使到了第十三招“明月清风”,这一剑几乎人人都可以使得很好,而且学会之后,几乎没有华山弟子用过,因为这一剑从左至右轻轻划出,速度不快,太容易被破解,但高根明这一招使出来,唐近楼却是心惊不已,心中思索:“我该用养吾剑全力防守,只是这样未免陷入被动,这一招后招无限,我应该用无边落木破了他的招式!不对,他只是轻轻一拂,为何我会有这么多想法,他明明只是平平常常的一剑,为什么我却觉得杀机无限??!” 唐近楼心中骇异,再去看高根明的剑法,这时候却见他剑法流畅,一招一式使得有板有眼,却再也没有了刚才的高妙! 高根明使完剑法,对林平之道:“你有什么问题,可以问我。”林平之想了一下,询问了他几个疑难处,高跟明一一解答。唐近楼等他说完,说道:“林师弟,你先下去吃饭吧,记得下午要扎马,晚上还要练气功,切记不可偷懒。”林平之道:“是,多谢七师哥指点。”唐近楼摆了摆手,说道:“你去吧,明天早上再上来。”林平之下了山去。高根明走过来,揭开饭篮,将里面的饭菜取出,竟然还有一壶小酒,高根明道:“大师哥怎的不在?”唐近楼道:“大师哥在里面练气功,把他的那一份留下就好。”高根明点了点头,令狐冲经常在吃饭的时候“练气功”,当然实际上是进山洞去看剑去了。令狐冲似乎的确更重视剑法而非内功。 高根明给唐近楼和自己倒了一杯酒,嘿嘿笑道:“我刚刚看你手抬起,难道是想挡住师哥的神剑么?”唐近楼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笑道:“五师兄剑法潇洒精妙,小弟佩服佩服。”高根明面露得色,说道:“可惜我还没能忘掉那些乱七八糟的招式,你看后面那几十招。我使得小心翼翼,这才没有出错,等我把那些似是而非地剑宗练法全部忘记之后,要比剑法的潇洒飘逸,华山上下可就没有人是我的对手了。” 看来高根明倒也不是毫无志向。至少他希望自己的剑法能得个飘逸潇洒第一的名头,但剑法要想使得比宁中则的几个女徒弟更好看,其实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唐近楼心中一动,想到:“难道这是那可在桌子下面地剑法所示,他说忘记了的招式。分明都给我带来极大的震撼。难道他的忘记……是像张无忌忘记太极剑,或者是像周伯通忘记《九阴真经》那样?” 唐近楼古怪的看着面前地这个人,他长得又高又瘦。像胖头陀一样,大字倒是认识,但要让他写出什么好诗好文章来,却是没有可能,不然他爹也不会把他送到华山上来了。论武功,以唐近楼现在的功力全力出手,就算他使出刚刚让唐近楼心惊不已的绝妙剑法,估计也难以撑过第三招。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周伯通,张无忌那样的天才。他有什么资格跟两位前辈并列,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唐近楼情不自及地摇着头,高根明皱眉道:“你这么看我干什么?我脸上长花儿了?”唐近楼心中念头一闪。说道:“刚刚你前面十招使得倒还不错,后面的几十招却是问题重重啊。看来剑宗邪道剑术对你的影响太大了,你一定要赶紧把它忘掉。” 高根明苦着脸说道:“我努力了大半年,才将前面十多招使得对了,后面却还有五六十招……唉,任重道远哪!” 大半年能忘这么多,你又不是张无忌,做地已经很不错了。一路看唐近楼心中想到。但对于剑招的疑惑再次升了起来,当下说道:“五师兄,好久没有比过剑,来来,我们来比试比试。”高根明坚决的摇头说道:“休想!” 唐近楼心知是以前的比试把高根明欺负的太惨的缘故,当下笑着说道:“五师兄,这样吧,我们定下规矩,只能使用基础剑法,而且以十招为限,十招之内,我不能赢你,就算是我输了。” 高根明气恼道:“你的意思是,就算是都只用基础剑法,你也能在十招之内摆平我,对吗?” 唐近楼见他状态起来了,心中暗喜,叹道:“师兄真是才思敏捷,你既然看出来了,我也不必瞒你,就是这个意思。” 高根明明知他是玩笑,也不免有些郁闷,站起来抽出长剑,说道:“来来,我还就不信了,我天天研究基础剑法,还比不上你?!”唐近楼心中窃笑,提起长剑,向旁边走了两步,站到高根明对面,说道:“师兄,请。” 高根明也不客气,随手一剑撒出,是基础剑法中比较复杂的一式“如鱼得水”,但这招唐近楼一眼便瞧出一堆破绽,完全没有那种凌厉无可匹敌地感觉,当下也不客气,长剑一横,一招“萧史乘龙”使出,青光一闪,长剑已经抵在了高根明的咽喉。 唐近楼心中失望,正要说话,高根明退后一步,铁着脸道:“再来!”这次一剑撒出,厚重凝实,仍然是那招“如鱼得水”,唐近楼眼睛微眯,瞬间出剑点中剑脊,剑劲刚柔相继,轻轻一吐,高根明的长剑瞬时间划出一个大圆,把自己向后拖了一步。这一剑是基础剑法中的招式,叫做“一线天”,只是一招简单的劈刺练习。唐近楼随手刺出,眼光之准,用尽之妙,已经到了极高地境界。 高根明神色肃穆,这回是当真认真了起来,他虽然比唐近楼差上不少,但他时常与唐近楼比试剑术,从未像今天这样。连续两次,一招便被击败。高根明虽然对天下第一没有兴趣,但也并非完全不在意自己的武功。 高跟明轻轻吸气,唐近楼一看他神色,知道他在运气凝神,气宗高手到了高深处,自然不需要临战时再运气。即使是普通弟子也无须如此,只在练习之前或是心绪受到了极大地震动之后才会如此。唐近楼退后一步,认真的摆了个起手式。高根明先运气后出剑,显然是要认真了,唐近楼虽然与高根明玩笑。但绝不会在他认真时做出不尊重的举动。 唐近楼眼神盯着高根明,只见他面上的表情渐渐缓和下来,暗暗戒备,知道高根明调息已毕,马上便要出剑。果然眼前青光闪动。高根明长剑刺出,竟然仍是那招“如鱼得水”,但唐近楼眼神一厉。已经看出这一剑的不同来。 要想击败高根明,唐近楼有很多办法,但要破这一招,唐近楼却觉得十分困难,唐近楼深吸一口气,一招“江河日下”使出,径直向高根明地剑锋中撞去,青光一闪。高根明前胸肩臂的衣服顿时开了几个小口子,高根明退后几步,大笑道:“你输了!” 唐近楼一怔,说道:“什么?”他心中仍大惑不解,为什么高根明使出了这种剑法。却仍然被自己一招破解,刚刚他绝对没有看错。那一剑的确是凌厉无比,后劲无穷。但为何,竟然如此轻易就被破了? 高根明不知道唐近楼所想,还以为他在问为什么输了,当下大笑道:“你使的这一剑,我看得清清楚楚,可不是什么基础剑法七十二式。”唐近楼愣了一下,说道:“没错,我用的是朝阳一气剑中的招式。”高根明笑道:“我就说嘛,师哥我浸淫基础剑法十多年,怎么可能还比不过你。” 唐近楼道:“你那路剑法……”唐近楼说了一半,停下来叹道:“祝你早日忘记后面的错误招式,说不定到时候你会成为华山派基础剑法第一地。” 高根明得意道:“过奖过奖……” 高根明吃完午饭,带着饭篮离开了思过崖。唐近楼看着暴露在风中的饭菜,心想过不了一会儿就要冷了,正要喊令狐冲出来吃饭。 忽的眼前青光一闪,唐近楼腰间一松,人影轻动,又到了自己背后。唐近楼转过身来,只见一人,站在他面前的大石上,青衣飘飘。 唐近楼叫道:“风太师叔。”那人面如金纸,飘然若仙,正是风清扬。唐近楼看他手执一柄精钢长剑,手往腰间抹去,果然自己的剑已经不见。 风清扬轻轻说声:“接招。”长剑向自己刺来,正是基础剑法中地那招“如鱼得水”,风情跟唐近楼离着几丈远,这一剑无论如何也刺不到唐近楼身上,但他既然说了接招,唐近楼屏息凝神,便当风清扬是站在自己对面出剑一般。这一剑刚刚高根明使了三次,到最后一次使出时,唐近楼只觉得他的剑法凌厉无比,后劲无穷。但此刻风清扬随水刺来,唐近楼却觉得这剑意铺天盖地,避无可避! 唐近楼大喝一声,指尖做剑虚点,使出那招江河日下,剑势刚起,指尖指向对手天池穴,却见风清扬长剑一晃,在一晃,停了下来,唐近楼心中一惊,立在了原地,心里已经知道:“如果是当真比斗,这一剑已经刺中了我。” 风清扬说道:“再来。”仍是一招“如鱼得水”,唐近楼这次虽然仍然感到强烈的压力,仍是冒险使出了一招“无边落木”,这一招分刺风清扬身上神府,俞峰,商曲,大巨,足五里等诸多穴道,但第一剑刚刚刺出,风清扬手中剑仿佛像是一道霞光升起,霎时间刺出了不知多少剑来。唐近楼冷汗登时冒出,心道:“我身上已经有了七八十个窟窿!”但心中惊骇之下,反而有了片刻的灵光,唐近楼大声叫道:“这,这是朝辞白帝彩云间” 风清扬道:“不错,这是朝辞白帝彩云间,你学了这么多年的朝阳一气剑,可曾发挥过它半点威力?” 唐近楼道:“这是朝辞白帝彩云间,只是,只是只有后半招。”风清扬叹道:“我需要前半招便用前半招,我需用后半招便用后半招。你学了这么多年地剑法,难道还要执泥于招式的桎梏吗?”唐近楼道:“是,弟子知错。” 风清扬微笑道:“你现在还看得起这路基础剑法吗?” 唐近楼脸一红,说道:“弟子知错了。” 风清扬叹了口气,说道:“你剑术心性都是极好,但这说话的脾气,却已经将岳不群那小子学了个十成十。我十分不喜。”唐近楼低着头,默不作声,心中想到:“定逸也说我说话不爽快,嘿嘿,令狐冲倒是够爽快了。那些人不是还得说他无行浪子,我虽然对你们说话公式化了一点,但你们总挑不出毛病来。估计老岳当年也是这么过来地吧……” 风清扬说道:“来吧,再来接我这一剑。” 唐近楼神色一凝,风清扬伸手一剑。却不是之前的“如鱼得水”,而是一招“有凤来仪”,唐近楼再也不敢怠慢。一切已看到的作准,这一剑封死了唐近楼上上下下地所有变化,但“有凤来仪”所有的四个变化也绝对做不到这一点,更何况是这后招未出的一刺?此时唐近楼再无冒险之意,知道风清扬的剑术绝对不会让他“失望”,微微退了一步,以指代剑试探性的攻向了风清扬地“巨阙穴”,风清扬剑招一转。一记“一线天”刺过来,唐近楼这一剑再也使不出去,只好再退一步,但风清扬不停剑,一剑剑刺出。唐近楼虽然不时试图反击,但结果却是一步步后退。剑招初时还能勉强认出,到后来,看到风清扬只是简单的刺,劈,撩,抹等等剑术最为简单地动作,便像是文人拿着一支笔,横竖撇折便能写出美妙绝伦的汉字一般。唐近楼脸上汗珠密布,只能一边狂挥着长剑苦苦抵挡,一边不断后退。忽的风清扬剑招一停,唐近楼也停止了后退,一时间只剩下崖间轻风吹拂,唐近楼地呼吸声清晰可闻。 “我内功已经有了一定成就,可风太师叔只是随手劈刺,竟然让我到了如此地步!” 唐近楼看到自己离风清扬已经有了数丈之远,不知道退了多少步,忽的心中一惊,唐近楼向背后看去,登时变色,此时他站在悬崖边上,再退一步,便会落入这万丈高地高崖!唐近楼心中骇然,心道:“难怪风太师叔停了剑招,他再出剑,我岂不是要掉下去?但我若是没有停步,不小心又多退了一步,不也是要死?”但转念想到,风清扬并非看轻性命之人,他既然在此时才停招,必然是因为他有把握能让唐近楼不出意外。这样想来,唐近楼更加佩服风清扬的武功。 唐近楼上前走了几步,说道:“徒孙让太师叔失望了。” 风清扬摇了摇头,说道:“武学一道,由简入繁难,由繁入简更是极难。你能够看出我剑法中的种种精妙之处,可见你的武学修为已经到了一定境界了,我又有什么失望的。你若是向上午那孩子一样,看到了精妙剑术却不自知,我才要失望之极。刚才使剑那个小子,若是能将他看过地那一路剑法全部忘记,当能窥到上乘剑术的奥妙。唉,我也是看你对他剑术好似失望之极,怕你误入歧途,这才出来……” 唐近楼喜道:“请风太师叔指点我。”风清扬点了点头,正要说话,忽的侧耳倾听了一阵,摇头叹息了一声,说道:“今天不行了。你们二人进境极快,我甚是欢喜,有时间我会再找你们地。”随手一扔,只听“铮”的一声,长剑不偏不倚飞入了唐近楼的剑鞘中。风清扬身形一动,跃到了唐近楼身后,唐近楼心中一惊,他的后面是悬崖!转头看去,只见风清扬足尖在他面前悬崖边的一块青石上一点,身形一晃,又到了唐近楼身后,唐近楼再次转过身来,只见到寸草不生的思过崖,听到山间呼呼的风吹声,哪里还能看到风清扬的影子。 “好快地身法!” ------------ 第五章 去福建 过了片刻,岳不群上得山来,唐近楼明白了风清扬离开的原因。岳不群看了一眼唐近楼,说道:“你站在这里做什么?”唐近楼反应过来,说道:“哦,我正要去叫大师哥出来,饭菜都要凉了。” 岳不群“嗯”了一声,说道:“我去让他出来吧,我还要去看看石壁上的本门剑术。”唐近楼一怔,随即应道:“是。” 华山思过崖上有记载五岳绝技的密洞,这件事华山上除了岳不群夫妇,令狐冲还有唐近楼之外,再没有第五个人知道。岳不群为了保密,从来不让宁中则跟他一同上来,免得惹人怀疑,他自己也是隔上几天才会上崖一次,让唐近楼非常疑惑的是,他既然这么怕惹人疑心,何不把石壁上的东西统统抄录下来,自己在朝阳峰偷偷的练习? 日子过去了五六天,风清扬在此期间一直没有出现。这天又让林平之练了半天的基础剑法,唐近楼和令狐冲二人用过午饭之后,在石洞中看了半个下午的剑法。黄昏时分,令狐冲心血来潮,提出要与唐近楼比试一番。唐近楼欣然应允。唐近楼,令狐冲二人此时的剑术已经算得上高明,普通的江湖高手在他们手上也绝对讨不到好处。两人对彼此的剑术也极为熟悉,交起手来乒乒乓乓的斗个不停,令狐冲剑术长于变化,唐近楼内功高强,这数月来精进不少,剑上隐隐约约紫气氤氲,威力极大。两人剑术在伯仲之间。谁输谁赢,难以预料。斗到一百多招时,唐近楼大喝一声,长剑一剑剑刺出,发出极响的破空之声,这是欺负令狐冲内功没有他高明。令狐冲挡了几剑,向后疾退。唐近楼没有追击。令狐冲笑道:“七师弟,我们比的是剑法,可不是内功。” 唐近楼挽了个剑花将长剑送入鞘中,笑着说道:“本派剑术的要旨就是以气御剑,大师哥。你地内功还得苦练才行。” 令狐冲苦笑摇头,此时太阳已经收起了它慑人的光辉,变得通红而安静。唐近楼二人看到如此美景,不由得心旷神怡。又过了一会,太阳完全下了山。唐近楼取出一只火折子,到山洞口拿了一只火把点燃。 两人走进洞中,只见火光照耀下。一个长长的影子映在壁上,突兀之极。唐近楼心里一惊,向那影子看去,随即惊喜的叫道:“风太师叔!” 黑影转过身来,白发长须,面有病容,正是风清扬。风清扬道:“两个小崽子,一天到晚闹个不停。我要是再不指点你们两下子,恐怕连觉都睡不好了。” 唐近楼大喜,与令狐冲齐齐跪在地上,说道:“多谢太师叔。” 风清扬在一块平整的大石上坐下,伸手指着自己对面说道:“你们坐下来。”二人依言坐下。风清扬缓缓说道:“你们的剑法进步之快。当真是大大超出了我预料。”两人对视了一眼,均是心中喜悦。风清扬说道:“以你们如今的剑术。放眼江湖,便是许多门派地掌门,也不敢轻视于你们。但你们想要胜过他们,也绝不容易。” 唐近楼想起自己在衡山时与丁勉,费彬等人交手时的情形,知道风清扬说的不错。风清扬从坐处站起,走下大石,缓缓说道:“江湖上练武之人千千万万,大部分人都碌碌无为,极少部分人即使强过别人一些,也并不如何厉害。到你们这种程度的人,已经可以算是高手了。”唐近楼自从学武以来,虽然自己知道剑术练得“不错”,但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过他是一个高手,猛然听到有这么一位大高手如此夸他,顿时心中不自禁的有些得意。 风清扬在山洞里踱着步子,继续说道:“武功到了你们这种地步,想要再进步,只凭苦练,已经是难上加难了。若是苦练有很大用处,江湖上那些乱七八糟地这派掌门,那派掌门的,又怎么会始终难以再进一步?”说完又叹了口气,说道:“只凭苦苦练习就能成功的事情,我也不会出来提点你们了。” 唐近楼想起余沧海,木高峰,田伯光等人,这些人自己对上就算不赢,也绝不至于会输得没命。但岳不群,莫大先生直至现在,也让他觉得高深莫测。心中一动,想起风清扬那天说的“化繁为简”,想到岳不群在树林中与余沧海比剑,那时候只觉得他剑术高明,即使不用任何绝招,也能够解下青城掌门全力施为的松风剑。现在看来,这分明就是岳不群已经到了化繁为简,随手出招地高深境界。 风清扬说道:“楼儿,那天我让你接的招,你可还记得。”唐近楼道:“弟子记得,都是基础剑法中的招式,太师叔说过,这是化繁为简地境界。”风清扬笑道:“不错,就是化繁为简。今天我就要给你们讲讲,这剑术中化繁为简的道理。” 风清扬一提衣角,跃上了大石。盘腿坐在两人对面,说道:“楼儿,那天我出剑时,你有什么感觉?” 唐近楼道:“每一招都很普通,但是使出来,却让我觉得无法躲闪,无可匹敌!”风清扬拍手道:“不错,不错,这就是化繁为简,你学过的所有高妙招式,都是后招不断,往往剑招越是繁复的,就越是高明。但正所谓一动不如一静,一招有凤来仪,你刺出一剑时,可以有四个变化,但若是别人出了剑来攻,你只要使出了后招,便不会再有四个变化,若是后招对付不了对手,那这一招与被破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二人似懂非懂,风清扬继续说道:“后招不出,才能变化无穷,所有的剑法都是刺,挑,抹,劈,撩等等简单的动作组成,你的剑越简单,就越容易被破,这是因为你变化太少,但剑招简单,你的后招可以变化无穷,对手也更加忌惮。只是武功低微地人,这种直来直去的剑术一使出,立刻便会被对手刺死,因为他们不是化繁为简,而是蛮打硬撞。” 风清扬看二人仍是苦苦思索,似乎不仅是难以理解,甚至有些似信非信,微微一笑,说道:“化繁为简,是任何武学高手都要经历的一个大坎,你们若是能在我的指点下,在两个月内有所突破,我便要高兴得很了。” 唐近楼和令狐冲齐声道:“是,多谢太师叔指点。”唐近楼又道:“太师叔放心,我们一定努力,争取早日达到化繁为简的境界。” 此后一个月地时间里,唐近楼和令狐冲便在风清扬的指点下,练习剑术,不知不觉间两人地剑术再次大进。 这天早上,陆大有上了思过崖来,说岳不群吩咐唐近楼思过已毕,可以下山了,而令狐冲则继续留在思过崖,以观后效。 唐近楼疑惑的与令狐冲告别之后,下崖去了门中。有所不为轩里,唐近楼在门外敲了敲门,道:“师父在么?弟子唐近楼求见。” 门内传出岳不群淡淡的声音:“进来。” 唐近楼进了门去,见到岳不群坐在案几旁,宁中则站在丈夫身边,看到唐近楼,宁中则道:“楼儿,思过崖呆了三个月,你又有些瘦了。”唐近楼笑了笑,说道:“练武之人,若是太胖可不好,弟子瘦了几斤,轻功身法想必又要快上一些。”岳不群道:“刚刚下山,怎么又油嘴滑舌起来。”但他脸上笑意隐隐,显然心中并不生气。 唐近楼道:“师父,不知这次叫我下思过崖来,是有什么事情么?” 宁中则道:“你这孩子,思过崖是闭门思过的地方,怎地你说起话来,倒好象思过崖是你家一样。”唐近楼不好意思的说道:“弟子,弟子是看师父只让我一人下来,所以这样猜想的。”唐近楼犯的错比令狐冲大十倍,当然在外界的影响却几乎为零----因为没人知道,但岳不群显然不是以这个为标准的。 岳不群“嗯”了一声,说道:“你倒是聪明,知道自己犯了多大的错……这次的确是有事要你去办……”他看向宁中则,宁中则笑了笑,说道:“其实是你林师弟的事情,他前些日子连续做噩梦,因此向我们提出,要将父母的骨灰带回福建安葬,你平常教导他剑法,因此我想让你陪他回福建。” 唐近楼眉头一扬,问道:“师父师娘有事不能去?”岳不群可不像对辟邪剑法死心的样子,要知道他此时并不知道那是中性人专用的剑法。 ------------ 第六章 少女 宁中则皱眉道:“关外接连发生了几件命案,铁剑门,飞云帮门中都有重要人物丧生。铁剑门与华山派一向交好,掌门人清和道长此次发出帖子要请师兄去关外一趟,你师父和我准备近几日就启程前往关外。” 唐近楼好奇道:“死了哪些前辈?” 岳不群摇了摇手,说道:“这些跟你无关,此次你护送林平之去福建,有几件事情,一定要闹闹记住。” 唐近楼道:“是。” 岳不群缓缓道:“一路之上,你要照顾平之,顺便教给他一些江湖规矩,这个自不必说。但是有一点,他的安全,你还要特别注意……” 唐近楼点了点头,宁中则说道:“平之这几日夜里时常做噩梦,常常在梦中醒来后,大叫大嚷。后来他又说发现窗外有人窥视,师兄和我都十分担心……因此,昨日平之提出要带父母的骨灰安葬,我们没有多做反对,楼儿,你林师弟这些日子,情绪不稳,你一定要多照顾他一些,若是当真有什么宵小敢打他的注意,以你的本事,自然也能制的了他们。” 唐近楼说道:“是,弟子一定小心保护林师弟的安全,绝不会让师父师娘担心。”心中却想:林平之抽的什么风,岳不群还不至于去偷窥他吧,就算是,也绝不可能让他发现。岳不群又道:“还有一件事情,你要小心记住。” 唐近楼道:“师父请讲。” 岳不群沉默了一下,说道:“林平之此次去福建,极有可能到他家的老宅寻找家传的剑谱,我知道以你的性格,若是他不约你同去,你必然不会暗地前往。但此次不同于其他,你林师弟的武功实在是太过低微。若是江湖上真有人盯上了他,到时候只怕动手时,他一个人决计抵挡不住,若是那人将他杀了,抢走剑谱,你反而会受到牵连,难以洗脱嫌疑……” “这是吩咐我去监视林平之了。” 唐近楼眉头一扬。说道:“既然这样,如果林师弟要去找东西又不方便让我陪同,弟子只好暗中跟上,只保护他的安全,不让他发现就是了。” 岳不群面容隐隐露出喜色。说道:“正是如此,以你的武功,不让他发现,也并不难,小心一点便是。这样也不会让你们师兄弟之间生出嫌隙。” 唐近楼道:“是,弟子明白了。” 宁中则忍不住嘱咐道:“楼儿,你要记得。你是去保护林师弟的。江湖上虽然辟邪剑谱地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但那剑谱也未必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就算是,我们华山剑术也未必会输给了它……” 岳不群打断了她,淡淡说道:“楼儿的心性,你还不清楚么?再说,林家有没有辟邪剑谱,跟我们当真是没有什么关系。” 唐近楼笑道:“师娘你放心好了,辟邪剑谱再好,那也不是我们华山的东西,华山派也不需要靠这种事情来扬威武林。” 宁中则以为他说的是华山派不需要靠别派武功来扬威武林,喜道:“你能知道这个道理。那是再好不过。” 唐近楼说道:“师父,我和林师弟什么时候出发。” 岳不群道:“你林师弟已经等不及了。你尽快准备吧。这次事情虽然看似容易,但我看江湖中的气氛颇不寻常,你可以去跟师兄弟商量一下,多找一个人去帮你的忙。” “咦,还可以多带一个人去公费旅游,竟然有这么好地事情。”唐近楼欣喜的想到。其实这件事情又有什么难的,无非就是将林平之送到福州,然后偷偷的观察林平之在祖屋做些什么事情……这些都是岳不群安排的,当然到了福州之后,唐近楼显然也可以做一些自己一直都很想做地事情…… 唐近楼道:“是,弟子这就去准备。” 岳不群“嗯”了一声,说道:“万事小心,江湖之中,千万不要大意。” “弟子明白。”唐近楼应道,转身走到门边,转过身来,问道:“师父,我想问问,大师兄还要在思过崖上呆多久?” 宁中则道:“冲儿表现很好,应该会很快下山了。” 岳不群“哼”了一声,道:“表现很好?哪一次出去不惹一堆的祸事才回来,这次我非要让他长个记性不可。” 唐近楼撇撇嘴,说了声:“弟子告退。”转身出了门,心想:“双重标准,太双重标准了!但我心里为什么觉得这么爽呢?” 转念又想到:“令狐冲在思过崖上,的确是吃不好睡不好,天天除了练剑就是练气。但是思过崖是什么地方,那是五岳剑派绝招的集中地,而且还有风清扬这么一个大高手在上面。说不定这次从福州回来,令狐冲就已经学全了独孤九剑!” 这样想着,发觉这种情形极有可能变成现实。令狐冲学会了独孤九剑,那他的剑法自然不用说又要高一大截,自己再去跟他比剑恐怕也占不了便宜了。 但是瞬间唐近楼又想到:“到底用剑地终究还是人,我只要不断的超越,总有一天也能成为一代宗师。” 心里想象着令狐冲用独孤九剑还被自己虐的情形,唐近楼愉快地来到了华山女弟子们所居住的院落。正好院中有一名女弟子正在练习剑术,唐近楼招了招手,喊道:“陈师妹。”那女子看到唐近楼,笑盈盈的走过来,说道:“七师兄,你有什么事?” 唐近楼笑道:“陈师妹,你去帮我叫一下苏师妹,我找她有事情。” 陈师妹眼珠一转,脸上止不住的笑意,说道:“你自己去吧,我还要练剑呢。” 唐近楼心道:“女生宿舍,谁敢乱闯。”嘴里笑道:“我当真有事情找她,你不要难为我了。” 那姓陈的姑娘笑道:“我可不是难为你。你看看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苏师姐现在正在练气功呢。” 唐近楼看了看日头,只见已经快要到正午了,女子练气与男子练气最大的区别便在于时间,从前唐近楼练内功的时候都是每天晚上练功,重要的关键之处甚至要每天半夜,月上中天地时候行功。而华山派女子的气功则恰好相反。关键处往往是到正午之时行功。 只是这些都是华山弟子内功浅薄时才会这样做,唐近楼前三年扎马步地时候每天都是晚上行功,但到了后来已经不需要这样做了,而学到紫霞功后,最初练习的时候更是改为早上练功。苏雁月来华山已经有了四年。每日练功不缀,比别人更加勤奋,早就不需要每日午时行功。 唐近楼无奈的摇了摇头,看了看姓陈地姑娘,见她脸上笑意盈盈。分明是在故意捉弄自己,唐近楼无心跟小女孩一般见识,想想时间到了中午。饭堂里一定能够看到苏雁月,心中也就不急了,笑道:“既然如此,我下午再来找她。”转身就要离开。那女孩一把抓住他的衣服,说道:“好好好,我去帮你叫一下好了。” 说完蹬蹬向院子里跑去,唐近楼微笑地看着她的背影,心想:果然还是个孩子。 不一会儿。苏雁月急急地跑了出来,远远地几个女弟子指指点点,苏雁月到他身前,脸色红润,说道:“表哥。你找我?”唐近楼点点头,道:“嗯。我们出去说。”苏雁月默不作声,向前走去,唐近楼转头看到那些女弟子仍在指点,嬉闹。心里忽的一动:原来是女孩子们长大了。 华山的女弟子,大多年纪很小的时候就进了门来,年纪大的往往都回家嫁人了。这几个女弟子,大多都是唐近楼看着进山门来地,虽然一天天过去,但唐近楼心中的印象,却仍是停留在小孩子的阶段,今天他终于发现,小女孩们一个个已经长大了,而他来到华山也已经整整八年。 长大了的女孩,还是女孩,但是却会八卦了…… 华山以险著称,华山派的几座院落依山势而建,绕着这几座院落地却往往是万丈高的悬崖。唐近楼和苏雁月走出来,在靠着院墙边的山石上坐下,唐近楼坐在上面,脚就踩在半空之中,山风呼呼地吹着,对于经常在思过崖上这么干的唐近楼来说,他已经习惯了。苏雁月坐在内侧,与其说胆子没他大,不如说是女孩子比较矜持。 “淑女轩”女孩子们的指指点点,让唐近楼的心里起了一些波动,他这才注意到,自己已经十八岁了。虽然他自己不太在意,但是老爸显然不这么想,去年回家不过呆了二十几天,唐员外竟然就安排了三次相亲,而且全部是传统八字相亲,女孩长什么样都不知道。那时候唐近楼义无反顾的拒绝了。现在看来,今年回家也不会好过。十八岁,已经是大龄青年了。 唐近楼没了说话的心思,取出洞箫,呜呜咽咽的吹了起来。这是一首类似于哀乐的曲子,作曲地前辈估计是老来丧子之类,十分悲伤,唐近楼若是没什么心思,虽然他没有那个经历,估计也能将这首曲子的气氛演绎出两三成来,但他偏偏心有所思,曲中的哀伤气氛顿时显得不伦不类起来,但曲调哀婉,仍是十分动人。 苏雁月听了一会儿,忍不住笑了起来。 唐近楼断断续续的吹完这首曲子,转头看着苏雁月,严肃的说道:“笑什么?”苏雁月笑容一敛,轻声说道:“没笑什么?” 唐近楼还是第一次看到苏雁月对自己如此客客气气地样子,心中惊奇之余,也隐隐约约明白了什么。 两人都不说话,顿时四周就只有不时吹来的风发出声音,气氛安静而静谧。 苏雁月终于有些忍受不住这种气氛,说道:“表哥,你找我出来,是有事要说么?”声音微微有些发颤,竟是有些不习惯和相处了十多年地表哥说话。 唐近楼笑了笑,说道:“是有一件事。” 苏雁月道:“你说。” 唐近楼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林师弟要带着他父母的骨灰回福建去,他的武功你也知道,如果一个人上路,有人打他主意的话,他恐怕是保护不了自己。因此师父才叫我去保护他,还让我选一个师弟师妹跟着一起去长长见识。我想你很少出华山,应该去江湖中看看才好,所以就找你来商量了。” 唐近楼说着,转头去看苏雁月,只见她微微低着头,看不清她的表情,过了一刻,苏雁月缓缓的说道:“嗯,我也听师兄们说起,林师弟最近每天晚上都睡不好觉,每天都做着噩梦,往往半夜会大喊大叫着醒过来。” 唐近楼这几日仍是每天照常教授林平之剑法,也只是觉得他有些憔悴而已,有时觉得他做得不好,还要训斥他练得不努力,无法为父母报仇云云。现在想来,只怕林平之这几天的压力也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自己引起的。 唐近楼心中唏嘘,但很快将这个念头压下,笑着对苏雁月说道:“表妹,你去不去?” 苏雁月抬起头来,看着他,眼睛一眨一眨,唐近楼心中莫名的有些悸动,控制着脸上的肌肉,勉强做了一个笑容,道:“我保护你,很安全的。” 苏雁月嫣然一笑:“好啊。” ------------ 第七章 向阳巷老宅 三人快马加鞭行了几天,然后走水路顺流而下,进入江西境内又改走陆路,行了几天,到了福州城。 福州城仍是车水马龙,繁华热闹,但林平之触景伤情,想起自己满门被灭门,自己却还没有能力报仇,只能忍辱负重,眼睁睁的看着青城派在江湖上逍遥,不免心中情绪低落。 唐近楼三人都带了斗笠,林平之特意将帽檐压低,不想让人认出来。三人在街上走了一阵,街上越是热闹,林平之便越是低落,唐近楼走了一阵,知道林平之触景伤情,向苏雁月使了个眼色,指着前面路边的一个茶棚说道:“我们去那儿休息一会,然后去找个客栈好好休整一番。”苏雁月接口道:“好啊,我已经走的累了。” 林平之有些犹豫,唐近楼说道:“林师弟,既然已经到了福州,就不需要着急了,伯父伯母的事情,应该好生计划一番才是。”林平之终于点了点头,说道:“好。” 三人在茶棚找了位置坐下,这茶棚摆在路边,生意兴隆。三人刚刚坐下,便有一个江湖人打扮的中年人在他们旁边坐下,那人浑身上下脏兮兮的,偏偏又不是丐帮,看上去很惹人厌,桌子上有外人,三人也不方便说林平之父母骨灰的事情,气氛顿时有些沉闷。那人单人独行,只是歇脚,不一会儿便离开了。 唐近楼松了口气,叫小二过来,随手拍了锭散碎银子在桌子上,吩咐道:“这张桌子的位子,我买下了。要有人来这儿,你给他们说一声。”小二接了银子,说道:“您放心吧。”欢天喜地的走开了。 唐近楼道:“林师弟,伯父伯母的骨灰葬在何处。你想好了没有?” 林平之神情抑郁,说道:“我也不知道,我想明天去城西请张先生帮我看看风水,总要找一个风水好的地界才行。” 唐近楼点点头,说道:“正是。” 三人喝了会茶,忽听到街上传来一个粗豪的声音:“格老子的,西城惊虎镖局的李夏双竟然敢跟老子过不去。他是不想活了。”口齿发音,分明就是个四川人。 唐近楼三人一惊,林平之下意识地紧了紧头上的斗笠,将自己的脸几乎要蹭到桌子上去。有两人在唐近楼不远处的桌子上坐了下来。只听另外一个声音说道:“是,敢惹孙师兄。他们惊虎镖局真是不想开了。我们明天就上他们镖局去,问问张松竟,是不是看不起我们青城派!?敢打青城弟子,这还得了。嘿嘿,福威镖局当年不是把生意做到了江南六省么。得罪了青城派,还不是一朝灭门!” 他话一说完,发现四周已经静悄悄一片。那姓孙的汉子骂道:“你胡说八道什么?!”那人一惊。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虽然青城派灭了福威镖局满门,但是江湖上的“官方说法”是余沧海为了报杀子之仇,这汉子的话一出,倒像是青城派瑕眦必报,因为一点小事将福威镖局灭了一般。 这时候只听角落里一个人阴阳怪气地说道:“青城派好霸道,是不是以为江湖上青城第一啊?”那姓孙的汉子大怒站起,骂道:“哪个龟儿子在放屁!!”角落里一个年轻人站起。手中提着一柄弯刀,答道:“你爷爷我!乖孙子,你妈没教过你怎么叫爷爷吗?” 那姓孙的青城弟子大怒,抽出长剑,刺向那人。那年轻人挺刀来挡,两人对攻了数招。那年轻人被青城弟子一剑刺在了肩窝上,姓孙的汉子随即一脚,将他踢到了街心去。那年轻人勉强爬了起来,踉踉跄跄的向后退了去。 唐近楼右手按在剑柄上,如果青城弟子追击,他就要出手,那青城派姓孙地汉子口中骂骂咧咧,“龟儿子”“龟孙子”不断,却是往回走,在座位上坐了下来。唐近楼心道:不要让我在没人的时候看见你。放下了按在剑柄上的右手。 那姓孙的坐下,另外一人不住的拍着马屁,“孙师兄真是武功高强。”“孙师兄地武功江湖上已经少有人能敌了。”……这些话说出来,唐近楼忍不住露出了微笑。茶棚里有不少武林中人,大部分都看不惯这两人,但刚才那年轻人的榜样摆在面前,众人不是武功不够就是不想招惹青城这么大的麻烦,要留下来看这两人地恶心嘴脸也实在是煎熬。于是不过一刻,茶棚里的人竟然去了三分之一。 那青城派的师弟夸完了姓孙那人的武功,又开始向他说起福州城的种种妙处,城外何处的景致如何如何,说到后来,那姓孙的青城弟子心情渐渐好了起来,笑着大声说道:“这次要不是师父一定要我来福州,老子哪里会到这鬼地方来,师父他老人家也是的,不知听了哪个龟儿子嚼舌头根子,竟然不断派师兄弟们来这福州蹲点。开玩笑,林家那小子,老爹老妈都死在了师父手里,现在窝在华山上不敢出来,怎么可能会回老家来?” 另外一人则随声附和,说“孙师兄所言极是”云云。那姓孙地汉子放低了声音,说道:“每次有师兄弟回去,师父都要问他们找没找到东西,若是没有找到,师父就会责怪他们不够尽心,其实那么多师兄弟都来看过,又有谁找到那东西了?过两月我回去之后,估计也要受到师父的责骂。” 唐近楼心中一动,他们虽然刻意压低了声音,但唐近楼内功高明,一字一句,却是听得清清楚楚。林平之两只手此时紧紧的扣在桌子上,指节用力之下,都有些发白了。他虽然没有听到两人后面的话,但之前姓孙那人说起他时,口中的轻蔑与不屑,却让他浑身发颤,不能自已。 唐近楼看林平之状态实在不稳定,留下银子,三人离开了茶棚。 唐近楼看看日头。此时已经快到正午,三人寻了一家客栈住下,吃过了午饭之后,便各自到客房沐浴,休息。 当天下午无事,到了晚上,三人商量了一下明天去找风水先生地事情之后。便各自回了房间。 苏雁月一个人呆呆的坐在桌子旁边,双手托腮,不知在想些什么。夜色渐沉,她没有一丝睡意,只是坐着发呆。想着自己地心事。 忽然窗户处传来两声“叩”“叩”的声音,苏雁月心中一惊,抽出了佩剑,低声道:“谁?”这里是客栈的二楼,这人却在外面敲着窗户。难道是武林中人? “是我。”屋外传来一个可以压低了地声音。 苏雁月一怔,听出是唐近楼的声音,问道:“表哥。你有事么?” 唐近楼在外面道:“你把窗户打开。” 苏雁月站起来,向窗口走了两步,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一红,又坐了回去,说道:“不,我睡了,你有什么事情么?” 唐近楼在窗外皱了皱眉。压低声音说道:“睡了,怎么这么早就睡了……你先起来吧,有事情要做。” 屋内沉默了一下,不一会苏雁月说道:“好,你等我一下。” 很快。苏雁月撑开窗户,却见唐近楼手就撑在旁边一条细缝中。摇摇晃晃,仿佛一不小心就会掉下去。苏雁月连忙向旁边让了一个位置,急声道:“表哥快进屋来。” 唐近楼轻轻一笑,说道:“今天我们走房顶,跟我上来!”话音刚落,手已经用上了力,仿佛人没有丝毫重量一般,飘上了房顶。苏雁月一愣,房檐上伸出一只手来,唐近楼说道:“上来。”苏雁月犹豫了一下,这才伸出手去,拉住了唐近楼的手,一股柔和的力道传来,苏雁月也跟着上了房顶。 唐近楼小声说道:“跟着我。”拉了拉苏雁月的衣袖,向前纵跃而去。苏雁月小心的跟上,唐近楼速度并不快,苏雁月跟在他旁边,小声说道:“表哥,到底是什么事情?”唐近楼微微一笑,轻声道:“我们学了这么久的轻功,你还从来没有在房顶上跑过吧,听说有很多飞贼,采花大盗等等就很喜欢在房顶上练轻功地感觉。”苏雁月“扑哧”一笑,说道:“我们又不是飞……贼,快告诉我,到底是什么事情?” 唐近楼笑了笑,忽的拉住苏雁月,停了下来。 “你看。” 苏雁月顺着唐近楼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街上空空荡荡,却有一个人拿着剑匆匆忙忙的走着,不时左右看看,像是在看有没有人跟踪。 苏雁月惊讶道:“是林师弟。” 唐近楼道:“没错,我们跟上他,看他到什么地方去。” 苏雁月低声道:“福州是林师弟老家,他一句话不说偷偷出来,想来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办,我们,我们这样跟上去,恐怕不太好。” 唐近楼一声不吭,从房顶上跳下去,落地无声,靠在了墙角,苏雁月无奈,也跟了上来。唐近楼笑道:“表妹,你一定已经猜到了,林师弟这么偷偷摸摸地出来,是想做什么?”苏雁月黯然道:“林家辟邪剑谱的事情,江湖上有谁人不知道。林师弟因为这路剑法,闹得家破人亡,如今想来是想找到真正的剑谱,为他的父母报仇。表哥,你跟着他,是想……是也想看看那林家的辟邪剑谱么?” 唐近楼道:“你想看吗?表妹,你想不想看那辟邪剑谱?”脸上似笑非笑,他心中也觉得很有些诡异。苏雁月道:“辟邪剑谱听说高妙之极,但我不想看……我要是看了这剑谱,那岂不是跟青城派那余矮子一样了?” 唐近楼嘿嘿笑道:“表妹,你是在担心我去抢他地剑谱吗?放心吧,就算送给我,我也不要他的辟邪剑谱。跟上他是师父的意思,师父知道他来福州肯定会回老宅,担心他被江湖中地有心人暗算,所以嘱咐我一定要跟着他,保护他的安全。” 苏雁月松了口气,说道:“哦……” 此时林平之走到转角处。身子一转,人已经不见。唐近楼脚步轻点,连环纵跳到了转角边,向巷子内看了一眼,唐近楼对跟上来的苏雁月说道:“这条巷子就是向阳巷了。” “什么向阳巷?”苏雁月低声问道。 唐近楼看着林平之小心翼翼的走着,小声对苏雁月解释道:“林平之父母去世前留下的遗言里,告诉林平之到这向阳巷老宅来取他林家祖上留下地东西。”一边解释。唐近楼心中一边想着:向阳巷?向阳?葵花?好名字。 林平之看了好几遍,确认四周没有人,脚一蹬,手脚并用,从矮墙处爬进了院子里去。唐近楼和苏雁月来到他进去的地方。唐近楼将耳朵贴在墙上,小心的听着,过了好一会儿,说道:“他进去了。”苏雁月道:“我们也进去么?”唐近楼摇了摇头,“我们去房顶上躲着。” 两人在房顶。隔地远远地,看着林平之在房间中翻来翻去,小半个时辰过后。房间中的书架等等都已经被他翻了个遍。林平之沮丧的坐在地上,一个人静静的发呆。 唐近楼在房顶却十分悠闲,心想:“向阳巷老宅地位置,我现在已经知道了,等林平之离开,我随便找个时间,来把那袈裟找出来,然后毁掉就是了。” 在唐近楼心中。教了他八年武功,救了他全家性命地老岳的名声问题是十分重要地事情,因此未免夜长梦多,辟邪剑谱必须毁掉,至于林平之。他虽然想要报仇,但辟邪剑谱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就让他以为没这个东西好了。 “最多我劳心劳力,浪费二十年的时间,把他调教成一个一流高手。二十年虽然长了一点,不过看在老岳地份上,我吃点亏就是。” 唐近楼心中暗暗下了决心。房中林平之不死心,站起来又在房间中乱翻,此刻他心中焦急,看过的东西随手乱扔,不一会儿,屋里便乱七八糟摆满了书籍。两人只看他表情,就知道他仍是一无所获。林平之怔了一会,又发疯似的将地上的书籍捡起来,一本一本的查看。苏雁月摇了摇头,说道:“林师弟心不静,恐怕是找不到什么东西。” 正在这时,巷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有两人大摇大摆地向巷子里走来。唐近楼心中暗惊,仔细看去,却是白天见到的两个青城弟子。 唐近楼在房顶上早就等得打瞌睡了,看到这两人顿时精神一震,对苏雁月说道:“我下去把他们打发了,免得打扰了林师弟。”身子轻轻一跃,下到了巷中,双脚微微弯曲,借着下坠的力道向前冲去,在小巷中两晃三晃,青城派地两人只觉得黑影一闪,一个人已经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两人肝胆俱裂,那姓孙的汉子还未说话,旁边他的师弟一声不吭,转身就跑。姓孙的脸色本来已经大变,此时更是变得面无土色,大骂一声“龟儿子的!”长剑扯出来胡乱舞了两下,便向后飞跑而去。唐近楼没想到自己最不擅长的轻功竟然吓到了最擅长轻功的青城弟子。一时间心中兴致大起,跟着两人追了上去。 那姓孙的汉子仿佛是知道自己甩不掉唐近楼,他只是死死地跟着最先逃跑的师弟,唐近楼心中好笑,多少知道他的想法:“你害老子,老子就要拉你一起死。” 追了两条街,唐近楼心中一动,想到苏雁月还在房顶上守着,若是有人来了,出了意外可不好。全身内息震荡,紫霞功的后劲绵绵不绝的发出,转瞬间就追上了逃跑地两个青城弟子。 那逃跑的弟子一看唐近楼站到面前,双膝一软,登时跪倒地上,口中大叫:“爷爷饶命!爷爷饶命!”唐近楼冷笑一声,还没说话,眼前青光闪动,另一人已经挺剑刺来。唐近楼笑道:“好烂地招式。”随手刺出三剑,第一剑从那汉子招式的破绽处刺进,直奔咽喉,那人辅一变招,第二剑又刺向他的要害,到了第三剑时,剑已刺出,那人才堪堪使出招式,第三剑便像是两个拙劣的戏子在配合一般,出了剑之后,他主动向剑尖上靠。唐近楼长剑一闪,抵在了他的咽喉处。 ------------ 第八章 剑宗高手 姓孙的汉子汗如雨下,睁大着眼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平日里在江湖上横行霸道,别人慑于青城派的威名,与他动手的本来就少,当真动起手来,他也是赢的多,输得少,从没有像今天这样第一招就被人指住了咽喉。当下全身颤抖,嘴唇微微蠕动,也不知是生气,还是害怕。 那青城派的师弟见到这等情形,再也不敢逃跑,跪着挪过来扯住唐近楼的裤脚,一个个响头梆梆的磕在地上,口中叫道:“大侠饶命,爷爷饶命……”唐近楼冷冷一笑,看着姓孙的汉子,说道:“你们青城派的门风真是够严的。”那姓孙的青城弟子此时已经不像刚才那般心惊胆战,但性命攸关,说起话来仍然声音发颤,他颤声道:“这个龟儿子,不过是厨房的火头收下的一个外门弟子,根本不是青城派的内堂弟子。” 唐近楼压低声音,哈哈笑了起来,仿佛姓孙的汉子说的是极为好笑的事情。笑声未绝,那青城派磕头求饶的弟子,猛地抬起头来,右手掣出一把匕首,猛地向唐近楼腰眼刺去。眼看匕首及身,唐近楼冷哼一声,青光一闪,那青城弟子在地上翻了两个跟头,落在几丈之外,一动不动,喉间一丝红线中,鲜血缓缓渗出。那人睁大了双眼,仿佛到死也无法瞑目。 那姓孙的汉子此时再也抑制不住,冷汗涔涔流下,面无人色。唐近楼冷冷的看着他,说道:“这招偷袭倒是好使。” 林平之一页一页的翻书,他想翻快一点,因为这老宅之中的书实在太多,又想要再慢一点,生怕要错过了紧要的内容,这种矛盾的情绪惹得他心烦意乱。但这些书。大都是些很浅显的佛经,一眼就能够看得出来,根本没有什么字里行间的深意。 林平之又随便翻出一本书试了试水浇,火烧等等办法,都没有什么效果。看着地上散落地一本本书籍,他想要一一尝试,但最终叹息一声。低落的坐在了地上。 “剑谱或许很难找,但绝不可能藏的如此烦琐。” 林平之看着四周,又想起去看看墙壁,地砖等处是不是有空心的。想到便做,林平之从左侧的墙面敲起。挨着敲了一遍,没有什么发现,又去敲地砖。他虽然汗流浃背,但神色专注,没有丝毫懈怠。只因为这辟邪剑谱,已经是他能够得报家仇的最大希望。 在华山上,唐近楼的武功之高。让他时常生出高不可攀之感。唐近楼教他基础剑法,教了整整一月,林平之虽然学会,但从唐近楼地眼神中他就能看出,这套剑法他会是会了,但要想用来杀敌,却还早得很,要想报仇……只怕是难于上青天。 林平之父母双亡。满门被杀,唐近楼没有想到过,有这样经历的人,心里是多么的敏感。唐近楼虽然从来没有亲口说过林平之剑法学的很差,但以林平之的敏感。就算他学地很好,若是唐近楼不夸他。他自己也会认为很差的。 也正因为如此,林平之才会越来越忧虑,不知道自己学华山剑法要学到何年何月,才能够杀死余沧海,为父母报仇。这样心情忧虑之下,连日来剑法练得是越来越差,每天晚上也无法入眠,进到梦中之后,父母的音容笑貌浮现出来,和余沧海狰狞的恶脸交织在一起,让他大叫着从梦中醒来。 辟邪剑谱,是林平之选择的一条捷径,也是他地希望。 林平之敲敲打打,到了一块蒲团时,他把蒲团移开,敲打着蒲团压着的地板,忽然心中一动,脸上露出欣喜的神色,抽出长剑,将屋里地几个蒲团割开,查看你们有没有什么东西,又将木鱼敲碎,但最后仍然是没有发现什么东西。 林平之失望之极,又将蒲团摆回了原位,跪在上面,向达摩像磕了三个头,说道:“林平之冒犯了。”抬头看去,只见达摩左手捏着个剑诀,右手向天,指着什么东西。林平之心中一动,顿时连身体都有些发颤。 他抬头看了看,达摩的右手指着房梁的某个地方。林平之高高跃起,双手击中横梁,砰的一声,灰尘弥漫之间,一团红色的物事飘落下来。林平之心跳都为之一停,扯住红色的绸布,第一件事不是去看它是不是辟邪剑谱,而是将它紧紧的抱着,脸贴在上面,泪水不自觉的流了下来,和汗水混在一起,滴落在上面。 苏雁月呆在房顶,一直在看着林平之找剑谱,同时观察着四周是否有可疑地人,忽的身旁微风拂动,苏雁月转头一看,唐近楼已经到了身边。 “表哥,他找到了。” 唐近楼讶然,说道:“找到了……那他运气当真不错。”后面这句声音极小,苏雁月没有听清。唐近楼皱着眉,既然这剑谱让林平之找到,那就不好去做什么抢剑谱的事情了,那样做太没品了。最紧要的事情就是不能让岳不群练,其实这倒也不难,只要说服表妹,不要将这件事告诉岳不群就是了,林平之肯定不会主动说出来的。 他一边想着,一边居高临下,向屋里看去,林平之摊开红布,放在地上,果然是一件袈裟,他小心地把袈裟上的皱褶抹平,这才向上面看去。 “欲练神功,挥刀自宫!” 只看了一眼,林平之浑身颤抖,几乎要瘫倒在地上。 唐近楼看他表现,心中想到:“看来不是情势紧急,谁都不愿意去练那东西,这样地话,老岳的危险倒是又减低了一分。嗯,还是找个机会把袈裟毁掉比较保险。” 正在此时。小屋外传来砰的一声,三个人影从黑暗中冒出,两人到院中堵住了门口,一人从窗户中跳了进去,林平之长剑刚刚拔出,那人脚步一转,随手左指疾点。戳中了他的穴位,林平之眼睛大睁,几乎要溢出血丝来,却是力不从心,软软的倒在了地上。 唐近楼拉住了想要下去的苏雁月。惊疑不定的看着三哥蒙面人,低声道:“慢着。” 屋内那人说道:“这小子怎么办?” 屋外一人说道:“点住了就好,他毕竟是华山弟子。” 屋里那人道了声“好”,随即到了院中。唐近楼在苏雁月耳边说道:“等一下我说动手,你立刻下去。吸引他们注意,我去解开林师弟地穴道。”苏雁月轻轻点了点头。 这时候那之前守在外面的师兄说道:“师弟,看清楚了吗。是不是辟邪剑谱?”屋里动手的那人又看了看袈裟,只见右侧最上角四个大大的字体写着“辟邪剑谱”,当下笑道:“没错,是它。” 唐近楼低声叫道:“动手!”苏雁月毫不迟疑,手在瓦片上一撑,整个人迅速的下了房顶,随即青光闪动,长剑刺向三人中拿剑谱的那人。三人之前没发现有人躲在房顶。心中吃了一惊,待看到那人只不过是个小姑娘之后,都松了口气,那明显是带头之人的师兄说道:“师弟,点她穴位。不要伤了人命。” 拿着袈裟那人哼了一声,道:“倒要看看华山派弟子现在是个什么样子。”长剑一撩。截住了苏雁月。 忽然间黑影一闪,又有一人下了房顶,三人大惊,那领头之人,长剑一挥,刺向唐近楼。唐近楼脚步一转,剑鞘在他剑脊上一磕,整个人瞬间到了他身后,那领头人疾往前冲,同时转过身子,生怕他在背后使出杀招。唐近楼意态逍遥,三两步之间,已经跨进了小屋,为林平之解了穴道。 苏雁月剑术不及那人,此时急攻了两招,也退了下来。 唐近楼走出屋子,身后林平之喊道:“七师兄……”唐近楼挥了挥手,制止了他说话,向三人说道:“三位前辈,这剑谱是我师弟家传之物,还望三位物归原主。” 拿着袈裟那人说道:“物归原主?嘿嘿,笑话,只怕是归了岳不群了吧?” 唐近楼微笑道:“家师在江湖上号称君子剑,人品有目共睹,倒是三位藏头露尾,不敢以真面目示人……不过话说回来,强抢剑谱,除了青城派之外,还真没有哪一派不爱惜自己声誉,敢做出来。” 林平之上前一步,用剑指着他们三人道:“师兄,何必跟他们废话,这剑谱……这剑谱决不能让他们拿走。” 领头那人哈哈一笑,阴恻恻地说道:“小娃子,我们留了你一命,你可不要不识好歹!” 林平之大声道:“好个贼子,把剑谱拿来!”出剑向那拿着袈裟的蒙面人刺去,另两人似笑非笑,那人对林平之的长剑只是轻轻闪身避开,侧身一脚踢出,正中肋部,林平之惨叫一声,被踢飞了起来,唐近楼身子一晃,手接住了林平之,轻轻将他放在地上,手微微一探,已经知道他并无大碍。那人将林平之踢了这么远,竟然没有让他受伤。 唐近楼拱手道:“多谢前辈手下留情。” 领头那人“哼”了一声,转过身去,对另外两人说:“这小子跟岳不群一模一样,我看着就来气,我们走吧!” 唐近楼笑道:“三位慢走。”一步踏出,瞬间到了领头那人面前,那人转身一拳击出,他满脸的戾气,连蒙住了面也能让人感受的清清楚楚。唐近楼微微退了一步,拳劲在他地鼻尖堪堪用老,唐近楼头发飘扬,仿佛被风吹起来一般。另外两蒙面人和苏雁月同时想道:“好强的内功!”只是苏雁月想的是那蒙面人内功强,而蒙面的两个老者说的却是唐近楼。 那领头老者将唐近楼逼退了半步,右手一转,抽出了长剑,剑光霍霍,仿佛光晕散开,一剑似乎将唐近楼全身都笼罩在内。众人都赞叹老者剑术精妙,唐近楼却是暗暗摇头:招式虽然精妙。可是最精华地部分居然让他使得如此轻易而无保留的使出,哪里困的住人。 唐近楼踏前一步,两指并起,戳向他双眼,此刻老者兼剑舞成一个光圈,这一指下去,只怕立刻唐近楼就会少两根指头。哪知这一指晃晃悠悠地过去,到了剑圈时,老者堪堪招式使到了转圜之处,唐近楼以指作剑,戳向他双眼。两指的锐气,已经让那领头的老者暗暗生疼。 那领头老者神色大变,招式急变,同时微微后仰,躲过这一指。老者剑法极快,剑上锐风鼓舞,附着了极强的内功。唐近楼进退自如。只是并起右手两指,招招寻老者剑术的破绽进攻。到了后来,只见那老者攻守进退,长剑都是舞成一圈,牢牢的护住了全身,唐近楼脚步变化,双指只是上下晃动,甚至并不前趋。便能逼得老者不断的变招。 拿袈裟那人与另外一个黑衣人对视一眼,都发觉情势不妙,想要上前帮忙,又碍于身份,一时间为难不已。忽地唐近楼和那领头老者同时停手。各自退了两步。 “一代新人胜旧人,华山派……我输了。”那老者颓然叹了口气。一瞬间戾气全消,仿佛老了十岁。 唐近楼向他行了一礼,道:“前辈刻意隐藏剑术,让晚辈占了个大便宜。” 那领头老者叹道:“你既然已经看出来了,我们也不用再躲躲藏藏地了。两位师弟,都把蒙面去了吧。”唐近楼又施了一礼,道:“原来真是华山派的前辈,晚辈失礼了。” 三人摘下面具,那领头的原来是个面色焦黄的老者,说道:“我叫封不平,这是我地两个师弟丛不弃,成不忧……嘿嘿,我们三人早就不是华山派地人,你也不必对我们客气。你的剑法……很好,我虽然还有一套压箱底地剑术没有使出来,也知道不是你的对手,岳不群能教出这般出色地弟子,我们这些老家伙再争,也没什么意思了。” 唐近楼向苏雁月和林平之二人使了个眼色,苏雁月向他们施了一礼,道:“弟子苏雁月见过三位师叔。”林平之也挣扎着起来向三人行了一礼。苏雁月不知气剑之事,听他们的辈分都是“不”字,便叫了他们师叔,倒也没有叫错,三人虽然装作不以为然,但神色间却仍是颇多欣喜。 封不平叹了口气,说道:“成师弟,把剑谱还给他们吧,岳不群的弟子都这般厉害,那之前所谓地华山萧条没落,定是那人骗我们了,我们……我们还是回去守那重誓。” 成不忧身材矮小,便是出手夺袈裟那人,成不忧听了封不平的话,脸上阴晴不定,说道:“师兄,现在辟邪剑谱在我们手里,假以时日,未必斗不过岳不群。” 唐近楼眉头一皱,正要说话,只听封不平喝道:“胡说八道,若是用了别派武功,便是胜了岳不群,将来又有什么脸去见华山派的列祖列宗!”从不弃也道:“不错,成师兄,我们跟着这小子来去剑谱,不过是不让岳不群得到这剑谱罢了,又怎能做出这等事情来。”唐近楼心道:原来是同道中人,我也是为了让岳不群拿不到剑谱才跟来的。 成不忧沉声道:“若是练了这辟邪剑谱,我们便能重回华山,若是不练,我们一辈子都是华山弃徒。”封不平和从不弃顿时无言以对,重回华山,这是他们做梦都想的事情。剑气之争,原本就没有对错,或者说,两个都错了,因此剑宗弟子宁愿封剑归隐,也不愿意接受气宗的观点,只因为在他们看来,他们是对的。 众人沉默不语,这是他们之间的内讧,唐近楼无意去开导他们。此时已是半夜,一轮弯月挂在半空中,月光洒下来,照在院中轻轻摇曳地一棵桂树上,更显得安静,静谧。 半晌,封不平叹了口气,说道:“成师弟,把袈裟给他。” ------------ 第九章 一分为二 成不忧幽幽道:“师兄,你可想好了,我们师兄弟已经隐居几十年,连教徒授艺都不行,现在有这样一个机会,可以重掌华山,难道你就这样放弃了?” 封不平断然道:“不必说了,成师弟,把东西留下吧。” 成不忧叹了口气,说道:“师兄,当真要如此吗?” 封不平道:“我已经决定了。” 成不忧点了点头,道:“好……”话音未落,他整个人向后退去,身子贴在墙边,脚一撑,一翻身已经到了巷子里。 兔起鹘落,众人反应过来,成不忧已经逃出了老宅。最先反应过来的却是林平之,林平之大叫道:“想逃!”冲了出去。唐近楼脚步连跳,瞬间到了矮墙下,一翻身第一个冲了出去。成不忧虽然出其不意的逃跑,仍然逃不开唐近楼等人的追踪,眼看着距离仍是一点点拉近。成不忧在大街小巷中穿行,复杂的地形让众人对他的围捕变得困难。 唐近楼眼看着他熟练的在小巷子中来去穿梭,心中一动:他对这些地形十分熟悉。 众人追了一盏茶的时间,成不忧引着唐近楼等人穿过了大半个福州城,忽的眼前出现了一段残垣断壁,断墙后山峦叠嶂,郁郁苍苍。唐近楼脸色一变,心中想到:“这福州城的城墙,怎么会有这么一段竟会如此残破不堪。看成不忧熟悉的样子,这次事情,他分明早就计划好了。” 唐近楼大声道:“封师叔,丛师叔,若是再让他这样牵着鼻子走,只怕是很难追得上他了。”封不平“哼”了一声,铁青着脸,一言不发。猛地速度加快,却是向左侧跟了上去。丛不弃也跟在封不平后面,差着两三步,追了上去。 唐近楼又大声对跟在后面的苏雁月二人说道:“跟着我。”脚下一点,速度瞬间快了不少。林平之看出任由成不忧逃出去便很难在抓住他,不由大急,忽的灵光一闪。大声喊道:“七师兄,右边的小路通向一处悬崖!” 他这一声喊,封不平二人自然也听到了,成不忧的武功在三师兄弟中,原本就是最差。封不平长袖飘飘,全力运功,短时间又将速度加快了一些。虽然还没有追上成不忧,但隐隐之间封住了两条大路,成不忧若是一意向前。肯定会被二人堵住。 成不忧毫不迟疑,向右一撇,竟然向林平之所说的通往悬崖的小路上奔了去。众人心中都是一喜。但又隐隐有些担忧:从成不忧逃跑地过程看,他分明对福州城内外极为熟悉,怎么会主动向悬崖上跑去? 心中虽然迟疑,但脚下却是丝毫不慢,唐近楼留在最后,本来就是预防成不忧变换方向逃跑的,此时第一个冲上了小路,看着成不忧隐隐约约的身影。追了上去。苏雁月和此时从另两个路口奔过来的封不平,丛不弃一起跟在唐近楼身后,林平之内功修为太差,轻功也差,此时气力将近。只能够远远地吊在最后,远远的看着众人的身影跟上来。 唐近楼眼睛死死的盯着成不忧。不紧不慢地在他身后不远处跟着他。这条小路上荆棘遍布,极其难走,若是只有成不忧一个人,他凭着一身武功,或许可以在荆棘之中开出一条路来,但唐近楼在后面跟着他,只要他耽搁片刻,唐近楼就能抓住机会,将他制伏。 不知追了多久,布满荆棘的小路终于到了尽头。成不忧奔到一个三丈方圆的大石台上,再也不能向前走,如林平之所言,这里果然是一处悬崖,唐近楼冷冷的看着站在崖边的成不忧,此时万籁俱寂,隐隐约约能够听到悬崖下面地流水声,想来悬崖下面是一处河流。树林中隐隐传来封不平等人的呼喝之声,唐近楼心中一轻,知道他们已经跟了上来,要是只有自己一人在这里,还真是只能将袈裟拿到手不可,随便出什么意外都有可能造成误会。 唐近楼微微笑道:“成师傅,你现在还能跑吗?”话音未落,树林间沙沙声临近,封不平等人已经来到了石台上。 封不平脸色铁青,怒道:“成不忧,你想干什么?!” 成不忧仰天大笑,说道:“封师兄,这辟邪剑谱还给了这小子,其实就是给了岳不群,要是让岳不群得了剑谱,我们剑宗还有出头之日吗?” 这时候林平之气喘吁吁的来到了石台上,闻言怒道:“胡说,我师父高风亮节,怎会贪图我家的剑谱,你自己是小人,便以为天下间没有真君子么?!” 成不忧冷哼道:“岳不群也配作君子,不过是个伪君子罢了!” “胡说八道!”苏雁月和林平之齐声喝道。唐近楼冷哼一声,踏前一步,出剑刺向成不忧面颊。林平之惊道:“小心剑谱!”此刻成不忧站在崖边,只需被唐近楼逼退一步,便会连人带剑谱落下悬崖。 成不忧出剑抵挡,唐近楼自从风清扬指点剑术由繁入简之道以后,剑术再次大进,两人斗了十余招,成不忧渐渐抵挡不住。封不平从不弃为之动容,心中皆想:这少年剑术怎会如此高明?……若是我全力出手,能抵挡他几招? 成不忧左支右绌,心中一急之下,左手将袈裟随手一舞,大叫道:“再来,这袈裟可就保不住啦!” 唐近楼退后一步,成不忧得意大笑道:“你们装什么清高,看见了这辟邪剑谱,不是一样不敢来了吗?哈哈哈哈……”左手执着袈裟,随手舞动。封不平从不弃看他举止失当,心中又气又愧。唐近楼忽的伸手一抓,抓住了袈裟一角,成不忧大惊,挺剑来刺,唐近楼左手剑鞘随手抵挡。成不忧攻了几剑,都被唐近楼随意挡开,反而唐近楼右手越抓越紧,从袈裟上传来一阵绵绵汩汩地大力,几乎让他抓不住袈裟。 成不忧剑法加快,口中叫道:“再不放手,我就把袈裟划烂!”林平之心中一急,忙道:“松开!松开!” 唐近楼右手一松,退了回来,转身瞪了林平之一眼,喝道:“闭嘴!”林平之被他一瞪之下,登时心中一颤,不敢再说话。 成不忧右手将袈裟高高举起,大声道:“再过来,我就将这剑谱撕烂,丢到河里去喂王 封不平上前一步,定定的看着成不忧,说道:“成不忧,你不要逼我清理门户。” 成不忧冷声道:“我们华山剑宗早就被人逼得如同丧家之犬,哪里还有什么门户可言?封师哥,这么多年,我们终于等来这么一个机会,可是我没想到,你竟然就这么轻易的放弃了!” 封不平摇了摇头,说道:“这也不是什么好机会,成师弟……那人是如何找到我们地,当真是如他所说那样,千辛万苦的寻找才找到我们的吗?” 成不忧沉声道:“你什么意思?” 丛不弃哼了一声,站出来说道:“嵩山派自己五岳盟主做的好好的,干嘛管起我们华山派的事情了,我们居住之地如此隐秘,那嵩山之人竟然能够找到……封师兄早就怀疑,是有人与嵩山派勾结……” 成不忧大喝道:“你胡说八道!我怎么会与嵩山派有勾结。你们这两个懦夫,嵩山派是诚心想为我们剑宗主持公道,可是你们竟然因为一时胜败,便置整个剑宗的前途于不顾,封不平,就算是剑宗胜了气宗,你也没资格当华山派的掌门!” 唐近楼退了下来,与苏雁月对视一眼,苏雁月眼中满是惊讶地神色。她自然已经听出,这几人原来是与华山派有莫大过节的,就算从前可能也是华山弟子,但现在显然更像是敌对的一方。唐近楼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静观其变。 封不平冷笑道:“也只有成师父这样的人才能当地了华山掌门……只怕嵩山派也是这样想的吧?我们上个月才下山来福州,敢问成师傅如何会对福州城地地形如此了如指掌。看起来你是早就预料到了有这么一天了,嘿嘿,就算是没有人阻拦,只怕我和丛师弟也看不到你手中的剑谱吧?!” 成不忧脸色阴晴不定,沉默半晌,忽道:“你们再不出来,这剑谱我可就给他们了。” 众人大惊,封不平大怒道:“有埋伏!你竟然做出这等事情!”众人抽出兵刃,各自警戒着四周,但过了一刻,只见明月皎皎,树影婆娑,哪里有什么埋伏。 再向成不忧看去,只见他面色惨白,惨然道:“好,好,嵩山派的人,果然个个都是识得时势的真豪杰。既然你们不敢出来,这剑谱就跟着我下地狱去吧!”话音未落,双手一扯,记着辟邪剑谱的袈裟登时被撕成两半。 ------------ 第十章 毁剑谱 林平之大叫一声,向成不忧扑去,他情急之下,扑的极猛,一下子竟然让他扯住了半边袈裟。他死死抓住袈裟,不论成不忧如何拖拽,都不松手。唐近楼,封不平,丛不弃三剑齐出,攻向成不忧。 狂笑声中,成不忧将右手袈裟向后一扔,右手探出,抓住林平之,挡在了自己身前。三人停下身形。 “剑谱!”林平之狂叫,眼睁睁看着一半袈裟向山崖下落去,下面是一条河流,若是袈裟落入水中,再想找到,比大海捞针,也容易不了多少。 那袈裟在微风中轻飘飘的落下山崖,苏雁月到了崖边,终于还是没能将它抓住。 众人眼看着那袈裟在空中降下了一丈高低的距离,忽的一只藤蔓摇晃着摆向那半边袈裟。藤蔓上一人蜷缩着,如同一只灵猿,在靠近袈裟的瞬间,轻轻的一伸手,将它拿在了手里。藤蔓一荡,又荡了回来,那人手一伸抓住一只小树的树干,顺手放开了藤蔓。 众人瞠目结舌的看着他取袈裟,在空中飘荡,抓住树干的种种经过,此时方才反应过来。林平之喃喃道:“剑谱,剑谱……”封不平丛不弃等都被那人吸引住注意力,成不忧手一用力,将林平之向悬崖的方向使劲扯了一把,借力顺势向树林中逃去。封不平,丛不弃大叫道:“别跑!”追了上去。 唐近楼手一伸,扯住了林平之,将他拉回来,眼看着下面的高崖。听着下面隐隐约约的流水声,林平之面色煞白的半跪在崖上,手里紧紧的抓着另外半件袈裟。 苏雁月道:“表哥,那人跑了。” 唐近楼顺着苏雁月指的方向看去,那取袈裟的人像一只猿猴般在树林间窜跃,速度不快,但十分协调。从他取得袈裟到此时不过短短几刻钟,身形此刻已经小地如同一个黑点,就要消失在唐近楼的视线里。 “追不上了。”唐近楼摇了摇头,对林平之说道。 林平之呆呆的坐在地上,将他所持着的那半边袈裟打开小心的看看。只见右侧上角印着“辟邪剑谱”四个大字,紧随其后的第一行赫然写着“欲练此功,必先自宫”! 林平之叹了口气,轻轻念道:“欲练此功,必先自宫。欲练此功。必先……” 苏雁月隔得稍远,没有挺清楚,疑惑道:“他说什么……”唐近楼挥了挥手。示意她不要说话,林平之双手捧着剑谱,将头缓缓的埋下去,“呜”地一声,压抑地哭了起来。林平之双肩不住的耸动,却竭力压抑着自己的声音,发出呜呜的声音,便像是临死前的困兽一般地绝望。 唐近楼轻轻一叹。拉了拉苏雁月的手,两人向旁边走了几步,任由林平之在这悬崖之上发泄着心中的郁闷。 良久,林平之缓缓抬起头来,只见他双眼通红。嘴角微微有一丝血迹。唐近楼一惊,道:“林师弟……” 林平之并不理会唐近楼。自言自语的地声道:“半本剑谱,有什么用处?半本剑谱,半本,有什么用处……嘿嘿,欲练此功,必先自宫……自宫?骗人,骗人……”林平之忽的站起来,大叫一声,“骗人!” 唐近楼心中一凛,向前走了两步,说道:“林师弟,你没事吧?” 林平之摆了摆手,急道:“你不要过来。”唐近楼怔住,林平之又放缓了声音道:“七师兄,你放心,我很好。”他转过身去,将袈裟打开,将上面地话语一字一句的念出,苏雁月和唐近楼站在一起,愕然看着他举止失常的表现。 林平之仿佛是念着向心爱之人写地情诗一般,声音轻柔而真挚,念道一句关键处时,忽然戛然而止,唐近楼和苏雁月向林平之看去,只见他怔怔的看着袈裟的断绝处,原来此处正是成不忧撕开的地方。 林平之轻轻的抚摸着袈裟,叹道:“写到关键处,怎么就没有了?”话音未落,他将袈裟高高的抛起,却是往悬崖外抛落。 唐近楼目瞪口呆,苏雁月不由自主的紧紧抓住了唐近楼的衣袖,心中又惊又骇。 林平之抽出长剑,划向半空中地袈裟,只听沙沙声响起,这一半记载着辟邪剑谱的袈裟,竟在瞬间被林平之自己划成了几百块破布,随着轻轻的山风,在山崖间飞舞着向下面落去。 唐近楼怔了半晌,才叫道:“林,林师弟……” 林平之转过身来,灿烂一笑,说道:“七师哥,你有什么事?”林平之面貌俊美,但这灿烂的一笑,却让人感觉是寒冬腊月掉进了冰水之中,从内而外的寒到了极点。苏雁月竟然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冷战,不由自主的紧紧地拉住了唐近楼的手臂,有意无意的藏了一小半身子在唐近楼身后。 唐近楼摇了摇头,说道:“你刚才那一剑……使得很好!” 林平之笑道:“是,我也这样想。师兄,以后还请你多指点我剑法。” 唐近楼肃然道:“你放心好了。”第二天一大早,三人便到城西找了风水先生看了风水,“九月十七,宜安葬,入宅,开市,移徙”。三人等了几日,到了九月十七那天,林平之将父母的骨灰按照风水先生的指引埋下,又立了块墓碑。 之后三人回客栈沐浴更衣,第二日便启程赶回华山。 ------------ 第十一章 小船之上 林平之此次来福建本是安葬父母,同时也将祖传的剑法取到,没有想到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林平之回华山的路上,闷闷不乐,独自跟在唐近楼和苏雁月后面,比起刚入华山之时,更加的沉默。“辟邪剑谱”开头的那句话让他至今仍然心惊肉跳。江水悠悠,唐近楼三人花钱请了一条小船,走水路前往湖北,到了湖北后改走陆路前往陕西回华山。 唐近楼和苏雁月坐在小船的舱内喝着茶水,闲聊着家常。艄公在船尾掌舵,林平之则坐在船头看着悠悠的江水发呆。这几日他都有意无意的躲避着唐近楼和苏雁月。 苏雁月看了看林平之,说道:“表哥,林师弟经此大变,好像变了很多。” 唐近楼道:“变了很多倒不见得,他是心中有些迷茫罢了。” 苏雁月道:“林家以前凭着辟邪剑谱,创下了那么大的家业,他祖父名头也是一时无两,到了他父亲,没有拿到真正的剑谱,以至于家道中落,林师弟费尽艰辛,终于找到了真正的辟邪剑谱,没想到却被人夺去了一半,他心中沮丧之下,一时冲动,将另一半剑谱毁去,现在或许在后悔吧。” 唐近楼微微一笑,心中想到:“林平之就算是再受到刺激,总算还没有失去理智,后来念剑谱的时候竟然没有将最关键之处说出。表妹没有听到那句,自然不知道林平之心中是多么的失望和不敢相信。他最敬重的祖父,突然之间成了陌生人。他最信任的自家神剑,忽然之间成了只有阉人才能练地邪恶剑术,这种打击。不是任何人都能够承受的起的。” 唐近楼心中念头一闪而过,嘴里应道:“或许吧。” 苏雁月道:“林师弟毁了自家地辟邪剑谱。以后便只能努力修习华山剑术了。唉,这样也好,华山剑法博大精深,比青城剑术不知高了多少倍。” 唐近楼笑道:“这世上就没有最高的武功,只有最厉害地人。林师弟只要肯学。我自然会将华山派的精要剑术倾囊相授,只是若是他本事不够,学不到高明的剑术,那也是他自身的原因,怪不得别人。” 林平之资质平常,学起剑术来本来就要靠多思,多练,前几月里,他每天比别人不知多练多少时间。这才让唐近楼觉得他即使资质一般,也并非没有希望。但在福建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林平之如今地心态如何。他实在是不知道。若是他从此一蹶不振,那即使唐近楼愿意教他。他也终究不能学到什么。 苏雁月点了点头。忽然笑道:“表哥,你说我的剑术怎么样?”苏雁月剑术在华山二代弟子之中。已经算是佼佼者,但离真正的高手境界,却还差了一截。 唐近楼笑道:“你的剑术嘛,嗯,以你现在的水平,若是能够持之以恒,或许十年过后,江湖上就会传出华山苏女侠的名号了。”唐近楼知道苏雁月最崇敬的人就是师娘宁中则,因此也找着宁中则的名头给她安了个侠女的名号。苏雁月欢快一笑,说道:“表哥,我知道你一定是骗我地。” 唐近楼摇了摇头,严肃道:“持之以恒,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难,我说的是认真的。”拍了拍苏雁月地肩膀,又道:“我去看看林师弟。” 苏雁月点了点头,唐近楼站起来离开了船舱。 走出船舱,但见碧水粼粼,两岸青山绿树,河面的清风徐来,让人不禁沉浸在这美丽地风光里。 “林师弟。”唐近楼在林平之旁边坐下。 林平之低声叫了声:“七师兄。”便不再说话。 唐近楼道:“你在想什么?” 林平之道:“没什么?”看到唐近楼地眼神,终于叹了口气,说道:“真的没有什么,只是有些伤心家传地剑法就这样被毁掉。从今以后,我一定会努力练习华山剑法的,七师兄,你放心吧。” 唐近楼点了点头,说道:“这样也好。”唐近楼看着林平之,只见他低头看着小船划过时划起的一道道水纹,仿佛什么也没有想。唐近楼微微一笑,忽然说道:“那天晚上,我们跟你去向阳巷老宅的事情,你为什么不问我们?” 林平之面色微变,说道:“七师兄肯定不是故意的。” 唐近楼摇了摇头,说道:“你错了,我们就是故意跟着你去的。” 看着林平之脸色的变化,唐近楼站起来,背对着他轻声说道:“你明明猜到了我们是跟着你去的,为什么不说出来?” 林平之微微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终于还是没能说出来。 唐近楼继续道:“你还是不够小心。你以为江湖上对你林家的剑谱有心的只有青城派等几家而已吗?”唐近楼转过身来,盯着他说道:“你光想着防备华山派里有人打你家剑谱的主意,反而忽略了其他的人。” 林平之脸色煞白。 唐近楼道:“你在华山上夜不能寐,向师父提出要回福建安葬父母骨灰时,师父就已经料到了你一定会来寻找你家的剑谱。你担心华山派有人会觊觎你家的辟邪剑谱,师父担心的却是你的安全……” 唐近楼哼了一声,盯着林平之说道:“你资质平平,武功平平,你知道为什么师父会担心你的安全吗?” 林平之看着唐近楼,好一会儿,才颤声道:“是因为我是林平之,是林震南的儿子,是林远图的孙子。我死了,所有人都会怀疑是师父因为贪图我家的剑谱,偷偷将我害死……” “不错。”唐近楼眉头一扬。说道:“你还不算笨到家。你在福州的事情,虽然自以为隐秘。实际上幼稚之极,你回乡安葬父母地事情,有心人轻而易举就能够打探到。从成不忧的举动看,他们早就在福州准备好了,就等你上钩。若是你剑谱被人夺走。人也死在了福建,到时候嫌疑最大的就是我这个师兄了,若是我还能好好地呆在华山,那师父就会被人怀疑是指使我杀你的元凶……怎么样,虽然是件没影地事情,但是你若是真的被人杀死,你看看,我能说的清楚吗?” 林平之低下头来,半晌低声道:“是。我明白了。” 唐近楼却没有停下的意思,继续说道:“就算你没有死,但如果你的剑谱被人抢走了。如果你没有看见那人地面貌。你想想,你首先会怀疑的是谁?” 唐近楼不等他说话。直接说道:“是我。” “我的武功比你好。我清楚的知道你的每一步行动,我住在你隔壁。若是时时注意,你根本逃不过我的跟踪。最重要的是,如果你的剑谱丢了,无论我的理由如何充分,只要我不在你地身边,你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我的。” 林平之默然不语,抓着剑的左手青筋暴露,脸色一阵苍白。 唐近楼说道:“所以你到向阳巷老宅来,我们才会跟上你……”唐近楼忽地叹了口气,说道,“这件事情对你对我们都有着不同寻常地意义。辟邪剑谱在江湖上的地位非同小可,所以你希望独自取得它,不让别人知道。但你没有想过,你现在也是华山弟子,你在老宅中出现任何意外,最后都会对华山派地名誉造成影响……” 唐近楼摇了摇头,说道:“现在说这些,没有什么用处了。剑谱既然已经毁了,以后便不会再有这些忧虑了。林师弟,以后你更要一心一意,好生练习我华山派地剑术。将来总有一天,你能为你的父母报仇。”说完,转身离开了船头。 林平之终于抬起头来,看着唐近楼地背影,不知在想些什么。 到了武汉,唐近楼三人便即下船,改走陆路。骑马行了十来天,来到了华阴府,华山就在眼前,唐近楼离开华山去福建不过短短一个多月,此时竟然有些归心似箭的感觉。 三人快马加鞭,来到南庄镇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唐近楼道:“今天是上不了山了,我们先找间客栈住下,明日一早再上山。” 南庄镇最大的“南来客栈”与华山派有一定的联系,关系想当好。唐近楼三人来到客栈,小二老早就认出了三人,殷勤的迎了上来。唐近楼摆了摆手,道:“不用管我们,把马儿牵到马棚里去吧。” 那店小二应声“好呢”,将三匹马儿牵走,唐近楼三人走进客栈,此时客栈中已经没有了几个人,三人环眼一望,看到一个人坐在角落处,顿时吃了一惊。唐近楼迎了上去,在那人面前不远处站定,行了一礼,喜道:“莫师伯,你怎么会在这里?”苏雁月和林平之也连忙行了一礼,齐声道:“莫师伯。”那人骨瘦如柴,双肩隆起,看上去弱不禁风,正是衡山掌门莫大先生。莫大先生扫了唐近楼三人一眼,笑道:“我来不得华山么?” 唐近楼忙道:“怎么会?莫师伯来华山,华山派上下定当扫榻相迎。”莫大先生眯着眼睛,笑了两声,指着桌前道:“坐下吧,你们这样,成何体统。我这次来华山,事先并未在江湖上宣扬,你们也不要过于拘谨。” 三人应了声是,在莫大先生桌子前坐下。 用完晚饭,小二领着四人上了二楼房间。林平之走在前面,唐近楼脚步稍慢,走在三人之后,与莫大先生走在一起。 唐近楼与莫大先生没有见过几面,但心里一直觉得莫大先生对他极好,十分亲切。衡山城外,若不是莫大先生出手杀死陆柏,唐近楼此刻只怕已经在嵩山派必须要除掉之人的名单之中了。虽然他自己没有明说,但那天他曾说过看到自己放过陆柏的过程,加上岳不群说的杀陆柏之人用的是衡山绝技,唐近楼心中已经认定是莫大先生做下的这件事情。 唐近楼低声道:“衡山城外的事情,弟子多谢莫师伯了。” 莫大先生茫然道:“衡山城外何事?” 唐近楼心中疑惑,说道:“衡山城外,陆柏……” 莫大先生点点头,恍然大悟道:“哦,陆柏……陆柏已经死了。”莫大先生说的驴唇不对马嘴,唐近楼心中更是疑惑,说道:“陆柏他……他是怎么死的?” 莫大先生忽地笑了笑,说道:“嵩山派的人个个蛮横,定然是哪位江湖上的英雄看不惯他,将他杀了。” 这句话说得轻描淡写,仿佛是理所当然的事实一般,但唐近楼瞥到他脸上似笑非笑的神情,心中一震,明白过来,口中应道:“正是,却不知是谁动的手。” 莫大先生脸上笑意忽敛,说道:“多行不义必自毙,谁动的手有什么关系。” 唐近楼道:“正是如此。” 话音未落,客栈门外传来小二高亢的声音:“四位客官里面请!” 一人说道:“四间上房,做几个拿手的小菜,送到我们房间里来。”这人一说话,唐近楼和莫大先生顿时一惊,此时林平之和苏雁月已经各自进了房间,唐近楼手一拉房门,闪身进去,随即关上了门。莫大先生拉开门,转身眯着眼睛向客栈门口打量了一眼,只见几个人走进门来,当先的是个身材高大的胖子,正是嵩山派十三太保之一的“托塔手”丁勉。莫大先生不敢再看,生怕引起丁勉的注意,迅速关上了房门。 ------------ 第十二章 偷听 唐近楼进屋之后,立刻从窗户边出去,分别到苏雁月和林平之的房间,嘱咐二人不要出来。随后来到莫大先生的房间,莫大坐在桌旁,看见他从窗边溜进来,点了点头,显然是在等着他。 “坐下吧。”莫大先生指着自己对面的位置说道。 唐近楼应了声“是”,规规矩矩的坐下。 莫大先生低声缓缓道:“刚才那人的声音你听见了?”唐近楼道:“是,那是嵩山的丁勉丁师叔的声音。”顿了一下,又道,“此处是我华山脚下,丁师叔来到华山,我身为华山派弟子,该当迎接才是。” 莫大嘿嘿一笑,说道:“不错,我是衡山掌门,此次来到华山,只跟岳先生一人说过,因此听到了熟人的声音,情不自禁想要躲上一躲。但你身为华山弟子,在此间也算得上是主人,听到嵩山师叔说话,竟然躲进屋里,实在是做的不好。” 唐近楼赧然一笑,说道:“是,弟子是心虚了。” 他虽然没说为什么心虚,但莫大先生于衡山城发生的事情,知道的不比岳不群少,自然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莫大先生收敛笑容,正色道:“心虚什么?大丈夫做事,只要是无愧于天地,无愧于正义,便当坦坦荡荡,不惧任何人才是!” 唐近楼肃然道:“是,弟子受教。” 莫大先生伸手将桌子上原先扣在盘中的茶杯反过来放在自己面前,唐近楼连忙起身,提起茶壶,为莫大加了一杯茶水。 莫大先生轻轻啜了一口茶。轻叹道:“你刚刚没有出去,倒也是没错,我看这次。他们又是来者不善。” 唐近楼一惊,随即说道:“华山派可不是任人宰割之辈。” 莫大微微一笑。说道:“谁是任人宰割之辈?你是在说刘正风师弟的事情么?”唐近楼忙道:“不,不是。”莫大先生摇头道:“那天若是我们师兄弟都在刘府,嵩山派又何至于敢如此嚣张。正是我们一盘散沙,才让嵩山派有机可乘。” 唐近楼微微一怔,只听莫大先生又道:“刘师弟洗手之前。便与我师兄弟等商议。我素来与刘师弟性格不合,听他说洗手,心中十分不喜,本来并不同意。哪知道刘师弟一说要金盆洗手之后,连续有几位师弟都表示了反对,还隐隐说出他与魔教长老曲洋结识之事。我心中当时便有了担 莫大先生叹息一声,将一杯苦茶一饮而尽,唐近楼忙给他续上。莫大先生道:“刘师弟洗手之意甚是坚决,师兄弟几个却大都不同意。有两三人甚至隐隐对刘师弟带有敌意,我心中忧虑,知道衡山派内部。已经有了问题。所以刘师弟决定洗手之后,我严令门中各人均不得参加大会。就是希望洗手大会当天能够平安无事。避免同门相互攻讦的闹剧。没想到反而让嵩山派钻了空子……” 唐近楼还是首次知道金盆洗手之前衡山派便已经有了如此多的变故,心里明白多半有左冷禅经营地结果。 唐近楼道:“嵩山丁师叔这次来华山。却不知是来做什么,只是我华山派师父弟子全都在门中,就算他有什么阴谋,也必然不能得逞。” 莫大先生摇头道:“这次事情不同寻常。” 唐近楼一惊,问道:“怎么?” 莫大道:“我躲在门后细细倾听,当时进门的一共有四人,皆是内功高强之人。当时四人都有说话。其中除了丁勉,还有一人,听声音竟是我师弟鲁连荣!另两人我却不知道是谁,但听他们说话语气,只怕也不是嵩山派的人。” 唐近楼心念急转,马上就想到了是丁勉邀了两个五岳剑派中说不上话地一代弟子,和剑宗之人上山来逼岳不群来了。但剑宗明明在福州时已经心灰意冷,如今不过短短十来天,怎么会突然改变主意。 “是成不忧!”唐近楼念头一转,立刻想到了这点。封不平丛不弃的确已经对气剑之争心灰意冷,但成不忧显然是个野心勃勃地家伙。这样说来,那天在福州城外他逃走后,封不平和丛不弃并没有能够追上他。或者,嵩山派有人前来接应,因此二人才没有能够将成不忧抓住。 那天晚上之后,唐近楼再也没有见过封不平和丛不弃,因此也不知道他的猜测是否正确,但成不忧来华山的可能性确是极大。若是跟着封不平,丛不弃,就算夺权成功,他也只能做个掌门师弟,掌门人必然是师兄封不平,但此刻他跟剑宗决裂,反而可以代表剑宗跟着嵩山派对抗岳不群,一旦阴谋得逞,他便是新一派华山的掌门。 只是成不忧虽然野心勃勃,但不论武功还是谋略,都不过是普通的水准。他野心再大,也不过是嵩山派随时可以丢弃地一颗棋子罢了。 唐近楼脸上神色变幻,莫大先生看在眼里,说道:“你想到什么了?” 唐近楼点了点头,说道:“弟子在福州时,遇到了一些事情,可能与这件事情有关。” 莫大先生点了点头,忽的嘿嘿一笑,说道:“有三人出了门,往另一人的房间走了去。我们也学学那些梁上君子,去他们房顶,听听他们会说些什么?” 唐近楼怔了一下,说道:“他们想必早就已经计划好了。” 莫大先生站起身来,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淡淡说道:“此事连我衡山派都有人参与,我身为衡山掌门,自然要探个清楚。我倒是好奇,究竟是什么重要的事情,需要嵩山派凑上五岳其他门派的人才上华山来。” 唐近楼和莫大先生的武功均已经非同小可。刻意隐藏之下,唐近楼自信,就算丁勉全力察听。也无法发现二人。 两人轻轻巧巧上了丁勉等四人聚集的房屋地房顶。此刻天上地月亮被厚厚的云层遮盖,天地间一片黑暗。唐近楼和莫大先生小心地坐在屋顶,就算有人刻意抬头往上面看,也只不过看到漆黑地一片夜幕罢了。 屋内四人此时仍是一阵寒暄,唐近楼皱了皱眉,知道这些人彼此间仍然并不熟悉。不一会儿。只听丁勉浑厚地嗓音响起:“三位师兄,明天就要上华山了,岳不群极难对付,三位不要掉以轻心。” 只听一人说道:“丁师兄放心,明天我们上山,是去讲道理地,华山派气宗太不像话,将剑宗逼到如此地步,我们五岳剑派。同气连枝,为剑宗评理,他岳不群就算再霸道。也说不出什么。” 莫大心中讶然,没有想到过去了这么多年地华山浩劫“气剑之争”竟然又重新摆上了台面。 这时候屋内另一人道:“岳不群那个伪君子的剑术我见过。软绵绵地没有一丝霸气。招式平平无奇,还不如我平日里教给弟子地基础剑法精妙。实在不值一哂。” 唐近楼心中不屑,岳不群的剑术已经臻至化繁为简的境界,这人却觉得他招式简单,平平无奇,唐近楼对说话这人顿时看轻了三分。转头看向莫大,只见莫大先生脸色阴沉,顿时心中一动,想到:“这人就是莫师伯的师弟,鲁连荣。鲁连荣见识浅薄,却是给衡山派丢了脸。” 这时候又有一人说道:“气宗整日里只说以气御剑,以气御剑,平日里只练气宗,不练剑法,剑术低微,那也自不必说了。只可惜我受了重伤,否则定要亲自教训岳不群一番不可,也让他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华山正宗。” 又听丁勉说道:“岳不群的弟子竟然偷袭成师弟,实在是卑鄙下流。岳不群教的好徒弟尚且如此,岳不群本人就更不用说了。成师弟放心,此次上华山,若是岳不群有丝毫不轨,丁某和鲁师兄,孙师兄绝不会坐视不理。”另两人连连称是。 唐近楼眉头一扬,心中低哼一声,心中对成不忧更加厌恶。 四人说了这些,有了同仇敌忾之心,气氛渐渐融洽起来,众人聊了些话儿后,兴致渐起,讨论起武学的道理来。这几人都是五岳剑派的第一代弟子,学武功已经数十年,对武学地理解自然比寻常弟子要深得多。 丁勉武功最高,话却最少,口中轻轻巧巧一顶顶高帽送出,其余三人竟也聊得兴起,讨论的眉飞色舞,某人或偶有精妙言语,常让其他人拍案叫绝。唐近楼听了一会,眉头大皱,独孤九剑何其高妙,唐近楼自学习总诀以来,日日勤修不缀,此时的武功见识,莫说比起三年以前,判若两人,便是比起三月之前,也是进步极大。他此时地剑术,随手出剑,武功较低者,往往避无可避,挡无可挡,那天遇上封不平,封不平看出三人华山派的路数,不愿暴露武功,因此多有隐藏,但封不平身为剑宗地领头人,剑术早已非同小可,唐近楼随手出剑,便往往迫地封不平不断变招,隐隐间已经有了独孤九剑的神韵。 以唐近楼如今地修为,再来听鲁连荣等五岳派出不了头的一代弟子的高论,自然是听得索然无味。 过了一会儿,莫大先生知道四人再也不会说起明天的事情,拉了拉唐近楼的衣袖,指了指房间。唐近楼点了点头,二人又静静溜了回去。 莫大道:“华山剑宗之事,你知道多少?” 唐近楼犹豫了一下,说道:“剑气相争之事,师父曾经给我讲过。” 莫大先生微微有些惊讶,说道:“我还以为你们这一代弟子再也不会知道这其中的事情,想不到岳师兄竟有如此胸怀。华山派气剑相争,谁对谁错,我也不必多说,只是这次剑宗时隔二十多年,重新找上了门来,我看此事并不简单。嵩山派在其中,恐怕并不是紧紧起个助阵的作用。” 嵩山派明显就是罪魁祸首,唐近楼和莫大先生都是心知肚明。唐近楼说道:“他们说要讲道理,我明天便好好跟他们讲道理便是,莫师伯,今晚我和两位师弟师妹要提前回山了,您跟我们一起去么?” 莫大先生叹了口气,说道:“你去吧,我明天便要回衡山去。” 唐近楼一怔,说道:“莫师伯,你不是到华山有事情吗?”莫大先生微微一笑,说道:“是有事情……唐贤侄,你猜猜,我来华山干什么来了?”唐近楼道:“弟子不知……”忽然脑中灵光一闪,说道:“是了,莫师伯,你是来看石壁的。” 莫大先生笑道:“没错,我是来看我派遗失在那次大战中的剑术精要的。”随即笑容微敛,说道,“只是如今,我要先回衡山去了。鲁连荣不经我同意,私自做出这种事情,门中竟然也没有人给我报过信,这件事情实在是比看剑招紧要千倍,我必须先回衡山才行。那石壁上的衡山剑法,只有等下次了唐近楼低声道:“是。” 莫大先生说道:“丁勉四人都不够小心,他们做的事情也不是什么偷鸡摸狗之事,并不会在意你们是否发现了他们。你们等会出门时,小心一些便是。” ------------ 第十三章 有所不为 唐近楼点着头,口中应是。 莫大先生“嗯”了一声,说道:“去吧,此次他们不过四个人前来,那剑宗弟子连出手都不敢,我看也奈何不了华山派,只怕是找麻烦的心思居多。但早点告诉岳掌门,让他多做准备,也是好的。”莫大先生拍了拍唐近楼的肩膀,说道:“你去吧。” 唐近楼应了声是,想起莫大先生对自己一直谆谆教诲,待自己如同亲传弟子一般爱护,心中一阵激动,脱口说道:“莫师伯,那衡山剑术,我改日在石壁上将它拓下,把它送上衡山便是。” 莫大先生微微一笑,说道:“这样也好。” 唐近楼深施一礼,道:“弟子告退。” 唐近楼三人走后大约半个时辰,莫大先生房间的灯光一闪一暗,房间瞬间陷入了黑暗之中。 鲁连荣躺在床上,夜已经深了,但他丝毫没有睡意,反而刻意压制的兴奋之情却渐渐升了起来。 鲁连荣从进衡山派那一天起,便注定是个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角色。他资质平平,师父对他并不上心,而且多嘴多舌,师兄也十分看他不起。熬了几十年,好不容易自己的大师兄做了掌门,他也是个掌门师弟,好歹也是第一代的弟子,没想到他的“大名”早已远扬。人人都知道他鲁连荣的外号应该叫做“金眼乌鸦”,因此连衡山派二三代地弟子都十分看不起他,甚至他自己的几个徒弟也对他的武功颇有怀疑。时常背着他与别人印证切磋。 鲁连荣以为自己这一生,都要在衡山派这样凄惨地度过。但是半年前,与左冷禅的会面让他得到了一次翻身地机会。 五岳盟主左冷禅,这可比他师兄莫大先生的名头大得多了。鲁连荣只见了左冷禅一面,便被他的宗师气度折服,心中已经认定。这等人物,天生便应该是一个领袖群伦的人物,五岳派便如左冷禅所说,当真是到了该并成一派的时候了。 衡山派派内地种种争斗,他已经看得多了,刘正风金盆洗手之时,莫大甚至落井下石,不让师兄弟参加刘正风的洗手大典。如左盟主所说,这样只知道内斗的门派就算是跟别人联合在一起。又怎么能对抗强大的魔教? 五岳剑派如今危机重重,的确应当破而后立! 鲁连荣脸上不由露出了隐隐的笑容,月光透过窗子。隐隐照进房间,竟然映得他的脸显得有些狰狞。 “五岳并派之后。江湖上便只有五岳派。没有衡山派,从那以后。衡山派改名为衡山堂,莫大先生平日里纵情音律,又与衡山众位师弟都性子不合,恐怕是不适合当衡山堂的堂主了。鲁师弟为人刚直不阿,又在衡山派素有口碑,此后应当继续努力才是……” 左冷禅的话隐隐还在耳边缠绕,鲁连荣兴奋激动,此时再次想起,身体竟然有些颤抖。今夜云层绵密,此时将月亮遮住,天地间顿时又陷入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鲁连荣打了个哈欠,准备入睡,明日上华山去逼迫岳不群让位,显然很难能够成功。他私下里打探过丁勉地口风,丁勉虽然只是打着哈哈带过,但他已经看出这次不过是给华山找些麻烦而已,后招显然还有更多。 鲁连荣正要翻身闭眼,此时月亮钻出云层,一丝光亮透入窗户,鲁连荣一惊,床边竟然站着一人,身形瘦削,正睁着湛然有神的双眼,冷厉的看着他。鲁连荣心中一个激灵,右手下意识去摸放在旁边地长剑,忽然眼前青光连闪,霎时间鲁连荣身上十余处穴位尽皆被封。但鲁连荣盖着的棉被却是完好,没有丝毫破损! 鲁连荣瞪大了双眼,惊骇之极。“一剑落九雁这,这是掌门师兄!”他心中惊讶恐惧,但口不能言,手足不能动,只能瞪着双眼,怔怔地盯着莫大先生。 莫大先生冷哼一声,伸手将他提起,从窗户中跃了出去,三两步之间,便已经离开了客栈地范围。 有所不为轩内,岳不群让林平之和苏雁月各自回去休息,留下了唐近楼。 岳不群衣衫整齐,但脸上却略有倦容,显然唐近楼三人回来时,他已经休息了。他随意问了林平之几句话后,就让他退下,心中急切的想问唐近楼一些事情。 两人一走,岳不群就问道:“楼儿,福州之行,可还顺利?” 唐近楼虽然有事情要禀报,但看岳不群神情,略略一想,知道岳不群心中福州之事要重要地多。唐近楼摇了摇头,说道:“我们在福建的时候,碰到了麻烦?” 岳不群面色一变,但随即恢复如常。他养气多年,此时反而更加镇定,岳不群漫步到窗前,此时月亮的光辉被云层遮住,朝阳峰上一片黑暗。岳不群不知为何,心中忽地一冷。他默运气功,轻轻舒了口气,问道:“你们在福建出什么事情了?” 唐近楼沉默了一下,说道:“林师弟在福州时,去了向阳巷的老宅,取到了辟邪剑谱……”他顿了一下,看向岳不群,只见他面色如常,并没有什么特异,但双手骨节微微发紫,却分明是情不自禁运力过度的情形。唐近楼继续说道:“林师弟取到了辟邪剑谱,可是没想到早有人伏在林宅附近,他刚一找到剑谱。就有三人出现,抢走了剑谱……” 岳不群道:“是什么人?” 唐近楼道:“弟子与那三人中的领头者交了手,他的剑法路数。是……是……”岳不群见他犹犹豫豫,眉头一扬。说道:“是什么?吞吞吐吐,有什么不好说的?” 唐近楼低着头说道:“是华山剑法地路数。”岳不群心中一震,脱口道:“你看清了?!”唐近楼的武功,岳不群十分清楚,他既然说是华山路数。那就绝不是只有单单的一个华山剑术地架子,而是真真正正的华山剑法,否则唐近楼绝不会说得如此犹豫。 唐近楼肯定地说道:“没错。” 岳不群眉头皱起,轻声自言自语:“这怎么可能?”只听唐近楼说道:“那人意图掩盖本门剑术,最后被弟子击败,而且我当场道出了他的剑法来历,他们三人随后摘下了蒙面,说出了本名,那人自称叫做封不平。另两人是他的师弟成不忧和丛不弃。” 岳不群面色微变,沉默不语,良久转过身来。看着唐近楼,问道:“那剑谱呢?他自认输给了你。剑谱留下了吗?唐近楼心中一叹。知道岳不群心中,剑宗还可以往后放一放。但剑谱既然已经出现,就一定要知道它的准确消息。好在剑谱已经毁掉,岳不群也不必把心思放在这剑谱之上了。 唐近楼将后面的事情向岳不群一一说出,从成不忧逃离开始,一直说到了林平之情绪失控,毁掉了半张辟邪剑谱,唐近楼道:“林师弟剑谱毁掉之前,曾经将剑谱上所记载地法门读了一遍。第一句读得甚轻,弟子修炼紫霞功以来,内功大进,这才勉强听清。那句话太过震撼,弟子听到之后,他以后再读的什么内容,弟子是全然记不得了。” 岳不群皱眉问道:“那剑谱上的第一句究竟写的什么,竟然引得你竟然控制不住本 唐近楼吸了口气,说道:“林师弟练的剑谱要诀的第一句是武林称雄,挥刀自宫”岳不群浑身一震,失声道:“什么?!”唐近楼继续道:“那天林师弟虽然剑谱被人夺去了一半,但依我看来,他精神有些失控跟这剑法的要诀,也有极大的关系。” 岳不群沉默良久,这才说道:“后来怎样?” 唐近楼道:“后来,后来林师弟就将剑谱用剑划成了几百片破布,随着风落到了山崖下面了。山崖下面是一条河,落在里面,那剑谱是再也难找到了。” 岳不群沉着脸说道:“那也未必。” 唐近楼一怔,说道:“那些袈裟的碎布落在河水里,就算不沉下去,也会往下游漂流,有地挂在什么地方,有的落在岸边,有的和杂物一起混杂,要想全部找到它们,不易于大海捞针。” 岳不群摇了摇头,缓缓说道:“难道那山崖下面,便一定只有一个人么?若是下面还有那人地同伙,看到了林平之将袈裟划碎,扔下山崖。只要人足够多,凭着精密的算计,未必就不能找到这些记载着剑谱地袈裟碎布。只是……只是若是少了三五片,那袈裟地还原就成了问题。” 唐近楼心中一动,知道岳不群说得很有道理,只是就算还有人藏在下面,想要找齐那些袈裟碎片也绝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唐近楼刚想说话,岳不群说道:“好了,已经很晚了,你去休息吧。” 唐近楼知道岳不群对于福州之行发生地事情,已经知道了他想知道的。唐近楼也把他想说的都说了出来,但今天连夜来见岳不群,却不仅仅是向他告知福州的事情。 唐近楼道:“弟子还有事情禀报。”当下将自己在客栈中遇到莫大先生,以及和莫大一起偷听到丁勉等人说的话向岳不群说了一遍。 岳不群面色淡然,仿佛对这件事情丝毫不放在心上,说道:“我华山气宗的正统,二十多年前就已经确定了,成不忧一个小人。跑到华山来争什么剑气之争,不过是一场闹剧罢了。” 唐近楼赞同的说道:“成不忧剑法倒还可以,人品却连他的剑法的一半都赶不上。明天我这个华山气宗地二代弟子,也想好好领教一下剑宗师叔的剑法。” 岳不群摇头道:“明天你不要去。” 唐近楼一怔。说道:“为什么?” 岳不群道:“剑宗凋零,明天上山的成不忧在剑宗之中也不过是个叛徒。嵩山派岂不知这次来华山,根本就不能成事。这不过是一出闹剧罢了。可是若是不让这出闹剧顺利演完,将来还会有更多地花招等着我们。” 唐近楼疑惑道:“可是,既然他们根本不能成事。又何必来捣乱?”岳不群凝视着唐近楼,半晌说道:“楼儿,你也已经不小了,有些事情,为师也可以说给你听。早在数年之前,嵩山左掌门就有了五岳并派之志,声称五岳合并,才能够与少林,武当。魔教等真正的武林霸主抗衡。但其余四派,一直没有同意。” 岳不群缓步走到香案前,说道:“嵩山派游说不成。这两年,开始阴谋诡计不断。华山。衡山,恒山。泰山,先后都受过暗算。这次所谓剑宗回华山争夺掌门,也不过是他为五岳并派做地准备罢了。剑宗传人与岳不群争夺华山掌门,传到江湖上去,会是什么情形?” 岳不群微笑的看着唐近楼,等他回答。唐近楼想了一想,心中一震,脱口说道:“传到江湖上,再经过嵩山派添油加醋的一说,便成了我们华山派起了内讧!” 岳不群道:“不错,内忧外患的门派是没有资格在江湖上立足的。他这样做,不过是为了将来强行并派做准备而已。唉,江湖上地谣言,对本派又能有多大损害,这一局,我们让给他便是。” 唐近楼道:“是。” 岳不群微笑说道:“成不忧见过你的剑法,明天你在场,只怕他连说话都不自然,毕竟我是一派掌门,从前也是他的师兄……输给我跟输给你可不一样。明天你上思过崖去吧,冲儿在上面呆了好几个月,也差不多了,你去叫他下来,差不多我已经打发了他们,若是成不忧还在,便由你们出手教训教训他……” 岳不群说到这里,忽地叹了口气,说道:“华山派如今虽然处处忍让,但绝非软弱无能,也该让他们知道我华山正宗的实力。” 唐近楼精神一振,应道:“是,弟子明白。” 第二天早上,唐近楼用过早饭之后,到练武场练习了一会儿剑法,这些年来,他已经很少到练武场练剑了,因此不少平时并不熟悉的师兄弟都感觉很是稀奇。高根明打着哈欠,在唐近楼身边随意的舞着剑法,他向来便没有什么练武的恒心。 唐近楼看着高根明舞着乱七八糟的剑法,叹道:“师父怎么会一时失误,把这路剑法教给了你。” 高根明睡眼惺忪,说道:“五师哥天资卓越,怎么可能只会基础剑法。师父慧眼如炬,哪里是你能够看得懂的。” 唐近楼苦笑着摇了摇头,问道:“你昨天晚上难道没有睡觉,怎么一点精神都没有?” 高根明狠狠地说道:“哼,昨天晚上我顿悟了!” 唐近楼惊讶道:“顿悟?!”高根明点了点头,说道:“不错,我为了忘记那路剑法,不知道花费了多少时光,这一年来,竟然一点进展都没有,这怎么行!昨天我忽然灵感来了,自觉可以忘掉不少剑法,这种机会怎么能够错过,因此昨天整夜都没有睡觉。” 唐近楼不知道该出什么表情,惊讶地问道:“你又忘了多少?” 高根明抬头看天,摆出一副淡然的神情:“已经忘得干干净净了。” 唐近楼目瞪口呆,想起风清扬曾说,如果高根明能够将那路剑法忘的干干净净地话,便能接触到高深的剑术境界。可是高根明地样子,不像是很高明啊?! 高根明得意地笑了起来,说道:“这路剑法我现在使的是圆转如意,再也不会出错了,哈哈哈。”唐近楼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不相信所谓的高手会是这幅德行。 看看日头渐渐升高,但成不忧等人却还没有上山来,唐近楼不准备等他们,向高根明说了一声,便向思过崖奔去。 唐近楼内功造诣非凡,一路金燕功使出,便当真如一只在山野间盘旋的金燕一般,不过小半个时辰,已经看到了思过崖光秃秃的山形。忽地唐近楼脚步一顿,停了下来。思过崖上隐隐约约传来了打斗之声! ------------ 第十四章 厚积薄发 还有人上了思过崖! 唐近楼放缓脚步,向前走了几步,藏在了密密的树林后面,透过树林之间的间隙,只见令狐冲手执长剑,身旁六人游走不停,不时兵刃击出,攻向令狐冲。令狐冲神态悠闲,进退自如,长剑随意挥洒,往往能将六人的合围攻势化于无形。 “桃谷六仙?” 唐近楼凝神看去,只见那六人果然人人生的稀奇古怪,丑陋之极,虽然从来没有见过,唐近楼也知道这六人定然就是“桃谷六仙”了。 再去瞧他们的比斗,不过短短一个多月没见,令狐冲的剑法果然如唐近楼所预料的那般,已经大进。他随意出剑,脚步前趋后退之间,往往便是六人的破绽所在。 唐近楼心中一震,想到:“这是独孤九剑!” 桃谷六仙靠着六人之力,初时还能抵挡,到了后来,令狐冲剑法渐渐纯熟,六人前进后退,莫不感到力不从心,令狐冲一剑剑使出,招招都将六人的阵势克制的死死的。又斗了一阵,一人叫道:“不打了,不打了,我们打不过你。”六人齐齐后退,收起兵刃,却是人人一只镔铁短棍。令狐冲手执长剑,微笑站立,在猎猎风中便如同一棵傲然而立的苍松,隐隐间已经有了大家风范。 唐近楼看了令狐冲的剑法,心中想到:“果然如此,这后面的八剑阐述了天下武功的具体变化之道,可这些变化,依然没有脱开总诀中阐述的道理,难怪现在我看到别人出招,往往自然而然就能明白其中的机变进趋之道,时常一出剑就能将对方压制,原来当真是独孤九剑总诀的功劳。独孤求败当真了不起。他创下的这门独孤九剑总诀只怕便如同黄裳所著《九阴真经》的总诀一般,讲遍了天下武学地道理!” 令狐冲道:“六位桃兄,你们已经败了,这就请下山吧。” 一人说道:“我们又没有说过输了就下山,为什么要下山?不下不下。”另一人道:“我们赢了小尼姑,说好要带你去见他的,你不去。我们怎么能下山?” 令狐冲拱了拱手,说道:“令狐冲戴罪之身,如今正奉恩师之命,在这思过崖上面壁思过,怎能私自下山。六位前辈还是请回吧。若是有机会去恒山,我自然会在仪琳小师妹面前替你们解释清楚的。” 先前说话那人道:“不行不行,我们答应过乖乖小尼姑,一定带你过去见她。”另一人说道:“你不敢私自下山,那也没关系。我们去给你师父说说,让他叫你下山去便是。”又有一个声音尖锐的人说道:“不成不成,那人是他师父。我们打不过他。”先前说话的那人道:“你怎知道我们打不过他?”后一人说道:“那人是他师父,比他多练了几十年,剑法当然比他好,我们连令狐冲都打不过,怎么能打赢他师父?” 先前那人说道:“未必未必,又不是年纪大就一定武功高,我看一定是令狐冲的剑法比他师父好。我们打不赢令狐冲,不一定打不过他师父。”一人说道:“我们是去求他让令狐冲下山的。打不打得赢他也没有什么关系。” 这时候先前那人说道:“不对,你打不赢他师父,他就会跟令狐冲一样,根本不理会我们地话。令狐冲打赢了我们,就不肯随我们下山。要是我们打不过他师父,他师父也不会让令狐冲随我们下山的。” 这时候站在岩石上的身材最瘦小的一人跳了下来。大声道:“你们不要吵了!我来问问令狐冲……” 那人走到令狐冲面前,问道:“令狐冲,你师父的剑术跟你比起来,怎么样?” 令狐冲笑道:“我师父是华山掌门,剑术自然比我这个不成器地弟子强上十倍。” 那人转过头来,茫然的看着另外几人,说道:“他说他师父的剑法比他高十倍。”一人摇着头,说道:“那我们可打不赢他师父。”声音尖锐的那人说道:“不对,他说的也不一定是真地,我看他师父一定比他的剑法差十倍。” 问话那人转过头来,问令狐冲,道:“你师父的剑法到底有没有你好?”令狐冲还未说话,声音尖锐那人跳了过来,手拍在令狐冲肩上,说道:“你师父剑法一定比你差地。”令狐冲道:“我早说过了,我师父比我强十倍。” 那人恼怒道:“那怎么成,你的剑法已经这么好……不对不对,你的剑法也不怎么好。”令狐冲笑道:“在下只是比六位桃兄稍胜一筹而已。”之前问话那人说道:“你不过是运气好罢了,每次出剑都让我们近不了身。如果你让我们近了身……” 那人说道这里,忽地一顿。 令狐冲笑道:“近了身便怎样?”话音刚落,脸色已经一变。此刻那声音尖锐之人和问话的那人正离他不过三尺。 那两人对视了一眼,齐齐出手。令狐冲剑已回鞘,刚要后退,两只手已经被两人紧紧握住。令狐冲运气全力挣脱,但觉得手腕疼的好像要断掉了一般,但双手仍被紧紧窟住,丝毫不动。 只这片刻,他的两只脚已经被另外两人抬了起来。四人稍一用力,令狐冲只觉得全身骨裂欲断,令狐冲大骇,心道这次要被撕成了四块。 一人大叫:“别撕别撕,小尼姑不会喜欢撕成了四片的令狐冲的。” 四人放缓了力量,声音尖锐地那人叫道:“我们只是吓唬吓唬他。” 唐近楼此刻已是冷汗淋漓,他先前看到令狐冲的独孤九剑,只道是令狐冲稳操胜券,加上心中潜意识里对桃谷六仙的印象,心里并没有丝毫担心,但桃谷六仙胡搅蛮缠,唐近楼今天有事在身,不愿意去跟他们“结识”。想要等到令狐冲将他们打发走了之后才去找他,没想到令狐冲一时大意,竟然被他们制住。 此刻若是再不现身,不知道桃谷六仙还会对令狐冲做出什么事情来。 唐近楼当下大喝道:“住手!”六人只听一声厉喝响彻山崖,转过头来,见到一个英气勃发的青年持剑走来。 一人叫道:“你是谁,你是令狐冲师父么?”声音尖锐那人道:“他年纪这么轻。怎么能当人师父,肯定不是。”又一人道:“你叫我们住手,我们就要住手么?我偏不住手,我还要多动手。”一边说着,一边在令狐冲身上拍来拍去。他下掌看似轻飘飘的,但每一掌都蕴含着内力,只为了折磨人,令狐冲咬着牙,登时就疼地冷汗直流。 唐近楼恼怒不已。长剑抽出,青光闪出,已经向挡在前面的三人各自刺出了一剑。三人抽出镔铁棍。抵挡住唐近楼地剑招。唐近楼一剑连着一剑,连绵不绝地施展了开来。他全力使出,哪里是三人能够挡得住的。声音尖锐那人已经放开了抓住令狐冲左腕的一只手,全力抵挡唐近楼的剑术,一边叫道:“这小子好厉害,哥哥们来帮忙啊。” 另外一人在令狐冲身上伸指点了几下,三人将令狐冲抛到地上,抽出镔铁棍。攻向了唐近楼。 六人齐出,阵势一成,唐近楼立刻感到了压力,他胸中气息绵绵,脸上若隐若现的盘旋着一缕紫气。长剑一回,使出了养吾剑。 桃谷六仙的阵势似是四象阵。但阵法转圜之间,又各自踩着八卦之形。以六人摆八卦,原本就是极难。桃谷六仙心有灵犀,进退之间,天衣无缝。 “所谓大成若缺,他们这阵法明明只有六人,无论如何也会有破绽,但转圜进退,却是圆转自如,这才是真正厉害的杀阵!” 唐近楼自从剑法大进以来,或许碰到过比他更厉害地人,但跟人动手,却从来没有感到过如此大的压迫。他剑法使得如同一棵挺立千年的苍松,堪堪挡住了六人的围攻。过了不久,气息减弱,唐近楼心中一惊。只听一人说道:“他的内力快要支持不住了!” 六人心意相通,瞬间加快了进攻地速度。唐近楼急催内力,全力抵挡。 那人又叫道:“这小子剑法好高。” 六人瞬间又加强了阵势。唐近楼膻中空空荡荡,已经快要力竭。他的养吾剑全力运起,左支右绌,心中苦笑不已,想起了从前在恒山时令狐冲用养吾剑接恒山剑阵,与他此时的情形何其的相似! 那时候他还暗暗得意自己的养吾剑法修为比令狐冲要高。“全力使出,并不是说用尽全身力气。” 可是现在他却发现,即使是用尽全身力气,他也难以全力使出养吾剑! 岳不群教他养吾剑法时所说地话,此时仿佛就在他的耳边响起:“养吾剑是君子之剑,是浩然之剑。君子善养浩然之气,因此这门剑术,内功越深,便越是高明。君子厚德载物,做人做事讲究厚积薄发,因此使出这门剑术最重要的要诀,便是厚积薄发,你剑上地威力有七分,留在身体里的内力要有十分才行。只有你有了余力,才能控制好手中的剑。” 唐近楼天资聪颖,岳不群一直十分看重,那天教起剑法时发出的感慨,唐近楼至今仍然记得。岳不群道:“其实用剑的道理和其他很多事情都是相通的。比如江湖第一大派少林,从未有人锋芒毕露,号称天下第云云。但他底蕴深厚,任何人都知道江湖上偶尔出手的少林高僧不过是少林高手的冰山一角而已。因此千百年来,从未有人敢上少林挑衅,即使有绝顶高手上少林论剑,大多也不过是铩羽而归。这养吾剑便是如此。若你有一日能将内功练到出神入化地境界,那这养吾剑未必就不能如同少林寺一样,让人望而生畏!” 唐近楼想着这些事情,竟然不知不觉间神游天外。桃谷六仙大喜,加紧进攻,但无论如何努力,都攻不破唐近楼的剑圈,甚至连刚才那样逼得他险象环生都再也做不到。 桃谷六仙中一人叫道:“古怪。古怪!” 另一人叫道:“人死之前都会精神一阵子,我看他一定是快要死了。” 声音尖锐的那人说道:“不对,我看他一定是被鬼上身了!”一人附和道:“那鬼生前肯定是个大高手。”先一人说道:“能够挡住我们六个,肯定是一代宗师才对!我猜是张三丰!”之前那人叫道:“这就是回光返照,他就是要死了,你们看,他脸上冒紫气了!” 六人争吵起来。意见不一之下,阵势也有了诸多破绽,不似之前那般凌厉。唐近楼在他们争吵之下,回过神来,冷汗涔涔而下。最为凶险的争斗之下,他竟然忽然之间走了神!唐近楼心中惊悸,忽然之间,一股气息从丹田升起,弥漫到膻中。膻中的气息四散盘旋,如同云霞升起,绵绵汩汩。后劲无穷。 唐近楼忽然间心神一动,一丝喜意涌上心头,但偏偏内心又似冷静异常,无悲无喜。 意念一起,右手手腕一抖,养吾剑使出,自然而然便到了一人地面前。那人连忙使棍格开。唐近楼剑法使出,仍是一路养吾剑。但气势与刚才已经大不相同,剑式简单平凡,却找找让人避无可避,让六人生出无可匹敌之感。 劲由心生。六人招招被制,甚至生出了胆怯之意。便再也无法发挥出全部的实力。 声音尖锐那人似乎年纪也最小,叫道:“哥哥们。见鬼了,见鬼了。” 另一人一边抵挡唐近楼地剑招,一边说道:“不是见鬼,是这小子顿悟了。” 前一人叫道:“一定是鬼上了他的身体,不然他怎么可能突然变得这么厉害,你们看,他的剑上也冒紫气了!” 唐近楼此时养吾剑使得越来越顺,甚至隐隐有人剑合一之感,内功精进之下,长剑之上,竟然也若隐若现的出现了紫霞气劲! 这下连其他几人也都不能确定唐近楼是否是鬼上身,个个将信将疑。 那声音尖锐之人挡了一下,忽然叫道:“鬼上身了,打不过了。哥哥们,我们快走吧!” 他虽然说着快走,但也没有立刻离开。 一人说道:“好,我们走。” 旁边一人问道:“那小尼姑的事情怎么办?” 那人没说话,声音尖锐那人叫道:“让小尼姑自己来,她是尼姑,不怕鬼。”问话那人大悟,说道:“没错。我们叫她来捉鬼,这也是一件功德。”桃谷六仙一边抵挡着唐近楼的剑招一边随声附和,转瞬间连他们自己也以为是为了乖乖小尼姑的功德才离开地了。 之前说话那人说道:“走吧!” 话音未落,六人同时向后纵跃,瞬间跳出了唐近楼剑圈的范围。六人可以形成阵势攻击唐近楼一人,唐近楼却无法同时追击六人。更何况唐近楼对桃谷六仙倒也并没有恶感,因此任由他们离开。只是经此一事,唐近楼却这六人也没了潜意识中的好感。 眼看着桃谷六仙狂奔下了思过崖,唐近楼快走几步,只见令狐冲一动不动,直直的躺在地上。唐近楼在他身上几处穴位点了几下,又再另外几处大穴连续揉了几下,过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令狐冲才渐渐缓过来。 唐近楼扶起令狐冲,问道:“大师兄,你没什么事吧?”令狐冲摇了摇头,说道:“没事。”但他声音虚弱,显然不是“没事”,唐近楼心中一惊,将手搭在令狐冲脉上,一股气息顺着经络,延伸到了令狐冲心脉之中。哪知一到膻中,一股强韧至极地真气涌出,将唐近楼的紫霞真气瞬间挤出了令狐冲体外。令狐冲脸上红白之间,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好强的真气。” 唐近楼没想到桃谷六仙的真气如此强劲,而且隐伏在膻中,分明就是故意折磨令狐冲,那人或许只是无心,但此时却令唐近楼有些头疼。 “我们不下去,师父一个人对付捣乱的那些家伙,绰绰有余了。” 这样想着,唐近楼将令狐冲扶到一块大石上坐下,右手抵在令狐冲后心,就要运功为他疗伤。忽然一只手从背后伸出,搭在唐近楼肩上,磅礴地真气涌出,登时将唐近楼运出的气息打乱。 唐近楼心头大惊,只听身后传来风清扬淡淡的声音:“胡闹。” ------------ 第十五章 绝世风清扬 唐近楼叫道:“风太师叔!”转过头来,只见风清扬素衣飘飘,风采依然。风清扬道:“楼儿,你的内功修为已经极强了。”又对着令狐冲道:“你的内功哪怕有他一半好,刚才也至于一被近身,便立刻束手就缚。” 令狐冲虚弱的说道:“是,弟子给您老人家丢脸了。” 风清扬哼了一声,道:“你的内功也不是我教的,丢不了我的脸。”令狐冲应了声是,说话间声音牵动脏腑,顿时奇痛难忍。 唐近楼望向风清扬:“太师叔……” 风清扬摆了摆手,对令狐冲道:“你不要说话,缓缓呼吸,将自己的真气尽力放松,不要去管留在体内的异种真气。” 令狐冲依然盘坐在地上,五心向天,行了一会儿功,已经大汗淋漓。令狐冲睁开眼睛,颤声说道:“太师叔。那人留下的真气实在霸道。” 风清扬摇了摇头,伸掌按在令狐冲头顶,令狐冲疼痛的感觉立刻减轻了不少。风清扬道:“楼儿,你刚才将手抵在他后心,是想用自身的真气帮助他化解异种真气么?”唐近楼一怔,说道:“是。”风清扬此时正在运气功为令狐冲疗伤,还能轻松的与唐近楼攀谈,这份内功修为,让唐近楼佩服不已。 风清扬摇头道:“这人出掌折磨冲儿,看似随意散乱,但每一招都拍在他身上的大穴,真气顺着掌劲,从穴道中进入膻中,并且盘旋轮转。这是一门极精妙的运气点穴手法。你运起自己的内功去帮他化解真气,虽然是帮他,但那异种真气实在不弱,你真气一进去。它立时便会反击。等你化解了真气,只怕冲儿的经脉已经全身错乱了。” 唐近楼惭愧的说道:“还好太师叔你阻止了我,不然……”桃谷六仙为令狐冲治伤,弄得令狐冲伤势加重,那是因为桃谷六仙各执己见,同时使用了各种手法,将令狐冲的身体当成了战场。大肆破坏的缘故。若是唐近楼为令狐冲治伤,只怕令狐冲也会伤上加伤,因为唐近楼并不清楚桃谷六仙地内功的霸道以及运劲手法的精妙,两种真气一遇,劲力冲突之下。立刻便能让令狐冲重伤。 过了一刻,风清扬将手从令狐冲百会穴上移开。令狐冲虚弱的说道:“多谢太师叔。一路看”话音未落,整个人向后躺了下去。唐近楼连忙将他扶住,惊道:“太师叔,这是怎么回事?”令狐冲道:“无妨。”但这两字出口。整个人就昏了过去。唐近楼一惊,只听风清扬说道:“放心吧,他不过是力竭罢了。” 唐近楼心道:“力竭。我也有过力竭的时候,但怎么会昏过去?” 风清扬说道:“我用自身的内功引导他体内的异种真气经由任督二脉,到各经络血脉,最后从全身地穴道中移除。这其中,他留在经脉中的真气非常重要,必须保护经脉不受损伤,还要有足够的能力将异种真气驱逐出体外。冲儿剑法上的天分极高,相比之下。内功实在是差了一些。这番运功下来,虽然好歹化解了内伤,但他体内的内力也已经消耗地差不多了。因此才会晕了过去。” 唐近楼恍然大悟,知道这种情况只要休息一阵,然后努力重新聚集真气。很快便能够恢复。 风清扬道:“你把他送到山洞里去吧。” 唐近楼应了一声“是”,将令狐冲背到了山洞中放下。让他躺在铺满草的青石上,这才又出了洞,来见风清扬。 “太师叔。” 风清扬看着唐近楼,笑道:“楼儿,你这次上思过崖来,是犯了什么错误?” 唐近楼摇了摇头,说道:“这次我是来找大师哥的。”忽的心中一动,一个念头不可遏止的升起:“风清扬是剑宗地元老级人物,若是他愿意出面,成不忧还敢放肆吗?封不平丛不弃等人又会如何?” 唐近楼心中想到这里,嘴上已经脱口说道:“太师叔,徒孙有件事要向您禀报。” 风清扬讶然道:“什么事情?” 唐近楼道:“弟子这两月去福建办事,遇到了几个人,跟他们起了冲突。他们……都是剑宗的师叔。” 风清扬面色如常,说道:“剑宗弟子早已不过问江湖之事,封剑归隐,怎么还会有人出现。不过就算他们重出江湖,那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你又何必跟我说起。” 唐近楼道:“是。只是那位剑宗地师叔,今日已经上了华山来了。” 风清扬终于色变,眉头皱起,问道:“剑宗有人上华山,他们上山来做什么?” 唐近楼一看风清扬感兴趣,心中舒了口气,说道:“弟子也是昨晚在客栈偶然得知的,原来是嵩山派有人特意寻访到的那位师叔,想要让那位师叔上山来,与我师父争夺华山掌门的位子。” 风清扬哼了一声,怒道:“不知羞耻!竟然堕落到当嵩山派的走狗!”他盯着唐近楼的眼睛,说道:“你想让我出面,让剑宗的人罢手。” 唐近楼略微低了下头,说道:“是。” 风清扬“嗯”了一声,转过身去,沉默不语。忽的厉声说道:“你怎么知道我是剑宗?” 唐近楼一怔,说道:“弟子是猜测地。” 风清扬转过身来,厉声道:“我第一次教你们剑法之后,你们便已经知道我是剑宗弟子了?” 唐近楼心中一惊,说道:“是,弟子那时候便知道太师叔是剑宗的人,但大师兄当时或许并不知道。” 风清扬冷冷道:“你既然知道我是华山剑宗弟子,你还敢跟着我学剑?现在虽然没有什么剑宗气宗的分别,那不过是因为现在华山派只有气宗,没有剑宗罢了。岳不群既然告诉过你剑气之争,难道没有对你说过剑宗都是邪道,以气御剑才是华山正统吗?!” 唐近楼道:“师父的确说过……但我想,跟着太师叔学剑,总不会有错……” 风清扬冷笑数声,说道:“气宗弟子跟着剑宗学武,这本身便是大错!若是三十年前,你这般做法,只要证实,当场便会被废除武功,逐出门墙!” 唐近楼句句不离剑宗气宗,心中有气,抬起头来,大声道:“剑宗气宗,本是一家。我练剑练气,都是华山的功夫,又不是欺师灭祖,叛入他门。我跟着太师叔学剑,有什么不对!” 风清扬冷冷地看了他片刻,忽然间抬起头来,仰天长笑,唐近楼心中一颤,不知为何,心中竟然有些惊悸。风清扬笑声苍凉悲怆,仿佛有着满腔的愤恨不平。唐近楼心道:“是了,当年风太师叔被骗离了华山,气宗这才惨胜剑宗。他或许是想到了当年地往事。当年若是他在,如今的华山剑派便只剩下剑宗了。”笑了一会,声音显得无奈而又孤寂。 又过了片刻,风清扬笑声渐渐转为啸声,思过崖的山崖中,盘旋往复,即使是唐近楼这等内功,也禁不住觉得耳膜嗡嗡作响。 “好厉害的内功!” 四周山上,一群群飞鸟受惊而起,仿佛想要离开思过崖这危险的地方,但又仿佛受到了某种魔力的吸引,鸟儿们只在思过崖的四周盘旋着来回,竟然没有一只飞出去!不过是片刻时间,思过崖上,飞鸟已经漫天飞舞,仿佛要将太阳的光芒挡住! “这,这是人能够办到的么?!!” 唐近楼惊骇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即使是在梦中yy自己天下无敌的时候,他也没有想过自己会有这种神通。 不知过了多久,风清扬缓缓停了下来,群鸟渐渐散去。山间的微风吹拂,世界忽然之间静了下来。 风清扬缓缓走到唐近楼面前,淡淡的说道:“华山派气剑之争,岳不群已经告诉你知道了。那你可知道?剑宗战败以后,人人都断剑起誓,终生不履江湖!” 风清扬注视着他,唐近楼心中一叹,已经知道了他的意思,轻声道:“弟子知道。”风清扬点了点头,笑了起来,他此刻笑了,反而显出老弱之态,脸上有着说不出的疲倦之意。风清扬道:“男儿汉大丈夫,誓言一出,绝不可破!剑宗或许会有不肖子弟,或许会有不守信诺之人,但绝不是风清扬!” 唐近楼抬起头来,想说什么,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风清扬再无之前的冰冷之色,脸上竟浮现出从前从未有过的慈祥和关爱,他扶着唐近楼的肩膀,说道:“好孩子,好孩子……你的剑术内功都已经有了极高的造诣了,冲儿的剑术或许比你强,但内功与你比起来,却是云泥之别。你们二人离那绝顶的境界,都只有一步之遥了……可这一步之遥,却只有你们自己能够走出,旁人再也无法为你指点什么!好孩子,以后就靠你们自己了。” ------------ 第十六章 正气堂中 唐近楼颤声道:“风太师叔,你,你要离开了么?” 风清扬微笑道:“不错,我既然将武功传给你们二人,心愿已了,从此再无牵挂。” 唐近楼道:“风太师叔,你以后要到哪里去?” 风清扬叹了口气,转身走了两步,到了悬崖边上,说道:“去哪里都没有关系,只是……”他转过头来,盯着唐近楼说道:“我与你们二人缘尽于此,以后你们不要试图来找我。” 唐近楼心中一悲,想说什么,但却又说不出话来。 风清扬放缓了声音,说道:“好孩子,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你无需伤心……今天我在山上的啸声,朝阳峰上内功深湛者,定然会有所感,要是你师父问起,你便将我的事情告诉他吧。他若问起我教你们的剑法,也可以向他说。只是独孤九剑并非本门剑术,就不用告诉他了。”唐近楼应了声“是”。风清扬又道:“冲儿的内伤已愈,只要每日苦练,练回来后的内力必然更胜从前。只是这几日他内功全无,你要让他小心一些……唉,短短两年时间,你们的剑法就到了如此地步,我又何必担心这些,冲儿的内功虽然暂时使不出来,但是剑法还在,又有几人能伤得了他?” 唐近楼道:“太师叔是关心我们,我替大师兄写过太师叔了。” 风清扬微微一笑,说道:“你还是这副彬彬有礼的样子。”他上次说唐近楼说话刻板迂腐,过于注重礼节时,语气极为不屑,但如今再次说起,却是再没有了批评之意。但唐近楼心中反而一酸,说道:“是,弟子知道错了。” 风清扬哈哈一笑。说道:“没错,没错。”忽的纵身一跃,跳下了万丈悬崖! 唐近楼大惊,叫了声“太师叔”,扑向悬崖。他这一扑,乃是用上了全力,几乎是瞬间就越过了几丈远的距离。到了悬崖边上。低头看去,思过崖号称万丈,一眼看不到底。眼前只是一片空空荡荡的景象,微风吹来,吹起长袍发出呼呼的声音。更加显得万籁俱寂。 可是,下面哪里有风清扬的影子!? 唐近楼怔怔的站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心中想到:“他绝不可能是自杀了。必然是如同前几次一样,不想让我们知道他去了何处。这样说来。他留在华山地可能性,倒是极大。” 这样想起来,唐近楼心中又有了一丝欣喜。但心中仍是疑惑:“风太师叔明明是跳下了悬崖,为何转瞬之间,我便看不见他的身影?!” 这时候,远远的传来陆大有的声音:“大师哥!大师哥!”唐近楼暂时放下心思,转头看去,只见陆大有急匆匆的上了思过崖来,他脸上汗水密布,显然一路上都是奔跑上来的。 唐近楼道:“六师兄。什么事?” 陆大有道:“不好了,有人到华山闹事来了。” 唐近楼眉头一扬,知道是成不忧上山来了。陆大有说道:“大师哥在哪?我要叫他下山去帮师父师娘,教训教训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人。” 唐近楼点了点头,说道:“他就在山洞里面。他受了点伤。此时正在昏睡,你来了正好。好好照顾他,我到门中去看看。” 陆大有一听令狐冲受了伤,登时急道:“大师哥怎么会受了伤,是谁伤了他?” 唐近楼道:“是六个怪人……大师哥就在里面,你等他醒了,自己问他便是。我要立刻下山去了。” 唐近楼说这话,脚步移动,三两步已经走出了几丈远,远远地声音飘来:“照顾好大师兄。” 陆大有再看他时,他人已经不在崖上了。 陆大有暗暗咋舌:“好高明的轻功!这两年极少见他练功,想不到他的武功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唐近楼来到正气堂外,只见门外不少的华山弟子围着,都在窗户边偷偷的瞧着,唐近楼心知丁勉和成不忧等人还在,岳不群并没有将他们打发下山。心中一笑,已经在计划等会如何“虐待”成不忧了。 唐近楼悄悄凑上前去,拍了拍正从窗户缝里观看屋内情形地苏雁月。“雁儿,里面怎么样了?” 苏雁月转过头来,惊讶道:“表哥,是你,你刚才到哪里去了?” 唐近楼小声说道:“我去了一趟思过崖。那剑宗的还没走吗?” 苏雁月摇了摇头,说道:“嵩山派那师叔和剑宗的那人仍然在跟师父师娘争论。” 唐近楼道:“我看看。”上前一步,凑上窗户,向里面看去。正气堂中,岳不群高坐主位,宁中则坐在他旁边,下方左侧一排三人,分别坐着嵩山派的丁勉,成不忧,和泰山派的一个道人。 唐近楼看了一眼,心中疑惑:“奇怪,那鲁连荣怎么没来。难道是莫大先生清理门户……” 这时候丁勉说道:“岳师兄,容丁某说句公道话,华山派剑气之争,究竟谁胜谁败,那也不过是华山气宗地一面之辞而已,成师兄说气宗耍了阴谋手段,或许有,或许没有,如今二十多年过去,我们也没有办法知道当年的内情。因此今日,什么气剑之争已分胜负的话,就不用再说了。”丁勉一句话,就将华山剑宗已经退出地事实给忽略了下来。实在是高明。 成不忧哼了一声,说道:“不管谁胜谁败,今天重新争过掌门便是。” 唐近楼听到这个声音,心中便生气。只听岳不群道:“丁师兄所说,也是左盟主的意思吗?”丁勉道:“不错,我师兄,也是这个意思。” 岳不群轻轻哼了一声,正要说话,旁边坐着的宁中则首先按捺不住,站起身来。说道:“不管是剑宗气宗,究竟是我华山派内部之事,嵩山派左掌门虽然贵为五岳盟主,终究五岳并非一派,左师兄管的太宽了吧?!!” 丁勉慢悠悠的说道:“宁女侠这句话,说得可就不对了。五岳剑派,同气连枝。在江湖上早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虽然现今仍然是五派而非一派,但在江湖上,终究还是五岳剑派的名声要深入人心一些。我掌门师兄身为五岳盟主,自然要为五岳剑派的名声着想。华山派做得不好,那损害地是五岳剑派共同的名声,而不单单只是你们华山一派而已。” 丁勉说完,看了身侧坐着的泰山道人,那道人会意。附和道:“不错,丁师兄说得有道理,华山派若是不能妥善处理此事。会对我们五岳剑派的名声造成很大影响,因此宁女侠的话,在下也不敢苟同。” 宁中则脸色一沉,却是找不到话来反驳,不由得有些气急。 岳不群轻声道:“师妹。”看了她一眼,宁中则知道丈夫是示意他冷静,一拂衣袖,气匆匆地坐了下去。 岳不群微笑着看着丁勉。淡淡说道:“丁师兄是认定我华山派定要处事不当,连累贵派的名声了?”他单单对着丁勉说这话,显然意有所指。 丁勉脸色一变,说道:“不敢,丁勉怎么敢管贵派之事。不过我嵩山派身为五岳盟主。华山剑宗势单力薄,我派协助成师兄清理门中奸邪。那也是义不容辞!” 这话一出,大堂里地气氛登时有些怪异,丁勉分明已经开始在明目张胆的挑衅了。岳不群脸上紫气一现即隐,冷冷道:“丁师兄说的奸邪是指谁?” 丁勉心中一紧,知道已经惹怒了岳不群,实际上惹怒岳不群是他的目标之一,但岳不群武功高强,当真让他生了气,丁勉又不觉的心中紧张起来。 丁勉思索着该如何答话,泰山那人不过是来凑个数,当真遇上岳不群,他根本不敢放肆。此时也是不敢说话。成不忧心高气傲,却是志大才疏,只看到岳不群发怒,却不知道一个不小心,三人只怕即使不死,也要留下半条命。 大堂里无人说话,一时间针落可闻。忽地门外传来一个声音:“师父!丁师叔说的奸邪,想必是指的弟子。” 正气堂内众人吃了一惊,向门口看去,只见门外走进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进了门来,对岳不群说道:“师父,弟子当时实不知道这位前辈是本派剑宗的师叔,因此犯了大错。” 丁勉皱着眉看着唐近楼,转头看成不忧时,只见他面色极其不自然,心中又是一惊,向岳不群说道:“岳师兄,我们正在商议正事,这名弟子忽然闯入,未免有些冒失了吧。难道华山门规形同虚设么?” 岳不群并不理会他,向唐近楼淡淡说道:“你既然并不知情,那就不会有什么大错。而且,成师傅,虽然地确算得上是你的师叔,但本派已经并无什么剑宗,你要记清楚了。” 唐近楼应道:“是,弟子记住了。” 岳不群脸上笑意隐隐,说道:“本门首戒,便是欺师灭祖,不敬尊长。你得罪了成师傅,你丁师叔说你是奸邪倒也不错,你先将经过原原本本的说出来,若是当真是因为不知成师傅是本派地前辈,那也罢了,若是你明知故犯,为师饶你不得!” 唐近楼道:“是。” 丁勉脸色阴沉的看着唐近楼,他说得奸邪明明说的是岳不群,怎么这小子竟然突然冒出,还声称自己指的是他? 丁勉心中渐渐担忧起来,知道自己这次华山之行,只怕比想象中更要艰难十倍。 唐近楼道:“事情还要从两个月前,我送林师弟回福建老家安葬父母骨灰时说起。我们到了福州之后,有一天晚上,我和林师弟还有苏师妹闲来无事,于是结伴到街上去……唉,现在想来,我们若是不去上街,也就不会有今天的事情了,师父,弟子犯大错了。” 宁中则这时候看出唐近楼是在帮丈夫解围,脸上的笑意几乎藏不住。 岳不群道:“你只说如何得罪了成师傅便是。” 唐近楼道:“是。那天晚上,月黑风高……” “等等!”丁勉打断他的话,对岳不群说道:“岳师兄,只听你这名弟子的一面之辞,哼,只怕是难以取信吧?” 唐近楼微笑道:“丁师叔还没听我说,就知道我说地不可信了?” 丁勉哼了一声,算是回应。他看到唐近楼的笑容,心中说不出的厌恶,只觉得仿佛又看到一个岳不群一般,绵里藏针,处处忍让偏偏又暗藏机锋! 岳不群喝道:“放肆!丁师叔是嵩山派的师叔,你怎么能如此不恭不敬。” 唐近楼道:“是。弟子只错了。”转身对丁勉说道:“丁师叔,弟子向您赔罪了。”丁勉勉强一笑,说道:“不必。” 唐近楼道:“丁师叔说我说的只是一面之辞,也是有理,不如……让成师叔来说,可好?”唐近楼不等他们说话,走到成不忧面前,说道:“成师叔,那天弟子如何冒犯了您,还请您来向众位师叔和我师父说一遍。” 成不忧看着唐近楼似笑非笑地表情,心中竟然生出一股寒意。堂堂剑宗师叔,若是打不过气宗的一个二代弟子,那他又有什么资格去争掌门。唐近楼虽然没有和他正式交过手,但成不忧心中明白,自己绝不是他地对手。 “只是,他说的冒犯我,算是怎么回事?难道说的是向阳乡老宅中的事情?” ------------ 第十七章 挤兑 向阳巷老宅的事情,他自然不敢说出,但他并无急智,甚至可以说没有多大智慧,有的只是野心而已。 众人看着成不忧,只见他犹犹豫豫好久才说道:“嗯……这位师侄,他,他处事不当,我看他年纪尚轻,因此好言相劝,哪知道他傲慢无礼……因此我们起了争执。” 他连现编故事的本事都没有,处事不当,如何处事不当,一概没说。丁勉看了他一眼,又看到唐近楼脸上隐隐露出讽刺的笑容,心中一叹,知道找成不忧来果然是个大错误,他竟然连华山派一个小小的二代弟子都对付不了! 岳不群心中暗暗松了口气,脸上微笑着说道:“原来如此,楼儿,成师傅是你长辈,你得罪了他,不论对错,他教训你一番,也是应当的。” 唐近楼“诚惶诚恐”的说道:“是,弟子知错。弟子原本应当让成师傅教训一顿的……只是,只是……”岳不群沉着脸道:“只是什么,干什么吞吞吐吐的!” 唐近楼道:“弟子当时并不知道成师傅原来是本门的师叔,以为只是普通的江湖人士,因此和他动了手,弟子不知轻重,当时就将成师傅打得吐血而走……” 成不忧一拍椅背,怒道:“我何时被你打得吐血……黄口竖子,你不要血口喷人!!”成不忧若是当真被唐近楼一个二代弟子打得吐血,此事传扬出去,那他也不要再想什么华山掌门了。即使当上了华山派的掌门人,他从此以后,也再也在江湖上抬不起头来,连带着华山派也会成为一个笑柄。 此事不过是唐近楼信口胡说,但成不忧虽然气愤,偏偏却不敢太过放肆。只因为唐近楼虽然没有打得他吐血逃走的经历。却绝对有击败他的实力。若是别的什么弟子说出这样的话来,成不忧只怕当场就会将他拍的吐血,来证明自己。但此时是唐近楼说出这话,成不忧若是跟他动手,只怕当场便能够“再现”当时他吐血的情景。 岳不群淡淡瞥了成不忧一眼,说道:“楼儿,你不过是我地徒弟。成师傅却曾经是你剑宗的师叔。那时候与为师也是同门师兄弟,如今几十年过去,难道他的剑术还比不上你么?你当场撒谎,可知触犯了华山七戒,是什么后果。一路看” 唐近楼规规矩矩的说道:“弟子绝不敢撒谎欺瞒师父。成师傅的的确确败在了我手上。但如今既然知道成师傅是剑宗的师叔。料想剑法决不至于那样差劲,或许当时他身上有伤也未可知。” 岳不群点点头道:“正是。成师弟,你输给楼儿,可是因为受了伤地缘故?” 成不忧心想:“我何时输给过他。”但这话绝不能说出来,若是说了出来。唐近楼找他比剑,那岂不是要在整个华山弟子面前出一个大大的 成不忧面色尴尬,说道:“不错。当时我的确是有伤在身。” 一直在他身旁使着眼色的丁勉叹息一声,知道今天成不忧已经栽在了华山师徒的圈套之中。他说自己有伤在身,那就是承认了曾经说给过唐近楼。 丁勉心念急转,想到:成不忧这么莽撞地撞进了岳不群师徒的圈套,这是为什么?其实他只要说没有这回事,又有谁能奈何他? 抬头看了唐近楼一眼,只见唐近楼脸色平静,但隐隐的却又有几分古怪。丁勉心中一震:“难道成不忧怕了这少年?!!他忌惮这少年的武功!!”丁勉心神一凛。成不忧的剑术绝非庸手,若是他怕了这少年,那眼前这年纪轻轻地少年,剑法该有多高?! 他不过是岳不群的徒弟,若是连他的武功都这么高。岳不群又该有多厉害?! 丁勉想到这里,再也按捺不住。他这次受命来华山,原本也没有认为能够逼得岳不群退位,不过是来给华山派找点麻烦罢了,将来再在江湖上一宣扬,华山派内外交困地形象立刻便能显现出来。嵩山派为了并派之事,做了无数准备,偏偏其余四派,对五岳合并都没有什么兴趣。因此现在只要能够为五岳并派,找一个接口,不管它合不合理,只要江湖上有人认可,嵩山派便能召集四派,强行合并。 比如华山,若是内有外困,华山派有什么资格反对并派。到时候即使反对,嵩山派仍然强行合并五派,江湖上也不过少了一个“剑气争斗,元气大伤”的华山派而已。 但唐近楼进来,不过几句话,已经将成不忧说得败了一次在了他手里。剑宗师叔打不过气宗的师侄,剑宗有什么资格跟气宗斗。这种事情传扬出去,只会让人觉得如今的华山派藏龙卧虎而已。 丁勉站起身来,说道:“岳师兄,我们还在商议要事,这位师侄若是说完了,可否先回避一下?” 宁中则“哼”了一声,说道:“怎么,楼儿说的便不是要事么?他被人误认为奸邪,自然要辩解一番。” 丁勉冷笑道:“奸邪自然不是这位师侄。”他转过头来,对着唐近楼勉强笑了笑,说道:“这位师侄,你先下去吧。” 唐近楼并不理他,转身看着岳不群。 岳不群面色谦和,淡淡说道:“丁师兄说的有理。楼儿,师叔们说的奸邪并不是你,你可以下去了。” 唐近楼道:“是。”口中说着是,脚上却没有动,脸上一副犹犹豫豫的表情。岳不群皱眉道:“你还有什么事,怎地还不下去?” 唐近楼犹豫道:“弟子对师父和几位师叔所争论的事情,有一点看法。” 丁勉面色一变。岳不群冷笑道:“你以为为师与你几位师叔说得是什么事情?这等大事,岂容你来插嘴,快快下去!”唐近楼忙道:“是。”转身便要离开。宁中则道:“楼儿既然有想法,让他说出来又有何妨?”唐近楼听到这话,又停下了脚步。 岳不群“嗯”了一声,说道:“既然如此,你有什么话,就说吧。” 唐近楼恭恭敬敬的说道:“是。师父与几位师叔讨论的大事,弟子本来不该插嘴,但是只是有一点……弟子心想,成师傅与师父您争夺华山掌门,原本他是剑宗的师叔,也没什么不可以。只是,只是他连弟子都打不过,却要与师父您争掌门,未免……” 岳不群道:“你又胡说什么?成师傅说得清清楚楚,那时候他是受了伤,否则,你地小命焉能活到现在?” 丁勉冷眼看着这对师徒演着双簧,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唐近楼脸上地表情似笑非笑,说道:“成师傅那时候有伤,自然打不过我,如今没了伤,不知道是否就一定能够赢我?” 成不忧一拍旁边的案几,怒道:“你!”他这一掌焦急惊惧之下,用上了全力,那张案几登时四分五裂,散落在地上。 他打碎了案几,心中的焦急忧虑之情却已经让大家知道的清清楚楚。 丁勉霍地站起身来,怒道:“岳师兄,我们商议的可是贵派的大事,你如此任由徒弟胡闹,未免太过小觑人了吧?成师兄不过是因为他是晚辈,才没有计较,处处忍让,难道华山气宗的人只知道得寸进尺吗?” 唐近楼冷笑,正要说话,只听岳不群说道:“丁师弟说的是,楼儿,还不快给程师傅道歉。” 唐近楼道:“是。”对成不忧行了一礼,说道:“成师傅,晚辈言语冒犯,还请你原谅。” 成不忧哪里会“不原谅”,当下哼了一声,又坐回了原位。 岳不群面带微笑,说道:“几位都是贵客,怎能因为一点小事伤了心情。楼儿,下去吩咐人上两壶上好的茶来。”成不忧是上山来找茬的,一上山就恶语相向,岳不群就算涵养再好,又怎会主动上茶,此时大局已经初定,岳不群心情大好,这才吩咐唐近楼去安排。 唐近楼应了声“是”,来到门口,小声的吩咐了一直守在门边的几个弟子,又退了回来。成不忧看到他又回来,站到了岳不群身后,脸色无论如何也自然不起来。 丁勉心道:“岳不群轻轻松松便已经置身事外了,他的徒弟和成不忧斗个不停,他倒好像成了和事佬。哼,贵客,一句话就分清了主次,成不忧这个白痴,处处被两师徒算计,偏偏他自己还不知道。” 这样想着,丁勉不由自主在心底叹息了一声,知道此次华山之行,可以算的上是完全失败了。 ------------ 第十八章 剑宗旧敌 岳不群坐在上面,谈笑风生,让气氛不至于冷场。丁勉心中越加厌恶,但嘴上却是不时的应和。岳不群此时的姿态,分明就是主人招呼客人的时的样子!哪里还有之前剑拔弩张的气势? 不一会儿,一人端着一个装着茶壶茶杯的盘子进来。唐近楼一瞧,那人向他挤眉弄眼,居然是高根明! 高根明将东西放在一张案几上,为每人上了一只茶杯。然后从岳不群开使,一个个给大家添茶。 他动作并不娴熟,丁勉等人一看就知道是华山派的某个弟子来凑热闹来了。成不忧自从唐近楼出现开使,便一直极其郁闷,此时看到高根明笨手笨脚的动作心中更是不渝,下意识就想到这是气宗弟子看到大局已定,特意借着添茶的机会进来观赏他沮丧的神情的。 高根明兴高采烈,在给成不忧上茶的时候,尤其兴奋。成不忧身旁的案几已经被他一掌拍碎,唐近楼已经让人去取新的来,还未送到。高根明将茶杯双手举起,恭敬的说道:“成师傅,请。” 成不忧哼了一声,接过茶杯,高根明又端过茶壶,为成不忧加茶。关于高根明的外貌描写,我们知道,是又高又瘦四个字。而成不忧则是个不折不扣的矮子,江湖成名的人物中,他仅仅次于青城派余沧海一个人而已。 成不忧端着茶杯,高根明为他添茶,两相比较,更显得成不忧的矮小,看上去,粗粗的一看,倒像是成不忧低着头,听高根明训诫一般。 岳不群面色自若。仿佛什么也没看见,唐近楼脸上却露出了气人的笑容。丁勉和泰山那人看着这幅场景,已经在想这是否也是岳不群的刻意安排了。成不忧已经脸色铁青。 忽的高根明手一抖,一缕茶线沾到了成不忧衣袖上。成不忧豁然抬头,只见高根明脸上的表情想笑不敢笑,忍得极为辛苦,登时心中大怒。二话不说,左掌一推,击向高根明,成不忧毕竟是剑宗高手,他一出手。高根明登时大骇,身子一缩,伏地一滚,无师自通的使出了一招“懒驴打滚”,手上地茶壶顺手扔向了成不忧。青光一闪,成不忧抽出长剑,顺手将茶壶劈成了两半。 一剑将茶壶劈成两半。可比将茶壶打成碎片要难上十倍百倍。成不忧露了这一手,丁勉之前对他的轻视之意登时大减。 成不忧一步踏出,立刻赶上了高根明,长剑向他刺去。唐近楼早就挺剑来救,但剑到中途,忽的眼前银光一闪,唐近楼心中一惊,长剑一转。只听“叮”的一声,一只银针钉入了地板!这片刻耽误,唐近楼便再也来不及去就高根明。 高根明躺在地上,眼见着成不忧一剑刺来,霎那间心中反反复复只有一个念头:“今天死在这里了!”他虽然练剑十余年。但从未到过这样的生死关头,大部分的交手经历也不过是与同门师兄弟切磋武艺。因此猛然间遇到这等事情,心神在一瞬间隔绝外物,只沉浸在自己的意识里。这也是人自我保护地下意识行为,许多人从悬崖上落下,在半空中便会昏迷,就是这个道理。 但他想法虽然快,手上的动作却也不慢。仍然是下意识的,他抽出了别在腰间的长剑,从左向右一拂,一招“明月清风”软绵绵的使出,但此剑一出,剑意清朗,竟然挡住了成不忧地含怒一击。 成不忧又惊又怒,再想出招之时,右侧一人刺来,成不忧心中惊惧,急忙向左跳开。正是唐近楼挡开银针之后,追了上来。 唐近楼扶起高根明,伸手一探,已经知道他并无大碍,他转过头来,却不看成不忧,盯着丁勉,冷冷的说道:“丁师叔的暗器好厉害,师侄领教了。” 丁勉起身说道:“丁某出招不慎,本意是要阻止成先生,却差点误伤贤侄,实在是丁某的暗器之术不佳,还望贤侄见谅。”他之前陡然间出了暗器,射向唐近楼右手的神门穴,本意只是要让他掉落长剑,此处毕竟是华山,若是他伤了人命,岳不群一怒之下,也未必一定会给嵩山派面子。但唐近楼随手出剑,将他地暗器击落,这份修为,已经让他大为忌惮! 唐近楼冷哼一声,知道此事不会有结果,不再看他。 岳不群也当此事没有发生一般,只是看着成不忧道:“成师傅,你这是何意,难道是想考校我徒弟的武功么?” 宁中则哼了一声,道:“成不忧,看清楚这里是什么地方,刚刚你若真伤了根明,我让你走不出这正气堂!”她说着这话,有意无意的看了丁勉一眼,刚刚若不是丁勉忽然暗算唐近楼,高根明也不会身处险境。但华山此时却不能公然与嵩山派翻脸,因此宁中则满腔地怒火,都发到了成不忧的身上。 成不忧冷冷的看着高根明,高根明脸色茫然,又隐隐有些兴奋,仿佛自己也不相信能够挡住成不忧的剑术一般。 成不忧心中怒极,这一剑他含怒出手,竟然没有让高根明受到丝毫伤害,反而让他用一招莫名其妙的入门剑法挡住,成不忧怎么想也不明白,那招几乎算是废招的“明月清风”,怎么能够挡得住他的快剑?! 成不忧转过头来,只见丁勉二人神色尴尬,看到他看过来,都不自然的避开了他地目光。成不忧心中一寒,知道自己已经被嵩山派放弃了,此次上华山,他们完完全全的失败了!其实当他们早上发现鲁连荣失踪的时候,就已经有了这样的预感。现在想来,鲁连荣定然是被华山派事先掳走,否则,今天岳不群等人怎会如此从容,事事都克制住他们?! 成不忧心灰意懒,知道自己再也做不成什么华山掌门了。他向岳不群抱拳行了一礼,说道:“岳师兄。你好算计!成不忧认输了。”他从上华山开始,对岳不群一直是直呼其名,此时却是第一次叫他师兄。 岳不群道:“成师弟,剑气之争,实在是本门最大的劫难,岳某如今身为华山掌门,自当以重兴华山为重。什么剑宗气宗,岳某再也不愿有人在华山提起了。成师弟隐居数年,剑法自然大进,正可留在华山,指点我几个不成器地徒儿一番。”成不忧为人野心大过能耐。若是任由他下山,只怕惊人挑唆之后,不几日便会有华山派诸多负面消息流传于江湖之中,岳不群以及决议,要暂时“留下”成不忧。 成不忧嘿嘿一笑。说道:“你如今身为掌门,自然不想再有什么剑宗气宗来争了。成不忧既然输了,就此离开就是。从此再也不上华山,绝不敢让岳师兄心烦!” 他话音未落,人已经向后跃起,冲出了正气堂。 岳不群一惊,大声道:“成师弟慢走。”身形一晃,与丁勉等人同时追了出去。忽的眼前一件东西袭来,岳不群眉头一皱,伸手接过。却是劳德诺。原来他就躲在门边,成不忧出门,顺手就将他扔了过来,岳不群接下劳德诺,耽搁了片刻。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成不忧离开,心中大恨。 眼看着成不忧经过一棵苍松。就要到下山的狭路时。忽地树枝晃动,两个人影从树上跳下,挡住了成不忧! 众人齐齐一惊。成不忧急停下来,向那两人看去,片刻后惊道:“师,师哥……”声音颤抖,显然内心极为惊骇。 一个面色焦黄的老者上前一步,怒声道:“成不忧,还记得剑宗当年留下的誓言吗?”正是封不平。他的容貌特异,岳不群多年未见,也能够一眼认出,听到他说话,岳不群心中一动,停下了脚步。 成不忧退了一步,颤声道:“气宗卑鄙无耻,设下圈套,这才让我们剑宗输了争斗。那誓言也不过是气宗的阴谋,何必守他?” 封不平沉着脸道:“输了就是输了。成师弟,你今日竟敢上华山来闹事,这件事我已知道的清清楚楚,莫说你已经违了誓言,且说你这件事即便成功,只怕最后……”他说道这里,冷冷的看了站在岳不群旁边地丁勉一眼,说道,“看在风师叔的面上,你若回头,便自废武功,我可以绕你一命。” 成不忧惨然道:“若是我师父当年在山上,我们剑宗又怎么会输?封师兄,你怎么能就此认输……” 封不平道:“以风师叔的武功,他要争掌门,易如反掌,他老人家不过一生守誓,真正为人所敬重。你的作为,实在是给风师叔丢尽了脸。成不忧……你自废武功吧!”说到最后一句,已经声色俱厉。唐近楼听他说的话,心中一动,想到:“难道这成不忧竟然是风太师叔地徒弟?” 成不忧摇头道:“不,不,我不过是上了华山,你凭什么废我武功?” 封不平眼神失望,说道:“成不忧,我和丛师弟千里追来,难道是看你如何败在岳不群手中的吗?我和丛师弟是来追杀叛徒,清理门户的!从你在福建夺袈裟叛逃开始,便已经不是我剑宗之人,你勾结嵩山,更是罪无可恕。只是,只是你是风师叔的弟子,他老人家当年指点过我们剑宗弟子多少剑法,我已经不记得了。我只记得,三十年前,我遇到魔教高手,是风师叔救了我一命。看在风师叔的面上,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封不平说完,抽出了长剑,指向了成不忧。 成不忧脸色惨白,身子竟然瑟瑟发抖。 丁勉勉强笑道:“封师兄,成师弟他……”封不平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说道:“这是我剑宗内的事情,嵩山派的丁师兄,无需多言!” 他话未说完,成不忧忽地一窜,想要从他身旁过去,此时成不忧面色冷峻,哪里还有之前惊吓过度的样子? 封不平脸色铁青,长剑一转,右手已成了倒握长剑之势。向后递出,只听“哧”的一声响,长剑已经从后插入成不忧胸口,剑头从前胸刺出。成不忧低头看了看,口中发出“赫赫”的声音,片刻后,口吐血沫。人已经没有了气息。 丁勉面色一变,说道:“封师兄,你,你怎能随意杀人?” 封不平冷冷说道:“在下不过是清理门户,丁师兄难道是看不惯么?” 封不平眼中隐有杀气。丁勉心中一寒,说道:“岂敢,封师兄门内之事,丁某身为外人,不敢多问。” 封不平道:“华山剑宗早已不是什么门派。丁师兄不必挑拨。”丁勉神色又是一变,已经听出封不平有针对他的意思。封不平又道:“今天到这华山上来,虽然是追杀叛徒。但也违背了当年的誓言,岳掌门,我与丛师弟立刻便会下山,你不须担岳不群拱手道:“岂敢,封师弟……”他想要说什么,但又觉得无论如何说,都只能让他产生误会。叹了口气,闭口不言。 丁勉心道。如今在场众人,人人都与他是敌非友,再在这里呆下去,产生什么不妙的事情就不好了,更何况成不忧一死。华山地事情便已经算是结束了。 丁勉心中叹了口气,对岳不群说道:“岳师兄。既然成不忧是剑宗地叛徒,那今日的事情便到此为止了,丁某就此告辞。” 宁中则冷冷道:“想来就来,想走就走……随便找个叛徒也敢带来与师兄争掌门,嵩山派未免太过分了。” 丁勉心中一凛,只听岳不群说道:“师妹,左盟主也是好意,不过是被成不忧骗了而已。”又对丁勉说道:“丁师弟,请便吧,今日之事,还请转告左盟主,实在是成不忧并非剑宗弟子,只不过是一个叛徒,左盟主的好意,岳某只好心领了。” 宁中则在一旁面色不渝,对丈夫的说法显然颇为不满。 丁勉勉强笑道:“这是自然,丁某一定如实禀告左师兄。告辞!” 手中执着令旗,转身便离开,泰山那人也连连说着“告辞”,跟着丁勉一起离开了华山。 丁勉二人离开,华山上便只剩下了华山派的弟子,以及如今名义上已经不是华山弟子地剑宗二人。 封不平看着岳不群,半晌才缓缓说道:“成不忧地尸体,我想葬在华山。” 岳不群点了点头,说道:“正当如此。” 封不平忽然笑了笑,说道:“岳师兄,当年那场比试,你可还记得?” 岳不群微笑说道:“自然记得,当时剑气之争最是激烈,我们意见不合,于是私下里比剑……我输给了你。”岳不群如今已经是一派掌门,输赢也很难只代表他自己,他说输给了剑宗地弟子封不平,众人神情都有些震动。 封不平道:“对,我赢了你。不过,你上当了……”岳不群神色一动,封不平脸上的表情似是怀念,又似感伤,说道,“那之前,我便问过风师叔,偷偷的学到了太岳三青峰的应对之法。那时候我们两人都不过是依样画葫芦,剑法死板,因此我跟你比斗地时候,才会破解了你的招式。” 岳不群微笑道:“输了便是输了。你便是之前学过,终究还是破解了我的绝招,那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封不平点了点头,说道:“不错。”他看了一眼站在他身边的唐近楼,说道:“不过如今,我是再也不是你地对手了。连你的徒弟我都打不过,更何况是你?”他说着这话,脸上神色坦然,显然是发自肺腑。 岳不群并不客套,他侧身做了个请的动作,大声说道:“封师弟,丛师弟,二十五年不见,请进来喝完茶再走吧?” 封不平微微一笑,说道:“好。”当先走入正气堂,丛不弃犹豫了一下,也跟着进去。 ------------ 第十九章 江湖皆知 正气堂中的摆设,与二十五年前一模一样,封不平二人一见,便似是穿梭了时光,回到了多年之前一般,那时候,剑宗气宗虽然争吵不停,可是这大堂,是何等的热闹? 封不平抬起头去看那块匾额,只见“正气堂”三个大字,端正方圆。封不平喃喃道:“正气堂,正气堂,以前这里叫做剑气冲霄堂 岳不群一怔,只听封不平又道:“改了也好,当年比剑的原因,不就是因为这么块小小的牌子么……剑气剑气,谁前谁后,又有什么不一样。” 岳不群和宁中则听到他的话,都是神色悸动,想起了多年前的往事。那时候剑气二宗,水火不容,但那也不过是观念上的差别,真正引起二宗大战的,竟然是这样一块小小的匾额。“剑气冲霄堂”……气宗觉得这名字,将剑放在了气的前面,凭空让气宗的人矮了一截,便坚持要将匾额换掉。剑宗的人自然不许,两宗的人因此发生了争论…… 华山派最大地劫难,导火索不过是一个可笑的先后问题而已。 岳不群吩咐高根明为封不平二人上茶。封不平一挥手,道:“不必了。岳师兄,我想拜祭一下本门祖师的灵位,不知……” 岳不群道:“封师弟请便。”转过头对唐近楼说道:“安排香烛。”唐近楼应了声“是”,转身出了门对劳德诺讲了,这种琐事一直都是劳德诺负责,唐近楼连香烛摆在哪里都不知道。片刻后劳德诺就安排好了一切。封不平和丛不弃跟着岳不群夫妇进入后堂,只见两侧挂满长剑,灵堂布置肃穆,一应摆设,与多年前一模一样。只正中的牌匾换成了“以气御剑”四个大字。 封不平二人跪在香案前,默默祝祷,眼中盈盈有泪光闪动。岳不群和宁中则互相看了一眼,各自心情复杂,难以言表。“表哥。剑宗气宗……究竟是怎么回事?”苏雁月看着靠在柱子边的唐近楼,好奇的问道。从福州归来时,他就有了这个疑问。只是那时侯他觉得这似乎是门中的秘辛,不好开口问唐近楼。今天一连串事故发生,让她再次有了这个疑问,终于忍不住向唐近楼询问。 两人就站在正气堂地大门口,此时他们身边却是一个师兄弟也没有。岳不群邀请封不平进去后堂的时候,吩咐大家都散了,各自练功。 唐近楼道:“剑宗气宗是我们华山派的两个分支,从前他们因为各自不服对方。因此发生了一场血战,最后剑宗输了,退出了华山。” 唐近楼简单的说了两句,显然有些心不在焉。苏雁月奇道:“那这么说,我们是气宗弟子了?只是为何。师父从来没有说起过。” 唐近楼笑了笑,说道:“现在还说什么气宗剑宗。有什么意义?” 苏雁月“哦”了一声,点头说道:“没错,既然现在只有气宗,那也不必刻意强调了。” 唐近楼看了看苏雁月,心中忽然有个念头升起,脱口问道:“雁儿,你说,你觉得是气宗厉害,还是剑宗厉害?”苏雁月惊了一跳,左顾右盼,看到周围没有人,这才担心的拍拍胸口,说道:“表哥,你怎么会有这样地想法?当然是我们气宗厉害啦!” 苏雁月容貌美丽,作出担心忧惧的表情时更显可爱,唐近楼看到她的表情,心中柔情忽起,自己问话时的担心反而不见,微笑着又问道:“我换个问法,雁儿,你说说,你喜欢学剑,还是喜欢学气功?” 苏雁月刚要说话,唐近楼道:“不许说谎。” 苏雁月欲言又止,沉默的坐在唐近楼身边,半晌轻声道:“表哥,我喜欢学剑,每天地气功我虽然都按时练习,但是却并不喜欢。表哥,我是不是堕入魔道了?” 唐近楼忍不住笑了起来,苏雁月恼火的看着他,只听唐近楼说道:“表妹,我喜欢练气功,但是我每天练剑的时间比练气要长上数倍,你知道为什么吗?” 苏雁月瞪着他,摇了摇头。 唐近楼抬头看着远方,淡淡说道:“因为只练气不练剑,我就打不过别人。” 苏雁月一怔,唐近楼又道:“那天成不忧向五师哥击出一掌,那一掌若是打中……即使五师哥伸手抵挡,只怕也要骨断筋折,剑宗也不是不练气功。” 苏雁月看着他,唐近楼只是看着极远地方向,好一会儿转过头来笑道:“没事,我就是发发牢骚而已。” 苏雁月不知怎地,情不自禁的拉起了唐近楼的手----她上一次敢牵唐近楼的手,要追述到刚上华山那会儿了----她笑了笑,轻轻说道:“表哥,你还有话没说完。” 唐近楼飒然一笑,说道:“你还想听?” 苏雁月点点头,笑得很开 唐近楼道:“其实我只是想说,剑气之争,不过是个笑话而已。剑宗气宗。为了说明自己的正确而刻意贬低对方,可是当只有一宗能留下来,他们终究还是要合在一起,就像现在,我们每天都要不停的练剑一样。”华山派剑气之争,双方因此丧命的高手不下数十人,可是在唐近楼嘴里一说。便成了一个笑话。这句话,他也只敢对苏雁月说,决不敢让岳不群或者封不平等人听见,因为他们都有朋友,有师父丧命在那次争斗之中。因此剑气之争是否正确,在他们心中已经不重要了。 许多人的生命让这次劫难在他们地心中留下了深刻到难以磨灭的印记。对于剑气之争,他们更多地记忆不是谁对谁错,而是玉女峰那个血流成河的下午。封不平拜祭完毕,站起身来。说道:“岳师兄,我师兄弟二人,二十五年未上华山拜祭本门祖师。虽然算是无奈,但却也是不忠不孝。今日之事,足感盛情!” 岳不群一惊,说道:“封师弟不必如此,我们……” 封不平打断他道:“我们早已退出华山,岳师兄……我称你一声师兄,只不过是攀了从前同门学艺的面子,算是封不平厚脸皮。前些日子。我们师兄弟受嵩山派挑唆,竟然心境动摇,想要重上华山,夺回掌门,虽然后来遇到变故。悬崖勒马,如今也是羞愧异常。我们师兄弟既然杀了叛徒。这便要回去守誓,从此不履江湖。”他说着话,看了丛不弃一眼,互相默契地点了点头,显然这是他们早就计划好的事情。 岳不群默默地听他说话,沉默不语。宁中则道:“封师兄,你这是何苦,如今,早已不是当年了……” 丛不弃冷冷道:“虽则时过境迁,但誓言绝不可弃。”丛不弃的师父和他师父所收地其他所有弟子都死在了玉女峰,因此他对气宗之人绝无好感。 封不平拱手说了一声:“告辞。” 岳不群道:“何必如此急切,二位师弟,便在华山小住几日又有何妨?” 他话已出口,才意识到不妥,只见封不平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说道:“岳师兄,你想留下我们?”江湖中人若是不让人离开,要将对方强留,往往便会在对方执意要走时,留对方“小住几日”。但岳不群说出这话,却绝没有要将封不平和丛不弃如之前成不忧一般,软禁起来的意思,岳不群看封不平神情,也绝非怀疑他,但他神色坚定,显然是一定要走,片刻都不会留下来了。 岳不群叹息一声,说道:“请便。” 封不平二人拱手作别,转身快步离开了后堂。 唐近楼和苏雁月坐在栏杆上说这话,看见封不平和丛不弃从正气堂中走出,岳不群夫妇在后面跟着,连忙迎了上来。岳不群看到唐近楼,吩咐道:“楼儿,送两位师叔下山。” 唐近楼道:“是。”看了看封不平,只见他面色平静,到没有反对的意思。说道:“封师叔,丛师叔,请。” 封不平“嗯”了一声,当先走了出去,唐近楼对苏雁月打了个眼色,跟了上去。 此时已经快到午时,封不平二人执意要走,自然是饿着肚子下山了。从朝阳峰下山,即使是以三人的速度,也走了将近一个时辰,到了山下,都有些饥肠辘辘。封不平二人只管赶路,一路上也不跟唐近楼说话,唐近楼也不以为意,不用费心思应付他们,他走得也颇为轻松。 下了山,封不平先找了一家酒楼,唐近楼毕竟是送他们下山,封不平也不可能让他饿着肚子又自己去找吃地。 此时酒楼中已经没有了客人,只他们三人,孤零零的坐了一桌。饭菜不一会儿就端了上来,还有两壶上好的好酒。丛不弃看了唐近楼一眼,冷冷说道:“小子,敢喝酒吗?” 唐近楼心中暗笑,岳不群虽然极严,但也并不会禁止弟子喝酒,只有令狐冲那样不知节制的酒鬼才会隔三岔五的送上思过崖面壁。 当下笑道:“自然要陪师叔痛饮。” 丛不弃哼了一声,说道:“我们还要赶路,可不会多喝。” 唐近楼微微一笑,端起酒壶,将三个酒杯添满。三人喝酒吃菜,气氛渐渐缓和了一些。 这时侯酒楼外传来一个粗豪地嗓门,“店家,有没有二十年的女儿红?” 唐近楼向门口望去,只见三人走了进来,一人三十岁左右,长相魁梧,一中年人面色苍白,仿佛久病缠身,另外还有一人,尖嘴猴腮,顾盼中隐隐有一股狠劲,不像是正道中人。 三人在窗边的桌子坐下,小二迎上来,笑道:“客官见谅,我们这是小店,哪里来地上等女儿红啊。” 那大汉道:“没有就算了,把你们店里最好的酒拿一坛来。另外再上几个精致的小菜,要你们最拿手的。” 小二喜笑颜开,应道:“好呢。”一溜烟向厨房跑了去。 大汉声音极大,一时间仿佛这酒楼成了他们的地盘,唐近楼三人坐在中间默默吃喝,不去管他。唐近楼向封不平倒了一杯酒,说道:“二位师叔准备要到何处去?”封不平微微一笑,道:“告诉了你,难道等你来找么?”唐近楼一怔,忽的想起了神鬼莫测的风清扬,他也不愿意让唐近楼找到他,只怕今后再也见不到风清扬了。 唐近楼心中叹息一声,风清扬是早上才离开的,但唐近楼仿佛觉得,他已经走了好久。 猛听那大汉说道:“白兄,你们鹤手门从不用兵器,怎么,也想去碰碰运气,寻那辟邪剑谱?” 唐近楼三人听到“辟邪剑谱”四个字,顿时大惊! 那尖嘴猴腮地汉子小心的看了唐近楼这桌一眼,说道:“小心些。” 大汉笑道:“如今走在路上的江湖人士,有几个不知道这件事情的。”他转过头来,向封不平问道:“老兄可知道我说得何事?” 封不平沉默了一下,说道:“福州之事。” 大汉笑道:“白老兄,如何?”那尖嘴猴腮的汉子微微赧然,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说道:“辟邪剑谱地名声,大家又不是不知道,如今大家都知道林家原先得的是假剑谱,那真剑谱自然有更多人趋之若鹜。老白我也是一介俗人,就算得不到剑谱,也不想放过这次看热闹地机会。” 唐近楼微微皱眉,心中忧虑,知道那已经天女散了花的辟邪剑谱,必然又有了什么变故。 ------------ 第二十章 广而告之 唐近楼三人静静吃菜,却有意无意的仔细观察着另一桌的动静。 那大汉说道:“白兄想得倒是透彻,我们这等三流角色,便是到了福州,又怎么能争得过那些大门大派。” 姓白那人哼了一声,说道:“那剑谱不是已经掉下山崖了吗,那些大门大派,跟他们比打架我或许会怕他们,但论到找东西,我老白也不愿自堕了名声。” 那大汉一怔,随即笑道:“正是,白老兄的轻功,江湖闻名,这是谁都知道的。” 旁边一直未说话的那中年人忽然开口说道:“找剑谱,只怕不是轻功好就能成事的。”姓白那人一拍桌子,斜睨着那中年人,也不说话,但看他神情,只要中年人半句话没说好,只怕当场就要打过去。那大汉连忙说道:“两位莫要动气,白老兄,苗兄说得也不错,那山崖那么大,下面又是河流,剑谱掉下去,自然难以寻找。”姓白那人哼了一声,又坐了回去。那面色苍白的中年人却是神情自若,说了一句话后,便只是静静的饮着酒。 唐近楼心道:“看来这三人是临时组队的,默契度不高。只是充当润滑油的居然是个相貌粗豪的大汉,实在是难以想象。”他们三人毕竟是因为势单力薄才凑到一起的,实际上彼此心里上还有些矛盾。 要是当真三人中的一人走了狗屎运,捡到了剑谱,那该怎么办?三人显然没有讨论过这个问题,或者说,他们一直在可以逃避这个问题。 那大汉见两人有所收敛,很是高兴,呵呵笑道:“白兄,苗兄。在下说句实在话,福州此刻鱼龙混杂,听说魔教竟然出动了几百人寻找剑谱,我们三人此次去福州,万事小心才是,至于那剑谱归谁所有,一切都只凭天意罢了。” 唐近楼暗暗好笑。这么粗犷的汉子,原来还是个唯心的天意论者。 姓白那人哼哼叽叽的说道:“白某也不是不知天高地厚之人,林兄弟的好意,我心领了。”那面色苍白的中年人印了饮了一口酒,也说道:“林兄弟说的不错。我们只当是去看热闹地便了。” 这时候酒楼又有人进来,大汉三人说了两句,便不再说话,专心的喝起酒吃起菜来。 唐近楼吃饱,结账离开了酒楼。 唐近楼之前下山时倒还有些要跟剑宗二位师叔套套交情的心思。此刻却只是记挂着福州的变故,心里急切地想要马上上山将这件事情告诉岳不群,与封不平二人只是客套了两句。便向山上奔去。 丛不弃看着唐近楼的身影消失在远处,转头看了看封不平,说道:“师哥,这件事?” 封不平摇了摇头,并不说话,只是看着前方的某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唐近楼上得山来,不去理会正在练武场练剑的师兄弟们。径直进了有所不为轩。岳不群正在有所不为轩地小院中打着一路拳法。华山派也有自己的拳法,其中如混元掌,破玉拳之类也有其独到之处。此刻岳不群所练的却是一路“八段锦”,这路拳术唐近楼也学过,是以养生为要旨。相比起来攻击破敌之意就大大不如其他的拳法。 唐近楼耐着性子,看着岳不群将一路拳法打完。吐气收功。岳不群睁开眼睛,看了唐近楼一眼,说道:“楼儿,怎地这么快就上山来了?” 唐近楼道:“弟子刚刚在山下,无意得知了一个重要消息,因此与两位剑宗的师叔告辞之后,立刻就上了山来。” 岳不群“哦”了一声,道:“什么重要消息?” 唐近楼顿了一下,说道:“是关于辟邪剑谱……我们在酒楼吃饭时偶然听人说,有很多江湖人士都要去福州寻找辟邪剑谱……” 岳不群皱着眉头说道:“你竟然听到了这个消息?”他地神情大大出乎唐近楼的意料,既非惊愕,也没有丝毫感兴趣的神色,反而,脸上不自觉的露出了忧虑的神色。唐近楼惊讶地看着他。 岳不群回过神来,淡淡说道:“跟我来。” 唐近楼跟着岳不群到了后堂,岳不群在椅子上坐下,指着旁边案几上摆着的一封书信道:“昨天的信,你也看看吧。” 唐近楼拿起书信,信封已经拆过,取出信纸,摊开来看。刚看了几句,唐近楼地眉头已经皱了起来。 岳不群淡淡道:“左掌门说,他无意间得知辟邪剑谱被林平之弃落山崖。得到了探子消息后,便立刻派了门中的高手赶往福州,查知事情真相。然后偶然发现魔教竟然有大批人马在那山崖下搜索,想来是在找寻辟邪剑谱……” 唐近楼哼了一声,照着信纸上所写的念道:“岳师兄,我五岳剑派,同气连枝,除魔卫道之时,向来是同进同退,我已遣乐师弟领嵩山弟子百余人前往福州,急盼佳音……”唐近楼念到这里,冷笑道:“嵩山派人倒是多,乐厚领去福州的人就比我们华山派的人还要多。” 岳不群并不理会,看着前方,想着什么。良久缓缓问道:“楼儿,你在山下听那些江湖人士说起这事的时候,是如何形容的,他们知道辟邪剑谱已经被毁掉了吗?” 唐近楼一怔,细细想来,悚然一惊,说道:“没错,他们都不知道那剑谱已经分成了两半,而且其中一半已经被林师弟毁掉了。” 岳不群轻叹一声,说道:“果然如此。” 唐近楼心中一惊,说道:“师父,这消息……难道是左冷禅故意不说剑谱被毁的事,想将江湖人士引到福州?”只是,这样做,对左冷禅究竟有什么好处? 岳不群点点头,说道:“没错。” 唐近楼道:“只是这样做,有什么用?他嵩山派就算再霸道,难道还能奈何上千地江湖人士?他把那么多江湖人士召集到福州,究竟是什么用意?” 岳不群微微一笑,说道:“他自然不是要将这些心存侥幸的江湖人士怎么样,他的信里不是说过了吗,魔教有数百人都在福州寻找辟邪剑谱……你猜,这是真还是假?” 唐近楼想了想,说道:“八成是假的。”东方不败不至于那么欣赏辟邪剑谱,更何况,嵩山派的嫌疑一直都很大。 “成不忧勾结地是嵩山派,因此上次在悬崖边接应他的也应该是嵩山派地人才对。因此,若是真有几百人大张旗鼓的找寻辟邪剑谱,那也该是嵩山派的人才对……”唐近楼说到这里,心中一震,发现这件事当真是极有可能发生。嵩山派找剑谱,或者偶然被人发现,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于是干脆将这件事嫁祸给魔教。如果真是这样,那辟邪剑谱在江湖上的魅力,实在是太大了。为了掩盖这件事情,嵩山派竟然能搞出这么大的阵仗。 岳不群道:“你说对了,我想,那些人就算是魔教弟子,恐怕也没有太大的发现。我只怕,左冷禅现在已经得到了辟邪剑谱……”他说到这里,脸色阴沉,显然很担心这种情况发生。 唐近楼笑道:“那辟邪剑谱就算真的被他拿到,以他的身份,只怕也未必敢练。”心中想到:如果他现在就练,那就只好推出令狐少侠跟他拼一拼了,我目前应该还没到那种无视辟邪剑法的境界。 岳不群站了起来,背着手走到窗边,缓缓说道:“不管这件事情真相如何,我们都不能不去。楼儿,你马上收拾行装,准备出发,先行去福州。为师随后就会领人前来。” 唐近楼应道:“是。师父。”看了岳不群一眼,犹豫道:“不如让大师哥和我一起去?”魔教被人污蔑,谁知道会不会在福州做点什么事情……一个高手独行哪有两个高手同行保险。 岳不群摇了摇头,说道:“冲儿已经启程去少林了。” 唐近楼吃了一惊,他下山三个时辰不到,令狐冲就去了少林?唐近楼道:“大师兄去少林做什么?” 岳不群淡淡道:“魔教有数百人出动,少林身为武林中的泰山北斗,自然应当得知这些消息。”唐近楼心道:少林又怎么会不知道这事?更何况,这好像是嵩山派做得事情吧?但他心里知道岳不群肯定有安排,因此没有多问。 岳不群又道:“你找个师兄弟跟你一起下山吧,两人一起,多个照应。” 唐近楼道:“是。” 岳不群道:“收拾好行李,立刻就下山去福州,事情虽然多半没有什么变数,但却是一件急事,你们快些去。走前不用向我通报了。” 唐近楼道:“是,弟子告退。”退了下去。 岳不群看着他离开,嘴里喃喃说道:“昨天送信来,今天剑宗上山。左师兄,我若是今天狼狈一点,你的计谋就又得逞了。” ------------ 第一章 茶棚里 唐近楼在演武场找到高根明的时候,后者正在很罕见的练习着剑法。他似乎遇到了很大的难题,剑招使得极慢,练上几招,便会停下来想一会儿,似乎是想不起来接下来该如何使法。 唐近楼惊讶的看着他,“五师哥?” “别理我!”高根明头也不回的说道,重重的向前一劈,摇头喃喃自语,“不对,不对,不是这样……” 唐近楼讶道:“什么不是这样,不是什么样?” 高根明转过头来,仿佛这才看见唐近楼,严肃的说道:“我现在才发觉,我一定是千年不遇的武学奇才。” 唐近楼撇撇嘴,说道:“你现在才发现么?我早就看出来了。” 高根明不理会他,说道:“上午在正气堂中成不忧那一将你也看到了,那是多么的精妙,当时我本来是要等死了……可是在那一霎那,我灵光一闪,竟然使出了传说中最没有用的明月清风挡住他的剑……小楼,这是不是就是你说的天才的灵光一现?” 高根明目光灼灼的看着他,唐近楼好像能够看出他心里此时的想法。“明月清风,那可是明月清风啊……” 用公认的废招挡住了剑宗高手的绝招,难怪他会这么兴奋。 唐近楼深吸一口气,说道:“绝对是。高根明几乎是心满意足的笑了笑,然后有提起长剑,苦苦的思索起来。 唐近楼道:“师兄,我有事跟你说。” 高根明挽了个剑花,使了一招“白虹贯日”,这才说道:“有事晚上说。” 唐近楼认识高根明这么多年,第一次见他这么大牌。唐近楼惊讶道:“你现在这么忙?”高根明一变慢慢的练剑,一边说道:“你别打扰我了好吗?我虽然是个天才。但也不能老靠着灵光一现救命啊。” 唐近楼恍然大悟,这才知道原来他是在找刚才挡住成不忧那一剑的感觉,以求能够有所突破。这种时候的确最忌打扰,更何况高根明难得有这么上进的时候,唐近楼身为师弟兼共同偷做坏事的同党,自然要全力支持。 一般一个武者遇到这种情况,都会将自己固定在一个稳定地环境中。用特定的节奏来思考问题,直到他们有所突破。 地位高级一点的,可能还会把自己关在小黑屋里面,每天除了吃和拉撒睡就是思考。这种生活唐近楼过过,就是思过崖练紫霞功那一段。唐近楼对那段生活的印象就一句话:很充实。但不是人过的。 奇怪的是江湖上有不少白痴都很羡慕这种生活,看到高手进小黑屋的时候都会羡慕加敬仰地说一句:“某某高手又闭关去了。” 高根明这个状态自然是不适合长途跋涉,那样对他的武学实在是没有什么好处。唐近楼有些犯难:老高去不了福建,谁给我拿行李呢? 唐近楼从正气堂走到演武场,看着那些或者熟悉。或者陌生的面孔,这才感慨,自己在江湖上和思过崖呆的日子实在是太长了。现在想找一个相熟的替自己背行李都难。林平之倒是很愿意和唐近楼一起去福建,但是唐近楼想了想,还是让岳不群去教育他吧。直到现在,他一想起林平之那天在悬崖边上地举动都还有些心悸。 林平之受到的刺激已经够多了,唐近楼不认为他可以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再次经受打击。 唐近楼在华山上,虽然人人都认得,但因为常年“住在”思过崖,跟他相熟的也只有他的几个师兄而已。而在这几个师兄里面,基本上没有一个人把他地武林高手的身份当回事的,唯一能够勉强使唤地动的只有劳德诺一个人。 但是唐近楼对劳德诺有一种天然的避而远之的心态,虽然劳德诺这间谍几乎没有在华山造成任何危害。 唐近楼走过演武场,心中想到:没有人替我拿行李。那我就找个美眉陪我去游山玩水。唐近楼能够找到的美眉,跟他能够想到的替他拿行李的人一样少。只有苏雁月一个人而已。 唐近楼和苏雁月下了华山,水陆并进,除了因为赶时间所以速度快了点,一路上倒也算得上是游山玩水,尤其是坐船,不用自己控制,只管欣赏两岸景色的时候。不过短短十来日,二人已经到了福州府城地管辖范围,离福州城不过半日的路程。 一路上行人渐多,而且多数身负兵刃,一看就是各地赶来的江湖人士。 唐近楼道:“表妹,我们先找个地方,探听一下城内的情况再说。”苏雁月点了点头。两人策马奔驰,过了一会儿,见路边有一家小小的茶棚,里面人倒是不少。唐近楼心想人多,或许听他们说话就能知道一些消息,递给苏雁月一个眼神,两人下了马来,将马匹绑在柱子上,进了茶棚。 小小地差棚内坐了不少的江湖中人,位子虽然没有满,但看那些人大部分都是一脸不善地神情,很多进来歇脚的人看到这种情况,找茶棚掌柜买些茶水,喝了就走。 唐近楼正在寻着座位,忽然身后一个声音传来,“咦,这不是华山派的那小家伙吗?”另一个声音道:“没错,是他。”唐近楼转过身来,只见两个四五十岁的汉子坐在角落里,正看着他笑嘻嘻的说话。 唐近楼仔细一瞧两人,大喜,拉着苏雁月走了过去,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道:“没想到在这里又看见两位前辈。真是晚辈的福气。”一人笑道:“怎么看到我们就成了你的福气,难道你还指望我再指点你么?”伸手指着面前的座位,示意唐近楼二人坐下。 原来这两人正是在衡山时指点过唐近楼的两位武当高手。 唐近楼依言坐下,指着两人对苏雁月说道:“师妹,这两位就是武当派地两位前辈,还不快快拜见。”苏雁月施了一礼,恭敬的说道:“华山弟子苏雁月见过武当派两位前辈。”两人嘿嘿一笑。忽听旁边一个鲁莽的声音说道:“华山弟子剑术不怎么样,一个个人倒长的似模似样,男的俊,女的美,君子剑岳不群挑徒弟一定是只看长相。”唐近楼皱眉看去。只见说话那人长的极丑,正微带不屑地斜睨着他。 这句话若是武当二老说出来,那就是一句玩笑话,但这人与唐近楼二人素不相识,说出这话。分明就是轻视华山。 他话一说完,自己哈哈大笑起来,旁边几桌人也都笑了起来。纷纷道:“不错,正是如此。”看他们纷纷起哄,唐近楼就知他们是一伙人,那丑汉又说:“难怪华山身为五岳剑派却名声不显,原来是岳掌门只想着教他们做君子淑女,没教他们练剑的缘故。”这一句虽然并不甚恶毒,但放在江湖上,却是赤裸裸的侮辱了。一伙人拍掌大笑。但其他桌上的人却是冷眼旁观,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唐近楼轻哼一声,站起身来。笑声猛地停止,那丑汉和他地同伴几桌人都冷冷的看着唐近楼。 唐近楼抱拳行礼,说道:“在下华山弟子唐近楼。这位兄台,敢问你是哪一派的高手?” 那丑汉也不说话。旁边一人说道:“你是什么东西,敢问我们帮主的名字!” 唐近楼微微笑道:“原来还是一帮之主,失敬。” 那人叫道:“既然知道,识相的就滚开。” 唐近楼面色一肃,说道:“这么不讲道理,不知道是谁教地。” 丑汉冷冷的看他一眼,说道:“小王八蛋,我就是看岳不群不顺眼,你要是想留一条狗命,就赶快滚!” 武当二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说道:“有趣,有趣。”苏雁月皱了皱眉,知道表哥要动手教训他们,却没有看出哪里有趣。 唐近楼摇头叹气,喃喃道:“对付不讲道理的人,其实还是很容易地。”那丑汉没听清楚,叫道:“小王八蛋说什么?” 唐近楼道:“好臭一张嘴!”身形一晃,青光闪动,长剑刺向那丑汉,那丑汉不知从何处抽出长刀,护住全身,却没有听到金铁交击的声音。唐近楼脚步一顿,向后退了两步,又坐到了自己位置上。那丑汉收刀回鞘,仍坐在自己位置上,浑身没有一丝伤痕,但脸上却是肿大异常。 武当二位长老相视一笑,点了点头。 苏雁月拍手道:“表哥好剑法。”话音未落,那丑汉“噗”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其中竟然夹杂着十几颗牙齿。原来唐近楼用剑背连续击打他的脸颊,竟然将他的牙齿全部打落!丑汉展开刀法,护住全身,却连唐近楼一剑都没有挡住。 那丑汉吐出一口鲜血后,他的手下都大惊失色,抽出兵刃,便要向唐近楼攻来。忽听“嗤嗤”几声轻响。与丑汉坐在一桌的众人都惊骇的看向自己地衣服,只见每人的肩膀处,衣服都清清楚楚的划开了一条口子,若是再深一些,立刻就能伤到手臂。 这下茶棚内众人都不禁为之一骇,片刻间打伤丑脸汉子,将与他同桌众人的衣衫划烂以示警告,这是何等高明的剑法。在差棚内地,都是些过着刀口舔血生活的江湖汉子,就算武功不高,见识也未必会浅薄,唐近楼露了一手,此刻他们看向唐近楼地目光立刻便有了不同。 “他这是手下留情,否则我哪里还有手在?” 衣衫开口的人心中都这么想,拿刀的手颤抖起来。另外几桌的人看到这种情况,早就坐了回去,只是看着那丑脸(猪头?)汉子,看他如何应对。 那丑脸汉又惊又怒的盯着唐近楼,说道:“你,你……”他牙齿全落。此刻说出话来,却是漏风严重,比百岁高龄的老太说起话来更要含糊不清。唐近楼却看也不看他,只微笑着和两位武当前辈说话,两人也十分配合,三人低声言语,只当那丑汉不存在。 那丑汉即使双颊被拍的通红。此刻也隐隐见到一丝铁青之色。他瞪了唐近楼半晌,口齿不清的喝了一声:“走!”领着他地人,走出了茶棚。 众人看着丑脸汉领着十几人走出茶棚,不由自主的偷偷看向唐近楼,心中惊叹:江湖上竟然又出了这样的英雄少年! 挑柴长老说道:“几月不见。小朋友的剑术又有了长足的进步。真是后生可畏。”唐近楼道:“还要多谢两位前辈指点,令我茅塞顿开。”那是这位“挑柴长老”扮作挑柴汉子,帮了唐近楼一个大忙,还指点他高明的剑术道理,唐近楼一直十分感激。 另一人摇了摇头。说道:“这都是你自己天资聪颖,跟我们没有多大关系。”唐近楼心想:跟你是没多大关系,给我讲课的又不是你。嘴上说道:“这次巧遇二位前辈。正要请两位多多指点。” 挑柴长老嘿嘿笑道:“指点一下倒可以,多多指点就划不来了。”唐近楼一怔,只听他说道:“你刚才为什么不杀了那人?” 唐近楼楞了一下,说道:“晚辈并非是滥杀之人。” 挑柴长老摇头说道:“他辱你师门,而且有意挑衅你,分明就是故意地,你放了他,他也不会感激你。” 唐近楼道:“原来前辈看出来了。” 挑柴长老微微一笑。说道:“我二人好歹比你多活了几十年,你都看出来的事情,我们又怎么会不知道?” 苏雁月惊讶的听着他们说话,再去想那丑脸汉子的作为,倒真像是故意的。而且他是在自己说出是华山弟子之后才开始挑衅。难道自己和表哥随意找个地方歇歇脚,也能碰到华山派地仇家? 唐近楼淡淡说道:“那人既然是故意的。就一定是有人指使,既然有人指使,那么他也不过是枚棋子罢了。上天有好生之德,晚辈也不愿意胡乱杀人。” 二人神色一肃,说道:“你说得好。”挑柴长老随即一笑,说道:“上天有好生之德?少林方丈一定会喜欢你。” 那丑汉是谁的人,唐近楼并不清楚,可能是魔教的喽,也可能是嵩山的喽,如果是嵩山派地人,那在差棚里的不论是五岳剑派的其他哪一派,他们都会来寻晦气。若是魔教……那就更要找茬了。 只是唐近楼并不费心去想他们是谁地人,因为那丑脸汉不过是个小喽而已。 这边已经打完了,茶博士才敢出来,给唐近楼二人上茶。 唐近楼问道:“两位前辈可知道福州城如今形势如何,晚辈正要进城,但听说如今局势诡谲,不敢轻易进城。” 其中一人说道:“福州城我们也没有进去,所以里面局势究竟如何,我们也并不知道。”唐近楼微微失望,忽听他又道:“不过其他的事情,我们倒是知道一点。” 唐近楼忙道:“前辈请讲。” 他嘿嘿一笑,说道:“福州城外已经有了几百名魔教的教众,而福州城内,则是正道人士居多。你来福州,自然也是因为辟邪剑谱的事情了?” 唐近楼道:“是。”武当前辈嘿嘿一笑,说道:“魔教教众已经搜了很久了,如果真有,恐怕是难以逃脱他们的搜寻。” 唐近楼心中一动,听他的意思,似乎这两位武当前辈也不知道剑谱被撕毁的事情。 挑柴那人忽然问道:“陪林平之来福建的人,是你么?” 他说地声音并不大,但也没有刻意压低,茶铺内的众人耳力稍好的人都听到了,顿时都吃了一惊。 唐近楼也不例外,他可不想成为众矢之的。转头看去,只见人人都是一脸热切的表情,但看到唐近楼看过来,全都变了脸色,低下头去。 唐近楼暗道糟糕,皱了皱眉,哪知道他刚一皱眉,正对着他地那一桌人竟然仿佛受了惊一般,站了起来,向门外走去! 那几人右手握在刀柄上,警惕的盯着唐近楼,直到几人都出了门外,才松了一口气。其中一人向唐近楼拱了拱手,算是道别,几个人骑着马,迅速地离开了茶棚。 唐近楼微微一怔,随即想到这几人是怕了自己。他自从练武功以来,或许击败过很多人,但是真正怕了他的,这似乎还是头一次。 唐近楼心中不知是何滋味,反而不太在意别人是否知道剑谱丢失时,他在现场的事情了。他重新坐了下来,说道:“没错,是我陪同林师弟来福州的。” 挑柴长老点了点头,说道:“果然如此。这几日福州城里龙蛇混杂,你们要去,千万小 这算是长辈对晚辈的关照,唐近楼说道:“是,晚辈记住了。”旋即疑惑的问道:“两位前辈难道不准备进城吗?” 挑菜长老呵呵一笑,说道:“我们跟你们不同。” 唐近楼一怔,挑菜长老又道:“你忘了上次在衡山城,我们是干什么的了?”唐近楼恍然大悟道:“两位又要……要重操旧业?” 挑柴长老笑道:“正是。正邪之争再厉害,终究还是江湖中人的争斗,我们这些普普通通的老百姓,他们又何必得罪?” 唐近楼道:“正是。”心里又加了一句:得罪也得罪不起你们。 又休息了一会儿,唐近楼向两位武当前辈提出一同去福州。两人笑道:“我们什么都没准备,叫我们去福州城卖什么?” 挑柴长老道:“你先去吧。” 唐近楼应道:“既然如此,晚辈就先告辞了。”两人辞别了武当二人,离开座位,向茶棚外走去,差棚内众人似乎看到唐近楼便不自然,不少人刻意低下头,转过头,想要避开唐近楼注意,这样的做法,让唐近楼此生第一次感受到了被关注的滋味。忽的,唐近楼心神一动,向角落处看去,只见哪里坐着一人,头戴斗笠,上面罩着一层黑纱,正冷冷的看着他。 “冷冷的看着”纯属唐近楼的感觉。 虽然从未见过那人的真面目,但唐近楼一看见她,就认出了她,忍不住笑了起来,很浅的勾了一下嘴角,唐近楼向她点点头,转身走出了茶棚。 ------------ 第二章 江湖传言 骑在马上,苏雁月终于忍不住向唐近楼问道:“表哥,刚才那两位武当的前辈,究竟是怎么回事,好像你跟他们很熟悉?” 唐近楼笑道:“上次在衡山城,要不是他们救我,我已经死在那里了。” 苏雁月大吃一惊,她并不知道唐近楼竟然在衡山城遭受过危险。“表哥,怎么回事?” 唐近楼摇了摇头,避而不答的说道:“雁儿,这次福州之行,未必会很太平,师父他们也一定不会很快到来,我要你记得一件事情。” 苏雁月点了点头。 唐近楼道:“这次最怕的不是魔教的阴谋诡计,而是正道中或许会有败类,唉……”这次来福州本来就是嵩山派的阴谋,老岳说左冷禅设这个局是想摆脱得到了辟邪剑谱的嫌疑,把脏水泼到魔教身上。唐近楼却不知道左冷禅会不会顺道搞点其他的动作,所以他永远都只能被动的拆招。 唐近楼道:“衡山派莫大师伯,恒山派的师太都是真正德高望重的高人,还有武当的二位前辈,对我极好。若是有奸邪之辈算计,你可以找他们求助。” 苏雁月一惊,看着他:“表哥……” 唐近楼挥了挥手,说道:“我是以防万一,这次福州的事情,实在是超出了我的想象。你一定要记得我说的话。” 苏雁月看着他,半晌点了点头,说道:“好。” 岳不群说这是左冷禅的诡计的时候,唐近楼还以为福州就是左冷禅和一堆好奇心重的热血江湖汉子唱得没有结局的大戏。 但来到了福州,他才发现完全不是这么回事。魔教真的有人来,而且还来了几百号人,当真在城外满山遍野的搜寻。 他在茶棚里收拾了一个侮辱师门的人,却引得人人对他害怕。可是只是武功好又怎么能让人害怕?分明是他们潜意识里就把自己当成了对手。 唐近楼有些后悔把苏雁月带出来了。 辟邪剑谱地魅力。还真是超出了想象。 快入夜的时候,唐近楼和苏雁月到了福州城。赶了一天路,中间只在茶棚休息了一会儿,二人此时都已经饥肠辘辘。此刻福州城已经有了不少的江湖人士,唐近楼甚至担心城内是否会有空房。 很快客栈掌柜的话让他放下了心。用每间房四钱银子一天的价格,唐近楼住在了这家客栈的上房内,苏雁月住在他的隔壁。每天八钱,这样地价格,不是每个人都给得起的,尤其是在不知道这件事情什么时候结束的情况下。 唐近楼打定主意,等到老岳带着林平之等人来了福建。就跟大伙一起去住林家的房子。每天八钱银子,唐近楼也没那么大魄力在这种地方长住。 休息一晚。 第二天清早,二人早早的起来,准备在城中探听一番消息。虽然辟邪剑谱地事情闹得沸沸扬扬,而且唐近楼已经发现事情与自己想象的很不一样。但是他仍然觉得这件事情跟自己没有什么关系。 “辟邪剑谱,谁想要谁就去捡,我就是来旅游的。” 两人在客栈的大堂中吃着早餐。馒头,稀粥。大堂内闹哄哄的,坐满了江湖汉子。唐近楼上次来福州时就是住地这间客栈,那时候可没有这么热闹。 两人正吃喝着,有人来到桌前,一人说道:“两位,搭个座。”唐近楼抬起头来,那人已经大咧咧的坐下。另一人也在另一方坐下。 唐近楼皱了皱眉,却没有说什么。这种事情本来就很是常见,何况此时大堂中也却是没有了空桌。 说话那人,中等身材,五官倒也端正。但左脸上那颗大大的黑痣却破坏了他地整体形象,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极为猥琐。此时他高声的叫道:“小二。两笼包子,快点!”店小二忙不停的应和。 唐近楼看了看手中的馒头,心里郁闷。 这人仿佛停不下来,转头对他的同伴说道:“老于,你知道么,天蛇帮打道回府了。” 老于惊讶的看着他,道:“怎么会?天蛇帮还没到福州城吧。” 黑痣汉子得意的一笑,说道:“千真万确,你忘了,我是跟刀堂的那些家伙挤在一起睡地。” 老于奇道:“是他们说的?” 黑痣汉子点点头,说道:“没错。”接着他又故作神秘的靠近了老于,轻声说道:“天蛇帮被一个少年高手给挑了。” 唐近楼心中一动。 老于眼皮挑了挑,喉头有些发干:“都死了?” 黑痣汉子摇了摇头,说道:“那倒不是。”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口饮尽,继续说道:“天蛇帮主得罪了一个华山派的少年高手,被那少年……唰唰唰”他手舞足蹈,仿佛是在模拟招式一般,“刺了几剑,你猜怎么着?” 黑痣汉子脸上挂着先知的笑容,等着老于问他。只是老于还没说话,旁边一桌已经有人忍不住问道:“到底怎么样?你倒是说啊!” 黑痣汉子一惊,转过头去,这才发现客栈中倒有一大部分人都等着自己继续说下去。说话那人三十余岁地年纪,满面掩不住的风霜之色,一看那红萝卜似地脸色就知道他是常年在冰雪中行走的人。 黑痣汉子拱手道:“可是关外地刀堂的凌大侠。” 那人拱了拱手,说道:“正是。阁下是……”他一承认身份,黑痣汉子顿时肃然起敬,说道:“久仰久仰。”客栈中不少人也同时向这位凌大侠道声“久仰”,姓凌的汉子都一一回敬。 唐近楼看了一眼苏雁月,恰好苏雁月也十分疑惑的看着她,唐近楼知道她是想问这位“凌大侠”究竟是什么人。 唐近楼给苏雁月使了一个眼色,示意她看下去就是。心中却是狂汗----他也没有听说过这个人。 苏雁月却凑过来说道:“表哥,他说的人是你。” 唐近楼嘿嘿一笑,轻声道:“我以前在衡山的时候,就听说书的说过莫大先生的故事,那时候莫大先生自己就坐在台下拉琴。今天可好,我又听到自己的故事了。” 那凌大侠与众人互道“久仰”之后,又转过头来问黑痣汉子:“兄台,刚刚你说华山派的少年高手刺了几剑……后来怎么样?” 黑痣汉子认真的想了想,此时众人都看着他,客栈之中短时间里一片寂静。只听黑痣汉子的声音响起:“那华山派的少侠刷刷刺了几剑,究竟是几剑,因为剑太快,所以没有人看清楚。只是等他退回去的时候,那天蛇帮的帮主方有信的牙齿已经被打得一颗不剩了。” 众人“哦”地一声,齐齐惊叹。 姓凌的汉子脸色变幻不定,不知在想什么。黑痣汉子看众人的反应,心中微微得意,大声的说道:“跟方有信帮主坐在一起的帮众当时就要替他报仇,结果,嘿嘿,他们站了起来的时候,袖子却全都留在了桌子上。” 黑痣汉子趾高气扬,仿佛出剑的人就是他自己一般。旁人连忙配合的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衣袖都在桌子上。” 那凌大侠脸色一变,忽的想到了什么,果然听黑痣汉子说道:“原来那华山派少侠出剑的时候,已经将那一桌人的衣袖全都划了下来!” 客栈里忽的一片寂静。 半晌才有人叫道:“这,这怎么可能?”立刻有人起哄道:“是你编造的吧?”唐近楼心道:“怎么不可能,看来是这个客栈住的人素质不够高啊。”说实在的,有人像说评书里的英雄一样宣传他,他还是很高兴的。 黑痣汉子脸色一沉,说道:“刀堂的印长老亲口所说,他们昨天也得罪了那少年。今天一大早,刀堂的人已经离开了福州城,各位都是武林中成名的高手,也不是不认识江南刀堂的人,将来见到了,一问便知。” 众人凌大侠脸色极不好看,半晌说道:“好剑法。五岳剑派果然是江湖中的大派,名不虚传……”说完便站起身来,出了客栈。 众人议论纷纷,倒也没有多少人在意他离开。 唐近楼耳力极好,隐隐约约听到旁人的议论之声: “这华山派的少年真是了不起,我看我们掌门也未必做得到……” “五岳剑派就这么厉害,少林武当就更不用说了。看来这次一定是魔教跟少林武当五岳剑派的大比拼了。” “这些名门大派的弟子这么厉害,看来辟邪剑谱终究还是要落在他们手里。” “那也未必,这抢剑谱,讲得就是一个浑水摸鱼,看得还是个人的运气。” 唐近楼听他们说自己的时候,还是很高兴的,但这些人两句话说出,便要讲到辟邪剑谱,唐近楼再也没有兴趣听下去,对苏雁月使了个颜色,结了帐,便走出客栈,准备打探打探如今的情况。 ------------ 第三章 向问天被擒 刚出客栈的门口,大街上一个人飞快的跑来,径直往客栈里面冲。苏雁月连忙让开,才没有让那人撞到自己。 二人刚想离开,就听那人扯着嗓子大声说道:“魔教右使向问天被各路英雄围起来了。” 从城西的门口出了城,沿着小路走上一段,可以看见一片竹林,这一带就被称作小竹林。唐近楼二人虽然并不怎么认路,但好在一路上都是看热闹的江湖客,不时匆匆而过的人给他们指引了方向。 两人来到地方,只见两拨人马,各有百来人,分开两边,却并不是互相对峙,而是虎视眈眈的看着面前小亭内的一人。 两人细细一看,只见一方都是黑袍,都是魔教的装束,显然是魔教的教众。而另一边则杂七杂八,唐近楼看到恒山定逸师太领着十来个小尼姑,赫然也在其中。又有一些人身着嵩山派的黄色衣衫,唐近楼略略一想,知道这边的都是正道人士。 这时候魔教中一腰配金带的人说道:“向问天,我最后问你一次,东方教主有令,封你为神教左使,令你即刻回总坛受命。你到底接不接令?”唐近楼向那亭中看去,只见一个白发老者,一袭白衣,身配弯刀,坐在桌前饮酒,那魔教之人说话,他连理也不理。 “这是向问天!他的造型还是这么酷!” 唐近楼一眼就看出,这人正是当年在衡山时看到的向问天。几年过去。风采一点没有减低。 魔教那人见向问天理也不理他,又羞又怒。手向后一招,说道:“弓箭!”话音未落,只听刷的一声,后排数十人齐齐举起弓箭,声音整齐划一,便像是一人发出。正道中人看到魔教如此纪律严明。不由得骇然失色。 “慢!”旁边一人拉住下令之人,这人也是黑袍金带,看来地位并不会比下令之人低多少,“上官兄弟,向右使并非罪人。教主虽然一定要让他回总坛,也不过是要嘉奖他为神教的左使,你……”下令那人冷冷的看着他,那人微微一笑,凑过去低声道:“上官兄弟。你不要忘了,圣姑可是一直管向右使叫叔叔的。 下令之人面色一变,挥了挥手。“刷”的一声,弓箭已经全部收了回去。 一个嵩山装束地人低声对定逸说道:“师太,魔教果然有一套,我看这次,要小心些。”定逸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向问天独自饮酒,眼睛只见自己的酒杯,亭外众人说些什么。做些什么,似乎全然不放在他的心上。 “大伙儿一起上,活捉向问天!” 劝说那人替姓上官之人下了令,当即有数人,手执大枪。绕着亭子冲了上去。那些人围成阵势,并不急于进攻。另有数人。手执铜牌,大斧等各式奇门兵刃冲进了凉亭,向向问天招呼了过去。 唐近楼睁大了眼睛,只见向问天忽的一动,撞进了几人的兵刃之中,片刻间,只听着“劈劈啪啪”的击打声想起,那几人都倒飞出了几丈远。 上官首领惊怒交加,大喝道:“上!”魔教之人一窝蜂的冲了上去。 唐近楼皱了皱眉,暗道没有章法,只怕要遭,果然向问天嘴角露出一丝讥讽地微笑,并不闪避,反而径直冲入了人群之中。 他一进人群,便似是如鱼得水。众人只看到魔教人一圈圈的围得严严实实,听到劈劈啪啪的声音想起,惨叫声连绵不绝。 上官首领惊骇之下,正要大声喝令,忽然间眼前的几人倒翻开来,眼前白袍一现,向问天正对着自己。 情急之下,他大喝一声,长剑瞬间拔出,刺向了向问天的左肋。向问天向前一步,与毫厘之间避开了长剑,右手做掌,劈了过来。以向问天地功夫,这一掌劈实了,就算是当场不死,只怕今后也是半个残废。上官首领冷汗留下,心中却是出奇的镇定,挥出右臂抵挡,只听砰的一声,随即右臂上被闹闹箍住,原来向问天瞬间变掌为抓,扣住了他的手。 这一切不过是在电光火石之间发生,此刻最近的魔教教众已经上前,但上官首领瞬间想到,向问天是想要迅速擒住自己。 以向问天地本领,想要擒住他,原本他也并没有多少还手之力,但向问天此刻只有片刻时间,却让他看到了一线希望。 上官首领顺手放开右手长剑,使出虎爪,抓到了向问天左肩,大叫:“拿下!”他这是要拼着承受向问天一击,也要将他打伤制伏! 向问天嘿嘿一笑,只见刀光一闪,劈向他的兵刃已经被他尽数挡开。上官首领心中一惊:“糟糕,忘了他有刀!”向问天却也并没有顺便赏姓上官那人一刀,震开他的爪劲,向问天身子一转,已经向另一边冲了过去。 他此刻弯刀在手,更加地势不可当。片刻间已经冲出了魔教的包围。向林外遁去。 定逸忽然叫道:“向问天是魔教右使,不知杀了多少江湖豪杰,大伙儿抓住他!”话未说完,自己已经一跃而起,挡在了向问天路上。正教众人围上来,定逸正要出手,却见向问天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忽听嵩山派高手叫道:“挡住西面!” 却哪里来得及,向问天身形一晃,已经快捷绝伦的冲向了西面的空隙处。 苏雁月低声道:“他好狡猾!” 唐近楼笑道:“他被魔教中人抓了几年,自然有自己的一套。” 眼看着向问天要遁入林中,忽然一个黑影从草丛中闪出,两拳击出,声音好似奔雷一般,向问天躲闪不及,收回双手,硬接了这一招,只听“砰”的一声,向问天竟然倒着飞了数丈远。身子甫一落地,几杆长枪搠来,向问天险险躲开,忽的心中一惊,冷笑了一声,将刀丢到了地上。上官首领的长剑此时正挂在他脖子上,“向右使,刚刚地不杀之恩,上官云承你的情了。”向问天微微闭眼,说道:“不必。” 唐近楼叹道:“好计谋。好武功。”看来魔教之人早就知道围不住向问天,因此那首领是故意用来诱敌的,关键处在于最后那人出其不意的拳劲。 但向问天武功之高,已经算得上是当世少有的高手,手上功夫绝不弱,他勤修内功几十年,内功也是非同小可,但那人一拳之下,将他打得倒飞几丈,瞬间被制,可见那人不但武功高,而且在拳劲上,必定也有独到地法门。 向问天睁开眼睛,看了出拳那人一眼,复又闭上眼睛,说道:“童长老,你的奔雷劲果然了得。” 原来这人是日月神教地长老童百熊,当下笑道:“向右使,若不是偷袭,童某不是你的对手。东方教主找了你这么多年,你次次都不给教主面子,这可不好。终究教主让你回去,是要升你的职,又不是要杀你……”向问天嘿嘿一笑,说道:“童长老与东方教主向来兄弟相称,我看这个左使还是童长老来坐比较好。” 童百熊哈哈大笑,说道:“童某哪有那个本事。”伸手一招,说道:“我们走。”当先走在前面,姓上官那人将向问天交给其他人,魔教众人当着正教之人的面,大摇大摆的离开,偏偏对正教众人视而不见,连看也懒得看一眼。 眼见着魔教之人已经走远,定逸脸色铁青,对嵩山派那人说道:“乐师兄,难道就这样任由魔教妖孽离开?” 那人一言不发,定逸跺了跺脚,怒道:“好,好……我们走!”领着恒山的弟子,率先离开。走了数丈,她忽的停下身来,斜看着旁边的小树林,喝道:“什么人在里面,滚出来!” 唐近楼没想到竟然被她发现,两人苦笑着走出来。在定逸发火的时候见她,可不是一个好主意。 “华山弟子唐近楼,见过定逸师叔。” “苏雁月见过定逸师叔。” 两人连忙见礼,定逸冷冷的盯着唐近楼,说道:“你来了很久了?” 唐近楼心中叫苦,说道:“来了一会儿了。” 定逸脸色铁青,喝道:“那干什么鬼鬼祟祟的躲在这里,怕被魔教的人杀了么?”唐近楼连话也不敢答,深知这种时候定逸根本不讲道理的。 定逸看他根本不接招,气哼哼的说道:“跟我走!”衣袖一拂,往前面走去。 ------------ 第四章 暗斗 定逸走在前头,唐近楼哪里敢挨着她,只等着她的弟子们都走过,这才跟在恒山派众尼的身后走着。 定逸心中有气,走得甚急。过了一会儿,一个小尼姑慢走了几步,和唐近楼走到了一起,唐近楼向她一看,眉目之间,似乎有些熟悉。 细细一想,记起来这长的清秀可人的小尼姑正是曾经见过一面的仪琳。仪琳低着头,轻声说道:“唐,唐师兄。”唐近楼道:“仪琳师妹,好久不见。” 仪琳似是有些惊讶的抬头看了他一眼,说道:“唐师兄,你还记得我?”唐近楼微笑着说道:“你既然都认得我,我怎么能不记得你?”仪琳展颜一笑,似乎很是开心。她容貌本来就很美,这一笑,更是动人心魄。 仪琳道:“唐师兄,我,我……”唐近楼看她说话扭扭捏捏的样子,心中似有所悟,说道:“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仪琳忽又道:“不,没有什么。”低下了头,默默走着,半晌才鼓起勇气说道:“令狐师兄,他还好吗?”唐近楼笑道:“好得很,不过他去少林寺了,短时间内,你是看不见他了。”仪琳脸一红,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唐近楼脸上挂着微笑,没有去反驳她。 众人七拐八拐,走出了小路,来到了官道之上,远远地已经能够看到福州城的城墙。唐近楼走了一段,向仪琳说道:“仪琳师妹,上次我在华山看到六个怪人,说要抓我大师兄去见你,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仪琳脸色一红,说道:“那是桃谷六仙,他们,他们非要和我玩。跟我打赌,后来输给了我,又一定要替我做一件事情。我……” 唐近楼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说道:“所以你让他们来华山找我师哥?” 仪琳连忙摆手,辩解道:“不是的,不是我……” 她心中一急,说话的声音就有些大。马上就让前面的人听见了。定逸哼了一声,说道:“仪琳,你们在说什么,什么不是你?” 仪琳怔怔不知该如何说,唐近楼忙道:“师叔。是弟子将师妹认错了。以为她是我上次见过的仪清师妹。”前面一个女尼转过头来一笑,说道:“唐师兄,我才是仪清,这是仪琳师妹。”唐近楼笑道:“是我记错了。”定逸哼了一声,说道:“要叙旧回城再说。” 一行人匆匆走进城中。恒山派在江湖上也是一个大门派。所以虽然江湖人士素质大都不怎么样,但也没有人敢上前来招惹恒山的一堆尼姑。 走到一间客栈,早有小二迎上前来。定逸挥手就是一锭银子,说道:“准备斋宴,我要招待客人。”唐近楼心道:“真是不知人家疾苦,出家人……倒也可以理解。” 唐近楼道:“弟子怎敢让师叔破费……” 定逸骂道:“屁话,我说了要招待你吗?”唐近楼讨个没趣,心中尴尬,苏雁月在一旁却没有一点同门师兄妹地自觉,捂着嘴偷偷的笑。 定逸终于逮到机会骂了唐近楼一句。心中感觉舒服很多。也不理此时大堂众人看她的眼神奇怪。挑了张桌子坐下,对正准备坐在另一桌的唐近楼说道:“坐这里来。”唐近楼看着她手指的方向,心中叫苦,也只能乖乖的坐在她的对面。 定逸看了他一眼,总算没有再骂他。说道:“你们现在住在哪里?” 唐近楼现在对她地任何一个问题都不敢怠慢,连忙恭恭敬敬的答道:“在城东的一间客栈里。”话一说完。心中又有些后悔没有把名字说出来,搞不好定逸又要骂他说话婆婆妈妈…… 好在定义师太这次没有纠缠这个问题,而是干脆的说道:“吃完饭,回去收拾一下,搬到这边来。” 唐近楼张了张嘴,说道:“这,这不好吧?” 看到定逸师太眉头一扬,就要说话,连忙说道:“弟子的意思是,城内这么多人,这里还有空房吗?”定逸哼了一声,说道:“放心吧,嵩山派财大气粗,已经将这间客栈所有地房间都包了下来了,专门供我们五岳剑派免费居住。” 唐近楼恍然大悟,连忙点头,说道:“原来如此,弟子吃晚饭就去客栈将行李拿过来。”定逸“嗯”了一声,闷闷的不再说话。 唐近楼本也不想去惹她,但桌上气氛太闷,不知过了多久,店小二问道:“师太,斋宴已经准备好了,可以上菜了吗?”定逸摇头道:“我会叫你们的。”小二应了声是,便去招呼其他客人。 唐近楼小心的问道:“师叔,今天是宴请嵩山派的师叔师伯?”定逸阴着脸,说了一句:“没错。嵩山派下了这么大功夫让我们有地方住,恒山派总地要表示一番。”唐近楼释然,定逸刚刚才跟嵩山派的人翻脸,转眼又要请他们吃饭,脸色自然好看不起来。一般能作出这种事情的除了脸皮极厚有特殊目地的人之外,就只有定逸师太这种脾气完全与性格合而为一的人了。 过了一刻,嵩山派的人终于来了。嵩山派一共一百多人,大部分都是搭起帐篷住在城外,真正在这间客栈住下的,只有几个人而已。 当先走进门的正是嵩山十三太保之一的“大阴阳手”乐厚。定逸大声道:“乐师兄,贫尼已备好斋菜,请赏脸一叙吧。”乐厚笑道:“师太有请,乐某岂敢不从。”领着几人走了过来。他身边一共有三人,其中一人须发皆白,但看年纪却不过四五十岁,另外两人看起来是嵩山派的二代弟子。 定逸师太这一桌,除了她和唐近楼苏雁月三人便没有其他,乐厚等人坐下,对定逸道:“师太,这两人是我地徒弟。张青峰,万汉松。”两人连忙向定逸见礼,定逸微微点头,嗯了一声,算是回应。乐厚又指着那白发老者说道:“这位是我师弟,白头仙翁沉。”定逸脸色微微一变,这才认真看了他一眼。说道:“失敬。”卜沉道:“不敢,师太大名,如雷贯耳。” 唐近楼也好奇的打量了一下卜沉,白头仙翁的名号在江湖上还算是响亮,不过他之所以注意这人。还是跟辟邪剑谱有关。 乐厚注意到了唐近楼好奇的目光,又看到坐到他旁边的美貌少女,这两人显然都不是恒山弟子,问道:“师太,这两位少年英杰是?” 唐近楼应道:“弟子华山派唐近楼。见过乐师叔,这是我地师妹苏雁月。”苏雁月也见礼道:“弟子苏雁月,见过乐师叔。”乐厚看了唐近楼一眼。忽然笑了起来,说道:“唐贤侄昨天可是昨天教训了天蛇帮地那位华山少侠?” 唐近楼一怔,说道:“不敢,弟子地确与天蛇帮起了一点冲突。”定逸眉头一皱,说道:“你惹是生非了?”乐厚哈哈大笑,说道:“师太多虑了,这位唐少侠,可是给我们五岳剑派大大的长了脸。青峰。你来说说,江湖上,都是怎么传的?”乐厚让定逸不必多虑,但他自己却不可避免的忧虑起来。定逸的口气,分明就像是教训自己的徒弟辈一般地随意。难道华山派与北岳恒山派又勾结上了? 其实定逸师太脾气就是这样,只要不是她讨厌的人懒得管。对待其他的人一向如此。 张青峰看了唐近楼一眼,说道:“现在福州城到处都在传说,说这位唐师弟一剑将天蛇帮帮主打得昏迷不醒,还顺便取下了与他同桌的人每人一条手臂。”他年纪大概有三十岁左右,叫唐近楼一声师弟也是应当。 定逸皱眉道:“你砍了每人一条手臂?便是你与那帮主有仇,又何必连累天蛇帮的帮众?”说着脸有不渝之色。 唐近楼心中大汗,心想江湖谣传,果然是越传越邪门。更想不到,不过是短短地一个上午,竟然将这件事情传得这么广泛,而且还这么邪乎。连忙说道:“这都是江湖上乱传,弟子哪里有那等本事。” 乐厚哈哈笑道:“师太,江湖上的传言,本来就不可信。唐贤侄是岳师兄的高徒,定然也是深有德行,你不需为他担心。唐贤侄,不论如何,你可是为我们五岳剑派大大的增了光了。”乐厚也是早上听人说起这件事情,当时他便不信,一个人武功天分再高,终究还得一步步的练习,一个不及弱冠地小子,哪里有本事能够做到这种地步。尤其是……连他自己也做不到一剑划碎十来人的衣衫。 等到从围捕向问天处回来之后,他又特意留意了一下传言,这回发现,他一剑刺下,已经将人的手臂都断掉了,这下乐厚总算是放下了心来,心知这是江湖上地人胡乱传说。或许这少年的确剑术高明,将那天蛇帮帮主打败,然后看到这事情的好事之徒将它添油加醋,才说成了现在的这个模样。 定逸吩咐那店小二将饭菜端了上来。出家人不食荤腥,不饮酒,但定逸故意弄出一桌斋宴却显然是跟乐厚过不去。桌上气氛由此极为沉闷。 唐近楼吃了些淡而无味的素菜,只听那乐厚不断的说着话,但定逸总是冷淡应对,终于觉得没趣,安静了下来。 这顿饭很快就过去了。唐近楼向定逸师太告辞,称立刻回落脚的客栈收拾好东西就过来。定逸点了点头。乐厚对张青峰道:“青峰,你去帮华山的唐师弟拿行李。”唐近楼忙道:“不必,多谢乐师叔关心,不过是几件衣服而已。”乐厚笑了笑,说道:“既然如此,那就先让青峰给你们安排好房间吧,等会儿你们过来直接进房间便是。”唐近楼道了声“多谢”。 张青峰道:“唐师弟,苏师妹,请。”当先向楼梯走去。唐近楼又转头对定逸,乐厚等人告辞之后,这才跟了上去。 乐厚眼见着唐近楼地身影消失在楼梯口,笑着说道:“师太,这位唐贤侄,倒是跟岳师兄很像嘛。”定逸瞟了他一眼。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应道:“他是岳师兄的徒弟,说话做事,自然跟岳师兄形似。”乐厚嘴角似是嘲讽的一笑,说道:“我看不是形似,而是神似……”发觉定逸正看着自己,掩饰的一笑。说道:“我五岳剑派,又要多一个威震江湖的少年侠客了。” 张青峰推开房门,说道:“唐师弟,你就住这间房,可好。”唐近楼进屋一看。只见客房内整洁清爽,一看就是事先好好打扫过一番,点点头道:“张师兄费心了。”张青峰满意地笑了笑,这些客房专门花了不少银子让人重新打扫了一番,以期让五岳剑派的人住地舒服。负责这件事情的人就是张青峰。看到唐近楼满意,虽然他讨厌唐近楼,心里却也十分高兴。张青峰指了指右手的方向。说道:“那边隔壁的房间就分给苏师妹了。”苏雁月笑了笑,道了声“多谢”,苏雁月生的美丽,这一笑之下,张青峰顿时觉得有些飘飘然。转瞬变成了嫉妒,“这华山的小子好福气!” 张青峰毕竟是嵩山派的得意弟子,知道很好地掩饰自己,干咳一声。说道:“苏师妹,跟你相邻的另一间房,住的是恒山派的定逸师太。”苏雁月点了点头,表示明白,张青峰发觉自己已经没有什么可说的了。干笑了两声,从怀中掏出一串钥匙。认真辨认,挑出了两把,说道:“这两间房都是上房,这是门钥匙,请收下。” 唐近楼伸手去接,张青峰将钥匙放在他地手上,顺势手掌压在唐近楼掌上。嘴上叫道:“拿稳了。”唐近楼只觉一股寒气从张青峰掌上传出,瞬间通过手掌想要进入自己身上的经脉。唐近楼眉头一扬,说道:“多谢提醒。” 苏雁月站在一旁,知道两人正在暗暗的比斗。过了片刻,只见张青峰脸色渐渐凝重起来,又过了一刻,张青峰的头顶竟然有白气升起,苏雁月惊讶的看着他们,唐近楼仍然表情轻松,但张青峰已经面目狰狞,似乎已经用尽了全力。 忽听“嗡”地一声沉闷的响声,张青峰的手掌被震开。 唐近楼微笑地看着他,张青峰脸色铁青,拱了拱手,道:“告辞。”离开了房间。苏雁月道:“表哥,你怎么样?” 唐近楼摇了摇头,说道:“我没事,这小子的掌劲很古怪,居然冷热交替,吓我一跳。”苏雁月看他表情轻松,显然是虽然被“吓了一跳”,但却并没有怎么样。唐近楼看了看苏雁月,说道:“我们先去把行李取了吧。” 唐近楼和苏雁月下楼后,发现定逸师太和乐厚等人都已经离开了。两人到了城东,退了房间,将自己的行李提上,其实就是两个包袱,里面装的也只是一些衣物罢了。 走到大街上,只见人群熙来熙往,热闹非凡。唐近楼道:“雁儿,我们还没在这福州城好好的逛过吧?不如晚点再过去客栈。”唐近楼想起定逸师太就悚,因为定逸是他的长辈,他永远也只有听着她发火,不能反抗。适当的躲着她那是必须的。苏雁月点了点头,道:“好。”她已经很久没有和唐近楼逛过街了,每次走到一起,都是有事情要做。能够和唐近楼一起做一点武林之外地事情,她忽然之间觉得很开心。 “咚,咚,咚……”有节奏的敲门声想起。 “谁?” “师父,是我。” 乐厚合起了书籍,道:“是青峰啊,进来。” 张青峰推开房门走入,乐厚坐在桌旁,看他脸色奇异,问道:“你有什么事情?”张青峰在乐厚面前站定,脸色尴尬,半晌说道:“弟子,弟子刚才去找唐近楼比试了一番。”乐厚眉头一皱,说道:“胡闹,这当口,你怎么能够与华山派的弟子起矛盾?” 张青峰低下头,说道:“是,弟子知道错了。” 乐厚点了点头,倒了一杯茶,口中说道:“我知道,你是看他一个毛头小子,没什么本事,却出尽了风头,心中有些瞧不起他,因此故意想要给他一些难堪,对不对?” 张青峰羞惭不已,道:“是。弟子……” “好了,”乐厚打断他,说道:“既然已经发生了,便不用后悔了,你找个机会,向他道歉便是。” 在乐厚看来,唐近楼是江湖人士爱好热闹,吹出来的高手,因此张青峰对付他绝无什么问题,以为张青峰之所以向他说起,一定是因为不小心弄伤了唐近楼,因此才来自承罪责,以求能够得到师父的支持。 他哪里知道,张青峰不是不小心弄伤了唐近楼,而是不小心弄伤了自己! 张青峰脸色犹豫,半晌才羞愧地说道:“师父,弟子无能……输给了他。”乐厚一怔,有些不相信的问道:“你说什么?” 张青峰知道师父是不相信自己地耳朵,一咬牙大声说道:“弟子输给了他。”这话一出,心中又羞又愧,低声又加了一句:“弟子,弟子还受了内伤。” 乐厚怔怔的看着自己的得意地子,想起在嵩山派,除了有“千丈松”之称的史登达外,便以自己这个徒弟最为厉害。史登达在衡山城外被衡山派的高手杀死之后,张青峰便成了嵩山派二代弟子中的第一人,号称将来会接任嵩山掌门的弟子!甚至连他的师兄,嵩山派掌门左冷禅最近也时常关注他。 可是今天,他竟然输给了华山派岳不群的弟子?!! 华山派是个什么门派?虽然是五岳剑派之一,但那个门派不过只有岳不群一个人撑撑场面而已。虽然掌门师兄对岳不群似乎极为看重,但乐厚等几个师兄弟从内心里一直都没有把这个自己内斗得元气大伤的门派当回事。 青峰怎么会输给华山派的弟子?而且还是一个今天之前从来没有听说过的二代弟子?连在华山派的内线传来的信中也只是说,令狐冲是华山二代弟子中的第一高手,而这个唐近楼,似乎很少提到,只说经常被罚上思过崖…… 乐厚平日里看各门派的情报时向来就是一目十行,反正要做什么,左师兄都会吩咐他。可是今天,他却希望自己能够过目不忘才好。 ------------ 第五章 恍如隔世 乐厚听到张青峰说受了内伤,有些希望有些不确定的问道:“是不是他暗算了你?”张青峰摇了摇头。乐厚眉头皱起,道:“把手伸过来。” 张青峰将左手伸出,乐厚搭在他的脉上,半晌缓缓说道:“你体内的确受了伤,可是……”乐厚霍的抬起头来,紧紧盯着他,“那伤势分明是中了大阴阳内劲,这是怎么回事?”张青峰茫然失措,大阴阳内劲在嵩山派中,目前只有乐厚在修行,而乐厚也只传授给了张青峰一人而已。 “难道是他将你的力道尽数反击了回去?”乐厚皱着眉头说道,“将你受伤的经过详细的告诉我。” 张青峰道:“是。当时我将房间的钥匙拍到他手里,顺势用了内劲。那知道他的内劲反击回来,绵绵汩汩,极为奇特。弟子的内劲竟然没有伤到他。过了片刻,我感到他加强了力道,有些支持不住,于是也加强了劲力。可是我的劲力越强,他反击的内劲却会更强,总是比我要强上一些,让我难以抵挡。最后,最后直到弟子用上了全力,也无法占得上风。” 乐厚悚然动容。大阴阳内劲,绝非一般的内劲,而是阴阳交融的大神通,运起劲来,更是可以发出纯阳极阴两种相反的内劲,往往伤人于无形。张青峰说自己的内劲始终被对方压制,那绝不是唐近楼的内功修为刚好比张青峰要好一点点就能够做得到的。 乐厚心念忽的一动,问道:“最后,你们是如何分开的。” 张青峰顿了一下,说道:“弟子使出了全力,他反击的劲力却仍是要比我强上一些,但无论如何,我已经使出了全力,再也无法加力。那股力道袭来。被我的劲力抵消了大半,最后仍然一丝内劲进入了经络之中。”张青峰缓缓抬起右手,说道:“这只手,现在已经不能动了。” 乐厚闭上眼睛,良久说道:“那是大阴阳劲的寒冰柔劲浸入了经脉,幸好那时候他劲力已衰,否则你这条手臂已经保不住了。” 张青峰脸上的恐慌神色一闪而过。 乐厚道:“这件事情本来就是你地错。既然是你吃的亏,我便不再责罚你了。以后碰到他,记得小心对待,我们五岳剑派本是一家,更何况在这个时候。一定不能出任何差错。魔教的教众可就在城外!记住了吗?” 张青峰忙道:“弟子记住了。” 乐厚挥手让他下去。 “这小子不得了。”独自留在房中,乐厚的眉头又紧了起来。他本身是个内功的大高手,见识绝非张青峰之流可比。他原先以为唐近楼的内功修为比张青峰高明,因此才能打伤了他,但张青峰的伤势却让他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 “这小子是用青峰地内劲又反击了回去!” 这个想法让乐厚几乎连冷汗都要流下来。华山派什么时候多了这样一个少年高手。而且是一个真正的高手。 对于精密策划着五岳合并的嵩山派众人来说,其他门派的任何一点变数都容易让他们坐卧不安。 “福州事了,我一定要将这个消息告诉掌门师兄。”乐厚在房间中踱来踱去。放弃了飞鸽传书的想法,那样还是太过危险。“福州如此混乱,不宜再去招惹华山派,这次就放过他们了。” 乐厚有些颓然地坐在椅子里,前些日子听说华山派有一男一女两名二代弟子将会前来打头阵时他曾想过要制造一些意外,给岳不群增加一些压力。没想到还没行动,就有了天蛇帮的人善解人意的帮他们做了试探。这次意外让他暂时停止了策划,也让唐近楼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第一次为江湖人所知----他到现在仍然认为那不过是江湖间无聊人士的谣言而已。 而到了现在。乐厚已经完全放弃了给岳不群压力地想法。他现在才知道,岳不群为什么会放心两个二代弟子独自来这虎狼之地。“还是魔教之事为重,这次就放过他们了。” 乐厚有些不甘心的想着,忽然想起那越传越玄的谣言。“不行,我得叫人查探一下。究竟当时是怎么回事。” 唐近楼此时和苏雁月正在福州地大街小巷中闲逛着,丝毫不知道乐厚对自己的看法在片刻间又有了改变。 眼见有一个卖首饰的小店。唐近楼拉着苏雁月便走了进去。小店很小,但从商品的外形上看,手工却极为出色,唐近楼也没有太多的钱,只好重外表不重内在。凡是珠玉之类一概不看,最后选中了一只木钗。唐近楼只当是送礼物,倒也没有太觉得这东西拿不出手。 “表妹,我给你戴上。” 苏雁月浅浅的笑,“好啊。” 唐近楼细细打量,转到苏雁月身边,要给她将木钗戴上。忽的神色一动,看到了苏雁月脖子上挂得一只佛。第一眼瞧去有些眼熟,唐近楼略略一想,瞬间想了起来。 “这是我在衡山城的时候给她买地。” 唐近楼第一次去衡山派时,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图个新鲜,没有立刻上山,而是在衡山城逛了一圈,顺便给苏雁月带了一件小玩意儿,便是这佛像。虽然不知是什么材料做得,但唐近楼从价格上也知道,绝非是什么名贵之物。 唐近楼回到华山时,将这些东西送给苏雁月,那时候苏雁月颈上已经挂着一只玉佩,当时唐近楼笑道:“早知道你不需要这个,我该买个手镯才好。” 苏雁月取下自己的玉佩,挂上了这佛像。郑重说道:“以后我就戴你送的这个。”那时候苏雁月还小,不过十四五岁,唐近楼只当她是照顾自己的面子,如今几年过去,看到她仍然戴在身上,一股莫名地情感顿时涌上心头。 唐近楼怔怔的想着往事,一时间呆住了。苏雁月等了许久。忍不住道:“表哥,好了没有?”抬起头来,只见唐近楼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顿时晕生双颊,美艳无比。唐近楼心神激荡。鬼使神差的凑过去,在苏雁月地脸颊上轻轻一吻。 苏雁月呆住了,片刻“呀”的一声,推开了唐近楼,跑出了小店。 唐近楼连忙追出去。百忙中竟然没有忘记留下了买钗的银钱。走到大街上,苏雁月却没有害羞地跑远,只隔着几丈远。她笑意盈盈的看着唐近楼。只是脸上未退的红晕说明了刚刚她的心情。 唐近楼看着苏雁月花儿般的娇研面容,恍恍惚惚像是穿越了时空一般,走到了车水马龙地十字路口,那时候…… “表哥。” 唐近楼猛地回过神来,眼前人来人往,虽然也算是车水马龙,却是有马无车。苏雁月站在几丈远的地方----或者说,十来米远----正张大着眼睛看着自己。那如水的眼神几乎能够将她想得一切都说得清清楚楚。 唐近楼心神似乎又有些恍惚。 “这是来福叔的亲侄女,我管她叫表妹。”唐近楼像是为了确定一般对自己说着这话,然后恍恍惚惚的走了过去,牵起了苏雁月地手。 唐近楼心神恍惚,一会儿是红绿灯亮的十字路口。一会儿是熙来熙往的人群,几乎让他不知身在何方。忽然间一阵哀婉的唢呐声想起。再一次将唐近楼拉回了现实。 这一次,再也没有恍如隔世,看着身旁少女的面孔,唐近楼却莫名地涌起了一阵伤感:“上一次想起以前,是多久前的事了?” 唐近楼不由自主的紧了紧握着苏雁月地手,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街口处,十数人身着素服,围着一口八人抬的棺材,向这边走来。 人群拥挤的街道顿时变得更加拥挤,人们都拼命的往两边挤,要给这些人让出一条路来。沾上了抬死人的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那十数人走得近了,唐近楼看见他们人人都是一副悲愤哀伤之色,算起来,悲愤之色倒是更多。身旁有两人低声着话: “真是可怜,好好的一个姑娘,就这么去了。” “是啊,女人失了贞洁,也没有什么好活的了。” “田伯光那淫贼,又害了一个人,这已经是这个月地第二个了吧?” “没错。” 唐近楼本想离开,听到那人说田伯光,又停了下来。只听一人说道:“看情况,田家准备要离开福州城了,田老爷子的爱女死在这里,他只怕也没有心情看热闹了。” 人群中有一人说道:“你说错啦,田老爷子可不是要回家,他这是准备到五岳剑派居住的客栈,请五岳剑派为他主持公道!” “为什么请五岳剑派,难道不能请少林武当么?”人群中又有一人说道。 之前那人尖笑道:“如今这福州城里,自然是五岳剑派最为势大,少林武当,如今连人都没有看见一个,田老爷子可不能把棺材抬去嵩山。” 唐近楼听了一阵,身穿素服的人已经抬着棺材渐渐远去,唐近楼牵着苏雁月的手,向前走去。 苏雁月道:“表哥,我们不去客栈看看吗?” 唐近楼道:“没什么好看地,反正不过是请嵩山派代表五岳剑派主持公道罢了。”苏雁月怔了一下,犹豫的说道:“表哥,你觉得这是嵩山派地阴谋?”唐近楼回过头来,轻轻笑了笑,说道:“傻丫头,这世界上,哪有那么多的阴谋,我不过是已经知道了到时的情形,不想去看罢了。你要是想去。可以先回去。” 苏雁月轻声道:“我跟你一起。” 唐近楼哈哈一笑,说道:“那好,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唐近楼带着苏雁月在城内左转右转,小半个时辰之后,来到了一条小河边,河边的柳树下,两个中年汉子。一人前面摆了一担柴,另一人面前则是一担绿油油的菜。两人的身前乏人问津,只有一个人站在他们身边说着话,唐近楼微微一笑,领着苏雁月走了过去。 苏雁月惊讶的小声说道:“是武当派地两位前辈。你怎么知道他们在这里的?”他们前日才分别,这两日唐近楼和苏雁月一直呆在一起,苏雁月想不出唐近楼为何会知道这两人在这里。唐近楼微微一笑,说道:“表妹,这就是传说中的江湖经验了。”苏雁月撅了撅嘴。知道他是故意敷衍。 两人走上前去,远远的挑柴汉子已经笑道:“小家伙又来了。”唐近楼二人走近,深深施了一礼。说道:“见过两位前辈。” 挑柴长老嘿嘿一笑,转头看向身旁那人,说道:“就是他了。”唐近楼好奇的看过去,只见一个四五十岁的老僧,正目光温和的注视着自己。看道唐近楼看向他,微微一笑,说道:“老衲少林方生。” 少林派方生?唐近楼连忙又向他施了一礼,恭敬道:“华山晚辈唐近楼。见过方生大师。”苏雁月也来见礼,方生笑着说道:“无妨,无妨,我亦是客人。”转过头来,看向挑柴长老。挑柴长老说道:“小子,你专门来找我们地么?” 唐近楼道:“是。” 挑柴长老嘿嘿笑道:“有什么事情。就说吧。刚刚我师弟还在说起,每次见到你,就要帮你一把,嘿……”唐近楼惊讶的看向挑柴汉子,只见他双目紧闭,像是在闭目养神,也不知是不是真说过这话。 唐近楼犹豫了一下,说道:“我今天听说,最近福州城有两名女子糟了田伯光的毒手,也不知是真是假。”挑柴老者笑道:“你们五岳剑派如今在福州城人数众多,是真是假,又怎么会不知道。” 唐近楼淡淡说道:“实不相瞒,五岳剑派如今在福州的人虽多,但绝大部分都是嵩山弟子,我华山派只有我和师妹二人而已,南岳衡山派甚至还没有派人前来。” 他一句话说出,就将五岳派中的矛盾讲了出来,看起来实在是十分冒失,众人一惊,挑柴长老和方生对视了一眼,没有接话。 苏雁月心道:“表哥心里果然是有些怀疑地。” 过了片刻,挑柴老者说道:“据我所知,这两件事情,的确是田伯光做下的。”他说据他所知,那自然是武当的消息中得来,唐近楼拱了拱手,说道:“多谢前辈告知。” 唐近楼知道这个消息,便想要向三人告辞,方生道:“慢。唐少侠留步,老衲有一事不明,请少侠为老衲解惑。” 唐近楼恭敬道:“大师请说。” 方生微笑道:“唐少侠此去,可是准备教训田伯光这恶徒?” 唐近楼犹豫了一下,说道:“是。” 方生道:“恕我直言,天下英雄,正气凛然者极多,但真正穷尽心力想要追杀田伯光的,却往往是些欲成名地少年人,急功近利,以令智昏。唐少侠绝非这一路人,不知道唐少侠为何想要对付田伯光?” 为什么要对付田伯光?唐近楼想了想,自己也不知道答案。或许只是为了那唤醒了自己记忆的唢呐声? 唐近楼沉默良久,忽的抬起头来,洒脱道:“晚辈倒是也想不出来一个真正地理由。只不过,淫贼少一个,总比多一个好。” 挑柴汉子笑道:“不错,正是如此。教训一个淫贼,还要什么理由?” 唐近楼也哈哈一笑,转过头却见方生大师目光大盛,灼灼的看着自己。唐近楼一怔,任由他盯着。 方生只见他眼中一片混沌迷茫,恍恍惚惚,神气若隐若现,若有若无。心中大奇,看了半晌,方生忽的笑道:“看来施主就要大彻大悟了,好福气,好福气。哈哈哈!”方生乃是有德高僧,忽然间放声大笑,众人心中都是十分惊讶。 唐近楼心中一动,想到:“我要大彻大悟了,难道是说我有和尚命?”心中胡思乱想,却也知道方生大师绝非这个意思。 ------------ 第六章 事件 二人告别了三位前辈,在福州城里又转了一圈,回到五岳聚集的客栈,这时候已经到了傍晚时分。客栈之中人声鼎沸,唐近楼又看到了十来个身穿道袍的人,想来是泰山派的人也到了。 定逸阴着一张脸走了过来,说道:“你们怎么现在才到?”唐近楼道:“弟子领着师妹在福州城内转了转。” 定逸道:“福州城内最近也不安生,你们多多小心,最好和我们一起行动。”她说话极不客气,虽是商量,却是用得命令的语气。但唐近楼心中感动,知道她是担心自己这二人的安危,应道:“是。” 定逸脸色略缓,说道:“你们先上去把行李放下,今天发生了一件大事,嵩山派的大阴阳手恐怕要有所动作了。”唐近楼一惊,说道:“是什么事情?”定逸说道:“是那个淫贼田伯光干下的事情……你们先上去吧,一会儿自然知晓。” 唐近楼疑惑道:“田伯光不过是一个淫贼,能作出什么事情来?” 定逸瞪了他一眼,喝道:“我叫你先上去放行李,你没听见吗?!!” 唐近楼连忙拉着苏雁月上楼去了。心中却想:“这定逸师太不知道几分钟就要破一次嗔戒,阿弥陀佛。” 心中急于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唐近楼打开房门将包袱往床上一扔,就立刻和苏雁月又下了楼来。嵩山派这次也算是下了本钱,所有五岳剑派的人,除了提供住处,还要管一日三餐,此刻就是晚餐的时间。 唐近楼二人照例到了定逸师太桌前坐下。今天来了泰山派的人士,乐厚在定逸面前晃了一圈,便过去跟泰山派的道士们称兄道弟去了。 说实话,唐近楼并不想跟定逸师太坐在一起。其一是因为她火爆到无法控制的脾气,其二就是……定逸是尼姑,她是吃素的。 唐近楼二人只不过是华山派的小辈,嵩山派似乎并没有为了这么两个小辈试试在定逸桌上上两个荤菜地打算。 将就着又吃了些胡萝卜,只听定逸说道:“你知道田伯光最近做了些什么么?” 唐近楼略有耳闻,但为了满足定逸师太的脾气,也只好说道:“弟子不知道。请师叔明示。” 定逸说道:“本月初五。当时在福州城的还没有多少人,嵩山派势力最大,当时驻扎在城外。那天晚上,田伯光偷入了嵩山派的驻地,掳走了一名女弟子。然后……哼!”定逸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脸色已经铁青,“那名嵩山弟子直到第三天才找回来……” 唐近楼看到定逸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眼睛里几乎是要冒出火来,连忙骂道:“田伯光这个恶贼。真是无耻之极,人人得而诛之!” “不错!”定逸道,“算是这狗贼运气好。没有碰到贫尼,否则贫尼定要斩妖除魔。” 唐近楼点头应和,心中却想:“田伯光好歹名声还响,没听说过他有喜欢中年人的倾向,你的机会却是不大。” 定逸缓了口气,喝了点淡茶,继续说道:“昨天晚上,这狗贼又做下了一桩案子。”唐近楼转头看向苏雁月。恰好苏雁月也转过头来,两人对视一眼,都知道定逸说得就是今天死去地那名女子。 定逸叹了口气,说道:“这次受害的江西田家的二小姐。唉,田老爷子本来是想带他的女儿出来见见世面。免得将来出嫁之后什么都不知道,谁曾想。竟然出了这种事情……”定逸又叹息一声,唐近楼知道定逸说得肯定是田老爷子的原话,看定逸神情,再也没有了丝毫地暴戾和不耐烦,只剩下深深的怜悯,直到这一刻,唐近楼才觉得定逸师太有些佛门得道之士的风范。 定逸脸色愁苦,唐近楼若有所思,剩下苏雁月左顾右盼,发现很多人都看着这一桌不说话的两人,让她很不自在。终于忍不住说道:“定逸师叔,你刚刚说的大事,是指这件事情么?” 定逸回过神来,摇了摇头,说道:“不是。” 她放下筷子,没有了用饭地心情,说道:“田小姐生性刚烈,被那狗贼侮辱之后,当晚就自杀了。可怜田老爷子,只见到一具冷冰冰的尸体。今天田老爷子带着家人,将棺材抬到了这家客栈来。” 唐近楼虽然明明知道那老者就是要将棺材抬到这里来,但还是忍不住吃惊的说道:“他这是什么意思?他当真将棺材抬了进来?” 定逸道:“不错。当时贫尼和乐师兄得到消息,早就在门口等候,田老爷子让人将棺材停到门口,自己走了进来。我们二人都等着,看他如何说。没想到他一进门,就跪了下来。”定逸闭上了眼睛,叹了口气,说道:“阿弥陀佛。” 唐近楼这次知道街上地道听途说看来是真的,这田老爷子当真是来向五岳剑派求助的。当下说道:“师叔,他是想请我们五岳剑派帮忙么?” 定逸点了点头,说道:“正是。唉,贫尼好生惭愧……”说着她双手合十,闭着眼默默念诵起经文来。 唐近楼不知她惭愧什么,她没有说,唐近楼也不便相问。过了一刻,定逸睁开眼睛,继续说道:“田老爷子恳求我们五岳剑派能够帮他报仇,抓住田伯光这恶贼,我与乐师兄算是越俎代庖,替左盟主应下了这件事情。” 苏雁月道:“行侠仗义,是我们江湖中人的本分,师叔不算是越俎代庖。” 定逸赞道:“说得好,苏侄女,这两天,你就这句话说得最好!”唐近楼心中好笑,心道原来定逸师太无时无刻不在为别人说的话打分。转过头拉着苏雁月的手轻轻一握,微微点了点头。 定逸道:“这本来也没有什么,我们五岳剑派齐心协力,总有一天能够抓住田伯光这恶徒。将他杀死。你说是不是?” 二人连连点头,唐近楼心中却是不断摇头:“那可未必,五岳剑派齐心合力,的确是有可能有一天能偶抓住田伯光,可问题是,五岳剑派齐心合力之后,难道就只做抓田伯光这一件事情么?” 定逸道:“正是如此。这件事情本来就这样了。可是田老爷子走前说了一句话,却是引起了轩然大波。” 唐近楼惊讶的问道:“田老爷子还有什么话说?” 定逸闭口不言,说道:“当时在场地人不少,你问他们吧。” 唐近楼苦笑道:“我怎知当时有谁……”忽的一怔,向四周看去。只见喧闹的大堂内不知何时,已经安静了下来,不少人都一手拿着筷子,眼睛却看向定逸师太这边,显然是一直在听她讲述这故事。见定逸师太不再说话。这些人虽然心急,却也不敢向定逸师太催促,毕竟定逸师太地辈分比绝大多数人都要高得多。只是窃窃私语。安静的客栈瞬间又嗡嗡嗡地吵闹起来。 过了一刻,连泰山派新来的天松道长也将疑惑地目光投向了与他同桌的乐厚,乐厚苦笑一声,站起身来,大声道:“当时田老爷子离开的时候,地确说了一句话,当时他说,五岳剑派威震武林。那是不用说的,只是现在他已经一把年纪,也不在乎什么虚名了,若是五岳剑派帮不了他,那他只好找魔教帮忙。什么正邪之争。也比不上他女儿的性命。” 大堂内先是极静,那是大家被惊得说不出话来了。过了片刻。才有人窃窃私语,又过了一会儿,闹闹哄哄的嗡嗡声又传了出来。 唐近楼目瞪口呆的看着定逸师太,说道:“田老爷子当真这么说?”定逸哼了一声,说道:“什么真地假的,他的确是这么说的。” 唐近楼吸了一口气,心道:“有勇气,我很欣赏。”要知道这时候说找魔教帮忙也是禁忌,任何与魔教相关的事情都是禁忌。一个不小心就会遭到武林地群起而攻。当年刘正风在衡山上,就因为说了一句认识曲阳,之前的种种优势便立刻不复存在,后来全家隐居,再也不履江湖。当然这也是他的本意,倒是并不如何遗憾。 但田家在江西也算是大派,田老爷子一句话,就将整个武林正道威胁了一次,实在是胆子够大。如果他当真投身向了魔教,虽然对武林间地势力并没有多大的影响,但对于整个正道的影响力却会造成很大的打击。 众人正在窃窃私语的讨论,忽听乐厚大声说道:“这件事情,就是这样了。田老爷子虽然有误入歧途的可能,可是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女儿逝世的打击太大,相信他冷静几天之后,就能知道自己今天究竟说出了什么样的话来。只是,眼下我们却有一件大事要商量。” 唐近楼微微皱眉,心想:“有大事,你干什么跟这些二代弟子商量,跟各派掌门商量也就是了。”转头看了看定逸,只见她又闭上了眼睛,看不出她心中地想法。 乐厚说道:“魔教猖獗了一个多月,整天在山野中寻找那辟邪剑谱的踪迹,大家都知道辟邪剑谱的名头,虽然我们五岳剑术博大精深,并不会怕了它,但总不能让这样一部高明的武学落入了魔教的手里。你们说是不是?” 众人轰然应是,乐厚微微一笑,继续说道:“左盟主大约一个月前就已经将魔教搜寻辟邪剑谱地信息送到了各派掌门的手中。本来我们打算等到五岳齐聚地时候,再商量如何对付魔教,找寻辟邪剑谱的事情,可是如今看来,情势有了变化。江湖上有了传言,说是魔教似乎已经大概确定了辟邪剑谱的位置,相信不久就能找到。今天田老爷子也说到了这事情。因此,虽然南岳衡山派还没有人来到,华山派来的两位贤侄虽然都是少年英杰,也不是门中的长辈,但是对抗魔教,已经到了势在必行的地步。” 乐厚环视了众人一眼,大声道:“我已经邀了江湖上不少成名的英雄好汉,于明日日落之时,在此处相会,共商对付魔教的大计!” 唐近楼一惊,只见众人已经兴奋了起来。顿时皱起了眉头,江湖上的汉子受到魔教的封锁,别说找剑谱,连进那片区域都做不到,因此与五岳派联合也是极有可能的。可是只要这些人当中有一人是魔教的探子,那密谋的事情就不可能瞒住魔教。 嵩山派的人又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这一点,看来这依然有嵩山派故意作秀的成分在里面,只是不知道,他认真的程度有多高。 吃过了晚饭,众人的情绪仍然高涨,三三两两的仍在谈论明天将会到来的大会。唐近楼二人告辞定逸,回房休息。在楼梯上唐近楼不屑的对苏雁月说道:“一群没见过大场面的人,这就兴奋起来了。连掌门都没有的大会,这规格也算低到家了。”苏雁月点头微笑,却不说话。 到了门口,唐近楼打开房门进去,与苏雁月挥手作别。 关上房门,却是忍不住叹了口气。忽的又想到了另一件事情,定逸师太所说的大事,究竟是指田老爷子看起来惊世骇俗的言论,还是乐厚准备的联合江湖豪杰对抗魔教的计划? ------------ 第七章 华山神剑 夜幕降临,客栈之中的五岳剑派人士却仍然热情不减。乐厚和泰山派的道士们其乐融融的套着交情,谈论着明天将会进行的大会。 定逸师太性子直爽,不喜跟这些人呆在一起,早早的也回了房间。 苏雁月坐在油灯下,手托香腮,想着事儿,时不时会心的一笑。在那油灯昏暗的灯光映照下,显得更加的迷人。 正沉浸在自己的心事里,只听房门极轻极轻的响了两下,苏雁月一惊,说道:“谁?” 屋外传来一个细细怯怯的声音:“苏师姐,是我。我是仪琳。” 苏雁月楞了一下,这才打开房门,只见门口一个容貌美丽的小尼姑有些无措的站在哪里,果然是恒山派的仪琳。 “仪琳师妹,是你。快进来。”苏雁月将仪琳引进屋中,心里还有些疑惑,仪琳找她有什么事情。她是前两天才勉强算是跟仪琳认识,算起来,这几天说过的话加在一起也不会超过十句。 苏雁月拉着仪琳在桌前坐下,仪琳怯怯的看着苏雁月,半晌才说道:“苏师姐,我有件事情要求你……”看苏雁月不解的看着她,仪琳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符咒,说道:“这是我在佛祖面前念了……几遍《金刚经》之后求来的平安符,我想请你帮我把它交给一位华山的师兄。” 苏雁月盯着她看了好半晌,才微微笑道:“是令狐师兄?” 仪琳脸一红,说道:“是。令狐师兄救了我,我一直都没有好好感谢过他。苏师姐,谢谢你帮我这个忙。” 苏雁月微微一笑,她这下才好好的打量起仪琳来,油灯红彤彤的光芒照耀下,只见一张如花的娇颜面孔正希冀的看着自己。苏雁月心中一叹:“真是个美丽的姑娘。可惜,是个尼姑……” 唐近楼早早的熄了灯,盘坐在床上,呼吸吐纳,练着紫霞神功。以他现在的内功修为,早已不需要日日定时练习内功了,因为他行走坐卧。无一不是按照内功地呼吸吐纳之法运行。内功的修行已经真正和他的日常生活紧密的联系在了一起。 唐近楼静心凝神,修炼内功,一缕缕若有若无的紫气从他的身上溢出,在他的面部聚集,绵绵然犹若云霞。心情空灵之下。五感也比平时增强了不少。客栈一楼中,嵩山派地弟子和泰山派弟子称兄道弟的场面隐隐约约的反映过来。不远处,一人呼吸绵长而细密,呼吸之间,声音极大。显然也是在练习一门高深的内功。唐近楼略加思索。知道是恒山派的定逸师太在修习恒山派地内功。正要好奇的打探打探隔壁有什么动静的时候,忽的神色一动,睁开眼来。 唐近楼略一皱眉。走下床头,来到窗前,小心将纸糊的窗口戳出一个小洞,向外面看去。 月明星稀,树影清冷。 苏雁月拉着小尼姑,轻轻地说着话儿,那张平安符,已经放在她的旁边。她心里清楚仪琳的想法,或许现在仪琳自己都不甚清楚,但她就是清楚。她愿意帮助这个可怜地小尼姑。 “或许应该让表哥在把平安符给大师兄的时候,让他给大师兄和仪琳小师妹牵牵线……可是,仪琳是个尼姑啊。这可害死人了……” 至于令狐冲不时表现出来的对岳灵珊的情意,在小尼姑娇娇怯怯的眼神中。苏雁月此刻已经不自觉的忘记了。 忽听仪琳低声惊道:“师姐,你看那是什么?” 苏雁月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只见窗口最角落的黑暗处,一只细细地管子伸了进来,随即一缕若有若无的青烟飘了过来,苏雁月愣了片刻,才恍然说道:“这是迷药。” 这烟看上去无色,是不是无味两人并不清楚,若不是仪琳恰好因为害羞,死死的看着窗口,恐怕两人都难以发现。只是看见屋中亮着灯,这人还敢用迷香,却让苏雁月羞恼不已。正要呼喊唐近楼,忽然窗口一翻,一个黑影滚了进来。 那人抽出长刀,砍向仪琳,左手就要向苏雁月抓过来。苏雁月反应极快,长剑已经刺向他的要害,只要逼得他退上一步,便立刻能够呼救。 忽听那人“哎哟!”一声,向后退了两步,同时小尼姑的低呼声响起:“是你!”那人是个粗豪地汉子,此刻却扭扭捏捏,一步一步像是想要逃走。仪琳却似比他更加害怕,躲到苏雁月旁边,说道:“田伯光,你,你怎么来了?” 田伯光退到窗边,尴尬道:“误会,只是误会……”他话音未落,只见眼前青光闪动,苏雁月冷眉竖眼,已经向他刺了过来。苏雁月一听到“田伯光”这三个字,立刻就知道他就是害得田家小姐自杀的那个采花大盗。想起表哥说要教训他时,苏雁月还可怜过他,不知道他会被揍成什么样子----在苏雁月心中,能够跟唐近楼比武功地人显然还没有出现。只是没有想到她看到了田伯光,剑出的竟然比唐近楼还要快。 田伯光采花大盗,这些天连续犯了几件案子,在他来说,这与从前也没什么不同,只是今天看上的这人显然有些不同,竟然跟小尼姑有些关联。跟小尼姑有关的人,那是绝对碰不得的。田伯光上次差点被令狐冲打败,后来又死里逃生。从替小尼姑出头的大和尚那里逃了出来之后就明白了这个道理。 既然这女子跟小尼姑有关系,那就绝对不能惹。田伯光这样想着,使出快刀,挡住苏雁月的剑招,接了几招,心中暗骂:“姥姥的,这几天眼睛瞎掉了。这女子竟然是华山派的弟子!我惹了个小尼姑,令狐冲就要跟我拼命,要是招惹了他地师妹,肯定得天涯海角的追杀我。” 生怕她们叫唤惹来了五岳剑派的人,田伯光刀招加快。瞬间将刀光使得风雨不透,逼得苏雁月连连后退,忽的刀光一敛,田伯光一声低喝,撞破窗户。冲了出去。 苏雁月二人眼看着他跳出了窗户,面面相觑,正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只听啊的一声,田伯光又从破烂的窗户中倒飞了回来。二人一惊,只见田伯光甫一落地,已经劈出一刀,将屋中地烛火熄灭。苏雁月眼前顿时一黑,再看不清屋中的事物,只听叮叮当当的响声响起,不时夹杂着田伯光的痛呼声。忽的眼前刀风一动,苏雁月心中大惊,知道田伯光声东击西,故意攻击自己,分那人地 只听那人“哼”的一声。随即刀风已断,显然已经被架开了。 苏雁月听到哼的一声。已经知道这人就是唐近楼无疑,当即大声叫道:“表哥小心!”话音未落,只听“啊”的一声惨叫,田伯光撞破了房门,客栈大堂的灯光射上来,苏雁月只见田伯光小腹间一滩血迹,已经跌跌撞撞地跳下了楼去。 定逸此时才从客房中冲出,她脸色青白一阵,唐近楼一眼便看出,他受了一点内伤。刚刚那屋并无打斗,看来是定逸在修习内功的时候出了一点岔子,恰好碰到田伯光到来,急火攻心之下,导致内府受损。 田伯光跳下楼梯,五岳剑派中江湖混的久地已经认出了他来。乐厚大叫道:“田伯光!”田伯光不理不睬,脚步一错,飞快的向门口奔去。他号称万里独行,于轻功一道,最是高明,转眼间已经要到门口。 乐厚刚站起来,就见田伯光超越了自己。心中一紧,挥手反掌击向他的后心,前面泰山派两个道士长剑刺下来,齐齐喝道:“留下吧。”这一剑不知是否有意要在五岳同道面前卖弄一番,两人一个使得是泰山派的绝招“快活三”另一个更加了得,竟然使出了“泰山十八盘”!连着乐厚这一掌,势必要将他留了下来。 田伯光见了剑光,不退反进,一步就进了两人的剑圈,乐厚那一掌便无法触及他的身体。他们不过是二代弟子,虽然蒙师父宠爱,传授了最为精妙的剑法,但也难以发挥出其中的威力。田伯光刷刷两刀,两人见刀速极快,心中便怯了,脚步一退,立刻闪出了一个空当。 众人大为骇异,都看出田伯光已经身受重伤,但他重伤之下,竟然还能够在三个高手地合围下逃脱,这等本事,实在是了不起。 田伯光心中一喜,就要冲出去,忽然心中一激灵,刀往后一磕,随即转过身来,顿时魂飞魄散,只见唐近楼长剑闪动,再次向他攻来。田伯光刚刚连在自己最为熟悉的黑暗中都被他打得还不了手,现在哪里还敢跟他动手。刀光使得不出身前三尺,便打边退,希望能够出了客栈,那时候以他的轻功,还有谁能够追的上他? 田伯光刀光使得泼墨不进,唐近楼一柄长剑翻转使出,招招都是华山派的精妙剑法,压制得田伯光只得死守。五岳派众人看得如痴如醉,大声叫好。乐厚却看得冷汗直流,心中惊骇。 田伯光连连后退,心中却比围观之人更加惊骇,只因为他拼命护住全身,却没有听到一点金属交击地声音,反而衣衫不时发出“嗤嗤”的裂帛之声,让他胆战心惊。忽地田伯光脚下一绊,一头栽了出去。原来他不断后退,此时正好退到了门槛上面。 田伯光摔落在地上,打了个滚,忽的一跃而起,三两步已经逃出了几丈远。转瞬间到了街口,眼看是追不上了。 只听定逸高声叫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追上这淫贼?” 唐近楼转过头来,只见定逸脸色不太好。以为她内伤未愈,连忙迎上去,说道:“师太,你怎么样?”心中却想:你真够倒霉的,没打架都能伤到。也是,我就一直纳闷,修佛的人。这么急躁,怎么可能会一帆风顺? 定逸急道:“我没事,快把那淫贼抓住。” 乐厚道:“师太,田伯光那淫贼轻功了得,恐怕是抓不住了。”接着看向唐近楼。笑道:“唐贤侄好高明的剑术,不愧是岳师兄的高徒。”泰山派的天松道长刚才离田伯光稍远,没能出上力,倒是他的两个师侄,替他大大地丢了一回脸。此刻脸色不是很好看,但也勉强笑着说道:“岳师兄交出来的弟子,果然与众不同。” 唐近楼道:“弟子刚刚灭了屋中的***。这才侥幸伤了田伯光……”乐厚哈哈笑道:“唐贤侄不必谦虚,刚刚你的剑法大家有目共睹,那田伯光根本不是你的对手。”他笑着看向四周,只见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唐近楼身上,敬畏羡慕者皆有,他的弟子张青峰万松年二人竟然面露恐惧之色。 乐厚心中一紧,却不好当场向两个不成器地弟子发作。 定逸看了一眼唐近楼,说道:“我倒没想到。你现在的剑法竟然到了这个地步,难怪岳师兄敢派你来这里。”不等唐近楼说话,又道:“你这个性,实在是跟岳师兄一样,太婆婆妈妈。既然武功好。就应该说出来,害得我平白为你担 定逸说着。脸露不满之色。唐近楼只能苦笑。 忽的定逸脸色一白,哼了一声,按住了自己胸口。唐近楼惊道:“师叔!”乐厚道:“定逸师太,你怎么样?” 定逸摇了摇头,说道:“不过是岔了气,没什么大不了的。” 乐厚伸手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说道:“少林有一种治疗内伤的神药,叫做小还丹。我嵩山派虽然没有这种药丸,但这熊蛇胆丸也算不俗,相信能够对师太有些帮助。”定逸也不矫情,接过小瓶,说道:“多谢了。” 乐厚微笑道:“都是五岳中人,师太何必客气。” 定逸单手行了一记佛礼,说道:“阿弥陀佛。贫尼有伤在身,先行回房,告辞了。” 乐厚,天松等都说道:“师太请。” 唐近楼自然不会留下来,连忙上前扶着定逸,说道:“我送师叔上楼。”定逸皱眉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众人不由自主地将目光投在了唐近楼身上,随着他上了楼。唐近楼即使是背对着他们,也能够感到背上那些火辣辣的目光,大部分都是看偶像的。他还是第一次经历这种情形,感觉非常的……难受。 两人上了楼,苏雁月和仪琳还站在门口等着。定逸道:“放开,我还没伤到这种程度。”唐近楼连忙放手,心知定逸已经看出来他是想逃离那帮子人的注视。 定逸冷冷地看着唐近楼,缓缓说道:“你剑法很好。” 唐近楼一怔,当然知道她不会无缘无故的夸奖自己。果然只听定逸又道:“你明明可以杀了他,为什么最后却放了他?” 唐近楼一惊,只见定逸的眼神冰冷无情地注视着自己。唐近楼丝毫不怀疑,只要自己一个解释不好,从此定逸师太就再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照顾”自己了。唐近楼苦笑一声,只好说出真话:“师叔,上次在衡山城的时候,仪琳师妹曾说过我令狐师兄和田伯光相斗的事情,你可还记得?”定逸“嗯”了一声,看了仪琳一眼,仪琳连忙低下了头。 唐近楼道:“那时候,塞北明驼木高峰偷袭我师哥,是田伯光救下了他。”定逸脸色一变,唐近楼淡淡说道:“不管田伯光如何想,我大师兄都欠了他一条命。因此今日算是我替我大师哥还他一次人情……” 定逸铁青着脸,一拂衣袖,说道:“这次就算了,下次见到这种淫贼,不必讲什么恩德,拔剑杀了便是……仪琳,我们走。”快步回了房间。仪琳不敢拂逆,也迅速回了自己的房间。 唐近楼舒了口气,心想:“境界不一样就是不一样,若是定闲师太,一定说不出拔剑便杀这种话来。” 只听苏雁月倚在门边,担忧的说道:“表哥,你放了他,会不会?” 唐近楼淡淡一笑,说道:“雁儿,你忘了他受伤了吗……我已经一剑……替他去了是非根。”苏雁月一怔,随即面颊飞起一团晕红,细声细气的说了一声:“我睡觉去了。”关上了房门。 ------------ 第八章 似乎一夜成名 田伯光狂奔数十里,出了城,直到一处小溪旁才停了下来。这时候他才感到伤势发作,全身上下无一处不疼。往身下一看,只见皎洁的月光下,小腹下面一团血迹,鲜红刺眼。若不是点住了穴道,只怕他这时候早就流血过多而死了。 田伯光往下身一摸,顿时疼得脸上的肌肉都扭曲在了一起。但他对这钻心的痛楚已经毫不在意,只剩下一颗冰凉的心。 月光照耀下,田伯光面目狰狞,死死的握住了手中的刀,心道:这奇耻大辱,老子总有一天要向你讨回来。微风拂来,吹着田伯光的破烂衣衫,吹起一片片破布,让他的肌肤感到了一丝丝的凉意。 田伯光心头一惊,低头向心口看去,只见他的上身衣衫已经一片一片,随着风几乎要飘了起来,却偏偏没有一片掉落下来。田伯光神色一变,伸手将衣衫脱了下来。忍着疼痛,将衣服铺在地上。 只见衣服上横一块,竖一块,被划了不知多少剑,而这些剑痕的裂口,却组成了一个个的字。田伯光衣服放的并不平整,有些地方的布条已经被压住了。但最后那“绕你一命”却仍然看得清清楚楚。 田伯光心头不知是绝望还是沮丧,已经无心去看前面的字样,却也隐隐约约能够看到“令狐冲”“衡山”等等字写在前面。微风吹拂,流水潺潺,月光清冷,照在田伯光的脸上,已经是惨白一片。 他知道,他这辈子都找不回这个面子了。 第二日清早,唐近楼早早起来,用餐之时。发现客栈中已经三三两两来了些江湖中人。这些人都是些在江湖上有名气,有些实力,但是用在现在的场合就远远不够的那一类人。唐近楼虽然也算是常在江湖上行走的人了,但他这些年大都游弋在五岳剑派之间,其他的“小门小派”却是并不熟悉。 乐厚远远的就大笑着说道:“唐贤侄,来来来,我给你介绍几位江湖上的朋友。”唐近楼看着他满脸堆笑。也扯了扯嘴角,对苏雁月使了个眼色,笑着走了过去。苏雁月一个人去恒山派所在地地方坐下。 乐厚指着一名白发苍苍的老者说道:“唐贤侄,这位是郑州六合门的夏老拳师,在武林中是久享盛名……”那老头满脸笑容。说道:“哪里哪里。”唐近楼心道:“还盛名呢,我就不认识……”脸上却是一副受了惊的表情,说道:“原来是夏老前辈,晚辈华山唐近楼,给您老人家行礼了。” 夏老拳师连忙扶住唐近楼。说道:“唐少侠不必多礼。”仔细打量了唐近楼两眼,这位夏老拳师像是个老夫子一样摇着头说道:“果然是天赋英才,难怪连田伯光那样的恶徒都不是唐少侠的对手。” 唐近楼心中皱眉。心想本少爷勤修苦练怎么就成了天赋的了,这个念头一闪而过,转瞬间就吃惊于他已经知道了田伯光被自己击败地事情。唐近楼看了一眼乐厚,心想难道是他说出去的? 乐厚笑着说道:“华山派岳师兄实在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人,不禁自己剑术超群,连徒弟也是一个强过一个。听说华山派二代弟子中最厉害的还不是这位唐贤侄,而是他的大师哥,叫做令狐冲地。也不知是真是假?” 夏老拳师点了点头,胡子一颤一颤:“不错,那令狐冲声明极盛,连我都知道的,的确是个了不起的年轻人。君子剑岳先生果然名不虚传。” 唐近楼笑道:“我师哥的剑术在华山派二代弟子中若是自认第二,想来也没有人敢认第 乐厚微微笑道:“唐贤侄实在是太过客气了……” 唐近楼飒然一笑。说道:“弟子跟大师兄比过数十次剑法,至今未胜。令狐师兄地剑法,的确是高明的很。”乐厚见他说地坦然,勉强的笑了笑,心中却是又惊又恼!唐近楼此时正想着:我可没有骗你,只比剑法,我还真没赢过他。 唐近楼跟着两人嘻嘻哈哈,正要找个机会退出去,只听门口一个粗豪的声音传来:“乐先生,陈某今天可来得早了!”乐厚转头头去,喜笑颜开:“陈掌门,苗先生,白先生。”唐近楼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说话那人哈哈笑着,恰好也看了过来。两人对视之下,同时发出了“咦”的一声。 那粗豪的汉子奇怪的看着唐近楼,唐近楼也以同样的目光看向他,乐厚笑道:“两位可是认识么?”那陈掌门哈哈笑了笑,说道:“我上次在华山脚下见过这位小兄弟一面,原来这位小兄弟竟然是五岳剑派地弟子么?”他身旁两人,一个面色苍白,一个尖嘴猴腮,正是让唐近楼最先得知福州此次大事的三人。 唐近楼笑道:“晚辈是华山派的弟子唐近楼,还未请教三位前辈大名。” 那瘦猴原本漫不经心,听他报了名字,悚然一惊,说道:“华山唐近楼。莫非就是逼退田伯光的那个唐近楼?” 唐近楼惊讶的看着他,这回知道,自己也许,可能,大概……最近真地风头很劲。乐厚笑道:“不是这个唐近楼,还有哪个?唐贤侄,来,我来给你介绍,”他指着瘦猴说道,“这位是江湖上闻名的百里飞白磷白先生,轻功天下无双。”白磷摇了摇头,说道:“轻功天下无双可不敢当。”乐厚又指着粗豪地汉子说道:“这位是关外铁刀派的陈掌门。”最后指着那白面中年人,正要说话,那人已经开了口:“江南苗家,苗林峰。” ------------ 第九章 他乡遇故知 这中年人面色苍白,显然是有病在身,但他一开口,却自然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孤傲之气,看来是一个对自己极为自信的人。乐厚心中哂笑,天下间不知有多少这样好高骛远的江湖中人,学了几十年破烂功夫,就自以为天下无敌,等真正碰到了高手之后,才能够知道自己原来是井底之蛙。 唐近楼道:“久仰久仰。” 苗林峰微微一笑,说道:“我已经十年没在江湖中走动了,唐少侠如何久仰?”唐近楼微微一怔,只见他嘴角含笑,却并无讥讽之意,显然只是调笑。 乐厚哈哈笑道:“苗兄客气了,苗家神剑,威震江南,江湖中谁人不知?这两年苗家人虽然少在江湖中走动,却也没有人敢小看了苗家。来来来,三位往这边请。”伸手一引,将三人领到旁边坐下。唐近楼松了口气,到定逸桌前坐下,也不知今天走的是什么运,忽见门口一个身穿黄衣的嵩山弟子跑了进来,炫耀般的离着老远就大声的说道:“乐师叔,少林方生大师携弟子到。” 客栈内的情绪顿时又高了不少。少林派可不是随随便便别的什么门派,那是武林正牌的泰山北斗! 乐厚眉开眼笑,已经迎了上去。门口一个和尚身着粗布衣衫,已经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比他高了一头的壮汉,想来是少林派的俗家弟子。 乐厚红光满面,双手合十,行了一礼:“方生大师驾临,我等倍感荣幸!” 方生大师回礼道:“阿弥陀佛,乐先生言重了。”又道,“老衲不过是一介化外之人而已。今日英雄齐聚,哪一个不是威震南北的高手?老衲适逢其会,无非是凑个热闹而已。” 方生是少林方字辈的僧人。在武林中辈分极高,今天在座之人大部分都是怀着仰视的心情观看方生的,猛然听到他称赞众人都是威震南北的武林好手,不自觉的就有些飘飘然了。所谓花花轿子众人抬,一连串地马屁顿时又从这些豪杰的口中拍了回去。客栈内的气氛顿时变得十分和谐。 乐厚心中十分得意,说道:“方生大师,容乐某为你介绍几名江湖上的英雄。一路看”方生微笑道:“老衲出家之人。还是免了吧。”转过头去,欣然道,“难得定逸师太也在,正好同师太讨论一番佛法。”乐厚笑了笑,说道:“如此也好。乐某就不打扰大师了。” 方生微微一笑,说道:“请自便。” 方生径直向定逸走来,定逸自然不敢怠慢,同样是佛门中人,恒山可就差了少林一个档次。定逸站起身来。规规矩矩的合十行了一礼,道了声:“方生大师,好久不见。”声音中正平和。完全收起了平日里的气焰。在唐近楼的印象中曾经在定闲师太面前见过这种面目地定逸师太。 方生回了一礼,却是有些意外的看着唐近楼,唐近楼连忙行礼。唐近楼之前背对着他坐着,他也没有注意。 他身后的那个大汉之前看着他和乐厚说这些没有营养的话,早有些不耐烦。此时扭动着身子,忽然看见唐近楼,咦的一声:“你,你不是那个。那个……”众人都有些惊讶地看着这大汉。 方生皱眉道:“国强,不得无礼。” 那大汉稍稍收敛,恭恭敬敬的说道:“是。”眼睛却还是疑惑的看着唐近楼。唐近楼也看着他,皱着眉仔细的想着。这大汉眉目间有些眼熟,却是一时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唐近楼道:“在下是华山弟子唐近楼。” 大汉大声道:“对对对。你叫唐近楼,你跟我说过的。你忘了我了?我是周国强啊。你还救过我地。” 他一说救过他,唐近楼立刻恍然大悟:“周兄,原来是你!”唐近楼自从学武以来,严格来说,真正行侠仗义救人性命的只有两次,一次是在衡山,那就不必说了。另一次则是他刚刚学武三四年的时候,有一次回家时候,救了这眼前地大汉。 方生意外的看了唐近楼一眼,说道:“原来那次是唐少侠救了我徒儿……” 唐近楼恭恭敬敬一本正经的说道:“行侠仗义正是我辈分内之事。”方生点头道:“正是如此。”唐近楼一怔,到没有想到方生这么干脆。 周国强似乎很没有当徒弟的自觉,当下大声说道:“师父,我今天见了恩人,可要好好的和他喝上两盅……茶。” 大家伙儿都有些奇怪的看着方生,看出他这名弟子似乎很与众不同。虽然最后那一个字及时改正过来,但人人都知道他要说的定然不是一个“茶”字。若是别的人在这里,定逸只怕当场就要站出来问上一问了。 少林门规甚严,便是俗家弟子,所遵循地戒律也不会少。这大汉虽然没有剃度,但他大大咧咧的几句话已经让众人疑惑了。 方生有些无奈的说道:“也好,你便和你的恩人好好一叙吧。日落之前,一定记得回来,今日的大会,不能迟到。”大汉周国强这才恭敬地说道:“弟子明白。”转过头,脸上又已经满是笑容:“小唐,走走走,今天我请客。”大堂内听到这话的人都是心情古怪,定逸不满地皱了皱眉头,心道少林竟然也有这样不养心性之人。反倒是方生大师,一脸平静,波澜不惊……可能是习惯了。 唐近楼向苏雁月递了个眼色,这才跟着周国强走了出去。周国强的表现让唐近楼已经模糊的记忆又清晰了起来。那时候,他碰到的那个大汉也是这样一副性格。没想到进了少林,锻炼了这么多年,他竟然没有什么改变。 应该说……很难得。 周国强不出唐近楼意料的将他带进了一家街边的茶铺,然后高声吆喝着要掌柜的上酒。这里是大城镇,茶铺中倒也能够拿出一些好酒来。大汉给两人的大碗满上,豪爽的说道:“唐小兄弟,来,干了!”说着将碗口往嘴里一放,头微微一扬,一晚酒已经下了肚。唐近楼胆战心惊,说道:“周兄,敢问你在少林学的些什么啊,不会是化酒神功吧?” 周国强哈哈大笑,拍着唐近楼的肩膀,道:“喝了,喝了。” 唐近楼微微苦笑,摇了摇头,端起大碗,将碗中酒一饮而尽。他酒量绝不算坏,但这样喝法,他倒宁肯不喝酒。好在周国强也不逼他,自己一碗一碗的喝了起来。他长的又高又壮,酒量也极为了得,喝了十多晚,脸色微微红润,却是精神倍增,跟唐近楼聊起了这些年来,在少林的事情。 他口才极差,很勉强的表达出了他在少林受到了极大虐待的主题。唐近楼表面上虽然不断的点着头表示同情,但看着他身前的空酒坛,心里说什么也不相信他说的话。 周国强有些自来熟的性格,唐近楼有些无聊左右看了看。我们知道,唐近楼今天很有“他乡遇故知”的运气,此时茶铺内人不多,角落处一个头戴斗笠,黑纱蒙面的女子引起了他的主意。 一眼看过去,两人都是惊讶不已。 “任盈盈。”唐近楼心道,“奇怪奇怪,有看到她了。”唐近楼今天连续遇到“故人”,心情很不错,友好而亲切的向她点了点头。还没有感觉出她的目光是“冷冷的”还是“微微一笑”,忽的一个人撞进茶铺,唏哩哗啦撞到了一大片桌子。 唐近楼和周国强和不满的向他看去,只见那人却是手铐脚镣样样齐全的戴在身上,一动就叮叮当当的响。周国强咦了一声,小声道:“难道是牢里出来的?” 唐近楼心中一震,缓缓摇了摇头,这人居然是前两天才被抓住的向问天。那女子站了起来,颤声喊道:“向叔叔。”向问天一惊,向任盈盈看去。 这时候街口处一群人转出,气势汹汹的冲了过来。他们虽然身着各式各样的衣服,但唐近楼一看他们步伐行进如同一个整体,就知道他们是魔教中人。只听耳旁呼呼声响,再转过头去时,黑衣女子和手带镣铐的向问天都已经不在了。 ------------ 第十章 藏匿之处 那群人冲了过来,人人都是面色阴沉而坚毅。唐近楼和周国强二人默默喝酒,只当没有看见这些人。 为首的是一个身穿灰衣的汉子,他在茶铺内左右转了两圈。高声问道:“刚刚有个身带镣铐的犯人,到哪里去了?”他环视一圈,见茶铺内的客人大都害怕之色显于脸上,等了片刻,茶铺内死一般寂静,竟然没有人敢回答。那灰衣汉子脸色一冷,看向了躲在柜子后面的掌柜的。那掌柜的哭着一张脸,用手指了一个方向,随即双手合十,不断的向他作揖。那灰衣汉子哼了一声,道:“追!”一行数十人浩浩荡荡的追了过去。 周国强头一仰,一碗酒登时下肚,说道:“***,这些是魔教的人吧?” 唐近楼道:“你怎么知道的?” 周国强摇了摇头,说道:“猜的。”转瞬又问道:“奇怪,你怎的不动手打他们?” 唐近楼心想:我有病啊,单挑他们一群。嘴上却说:“我跟魔教中人无怨无仇,为什么要跟他们动手?”周国强奇道:“我常常在山下听人讲武林中的事情,有时候还有嵩山弟子说话。他们不是常说,你们五岳剑派,跟魔教有不共戴天之仇吗?” 唐近楼摇了摇头,没有解释,反而问道:“你们少林身为武林正道的泰山北斗,刚刚看到魔教的妖人,你怎地也不出手来降妖伏魔?”周国强哈哈一笑,说道:“我可打不过他们,为什么要去找不自在。” 唐近楼愣住,半晌才苦笑道:“你既然知道,却还来问我。” 周国强道兴致起来,又喝了两碗酒,将一坛酒喝得干干净净。笑道:“这可不一样。我们这些在江湖上混的,最重要的就是要尊师重道。我师父常常说,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之类,还要我记得不可轻易杀生。你们五岳剑派却不是如此,我在山下,就常常听嵩山弟子们说起魔教。那都是不问是非,拔剑就要杀的嘿……”周国强说到这里,又笑了一下,想要倒酒,猛然记起酒已经喝干了。转头叫道:“再上一坛好酒来。”唐近楼可没什么兴趣看他喝酒了。连忙拉住他说道:“周兄,今晚可是有重要的事情,酒就不要多喝了。” 大汉犹豫了一下,这才点头,结了帐跟着唐近楼走出茶铺。嘴里还在喋喋不休:“今晚那么多江湖人士,想来嵩山派定然不会怠慢了。可惜师父当面我不能喝酒……”转了一圈再回去的时候,客栈中的人仍然那么多。唐近楼应付了一些想要结识结识这位新近地少年侠士的一些江湖中人。找到苏雁月,拉着她冲出了客栈。 江湖中人联合在了一起,蠢蠢欲动,这下子福州城真的要热闹了。唐近楼心中却是有些遗憾岳不群到现在还没有能够来,衡山派也是如此。 两人绕着城走走停停,转了一圈,直到快到傍晚时分,才回到了客栈去。 远远地。客栈里面的喧嚣之声已经吓了唐近楼一跳。大堂内灯光明亮,照的如同白昼一般。嵩山派只在***上下的功夫,就已经不少。 唐近楼和苏雁月走进大堂,只见里面熙熙攘攘,站了只怕不下两百人。唐近楼皱了皱眉,心想怎么来了这么多人。但这间客栈空间极大。这么多人站下来,竟然也并不拥挤。唐近楼左右环视了一圈,没有发现乐厚的身影,连那白头仙翁也没有看见。 “咦,怎么快到时候了,反而没有看见乐厚地身影?”唐近楼心中疑惑,说道:“雁儿,我们先回房去,等会儿再下来跟定逸师太会合。…”定逸师太和天松道长目前倒是最受瞩目的两位大人物,身旁围了不少的人。方生大师一门心思念着经,旁边只坐着他的徒弟周大汉,耷拉着脑袋,昏昏欲睡。 苏雁月点了点头,两人艰难的穿过楼梯口,上了楼。 打开房门,唐近楼走进房间。苏雁月回了自己地房间。唐近楼走向床边,想要稍稍休息一下,忽然心头一动,停下了脚步。 他侧耳细听了一会儿,微笑着说道:“今天真是个好日子,走到哪儿都有惊喜……嗯,你是谁?”他说话的声音不大,倒像是在自言自语。可是话音未落,一个黑影已经从他右侧的角落里弹出,手执兵刃,向他刺了过来。 唐近楼手一翻,看也不看他,已经抽出了长剑向右一刺,青光闪闪,宝剑贴着来者的兵刃空隙处刺了过去。这一剑看似巧合,却是他勤修独孤九剑剑诀以来的精妙之作。对手地精妙剑招还未展开,已经让他制住了破绽,不得不撤招抵挡。 唐近楼左一剑右一剑的全无章法的刺过去,剑招不快不慢,看似懒散,却每次都堪堪在对手剑招将动未动时出手,逼得那人手忙脚乱,两三招过去,那人已经只剩下了三成攻势,大半时间倒是都在抵挡唐近楼随意刺出地长剑。 唐近楼最近剑法隐隐有大成之象,每每动手,无论对手多么声名显赫,总是难以抵挡他的三招两式。唐近楼虽然时时提醒自己天外有天,最简单的例子就是魔教还有个东方不败,但内心深处,总是会不自禁的有些许孤傲萧瑟之感。只因为他心中也很清楚,他虽然此时绝难对付东方不败那诡异绝伦的身法,但这天下间能够挡得住他几剑的人,却也已经不多了。只有少数威名赫赫的大门派的掌门。还能够跟他一争长短。 因此这人向他攻击地时候,他甚至都没有看他一眼,更没有转过身来,只是凭着深湛的内功,敏锐的六识,一剑一剑刺向他的破绽。果然不过两三招的功夫,这人便已经被他压制。唐近楼哈哈一笑,说道:“哪位英雄光临我地住处,唐近楼失礼了。”转过头来,向那人看去,这一眼过去。却让他登时就是一愣,剑招立刻就有了滞涩。那人抓住这个机会,连刺几剑,趁机跳出了唐近楼的剑圈。 唐近楼怔怔看了那人好久,只见那人头戴斗笠。黑纱遮面,但身形婀娜,显然是个女子。正是唐近楼前前后后总共见过三次地魔教任大小姐。此时她手执短剑,正警惕的看着唐近楼。 唐近楼却显然没有向她一样怀有敌意,疑惑的问道:“你怎么会出现在我的房间里?” 任盈盈并不说话,唐近楼打量着她,良久说道:“这里是五岳剑派的地盘,今天晚上我们要开会讨论对付魔教地办法,你一个魔教的妖女,就不要凑热闹了吧?” 任盈盈终于开口。她声音冰冷:“你不知道我为什么来这里?” 唐近楼脸色古怪:“你来找我?” 任盈盈哼了一声,嗔怒道:“谁找你!你们五岳剑派围追堵截,追了我一个下午,怎么,你这个华山派的少年侠客。竟然不知道么?”她恼怒唐近楼自作多情,语调中充满了讥讽之意。 唐近楼却是丝毫不以为意。拍手道:“五岳剑派满大街追杀你,你却躲到了五岳剑派居住的客栈,姑娘真是好胆识。” 话刚说完,唐近楼就感觉到任盈盈的目光发生了变化,刚刚还是“冷冷地”,现在似乎已经有了一丝笑意。只听任盈盈说道:“你错了。我不是躲到这里来的,我是被你们五岳剑派的人赶到这里来地。” 唐近楼一怔,道:“那他们呢?”随即反应过来,说道:“你躲到这里,岂不是要连累我?”任盈盈冷冷道:“那也简单,只要你抓住我,送给嵩山派,就是一件大功劳。”唐近楼两步来到窗边,透过前两天挖的小孔向外面看去,此时夜幕渐临,远处的事物有些昏暗,但唐近楼内功有成,自然看得清清楚楚。 仔细瞧了一会儿,只听任盈盈在身后说道:“不用看了,他们躲得好好的,你根本看不见,但只要我想出去,必然会落入他们的圈套之中。” 唐近楼转过身来,好一会儿沉着脸说道:“嵩山派这次来福州的不过只有两个高手,就算是正面对上,只要没有碰到这两人,你想逃脱应该不难吧?更何况我们马上就要商议大事,乐厚不可能不出现,到时候……” 女子摇了摇头:“不止,至少有四个好手。”唐近楼一惊,半晌苦笑道:“这么说,你肯定得连累我了,这可不行,我给你说,我隔壁住的是嵩山派弟子,你到那儿去躲躲吧。” 唐近楼虽然对任盈盈没有恶感,但可没有那么大的觉悟……毕竟两人只是萍水相逢而已,更何况任盈盈还是个“妖女”。唐近楼可不能确定嵩山派若是看见任盈盈出现在他地房间里,是否会一时兴起,干脆给他扣上一顶勾结魔教的帽子。 即使是隔着一层面纱,唐近楼也感受到了任盈盈的哂笑之意。只是她还未说话,就听大门口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快,到各自房间好好搜查一番,一定要找到这个魔教妖女。”唐近楼皱了皱眉,打开房门,在过道上往下一看,几十个嵩山派弟子已经急着往各个房间里涌去。 乐厚站在大堂中间,朗声说道:“各位英雄,大家今天来,是为了商讨对付魔教的大事,只是眼下出了一个意外,我嵩山弟子正在搜查一个魔教地妖女,还往各位稍等片刻。”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是什么人面子这么大,可以让乐厚推迟大会。有直爽的人已经问道: “乐大侠,什么事情这么要紧?” “那魔教妖女什么来头?” 众人纷纷应和。能让乐厚让这么多人等着地事情,自然不可能是小事情。乐厚微微一笑,朗声说道:“今天上午,城外的兄弟传来消息,向问天逃跑了。众位在江湖上都是成名的人物,这件事情想来已经知道了。”乐厚环视一圈,见众人都在看着他。等他说话,心中微微有些得意。但大堂中的武林中人却是比他想象地要多,乐厚心中一动,留心看去,果然很多人都是他没有请过的。 “怎么会有这么多不请自来的人?”乐厚心中警惕。口中说道:“只是向问天在逃跑的时候,有人曾亲眼看见他将一样东西交给了一名女子。随后两人一同逃逸……”一个甜甜糯糯的声音问道:“是什么东西,很重要吗?”乐厚顺着声音看去,只见是一个大约二十七八岁的女子,人长的极有韵味。但乐厚知道,自己并没有邀请过这女子。只是今天地变故已经让这次大会可有可无了,乐厚现在已经不在意在场究竟有多少人是混进来的。 乐厚高声道:“究竟是什么东西。目前还不清楚。不过……”乐厚看着众人,嘴角不经意露出了一丝笑容,“今天向问天逃脱之后,魔教数百人已经全部离开下水峡谷,全力追击向问天去了。” 这话一出,顿时人群中嗡嗡的起了哄,忽有一人迫不及待的高声叫了起来:“难不成是《辟邪剑谱》吗?” 此言一出,客栈之中竟然短时间内沉静了下来。乐厚几乎是不受控制的笑了笑。朗声说道:“那名女子和向问天一同逃走,不过侥幸得很,恰好被我几名师弟撞见,联手攻击之下,向问天独自逃走。那名女子却始终被我们牢牢地跟着。” 他说到这里,又停了下来。又沉不住气的立刻问道:“那她现在在哪儿?” 乐厚道:“嵩山弟子围追堵截,部下了天罗地网,现在那名女子,正在这客栈之中!” 这时候楼上一个声音传来,“乐师叔,所有嵩山弟子的房间都已经查看过了,没有发现她!” 乐厚皱了皱眉,道:“嗯,既然如此,你们下来吧。其他的房间都是恒山派和华山派所居,不可鲁莽。” 唐近楼心里哼了一声,斜了一眼站在他身旁的张青峰,这小子说话地时间拿捏的这么准,真是……欠扁。苏雁月早已出来,站在唐近楼旁边。 乐厚一句话说出,果然不少江湖豪杰的目光投向了一直安坐一旁地定逸师太。定逸的性子最是受不得急,也受不得怀疑。一看众人的目光,立刻霍的站了起来,说道:“阿弥陀佛,贫尼出家之人,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乐师兄要看有没有人,请自便吧。” 乐厚欠了欠身,说道:“师太严重了,乐某怎敢冒犯?” 这时候不知从何处传来一个苍老粗豪的声音,道:“这怎么算冒犯,不过是看看有没有人而已,总不能为了面子,就放那妖女跑了吧!” 众人纷纷应和。 乐厚歉然看了定逸一眼,说道:“既然大家都这么看,加上那妖女却是关系重大,师太,得罪了。” 定逸哼了一声,道:“搜就是了。” 乐厚一挥手,说道:“去看看。”立时有几个弟子向定逸和恒山弟子的房间中走去。张青峰就在唐近楼身边,转身就要进屋。唐近楼眉头一皱,心中不渝,长剑连鞘挡在他前进的方向。张青峰眉头一跳:“你做什么?”伸手拨开剑鞘,向屋里闯去。唐近楼嘿然一笑,长剑带鞘,刺向张青峰,张青峰吃过唐近楼一次亏,自然不敢硬拼,当下向左跳开,想要躲开这一招。可惜他地武功离唐近楼差的太远,唐近楼手腕一转,已经刺在了他腰眼上,张青峰瞬间无法动弹,长剑一抖,转瞬又在他小腿处击打了两下。 张青峰受了这三下,整个人顿时跪在了地上,一动不动。 ------------ 第十一章 曲谱剑谱 两人虽然是在楼上动的手,但楼梯过道之上,众人都能看得清清楚楚,眼见唐近楼出手,瞬间将一名嵩山弟子打得跪在地上,不由得齐齐惊呼,七分惊讶,剩下的三分却是赞叹唐近楼武功之强。虽然算是偷袭,但这等修为,已经让不少江湖中人望而生畏。 乐厚脸色铁青,怒喝道:“唐近楼,你要做什么?”楼上已经向定逸等恒山弟子房间跑去的嵩山弟子此时也折了回来,围住唐近楼。乐厚之所以这么生气,不仅仅是因为唐近楼当众阻止嵩山派弟子进他的小屋,更是因为他竟然出手将张青峰打得跪在地上。这可是实实在在的扇了嵩山派一个耳光。 楼梯口一个身影闪出,兵刃对着唐近楼,恶狠狠说道:“唐近楼,你偷袭嵩山弟子,莫非是你房间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么?”唐近楼瞥了那人一眼,白眉白发,正是白头仙翁卜沉。心想:任盈盈说嵩山派的好手不止有四个,看来的确如此,卜沉和乐厚都在这里,他们不可能不在外面放两个高手,不然这包围圈就是摆设了。 唐近楼不理卜沉,拱了拱手,对乐厚说道:“乐师叔,弟子房间里虽然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东西,不过也不欢迎不请自来的人。这里虽然是客栈,但既然我住了进来,自然也算是我的房间,这位嵩山派的师兄不顾我劝阻,非要硬闯,弟子只好稍加阻止,还望乐师叔勿怪。” 乐厚哼了一声,道:“你先把他放了。” 唐近楼恭恭敬敬的说道:“遵命。”向苏雁月看了一眼,苏雁月点了点头,走到张青峰面前,用脚踢了踢他胸口的几个穴位。张青峰委顿在地,立刻被嵩山弟子抬了下去。乐厚看到苏雁月用脚尖踢人解穴,那岂不是看不起他,唐近楼才是动手之人,却不肯亲自为他解穴,这分明是看不起嵩山派。 其实唐近楼倒不是看不起嵩山派,只是看不起张青峰而已。 张青峰刚被抬下去。嵩山派弟子瞬间又围了上来。唐近楼微微冷笑,只听乐厚大喝道:“唐近楼,你刚才说青峰擅闯你居住的房间,简直胡说八道。定逸师太已经亲口答允同意我嵩山派搜查,大家听得清清楚楚。难道你想抵赖不成!” 大家向定逸看去,她安安静静的坐在桌前,双手合十,闭目念经。定逸师太嫉恶如仇,但偏偏今天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帮哪一边,干脆坐着念经,眼不见为净。群豪大都是冲着五岳剑派的响亮名头来的。如今意外的看到了五岳剑派内讧地情形,都觉得不虚此行。 唐近楼恭恭敬敬的回答:“乐师叔,定逸师太的确是晚辈极为尊敬的师长,只是她是恒山派的师叔,恐怕做不了这个主。弟子在华山只是一个二代弟子,上面有六位师兄,还有师父一辈的尊长,在华山上说的话。往往做不得数,只是如今在这福州城里,弟子却是华山中辈分最大之人,任何人要搜查我和师妹地房间,都须得经过我的同意。否则就是对我华山的不敬。定逸师叔虽然名望甚高,也不能替我华山派做这个主。事关师门令誉。弟子不得不慎重,只好得罪了嵩山的师兄,请乐师叔原谅。” 他语气恭敬谦卑,且言语得当,句句不离华山,要将定逸师太说的话区分开来。群豪听他话,心中均觉得正是如此,北岳恒山派地师太便是辈分再高,说的话也无法代表华山派。有那么些不在意嵩山派的人心中这样想,口中也就说了出来。 “唐公子做得好,爱惜师门名誉,原是对的。” “正是如此,嵩山派做得不对。…” 乐厚脸色铁青的听着众人说话,心中不渝,忽听一个甜美地女声说道:“嵩山派是看华山派只有两个年轻人在这里,故意去欺负人家呢。” 乐厚豁然转过身去,却见说话那人正是之前见过的那名女子,乐厚哼了一声,问道:“姑娘是哪一派的?” 女子笑道:“你猜呀。”声音甜腻,荡人心魄。 乐厚厌恶地转过头来,知道这种女子不跟你正面相斗,最是难缠。乐厚抬头看向唐近楼,压抑着怒火,勉强问道:“唐贤侄,先前的事情我就不追究了,现在我只问一句,你可愿意让我们进屋一查?” 唐近楼看了看两旁,嵩山派弟子刀剑在手,都警惕的看着他,那情形,倒像是对付魔教妖人一般。不过也差不多了,只要唐近楼说出一个不字,这些兵刃只怕立刻就要向他招呼过来。 楼下那女子高声说道:“你们这么多人围着他,莫非是要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唐公子,你偏不让他进,看看他敢不敢动手打你?”不少人应和着叫嚷起来,余下的人却是默不作声,知道现在的情形已经有些剑拔弩张。 乐厚理也不理众人的叫唤,只是紧紧的盯着唐近楼。唐近楼心道:我要是不让他进去搜,肯定得打起来,这还用说吗。只是我在外面闹了这么久,那姑娘要是还跑不了,可就怨不了我了。爷爷的,要不是你藏在我房里,我至于弄成这样吗?唉,嵩山派那边还算良好地无威胁印象全被破坏了。 当下笑着说道:“师叔有命,弟子怎敢不允。请。”乐厚轻哼一声,脸上皮笑肉不笑,说道:“既然如此……搜!”说到“搜”字,声色俱厉! 话音刚落,十多人立刻涌入了唐近楼的房间,之前恒山派弟子所居的房间也没有搜查,此刻也有人进去,包括苏雁月的房间在内,每一间屋都只有一个人搜查,但唐近楼的房门却在瞬间就涌入了十多名嵩山弟子。众人眼见如此,自然知道嵩山派上上下下都被唐近楼一人气昏头了。 “只怕要被报复。”不少人心中想到。 “表哥。”苏雁月轻声道。 唐近楼转过头来,苏雁月正担忧地看着他,唐近楼心中一动。低声道:“你知道了?”苏雁月轻轻点头,小声说道:“我听到了。”眼中是藏不住的担忧,不仅是害怕那人被抓住,连累唐近楼,更担心他与魔教中人交往,若是被人发现…… 唐近楼轻轻捏了一下她地手,小声道:“放心。” 苏雁月张了张嘴。终于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心中的忧虑却没有丝毫地减少,甚至不由自主的想起了衡山城的刘正风…… 过了一刻,只听那白头仙翁的声音传来:“师兄,里面的确没有那女子。” 唐近楼暗暗松了口气。他虽然让苏雁月放心,去不代表他自己不担心,要是那姑娘缺心眼怎么办? 哪知道卜沉随即说道:“不过,我们找到了这个。”客栈内的气氛顿时为之一冷,白头仙翁从屋内走出。手里高高的举着一样东西。 唐近楼一看,原来卜沉拿地竟然是刘正风给他的《笑傲江湖》曲谱。唐近楼顿时怒不可遏:“你敢翻我的东西!”他话音一落,跟在卜沉身后的十多名嵩山弟子顿时抽出了兵刃。卜沉冷冷的道:“怎么,想动手?” 唐近楼看了他一眼,转身对乐厚说道:“乐师叔,嵩山派到底是搜人还是抄家?” 这句话可就有些尖锐了,乐厚气地脸都黑了,却是怒极反笑的说道:“唐师侄真是能说会道,好一张利嘴。我们还是先来看看卜师弟找到了什么东西吧?” 现在两方的气氛明显不对,群雄都有意保持沉默。但也有神经粗大的以及根本不在意和谐气氛的人迫不及待地问道:“对啊,那是个什么东西?” 卜沉沉声道:“我也不知道。” 群雄哄得一下闹了起来,有人道:“你不知道是什么东西,那你还拿出来献丑。” 那女子像是解释一样的说道:“总要找样好点的东西来陷害人家才好。” 乐厚盯着卜沉,等他说话。卜沉冷笑。道:“正是因为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所以才更加可疑。唐贤侄。不如我们下楼去,让大家也看个清楚。” 唐近楼心中一沉,说道:“请。” 卜沉下了楼来,将曲谱递给乐厚,说道:“师兄,你看。” 乐厚看了两眼,却是向唐近楼问道:“唐贤侄,这是什么,我却也看不明白。”唐近楼冷笑道:“这是一本乐谱,乐师叔不懂音律,自然看不明白。” 乐厚心中一沉:“乐谱?”卜沉忽地大笑道:“什么乐谱,唐近楼,你骗得了谁?”唐近楼脸色冰冷,说道:“在座这么多豪杰,相信有通晓音律之人,那给他们一看,自然知晓。”卜沉却是信心满满,看向众人,拱手道:“各位好汉,哪一位懂得音律的,就请出来一观,看看这到底是不是乐谱。” 乐厚见了卜沉信心百倍的样子,也受到了感染,说道:“正是如此,请懂得音律的朋友出来鉴别一番。” 大堂里这么多人,懂得音律的虽然不多,但加起来,原也不算少数,只是大家看到唐近楼和乐厚已经剑拔弩张,不愿意掺和到两派的恩怨之中,过了好久,才终于有一人出来。那人四十多岁,脸色苍白,正是江南苗林峰。 乐厚喜道:“苗先生原来还通晓音律,当真是位雅士。请过来一观吧。”双手地上曲谱,苗林峰接过,口称“不敢”,翻开曲谱看了下去。看了一会儿,脸上已经惊疑不定,直到看完之后,仍是满脸异色。 唐近楼问道:“苗先生可看出了什么?” 客栈之中,大伙儿都看这苗林峰,等他说话。苗林峰略略想了想,这才说道:“这本书里,看上去的确是曲谱,不过……”唐近楼心中一沉,果然苗林峰说道,“在下只是粗通音律,不敢妄下断言。至少以我看来,这曲谱荒诞之极,只怕难以演奏。”苗林峰说完,也不等乐厚和唐近楼说话,已经退了回去。 唐近楼心知这苗林峰说得也是实情,绝没有故意偏袒某一方的意思,但这话一出。显然嵩山派又有话说了。 果然卜沉冷笑道:“说起来,在下也是粗通音律,因此苗先生所说地,正是我的疑问,这书若是当曲谱看。只怕是演奏不出来。” 唐近楼哼了一声,说道:“那依卜师叔的意思,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乐厚也看着卜沉,卜沉微微一笑,说道:“听说。福威镖局的林平之遗失剑谱之时,是唐贤侄跟他在一起?” 这话一出,唐近楼心中一震。大声道:“你什么意思?” 但众人显然都知道了卜沉的意思,一个苍老粗豪地声音叫道:“不错,这定然是辟邪剑谱无疑了。”众人纷纷交头接耳,越说竟是越觉得这书籍正是辟邪剑谱,或许是记成乐谱的剑谱也说不定,否则又怎会演奏不出,似辟邪剑谱这等宝物,自然要有些不同地。 乐厚“恍然大悟”。说道:“原来如此,唐近楼,当真是这样吗?” 嵩山派又怎么会不知道剑谱被毁的事情,乐厚这是顺势的栽赃陷害了。唐近楼盯着乐厚,冷冷说道:“乐师叔说呢?” 乐厚还未说话。那苍老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这定然是辟邪剑谱。否则凭你华山派的剑术,怎能有如此修为?” 这话说出来,甚至连乐厚这等知道内情地人也不由觉得,这书要不是辟邪剑谱简直就没有天理了。众人想起唐近楼最近几月来,赫赫的风头,果然是在辟邪剑谱丢失后才有的事情。而且他刚才制住张青峰所用的手法,举重若轻,实在是超过了他这个年龄应有的水平。最重要地,是在座的人基本上都没有这个实力,因此更加有了这个怀疑。 但唐近楼反而冷静了下来,这确确实实是曲谱,而且是绝世无双的曲子,乐厚或许不能确定它是曲谱,但一定知道这不是剑谱,他不过是故意找茬陷害而已。而这些江湖中人----唐近楼心中冷笑,不过是一听辟邪剑谱四个字,就开始发骚了而已----他从前因为客观上的原因,没怎么注意这些小门小派,现在似乎从主观上也开始歧视他们中的某些人了。 唐近楼轻声说道:“这地确是曲谱,各位若是不信,请上两位会七弦琴和洞箫的大家演奏一曲,立刻便知真伪。”此时群豪仍闹哄哄的争个不停,但唐近楼这轻轻地好似自言自语的一句话,却是清清楚楚的传到了众人的耳朵里,便像是两人站在僻静处,唐近楼轻轻说起一般。 客栈里顿时安静下来,众人热度已过,这时候反应过来,不管这是不是辟邪剑谱,唐近楼这一身惊世骇俗的武功却是绝不会有假。群豪立刻紧闭双唇,心道这就算真是辟邪剑谱,老子也不一定得的到,可不能因此让唐近楼恨上了。 这时候那苍老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嘿嘿,还用找什么人来演奏,这定然是辟邪剑谱无疑,这小子是想拖延时间,就算找来了人,他也要说是来者功力不够。” 唐近楼喝道:“什么人鬼鬼祟祟的!” 那人哈哈笑道:“小子,被老夫道破,想杀人灭口了么?”这时候那人使出了特殊地功夫,声音竟似从四面八方想起,无法让人确定方向。众人骇然,这才知道这一直出言攻击唐近楼的人竟然是一个难得的高手。 乐厚说道:“这位英雄说得不错。唐贤侄,若是你狡辩琴师功力不够,那我们该当如何。”唐近楼一滞,心中却担心乐厚当真找个半吊子来给自己演奏。 这时候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阿弥陀佛。此事关乎唐少侠名誉,便是麻烦一些,也是值得的。”唐近楼看过去,只见一直未说话地方生大师从座位上站起,缓缓走来。唐近楼心中一喜,答道:“晚辈虽然只是粗通音律,洞箫这一部曲却也勉强能够奏得。只需找一位琴师即可。” 唐近楼说出这话,忽然想到了苏雁月,转头向她看去,只见她也是一脸喜色,说道:“乐师叔,可否让我一观琴谱?”乐厚心一沉,知道他们是要琴箫合奏,但无论如何,不能当面不交曲谱。 ------------ 第十二章 笑傲江湖之曲 苏雁月接过曲谱,细细观看,但看到中间时,已经眉头紧皱,唐近楼担心的看着她,只见她看了很久,额头上微微见汗。乐厚等不耐烦,叫道:“姑娘看完了没有。”苏雁月回过神来,失魂落魄的将乐谱递给唐近楼,说道:“表哥,我,我不成。”唐近楼担忧的看着她,只见她目光竟然有些空洞,里面满是担心忧惧,甚至有些绝望之意,知道她在这短短的片刻,心力消耗过甚,已经损伤了心神。 唐近楼心疼的说道:“不成就不成,有什么大不了。你要好好休息一下。”将她扶到定逸师太那边坐下,请定逸师太代为照看,这才过来。 唐近楼唯一一次听笑傲江湖曲时,是在衡山城外,那时候曲阳和刘正风二人琴箫合奏,将这首曲子演绎的淋漓尽致。当时他们身处瀑布旁边,但琴箫演奏之下,竟然连飞瀑直下的声音也难以掩盖琴声箫音。这绝非二人刻意卖弄,而是这首曲子实在太过精妙,二人心力一催,内功自然勃发的缘故。 苏雁月显然琴上的造诣还差了些火候,偏偏她又极想帮助唐近楼,因此在短时间内,竟然伤到了心神,疲累不堪。 唐近楼瞟了乐厚一眼,心想,雁儿从小学琴,尚且演奏不出这笑傲江湖的琴声部分,这福州城内,可还有人有这个本事? 卜沉笑道:“唐近楼,我现在就可以给你将福州城最出名的琴师请来,怎么样?” 唐近楼皱了皱眉,冷冷道:“那可要多谢了。” 忽然之前那个捣乱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还请什么请?这小子摆明了拖延时间,那定然是辟邪剑谱无疑了,还跟他嗦什么?!” 众人这下子再无怀疑,这人绝对是专门来跟唐近楼作对的,他说话声音飘忽。显然有极强的内功在身,不知道是哪位成名的高手跟唐近楼过不去。 唐近楼却反而没有了愤怒之意,他向乐厚问道:“乐师叔,这位朋友,可也是嵩山派的师叔么?” 乐厚脸色不自然的说道:“哪里地话,这位朋友,绝不是嵩山派的人。我也从未见过。” 唐近楼“哦”了一声,只听那人又道:“小崽子不必挑拨,老子不认识嵩山派的高手,就是见不得你一副伪君子的嘴脸罢了!” 唐近楼淡淡说道:“乐师叔,琴师的事情。…要麻烦你了。”对那声音却是不理不睬,只当是没有听见一般。 乐厚向卜沉使了个脸色,卜沉点点头,正要出门,忽然一个女声说道:“慢。”众人寻着声音看去。只见之前常出言帮唐近楼的那名女子旁边,一个身穿苗族服饰的姑娘说道:“这位乐先生,可否让我一观曲谱。” 唐近楼目瞪口呆。这人竟然是任盈盈。她难道不怕被认出来!转瞬想到,任盈盈之前一直黑纱蒙面,此时取下了面纱,又混在一堆女子当中,倒是地确不易被认出。 乐厚眉头不经意的皱了一下,心中有些微不安,他将曲谱递给任盈盈。又看了看这一起的十多个女子,心中实在是放心不下。忽然问道:“姑娘,你们是什么门派?” 那二十七八岁的女子美目顾盼,说道:“我们是什么门派,有什么关系,莫非你要赶我们出去?” 乐厚淡淡一笑。说道:“不敢,乐某准备仓促。很多江湖上的英雄都没有通知到,今天能够自己来地,乐某也十分欢迎,只是……”乐厚看了她一眼,说道,“刚刚乐某说过,今天有一个魔教妖女进了这客栈,我只怕……” 那女子这时却不看他,转过头,对任盈盈说道:“怎么样?”任盈盈微微一笑,也不说话,将曲谱递给她。那女子格格的笑:“那就是没有问题了。”随手将曲谱抛给乐厚,乐厚接住,正要说话,忽然感到手心火辣辣的疼痛,撕心裂肺,无可阻挡。 乐厚大吼一声,将曲谱抛开,伸开双手,上面已经黑红一片,显然是中了剧毒!乐厚正要下令抓住她,忽然疼痛忽消,手上又由黑转红,由红转白,瞬间恢复了正常。只听那女子格格的笑:“你不是要问我的来历吗?我可是说了,就看你能不能懂。” 乐厚黑着一张脸,却是拱手说道:“原来是云南五仙教地高手,不知道姑娘跟蓝教主如何称呼。” 那女子娇笑道:“你这人好生奇怪,怎么关心我的师门来历来了,难道是看上我了吗?”他说这句话,说得自然,毫无羞涩之意,与中原女子大不相同。乐厚脸露厌恶之色,冷声道:“姑娘请自重。” 那女子摸着自己的脸,说道:“可不是我故意说你,你刚刚还在关心什么什么剑谱,转眼间就只想知道我地来历,难道你要让这么多人都在这里等着你么?” 唐近楼心中暗笑,他自然已经猜到,这人是五仙教的教主,蓝凤凰。 她伸出手指了指客栈内的众人,乐厚知道跟她说话实在是毫无意义,对任盈盈道:“姑娘,请吧。”看她没有七弦琴,说道:“可需我派人去买张琴来。” 蓝凤凰道:“不用。”侧过身子,身后一名五仙教教众,手捧瑶琴,规规矩矩的站着。唐近楼心中惊讶,转瞬想到这可能是蓝凤凰买来送给任盈盈的。 任盈盈一拂长裙,席地而坐。唐近楼抽出洞箫,乐厚从地上捡起刚刚他扔掉的乐谱,递给唐近楼,唐近楼微微摇头,说道:“这乐谱,在下时常观看,早已铭记在心。”乐厚心中不悦,又将它递给了任盈盈。 唐近楼微微一笑,说道:“请。” 任盈盈微微点头,只听“叮”的一声,琴声已经想起。这声音一起,在场的大多数人已经知道,这绝对是一本普通地曲谱,而非什么辟邪剑谱。只是刚刚双方剑拔弩张,竟然只因为这样一本小小的乐谱,看来五岳剑派可不像他们说的那样“同气连枝”。 琴声飞扬,箫音优雅。 一阵叮叮当当伴着呜呜咽咽的声音响起之时,群豪无论是否识得音律,都不禁咦了一声,只觉得这首曲子的确吸引人。 琴声忽然高亢,引人奋发,箫音低沉,却是连绵不绝。高亢之音催人奋进,但低沉之声连绵不绝,低而不断,引得人心神不宁。 忽而琴箫之音一变,琴声叮当作响,只是陪衬,箫音忽高忽低,似在诉说着一段悠远地往事。渐渐琴音零落,几不可闻,箫声却是渐渐拔高,直至最顶点时,竟然又高了一线,众人如痴如醉,心神顺着箫音往返高低,颤动不已。 盏茶时间过去,两人奏完这首《笑傲江湖之曲》,客栈之中一片宁静,几乎针落可闻。唐近楼向任盈盈看了一眼,微微点头。 此时客栈之中,大部分人都不通音律,但人人均是一片痴迷神色,心驰神醉,衷心佩服这首曲子。甚至连大老粗的周国强也瞪大了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 苗林峰这等喜好音律之人更是心神皆醉,失魂落魄。 良久,众人回过神来,看向唐近楼地目光又有不同,乐厚心中尴尬,福州之事,其实已经了了,他不过是适逢其会,恰好想整治一下这个华山派的小子罢了。他当然知道辟邪剑谱的事情,也知道辟邪剑谱记载在袈裟上而非书籍。对他来说,曲谱剑谱无关紧要,这次事情,不过抓住众人的心里倾向,羞辱一番这个华山派的小子罢了。 可惜,这音乐之美,实在是超出了他的想象。他虽然不通乐理,也听出演奏这首曲子绝非易事。但也正因为如此,嵩山派的行为似乎在无形之中显得更加龌龊。 乐厚看了看唐近楼,正要说话,忽听苗林峰叹道:“春残花落,雨声潇潇,鸣泉飞溅,群卉争艳,间关鸟语,彼鸣我和,人生如此,夫复何求?”苗林峰拱手行了一礼,道:“唐公子,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 唐近楼还礼道:“此曲名曰《笑傲江湖之曲》。”苗林峰喃喃道:“笑傲江湖,笑傲江湖。”忽的拍掌叹道:“好一个笑傲江湖。”哈哈大笑,转身向门外走去。乐厚连忙叫道:“苗先生要去何处?” 苗林峰向后摆手,长笑道:“苗某心有所感,就此离去,乐先生恕罪。”身形逍遥,片刻间已经远去。乐厚心中气得不轻,脸上却只得强作笑颜,说道:“苗先生好修养。” 唐近楼怔怔的看着苗林峰远去的方向,心中忽而生出要将笑傲江湖曲谱抄录一份给他的想法。乐厚尴尬道:“唐贤侄,此事是个误会……”唐近楼冷笑一声,走到任盈盈面前,接过笑傲江湖曲谱,深施一礼道:“多谢姑娘。”转头对卜沉说道:“卜师叔,你虽然是嵩山派的师叔,可是今天你明明是查看有没有魔教妖女,却变成了搜查我的行李,这算是怎么回事?我华山派弟子虽然不肖,也绝不敢让师门令誉有丝毫损伤!” ------------ 第十三章 驼峰黑水 卜沉微微一滞,忽见唐近楼右手竟然搭上了剑柄,心中一寒,森然道:“唐近楼,你不过是一个二代弟子,怎么,想要以下犯上么?” 唐近楼冷声道:“在下辈分再低,也是华山弟子,阁下辈分再高,也是嵩山弟子。”话音未落,已经噌的一声,拔剑而出,摆了个“苍松迎客”的姿势,“我华山派虽然人单势薄,但宁为玉碎,也绝不敢忍辱偷生。卜前辈,请了!” 长剑一出,群豪都已经知道此事绝难善了。华山嵩山,只怕今天之后,再也难成盟友,从此以后,江湖上的人再听到五岳剑派的时候,恐怕也很难忽视今天这件事情的影响了。 卜沉见唐近楼竟然用剑指着他,心下大怒。他虽然知道唐近楼的剑术绝非庸手,但也绝不相信他能比得上自己数十年的苦功。双目一瞪,就要拔出长 就在这千钧一发,眼看就要打起来的时候,一声淡淡的佛号想起:“阿弥陀佛。”二人浑身一震,这声佛号响起,竟似当真有无边的法力,在瞬间将两人心中的杀意化解了不少。唐近楼心中一惊,转瞬已经看到方生大师正站在自己的和卜沉的中间,面容和睦,不怒而威。 唐近楼恭恭敬敬的叫了声:“方生大师。” 方生道:“五岳剑派,向来同气连枝,连我们这些出家之人都清清楚楚,左盟主和岳掌门也一向惺惺相惜,你们可不要因为一时之气,坏了五岳剑派的名声。”唐近楼沉默不语。 卜沉嘿的一声,说道:“大师,唐近楼以下犯上,我若不教训他,以后五岳剑派还如何在江湖上立足。”右手一用力。就要拔出长刀,忽然手上一重,一股寒气从手上涌入经脉,卜沉一惊,运起内劲一逼,两股内劲一撞,寒劲中生出一股热力。阴阳相生,顿时卜沉真气一滞,蹭蹭蹭退了三步。 勉力站定,卜沉恼羞成怒,抬起头来。却看见乐厚一脸冰冷,说道:“大师说得不错,我五岳剑派同气连枝,岂能因为这点小事坏了关系。师弟,你做得实在鲁莽。” 卜沉心中一寒。不敢说话。 乐厚心中想法很简单,若是唐近楼与卜沉打起来,不论谁输谁赢。那今后并派的事情是不用再提了。要想合并,除非是灭了华山派,或者岳不群那伪君子主动示好。他刚刚脑子一热,任由卜沉信口,自己添油加醋,如今已经是后悔不已。心中已经打定了主意让卜沉忍下这个错,让唐近楼消停下来。这次虽然吃个亏,但将来总会有机会找回这个面子。可若是这次跟华山派撕破了脸。破坏了师兄的计划,也不用想将来了,回到嵩山,掌门师兄就能撕下二人的脸皮来。 乐厚转过身来,勉强让脸色不那么难看。说道:“唐贤侄,这次动了你的行李。将你的乐谱当成剑谱搜出,地确是你卜师叔的不对,不过卜师弟如此,也是出于爱护晚辈的目的。魔教妖人至今未能搜出,你卜师叔也是担心你被妖女蛊惑……”乐厚说到这里,忽见唐近楼脸露哂笑,心中一惊,便不再说下去,直接道,“这件事情,到此为止吧。嵩山和华山派绝不能因此而坏了和气。”转头对方生说道:“大师以为如何?” 方生点点头,笑道:“能不坏了和气,自然甚好。只不知唐少侠如何处置?” 唐近楼盯着乐厚,有看了看卜沉,良久叹了口气,将长剑收回鞘中。乐厚心中一喜,只听唐近楼说道:“既然方生大师开口,在下愿意退让一步。卜先生,只要你当众开口认错,在下便不再追究了。” 这话一出,卜沉登时气的浑身发抖,怒道:“你说什么!”唐近楼轻蔑的看了他一眼,并不说话。群豪左顾右盼,纷纷觉得唐近楼果然还是太年轻,竟然指望一个成名高手向一个小孩道歉,那岂不毁了他一世英名? 不少人摇头叹息,心想唐近楼好好一个有为青年,搞不好惹毛了嵩山派,今天就出不了这客栈了。 哪知乐厚向后一招,止住了想要说话的卜沉,冷冷地看着唐近楼,说道:“唐贤侄,当真要如此吗?” 唐近楼沉默不语。 乐厚大声道:“好。今天既然是卜师弟的错,让他认下也没什么不对。嵩山华山两派,同气连枝,岂能因为这点小事出现嫌隙!”这话说得光明正大,群豪纷纷点头称是,有不少没什么身份的粗鄙汉子当场就叫起好来。夏老拳师摇头晃脑,一副老学究的样子,对旁边的年轻人说道:“看到了吗,这就是大派地气度!以他们的本事,要教训那年轻人易如反掌,但乐先生仍然要以理服人,这才是大派宗师的气度。那卜沉虽然还有些毛躁,但乐先生绝对是有宗师的风范。”夏老拳师看乐厚得到大家的叫好声,仿佛自己地脸上也有了光,得意道:“记住了!以理服人才是王道!” 话音未落,那个屡次与唐近楼作对的粗豪声音又响了起来:“可笑可笑,堂堂嵩山派,居然被一个华山派的二代弟子逼得当场下不来台。姓卜地既然是师叔,莫说是看什么行李,就算是当场打了这小子,又有什么大不了了?” 乐厚脸色一冷:“阁下是什么人,何必挑拨离间?卜师弟……”转过头去,刚要让卜沉将这事了了,却见卜沉脸色铁青,显然愤怒到了极点。乐厚心中一寒,心道:我只顾着嵩山派的面子,却没有想到卜师弟的脸面。 唐近楼侧耳倾听,大声道:“藏头露尾的鼠辈,可敢现身一见。” 那粗豪的声音立刻从四面八方想起:“嵩山派实在窝囊。这客栈之中,光是二代弟子就有数十人,若是这样还给人磕头,我看嵩山派也不必混了,趁早解散算了,哈哈哈哈……”他笑声一起。登时四面八方都是笑声,仿佛有无数人同时发笑,极为可怖。 苏雁月紧张的握着剑柄,脸色苍白,那是刚刚心力消耗还未恢复的缘故。定逸拍了拍她的手,轻声道:“不用担心,这人内功并非高到极点。只是他会腹语术这等奇门功夫,因此才会显得神秘。”方生大师高宣佛号,道:“施主有话,何不现身一见,当面说来。”那人只是哈哈大笑。并不答话。 唐近楼侧耳倾听良久,此刻终于有了一丝笑意。 乐厚看了看唐近楼,又看看卜沉,心中只想着怎么把这件事情糊弄过去才好。忽然卜沉说道:“岳师兄,这小子以下犯上。我实在看他不过……” 话未说完,唐近楼身形一晃,向西南方向地人群中冲了去。冲进人群。唐近楼左右手轻轻推挡挤按,便将人向边上推开。乐厚看见唐近楼冲进人群,转瞬间已经不见了身影,不知他在做什么。 忽然唐近楼地声音响起:“咦,木驼子,原来是你!”乐厚脸色一变,随即听到叮叮当当的声音响起,人群中一阵骚动。几声惨呼声中,一人撞出人群,向乐厚冲了过来。唐近楼的声音响起:“乐师叔,这位塞北明陀你可认识么?” 乐厚脸色铁青,说道:“木先生。请留下来吧。”双掌一挥,两股力道已经袭向了木高峰。木高峰虽然陀刀在手。但乐厚掌力一出,他就知道绝不可能在三两招之内逃脱,右侧站着少林的方生大师,和尚地武功怎么样他不清楚,但是少林的和尚那是绝对惹不得地,搞不好就是个大高手。 木高峰身子一转,向卜沉扑了过去,他仗着腹语术,对唐近楼冷嘲热讽,本以为可以趁火打劫,火上浇油,没想到唐近楼地内功竟然精妙到了这种地步,竟能听出他的位置来。唐近楼出手之时,他身旁那什么什么门派的掌门一脸惊诧骇然,显然并不知道一直传音的人就站在他的身边。 卜沉阴沉着脸,表情跟木高峰颇有相似之处,都是郁闷难当。卜沉虽然名列嵩山派十三太保之一,但实际上并没有多大地威望。修炼的武功也是嵩山派中十分偏门的刀术。一个剑派之中修炼刀术,这本身就难以有大的成就,更难以在门派中取得威望。因此在嵩山派中,他和沙天江一直都是小弟似的人物,若不是左冷禅实在是对几个师兄弟一向极好,出了摩擦又能够一视同仁,他只怕早就呆不下去了。 今天乐厚逼他向唐近楼低头,在他看来,实在是此生受到地最大的侮辱,他一腔的郁闷,此刻随着长刀,向木高峰倾泻而去。 木高峰压力大增,没有想到这人竟然拼了命地攻击他。不过是一两招之间,唐近楼已经到了身前。木高峰心中惊骇,唐近楼的剑术他已经见识过三次,一次比一次强,若是再让他缠上,恐怕难以向上次一样,凭着毒水出其不意的离开了。 那毒水是木高峰最后的保命手段,是从一种只在塞北大漠才有的毒蜥蜴身体里炼出来的。这几十年来,木高峰武功从弱到强,这毒水每次都在最危险的时候用出,但江湖之上,却没有人知道他的驼峰之中,藏有剧毒,只因为他每次使出这手段,对手都当场毙命。唐近楼是第一个从他地毒中逃生的人。 木高峰心知只有拼命一搏,才能逃的性命,唐近楼上次对他欲杀之而后快的情形他至今记忆犹新,以他的恶名,方正乐厚等人或许会绕他一命,但唐近楼若是动手杀他,这些人也绝不会管。 主意已定,木高峰心一横,脚步一转,陀刀倾泻而出,攻向了唐近楼,唐近楼长剑左挡右挡,将他凌厉地攻势随意化解开来。 木高峰成名三十年,此刻全力攻击,非同小可,群雄看见陀刀舞得风雨不透,大部分人连刀影都看不清楚,但唐近楼出剑潇洒,却能轻而易举的破解了这些杀招,修为实在让人骇异。许多人不由自主地想到:“若是刚才当真卜沉动了手,只怕也难取得了好,怪不得乐厚要拼命那两派的交情说话。 卜沉此时已经挺剑攻来,他们两人围攻,木高峰决计逃脱不了。乐厚束手而立,方生大师眼见卜沉刀势凌厉惨烈,显然是想要了木高峰的性命,后退一步,低声道:“阿弥陀佛。” 木高峰眼光一寒,左手一抹,高高跃起,长刀嗤嗤作响,唐近楼一皱眉,退了一步,木高峰左手一挥,一股黑水袭向了卜沉,卜沉离得极尽,眼见黑水袭来,他江湖经验极为丰富,连忙向左避开,长刀挥舞,不让黑水近身,只听嗤嗤声响起,黑水溅到地上,顿时将方石腐蚀出一个个的小坑。 卜沉心中一寒,他长刀使用多年,早已如臂指使,现在虽然长刀挥舞不停,但也能感觉到刀已经受了不小的腐蚀,这毒水竟然如此厉害,卜沉心中惊骇,远远退开。群豪终是看热闹的多,敢动手的少,尤其是对上木高峰这样的高手时,黑水远远溅开,众人看着地上一个个嗤嗤作响的小坑,均是心中骇然。 木高峰心中一喜,脚步快移,要从卜沉的缺口中冲出去。唐近楼紧随其后,一招“朝辞白帝彩云间”使出,刺向木高峰的后心,木高峰眼睛一眯,左手一拂,竟然又是一团黑水射出!身子却是顺势前冲,加快了速度。只要毒水能挡上一挡,他逃出客栈去的希望便大了一分。 ------------ 第十四章 破箭 唐近楼欲置木高峰死地,木高峰又何尝不是如此,他刀法比不过唐近楼,因此只能从暗器上着手。他的毒水虽然厉害,但唐近楼曾经接过这一招,自然会有所防范。因此他费劲心思,从岭南方家求的一件不惧毒腐,水火不进的布袋,将它放到衣袖中,这样无形中他便又多了一招保命手段,尤其是当别人以为他毒水已尽的时候,他再用出,当真是防不胜防。 他潜运内力,将毒水射向唐近楼,虽然心中恨不得让唐近楼死的面目全非,但心中却很清楚,他应该做的,只是趁机逃走而已。 唐近楼前冲之势极盛,忽然之间,只见黑水袭来,片刻间已经到了眼前。他的确如木高峰所希望的一样,没有料到木高峰竟然还有毒囊,眼看着黑水就要沾到身上,使出朝阳一气剑中的“白云苍狗”,要将这黑水尽数挡下。剑势刚起,唐近楼忽的心有所感,这“白云苍狗”的起手式和“苍松迎客”何其相似。 一招是朝阳一气剑中的绝招,另一招是礼敬来客的虚招,这二者便是起手式相似,又能如何?! 唐近楼内心在霎那间忽的一酸,仿佛一片空明,又好似五味杂陈。失魂落魄之下,一招歪歪斜斜的剑术使出,这一招莫说是别人,连唐近楼自己也难知道究竟出的是什么招方生忽的浑身一震,不可置信的看着唐近楼。 木高峰正欲全力向前飞纵,忽然间心生警兆,已经感觉到有暗器向身后袭来。陀刀伸向身后,只听哗啦啦声音响起,木高峰惊恐的瞪大双眼,忽然间大叫一声。群豪骇然看去,只见木高峰身上嗤嗤作响。片刻之后已经血肉模糊。 客栈中的人都是在江湖上摸爬滚打多年的汉子,死人的情形绝不是第一次见,但如此可怖的死法,却仍然让人心中发寒。苏雁月只看了一眼,就转过头去,不敢再看。仪琳苍白着小脸,和定逸师太一起。口中不住地诵念着经文。 又过了片刻,呼喊声渐渐断绝,木高峰的身子竟然从外到内渐渐融化,成了一滩血水。乐厚骇然道:“好厉害的毒药!”看了卜沉一眼,卜沉已经脸色苍白。面无人色,刚刚木高峰的毒水若是沾到他的身上,他的下场也不会好过木高峰。更新 方生双手合十道:“害人终害己,阿弥陀佛。”转头说道:“唐少侠,你这路剑法……实在是精妙。”唐近楼茫然摇头。说道:“大师谬赞了。”心中知道,以自己的本领,将毒水接下来自然不难。但要反击回去,恐怕也只能说是刚才地状态很神勇了。 唐近楼提起剑来,心中疑惑:这柄剑虽说是铸剑谷出来的宝剑,但也没有夸张到这种地步吧?为什么竟然一点都没有受到腐蚀? 方生忽然对乐厚道:“乐先生,现在天色已晚,今天的大会,可以开始了么?” 乐厚怔了一下,这才想起。今天邀请这么多江湖中人来,是要跟他们商讨一起对付魔教的。可是今晚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一件接着一件,莫说是乐厚,只怕这些津津有味看着热闹地江湖中人也早就忘记了今天来这里的真实目的。 忽然卜沉叫道:“唐近楼!”众人一惊。唐近楼看向卜沉,只见他脸色阴沉到了极点。几乎快要下雨了。卜沉冷然说道:“今天搜查房间之事,我自会写信向岳掌门细说。你以下犯上的事情,我也一并讲清。”说完一拂衣袖,转身离开。 向岳掌门细说,表面上还是说唐近楼没有资格,还说要告唐近楼的状。但实际上,却是已经服软了。只是唐近楼却不明白他为何突然改口,有方生大师说项,唐近楼其实已经没法开口让他当众低头了。 乐厚面无表情地看着卜沉离开了客栈,这才对大家说道:“众位英雄,今天原本是要和大伙儿一起商讨对付魔教的大计,可是现在看来,恐怕要推迟了。”今天免费看了这么热闹的几出大戏,众人说不上心满意足,但也已经尽兴了。不过仍有人配合地问了一句:“为何还要推迟?现在也不算晚么。” 乐厚微微一笑,说道:“众位不要忘记了,还有一个魔教妖女没有找到,若是她混进了今天的人群之中……”乐厚没有说下去,众人自然也明白的他的意思,纷纷赞道:“正是如此。”“乐大侠真是高瞻远瞩,深思熟虑啊。”“乐先生说的是,这次大会还是推迟的好。” 乐厚面带微笑,仿佛志得意满,最终让这群只敢看戏不敢出手的江湖豪杰高高兴兴的离开了。 第二日,唐近楼和苏雁月逛了一上午街,回到客栈地时候,却意外的看到了一个人。…电脑小说站 “七师哥。”林平之从座位上站起,一脸喜色。 唐近楼意外的看着他:“林师弟,你……师父他们已经来了?”林平之道:“师父他们没到,还在路上,师父让我给你送封信过来。”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来,递给唐近楼。唐近楼接过信来,自言自语道:“怎地师父他们这么慢?” 林平之兴奋的说道:“唐师兄,你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 唐近楼满头雾水:“什么事?” 林平之满脸喜色,看了看坐在大堂中吃饭地人,压低了声音说道:“天蛇帮帮主被你一剑杀败,这件事情江湖上已经无人不知了。”唐近楼一怔,只听林平之又道:“今天我刚到福州,就听说七师兄你将塞北明陀木高峰一剑刺死的事情……”唐近楼打断他道:“什么,我将木高峰一剑刺死?” 林平之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说道:“没错,相信用不了几天,天下武林都会知道这件事情了。”唐近楼大脑有些反应不过来,只听林平之有些遗憾的说道:“不过七师哥,你出了这么大风头,师父好像并不怎么高 唐近楼微微一笑,每揍一个人,就是得罪了一个人,以老岳的思想来说,会高兴才怪。 心神不宁 猛然间想起不知在哪里看到的一篇文章,题目是“青年人如何在多重压力下调整心态”。 ------------ 第十五章 回家偶遇 唐近楼在房间中拆开岳不群给他写的信,和他所想的差不多,里面充分表达了他不与江湖同道好好相处的不满,表示回了华山再批评他。然后却又说福州的事情由唐近楼全权处理。并且有意无意的提到,华山剑宗的两人也和他们一起来福州。 唐近楼看完信,微微一笑,知道老岳为什么会这么磨磨蹭蹭的了……子虚乌有根本不存在的辟邪剑谱,当然比不上华山剑宗这个不稳定因素。 三人在客栈住下,原以为会一直等到岳不群来福州,没有想到仅仅一天过去,就出了变故。 腊月初一,嵩山派传信,魔教教众已经从福州城消失,撤得干干净净。 群豪哗然,纷纷到原先魔教聚集的地方,翻来覆去的寻找,希望能够踩到狗屎,将那神秘莫测,勾魂夺魄的辟邪剑谱找出来。 结果当然毫无所获。 一日之后,江湖传言:魔教已经找到了辟邪剑谱,他们悄无声息的全部离开就是明证。这个版本的传言在三日后得到了完善和修改。 江湖传言:“魔教右使向问天从魔教手中夺走了辟邪剑谱,因此魔教倾巢而动,追捕右使向问天。” 这个版本的流言有鼻子有眼,而且还挺切合实际,因此相信的人非常多。 不过短短的半日,福州城就安静了不少。定逸师太早在那天开的那个无疾而终的大会上就已经闷闷不乐,消沉了两天,带着自己的弟子,只跟唐近楼打了个招呼,就悄悄的走了。事实上,此刻的福州城,她除了唐近楼,也不认识几个人了。 唐近楼又等了两天。在腊月初五的时候,林平之一句伤春悲秋的话引起了他地注意。 “再过两天,就是腊八节了。” 林平之是在老宅之中说的这话,嵩山派走后,因为没有了冤大头付账,唐近楼有点舍不得住客栈的上房,于是三人到了林府。打扫了一番,住了下来。 林平之自然是伤感于亲人已去的事实,唐近楼却是在这个时候终于想起了自己的亲人。…wap.1k “是啊,再过两天就是腊八节了。”心思一转,立刻想到。腊八节过去之后,马上就是新年了! 新年到了,应该回家去看看父母。 这个念头一起,就再也遏制不下去。唐近楼立刻就没有了等岳不群的心思,反正福州城已经没有了什么事情。说不定岳不群得到消息之后,根本就不会再来福州呢。而自己的家人,唐近楼心中一热。这才想起,去年地这个时候,他正在思过崖上研究着剑术内功,根本没有能够回家,只是让雁儿带了一封长信交给唐员外而已。 “他那点学问,也不知道看不看得懂我精彩异常的文字。”唐近楼自言自语的说道。然后就再也遏制不住自己的思乡之情了。 唐近楼跟苏雁月说了自己的想法,然后就将福州城发生地一些值得注意的事情告诉了林平之,自己二人当天就不负责任的离开了福州城。只留下林平之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守着空落落的院子。 还有将近一个月地时间才到春节,而此处到华阴府,水陆并进,不过短短十几天的事情。唐近楼二人并不用担心“春节高峰期”的问题,所以甚是轻松。 出了福州城。放着马儿一溜小跑,看着来时没有心情观赏地美丽景色,唐近楼随手抽出长萧,即兴应和,逍遥非常。 苏雁月纵马跟着唐近楼,看着他演奏者箫音,眼中荧光闪动,不知在想些什么。 猛然间前方传来一阵打斗之声。 唐近楼皱了皱眉,看了苏雁月一眼,下了马来,小心的向声音的方向走了两步。官道的前方,隐隐约约能够看到一个小亭子。远远地两个人影正在打斗,一人声音粗豪,呼喝之声隔着老远就能听得到。 唐近楼轻声说道:“没什么,我们骑马过去,只要当没看见就行了。” 可是当两人策马到了亭前时,唐近楼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当做没有看见了。 那两人见到有人过来,看了一眼,便一齐分开,都盯着唐近楼。一人黑纱蒙面,身形曼妙,唐近楼一看就头疼起来,正是魔教圣姑任盈盈。 只看见她,唐近楼按说不会头疼,反而会觉得有趣,关键是跟她对打那人,方头阔面,身材高大,竟然是少林的周国强! 而让唐近楼更加惊讶的是,刚刚远远的看去,似乎周国强的武功竟然能够跟任盈盈抗衡。周国强是什么人,要知道,五年前唐近楼刚看到他地时候,他还是一个只是身体素质比较出色的普通人而已,更何况那时候他已经二十多岁,按理说绝不可能在武学上有大的发展,而现在……唐近楼总算是知道方生大师为何会对他这么放纵了。 周国强看着唐近楼坐在马上,愣愣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皱眉道:“小唐,你还不走?” 唐近楼心中一惊,还未说话,只听周国强又道:“你是我的恩人,上次看在你地面子上,我没有当众拆穿她的身份,小唐,她是魔教妖女,就算帮过你,你也不要跟她有什么瓜葛才好。”…wap.6k 苏雁月心中一惊,她刚刚就已经觉得任盈盈地身形有些熟悉了,现在仔细看去,忽然心中一动,想起那天跟唐近楼琴箫合奏的人正是她。苏雁月没有能够帮助唐近楼,心中很是内疚,因此对跟唐近楼合奏的那人极为注意。任盈盈身形曼妙,容颜美丽,那天二人琴箫合奏之时,苏雁月心中不知不觉间甚至生出了恐慌之意。 周国强的话却是让她心中一惊,细细想着那天的情形。忽然明白,原来这女子就是那天躲在唐近楼房间中的魔教妖女,嵩山派的人要抓他,唐近楼救了她,因此她投桃报李,帮了唐近楼一把。 唐近楼看了一眼周国强,又看了一眼任盈盈,苦笑不已。 周国强皱眉道:“唐兄弟,你于我有恩,因此我才好意提醒,这女子就算在美,终究是魔教女子,你可不要因为色相,毁了自己……” 他话未说完,苏雁月先呸了一声,说道:“大个子,你胡说些什么!我师兄怎么会是这种人。” 周国强看了看苏雁月,说道:“不是最好,既然如此,老周我就要降妖除魔了。”一翻手中一根熟铜棍,就要向任盈盈砸去。唐近楼道:“周大哥,你口口声声说我于你有恩,不知道是指什么事情?” 周国强停下铜棍,看着唐近楼,有些失望的说道:“你救过我的命……救命大恩,周国强一日不忘!”看了一眼任盈盈,决然说道:“你若是开口,我便饶她一命,只是从此以后,周某与你便在无瓜葛!” 任盈盈短剑一提,冷冷道:“你也配饶我?” 唐近楼摇了摇头,对周国强说道:“周大哥言重了,我不想以恩德相协,我向周大哥说两句话,至于周大哥如何决定,都跟我无关。” 周国强森然道:“你一定要帮她么?” 唐近楼歉然一笑,说道:“一定说不上,只是唐某并非有德的高僧,她既然站出来帮了我,我自然也不能在她困难的时候袖手旁观。” 周国强叹息一声,还未说话,却听任盈盈冷冷的声音传来:“你不必为难,我帮你不过是举手之劳,若不是你师妹弹琴功力不济,又何必我来出手?更何况,”任盈盈看了看周国强,即使是隔着面纱,唐近楼也能够感受到她的愤怒和不屑,“就凭他,也想对付我?” 唐近楼微微一笑,说道:“你是举手之劳,我也只是向周大哥说两句好话而已,只是动动嘴皮子,若是不能成功,姑娘就不要怪我了。”转头看向周国强,只见他脸色阴沉,过了好久才说:“你有什么话就说吧?” 唐近楼看了看任盈盈,说道:“周大哥,你跟她有仇吗?” 周国强摇了摇头,冷然道:“无怨无仇。” 唐近楼又道:“那就是你的兄弟长辈被她所害?” 周国强又摇了摇头,说道:“你不必这样说,我跟她毫无瓜葛,我之所以要擒住她,只因为她是魔教中人,魔教中人视人命如草芥,那是人人皆知,我把她带上少林,自然有方丈大师来发落她。” 唐近楼叹了口气,说道:“仇恨之事,你又何必执着。” 周国强大声道:“我也没有出家,不是什么有德高僧,有恩必报,有仇我也必报。” 唐近楼点了点头,说道:“明白了。师妹,我们走。” 周国强吃了一惊,没有想到这么没有说服力的话说完,唐近楼转身就走,周国强沉默了一下,看了看任盈盈,对着已经走了不远的唐近楼喊道:“唐兄弟,我说过,我向来有恩必报……” 唐近楼背对着他一挥手,哈哈笑道:“仇恨不必执着,恩德也不必执着。我做不到,也说服不了你,周大哥,我们就此告辞了。” ------------ 第十六章 正邪 唐近楼苏雁月二人策马离去,不一会儿就只能看见远远的尘土飞扬。周国强目光复杂的看着唐近楼离去之处,怔怔无语。 两人行了小半日,在一处茶铺歇下了脚。唐近楼早就注意到苏雁月一直闷闷不乐,此时终于找到机会发问,唐近楼笑道:“雁儿,你怎么了?” 苏雁月有些神色不属的说道:“没什么?” 唐近楼看她神色忧愁,显然心中十分忧虑,绝非没有“什么”。他伸出左手,握住苏雁月的右手,柔声问道:“到底是什么事情,是不是有什么麻烦?说出来,我替你出出主意,也是好的。” 苏雁月复杂的看了唐近楼一眼,低下了头。 唐近楼心中一惊,以为是自己哪儿得罪了苏雁月,左手一紧,正要说话,只见苏雁月已经抬起了头来,认真的看着他:“表哥,你以后,不要帮那个魔教的妖女了。” 唐近楼一滞,说不出话来。 苏雁月仿佛是鼓足了勇气,一口气说了下去:“表哥,我知道,她在客栈中替你解了围,你心中一定十分感激她。那天嵩山派仗着人多势众,欺人太甚。你从来不喜欢伤害别人,最后也被他们气得要跟那白头发老头动手……”苏雁月说到这里,微微一顿,见唐近楼正认认真真的看着她,听她讲话,才继续说道,“她帮了你,也算帮了我们整个华山派。可是,她毕竟是魔教的妖女,尤其是,尤其是少林派的大师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若是他传扬出去,那。那……”说到最后一句,苏雁月语音颤抖,再也说不下去。 唐近楼只是握着苏雁月的柔荑,静静的听她讲说。苏雁月抬起头来,目光中竟然满是哀求之色。唐近楼心中一凛,又一次更加清晰的意识到:魔教对于正道众人意味着什么。魔教中的人都是妖魔鬼怪,正道中人。就应该见到魔教之人,拔剑便杀。 所以刘正风承认认识曲洋,定逸转身就走。所以周国强知道任盈盈是魔教的“妖女”之后,一定要来追杀她! 唐近楼叹了口气,意兴阑珊。柔声说道:“雁儿,你放心好了,我这次也帮了她,从此与她就两不相欠了。”看着苏雁月明晃晃地眼眸,唐近楼笑道。“以后,我看见别的漂亮姑娘,就绕着走。这样就再也不会跟她有什么瓜葛了。” 苏雁月“噗嗤”一笑,晕生双颊。这一笑之下,阴霾尽去。苏雁月其实早就想要告诫唐近楼,只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罢了。还有另一个说不出的原因让她直到今天才对唐近楼说起这件事:因为任盈盈无论相貌,武功,甚至音律,似乎都出类拔萃。女孩家心思多疑,苏雁月几次开口。都不自觉的生怕唐近楼误会,可是误会什么,她自己也并不甚明了,每次一要深入想下去,她便会不自觉的晕生双颊。随即想象其他的事情,打断这个念头。 两人在茶铺中将就着用上了午饭。天气严寒,虽未下雪,但北风朔朔,也极为寒冷。两人都是勤练内功地人,倒还忍受的住。只是茶铺老板却免不了要愁眉苦脸,不仅要忍受这严寒的折磨,更由于这阴冷的天气,走男闯北的江湖客总是会想办法在大城镇留下来,很少有人愿意在这个连遮风布都没有一块地小茶铺中停下歇脚。…. 因此唐近楼二人在这小茶铺里尽管没有点多少东西,还老是坐在一起执手相对,笑意盈盈的不知在说些什么情侣话儿,茶铺老板倒也挺开心的。 而当远远的又有马蹄声传来时,茶铺的老板就更加开心了。眼睛一眯,笑成了一条线。 在这荒郊野岭开茶铺,做点小本生意,这掌柜地早就练就了一双几乎不逊于江湖侠士的招风耳,而且他还能从远远的马蹄声分辨出到底有多少人。比如现在,马蹄声单调而富有节奏感,显然来者只有一个人,至少是只有一匹马。 虽然不知道骑士是否会在茶铺停下歇脚,但这茶铺掌柜地只要听到了一点陌生的声音,就会习惯的兴奋起来,这是由于这鬼地方实在是太偏僻的缘故。 唐近楼和苏雁月练习内功多年,唐近楼甚至于内功方面已经颇有造诣,自然早就发现了这马声,两人正在聊着话儿,将就着吃些饭菜,并没有注意来者。 直到唐近楼看着苏雁月本来笑颜如花的脸渐渐沉了下去,变得严肃起来时,这才有些不妙的转过头去看了一眼。 然后他就开始头疼了。 正是任盈盈! 周国强只是怔怔的看着远方。远方是唐近楼离开的方向,但早已尘烟渺渺。他眼睛虽然看这极远之处,但显然心飞地比眼睛更加远,呆呆的一动不动,不知在想什么,也不知他要做什么。 任盈盈等了很久,始终不见他有动作,她虽然言语冰冷,不肯低头,但心中实际上非常忌惮眼前这个大汉。两人不知站了多久,任盈盈忽然心中一动,目光复杂起来,她认真的看了周国强一眼,忽然身形一晃,两三步之间,已经上了官道。周国强仍然只是盯着极远的方向,并没有阻止她。 过了很久,任盈盈也已经完全消失不见,周国强怔怔而立,正午的阳光直射下来,照出了他棱角分明地脸庞。 “阿弥陀佛!” 忽然一声佛号响起,树林中转出了一个身穿灰布僧衣的老和尚。 周国强行了一记佛礼,说道:“师父。” 方生大师面带和睦地微笑,漫步走来,笑道:“你故意跟我说出去买点小东西带给你妹妹,是为了什么?” 周国强似乎并不害怕。甚至并不惊讶,理所当然的说道:“师父自然有自己的看法。” 方生大师早已习惯这名弟子的说话方式,说道:“你来追捕魔教地妖女,却故意不让为师知道,我原本怎么也不明白,后来听到唐少侠跟你的谈话,可就明白了。” 周国强沉默不语。 方生道:“你原本就担心唐近楼一定要救她。所以早就准备好,如果唐近楼救她,你就放她一马,顺便报了他当年对你的救命之恩。” 周国强沉声道:“师父说的不错。” 方生站到周国强身边,眼睛盯着他。说道:“可是你又故意露出破绽,希望我跟你过来,这是因为你自己心中也并不确定这样做究竟是对是错,想让我来帮你确定。” 周国强眼神一暗,说道:“正是。” 方生叹息一声。说道:“少年人,最易被声色所迷,但他既然能够看清执念。就比一般的少年人要高明的多。我对他倒是比对你要放心得多。” 周国强看着脚下的青草,怔怔地道:“他懂得的确不少,只是他自己也说了,他只是懂,自己却做不到。” 方生眼神温和,直视着他,说道:“知道自己没有做到,那他离看穿也就不远了。你呢。你知道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吗?”周国强身子一震。 方生道:“你还要报恩吗?” 周国强沉默了一下,道:“有恩怎能不报?” 方生又问:“你还要报仇吗?” 周国强沉默不语。 方生等了许久也不见他答话,终于叹息一声,转身离开,摇头直道:“痴儿。痴…wap..n 任盈盈端坐在唐近楼桌前,面上的黑纱已经取下。露出一张美丽白皙的脸。苏雁月沉默地坐在凳子上,也不看唐近楼,也不看任盈盈,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过了许久,唐近楼终于发现,任大小姐似乎没有先开口说话的习惯,心虚的看了苏雁月一眼,唐近楼干咳了一声,问道:“姑娘有何贵干?” 任盈盈瞥了他一眼,认真的说道:“请你帮我一个忙?” 唐近楼倒吸一口冷气,他还以为任盈盈是来感谢他的,没有想到这姑娘居然这么豪迈,难道以为他唐近楼是魔教地卧底吗? 唐近楼又看了苏雁月一眼,觉得自己应该回答的更有气势一点,于是干脆的说道:“不行!” 任盈盈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说道:“这件事情对我来说,极为重要,我知道唐少侠武功之高,就算是五岳剑派地掌门也没有几个是你的对手。只要你肯帮我这个忙,华山派与神教从前的恩恩怨怨一笔勾销,若是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事情,只要知会一声,我一定倾力相助。” 唐近楼认真的看着她,说道:“我不答应呢?” 任盈盈端坐着说道:“我是请你帮忙,并非求你,你若不答应,我只好另找他人。”又看了他一眼,说道:“你放心吧,我绝不是那等下作之人,绝不会做些下流之事相要挟的。” 唐近楼认认真真的看了她一眼,说道:“我是华山派弟子,正教中人,你是魔教妖女,而且在魔教中地位极高。我们不过是短短数面之缘,你却要请我帮忙做一件重要的事情,看来你是有些慌不择路了。” 任盈盈眉头一皱,说道:“你救过我两次,我都记在心里,将来有机会,一定报答。” 这算是个空头支票,但对于讲信用地人来说,这样的空口承诺绝对不是说说就算的事情。 唐近楼微微笑道:“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就像你弹琴替我解围一般,也不过是你的举手之劳。我们都不必放在心上。要是老想着要报恩报恩的,那可不太妙。” 任盈盈嘴角露出一些哂笑之意,说道:“正是。” 唐近楼叹息一声,说道:“既然如此,我们再无瓜葛,姑娘,你是魔教中人,还是快快走吧,正邪不能两立,我们就此别过,以后见面,就是敌人。” 任盈盈面色一沉,倒不是在意他说地什么“以后见面,就是敌人”的话,开口说道:“这样说来,你肯定不能帮我这个忙了?” 唐近楼点头笑道:“抱歉。” 任盈盈站起身来,转身就走。走到茶铺架子搭起地大门边,转过头来,说道:“你虽然口口声声说不必在意恩德,我任盈盈却绝不能做这等忘恩负义之事。”唐近楼面带微笑,心中暗想:这算是骂我吗? 任盈盈深深看了他一眼,说道:“你刚刚为了救我,恐怕已经让少林的高手记住了。若是让你跟魔教妖女勾结的事情传出去,对你的名声可不太好。” 唐近楼笑道:“多谢姑娘关心。”心中倒不是很相信周国强那样的人会作出这种事情来。 任盈盈微微一笑:“这件事情,就交给我了。我保证三月之内,任何人都不会怀疑你跟魔教有什么瓜葛。也算是报你的救命之恩。” 唐近楼一怔,任盈盈飒然一笑,已经上马,疾驰而去。 ------------ 第十七章 小聚 唐近楼皱起了眉头,想着:“任盈盈居然这么急的找一个几乎算是不认识的人来做交易……虽然看上去我们关系还可以,但未免也太心急了,看来是因为她能够用的人实在太菜,而这件事一定又非常的急,究竟是什么事情?” 唐近楼心中念头急转,忽然灵光一闪,想起那天向问天和她一起逃逸的时候,心中一动,一个念头不可遏止的生了起来:难道是…… 蓦地手上一暖,唐近楼回过神来,看到苏雁月温暖的目光。唐近楼哈哈一笑,心道:“管它什么事情,反正跟我这个正道人士无关就是了。” 水陆并进,不过十余日,两人就回到了久别的家乡,清泉镇。 此时已经是腊月二十,离过年不过短短十日。镇上已经有了过年的气息。不论是穷的,富的,有身份的,没地位的,都已经开始笑容满面,迎接一年来最重要的节日。 唐近楼看着处处张灯结彩的小镇,感叹道:“一年多没有回来,清泉镇的变化……真是一点变化都没有啊。” 的确,眼前的小镇虽然洋溢着欢乐的气息,但小镇的房屋还是跟从前一模一样,没有什么变化,唐近楼原本还有些近乡情怯的意思,看到眼前的这种情况,心中就只剩下了亲切。 跟往常一样,唐近楼回家从来不打招呼的,不仅不打招呼。而且喜欢走后门偷偷的溜进去。以唐近楼和苏雁月的身手,这自然不是什么问题。刚进小院,就听到唐员外扯着嗓子喊道:“小兔崽子,给我滚出来,看我不打你地屁股!” 唐近楼惊了一跳,难道老爹成了武林高手? 只听唐员外继续喊道:“你出不出来?你出不出来?” 旁边一个女人柔柔弱弱的说着话:“文儿,快些出来。不要惹你父亲生气。”听声音是大夫人郑氏。唐近楼恍然,知道原来唐员外是在教训他的弟弟唐近文。 看来唐近文果然不出所料的让他们调教成了一个小坏蛋。 这时候一个清脆的声音答道:“我不出来,我一出来,你就要打我。” 唐近楼莞尔一笑,探出头去。见唐员外蹲着身子,脑袋对着一个大洞----当然相对于他来说这洞就只能是小了----那是唐家的一个小小的假山,想当年唐近楼也经常往那个小洞里钻。不过用来躲唐员外却显然是唐近文地首创。 唐近楼哈哈大笑,从墙后转出,说道:“你不出来。我就把你打出来。打两顿还是打一顿,你自己选好了。” 唐员外和郑氏都吃了一惊,随即惊喜交集。唐员外走到他面前。瞪着眼睛看了他好半晌,终于摇头骂道:“好小子,我以为你不回来了。好,好……”语音努力的平静,却仍然显得哽咽。唐近楼细细看着唐员外,他显然比以前更加老了。两鬓都已经斑白,唐近楼心中忽的一酸,勉强笑道:“爹。你真是太懒了,我传给你的呼吸之法,你从来没有练习过么?” 唐员外尴尬的笑了笑,说道:“我每次一按你说地呼吸方法去做,就浑身不自在。白天练习就打瞌睡,晚上练又睡不着。你让我怎么坚持。” 苏雁月撇了撇嘴,说道:“连小文都能坚持下来,舅舅你怎么不行。” 说到唐近文,众人都转过了头去,只见一个小小的脑袋从洞口伸出,甜甜笑着:“哥哥。”唐近楼微微一笑,唐近文显然已经长成了一个小淘气。唐员外一看到他立刻气不打一出来,指着他对唐近楼说道:“楼儿,你回来了正好,你得好好管管你这个弟弟,告诉他……告诉他,你当年是怎么学的功课。我告诉你,这小子不管不行了,今天下午,张先生居然也来向我辞行了,还说管不了他,这可是今年找的第三个先生了。”唐员外咬牙切齿的骂道,“看看你当年,再看看他现在地样子,同样是我儿子,怎么差距就这么大!”郑氏拉了拉唐员外的衣袖,低声道:“老爷……” 唐员外不耐烦的甩了甩袖子,对唐近楼说道:“你回来了正好,给我好好地揍他。” 唐近楼嗯了一声,瞥了一眼那边唐近文可怜兮兮的小脑袋,说道:“还不快出来,等着我揍你么?”心中暗笑:这种级别的装可怜是我上辈子小时候玩剩下的。 唐近文果然乖乖的走出来,在被揍过几次之后唐近文知道,唐员外说要揍他,可能只是说着玩玩,唐近楼说要揍他,却是实实在在的威胁。 可怜兮兮的走过来,唐近文的小脑袋上挨了唐近楼一巴掌,“啪”地一声,唐近文受惊的跳了回去,唐近楼斜睨着他:“哥哥给你打个招呼。”唐近文又惊又怕,偏偏还不敢逃走。唐员外心中大赞:没错,没错,就该这样教育。 唐近楼心道:“这孩子是被惯坏了,不打不成器。他是我弟弟,我不能不管,趁着这次假期,好好教育教育他吧。”苏雁月站在他旁边,见他嘴角悄悄勾起了一丝恶魔般的微笑。苏雁月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唐近文,又看了看他那诡异的微笑,心中忽然打了一个寒颤。 “可怜地小家伙。” 一个月过后,唐近楼踏上了回华山的路,众人依依不舍地来送别,除了打死也不肯出来的唐近文。唐近楼看了看两鬓斑白,老态毕露的唐员外,又看了看明显年轻不少的三位夫人,指着母亲郑铃儿对唐员外说道:“爹,你看看娘,在看看你自己,我的那套呼吸之法,可不是谁都能看得到的,你一定要坚持每天练习才好。” 唐员外挥手道:“嗦,我知道了。” 唐近楼摇了摇头,拨了拨马头,马鞭一扬,说道:“那我走了。”一挥马鞭,马儿疾驰而去。苏雁月道:“舅舅,我也走了。”唐员外挥手,“走吧走吧。”苏雁月点点头,上马离去。 直到看着两人的身影完全不见,唐员外才转过身来,叹息一声:“回去收拾一下吧,按楼儿说的,我们准备搬家了。”来到华山上,令唐近楼十分意外的是,岳不群夫妇竟然又不在。林平之仍是给唐近楼送上一封岳不群的亲笔信,遗憾的说道:“师父师娘十多天前下的山,听说是左盟主请五岳派各派掌门于元宵节上嵩山一聚,商议大事。” 唐近楼皱眉道:“什么大事?” 林平之摇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或许师父的信里有提到。” 唐近楼点点头,林平之看着他,犹犹豫豫的说道:“师哥,你什么时候传我新剑法?”唐近楼抬起头来,看着他,见他眼中满是希冀,叹了口气说道:“你什么时候基础剑法练得合我意了,我就什么时候传你新的剑术。” 林平之有些失望的说道:“是。” 唐近楼看着他,好一会儿笑道:“你觉得高师兄的剑术怎么样?” 林平之想了一下,佩服的说道:“很好。”高根明的剑术的确很高明,尤其是在正气堂接过成不忧一剑之后,更是突飞猛进。 唐近楼淡淡道:“他当年马步扎了三年,之后又练了三年基础剑法,总共加起来,学了六年的基础剑法。你想要学到高深武功,还早得很。” 林平之一惊,说道:“是。” 唐近楼又道:“七十二路基础剑法是我派各路神剑的基要,你可不要小看了它。”林平之点了点头,说道:“我这就去练习。” 林平之转身离开,唐近楼心中一动,叫住他,说道:“让高师兄指点你两招吧,论起基础剑法,华山上比他懂得多的人不多。” 看着林平之离开,唐近楼漫步道自己的房间中,打开了岳不群的信。信中说了左冷禅邀请五岳各派掌门上嵩山的事情,猜测可能跟商议并派有关,让唐近楼小心守着华山门户,不必替他们担心。 信的最后提到,令狐冲去少林送信已经很久,到现在还未回山,让唐近楼在令狐冲回山时,问问他这几个月都在干什么。 唐近楼看完信,心道:问题是,令狐冲至今都还没有回到华山。唐近楼隐隐想到了什么,有些不妙的感觉。 ------------ 第十八章 “报恩” 不过是短短几天的时间,江湖上传出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前魔教教主,大魔头任我行重出江湖! 唐近楼得知这个消息时,心中不住的想:难道又是令狐冲?只是,他吃饱了撑得?他又没被逐出门派,居然还敢帮助魔教的人。 这个问题唐近楼没有深想,当天下午,他已经决定去杭州一探。不做别的,就看看牢里面有没有关上令狐冲。 江湖中风起云涌,大事连连发生,光是听消息就已经让师兄弟们兴奋不已了。恨不得下山去看看那魔教的大魔头究竟长的是什么样。但没有得到岳不群的许可,谁也不敢擅自离山。 唐近楼显然是个例外。只是他离开之后,华山派实际上就没有什么高手坐镇了,但岳不群夫妇最多不过十来天就会回到华山上,等他们回来,唐近楼可不知道该想一个什么样的借口下山。唐近楼思来想去,最后将这个重任交给了毫无自觉的高根明身上,嘱咐他不要轻易下山。 第二天一早,唐近楼便独自下了华山,骑马行到长江口,租了一条小船,顺流而下,准备一路走水路。 水路的确是这个时代最为方便的交通快捷的路线,不过短短两天时间,行船已经来倒了武汉口。这艘小船到了武汉也就不肯再往下面走了,这里是它的终点站,唐近楼又在码头上了一艘大船,这艘船是这个时代专门的豪华游轮。从武汉口直达杭州。 说是大船,也不过能够容纳二十来人,但单门独户的设计,的确显得非常舒适。 江上漂流的日子,过了几天,唐近楼已经没有了之前泛舟江上。饱览江山美景的豪情,每天都只蹲在自己的房间之中,闲时便修炼紫霞气功。 这天子夜时分,随着两声轻轻地“扑通”入水声想起,静静沉睡的唐近楼忽的睁开了眼睛。 眉头轻皱,唐近楼一翻身,穿好衣服。带上包袱,出了舱门。船停在一个浅浅的水滩边,艄公说明日只需再行半日就能到达杭州。此处是长江的某个渡口,大船在这里休息一晚,明日开始进入京杭大运河。不过短短半日,就能到达杭州。 唐近楼左右察看,清冷的月光下,这艘大船上下周围,竟然都是一片死寂。唐近楼心中冷哼一声。贴耳至旁边一间房间的门上,果然,里面并没有任何声音。抬头一看。此处离岸边不过短短一丈距离,且岸上平坦开阔,并无埋伏地可能,也就放宽了心。 唐近楼信步走到甲板之上,准备看看这船上的人究竟想要耍什么花样。要害人,难道不会在食物里下毒么? 半晌,夜风寂寂,只余一轮明月越升越高。 忽然只听叮叮的一声极细极长的声音响起。船体竟然微微晃动起来。唐近楼脸色一变,知道这是船下面同时有数人在凿船放水,从船体摇晃的频度来看,只怕他们一停,这船在顷刻之间。就会沉没! 唐近楼左脚在船舷上一瞪,纵身一跃。数丈地距离一跃而过,远远的落到地上。唐近楼右手长剑出鞘,紧紧观察着周围的情形,提防着有人偷袭。开阔之地的确不易藏人,但同样也不适合他躲藏。 忽然间数人像是游鱼一般从水中跃起,泛起一片片水花,唐近楼微微一皱眉,船上已经***四起。就这一下功夫,唐近楼就知道刚刚凿船那一下顶多也是他们开的一个小小地“玩笑”,只怕之前他在舱房之中听到的两声入水之声也是他们故意发出的。 甲板之上,十数条汉子排成一排,整齐威武,气势不俗。 忽然间一声长笑响起,那十多条汉子登时分成了两排,中间一人走出,通红地火光映照下,唐近楼清楚的看到了他下颌那长的直抵上胸口的白胡子和一张橘子皮似的老脸。 “这人是谁?”唐近楼心中暗暗疑惑。 那老头哈哈大笑,大声说道:“你就是华山派那个混蛋小子唐近楼吧?” 唐近楼眉头一扬,答道:“在下正是华山派那个小子,唐近楼。至于混蛋二字,愧不敢当,原话奉还。”唐近楼说话声音不大,但一字一句,清清楚楚,比之那老者大声喊话,更加让人心惊。 那老头闻言,脸色一变,随即大声道:“小子,我家小姐让我向你提个醒,今日过后,你走路都小心着点,是生是死,就看你运气了。” 唐近楼脸色异样,说道:“你家小姐是谁?” 老者冷哼一声,说道:“你也配问她的名字么?臭小子,看你武功倒还过得去,可惜水性太差,要不是小姐吩咐,长江里头,老头子我就能要了你的小命!滚吧!” 唐近楼嘿嘿一笑,说道:“等我看见你家小姐,再好好谢谢她吧!”转身纵跃,两三步就消失在密林里。 转过身来,唐近楼脸色已经沉了下来:是生是死,看我的运气?这算是报恩还是报仇?但心中却明白,任盈盈不过是借机想要教训自己一番,想来也不至于要了小命。 但有了老者一番话,唐近楼却是不愿意再走水路,那样会太过提心掉胆了点。 从驿站留下二两银子做押金,租走了一匹劣马,唐近楼晃晃悠悠向杭州城赶去。这行程一变,立刻就体现出两种交通方式地不同来,艄公留下话说,从运河下去,只要半天就能到达杭州城,可是唐近楼骑马走了半天,却只能在一个小镇街边的小茶铺里歇下了脚。当然,这跟他租到的那匹十分诡异的劣马也有关系。他当时心急,竟没有多看,那匹马走到半路,竟然一瘸一拐,跳着向前进! 唐近楼进了茶铺,立刻有两道光射了过来,一人脸色苍白,容貌僵硬,另一人坐在另一个角落,却是个容貌秀丽的女子,唐近楼只看一眼就认出了她,正是五毒教地教主,蓝凤凰! 唐近楼心中暗惊:五毒教用毒很厉害,我可要多加小心。 茶博士殷勤的过来上茶,唐近楼端起茶杯,缓缓送到口边,却并没有立即下口,紫霞功在体内运转不息,耳鼻口舌目五感登时敏锐了不少,忽听一个沙哑地声音“嘎嘎”的笑,说道:“茶杯里有毒,可不要乱喝。” 唐近楼转过头去,见说话那人,正是那面容僵硬的茶客,正阴恻恻的看着他,仿佛再看他的好戏。唐近楼眉头一扬,说道:“哦?” 那人笑了笑,说道:“你不相信么,这种毒叫做百日酥,意思嘛,就是百日过后,你就会全身酥软,跟滩烂泥一样……”话音未落,只见唐近楼微笑间,已经将茶水喝下了肚去。 那面容僵硬之人脸色一变,竖起大拇指:“好胆量,好本事!” 唐近楼端起茶杯,看了看,说道:“只要知道这只是一杯普通的茶水,任谁都敢喝上一口的。” 那人道:“正是!”面有喜色,凑了过来,不请自来的做到唐近楼旁边,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子,说道:“原本给你准备的是另一份大礼,那份药物,主要是见效奇快。不过你胆识武功,都实在高明,这里这一瓶,就是真正的百日酥,因为无色无味,入水即溶,实在难以发觉,因此我并没有事先加到茶水中,怕你死的不明不白……来来来,你来品评品评。”那人热情洋溢的向唐近楼展示着他的发明,唐近楼却是心中暗暗吃惊,照他这样说来,那这毒药放了之后,简直就不用担心敌人是否中招的问题了。 唐近楼将那“百日酥”的瓶盖打开,凑到鼻子间闻了闻,毫无味道,到了半杯水,将这瓶“百日酥”的毒药加进去,果然如水即溶,连一点沉淀也没有,唐近楼有用鼻子闻了闻,还是毫无味道,这样的毒药,在不知道的情况下,若是药水本身没有味道,那在喝到口中之前,是很难被发现的了。 唐近楼抿了一口,连药水也毫无味道,唐近楼赞道:“好药。” 那人得意的说道:“这药是我平生第二大杰作,仅次于那瓶生不如死,这个主要是不易察觉,即使我这样的人,不仔细专门的观察,也很难发觉。而那一瓶药么,主要是效果惊人,一旦中毒,肯定是死比生好,偏偏毒药还帮不了他,要死只能自己动手……”那人得意洋洋的解说着,忽然唐近楼一仰头,将一杯毒水全部倒下了肚子去。 那人愣了一下,随即叫道:“多了,多了,我没带那么多解药!” 唐近楼哈哈一笑,忽然间脸上一道紫气氤氲,随即一张口,一道水箭登时从他的口中喷出。 那人怔怔的看着唐近楼,良久道“好内功。”忽的反应过来,躬身连说“献丑,献丑”,退出了茶铺。 ------------ 第十九章 女儿香 唐近楼微微一笑,拱手作别。 只听“格格”的娇笑声响起,随即鼻尖一缕香风,唐近楼转过头去,已经看见了蓝凤凰那娇艳的脸庞。蓝凤凰脸蛋美丽,但她的声音却显然更加的娇媚,只听她甜糯糯的说道:“唐少侠果然好本事,连号称天下第二用毒高手的毒不死人也对你束手无策呢。” 唐近楼心中一惊,没有料到刚才那说话和气的僵尸脸竟然是号称“毒不死人”的百药门门主。此人号称毒不死人,是说他下毒手法之精,已经到了惊人的地步,能够让人痛苦不已,偏偏却又能不死。唐近楼心中暗道:“看来他刚才说的拿什么生不如死就是他的招牌毒药了。” 他心中念头一闪而过,嘴上已经笑道:“五仙教的毒药,天下闻名,在下可不敢再试蓝教主的毒药了。” 蓝凤凰咯咯的笑:“你猜猜,我们五仙教中,平常都是用些什么毒药来对付敌人的?” 唐近楼摇头道:“猜不出来。” 蓝凤凰眼波流转,笑道:“我们苗家下毒,可没有刚才那位先生那么多的规矩,也不会把毒药放在瓶子里,我们苗家,喜欢养活的东西。” 唐近楼略略一想,随即悚然一惊,不由自主的瞟向了蓝凤凰,只见她盈盈浅笑,左手一抬,袖子里忽然间黑影一闪,露出了一颗蛇头! 唐近楼就算是武功再高,对蛇类这种让人看一眼就汗毛直耸的冷血动物仍然免不了的避而远之,连带看向蓝凤凰的目光也变得更加怪异了起来。这是人的本能反应,古往今来,有明确记载看到蛇的表现肯定比他逊色的就只有周伯通一个人。 蓝凤凰轻笑道:“它叫青青,被她咬中之人,一般都活不过半个时辰。即使是内力修为高深之人,也很难撑过子时至阴之时。不过只要能够过了子时,一般都无甚大碍了。” 唐近楼强笑道:“厉害。” 蓝凤凰摇了摇头,遗憾的说道:“她虽然毒性至烈,但终究行动藏匿,容易让人发现,不如我地小花。悄无声息间,就能要人性命。” 唐近楼汗毛一耸,问道:“小花?” 蓝凤凰眼睛眯成了线,开心的笑道:“就在你手边。”…ww.k.n 唐近楼豁然抬手,只见右手之前所放之处。一条绿色的蜈蚣正静静的趴在哪里,口齿张开,作势欲咬,但正因为它没有下口,才显得更加可怕。 以唐近楼如今的修为。即使隔的如此近,一般有东西近身,也绝不至于无法发觉。唐近楼运起真气,哪知一口气提起来,胸口烦闷欲呕,竟然真气隐隐有滞涩之象。唐近楼登时大惊,立刻知道是中了毒。抬头向蓝凤凰看去,只见她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说道:“金蛇,蜈蚣。蜘蛛什么地,虽然毒性猛烈,但对于真正的内功高手来说,除非同时中上几种毒,否则还真不容易对付。” 唐近楼皱眉道:“你什么时候下的毒?”他知道蓝凤凰是现今天下间最厉害的用毒高手。因此一开始就极为小心,绝不向刚才对付“毒不死人”那般。轻易尝试她带来的毒药,甚至若不是与她有过一面之缘,而且蓝凤凰也算是开口帮过忙,他甚至不打算与她靠近。但唐近楼一直小心翼翼,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究竟是什么时候,中了蓝凤凰地毒。 蓝凤凰却没有回答,只是自顾自的说道:“我们苗家人,不知想了多少年,终于配制成了一种专门对付内功高手的毒药。” 唐近楼哂然一笑,道:“是什么毒?” 蓝凤凰眼中含笑,说道:“它叫女儿香。” 唐近楼微微一想,顿时明白过来,他一直不知道蓝凤凰究竟如何放的毒,现在一听毒药的名称,立刻就反应了过来,恍然道:“原来是你身上地香气。” 蓝凤凰咯咯笑道:“没错,正是这香气,这女儿香是我们五毒教制作最为复杂的一种毒药,中毒者往往内功大损,重要的是,中毒越久,内功受损越厉害,若是得不到解药,中毒者就算功力再深,早晚也会因为内息耗尽而亡。” 唐近楼笑道:“想来蓝教主定然不肯将解药给我了。” 蓝凤凰无奈道:“我身上可没有藏解药,就算你能够抓住我,也难得到解药。”眼珠一转,说道:“小姐那里可能会有解药,你要是求她,说不定她会给你地。”唐近楼道:“既然如此,唐某告辞了。” 蓝凤凰咯咯的笑,说道:“你不怕我放青青咬你么?” 唐近楼站起身来,微微一笑,忽然间眼见长剑一晃,随即收入鞘中,唐近楼大踏步向门外走去。蓝凤凰一呆,随即低头看去,只见那条金线蛇的七寸之处已经有了一个小小的红点,那金线蛇就像是虚脱一般,垂头搭在蓝凤凰袖口上,蓝凤凰饲养毒物多年,一眼看出,金线蛇竟然未死。 蓝凤凰心中骇然,想不到唐近楼竟然如此厉害,即便是内功大损,也能轻易制伏自己的毒物。若是刚刚那一剑刺向自己……蓝凤凰心中一寒。…ap.k.n 要知道,这一剑刺出,刺中七寸自然极难,但刺不死又要比刺死难上百倍,也正是因为这个道理,百药门的“毒不死人”才能够名满江湖。唐近楼一剑刺出,蓝凤凰便不敢再出手戏弄。 “毒不死人”和蓝凤凰相继出手,别的客人早就知道这里有江湖仇杀,早已离开,此刻路上,茶铺中空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 眼见唐近楼人已经到了街上,蓝凤凰忍不住叫道:“喂。” 唐近楼转过头来,只听蓝凤凰大声道:“前面路上小心点。” 唐近楼拱手道:“多谢。”牵着马缓缓离开,心中暗自想到:“姥姥地,老子是在玩闯关吗?” 蓝凤凰的毒药果然极为厉害,初时还是唐近楼运功发生滞涩才发现了中毒,但此刻在马上一颠簸,竟然连呼吸都已经不太顺畅! 此时唐近楼租的这匹“劣马”帮上了大忙,由于它一瘸一拐,速度奇慢,因此到让颠簸中的唐近楼好受了不少。 行至傍晚,天色阴暗下来,不久淅淅沥沥的竟下起了雨来。唐近楼在一处破庙中停下来,准备歇息。找了一堆干柴,唐近楼升起火堆,独自憩息起来。 白天准备好地熟牛肉这时候派上了用场,这荒郊野领,而且又是雨夜,哪里能够出去找野味。唐近楼打开包袱,取出水袋,吃起了熟牛肉来。 忽然雨中传来一阵马蹄声,马嘶声起,两个人骂骂咧咧的走了进来。 一人道:“这鬼天气,说下雨就下雨。另一人道:“妈地,说是今天那小子要往这儿过,可是我们兄弟等了一天,也没见个人影。幸好有几个商队经过,不然我们两兄弟今天可就闷死了。” 前面一人道:“下这么大雨,他肯定找地方躲雨了,明天再去守着吧。”唐近楼从他说“那小子要过”时,就小心了起来。但火把已经升起,显然无法避开。 果然后面那人叫道:“小心,庙里有人!” 随后便是兵刃出鞘的声音,唐近楼淡漠的坐在地上,只顾着自己吃肉,对走进来的两人连看也不看一眼。两人警惕的看着唐近楼,好一会儿,对视了一眼,一人试探的问道:“小兄弟,我们兄弟二人行了一天路,有些饿了,可否借点东西吃?” 唐近楼看了他一眼,只见说话的是一个白面大汉,微微一皱眉,说道:“请吧。”他准备了五斤牛肉,此时分出一半,放到旁边。 两人笑了笑,走过来坐下,另一个人说道:“小兄弟是去杭州么?”声音就像是破锣一般。 唐近楼嗯了一声,向他看了一眼,只见他脸色黝黑,头上没有一根头发,是个光头。 两人见唐近楼不怎么答理,随手将包袱仍在地上,吃起了唐近楼分给他们的牛肉来。唐近楼向吃喝完毕,正想着今晚如何是好的时候,忽的眼睛一瞥,看见他们扔在地上的包袱,只见外层一片殷红,雨水打湿后,隐隐有血迹渗出,流到了地上。 ------------ 第二十章 屠熊 唐近楼猛地盯向两人,那两人却是镇定自若,仍是毫无顾忌的吃着熟牛肉,仿佛没有感觉到他的目光。 唐近楼哼了一声,用脚尖在他的行李包上一桶,那黑和尚转过头来冷声道:“你做什么?” 唐近楼淡淡道:“这里面是什么东西,怎么会有血迹溢出?” 黑和尚豁然起身,圆睁双眼道:“你管得着么?”右手一紧,他低头看去,只见那白面大汉扯了扯他的衣袖,摇了摇头,让他不要动手,转头温和道:“不过是来时在山里打的一些野味罢了,公子不必忧虑。“ 唐近楼退后两步,肃然道:“既然你们有野味,正好拿出来烧烤一番,在下还饿得很。” 那白面大汉正要说话,黑和尚冷笑道:“小子,你胆子倒不小,我烤熟了,你敢吃么?”左手一提,右手在上面一掀,包袱里的东西便清清楚楚的摆在了唐近楼的面前。 唐近楼看了一眼,顿时脸色一白。 黑和尚冷笑道:“这些蹄子,皮糙肉厚,很有嚼头。你要是喜欢,我们烤好了,可以分你一些,算是报答这馈赠牛肉的恩德。” 唐近楼怔怔的看着包袱之中整整齐齐码放着的十来只手掌……那是人手!唐近楼猛然抬头,盯着那黑脸和尚,只觉得心中的怒火在一点点的聚集,瞬间溢满了胸膛,仿佛要将整个心肺烧得融化。 “这些都是你们今天猎到的么?”唐近楼静静地盯着黑和尚的眼睛。那里面不带一丝情绪,却将杀人如麻的两人都不由自主的心惊肉跳。 和尚定了定神,冷冷说道:“没错,都是今天才猎到的新鲜货色,怎么样?你也想来一点?” 唐近楼静静盯着他,三人都一动不动。火堆的噼噼啪啪的声音和着庙外越来越大地雨声想起,却让三人心中静的发寒。 唐近楼忽然对他们一笑,道:“啊,我记起来了,你们是漠北双熊!” k… 两人对视一眼,同声道:“不错。…” 唐近楼收敛笑容,说道:“江湖传言。漠北双熊最喜欢干些打劫的事情来谋生,遇到普通商队,只要留下钱财即可,可是若是碰到了镖师,却还要留下他们的一双手掌。听说是因为你们觉得他们练武之人。手有嚼头,是不是?” 漠北双熊没有说话,唐近楼叹了一口气,继续道:“你们要是肯留下一双肉掌,我也放你们一条命。” 漠北双熊一闻此言。登时惊怒不已。黑和尚大怒道:“臭小子,不知道天高地厚……” 唐近楼又叹了口气,打断他。说道:“我上辈子总想让自己过得好一点,这辈子却最怕欠人的情。这些人我可能一个也不认识,但他们显然是因为我才让你们斩了手掌的。”唐近楼抬起头来,直视着两人,“因为你们今天等的人是我,对不对?” 漠北双熊脸色齐齐一变。 那白脸大汉说道:“原来你已经看出来了。”黑脸和尚踏前一步,大声道:“圣姑让我们手下留情,留你一命。不过你如此不识好歹,可怪不得我心狠手辣!” 唐近楼哂笑一声:“任盈盈是让你们谦卑一点,免得被我杀了吧?” 黑脸和尚大喝一声:“找死。” 手刚搭到刀柄上,正要抽刀,忽然间眼前青光闪动。一支长剑削向了自己地脑门。白脸大汉急出长刀,攻向唐近楼左肋。 只见唐近楼手腕一抖。长剑化作数十只剑影,分袭二人,白脸汉子大惊,他适才为了救人,全力出刀,空门大开,此刻全身上下,到处都是破绽。他成名多年,功力自然非同小可,危机之中,竟能及时撤回长刀,呼呼护住全身,舞得泼墨不进。 那黑脸和尚看这路剑式实在是铺天盖地,从未见过却又精妙非常,心中暗想:剑法再妙,终究也只有一只长剑,只要白熊挡得一刻,我便能重新扳回先机。他右手一动,刀刚出鞘,匹练的刀光就向唐近楼袭去,意在反守为攻,在瞬间压制住他。 忽然间,只见眼前剑尖一晃,黑脸和尚心中一惊,抖刀过去,刀势将动,却见剑尖又是一晃,似乎就要刺中眉心,黑脸和尚闷哼一声,强行换气,撤刀直攻向唐近楼左肋,刀法未出,剑尖又是一晃,刺向了黑脸和尚的腋下,只听“丁”的一声,黑脸和尚被一人拉着倒退了两步,正是那白脸的大汉。 唐近楼伸指一弹长剑,略带自得地说道:“黑熊,白熊,我这手剑法,可还看得?” k… 白脸汉子肃然道:“太岳三清峰,这一招我当年见过一次,相信就算你师父岳不群在这里,也不会使得比你更好。” 唐近楼一招之间,逼得他两次相救黑熊,这让白脸汉子警惕非常,连说话都小心翼翼。 黑熊盯着唐近楼说道:“我们得到消息,你已经中了蓝凤凰的蛊毒,内功半废,你是故意骗她的?” 唐近楼微微一笑,说道:“我只要长剑在手,难道还怕你们两个?” 白熊若有所思道:“传闻华山剑宗只重剑不重气,莫非你是剑宗弟子?” 唐近楼嘿了一声,说道:“两个死人,还这么多问题。” 两人都心中一寒,紧紧的盯着他。他们配合多年,极有默契,一左一右,攻守兼备。无论碰到多强的敌人,都难以逃过他们地联手。但此时此刻,这两个威震漠北,视杀人如草芥的汉子,竟然同时产生了逃跑的想法。 雨声渐小,庙外地屋檐上,一滴一滴的雨水滴下来,仿佛滴在了两人的心头,像是滴在了时间的隧道上,让他们回到了过去,看到了各自慈祥的双亲,看到了当年心爱的姑娘,看到了被自己亲手杀死的师父,看到了一个个鲜血淋漓的手掌…… 两人心中不自觉地颤抖起来,这雨,就像是催命的符咒,滴在了他们的心上。 终于,仿佛再也忍受不了这种煎熬,白熊首先发难,长刀拖着一道长长的刀痕,直攻向唐近楼上三路,黑熊趁势横刀,护住白熊的同时隐隐有凌厉地攻势。 唐近楼此刻却没有同刚才那般,等他们手一起,就将剑势封住。二人刀法完全展开,瞬间将唐近楼笼罩。 但唐近楼忽的后退一步,这轻轻一退,二人地刀便再也无法将他全身笼罩其中。唐近楼右手一动,长剑换到了左手,随手一刺,再一刺,两剑都刺在了白熊招式的破绽之处,白熊固然无法可当,连守护他的黑熊竟也是束手无策,只因为这两剑将他的刀法应对,事先料得清清楚楚! 白脸大汉踉跄后退,脸色更加的白了。 黑脸和尚心中一惊,还未能出招,已经见到眼前剑光闪动,匆忙间挥刀抵挡,却哪里挡得住,只听扑的一声响,黑熊眼睛怒睁,喉头嗬嗬的动,已经躺了下去。 白熊岂能料知自己不过是一退之间,就让自己的同伴丧了性命,他们两人配合数十年,刚刚甫一后退,便立刻跟了上来,但此刻正要出招之时,却亲眼见黑熊命丧唐近楼剑下,他虽然杀人如麻,此刻竟然是胆怯之心占了上风。竟然想要退走。 但他神动心摇,又哪里逃得脱,唐近楼长剑点出,瞬间在他额心中开了一个洞。 眼看着白熊仿佛不敢相信的倒了下去,唐近楼怔怔的提起长剑,默默出了小庙。 小庙之中有他制造的死尸,他无论如何不会睡在这里。 第二日,唐近楼一早启程,这一次,他骑上了漠北双熊的快马,一路扬尘,不过短短一个上午的时间,就到了杭州城。 西湖梅庄并不难寻,但要绕过江南四友,进入牢房,却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唐近楼内功半废,并不想知道自己能不能接住黄钟公的琴曲音攻。 ------------ 第二十一章 泛舟西湖上 唐近楼的内功,成就已经极大。所谓艺高人胆大,正因为内功奇高,他才会大胆的喝下“毒不死人”所配置的毒药,因为他对自己的修为很清楚,那些毒水喝入肚中,在真气的引导之下,跟本就不会与胃有任何接触。稍一运力,直接又从口中吐出。 但他没有料到五毒教在江湖上能够横行这么多年,早就已经有了一套克制内功高手的方法。稍一不慎,唐近楼已经中了她的招。 当时中毒在不知不觉中发生,若不是蓝凤凰笑吟吟的告诉他她将蜈蚣放在了唐近楼手边,唐近楼只怕还要很久,才能够发现自己已经身中奇毒。 只是他的内功修为已经有成,“女儿香”虽然霸道,却没有能够将他完全制住。唐近楼真气流转虽然滞涩艰难,但他经过一天一夜的调理,已经将体内的真气稳定了下来,只要不是急催内力,便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梅庄就在西湖旁边,一片梅林,美丽非凡,甚是惹眼。但唐近楼既然没有想好如何进去,就不会轻易出动。 古人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唐近楼从未到过苏州,但此次来到杭州,看到城中繁华热闹之象,优雅迷人之景,心中也觉得杭州不愧天堂之名。 西湖之美,千年来让人传说不绝,这天,唐近楼所幸带上一壶清酒。泛舟江上,游览这大好江山的美景。 船行缓缓,远远的有歌声传来,“江南可采莲,莲叶荷田田,鱼戏莲叶间。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 唐近楼纵目望去,一群渔家少女。欢快嬉戏,划着一只小船,远远的从西湖另一侧划过去。上午时光,初春的阳光和煦的照下来,远远的便看见青山。碧水,耳中听到江南女子的软软地歌声,唐近楼心情不由得为之一畅。 唐近楼自斟自饮,自言自语道:“江南好。江南好。” 忽然间江上传来一阵弦乐之音,唐近楼心头一动。顺着声音看去,只见远远的一艘大船驶来,这艘船大红大绿。便像是水中画舫一般,但这船上弦音阵阵,声音优雅,飘然出尘,又绝无风尘之意。 大船行的进了,音乐忽停,一人走出船舱,静静的立在船头。 唐近楼凝神一看。只见那人身形婀娜,显然是个女子。又稍走的近了一些,唐近楼认出她的脸来,只见她五官精致,美丽异常。正是最近试图让他焦头烂额的任盈盈。唐近楼登时一惊,随即大声道:“姑娘何不过来一叙。” 任盈盈转身回了船舱。过得一会儿,又转了出来,船已经走地近了,她站在船头,也不见如何动作,身形一晃,飘飘然落在了唐近楼的小船之中。唐近楼悠闲的坐在船尾,她则是静静的站在船头。 那大船却是不停,继续走过,瞬间从唐近楼的小船边驶过。k手机站wap.1k 唐近楼端起酒壶,笑眯眯地说道:“上次我还对你说下次见面,就是敌人,不过现在见到你,我却不敢向你动手。” 任盈盈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掏出一个瓷瓶,说道:“难道是因为它?”不等他说话,任盈盈已经收起了瓷瓶,淡淡说道:“我猜不是吧。” 唐近楼哈哈一笑,将酒壶送到口中,却抬着头张开嘴,却没有一滴酒出来,唐近楼摇了摇头,随手将酒壶放在边上。 任盈盈看了他一眼,说道:“我这里有一壶上好的好酒,你要不要喝?” 唐近楼道:“我酒馋的时候,绝对控制不住自己的。”任盈盈微微一笑,走了过来,右手从腰间取出一个精致的小壶,却比唐近楼地酒壶还要小上一些。 任盈盈人未走进,一股淡而清远的香气已经送入了唐近楼鼻尖,唐近楼眉头一扬,笑道:“这也是女儿香么?”话一出口,忽觉有些不妥,任盈盈脸色微微一冷,随即恢复正常,将酒瓶递了过来,说道:“这瓶酒算的上是名酒,是我特意托人从山西送来。” 唐近楼结果酒瓶,笑道:“受宠若惊了。”只是他地表情实在不像。 今日泛舟湖上,眼中只见道湖光山色之美,耳听得吴侬软语轻声歌唱,一眼望去,山川隐隐,只成一片青色,青山绿水,便像是一副山水墨画,唐近楼在无意之间,走进了画中的美丽世界。 举目四望,皆是水波茫茫,唐近楼心中自然而然的开阔起来,放下了诸多杂念,心头忽然起了文人的狷狂之气。 随手结果任盈盈递过来的美酒,唐近楼仰头一口倒下,咕噜咕噜,竟然几大口就将一小壶酒喝的干干净净。任盈盈皱着眉头,脸露不悦之色。 唐近楼站起身来,高声吟唱:“金盆盛酒竹叶香,十杯五杯不解意。百杯之后始颠狂,一颠一狂多意气。好酒,好酒!”任盈盈摇头叹气道:“你既然认得这酒,就该知道你刚才那般喝法,该是何等的暴殄天物。可惜我不爱酒,否则刚才当真要被你气死。” 唐近楼哈哈大笑:“你若是有一坛酒,我就细饮慢饮,癫狂解意。可惜你只有小小一瓶,我喝也喝不够。”k… 任盈盈浅笑道:“倒是有一大坛,可是我听说华山派唐少侠,向来饮酒不过量,说话细前要思量,江湖人称精打细算瞻前顾后小君子剑,因此只带了一小瓶过来。” 唐近楼一怔,说道:“什么?” 任盈盈笑道:“你要是喜欢这个名号,我明天通知下属,一个月之内,你这个名号就能传遍江湖。” 唐近楼反应过来,恍然道:“原来是你自己起的。”嘿嘿一笑,说道,“等哪天我去考科举,中了状元,江湖人称状元剑客,那才是真正地名动江湖。” 唐近楼说着话,手在竹蒿上一撑,小船已经向岸边靠了过去,上了岸,等在岸边的船老大早就迎上来,将唐近楼留下的押金还了回来。 唐近楼和任盈盈在林间走着,任盈盈忽然说道:“不知道的人看见,一定不知道我们不是朋友。” 唐近楼疑惑的看了她一眼:“那又怎样?”两人默默向前走去。 初春时节,嫩枝新发,但树上总地来说,仍然是光秃秃的一片,唐近楼踩着枯枝败叶,和任盈盈两人漫步在林荫之间,良久首先开口说道:“虽然知道你是故意地,但还是要多谢你派那么多人来追杀我。” 任盈盈微微一笑,从怀中取出那个瓷瓶,递给唐近楼,说道:“你杀了漠北双熊。”唐近楼笑了笑,知道不需要说什么。他摇了摇手中的瓷瓶,问道:“这个怎么用?” 任盈盈道:“内服,一次一粒,连吃三个月,你的毒就能好了。” 唐近楼微微一怔:“好霸道的毒药。”他内功受损时还不怎么能感受到这毒药的厉害,但此刻看到解药,反而清楚了这“女儿香”究竟有多么的危险。 唐近楼领着任盈盈在树林间左拐右拐,忽然间眼前景色一片,一片梅林出现在眼前。任盈盈脸色一变,瞬间掩饰过去。 唐近楼看了她一眼,淡淡道:“江湖传言,魔教任教主重出江湖,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任盈盈脸色一沉,道:“你知道我跟他的关系?” 唐近楼轻笑道:“我连你的名字都知道,更何况你的身份。” 任盈盈伸手搭在一支梅花之上,沉默了一会,出神地看着远方,说道:“是真的。那天我不是想请你帮我做一件事吗?” 唐近楼恍然,果然如此。心中一动,问道:“你找到了另外的人?”任盈盈摇了摇头,道:“没有,实际上,我也是父亲被救之后才知道的。向叔叔他在被追杀的人被一个少年救了,然后他和那人一起去救的我父亲。” 唐近楼神色异样,问道:“那人怎么样了?” 任盈盈淡淡道:“走了。向叔叔来信说,那人知道爹是魔教大魔头之后,立刻就离开了。正邪不能两立,那人想来是你们正教中的大派弟子。” 唐近楼眼珠转了转,心中想到:“听她语气,似乎那人并没有被关在里面,如果是令狐冲救了任我行,那他怎么这么久不回华山。” 正思量间,只听任盈盈说道:“我留在这里,是专门将这药给你的,这次事了,我们就算是恩怨两清……你上次说的不错,你是正,我是邪,正邪不能两立。你不过替我说了两句话,我便要兴师动众……以后见面,我们拔剑便杀,那倒还清楚些。” ------------ 第二十二章 任我行 唐近楼微微一笑,说道:“你怎的知道我会来杭州?” 任盈盈道:“我的朋友遍布天下,你一进长江,我就已经得到消息了。”她转头说道:“杭州虽然景色秀美,天下无双,但你平白无故的,也不会来这里吧?” 唐近楼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说道:“你当真不知?” 任盈盈微微一怔,不再说话,转身顺着来路走去。唐近楼看了一眼,没有跟去。 梅林景色幽静美丽,与西湖其他地方又有不同,唐近楼看了两眼,终于没有进去。转身离开。 任我行重出江湖的消息震动了整个江湖,杭州城也不例外。江湖人士聚集之处,也大都要说起这件大事,与别处也没什么不同,大都说说这个消息是真是假,任我行重出江湖是否会引起一片血雨腥风等等。唐近楼听着这些话,心中暗想:若是他们知道任我行在这里被囚禁了十二年,不知道会是什么反应。 出了杭州,唐近楼马不停蹄,准备赶回华山。路上行了小半日,荒山之中,来到一处茶铺。唐近楼来时走的也是这条路,知道前方还有很远才有歇脚之处,于是停下马来。 茶铺只是一个茅草简简单单搭起来的一个架子,里面摆放了几张桌子。往里面一走,几桌都是江湖中人打扮,兵刃随身佩戴。唐近楼也不看他们,直往角落里唯一的一张空桌旁走去。 忽然间心有所感,似乎有人看了他一眼,唐近楼转头一看。那人已经低下了头去,只见他一头白发,身形似乎有些熟悉。 唐近楼想了想,不知在哪里见过这名老者,忽然间瞧见了他腰间所佩戴的兵刃,登时心中一惊: “向问天!” 唐近楼不动声色,转身在空桌上坐下。茶铺的掌柜早已殷勤上来招呼。向问天对面坐着一人。身形伟岸,只能看这个背影,唐近楼看了一眼,一思量,心中已经知道这人定然就是魔教的前任教主任我行。 “任盈盈怎么没跟他们一起?”唐近楼不着痕迹的扫了四周一眼。果然没有看见任盈盈。又想起昨日才跟任盈盈见过面,不知道任我行两人是否知道。或者当时他们本就在那大船之上?电脑站 唐近楼偶然碰到任我行和向问天,心中想法倒也简单,小憩一会儿,立刻离开就是。在这荒郊野岭。势单力孤,传说中任我行又是个莫名其妙的人,要是跟他们起了冲突。那可大大地划不来。 武林中人成群结伴行走江湖,凑在一起,大都讲些江湖上的逸事,顺便发表些自己的看法,就当是解闷也好,总算也是一种参与江湖的手段。 唐近楼正低调的喝着茶,一只耳朵竖起,听着旁边几桌江湖客不知道从何处听来的消息。…这些消息他离开华山已有半月,倒是从来没有听过。 “六月初六,五岳剑派大会盟于嵩山,五派共议五岳剑派的大事。” 一人神秘地向旁边的人说道:“你们可知道,五岳会盟。商量的是什么大事?” 另一桌一个人嗤笑道:“这有什么不知道的,江湖上谁不知道。五岳剑派左盟主做梦都想将五岳剑派五派并成一派,好和少林,武当,魔教等大派抗衡。” 前一人脸色一滞,随即说道:“你可说错了,左盟主的确做梦都想将五岳剑派合并成一个大派,不过他最想地还不是这件事情。” 旁人忙问:“哦?他最想做什么?” 这人面露得色,说道:“左盟主最想做的事情,当然是五岳剑派合并之后,当新剑派的掌门了。”旁人一怔,随即纷纷笑起来。 任我行微微转头,看了这些人一眼,随即转过脸去。 那人手中拿着一根筷子,当当的敲着碗沿,心中甚是高兴,大声道:“只是嵩山派左掌门算盘虽然打得精,但我看他也未必能够如愿。”众人都看着他,只见他脸上高深莫测,却又避而不答了。之前耻笑他那人嘿的一笑,大声道:“这又有什么稀奇了,谁不知道这两年江湖上英雄辈出,五岳剑派出了数名新高手,威震江湖,这位兄台定然是觉得左盟主未必能够压过其他四派吧。” 那人又被这人抢了话头,只好接着说道:“没错,这几个月,江湖上不少年轻高手出现,大都是五岳剑派中人,其中最引人注目地却都在华山。” 唐近楼眉头一扬,只听那人说道:“前些日子,在福州,岳不群的七弟子唐近楼,一支长剑出尽了风头,连横行江湖三十年的塞北明陀木高峰也死在他地手下。这木高峰可不比旁人,既然他能杀了木高峰,这剑术,自然与平日里说的别的什么少年侠客大大不同。” 众人都啧啧的赞叹,另一桌那人又道:“华山派的大弟子令狐冲,也不差他半分。半个月前,嵩山之下,他一人一剑,将嵩山派三个太保逼得毫无还手之力,我看比之他师弟唐近楼,还要厉害一些。” 他说道令狐冲,唐近楼不由得留心起来,半月之前,他在嵩山做什么?却见那任我行和向问天的神态坐姿也微有变化。唐近楼心中一动,想到:看来救了任我行,多半当真就是令狐冲了。 拿着筷子敲碗那人神色一变:“当真?那令狐冲竟然能一人制住三个嵩山高手?” 前一人面色怫然,说道:“这还有假,华山掌门岳不群夫妇本来已经下山,得知此事,当即带着令狐冲,有上山赔罪,这事用不了多久,定然传遍江湖。” 后一人摇头叹道:“真是了不起。一代新人胜旧人啊。”感叹两声,又道:“岳不群有这么好的徒弟,可不会怕了嵩山派。” 众人呵呵笑了几声,后一人看着那不断插话的人,拱手道:“兄台熟知江湖之事,不知道是哪派地高手?”前面那人呵呵一笑,说道:“高手不敢当。兄弟几个都是杭州小风镖局跑趟子的,在下路一非。”后一人道:“久仰久仰,在下山东清河派刘进。”路一非忙道:“原来是清河派的高手,幸会幸会。” 两桌人本来个不相识,因为酷爱八卦。在短时间里,交上了朋友,什么清河派,小风镖局,唐近楼统统没有听说过。他拿出的熟牛肉已经吃的差不多了。准备喝两口水,就离开。忽听情绪高涨地两位江湖人士聊起来,又聊到了最近的热门话题。任我行。 “路兄,听说任我行最近已经重出江湖了,你见多识广,可知这消息是真是假?”刘进问道。k电脑站1k 路一非想了想,答道:“这我可就不知了,只是江湖传言,本来就诸多荒诞。任我行为何消失多年之后才选择重出江湖,我看这实在是说不通。” 旁边一人小心说道:“或许他被人囚禁起来了?” 路一非没说话。刘进已经不屑地说道:“任我行什么人,以他的武功,天下间,谁能禁得住他?” 唐近楼瞟了一眼任我行,从背面看去。只能见到他微微点头,似乎在用手捋着胡子。唐近楼心中好笑:明明被囚禁了这么久。一听到别人说他武功高,没人禁得住他,竟然还这么高兴? 说话那人有些不服气的说道:“我看未必,任我行武功再高,能高过武当的冲虚道长,少林的方正方丈?” 刘进哼了一声,却没有就此反驳。 路一非沉默了一会儿,缓缓说道:“我倒是希望这任我行重出江湖地消息是假的,唉,他死了好好的,干嘛要让江湖中人提心吊胆。” 刘进问道:“路兄此言何意。” 路一非摇了摇头,说道:“我常常听镖局中的前辈说起,这任我行是魔教的大魔头,当年他做教主地时候,我们走镖之时,最怕碰到魔教中人,只因他们抢了你,你还理亏似的,稍有反抗,魔教便会大举报复。亲则身死,重的,满门都要被魔教杀灭。” 众人听他述说,不自禁的打了个寒战。 刘进闻言,说道:“老兄也不必担心,魔教现任教主东方不败,武功之高,号称天下第一,从他的名字就可看出。那任我行就算复出,要当教主,恐怕也不那么容易,他就算武功高,那也打不过东方不败。” 他一说完,众人都深以为然,纷纷说道:“没错,正是如此,东方不败武功天下第一,任我行不是对手。” 忽然一声冷哼响起,众人便像是从心底打了个寒噤。任我行转过头来,说道:“任我行武功天下第一,谁说东方不败比他强地?”他一双眼睛从众人身上掠过,看到哪里,哪里就像是被针扎了一下,微微刺痛。说话的众人都是心中有了惧意,知道这人武功极高,自己这些人绝不是他的对手。 任我行扫视一番,最终将目光放在路一非身上,盯着他说道:“你说说,任我行地武功和东方不败比,谁强谁弱?” 路一非张了张嘴,却觉得薄薄的两片嘴唇竟然重逾千钧,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向问天在一旁道:“快说,说得好,就绕你们一命。” 旁人现在就算迟钝的,现在也知道这两人肯定跟任我行有莫大的关联,刘进连忙道:“任我行是魔教的前任教主,天下都知道他的武功天下第一,东方不败不过是他手下的一名小卒,不值得一提。” 刘进一开口说话,众人都反应了过来,此刻正当说些阿谀之词,为自己保命。唐近楼脸露厌恶之色,却低下了头去。 只听众人的马屁源源不断地拍了过来,纷纷应和刘进的话来。 “东方不败的武功哪里能够跟任教主相提并论。” “任教主的武功天下无敌。” “任教主一出手,东方不败立马变成东方必败。” 众人拍马之时,虽不知眼前这人就是任我行本人,但既然极力推从任我行,众人自然不敢直呼其名,纷纷在言语间又给任我行复辟,将他推上了帝位。 任我行初听这些话,也知道这些人都是向他溜须拍马,只是为了让他能够不杀他们,饶他们一命,心中也不以为然,但听了几句,心中想到:他们说的倒也不错,东方不败武功再高,难道又能够和我相提并论了? 这样一想,再来听这些人地“大实话”,登时心中大畅,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笑了数声,看向路一非,说道:“你也说说。”路一非看着他一脸嚣张的表情,分明对他充满了轻蔑。路一非心中一震,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悲怒抑郁之色,大声道:“任我行那等人,就算武功再高,终究也不免死于非命!” 任我行闻言大怒:“放你娘地屁!”伸手一抓,平地里仿佛起了一阵风,路一非身子不由自主飞向了任我行,一眨眼的功夫,任我行抓住路一非的头皮,只见路一非只不过挣扎了片刻,随即软了下去。任我行横眉倒竖,放开如同一滩烂泥的路一非,大声道:“谁敢胡说八道!” ------------ 第二十三章 破气式 乒乒乓乓一阵乱响,茶棚里的桌子凳子已经凌乱不堪,那些刚刚还愉快的聊着八卦的江湖中人此刻已经匍匐在地,瑟瑟发抖的叫着:“饶命啊。饶命啊。”哀号之声连成一片,唐近楼坐在一旁,心中郁闷,他既然没有跪下去,那自然而然就已经成了这里最显眼的一个人了。就像一排人站在一起,其他人全部都后退一步,那余下的那一人自然而然就会鹤立鸡群,站到了众人的前面来。 任我行果然注意到了唐近楼,他冷冷的看了唐近楼很长时间,缓缓说道:“小家伙,你是哪一派的?”他声音并不如何暴戾,但就是处处透露出一种蔑视一切的味道,一种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嚣张。 唐近楼很想说:老东西,你又是哪一派的?但毕竟是不敢主动挑衅----对方可有两个大高手----沉默了一下,说道:“江湖中行走,不便告知姓名,前辈见谅。”任我行哈哈大笑,仿佛是见到了什么极好笑的事情,半晌笑声渐渐停歇,说道:“老夫纵横天下三十余年,今日甫一出牢笼,倒是又看见一个少年英豪,哈哈哈哈!”只是他笑声之中,倒是轻蔑之意居多,似乎对唐近楼很看不上。 良久笑声渐止,任我行冷冷说道:“名门正派的弟子,老夫见得多了,一个个都以为自己是正人君子,侠客义士……一碰到武功比自己高的人,哼!”任我行盯着唐近楼,缓缓道,“小子,我问问你,你说是东方不败的武功高,还是我任我行武功高?” 唐近楼神色不变,心中想到:“果然是任我行!”略略一想。说道:“东方先生和任先生的武功晚辈都没有见识过,不敢妄下断言。” 任我行哼了一声,向问天哂笑着说道:“好油的舌头,好大的口气。” 忽听任我行大喝一声:“哪里跑!”伸手一抓,一人已经跑到了茶棚的们柱子边,任我行喝声一起,那人忽然从门边倒飞回去。落到任我行手中,只是惨叫了一声,整个人便软绵绵的摊了下去,便如同之前已死地路一非一般。唐近楼豁然起身,只听任我行对着正跪在地上的众人大声道:“老夫还没问完话。你们竟然想要逃跑,你看你们全都该死!” 话音一落,他作势便要出掌,忽然间眼见着跪着的众人面前已经多了一名翩翩少年,手执长剑。正面色平淡的看着自己。正是唐近楼。 唐近楼长剑一翻,拱手道:“任先生何必生气,求生避死。不过是人的本能罢了。”电脑站 任我行道:“我正要问话,他们竟敢擅自离开,便是该死。” 唐近楼摇了摇头,说道:“难怪江湖上不论黑道白道,都认为任先生重现江湖,非武林之福。…w我看少林派方正大师,很快就要找上任先生了吧。” 任我行怒极反笑,说道:“好一个威风凛凛的少年侠客。老夫平生最见不得的。就是自命不凡地少年人,我先不杀你,只让你知道,在这江湖上说话,不是你动动嘴皮子就行的。终究还是拳头硬的人说了算!”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唐近楼,森然道:“我要打断你的全身骨骼经脉。把你扔到嵩山少林寺下面去,我倒要让你看看,没有了武功,你还怎么自命不凡,如何行侠仗义!” 唐近楼摇头叹气,说道:“天下间总有武人以为武功高就能解决一切,就如同总有文人以为文采好就能写出好文章,总有腐儒以为通读了四书五经就能治理天下。任先生威震江湖三十多年,没想到竟然还是靠着一双肉掌解决事情,真是让人惋惜。” 他的声音神态,便像是一个得道地高人一般,但偏偏年纪面貌,不过弱冠,任我行听了他这番话,登时脸都黑了。咬牙切齿道:“老夫从不杀无名之人,小子,你是哪派弟子,报上名来吧!” 唐近楼眼珠转了转,心中念头急转,心想:“佛祖才知道他会不会又找到人帮忙,重新执掌了日月神教,我现在留下姓名,那不是找不自在吗?就算是他认出了我的武功路数,或者将来调查出来,那也比我自己说的要好得多。” 念头一转,不过是一霎之间的事情,唐近楼微笑道:“晚辈不过是江湖上无名小卒,说出来只怕是有辱尊听,还是不说为好。” 任我行心中气极,仰天大笑,说道:“你一出手,我就能看出你的师门来历,难道你以为你能藏得住么?”右手一引,已经拍了出来。他肉掌一翻,登时一股恶风袭来,唐近楼不敢怠慢,挺剑直刺他腰侧软肋。 任我行“咦”了一声,赞道:“功夫不弱,难怪如此嚣张。”一双肉掌上下翻飞,登时与唐近楼斗了十余招。 任我行内力浑厚,招式精妙,唐近楼则是剑术高明,独孤九剑地总决已经登堂入室,直刺横削之间,已经有了极高明的威势。两人在茶棚里相斗,闪转腾挪之间,将周围的桌子板凳扫开了一大片,弄出了一片空地出来,那茶铺地掌柜最初时便早已逃走,任我行见他是个普通百姓,也没有追究,否则现在看到这茶铺乱成一团,东西被砸的七七八八,不知会心疼成什么样子。 刘进等人看到这等情形,早已经吓得魂不附体的小心肝此时好似又被打了回来,也不知是谁带的头,只听一人喊了声“跑”,一群人连滚带爬,冲出了茶铺,头也不回,连马也不敢去取的逃走了。 任我行满腔怒火,此时都在唐近楼身上,自然不去管这些蝼蚁,向问天只是看了他们一眼,便收回目光,看向这在相斗的两人。反倒是唐近楼对这些人怨气最大,倒不是怪这些人忘恩负义,自己救了他们。他们却不管自己。而是怪他们反应太慢,要是在他们动手之前就能鼓起勇气跑掉,唐近楼就不用跟任我行打起来了,直接逃跑就是。这荒山野岭的,往林子里一钻,谁追得上! 两人斗了一百余招,任我行渐渐严肃起来。知道眼前这名年轻人竟然有着极为不可思议的剑术修为,只是他剑术虽然精妙,但毕竟内力修为取不得巧,内功实在是还有些年头要练。 这个年头一起,任我行登时变了招。掌法大开大合,便似是刀劈斧削一般,每一张都蕴含着极强地威力,更是掌力四溢,带出了呼呼的风声。唐近楼心中暗叫糟糕。他中的毒还没得到解决,内功修为大损,紫霞神功若是顺风顺水。勉力而为,或许可以发挥出五成威力,可若是强行运功,全力施为,只怕是连气也难以运完,更莫说要出力了。手机站wap. 此刻任我行明显是用高强的内力来欺负他,唐近楼若是中毒之前,自然不惧。紫霞神功护体,只要随时注意他地吸星大法即可,至于掌风掌劲,紫霞功绝不惧他。但此刻内功半废,自然做不到这种程度。任我行掌力吞吐,唐近楼渐渐能够活动地范围越来越小。周围竟然在任我行的掌力交错之间,组成了一个力网! 唐近楼多次面临困境,此刻临危不乱,勉力出剑。茶棚外马蹄声远远响起,向问天笑道:“教主,小姐来了。”任我行哈哈大笑,手上却是加快发招,唐近楼剑上压力骤然增加。忽然马蹄声一停,一人下马来,大声道:“爹爹,快住手。” 任我行大笑道:“我看出来了,这小子是华山地路数,他就是你说的那个救过你的小子吧,你放心,我不杀他便是!”任我行话音未落,大笑着连拍了十三掌,掌掌都有风雷之声,任盈盈惊叫道:“十三怒雷掌!” 唐近楼闷哼一声,此刻他身周全是任我行掌力所成的力网,稍不注意就会受到全力地反击,任我行的十三掌一出,风雷相激,震得他耳朵嗡嗡作响,顿时外界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身周任我行的掌力排山倒海,非但前方如海啸袭身,左右两方,甚至身后,也有掌力挤压着身体,整个人便如置身于狂暴的大海之中,领略大海咆哮的威力。唐近楼地真气缩成一团,意守丹田,被任我行的掌力压得连呼吸也十分困难。张大了嘴,却吸不到一口空气。不过是片刻之后,唐近楼虽然下意识的仍在左支右绌的出剑,但脑中昏昏沉沉的感觉却让他明白,他竟然当真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几乎是要到了醒与昏迷之间地时刻,唐近楼看到了任我行扭曲的笑容,心中忽然一个激灵,冥冥之中一段段字句浮现出来,风清扬仿佛又在他的耳边说话:“……这独孤九剑地破气式,最为玄妙,全凭自己领悟,所谓神而明之,存乎一心……” 风清扬在教导唐近楼和令狐冲二人时,本只教了他们总决式,但唐近楼每次比剑若是输给令狐冲之后,必定又会仗着高明内功,死缠烂打,耗了令狐冲体力,然后胜他。 他们两人本来都学的是独孤九剑,对剑理的理解也大都在伯仲之间,但令狐冲仿佛天生就是剑客,同样的一剑,仿佛他使出来便会有所不同。因此唐近楼虽然跟他相斗日久,但往往在剑招上不能胜他一次,二人在思过崖上,比上十次,有八次打平,总有一次唐近楼会输上一招半招,而下一次又绝无例外的使出高明内功,剑芒吞吐,剑气四溢,左手便剑诀为掌势,抽空便会使出紫霞功的“推山势”,“摩云式”等等发力出功的招式,逼得令狐冲于自己硬拼,希望能够赢他。 这样过了几次之后,风清扬偶然看到二人比武,摇头说道:“你这般死缠烂打,有什么意思,冲儿也不须内功登堂入室,只要能有小成,抱元守一,你内功在强,也奈何不了他。”又对两人道:“独孤九剑高深奥妙,你们连万中之一都没学到,比武下来,便像是街上的混混打架,力气大地就赢。”说着不断摇头,仿佛两人丢了他好大的脸。看了两人好久,才又叹气道:“我原本想等你们总决根基种下之后,一式一式叫你们后面的招式,现在看来,你们两人实在笨得很,这总决在独孤九剑中,实在是最为紧要的部分,学通了总决,便是后面的剑决没有学到,也可渐渐领悟……”风清扬说着摇了摇头,说道:“也罢,我先给你们讲讲这破气一式吧,也免得你们老是恃强凌弱,乱打一气。” 那是唐近楼唯一听过地后八式之一,破气式的要诀短短数十字,风清扬也不过是简略讲述了一番,只是嘱咐二人牢记口诀,将来方便领悟。“神而明之,存乎一心。”唐近楼默默念诵,他张开口,也发不出任何声音,仿佛整个人置身海底,周围全是暗流挤压,随时都能要了他地命一般。长剑滞涩,重逾千钧,简直连将他拿起来都困难。但他心中此刻似空非空,似有念若无心,一抬手,那重逾千钧的长剑竟然毫无阻挡的刺向了任我行! ------------ 第二十四章 江湖 唐近楼抬起右手,歪歪斜斜的刺了过去。他的剑本来似乎已经在任我行掌力笼罩下使不动了,但他一抬手,那长剑歪歪斜斜,却似是飘絮一般,没有丝毫重量的刺向了任我行,那一道道的掌力,真气,力网,瞬间冲过,毫无阻挡!甚至那力网没有任何变化。 忽然间肩头一紧,唐近楼已经被任我行抓住,与此同时,唐近楼手中的长剑,却是丝毫无碍的冲出了任我行仗着内功布下的一道道力网,刺向了他的面颊。 忽然间“啊”的一声大叫,任盈盈和向问天尖叫道:“爹爹!”“教主!”唐近楼一剑刺出,竟然当真刺中了任我行!虽然这一剑毫无力道,但剑锋也足以使得任我行脸上受伤,鲜血淋漓。唐近楼只觉得肩头上一痛,任我行的五根手指就像是铁铸一般紧紧箍在了他的身上。他的内息一直谨守丹田,此刻却是忽而一动,不受控制的顺着手臂的经络血脉倾泻而出,流向了任我行。 “吸星大法!”电脑站 吸星大法一出,唐近楼算是亲身体验了一把,知道了为什么江湖上都盛传吸星大法的可怖可畏。只因这邪功一旦使出,你辛辛苦苦练了许多年的内力便不再听你号令,转而争先恐后的往别人的丹田里跑,这如何不让人恐惧。 尤其是对练武之人来说,内功修为便如同自己的生命一般重要,许多人若是没了内力,手足无力,连普通人也不如。 内力源源不断的倾泻而出,唐近楼此时此刻,也不由得心生惧意。紫霞功绵如云霞,厚积薄发,但此内功虽然精妙绝伦。却并不如何霸道,唐近楼内功未失之时,原本就难以对抗吸星大法这等功夫,如今内功半废,任我行一扣住他,他几乎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内力真气流向任我行。 唐近楼数次欲提气反击,体内残存的真气都没有丝毫反应。忽然间脑中昏昏沉沉,唐近楼闷哼一声,心中大惊,知道这是蓝凤凰的下的毒,这毒素之前还有真气压制。药效克制,一直没能翻起大浪,此刻唐近楼体内地真气几近枯竭,这苗家的诡异毒药竟似是要反攻出来! 任盈盈站在一旁,只见任我行抓住唐近楼的肩头。唐近楼脸上紫霞隐现,飘忽不定,面色却是极为痛苦。知道他正在施展自己的得意功夫,吸星大法,当即颤声叫道:“爹……”任我行手指紧紧箍住唐近楼,忽然间哈哈大笑,语调中却充满了悲愤发泄之意:“原来你是岳不群的弟子,果然跟他一样……着实让人可恨!华山派都出些伪君子,哼哼,你既然救了盈盈。我就饶你一命,只收了你这身武功,免得你继续害人任盈盈大惊失色,张开了口,却不知该如何劝任我行。 任我行一言甫毕。全身真气鼓荡,右手间涌向他的真气顿时增加了许多。唐近楼此时已经深受毒药的侵袭。只勉力维持着神智地清明,体内的真气已经残存无几,现在便是任我行自行撤功,他也已经无力照应自己的内息。 唐近楼几乎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此时任我行真气汩汩而出,在身周循环鼓荡,刚一触到了唐近楼身体,唐近楼脑中一清,下意识伸出长剑,刺向任我行。这一剑没有半分力道,任我行更是不以为意,此时他身周全是自己的真气循环鼓荡,莫说此时唐近楼体内地真气已经枯竭,便是他内功强盛之时,也未必能靠着一支长剑轻易刺到自己。 但这一剑刺出去,无声无息,有气无力,却偏偏又一次刺中了任我行的脸颊,任我行头往后一仰,惨叫一声,二人便见到他脸上鲜血淋漓,任我行一只手捂住了眼睛。任盈盈和向问天大惊,连忙跑过来,唐近楼勉强支起身子,跌跌撞撞的向外面跑去。 任我行大叫:“向问天,把他杀了!”任盈盈叫道:“爹!”任我行道:“盈盈,杀了他!”向问天豁然起身,道:“是。” 忽然间人影一闪,向问天登时愣住。任盈盈晃到唐近楼身边,扶起唐近楼上了一匹马,自己顺手牵了一匹马,片刻间,已经向官道的一个方向逃去。 向问天茫然站了片刻,回过神来,连忙去看地上的任我行,此时他已经镇定了一些,静坐地上,紧闭着眼睛,显然是在运功疗伤。但他左眼处,破开一个小洞,汩汩地流着鲜血,染红了半边脸颊,着实骇人。 唐近楼一上马,就觉得腹中烦闷欲呕,知道这是毒药的原因,在马上颠簸了一会儿,这种感觉迅速增强,不一刻,唐近楼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再次睁开眼睛,唐近楼第一眼看到的是黑黑地棚顶,耳边流水静静流淌,唐近楼虽然内功尽废,但耳朵还是有的,一听到这流水划过的声音,立刻知道自己正在一艘船上。船舱之中只有他一个人,两边的“舱门”都被帆布遮盖,看不到外面的景色,只是从缝隙中透出的亮光可以知道,此时还是白天。手机站wap. “呼”的一声,做门用的帆布被人拉开,任盈盈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唐近楼挣扎着做了起来,眼前却是直冒金星,几乎又要晕了过去,任盈盈皱着眉头,取出一粒药丸,放到唐近楼嘴边喂他吃下。歇息了片刻,唐近楼半坐着倚在船舱之中,静静的看着任盈盈。 “你的内功大半都已经被废了,压制不住毒素,若不是有苗家配制的解毒良药,恐怕早就已经撑不住了。”任盈盈淡淡说道。 唐近楼笑了笑,说道:“多谢。” 任盈盈道:“谢什么?归根揭底,还是因为我的原因你才会被蓝凤凰下毒。我不过是还你一个人情罢了……” 唐近楼摇了摇头,虚弱道:“我可不是谢你给我下毒。我是谢谢你救我一命,你要是不救我,我就死在你父亲手里了。” 他一说到任我行,任盈盈登时脸色一冷,说道:“你伤了我父亲,这件事我将来找你算账。”唐近楼微微一笑,不以为意,心中只是静静地想:“她前些日子,费尽心思找那么些人来追杀我,弄得江湖皆知,可是今天偏偏又救了我,这件事情要是让江湖中的人知道了,那以前地追杀之事,可就成了笑话了。” 转念一想,叹了口气,心道:“可不就是个笑话么?原本就是个笑话。” 两人相对而坐,默默无言,无话可说,气氛顿时冷了下来,过了好一会儿,任盈盈道:“你想不想到船头去坐坐。” 唐近楼点点头,说道:“早就想说了,船舱之中,实在是闷得很。” 唐近楼微微有些期待任盈盈是准备抱着自己出去呢,还是准备提着自己出去。结果都不是,任盈盈豪放的将床板带人全都拖了出去。 船尾一个艄公,为两人撑着船,让这艘小船一路快速而轻捷的在长江之中穿梭。 唐近楼自从修行内功以来,准确的说,是从生下来开始,就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躺在床上,连动一下都困难。江上清风徐徐,吹起他的乱发,唐近楼深深吸了口气,仿佛连身上每一处细微的肌肉,每一个细胞都被这清新的风吹走了疲惫和尘埃。 任盈盈一直静静的看着他,忽然说道:“我已经写了封信送到华山,给你的师父,只说你跟魔教中人激斗,受了重伤,让他到武汉口来接你。” 唐近楼一怔,然后反应过来,说道:“多谢。” 任盈盈顿了一下,说道:“你的内功已经……不过以后努力练习,将来总有一天还能在练回来。我父亲向来有仇必报,以后你要多加小心。” 唐近楼看着她,良久道:“多谢。” 任盈盈不再说话,转过头看着江水潺潺流过,微风吹来,她的发丝在风中轻扬,唐近楼看着她的侧脸,心弦就那么忽然动了一下。 唐近楼转过头去,看向江面,那江水平静的流淌,亘古不变,但谁又能知道,它那平静的表面暗藏着多么汹涌的暗流,唐近楼心道:江湖,江湖,莫非就是这个意思么? ------------ 第二十五章 偶遇武当三道 任盈盈从回到船舱之中,片刻之后,优雅的琴声从船舱之中传出,声音平缓柔和,像是母亲的双手抚摸在自己的身上。唐近楼知道任盈盈这是在以琴声助自己调理内息,闭着眼睛,放松精神,只过了一小会儿,眼皮渐渐沉重,脑海中一片混沌,整个人渐渐深睡过去。 再醒来时,唐近楼已经躺在了船舱里,右手搭在船舱的帆布上。唐近楼伸手,将帆布拉开一角,漫天的星辉顿时洒落进来。唐近楼看着头顶那一轮弯弯的月亮,心中无喜无悲。小船靠在岸边,那艄公不知去了何处休息,任盈盈背靠在船舱的另一侧,闭着眼睛休息。 唐近楼看了他一眼,用手撑着地站了起来,出了船舱,到船头坐下。 抬头看了一眼月亮,自言自语道:“子时快到了吧?”双手一引,开始缓缓吐纳。只是一个呼吸之间,唐近楼已经深深的皱起了眉头,定了定神,再次小心的开始吐纳,但也不过是片刻之后,唐近楼颓然停了下来,心中已经有了惊惧之意。 “我真气并非全部被任我行吸走,为何残余的真气竟然无法控制?” “之前我一直以为是因为受了重伤,体内脏腑受损因此真气不行,但现在看来,恐怕并非如此。” 唐近楼细细思量,不知不觉间,冷汗已经流了下来。 舱门间一个人影晃动,唐近楼看去,说道:“你怎么醒了?” 任盈盈看着他,说道:“怎么了?” 唐近楼沉默了一下,摇了摇头,说道:“没事。”任盈盈没有多说话,转身走进船舱中,过了一会儿。那平和亲近的“清心普善咒”又响了起来。唐近楼跟任我行激战,任我行将唐近楼内功废掉,唐近楼却刺伤了任我行的眼睛。任盈盈因为情况紧急,救下了唐近楼,但心中无论如何,也还是担心着自己的父亲。 听着任盈盈弹奏的琴声,唐近楼却没有之前的放松。闭着眼睛,却只是细细的思索,究竟自己为什么不能够重新调动自己的内力。 忽然间一个念头闪过:“难道是蓝凤凰地毒?” 这个念头一起,唐近楼登时心往上一提,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恐怕是不太妙了。如果是因为蓝凤凰毒药的缘故,才让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残余真气,那重新修行内功的想法,也只能是个笑话。 更重要的是,如果之前这毒药是因为唐近楼的内功才得到克制地。那么蓝凤凰给他的解药也极有可能因为他内功被废而打一个大大的折扣。 如果当真是如此,那这毒…… 唐近楼皱起了眉头,心中竟然微微有了些茫然。 任盈盈专心的弹着琴。…偶尔瞥一眼坐在船头上静静发呆的唐近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又行了几日,这天船行到武汉口,唐近楼在船头,远远地看到一个人,心中惊讶,转头对舱中说道:“你信中是让我师父派人到这里还接我么?” 船舱中却没有丝毫声音,唐近楼心头一动。掀开帆布一角,向里面看去,只见船舱之中空空荡荡,已经没有任何人。 唐近楼看着船尾的艄公,大声道:“那位姑娘何处去了?” 艄公回答道:“那位姑娘今天一早。留下船钱,已经独自下船去了。” 唐近楼怔怔无语。他习惯了一直坐在船头,等着任盈盈弹琴为他理气或者偶尔出舱来跟他说会儿话的生活,竟然没有发现任盈盈已经离开。 唐近楼站起身来,往船舱中走去,他的内功虽然已经离全部被废掉也差不了多少,但身体却是渐渐有了起色,行卧坐立,都已经跟常人差不了多少。 船舱之中,并没有什么东西,唐近楼的包袱静静地放在桌上,至于任盈盈的七弦琴等,自然已经不在。桌上放着一张纸,唐近楼眉头动了动,上前拿了起来,只见上面写着四个大字“后会无期”。后面却又有一排小字,看起来是后来添上去的。 “小心一些,我父亲若是再看见你,定然会杀了你地。” 唐近楼默然放下信纸,心道:“他若是再来,也未必能保住另一只眼睛。”随即苦笑着自言自语:“我现在连内功都已经被他废掉了,还有什么资格沾沾自喜。” 这时候船身一震,随即艄公在外面说道:“公子,武汉口到了。那位小姐说,送您到武汉口就好。” 唐近楼走出舱去,向艄公道了声谢,随即下了船。手机站wap. 远远地一个人已经跑了过来,唐近楼就站在那里等着她跑近来,站到了自己的面前,才笑着招呼道:“雁儿。” 苏雁月站在他面前,紧紧的盯着他,眼神中水波流转,一分是高兴,剩下却有九分是担心忧虑。 “表哥,你怎么样了?” 唐近楼笑道:“你看呢?” 苏雁月看了他良久,颤声道:“你是受了内伤么?”修炼内功之人,往往光华隐隐,眼珠之中,珠圆玉润,莹莹有光华,除了内功已经到了返璞归真境界的大高手和身染怪症之人外,人人如此。但唐近楼此刻脸色蜡黄。脸有病容,眼中黯淡无光,分明是遭受过大的内伤的表现。 唐近楼微微一笑:“没错,我跟任我行打了一架,差点死在他手里。” 苏雁月颤声道:“我听师兄们说,那任我行是魔教从前的大魔头,你怎么会惹上他的?”上前搀住唐近楼地胳膊。说道:“表哥,我们先去城里吃饭吧?” 唐近楼道:“也好。” 两人挨在一起,顺着官道慢慢向城里走去。 苏雁月道:“你的信到了华山后,是几个师兄拆看地,师父并不在山上。所以我跟师兄们说过之后,才到这里来的。”唐近楼苦笑道:“师父不在山上么?”唐近楼内功一丝一毫也用不出来,现在想得就是比他多出几十年紫霞功修行经验的老岳能够找出帮他地方法来,没想到岳不群竟然没有在华山。 苏雁月道:“师父师娘他们在嵩山与左盟主商议过事情后,就离开了嵩山。后来只是送了封信回来,说是要拜访其余四派,有要事商议。那封信本来也是给你的,只是你当时也不在山上,众位师兄怕是师父有要事吩咐,所以将它打开看了。” 唐近楼苦笑道:“这么说,师父他们去了哪儿,我们都不知道么?”心道:此刻回到华山,岳不群若是不在,那这伤可能又要拖上一阵子了。但一想到华山。唐近楼心头忽然一动:该死,我怎么忘记了风太师叔。 风清扬地内功造诣,唐近楼已经见识过,他虽然已经归隐,但唐近楼若是病重。他也未必就不会出现。有个希望总比没有好。 苏雁月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忽然说道:“表哥,你的伤,是不是很重?” 唐近楼看着她担心地表情,终于叹了口气,道:“你看一下,就知道了。”苏雁月几乎有些害怕的将手搭在唐近楼的手腕上。片刻后,她就脸现茫然之色,又过了一刻,苏雁月终于反应过来,脸色顿时白得吓人。 “这,这就是他们说的吸星大法吗?” 唐近楼将苏雁月抱入怀中,安慰道:“没事的,雁儿,我总有一天还能练回来。”只是此刻他说出这话,也仅仅是用来安慰苏雁月地,连他自己,也没有什么把握。 苏雁月将头埋在唐近楼怀里,喃喃道:“他们说起任我行的时候,我就担心的很了,表哥,你连内功都没了,怎么还笑得出来?” 唐近楼拍着苏雁月的后背,正要安慰她,官道之上,得得得得行来三匹马,三人骑在马上,马儿漫步而来,甚是悠闲。走得近了,唐近楼一眼认出,其中两人竟然是武当的两名长老! 唐近楼拍了拍苏雁月,松开她,远远地向三人行礼道:“前辈。” 中间马上,一个弯腰驼背的老者看了旁边一人一眼,那人看着唐近楼,咦了一声,说道:“小朋友,怎地两月不见,你变成了这幅模样。”转过头来,对那老者说道:“掌门师兄,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华山派地唐少侠。没想到在武汉口碰到他,这可真是巧得很了。”唐近楼心头一惊,没想到这个弯腰驼背的小老头竟然是武当掌门,冲虚道长,当即又向他行了一礼。冲虚连连摆手道:“不必拘礼。”三人下了马来,冲虚眯着眼睛,看了唐近楼两眼,也是咦的一声,说道:“唐少侠似乎内伤颇重,可否让老道一观?” 唐近楼道:“晚辈求之不得。” 冲虚微微一笑,上前捏住唐近楼脉门,只是片刻,就已经松开,叹道:“竟然是吸星大法。”惊奇的看着唐近楼,说道:“少侠见过任我行?” 唐近楼苦笑道:“晚辈一身内功,都折在了他的手里,怎会没有见过。”当下将那天在茶棚之事,讲了出来,只是略去了任盈盈救她一段,也顺便略去了向问天这个人物,只说自己是跌跌撞撞自己逃出来的。 冲虚一直都紧紧盯着他,眼中光华隐隐,旁边那时常伪装成挑柴汉子的武当前辈已经皱眉问道:“吸星大法一旦出手,被制者连动也难动,你用得什么招式,竟然能够伤到他?”他与唐近楼见过两三次,更是有恩于他,自然不像冲虚一般,碍于身份不便明言,他心中有疑惑,口中已经直接说了出来。 唐近楼淡淡道:“晚辈跟任我行比斗之时,偶有所悟,因此虽然手足无力,也还是伤到了他。” 冲虚看了他一眼,皱眉道:“吸星大法一旦使出,必然真气纵横,强横之极,你受了吸星大法所制,手足无力,如何还能刺到他?” 唐近楼心知冲虚道长是产生了怀疑,但他无非是讲述内功被废的原因,又非要蓄意骗他们,以期望得什么好处……因此一经质疑,心中立刻产生了不快之意。 唐近楼淡淡道:“晚辈所说,句句属实。道长若是不信,晚辈愿与道长一试。” 冲虚道长淡淡一笑,正要说话,挑柴长老嘿嘿一笑,说道:“你这小子,竟然挑战起武当掌门来了。”看着他,神色古怪,“不过你小子当真古怪,我每次见你,都与上一次大不相同,来来来,我倒要看看,你全身无力,如何能破得了任我行地神功。” 冲虚道长说道:“师弟,唐少侠已经身受重伤,如何还能动手……” 唐近楼心中对冲虚道长已经有了成见,自然对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有了别的看法,只当冲虚心中怀疑自己,因此不愿自己出手,免得丢脸。唐近楼心道:“我受了这么多冤枉气,可那些都不过是些无关紧要的人,可不能让武当的两位前辈也看不起我。”当下说道:“无妨。”提着长剑,走到挑柴长老面前。 ------------ 第二十六章 武当长老的教诲 挑柴长老听了冲虚道长的话,又细看了唐近楼一番,只见他双目无神,脸色像是有病一般的蜡黄,显然是刚刚从一场大伤之中恢复过来一些,当下摇头歉然道:“是我鲁莽了,你就算施展剑术伤了任我行,那也是刚被他吸星大法所制,内功还能勉强运用之时,那和现在可是天差地别……唉,”他看了看唐近楼,走进拍着他的肩膀,将唐近楼拉到一边,背对着冲虚道长三人,低声说道,“你还如此年轻,内功丢了,每日勤加苦练,终会有一天能够练回来。我看你愁容满面,意志消沉,这可不像是你的样子,难道你没了内功,就不是唐近楼了么?” 说道最后一句,语气隐隐有责备的意思,像是一位长辈教训着自己偶尔失足的得意地子一般。唐近楼心中一酸,应道:“是,晚辈明白了。”心中不断的责问着自己:没有了内功,我还是自己么?没有了内功,我还会失去其他的东西么?我究竟是丢失了内功,还是丢掉了灵魂?每问一句,唐近楼心就会颤抖一下,一个个的问题,像是打在了他的心中最脆弱的地方。让他不禁从灵魂到肉体,都战栗起来。 任何武学之士,无不对内功视作生命一般重要,如同吸星大法这等功夫,之所以被视为邪法,其中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它将武林中人视如自己生命般的内功废的干干净净。唐近楼内功出色,虽然有他自己天分的功劳,但更多的原因还是因为他每日勤练不缀,绝不偷懒。 十岁至十三岁时,他每日扎一下午的马步,他虽然抱怨过,但从来没有哪怕有一点点的偷工减料。 其后几年。唐近楼兢兢业业的练着华山派地基础内功,每天子时打坐一个时辰,天天如此。子时,那已经是半夜了,从天色刚黑到子时到来,其间有两三个时辰,两三个时辰,无论如何,也不算短了。许多师兄弟因为这难熬的两三个时辰,将每日的内功常常擅自改成其他时间。甚至干脆推后不练。唐近楼自然也有过累的经历,也会忽然之间就想睡觉了,也有从天黑开始打坐一直到子时继续练功的经历,但他从来都没有随随便便找个借口就放弃,他未必是最拼命的,却一定是最认真的。 人最难战胜的就是自己。但好在唐近楼似乎总是能够跟自己战个平手。 其后几年,唐近楼机缘巧合之下,开始修炼紫霞功这门华山最为高明的内功,经历的困难倒在其次,困难再多也未必能够多过最初入门地岁月。但他在紫霞功上所花的心思,却是他学武过程中最多的。即使是在学习独孤九剑剑诀的时候,所花的心思也要少得多。 因为独孤九剑毕竟有风清扬这样的大高手亲自指点。言传身教。而紫霞功的每一步,却都是他自己摸索着走出来的。 十天前的一战,任我行用出吸星大法,唐近楼十年的修为,霎那间毁于一旦。他十年地努力,似乎在一刻钟。就被毁的干干净净。 可是那时候他并没有多少悲伤。他只是在被救之后得意于自己那惊艳的一剑,知道自己再遇到任我行时已经不会怕他。直到唐近楼发现无论他如何努力,也无法调动起膻中残余地内力。无论他如何用功。也无法哪怕让丹田中多出一丝气息来的时候,他才开始感到了恐惧。 从他开始感到无力对付体内的毒药的时候。从他心中感到恐惧的时候,从他患得患失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够修回内力的时候。他开始失去除了内力之外地其他一些东西。 若不是偶然间遇到了对他青眼有加地武当长老,唐近楼不知道要还要等多久才能发现这个问题。 “没了内功,你就不是唐近楼了么?” 唐近楼脸色苍白的抬起头来,盯着挑柴长老,深深施了一礼。挑柴长老轻轻扶着他,叹了口气,轻声说道:“我见你两三次,每次都能看到你明显的进步,可是我却并不如何高兴,你可知道为何?” 唐近楼抬起头来,挑柴长老从前见他之时,总是有一种江湖前辈指点后辈地关爱,却总能让唐近楼感觉到武当和华山之间应该有地门派之别。但他此时此刻他看向唐近楼的目光,却满是关心和期望,于从前大不相同。 “你进步太快。你剑术极高,内功竟然也不输于绝大部分内功修为高明地高手。而且你的剑术内功从未有停滞不前的现象,你的武功越来越高。”挑柴长老讲起唐近楼武功越来越高的时候,没有丝毫欣喜之意,反而满是担忧。唐近楼若是早几个月听到这番话,定然微微一笑,任它从耳边溜走,可是现在听挑柴长老说起,却是感同身受一般,觉得心都提了起来。 “你年纪太轻,就算你平日练功再努力,终究还是太年轻。江湖上的年轻高手,我见过太多,我最担心的就是你心气如同武功一般,越来越高,那时候,若是一朝受挫……”挑柴长老没有说下去,唐近楼却明白他的意思,挑柴长老目光复杂的看着他,说道:“你比我想象的还要优秀的多,我说过,内功没了,你总能练回来的。你年未及弱冠,难道会怀疑我说的这话么?” 唐近楼淡淡一笑,挑柴长老哪里能想到,他已经身中奇毒,若是没有办法解救,此生都难以再练出真气! 这时候冲虚道长呵呵笑了起来:“师弟,唐贤侄,有什么话,我们到前面歇下来在慢慢说不迟。” 挑柴长老转过身来,拍了拍唐近楼,说道:“正是。小唐,你跟我们一起。”唐近楼看了眼苏雁月,说道:“求之不得。” 唐近楼和苏雁月二人都是步行,冲虚道长三人自然也不会坐在马上,都下马牵着走。冲虚牵着马,走在唐近楼旁边,他下马走路,虽然仍是弯腰驼背,但步履矫健,显出了极高的修为,反而是体虚的唐近楼最为吃力。 唐近楼问道:“三位前辈出湖北,是要往何处去?”冲虚笑盈盈答道:“贫道欲往少林一行,拜会方丈方正大师。”唐近楼吃了一惊,武当掌门去见少林方丈,这可不是说大家好朋友,有时间聚聚会这么简单。当下说道:“晚辈耳闻方正大师佛法精湛,仰慕已久,可惜至今无缘拜会。” 这算是一句客气话,但冲虚却“哦?”了一声,说道:“唐少侠也研究佛法?” 唐近楼楞了一下,说道:“佛法万千,高深莫测,晚辈平日里也多受其益。”这倒不算是假话,唐近楼确实对佛法偶有了解,只是要说精通,却还远得很。 冲虚笑道:“方正方丈最喜与人讨论佛法,少侠若是于佛学有悟,却是可与方丈同论一番。” 唐近楼一怔之下,还没反应过来,旁边那挑柴长老已经笑道:“师兄,你每次与方正大师论道出来,都闭口不言输赢,我们总是猜测,现在可不用猜了。”冲虚一怔,挑柴长老说道:“师兄你都开始找帮手了,看来定然是输得厉害。” 冲虚微笑不语。 另一个长老摇头说道:“这可不对。佛法万千,道法亦是万千,师兄与方正大师论道,定然难得说到一起去,大师要讲佛,师兄却只懂道法,所以说来说去,最后还是谁也没有说赢对方。” 挑柴长老摇头道:“师兄都曾说过说,你我都只懂剑术,不通道学,既然不懂,又怎能知道佛法与道法全然不同。” 冲虚摇头微笑,转眼瞥见唐近楼淡淡的笑容,心中一动,问道:“唐少侠有何高见?”唐近楼说道:“我曾经听恒山派的定闲师太说过,世间万法,殊途同归。道长和方正大师都是当世高人,定然共通之处极多。” 冲虚笑道:“贫道和方正大师论道,的确受益匪浅。” 挑柴长老说道:“是极,我只知道高深的武功都是殊途同归,到没想到世间万法都是如此。这样看来,师兄想必输的不是太惨。” 唐近楼瞥了他一眼,心道:“为何前辈他老是说冲虚道长的输赢呢?” 冲虚道长摇了摇头,淡淡道:“我与方正方丈都是修行中人,输赢之事,又怎么会关心。”看了他一眼,说道,“快些走吧,快到正午了。”转过头又对唐近楼说道:“唐少侠身体有恙,不如上马……” 唐近楼摇头道:“在下虽然内功大损,但总算年轻力壮,道长不需担心。”冲虚微微一笑,也不强求。众人稍稍加快了一些,唐近楼自然不肯落后,苏雁月在一旁,悄悄的牵着他的手,手上真气汩汩,却不知道这根本帮不了唐近楼的忙。又过了一会儿,唐近楼额头上已经微微见汉,忽然间脑中一晕,转瞬恢复,唐近楼心中一惊:那毒又发作了。念头刚起,眼前一黑,整个人竟然向前倒了下去。 ------------ 第二十七章 不起作用的解药 苏雁月连忙扶住他,心中惊骇不已。 武当二位前辈愕然转头,冲虚道长咦的一声,抓着唐近楼的手,说道:“把他扶好。”他就那样抓住了唐近楼一只手腕,唐近楼便再也倒不下去。 冲虚道长小指一伸,按住唐近楼脉搏,良久皱着眉头自言自语:“奇怪,他的内功的确已经被吸了不少,但也不至于当场昏迷啊?”苏雁月咬着嘴唇,希冀的看着冲虚道长,此地离华山相距千里,岳不群又不知身在何处,眼前这个形容佝偻的老头竟是唯一能够救得了唐近楼的人。 冲虚道长心中不解,试着渡入一道真气到唐近楼的体内。武当真气向来讲究一个“柔”字,冲虚道长所修习的武当绝顶内功更是如此,这天下至柔的真气渡入唐近楼体内,即使帮不了他,也绝不至于让他伤得更重。 两位武当长老只见到冲虚道长皱着眉头将手指搭在唐近楼手腕上,苏雁月扶着唐近楼,脸上止不住的担心忧惧之意。等了良久,挑柴长老终于忍不住问道:“师兄,他究竟怎么样了?” 冲虚道长闭着眼睛,又过了好一会儿,才松开了手,叹息一声,说道:“没想到他不仅被吸星大法损了内功,还中了一种诡异的剧毒,他体内的真气根本就无法调动。反而受到那毒素的影响,一点一点正在减少,若是任由它发展下去,只怕要伤到心脉。” 苏雁月失声叫道:“他中毒了,是什么毒,有没有解药?” 冲虚温和的看着她,说道:“这种毒诡异异常,我也从未见过。这些只能等他醒过来问他了。” 苏雁月颤声道:“连你也不知道……那,那为何会忽然昏过去?”挑柴长老走过来,从苏雁月肩上揽过唐近楼,一把将他放在自己的背上,沉声说道:“不管怎样,先把他送到城中再说。” 冲虚点点头,说道:“不错,贫道虽然对医道略有了解,但毕竟不是医者,唐少侠既然是中了毒。自然还要找大夫为他诊治一番才行。”看了挑菜长老一眼,说道,“我们有三匹马,小师弟,你便委屈一些,步行前来吧。”长老洒然一笑,说道:“这有什么委屈的,你们快快去吧。k…师兄,我对这小朋友印象极好,要是他出了意外。着实让人伤心。”冲虚点了点头,四人上了三匹马,挑柴长老与唐近楼共乘一匹。以便照顾,留下来那武当前辈面带忧色,只看着三匹马瞪着黄土,渐渐消失在一片灰色的烟尘之间,叹了口气,自言自语的说道:“竟然能够侵蚀真气。这种毒连听都没有听说过。如何能解?”唐近楼再次醒来的时候,冲虚道长正坐在他窗边地一张椅子上,他一直闭着眼睛养神。但唐近楼一睁开眼睛。冲虚道长随即似有所感,也睁开了眼睛。 “你醒了。”冲虚道长微笑着说道。 唐近楼道:“道长。”转头看了看房间四周。看布置似乎是在一家客栈,唐近楼虚弱的说道,“我师妹她……” 冲虚道长笑道:“我吩咐苏姑娘在她房间里稍等,老道有些话要问少侠。” 唐近楼笑了笑,说道:“道长尽管问,晚辈知无不言。” 唐近楼自然不知道,其实在很久以前,冲虚道长就已经知道唐近楼了,挑柴长老跟冲虚道长很详细的说过唐近楼这个让他感兴趣的江湖后辈,唐近楼在江湖上每做一件事情,别人或许不会注意,但他总是会留心一些。他认识唐近楼的时间,比别的没有和唐近楼见过的武林人士要早得多,别人都是唐近楼手执长剑,做出些惊动江湖的事情时才开始注意到唐近楼,但冲虚道长要早的多。 冲虚温和的看着他,说道:“你体内中了剧毒,你自己可知道?” 唐近楼脸色一暗,说道:“弟子当然知道。”正是这诡异地苗族毒药,才害得他内功全废,他怎么能不知道。 冲虚看着他,问道:“这是什么毒药?” 唐近楼淡淡道:“是苗族的蛊毒,专门克制武者的内功……晚辈本来已经侥幸要到了解药,可惜不知为何,中毒仍是越来越 冲虚扬起眉头,哦了一声,没有去问他如何要到了解药,转身从桌上拿起一个小瓶子,说道:“原来这瓶,竟然是你身上所中奇毒的解药?”唐近楼抬眼看了看那小瓶子,果然是任盈盈留给他的解药。他这才注意道自己躺在床上,盖着被子,身上只穿了内衣裤而已。 唐近楼微微点了点头,说道:“没错,这就是解药。” 冲虚摇了摇头,似乎有些不信,说道:“这当真是解药?” 唐近楼见他神色郑重,心中一动,想来想去,也不觉的任盈盈有拿假药害自己的必要,说道:“不错。” 冲虚也不问他为何这么肯定,拿起拿药,叹了口气,说道:“这就是了。” 唐近楼心中奇怪,正要问他,只听冲虚道长说道:“老道也懂得些医药之事,这药我闻出了几位药材,都是安守之药。刚刚请来的大夫是城中的名医,比老道更多闻出了一些材料。我细细查看之后,已经猜测这就是你所中之毒的解药,也大概知道为何这药竟然对你没有效果。” 唐近楼心中一震,急切地看着冲虚。 冲虚面色和穆,缓缓道:“这毒药是专攻人内力的,它被制造出来,就是用来对付内功高手的,可是同样地,内功也会对这毒素起到反制的作用。” 唐近楼心里一动,想起自己中毒之后,初始虽然吃了大亏,但随后体内的内功已经紧紧的压制住了毒素,虽然不能将它逐出体外,但在得到解药之前,那毒药也实在没有翻出什么大狼来。这样想着,唐近楼不自禁的点了点头。 冲虚继续说道:“这毒药实在神奇,竟然能够克制住高手的内功,这样地毒药不知道是集结了多少优秀用药大家地智慧才制作出来,可惜是用于害人……”冲虚摇了摇头,又道,“这药如此不平凡,自然不是普通的药材可解,甚至可以说是没有解药。” 唐近楼微微皱眉,心想:没有解药,那你手上拿的是什么。但心里同时又知道冲虚道长绝不会无地放矢,只是看着他,等他说话。 冲虚道长拿着手中地药瓶,佩服的说道:“造出这解药地,也是一位高人,我也是从药味之中,勉强猜到他的解毒之法,但这药想要达到效果,却不知道要经过多么复杂的配制过程,这位造出解药的高人,着实让人钦佩。” 唐近楼看他拿着药瓶说解药如何如何,想起他片刻之前又说没有解药,心中有些迷糊,但隐隐约约又仿佛感受到了什么关键的东西。 只听冲虚道长说道:“这药服下之后,那毒药中的某一种成分,就会在一定时间内,药性得到一定程度的减弱,中毒者的内功就能在这时候开始克制住毒素,这样达到解毒的目的。只是这毒药实在是太过奥妙,我猜想即使是有这解药,也不会是一朝一夕之间,就能解毒。” 唐近楼怔怔的盯着屋顶,没有回答冲虚的话,冲虚道长一说,他已经知道自己为什么毒性越来越重,因为他的真气被任我行吸走了大半,根本克制不住这诡异莫测的毒药! 冲虚道长温和的看着他,也不说话,直到他自己回过神来,唐近楼勉强笑了笑,说道:“我明白了,我的内功半废,根本挡不住那毒药。” 冲虚道长说道:“毒性与你自身的真气相辅相成,混为一体,甚至别人想帮你驱除那毒也不可能。” 唐近楼张了张嘴,颓然失神,他之前的打算,正是回到华山,希望岳不群内功够高,凭着同宗同源的真气,为他解毒。 冲虚道长盯着他,说道:“你的解药还剩下二十天的量,若是二十天之内,你解不了这毒……”冲虚摇了摇头,说道,“老道正好要上少林。少林的伤药在武林中向来独树一帜,或许能够找到一些对你有裨益的伤药。你跟我们一起去吧。” 唐近楼沉默不语。冲虚道长心念一转,笑道:“方正方丈在二十多日前给我的书函中提到,你师父君子剑岳先生正在去少林的路上,要与他商议大事,你师父最近行踪不定,看来是为六月六的嵩山会盟做准备,你便是回了华山,也没什么用处。” 唐近楼抬起头来,看到冲虚道长温和肃穆的面容,心中一震,想到:“冲虚道长这样说,纯粹是为了照顾我的面子罢了,他是武当派的掌门,跟我素不相识,全是为了我的身家性命着想。我左右已经到了绝路,怎能再瞻前顾后,反而让想帮我的人失望。” 当下脱口说道:“是。我跟道长去少林。” ------------ 第二十八章 少室山小树林后 行了五六日,一行数人来到了少室山。唐近楼此刻却是躺在一张担架上,冲虚道长专门给他雇了两个人抬着走。 唐近楼自己虽然也知道自己体虚,但心中实在是宁愿挣扎着走路,也不愿意自己让人抬着,更不用说旁边还有一个小姑娘和三个小老头在轿子边跟着走路。 但冲虚道长并不同意,经过他一番严密而细致的解说之后,唐近楼大概明白了自己目前的处境。他当然还能动,不仅能动,而且在体力允许的情况下,还能跑能跳,甚至骑马都没有问题,但问题是,只要呼吸加深加重,不可避免的就会牵动内息。他的真气不听他自己指挥可不代表就不能动了。而只要内息一动,那奇怪的蛊毒就会起作用……虽然有那种解药可以压制一些,但解药毕竟有限,在找到新的有效的方法之前,能够多拖得片刻时间也是好的…… 唐近楼愣了好半天,才给自己的处境下了一个定义:“越静越好,最好是安安静静的睡觉,最理想的状态就是在冰天雪地中,冷冻起来,一直到找到了解决问题的办法。” 这真可悲。嵩山此时,可以说得上是武学胜地。这绝不仅仅是因为天下第一大派,千年来屹立武林不倒的少林寺在这嵩山之上。 实际上,立于太室山上的嵩山派也起了极大的作用。嵩山派上千名弟子,近百名内室弟子,以及嵩山脚下,各个城镇里大大小小的以嵩山命名的武馆。吸引了无数想要怀着各种各样武术理想的人前来。 嵩山派几乎已经搞了一个完整地武学产业链出来。不管你是想学点防身的小技巧,还是一些劈刺击杀之术,或者是志存高远,想要学到最最顶级的神功,成为让人敬仰的一代大侠……嵩山派都给会给你这个机会,至于最后能不能成功,那就是多方面的因素了…… 嵩山脚下,比唐近楼所在的华山,他曾经去过的北岳恒山都要热闹的多,虽然还不及南岳衡山脚下的衡阳城。k…但衡阳自古便是大城市。那又与此处绝不相同。 嵩山之下的小镇,人来人往,但使得这里热闹非凡地人们几乎都是冲着少林和嵩山派的名声来的。 少林一向厚重而低调,收徒向来严格,相比较而言,嵩山派简直宽松的不成样子。因此唐近楼走过小镇时,看到那些拿着兵器来来往往的行人,心中就会想:不会又是嵩山派的吧……嵩山派人真多。 但此时唐近楼等人行走的小路上,却是行人稀少。 因为这里已经是少室山,少室山上。有天下第一大派。这里不是所有人都能够上来喧闹,激动,凑热闹的地方。 从少室山最底下的知客亭开始。冲虚道长领着几人一路上山,便再也没有碰到多少闲杂的江湖中人。 少室山上有一片树林,在树林掩映之后,藏着天下闻名地少林寺。 一行人来到林间,远远的看到少林寺的山门,忽然间“咚”地一声。响起一声禅钟的声音。声音古朴而厚重,远远在山间荡起一轮梵音。 众人的神色都是一变,冲虚道长挥了挥手。示意众人停下。唐近楼支起身子。坐在担架之上,少林寺的钟声。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敲响的。除了早晚之间的早课晚课之外,几乎每一次敲响都意味着有大事发生。 钟声响了三下,随后停止,众人等了一会儿,冲虚脸露异色,说道:“三下钟声,这是说有贵客来临,奇怪,奇怪,难道少林寺中竟然来了哪位江湖上地前辈?”话音未落,少林寺地山门大开,一名知客僧人匆匆走出,一步一步,似缓实疾的来到了众人面前,众人自然看出他用上了极高明的轻身功夫,眼力更高地几人更是发现,那僧人一举一动,浑然天成,绝非可以做作,显露身手。唐近楼心中一动,暗想:“就这知客僧人露出地这手轻身功夫,便显出了少林的不凡。” 那知客僧恭敬地对冲虚道长道:“方正大师在菩提论经堂恭迎道长大驾。” 冲虚与两个师弟面面相觑,他与方正是至交好友,数次来少林寺,从未受过如此恭敬迎接,因此适才听到钟声之时,根本没有想到竟然是为自己而鸣。 冲虚道长心念一转,问道:“可是贵寺另有贵客驾临?” 知客僧恭敬答道:“华山派掌门岳先生,衡山派掌门莫大先生此时俱在菩提讲经堂,观方正方丈为众僧讲经。” 唐近楼听到“岳先生”时,心中一震,坐直了身子,苏雁月“呀”的一声,露出了又惊又喜的神色,显然在她心中,信任岳不群的水平更胜于天下第一大派的名声。 冲虚恍然点头,说道:“今日方正大师讲经的日子,实在凑巧,贫道当恭聆教益,劳烦大师领路。” 知客僧连道:“不敢,不敢。”看了一眼唐近楼,说道:“这位施主似乎身有重疾?不如由小僧带去客房小憩?”冲虚道:“无妨,这位少侠是华山派岳掌门爱徒,岳掌门既然在此,正好让他们师徒相见。” 知客僧应了一声,领着众人,从正门进入,走进了这武林中的千古第一宝刹,少林寺。一进正门,唐近楼便想起了那时候在福建时定逸师太对方生大师毕恭毕敬的神情。眼看着四周黄墙红砖,庄严厚重,想起当年去恒山时看到的恒山派那寒酸的建筑,心中暗道:“定逸师太莫非是自卑了?”心里却明白,定逸师太之所以敬重方生,是因为方生的武功佛法,都要远高于她自己。便如同她在恒山派的师姐定闲师太一样。 知客僧领着众人左拐右拐,转过一道小门,眼前出现一间大厅堂,里面两边坐着有上百身穿黄衣的僧人,静坐蒲团,众人刚转过小门,便听到众僧齐唱道:“阿弥陀佛。”随即一老者的声音响起:“我禅宗万法精义,明心见性,一切皆空。方严师弟甚明此理,老衲受教。”随即另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还要恭听师兄高论。” 知客僧到大门前,双手和十,行礼道:“方丈师伯,武当冲虚道长到了。” 唐近楼凝目看去,正好看见大堂最上面,一个瘦削老者的目光看了过来,在众人身上各停了一瞬间,说道:“冲虚道兄前来,老衲有失远迎,失礼之极。” 冲虚道长单手致礼,笑道:“贫道打扰了方正大师讲经,才该致歉。”原来这貌不起眼的老僧竟然就是少林寺的方丈,唐近楼心中顿时一肃。冲虚向大堂里扫了一眼,说道,“机缘巧合,今日当聆听众位高僧高论佛法。” 方正微微一笑,伸手示意,立刻有僧人端出几个蒲团,摆在众僧阵列之外。 唐近楼下了担架,跌跌撞撞的走向大堂内的一个角落,那里坐着一人,一副儒生打扮,正是岳不群。唐近楼到岳不群身边默默坐下,也不用说话,岳不群便能看出他已经受了伤。苏雁月跟上来,神色忧虑,正要开口对岳不群说话时,岳不群摇了摇头,以手指地,示意她坐下。苏雁月怔怔坐下,唐近楼拉了拉她的衣袖,小声道:“稍后些再说。” 忽然间心中一动,转头看去,只见方正旁边一个老僧,正看着他,见他看过来,微微一笑,移开目光。正是他曾经见过的方生大师。 这是少林讲经大会,旁人便是身份再高,那也是客人。众人坐定之后,之前说话那老僧已经问道:“请问方正师兄,何谓一切皆空?” 方正大师微微一笑,没有直接回答,反而说道:“和尚行于小道,两旁皆是万丈高崖,忽然前面来了一只病虎,病的没有什么力气,后面来了一只饿狼,饥肠辘辘,恰好路中央有佛经一部,屠刀一把,和尚进退两难,该如何是好?” ------------ 第二十九章 讲经堂 方正大师这个问题问出,慈眉善目,含笑坐在蒲团上,等着众僧解答。众僧低头沉思,岳不群等人身为客人,肃然静坐,不敢失礼。 半晌那方严老僧缓缓说道:“病虎饿狼,命在顷刻,佛经虽然有大愿力,也无法救得它们。若我是那和尚,当拾起屠刀,自去一臂,以之饲狼……” 唐近楼转头看了看岳不群,只见他面露不屑之色,却瞬间隐去。唐近楼心道:这题目太简单了,若是要我回答,我也会这么说,只是这样讲,有什么意义? 方正大师眉头一扬,说道:“然后呢?”那方严老僧眼睛微闭,叹息一声,说道:“然后我走到病虎身边,一刀一刀割下自己的肉,以之饲虎。” 方严老僧说完,数百僧然顿时齐声唱道:“阿弥陀佛!”声音铺天盖地,听到众人耳中,竟然隐隐有梵音歌唱。唐近楼不禁为之变色,不论他们讨论的佛法有多么的“不合胃口”,但这随声而显的高明内功却足以让他动容了。 方生微微一笑,说道:“方严师兄有大毅力,能轻易舍弃肉身,以之饲虎狼,老衲佩服。”他即使当真佩服,但一旦在这个场合说了出来,那一定是有了不同的意见。 方严道:“方生师弟有什么看法?” 方生道:“老衲以为,和尚想进就进,想退就退,该往何处走就往何处走,该往何处去就往何处去。” 这话说出来,唐近楼顿时有了些兴趣,毕竟有新意的答案总是要占些印象分的。况且这个答案中和尚没有自杀,对于有心“高尚”一把的人可行性也高了不少。 方严低眉顺眼。问道:“佛门渡世,因此我一见病虎饿狼,命在顷刻,才要牺牲自己,拯救众生,这也算符合我佛舍己渡人的精义。方生师弟所言,不知何解?” 方生脸露微笑,忽然说道:“前方当真有虎?” 方严微微一怔,只听方生连续说道:“后方真有饿狼?真有悬崖峭壁?真有佛经屠刀?” 方严面色大变,微微闭上眼睛。神色挣扎,方生轻声念经,默默不语。 唐近楼听得云里雾里,眼见冲虚坐在对面,高深莫测的笑,身旁岳不群轻眯双眼,似是在闭目养神。 唐近楼心中不解,只好自嘲:听不懂不要紧,关键是不要表现出来,要跟师父学……不懂也要装懂。 忽听岳不群低声道:“楼儿。雁儿,少林高僧讲经,果然大有佛理。我们虽非佛门中人,恭聆教益,也大有裨益。” 唐近楼连连点头,口中称是,苏雁月却忍不住低声问道:“师父,刚才方生大师说的是什么意思?我一点都听不懂。为什么那方严大师反应那么大?” 岳不群低声道:“方生大师所问。其实是想表明一个观点,一切皆空。是说所谓饿狼病虎都是人们心中地执念罢了……”他说道这里,不知为何。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怔怔的看着前方。 方严猛然睁开眼睛,原本他须发皆白。眼神浑浊,看上去比方正大师更要老上一圈,但现在一睁眼,精光四溢,竟然有摄人心魄之意。 “方生师弟的意思是说,一切是空,无需执着?” 方生道:“正是。饿狼是妄念,病虎是妄念,障壁是妄念,佛经屠刀也是妄念,一切皆空,无需执着。”方生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请方严师兄指教。” 唐近楼听得晕头转向,心想:佛法,我真的不专业啊。 方严叹了口气,说道:“我只见生灵涂炭,不见妄念横生。惟愿以一身全力,救生灵于水火。” 方生张了张嘴,这话已经带了感情色彩,不属于学术讨论的范畴,实在不好反驳。于是转头对方正说道:“还请师兄指点迷津。” 方严双手合十道:“请方丈师兄指点迷津。” 众僧齐道:“请方丈大师指点迷津。”众人齐声一喝,声势大增。 唐近楼坐的久了,竟然有些微的困意,他受伤之后,似乎连精神也没有从前那般旺盛了,甚至可能比不过和他同年的普通人。小心的打了个哈欠,却是强提起精神看着方正大师,如此盛会,若是让人发觉他怠慢了,那可不妙。 方正大师缓缓道:“一切皆空。佛云: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则见如来。便是此意。” 方生微微一笑,方正所言,正是他所说的出处。 方严皱眉道:“敢问方正师兄,若你身处此境,会如何做。” 方正微微一笑,说道:“老衲若处此绝境,只好拿起屠刀,舍去一臂用以饲狼,然后割肉而喂虎。” 此言一出,非但方生大师目瞪口呆,连方严也大惑不解。 唐近楼此刻则不仅仅是听不明白,简直就是听得迷糊了,他虽然不通佛理,但不等于听不懂别人说地是什么意思,方正大师的说法,分明就是耍滑头,在方严和方正的答案中各取了一截嘛。 众僧都看向方正,看他如何解释。 方正问道:“何谓空?” 方严道:“因缘和合。” 方正又问:“何谓一切皆空?” 方严顿了一下,似乎不明白方正为何要问这种问题,答道:“心空,佛空,众生空。” 方正眯着眼睛,又问:“如何一切皆空?” 方严转头看向方生,方生想了一下,说道:“无我,无常。” 方正脸露喜色,双手合十:“善哉善哉,惟无我。无常,方能涅,如何才能无我,无常?” 方生道:“慈,悲,喜,舍。” 话音一落,自己却是愣了一下,半晌叹道:“慈悲喜舍,方生受教了。”方严也执礼道:“多谢师兄教诲。” 唐近楼之前懵懵懂懂。但这次方正与两个老和尚一问一答,解说起来之后,他却听了个明明白白。 岳不群低声道:“方正大师所言,你听懂了么?” 唐近楼微微点头,又摇了摇头,说道:“弟子心中似懂非懂。” 岳不群微笑道:“方正大师是说,所谓困境,无非是妄念而已,一切皆空。但空并非没有,而是因缘和合。无论是妄念还是因缘。佛门弟子只要秉持着慈,悲,喜。舍之心,便能最终达到无我,无常,更可以造福他人。” 唐近楼点了点头,惊叹道:“师父讲得比方正大师还要清楚。” 岳不群莞尔一笑:“方正大师的修为之深,我哪里比得上。不过是解释一番他的话罢了。”看了看上面的方正方丈。心情似乎有些复杂的说道:“依方正大师的说法,困境如何产生,如何陷入困境。如何解脱困境。实在都不重要。无常无我,只要秉持一颗慈。悲,喜,舍之心,其困自解……这可当真了不起!” 唐近楼本来就很佩服方正大师,一听他解释之后,更加佩服起来。方正的答案虽然跟那方严一样,但境界可高了不是一点半点。 唐近楼转过头,看到老岳不停变幻地神色,知道他定然是联想到其他地地方去了,忽然记起自己听到的传言,六月六,嵩山大会。 唐近楼心中一动,看了看岳不群,心想:“等一下可要问问老岳,莫非五岳并派真的这么快就要来了?只是不知道我到时候身体怎么样,能不能帮到华山?” 一想到身体,唐近楼这才记起今天地药还没有吃,难怪胸口隐隐有些发闷,之前他还以为是坐的太久的缘故呢。 唐近楼从怀中掏出药瓶,岳不群看见,心中一惊,问道:“这是什么?” 唐近楼犹豫了一下,说道:“是药。” 岳不群从他手中拿过药瓶,皱眉道:“药?什么药?” 苏雁月在一旁,终于忍不住了,说道:“师父,师哥他中了奇毒,内功已经全失了!” “什么?!”岳不群心中一震,不可思议的看着唐近楼。其实唐近楼刚一进这大门的时候,岳不群已经看出他有伤在身,联想起最近一系列的传闻,魔教教众无故围攻他。在他看来,唐近楼虽然武功高明,但毕竟年轻,一时失手被人打伤也是有可能地,但他绝没有想到唐近楼竟然会内功全失这么严重。 忽听方严厉声道:“何人喧哗?” 岳不群一惊,知道自己一时声音太大,竟然打搅了方正讲经,当下按捺住忧急之心,恭敬答道:“岳某一时失敬,打扰大师讲经,还望恕罪。”方正平和道:“岳先生客气了。” 当下就要继续说下去,忽然方严说道:“且慢,少林戒律,经会之时持身不肃,打扰经会者,当立即退出讲经堂。” 方正微微皱眉,说道:“方严师弟,岳先生乃是本寺贵客,非少林弟子,不受少林门规约束。” 方严向方正行了一礼,道:“老衲身为戒律院首座,不敢轻易逾规。不过岳先生是贵客,自然又不相同。不过那两位不是贵客地小朋友还是先下去休息一下吧。”这话不软不硬,其实却是毫不让步。 岳不群恭敬道:“岳某打扰大会,有错在先,正该受罚。” 方正大师道:“岳先生言重了,方严师弟,这两位少年都是岳先生高徒,能够来讲经堂实在也是少林之福,一时发出声响也无足轻重,此事就算了吧。” 方严恭恭敬敬的说道:“方丈师兄,少林寺虽为佛家寺庙,与世无争,但千年来能够屹立不倒,实在还是戒律严明,众人受戒自持之故。”方正大师叹了口气,不再说话。方严的性子他十分了解,凡是有关戒律地事情,他都十分认真,绝不让步。即便是一件极小地事情,也绝无转圜的可能。在方正看来,他如此执着与戒律,也是佛法不能精进地重要原因。 方严站起来,对唐近楼和苏雁月说道:“两位少侠,本寺经会之时,向来只有本寺二代弟子以上才能参加,余者都无资格,只因为他们佛法修为都太浅。你们二人年纪轻轻,坐在这里也听不懂,又非佛门弟子,还是先去厢房休息一下吧。” 岳不群虽然认错,但方严眼睛看得清清楚楚,“罪魁祸首”是唐近楼,因此一定要让他出去,至于旁边束起头发的苏雁月,自然也一并请出,少林寺一般不接待女客,只是苏雁月是岳不群弟子,又给了面子把头发束起,他自然也反过来给她一个面子,否则依着他的性子,怕是要直接请女客下山了。 唐近楼本来是无所谓听不听经地,但听到方严的说法,却忍不住笑道:“方严大师,我虽然年轻,但也未必不通佛法,就算不通佛法,能够恭听方丈大师讲经,想必也能受益匪浅。想来我就算当真不通佛法,听还是听得懂的。” ------------ 第三十章 一切皆空 话一出,岳不群顿时阴着脸喝道:“胡说八道什么,去。” 方严面无表情,也不知是嗔是喜,淡淡说道:“本寺规矩便是如此,得罪了。” 唐近楼自然知道自己刚刚一句话定然说得其实并不恰当,听方严仍是要他出去,也不再说话,向苏雁月使了个眼色,两人便准备离开。 忽听一人说道:“阿弥陀佛,方严师兄,既然是按本寺规矩,何不给他们一个机会?” 唐近楼闻声看去,只见方生大师端坐蒲团之上,正微笑着说话。 方严皱眉道:“方生师弟的意思是……” 方生说道:“正是,既然要按本寺规矩,那在请他们出去之前,是否也该按规矩问他们一个问题?” 方严沉默了一下,说道:“也好。”抬头看向唐近楼二人,说道:“两位少侠,本寺寺规,除二代以上弟子及贵客之外,其余人等皆无权进入讲经堂,但有一种例外。”他盯着唐近楼,眼神中看不出任何表情,“那人可以回答由本寺戒律院首座提出的问题,只要他的说法能够得到大多数长老认可,便可以破例进入讲经堂。” 岳不群忙道:“方严大师,小徒顽劣,打扰了讲经盛会,实在是天大的罪过,只是这问题……小徒平日里不学无术,哪里懂得什么高深佛法,还是不必问了,还请借一间禅房,岳某当予以惩戒,以谢今日不敬之罪。” 唐近楼本来还有点懵懵懂懂,一听岳不群讲话也反应过来,方严是要问他问题,只要答对了就能不追究他所谓扰乱经会的罪名,但问题是,这个问题想来定然很难很难,不然少林寺那么多弟子,怎么全是穿黄衣的在这里? 忽听方严冷冷说道:“岳先生言重了。佛由心生,就算两位少侠心中无佛,只要懂得进退之理,也不至于出丑。” 唐近楼还没来得及说话,忽听一人道“无量天尊”,却是冲虚道长,看着唐近楼,微笑说道:“万法皆同。二位是岳先生的弟子,想来定然精通儒学,方严大师的问题就算在艰深,两位也定有自己的一番见解。” 唐近楼一怔。忽然听到方正方丈笑道:“万法皆同,正是如此。老犹记得当年冲虚道兄年少时,也如同两位华山少侠这般,在这大殿之上。答了指清大师一问,也因此有了进入少林讲经堂的资格。” 唐近楼一惊,心道:“连冲虚道长的面子都没给,看来戒律院的冷脸是代代相传。倒不是刻意针对我。”转头看向冲虚道长,只见他呵呵一笑,说道:“贫道那时候不通佛法。不精道术。指清大师的问题也似懂非懂。至今也难以明白为何指清大师会对我网开一面。倒是那天方正大师地回答精彩万分,贫道至今深感钦佩。” 岳不群神色一动。唐近楼也是心中暗暗想到:“难道那天冲虚道长和方正大师一齐犯了规……然后又同时答问‘考试’?怪不得他们这么铁杆,原来是有共同经历的……” 方正大师微笑道:“冲虚道兄何必谦让,虚实之论老衲至今记忆犹新……”说着转过头看向唐近楼二人,对方严说道:“师弟请出问吧。” 方严道:“是。” 唐近楼二人坐会蒲团,恭恭敬敬的合十行了一礼,岳不群自从听说方正和冲虚都答过这问,也没有之前的紧张,端坐一旁,看着二人。 方严肃然静坐,开口道:“东山有狼,西山有虎,南山有鬼,北山有人,请问二位,和尚该往何处去?” 这个问题虽然显然也有禅理,但比问什么“无我”“无常”之类可就要容易的多了,唐近楼心中微微放松,这样的问题还真是如同那方严所说,只要不乱说,就不会出丑。 过了一刻,方严问道:“二位可想好了。” 唐近楼正要说话,只听方严说道:“这位少侠先请吧。”指的正是苏雁月。苏雁月怔了一下,微微欠身,答道:“和尚哪里也不必去。” 方严眉头一扬“哦?”了一声,“为何?” 苏雁月犹豫了一下,答道:“魔由心生,一切都是和尚的妄念,和尚 ,守住自身心,驱除妄念。” “善哉善哉!”方严念道,抬起头说道,“几位师兄弟如何看。” 唐近楼眉头一皱,心想苏雁月这回答其实很“专业”了,至少唐近楼觉得自己没有比她更好地答案。 却见方正方丈抬头看了苏雁月一眼,随即微闭双眼,缓缓摇了摇头。唐近楼一惊,随即见到坐在最上面的几个少林老大级的人物竟然先后都摇起了头,竟然没有一个点头,没有一个人认可苏雁月的答案! 方严面无表情,看向唐近楼,说道:“唐少侠……” 唐近楼沉默了一下,说道:“晚辈不知。” 方正看了方生一眼,又看了唐近楼一眼,说道:“唐少侠,所谓因缘和合,佛家有佛家地说法,道家有道家的看法,这答案只要是你本心想法皆可。” 唐近楼又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想说什么,终于忍住,摇了摇头。 方严看了看方正,转头对两人点了点头,说道:“如此,请便吧。” 唐近楼此刻已经没有了之前被赶的心情,既然是当真答不出问题,那走得也是理所当然,二人从蒲团上站起,恭恭敬敬的向台上地众位高僧合十行了一记佛礼,当即退出了讲经堂。方正吩咐知客僧人为二人安排厢房。###########################3############################################### 知客僧人领着二人来到厢房,便即退出,唐近楼颓然坐在凳子上,苏雁月惊道:“表哥,你的毒?”唐近楼苦笑,说道:“忍了好一会儿了。”苏雁月连忙从唐近楼怀中取出瓷瓶,一边埋怨:“这毒这么厉害,你怎么能忍住,刚刚那大师就算再凶恶,总不能不让你吃药吧。”唐近楼咳了两声,苏雁月将药丸塞进唐近楼嘴里,唐近楼郁闷道:“你急什么,这又不是立刻见效的。” 苏雁月浅浅一笑,眉宇间却全是忧色,她从桌上取了茶杯,倒了杯水,递给唐近楼喝下。 唐近楼看着她忧愁的神色,笑道:“小雁儿,你笑一笑好不好?” 苏雁月勉强笑了笑,却不必皱着眉头好看,唐近楼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好吧,你不要笑了,雁儿,最近有什么好玩的事情吗,你说给我听听。” 苏雁月摇头。 唐近楼于是再叹气,无话可说了。 过了好一会儿,苏雁月忽然道:“表哥,我剑术有进步了。”唐近楼笑道:“是吗?那你练给我看看。” 苏雁月点了点头,站起身来,随手一礼,随着一记苍松迎客,七十二十华山基本剑法使了出来,剑招圆润轻灵,的确大有长进。练到最后一式,忽然剑锋一转,剑招华丽,暗藏杀机,唐近楼拍手道:“玉女十九剑。” 玉女十九剑是华山派女子剑法中极为高深地一路,这路剑法使出,不仅招式绝伦,更是优美悦目,因此以玉女名之。 唐近楼取出长萧,笑道:“我来和一曲。”凑到嘴边,呜呜咽咽地吹了起来,不知为何,似乎是自然而然地,唐近楼竟然吹奏起了笑傲江湖之曲。洞箫之音,高低起伏,如丝缠心,荡人心魄。但吹到高潮处时,没有一口真气支撑,无论如何也支撑不下去。唐近楼沉浸乐曲之中,奏到此时,正要停止,忽然间心中一个念头想闪电般闪过。 这个念头朦朦胧胧,究竟是什么,唐近楼也不甚清楚,在瞬间划过他的心田,唐近楼心中一个激灵,福至心灵,那乐曲竟然没有停止,一丝气息仿佛从肺部,从肺地每一个细小的单位,从肺泡之中溢出,让他的乐声清晰的承接了下去。 但只是在一瞬间,乐声忽止,唐近楼摇摇晃晃,眼前一片漆黑,耳中听见苏雁月焦急的声音,在昏迷之前,脑海中最后一个念头竟然是方正坐在讲经堂上,肃然说道:“一切皆空。” ------------ 第三十一章 治病救人 知昏迷了多久,唐近楼渐渐回复了知觉,五脏六腑绞整个身体偏偏又如同置身于一池温泉之中,暖洋洋的极为舒服。 唐近楼勉强睁开眼睛,只见岳不群坐在自己窗前,掌心对着自己胸口中穴,一股绵绵勃勃的气息连绵不断的传入自己的膻中气海。 唐近楼张了张嘴,却没有能发出声音,岳不群的内功果然深厚,但从他那毫无动静的丹田来看,岳不群也帮不了他。 岳不群脸上紫气氤氲,仿佛置身一团祥云之中,显然紫霞功已经运到了极致,唐近楼全身都有岳不群的紫霞真气鼓荡围绕,但偏偏膻中之处,唐近楼自己的气息龟缩一旁,不退,不避,不增不减。 不知道过了多久,岳不群脸上紫气一敛,脸色严肃。唐近楼体内还有岳不群真气的残留,那紫霞真气虽然也是唐近楼所修,但他连自己的真气都控制不了,更何况是岳不群的。只是眼睁睁的看着它们,在一呼一吸之间,消散不见。 真气一散,唐近楼立刻感到脏腑之中又有绞痛之感,转而换成了胸闷的感觉。唐近楼脑中念头一闪,已经想到自己的毒已经在刚刚灵光一现之后更加的严重了。 但昏迷之前那一丝气感却真真切切,横在了唐近楼心间,让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忽视。 “伤势加重了,但却感到了一丝诡异的气感,这究竟是福是祸?” 唐近楼苦思冥想,但无论如何,光想是得不到答案的。忽然璇玑穴中一道真气打入,胸中气闷的感觉微微减缓,只听岳不群说道:“你现在必须好好休息。” 唐近楼看到岳不群眉头微锁,脸上却是一副镇定自若的表情,知道他不想让自己担心,可是唐近楼怎会不知道自己的情况,当下笑道:“是。” 岳不群点点头。说道:“我要点你几处穴道,你先好好睡一觉。” 唐近楼微微一怔,点了点头,岳不群食中二指一并,又点中了唐近楼的璇玑穴,接着一路往上,灵墟,天突。人中,最后一指点中神庭穴,唐近楼眼前一暗,眼皮沉重起来。渐渐昏睡过去。 岳不群看着他沉沉睡去,原本镇定自若的表情变得忧虑起来,自言自语道:“这是什么伤?难道是中了毒?”他得到苏雁月消息赶来,一进屋。便看到唐近楼昏睡在榻上,立刻搭脉诊治,发现他内功大损,几乎算是全废了。五脏六腑致伤似乎是因为内力不够,护卫不力所致,当下便以高深修为将自己年的修为调动起来。为他治伤。但是让他心惊肉跳的是。以他们二人同宗同源地真气。他的内功竟然只能帮唐近楼治伤,而无法帮助他调动内力……这是怎么回事? “还有。以他的内功,谁能让他伤成这样?”##################################3######################################## 岳不群心中惊疑不定,正要叫苏雁月前来先问个明白,忽然听到门上“叩叩叩”的想了三声,岳不群心中一惊,知道自己为了给唐近楼致伤,一时之间内力消耗过于巨大,此刻竟然没有注意到有人前来。 只听苏雁月在门口说道:“师父,方正大师和冲虚道长来了。” 岳不群一怔,说道:“方正大师才是主人,你通报什么,还不快快请进。”打开房门,方正大师和冲虚道长站在门外,同时施了一礼,方正道:“岳先生,老衲和冲虚道兄到此,打扰岳先生清修了。” 岳不群忙还礼道:“岂敢,两位到访,岳某深感荣幸。”看了看屋中还在沉睡的唐近楼,说道:“小徒身有微恙,请两位到不群所在厢房中详谈。” 方正微笑道:“无妨,今日正是为了唐少侠所受伤势前来。” 岳不群一怔,冲虚道长说道:“唐少侠所受之伤,已经极为紧迫,岳先生说是‘微恙’,想来是不想让我二人担心。” 岳不群一惊,想起唐近楼正是随着冲虚道长等人前来,冲虚道长显然肯能比他更清楚唐近楼的伤势如何。而听冲虚所言,似乎唐近楼的伤势当真已经极其严重……岳不群心中一寒,拱手道:“二位请进 苏雁月知道三人要谈唐近楼的伤势,因此也想进门细听,但岳不群使了个颜色,让她留在外面,苏雁月心中一暗,只好关门呆在门外,他知道岳不群地意思,是让他留心不要让其他人过来。苏雁月试着把耳朵贴在门上,只是三人说话声音显然不高,她什么也没有听到。 #################################3####################################### 方正一进门,就走向唐近楼的卧榻,拿起他的右手,食指一伸,搭在他的脉上。二人都看着他,过了好一会儿,方正放下手,叹道:“果然是吸星大法。” 岳不群心中一震,“什么,吸星大法?” 冲虚道长奇道:“岳掌门莫非还不知道,难道苏姑娘还没有告诉你吗?” 岳不群眼神不定,口中应道:“岳某过来时,一直忙于为他治疗内伤,还未能来得及询问。” 方正点了点头,说道:“岳先生地内功果然深湛,唐少侠脏腑之伤已经尽数治好,只是他的内伤,着实麻烦。” 冲虚道长“咦”了一声,说道:“怎地这么快就伤到了脏腑?”按他的估算,至少要到解药用完,无力压制毒性之后,脏腑才会受到损害,没有想到唐近楼此时就开始脏腑受损。他自然不知道今天唐近楼发生的意外。 岳不群忽然问道:“道长,吸星大法虽然可以吸人内功,但从未听说内功被吸之后便无法重新修炼。道长可知为何小徒地内伤无法治愈?” 冲虚道长和方正对视一眼,说道:“唐少侠似乎是与魔教结下了深仇,不仅大魔头任我行和他相斗,废了他大半内功。而且他还中了一种奇毒……” 岳不群失声道:“中毒!?” 冲虚点头道:“这种毒非常厉害,即使有解药,没有高深的内功,也无法化解。” 岳不群悚然一惊,说道:“好霸道的毒药。”忽然想到了什么,说道,“前些日子江湖盛传,武林中的邪魔外道联合起来,围攻一个年轻人,难道……” 方正点头道:“不错,据老衲所知,那人正是唐少侠。” 岳不群叹了口气,默默不语。前些日子,他在五岳剑派中奔走,只在江湖人士聚集之处听说了那人地只言片语,只是知道有人被魔教围攻,并不知道那杀死漠北双熊,逼退百药门掌门,出尽了风头的年轻人,竟然是自己的得意弟子,唐近楼。 就算他知道了,也绝对想不到,再看到自己弟子时,这个在江湖上风光无限地年轻人已经伤到了这种程度! 冲虚道长说道:“岳先生既然不清楚唐少侠如何受伤,想必也不清楚他现在地伤势究竟到了何种程度了。” 岳不群道:“请道长明言。” 冲虚道长道:“贫道刚刚说过,这种毒需要有解药抑制,同时用高深内功化解,只是……”他看了一眼岳不群,说道,“那解药,似乎不多了。” 岳不群脸色一白,说道:“请道长教我。” 冲虚道长呵呵一笑,说道:“贫道将唐少侠带入少林,就是打定了主意,让方丈大师积功积德。” 岳不群一怔,随即一喜,只听方正说道:“少林寺几颗伤药,能够用来救人,再好不过,算不得积功积德。” 岳不群喜道:“岳某代小徒先谢过方丈大师救命之恩。” 方正摇头正色道:“老衲和道长一进门,先只说唐少侠伤势如何如何重,并非恃功而救人,而是心中并无把握,老衲有一位师叔,精研药学,或许能够在那解药用完之前,复制出那种药,甚至可能制出真正地解药。但老并无把握,也不敢妄言。” 岳不群道:“方正大师说哪里话,少林圣药的效果,岳某素有耳闻……即便药物无用,岳某和小徒也足感恩情。” 方正看了看岳不群,道:“不如把唐少侠送到老衲地禅房,老衲朝夕诵经,或许也会对唐少侠有些帮助。”岳不群道:“劳烦大师费心。” ------------ 第三十二章 众生皆苦 不群看了一眼躺在床上,昏睡不醒的唐近楼,眼神一“我将他唤醒,让他随大师去,恭聆大师的教诲。” 说着手指一伸,又要去点他穴道。 方正伸手一拦,摇头道:“还是由老衲来吧。” ################################3######################################## 唐近楼在昏昏沉沉之中,既无知觉,也无思虑。 混混沌沌之中,不听,不看,不想,在他的意识世界之中,时间都已经停止了。也只有这样,才能够更加延长他的生命。 忽然一丝淡淡的金黄色的光线仿佛穿破了冥冥虚空,照耀到了他的身上,随着这暖洋洋的光线,若有若无的梵音在他的耳边响起: “第一觉知、世间无常,国土危脆,四大苦空,五阴无我,生灭变异,虚伪无主,心是恶源,形为罪,如是观察,渐离生死。” “此有故彼有,此生故彼生。此无故彼无,此灭故彼灭。” …… “一切有为法,念念生灭皆无常。” …… ##############################3########################################## 方正坐在榻上,低声念经,岳不群和冲虚道长互视一眼,眼中止不住的惊骇之色。冲虚道长低声道:“醍醐灌顶大法!” 岳不群眼中神色闪动,盯着榻上紧闭着双眼的唐近楼,他初时没有什么反应,但渐渐的却锁起了眉头,额头上汗水一滴一滴渗出,仿佛正经受着极大的考验。 岳不群不自觉的紧紧握紧了拳头,冲虚道长看了他一眼。只见他脸色已经有些发白了,知道他心中实在紧张到了极点,转过头看向方正,心中对这毕生的挚友又多了许多钦佩之情。 少林寺七十二门绝技,这“醍醐灌顶大法”是最少人问津的一门,因为它只能救人,不能杀人! 同样是以内力催动声音发功,狮子吼能够威震江湖。醍醐灌顶大法却深藏藏经阁,无人问津,便是因为别的僧人只想着除魔卫道,因此学的是降魔地手段。 冲虚道长叹息一声。单手执礼,静静而立。 “醍醐灌顶大法,能辟邪归正,驱人心魔。但是……这对他有用么?”###################################3####################################### 唐近楼耳中经文之声越来越大,仿佛无数高僧,漫天神佛都在自己耳旁静静的诉说着什么道理,若有若无。似真似幻。 那一线光亮渐渐增大,可以将他整个人笼罩其中,梵音清唱。唐近楼渐渐的能够有自己的思维。而不是被动的默默聆听。 金光一敛。随即头顶虚空大方光华,唐近楼抬起头来。一尊金色的佛像做拈花微笑之势,对他说: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唐近楼心中一震,之前听到的梵音仿佛受到了牵引,纷纷在心头闪过。甚至岳不群在很久很久以前,对有所不为轩里念书的几个师兄弟所说地话也从心里闪出。 “‘自其变者而观之,则天地万物曾不能以一瞬;自其不变者而观之,则万物与我,皆无尽也。’东坡居士此言极妙,所谓‘四时运行,功成者退’,‘不有所废,何有所兴’,都是这个道理……” 唐近楼默念着“不有所废,何有所兴”,抬起头,对着“佛”大声道:“佛陀知世间疾苦,普度世人,你可知我又何苦?” 那“佛”一遍遍念着经文,却不回答。 唐近楼苦笑:“这是我自己的意识,就像我自己的梦一样,我自己都不知道的问题,如何能让他来解答。” 那“佛”仍是一遍遍念着经文,拈花微笑。 不知过了多久,唐近楼渐渐地厌烦了这经文的说教,那经文就算再有道理,再深奥,又有什么用处。 只是就像他自己所说的一样,这里就像是他的梦境,人有时候,往往知道自己在做梦,却无论如何也无法摆脱。 那“佛”念了许久,终于渐渐停了下来,天空中梵音大作,几个大字仿佛从天界传来,震颤着唐近楼地心灵:“众,生,皆,苦。” 唐近楼心中一颤,抬头看着天上的“佛”,只见他微微笑着,仿佛是带着怜悯看着脚下的众生,那笑容,充满了慈悲,但看在唐近楼眼中,却仿佛满是嘲笑。 唐近楼仿佛是被刺激到了,但他的心弦却是实实在在地波动了一下,他仰天大叫:“你只说众生皆苦,为何又不救苦救难,你说什么无我无常,梦幻泡影,难道我苦练十年的内功,其实都是假的么!” 他话音未落,那佛身周发出淡淡地光线,渐渐整个身体化为光线,消散在虚空之中。整个空间回归于寂静。 唐近楼心中一惊,忽然听到一个苍老地声音传入耳中:“佛曰:‘不可说。’” 唐近楼猛地睁开双眼,眼前一个瘦削地老僧,正温和的注视着他,正是少林方丈,方正大师! ------------ 第三十三章 制不出解药会怎样 近楼心中一惊,直起身来,双手合十,恭敬道:“方 方正温和的目光在他脸上稍稍停留,点头道:“甚好,少侠身体康健,并未受那毒素多大影响,不过脏腑已经有了些微损伤,以后要千万小心。” 唐近楼一怔,心中黯然,不言不语。 岳不群道:“楼儿,方丈大师慈悲为怀,要为你诵经驱除心魔……你要好好听从大师教诲。” 唐近楼应道:“是。”心中怀疑:心魔?什么心魔,难道我已经有了心魔却连自己也不知道吗? 只听方正说道:“念经打坐是老衲每日的功课,哪里算得上什么教诲?”站起身来,单手执礼道:“老衲先告辞了。唐少侠明日早间可以问寺中僧人,我在禅房之中,等候少侠前来。”冲虚微微一笑,说道:“贫道也告辞了。” 唐近楼和岳不群连忙还礼。 等到二人离去,岳不群转过身来,盯着直着身子坐在床上的唐近楼看了很久,终于叹了口气,说道:“楼儿,你有伤在身,躺下休息一会儿吧。” 唐近楼微笑道:“还是坐一会儿好。” 岳不群摇了摇头,在椅子上坐下,看着门上雕刻的窗花,叹息一声,问道:“任我行那等魔教大魔头,你是如何惹到他的?” 唐近楼顿了一下,说道:“弟子看到他滥杀无辜,出面阻止。因此得罪了他。” 岳不群一怔,问道:“滥杀无辜,这个魔头,果然祸害武林……他杀的是什么人?” 唐近楼微微看了他一眼,说道:“弟子不认识。” 岳不群看着他,脸上不知什么表情,半晌叹道:“你做得对。” 过了好一会,岳不群道:“你身上所中地毒,十分诡异。你自己想必也知道它的特性。不过刚刚方正大师已经让少林寺的高僧着手配制解药。少林伤药,一向是名震武林。如果武林中还有人能够配出它的解药,那相信除了五毒教的人,就只有少林高僧了。”岳不群看着他。说道,“你不必担心。” 唐近楼沉默了一会,说道:“师父,若是少林高僧配不出解药。那怎么办?” 岳不群闻言一颤。 这个问题实际上是一直横在唐近楼心中的一个大结,从冲虚道长对他说过解药用完之后他的处境之后他就有了这个疑问,只是他当然不能对冲虚道长问这个问题,也不能问苏雁月。只有对着岳不群的时候。他才能放心的问出这样地问题,岳不群是他心中除了自己之外,最后的一道安全屏障。 唐近楼静静的盯着岳不群。岳不群眼中目光闪动。说道:“不会……”眼看唐近楼仍是盯着自己。岳不群闭上了眼睛,良久才缓缓说道:“你放心吧。会有办法的。” 唐近楼微微失望,心中忽然有些意兴阑珊,生有何欢,死又何苦。偏偏他自己和老岳说起话来,都不肯说出那在平常不过地结论。 配不出解药,自然死定了。 岳不群忽的站起身来,眼睛盯着前方,说道:“你好好休息吧,明天记得去方正大师的禅房。” 唐近楼应了声“是”,岳不群已经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唐近楼刚要躺下,门上叩叩的响了两声,苏雁月地声音传来:“表哥。” 唐近楼心中一暖,嘴角露出一丝暖笑,“雁儿,进来。”###############################3######################################################## 山岗之上,三马并立,马上三人,静静立在高岗之上。 一人右眼用布遮住,一只左眼静静的看着远方,良久叹了口气,说道:“出发。” 旁边一名容貌美丽的年轻女子,看着他,犹豫了一下,忍不住说道:“爹爹,我们真的要现在就去刺杀东方不败吗?难道不能再多准备准备?” 老者转过头看了一眼她,说道:“盈盈,我已经准备了一十二年了。” 任盈盈低下了头,默默不语。她知道自己地父亲武功极高,非常非常高。可是对于东方不败的武功,她却不知道有多高!她心中有不详的预感。 任我行地旁边,向问天看了看任盈盈,对任我行说道:“教主,小姐说得不错。东方不败武功极高,多做些准备总是好地。” 任我行大声道:“哼,东方不败武功再高,又能高到什么程度,我吸星大法已经大成,难道会怕了他不成!” 向问天道:“是,教主武功盖世,自然不会怕了东方不败,只是……” 任我行一挥手,道:“不必说了,我意已决。我在牢里呆了一十二年,再也不想多等了。” 向问天转过头去,看到任盈盈担心地眼神,微微摇头,示意她不要再说,自己说道:“只是东方不败深居黑木崖,我们要见他,也并不容易。” 任我行微微皱眉,他虽然自恃武功,认为天下大可去得,但真要让他凭着武功冲上黑木崖,杀死东方不败,他却是知道自己没有这个本事。 任我行看了向问天一眼,说道:“向左使,此事由你去办。” 向问天想了一下,说道:“白虎堂长老上官云奉令击杀几个一直蔑视我教的大派弟子,上官云武功虽高,却没什么骨头,或许可以从他那里想想办法。” 任我行手一挥,说道:“此事就由你去办。” 向问天道:“是。” 转过头对任盈盈使了个放心地眼 问天显然与她想法不同。向问天在江湖上。人称天不仅仅说他武功高,而且也是说他为人狂妄,决不把任何江湖高手放在眼里。在他看来,东方不败武功再高,也未必能够高地过任我行,更何况还有他在一旁助战,加上绝非累赘的任盈盈,东方不败又能掀起什么浪来? 只是任盈盈心中那种不详的预感盘旋不去。又怎么能够放得下心来? 岳不群坐在桌前,摩挲着手中的宝剑,脸上阴晴不定。 “若是少林高僧制不出解药,那该怎么办?”岳不群口中喃喃说道。脑海中浮现出唐近楼说起这话时,那淡然冷静的眼神。 岳不群叹了口气,想起了他第一次见到唐近楼的时候,那时候唐近楼才十岁。没有丝毫武功,但面临危机,却能够置之死地而后生,机敏多才。让他一下子就动了收徒的心思。甚至没有想过自从劳德诺拜师起就开始的调查徒弟家世的程序来。 后来唐近楼上了山,也没有让他失望,剑术越来越高。内功越来越好。华山之上。除了令狐冲。没有人能够跟他一争高下。可是武功越高,人对武功地依赖也越高。唐近楼没有注意,岳不群同样如此。因此当知道唐近楼内功半废的时候,岳不群仿佛感同身受一般,没了内功,如何在江湖上立足? 直到刚才,当唐近楼面临死境,平静的问他的时候,岳不群仿佛又看到了当年那个临危不乱,心思机敏地孩子。 他仿佛一瞬间明白了什么。 岳不群放下手中宝剑,走出房门,院墙另一边正巧有一个僧人,岳不群走上前,行了一礼,说道:“大师,贵寺可有笔墨,岳某想要写封家书。” 僧人连忙还礼,说道:“岳掌门客气了,小僧立刻去取。” 不过片刻,僧人取来文房四宝,岳不群谢过,回到自己房间,关上了门。###################################3#################################################### 第二日,唐近楼早早起来,向岳不群请过安后,就向僧人打听方丈禅房,方丈禅房,自然寺中僧人人人都知道,唐近楼按着僧人的指点,一路走一路问,终于在少林寺庞大的建筑群中左转右晃,最后找到了一间极其普通,丝毫不起眼的小房间。 唐近楼看到这处房间,反而没有怀疑是否走错了地方,只因为在少林寺中,这处普普通通地地方实在是鹤立鸡群,很适合方正方丈这样有身份的人。 唐近楼上前,轻轻扣了两下门,门内一老僧已经说道:“请进。” 唐近楼推开房门,屋中光线微暗,方正方丈端坐蒲团之上,他身材矮小,坐在蒲团之上,也没有占多大地方,但任何人看到他,也绝对生不出滑稽的感觉。 方正微微一笑,说道:“老衲正在做早课,少侠请自便。” 唐近楼也不多话,行了一礼,翻身将门关掉,然后独自到旁边找了个蒲团,盘腿坐下。方正打坐,他便没有了什么事做,若是两个月前,他还可以练功打发时间,等方丈叫他,但现在他内功废成这样,根本不敢去惹体内的毒。 只是唐近楼从昨天醒来之后,虽然心中仍有极大地心结,但心思与之前已经有了很大的不同。他微微闭眼坐着,感受着一呼一吸之间,身体的细微差别,渐渐忘了时间。 忽听一声佛号“阿弥陀佛”,唐近楼心中一惊,睁开了眼睛。 方正温和地看着他,说道:“唐少侠心如止水,可喜可贺。” 唐近楼心中念头一转,说道:“晚辈只是暂时将烦恼抛开一旁,心如止水,却不敢说。”方正方丈昨天坐在他床头说得那句“不可说”,言犹在耳,唐近楼心中一直疑惑,他昨天做地那个梦,是否也跟他有关。 方正微笑道:“唐少侠心中有疑惑?” 唐近楼道:“是。” 方正呵呵一笑,说道:“老衲虽然念经拜佛地时候多,但毕竟也算是垂垂老矣的老者,早生了少侠几十年,少侠有疑问,老衲或许可以为你解答。” 唐近楼深施一礼,缓缓说道:“晚辈修炼华山内功,十年间寒暑不断,自以为可与天下英雄一争长短。可是却一朝被废……难道十年之功,就此毁于一旦?” 方正看了他一眼,却没有说话,反而微微闭上了眼睛。 唐近楼一怔。 方正忽地睁开双眼,说道:“唐少侠,老衲有个问题,想请少侠解答。” 唐近楼看着他,只见方正温和的注视着他,面容慈祥,唐近楼不知道他为什么不回答自己的问题,但却明白他之所以问自己问题一定是跟自己所问的有关,当下说道:“大师请问。” 方正微微一笑,问道:“若是老衲师叔力有不逮,制不出解药,那会怎样?” ------------ 第三十四章 你怕你自己! 近楼怔住,方正温和的注视着他,等他说话。 良久,唐近楼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那晚辈就死定了。” 方正呵呵一笑,说道:“有生就有死,又有何人能避免的了。” 唐近楼沉默不语。 方正注视着他,半晌,缓缓的道:“你自己都知道,若是配不出解药,你就会死,为什么还要问那内功的事情,难道在你心中,武功比你的生命还要重要吗?” 唐近楼微微低下了头,没错,对于除开大彻大悟的智者之外的任何人来说,生命永远是最重要的。可是,十年寒暑不断的练功,早就让唐近楼有了这样的想法:只有武功高,才能保护自己的生命。 这也是几乎全部武者的信念。 唐近楼低着头恭敬说道:“请方丈大师指点迷津。” 方正叹道:“唉,一切皆是虚幻,你又何必执着。” 唐近楼抬起头来,眼中闪烁着莫名的光彩,说道:“大师,我等都是俗人,武功一道,向来是我安生立命之本,你说的虚幻……我实在不解。” 方正盯着他,脸现愁容,喃喃道:“这又有什么不解的……”他摇头叹气了一阵,又神色稍霁,说道,“也好,你心中不解,口中便说不解,总要比心中不解,却舌灿莲花要好得多。” 唐近楼沉默,想到了那天苏雁月在讲经堂上说的话,知道方正说得是那天地事情。 方正站起身来。转身面朝佛像,静静的站着。良久他缓缓开口道:“唐少侠,你心中执念甚重,虽然世人尽皆如此,但是你体内毒伤极恶,若是你堪不破这虚幻之念,恐怕对你的伤势没有好处。” 唐近楼皱了皱眉头,说道:“晚辈不明白。”毒伤自然靠解药来医,内伤就依靠内功来恢复。这跟“执念”有什么关系? 方正转过身来,紧紧盯着唐近楼,说道:“老衲又想起一个问题,想请唐少侠回答。” 唐近楼看着方正。半晌道:“大师请讲。” 方正一拂僧袍,坐到蒲团之上,看着唐近楼正认真的看着他,等他说话。方正微微一笑,问道:“东山有狼,西山有虎,南山有鬼。北山有人,请问和尚该往何处走?” 唐近楼愣住,这个问题。不正是那天方严老僧在讲经堂上问的问题吗?! 方正笑道:“这个问题。昨天方严师弟已经问过。只是当时少侠并未作答,老衲想知道少侠的答案。” 唐近楼眼光闪烁。细细思索了一会,终于颓然道:“晚辈于佛理丝毫不通,这一题,我实在做不出来。” 唐近楼抬起头来,却见方正脸上没有丝毫失望的神色,只是说道:“万法同归,佛理也不过是讲述天地间的一些道理,跟别派的学问没什么不同。”见唐近楼依旧不言,方正忽然微微一笑,说道:“少侠可知,武当派冲虚道长在四十年前也曾答过当时戒律院首座一问。” 唐近楼心中念头一闪,想起了昨天冲虚道长和方正方丈地对话。 他还未说话,方正大师已经继续说道:“当时指清太师叔所问的问题,并不十分深奥,只问了他什么是‘双树枯荣,非假非空’。” 唐近楼问道:“道长是怎么回答的?” 方正微微一笑,说道:“冲虚道兄答道,‘不知道’。” 唐近楼心中一震,脱口道:“指清大师留下他了?!” 方正点点头,说道:“不错。” 唐近楼叹息一声,说道:“我明白了。”他说明白了,心中其实还是似懂非懂,但就算似懂非懂,毕竟心中也隐约知道了那天为什么不能留在讲经堂。并非是因为他们不通佛法,当然也不是因为“不知道”,那天唐近楼的答案也是“不知道”。 方正问道:“和尚该往何处去,你现在知道吗?” 唐近楼双手合十,恭恭敬敬地一礼,答道:“如果我是那和尚,东西南三处山均可去得,只有北山不能去。” 方正问道:“为何?” 唐近楼道:“因为北山有人,这四处中,只有人最可怕。” 他终于明白了方丈问他这些问题的目的,不是为了什么标准答案,而是要唐近楼说出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赤子之心”,也是佛家追求地一个精神目标。为 有了“出家人不打诳语”“不妄言”的说法。 唐近楼在江湖中闯荡多年,隐藏自己已经几乎融进了他的血液之中,和他的精神融为一体,这样可以让他更好地生存在江湖上。可是缺点也很明显,他和所有其他人一样,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将保护色变成了自己的皮肤,甚至连自己也无法判断,究竟什么才是自己的本心。 方正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说道:“人为何可怕?” 唐近楼想了想,说道:“虎狼鬼都伤不了我,人……却不能不防。” 方正豁然抬头,说道:“若是东山之虎,西山之狼,南山之鬼都能伤你,又当如何?” 唐近楼心中一震,方正喝道:“莫非你东西南北哪里都不去么?” 唐近楼抬起头来,张开嘴却说不出话来,脸色渐渐变白,心中忽然想起昨天苏雁月地答案:“守住自身心,驱除妄念。哪里也不去,静静打坐。”现在经方正一提,他已经明白,即使从佛理来看,这个回答也远远说不上好,因为它太消极,这是避开危难,不敢向前。 唐近楼脸色煞白,冷汗渐渐溢出。这种问题若是当它是个游戏,自然可以随风而过,可是若是要说出自己关乎生命地态度,却显然能够让人心力大耗! 忽听方正淡淡地说道:“谁又能伤得了你?” 这句话太有道理了,以至于唐近楼身子一震,却只能得到一个模模糊糊的印象,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懂了没有。 方正肃然道:“魔由心生。” 唐近楼恭敬坐着,只听方正继续道:“一切皆空,一切皆是因缘所致。虎狼鬼人,凭空而成,跟你并无因缘,东山西山南山北山,皆是虚幻。只是凡人往往心存妄念,认为强大地能够威胁到自己,弱小的则很安全。其实不过是心魔而已。” 唐近楼心道:“任我行很强大,并且实实在在的废了我的内功。这是不是心魔?”但潜意识里,却觉得方丈实实在在说得很好,心中并不抵触。 方正继续说道:“一切凶险皆从妄念起,魔由心生,障亦由心生。你仔细想想,你心中怕的人,是谁?” 唐近楼皱眉沉思,却觉得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想到。方正微笑道:“是你自己。” 唐近楼一惊,想要反驳,心中却在瞬间,生起了一种恐惧之感。 “虎狼鬼人,皆是你心中妄念,在你心中,虎狼鬼是别的人,是你心中所谓的敌人,而人……却正是你自己!” 方正眼中忽然神光湛湛,声音中带起了一股震颤人心的力量,让唐近楼在瞬间精神恍惚:“你内功被废,一直意志消沉,你寄希望解药,寄希望与你师父的高明内功,因为你已经试过,你根本无法使用内功。 “可惜,你信任你的武功,信任你的智慧,竟然不相信你自己的心……” 唐近楼恍恍惚惚,心中巨震。######################################3#################################### 五日之后。 岳不群的房门忽然被“扑”的推开,岳不群转头一看,看见了苏雁月脸上惊喜交加的表情。岳不群心中一动,苏雁月每日早上都要去询问解药的配制!岳不群顾不上教她敲门的礼仪,问道:“什么事?”声音竟然微微的有些颤抖,显然心中有着某种急切的期望。 苏雁月的声音却比他更加的颤抖,她几乎是断断续续的说道:“师父,那,那药,少林高僧他,他们配出来了!” 岳不群心中一空,身子一轻,竟然有些无力的倚在了椅子上。只是知道了结果,他心中放心下来,便立刻回复了岳峙渊渟的大宗师风度,挥了挥手,对苏雁月说道:“我知道了。雁儿,你先出去吧。” 苏雁月兴奋的出去,顺手将房门带上。 岳不群长长的呼出一口气,靠在椅子上,忽然间心中一惊,摸了摸头上,竟然在不知不觉间出了一头冷汗。 ------------ 第三十五章 风动而心动 不群吐出一口长气,站起身来,走到门外,请知客僧丈禅房。这五天来,他还没有去禅房见过唐近楼。 来到那禅房,岳不群通报之后,静静等待。过了一会,一个三十多岁的黄衣僧人走出,对岳不群说道:“岳掌门,方丈闭关讲经,说五日之后,便会出关。” 岳不群想了想,唐近楼正是五日前开始听他念经。当下问道:“方丈大师可知贵派的高僧已经制出了解药?” 那僧人道:“方证方丈已经知道了。” 岳不群又问:“小徒可还在方丈禅房之中?” 那僧人脸色隐有羡慕,说道:“正是,唐少侠还在禅房之中听方丈讲经。” 岳不群点点头,说道:“既然如此,岳某先告辞了。改日再来拜访方证大师。” 那僧人双手合十道:“岳先生请便。” 岳不群转头身来,慢慢向自己的客房走去,眉头微皱,心中着实不解,解药都已经制出来了,方证还讲什么经?##################################3######################################## 五日之后。 方证坐在香案前,香案之上,熏香的烟袅袅升起,清幽的檀香充满了整个禅房。他口中喃喃的念着经文,唐近楼恭敬地盘坐在下面。双手合十,虽然无论如何也不像是一个和尚,但任何人看到,也不会觉得突兀。只因他浑身上下,已经充溢着一股恬淡的气韵。 黄昏的光线透过唯一一扇打开的窗户照进来,笼罩在方证的身上,隐隐间透出一道金光。 方证手中的佛珠忽然一停,他睁开双眼,说道:“我刚刚念到哪里了?” 唐近楼道:“第一觉知、世间无常。国土危脆,四大苦空,五阴无我,生灭变异。虚伪无主,心是恶源,形为罪,如是观察。渐离生死。” 方证点点头,说道:“后面是什么,少侠可知?” 唐近楼行了一礼,道:“晚辈不知。” 方证呵呵笑了起来。脸色温和,隐隐竟然有欣慰的神色。 方证站起身来,走到那扇开着的窗前。看着夕阳染黄的大地。缓缓说道:“你可知道为何这扇窗一直都开着?” 唐近楼走到他身边。静静站着,摇头说道:“不知道。” 方证大师说道:“我师父修行地一门内功。每天需日出时运功,日落时收功。天天如此,我拜师时,我师父才二十余岁,内功不深。那时候我每天都跟着他在这间小小禅房之中修行。我师父每天开窗,早上天刚刚亮,他便开始练功,黄昏第一缕光线从这窗中照进来,他便会立刻收功。” 唐近楼会心一笑,这才知道这间偏僻而不符合掌门身份的禅房其实并不是一直都是掌门居住的。 唐近楼说道:“我修习本门的紫霞功也有类似地做法,每日早上打坐,据说能够吸收天地间的氤氲之气。” 方证大师微微一笑,“哦?”了一声,转头问道:“那你可吸收到了氤氲之气?” 唐近楼摇头说道:“内功倒是日有精深,却没有感到什么氤氲之气。” 方证微微一笑,转过头去,过了一会儿,缓缓说道:“后来有一次,我师父下山除魔,回来的时候,却是被两位师叔抬着上的山……”唐近楼一惊,只听方证叹了口气,说道,“那一战,我师父失去了眼睛。” 唐近楼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最后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 方证继续说道:“我师父双目一盲,再也看不见任何东西,也包括这黄昏的第一缕光线。”他伸手指着天上已经变得暗红的太阳。 唐近楼张了张嘴,勉强问道:“那他是如何练功的。” 方证说道:“我每日早起,看到太阳从山上露个头,就告诉师父,到了傍晚,夕阳第一缕光线照进窗户,便告诉师父收功。” 唐近楼静静地听着。 “有一天,师父对我说,以后不用在夕阳西下之时提醒他了,因为他坐在那里,能够感受到第一缕阳光落在他身上时的感觉。” 方证转过身来,指着一个蒲团, 坐着为唐近楼讲经的那个蒲团。唐近楼心中一怔,;下,金光笼罩在方证身上地情形。 “此后过了很久,大概有十年,有一天,师父对我说,以后我再也不用告诉他太阳升起地时刻了。我问他为什么,师父笑着说,他已经将日升月落放进了心中。” 唐近楼转过头去,看了看那蒲团,此刻夕阳已经快要下山,那一缕光线早就已经不见。 方证转过身来,眼中神光熠熠:“从那以后,这间禅房便留给了我,而这扇窗,也再也没有关过。” 唐近楼心中似有所得,可是仔细想想,这似乎又只不过是方证地一次平平常常的回忆而已。唐近楼笑了笑,说道:“那那位大师呢?” 方证说道:“师父下了山,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他。” 唐近楼点了点头。 他不是少林弟子,不清楚少林规矩,那时候方证地师父不过是一个年纪大一点的三代弟子,如果他不还俗,没有寺中吩咐的事,却想要下山的话,只有一个方法。 闯过罗汉阵。 如果唐近楼知道方证的师父在眼盲的情况下,闯过了十八罗汉阵的话,他大概能够明白一些,方证的这个开头是什么意思。 方证大师转过头来,温和的注视着他,缓缓说道:“我对你师父说,为你诵经十日,如今十日已过,解药也已经制了出来,你可以下山了。” 唐近楼怔住。 良久,他深深鞠了一躬,说道:“晚辈多谢大师十日来的教诲。” 方证温和道:“你即将离开,老衲就再多说一点吧。” 唐近楼楞了一下。 方证转过身,缓缓往屋内走去,来到佛像前,对唐近楼说道:“你前些日子心魔甚重,皆因内功被废而起。在你心中,内功是什么,难道就是你体内的那些真气么?” 唐近楼怔住,他内功半废绝无虚假,但方证一说,他也注意到,内功绝不等同于真气。 方证见他思索,微微一笑:“世间的内功,各有不同,可无论如何不同,有一点决不会变,不论他是绝世功法,还是鸡肋一般的内功。他最初的步骤,决不会变。” 唐近楼心中一动,脱口道:“呼吸。” “不错。正是呼吸吐纳之法。” 方证盯着他,说道:“道家功法,医家功法,儒家功法,都讲究阴阳调和。内功一动,便是阴阳相生,如何阴阳相生,便从这呼吸开始。一呼为阳,一吸为阴。只有到了最高境界的宗师,才能够阴阳相激而成太极。到那时候,他一呼一吸之间,浑然天成,甚至听不出间隙。我佛家功法虽略有不同,但这呼吸之法,也和诸家功法大同小异。” 唐近楼听得心潮起伏,想象着若是内功大成,呼吸之间,毫无间隙,那该是何等的境界。 方证说道:“世间万法,殊途同归。唐少侠,你师父可曾说过,武功的最高境界,是何等模样?” 唐近楼想了想,说道:“天人化生。” 方证点了点头,说道:“呵呵……不错。唐少侠,天人化生也好,阴阳生太极也好,老衲须得言明,自老衲见你以来,你呼吸之间,从未停吐纳之象,吐纳之术,是最基础的内功,既然你时时都在练功,又何来内功半废,无法运功之说……”方证看着目瞪口呆的唐近楼,说道,“老言尽于此,少侠可以走了。” 唐近楼怔怔的看着他,心中又是惊骇,又是激动,忽然之间,想起了那天吹奏洞箫之时,忽然昏倒的情形,在那之前,他分明感受到了一丝内功的迹象! 唐近楼浑身一震,浑浑噩噩的说了告辞的话,摇摇晃晃的走到禅房门前,打开房门,忽听一声梵音传来:“东山有狼,西山有虎,南山有鬼,北山有人,和尚该往何处去?” 唐近楼脑中一清,忽然间清醒过来。 他站直了身子,抬起头来,远处夕阳的最后一丝光线正随着太阳的下落收进了山中。 “如果和尚不知该去何处的话,晚辈只有一个建议,风往何处吹,不妨就往何处去吧。” ------------ 第三十六章 养吾 证双手合十,“善哉,善哉。” 唐近楼走出禅房,小院之中,一棵槐树苍老的挺立着,透过树枝的缝隙,还隐隐约约能够看到远处的青山。 唐近楼心中为之一块,长长的呼出一口浊气,向自己的房间快步走去。 唐近楼走到他们师徒三人客房所在的小院,却见岳不群站在院中,静立练功。 唐近楼刚到转角的地方,岳不群已经睁开了眼睛,向这边看来。见到当真是唐近楼的时候,他明显松了口气。 唐近楼连忙行礼:“师父。” 岳不群摆了摆手,走上前来,伸手拉起唐近楼的左手,搭起脉来。只一下,已经发现他的内伤并没有什么变化,虽然没有好,但毕竟没有更加加重。岳不群舒了口气,说道:“楼儿,少林的高僧前几天已经给了我三个月的解药,这些天你一定要努力练功,若是到时候你自己能够压住毒素,我们就不用麻烦少林派的高僧了。” 唐近楼一怔,想要说自己跟从前大不一样了,想让他不要担心自己的毒了。可是到了嘴边却又说不出口。 不一样,哪里又不一样了? 唐近楼道:“师父……我一定努力练功。”#######################################3################################### 禅房的门“吱呀”一声响,方证睁开眼睛,只见方生从门口走入,双手合十,轻声道:“师兄。” 方证伸手一指面前的蒲团,道:“方生师弟,坐吧。” 方生坐到他面前,说道:“方丈师兄,下午岳掌门对我说,等他的弟子唐近楼听完你讲经。他们三师徒便要赶回华山。” 方证点了点头,说道:“岳先生近几月东奔西走,都是为了六月六的五岳会盟,如今不过还有几个月的时间,他想来也要回华山准备准备。” 方生道:“左冷禅野心勃勃,想要合并五岳派,华山派岳掌门却又四处奔走劝说各派绝不合并,我倒有一点不明白……”方生疑惑道。“左冷禅想要并派,是为了尘世的功名利禄,那是他私心作樂,可岳先生劝各派不合作……”他有些着难的摇了摇头。说道,“我却是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方证微微一笑,说道:“华山派如今青年高手不少,复兴指日可待,岳掌门怎么会在意什么并派。” 方生摇了摇头说道:“若是他当了五岳掌门呢?” 方证看着他,说道:“当年的剑气之争,江湖中人或许都忘了,但岳先生心里,一定还记得很牢。” 方生一怔,随即恍然。若是一派之中,剑法内功各自都练得大不相同,很容易便会产生不同的派别。 方生点头道:“原来如此。” 方证盯着方生,忽然说道:“方生师弟,你有什么话,就说吧。” 方生犹豫了一下,说道:“师兄。那少年地内伤,现在怎么样了?” 方证眼神温和下来,说道:“我就知道你是想问他的伤势,那天讲经会刚刚结束,你告诉我。他是风老先生的传人,便是希望我能帮他,对不对?” 方生脸露惭愧之色,说道:“风老先生对我有恩……” 方证打断他,说道:“风老先生对少林也有大恩。”方正注视着他,缓缓说道:“难道你学佛这么多年。还只是因为恩德而帮人,因为仇怨而杀人?!!” 方生叹了口气,面色羞愧。 方证说道:“仇怨当然不必执着,恩德又何必要例外。” 方生叹道:“是。” 方证叹息一声,说道:“他已经受了开解,从前你对我说过,他的内功已有登峰造极之象,我看到他时,他气色极衰,本来并不相信。不过看他离开时的样子,就算以前没有,现在也快了。” 方生心中一喜,随即想起“不能执着于恩德”,立刻收敛。 方证看他神情,知道他终究没有看破恩德仇怨,叹息一声,说道:“方生师弟,你说他是风老先生的传人,会独孤九剑,究竟是如何看出来 方生道:“师兄放心,他绝对是独孤九剑的传人,绝不会错地。”他还道方证是担心唐近楼并非当真是独孤九剑的传人,话一说出,才觉不对,方证看了他一眼,摇头叹道:“他是不是独孤九剑的传人,有什么关系。” 方生忙道:“是。其实我本来也没有看出来。他的剑术全是华山路数,全无独孤九剑地随意潇洒。” 方证“哦?”了一声,只听方生说道:“那时塞北明陀木高峰想要逃走,唐少侠追上他时,他回身洒出了毒水,当时距离极近,躲避极难……” 方证眉头一展,问道:“他是如何躲避的?” 方生道:“当时唐少侠长剑一圈,那些毒水当时便洒了回去……” 方证点点头,释然道:“原来如此。破箭式……这却做不的假,想不到风老先生,当真有了传人。”####################################3###################################### 清晨时分,岳不群睁开了眼睛。 他打开房门,来到院中,对着远处青山之上隐约现出轮廓的朝阳,闭眼运功。一丝一线的紫气渐渐围绕住他的脸庞。 半个时辰之后,岳不群缓缓收功。 脸上紫气渐渐隐去,岳不群正准备要洗漱,忽见唐近楼的房门吱呀一声打开,唐近楼手执长剑,从门内走出。 岳不群一惊,说道:“楼儿,你内伤未愈,怎么敢来练剑。” 唐近楼伸了个懒腰,说道:“师父,我只是练练养吾剑,免得以后内伤好了,却连剑也不会使。” 岳不群皱了皱眉,说道:“小心些。” “是。” 岳不群退后两步,到了自己房门前。他虽然知道唐近楼说得是玩笑话,但也觉得不时练习一下剑术绝对是有好处的,尤其是养吾剑,只不过是修身养性之用,在养伤时来练,再好不过。 唐近楼手捏剑诀,一招一式的练起了养吾剑法。 养吾剑最是重意,华山弟子练此剑之前,往往静立默思,“养浩然之气”,之后才慢慢使剑,养吾剑剑招简单,变化并不繁复,讲究的是剑意为先。意到剑至,因此临敌之时,也只有心境空明之人才能够将此剑地威力发挥出来。 若只讲招式,养吾剑中,十招至少有九招是守招,而且只讲守招,那的确很有一套,确实能守得很好,因此养吾剑对于华山派弟子来说,通常是在被高手逼得狼狈不堪时用得保命剑法。但通常这种情况下用出来,即使想保命也保不住了。 岳不群看着唐近楼一板一眼的,更像是活动身体的练着剑法,脸色轻松。但随着唐近楼的剑一招一招使下去,他的脸色却渐渐严肃起来。 唐近楼的剑不快,也并没有多大力量。但只要他剑一动,岳不群便能感觉到一种奇特地韵律在其中。 岳不群不知为何,渐渐心神不定,暗暗想到:“若是他内功还在,这一剑便能更快,这一招便能使得气势十足。剑气吞吐,还能防住周身空隙。” 可是心中有隐隐觉得,若是当真如此,这剑法,便绝不能使成这样。 这样? 岳不群心中一惊,细细看去。唐近楼依然在一剑一剑的练着养吾剑法,那一剑一剑之间,绝没有深厚的内功,也没有绝妙的招式。可是看在眼里,却是说不出的……别扭! 没错,是别扭。却不是剑法别扭,而是岳不群自己觉得别扭。 岳不群额头地冷汗一下子冒了出来。 他明白了为什么觉得别扭。 因为他无论怎么看,也没办法破解这养吾剑法,而且那仿佛永远不离身周三尺的长剑筑起的仿佛不是一道安全的高墙,反而隐隐约约,透出凌厉的攻势。 像水一样,无孔不入。 岳不群情不自禁的退后一步,房门就在身后,他一退之下,撞开了自己地房门。 唐近楼听到声音,停下剑法,转身说道:“师父?” 岳不群定了定心神,说道:“我刚刚记起,今天我们就要离开少林,你收拾一下,我们这便去向方证大师辞行吧。” ------------ 第一章 朝阳云彩 近楼点点头,应道:“是。” 岳不群挥挥手,说道:“去吧,顺便通知雁儿。” “好。”######################3#################################################### 向方证辞别之后,岳不群师徒三人就踏上了回华山的归途。 方证带着方生出来送别,冲虚道长虽然是少林的客人,但跟岳不群和唐近楼毕竟算是相熟,也来送别。 远远的看着岳不群三人顺着道路离开,身影消失在小树林之中。冲虚道长的眼睛眯成一条缝,说道:“嵩山派的帖子一个月之前送到,说是请我六月六时,上嵩山观五岳并派大礼。我准备了几天,立刻前来,没想到岳掌门已经到了少林,看来华山派是铁了心不想并派……” “五岳剑派之中,除了野心勃勃的左冷禅,又有谁想并派?”方证说道。 “五岳合并,原本也没什么,可是左冷禅野心勃勃,若是五岳派为他所用,恐怕武林从此不会平静。”冲虚道长沉默了一阵,说道。 方证盯着前方虚空之处,良久叹息一声,闭上了眼睛。 “少林武当,都是客人,届时不过是观礼,若是贸然阻止,只会徒惹五岳之人反感。况且,并派毕竟是五岳剑派之事。他们并不并派,别派有什么资格干预?”方证缓缓说道。 冲虚看了方证一眼,转眼目光越过面前的小树林,投向远处地青山。 “魔教最近又生事端,白虎堂长老上官云带着人去昆仑派挑衅……唉,江湖本就不平静,老道只是担心,若是左冷禅得势,恐怕……” 方证转过身来。缓缓向寺内走去。 “华山,北岳恒山,南岳衡山,泰山四派都并非支持并派。左冷禅所说六月六的并派,其实是商议的解决此事的最后时限,依老衲看……左冷禅是想以武力压人。到时我们在太室山,不过是客人。五岳并派也好,不并也罢,只怕左冷禅一句五岳剑派,就能让我们束手无策……” 冲虚跟上去。一边说道:“总不能袖手旁观。就算左冷禅在太室山势大,我们至少也不能让其余四派之人,是受胁迫而同意并派。” 方证眉头微皱。想起唐近楼离开时的模样。心道:“嵩山派势大。但其余四派,难道就当真势弱了吗?”又想起唐近楼那句回答。以及之后脱胎换骨般的神色,心中不由欣喜,双手一合,念道:“善哉,善哉。”#####################################3##################################### 回到华山之后,唐近楼没有找高根明叙旧,也没有心思找令狐冲印证剑法。第一件事就是向岳不群申请上思过崖闭关。 岳不群又惊又奇。“你现在内伤未愈,上思过崖有什么用处?” “要是没有内伤,谁想上思过崖啊?”唐近楼苦笑道。他对岳不群说话从来恭敬有加,岳不群有问题,他向来老老实实(或者假装老老实实)的回答,向现在这般,用一句平辈相交般的反问句来回答的情形还是第一次。 岳不群听到他地话,却没有生气,反而升起了悲悯之色,他伸出手,想要摸唐近楼的头,手伸出去才发现,唐近楼已经是一个和他差不多高的青年了,他的手若是伸出去,真地摸唐近楼的头,那情形肯定非常诡异。岳不群不露痕迹的收回手,尴尬的情绪倒是冲淡了一些悲伤忧虑之情。 “你不能去思过崖。”岳不群肯定地说道。 “为什么?”唐近楼急问道。 岳不群微微一笑,心情仿佛好了一些,说道:“令狐冲上次下山去少林办事之后,私自去了嵩山,在我和你师娘在嵩山与左盟主商议要事的时候,他竟然在嵩山脚下喝酒,还在酒醉之后,殴打三位嵩山派的师伯,简直不可饶恕。我已经 他在思过崖上呆够半年,不许任何人接触。”说道神情严肃,仿佛他手中此时当真持着一副公正地天平,大公无私的要判令狐冲的刑一般。 唐近楼撇撇嘴,心中一动,说道:“他揍了三个嵩山派地师伯?” 岳不群道:“什么揍,是忤逆,以下犯上之举,当严惩之。”嘴里这么说着,手却不由自主地附上了自己地胡须,轻轻的捋着。 唐近楼想象当时地情形,不由自主的轻声道:“厉害啊。” 只听“啪”的一声,唐近楼吓了一跳,只见岳不群手拍在桌子上,皱眉责备道:“你说什么?” 唐近楼连忙改口道:“大师兄竟然敢殴打嵩山派的师叔,该罚。”心中苦笑,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岳不群自然不会追究,看着面色怪异,心思飞到打架现场的唐近楼,眼中的慈爱之色一闪而过。 “楼儿,你要练功,就到朝阳峰去吧。不过那里不像思过崖一般由山洞,我会让几个师弟帮你搭一间小屋出来的。” 唐近楼眼珠一转,说道:“师父,不如我去思过崖吧,在朝阳峰搭一间小屋……太浪费了。” “不行。”岳不群斩钉截铁的说道。“你们师兄弟一见面,他还有什么心思闭门思过,早就切磋起剑术来了吧?” 唐近楼被岳不群说破,倒也没有什么尴尬,岳不群瞥了他一眼,说道:“令狐冲这次犯的错实在是不可饶恕,这些日子里你们师兄弟一个也不能见他,送饭都只能由我和你师娘去。” “太狠了吧。” 唐近楼目瞪口呆。####################################3###################################### 当天下午,朝阳峰的小路上,一个个华山弟子上上下下,带着一根根从华山派所建院落周围种的竹子上了朝阳峰,两个时辰不到,一间竹子搭建的小屋已经成型。绣屋很小,仅仅是比帐篷宽敞一点,除了床之外,还有一点点可以坐的空间而已。 当天晚上,唐近楼带着被子,上朝阳峰“熟悉环境”去了。 睡梦之中,唐近楼一会儿平躺,一会儿侧卧,呼吸之声,有时若有若无,有时如牛蛙鸣叫,此起彼伏,层出不穷。 忽然间,唐近楼睁开双眼。 天已经亮了。 唐近楼站起身,打开竹门,外边的光亮顿时向他涌来。唐近楼微眯着双眼,向天边看去,只见一轮金色的太阳悬在空中,周围的云彩因它的光芒照耀,幻化出五光十色,美丽非常。####################################3###################################### 一个月就这样过去。 六月初六五岳会盟之事已经人人皆知,岳不群自己忧心忡忡,连累了全华山的弟子,所有人都不得不加倍的努力练功,努力达到岳不群的要求。在这种情况下,此时在思过崖上孤孤单单没酒喝的令狐冲和每天在朝阳峰上看云彩的唐近楼反而是最好过的。 另外一个人,不算好过,但比起其他师兄弟,他在这种强度的练习下却没有什么压力。因为他一直都是比别人十倍百倍努力的在练着剑法。 他就是林平之。 说起来,唐近楼才是指导林平之进门的师兄,但是长久以来,他一直“贵人事忙”,尤其是这几个月,基本上就没有在华山。到现在,反而是曾经被唐近楼不负责任的委以教导林平之基础剑法的高根明,成了帮助林平之最多的人。 此时,“经验老道”的高根明正带着林平之,在一个看起来很起眼,实则不会让岳不群注意的位置练着剑法。 ------------ 第二章 箫音渺渺 平之挥汗如雨,手中长剑挥洒开来,渐渐也有了些节日子的剑法大不相同。高根明则是愁眉苦脸,懒洋洋的舞动着手中的剑,眼角的余光随时注意着不远处紧锁着眉头的岳不群。 岳不群皱着眉,站在众弟子面前,虽然时不时地也大声呼喝让众人不要偷懒,可他的心早已不在这些人的身上。 他愁眉苦脸,是因为一件让他觉得很是为难的事情。 他将紫霞功传给了令狐冲。 在嵩山议事的时候,他受了左冷禅的欺压,虽然面上无事,悉数隐忍下来,可他心中却是不快,尤其是左冷禅绝不当真就事论事,以理服人,而是以势压人,甚至嵩山派其他几人和他在其他派收买的人不时胡搅蛮缠,将各派的说法搅成一团乱麻,让岳不群心中又是气愤,又是无奈。 当他夫妇二人下山时,这种情绪到达了极点。因为在左冷禅的各种手段之下,五岳各派,甚至岳不群自己,都稀里糊涂的答应了六月初六,在天下英雄面前,将五岳并派之事,彻底解决! 下山的时候,岳不群心中可以说是一片悲凉。 只是刚下山,他就看到了让他目瞪口呆的一幕。他在大街上看到令狐冲一支长剑,反反复复地华山希夷剑法,竟将嵩山派十三太保的三个高手耍的团团转,每一人都是自顾不暇,竟没有一人能够攻出一招。 当时在场的江湖中人不少,甚至还有之前下山的恒山派定逸师太,但无论何人,在当时都是瞠目结舌,不敢相信。 岳不群自己也惊呆了。可是他毕竟不同于别人,别的人都是在惊叹令狐冲剑术之高的时候,他却在片刻之后,就想起了六月六的会盟。 左冷禅想要以势压人。那就让大家都用剑来说话! 岳不群执掌门户多年,一直都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华山这么多年能够从风险边缘擦过。全都是他的功劳。可是这种行事风格渐渐成为了他地性格,虽然处理起各种事物来更加如鱼得水,却让他忽略了他自己常常训诫自己的话:江湖上的大事情,终究是靠实力来决定的。 岳不群那时候当真是有一种醍醐灌顶地感觉。在那一瞬间,他看着眼前令狐冲神乎其技的剑法,又想起了唐近楼。忽然间就对六月六的会盟有了极大的信心。 虽然他按例教训了令狐冲。还专门上山向左冷禅请了罪。但他让令狐冲单独留在思过崖,却并非完全是惩戒。而是因为令狐冲也像唐近楼一样,需要时间练习紫霞神功! 他那时候下了决定,当晚就将紫霞功传给令狐冲,第二日就由妻子宁中则领着令狐冲回华山,而自己却在五岳各派间与各派地掌门商议会盟时的大事。现在,事情倒是办的差不多了,可是回到华山上,尤其是带着唐近楼一起回到华山,他才发觉这个问题。 令狐冲也学了紫霞功,那唐近楼怎么办? “不对不对!”岳不群头疼,“这句话反过来也一样,楼儿也会紫霞神功,冲儿该怎么办?” 在他想来,紫霞神功是掌门才练的功法,可是一直以来,令狐冲才算是名正言顺地掌门大弟子,当年唐近楼身受重伤,岳不群才自我欺骗般的告诉众人,华山门规中没有这个规矩,这紫霞神功,只要资质高的弟子,都可以修炼。 这谎话最后连岳不群自己都几乎相信了。因此当时焦头烂额之下,一遇希望,他当机立断地就将紫霞功传给了令狐冲。也直接导致了他现在地头疼不已。两人都会紫霞功,将来若是传掌门之位,会不会出意外,若是兄弟相争……而且,唐近楼得传紫霞功后,会不会一直认为自己是下一任掌门?若是他得知令狐冲也开始学紫霞功,会不会以为是自己不信任他?…… 岳不群不自禁地打了个寒战,完全不知道自己所忧虑的问题几乎是不存在地。 唐近楼此时心中还很让他“心寒”的想着学好武功考文状元呢……岳不群从小在华山长大,终究还是把紫霞功看得太重要了。虽然同样从小在华山长大的令狐冲也是如此,但令狐冲生性洒脱,只关心酒和朋友,他哪里会在意所谓掌门之位。 岳不群心烦意乱之下,实在理不出头绪,开始注意起场上练功的弟子们,结果头一转,就看见高根明倚在木头桩子上,手上指指点点,对林平之的招式指手画脚。 岳不群顿时火冒三丈,喝道:“高根明,过来。” 高根明骇了一跳,连蹦带跳的跑过来,岳不群阴着脸,冷冷说道:“你在做什么?” 高根明当然不敢说在偷懒,小心的说道:“林师弟的剑法有些瑕疵,弟子在给他指正。” 岳不群哼了一声,说道:“我记得你好像不是指点平之入门剑法的弟子吧?”高根明苦道:“师父,唐师弟几个月都不见人,你和师娘也常常不在山上,所以这几个月来,林师弟的剑法一直都是我在指点……” 岳不群顿时想起,这位林平之少侠,一进华山,他看他资质不怎么样,把他安排给前途无量的唐近楼唐少侠之后就一直没怎么注意了,这也算是照顾他无父无母的身世(指辟邪剑谱被毁以后,被毁之前的段落被老岳无视)。 唐近楼最近几月的确是很少在山上,这样说来。林平之倒地确很有可能是高根明在指导。 岳不群倒吸一口凉气,高根明指点林平之,那林平之的剑术岂不是更没什么希望了? 他对高根明的看法还在两年前,这两年华山派经营的不错,弟子渐渐增多,年终的师兄弟之间的比斗却反而因为各种原因耽搁了下来。岳不群看着眼前这个穿着华 ,吊儿郎当的弟子,心中愈加不满,皱眉道:“你指法?”他转过头去。林平之正茫然的看向这边,岳不群招手让他过来。 “平儿,刚刚你高师兄指点的是哪一招,练给我看看。” 林平之看了高根明一眼。说道:“是。”摆开架势,长剑刺出,然后左右晃动间,伸腿。劈砍,收势。 “不错,这招江河日下使得不错。”岳不群皱了皱眉,说道。虽然气势不足。但招式使得毕竟没有什么错误,岳不群也不可能对林平之这样刚入门不久地弟子要求更高了。岳不群看了一眼高根明:“平儿,这一招是你五师兄教的?” 林平之犹豫了一下。说道:“五师哥说这招使得不对。” 岳不群被气笑了。“使得不对。那平儿,你再将根明教你的练法使一遍。”高根明在一旁想要说话。岳不群眉头一扬,顿时将他的话吓回了肚子里。 林平之抬起长剑,犹豫了半晌,说道:“五师兄说我这一剑斧凿痕迹太重,要我使得行云流水一点,要流畅……只是,只是……” 岳不群点点头,说道:“好了平儿,我知道了。”他看着高根明,面无表情地说道,“根明,言传身教,言传身教,你既然是指点平儿练剑,怎能只说话,不动手。来,你将这招‘江河日下’使给我看看。” 高根明苦笑道:“是。”心中腹诽,这年头,做好事都没有人表扬了。 抽出自己长剑,岳不群看见那剑柄上,缠上不少鲜艳的剑穗,心中一阵不喜。高根明抽出长剑,单手一引,将长剑从摇下引到头上,直直的握着。这一手倒是干净利落,岳不群心中微动。 似乎是手一放松,那剑借着重量,顿时直直的落了下来,剑尖到了齐腰之处,划出半圆,顿时转向向上方划去。林平之看得云里雾里,岳不群却是心中一震,忽见高根明长剑直刺,急若闪电。剑尖未死,左右晃动间,便似灵蛇飞舞,岳不群睁大了眼睛,细细看去。 那剑上力量一带,高根明一伸腿,长剑顿时收回,脚尖顿时踢出去,脚上动作未完,已经收回,直立地长剑便似是大刀般从上而下的劈开,一眼看去,有开山裂地之力。这等威势,到了半空却见高根明手腕忽的一转,那长剑竟然轻飘飘的挽个剑花,收回在高根明身边。 岳不群脸色阴沉沉地,盯着高根明,半晌对林平之说道:“你高师兄的剑法使得不错,楼儿没有时间的时候,你就向他请教吧。”说罢转身就像屋里走去。 林平之也看出高根明这招使得比自己要“行云流水”得多,点头道:“是。” 岳不群背对着众弟子,向正气堂中走去,心中想着:最后收势那一下,举重若轻,可不简单。看来以前是被他地华服和态度所迷,竟然没发现他也如此有天分。 他却是不知道高根明从前每天就想着如何不让岳不群发现他地剑法“糟糕”,一个刻意,一个无心,他不知道原本也是顺理成章地事情。 岳不群坐在正气堂上,弟子们练剑的声音隔着一道门,瞬间就变得很远,眼看着周围空空落落地场景,他心中忽然升起一种莫名的情绪。 岳不群叹了口气,想起刚刚高根明的剑法。 “想不到我身为华山掌门,却连自己弟子的剑术修为都不清楚。” “楼儿和冲儿的剑术进步之快,天下间有谁能比。我之前不明情况,只道是他们天纵奇才,真是可笑。” 岳不群叹息一声,想起那天让他惊骇的情形。 “没想到他真的还在人世,若是他能出山……”岳不群猛地摇了摇头,忽然间心惊肉跳,“他已经不是华山的人了……最多算是武林前辈而已。” 岳不群瘫倒在椅子上,静静闭上眼睛。过了不知道多久,一行清泪从他眼角缓缓流出。 “气剑之争,争得你死我活……可到最后,气宗的弟子只能向剑宗前辈请教绝世剑术,剑宗高手却内功高的不可思议……” 岳不群想起那天,从思过崖上,传来一阵啸声。那阵啸声,让在练武场的众人愕然,以为是唐近楼在思过崖上大吼,当时岳不群只是叫众人继续练功。可是他表面平静,心中却已经起了惊涛骇浪,在场能够懂得那啸声的人除了他,只有妻子宁中则一人而已。那是只有将“混元功”练到极致才能发出的啸声。从那时候起,他渐渐明白了令狐冲和唐近楼二人的剑术为何会厉害到那种程度。 因为风清扬竟然还在人世。 岳不群当时不知是喜是悲,直到看到剑宗的人上华山来挑衅之后,他才反而醒悟了过来。 “气剑之争是真正的兄弟之争……二十五年了,当年的鲜血早已干涸,到现在还惦记着练剑不练气或者练气不练剑的,都不过是和成不忧一样的败类。” 岳不群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忽然间皱起眉头,站在原地,侧耳细听着什么。################################3########################################## 练武场中,高根明奇怪的皱着眉头,看向四周。 “我怎么总觉得有什么声音啊?”高根明向林平之问道。 林平之茫然道:“没有啊。” 片刻,高根明道:“是洞箫的声音。”这时候众师兄弟都起了兴趣,停下来细细听,果然一丝若有若无的箫音传来,时断时续。 “难道是七师兄下朝阳峰了?”一人说道。 高根明没有理会,抬起头,目光越过华山派的院落,看向高高的朝阳峰。“不会吧,难道真是在峰顶吹奏的?” ------------ 第三章 紫霞千里 声断断续续,过了很久,才停歇下来。 众人回过神来,忽然看见岳不群站在正气堂门口,顿时大惊失色,一个个连忙把长剑舞得虎虎生风,剑气逼人。 高根明装模作样的舞剑,偷眼看向岳不群,只见他眉间微缩,头微微抬着,眼光看着远处,显然并没有注意练武场的众弟子。 “难道真是在峰顶?”高根明想了想,“有难度。” “五师哥,这箫声,是七师哥吹奏的么?”林平之忽然问道,将高根明从思索中拉回了现实。 “不清楚。”高根明想了想,确实有些不清楚。不过看着林平之希冀的眼神,高根明补充道,“明天我去给他送饭,问问他什么时候下山。”高根明说这话的时候,心里其实很郁闷,他的剑术的确比唐近楼要差上不少,但自认为教林平之这样一个基本上没什么悟性的师弟还是十分够用了。 “五师哥……”林平之忽然叫道,眉头锁着,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高根明看着他。 “听说今年六月初六,五岳派要在嵩山会盟,到时候会商议我五岳剑派合并的大事,是吗?”林平之低着头,缓缓说道,这件事情虽然没有公布,但不止五岳剑派的人,甚至整个江湖都已经是人尽皆知,高根明不知道林平之的话是什么意思。 “没错,六月初六。三个月都不到了。” “我们都能去嵩山吗?”林平之忽然抬起头来,高根明悚然一惊,那双眼睛里,竟然隐隐有疯狂的红晕之色。 “这……”高根明说不出来,一犹豫,忽然想起林平之地心愿来,心中顿时恍然大悟:原来他是想要去嵩山,找机会报仇……余沧海定然是贵客之一! “这种事关门派存亡的大事,想来师父会让我们去的。”高根明注视着林平之。“林师弟,你想什么,华山上下的师兄弟都知道,只是。你现在该好好练功才是,若是你武功比他低,就算你有天大冤屈,难道又能杀得了他。” “是。多谢五师哥教诲。”林平之定定的说道,随即慢慢的一招一式练起华山剑法来,他眼神又直又厉,死死的盯着一个地方。长剑刺出,划过,劈砍。都极有力道。高根明心中叹息一声。他的本意是要劝说林平之不要好高骛远。等到武功高了的时候再去报仇,但看林平之地表现。分明没有听进去。高根明心中隐隐有些忧虑。 “会盟的时候一定要将他看紧一点。”#################################3######################################### 高根明猜测洞箫的声音是从何处传来的时候,苏雁月已经提着饭篮,走在了上朝阳峰地小路上。 一路上箫音连绵,柔和的箫音让上山的险境仿佛也变成了坦途,只在人心中留下了一片山的青色。若是高根明会分身术地话,他会发现,箫音并非停了,而是他在华山门派院落中听不到了而已。 苏雁月顺着小路,又似是循着箫声的指引,一步步到了朝阳峰顶。 朝阳峰上不似思过崖,思过崖光秃秃的一片,还有山洞供人栖息,洞外甚至有一个平台可让华山弟子练剑。朝阳峰上草木茂盛,风景是极美,但是住人却很不方便。 绣屋搭在一片略微倾斜的草地上,唐近楼此时正在地上坐着,前方不远处就是万丈地高空。苏雁月从一块巨石后伸出一个脑袋,只能看见唐近楼的背面,幽雅宁静的箫音缓缓流淌,苏雁月实在不愿意打扰唐近楼,唐近楼这几个月地情况,她看在眼里,心中着急,却帮不上什么忙。现在苏雁月从他地箫音中听出他心情平和,苏雁月心里也是极为高兴,只想着等他奏完这一曲再现身。 “雁儿,出来吧,我看到你了。”苏雁月还在注视着他地背面,忽然听到唐近楼说话,吓了一跳。 “都说看到你了。”唐近楼转过头来,脸上的神情便似这山顶不时拂过地春风一般柔和。 苏雁月看到他脸色微微发白,笑容却极温和,心里一柔,软软的说道:“表哥,我来给你送饭。” 苏雁月在草地上摆开饭菜 有一盘鱼,这种待遇山下苦练的师兄弟们可没有,至可怜的令狐冲就更是想也不用想了。唐近楼吃了一个月的为回复内功而做的素食,猛一见荤腥,不由得欣喜,待见道篮中还有一瓶酒时,简直就是惊喜了。 “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啊,我明白了,雁儿,这些都是你弄的。”唐近楼看着苏雁月,恍然说道。 苏雁月言笑晏晏,也不说话,唐近楼自然就明白了答案。 唐近楼定定的看着苏雁月,直看得她不自然的低下了头,才反应过来。山间的清风吹来,唐近楼却觉得自己的有些发烫。 “表哥,快吃吧,饭菜都要凉了。”苏雁月打破了这种气氛。 “你不也没吃饭吗,快动手吧。”唐近楼点点头,顺着她的话说道。 两人吃着饭菜,苏雁月问道:“表哥,你刚才是怎么发现我的?” “我看到了。”唐近楼笑了笑,有些古怪。 “看到了?怎么可能,你是背对着我的。”苏雁月撅了撅嘴,当然不相信唐近楼说的话。 “我的心看到了。”唐近楼眯着眼睛,有些神秘的说道 苏雁月脸一红,唐近楼也顿时发现这句话的双重含义,知道苏雁月脸皮薄,连忙岔开话题,说道:“雁儿,你知道武功的最高境界是什么么?” “我怎么会知道,我连玉女十九剑都练不太好呢。”苏雁月低着头说了一句,抬起头来,亮闪闪的眼珠盯着唐近楼,“那表哥你告诉我,武学的最高境界是什么?” 唐近楼想了想,皱起了眉头,半晌摇了摇头,道:“说不好。” 苏雁月双手合十,粗着嗓子说道:“佛曰:‘不可说。’” 唐近楼哈哈一笑,说道:“对,不可说。”#####################################3##################################### 苏雁月回到华山的院落时,太阳的光线已经变得柔和,这是黄昏的时刻了。苏雁月将饭篮还给厨房后,穿过庭院,往自己的小屋走去。 穿过练武场时,林平之仍在不停的挥着手中的长剑,此时练武场上除了他,早已没了别人,显然他又在加练。 “苏师姐,七师兄他好些了么?”看到苏雁月走过,林平之停下来问道。 “嗯,好多了,看来用不了多久,他就能下山了。”苏雁月浅浅笑着,心里很高兴。 两人闲聊几句,苏雁月离开了练武场。 林平之擦了擦头上的汗水,想起唐近楼不久就能下山,似乎又精神了一些,舞起剑来丝毫不见倦意。 六月初六,五岳会盟。林平之劈砍之力加剧,呼呼的破空之声不断,他握在剑柄上的手青筋暴露,但心里却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3################################### 此后每天,朝阳峰上都会有箫音传来,众师兄弟渐渐习以为常,岳不群却越来越重视。每天箫音一起,高根明就会完全放松下来,因为岳不群即使在练武场,也只会注意那飘飘渺渺的洞箫之音。 高根明不是很明白岳不群怎么那么在意那箫音,他只是因为觉得朝阳峰很高,箫音传过来不容易而注意过一阵子而已。 这样过了一个多月,某天清晨,箫音再次想起,还在睡梦中的华山弟子们都毫不在意,但岳不群却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此时刚刚五心向天做好,准备修炼紫霞功。 岳不群起身走出有所不为轩,抬起头,细细倾听那轻柔和缓的箫音。箫音细而欲断,但又如丝如偻,缠绵不绝。正倾听间,见远处天边一线光亮溢出,岳不群不知为何,心中一颤,忽听箫音陡高,声音随低,却能挥洒四方。便在此时,那一线光亮散发开来,发出耀眼的光芒,在天边的云彩中折射开来,瞬间形成一片七彩的云霞 ------------ 第四章 存亡之事 不群目瞪口呆,心中震骇。 他抬着头,看着那云彩变幻,箫声不绝于耳,心中忽然想起了当年太师父对他说的话:“武学的最高境界,是以己身体验天地万物变化增长的要道,是‘天人化生’!这种境界太过玄妙,古往今来,甚少有人能及,但你们只要能够坚持练功,机缘一到,自然就能感受这无上的境界……” “天人化生……”岳不群喃喃道。################################3########################################## 当天上午,准备给唐近楼送饭的苏雁月还没有启程,唐近楼已经到了正气堂。 “师父。”唐近楼在朝阳峰上修炼,算是闭关,出关之日,自然要向长辈问安。 岳不群端坐着,上上下下打量着唐近楼。唐近楼在朝阳峰上苦修了两月有余,此时身体比起从前,瘦削了许多,脸色微微苍白,整个人看起来便像是大病初愈一般。但他眼中神光熠熠,岳不群一眼望去,只见到青年人的活力和健康的精气,甚是平和。 岳不群心中微微一惊,武者一呼一吸,真气行于大脑,眼中往往自然而然便会露出精光,高明的武者善于控制,自然不同于此,但如同唐近楼这般,平静温和的眼神。岳不群竟是生平从所未见。 “楼儿,你地内伤,已经完全好了么?”岳不群其实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否则他一看到唐近楼,早就开始给他号脉了。 唐近楼却没有正面回答,微微一笑,说道:“师父,再过一个多月,就是六月初六了。我们也快启程去嵩山了吧?” 岳不群一怔。看着唐近楼微笑的面容,以及眼中那隐隐外露的强烈自信,心中忽然一阵轻松。 “没错,过几天我们就要启程去嵩山。楼儿。你跟我过来。”岳不群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转入了另一间房屋。 唐近楼跟上去,两人在院落中左转右转,来到了有所不为轩。岳不群打开房门。示意唐近楼进去。 “楼儿,这是当日左盟主给各派掌门所发的邀请函,你拿着它,先我们去嵩山。安排一下。”岳不群从内屋走出,递给唐近楼一封信。 “怎么上嵩山还要邀请函吗?”唐近楼不解的问道。 岳不群奇怪的笑了笑:“唐少侠的大名,在江湖上早就传开了。万一嵩山派的人怀疑有人假冒你。那该怎么办?你总该带点证据去吧。” 唐近楼立刻明白了岳不群的意思。就是说他落单地情况下,嵩山派要是有机会。也不会介意在会盟开始前先热个身。唐近楼不由得打了个冷颤,也瞬时更加强化了一个念头:嵩山派的阴谋已经到了最后的时刻了。 “师父,五岳会盟,究竟决定什么事情,难道五岳派当真要合并成为一派么?”唐近楼忽然问道。对于唐近楼来说,五岳派如果当真合并了,那可未必是什么好事,华山派虽然现在弱小,但以现在的底子,将来定然能成为真正能威震一方地大派。而五岳合并,虽然看起来高手众多,但实际上,以目前大部分五岳中人都是抵抗合并的心理状态来看,若真的合并,五岳派立刻会从一个互相帮助,共存共荣的五派联盟变成一盘散沙。 “嵩山派已经等不及了,上次在嵩山,左盟主就提出合并之事,当时大部分人都反对,因此没有最终确定下来。不过这次,我们都同意一定在六月初六彻底解决此事。”岳不群淡淡地说道,但唐近楼还是从他紧锁的眉头中看出他的心情。 唐近楼沉默良久,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师父,那您……是怎么想的?” “哦?什么?”岳不群微笑问道。 “五岳会盟,师父是想合并,还是不合并?”唐近楼冷静地说道,“若是合并,就要跟左师伯争夺掌门之位,若是不合并……嵩山派也未必会答应。” “我已经上过南岳衡山,北岳恒山,泰山,见过各派掌门,联合他们一起反对合并。至于嵩山派是否答应,只能到时候再看 手段了。”岳不群盯了唐近楼良久,缓缓的说道。 唐近楼点了点头,将那封左冷禅发地邀请函收入了怀中。 “楼儿,你先到嵩山之后,定然会遇到其他门派地先行弟子,到时候旁敲侧击,试探一下他们地口风。”岳不群叹了口气,“我们想到的,嵩山派未必想不到,不到最后时刻,谁也不敢确定他们是否真地反对并派。” “是。”唐近楼微微一凛,知道岳不群所说极是,分化内部,各个击破,这正是左冷禅的拿手好戏。 “现在到六月初六只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了,你在山上准备几天,自己过几天挑个日子下山吧。万事小心,下山前最好少露面,下山的时候也不要跟人说,也不需要来向我辞行,明白吗?”岳不群盯着唐近楼说道。 “弟子明白。”唐近楼心里一惊,知道岳不群这是万事小心的做法。 岳不群注视着他,良久说道:“好了,你去吧。” “是。”唐近楼点了点头,正要离开,一阵脚步声传来,一人推开门,两人闻声看去,只见宁中则拿着一并长剑,额头微微见汗,显然是刚练过剑回来。 “师娘。”唐近楼连忙打招呼。 宁中则走进房里,看着两人,笑道:“师兄,你们在说什么?” “六月初六之期已近,我让楼儿先行一步,到嵩山安排一下。”岳不群脸露微笑,从妻子手上接过长剑,替她挂在墙上。 宁中则一听是六月初六的事,脸上的表情立刻严肃起来。 “楼儿,五岳会盟是我们华山派的大事,甚至关乎我派存亡,你此次去嵩山,一定要小心留意,若是有什么不对,都要小心对待。不可轻慢。” “是。”唐近楼见她脸色严肃,连忙正色答道。 “好了师妹,我刚才已经给楼儿交代的清清楚楚,没有什么遗漏,你放心好了。”岳不群对宁中则说道。 “我怎么能放心,这次若是出了差错,我们就是华山的千古罪人……”宁中则听了丈夫的劝解,反而叹了口气,更加愁眉不展。 岳不群伸手揽住宁中则,宁中则顺势靠在丈夫的肩上,幽幽说道:“师兄,左冷禅来势汹汹,只是到了现在这一步,我反而不怕他的阴谋诡计,只怕他到时候在嵩山,明火执仗,以强势压人。” 岳不群给了个眼色,还在眼巴巴等着师娘教诲的唐近楼立刻心领神会,悄悄退出了房间。 “放心吧师妹,少林寺也在嵩山,嵩山派就算实力再强,跟天下第一大派少林比起来,终究还是差了一些。”岳不群安慰道,感受着一向好强的夫人柔弱的一面,岳不群的心中也不由的柔软下来。####################################3###################################### 唐近楼从有所不为轩出来,直接回了自己的房间。 他下山的事情,还没有向任何人提起,只是告诉了厨房的老徐,因为担心苏雁月到了时间,要上朝阳峰给他送饭。 好好的休息了一阵,唐近楼这才想起,不同于以往干的先锋工作,这次他是一个人行动的。 唐近楼叹息一声,这次终究是关乎华山派未来的大事,岳不群十分重视,也十分谨慎。 唐近楼躺在床上,盯着眼前的虚空,心中暗暗想一个多月之后的情形。究竟是五派归一,还是终究让左冷禅阴谋破灭。或者五派归一,却让老岳当了掌门……唐近楼对左冷禅的阴谋诡计有点信心,可要说武功…… 唐近楼闭上眼睛,关闭了自己的视觉,顺着一呼一吸的节奏,用耳朵,用鼻子,用身体每一部分的感官来感受这个世界,呼吸之间,仿佛全身的毛孔也随之开合,感受着身周的一切变化,玄妙至极。 他睁开眼睛,心中为左冷禅叹了口气。“左冷禅,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 第五章 深不可测 不群吩咐唐近楼休息几天再启程,但离六月初六之期了,岳不群等人也不太可能当真等到六月初六才上嵩山,因此尽早准备一切是必须的。 唐近楼只在山上呆了两天,跟高根明打了个招呼,陪了陪苏雁月,收拾好行李,便要准备下山。 以唐近楼目前的情形,已经不需要跟师兄弟们一起按时练武了,更何况这是他名正言顺的假期。耳边隐隐听到练武场上一片呼喝之声,唐近楼心中暗想:明天才下山,反正下午也无事可做,不如上思过崖去看看令狐冲。 这个念头一起,迅速被唐近楼付诸实施。岳不群虽然说不许任何人探望令狐冲,但唐近楼却知道老岳本身没有多少惩罚的意思,只要他小心一点,不被岳不群发现,就完全不会有任何问题。 思过崖的山洞唐近楼已经几个月没有去过,走在玉女峰的小路上,唐近楼忽然间有种回家的感觉……这念头真诡异。唐近楼摇了摇头,脚下连点,急速飞掠上山。 快到崖顶,唐近楼脚下一顿,身形顿时止住。透过树林的缝隙,只见一人在崖顶练着剑法,剑势东出西落,只看剑招,便让人觉得防不胜防。 正是令狐冲。 “这家伙的剑法又有长进,真是不得了。”唐近楼喃喃自语。 “谁?”令狐冲忽然转过头来,警惕的说道。 “大师兄,是我。”唐近楼转出来,心中纳闷:连内功也有长进。他虽然只是随意的自言自语。但这崖顶之上。常年吹着风,加上他声音不大,距离令狐冲又绝对不近,这样地情况下,换做从前,令狐冲是无论如何也听不出来地。 令狐冲一看来者是唐近楼,松了口气。随即大喜。 “唐师弟,在这崖上窝了两个月,总算看到除了师父师娘以外的人了!”令狐冲很有些兴奋。“可惜没有好酒。不然真要和你痛快的饮上几杯。” “若是有好酒,你能控制自己只饮上几杯?”唐近楼似笑非笑,手一撑。整个人坐在了一米多高的青石上。他们两人在这山上同时思过的时间长达一年多,加上一起受风清扬指点,说起话来,与别的师兄弟礼来礼去的自然大不相同。 唐近楼坐在青石上,笑着地说道:“你刚才说。总算看到师父师娘之外的人,怎么。你不想见师父师娘么?” “不要胡说。”令狐冲正色道。凡是有关岳不群宁中则这两人的话题,他全部都会郑重对待。 “唐师弟,怎么,你又犯什么错了,被师父罚上山来陪我来了?”令狐冲看着唐近楼悠闲地样子,笑嘻嘻地问道。 唐近楼哂笑道:“师父严令,不准任何华山弟子上思过崖,连送饭也不准,一个多月前我申请闭关的时候,师父都不准我到思过崖来,最后只得上朝阳峰,每日风吹日晒,苦啊。” “师父严令,你敢不遵守?”令狐冲惊讶道。他看了唐近楼一眼,不等他说话,又道:“不过你偷偷上来,却连一壶酒都没有带,这才真是错上加错。”令狐冲摇头晃脑的说道,忽然间一惊,说道:“前些日子朝阳峰上每日都有箫音传来,难道是你?”令狐冲上下打量着唐近楼,似乎有些不相信。 “好内功。”唐近楼严肃地说道。 “哪有这么夸自己的?”令狐冲苦笑的说道,却从唐近楼口气中知道那人当真就是他。令狐冲心中忽然升起一种复杂的情绪,在此之前,他一直以为那人是风清扬。 唐近楼也是苦笑,他说“好内功”其实是说令狐冲,要知道华山派就建在朝阳峰的半山腰上,已经很难听到箫音了,而令狐冲却在思过崖上听得清清楚楚,没有好内功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地。 两人闲聊一会,唐近楼看看天色,算算时间,向令狐冲告辞。 两人交谈中令狐冲已经知道唐近楼明日就要下山,先去嵩山安排,当下以一个大师兄的身份交代他要注重师门名誉之类,罗嗦了两句,这才让他下山。 结果唐近楼刚走上小路,就听见令狐冲高呼“等等”地声音。唐近楼转过身来,只见令狐 拿着一块布向自己奔了过来。 “七师弟,这个给你。” 唐近楼疑惑的接过那块布,打开一看,上面密密麻麻的印满了小人。唐近楼看了两眼,咦了一声。 “师父说,你答应衡山派的莫师伯,亲自为他拓上衡山神剑的剑招交给他。你不会忘了吧?”令狐冲瞥了他一眼。 “……多谢了。”唐近楼将拓布裹好,心里尴尬之后,又有一丝羞愧。衡山莫大一直对他很好,可是他却差点真的把这件莫大先生极为重视的事情搞忘了。 “去吧,嵩山派的人,我见过……你要小心点。”令狐冲嘱咐道。 “放心吧。师兄,告辞了。”唐近楼看着令狐冲,忽然一笑:“希望会盟的时候,你不会因为和嵩山派打过架而上不了嵩山。” 唐近楼哈哈一笑,转身飞速的下山。 令狐冲看着他的背影,微微一笑。###################################3####################################### 十日之后,唐近楼到了嵩山。 一路风尘仆仆,唐近楼在山脚下,没有急着上山,先寻了一间客栈,洗漱一番,用了饭菜,好好的休息了一番。 第二天早上,唐近楼启程上山。 同是嵩山,天下第一大派的少林寺在少室山,如今唐近楼要去嵩山派却在太室山,跟少室山并不是一条路。 还在山脚时,已经有四名嵩山弟子守在路口。 “这位朋友,上山有什么事么?”见到唐近楼走进,一人越众而出,拱手问道。 “怎么,这山不能上去?”唐近楼抬头看了看险峻的高峰,好整以暇的问道。心中却是暗暗冷笑:好大的威风,少林寺都只是关心别人的兵刃问题而已。 “五岳并派之期已近,左掌门吩咐我们,若是五岳剑派来的朋友,都要招待周到,不可怠慢。朋友若不是五岳剑派的人,就请自便。”那人上下打量了唐近楼一番,客客气气的说道,倒也没有怠慢唐近楼。 “客气,晚辈华山派唐近楼,几位嵩山派的师兄辛苦了。”唐近楼自然也不能失了礼数,既然左冷禅准备了人来“欢迎”,那就心安理得的享受吧。 “原来是华山派唐师兄,唐师兄一人一剑,力抗魔教教众的事迹,如雷贯耳,殷某十分佩服。”那人一脸“久仰”的神色,“唐师兄可是先来为华山派安排一应事宜,这事左掌门早有安排,殷某一定尽力为唐师兄办好。” 唐近楼眉头一展,心道:左冷禅准备的还很充分。 “如此,就麻烦殷师兄了。”唐近楼拱手道。 “哪里,唐师兄请跟我来。”那姓殷的嵩山弟子伸手一引,随即踏上了上山的道路,唐近楼自然紧紧跟上。眼睛余光一瞥,看见其余三名弟子并没有动,只是站在原地,唐近楼心中恍然,知道他们是一个人负责一派的接应。这下心中彻底确认,左冷禅准备的的确非常充分。看来各派弟子如何居住之类,左冷禅已经安排好了。 两人在山间行走,经过胜观峰,那双流飞瀑的奇景让唐近楼大为赞叹。那嵩山弟子看唐近楼惊叹,似乎也颇为得意,说道:“华山景象,以奇险著称,这双流飞瀑之景,想来不常见吧?”唐近楼微微一笑,并不回答。 又走了一阵,地势渐渐险要起来,那嵩山弟子解说道:“这里是大铁梁峡,小铁梁峡。”那人向下面看了一眼,对唐近楼说道:“此处深不可测。”说着一脚踢出,踢到一块大石,那大石头顺势滚下山崖,初时声音如雷,到了后来,渐渐没了声响,也不知是否沉到了崖低。 “嵩山果然深不可测。”唐近楼赞道。那嵩山弟子面有得色。 唐近楼微微一笑,说道:“殷师兄,左师伯剑术超群,威震江湖,不知道这次上山,我有没有机会看到他老人家?” ------------ 第六章 走,报仇去! 嵩山弟子听到“剑术超群,威震江湖”几个字,面上意神色,说道:“掌门师伯日理万机,寻常人哪里有机会看到,不过唐师兄你是华山派来的客人,说不定会有机会一睹他老人家尊荣。”他说道“一睹尊荣”时,满脸的崇敬之色,就好像左冷禅是他心中的指路明灯一样。 “殷师兄没有见过左师伯?”唐近楼,心中一动,皱眉问道。 “我说过,掌门师伯日理万机,哪里是寻常人能够见到的……我也是上次门内比剑大会上,远远的见过一次……”那姓殷的嵩山弟子,说到这里,露出一副回味无穷的样子,唐近楼虽然只看到一个侧面,也觉得恶心不已。 只是听那姓殷的弟子这么一说,唐近楼倒是对嵩山派又有了一个印象。 这个门派真是大的可以。 在门内举行的比剑大会之上,这位“殷师兄”也只能远远的看一眼偶像左冷禅,可见嵩山派人丁兴旺到了什么程度。 相比之下,华山派…… “人多不一定有用,如果是草包,多一个人,多一个饭桶而已……”唐近楼摸着下巴,安慰自己。 那“殷师兄”领着唐近楼,穿过朝天门,到达了嵩山派所建的地方。唐近楼一看那密集的建筑群,雕梁画栋,金碧辉煌,比起少林寺来,少了一分气魄,却更加富丽堂皇。唐近楼赞叹:“好地方。” “殷师兄”微微一笑,似乎对唐近楼的夸耀很是满意,又似是对自己能够住在这里而骄傲。只是他哪里能想到唐近楼的想法。 “真是个好地方,我开始想要同意并派了。” 那“殷师兄”领着唐近楼经过小门,穿过一座座院落。嵩山的小院,各不相同,唐近楼穿梭其间,感受着其间通过空间景物的布置而造成的强烈而分明的层次感,心中羡慕:“好家伙,明明是一样的院落。只通过植物层次的变化,就造成这么多不同的视觉效果,难不成这房子都是请苏州地人来造的?” “殷师兄”带着唐近楼一路走到一个幽深雅致的小院,说道:“唐师兄,此处是专为贵派掌门岳师伯所准备的小院。挨着的两间小院皆是为华山派众位师兄准备。” 唐近楼四处看看,知道按方位来说,此处正是贵客所居之地,加上环境雅致。绝不输于有所不为轩,唐近楼替老岳觉得很满意。至于挨着的两间小院,分明是“大院”,显然之前是嵩山派弟子所居。 “辛苦殷师兄了。”唐近楼自己觉得很满意。对左冷禅的善解人意很是开心,虽然他并不会领这个情。 “唐师兄说哪里话。”那嵩山弟子眉开眼笑,说道,“既然你还满意,那我就不多打扰了,若是还有什么疑问,只管向兄弟们提便是,左师伯早有严令,绝不会怠慢了五岳剑派各派的贵客地。” 唐近楼点点头,“多谢殷师兄。” 那殷师兄就这样拍拍屁股就走人了。而且没有留下一些重要的消息。比如说唐近楼一日三餐在哪儿吃,又比如说嵩山派哪些地方是禁地,不能去。还比如说,唐近楼进来的时候是跟着他走得后门,根本就没人看见,要是碰到了其他的嵩山弟子,唐近楼该如何证明自己地身份。 “不敢怠慢?嘿。我来第一天连见都不见我,这可真是够重视的。”唐近楼撇撇嘴,立刻打定了主意:下山。 他原本就是来嵩山派为将来来的华山众人安排房间的,顺便当然还要见见左冷禅左师伯,交流交流对他的崇拜之情。以及岳不群对并派大事的重视。 但既然左冷禅根本不见他,他自然也不会呆在嵩山。一般来说,一个组织里,老大不待见的人物老在眼皮子底下晃悠,组织里的小虾米一定会忍不住上来找麻烦的。 唐近楼来的时候歪歪拐拐走得是穿过一座座地 小路,走的时候也是如此。他记忆力超群,不过一了嵩山派的高墙。 嵩山脚下的街道还是那样热闹,人来人往,从人们身上的装备上可以看出,此处有尚武之风。 唐近楼随意走进了一家客栈。 “客官里面请,吃饭还是住店?”掌柜一看有人来,立刻热情招呼,脸上笑成了橘子皮。 “都要。”唐近楼随意道,取出一锭银子,放到桌上,那掌柜立刻眉开眼笑,一般取出这么多银子的顾客,都是准备长住地。 “先上几样小菜,我吃完了,带我去上房。”唐近楼说道。 掌柜笑眯眯的说道:“您稍等片刻。” 唐近楼转过身来,忽听一人喊道:“唐兄弟。”顺着声音看去,却是少林寺的周国强。唐近楼大喜过望,上次在少林寺呆了不短的时间,但一直都在听方证大师讲经,竟没有时间去见周国强,这次偶然看见,唐近楼不由得十分欣喜。 唐近楼走近,看到他桌上摆了两坛酒,一坛已经空了,桌上摆着不少空碗。 “周大哥,你又破戒了。” 周国强嘴角肌肉牵动了一下,算是笑了笑,说道:“算什么破戒?来来来,我们喝上三晚再说。”右手扣在酒坛上,一翻,已经倒了一碗酒在碗里。 唐近楼坐下,哈哈笑道:“小弟酒量可不深。”话虽这样说,手上却是接过那酒,一饮而尽。 周国强哈哈大笑:“好,再来一碗。” 唐近楼微微一笑,看着周国强面色微红,微微出汗,似乎有些醉了,接过那碗酒,一口饮尽。“周大哥,上次我到少林,没有去见你,实在是对不住的很。” “不怪你,我不也没有去见你么?”周国强端起酒坛,终于倒不出一滴酒来,叹了口气,说道,“又没了……唐兄弟,听说你佛法高深,连方丈大师都很佩服,是不是?” “我哪里懂什么佛法,那些天,全都在听方证大师教导。”唐近楼连忙解释道。心中微微一动,察觉到周国强似乎兴致不高。 周国强嘿嘿一笑,大声道:“掌柜地,再上一坛酒来。” “周大哥,别喝了吧,再喝下去,就要醉了。”唐近楼皱了皱眉头,劝解道。 “无妨,你放心好了。”周国强摆手道。忽然间脸色变了变,似乎有些诧异的把手伸向怀里摸了摸。 “不好,没钱了。”周国强一脸尴尬。眼睛却是直愣愣的盯着唐近楼,显然是已经喝得有些高了。 小二不一会儿上来,一坛酒,合着唐近楼的饭菜端了上来。 “记在我账上。”唐近楼指了指那坛酒,对小二说道。 “是。”小二点头退下。 周国强伸手便要端酒,唐近楼一伸手,按住他的手腕:“周大哥,吃点饭菜吧,这样喝酒,很容易就醉的。” 周国强打开他地手,抱住酒坛,喃喃道:“醉了也好。” 这下唐近楼可真的确定周国强定然是有了心事,否则决不至于如此。 唐近楼试探着开口道:“周大哥,你……” “唐兄弟,你佛法精湛,开解开解老哥,我问你,如果你父母被人所杀,而你又知道那人是谁,还……呃!”周国强打了个酒嗝,直着眼睛说道“还打得过他,你会怎么办?” “父母之仇,当然要报。”唐近楼眉头一扬,说道,心中不解这种事情有什么可开导的,难道还要化干戈为玉帛吗,“佛”可能做得到吧。可什么是佛?“佛”者,弗人也。 “好!”周国强一拍桌子,“走,报仇去!” 唐近楼吓了一跳,周国强站起身来,拉起唐近楼,歪歪扭扭的向大街上走去。 ------------ 第七章 巧合 近楼跟着周国强在大街小巷中转悠,很快转出了人多到了人烟较少的居住区。 周国强出了热闹的地方,经过冷风一吹,似乎清醒了不少。 “等一等。”周国强在座石桥上忽然停下,他面色犹豫,坐在石桥的栏杆之上,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唐近楼自然不会多话,他静静的站在周国强旁边,打量着四周的环境。此处并不是热闹的集市区,从一栋栋房屋前挂着的衣物被褥来看,这些地方都是别人家的庭院。 嵩山上有着天下第一大派少林寺和五岳嵩山剑派两个大派,早已经名动武林,这里处于嵩山脚下,人来人往,必然热闹。因此居民大都不会十分穷困,从他们住宅上面就可以看出。虽然不是红墙绿瓦,但青砖青瓦,也不是普通人家能够用得起的。 石桥一侧的住房大都如此,只有一家小院颇为落魄,院墙是破篱笆围栏而成,似乎踹上一脚,就能把它蹬破。房屋也破败不堪还是用泥土混成的墙所制,在这一片青砖青瓦的房屋中,显得分外起眼。 而此刻,周国强正怔怔的盯着这件小院,发呆。 “周大哥……”唐近楼看了看那小院,除了破旧之外,并没有什么特异,也没有看见什么人。 “哦……唐兄弟,我们走吧。”周国强应了一声,恍恍惚惚地说道。眼睛却还是盯着那破院。 唐近楼皱了皱眉。说道:“好。” 周国强站起来,摇摇晃晃的向那家小院走去,唐近楼皱着眉头跟在他身后,心中更多的是不解。 “这算是去报仇的样子吗?” 小院虽然有篱笆围成的院墙,但那只是一个样子而已,两人来到了门前,周国强伸出手去,却犹豫不决,始终伸不出手去。 “国强,你又来看钱叔来啦。”忽然旁边一个声音想起。周国强吓了一大跳,转过头去,只见一个微微发福,脸色黝黑的中年人站在相邻小院,微笑着看着他。 “林先生,你好。”周国强心不在焉的说道,姓钱?唐近楼心里一动,隐隐想起什么,升起一种不安的感觉。 那林先生微微点了点头,不再说话。转回了自己的屋中。 唐近楼转过头来,只见周国强脸色有些苍白,正要说话。只听“吱呀――”一声,门已经开了。 唐近楼转眼看去,只见一个十三四岁脸容瘦削的少年,打开了门,看见唐近楼,稍微疑惑了一下,随即看见了周国强。大喜道:“周大哥,你下山了。” “嗯。”周国强不自在地应了一声,还未说话,人已经被那少年扯进了屋去。那少年看了唐近楼一眼,说道:“这位大哥也进来坐坐吧。”唐近楼走进屋去,只见屋中除了一张桌子,几条凳子,以及正堂上大大的“天地君亲师位”,竟然没有什么其他的东西。 唐近楼随意的坐在板凳上。心中已经迷惑起来: “他要报仇,我跟来做什么?” “这少年对他这么亲热。怎么会是他的仇家……那就是这少年的亲人了。只是……难怪他刚才如此犹豫。” 唐近楼胡思乱想,那少年看了唐近楼一会儿。见他没有对自己的家有什么不耐烦的表情,心中似乎轻松了一些,对在旁边沉默的周国强说道:“周大哥,这位大哥是你们少林派新来的俗家弟子么?” “不是,他是从华山来地。”周国强心不在焉,随口答道。 “啊,原来是华山派的师兄,这几天我们一直在准备,就等着各派的师兄们来住呢。”那少年显然没有看出周国强情绪不对,听说唐近楼是从华山来地,当即有些兴奋的说道。 唐近楼眉头一扬,“哦?”了一声,说道:“小兄弟是嵩山派的?” “是,我是嵩山派的钱正名,敢问师兄高姓大名?”那少年站起来,认认真真的说道。唐近楼心中会心一笑,知道这是少年看到了别派的人,心中兴奋,实验起平时没有机会用到的“礼数”。 “我叫唐近楼。”唐近楼微笑着说道。 那少年愣了一下,随即惊喜地叫道:“原来你就是唐师兄,前些日子师兄们一直在说,华山派的唐近楼师兄,剑术高强……” “正名,你爹呢?”周国强打断了他的话,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眼睛看着前方不远处的虚空。 钱正名楞了一下,说道:“爹去卖菜了呀。” 周国强又“哦”了一声,沉默下来。 “周大哥,你找我爹,有什么事情么?”钱正名虽然年轻,但毕竟不傻,看出周国强情绪不对,有些担心的问道。 “嗯,我有些事情要问他?”周国强模糊的答道。 “我爹很快就要回来了,你坐这儿等他一会吧。”钱正名看了看天,说道。 周国强犹豫了一下 点头。 钱正名笑了笑,跟他闲聊起来,无非是说些他在嵩山派上的生活,平淡琐碎,但从他嘴里说出来,却带着一股少年特有的张扬和希望。仿佛连钱正名在嵩山扫地练功的平淡生活也变得金灿灿地,处处都在闪光。 唐近楼心中忽然莫名的悸动,他站起来,勉强笑了笑:“我出去看看。” 他走出小屋,来到不远处地小河旁,看着流水潺潺,静静而清澈地流淌,他转头复杂的看了一眼还坐在屋里地两人,心中替周国强焦虑起来。看得出来,那少年对待周国强便像是对待自己的亲人一样。 他在河边只站了一会儿。周国强似乎也无法忍受那种气氛,走出了小院,钱正名站在门口,挥着手向他告别。 唐近楼看着他缓缓走近自己,脸色已经有些发白了。 两人静静地走着。 “我对他说,下次来找钱叔。”周国强说道。 唐近楼沉默了一下,说道:“也好。” “我这个月已经说过三次这样的话了。”周国强说道,声音有些发颤。 周国强停下了脚步,背对着唐近楼。唐近楼从来不知道,看上去大大咧咧的周国强竟然有这么犹犹豫豫的时候。 他想了一下,问道:“那人对你有恩?” “他对我很好,但算不上有多大恩德。”周国强摇了摇头,说道。 “那刚才的少年对你有恩?”唐近楼皱着眉头问道。 周国强转过头来看着他,眼神中带着一丝捉摸不透的微笑,但更多的却是迷茫:“唐兄弟,你还记不记得,你曾经对我说过,‘仇怨不必执着,恩德也不必执着’。” 唐近楼一怔。只听周国强说道:“这么高深的境界,我可达不到。仇怨我执着,恩德我也执着。只是。父母之仇,不共戴天,就算是天大的恩德,又岂能化解这等仇怨!” 唐近楼沉默不语,知道周国强并非因为恩德而难以下定决心报仇。 周国强手撑在桥的护栏上,紧紧捏着石柱子,五指都有些发白。 “正名是我结拜兄弟。而钱叔,我一直把他当我义父看。”周国强缓缓说道,“我和正名两人之间,没有什么恩德仇怨,若说有,我当年帮他打过几个流氓……仅此而已。可是,我们就是投缘,我一看到他,就想起了我地亲弟弟……我弟弟。他也随我父母去了……你说,可笑不可笑?”周国强转过头来。盯着唐近楼。 “我不知道。”唐近楼沉默良久。说道。跟仇人的儿子投缘,还结拜成兄弟。彼此都拿对方当亲兄弟一般看待,这不是可笑,这是可怜。 “一个月前,我本来已经决定瞒着他动手。可是那天晚上他正好在院子里练功。我一看到他,心里忽然间闪出一个念头:我能瞒他十年二十年,却未必能永远瞒着他,若是二十年以后他知道了这件事,他来杀我时,我的儿子又怎么办?那时候,我的儿子一定叫他义父叫了几十年了……”周国强喃喃道,他眼睛看着眼前的虚空处,仿佛思绪也飞出了自己的身体。 唐近楼静静的看着他,没有说话,他知道周国强心中一定挣扎的很厉害,他能表述出的困扰跟他内心所经历的,实在是少得可以忽略。他只说钱正名是他地亲弟弟,可是那个钱叔显然跟他也不是路人。 他说恩德无法影响他的仇怨,但他内心如此挣扎,显然这几年钱家两父子与他的交情影响了他地决断。 周国强转过头来,似乎正要向唐近楼说什么,却忽然间脸色一白。唐近楼心中一动,转头看去,然后,在一瞬间,唐近楼脸色变得更加苍白。他看到了一个人。 即使周国强不说,他也知道这人就是他的仇人。但他忽然明白自己为什么在想到这人姓“钱”的时候会有不安的感觉。他脑中情景一变,想起了当年他第一次见到周国强时遇到的那个山贼说的话。 “有一个人,长得特别的吓人,好像人人都欠了他钱似地,叫做钱同……” ------------ 第八章 嵩山左冷禅 些场景,一晃而过,往往难以让人记住,但唐近楼却了钱同这个名字,而当他第一眼看到眼前这个人的时候,唐近楼就已经确定,因为他和当年几乎没有什么变化。 他的脸还是那么丑,虽然他的眼神没有以前阴鸷,额头上也多了一条长长的疤痕,但唐近楼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这个钱同,正是当年在客栈之中唐近楼见过的那个使鞭的人。当年那些人的样貌,他知道现在,甚至再过五十年,也绝对无法忘记。 周国强的杀父杀母的仇人,原来竟然也是唐近楼的仇人! 他们也杀死了苏雁月的父母,所以唐近楼,绝不会放过这些人。 “国强,你又下山来啦。”钱同隔着几丈,脸上已经止不住的露出了笑容。他一笑起来,眼中的阴神色立刻变得很淡,整张脸像橘子皮似的皱在一起,反倒衬出了几分和蔼。唐近楼心中冷笑,冷冷的打量着他,但这一看之下,却愕然发现,这个可能会被苏雁月千刀万剐的大仇人,竟然连路都有些走不稳了。 是真真正正的走不稳! 钱同慢慢走来,每一步都有些艰难,他的双腿看上去都有些僵硬,唐近楼一眼看出,他的双腿都断过,而且,现在的他……恐怕再也没有什么武功在身了。他连背都了起来。 唐近楼心头一凉,忽然间有些伤感。不为这个走不动路地老头。而是为苏雁月。 “这样一个连路都走不稳的老头,就算罪大恶极,又有什么资格当雁儿的大仇人?” 钱同走近两人,喜笑颜开。周国强勉强笑笑:“钱叔,我还有事情。” 钱同看了看唐近楼,他自然不会知道眼前这个青年就是当年那个在客栈中逃脱的孩子,似乎是以为周国强要跟他办什么事情,点了点头,说道:“这样,那你去吧。有空记得来坐坐。” “我会来的。”周国强闷声说道。 钱同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不解为什么他脸色如此阴沉,楞了一下,想说什么,最后却只是说道:“那我先回去了。” 周国强木然点头,连再见也没有说,便跟唐近楼两人离开了。 钱同看着两人渐渐远去,着实迷惑不已。 ##################################3########################## 两人沉默的走在路上,从繁华闹市之中穿过,却没有沾染任何的喧闹气氛。直到快到之前二人吃饭的客栈时,唐近楼才忽然开口问道。 “周大哥。你是哪里人?” 周国强转头看了他一眼,说道:“华阴府,清河镇。” 唐近楼哦了一声。心神恍惚,想起当年,那群马贼,正是从清河镇开始劫掠,后来才到清泉镇的。而清河镇遭受地损失,比清泉镇大上了十倍百倍。 “周大哥,如果你下不了手。就把他交给我吧。”这句话在唐近楼脑海中转了几圈,终于没有说出口来,他张了张嘴,说道,“周大哥,你是怎么认出来他是你的仇人的?”唐近楼一眼就认出了钱同,那是因为他从前见过,而周国强显然并非如此,他认识钱同。显然不止一个月。 周国强正要说话,忽然听到一人高声说道:“这位是华山派的唐师兄么?” 两人吃了一惊。循着声音看去。只见两人刚刚吃饭的客栈门口,一个身着黄衫的青年人挺直的站立着。见两人向他看过来,有对着唐近楼说道:“是华山派的唐师兄么?” “在下正是唐近楼,你是……”唐近楼皱着眉头看着他,从他的服装来看,显然是嵩山派的弟子。 “嵩山派弟子常远如。”那青年说话干脆利落,举止落落大方,在嵩山派二代弟子中,应该是个人物。 “唐师兄,掌门师伯想见你一面。”常远如道。 唐近楼念头一转,说道:“好,我早就想一睹左师伯地风采了。”转头看了看周国强,道,“周大哥,我先走了。” 周国强道:“你去吧,我也要早些回山才行。” 唐近楼点了点头,跟着常远如一同离开。 ######### >>########3################################ 唐近楼早就想见左冷禅了,这点他倒是没有骗常远如,他一直想知道,这个野心勃勃的男人,究竟长成什么样子。早上的待遇差点让他以为要见到左冷禅至少要等到五岳会盟地时候,不过现在看来,似乎不是这样。 常远如带着唐近楼左转右转,却没有进嵩山派的大门,而是朝着小路向另一个地方走去,唐近楼对嵩山相当不熟,并不知道这是往哪儿走,但是掌门会客不在大厅在什么地方? 唐近楼皱了皱眉,说道:“常师兄,左师伯在什么地方?” 常远如转过头来,略带深意的看了他一眼,说道:“封禅台。” 唐近楼眉头一扬,跟了上去。 越往上走,山风越大,常远如在某处停下,吩咐唐近楼继续上去,他自己却要离开。唐近楼没什么意见,看起来左冷禅对他还挺重视的。 一步步向上走着,渐渐道路变成了石阶,看来这里已经算是封禅台的地盘了。 唐近楼没有去注意有多少阶石阶,他一步一步踏着石阶向上走,山风从侧面吹来,将他的长衫吹得猎猎作响,周围除了风,没有任何声音,阳光照下来,将他的影子托在石阶上,随着他上阶梯,一步步跟着向上移动。唐近楼任由风吹乱了自己地头发,心中在这一刻忽然有了一种感慨: 他仿佛一步一步,踏上了巅峰! ……只是在真正到达巅峰的时候,他才发现……原来这里才是地平线而已! 前方一个大大的石台,一片空阔空旷的场地。 封禅台! 唐近楼几乎是肃穆的走上了这封禅台下的开阔地,在这一刻,嵩山第一次映在了他的心里。 左冷禅就静静的站在封禅台上。 唐近楼在台下注视着他的背影,想象左冷禅此时心里在想什么,是君临天下,还是一统江湖? “唐贤侄,怎么不敢上来?”左冷禅开口说话,他地声音冷冷冰冰,但是绝非刻意,唐近楼能够感觉到他从骨子里散发出的阴寒和高傲。 “封禅台毕竟不比别处,晚辈怕无意间坏了嵩山派地规矩。”唐近楼微微一笑,开口道。 “无妨,你上来吧。”左冷禅缓缓说道。 唐近楼上前两步,到了台前,纵身一跃,堪堪在左冷禅身后两步停下。 左冷禅转过身来,审视着他,这是唐近楼第一次见到左冷禅,他地相貌如何,倒也不必多说,只是那张脸,仿佛僵硬了一般,板的平平整整,似乎除了冷漠,再也容不下别地形容词。 “果然英雄出少年,岳师兄能得此佳徒,一定甚为欣慰。”左冷禅说道。虽然是赞赏,但是他表情僵硬,实在是诚意不够。 “左师伯谬赞了。” “唐贤侄果然和令师一般,甚为谦虚,江湖上人人皆知,华山派令狐冲和唐近楼剑术超群,不止五岳剑派之中是佼佼者,放眼整个江湖,也是有数。”左冷禅瞥了唐近楼一眼,说道,“唐贤侄与魔教教众抗衡之事,江湖皆知,比起令狐贤侄一剑连败三名嵩山弟子,也是毫不逊色。” 唐近楼听他说到令狐冲与嵩山派冲突的事情,神色一动,正要说话,左冷禅已经转过了身去,慢慢向前走着。唐近楼眉头微皱,跟了上去。 “再过半月,就是五岳的并派大典,到时候,这封禅台上,或许会有一番龙争虎斗。”左冷禅看着唐近楼,嘴角微微一牵,似乎是做了一个笑容,说道,“并派需要五派共同商议,可是谁来当五岳剑派的掌门,却恐怕难得商议出结果来。岳先生剑术超群,若是出手,定然大有希望。” “师父说,五岳并不并派,在六月初六由五派共同决定,若是大家都不同意并派,那倒也不用担心谁强谁弱了。”唐近楼微笑说道。 左冷禅豁然转身,盯着唐近楼。唐近楼微微笑着,良久,左冷禅沉声道:“贤侄说得不错。” ------------ 第九章 挑衅 冷禅忽然皱了皱眉头,说道:“那岳先生究竟是如何 同意并派呢,还是反对并派?” 唐近楼微微一笑,说道:“师父究竟如何想,弟子也不清楚,不 过,我想,我师父身为华山派掌门,无论如何,只会做有利于华山的决定。” 左冷禅盯着唐近楼,他脸色冰冷,但眼神中却微微露出一丝奇异的光芒。 “你说的不错,不过如今武林之中,少林和魔教独大,若是我们五派不能联合起来,那五岳剑派永远都只能处在它们之下。若是再来一次魔教大战五岳剑派,我们可决计抵挡不住。”左冷禅盯着唐近楼的眼 睛,缓缓的说道。 “左师伯说得极是。”唐近楼应道。 “五岳剑派强大,华山派才能强大,若是五岳剑派一盘散沙,华山派未必就能够独善其身,终究五派联合在一起,总是要强过一派单打独斗。”左冷禅注视着他,“你说是不是。” “是你个鬼!” 唐近楼腹诽道,口中却说道:“不错,五派的确比一派强。”可 惜,影响并派的,却并不是谁强谁弱的问题。 否则,少林武当,早就并派了。 左冷禅看着他,眼神中毫无波折,嘴角却勾起了一丝冷笑。他自然看出唐近楼的回答,都是随意的敷衍而已。 “唐贤侄武功高强,心思机敏,甚至连这等并派准备的大事,令师也交给你来处理。看来下一任华山派掌门,八九不离十就是由贤侄来当了。”左冷禅笑着说道。只是他虽然是笑,脸上肌肉却几乎没有变 化,看得让人心寒。唐近楼功力高深,甚至察觉到他眼神的细微变化,在笑得一瞬间,他地眼神却变得像鹰隼一般锐利。 “左师伯说笑了,掌门由谁来接任,那是我师父才能决定的事 情。”唐近楼皱了皱眉头。小心的说道,“更何况,我师父如今身体康健。内功深湛,掌门继任之事。还早得很呢。” “江湖之中,绝顶高手也难保证能看到第二天的太阳,左某虽然自负。也早就将继任之人确定,将来若有不测,嵩山也不至于出乱 子。”左冷禅瞥了一眼唐近楼,说道,“令师竟然未决定继任之人,我看实在是失策。” 唐近楼笑了笑,说道:“我大师兄令狐冲是掌门大弟子,算是默认的下一任掌门人,若当真如同师伯所言,相信华山派也不会乱套。” 左冷禅看着他。过了一会,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笑了数声,左冷禅停下来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冷冷的说道:“令狐冲剑术倒还不 错,但为人也太不检点。竟然为了一个尼姑跟长辈大打出手,这种人也配当华山派的掌门么?” 唐近楼愕然,他倒是到现在才知道原来令狐冲一剑挑翻三个嵩山高手,起因竟然是因为一个尼姑……难道是仪琳? “好了,唐贤侄,掌门之事毕竟是你华山派内部之事,而且若是并派,岳先生倒也不必担忧如何挑选继任之人了……”他若有深意的看了唐近楼一眼,唐近楼不禁微微皱了皱眉头。 “今日让你上这封禅台,是因为知道你不了解我嵩山景色,所以才选在这最高地地方见你。唐贤侄,一路走来,觉得我嵩山景色如何?”左冷禅微笑着问道。 “甚是雄伟壮观。”唐近楼老老实实的答道。的确壮观,尤其是大铁梁峡那一段,唐近楼一直都很是小心,那里几乎可以说是深不见 底,虽然华山也不缺类似地地方,但华山上,他不用小心走在前后的嵩山弟子。 左冷禅哈哈一笑,说道:“前两天衡山派来地贤侄也是如此说。” 唐近楼眉头一扬,正要说话,忽然听到从远处传来一声齐喝:“掌门,弟子冷松浩,郭毅,常远如求见。”三人同时发声,恍如一人,声音震天。 左冷禅淡淡道:“上来吧。”唐近楼心中一凛,左冷禅的声音平 和,便似是在跟唐近楼说话一般,但转瞬间便听到那三人答道: “是。”唐近楼细心辨认,知道三人只怕离这里超过一里,甚至很可能是在之前常远如跟他分开的地方说话。如此远地地方,左冷禅竟然如此轻松的传音过去――虽然更可能是故意露的一手,只是看上去轻松――但也可见他的不凡之处了。 “就这一手,恐怕老岳 到。”唐近楼心中暗暗想到。 过不一会,三人身着黄衫的人沿着石阶,登上了封禅台。 站在最左边的一人,正是领着唐近楼上山的常远如,只是他现在却是笔直的站着,看也不看唐近楼一眼。 “远如,你们有何事,这么着急?”左冷禅淡淡的说道。 常远如行礼道:“掌门师伯,我们听说唐师兄剑术超群,是华山二代弟子数一数二的人物,想要向他请教两招。” “哦?这倒是好事。”左冷禅声音冰冷,没有丝毫倾向,眼睛却是盯着唐近楼。“唐贤侄,你便指点他们两招吧。” “这是故意地。”唐近楼眉头一皱,已经想到,这是左冷禅故意安排的。目的?自然是想看看他地剑术修为。左冷禅的手段之中,最为出众地一个特点就是,他总是将没有道理的事情大大方方的做出来,并且让你毫无办法。 他只需要一个理由,一个让你暂时毫无办法的理由,就可以毫无顾忌的做他想做的一切。在衡山城,他咬定刘正风跟魔教勾结,虽然没有确实的证明,但左冷禅却差点依此杀了刘正风全家。 “弟子哪里有资格对各位师兄的剑术指手画脚,还是不要献丑的 好。”唐近楼推辞道。好本事,自然要留到并派的时候好好显摆,怎么能提前让嵩山派知道。 “无妨,远如,你上来吧。”左冷禅冷冷的说道,瞬间代替唐近楼作出了决定。这就是左冷禅的特点,既然他是唐近楼的长辈,他有这个权利让唐近楼跟人切磋,他就要用起来,绝不会顾及颜面或者形象或者涵养之类。 他跟岳不群是两类人,他们虽然有着同样的目的,或者说是梦想,但他们的手段完全不同。岳不群做事说话,一定要留三分余地,一如他的剑术,这三分余地,既是留给对手,也是留给自己。而左冷禅,他从骨子里散发出阴寒冰冷的气息,能够一击致命,他绝不会出第二次手。 唐近楼微微一笑,却并没有简单的认可左冷禅的决定。 “左师伯,下山之前师父严令,不可与嵩山派的同道们起了争执,大师兄前车之鉴仍在,恕近楼不敢从命。”唐近楼转身对左冷禅说道。 左冷禅看也不看他,说道,“无妨,只是切磋罢了。 那常远如这时候忽然上前,纵身跃起,稳稳的落到唐近楼的面前。 “唐师兄,请。”常远如拱手道,唐近楼看他面上桀骜之色极浓,显然并不服气自己的名声。唐近楼倒也没把他当成一回事。他心中念头一转,已经想到了一些关键之处。左冷禅之前也说得很清楚,五岳即使并派,最终能够当上掌门的,靠的必然也是武功。到时候五派肯定会有一次比斗。 只是怎么比,左冷禅一定会想一个对嵩山派有利的方式出来。他虽然极为自负,但令狐冲的剑术却让他开始对岳不群投鼠忌器起来,联想到岳不群一向的作风,他开始怀疑之前对岳不群武功的了解会不会有偏差。 他从没有想过五岳之中还有人剑术能够胜过他,但他剑术之强,五岳剑派人人皆知,难保到时其余门派会刻意商议一些压制他个人优势的法子出来。 所以他也要看看其余门派的弟子们究竟水平如何。在这种比试中,他们或许能够瞒过自己的对手,但绝对瞒不过左冷禅的眼睛。 只是唐近楼显然也知道这点,他虽然不知道左冷禅究竟有什么算 盘,却已经打定了主意不能让他如愿。 五岳并派在即,嵩山派华山派原本就不是一路人,没什么面子好给的。 “想知道我的剑术?在并派大典上我会让你们知道的。” 唐近楼恭恭敬敬的说道:“恕近楼不敢违抗师命。” 左冷禅背对着他,也不说话。那常远如看了看左冷禅,转过头来,忽的皱眉说道:“唐师兄,无非是切磋一下,难道你连这点面子也不给么?莫非是认为我不配做你对手?” “绝非如此,”看着他包含着挑衅意味的眼神,唐近楼正襟而立,微笑着说道,“常师兄若是不信我说的话,大可以刺我一剑,我绝不还手。” ------------ 第十章 铜钱印记 远如面色一变,下意识向左冷禅看去,只是左冷禅此不问,背着手背对着二人。 常远如转过头来,眼光闪烁的盯着唐近楼。 唐近楼笑了笑,对左冷禅说道:“左师伯,弟子先行退下了。”然后微笑着一步步,就向常远如走去。 常远如瞪着他,身体紧绷,似乎随时都能够一剑刺向唐近楼。却见唐近楼面色不变,从他身边擦肩而过,步伐没有丝毫变化。常远如长剑在手,却终究没有刺出去。 忽然一人跳了出来,冷冷的说道:“唐师兄,你这是欺负常师兄不能真的伤你,难道我们师兄弟当真不配让你出手么?” 唐近楼停下来,看着他,问道:“敢问师兄高姓大名。” “不敢,嵩山派冷松浩。”那人神色一凛,随即答道,脚下微微一错,摆了个防御的架式。 江湖规矩,通完姓名之后,往往就是生死相斗。冷松浩见唐近楼问他姓名,下意识便以为唐近楼开始准备出手了。却见唐近楼嘴角一牵,似笑非笑:“原来是冷师兄,我说过,师命不可违,冷师兄若是不信,自然可以刺我一剑。” 冷松浩一滞,只见唐近楼脚步移动,已经要从他身边过去。另一人郭毅离他有一丈远,神色为难,冷松浩心中一紧,心道:“掌门师伯让我们试探他的剑术,如果他一剑不出。就这样下去,那成什么话?”一想起左冷禅冰块一样地脸,冷松浩心中一凛,手中一抖,长剑呼的一声。刺向了唐近楼。 嵩山剑比起其余四派,更长更宽更重,这一剑刺去,风声呼呼,唐近楼却似毫无所觉,任由那长剑刺向自己的后背。 莫说剑尖锋锐,就算是钝器,这等速度和力道砸下来。也难免杀伤人命。冷松浩紧皱着眉头,一剑刺出,直到剑尖离唐近楼背心只有一寸,这才蓦然发觉他果然是不闪不避,任由自己刺来。连行走的步子也没有丝毫的变化。冷松浩大惊,幸亏之前因为唐近楼地表现,让他心有顾忌,这一剑并未全力刺出,冷松浩手腕一转,长剑看看在触及唐近楼后背之时转向。这一下变招,流畅自然,倒也显出了冷松浩的功力。 只是唐近楼一步一步,不快不慢的离开。似乎丝毫不知,自己已经在生死之间,来回走了一圈。 三人眼睁睁的看着唐近楼慢慢的下了封禅台,却仍是盯着他离开的地方,心绪不宁。封禅台上,风吹起他们的衣衫。呼呼作响。 不知过了多久,三人似乎是同时警醒,转过身来,左冷禅脸色冰冷的站在台上,却闭着眼睛。 三人有同时松了口气,忽然听到左冷禅冰冷地说道:“下去吧。”常远如三人不敢多话,告辞后立刻退下了封禅台。 左冷禅眯缝着眼睛,冷光闪动,回忆着刚才唐近楼的一举一动。自言自语的说道:“每一步都不多不少,不快不慢。这可难得的很了。”他忽的一睁眼,盯向刚才冷松浩出手地地方,脸色渐渐变得难看起来。 “一步之间,刚够松浩回手,但若是他不撤招,唐近楼也绝对有本事避开这招。不错……我早该想到,如今这种情势,他没有把握,又怎么会以身犯险。岳不群的徒弟,可比嵩山派的二代弟子有出息多了。”左冷禅转过身来,抬头对着天空。 “好在半个月以后,就只有五岳剑派而不会有什么华山派了。岳不群潜心经营了这么多年,连我也差点瞒过去,江湖之中,终究是实力最大。你想靠着两个优秀的弟子,重振华山……可惜,华山派已经没有这个时间了。”左冷禅凝望着极远处的天空,身后太阳临空,照在他身上,在地上拉出一条长长的影子。####################################################3########################## 夜晚,唐近楼睡在床上,闭上眼睛,沉稳地睡去。 嵩山之上,一片宁静。 钱家此刻只有钱同一个人。钱同此时还没有睡下,他点着油灯,用左手拿着,另一只手小心翼翼的在一只大箱 着,箱子很大,他几乎要将身子都塞了进去。翻了于站了起来,右手上握着一本泛黄的册子,脸上止不住的笑意,在油灯的映照下显得红光满面。 只是在下一刻,他的笑容僵硬下来。 钱同转过身来,才发现他的身后的房门处,不知什么时候站着一个人,一袭黑衣,黑巾蒙面,正冷冷的盯着他。 钱同看着他,张了张嘴,却似是被吓呆了一般,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 “钱同,我是来杀你地。” 那人声音沙哑的说道,他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寒光,慢慢的向钱同走来。他的双手孔武有力,虽然他手上没有任何兵器,但没有人能怀疑,他可以用一双手将钱同的脖子拧断。钱同实在是太老弱了。 钱同盯着他,嘴唇微微张开,眼神中复杂之极,包含着不解,痛苦,和惊悸。他看着那人慢慢走来,忽然间颤抖着声音叫了一声:“国强。” 那人浑身一震,忽然停住。 他愣了一下,缓缓的揭开脸上的黑巾,露出了那张棱角分明的脸,正是周国强。 ― “真地是你。你……你想杀我?”钱同看到周国强的脸,后退两步,脸色惨白。 周国强看到他这幅神态,先前地犹豫和遮遮掩掩反而尽皆退去,他神色冷厉的看着钱同,冷声道:“不错。钱同,我是来报仇的。” 钱同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瞪大了眼睛,想要说话,却引得自己一阵咳嗽。 周国强上前一步,冷冷说道:“你知道我是华阴府人,不过我似乎没有对你说过,我家住华阴府清河镇!钱同,你还记不记得清河镇!”他说道最后一句,声色俱厉,脸上已经青筋暴起。 钱同脸色一白,抬起头来,几乎是绝望的看着他,颤声道:“你是清河镇的人?” 周国强再次踏前一步,瞬间来到钱同面前,钱同脚下一软,坐到了墙边一跟板凳上。 “那天,我亲眼看着一群人拿着刀,冲进我家,我和小妹躲在开口在灶下的地窖里,我站在最上面,眼睁睁的看着你们将我爹,我娘,二虎叔,林叔……他们杀死。钱同,你是哪一个?”周国强红着眼睛,狠狠的问道。 “我没有杀人。”钱同恍恍惚惚的说道。 周国强哈哈大笑,笑得眼泪的流了出来,“钱叔,我记得,你从不杀鸡的,也从不吃荤……可是那时候,你怎么狠得下心来!” 钱同叹息了一声,忽然问道:“你是怎么认出我来的?” 周国强盯着他,说道:“那天,你们都蒙着面,其中有一个人杀了人之后,用刀在林叔的身上划了一个符号,然后你们就将林叔的尸体烧了。其中一个人说,这个记号你们人人都有,若是让人查到可就不妙……我虽然看不到他划得图案,可是他的动作轨迹,我记得一清二楚,你们一走,我便将它画了出来,是枚铜钱的形状,对不对?” 钱同浑身一颤,他掀开左手的衣袖,只见左臂连接肩膀的地方,有一个诡异的伤疤,正是铜钱形状。 周国强眼睛一红,低喝道:“你还有话说!” 钱同微微战栗着,闭上了眼睛,轻声道:“当年谁也不敢完全信任别人,所以留个记号,免得被人出卖。没想到到了今天,这个记号让你认出了我。” 周国强伸出一指,以他的武功,这一指下去,甚至可以决定钱同死的是痛苦还是轻松。他犹豫了一下,说道:“当年其他的人在哪里?”钱同睁开眼睛,瞥了他一眼,说道:“我们谁都不信任谁,哪里会告诉别人去向。”周国强深吸一口气,缓缓伸出手指。 钱同眼睛恍恍惚惚看着眼前虚空之处,忽然轻声道:“国强,让我再多活三天如何?” 周国强手指在他的眉心处停下。 ------------ 第十一章 会盟的前奏 我不会跑,你该信得过我。”钱同说完这话,自己他叹息一声,黯然道,“那就请你把这本书交给正儿吧,我知道,你还会照顾他的。” 他将手中一直拿着的一本小册子递到周国强面前,周国强犹豫了一下,伸出手接了过来。 “正儿能入嵩山派学剑,原本是他的福气,可惜他天资不够,终究学不到高明的剑法,所以我想让他多花点心思学学我家原本祖传下来一路鞭法。”钱同淡淡的说道,仿佛已经接受自己的结局,他不再显得紧张,放松下来,说起了钱正名,脸上不由自主的带上了一丝笑意。 周国强翻开小册子看了看,缓缓说道:“你使的是九节鞭,那天……我没有看到你。” 他略略抬眼,看着钱同,不知道在想什么。却见钱同忽然间一笑,说道:“我不骗你,国强,我的确是去清河镇洗劫的那些人中的一个。” 周国强死死的盯着他,却忽然间无法升起之前涌动的无边恨意。 钱同之前畏畏缩缩,惊骇恐惧,可是现在他脸上却带着安详的笑,一如从前他如同父亲般照顾周国强时一样。他明知必死,反而镇定了下来。 周国强冷冷的盯着他,沉默了很久,终于说道:“我给你三天时间……不,我给你十天,十天之内,你自己准备好后事,十天后,我再来找你。”######################################3####################################### 五岳会盟之期渐进,最早来的却是泰山派的道士。一路上嵩山派不知道从哪里找来地人,敲锣打鼓,将泰山派来的二十多个道士们送上了嵩山。 此时离会盟之期不过十天。 一天后,恒山派的人也来了。唐近楼由于左冷禅说过的话,特意注意了一下仪琳小师妹,虽然没有头发不符合唐近楼的审美观,但是他不得不说,仪琳果然是更加的美丽了。他坐在酒楼的二楼,看着恒山派的人在闹市中招摇而过,并没有上前打招呼。领着恒山派众小尼姑的是定逸师太,唐近楼除了必要的礼貌,并不敢轻易跟她见面。 五岳会盟对于五岳各派来说可以说是天大地事情,掌门人不可能不亲自前来。唐近楼看了看定逸师太带领的这些尼姑的规模,估计定闲师太和定静师太定然随后就会跟来。只是他在酒楼上悠闲的坐了一天,也没有看到恒山派的定闲师太前来。 而一天之后。北岳恒山的定闲师太没有出现。南岳衡山地掌门莫大先生却领着一众弟子晃晃悠悠地出现了。 莫大先生依然形容枯槁,颤颤巍巍的走在最前头。身后跟着他地几个师弟,其中不少都带着斗笠。将脸都遮住了,显得非常神秘。衡山派一向如此,不论是穿着还是剑术,甚至是他们的行踪。都是两个字,诡异。 唐近楼看到莫大先生,心中有些振奋,却没有立刻上去相叙,此处毕竟还是嵩山地地方。心里想着身上还藏着送给莫大先生的剑谱,正好晚上去拜访他时给他。 莫大先生一行人上山后,平静了半天,到了下午,唐近楼终于看到了华山派地人。 不过不是岳不群和宁中则领军的大队人马,而是苏雁月,高根明,林平之等寥寥三人。 看到他们,唐近楼自然不必客气,从二楼上直接跳下来,落到三人面前,“怎么回事,怎么只有你们三人前来?” 三人吓了一跳,看到是唐近楼才转为欣喜。 “师父说要再过两日才来。”苏雁月盯着唐近楼,眼中流光溢彩,只是下意识的做出了回答。 “过两日?”唐近楼皱了皱眉头,其余四派都已经到了嵩山了。 “好了好了,师父自有分寸,你担什么心,七师弟,快快快,我都要饿死了,快给我找点吃地。 ”高根明走上前来,把唐近楼往酒楼里回推,一边嚷嚷着说道。 唐近楼无奈的摇头,一边不住的说:“我没有银子,我没有银子了。” #### >>##################3################################# 晚上,唐近楼领着三人来到嵩山派,带他们分好了房间住下之后,一个人四处转悠着打听莫大先生的住处。 嵩山派的师兄们在仔细的听完他的问题后都很热心的告诉他同一个答案:不知道。 如果不是凑巧碰到一个衡山弟子的话,唐近楼还真的很难说能够找到莫大先生。 这个衡山弟子唐近楼一点印象都没有,但对方显然对他很有印象,两人擦肩而过,立刻就被他认了出来,唐近楼随着他在嵩山派美轮美奂的庭院中转悠,好半天终于到了莫大先生居住的小院。 和岳不群一样,莫大先生居住的地方也是一个风格独具魅力,并且独门独户的小院。 那衡山弟子在圆门处停下,让唐近楼自己进去,唐近楼知道五岳剑派各派的二代弟子对与掌门都有一种天生的畏惧,当下也不勉强,客气两句便与他告辞。 来到门前,唐近楼还没敲门,只听一个声音颤颤的传来:“唐贤侄,进来吧。” 唐近楼微微一笑,知道这是莫大先生听到了刚才他与那衡山弟子在外面的谈话。唐近楼轻轻推开房门,屋内的大圆桌上亮着一盏烛火。莫大先生形容苍老,坐在圆桌前,正盯着他。 “莫师伯。”唐近楼深施一礼。 “进来,坐下说话。”莫大先生微微笑了笑,面上的皱纹似乎比从前更加的多了。 唐近楼依言坐下。莫大先生深深看了他一眼,说道:“岳先生似乎还没有到嵩山。” “是,师父说还要过两天才来。”唐近楼答道。 莫大先生笑道:“他不来最好,反正也没人要并派,他不来,把这会盟之期拖下去才好。” 唐近楼笑了笑,知道莫大先生只是说笑。 莫大先生微笑了一会儿,忽然间神色一敛,问道:“左冷禅是不是让他的弟子跟你比武?” 唐近楼一怔,答道:“是。” 莫大先生忽的跳起,大骂道:“他臭妹子的,真不要脸。” 唐近楼愕然,印象中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莫大先生如此。 莫大先生愤愤的说道:“两天前我还在路上便收到消息,我派来嵩山的弟子竟然被左冷禅逼着跟他的弟子过招,还说别派也是如此。他臭妹子的,我徒弟输给他嵩山弟子,让人耻笑,这也算是待客之道么?” 平心而论,唐近楼并不觉得那比试是多么了不得的事情,输赢都是如此,但既然莫大先生认为左冷禅很不要脸,那显然,左冷禅就是不要脸。 莫大先生又骂了两句,问唐近楼道:“你没有输给他的弟子吧?” 唐近楼道:“没有,没有。”他根本就没有跟人动手,当然没输。 莫大先生点头道:“那就好。左冷禅这家伙,总是在小事上气你,可偏偏他本身,其实不是个小人!这就尤为可气了。”莫大说道愤怒处,猛地一拍桌子,“忍了他这么多年,可算是到头了。” 唐近楼今天见识了一个完全两样的莫大先生,一时间目瞪口呆,定了定神,趁着他还在喝水的空,连忙从怀里将那拓印的剑谱拿出来。 “莫师伯,这是我答应过您的事情。”唐近楼抹平上面的褶皱,双手恭恭敬敬的递给莫大先生。 莫大神色一肃,接过来那剑谱,然后慢慢的展开。 “这,这真是……”莫大忽的颤声道。 唐近楼凑过去一看,只见一招剑招繁复变幻,精妙无方,正是“天柱云气”――唐近楼曾经偷练过。令狐冲拓印这招的时候还很人性化的没有将魔教破解的招式印出来。 “衡山五神剑!”莫大用手轻轻的抚摸着图形,喃喃道。 ------------ 第十二章 又见桃谷六仙 会盟之期真的近了,虽说还有七天的时间,但五岳剑派之中,除了华山派只来了几个二代弟子,其余各派都有重量级的人物到来,南岳衡山,泰山的掌门更是已经亲至。而北岳恒山方面,据定逸师太所说,掌门定闲师太也是很快就会到来。这样算来,五岳会盟,如今就等华山派了。 有鉴于此,唐近楼一大早就带着苏雁月下了山,理由是“等师父前来”。至于高根明,自然是呆在嵩山上教林平之剑法,如果左冷禅有什么吩咐,还可以顺便当个传声筒。 高根明自然不会乖乖的“从命”,只是唐近楼并没有给他反驳的机会。高根明起床后敲开唐近楼的门时,他早就已经离开了。 高根明对于唐近楼的行为只有无奈,可是林平之却显然有更多的想法,当唐近楼既没有要事在身,也不用闭关修炼的时候。他依然没有机会得到唐近楼地指点,这让他心中渐渐有了不安的阴霾。这一整天,他练剑的时候都是眉头深锁,只是他平日里那张脸也没有什么表情,并不会比这个表情好多少,高根明一个大少爷性格的人。自然不会在意。#########################################3#################################### 这时候,唐近楼和苏雁月正坐在酒楼之上,惬意的看着街上熙熙攘攘的情形。这地方是上嵩山地必经之路,岳不群领着华山弟子来的时候。必然会从这里经过。 岳不群让苏雁月等人带的口信很清楚,要比他们晚上好几天才会到。虽然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事情,但既然岳不群这样说了,唐近楼便不会担心老岳什么时候才来的问题。酒楼上唱曲地小姑娘咿咿呀呀的唱完了一段,收好琵琶,退了下去。酒楼的二楼此时没有别的客人,一时间外面街上的声音传进来。到显得这里格外的寂静。苏雁月收回目光,眼睛闪闪地看着唐近楼,唐近楼正看着楼下熙熙攘攘的人流,她怔怔地盯着唐近楼的侧脸,过了好久。忽然脸颊一红,说道:“表哥,我有件事要跟你说。” “嗯。”唐近楼应了一声。抬眼看了看苏雁月。 这时候楼梯上一阵响动,几人吵吵嚷嚷的上了楼来,苏雁月向那边看了一眼,转头说道:“等一下再说吧。” 唐近楼一怔。 “哥哥们,为什么要来这里,我们应该去嵩山才对。”一个尖厉的声音说道。唐近楼心头一动,转头看去,只见一个面貌丑陋的人拉着栏杆,翻上了楼来。一人答道:“嵩山现在只有五岳剑派地人才上的去,听说华山派的人还没来,我们在这里等他。”那人说着话,一边向上走,唐近楼看着他露出地一张丑脸,和之前那人果然是一副兄弟相,正是桃谷六仙中的两人。只是听他说到“华山派”,心中却着实有些不解。 那人一上楼,却是比他的弟弟要聪明得多,首先是眼观四路,一眼就看到了唐近楼,当下大叫道:“你在这里,你怎么在这里?” 他一惊叫,其余几人立时惊觉,还没上楼的四人也都立刻跳了上来,六人围成了一圈,警惕的看着唐近楼。 唐近楼莫名其妙的看着他们。虽然他曾经跟这六个家伙比试过,但也不至于如此吧。 两方对峙了一会儿,苏雁月却是先忍不住问道:“你们想做什么?” 六人齐齐的一愣,一人忽然问道:“老四,你刚才叫 ”那人抬头迷茫的看着几个兄弟,说道:“我看到他跳。” 另外五人收起兵刃,齐齐松了口气,脸长的最平的桃花仙走过来,瓮声瓮气的对唐近楼说道:“喂,姓唐的小子,我们不打你,你也不要偷袭我们。”唐近楼嘴角一勾,笑道:“好。”对付傻子,千万不要指望他们放弃自己跳跃而混乱的思维方式,直接把他们说的话当成一个结论,你需要做的只是判断对或者错。 “好,好,”那人见唐近楼同意,显得颇为高兴,得意的说道,“唐小子,你知道我们桃谷六仙的大名吧?” 唐近楼还未说话,嗓音最尖锐那人已经叫了起来,“哥哥,你真是笨蛋,他跟我们打过架,怎么会不知道我们的大名。”另一人跳了出来,说道:“不对不对,打过架也不一定知道名字,你刚才在街上打得那人,你知道他的名字么?”前一人于是抬起头来,满脸茫然:“这,这……” 另一人郑重道:“不能这么说,我们桃谷六仙是大人物,跟我们打过架的自然该知道我们的大名,刚才老六揍得那个是个小偷,根本没有大名,兴许连小名都没有,我们不知道才是应该的。” 其余几人听得连连点头,但他们兄弟是吵惯了的,一边点头,一边“不对”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别吵了!”桃花仙大叫道。他的声音低沉,从声音上来说,他倒是有大哥的风范,只是那张平板一般的脸,着实没有什么威严。 他不耐烦的说道:“不管他知不知道,我们都要这么问,这就是江湖规矩。”他转过头来,问唐近楼,“唐小子,你听过我们的大名吗?” 唐近楼苦笑道:“桃谷六仙这么响亮的名字,我当然听过。” 桃谷六仙顿时得意起来,桃花仙瓮声瓮气道:“应该的应该的,毕竟我们也费了好大劲才知道你的名字,你打听我们的大名也是应该的。”唐近楼愕然,但遵循着不能考虑傻子思维是否正常的原则,唐近楼没有去想自己是否打听过他们大名的事情。只是听他这么说唐近楼才想起,他虽然曾经跟这六兄弟在生死之间搏斗了一场,但是那时候他们的确不知道自己的姓名。 最小的那人这时候终于从迷茫状态回转了过来,他回过神来,看这哥哥们和唐近楼都在笑,前者不知所谓的狂笑,后者无奈的苦笑,他看看唐近楼,又看了看其他几人,忽然尖叫道:“哥哥们,他是华山派的人!” 众人笑声立止。 桃花仙皱眉道:“他当然是华山派的人,你是傻子吗?” “不是,不是,”那人连忙摆手否认,“刚才四哥才说过,华山派的人还没来……” 六仙齐齐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一人惊喜道:“原来华山派的人已经来了,这可再好不过。” 苏雁月好奇道:“你们找华山派的人做什么?”她看出唐近楼有些不想招惹这六人,只是他们天真烂漫,说难听点就是缺了根筋,但的的确确说起话来还是很招人喜欢的,前提是话题跟你无关。 “我们不找华山派的人,我们找令狐冲。”声音尖利那人藏不住话,立刻叫了起来。 “你们找令狐师兄做什么?”苏雁月眨了眨眼,问道。 那人又想说话,但又想到了什么,终于犹豫了一下,然后……他面色茫然起来。其余的人也都扭扭捏捏,左顾右盼。 唐近楼看了看平板脸桃花仙,试探的问道:“你们又跟人打赌了?” 桃花仙无奈的点了点头。 唐近楼叹了口气,说道:“一定又赌赢了。” 桃花仙咳嗽了一下,说道:“是啊,又赢了,所以要帮人来做一件事情。 ” 苏雁月看看唐近楼,又看看六仙,不知道他们再说什么,为什么“赢了”的反而要帮忙做一件事? ------------ 第十三章 父母之仇 你们跟谁打赌?“苏雁月好奇的问道。 此时桃谷六仙中最小那人再次从茫然状态中回复过来,听到苏雁月的话,说道:“还是恒山那个小尼姑。” “恒山派的女尼,现在不是都在嵩山上吗?”苏雁月疑惑的说道。 六仙面面相觑,半晌道:“跟尼姑他爹打赌也是一样的。” 苏雁月眼睛闪了闪,隐隐约约明白了一点,说道:“你们找令狐师兄,是什么事情?” 桃谷六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桃花仙扭扭捏捏的说道:“也没什么事情,没什么事情。” 苏雁月撇了撇嘴,正要再问,忽然桃谷六仙中最小那人“啊――”的一声,又尖叫起来。 “哥,哥哥们,我又想起来啦……” 另一人不满的看着他,说道:“你想起什么了?快说快说。” 那人目光有些迷茫,说道:“我记得我们以前好像答应过别人,要帮这小子什么忙的。”他说着“这小子”的时候,手指往前一伸,直直的指向了唐近楼。 唐近楼愣住,想不出哪位高人会嘱咐这六位来帮自己的忙。 其余五仙却有些茫然:“我不记得啊。”几人互相对视,都想不起来。 “不对,我们只赢过小尼姑他爹,没有……赢过别人啊。”桃花仙总结道,随即补充了一句,“没有赢别人赢得太惨。” 最小那人此时没有再习惯性思维空白,他非常镇定非常有条理的说道:“不是赢别人的,是从前答应过别人的,如果五岳并派地时候有时间。可以帮帮这小子的。”他非常肯定的说道,“你们怎么会忘记的,那次我们……我们还给别人下过毒呢……”他说道这里,脸色有点不正常的发白。 唐近楼心中一动,只见其余五人脸色瞬间变得苍白,那桃花仙随即说道:“没错。我们给了她解药,她请求我们办这件事情的。我怎么会忘,我没有忘。”其余四人连忙点头,他们六兄弟从生下来。像这样一致做某件事情地时候,实在是少得可怜。 苏雁月看了看他们,又看了看唐近楼,唐近楼此时皱着眉头,脸色阴晴不定,显然心中想到了什么。 “她是谁?”苏雁月轻声问道。只是她虽然这样问,心中又何尝没有答案。 六仙都连连摇头:“不能说。不能说,说了,说了……”想说说了又要给人下毒,可总算知道说不通,六兄弟果然心心相通。这句话人人都想说,结果却是不约而同的憋在了嘴边,到最后异口同声的说道:“唐小子。我们走了。” 话音一落,几人已经争先恐后的向楼梯挤了过去。 苏雁月看着六人下了楼梯,转过头来,看着唐近楼,轻声道:“我知道,那个人是任小姐。” 唐近楼勉强笑了笑,说道:“那可不一定。” 苏雁月盯着他,半晌说道:“表哥,你爱任小姐吗?” 唐近楼吃了一惊,随即笑了起来。 “雁儿,我不过见过她几面,就算帮过她地忙,也还谈不上儿女之情。” 苏雁月低着头,轻声道:“我知道,只是,任小姐她……”她想说任小姐好像对你不一般,可是话到了嘴边,终究觉得,这种话,女儿家说不出口,苏雁月忽然抬起头来,说道:“表哥,我想告诉你一件事。” 唐近楼怔了怔,“什么事?” 苏雁月道:“在去少林寺的时候,有一天我看到过任小姐。” “什么?怎么可能?”唐近楼惊道。 唐近楼皱眉问道:“你在哪儿看到她的?” “刚出武汉口的第一天……她的轻功很好,几乎一闪而过。”苏雁月淡淡的说道。 “会不会看错了?”唐近楼皱着眉头,问道。 苏雁月看了唐近楼一眼,闷闷道:“或许我地武功是不高,可是我就是看到她了。” 唐近楼一怔,这才反应过来苏雁月不开心了。 他想开口安慰苏雁月,可是心中却不由自主的升起了疑问:任盈盈不是早在汉口就跟他们 吗,为什么会跟了上来。她跟上来做什么? 苏雁月怔怔地盯着唐近楼,心中忽然升起一股勇气,她不能只问他是不是喜欢任小姐。 只是下一刻,有人上楼的声音打乱了她的节奏,让她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勇气霎时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那人一上楼来,径直向这边走来,脸上已经扬起了笑容:“唐兄弟,苏姑娘。 ”却是唐近楼几天前才见过地周国强。 周国强笑道:“刚才在街上,我就看见你们了。”他微微一抬头,用眼神示意刚才所在的地方。唐近楼看了一眼,赧然道:“我刚才在想事情。” 周国强大笑。 唐近楼看着他,微笑道:“周大哥今天的心情好了很多。” 周国强笑道:“不错,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我今天见到你们,也算是喜事一件。”又道,“可惜我立刻要赶回少林,否则真该跟你好好喝上一回。” 唐近楼道:“周大哥,我们五岳会盟那天,你会来么?” “这我可不知道。”周国强摇头道,随即犹豫了一下,大声道,“唐兄弟,我一看到你就高兴,真想好好地喝一两坛子酒在上山。” 唐近楼吓了一跳,喝一两坛子,他可喝不起。 苏雁月抿着嘴笑:“周大哥今天一定是有喜事,肯定不只是见到了我们才高兴成这样。” 周国强忽的笑容一敛,说道:“苏姑娘,你说的对。” 唐近楼心中一动,当下细细向周国强看去,只见他笑容满面,但眉宇之间,分明极深的隐藏着一丝忧色。唐近楼心中咯噔一下。 苏雁月收起笑容,转头茫然的看了看唐近楼,唐近楼摇了摇头。 周国强面容沉静起来,他看了一眼唐近楼,郑重道:“唐兄弟,我的仇就要得报了。” 苏雁月惊了一跳,唐近楼神色一变。 “你杀了他了?”唐近楼问道。 “没有,”周国强摇了摇头,他忽然转过头去,向苏雁月问道,“苏姑娘,你是哪里人?” 苏雁月看了看他,犹豫了一下,说道:“我是华阴府人。华阴府,清泉镇。” 周国强恍然道:“是了,你是唐兄弟表妹,自然是一个地方的人。嘿……我是清河镇的人,苏姑娘,当年的马贼袭镇之事,你一定听说过吧?” 唐近楼心中一震,向苏雁月看去,她的面色已经大变。 周国强只当是她想起了当年,犹有余悸,并没有在意,他喃喃的说道:“清泉镇那次也糟了劫掠,只是上天保佑你们,没有亲人在那次厄运中丧生。我却没有那么好的运气,我的父母,弟弟都死在了那些禽兽的手里!” 他声音很轻,但眼睛却渐渐红了起来,牙齿磨得咔咔的响。只是他没有注意,苏雁月的脸色也已经白得吓人。 他只知道唐近楼地主家出身,并没有在那次灾祸中受到多大的损失,但他却不知道,苏雁月这个“表妹”,并不真的是唐近楼的表妹。 苏雁月的父母,也全都死在了那些山贼的手里,而且还被剥光了衣服,挂在树上示众。从这点来说,苏雁月心中的煎熬,一定会比他更加的大。如果不是恰巧跟唐员外有渊源,苏雁月已经成了一个真正真正的孤儿。 周国强浑身微微战栗着,似是在压抑心中的怒火,良久他忽然大笑了两声,说道:“如今,总算找到一个当年参与劫镇的山贼,能够亲手杀他,你们说我该不该高兴。” “该!”苏雁月忽的森然道。 周国强却似没有注意到苏雁月的神情,他眼神一黯,恍恍惚惚,不知想到了什么,良久他勉强笑了笑,站起来向两人告辞。 看着周国强恍恍惚惚的离开,唐近楼担忧的盯着苏雁月,她脸色惨白,几乎没有一丝血色。 “表哥,那个人是谁?”她盯着唐近楼的眼睛,用一种让人心底发寒的声音问道。 ------------ 第十四章 决定 唐近楼没有立刻回答,他走到苏雁月身边,轻声道:“雁儿,我认得他,他不是你要找的人?” 苏雁月抬起头,看着唐近楼,她的眼睛里已经湿漉漉的,但就是强忍住不让泪水掉落下来。她想说什么,但是却什么也说不出口,只是在心里颤抖的问自己:他不是我要找的人,那谁才是。 唐近楼伸手将苏雁月揽进怀里,苏雁月娇弱的身躯仍是不自禁的微微颤抖着,让唐近楼倍生怜爱。 “雁儿,我见过那个人的,他在清泉镇的时候,是在客栈之中盯梢的人,后来还被师父教训过,不会是你的仇人。”他在苏雁月耳边喃喃的说道,,当年在清泉镇肆虐的山贼,其实大都没有能够走出清泉镇的土地,而跟唐近楼有直接深仇大恨的人,不过只有杀死来福的那人而已,只是那个瘦猴当时便已经死在他的刀下。而苏雁月的仇人,多半也早已经是岳不群的剑下亡魂。如果侥幸不死,那么她的大仇人早就如同钱同,赖三等人一样,隐匿于市井之中,哪里还能找得到。 其实钱同死不死,又跟他有什么关系,只不过,杀死一个明知不是自己仇人的人,还在心里当做是报仇,并不会让人得到解脱,只会让人心理变态。 “或许,你的仇人早就已经被师父杀死了,你忘了吗,那天师父,杀了很多很多的山贼。”唐近楼轻声安慰道。 苏雁月似乎是平和了一些,她的身子没有之前那么颤抖的厉害了。她把头深深地埋进唐近楼胸口,良久,用一种自言自语的语气说道:“表哥,我好累,我想休息一下。”唐近楼心里一疼。说道:“好。我扶你……去客房休息。”他本来想说回山上,但是上嵩山显然是远了一些,当下叫过小二,找了一间上房,让苏雁月躺下休息。 苏雁月闭着眼睛躺在床上,眉头还紧紧的锁着。脸色有些病态的苍白,唐近楼坐在床沿看着她,心疼不已。 “父母被杀,还被当街示众,这样地侮辱怎么能够忘记?”唐近楼自责不已,他总是想让苏雁月快乐。可是却从来没有想过,如果不能报仇,她这一生都会有一个挥之不去地阴影,她永远都会记得,在那个明媚的下午,她的父母被一群凶神恶煞的人杀死,被剥光了衣服,挂在树上。警告试图逃走的人! 而那时候,八岁的她只能够无助地躲在一个小洞里面。连哭都不敢发出声音! 唐近楼叹息一声,他以前为了不让苏雁月想起伤心的往事,从来都没有提过她的仇怨,只是想偷偷的为她报仇。可是现在,他终于明白。已经印在心上的东西。时间越久,烙印越深。绝不会渐渐的淡忘,永远都不可能。 苏雁月混混沌沌地从沉睡中醒来的时候,窗外正是炎日将过的下午时光。 从客栈外面熙熙攘攘的集市上传来的声音,在她有些疲惫和恍惚的感官下,显得有些失真。泪水和回忆残留下来的伤痛在她的身上似乎也留下了痕迹。 她很明显地感觉到,自己有些乏力。 还好,唐近楼瞬间出现在他的视野里,“雁儿,好些了么?” 苏雁月笑了笑,只是她无法注意到,她地眉头实际上是皱着的,“表哥,我没事了,我们上山去吧,不要让五师哥和林师弟担心。” 唐近楼脸色显得有些古怪,他犹豫了一下,说道:“雁儿,我带你去见那个人。” 苏雁月瞬间变了脸色,她勉强笑了笑,不确定的问道:“见谁?” 唐近楼注视着她,他的眼神温和而充满了力量,让苏雁月心中感到温暖,苏雁月不自然的移开了目光,说道:“表哥,你不是说,他不是我地仇人么?”“可是他毕竟是当年那些山贼中地一员,或许,他会知道其他人的下落。”唐近楼解释道,既然无法让她淡忘,索性一次解决这个事情,当年真正杀死苏雁月父母地凶手,很有可能已经死在了岳不群剑下,但如果侥幸逃脱,唐近楼便很难再找到他们。可是还有一个人,一个真正让这次事件发生的罪魁祸首,却还好端端的活着,甚至极有可能,他已经忘记了这次对他来说微不足道的事件。 勾结山贼,随便洗劫一个小村镇,为他的棋子铺平道路,这样的事情,他随口发出命令之后,便不会放在心上。 他只会在意自己的策略是否成功,至于为此而丧命的无辜之人,以及从此家破人亡的可怜之人,他们甚至根本找不到他的面前。他怎么需要在意这些。 “当年那么大的事件,他们总会有领头之人,说起来,出主意去劫掠的那人,也绝对不能放过。”唐近楼目光盯着远处,淡淡的说道,只是话语中的坚定,苏雁月却能清清楚楚的感受到。 此时街道上渐渐传来嘈杂之声,唐近楼心中一动,来到窗边,撑开窗户,只见下面好几十个身着相同服装的人在街上走着,江湖上不少大派都表示,会盟当天一定会到嵩山,以那些门派的实力,几乎每一派来的时候都是这等排场,但嵩山毕竟不是客栈,因此,这样的门派基本上都是在会盟当天才会到。此时这样大张旗鼓上山的,只有五岳剑派。 实际上唐近楼根本不用猜测,从她们清一色的尼姑服饰和标志性不可盗版的光头上面,唐近楼就已经认出,这些人正是恒山派还没有来的那一部分。 定闲师太走在最前面,脸色却似乎并不如她一贯的那般随和,这位定闲师太是他很尊敬的长者,唐近楼犹豫了一下,没有立刻去去见这位长辈。眼光一扫,这才发现定闲师太旁边还有一个白胡子老道士一样的人,这个老道士须发皆白,但是一眼看去,即使这么有“资本”的一个老家伙也没有能够给人仙风道骨的印象,唐近楼暗暗摇了摇头,很为他的形象可惜。 老道士身后也跟了十来人,不过大都不是道士,看起来老道并不是在道观中出家的人。只是他能够跟定闲师太走到一起,想必也不是什么无名之人。 定闲师太出现,远远地就有嵩山派的弟子迎了上来,殷勤对待,将他们小心的接上了山。 唐近楼眼看着一群尼姑渐渐远去,若有所思。 “表哥,她们好像经历过打斗。”唐近楼转过头去,苏雁月已经站到了他的身边,见他看过来,嫣然一笑。 唐近楼再向街尾看去,此时恒山派众人已经全部都离开了。看热闹的人们也渐渐收回目光,该赶集的赶集,街道上立刻恢复了热闹的景象。 唐近楼沉思道:“没错,雁儿你看得很仔细。” 苏雁月看着他的侧脸,微微笑道:“她们的衣服都是刚刚换洗过的,有的甚至还没有完全晒干,出家人虽然爱洁,但也绝不会如此。而且从她们和那些跟她们一起的人走路的姿势来看,有一些人受了伤。” “没错,不论他们是何处受伤,行动之间,总会有所不同。”唐近楼认可道,他皱了皱眉头,有些不确定的说道,“那个老道士身后那几个人,一个个愁眉苦脸的,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他们是……被火烧过?” 苏雁月吓了一跳:“怎么会?” 唐近楼想了想,摇摇头说道:“希望那几个蒙面的恒山师姐师妹不是因为被火烧到……” 苏雁月想像自己的脸要是被火烧一下,顿时不寒而栗。 唐近楼看看天,天色将暗。唐近楼低声喃喃道:“恒山派的事情,还是明天去拜见定闲师太的时候再打听吧,雁儿,我们走。” 苏雁月一震,下意识紧了紧手中的剑,应道:“好。” ------------ 第十五章 都死了…… 唐近楼曾经来过这里一次,距离现在不过短短几天时间,这次再领着苏雁月来,轻车熟路。 夜已经临了,天地之间黑漆漆的一片,这天晚上乌云漫天,连月亮或是一点星星的影子都看不见,是真真正正的伸手不见五指,二人猫着腰小心地来到钱同家小院的时候,唐近楼忽的心中一动,一个念头在心里生出来: “月黑风高杀人夜!” 可是他这次来并不是来杀人的,或者说不是专门来杀人的,他只需要让钱同说出当年究竟是谁指使的就可以了。或许钱同并不知道真相,可这没有太大关系,他已经知道了,他要做的,只是想办法让苏雁月也知道。 两人来到窗前,唐近楼正要破窗而入,却忽然一皱眉,拉住苏雁月,黑影一闪,两人已经躲到了不远处的墙角。 一个人慢慢的向这边走了过来。 这夜黑的出奇,那人长什么样子,唐近楼全然看不清,全神贯注的看过去,也只能看到一团黑乎乎的影子,他就那样一步步走过来,脚步很坚决,但步伐之间,实在是慢了一点。 唐近楼心里念头一动,想到: “是周国强。” 那人也来到了窗前,屋内油灯微弱的光芒溢出,这下唐近楼看得清楚,那人正是周国强。 唐近楼下意识将苏雁月朝自己拉了拉,周国强的武功绝对已经登堂入室,他并不想让周国强知道自己出现在这里。 周国强伸出手,在窗沿上敲了三下,轻声说道:“我来了。” 苏雁月疑惑的皱了皱眉头,唐近楼转过头来,微微摇头。示意她噤声。 过了片刻。屋内传出声音:“我已经安排好了,国强,多谢你给我的这十天时间……你来取我性命吧。” 唐近楼转过头去,和苏雁月对视一眼,都想起了周国强今天所说的“能够亲手报仇”的话。 只是周国强却没有立刻进屋去,他就那样站在窗户边。从屋里透出的微弱地光照在他地脸上,唐近楼向他看去,只见他脸色阴沉中显得犹豫,显然心里有了挣扎。 他伸出右掌,放到胸前,却缓缓的说道:“钱同。那天我没有看见过使鞭的人……” 屋内沉默了一会,只听钱同说道:“我说过,我没有杀人。” 唐近楼细细看去,只见周国强神色有了变化,他眉头一扬,说道:“好,我再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能够说出他们的下落。我们之间的恩恩怨怨,便一笔勾销。” 他抬着手。似是有些兴奋,手都有些颤抖。钱同之前说过再也找不到他们,可是他又怎么会相信这样的话? 片刻之后,屋内传出了声音: “他们都死了。” 周国强心里一寒,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忽然间一声叹息传来。钱同忽地重重的叹了口气。周国强心中一动。 钱同的声音缓缓的传来,一如既往的疲惫和苍老: “正儿已经知道我身患绝症。难以治愈,他陪了我几天,今天被我赶上山去了。国强,我要谢谢你,正儿从来没有这么关心过我这个父亲……” 钱同停了下来,周国强沉默了一下,冷冷说道:“你何必谢我,你如此重情义,你当年的那些兄弟们,一定感激你得很。” 钱同没有接他地话,反而自言自语般的轻声说道:“当年我到清河镇的时候,已经晚了先去的人半拍,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具具的尸体,和满地淋漓的鲜血。和我一起的人都兴奋了,踩着镇民地尸体一家一家搜索他们想要的任何东西。我也跟他们一样,只是我一边冲进各家各户地小院,杀人,夺财,可是另一边,心中却几乎是空白一片,脑子里嗡嗡的响,只有一个念头在打转,一定会有报应的,我知道,一定会有报应的。”钱同喃喃低语,声音已经微不可辩。 唐近楼细细看去,周国强听着他的话,脸上地肌肉已经颤抖了起来,他后背一暖,转过头去,苏雁月轻轻地靠在了他身上,唐近楼伸出手去,握住了苏雁月的小手。 “报应很快就来了,我们到清泉镇地时候,碰到了高手,所有人都死在了他手里,只有我活了下来……你不是问我额头上的伤疤怎么来的么?其实它不是摔得,这是那人留给我的一道剑痕。”钱同平平常常的说道,就好像说起早上切菜不小心割破了手一样,语气中没有任何仇恨,怨恨,愤怒,惋惜的意思,只是平平常常的诉说。 周国强忽然浑身一震,失声道:“都死了?” 钱同淡淡的答道:“都死了。只剩我一个,也该死了。” 周国强喃喃道:“都死了……”心中也不知是该喜,还是该痛,一时间五味杂陈,让他恍惚难辨。 周国强疑道:“既然都死了,你为什么能够逃出来?” “我求他饶命,他放过了我,只是废了我的武功而已。”钱同淡淡说道。这句话自然而不扭捏,仿佛求人饶命也如同切菜划破手指一样,是小概率但发生也很正常的事件。 周国强彻底呆住,他愣愣的道:“既然你会求饶,别人自然也会,那些人当然也还活着,对不对?” 钱同道:“我说过,都死了。”“你骗人!”周国强愤怒的说道。 钱同沉默了一下,忽然道:“国强,你始终想让我说出别的人来,是不是不想杀我?” 周国强怔住,随即恼怒道:“你还想活?” 钱同叹息一声,说道:“我就知道,你心肠软,终究还是下不了这个手。既然当年犯下罪孽的人是我,今天也由我来了结这恩怨吧。” 周国强一愣,随即大叫道:“住手!”与此同时,却有一个人影冲了上来,一掌将窗户劈碎,大叫道:“老钱,不要做傻事!” 苏雁月听到钱同说话,下意识的也想要冲出去,毕竟她还没有来得及问究竟主谋者是谁,只是身形刚动,就已经被唐近楼拉了回来。随即看到那人将窗户劈碎,心里和周国强都是一个想法:这人是谁? 他们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个人,但唐近楼却注意到了,这人从周国强说话不久后,就悄悄地在邻近的另一家小院里躲着偷听,周国强和苏雁月都全神贯注关注着钱同,哪里能注意得到他? 窗户一碎,两人向屋里看去,顿时目瞪口呆,只见钱同坐在桌前,小口小口的饮着茶,桌上摆放着一把短匕首,那人心神一松,责备道:“老钱,你家这么穷,你要是死了,你可得想想你儿子怎么办?” 窗户已无,从屋内透出的光亮了很多,唐近楼向那人看去,眉目间有些熟悉,略略一想,记起那天他还跟周国强打过招呼,姓林,周国强还尊敬的称他为林先生。 林先生转过头来,看着周国强,半晌淡淡的说道:“周大侠,你明明知道钱同不是你真正的仇人,难道一定杀他不可吗?” 钱同道:“老林,你这句话可说错了,我当年也是在清河镇杀过人的,如果这都不算他的仇人,那要怎么才算?”他顿了顿,眼神有些黯然,说道:“老林,这些年,我一直跟你不对付,可是以后,正儿,还是要多靠你帮衬一些。” 林先生皱起眉头留意着他桌上的匕首,谨慎的说道:“这是不是托孤,告诉你,我不接受托孤,你不要想自杀。”他话音刚落,只见钱同略略一笑,忽然间脸上肌肉一滞,就那样倒了下去。 林先生和周国强都怔住了,他们甚至忘了去看一看他是睡着了还是已经死了----他的匕首不是还在桌在上没动吗? 只是已经不需要了,他当然已经死了,钱同倒下去的时候,打翻了茶杯,里面流出的茶水,竟然是黑色的。 毒药。 周国强喃喃道:“都死了,都死了?”不知道他是不是想起了刚才钱同所说的话。 苏雁月怔怔的看着眼前,心里一阵烦乱,又好像一片空白,只是握着唐近楼的手,却是越来越紧。 ------------ 第十六章 不杀 那林先生怔怔地看着钱同的尸体,嘴里喃喃地说着话,突然间显得颓废。 唐近楼等人都是耳聪目明之人,细细一听,便听到他低声的自言自语的说着:“好人不长命,好人不长命。” 他语气之中饱含着感慨和没落,让人闻之心酸。 周国强的心中没来由的一惊,他厉声道:“什么好人不长命,他也算是好人么?” 林先生耷拉着眼皮看了他一眼,变向自己的房屋走了去,只是嘿嘿的冷笑声却淡淡传了出来:“我说错了,他不是好人。” 周国强心中怨怒交集,大仇得报不仅没有能够让他从此摆脱心魔,反而是更加心神不宁。只是林先生只是个为钱同鸣不平的不相干的人,周国强无论如何也不会跟他起冲突。 可是林先生却突然停了下来,他转过身来,用一种非常奇怪的眼神看着周国强,似是鄙视,又似是同情,还有几分说不清楚的神色,他问了一句:“我听你说你知道他不是动手杀你父母的人,那你为什么还要杀他?” 周国强脸色一怒,可是心中却是乱作了一团:“没错,我为什么要杀他?只是为了报仇吗?”这个问题在钱同死前他绝不会想,在那个时候,周国强心中只会想报仇的事情,只想知道报仇能不能够顺利实现。由于对仇恨的长期执着,他心里所有地空间都已经用来思考报仇时可能发生的各种意外。怎么会想到这样一个简单的问题。 “他该不该杀?” “他是山贼,他是仇人,当然该杀!” 愤怒会暂时降低人们的智商。 而周国强已经在对仇人的愤恨中生活了近十年。 除了报仇,他心中已经装不下别的大事。 林先生紧紧的盯着他,周国强心中忽然有些恍惚,但他不愿意认输,他眼珠转动。挣扎着想要说点什么。 林先生却替他说出了答案。 “因为他不肯说出当年其他人在什么地方!”林先生眼神如刀,讥诮地说道,“所以他是你唯一能够杀的人,你说奇不奇怪?他那样一个从没杀过人的家伙,竟然也是山贼之一,你能够报仇,运气真好。” “你胡说!”周国强紧紧攥着拳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克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说道,“林先生,我一向敬重你……只是钱同是我的大仇人,绝无虚假……” “绝无虚假?”林先生忽然激动的大叫起来。 唐近楼皱了皱眉头,苏雁月靠在他肩头,心绪烦乱,没有十分注意两人的对话。唐近楼伸手揽住他的肩,眼睛却看向了此时已经暴跳如雷地林先生。 林先生此时喘着粗气。像是受了伤地野兽一样,他狠狠的瞪着周国强,周国强面无表情,看不出心中所想。片刻之后,林先生忽然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 他笑得声音极大,而且似乎要笑到上气不接下气那般的程度,只是那尖锐宽宏的声音之中,既没有喜悦之意。也听不出悲伤之情。他只是在笑而已。 他似乎是笑够了,终于停了下来。脸色立刻变得冷峻。 “这嵩山巷里,最贫穷的就是钱同一家,你知道这是为什么?”林先生没有等他说话,冷冷的继续说道,“因为每一次大恩人派人来给我们送银两的时候,钱同都没有收!因为他唯一答应恩人做的一件事情,他做不成。” 唐近楼心里震骇,在他身边地苏雁月忽地一震,立起身来,盯向了那人。 周国强惊骇的看着他,心中想到什么,但又不能确定,一时间心头反应不过来。 林先生忽然大声叫道:“钱同已经死了!都***四五十岁的人了,自己倒是儿孙满堂,怎么,不敢去想以前做地让人断子绝孙的事了?!” 周国强怔怔的,惊怒的盯着他,根本说不出话来。 片刻,几乎整条街的房屋里都渐次亮起了***,然后,随着接连不断地“吱吱呀呀”地声音,不少的房屋地门被人打开,然后就出现一个中年人,甚至是白发苍苍的老人,手里端着一盏油灯,就那样默默的站在自己的门前。 周国强更加说不出话:“你,你们……” 林先生大声道:“你不是要找你的仇人吗,钱同不肯说,我说!当年从这里出去的一共有一百三十三人,逃回来的有七个,包括已经死掉的钱同,都在这里了!”他盯着周国强,忽然笑了笑,“周大侠,你是少林高徒,我们没有人是你的对手,你要报仇,就来杀我们吧!” 周国强眼神迷茫,心中一片空白。 这些人,他全都认识。 甚至,在从前,这些人在他心中的地位,就是另一个家乡的乡亲们。除了林先生,他们当中,没有一个会武功的,甚至没有一个身体好的,全都手脚不利索。 可是现在,他们忽然变成了他的仇人。 林先生道:“我们这些人当年可是实实在在杀过人的,你杀了我们,那才算是真正的报仇。” 周国强脸色惨然,不自禁退了两步,黑暗之中,当年父母兄弟的惨死仿佛历历在目,浮现在他的眼前,耳边响起的,是弟弟死前惨烈的呼喊。 周国强霍然抬头,抬起了手中的匕首,林先生脸露哂笑,竟然闭上了眼睛。 唐近楼和苏雁月都站了起来,苏雁月仍然靠在唐近楼身上。 “雁儿,就是他们了。”唐近楼眼光扫过这些当年的“罪魁”,他们几乎毫无战斗力,比起普通人尚有不如。若是杀死这些当年的凶手就能让苏雁月心结解开,唐近楼也没有必要费力气说明左冷禅的阴谋。 可是苏雁月却摇了摇头,轻声道:“我不杀他们。” 唐近楼怔住:“为什么?” 苏雁月看着挣扎着的狰狞的周国强,黯然道:“我不想像他一样。” 周国强忽然一顿。他显然听到了苏雁月的话。 “我不想像他一样……”我什么样?周国强心中忽然间渐渐有了惊惧之意。 唐近楼看了他一眼,这才明白周国强已经知道他们二人在这里,只是一直都没有说破而已。 苏雁月却没有注意到这个小小的变化,只是极轻极轻的仿佛自语一般的说道:“我的仇人,都是拿着屠刀的恶魔,而不是毫无还手之力的废人。” 唐近楼心里一柔,说道:“你说的是。” 忽然间,只听周国强一声大叫,两人向他看去,只见他转身狂奔,转眼间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林先生看着周国强离开,微微有些发怔,当他回过神来,唐近楼已经站到了他的眼前。 “我不认识你。”唐近楼说道。 “我也不认识你,小兄弟。”林先生答道。 唐近楼微微一笑,忽然指着已经开始回房的那些曾经的山贼们说道:“我认识他们。” 林先生脸色一变,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正要进门,听到他这句话,转过头来,温和的笑了笑,说道:“小兄弟,你要是需要报仇的话,随时找我就是了。”他轻轻的关上房门,他说起“随时找他”时的语气,便像是找他一起吃顿饭一样的轻松。这让自认为心理准备很充分的唐近楼也不由得有些发怔。 他转过头来,看着林先生,说道:“我不认识你,可是我知道你是谁。” 林先生笑了:“你不认识我,但认识他们,还知道我是谁……那你还知道什么呢?”他虽然笑,但心里却是警惕,因为唐近楼虽然年轻,但显然不是凡人。 ------------ 第十七章 嵩山巷 唐近楼眼神中有着说不清的意味:“当年的山贼全都在这里,那些人我都见过,只有你我没有见过。”他盯着林先生,林先生平静的看着他,知道他的话肯定没有完。果然,唐近楼笑了笑,接着说道:“其他人全都行动不便,只有你还身怀武功,当年……你一定没有跟他们一起吧?” 林先生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他冷冷的问道:“你是谁?” 唐近楼哂笑道:“当年的山贼,大都被我师父击杀,活下来的除了一些贪生怕死抢先逃跑的家伙,就只有你们这几个了。” “你师父?”林先生疑惑的问道,他微微退了一步,用更加警惕的目光看着唐近楼。 唐近楼淡淡说道:“他们能够活下来,是因为他们向我师父求饶,所以只是被废了武功,却总算是捡回了一条命,而你,”唐近楼看着他,“你能够活下来,是因为你根本就没有参与过具体的行动,你只是负责告诉那些山贼和你的兄弟们……该做些什么,对不对?” 林先生眼皮子一跳,下意识想要反驳,唐近楼的话已经紧接着上一句袭了过来:“你说的大恩人是谁?” 林先生看着他,心思转个不停,没有回答他的话。那些人向唐近楼师父求饶的事,他早已经知道,从他们的描述中可知,那人是个真正的高手,而这么多年过去,眼前这少年对当年的事情仍然记得如此清楚。显然跟周国强一样,也是来报仇之人。 只是这少年显然也有跟周国强不一样地地方,他只说了几句话,可是这三两句话之间,已经把他的目的说的清清楚楚,他不只要报仇,还要知道当年的主使之人是谁。 林先生沉默,唐近楼也不逼他说话,只是紧(全文字小說閱讀,盡在6(16文學網)紧盯着他。 “你猜?” 须臾,林先生忽然说出这样一句话来。他抬起头来,唐近楼看着他,见他神情平和,仿佛已经将什么都不放在心上,他这副做派,显然不论唐近楼是武功高绝,还是神机妙算,那个答案,他是绝对不会自己说出来的了。 唐近楼皱着眉头,他心里已经知道答案。却为难如何才能从这些关键之人口中得到这个答案。对他来说,报仇绝非不可能之事。反而是如何让苏雁月知道仇人是谁,让他颇为头疼。 忽然间肩上一轻,苏雁月从他身上移了开去。她缓步走向林先生,口中轻轻问道:“你不肯说?” 唐近楼不着痕迹的向前动了两步,以防林先生突然偷袭,心中却是一凛,苏雁月说这话时。杀意弥漫。 林先生微微扫了她一眼,连话也不说。苏雁月到了他近前,左腕一抖,右手一动,剑尖已经指在林先生喉头。那林先生忽的“哼”了一声,似是不屑于苏雁月逼供,头一仰,竟然闭上了眼睛。 唐近楼上前一步,在苏雁月背后说道:“雁儿。他既然留在这里,又说出当年他们杀人之事,显然已有必死之心,他不想说的事情,是不会轻易说出来的。” 苏雁月轻声道:“我知道。”唐近楼一怔,只见苏雁月盯着林先生。缓缓说道:“我不用你告诉我。我已经知道是谁了。” 林先生微微睁开眼睛,他看了苏雁月一(全文字小说阅读,尽在6(16)眼。摇头道:“你不用耍这些小把戏。” 苏雁月看着他,林先生迎着她地目光,并不退缩。忽然苏雁月说道:“是嵩山派,对不对?” 林先生的脸色猛地一变。连唐近楼也是吃了一惊。 忽见苏雁月微微一笑,说道:“当真是嵩山派,看来我猜对了。”她说了这话,嘴角牵动,又是一笑,只是眼色神情,殊无喜意。 林先生瞪大了眼,惊怒的看着她,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大声道:“不是嵩山派,你莫要再去冤枉了别人。”顿了一下,沉下声音,又道:“嵩山派是天下的武林大派,你们不要胡乱猜测,否则惹上他们,白白送了你们性命。”只是苏雁月似乎已经认定了此事,唐近楼更是早就知道真像,哪里会受到他的影响,苏雁月转过身来,轻声说道:“表哥,我总算知道仇人是谁了。”唐近楼见她眼神疲惫,心里一疼,伸手抚着她的头发,柔声问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苏雁月主动靠了近来,将头搭在唐近楼肩上,她平日里总是有些微羞涩,这等举动,也只在这心神大动之时,能够做得出来。 苏雁月闭上眼睛,轻声说道:“表哥,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叫什么么?” 唐近楼环视四周,这沿着小河的街道叫什么,他丝毫没有关心过。唐近楼摇摇头,道:“不知道。” 苏雁月缓缓道:“这里是东迎街。” 唐近楼想了想,问道:“那又怎么样?” 苏雁月抬起头来,说道:“这条小河,在这里有两个弯处,沿着河的四条街道,正好围成了一圈,各名东迎,西送,南来,北往……”唐近楼看向林先生,只见他神色恍惚,盯着苏雁月,显然也是想知道她究竟是如何猜到的。 “我只是听到他说这里是嵩山巷,因此产生了怀疑,没有想到顺口一问,他当真露出了破绽。”苏雁月抬起头来,笑道,“表哥,我聪明吧?” “那是自然。”唐近楼道。他心中是真地佩服苏雁月的细心,林先生只是随口说了声嵩山巷,立刻就让苏雁月注意到了破绽。岳不群让他们几人前来,原本就是为了要好好探查一番,顺便为本门弟子早做准备,但此事若是唐近楼来做,绝不可能细致到连街道名字都要打探的地步,即便是知道街道的名字,也不大可能在林先生随口地一句话前就升起了疑心。 ------------ 第十八章 左冷禅 苏雁月转头看向林先生,说道:“这小镇上,大部分人家虽然算是衣食无忧,可也绝对不富裕,只有你们嵩山巷,”她看了看四周,这条街道,干净整齐,除了已死的钱同的房屋显得破败,其他人都是青瓦白墙的房屋,在清一色的土壁房屋的包围之下,格外扎眼,苏雁月有些蔑视的笑了笑,“看来那个大恩人对你们当真是不错。” 林先生脸色难看,一言不发。 苏雁月神色有些恹恹的,她叹了口气,说道:“是了,能让东来街变成嵩山巷,让你们心甘情愿为他卖命,他对你们岂能不好?”唐近楼听出她心里有些疲惫,不由伸出手,握住她的小手,轻轻一捏,只觉苏雁月的手冰凉而柔软,唐近楼用了用力,紧紧的握住。 “你说的不错,”林先生忽然说道,唐近楼二人一怔,向他看去,他只是略略瞥了二人一眼,便将眼神移开,盯着远方不存在的地方,口中说道,“大恩人对我们极好,我们也是心甘情愿为他卖命的,这一点你说的不错。”他说完这一句,忽地叹息一声,说道,“小姑娘,这些恩仇之事,我本来没有资格教你,可我还是想要劝你一句,”他顿了一下,有些疲惫但又像是放松的说道,“清河之事,与之有瓜葛的人只有我们这条巷子里的人而已,你要报仇,找我们便是,大恩人于你来说,只是不想干的人,你二人年纪尚轻,大好年华……又何必自寻烦恼?” 林先生说出这番话来,神情恳切,既是劝苏雁月不要找他的“恩人”报仇,也隐隐含着另一番意思:你便是费尽辛苦知道了他是谁,也未必报得了仇。 只是他虽然语言委婉,但苏雁月冰雪聪明。怎么会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她心中郁愤本来难平,只听到林先生话中对仇人的推崇之意,心中气极,嘴上便冷冷说道:“父母大仇,莫说是自寻烦恼,就算是死路,我也非要闯上一闯。” 林先生知道她少年心性。未必做不出这样的事情,只是以他这样经历过风浪的人看来,这种凭着一时气愤作出的选择实在是容易让自己受到伤害。 他苦笑了一下,说道:“大恩人的本事,岂是你能想到,你们二人或许算得上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可是若想跟他老人家比,可真算得上是萤虫wap.与皓月争辉了……” “闭嘴!”苏雁月怒极反笑。“你倒真是一条好狗,只不过就算你地主子比嵩山左掌门还厉害,难道我就一定要怕他么?” 苏雁月急怒之下说出这话来,也只是发泄心中怒气,却见林先生神情微微一滞,随即掩饰过去。她心中一动,忽地起了一个似有似无的念头。却难以捉摸。忽听唐近楼说道:“雁儿,那人只怕不会比左盟主厉害。” 苏雁月听他话中意思,似乎已经知道仇人是谁。她瞧向唐近楼,却见唐近楼正一脸温柔的看着自己,仿佛只想看她。对仇人是什么厉害人物并不放在心上一般。苏雁月心弦一颤,一种莫名的心绪顿时填满了心房,之前的紧张和愤懑顿时消弭大半。 情思刚起,只听唐近楼轻声说道:“虽然不比左盟主厉害,恐怕也不会比他差。” 苏雁月心道:“不比左盟主厉害,也不必他差,那么……”她心中迷迷糊糊,竟也没有立刻理会到唐近楼的意思。唐近楼眉头一抬。看着林先生,冷声说道:“那人就是嵩山派的左冷禅。对不对?” 他声音咄咄逼人,可没有一点要问“对不对”地意思。 林先生脸色一白,勉强道:“左掌门虽然威名赫赫,可是也未必能跟大恩人相提并论。” 唐近楼冷笑,“林先生看来有些慌张了,不要忘了,你刚刚才承认那人是嵩山派的人,而且你们这条街之所以被生生叫成了嵩山巷,不就是因为你们无以报答的感恩之心么?” 林先生惊惧之色一闪而过,此时说任何话来否认都只会起到相反的效果。他倒不担心左冷禅会被唐近楼二人暗算,只是若是他们二人在wap.16Κ江湖上散播“谣言”,损害恩人的名誉,那可不是什么好事。他们这些人,虽然都为当年的事情而内疚,可是一旦涉及到“恩人”之事,之前赎罪的想法立刻又被他暂时放到了一边。 林先生脑中思索对策,惊疑不定的看向二人,唐近楼嘴角擎着一丝冷笑,注视着他,让他顿时有些心虚,眼光一瞥,却见苏雁月脸色泛白,紧咬双唇不发一言。 “那人既是嵩山派地人,除了左冷禅,嵩山派又有什么人能做出如此事来……杀了那么多人,嘿嘿,在他心中,不知道这么多人的性命究竟占多大分量?这些人的性命,对他的计划有多大帮助?”唐近楼自言自语,心中一团怒火,也渐渐旺了起来。 林先生沉默了一下,终于叹了一口气,说道:“不管是谁指使,杀人的终归是我们,你们要报仇,也该从我们这些凶手开始。”他又看了苏雁月一眼,想要劝他们不要再动找“大恩人”报仇的念头,但一想这两人年纪轻轻,正是受不得激的年纪,哪里会听他地话,顿时闭上了嘴。 唐近楼抽出长剑,斜指着林先生,冷声道:“你说的不错,要报仇,还是从你开始吧。” 林先生紧锁着的脸放松下来,他微微抬了抬头,轻松地说道:“我这一生,无父无母,妻子早亡,连儿子也没有。你可以放松的动手。” 唐近楼冷笑:“我可没说要杀你,”他脸现厌恶之色,“我最讨厌你们这种犯了罪之后自己找死,想要赎罪的人,你想死,我却觉得,让你们这种人活着,一辈子内疚,更好一点!” ------------ 第十九章 余沧海 唐近楼盯着林先生,眼中只有仇恨汇聚的冷漠。 林先生忽然一笑,负手叹息了一声,道:“我们这些人,死守一个约定二十年,却还是没有能够把门派传承下来。” 唐近楼心头微动,却见林先生从怀中忽的抽出一把匕首来。唐近楼上前半步,将苏雁月护在自己身后,长剑虚虚实实刺向林先生,林先生举止古怪,唐近楼不敢出全力,但以他此时的功力,也绝非林先生可以抵挡。 “噗”的一声轻响,长剑竟刺中林先生身体,唐近楼一惊,立刻收了剑,只见林先生含笑而立,嘴角却溢出了一丝鲜血。 他的手缓缓从胸前放下,在他心口处,正插着一把匕首,只剩刀柄露在外面。 唐近楼惊怒交集,却听林先生说道:“我这一生,无亲无故,若是连武功也要失去,那当真是凄凉无比。”他微笑着看着唐近楼,显然是看出唐近楼原本是想要废他武功,甚至挑断四肢筋脉,让他生不如死。 “你是早已打定了主意,要自杀赎罪。”唐近楼低着头,缓缓说道。 林先生牵了牵嘴角,勉强笑了笑,说道:“没错。****” 唐近楼沉默了一下,问道:“你们……是什么门派?” 过了片刻,唐近楼抬起头来,林先生嘴角仍挂着一丝笑,却显然已经没有了气息。 唐近楼丝毫没有报仇的喜悦,心中反而一黯,想道:“他死的时候还在笑什么?他欢喜什么?有什么事情可欢喜的?” 正这样想得入神,忽听苏雁月道:“表哥,我们走吧。” 唐近楼转过头,见苏雁月面色沉静。眼中却是让他感到心悸的平静,仿佛她已经做出什么决定一般,再无一丝犹疑。唐近楼心里一慌,林先生的死带来的心神不定瞬间被他抛在脑后,他伸手握住苏雁月,紧紧地不敢放松。 唐近楼心里明白。他地小雁儿,又到了需要他保护的时候。 第二日一大早,嵩山派原本沉静的早课时间却突然热闹了起来。 唐近楼起个大早。看着起得更早的林平之耍一套铁线剑法,翻来覆去的耍了好几遍竟然没有一丝长进,不耐烦的夺过铁剑,自己给他示范起来,丝毫没有在意林平之眼中地喜悦神情,不多时,高根明和苏雁月也来到二人旁边,四人虽然身处嵩山之上,但是旁若无人,毫不在意华山剑术被旁人偷学了去。\\\\\正是教的兴起学的起劲。看热闹地人也高兴的时候,一名嵩山弟子急匆匆走进院子,看见四人,也不顾自己满脸的汗水,高声道:“华山的四位师兄,岳师伯已经到了嵩山!” 高根明欢呼一声,就要下山。唐近楼一把拉住他。向那嵩山弟子问道:“这位师兄,我师父此刻到了何处?”那人擦着汗水,道:“已经在议事厅了,正与掌门师伯议事。” 唐近楼称了谢,心里暗暗鄙视。已经到了议事厅,还接个屁的风呀!转头向三人说道:“不必去议事厅了,我们先将这别院整理一番,师父肯定很快就会到了。” 这院落自华山派四人住进之后,嵩山派便不再有人前来打扫,但华山派的弟子从来就没有过过有钱人的日子,打扫卫生,收拾房间,自然不在话下。****房间时时整理,原本便十分整洁。四人转了一圈。也没发现有辱门风的卫生状况。 这时候院落里人声嘈杂,四人在房间里。便已经听出是朝夕相处数年的师兄弟们在说话,各自从房间出来,与众人相见。华山派一大家子人就在这嵩山之上,欢天喜地,其乐融融。 岳不群夫妇被众人围拥着,眯着眼睛微笑,显然对自己这一门弟子甚是得意。 唐近楼原本眉开眼笑的想要拉令狐冲去验证验证剑法,没想到岳不群却叫住他,让他带他们夫妇二人先去房中歇息。 唐近楼带岳不群到正房将行李放下,侍立一旁,知道岳不群有话要说。 岳不群不慌不忙,明明有话要讲,却也是稳稳坐在堂上,等唐近楼给他泡好茶,他缓缓喝着,这才说话。原来这一路,华山派走得也并不顺利,时不时有些贼人前来骚扰,其间却是令狐冲大发神威,各路贼人都被他单剑拦下,岳不群甚至没有出手,华山派在江湖上赚足了面子。 唐近楼想起之前看到恒山派众人地情形,以及那些被火烧过的道士们,分明也是遭到了打劫骚扰,向岳不群说起那天看到的情况,皱着眉头问道:“师父,你说这会不会是左冷禅的阴谋?”针对五岳剑派的大规模行动,极有可能是左冷禅的阴谋,但这些事情若真与嵩山派有关,那这阴谋未免也显得太糙了一点。\\\\\\ 岳不群没有回答,淡淡的说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楼儿,嵩山这边,有什么情况。” 唐近楼想了一下,说道:“刚来那天,左师伯将我带上了封禅台,想让几个师兄出手,试我地武功。” 全文字版小说阅读,更新,更快,尽在16,电脑站:16手机站:wàp.16支持文学,支持16!岳不群微笑道:“江湖上人人皆知,华山派弟子唐近楼和令狐冲剑法出神入化,你左师伯也是不想节外生枝。”至于那几个弟子有没有试出唐近楼武功的深浅,岳不群问也不问。 唐近楼道:“不过两天,就是五岳会盟之期,师父,我们是不是先找其他三派的掌门商议一下。” 岳不群摇了摇头,肃然道:“会盟乃是五派大事,此刻与各派掌门人暗中相见,有勾连之嫌,只怕会为人诟病。*****” 唐近楼之前没有想到这一层,听岳不群说起,这才明白为什么观礼的江湖门派大都还没有来,恐怕除了嵩山派招待不了之外,还有各派互相猜忌,生怕有人勾结江湖中的人物暗箭伤人地原因。 “只是,恒山派此前也遭暗算,不知是否会影响到会盟大事……和她们一同上山的那群道士,似乎也形迹可疑。”唐近楼忧心忡忡道。 岳不群端起茶杯,望着茶碗里升起的青烟,缓缓说道:“那群道士是昆仑派的道人,跟中原武林交情极少,想来不是左冷禅请来的帮手。” 唐近楼愣了一下:“师父怎么知道?” 岳不群皱起眉头,说道:“定闲师太一行人是在龙泉铸剑谷遭到了魔教袭击,此前我派人送信与师太约定第二日在铸剑谷相见。冲儿贪酒,早我们一步出发,误打误撞,碰到了恒山派求援的仪琳师傅,这才救了恒山派,铸剑谷中围攻恒山的人兵器杂乱,但有数人武艺极高,若不是冲儿赶到,恒山派只怕难过这一关。” 唐近楼只觉冷汗直冒,心中一阵发寒,脑海中左冷禅那零下三度的脸庞一闪而过。岳不群虽然说的是“魔教”,但无论是他还是唐近楼都知道,他们所说的“魔教”究竟指地是谁。 “昆仑派地道长们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只是那些贼人实在厉害,竟然有军队用的神弩,最后还用火攻,这才节节败退,但他们出手救难地义气,实在让人钦佩。” 唐近楼没注意岳不群夸奖昆仑道士的话语,只是在想,左冷禅出手狠辣,既不留人活路,也不给自己留下后路,这样的人,要么让他阴谋得逞,从此一手遮天,但若是他失败,却绝无安稳度过余生的可能,要找他报仇的人,何止千万! 唐近楼神游天外,被一阵脚步声拉了回来,只见宁中则从门外走入,外面已经没有了喧闹的声音,看来师兄弟们都已经各自进了房间。宁中则看到唐近楼,很是温柔的笑了,“楼儿,我们原本是准备会盟当天上山,后来碰到定闲师太……你师父放心不下你们几个,这才会提前上山。” 岳不群哈哈笑道:“我放心得很。” 唐近楼现在总算明白,在嵩山派地头上光明正大的弄死两个华山弟子,然后说是魔教所为,这等强盗行径,只怕左冷禅也是做得出来的。 他心里一阵温暖,口中却应道:“弟子会盟时,还要请左师伯指点剑术,可不敢出了差错。” 岳不群看了他一眼,还未说话,宁中则突然问道:“平之在哪里?” 唐近楼一怔,道:“可能在房间。” 宁中则皱了皱眉头,说道:“这几日你小心看着他,不要让他乱走。” 唐近楼一头雾水,问:“为什么?” 岳不群接口道:“余沧海最近两日就要上山,若是碰到他,平之恐怕凶多吉少。” “余沧海?” 岳不群点了点头,道:“不错,我们和定闲师太见面后,为了避嫌,定闲师太带着恒山派弟子先行一步,我们原地休整了一天,没想到却碰到了青城派的人。” 唐近楼皱起眉头,替林平之问道:“余掌门最近如何?” 他随口一说,却见岳不群夫妇对视一眼,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宁中则笑颜如花,道:“很不好。” ps:…… ------------ 第二十章 十年不晚 唐近楼惊讶的问道:“莫非青城派也被……”青城派与五岳剑派的“友谊”源远流长,但青城派灰头土脸,五岳剑派中如唐近楼一般内心鼓舞的却是大有人在。 宁中则摇头道:“并非如此……余沧海数日前,带领弟子出四川,刚进山西地界的时候,碰到了麻烦。” “什么麻烦?”唐近楼问道。 宁中则皱了皱眉,没有了之前的戏谑神色,沉声道:“我们碰到青城派的时候,青城派弟子人人神色沮丧,但身上并无伤害,后来余沧海与我交谈,说起了这件事情。” “是什么事情?”唐近楼急忙问道。青城派弟子既然并未受伤,那必然是因为师门受辱,或者余沧海自己丢脸的缘故,才会如此沮丧。唐近楼对此很有兴趣。 岳不群忽然喝道:“楼 唐近楼收起好奇,正襟危坐。 岳不群冷哼了一声,说道:“听余掌门说,他在陕西,听说田伯光**妇女,于是前去查探,后来果然在华阴府遭遇了田伯光。” 唐近楼“咦”了一声,心里升起一种诡异的感觉。*****田伯光……好像,似乎…… “两人交手数百招,结果余掌门不幸被田伯光暗算,伤了右臂。”岳不群说道,语气中却是颇多疑问。唐近楼皱起了眉头,问道:“田伯光是如何暗算他的?” 岳不群道:“余掌门自己说,那是一种类似于弩的暗器,可以同时射出数十只短箭,威力惊人。田伯光忽然使出,他一时之间没有防备,中了他的招。” 唐近楼有些诧异:“竟然有这种暗器?”随即摇了摇头,又道:“以余沧海的身手,就算真的有如此诡异的暗器,也绝难伤得了他。除非事先安排一个难以闪避的地方,这件事听起来田伯光就像是准备好了要对付他一样。” 岳不群赞许的看了他一眼,说道:“不错,最让青城派难堪的是,田伯光打伤余沧海地事情,已经开始在江湖上流传,只怕五岳会盟之前,就会传上嵩山。” 唐近楼疑惑的说道:“难道田波光是想扬名立万?”他心里有颇多疑点,最大的疑点明显是不太明白田伯光怎么还会做“采花大盗”这份工作。这让他百思不得其解,他对自己的剑法从没失望过,那一剑绝对错不了…… “五岳会盟之期已近,这件事情,会不会有什么阴谋?”宁中则到岳不群旁边坐下,忧心忡忡的说道。 唐近楼摇头道:“只有两日的时间,余沧海还没有上山,相信此事跟会盟之事无关,而且青城派力派数百年,断然不敢轻易毁坏自己的声誉。岳不群看着自己的妻子。柔声道:“师妹,你是太在意会盟之事了,田伯光是天下皆知的恶贼,恰巧碰到余沧海。两人武功相若,打斗起来有所损伤,本来也是寻常地事情。” 宁中则柔弱的看着自己的丈夫,二十年来,每当大事来临,宁中则就会依赖他化解危机,而如今,华山派存亡的最后时刻。她和整个华山派的最后依靠,依然是这个男子。 “我始终还是放心不下,这件事情,绝不像余沧海说得那么简单。”宁中则眉间仍藏着一丝隐忧,“余沧海为人如何。江湖中人多有所知。田伯光在江湖上会为非作歹,他身为青城派掌门。却未必会行侠仗义,事出反常。让人难以捉摸……” 岳不群沉默不语。小说整理发布于16 唐近楼看了看宁中则,想要开口安慰,却是无话可说,只好说道:“师父,师娘,若是没有什么事情,我先回房了。” 岳不群轻声道:“你去吧。”唐近楼退出门口,还未离开,却听宁中则叫道:“楼 唐近楼转过身,疑惑的看着宁中则,“师娘。” 宁中则看了岳不群一眼,唐近楼敏锐的感觉到,夫妻俩的神色很诡异。 宁中则一招手,道:“你过来。”唐近楼乖乖来到宁中则身前,宁中则看着他,正要说话,岳不群忽然道:“楼儿,我跟你师娘有事商量,你先下去吧。” 唐近楼睁大眼睛看着岳不群,岳不群一挥手,肃然道:“还不快去。” 唐近楼看看岳不群,又看看宁中则,只好道声是,退了下去。 岳不群夫妇的诡异,唐近楼没有太放在心上。 至于在他看来威胁程度低的余沧海和田伯光地事情,更没有太过在意。但此刻苏雁月不在房间里,却让他心神不宁。^^首发^^华山派的几名女弟子住在一起,岳灵珊不知为何,也是闷闷不乐,她告诉唐近楼,苏雁月帮她们收拾了行李之后,自己一个人离开了。 嵩山之上,处处危机,尤其是刚才听了老岳师父所说的话,更加让唐近楼忌惮这个地方,现在苏雁月不知道去了哪里,让他又气恼又担心。 唐近楼一人在嵩山之上寻找,因为不知道是否有事,也不敢让大家一起寻找,只是让高根明,岳灵珊等人时时留意。他内功已入化境,提气纵跃,在嵩山绝地攀爬,如履平地,上山之时被嵩山弟子畏若神灵的大小铁梁峡,在他脚下,便如平地一般。只是山上寻了半日,一直到红霞满天,也没有看到苏雁月地影子。 唐近楼满心忧虑,只好在心理安慰自己,或许苏雁月在外散心,此刻已经回到了华山派所在的小院。他这样想着,心中忧虑稍解,从大铁梁峡飞驰而过,向山上奔去,经过一处险要地方。眼角却瞥见一个白色身影闪过,似乎正是苏雁月,唐近楼吃了一惊。那是山的另一侧,从小路蜿蜒过去,路程极长,唐近楼仗着一身武艺,手脚并用,竟然就这样向上攀爬上去,嵩山想必华山。****险峻之处丝毫不让,这一道山麓,数十丈的距离,天下间能像唐近楼这般徒手攀越之人,屈指可数。 在离山顶不过一丈的距离时,一人突然在崖边出现,唐近楼心中警惕,这等险要地形,敌人若是偷袭,必然事半功倍。唐近楼抬头看去,顿时放下心来,那人正是苏雁月。 苏雁月见到唐近楼,先是吓了一跳。然后轻轻喊了声:“表哥。”她看了看自己周围,也没找到绳子之类的东西,苏雁月跪在地上,俯下身子,伸出手来想要将唐近楼拉上来。唐近楼看她如此,之前想好的见到她后教训她的话忘得一干二净,他哈哈一笑,手脚并用。三两下便迅捷无比地上了崖顶。 “雁儿,你上这儿来干什么?”唐近楼站在崖顶,向四方望去,这里山势陡峭,但并不是嵩山极高处。四周都有高山遮眼。并不是可以一览众山小地好地方,但迎面山麓。一条瀑布,仿佛从天而降。直挂山底,从这处崖顶看去,瀑布锋芒毕露,压抑的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好一条瀑布,雁儿,你是来看它的么?”唐近楼看到如此美景,有些欣喜的说道,半晌却不见苏雁月回答,唐近楼转头望去,之见苏雁月坐在草地上,双手抱着膝,呆呆地望着天上地夕阳,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唐近楼沉默了一下,他坐在苏雁月旁边,安静的陪着她。 苏雁月看着夕阳,想着心事,眼泪大颗大颗地流了下来,滴在地上。 唐近楼只觉格外心疼,他知道苏雁月想得是什么事情,他原本准备在五岳会盟上击败左冷禅,但现在,只为了苏雁月,无论如何,唐近楼也要杀了他。他站起身来,缓缓说道:“雁儿,我知道你想什么,五岳会盟,最后必然是比剑定夺,到时候我杀死左冷禅,当场为你报仇。” 苏雁月盯着草地,眼泪却流的更快,她轻轻地说道:“表哥,我不要你去冒险。” 唐近楼一怔:“我不是冒险。”苏雁月没有理会他说的话,轻声说道:“左冷禅是公认的五岳派第一高手,而且一身内功也是出神入化,我要报仇,也不会急于一时,表哥,你千万不要冲动。” 唐近楼正要说话,苏雁月抬起头来,双目含泪,楚楚动人,分外惹人怜爱:表哥,我刚刚已经向父母告罪,仇人就在眼前,我却不能立刻为他们报仇。”唐近楼本想告诉她自己或许能够打赢左冷禅,但终究没有说出来,他这才知道,小雁儿虽然一向对他盲目信任,但若对手是左冷禅这样的人物,她却不愿意自己以身犯险。 苏雁月盯着唐近楼的眼睛,道:“都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虽然只是个女子,但也愿意为报仇等上十年。” 唐近楼默默的看着苏雁月美丽的脸庞,想起了那天晚上她坚毅的神色,半晌才叹息道:“雁儿,你真傻。” 苏雁月脸颊上带着泪轻轻一笑:“是么?” 唐近楼伸出手去,拂去她脸上的泪珠,轻声道:“你等不了十年,你一天都不愿意等,你是不是想让我放心,然后自己一个人刺杀左冷禅,你是想用毒,还是暗器?你不让我去,是不是知道,这一去,就必然会死。” 苏雁月惊诧的看着他,仿佛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唐近楼想告诉她自己根本不惧左冷禅,到了嘴边却说道:“你真傻,你以为你死了,我会不帮你报仇么?你若是死了,我一样会去找左冷禅,既然如此,倒不如一起去,就算是死,我们也可以死在一起。” ------------ 第六卷 五岳会盟第二十一章 有情人 苏雁月抬起头,怔怔的看着唐近楼。 唐近楼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雁儿,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对你说过什么吗?” 苏雁月轻轻说道:“记得。”声音有些哽咽。她怎么能不记得,那是她在最绝望的时候听到的让她最安心的话语,她一生都无法忘记那一天,一个跟他无亲无故的小男孩在他父亲认为“最隐蔽”的地方找到她,抱着她,说以后要保护她。 她知道唐近楼说起这件事有什么用意,只是现在她无论如何也放不下父母掉在树上的身影,从嵩山巷出来之后,她一直都摆脱不了那梦魇一般的记忆,苏雁月始终觉得,这是父母的在天之灵对她的指示。 苏雁月这样想着,便再也无法承受唐近楼的目光,低下了头去。 “雁儿,你抬起头看着我。”唐近楼柔声道。 苏雁月低着头,并不说话。 两人沉默不语,这山间顿时安静下来,只有不是刮起的大风吹得草木呜呜作响。 不知过了多久,忽听唐近楼轻声道:“雁儿,我给你看一样东西。\\\\\\” 他从怀中取出一样东西,递到苏雁月手中,那是一块做工极为粗糙的玉佩。 苏雁月将他握在手中,轻轻问道:“这是什么“你看不见吗,这当然是一块玉佩呀。”唐近楼笑道,心里却感慨万千,想起了那天晚上,父亲苍凉的背影,他眼珠儿一转,说道:“雁儿,我许久没有送你礼物,这块玉我送给你好不好?” 苏雁月果然中计。抬起头来,虽然依然掩不住忧伤,眼中却有了调皮的警惕之意:“为什么要送给我?” 唐近楼道:“因为这个只能送给你呀。” “为什么?”苏雁月接着问道,却似乎突然明白了什么,呼吸中也带了一丝慌乱。 唐近楼看着她,眼睛也不眨一下,看得苏雁月心里毛毛的直发虚。唐近楼忽然一笑。说道:“你猜。” 苏雁月气恼道:“我怎么能猜得到。” 唐近楼道:“猜不到也好,总之我送给你就是了。\\\\\” 苏雁月又气又急。忽然觉得唐近楼没有说出来的话定然是自己想听的那些话儿,心里有些慌乱,又有些沮丧。 唐近楼忽然拉起她的手,从她手里把玉佩拿了回来,苏雁月一颗心不知为何。突然悬了起来,一时间仿佛停止了跳动。 “我帮你把她带上,好不好?”苏雁月的心脏顿时又恢复了跳动,不过却是砰砰砰的跳个不停,一时间全身血液循环加剧,脸部血流量充足,小脸不知不觉间红了起来。 苏雁月定了定神,说道:“这玉佩连线都没有穿。怎么能带?” 唐近楼飒然一笑:“这可难不倒我。”他左手一抬,顿时露出手中宝剑地剑穗。苏雁月“哎呀”一声,说道:“这怎么行……”话音未落,唐近楼已经扯下了一簇剑穗,剑柄上仍剩下的剑穗立刻显得杂乱无章。就像是草鸡的发型一般。苏雁月一跺脚。从唐近楼手里将剑穗抢了过来,心疼的说道:“这把剑是师父从龙泉铸剑谷带回来的宝剑。\\\\\你怎么能如此对待?” 唐近楼满不在乎的笑着:“只不过是扯掉了一些剑穗而已,剑可不是用剑穗来杀人的。” 他话音未落。却见苏雁月地动作猛地一顿,唐近楼立刻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杀人”二字,想必又牵扯到了苏雁月敏感的神经。 两人默默无语,晚霞地光辉渐渐收敛黯淡,夕阳渐渐藏进了山峦叠嶂的风景之中,一轮弯月从云层中露出,安静的洒下一片清冷的光芒。 苏雁月静静的将剑穗整理成一条线,递给唐近楼。 唐近楼将玉佩放到她手里:“把它们穿在一起吧。”苏雁月应了声好,转眼发现唐近楼脸上诡异地笑容,忽然想起什么,脸色一红,把玉佩和剑穗做成的长线塞到唐近楼手里,自己远远地做到崖上的一块石头上去了。 唐近楼笑了笑,看着手中的玉佩,右手伸出,轻轻抚摩着玉佩表面的纹理,沉浸在回忆之中。 过了半刻,唐近楼拿着玉佩,来到苏雁月面前,苏雁月背过身去,刻意不去看他。^^^^一个男子送女子玉佩,并且亲手带上,和以后的跪送戒指实在没有多大分别。苏雁月从认识唐近楼以来,第一次因为羞不可抑而故意躲他。 唐近楼道:“雁儿,我为你戴上它。” 苏雁月那背对着他,不说话。在这种时候,唐近楼当然将不说话理解为默认,嘿嘿一笑,双手绕过苏雁月的脖子,将两边的线头拉了回来。他地手轻轻的擦过苏雁月的肌肤,这些微的触碰却让苏雁月一阵颤栗。 唐近楼感受着苏雁月的颤栗,在那一瞬间,他想到地不是从前她许多次地欲言又止,也不是她不时露出的娇艳神情,他没有想到那些最让他心动地美丽时刻,而是忽然间想起了十多年前,那个让他抱在怀里,也止不住浑身战栗的小女孩。 “雁儿。”唐近楼颤声道。他伸出手去,穿过苏雁月地头发,轻轻的抚摸着她的脸颊。 苏雁月忽然站起来,转过身,抬起头认认真真的看着唐近楼,她双颊一片晕红,眼中泛着水一样的光彩,但眼神中弥漫的,却是欲言又止。\\\\\\ 唐近楼怜爱的看着她,他看懂了苏雁月的眼神,她在华山的思过崖,在华山的朝阳峰,在衡山城外,在嵩山下的酒楼里,无数次她都是如此,看着唐近楼,想要说话,却欲言又止。 唐近楼心神激荡,忍不住伸出双手,捧起她的脸,怔怔的看着她美丽的脸庞。 唐近楼酝酿了许久,想说“我爱你,你嫁给我吧”,觉得太文艺,又觉得这话仿佛跟“我跟你困觉”异曲同工,剑法超群的唐近楼并不了解,这句话说出来,或许会让苏雁月觉得很美丽。 唐少侠毕竟是公认的至少能中举人的才子,他想了想,很快决定换一种说法来表达自己的意思,“雁儿,这个玉佩你一定要戴好。” 苏雁月只是看着他,轻恩了一声。 唐近楼笑了,“也不能转赠给任何人,因为……他只能戴在我的妻子身上。” 苏雁月身子猛地一震,怔怔的看着他,片刻后她双颊嫣红,艳丽无方。 唐近楼捧着她脸,情不自禁的将嘴凑过去,苏雁月身子微微颤抖,软软的靠在唐近楼身上,脸颊不住的往旁边躲,双手却紧紧的环在唐近楼腰上,唐近楼寻了半天的位置,苏雁月却只是红着脸躲避,最后只好在她香香软软的脸颊上轻轻的吻了一下,这一点点的接触,却让两个少年男女像是吃了陈年酒酿一般,甜到了骨髓,醉入了心窝。 唐近楼拉着苏雁月坐在石头上,月光很美,但唐近楼却开始谈很严肃的问题,他似笑非笑的说道:“雁儿,这下,你不能撇下我一个人去找左冷禅了吧。” 苏雁月沉默了一下,颓然道:“表哥,我不要你为我冒险。” 唐近楼脑子急转,说道:“不冒险,哪里冒险了……雁儿,下毒,陷阱,暗器,我虽然都不算精通,但好歹比你要强上好多。我们要报仇,自然不用讲什么道义,到时候以我的剑术,再加上你躲在一旁偷袭,比你单独刺杀左冷禅岂不是容易得多。” 苏雁月道:“不需要偷袭,我只要在他的饭菜里偷偷的下毒……” 唐近楼无心去驳斥她的幼稚想法,只是接口道:“没错,下毒是最保险的办法,不过给左冷禅下毒何其困难,若是让其他人发现,必须尽快将他们制伏,以免他们想左冷禅通风报信,这样的事情眼儿你肯定没有我熟练,当初我在衡山……” 唐近楼正滔滔不绝的推销自己的杀人才华,苏雁月眼泪忽然掉了下来,“我们不是他的对手的。” 唐近楼一边怜惜的为她擦着眼泪,一边却放下了大半个心。马上就是会盟之期,唐近楼最担心的就是苏雁月趁自己不注意跑去刺杀左冷禅,现在他放松了很多。唐近楼决定,一定要在比剑的时候,击败左冷禅,甚至杀死他,哪怕是在武林群豪围观之下也是一样。 二人原本担心众人询问,但回到院子时,发现院中竟然没有几个人,唐近楼诧异无比,正要送苏雁月进房间,却听吱呀一声,岳不群所住的房间正门打开,岳不群脸色沉郁,说道:“楼儿,过来。” 唐近楼心中一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向有些担心的苏雁月示意,让她自己回房,自己迅速走进了岳不群的房屋。 刚一进门,岳不群面沉如水,说道:“林平之不见了!” p:作者写韩国言情片了。 ------------ 第二十二章 前夜 唐近楼一惊:“怎么回事?” 岳不群缓缓摇头,心事重重的说道:“我也不太清楚,林平之一直以来都是跟随高根明练剑,却连根明也不清楚他究竟是什么时候失踪的。唉!”岳不群叹了口气,深深的看了唐近楼一眼,“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唐近楼惊讶道:“师父……”欲言又止,林平之突然失踪,当或许有什么隐情,老岳让自己休息,自然是为了明日的大会盟,可是,难道就不管林平之了么? “他能去什么地方,”岳不群静静的看着自己的弟子,“无非是找余沧海报仇罢了。” 唐近楼心念头转动,知道这种可能性其实极大,但也未必是事实,如今嵩山,可以说步步都有难测之危险,左冷禅觊觎辟邪剑谱也不是一年半载……何况,林平之也绝非不自量力的人,他怎么会如此冒失的去寻余沧海。 “你师娘和令狐冲,已经带了些人,分头去寻他了,”似是看穿了他心所想,岳不群道,“明日之事,关系着本派生死存亡。我绝不容许有什么差错。” “是。”感受到岳不群的严厉与坚决,唐近楼连忙应道。 岳不群却又叹了口气,显得有些意兴阑珊:“楼儿,明日会盟,五派应有四派反对,本来绝无差错,可我观左冷禅,分明信心十足,只怕到时候,会出差错……你也应想到,平之失踪,确实蹊跷,只是,这种时候,谁能顾得上他?” 唐近楼道:“北岳恒山,南岳衡山,东岳泰山,都和我们想的一样,全都不同意并派,嵩山只是一派,也定不下这件事情,师父,您担心什么呢,难道他会使什么诡计?”唐近楼说道这里,自己吃了一惊,忽然想起华山绝顶,那密洞里的累累白骨,心不寒而栗。 “不对,不对……”岳不群摇头道,“左冷禅想要并派,目的是要壮大实力,称雄与武林,不该作出这等事来,只是……倒也不得不防。” 唐近楼道:“明日只是会盟,只要四派反对,并派之事,左冷禅只是妄想。就算他想以武力压人,明日以四派敌一派,嵩山也难占到便宜。” 岳不群微微一笑,道:“我心实难安,只因并不知道他究竟有何动作。不过,江湖之,终究还是靠武功说话。他坚持并派,不就是坚信,自己的剑术,是五岳第一么,若他剑术不济,就算并派也当不了掌门,他又岂会如此热心。” 唐近楼笑道:“正是如此。”他从朝阳峰上下来,眼光见识,已跟从前大不相同。左冷禅武功高深莫测,但他却并不畏惧。他于独孤剑剑诀,已然深通,虽然从未见过左冷禅出剑,却自信能立于不败之地。 他自武功大进,初通天人化生的至高境界之后,整个人返璞归真,于平淡之才显出些许不平凡,但此刻他心有所思,修为展露出来,顿时气质大变,彷如红日初升,霞光万里。岳不群见此情境,顿时骇然。 “想不到他的武功竟到了如此地步!” 岳不群连惊喜也忘了,心突然升起莫名的思绪。正要说话,却听有人敲门,却是高根明,门外道了一声“师父”。 岳不群平复了一下心绪,吩咐唐近楼开门,让高根明进来。 高根明一身锦衣,腰间系着一柄华丽的佩剑,此刻正是满头大汗,他内功修为不弱,看来是疾行了不短的时间。 “师父,师娘带了人,往山下去了。”高根明说道。 岳不群脸色一变:“胡闹,我不是说过,只能山上找么?” 高根明眨了眨眼睛,无辜的说道:“师娘的吩咐,大家也不能不听……” “混账!”岳不群一拍桌子,只听砰的一声,桌子纹丝不动,上面的茶壶茶碗,却碎了个干干净净。高根明一见岳不群发火,顿时把脑袋埋进胸口,大气也不敢出了。 “令狐冲呢,他哪儿?”岳不群怒气冲冲的问道。 高根明吸了一口气,小心道:“他也去找了。” 岳不群却没有他想象的大发雷霆,反而似是松了口气,他疲惫的挥了挥手,叹道:“都回自己屋去吧,不用去找他们,等他们自己回来吧。” 高根明小心翼翼的说道:“是,师父……我帮你打扫一下。”岳不群皱了皱眉,“嗯”了一声,他打碎的茶杯茶壶,里面还泡着从华山带来的便宜茶叶,茶水溢出,沾湿了他的衣袖。 “怎么回事?”高根明收拾完一出来,就被唐近楼拉住,“林平之怎么失踪的?” 高根明苦着脸,道:“我是真不知道啊,我都被问了多少回了。” 唐近楼叹了口气:“那他有没有什么异常的举动?” 高根明也跟着叹了口气,道:“没有,这一句也被问了很多遍了。” 唐近楼捶了他一拳,道:“你不是每天都教他练剑么,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高根明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你有没有搞错,我是帮你教他练剑好不好。” 唐近楼这才想起,自己才是名正言顺应该教林平之剑术的人,只是转过念头,又有些恼火,道:“又不是问你这个,平时你跟他接触多,他有什么异常,你没注意到么?” 高根明盯着唐近楼看了好一会儿,才道:“异常么,我记得昨天你教他练剑,他的表现就非常异常。” 唐近楼心一动,道:“什么异常?” 高根明冷笑了一声,道:“他一直刻苦练剑,就是为了能像你一样,修成高深剑法,将来能够找余沧海报仇。你他心的地位,与华山诸人都不相同,甚至连师父也未必比得上。只不过你一直没什么机会教他。七师弟,你该反省反省了,如果你提醒他注意,他不会出事的。” 高根明说完,转身便离开了,留下唐近楼一个人,呆呆的站原地,默然无语。 他忽然想起,他曾经郑重的答应过林平之,要教他华山剑法,只要他努力练剑,将来一定能够动手报仇,只是,世事无常,他的经历也是曲折起伏,江湖之沉浮,他的武学修为曲折,走到了如此高深的地步,可是当年一个小小的承诺,却被他渐渐的忘到了脑后。唐近楼脸色煞白,福州城外,林平之那决绝的眼神重现他的心里,仿佛虚空之,遥遥的看着他,让他连喘息,也觉得困难。 “难道,真的是我的错,不,他心执念太重,我便是劝了他,他也一样会去找余沧海。何况,他或许是被嵩山派擒住,是被左冷禅设计,他那样的武功,小心翼翼又有什么用?”他这样想着,也没有去找苏雁月,失魂落魄的走到了自己住的地方。 唐近楼心事重重,刚刚推开房门,却是豁然而惊。 一道剑光蓦然升起,仿佛一层云雾遮住阳光,却怎么也掩不住那一丝一缕灿烂的光芒。这一剑绝妙到了极点,即使唐近楼浸淫独孤剑数年,得到风清扬的真传,也不得不赞叹。他不退反进,整个人撞进了这一层薄薄的烟雾之,只一瞬间,眼前剑势大变,云消雾散,却是一座孤峰横亘,带着上古的气息,无穷剑意顿时照着唐近楼袭来。 “衡山五神剑!” 唐近楼轻叱一声,手长剑已经刺出,左一剑,右一剑,平平无奇,但这平平无奇的两剑此处,却让来人面色大变,他招数的无穷剑意竟然这两剑之下变得虚幻不实,仿佛画美景,水名月。 “好!”来者剑势又变,剑招轻扬,飞流直下,难以阻挡。唐近楼接了两招,此刻早已将刚才的包袱抛下,心平静,见这一剑袭来,似是对剑势的澎湃汹涌无所感应,仍是一剑刺出,这一剑刺出,却是嗡的一声,如铁禅杖一般,瞬间封住了来人的剑势,接着连刺七剑,这七剑每一剑都不求刺向对方要害,但一剑一剑使出,却让那人冷汗淋漓,待到第七剑时,剑光如寒月飞星,剑意到了一个极高的境界。 “停手吧。” 那人长叹一声,忽然停下,唐近楼竟也听话的跟着停了下来。 他打开火折子,点亮油灯,昏暗的灯光照着嵩山的小屋,现出他一张干枯的老脸来。 竟然是莫大先生。 “莫师伯。”唐近楼从剑术上早已看出他的身份,却是毫不意外。 “想不到你剑术如此高明,我放心了。”莫大先生神色复杂,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身形一闪,竟然立刻就离开了。 唐近楼站门边,望着莫大先生离开的方向,心怅然,知道此时时间地点都多有不便,莫大先生并不想让人知道。只是这种情况下,他还悄悄潜入自己房间试探武功,可见他对自己也,也实是看重的很了。另一方面,莫大先生恐怕和老岳一样,早就已经意识到,这次会盟,结果如何,恐怕是要看谁的剑术高。 ------------ 第二十三章 回忆 唐近楼一人默默的站门口,心却总是萦绕着一股压力。他关上房门,一个人静静的坐着,重要一天的前夜,他想到了很多。他想起了很多他本以为已经遗忘的事情,那些无关紧要,跟会盟全无关系的事情。 他想到了清河镇死去的那些人,他想到了苏雁月的父母,但这些画面,并没有他脑海停留太久,仇恨的观念早已他心淡去,只是左冷禅既然种下了因,自然要承受那后的苦果。 他静静的思,心却忽然现出他入门不久时的情境。仿佛那些难以言述的美妙画面,一幅幅展现他的眼前。 他曾经每天站桩四个时辰,汗流浃背,双腿无知无觉,却能毫不放弃。也曾经违**山清规,与令狐冲,高根明等师兄弟偷喝美酒。那时候他的武功远远算不上高明,却没有现这般思虑重重。如今他的武功剑术,已臻化境,自从从朝阳峰出关后,唐近楼自信江湖上,有资格跟他过招的,已经不过寥寥数人。可是,为何当年的轻松无忧,却再也找不回来。 “难道人生存这世界上,就是这般,不断提升自己的能力,却永远要失去自己本来拥有的东西么。” 唐近楼轻叹一声,收起这莫名的心绪,喃喃自语: “我入华山门墙之时,少年心性,只于武学方面,许了一个愿望,‘拳打嵩山左冷禅,脚踢青城余沧海。’”唐近楼嘴角一撇,想到年少苦行时自娱自乐的心愿,也是忍俊不禁。 “左冷禅,就让我来试试,你这五岳第一高手的深浅。” 唐近楼念叨的左冷禅,此刻却端坐于嵩山的一处密室,他面前恭敬的站着一个人,微微弯腰,有些激动的说道:“师父,明日之后,弟子终于能够回到您的门下了。”那人年纪比起左冷禅也小不了两岁,满面风霜,却是早已经被岳不群看穿的劳德诺。 左冷禅“嗯”了一声,道:“岳不群那边,有什么动静?” 劳德诺道:“他一直守房里,也不出门,林平之失踪,他也只是让宁则和令狐冲带人去找。自己却躲房里,并不出来。” 左冷禅冷哼一声,道:“岳不群这个伪君子,老奸巨猾,林平之失踪,他定然怀疑到我头上来,又担心我设伏,才会让宁则和令狐冲带着人去,以便相互照应……那个唐近楼,一定跟他身边吧。” 劳德诺道:“唐近楼下午便出去,也不知现回来没有。” 左冷禅皱了皱眉,沉默了一会,劳德诺有些紧张,不知该说什么,正紧张,左冷禅开口道:“你华山派这么多年,除了令狐冲,华山派每一个弟子都是你之后进的门,我问你,岳不群的弟子们剑术如何,你都跟我详细的说说。” “是。”劳德诺精神一振,这是他熟悉的事情,“华山派的弟子之,剑术高的,是令狐冲和唐近楼,这二人天赋奇高,才不过短短十年时间,已经是江湖上少有的高手了。” 左冷禅却并不满意,微有怒气的说道:“这些我都知道,我问你,他们的剑术究竟高到了什么程度?” “这,”劳德诺细细思一番,却连自己也感到惊奇,当下老老实实的说道,“师父明鉴,他们二人都时常不华山,闯下名头,也都是江湖的事情,说起来,我们华山的弟子,竟也是从江湖听来他们的消息。” “废物!”左冷禅皱起眉头,“难道你华山待了这么多年,知道的竟不如江湖上消息灵通的人多!” 左冷禅话语严厉,劳德诺一下子慌了神,左冷禅对待弃子的手段,他虽然没有见过,但也听过太多,他绝不能让左冷禅觉得他没用。劳德诺有些慌乱的辩解道:“师父,非是弟子不用心,实是岳不群那个伪君子,做事太过小心谨慎,唐近楼和令狐冲明明极得他的喜欢,他却近几年,时常找借口将他们送上思过崖……”劳德诺眼珠子乱转,本来是想找个借口敷衍,只是这话说出来,他却灵光涌动,连自己也觉得,定然就是这么回事,当下竟然条理清晰的分析起来,“弟子想起来了,每次唐近楼和令狐冲从山上下来,武功都会大进。定然是岳不群那老贼,偷偷上山,教他们武功……” 他说完自己的想法,偷偷的瞥向左冷禅,却见他无喜无悲,也不知道想些什么。 过了良久,左冷禅才开口道:“你先下去吧。” “是。”劳德诺连忙应道,他有些紧张,恭敬的退出房间,又小心的将门掩好,转过身,刚才的谦卑表情早已不见,虽然冷汗渐渐溢出,面容反而显得有些狰狞:“糟糕,左冷禅看不上我,嵩山派待不下去了。” 左冷禅坐静室之,此刻却已经陷入沉思,劳德诺没有看错,左冷禅的确看不上他了,现已经到了后的时刻,能够决定结局的力量,都已经摆了明面,那些从数十年前就开始的布局,到了后这一刻,该显出威力的,早已展示了作用,至于无用的,以后也都用不上了。劳德诺一出门,左冷禅便已经将他放了脑后。 他静坐良久,突然抬起头来,冰冷的眼神泛出一丝奇异的色彩,喃喃的说道:“师父,弟子终于走到了这一步,明日便是分出胜负的时候,望您天之灵,保佑弟子功成,将来剿灭魔教,抗衡少林武当,成就不世的功业。” 三十年前,便是此密室,左冷禅的师父,告诉他一件惊天的秘密。 八十年前,魔教十长老围剿华山,被五岳剑派数十名高手阻截,双方大战思过崖,后魔教十长老数死华山,五岳剑派登时扬名天下,华山,衡山,恒山,嵩山,泰山五大剑派风头炽盛,一时无两。左冷禅自入嵩山派学剑,时时听起门师兄,甚至江湖侠士,说起此事,心对当年参与此次大战的前辈好生敬仰。 当年参与华山之战的嵩山前辈,一共三人,除了当时的掌门章笑易,其余二人都死了华山上。而章笑易,正是左冷禅的太师父。 章笑易是当时嵩山派的第一高手,大战之后,也是五岳剑派的第一高手,此后五岳剑派会盟,他被五派共推,成为了五岳派的盟主,当时的嵩山派,江湖的地位,比现高。 左冷禅入门时,天资便极为卓越,当时嵩山派亦不像如今这般人数众多,左冷禅门得到数位长老青睐,剑法进步十分迅速,而一同学剑的数十位师弟也都十分钦佩他的剑法和为人,不论是门内门外,人人都知道,嵩山派出了一个少年天才,是将来的嵩山派掌门,甚至是五岳剑派的未来盟主。那时候左冷禅春风得意,武功高明,师兄弟也齐心协力,加上出身名门,那是何等风光。 直到那一天。 魔教江湖兴风作浪,搅得江湖腥风血雨不得安宁。嵩山派当时掌门派左冷禅带着几位师弟送信去华山,约齐五岳聚会,意图对抗魔教。谁知道,华山脚下,他们便遭到了袭击。那人不过三十岁出头,但一身武艺,已经出神入化,一番大战之后,几位师弟数身亡,只留下身受重伤的左冷禅冷汗淋漓看着那名大敌,知道自己定然无幸。 “你是谁?”他死死的瞪着那人。 那人轻蔑的一笑,说道:“你就是号称五岳第一人的左冷禅,我便是任我行,你服了么?” 左冷禅哈哈大笑,笑到眼泪都留了出来:“你动手吧。” 任我行哼了一声,当下挥掌,便要击杀他,猛然间一道剑光升起,如白虹贯日,不可直视其光芒…… 那一战之后,任我行便多了一个外号,叫做“望封而逃”。 而左冷禅回山之后,便再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比别人高明的地方,他有两个目标,一个是杀了任我行,为几位师弟报仇,另一个,是要练成绝世的剑法,能够匹敌那三尺无敌的剑光。 他受了这样的挫折,整个人气质大变,而他的师父,却真正松了一口气,明白经此一劫,嵩山派已然真正的后继有人,于是将他叫到密室,将嵩山派为高深的秘籍传授给他,同时,为了警戒他不要自命不凡,也将那件事情的真相告诉了他。 原来八十年前,魔教十长老五派的围攻下,不仅没有不敌,反而大占上风,后之所以全部被杀死华山,竟是因为五岳剑派早知不敌,竟然暗挖空山洞,又埋好**,关键时刻,引爆**,将十长老困死了里面…… 左冷禅听此秘闻,当夜浑浑噩噩,但第二日便回复了平静。此后的十年,左冷禅气质大变,武功越来越高,为人越来越严苛,嵩山派的那一代弟子,个个都受到他的教导,以至于那一代出了数十位高手,经历了十多年的腥风血雨后,活下来的个个武功高强,且与左冷禅有兄弟之情,江湖人,无不称颂。 而二十年前,趁着魔教与少林派摩擦不断的空隙,左冷禅带了二十几位师兄弟,竟然杀上了黑木崖,那一战惊天动地,左冷禅一人一剑,直面魔教教主任我行,后他虽然没能报仇,却名传天下,震动江湖。 而后活着走出黑木崖的嵩山弟子,一共十三人,江湖称颂为“嵩山十三太保”。 左冷禅思着这些往事,心暗道:“嵩山派是否能够抗衡魔教,就看这次的成败。至于获得绝世的剑术,也顷刻,左某数十年的经营,终于到了后的一刻!” ------------ 第二十四章 巧合 清晨,唐近楼睁开了眼睛。他整理完毕,便打开了房门,这个小院环境优美,自不必说,此刻天色未明,添了几分清爽。夏日炎热,清晨却显得加凉爽。 让唐近楼没有想到的是,令狐冲竟然起的比他早,而且已经院试演剑法,他练得是一路希夷剑法,这一路剑法,也不知是华山派哪位前辈所创,但代代相传,均为华山派顶尖的几路剑法之一。以令狐冲如今的修为,这套剑法一路路展开,当真显出了“视而不见名曰夷,听之不闻名曰希”的高境界。 唐近楼一时性起,轻啸一声,出剑向令狐冲攻去。他二人十多年来,互为对手,一直难分高下,令狐冲剑术灵动,唐近楼内功深厚,如今令狐冲也习了紫霞功,且闭关数月,内功方面一日千里。但唐近楼少林寺的经历,使得他脱胎换骨,武艺也是上一层楼,不论剑术还是内功,都已经到了一个玄之又玄的关口,如今主动出手,却是有心“一雪前耻”,要令狐冲也自己剑下吃一回亏。 唐近楼一出手,便是朝阳一气剑的“秋分万里”,剑意挥洒,潇洒如意,令狐冲则以希夷剑法相敌。二人都是风清扬的传人,虽然用的是华山剑法,但却是独孤剑的路子,每一剑都大有深意,剑气纵横间,小院里的树木,花草都遭了秧,但二人对剑数十招,剑身却一次也没有接触。这一次比剑,二人都是酣畅淋漓,他们剑术都已经触到了神而明之的至高境界,再也不会发生从前那般剑术不成内功补的可笑场面。 这一场比斗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两人默契的停下手来时,天色已经微微有些亮光。过不了多久,华山弟子们便会起床,这小院里便会喧闹起来,只是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每个人必然都会有些紧张,为了这未知的一天。 “七师弟,我们去封禅台看看可好,我料想今日的事必然不是嘴皮子上的功夫能解决的了的。”令狐冲提议道。 “是极,”唐近楼道,“不过,以大师兄你的修为,不管是嘴皮子还是剑术,华山派都不会吃亏的。” 令狐冲哈哈一笑,道:“令狐冲喜欢插科打诨不假,可要论起颠倒黑白的本事,可就大大不如某些师叔师伯了。” 两人寻了个小路,互相取笑,一路往封禅台而去。 上封禅台原本只有一条路,且封禅台乃是嵩山重地,因此这条路虽然没有禁止通行,但周围却全是嵩山派的建筑,从这里通过,多有不便。不过以二人的武学修为,险峻之地,也如平地一般,唐近楼走头前,他少年心性,令狐冲这样的益友之前显露无疑,选的路径,远险,显然是一种暗暗的比较。 令狐冲也不言语,唐近楼把往哪里引,他便往哪里去。两位江湖上负盛名的少年高手这险峻之地,任意穿梭,来去自如。 忽然唐近楼“咦”的一声,身形顿止。令狐冲也停下来,透过密密匝匝的枝叶,朝唐近楼看向的方向看去,也不由吃了一惊。 “余沧海!” 只见远处林间,十数个青城派装束的人盘坐地上,而一个道装男子背着手站一边,似乎等待什么,这人正是余沧海。唐近楼和令狐冲对视了一眼,俱是惊讶。 “此处是嵩山派的后山,怎么会有青城派的人这里。”唐近楼低声说道。 令狐冲皱了皱眉头,忽的面色一变,道:“会不会跟林师弟有关?” 唐近楼没有回答他,心里也有些怀疑。过了一刻,又有一个青城弟子飞奔而来。那人向余沧海行了一礼,便取出一个包袱,看上去甚是急迫,唐近楼二人仔细看去,见余沧海将包袱打开,只见里面一袋一袋,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再看那名弟子,竟然已经“变了脸”,脸上出现了一个狰狞的面孔,像是画上的一般。 “从前听戏班子的人说过,川剧之,有一个‘变脸’的绝活,难道这个青城弟子竟是个戏子?”令狐冲道,心里实是茫然一片,不知道余沧海做些什么。 “快看。”唐近楼低声道。令狐冲转过头去,又吃了一惊,见余沧海将包袱里面的袋子解开,将里面的东西取出,却是一些粉末,一层层往那名弟子脸上抹去。 唐近楼转过头去,恰好令狐冲也看向他,两人都看到对方的惊异。 “余沧海给他易容!” 两人不再说话,仔细的盯着余沧海,看他要将他的弟子易容成什么样子。余沧海手法极快,不过是几柱香的时间,就已经将易容完成,只是看到那名青城弟子的模样,唐近楼和令狐冲却又吃惊。原来那名弟子,竟然被易容成了余沧海本人模样。 余沧海跟那名弟子说了些话,然后挥手示意,一名林间的青城弟子走出,也取出一个包袱,却给了那名已经易容的余沧海。那人打开包袱,却是余沧海所用的道袍道冠,那人换上这些,像余沧海行了一礼,立刻便离开了。 令狐冲皱着眉头:“余沧海究竟想做什么,今天是五岳会盟,跟青城派可是毫无关系。” 他看了一会儿,又道:“可惜不能离得太近,不知道他们说些什么?” 唐近楼道:“虽然不知道余沧海这嵩山后山做什么,不过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事,至于他那名弟子,花了这么大心思易容,当然是要代替他去观摩五岳剑派的会盟了。如此,他这边……”唐近楼皱着眉,“他只是观礼,倒也无关紧要,只要五岳会盟毕竟是江湖上的盛事,他竟下定决心不参加,看来所谋之事,一定甚大……只不知,会不会对五岳剑派不利?” 令狐冲哼了一声,道:“七师弟,你想得太多,余沧海关心的事情,还能是什么,一定是林家的辟邪剑谱,看来的确是他抓走了林师弟,我们只要跟着他,定然能够救出林师弟来。” ------------ 第二十五章 永生难忘 唐近楼却有些犹豫起来,他抬头看了看天,道:“余沧海必有所谋,但也未必跟林师弟有关,若是平日倒也罢了,我们跟上去看个究竟便是……但今天的大事可耽误不得。” 令狐冲沉默了一会儿,道:“你说的不错。”唐近楼以为自己说动了他,却听令狐冲说道:“会盟的大事不能耽误,救林师弟是华山弟子的分内之事,也不能耽误。不如这样,我跟着余沧海,看他究竟想干什么,你从原路返回,去找师父,你看如何?” 唐近楼沉默半晌,才叹了口气,道:“这么多门派观礼,仪式一定盛大,五岳各派的掌门也都不是平常人物,如我们这般弟子,也只比剑的时候能够助阵,这边只是跟着余沧海看看究竟,我们快去快回,或许耽搁不了什么。” 令狐冲颇为赞同的点头,道:“便是耽搁了也没多大事情,坏不过是左冷禅胜了其余几派的掌门,不过,我们二人联手,难道还对付不了左冷禅。” 唐近楼对令狐冲的想法颇不赞同,若是木已成舟,就算胜了左冷禅,又能怎样。但他思虑已定,自觉来去迅速,的确不会耽误大事,因此只是苦笑了一下,说道:“我们出来时,并未同师父说过,他老人家此时或许正担心。” 令狐冲却没有答他,他警觉的看着远处的余沧海,低声道:“他要走了。” 唐近楼朝那边看去,却见那十数名青城派的弟子,分作两队,走了不同的路,也不知去了哪里。待得两队人离开,余沧海也寻了一条路,施展开轻身功夫,离开了那处树林。 令狐冲低喝了一声:“我们跟上。”随即身法展开,跟了上去。唐近楼他身后几步,紧紧跟住,他看着令狐冲的背影,心里升起了一种明悟:“令狐冲心,门派的概念是由人构成的,华山派他眼里,不是那高深莫测的剑术,也不是那悠久辉煌的历史,而是岳不群,宁则,高根明,这一个个的华山派门人。” 余沧海丝毫不知道自己身后,居然还有两个华山派的弟子,他一路疾行,直到一个山洞前,才隐藏身形停了下来。他躲一棵树后,不知道等待些什么,让令狐冲和唐近楼也是一头雾水。 “会不会是山洞里关着林师弟?”令狐冲轻声道。 唐近楼摇了摇头,皱眉道:“如果是林师弟关这里,他为什么不进去,他好像等什么人。” 令狐冲心一动,道:“会不会是刚刚先一步离开的那些青城派弟子?” 唐近楼想不明白怎么回事,性不想,他招了招手,对令狐冲说道:“小心些,我们走近一些。” 令狐冲猜的却没有错,山洞里,林平之正靠墙壁休息,他头发有些散乱,身上的衣衫也有些破损,看起来是被树枝刮破,但若是唐近楼此时看到他,一定会大吃一惊,此刻的林平之,虽然狼狈不堪,眼神却十分镇定,甚至现出一丝带着玩味的光芒,看着山洞里的另外二人。 “林平之,我已经去你的房间找过了,根本没有什么辟邪剑谱,你竟然骗我。”那人满脸胡须,头顶央却是寸草不生,赫然是嵩山派的高手“秃鹰”沙天江。洞另外一人,满头银丝,自然是与秃鹰向来同进同退的“白头仙翁”卜沉。 林平之冷笑了两声,道:“沙天江,你真的敢去我房查找么?” 沙天江大怒,登时拔出刀来,架到了林平之脖子上:“你道爷爷是什么人,信不信我宰了你?” 林平之平静的看着他,他似乎没有休息好,眼睛里满是血丝,看上去竟有一种摄人心魄的力量,沙天江心微微发寒,手里一紧,林平之的脖子上就多出了一条血口来。林平之似是丝毫不觉,缓缓说道:“剑谱所藏之地,我已经告诉你了,你若真的去找过,定然不会找不到的。”他嘴角微微一勾,似是笑了笑,“辟邪剑法天下无双,沙前辈不会是藏起来了吧?” 秃鹰听他这么说,却收了怒气,他把刀收回,嘿嘿一笑,转过头对“白头仙翁”卜沉说道:“大哥,这小子竟是想挑拨我们,有意思。” 卜沉点点头,道:“看来是问不出什么了,”他顿了一下,冷冷的说道,“杀了吧,不要被别人发现了?” 秃鹰应了一声,长刀一卷,顿时往林平之头上落去。林平之冷眼看着长刀落下,竟是连眼睛也没有眨一下,只见那刀势如闪电,仿佛要将他一刀劈成两半,却他额前堪堪停下。林平之背心发凉,心却放了下来。沙天江死死盯着他,心也是惊异,他们兄弟二人昨日将林平之擒住时,林平之还惊惶不已,本以为很快就能够问出辟邪剑谱,抓到这洞里,毒打了一顿,林平之果然招了出来,称他将辟邪剑谱藏于自己居住的房,沙天江问清楚位置,便去寻找,只留下白头仙翁卜沉看守他。二人虽然怀疑他是敷衍,但也不能不去,只是找过之后,果然没有,沙天江心便是有气,本是准备回来好生吓唬,再接着询问,没想到林平之竟然如此镇定,浑不似昨天那落魄的模样。 沙天江和卜沉对视了一眼,都感觉有些棘手,沙天江沙哑着声音,说道:“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辟邪剑谱哪里,说出来,我便放了你?” 林平之微微一笑,道:“这深郊密林,荒山野岭,还是嵩山派的地方,没有二位前辈护持,我是无论如何也活不出去,还是跟二位前辈身边,加安全。” 沙天江皱了皱眉,正要说话,卜沉却笑了,他这一笑,却是满脸阴沉:“小子,你看出什么来了?” 林平之看着他,心微寒,不知为何有一种危险的感觉,他心一惊,顿时警惕起来。 卜沉似乎也没等待他回答,他哼了一声,对沙天江道:“这小子有恃无恐,你先卸了他一条手臂。” 林平之顿时面色一白,“秃鹰”沙天江阴阴的一笑,道:“我卖你一个好,要你的左手好了,留下右手来,不论是吃饭还是拿剑,都没有问题。” 说话间便要动手,林平之心一慌,连忙叫道:“慢着。” 沙天江好整以暇:“哦……你还有话说?” 林平之强自镇定,冷汗却仍是忍不住涔涔的留下,他盯着这两个成名已久的人物,深深吸了口气,紧握着拳头,道:“我有一个条件。” 白头仙翁和秃鹰对视一眼,露出了喜色。 “你还有什么条件?” 林平之眼显出一股怨毒之色,道:“你们把左冷禅找来,我要跟他本人谈这个条件。” 白头仙翁和秃鹰二人吃了一惊,白头仙翁沉声道:“辟邪剑谱这等武功秘籍,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恕我不能去请左盟主。何况……若是左盟主知道了你被我们抓住,我兄弟二人不但得不到秘籍,恐怕左盟主杀人灭口,我们连命都没有。” 林平之笑了,笑得很是用力,半晌才停下来,道:“我以为你们不懂这个道理,原来你们是懂的。”他眯着眼睛,看着二人,“既然知道会被杀人灭口,为什么还要为左冷禅卖命呢。” 白头仙翁皱眉道:“你什么意思?” 林平之道:“你们骗不了我,你们来找秘籍,是受左冷禅指使,对不对?等拿到了秘籍,你以为他会放过你们吗?”他话音刚落,沙天江一脚踹出,踢他的胸口,林平之登时被踢飞,撞到洞壁,尘土飞扬。 “我们兄弟二人做事,谁能指手画脚,关左盟主什么事情,你也不需要油嘴滑舌,我先卸你一条胳膊,看你还老实不老实。”沙天江这次当真动怒,长刀一挥,便要动手,林平之极快速的说了一句什么。 “慢。”白头仙翁卜沉阻止了他,皱眉道问林平之道:“你说什么?” 林平之抚着胸口,轻轻的喘气,看起来受伤不轻,听到卜沉问话,他将头靠壁上,轻轻的念了一句。 秃鹰沙天江皱着眉头,道:“大哥,什么意思,似乎是武功秘籍的话。”卜沉沉默了一下,道:“这是辟邪剑谱?” 林平之笑了笑,刚刚沙天江那一脚含怒而出,使得极重,他一笑,满口都是鲜血。 “没错,这就是辟邪剑谱的一句,两位可有印象?” 秃鹰沙天江一把抓住了他,道:“快把全部的内容都说出来!” 林平之似是没有听到他的话,自顾自的说道:“其实昨夜你问我的时候,我便跟你说过这一句,沙前辈忘了么?” 沙天江一愣,卜沉却是心里一惊,道:“你什么意思?” “哈哈哈哈……”林平之又笑了起来,眼的怨毒之色盛,“当年剑谱被一分为二,这边是上半部的后一句,你们都没有看过后半部,自然不知道它有什么来历,你们抢了剑谱,自己却不看,定然是将剑谱给了左冷禅,他有你们这样的忠狗,也难怪能做到今天这个地步。”林平之说着,忽然盯着秃鹰,眼神凌厉如刀,“沙前辈,你假装不认识我,可我却忘不了你!那一日,你抢了我家的剑谱,趁着山林逃走的身法,我可是永生难忘!” ------------ 第二十六章 指天为誓 秃鹰心一寒,手不由得用了几分力道,林平之受了伤,被他一抓,顿时咳嗽不止。 白头仙翁带着些意外的眼神看着林平之,似乎没有想到他竟然如此思维敏捷,他思了一下,说道:“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们也不隐瞒,不错,这件事,我们的确是受了左盟主所托。” 他看着林平之渐渐回复了过来,才接着说道:“今天是五岳会盟的日子,这件事左盟主心,比辟邪剑谱加重要,所以,你今天是见不到他的。”他阴阴的一笑,接着道,“这么大的日子,华山派的高手也都齐聚封禅台,你也不用指望的。林小兄弟,卜某承认小看了你,昨天对你算是多有得罪了,今天你便这里,好生休养一番,等左盟主有闲,定然立刻会来看你。你觉得如何?” 林平之无力的笑了笑,没有接他的话,反而说道:“那一夜福州,沙前辈拿走了一半的辟邪剑谱,那个时侯,卜前辈也那里吧?” 卜沉眯着眼睛,细细的看着他,好一会儿才道:“不错,那个悬崖,原本就是我们约定的地方,早有准备……老沙得手之后,我却是一直留那里。” 林平之淡淡地道:“既然如此,你该知道,我已经将上半部的剑谱,毁去了。” 卜沉呵呵一笑,还没说话,沙天江哼了一声,道:“辟邪剑谱这样的宝物,你也舍得毁去么,我是绝不相信的。” “不错。”卜沉道,“我的确亲眼看到你毁去了那一半剑谱,不过……我也不信,你舍得毁去那等宝物。” 林平之笑了笑,心苦涩,辟邪剑谱那等邪物,也能算宝?他吸了口气,道:“卜前辈口不应心,其实,你看的很清楚,我毁去的,是真正的辟邪剑谱。” 沙天江笑了,他冷冷的说道:“这么说,你是拿不出辟邪剑谱来了……” 卜沉道:“老沙……”制止了他继续说话,他看着林平之,道:“你这般聪明的人,武功竟然差到这般地步,看来岳不群那老贼,对你用了很深的心思啊。” 林平之冷淡的说道:“闲话就不用说了,我说过了,我只跟左盟主谈。” 卜沉点了点头,道:“实话跟你说吧,左盟主只是心有些怀疑,才让我们兄弟把你抓来,他老人家其实并不抱多大希望,毕竟,当年我是亲眼所见……” 林平之有些意兴阑珊,他缓缓的问道:“那天,我毁掉剑谱之前,曾经读了一遍,你可知道?” 卜沉细细的想了想,点了点头,正想问话,忽的吃了一惊,道:“难道?” 林平之漠然的说道:“没错,我已经将上面的内容,全都记下来了。”他自嘲的一笑,突然想起来母亲的教导,顿时心绞痛,眼泪差点忍不住流了出来:“母亲,你说的对,其实我不该跟着爹爹去练武的。” 白头仙翁卜沉和秃鹰沙天江对视了一眼,真真的吃了一惊。卜沉脸色变换了一阵,后说道:“好,既然如此,就请林少侠这洞里休息一天,左盟主今天一定会来见你的。你若是有什么要求,到时候便与左盟主说了,你放心,左盟主一向一言鼎,他答应你的事情,绝对能够办到的。”林平之听了他后一句,不知想起什么,神色一动,却很快掩饰了下去。 “林少侠,你先好好休息吧。”卜沉递了个眼神给沙天江,两人走到洞口,背对着林平之,说起话来。 “老沙,看来这件事情,终于要解决了。”卜沉缓缓的说道,声音却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沙天江笑了笑,道:“就怕这小子耍心眼,又骗人。” 卜沉道:”不管他是耍心眼,还是真的知道剑谱,这件事对于我们来说,都已经结束了。” 沙天江点点头,道:“没错,只要人交到左盟主手里,就没我们什么事了,这世上跟辟邪剑谱有关联的人,就只剩他一个人,左盟主就算问不出来什么,也跟我们无关。” 卜沉沉默了一会,长舒了一口气,道:“我们虽然名义上也算是嵩山一脉,但一向是独来独往,跟嵩山派没有半点关系,想不到欠左盟主一个情,竟然还了这么多年,这件事一过,我们兄弟可要谨慎一些,总不能一辈子,都给别人活去了吧?” 沙天江呵呵一笑,道:“左盟主言出必行,对我胃口,而且说起来,我们该叫他一声‘掌门’,为他做事倒也没什么,只是欠着一个人情,这才这么别扭。” 卜沉道:“前些日子收到家书,我又添了个孙子,正好这边事了,过几日我便可以动身回去。”他说到孙子,不自禁的微笑起来,似是有些向往抱起孙子的日子。 沙天江也是惊喜:“这是喜事,大哥,你这个孙子,不如送我做徒弟吧,我虽然武功不如你,可师门的秘传,可我的身上。” 卜沉瞟了他一眼,道:“到时候再看吧。” 沙天江的笑容顿时僵脸上,他愕然的看着卜沉,道:“大哥,你还看不起我怎的……”说着醒悟过来,“我明白了,你是不是要请左盟主……” 卜沉打断了他,道:“不是的。”他看着洞外,嵩山郁郁葱葱的树林,良久叹了口气,道:“一入江湖,身不由己……老沙,你也是年过半百的人了,难道你真的不明白么?” 沙天江真是糊涂了,卜沉也不理他,坐洞口一块大石上,静静的不知道看什么。沙天江摸着他那秃着的脑袋央,想了半天,有些似懂非懂,正要问卜沉,却见卜沉霍的一下站了起来,抽出了长刀。 沙天江向外看了一眼,也站了起来,不过他却没有如卜沉那样,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他冷哼一声,道:“余沧海,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十丈之外,一个矮小的道士站那里,却自有一番宗师气度,正是青城派的掌门,余沧海。 “交出林平之,我便饶你们不死。”余沧海也不废话,开门见山道。 卜沉警惕的看向四周,却没发现什么异常,他皱着眉头,对余沧海说道:“余观主,这里是嵩山后山,你堂堂一派掌门,跑到这里来,怕是不妥吧。” 秃鹰沙天江上前低声道:“大哥,这矮道士武功虽然不错,也不是我们的对手,我们速速动手,杀了他,免得出什么麻烦,左盟主那里,也不好交代。” 白头仙翁却是心神不宁,摇头道:“他明知不敌,怎么会如此脓包,还敢过来,只怕有诈。何况,他能找到这里,定然早有准备,说不定,我们抓住林平之时,便已经被他发现。” 两人正自警惕,身后却传来一声寒意深彻骨髓的声音:“余沧海!”两人向后看去,只见林平之双目赤红,狠狠的瞪着余沧海,只是他受伤颇重,连站立也难,但双拳紧握,青筋暴露,若是能走,只怕已经冲了过去跟余沧海拼命。 “林平之!”余沧海见了林平之,却是面露喜色。他哈哈一笑,声震四野,“天不负我,看来辟邪剑谱,终归要到我手上。”他冷然道:“白头仙翁,秃鹰,你们二人,也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人物,左盟主忙着他的五岳会盟,恐怕是顾不上二位了,二位若是不想埋这山上,就请将林平之给我,以后若是有什么难处,就来青城山找余沧海,余某也会记得今天的这份情意。” 沙天江哈哈一笑,话也不说,刀光一卷,便向余沧海袭了过去。 卜沉仍是警戒四周,山洞之外草木繁多,但以卜沉的眼力,自然看出绝无埋伏,因此却是加不解。 他正自思间,林平之已经按捺不住,大声叫道:“沙前辈,杀了余沧海,我便告诉你辟邪剑谱。”他说了这话,怕沙天江不信,当即以手指天,大声道:“林平之以父母大仇起誓,若是你能杀了余沧海,我便将辟邪剑谱交给你,若是食言,便让林平之终生受人唾弃,且不得好死。” 秃鹰激战正酣,闻言哈哈大笑,道:“好,林平之,老沙今天就帮你报了这个仇!” 只是他虽然豪言帮林平之报仇,但武功却比不过青城派的掌门。余沧海剑法苍劲有力,大派风范,显露无疑,十多招一过,便占了上风。白头仙翁卜沉见秃鹰不敌,四周又无伏兵,加上林平之的誓言,顿时一言不发,提刀便冲了上去,二人双刀齐出,配合无间,隐隐透出加强盛的气势,显然是一种神秘的刀阵。这刀阵一出,局势瞬间扭转了过来。 躲一旁已经多时的唐近楼和令狐冲,这时候已经离这树林,不过短短百丈,若不是担心三人发现,急切间护不住林平之,两人数息之间便能通过。此时看到三人战做一团,唐近楼和令狐冲都松了一口气,只要小心绕过他们,以二人的剑术,一人护住林平之,另一人敌住三人,绝非问题。只是二人也是心疑惑,为何余沧海的那两队人手,并未出现。没有看到这些人,余沧海的力量便没有用,随时都可能有后招,只是他们并不知道那些人的去向,也只能暗自警惕。 ------------ 第二十七章 万里独行 谁知就此时,变故陡生。 一个蒙面黑衣人突然从山洞之后的树林现出身来,秃鹰和白头仙翁齐齐一惊,两人使出一记狂刀,逼开余沧海,待要去守林平之,却哪里来得及。林平之身受重伤,本来行动不便,被那人伸手一抓,已经擒了过去,他左手一挥,几个铁蒺藜飞出,趁着白头仙翁和秃鹰躲避的空当,他已经向后冲去,他轻功造诣极高,虽然手上还带着个人,但一起一落,已经数丈之外。 秃鹰和白头仙翁惊怒之极,弃了余沧海,便向那黑衣人追了过去。此时唐近楼和令狐冲却不远处的树林隐藏了身形。他们是以救人为先,可以说出手便多了一层束缚,因此及其小心踪迹,务求一击成功,那黑衣人一得手,两人便停了下来,既没有现身,甚至也没有立刻跟踪而去。 “这人是余沧海的帮手?” 唐近楼有些不确定的说道。令狐冲亦不知道答案,此刻局势错综复杂,二人都不愿多想,只要跟上这几人,耐心等一个合适的时机,便能救出林平之,但之前看到的余沧海布置的两队人,此刻踪影不现,却让二人如鲠喉,倍添小心。 白头仙翁和秃鹰二人跟着那黑衣人,一路狂奔,却是越来越心惊,那人带着林平之,这雄山茂林,却是来去如风。二人也算是武林的好手,用了全力,总算没有跟丢,但心惊骇,自不必言。 也不知追了多久,那黑衣人终于有些气力不支,速度降低了一些,白头仙翁和秃鹰二人,亦是有些疲累,但知道那黑衣人手还有个包袱,定然比他们难支持,因此运起气力,加速追去。 那黑衣人似乎早有计划,虽然三人的距离拉近,但他却丝毫不乱,这般你追我逃间,三人却来到了一处绝地。那里原本是一条小路,却不知何时,已经从垮掉。白头仙翁和秃鹰见他以无路可走,他身前丈许处停下,却不敢有丝毫的放松。还未来得及说话,余沧海已经赶了过来,他远远的吊后面,一直不疾不徐的跟着三人,此时看上去,虽然形貌丑陋,却也气度不凡。 白头仙翁卜沉沙哑着声音道:“余观主好算计,这是贵派的哪位高手,何不以真面目示人?” 余沧海哼了一声,道:“我也不认识他。” 秃鹰沙天江冷笑了一声,正要说话,却听那黑衣人笑了起来,笑声尖细,透着股邪气和古怪。二人心发寒,向他看去,还没说话,只见那黑衣人带着林平之,纵身一跃,竟是直接向断路的另一边跳去,只是这间的距离太长,才过一半,便已经气力不足,向下落去,那人丝毫不乱,右手一张,却从草木掩映之处,拉出了一根长长的藤蔓。这藤蔓连接之处极高,必然是事先准备好的,黑衣人,借着这绳,轻轻一荡,便已经去了另一边。 秃鹰和白头仙翁大急,眼看着黑衣人狂笑着离开,卜沉强自镇定下来,道:“老沙,我从树上过去,你去树顶,看他往哪边走。” “好!”秃鹰应了一声,顿时身如灵猿,轻捷的上了旁边的大树。这深山之,百年的树木只是寻常,树干之间虽然离得很远,但树大参天,早就连成了一片。秃鹰所说的师门秘传,便是这路轻功。黑衣人虽然提纵之术出众,速度极快,但也不能像秃鹰这般,树叶连成的山林间,如履平地。 秃鹰一上树顶,便见到了黑衣人的踪迹,“大哥……”他正要说话,却见白头仙翁身旁风吹草动,突然大叫一声,“小心。” 却是晚了一步,只听“嗤嗤――”数十声响,白头仙翁卜沉这一瞬间,躲过了数十支暗箭,却让另外数十支箭,钉死了这条路上。秃鹰悲叫了一声:“大哥!”却没有贸然下来,反而身形一动,选择了离开。只听“嗤嗤”声不断响起,无数短箭钉了他经过的树枝,便是一只灵猿这山林间穿梭,也不如秃鹰这般潇洒,灵猿尚且需要借着树枝攀援,秃鹰沙天江却是树叶所聚的顶部疾行,如履平地。不过数息之后,短箭射出的声音便停了下来,秃鹰忽上忽下,须臾不知所踪。 余沧海皱眉看着白头仙翁卜沉的尸体,心里暗道:“这暴雨箭阵用来暗算的确了得,只是没想到秃鹰的轻功竟然到了这种地步,若是他去告诉了左冷禅,对我可是大大的不妙,要快找到林平之,让他交出辟邪剑谱。” 他双手一动,做了个手势,树林之沙沙声响,一些黑影忽隐忽现,过了一会儿便消失不见了。 令狐冲和唐近楼躲远处,看了这场搏杀,也是有些惊骇,那些青城弟子竟然跑到这里来伏击,令人意想不到。推算前因后果,两人便能确定,那黑衣人多半是余沧海的帮手。 “黑衣人轻功高明,武功也不该差,这两人联手,白头仙翁和秃鹰也不是对手,何必多此一举?”唐近楼心有这个疑惑,便说了出来。 令狐冲道:“难不成他们不是一路?那我们跟着余沧海,可要糟糕。” 唐近楼道:“你看他镇定自若,分明是胸有成竹,我们跟着他,肯定不会错的。”他说出这话,却不由自主的看了看日头,想起了五岳会盟之事,心有些焦急。 黑衣人将林平之扔地上,自己坐一旁,练起了功来,他刚刚带着林平之竭力狂奔,对脏腑也有些微的影响。 林平之从被他抓住起,便是一言不发,却并非害怕,反而透出了他从来没有过的冷静。他并没有费心去思他现的处境,甚至也没有打量周围的环境,以他的伤势,实也不需要考虑这些。 黑衣人练功完毕,做的第一件事是,揭下了自己的面罩。 他大约三十多岁,相貌虽然并不起眼,却是双目有神,显然是个高手。 林平之细细的打量他一番,微微一笑,道:“我也不认识你。” 那人道:“我是田伯光。” 林平之心一动,道:“万里独行田伯光?我这几日,跟江湖上的成名高手打交道了,只是我武功微末,实是不配入各位前辈的法眼的。” 田伯光道:“我算什么前辈高人,林少侠,我和那两个嵩山走狗目的是一样的,就是想借你家的辟邪剑谱一看,林少侠若是答允,我田伯光,粉身碎骨,也要报答你。” 林平之笑道:“恕我直言,想要我家剑谱的,都是为了纵横江湖,怕的就是粉身碎骨。” 田伯光哈哈一笑,却是神色怨毒:“别的人要抢你的剑谱,的确是为了纵横江湖,田伯光要你的剑谱,只是为了报仇。” 林平之道:“田大侠的刀法,江湖闻名,兼轻功天下无双,哪里会有你对付不了的仇人?” “那人剑术之高,出神入化,根本不是我能想象,若是得不到辟邪剑谱这等绝艺,我根本没有资格跟人家动手。”田伯光恨恨的说道。 林平之似是不信,他笑了笑,道:“白头仙翁和秃鹰两位前辈,武艺也是极高,而且轻功也未必比田大侠差多少,你这里调息良久,说不定此刻他们两人已经到了附近。” 田伯光冷哼一声,道:“那断路之处,我早有准备,请了数十名黑道上的高手,还从四川唐家买来了‘暴雨神箭’,便是以我的轻功,也决计逃不出去。” 林平之吃了一惊,只听田伯光道:“若是你肯将辟邪剑谱与我,我便将这箭阵用到余沧海身上,先为你报了大仇,然后再看剑谱,你觉得如何?”他见林平之似是有些意动,说道:“我也不瞒你,我为了找你拿这剑谱,也做了不少准备,这暴雨神箭,本来就是用来对付余沧海的,不过前些日子我他必经之路上跟他战了一阵,没料到他剑术却没有传说那般厉害,我们战了数百招,后他还被我所伤,就算没有暴雨神箭,我也不惧他,若是能有人暗埋伏,用此暗器相助于我,那余沧海必死无疑。” 林平之脸色阴晴不定,道:“那暴雨神箭,真有如此厉害?” 田伯光道:“川唐门,你可听过?” 林平之皱眉道:“略有耳闻,似乎不是什么大派。” 田伯光轻蔑的一笑,根本不屑解释,只是道:“这暴雨神箭,只是一个箭匣,里面预先装了三十支短箭,只要一按机括,短箭射出,列成箭阵,就是神仙也难逃脱。” 林平之微微皱眉,意似不信。田伯光左手一抬,一只箭匣便从袖露出,他对准一丈之外的一块大石,一按机括,只听“嗤嗤”声响过,那大石上,密密麻麻插满了短箭,可怕的是,每一支箭,均入石一寸,若是射人身,只怕当场就能开了洞。 “一共三十只箭,按五行八卦成阵,阵套阵,阵外有阵,若是一丈之内射出,神仙也难逃。”田伯光说道,语气竟也包含着惊骇。 林平之虽然心也颇为震动,却强自冷静了下来,道:“这箭阵如此可怕,田大侠有了它,难道也报不了仇么?” ------------ 第二十八章 金蝉脱壳 田伯光苦笑道:“若是别人我倒也敢冒险一试,只是他的剑术之高,说是出凡入胜,也不为过,我根本不会有任何机会。” 林平之听他话的苦涩之意,心里惊讶盛,道:“连余沧海这样的大派掌门都不能抵挡,为何田大侠竟如此没有信心?”林平之心忽然有些躁动,如若田伯光说的是真的,那那人的剑术修为,该到了什么境界,若是能够求他教自己剑法,将来必然能够杀了余沧海,为父母报仇。只是他转念又想,华山派的剑术也高于青城派,我既然已经拜入了华山,又怎么能心生别念,若真的因为别人武功高便去投拜,即便是能够报仇,我林平之又怎么对得起父母的天之灵。 田伯光叹息一声,道:“我面对他,如何能生起信心来,他只需一剑……”田伯光咬紧了牙,似是忍受极大的痛苦,“我田伯光受了这等羞辱,便是粉身碎骨,也要想法报了此仇。” 林平之见他仇深似海,却是联想到了自己,登时升起了同仇敌忾之心,对田伯光竟是多了分理解。但田伯光采花大盗的名声传遍江湖,林平之只是转念,便不禁想是否是有人“替天行道”,若是如此,那实是田伯光作恶多年的报应,江湖上不知道有多少人家,恨不得生啖其肉。只是田伯光看上去虽然愤怒,但林平之仍觉遗憾,他武功俱,实不像是受了什么惩罚。 田伯光平息了怒气,道:“林公子,你觉得我的提议怎么样,只要你将辟邪剑谱给我看上一遍,我便替你杀了余沧海。” 林平之苦涩的一笑,道:“为什么你们人人都要找我要辟邪剑谱,说起来,秃鹰,白头仙翁,余沧海,还有你万里独行侠田伯光,好巧不巧,都同一个时候,找上了我。田大侠,你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田伯光沉默了一下,道:“这是我从江湖上探听来的消息。” 林平之摇了摇头,道:“我不信,江湖上的消息,我身为华山弟子,未必知道的比你少。何况,我若有辟邪剑谱,难道不会自己去练么,若我练了辟邪剑谱……又怎么会像现这般,被人算计,毫无自保之力。” 田伯光道:“你说的不错……好,我跟你说实话吧,是你们华山派有人透露的消息,说你曾经去过福州,取走了辟邪剑谱。这个消息千真万确,至于你为什么不练剑谱,我猜想这剑谱定然艰深,非有一定修为,不能修习,便是华山紫霞功那般的功夫,也要练气数年,以为基础,何况是辟邪剑谱这等绝世神功。” 林平之听了他的话,也不知该作何反应,道:“你说我们华山派有人透露消息给你,那人是谁?” 田伯光摇了摇头,道:“看林公子神态,此事看来的确是真的了。” 林平之心念转动,道:“这么说,那人是这几天才将消息告诉你,同时还告诉了余沧海和左冷禅,所以你们才会几乎同时找上了我,可是……为何他要这么做,你们三方相争,难保不会出现第四个知道消息的人,说不定这只不过是一个阴谋。”林平之侃侃而谈,分析的有条有理。 田伯光嘿嘿一笑,道:“我便再告诉你一个秘密,那人本来只打算告诉左冷禅一人,只是被我抓住,严刑拷问,这才招供,原来他是嵩山派安插华山的奸细,得知了此事,要去向左冷禅邀功的。” 林平之惊道:“奸细!”心念电转,脱口而出道,“他是谁?” 田伯光道:“他是谁,等你回去便能一清二楚,这次五岳会盟,想必不论输赢,他都会重回嵩山,你回去看看哪位师兄不,自然就明白了。” 林平之缓缓道:“你肯放我走?” 田伯光道:“大丈夫信义为先,只要林少侠你发下一个誓言,愿意将辟邪剑谱与我一观,我便立刻去杀了余沧海,待到我将余沧海的人头拿来,你再将剑谱给我。” 林平之想杀余沧海,实是一刻也不想多等,若是左冷禅问他,他或许当场就会答应下来,可这人是田伯光,他的剑谱已经毁去,他所能记住的,只不过是上半部分,这剑谱虽然记载着及其玄异奥妙的武功,但却妖邪之极,何况只剩下一半,林平之弃如敝履,若有高手愿意杀了余沧海,林平之也并不吝惜这半卷辟邪剑谱,只是他手只有半卷,若是给田伯光,实是有欺骗之嫌。林平之一家人惨死余沧海手,因此他一生虽以报仇为重,却立身甚正,只因有一丝歪念,便让他觉得自己和余沧海,没什么两样。 林平之心闪过许多念头,终叹了口气,说道:“其实我并没有拿到辟邪剑谱。”他说了一句,便即闭口,只是看着田伯光,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当真没有?” 林平之一咬牙,道:“当真。” “那你为何对秃鹰立出那等誓言?”田伯光显然不信。 林平之脸色一白,无话可说。他宁愿无话可说,要他这种生死事上说谎骗人,却是不能。 田伯光眼闪过深深的失望,他后退两步,低头坐石上,显得十分颓唐。 “天不助我,唐近楼,难道我一生都要带着这个屈辱!”田伯光紧握着双拳,臂上青筋暴露,咬牙切齿道。 林平之吃了一惊,道:“唐近楼?” 田伯光抬起头来,双目泛红:“不错,我要杀的人,就是唐近楼!” 林平之强笑了一下,道:“我七师兄性子是温和,怎会得罪田大侠?” 田伯光惨笑道:“是田伯光得罪了唐少侠才对,田伯光横行江湖数十年,栽他的手里,本也算不上什么,只是他让我受了如此大的屈辱,田某却要找回这个脸来。” 林平之冷汗渗出,担心着田伯光迁怒,自己不肯给他剑谱,说不定会被他想无数法子来折磨,却又想到田伯光被七师兄打败,竟然仇恨害怕他到这种地步,那七师兄的剑法,该是何等高明,田伯光自称余沧海不是他对手,而七师兄却能高出田伯光许多,那唐近楼自然比余沧海高明多,华山派的剑法竟如此高明,自己练剑这么些年,自认也刻苦用功,却始终长进不大,难道自己的资质,就真的这么差么。 但他转念一想,他一直跟着高根明练剑,高根明剑法不高,而且剑法套路使出来,始终别别扭扭,莫名其妙,林平之华山地位低微,高根明本是好心帮唐近楼教他,他自然也不能说什么,只是每天偷偷看着别的师兄所使的正确剑法练剑,但没有名师指点,他的剑法毫无寸进,其实也并不稀奇。 林平之小心翼翼,虽然仍担心自己活不过这次劫难,但却已经畅想起将来,若是侥幸逃脱,定然要求唐近楼教自己高明剑法,将来才能够有机会,杀死余沧海,为父母报仇。 他正思杀死余沧海,却听风声起处,头顶上一个黑影压了下来,林平之抬头一看,吃了一惊,那人竟正是他此刻所思的余沧海,他左手五指成爪,向林平之抓来,一道刀光闪过,他还未得手,却让田伯光拦了下来,两人就林平之旁边,兵兵乓乓的交起手来,刀气四溢,剑气纵横,将林平之周围所处,划出一道道刀痕剑伤,而他本人小心翼翼,一动不动,两人都是冲着他来,自然伤不到他,但他要离开,却也冲不出这重重力网。 田伯光一边出招,一边叫道:“余观主,你臂上的伤这么快就好了么,要不要田某再给你添两道伤。” 余沧海冷哼一声,道:“那是我一时大意,今天定要让你尝尝本派松风剑的厉害。” 田伯光亦笑道:“我答应林少侠,将你杀了换他的辟邪剑谱,你竟然送上门来,那田某可就不客气了。”林平之虽然没有答应他,但如果他身上真有辟邪剑谱,田伯光将余沧海杀了,或许真能将剑谱给他一观。 两人斗了百招,似有意似无意,都没有离开林平之身边,他们虽然不知道远处有人跟踪,但这般斗法,唐近楼和令狐冲二人还真不敢上来救人。 又过了数招,田伯光刀光闪动,使出另一门刀法,渐渐逼得余沧海退守数招,占得了上风。林平之一旁看到,知道田伯光说自己能胜过余沧海,所言不虚。他心杂乱不已,有心如之前那般作出承诺,却脸色通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因为他只有那一半的辟邪剑谱,根本毫无益处,他只能瞪着余沧海,意念将他千刀万剐。 他一见余沧海,就难以压制心的仇恨,甚至只是平日想象,也能让自己变得难以控制,若他当真得到了全本的剑谱,某天仇恨制住了心智,那作出自宫练剑之事,太过正常。 两人翻翻滚滚,田伯光将余沧海的剑光压制住,却终究不能伤他,田伯光左手腰间一抹,顿时又一个箭匣出现手上,林平之没想到他还有箭匣,顿时大喜,余沧海却是大惊失色,奋力退去。“嗤嗤”数声响起,只见余沧海,衣服的裤腿袖口间,分出四条铁链,飞向四方,又是“噗噗”声响,如败革,数十支短箭射了余沧海,强烈的力道将他冲击的不断后退,直到被一棵树挡住。 但林平之提着一颗心看去,却见那些短箭射的,不过是余沧海的衣服,袖口裤腿间飞出的四条铁链,分别缠向四个方向,而他本人,早已经消失不见。 ------------ 第二十九章 悠然神往 田伯光查看一番,恨恨说道:“余沧海当真狡猾。” 林平之说不上是失望还是沮丧,只是叹了口气,不再言语。 田伯光骂了两句,转过头来看着林平之,说道:“林少侠,今天运道不好,却不是暴雨神箭不管用,下次再见了他,做好准备,他定然逃不过。” 林平之轻叹一声,说道:“田大侠,我知道你跟我一样,亦是报仇心切,但辟邪剑谱,确实不我的身上。你便是杀了余沧海,我也没什么可报答你的,就请田大侠不必费心,余沧海虽然是青城派掌门,但我苦学剑法,将来总有能够报仇的一天。” 田伯光十分失望,说道:“林公子,以你现的武功,要想练到能够胜过余沧海,少说也要数十年时光,这数十年里,难道你就看着他逍遥自么,若是你点一点头,田伯光替你做了此事,你大仇得报,从此逍遥自,哪里不比你苦练数十年的武功要强,何况着数十年里,余沧海的武功也定然日益精深,若是你自觉剑术有成,去找他报仇,结果却打不过他,那又该如何是好?” 林平之淡淡一笑,说道:“田大侠的话,也有道理,其实我家的辟邪剑谱若我手里,我勤学苦练,就算余沧海武功进步再快,也总有被我超过的一天,可惜剑谱并不我这里,以我这点微末的资质,或许一生都无法超过余沧海,但只要我一生苦练,也不至于对不起泉之下的父母,将来我的儿子也会继承遗志,报仇雪恨,只要我林家还有人,总有一天能报此大仇,若是余沧海侥幸,衰老而死,那也是老天无眼,林平之总算是问心无愧。” 田伯光听了这话,叹了口气,终于死心,说道:“既然如此,田某也不再强求,这边告辞了。”他说着话,也不管林平之,径直离开,走了几步,忽然转过身来,林平之心一紧,却听他说道:“我料余沧海定然还附近,林少侠自己当心。” 说完身形一动,万里独行的功夫使出,闪进了林间,片刻就离开了林平之的视线。林平之心却没有丝毫放松,他看来,田伯光似是心灰意冷,但他却并不相信。只是田伯光所说的余沧海就附近,他也觉得极有可能。现他明处,两人都暗处,随时都会动手,说不定田伯光就是知道余沧海守附近,没有把握自保,才会主动离开。 他想到这里,心泛起一种深深的悲哀之意。 “若我的剑法能够如七师兄或者大师兄一般,哪里会怕了他们。管他们有什么阴谋诡计,我闯了便是。” 他沉默的坐了一会儿,也并没有人出现,心里也颇觉得诧异,正思,却听一声惊呼,随后却乒乒乓乓兵器相击的声音传来。林平之吃了一惊,不知又有什么事情发生,他正要离开,一人从林跌跌撞撞的出来,摔到了他的面前,林平之一看,顿时目眦欲裂,那人是余沧海。此时他面色惊惶,不知是遇到了什么事情,竟连看也不看林平之一眼,便要从他身边逃走。林平之受伤极重,原本动弹也难,此刻见到仇人,又知道落到他手里没有什么好下场,急切间也没有思为何他惊慌失措,从怀里掏出一柄匕首,这匕首贴身而藏,极其隐秘,本是作为暗器,此刻掏出,林平之双手一握,用全力,跃了出去,刺向余沧海,身后有人大喊:“且慢!” 却哪里慢得下来。余沧海一转身,面对林平之的匕首,竟被惊呆,顷刻间就被穿透。 林平之呆若木鸡,眼看着余沧海带着惊骇和不甘,缓缓倒下,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真的将他杀死。他心一片空白,各种念头纷飞,却听一个声音道:“你杀错人了,他不是余沧海。” 林平之一震,转过身来,却是唐近楼,脸色惋惜,缓缓走来。 林平之心又惊又喜,颤声道:“七师兄,你怎么会找到的,你,你现不是太室山上么?” 唐近楼微微一笑,说道:“这里可不就是太室山。” 林平之道:“你是什么时候找到我的?” 唐近楼说道:“我们发现你时,秃鹰和白头仙翁将你关山洞,因为没有把握,因此一直没有现身。” 林平之以为唐近楼是昨夜就发现了他,喜道:“我早就知道,沙天江若是真的到了华山派所的小院,一定会被发现的。他的轻功虽好,但怎么能瞒过七师兄你。” 唐近楼顿时心生惭愧,他并没有发现什么秃鹰,多半秃鹰动手的时候,他正和苏雁月山顶看瀑布,没料到林平之如此信任自己,唐近楼心里顿时有些莫名的情绪升起,有些惭愧,有些内疚。 他低下头,看着“余沧海”的尸体,叹了口气,道:“这个人,不是余沧海,他只是余沧海的一个弟子,被余沧海所骗,扮成了他的模样,唉……或许他命该如此。” 林平之道:“可是我亲眼看到他和田伯光比斗,那般身手,可做不的假。” 唐近楼淡淡道:“那是因为,你刚刚看到的那个余沧海,是真的,而这一个,却是假的。”他蹲下身子,手轻轻尸体的脸上一抹,那“余沧海”的容貌顿时换了,变成了一个陌生的年轻人,这人容貌还算端正,只是脸型轮廓,与余沧海倒有七八分相似,虽然整体容貌大不相同,但却不妨碍余沧海这等高手将他易容成自己的样子。 林平之看到这人真实容貌,顿时脸色一白,道:“原来如此,可是他为什么要弄个假的来?” 唐近楼没有答他,皱着眉头道:“怎么还没回来?” 林平之一愣,说道:“什么?” 这是树林沙沙声响起,一人左右穿梭,很快来到他们面前。 “大师兄。”林平之叫道,心里加惊讶,没想到连令狐冲也来了,可是今天是五岳会盟,两个二代弟子出色的人物都离开了,那嵩山上该怎么办。 令狐冲点一点头,道:“你没事就好。”他看着唐近楼,叹了口气,道:“还是让他跑了。” 唐近楼摇头道:“我看到余沧海打了他底子一记摧心掌,然后又将他推出树林,就知道你多半抓不住田伯光了。” “摧心掌?”令狐冲惊讶道,“他为何对自己的弟子下毒手?” 唐近楼叹了口气,说道:“这还不明白么,他的本意便是要让田伯光动手杀了这个余沧海,后赌一把,希望林师弟能够看他为他报了大仇的份上,将辟邪剑谱给他。事先打了他一记摧心掌,那他就算是想告诉林平之真相,让他得不到辟邪剑谱,也不可能。” 令狐冲细细想了想,联系起一路上所发生的事,顿时点了点头,说道:“果然如此,真没想到,余沧海竟然和田伯光勾结了一起。” 林平之脸色苍白,说道:“难道刚才,余沧海和田伯光对打,都是故意演戏给我看的?” 唐近楼说道:“不错,他就是想让你知道,他有本事能够杀了余沧海,好让你把辟邪剑谱给他,你没有同意,他便进一步,当真你面前上了余沧海,”唐近楼说着,叹了口气,说道,“你若真是有辟邪剑谱手,恐怕真的会将剑谱给他。只是他若真的杀了余沧海倒也罢了,但他们合起伙来,不过是为了骗你的剑谱,就算成功,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令狐冲哈哈一笑,说道:“什么下场不下场,七师弟你这话可多余了。” 唐近楼道:“我少林寺听方证大师讲了十天的经,内功大有长进,大师兄你若是有这个机会,不妨也去受个内伤,然后求方证大师为你念经。保管内功大进,还能让你深信因果,从此修身养性,不敢轻易与人争锋。” 令狐冲听唐近楼开起玩笑,也是一乐,道:“别的倒也罢了,因果报应,便是这世间多有不平,我也愿意相信,就怕方证大师本事太大,我听了两句经,忍不住要去当和尚,那可不妙。” 两人开着玩笑,林平之却是没有心思听,他脸色苍白,说道:“七师兄说的不错,我若是有剑谱,肯定会交给他的。若他当真得逞,余沧海得了辟邪剑谱,要是……要是他敢练,那我哪里还有机会报仇。” 令狐冲一愣,道:“什么‘敢练’?” 唐近楼说道:“你若得了剑谱,难道还要让别人给你报仇,既然没有剑谱,别人便是想,也帮不了这个忙。你不要多想,”他看了看日头,有些担忧的说道,“我们快些动身,千万不要耽误了会盟的事。” 林平之想到因为自己,连门派大事也被二位师兄放下,心又是感动又是愧疚,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令狐冲点了点头,道了声好。将林平之背上,两人便即离开。走到一处,却见几棵大树上,插着数十支暴雨神箭,令狐冲停下来,叹息一声,道:“没想到他手还有这箭匣,若是没这暗器,我定然能将他擒住。” 唐近楼道:“你没伤到他么?” 令狐冲摇了摇头,说道:“他发出的箭,我躲过了大部分,没躲过的,都送了回去,他身上了几箭,却没什么大碍,估计是有软甲身。” 令狐冲随意讲述当时的场面,却让林平之惊得不知所措。他想象着当时的情形,一边觉得绝不可能,一边却又悠然神往。 ------------ 第三十章 围观群众 唐近楼呵呵一笑,说道:“这一匣暴雨神箭,本来是为那假的余沧海准备的,没想到却用到了你的身上。” 令狐冲诧异道:“你怎么知道?我看可不一定,说不定是用来防身的,我看他身上已经藏不下第四支箭匣了。” 唐近楼摇了摇头,说道:“那个假的余沧海,武功可是差的不像样子,若是田伯光用自身武功,他连一刀都躲不了,这样不是徒惹怀疑么,只有用着暴雨神箭,将其杀死,林师弟才不会怀疑。” 林平之低声道:“不错,我刚刚才见过余沧海,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后出现的那个,是个假货。” 令狐冲默然,良久说道:“这二人真是好算计,白头仙翁和秃鹰也差点全折他们手里,他们的计划如此周详,若是我们不是碰巧撞上,这后果,恐怕……” 唐近楼叹息了一声,说道:“我们之前看到他为弟子易容时,还以为他为了这里做些手脚,才故意将一个弟子易容,代替他去参加五岳的盛会。没想到,他根本就是要用这名弟子的命,来骗的林师弟的信任。” 三人均是叹息,林平之恨恨的说道:“余沧海这个畜生,竟连自己的徒弟也要杀害,真是,真是……”他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一个词语形容他对余沧海的憎恶。 令狐冲背着林平之,虽然有些阻碍,但以他的武功,行动起来,仍是不慢。两人找回了失踪的林平之,虽然看起来会盟之事会迟到一会儿,不过有岳不群坐阵,这些也都无关紧要。他们关心的是几乎必然会出现的剑术较技。这两个师兄弟都是剑法超群,虽说都没有太多争强好胜之心,但五岳大会上,与各派高手较技,力压群雄,为华山扬名,却是他们很想做的事情。 此时阳光渐渐强盛,虽然山深林密,但毕竟已是月,三人都感觉有些炎热。 林平之忽然说道:“会盟已经开始了吧。” 唐近楼道:“没错,我们要快些,免得错过了这场盛会。” 三人绕着嵩山的后山,一路寻小路而过,走了一会,渐渐能看到不远处的山路上有些武林人士。唐近楼瞧了一眼,笑道:“这里不正是小铁梁峡。没想到我们竟然走了这么远,从后山绕到了前门!” 既然认得此处,三人便不再寻路,只从小铁梁峡一路通过,这里路窄崖高,稍有不慎便有生命危险,人人都走的小心谨慎,唐近楼和背着林平之的令狐冲一路走的极快,其间超越了不少武林人士,着实惊吓了不少人,让那些他们之前的人叫苦不迭。 一路上了嵩山,却见议事厅内空无一人,嵩山派除了数十名心不焉的看门弟子,就是一些闲游闲逛的武林人士,这些人似乎也不热衷于看五岳会盟的热闹,反而对游览嵩山剑派很有兴趣。 华山的三人自然没有这个雅兴,一看议事厅里没人,当下就意识到,或许比武这就开始了,只是不知道谈判进行到了什么程度,要知道,比武也是分性质的。是五岳高手交流剑招,还是五岳并派的比试?或者五岳并派,选掌门的比试,或者干脆是比剑决定,谁胜了,谁决定并派与否。不过后一种不太可能发生,五位掌门都是老谋深算之人,不会将这等大事建立如此基础之上。 唐近楼随手拉了一个观赏嵩山派建筑的人,拱手道:“老兄,这五岳剑派的人,现是不是封禅台上?” 那人正细细研究着正厅大梁的木纹,听到唐近楼的问话,很不高兴,说道:“你自己上封禅台上看看,不就清楚了么?” 唐近楼微微一笑,说道:“封禅台离此颇远,若是白走一趟,岂不是要错过盛会。” 那人斜了唐近楼一眼,说道:“你还真想去看呢,你知道那里有多少人么?”他盯着唐近楼,很不满意的摇了摇头,道:“那场面,你现还想去看,晚了!” 唐近楼不以为意,说道:“这么说,他们真是封禅台了?” 那人不耐烦的说道:“都,都,你自去找吧。”说完转身走向下一个观察目标,不再搭理唐近楼了。 唐近楼呵呵一笑,仍是道了声谢,对令狐冲说道:“看来已经斗起来了,真是奇怪,会谈大事,怎会这么快?” 令狐冲点点头,说道:“不管这些,我们快去封禅台吧。” 三人便向封禅台进发,林平之愤愤的说道:“刚才那人,真是不识好歹,七师兄问题,他随口答了便是,怎么如此恶言恶语。” 唐近楼说道:“这算什么恶言恶语,他不过是性格暴躁了些。” 林平之听唐近楼如此说,便住了嘴。 一路上碰到不少上封禅台的武林人士,其亦有些爱交朋友的人,与他们交谈,虽然唐近楼三人为了赶时间,都是匆匆而过,不过从他们口也知道了不少消息。 之前唐近楼向那人打听,三人都以为此刻已经开始比剑,但同这些人交谈,才知道此时五岳剑派或许已经上了封禅台,但他们跟的也紧,不太可能已经开始比武。只是这些落后面的,都是些看热闹的,而且是站外面看热闹的人,他们也只知道五岳各派要比试剑术,至于为什么要比,盟会上各派掌门说了什么,他们都不知道。 唐近楼和令狐冲心忧门的情况,与这些江湖朋友互通了姓名,便即告别。 他们都是轻功超卓之人,两三息之间,这些武林人士已经只能远远的看到个背影,众人都有些发愣。其一人闷声闷气的说道:“我没有听错吧?刚才那两个少年是华山派的令狐冲和唐近楼?” 一人说道:“不可能吧,华山弟子都封禅台上呢。” 另一人道:“快走,快走,我们上去,抢个好位置,他们如果真是,定然会出手斗剑的。” 众人都说好,一人道:“我们带了不少牛肉,还有两坛好酒,若是能封禅台一边喝酒,一边看唐近楼的比剑,将来说出去,真要羡煞旁人。” 众人想到这场面,都觉得两脚生风,连赶路都快了些。 ------------ 第三十一章 会盟之时 三人来到封禅台,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看到那场面,仍是不禁为之一震。封禅台虽然处于地势高处,但却是一片开阔的空地,此时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唐近楼根本分不清哪些人是五岳剑派的弟子,哪些是江湖上前来围观盛会的朋友。 “壮观!”唐近楼叹道,令狐冲看着眼前水泄不通的场面,以及从山下源源不断的跟上来的武林人士,不禁苦笑:“这可怎么办,我们怎么过去?” “量往里面挤,至少,要知道现正发生什么。”唐近楼笑了笑,有些发苦,他们之前都只是担心会不会耽误了时辰,现却是看着眼前的人海,颇有些一筹莫展。 眼前的人多得离谱,而且围观群众兴致高涨,讨论着他们感兴趣的话题,而正封禅台央分列而坐的五派,他们说什么,有什么动静,这里根本完全不能知道。 唐近楼有些发狠的说道:“不如,踩着他们的头过去?” 林平之吓了一跳,说道:“七师兄,这样……不太好吧。”令狐冲也摇了摇头,说道:“这怎么行,我们努力挤过去,只不过是费力些,也没什么。” 唐近楼其实也只是随便说说,知道这种场合,大家都为挤个好位置而努力,若是有人踩着别人脑袋过去,只怕会引起众怒,这又不是什么高明功夫,谁都会玩这一手,大家都遵守秩序抢位置的时候,出现一个破坏秩序的人,一定会被众人围攻,何况江湖人重视的东西之一就是“尊严”,当然,也叫“面子”,谁让他们难堪,他们跟谁拼命。 唐近楼无奈的点头,冲入人群,自觉地给令狐冲和林平之开起路来。 岳不群很焦急。 早上弟子们前来报告令狐冲和唐近楼失踪的时候,他还非常淡定,吩咐众人都不要声张,告诉他们这两人很快就会回来。华山派的弟子都清楚唐近楼和令狐冲的剑法如何,因此也没有特别担心。岳不群功力深厚,令狐冲和唐近楼比剑之时,他房内有所感应,因此加放心。只是直到一个时辰以后,到了掌门聚会的时候,二人还没有出现,岳不群开始有些焦急起来。 他倒也不担心两人的安全,就算是碰到危险也不担心。若是这两人都不能自保,那华山派自他以下,就没有一个人能够自保。即使到现,岳不群虽然焦急,但也并不是担心两人的安全问题,而是焦急他们为什么还没有出现。已经先后有三派都派出了弟子上场,只有华山派和恒山派还没有一个上场,北岳恒山派是佛家门派,自然是不欲争先,但岳不群此刻没有派出弟子,却跟他平日的养气功夫毫无关系,实是心焦急,无暇去关注这些。 此时场外叫好声突然大涨,震耳欲聋。却是场上一名嵩山派的弟子用剑将另一名衡山弟子的剑挑飞,然后一脚将他踢下了擂台,这一手十分漂亮,他使重剑,却如此轻盈,是难得。那嵩山弟子桀骜的站台上,环顾四下里的武林人士,知道他们当很多人都不是自己的对手,是有些不屑,这冷傲的表情,落围观群众眼里,却是加兴奋,加倍的起哄,气氛加高涨起来。 此时唐近楼带着另外两人,满头大汗,终于挤到了离封禅台只有十余丈的地方,他抬起头来看了一眼众人欢呼的对象,不禁一笑,这人他居然认得,正是数天前封禅台上出剑试他的冷松浩。他转头对二人说道:“现上的不过是二代弟子,我们便是这里歇息一下,也不妨事。”令狐冲背着林平之,也是一个负担,听了唐近楼的话,也不反对,三人便这里,一边歇息,一边观看五岳派跟他们同辈的弟子们斗剑。 令狐冲爱交朋友,又想知道五岳的盟会上发生了什么,料想这里的人站位比较靠前,想必嵩山会客厅的时候也能占到好位置,说不定会有知道事情来龙去脉的人。于是跟身旁的人闲聊起来,却还真有那之前占到了绝好位置的江湖客,听令狐冲想要知道,就眉飞色舞的说起嵩山会客厅所发生的事情。 原来五岳掌门虽然会客厅没有待上一会儿,但却是风云突变。 双方一上来就直奔主题,剑拔弩张,没有半分客气敷衍的地方。左冷禅苦心经营了二十多年,但这些年来的布置,屡屡失败,到了这一刻,其实手没有多少筹码,而这月的五岳会盟,虽然是左冷禅提出,但其实也得到了各派的真心同意,因为此时左冷禅并无多大优势,只要其余四派齐心协力,左冷禅不要说并派,这五岳会盟还会成为他自己的一大难关。 五派刚刚坐定,左冷禅不出所料的,便是率先出招。他痛陈当今武林,魔教横行,祸乱江湖的种种情形。声称五岳若不并派,将永远都不能魔教抗衡。其余四派的掌门冷眼旁观,这些陈词滥调,显然只是左冷禅的开场白。 随后发生的事情,却是几人的意料之外了。先是昆仑派掌门,站出来痛斥魔教的行径,他满头白发被烧了一半,留下来的也都有焦黑的痕迹,看起来非常凄惨。昆仑派和北岳恒山被袭击的消息已经江湖皆知,他站出来声讨魔教,也是无可厚非,只是其他几派的掌门听到这个消息,却都有些皱眉。昆仑掌门说完,接着出场的却是泰山派的玉音子等人,他们众目睽睽之下,上演了一场同门相残的大戏,虽然后被其余各派劝阻,却左冷禅的“调解”和本派的“众人支持”下,改为由天门道人和玉音子协商解决本派大事。 这个变故一生,岳不群,莫大先生,定闲师太都有些如立针毡,不知道左冷禅还有什么后手。 结果左冷禅第三个对付的,便是莫大先生。莫大先生当年杀死嵩山派高手的事情,岳不群当然也是知道的一清二楚,若是左冷禅此时将此事托出,借以威胁莫大先生,自己就将会处于一个尴尬的位置,将会**面对左冷禅,那可真是大大的不妙。 因此左冷禅说话间苗头刚一露出,岳不群便起身打断了他的话,随后说了一段话,让所有围观众人,听得如痴如醉,场的观礼贵宾目瞪口呆,连泰山,恒山,衡山三派的掌门都有些震动,独独左冷禅一个人面色铁青。 岳不群说的话其实也不稀奇,左冷禅说五岳剑派五岳剑派一盘散沙,区别于,他将矛头直指左冷禅本人,五岳剑派之所以一盘散沙,责任全都于身为五岳剑派盟主的左冷禅,居心叵测,多有奸谋! 岳不群爆出这么猛地料,围观的江湖人士顿时觉得不虚此行,左冷禅的几位师弟当场就有些按捺不住,岳不群怡然不惧,列数了左冷禅数年来做的不少事情,虽然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但左冷禅处事,偏护嵩山,打压四派的意思,却是昭然若揭。 左冷禅到了此时,却已经完全冷静了下来。他冷静的听着岳不群对他的指责,一直到岳不群说出了他长篇大论的心思想。 五岳剑派,应该重选盟主! 左冷禅当时就笑了,他那双冰冷的眼睛盯着岳不群,说道:“岳师兄,我们今天讨论的是并派,并派之后,自然也没什么五岳盟主了。我一向佩服岳师兄,五岳剑派并派之后,岳师兄很有可能成为第一任掌门人,到时候我便归于岳掌门门下,什么五岳盟主,也不必说了。” 岳不群淡淡一笑,说道:“并派不并派的,还没有终确定,不过,若是不能由一个让众人心服口服的五岳盟主来主持这件大事,并派之议,恐怕会贻笑江湖。” 左冷禅还没说话,他的左右已经忍不住了,丁勉说道:“五岳盟主是当年五派共同推举出来的,当时五派掌门互相谦让,后约定互相较技,点到为止,我师兄技高一筹,力压群雄,这才成为五岳盟主。岳师兄想要当五岳盟主,可有把握胜过四派掌门么?” 岳不群还未说话,却听莫大先生颤颤巍巍的站起来说道:“上次推选盟主,也是十多年前的事了,这么些年过去,莫大苦练多年,也想跟各位师兄印证一番剑术,为我五岳剑派交流……做个表率。” 莫大此言一出,顿时众人哗然,围观群众奔走相告:五岳剑派内讧,火并即,高手对招,现场进行…… 左冷禅冷冷一笑,说道:“也好,便先遂了岳师兄的愿,左某这里,哪位师兄愿意赐教,便出手吧。” 剑拔弩张之时,却听一人说道:“慢。” ------------ 第三十二章 重选盟主 众人一瞧,却是定闲师太,她双手合十,说道:“众位师兄,贫尼有一个提议。” 左冷禅说道:“师太请讲。” 定闲师太站起身来,缓缓说道:“五岳剑派,同气连枝,之所以要结成同盟,就是为了共同发扬光大,江湖上立足。贫尼以为,不论是谁要做五岳盟主,都必须能够带领五岳剑派不断发展,能够让五岳各派都发扬光大,而绝不能为了自己一门一派费心思,于其余各派却是不管不顾。” 左冷禅哼了一声,说道:“那么师太认为,这五岳各派之,哪位师兄能当的这盟主之位?” 定闲师太说道:“贫尼看来,谁当盟主都是一样的,只要是为了五岳剑派好,就算是左掌门继任盟主,亦无不可。”这句话一惊出口,众人都有些骇然,定闲师太此言,分明隐隐约约是指责左冷禅任盟主之时,所作所为,于五岳各派都没有好处,不适合再担任盟主一职。 岳不群看了看左冷禅,呵呵一笑,说道:“定闲师太说的不错。” 左冷禅冷冷说道:“定闲师太说的的确不错。我们五岳剑派,之所以结盟,就是为了能够壮大五派的实力,左某作为盟主,二十年来,一直心力,为五岳剑派的发展费劲了心机。可惜魔教横行,导致江湖大乱,祸害四起。五岳派由于分处各处,对抗魔教,始终处于下风。这二十年来,由于魔教的压制,导致我五岳剑派始终未能进一步,这些,左某身为五岳盟主,不敢推脱其责任。” 岳不群皱了皱眉,只听左冷禅继续说道:“所以,我才要着力推动,五岳剑派的合并。只要五岳并为一派,便再也不会担心魔教的偷袭,甚至可以光明正大,对抗魔教,还武林一个太平,也让我五岳剑派江湖上,加受人敬仰。” 这时候莫大先生轻咳了一声,淡淡说道:“左掌门,并派之事,先不忙议,如今是选盟主。” 左冷禅冷冷一笑,说道:“选盟主?那就请莫大先生如刚才所说,亮剑吧。左某也想知道,这些年来,莫大先生的‘百变千幻衡山云雾十三式’到了多么了不起的境界。” 莫大先生微微一笑,说道:“不忙,不忙。”他转头环视一周,与众掌门无形间有些交流,这才说道:“莫大这么些年,虽然剑术有些进步,可是人也老迈,恐怕活不了几年了。” 左冷禅说道:“莫大先生内功深厚,说这话言之尚早。” 莫大先生说道:“左掌门,恕我直言。你的剑术虽然高明,可也未必是天下第一,这话,你可承认?” 左冷禅冷漠的说道:“人人皆知,魔教教主东方不败,武功天下第一。只是不明白,莫大先生是什么意思,莫非是想让天下第一的东方不败来当这五岳盟主么?” 莫大先生道:“依莫大的看法,便是武功天下第一,也未必能做这五岳盟主。” 这话说出来,围观群众首先表示意见很大,江湖上的豪杰本来就没什么规矩可言,虽然迫于嵩山派的威力一直站的比较不接近五派,但听到这么劲爆的话题,也忍不住发出自己的声音。 众人起哄,自然不会讲究什么“你一句我一句”,只听到此起彼伏的声音,诸如“天下第一都不能做盟主,那还有谁能做?”,或者“难道只能姓莫名大的人才能做盟主?”之类的声音不绝于耳。 左冷禅皱着眉头,一言不发。 莫大先生呵呵笑了起来,说道:“莫大无能,连个小小的衡山派也管不住,连师弟都让人给赶了出去,别说五岳派的盟主了。”他说着,轻轻的瞟了一眼左冷禅,说道,“莫大年事已高,也活不了几年,我还活着时,衡山派还能有两分微薄的名声,可我不会教徒弟……唉!若是我死了,衡山派连我莫大这样的人都没有一个,恐怕要加没落。” 岳不群说道:“莫师兄何出此言,严师侄和方师侄都是大有前途的人物,衡山派定然会加兴旺的。” 莫大先生盯着岳不群,说道:“岳先生说的不错,只有下一代弟子有出息,门派才能加兴旺。所以莫大的意思,”他转过头,看向左冷禅,“哪位掌门的弟子强,哪位掌门会教导弟子,那他就该是我五岳剑派的盟主。” 这话说出来,刚刚起哄的人消停下来,不少人转了风向,变成声援起莫大先生来。 左冷禅眯着眼睛,面无表情的说道:“如今的二代弟子,出色的我也大都知道,便是出色,也不过尔尔,比起各派掌门一代的弟子,大大不如。便是比别派的二代弟子强些,又能说明什么?” 玉音子跟天门道人较劲了半天,刚刚休息了一阵,此刻当然要跟着左冷禅说话:“左盟主说的对,各派的弟子,目前都还未成器,现强的,将来未必强,现比别人弱,将来说不定会成为五岳剑派的第一人。怎能一概而论。” 天门道人反驳道:“现强的,自然是因为天资,将来若是肯用功,自然能够成为撑起门派的栋梁,各派择良材以教,都是为了门派的传承,我看莫大先生说的很有道理,谁的徒弟好,谁自然就能代表五岳剑派的将来,这样的人,正适合当五岳的盟主。” 左冷禅心想:“也罢,我嵩山派弟子,难道会弱于别人?” 他看了看各人神态,也不知是否有诈,但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也没有必要加谨慎了。 “玉音子道长说的不错,如今的二代弟子,还未成材,他们的剑术武功,实过于稚嫩,便是比武决出胜者,也绝对比不过五派的掌门。我们选的是五岳剑派现的盟主,而不是未来的盟主,怎么能单凭弟子的武功定出胜负。”左冷禅环视四周,高声说道,“左某的提议,每派选出三名弟子,五派弟子,互相较技,看看五岳剑派的二代弟子,武功都什么程度。至于结果,只做游戏,他们的剑术,多当得起一句前途无量,至于将来是否真能成为高手,还未可知,难道选盟主这样的大事,要落他们身上?” 岳不群说道:“如此有何益处?” 左冷禅说道:“怎么没有。五岳各派的优秀弟子,自己的门派里都是佼佼者,难免生出骄矜傲慢之心,此次较技,也可以让很多自视甚高之人,看清楚自己的真实实力,免得不经挫折,出了山门,贻笑大方,毁坏了我五岳剑派的声誉。” 岳不群开口说道:“只是这般,便跟盟主之议毫无关系,五岳剑派,同气连枝,这弟子之间的比试,什么时候不能进行?” 左冷禅见局势已经渐渐的导向了他所希望看到的方向,心大定,微微笑了笑,刻板的脸上现出一丝怪异的笑容,说道:“我本来边说,这等大事本来就不该由还未成材的二代弟子来决定,只是众位师兄一定要由此定出盟主,左某这才勉为其难,想出这个法子。既然岳师兄觉得这般做不好,那便放弃了便是,仍旧由我们几兄弟切磋剑术,至于弟子之间的比试,以后也可以约定时间,慢慢进行。” 岳不群面沉如水,心却已经渐渐有些焦躁,这时候莫大先生说道:“五岳剑派之,有些弟子虽然年轻,却已经显出了可堪造就之象,我们虽然是选盟主,但为的,不就是五岳剑派的未来么,这些弟子平日里也是难得一聚,如今五岳会盟,齐聚一堂,正该互相切磋,增进友谊。” 左冷禅说道:“莫大先生说的也有道理,既然如此,不如让这些弟子们互相比试,后决出胜者,亦可以向各派的师叔师伯直接讨教剑招。如此教过晚辈,我们再来比剑,也可以免得伤了和气。” 定闲师太突然说道:“依贫尼看,何必分什么掌门和弟子,若是五岳剑派有弟子剑术超群,便是让他代表师门争夺盟主一席,又有何不可?” 左冷禅闻言,哈哈一笑,说道:“若是当真有这样的弟子,五岳剑派真是大大有幸。”群雄也哄然大笑,似是对定闲师太的见识大有不屑之意,左冷禅却收起笑容,朗声说道:“好,便依师太之言,各派加上掌门,各出四人,胜者为盟主,咱们封禅台见吧。” 岳不群和莫大先生对视一眼,莫大先生有些激动,但又有些不确定。岳不群也是如此……他们真的能胜么? 那江湖客兴致勃勃间且添油加醋的将会客厅的事情讲完,这边冷松浩已经连败南岳衡山,东岳泰山,北岳恒山各一名弟子,此刻站场上,威风八面。围观群众大声呼喊着他的名字,让他这一瞬间,竟有了扬名已久的错觉。 这时候衡山派莫大先生的弟子严鹤站了出来,正要开口挑战,却听左冷禅说道:“岳师兄,四派都已出了一人,华山派怎么独独不动,莫不是要养精蓄锐?” 岳不群脸色不变,说道:“既然左师兄有令,岳某安敢不从。”说罢环视着周围的弟子,说道:“你们谁愿意去请教剑法?” ------------ 第三十三章 一剑成名 众弟子皆沉默。群雄见无人出战,顿时嘘声四起。华山弟子也多有不忿,一些人低声道:“除了大师兄和七师兄,这里没有人是冷松浩师兄的对手。” 岳不群淡淡说道:“你们便出场向冷松浩师兄讨教几招,便是输了,也不丢人。” 华山弟子仍旧默然不答,相互张望,都有退却之意。却听左冷禅如铁石相击一般的笑声传来,说道:“岳师兄,左某不过开个玩笑,冷松浩的剑术,嵩山派众弟子,也算是极高的,岳师兄若是有意,何不亲自下场,指点一番。免得他骄傲自大,目无人。” 这番话说出来,分明是看不起华山派的众弟子。华山派众人都是气愤,施戴子说道:“若是大师兄和七师弟这里,怎会容得冷松浩放肆。”众人都称是,陆大有附和道:“大师兄还嵩山下一人一剑,打败过三名成名已久的嵩山派师叔。这个冷松浩算什么东西。”众人说起了唐近楼和令狐冲,自知比不过对手,就加不愿意上台了。 却有一个后入门的说道:“或许连大师兄和七师兄也不是他的对手呢。” 这话一说出口,众人纷纷对其声讨,这些年唐近楼和令狐冲二人已经很少山上跟同辈的师兄弟练功,但当年同他们一起练功的众师兄弟,都还记得二人的惊采绝艳,听到有人质疑,毫不犹豫的站出来进行反驳。 只是他们这里玩争论,动静未免就有些大了。加上冷松浩台上站了半天,也没有华山弟子上来迎战,他还没说什么,围观的群众们首先不乐意了,见华山派缩头缩尾,似是不敢出战,甚至“内讧”起来,纷纷起哄,有哪些口不干不净的,便诸如“胆小鬼”,“龟儿子”之类的话不要钱的送到华山派弟子的耳朵里。 华山弟子一个个脸色都不好看,也有那些觉得上去切磋切磋输了不怕的……现也不敢去了,这种情况,输了就丢人到家了。 “师父,让我去吧。”这是一个细细的声音说道。华山弟子看去,都吃了一惊,只见苏雁月看了台上的冷松浩一眼,有些犹豫的说道,“我的武功本来就不好,就算输了,也没什么。” 说着便上台去,众人也不知是该劝还是该随她,都怔住没有行动。却听一人笑了起来,说道:“咱师兄师弟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知道你们这么没胆量。苏师妹,你就这里安心看着好了。”众师兄弟都有些吃惊的看着说话的那个人,岳不群之前看华山派弟子畏首畏尾,虽然心失望,但也没有什么表示,此刻见到这人的表现,却也忍不住当真有些吃惊了。 那人华衣华服,这么些年吃的也比较丰盛,导致身材有些走形……手上拿着的是一柄不久前从龙泉铸剑谷重金买来的宝剑,据说不比唐近楼手里的那一柄差,只是剑鞘和剑穗都太过华丽,实是像观赏品多一些。 正是高根明。 高根明笑了笑,说道:“这人的剑法也敢跟大师兄和七师弟比,亏得你们敢想,华山剑法都白学了吧?” 施戴子有些羞恼,说道:“五师弟,冷松浩师兄的剑法虽然比不上大师兄和七师弟,可比起你我,的确是的高得多了,你要上场,师兄弟们都支持你,只是说这等话,又是何必。”又有道:“五师兄练了这么多年的养吾剑,又何必说我们。” 高根明皱眉,转身看了那人一眼,却也是一个近入门不久的弟子。他飒然一笑,转身便上了擂台。台下的观众见华山派终于上了人,轰然叫好,大都为冷松浩助威助阵。 唐近楼听到左冷禅说话的时候就开始向前面挤位置的辛苦过程,此刻离比武台已经不过两三丈远,听到群雄叫好,抬头一看,顿时呆住,身后跟着的令狐冲和林平之也是一样,目瞪口呆。 林平之喃喃道:“五师兄,他怎么敢……” 唐近楼接道:“他怎么敢上去,那不是丢脸么。” 冷松浩微微的动了动嘴角,似是笑了一笑,说道:“华山派的这位师兄,请指教。”他连高根明名字也不知道,似乎也并不想知道,神态语气之,自有一种狂傲。 高根明一礼,说道:“华山派高根明,冷师兄请指教。”高根明一向惫懒,做任何事都是懒洋洋的,连练剑也偷懒,因此华山派众弟子,修为号称差,基础剑法基本上要练上一辈子都练不好,还是岳不群看他不像话,传授了他养吾剑,若非如此,他到现,还只会华山派的入门七十二路剑法。 但到了此刻,他收起了平日惫懒的神情,显得无比的郑重,他看着眼前这个威风八面的嵩山弟子,心里充满的,却是对他那些华山同门的不满意,施戴子,陆大有,这些人都是他的朋友,他们之间的交情,可以为之赴死。可是刚才,他们却不敢为华山派出战,原因仅仅是因为打不过这嵩山高徒。 “七师弟和大师兄也不知道做什么去了,但不论如何,华山派的脸可不能丢。” 高根明打定了这个主意,他知道以自己华山倒数第一的剑法,无论如何也不是冷松浩的对手,因此准备一开战便抢攻一阵,然后开始绕圈子,但是又不能绕的太久,让别人看出来就不好了,只要努力支持一阵,输的不那么难看,也就过得去了。 他这么想着,自觉没什么破绽,因为虽然师兄弟们都说冷松浩的剑法如何如何厉害,他却觉得冷松浩剑法甚是平淡,破绽颇多,虽然自己肯定打不过,但就他那样破绽百出的剑法,抢攻一阵让他还不了手,说不定能够做到。 他这边越想越有信心,那边冷松浩细细瞧了他好久,见这微胖的青年始终神游天外,也不知想些什么,终于忍耐不住,开口说道:“高师兄。” 高根明有些没反应过来,应了一声:“哦。” 冷松浩有些好笑,又有些轻蔑,淡淡的说道:“高师兄准备好了没有?” 高根明这才反应过来,精神一振,说道:“准备好了,冷师兄请吧。” 冷松浩冷笑了一声,说道:“这嵩山之上,下是主,高师兄是客,还是高师兄先请出剑吧。” 群豪看二人站了半天,现又开始闲聊,不耐烦起来,有粗豪的汉子已经喊起来:“快打,快打。” 高根明长剑指向冷松浩,说道:“请。”话音未落,脚一点地,人随剑走,只见剑光一闪,片刻间已经到了冷松浩面前,此刻冷松浩面上那一抹讥讽的笑容还没能完全展开,他惊怒的大叫一声,连剑也来不及抽出,连鞘横了自己身前,高根明皱了皱眉头,心里泛起一种非常诡异的不安感觉。 “这……好像太简单了吧。” 高根明长剑一转,压冷松浩的剑鞘上,然后,接着冷松浩的抵抗,一个非常巧妙地弹劲,将长剑再次回转了过来,轻轻一送…… “苍松迎客!” 众华山弟子均被惊呆。 为冷松浩叫好的声音戛然而止。 比武场上,高根明的长剑,轻轻的搭冷松浩的脖子上,而冷松浩双手捧着还未出鞘的剑,就像是要进献给高根明一般。高根明脑海一片空白,百思不得其解:怎么……怎么会这么容易?我为什么会赢? 围观群众先反应过来,一片喝彩声,也让台上震怒的左冷禅,惊愕的莫大先生,定闲师太,天门道人,以及非常无辜的岳不群……等人,都恢复了正常。 高根明也反应过来,连忙收起剑,后退了两步,非常真心的说道:“冷师兄,实是对不起,我不知道会是这样……我,我……”他憋了半天,脸都红了,说道,“我趁你不备,偷袭了你,是我不对。” 冷松浩本来羞怒焦急,但比武场上输给别人,无论如何已成定局,此刻听到高根明如此说,也不好发作,他什么也不说,只是微微一礼,转身便下了擂台,旁边的师兄弟对他说些安慰的话,他心里也完全没有听见,只是沉浸为何没有防住他的偷袭的愤怒之,只是渐渐的,他的后背渗出了冷汗。 “为什么那一剑,我似是无论如何,也躲不过?” 所有见到这一场比试的人当,惊愕的,此刻全混围观群众之。 林平之看着高根明趁冷松浩不备,一剑就将其击败,心里十分惊愕。他的剑术全是高根明所教,但高根明连华山派七十二路基础剑法都要练错,林平之实是看不上高根明的武功,高根明一剑击败此前威风八面的冷松浩,让他心里觉得十分诧异。 林平之说道:“大师兄,五师兄的武功竟然这么高么?” 令狐冲摇头,有些不确定的说道:“或许,或许他近,得了什么奇遇吧。” 一旁的唐近楼张着嘴站了半晌,脑忽然一道灵光闪过,突然记起,当年那个锦衣华服的瘦高少年,曾得意的对自己说: “你五师兄,已经将那乱七八糟的剑宗剑法,忘的一干二净啦!” 唐近楼呆呆的看着场上茫然不知所措的高根明,心不知是什么感受。 围观的江湖客们片刻的寂静后,爆发出了大的声音,显然刚才微风八面的冷松浩被高根明一剑击败,让他们觉得十分刺激。 高根明场上,晕晕乎乎,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念头乱转,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些什么,他转头看向岳不群的方向,却见一众华山弟子都吃惊的张望着他,一副见到了及其不可思议事情的表情。 高根明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剑术能到什么境界,从来没有,他从来不把自己剑术差当成一回事,也从来不觉得没有学到高深剑法是一件多么可惜的事情。他华山十几年,有几个生死之交的好朋友,这就够了。 可是今天,他非常茫然。为什么他这半吊子的剑术,竟然能将嵩山派的弟子打败,而且这个冷松浩,分明是嵩山派二代弟子不可多得的高手。要知道,他练了十几年,也只是对七十二路入门剑法算得上是熟练,连养吾剑都很少练习。而这七十二路入门剑法,虽然一切剑术都由其派生出来,但当年岳不群每教一招剑术,总是会将它的破解之法,防守之道讲的清清楚楚,这套七十二路入门剑法,实实,称得上是破绽百出,几乎每一招剑法都包含了无数的漏洞。 “这样的剑法,怎么能够打败冷松浩?” 高根明一脸忧郁,似乎比嵩山派的弟子还要气氛这种结果。正思间,坐上首的左冷禅呵呵笑了两声,说道:“高师侄如此高明的剑术,真是让左某也大开眼界。” 高根明听到这话,也有些受宠若惊,左冷禅毕竟是五岳剑派的盟主,也是公认的五岳第一高手,他恭敬地回答道:“是冷师兄大意了。” 左冷禅转过头去,对岳不群说道:“高贤侄这样的剑术,江湖上竟然名声不显,岳师兄真是费心了。” 他这话的意思,就是说岳不群故意将高根明藏起来,不让他江湖上露面,好这次大会上打他一个措手不及。岳不群微微一笑,心其实有万般无奈,却只是淡淡的说道:“不敢。” 这时一个嵩山弟子已经等不及,跳上了台,用剑指着高根明,说道:“姓高的,你偷袭我师兄,侥幸得胜,算不上英雄,我立刻就送你下去。” 这人出言不逊,华山派的众人都不高兴,纷纷反驳,私下里也说道:“都已经行过礼了,自然算是开始,哪里还有偷袭不偷袭的。”虽然向着高根明,但从心理上,却还是觉得道理嵩山派那边。 高根明听他说的话,暗想道:“我就算是偷袭冷松浩,又关他什么事了,再说了,凭冷松浩那破剑法,留这里也丢人现眼,难道还能怪我的剑术比他好么。”他想到这里,心便是有气,又想到,“我已经打赢了冷松浩,就算输给这人,也不丢人,何必低眉顺眼,搞得好像个个都觉得我好欺负。” 他这么一想,顿时觉得要让自己表现的不那么受欺负,于是下巴一扬,说道:“这位嵩山派的师兄,请问尊姓大名?”虽然话语规矩,但神态眼神语气,无不显出轻蔑,那人大怒,却强忍住,双手一抱拳,几乎是咬着牙齿说道:“嵩山派常远如,请指教。” 高根明看他那神情,像是要过来咬人似的,心里也有些发毛,想到之前冷松浩也是这般对自己说话,为什么自己就没有这么生气。只是他打定了主意要表现的骄傲,此时也不退缩,只是淡淡的一点头,说道:“请吧。” 常远如哼了一声,不再像冷松浩那般谦让一番,直接出手,闪电般跨过了一步,长剑嗡的一声,直直的劈向了高根明。高根明当下退了一步,长剑他的眼前划过,却堪堪短了一寸,常远如轻喝一声,长剑直刺,当胸袭来。高根明再退一步,长剑仍是离他一寸。常远如右脚一抬,向前一步,高根明却是脚一动,再退了一步。 他一退再退,顷刻间,竟退了三步。 但不管是围观的众人,还是台上的武林众豪杰,都没有觉得他逃跑,反而看着他这三下步法,目瞪口呆。只因为那常远如连使三剑,却不多不少,都只能他身前一寸处停下。 常远如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个情况,他心惊怒,终于知道眼前这个人是他从未见过的青年高手,刚才将冷松浩打下去,绝非是凭了运气。他大喝一声,长剑嗡嗡作响,不再像刚才一般,追求精确的控制,反而大开大合,仿佛使得是一柄开山巨斧一般。 “大嵩阳神剑!” 台下有识货的江湖客,失声喊了出来。大嵩阳神剑是嵩山派镇派的绝学之一,刚猛无铸,是剑法当为霸道的一门,也是左冷禅称雄于江湖的绝学。常远如使出这路剑法,大开大合,却隐隐透出阴阳相济之力,显然于这路神剑,已经登堂入室。 常远如使出大嵩阳神剑,威力大不一样,高根明便无力作出刚才那般风骚的走位,但他不知为何,仍不出剑,只是左右晃动,前趋后退,利用连步法也算不上的进退之势来躲避大嵩阳神剑的威力。 但常远如这路剑法,显然得过本派的高人,甚至可能是左冷禅本人的指点,他本身内功便不俗,用起这路剑法已经威力极大,然而几十剑过去,他不仅力气未衰,反而将前面的剑势连接起来,组成了一道道力网,让高根明的活动空间越来越小,眼看就要撞上常远如的长剑。 “小心。”岳不群终于忍不住,喊了一声,却一瞬间,睁圆了双眼。 只见高根明与不可能之,竟然躲开了常远如的长剑,然后,便如之前那般,退了一步! “根清净方为道,原来退步是向前!”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高根明哈哈一笑,再退了一步,堪堪躲开了常远如接下来的一记大嵩阳神剑。 “你明白什么了?”常远如忍不住说道,“有本事你别跑。” 高根明笑了笑,说道:“我终于明白了,刚才我打赢你师兄,可不是因为我的运气好,实实是因为我的剑术比他要高的缘故。” 常远如气的笑了起来,说道:“你明白了这个道理,怎么还要到处逃窜,何不跟我一比高下,让我看看,你这位华山派的高徒,剑术究竟能好成什么样子。” 高根明微微一笑,说道:“我刚才是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我当年好像是学过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只是后来忘得干干净净的了,按理说不应该有什么影响,没想到……那两句口诀,竟然是真的。” 常远如皱眉,说道:“口诀?什么口诀?” 高根明长剑一转,指向常远如,说道:“当然是剑诀了。” 常远如不耐烦了,脚步一错,长剑挥向高根明,说道:“让我来领教领教你的华山派神剑好了。”高根明微眯着双眼,此刻他已经和一刻钟之前判若两人,那时候他坚信自己不是冷松浩的对手,而现,他已经知道,这两个号称嵩山派二代弟子的佼佼者,都远远不是自己的对手。 他长剑一动,如灵蛇出动,如苍鹰博兔,直刺过去,竟是要跟常远如的重剑硬碰硬。众人都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他为何以卵击石,唐近楼心一动,眼异彩连连,脑闪过了当时出现那破桌子上的入门剑法。 “妙!”唐近楼低喝一声,林平之听到正要疑问,却见高根明的长剑要与重剑相碰之时,微微一转方向,他脚步一错,整个人已经到了常远如的右方,而他的长剑,则是直刺常远如的右颈。 “又是苍松迎客。”唐近楼笑道,“入门剑法真是简单,看个起手式就知道后面是什么了。”林平之刚想笑,却发觉令狐冲似乎面色严肃,顿时将笑容收敛。 常远如怒喝一声,长剑回转,大嵩阳神剑的刚猛剑力澎湃而出,似是要将眼前的一切化成灰烬。高根明却是丝毫不受影响,他长剑收回,然后,轻盈的一转身,做的比天天玩玉女十剑的华山女弟子还要漂亮,却回头瞬间,将长剑从大嵩阳神剑的力网心,递了进去! “浪子回头!”唐近楼叹道,“漂亮漂亮,大师兄,便是你我,这里也做不出好的选择了。” 令狐冲微微一笑,“浪子回头”的确是此处好的选择,但他看出高根明出此招多是因为之前用的招数所造成的情况所制。若是他或者唐近楼,碰到这种情况,至少有十种应对的招式,“浪子回头”,不过是其之一罢了。 “七师弟,五师弟的剑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他这样问道,却见那边常远如大开大合的大嵩阳神剑,爆发到了极点,威风到了极点,却也是被压制到了极点。高根明极简极易的入门华山剑法,将他压制得喘不过气来。 忽然间高根明长剑“嗤嗤”作响,顷刻间刺出数剑。常远如左支右绌,却停剑之时,发现自己的咽喉,已经被高根明用剑抵住。 ------------ 第三十三章 原来退步是向前 唐近楼呆呆的看着场上茫然不知所措的高根明。心中不知是什么感受。 围观的江湖客们在片刻的寂静后,爆发出了更大的声音,显然刚才微风八面的冷松浩被高根明一剑击败,让他们觉得十分刺激。 高根明在场上,晕晕乎乎,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念头乱转,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他转头看向岳不群的方向,却见一众华山弟子都吃惊的张望着他,一副见到了及其不可思议事情的表情。 高根明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剑术能到什么境界,从来没有,他从来不把自己剑术差当成一回事,也从来不觉得没有学到高深剑法是一件多么可惜的事情。他在华山十几年,有几个生死之交的好朋友,这就够了。 可是今天,他非常茫然。为什么他这半吊子的剑术,竟然能将嵩山派的弟子打败,而且这个冷松浩,分明是嵩山派二代弟子中不可多得的高手。要知道,他练了十几年,也只是对七十二路入门剑法算得上是熟练。连养吾剑都很少练习。而这七十二路入门剑法,虽然一切剑术都由其中派生出来,但当年岳不群每教一招剑术,总是会将它的破解之法,防守之道讲的清清楚楚,这套七十二路入门剑法,实实在在,称得上是破绽百出,几乎每一招剑法都包含了无数的漏洞。 “这样的剑法,怎么能够打败冷松浩?” 高根明一脸忧郁,似乎比嵩山派的弟子还要气氛这种结果。正在思索间,坐在上首的左冷禅呵呵笑了两声,说道:“高师侄如此高明的剑术,真是让左某也大开眼界。” 高根明听到这话,也有些受宠若惊,左冷禅毕竟是五岳剑派的盟主,也是公认的五岳第一高手,他恭敬地回答道:“是冷师兄大意了。” 左冷禅转过头去,对岳不群说道:“高贤侄这样的剑术,在江湖上竟然名声不显,岳师兄真是费心了。” 他这话的意思,就是说岳不群故意将高根明藏起来,不让他在江湖上露面,好在这次大会上打他一个措手不及。岳不群微微一笑,心中其实有万般无奈,却只是淡淡的说道:“不敢。” 这时一个嵩山弟子已经等不及,跳上了台。用剑指着高根明,说道:“姓高的,你偷袭我师兄,侥幸得胜,算不上英雄,我立刻就送你下去。” 这人出言不逊,华山派的众人都不高兴,纷纷反驳,私下里也说道:“都已经行过礼了,自然算是开始,哪里还有偷袭不偷袭的。”虽然向着高根明,但从心理上,却还是觉得道理在嵩山派那边。 高根明听他说的话,暗想道:“我就算是偷袭冷松浩,又关他什么事了,再说了,凭冷松浩那破剑法,留在这里也丢人现眼,难道还能怪我的剑术比他好么。”他想到这里,心中便是有气,又想到。“我已经打赢了冷松浩,就算输给这人,也不丢人,何必低眉顺眼,搞得好像个个都觉得我好欺负。” 他这么一想,顿时觉得要让自己表现的不那么受欺负,于是下巴一扬,说道:“这位嵩山派的师兄,请问尊姓大名?”虽然话语中规中矩,但神态眼神语气,无不显出轻蔑,那人大怒,却强忍住,双手一抱拳,几乎是咬着牙齿说道:“嵩山派常远如,请指教。” 高根明看他那神情,像是要过来咬人似的,心里也有些发毛,想到之前冷松浩也是这般对自己说话,为什么自己就没有这么生气。只是他打定了主意要表现的骄傲,此时也不退缩,只是淡淡的一点头,说道:“请吧。” 常远如哼了一声,不再像冷松浩那般谦让一番,直接出手,闪电般跨过了一步,长剑嗡的一声,直直的劈向了高根明。高根明当下退了一步,长剑在他的眼前划过。却堪堪短了一寸,常远如轻喝一声,长剑直刺,当胸袭来。高根明再退一步,长剑仍是离他一寸。常远如右脚一抬,向前一步,高根明却是脚一动,再退了一步。 他一退再退,顷刻间,竟退了三步。 但不管是围观的众人,还是台上的武林众豪杰,都没有觉得他在逃跑,反而看着他这三下步法,目瞪口呆。只因为那常远如连使三剑,却不多不少,都只能在他身前一寸处停下。 常远如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个情况,他心中惊怒,终于知道眼前这个人是他从未见过的青年高手,刚才将冷松浩打下去,绝非是凭了运气。他大喝一声,长剑嗡嗡作响,不再像刚才一般,追求精确的控制。反而大开大合,仿佛使得是一柄开山巨斧一般。 “大嵩阳神剑!” 台下有识货的江湖客,失声喊了出来。大嵩阳神剑是嵩山派镇派的绝学之一,刚猛无铸,是剑法当中最为霸道的一门,也是左冷禅称雄于江湖的绝学。常远如使出这路剑法,大开大合,却隐隐透出阴阳相济之力,显然于这路神剑,已经登堂入室。 常远如使出大嵩阳神剑,威力大不一样。高根明便无力作出刚才那般风骚的走位,但他不知为何,仍不出剑,只是左右晃动,前趋后退,利用连步法也算不上的进退之势来躲避大嵩阳神剑的威力。 但常远如这路剑法,显然得过本派的高人,甚至可能是左冷禅本人的指点,他本身内功便不俗,用起这路剑法已经威力极大,然而几十剑过去,他不仅力气未衰,反而将前面的剑势连接起来,组成了一道道力网,让高根明的活动空间越来越小,眼看就要撞上常远如的长剑。 “小心。”岳不群终于忍不住,喊了一声,却在一瞬间,睁圆了双眼。 只见高根明与不可能之中,竟然躲开了常远如的长剑,然后,便如之前那般,退了一步! “六根清净方为道,原来退步是向前!”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高根明哈哈一笑,再退了一步,堪堪躲开了常远如接下来的一记大嵩阳神剑。 “你明白什么了?”常远如忍不住说道,“有本事你别跑。” 高根明笑了笑,说道:“我终于明白了,刚才我打赢你师兄,可不是因为我的运气好,实实在在是因为我的剑术比他要高的缘故。” 常远如气的笑了起来,说道:“你明白了这个道理,怎么还要到处逃窜,何不跟我一比高下,让我看看,你这位华山派的高徒。剑术究竟能好成什么样子。” 高根明微微一笑,说道:“我刚才是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我当年好像是学过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只是后来忘得干干净净的了,按理说不应该有什么影响,没想到……那两句口诀,竟然是真的。” 常远如皱眉,说道:“口诀?什么口诀?” 高根明长剑一转,指向常远如,说道:“当然是剑诀了。” 常远如不耐烦了,脚步一错,长剑挥向高根明,说道:“让我来领教领教你的华山派神剑好了。”高根明微眯着双眼,此刻他已经和一刻钟之前判若两人,那时候他坚信自己不是冷松浩的对手,而现在,他已经知道,这两个号称嵩山派二代弟子中的佼佼者,都远远不是自己的对手。 他长剑一动,如灵蛇出动,如苍鹰博兔,直刺过去,竟是要跟常远如的重剑硬碰硬。众人都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他为何以卵击石,唐近楼心中一动,眼中异彩连连,脑中闪过了当时出现在那破桌子上的入门剑法。 “妙!”唐近楼低喝一声,林平之听到正要疑问,却见高根明的长剑在要与重剑相碰之时,微微一转方向,他脚步一错,整个人已经到了常远如的右方,而他的长剑,则是直刺常远如的右颈。 “又是苍松迎客。”唐近楼笑道,“入门剑法真是简单,看个起手式就知道后面是什么了。”林平之刚想笑,却发觉令狐冲似乎面色严肃,顿时将笑容收敛。 常远如怒喝一声,长剑回转,大嵩阳神剑的刚猛剑力澎湃而出,似是要将眼前的一切化成灰烬。高根明却是丝毫不受影响,他长剑收回,然后,轻盈的一转身,做的比天天玩玉女十九剑的华山女弟子还要漂亮,却在回头瞬间,将长剑从大嵩阳神剑的力网中心,递了进去! “浪子回头!”唐近楼叹道,“漂亮漂亮,大师兄,便是你我,在这里也做不出更好的选择了。” 令狐冲微微一笑,“浪子回头”的确是此处最好的选择,但他看出高根明出此招更多是因为之前用的招数所造成的情况所制。若是他或者唐近楼,碰到这种情况,至少有十种应对的招式,“浪子回头”,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 “七师弟,五师弟的剑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他这样问道,却见那边常远如大开大合的大嵩阳神剑,爆发到了极点,威风到了极点,却也是被压制到了极点。高根明极简极易的入门华山剑法,将他压制得喘不过气来。 忽然间高根明长剑“嗤嗤”作响,顷刻间刺出数剑。常远如左支右绌,却在停剑之时,发现自己的咽喉,已经被高根明用剑抵住。 ------------ 第三十四章 百变千幻衡山剑 常远如面色苍白,高根明收剑退了一步,轻轻说道:“你输了。”常远如也不看他,拱手一礼,随即下了擂台。 群雄震天响的欢呼声响了起来,对应着的,则是五岳掌门各不相同的神色。 令狐冲神色颇为感慨,对唐近楼说道:“七师弟,你与五师弟为相熟,可知道他的剑法为何会这么厉害?” 唐近楼古怪的笑了笑:“这剑法很厉害么,全都是华山派的入门剑法。” 令狐冲点点头,说道:“不错,的确是入门的七十二式剑法,不过高师弟使出,却是一派大家风范,啊……你的意思是?” 唐近楼若有所思,说道:“其实他刚刚那一阵与跟冷松浩比的那一场已经大不一样了。” 令狐冲也不说话,细细思了一阵,说道:“剑始终是人的手里发挥作用的,高师弟剑术高明,所以那漏洞百出的入门剑法才显得高明……可是,我还是不明白,既然高师弟天赋如此高,怎么会连养吾剑也学不会。” 唐近楼苦笑,没有回答。 高根明……聪慧? 他想起当年一起偷偷喝酒时,翻过的那张破烂桌子,从心底泛起了一丝笑意。 “那剑法,看来的确是某位‘平行不良’却于剑术一道惊才绝艳的前辈留下的。只是……恐怕他自己也不知道,竟然有人,能从他这胡乱涂鸦的剑法悟出高深的剑意吧。” 那些莫名其妙老是出错的剑法,显示出了一个绝世剑客的功力,但这并非是剑术的秘籍,而是这位剑客经验的体现。而经验……本质上是不可分享的。高根明记下了这些剑法,假如不是因为害怕岳不群发现他偷练“剑宗邪术”,强行玩了一个事实上根本不可能的记忆清除……他绝对不能够成为今天这个威风八面的华山高手高根明。 因为那些乱七八糟的剑法,并不是蕴含了深刻的含义,或者于乱七八糟显出了精妙的后招,他们本质上……就是一套乱七八糟到处出错的入门剑法。 但当高根明强行的开始忘却时,一切都改变了。而当他真的做到这根本不可能做到的事情的时候,一切便都顺理成章的完成了。那些乱七八糟的错招他的脑海里渐渐淡去,但催生出这错招的剑意却如同一棵种子,不知何时,生长了他的心里。 嘉宾之,冲虚道长和方证大师坐一起,谈论着五岳各派的少年英才,丝毫没有受到五岳剑派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影响,好像这里非常和谐一般。 “妙也,想不到华山派除了唐近楼和令狐冲,竟然又出了一个青年高手。”冲虚道长慈眉善目,微笑着说道。 方证大师似是有什么烦心事,眉头微锁,听到冲虚道长说话,微微笑了笑,说道:“这位高少侠剑术的确很难得,不过要跟唐近楼和令狐冲比,恐怕是难为他了。” 冲虚道长说道:“他的剑法已经有些火候了,看他这情景,分明以前没有跟人动过手啊。” 方证大师笑道:“的确如此,他出手还有些稚嫩,不过……这就说明,他的剑术还没有能够真实反映出来。” 冲虚道长抚着三缕长髯,说道:“奇怪,令狐冲和唐近楼这样的好手,他都肯放出来历练,为何独独要将高根明藏起来呢?” 方证大师瞧了华山派那边一眼,笑着说道:“藏起来?未必,未必。” “哦?”冲虚道长饶有兴致,“此话怎讲?” 方证大师道:“道兄没看见吗,方才第一局的时候,高根明胜了常远如,岳先生也是诧异得很呢。” 冲虚道长点了点头,又看向华山弟子聚集的地方,见那边的弟子都指着高根明,窃窃私语,冲虚道长细细看了一阵,恍然大悟。 冲虚道长道:“原来如此,这高根明恐怕一直深藏不漏,连他自己门派的人,也不知道他的剑术修为,竟如此高。” 方证大师呵呵笑道:“恐怕连高跟明自己,也不知道吧。” 冲虚道长算是服了自己的老朋友,说道:“这话是何意?” 方证大师慈眉善目,一指高根明,说道:“他第一场赢时,手足无措,分明不知道自己会赢,第二场开始时,只是躲避,众人都以为他显示绝妙的步法……其实,他是调心。” 随着方证大师的话,冲虚道长想着刚才场上的细节,渐渐睁大了眼睛。 “没错,正是如此。只是……难道……他竟是这场上,对阵之时,才领悟了高深的剑术?!” 高根明连续击败两名嵩山派的高手,让台下围观的江湖客兴奋到了极点,将这场比斗盛会推向了**,但却对比武较技的赛事本身造成了影响。冷松浩和常远如,两人其实早已经声名远扬,虽然不如唐近楼和令狐冲这般名声赫赫,但江湖之,也算是一号人物,尤其是,大家都知道这几个是嵩山派未来的掌权人。 而五岳剑派之,知道他们名号的人,就多了。 此刻冷松浩和常远如都围左冷禅身边,神色沮丧。而击败他们的华山弟子,高根明,站台上,不骄不躁,似乎无甚喜悦,分明让五岳剑派众弟子感到了无比真实的高手风范。 真真正正的……压力很大啊。 高根明环视一周,想知道下一个向他挑战的人是谁,结果……几乎所有有资格上场的明星二代弟子,都避开了他的目光。这让高根明一瞬间有些恍惚……这是怎么了? 左冷禅脸色冷的要结冰,他见高根明台上站了许久,也没有人挑战,知道嵩山派绝对不会有人再向他挑战,常远如和冷松浩,已经是嵩山派这一代,为出色的弟子,但别的门派怎么能这么悠闲。 他出声说道:“我嵩山派已经出了两名弟子,都败高贤侄的剑下。北岳恒山,南岳衡山,泰山派,有哪位师侄愿意上场的?” 三派都默不作声,并无人愿意主动上场。这情景,和刚才高根明上场之前,华山派众弟子沉默的景象何等相似,只是如今掉了个个。三派沉默,华山众弟子都一副光荣模样,嵩山派则再也高兴不起来。 左冷禅等了一会儿,见无人上场,冷冷的笑了一声,看向莫大先生,说道:“莫师兄。” 莫大先生看着左冷禅,微微笑了笑,说道:“好,便由我衡山派接上这一场。” “严鹤。”莫大先生轻声唤道。 “弟子。”一个二十岁左右,面容清瘦的青年上前了一步,说道。 莫大先生微笑道:“便去向你高师兄,请教几招剑术好了。” 严鹤丝毫没有犹豫,干干脆脆的应了声:“是。”便即上台。 这位衡山派的高徒,少言寡语,极其沉默,近几年却也江湖上闯出了不小的名堂,众人都说莫大先生会教徒弟。其实,只有衡山派内的人才知道,至少很长一段时间,严鹤其实并不是莫大先生的徒弟——他是刘正风的徒弟。 他刘正风的调教下,剑术也是师兄弟,非常出类拔萃的。但直到刘正风出了意外,隐迹江湖,开始换成掌门莫大先生教他剑术之后,他的剑法才开始突飞猛进。并不是因为莫大先生是一个比刘正风好的老师,而是……磨难总能使人成长。 他站台上,岳峙渊渟,自有一番气象,彬彬有礼的说道:“衡山派严鹤,请高师兄指教。” 高根明亦恭敬的说道:“请严师兄指教。” 严鹤抽出长剑,道了声“请”,这才虚晃一剑,向高根明攻了过来。 高根明经过两战,对自己的信心,已经大增。见对手这一剑,虚虚实实,仿佛从迷雾来,正是原汁原味的百变千幻衡山云雾十三式,他也不去分辨究竟,长剑圈出,仿佛邯郸学步,也刺出了数剑。 台下林平之疑道:“这是什么招数?” 令狐冲眼放光,大起知音神色,说道:“这不正是截剑势。” 林平之说道:“可是截剑势,只有一剑啊。” 这时候,两人台上一个飘渺变幻,一个“胡削乱刺”,早已经不知道互刺了几十剑,终于叮的一声,长剑交了一起。 唐近楼呵呵一笑,对林平之说道:“你看,截住剑了,可不就是截剑势。” 林平之张大了嘴,脸色忽然间一片死灰,他突然间,似乎明白了什么。 高根明拦住了严鹤百变千幻的一剑,顺势剑招一变,直刺严鹤的面门,这一剑携风带雨,威势赫赫,严鹤却丝毫不受剑意的影响,长剑一变,两变,三变,顷刻间将高根明的长剑挡开。两人都没有能够一击拿下对方,开始你来我往的对攻起来。 高根明剑术奇诡,往往招式莫名其妙,但都是入门剑法的变招。观战的众高手却能看出高根明的剑术,其实既不奇,也不诡,每一招每一式,都十分严密。反而他的对手,衡山派严鹤,剑法才真真正正的奇诡变幻,他丝毫不为对手的剑势所动,只是将自己那虚实相生的剑术展开,让高根明自去体会那百变千幻的无穷剑意。他剑法使出,却有一种出尘脱俗之意,仿佛天上仙子,无心关注人间的繁华,只是一心一意,收起天边的云彩,要织成一件七彩的霞帔。 “好剑法!”唐近楼和令狐冲对视一眼,齐齐说道。 ------------ 第三十五章 掌门出场 高根明从来没有轻视过对手,当然以他从前的剑术水平,也没有轻视对手的经历。他始终处于一种兴奋的紧张状态之,但当严鹤的剑势再一次施展开来的时候,他还是感受到了加紧张的状态,整个人也进入了一种加兴奋的状态。 “叮”的一声,长剑再次相交。随后,严鹤的剑意铺天盖地的袭来。 这一剑,仿佛一层薄薄的雾气,盖住了苍茫的天空! “天柱云气!”唐近楼和令狐冲齐齐惊呼了一声,都看到了彼此眼的惊异。 这招“天柱云气”是衡山五神剑的一式,思过崖山洞里全部的衡山剑法,唐近楼才交给莫大先生不过几天,但衡山五神剑,却早衡山城救刘正风时,就已经给莫大先生演示过了。 而这招天柱云气,唐近楼和令狐冲熟悉不过了。 高根明乍然面对这等神剑,却并没有任何胆怯之意,他大喝一声,长剑仿佛乱劈乱刺,没有任何可以预见的方向。 唐近楼轻声道:“还是截剑势。” 只听“叮叮叮”的金铁相击之声响个不停,显然这天柱云气的无数变化,正被高根明一一破解。林平之只见到那衡山弟子极有法度的剑法,反而高根明使出剑来,像是胡劈乱刺,心十分紧张,有心想要问,却见两个师兄,都面色严肃,盯着场上的情形。 严鹤的剑势一浪高过一浪,长剑幻化,仿佛一团薄薄的雾气挥洒,潇洒如意,只是他神色凛然,却并没有丝毫放松随意的样子。 只听“叮叮”声仍旧响起,却渐渐的变得加密集,林平之十分担心,忽见令狐冲松了一口气,说道:“看来他撑过了……” 话音未落。 只见严鹤轻啸一声,手腕连抖,出剑如风。 “回风落雁剑!”唐近楼叹道,“了不起。” 天柱云气以奇诡变化为长,严鹤这一剑使到盛时,仍旧未能突破高根明的截剑势,因此并没有继续,反而剑势一变,转成了衡山派变化少,出手快的回风落雁剑。 令狐冲见了他这一手,叹道:“想不到这位严师兄,剑术竟然如此高明,我看高师弟这一阵,要加倍小心。” 唐近楼点了点头,犹豫了道:“五师兄不会输给他的。” 林平之惊讶的看了过来,令狐冲也皱了皱眉,说道:“我看他们修为旗鼓相当,输赢只伯仲之间啊。” 唐近楼奇怪的笑了笑,说道:“你想想,他们各自用了些什么剑法?” 令狐冲皱起眉头,想了想,说道:“高师弟一直都是用的入门七十二式剑法,而这位严师兄,用的则是‘百变千幻衡山云雾十三式’,以及‘衡山五神剑’的一招‘天柱云气’……”令狐冲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眉头皱得深,抬头看着台上两人的比斗,思着什么。林平之则忍不住问道:“衡山派严师兄用的剑法不是比高师兄的高明么,为什么高师兄会赢。” 令狐冲听到林平之的话,却灵光一现,恍然大悟:“我明白了。” 他抬头看上擂台,这时候严鹤的回风落雁剑已经出了数十招,均被高根明一一化解,不仅如此,高根明也渐渐摆脱了之前见招拆招的局面,往往不论是攻是守,都试图将局势掌握自己的控制之。 令狐冲说道:“枉我学了这么多年剑术,刚刚看高师弟应对的难堪,竟然将这么简单的道理都忘了。那严师兄虽然看上去占了上风,但他其实是仗着精妙的剑术才堪堪跟高师弟打了个平手……看来不出二十招,高师弟就能赢下这一场。” 他话音刚落,只见高根明脚步一错,终于改变了一直稳守反击的局面,长剑一动,已经攻向了严鹤的咽喉。严鹤神情凝重,剑光闪烁间,再次将百变千幻的剑势铺开,却见高根明简洁的左削右刺,竟然一瞬间就破开了这难以分辨的剑招。 “好!”群雄大声的叫喊起来,严鹤的剑势场众人能够看懂的不过数十人,围观的江湖客们,只见到高根明两个野蛮的毫无技术含量的剑招,破开了衡山派的镇派绝学,都觉得非常刺激,因此大声呐喊起来。 这一剑势被破开,严鹤也是始料未及,但他难得的并没有慌乱,只是轻轻的退了一步,长剑挥洒,使出回风落雁剑,试图将高根明的剑招一一化解。但高根明的剑招,此时却显得霸道绝伦,入门剑法的一招一式使出,仿佛都带有着撼人心魄的力量。 高根明剑势第一次展开,让观战的众人都目瞪口呆,只见这普普通通的华山剑法,高根明的手,竟似是有无穷的剑意挥洒,让人不得不避其锋芒。 严鹤冷汗淋漓,他左支右绌,不断的抵挡,堪堪守住自身,但观战之人,不论是台下的观众还是各门各派的高手,都已经看出,他已经是强弩之末,失败只是时间问题。 莫大先生摇了摇头,低声说道:“这哪里还是衡山剑法……” 此时严鹤只是凭着剑客的直觉,抵挡高根明的长剑,所用的招式,虽然仍是衡山派的绝学,但剑意之,却早已缺失了那种轻灵飘逸,虚实难测,跟衡山剑法,大相径庭。 又过了数招,高根明一剑击落了严鹤的长剑,终于结束了这一场比斗。 严鹤输了这一场,却并没有多少失落,他拾起自己的长剑,说道:“高师兄好剑法,我输了。” 高根明险胜了一场,心里又有所悟,恭敬地说道:“严师兄客气了,小弟只是运气比师兄好了一些,这才侥幸得胜。” 严鹤笑了笑,说道:“你剑法的修为,远高于我,我知道的,你一直只是用华山派的入门剑法与我对招,这份修为,严鹤不知道要练多少年,才能赶得上师兄你。” 高根明脸上一红,支吾着说不出话来,严鹤却恭敬的行了一礼,下了台去了。 严鹤下场,围观的武林人士又是一阵欢呼,高根明连败两派三名高手,声势大震,相信今天之后,江湖上没有人不知道华山派高少侠的大名了。 严鹤走到衡山弟子所的地方,对莫大先生说道:“莫师伯,我输了。”他虽然现跟莫大先生学艺,但从未以“师父”相称,仍是以“师伯”称之,因为他心,刘正风才是他的师父。 莫大先生说道:“无妨,输了便输了。”他看着眼前这名青年,知道以他的秉性,剑术,将来极有可能会成为衡山派的传承者,因此特意问道,“你们对了近百招,你觉得你败什么地方?” 严鹤说道:“高师兄的剑法修为远我之上,他只是用了一套入门的华山剑法,就击败了我。” 莫大先生看着,有些失望,说道:“若是他用别的剑法呢,比如说,华山派的希夷剑法?” 严鹤有些失落的说道:“那弟子恐怕,恐怕……撑不过几招。”他抬起头,看见莫大先生失望的眼神,低声惶恐道,“师伯,对不起,我给本派丢脸了。” 莫大先生摇了摇头,叹息道:“跟你无关,跟你无关,丢脸的人是我啊。” 严鹤诚惶诚恐,说道:“师伯,弟子回去一定努力练剑,将来有一天,总要超过高师兄……” 他话没说完,莫大先生一声喝道:“住嘴!” 严鹤噤若寒蝉,周围的衡山弟子本来要来相劝,见莫大先生发怒,也不敢上来。之前严鹤跟高根明战得不分上下,甚至有机会击败高根明,虽然后仍是输他的剑下,但先后有两名嵩山高手都已落败,严鹤这等表现,衡山派众弟子看来,实是光荣无比。却不知为何,莫大先生突然发起怒来。 这时候左冷禅说道:“高贤侄剑法果然高明,”他笑了两声,说道,“还有哪位愿意挑战?” 此时高根明比武擂台之上,当真算得上是威风八面,这个时候,还有谁敢去跟他一比高下。 左冷禅心冷笑,正要故技重施,督促恒山派派弟子上场,却见莫大先生瘦小的身子,从他的座位上站了起来。众掌门心惊讶,见莫大先生说道:“莫大也想领教一下高贤侄的高招。” 此言一出,满堂接惊。 莫大先生是什么样的人物,成名于江湖数十年,一手剑法神鬼莫测,衡山派剑法的奇诡他手里发挥的淋漓致,据说已经有十年没有人能够看清他的剑招了……高根明怎么可能比得上他。 观战之不论是高手,还是普通的围观者,都十分相信,高根明就算现威风八面,但只要莫大先生出手,他绝对不是对手。而如五岳各派的掌门,则加清楚这一点,他们对莫大先生的剑术加了解,而这三场比斗下来,对高根明的剑术修为,也已经摸清了底细。高根明虽然已经露出了成器之象,但想要跟真正的一流高手一争高下,显然还欠缺了一些。 众人都惊疑不定的看着莫大先生,想知道他为什么会主动挑战高根明。左冷禅说道:“莫师兄,现还是各派的弟子比剑,你要指点他们剑法,何不等各派都上齐了三名弟子再行出手。” 莫大先生说道:“我的弟子之,目前剑法高的就是严鹤,既然他已经败了,我衡山派也不必再上弟子了。” 左冷禅冷哼一声,说道:“莫师兄主动放弃,便请定闲师太,玉音子道长,快些挑选本派弟子上场吧。” 定闲师太双手合十,先道了一声“阿弥陀佛”,平和的说道:“恒山派全是女尼,平日里吃斋念佛为多,现的这些弟子,没有人是高贤侄的对手,我恒山派,也不必再派人了。” 左冷禅皱了皱眉头,刚要说话,天门道人说道:“我泰山派也不派人了。”方才左冷禅说到泰山派时,竟然只称玉音子,而将他这个泰山派掌门不闻不问,天门道人心恼怒,只说一句,连看也不看左冷禅,便自坐下。 左冷禅脸上仿佛笼罩了一层寒霜,他环视嵩山派的弟子,知道无人敢上前迎战,毕竟武功高的冷松浩和常远如已经败了。他心浮起一种不详的感受,同时还有一种深沉的悲哀:便如莫大所说,弟子如此,嵩山派有什么资格做五岳盟主? 他朗声说道:“嵩山派亦不派出第三名弟子,既然如此,北岳恒山,南岳衡山,东岳泰山,还有我岳嵩山,都不再有二代弟子参与比剑,哪派掌门想要上场的,就请吧。” 莫大先生嘿嘿一笑,站了起来,说道:“便由莫大打这头阵,指点完这少年,还要向几位师兄,师姐,讨教剑招。”他说完这话,转过头来,脸色已经几位陈肃,对严鹤说道:“勤能补拙,你剑法不如人,就多看着点。”严鹤心一震,知道这是师伯指点自己,郑重地说道:“是,弟子一定注意师伯的剑招。” 莫大先生嘿嘿一笑,冷声道:“注意我做什么,我的剑法又能好到哪里去。” 严鹤以为莫大先生对他不满,惶恐的道了一声:“师伯。” 莫大先生摆摆手,低声道:“注意看唐近楼的剑招。” 说完一闪身,人已经到了比武场之上,留下一头雾水的严鹤,心里暗暗纳闷:“唐近楼,他没有上场啊。” 正自思间,一只芊芊素手搭了他的肩上,女子温婉的声音传来:“师兄,你别担心,莫伯伯不会怪你的。” 严鹤转过身来,说道:“我不是担心,莫师伯也没有怪我,只是……”他看着眼前的女子,眼充满歉意,说道,“箐妹,我剑术还是不成,没有能够跟左冷禅相比,就算见到他,也一定不是对手。我……” 刘箐摇了摇头,低声说道:“总有一天,你会超过他的。” ------------ 第三十六章 莫大先生 莫大先生眯缝着双眼,打量着高根明,他也去过华山几次,倒也见过高根明,只不过这个跟唐近楼关系颇好的青年,一直剑法都不怎么样,显然入不了莫大先生的法眼。 高根明心无数念头闪动,直到莫大先生真真正正站了他的面前,才从恍惚的状态恢复过来。这位衡山派掌门,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剑术大家,竟然真的和他站同一场上,比拼剑术,一较高下。 高根明难以置信,却压抑下激动,恭恭敬敬的说道:“莫师伯,请您手下留情。” 莫大先生颤颤巍巍的站那里,仿佛随时都会倒下,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他笑笑,说道:“手下留情,留什么情……难道你想让我让你几招?” 高根明见到这些偶像级人物,本来就有些恍惚,现是慌乱,正要分辨,却听莫大先生说道:“也好,我便让你十招好了。”这话一出口,观战的众人皆是一愣,随后爆发出一阵巨大的欢呼声。 莫大先生成名于江湖数十年,当然有资格做这样的承诺。而围观的江湖客们刚刚看了三场精彩绝伦的比赛,见证了一个一代高手的成名,现又即将见到这位年轻高手被长辈“教育”的场面,自然大感兴奋。这种热烈的情绪很快就感染了场的所有人,不少嗓门粗大的汉子已经高声喊起口号支持起莫大先生来。就连华山派的弟子们,也不会明目张胆的大声支持高根明,一方面理智告诉他们高根明不可能是莫大先生的对手,而另一方面,莫大先生毕竟是衡山掌门,是他们的“师伯”,虽然场下的观众还有人支持高根明大爆冷门,制造加吸引眼球的消息以供江湖流传,但是他们却不好这么“嚣张”。 唐近楼似乎也感受到了江湖豪杰们的兴奋之意,笑着对令狐冲说道:“我怎么觉得像是过什么节日。” 令狐冲苦笑,说道:“昨天我还有些忐忑,师父常说今天是华山派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没想到今天竟然是这种场面。” 唐近楼呵呵一笑,说道:“这些江湖客们,都是来看热闹的,五岳剑派的生死存亡,又关他们什么事了。” 林平之叹了口气,说道:“等到师父和其他四派的掌门全都出手,这些人恐怕加高兴,只是我们这些五岳剑派的弟子,就轻松不起来了。” 唐近楼突然奇怪的笑了笑,对令狐冲说道:“大师兄,本来我还很担心一件事情,不过刚才却想到了一个解决的办法。”他看了看四周,密密麻麻全是看热闹的人,“既然他们这么高兴,我们作为五岳剑派的弟子,何不给他们……助助兴。” 令狐冲楞道:“什么意思……你担心什么?” 唐近楼微微一笑,凑过去低声说了两句,林平之目瞪口呆,却见令狐冲眼异彩连连,说道:“没错,七师弟,你真细心,我只想到要击败左冷禅,竟没注意到这件事……就试试你的办法,就算不成也没关系。” 两人计议完毕,却听江湖豪杰们又有些骚动,一些完全看不出门道的江湖客们又大声催促两人快些开始比剑。唐近楼向台上看去,却见莫大先生勉勉强强的站稳擂台上,而高根明则他的对面,莫大先生说过要让他十剑,而他此时,一剑未出。 这一场比试,还没开始,高根明就已经被为莫大先生助威的声音笼罩。 但他根本没有意这些,他眼睛死死的盯住莫大先生,一刻也不敢动,连眼睛不敢多眨,似乎是生怕漏过了任何一个细节。莫大先生说要让他十招的时候,他心里还有些兴奋,知道这是前辈对他的鼓励,毕竟像莫大先生这样的人物,根本不需要靠这种噱头来提升自己的名气。他一连击败了三名高手,此刻正是信心满满,要让莫大先生指点自己的剑招,顺便也可以知道自己和一流高手之间,有多少差距。 然而,当他正准备出剑的时候,莫大先生轻轻一动,就让他知道了差距。 莫大先生只是左脚向前移动了半步,他没有移动多,因为他看上去已经十分衰老,要是动的多一点,或许会因为掌握不了平衡而直接摔地上,他左脚轻轻的向前半步,右脚放后面,这样他整个人,形成一个简单的三角形……显然对于一个老年人,这样可以站得稳。 高根明此时,却已经渗出了冷汗。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当他面对冷松浩时,虽然对自己没什么信心,但他知道自己该做什么,那就是抓住冷松浩的破绽,攻其不备。而经过常远如和严鹤两名高手之后,他的剑术已经到了一个全的地步,他相信,再次面对冷松浩,就算不先发制人攻其不备,冷松浩也远不是自己的对手。有了这个认知,高根明面对莫大先生,虽然是诚心请教,并不奢望自己能赢,但也并不觉得自己会输的毫无还手之力。但是,当莫大先生孱弱的站他的面前的时候,他终于明白,他错的非常离谱。 他现并不再担心他会输的毫无还手之力了,因为他根本就出不了手。 场下的观众已经乱糟糟的闹腾了起来,二人站台上,也不出手,急煞了性急的观众。 岳不群看到莫大先生身形站定时就已经皱起眉头,暗暗想到:“我本以为除了两个徒弟,就只有我自己能够跟左冷禅一较高下,没想到莫大先生的剑术又进一层,以他目前的修为,若是趁其不备,说不定能让左冷禅吃亏……他为何此时上场,失了奇效?” 而另外的人眼里,看到的却又是另外一番景象,冲虚道长指着高根明,对方证大师说道:“此子他日,必成大器。” 方证大师点点头,说道:“他能感受到莫大先生的无穷剑意,已经极了不起了。” 冲虚道长说道:“不错,以他目前的剑术,很难做到好了。” 方证大师却摇头,说道:“不然,不然……他既然能够感受,便于剑意一道,应有深的体悟,只是火候不到,未能详加体会罢了。” 冲虚道长看着方证大师,忽然道:“方丈有何烦恼,不如说与老道听听。” 方证神色一滞,冲虚道长呵呵笑了起来,说道:“方丈今天眉头不展,分明是有烦心之事啊,老道忍了半天,终于还是忍不住要问。” 方证苦笑一声,看了看四周的人,说道:“何敢隐瞒道兄。”便轻轻说了几句话。冲虚道长听完,神色惊骇的望着他:“当真?” 方证苦叹了一口气,说道:“出家之人,不打诳语。” 豪杰们的叫喊声越来越大,催促着高根明赶快出剑,不要浪费大家的时间。而高根明冷汗淋漓的看着莫大先生,知道自己不论如何出招,都落入莫大先生变幻莫测的剑意之,他一出手,立刻便输。 严鹤是布出百变千幻的剑招,让高根明去应对那精妙的衡山神剑。而莫大先生,一剑未发,却已经剑意勃发,高根明虽然一招衡山剑法都不会,但此刻心里却像是一个真真的衡山派剑法大家,他想象着自己攻击莫大先生,可能会引发的招式,结果几乎是一模一样的……是的,正是刚刚严鹤使出,却被他轻易破去的衡山绝技,百变千幻衡山云雾十三式! 严鹤台下,怔怔的看着二人,眼神已经从一开始的不解变成了震骇,既而变成了羞愧,他终于明白莫大先生为何生气,自己的确是不争气,不是因为输给高根明,而是因为输得很无知。 高根明思良久,终于颓然,他根本不可能赢莫大先生,甚至,他根本不可能截住莫大先生的第一剑。这让他非常沮丧,因为他连一招也过不了。只是他并不清楚,衡山剑法,本就如此,本质上来说,只是一剑而已。 他正要认输,却见莫大先生微微一笑,似是看穿了他的想法,说道:“我说过了,让你十招,怎地还不动手?” 高根明心一震,顿时醒悟,他之前还以为莫大先生是因为作为衡山掌门的缘故,才要让他这个小辈十招,现才明白,莫大先生很清楚他们的差距,让他十招,分明是要让他输得不那么难看。他明白了这一点,心顿时又是羞愧又是感激,抽出长剑,一招有凤来仪,攻向了莫大先生。 莫大先生肩膀微微一耸,高根明一见,却猛地向后跃起,仿佛眼前是一柄锋利的长剑。刚一落地,随即脚步一错,高根明身剑合一,再次攻向莫大先生,这一次却是攻向了左腿,莫大先生微微一笑,他左腿向后一撤,正要闪身,却见高根明一皱眉头,裹着身子地上一滚,顿时离开了莫大先生三丈远的地方。 群雄一片哗然,不知道为什么莫大先生明明没有攻击,高根明却要夸张的躲来躲去。 莫大先生也怔了一怔,随即笑了起来,说道:“好,好,你连这个便宜也不占,不愧是岳师兄的弟子……好,剩下这八招,我陪你练,就看你能学到多少。” ------------ 第三十七章 十招 莫大先生说着,便抽出了长剑,他的剑狭长而轻薄,看上去便如同他人一般,软弱无力。只是他轻轻一抖,那剑上抑制不住的剑意散出,让人顿生惧意。 群雄不知道莫大先生说了什么,只是见到他忽然抽出长剑,都是讶异,但想到莫大先生只是承诺让高根明十招,又没说不能用剑抵挡,便又释然。 林平之看了半天,心想象着若是自己场上会怎么做,结果却是一片茫然,他问唐近楼:“七师兄,为什么五师兄刚刚会自己退走?” 唐近楼说道:“莫师伯答应让五师兄十招,但五师兄并不愿意这么做,因此他进攻的时候会去感知莫师伯会如何应对……” 林平之张大了嘴,说道:“可是,他怎么能知道莫师伯会出什么招?” 唐近楼觉得以林平之这种剑术,实是很难让他明白这个道理,因此只好苦笑不答。林平之似乎明白了什么,也不再追问,默默的站一旁,观察场上的变化。 高根明手握剑上,心有些激动,知道这是一次非常难得的机缘,像莫大先生这样的高手,为他喂招,实是可遇不可求的好事。 他心里念头飞速的转动,知道知道接下来这八招,莫大先生都不会真正的进攻。 他凝神盯着莫大的长剑,深深的吸了口气,然后一步上前,歪歪扭扭的刺出了一剑,这一剑还未到莫大身前,却又生出了变化,仿佛空遇到某种阻力,剑尖莫名的颤动起来。 “忽隐忽现!” 莫大先生眼流露出一丝赞赏,他呵呵一笑,长剑顿时抖出一片虚化的剑影,高根明见了,眼闪过一片惊骇之色,身形一滞,便向后退去。 唐近楼看着这一剑,心一惊,想起昨天晚上莫大先生对自己使出的衡山五神剑,明白过来,那时候莫大先生其实并没有露出真实实力,只是自己的剑术必然震撼了他,因此后来也没有全力出手,唐近楼心想到:“本该如此,莫大先生一生精研这一剑式,以他如今的修为,就算衡山五神剑高妙,也不能提升他的实力,反而这一招百变千幻剑式,融合了他毕生的心血,才是他强实力的展现。” “好剑法。” 唐近楼正思间,只听令狐冲赞道,“高师弟也是好悟性,看出莫大先生这一剑,如果当真出手,他此刻已经输了。” 唐近楼叹了道:“五师兄刚刚是靠自己的感应作出闪避的动作,现莫大先生主动出招,效果自然不同,他刚刚那两招的闪躲,其实都不对……我猜莫大先生,并不攻向那边。” 令狐冲说道:“没错……莫师伯这也是教导高师弟呢。” 唐近楼和令狐冲这边随意评论两人的剑招,落林平之耳朵里,突然升起一种荒谬的想法:“难道他们二人,比莫大先生还要厉害么?”他随即有些骇然,摇了摇头,想要将这个念头从脑海驱除,但却不由自主的想到,“田伯光那样横行江湖的大高手,却连暗算唐师兄的胆子也没有,那他就算胜过莫大先生,又有什么稀奇的。”他想到这点,心顿时五味杂陈,说不出的滋味。 两人指指点点之间,高根明一直没有停止进攻,他尝试着使用不同的方法,不同的招数,不同的方位……但后的结果只有一个,总是一招未完,便狼狈而退。转眼之间十招之约已经只剩下后一招,如果这是真正的较量,那高根明已经死了次。 但已经连败了次的高根明此刻正紧紧地盯着莫大先生,他并没有丝毫的沮丧,似乎次的失利并没有给他造成影响,反而让他的信心越来越强。 此刻他心无旁骛,只是沉浸剑意之,试图寻找出莫大先生剑意,那似乎根本不存的一丝破绽。 莫大先生仍是静静的站那里,等待着他进攻,高根明心回映着莫大先生刚刚所用的剑招。莫大先生一共出了七剑,一模一样的,都是百变千幻衡山云雾十三式。唯一的区别是,高根明的破绽哪里,那唯一真实的一剑,便刺向哪里。 高根明心闪过一丝亮光。他知道自己绝对不是莫大先生的对手,但既然这一剑莫大先生仍是让他,那便值得冒险一试,若是成功,就算不能击败莫大先生,也会有极大的收获。 他想到这些,身形一顿,第十次冲向了莫大先生。 这一次,他出剑快捷绝伦,于一瞬间,连劈四剑,上下左右,剑剑指向要害,莫大先生脚步一错,长剑顿时幻化出一片光影,仍是让高根明次铩羽而归的衡山百变千幻剑式。这一次,高根明依然是一瞬间,就陷入了被动,就如同飞蛾扑到了网,当莫大先生展开剑式的时候,他露出的所有破绽都已经无法弥补。 但这一次,他并没有抽身而退。反而轻啸一声,闯进了这虚幻无比的剑势之。他当然不是仗着莫大先生的十招之约,故意耍赖,他右手连抖,长剑左右晃动,只听“叮叮”两声,两人各退了一步站定,莫大先生惊讶的看着他,说道:“你能想到这点,也算不错了。以你的修为,本不该如此被动……你今日回去,多跟你师父请教,以后再见我这剑式,想必不会这么难受。” 高根明有些激动,说道:“是,多谢莫师伯指点。”十招之约虽然过了,但他终于后一招明白了对付这一招的办法,既然他始终能攻击自己的破绽,那何不利用这一点,自己露出破绽。 他想到了这一点,虽然有些高兴,却没有得意忘形,反而因为体会到了这一点的真正含义,他才明白,自己虽然击败了号称高手的冷松浩,严鹤等人,但离真正的高手,还有很大的距离,因为他所领悟的这些道理,实太过普通,岳不群平日也常常提起,只是那时候他们武功太差,只以为高明的剑术就等同于高明的修为,哪里能够知道,高手眼里,剑招根本没有高下之分。 ------------ 第三十八章 默契 莫大先生有些欣赏的看着他,说道:“好,十招已过,我们再来比过吧。”他说着,长剑一收,斜指地面,仍是等待高根明前来进攻。 高根明知道现莫大先生可不会再让他,但他心里已经放下了胜负的想法,只是想力表现出自己的剑术。他轻轻的吸入一口气,让自己放松下来,随即手腕一挑,长剑一分,再分,如同泼墨一般洒向了莫大先生。这一剑进到莫大先生身前时,莫大先生的百变千幻衡山剑果然重祭起,长剑变幻间,顷刻高根明左肋,眉心,均有剑影闪动,高根明自知看不穿莫大先生的剑招,但既然这一剑的破绽此,他便赌上一把,也不管虚虚实实,长剑以一个怪异的方式从自己的背后穿出,而他的身体却随着这动作旋转不休,只听“叮叮”两声响,这两剑竟然当真被他挡了下来。高根明心一喜,顺势递出一招“苍松迎客”,这一招守藏攻,高根明使出,却是攻有守,不拘泥于剑招的桎梏,隐隐间也有了大家的风范,只是他这一剑刚刚递出一半,便见光华灿灿,他刚刚勉强接住的百变千幻剑势轻易一变,如寒月笼沙,高根明连反应也没有来得及,就觉得手腕一麻,随后全身上下,竟有数十处同时被击。 他心一寒,却见光华瞬间撤去,莫大先生稳稳的站一丈之外。 高根明张了张嘴,心骇然,一句话也没说出来,他抬手一看,只见神门穴上,一个细小的红点,微不可察,知道莫大先生点上面,让自己的长剑脱了手,他弯腰拾剑,手还未碰到剑柄,只听几声嗤嗤的声响,他身上此前感觉被刺的地方,衣服竟都破开,从外至内,凡是穿身上的,全都开了一个小小的口子,但皮肉之上,竟然连一个印记也没有。 高根明,目瞪口呆,他拾起长剑,怔怔的说不出话来。江湖群豪看出莫大先生已经赢了这一场,这本是他们意料之的事,因此兴趣缺缺,而此刻见到高根明衣衫褴褛,这才明白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一个个竟然连欢呼也忘了,台上台下,一片寂静。 莫大先生呵呵笑道:“自古英雄出少年,古人诚不欺我。” 高根明一副痴痴细想的样子,听到莫大先生说话,这才反应了过来,他听到莫大先生夸奖,想起自己输得是一败涂地,顿时面红耳赤,羞臊不已,说道:“高根明剑术不成,若不是莫师伯指点,心声骄慢,将来江湖上,定然会让师门蒙羞。” 莫大先生摇了摇头,说道:“我你这般年纪,哪里有如此剑法,你细心参研,将来一定能胜过我。” 高根明听到莫大先生说出这等话来,又是羞愧,又是感激,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却听岳不群平静的声音传来:“根明,既然输了,为何不快快谢过莫师伯,赶快下来。” 高根明连忙恭恭敬敬的向莫大先生施了一礼,谢过他指点,随即下了擂台。 他台上,连败嵩山,衡山三位青年高手,又让四派弟子竟然不敢上台,后放弃了比试,虽然输给了莫大先生,但莫大先生是什么人物?就算是输给他,传到江湖上,也是一段佳话。 华山众弟子此时看他,眼光已经大不一样,竟是有些拘谨。倒是施戴子,神色如常,当胸就是一拳,说道:“你竟然这么厉害,亏你上场前还讽刺我,说,你是怎么练的。” 施戴子这般动作,让那些拘谨的华山弟子也都觉得紧张气氛去,一个个围拢上来,对高根明问东问西,高根明东拉西扯,也不知道该如何描述自己剑法的转变,只好说起自己从出生起就不断的瑞相,以及近年来伙食改善,让自己的身体变得加强壮……等等。华山派的众弟子也图个热闹,个个都称赞起他来,只是这称赞的话,突然有人兴致勃勃的说了一句:“高师兄剑法高明,大师兄也比不上他吧。” 高根明就像吃了只苍蝇一般的恶心,转头看去,原来是刚才说令狐冲和唐近楼不是冷松浩对手的那名弟子,他年纪十七岁,比唐近楼小不了几岁,但他入门时间不长,基本上没有见过令狐冲和唐近楼出剑的风采。高根明一见是他说话,连辩驳的心思都没了,一脸恹恹,也不想说话,只是盯着场上。 只是他不说话,不代表别人不发表看法,当下竟有不少人对此表示赞同。一些人兴致勃勃的讨论起这些话题,说起华山派出了令狐冲,唐近楼,高根明三位青年高手,究竟谁高谁低,实是个话题……当下摆事实,列数据,仿佛三人已华山之巅,论剑比武…… 忽听陆大有冷冷的说道:“五岳盟主正说话,你们要说话,也不看看时候么?”陆大有一向跳脱,作为华山派排名第的弟子,也没什么威信,但他说起这话,众人一怔,安静下来,果然左冷禅正说话,而岳不群面色平静,什么也没说,众弟子都有些心里发毛,个个沉默下来。 陆大有说完这话,却发觉高根明看着他,他一愣,还未说话,施戴子,历生纪等人也都看了过来,众人相视一笑,这几个多年的师兄弟,似乎突然之间升起了一种默契。 只听左冷禅说道:“……既然莫大先生自己觉得没有问题,那咱们师兄弟便继续吧。”他一个一个的看向岳不群,定闲师太,天门道人,缓缓说道:“哪位师兄先上场?” 他这话出口,众人都屏住了呼吸,五岳剑派的掌门之间,就要开始比剑了么?唐近楼和令狐冲也不由的被众人的气氛感染,他听到身旁一个汉子喃喃地说道:“这可是五岳剑派的掌门人,武功深不可测啊……”另一人回道:“不错,我初时看那高根明,以为这人剑术已经极高了,没想到他竟然连莫大先生一剑也挡不住,五岳剑派的掌门,个个都是这样的人物,他们比起剑来,那会是什么场景?”又有一声音稚嫩之人说道:“他们会不会已经练出了剑气,百步杀人……我们站这里,会不会危险?”众人怔了怔,接着哈哈笑了起来,只听“啪”的一声响,一人那少年后脑上拍了一记,说道:“早说了让你少去茶楼……” 台下的众人闹哄哄的讨论,台上却紧张肃穆,连方证大师和冲虚道长都密切的注意着这边的变化,但过了一刻,四位掌门却都稳稳的坐台下,一个也没有动。 左冷禅心冷笑,暗想这是四人联手,想要车轮战对付自己,他看到莫大先生的剑术,知道虽然不是自己的对手,但也相差不远了。岳不群一向是他所忌惮的人,加上看到高根明的表现,他知道岳不群剑术上定然不会弱于莫大先生,甚至会高。再加上恒山派定闲师太和泰山派的天门道人,四人虽不能联手合击,但三位高手消耗他的内力,后一位定然是武功高的,争取能够击败自己…… 他想到这些,心忽的升起一股豪气,他抬起头来,盯向了岳不群。岳不群不知他心想法,见他忽然看了过来,心一惊。 却听莫大先生忽然说道:“慢来慢来,我们约好各派可以出三名弟子,现虽然其余四派都已经放弃,华山派却还可以派出两名弟子,”众人听到这话,都是一愣,左冷禅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刚刚要站起来的身子又坐了回去。只见莫大呵呵一笑,看着岳不群,说道,“岳师兄还有弟子名镇江湖,比高贤侄还要风光,怎地今天这等场面,也不让他们上台一试。”他自始自终没有看见唐近楼,心也有些疑惑,但此时还不上台,却让他十分不解,总不能掌门之间比剑时,他突然出现吧,那时候可就是以下犯上了。 岳不群听到他的话,心苦笑,他无奈的站起身来,正要说话。只听有人大叫一声“唉哟”,随即两个人影越向了半空,二人空翩翩而下,转瞬间已经落了擂台上。岳不群见到这二人,顿时长吁了一口气,面上不自禁的带起了微笑。 “什么人!”丁勉从左冷禅身旁转出,大声喝道。台下的江湖客们也是大怒,不知道是谁要搅了他们的好戏,不少人叫道“杀了他们”,另一些人也是兴奋,觉得转折越多,这戏就越好看。 令狐冲二人理也不理丁勉,二人恭恭敬敬的对着莫大先生施礼,说道:“弟子令狐冲、唐近楼,见过莫师伯。” 莫大先生心里有些诧异,以为是岳不群的安排,说道:“你们为何一起上来了?” 丁勉见二人对他的话理也不理,登时大怒,吩咐左右,说道:“拿下这两个小贼。” 数十名嵩山弟子齐声应诺,便要出手,岳不群淡淡的说道:“慢。”声音平平静静,却这吵闹的瞬间传至众人耳,清清楚楚,丁勉一惊,回头看了左冷禅一眼,左冷禅挥了挥手,让众人勿动,对岳不群说道:“岳师兄有何话说?” 岳不群道:“这二人是我的弟子,我华山派还有两人未曾上场,难道他们二人,便不能请教莫师兄剑法么?” 左冷禅冷笑了一声,向丁勉点了点头,丁勉见了脸色一变,随即一挥手,道:“退下!”众嵩山弟子便即退下。左冷禅淡淡的说道:“既然你要比,那就比吧,就请这两位师侄商量好,一个一个的请莫师兄指点吧。不要一拥而上,显得没了规矩。” ------------ 第三十九章 群殴 岳不群此时气定神闲,对左冷禅的话也不以为意,他看向自己的两名得意弟子,温和地说道:“你们二人便商议一下,先由谁向你们左师伯请教。”岳不群华山之上,屡屡被二人的修为惊讶,自然知道这两人的剑术,都已经高过自己一线,甚至左冷禅也未必是他们对手,只是五岳会盟,这等大事,将来必定流传江湖甚广,他们任意一人,击败了五岳剑派的掌门,登时就能够名扬天下,这般机会,连岳不群自己也有些头疼,究竟应该派谁上场,之前二人突然不见,他也没有心情来考虑这个问题,现二人既然同时出现了擂台上,那就由他们自己去决定吧。 哪知道唐近楼和令狐冲对视了一眼,令狐冲上前一步,对着莫大先生说道:“莫师伯,我们师兄弟的剑术,您老人家眼里,自然是不值一提了。以我们的剑术,说不定连你一招也接不下来……”令狐冲迎着莫大先生诧异的眼神,饶是他生性跳脱,但跟明白人说起这种话,也还是面色一红,“所以,我们师兄弟二人,想要联手,请莫师伯指点……” 他说出这些话,退后一步,微微低着头,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只是如莫大先生,岳不群,方证大师等人,听到此言,却是感受到了被雷劈过一般的颤栗感…… 莫大先生喃喃道:“这,这……” 忽听台下一阵欢呼,众豪侠热情如火,一浪高过一浪的呐喊声,震得莫大先生连话也说不出来了。一阵乱七八糟的声音之,一个声音渐渐大了起来,到了后,几乎满场的观众都呼喊:“答应!”“答应!”“答应!……… 唐近楼目瞪口呆的看着这空前的盛况,恍惚间还以为自己到了几百年之后的大型活动现场。只见台下的江湖客们,果然是吃饱了撑的,看热闹看兴奋了……一个个大声的吼着,十分投入,人群,却见到个熟人,站不远处的某块大石上,挥舞着手臂,赫然是指挥者周围的人呐喊。唐近楼觉得冷汗都下来了:造成这盛况的,竟然是桃谷仙。 这整齐的呐喊声持续了接近一炷香的时间,才渐渐停止下来。但台下的观众都十分兴奋,依然闹哄哄的讨论着,林平之被兴奋的人们挤来挤去,让他本来就有伤的身体加如同散了架一般的难受。旁边的江湖客们根本没有注意到他,只是兴奋的讨论者,其一个人语气疑惑:“那两个小子真的是令狐冲和唐近楼,他们怎么会这么年轻?” 另一人道:“这就叫自古英雄出少年,不过像他们这样的高手,只怕一百年也就出这么两个。” 旁边的人耻笑起来,说道:“他们虽然年少成名,不过也未必算什么高手,那个高根明不也是连一剑都没挡住么,你这个没见识的,莫大先生可是衡山派的掌门人,他的剑术,岂是你能够想象的。” 先前那人怒道:“这两人既然敢上台去,必然是有道理的,我偏说他们能够胜出。” 众人都呵呵的笑了起来,之前说话那人笑道:“不过是两个普通的二代弟子,虽然江湖上名声赫赫,不过有什么用,那冷松浩的名声,还加显赫呢。”另一人附和道:“全大哥真是说笑,想五岳剑派这种大派,掌门之人那是要何等厉害才能胜任,怎么可能会有二代弟子胜过他们。” 被嘲笑那人满脸的络腮胡,看上去三四十岁,闻言非常不屑,高声道:“怎么没有,依我看,这两个少年,便如当年的风清扬一般,定然能够胜过门的长辈!” “……” “风清扬?” “风清扬是什么人?” 那大汉满脸通红,没料到自己这些临时认识的江湖同伴竟然连风清扬的大名都没有听说过,想起自己小时候听人说起风清扬仗剑行江湖时的那种仰慕,如今这些人竟不认识自己敬仰的高手,实是欺人太甚,他大声道:“你们连风清扬都没听说过,也敢称自己是武林人士么,他可是当年华山派剑宗的第一高手!” 他一说这些,几人居然显茫然,江湖客们喊声震天,他们几人虽然没说话,却也被震得心烦意乱。 一人说道:“华山派还有‘剑宗’?那是什么东西?” 众人纷纷说没听说过,一人质疑道:“全大哥,莫非你是哄我们,哪里有什么华山剑宗,我们兄弟闯荡江湖也有七八年了,根本没听说过。” 姓全的汉子对他们的无知简直忍无可忍,他左右一看,忽然见到林平之病怏怏的站那里,眼睛一亮,指着林平之说道:“小子,你是华山派弟子么?” 林平之内伤本来颇重,唐近楼二人上台前吩咐他去找岳不群等人,但这里人山人海,他又没有唐近楼的手段,加上受伤不轻,根本是寸步难行。江湖客们挤来挤去,是让他双眼发黑,此刻听到有人问话,只是虚弱的答了一声,说道:“是,我是华山派的。” 那大汉大喜,说道:“快,跟我们说说,华山派剑宗,风清扬的事情。” 林平之苦笑了一声,说道:“我只知道有剑宗,没有听说过风清扬这个人。” 众人看到大汉找出林平之来求证,心里都有几分相信,此刻见林平之没听说过风清扬,都嘘了起来,多却是玩笑,等着大汉发飙,自己讲出这风清扬的事迹来。 姓全的那人果然脾气一点都不收敛,他一伸手,抓住林平之的胸前衣襟,将他扯了过来,说道:“你怎么搞的,那可是你们华山派百年来厉害的高手,你竟然没有听说过!” 这时一只手伸过来,林平之肩头轻轻的拍了一下,说道:“林师弟。” 姓全的汉子一愣,就见林平之脑袋一歪,晕了过去。他吓了一跳,手一松,林平之顿时向后倒去,一个秃头的人接住了他,急声道:“师弟,师弟。” 大汉连忙摆手,说道:“我没有打他,是他自己昏过去的。” 那人看了他一眼,冷哼一声,随即背起林平之,向人群挤了过去。 众人看到这事,一直没有说话,等那人背着林平之走了,才对大汉说道:“全大哥,你刚刚是不是用了什么暗劲了,那可是华山派的人啊。” 姓全的汉子十分委屈,说道:“我根本没有碰他,是他自己昏过去的。” 众人将信将疑,纷纷说道:“他一个好好的人,怎么会自己晕过去,全大哥你是不是用了家传的通背拳了。” 另一人说道:“他不过是不肯说自己认识风清扬罢了,全大哥你何必打他。” 姓全的汉子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另一人赞道:“全大哥好功夫。” 大汉哭笑不得,说道:“他本来就一副病病怏怏的样子,说不定是受过什么严重的内伤,跟我有什么关系?” 众人见他无奈,纷纷称是,一人且信且疑的说道:“全大哥,若真是你做的,你可要小心了,我看那华山派,当真是高手如云,便是那高根明,我们大伙儿就打不过。” 大汉心道这些人不过是萍水相逢,当真有华山派的人来找麻烦,他们躲都来不及,当下便不想再说什么。 众人闹腾了这么一会儿,先前被震住的几人早就回过了味来,岳不群轻轻一笑,说道:“你们二人,便是联手,又怎么会是莫大先生的对手,我华山派又没有什么剑阵,你们两人出手,反而碍手碍脚,贻笑大方。” 令狐冲二人唯唯诺诺,什么都不说,莫大先生笑道:“无妨,这两人都是华山派的少年英才,莫大也想知道,两位师侄的剑术,究竟有何独到之处。” 岳不群连忙客气,说道:“这两个小子平日里不学无术,一年之有一半时间都思过崖思过,他们若是能修身修心,便是武功差上十倍,我也愿意。” 这话大大的口不应心,莫大先生实不知道该怎么赞扬他的睁眼说瞎话,只好不说话。 定闲师太说道:“既然莫大先生同意了,便请两位少侠动手吧。” 玉音子道:“毕竟不合规矩,该当征求左盟主意见。”天门道人冷哼一声,玉音子只当没有听到。 左冷禅说道:“莫大先生都同意了,我何必反对,正好早点结束,让左某跟各位师兄切磋一番。”他盯着唐近楼,两人的目光交汇,唐近楼随意的转头,轻轻避开,左冷禅冷哼一声,说道:“不过,既然是两人齐上,那便是另一番比试了,不可作为盟主之议的依据。” 岳不群脸色一变,这才想起这个问题来,正要说话,只听唐近楼淡淡的说道:“我们师兄弟二人,只是为了跟长辈切磋,五岳盟主,自然是武功高者得了,若是我的剑术真能胜过左师伯,左师伯恐怕也不好意思当那个盟主吧。” 左冷禅说道:“你若能胜过我,你便是五岳盟主。” 唐近楼微笑道:“我们师兄弟二人,便是真能胜过左师伯,也不敢当什么五岳盟主,毕竟我们是两人,因此今日只求长辈赐教。” 左冷禅脸色如冰,却听丁勉哈哈大笑,说道:“你当你是什么人,便是你们两人联手,也过不了莫大先生那关,竟然还吹嘘什么跟左师兄比较,真是井底之蛙!” 左冷禅皱眉道:“丁师弟!退下!”丁勉一滞,说道:“是。”左冷禅看了场上三人一眼,寒声道:“开始吧。” ------------ 第四十章 内功 令狐冲和唐近楼上前一步,十分从容。 唐近楼说道:“莫师伯剑术,通玄达妙,晚辈二人,恳请莫师伯也相让十招。” 莫大先生长剑垂下,呵呵笑道:“你们二人,也是江湖上名声显赫的少年侠客,莫大虽然长了你们几十岁,也不敢再让你们十招了。” 唐近楼眨了眨眼,说道:“那么,五招如何?” 听他说出这话,莫大先生顿时笑了起来,台下的观众也哈哈大笑,不少人怂恿着莫大先生让他们十招,另外一些人则觉得非常失望,这样一上场就要求对手让招的人实让人难以报以希望。 莫大先生摇了摇头,说道:“一招也不让,让我看看你们二人的剑术,有什么独到之处吧。” 唐近楼也停止了插科打诨,脸色一肃,说道:“请莫师伯指点。” 莫大缓缓的点了点头,三人都将自己的剑抽出。不少观众悠闲的指指点点,已经有不少人已经开始猜测令狐冲和唐近楼二人,会第几招被莫大先生赶下台来。 岳不群悠闲的坐下,丝毫不担心什么,但其他的华山弟子却没有这份信心。高根明陆大有等人对令狐冲和唐近楼倒是信心满满,但其他华山派弟子却显然不是很看好他们,不少人凑一起,窃窃私语,猜测他们的输赢。 施戴子说道:“大师兄和七师弟的剑术咱们都见过的,他们若是联手,说不定也能让莫师伯难堪呢。” 陆大有撇了撇嘴,说道:“你上次见识他们的剑术,怕也有三年了吧。三年前,大师兄可还不会紫霞神功呢。” 施戴子说道:“紫霞神功虽然是华山功之,但衡山派的内功也自不俗,何况以莫大先生的年纪,内功早就已经深不可测了。” 高根明听到他说莫大先生内功深不可测,想起刚才的感悟,心并不赞同,觉得内功当和剑术一样,并不是内力雄厚,便是内功高明了。他这样想着,口随意的说道:“单说内功,我看七师弟比他们都高明。” 施戴子不信,说道:“七师弟才十三岁就开始学紫霞神功,若是说他的内功比大师兄高明,我还勉强相信,但是莫大先生可是衡山派的掌门,唐师弟无论如何也比不过他的。” 高根明还没说话,一向沉默寡言的历生纪倒是笑了,说道:“难道他是衡山派掌门,便不允许我们华山派的弟子胜过他么。” 施戴子哼了一声,说道:“你知道我的意思。” 高根明也不管两人拌嘴,说道:“你们还记不记得,几个月前,我们常常练剑的时候,听到一阵阵的箫音?” 陆大有一脸疑问,说道:“箫音,真的有声音?我还以为是我听错了。” 几个师兄弟都应和起来,说起那若有若无的箫音,能够分辨出来的人,其实并不多,大多数人都不知道是什么声音,迟钝一点的甚至根本不知道有声音出现。 高根明笑了笑,说道:“他朝阳峰上,那声音当然显得飘渺了一点。” 众人一愣,随即惊骇。施戴子恍然大悟,说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不错,朝阳峰上,想让我们听到声音,他的内功一定要十分深厚才行。” 陆大有也是一脸惊奇,说道:“不愧是本派的镇派宝典,寻常内功就算修炼一百年,也绝不可能做到这件事。” 高根明听着众人赞叹唐近楼,赞叹紫霞功,心里说不出的无奈,他擂台上走了一转,已经隐隐踏入了上乘武学的门槛,知道像唐近楼这般的内功,绝不是什么“功力深厚”的表现,分明是内功修为本身登峰造极。就如同他用入门的七十二路剑法,就能够打败使出大嵩阳神剑的常远如,和精通百变千幻衡山云雾十三式的严鹤。这绝不是什么深厚不深厚的问题,而是武功本身的境界使然。 他这般想着,突然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不论剑术还是内功,都是本身武学修为的体现……既然七师弟的内功已经到了那种地步,那他的剑术……”他这样想着,不禁骇然。 他凝神看向唐近楼,只见他沉稳而潇洒,长衫风扯起褶皱,忽然间脚步一错,向莫大先生攻去……比剑开始了! 唐近楼身形一晃,便到了莫大先生身前,他双手举剑,一招“劈山救母”使出,并不算厚重的龙泉宝剑,竟让他使出了如山之力。莫大先生微微眯眼,他左脚一撤,随即长剑幻化出数个剑影,一瞬间破掉了唐近楼剑招所孕育的所有后招,凌厉锋锐的剑意,顿时向唐近楼全身各处大穴逼去。 唐近楼丝毫不乱,他长剑轻扬,只听叮叮二声响起,两记剑招已经被他接了下来。但莫大先生的剑招号称百变千幻,不仅是难以捉摸,兼以意无穷无之意。他挡过了两剑,却让自己空门大开,一瞬间就将所有的弱点全部暴露出来,但莫大先生这一剑终究没有刺出去,只取胜的前一刻,令狐冲的剑已如鬼魅一般,笼罩了他胸腹的死穴。莫大先生一退,避开了令狐冲的剑锋。 “好小子!”莫大先生退开,却没有反击,反而眼神复杂的看向二人,说道:“这有什么意义?” 唐近楼微微一笑,说道:“莫师伯,我们这路合击,你觉得如何?”莫大先生看出来他们根本没有用出自己的本来实力,分明是给他留面子,作为一派掌门,输给两个人联手总比输给一个人好,只是,如今这种关系着存亡的时刻,他们的目标都是左冷禅,这般做法,有何益处…… 莫大先生摇了摇头,说道:“很不好。” 唐近楼一怔,随即正色说道:“弟子正觉这路剑有许多妙处,便一一展示给莫师伯看,如何?” 莫大先生皱了皱眉,似乎想到了什么,有些不解的看向唐近楼。唐近楼心苦笑:他之所以要让令狐冲和他一起上场,并不是为了给其他门派的掌门面子,也不是担心自己斗不过左冷禅……而是因为,他要让左冷禅颜面扫地,他要这嵩山高处,这封禅之地,与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江湖大豪,了结这埋藏心里十几年的恩恩怨怨。 他转过头,苏雁月正微微蹙着眉头,两人的目光交汇,唐近楼向她微不可察的一点头,转过头豪气顿生,说道:“莫师伯,弟子虽然是晚辈,但毕竟是以二敌一,刚刚先行出手是敬师长意,一招已过,便请您出剑吧。” ------------ 第四十一章 意料之外 莫大先生眼神一肃,道了一声:“好。” 他长剑横自己身前,右脚轻轻向前探了一步,做了个衡山剑的起手式,示意二人他将要开始进攻。唐近楼和令狐冲一个向左,一个向右,各自跨出一步,顿时和莫大先生形成一个三角形,这种方法以多对少时十分常用,人少的那一方往往顾此失彼,但对于真正的高手来说,一剑使出,身前身后,各个方向必然都算计内,这种简单的阵型,作用其实并不会很大。 众人见到比试再度开始,莫大先生将要展示他的剑术绝学,顿时加兴奋,场上三人还没动,场下倒是掀起了一阵**。 莫大先生微微转动了一下眼睛,别人碰到这样的阵势恐怕丝毫不以为意,但是他却是全身都已经紧张到了极点,就像是一张已经拉到了极限的攻,只需要一点点的风吹草动就能引起他强劲的反击。因为他面前的二人,都是华山派优秀的二代弟子,唐近楼的剑术他昨日已经见过,分明已经高出了自己,再加上一个令狐冲,这已经不是什么晚辈向长辈请教剑招了,分明就是欺负人!而气人的是,台上台下,知道这一点的,绝对不会超过五个。 莫大先生自然不会担心唐近楼二人会让他难堪,但他身为衡山派的掌门,就算是输,也绝对不能丢失了体面,衡山剑派的脸面,怎能靠别人施舍得来。 他眼睛轻轻一眯,萧的神态去,一派掌门的气度显露出来。观战的众位高手都不由得挺直了身子,观看场的变化。不少人都不明白莫大先生为何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连左冷禅也收起他紧皱的眉头,惊疑的盯着三人。 忽见莫大先生手腕一抖,长剑一瞬间攻向了令狐冲。这一剑飘渺变化,精妙异常,以令狐冲之能,当剑势大起之前便刺向莫大先生破绽,但这一剑一旦刺出,唐近楼和令狐冲联手出剑,只怕一剑一剑使出,莫大先生便再也不用考虑进攻了。但莫大先生剑势一起,虚实相生的剑影,破绽亦是剑招,便是令狐冲,也不敢轻易出剑,只得后退一步,长剑圆环一般使出,护住周身,莫大先生只与他对了两剑,随即回身,正对上攻向他的唐近楼,衡山剑亦是求险,莫大先生以攻代守,长剑如弱柳扶风,无声无息,一瞬间直取唐近楼的面部。 这一剑倏忽来去,快如电光。唐近楼却像是早就已经料到,他一开始便没有出剑,此刻这一剑快剑刺出,眼看到了他面前,一只长剑却突兀的挡的半道上,“叮”的一声,将莫大先生的长剑挡开。 此时令狐冲亦是一招希夷剑法绝招,无声无息的偷袭过来,但莫大先生出了这两剑,气势大盛,剑势也一浪高过一浪,不仅将令狐冲的剑招击退,反而剑气纵横,顷刻间将两位华山少年压制住,只有还手之力,而无进攻之能。 “莫大先生果然高明,这剑招便是看看,也要花了眼睛。” “十年前有个江洋大盗,莫大先生使出这路剑法,那人还没出剑,眼睛就已经瞎了。” “这两个少年能够撑这么久,也算不俗了。” 台下的人都是动动嘴皮子,说话当真不腰疼,议论纷纷,台上的比斗已经激烈起来。 莫大先生的百变千幻衡山云雾十三式,极了变化,且以莫大先生之能,一剑未终,一剑又起,当真是连绵不绝,唐近楼跟人比斗,极少放水,今天给莫大先生喂招,却只有第一剑是故意放过,其他时候都是使出养吾剑,将周身护的严严实实,也亏得华山有养吾剑这等剑法,若非如此,他就只能以独孤剑的法门,以攻对攻,此刻早已分出高下了。令狐冲和他修为相差不远,自然也是一样的感觉,只是他的养吾剑,实是不到家,因此大多数的压力都是唐近楼分担了去,他却一旁,用希夷剑法的神出鬼没,试图破开莫大先生的剑招。 这两人的剑术,都已经到了当世绝顶的境界,以他们的修为,任何一人,都能够跟莫大先生公平较量,但要说到放水,两个人就算联手,也还是没有这个资格,毕竟莫大先生的剑术已经圆融无碍,这般打法,两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胜过这位衡山派的掌门。 又强自撑了几招,两人都已经意识到了问题所,唐近楼对令狐冲使了个颜色,见令狐冲一点头,顷刻之间,只见两道剑光,同时升起,一道光华灿灿,如红日初升,另一道却是夺人眼目间,却又销声匿迹,正是朝阳一气剑的“朝辞白帝彩云间”和希夷剑法的“若伏若匿”,这两记剑招,均是寻隙而入,一剑从左侧空隙攻入,直击胸腹,若是莫大先生变招,或是将这一招破绽的后招使出,便会对右侧的堂皇剑光毫无防范。 这两剑使出,顷刻间就扭转了形势,左冷禅抓椅子扶手上的手一使劲,顿时将扶手处捏的粉碎。 “这两个小子,攻守间颇有章法,这一剑极精极妙,分明是一种高明的双人剑阵,岳不群竟然说什么华山派没有合击之法,脸皮之厚,真是天下无双。” 他却不知道,台上的两人,这一剑击出之后,也是突然开窍,两人同练独孤剑,剑术一道,都已经有了不可思议的修为,此时明白了过来,放水也不一定要死守的,不是不能用独孤剑,只要两人同出一招,一人引出破绽,另一人出剑攻击,这般的“独孤剑”,不仅能让莫大先生有喘息之机,也从根本上杜绝了放水的恶名。 两人想到这些,顿生默契,唐近楼和令狐冲一先一后,一剑一剑使出,竟也当真有了精妙剑阵的样子,连莫大先生也进退之间,疑惑起来,莫非自己当真看错了,这两人竟是真的会一套威力极大的剑阵。 这般比试,渐渐的形势变化,唐近楼和令狐冲将莫大先生的剑招一路路压制,莫大先生于十招间,只得三招仓促进攻的机会,剩下的七招,竟只能唐近楼和令狐冲钩织的剑网沉浮挣扎。 这一场比到这里,所有人都是目瞪口呆,如丁勉之类,都是惊骇,唯独左冷禅神色沉稳,面无表情。冲虚道长和方证大师对视一眼,心有数。至于台下看大戏的江湖客们,却完全被这出戏给震住了,他们的偶像莫大先生左支右绌,分明露出了败相。唯一反应正常的却是不正常的桃谷仙,他们从一开始就给唐近楼和令狐冲助威呐喊,到了此刻,自然是起劲,只是他们个人虽然武功不差,但默契度实太低,喊得口号乱七八糟,杂乱无章,竟然从开始到后,都没有形成一个统一的声音。 忽听一声“停!”的声音响起,唐近楼和令狐冲各退了一步,间莫大先生有些疲惫的垂下了长剑,他深深的看了一眼唐近楼,缓缓说道:“一代人胜旧人,我输了。” 他说完这句话,也不理二人慌乱的行礼,自顾自的下了台去。 这一场分出了胜负,被比斗震惊了半天的观众们终于醒悟了过来,渐渐恢复了喧闹。趁着下一场还没有开始,他们开始讨论起这场比试,很快就分成了两派,争吵了起来,一派认为唐近楼和令狐冲果然是华山派优秀的两名弟子,二人联手,竟然连衡山派掌门也不是他们的对手,另一派则认为衡山派掌门实是吃了个闷亏,这两人任何一人的剑术都不是他的对手,只是靠着他奇妙的剑阵,才勉强赢了他。 这样激烈的争吵发生每一个角落,而且很快就发生了变化,一些人开始讨论,这神奇的剑阵究竟是什么来历,竟然能让两名“普通的华山弟子”打赢衡山第一高手。 而五岳剑派之,这种想法也是层出不穷,唐近楼二人上场之前虽然已经知道自己的目的是击败各路掌门,但别人却不这么看,尤其是二人齐上,分明是无耻的表现。只有华山派众人因为二人迎了一阵儿欢欣鼓舞,其余诸派,都沉默不语。 衡山派的众人自然加愤愤不平,唐近楼和令狐冲,每一人表现出来的剑术,就已经强过了高根明,他们联手,根本就不是为了什么请教,分明就是为了要取胜!衡山弟子都是愤怒,一些人低声道:“这般胜法,实太过丢人,难道一个人本事不够,还要找一个帮手么?若是这般,我们谁也胜不过北岳恒山的剑阵。”这些人低声交流着看法,只是不知莫大先生是否生气,因此不敢说话,但刘箐却没有这么多顾虑,她上前拉着莫大先生的衣袖,又是气愤又是委屈,说道:“莫伯伯,你对那个唐近楼那么好,他竟然这般对你,他们华山派,怎么能如此胡来?” ------------ 第四十二章 微妙法心 莫大先生转过头,怜爱的摸了摸她的头,却没有答话,反而看向严鹤,说道:“你刚才看清他的剑招没有?” 严鹤虽然也是气愤华山派二人为了取胜而同时上场的行为,但却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说道:“弟子只觉得他们二人的配合十分精妙。” 莫大先生点了点头,说道:“不错,你接着看。” 严鹤见莫大先生并无气愤之意,心百思不得其解,但那股愤懑之气,却渐渐平息了一些。 嘉宾台上,冲虚道长亦是感叹:“这二人的配合之妙,便是我武当的两仪剑法,也不过如此了。” 方证大师呵呵一笑,说道:“两仪剑法是武当派的绝学,练到高深处,堪比太极神剑,他们这路合击,却是纯凭了对独孤剑的理解,这两者怎能混为一谈。” 冲虚道长叹道:“正因为他们根本不会什么剑阵,只是单凭自己对剑术的领悟,才加难得。”接着苦笑了一声,说道:“我那两个师弟,练两仪剑法,已经数十年,如果今日看到这两个少年的剑阵,不知是什么想法。” 方证道:“这二人的剑术是风清扬所传,他们都是天赋出众之人,有这等剑术,也不奇怪。” 冲虚道长说道:“我却是没有想到令狐冲的剑术也如此出色,不过……以唐近楼现的修为,只怕左冷禅也不是他的对手。” 方证微微一笑,说道:“何以见得,他虽然也学了独孤剑,但毕竟年轻,左冷禅的剑术,可是已经臻至化境……” 冲虚道长呵呵一笑,看着自己的老朋友,说道:“唐近楼的奇毒,便是少林寺配出了解药,也决不至于让他的内功反而大进,到了现这种地步吧?” 方证微微一愣,随即笑了起来,说道:“你看出来了……没错,少林寺所配的丹药,无非是固本培元,并非什么解毒良药。” 冲虚道长神色一肃,说道:“难道,你竟然将《易筋经》教给了他?” 方证摇了摇头,说道:“《易筋经》虽然不过是一本武学书籍,但毕竟干系重大,随意流传不免遗祸武林。我少林寺千百年的古训,非本寺弟子,不得修习此经。” 冲虚道长有些疑惑,说道:“难道还有什么神功,能解此毒?只是,他现的修为,分明已经超过了当时,虽然看不分明,但毕竟有所进境,这可不是一般的内功心法能够做到。” 方证大师苦笑,说道:“道长却是小看了这少年了。” 冲虚道长眉头一扬,说道:“哦?” 方证大师叹了口气,说道:“其实,我并没有传授什么内功心法与他,讲经十日,便是真真正正,为其讲经。” 冲虚道长有些不信,但他深知方证大师为人,又不得不信,只得问道:“这怎么可能?” 方证大师说道:“千真万确。当时我看他虽然内功被废,身不由己,但其实呼吸之间,暗合神妙,分明是以剑意引导,呼吸之间,圆融无碍,前趋后退,左顾右派,无不如意,虽然他内力全无,但内功修为,岂是那一团真气所能说?” 冲虚道长闻言一震,说道:“难道他那时候,就已经有了现的修为了?” 方证大师说道:“他那时候,对这玄妙境界,无知无觉……我猜测他或是无意之间触碰到此门,又恰好身受重伤,因此并无感受。” 冲虚道长点了点头,说道:“只是便是他内功如此精妙,那毒性之强,断然不能轻易驱除。” 方证大师说道:“我见他已有如此境界,便于禅室之,为其宣说无上甚深微妙之法,若果能导引其明了其奥妙,这毒性再强,终不至伤他性命,老衲修行少林寺‘醍醐灌顶**’已有三十年,自信也有些把握,只是出关那天,老衲却是大吃了一惊。” 冲虚道长问道:“那天有何事发生?” 方证大师说道:“我以**力为其讲经,已经渐渐引导,让他认识到修行之本,但没想到后一日,我重到这里,住口不说。 冲虚道长等了一会,忍不住问:“然后怎样?” 方证大师说道:“他当时离去,顺口答了那一问……”他再次住口,想起那天夕阳照那个少年身上的情形。 冲虚道长问道:“究竟怎样?” 方证大师缓缓说道:“他已得无上禅理,三言两语之间,剑意四出,而己不觉。” 冲虚道长瞠目结舌,说道:“这,这怎么可能?” 方证大师苦笑了一声,说道:“他的内功这十日之内,已于独孤剑的剑意渐渐相合,博大精深……其实那一刻,那奇毒,早已经自灭了。” 冲虚道长掩饰不住自己的震惊,他看向台上正被台下观众声讨的唐近楼,心震撼,“难道,他才这个年纪,就已经触碰到了那难以言表的无上境界?” 而此时,唐近楼和令狐冲站台上,接受着众位观众不满的责骂,以及五岳剑派众师兄弟愤怒的眼神。 他们以二敌一,击败了莫大先生,本来也算得上一件光彩的事情,但问题是今天的主题是五岳会盟,他们击败了衡山派的掌门,而且是以这样一种方式,衡山派的弟子首先就不能接受,而如北岳恒山,泰山等派,亦是担心自己的掌门抵不过他们两人联手,毕竟莫大先生的剑术表现的很充分,不论是天门道人或是玉音子,或者定闲师太,都知道自己绝对不能高过莫大先生。 因此唐近楼和令狐冲这般做法,便让几派的弟子,又是气愤,又是难以理解。只是几派的掌门却并没有如弟子一般暴怒,纷纷表现的很平静,华山派的弟子自然是想着二人,不过也很疑惑他们的做法,但看到岳不群淡定的表情,顿时觉得这是师父的安排,因此安心助威,那些先前质疑令狐冲和唐近楼剑术的弟子此刻自动忽略的不久前才说过的话,呐喊的声音大。 至于场下的观众,不满二人则是纯粹因为他们联手击败了江湖偶像莫大先生,而他们自己却是以一种请教的姿态应战,分明有欺骗的嫌疑。何况两人一起,以多打少,就算剑法精妙,也没了高根明方才的惊艳。这让看大戏的众豪杰十分不高兴。因此纷纷大声呼喊,祈求哪位五岳大高手,把这两个搞事的迅速踢下去。 而五岳剑派的高手们,此刻正安坐自己的座位上,见过了莫大先生这一场,他们自然不能轻易出手。左冷禅冷冷的看着场上的局面,他也不清楚这两个少年究竟想做什么,只是他并不想亲自下场,毕竟他的长剑,是留给五岳剑派的掌门,这件事关系到重选盟主,甚至是五岳并派,与之相比,这两个少年,又算得了什么。 他正思间,忽见一人凑上前来,却是他的师弟乐厚,乐厚凑到他耳边,轻声说道:“刚刚秃鹰飞鸽传书,说您交代的事情,已经办好了。” 乐厚说完这话,忽见左冷禅浑身一震,似是受了极大刺激,心也是一惊。但左冷禅瞬间就恢复过来,摆了摆手,示意他已经知道。 左冷禅静静坐着,心忽然之间升起大豪情,似乎一种明悟心头闪现,今天当是他嵩山派进一步的时候。 他压抑不住内心的狂喜,忍不住轻轻的笑了起来,然后,终于放开声音,哈哈大笑。 五岳剑派诸人看到左冷禅忽然如此,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先反应过来的却是唐近楼,他上这擂台,便是冲着左冷禅,自然也关注,他上前一步,微微笑道:“左师伯是要指点我师兄弟二人的剑法么?” 左冷禅停下笑声,环视一圈,神色间纵横捭阖,自有一派宗主气度,他朗声说道:“岳师兄的弟子,果然出色,二人合力,竟能组成如此精妙的剑阵,哪位师兄,愿意上场指点一番,便请吧。”他连看也不看唐近楼一眼,显然并不把这个华山派的二代弟子,放眼里。唐近楼嘴角含笑,又微微退了一步,和令狐冲站一起。 却见定闲师太呵呵一笑,从座站起,说道:“众位师兄都不愿出手,便由贫尼先来吧。五派掌门,终究还是要上场的。”她说着这话,看了天门道人一眼,随即不温不火,上了擂台。 唐近楼和令狐冲与定闲师太,已经数年没有见面,但当年衡山,定闲师太的气度却让二人心折,兼唐近楼还曾受过她指点,因此二人看到定闲师太,甚至比见到莫大先生还要恭敬,这却不是因为二人对莫大先生不敬,实是因为莫大先生已经是他们比较请亲近的长辈,恭敬之心,无需随时显示出来。 定闲师太看到二人,也是唏嘘,没有想到当年的两个稚嫩少年,今天竟然联手,能让五派的掌门,都产生畏惧之心,她一展长剑,温和的说道:“贫尼的剑术不如莫师兄,想必也不是你们二人的对手,不过你们二人年幼,请先出手吧。” 唐近楼和令狐冲对视一眼,心有些愧疚,两人也不敢说话,一左一右,长剑直指定闲师太,虽然只是合作了一场,两人却有了很高的默契。 ------------ 第四十三章 定闲师太所使的恒山剑法,跟五岳剑派其他的剑法想比,也是自有一番特色,恒山派全是女尼,剑法杀伐之气便比其余门派少了许多,兼女子使剑,本来就偏向于轻灵。因此定闲师太的恒山剑法,虽然高深奥妙,但却不带一丝火气,看上去正平和。 她的剑法并不像莫大先生的长剑那般咄咄逼人,唐近楼和令狐冲自然也不用被逼着联手进击,三人进退之间,井然有序,隐隐间似乎是平分秋色。不少的观众都呼吁定闲师太大发神威,将这两个小子快快击败,只是三人斗得不温不火,根本不理会他们的热情,而真正的高手们,则这寻常的比斗之,看出了许多不平常的东西。 后山,树林。 林平之静静的坐石头上面调息,他的嘴角还残留着一丝血迹,显然是伤势发作。他受的重的伤是秃鹰踢得那一脚,只是沙天江下脚,留了分寸,本来只要修养半日,便能够复原。哪知道后来连续赶路,没能休息,毕竟还是加重了一些伤势。秃鹰沙天江将他从封禅台神不知鬼不觉的劫了过来,林平之醒时,沙天江担心他逃走,又补了一掌,结果一掌下去,竟将他打得吐血,倒是让沙天江自己吓了一跳,他点了林平之穴道,便即离开,也不知做什么事情,林平之虽然解不开穴道,但神色怡然,并不焦急,他静静调息,倒是将混乱的真气理得顺畅了不少。 树林间一阵响动,林平之睁开眼睛,只见沙天江横抱着一人,来到他面前,他看了那人一眼,神色也是一黯。那人一头白发,脑袋不自然的垂着,全身上下,不知有多少箭支,显然已经死的透了,正是白头仙翁卜沉。 沙天江将卜沉放地上,对林平之说道:“我也不问你要什么《辟邪剑谱》了,我已经飞鸽传书,五岳会盟之后,左盟主会亲自见你,这件事情,便由你自己跟左盟主去谈吧。” 林平之笑了笑,却并没有应他的话,他看着卜沉的尸体,目光深邃,半晌才幽幽的说道:“沙前辈,你会为卜前辈报仇么?” 沙天江捏紧了拳头,咬牙切齿的说道:“我们兄弟行走天下,几十年来共同进退,今天他死了,江湖上便再也不会有什么‘秃鹰’了。我会回到家乡,将本门武功传下,从此不履江湖。只是……那之前,就算走到天涯海角,我也要找到田伯光,将他碎尸万段!” 林平之苍凉的一笑,说道:“那可太好了,你我都要报仇,你杀了余沧海,跟我亲手杀了他,也没多少区别了。” 沙天江一皱眉头,冷哼一身,说道:“我的仇人是田伯光,余沧海,还是等你自己去杀吧。” 林平之身子往后一仰,躺大石头上,观察着透过树叶的眼光,缓缓说道:“我师兄唐近楼说余沧海和田伯光,其实是一伙的,我相信他,沙前辈,你信吗?” 沙天江脸色铁青,几个念头闪过,后说道:“他怎么说的?” 林平之便将唐近楼所见的事情说了出来,沙天江一言不发,只是面色不好看,他沉默了许久,才缓缓说道:“你这个小子,爱骗人,我怎么能知道你是不是故意编些事情来诳我。” 林平之说道:“那不重要……沙前辈。” 沙天江冷笑,说道:“你自己剑法低劣,便想借我的手为你报仇,你以为我会上当么?” 林平之叹了口气,他转头看向远处,说道:“沙前辈,你的武功又能好到哪里去,你碰到田伯光,估计也讨不了好。我若是想要请人杀余沧海,该求的便是本派的师兄。”他说道这里,想起了令狐冲随手打法田伯光,连暴雨神箭也能随意挡住……心不由得泛起了涟漪,只是一瞬间,他就将思绪压了下去,说道:“我发过毒誓,谁能杀死余沧海,我就将辟邪剑谱给谁。你知道,其实我只有半本辟邪剑谱,因此,这个誓言,能够做到的,只有左盟主一人而已。你告诉左盟主,只要他将余沧海的人头带来,我便将前半部分的辟邪剑谱给他。” 沙天江说道:“我已经说过不过问此事,你只需这里静等左盟主前来即可,你有什么要求,向他去提。沙天江做完这件事情,便不欠任何人的人情,从此退出江湖,至少不像大哥那般,惨遭横死。” 林平之见他油盐不进,心里甚是无奈。 他叹了口气,想起半日之前,卜沉还和沙天江一起审问自己,而此时他却变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尸体,横地上。他突然想起卜沉和沙天江说起,他们做完这件事情,便要回家,教养孙子……林平之想到这里,心一酸,忽然想起了自己的父母,许多执拗,豁然开朗。 他轻轻的说道:“沙前辈,你们欠了左盟主什么情,竟然要还上这么多年?” 沙天江闷闷地说道:“你无需知道。”他顿了一下,说道,“那两个华山小子,是什么时候跟上我们的,我竟然丝毫不觉……他们倒也不凡,那个令狐冲竟然能够从田伯光手里逃生,岳不群倒是不愧盛名。” 林平之从他话里,听出他当时就附近,只是他说令狐冲逃走,显然也没有看到他们交手,林平之苦笑了一声,说道:“唐师兄当时救了我,大师兄小树林里跟田伯光对了几招,田伯光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沙天江哼哼的笑着,轻蔑的说道:“田伯光成名江湖多年,武功不会逊色于余沧海。他怎么可能是田伯光的对手?” 林平之淡淡的说道:“前辈既然一直一旁,就该知道,若我大师兄是逃走,恐怕没有那么悠闲。” 沙天江冷哼一声,心里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他因为卜沉之死,浑浑噩噩,心里想法也是模模糊糊,林平之一说,他就反应了过来。只是面上并不表现,反而淡淡的说道:“既然他的剑术这么高,你便求他为你报仇,想必余沧海,也不是对手。” 林平之呵呵一笑,说道:“那我岂不是欠上了一条命。” ------------ 第四十四章 承诺 秃鹰神色一动,似是想到了什么,沉默良久,才低沉的说道:“你说的不错。你若是请你的师兄帮你,就算成功杀了余沧海,你这辈子,也不再属于你自己了。” 林平之看着秃鹰,此刻他神色衰颓,跟半日之前相比,真真算得上是天差地别。他对林平之的目光似乎好无所觉,自顾自的轻声说道:“你这小子,竟然能想到这些,真不知道你父母泉之下,是该高兴,还是该生气?” 林平之听他提起父母,自始自终的冷静神色终于起了变化,他勉强的一笑,说道:“若我爹娘告诉我该怎么办,就算是死,我也一定办到。只是我夜夜做梦,都只梦到他们让我好好的活着。既然这是我爹娘的心愿……我就一定要做到。”他想起当年福州,鲜衣怒马,每次都会给父亲惹祸,但不论受到什么责罚,都不可能让他收敛一些。 “爹娘死后,我没有伤到任何人,我几乎没有跟任何人动过手,我没有闯祸……爹爹会高兴吗?” 他想到这些,一种不自禁的哀伤瞬间充满了胸膛,仿佛是一团幽幽的火焰,一瞬间占据了他的心灵。 秃鹰看着林平之,不知不觉间,神色变化了很多,不再像之前那般冰冷,反而多了些温和。他叹了口气,说道:“你这小子,也算背运,你们家的《辟邪剑谱》,人人都想要,华山派的岳不群,是江湖上出了名的伪君子,你被他骗到门,这么多年,竟然没死,也算是一件不大不小的奇迹了。”他顿了顿,说道,“不过,这也亏了你本来就只知道半部剑谱,若是你有剑谱的原本,此刻恐怕早就被他们暗害了。” 林平之淡淡的说道:“我师父的‘君子剑’名声,江湖上人人都知道,伪君子三个字,还请前辈收回。” 秃鹰盯着他,哈哈大笑,说道:“你竟是被他骗了,可笑可笑。” 林平之静静的回应着他的目光,说道:“哪里可笑?” 秃鹰收起笑容,冷哼一声,说道:“我亦不知他如何骗得你相信,不过就看你的剑术,超乎寻常的差劲,便知道岳不群如何对你了。” 林平之听了他这话,忍不住心发苦,想起这些年来,自己一直都跟随高根明练剑,却始终三心二意,去追寻其他师兄的“正确剑法”,导致剑法一塌糊涂。 他从前还坚信自己是因为没有能够遇到高手指点,才会如此停滞不前,一直想象某一天唐近楼能够指点他的剑术,这样他才能够获得进步……只是今天高根明场上威风八面,让他心里像是被冰水浸泡住了一般。他终于明白,他一直无视的高根明,剑术华山派之,已经算是出类拔萃,即使放到江湖,也是能够代表门派的高手。 林平之长叹一声,说道:“我剑术差劲,却怪不了别人。” 沙天江见他神色,心里也微微有些惊讶,说道:“你道江湖之,还真有人只为一个公义,便肯得罪余沧海,收留你么?”他这样说道,讽刺的一笑,“便是少林和武当,我也不信他们能做这等事来。” 林平之奇怪的笑了笑,说道:“哦?那别人该为了什么,才肯救我?《辟邪剑谱》么?” 沙天江说道:“当然是《辟邪剑谱》,得了辟邪剑谱,认真习练,总有一天,能够称霸武林。” 林平之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说道:“沙前辈,你说的不错,当年,我也是这样想的。” 沙天江眉头一扬,有些意外的看着他。 林平之哂然,说道:“这又有什么好奇怪的,我那时心偏激,只想着,林家的仇,该当用《辟邪剑谱》去报……”他冷笑了一声,仿佛说的不是自己,“现想起来,当时我不过是对辟邪剑谱抱有幻想,不仅希望自己能够报仇,还希望有朝一日,能够成为真正的高手,名震江湖,这样……”他说道这里,微微停顿了一下,似乎觉得有些艰难,只是他仍是冷笑着说了下去,“这样,就算师父对我家的剑谱有什么觊觎,我也不惧了。” 沙天江张了张嘴,内心着实有些吃惊,他见林平之处处维护华山派,一直以为他是年少无知,受了岳不群的蒙骗,没想到他之前竟然想的如此周全,分明对华山派防范甚深,但他前后变化,相差甚远,这其,岳不群究竟做了什么? 沙天江说道:“这么说来,倒是老沙我多管闲事了。” 林平之微微一笑,说道:“沙前辈和卜前辈,为了一个承诺,竟然为左冷禅奔走了二十年,这般重义,林平之真是十分钦佩。” 沙天江脸色微微一沉,说道:“你什么意思?” 林平之看向身前一米处的虚空,似乎是思着什么,缓缓的说道:“想必左盟主是希望沙前辈能够带回全本的辟邪剑谱吧,至于林平之这个人,实算得上是毫无用处。” 沙天江哼了一声,说道:“你这小子,油盐不进,我老沙只会杀人,问不出来什么东西。既然如此,我也懒得费那心,何必让你弄得遍体鳞伤的。”他说着,却叹了口气,说道,“你若不是有这副硬骨头,老沙也懒得跟你说话。” 林平之对他的欣赏似乎毫无所觉,说道:“不用你打我,我将辟邪剑谱的前半部告诉你,你将他献给左盟主便是。这样,你们这个承诺,才算是完成的完整,想必卜前辈的天之灵有知,也会高兴的。” 沙天江皱着眉头,说道:“你有什么条件?” 林平之说道:“条件就是,左盟主要将余沧海杀死,你才能将这半部剑谱给他。” 沙天江摇了摇头,说道:“我不信你说的话。” 林平之说道:“为什么?” 沙天江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我虽然的确鲁莽,但你当我是傻子么,我只要将你送到左盟主面前,我的任务就完成了,至于他要怎么从你口得到《辟邪剑谱》,跟我毫无关系。”他看了林平之一眼,接着说道,“你若是随随便便给我一个假剑谱,我却把你放走……你道我是什么人,就这么好骗么?” 林平之神色不变,说道:“我不想知道你们跟左冷禅之间有什么恩怨,也不清楚你们的承诺是什么,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你只有这一个机会,为左冷禅得到这半本《辟邪剑谱》,我绝不会直接将剑谱交给他的。” 沙天江阴沉沉的一笑,说道:“你知道嵩山派的酷刑有多厉害么,那里面转上一圈,便是神仙也会开口的。” 林平之淡淡的说道:“那不重要,因为如果我见到左冷禅,我会立刻自杀。” 沙天江说道:“我不信,你父母大仇,难道你不想报了吗。只要你将剑谱交给左盟主,他便能为你报仇,你又何须去死?” 林平之说道:“我若是请我师兄出手,那才真正不用去死。只是那样做,他能帮我报了大仇,我却永远也报不了这个大恩。林平之活世上,已经没有父母兄弟,若是还不能一身轻松,不如立刻便去死了。” 沙天江有些赞赏的说道:“你说的不错。你若是请你师兄出手,你的半部《辟邪剑谱》根本帮不到他,但若是请左盟主出手,他为你杀了余沧海,你给他《辟邪剑谱》,这分明是一桩买卖,你们两不相欠……想不到你年纪轻轻,这些事情竟然能想的分明,真是难得。” 林平之有些沧桑的说道:“怎么样,沙前辈,你肯帮我这个忙么?” 沙天江说道:“你将剑谱给我,然后离开?” 林平之点点头。 沙天江嘿嘿一笑,说道:“不行。”他看着林平之,“你说的那些,跟左盟主直接说便好,根本无需跟我多费唇舌。你这次再跑了,我上哪里去寻你?你说你担心左盟主会杀你,我却不信。”他戏谑的看着林平之,说道:“左盟主说话,向来一言鼎,从不食言,只要他答应你不杀你,就定然不会杀你。何况……你若是有全本的辟邪剑谱,他或许会担心你将它流落到别人手里,甚至是自己习练。可是你只有半本,而且你的剑术,简直是差劲到令人发指。你以为左盟主会担心你么?” 林平之盯着沙天江,静静地听他说完,忽然笑了。 “沙前辈,你可知道,华山派之上,我敬佩谁?” 沙天江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皱起眉头看着他,也不说话。 林平之似乎也没有准备让他回答,他自顾自的说道:“是我的七师兄,唐近楼。” 沙天江一怔,想了一想,一个少年的形象浮现脑,他脱口而出:“是那个小子?” 林平之说道:“沙前辈也认识我七师兄么?” 沙天江冷哼一声,说道:“这小子江湖上,也算是有些名头,前些阵子,连塞北明陀木高峰也被他杀死,当时我大哥就现场,却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手段……”他想起这些,有些低沉的说道,“你佩服他什么?” 林平之淡淡的说道:“我佩服他的剑术高明,华山上没人能比。”他说的是华山上无人能比,沙天江却并没有意,只当他说的是华山派二代弟子之的比较。林平之顿了顿,接着说道:“我敬他的,是他我失望的时候,我根本不能带给他任何好处的时候……曾经真心答应过我,要教我华山剑法,让我能够找余沧海去报仇。” 沙天江冷冷地说道:“是剑谱被毁之后么?” 林平之说道:“不错。” 沙天江哂笑着,说道:“他能够杀了木高峰,也算不错,要说教你剑法,让你能够报仇,虽然大言不惭了一些,但也不算离谱。只是这么几年过去,我看你的剑法,根本不能再差,你这位师兄,果然值得敬佩。” 林平之动了动嘴角,算是微笑,说道:“这几年来,他从来没有一刻真正华山上停留过,便是回到华山,也多思过崖,朝阳峰练剑。沙前辈以为他故意骗我,我却不这么想,我虽然剑法极差,但一直相信,只要七师兄亲自教我,或者十年,或者二十年,我总有机会,能报大仇。” 沙天江对唐近楼的武功毫无了解,只是想到,一个二代弟子,便是天赋出众,又能有多厉害。 林平之说道:“那天,我那崖边,毁掉《辟邪剑谱》之前,曾经将它读过一遍,那时候,我是为了默默的记住这半部《辟邪剑谱》,将来或许能够找到另外半部,凑齐完整的剑谱,只是,我读过第一句,便已经被深深的震骇住……” 林平之说到此处,脸色忽然变得苍白,想起了当年的无助与打击。 沙天江皱着眉头是,说道:“第一句,写着什么?” 林平之摇了摇头,没有回答,只是接着说道:“当时除了我,便只有唐师兄和苏师姐那崖边。苏师姐并没有听清我读的内容……但唐师兄功力深厚,我知道,他对我读的剑谱内容,一清二楚。” 沙天江看着他,心有些惊疑不定,知道这辟邪剑谱的第一句,必然隐藏着极大的秘密,否则不会让林平之如此激动。 林平之回忆着当年的情境,良久,叹息一声,说道:“《辟邪剑谱》,人人都想得到,但从我看过那半部之后,我便知道,至少唐师兄和我,再也不想见那剑谱了。” 沙天江看着他,斟酌着说道:“那可不一定,或许你觉得不值得的东西,别人十分看重呢。” 他说的小心翼翼,但林平之的反应还是让他大吃一惊,只见林平之听到他说的话,忽然大笑了起来,笑声充满了苍凉和无奈,让秃鹰沙天江这个江湖横行多年的高手,也忍不住心一寒。 林平之眼带着些许莫名的失落神色,却又有些狂躁的说道:“连我都不肯要那剑谱,他身为华山派为出色的弟子,怎么会意那种邪物。” 沙天江忍不住失声问道:“那辟邪剑谱的上半部,究竟写着什么?” 林平之看了他一眼,沙天江顿时心一惊,只见他双眼已经有些发红,连身躯都有些颤抖,这让沙天江实有些胆寒,不知道他究竟是想到了什么,竟然让他如此痛苦。 林平之闭上双眼,握紧了拳头,却始终也无法平复自己的心情,但他仍然颤抖着声音,说出了那一句让他感觉无比屈辱,曾将他从出生以来便伴随着的骄傲生生击溃的话语。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用自己也无法想象的冰冷语气说道:“《辟邪剑谱》的第一句,便是‘欲练此功,必先自宫’。”他只说完这一句,便有些支持不住,轻轻的靠石上,闭上了眼睛。 沙天江吃惊甚,他想象着传说那不可一世的大高手,竟然是一个……阉人!顿时便有一种荒谬感心升起,他想到这些年来,左冷禅让他们兄弟所做的事情之,这一件是用心,而且眼看着,离得手只有一步之遥,可是现,眼前的这个少年,竟然说出如此震骇的事实,若他说的是真的,那左盟主费了这么多年的心血,却只能拿到这样一件东西……这当真算得上是一场闹剧了。 沙天江有些乱了方寸,他磕巴着说道:“不……不可能,你骗我……”他说到这里,似乎心闪过了某个念头,虽然心仍自震撼于刚刚听到的事情,口却忍不住说起另一个想法,“你定然……定然是想骗我,让左盟主拿了这剑谱,也不敢练。” 林平之嘴角微微一笑,连反驳的心情也没有,只是轻轻的说道:“等左盟主拿了这剑谱,他可以自己去选择……听说他的寒冰真气天下无双,或许欲火焚身之时,他能用得上?” 沙天江听他讽刺,用心冷静下来,他思过前因后果,终于有所领悟,说道:“你是怕左盟主得了这剑谱,因为害怕你将这个秘密泄露出去,所以要杀了你?” 林平之说道:“这是必然的,以他的身份地位,绝世武学也未必及得上他江湖上的名声。” 沙天江点了点头,说道:“不错,左盟主是爱惜自己的名声,所以,这等武学,他绝不会学的。”他看着林平之,说道:“你要找余沧海报仇,还是求你的师兄动手吧,但愿他能够胜过余沧海才好。” 林平之淡淡的说道:“我华山上,听师父说起,左师伯一生,只想着如何广大嵩山派的门户,据说,魔教便是左师伯重视的敌人。魔教教主东方不败,武功号称天下第一,名声远胜于前任教主任我行,左盟主就算于嵩山派的绝学已经圆融无碍,恐怕也不敢说能够胜过东方不败吧?” 沙天江哼了一声,说道:“左盟主心里想什么,我可不知道,只是,就算他跟东方不败动手,那也不知道是多少年以后的事情了,那时候他的武功,与现相比,或许又是另外一番境界……” 林平之微微一笑,说道:“可他若是达不到那一番境界,便只好想方设法,练这遗祸无穷的辟邪剑谱了。” 沙天江脸色有些发黑,他沉闷的说道:“左盟主是我敬重的人之一,你莫要诋毁他。” 林平之叹了口气,说道:“我哪里一个字有诋毁过他……沙前辈,你该清楚,或许左盟主心,这早已不该存的《辟邪剑谱》,实是一件重要的东西,这是能让嵩山派争霸于武林的神功……至于它的邪门,有什么关系?” 沙天江沉默良久,叹息了一声,说道:“你说的不错,东方不败的武功,江湖上传的神乎其神,便是少林寺方证大师,武当派冲虚道长,也未曾有过如此大的名声,左盟主若是想要对抗魔教,这辟邪剑谱……”他想到这些,又想起林平之所说辟邪剑谱上开篇的那一句惊世骇俗的话,顿时觉得一阵恶心,他摇了摇头,说道,“那毕竟是多年以后的事情,将来的事,谁又能够说得清楚。” 林平之点了点头,说道:“不错,将来的事情,的确难说,不过,左盟主是否要练这门邪功,我丝毫也不关心。沙前辈,我已经将话说明白了,这半部剑谱,你若想要,便应了我的条件,立下誓愿,我便将这半部剑谱,说与你听。” 沙天江叹息一声,说道:“若这剑谱果然如你所说,邪门至极,你为求自保,不肯见左盟主,也可以理解,只是左盟主若知道这剑谱的邪门之处,只怕也未必肯练。” 林平之笑了笑,说道:“沙前辈可要想好,我是定然不会去见左盟主的。” 沙天江沉默了一下,没有回答他,反而说道:“若是我得了剑谱,却将你杀了,你又能如何?” 林平之说道:“若是左盟主也如沙前辈一般重义,我便是见他一面,也无不可。” 沙天江冷冷的说道:“你怎知道我不是故意作出一副重义之相,来诓骗你。” 林平之淡淡的答道:“你若真是骗了我,林平之如此糊涂,也活该死掉了。何况,你冒险将我劫走时,华山派无一人注意到我,这一次,可没有人能救我,我若不将剑谱给你,又哪里有命离开。” 沙天江死死的盯住他,突然哈哈一笑,有些悲哀的说道:“秃鹰行走江湖一生,人人都知道我心狠手辣,只有你这个武功连屁都不如的小子,竟然知道我老沙重承诺。卜大哥死你的事情上,总不算太过委屈。”他站起身来,大声道,“好,我便应了你,你将这半部剑谱交给我,我一定左盟主杀了余沧海之后,才将剑谱给他。” 他答应了林平之,但林平之却丝毫不以为意,无喜无悲,淡淡的说道:“沙前辈是要我口述,还是歇下来。” 沙天江说道:“自然是写下来。”他随身携带了一个包袱,此刻从身后取出,打开来,林平之一看,只见里面果然只装了一些笔和布帛,显然就是为了此事。 沙天江从取出一支崭的毛笔,一摞裁剪好的黄色绢布,和一个封好的竹筒,他手刀一挥,将竹筒从关节处打开,里面墨香四溢,竟是早就准备好的墨水。 沙天江将绢布铺石上平整处,又将笔递给了林平之,自己侧身对着林平之,跪了下来,举起手说道:“沙天江此立誓,林平之所说剑谱,左冷禅未杀死余沧海之前,绝不向左冷禅泄露半个字。”他停顿了一下,补充道,“林平之写完剑谱,我立刻放他离开,绝不阻拦,若违背誓言,让我手脚废,被仇家千刀万剐。” 林平之微微一笑,便要开始写字。 “慢。”沙天江却阻止了他,说道,“林平之,你也立一誓言。” 林平之说道:“好。”随即举起手,说道:“若我林平之所录,有一字与原不符,便让我父母大仇,永不能报,活世上,亦为众人唾弃。不得善终。” 沙天江点点头,说道:“好。” 林平之淡淡的一笑,便即开始默写他所记下的半部《辟邪剑谱》,这部剑谱,江湖上掀起的腥风血雨,不知道让多少人丧命,但此刻此能够看到剑谱原的二人,却都对其的内容兴趣寥寥,甚至升起了厌恶之心。林平之无心得回另一半剑谱,兼之心智不失,对这邪门剑法,心抵触之极。而沙天江只是惦记着能够完成左冷禅交代的事情,至于剑谱的内容,从林平之说过之后,他实是看一眼的兴趣也无。何况另一半剑谱到手之时,卜沉为了不被高深剑法诱惑,自始自终都将那袈裟叠好,一眼也没看过。就算这剑谱当真高妙,并不邪门,他也没有兴趣去看,看了也只能徒自叹息。 林平之细心的记录,这树林间,顿时安静下来,山风吹拂,林间一阵沙沙作响,却越发显得静谧。 过了小半个时辰,林平之停了下来,他擦了擦额头上有些细密的汗珠,说道:“好了。” 沙天江看了一眼,绢布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小字,他也不禁有些佩服林平之的记性。他拿起这绢布,随意的一瞧,只见词句艰深奥妙,是辟邪剑谱无疑,至于是真是假,便只有看林平之是不是意他所立下的重誓了。 林平之见他看了一眼便收了起来,心里暗暗点头,对这位前辈,倒也多了一分敬重。他对沙天江拱了拱手,说道:“我既然已经将剑谱录下,现可以离开了吧。” 沙天江点了点头,说道:“我答应过的事情,没有反悔的,你放心好了。” 林平之受了伤,此时又已经将辟邪剑谱录下,沙天江要杀他,简直易如反掌。但两人似乎都对对方有些了解,甚至有些惺惺相惜。林平之并不怀疑,他说了声“告辞”,转身便离开。 他走了几步,便听沙天江说道:“林平之,你既然自认是华山弟子,为何还要将剑谱交给左盟主,你该知道,左盟主若是得了剑谱,说不定第一个倒霉的,就是华山派。” 林平之停下来,静静的站着,他嘴角浮起一丝莫名的笑意,只是沙天江背对着他,却是看不到。他淡淡的说道:“我猜,左盟主比你想像的,想得到《辟邪剑谱》,而且,他很快就会需要练这剑谱了……”他脑海浮现起唐近楼的身影,“比你想象的早得多。” 沙天江眉头一皱,说道:“什么意思?” 林平之却不解释,他叹息一声,说道:“就算是东方不败,也不能武林称雄,左冷禅难道就能行么?江湖,跟武功有多大关系呢。” 他说完这句,便慢慢的离开了。留下沙天江一脸惊异,他思良久,心念头来来去去,忽然之间,对这个剑术江湖上连末流都不算的小子,升起了一丝敬畏。 定闲师太这一场,却比莫大先生要进行的长时间。 莫大先生的剑术,招招都是险要,一旦全力出手,便很难有转圜的余地,因此唐近楼和令狐冲不得不联合出剑,数十招之内,就将莫大先生剑招压制住。这般比斗,就算持续下去,台下的众人见了,也知道是二人让着莫大先生。 而定闲师太则不一样,恒山剑法,正平和,虽然也有极其精妙的险招,但也没有脱离其剑意之基础。定闲师太用剑,也是火气全无,一招一式使出,是出尘之意。若是一般的高手,面对恒山派的剑法,难免会陷入其精妙的剑招意境之,一环一环,终无法破解。但唐近楼和令狐冲的剑术,何等高明,双方交手也有一炷香的时间,但十招之后,定闲师太已然明白,这两个少年,果然如自己所想的一般,是让着他们这些号称江湖顶尖高手的五岳剑派掌门。 定闲师太心生出赞叹,她也未曾想过当年的少年如今竟然如此厉害,她初见他们二人,还是七年前,恒山之时,那时候唐近楼和令狐冲都不算什么高手,令狐冲还算是锋芒初露,唐近楼可就差得远了,只是二人行为举止,都颇有气度,定闲师太也并没有看轻二人,甚至还指点过唐近楼几句,如今几年过去,那时候的少年如今也不过二十余岁,但剑术修为,跟当时相比,已经是天差地别。 定闲师太手长剑挥洒,剑势陡增,唐近楼和令狐冲不得不退后一步,但双剑齐出,仍是牢牢的将局势掌握住。定闲师太剑意纵横间,听到台下的江湖客们大声欢呼,大都期待着自己能够唐近楼和令狐冲一点教训,将他们击败,她嘴角微微一笑,心却有些莫名的感慨,知道今天,定然是这两名华山弟子,扬名天下之时。 众人眼看着定闲师太突然出力,一记记狠辣的剑术使出,气势陡增,全都欢呼起来,却见她一剑一剑使出,一剑比一剑锐气令人,剑势也是一浪高过一浪,大都目眩神迷,被定闲师太展示的绝妙剑法所吸引,但真正的高手却看出了门道,只见定闲师太越来越强盛的剑芒之,华山派的两名弟子,却如磐石立于大海,任汝潮起潮落,我自岿然不动。 莫大先生睁大了眼睛,低声喝道,:“看好!”严鹤知道莫大先生说的是他,睁圆了眼睛,生怕错过什么,细细的盯着场上,只见众人震耳欲聋的呼喊声,定闲师太的剑意越来越高,一直到了无法逾越的极点。严鹤睁大了眼睛,一颗心紧张的像是被一只手提了起来,心想着下一步该如何应对……却此时,两名华山派的弟子,齐齐一动,唐近楼长剑连舞,如之前高根明一般,一招简易至极的“春生夏长”,将定逸师太的剑招瞬间破开,直取路,定闲师太长剑连点,如朵朵白莲散开,将唐近楼迫开,但令狐冲此时已经无声无息,欺上前来…… 两人配合无间,于一瞬间,便将局势扭转,先前定闲师太剑气纵横的场景不复存,变成了华山派的两人连连出剑,而定闲师太只能抵挡,难以反击。数千人看着这场面,都是震惊,不明白为何定闲师太明明大占上风,为何转瞬间就被这两个华山派弟子压制到这等地步。 莫大先生淡淡的说道:“你看清楚了没有?” 严鹤低声道:“弟子看清了,定闲师太输了。” 莫大先生冷哼一声,说道:“我也知道她输定了。” 严鹤心里紧张,他知道莫大先生不满意他的答案,只是他能够看到的,也只有这么多。定闲师太和莫大先生输的几乎是一模一样,定闲师太虽然支撑的时间长,但他们两人,都是剑势盛之时被华山派的二人压制。只是这话若是说出去,也不知道莫大先生会不会高兴…… “等等!”突然之间,一个念头闯入严鹤的脑海,严鹤心一惊,苦苦思着自己刚刚所想到的事情,念头急转,那一抹灵光仿佛点燃了他的心念,让他一瞬间明白了什么,他有些激动,又有些畏惧的叫道:“师伯,我明白了。” 他话音未落,擂台之上,定闲师太轻轻一叹,扔掉了手的长剑,主动认输。场下一片哗然,五岳各派和众观众一样再次享受了一下这震撼的场面,只有华山派弟子,一边和其他门派的师兄师弟一样处于云里雾里的状态,一边无比幸福的接受着各派弟子敬畏的目光。 而此刻,莫大先生对这些已经毫不意,他转过头,看着严鹤,说道:“你明白什么了?” 严鹤平复了一下有些纷乱的念头,说道:“定闲师伯,还有师伯您,都是剑意高的时候被他们击败的。” 莫大先生的脸上终于带了些笑意,也让严鹤和众衡山弟子都微微松了口气,他带着淡淡的笑容,说道:“还有呢?” 严鹤想了一下,努力将自己心的想法整理成型,一边缓缓的说道:“剑势盛之时,便是破绽出现的时候。”他说出这话,却有些底气不足,只因这一句话,也不是他心的真实念头,只是那一点灵光,究竟如何,他此时却没有能够抓住。 莫大先生显然也看出他努力的去领悟,他点了点头,说道:“任何剑招都有破绽,只是,剑势盛的时候,会怎样呢?” 莫大先生这一句点拨,让严鹤心顿时一亮,他恍然大悟,说道:“剑势盛,那便必然要衰落。这般剑法,任何破绽,都难以构成加强盛的后招。”衡山剑法招招奇险,因此是注重将后招变化为破绽来诱导敌人。莫大先生一说,严鹤便即明白。他心念头转动,接着说道,“我明白了,我与高根明对阵时,太过注重自己的剑招,对他的剑势却一无所知……我,我该他剑势的破绽处,才将百变千幻衡山云雾十三式全力展开。” 他说到这些,心里明白自己的想法仍是懵懂,但总算是真正明白了自己跟高根明的差距哪里,愧疚的说道:“师父,弟子愚钝,只能想到这些,请师伯指点。” 莫大先生紧绷的面容早已收起,温和的说道:“你看了这一场,能想到这些,已是不易了……我们衡山派也算没有白来这一趟嵩山。”他看了一眼远处的定闲师太,说道,“衡山派的剑法,奇险兼备,攻强于守,导致衡山弟子行走江湖,往往落个喜好偷袭的名声。”他说起这话,不少弟子都有些惭愧的低下了头,显然这偷袭的名声也有他们一份。莫大先生却没有教训他们,只是淡淡的说道,“衡山剑法,难道是对手虚弱的时候用的么,”他看了一圈,众人都感受他有些急切的目光,只听他压低声音,用力说道,“你们记好了,恰恰相反!衡山派的神剑,该是对手剑势强时使出。” 莫大先生转身坐下,不去管后面弟子们的神色,心却暗暗的舒了一口气,衡山派经过此次事件,底蕴将会恢复许多,他从华山派三名弟子的剑法已经看出,这三人本身出类拔萃不说,除了高根明,另外两人所学,都是华山派的镇派剑法。而衡山派由于传承本来不多,后来又失落了衡山五神剑,导致如今的弟子竟然只有回风落雁剑可学,而只有优秀的弟子才能学到的百变千幻衡山云雾十三式,其实跟当年的镇派神剑相比,还差了一筹。 他从唐近楼处,得了衡山五神剑,已经决定要将百变千幻衡山云雾十三式放开限制,传授给多的人,因此才向这些弟子讲起这深奥的用剑心法。只是场弟子,能够立刻领会的,恐怕也只有已经思良久的严鹤了。其他的弟子,大都纠结于“既然剑势盛时的破绽都能破去,那其他的破绽自然也应该不话下”之类的想法。 莫大先生摇了摇头,对严鹤说道:“这次回去,我便教你这衡山派剑法的无上心诀,你的剑法其实也算不错,但你比不过高根明,你知道为什么吗?”他并没有等待严鹤答话,自顾自的说了下去,“因为你的剑法,他眼里,都是些花拳绣腿,你虽然剑招使得不错,但……衡山剑法,不是那么用的。” 严鹤知道了跟高根明的差距,比起输了剑招下场之时,加羞愧,但他知道这次回去就能真正的学习衡山派的剑法奥妙,心也不禁有些喜悦。他轻轻的说了一句:“多谢师伯。”心温暖,感激万分,知道莫大先生等自己这醒悟的一天,已经很久了。 莫大先生看着台上的二人,心有些感慨:“衡山派,何时能出这样的传人?” 却听严鹤说道:“师伯,华山派的剑法,也是如我们衡山派一般么?” 莫大先生知道严鹤想说什么,他微微一笑,说道:“他们两人一起,一人攻一人守,会意破绽么?” 这话一出,严鹤的轻松的表情顿时凝固,整个人都被震住,他惊骇的看着两人,不敢相信,只是转过头想问莫大先生时,莫大先生却根本不理会他,他心恍恍惚惚,有些不信,却又有些相信: “难道这二人,竟然还让着师伯和定闲师太?” 连严鹤都已经有些看出这个不可思议的结论,场的众多高手,自然也都看出,唐近楼二人这一场胜出,与上一场几乎完全一样,只是这一次定闲师太之前的数十招,剑锋温和,因此支持的反而久些。 高手看穿了门道,低手们虽然只是看热闹,但毕竟也感受到了现场诡异的气氛,毕竟连续两名掌门下场,都被击败,就算这两个华山弟子有些名气,也是有些夸张了。 左冷禅看着这两场几乎一模一样的比斗,面无表情,他看着定闲师太下台,对泰山派的玉音子和天门道长说道:“泰山派可有哪位师兄,愿意上场?” 玉音子和天门道人都沉默下来,天门道人看了看定闲师太和莫大先生,终也没有动,唐近楼和令狐冲上场,华山派事先并没有告诉他,他不知道莫大先生和定闲师太是否知道此事,但他稳稳的坐住,一言不发,显然已经做了决定。 左冷禅见二人的神色,冷冷的一笑,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二位师侄果然好剑法,连败南岳衡山,北岳恒山两派掌门,”他低头看着下面,五岳剑派第一高手的气度,展露无遗。连不爱受管束的江湖客们都不禁规矩了许多,看着高台上那威震江湖十多年的身影,只见左冷禅居高临下,淡淡的说道:“便让我左冷禅,来会会你们吧!” ------------ 第四十五章 扬名江湖 左冷禅此言一出,全场都沉寂了一刻,他缓缓地走向擂台,从他身后,奔出十多个身穿黄服的嵩山弟子,列两旁,全场的嵩山弟子,或站或坐,此刻都肃然而立,丁勉都十几个亲信的师兄弟都站了起来,他身后。丁勉上前两步,低声说道:“师兄,这分明是岳不群的诡计,你若上场,一定要小心,或许他们藏有暗器。” 左冷禅不屑得一笑,说道:“岳不群自己剑术不行,才会想出这些取巧的法子,他的手段越多,我便越是放心。” 丁勉见左冷禅信心十足,便不再多言,他向后一退,向后面的汤英鄂微微一点头,汤英鄂右手一挥,便见前后左右,凡是嵩山派的弟子,一起站出,齐声喝道:“恭迎掌门神剑。” 这一声喝,乃是数百人齐声喊出,各人均运使内功,声震如雷霆。 场已经看了数场比斗的江湖人,大都已经为五岳剑派众高手的剑术所折服,此刻见嵩山派掌门上场这一番气势,心都是震撼,只觉得五岳剑派,果然名门大派,只是这一番气势,便是非常。 左冷禅缓步走上擂台,他随意站那里,仿佛看着唐近楼和令狐冲二人,又仿佛看着所有的人。台下的江湖豪杰们人人都觉得那一道说不上锐利的目光已经看到了自己,即使是不意规矩之人,也不由觉得心莫名的一紧,微微有些发寒。 只是片刻,数千人场的封禅台,便寂静了下来,竟连风吹拂的声音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台上的各派掌门都被左冷禅这出场给震慑住了,不是因为他的排场,而是因为他的气势。岳不群忍不住站了起来,他没有去注意左冷禅,只是看着自己的两个弟子,却没有能发现二人是否受到左冷禅的影响。 而嘉宾席上,方证大师和冲虚道长对视了一眼,都看到对方的惊讶。 “左冷禅这随意的一眼,显示出来的内功,可高明的很啊!” 众人心各自震惊,只听汤英鄂高声道:“请本门神剑!”此刻封禅台上寂静一片,他的声音一出,顿时传遍四方,连台下的江湖人,也都感觉到了其的分量。 不过片刻,只见两队黄衣汉子快步跑出,列成两队,直至擂台,又有二人,手捧一长盒,举过其顶,庄严肃穆,缓缓的向擂台处走来。他们一步一停,短短数十步,花了盏茶时间才堪堪走完,但不论何人,都没有不耐烦,只觉得嵩山派之庄严肃穆,本来就该如此。 他们走到擂台前,便即停下,正停丁勉身前,丁勉神色严肃,双手高举,从这二人手接过了剑盒,随即转身,也是一步一停,走向擂台,他的动作,比那二个弟子尤慢,但所有观礼之人,都觉得那一步一步,像是踏了自己的心上,庄严肃穆,难以言说。 他走到左冷禅身后,便即停下。 这时候汤英鄂双手一抬,抱拳行礼道:“掌门接剑!”他话音刚落,便见所有嵩山弟子,全都抱拳,整齐划一,齐声喝道:“请掌门接剑。”声震百里,动人心魄。 左冷禅此时才收起目光,缓缓的转过身来,台下众人顿时觉得压力一轻,但赞叹之心,加难以言表。丁勉打开剑盒,盒内一柄巨剑,长宽均远超别派,也超过嵩山派众人常用的样式。左冷禅右手放剑柄上,这柄剑是掌门所配之剑,几十年来一直都是左冷禅所用,但他的归属,却并不属于左冷禅,而是“嵩山掌门”。这柄剑剑身由玄铁所造,加上宽度厚度,比佛门所用禅杖还要重。 左冷禅轻轻叹了口气,这仪式盛大,正该合这柄镇派神剑,正该合自己――嵩山左冷禅! 只听“嗡”的一声,便见左冷禅右手执剑,划出一个圆圈,落了擂台之上,这擂台是一块块石头所铸,受了这一剑,也不禁猛地一震,站前排的观众,都能感受到大地的震颤,不禁骇然。 左冷禅左手轻轻向后一挥,丁勉连忙抱着空盒,下了擂台。左冷禅长剑一起,发出嗡嗡的颤音,低沉鼓舞,传遍全场。他长剑指着唐近楼和令狐冲,冷冷的说道:“你们二人,拿出本事来吧,让左某看看,岳师兄的弟子,究竟有多出色。” 他这话出口,便听见台下数千名观众欢呼呐喊之声不绝,震动天地。而嵩山派弟子全都肃然而立,一言未出,显庄重。至于衡山恒山泰山华山四派弟子,俱都噤若寒蝉,不少人也被嵩山派这动人心魄的阵势慑服。 而台上的两人,唐近楼和令狐冲,却完全没有受到影响,他们对视了一眼,令狐冲点了点头,微微退后,唐近楼却微微一笑,上前一步,他直视着左冷禅,说道:“左师伯,你可还记得清河镇的事情?” 左冷禅冷冷的说道:“什么清河镇?”他看了一眼令狐冲,说道,“你们出手吧。” 唐近楼双眼一睁,温和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无比,他冷冷的说道:“当年你派人扮成山贼,杀入了镇,不知道让多少人家破人亡,你忘了么?” 左冷禅皱了皱眉头,说道:“唐近楼,你好没大没小!” 唐近楼握剑的手青筋暴露,他强忍住怒气,却反而笑了起来,说道:“看你的神色,难道是想说,你已经忘了这段事了么?” 唐近楼和左冷禅说这两句,因为四周声音嘈杂,也无人听见,但五岳剑派诸人见他们神色,也都知道这二人定然说什么要紧的事情。岳不群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阴晴不定,他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苏雁月,却见她一脸担忧惊惧,顿时有些明了。只有离两人近的令狐冲,才听清楚了他们的对话,他对唐近楼上山之前的事情只是略知一二,此刻听到他诘问左冷禅的话语,心也忍不住吃惊。 “原来唐师弟早就准备好要跟左冷禅一决高下……”令狐冲也是心思聪慧之人,转瞬间就明白了这件事。 左冷禅冰冷的面目闪过一丝奇异的色彩,他沉默了一下,说道:“你很不错……唐近楼,我的确已经不记得了,你说是我做的,便是我做的好了。” 唐近楼笑了起来,说道:“你当我故意说些话来污蔑你么?” 左冷禅哈哈一笑,却殊无喜意,反而显冰寒。他看着唐近楼,说道:“我说不记得了,那便真是不记得了。只是你说起这些事,既然认定是我做的,那我便认了,难道我能做下,还怕被人报复不成。” 唐近楼深深的吸了口气,他感受到了左冷禅无比的自负,也听出他话里的意思,他的确不记得什么清河镇之事了,只是想必他下过不少类似的命令,因此也不屑于否认。 唐近楼心又是愤怒,又是惘然。清河镇死去的人们,虽然渐渐他脑海淡去不少,但这件事的烙印,却他心越来越深,而到了今天,他已经决意要跟左冷禅这个始作俑者彻底解决当年的事情,却突然发现……这个他眼的大仇人,根本不记得他做过这件事了,甚至……他根本不意有没有做过这件事情。 唐近楼手腕微微垂下,剑尖斜斜的对着左冷禅,说道:“左师伯,请。” 左冷禅双眼微眯,他看到令狐冲站一旁,似是略阵,却并没有出手,心便有些疑惑。只是他乃是一代宗师,这个念头转瞬即去,瞬间内心便古井不波。他将长剑从胸前转过半圈,斜指地面,却是一个嵩山重剑常见的起手之势。 唐近楼见左冷禅已经准备,长剑一指,便即刺向他的面目,他心念头来来去去,此时出手,有些力不从心,若是旁人倒也罢了,但面对左冷禅,这一剑就未免太过普通。 只见左冷禅重剑一横,嗡嗡之声不绝,于一瞬间,便已经当头落下,嵩山派剑法厚重,跟刚刚莫大先生和定闲师太所展示的衡山、恒山两派剑法,大不相同,以左冷禅的修为,早已达到了以简驭繁的高深境界,这一剑使出,唐近楼全身上下,无一处不他的剑招笼罩范围之内,似乎下一刻,这厚重的长剑就会劈开唐近楼,将这少年一分为二。 唐近楼轻轻一退,这剑锋落下是便像是从他的鼻梁边擦过一般,唐近楼长发向后飘起,仿佛有一股风吹拂,左冷禅剑锋一转,随即刺向了令狐冲。 这便是他对付唐近楼和令狐冲剑阵的方法之一,各个击破,以绝对的实力,根本不给他们合阵的机会。 但令狐冲却并没有似他所想象的努力抵挡,以便唐近楼进攻,反而急速后退,根本不跟他正面交锋。 左冷禅心有些惊讶,手里却不慢,他一横身,长剑再次攻向了唐近楼,这次唐近楼亦长剑一荡,卸开了他大部分的力量,随即后退,他五步外站定。 左冷禅台上,连出三剑,唐近楼和令狐冲纷纷避让其锋,之前连败二位掌门的阵势根本不能形成,台下众人见了,无不欢呼。但左冷禅却殊无喜意,他微眯着眼睛,不清楚为何二人的配合如此莫名其妙,跟他所预想,大相径庭。若是之前唐近楼和令狐冲如此配合,他们根本不可能是莫大先生或者定闲师太的对手。 他正思间,却见唐近楼剑锋驻地,对他说道:“左冷禅,不论你还记不记得,今天都是我要解决这桩恩怨的日子,你是五岳剑派的前辈,今天门会盟,为了五岳剑派的名声,我绝不杀你,你有很长的时间,可以好好回忆,当年的事情。” 左冷禅双目一睁,这次是真的发怒了,他之前只是觉得这两人是岳不群安排的对付他的阴谋,但不论唐近楼和令狐冲是因为什么出现这台上,左冷禅已经不打算手下留情,他看着唐近楼,心愤怒到了极点,却反而笑了起来,他冷冷的说道:“你知道么,已经有二十年没有人敢这么跟我说话了。你若是能活着下去,告诉岳不群,除非他能打赢我,否则,还是乖乖的做我的华山堂主吧。” 唐近楼轻蔑地一笑,正要说话,只见左冷禅轻轻上前一步,随即从后向前,如同拉开斩马刀一般,挥起了他的长剑。 唐近楼大惊,这一剑劈下,仿佛有着如山之力,饶是他于剑道信心至深,也没有办法直接抵抗,但真正让他吃惊的是,左冷禅的剑术显然比他心所想象的,加强横。 唐近楼心虽惊,却丝毫不乱,他向左迈了半步,避开左冷禅的重剑,随即长剑一指,攻向了左冷禅的左肩,这一剑的奥妙,正是独孤剑的精髓,攻敌之不得不守,只是他这一剑,出到一半,却见左冷禅的重剑,快如闪电,已经到了自己的胸前。 只这一剑,唐近楼就知道,左冷禅的确要压过岳不群一筹,连他也未能料到,这重剑,竟也能快捷绝伦。这一剑正唐近楼的破绽之处,唐近楼不得不救,他心宁静,长剑随意的仍是递向左冷禅的左肩,身形却往外一闪,避开这威猛绝伦的一剑。左冷禅得了这个空隙,随即将剑势展开,剑法大开大合,剑风鼓舞间,封禅台的石地都刮出一道道的剑痕。 唐近楼长剑连点,每一剑都试图攻向左冷禅的破绽,但左冷禅一剑快过一剑,一剑重过一剑,这嵩山派的大嵩阳神剑左冷禅手里,焕发出了异样的光彩,数十招之内,唐近楼以独孤剑的剑诀催生出的剑招,竟没有一招真正使出,全都只是使到一半,便被左冷禅精妙绝伦的剑势封住,那些不可胜数的破绽,左冷禅的剑术之下,变成一道道的力网,化生下一剑,这大嵩阳神剑,每一剑使出,都像是多出一剑,一道道力网渗透,仿佛数十名高手接连而成的大阵,向唐近楼压迫而来。 华山派的众人都屏住了呼吸,心惊惧担忧,难以明言。苏雁月两只手紧紧的搅一起,定定的盯着唐近楼,连脸色都变得苍白。岳灵珊一旁拉着她衣角,亦是十分担心,她看着台上被左冷禅压制的毫无还手之力的唐近楼,有些着急的说着:“大师兄怎么还不出手。” 而此时,台上台下,除了华山派之人,几乎所有人都关心这个问题,他们并没有华山弟子那班担忧惊惧的心理,因此看着左冷禅大发神威将唐近楼逼得左支右绌的时候,实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为什么明明是华山派双剑合战嵩山掌门,怎么只有一个人苦苦支撑着。 台下由此变得乱糟糟的,大家都谈论着这个话题,至于唐近楼,那自然会被左盟主击败,区别只是他还能支撑几招而已。观众们也是江湖上豪杰,来嵩山虽然是看热闹,但也不甘心于只是当个配角,不断的有人将自己的想法喊了出来,诸如“令狐冲快帮忙!”“华山派内讧!”之类的喊声不绝于耳,只是人声嘈杂,这些声音刚刚冒出,便被淹没。令狐冲内功高明,这些声音自然也都听到,只是他对唐近楼的剑法,了解甚深,听到这些话,只是微微一笑,便即放过。 群豪们欢庆呐喊,虽然千多人千多张嘴,各自说着不同的声音,人声嘈杂难以辨别,但众人也算是乐其。众人见左冷禅剑势经久不衰,而唐近楼的活动范围却是越来越小,都道是这一场算是要完了,旁边略阵的令狐冲被他们自动忽略,两个人合力出手才有点意思,一个一个上怎么可能是威震江湖的嵩山掌门对手。 忽然一个整齐的声音传入了众人的耳朵,“唐近楼,打败左冷禅!” 这声音极大,是几人合力运用高明内功发出,一瞬间传遍了封禅台。众人寻着声音看去,只见几人站一块大石上,他们容貌奇异,不少人都认得,真是疯疯癫癫的桃谷仙,登时笑声遍野。桃谷仙听到众人发笑,以为兄弟人果然高明,第一次同时说话,引得数千人崇敬。于是仙各个志得意满,努力配合之下,又是一声“唐近楼,打败左冷禅!”的声音传出,比上次尤大。 封禅台上顿时笑声一片,笑声未落,却轰然变为惊呼。只见封禅台上,一道剑光升起,犹如朝阳初升,烛照万里。 唐近楼长剑被左冷禅的大嵩阳神剑连连封住,但左冷禅却并没有台下观众那般乐观,只因为被封住的不过是唐近楼的剑招罢了,他的内功吞吐之间,让左冷禅的剑网隐隐摇动,始终未敢全力出手。左冷禅一剑剑使出,却越打心越惊,只因为他心明白,唐近楼虽然暂时被他压制,但却并没有失去一点点出剑的主动,他的每一剑都直奔自己的破绽而来,每一剑都会让自己异常的吃惊。 左冷禅心一个念头闪出,顿时让他有些惊骇:难道这个小子,已经有资格跟我比剑? 他这个念头一起,顿时便有些不安,他非常清楚,如果他用了全力才堪堪击败唐近楼,那他这个嵩山掌门,便再也没有脸面驳斥其余四派所说的“弟子论”了。左冷禅想到这里,几乎已经确定,这是岳不群的安排。他一生自负,如今惊觉自己落入这种全套,也绝不肯束手就擒,他猛然大喝,剑网一收,便有十数道剑气纵横,隐隐间结成阵势,要将唐近楼当场格杀。然而他这一剑使出,转瞬间便满脸惊骇! 只见唐近楼长剑如龙飞,如凤舞,只是一剑便破去了左冷禅精心布置了数十招的剑意,长剑挥洒,如紫霞万里,笼向左冷禅。左冷禅虽然是嵩山派掌门,但华山派的绝招,也认得有些,这一剑正是朝阳一气剑的“吞吐云气”,但剑意恢弘,是左冷禅平生所未见。左冷禅大惊之下,什么晚辈,什么对手,俱都抛开脑后,他长剑横劈,斜劈,直刺,连出三剑,封住他先后的三处破绽,护住他连退三步,这才堪堪躲开这一记朝阳神剑。 左冷禅心如止水,这一刻才真正将唐近楼当成自己的对手,不去管一直旁边肃然而立的令狐冲。 唐近楼这一招争先,顿时将独孤剑展开,一剑击出,剑剑跟随。招招不离左冷禅周身破绽,左冷禅长剑左劈右挡,仍是一手大嵩阳神剑,嵩山派弟子见他们的镇派神剑竟然还能如此用法,俱都大开眼界,但却丝毫没有喜意,只因为左冷禅招招防守,连一招像样的还击,也递不出去。 观战数千名江湖豪侠都被这场面震惊,左冷禅压制唐近楼时他们还能一边欢呼一边嘲笑一边催促一边八卦,但如今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少年,一剑剑出手,竟将名声赫赫的嵩山掌门逼得连还手之力也无,却让他们不知道该作何表情。 再看到旁边怡然自得的令狐冲,这下所有人都知道原来这是两人早就商量好的事情,那么……唐近楼很有把握能击败左冷禅么?所有想到这一点的,再看到场上的局面,都不由得心发寒。 华山派众人,表情也好不了多少。高根明是吃惊的张大了嘴,他自己才刚刚那石台上风光过一把,但从莫大先生出手开始,他就知道自己离真正的高手还有很大的距离。而唐近楼他心,一直都是一个真正的高手的。 只是现这个高手把他心的大高手……五岳盟主,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还是让他觉得太过震撼了一些。 施戴子一旁,推了推他,呆呆的说道:“五师弟,我是清楚七师弟剑法的,是不是?” 高根明点了点头,又坚决的摇了摇头,说道:“不清楚,我一点也不清楚。” 嵩山派众人看到场上的局面,又是心急,又是不敢相信,丁勉离擂台近,他疾走两步,便要跃上擂台。却见人影一闪,令狐冲来到台边,长剑已经指向了他。令狐冲微微笑着说道:“丁师叔,我们正向左师伯请教剑法,丁师叔还是不要上来了吧。” 丁勉脸色涨红,这时汤英鄂等人已经来到台下,汤英鄂脸色严峻,他伸手挡住了忍不住要往上冲的丁勉,抬头看着令狐冲,冷冷的说道:“君子剑岳先生的高徒,果然个个了得,只是你们如此行径,可是太不把我嵩山派放眼里了吧。” 如今的场面,人人都已经看出来,原来唐近楼和令狐冲,竟是联手演了一场戏,他们两人合力,打败了南岳衡山派掌门莫大先生,以及北岳恒山派掌门定闲师太。但面对嵩山掌门左冷禅,却是由唐近楼一人对付,而且看现的情形,左冷禅竟然还落下风,若是左冷禅当真输了,嵩山派可就成了个大大的笑话。 若是左冷禅败给了唐近楼,那么江湖上就会流传出各种版本来,尤其是单挑独斗,而对付其他掌门却是群殴……虽然很容易就能看出这只不过是华山派两人打击嵩山派的法子,可是……这不正显出强者对弱者的轻蔑么。 何况,五岳盟主被一个刚及弱冠的青年击败,这消息无论怎么传,被耻笑的都是嵩山派。 汤英鄂面色铁青,他对左冷禅的剑法知之甚深,知道现他还有余力,但唐近楼的剑术显然让人心惊肉跳,难以平静。他虽然寄希望于左冷禅能够打赢唐近楼,但却也明白,此刻便是赢了,名扬天下的依然是唐近楼,而左冷禅则会成为此次比剑的背景。 这时候观战众人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异样,无聊人士丰富的想象力之下,很快让汤英鄂气的几乎要吐血的声音从四处不断响起。 “嵩山派想一起上!” “嵩山派输不起!” “有埋伏!” “……” 汤英鄂面色红了又白,白了又红,几乎要被气的吐血,他身旁的都是跟左冷禅一起,出生入死几十年的师兄弟,此刻想的倒没有他这个副掌门那么多。丁勉道:“汤师兄,我们先上去,把他们杀了,这里是嵩山,怎能容得这些小子放肆。” 汤英鄂知道他是气话,但也不愿意反对,却见身旁人影连连闪动,岳不群,莫大先生,定闲师太,天门道人,玉音子等人都已经到了台前。 岳不群见到唐近楼剑术通玄,心大畅,他微笑着说道:“汤师弟,丁师弟,你们都这里站着做什么,坐着看不是好。” 丁勉见岳不群如此冷嘲热讽,怒不可遏,说道:“岳不群,你好不要脸,竟然出这种阴招。” 莫大先生颤巍巍的一笑,说道:“公平较量,哪里有什么问题?” 丁勉双目赤红,阴恻恻的说道:“不如丁某也和莫大先生公平较量一番。” 莫大先生眯着眼睛说道:“那又有何不可?” 这边战况一触即发,而江湖客们看到这种情形,自然知道五岳剑派因为台上的战况而起了内讧,搞不好就是一场火并,如果能看到这种场面,那可真是太幸福了!顿时呼喊之声,火上浇油一般四处响起。 唐近楼使出独孤剑,一剑剑刺出,不论左冷禅如何变化,都被他牢牢的制住,但左冷禅丝毫不乱,他的剑法亦是一套大嵩阳神剑,翻来覆去,但变化奥妙,让唐近楼这个剑术大家,也忍不住心赞叹。他见左冷禅剑术,显然已经真正到了巅峰,剑法信手拈来,无不如意,心也是佩服之极。他若是没有独孤剑,要想达到这等境界,不知道要到何年何月。唐近楼战意陡增,一手长剑,变幻无方,华山剑术的精髓,他剑下,平平淡淡的显现出来,招招都让左冷禅救避匆忙。如是百余招过去,左冷禅虽然被压制的十分厉害,但却仍然没有露出败相,让唐近楼也十分惊异,他自从学得独孤剑,还从来没有剑招上碰到过如此厉害的人,如任我行,比起剑术,也比左冷禅差的太远。但是另一方面,他也渐渐明白,风清扬曾经对他们说过的要二十年才有机会知其奥妙,并非只是一句虚言。 唐近楼心静如止水,耐心出剑,一剑剑使出,将左冷禅压制。左冷禅既已将他当成对手,什么面子之类都已经丢脑后。两位高手无喜无悲,进退之间,虽然唐近楼略战上风,却也远没有众人所看到那么夸张。但此时不论是台下观众还是五岳各派之人,都见到左冷禅几乎毫无还手之力的场面,嵩山派之人忍耐不住,便要上台,终与其余四派发生冲突,一场群殴,似乎要不可避免的发生。 正此时,只听左冷禅一声大喝:“都给我住口!”声音带着一股深深的寒意,一瞬间就传遍了全场。正对峙的十数人都觉得心寒冷,如堕冰窖。岳不群心一惊,转头看去,只见左冷禅仍是一手大嵩阳神剑,但他剑招范围,却渐渐不再像之前那般,受到压制,剑意所至,一股冰寒之气如影随形,本是月暑天,台边众人呼喝之间,却有冻气弥漫。众人心都是凛然,知道左冷禅已经使出了他压箱底的真正绝技。 “寒冰真气!” 寒冰真气一出,唐近楼压力大增。 他朝阳峰上闭关数月,内功已经进入化境,这寒冰真气,虽然了不起,但也不放他的眼里。但左冷禅是什么人,这路寒冰真气怎会如此简单,他使出这门绝学,大嵩阳神剑的剑意便不再是虚幻不实,而是实实的寒气。两人只是过了短短五招,唐近楼就感觉到了不对,他虽然没有受到多大影响,但他手上的龙泉宝剑,却是越来越重,一层肉眼可见的寒冰,附上了剑身。 他内功通玄,但多的是一种修为,全都表现他的剑术之了。如左冷禅这般,内功亦是攻击手段的,他只见过任我行,或许能算一个。而这两个人,显然都给他带来了大麻烦。 唐近楼自身虽然不惧寒冰真气,但他的剑却显然不是这样,两人对得几招,唐近楼就不得不运使内功,用暗劲将寒冰震散,如此这般,便无论如何,也封不死左冷禅。唐近楼心念头急转,思着究竟如何才能破解这等情形,忽然间只听“哗啦”一声,唐近楼面色一变,他手宝剑,竟几次寒冰覆盖下,已经冻得脆了,他运力一震,竟将长剑震断! ------------ 第四十六章 左冷禅冷哼一声,一路狠辣绝伦的剑法展开,顿时将唐近楼逼得连连后退。 此时不论是台下观战的江湖豪侠,还是正争执的五岳剑派众人,都看着眼前的变化,目瞪口呆。左冷禅的寒冰真气,霸道无比,虽然没有对唐近楼本身造成影响,但却将他的兵器毁掉。对于一个剑客来说,没有了剑,便如同少了一只手一般的难受。 场面顿时再一次发生逆转,左冷禅长剑精深奥妙,剑势大起,向唐近楼递了过去,唐近楼没有长剑,难以抵挡,只得前趋后退,勉强抵挡。观战的江湖客们看的如痴如醉,却没有人认为左冷禅有什么不对,只因为这一场下来,众人都已经将唐近楼看成了如左冷禅一般的大高手。而非需要随时注意保护的高手幼苗。 令狐冲见了这场面,惊骇不已,立时便要上前相助,未曾想胳膊一沉,手臂却让一人抓住,他转过身来,正看见丁勉冷冷的笑容。丁勉道:“令狐贤侄,他们正公平比试,你还是不要打扰了吧。” 令狐冲甩开他的手,却见眼前人影晃动,前后左右,皆有一人,都是嵩山十三太保的高手,他自知被这些人缠上,就算突围,也难以救援唐近楼,一声长叹。岳不群将手佩剑掷向唐近楼,却让左冷禅抽出空来,击到远处。 令狐冲道:“我与唐师弟联手请教左师伯,各位师叔拦我做什么?” 丁勉冷冷的笑着,没有说话,他知道唐近楼的剑术,跟左冷禅几乎不相上下,若是再加上这个令狐冲,左冷禅是否还能够打赢,实是个未知之数。现他们几人便要拦住令狐冲,一切都等左冷禅胜了唐近楼再说。 丁勉冷冷的说道:“令狐贤侄既然早就决定不出手,还是这里安心看着好了。你若是想向左盟主请教,还是等这一局结束再说。” 令狐冲哼了一声,正要说话,只听到“砰”的一声,随即见到丁勉脸色变得煞白。他转过头去,又惊又喜,只见左冷禅双手执剑,退后几步站定,而他不远处,唐近楼低下了头,他手伸自己胸前,食二指伸出,以为剑指! 江湖群豪哗然而惊,欢呼之声,络绎不绝。 令狐冲见了这个机会,心大喜,他轻啸一声,手长剑,顿时化为一匹流光,射向唐近楼。与此同时,左冷禅身形亦是一动,身剑合一,攻向唐近楼。 令狐冲长剑出手之后,自己的脖子上却多了几柄嵩山重剑,丁勉怒道:“你若再动,休怪我剑下无情。” 令狐冲哈哈大笑,他剑一出手,便知道自己的剑定然快过左冷禅的身法,唐近楼一定能将他拿到。但接下来的一幕,却让数千人瞠目结舌。 只见左冷禅疾进几步,剑招已经笼罩住唐近楼全身,而此刻,令狐冲的佩剑已经到达,唐近楼一伸手就能将其拿住,以他的本事,变幻流转之间,定能轻易划开左冷禅的剑招。但他身形不动,竟眼睁睁的看着长剑从自己的身前掠过,而左冷禅的长剑,一瞬间就已经到了他的额头,寒冰真气所致,他的身外显出一层层荡开的雾气,威风无比。 令狐冲心大惊,岳不群也是一脸难以相信。而此时,贵宾席,之前一直稳如泰山的方证大师也吃惊的站了起来。 只见那剑锋及体之时,唐近楼伸出右手,食二指相并,轻轻的一弯,然后伸直……只听“当”的一声,左冷禅的长剑竟被荡开。众人吃惊的看去,见唐近楼仍是低垂着头颅,似乎并没有关注左冷禅的动作,他呆呆的看着自己的手指,似乎想着什么。 方证心一颤,指着唐近楼,不可置信的说道:“这,这是……” 冲虚道长站他身旁,淡淡的说道:“无剑胜有剑,他只差一步,便能到达那至高无上的境界了。便是风清扬,也不过如此吧。”他看了看方证大师,忽然笑了,说道:“妙哉!车到山前必有路,方丈,我早就说过,少林清净地,不是那么容易被打扰的。” 方证双手合十,道了声“阿弥陀佛”。 左冷禅连续两次被唐近楼用剑指弹开长剑,心惊怒,他大喝一声,寒冰真气发挥到极致,大嵩阳神剑使出,再度攻向唐近楼,他心虽然竭力平静,但已经清楚,他已经是全力出手,若是这次仍旧被挡下,那他恐怕很难能够胜过眼前这个面容还有些稚嫩的青年。 他旋转长剑,于一瞬间,笼罩住唐近楼的全身大穴。这一记杀招使出,后招连绵不断,是左冷禅是秘密的一路杀人之术。但这一剑使到一半,却见唐近楼猛然,抬起了头。 唐近楼眼的自信,让左冷禅心一颤,只见他收起了剑指,不退反进,竟然撞进了左冷禅的剑圈之。左冷禅剑势展开,大开大合,但唐近楼一双肉掌纷飞,几乎每一式,都让左冷禅不得不途变招,到得后来,竟然连剑招也难以维系,只是凭着精妙的修为,勉力支持。 正冲突的五岳剑派也都停了下来,呆呆的看着唐近楼使着莫名其妙的招式,将五岳盟主打得几乎毫无还手之力。 令狐冲怔怔的盯了良久,突然心一动,叫道:“这是‘若隐若现’!”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唐近楼一只右手直推左冷禅胸腹,左手变幻不定,难以捉摸,众人都觉得这种掌法说不出的别扭,但经过令狐冲一提醒,顿时明白过来,这根本不是什么掌法,这是华山派的剑法。唐近楼竟是以掌作剑,将华山剑法使了出来。 若是他以指作剑,旁人还能看出他用的是剑法,但他明明用的是一双肉掌,何况两手齐用,无论如何,别人也难想到,这竟然是一路剑法。而这招“若隐若现”,是华山派入门剑法的一式,极其简单,若非如此,令狐冲也难以这么快的认出来。 但令狐冲认出这一招之后,仿佛已经看懂了唐近楼的套路,他身上还架着嵩山派四只长剑,但却浑然不觉,只是怔怔的看着唐近楼出招,心念头纷飞。 旁人经过令狐冲这一说,也都恍然大悟,看唐近楼出招时也都明晰了很多。 ------------ 第四十七章 白虹贯日 左冷禅惊怒交加,长剑几乎舞得风雨不透,剑势之盛,令人咋舌。但他如此威势,却反而衬托出唐近楼的气定神闲。唐近楼双掌翻飞间,华山剑法一式式施展开来,将左冷禅所有的后路一一封死。如果说片刻之前还有人认为已经失去长剑的唐近楼将会败于左冷禅剑下,现绝不会有人这样想。左冷禅左支右绌,刚猛绝伦的大嵩阳神剑大开大合,却连身周三尺也难以护个周全。 各路高手看的目瞪口呆,左冷禅的剑术已经精妙绝伦到了极点,竟然被唐近楼赤手空拳压制到了如此地步,眼见就要落败,这江湖是怎么了!即使如岳不群,莫大先生等人,自认为对唐近楼的剑术已经有深刻了解,此刻也不禁目瞪口呆。要知道,使出独孤剑击败左冷禅,和化剑术为章法,使出独孤剑击败左冷禅……这完全是两回事!前者已经够惊世骇俗了,至于后者,已经让岳不群等人瞠目结舌,完全说不出话来。 至于陷入苦战之的左冷禅,却渐渐感到一种至深的无力,他已经将他为厉害的手段一一祭出,然而现,却被稳稳的压制住,他不断的尝试反击,但唐近楼的剑招却总是能够先他一步,递入他的破绽,是的,是剑招,左冷禅比令狐冲早明白,唐近楼使的不是掌法,而是剑招。因为那铺天盖地的剑意,无时无刻不将他笼罩住,虽然他竭力出招,但已经渐渐感觉到,那一刻,就要到了。 他内心深处忽的生出一种悲凉,一生的努力,难道就这后的一刻,化为泡影么? 门前辈,失去的师兄弟,曾经的朋友与敌人,那一个个永远埋藏的秘密……他的心一一闪过,只是一瞬间,左冷禅就被一种沧桑和愤懑包围,他怒喝一声,剑意勃发,刺向唐近楼。几乎是同一时刻,唐近楼眼皮一抬,那双清亮无比的眼睛,仿佛洞穿了左冷禅内心所有的秘密,而他的剑势,也同样洞穿了他剑招里藏着的所有秘密,左掌击飞长剑,右掌穿过左臂,重重的击左冷禅的胸口。 “白虹贯日!” “砰”地一声闷响,这一掌将左冷禅击飞了起来,他空喷出一口鲜血,落出几丈以外,左冷禅深吸一口气,却觉得腹痛如刀绞,这一掌,已经震伤了他的丹田,伤了他的内功修为。 左冷禅咽下一口血,死死地盯着唐近楼,说道:“我明白了,你用的根本不是华山剑法,你跟林平之学过辟邪剑法,对不对?” 唐近楼向他走近了一步,淡淡的说道:“你输了。” 左冷禅下意识的答道:“我没有!”他脸色暗红,内伤已深,但神色间却显得有些疯狂:“为什么,他为什么肯教你辟邪剑法,左某为五岳剑派谋划了二十年,没想到,竟然会让你破坏掉。”他怨怒的盯着唐近楼:“你胜了我,不过是匹夫之勇,我得了辟邪剑谱,定然能够胜过你。” 唐近楼静静的听他说完,哂然一笑,道:“其实你很清楚,我没有练过什么辟邪剑法。”他看着左冷禅,缓缓说道,“你输了。” 左冷禅有些颤抖,他对着唐近楼,却仿佛是自言自语:“你胜了我,不过是匹夫之勇,五岳剑派若不由我左冷禅出谋划策,早晚会落后于武林同道,今日左某之败,便是五岳剑派没落之始。” 唐近楼根本不接他的话,他又走近了一步,加重语气再次说道:“左师伯,你输了。” 左冷禅和唐近楼之间的对话,台下的江湖豪杰并未听到,但左冷禅从被击倒,便一直没有站起身来,大家都看出不对来,台下声音越来越小,渐渐寂静下来,此时唐近楼的话语从台上传出,顿时让众人心一凛,仿佛一股寒气渐渐升起来。 嵩山派的众人自然早就关注到了这一点,汤英鄂颤抖着喊道:“师兄……” 左冷禅强撑着想要站起来,却引发伤势,喷出一口鲜血。嵩山派众人见了,目眦欲裂,难以想象那一掌之力,竟然已经将左冷禅伤到了这个地步,岳不群也是暗暗心惊,他看嵩山众人蠢蠢欲动,向莫大先生使了个眼色,两人神色严峻,知道左冷禅被伤成这样,嵩山派已经下不来台了。 唐近楼却得理不饶人的再次走近左冷禅,他竟然微微地笑了笑,说道:“左师伯是还想赐教么?” 这句话瞬间激怒了嵩山弟子,丁勉怒道:“休得猖狂!”便要上台,却听几声闷哼,几人从台上摔下来,丁勉心一惊,让开一看,只见令狐冲大大方方的站台沿,说不出有多敷衍的一拱手,说道:“丁师叔,我师弟正与左师伯公平较技,不方便让你上来。”丁勉怒笑一声,正要说话,只见摔下台的几个师兄弟恼羞成怒,齐齐出剑,联手攻向令狐冲,几人出手就是杀招,显然心愤怒到了极点,掌门被辱之仇,加上摔下擂台之类,这是要用令狐冲的命来平息了。 岳不群心惊怒,掣剑上前,丁勉挥出一掌,将他挡下,两人一招刚过,还未出第二招,却听一声闷哼,一人摔了下来。丁勉吃了一惊,向后一跃,侧身看去,见令狐冲双掌翻飞,身形飘忽,数息之间,又将一人击落台下。他心一闷,忽然想到,这不正是刚刚唐近楼的以掌作剑的本事。丁勉心冰寒,眼睁睁看着几个师兄弟先后被打下台来,却仿佛被冻住,连去扶他们的力气也没有了。他转过头,看向副掌门汤英鄂,只见他神色也是一片灰败,两人都知道,今天嵩山派已经是颜面扫地了。 汤英鄂叹息一声,突然从袖掣出一面小旗,他将小旗高高扬起,正要下令,只听左冷禅低沉的声音传来:“住手。” 汤英鄂一怔,将小旗收起,快步上前,跃上擂台,令狐冲自然不会阻他。汤英鄂来到左冷禅面前,将他扶起。左冷禅轻声道:“怎么,你想留下他么?”汤英鄂说道:“这小贼太猖狂,掌门受辱,我们师兄弟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左冷禅想要说话,却不住的咳嗽起来,又咳出许多血块。他虚弱的看着唐近楼,轻声道:“这一剑好狠,叫什么名?” 唐近楼微微颔首,道:“白虹贯日。” 左冷禅勉强一笑,说道:“白虹贯日,当有此剑意。”他捏住汤英鄂的手掌,汤英鄂会意,知道左冷禅撑不住了,连忙运势内功,助他调息,左冷禅沉默一会,调匀呼吸,提高声音对唐近楼说道:“唐贤侄,你……你赢了。”他说完这话,委顿的靠住了汤英鄂。台下众人一片愕然,江湖群豪都是震惊,虽然比斗全程他们都看眼里,此时却也觉得难以置信。除了那桃谷仙,远处的大石头上,像猴子样蹦跳着来回庆祝,其余数千江湖客,都是低声讨论,诡异难言。现场虽然闹哄哄的,却透露出难以言喻的压抑。 汤英鄂扶着左冷禅,慢慢走下擂台,他走过四派掌门,岳不群等人看着他的背影,他们几乎一生与这人为敌,此时终于胜了这关键的一场,心除了喜悦,多的却是落寞,仿佛自己也如此时左冷禅一般,只留下一个苍凉的背影。 正思间,左冷禅却忽的转过头来,看着台上的唐近楼,说道:“唐贤侄。”唐近楼一怔。左冷禅微微一笑,说道:“我输了。”众人都觉得诧异,只有几个掌门瞬间明白他的意思,他之前说唐近楼赢了,是说他的剑术高,此刻承认自己输了,说的却是他这数十年的谋划的结果。他这一生,都输了。岳不群叹息一声,知道从此以后,恐怕连嵩山掌门之位,左冷禅也不会坐了。 唐近楼也是一声叹息,只是他所想的与岳不群全不一样,他静静的看着左冷禅,说道:“左师伯,我之前问你之事,你现可想起了么?” 众人都是一懵,岳不群却心发紧。左冷禅要逃说道:“想不起来了,左某一声做这种事,数也难得数清,不是特别重要的,记不起来了。” 唐近楼心说不清是愤怒还是萧,后他只是淡淡的说道:“此事我一生不敢忘记。左师伯的伤势,相信半年就能痊愈。既然如此,明年今日,我华山朝阳峰等候左师伯大驾光临,若是左师伯不肯来,也可以,只要左师伯此后都不再踏入江湖,这样,也算了了这段缘。” 丁勉怒道:“唐近楼,你什么意思?” 左冷禅制止了丁勉,他看着唐近楼,点了点头,有些虚弱的说道:“明年今日,我定上朝阳峰寻你。” 他转头看了看扶着自己的汤英鄂,汤英鄂点了点头,说道:“今日掌门受伤,我们嵩山派输了,几位师兄选谁做盟主,便自作决定吧,我还要扶掌门去疗伤。请恕招待不周了。”他看着岳不群,冷笑道:“选好了盟主,请通知我们一生,嵩山派定遵盟主号令,绝不会阳奉阴违,暗……使绊子的。”他拿出令旗,打了几个旗语,十几个嵩山弟子簇拥着他们离去,随后嵩山弟子,缓缓分队而退,盏茶功夫,会场内一个嵩山弟子也没有了。五岳会盟,变成了四岳会盟。 ------------ 第七卷 笑傲江湖 ------------ 第一章 十年一剑 嵩山派号令严明,让众人也忍不住心凛然,岳不群心暗想,刚刚嵩山派若是发难,凭现这四派弟子的联手,虽然不至于输,但也未必控制得住局面,到时候只怕五岳派分崩离析,所难免。从这一点看来,左冷禅拿得起放得下,也算得上是真正的豪杰。 这边变故丛生,台下观战的众人闹哄哄的讨论了许久,这会儿见嵩山派竟然片刻功夫离开了封禅台,顿时都耐不住性子,叫嚷起来。会场顿时此起彼伏的响起喧闹声。 莫大先生呵呵一笑,无奈地对四派掌门说道:“这五岳并派原本是我五派之事,怎地看起来反而他们加热心呢?” 天门道人哈哈大笑,说道:“江湖上的事情,流传起来,一日千里,唐贤侄即刻便要名满天下,真要恭喜岳师兄了。”左冷禅一走,玉音子就已经脸色发黑的远远走开一旁,天门道人老怀大畅,连脸色也红润了许多。 岳不群摇着头笑道:“这些江湖人,管闲事倒是积极。”他看了看众人,说道,“各位师兄,嵩山派已经退出,我看这五岳会盟,不如暂时止,你们看如何?” 莫大先生道:“何须止,咱们会盟,本就是要选出一位盟主来,左冷禅技不如人,本来也当不了盟主,走了便走了,我们四派议一议,选个盟主出来。”他说着这番话,眼睛看向岳不群,似乎是暗示什么。 岳不群一怔,随即笑道:“左师兄输了这场,心或许有些抑郁,就此离去,岳某也十分理解。我五岳剑派,向来是五派共同进退,如今要选盟主,若是少了嵩山派,将来却不好说话。” 天门道人道:“等左冷禅回来,只怕又出变故。” 岳不群心道,能出什么变故,连我徒弟都打不过……随即哈哈一笑,说道:“我今日上这封禅台,只求华山派不被兼并,祖宗基业能有机会传承下去。左师兄雄才大略,若他能放下并派之心,便是再做了五岳盟主,也无不可。”他说完这话,也不理会还想辩论的天门道人,随即身形一动,跃上了擂台。他看了看乱成一片的江湖群雄,深吸一口气,运势内功,喝道:“嵩山派左掌门比剑时不慎受伤,不得不离开会场,五岳会盟差了嵩山派,难以继续。今日之会,到此为止。各位英雄,请就此下山吧。” 岳不群内功精湛,只因群豪议论纷纷,现场混乱,因此他运足了内功,说起话来,虽然就像是普通的音调,但声如雷霆,震耳欲聋。群豪受了这一记,心无不凛然,会场也再次安静下来。只是江湖人,还有个特点,叫做“不欺软怕硬”,你武功越高,我越不能太听话,否则脸往哪儿放。因此这安静也只持续了片刻,随即众人就小声的说起话来。 岳不群说了这话,已经达到目的,便要下台准备离开,比起这观战的千余人,跟另外三派的掌门交流感情显然加重要。至于少林派方正方丈和武当派冲虚道长,那是重点的重点。只是他想要离开,好戏连台却愈加不满足的江湖客们就不干了,当下就有豪侠扯大了嗓门叫起来。 “岳掌门,你们五岳剑派比剑,说好的,五派掌门都要上场,怎地你和天门道长不上,你们快快比过。” 这人内功虽不强,但胜嗓门够高,众人听了这话,纷纷拥护。岳不群则是一脸无奈,心道谁承诺过要上场的。只是跟几千人讲道理,实不是什么明智的事情。 眼见这几千人又要闹哄起来,岳不群连忙提气发声,说道:“五岳会盟,定要五派都,才能进行,少一派也不行,这是上百年前五派当时的前辈定下的死规矩。”这个规矩显然没有,不然莫大先生就不会对他说选盟主了,岳不群一招无生有,接着就开始信口雌黄,转移话题,“刚才左掌门离开时对岳某说,已经备下了酒宴,场的众位豪杰,便请移步去嵩山派,左掌门若是伤势能控制下来,这大会还是要开的。各位,这就请下山吧。”这一番话,岳不群说的自然无比,不过一说完,他就立刻下了台来。嵩山派的确备下了酒宴,毕竟左冷禅看来,今天是五岳并派的大好日子,只是他是横着下去的,这酒宴是不是还照例,就难说了。 岳不群吩咐华山弟子收拾完毕,这边其余三派,以及观礼的众派掌门也都准备好了。此刻嵩山派已经走人,主人不,岳不群当仁不让,与众掌门东拉西扯,大家都竭力不扯到嵩山派身上,一方面给嵩山派留面子,一方面也免得自己尴尬。只是他这般出面协调,水到渠成,众人都已经将他视作了五岳剑派未来的掌舵之人。 从嵩山派所到封禅台,只有一条路可走,左冷禅考虑到这盛会之日,外人肯定极多,因此命人从会场后开出一条小路,迂回过去,终点却仍是上封禅台的那条路,靠近封禅台的地方分岔。这是为了考虑到这路十分狭窄,下山之时,各门派排后,恐怕要等江湖群豪全都下山了才能离开。虽然走到这分岔口,仍要跟江湖人争这一条小路,但显然没人会惹他们的。 众人从这山口依次离开,群豪见了,虽然失望,只好作罢,考虑到还能大吃大喝一顿,也勉为其难的忍了。 十数位江湖上有头有脸的掌门人前面走着,四派弟子一路路分随其后,后一路是华山弟子,唐近楼威风八面,自然是众人的焦点,只是围他身边的都是关系颇好的几个师兄,至于近入门的弟子,唐近楼还没交流过,但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打了他们脸,还疑惑这些家伙怎么被老岳调教的这么矜持,连这么高手高高手的自己都不来巴结一下。 就连熟人都不明白他的心思,高根明只顾着自吹自擂,连问都没问唐近楼剑法的事情。 令狐冲一旁呵呵笑着,说道:“高师弟,你这剑法,江湖上也能出头了,只是我看你练了十年剑,你的剑术,我清楚不过了。说说,到底是怎么变成高手的。” 陆大有一旁附和道:“是啊,你的剑法,就跟自创的似的,乱七八糟,我还以为是我领悟力有限呢,不过大师兄既然开口了,那肯定是你剑术不成的。” 施戴子纳闷的说道:“你到底怎么打赢他们的?” “呵呵,可别说什么瑞相啦。”高根明刚要说话,历生纪打断他道,“咱们师兄弟一场,谁不知道谁啊,编个理由也编的像样点嘛。” 高根明急了,说道:“我出生时,天有异象,这可不是骗人的。” 唐近楼凑过来,问道:“是哪个版本的异象,你十三岁那年说的那个,还是去年的那个?” 众人听了,大笑。 高根明斜睨了一眼唐近楼,哼了一声,说道:“七师弟,别人都说你剑法高明,我看也不过如此嘛,我的这路神剑,你不是说倒着数才是天下第一么?” 众人都看着唐近楼,唐近楼眼睛一白,还真是无话可说,这路剑法,完全没有可取之处,唐近楼说他剑法不行,可没说错。只是他今天大展神威,倒好像全是当年他那套乱七八糟的剑法的功劳一般。 高根明见他说不出话来,得意洋洋地说道:“要说起我的剑法,我可就有话说了,我华山可是排行老五,学剑这么多年,你们可知道为什么只会七十二路华山剑法,以及养吾剑法么?” 众人还真被他忽悠住了,连声催问,高根明道:“百尺危楼,起于平地。这华山七十二路,虽说是入门剑法,但其实是关键的关键。” 令狐冲和唐近楼对视一眼,笑了,高根明深沉的说道:“就如同书法,无非横竖撇折捺,剑法也是如此,这些基本的动作,是剑法基础的基础。什么朝阳一气剑,什么希夷剑法,哪一招不是从这些简单的剑招出来的。” 施戴子拍手道:“有道理,有道理啊,高师弟,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比师父说的还有道理。” 高根明脸一红,道:“你们只是嘴上知道这个道理,心里却不一定知道,我可是十年如一日的练剑,才悟出这个道理来。要知道‘根清净方为道,原来退步是向前’。简单的才是本质的。” 陆大有笑道:“你说的都对,只有一点不对,你十年如一日的偷懒,可瞒不过大家。” 大家都笑了起来,唐近楼正要说话,却觉风吹草动,转过身去,只见一个僧人,从远处走来,身形极快,转眼间就到了十步开外。那人见众人看着他,停下步来,双手合十,对唐近楼说道:“贫僧刚上封禅台,却发现这会盟已经结束了,唐施主,我师兄可前面?”他自自然然的站那里,却有宗师气度,却是少林方生大师。 ------------ 第二章 客至 唐近楼心有些吃惊,觉得似乎有事发生,顿时双手合十,行礼道:“方正大师和各派的前辈都前面,离此不远。” 方生道:“那我这便去寻他。” 唐近楼连忙道:“我为大师引路。”这里只有一条路,但全是五岳剑派的弟子上面,方生大师虽然是少林高僧,但也不是谁都认识,这路又狭窄,他猛然间过去,恐怕引起误会。 方生也不客气,道:“如此甚好,有劳少侠了。”他神色虽然平静,但做事却明显有些焦急,华山众弟子都看出他是有要事身,唐近楼跟众师兄弟使个眼色,也不说话,便引着方生大师,向前走去。 这条路虽然狭窄,但勉勉强强,也能通过两人,唐近楼是今天的主角,风头正盛,一路过去,都是绿灯不说,各派弟子也都纷纷向他招呼,一副十分熟悉的样子。其实他五岳剑派,并没有跟许多人交流,就连华山派的弟子,他都难得认全。只不过他早几年就已经成名,五岳剑派的弟子都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只是今天出的风头比以前的名头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而已,因此虽然很多人示好,倒也不算唐突。方生大师跟后面,就觉得暗暗有些吃惊,心也猜想今天唐近楼究竟做了什么事情,他一路上来,因为有要事身,根本无暇顾及五岳会盟的事情,虽然隐隐约约的听到唐近楼大出风头,左冷禅战败之类,不过要让他自行把这两件事联系一起,那可真是为难他了。 两人武艺出色,这险峻之地,也是飞掠而过。不一刻,名声赫赫的掌门团体就眼前不远处出现了。只是这路险峻,他们虽然一起,却也不得不排成一列,根本没办法走一起交流感情,头前一个青衣人,脑袋上光秃秃的甚是显眼。方生叫道:“师兄。”脚旁边峭壁上踩着,越过了唐近楼,便向方正奔去。唐近楼见他失态,心里有些发沉。 众掌门停下来,见是少林方生大师,都吃了一惊,虽悬崖小道,也不肯失了礼数,各自行礼。方生连声道:“得罪了。”越过众人,走到方正大师身边。方正神色和睦,道:“师弟,有何要事?”方生凑上前,却是耳语了两句。离方正近的,是岳不群,见此情形,心里有些惊讶,而他身后的冲虚道长若有所思,想到了什么。 方正听完他说话,面色也是微微一变,随即恢复如常,轻声说道:“你先回寺准备,勿失了礼数。” 方生面含忧色,说道:“只怕有诈,他既来信,人定然已经到了,若是他突然闯寺,师兄你又不,恐出意外。” 方正还未说话,岳不群察言观色,有所疑惑,已经出言问道:“方正大师,莫不是少林有什么难事?” 方正微笑道:“无妨,有客造访,我已命方生师弟准备接待了。” 要让少林寺接待,这规格也够高了。众人都是江湖上摸爬滚打几十年的人物,听了方正的说法,自有一番脑补。比如岳不群这类人,虽然今天一朝得道扬眉吐气,但他已经悲催了好几十年,脑补后的情节自然不那么有利于少林寺。当下暗自思,沉默不语。莫大先生干巴巴的笑着,问方正道:“却不知是哪位高人,竟让方丈如此重视。” 方正慈眉善目,平和的说道:“此人隐居江湖已经数十年,老衲也与他久未相见。” 这一问一答之间,众掌门心都隐隐有些担忧。定逸眉头皱着,直言说道:“方正方丈,莫非是有人上少林寺捣乱么?” 旁边岳不群笑道:“少林寺什么地方,怎会有人敢行此等事情。” 方正微微一怔,说道:“只是几位老友欲寺一聚罢了。众位掌门切莫担心。”顿了一顿,说道,“若是真有宵小上门,还少不得要江湖各大门派的支援。” 众人听了这话,心道原来是几个老前辈要见个面,开个同学会什么的……全都释然。冲虚道长一旁,奇怪的笑了笑,说道:“少林寺藏龙卧虎,哪个敢去捣乱。”众人都附和称是。 方正向冲虚道长微不可察的一点头,便向方生使了个眼色。方生明白这里不适合交谈,又知方正主意已定,虽然心有些担忧,也不得不照方正的意思办。方生像众掌门告了声罪,便匆匆的先一步离开了。 嵩山派原本为五岳会盟大量采购,为的是会盟之后的庆功宴能够大大的风光,结果会盟之大大风光的是华山派,而嵩山派则是悲催的,比起作背景的另外三派要惨得多,他们是被踩的超级配角……嵩山弟子灰溜溜的躲回了门,虽然没人下令,守门的弟子也毫不犹豫的将各处大门关的严严实实。四派弟子并江湖众豪杰下山之时,看到嵩山派这种情形,也都不以为意,虽然江湖客们不少人都对嵩山派如此做法非常不齿,觉得不够大气。但如岳不群这般的阴谋论者其实是大大地松了口气,这种情况下,嵩山派摆出筵席来,四派的弟子还不敢吃呢…… 众人下了山去,到了镇上,华山派,衡山派,恒山派,泰山派四派自然做了回主人,包下了镇上大的客栈,又派人四处寻食材……从这一点可以看出,岳不群等人虽然对打败嵩山有事实上的计划,但根本没有心理上的准备。 这么多人的筵席,一家小店怎么忙得过来,岳不群便吩咐弟子,将镇上所有饭馆的食材,师傅都请了过来,这才风风光光的摆出了一百桌的流水筵席。今天华山是风光无限,岳不群此刻忙里忙外,也无人觉得唐突,他已经成了实际上的五岳盟主。江湖各路,各派掌门,名人高手,一一前来拜访。个个都表达着无限的敬意。岳不群过去那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二十年,仿佛已经变得微不足道。众人客套几句,不免问起武功盖世的唐少侠,令狐少侠哪里。岳不群四处看了一圈,却没看见他们哪里。他看向身旁妻子,只见她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顿时心明了,这两个家伙,肯定是溜了。 岳不群一阵头疼,今天的主角,根本不是他这个华山掌门啊。 ------------ 第三章 此时客栈之一片喧闹,整个小镇之也是人来人往,好不热闹。几条街之外,唐近楼和令狐冲却陪着方正大师往人烟稀少的郊外走去。这三人已经算的是声名赫赫,一路上惹人注目。只是三人刻意挑选人少之处,倒也没有多少耽搁,很快就来看镇外。 方正大师不疾不徐,带着二人,来到一条小河边,这才转过头,看着唐近楼,笑道:“这才数月不见,唐少侠的剑法武功,老衲已经望尘莫及了。” 这是高规格的谦虚加称赞了,唐近楼连忙道:“晚辈的武功,哪里当得方丈如此称赞。”说着深施一礼,道:“若非大师教导,晚辈如今恐怕连命都没有了,不可能内功上有所进步。” 方正呵呵笑道:“你的修为已然能够傲视江湖群雄了,又何必过谦。”他说着,看向令狐冲,道:“令狐少侠的剑术今日也让我大开眼界,江湖之,虽说人辈出,一代胜一代。但真如你二人这般剑术高明的年轻人,实是极为罕见。今日封禅台上,聚集江湖高手无数,但有资格与你二人一战者,也不过寥寥数人而已。” 他看着二人,突然说道:“若我所见不错,你们二人所使,应是独孤剑。” 令狐冲吃了一惊:“正是独孤剑。”他从习练独孤剑开始,这数年间,从未有人认出此剑,甚至江湖上可以说无人知晓这门剑法。而如今他剑术已经大成,独孤剑出手,是华山派的招式,一丝一毫滞涩之处也无,却被方正大师一眼看出了出处。由不得他不惊讶。 唐近楼却有心理准备,他们台上所使,都是华山派的招式,但眼光境界,却不是死练华山派这些剑法能够得来的。何况方正大师早就知道独孤剑,因此并不惊讶。 方正说道:“当年风清扬先生江湖之,声名赫赫,行侠仗义,除魔卫道。我少林派曾经遭受的一次大危机,也是因为风清扬先生出手,才得以幸免于难。今日两位台上一出手,老衲便知,此定是独孤剑了。”他微笑道,“风老先生归隐江湖后,老衲原以为这门神剑从此绝迹江湖。没想到多年过去,竟让老衲又亲眼见到了这剑法。” 令狐冲道:“风太师叔的剑法,我师兄弟二人,远不能及。” 方正笑了笑,没有说话。他转过身去,看着远处的山川,沉默了下来。唐近楼二人早就觉得不对劲了,他们是嫌客栈人太多太闹,实不合他们的性子,才偷偷溜了出来。没想到刚出门就遇到一个小和尚,说方正正等他们。等见了方正,也不说什么事,带着两人就往镇外跑。说了几句心不焉的话现又开始拽造型了。两人心思转动,知道方正大师定是有什么事情要跟二人说,因此也都不说话。唐近楼心念一转,就想起了下山时发生的事情,心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镇一片欢腾,看起来失败者只有嵩山派而已,酒楼觥筹交错,大派掌门之间,热络的交流着感情。好不热闹。这场面持续了一整天,午时,嵩山派也派了丁勉过来,与岳不群等四派的掌门照了个面,五人单独会了面,随后丁勉也没有留下来吃个饭,迅速地离开了。第二天,热闹看够的江湖客们纷纷开始离开。名门大派的掌门们也不例外。上午一过,镇上便不复昨日的喧嚣,重安静了下来。 南岳衡山,北岳恒山,东岳泰山,西岳华山四派分道扬镳之前,显然还会聚一起,统一思想和行动。 岳不群街头,注视着昆仑派的数十人离去,心里已经想今后华山派该如何发展了。五岳剑派终究难以合并,各派还是得各过各的。但压华山派头上二十多年的阴云突然散去,幸福来得这么突然。岳不群还是有些准备不足。 他回到客栈,却见高根明正大堂之无聊坐着,见他回来,迎上来说道:“师父,你可回来了。少林寺方正方丈已经离开了。” 岳不群讶然道:“他回山了?” 高根明点了点头,说道:“方正大师说不愿打扰各派掌门,弟子劝不住,冲虚道长也跟他一起去了。”岳不群皱了皱眉,少林和武当是他重视的两派。不过现人都走了,也没办法再交流什么了。现这种情况下,也不方便去少林寺。岳不群叹了口气,说道:“也罢,这二位都是得道的高人,非我辈可比。”又问道:“令狐冲和唐近楼跑到哪儿去了?” 高根明偷偷地一笑,说道:“大师兄和七师弟说要像方正大师请教佛法,准备上少林寺住几天。” 岳不群哑然失笑,摇头说道:“这两个小子,现只剩下我五岳剑派的人还这里,他们还躲什么躲。”他倒是完全没有怀疑什么,“吩咐大家,下午就要启程,准备回山。” 高根明点了点头,问道:“不等大师兄和七师弟么?”岳不群道:“不必。”高根明应了声是,便离开了。让众师兄弟收拾行囊,准备离开。 少室山的小路上,一行数人,似缓实疾的走过。唐近楼紧了紧从苏雁月那里借来的宝剑,他心还有很多疑问,为什么方正方丈不将此事公告武林,为什么不找各派的掌门帮忙,而是找上了他们二人……虽然他们有这个自信。但这些疑问都被他压心里,现他感到的,只是由那个名字带来的压迫感,与战栗感。那个敢于光明正大写下战书,然后必然会那天,也只那天,正大光明的进入少林寺的男人,或女人。 “东方不败!” ------------ 第四章 老僧 华山派很快就出发了,除了唐近楼和令狐冲,以及林平之,所有人都。华山派五岳剑派之,是被压制的惨的,因为他们的实力,实实是弱的。比如这次五岳会盟,别人都是带着门的精英来参加,只有华山派,把整个门派都搬了过来。 林平之已经确定失踪了,但唐近楼和令狐冲之前救出过他,他是五岳比剑的时候消失的。也不知道是他自己离开,还是被人挟持。但相比于之前已经确定的被嵩山派劫走,还是要好得多。 街道上冷冷清清,除了一些洒扫的人,几乎显得有些空空荡荡的,不复往日的热闹。岳不群知道这是因为嵩山派输的一败涂地的缘故,整座小镇的繁荣,几乎就是因为嵩山派一家的繁荣。现小镇大多数人家关门闭户,也跟嵩山派此时的情境无比相似。岳不群捋着胡须,发现自己二十多年来,第一次真正有时间,也有心情来伤感民间疾苦。 “师兄。”宁则突然低声叫住了他,“你看。”她用眼神示意,岳不群装作不意的瞟了一眼过去,只见两个年人,身着僧衣,头上却有长长的头发,两人手都提着齐眉棍,大踏步的走过。 岳不群神色不动,轻声说道:“有什么不对么?” 宁则白了他一眼,道:“我该问你是不是有什么不对才是?这已经是第三波了,上次过去了十数个和尚,你没发现么?” 岳不群好容易艺年了一回,没想到就被自己妻子鄙视了,但绝不能承认,形象还是要的。当下苦笑道:“我刚才正思冲儿和楼儿上少林寺做什么,心一直想着少林寺的事情,看到和尚,当然没有什么想法。” 宁则有些怀疑的看了他一眼,她当然不会和自己丈夫计较这件事情,当下说道:“刚刚过去这几波人,虽然都穿着僧衣,但都留着头发,奇怪。” 岳不群呵呵一笑,说道:“这有什么可奇怪的,少林寺里出家之人已经很多,但俗家弟子,是以数十倍计。刚才过去这些人,虽然不一定是少林寺的僧人,但此刻嵩山之下,若他们真是少林僧人,真是一点也不足奇怪。” 宁则还是摇头,说道:“我还是觉得不对。”只是有什么不对,她可说不出来了。 岳不群微微笑着,也不理会。他转头对身后的施戴子说道:“戴子,去后面告诉根明,让他和大有先去前面准备,别去晚了,让大家露宿野外。” 施戴子应了一声,便去寻高根明。高根明这两天,也算得上是少年侠客的明星人物了,待遇跟以往大大的不一样。以他的性子,谦虚什么的,那是断然不会的。以前他就老离得岳不群远远地,那是怕挨骂。现他还是离岳不群远远地,那是因为老岳光环太强,影响他培养粉丝。施戴子找到他的时候,他正跟几个小家伙讲述当年一支长剑将唐近楼打得服服帖帖的事迹,声称当年要不是因为他太强,唐近楼的养吾剑也不会有什么成就。施戴子顿时无语,心道唐近楼十二岁的时候就能打你三个了。有意思的是陆大有一旁却能听得津津有味,显然是当说书听了。 施戴子听不下去,赶忙将岳不群的吩咐说了,又板起脸来,对几个未成年少年摆起师兄的架子,说道:“你们几个,看看离了大家有多远了,不把师父放眼里么?”几个人顿时无语,心道,这跟师父有什么关系?当然跟师兄争是没什么好下场的。于是都诚恳认错,灰溜溜的往前面去了。施戴子顿时大感有面子,他武功不行,华山派这个山头也不怎么硬,几年前他的武功就已经达到了“毕业”的水准,当然华山派的毕业水准跟少林寺的罗汉阵没得比,但回去找个镖局什么的还是能混的。但他也没那么多想要单干的追求,老老实实的留了下来。没想到几年过去,华山派渐渐人丁兴旺了起来。他这个排名超级靠前的弟子也渐渐有了一种身份感,发觉原来人多的时候当师兄还是很能吃得开的。 想到令狐冲和唐近楼嵩山的表现,将来别人说起他,那是唐近楼的师兄,令狐冲的师弟,肯定倍儿有面子。就是武功不太行,还是要少下山,不能像嵩山十三太保那么高调…… 他这边美滋滋的想着,直接走神了,陆大有咦了一声,道:“今天怎么这么多和尚?”施戴子回到现实,见前面远处果然有个老和尚,虽然太远看不清,但是那不怎么能走路的样子还是说明了一切。施戴子嗯了一声,说道:“跟之前的那些应该不是一路的,这也太老了。” 高根明笑着说道:“你怎么知道之前的那些就是一路的?” 施戴子噎了一下,眼睛一翻,说道:“看着像呗。” 高根明表情严肃,缓缓地,深刻地说道:“看着像高手的,其实……” 施戴子连忙打断,道:“师父找你做事呢,你想挨骂么?” 陆大有呵呵一笑,道:“没错,快走吧。”高根明意犹未,无奈的跟两人走着,嘴里兀自说道:“你们还是太过肤浅,看着像高手的,其实不一定是高手,看着不像的,其实才是真正的高手。” “对,对,对……”施戴子连声应和,说道,“前面那位老人家,肯定是高手的高手了。” 高根明顿时无语,顿了一下,才争辩道:“你们两个,眼力不行,所以才注意不到,师父一定已经注意到了。” 这下连陆大有也乐了,说道:“快走吧,大高手,靠腿赶路可是够累的,先找个客栈,然后联系车马行吧,师父这两天正高兴,肯定不会想着省钱的。” 两人边取笑着高根明,很快走到了队伍前面,正要跟岳不群行礼,却见他神色严肃,紧紧地盯着不远处那步履蹒跚的老和尚,施戴子和陆大有都吃了一惊,高根明也很无语。只见那老和尚,面容极为苍老,面色却是红润,一步一步,也走得极慢,但跟之前远远看到的不同,他走的极稳,他跟华山派这些人擦肩而过时,所有人都注视着他,连说话声也渐渐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注视着这个老僧慢慢走过,仿佛有一阵风吹心上,抚平了心所有的燥热和浮动的气息,整个队伍,不光是声音安静了下来,仿佛连心,也安静了下来。 岳不群是所有人当警惕的那个,他捏紧了手的剑,但却始终生不起任何危险的感觉,他心里很警惕,觉得很反常,一切都不对劲,但另一个声音告诉他,说你很清楚,一切都是对的,一切都很自然。你是受到了之前一些事情的影响。你一定想到了什么,但其实跟现是无关的。 岳不群告诫自己要冷静下来,警惕而冷静,他知道他没有感受到危险,他没有这种感觉。他直觉这个老僧不是个危险的人,甚至不是坏人,甚至他应该不会武功。但岳不群很紧张,他知道自己感受到了什么。这是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就像一种记忆的遗失,你需要的时候,却总是记不起来究竟是怎么回事。 老僧慢慢的走过华山派长长的队伍,所有的华山弟子仿佛都得到了某种心灵的安慰,这种感觉很奇特,但并不特殊,就像是欣赏到一朵花的美丽。如果你用心,你直觉的会认为,你“看”到了这朵花的芬芳。所有人都觉得仿佛天空都明亮了一点。一阵风轻轻吹过,每个人都朦朦胧胧,或多或少的感受到了某种生命特殊的美好信息。 除了岳不群,微风吹过,让他感觉额头发凉,那是一层细密的冷汗。 “师兄,你怎么了?”宁则发觉丈夫的不对劲,关切的问到。 岳不群勉强笑了笑,说道:“你说的对,有些事不太对劲。” 宁则张了张嘴,惊讶道:“你说的是刚刚那个老和尚?” 岳不群慢慢走着,感觉心仍有余悸,他缓缓的说道:“我说不清楚,我只是感到了一些似曾相识的东西。” 宁则问道:“是什么?” 岳不群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不想不起来。” 宁则看着丈夫艰难的神色,心一疼,她捏住岳不群的手,柔声说道:“师兄,你是不是这些天太累了,那个老僧,看起来根本不会武功,就算武功返璞归真,也不应是那个样子的,他看上去没什么特别的,所有的老人都是那样的啊。” 岳不群脑仿佛有什么画面闪过,但他就是抓不住,他停下步伐,猛地转过身去,问道:“你刚刚说……”他突然住了口,随即微微张开嘴,神色奇怪的盯着宁则身后的一名女子――苏雁月。 “雁儿,你的剑呢?” 苏雁月愣了一下,这才答道:“七师兄借走了。” 岳不群点了点头,嗯了一声,神色平静转过身来,一瞬间就明白了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从何而来。那是少林寺,他近一次看到唐近楼习练养吾剑。那时候他只觉得世界万物,没有一个地方是对的,但却如此自然,仿佛本该如此。就如同他看到那老僧的感觉――所有的事自自然然,只有你抵抗和警惕的想法,是违背规律的。 ------------ 第五章 随风而起 岳不群心里感到有些不对劲了,他开始思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少林僧人这里出现。如此频繁,密集,而且这些人有一些甚至是早已经还俗的弟子。难道少林寺有什么门内的交流么?只是若是如此,为什么唐近楼和令狐冲,也跟着去了少林寺。岳不群这下已经明白,唐近楼和令狐冲应当是被方正方丈请去的。只是究竟是什么事情,方正竟然要瞒着各大门派的掌门,单单叫上了唐近楼和令狐冲? 岳不群心想若是他猜想的不错,方正方丈应当是看到了他们封禅台上的表现才临时做出的决定。他很清楚这两个徒弟的性子,以方正对唐近楼曾经的恩德,以令狐冲一诺千金的个性,若是他们答应了方正方丈,那旁人根本不可能从他们那里得知少林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只是,”岳不群暗暗的想起了刚刚的老僧,“少林寺有这样的高手,究竟有什么情况会应付不来?”他这样想着,心里却瞬间浮现出一个名字,让他立刻吃了一惊,他下意识的认为这是不可能的,但又觉得这几乎是唯一可能的答案。唯一不能解释的是,少林寺究竟有什么必要隐瞒呢? 唐近楼再次进入少林寺时,一切与上一次都是那样的不同。少林寺还是那样庄严肃穆,但气氛,却已经有些剑拔弩张的味道。唐近楼二人跟着方正方丈进入少林寺,却见各个角落,影影绰绰都有僧人暗把守。唐近楼和令狐冲对视了一眼,心暗自震惊。 刚进达摩堂所禅院,方生已经迎了过来。他看了一眼唐近楼和令狐冲,眼有些惊讶,也不多问,低声对方正说道:“师兄,已有一百余名少林弟子接了降龙印,返回寺,相信这两天还会有多弟子回寺。” 方正却没有什么高兴的神色,反而叹了口气,说道:“对方只一人而已,我们如此兴师动众,却也难说光明磊落。”他说出这话,场的几人,都是默然。唐近楼暗暗想到,方正大师可能还隐藏了一层意思,如此兴师动众,也未必能留下那人…… 令狐冲却说道:“他行的是恶事,我们以多欺少,也算不上什么,总不能等死吧。” 方正苦笑道:“若是从他的角度说,也未必是恶事。” 二人都是一惊,一旁方生双手合十道:“魔教教众江湖上横行霸道数十年,为江湖正道不齿。这次虽然未必能够留下东方不败,但只要能够让江湖上三教流的门派消停一些,还武林一段太平,我少林弟子以身殉道,也是值得。” 方正眉头微皱,说道:“以身殉道,自是值得,为达目的而死,却是未必……唉,二位少侠,且先随我来。” 唐近楼和令狐冲听了他们的对话就知道有些不对劲了。方正方丈镇外的小河边请求他们帮忙的时候,两人一听说是东方不败给少林寺下了战书,两人都下意识的立刻就答应了方正方丈。唐近楼的反应还好一点,虽然想到这事情实奇怪,但东方不败的武功之高,肯定匪夷所思,以方正的武功,也未必能够抵挡得住,方正曾经为他讲经十日,让他领会了自然之理。此恩此德,实难报。唐近楼想到方正可能有难,自然立刻就答应了。而令狐冲对东方不败的印象,还停留传说之,那真是要多凶残有多凶残,要多坏有多坏的大恶人。魔教所有的坏事都有他一大份,魔教所有的好事……魔教哪有好人好事。 但此刻方正的神态,让他们明白,这件事可能还有一些其他的隐情。 唐近楼给令狐冲递了个眼色,应了声是,两人便跟了上去。 方正进入达摩堂首座的禅房,上的蒲团上坐下,吩咐方生道:“师弟,你先出去。”方生点了点头,退出禅房,将门关好,自己却并没有离开。而是守外面。 方正沉默了一会,缓缓的说道:“山下时,人多嘴杂,不方便多说。并非老衲有意欺瞒两位。” 令狐冲连忙说道:“方丈无需如此……”方正一摆手,打断了他的客套,说道:“老衲执掌少林寺的门户数十年,一直未觉的有什么不妥,但这件事的处理上,老衲却瞻前顾后,虽然终定下了这个主意,也难说心没有犹豫。几十年清修……也难掩心这一池乱水。心魔已现,此事是对是错,难以言说,但老衲心难依止,恐怕没有资格面对东方不败了。” 唐近楼听他的说法,知道这个主意让他心有了犹豫不定的感觉,以他的禅功修为,这不定之心正是走火入魔之象,虽然他还未说究竟是何难事,唐近楼心已经十分难受,说道:“方正大师,东方不败究竟为何而来,请您明言吧。” 方正沉默一下,说道:“为杨莲亭。” “杨莲亭!”唐近楼和令狐冲齐声惊道。令狐冲只知道杨莲亭是日月神教的实权人物,因此吃惊,唐近楼却是因为另外的原因。他急切的问道:“杨莲亭少林寺?” 方正大师摇了摇头,说道:“他已经死了,只是东方不败并不知道。” 唐近楼眼神不定,心里一沉,道:“谁杀了他?” 方正大师看了他一眼,心一叹,心道躲来躲去,终究他和那女子,还是因缘牵扯,难以理顺分明。世间之事,果然无常变幻,无以预测。方正心念稍动,心里反而平静了一些,他抬头看着眼前的虚空,酝酿了许久,这才缓缓地说道: “五个月前,任我行被人从西湖地牢之救了出来,从知道这个消息开始,就觉得武林就要又起风浪。”方正大师叹息一声,倒没有注意到令狐冲和唐近楼奇怪的神色。 他顿了一顿,继续说道:“任我行从牢出来之后,立刻纠集人手,准备杀上黑木崖,杀死东方不败,夺回教主之位。但他已经牢被关了整整十二年,江湖早已经不是从前的模样,根本无人肯跟随他。到了后,他也只是带着自己的女儿任盈盈,和当年的魔教使者向问天,利用手段控制了魔教的一个长老给他们带路,三人就这样杀上了黑木崖。” 唐近楼心暗暗一叹,已经知道了结果。他很想问这三人现怎样,但话到嘴边,却忍了下来。 令狐冲就冷静许多,他皱着眉头说道:“他们如此莽撞,恐怕很难讨得好去,莫说东方不败的武功江湖上有已经传得神乎其神,单是他们区区三人,要魔教数百人之杀死东方不败,就算东方不败丝毫不懂武功,他们也难得做到。” 方正道:“正是如此。这一战想来必定极其惨烈,任小姐提起此战,也不愿多说,只说东方不败武功高明,难以抵挡。他们是抓了杨莲亭当人质,才侥幸从魔教活着出来。” 唐近楼眉头一动,说道:“听方丈所言,他们三人此刻就少林寺么?” 方正点了点头,说道:“不错,他们三人,都有伤身,向问天受伤重,恐怕一年半载,难以起身。任我行也不可能再跟东方不败一争长短,任盈盈将他们带入了少林寺。老衲思虑良久,终究还是将他们留下。” 方正虽然说的简短,但前因后果,二人已经听得明白,唐近楼问道:“如此说来,东方不败是以为杨莲亭还活着,因此像少林寺要人么?” 方正叹了口气,说道:“的确如此。”他眼神忽的有些暗淡,“江湖传说他为人阴狠暴戾,老衲却未曾看出这一点。他遣使来信,也只说求杨莲亭一命,至于任我行三人,皆愿放过。可叹任我行乖戾暴躁,杨莲亭半路之上,已经被他杀死了。” 唐近楼也叹息一声,屋内烛火忽明忽暗,像他此刻的心境一般,闪烁不定。他轻声说道:“虽然东方不败名声狼藉,但既然他并无冒犯少林之意,方正大师为何做这么多布置,也要保住这三人。” 方正合掌念了声佛号,说道:“说来惭愧,老衲之所以这许多布置,只因为任盈盈发下誓愿,愿少林带发修行十年,并约束江湖上三教流,不生事端。” 他说到这里,有些黯然,正此时,禅房门被推开,方生踏步上前,跪坐蒲团上,大声道:“师兄,你肯倾全寺之力救助三人,是因为您不愿江湖再起刀兵。东方不败不论对错,终究是魔教首领,师兄要救这三人,只因为不能任其杀人。江湖之,三教流时时兴风作浪,但终究并非恶首,且他们人虽多,力却散,受苦之人全是江湖散人,无辜百姓。与少林有何损害?师兄以全寺为凭,换取妖女一诺,只为了江湖安宁。您一心为了苍生,怎能因恶首一时无错,乱了自己方寸!” 方正沉默良久,终究无话,他轻声念着佛号,但想必心难以安宁了。唐近楼却隐隐知道,方正所疑虑,并非方生所说。方正禅修境界,已经极为出色。但这一件事,却让他认识到自己内心并不安定。他并非因为东方不败此事上无错而怀疑自己不该救任我行三人。而是因为东方不败并未表现出错处,让他看到自己做事,虽然正确,出发点却有了偏差,并非是从一颗本心之自然生发,而是从少林的声誉,江湖的疾苦,世间事物的对错出发。正如方生所说的那样。方生以为这是方正令人敬佩的地方。但修心数十年的方正,却认识到,他的“心”已经被污垢包围,管那污垢,叫做世间疾苦,叫正与邪,对与错…… 唐近楼忽然之间,加钦佩方正方丈,他知道此时此刻,令狐冲和方生二人,定然难以明白方正的苦……这是真正的受苦,内心难平,一念而生地狱。此时方正大师无论武功或是修为,都已经到了低的限度。他的心已乱,无论什么武功,都难以发挥出应有的威力。唐近楼心念头一闪,突然就明白了,原来方正大师并不是因为担心少林寺挡不住东方不败,而请自己帮忙,实际上,他对自己的情形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他是绝难出手对付东方不败的。 因为他的心已然不静,强行出手,是违背本心,极易走火入魔。从此被心魔所驱,成为一个披着高僧面具的江湖政客。 唐近楼几乎是立刻就想起了岳不群,他这二十年来,何尝不是如此,若不是唐近楼和令狐冲如此出色,他那心用来衡量对错的标准,便会化为蒙尘之心的幻影,让他变成另外一个人。 唐近楼终于明白了方正的用意,他不能出手,也不能不出手。可即便唐近楼和令狐冲能帮他挡下这一劫,他的心魔依然还。能否明心见性,终究只能靠他自己。但想明白了这一点,唐近楼就已经知道了自己的选择,如果说之前他还有想知道谁对谁错,“公正”对待的想法的话,现他已经明白,若他持心不正,他将面临和方证一样的境地。 这些想法他脑海一幕幕闪过,却只短短的数息时间里,唐近楼面露微笑,心已有决断。 令狐冲沉默良久,说道:“方正大师,我想先见见任我行,再做决定。” 方正点头道:“甚好。方生师弟,你带令狐少侠去吧。” 方生应了声是,令狐冲看像唐近楼,唐近楼道:“我已经有了决定了。”令狐冲心想方正大师对唐近楼有大恩,此事也非恶事,唐近楼正该作此选择。因此便随方生离去。 门外浅浅的光线透进来,地面也变得光亮了一些。方正说道:“唐少侠,你作何选择?” 唐近楼轻声说道:“晚辈居于扁舟,行于江湖,来来去去,停停走走,皆不过是因风而起,因风而变。方正大师,我也要看过任我行,再做决定。”他刚刚才告诉令狐冲又有决断,此时又对方正说要先会过任我行,岂不是自相矛盾? 但方正听了他的话,却是浑身一震,良久说道:“善哉,善哉。唐少侠,当日我为你讲经,今日却是你为我讲经了。因果之事,本来如此。可叹我思来想去,终究只是贻误了自己,也拖累了别人。” ------------ 第六章 美色迷人 方正叹了口气,从怀摸出一封信来,道:“我一直将这信留下,还曾认定这是为了你好。这些日子我心神不宁,渐渐感到自己清修数十年,仍然心随境转,无甚进步。可笑我读经万卷,竟也落入人我之见的窠臼之。”他将信递给了唐近楼,顿了一下,说道,“因果本来如此,何须心外求缘。我自以为是为了你们好,殊不知这种行径,已近于魔道了。” 唐近楼接过那封信,见上面写着“少林方正方丈亲启”,面露疑惑,说道:“此信写明是寄给大师,大师为何将信给我。” 方正微微笑着,说道:“里面所写之事,与你有关,你一看便知。” 唐近楼点了点头,静静的将信拆开。信纸只有一页,内容也不多,也无甚客套之语。薄薄一页纸间,详细地说明了一种毒药的原理,材料,工序,解毒之法,禁忌之处,已经相应解药之法,岐黄之理,解药效用以及相应限制。字迹娟秀,显然出自女子之手。 方正见唐近楼静静的看着那页纸,沉默不语,也不说话,只是安静的打坐。 过了许久,方生给令狐冲带完路,已经回转。到禅房,见唐近楼手拿那封信,他也知道此事,当下叹息一声,合掌默念了佛号,静立一旁。 唐近楼脸上神色渐渐变得轻松,他清舒了一口气,说道:“她两次救我,这恩可难报了。” 方生心道:救你的是我师兄的无上禅功。担心他对这事过于执着,反而另出纰漏。当下说道:“你本应她而受伤,她费心力救你,说明任小姐心怀善念,但若不是她要杀你先,又怎么会有之后救你之事。终究一切因果起源于她,唐少侠无需过于纠缠此事。” 唐近楼点了点头,说道:“多谢大师指点。只是报恩乃是大善,报仇可循因果,报恩又何必如此。”他对着方正一礼,说道:“我想去见见她。” 方正微微点头,道:“去吧。”唐近楼随即退出禅房,方生正要出门带他过去,唐近楼欠身说道:“大师留步。”方生一怔,眼睁睁看唐近楼绕过假山,转入另一禅院,这才转过身来,疑惑的问到:“师兄,你刚刚已经告诉他三人所之处了?” 方正笑道:“方才任小姐抚琴,他已经听到了。” 方生想起他带令狐冲过去的时候,院的确琴音袅袅。方生释然,随即叹道:“能如此听声辩位,他的内功,着实不凡。”想了想,说道,“少年人血气方刚,我担心他迷于美色,恐非幸事。” 方正走到禅房的门口,抬眼望去,天空灰蒙蒙的一片,他轻声道:“美色可以迷人,不近女色亦可迷人。迷者自迷,非美色故。” 唐近楼走近一小院时,只听院内剑气纵横,分明是高手相斗。唐近楼心知这定是令狐冲和任我行,想不到任我行如此嚣张,他少林寺分明是避祸,居然也敢跟人动手,唐近楼对令狐冲的剑术自然十分有信心,但任我行这样的绝顶高手也不可小视,当下三两步转过小院,就要帮忙,只是当他刚进侧门,看到二人之时,不由大吃一惊,脚步也硬生生停了下来。 任我行端坐于院石凳之上,双掌飞舞,掌劲四出。院飞沙走石,已经一片杂乱。任我行吸星**运出,掌力吞吐间院树木都被吹得东倒西歪。连禅院的木门也被掌风拆了下来。一道道掌力纵横合围,形成一张越来越大的力网。只有碰到其任何一道掌力,这无边的力网便会排山倒海般袭来。这路武功唐近楼曾经也领教过,当时还让他真气运行过度,导致毒气缠身,差点丢了性命。但此时令狐冲却丝毫没有当时唐近楼的狼狈,他游刃有余的行走于力网的空隙之间,偶尔左手挥动剑势,将这无匹巨力轻轻卸下。出手却总是抵挡,从不进攻。 唐近楼叹息一声,看着那沉默出手的老人,终于明白以任我行的刚愎自用,甚至不自量力。他怎么肯来少林寺避祸。实是他身不由己。就算他如何狂妄自大,也很清楚,他双目失明,已经不可能站东方不败面前,向他挑战了。 唐近楼悄悄的退了出去,沿着小院转出,循着两人比斗显得若有若无的琴声,转入另一座小院。那里一个女子,端坐抚琴,她一身黑衣,甚至脸上也是黑纱蒙面。唐近楼此时再见到她,觉得两人上次见面似乎隔了许久,又似乎只昨天。他轻轻松松的一笑,她面前的石凳坐下。静静的听她奏起琴音。 琴音平和正,隐隐有出尘之意。任盈盈手指拨弄间,不疾不徐,仿佛流水轻轻划过。琴音亦如水滑石,清晰光洁,层次分明。 唐近楼正听得入神,琴音一顿,忽的停了下来。任盈盈双手按琴上,遮着黑纱的面容上,一双漆黑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盯着他。唐近楼有些古怪的笑了,说道:“你是不是想,我为什么还没死?” 任盈盈沉默了一下,这才开口,声音却是一如既往的清冷:“你为什么会这里?” 唐近楼笑道:“你救过我,我们名门正派人,有恩必报的。” 任盈盈眼神微微一弯,似乎有了些笑意,眼前这个人,和第一次见他时相比,也没什么变化。 “我救你,是因为你毒受伤都是因为我的命令。我救了你你要报恩,我伤了你,难道你不用报仇么?” 唐近楼呵呵一笑,站起身来,向院外走去。任盈盈目视着他,却见他一步不停,很快就离开了小院,却根本没有留下任何的答案。她没有得到任何答案,心里却隐隐然多了几分宁静。 ------------ 第七章 停留 到傍晚时,华山派众人到了高根明先定好的客栈。众人都觉得疲乏,待高根明安排过便各自回房休息。准备第二天继续赶路。施戴子凑到高根明旁边,低声问道:“车马都备好了吧,这走了一下午,倒也没觉得有什么,可要再走上一个月,那怎么受得了。” 高根明却是神色严肃,轻轻摇了摇头,说道:“出事了,我们或许要这里耽搁几天。” 施戴子惊讶道:“出什么事了?” 高根明正要说话,见岳不群已经准备进后院,连忙道:“我先跟师父说,你去准备酒肉,明天多半走不了,我们边吃边聊。” 施戴子道:“你倒是享受。”正要答应,却看到陆大有的身影,顿时眼睛一亮,笑道,“我去问猴儿,你向师父报告去吧。” 高根明急急的向岳不群房间走去,不忘回头嘱咐施戴子:“记得买酒,要好的。” 他敲了敲岳不群的房门,岳不群按惯例,正泡茶,茶叶却是客栈免费提供的本地粗茶,听到声音,说了声“进来”,手上动作不停。 过了片刻,他抬眼一看,见是高根明,问道:“有事么?” 高根明却是想了想,才说道:“好像出大事了。” 岳不群轻轻嘬了一口茶,看着高根明的神情,不自觉的微微笑了,他淡淡地说道:“慌什么,慢慢说。” 宁则听到说话声,也从里间出来,坐岳不群旁边,说道:“根明,你是不是惹祸了?” 高根明本来正要说出他听说的消息,听到宁则这话,也不由得郁闷,关我什么事。当下委屈道:“我下午才到这里,哪里会惹祸。”他话一出口,郁闷了,连忙改口道,“我从不惹祸……” 宁则笑着说道:“那我就放心了,说吧,发生了什么大事?” 高根明转头四下看了看,装模作样的样子让岳不群都看不下去,当下轻咳了一声,说道:“还不快说。” 高根明于是叹了口气,语气里一半低沉一半神秘,还凭空多出几分幸灾乐祸的说道:“青城派余掌门死了。” 岳不群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他心思转动,突然说道:“你听谁说的,可靠吗?” 高根明见岳不群反应跟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连忙把幸灾乐祸的情绪暂时收起来,准备等会跟施戴子分享,老老实实的答道:“不会错的,是衡山派严鹤师兄亲口说的,衡山派众人本来早就已经离开,但他们听说这个消息,却准备返回,师父到时,严师兄刚刚离开,估计衡山派众人即使今晚不到,明日也会进镇的。” 岳不群沉默了一会,问道:“他是怎么死的?” 高根明摇头道:“这就不清楚了。” 岳不群思了片刻,说道:“既然衡山派要过来,我们便不急着走了。根明,你吩咐下去,让师兄弟们好好休息,明日我们暂时留这镇上。” 高根明应道:“是。”心想果然让我猜。 待高根明离开,宁则看着丈夫,柔声问道:“师兄,余沧海作恶多端,死有余辜。为什么你听到他的死讯,会如此担忧?” 岳不群神色严肃,轻声道:“余沧海死不足惜,可是他死这时候,让我心实难安。” 宁则道:“你指的是什么?青城派一向独来独往,余沧海死了,应该不会给我们带来麻烦的。” 岳不群叹了口气,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他起身,转过身来,看着客房正的一幅画,这客栈之,附庸风雅,但这画作显然不可能是名家手笔,画长亭古道,友人送别。只是离别的二人,颇有意思,一人峨眉博冠,是个出尘的道长。站船边的那人却是一个和尚,神态气质,皆是猥琐,单单头上,便少了受戒时留下的疤痕。 岳不群盯着那和尚,渐渐消失了那猥琐的神情,却仿佛多了刀光剑影。他叹息一声,说道:“师妹,你还记得我们来时,看到的那些和尚么?” 宁则道:“自然记得,师兄,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岳不群沉默了一下,缓缓说道:“我担心,江湖要起一阵风浪了。” 宁则皱起眉头,道:“他们跟余沧海之死也有关系么?” 岳不群没有正面回答,他淡淡的说道:“你有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年纪都已经很大了。” 宁则想了想,说道:“不错,他们都是年人。”她完全忽略了那个垂垂老矣的老僧,显然她看来,那老僧应当不是少林弟子,只是一个普通的吃斋念佛的老僧罢了。 岳不群见妻子似乎并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当下叹了口气,说道:“你看他们大多都有长发,因此只当他们是普通的少林俗家弟子,对不对?” 宁则看着她,神色惊讶,说道:“难道他们不是?” 岳不群说道:“少林寺是佛门禅寺,也是武林大派,但他们自己终究一直把弘扬佛教当成根本。少林寺武功闻名天下,因此很多人都想进入少林寺习武。因此少林寺为了防止有人专为习武而来,特意立下了其他寺庙根本不可能有的严格的还俗规矩。” 宁则点了点头,说道:“没错,俗家弟子修行三年以上,随时都能还俗,而出家弟子,除非闯过罗汉大阵。否则莫说是还俗,连私自下山也不能够。这规矩,江湖上人人皆知。”其实还有第三种方法,那就是出家弟子犯了戒,也能够脱离少林寺。不过这是逐出山门,倒也算不上还俗。若是戒律院觉得此人是用这种方法故意脱离少林寺,说不定还要留下他一身的武功。 岳不群道:“俗家弟子相对说来,虽然来去自由,可他们若想学到高深的武功,就难得多了。”他顿了顿,接着说道,“我们一路上看到的那些僧人,年纪大都四十以上,少林俗家弟子,大部分不过是要学习谋生之术,怎么会熬到这个年纪来。我想,他们若是少林弟子,应是用另一种方法离开少林的。” 宁则微微张嘴,惊讶的连话都有些说不出来,她愣了片刻,才说道:“你是说,他们都是闯过罗汉阵的少林弟子,少林的护寺罗汉!这,这怎么可能?” 岳不群淡淡的说道:“怎么不可能?” 宁则平复了一下心情,争辩道:“就算他们真是罗汉堂的护寺罗汉,又怎么会一起回少林寺,少林寺可是武林的泰山北斗,难道有人敢打少林寺的主意?” 岳不群却奇怪的笑了笑,发出“哼”的一声,说道:“你还没想到,冲儿和楼儿,究竟是为什么去少林寺么?” 宁则大惊,她站起身来,正要说话,岳不群幽幽地说道:“余沧海也算是一派之主,不是也无声无息之间,突然就死掉了么。少林寺就算是武林的泰山北斗,也并非无人能敌。” 宁则听着岳不群分析,顿时觉得心惊胆寒,她颤声说道:“你的意思是,杀死余沧海的人,也是要杀上少林寺的人么?” “那可未必。”岳不群却冷静的可怕,“江湖上能杀余沧海的,至少有二十人。能让少林寺如临大敌的,恐怕只有一个……” 宁则心一惊,脱口而出道:“魔教教主,东方不败!是了,余沧海自然不是东方不败的对手,是东方不败杀了余沧海。” 岳不群听着妻子的话,心却不赞同:东方不败为何会杀余沧海,余沧海那等人,恐怕根本不东方不败的眼里。他冷静地想着,知道东方不败杀人的可能性不大,但他不知道为何,却希望这就是真相。因为一种隐隐的不安,他心里渐渐的滋生。一个年轻人坚毅的面容浮现他眼前,轮廓渐渐变得模糊,但他坚毅的决心却是如此让人心悸,让岳不群也忍不住一阵阵惊惧:会不会是他,杀了余沧海? 第二天一大早,衡山派的莫大先生果然带着衡山派的弟子回到了这个小镇。岳不群和莫大低调而压抑的会面了。他们昨天才互相告辞,今天再次见面,情形却大不一样了。昨天离别之时,两人都是喜气洋洋,今天突然见面,却是因为突然发生的变故让他们察觉到了危险。这种危险并非是直接针对衡山派和华山派,但若是因此而不做应对,恐怕这种变故早晚会袭向两派。 让他们停下脚步的导火是余沧海的死讯,但让他们作出决定的,却是少林寺的如临大敌。 两人寻了个茶楼,安静的坐下,将这些江湖要事,一件件拿出来分析。因为唐近楼的缘故,以及同是五岳会盟的胜利者,岳不群和莫大先生说起这些事情都是直来直去,显然两人都已经将对方视作自己的强援。正说起护寺罗汉之事,岳不群神色一动,街口走来两个和尚,身上都背着厚厚的行囊,年纪三十岁上下,来到这间茶肆,两人端端正正的坐下,不一刻掌柜过来,两人说话和气,要了一壶两钱的茶水。 岳不群和莫大先生对视一眼,心都是一惊:究竟有多少少林弟子回寺! ------------ 第八章 苦行僧 那两个和尚看来是苦修之士,衣着陈旧,但干净整洁,两人坐桌旁,互相之间,也不说话。只是低眉顺眼,似看非看之间,显然一心内观,无有旁骛。 这两人进了茶肆,岳不群和莫大先生自然也不方便再议论少林的事情。两人安静地喝着茶,偶尔的交谈两句,却都分了心思去注意两个年轻的和尚。说来也怪,这两个僧人,只是坐着,不说一句话,连花钱买的茶水买了放那里也不喝一口,岳不群和莫大茶水都续了两三次,他们却还是一动不动。茶肆之的客人看到这样两个和尚,也都暗暗称奇。 不久,路上马蹄声响起,两个身着青衣的江湖人士也这茶肆停下,进了门,选了个靠里的位置坐下,安安静静的喝茶歇息。 岳不群瞟了二人一眼,转头对莫大先生说道:“是青城派的洪人雄和于人豪。” 莫大先生低笑了一声,说道:“他们连你我二人都没认出来,看来是陡遭打击,神不守舍。” 岳不群皱着眉头,低声道:“他们往回走做什么?” 莫大先生摇了摇头,道:“这却不知,青城派余沧海的四大弟子,武功都是平庸,名声却是响亮。莫不是余沧海刚死,他的几个弟子就迫不及待的要争权夺势了么?” 岳不群牵扯嘴角,做出个哂笑的动作,道:“若真是如此,他们几个剑术相当,恐怕没有这么快分出胜负。” 他们两人说起青城派,语气多有不屑,对青城派将来是否还能如现这般江湖名声赫赫,是毫不关心。 洪人雄和于人豪休息了一会,喝了口茶,便起身离开。两人走到两个僧人桌前时,方才一直闭着眼睛的两个和尚却忽的睁开了眼睛,把于人豪和洪人雄吓了一跳,下意识就将长剑拔了出来。 两个和尚,一个背对着二人,一个面对着二人,此刻正对二人的那僧人定定的瞧着两个青城弟子,对他们手的长剑却是浑不意。过了片刻,那僧人道:“两位施主,有何赐教?” 于人豪和洪人雄对视一眼,都稍稍放松了一些。于人豪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瞪着我们?” 两个僧人都站了起来,刚刚说话那僧人合十一礼,道:“贫僧觉非,这是我师弟觉行。刚刚若有冒犯,还请两位施主见谅。” 于人豪脸色变了一变,试探的问到:“觉字辈……两位大师,莫非是少林派的高僧?” 觉非摇头道:“贫僧二人,现山西大同红叶寺挂单。” 红色寺显然没有丝毫名气,于人豪于是脸色又变了,这回是变得加难看,他低沉着声音说道:“原来不是少林寺的和尚,那你们挡路做什么?” 觉非摇了摇头,道:“施主说笑了,贫僧岂敢挡路,施主请慢走吧。” 于人豪当即就有些忍不住要发作,但洪人雄拉了拉他的衣角,脸色难看,也不说话。于人豪心里一沉,知道师兄是告诉他师父已经死了,青城派横行霸道的日子已经过去了……两人终于还是忍下,匆匆地走了。 觉非叹了口气,提起茶壶,为觉行和自己都续了口茶水,道:“喝茶。” 觉行自始自终一言未发,听到觉非说话,端起茶杯一饮而,过了片刻,开口道:“苦,凉,香,润。”声音若金石相击,震人心弦。 觉非端起茶杯,却是细细品尝,小口小口的慢慢喝着,过了好久,才饮完这杯茶,他闭着眼睛,似是回味了一会,说道:“柔,寒。”觉非拿出两铜钱,放桌上,两人便准备离开。走到门口,只听岳不群喊道:“两位大师且慢。” 两人回过身来,岳不群起身一礼,说道:“两位大师何不过来一叙?” 觉非细细看了看岳不群,合十道:“不敢,原来是君子剑岳先生,和潇湘夜雨莫大先生。贫僧觉非,这是师弟觉行,见过两位前辈。”岳不群称他是大师,他却称呼岳不群和莫大为前辈,显然是因为两人和方正是平辈的缘故。就这一个称呼,就可以看出二人都是出自少林,不过岳不群和莫大先生早就已经断定了这一点,对他的称呼倒也不以为意。 两僧人岳不群这一桌坐下,岳不群道:“不知两位大师从哪里来,这里离嵩山不远,两位可是要去少林寺么?” 觉非倒也不隐瞒,说道:“实不相瞒,正是要去少林寺。” 莫大先生微眯着眼睛,笑道:“若我没有看错,两位当是少林僧人。” 觉非合十道:“出家人不打诳语,贫僧二人现如今是红叶寺僧人,不敢称少林僧人。”他顿了顿,道,“贫僧少年时确实是少林弟子,少林寺读经练武也有十年,不过自从下山之后,便已经不再是少林弟子了。” 岳不群和莫大先生对视了一眼,莫大先生问道:“敢问两位是少林哪位大师的高徒?” 觉非道:“家师法号方严。” 岳不群二人连连点头,心里也有种恍然的感觉。这两个和尚说话做事,处处都透出一种古板的感觉,但却是真正的苦行之士,正是跟少林戒律院首座方严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岳不群和莫大跟二僧人随便闲扯了几句,岳不群又道:“相见即是缘,两位大师又深明佛理,不如这小镇住上两日,岳某的几十个徒弟,甚是仰慕佛祖大觉,正需两位大师指点。” 觉非歉意道:“晚辈二人还有要事身,请恕不便。” 岳不群心里一动,说道:“如此急切么?” 觉非不疑有他,点了点头,说道:“贫僧师兄弟二人原本离得远,约定的日子快到了,失礼了。” 岳不群连忙谦让,两个和尚客气几句,便告辞离开了。 两人站茶肆门口,看着两个和尚离去。莫大先生突然嘿嘿一笑,说道:“这二人如今能够轻易感受到于人豪二人的戾气,又心性坚定,一意苦行,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停了片刻,又道,“他们已经算得上是一流高手了,却江湖上丝毫不显声名,少林派果然不同凡响。” 他说着,却不见岳不群回应,只见岳不群眉头深锁,忧心忡忡。莫大先生一怔,道:“岳师兄?” 岳不群微微一动,从沉思回转过来,他深吸一口气,道:“看来,我要上少林寺一趟了。” ------------ 第九章 盲者 莫大先生看了他一眼,笑道:“我看少林寺可不一定愿意你这华山掌门场。” 岳不群淡淡笑道:“这么多高手回寺,猜也猜得到是要对付谁。只是不知道少林寺为什么要保密,岳某本来也不想管着闲事,可是我两个徒弟此刻都少林寺,做师父的,怎能不关心徒弟的安全。” 莫大先生抚掌道:“正是如此,我便陪你一同上少林。” 岳不群说道:“原来莫大先生也想去凑个热闹,何不早说。” 莫大先生嘿嘿一笑,说道:“东方不败的武功出神入化,人人都知,他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只是他已经多年不出手了。也不知道如今的武功,究竟到了什么地步?” 岳不群思了一下,轻声说道:“虽说江湖传说,未可信。但少林派此次,分明是倾了全力,东方不败的武功,由此便可见一斑。” 两人想起刚刚离去的觉非,觉行二僧,这两人任何一人,都不是岳不群或者莫大先生的对手,但若是少林的罗汉大阵都是由这样的高手结阵,岳不群暗自思量,不论是自己,还是莫大先生,都完全不是对手。唯一的办法,就是闪人…… 两人各自思,沉默了一阵,岳不群道:“听觉非所言,东方不败应该不日就会到了。我欲今天下午便出发,莫师兄意下如何?” 莫大先生点头道:“两派的弟子该如何安排,少林寺毕竟是倾向于保密,我们二人过去,应该没有问题,可是如果带着徒弟去,恐怕会让少林难堪。”实际上以少林的地位和实力,如果两人带着徒弟去,到时候若是不被接待,那觉得难堪的肯定不会是少林。 两人回到客栈,安排好门弟子,让他们接着回山,关于少林寺的猜测自然不多说,只说可能有事发生。宁则想跟着自己丈夫走,但岳不群需要她带众弟子回山,苏雁月显然也想去少林寺,但既然连师娘都去不成,她自然也被无视了。 岳不群和莫大先生简单的收拾了两下,到车马行寻了两匹马,待吃过了午饭,便匆匆的出发了。其实他们离少室山,根本不远。但带着自己的徒弟走的时候不肯租车,是为了省钱。现他们堂堂两个掌门,若是连个代步工具也没有,实是太没有面子。 两人骑着马,虽然连鞭子也没抽一下,马儿只是悠闲的走着,但申时刚过,两人还是回到了嵩山下的小镇上。小镇上人还是不多,只是三三两两都朝着一个方向走去,岳不群和莫大牵马走街上,耳也无意的听着街上行人的说话,发现这些人神神秘秘,竟然都是往镇上的一个客栈赶去。似乎是客栈来了个奇怪的和尚,医术出神入化,法术是高超,能把头伸进牛角里去。 岳不群和莫大先生互视一眼,都有些诧异。若是平日听人说起这样的和尚,那定然认定是个骗子。只是现这种情形,却不好直接下判断,毕竟众人口口相传,难免以讹传讹。两人也不说话,不动声色的跟着行人,来到了那家客栈前,吩咐小二照顾好马,这才进了客栈。 大堂之有大约一二十人,围成一圈,围里面的人是什么模样,两人都看不清,估计就是镇上居民所说的“法力无边”的高人。不远处的窗边却坐着两个和尚,并没有和那些人围一起。岳不群看了一眼,不禁一笑,原来是熟人。 那两个和尚似乎每一次坐桌旁,都是为了闭目养神。但岳不群和莫大一接近他们,两人还是迅速的睁开了眼睛。 觉非愣了一下,有些惊讶,问道:“两位掌门怎么会这里?” 岳不群呵呵一笑,说道:“恰巧我与莫师兄也有事,需上少林寺一趟。两位大师刚走不久,我们便跟着出发了。” 觉非微微一笑,也不问有什么事,也不奇怪,说道:“原来如此。”便止住这话题。 岳不群用手一指大厅众人,问道:“听说这里有个僧人,有奇异法术,不知道可是里面的人么?” 觉非道:“我和师弟也是为此而来。倒是见到这位大师治病,至于法术如何,却不知道了。” 有岳不群和莫大先生此,觉非和觉行也不好行禅,四人淡淡的说这话,注意力却集另一边。那僧人年纪应当较大,从众人的语气就能看出。四人一直留意他们的对话,发现找这老僧的人,真是干什么的都有。想算命的,想治病的,想改名字的,求官求财求女人求儿子的……大部分都是带着姑且一试的心态过来,那僧人却是丝毫不辨,一一回答,来者不拒。但他们所求之事,大多难以当场看到结果,离去的人开始比来的人多,那僧人身前终于不再挤得密密麻麻,变得稀疏起来。 四人等了许久,尤其觉非和觉行,几乎等了一下午,一直矜持着高手风范没有挤进去看个究竟。现终于看到那人的庐山真面目。 那人容颜苍老,面色却红润,岳不群看了一眼,心里一惊,虽然此刻那老僧是侧面对着他,但岳不群还是立刻认了出来,这人竟然是他曾经遇到过的那名老僧。岳不群虽然只见过他一次,还是擦肩而过,但此人绝世高手的风姿,还是让他难以忘怀。 他正要说话,却听觉非叹道:“咦,原来这位老师兄双眼已经盲了?可惜,可惜。” 岳不群吃了一惊,忙转头仔细看去,果然那老僧双眼一直睁开,但眼并无光泽,且瞳孔发暗,分明是个盲人。“怎么可能!”岳不群惊道。 莫大先生摇了摇头,叹息一声,说道:“奇人异士多是如此,不是聋哑,便是眼盲。只是看他双眼似乎并非先天难视,莫非真有天罚?” 岳不群轻轻敛去了眼的震惊,他知道莫大先生以为这老僧是个精通易理医术的学者,但岳不群知道,这人不仅精通易理,而且身负绝世的武功。岳不群脸上的神色平静了下来,但心却加汹涌难息:一个瞎子,武功怎么能练到如此高深莫测的境界? ------------ 第七卷 笑傲江湖第十章 偶遇 这时候觉非站起身来,走近那老僧,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号,道:“贫僧觉非,大同红叶寺僧人。近日因有要事,欲前往少林。敢问尊者,从何处来此?”觉非问出这话,是因为看这老僧行为与众不同,有异于人,心中思索莫非这人也是回山驰援的少林弟子,因此上前来问。 那老僧本来正在给一个十七八岁的无赖少年“看”相,听觉非说话,转过头来,面对着觉非。他两眼浑浊无神,觉非心里很清楚,这老僧根本什么也看不见,但当老僧这样做出看他的动作的时候,他却觉得仿佛自己全身上下,乃至心中所思,没有一丝一毫,不被这老者了解。觉非心中一惊,下意识念起弥陀圣号,心中隐隐不安。 老和尚脸上的皱纹皱的更紧了,他笑了笑,说道:“无所从来。” 觉非按捺住心中的惊疑,问道:“不知尊者,将去何处?” 老和尚淡淡的说道:“亦无所去。” 觉非还未说话,觉行站起身来,哼了一声,说道:“尊者境界高深,真是了得。贫僧只问一句,尊者此行,是为少林而来么?” 老和尚淡淡一笑,波澜不惊的答道:“非为少林而来。” 觉行冷笑了两声,还要说话,觉非已经回过神来,止住了他,轻声道:“戒。” 觉行猛然一惊,长吸一口气,合十坐下,低声念起佛号。 觉非止住觉行,心中疑惑万千,仍欲问老僧。先前找老僧看相的少年,却已经等得不耐烦了,他扯着老和尚的袖子,说道:“什么乱七八糟的,你还看不看了。” 老僧呵呵笑着,说道:“看的,看的。”说着伸出手去,从额头至下巴,一寸寸捏着那少年的脸皮,少年颇不自在,却也不催促。老僧摸了半天,开头便说起少年生平大事,已然发生的,乃至未曾发生的,一一道出。引起众人惊呼一片。 岳不群和莫大先生看着这些事情,俱都面露微笑。又过了片刻,岳不群对莫大先生使了个颜色,莫大先生点了点头,岳不群便对觉非道:“两位大师,我和莫师兄还有事,先行告辞了。” 觉非心里隐隐知道他们要上少林,也不多说,点头道:“两位掌门请便。” 岳不群和莫大起身离开,岳不群又看了一眼那老僧,觉行认为老和尚装模作样,他用金刚经中的描述觉悟本体的句子回答觉非的问题,让觉行这样的修行人觉得他是个不学无术的假和尚。但事实是否当真如此呢?岳不群心中平静,跟着莫大,就要离开这间客栈。 却听门外一阵脚步声传来,岳不群抬眼看去,只见十余个劲装汉子走进客栈,当先的两人,身着灰衣,年纪都在五十上下,一人面容阴鸷,脸型瘦削,另一人身材魁梧,面容刚毅,一进门来,这两人不约而同往岳不群这一桌看了过来,岳不群一接触到他们的目光,心中一震,知道碰到了高手。他们身后的人中,有两个汉子,手中各提了一人,岳不群看了一眼,认出那两人却是才见过不久的青城弟子于人豪和洪人雄,却不知道为什么被这些人抓了起来? 这十多人绑着两个人,大摇大摆的进了客栈。原先围着老和尚的几个街头无赖,看到这个场面,心道不妙,纷纷跑开。其中一个,正在被老和尚捏着脸皮算命,看到同伴都跑了,挣扎着也要跑,却哪里动得了。高声喊着老和尚松手,喊了好一会儿,和尚才反应过来,叹了口气,放他走了。 那瘦削之人看到这个场面,嘴角勾起一个笑容,他看着老和尚那颤颤巍巍的样子,笑道:“和尚,你是少林寺的么?” 老僧叹了口气,说道:“你们要去少林寺么?” 瘦削之人一笑,说道:“这可说不准,少林寺未必欢迎啊。” 老僧一指被绑着的于人豪和洪人雄,问道:“不知他们二人,为何受缚?” 于人豪和洪人雄被绑得好似两个大粽子,连双眼也被遮住,一直一动不动。此时听到老和尚问起他们,感到一线生机,都挣扎起来,分别提着他们的两个灰衣汉子拿捏不住,让他们掉到地上,两人面色严肃,也不出声,其中一人出脚在往人豪和洪人雄身上踢去。两脚下去,两人便没了声息。灰衣汉子也不做声,又把已经昏迷的二人提起来,放在旁边的桌上。 客栈的掌柜在门后偷偷看着,也不敢走,生怕自己要是不等着招呼,惹怒了这些人,一气之下,把这小店都给烧了。 瘦削之人阴阴一笑,说道:“这两小子,阴谋造谣,被我发现了,自然要把他们拿住带给我们教主发落。” 老僧叹了口气,说道:“这两人武功低微,就算造谣生事,又何苦废掉他们修为,你说要让你们教主发落,恐怕到时候,他们连命也保不住吧?” 瘦削之人冷哼一声,说道:“和尚好慈悲的心肠。”他还要再说,却被旁边身材魁梧的老者拉了一把,那人轻声道:“你没看出来么,他是个瞎子。”瘦削之人一怔,随即大惊,片刻之间,竟连冷汗也差点流了出来。他惊疑不定的看着老僧,心道:他既然是瞎子,怎能知道我们绑着两个人,而且,竟能看出他们武功已经被废? 他正要说话,却听一个清朗的声音说道:“敢问阁下,你说的教主,可是魔教教主东方不败么?” 瘦削之人眉头一皱,旁边那魁梧的老者冷哼一声,已经说道:“阁下报上名来,东方教主的名讳,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叫的。” 岳不群呵呵一笑,站起身来,说道:“在下华山岳不群,”他向前走上两步,说道,“这两人我却认得,都是青城派的弟子,不知道是因为何事得罪了你们,但既然他们连武功都已废掉,便请两位,将他们放了,不知两位意下如何?” ps:……接着写,好想开新书,但是,为了不被围攻…… 只要输入--就能看发布的章节内容 ------------ 第七卷 笑傲江湖第十一章 三声叹息 魁梧老者面色一肃,道:“原来是华山派掌门,久仰。”他上下打量了岳不群一番,突然哂然说道,“传闻岳先生两个高徒,能合力使出绝妙剑阵,在五岳会盟时,将左冷禅打得重伤。岳先生能教出这样的徒弟,藏得可真够深的。” 那瘦削之人在一旁呵呵笑道:“传闻之事,最是难辨真假,片刻之前,我们不还听人赌咒发誓,说唐近楼一人就将左冷禅杀败么。” 魁梧老者看着岳不群,说道:“神教与五岳剑派,向来有血海深仇,岳先生想要我交人,却没那么容易……何不将两位高徒唤出,童某也想领教一下华山派的绝妙剑阵。” 岳不群还未说话,莫大在他身后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说道:“既然是世仇,那就多说无益了。还是让我们两个老家伙来会会你们吧,”他看着那魁梧老者,说道,“一别十余年,童先生可是老了不少。” 魁梧老者站起身来,大笑道:“莫大,我早就认出你了。”旁边瘦削那人冷哼一声,双手一摆,两只铁笔便现在手中。 岳不群抚掌道:“原来是风雷堂堂主童百熊,果然如传闻一般,有英雄气概。”童百熊道:“英雄气概四个字从你口中说出,我是格外的不敢当。”岳不群也不理他,又看着瘦削之人,道:“武器是一双铁笔,那这位一定是青龙堂堂主贾先生了。” 瘦削之人冷冷一笑,说道:“老子就是贾布,废话少说了,在这里料理了你们,明天也少些麻烦。” 岳不群心中一动,若有所思。莫大呵呵一笑,说道:“贾堂主好大的口气。”他颤颤巍巍走了两步,右手一动,一直长剑,软绵绵的像风中细柳一般,刺向了贾布。贾布叫了声:“来得好。”也不闪避,一直笔径直攻向莫大头部,另一只却也非防守,反手一刺,又刺向莫大的胸腹,这一招使出,莫大回身退了一步,口中叫道:“好功夫。”脚步不停,忽的又上前来,长剑变幻间,连攻三剑,分指咽喉,两肋。一式三剑,竟似是同时刺出。贾布冷哼一声,右手铁笔指向莫大眉心,左手铁笔连点莫大膻中,使得竟是刚才同一招。莫大眉头一扬,连出练剑,在贾布铁笔上点了两下,借着力道,飘然而退。 两人试了这两招,都对对方收起了之前的些微轻视之心。 岳不群也是心中凛然,知道这两个都是好手,他缓缓掣出长剑,斜指着童百熊。 童百熊怡然不惧,忽的伸手一指端端正正坐在桌旁的觉行,觉非二僧,说道:“你们两个,也一起上吧。就凭你们那点修为,也想在我眼皮底下截人么。” 觉非觉行二僧对视一眼,站起身来,齐声念了一声,“阿弥陀佛。”便不再说话,但众人都知道这两个僧人也要动手救人。 童百熊哈哈笑道:“这两个青城派的小子,武功低微,人品也低下,只因为有个名门正派的名头,就让你们这些家伙动手救他们,真是可悲可笑。” 贾布道:“无非是找个借口动手罢了。”他顿了一顿,笑道,“我们何尝不是想动手呢。” 这时候忽然响起一声叹息,众人听到这声叹息,只觉忽然间升起一种悲伤的情绪。众人循声看去,却见叹息那人端端正正的坐在一张长凳之上,两眼直直的盯着前方,却没有什么神采。却是那盲僧。岳不群,童百熊,觉非等人,无不心惊……只因为他们一直十分注意着老僧的一举一动,但之前他们剑拔弩张之时,却不知为何,将这老僧忘得一干二净,甚至童百熊准备动手时,也没有注意到他。若不是他突然叹息一声,众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想起他来。 老僧仿佛察觉到了众人的目光,他站起身来,又叹息了一声。这一叹,一种浓浓的岁月沧桑之感,向众人袭来。童百熊本来运气于身,真气外放,正是真气最盛之时,听到这声叹息,全身的气息仿佛一软,那阳刚的内功片刻间,仿佛变得柔弱无比,护体的气功在一霎那间消散开来。 童百熊大吃一惊,立刻连肌肉都崩了起来,虽然一招未出,但他整个人已经如同一头将要出击的猎豹,只要一点点风吹草动,就能引发他的全力一击。他眼角瞟了瞟贾布,便立刻又紧盯着老僧,生怕一刻的疏忽,便会铸成大错。贾布双手持着铁笔,与他一样,死死地盯着老僧。他们身后那十余个劲装汉子,却是毫无所觉,拿着兵器跟在两位堂主身后,却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并不动手。 最早反应过来的却是岳不群,他忽然收了内功,长剑入鞘,叹息了一声,对老僧说道:“大师好深厚的修为,少林有大师出手,必然逢凶化吉。” 老僧转头“看”了岳不群一眼,苍老的说道:“是么?” 觉非在一旁,心悦诚服的说道:“尊者修为精深,贫僧敬服。” 老僧却转过头,看也不看他一眼,慢慢向门口走去。他抬起头,一双盲眼,对着天上的太阳,甚至还用手遮了遮眼睛,仿佛他真的能够看清阳光。 “时候快到了。”他轻声说道,然后向门口迈了一步,缓慢的走了几步,仿佛他内心中正有着极大的疑惑。岳不群和莫大以及觉非觉行等人,都是惊疑不定,不知道他要做什么。那老僧走了艰难的走着,即使是他这样的高人,也有这样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时候。 良久,他轻轻的叹了口气,终于做出了决定。 这声叹息声一出,一直谨守内心的岳不群莫大等人,只觉得自己仿佛踩在棉花上一样,柔弱不堪。觉非觉行闷哼一声,各退了一步,扶着桌子才勉强站稳。那些武功地位劲装汉子全都坐倒在地,而他们的头领,贾布和童百熊,听到这声叹息之时,不约而同,几乎是一瞬间,各自使出杀招,袭向了老僧。贾布双笔齐出,两臂连展间,右手已经刺出一十八下,招招不离胸腹死穴,左手却是上下左右,随意指点,似乎随时都要点在空气中。 岳不群等人眼睛一睁,看到这精妙的杀招袭向老僧,而那盲眼僧人却是一动不动,不闪不避。即使他们对这老僧有十分信心,此刻也不由得紧张的难以自已,担心他虽然内功高深,但毕竟双目失明,不能视物。觉非不禁高声叫道:“当心。” 片刻之后,贾布脸色一喜,他右手的铁笔已经刺入了老僧的皮肤,他丝毫不敢大意,左手化虚为实,铁笔顷刻之间,便刺向了老僧的咽喉。盲眼老僧仿佛这时候才反应过来,他抬头,用一双盲眼看了一眼贾布,然后伸出一指点在左手的铁笔上,贾布如遭雷殛,左手顿时拿捏不住,铁笔顷刻间飞出数丈。他闷哼一声,右手上想要用劲,却感觉双手绵绵,无处用力。莫说用力刺入老僧的胸腹,甚至连拿回来也不可能。 这时候只听童百熊一声喝:“让开。”贾布当机立断,右手一松,往一旁闪开。只是片刻,之前无处着力的感觉便烟消云散,而他的铁笔当啷一声,落在地上,也根本没有刺到盲眼老僧。 童百熊面对着对手,他是那种遇强不退的铁汉,虽然眼前这僧人让他心惊肉跳,但他也绝不会有片刻的迟疑。童百熊两只长臂舒展,任意弯曲,也没有任何花巧,一招双峰贯耳,足以开山裂石的两只拳头顿时轰在了老僧双眼两边的太阳穴上。岳不群虽然养气多年,见此场景,也惊得几乎要叫出声来。然而片刻之后,只听童百熊一声闷哼,便向后退去,退了几步,他忽的伸手一掌,一张木桌应声而碎,借着这反冲之力,童百熊稳稳站住。贾布惊道:“童长老……” 童百熊一伸手,阻止了他说话,他调息了片刻,忽然脸色一变,“噗”地一声,喷出一口血剑。岳不群和莫大震惊的对视一眼,几乎是看呆了。 贾布闪身过来,一只手捏住了童百熊的手腕,急道:“有无大碍?”然后捏了片刻后,贾布神色大变:“这,这,怎么会……” 童百熊咳着,艰难说道:“走火入魔之象,这老和尚的武功真是邪门,贾长老,你一定也中了招,千万小心。”贾布心胆皆裂,转头看着老僧,骇然道:“这是什么武功?” 老僧摇了摇头,对童百熊说道:“你要好生休养,否则会有大患。” 童百熊道:“我全身经脉皆伤,已经时日无多了,前辈的至柔之术,真是出神入化,我童百熊死得不冤。”老僧怔了一下,说道:“我眼睛瞎了,不是一样能够看到么,经脉皆伤,为何便不能活?”他伸手一指被捆成粽子的两个青城派弟子,道:“还望两位放了他们二人,莫要多造杀孽。”他说完这话,也不管怔住的童百熊,终于踱着步子,慢慢的向某个方向离开。 岳不群等四人,连忙跟着出了客栈,至于引起冲突的于人豪洪人雄,此时却被四人抛在了脑后。刚出了门口,却见那老僧,明明落步极慢,却在这短短的片刻间,已经走到了街口。四人都吃了一惊,知道老僧运起了身法。四人也不避讳,各施步法,便向老僧追了过去。 只要输入--就能看发布的章节内容 ------------ 第七卷 笑傲江湖第十二章 散功 镇外,小树林。 盛夏的风,带着燥热的气息吹过,经过这片林荫,却变得凉爽下来。凉风吹拂中,树叶摇摆间发出沙沙的响声,小草也随着风舞动。夏日的风一阵一阵,很快就停了下来。小草站直了身子,树叶响动的声音也渐渐停息。这时候,在一棵很大很大的榕树边上,显出了老僧的身影。 他静静的站在树边,面朝着大路的方向,好似在等待着什么,一动不动,仿佛心静如水。 过了盏茶时间,岳不群等人才追了上来,他们已经上江湖上有数的高手,但老僧那似慢实快的身法仍然让他们望尘莫及,此时堪堪赶到这里,见到了老和尚,也知道他是有事停留,不敢打扰人都远远站定。 老僧转头“看”了四人一眼,便继续转过来,面对着马路的方向。既不赶他们走,也不说什么。 他静静的感受着阳光的变化,心中暗暗的叹息了一声,想起那一年,也是这个日子,也是这个时辰。连地方也是一样的,只是那时候,他的武功真是难说有多高明。 那女孩的眼神就像他的妹妹,因此当时他出手时,即使知道必死,也无怨无悔。 那年他四十岁了,在那一战中,他失去了眼睛。 老僧定定的对着远方。时间一点点过去,树木留在地上的影子一点点变化。老僧知道,时间过了,她没有来。 他叹了口气,却如释重负。 他曾以为自己不会受到情爱之苦,但当他闯过罗汉阵之后,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个地方。他以为他一定不会来,但他还是来了。 当他第一次来到这里时,那女孩便没有出现,那时候他也如现在一般,仿佛放下了一副无形的负担,心中却有着难以言说的憾意。从此以后,他每年都来,他知道那女孩骗了他,她永远都不会赴约,或许她忘了,或许她只是随口说说,但每次来到这里,他的内心并不会受到情爱的煎熬,反而因为这一份并不真切的感情而更加的宁静。 但这一次不同,老僧转过身去,把已经有些苍老的手放在榕树的树干上,轻轻的抚摸着。这棵树极老,树干上的纹路跟老人的双手似乎同根而生。老人感受着这棵树的沧桑,心中想到,或许,这是他最后一次来到这里了。 所以,和以往的任何一次都不一样,他希望这一次,她能出现。 但和以往的任何一次都一样,她依然没有出现。 天色渐渐暗了,过了很久,老僧将手从树身上移开,知道是时候说再见了。但这个时候,却想起了一阵马蹄声。 老僧耳朵一动,转头看了过去。岳不群等人也循声望了过去,他们都猜到老僧是在等人,因此十分好奇能让他如此耐心等待的,究竟是什么人物。那人驾着马,在路边停了下来,将马随意的栓在路边的树上,便往这边走了过来。众人露出了失望的神色,来的是个少年,鲜衣怒马,手提宝剑,但却脚步虚浮,是个纨绔人物。那少年走过来,看着老僧站在树旁一动不动,也十分疑惑,他愣了几秒,叫了一声:“大师?” 老僧点了点头,道:“施主有礼。” 少年挠了挠头,说道:“麻烦您让让,你站这里,不吉利。” 老僧笑了笑,也不问他为什么不吉利,说了一声:“好。”然后慢步往大路的方向走去,这段因缘已了,他要离开了。 少年奇怪的看着他,好一会儿,摇了摇头,心道:“怪人。”蹲下身子,将随身带着的包袱打开。老僧听到声音,心中一动,停下脚步,转过了身来。 少年将包袱中的东西一一拿出,却是一些水果,他将这些水果一个个摆在面前的石碑旁,摆的整整齐齐的,这才松了口气,说道:“姑姑,你别怪我啊,本来是中午来的,可是那些家伙说镇上来个神仙,带我去看,结果人没看到,又被他们拉到赌场去了……我错了,姑姑,你可别托梦给我爹了,他梦见你一次就打我一次,没道理啊,我都没见过您呢……”这少年絮絮叨叨的说着,冷不丁一抬眼,发现老僧正神色复杂的蹲在他旁边,还用手轻轻的摸着碑上的文字。 少年被老僧诡异的行为吓了一跳,结结巴巴的说道:“你,你做什么?” 老僧不回答他,手上的动作却不停,但身子却明显有些颤抖起来。 他轻轻的念道着:“怎么会?这里怎么会有石碑,不可能,我从来没有看到过!” 少年看傻了,一个瞎子,说自己没有看到,你当然看不到……远处的岳不群等四人也都诧异,慢慢的向这边靠拢过来。 老僧伸出手来,自上而下,从石碑最上开始,一个字一个字的摸着这块在他“眼中”根本没有出现过的石碑,最后停在了石碑的最后,他神色木然,双唇却有些颤动,半晌才转过头来,问道:“她是怎么死的?” 少年吞了口唾沫,说道:“不,不清楚,听说,好像是中毒,死的。”他说完话,发现老和尚已经陷入了沉思,这诡异的老僧,加上这渐暗的天色,让少年十分紧张,眼前的一切就像是老人所说的坟场禁忌中的事情。少年紧张的看着老僧,见他没有说话,慢慢的后退了几步,他也没见有反应,当下转过身去,狂奔着去找自己的马。不一刻,马蹄声响起,很快渐渐远去。 老僧抬头向少年离去的方向看去,那天,少林寺的人从那边过来,救下了当时毒性已经很深的他。在中毒昏迷的时候,他平生第一次,做了一个旖旎的幻梦,他梦到他救的女孩儿不断的亲吻着他的脸颊,那是他一生之中,在所有让他心神不宁的事情中,最美的一件。只是在醒过来的时候,因为毒性入侵,他已经看不见任何东西。 他颤抖着双手,捧着石碑的两边,仿佛捧着少女的脸颊,一行浊泪留了下来。 “原来我不是真的能够看到……我怎么会妄想,我真的能够看到呢。我看不到你的心,我看到的,只是幻梦中的**。”老僧颤声道,“连真心也不能见,这样的‘眼睛’,要来何用?”他说完这话,忽然间泪流不止,整个人也都颤抖了起来。 岳不群四人这时候来到了老僧的身后,只见这个在他们眼中简直是神仙般的人物,老泪纵横,虚弱无比。岳不群和莫大先生悄悄的后退了一步。觉非沉默了一下,上前合十道:“色空,想空,行空,受空,识空,一切皆空,这位女施主色身随缘而灭,但早已开始另一段生命的旅程。尊者无需过于悲伤,更莫要为情所困,以至于无明。” 老僧低着头,良久才渐渐平息下来,他又沉默了很久,方才说道:“觉非,老衲法号指明。” 觉非觉行听到老僧自承身份,都慌忙跪在地上,欢喜道:“师叔祖。” 老僧仍低着头,说道:“我有一事吩咐你去做。” 觉非道:“请师叔祖示下。” 老僧从怀中掏出一本书来,颜色古旧,似乎是古物。老僧将书往前递出,觉非连忙上前接下。 “觉非,这部《楞严经》,是我从藏经阁中取出,在我身上,放了有几十年了。如今我年老体衰,五蕴分离之期已近。你帮我将这部经。”老僧顿了一段,接着说道,“可惜我在少林时,资质愚钝,每日参禅也无收获,若是早日认清自己愚鲁,潜心读经,或许能早日开悟。” 觉非颤声道:“师叔祖,难道你不回少林寺么?” 老僧轻轻点头,说道:“我不去少林寺。” 觉行闷声道:“师叔祖,你武功高强,若是你肯出手,凭着罗汉大阵,莫说是挡下东方不败,就算留下他也未必不可能。但你不肯出手,恐怕少林会损伤甚大。” 老僧沉默了一下,忽然双手合十,口中轻声念起经来,初时声闻难辨人仔细倾听,渐渐听到他所念诵的经文:“若眼能见。汝在室中。门能见否。则诸已死。尚有眼存。应皆见物。若见物者。云何名死。阿难。又汝觉了能知之心。若必有体。为复一体。为有多体。今在汝身。为复遍体。为不遍体。若一体者。则汝以手挃一肢时。四肢应觉。若咸觉者。挃应无在。若挃有所。则汝一体。自不能成。若多体者。则成多人。何体为汝。若遍体者。同前所挃。若不遍者。当汝触头。亦触其足。头有所觉。足应无知。今汝不然。是故。应知随所合处。心则随有。无有是处……” 他所念诵,是楞严经中一段,莫说觉非觉行,连岳不群也曾读过此经,老僧念着一段,众人心念起处,耳中诵经声渐渐消失,难以听闻。 老僧渐渐停下声音,问道:“觉非,你读此段时,有何感悟?” 觉非道:“心外无物。” 老僧赞道:“甚好。”他低着头,众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他又道,“觉行?” 觉行思索了一下,说道:“眼界即眼识,根本无二。” 老僧又道:“善。” 他仍低着头,似乎是想了一想,忽然道:“莫掌门和岳掌门,可还在么?” 岳不群和莫大闻听这话,上前一步,说道:“大师。”他们忽视了一眼,心中有些疑惑,隐隐有些奇怪,老僧现在的状态和下午在客栈之中时,似乎很不一样。 老僧声音平和的说道:“两位掌门似乎也要去少林寺?” 岳不群道:“不错。” 老僧道:“那老衲先谢过两位掌门的援手之恩了。” 岳不群哈哈一笑,说道:“实不相瞒,我两个弟子,此时都在少林寺中,其中一个更是受过少林的救命之恩,无论如何,岳某也要会会东方不败的。” 老僧点头道:“甚好。那么,就请两位掌门也答老衲刚才那一问吧。” 两人吃了一惊,岳不群道:“这……” 老僧笑道:“自是不敢为难两位掌门,若是不愿回答,亦可。” 莫大笑了笑,说道:“大师说哪里话来,只是莫大在市井中混迹数十年,从不读书,于佛理一窍不通,不敢乱加点评。” 老僧道:“莫掌门何须客气,佛理若远于市井,要来何用?”他顿了顿,又问岳不群道,“不知岳先生可愿指点老衲一二。” 岳不群道:“岂敢言指点二字,实不相瞒,岳某曾有幸在讲经堂听众位高僧论辩,当真佛理精深,非岳某所能测度。” 老僧却笑了,说道:“然则岳先生必有教我之处。” 岳不群道:“岳某才疏学浅,方才觉行觉非二位大师所说,已经胜我心中所想百倍,不过,”他顿了顿,见老僧脸上笑意更盛,眉头一扬,说道,“说来有趣,劣徒唐近楼曾身重剧毒,后来方正大师曾为其讲经十日。”老僧听到方正二字,神色一动。岳不群又道:“他出关时,岳某曾瞩他服用少林所配伤药,他却不肯。” 老僧眉头微微一抬,还未说话,莫大笑道:“还有这等事情,既然那药是为解毒而配,不吃药毒性如何能除。” 岳不群道:“唐近楼曾说:‘治病救人,非药石之力。若药石能救人,则死者身披金创,亦可痊愈。我今心毒已净,心魔已死,无需药石,自然能愈。’”他说完这话,莫大,觉非,觉行等都陷入沉思,老和尚苍老的面容却显出深深的笑意,岳不群一礼,说道,“岳某愚钝,只是觉得劣徒所说,与大师所说,略有沾边,虽境界想去甚远,但正该向大师请教。” 老僧微笑着,说道:“若我所料不错,这位唐少侠,定然就是在少林寺的华山弟子之一了。” 岳不群道:“不错。” “好,好,”老僧连连说好,一伸手,竟又从怀中掏出一块薄布,说道,“果然今日是因果相酬之时,岳先生,这块布上,记下了我多年来的一点心得,请把它交给令徒。” 岳不群,莫大,乃至觉非,觉行,无不惊讶,他们已经隐隐想到,这块布上,或许记载了老僧一生的武功心法,没想到他竟然交给一个跟少林寺毫无关联之人。岳不群怔怔的,竟忘了去接,老僧等了片刻不见他来,说道:“请。” 岳不群向他看去,却见老僧手捧起帛布,对着前方的觉非,缓缓抬起头来,众人本来还在震惊思索他为何给岳不群这块帛布,待看到老僧的面容时,却大吃一惊。之前见他时,他虽然苍老,但面色红润,皱纹不生,然而此时,他的脸就如同身后的那颗大榕树,写满了岁月的沧桑。更让他们心惊胆寒的是,指明那双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盲眼,现在真真切切的,已经再也不能散发任何的光芒,只是看了一眼人就知道,此刻的老僧,已经是一个真正的盲者。岳不群震惊不已,浑浑噩噩的从老僧手中拿走了帛布。 觉非盯着老僧枯木般的脸,颤声道:“师叔祖,你,你的眼睛……” 老僧微微一笑,说道:“从前我自恃武功,以为能见万物,可惜所见一切尽皆幻相,唯有真情不能现前。今日我终见我所爱乐之人,从此发心,大悲之心始出。我要在此地修行,了结这段因缘。”又道,“天下之事,皆有因果。你们牵扯其中,不用过于费心。你们上少林后,不要担心少林遭难,也不必过于悲伤生死之数。希望你们行事之时,闹记‘不怕,不悔’四字即可。我已经帮不上忙,你们去吧。” 觉非闻言,泣不成声,拉着觉行磕了三个响头,岳不群和莫大先生也诚心作礼。四人行礼完毕,便在盲眼老僧的微笑中离开了,连夜往少林寺而去。 只要输入--就能看发布的章节内容 ------------ 第七卷 笑傲江湖第十三章 拒绝 \请到,69zw,六*九*中*文*阅读/ 已经是入夜时分,少林寺大门已经关闭,四人来到山门前,凭着觉非觉行少林弟子的身份,四人很快便进了门去。少林寺中,静谧异常,虽然平时晚课之后,也是如此,但几人想着明日的事情,都觉得这安静中似乎带着几分浓烈的杀机。 觉非觉行报出身份后,便有一名僧人带着他们,前往达摩堂。岳不群和莫大先生在会客厅中坐了一会,方生便神色匆匆的来了,一进门便双手合十,抱歉的说道:“岳掌门,莫掌门,两位匆匆而来,恰逢方正师兄今晚闭关,实在招呼不周。” 二人站起身来,岳不群道:“方生大师,我和莫师兄是同贵派的两位弟子一同上山来,明日之事,我们师兄弟已经知道了。” 方生点了点头,神情毫不意外,说道:“青城剑派的两位少侠不久前已经上山,下午的事情,老衲已经听说了。不知两位掌门可知道那老者的身份?”他听于人豪说起这件事情时,觉得那老僧定是少林前辈无疑,可是此时岳不群等人已经上山,却不见那位老僧的踪影,因此心中疑惑。 莫大先生道:“那位大师,原也是少林高僧,法号指明。” 方生身子一震,吃惊的说道:“什么,竟是指明师伯。他现在何处?”他听说那老僧盲眼之时,也曾想过这僧人可能是方正的师父,指明禅师。只是当年指明即使下山,也只是勉强过关,更何况他所修习的内功,在少林之中实属平庸,跟于人豪所描述的神功绝不相符,因此心中推翻了这个念头,却没想到竟然真的是他。 莫大先生见他如此振奋精神,想起盲眼老僧散功时的情形,心中便有些不忍,正要说话,岳不群道:“方生大师,岳某有急事,要见一见唐近楼,不知他现在何处?” 方生正急于知道老僧下落,被岳不群打断,心里倒是吃了一惊,说道:“唐少侠正在客房,似乎是在养剑。我这便带岳掌门前去。” 岳不群微笑道:“无妨,请大师吩咐一名知客僧人带岳某前去便可。” 方生急着向莫大询问盲僧之事,正有此意,当下出门去,唤来一名僧人,嘱咐了两句。岳不群向莫大先生点了点头,便跟着那僧人离开了。 ########################################################### 小院静谧。 数月前,岳不群也是住在这个小院中,那时候院中梅花盛开,苦寒之中,透出勃勃生机。而今盛夏时节,梅花早已落尽。其余树木却是枝繁叶茂起来,鸣蝉声此起彼伏,更显出今夜这寺中的寂静。 小院中的客房,只有两间亮起灯光,正是唐近楼和令狐冲的住处。 岳不群谢过了知客僧人,脚步不知为何,却踟蹰起来。他站在唐近楼房间门口,看了看令狐冲的房间,手不自觉的摸在怀中的帛布之上,神色复杂。 半晌,岳不群轻轻叹息一声,正要敲门,却听唐近楼平和的声音传来,“师父?” 岳不群心里微微一惊,知道自己心思变化,呼吸便有片刻的散乱,这些微的变化竟也被唐近楼知悉的一清二楚。当下再不犹豫,轻轻一推,走进门去。 房中布置简单,一床,一桌,数张小凳而已。唐近楼坐在桌旁,双手环抱着一柄长剑,神色间有些疲倦。 “师父,请坐吧。” 岳不群坐下,眼睛一直盯着唐近楼,神色有些惊异。他思索了片刻,缓缓说道:“我有急事找你。” 唐近楼皱了皱眉头,轻声道:“师傅请讲。” 岳不群从怀中掏出那块帛布,神色肃穆,说道:“今日我在山下,碰到一名神僧,机缘巧合之下,他留下这份心法,言明要给你。” 唐近楼惊讶的说道:“这位高僧是何人,他怎会认识我?” 岳不群微笑道:“所以才说是机缘巧合。”当下将下午发生的事情一一道来。唐近楼安静的听着,神色变动。良久叹道:“这位大师的禅功,出神入化,我平生见过的高手中,恐怕只有一人能和他比肩。” 岳不群心知他所说的高手是风清扬,也不多言,将帛布放到桌上,递了过去,肃然道:“东方不败的武功,定然不在他们二人之下,你连夜参研这门心法,若是能够有所领悟,明日便多一分保障。” 岳不群从未见过东方不败,但他对葵花宝典的了解程度,在江湖上绝对排的上号。他虽然对唐近楼和令狐冲信心颇深,但也没有觉得他们能比罗汉大阵,或是方正方丈,冲虚道长更有本事抵挡东方不败。因此在他看来,能够从绝顶高手的心法中得到启发,甚至打破心中障壁,更上一层楼,明日才能够有机会真正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但是唐近楼接下来的动作,却让他大吃一惊。 唐近楼看了那块薄布一眼,伸出手按在上面,将它推还给岳不群,轻声道:“我不看。” “这,这可是至高无上的武功心法,你可知那位高僧……” “我不看它,”唐近楼低垂着眉毛,轻声和气地说道:“至高无上者,唯心而已,无关法门。我刚看到这颗明心,虽竭尽全力,也还未能见我本性。此时此刻,怎能舍本逐末,追逐幻法。” 岳不群心中一震,想起盲僧散功前所说那番话来,不由神色变幻,良久说道:“大师既然已经将这心法赠与给你,你便是不要,也该收下,如何处置,你自行决定吧。” 唐近楼怔了一下,点头答应下来。 岳不群松了口气,看了一眼唐近楼抱着的长剑,说道:“方生大师说你在养剑,这把剑是苏雁月的吧?” 唐近楼点头道:“我的长剑被左冷禅震断,还未来得及更换。”说着看向手中的长剑,女孩子的剑,难免有些装饰,看起来虽然美观,但也多了脂粉气。唐近楼神色柔和,摩挲着剑穗,说道:“这把剑,还是我送给雁儿的,这次从她手里借来,倒也有种熟悉的感觉。” 岳不群点了点头,说道:“如此就好,你好生休息,为师还要与方生大师会面。” 岳不群从唐近楼房间出来,心中有说不出的怪异,感觉唐近楼神情举止,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以往他虽然内心沉稳,但做事说话,向来轻松自然,而这一次,虽然他洒脱自如,随手推却绝世的武功心法,但他神色动作,无一不透出深深的郁结之感,似乎他有着某种心结,难以解脱。岳不群抬起头,看着天上的半弦月亮,这才想起一个疑问来:东方不败,究竟为何与少林为敌? ps:那什么…… -\*69zw*六|九|中|文|书友上传/- ------------ 第七卷 笑傲江湖第十四章 见证之人 岳不群走后,唐近楼静坐了片刻,伸手打开了他送来的帛布。步上写满了字,蝇头小楷,字体方正而柔顺。唐近楼轻轻瞟了一眼开头几句,拉着帛布一角的右手轻轻一动,翻转过来,便将字迹重新盖上。仿佛多看一眼,他便会忍不住心中的诱惑,习练这上面所记载的绝世武功。 唐近楼抬起头,看着眼前徐徐缓缓的烛光。沉思良久,才叹息一声,心道:此心动时,神仙之术不足取;此心不动,神仙之术不足道。此念一生,他再无疑虑,双手轻轻拨动,很快将这块布收了起来。 他双手抱剑,渐渐心如止水。明日便是东方不败与少林寺的约定之期,他既然已经立了约定,便一定会来,天下之大,他心中或许有挂念之人,但必无所惧之物。因此为了明日一战,从昨日起,唐近楼和令狐冲便开始闭关养剑,名曰养剑,实为养心。依止而定,入静而安。为的就是在明日,让东方不败见到天下间最优秀的剑客,天下间最优秀的剑法。 唐近楼眼睑微垂,神思固守间,夜更加静了。 ############################################################## 第二日清晨,岳不群早早起来,来到少林平日待客的大厅,一入厅来,却见厅中不是想象的那样冷清寂静,相反。已经有很多相熟之人坐在里面。岳不群面露惊讶,看了一眼早到的莫大先生。莫大轻轻地摇了摇头,也不作声。 厅中众人看到岳不群出现,纷纷起身见礼。岳不群回礼,面色不改,心中却忍不住的惊讶,昆仑掌门震山子,恒山定逸师太,青城派的于人豪。洪人雄都在此处。华山派和恒山派毕竟同属五岳剑派,岳不群看了一眼定逸,呵呵一笑,说道:“师太,可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么,为何这么多武林同道齐聚少林?” 定逸说道:“余沧海不知道被什么杀了,他的弟子传讯时。正好碰上贫尼和掌门师姐。听他们的说法,凶手极有可能是魔教中人。” 岳不群心道,便真是魔教中人,你们跑少林寺来做什么,心思一转,知道他们定是知道东方不败今日要上少林的消息。 以定逸的性子。根本藏不住话,岳不群还在想怎么来问,她已经开口讲道:“听说魔教教主东方不败十多年来,第一次下了黑木崖,而且向少林寺下了拜帖。时间就定在今日。”定逸说着,哼了一声。道,“这个魔头,说不定余沧海便是他动手杀的,等他来时,贫尼定要问个明白。” “不知定逸师太是从何处得知东方不败今日拜山之事的?”莫大不知何时,走到岳不群和定逸身旁,插口道,“我和岳师兄因为有事上少林,偶然之间得知此事,还以为是机密之事,怕误了少林规矩,本来要准备告辞下山呢。” 岳不群心中一动,知道莫大是在提示定逸不要越俎代庖,或是喧宾夺主。 定逸却没那么多花花肠子,只当二人当真在问她问题,答道:“是昆仑派震山子掌门,在山下跟魔教长老遇上了,这才知道这事。” 两人看向震山子,震山子坐在椅子上,说道:“不错,老夫受了童百熊一掌,要不是定闲师太相救,恐怕也到不了这里了。当时动手之前,童百熊说过要上少林……哼,要不是担心那贾布从旁偷袭,我怎么会着了他的道。” 童百熊的身手,岳不群亲眼见过,虽然被盲眼老僧以神奇手法击伤,但若是他的对手是岳不群或是莫大,那胜负便难料了。因此听说震山子被童百熊打伤,岳不群心中既不吃惊,也不在意。只不过震山子靠在椅子上,脸色苍白,面上淤青肿胀,显然既有内伤又有外伤,连胡子头发也是一片焦黑……这却是之前跟恒山派在一起时着火烧的。岳不群不由得感慨,这位乾坤一剑震山子大侠,名声如此响亮,却未免有些太过背运了。 “阿弥陀佛,”门口处响起一声佛号,方生急促的脚步声传了过来,片刻后,方生进了门来,双手合十道:“老衲和众位师兄弟在寺中安排僧人们今日功课,怠慢了众位,实在是失礼了。” 岳不群回道:“大师何须如此。我们在此,倒是打扰了少林的清净。该谢罪的是岳某才对。” 定逸道:“方生大师,听闻魔教教主东方不败今日上少林来,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事情?”方生犹豫了一下,还未说话,一直在旁边站着不敢插嘴的于人豪洪人雄两人忽然跪了下来,于人豪道:“方生大师,我师父被魔教妖人杀死,我们师兄弟武功低微,报不了仇,求少林为我青城派主持公道。”说完两人砰砰磕了三个响头,抬起头时,泪流满面。 方生叹息一声,双手一拂,将两人从地上拉起。二人虽然竭力要跪,但哪里挡得住方生来扶,只一搭手,便乖乖地站了起来。 方生看了他们一眼,想说什么,却忍住没说,对众人道:“掌门师兄在静心院中等候诸位,请随我来。” 众人跟着方生在禅院中穿梭,一路上人影难觅,偌大的少林寺,静寂下来,竟有一种让人心悸的力量。 莫大悄悄跟上岳不群,轻声道:“是送我们下山么?”若是只有岳不群和莫大在此,少林或许会留下他们,毕竟唐近楼和令狐冲将是直面东方不败的几人之一,而此时人数众多,少林寺之前并未传扬过跟东方不败的约见。此刻自然会想办法让这些闲杂之人下山。 岳不群却摇了摇头,道:“我看恰恰相反,方正方丈,要留下这些人。” 莫大先生微微一怔,随即惊讶道:“你的意思是,他要留下这些人,作见证?” 岳不群点了点头,心里却更加疑惑,甚至有些不安,究竟是什么事情,会让少林寺一开始试图隐瞒,而如今,又试图让众人见证呢? 静心院是普普通通的一间院落,屋子小而简陋,是方正静修的地方,也是唐近楼悟道之处。此刻小屋大门紧锁,方生轻声对众人说道:“还有片刻,师兄便会收功,请诸位稍等。” 他说完话,便静静站在一边,众人也没有异议,各自静立,过了一会儿,太阳渐渐露出轮廓来,一丝光线死在院中,一片明亮。岳不群心里一动,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升起,却听“吱呀――”一声,方正打开了房门。(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 第七卷 笑傲江湖第十五章 书信 方正抬起头来,若有意若无意,恰有一束阳光撒过,旁人没觉出什么,岳不群却是心中一惊,立刻想起了昨夜养剑时的唐近楼。他心中明了,这是方正明心见性的功夫,和山下那位老僧,正是一路武功。 只见方正眉目之间,柔顺平和,众人不由心中暗赞少林方丈修养气度。纷纷见礼。方正一一回礼,道:“众位请进。” 房间虽小,但也能容下这些人。有僧人搬来蒲团,众人道谢之后,与方正相对而坐。 方正一开口,却是对岳不群说道:“老衲与师父相别数十载,一直没有听说过他的消息,多蒙岳先生和莫大先生的恩德,才让我得知恩师近况,老衲感激不尽。” 岳不群道:“方正大师客气了。指明大师佛法精深,武功亦深不可测,只可惜如今散去全身功力,潜心修行,因此才没有上少林与方丈相见。” 方正微微一笑,说道:“恩师顿悟要道,老衲也为之欣喜。” 莫大先生叹道:“少林寺屹立武林千年不倒,直至昨日,莫大方知其因。”众人皆以为他是指指明的武功高深莫测,却不知他更钦佩的是指明胸襟广阔,不以门派之见为念,将武功秘籍交给了岳不群。 其余诸人如定逸,震山子等,听他们说起指明,他们从未见过此人,但听岳不群言语之间,这人似乎武功渊深不可测度,心中也暗暗吃惊。定逸快人快语。想到了今日之事,开口道:“方正大师。听说魔教教主东方不败今日要来少林挑衅,却不知他为何事来此?” 岳不群暗暗皱眉,心道无论是因何事,这总是少林自家的事情,怎能如此冒失动问。但定逸师太想来脾气如此,岳不群也不好相劝。 方正却毫不在意,他叹息一声,道:“师太所问。想必众位亦想知晓,实不相瞒,东方不败此来,是为了一个人。” 众人尽皆惊讶,却不知何人,能当得起魔教教主如此重视。 “莫非此人,现在在少林寺中?”定逸师太已经问道。“却不知他是什么人?” 方正没有正面回答,从怀中取出一封信来,说道:“这是上月他写与我的书信。” 岳不群眼神锐利,见信封上写着“少林方正方丈敬启”。方正见他神色,微微一笑,将信给他。道:“岳掌门,劳烦你为大家读阅此信。” 岳不群双手接过信封,道:“敢不从命。”他将信取出,略略一看,只寥寥数行字。便轻声读了起来: “方正大师,见信如唔。五台山一别,暌违日久,甚以为怀。恰闻我教总管杨莲亭被叛贼任我行挟持偷入少林,愚以此机缘,定于下月初八,与方丈一会,愚久慕方丈鸿德,拜谒如渴,万勿推却。 “又,杨莲亭为神教总管,教中事物,多蒙其劳,望方丈于贼手中,救其性命。若如此,奉报先生殷殷之谊,当俟异日尔。所肯之事,若蒙慨允,将不胜感激之至。 “东方不败,敬上。” 岳不群念完,将书信装入信封,恭敬递回,心里却已经翻起了惊涛骇浪。东方不败的这封信,内容不长,重点道出了两件事情,一件是约定将于六月初八,也就是今日,会上少林与方正方丈见面。虽然他言辞恳切,还说出“久慕鸿德,拜谒如渴”的话来,但却并没有给方正推辞的余地。而另一件事也跟第一件有关,那就是希望方正能够保住杨莲亭的性命。如果说他说自己要上少林是斩钉截铁不容拒绝,那么恳求方正救杨莲亭一命就十足的放下了身段,甚至明言,他日必有厚报。岳不群心念急转,想不出杨莲亭为何对东方不败如此重要,须知东方不败这等身份这等武功的人,只要说出来有所奉报,甚至书信于人,便不可能自食其言。否则,别的不说,日月神教还怎么吸收教徒。 岳不群声音低沉,禅房中众人静默细听,也听得清清楚楚,然而此时却无人做声,显然也对信中所示的内容感到震惊。 过了一刻,岳不群道:“方正大师,魔教前教主任我行,此刻当真在少林寺中?” 方正点头道:“不错,任我行连同魔教使者向问天,以及他的女儿任盈盈,此刻都在寺中。” 定逸一拍掌,说道:“危害武林的几大魔头都在少林,今日正好一网打尽。”震山子点头道:“正是如此,杀了这几人,魔教群龙无首,便翻不起什么浪来了。” 方正神色一滞,却是想不到这两位说出这种话来,岳不群也是无语,他素知定逸师太行事简单,不过恒山派向来是定闲师太做主,因此他也不甚在意,只是震山子身为昆仑派掌门,处事的手段却跟定逸在一个档次,让他有些哭笑不得。 岳不群看了一眼方正,说道:“定逸师姐,震山子先生有所不知,江湖上三教九流,人数众多,行事亦正亦邪,全凭他们信服之人指使,如今这能指使他们的便是魔教的圣姑,若是杀了她,非但不能令江湖平静,恐怕反生大乱。至于魔教,教义完善,东方不败便是死了,也会有人能够继任教主,更不可能指望杀他一人便能太平。” 定逸师太听得极其不满,说道:“便果真如此,那又如何?自古正邪不两立,魔教妖人,若是不能改过自新的,见一个杀一个,我正派中人,虽不残忍嗜杀,难道魔教教主打到家门口了,也要找借口放他走吗?” 岳不群听她已经将话题从逻辑关系转移到意识关系,深知这种言论不可战胜,只好站在一旁,默默不语。莫大先生知他心意,嘿嘿一笑,问方正道:“方丈,却不知任我行等人,留在少林,可有什么承诺?” 方正道:“任我行双目已盲,武功大不如前,向问天断了右手,连刀都拿不住了,任盈盈为救二人,向老僧许诺将在少林带发修行十年,并约束江湖豪杰,不生事端。” 定逸师太面色稍霁:“原来如此,虽说是保命之举,但任盈盈若真能守诺,对江湖也是一件幸事。” ps:手速好慢。(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 第七卷 笑傲江湖第十六章 东方不败 岳不群听到“任盈盈”三字,却是想起了昨日唐近楼的神色,心中一动,生出一个念头,便有些思绪不宁。一旁莫大先生若有所思,说道:“若是如此,此事甚易解决,只需将杨莲亭交还给魔教,任盈盈留在少林约束三教九流,这江湖的风波,便能平息一大半。”他说完这话,便意识到了什么,眼睛一睁,说道,“难道,难道?……” 方正叹息一声,说道:“任我行深恨东方不败,他们逃出黑木崖不远,便将杨莲亭杀死了。” 莫大先生默然,良久道:“杨莲亭是魔教的重要首脑,东方不败又对他十分看重,看来此事不能善了了。” 岳不群心中冷哼一声,作为阴谋论了数十年的人,他也有自己的看法,心道:“或许任我行是故意如此,以激起少林和魔教的对抗,让少林寺帮他完成他做不到的事情。” 震山子道:“东方不败是想用杨莲亭的命换任我行三人的命,如今既然杨莲亭已经死了,那任我行三人必然会被东方不败迁怒,方丈要救下这三人,岂不又彻底得罪了魔教?” 定逸师太道:“魔教作恶多端,本来就为我正道不容,东方不败难道还敢在少林寺撒野不成?” 岳不群嘴角微微一笑,心里对定逸师太的话不以为然,他从未见过葵花宝典的神妙之处,但却从师门长辈的秘传口授之中,明白这门邪功精深奥妙。而东方不败号称天下第一,又岂是浪得虚名之辈。少林寺召回如此多的高手。虽然体现出少林实力的雄厚,但又何尝不是因为对手过于强大? 忽的门口人影一闪,方生走了进来,身后却跟着一个仙风道骨的老道,正是武当掌门冲虚道长。 “师兄,道长到了。”方生一礼,随后退到一边。 众人纷纷向冲虚见礼。冲虚道长面有忧色,匆匆回礼。便向方正说道:“大师,东方不败已经就要上山了。” 众人都是一怔,这里是少室山,少林寺的地盘,怎么传消息的却是武当派的人?方正也是一愣,这时方生说道:“方才在镇中监视魔教人马的弟子传出信来,东方不败今日单人独骑。一个人就往少林寺来了,其余魔教人马,全都守在镇中。为防有诈,武当的两位道长和我派的弟子仍在监视他们,没有离开。”他顿了顿,说道。“此刻他应该已经过了知客亭。” 震山子神色一喜,说道:“来得好,他竟然如此托大,一个人便想要闯少林寺,今日定让他有来无回。” 冲虚道长看了他一眼。转过头,对方正说道:“此事难道没有转圜余地了么?东方不败毕竟是魔教的教主。今天我们留下他,难说不会引得江湖一片血雨腥风啊。况且……” 冲虚欲言又止,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岳不群心中一悸,他明白冲虚的顾虑,若是留下了东方不败,江湖固然是一片腥风血雨,可若是留不下他,那武林正道将会颜面扫地,这比腥风血雨,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岳不群心中叹息,忍不住开口讲道:“既然事情是因任我行而起,为何大师一定要让他在少林结束呢?” 方正微阖双目,口中微声念着佛号,良久说道:“我心如镜,倒影世间修罗万象;我心如珠,生出虚空山河大地。任我行三人既然有悔改的可能,任盈盈又已立下诺言,我又如何能够避此因缘。” 莫大先生叹息一声,说道:“大师果然菩萨心肠,休怪莫大不敬,只是今日若是少林不幸未能留下东方不败,岂不是毁了少林数百年的威名?” 定逸师太不以为然,说道:“正道对上魔教,岂能瞻前顾后,莫师兄这话我听不得,我们正道人士,一向以除魔卫道为己任,便是为此而死,亦是死得其所。” 莫大先生在很多时候都能和定逸师太这样的人沟通,但不包括现在这样用逻辑而非意识形态去判断事情的时候。因此只好闭嘴。 众人心中各有所思,便都沉静下来。 过了片刻功夫,方正说道:“东方不败快到了,恕老衲失陪。”众人知道与东方不败的会面是不可能有外人在场,于是纷纷作礼。方正回礼后,正要离开,忽然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传了过来。 “他来了。” 众人神色一肃,跟着方正除了禅房。 只见一个沙弥,脚下施展出连跳步,极快的进入院子,远远地就对着方正行礼,说道:“方丈,东方教主方才拜过山门,还未等小僧通报,便说自己进来,然后便不见了。” 方正神色一变:“不见了。” “是,”小沙弥神色中难掩震惊,道,“他身法快的根本看不清,只见到身影,连去向也看不清。” 众人听了这话,心中都是震骇,从这僧人赶过来时的步伐,可以看出他武功不弱,却连东方不败的身形都看不清楚,这是何等惊人的武功。莫大先生心中震骇,看了一眼岳不群,只见他脸色阴沉,几乎有些发黑了。 东方不败来少室山已经有了数天,他一直没有行动,甚至递了拜帖,这让包括方正方丈和冲虚道长在内的众人都以为他会与方正谈判,只是这进门的一手,却让众人心中明白,他的确给了少林寺应有的尊重,但他堂堂魔教教主,武功天下第一的绝世人物,又何曾将天下英豪,放在眼中? “不好,”方生惊呼一声,说道,“快去静心禅院。” 他话音一落,只听方正双手合十,高声道:“东方教主,一别经年,教主风采依然。” 众人心中一震,循着方正的目光看去,只见隔了两三个院落之外,一间禅院的房顶上,一人身着红衣,头戴斗笠,垂下面纱,站在房脊上。他一动不动,但众人放眼望去,那人却在似有若无之间。岳不群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心里生出不妙的感觉,竟有一种冲动,想要立刻出声,让他的两个徒弟,马上离开这里。(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 第七卷 笑傲江湖第十七章 条件 方正说完话,过了许久也不见他答话,与旁边冲虚道长对视了一眼,冲虚道长点了点头,高声道:“教主何不来此一叙。” 东方不败身形不动,众人也不知他是何意思,总不可能是没有听到二人的话语。方正方丈和冲虚道长都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高手,刚才高声说话,运使内功之下,整个寺院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过了片刻,众人心中都有些焦躁之时,只听远远的传来一声叹息,那红衣人说道,“道长相邀,东方敢不从命。”话音未落,众人就见到红影闪动,还没看清楚,他已经站在了对面的院墙上。 方正吃了一惊,心悦诚服道:“教主好武功。”他开口说话时,众人连他轻声叹息都能听的清清楚楚,他身形动时,众人却只能勉强看到他留下的影子,这等绝世的武功,在场的人又有几人见过,如定逸师太,震山子等人,此时再看东方不败,终于露出了惊惧之色,明白为何方才众人说起他时,慎之又慎。 东方不败却没有答话,他侧身对着众人,不知看向何方,身形显得极其萧索。 方正道:“今日这么多朋友聚在少林,老衲也欢喜无限。东方教主想必也有些年头没有见过这些老朋友了吧。” 东方不败叹息了一声,说道:“我诚心拜会少林,方丈又何必让这么多无关之人在场。”他声音极轻,但他内功出色。轻声说话,众人也听得清清楚楚。他轻轻扫了众人一眼。虽然黑纱蒙面,众人却觉得他的目光从自己身上拂过,不由都暗生警惕。 方生看了方正一眼,上前一步说道:“东方教主所求,算得上是武林大事,几位掌门在此,并无不妥。” 东方不败沉默了一会,说道:“未知我信中所说之事。方丈如何答复?” 众人都是心中一沉,连方正手中的念珠也顿了一顿,知道他问的是杨莲亭。 方正眼神一肃,正要说话,一旁的冲虚道长却轻轻一拉他的衣袖,冲着东方不败,笑道:“教主高高在上。可不是做客之道。” 东方不败道:“道长说的不错。”他话音一落,众人又见他身影一闪,一团红影在众人头顶飘落,众人急忙转过身去,却见他已经坐在院中石凳上,伸手一指身前。道:“方丈请。” 这里是方正平日与师兄弟弈棋的石桌,只有两个石凳,东方不败请方正入座,那自然在他眼中,旁人都没有坐下的资格。 方正与东方不败对面而坐。虽然东方不败蒙着面,他却能感到他希冀的目光。方正叹息一声,说道:“东方教主,你手书中所言之事,老衲实在是有心无力……” 他还未说完,东方不败打断了他,说道:“方丈有何要求,还请明言。” 方正一怔,旁边的岳不群却是微微一惊,定逸师太眉头一扬,说道:“方正大师是得道高僧,岂会妄言,更不可能与你魔道中人提什么要求。” 东方不败淡淡的说道:“那便由你们来提好了。” 这话一出,众人都被齐齐镇住。定逸师太冷笑着说道:“什么要求都好么?” “只要我能做到。”东方不败道。 定逸心里暗惊道:“这杨莲亭在魔教中地位竟如此高。”嘴上却又是一声冷笑,说道:“若是我让你解散了魔教呢?” 东方不败叹息一声,道:“神教与武林各派,一直相互仇杀,我虽然有心制止,也实在是有心无力。我虽武功天下第一,又如何能胜过人心中的仇恨。”他大大方方的说自己的武功天下第一,众人听到,也没有人觉得有什么不对。东方不败,本来天下第一。 “若是你们要我解散神教,也没什么不可以。”东方不败说道,众人又是一惊,却听他说道,“只是日月神教散了,只要还有人认同神教的教义,很快就会有嵩山神教,东海神教出现,他们跟日月神教,又有什么区别呢。” 岳不群心中赞同,东方不败所说,实在是大实话,就算他是魔教教主,可教众却是魔教的教众,而非教主的教众,就算被他以威压慑服,也不过一时而已。 定逸却笑了起来,说道:“让你解散魔教,你也做不到,你不妨说你能做到什么,再来问我不迟。” 东方不败沉默了一下,说道:“定逸师太似乎小瞧了我东方不败。” 定逸心里一寒,左手不由用力拿稳了剑。东方不败看了看她的剑,似乎有些不屑。向莫大说道:“莫掌门如何说?” 莫大勉强一笑,说道:“东方教主说笑了,莫大是少林的朋友,却不是少林的主人,教主要谈条件,却找错了人。” 东方不败轻笑着说道:“我倒希望能将错就错,你们若真能说一两件事来,我也安心。” 岳不群心中一凛,知道他早已经怀疑杨莲亭已经不测,只是抱着一线希望才向众人问询,定逸因为知道杨莲亭已死而胡乱开口,因为她知道已经不可能达成一致。而莫大因为同样的理由却不敢开口,是因为他不愿让东方不败将来觉得自己在戏弄他。他们二人的表现相互映证,恐怕东方不败已经多少猜到了杨莲亭的事情。 岳不群叹息一声,说道:“教主今日孤身入少林,岳某真是佩服的紧。” 东方不败淡淡道:“他在这里,我便一定要来的。” 这时候方正忽然叹息一声,道:“阿弥陀佛。”他看着东方不败,道,“教主,老衲便以明言相告,早在他们逃出黑木崖之后,便已经将杨总管杀死了。” 方正说完这话,众人都是心神紧张,暗自准备,各人都悄悄将手搭在了武器上。岳不群一霎不霎的盯着东方不败,见他双手一僵,不由得真气激荡,随时准备出手还击。却见东方不败随即放松下来,仿佛只是听到一件平常事。只是他沉默良久,才缓缓说道:“人死了便死了,他的尸首在哪儿?” 方正摇了摇头,道:“任大小姐说他死在长江之上,死后便被抛进了江水中,恐怕……” 东方不败又是沉默,又过了好一会儿,方才说道:“这十多年来,我对任大小姐,不敢说信任有加,却称得上十分纵容,她要找她父亲,我随她去找。她约束江湖上的三教九流为她所用,我也不去管她。但她明知我有多看重杨莲亭,却不能帮我留下他的性命……太让我失望了。” 众人听得云里雾里,除了岳不群和方正冲虚等人隐隐知道外,其他人均不知为何他会如此重视杨莲亭,但他悲伤之中蕴含的杀意,却依然让众人心寒。(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ps:这其实是存稿,我都忘了有这个,就发出来吧。推荐《天龙里的剑客》,文字清新,不低俗不庸俗,武侠同人爱好者可看。 ------------ 第七卷 笑傲江湖第十八章 一触即发 东方不败说道:“他们能从黑木崖逃出来,那是他们的本事,我本来并不关心他们的死活,也不想知道他们在什么地方,可既然杨莲亭死了,那我们也不必再谈了。方丈,请把他们交出来吧。” 方正没有说话,方生微微一笑,说道:“我们这些老和尚,终身事佛,却不是神教的门下,教主武功虽然天下第一,可是在少林之中,这口气可未免有些大了。” 方生这话出口,气氛顿时有些剑拔弩张,众人都是蓄势待发,只待东方不败一个动作,便要出手合力对付他。 东方不败却对众人视若无物,缓缓说道:“不知任我行跟方丈承诺过什么?” 方正道:“任先生双目皆盲,就算有再强的雄心,也没有办法施展抱负了。向问天也是身受重伤,对教主毫无威胁。至于任大小姐,她已经皈依我佛,从此带发修行,青灯常伴。这三人皆已不是过去那叱咤武林的武林大豪。东方教主,何苦执着于报仇?” 东方不败听完方正这番话,站起身来,忽的哈哈大笑,笑声尖锐,东方不败道:“方正,你也好意思每天给佛祖磕头上香,你既然敢跟任我行这个魔教前教主做交易,却又不敢说给我听?” 众人都是面色一变,方正叹息一声,说道:“实不相瞒,我不说与教主听,只是因为在教主看来,这些承诺只怕是一文不值。任盈盈承诺将会下令约束江湖上三教九流的活动。此事若是能成。江湖上或许能有几年的太平。” 东方不败讥笑道:“我一纸令下,江湖上必然鸡犬不宁。任盈盈怎能阻止?” 定逸怒道:“教主一定要跟武林正道作对么?”她虽然看似义愤填膺。心里却明白东方不败所言不虚。任盈盈和东方不败,哪里有可比性。 东方不败头转头看了她一眼,便不再理她,对方正说道:“方才我让你们提条件,你们都不肯提。不如现在由我来提个建议,若是众位觉得可行,便将他们三人交给我处置,方丈意下如何?” 方正沉默不语。冲虚道:“教主若有两全其美的法子,便请说出来吧。” “我本为救人而来,如今能做的,却只剩下为他报仇而已。”东方不败叹息一声,“斯人已逝,便是杀再多的人,也不能挽回他的性命。又何苦多造杀孽。” 方正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教主所言极是。” 东方不败道:“方丈将他们三人交给我,自然天下太平,血债血偿,他们也当有此下场。若是方丈不愿交人,那自然是众位自愿和我神教的逆贼勾结。须怪不得我手辣。” 此言一出,人人皆惊。方正道:“教主说的建议,仅此而已么。” 东方不败淡淡道:“不错。要么你交出他们三人,要么今日我自少林寺起,到武当。华山,南岳衡山。北岳恒山,昆仑,青城……”他一边说着门派的名称,眼光从众人的身上扫过,人人顿觉胆寒,东方不败声音平静道,“我一派一派杀过去,寸草不留……他们三个无胆鼠辈,躲到老鼠洞里不敢出来,却能有你们这么多人陪葬,也算是造化,只可惜了杨莲亭,我只想他能活,他却活不了,我东方不败武功盖世,虽然救不了人,可我要报仇,你们谁也不配来拦我。” 众人都被他的话震住,震山子道:“你,你好大的口气。” 他话音刚落,众人眼前一花,就听方正冲虚同时叫道:“住手!”随即眼前又是人影一闪,众人定睛看去,见东方不败稳稳站着,方正的僧衣却少了一块衣袖,冲虚沉默不语,似乎吃了暗亏。忽然震山子啊的一声大叫,喷出一口血箭,直挺挺的往地上倒去。在他一旁的岳不群连忙伸手将他接住,只见他眉心之间,有个小小红点,刺得极浅,显然方正和冲虚二人同时出手,总算救了他一命,只是东方不败内功精湛,这一刺仍伤了震山子识海。震山子头疼欲裂,想强行忍住,却被激得吐血,让伤情更加恶化。岳不群心中震骇,甚至生出了恐惧之心,他并非惧怕东方不败,而是恐惧自己的两个徒弟并非东方不败的对手,他在华山隐忍了二十年,如今山门重振之期已然在望,岂能就此毁于一旦。 方正看了一眼自己的衣袖,叹道:“教主好功夫,老衲佩服。”他对方生道:“师弟,送震山子掌门下去养伤。” 东方不败轻轻一笑,说道:“来时看少林寺里藏了不少有头发的和尚,何不将他们通通叫来。” 方正道:“教主神功,他们怎是对手。”随即对方生说道,“让众弟子退出寺中,在下山必经之处,布罗汉大阵。”他说这话,也不避开东方不败,东方不败也不以为奇,似乎方正说的事情与他毫无关联。方生应了声是,从岳不群手中接过了震山子,便先行离开。 方正看向众人身后,又道:“你二人是晚辈,辈分低,又是青城派如今的核心,不可轻易丧命于此,快快去吧。”于人豪,洪人雄二人,上山来本是为了给余沧海之死求个公道,心里还猜想动手的或许是东方不败,可是东方不败出现在他们面前,即便东方不败眼中并没有他们二人,他们却也被他的气势所慑,莫说质问他是否杀了余沧海,甚至连一句话也不敢说,此刻听了方正的话,二人如蒙大赦,口中连称告退,慌里慌张的退了下去。 这几人退下去,在场的,便只有方正,冲虚,定逸,岳不群,莫大五人,均是大派中的高手。东方不败对立在前,开口说道:“方正,你觉得我武艺如何?” 方正道:“教主武功,天下第一,并无虚传。” 东方不败道:“你若反悔,我仍给你机会。”他说罢忽的一笑,“我知道你一定不敢反悔。你留不下我,任盈盈的承诺便是狗屁,但你还是不敢交出他们。只因你既然已经答应了她,如果反悔,岂不是让少林在江湖上大失颜面?少林号称禅宗祖庭,你身为少林派的掌门,做事想法,都被我看的一清二楚,你如此沽名钓誉,不仅会害了少林,就是在场的其他门派,他日我东方不败,也会一一到访的。” 定逸心中一寒,咬牙说道:“东方不败,你不需挑拨离间,在场的都是名门正派中人,你武功再高,终究是魔道人士,眼中只有利益。方丈既然答应了任盈盈,自然会保她周全,让她全心赎罪。反复无常,唯利是图,只有你们魔教中人才会如此。” 东方不败长笑一声:“既然你们不肯交人,今日便从少林寺杀起。”(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 第七卷 笑傲江湖第十九章 无人能挡 众人心头一震,还未来得及回答。只见红影跃动,东方不败已然出手。众人都是一流高手,临敌之时,虽惊不乱。岳不群长剑瞬间刺在半空,连点三下,一招太岳三青峰刺向那团红影,在他身侧,莫大先生展开剑光,隐隐然如云山雾罩,剑气如薄雾般充塞天地。正是衡山五神剑中的“天柱云气”。 两人联手使出绝招,却见红影只是一闪,再一闪,便将这两记神剑轻松避过。岳不群悚然惊道:“好快的身法!” 虽然之前已经看过东方不败出手击伤震山子,但如何能跟亲眼见他随意破去自己苦修三十年的绝学相提并论。 岳不群心中一沉,东方不败能如此轻易躲开自己的剑招,速度之快,显然非常人所能想象,若是他向自己出手,该如何躲开? 他心中思索,手上却丝毫不慢,长剑追随着红影,一招无边落木使出,一剑追着一剑,务求要让东方不败慢上片刻,身旁众人便能抓住机会,扭转形势。 方正一合掌,随即一翻,双掌层层叠叠,竟生出千层幻影,随即向右踏上一步,掌影翻飞,落向那团红影,口中喝道:“围上缺口!” 众人立刻会意,东方不败的速度之快,众人望尘莫及,就算是五人同时出手,也根本跟不上他的速度,唯一的办法,只有各自使出精妙招数,站定一个方位,将东方不败死死的围在里面。只要能撑住他的反攻,那么随着包围圈的缩小。任他速度再快,也根本无处可逃。 莫大先生长剑一抖,百变千幻衡山云雾十三式一一展开,长剑翻飞间,变幻莫测,但剑招不离周身三尺,显然是一意防守。 一旁岳不群使出希夷剑法,但见他身前一片剑影。却悄无声息,神妙莫测。定逸师太虽然脾气火爆,剑法却绝不弱于人,恒山的神剑祭出,守得滴水不漏。再加上冲虚道长的太极神剑,五人围住了东方不败,却慑于东方不败的速度。生恐被他抓住破绽,因此无人进攻,都使出了本门绝学,严阵以待,要看看本门的镇派绝学,能不能挡住天下第一的东方不败。 只听一声轻笑。众人眼前红影闪动,岳不群长剑舞得密不透风,却根本看不清东方不败的身影。忽的脸颊生风,岳不群心中一紧,下意识的一偏头。便觉左脸一痛,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刺中。还没来得及反应,手中便是一轻,岳不群心头一凉:“我的手断了!” 他心中正惊怒间,又觉额头隐隐作痛,这次没有丝毫犹豫,身子一矮,便向后滚了出去。这招懒驴打滚的江湖绝学,他已经有数十年没有用过,今天被东方不败逼得使了这招,却也并不丢人。 岳不群翻滚了两圈,抬起右手一看,见它好好的还在自己身上,这才反应过来,刚刚受惊过度,丢掉的只是自己的剑,而不是手。 岳不群无奈后退,五人围攻的阵势在一瞬间便被破除。众人都是心头一凉,以东方不败的速度,从这缺口处离开,谁也挡不住他。 却听东方不败笑道:“岳掌门剑法不错,这长剑更了不起,分明是大家之作,众位小心了。”话音一落,众人已是加倍小心,果然又见红影翻动,只听叮叮的兵器交击之声响起。岳不群看的分明,这次接招的是定逸。定逸师太也称得上女中豪杰,知道自己无论如何的抵挡不住,干脆谨守全身,也不管剑招是不是被破,只管挥舞长剑防守便是。 她守了不过两三招,长剑便被拨开,肩头上立刻中了一剑。定逸双眼圆睁,无视伤痛,仍是强自挥剑,尽力防守身前。 方正三人见定逸遇险,自然全力救援,不过片刻,三人的拳剑已经攻向东方不败的后心。东方不败哈哈一笑,身形一转,转到了冲虚的身侧,此刻他已经身在众人的圈外,围攻之势已经不攻自破。 东方不败大笑道:“太极剑法以剑入道,今日正好领教一番。”口中如此说着,长剑早已经跟着递出,他出剑极快,剑影便如同他的身法般,神妙莫测。 冲虚神色宁静,长剑虚实指点,说道:“太极剑慢的很,恐怕跟不上教主的速度。”他口中谦虚,长剑环绕间,却挡下了东方不败的快剑。东方不败暗暗吃了一惊,赞道:“果然好剑法。” 他神色一肃,长剑一搭,手上内劲微微一震,冲虚只觉得一阵巨力从剑上传来,冲虚脸色凝重,长剑顺势画了个圆圈,欲将这力道卸去。圆圈轻飘飘的画到一半,只见东方不败手腕一动,冲虚心中轻叹一声,暗暗感慨自己天赋平庸,正在卸力之时,无论如何也挡不下这一剑的。 他心中念头转动,已经往后退去,堪堪避开了东方不败的一剑。 这时方正突然念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声震四野,正欲上前夹攻的莫大不由脚下一滞。心中一惊:“狮子吼!” 方正乘着这一吼之威,双掌翻飞,掌影重重,向东方不败落去。东方不败此时已经迈出半步,正追向莫大,这一掌袭来的时机妙到毫巅,任他武功奇绝,也不可能凭空从前进变成倒退,从而轻易避开。 东方不败微微一笑,不闪不避,右手一抖,从岳不群处夺来的长剑被掷了出去,他竟然弃剑不用,随即双掌一翻,迎向了方正的掌影。方正的这一掌,号称千手如来,是少林七十二门绝技之一,掌影化身万千,孰真孰假,只有出掌之人自己知道。方正学会这套掌法数十年,虽然有资格让他出手的情形极少,但他既没有看到过,也没有想象过,会有人,敢于硬碰硬的对付这套掌法,要知道他的双掌,已经修炼成就了大金刚掌力,更何况这万千幻影,其实也是随时变换,究竟哪一掌为真,并非绝对,他甚至可以在已经触到对方之后进行改变,这万千掌影,每一掌都可以随时成真。 方正并不慌乱,仍旧从容不破的出掌,忽见东方不败双掌变换,上下左右,摇摆不定,众人看得莫名其妙。只有方正心中,震惊不已。只因为东方不败双掌的每一次移动,都隐隐指向他的千手如来掌中,唯一真实的那两只手掌。 片刻之后,只听砰的一声响,两人各退了两步。(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 第七卷 笑傲江湖第二十章 箫声引路 二人一动不动,相对而立,众人都看着他们,冲虚和莫大手中持剑,却看不出二人刚才谁胜了一招,心中警惕,不敢进攻。岳不群也拿回自己的长剑,暗暗站到东方不败的后侧。只有定逸师太肩上剑伤颇重,退后到墙边坐下,默默行功。 片刻之后,只听东方不败的声音响起:“大金刚掌力,金刚护体神功,千手如来掌,能将这三门绝学融于一身,方正方丈无愧是少林掌门。” 他声音之中虽然镇定自若,但众人内功深湛,仍能听出其中隐藏的一丝虚弱之意。不由都是心中一喜:难道方正大师胜了一招? 再看方正时,却见他双手合十,双目微阖,却闭口不言。 冲虚道长心中一动,叫道:“方丈?” 方正睁开眼睛,转头看了一眼冲虚道长,却苦笑着摇了摇头,众人都是心里一沉,只见他忽的面色一变,吐出一口淤血来。 莫大惊道:“方正大师?” 方正摆了摆手,说道:“不妨事,这口淤血吐出,便无内伤之虞。”他看向东方不败,说道:“教主的内功,高深莫测,老衲佩服。” 东方不败沉默了一下,说道:“原来你的护体神功并未修炼到最高层。” 方正道:“教主弃剑用掌,才让我占了这个便宜。” 东方不败说道:“千手如来掌果然精妙绝伦,任凭我千般封租。也没能挡住你换掌,最后逼得我和你两败俱伤。”他看了一眼方正,又道,“你虽然吐了口血,伤势却已痊愈,我虽行动无碍,肋骨恐怕已经断了两根。这一招,是你胜了。” 众人听他肋骨断了两根,不由都是心中一喜。精神振奋。只有方正神色沉静,甚至略带忧虑。只见东方不败手上一动,一根细针便出现在他手上。他叹息了一声,说道:“我自神功大成以来,便小看天下英雄,还以为天下间,再无一人。能让我输上一招半式,更遑论取我性命。如今看来,这却是我夜郎自大,坐井观天了。” 他右手轻抬,将细针举到自己面前,说道:“方正方丈。就算你的护体神功大成,也未必能挡住我的无上剑意,望你多加小心。” 众人都是一惊,剑意?凝视着他手中的那根细针,和普通的绣花针并无两样。就算是玄铁所铸,也只是一根针而已。但众人心中都隐隐升起一阵恐惧之意。明白过来原来方才与众人交手时,东方不败手中竟是一根细针,而他们甚至并不知道这一点!岳不群更是不由自主想起震山子被他一针刺伤,恐怕仍在昏迷之中。 就连他自己,现在脸颊也仍隐隐作痛。这根细针,在任何人手里,也不过是一根风吹不起,入水不沉的绣花针,但在东方不败手中,它却如同一柄绝世神剑,锋芒外露,锐不可当。 众人心中忧惧,身体上却丝毫不慢,各自摆好架势,准备接东方不败的高招。岳不群暗暗期望刚才方正那一掌,能够影响东方不败的行动速度,否则只看刚才的争斗,即便五人联手,也制不住他,更何况现在已经少了一个定逸师太。 众人各自凝神应对,一时间院落中寂静无声,这种情况下,任何风吹草动,都可能成为两边高手出手的时机。 正在这千钧一发之时,远处忽的传来一阵悠扬的洞箫之声。曲调柔缓,显出主人宁静柔和的心境。岳不群听到这柔缓的乐声,心中也是一静,一直紧张提着的长剑微微往下放下。忽的心里一惊,暗道:“临敌之时,我怎会如此松懈!”顿时一阵冷汗冒出。 转头看莫大先生,也是一脸震惊,见到对方的神色,两人都已确定,果然这阵乐声竟有摧人心魄的神威。心中念头一闪,两人几乎同时想起了一个人来,难道是山下遇见的那位盲眼大师? 岳不群心中却又想起,他曾在正气堂中,听到从朝阳峰传来的洞箫声,难道不是那盲僧,而是唐近楼?岳不群心乱如麻,他已经亲眼见识到东方不败的无上神功,无论如何也不想看到令狐冲和唐近楼二人再与东方不败动手。 忽的红影闪动,众人连忙抬头看去,见东方不败已经站上了屋顶,他侧身对着众人,看向箫声传来的方向,叹道:“好高明的内功,原来少林寺还有高人。看来那边,便是所谓的静心禅院了。” 方正心中一冷,明白过来方生说起“静心禅院”几个字的时候,以东方不败的内功,早就听得清清楚楚,他不去暗自寻找静心禅院,却大大方方的与众掌门见面,实在是自恃武功高绝于世,让他避开众人,他根本不屑为之。 这些念头,只是在他心头一转,也就明了。红影又是一动,众人就见东方不败的身形,跳跃着向静心禅院的方向迅速移动。 岳不群惊叫一声,说道:“快追!”说着越向屋顶,追着东方不败的身形,飞奔过去。众人知道他护徒心切,纷纷跟了上去。 东方不败速度之快,远超众人,少林建筑众多,静心禅院又地处偏僻,隔得很远。不过一会儿工夫,众人就见东方不败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方正叹道:“原想与之谈判的地方应离禅院越远越好,想不到我们自己反受其害。” 岳不群道:“箫声已经停了,他未必能很快找到。” 众人沉没前行,寂静不语。心里都知道这种可能性太小。 东方不败身形动时,箫声的远近便已经一清二楚,虽然箫声很快停止,但他步伐丝毫不慢,只是坚决的奔往一个方向。等到一间破旧的禅房出现在他的眼前,他才停了下来。院中只站着两名青年人。 一人站在已经光秃秃的梅树下,抱剑而立,眼睛却紧闭着。 另一人站在门前,抬头看他,眼神湛然,双手抱着一柄长剑,剑上纹饰却是姑娘家才喜欢用的样式。东方不败眼神一凝,只见那青年人的腰旁一侧,挂着一支洞箫!(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 第七卷 笑傲江湖第二十一章 神妙内功 东方不败问道:“你是何人?” 唐近楼抱剑行了一礼,说道:“晚辈华山派弟子唐近楼,这位是我师兄令狐冲,见过东方教主。” 东方不败隔着面纱注视着唐近楼,问道:“是你引我过来的?” 唐近楼回答道:“正是。” 东方不败又看了他好一会,忽的叹道:“你年纪轻轻,内功却如此精深奥妙,想不到天下间,竟真有如此奇事。”又道,“岳不群那等武功,竟也能教出你这样的弟子么?” 唐近楼恭敬答道:“东方先生武功高绝,晚辈心忧家师安危,这才出此下策。以前辈的身份地位,本该是我二人前往拜谒的。” 微风吹起面纱的一角,露出东方不败微微勾起的嘴角,只见他微微一笑,说道:“我相信你确是因为忧心才会如此。若非情急,怎么会将我带到藏匿任我行那老贼的地方来?” 唐近楼心里一沉,东方不败速度奇快,他也只有拼力一搏的本事,并无获胜的把握。但若是在东方不败有了目标的情况下,还想要在他的面前保护这个人,那难度就不可同日而语了,几乎不可能完成。 他心中思维极快,脸上不动声色,说道:“教主何故如此说?” 东方不败说道:“我上山时,巷道之上,寺院之中,无不是僧侣遍布,虽然隐匿身形者多,但如何能骗过我。方正方丈下令僧侣全数撤出,想要在下山的关隘处拦住我。这庙里现在倒是空荡了些。不过我一路赶来,无论哪个方向。均有僧侣暗中藏匿,以为耳目。偏偏只有这附近,一个人也没有,除了你们两个少年人。你们二人武功又如此高强,恐怕还在我刚刚交手过的那几人之上,两相比较,任我行是不是在这里,不是一目了然了吗?”他看了看四周。说道:“怎地没有牌匾,这里该是叫静心禅院吧?” 唐近楼叹道:“前辈算事之能,令人佩服,前辈既然已经认定,晚辈也没什么可说的了。”他这话像是承认,又像是否认,但怎会影响到东方不败。 东方不败说道:“这主意是方正出的吧。真是糟透了。他若聪明,就该将罗汉大阵布在这周围,等着我前来破阵。此地如此空虚,难道是想用虚虚实实的把戏骗人么?莫说骗不了我,就算我蠢笨如猪,他也不该将希望寄托在我会受骗上的。” 唐近楼听着东方不败说话。心中隐隐有些不安,此地离东方不败与方正等人交手之处有相当长一段距离,东方不败速度奇快,赶过来时简直如同神兵天降,那如同缩地仙术一般的轻功。让唐近楼寂然不动的内心也不由暗暗惊叹。但追过来的几人也都是大派掌门,江湖上的一流高手。最多不过盏茶功夫,他们就能过来,东方不败侃侃而谈,似乎根本不在意那几位掌门来时,会顷刻形成的夹攻之势,难道他真的如此自信吗? 他正在想着,忽然听到东方不败问道:“任我行藏在这里,难道连性子都变了吗?我站在这里,他竟能忍住不来送死?莫非他的暴戾之气,都随着一双眼珠子消失无踪了吗?”说着叹了一口气,道,“若是他变成一个贪生怕死,苟且求活之人,我还真是为难呢,到底是杀了好呢,还是不杀好呢?” 唐近楼脸色一变,这才明白,原来东方不败侃侃而谈,是为了让任我行自己出来,免得他搜寻的麻烦。 以任我行的性格,这个简单的方法,实际上几乎是必然成功的。任我行本身刚愎自用,不听人劝,又骄傲自大,加之如今双目失明,焦虑之心可想而知,听到仇人声音,无论如何,也忍不住的。 唐近楼叹了口气,说道:“我看任老先生不在这里,就算在这里,恐怕也不愿出来,或许大彻大悟,已然消弭了心中戾气,如今已决意全心事佛了吧。” 东方不败哈哈一笑,说道:“我看你说的不对,分明是你点了他的全身穴位,让他处于昏睡之中,长眠不醒,又封住耳旁经脉,让他雷震不闻,这才导致他一直不出来,我说的对不对?” 唐近楼心中惊讶,东方不败说起这其中关窍,如同亲眼所见一般,果然不愧是魔教教主,唐近楼心中暗道,此人不但是武功天下第一,心计智谋,又何尝不是?能见到如此人杰,真是平生的幸事。只可惜如今与他对立,真是要打起万分小心,否则结局不堪设想。 他心中念头转得极快,脸上挂起苦笑,说道:“教主说笑了,任先生脾气暴躁,谁也近不得他的身的。” 东方不败说道:“你以为点了他全身穴位,就算是万事大吉了吗?且看我如何叫他出来见我。” 唐近楼一惊,手上的动作下意识的一紧,右手轻轻一抬,随时都能握上剑柄。他紧紧盯着东方不败,只要他稍有异动,便要立刻出剑,封住他所有去路。他眼睛的余光瞟了一眼树下的令狐冲,见他仍旧紧闭着双眼,一动不动。 唐近楼知道令狐冲正在积蓄着剑意,他不出手则已,只要出手,一定是直指东方不败的最弱点,以养精蓄锐的最强一剑,攻击东方不败最弱之处,即使以东方不败的身手,也绝不敢等闲视之。 但东方不败接下来所做的事情,却大大出乎他的意料,只见他站在墙上,并没有如唐近楼所猜想的一般下来搜查房屋。反而背起了双手,轻轻一笑,然后喊了一声:“任我行。”他声音不大,却传得很远,这三字一出口,唐近楼的面色就变了。他内功何其出色,以他的内功,清清楚楚的感觉到,东方不败似乎随意的呼喊声中,蕴藏着多么神妙的内功修为,分明就是传说中天人化生的无上境界。 而中了他一十二记重指,耳脉已经被封住,正无知无觉昏昏沉沉睡着的任我行,睡梦中忽的皱紧了眉头,身体猛地一震。(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ps:有朋友告诉我,这本书在主页上出现了……几分钟。  因为一个叫好评榜的东东。好神奇啊。大家都来赞一个吧。 ------------ 第七卷 笑傲江湖第二十二章 大巧不工 虽然有面纱遮挡,但唐近楼仍依稀能够看出,东方不败此刻微笑的表情。 任我行身子动弹了两下,渐渐停息,似乎已经安静了下来。正在此时,只听东方不败又是一声轻唤:“任我行。” 屋内躺着的任我行猛地睁开了眼睛。唐近楼虽未亲见,但任我行气息变化十分明显,分明已经醒了过来。好在点在他身上的穴位未解,他根本无法动弹,也听不到声音。 可是东方不败在任我行根本听不到任何声音的情况下,隔空唤醒了他,这等神奇的内功,简直是匪夷所思。唐近楼虽隐隐摸到这个门槛,但毕竟未真正达到这个境界,不由得为之震撼惊骇。 他想起独孤九剑的最后一式,破气式,能破上乘内功。从前他一直以为这一式所破,应是如任我行的吸星大法一类的以内力伤人的神功。但今天他终于恍然大悟,破气式所破,分明是指东方不败这等人物的绝世神功,这样的对手,已晋天人要道,招式发出,无不随心,只凭招式的窠臼,已根本无法战胜他。跟东方不败的绝世武功相比,任我行吸星大法的内功又算得了什么呢。 他想到这里,终于对破气式的口诀“神而明之,存乎一心”,有了隐隐约约的感悟。他抬起头看着傲然立于墙头的东方不败,心中升起一丝恐惧之感。 这时候,他才恍然间明白,自己敢于应下方正的邀约。是多么的自大,他虽然无比忌惮东方不败的武功。但内心深处,又何尝没有对自己的自负?或许在内心深处,他一直隐隐觉得,凭他和令狐冲联手,未必就不能赢东方不败。 但现在他知道了――赢不了。 他比方正方丈,冲虚道长,岳不群,莫大先生。定逸师太都要明白这一点,即使那五人已经在东方不败的手上吃了大亏。唐近楼能够明白这一点,是因为他已经开始触碰到那无上的境界,而东方不败本人,则亲自向他展示了这境界的不可思议。 因为在武道上走的最远,所以此时此刻,唐近楼的恐惧最深。他现在清清楚楚。只有同样领悟天人化生的要道,才有赢他的机会。若世上真有什么武功能够胜过他,唐近楼相信,只有破气式一剑而已。 “神而明之,存乎一心”,说的明明白白。领悟这一剑势,便是心剑合一。这才是真正的无剑胜有剑!可笑一天之前,他以拳作剑之时,还沾沾自喜,以为自己已然悟通剑术要道。真是无知可悲。 他想到这里,眼中不由流露出一丝悲哀恐惧的神色。随即心中一惊。明白过来自己温养整晚的心神已乱,此时已经不在最佳状态了。一明白这个情形,唐近楼心中不由更是一沉,全力以赴尚且无法求胜,如今剑意受挫,岂不是更加糟糕? 他心神一乱,各种各样的念头都冒了出来,整个人的思维开始不受控制,原本宁静无波的心湖中仿佛被人接连不断的投入石块,开始不可避免的渐起浪花。唐近楼迅速意识到这个情况,他屏气凝神,平复心情。可惜只要一看到东方不败,无法取胜的思想之山便排山倒海的压在他的心上,让他难以平复心绪。 这种沉重的压力让他进退难安,此时若是让他出手,他连拔剑的姿势恐怕都要走样了。唐近楼意识到自己的剑意已经被东方不败的无上内功所慑,几乎无法可施了。 正在此时,站在树下的令狐冲忽然睁开了眼。他的眼光锐利,如同一柄锋锐毕露的神剑,他看了一眼唐近楼,目光中的蕴藏的出剑之意,如此清晰明澈,如紫光初照,不可阻挡。唐近楼得他相助,心中的浩然剑意终于展开,在一瞬间,就驱散了焦虑的阴霾。此刻,所谓不能胜的恐惧俱如冰雪消融,不留痕迹。 唐近楼轻舒一口气,抬头看着东方不败,说道:“我只是稍有感悟,剑心轻微有些松动,剑意便被前辈的内功完全压制,连出战之心也无法升起,这等神功,晚辈佩服万分。”他目光温润,锋芒收敛,却神气俱足,显然已经将心意重新调节到了最好的状态。 东方不败却叹了口气,看向了令狐冲,说道:“我本以为是少年人故做姿态,想学书中剑客风姿,想不到也是位得剑真意的真正高手。就凭刚刚这一手,你也有资格向我出剑了。” 令狐冲一抬头,眼中的求战之意不可阻挡,他干脆利落的说道:“好,晚辈请教了。”话音未落,他足尖一点,已经飘上墙头,向东方不败刺了过去。东方不败哼笑一声,红影闪动间,竟从墙上下来,瞬间到了院中,来到唐近楼的身前。 唐近楼临危不乱,深吸一口气,将任何念头都全数抛开,眼睛紧紧盯着那看不清的红影,平平的刺出了一剑。 这一剑与唐近楼自学独孤九剑以来的任意一剑都不相同,一直以来,他都以独孤九剑总决式为纲领,临敌之时,自然而然的用到各路华山剑法。华山剑法在独孤九剑的指导下,也一向无坚不摧,精微奥妙处呈现得淋漓尽致。 但今日遇上东方不败,他却不得不放弃剑法中的任何精妙之处,只因为破绽与陷阱,对于东方不败来说,已经毫无意义。对付这样的对手,唐近楼只能紧盯着他露出的破绽,用最快的速度,刺出毫无陷阱,没有任何精巧后招,最简单却也最纯粹的剑。 所谓神剑无锋,大巧不工。 这一剑刺出,看似平平无奇,但东方不败的脸色却变了,他不由自主的赞道:“好剑!”右手一扬,轻飘飘的细针在剑上一挡,就将长剑拨开。随即便要直刺唐近楼的印堂。唐近楼对自己的要穴之危恍若不觉,长剑一抖,削向了东方不败的脖颈。这一剑不成样子,唐近楼此时胸腹大开不说,这一削本身也毫无力道,甚至飘飘忽忽,失去了用剑的稳准之意。 东方不败却又是惊咦一声,迅速后退一步,收回细针,荡开了唐近楼的长剑。唐近楼得了空隙,随即左一剑右一剑,上一剑下一剑,疾风骤雨般刺了过去,每一剑都只求最快,务必让东方不败无法分心进攻,东方不败红影跃动,在唐近楼身周转动,他也不仗身法高明,进屋去寻任我行,也不离开唐近楼的剑圈,只是一边闪动,一边伸出细针将躲不开的长剑一一拨开,嘴上还不住的说道:“好剑法。”“这绝不是华山剑法。”(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 第七卷 笑傲江湖第二十三章 决心已定 唐近楼心无旁骛,一剑一剑刺出,每一剑都是由他进攻,东方不败只是被动的闪避,或是用针将长剑拨开,但任何人看到他们二人交手的情形,都能明明白白的看出,唐近楼似攻实守,东方不败虽然没有任何进攻的动作,却实实在在让唐近楼一步也不能动,没有一丝空间让他闪转腾挪,他每一剑都是主动刺向东方不败的破绽,但没有任何一剑,能够为他赢得丝毫的空间。 若是只有他一个人,东方不败便是不攻,时间一长,唐近楼气势必然衰弱,到时候便必败无疑。 但此刻他并非一个人。两人交手不过片刻,却已经过了数招,而此时,令狐冲也赶了上来,他眉头紧皱,自然是明白眼前的对手有多么可怕,但他长剑微斜,全身上下却无一处不合松静之理。面对强敌,他更加心如止水,要将自己最强的一面,全部展示出来。 令狐冲紧盯着东方不败,长剑一抖,便往他胸口刺了过去。唐近楼得了令狐冲相助,终于松了口气,后退了一步。令狐冲这一剑,使出了独孤九剑的精要,正是攻敌之不得不救,无论东方不败如何应对,唐近楼都能获得喘息之机。这一剑精妙非常,令狐冲自信就算是大派掌门,如岳不群等,碰到这一剑也只能后退,即便如此,也未必能避开,更何况后招如长剑大河,更是难以抵御。但东方不败微侧身子,手上一抬。就将长剑挡了出去,那根绣花针压在他的剑上。竟似有千钧之力,根本无法相抗。 令狐冲大吃一惊,长剑如疾风骤雨,连刺东方不败身上重穴,东方不败脚步来回闪动,手上细针连点,将令狐冲的长剑或是拨开,或是闪开。不时微微点头,不断赞道:“好剑法,好剑法。” 令狐冲心中惊骇,却面沉若水,他长剑转圜,劈刺了数剑,忽的退了开去。东方不败长针正要随着刺过来。却见眼前又一柄长剑闪动,唐近楼得了空隙,又一次刺向他的破绽,东方不败脚步一转,将长剑躲开,却见唐近楼脚步一顿。身旁一柄长剑如同流星赶月,刺向东方不败的右肋。 这一剑刁钻古怪,又兼和唐近楼的长剑配合默契,前后相隔的节奏极为巧妙,令狐冲这一剑出的快捷绝伦。待东方不败发现时,长剑几乎要碰到他的衣角。 东方不败轻叹一声。红影一闪,终于向后退去。 这一退奇速无比,他面对着令狐冲的长剑,退的竟比令狐冲前进的速度更快。令狐冲追了两步,脸色一紧,随即退了回来。 二人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的惊骇之意。他们二人,自信在江湖上已经难逢敌手。想不到对上天下第一的东方不败,二人联手之下,竟然只逼得他后退了两步,这还是在东方不败几乎并不出手进攻的前提之下。 唐近楼心中一黯,暗暗想到:“看来只有等几位掌门到这里,大家齐心协力,争取能赢了他。”此时他已经明白,这一战将是他平生所遇见的最危险的一战,危险到即使他将与少林武当等大派掌门联手,心中也没有丝毫的必胜之感。 两人手中紧握长剑,盯着东方不败,生怕漏掉一丝一毫他出招的迹象。却见东方不败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虽然轻纱蒙面,二人却仍旧依稀感觉到他神色萧索,似乎已经意兴阑珊。 唐近楼和令狐冲已经和他交手了一回,见他并无动作,心中却暗暗松了口气。过了一会儿,只听到不远处墙上屋顶,纷纷传来响动。二人心中都是一喜,不过片刻,方正方丈已经出现在墙头,他纵身一跃,挡在了东方不败的面前。又过了片刻,冲虚道长,岳不群,莫大先生也都纷纷到来,三人从墙头落下,纷纷站定位置,六人隐隐约约,将东方不败半围在墙边。 岳不群看了一眼自己的两个徒弟,见他们没有受伤,心中便是一松,说道:“方丈吩咐你们事情,没出纰漏吧?” 唐近楼摇了摇头,说道:“东方先生武功天下无敌,他只是没有动手。” 众人都是心中一沉,岳不群更是知道唐近楼的性格,一听他如此描述东方不败,之前心中的那点喜意,一瞬间就变成了退意。只是少林,武当,衡山的掌门全都在此,这话实在说不出口。 东方不败忽的叹息了一声,说道:“这两个少年人剑法之高,是我平生仅见,方才在跟你们动手时,若是他们二人在,你们六人联手,我大意之下,必定凶多吉少。不过现在我已经知道你们六人的武功修为,虽然要胜你们联手,几无可能,可是你们想要胜我,就更是异想天开了。方丈,我说的对不对?” 方正沉默了一下,说道:“教主速度之快,确实没有人能拦住。” 东方不败说道:“不仅如此,就算我赢不了你们,但我在你们面前杀个人,还是一定能做到的。” 众人都是心一沉,下意识的都扶上了兵器。 东方不败忽地朝众人身后说道:“任大小姐,何不出来一见?” 众人一惊,过了片刻功夫,只听后面的房门吱呀一声响,一个清丽佳人倚在门边,她看着东方不败,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东方叔叔。” 这声东方叔叔似乎让东方不败有些触动,他沉默了一下,叹息一声,说道:“盈盈,你为什么不帮我救下他呢?” 任盈盈一咬牙,说道:“我本想看在东方叔叔面上,饶他一条狗命,谁知他口出污言秽语,还敢对我动手动脚,我怎能受此侮辱……就一剑将他杀了。”她说出这番话来,脸色微红,不自觉看了一眼唐近楼,忽的脸色一白,看向东方不败,说道,“东方叔叔要报仇,我便把命赔给你吧,只求你饶过我父亲,他双目一盲,再也没有雄心壮志可言啦。” 东方不败又是一声叹息,说道:“你怎么骗的了我,杨莲亭,他怎么会――怎么敢对你动手动脚。这一定是任我行那老贼动的手,我知道的。盈盈,就看你喊我一声叔叔,我知道,你一定已经为他求过情,帮过我的忙了。不过,你就别想着为你父亲受过了,今天,我一定要杀了他。”(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 第七卷 笑傲江湖第二十四章 再破合围 他话音一落,双目一睁,众人都能感受到他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杀意,如同实质一般,竟然让人微微生疼。东方不败突然喝道:“任我行,还不滚出来受死!” 东方不败说出这话,众人都是心中疑惑,皱着眉头,方正正要说话,忽见唐近楼瞬间后退,要冲进房间去。岳不群方正等人不明白他要做什么,心中迷惑不解。 唐近楼刚刚冲到门前,却见门口出现一个黑影,不由暗叹一声,知道自己晚了一步,他实在没想到东方不败这一吼,竟然帮助任我行冲开了穴道。只因为任东方不败武功再高,甚至凭借自身修为便能让对手气息不畅,但无论如何,他不可能仅靠着用内力发出声音,就能凭空点人穴位。唐近楼心中有了成见,便没有想到此节,东方不败自然无法凭空解开任我行的穴位,但他唤醒了任我行,任我行自然能够感觉到他自身的情形,在任我行内力运转全力冲穴的情形下,他只凭一声喝,便助他在一瞬间冲开了穴位。 任我行冲到门口,被门槛绊了一下,跌了个趔趄。他手一撑便站起了身来,头不住的往左右转动,只是双目之间,只见到一片外伤,并无丝毫神采,让人一眼便能看出他已经是个盲人。 任盈盈扶住任我行,说道:“爹,……” 任我行恍若不觉,冲着院子说道:“东方不败,我听到你的声音了。东方不败你个狗贼。你在哪里?”任盈盈脸色苍白,他盯着东方不败。眼中带着希冀和绝望。 众人都紧握兵器,严阵以待。 只听东方不败轻声说道:“我在这里。” 任我行前行两步,不意面前有个台阶,差点滚落下去,被任盈盈扶住。 任我行疑惑得抓住任盈盈的手来,说道:“盈盈?你怎么在这里?”又道,“你怎么不出声,你不说话。我不知道你来。”众人都疑惑不已,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唐近楼心里一动,似乎明白了过来。 任盈盈道:“爹,我们进去吧。” 任我行却忽然间定住,他神色迷茫了片刻,随即明白过来:“我怎么听不见声音?” 东方不败说道:“你只是刚能行动,耳脉还被封死。全身经络也未全数畅通,唉,你连这个也不清楚,不知道你是怎么练的武功。” 任我行冷冷道:“只耽搁片刻时间,待我打通穴位,便来杀你。”他说完这话。当即盘腿坐下,潜心运功。 任我行被杀意蒙蔽,似乎丝毫未觉,但众人听到他们的对话,无不心惊。尤其后来这里的四位掌门,只看任我行神色表现。便知道他之前果然听不到声音,可是既然如此,为什么东方不败说的话,他又能听得清清楚楚?想到这里,几人都不由得心中一寒。 只听东方不败呵呵一笑,向着任我行轻声说道:“你就不需要费劲了,我这便来杀你。”他语调虽轻,但言语中的杀意却显露无疑。 话音刚落,只见东方不败的红色身影动了。他站在墙根下,五人围住他三面的方向。不论他如何动,都会有人阻拦。 只见红影跳动,一瞬间就来到了正面的令狐冲面前,红影重重中,已经看不清他的身形动作,速度比之前交手时,甚至又快了两分,令狐冲心中震惊,什么破绽,什么招式全都抛在了脑后,只会一通狂刺,杂乱之中,却也暗含独孤九剑的真意。他虽然完全看不清东方不败的招式,但却能清楚感觉到细针袭来时的那一缕杀意和微风。因此抛却了所有的繁复,只是以命搏命,东方不败刺他左眼,他便凭感觉稍稍一躲,手中剑照样去刺东方不败的左眼。东方不败刺他印堂,他稍稍低头,长剑便直指东方不败的心脏。 他虽然勤修内功,感觉敏锐,但速度跟东方不败比起来,相差甚远。不过几招下来,脸上额头接连中针,只是他躲得极快,没有一针刺进穴位,又加上手上的长剑变幻莫测,东方不败不得不躲,因此虽然中针虽多,实际也并无大碍。 岳不群等人见令狐冲不是对手,连忙上来帮忙,唐近楼却仍站在任我行身前不动。 四人合围上去,想要合力对付东方不败,谁知包围还未形成,东方不败身形一退,瞬间又回到了墙根处。这时几人才发现,由于着急救援令狐冲,几人行动间,原先的包围便已经露出两个大空隙,正是原先站在墙根附近的两人所在的位置。 东方不败到了墙根,随即贴着墙向一个方向奔去,绕出了众人的包围圈之后,迅速身子一折,奔向了任我行所在的地方。他身法快捷绝伦,如同一个暗红色的光影在众人眼前跳动。众人都是心思敏捷之辈,一见他出了包围圈,立刻就知道他的目标是任我行,几人不约而同,均迅速冲向任我行,东方不败速度极快,而他们优势在于路程极短,但两相比较之下,恐怕仍比不过东方不败的神速。好在唐近楼就站在任我行身前,以他的剑术武功,挡住东方不败,等待众人围攻是绝对做得到的。 众人心中稍安,谁知东方不败到达唐近楼身前时,只是身形一晃,竟然避开了他。 唐近楼一怔,脚步移动,确保自己堵在东方不败和任我行之间。却见红影从他身旁掠过,撞破了窗户,瞬间进了房间。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唐近楼面色一变,大喝一声,一步之间,掠过了任我行,踏向房门的方向,长剑刺在空中,竟然嗡嗡作响。他出剑的时候,门前空无一人,看似是要刺向一团空气,但这一剑就要用老之时,身着红衣的东方不败却出现在了剑尖前面。 众人都是既惊讶又佩服,知道这看似巧合的一剑实际上玄妙无比,心中都凭空添了些许信心。东方不败哼了一声,身影闪动,细针便刺了过来。唐近楼立刻感受到了令狐冲刚才的压力,明白东方不败当真出手,是有多么可怕。 他长剑刺出去,被东方不败轻易的闪开,但东方不败的细针刺过来,他却连东方不败的动作也难以看清。 他却不知道,他内功此时远高于令狐冲,还能隐隐看到东方不败的动作,令狐冲刚才出剑的时候,根本如同瞎子一般,完全不知道细针从哪边来,只是因为他临危不乱,心思又不拘一格,才顺利的扛了过去。(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ps:手残的意思呢,就是指剧情很流畅,但就是要每天一点点的磨出来。 ------------ 第七卷 笑傲江湖第二十五章 神转折 唐近楼又是大喝一声,长剑连刺,间或或砍或劈,有时竟然双手执剑,仿佛手上拿的不是一柄轻盈的长剑,而是一把大砍刀,一根铁禅杖一般。这已经完全脱离了用剑的规律,但偏偏就是如此,东方不败连攻数招,虽然险象环生,也无法突破他的防守。 唐近楼长剑看似如疾风骤雨,实际凭他一人对上东方不败,只能是苦苦支撑,众人自然心知这一点,五人先后之间,到了门口,眼看马上就能支援到他。忽听一声长笑,任我行忽然从地上一跃而起,伸出手掌,抓向东方不败的方向,口中大叫道:“东方不败,领死吧。” 东方不败在他面前自然不假,但在两人中间,却隔着一个唐近楼。任我行急怒攻心,心中只有一个东方不败,至于面前是否有其他人,他根本就不在意。众人大吃一惊,任盈盈向前一跃抓住任我行的手臂,却被他带着向前奔去,速度丝毫不减。在他身后,岳不群大叫道:“住手!”长剑已经立刻转了方向,刺向任我行,旁边一道剑光,速度比他更快,正是令狐冲。两只长剑疾刺向任我行,这是“围魏救赵”的法子,任何人受此生命威胁,也不得不暂避其峰。但任我行双目失明,哪里知道身后有两只长剑袭来。 转瞬之间,便抓住了唐近楼。他随即一声大喝,从他身上,升起一股强悍狂暴的气息。强力的气劲瞬间生起,众人只觉得一股排斥之力向自己袭来。如波涛汹涌,有排山倒海之势。岳不群被这股气劲一带。竟然一偏,长剑刺了个空。令狐冲却神色坚毅,长剑稳稳的刺进这道力网。 任我行虽然双目已盲,但感受到身侧气息的变化,仍下意识一躲,他脚步一转,唐近楼便被他立在了令狐冲的剑前,令狐冲连忙收剑。后退了一步。他仗着剑意锋锐,无惧这道气劲的抵挡,但剑意一撤,便不得不后撤以免中了任我行的吸星大法。 任我行双手一紧,全力运起吸星大法,顿时感到一股绵绵柔柔的气息向自己丹田涌来。这道气息柔和纯正,隐隐间如有紫气氤氲。任我行虽然从未吸过东方不败的内力,也知道这绝不是东方不败内功该有的样子。更何况这道气息虽然纯正,但其出处任我行却是认得。 “华山紫霞功!”任我行大声道,“你不是东方不败。” 方正连忙说道:“这是华山派君子剑岳先生的高徒,是来帮你的少年高手,你抓错人了。”岳不群看向唐近楼。却见他神色颇为奇怪,却又不像是担心任我行的吸星大法,心中不由担心,说道,“楼儿。还不向任大教主澄清身份。”他思虑敏捷,此刻喊出任大教主的名号。显然也是为了投任我行所好。 唐近楼仿佛回过神来,他对抓在自己双臂上的手掌似乎毫不在意,颇为厌恶的看了一眼任我行,叹息一声,说道:“你内功一运,便已经知道我不是东方不败,任前辈,请你放手收功吧。” 任我行听了他说的话,忽然浑身一震,沉默片刻,冷声道:“原来是你,原来是你!”他语气冰冷,唐近楼便觉得丹田震动,显然任我行不仅没有收手,反而更加全心用功。 唐近楼瞬间便明白过来,原来任我行是认出来他的声音。此刻全力施展吸星大法,显然是要报当日的一剑之仇了。 唐近楼心中一冷,愤怒之意油然而生,然后转瞬之间,便熄灭殆尽,心中只余一股萧索之意。丹田之中,紫气氤氲震荡,虽然一股股真气不受控制输向任我行,但跟他气息的总量来说,实在不值一提,更何况他的剑意已成,任我行根本制不住他。 他来少林寺,是应方正之邀,保护任我行,对敌东方不败。然而任我行残酷暴戾,双目失明之后更是歇斯底里,似乎连最基本的敌我也难以分清,或许在他看来,如今天下之大,已经全部都是他的敌人。他明明是攻击东方不败,却在明知失手打错了人,仍不放手,吸星大法运转如常。在知道手中之人是唐近楼后,更是连东方不败也抛到了一边,脑中只想着当初的一剑之仇。 这样一个人,有什么资格让如此多名门正派的掌门保护他?有什么资格让唐近楼出手,来保护他? 他心中这念头一起,顿时一声叹息,更觉跟东方不败作对,实在是太不明智。方才他中了任我行的吸星大法,整个人神思不属,却并非因为任我行,而是因为在那一刻,他已经在生死门上走了一圈。任我行击中他时,他剑势顿消,东方不败的细针瞬间已经抵在他的印堂,只要轻轻一送,他便性命不保。但东方不败却主动撤了这一针。 东方不败名为魔头,实是智谋超群,武力无敌,他不屑于刺出那一针,不仅是对自己武功的绝对自信,也是因为他自认孤高,不愿与俗人同流。 他要保护的人,残暴狂妄,既无保护自己的能耐,又无己身已残的自知之明。而他豁出性命要对付的人,却修为已达化境,并且已经饶过他一次性命。事情发展至此,竟然如此扭曲常情。 只是现在的情形,却连和解也不可能了,归根结底,从方正方丈开始到他为止,没有一个人真正了解到东方不败武功的可怕。如今骑虎难下,无论如何,他们也输不起这一仗。只是任我行这样的人,根本不配得到保护。 这些念头在唐近楼心头闪过,也不过是片刻功夫,唐近楼看着任我行狰狞愤怒的脸,心中冷笑一声,正要动手。一旁抓着任我行手掌不放的任盈盈却突然开口,说道:“爹爹,求你放了他吧,他是来帮你的啊。”她声音虚弱,显然气息十分微弱,唐近楼一瞧,见她脸色苍白,眼神之中满是哀求,心头莫名一痛,大声道:“任我行,你竟然连你女儿的内功也要吸走么?” 众人大吃一惊,他们正等着任我行放人,心中还惊疑为何东方不败静立不动,就看着众人劝说任我行。此刻才明白,原来任我行根本没有收功。这一下,连方正也变了脸色,他不声不响,踏前一步,伸出手掌,往任我行身上拍去,这一掌下去,任我行必然受伤,运不起内功,自然也就破了他的吸星大法。 忽的一根长针刺了过来,方正连变数招,却听嗤的一声响,方正退后两步站定,伸出手掌,掌心一个红点,清晰可见。 众人疑惑不安的看着东方不败,不知他是什么意思,他不去杀任我行,甚至阻止众人去伤任我行? 只见东方不败嘴角微微咧起,轻声笑了起来,随即声音越来越大,终于大笑出声,声音传出极远,但音调中却殊无喜意,反而蕴藏着无尽的讥嘲与讽刺。他笑了片刻,戛然收声,冷声道:“有趣极了,我正喜欢看到这一幕,名门正派的高手被他们全力保护的人废掉武功,凄然死去。正应上你们义正言辞与之赴死的决心,这是天作之合。”(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ps:想了想,还是这个题目应景。 ------------ 第七卷 笑傲江湖第二十六章 思虑 众人听了这话,不知怎地,竟都有些心虚,但在场的除了令狐冲以外,其余四人都是大派的掌门之人,在江湖中经历了几十年的风风雨雨,早就将事情看的明白,这件事情根本不存在重新选择的可能性,因此虽然惊愕于任我行的表现,但争锋的心境却是丝毫不弱。众人从任我行的风度气魄,行事之法,实在看不出他哪里有点魔教前教主的样子。如方正,冲虚两人,早年都曾与任我行有过数面之缘,深知他的雄心与才华。看到他现在的表现,也只能归结于眼睛失明之后,恐惧焦虑日增月累,终于导致现在性情大变。 岳不群担心唐近楼的安危,按捺不住,便要上前。忽听唐近楼说道:“任我行,你应该清楚,你现在全力运功,先死的可不是我,而是任盈盈,难道你为了要杀我,连你女儿的命也不要了么?” 任盈盈脸色苍白,听了唐近楼的话后,眼睛一眨,随即气若游丝的说道:“爹爹,我撑不住了。” 任我行关切的说道:“盈盈,你不要担心,不会有事的,爹会保护你的安全。”他说着脸色狰狞起来,说道:“这小子内功古怪,看来要吸干他的内力还需费点时间,不过你不要担心,待我将他的真气运转变化之后,再传入你的体内,他真气如此雄厚高深,等你得了他的内力,一定能够胜过东方不败,到时候我们再上黑木崖。重夺神教教主之位。” 他旁若无人说出这番话来,让众人不由吃惊。连东方不败也奇异的看了他一眼。方正看了一眼冲虚道长,两人都是暗暗摇头,心中看得明白,任我行分明已经有了失心之兆。如今他的思维,就如同一个幼稚小童,在某些方面虽然思虑甚深,对重夺教主之位也执念不退,可是另一方面。东方不败就在他的眼前,他却浑然不觉,将自己的计划说了出来,若是东方不败此刻觉得他果真有威胁,一针结果了他的性命,他连反抗的机会都不会有。他心智虽然已经受创,可是武功却仍在。便如同小儿无知,可是腰藏利刃,反而更加危险。 唐近楼也是一声叹息,终于明白方才任我行为何如此疯狂。他便如同一个啼哭不已的小孩,旁人只要将糖果放到他嘴边,他便立刻忘记伤心之事。破涕为笑。只怕他从记起唐近楼是他仇人那一刻起,东方不败就从他脑海中暂时消退了。想不到一代枭雄,连遭重创之后,竟然落得如此模样。 他心中念头明晰之后,便不再等待。右手竖起剑指,便要戳向任我行的手腕。这时候任盈盈身子一软。露出一副支撑不住的样子,唐近楼心中一动,收了剑指,只听她说道:“爹爹,你快放了我们吧,这真气跟我的心法不合,女儿觉得气息散乱,制不住它。” 任我行冷声道:“快好好调息,气息散乱是你自己搞的鬼,你以为爹看不出来么,难道连你也要背叛我么?”任盈盈脸色一黯,他素知父亲性格,只要他一提到背叛二字,那就是下定决心,无可挽回了。又听任我行柔声说道:“我知道你喜欢这小子,我不喜欢他,不过既然我女儿喜欢,我便留下他的性命,他没了武功,以后你要他做什么,他都得听你的。”任盈盈脸色一红,唐近楼则是眉头一皱,正要动手,谁知任我行又道,“更何况,现在可收不了手啦,这种吸人真气同时又传出的法子,我还是第一次用,若是半途强行中断,恐怕我们三人的丹田都会受损。盈盈,你乖乖的运功吧。” 唐近楼听了这话,吃惊之下,顿时犹豫,不敢动手。连带着刚刚鼓起勇气要打破东方不败阻挡救援唐近楼的岳不群也犹豫不决,心中只在怀疑,不知道任我行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唐近楼原先仗着有能够运指为剑,因此并没有特别在意真气的流逝,他的真气如同云雾盘绕,已经初具虚无缥缈之象,任我行全力吸取,也不过损失了一小半。但此时既然担心两败俱伤,自然不敢任他吸取。唐近楼深吸一口气,平心静气,丹田的真气顿时沉静下来,方才还如同小溪流般往外流走的真气,瞬间大幅度减少。任我行瞬间感受到了变化,他眉头一皱,说道:“古怪。”同时潜心运气,不让这真气流继续减少。 唐近楼见真气果然如同自己所料一般,更为牢固,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他一边思索着如何破解吸星大法又不至于三人俱伤,一边观察着众人,见莫大先生,冲虚道长,方正大师,岳不群,令狐冲五人,虽然将东方不败包围在内,但全都看着自己这边,没有人向东方不败进攻。 唐近楼心中念头一转,就明白了原因,不只是东方不败武功极高,众人没有把握能够突破他,更重要的是刚刚任我行的话也让他们投鼠忌器。他看着东方不败站在面前,心中突地一跳,想到:“东方不败速度极快不假,可若是他下定决心要让这些掌门心境受损,让所谓名门正派的招牌蒙羞,那他一定会尽力保证众人无法攻击任我行,如此一来,他速度再快,也有迹可循,更何况五人包围,他轻功并不能充分施展,加上五人全都是一流高手,其中更有令狐冲,方正这样的真正能给东方不败造成威胁的人在,若是利用好现在的局势,说不定,这是唯一能够击败东方不败的机会。” 他想到这里,更断了用剑指脱离吸星大法束缚的心思,想不到任我行疯言疯行,竟客观上造就了一个看似危险实则有利的情形。若是东方不败自由行动,谁能追的上他?只有他心中有所顾虑,行动受到限制,才有赢他的机会。但他看到众人的神情,分明没有想到此节,这说明他们此时还想着如何救他,又受到任我行话语影响,不敢出手。或者心思敏捷之辈,也想到此节,他们可能也同样有顾虑:唐近楼,任我行,任盈盈三人就在东方不败一步之遥的身后,且三人都不能动弹,若是把东方不败逼得紧了,他一发狠……那这次少林之行,正道一方算是一败涂地了。 但他想起见到东方不败之后发生的事情,想起他的孤芳自赏,又想到自己刚才本来就已经死过一回,因他不屑出招而活命。这一命之恩,唐近楼已经记在心里,他若有那个机缘,自然会还给他,只是绝不是在这争夺胜负的时刻。(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 第七卷 笑傲江湖第二十七章 天人 想到这里,他按下心中的疑虑,决定冒险一试,他脑海中念头又急速转动了片刻,随即装作脚下发软,仿佛站不稳当的样子,说道:“我还能撑一会儿,先对付东方教主。”这句话在不同人听来有不同的意思,在五人听来,自然是告诉他们快点围攻东方不败,他已经撑不了多久,至于强行打断吸星大法会不会让他重伤,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先对付了东方不败之后再见机行事。而对于东方不败,这意思就更简单了,唐近楼已经撑不住了,只要挡得一时半刻,他便会被任我行吸干内力,到时候看这些所谓名门正派,还有什么脸来讲大仁大义。 人总不会突破自己所见所闻所思所感,除非有新的事实摆在他们面前。唐近楼和所有人一样,带着谨慎而不是焦虑紧张来到少林寺,因为他们根本没有真正明白,东方不败的天下第一,是什么意思。同样东方不败和他面前的成名高手轻易的就接受了唐近楼想要他们明白的信息,是因为没有人认为,他能够抵挡吸星大法――因为没有人成功过。 所以一瞬间,五人动了,先动的是令狐冲,在场的冲虚道长,岳不群,莫大先生,都是使剑的高手,但令狐冲的剑,比他们都快。东方不败站定了位置,细针在他剑上一拨,将长剑荡开。随即脚步一动,向一旁滑开,手上动作如光影闪动,一瞬间岳不群。莫大,冲虚三人都觉得这一针是向自己袭来。纷纷举剑抵挡。令狐冲和方正乘着这个空隙,向东方不败攻去,迫使他无法继续出招进攻三人。他们没有趁机去攻击任我行,只因为先前的担心仍在,更何况东方不败的速度匪夷所思,即使有这一瞬间的空隙,也未必就能赶得上。 唐近楼观察着情形的变化,见五人隐隐包围了东方不败。若是东方不败抱定主意,始终不退的话,凭借冲虚道长,岳不群,莫大先生的牵制,以方正方丈和令狐冲的本事,东方不败几乎不可能全身而退。但东方不败若是露出败相。他也绝不可能死撑硬拼,到时候顺手解决了自己这边的障碍,从这边突出包围的可能性就很大了。 因此归根结底,要想让包围圈万无一失,唐近楼必须在这段时间内,破开任我行的吸星大法。到时候六人合围,东方不败速度再快,也无用武之地。 他心思转动,想到这些,当即闭上眼睛。再度运气,将紫霞功运转到极致。那不断传往任我行的真气流,便又变小了一些,任我行双手紧握,脸色严峻,将吸星大法运到了极致。两人这时候已经是硬碰硬的真气较量,唐近楼自认此时自己的内功一定不弱于任我行,可是吸星大法这门功夫实在古怪,任他如何运功,真气始终还是缓慢但稳定的流向任我行的丹田,终究不能做到完全断开。 任我行忽的说道:“你的内功好生古怪,不过老夫的吸星大法天下无敌,你全心运功,也不过多撑一时半刻而已,逃不过被我吸干内力的下场。” 唐近楼皱着眉头,知道任我行说的是事实。他已经将紫霞功发挥到了极致,但仍阻挡不了真气向任我行流动。不过他倒不担心真气真的全数被任我行吸走,若是真到了那一刻,他拼着三人受伤,也要让任我行尝尝他剑指的威力。 他担心的是根本等不到那一刻,东方不败和五位高手的争斗就已经分出了胜负,如果到时候唐近楼没有破解掉任我行的吸星大法,那么不管谁胜谁负,对唐近楼,任我行,任盈盈三人来说,都不算是什么好结果。 若是方正令狐冲等人胜了,那么东方不败转手就可能杀了任我行,然后逃之夭夭,就算他不对任盈盈和自己动手,两人也可能因为气息状态瞬间打乱而身受重伤。如果东方不败胜了,那就更不用说了。 他心中忧虑,不禁睁开眼睛,看了一眼众人围攻东方不败的形势,正好见到东方不败一针刺破岳不群脸颊,顿时心中一惊,真气的流速瞬间加快。幸好五人已经将包围缩小一些,四人相救岳不群的速度极快,才让他脱离危险。 他稳住心神,再次减缓了真气损失的速度。任我行冷笑道:“撑不住了吧?你年纪轻轻,能有这等修为,算是不错了。” 任我行显然是将刚才真气突然的变化当成唐近楼已经控制不住内功的表现,唐近楼知道自己的情况,自然毫不在意,但岳不群令狐冲等人听了这话,不禁忧心忡忡,令狐冲手中长剑加速疾刺,开口问道:“七师弟,你还撑得住吗?” 唐近楼全心运功,此时若是开口,一定中气不足,到时候若是影响了令狐冲和岳不群的气功修为,那可是大大的不妙。不得已之下,他收起部分抵抗的精力,运气答道:“无妨,我还能抵挡一会儿,若是撑不住,我便是和他两败俱伤也不会让他得逞的。” 众人听到他说出两败俱伤的话来,都想起他在封禅台上以指作剑的本事,就凭这手剑意,任我行的吸星大法也并不能制住他,只是还没到要拼命的时候罢了。又听他中气十足,显然还有余力,内功并未大损,五人顿时心中大定,全心全意,对付起东方不败来。 唐近楼运气开口,丹田顿时大动,任我行感受到精纯的真气快速涌来,不由大笑道:“真是夸好大的海口,你的真气立刻就要被我吸得干干净净,看你内功全废,还敢口出狂言么?” 唐近楼正要运功坚固丹田,听到这话,忽的心头一道亮光闪过。脑海中仿佛一片空白,片刻后白光之中一个记忆中的画面浮现出来。 方正坐在蒲团上问他:“你说你内功被废。内功是什么?难道内功便是你体内的那团真气么?” 这场景出现在他脑海,令唐近楼心头一震。忽的全身放松下来,真气更如江河奔流,滔滔不绝的涌向任我行,连任盈盈也感受到了传向自己体内真气的变化,她想要开口求情,可是这股真气传来,极其强劲,她全副身心都用在如何导引它们归于气海。以免将她的经脉震坏,稍有些微不谨慎,散乱的真气便带给她入髓的疼痛,让她开不了口说话。 唐近楼心无旁骛,也再不在意自己的真气流向何方,他心中隐隐约约,似乎抓住了一丝关键之处。只是不甚明了。 他深吸一口气,干脆闭上了眼睛,紫霞功的真气流入任我行体内的速度越来越快,照这个速度下去,眼看用不了一炷香的功夫,他苦修十年的内功便会被任我行废的一干二净。 唐近楼如此想着。心中却猛地一跳:不对。他心中明悟浮现,被吸干的,只是自己修炼紫霞功所得来的真气而已。而非自己苦修的内功! 他猛地睁开眼睛,哈哈一笑,说道:“任我行。亏得你自认武功盖世,连这么浅显的道理也不懂。你根本废不了我的内功。” 他说出这话,众人都吃了一惊,东方不败身躯一震,忽的连刺数针,五大高手都心忧唐近楼的情况,又不解他所说之言,见东方不败进攻,都后退了一步。原本已经缩小的包围圈,瞬间回到最初的情形。但此时唐近楼对此已经毫不在意,他心中生出一种依托于生命的大欢喜,正细细体察着那一点明悟的性光,这种明悟给了他极大的自信和刚强的勇气,仿佛此时便是东方不败对他出手,他也有自信与之相争。 任我行怒哼一声,说道:“待你内功全废之后,我看你还敢说出这等大话来!”他一向刚愎暴戾,虽然占尽了优势,但仍旧忍不住发怒,手上一紧,竟然又加重了几分吸取的力道,唐近楼的紫霞真气如同滔滔江河,奔流入海一般,流入他的丹田。任盈盈全力维持,也承受不住传入她体内真气的速度,终于闷哼一声,晕了过去,手却还抓在任我行身上,无法放开。 唐近楼脸色苍白,但神情含笑,对丹田的情形视若不见,任由任我行吸取真气。过了片刻功夫,真气渐渐枯竭,以至于无,任我行感受到手臂上传来的空空荡荡的感受,这种情形他已经经历过无数次,每一个真气被他吸走的人,最后都是这般模样。他哈哈大笑起来,好一会儿才冷声说道:“真不知道我女儿看上你哪一点,不管如何,既然盈盈喜欢,我就饶你一命好了,你虽然没有了武功,但只要你全心对盈盈好,没有人能伤的到你。” 他说完这话,便松开了唐近楼的手臂。众人原本心存侥幸,但看着任我行主动放开他,自然知道,这是因为他的真气已经被任我行全数吸走,此刻,唐近楼不再是一个绝世的剑客,而是一个普普通通毫无内力的少年人。 岳不群眼前一黑,几乎都站不稳了。几人惊讶而不敢相信的看着唐近楼,他为什么不使出剑指?他为什么仍在笑?东方不败此时已经背对着众人,也同样不敢相信的看着唐近楼,只是他的目光之中,所蕴含的内容与众人绝不相同。 忽的唐近楼一伸手,将任我行已经伸回去的手臂牢牢抓住。 任我行怒道:“不知好歹,你要找死么?”说着便要运起吸星大法,忽的只听到一声长长的气息流动声音,随即他的身子不受控制的松弛下来,吸星大法的内劲不攻自散。任我行心中一惊,刚要运功,又清楚地感受到另一次气息的流动,随着气息的流动,仿佛能够感受到唐近楼血脉跳动的节奏。 任我行反应过来,这是他呼吸的声音!随着这呼吸之声,他刚刚聚集的内劲,竟然再一次消散于无形。 任我行心中忽的升起一股大恐惧,这恐惧来的无形无影,却实实在在的压在他的心头,任我行惊怒的说道:“这是什么武功?” 这一声吼也震惊了众人,岳不群紧紧抓着令狐冲,看着眼前这峰回路转的一幕,脑海中却是一片空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其余如莫大,冲虚,也是一头雾水。方正睁圆了眼睛,连不动禅心都被扰动,心中翻来覆去,却是已经诵读了数十年的易筋经中的章句。唯有东方不败,此刻已经收起了惊疑不定的神色,眼中震动,赞许,难以置信之色显露无疑。 唐近楼微微一笑,并不答话,他静静的呼气,静静的吸气,每一次气息进出他的身体,身体的舒展和收缩,都会带来一种天然的律动,这股震荡的律动顺着被紧握住的任我行双臂,传入了任我行和任盈盈体内,并让他们自身,也随着这股律动的节奏,开始震动。 于是唐近楼平心静气,任我行便无法怒气勃发,唐近楼呼吸自如,任我行便无法聚集内劲。唐近楼终于明白,师父所述的那位盲眼老者,为何能一声叹息,便破掉魔教长老的内功,东方不败为何能够一声呼唤,便助任我行冲开穴道。只因为,这便是内功的本质,这便是天人化生的要道。 随着呼吸的深入,唐近楼吸气渐渐变长,呼气也渐渐变长,呼吸之间的间隔却渐渐缩短,渐渐越来越短,以至于呼吸相连,竟没有了间隔。 一呼一吸,浑然天成,阴阳相合而成太极。 唐近楼心中生出喜悦,脸上不由露出微笑,众人看到这微笑,忽觉心情开阔,也不由地为之一畅,知道唐近楼必然已经悟通了什么关键,竟然当真破了任我行的吸星大法。只有东方不败神色不变,神色更为忧虑。 唐近楼心中念头一动,气息再一次随着血脉的跳动,而震荡起来,只是一震,任我行便是一声闷哼,只觉得体内虽然气息充盈,却忽然变得如同云雾一般,虚无缥缈,混不受力,空空荡荡。随即又是一次震动随着血脉跳动传来,如同云雾般的真气仿佛遇到了骄阳,一震之后,竟然消散于无形,任我行连同任盈盈体内的真气,竟在一次呼吸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真气一失,任我行连哼都没哼一声,无力支撑身躯,瞬间晕了过去。 众人看着这一切的发生,目瞪口呆。唐近楼目光扫过众人,他眼神之中,神光熠熠,丝毫看不出此时,他体内,已经连一丝一毫的真气,也没有了。 他转身看向静心禅院,想起当时,方正方丈便是在这里点醒他,呼吸之法,便是内功,既然呼吸仍在,内功便还在。此刻想起来,终于明白,这种天人化生之境界,方正方丈本人也未达到的,当时他一定宅心仁厚,为自己所说的,或许是易筋经一类少林从不外传的秘籍宝典。 唐近楼躬身合十,对着方正恭敬的行了一礼,说道:“多谢方正大师点拨教诲,若无当日真经真意,便没有今日的唐近楼。” 方正合十道:“善哉,善哉。”他语带惊叹,也只剩下惊叹,除此之外,实在不知该说什么。(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ps:有点晚,不过能翻页啊,好久没写过翻页的章节了。 ------------ 第七卷 笑傲江湖第二十八章 明年今日 唐近楼看向东方不败,忽然长身一躬,恭恭敬敬地说道:“多谢东方教主手下留情,一针之恩,唐近楼永记在心。” 东方不败淡淡道:“不必。”他盯着唐近楼,看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你竟然能在生死之间悟通无上要道,实在令人钦佩。就算我亲眼所见,也有点不敢相信,世上竟真有如此天才少年,能在这个年纪领悟无上剑道。” 唐近楼说道:“晚辈不敢狂言悟通,只是初入此门而已。但教主您有伤在身,我又有几位长辈相助,教主恐怕是没有什么胜算了。” 他这话一出口,众人都是心中一惊,东方不败有伤在身?岳不群立刻就想起,方才在会客小院里方正和东方不败曾经硬碰硬的对了一掌,东方不败当时便说自己肋骨断了两根。只是之后他行动无碍,速度丝毫不减,以一人之力,压得几大高手喘不过气来。岳不群便将他受过伤这事儿早已经抛在了脑后。唐近楼当时并不在场,他又是如何得知? 这疑惑在心中一转,一瞬间岳不群就得出了答案,一定跟他方才内功突然再上一层楼有关。 东方不败哼了一声,不屑地说道:“你们可以试试。” 唐近楼不接他的话,又向着众人说道:“莫师伯,道长,方丈,师父,今日你们在此,本无弟子做主的资格,但晚辈斗胆,想与东方教主立一约定,请师父和各位长辈准许。” 岳不群心里就是一慌。约定?还约个什么定,现在正是灭掉东方不败的最好时机了。难道你还想单挑,或者另约时间?岳不群经历这短短的小半个时辰,心中对东方不败的实力可是敬畏到了极点,现在的情形他看的一清二楚,不要说唐近楼的修为现在显然又进了一步,就算他没有丝毫变化,现在六人围攻的阵势已经形成,正是对东方不败的速度限制最大的时候。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有更好的机会了。 他心中念头转过,刚要代表“长辈们”委婉的拒绝,就听方正说道:“唐少侠愿做什么,请放心去做,老衲愿作一个见证。” 唐近楼行礼道:“多谢。”他看向东方不败,说道:“东方教主。任我行的真气,已经被我震散,此刻,他已经毫无内功修为了。”听到这话,众人又是一惊,方才他们看到唐近楼抓住任我行手臂。过了片刻,任我行软软的倒在地上,还以为唐近楼是用了内功将其震晕,此时听到他的解释,才知道他刚才所做的。比起用内功震晕任我行来,根本是天上地下。这种震散真气,让对手内功消失无形的武功,简直……简直说不通啊。岳不群和令狐冲对视了一眼,都看明白对方眼中的疑惑,心里翻来覆去的搜索,是不是哪部内功书籍里面讲过这种方法,只是自己搞忘了呢? 东方不败淡淡一笑,说道:“哦,是吗?” 唐近楼道:“此刻他已是名副其实的废人,双目失明,武功尽失,东方教主仍想要他的命吗?” 东方不败轻声道:“他什么样子,跟我有什么关系呢?我只管为杨莲亭报仇。” 他话中的意思清清楚楚,他是准备好要报仇的,不管任我行是失明还是双目完好,也不管他武功盖世还是真气全失,只要不是东方不败动的手,就不算数。恐怕就算任我行已经是一个死人,也要等东方不败在他尸体上扎上一针才行。 唐近楼说道:“江湖仇杀,谁对谁错,本没人说得清楚。但方正方丈既然已经接受了任我行避居少林寺,若是让教主在此地得手,那江湖正道,必然人人自危,江湖之乱便不远了。” 东方不败哂然道:“这倒是个好理由。” 唐近楼忽的又对方正和岳不群说道:“方正大师,师父,弟子想将任先生,任小姐,和向问天三人,送往思过崖居住,请两位准许。” 方正怔了一怔,疑惑不解。 岳不群看着他,眼中也尽是疑惑,说道:“你,你想做什么?”他看着徒弟的目光,沉思了一下,虽然心中忧虑难解,却沉声说道,“思过崖上没什么人,让他们三人住下自然没有问题,不过,你想做什么呢?” 东方不败盯着他,冷笑道:“看来你已经算定,今天我突破不了你们的合围了。” 唐近楼没有接话,他得了岳不群的答复,心中有数,转头看向东方不败,忽然高声说道:“我想与东方先生立一个约定,不知道东方先生敢不敢?” 东方不败眉头一挑,反问道:“你刚刚说‘敢不敢’?” 唐近楼盯着东方不败,即使隔着一层面纱,东方不败也能看到他眼神之中的明亮若镜,剑意似光,只听唐近楼一字一顿的说道:“一年之后,我愿在华山朝阳峰,与东方教主一战。若是教主输了,就请教主忘掉这个武功尽废的盲人吧。” 东方不败还未说话,岳不群等人已经张大了嘴,岳不群焦虑道:“你……”他话还没出口,却望见唐近楼一双平和明亮的眼睛,分明透露出无比的自信。岳不群的话便说不下去,只是他的心里,还翻来覆去想着东方不败那神鬼莫测的武功,不由得心中连连叹息。 东方不败却已经知道唐近楼此时的内功修为,他盯着唐近楼,良久说道:“你应该知道,现在你们六人围攻,是最有可能胜我的时机。” 唐近楼淡淡的说道:“或许吧。” 他看着东方不败,隔着面纱,依稀看见他微眯着眼睛盯着自己,良久只听东方不败说道:“你可知若是你输了,对华山派会有什么影响?” 唐近楼微微一笑,说道:“华山弟子败于魔教教主东方不败,魔教前教主任我行死在华山,能有多坏的影响?”东方不败一怔,随即明白过来,华山派不会有剑阵阻挡他,也不会有保住任我行性命的承诺,一个二代弟子败于天下第一手里,能有什么影响? 东方不败长声大笑,笑声中身子一动,众人便见到他的身影已经到了房顶。他身形动时,几人的剑几乎要出手阻止,但终究停了下来。此刻他身在众人之外,已然海阔天空,几经周折建立的优势已经荡然无存。 东方不败在墙上盯着唐近楼,说道:“你便在练上十年,也不可能跟上我的速度。唉,天下之大,高手难寻,无论如何,我便答应你的请求,让他多活一年……明年今日,我定上华山朝阳峰。”他说完这话,身形一动,红影在房顶之间跳动,不一会儿,便消失了身影。 众人眼见着东方不败离开,心中都很是忧虑,对于唐近楼放走了他,甚至约定一战之事,也不知是福是祸。但在场的众人,岳不群是唐近楼的师父,莫大先生和冲虚道长曾帮过唐近楼,方正更是救过唐近楼的性命,也点拨过他的内功,可以说个个都对他有恩,正所谓施恩者往往对受恩者亲近,众人虽然都疑惑他为何如此,但也没有人觉得他越俎代庖,不该作出这个决定。 岳不群见东方不败的身形已经消失,叹息了一声,转过身来,看向唐近楼,只见他此时脸色苍白,神色萎靡,顿时一惊,刚要说话,就见到唐近楼身子一歪,倒了下去。岳不群连忙快步上前,扶住了他。 岳不群心中惊骇,说道:“是不是东方不败临走时,暗算了你?” 唐近楼苦笑一声,说道:“放心吧,我没事?” 方正快步过来,为他摸了摸脉,皱眉说道:“怎么会这样?” 岳不群一颗心提了起来,只听唐近楼安慰道:“只是气虚罢了。”见岳不群神色焦虑,解释道,“方才任我行已经将我的真气吸取的干干净净,现在我全身都没力。东方不败就是不离开,我也站不住了。” 众人这才明白,原来所谓的六人合围,根本就没有存在过。(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 第七卷 笑傲江湖第二十九章 越明年 一年之后,六月初六。 岳不群站在正气堂中,看着墙上气剑冲霄的牌匾,默然无语。 宁中则端着茶走过来,说道:“师兄,你在想什么呢?” 岳不群回过神来,看着宁中则,微微笑了一笑,接过她手中的茶杯,说道:“还能有什么事情呢?” 宁中则看着丈夫,见他双鬓一年来又多了许多银发,不由有些心疼,温柔地说道:“你也别太担心了,去年小楼就能够击败左冷禅,现在他的武功剑法已经称得上深不可测,左冷禅仍不会是他的对手。” 岳不群笑了笑,说道:“你说的没错。”他转过身,走到门前,看着练武场中,弟子们起起落落正在练剑,他的思绪却无法在他们身上停留,岳不群喝了一口茶水,也不知其味。他叹息一声,说道:“我也希望如此,不过,去年在少林寺中,我亲眼见过东方不败的身法武功,若是左冷禅确实学到了这等神功……” 宁中则打断他,说道:“不会的,东方不败是何等人物,左冷禅就算天资再高,才一年时间,也不可能练到他那种程度,更何况,辟邪剑法未必就如葵花宝典一样强。” 岳不群摇头道:“去年他被小楼击败,一生费尽心机所做一切,尽皆幻灭,他若是还有半分雄心壮志,便不可能放过辟邪剑法这最后的机会。去年小楼收到林平之从福州寄来的书信,里面已经讲的清清楚楚,左冷禅已经得到了辟邪剑法,若他在五岳大会上成功,或许他还有所犹豫,但他已经失败了,除非他今日不来,只要他仍旧来华山赴约,那么他一定已经修行了辟邪剑法。只是不知道。一年时间,他能练到什么程度。” 宁中则将手放在他的肩上,说道:“唐近楼这孩子,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他的性格,我们都很了解,没有八分把握。他是不肯开口的,既然他敢在朝阳峰上等东方不败,说明他已经有信心与东方不败一战,连东方不败都不惧,又何况是左冷禅呢?” 岳不群苦笑一声,说道:“左冷禅但凡是练出了东方不败八分的速度。我便要替小楼担心了,就算剑招上能胜过他,可又怎么追的上他?” 宁中则微微一笑,说道:“你也别太担心,你再担心,动手的又不是你,终究于事无补。” 岳不群叹息一声。说道:“你说得对。”他听了妻子的劝,勉强静下心来喝茶,神色间却仍免不了忧虑之色。 正喝茶间,高根明从门口走了进来,见到岳不群,施了一礼,说道:“师父,方正大师。冲虚道长,莫师伯,天门师伯,定闲师太,都在会客厅等着您。” 岳不群点了点头,说道:“冲儿在吗?” 高根明道:“大师兄在接待。” 岳不群道:“你去演武场看着,我这便去会客厅。” 待高根明离开了。岳不群又叹了口气,说道:“这些掌门人,都是为这场恶战而来。” 宁中则道:“今天是左冷禅上山的日子,他们来也很正常。” 岳不群摇头说道:“我说的不是左冷禅。” 宁中则一怔。说道:“难道是东方不败?” 岳不群道:“还能有谁,你只是听我讲述当时情景,终究感受不深,并不尽知东方不败的可怕之处。他们如果是为了左冷禅而来,不会今天早上才上山的。”岳不群方才稍微平复的心情此时又开始波折起来,他看着门外,喃喃说道,“他们还不知道,左冷禅很有可能练了辟邪剑法。”岳不群心思转过,将茶杯随手放在一旁桌上,说道:“走吧,我们去见见这些老朋友。” 朝阳峰上。 苏雁月打着哈欠,靠在唐近楼肩上。 唐近楼笑道:“你看看你,大清早的连觉都不睡,爬上朝阳峰来做什么?” 苏雁月说道:“你已经半个月没下山了,我来看看你。” 唐近楼说道:“我半个月没下山不假,不过你好像每天都在给我送饭吧?” 苏雁月调整了一下脑袋的位置,让自己靠的更舒服,她叹了口气,说道:“我不放心你。” 唐近楼沉默了一下,说道:“他不是我的对手。” 苏雁月直起身来,她看着唐近楼,说道:“我知道……我只是担心……” 唐近楼握住她的双手,坚定地说道:“没什么可担心的,就算他学了辟邪剑法,也不是我的对手。” 苏雁月看着他的眼睛,片刻后点了点头,她静静的依偎在唐近楼身旁,沉默了好一会儿,喃喃的说道:“你知道吗,有时候我真希望,那时候你在封禅台上,没有约他今日再战。” 唐近楼沉默了一下,说道:“为什么,难道你不想报仇了吗?” 苏雁月轻声道:“一年之前,在封禅台上,我以为我们还没有报仇,因为他还活着,可是现在,我已经不这样想了。” 唐近楼问道:“为什么?” 苏雁月抬起头,看着唐近楼的眼睛,说道:“对他来说,我们死去的亲人,不过是他棋盘上无意间横扫的棋子,而他的五岳并派大业,才是他最重要的东西,我想,就连他自己的性命,也不比这个目标重要。我们破坏了他的美梦,让他几十年的心血毁于一旦,比杀了他,还要让他难受。既然他活着比死了难受,我为什么还要执着于杀死他呢?” 唐近楼心知苏雁月终于走出了那一段往事,心中不由一畅。 他点了点头,赞道:“原来你是希望他生不如死,不愧是小雁儿。” 苏雁月捶了他一下,啐道:“呸。”她忽的又叹息了一声,说道,“他为了自己的大业,杀害了我们的亲人。而表哥你替舅舅报了仇,让他的雄图大业一朝梦碎。难道这就是你老挂在嘴上的因果么?” 唐近楼淡淡一笑,说道:“因果循环,谁能说得清呢。”他隔着竹屋的窗户,透过茂密的森林,看着渐渐升高的日头,说道:“你若再不下山,由因推果,中午我必然没饭可吃。”苏雁月站起身,说道:“那我就下山去了,不过,今天可不是我给你送饭,师父说这几天都是大师兄来。” 唐近楼笑道:“怪不得你这么早爬山来看我,既然你不用送饭,那就再陪我一会儿吧。” 苏雁月忽然颇有深意的一笑,说道:“谁说不用送饭,我要去思过崖给那里住着的人送饭呢,你有什么话要跟什么人说么?” 唐近楼面不改色,说道:“当然没有,最近没听说有哪个师兄弟也被赶上去陪他们三个犯人了啊。” 苏雁月道:“上次我见到任大小姐的时候,她还托我带给你一句话呢。” 唐近楼道:“哦?是吗?是什么话呢,哈哈,真好奇啊。” 苏雁月忽的头一扬,转过身去,说道:“我忘了。”然后头也不回的下山了。唐近楼看着她的背影,嘴角渐渐勾起笑容,他取出洞箫,轻轻的吹奏,箫音轻柔,却始终在苏雁月身旁响起,就像唐近楼站在他身旁吹奏一般。苏雁月嘴角一扬,脚步更加轻快起来。(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ps:世事难料,我又回来了。 ------------ 第七卷 笑傲江湖第三十章 玉箫长剑 岳不群走进会客厅,令狐冲正端茶倒水的招待着,岳不群正要给众人问好。一个身影蹿了过来,拉住他的衣袖,焦急的问道:“岳兄,你实话实话,唐近楼的剑法一年来有没有大进展?” 岳不群吓了一跳,仔细看去,见那人竟然是莫大先生,正一脸焦急的瞪着自己,不由得心中奇怪。岳不群想了想,说道:“这一年来他没有真正动过手,不过他信心十足,想来应有进步。”他看着莫大,说道,“莫师兄莫非是得了什么消息,难道东方不败那边……?” 莫大先生松开手,坐了回去,说道:“不是东方不败的事情,但是……我也是来华山的路上听方正方丈说起,才知道这件事的。”他紧皱着眉头,显然内心很是忧虑。岳不群心里禁不住咯噔一下,不知道他得了什么消息,才会如此失态。又一看众人,见他们都神色严肃,眉头微皱,显然都已经知道一个他还不清楚的消息。 岳不群看向方正,问道:“方丈,究竟出了什么事情?” 方正说道:“去年六月初六,唐少侠于封禅台,击败了左冷禅,一个月之后,左冷禅宣布退位,将掌门之位传给了汤英鄂,从此不知所踪。” 岳不群点了点头,说道:“不错,这件事情,江湖上传的沸沸扬扬,当时人人都知道了。” 方正说道:“这一年来,汤英鄂做了嵩山派掌门,发号施令,一直亲力亲为,旁人虽然都疑惑左冷禅是否真的已经退位。但时间长了,也没有人再怀疑,都认为左冷禅找个地方,躲了起来,再也不会重出江湖了。” 岳不群说道:“那是普通江湖人的看法。他们并不知道,左冷禅和小徒就在今日,还有一个比剑之约,若是他今日不出现,那才算他们说中,左冷禅真的已经退出江湖了。” 莫大先生接道:“现在看来。他今日一定会来,而且,他已经比一年之前,更加危险了。” 岳不群心头一跳,立刻想到了林平之的那封信,难道左冷禅真的修行了辟邪剑法?不过。即便如此,他们又怎么知道的? 方正说道:“月前,我从少林寺出发时,刚下嵩山,便听三教九流之中,传着一条消息。” 岳不群问道:“莫非跟左冷禅有关?” 方正说道:“的确跟他有关,不过在当时。我只是猜测得出的这个结论。”方正回忆着当时的情形,说道,“这条消息倒也简单,嵩山派的几个外门弟子偷偷的议论,说嵩山派掌门所用的重剑,不见了。” 岳不群眉头一扬,心中便有了判断。方正接着说道:“我当时便猜想,这重剑应当是被左冷禅取走了,左冷禅做了几十年的嵩山掌门,这柄剑一直是他使用。若他要来华山决斗,将自己顺手的长剑带走,也是合情合理的事情。” 岳不群点了点头,心中却转过了更多的念头,只怕嵩山派本身。已经不是铁板一块了,掌门神剑失踪这种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非要上纲上线,那也算是有损嵩山派的名誉,然而归根结底,也不过是一柄有历史的玄铁重剑而已,如果拿走他的人是左冷禅,不管他是在位的掌门还是已经退位的掌门,就凭他几十年来的地位,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只有门中存在着两股势均力敌的势力,为门派主导权互不相让的时候,才会让这么一件事情闹得沸沸扬扬,连外人都知道了。想到嵩山派现在已经隐隐分裂的虚弱景象,岳不群心中有些喜悦,却又在内心深处,轻轻叹了口气。 方正不知道他心中的想法,继续说道:“我从嵩山一路过来,在半路上,遇到了定闲师太和定逸师太一行,于是结伴同行,没想到刚进陕西,巧的很,便碰上了左冷禅。” 岳不群一惊,说道:“左冷禅?”他看了看定闲师太,见她慈眉善目的坐在那里,虽然也眉头轻皱,但耐心听着众人说话,一直不发一言。岳不群心头一动,忽的发现定逸师太不在这里,要知道定逸师太脾气火爆,有什么消息,她一定一五一十,早就说出口了。岳不群先前还没发现,只是听到方正说在路上遇见了定闲师太定逸师太二人,这才想起她来。 还没等他问起,只听方正叹了口气,说道:“不错,就是左冷禅。他当时蒙着黑纱,本来是不容易辨认的,不过那柄大剑实在过于显眼,看到那柄剑,我们便对他留上了心,他虽然蒙着面,但眼神脸型,仍可看出他的模样。定逸师太认出他来,便过去与他说了几句话,唉,后来便动起了手。” 岳不群怔了一怔,想到定逸师太的脾气,想象着当时的情境,恐怕双方动手,跟定逸师太也不无关系,岳不群问道:“不知左冷禅如今的剑术如何?对了,为何不见定逸师太?” 只听定闲师太说道:“定逸师妹中了左冷禅一剑,我已经让弟子们带着她先回恒山养伤了。” 岳不群心头一跳,问道:“不知道他用了几招才将定逸师太打伤?” 定闲师太说道:“他出剑时,快如闪电,定逸师妹是在后退中被他刺伤的。后来他见方正方丈出手,这才收剑后退。” 岳不群听他说道“快如闪电”四个字,心头立刻想起了一年前在少林寺面对东方不败的情境,他看向方正。只见方正点了点头,说道:“左冷禅出手时,速度之快,我只在东方不败身上见过。恐怕他们练的功夫,同出一脉。” 莫大先生忧心忡忡的说道:“难道他也练了葵花宝典?这怎么可能?” 岳不群沉默了一下,便说道:“他练的,应该是林家的辟邪剑谱。”当下将林平之信中所述一一道来,林平之来信,除了令狐冲唐近楼。谁也不知道,众人听了他的话,这才知道左冷禅剑法的来历,如方正和冲虚二人,原先便知道葵花宝典的各种渊源。心中已经有所猜测。而莫大先生,定闲师太等人,虽然知道葵花宝典曾在华山出现过,但毕竟不知道辟邪剑法跟葵花宝典的渊源,因此听岳不群讲起林平之信中所说,这才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 莫大皱着眉头说道:“左冷禅原本就武功极高。现在学了与葵花宝典同出一源的辟邪剑谱,更是深不可测。他在封禅台上,被唐近楼重伤,一生心血付之东流,这可称得上是深仇大恨了。岳师兄,这可不同于与东方不败的那场比斗啊。” 岳不群心里咯噔一下。转瞬间就明白了莫大的意思。东方不败武功盖世,但与唐近楼并无仇怨,去年他身陷重围时,也并没有狂性大发,虽然有杀人之念,却并没有杀人之欲。他与唐近楼的比武之约,是由唐近楼提出。他之所以答应,以岳不群这样的老江湖看来,一方面自然是因为当时他推断以他一人之力,不可能在六人围攻的情形下安然脱身。而另一个原因,则是因为当时唐近楼初悟天人化生之道,给了他极大的震撼。东方不败作为武道宗师,不败二字,给了他无上的尊荣,也给了他无敌的寂寞。岳不群心想,亲眼看到有人能够在内功的造诣上如他自己一般同样登峰造极。东方不败心里,或许愿意给他这个机会,让他领略何谓真正的不败。 不错,在岳不群看来,唐近楼与东方不败的赌约。他赢不了。因为无论如何,他追不上东方不败的速度。 若是左冷禅也拥有了东方不败的速度,岂不是如东方不败一样,可以立于不败之地? 岳不群想到这里,冷汗嗖的一下下来了。东方不败与唐近楼的比武之约,未必能用“普通”来形容,但归根结底,东方不败没有必杀唐近楼的理由,若是去年在他自身生命受到威胁的情形下,他还能放过唐近楼,有什么理由如今一定要杀了他呢? 这次比武的风险不大,这才是岳不群一直心情平和的原因。但如今加上个确定会辟邪剑法的左冷禅,情形可就大不一样了。 左冷禅一生的理想,是被唐近楼一手摧毁的,他习得辟邪剑法,武功大进之下,一定不可能放过唐近楼。 岳不群猛地抬起头,对令狐冲道:“他们约定了时间没有?” 令狐冲摇头,说道:“去年封禅台上,只定了今日约战。” 岳不群道:“我们不方便出面,你是晚辈,你上去看看。” 令狐冲摸了摸头,他虽然素来不怎么爱守规矩,可是人家两人决斗,自己跑上去围观……还明显是随时准备帮忙的那种,这算怎么回事呢? 岳不群肃然道:“东方不败的身法你也见过,凭你师弟一个人,根本应付不来。若是东方不败也就算了,但对手是左冷禅,你应该知道,这是生死决斗,他们之间的恩怨,只能有一个人能下山的。” 令狐冲神色一凛,点头道:“我这就上朝阳峰去。” 他刚要动身,旁边的冲虚道长咳了一声,说道:“不如,大家一起去吧。” 岳不群怔了一怔,说道:“不太好吧?”其实他想说的是,有点不要脸吧?无论如何,左冷禅也是有头有脸的前嵩山派掌门,五岳盟主啊,这么多人围攻他真的好吗?难道就因为他会辟邪剑法?岳不群道,“左冷禅今日上朝阳峰,毕竟是因为有约定在先,决斗之时,外人不好插手。” 冲虚道人说道:“岳掌门误会了。比武决斗,这是决斗双方自己的事情,外人怎好干预。不过,方才你提到林平之的信中,说起他将辟邪剑谱交给左冷禅门下时所提的条件?” 岳不群一怔,随即面色一喜,说道:“正是如此,林平之在信中说,他要求左冷禅,必须替他杀了余沧海,以报家仇。”岳不群立刻就明白了冲虚的意思,如果是比武决斗,不论是谁,也不好插手,就算是令狐冲。顶着晚辈的身份,非要去“围观”,实际上也是名不正言不顺。但若是将决斗之事抛开,和左冷禅讨论一下余沧海之死的事情,那情形就不一样了。 冲虚道长微笑道:“余观主身为青城派的掌门人。在武林之中也有赫赫名声,能够杀的了他的人,屈指可数。原先大家伙都猜测或许是东方不败杀了他,现在看来,竟是左先生的嫌疑更大。” 方正叹了口气,说道:“不论如何。先要见到左冷禅,方能再作打算。” 岳不群道:“事不宜迟,我们这便出发。” 一行数人,走出华山派的院门,向一旁小路行去,忽的岳不群停了下来。 莫大问道:“怎么了?” 岳不群说道:“门中此刻没有高手坐镇。若是恰好来了强手,可不好对付。”众人心中了然,他担心的是左冷禅没往朝阳峰去,如果他眼见华山派门中空虚,说不定顺手就将华山派给屠了。这种可能性,任谁也不能排除,毕竟左冷禅仇恨的。不仅是唐近楼一个人,更何况,他一年来,隐居避世,如今性情如何,谁也不能得知。 岳不群正在思索该请谁留下,只见山道上转出一个女子,黄衣黄裙,明眸动人,正是苏雁月。苏雁月见到众人。十分惊讶,岳不群却大喜过望,问道:“雁月,你刚从朝阳峰上下来?” 苏雁月点了点头,说道:“是。我去看……” 话音未落,就被岳不群打断,岳不群道:“左冷禅到了吗?” 苏雁月摇了摇头,说道:“我下山的时候,峰顶只有我表哥一个人。” 岳不群还没说话,只听冲虚道人忽的说道:“好曲子。” 众人凝神细听,果然隐隐约约听到洞箫的声音,曲调温婉,却是用箫声演奏的古琴曲,凤求凰。 苏雁月修为较弱,此刻已经听不到什么声音,但她自然知道众人说的曲子是谁奏出,不由得微微低头,脸色微红。岳不群点头说道:“你先回去吧。” 待她走远了,岳不群道:“看来左冷禅还没有上朝阳峰,我们需得留两人在门中才好。” 莫大忽的说道:“从朝阳峰到这里,有多远?”岳不群疑惑着,正要回答,就听他叹了口气,说道,“箫声停了。” 岳不群一怔,侧耳一听,果然箫声停了下来,他还没反应过来莫大的意思,只听方正赞叹道:“好高深莫测的内功。” 岳不群这才明白过来,朝阳峰上到华山派山门,这段距离,不可谓不长,唐近楼以箫声相送苏雁月,箫声竟然能恰好在苏雁月到达山门时停止,这已经不能用高明来形容,简直是匪夷所思。如此远的距离,早已经远远超出了眼力,耳力所能及的范围,任岳不群如何想象,也不能明白他是怎么做到的。 “难道是巧合?”他心中闪过这样一个疑问,甚至看上去,这几乎是唯一合理的解释,但岳不群心中却隐隐确信,这并非是所谓的巧合。 定闲师太说道:“如此高深的内功,内力消耗绝不会少,难道只为了让心爱的姑娘开心么?若是平日里,少男少女情深之时,或许有如此作为,但今日是决斗之日,难道他信心如此充足,坚信自己一定能赢左冷禅么?” 岳不群心中一沉,唐近楼的性格,他很清楚,他绝不可能小看左冷禅,更何况,林平之的信,本来就是寄给唐近楼的,他甚至是第一个见信之人,他知道辟邪剑谱与葵花宝典的关系,知道今天上朝阳峰的左冷禅,将会是一个怎样的对手,这种情况下,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无缘无故消耗内力做些无用之事的。 岳不群自言自语:“师太的意思是?” 定闲师太说道:“我猜,左冷禅已经上山了。” 方正点了点头,说道:“那刚才那箫声,不只是安抚苏雁月,他以无上内功,暗中跟踪苏雁月行进路程,才是正题。”方正皱着眉头,说道,“只是,他只是知道苏雁月到了何处,又有什么用处?若是左冷禅动手,难道他还能隔空救人么?” 令狐冲在一旁,心头一动,忽的想起去年在少林寺,东方不败两声唤醒任我行的往事。 朝阳峰上。 箫声停下来。唐近楼轻声道:“左先生,既然到了,就请出来相见吧。” 竹屋之后,转出左冷禅的身影,他仍是去年唐近楼见到他时的模样。只是脸上蒙上了一层黑布,一双眼睛,仍是明亮锐利,眼中毫不隐藏的杀意,让这酷暑时节的空气,也凉了三分。 左冷禅盯着唐近楼。冷冷说道:“你的内功,比起去年,更加精深了。” 唐近楼微笑道:“不是更加,而是更上――更上一层楼。” 左冷禅眼神一凝,他感受到了唐近楼语气之中的强大自信。去年在封禅台上,他曾体会过这种自信。他曾亲眼见到那不可思议的剑技。当时他以为那只是少年侠士,年少成名,所带来的不切实际的自负。但他很快明白,自负的不是他面前的年轻人,而是他自己,是他这个五岳盟主,嵩山掌门。在江湖中摸爬滚打数十年,对任何事情的变化都能了然于心的江湖大豪,嵩山左冷禅。 一年之后,他再一次看到眼前少年人的自信,此刻他已经不会再对唐近楼有任何的轻视了。但是这一次,他也有无匹的信心,他一定会赢。 左冷禅深吸一口气,举起手中的长剑,说道:“你可知道,我从嵩山门中取出这柄剑。费了不少力气。” 唐近楼惊讶道:“哦?”唐近楼当然会惊讶,这柄剑他曾经见过,是嵩山派的掌门专用的重剑,就算左冷禅已经退位,他要用这柄剑。凭他的地位,难道还有什么难处不成? 左冷禅叹了口气,说道:“去年我硬受你两记剑指,受了不轻的伤,加上我下定决心,修行一门神剑,因此将掌门之位,传给我师弟汤英鄂。近一年来,我一直不问门中事务,潜心练剑,没想到到我要出发来华山之时,才发现嵩山派已经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唐近楼眉头微皱,说道:“不瞒你说,我这一年来,大半时间,也都在朝阳峰上,嵩山派有什么变化,我倒是愿意听左先生说说。” 左冷禅哼了一声,说道:“我这一生,都在嵩山度过,执掌嵩山的门户,也有几十年之久,倒是真没有想到,不过短短一年不到的时间,门中弟子就能将我视若无物。”他抬手看着手中长剑,左手在剑身上缓缓滑过,说道,“也不知是谁教的他,竟敢在我面前说什么嵩山门规,非掌门之人,不能拿起此剑。” 唐近楼叹息了一声,说道:“左先生虽然退位,但心中还认为自己是掌门,恐怕嵩山派的那名弟子也是身不由己吧。” 左冷禅阴恻恻的一笑,说道:“这争权夺利的伎俩,你这样的少年,就算见过,也未必有什么感受,我左冷禅一生,不知做了多少局,也不知应了多少劫。他一站在我面前,我也不需要思索,便知道他身后站着些什么人了。”他说起这番话来,颇感自负,显然对于自己的智谋,十分欣赏,可是转瞬间又叹息一声,说道,“是非成败,过眼成空,我输在你的手上,已经一败涂地,再也不可能翻盘。无论他们有什么打算,我也懒得去扳回这一盘了。” 唐近楼听到他这番话,颇感意外,说道:“听前辈的意思,你没有出手么?” 左冷禅哈哈一笑,说道:“我是什么身份,就算我真要动手,也只会向他身后的人出手,他有什么资格让我出手?” 唐近楼奇道:“那这柄剑,你是如何拿出来的?” 左冷禅冷笑道:“我让汤师弟为我亲笔写了一张字条,然后拿着它,进了藏剑室,我拿到长剑之后,等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竟连一个人也不敢出来阻拦,真是一群鼠辈。” 唐近楼道:“左先生的剑术,他们都很清楚,出来拦你,岂不是自取其辱么?” 左冷禅说道:“他们连我的面也不敢见,却敢跟汤师弟争权夺利,这等分裂门户之举,正是门派大忌,他们不敢跟我正面相斗,汤师弟陆师弟又指望我能帮助他们大权独揽,笑话,我左冷禅做掌门时,无人敢窥视掌门权威。他若是没那个能耐当好掌门,还是被斗倒了好,何必强撑门面丢人现眼。我到现在才发现,嵩山派上,竟全是一些平庸之辈。有这些人争权夺利,你华山派至少能平静三十年。” 唐近楼叹了口气,说道:“真要谢谢左先生的吉言了。” 左冷禅道:“我一生的心血,都在封禅台上,被你击溃。要重新布置这一局,让我再等上三十年。我却已经没有那个寿命了。只等今日杀了你,我便归隐山林,了此残生。” 唐近楼神色不变,说道:“你今日竟然如此自信么?” 左冷禅缓缓说道:“你可知道,我来朝阳峰时,见到了谁?”他不等唐近楼回答。自顾自的说道,“我在路上,巧遇了少林派的方正掌门,恒山派的定闲定逸两个师太,他们也是往华山而来,不用说,正是来看左某人。究竟是如何死在你的手上的。” 唐近楼心道,那你可想错了,嘴上却没有回答。 左冷禅说道:“定逸师太心直口快,说了两句也未必很难听的话,若是早两年,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动气的。不过我想到杀你之后,便要归隐,从此再也不在江湖上出现,既然如此,又何须忍耐她?” 唐近楼默然。只听左冷禅说道:“她的剑术在江湖上也勉强算得上一流,但在我手下,却连一招都没有走过去,我刚一出招,她就被吓破了胆。连我都感觉很奇怪,你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么?” 唐近楼抬眼看着他,沉默了片刻,说道:“因为你速度太快。” 左冷禅惊讶道:“你怎么知道,难道他们已经上了山?不可能,我根本没有停留,一定比他们更快。” 唐近楼淡淡的说道:“因为你练了辟邪剑谱。” 左冷禅沉默了下来,过了好一会儿说道:“是林平之说的?” 唐近楼回答道:“林平之到福州之后,就给我写了一封书信,将与你的交易,说的清清楚楚。” 左冷禅盯着他,问道:“既然如此,为何你仍这么有信心?你可知辟邪剑谱有多强么?” 唐近楼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忽然笑道:“你今天心境不稳,实在不适合出剑。” 左冷禅身子一震,说道:“你什么意思?” 唐近楼看着他,淡淡的说道:“从你出现开始,你评论了你门中的事情,你看不上你的师兄弟,也看不上恒山师太少林方丈,在你的内心中,你还是那个威风八面的五岳盟主。你说的不错,你一生的布置,在封禅台上,都已经被毁掉了。”他看着左冷禅,嘴角一勾,微笑了起来,“所以连我都替你担心,今日比剑之后,你还有什么事情可做?归隐山林?你能放下心中的五岳盟主枷锁吗?” 左冷禅手一紧,他盯着唐近楼,似乎要反驳他,却没有说出话来。唐近楼接着说道:“你说的正是你想做的,你还是想做那个万人敬仰的五岳盟主,你还是想要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将门中师兄弟牢牢控制,惟你之命是从。虽然你出剑伤了定逸师太,但你内心还是希望你能克制怒气,若是能忍上三十年,将这江湖上你所有看不过眼的人在一次翻覆江湖的大行动中一网打尽,那才是最完美的,对不对?” 左冷禅沉默良久,说道:“或许你说的不错。或许,待我杀了你,我便改了主意,不再想退隐江湖,而是如你所说,重登嵩山掌门的宝座,也未可知。”他轻吸一口气,长剑自下而上,斜指唐近楼,摆了个起手式,说道,“闲话叙过了,动手吧。” 唐近楼淡淡一笑,说道:“你没有那个机会了……出手吧。” 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手中的玉箫反手拿着,背在腰后,长身而立,全身上下,竟然连剑也没有。 左冷禅神色一凝,眼中却露出一丝忌惮,说道:“你的剑呢?” 唐近楼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说道:“你会见到的。” 左冷禅心中升起一丝愤怒,难道他竟然想用空手么?他怒极反笑,说道:“好自负的小子。” 左冷禅长剑一撩,脚步一错,一个普通的直刺,直接刺向唐近楼的面门。这一剑平平无奇,毫无花俏,唯一的亮点就在于一个字,快。他从学到这门辟邪剑谱之后,动手极少。但他身为宗师,自然知道这门剑法的威力。 那日他面对定逸师太,长剑一指,便能在顷刻间到达,让定逸师太无可闪躲。当时定逸师太脸上的惊愕和隐隐的恐惧神色让他记忆犹新,在那一刻起。他才真正明白,为什么当年林远图,能够凭借着这门剑法,纵横江湖,无人能敌。 因为这门剑法,快如闪电。 他长剑一刺。重如禅杖的重剑在他的手上,如同一根风吹得起的绣花针一般,轻捷快速,丝毫不显得笨拙。左冷禅左脚只是微微向前一抬,便跨过了两人相隔的这丈许距离,他长剑刚刚抬起来,便已经离唐近楼的胸口。不过半寸距离。而唐近楼,一动不动,甚至没有任何反应。 在那一瞬间,左冷禅如释重负,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他先前全副精神,都凝结在这一剑之上,而在这一剑将要刺入唐近楼心脏的时候,他终于将目光从剑尖移开,抬眼看向唐近楼。他要欣赏这少年在自己生命的最后一刻,将会露出的表情。他一生用计谋,用武功,不知道杀了多少人,但这一切。都只是为了他心中那个伟大的目标,那些死去的人,都化作他前行道路的垫脚石,他从不去看,也不去想那些人的死状。但这一次不一样,这一次,他一定要看着眼前这个人死去,将他从生到死的过程,点点滴滴,完整的记在心里,以祭奠他这一生的失败与辉煌。 然后,当他抬起头时,只看到唐近楼冰冷而淡然的目光。 左冷禅心里一惊,心里似乎闪过一个念头,但来不及深究,因为危险的感觉已经笼罩了他。他先是听到砰的一声,只觉得长剑已经被挡开,在那一刻,他条件反射般脚步一转,轻轻一跃,转瞬间便远离了唐近楼的身边。左冷禅自然而然地做完了这一切,心中的念头这时候才姗姗来迟般冒了出来。 “他竟然能挡住这快剑……这不可能!” 左冷禅盯着唐近楼的右手,随即眼神一凛,只见他右手斜指,手上握着的,是一只碧玉洞箫。 若是前一刻看到他以箫作剑,左冷禅还会觉得这是对自己的侮辱,但是此时此刻,他却只觉得心中发寒。一年前在封禅台上一幕幕又在他的脑海中浮现,那以拳作剑的神奇招数,绝非是为了炫耀之类,而是实实在在的剑道修为。只不过,能化剑招为拳招,已经能够不借外物,此时他拿着一支洞箫充作长剑,岂不是多此一举? 唐近楼看着他眼神飘忽,显然心中念头纷飞,想起一年前他睥睨天下,意气风发的情形,不禁心中暗叹一声,唐近楼道:“辟邪剑法,速度奇快,果然不假。可惜招式快慢,如同招式繁简一般,皆是剑技而已,左先生身为武林前辈,是江湖上人人敬仰的剑道大家,如今弃道修技,真是可悲可叹。”他上下打量了左冷禅一番,说道,“你一年前中了我的剑意,到现在早就应该伤好了,可你体内气血不畅,分明剑伤并未痊愈,辟邪剑法虽让你的速度快了不少,但你内功毫无进益,并不能真正体会到这门武功的精深奥妙之处。” 左冷禅听得内心冰寒,他知道唐近楼所说,句句属实,他的内伤虽然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但他一年来,醉心于练剑,于内功一道,没有进步,导致气血运行确实有些凝滞。但唐近楼居高临下的态度,还是让他内心不忿,他冷冷的说道:“看来你对辟邪剑法,研究的也很深入,一定已经体会到了他的精深奥妙之处了?想必林平之,也将这门剑法传授给你了?” 唐近楼哈哈一笑,说道:“我岂会学这种邪门剑法,左冷禅,你想看我的剑法,那便睁大眼睛吧,看好了!” 唐近楼手腕一抖,用洞箫玩了个剑花,刚移到胸口前,忽的眼睛一眯,只见左冷禅的长剑已经到了身侧,唐近楼哂笑一声,说道:“左先生难道怕我的剑招过于惊天动地吗,怎地不等我出剑?”(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ps:下章大结局,很快放出。 ------------ 第七卷 笑傲江湖第三十一章 终之章 笑傲江湖 左冷禅面色铁青,不发一言,他脚步移动,转向一侧,长剑疾刺向唐近楼的后腰,这一剑又快又准,左冷禅自认一生之中,没有任何一剑有这样的速度,但他这一剑递了出去,心却沉了下来,唐近楼身子一转,变成面对着他,随即脚步一顿,往后退了一步,便将这一剑避了开去。 左冷禅看的清清楚楚,他移动和出剑的速度,远快于唐近楼,然而似乎外界的一切变化,都早已被唐近楼了然于心,他甚至觉得,在他刚要出剑的时候,唐近楼就已经动了。这速度上的差距,竟然丝毫不能给他自己带来任何优势。 左冷禅心中发寒,手上出招却更快了。他快速移动,身影如魅,快捷绝伦,然而不论他前趋后退,还是左右游走,一身破绽,却似被唐近楼看的明明白白,往往他看到唐近楼的破绽处,脚步刚开始移动,唐近楼手中玉箫已经递向了空处,他身形一动,便像是撞向了那支洞箫。逼得他不得不退,连运转如意的气息,也不断被打乱。 左冷禅围着唐近楼转着圈,不时的停顿,跳跃,折返,越打越是心惊。忽的他大喝一声,退了出去。 左冷禅将长剑柱在地上,倚剑而立,盯着唐近楼。良久他叹了口气,说道:“好剑法。”他抬起左手,只见上面没有一丝伤口,也没有一丝血迹,但手臂颤抖,不能停止。 唐近楼淡淡地说道:“我还没有出剑。” 左冷禅眼神一凝,握在剑柄上的右手不由得一紧,他攻了两个回合。全都大败而回。甚至受了暗伤。唐近楼却说他还没有出剑,这是什么意思?他眼神紧紧跟着唐近楼的动作,见他右手缓缓的移动,将洞箫抬了起来。 左冷禅念头急转,心中暗暗思索着对策。他对辟邪剑谱信心十足,然而今天在朝阳峰上,却吃了一个大亏,甚至到现在为止。他还不明白唐近楼为何能让他如此狼狈,但无论如何,修行辟邪剑谱的他速度远在唐近楼之上,因此无论唐近楼的剑招如何匪夷所思,甚至无人能挡,只要自己提起万分小心,始终游离于他的剑圈之外,绝不像刚才那样冒险出剑,以自己的速度,唐近楼根本追不上。他念头转过。想到这些,平静了下来。他深吸一口气。平心静气,心道:我倒要看看,你能使出什么样惊艳绝伦的神剑。 他凝神看着唐近楼,却见唐近楼并没有如他所料,以箫作剑,他手一抬,洞箫已经放在了唇边。 唐近楼双手手指按在音孔之上,他看了一眼左冷禅,忽的又转过头,看了一眼一旁无人处,随后转过头轻声说道:“这一曲,名曰笑傲江湖,这一剑,名曰独孤九剑。两位前辈,接招吧。” 左冷禅心神紧绷,暗暗想到,两位前辈,什么意思,难道还有人在这里吗?这个念头在他心中一闪而过。他眼睛盯着唐近楼,要看清楚他究竟要耍什么把戏。 箫音忽起。 声音仿佛从亘古久远之处传来,又如同从内心至深之处发生。一瞬间,左冷禅双眼圆睁,须发张扬,如同漂浮了起来,他挥舞着长剑,舞得水泼不进,大喝一声,向后急速退开了三步。 山路之上。 岳不群等人正在往朝阳峰顶赶去,唐近楼能否应付得了左冷禅的辟邪剑法,众人心里都没底,从内心里讲,他们中绝大部分人,都见识过东方不败的武功,因此连带着,对此时的左冷禅,也是深深忌惮。 峰顶的箫音传来时,众人正心无旁骛的疾行赶路。走在最前面的岳不群脚步一顿,停了下来。众人都没有问他为何停步,全都抬起头来,凝听着细微的声音。 岳不群喃喃道:“这是?” 一旁的令狐冲怔然道:“这是《》,只是没有琴音相和。” 方正道:“以内力催动音声,降服对手,少林寺的狮子吼算是这样一门功夫,可是这箫音所传出的剑意,显然更加精深奥妙,非狮子吼古朴不工可比。” 莫大先生说道:“这里距朝阳峰相距甚远,剑意竟能随着箫音,传到这里,真是不可思议。”他顿了顿,说道,“看来这就是唐少侠想出来的制敌之策,将剑意贯注于箫声之中,任左冷禅速度再快,也不可能躲得过去。唯一可虑之处,他的内功是否足以对付左冷禅?若是左冷禅不惧他的内功修为,那又该怎么办?” 岳不群正要应答,忽听箫声一转,拔高了一级音阶,众人先前听到箫声时,还没有太大感觉,但这箫音一变,一股肃杀之意陡然提升,不知怎地,似乎连丹田中的气息,也微微一乱。 方正脸色大变,说道:“快退回去。” 众人来不及细问,便随着方正不断后退,箫音如影随形,一路拔高,众人都觉得一呼一吸间,气息竟然隐隐有动摇之象,不禁大骇。退了数十丈,气息才稳定下来,方正看着众人脸色,知道已经出了这一波箫音所及的范围,脸色微缓,说道:“想不到内功的变化,竟然还能如此精深奥妙,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冲虚道人叹道:“我们隔着如此之远,尚要不断后退,左冷禅直面这箫音,却不知他能如何应付。” 众人之中,方正和冲虚修为最高,所受影响也最小,其余人等,毕竟都是高手,虽然受这箫声影响,气息动荡,但只要稍微静心运功,也不会有什么大碍。只是正如冲虚所说,这里离唐近楼很远,这箫音所传,不过是朝阳峰顶的余波而已。 岳不群忽道:“却不知门中弟子,会不会听到这箫声,受到影响?” 众人相视一眼。都觉得这不太可能。莫大说道:“这箫音纯以剑意传开。自身没有深厚修为者。也不能听到箫音,岳师兄大可放心。” 定闲师太说道:“不过现在再上峰顶,就得接下他的箫音剑意,已经没有意义。倒不如先回去,先照看岳师兄的弟子,若是有人不小心,正在修行内功,说不定会被这箫音所扰。至于左冷禅之事,只好等他们比完再说了。” 岳不群此时已经心中大定,闻言点头说道:“师太所言极是。” 众人于是又掉头往回走,岳不群忽的一惊,注意到身后少了一个人,说道:“令狐冲呢?” 众人一怔,方才谁也没注意,此时听岳不群说起,这才注意到,令狐冲竟然不在。方正抬头一瞧。只见远远的数十丈外,令狐冲盘腿坐在路旁的草地上。静坐运功。这时岳不群也看见了他,眉头皱了起来,说道:“胡闹,竟然没有跟下来。”说着便要运气出声,唤他过来。方正连忙制止,说道:“岳掌门且慢,你仔细看。” 岳不群一怔,又向令狐冲看去,见他凝神静坐,旁若无物,心中一动,心里明白过来,令狐冲此刻一定是有所领悟,才会连招呼也顾不得跟众人打,自顾自的修炼起来。 方正微笑道:“我们先行回去,相信令狐少侠不久便会跟过来。” 令狐冲此时物我两忘,正凝神观察着箫音的变化。 箫音最初动时,他便立刻察觉到真气有所异常,随着箫声变化,真气随之收缩膨胀,如同呼吸一般。随着声音渐渐拔高,这种变化越来越剧烈,也越来越不可控制,让他觉得唐近楼能将剑意融入箫音之中,简直是天才般的构想。但另一方面,在他内心之中,竟然对这箫声,升起一种十分熟悉的感受。他知道这是笑傲江湖之曲,但他对这曲谱,绝谈不上熟悉,他很清楚,他感受到熟悉的,绝非是箫音中所蕴含的剑意,而是箫音本身。 令狐冲隐隐觉得这一定是某种关键之处,他甚至没有来得及向岳不群说一声,便毫不犹豫的盘腿坐下,凝神静思,生怕丢失了这一刻的细微体悟。 令狐冲听过几次笑傲江湖之曲,虽然他对音律所知不多,但他记忆力极好,听过几次之后,这曲调的变化之处,他已经一清二楚了。箫声此时逐渐拔高,渐至最高,这是《》全篇的**部分,音调最高,虽然少了琴声相和,少了很多音律上的韵味,但箫音流转之中,内功沸腾难以控制,令狐冲忙着调息运气,因此那点遗憾之心倒也没有时间升起。 过了片刻,曲调转向柔和,令狐冲的气息平静下来。他睁开眼睛,皱眉思索着,过了片刻,神色一动,似乎想明白了什么。他站起身来,向峰顶的方向奔去。 他全力施展轻功,几乎足不沾地,在险峰窄路之中疾行而过。走了约盏茶功夫,曲调再一次拔到最高,令狐冲气息大乱,连忙坐下身来,凝神运气,这一次比之前调息,感受更深。由于距离近得多,这一次他清楚的感觉到,那箫音传来,便如同一波一波的潮水,在他丹田之中震荡传播,带着他自己的真气,也不由自主的震荡起来。令狐冲全力控制,始终保持心神不乱,撑过这最高的一节,到曲调减缓之时,果然气息震荡的幅度也变的缓慢。 令狐冲心中暗道,果然如此。曲调刚一变弱,他立刻腾身而起,向峰顶快步奔去,他深吸一口气,将气息运到最足,抵抗着箫音的震荡,到离峰顶还有不到百丈的距离之时,箫声又到了最强的篇章,令狐冲闷哼一声,坐倒在地,此时他所在的位置,离唐近楼已经很近,即使不用内力,箫音也能传来。这里也已经接近剑意最强的区域。令狐冲刚一靠近,气息便瞬间打乱,但他神色却丝毫不乱,隐隐间还有找到答案的兴奋感,他跌坐在地,再一次运气调神,这一次气息却没有因为他的调息而稳定下来,稳定的是随着箫音开始的震动,丹田之中的气息,合着箫音的起伏,起起落落,震荡不止。只是片刻之后。令狐冲就知道。自己已经失去了对自己真气的控制,现在控制自己真气的,是那绵延不断的箫声,是箫声之后,那惊才绝艳的少年。 但他不仅没有失望,反而如释重负,甚至微笑起来。 因为他先前的猜测,是对的。从一开始。当他听到这箫声的时候,他就感受到了熟悉,而现在,他终于明白为什么熟悉,因为这根本不是什么《》,而是他已经修行近十年,让他成为今日的令狐冲的那部绝世剑法独孤九剑。 令狐冲全心控制真气,但箫音四溢,他体内的真气也不受控制的震荡,如同海潮般起伏。并且越来越强烈。但他似乎一点也不担心,甚至眼神中。还透着些许激动。隔得太远所感受的内气变化,不过是一点剑意的余波,只有在这音声的中心,才能真正感受这以箫声催动的独孤九剑,是多么奥妙绝伦,剑意强横的篇章持续的时间并不长,然后当箫音转弱时,令狐冲却没有如之前一般,重新掌握自己的真气。反而箫音一弱,连他的真气也变的羸弱不堪,仿佛久病之人,不堪重负。箫音攻击之下,真气更是无可阻挡,只有跟随着箫声,震荡不休。 他微微一笑,喃喃道:“不错,这才是独孤九剑,不论是疾风骤雨,还是漫不经心,每一剑都是攻敌之不得守,每一剑都让对手退路更少,绝不可能让他有丝毫还手的机会,直到他最终败亡。” 他体内的真气渐渐散乱,震荡冲击越来越强,令狐冲闭上眼睛,知道自己已经不可能熬过下一次箫音的高峰。 然而此刻,他的剑意却旺盛起来。 “这便是独孤九剑!这才是独孤九剑!” 他的眼神越来越明亮,伴随着箫音的起伏,他的丹田之内,所有的真气有序的震荡,只不过,这收缩扩张的震荡,完全不受令狐冲的控制,也完全无法避免对他体内经脉的冲击。 令狐冲没有丝毫对付这类攻击的经验,但他天生就不是一个畏惧困难的人,哪怕经脉已经受到不小的损伤,哪怕这箫音无比可怕,只要那最高音调的篇章再次响起,他连抵抗的能力都不会再有,而这篇章并非依照顺序奏出,就如独孤九剑一般,收发由人,或许下一刻,给他的内功带来致命损害的箫音部分就会响起。 但他丝毫不乱,相反,他的内心更加的坚定。既然躲不过去,他又怎么会怕这怕那,出剑吧! 他剑意已成,顿时心中无所畏惧,平静如水。但他的丹田之中,真气正如同惊涛骇浪,势不可当的冲击着经脉。就在此时,箫声忽的一缓,让他压力顿减。 远处的唐近楼停下箫声,轻轻叹息了一声,可惜了,还没有分出胜负。不过突然出现的令狐冲已经无法抵御他的剑意,他自然不会再强行催动箫音去攻击那人,更何况他已经连续出招,却根本无法伤到他,再比下去,也是毫无意义。 唐近楼正要去看令狐冲的情况,忽的脚步一顿,神色一变,数十丈外,一股强烈的求剑之意锐不可当的袭来。他眉头微皱,思考片刻后,终于将洞箫放在口边,运气凝神,《》的最**篇章瞬间响起,他微眯着双眼,眼睛紧紧的盯着树林的方向,箫音越来越高,及至最高处时,竟渐渐至于不可闻之声,四溢而出的剑意却仍不可阻挡的拔高,到了最后一个音符,才翩然落下。 方才他出剑时,为了保持剑意圆满无缺,无有断绝,一直没有使出这最强的一剑,因为若是不能制敌,这一剑便不算圆满。此刻他使出这最高的剑意,目的却也并非是为了克敌制胜。 他皱着眉头,死死地盯着上山的道路,过了好一会儿,令狐冲的身影出现在他面前,只见他神色疲惫,面色苍白,嘴角眼角鼻下耳后,皆挂着一丝血迹。但他双眼明亮,湛然若神。令狐冲看着他,微笑道:“好剑法。” 唐近楼见他没有大碍,心中一松,笑道:“好一招破气式,大师兄,恭喜你达到我去年的水平了。”他虽然开着玩笑,心里却也不由得佩服令狐冲迎难而上,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勇气,而他竟然当真能在绝境中领悟出破气式的要义。方才他感受到令狐冲的剑意,纯正无邪,又锐利无比,显然对他自己完全充满自信,即使他根本不知道应该如何出剑。在那一刻,完全是一种感觉而非理智判断,唐近楼知道,令狐冲能够突破剑意的桎梏,因此他愿意冒险出剑,让令狐冲见识到什么是真正的高明内功。 令狐冲一低头,见地上趴着一个人,身着黑衣,黑巾蒙面。他皱了皱眉,说道:“左冷禅?” 唐近楼点了点头。 “他死了?” 唐近楼道:“死了。” 令狐冲叹了口气,说道:“不愧是一代宗师,我猜,他只差一步就能抵挡住你以箫音催动的独孤九剑了。” 唐近楼轻叹一声,说道:“那你可猜错了。”他转身走了几步,来到山崖边,看着远处险峻的风景,说道,“他去年败于我手之后,于武道误入歧途,内功已经大退,我方一出招,他便已经抵挡不住了,不过盏茶功夫,他便败亡于此。” 令狐冲神色一动:“那为何你还继续催动剑意?” 唐近楼淡淡的说道:“因为这一剑,本就不是为左冷禅准备的,自然不会因他败亡而终止。” 令狐冲惊讶道:“你的意思是?” 唐近楼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刚刚在这峰顶,接我剑招的,是东方不败。” 令狐冲一惊,说道:“东方不败?”他猛地转身四处看了看,片刻后回过头来,苦笑道,“我竟被这名字吓了一跳,真是可笑。他现在在哪里?” 唐近楼摇了摇头,说道:“他已经离开了。” 令狐冲想起箫声停顿的那一刻,知道是因为自己的原因,两人中断了这场比斗。他若有所思的问道:“后天才是六月初八,他还会来么?” 唐近楼淡淡道:“我想不会了。” 令狐冲问道:“为什么?” 唐近楼抬头看着远方,说道:“他不是左冷禅,他的内功出神入化,身法登峰造极,我将独孤九剑融入箫声之中寻找他的破绽,这种方法,虽然能够无视他的速度,但他内功已入化境,因此终究还是对他不起作用。而他既然已经离开,恐怕也是因为不想知道我的破气一式是否能够破掉他的高深修为。” 令狐冲念头一动,明白刚刚自己突破破气式,在无意之中,已经泄露了这一记剑招的某些奥妙,不由微微苦笑。 他抬眼远远看向思过崖的方向,心想,这一场比武就这样不了了之,那思过崖上作为赌注的那三人呢,东方不败还会去杀他们吗?他心中刚刚转过这样的念头,又不由得觉得好笑。他想起东方不败来,他只见过东方不败一面,现在想起,却如同已经认识多年一般。他不用去想,也知道东方不败会如何做。 令狐冲上前,走到唐近楼的旁边,看着远处的断崖绝壁,孤峰险岭,叹道:“这些年被江湖之事推动着,身不由己,竟没有心情好好看一看华山这雄奇的美景。” 唐近楼轻声喃喃道:“是啊。” 远处一座山峰上,一**飞鸟惊起,遮天蔽日的四散飞开,令狐冲惊喜道:“是太师叔。” 唐近楼闭上眼睛,运起气功,凝神细听。只听得远远地,从思过崖的方向,传来风清扬清越的啸声,声音虽无曲调变化,却仍能让人听出他心情不错。唐近楼嘴角挂着微笑,心道,看他心情不错,或许过不了多久,又能跟他老人家见面了。 啸声之外,隐隐有琴声传出,唐近楼心中一动,细听那琴声,却是《》,弹琴者造诣不浅,音调转圜,流畅自然,如同流水一般,润过心扉。唐近楼静静听着,不由得痴了。 全文完。 :终于可以舒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