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卷 ------------ 第一章 出嫁 这天天下着大雪,白茫茫的大地却不显寂寥,晶莹的雪滴竟泛起了红色,不远处隐隐传来喇叭声,可见发生了件可喜的事情。再近些,便看到了一座张灯结彩的城,城里城外的百姓都扬着笑容,万人空巷,扬起的头都注视着城里的动静。然而城中核心的一座宫殿中,景象与外面却大为不同。 “这可如何是好,月皇的迎新辇车已经等着了,可水儿却迟迟不醒,我们总不能就这样把她放在车里吧。”一位头戴凤冠,贵气逼人的妇女难掩着急地对一旁的男子说道。那男子身穿龙袍,面容俊美,虽然岁月在他眼角留下了一小丝痕迹,却仍挡不住那仙姿。听了妇人的话,他只皱紧了眉,不发一言,眼睛深深地看着一旁床上的少女。那是怎样的倾城之姿啊,微抿的双唇,不厚不薄,只是有点苍白,小巧的鼻梁,含情的柳眉,一双大眼静静的合着,让人猜不透睁开后是怎样的光芒。不理会房间里其他人的火急火燎,她只安详地躺着。 妇人见男子不说话,也不敢再说什么,无奈只能坐在床旁,拉着少女的手,小声地抽泣。突然,妇人感觉手中的小手微微动了动,她惊诧地看着那静躺着的少女,只见她白皙的眼皮在微微颤动之后慢慢打开,一双干净的不容一丝瑕疵的眸子便赤裸裸地露在人们面前。 “水儿,你醒了?”这时,连一旁的男子也不禁露出欣喜之色。少女干净的眸子转了转,看了看房间,再转到身边的人身上。“姨娘。。。。。。父皇。”嗓子因长久没说过话而干涩着,但不难想象之前是怎样的动听。妇人还没说话,男子已开口:“水儿,身子有哪里不舒服吗?” “父皇,我没事。。。。。。只是感觉自己睡了好久,有些腰酸腿疼的。”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可把姨娘吓坏了。”妇女抹泪说着。过了一会,妇女望着床上的少女欲言又止,房里充斥着诡异的气氛。突然,一个太监进来,跪在地上说道:“启禀皇上,月国使臣说时辰不早了,问公主是否准备妥当。”男子一听,眼角微动,看了看床上的少女,道:“去回了使臣,就说只等片刻就好,下去吧。” “奴才遵旨。”太监走后,男子对着少女说道:“水儿,父皇虽不愿逼你,可如今已箭在弦上,由不得父皇,你还是早早忘了过去,重新开始吧。”少女听闻,沉默了半晌,然后轻轻地吐出:“好!”妇人和男子听到,都觉得不可思议,原以为要劝好久,甚至要花长时间,没想到她如此轻易地答应了。于是,妇人遣了宫女来为少女打扮。 迎宾殿中,月国使臣不禁议论,“怎么回事,我等已候多时,怎么还不见清皇和公主,不会出什么意外吧?”“是啊,早该出来了的。。。。。。。”就在大伙议论的时候,一个身姿玲珑,身着喜袍的女子在宫女的搀扶下走来,因头上戴着盖头,无法看清其相貌。前面走着一男一女。 “参见清皇,参见皇后。” “平身。” “谢清皇,皇后。” “让你们久等了,如今明澜已准备妥当,便上辇吧。” “清皇客气,既然公主已准备好,那就随我等去月国吧。”于是,那袭红影便在吹吹打打中被送上了车,临走前,清皇对着珠帘轻声说:“水儿,照顾好自己,若有事,可告知父皇,我清国的公主有资本任性。”说这样的话是不合理的,哪有嫁了过去还靠娘家的,可他就是要天下人知道,这是他的女儿,不能随便受人欺负。 “都说清皇宠爱女儿,如今看来,果然不假,请清皇放心,我朝子民皆懂礼节,不会对国母冒犯。”话音刚落,只见一身穿青衣,腰挂玉佩的男子缓缓走来,精致的脸庞带着温和的笑,瞬间激荡了许多少女的心。 “有九皇子这句话,朕也放心许多。” “如此,我等便先告辞了。” “嗯。” 于是,众人上马,喜乐声起,沈弱水从此背井离乡。城外的百姓在士兵的围堵下,只能在家门口看着好大的仪仗经过,但他们仍欣喜万分,想瞻瞻清国第一美女的容貌。到处都是喜气,有谁会想起几天前的那件丧事呢? 宫门前,原是热热闹闹的,现在却是冷清一片,一群宫女太监站在原地,只因前面的人儿未曾动过。“皇上,臣妾总觉得水儿不太一样了,心里有些不安。”“或许是想开了吧,她也该长大了。。。。。。。。” …………。。 车子行进在十字路上,马蹄声夹杂着车辇声。已坐了一早上的车子,这对从没经历过的沈弱水来说,绝对是个挑战,坐垫虽然柔软,可坐久了仍是止不住的疼,再加上没吃什么东西,她只觉得头晕乎乎的。在她快恶心犯呕的时候,终于听到外头有个声音传来,“停,所有人整顿休息。” “是。” 然后一阵马蹄声由远至近传来,在车辇旁停下。那好听的声音随之传来。“公主,用点干粮吧,此处到月国还需三天左右时间,先填饱肚子吧。”虽月皇欲册封她为皇后,只是玉牒还没下,所以他还是唤其公主。 “有劳九皇子了,只是请问我可以出去站会儿吗?” “外面有些冷,公主还是坐车里的好,可是下人们伺候不周?” “殿下误会了,她们伺候得很好,只是辇车坐了有些累,我想站会儿。” “那公主便下来站站吧,来人,给公主准备披风。” “多谢殿下。” “公主客气了,到了月国,父皇便会封你为后,自然怠慢不得。” “呵呵………这话听的倒像挖苦。左右还没到月国,殿下不必过于客气,按年龄来说,殿下比我还大,殿下只当在照看一个妹妹吧。” 慕清一总是温和的眉角闪过一丝异样,接着挂起了最常见的笑容,说道:“如此便听公主的。”听到允许,珠帘立刻被打开,盖着红盖头的娇小身子出现在眼帘,沈弱水看不到其它地方,只看到脚下蹲着个太监,似是要托着她下车,她暗中皱了皱眉,绕开那太监便跳下了车。周围突然安静下来,那伏着身子的太监迟迟感觉不到重量,偷偷地抬了抬眸,只看到大红的裙角从眼前闪过,人已走远。而慕清一的黑眸更幽深地看着那抹红。 想来也只有小樱不觉得奇怪了,她是沈弱水的贴身侍女,从小算是一起长大的,陪着她经历的许多,说起来比刚及笄的沈弱水还大上两岁,公主自小就是这习惯,待下人亲和的很,她七岁开始伺候她时,还觉得诧异,如今也都惯了。只是想想刚刚那群人的反应,小樱不免笑了出来。 “什么事这么好笑?” “公主你没看到刚刚他们那个诧异的样子,眼珠子都像要掉出来了,可不好笑吗?” “赶紧把笑憋回去,让人看了,得说没规矩的。”说完自己倒笑了起来,不知是笑小樱说的,还是笑自己假装正经。然而,小樱听到沈弱水的笑,反而敛了笑意。原以为公主这辈子都不会笑了,看到她开心了本应该高兴,可总觉得怪怪的。“公主,你……。。”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后面传来了男声。“不知什么事引得公主发笑?” “没什么正经事,笑小樱不会说话呢!” “公主一向这么可亲吗?”刚刚他也小小的震惊了一下,只是很快恢复了表情。 “母亲说人的贵贱不该由上天赐给他的多少来评价,真正高贵的应该是那些为理想努力拼搏的人,真心向善的人,所以从小我也学了一些,自是不敢在那些对工作勤恳的人面前摆架子。” 母亲?“想不到清国皇后如此深明大义,想法也超脱俗人,宫里的人该是幸福得很。” 沈弱水知道他误会了,也没有多解释什么,只笑笑,想到母亲,眼神不禁迷茫起来。慕清一见她不说话,红盖头下的她不知在想些什么,便也不说什么,只站在一旁看着远处的风景。鼻端传来一阵清香,淡淡的,似是茉莉的味道,让人不免沉醉。不久他们用了午膳,便又各自归队,一个上车,一个打马,继续行路。 车队在路上又行了两天,路上只中午和晚上歇了会儿,沈弱水干脆卧倒在榻上,闭上了眼休息,省得醒着的时候腰酸屁股疼。而走在队伍前面的慕清一也渐渐清楚,这公主的和善不像装的,这几日的相处,他竟觉得自己放松了许多,嘴角的笑也真实了几分。离月国都城只一日行路的距离了,此时,官道上,竟响起了一道快奔的马蹄声……… ------------ 第二章 皇后变太后 马蹄声越来越近,只见一个身着月国服饰的侍卫快马奔来,只是那侍卫穿的是丧衣。侍卫在赶到队伍前列时下马,跪在马前冲慕清一说道:“启禀九皇子,皇上已于昨晚驾崩,新皇在三日后登基。皇上驾崩前已下圣旨封明澜公主为皇后,新皇吩咐明澜公主即日尊为太后,封后典礼与登基典礼一同举行。”听到侍卫的话,慕清一带领众人下马,然后跪地向天叩拜。起身后,他对着众人说道:“父皇仙逝,举国哀悼,即刻将红字,喜布拆掉,并换上素衣。” “是。”众人扣答,然后纷纷解下红色的布条。 慕清一走到车辇前,对着珠帘跪下,声音还是那么温和,不悲不喜,“参见母后,父皇仙逝,不便吹打着红进城,望母后换上素衣,揭下盖头,回城后祭拜先皇。” “本宫知晓,皇上驾崩,本宫甚为哀痛,九殿下快快行路,好让本宫尽早赶去祭拜皇上。”真是好笑,居然有个比自己还大的儿子。话说回来,月皇驾崩了……。想着她竟不自主地勾了勾唇角,“终于死了吗…。。”,当她反应过来时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笑。 车外的慕清一在听到沈弱水的话后深深看了眼珠帘,然后起身命令队伍前行。众人无准备丧衣,便只脱下红衣。车内,小樱连同几个宫女伺候沈弱水换下喜服,穿上了一件素衣,头上的盖头和凤冠也揭下了,那一刻,纵使是女子也不禁看着她的脸失神,半晌回不过神来。 “非一般时候,你们不要忘了规矩,赶紧忙自己的事!”沈弱水冲着一群失神的人说道。 “奴婢该死,奴婢遵命。” 就这样,迎囍的队伍竟完全不见喜气,倒是多了一丝悲戚。一路上,休息时间明显减少,行进的速度也加快了许多。终于在第二天的午后赶到了宫门。守门侍卫见是为首的事九皇子,自然明白了这是明澜公主,不,应该是现在的皇后,几日后的太后来了,忙打开宫门迎接。宫中的哀戚氛围更为浓厚,到处挂满了白绫。车辇在七拐八拐之下停在了正殿,殿门口跪满了文武大臣,而宗室皇亲则跪在殿中。车辇刚停下就有太监用尖细的声音喊道:“皇后驾到!” 大臣们一听,立即转身,齐声说道:“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都平身吧。”车内传来一道稚嫩但颇具威严的声音。话音刚落,便见珠帘被轻轻撩开,雪白的裙角先入眼帘,然后是那玲珑有致的身姿,最后映入眼帘的是那倾城倾国之容。现场只听到一阵阵吸气声。饶是慕清一这样淡然脱俗的人也不禁挑了挑眉头,眼神深邃了几分。 众人的反应似乎并不能影响沈弱水丝毫,只见她庄严地从大臣们分开的道上走过,目光平静而肃穆,全身透着令人臣服的高贵气质。裙摆随着脚步的迈开来回晃动,于庄重中添了一丝人气,似是告诉大家这是个活人。片刻,沈弱水便到了殿门前的门槛上,迈过门槛,只见正殿中央摆放着一个灵柩,灵柩前跪着好几排人,最前排只跪了一人,想必就是那即将豋位的七皇子了。 宗亲们见她到来,纷纷叩首喊道:“参见皇后(母后)。”为首那人正好在沈弱水前方,回首的时候两眸不期而遇,也同时映着对方绝世的容颜………。 ------------ 第三章 初见 沈弱水和慕炙一两眸相撞,后者只在一瞬间眼前闪过惊艳之色后便恢复恭敬之态,头微低下,而前者却久久无法平静,眼睛整整睁了半分钟。她并不是没见过俊美的男子,清皇本就是个集英气与俊秀为一体的男子,再者那个“他”虽因长年生病而面色苍白,却也是个谪仙一般的人物。可眼前的人英气、俊秀、脱俗一样不落下,却又不是那么简单。有着精致至无可挑剔的五官,偏生多了双冷冰冰的黑眸,然而这样的眼神不会让人觉得迷茫,反而像是蓄聚海一般深远的智慧与精光。 沈弱水回过神之后,只觉两颊发烫,自己竟如此不自持,看一个男子发了呆。于是她遮掩般地捋了捋碎发,然后正声道:“不必多礼。”语罢,她缓步走向灵柩。在离灵柩几步的距离时提裙跪下,扬声道:“臣妾惶恐,未见天颜便与君离别。蒙皇厚爱,赐予后位,定尽忠尽责,不负圣恩,望皇一路走好。”说罢,朝灵柩扣了三下。殿中之人也纷纷跪拜。慕清一也在沈弱水进殿时尾随进殿跪在了前排。 月皇的灵柩于第二日破晓迁往皇陵。按习俗众人须悼念到破晓方可离去,所以沈弱水便只能一直跪下去。只可怜了她的肚子,在马车上摇晃得她吃不下粮食,一到宫中,还来不及吃什么就到了正殿,如今又要不吃不喝跪半天。只怕到了明天就该成史上唯一一个因饥饿而晕倒的皇后了。可这些也只敢在心里想想,谁也不会从她平静的面容下捉摸到这些。 这些大臣皇亲们心里是为这年幼的皇后惋惜的。不过及笄年华,又是闭月羞花之色,却从此要为一迟暮老人守寡,一生都要被锁在深宫之中。又见沈弱水挺直背,脸上无一丝阴郁之色,不禁油然而生钦佩之心。 夜幕慢慢降临,星星从黑纱后探出头,张扬着自己的光辉。偌大的正殿中,只有火花晕黄的光芒闪烁着。沈弱水静静地烧着冥纸,内心却是无比煎熬,双腿已跪了整整一个下午,没有变过姿势,麻木到好似已经不是自己的腿一般。她趁着光线昏暗,偷偷转眸看了眼跪在一旁的“未来皇帝”不禁诧异,他跪的时间比自己还要长,可看他的样子,仍然清风朗月,无一丝忍耐之色,难道这就是男人和女人的区别?再暗暗用余光瞥了眼身后跪着的众人,除了慕清一外的皇亲们虽跪的时间比沈弱水长,但比之慕炙一要短上许多。只见他们虽不敢有大幅度的动作,但也不免挪动,暗揉双腿。如此看来,这并不是男人和女人的区别,而是人类和非人类的区别!想到此,她暗暗抽动了下嘴角。而此刻的她并未注意到身旁的人儿瞥向她时闪过的异样。 “来人。”就在沈弱水决定听天由命时,身旁的人儿下了令,声音有力而干粹。马上就有太监上前附耳听命。过了一会儿,太监退开正殿,回来时手里多拿了一个垫子。待太监将垫子铺在沈弱水身旁时,她着实笑了一跳。只听那人毫无感情地说着关切的话:“母后大德,为万民表率,但望母后为万民珍重身体。” 话的意思是说她可以斜坐在垫子上?沈弱水挑了挑眉,看了眼慕炙一,轻声说:“皇儿有心了。”真是怎么说怎么别扭,十五岁的女孩叫一个十九岁的男人儿子?沈弱水无奈地在心里叹道。 换上垫子后,总算舒服了许多。而黑夜也渐渐揭开乌纱,纵容那霞光绚烂整个苍穹……。 ------------ 第四章 登基封后 天破晓时,王公大臣以及慕炙一、沈弱水带着月皇的灵柩到了皇陵。祭祀等程序结束后,沈弱水终于来到了属于她的地盘――清澜殿。 一到殿门口,沈弱水再也顾不得欣赏自己的房间就迫不及待地招呼宫女们上膳,这肚子再饿下去,恐怕以后再也吃不下东西了。 服侍的宫女们见主子虽地位显著,可仍是小孩心性,不禁暗暗好笑,忙准备了一些精致点心,顺便准备了热水伺候沈弱水洗澡。 沈弱水向来不喜欢脱得光溜溜地被人伺候,故挥退了其他人,连小樱也被安排在了外面。泡在热水中,她不禁舒服地叹了一声。手里拈着点心,轻轻咬了一口。嗯!味道不错。 后背贴着桶壁,她微扬起头看了看自己的宫殿,不是很华丽,但房里的每一件东西无不是精雕细刻的,材料也是最上等的,可谓是朴实中的极品。以后,或许就是一生,她只能在这个陌生的国度一辈子了吗? 不!不对!他说过会来接她的!落哥哥,不要忘了,水儿一直在等你……。。 接下来的两天,沈弱水不用做什么事,她只需要熟悉自己的房间和下人。除了坚持自己沐浴,其他的基本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除了小樱以外,还有两个贴身伺候的宫女――心蓝,心竹。两天的相处,让她们感觉到这小主子是个温和的人,她们伺候得也就更安心了。 终于到了第三天,是新主登基和册封太后的日子了。好像什么都在一瞬间忙起来。一大清早,沈弱水就不得不从被窝里起来,双眼惺忪,她索性就闭着眼随便她们穿衣、洗漱、打扮,伺候的人见她这样子都忍俊不禁。 直到头上传来沉重的感觉,她才不得不睁开眼。眼前是一面铜镜,此时镜中正映着一个如花容颜。平日不加修饰的脸已搽上了淡淡的一层脂粉,显得小脸活泼泼的,被修饰过的柳眉带着诱惑的味道,双唇亮闪闪的,引人犯罪。就脸来看,似仙又似妖。 这时硕大的凤冠从头上压下,振翅欲飞的凤凰在额头前方驻足,给稚嫩的小脸增添了几分成熟的味道。当这样的天之骄女出现在众人面前时,天地也为之震撼了,怪不得老皇帝临死前也要捆住她。 沈弱水庄重地站在红毯上,平静地接受大家的打量。突然,身后传来太监尖细的声音:“皇上驾到!”她缓缓转过身,只见一顶皇冠骤现,前沿的玉帘随着来人的走动而摇晃着。紧接着是那夺人的俊脸,眉宇间尽是霸气。然后是那挺拔的身躯。他很高,果然高人一等!沈弱水如是想着。 不知不觉中来人已到了眼前,又是两眸相对,气氛渐渐暧昧。慕炙一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然后向沈弱水拱了拱手:“参见母后。” “免礼。” 然后两人便在太监的宣旨中稳重地迈步在红毯上。“先皇受天号召,享乐尘外,今有七皇子德才兼备,文韬武略,甚为满意,故传位于七皇子。另皇后沈氏端庄大方,足为表率,册封太后,辅佐新皇……。。”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远远望去,那行走中的两人,竟似一对璧人……。。 ------------ 第五章 选秀 新帝登基后的第一个早朝就在绚烂的晨光中拉开了帷幕。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甫登基,为万民效劳,特恩准大赦天下,免百姓半年粮税,凡有违法纪而罪行不重者可释放,罪重至死者恩准其家人狱中探望,城中兴办学堂,有嗜书渴才之人,经考察无论年限均可入学。钦此。” “皇上英明。” “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听到太监的话,众大臣交头接耳了一会儿,然后把目光放在左丞相身上。在众人的期盼中,左丞相站出了身。 “启禀皇上,皇上登基,可后宫还无一人,朝中之事令皇上劳累,岂能再烦深宫之事。况皇上至今无子嗣,百官惶恐,谏言择日选秀,扩充后宫,为皇上分忧。” “臣附议。” “臣附议。” …… “百官心意朕深感欣慰,朕初接大任,无暇顾及此事,况后宫中有太后主持,无须朕操心,此事暂缓,众爱卿若真体恤朕,就把自己手头的事办好。” “臣等定当尽力,只是这……。”一位大臣正要继续说下去,就见上头传来丝丝冷意,偷瞄一眼,只见君王正用高深莫测的眼神看着他,立马吓得腿软,也不记得自己要说什么了。 早朝就在君王怀柔加眼神杀人的手段中结束了。 退朝后,御书房中。 “这帮人管得还真宽,连房里的事也要插上一脚。”一个身穿红袍的男子大大咧咧地坐在桌案前的檀木椅上,手肘抵着扶手,绝对是没有坐相,可看到的人却没觉得有任何不妥。其一是此人与皇上关系匪浅,再者他那妖孽的俊容加上这样的坐姿,只让人觉得风情万种。或许只有这样的人才能把红袍穿得无一丝女气,却又妖艳无比。 房中除了慕炙一、韩凌,还有慕清一。听到韩凌的话,慕清一还是那儒雅的样子,勾唇笑了笑,没说什么。 韩凌见没人应和,也不觉得无趣,立马就换了一个话题:“听说现在宫里那位小太后长得天妒人怨啊!啧啧,真可惜,大好青春就要凋零在深宫中了。” “她………似乎有些不同。” “怎么,看上人家了?才三四天时间,不会吧!,呵呵呵呵,她现在可是你娘啊。”韩凌不怕死地打趣道。 慕清一还是那温润的笑,只是当这笑一直跟着韩凌时,他不禁打了个寒噤。笑面虎!就因这一时的迟钝,他又做了件惊天动地的事。 “炙,人家现在可是在宫里啊,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你可有艳福了。” 闻言,桌案后的人终于抬头赐了他一个冷眼,“左相之女贤良淑德,与右相之子甚是匹配………” 话还没说完,韩凌就跳脚了,“我错了,真错了还不行。”真是腹黑男!谁都知道右相之子流连花丛,频繁出入留香阁,却又一片不沾身,真真是个花花公子。而花花公子最大的特点就是两袖清风,不被人捆着。让他娶妻真是要了他的命。 “人家才十五岁,大好年华啊,你们说,她会不会闹出点什么事啊?”韩凌还是不死心地说着。 “不过就是宫里多养了个人,你要是闲得慌,就去边关守着。” 韩凌终于不说话了,只撇了撇嘴。 而此时的清澜殿前可谓是热闹的很。早朝时皇上明显在推脱,可又不能多说什么,大臣们就只能来后宫中最有地位的人面前进谏了。 沈弱水看到来人时小小吃惊了一下,然后笑着说道:“今儿个什么风把你们都吹来了?” “参见太后,太后万福。” “平身吧。说说,是什么事。” “启禀太后,皇上至今未有妃子,为龙嗣考虑,臣等才来叨扰太后,希望太后能劝劝皇上,主持选秀,充斥后宫。” 原来是在皇帝那里碰了钉子,才找上她,沈弱水不禁苦笑。 “大臣们的心意哀家明白。皇上有自己的主见,哀家本不应插手,只是此事事关社稷,哀家会找皇上说说的,你们也不用太着急。”年龄虽小,可沈弱水说话还是一板一眼的。 “谢太后。” 众人退下后,沈弱水站在窗边沉思,又要见面了……。。 ------------ 第六章 二见尴尬 这天沈弱水第一次来御书房,才知道原来清澜殿与御书房离得好近,中间只不过隔了一个小花园和几条回廊。 沈弱水到了御书房时房门正关闭着,询了太监才知有几位大臣在里面商量国事。太监正要去禀告时被沈弱水拦下了。 “皇上日理万机,哀家岂能叨扰他们,等会儿他们散了你再去禀报吧。” “是。’ “太后,你看这梅花开得多好,我们去看看吧。”小樱提议道。本来是不习惯叫太后的,只是沈弱水怕惹麻烦,便让她改了称呼。 园中的梅花开得确实香艳,白皑皑的雪中那透露的殷红,像极了白皙女子脸上的红晕,透着娇羞。 心之所向,沈弱水也不抑制自己,笑了笑,轻声说了声好,然后踱了几步欣赏梅花。 记忆深处,那人受不得风寒,却总是愿意陪她在外边赏雪,然后回去喝好多天的药。他从不让她知道,直到有天被她发现,于是他们再也没赏过雪,可他却画了好多张雪景图说是补偿。 好久远的记忆了,如今她只记得那一句“你等我”。 想着,沈弱水不禁笑得更温暖了。一生中总有那样一个人,能让你回忆起来时在冬日仍觉得温暖。 “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沈弱水喃喃着。冬日的阳光照在她的脸上,平添了清丽,嘴角扬起的那抹笑,顿时令十几步之外的男子看走了神。 直到有太监来禀报说大臣们已经散了,请太后进去时,沈弱水才回过神来。转眸之时,只见前方的慕清一似微微低了低头,再抬头时他已恢复往日温润的样子,拱手道:“参见母后。” “免礼。” “谢母后。母后来了多时,怎不派人禀报,若受寒了怎么好。” “呵,你们商量正事呢,哀家怎能打扰,况且这园中梅景甚是撩人,哀家都舍不得离开了。” “母后说笑了,既无事,皇儿先告退了。” “嗯。” 慕清一走后,沈弱水便进了御书房。桌案前的人看到她进来,放下了手中的笔,走下陛阶,微屈身说道:“给母后问安。” “皇上不必多礼。”不知为何,与他相处时,沈弱水总不能像与慕清一相处时一般轻松。 “母后若有事,让下人们禀报就是,站在外面久等,怕会伤了身子。” “哀家明白。今日来御书房是想跟皇上商量件事。” “母后但说无妨。” “哀家初来乍到,月国的情况还了解不透,宫里的人也知不大全,想着招些官家小姐进宫,一来熟悉月国风貌,二来也解解闷。依皇上看是否妥当?” “母后说的有理,是朕考虑不周,母后着手去办就是。”话说到这里,凭慕炙一的才智已然明白,定是那日早朝那帮大臣见他无动于衷便去找了有说话权的人来。怪不得这几日他们不再进言。 慕炙一抬眸看了看沈弱水,沈弱水顿时有种被人看透的感觉。而慕炙一心里暗想,这女人确实不笨,找的理由也合乎情理,让人不好辩驳。 沈弱水被慕炙一的打量和安静的氛围搞得尴尬不已,微扯了嘴角,说道:“既然皇上也觉得可行,那哀家就着手去办了,皇上还有公事要办,哀家就先告辞了。”心虚间,睫毛微眨,像精灵一般。 慕炙一收回打量,同样毫无表情地说道:“母后走好,来人,恭送太后。” “遵旨。” 终于走出了那令人窒息的房间,沈弱水轻轻吐出一口气,然后平静地迈步走回寝宫。 御书房内,慕炙一拿回笔,坐在桌案前,此时脑中竟不自主得想到那眨动的双睫……… ------------ 第七章 百花宴 “太后有旨,于御花园备百花宴,宣朝中大臣女眷入宫。” 指令一下,各个大臣家里便忙开了花,无论是官妇还是未出阁的小姐都精心打扮了起来,大抵也知道了这次的宴会有什么样的目的。 沈弱水是个怕麻烦的人,虽然举办了百花宴,终也是懒得安排什么,所以琐事都交给小樱安排下去了。忙了一个上午,御花园布置得井井有条,桌案什么的都摆得妥当。 陆陆续续有些妇人和小姐前来,挑了适合自己的位子坐下,然后拉着认识的人东家长西家短得聊了起来,有女人的地方总是少不了热闹。 外边已经锣鼓喧天了,可清澜殿里还是安静一片。沈弱水有午睡的习惯,而下人们又不敢打扰她,以是只有等她自己醒来。 沈弱水醒来是一炷香时间之后了,本来宫女们要给她梳妆打扮的,可她嫌麻烦,况且已经让人家等许久了,怎好意思再拖拉,索性就只穿了件青色的连裙,走向御花园。 一走到御花园就听到了女人的交谈声。 “怎么太后还不出来啊,该不会忘了吧?”说话的是个玲珑剔透的女孩,小脸圆润润的,平添了几许可爱,说的话也多是不懂事的好奇,并没有埋怨。 随行的太监见沈弱水在回廊驻足,抬眸看向那个说话的女孩,便解释道:“那是秦将军家的独生女秦玉瑶,上月刚及笄。” 沈弱水正要抬步,又听到一个女声响起:“胡说,这种事太后怎会忘记,在宫里说话也不注意。听说太后是个倾城的美人,玉瑶,今日我等有眼福了。” “那是秦小姐的表姐,左丞相府的二小姐杨月真,今年十六。”那也是个美人,带着江南的婉约,眉梢尽是诗情画意,定是个博学多才的人。 “太后驾到。”太监在后方说道。 众人听到,立即起身抬眸望去,只见一妙龄女子着一身浅色罗裙出现,未施粉黛的脸白皙光滑,举手投足间又是威严又是活泼,嘴角还挂着温柔的笑。 “表姐,太后果真好看,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了。”秦玉瑶在暗地里扯了扯杨心真的袖子说道。 “嗯。”这回杨月真也没责怪她的不规矩,轻声地应道。 “参见太后。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不必多礼,都起来吧,今日只是寻常宴会,众位不必拘谨,哀家一时贪睡,让众位久等了。” “太后严重。” “心蓝,心竹,给各位备茶。”吩咐后,沈弱水走到自己的位子上坐下。 “众位都尝尝,这是哀家从清国带来的茶叶。你们尝尝与月国的有何不同?” 现在就开始考品茶了吗?各小姐心里忖度着,然后端起面前的茶盏,滤开茶叶后轻轻抿了抿。 “都说月国盛产好茶叶,果然不虚,太后带来的这茶清香沁鼻,不苦不涩也不算甜,可偏偏能使唇舌流连,真是与众不同。小女不才,曾听说过月国的十里香便是芳香扑鼻,莫非我等有幸尝到!” 女子说话时已有太监附耳解释道,原来这是户部尚书的千金孙菁。 “孙小姐真是见识不凡,哀家带来的正是十里香呢!” “太后有所不知,孙家长子便是从事茶叶买卖的,想必孙小姐也有所涉猎。”说话的是兵部尚书的女儿姚千寻,素来听闻兵部尚书之女与户部尚书之女不和,果然如此,话听着像是赞扬,可实际却嘲笑孙家长子不入仕,偏偏做起买卖。 听到这话,孙菁咬了咬牙,大哥弃政从商,在家里时便被父亲训了不少次,她虽然不反对,可此时被嘲讽只觉得羞愧。 “原来孙少爷做茶叶买卖,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想必凭借孙少爷的才智生意定不错,哀家平日没什么爱好,就好品茶,倒是和孙少爷兴趣相投了。”沈弱水倒是没想过偏帮哪个,只是看不惯暗语伤人。 “如此是大哥的福气。”孙菁见太后帮忙说话,忙和道。 接下来的谈话还是没什么营养,沈弱水就随便提了些无关紧要的,那些官妇和小姐倒像是捡着什么了一样聊得很开心。 谈话渐渐无趣了,沈弱水以更衣为借口离开了御花园,小樱去清澜殿拿披风了,其他人也被沈弱水支开,她一个人坐在假石上,手撑着脑袋,眼睛望着水面出神。 明明可以很热闹,可她却觉得更加寂寞。 正当沈弱水出神时,后面传来一道调凯的声音。 “不知美女是哪个宫的?” ……………。 ------------ 第八章 偶遇 沈弱水回头看去,只见一身穿红袍的男子慢慢走近,男子长得极为妖孽,又不会让人觉得他像女人,跟慕炙一倒是完全不同的风格。 在沈弱水打量男子的同时,韩凌也在打量眼前的女人,容貌绝色,最迷人的还是那双眸子,水汪汪的,透着单纯。再看看她身上穿的衣服,不像是主子,却也不是一般的下人,一时间倒让他一阵好猜。 他也是听说那太后竟办了个百花宴意图给慕炙一选妃,所以来调凯一下慕炙一,结果又被腹黑的皇帝阴了一把,本来还郁闷着,不想有如此艳遇,也算没有白走一趟了。 “不回答?那便让在下猜猜。莫不是太后宫里的?” 沈弱水听着他戏谑的话,挑了挑眉,然后看了看自己的着装,今天出来得急,没换衣服,也没怎么装扮,怪不得这人会把自己看成是个婢女呢! “公子眼力真好,奴婢正是太后陪嫁的丫鬟。” “早闻太后容貌惊为天人,看来并不假,连服侍的宫女都被熏染得比官家小姐俊俏许多。” “公子谬赞了,不知公子府上何处?” “闲人一个,没什么赫赫有名的背景,平生就爱东逛逛西走走罢了。” 闲人?没背景?一听就知道在说谎,没背景的人能出入皇宫没人阻止?沈弱水也不拆穿他,倒是对他说的东走走西逛逛感兴趣。 “公子时常在外面玩,定是对京畿甚为了解吧!” “还行吧,,也算是略知一二。”韩凌看着她因自己的话顿时发亮的眼睛,不免好笑。这宫女大概没去外面的世界见识过吧。 沈弱水其实心里很想跟他说请他带她去外面的世界走走,或者就给她带点玩意儿玩玩也行,可毕竟这是不合规矩的,所以她只能压抑心中的渴望,淡淡地笑着,不说什么。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奴婢名为小樱。”差点就自报家门了。沈弱水吐了吐舌头。 韩凌看她调皮的动作,以为她是为自己的不规矩窘迫,想着这宫女到底与月国的宫女不同,不死板。再看她极为忍耐的表情,不禁开口:“看你初来乍到的,以后怕也是出不了宫的,不如我给你带点京城里的玩意儿给你解解闷。” “公子说真的。”沈弱水自来到月国后还是第一次真心的开心。 韩凌看着那瞬间绽放的笑颜,顿时失了神,再看到她期待的表情时,以手掩鼻,微微咳了一声,答道:“自是真的,以后每半个月,我来这里给你带点东西,若你不在,我就把东西放在这假石下面,你若得空了再取,你看如何?” “自是好的,多谢公子。”沈弱水听到他的话,笑得更欢了。 韩凌本还在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奇怪,如今看到沈弱水的笑容,也便释怀了。反正平时也算闲着,宫里也是常走动的,就当顺便罢了。 远处隐约传来了脚步声,沈弱水赶紧对韩凌说:“太后来寻人了,奴婢不便久留,那公子,我们半月后见,我先走了。”脚步声越来越近,沈弱水连“奴婢”都忘了注意,直接提起裙角就往脚步声传来的方向跑去,也没注意身后的人怎么回答的。所以也没看到身后的人失神的看着她跑开的方向,喃喃着“小樱……。” “太后,奴婢正要去寻你呢,眼见出来也够久了,还是回御花园吧。”小樱一边给沈弱水披上披风,一边说道。 “好,我们回去吧。”心情开心了,也顾不得接下来无不无聊了。 回到御花园,与那些官妇小姐们又啰嗦了几句,沈弱水便让她们各回各家了。 另一边,御书房中,已有眼线回禀了御花园中发生的事,桌案前的男子不发一言,心里想着,喜欢品茶?…………… ------------ 第九章 约定 时间过得很快,开心的日子总是很短。沈弱水天天抱着从假石下面取回的玩意儿,玩得很开心。每天基本都是在清澜殿里过的,和慕炙一也没什么交集,倒落得轻松。 小樱看着一天天多起来的玩意儿,忍不住问沈弱水是哪里来的,可沈弱水总是噙着笑,然后狡黠得说是“秘密”。日子一长,小樱也懒得追究是哪里来的,倒是和沈弱水一起玩上了。 而另一侧的右丞相府中,小四总觉得少爷最近很奇怪。虽说以前也经常出去逛,可一般都直接去酒楼或留香阁,如今竟频繁逛起了集市,而且老买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其实不止小四,宫里的那位都觉得奇怪,这几天韩凌有事没事地往宫里跑,饶是淡定如慕炙一也不免觉得诧异。 其实韩凌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明明说好是每半月来一次的,可路过集市时,就禁不住去看看有什么好玩的,然后顺手就买了,买了自然就塞不住了,一个劲的往宫里送。本来还担心假石下面会放不下,后来看见前几天的东西早就不见了,心想那宫女定是天天来看的,也就不管不顾了。 韩凌和沈弱水并没有见过几次面,偶尔的一两次时间也很短。不过这并不影响他们交流,他们会通过纸条的方式传送信息。有时候只是简单的一两个字,可两人都觉得好像找到知音一般。 这天,沈弱水和韩凌见面,韩凌冷不丁得在沈弱水面前提起了过几天京城里要举办的万朝会。 “万朝会是干什么的啊?” “就是大家出来放孔明灯,还有放河灯的,把愿望都写在灯上,许个愿什么的。”万朝会向来都是很热闹的,韩凌这种闲人自然不会落下,倒不是真去放什么灯,就凑凑热闹。 “全城的人都去,那不是很热闹吗?” “自然是很热闹的,几乎家家户户都出来了,偶尔会有本地的达官贵人或者富商通过文采比赛募捐银两的。” “是吗。”沈弱水咬了咬牙,终是抵不住心底的渴望,抬头可怜巴巴地对韩凌说:“奴婢有一个不情之请。” “你可以说说看。”韩凌诧异地说。 “可不可以请公子带我去看看万朝会啊?” 这回韩凌是真的目瞪口呆了,半晌没接过话,只傻傻地看着沈弱水。 沈弱水见他长久不说话,以为他不愿意,所以紧张地解释:“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如果被人发现了,我会自己负责的……。而且……。。而且你也可以不用管我,到时候约个地点,我自己过去就行了。我……。我只是没见过外面的世界……。”说道最后,她的声音已经小的不行,甚至带着点哽咽。 韩凌终于回过了神,忙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想你不是伺候太后的吗,要是出去了不会被发现吗?” “太后身边有很多人伺候,况且她一般不习惯有人贴身伺候,奴婢平日里也就是打理打理花草的,所以不会有人注意。” “那好吧,那万朝节那天的黄昏,我们在这里见面,晚一些我送你回来。”韩凌在心里默念着,韩凌你居然舍不得拒绝。 “多谢公子。”沈弱水喜出望外。 韩凌看着她笑靥如花的样子,顿时觉得自己的行为是值得的。“你也别叫我公子了,我姓韩,你可以唤我韩大哥,我可以叫你小樱吗?” “如此是我占便宜了,韩大哥。” 两人相识而笑,这时的韩凌还不知道,未来当知道她确实一直把他当大哥时,他心里是多么酸涩和无奈。 两人分开后,沈弱水回到清澜殿,脑中一直在想如何制造太后还在皇宫的假象,终于想了个办法。 第二天,从清澜殿中传来太后懿旨,宣各王公大臣之女万朝节入宫……… ------------ 第十章 暗度陈仓 太后懿旨颁布的蹊跷,听闻之人各有各的心思。 御书房中,慕炙一正在批阅奏折,忽然有太监来禀报太后懿旨。听罢,慕炙一总是无表情的俊脸上两道剑眉微锁。 万朝节是个大日子,城里百姓的活动自是丰富而热闹,换成平常的宫里,也是热闹的,只是自慕炙一登基以来,宫中除了太后这女主人,便没有其他的妃嫔,所以无需大肆举办活动。如今这所谓的“群芳宴”又是怎么回事?上次是百花宴,这次又办宴会,这太后可真是闲不住。 而观之那些千金小姐们,倒是欣喜的很。上次入宫,除了熟悉一下御花园,见了见太后,没有一点其他效果,也没听说太后有意推荐哪位小姐。这次宴会,举办地点是露台,免不了要表演一下才艺,一定要好好表现,在太后心中留下好印象,离那位置便近了一步。接下来就是又一轮铺天盖地的梳妆打扮了。 露台地方大了许多,宾客席的距离还算不远,而主位就离得比较远了。以是当所有人都入座时,只见太后脸上挂着白纱,看不清脸。一旁的太监耍着他尖细而有力的声音,饶是距离有点远,又有微风,可仍能让所有人听见。 “太后偶感风寒,不宜吹风,而念尔等久备多时,不忍散宴,故备面纱,有关事宜交予奴才告示。” “太后万安,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平身,都坐吧。”大家只听到一声沙哑的嗓音。看来太后果然受寒了。 于是,接下来的活动安排就由随侍的太监代为通告,无非就是让各小姐表演才艺,然后写心愿放河灯。 另一边,沈弱水坐在起动的马车里,待出宫门后,就迫不及待地掀开车帘,外面果然热闹非凡。人山人海,摩肩接踵的,家家户户门前都亮着灯,小摊摆了一片。 最是平凡的幸福,难以企及。 马车在一个弄堂里停下,韩凌笑着对此时掩不住欣喜的沈弱水说:“里面的人太多了,马车进不去,我们下车走着逛吧。” “自是好的,听韩大哥的。” 沈弱水下了车,跟在韩凌身后。由于是晚上,再者沈弱水的打扮甚为朴素,倒是没有人注意到她。 她无拘无束的游窜在各个小摊中。突然,沈弱水眼前一亮,韩凌只看到白色的裙角在眼前闪过,便不见了身边的人,环顾左右,终于在一个卖面具的铺子前看到了那抹倩影,不免好笑。 走近时,只见一个兔脸在眼前晃荡,那绝世的俏脸被遮了大半,只留一双纯真的眼眸湿漉漉地闪着光芒。 “韩大哥,好看吗?” “嗯,兔子很配你。”白白的,嫩嫩的,纯纯的,扑通扑通跳的……。各种相似。 “那我要它了,老板,我要买………。”话还没说完,她突然尴尬地回头,对着韩凌道:“韩大哥,我没带钱,你能不能借我点啊?”说完才想起,宫里头那些玩意,也是白拿的,算起来应该欠了他不少钱,顿时觉得更不好意思了。 “老板,这个面具我买下了。”韩凌说着,递了几个铜板给老板。然后带着沈弱水走了。铺子的老板望着两人的背影喃喃道:“好俊的一对男女啊……。” “韩大哥,钱我回宫会还你的。”她没有带钱的习惯,就算没有那个他,也有别人为她付钱,所以她从来不考虑这些东西。 “公子我别的倒是缺的很,可就是不缺钱,你不用客气,当买你一声大哥吧。” “那可谢谢大哥了。呵呵。” 随着夜幕的加深,人潮越来越汹涌,一个不注意,韩凌和沈弱水被分开了几步远,中间挤着其他人。 见势不对,韩凌忙冲沈弱水喊道:“小樱,在望香茶馆等我。” “好。” 过了一会儿,沈弱水被挤到了墙边,视线内已没有了韩凌的身影,她努力寻找望香茶馆,就在转弯的地方,不小心撞上了一堵肉墙………。。 ------------ 第十一章 意外不断 鼻端传来属于男子的阳刚的气息,混含着淡淡的竹香。额头贴着对方的胸膛,隐约能听到那平稳的心跳声,相贴之处传来热度,惹得沈弱水双颊发烫。 她倏地抬头,正对上那幽深的目光,顿时双孔睁大。 慕炙一微低下头,看到一张可爱的兔脸,而那唯一露着的眼睛中闪过的惊讶让他挑了挑眉,鼻端是女子独有的香味,夹着花香,只淡淡的,却极为好闻,记忆中好像有闻过这样的味道。 看到两人相撞,立马有侍卫走上前来,“主子……。。” 看到沈弱水因来人而吓一跳,慕炙一随即说道:“无事。” 沈弱水心里却是愁肠百结,没想到在宫外还能看到他,幸好有戴着面具,不然一定有麻烦了。不过此地确实不便久留了。 于是,沈弱水故意压低了声音,说道:“公子,抱歉。”然后头也不回地跑开了。 慕炙一看到她火急火燎地跑开,并没有在意,回过身继续往目的地走去。今日,他卸下龙袍皇冠,只着一身寻常公子哥穿的锦衣,然与身俱来的贵族气息却是如何也掩不去。 沈弱水走了一会儿,还是没找到望香茶馆,便决定寻个人问问。只见前面一个瘦高的男子伫立着,背影透着温和的气息,与记忆中的那抹背影极为相似。她不由自主地走上前,开口问道:“公子,请问您是否知道望香茶馆怎么走。” 那男子听到沈弱水的声音,背影似乎僵硬了一会儿,然后慢慢转过身。 入眼的确实是熟悉的面孔,却不是想象中的那张脸。但沈弱水已经顾不上失望,在男子转过身来的时候,她就开始怨怒老天,怨怒命运,却又极度感激脸上的面具了。 那男子谦和有礼,精致的脸庞透着书卷气,但举手投足间的高贵气质让人无法忽视。这男子正是慕清一。听到女子的声音,他第一感觉就是那宫里头的小母后,可想了想又觉得不可能,宫中正办着群芳宴呢! 慕清一正要回答沈弱水的话,却听近处响起一阵敲锣打鼓声,有人一边敲锣一边喊着:“猜灯谜喽,孙公子拿出赏金一百两,拔头筹者可得,快来猜灯谜哦………。” 一听有灯谜猜,沈弱水也就顾不上慕清一了,赶紧随着人群跑去。在月国时,也有节日是猜灯谜的,她总拉着齐落一起去。月皇皇后见有齐落陪着,也不反对,只让他们小心别误了时辰,毕竟齐落是值得信任的。所以沈弱水别的喜好不多,倒喜欢猜猜谜。 慕清一看着在人群中穿梭的倩影,不由笑了。竟连背影都有些相似。可终究不是,那女子从来谈吐行为都大方成熟,哪见过这般活泼的样子。摇了摇头,朝着女子的方向走去。 沈弱水在快到高台时看到了韩凌,赶紧拉着他要去猜谜。韩凌见她兴奋的样子,不忍拒绝,又想望香茶馆就在旁边了,便答应了。凭着沈弱水娇小的身躯,他们硬是挤到了前排。 只见高台上有一张桌子,桌上放着本次比赛的奖赏。白花花的银子值得这许多人追求。韩凌笑着说:“这孙公子还真是个奇人,父亲是户部尚书,可他偏偏不入朝,倒做起了买卖。如今还一掷千金,果然非一般人。” 沈弱水听着暗暗点头,心想着原来这就是孙菁的兄长,果然是个奇人。 马上,台上就有人出来主持:“本次猜灯谜活动,采用加分的方法,答对一题得一分,谜面结束后,分数最多者获赏银。第一题给出后,答案有多样,没答出或答得不合理的便不能再加入下一题目的竞猜。” 人群响应着。主持的人立马给了一个谜面:兴会无前。 ………。 ------------ 第十二章 猜谜 过不了多长时间,就有人给出了答案,大家都猜是“公”字,有人几乎同一时间答题,便算都答对了,再迟一些答的,就没资格了。 “我猜是佥字。”就在大家要准备下一轮比赛时,沈弱水开口了。 “姑娘何解?”主持的人追问道。 “取兴、会、无三字的前半部分拼字啊。” “此确也为正解,姑娘可继续下一轮。” 韩凌看着身边的女子,总觉得她能给人无穷无尽的惊喜。她的思想总可以跳出常人的范围。 有资格下一轮的人微微站到了前排,其中只有沈弱水一个女人,显得有些突兀。然而沈弱水被字谜吸引着,倒没有在意。 高台一旁的望香茶馆二楼,一扇窗户开了一道缝,隐隐透出房中的光亮。此时,房中正坐着一个男子,身旁站着个小厮。那男子的手“百无聊赖”地搭在茶杯上,轻轻地摩擦着,双手清瘦而白皙,适合牵手。 男子长得清秀,此时又闲适的很,看上去如世外高人一般。他的眼光透过窗缝轻轻掠过高台一块的情况,然后收回目光,轻抿了一口杯中的茶。 台下的人数越来越少,而沈弱水却一直保持在队列中,人们开始对这个才女充满好奇,看她玲珑的身段,想必面具下面是一张绝色的脸。 终于最后只剩下两个人了。主持的人又给出了一个谜面:桃花岛上桃花谢,旧雨楼头旧雨游,打一个字。剩下的两人开始沉思。 一旁韩凌微微思考了一下,然后松开眉角,想是有了答案,但他没有对身旁的女子说,想来她也是希望靠自己的真本事。看她沉着应对每一道题的样子,韩凌只觉得心底有一块地方变得柔软。 与沈弱水竞猜的男子眉头已经皱到了一起。沈弱水心中已有答案,偷偷看了眼竞争对手,被对方的样子逗乐了,忍住只抽动了下嘴角,然后轻轻吐出答案:“是个枭字。” 就在沈弱水答出谜底的时候,不知从何处飞来一块石头,正好落在台上主持的人的面前。那男子环顾左右,不见有任何异样,看石头上有附着一张纸,便打开一看。洁白的纸面上只显现着一个刚劲的“枭”字。 主持的人微微一愣,然后想到一定是个中高手,他扯了扯嗓子喊道:“是哪位高人答对了题目,可否现身?”话出许久,现场一片安静,没有什么高人出现。主持的人也不再纠结,对众人说:“此题这位小姐和匿名的一位公子答对了,前一句中,用“桃花谢”抵消了前面的“桃花”,剩“岛上”两个字,用方位法,就得出了岛字去掉山剩下的那一部分。后一句,同样抵消了“旧雨”二字,得“楼头”的“木”字,两部分组合,就扣出底“枭”字了。” 解释一出,现场一片唏嘘声。听起来简单的很,可就是猜不出来。主持的人见现场只有沈弱水一人,暗中还有一位高手,也不敢马虎,拿出了最后一道谜面:一字生得奇,共唱四出戏,第一出霸王举鼎,第二出王婆骂鸡,第三出武松打虎,第四出吴汉杀妻。并告诉大家此局已时间为限,谁先答出算谁的。 沈弱水并不在意是否能夺得头筹,她只是享受猜谜的乐趣,于是仍然极为淡然地读题。她刚读完题目,就见另一块石头如刚才一般迅速飞过,同样附着纸条。主持的人打开纸条,并公示于众。白纸上只一个“捌”字,清秀而刚劲,如游龙一般。沈弱水一见立即被吸引住了。而一旁的韩凌看到字,倒是挑了挑眉,带着点玩味。 主持的人说道:“这位公子的回答是正确的,。“举鼎”用“手”(扌),“骂鸡”用“口”,“打虎”用“力”,“杀妻”用“刀”(刂)。用来合成谜底为”捌。这位姑娘对不住了。” “无碍。”沈弱水笑了笑。 “既然公子答对了,就现身领取赏金吧。”主持的人又扯开嗓子冲着四周喊道。大伙虽然因没拿到赏银失望,但也非常想见见那位高人。然而话落很久,也没见到有人现身。主持的人一时犯了难。 就在鸦雀无声的时候,一道声音传来,如叮铃的溪水般润透人心,“给那位公子留一百两,这一百两就给这位姑娘吧。”来人正是刚才在望香茶馆楼上喝茶的男子。 主持的人见来人,忙殷切地走过去问候声“公子”。 沈弱水听到主持的人的话,反应过来,这就是传闻中的孙公子了。一身高雅的气质倒不像是个商人,只是眼角流露的智慧符合了这个形象。 刚刚台上的男子听主人吩咐,立即应声,准备将赏金拿给沈弱水。沈弱水忙拒绝,“我不需要赏银,再说也拿不回去,就给在场的大伙每人分点吧,也增增喜气。只是,可否将刚才的那张白纸赠予我。” 听到沈弱水的话,男子回头看了看主子,有主子在,他哪敢自作主张。只见孙玉祈点了点头,于是把一百两分给了现场的人,然后将刚才的白纸递到沈弱水手中。 沈弱水愉快的接过,放到袖中,然后和韩凌一同离开了。身后,孙玉祈在台上站了一会儿,也离开了。现场只有分到钱的人的欢笑声……。 ------------ 第十三章 假装 猜谜猜得开心,沈弱水脸上的笑容多了许多。韩凌领着她走向望香茶馆,茶馆老板似乎认识他,差了一个小二领他们到天字号。 沈弱水一路上打量着望香茶馆,发现这里不似馆外的锣鼓喧天,摩肩接踵,好像从闹市中分割出来的一部分,茶馆的设计极是雅致,还摆放了许多盆栽。来茶馆的人看上去都斯斯文文的,沈弱水第一眼就喜欢上这个茶馆了。 韩凌见身旁的人可爱地四处看看,偶尔还轻轻点了点头,看来她对这个茶馆印象不错,心里不由得小满足。只有为数极少的人知道这个茶馆的幕后老板其实是韩凌。外人眼中的他除了右相之子,有副好皮囊,爱美女,生性风流外,其它身份知道的就不多了。 沈弱水只顾四处环顾,并不知身旁之人的想法。待小二将他们带到楼梯口向上走时,她在不经意的抬头间,看到了极其不想看到的人。 世上的事离奇的很,有些相见的人即使四处搜寻,花尽心思,也无法找到;可偏偏有些不想见的人,就会在一个抬头,一个转眸间遇上。 沈弱水觉得世界真小,刚刚才遇上,现在又看到了,她努力把目光转向门口的木签上。“天字号”,这下绝望了。沈弱水努力在脑海中寻找出路,记忆中的画面涌上心头,来不及多想,她就捂着肚子,牙齿咬着下唇,半弯起腰,眉头紧紧皱着,像是在忍受极大的痛苦。 韩凌走了几步,见后面没有声响,回头一看,只见沈弱水捂着肚子,忙回头扶起她,紧张地问道:“小樱,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肚子……。。肚子好痛……。”沈弱水仿佛用尽全身力气般努力憋出了一句话。 韩凌见状更着急了,赶紧遣小二去招一个大夫。小二也不敢马虎,向前的脚步立即收回,就要转身去喊大夫,却被沈弱水叫住。 “不用了,这是旧疾了,小的时候……。。小的时候受冻过,后来偶尔会……。。会这样,只要……。。只要躺一会儿就好了,我……。我还是先回马车吧,韩大哥,你有事先办,我去马车上等你。”说完,沈弱水就要转身走开。 突然,沈弱水只觉得重心上移,回头时看到了韩凌的脸,手在刚才的惊吓中已环在了韩凌的脖子上,耳畔是他突然变深厚的声音:“你确定只要躺一下就好吗?” 沈弱水没回过神,无意识地点了点头。接着就感觉到韩凌大步迈开了脚步。 他是多么的担心,多么的着急,往日里云淡风轻的脸,此刻多了属于人的表情,多么相似的两个人啊!同个谎言,收获到了同样的反应。 现实和回忆仿佛交错在一起,沈弱水在毫无察觉中已唤出了那个名字:“落哥哥……。” 前进的脚步似乎停顿了一下,韩凌低头看了看沈弱水。当触及那双眸子时,沈弱水突然清醒,忙低下头,平复心情。 韩凌听到沈弱水的低语,可没听清楚具体是什么,垂眸去看时,只见她目光游离,好像在透过他看别的东西,然后她又立刻低下了头,他皱了皱眉,没问什么,继续往前走,可心里却存了一个疑问。 就在停顿的瞬间,有路过的人撞了一下韩凌,趔趄之际,沈弱水脸上的面具掉了下来,露出了那张沉鱼落雁的面容。韩凌走得快,再加上每个人都玩着自己的,倒没有多少人注意到这一幕,可谁也没看到望香茶馆那突然起身的人……。 ------------ 第十四章 瞒天过海? 望香茶馆天字号房中,慕清一坐在窗边,百无聊赖地看着楼下来来往往的人群,抿着手中的茶杯,清香馥郁,沁人心脾。他微转过身冲着坐在对面的慕炙一说道:“这茶可真香,听说是和孙大公子做的买卖。茶叶这般好,怪不得能发一笔财,连官都没兴趣做了。” 慕炙一也轻抿了口茶,然后不慌不忙地说道:“是个有谋略的人,恐怕不是表面上的那么简单。” 慕清一闻言,扬了扬眉,又回头看向窗外。突然,一抹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前。韩凌?他怎么在下面不上来?还有,他抱着的是谁?正当他诧异时,韩凌似乎停了一下,后面有人撞上来,他竟没避开。慕清一皱了皱眉,然而下一刻,他直接猛地站起了身。 撞力使女子脸上的面具倏然落下,露出那绝世且熟悉的脸,正是今晚在皇宫中举办宴会的主人。慕清一显然不敢相信,待想仔细看时,韩凌已抱着女子走出了视线。 慕炙一看着自家弟弟突兀的表现觉得奇怪,他很少在人前露出这种表情。往窗外一看,并没有什么不妥。 慕炙一敛着气问了一声:“发生什么事了?” 听到兄长的话,慕清一回过神来,眉头紧皱着,可他还没弄清楚是不是那个人,自然不便多说,于是只摇了摇头,口上说着无事,心想待韩凌过来时问问他。 口中说着无事,可眉宇间并没有放松,显然并不是真的没事。可慕清一没说,慕炙一自然不会去问,他也相信慕清一会处理好的。 那一头,韩凌把沈弱水放到马车里,沈弱水对他说自己已经好多了,让他忙自己的事,她会在马车上等他。而韩凌只对她说了声等他一下,就先走开了。 韩凌一路奔回望香茶馆,到了天字号后,冲着里面的两人说:“清、炙,我先离开一下,有个朋友出了点状况,我先去处理一下,马上回来。”说完他就马不停蹄地走出了房间。 慕清一正想问他,却没了机会,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走开,心里有些失望。而慕炙一则是奇怪,韩凌什么时候交了个这么重要的朋友? 空寂的马路上,马车的车轮滚动声异常响。车内,沈弱水的脸色已好了许多,韩凌总算放了会儿心。宫门口,守门的人虽对韩凌来来去去的行为感到奇怪,却 也没阻止。马车一路顺利地开到了两人初次见面的地方,临别前,韩凌还嘱咐沈弱水回去好好休息什么的,沈弱水一一应下,为着他的关心感激。 分开后,沈弱水并没有直接回清澜殿,而是往露台方向走去。她躲在离露台较近的大树后面,学着布谷鸟叫了声“布谷布谷”。然后偷偷打量着露台上的情景。 坐在高位的“太后”听到暗号,总算松了口气,再假装下去就撑不住了。台下的小姐们早就表演结束了,她除了对个别自己觉得很不错的表扬了一下,别的话也不敢多说,怕露马脚。现在无非就是在喝喝茶,聊聊天。沈弱水没回来,她也不敢轻举妄动。如今她回来了,自然就该散宴了。于是,吩咐太监撤宴,让其他人也都回去了。 一到清澜殿,小樱就开始抱怨了,“太后,你快吓死我了,下次我可不敢帮这个忙了,况且你出去也不带上我。” “我要怎么带你嘛!我自己都是央了人偷偷带出去的。好了,下次不让你干了。”沈弱水不好意思地说。 皇宫这边是瞒过去了,可韩凌那边还有个问题等着。 韩凌送完沈弱水,就往望香茶馆赶去,等到了天字号,看到那两尊佛还在,没说什么,恢复了以往放荡不羁的样子,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端起茶杯大大喝了一杯茶。 慕清一总算看到他回来了,忙问道:“是什么朋友啊,发生什么大事情了,要你这么尽心尽职的?” 韩凌闻言,目光闪烁了一下,接着敷衍道:“就最近刚认识的,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已经解决了。听说太后在宫里办了群芳宴,你们居然都没参加?” 慕清一看他一副敷衍的样子,明显知道他不愿意说,再问下去也无趣,只能想别的法子了。 慕炙一听到韩凌的话,没搭理,继续品尝手中的茶。方才的意外很快被三人忽略,他们开始商讨大事……。。 ------------ 第十五章 试探 来到月国已经有几个月了,今天还是第一次看到下雨了。早春的天气还是极为寒冷的,沈弱水本在书桌前练字。张张白纸上都只写着个“捌”字,可总与原来那张有着区别。练到累了,抬首之际,看到外面下起了雨,又实在不愿意窝在清澜殿里,于是披了件斗篷就出了清澜殿,随行的只有小樱、心蓝、心竹还有高喜。 在清澜殿住的日子不长不短,人缘也不好不差,至少这几个人也算是心腹了,那天群芳宴里,也亏了他们掩护着。 闲逛在路廊中,看廊外的雨淅淅沥沥的,有一些落在池子里,泛起点点涟漪;有一些落在枝桠上,将几个月堆积的污秽清洗个干净。天地茫茫一片,雨击在地上的声音是那样清晰,整块天宇下似乎只她一人。心中无尘埃,这雨仿佛浸透到人心中去了。 寂寞不见得是在一个人的时候抽丝剥茧,有时会在热闹的时候不期而至。 沈弱水突然有了兴致,差小樱从箱底把白玉杯拿来,又差高喜搬了张桌子,然后用白玉杯接了些水来,用同样白玉制成的敲棍轻轻敲击,直到在几个杯中敲出了音调。 清灵的声音从杯中传来,白玉敲棍在杯沿跳动着,与弹奏者一起构成了一幅声色具备的画卷,雨滴似乎不想打乱这样的美景,落下的声音轻了又轻,好似为这独特的音乐配一段副音。一切是那样的美好。 包括小樱在内的四人都看呆了。只觉得眼前的人是仙人,耳边的乐是仙乐。 其实不止她们四个着迷了,水池边上,还有一个入迷的人。那人由一旁的小厮撑着伞,静静地看着这一幕,看着笑容在女子嘴角淡淡晕开,平日里清明一片的眼神竟只映着眼前的画面,再无其他。 曲调是清国的一首恋曲,哀而不伤,委婉缠绵。弹完最后一个音符,沈弱水收手,抬眸时看到廊中几个人的样子,不由“扑哧”笑出了声。 听到沈弱水的笑声,廊中的四人才回过神。高喜笑着说道:“太后弹得真好听,奴才平日里也听了许多乐坊和小姐们弹的曲子,总觉得没这个好听,这回真是长耳了!” “奴婢们也是。”心蓝、心竹跟着说道。 “哪有你们说的那么好,平日里胡乱弄弄出来的,跟人家的怎么好比。”沈弱水被人家说的脸颊微红。 “母后弹的曲子确实好听,儿臣也听得入神了。” 沈弱水听到声音,回头望去,只见慕清一缓缓走来,一个小厮在一旁为他打伞,那情景溶于雨景中十分和谐,带着属于江南的柔情似水。走到近旁,一边的小厮收好伞,然后马上跪地问安。“参见太后。” “免礼,起身吧。” “九皇子今日怎么到这里了?” “回母后的话,方才与皇兄商量了大单来我朝的迎接事宜,路过这里,被母后的曲子吸引了。” “九皇子说笑了。小樱,把这些收了吧。”沈弱水对慕清一笑了笑,然后吩咐小樱收东西。 “前些日子母后办的群芳宴可看的尽兴?”慕清一淡淡问道。 “自是不错的,各家小姐各有所长,准备得甚好。”沈弱水应道。 “母后高兴就好,只是可惜母后无缘参加民间的万朝会,宫外那晚可是热闹的紧。”慕清一的声音还是淡淡的,可沈弱水还是听出了试探的味道。不知何时被他怀疑上了,现下只能小心应对。 “是吗,万朝会倒是听说过,竟如此好玩?那下次哀家可不能错过,不过各家小姐的表演也是不错的。”沈弱水从容地说道。 “也是,向来听说户部尚书之女精通笛子,想必给母后增添了不少乐趣吧。”慕清一说这话时,眼中闪过精光。 沈弱水不疑有他,接着话说:“确实精彩,孙小姐的笛音可谓绕梁三尺啊。” 话到这里已经不需要试探什么了。户部尚书之女向来精通琵琶,而不是笛子,又怎会表演笛子呢。慕清一证实了心中所想后并没有觉得轻松,反而沉重了。那日的女子若是她的话,那她和韩凌是什么关系?怎会抱在一起?。 种种疑虑压在心头,慕清一很快向沈弱水告辞,准备从韩凌那里找答案…… ------------ 第十六章 坦白 这天,风轻云淡。御书房里,三人入座。 “大单不日便要来了,听说随行的还有九公主麦琪妲,他们这是什么意思?”慕清一淡淡说道。 “还能是什么意思,想和亲呗。”韩凌还是那副欠揍的表情。 慕炙一清冷的目光在韩凌身上停顿了一下,吓得韩凌立即闭上了嘴。 “这次来的是五皇子哈顿,听说此人谋略非凡,不过一年功夫就平定了大单周边几个小国,甚得汉皇的器重。”慕清一缓缓分析道。 “确实是个人物,不过锋芒太过,后头要处理的事就多了。”慕炙一说的简单,可另两人都明白是什么意思。哈顿的野心绝对不止是成为下一任汉皇,可此时若锋芒过盛,势必惹得其他皇子的夹击,虽不见得致命,却要花些工夫和精力。 “天机阁近日传来消息,有人在打听皇宫秘事。”慕炙一又放出个大炸弹,“具体什么人还未得知,你们要时刻注意。” “好。”两人也丝毫不敢松懈地回答。 再说了一些琐事,慕清一和韩凌就起身告辞了。 出了御书房,慕清一再也忍不住了,逮着韩凌就问:“凌,万朝会那晚,你到底和谁在一起?” 见韩凌又想敷衍,慕清一直接阻止他说:“别想隐瞒了,我都看到了。” “你看到了?”韩凌怀疑地反问道。 “嗯,看样子是宫里的人吧?” 韩凌一听这话,知道确实被看到了,只好坦言:“嗯,是宫里的宫女,我看她一个人寂寞的很,偶尔提到了万朝会,她却上了心,央我带她来看看。” 宫女?怎么原来凌不知道她的身份?她为什么说谎?还有那晚他们抱在一起……。。 “听你这样说是没什么大不了的,可你怎么抱着她?” “抱着?哦,我刚想带她上望香茶馆,本来想着她是宫里的,被你们见着不好,所以给她安排了临边的房间,可谁知她突然肚痛难忍,走不了路,还让我忙自己的。我哪能不管,就抱她回了马车。” 听到这里,慕清一松了口气,同时觉得好笑,她定然是怕遇上七哥和他,所以装肚子疼。还真是孩子性格。突然想起那晚她那蹦蹦跳跳的模样,原来她还有这样一面啊……。 韩凌见他突然不发一言,像是在想什么事情,好像还闪过一丝笑意,奇怪地问道:“你怎么了?再说你一般不管这事的吧,怎么一下子问这么多?” “你喜欢她?”慕清一没回答韩凌的话,反而问了问题。 韩凌一听,立刻不自在了,回答也支支吾吾的:“哪有?我……。。你……。你哪里看出来我……。。” “不准喜欢她。”慕清一没等韩凌说完就堵了他的话,话一说完,他就直直地下了阶梯,不再理韩凌。 韩凌闻言,站在原地愣了半晌,然后跟泼了鸡血似的突然追上慕清一,嘴里囔囔着:“凭什么不准啊?怎么就不准了啊…。。。。” 呵,凭什么?就凭她是最尊贵,最没人敢要的寡妇……。。 然而此时,韩凌仍没得到答案。或许得到答案的那天,他更情愿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 第十七章 大单朝见 这是沈弱水第二次来到正殿,也是沈弱水第二次穿上凤袍,戴上凤冠。与第一次不同的是,她不再和慕炙一一同上殿,那人现正坐在龙椅上,和文武百官一起等着她。 沈弱水显然没有第一次时候那般从容,文武百官的眼光并不能怎么影响她,只是来自上方的那道目光却让她脚底生寒,走路差点蹒跚。沈弱水暗恨自己的不出息。其实也怪不得她,从小到大,无论是身边的哪个人,哪怕在外面再威严,再冰冷,面对她时也是温柔体贴的,她何曾受过这样冰冷的注视。 沈弱水暗调脚步,面上还是从容一片地走进大殿,只是当目光与上方那位不期而遇时,总会在第一时间转开。 距离其实并不远,可沈弱水却觉得走了一个世纪,以至于坐到位子上时,只觉腰酸背痛,手脚僵硬。 慕炙一首先起身,微躬下背,对着沈弱水作揖,说道:“给母后问安。”随后,百官们下跪,齐声道:“参见太后,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皇上免礼,众位平身。” 各就各位之后,大家开始了正事。今日是为了迎接大单使臣的到来,所以连沈弱水这太后也上了朝。 “大单使臣觐见。”太监的声音又开始荼毒人耳了。 随着太监的话落,几个人影窜入眼帘,沈弱水抬首去看,只见第一排一男一女走着,后面跟着四五个男人,手里都捧着东西,用布遮着,显得神秘。 那男子身穿异族服饰,像骑马服似的,显得勇猛而干练,那张脸天然不加修饰,却是精致至极,眉宇间竟与慕炙一有些相似,尤其是那双眼,都闪着能看透人心的精光。沈弱水为着自己这样的想法吓了一跳,偷偷瞥了一眼身旁入座的男子。 不知是否心里有鬼,她突然觉得身旁的人也瞥了她一眼,赶紧转回眼神。心想着,还是不同的。慕炙一一身冰冷,透着闲人勿近的气息,而哈顿王子却是眼角含笑,虽然那笑不及眼底。 慕炙一不免感到好笑,刚刚上朝时,就见她的眼光左躲右避的,愣是不看他,可刚刚居然偷偷瞄他,不知心里打什么主意。莫非又闲不住了? 沈弱水不知道慕炙一的想法,又转头去看站在哈顿身边的女子。果然是草原上出生的孩子,虽是女子,眉宇间也夹着英气。脸并没有因为草原上的风吹得黝黑干燥,反而水汪汪的,看上去倒是个可人。 哈顿站定后,对着上方行了弯腰礼,口中说道:“拜见月国皇上、太后。” “王子免礼。”慕炙一没一丝热情地说道。 “谢月国皇上、太后。这是小妹麦琪妲,久闻月国繁荣热闹,想来见见月国的风貌,父汗特恩准她一同前来。” 被点到名,麦琪妲小心翼翼地上前,也行了个弯腰礼,说道:“拜见月国皇上、太后。”麦琪妲第一眼见到慕炙一就惊呆了,原以为五哥是世上最好看的男子了,没想到还有人能与之匹敌,顿时萌发了花痴心理,行事也羞赧小心了起来。 “公主免礼。” “谢月皇、太后。” “使者一路劳碌,不知昨晚照顾是否周到?” “皇上有心了,贵国接待甚好,我等倍感荣幸。此次到来,小王带上了大单的一些奇珍异宝献给月国,愿两国关系永远和谐交好。” “月国乃礼仪之邦,只要大单诚心交好,月国自礼遇不止。”慕炙一的话说的既不驳面子,又存有余地,果真谨慎的很。 哈顿笑了笑,嘴角妖孽地勾起,自然明白慕炙一的意思,不过也没多说什么。转身让随侍的几人将布揭开。 布被揭开的那一刹那,文武百官都惊呆了。哈顿向大家一一介绍:“第一件乃东海夜明珠,其光泽可使黑暗的房间如白昼一般明亮;第二件是深海珊瑚,百年难得一遇,其散发的香味有镇定安眠作用;第三件是蒙鹿的角,配入药中,可保延年益寿;最后一件是灵犬,体质冬暖夏凉,性情温厚,颇为机灵。” 当哈顿说道最后一件礼物时,慕炙一明显感到了身旁之人突然的激动与渴望,余光中看到那人眼睛睁得大大的,上齿无意识地轻咬下唇,一副可爱的样子。 可爱?他居然会用这个词去形容自己名义上的母亲? “这些一看就是难得的宝贝,汗王和王子有心了。安郡王。” “臣弟在。”慕清一出列,几天前的大封时,他被册封为安郡王。 “三日后举行狩猎大赛,这期间由你负责王子和公主的起居招待,务必使王子与公主宾至如归,不得有误。” “臣弟遵旨。” “谢月皇。” 直到散朝,沈弱水还心心念念着刚刚看到的那只小狗,真是可爱啊……。 ------------ 第十八章 送狗 沈弱水回到清澜殿,换下了朝服,又觉得十分无聊,就拿起那张“捌”练起了字。这个字已经被她写了一遍又一遍,虽然比之前像了几分,可看上去还是差了好多。她索性丢下笔,支着手肘,就这么呆呆地看着那张“捌”字。 突然,门外响起了喧哗声。 “哇,好可爱啊。” “哇,感觉暖暖的,毛毛的。” 接着,书房的门被打开了,只见小樱兴奋地跑过来,嘴里嘟囔着:“太后,好可爱的狗啊,听说是皇上赐的,您快去看看。” 沈弱水一听,立即起身,快步向门外走去。 “呜呜……。呜呜……。。”还没到门口,就听到了属于小狗的喃喃声。沈弱水加快脚步,在清澜殿主殿看到了放在笼子里的小狗。 走近看到小狗真相时,沈弱水不禁呆了,这不是刚才在大殿上看到的灵犬吗?慕炙一送她这个? 送狗来的是慕炙一的贴身太监顺子,看到沈弱水,顺子放下狗,立即伏地问安:“奴才叩见太后。” “起来吧。顺公公这是……?” “回太后的话,奴才奉皇上旨意,特将灵犬送来给太后。皇上说太后久居深宫,无人陪伴,所以送这灵犬来给太后逗趣。”顺子毕恭毕敬地回答。 其实他还是挺好奇的,待在皇上身边多年,从未见过他对什么事,什么人特别上过心,谁知今日他问如何安置灵犬时,皇上居然想了会儿,然后说送来给太后玩。这可是灵犬啊,居然就这么轻易送了。不过他向来懂得察言观色,自是不会多说什么。心里倒是想着,看来这皇上和小继母的关系还真不错。 “顺公公回去替哀家回了皇上,就说哀家甚喜这灵犬,皇上有心了。”沈弱水还是挺好奇为什么慕炙一会把灵犬送给她,她可不会一厢情愿地以为他们关系有多好。不过既来之,则安之。况且心里也极是喜欢这小狗,便欣然收下了。 顾不得还有顺子在一旁,等笼子打开时,沈弱水就迫不及待地蹲下身,抱起灵犬把玩起来,一下摸摸它的毛,果然与此时的天气不同,暖暖的;一下又逗逗它的爪子。好在这灵犬是个温厚的性子,竟也懒懒得任沈弱水把玩。 “小樱,你们也来摸摸,暖和的很。”沈弱水玩了一会儿,又招来清澜殿其他几个宫女太监玩。大家也不忌讳,直直地凑在一起玩弄起来,偶尔响起唏嘘声。 顺子看到这一幕,可以说是惊呆了,哪有主子和奴才打成一片的道理。可看他们的样子,像是轻车熟路了,不由感叹这新主子的奇特。 看了一会儿,顺子就告辞了。沈弱水勉强抽出身,对他说了句“不送”,就又玩上了。 那一边,御书房中。 慕炙一听着顺子的回话,神色还是淡淡的,叫人看不出他的想法,心里却是有几分奇怪,何故一个公主,如今更是贵为太后,居然会与下人处得这般没有距离可言? 慕炙一想着,突然放下笔,淡淡地说了声:“去清澜殿。”然后率先离开桌案,大步走向房门。顺子反应过来,也赶紧跟上…… ------------ 第十九章 察觉 要说,这灵犬的脾气可真是难捉摸,刚才还和气的很,任谁摸摸的都只顾着自己睡觉,理都不理别人。沈弱水自然认为它很乖顺,于是抱着它回到书房练字,谁知才练了几张,这犬就不安分了,一直挣扎着要从沈弱水怀里出来。等沈弱水放它出来时,它就乱走一通,刚刚练好的字被蹂躏得不成样子,有些被叼到了书房外,总之一片狼藉,沈弱水气着要抓回它,谁知这时候它竟“身手敏捷”的很,东窜窜西跑跑,愣是让人抓不到它。 沈弱水本来还寻思着不知道该怎么取名,这会儿倒是立马想了一个“坏坏”,可怜了这灵犬,只能被安上这样有损尊严的名字。 慕炙一快走到清澜殿的时候,就听到了从殿内传来的一道带有稚气的女声:“坏坏,站住,别再走了……。坏坏,停下……。坏坏,你乖啊,不动了好不好……。。” 慕炙一一边听一边觉得奇怪,坏坏?是谁?正想着,突然一坨白色物体灵巧地从身边经过,还没回过神,就被一具纤瘦的身躯撞上了。 鼻端是那人身上特有的淡淡的茉莉清香,慕炙一不由想起了万朝会那晚撞上的女子,也是这样淡淡的清香,当时没怎么在意,现在想起竟觉得十分清晰。 沈弱水看到坏坏往殿外跑,自然追着跑,哪知在门口撞上了一堵肉墙,那肉墙的味道和温度似曾相识,可沈弱水已经顾不得这些了。鼻子直直地撞上了一硬物,怎堪忍受这疼痛,眼睛已蓄上了一层水雾,她就这样不加掩饰地抬头向上看去。 慕炙一看到这水汪汪的眼睛时,只觉得心底有一块地方砰然倒塌,那眸子充斥着世间最单纯的委屈,让看到的人不由自主责怪自己并为之心疼。不经意间,慕炙一的右手竟微微抬了起来。然而下一刻,他立马回过神,不留痕迹地把手收回。 沈弱水在看到头上方的那张俊脸时,眼底的水意就开始回收了。她说怎么好像有点熟悉呢,那天万朝会也是这么直溜溜地撞上了的。揉了揉疼痛缓解的鼻子,沈弱水把手放下的同时,脚步向后退了几步。 慕炙一瞥到了她的动作,几不可见地皱了下眉,不发一语。 两人都不说话,气氛顿时尴尬起来。这时,小樱抱着刚才淘气得乱跑的坏坏过来,一边说着:“太后,灵犬怎么跑出来了?” 沈弱水顿时来了生气,娇嗔道:“什么灵犬,叫它坏坏!” 慕炙一听着这幼稚的宣称,嘴角微扯,对沈弱水说:“母后不喜这灵犬?” 沈弱水一怔,正牌主人在这里,她既然向他抱怨送来的礼物怎么不好,糗大了。“不是不是,这灵犬可爱的紧,哀家甚是喜欢,有了它,清澜殿多了不少生气,哀家还要谢谢皇上呢!” “母后喜欢就好。” “皇上来清澜殿是有话要说吧,小樱,去备茶。”说完,沈弱水就抱着坏坏率先走进了清澜殿,慕炙一带着顺子也随后走了进去。 殿中还保持着坏坏的“杰作”,狼藉一片的地面,让沈弱水又是恼怒又是尴尬,摸着坏坏毛的手变成了轻拍,心里少不了一阵怨念:都怪你。 慕炙一进殿时看到混乱一片的地面,眼中闪过戏谑,随之眸子突然一变,然后紧紧盯着落在书房门口不远的一张宣纸上。 纸上只有一个“捌”字。可于他而言是多么熟悉,那日不过是等人的时候闲得无聊,就猜字谜打发时间,可这张纸居然在她手里?意思是那日的女子便是眼前的这位?可她明明在宫里举办了群芳宴? 慕炙一的双眸突然变得深邃,眼前的女子好像在控制之外……。 小樱回来时,给慕炙一泡了一杯茶来,慕炙一用茶盖轻轻拂去水面上的茶叶,轻抿了一口后,眼中闪过满意之色,然后放下茶杯,开门见山道:“母后,朕今日前来是为了三日后的狩猎大赛。” ……… ------------ 第二十章 狩猎大赛 “狩猎大赛?”沈弱水疑惑地问道,那日在大殿上似乎有听到,不过当时没怎么在意,这会儿倒是有点心痒痒。 平日里最爱草原的辽阔,可清国地处海边,与草原是完全搭不上边的,有时候只是听听别人说草原的风情,说说那骑在马上飒爽的姿态就颇为兴奋。 “是,三日后举行狩猎大赛,与大单王子一同。本想着邀母后一同,只是素闻清国女子不善马术,不知母后意下如何?” “我会骑马!”一听被人看不起,沈弱水就来劲了,也顾不得用敬语,直鼓着嘴回道。 别人不会可不代表她也不会,过去十多年哪有什么事是她想做却做不得的呢。毫无掩饰的骄纵却总能得到别人的宠溺。她是个名副其实的公主,不只是一个国家的公主,更是许多人捧在手心的公主。 谁能任性一辈子?可如果每个人都赐了一份任性的资格呢? 慕炙一没想到沈弱水突然反应那么大,看着她鼓鼓的双颊一时没了反应。 沈弱水说完也意识到自己的“不规矩”了,看着慕炙一愣在那里,极为尴尬地解释:“哀家……哀家是说皇上不必担心哀家,在清国时父皇有找人教过,虽说不精,可打马溜个几圈是没问题的。” “既然母后无妨,那朕就安排人准备骑装了。御书房中还有奏折要批,朕先行告退了。” “劳皇上费心了,皇上慢走。” 慕炙一走到门口时,看了看散在地上的宣纸,张张都写着“捌”字,然后微微回头瞥了一眼沈弱水,最后淡定地走了出去。只留下不淡定的沈弱水看了看地上不明所以。 慕炙一回到御书房后遣走了顺子,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淡淡地说了声:“暗枭。”突然一个黑影闪过,下一眼只见一个全身着黑的男子跪在慕炙一脚边,头垂下,似在听命。 “通知天机阁去查查沈弱水。”慕炙一冷冷地说道。 “是。主子,这是天机阁今天传来的消息。”黑衣人答完就从衣襟中取出一封信,恭敬地递给慕炙一。待慕炙一接过信,又一个黑影闪过,黑衣人不见了踪迹。 慕炙一看完信,眼色微沉,下一刻,手上拿着的信就被内力碾成了碎片。 月黑风高的晚上,皇宫中一片祥和,交织着的是侍卫们换岗和冷风吹拂树叶的声音。 万籁俱静的时候,一抹黑影疾步窜动,走在房瓦上像羽毛拂过脸庞一样,没有一丝声音。渐渐的,黑影接近了皇宫偏僻的角落――马房。到了马房后,他环顾四周,确定没人后,拐进了最大的一间马舍。那里只有一匹马……。 三日后,大月围场中聚集了庞大的一组队伍。在最前面的是慕炙一的车辇,接着是沈弱水的,然后是哈顿王子和麦琪妲的。慕清一骑着马,带领着数百名侍卫走在队伍前列,十一皇子带领着文武百官走在车辇后面。车辇两边走着随侍的宫女太监。 车辇在设定的休息处停下,车上的人都下了车,马上的人都下了马。只是有沈弱水在,总会有点小意外。下车的时候,沈弱水就看到蹲在车旁的太监。也许不适宜,但是多年的坚持和习惯是无法改变的,她没有顾着那太监,径自跳下了马车,今天穿的是骑装,活动起来倒是十分方便。 看着这一行为的人心思可就千奇百怪了。文官们见了,只觉得这小太后还是年轻了,做事不稳重;武官们见了倒是暗暗钦佩她的豪爽;慕清一见了,微微一笑,似乎早就知道会是这样;哈顿见了,眉宇展得邪佞十足,嘴角似笑非笑;麦琪妲见了为之惊叹,同时心里有点小小的不舒服,又因为沈弱水太后的身份,不舒服淡淡散去。 而慕炙一见了,眉梢似乎上扬了一个弧度,心里只有一个想法:骑装选的不错……。 ------------ 第二十一章 失性的马 毕竟对方贵为太后,大家心里再有什么想法也不好说什么。一切又这样归为平静。 慕炙一今天褪下了龙袍,也换了一身骑装。贴身的服饰衬着他劲瘦的身材,洁白的骑装为他的俊脸添了一分柔和,流泻着一种飘飘欲仙的风采。 而哈顿却截然不同,换下了大单的服饰,同样穿着月国的骑装,却是一身玄色,透着邪魅。 两人站在一起,一白一黑,一个像脱俗的谪仙,一个像鬼魅的地域来者。 沈弱水和麦琪妲走在前列,沈弱水微微觉得今天的麦琪妲有些奇怪,余光中看到她走路规规矩矩的,因为是与平日里的大步不同的小碎步,感觉走得有些踉跄;身上穿的是月国的骑装,带有江南的秀气,与几天前的飒爽大相径庭,可穿在她身上就显得格格不入了。最醒目的就是麦琪妲微红的双颊,像喝了酒似的泛着红晕,而且还有意无意地瞥向后方。 经过这一系列的打量,沈弱水算是明白了,原来这位高傲的大单公主对慕炙一存了爱慕之心。 沈弱水心中暗暗可惜,第一面见到麦琪妲,本是存着钦羡之心的,以为真是个草原上的小巾帼,没想到如今只为了爱慕的男子愿意委屈自己失去个性。 谁也无法让一个骄纵惯了的人轻易抹去自己的骄傲,委曲求全,她还不知道,红尘不过一场等待,等待一个让你心甘情愿舍弃自己的命运的交界。 “哈顿王子与公主这几日可住得舒适?”作为一种寒暄,总免不了随时出现。偏从慕炙一嘴里吐出,没有奉承,同样没有凌人,只是淡淡的。 “多亏安郡王的细心关照,小王与小妹住得甚好;几日里游了月国的一些地方,果然似仙境,教人流连忘返。”哈顿爽朗一笑,继而言之。 麦琪妲此时的脸红得可以滴出血来,她微转过头,含羞说道:“小女也觉得甚好,劳月皇挂念。”话说完,她忍不住偷瞄了眼慕炙一,然后迅速收回目光,脸竟红得似辣椒。 “公主有什么事也可以与哀家讲,不必顾忌。”沈弱水也“殷切”地关心了一下。 “多谢太后。” 话落,只见前面走来几个侍卫,手里牵着马。哈顿和麦琪妲来时是骑马来的,他们都有自己的特有良驹。沈弱水自然知道这个,所以只是大略地欣赏了一番异族彪马的风采,她的目光全被那高大的白马吸引了。 如果马也分等级的话,这一定是最高级的马,马腿精瘦却有力,鬃毛雪白亮丽,不染尘埃,姿态绝对是“非马”的高贵。马眼斜视,似乎什么都不放在眼里。 慕炙一斜瞄了眼沈弱水掩不住赞叹的眸光,心想着:有眼光。 沈弱水眼睁睁地看着那侍卫牵着马走到慕炙一面前,跪地问安后将马鞭和缰绳交到慕炙一手里。顿时,她眼角一抽。该死,这么俊的马,肯定不是一般人骑的,这里最不一般的也就是他了,自己居然傻傻的垂涎这么久,真是糗啊。 慕炙一可愿意看她此时懊恼的神色了,看了会儿,也不接缰绳,冲着那侍卫说:“将缰绳、马鞭给太后,给朕牵疾风来。”疾风也是慕炙一的御马,只因脾气怪,只愿吃青草,便把它养在了狩猎场。 然后又对着沈弱水说道:“不知母后平日骑什么马,这昕月虽然有些傲慢,却也不是暴躁的性子,母后可放心骑。” 沈弱水奇怪地看了看慕炙一,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这么体贴,不过因为实在爱极了这白马,便也不矫情地道了声谢,欣然接受了。 哈顿的目光在慕炙一让马的时候就放在了沈弱水的身上,似笑非笑,好似盘算着什么。 马匹准备妥当后,众人上马。慕炙一向身后的众人说道:“今日狩猎大赛,尔等只管拼全力,猎得最多者赏玉弓。” “臣等遵旨。”武官们早已蠢蠢欲动,就等慕炙一一句话。文官们虽不擅猎捕,也算是凑凑热闹,陶冶情操。这下一听立马散开,自行寻找猎物去了。 慕炙一突然转过头,眼神锐利地看向哈顿,说道:“王子可有意与朕去马场赛上一局?”虽是疑问句,可听不出哪里是问的意味。 哈顿挑了下眉,面带笑意地回道:“如此甚好,小王也想看看月皇的风姿。” 说罢,两人勒紧缰绳,朝着马场奔去。 沈弱水见两人离开,忙对身旁的麦琪妲说:“公主,不如你同哀家一块,也去马场跑跑马?” 麦琪妲正看着慕炙一骑马跑开的背影出神,听到沈弱水的话一惊,随即矜持地应了声好。沈弱水看她的样子,不由好笑,也不说什么,挥了下马鞭在前头跑开了。 马场有两区,相隔并不远,相邻马区能看到彼此的情况。慕炙一和沈弱水她们在两个不同的马区。赛马的规则是看谁先拿到旌旗,就算谁赢。 沈弱水赶到马区时,慕炙一与哈顿正开始赛,两人的速度都如闪电一般,一白一黑并驾齐驱,不相上下,周边的景色如流星似的从两人眼角略过,背影形成了一幅壮阔的风景。 沈弱水感叹之余,同样心潮澎湃,对后面赶来的麦琪妲说:“公主,我们也去赛赛。” 麦琪妲看沈弱水迫不及待的样子,不由觉得这个太后可爱的很,遂豪爽得答应了。开赛后,饶是麦琪妲这样整日马背上奔的人也不由觉得沈弱水的厉害,本以为顾着她太后的身份得让着点,如今谁让谁都是个问题。 那一边,慕炙一和哈顿同时拿到旌旗,手下不再是蛮力的比拼,而是内力的试探,双眸对上,哈顿眼中的似笑非笑褪去,显得深沉阴郁;慕炙一则眸光更为深邃,似无法融化的寒冰。两人同时拿着旌旗,马下的速度却不减。下一刻只闻一声刺刺声,布帛碎裂,一分为二。 哈顿又恢复了那邪魅的笑容,对慕炙一说道:“月皇好功夫!” “王子也不容小觑。”语气漫不经心却一针见血。 两人对视之时,突然一旁传来了一阵干净清灵的笑声,似要将早春的寒霜融化。 回眸望去,只见那清丽的容颜上尽是笑意,眸子在阳光映衬下喧嚣着琉璃般的璀璨。 麦琪妲在接过旌旗时双目大睁,两人不分先后,到达旌旗放置处时,她以为要与对方拼力一争,可到手时却是毫无阻碍,那人不管不顾旌旗,直直地往前奔。这不由让她费解。 沈弱水在前头停下马,肆意的奔跑好像清洗了她身心的包袱,风在耳畔吹拂,鼻尖是自由的味道,她不由笑出了声。策马回头,只见麦琪妲在不远处神色迷茫。 沈弱水笑着走马过去,说:“公主不必在意,哀家只是过过骑马的瘾,如今全身快感,哪顾得着拿旌旗啊,此局算你赢。” 麦琪妲回过神,淡笑着说:“太后哪里的话,太后骑得好,麦琪妲也当陪太后练练马,岂敢称赢。”才几日,麦琪妲便学会了普通女子的谦虚婉约。 “不如我们去看看那些大臣们的赛绩吧。”沈弱水提议道。 “好啊,听太后的。” 话落,沈弱水正准备策马奔去,意外却在此时发生了……。。 ------------ 第二十二章 相伴落崖 沈弱水正准备策马奔去,还没甩下马鞭,昕月却突然嘶吼了一声,随即提起前蹄。 沈弱水不防,差点从后面摔了下去,幸而脚上勾着马鞍,努力好不容易坐了回来,昕月却发疯似的跑了起来。 沈弱水虽会赛马,可赛的是正常的马,这种失了理性的疯马可没驾驭过。开始还能抓着缰绳,慢慢的就力不足心了。 麦琪妲看着眼前的变故傻了眼,好好的马居然发起疯来?刚回过神想去追时,只感觉到身旁一阵风飘过,然后是火急火燎的马蹄声。回头望去,刚刚还在的两个人已经只剩下一个了。 看到昕月突然发狂,慕炙一就察觉不对劲了,紧皱了下眉,奋力挥马鞭,朝着沈弱水的方向赶去。 哈顿也看到了沈弱水的情况,不过并没有诧异,只是在看到慕炙一不发一词就追上去时,眸光汇聚,若有所思,然后也挥鞭赶上。 昕月不知为何突然发狂,而且全然不辨方向,只顾拼命往前跑,已经跑进了深林,到处都是一样的树。 马上的沈弱水已经左右颠簸了,手中的缰绳在一次次波动中渐渐滑落,她只能努力抓着马鬃。手上、唇上、脸上已完全褪去了血色,头上沁着汗,被风吹得成了冷汗。 隐约之中,后方传来了马蹄声,沈弱水以为自己听错了。可当那熟悉的声音传来时,她才相信这是真的,顿时有种想哭的冲动。事实上,她也确实哭了。 “脚勾紧马鞍,不要慌,抓不住马鬃就抱紧马肚,撑着点。”一向冰冷的声调中此时搀着些许担忧,伴着话落,挥动马鞭的手落下得更快了。 人总是那么奇怪,没人在意的时候,还能告诉自己要坚强,要撑下去,可当有人关心的时候,即使破了点皮都像被砍了一刀似的疼。 沈弱水一听慕炙一的话,眼泪流得更急了,声音都带着哽咽:“我……我快撑不住了,呜呜……”说话的时候手上失了力,抓着马鬃的手脱落了几分。 慕炙一见过沈弱水清丽脱俗,站在殿上从容的样子;见过她戴着面具东蹦西跳的活泼样子;见过她垂涎动物的呆傻模样;见过她眼珠乱转瞄人的机灵样,却没有见过这样无助害怕的样子,那破碎的声音让他听得心颤,他用了此生最温柔最疼惜的声音对她喊道:“别怕,朕在后面!” 他想,我该死的居然开始在意。 当一个从没有用过心的人有一天开始纵容一个人的时候,那是怎样的结果啊! 前方就是山崖了,昕月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它居然在离崖边只几丈的距离突然停下,而沈弱水则在惯性下被甩了出去。只听“啊”的一声尖叫,如瀑的乌丝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度,身子已向山崖飞去。 慕炙一此时的心跳已经停止,眼中只有那飞出的身影,脑中所有的打算,所有的计较,所有的得失,所有的责任,所有的抱负都似乎一下子被冰冻住,身体已经做出了最原始的反应。 于是,只见空中两道白影相贴,青丝缠绕,分不出是谁的,又或许是一体的。 多年后回忆,慕炙一还是纳闷的很,什么时候,到底什么时候?难道仅仅是一个微笑、一个对视、一个俏皮……。。还是那封信呢?居然让自己这般奋不顾身。 失重的身子突然有了支撑,沈弱水带着希冀看向上方,那海一般深邃的眸子印着自己泪流满面的样子,她不由恍惚。 饶是知道沈弱水确实哭了,慕炙一看到那红肿的眼睛和鼻子时还是震惊了。与往日完全不同的无助看在眼里,心疼在心里。 慕炙一努力撇开眼,在看到一丈外的木桩时,催动内力,向木桩掠去。一手环着沈弱水,一手扣着木桩,可在他脸上却看不出一丝吃力。 慕炙一正准备把沈弱水放到木桩上,然后想办法上去,或是等人来救,谁知沈弱水突然抱着他的脖子,嘴里尖叫着“啊……有蛇啊……。” 后果可想而知。慕炙一掉下去时只死死地盯着木桩上的那段麻绳…… 山崖上,哈顿刚好达到,在远处看到慕炙一救人的时候,他的震惊是绝对的。为什么?难道仅仅因为那是太后?这显然是不可能的。慢慢的,哈顿勾起嘴角,似乎有了个新发现。眼前的一切虽与打算的不太一样,可也受益匪浅不是? 过不了多久,就有一阵阵马蹄声传来,哈顿回首望去,只见麦琪妲和慕清一带着众人赶来,神色甚为焦急,想必是麦琪妲通知了慕清一刚才的事。 慕清一见崖边只有昕月、疾风和哈顿,正想询问这唯一的人,对方已开口:“安郡王,小王刚才见月皇为救太后从山崖上掉了下去。” 慕清一思索了一会儿,然后对身后的人吩咐道:“崖下是潭水,他们应不会有事,尔等速速下崖寻回皇兄和母后。另外把昕月看好,传马医看看有何不妥。” “是,王爷。” 众人领命后各自散去,慕清一走了几步,然后回头看向哈顿,目光不乏锐利,说道:“突发变故,王子恐怕未能尽兴,照顾不周,还望海涵。本王会派人送王子和公主先回住处。” “王爷费心了,目前寻回月皇和太后要紧。不必在意小王。”哈顿对上慕清一探究的目光,说道。然后带着麦琪妲回住处,不见一丝心虚、焦虑,倒是麦琪妲坐立难安,心中牵挂着慕炙一……… ------------ 第二十三章 意外的一吻 漆黑的山洞中,只听“嘶”的一声,然后是衣饰摩擦石头的声音。 沈弱水从昏迷中醒来,只觉头昏脑胀,昏迷前的零星记忆慢慢在脑中汇聚。 那时她看到木桩上有蛇,就禁不住抱住了身旁的人。回忆暂停,沈弱水羞红了整张脸,吐了一口气后继续回忆,她和慕炙一一块儿掉下了崖,崖底是一弯潭水。 沈弱水喜欢玩很多东西,可从小偏是惧水,落下水的时候,她只能大口的喝水,到最后被呛着了,思绪也渐渐涣散。隐约中好像感觉嘴唇酥酥麻麻的,然后有一口气流入口腔,最后……最后她晕过去了…… 回忆停止,不是很清晰,可也有了大概。沈弱水揉揉自己发晕的脑袋,环顾身边的环境。 看得出这是一个山洞,洞口是亮的,有水滴的声音回荡在洞中,显得清幽。沈弱水极目望去没有看到慕炙一,不由有些心慌,坐起身来正要去寻,却感觉到身上有东西滑下,那是慕炙一今日穿的骑装的外衣。 两人都掉进了水里,沈弱水还能感觉到自己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可这件外套却是干得离奇,怪不得刚才不觉得冷。 沈弱水起身,披上外衣,踱步向洞口走去。 刚走到洞口就看到了手中拿着木柴的慕炙一,他只着中衣、里衣,可看得出也是干了的。沈弱水想到自己身上的衣服,就想拿下来。 慕炙一一回到洞中就看到了醒了的沈弱水,头发湿湿的贴在脸上,给苍白的脸增添了一丝妩媚。慕炙一的目光突然定在沈弱水的唇上,眼中有一丝异样划过。 看到沈弱水的动作,慕炙一开口说道:“穿着吧,你的衣服湿了,受了风会着凉,朕不冷。” 沈弱水听着慕炙一的话,总觉得哪里不对,可又想不起什么,只能凭感觉愣愣地吐出几个字:“……谢谢。”说完看着慕炙一从眼前走过去,她才意识到奇怪的是刚才慕炙一对她没有用敬语。 若是旁人,沈弱水也许根本不会在乎,可是对方是慕炙一时就显得有些怪了,她打心里希望有东西能在他两之间架起一堵墙。她完全不知道要如何与他“和谐”相处,相较之下,她倒愿意用规矩约束住彼此。 这边沈弱水还在神游,那边慕炙一已经架好柴火,用火石打好了火。他抬头时见沈弱水还在洞口站着不知在想什么,便叫了声:“进来吧,洞口风大,来火边把衣服烤烤。”说完就不再看她,继续添柴火。 又来了,又来了,进来吧?这次居然连称呼都没了。虽说这里只有两个人,不用说也知道在叫她,可是……可是真的好奇怪啊。 沈弱水数着步子走过去,在慕炙一的对面入座。火源边上就是不一样,暖和了许多,沈弱水把慕炙一的外套脱下,递还给慕炙一,感激地说道:“烤烤就暖和了,衣服还是还给皇上吧,免得受寒。多谢皇上。” 慕炙一接过衣服后放在了一边,并不去管它,只继续添柴火。 沈弱水嘴角一抽,坐了回去。然后伸出手在火上熨了熨,感觉手暖了许多,衣服也有些许干了。然而老天似乎不满两人的寂静,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山洞中回旋――咕咕…… 活了十几年,沈弱水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觉得丢脸,可肚子不争气,她也管不住。只能羞红了脸,捂着肚子,把头垂到胸口。 “饿了?”慕炙一看着她的乌龟样,嘴角勾起一个弧度,毫不留情地开诚布公道。 沈弱水的头低的已经不能再低了,轻轻应了声“嗯”后,只觉身体的血液都在倒流。 慕炙一终于不再为难她了,丢下一句“朕去抓几条鱼”后就不罗嗦地走出去了。沈弱水觉得衣服干得差不多了,又觉得无聊,就跟着走出去看看慕炙一捕鱼的样子,真是难以想象他撩起裤脚下水的样子。 结果……。结果当然是让沈弱水无限失望的。 慕炙一只站在岸边,手中握着木枝,看到有鱼游过,就把木枝射出,不偏不倚刚好插中,然后也无需下水捡木枝,手朝木枝的方向一吸,木枝就自动上“手”了。 沈弱水越发觉得好奇,居然有人内功高到可以隔空取物。于是她屁颠屁颠地跑过去站在慕炙一身后偷偷打量着他手上的动作。 慕炙一在沈弱水出洞的时候就感觉到了,这会儿自然知道她在身后偷偷张望着。十多年来第一次起了坏心眼想吓吓她。又捕到一条鱼后,慕炙一忽然收手,拿起木枝在手,把鱼放在眼前看了看。 沈弱水看到慕炙一奇怪的行为,还以为这鱼有什么问题,也伸着脖子,踮起脚想透过慕炙一的肩膀看。突然,慕炙一倏地放下木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回过头来。 时光似乎在那一刹那停止…… 从远处看去,那是多么诱人的风景,两个同样有着绝代风采的人紧密相靠,两片红唇相贴,为空幽的深谷增添了不少亮色。 然而事实上…… 慕炙一挑了下眉,有些惊诧,又有些惊喜。他并没有想过有这样的结果,而此刻唇上传来的柔软感觉让他不由想要更多。不过他知道眼前是不能这样做的。 沈弱水则瞪大眼睛,全身僵硬,血液在一瞬间从脚底向上运输至脸上,胜似芭蕉。一时间她竟失了反应。好不容易向后退了一步,在看到对方无所谓的表情时,只能选择落荒而逃。脚下生风,好似后面有什么可怕的东西。 慕炙一看着她惊恐落跑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不过面上还是风轻云淡,只眸子紧紧追随着沈弱水。 沈弱水还没跑到洞口,就听到了不远处传来众人的叫喊声…… ------------ 第二十四章 尴尬 “皇上(兄),太(母)后……” 沈弱水转过头去,只见数百米外,月国百官、侍卫以及慕清一和十一皇子都在一起似在寻找她们。 沈弱水抚了抚额,心中把自己一阵暗骂。从刚才到现在,她似乎都忘了要离开这里。 “在这里。”片刻后,沈弱水就冲慕清一他们的方向喊道。 耳尖的慕清一自然听到了沈弱水的喊声,循声望去,便看到了前方站着的沈弱水,遂命众人往前面走去。 看到沈弱水,慕清一并没有像其他大臣一样马上叩拜,而是神色慌张地打量了下沈弱水,然后问道:“母后可有哪里受伤了?” “没有,崖下是个水潭,没有什么伤。”沈弱水笑着回答。 慕清一一听这才放下心,然后想起了件重要的事,忙问道:“母后可有见到皇兄,听说他也一并掉下了崖?” 闻言,沈弱水的表情开始变得古怪起来,刚才褪下的红晕又慢慢开始长回来,她看也不看慕炙一在的地方,只用手大概指了指,对慕清一说:“在那里的河边。” 慕清一朝着沈弱水指的方向看了看,只见慕炙一好似没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一般,仍继续手上捕鱼的动作。 慕清一并没有立即走过去,而是问了问沈弱水:“母后,你的脸颊发烫,真的没事吗?”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沈弱水极力忍下尴尬,笑了笑,对慕清一说:“哀家真的没事,安郡王不用担心,兴许刚才跑了会儿,有些热了。” 慕清一勉强信了沈弱水的话,这才转身向慕炙一走去。 那边,慕炙一手上的动作不停,但沈弱水所在的地方的一切都尽在眼底。她好像吓坏了?也是,自己可是她名义上的儿子啊。儿子和后母亲上了换成是谁都会觉得奇怪震惊吧。 可是如果她知道之前在水里的时候,他们的接触远比这个亲近的话呢?永远躲着不见他了? 众臣叩拜之后,慕炙一把其他人都支开了,然后把手中的鱼递给了十一皇子,让他吩咐人烤鱼给太后。河边只剩下慕炙一和慕清一兄弟两人。 “崖上的情况如何?”慕炙一淡淡地问道。 “哈顿和麦琪妲都已安顿好,朝中的事暂缓,已吩咐右相暂管急事。”慕清一回答道,语气虽恭敬,却不疏远。 “嗯,派些人看着哈顿,天机阁传来的消息,那个打探皇宫秘事的人就是他。” “是他?他是大单的王子,为何打探我朝的事?莫非他把注意打到这儿了?”慕清一不掩惊奇地说道。但心里也明白,事情不是那么简单。 慕炙一负手站立,视线对着远方,声音突然注入了一丝空旷:“他的目的绝非如此简单,恐怕与往事有关。派人打探哈顿,还有他的一些亲戚。” “是。” 两人在河边站了会儿之后就转身向洞内走去。走到洞口时,便闻到了一股香味。 十一皇子慕弘一见两人走来,忙向他们打招呼:“皇兄,九哥,你们快来,母后烤的鱼可香了。”慕弘一是先皇幼子,先皇的子嗣并不算多,他今年不过十二三岁,少不了小孩性情,故其他皇子待他是好的。 听了慕弘一的话,两人不约而同地看了看静坐在一旁的沈弱水,她还维持着烤鱼的动作。 慕清一心里有些好奇,连着之前见过的种种,他都难以想象会是一个公主会做的。月国的公主哪个不是待字闺中绣花弹琴,有哪个会烤鱼、出宫、蹦蹦跳跳,做尽寻常女子都不会做的事。而这一切似乎也表示了这个人的特别。 慕炙一却不觉奇怪,找了个离沈弱水远的位子坐下,心里是不舒服的。照打探来的情况看,骑马、烤鱼、猜谜什么的似乎都免不了和一个人有关,可他却没办法对那个人做什么…… 见慕炙一进来,沈弱水又开始不自然了,忍着不朝那边看,幸亏慕炙一识趣,挑了个远的位子坐,这才感觉松了口气。吸了口气,沈弱水把烤好的鱼递给慕清一,说:“你尝尝。” 慕清一一怔,随即笑了笑,接过烤鱼时对沈弱水说了声:“多谢母后。”然后顺势在沈弱水旁边的位子坐下。 谁也没有发现,慕炙一身边的空气凝滞了…… 慕弘一看慕清一吃了一口后,禁不住喊着:“九哥,好吃吧?” “嗯,确实美味。”慕清一笑了,确实好吃。 “皇兄,要不要让母后也给你烤一条?”慕弘一绝对是个不会察言观色的孩子。 于是,沈弱水手上的动作顿住,呼吸也停滞了一会儿,直到那人淡淡地说了句:“不用,朕不饿。” 随便吃了点之后,众人便朝崖上攀…… ------------ 第二十五章 公主造访 一回到清澜殿,沈弱水就被众人围着问寒问暖。 “太后,你有没有受伤,那是皇上的御马,怎么说疯就疯了,眼见黄昏了还没回来,奴婢都吓坏了。以前在清国偷偷出去都安安全全的,这会儿倒是众人保护着,居然出事了……”小樱一看到沈弱水回来,眼眶就禁不住红了,忙着急地打量。 “太后,奴婢(才)也甚为担心。” 看到大家这般关心的样子,沈弱水感觉身体中一股暖流淌过。独在异乡,总算有些慰藉。 还记得在清国,每回她偷溜出宫回来时,姨娘总免不了问东问西,知道看到她真的毫发无伤才放心,父皇虽不会说什么话,可眼底的在意是怎么也掩不住的。 眼前之景与记忆中的融合,沈弱水几乎要流下眼泪,好不容易忍住了,才对众人唏嘘道:“哀家没事,一点伤都没有。那崖下的风景可好了,哀家算是白白赚到了呢!” 小樱等人一听,顿时哭笑不得,她们算是白操心了,原来人家是在享受啊。“呵呵,原来是这样,那下次奴婢们可都不操心了……” 小樱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心蓝截下:“呸呸呸,小樱姐,哪能还有下次啊。” 小樱一听,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正要道歉,沈弱水变若无其事地开口了:“哪能呢,哀家可需要你们了,这不还要你们烧点水给哀家洗洗,身子脏死了。” 于是,众人纷纷散开准备沈弱水沐浴的东西。 龙栖殿中,慕炙一刚沐浴完,换上了随服龙袍,然后走到了书房。慕清一和韩凌已经在等了。 一见慕炙一走来,韩凌就迫不及待地问道:“炙,你怎么样,没受伤吧?”虽然知道崖下是水潭,况且慕炙一身手不凡,十有九成是不会有事的,但他还是忍不住询问。 “没事。”慕炙一的回答简短得很,可略微还是能听出些许温度。 “我说你怎么回事,就为了救那个太后?你至于这么不要命了。”韩凌得知慕炙一确实无事后,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忍不住恼火。 慕清一静静地坐在一旁,并不插话,只是心里对这个问题也感到疑惑,遂看着慕炙一,好似在等他的答案。另一方面也觉得好笑,不知韩凌知道太后是谁时,是否还能这样发问。 “崖下是水潭,朕早就已知。” 慕炙一淡淡地说了一句话,似乎给了答案,其实什么都没表明。因为知道不会死人所以奋不顾身地救?怎么听都不像是慕炙一会做的事。 然而韩凌听得糊涂,只当他是有自己的想法,况且这太后确实不好在月国出事,不然会麻烦。便接受了,也不再说什么。 慕清一还是觉得奇怪,皇兄的回答简直不能成为解释,他虽不大说话,但也不是会移花接木的人。顿时崖下的场景闪现,太后当时似乎有些奇怪…… 慕清一想了一会儿还是想不出会有什么,便收起心思,向慕炙一禀报了刚才马医的诊断。 原来昕月宝马几天前被喂了一种慢性毒药,会催动牲畜的狂性,因为是慢性的,病情并不容易查出,刚好马医看到了昕月的排泄物,感觉味道不对,这才发现了。下毒之人可见谨慎的很,况且这是御马,一般的人也不敢去动手脚。 慕炙一听着,脑子里基本已经有了答案,便吩咐让下面的人不用再查了,就说马吃坏了东西,把马夫重打五十大板了事。 议论完事情,韩凌本想去看看沈弱水,但想着太后刚回来,她一定是要帮忙伺候的,便悻悻地离开了皇宫。 慕清一走出龙栖殿后,视线朝着清澜殿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也出了宫。 翌日,风高日清,沈弱水懒懒地躺在贵妃榻上,手中拿着一本书看。有些日子没跟韩凌联系过了,也没什么好玩的,只能看看书打发时光。其实她这太后当得确实是闲。 这时,高喜进屋禀报说麦琪妲公主造访。 沈弱水一听,不禁好奇,她来做什么? 随后,沈弱水让人领麦琪妲进来…。。 ------------ 第二十六章 赶巧了 麦琪妲今日所穿的服饰,仍是月国的,脸上还涂了一层脂粉,眉梢眼角的勾勒倒是让她多了一丝身为女子的婉约柔和,可在沈弱水看来,终是那么奇怪。 “麦琪妲拜见太后。”麦琪妲用月国的礼节行了个礼,说道。 “公主不必多礼,请起。” “谢太后。” “公主前来,可是有事?若下人有什么照顾不周的,尽管和哀家讲,哀家会为你作主的。”沈弱水虽知不会是这个原因,但客套一下还是必要的。 麦琪妲笑了笑,回道:“太后哪里的话,婢女们照顾的甚是周到,多谢太后关心。麦琪妲今日造访,不过是因昨日太后落崖一事来慰问太后凤体。再者,听说皇上至今都无封妃,想来太后在后宫不免寂寞,故麦琪妲便不请自来,陪太后您说说话聊聊天了,还望太后不要嫌弃。” 说道“皇上至今都无封妃”时,沈弱水明显感觉到,麦琪妲的笑容真了几分,还带着些许涩意。 沈弱水算是明白麦琪妲醉翁之意不在酒了,皇上那里不好意思说,便从太后入手。若是平常母子关系,这自然是个好办法,可她和慕炙一这样的就不见得了。 沈弱水不禁回想起崖下的画面,脸又禁不住红了。 那日发生的事令沈弱水甚为羞愧,可慕炙一冷淡的反应却让她羞愧之中多了一分恼怒,难不成不好意思的只有她而已? 耳畔传来麦琪妲焦急的叫唤声,沈弱水这才发现自己居然出了神,心中对慕炙一的埋怨又多了一分。 沈弱水尽量让自己的神态恢复正常,若无其事地问麦琪妲:“公主这般的可人,不知汗王在大单可为你安排过婚事?” 麦琪妲的脸色顿时娇羞一片,声音也小了不少:“父汗还不曾给麦琪妲指婚呢!父汗总说月国男子英勇俊美,麦琪妲心中甚是敬仰。” 麦琪妲的话是什么意思不笨的人都能听出来,沈弱水也乐得顺着她的话问:“公主此番来月国必是游览了不少地方,见了不少人,不知与心中的想法相较,可有出入。这月国男子,算得是英勇俊美吗?” 麦琪妲被沈弱水调凯得娇羞难当,好在本身算是个豪迈的女子,不然要羞得不敢见人了。 麦琪妲微微低下头,回道:“皇上如此不凡,带出的子民又能差到哪里呢!” 沈弱水笑了笑,说道:“如此甚好,公主要是看上了哪个王侯将相的,尽管和哀家讲,哀家替你做主。哀家可舍不得让你回大单呢!” 麦琪妲见太后高兴,想必对自己甚是满意,心想着五哥的话还真对,想要接近皇上就得先让太后满意,于是心中不禁雀跃,想着慕炙一的容貌,又是期待又是狂欢。 好在麦琪妲没有失去理智,娇嗔着转开了话题:“太后说笑呢!今日来时,见御花园的花儿柳儿的长得好,不如让麦琪妲陪同太后您去看看吧。” 沈弱水想着反正没事,出去走走也是好的,便答应了,正起身准备走。这时,高喜又进来传话说兵部尚书、户部尚书、秦将军和左相的夫人和小姐们造访。 沈弱水忍不住挑眉,今儿个是什么日子?怎么竟这般热闹,夫人来了,小姐也来了。沈弱水索性不让她们进来自己走了出去。 麦琪妲听到高喜的话时,眉头一皱,然后松开,脸上多了一分桀骜与自信,见沈弱水走出清澜殿,她也忙跟上。 这些夫人们多是结伴来的,秦玉瑶性子活泼,耐不住不讲话,一路上便拉着杨月真说话,秦夫人拦也拦不住,加上有杨月真这么个稳重的人一起,便也随着她。 姚千寻和孙菁向来是不和的,自然没有话讲,倒是两家的夫人在不冷不热地寒暄着。 沈弱水出来时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八个女人组成的一幅画面,真是缤纷多姿。 众人见沈弱水出来,忙跪下行礼:“参见太后。” “都起来吧,今儿个什么日子,怎么你们都来了。” 众人中左相夫人的位阶是最高的,按规矩便是她回的话,“臣妇们听说太后昨日遇险,便来慰问。” 沈弱水余光中看到麦琪妲走来,笑着对众人说:“不曾想你们的心思与麦琪妲公主的一样,倒是有心了,既然来了,就随哀家一起去御花园走走吧。” 众人一听,转头便看到了渐渐走近的麦琪妲,心中不由一阵思索,然后跟在后面随沈弱水向御花园走去。 沈弱水一边走,一边想:太后也不容易啊…… ------------ 第二十七章 一语惊人 一路上,有多人在,话题一个接着一个倒也不闷。 原本沈弱水身边是麦琪妲陪着的,此时多了一个秦玉瑶,秦玉瑶和沈弱水年龄相仿,再加上她性情爽直,毫不做作,沈弱水心里对她喜欢的很,不由得被她带出了一点小孩的童真。 而随着秦玉瑶的谈话,沈弱水也抓住了一个重要的词――表哥。 比如说:太后,这鸢尾开得好好看,和表哥家的一样好看。 太后,池里的鱼好多啊,比表哥家的还多,不过表哥家的鱼也很好看。 太后,这是鹦鹉吗,表哥家的鹦鹉会讲话的呢…… 秦夫人在后面频频扶额,左相夫人和杨月真一开始也颇为紧张地看着沈弱水,直到看到她脸上并无嫌弃,而是笑意连连时,才放下心来。 孙菁反应不大,表情也淡淡的,有些拘谨;再看姚千寻,嘴角勾着嘲讽你的笑,看着秦玉瑶的时候像在看一个小丑;麦琪妲微微皱着眉头。 众人的脸色可谓是丰富多彩。秦夫人眼见秦玉瑶还念念有词的,忙阻止道:“玉瑶,太后面前,不准放肆。” 沈弱水拍了拍被母亲吓到的秦玉瑶的手,笑着对秦夫人说:“无妨,玉瑶和哀家年纪相仿,也投缘的很,瞧着她说话无拘无束的样子,哀家心里高兴的很。那鸢尾是哀家最喜欢的花,倒不知还有人喜欢,这玉瑶口中的表哥是?” 秦夫人见沈弱水高兴,不由为自己的女儿松了一口气,笑盈盈地回答沈弱水的话:“回太后,玉瑶的表哥就是安郡王,安郡王的母妃是臣妇的姐姐,只是可惜久病缠身,早早的便撒手人寰。” 说道这里,秦夫人已有些伤感。沈弱水见状,忙道歉:“是哀家的不是,勾起了伤心事,秦夫人不要介意。” “臣妇不敢。” 沈弱水见气氛有些微妙,便扯开话题说道:“安郡王倒是个好性子的,温文尔雅,大方得体,听玉瑶说的好像你们关系挺好的。” 这回秦玉瑶不淡定了,羞红了整张脸,好不容易才憋出一句话:“嗯,表哥人好,对我们也好。” 沈弱水好笑地看着秦玉瑶,看她的样子就知道是对慕清一感兴趣。突然有些羡慕她,从来不需要刻意掩饰什么,就那么干净的活着。想来慕清一对她也是好的,脑海中又突然闪过在清国时候的画面,曾经也有一个人,无论刮风下雨都陪着她,对着她的时候总是温柔的笑,似乎从来没有和她红过脸…… “秦小姐和安郡王的兄妹情谊可真令小女羡慕,家兄长年在外的,都不曾和我太过亲近。”说话的是一直都默默无闻走着的孙菁。 话落便听到了一道嗤笑声,虽不响,但足以让大家都听到,而孙夫人顿时表情尴尬了一会儿,有些埋怨地看了眼自家女儿。 笑的人自然是孙菁的死对头姚千寻。沈弱水还是不喜看她那副嘴脸,也不看她,只笑着对孙菁说:“若哀家没有记错,孙家公子是从事茶叶买卖的?” 孙夫人的脸色渐渐难看,只能硬着头皮应道:“是,犬子不才。” “怎会,哀家喜喝茶,平日里也爱整弄茶叶,从月国带来的茶叶倒是少了不少,有时间倒是希望能从孙公子那儿采购一些。” 这话一说出口,众人的脸色都反了反,孙夫人、孙小姐自是喜上眉梢,而姚夫人、姚千寻则脸色不太好看。太后一直帮着孙菁,莫非心里属意她了?再观太后,仍是笑意连连的样子,让人猜不出她的想法。 麦琪妲多少能从她们的对话中看出点什么,放在孙菁身上的眼光不由加深。太后好像对她挺满意的。 别人私底下的眼神厮杀沈弱水是看不见的,也可以说看见了也当成是没看见,只站在池边看鱼,嘴角勾着笑。 突然一片树叶落下,在水面漾开一圈圈的涟漪,紧接着,沈弱水听到了众人叩拜的声音:“臣妇(民女)参见皇上,参见安郡王,给王子问安。”然后是那熟悉的低沉的声音:“都平身吧。” 沈弱水回过身来,眼神扫过哈顿,扫过慕清一,然后和慕炙一的对上。 几乎是一瞬间,沈弱水移开了视线,落荒而逃。 慕炙一微挑了下眉,然后弯腰向沈弱水问安,慕清一和哈顿也随即问安。 哈顿见这里汇聚了不少人,邪笑着说道:“小王今日可真是大饱眼福,这一个个如花似玉的,还有太后这样美丽的人,月国果然人杰地灵。” 被哈顿这么一说,在场的美女们都变了脸色,秦玉瑶难得的不说话也不笑,甚至把头低了低,好像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杨月真和孙菁虽没那么夸张,但也都敛了神色,而姚千寻倒是笑得更开心了,微带着羞涩。 其实这种反应是正常的,大单王子来月国,是很有可能选走一些女人的,这中间有好有坏,好的是能有个不俗的身份,坏的是从此要远离家乡。 如今看这几人的脸色,多少也能猜出她们心思。 然而,沈弱水在意的可不是这些,而是哈顿那阴阳怪气的语调,从这人一开始出现,她就觉得不舒服,那种不达眼底的笑还不如慕炙一的不苟一笑呢。 于是,沈弱水不甘示弱地说道:“王子过奖了,哀家姿色何足挂齿,大单的风水也是不错的,不然怎能养出王子这般漂亮的人。” 这话一出,哈顿的嘴角抽了,慕清一头一次忍俊不禁了,慕炙一暗笑了,众小姐夫人们咋舌了…… ------------ 第二十八章 意外落水 漂亮?形容一个男人? 哈顿看着沈弱水,眼中含着锐利的光,然而在看到沈弱水投来不甘示弱,幸灾乐祸的眼神时,他眼中的锐光闪去,多了一丝玩味。 “太后谬赞,与太后站在一起,谁还能算得漂亮呢!” 沈弱水看着他眼中的玩意,有种成为猎物的感觉,遂把眼睛撇开,刚才打趣的心思也瞬间没了。 就在大家都不说话的时候,突然听到慕炙一开口,对方还是姚夫人。“姚夫人,姚尚书几日未曾早朝了,身体可康复了?”话虽是对着姚夫人说的,但余光却瞥向哈顿的方向。 姚夫人谨慎地回答道:“回皇上的话,老爷近来好了许多,不多时想必便能上朝。几日不曾朝拜,老爷深觉惶恐。” “既是病了,便让他好好养着,养好了才能为国效力。”那“病”字说的颇有深意。余光中的那人只是掀了下眼睑,并无多大的反应。慕炙一的目光顿时深邃了许多。 “二位姨母、玉瑶、月真,怎的今日你们都进了宫?”说话的是慕清一,永远是那副温和的样子,对姨母、表妹也是甚为有礼。 长辈还未开口,秦玉瑶已迫不及待地回答了:“听说太后昨儿个受惊了,我们来看看,顺便压压惊。这会儿正陪太后逛御花园呢!没想到遇上表哥……还有皇上和王子。”一高兴差点把慕炙一和哈顿给忘了,秦玉瑶赶紧加上。 话音刚落,沈弱水不禁笑了起来,暧昧地看了看秦玉瑶,笑道:“安郡王和玉瑶……还有月真你们的关系可真好。” 秦玉瑶羞红了脸,杨月真掩嘴笑了笑。 慕清一并没有想到什么,笑了笑,对沈弱水说:“本王和皇兄本也想陪哈顿王子逛逛御花园,既然遇上了,不如母后随我们一同观览?” “这想法甚好,相请不如偶遇,有多位小姐相伴赏景,定是赏心悦目之乐事。” 沈弱水抽了抽嘴角,什么好话都让你们说完了,我还能不答应吗?心里虽这般想着,脸上却是不会有任何不满意的表情的。沈弱水笑着答道:“如此甚好,便一起吧。” 于是,三个男人走在前面,沈弱水稍微落后,麦琪妲和秦玉瑶走在两边,几位夫人和其他小姐走在后面。 姚千寻见麦琪妲和秦玉瑶走在前面已经很不高兴了,可人家在太后身边,太后也没说什么,自己自然也不好表现什么,眼见前面三人与自己的距离如此远,心下一阵怒气。 这时,看到孙菁正要迈步走前,便心生小计,稍稍伸出脚,踩住了孙菁迈步上前的裙角。 孙菁正要上前,却感觉到了一阵阻力,顿时身体不平衡,人开始摇摆,并向前扑去,而前面的便是沈弱水。 沈弱水在最后一刻还不知道,飞来横祸总是这么神奇地喜欢找上她。孙菁扑到的是沈弱水的左边身体,于是她的身体便不由得向右边倒去,然后,秦玉瑶也很可怜得一起掉到了旁边的水池里。 御花园的水池虽不算深,但足够没过一个人,秦玉瑶是会泅水的,落水没多久就自己摆着水游了上来。但沈弱水就没那么幸运了。 本来就不会水,偏偏两天掉进两次水里,沈弱水的身体向下掉的时候只有一个想法:以后一定乖乖待在清澜殿斗坏坏,再也不出来了。 慕炙一三人本在前面走着,却突然听到了一阵尖叫,回头望去,只见路上摔了一个人,水上还有一个人扑打着水面。 慕清一赶紧招侍卫拉秦玉瑶上来。岸上站着的几位夫人嘴里却都着急地喊着:“还有太后,太后也掉下去了……” 话没说完,只见一道影子闪过,裙角微微能看出是龙袍的颜色,然后便是一阵落水的声音,回头望去,哪里还有慕炙一的人影。 水中,沈弱水闭着双眼,用尽力气扑打着,嘴巴实在憋不住了,直直喝了几口水。突然,手上传来硬物的感觉,她赶紧抓住,身体也随着向前游。接着便感觉到有人圈着她的腰,还有一只手放在她的腿部。于是她顺其自然地将手围在来人的脖子上。 一眨眼的功夫,沈弱水便感觉到窒息感的消失,来不及看救她的是谁,只止不住地咳水。 慕炙一抱着沈弱水站在岸上,眸光已是冰冷,被扫过的人皆是打了个寒颤。 姚千寻看到沈弱水落水的时候便吓得不行了,突然感觉头顶有股凛冽的压力,抬首望去,遇上那刀子般的眼神,立即手脚发抖,腿几乎要跪下去。 “太后不适,今日恐无法招待几位夫人小姐了,都散了吧。安郡王,王子和公主交由你招待。”说完,慕炙一便不管众人的反应,径自离开…… ------------ 第二十九章 留字 慕清一和哈顿皆深深地看着慕炙一离开的方向,两人眼里皆有着思考。 咳了一会儿沈弱水已经不咳了,只是脸色苍白得吓人,感觉全身失了力气。突然感觉到后背传来一股暖流,将全身的骨骼舒展开,肺部好像经过了清洗,分外舒畅。 慕炙一在沈弱水背后传输内力,看到她的脸色好了一些才罢手。 沈弱水终于有力气睁开眼,还沾着水的双睫像水晶蝴蝶一般,慢慢地扑闪着,薄弱的包装下是一双极尽灵气的眸子,而此时却呆愣着。 沈弱水刚才只顾着咳水,咳完了就没了力气,也没注意身边发生了什么,现在是极度后悔,怎么也想不到抱着自己的是慕炙一,可是是别人也不对。应该说,就不应该被人抱着。 再观自己的手臂,竟紧紧地环着人家的脖子,这下倒成了主动的了。苍白的脸上渐渐飞出两朵红云。沈弱水赶紧放下自己的手臂,然而过大的幅度令她身体开始不平衡,出于本能,她又不由得抓住了身旁之人的衣襟。 剪不断,理还乱。沈弱水简直不知道把手放哪里。手足无措之时,头顶传来一道声音:“别乱动。” 沈弱水一惊,动作开始变小,手以蜗牛的速度慢慢收到下巴下面,头微垂。沈弱水不甘心地说道:“我自己能走。”声音却小到不行。 话落,头顶似乎传来一阵轻笑,沈弱水不可思议地抬头望去,却见那人仍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不见一丝笑过的痕迹,沈弱水只能失望地又低下了头。 然而沈弱水没看到,那人虽嘴角没有弧度,眼中却有分明的笑意。 清澜殿很快走到了,殿中,小樱本抱着坏坏喂食,突然看到慕炙一抱着沈弱水进殿,两人身上都是湿湿的,身后没有人跟着。这样的感觉太奇怪,以至于她抱着坏坏半晌没反应过来,直到慕炙一低斥道:“还不去准备热水。” 小樱这才火急火燎地放下坏坏,跑出清澜殿去准备热水,走到半路的时候遇到了匆匆赶来的心蓝心竹,忙招了她们一起,顺便询问了下刚才发生的事情。 清澜殿中此时只剩沈弱水和慕炙一两人。下人们本就不多,这会儿忙东忙西的就没得剩了。慕炙一把沈弱水放到正位坐下,自己坐到了另一张椅子上。 “清澜殿中似乎奴才不够。”慕炙一看了看左右后说道。 沈弱水愣了半晌,才隐约听出一丝询问的语气,便应道:“平日里也不需要干什么,这么些人就够了,多了也不好安排,记人也困难。” 过了一会儿,沈弱水见慕炙一还坐在原位,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便小心翼翼地说道:“多谢皇上相救,皇上衣服也湿了,不如先回龙栖殿着人换一身衣衫。” 话出许久,却没有回答,那人也还是坐在原位,不曾离开。沈弱水有些意外对方的按兵不动,尤其在这种被下了逐客令的情况下。 压抑的气氛在下人们端水端瓢后缓解了不少。沈弱水干脆不理慕炙一,取了小樱手中的衣服便径自入了浴房,想着对方若是无趣了便会自己离开。 然而沈弱水终是小看了慕炙一的强大心理。慕炙一在看到下人们守在外面,无一人进去服侍时微微挑了挑眉,也没说什么。转身走到了清澜殿的书房。书房与正殿不过隔了一道珠帘,慕炙一进的方便。 沈弱水爱整洁,桌上不怎么放东西,摊在上面的是长期在练的“捌”字。慕炙一心下一动,提笔伏案写了什么。下人们眼观鼻鼻观心,谁也没说什么。 沈弱水沐浴完在清澜殿并没有看到慕炙一,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暗暗赞叹自己的聪明。然而蹲下身子刚抱起坏坏逗玩时,小樱附耳提醒道:“刚才皇上在桌案上留了字。” 沈弱水皱了皱眉头,好奇地看了看小樱,再转头看向桌案,然后疾步走过去。桌案上只有一张写着“捌”字的白纸,然而沈弱水却看得心惊…… 那一边,众夫人小姐散开各自回府,孙菁已经能猜出是姚千寻做的手脚,却也知道对方不会轻易承认,心下暗藏了怨恨。这梁子算是实实在在地结下了。 回府时,刚好看到了路过的孙玉祈,孙菁忙将今日沈弱水说的话说给孙玉祈听。孙玉祈听罢,意外得挑了下眉,对这素未蒙面的太后多了一分好奇…… ------------ 第三十章 喜欢一个人的感觉 孙玉祈听罢,意外地挑了下眉。其实上次听妹妹回家说时便有些奇怪,世人多半都不耻经商,为商者也多多少少喜欢和政治结点关系。然而他从来不会在意旁人如何想,也不愿与政治掺上关系。 那些人,赈灾救济的时候想到商户,吃饱喝足了却以此为耻,又何必在意他们这样的俗人的想法。 家里的人也许心里不屑,可面上还是毕恭毕敬的,除了身份在那里,还有孙玉祈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让人不敢亵渎。 然而那样一个不过及笄的女人,却在众人面前说出“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的话,怎让人不好奇,此番更是建议与宫中做买卖,着实惊人。是因为满意孙菁,还是什么别的目的他不得而知,只是心下有些想看看这世人纷传的太后是怎样的风采。 不过这样的好奇还不足以让他放在心里。吩咐了马车便向别庄赶去。从事商业开始,他便众日忙碌,一个月有半个月是在别庄过的。 马车路过姚府时,一阵风吹过,车帘被微微吹起,孙玉祈不经意间看到了拜访姚府的一男子,男子一身月国服饰,随意看去没什么不对,但孙玉祈却盯着他的鞋子,然后抬头看了看姚府的牌匾,若有所思的样子…… 留香阁中,灯红酒绿,人流不绝,楼下沸反盈天,楼上的包间中却是一片祥和。 突然有一大腹便便的男子大喊着:“流苏呢,把流苏叫来陪本老爷喝酒。” “哟,是姚二爷啊,真是对不住,流苏今晚被人包了,您看,让翡翠伺候你喝酒怎么样啊。”老鸨满脸堆笑,挥着手帕向那姚二爷走去,身姿曼妙,年纪虽有些大,却也是风韵犹存。 然而,老鸨妩媚的姿态并未让那姚二爷满意,他不甘心甚至盛气凌人地叫嚣道:“是谁?是谁敢跟本老爷抢人,不知道老爷是姚尚书府的吗!” 老鸨心里有些讥讽,做生意的总是不喜欢这种客人,留香阁虽然是风月场所,但其艺韵浓厚,真正靠身体伺候人的其实并不多。但面上还是曲意逢迎的样子,娇笑着说道:“是韩公子啊,旁人哪敢和姚二爷你争啊,您看,我这做生意的也不容易,要不您改天,改天我一定让流苏陪你喝个痛快。” 那姚二爷一听,似是有些忌惮,只是仍有些愤愤,嘴里咕哝着:“早晚有一天……”声音有些小,倒是没人听到。 楼下的纷纷扰扰似乎一点儿也没有影响到楼上。雅致朴实却不乏秀气的房间里,韩凌斜靠在软榻上,手中握着一盏茶杯,身前摆着一张棋案。 “公子,你输了。”循声望去,对面坐了一个美女,眉黛如墨,俏鼻轻勾,红唇似梅,声音似远山传来的翎歌,女子将手中握着的棋子轻轻落下,顿时一盘棋结束了。 韩凌听罢,轻抬眼睑,,纵观了下全局,然后淡淡说了声:“我输了。” 流苏慢慢收回棋子,轻笑着说道:“公子今日的状态,怕是随便是谁都能赢了去,流苏胜之不武啊。” 韩凌一听,苦笑了一声。算起来很长一段时间没进宫了,一方面有事要办,另一方面心里在害怕。怕什么?怕的是每每接近总会想起那日慕清一的问题。喜欢上了? “公子可有什么烦心的事?流苏也许无法解惑,可愿意倾听。” 韩凌没有回答她的话,自己都还没搞明白,又如何告知于她人,道不清,说不明…… “流苏,你以后有什么想法,还继续待在留香阁吗?这地方不适合你。你这样绝世的女子,该有个好去处。” 流苏掩住苦涩,笑着说:“妈妈还好好地伺候您,谁知您居然趁她不在想要拉走她的摇钱树。若被她知道,恐怕公子往后再来留香阁就难了。呵呵,说到绝世,流苏又岂敢,听闻当今太后乃世上难得的佳人。” 韩凌的笑顿时变得温柔无比,喃喃着:“确实是难得的,连身边的人都是倾国的容,倾世的笑……” 流苏没听清楚韩凌在说什么,正要去问,却见韩凌突然放下茶杯,正襟危坐,略带慎重地问道:“流苏,你可知喜欢一个人是怎样的感觉?” 流苏闻言,脸色突然一绯,眼睛也不敢直视韩凌,微垂下头低声应道:“以其喜为喜,以其悲为悲,不见时思念,能见时又怕想见……” 流苏说的小声,可韩凌却听得仔细,脑海中渐渐浮现那动人的音容笑貌,眸色缓缓清明。 流苏看着他的侧脸,心中是难言的苦涩,世上最痛苦的事是两眼相望,我的眼里满满是你,可你的眼中却容不下我的一边。明明靠得那么近,我却清楚地感觉到我们好遥远。为什么不离开?只是怕觅不到你的身影啊…… ------------ 第三十一章 那一刹的心碎 小四明显感觉到自家少爷今晨心情格外好,身上散发着喜悦的光芒。小四心里暗暗忖度,难道这就是“温柔乡即英雄冢”?再烦躁的心一进留香阁就不一样了。不过小四管不得那许多,只要少爷高兴就好。 韩凌走进一家玉器店,左挑右拣的也没看上一样东西,就招老板来问:“老板,店里还有像样点的宝贝吗,若只有这些俗物,你这店我看也不用开了。” 那老板谄媚地笑了笑,细细地打量了下韩凌,见其气度不凡,身上穿的都是上好的绸缎做的衣服,便低语道:“有,当然有,就是为公子这般眼光厉害的人准备的。” 说完,那老板便走向后柜,一阵翻箱声后,只见他捧起一盒紫红色的匣子走出。双手紧捧匣子,甚是小心,想必匣中的东西极为宝贝。 老板将匣子轻轻放在桌上,用钥匙解开锁后,慢慢打开匣子。入眼处,是十二支璀璨的玛瑙簪子,晶莹剔透,高贵非凡,在暗黑的匣子里闪着暗光,不似夜明珠的洁白,却闪耀得炫目。十二支玛瑙簪子形状各不相同,是按十二种动物的样子或部位打造的。 老板一边还解释道:“这是祖宗传来的东西,怕人闹事,我们家人也不敢多说,只有直管玉器店的人才能知道,本不轻易售卖,不过看公子眼光独到,气度不凡,这才拿出。” 韩凌也不得不说这簪子确实是个宝贝,心下一喜,挑了挑,看到了一个兔状的,猛然想起万朝会那晚那戴着兔子面具冲着他笑的少女,嘴角漾开一抹温柔的笑。 小四在一旁看着,心里在滴血,看公子的样子是铁定要买了,何时见过他笑得这般温柔啊!想来是送女子的。小四再不懂行情,也看出这簪子不是凡物了。果然,出店门的时候,小四怀里揣着的银票减了大半。少爷居然都不还价,情何以堪啊。 看着老板笑嘻嘻地送他们出门,还说什么“下次光临”,小四一转头就恶狠狠地说了句“以后再来我跟你姓,哼”。老板笑容一僵,无语了…… 御书房中,这已经是慕清一第十次打量韩凌了。饶是再淡然处世的人见了他这幅模样也不免好奇。 从早上进宫一直到现在,韩凌嘴上始终挂着“可疑”的笑。问他为什么,他只摸了摸嘴角,笑眯眯地答道:“是吗?我笑了吗?”一开始还能当成是他遇上什么好事了,可连他们讨论大事时,他脸上的笑也没减去几分,这就不免让人担忧了。 房中的两位在匆匆结束谈话后,忙关心了一下。慕炙一虽表情淡淡的,但眼中仍挡不住一丝忧心。 韩凌倒显得有些局促,好不容易才透露一点:“额,我好像喜欢上一个姑娘了。” 话落,慕炙一忍不住嗤笑,说道:“当是什么大事,韩公子不是知己遍天下的吗?喜欢个姑娘而已。” 然而,慕清一却突然收敛了笑意,眉头微微一皱。 “不是不是,是真的喜欢,是那种……是……哎,就是男人对女人的喜欢。”韩凌急着说完一句话,脸上有些发烫。 慕清一的眉皱得紧了一些。慕炙一倒像是有些兴趣,问了句:“谁?” “清澜殿的。”反正早晚会知道的,韩凌干脆也不遮着掩着了。 御书房中忽然变得鸦雀无声。韩凌看着奇怪的两人,小心地问道:“怎么了,虽说是个宫女,可你们知道,我不会在意这些的,你们也该替我高兴啊。” “清澜殿的宫女?你什么时候认识的?”慕炙一似乎松了口气,问道。而慕清一看着韩凌慎重的样子,眉梢深锁,似欲言又止。 “早些时候认识的,一开始只是冲着审美,后来聊着聊着就……”韩凌摸了摸鼻子,颇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凌,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你们不可以在一起,你会怎样?”说话的是从一开始就保持沉默的慕清一。 “清,一直觉得你怪怪的,上次的话又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不可以?我不觉得哪里不可以啊。身份什么的我都可以解决,不会让家里的古董反对就是,那还有什么呢?” 慕清一看着他,没说什么,脸色有些沉重。过了半晌才轻声说道:“去清澜殿吗?” 韩凌猛然忘了刚才的一切,像毛头小子一般,有些期待地说道:“今日是打算去一趟的。” 慕炙一似乎瞧出点什么,又似什么都没有瞧出,过了一会儿决定去清澜殿走一遭。 清澜殿突然来了三位大佛,下人们忙好吃好喝地伺候着。另外两位大伙儿都见过,还有一位虽不知是谁,想必也是大富大贵之人,没人敢怠慢。 去向沈弱水禀报的心蓝回来后对众人说:“太后说她披件衣服马上就出来,请皇上、王爷、大人稍等片刻。” “无妨。”慕炙一酌了一口清茶,缓缓说道。 然而心蓝下句话却让韩凌失了分寸。 “小樱姐,太后让你去拿把剪刀。” 韩凌耳尖,不用怎么仔细听就能听到,顿时失掉淡定,突兀地站起身,抓着心蓝的胳膊急急地问道:“你刚才叫谁?谁是小樱?” 心蓝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哆哆嗦嗦地指着小樱,答道:“小……小樱姐啊。” 韩凌僵硬地转过头看着小樱。不对,不是她。韩凌正要询问,却听到了熟悉的声音从后方传来,然而那悦耳的声音却让他的心碎了一地…… 本文香网(。xiang5。)首发,本人只授权给香网独家连载,其余均为盗版。这里才更新最快,请亲们到香网阅读。 ------------ 第三十二章 为情所困 “哀家来迟,让众位久等。” 韩凌感受从耳边传来的声音,却听出了另一种声音,像突然间迸裂的瓶子,碎片撒了满地。他知道,那声音来自心脏,在人体最致命最柔弱的地方。 原本是那么希望得到答案,此时却害怕去面对,害怕见到自己想了许久的人儿。明明你什么都没做,可我的心却在你的一颦一笑间度过了暖春和严冬。 沈弱水抱着坏坏出来,坏坏的指甲长了,本想给它剪剪,却突然听说慕炙一和慕清一造访,沈弱水赶紧出来见客。走到正厅时才发现还有一个人,而且那背影有些面熟。 “韩大哥。”沈弱水看那背影与多日不见的韩凌颇为相似,又不确定,便低低的咕哝了声。 平常人或许听不到这声音,但在场的三个高手岂会听不清。慕炙一的神色倏地变沉,眼光投掷在沈弱水脸上。慕清一则略微无奈地看了眼背对着他们的韩凌,然后低下头叹了一口气。 沈弱水感觉到有道炽热的光打在脸上,正要去寻觅时,却见韩凌转过头,不由惊讶。没想到真是他。 韩凌闭了闭眼,深深调整了呼吸,然后缓缓转过身,双手抬至头顶,俯下身子,说道:“草民参见太后,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免礼。”沈弱水无力地应道。她知道,当身份揭穿,这份友谊便多少会受到礼数的制约。 “谢太后。”韩凌一改平日嬉皮笑脸、风情万种的姿态,反而变得沉稳而陌生。 沈弱水叹了一口气,苦笑着说道:“韩大哥何必如此,无论太后还是侍女,沈弱水终究是沈弱水啊。” 韩凌闻言,再也忍不住心中奔涌的苦涩,低头迅速说了声:“草民还有事要办,先行告辞。”说完,等不及沈弱水的答允,也不管身后的人是怎样的神情便径自离开。 慕清一看了看有些伤心的沈弱水,轻声对慕炙一说了声“臣弟去看看”,也拂袖而去。 伺候的人早就退下,殿中又只剩下沈弱水和慕炙一两人。沈弱水刚刚在慕炙一和慕清一面前承认了和韩凌认识且有些交情的事实,可她却一点也不顾及也不后悔。 那“捌”字让沈弱水知道慕炙一是知晓万朝会那天她并不在宫里的事了的,只要随便查一下很快就能知道是韩凌带走的她,所以也没有必要在他面前隐瞒;至于慕清一,虽不知他是否知晓,可沈弱水直觉他不会插手这事。 “那晚带你出宫的是韩凌。”慕炙一的话已经不算是疑问句了。 “嗯。是我贪玩想出宫看看,他才带我出去的。”沈弱水不觉自己说话时竟然已经随意到不带自称了,在慕炙一面前自称哀家好像变成了一件奇怪的事。 慕炙一看着沈弱水的脸,虽然有些无奈但是很是坦诚,他突然有些不甘心地说道:“韩凌喜欢你。” 沈弱水一听,像是听到了什么震惊无比的消息,突然抬起头,圆目大睁,看向慕炙一,却隐约看到了对方眸底流泻的异光,渐渐的,她平复了下心情,回过头说道:“皇上想太多了,韩大哥只是乐于帮人,或许是看我小才多照顾。” 慕炙一深深地看着沈弱水,半晌后,他突然起身,走向门口,在门后站住,淡淡说了句:“是朕想多了。”然后拉开门不慌不忙地走了出去。 乐于助人?韩家公子最是多情,却也最是无情,一个身在花丛却片叶不沾的人心是冷的,哪里是乐于助人的料啊。 沈弱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慕炙一离去的方向,脑中开始一片空白…… 留香阁中,流苏坐在桌旁的圆椅上,担忧地看着一旁不停灌酒的人。昨晚上见他还是志得意满的样子,怎的今日如此消沉。从相识到现在,见过他太多的姿态,可这般牛饮的样子却是从未见过。或许从前想过他失态的样子该是哪般,可此刻她却觉得心疼无比。 “公子有何难事,何必如此饮酒,饮酒毕竟伤身,怕也是去不得烦恼的。” 韩凌闻言,笑了笑,说道:“我哪里是要忘记,哪里是为了消烦恼,我怎会不知酒入愁肠愁更愁。”心是清醒的,可灵魂却混沌了。 韩凌说罢,正要继续倒酒,突然从地面传来叮咚的声音,袖子一阵颤动。韩凌低头望去,只见那支兔簪静静躺在地上。他凝眸望了一会儿,突然快速弯腰捡起簪子,用手轻轻拂去表面的灰尘,然后呆呆地看着。 流苏瞧着他的样子,再看那独特的玛瑙簪子,心下一凉,原来这个男子也会为情所困。她突然想笑,鸠占了鹊的巢,可鸠自己的巢却被别人占了去。多讽刺,多无力,多……多可怜。 突然,房门被人推开,流苏转身望去,只见一身着青衣的俊美男子慢步走进屋内,然后对她说道:“姑娘可否先离开一会儿?”话语间尽是礼貌,却有着让人臣服的力量。 流苏看了眼韩凌,见对方微微点了点头,便缓步走出房间,在门口深深看了眼韩凌,接着把门合上。 房中两人静坐无语,韩凌突然嗤笑一声,满上一杯酒,一倾而尽,然后问道:“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本文香网(。xiang5。)首发,本人只授权给香网独家连载,其余均为盗版。这里才更新最快,请亲们到香网阅读。 ------------ 第三十三章 各人心思 “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慕清一端起桌上的酒杯满上一杯酒,一口饮尽,然后不慌不忙地回道:“我说过我看到了的。” “呵,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韩凌的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埋怨。他明明知道此事与人无尤,多年的朋友,怎会不明白慕清一是个怎样的人。可是,请容许他任性一次吧,就当找个发泄的地方吐吐胸中的闷气。 慕清一无奈的摇了摇头,开口说道:“我说过的啊,不要喜欢她,你没听。” 韩凌闻言,突然感觉眼前一片模糊,有什么正在眼眶中聚敛,他一边苦笑,一边说道:“就是因为你说不要,我才意识到原来自己对她不是简单的情感,我不甘想着为什么不可以时才明白原来我多想天天看到她。” 慕清一有些惊讶,他的初衷并非如此,带着歉意的表情看向身旁的人,“凌,我不是这……” 话未说完,却见韩凌突然放下酒杯,认真地对上他的眼睛,说道:“清,你也喜欢她,对吧?” 慕清一的嘴角突然僵住,手上的动作也猛地一顿,好像听到了什么骇人听闻的东西,瞳孔一缩。然而当他看向韩凌时,却见他前所未有的认真,那眼神犀利到可以洞悉他的所有想法。 慕清一突然觉得无力辩驳,他毫不怀疑自己辩驳后韩凌会露出那种似笑非笑的嘲讽表情。是一个勇士在面对一个怯懦者时不知不觉露出的蔑视。 他知道,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把称,而韩凌显然已经称出了重量。 微微垂眸,转过身,双手捧住酒杯,手肘贴着桌面,半晌没有说一句话。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慢慢开口:“她是月国的太后,是我的母后。” 韩凌如意料中毫不留情地笑了,懒懒地开口:“清,你太理智了,她是母后,可不是娘啊,呵呵。”说着,又满上一杯酒,仰起头喝下。 “理智点不好吗?”慕清一喃喃着。然后转过头看向韩凌,好奇地问道:“既然你不理智了,那你这般又是为了什么。” 韩凌握着酒杯的手顿住,脑海中闪过那双染满无奈和抱歉的眸子,只有无奈和抱歉,没有担忧,没有害怕,没有怕对方无法接受的急于解释……最主要的是……没有深陷后的小心翼翼啊。 他还能说什么,这些日子的相处,只不过他单方面的沉沦。她就像个拿着鱼网玩耍的孩子,而他就是那自愿上网的鱼,如此,又能说什么呢…… 韩凌的骄傲还在,韩凌的自尊也在,他无论也不会说什么的。 喝了几杯酒后,韩凌慢慢说道:“我是认真的,真的,所以我不能就这么认了。” 慕清一似乎醉了,他喝酒从来点到即止,可今晚竟贪杯了,韩凌的低喃他却听在了心上,他想说些什么,可怎么也找不到话说。 反对?他凭什么呢。支持?可心里不太舒服。 慕清一捏紧双手,韩凌的决定从来与他无关,不过在他难过时陪他说说话,拍拍肩膀罢了。他能管的从来只是自己。 他以为自己从来两袖清风,心无块垒,可此时才发现自己被许多束缚住。说到底,自己没有韩凌的洒脱。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流苏一直等在外面不曾离开,与其坐在别的地方胡思乱想,不如看着紧闭的房门来得安心。 终于,门在久久的期待中被打开,出来的是慕清一,流苏不由抬头打量了下眼前的男子,确实是人中龙凤,气度不凡,下一眼却见男子脸色有些发红,眼神更是迷茫。 慕清一见门口站着一人,瞥了一眼,是刚才房里的人,随即收回目光,步伐平稳地走开。即使有些醉意,他仍能像常人一般,这便是慕清一的理智啊…… 流苏赶紧走进房间,却看到方才疯狂喝酒的男子已经停了杯,此时正懒懒地躺在榻上,睡得像孩童一般。 流苏眷恋地看着韩凌的脸,许久之后,轻轻叹了一口气,罢了,这样就好,还能求什么呢。她从外面端来一盆水,拧了拧毛巾为韩凌擦拭了脸和手,再为他盖上毯子,最后看了一眼,然后走进自己的闺房。 唉,多少人的无眠之夜啊…… ------------ 第三十四章 读懂心思 今夜,皇宫中举行了大型宴会,目的是为大单王子一群人践行,两国间达成了一些友好协议,哈顿也不便久留,大单还有许多事情需要筹谋。 晚宴甚为热闹,文武百官皆携妻儿到来,既是宴会,少不了卖弄一下才艺的,即使不为选秀,大伙儿也希望自己的女儿能露露面,增增彩。 除此之外,各家少年有成的公子也参加了此次宴会,韩凌等人自然也在列。 到处歌舞升平,宴会上用来招待的是沈弱水带来的茶叶泡的茶,酒水则是宫中久酿的美酒,来参宴的人倒是沾了哈顿的光。 “王子明日便启程了,今晚朕特设此宴,为王子践行。朕敬王子一杯。”歌舞停下,慕炙一率先举杯,对着哈顿说道。然尽管言语客气,慕炙一脸上仍是平静一片,不见波澜。 “哀家不胜酒力,便以茶代酒也敬王子一杯,望王子归路平安。”沈弱水的座位在慕炙一身边,随即也端起面前的茶杯,向哈顿举杯。 “得太后吉言,小王谢过月皇、太后。”哈顿爽快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随后笑着对沈弱水说:“清国真是人杰地灵,不仅养出了太后这样的佳人,更是有如此非同常物的茶叶。” 真是轻佻的可以!沈弱水暗暗想着。然后掩着嘴笑了一声后说道:“清国是个好地方,遗憾的是怎么也养不出像王子这般嘴甜的男子,清国男子都老实巴交的很呢!” 似乎一阵风吹过,卷起树下的落叶,萧瑟而过…… 宴会上的觥筹交错声停顿了一会儿,上演了另一场百变表情秀。韩凌难得戏谑地笑了一声,看着沈弱水的眼光温柔的像春日的阳光。 孙玉祈第一次参加这样的宴会,本不欲来,只是作为家中的独子只能前来。如今见到了传闻中的“太后”,倒是觉得此行也不是完全无聊。似褒实贬的话说的一点不含糊,这太后有些有趣。 慕清一倒是平静的很,只是勾着嘴笑了笑,青葱般的手轻轻摩擦着手中的酒盏。十一皇子扯了扯慕清一的袖子,靠近耳边低声说了句:“九哥,我觉得咱们母后真是特别,不像一般的女人。” 慕清一冲着十一阿哥笑了笑,没说什么。当然特别,不特别,怎么会让这么多人失了理智……想到这里,慕清一嘴角的笑容渐渐收敛,添了一抹苦涩。 哈顿挑了挑眉,眼中精光乍现,并不在意这暗讽的话,欣然接受了这样的“赞赏”,“太后谬赞了。” 沈弱水似乎听到身旁传来短促的笑声,好奇地瞥了眼。只见那人眸光低垂,看不清表情,只是嘴角勾出的弧度让她看得分明。沈弱水心下一震,真是妖孽! 插曲过后,歌舞继续。只是之后的表演来自各家的千金,比之之前的娱乐多了分竞技的味道。 几个表演过去,除了左相府千金杨玉真的作画,户部尚书千金孙菁的琵琶,兵部尚书千金姚千寻的舞剑外,鲜少有让人转不开眼的表演。 沈弱水看的有些悻悻,宴会上只备了酒水和一些水果,参宴的人来之前必先吃过一些,空腹喝酒身子受不住。然而沈弱水午睡后起身时有些晚了,又因为要装扮,也没来得及吃一点,这会儿只觉得饿得很。手不由自主地抚了下肚子。 余光中看到慕炙一唤来一个宫女,然后那宫女便离开了会场。沈弱水并没有在意,仍怏怏地看着表演,直到眼前多了一份盘子。 盘子里装着几块糕点,隐隐散着热气。沈弱水按压着惊喜转头看向慕炙一。自从那天山崖下的一幕发生后,沈弱水便是有意无意地躲开他,顶多偷偷地打量,这样正视慕炙一倒是头一次。 慕炙一并没有转过头,只轻声说道:“御膳房做得匆忙,你凑合着吃点,宴后再用点好的。” 沈弱水看了几眼,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回过身的时候轻声说了句:“谢谢。” 慕炙一眨动了下眼皮,似有笑意显现。 有人得意,自有人失意。韩凌虽看着表演,但余光总忍不住瞥向那个倩影,刚才的一幕尽在眼底,韩凌的神色有些不敢相信,眸光一暗,手中的酒杯不慎跌落在桌案上。 身旁传来中年男子的声音:“韩大公子莫不是温柔乡待久了,连拿酒杯的力气都没了。”字里行间颇为嘲讽。 右相听到这样的话,转头看向说话的人,见是平时便看不过眼的吏部尚书,没好气的“哼”了一声。韩凌甚至都没转过头,重新拿起桌上的酒杯,眼中阴郁一片,他极少这样直接地不留情面:“听说李尚书家的二公子几日前在赌桌上差点赔了一条胳膊。” 闻言,李尚书老脸一羞,收起嘲讽的笑,心里暗骂家中的不孝子,没想到这样的丑闻居然被人知晓。 宴会渐渐接近尾声,哈顿倏然起身,笑着对慕炙一说:“临别之际,小妹为皇上献上一舞,众位不妨看看我大单的歌舞。”言语中有些暧昧。 慕炙一心情似乎不错,难得勾着嘴回道:“如此甚好。” 话落不久,会场上响起特殊的异域音乐…… ------------ 第三十五章 刺客 伴随着音乐响起,一群露着一只手臂和肚皮的舞者两两对齐地疾步走来,每个人都蒙着面纱,平添了不少诱惑。 当走出最后一个人时,其他人都散开呈圆形,只其一人在中间独舞。周围的舞者牵着手环着圈跳,中间的领舞人则像水蛇一般,将身体的各个部位收放自如,极尽媚感。 抬首之际,女子将脸上的面纱掀开,笑脸盈盈地看着首位的男子。 虽是知道中间的人便是麦琪妲,但是大家在看到面纱遮盖之后的那张脸后,都不由得脚底一酥,那是诱惑到极致的表情。 有些人会联想到美得如仙人般的沈弱水,只从样貌上看,麦琪妲是不如沈弱水的,但是那股媚劲却是沈弱水望之莫及的。 麦琪妲尽力稳住自己的表情和脚步,其实她心里充满了忐忑和期待。明天便是回大单的时候了,近一个月的时间,本以为能成功入驻月国后宫,可没想到不仅皇上没一点表示,极力阿谀的太后也不见反应。 五哥已经下了最后通牒,今晚是最后一个机会了。成,万人之上;败,狼狈回国。 麦琪妲维持脸上的笑容,轻盈的脚步伴随曼妙的舞姿慢慢靠近主位,终于在慕炙一面前停下。露出最勾魂的笑,端起慕炙一面前的酒壶,向酒杯中倒酒。抬起的手臂上衣衫滑落,露出白皙纤细的玉手。酒满后,麦琪妲也不说话,只双手捧起酒杯递到慕炙一面前,笑着看着他。 慕炙一也不接过酒杯,勾着嘴直直地看着麦琪妲,眼神锐利得好像能洞察秋毫。明明是笑着的,可就是让人觉得像是酷冬。 麦琪妲觉得自己脸上的笑快要撑不住了,手也开始发颤,终于感觉到手上一轻,这才松了一口气,看到慕炙一饮下酒后,又移步回到队伍中继续跳开,这回跳得倒是欢欣许多。 麦琪妲的举止足以让所有人明白她的心思,多数人秉着看好戏的心态,几个小姐们自然恨得牙痒痒,可人家是公主,也没有办法。 台上,沈弱水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感受,只是有些闷闷的,不太通畅,微微侧开脸,见那人仍是旁观者的姿态,握着酒杯不知在摸什么便觉得有些气短。永远一副让人看不懂的样子,明明所有人都明白了麦琪妲的心思,他那样的人,又怎么会不清楚…… 沈弱水索性只看表演,接下来连余光也没舍得往旁边飘过。所以也没注意到身旁之人眼角流泻的亮光。 歌舞结束后,沈弱水拖着疲倦的身子回到清澜殿,刚坐到榻上就忍不住抱起坏坏哀嚎:“小樱啊,快叫御膳房煮碗面吧,哀家快饿死了……对了,你们也没吃吧,叫他们多煮点,把心蓝心竹、你还有高喜的份都算上……唉……饿啊,饿啊……” 小樱好笑地看着看着沈弱水,戏谑地说道:“太后这模样,让人看了还得了,不像皇宫出去的,倒像街头拿破碗的。” 大家愣了一会儿,然后哗哗地笑开了。心蓝好不容易止住笑,说道:“小樱姐,就你,敢这么形容咱们太后。换了旁人,怎么也是打板子的勾当。得了,我们赶紧去御膳房吧。” 沈弱水也由得她们说笑,剩下伺候的只有心竹和高喜两人。高喜在屋里点灯,沈弱水懒懒地躺在榻上,过了一会儿觉得无聊,便抱起坏坏走到门外,坐在门前的台阶上望着月亮发呆。 心竹拿来外袍给沈弱水披上后就转身走进殿内铺床干什么的了。 明月何皎皎,照我思乡情。家中人可好?何时载我还。月亮啊,不要忘了,我已将思念栓成线挂在你的两端,烦劳你升上月国最醒目的一角夜空,提醒那忙碌的人儿不要忘了他的承诺啊。 突然,一阵阴风吹过,只见一个黑影晃过,然后沈弱水便感觉到背上贴了一具滚烫的身体,同时,有一只手架在她的咽喉。身后之人低沉的嗓音响起,像是特地改变了音色的:“别动,不然别怪我手下无情。” 随后便听到了错杂的脚步声从外廊传来,一群侍卫拿着剑赶来,看到沈弱水被劫持,不由一惊,连忙冲对面的人喊道:“赶紧放了太后,不然让你尸骨无存。” 身后之人嗤笑了一声。然而怀中的坏坏突然不安分地吼叫起来,沈弱水怕被身后的男子看到会对它下手,也顾不得放在喉间的手,赶紧微微屈身放下坏坏。 屈身之时,喉间没有紧压感,男子随即松了一会儿手。只是在看到失去束缚后跑开的坏坏时,男子的眼神突然一暗,有些专注地看着怀中的女子。女子身上带着淡淡的茉莉花香,甚是好闻,如其人一般清丽脱俗。 即使被挟持,怀中的女子也没有一般人会有的惊慌失措,只是自觉地充当着人质的角色,一句话也不说。 双方对峙不下,沈弱水隐隐闻到了血腥味,是从身边传来的。男子也发现再这样下去不行,于是抱起沈弱水运功飞上屋檐。本欲带着沈弱水离开,却瞥到了匆匆而来的身影。 慕炙一?他怎么会在这里?男子有些惊诧,随后精光一闪,将怀中的沈弱水抛出。 突然失去重心的沈弱水不由尖叫起来,眼见快要和地面亲密接触,她吓得闭上眼睛。然而,预料中的疼痛被没有传来,腰间围上了一只结实的手臂…… ------------ 第三十六章 强吻 铁臂围在腰间,沈弱水莫名感到无穷安全感,甚至有一刹那觉得若是一直在这样的怀抱里,定能件幸福的事。 抬头之际,正对上对方的眼神,沈弱水一阵恍惚,刚刚似乎看到他眼里流泻的担忧?待再看时,那人已经转过头吩咐身后的侍卫去追黑衣人了。 心竹、高喜显然也吓得不轻,赶紧踱步跑到沈弱水身边急切地询问。慕炙一冷眼一扫,皱着眉喝令道:“赶紧去准备压惊茶。” 两人一听,立马转身离开,仓促之间,他们竟忘了,此时慕炙一和沈弱水的姿势是多么的不合宜。 沈弱水看着众人离开,深深地松了一口气。从小到大也没遇见过这样的事情,刚刚被挟持住的时候都吓得动不了了。突然觉得不对劲,低头一看,果然……自己居然还在慕炙一的怀中没有脱离开。脸颊一赧,沈弱水微微挣开慕炙一的铁臂,尴尬地道了声:“谢谢。” 然而,慕炙一并没有那么配合,一只手仍旧围在沈弱水的腰上,空余的一只手慢慢滑向沈弱水的脖子。那里,有一摊红晕。慕炙一看着,眉头紧蹙。 冰冷的触觉袭上脖颈,沈弱水不由得一颤,然后蹙眉躲开靠近的那只手。退后少许后站定,低着头说道:“哀家已无事,皇上不必担忧,哀家先进殿了。” 沈弱水正要绕过慕炙一回到清澜殿,却不料遭到一股拉力。胳膊上传来的阻力迫使她不得不停下脚步,有些责怪地回头想要询问,哪知…… “你干什……唔……” 沈弱水瞪大眼睛,看着在眼前放大的俊脸一阵恍惚。唇上传来柔软而温暖的抚慰,紧接着口中一道滑腻流淌,齿间如清风拂过,香舌不可避免地触碰上一股灼热。 待沈弱水想明白眼前之人在干嘛时,对方的大掌已紧紧扣在她的后脑勺。前额相贴,两鼻相靠,沈弱水通红了整张脸,不住地用手拍打慕炙一的肩膀,然那人似铜墙铁壁硬是不动弹半分。 不同于那次山崖下的蜻蜓点水,此时的慕炙一竟像一只永远满足不了的饕餮,贪心而凶猛。 平日里冷峻的人一旦固执起来其实是很可怕的。一朝成为了他的目标,无论费上多少心力,哪怕温水煮青蛙,他总能耗到最终。 沈弱水感觉浑身的力气在慢慢消失,原先拍打的手也无论地搭在了慕炙一的肩上。费尽最后一丝力气,她朝唇上肆虐着的饱满狠狠一咬。 那人吃痛,终于松开了嘴,沈弱水忙大口喘气。等到稍微恢复了点力气,星眸闪着火花,直直地向对方射去。同时,右手不由高高抬起…… 手在半空中被接住,慕炙一看着沈弱水,漆黑的眸子猛然幽深一片。突然,体内真气逆流,慕炙一倏地松开沈弱水的手,抬手在丹田处,似在压制什么。 手上的束缚消失,沈弱水正想说什么,却见那人眼中血丝一片,额上沁出点点汗滴,嘴唇抿得紧紧的。本来要脱口而出的责骂突然转了个弯变成了支离破碎的单音,“你……” 慕炙一深深看了眼沈弱水,然后朝自己的胸前重点了几下,随即施展轻功转瞬离开了沈弱水目及之处。 清冷的月光下,沈弱水独自站着,不知所措地看着慕炙一消失的方向,久久不能回神,青葱玉指轻贴丹唇,立马便感受到一股灼热…… 而此时,在皇宫一个人烟稀少的角落中,也有一道倩影伫立,那人手中拿着一只玉笛,眼里尽是惊异与焦虑…… 再说黑衣人那边,那几个侍卫哪是他的对手,即使受了伤,只身逃开追踪仍是轻而易举。辗转穿梭后,黑衣人闪进了使者行宫,摘下脸上的蒙纱,那张晃眼的俊脸展现无疑,竟是明日便回国的哈顿。 随从们见主子回来,立即迎上。哈顿留下了几个幕僚和暗卫,遣散了所有人。躺在榻上,任由暗卫处理手上的伤。语气平静地说道:“看来计划,对方已有所察觉。今日更是设了陷阱等着本王前去。嘱咐下去,让那些人小心手头的事,短期内不准有大动作。” 手下领命后,哈顿挥退了所有人。心下沉思,慕炙一果然是个对手,今日是最后一日待在月国,再加上在麦琪妲身上下了点功夫,本以为能牵制住慕炙一,没想到他居然能克制住,并早早有了安排…… 哈顿松开手中握着的茶杯,茶杯随即裂开,碎片散落在桌上。他盯着自己的手,突然脑中闪过一个人影,还记得这只手放在那蝤蛴般的脖子上的触觉,还记得那淡淡的处子之香,顿时眸光与月色融在一起…… ------------ 第三十七章 爱情战 翌日,慕炙一携众大臣齐聚城门口为哈顿一行人送行,沈弱水也在其列。沈弱水的气色不是很好,像是一夜未睡。而在大家看不到的地方,沈弱水有意地将她与慕炙一的距离拉开,且没有看他一眼。 反观哈顿一行人中,麦琪妲的脸色也不是很好。昨夜,她在望心亭等了半夜,却迟迟不见慕炙一的人影。 其实昨天的那碗酒中她从指甲缝中洒了写蛊粉,这是费了不少心思从苗疆寻来的,效果也是极为神奇的。只要食下少许,便能用笛声控制对方,中蛊之人在食蛊三个时辰之内会失去神智,全凭笛声支配行为。同时该蛊还有催情的作用。 麦琪妲昨日是作了充足的准备,只是怎么也想不到,玉笛声响了许久也不见慕炙一到来,今日更是看到一个神清气爽,不见任何异样的他。这样的结果,只有两种解释:一是慕炙一没有饮下那碗酒;二便是慕炙一的内力不容小觑,两者相较,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然而麦琪妲已顾不上这些,她如今只能在心里咬牙。唯一的机会她失去了,再来一次的机遇也少之又少。 “王子回国,朕不便多送,在此敬酒一杯,祝王子一路顺风,也将朕的问候带给汗王。”慕炙一说话的时候似不经意地扫过哈顿的左臂,然后拿起盘中的酒盏,举杯看向哈顿。 哈顿眸光一闪,笑着回道:“多谢月皇相送,小王一定将月皇的问候带向父汗。”说罢,饮下面前的酒,然后转过身走向队伍。只是在快走到马下时,他突然脚步一顿,头微侧向后方,余光瞥了一眼,眸光在看到在场唯一一个女性时停顿了一会儿,然后淡然地收回,翻身骑上马背。 虽是极快的停顿,慕炙一却抓住了那一瞬间,深不可测的黑眸朝沈弱水看了一眼,又平静地收回。 御书房中。 “你输了。”慕炙一放下最后一颗子,淡淡地说道。 韩凌怔怔地看着摆在面前胜负已定的棋局,久久没有回神。 “明明是你说要下棋,可偏偏又是你不停走神。”话落,见韩凌仍没有反应。慕炙一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起身走到窗边站定。 “有什么想问,或者有什么想说的便说吧。” 听到这里,韩凌才像刚回过神一般,手从棋盘上收回,同样看向窗外,开口道:“我喜欢上了一个女孩。” 慕炙一看着窗外的目光慢慢垂下,淡淡应了一句“嗯”。 “炙,你老实告诉我,你对她……”后面的话不说也足以让人明白他的意思了。 御书房内忽然一阵安静,只闻得窗外鸟儿飞来飞去,叽叽喳喳叫鸣的声音。入春了,万物开始萌发,换上了新的面貌,又重来新一轮的绽放到凋零。 慕炙一不禁想到昨天晚上的情景。饮下那杯酒不久,他便感觉到身体的不对劲,腹部似有一把火在燃烧。他似明白了酒中放了什么,暗暗压下这股灼热,预备结束晚宴后用内力调整一刻时便好。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调理,便听到了沈弱水被挟持的消息。用上了此生最匆忙的一次轻功,一入清澜殿就看到那被掐着脖子的人儿。那一刻,他恨不得折了那只手。 也因此,见到沈弱水在房顶被抛下,他也顾不得追,直直地搂紧她,希望给她安全感。只是,女子的馨香阵阵送入鼻端,腹部被压下的火热却像开了闸一般涌出,又或许是从心所欲,他尝到了那甜美的味道。 直到那人咬下他的唇,投来埋怨的目光,他才不得阑珊收回。然体内火热不减,他只得回到暗房,借寒池的水压下。 韩凌看着慕炙一,也不催他回答。半晌后,慕炙一转过身,认真地看着韩凌,一字一句说道:“对她,我势……在……必……行!” “我”,而非“朕”。这是最直接,最霸道的宣布,也是最公平的应战。 韩凌脸上的平静有些土崩瓦解,袖中的双手早已捏成了拳…… ------------ 第三十八章 挑衅 清澜殿中今日来了一尊大佛。沈弱水怎么也没想到韩凌会到自己宫中来,想来是不再存芥蒂了,这么一想让沈弱水觉得轻松不少。 果然见到韩凌的时候,他如曾经几个月中的那样,温柔地对她笑着,虽然不忘礼数,却也没那么拘束。 “韩大哥,以后在宫里没什么人你就叫我弱水吧。”比肩漫步在杨柳抽丝,桃花含羞的花园中,沈弱水淡淡地说道。 韩凌一笑,邪魅地说道:“其实,我早就觉得叫太后很奇怪了,明明你比我还小。” 两人对视,不免笑出了声。 又走了几步,韩凌似有些犹豫地问道:“弱水你在宫里待得惯吗?和……和炙相处得还好吧?”说完,他像要掩饰什么一样干笑了几声。 沈弱水的脚步一顿,有些诧异韩凌对慕炙一的昵称。然而更多的却是难以启齿的复杂情绪。一点一点,那些想要忘记的记忆在风中牵扯出来。 沈弱水不察,她的手竟慢慢朝自己的唇移动,等回过神时,手已经伸到了衣领处。她有些尴尬地顺势抬手捋了捋自己的额前的碎发。刚刚有一刻,她竟觉得自己的嘴唇烫得厉害。 “挺好的,宫里的人都随和,伺候我的也都是机敏灵巧的人,皇上……皇上也照顾。”沈弱水扯着嘴,若无其事地说道。 韩凌前进的脚步停下,深深看了眼身旁的女子,明明隔得如此近,可总觉得她离自己好远;明明随手一勾,便能牵起他的手,他却觉得那手有千金重。沈弱水刚刚的停顿他听得明白。 人的关系无非即和离两字,他在离的圈子,而慕炙一应该是在若即若离的地方,总归比他前了一步。 韩凌有些苦涩地笑了,试图将萧瑟藏在春风里,不让任何人发现。想起那日御书房里的谈话,韩凌无奈地笑了笑,总归不能让你赢得太漂亮。 余光之中看到远处树根间若隐若现的金黄色龙袍,韩凌眼前闪过狡诈的光,然后一脸惊讶地对沈弱水说:“弱水,你看,那树上是什么?!” 沈弱水顺着韩凌指的方向看去,只看到一桩大树,枝头长了新叶,但没有什么地方是不同的。她有些疑惑地看向韩凌,却见那人神情逼真,手指着高处。 于是,沈弱水仔细地瞧了瞧。有些高,若想看清楚便只能往后退。沈弱水只顾着看,忘了后面是小湖了。直到脚下不稳,身子猛然向后倒去。 “啊……” 说时迟那时快,一只大掌紧紧扣住她的纤腰将她拉了回来,一个冲力,沈弱水便靠在了那人的胸前,有些不稳的喘着气。 等到沈弱水冷静之后,只觉身上冷飕飕的,像是面前放了一块大冰块。抬眸时正好看见了对面袖手站立的慕炙一。 相比沈弱水的呆怔,韩凌倒是神情得意,更有些挑衅地瞥了眼对面的人。慕炙一冷冷的眼神从韩凌身上扫过,再移到他扣在沈弱水腰上的手,最后定格在沈弱水身上。 沈弱水随着慕炙一的眼神看到了韩凌放在自己腰上的胳膊,连忙挣脱开,干笑着对韩凌说:“韩大哥,我没事了,谢谢你刚才救了我。”眼神不经意间瞟到慕炙一,却见他仍旧盯着自己看。沈弱水还是不争气地想到一些不该想的东西,有些尴尬地收回眼,低下头去。 然而,耳边突然冒起一股热气,沈弱水微转过头便看到了韩凌放大的侧脸。她窘迫地收了收脑袋,挪了几步,脸上尽是红晕。 韩凌却老成在在的,如小孩遇到好奇的东西一般盯着树的树桩研究着,然后轻轻吐出几个字:“原来是这样的啊……” 沈弱水已经完全不在状态,也没心思探究韩凌到底在看什么。当她再往对面看时,已经没有了那人的身影,她甚至说不出心里的失望是怎么来的。 韩凌收起刚才玩世不恭的样子,朝慕炙一刚刚站的地方看了看,那一眼包含了很多东西。 有些东西,有些人,得之,我幸;不得,我命。 夜幕渐渐降临,天空被蒙上了一层黑纱,偶尔有调皮的星星窜出,扑闪扑闪地眨着眼。一轮明月停在树梢,给万物染上了诗意。 一座凉亭中,有一人坐着,白袍着身,与月色映照着。桌上放着两个酒杯和一坛子的酒,那人端着酒杯,手肘支在桌上,眼神迷离地望着眼前的夜色,还未饮酒,便已经醉了。 突然,一阵阵沉稳的脚步声传来,白袍男子没有转头去看来人,只咧开嘴笑了笑,等着那人走近。 慕炙一缓缓走近凉亭,看着几步外和谐的一幕,勾了勾嘴角,袖口微微一动,下一刻便看到前方刚刚还悠然自得的人此时正用燃着火的眼神看着自己…… ------------ 第三十九章 故人 白袍男子正是白日里陪着沈弱水游御花园的韩凌,他在此处饮酒赏月,顺便等着慕炙一处理完事情来这里。 看到慕炙一缓步走来,他不由想起白天赤裸裸的挑衅,想起慕炙一平静的眼神下藏着的汹涌暗波,觉得解气的很,不由邪肆地看着他,然而他似乎忘记了慕炙一是惹不得的。 下一刻,韩凌便听到面前的桌子发出呲咧的声音,转头看去,桌角已经成了乱石一片,他赶紧顺手捞过那坛酒和酒杯,堪堪躲过了在下一刻倒塌的石桌。 韩凌回过神来,怒火中烧地瞪着慕炙一,说道:“好好的一坛酒,差点被你毁掉了,你这是在干嘛啊?” 慕炙一面不改色,冷冷看着韩凌,看得对方打哆嗦,才缓缓说道:“陪我练练。” 简短得不能再简短了,韩凌根本没有说不的时间,对方的气息已经杀到面前。他迅速躲开,将酒坛放在一边,然后正儿八经地与慕炙一对打起来。 没有亮剑,没有利刀,两人的比拼全是内力的竞争。两人对打后的石头乍一看是完整的,过了一会儿便能看到一条条裂痕。所过之处,无一例外地被摧残。 几十招之后…… “停停停,别打了,我认输了!” “都说别打了……你停手啊……” “打就算了,也不能打脸啊,小爷以后还怎么去游戏人间啊!” “算了,我动不了了,你爱打就打吧……” 韩凌喘着气躺在草坪上,一只手按着腹部,一只手揉着嘴角,斜着眼睛看向站立在几步外气都不喘一声的慕炙一,生怕他真的再动手。 慕炙一倒是收了手,转身走向亭中,拿起放在一边的酒杯,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韩凌也是走了来,没了石桌,他干脆坐在栏杆上,一只脚搭在栏杆上,看着风流不羁。韩凌也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看着皎洁的月光,他突然低声问道:“炙,你真的确定了吗?以后后悔就来不及了。” 慕炙一没有应他,同样抬首看向月亮,不禁想起了那张绝色的脸。 第一眼见到时,并没有太多的情绪,只觉得那双眼睛亮得夺目。 跪在灵堂时,看她东瞥西瞧的样子觉得好笑,不知为何竟让人送了垫子。 登基时与她并肩走着,只觉得这样的感觉很好。 看她看着灵犬欣喜的样子,他毫不犹豫把价值千万的宝贝送去供她玩耍。 拿到暗卫打探来的关于她的信息,他是多么遗憾没能参与她过去的十多年。 看到她落崖,他甚至来不及想能否安然脱身便做了反应。 还有……。 那天夜里,在触碰到那两片柔软时,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瞬间崩溃,愣是泡了一整晚的寒池之水。 心的悸动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住,他从来不是委曲求全的人,看上了便放不开手了,无论曾经她的心去了哪里,从今后他要锁住她的灵魂在自己的心脏。 良久,在韩凌以为他不会回答时,只听见慕炙一淡淡道了声:“嗯!” 韩凌猛然抬手抚额,声音里似乎有些哽塞:“那你要抓紧了,别放手,否则…。。否则我会不顾一切的……” “你不会有那个机会的!”说罢,慕炙一便抬步朝来时的路走去。 凉亭中只有那萧瑟的身影在哀悼自己的爱情…… 慕炙一的内力修为果然是不堪小觑的,整整三天,韩凌嘴角的淤青还是没消,腹部更是紫了一片。 来到清澜殿时,回头率明显降低,沈弱水也不由好奇地问:“韩大哥,你这是哪里弄的伤啊?”直觉中,韩凌是个不会吃亏的人。 韩凌干笑着,随意地回答:“早上起床时昏昏沉沉的,不小心撞到了床板。”说完韩凌就想咬断自己的舌头,这是他找的最蹩脚的借口! 不过沈弱水倒是真信了,一脸真诚地说道:“那韩大哥以后要小心点。不然京城中的小姐们可要心疼了。”说完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韩凌由着她笑,摇了摇头。 春天到了,最是放风筝的好时候。韩凌怕沈弱水成天待在后宫里无聊,便带了风筝进来让她玩耍。 沈弱水自是高兴得紧,皇宫的上方,突兀地飘起一只风筝,宽敞的草坪上荡漾着女子的欢笑。 “太后,再高些!再高些!” 因着韩凌带来的玩意儿,心蓝心竹她们这样从小关在皇宫里的人也不免感到高兴。 沈弱水笑了笑,又将线放出一些,扯了扯线,风筝便又稳稳在空中飞翔。 玩得有些累了,沈弱水便把线收了回来,只留小段,然后交给了心蓝,由着她们去玩。坐在草坪中,看着她们为了不让风筝落下到处跑的样子,不免笑了。 韩凌坐在沈弱水旁边,笑着问道:“弱水以前常常放风筝吗?这么熟练。” “嗯,以前落哥哥教了好多东西的,骑马、钓鱼什么的我都会。”沈弱水一边看着心蓝她们跑,一边凭直觉回答着韩凌的话。 “落哥哥?” “嗯,落哥哥从小和我一起长大的,他是个像太阳一样的人,只要和他在一起,就觉得暖暖的。母亲去世的时候,父皇沮丧的很,不怎么管我,连朝政也不太管理。那时候落哥哥便陪着我,有他陪着,倒不觉得孤单了。他什么都会呢!” “母亲?清国皇后不是……” 沈弱水回头对上韩凌疑惑的表情,笑了笑,多少掺了点落寞,说道:“那是姨娘,不是母亲。” 韩凌有些抱歉地看了看沈弱水,沉默片刻后,似不经意地问道:“那那个落哥哥现在……” “现在?”沈弱水突然不知道如何回答,因为在她的脑海里,除了那张有些模糊的脸,其他全是一片空白,唯一想到的便是那句话,而她也这样说了:“他说会来接我回去的……” 这似乎是从她的灵魂深处发出的呐喊,是真是假她从未考量,只作为一个信念,支撑她苦苦熬着、期盼着…… ------------ 第四十章 只为怜惜 御书房的门被一脚踢开,门板碰撞的声音在空落的房间里膨胀。慕炙一正要落笔写下什么的手一顿,冷冽的目光扫向门口。 守门太监们触及那双眼睛都吓得直发抖,伺候皇上这么久了,对这样的目光仍是无法习惯。有些无奈地看着踢门而进的韩凌。若是别人早拦住了,偏是这位主,向来随进随出的,也不敢拦啊。 慕炙一看到造成混乱的是韩凌,敛了敛气,但还是皱着眉,吩咐守门的将门关上,然后自顾自地回到刚才正要做的事情中。 难得的是韩凌从进来后竟没再发出一点声音,趁着拿下一本奏折的空隙,慕炙一随意瞥了眼那人,只看到对方眉头皱得紧紧的,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 慕炙一微微皱眉,拿起奏折又看了起来,对韩凌的自虐行为只表示了解,不表示参与。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韩凌往日猖狂的声音今日有些离奇的,弱弱的响起:“炙,你知道谁是‘落哥哥’吗?” 闻言,慕炙一不由得嘴角一抽,从韩凌嘴中蹦出的三个字怎么那么令人浮想联翩。什么时候韩凌也好这一口了?慕炙一用罕见的别扭眼神瞅了眼韩凌,然后回到奏折中,直接忽略刚才的问题。 韩凌看着慕炙一奇怪的表情,想到了什么,头上三滴冷汗落下,他不由急着嚷道:“是弱水说的。” 抬起的笔顿下,墨汁不经意掉落,在奏折上渲开,将原来的字掩盖,只留一片漆黑。 慕炙一有些失神地看着墨汁滴下的地方,过了一会儿才低声问道:“她说什么了?” “说他是个像太阳一样温暖的人,说在她孤独的时候一直陪着她,说……说他很聪明,教会她很多东西,还说……”韩凌看着慕炙一慢慢变得阴沉的脸,吞了吞口水,小心地说道,“还说,会接她回去……” 上好的檀木笔在话落的那一瞬间被折断,只留下残躯深深哀嚎着。慕炙一垂眸,呼吸有些加重。 韩凌看着对方的神情,显然慕炙一是知道那个人的。 “炙,那个人是……” “……” “清国宰相嫡子,和亲前几天死了。” 平静的一句话在韩凌心中炸开了锅,他睁大眼睛,紧接着问道:“那怎么……” “别告诉她!或者该说别让她记起来!” “……” 韩凌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呼吸,末了皱着眉看着坐在上首的男子,看着那人隐忍的样子,他突然有些释怀地笑了,淡淡说道:“炙,你真的陷进去了。” 原本也没怎么看出好友的情深,今日总算见识到了。 明明知道那人有过一段无法割舍的过往,明明可以告知真相让她死心,明明他可以一刀切碎她的幻想,可终究舍不得,舍不得看那人心碎的模样,舍不得那人面对残酷的现实。 他用冷漠包装自己,却为她建起了一间温室,宁愿自己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不叫她在沙漠中喁喁独行。 守门的太监只看到韩家公子火急火燎地踹开御书房的大门,走的时候却信步慢荡,像在欣赏风景。 而屋里的那位却失神了一个下午…… 晚膳时,清澜殿外响起了大太监震耳欲聋的嗓音:“皇上驾到。” 沈弱水正要用餐,筷子拿到一半,听到这声音,筷子掉到了地上。正要去捡筷子,却看到屋里人齐刷刷地跪下,嘴里说道:“参见皇上。” 沈弱水侧过头便看到了跨过门槛走进殿中的慕炙一,只一眼便撇开目光。“皇上怎么这么晚了还来清澜殿,是有什么急事吗?”有些无措地站起身,说话时也不看向对方。 慕炙一看着她的反应,微微皱眉,转头看向桌上还未动筷的饭菜,淡淡吩咐道:“朕在这里用晚膳。” 下人们赶紧准备碗筷放在沈弱水对面。沈弱水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看着下人们忙东忙西的,竟不知道说什么好,直到慕炙一入座,朝着众人说道:“都退下吧,在门外守着就好。” 小心有些迟疑,却在触及慕炙一冰冷的眸光时打着寒颤走了出去。沈弱水眼看只剩下两个人,便捧起眼前的饭碗,有些魂不守舍地扒着饭。 “你在躲着朕。” “……没,没有。” “那晚的事……” “那晚的事我已经忘了!” “……。” 本文香网(。xiang5。)首发,本人只授权给香网独家连载,其余均为盗版。这里才更新最快,请亲们到香网阅读。 ------------ 第四十一章 暗访 繁华的街道,到处是小贩叫喊的声音,酒馆、服装店前络绎不绝。一辆朴实的马车在马路上行进着。 沈弱水坐在平稳的马车上,看着马车另一角闭着眼小憩的慕炙一,颇有些无语地想起昨晚上的对话。 在说了“那晚的事我已经忘了”后,沈弱水明显感觉到慕炙一的怒火,搭在桌上的手捏成了拳,泛着青筋。然而过了好久也不见那人有什么动静,反而说:“明日朕出宫暗访,你去吗?” 沈弱水暗悔自己昨晚竟没挡住出宫的诱惑,纠结了半天还是答应了。 马车内一阵无言,沈弱水有些无聊地掀开车帘,看着人来人往的京都街道,突然眼前一亮,不自觉便发出惊叹。 闭着眼敛神的慕炙一不由睁开眼,顺着沈弱水的视线看过去,随即一笑。 沈弱水听到笑声,好奇地看了眼慕炙一,但见他平日里冷肃似浮雕的脸上泛着一抹笑,别样的风情却是一样的吸引人。 沈弱水正要偏回头去,却听那人带着笑意地说道:“那东西吃多了牙会掉的。” “那都是骗小孩的,你还真信。”沈弱水惶然不知说这话时竟带着撒娇的语气。 而慕炙一听着却十分受用,笑了笑,唤着马夫停车,并吩咐乔装成奴仆一同坐在帘外的侍卫去买糖葫芦。 不知是那侍卫跟着慕炙一跟久了还是怎地,气度也大发的很,一转眼的工夫,他就带回了一整梱糖葫芦。沈弱水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庞然大物,然后是一阵铺天盖地的大笑。倒弄得人家侍卫有些不知所措。 慕炙一看着眉眼含笑的沈弱水,颇有些和颜悦色地对那侍卫说:“赏!”侍卫更是受宠若惊。 沈弱水随意拔了一支糖葫芦吃起来,酸酸甜甜的感觉与在清国吃的时候一样,没什么分别。吃到开心时,有残渣粘在唇上,她也毫无意识地用舌头舔了舔。然而这落在慕炙一眼里便是极致的诱惑了。 她的唇的味道,慕炙一尝过,是甜的,再加上糖葫芦,想必是极致的。慕炙一向来不爱吃甜食,可这种非同一般的甜味,他愿意一尝再尝。 慕炙一有些郁闷地看着毫无意识的沈弱水,最后干脆闭上眼继续假寐。眼不见为净。 那买糖葫芦的侍卫第一次感到冰火两重天。被慕炙一赏了,自是让他感到无比光荣和开心,然而拿着一捆糖葫芦驾着车,还被过往的人群死死盯着,不管是谁都会变得别扭无比吧。只是主子没说怎么处理这一梱,他也只能这样了。 缓慢行进的马车在望香楼门前停下,马夫在外头低声说道:“主子,到了。”沈弱水一听,便准备下车。却听到慕炙一厚重的声音传来:“等等。” 沈弱水有些疑惑地转过头去,只见慕炙一修长白皙的手携着一条丝巾定格在她眼前。沈弱水不察,没有接过。 慕炙一似有些尴尬,以手掩嘴咳了一声才说道:“戴上,被人看到不好。” 沈弱水闻言,有些恍然地点点头,接过丝巾围在自己脸上,一朝太后在宫外闲逛,好像影响是不好。 慕炙一对她的行为甚为满意,率先下了马车。沈弱水掀开帘子,正要跳下车时,一双有力的臂膀擎住她的胳膊,将她带下马车,随后便听到那磁性十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小心点。” 沈弱水有些石化地站在原地,看着慕炙一走进茶馆的身影,只觉得被触碰过的地方热乎乎的。 “表哥,你快看那是谁!”就在沈弱水傻傻站着的时候,一道清灵的声音传来。沈弱水转头看去,只见秦玉瑶扯着慕清一的袖子,指着她这个方向,旁边还站着杨月真。看到她回头,秦玉瑶甜甜地笑了笑,然后朝她这个方向走来。 走近后,杨月真正要行礼,沈弱水赶紧扶住她,低声说道:“在外头哪用得着这么多礼。不然我也不用这般了。“沈弱水指着自己脸上的丝巾说道。 杨月真点点头,表示了解,“太后……“ 话还没开说,沈弱水就制止道:“叫我弱水就好。” “是七哥带你来的吗?”慕清一已然走上前来,冲着沈弱水问道。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有礼,让人觉得很舒服。看到沈弱水点点头,他咽下心头不舒服的感觉,笑了笑。突然想到什么,便说道:“刚好今天月真和玉瑶来府上玩,便一起来了。” 沈弱水笑着点点头。秦玉瑶看着那梱糖葫芦疑惑地说:“这是怎么回事?”沈弱水顺着秦玉瑶的眼神看去,只见那个侍卫还拿着那梱糖葫芦站在门口,沈弱水再也忍不住地捧腹大笑,然后说道:“侍卫不想当了,改卖糖葫芦了,哈哈哈哈……” 众人也跟着笑了起来,随即走进茶馆,随着跑堂的指引,他们走到了预定的房间,却看到里面对饮的两个人。 本文香网(。xiang5。)首发,本人只授权给香网独家连载,其余均为盗版。这里才更新最快,请亲们到香网阅读。 ------------ 第四十二章 落魄才子 韩凌听到门口传来的声音,转头看去,在一堆人中第一个看到的便是沈弱水,随即挑了下眉头,颇有深意地看向慕炙一。而对方只是在门口瞄了一眼后,又目光平静地品尝茶水。 韩凌立马反应过来,站起身,笑着看向门口的众人,说道:“你们怎么都站着啊,赶紧进来,听说是从孙大公子那里淘来的好茶,果然不俗呢。” 门口站着的人这才走进房间,三个男的坐在一边,三个女的坐在一边。 沈弱水拿起桌上的茶具倒了一杯茶,单闻茶香便觉得舒服,果然是上等的茶叶呢!再喝一口,更觉通体舒畅,她不禁赞道:“果然是好茶叶呢,这孙公子倒是有做生意的本事,不知道是不是长得脸尖眼睛小的。” “噗……” 沈弱水看着喷了茶的韩凌和掩嘴咳嗽的秦玉瑶,心中疑惑不已,似乎没发生什么事吧? 韩凌好不容易恢复原样,笑着对沈弱水说:“做生意的也没必要都长得一脸精明吧。要说那孙公子啊,长得可真不像个生意人,那气度可是一般王公子弟比不上的。” 沈弱水扬了扬眉梢,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总觉得这个孙公子很厉害的样子啊。“下次有机会一定要见见。”沈弱水喃喃道。 突然,一道冷光打在身上,沈弱水第一感觉就是慕炙一,果然,抬眼之际就抓住了对方还未收回的冷厉余光,她顿时有些瑟瑟地缩了缩脖子,小声嘀咕:“就是好奇啊……” 沈弱水说完便恨得咬牙,干嘛一看到那种眼神就害怕啊,害怕就算了,干嘛还要去解释啊。 一旁的秦玉瑶突然小心翼翼地凑在沈弱水耳边说道:“太……弱水,我倒是见过一面,是挺好看的,不过比不上皇上啦。” 若不是秦玉瑶的表情太真实了,沈弱水就要怀疑她是不是故意制造暧昧气氛的。她只能朝着秦玉瑶干笑一声。 在场的几个男的哪个不是身怀绝技的,这样的声音自然能听到,于是表情各异。韩凌和慕清一眼神一闪,不约而同地垂眸看向自己的茶杯,慕炙一倒是掀开眼帘,朝沈弱水的方向瞥了一眼。 几人品过茶后就按照原来的计划微服私访起来。虽然他们的装扮并不华丽显眼,可那长相、气质只能让他们成为整条街的亮点。 外人看来,这倒是像三对有情人相约游玩。 “咦!韩大哥,这就是你上次带来的小泥人吧?”沈弱水指着一个做泥人的小摊对韩凌说道。 “嗯。”韩凌明显感觉到来自身旁男子的冷气,却毫不在意地忽视掉,继续和沈弱水搭话。 然而他的心里也并不是那么好受,右手微微拂了拂衣袖,那里,有他没能送出的最珍贵的东西。什么都能释怀,可这个他舍不得扔掉。 以前给沈弱水带的东西大多就是在这里买的,沈弱水见了,自然感到新奇,话也多了起来,甚至都没在意到有个人的脸在不断变青。 这时候,偏偏还有秦玉瑶这个淡定搅局的人在一旁说道:“韩公子和弱水好像很熟的样子啊。”说完便打了个寒颤,明明是暖春,怎么突然感到一股凉意呢? 慕清一听闻,有些苦涩地笑了下,韩凌至少还有可以回忆的美好,他呢…… 突然,沈弱水在一个写字铺停下。摆铺子的是个穿着粗布衣服,长得瘦骨嶙峋的年轻人,样貌倒是端正。 “寿比松龄、凤凰于飞、眉寿颜堂……”沈弱水喃喃念着,意识到男子是写祝词的。那字写得着实不错,铿锵有力,与他瘦削的体格有些不配。不过看他门可罗雀的,生意似是极差。 “姑娘,要买祝词吗?”那男子见有人光顾,赶紧兴奋地站起身问道。 沈弱水顿了顿,这才意识到被误会了,不过人家都问了,也不好意思推却,便笑着说:“嗯,就这张‘国泰民安’吧。” 男子这才看清楚沈弱水的脸,虽有面纱蒙着,但还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那双带着笑意的亮眸像夜明珠一般,使他有些呆怔,直到沈弱水疑惑地看着他,询问价格。 沈弱水问完钱后才发现了一个问题,她从来没有带钱的习惯啊……正要往身后看时,却见身旁递出一只手。 慕清一将钱币递给卖字的人后,冲着沈弱水笑了笑。她发窘的样子倒是好玩的很。 尴尬时,其他几人也都走到了身旁。杨月真看着祝词,欣赏一般地说了句:“这字写得很不错啊,怎得没人买呢?” 沈弱水点点头,看向男子。那男子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纠结了一会儿说道:“这街上来的人多,却多是采集吃食、游艺的东西,再者,在下不善吆喝,且寒碜不已,自是没人注意。” “考过举吗?”一直没有说话的慕炙一突然发声。 那男子看向慕炙一,被其气势震慑,恭敬地答道:“几月前考过,本信心满满,谁知被人说是舞弊,硬是剥去了资格,多次去申告,终是无果,后来钱财用尽,也无法回乡,便只能在这里卖字……在下虽贫苦,可从小读圣贤书,怎会做出这种舞弊的事啊!” 男子说得凄苦,慕炙一突然联想到上次笔试前几名的身份,便是有了想法。在他眼皮子底下,居然也敢发生这样的事。 慕清一和韩凌也是有了想法,三人对望,似是有了什么主意。 此时,沈弱水也在想问题,不过和那三个男人想的可不同,她想的是怎么让这词卖出去。余光中看到跟在后头拿着糖葫芦与他们一行人隔着距离的侍卫,沈弱水眼前一亮…… ------------ 第四十三章 当街吆喝 “你叫什么?”沈弱水笑问那卖字的男子。 “在下名唤沈毕昇。”沈毕昇低着头回道。看这几人的穿扮和气度,不像是一般人家的,沈毕昇不敢有丝毫怠慢。 “你这摊子摆得偏僻,又小,加上你也不会吆喝,这生意能好到哪里去啊!”沈弱水的话说得真实,不会让人觉得是在嘲讽。 沈毕昇一阵不好意思,这他也是知道的,只是读书十载,学的向来是斯文事,吆喝什么的,他真的拉不下脸,也不会。 沈弱水看他一脸尴尬的样子,便不难为他,说了句“我帮你”,便跑开了。 其余几人看着沈弱水跑到那侍卫面前,不知说了什么,只见她把他手中的冰糖葫芦捧了过来。 沈弱水将冰糖葫芦拿过来,然后冲着人群喊道:“卖祝词喽!买一张送一支冰糖葫芦……” 秦玉瑶和杨月真愣愣的,没想到她会有这么一招。一朝太后啊,居然在大街上吆喝。 秦玉瑶慢慢踱步到沈弱水身旁,一脸纠结地问:“弱水,你不觉得不好意思吗?” “当然不好意思!我可从来没干过这事啊,不过我遮着面纱,等过了,掀了面纱,就没人认识了啊!感觉还挺好玩的,玉瑶,你要不要也试试?” “我可没戴面纱,不要了!”秦玉瑶一听沈弱水要拉她落水,赶紧退开,嘟着嘴回到杨月真身边。 相比这两人的呆愣,旁边那三个男的倒是一脸镇定。慕炙一看着站在前面叫卖的人,微微摇了摇头,眼底尽是宠溺。 还别说,这招真管用,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中有不少小孩子。小孩子倒不是为了祝词,只是单纯被冰糖葫芦吸引了,便拉着他们的父母要。大人们见拗不过,也只能来看看。 卖字铺前的生意一下子兴旺起来,沈毕昇甚至有些措手不及,好像没见过这么多人一样。 大人们本是因为小孩子才来的,见过沈毕昇的字后付钱倒是心甘情愿的,纷纷挑了自己喜欢的祝词。 沈弱水正在发冰糖葫芦,却感觉到裙角被人扯了下,低头看去,只见一个三四岁的小孩拉着她的裙,她好笑地蹲下身,问道:“小妹妹,怎么了?” “姐姐,为什么你要蒙一个东西在脸上啊?”稚嫩的儿音断断续续地响起,沈弱水感觉舒服地很,想了想,然后看向那小孩说:“因为这样好玩啊!你可以戴着面纱,然后看看你认识的人还认不认得出你,嗯……认得出的就是你的好朋友。” 沈弱水耐心地“误导”小女孩的心,最后那女孩点点头笑着跑开了。她不知道自己随便掰的东西有一天能成为潮流。女孩子总在乞巧节晚上蒙上面纱,看看她们的情人能否认出,认错了,便是一段缘浅,认对了,便是一生…… 糖葫芦发完,也就没有沈弱水的事了,她开始转向其他好玩的事儿去。秦玉瑶和杨月真陪着她走走看看。 慕炙一走在后面,偏过头对着侍卫耳语了几句,然后跟上沈弱水她们。那侍卫在慕炙一说完话后郑重地点了下头便消失在街角。 沈毕昇卖字之余,寻了眼沈弱水她们,却只看到那洁白的衣角被穿梭的人群遮住。再见时,人已不是那个人了…… “弱水,你那脑中里装了什么了,怎么想得这些主意啊?”韩凌走到沈弱水身边打趣地问道。 “也没什么,以前在清国的时候玩惯了的缘故吧,大街小巷都是常走的。” 说者无意,听者却有心,话音刚落,杨月真便发现了慕炙一变了脸色,刚才虽没看出愉悦的神色,却也是好心情的,可突然的,他的脸便有些的阴沉了。连韩凌也有些不自在,眼神恍惚。 杨月真看着这一变化,心中却是一点边都摸不着。今日到慕清一府上是秦玉瑶拉着去的,听说表哥有事,她本想告辞,可玉瑶偏偏要跟着,她也只能陪着。见到那器宇轩昂的人的时候,她是多么庆幸,以为这是上天给的机会。 一路上,杨月真步步小心,不敢做太有损操守的事,看着太后带头耍闹,她也全然没那份心思。可是再迟钝,她也能感觉到那人对她根本连打量都没有过。可偏偏她却感觉慕炙一有带着情绪的,只是不是对她。她一边走一边留意,却疑虑重重。男人把心墙筑得太高,她踮了脚还是看得吃力…… 那旁的沈弱水却没有一丝忧虑,溜过好多家铺,又在一家饰品铺驻足。眼球在第一刻被一个棕色的木制梳子吸引住。抬手捡起那个梳子看了看,手感光滑,木制上佳,还带着香味。沈弱水心想捡着宝了,正要说买下,却听到一阵粗犷霸道的声音。 “那个梳子,爷要了!” 沈弱水转身看去,入目的是个粗鄙不堪,满身铜臭气味的男人。一手抱着个香艳的女子,一手却打着折扇装斯文。后面跟着几个家丁也是一个个痞子样。 沈弱水皱着眉多看了几眼,终于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 第四十四章 慕炙一的腹黑 “笑什么呢你?”那粗鄙男听到笑声,立即圆目大睁,目露凶狠地看向发笑的沈弱水。 “我笑该笑的,与你何干!”沈弱水鄙夷地瞥了对方一眼说道。 奇怪的是那男的一听,没有生气,反而笑了起来。 “哟,我当是谁,原来是小美人啊,瞧这纤腰细臀的,还遮着面纱干什么,赶紧给摘了让爷好好看看。” 粗鄙男推开怀里搂着的香艳女子,把扇子扔给身后的家丁,一脸淫笑地上下打量着沈弱水,说着就要上前。 沈弱水看着对方猥琐的目光,厌恶地皱起眉,微微向后退开。 “放肆,你可知道她是谁,竟敢出言不逊,你有几个脑袋够砍的!”秦玉瑶气呼呼地看着粗鄙男,扬言道。 粗鄙男一见到秦玉瑶,眼里的亮泽更鲜明了,张开的嘴似乎就要流下那恶心的口水,他突然大笑起来,声音近乎是喊的。“哟,美人,在爷面前充大人啊,你也不去打听打听爷是谁,留着点力气咱们回府去叫怎么样……” 粗鄙男一说完,身后的家丁就哄笑起来,看那样子,横行霸道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了。 秦玉瑶是家里的独女,哪里受过这样的羞辱,一张俏脸气得够呛,没多想就要喊道:“这可是当今的……”话没说完就被沈弱水捂住嘴,耳边响起那清灵的声音:“玉瑶,别冲动,我们可是在暗访啊。” 秦玉瑶一听才清醒过来,恶狠狠地看了眼粗鄙男,咬牙切齿地碎碎念着:“总有你的好果子吃!”沈弱水看她狰狞的表情,听着牙齿摩擦传来的声音,不由得觉得好笑。 家丁见她话说到一半就止了嘴,顿时得意地笑起来,“任你是谁,京畿里能比得过咱们少爷的能有几个,我们少爷可是兵部尚书的亲侄子,朝里哪个地方没有个把亲戚,你惹得起吗?” 粗鄙男听着属下在众目睽睽下大放厥词,却一点也不阻止,倒是很支持的样子,眉毛都快长到天上去了。 突然,小腹被什么一击,本以为没什么,却慢慢觉得五脏都搅和到一起似的,痛得止不住发颤。粗鄙男捂着肚子,环顾四周,难忍痛苦地说道:“是谁?!是谁吃了雄心豹子胆了,敢偷袭小爷,有本事就站出来!” “哼,孙尚书有你这么个招风的侄子,可不知道会怎么讲呢。”说话的是韩凌,可刚刚“偷袭”的可不是他,应该说他还没来得及。 一个是京城家喻户晓的恶霸,一个是扬名花巷的风流浪子,彼此之间总归是知道点的。 粗鄙男见到韩凌,气焰稍稍褪下,却也不尽然,嘴角含着嘲讽,也顾不得腹痛,便开口说道:“我当是谁,原来是右相府的浪子裹着美人来游园啊,这一裹还是三两成群的呢!” 话音刚落,便感觉一道冷光打过,迎面便对上了慕炙一含着锋利小刀的冷冽眸光。 慕炙一只看了那人一眼便移开了目光,嘴里淡淡吐出两字:“找死!” 下一刻,粗鄙男便觉得膝盖骨一个痉挛,身子也不自主地向一边倒去,在有意识之前,一只脚已然跪在了地上。 周围的人看着这戏剧性的一幕,有的已经忍不住笑了出来。粗鄙男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摸着膝盖,却怎么也起不来,回头看向同样呆怔着的家丁,吼道:“想死吗你们,还不扶爷起来!一帮饭桶!” 家丁们一听,赶紧狗腿地凑上前抱手的抱手,抱腿的抱腿,总算将人扶了起来。可一放手人家就又堪堪要倒下,家丁们赶紧撑着粗鄙男。 眼见着再下去只有吃亏的份,粗鄙男恨恨地瞪了眼韩凌一群人,撂下一句“我们等着瞧”便在家丁的围拥下离开了。路过刚才被自己撇下的香艳女子时,粗鄙男看到了她眼中的痴迷,回头看了眼,然后命人拖着那女子一起走,嘴里念着:“我让你看,待会儿有你受的。” 一场闹剧就此结束,沈弱水有些唏嘘不已,见手上拿着木梳已经很久了,有些不好意思地正要放回去,身旁响起那温和的声音。“这个木梳我们要了。” 慕清一放下钱,看着沈弱水笑了笑说道:“喜欢就买下,别因为旁的事误了自己的心情。” 沈弱水闻言,也朝着慕清一笑了笑,道了声谢谢。这男子,总是观察细微,体贴备至,让人觉得无压力的舒服。 慕炙一的眼神在两人之间停留了一刹,又面无表情地收回。 回去的马车里。 这已经是沈弱水第三次感觉慕炙一在看她了。若不是因着那晚的事,心里有些别扭,她早问出了口。可这会儿也只能忍着不自在闭上眼睛小憩。 慕炙一像是看出她心中所想,温吞吐出几个字:“面纱也不管用了。”语气里甚至加了些怅惘,沈弱水听得一愣一愣的。 第二天一大早,京城大街上便炸开了锅,“孙恶霸没根啦!孙恶霸没根啦!” “什么?什么时候的事啊?” “听说是昨儿晚上的,可惨了,脸白了几个时辰没变回来。” “活该,定是做了什么下作的事,老天也看不过去了。” “看见是谁干的了吗?” “没啊,说是遭了刺客,下了手一转眼就不见了。” “……” 御书房中。 “听说昨儿个那什么孙尚书的亲侄子被阉了。”韩凌戏谑地看着上首批奏折的某人说道。 “嗯。” “你干的?” “不是。” “不是?” “暗卫干的。” “……”这有区别吗? ------------ 第四十五章 懵懂的爱意 清澜殿里,小樱看着那坐在窗边一声不响,抱着坏坏无意识捋着毛的人,第三次发出叹息。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从御书房回来,沈弱水就变成了这幅模样。 小樱刚走开,沈弱水突然喃喃道:“我知道什么?” 时光飞逝,皇宫里还是安安静静的,人少有人少的好处,沈弱水不用担心哪个宫例银分配不足,哪个宫要添衣加被的。 然而宫外却没那么平静。大臣们自慕炙一登基就眼巴巴地盯着后宫,每每被慕炙一打退,这会儿祖制的秀女选拔快到了,大臣们自是高兴非常,暗想慕炙一这次总没有借口拒绝了。 巴巴地跑来清澜殿告诉沈弱水,望她这老人多多安排。 既是宫里的规矩,沈弱水作为太后自然当仁不让,毫不耽搁地跑到御书房想要与慕炙一商量此事。 御书房外的守门太监见沈弱水来,忙进屋通报,好像事先有过吩咐一般。 沈弱水抑制住回忆,努力调节心态心平气和地与慕炙一说了来的目的,却不知他突然变了脸色。 入宫那么久了,慕炙一给人的感觉就是冷峻、平淡,虽算不得好脸色,可也没有过那般的铁青吓人。他从来把心思藏得很好,就算不如意,只要一个冷眼就能把人震慑住。 刚入宫时,便听说了很多关于这个少年天子的传言。听说他的母妃是个大美人,可偏偏入宫没多久就失了宠幸,更是在生下慕炙一后没多久就去世了。 在这样的环境下生长,没有爹爱,没有娘疼,或许还有暗箭伤人,可他偏偏逐步登上高位,这其中的心酸不是常人能体会的,也因此,他总是把情绪收敛得很好。 可那会儿,沈弱水还清楚地记得他那含着怒意的神情,几乎是低吼地说道:“沈弱水,这么久了,你难道什么都看不明白吗?” 第一次听到他喊她的名字,沈弱水有些呆怔,再回味他话中的意思。明白?明白什么?她就这样一直被那句话左右着,不知道自己怎么出得御书房,不知道自己怎么进的清澜殿。 看着窗外缤纷的世界,她似乎抓着什么,仔细想想却又一片虚无。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小樱来传话,她才有些清醒。 “太后,左丞相府杨小姐和秦将军府秦小姐造访。” “是吗?让她们进来吧。”自从那天暗访后,沈弱水同她们的关系倒是好上了,与身份无关,只是同龄人间的惺惺相惜。 见着进来入座的两人,沈弱水打趣地说道:“不是要选秀了吗?你们不在家好好准备,怎么想起我来了。”之前便有讲好,没有外人在场的时候,她们之间名字称呼就好。 听了沈弱水的话,秦玉瑶笑了笑,杨月真像是有几分羞意。 “我才及笄不久,不想忙这种事,便求了爹爹把我的名儿删了,爹爹看我做事莽莽撞撞的,也是不放心,便安排了人替我删了名。不过表姐倒是在。”秦玉瑶说话与做人一般,直来直往,或许不太懂婉约,却也学不会心机。 杨月真一听,红了红脸,方才淡笑着说道:“左右也不过那些规矩,每日的学倒是厌的很,来透透风也是好的。” 沈弱水笑笑,说道:“按我这性子啊,倒是和玉瑶相像,最不喜忙这忙那的,规矩更是不爱学。比不上月真你大家闺秀,想来在那些秀女中,你也是拔尖的。” 一抹绯红升上双颊,杨月真低声说道:“我哪敢求这么多,只是看看也是好的。京城里从来不乏贤良端庄的女子,我只是求得一面。几年前意外遇上,他说我作画的样子好看,也不过是想着,几年了什么都没变吧……” 那旁杨月真笑中含羞地低喃着,那个“他”,论谁都能猜出是谁。可是沈弱水却不知为何,心里有些发沉,脑中忽然又想起他的诘问“你难道什么都看不明白吗”。 她自以为看透了很多,玉瑶对慕清一的不同,孙菁、月真、姚千寻、还有麦琪妲的心思,她都看得明白,可偏偏那人问得没头没脑,她却固执地想找出个答案。 原来月真的钦慕不是偶然,而是有段渊源。原来他曾说过她作画的样子好看,原来还有一段堪称佳话的故事。 彼时,沈弱水还不明白,原来她在不舒服着;她还不明白,这不舒服中带着一种叫嫉妒的情感。 送走秦玉瑶和杨月真后,沈弱水又变得安静不已。小樱实在见不得她这么沉闷,便带着沈弱水到御花园转了转。 沈弱水走得有些累了,也无趣,索性让人备了塌,在园里的亭中小憩。闭上眼,园中的花香慢慢袭来,沈弱水只觉得脑中的一切像被洗过一般,半点思绪都没了影,渐渐遇上了周公…… 本文香网(。xiang5。)首发,本人只授权给香网独家连载,其余均为盗版。这里才更新最快,请亲们到香网阅读。 ------------ 第四十六章 表白 “怎么也不给太后备毯子,着凉了怎么好。” “是,奴婢们就去拿。” 沈弱水睡得迷迷糊糊的,隐隐约约好像听见有人在讲话,挣扎了好一会儿才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便是那清瘦俊秀的一袭白衣。 看着慕清一的背影,沈弱水想着:他似乎很适合白衣,穿得似谪仙一般,认识这么久,他好像大多时间都穿白衣。明明是洒脱的样子,可这会儿沈弱水偏偏觉得那背影透着几分萧瑟。 陷在思绪中不曾回过神,不经意便遇上了那人转过身后投来的目光。 慕清一也是不察,方才想事情去了,也没听到后面传来什么声音,还以为她还睡着。这会儿见她醒来,看向他的目光还带着蒙眬,甚是可爱,便勾唇笑了笑。 “母后醒了。” “哦,嗯,你来多久了,怎么不让人叫醒哀家。” “最近天气转暖,犯困是寻常的,没睡醒被叫起可不好受。” 沈弱水笑了笑,为着慕清一的体贴。 “今日进宫是有事的吧。” “嗯,刚刚在御书房商讨了,经过御花园便站了会儿。只不过今日皇兄似乎有些奇怪,决定下得快,且不留情面呢!倒让我这办事的去驳面子了。”慕清一说完,无奈地摇了摇头,目光漫不经心地在沈弱水身上顿了一下。 果然,在听到慕炙一情绪不对的时候,沈弱水的表情也僵硬了一会儿,然后干笑了一声,接着便不知说什么好了。 “选秀快到了,王爷不如也趁机给自己找个,偌大的王府没个女主人定会冷清的很。”过了一会儿,沈弱水见没人讲话,气氛僵硬,便开口道。 慕清一嘴角的笑微微收敛了一些,直视沈弱水,淡淡说道:“母后果真如此想?” 沈弱水看着慕清一赤裸裸的眼神,突然觉得有些害怕,那眼底藏得深的情绪,她甚至不敢去探索,只怕有些东西一下子倾倒出来,不堪收拾。 慕清一很少这样咄咄逼人,可今天他似乎就想要一个答案。他是个懦夫,不敢自己去追寻,却还要找个借口支持自己打退堂鼓。欺人容易,可欺骗自己不容易也不好过。 沈弱水见对方似是不肯罢休,也不知怎么的,便说道:“先帝在天之灵怕也是希望儿女都幸福合满的。” 慕清一闻言,收回目光,讽刺地笑了笑,说道:“父皇吗?恐怕他一生在乎的只是自己吧。” “别这样笑,不适合你。” 慕清一回过头看向沈弱水,见她眼中含着担忧,心中一阵暖流淌过,平复了下心情,才淡淡说起:“母后应该知道,皇兄的母妃很早便去世了。” “是,入宫不久听人说过。” “皇兄小时候便没了母亲,我的母妃曾带过他一段日子,那时候皇兄没这样孤傲的,与我们玩耍也是平常的,只是后来,母妃也去了,宫里的人因着母妃娘家的关系,于我倒是没什么,皇兄却是到处让人欺负。父皇却从来不会管这个,或许江山、子嗣他从来不在乎,他在乎的也只有他自己。” 三言两语道尽了半生,其中的心酸尽数抹去,皇宫从来都是这样的地方,沈弱水在清国也是见惯了宫廷中的尔虞我诈,但因着父皇的偏爱,这样的事是犯不到自己身上的。 然而听着慕清一的话,沈弱水却不知不觉想到了那张冷峻的脸,他满含怒意说着“你什么都不明白吗”的时候的样子。 要如何明白,我甚至连你的平生都没掌握好。别人不知道的我不知道,别人知道的我还是不知道。 “安郡王,你说人的心里会不会有一种执念,明明觉得不应该,却觉得自己内心想要去触碰。压抑的时候这种情绪就莫名地跑出了。” 沈弱水问得像个懵懂的孩子,慕清一似心有所动,缓缓转过身去,和缓的声音有些缥缈:“许是有的。” “那要怎么办?” “要么……心死,要么……破土。” 安郡王府。 “表哥,鸢尾花是不是要谢了呀?真可惜,这么好看的花。”秦玉瑶从开始的询问直接变成了喃喃自语。 慕清一坐在石凳上,看着秦玉瑶撇嘴的动作,一时失神。 “表哥,你怎么了?” “无事。”慕清一回过神,看着秦玉瑶又淡淡说道,“玉瑶,怎么你这次没去参加选秀吗?” “嗯,不去,像表姐那样被关在屋子让人训着,我可受不了。” 慕清一微微撇开眼,避开秦玉瑶无意识中作出的嘟嘴撇嘴的小动作。然后摇了摇头,说道:“及笄了,也不小了,总要许个人家的,到时候规矩还是要学的。” 秦玉瑶闻言,突然微红了脸,稍稍低下头,抬起眼睑小心翼翼地问道:“那表哥若是以后娶王妃,会要王妃学规矩吗?” 还没猜透秦玉瑶话中的意思,慕清一却在脑海里闪过画面。那个女子是不喜束缚的吧,万朝节看她笑得那般真是,暗访时也是活蹦乱窜的,像是草原上出生的。 神智没在状态上,动作却是灵敏的很,还没想好,嘴里便吐出了话:“不会。” 秦玉瑶心下一喜,更加小心地问道:“那……我做表哥的妻子好不好。” 这回慕清一不再神游了,眼神微藏锐利看向秦玉瑶,说道:“胡说什么。” 秦玉瑶一听,也顾不得害羞了,张嘴就喊起来:“没,没胡说。我就是想嫁给你,从小就想了。”说完倒是有些羞涩起来,下巴抵着脖子,小眼珠却还是固执地看着慕清一。 “玉瑶,亲情不能成就姻缘的。”慕清一说着,像是在哄一个不懂事的小孩。 秦玉瑶听着听着便觉得委屈起来,眼眶瞬间红了。“不是,我知道的,不是亲情,谁还能糊涂个六七年的,我…。。。我八岁眼里就只看得见你了!” “玉瑶……” “表哥,真的,你信我……呜呜……不是亲情,真不是……” 慕清一没有立即反驳,只是沉默着,耳边是熟悉的抽泣声,心里也盘根错节着。 好一会儿,抽泣声减弱,慕清一淡淡说道:“让管家先送你回府吧,其它的……容我想想再说吧。” 至少,等到我彻底心死吧…… ------------ 第四十七章 洪灾 朝堂上。 “禀皇上,河西七天前突遭洪水,且来势凶猛,大部分地区百姓流离失所,如今京畿也涌来了不少灾民。” “怎会如此严重,河西太守县令呢,都在干什么?”慕炙一皱着眉说道。 “这……来人报说赈银不够,无法安排所有灾民。” “户部尚书。” “臣在。” “你怎么说。” “启禀皇上,河西洪水的消息是五日前收到的,微臣及时便调了赈银,按说是不会这么快便用尽了的。” 慕炙一闻言,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不由冷哼一声,厉声说道:“不过几日时间,灾情居然蔓延得这么严重,连京畿都不例外,他们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胆敢这么放肆,置百姓于不顾。” 河西是月国比较富饶的地方,能去那里的官员一般都能从中捞点油水,但这样的情况已经不是捞油水这么简单了。 先帝在时,对那块地方也是很关注的,河西太守基本上一两年就会换一个,可终究不治本。不过几日,庞大的赈银已经维持不了生计了,可见涉及的官员还不少。 慕炙一想了想,决定一次解决这个问题,便开口说道:“户部再准备一批赈银,朕要亲自去看看。朝中之事,若不是紧急的,便由两位丞相和安郡王督佐处理。工部派人去安置草房,收纳京城中的流民。” “臣等遵旨。” 御书房中。 “皇兄,贪污之事解决起来虽麻烦,但也不用你亲自去,况且还闹着洪灾,你何必亲自去一趟?” “派人去怕又多了个同流合污的,这事还是早点解决的好。大单那边情况如何?” “老可汗似乎有些力不从心了,哈顿的势力建得很快,其他几个王子根本无法匹及,看来他对这汗位是势在必得了。”慕清一淡淡地说道。其实若抛开其它联系,他对这哈顿还是有些欣赏的,手段高明,谋略过人。 慕炙一微微点了点头,说道:“确实是个人才,将来草原上的部落被收并是迟早的事。不过,他的目的不是那么简单。” “皇兄,我一直在想,他和十九年前的事会不会有什么关系?” 慕炙一闻言,微皱了眉头,却没有说话。十九年前的事,他也是慢慢查的,有些东西并没有全部了解,不过哈顿的行径倒确实让人怀疑。 “对了,皇兄,天机阁近日查到另一个人,身份不明,但与哈顿密谋过几次,很是神秘。” “嗯,让人继续盯着。” 慕清一走后,慕炙一坐在桌案前,神情有些恍惚。安静的时候,有些不想想起的事便开始汹涌。 他少有这么失态的时候,可那天看着沈弱水无辜甚至是有些高高兴兴地与他商量选秀之事时,他忍不住大声责问。 那个女人肯定是个笨蛋,他这样想着。若不是笨蛋,怎会固执地记着一个不存在了的人;若不是笨蛋,怎会拣不出一点蛛丝马迹来探寻他的心思。 慕炙一深深地闭上眼睛,终是叹了口气。爱上笨蛋的自己,又算是什么呢?罢了,不管她真笨还是装傻,总陪着就是了。 ……………………分割线………………… “参见皇上。” “平身。” 沈弱水还在书房练字时,突然听到外面传来的声音,手下一个不稳,写好的字便被毁了。沈弱水失神地看了眼自己写的字,然后慢慢把它捏成块丢在一旁。无奈地叹了口气,放下笔走了出去。 “皇上今……” “朕来是想对你说明日朕动身去河西,后宫的事你多照料着点。”没等沈弱水发问,慕炙一就道出了来的目的,看那样子像是不太耐烦,说话速度也是极快的,好像急着要走一般。 这会儿沈弱水倒是傻眼了,正要应下,突然反应过来慕炙一说了什么,有些惊喜地问道:“去河西?” “嗯。” “那……那我可以去吗?” “河西闹洪灾,朕这趟是去处理,不是游山玩水的。” 沈弱水听着慕炙一有些拒绝语气的话,心中一阵煎熬。如果不是宫中的生活实在太无聊了,她也不会求着去外面。 救灾就救灾吧,好歹能出去,不管了。话说后宫就这么一个人,怎么都看不出哪里需要照料的。 “我不打扰你们,我也可以帮忙啊,绝对不会给你们拖后腿的,大不了你们别管我啊。”沈弱水“毫无尊严”地恳求道。 慕炙一好笑地听着对方的撒娇。没错,就是撒娇,虽然当事人认为是种屈辱。对于沈弱水同他说话时,自觉地省略了敬语,慕炙一表示十分满意。“踟蹰”了一会儿,看沈弱水有些不耐烦了,慕炙一才“勉强”地应下,然后快步离开。 沈弱水也不在意,自个儿欢欢喜喜地去准备东西了。 ------------ 第四十八章 给你你要的幸福 沈弱水来月国的那一天,大雪覆盖了整个天宇。然后在这个深深的宫墙里度过了几月飞花时节,今天暂别的时候,已然是春季了。 走出清澜殿的时候,沈弱水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在这个陌生的地方住了三四个月。她本以为余生便是寂寞、思念。可踏出清澜殿门的时候,她才发现,她过得多满足,甚至……有些不舍。 殿门口,心蓝心竹、高喜她们站在一块儿,都皱着眉哀怨地看着沈弱水,说道:“太后,你真的一定要去吗?闹洪水的地方,没个人伺候怎么好啊,不如让我们也跟着吧!” 沈弱水看着她们期盼的眼神,实在不忍地开口:“不怕的,哀家有小樱陪着呢。况且是与皇上一起去,他总不好委屈了哀家吧。你们只要好好看着坏坏,打理好清澜殿就好了,等哀家回来的时候,给你们带好玩的东西,怎么样?” 见沈弱水不松口,几人只能悻悻应下,退一步道:“那太后要早点回来啊,奴婢们在清澜殿等你回来。” 城门口。 “顺子,照顾好皇兄,明白吗?”慕清一看着总管太监顺子说道。 “奴才领命,奴才一定倾尽全力护得皇上周全。” “安郡王何须担心,有老臣在,怎会让皇上有丝毫损伤。”说话的是陆都尉,这次随驾前往河西,御驾的安全由他负责。 一切准备就绪后,慕清一有些奇怪地看着慕炙一,不知道他为什么还不起身。正要开口问,突然听到由远及近而来的马蹄声。 车辇在城门口停下,一只素手将车帘掀开,车内的情景一览无余。 慕清一看着沈弱水身穿便服从马车上下来,微微皱眉问道:“母后你这是……” “哦,哀家要和皇上一同去河西。” “河西正闹洪灾呢,母后怕是不知吧。”说完又觉不对,肯定是听说了才会跟着去,不然哪能想到去河西呢。 慕清一不留痕迹地偏过头看了眼慕炙一,果然那人神情淡淡,好似已经知道一切了。 “这哀家知道,正是听说了河西闹着洪灾,才央了皇上去的。想着能帮上什么也是好的。”沈弱水一本正经地说道。心里却是心虚,嘴上说的那些不过是极小的一部分原因。暗想着灾民们不要怪她才好。 看慕炙一的眸色是完全应允了的,慕清一自然不能说什么,微微笑了笑,说道:“母后心系天下,是百姓之福。” “太后心系天下,乃百姓之福。”其他人齐声说道。 沈弱水不好意思地陪着笑了笑,突然瞥到慕炙一投来的似笑非笑的眼神,一朵红云立即飞上双颊。 “人齐了,动身吧。” 主子发话了,大伙赶紧上车的上车,归队的归队。 沈弱水却发愣了,眼前只有三辆马车,其中一辆上装着随身用品及钱财等杂物,一辆上已经挤了陆都尉、御医、孟侍郎,而另一辆……好吧,只有一个人,可是…… 沈弱水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耳畔响起一阵和悦的笑声,沈弱水偏头看去,只见慕清一笑容潋滟地看着她,然后指了指慕炙一的那辆马车。 沈弱水大窘,拉着小樱赶紧往那辆马车跑去。 马车里,慕炙一正翻着书看,听着车帘被掀开的声音,也没有转过眼,仍然盯着手上的书。 沈弱水还怕看到那人不自在一直刻意低着头,谁知那人一眼都没有看过她。 城门口,慕清一看着渐行渐远的一行人,眸光深邃。直到画面在眼前消失,他才怏怏地收回目光。深深叹了口气,朝着安郡王府走去。 在离安郡王府门口几十步开外,慕清一看到了那熟悉的身影。从来蹦蹦跳跳的样子这会儿却是安安静静地站着,双手捏着两边裙角,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眼前闪过那人梨花带雨的样子,慕清一敛了敛神色,然后淡然向前走去。 秦玉瑶站在门前,看着安郡王府的牌匾,第一次不敢往里面走去。之前的话从说出口后便一直在脑袋里回响。她是单纯,却并不是没心没肺。几天下来,她越来越害怕,害怕自己一股脑的表白会把两人的关系拉远,她不想这样,即使不被接受也好过老死不相往来。 她就这样站在门口想着该怎么开口,却不察有人靠近。 “玉瑶,怎么站在门口不进去?” “我在想……啊……表哥!” “想什么?” “我……”秦玉瑶看着慕清一一如既往的温和表情,闭了闭眼,咬牙说道:“表哥,那天的话你别放在心上,是玉瑶胡说八道来着,你不用当真,也别因此不理我了。”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甚至听不到了。 秦玉瑶说完便低下头,咬着下唇。然而等了好久也没等到慕清一的表态。紧张地抬头看去,却见慕清一恍惚了眸色,直直地盯着自己后面的天空。秦玉瑶正要回头看是什么东西,却听到了足以震撼心灵的一句话。 那人眸色淡淡,嘴里轻轻吐出:“我们,成亲吧。” “……”两行热泪流下,秦玉瑶甚至不敢去求证,只是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人。 慕清一终于收回目光,抬手将秦玉瑶脸上的泪水拭去,浅笑着说道:“傻瓜……” “嫁我吧。” “……呜呜……嗯……” 天空的蔚蓝爱上了大地的辽阔,它们之间的微风叹了声:“唉!” ------------ 第四十九章 体贴 马车原本开在平坦的官道上,只是在到离河西郡一郡之隔的时候改成了民道,行进中难免有些颠簸。 慕炙一拿着书看,正要翻页,突然发现马车里有些奇怪。安静得有些不正常。 一路上,官道上甚少有人行进,也没什么看头的,沈弱水自然无聊得很,便也坐不大住。偶尔拿起一本书看,看着看着就看不下去了。书是下人们为慕炙一准备的,不是《礼记》、《兵法》,便是什么治国大策。沈弱水自然没那么大的本事耐心看下去。 于是,慕炙一时不时就能听到书本被大力翻开的声音,或是坐垫与布料摩擦的声音。这会儿安静下来倒是奇怪了。 抬眸看去,却见那人一手拿着一本书,无力地搭在膝上,身子侧向马车一角,眼睑静静盖上,微微颤抖着。 慕炙一一阵无语,暗叹一声:熬到这时候才睡算不容易了。 想着,随手将放在一旁的袍子拿起,轻轻盖在沈弱水身上。像是感觉到什么,沈弱水微微扯动了下脖子,然后又缩回去沉沉睡下。 慕炙一扬了扬嘴角,也放下了书,靠向一边闭上眼养神。 马车摇摇晃晃的像摇篮一般,催人好眠。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来喧闹声。慕炙一立即睁开眼,沈弱水咕哝了一声,也渐渐醒来,抬起手正要揉眼睛,却感觉什么东西从身上滑下去。 迷糊着双眼低头看去,是件袍子。好像想到什么,沈弱水摇了摇头使自己清醒一点,然后弯腰捡起袍子,看向慕炙一。 慕炙一此时掀开一边的帘子,透过缝隙看到了沿路走着的乞丐。 “怎么有这么多乞丐啊!”沈弱水也透过帘子看到了外面的情景,不由惊叹道。原本只是为了出宫而来河西。眼下看到这样的情景,却不由担忧起来。这里还没到河西,便有这么多灾民了,那河西是怎样的情况啊。 慕炙一自看到这一画面后,便良久不曾讲话。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对外头说道:“停车,让孟贾年过来。” 顺子赶紧领命下车,跑到下一辆马车前俯首说道:“主子召孟侍郎一见。” 没多久,帘子便被掀开。 “微臣参见皇上,参见太后。” “孟贾年,带上几个人,拿着朕的信物先行去河西,将赈银也带上,把太守和各县令都召集起来,赶紧解决水道疏通问题还有灾民的安抚事宜,违令或有拖延的,先斩后奏。” “臣遵旨。” “记住,不准将朕的行踪透露,若日后遇上,也装作不认识。还有,长个心眼。” 最后一句话说完,孟贾年敛了神色,危言应道:“臣定不负圣恩。” 一行队伍里即使缺了一个人,也没多大影响。孟贾年先行一步,其他人并不急着赶路,便决定找一家客栈休息。 最近的一家客栈里络绎不绝,掌柜的说是只剩三间房了。这可难倒了一行人,随从们一间挤挤,各位大人也可以挤一间,可剩下慕炙一和沈弱水怎么挤一间啊。换成是他们其中一个和别人挤也是不合适的。 然而在这个问题上,似乎只有沈弱水在伤脑筋。慕炙一还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一点看不出来有什么为难的。 沈弱水实在忍不住了,支支吾吾地开口:“我们……” “中房有两张床,且在房间的两边。”没等沈弱水说完,慕炙一便接下话。 这一下轮到沈弱水不好意思了,刚刚看到还有一间上房的,没想到让给别人住了,人家可是堂堂天子,居然肯住中房,沈弱水心里有些复杂,有些释然,有些抱歉,有些局促,也有些……欣喜吧。 慕炙一说完话便上楼去了,沈弱水正要上楼,突然想到什么,便在小樱耳边耳语了一会儿,然后步上台阶。 小樱点了点头,然后从腰间掏出几张银票,走到柜台前对掌柜说:“掌柜的,这些银票你收着,让厨子们烧几桶稀饭,蒸几笼馒头送去分给外头的乞丐们,尽量让所有人都吃到,剩下的就算几个伙计的劳力费吧。” “哎,姑娘真是活菩萨啊,放心,我一定办妥。”说着接过钱,乐滋滋地收到怀里。 小樱办完事,便跟着上楼去了。 中房虽不如上房奢华,该有的一样也不少,地方也是挺大的。两张床倒还真是一个南一个北的隔得远远的。 慕炙一一到房间便坐在桌前不知在写什么,沈弱水无聊,便走来走去,一会儿看看花草,一会儿看看大街。 “咦?” 慕炙一突然听到沈弱水的惊呼,连忙放下笔,抬起头有些担心地问道:“怎么?” 沈弱水这才意识到房里还有一个人在,呆愣了一晃儿,然后指着窗外说道:“有个姑娘跪在路边,好像是卖身葬父。” 本文香网(。xiang5。)首发,本人只授权给香网独家连载,其余均为盗版。这里才更新最快,请亲们到香网阅读。 ------------ 第五十章 卖身葬父 卖身葬父?富庶之地竟有这样的事? 慕炙一踱步走到窗边,果然看到一群人围在一起,中间跪着个人,身穿孝服。慕炙一看着这一幕,微微垂眸,不知在想什么。 沈弱水看着这么多人围着,想必会有人帮忙的,正要回过身,却看到了气人的画面。 几个结伴的男子看到那女子长得水灵,竟起了歹念。其中一个挑起女子的下巴,眼里尽是调戏地说道:“别跪了,钱,爷赏你了,跟爷走吧。” 说着,男子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随手扔到躺在地上的老人的尸体上。 “公子的钱小女子恐怕不能接受。”那女子也是个刚烈的性子,见死去的爹爹这般被欺负,一把拂开银子,坚定地说道。 “哟,还是个辣脾气的,小爷就喜欢这样的。被爷看上是你的福气,还不乖乖收拾东西跟爷走。” 话落许久也不见那女子有什么反应,男子烦躁地伸手扯开女子的孝衣,一边说道:“别给脸不要脸啊,还穿这么丧气的衣服干什么。” 女子躲闪间却还是寡不敌众,破碎的惊呼楚楚动人,却没有一个人伸出援手。眼见女子在男子的生拉硬拽下就要被带走,一道清灵的声音吸引了大家的眼球。 “放下那姑娘。” 大伙循声望去,却都呆了眼,拉扯着女子的纨绔公子也停下了手,怔怔地看着沈弱水。 河西一带商运亨通,是难得的富饶之地,美女自然也少不得,可任凭他们如何见多识广,也从来没见过长得这样俏丽的人。 男子呆怔一会儿后,放下手中的女子,暗想着自己今天运气还真是不错,这样绝顶的女人都被他碰上了。 “姑娘这是让我放人?” “没错。”沈弱水淡淡应道。眼前的人还真是越看越不舒服,长得贼眉鼠眼的,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人。 “要我放人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嘛……”男子故意拉长腔调,一双小眼更是肆无忌惮地在沈弱水身上扫荡,像是要看穿她。 沈弱水忍着这让人作呕的眼光,心里暗想着,果然自己适合扎根在有水平的人中间。看到这样的庸俗之辈还真是受不了。然后用生冷的语气问道:“不过什么?” 男子像是得逞了地笑了起来,然后期待地说道:“只要用你换,我立马放了她。” 沈弱水立刻舀起一腔怒火,还没开口,却听到那女子哭着喊道:“姐姐快走,不用管我,不要被他骗了。” 沈弱水不知该如何形容此时的心情,因为她现在最想干的事就是问问看那姑娘多少岁,明明看起来比自己大啊,怎么叫自己姐姐? 男子一听这样的嚎啕,赶紧将那女子推开,走上前来,冲着沈弱水说道:“姑娘是从外地来的吧?不若让我带你在这安西郡走走,赏赏风景?” “谁说她是姑娘?” 沈弱水还没答话,就听后方传来一声冷喝。 旁观的人一瞥,又是一怔,想着今日倒是有眼福了,哪里来的俊男俊女这般养眼。 慕炙一走到沈弱水身边,重复了句:“谁说她是姑娘?”刚才在楼上,一不留神就让人跑了下来。脑子还记得上次出宫暗访时发生的事。带着面纱也不省事的人,就这样下去还不得惹点桃花。 眼前的一切也正见证了慕炙一的想法,虽然不是朵桃花,却也是无端长出的杂草,让人看了心烦。 慕炙一一个转眸,想着正好借这个机会让某人长长记性。 话一出,连沈弱水也觉得奇怪,这人讲话是讨人厌,可姑娘好像没喊错吧? “公子的意思是?”男子看到慕炙一穿着华贵,且气度不凡,有些收敛了跋扈的气焰,疑惑问道。 “这是贱内,称姑娘恐怕不太合适。” 一旁的沈弱水闻言,猛地睁大眼睛,头刷得一下转向慕炙一,奈何那人还是一脸淡然地看着前方,没给她一点余光。 沈弱水突然觉得有些委屈,为何在这个人面前,自己总这么被动。 被强吻,纠结苦恼的似乎只有自己,那人还是该干什么干什么,该见面就见面,没有一丝不自在。 被质问,自己睁着眼傻傻地想了一个早上,可那人却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冷眼相待,不理不睬。 现在,连这样的身份都被拿来开涮,偏偏自己又没办法反驳,总不能当着满大街人的面说自己还是个姑娘吧。 越想越来劲,沈弱水连瞪人的力气都没了,耷拉着脑袋站在一边不吭声。 那男子一听先是吃惊了一番,然后还是无所谓地赔笑道:“原来是这样,那我可是冒昧了,不知公子府上何处啊?” 沈弱水有气无力地低着头听着,听到这里心里嗤笑了一声,慕炙一对一般人都爱理不理的,会回答他?真是笑话。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慕炙一居然一板一眼地回答了,语气虽然谈不上谦恭,却是老老实实地将盛气压下了。“在下从京城来,做做生意而已,没什么值得称道的背景。” 男子一听,大笑起来,恍然大悟一般,说道:“原是这样,在下萧劲风,家父乃这河西太守,我与公子一见如故,改日公子和……夫人不如到寒舍坐坐。” 慕炙一也不推辞,微微笑着应下。沈弱水抽空瞥了一眼慕炙一,不知道他又想干什么。 萧劲风说完,也不死缠烂打,甚至好心地放了那个卖身葬父的姑娘,转身就走。 几个同来的纨绔公子不由觉得奇怪,走出几步后,还是忍不住问道:“萧爷,你就这么放手了?” 萧劲风轻蔑地扫了一眼说话的人,好像在说“你觉得呢”,然后嗤笑一声说道:“笑话,小爷想要的,还没拿不到的。我就跟他玩玩。哼!” ……………………。分割线…………………………。。 “你拿着钱把你父亲葬了吧。”沈弱水递给那姑娘一锭银子,轻声说道。 “谢谢夫人,谢谢夫人。”女子赶紧朝着沈弱水叩头。谁也没有发现女子在听到慕炙一说沈弱水是自己夫人时,女子眸子里闪过的异样。 “诶,别磕了,赶紧着手去办丧事吧。” “是,夫人救下小莲,小莲日后便跟着夫人了。” “这,不用的,我不缺人伺候的……”一听小莲的话,沈弱水有些为难。自己的身份不便随便收留别人,况且还是来路不明的。 小莲一听,两行眼泪落下,哽咽地说道:“夫人莫不是嫌弃小莲?夫人放心,小莲一定尽心伺候你的。” “哎呀,不是……小莲啊,你有什么亲人吗?不如你去找他们,盘缠我会帮你准备好的。” “呜呜……小莲已经举目无亲了,从前和爹爹住在河西郡,可突然发大水,房子被冲没了,爹爹也染上病昨日离我而去,小莲……小莲已经走投无路了。”说着,小莲又伏身叩头,“求求夫人了,小莲一定好好做事的,求求夫人……” “你说你爹昨日去世的?” 小莲不察慕炙一突然说话,脸色一变,又很快恢复,答道:“是。” “收下吧。” 慕炙一就留下这么一句话,然后就转身离开。方才拉扯间地上躺着的老人一只手露出白布,慕炙一一看便发现这人已经死了多日,可小莲却说父亲昨日去世。而且,尽管她努力掩饰,话语中还是透出了若有若无的外域口音。 慕炙一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既然将手伸到身边来了,他不妨就配合一下。 本文香网(。xiang5。)首发,本人只授权给香网独家连载,其余均为盗版。这里才更新最快,请亲们到香网阅读。 ------------ 第五十一章 夫人 之说 沈弱水看着慕炙一离开的背影,倍觉无力,从来不给理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至少也该给个说法,哪怕是假的。她似乎忘了,如果只是两个萍水相逢的人或者说是外人,又怎会计较这些。 一时间失了所有兴致,找了几个人帮忙安葬,沈弱水便转身走回客栈。到了房间,也没有看慕炙一一眼,倒头睡下,背朝外,眼睛却睁得大大的,一点睡意也没有。 慕炙一眼尖,自然看到了这一幕,眉头锁了一会儿,不明所以。 大概一个时辰之后,在沈弱水觉得眼皮变重的时候,突然感觉到从背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神色顿时一敛,瞌睡虫也散去不少。 沈弱水静静地听着脚步声在床边停下,眼前一道黑影投下。暗暗闭上眼睛,下一刻便感觉到身上传来凉意,原是一旁的被子被盖在她身上。之前可能在气头上,倒在床上就睡了,也没顾上盖被子。 这会儿的情景,沈弱水倒是不知道怎么办,只闭上眼装睡。被角被掖好的时候,突然响起淡淡的说话声:“总不可能说是母子关系吧。” 沈弱水一愣,后想想也是,虽然这说法在皇宫里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可到了民间若说出去,人家只不定把说的人当疯子。 沈弱水便这样把慕炙一不能算是解释的解释听进去了,然后释怀般地睡去。只能说这女人也太好哄了些,不是母子关系,兄妹还不成吗?怎么说呢?天真是福啊。 沈弱水醒来的时候,刚好赶上用晚膳。乍一眼看到小莲的时候,还真是没习惯。看她殷勤地倒茶递水,挑了挑眉,对小樱说道:“瞧瞧人家,学着点,从来也没见你这么殷勤。” 小樱不以为然地答道:“那奴婢倒是真学不来,十多年的习惯了可不好改,主子要是嫌弃了说一声,给点银子奴婢就走。” “想得倒美,哪天我真的嫌弃你了,那可是一个铜板都没有的。” 小莲看着主仆俩一唱一和的,浅浅地笑了一声。沈弱水看人家笑了,也放下了心,原就怕人家刚没了亲人会难过,想逗逗她。 沈弱水盛气凌人地起身,将一只手抬起来,傲慢地说:“左右你主子我还没嫌弃你呢!赶紧伺候着下去用膳。肚子饿死了。”后一句说得实在是真话。 小樱赶紧“狗腿”地接过那手,微微弯下腰答道:“是。。。。。。” 走到楼梯口时才看到已经坐了一桌子的人,可没人动筷子。只有坐在主位的人静静地喝着茶。一看就知道在等她,沈弱水顿时觉得不好意思。对小樱嗔怪道:“怎么不早点喊我啊。” 小樱撅着个嘴,委屈地说道:“是公子说等主子自己醒的。” 沈弱水狠狠瞪了一眼“投靠敌营”的叛徒,然后快步向楼下走去。哪里知道会有那么一吓。 满桌的人在看到沈弱水的身影时,立即站起来,齐声说了句:“夫人好!” 沈弱水正要回应的笑唇一僵,眨巴下眼睛,困难回忆着前一刻发生的事情。 还没发作,就听顺子附耳说道:“主子说这里可能有萧劲风留下的人,以防万一。” 沈弱水一个白眼投向那还在安静用茶的人,好像聋子一般,对发生的事充耳不闻。气极却是不好发作,白天发生的事就让她觉得奇怪了,慕炙一对谁那么客气过,居然对那萧劲风有商有量的样子,也不知道在谋划什么。就怕毁了他的计划,只能忍着满肚的不痛快一屁股坐在凳子上。 看着一桌站起又坐下的人,沈弱水不禁腹语:你们是多相信我们两不会发生什么事啊,这样的事也敢配合? 转念一想,不禁狠拍了自己的脑袋。当然不会发生什么了,能发生什么啊。 全部人都就位后,大家都纷纷拿筷夹菜。沈弱水看着碗里突然多出的一双筷子,微微一愣,顺着筷子看到那头没个正脸的人,一顿好气。将人家夹来的菜搁在桌上,继续吃自己的。 可没多久,又一双筷子伸来。那人还是老神在在的样子,神色更是风淡云清。 夹夹放放几个来回,眼看着整桌的人都有些疑惑地看过来,沈弱水一咬牙,总算是就范了。 若她知道自己只不过是众人在对自家主子信任下的牺牲品,那该多无语啊。 ------------ 第五十二章 你想知道吗 夜晚的风凉凉的。吹在身上,很是舒服,将一身的疲惫和躁意都轻轻拂去。今晚的月亮很大,照得地面上明晃晃的。 沈弱水洗漱后靠在窗边看夜景。平时的这个时候,她应该已经在床上酝酿睡意了,可今天却是一点儿也不想睡。 那一边,烛光闪闪,有个挺拔的身影投在地上。 沈弱水不经意地偏头,只见他人冷峻的轮廓在烛光照耀下显得柔和了几分。不得不承认,他长得很好看,特别是此刻:不时思索一番,不时抬笔写几个字。眼睛里满是认真。 这样安静的夜里,所有有的没的思绪都一起涌上心头。从慕炙一的外表就能看出,这是个冷漠的人,从内至外的冷。 可是,这几个月的相处,沈弱水只能说,他对她挺好的,虽然其中夹杂了一些暧昧的成分,可总算是不错的。 沈弱水并不认为自己有什么利用的价值,就算有,料他也不会放在心上。 这样一想,沈弱水又不由想到那日的对话。顿时心下一阵烦闷。不由分说地转过头,逼迫自己别再胡思乱想。 她像个逃兵,还没到战场,就弃甲曳兵。 凉凉的夜风把她心中的那份急躁吹散。沈弱水看站得时间差不多了,刚转身便看到眼前放大的俊脸。 那张脸还真是精致,整张脸上没有一点疙瘩,毛孔都看不大到。 沈弱水呆呆地看着,竟忘了反应,直到慕炙一眨了下眼睛,她才如梦初醒般惊呼着往后退,脸上一片潮红。 慕炙一对她这种迟钝的反应似乎习以为常,只是看了一眼她往后退的脚步。然后从一边绕过,将窗户关上。淡淡说了句:“风大。” 沈弱水看着他一连贯的动作,等到慕炙一转身要走的时候,才喃喃道:“你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呢?” 前面那人突然脚步一顿,然后转过身,眼中似有些许亮光,直直看向沈弱水,然后问道:“那你想知道吗?” 沈弱水不料被对方听到自己的咕哝,目光一触到那闪着琉璃光晕的眸子,便狼狈地躲开,疾步走向自己的床,盖上被子,朝里躺下。 半晌,只听得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气声,然后又归为寂静。。。。。。 第二天清晨,沈弱水刚走到楼梯口,便看到了那张惹人讨厌的脸。 楼下的萧劲风本来还和慕炙一在谈些什么的,一看到沈弱水出现,便有些心猿意马起来。 沈弱水刚走到楼下,一群人便恭敬地喊了声:“夫人!” 有了昨儿个的体验,况且萧劲风也在,沈弱水便自然地应下了。 “韩夫人来啦。”一结束话题,萧劲风就热情地对沈弱水说道。 韩夫人?沈弱水看了眼一旁静坐的慕炙一,然后理都不理萧劲风,径自走向餐桌坐下。 萧劲风也不恼,在耳边打了个响指。立马便有两个下人捧着精致的盒子走上前来。 萧劲风让人将礼品放在桌上,一脸儒雅笑容地沈弱水说道:“昨日是在下无礼了,还望夫人见谅。为此,在下特备薄礼,向夫人赔罪,夫人看看,是否满意?” 沈弱水面无表情地看了眼萧劲风,然后随手打开那几个盒子。 沈弱水倒是没什么不同的表情,然而客栈里的抽气声是此起彼伏。几个盒子里哪个装的不是珍贵的金银珠宝,一看色泽亮光就知道是上好的。 看着萧劲风藏不住的自豪表情,沈弱水只皮笑肉不笑地说了句:“太守府果然财力不凡。” 她没忘记这次慕炙一亲下河西的目的,一边是受苦受难的灾民,一边是大鱼大肉的官员,一想便知是怎么回事。慕炙一这几日的反常也能猜个大半。 换成是别人说的这话,萧劲风或许还能听出点异样,可美人开口就不一样了,他顿时觉得很有成就感。 堆起一脸笑意,说道:“听韩兄说,两位是初来乍到的,不如让在下引路,带两位去赏景玩耍一番。”话是对着慕炙一说的,可眼睛却不自主地瞟向沈弱水。 慕炙一看着他藏不住心思的眼神,缓缓起身,走到沈弱水身旁坐下,淡淡回道:“如此甚好,便是劳驾萧兄了。” 身旁突然多了具身体,隐隐还飘来文竹的气味,沈弱水有些不自然,终究还是没有躲开。 萧劲风看着那坐在一起的两人,眸中闪过一丝嘲讽,然后又扯开笑容,高兴一般地应道:“不劳驾,相逢便是缘分,且整个河西都是我父亲管辖的地方,在下这也算是尽点地主之谊罢了。” 随后,待慕炙一沈弱水用完早膳,三人各带上几个随从来到西河边。 河上风光甚好,河水也很干净。广阔的河面上只停着一艘画船,大得很,有两层。一看就知道花了不少钱。 萧劲风朝那船家打了个手势,船便悠悠地朝岸边驶来。 萧劲风回头解释道:“这是在下特意打造的一艘船,平日里便与朋友一起谈诗作画,顺便欣赏岸边风景。” 沈弱水看他那一脸得意的样子,又看了眼画船,微撅着嘴说道:“连我都没坐过这样的船呢。” 慕炙一听着她有些小孩气的话,勾了勾唇,轻声说道:“你若是喜欢,以后还可以再来,到时候这船便随你乘。” 沈弱水不可置信地看了眼慕炙一,她怎么觉得刚才的话里带了点宠溺。 甩掉奇怪的想法,直直看向远方。她不知道,慕炙一有多想敲开她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 本文香网(。xiang5。)首发,本人只授权给香网独家连载,其余均为盗版。这里才更新最快,请亲们到香网阅读。 ------------ 第五十三章 过敏 随着画船慢慢靠近,沈弱水眼中的惊叹愈聚愈浓。之前是被船的外表吸引,靠近了看,连细节都是无可挑剔。材料上绝对是上好的货。 虽说对萧劲风这个人没什么好感,但这样的品位沈弱水还是欣赏的。她有些好奇地问道:“萧公子这艘船花了不少钱吧?” 萧劲风回头看到沈弱水因好奇而闪着光晕的双眼,差点把持不住。急急回道:“确实花了点本,不过也还行。” 事实上哪里是还行啊,当初知道打造一艘船就花了家里一半的资产时,自家太守老爹可是差点打断他的腿,奈何自己是家里唯一的儿子,硬是放过了。 沈弱水问出口的问题其实也没指望要什么回答,见人家应了也是表情平平。 船一靠岸,萧劲风便率先上船。 沈弱水看着慕炙一伸出的双手,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将手放上,被拉着上了船。 被萧劲风领着上楼才知道,原来今天的事萧劲风早有安排。 二楼坐着几个萧劲风的朋友,一看穿着就知道非富即贵。见到萧劲风的时候,几人客套了一番。等到看到沈弱水时,目光明显暧昧起来,冲着萧劲风打量,好像在说“有你的,下手这么快”。 萧劲风冲几人一笑,然后回过头对慕炙一说道:“韩兄弟不会介意吧。这几人都是平日里一起玩的朋友,趁着今日好兴致,便叫上了。” 慕炙一自然不会说什么,淡淡说了句:“不会。” 萧劲风早就猜到这样的结果,然后转过头问向沈弱水:“韩夫人也不会介意吧?” 按说夫妻出行,丈夫已做了决定,妻子也不会有异议的,萧劲风这摆明了是故意的。 沈弱水懒懒抬眸,回道:“夫君说的便是。” 沈弱水还不自知,而一旁的慕炙一在听到“夫君”二字时,明显身子一僵,余光瞥了一眼身旁的人儿,嘴角的笑容多了点温度。 随后,萧劲风将几人互相做了个介绍,又唤了一拨乐坊女子来弹琴助兴。顿时船上热闹无比。 一开始寻欢作乐,几人的真性情就掩藏不住了,觥筹交错间,慕炙一也被灌了不少酒。 沈弱水看这情况,不免有些担心。看那几人的样子,好像是故意要灌醉慕炙一的,心里暗暗埋怨慕炙一,也不懂适可而止。 眼见慕炙一的目光愈加迷离。沈弱水一拍桌子,说道:“够了。” 几人停下动作。沈弱水看慕炙一都趴在桌上了,便说道:“夫君不胜酒力,我看我们还是先回去,改日再游吧。” “这就是你们不对了,还没尽兴呢,怎么就要回去了啊。” 另外几人一听,立刻顺着萧劲风的话说道:“是啊,是啊。。。。。。” 沈弱水见他们一副不肯放人的样子,便捞起放在眼前的一杯酒,一口饮尽,扔下酒杯,瞪了一眼几人,说道:“这样行了吧。” 说完也不理众人,冲外头喊道:“顺子,赶紧进来帮忙。”然后和顺子一人一边搀扶着慕炙一往外面走去,并跟外头的船夫说了声靠岸。 看着一人的身影消失,几个纨绔子弟围着萧劲风说道:“萧兄就这么放过那小娘子?” 萧劲风拎过酒杯喝下一杯酒后,嗤笑了一声说道:“笑话。”想到慕炙一刚才的样子,更加嘲讽地说道:“还真是个没脑子的人。” 沈弱水和顺子扶着慕炙一走了一段距离,慕炙一便“醒了”,眼中的迷离之色尽数散去。 顺子看慕炙一的神色,便喊了句:“主子,你没事吧。” 慕炙一应了声“嗯”,低头看了眼垂着头的沈弱水,放在她肩膀上的手有些不舍得收回。而那人却一点反应也没有。 慕炙一觉得有些不对劲,再看时,却见沈弱水踉跄了一步,就要倒下。慕炙一顺手捞过她的身子,掩不住担忧地问道:“怎么了?” 怀中的人似乎失了全部力气,小声地说了句:“好痒。”然后便昏过去了。 好痒?慕炙一撩起沈弱水的袖子一看,果然看到几个红点。打横抱起沈弱水,往客栈跑去。 客栈中,大伙儿忙成一团。看着被慕炙一抱回来的沈弱水,大家心里各种猜疑。没人注意到小莲在看到这一幕时闪过的异样的目光。 御医为沈弱水诊断后,轻声向慕炙一汇报说:“太后娘娘是因对酒过敏,才会昏迷,臣会去准备药方,服下后可消去红点。不过太后娘娘今晚可能会出现低热症状,到时需要有人在旁消热方可快速痊愈。” 小樱听后点点头,说道:“奴婢会照看好太后的。”随后,小莲跟着去熬药。 沈弱水昏昏沉沉地睡着,中间醒过一次,服下药后又睡了回去。 夜半,大街上只剩下打更人敲锣的声音:“天干地燥,小心火烛。。。。。。” 慕炙一看完孟侍郎送来的文件,做了些批注后揉了揉眼角。随后走向沈弱水的床铺。 本来还在伺候的小樱受不住困歪倒在床沿。慕炙一听到沈弱水破碎的呻吟声传来:“热。。。。。。好热。。。。。。” 慕炙一皱了皱眉,从小樱手中取过扇子为沈弱水扇风。 小樱感觉到凉意悠悠醒来,看到是慕炙一后正要行礼,被对方一个噤声的手势止住。慕炙一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只低声说了句:“你去睡吧,这里朕在有好了。” 小樱看了眼慕炙一,又看了眼沈弱水,然后才应道:“是,奴婢告退。” 听到关门的声音,慕炙一才将手贴到沈弱水脸上。似是感觉到凉意,沈弱水因燥热而皱起的眉头慢慢舒展开。 ------------ 第五十四章 设宴 翌日清晨,沈弱水悠悠醒来,舒展身子的时候看到支着手在床边闭目的慕炙一。记忆慢慢苏醒,抬起手臂看了看,红印已消了大半。 看到慕炙一手边的扇子,想到后半夜隐约的凉意,想来是他守了自己一夜。沈弱水心中顿时一阵暖意。 这样被呵护着的感觉曾经在另一个人身上体现过,明明是两个有着天壤之别的男子,可此刻沈弱水感觉到的温暖却是一样的。 沈弱水醒来的时候慕炙一就醒了,可他没有立刻表现出来。这会儿见沈弱水只是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看,便装不下去了,缓缓睁开眼睛,对上沈弱水的。 沈弱水还处在朦朦胧胧之中,突然看到慕炙一睁开眼睛,身体一僵。 “好些了吗?” “你照顾了我一夜?” 。。。。。。 两人几乎同时出口。沈弱水见慕炙一没有要回答的意思,便开口说道:“好多了。” “怎么你不知道自己对酒过敏吗?”慕炙一的话里带了些凌厉。 沈弱水有些理屈地应道:“忘了。” 慕炙一听闻,简直无语,语气里带了些气急败坏:“如此不注意,也不知道你这十五年是怎么安全过来的。” 沈弱水似是听出了慕炙一语气中的“愤怒”,回答的话明显小声许多:“有落哥哥在啊,我不用担心吃错东西。” 这话一出,本就安静的房间更是显得鸦雀无声。慕炙一的脸色有些暗沉,目光顿时深邃无比。 沈弱水抬首间看到慕炙一的脸色不由一惊,也想不出自己说错了什么。 安静了许久,慕炙一突然起身,一声不吭地就离开了房间。沈弱水疑惑地看着那身影消失的地方,眸色迷茫。 一连十日左右,那萧家公子天天一早就堵在客栈,美其名曰带慕炙一和沈弱水出去游玩。每天都是不同的地方,到后来连花巷赌坊都去了。慕炙一也是难得的不拒绝,由着萧劲风领路,在萧劲风看来,这个外来者已经被自己收买了。 这一日,萧劲风听说自家老爹从外边办事回来了,赶紧到门口迎接。 萧太守看上去风尘仆仆的样子,刚坐到椅子上喝了口茶就开始数落起来:“河西一带向来是天高皇帝远的,这皇帝小儿这次竟派了个侍郎过来想要整顿我们,真是可笑。那该死的侍郎也真是迂腐,明里暗里都表示过了,竟然不为所动,十几日了,竟带着我们去修渠建坝的,好不容易才放了几天的假回来松口气。一想就令人切齿。” 萧太守确实是气愤非常,捏着茶杯的手都有些变形了。 萧劲风一听,赶紧在一旁说道:“爹,咱们这样还不是因为在京城里没有靠山吗?一个一个收服朝廷里派来的人也不是办法。” 萧太守放下茶杯,点了点头说道:“这为父也知道,只是没个人有背景也没办法。” “爹,最近儿子认识了一个外乡的人。” “你又结识什么狐朋狗友了,整日不做正经事。”没等萧劲风说完,萧太守就截口道。 “爹,这回你可是误会儿子了。儿子也是在帮爹啊。这人虽是做生意的,可是他家里有背景。儿子与他相处了一段时间,若是将人拉拢过来,靠着他咱们可以和京城里的人靠上关系啊。” 萧太守有些狐疑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小心地问道:“你确定那人可靠?” 萧劲风拍着自己的胸膛说道:“爹放心,那人也是个谨慎的,没有直言背景,不过儿子能从字里行间听出来。爹若是不信,改天儿子将他约来让爹你来判判。” 萧太守想了想,觉得此法可行,便应下了。 不出意外,沈弱水和慕炙一一大早起来刚到楼下又看到了萧劲风。 萧劲风还是一副笑脸盈盈的样子,对着慕炙一说道:“韩兄,昨日我父亲回府,听闻韩兄,想见你一面,不知韩兄意下如何。” “太守这是?” 萧劲风见慕炙一疑惑,便解释道:“哦,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只不过家父听闻我最近结识了个志趣相投的朋友,便想认识下。” 慕炙一微微勾了勾唇,说道:“既是如此,在下也不便推辞了,萧兄替我谢谢令尊的美意吧。” 这天夜里,太守府里设了晚宴。 慕炙一携了沈弱水傍晚时到了太守府。这算是个不大不小的晚宴,太守府的一干人也都上桌了。 一桌子坐了大夫人,两个姨娘,还有两个小姐。沈弱水入座后打量了一下众人。那萧太守大概半百的年纪,眉宇与萧劲风雷同,藏着算计和贪婪,让沈弱水甚是不喜。 再看大夫人,虽然精心打扮了,但也藏不住眼角的皱纹,剩下的两个姨娘虽然年轻许多,但一身的媚态让沈弱水没有好感。 至于那两个小姐,沈弱水已经没话说了。打见到慕炙一开始,这两人的眼睛就没有离开他一眼过,眼里的浓浓爱意一丝也不见收敛。 沈弱水不知怎么的就有些气闷,偏过头看向慕炙一,见人家的眼睛没有放在这两个姑娘身上,隐隐的舒了口气。 萧太守见到慕炙一的时候顿时觉得自己儿子这次不像是办蠢事的,看慕炙一的气质像是从有背景的人家家里出来的。 酒过三巡,萧太守终于还是问出了口:“看韩贤侄的样子,家里应该条件不错吧。” 慕炙一似是犹豫了一下,含糊地应道:“在下就一行商的,虽说家在京城,却也没什么了不得的家室。” 萧太守显然不放过他,接着说道:“诶,韩贤侄客气了,你这份气度可是一般家庭出不来的,莫不是家里是当官的?” “这。。。。。。” 萧劲风见慕炙一踌躇的样子,心想着是八九不离十了,便煽风点火地说道:“韩兄啊,在下可是真心把你当好兄弟的,咱们也没什么不好说的吧。” 慕炙一似是思考了一番,然后下定决心地说道:“如此就不瞒太守和萧兄,家父确实是为官的,不过在下对仕途无意,家父怕辱没了门楣,曾告诫在下出门不要声张家室。所以还望太守大人和萧兄勿怪。” 听到想要的答案,萧劲风和萧太守对视了一眼,眼中尽是笑意。 萧太守转身对慕炙一说道:“怎么会。令尊也是顽固了,经商也有经商的好处啊。这不,过几日本太守就要去河西县一趟,那里有几个同僚,有些对做生意还是有头脑的,韩贤侄可有兴趣一同前往啊。” 慕炙一状似高兴地一笑,对萧太守说道:“如此甚好。我夫妻两本也是到处瞎逛,这会儿还能认识点大人物,自是高兴的。” 在座的除了沈弱水恐怕没一个人是不高兴的。那两个姑娘乍一见慕炙一的笑容更为陶醉。一个胆大的便拿起酒杯站起身来对慕炙一说道:“家里难得来个客人,还让父亲哥哥都这么高兴,韩公子真是本事了,小女子也算是尽地主之谊,敬韩公子一杯。” 虽然大家都知道这醉翁之意不在酒,但对方说的话倒是一板一眼的,连萧太守都不免满意地点了点头。 沈弱水胸中的气猛地一增,怎么说自己当前的身份也是慕炙一的妻子啊,d着自个儿的面,她也这么嚣张。 沈弱水正想说些什么,便听到从旁边传来的一声嗤笑。 ------------ 第五十五章 无良主子 “不过是贱蹄子生的,尽地主之谊也轮不到你。” 沈弱水循声望去,那发笑之人正是大夫人,说出的话不止让那敬酒的姑娘脸上无光,更是讽刺了两个姨娘。剩下的那个姑娘虽然不满大夫人说的话,但对比自己动手早又被嗤笑的姐妹存了幸灾乐祸的心。 “姐姐这是什么意思,月儿不过是想替父兄对客人表示一下,怎么就做错了呢?” “哼,是什么身份就做什么事,别的什么都别想,我不过是告诫一下,免得月儿找错了对象,学错了手段,做些不该做的事,平白落下个短。” 那姨娘被讽刺个青白相交,便冲着太守娇声说道:“老爷,你看姐姐,月儿哪里做得不对了,平白无故地就被说成这样,老爷你看看。。。。。。” 沈弱水被当前的场景“惊吓”,这勾心斗角还真让人看了不舒服。突然想到不久之后皇宫里可能多出许多人来,往后可能天天看到这样的戏码不由得觉得厌恶。 “好了,在客人面前这像什么样子,都给我闭嘴。”萧太守斥责了一声,顿时众人也就闭口不说了。 沈弱水笑着看向那位月姑娘说道:“月姑娘客气了,只是夫君不胜酒力,我可不敢让他多喝。” 那两个姑娘似乎这才发现有沈弱水,勉强笑了一声。那月姑娘似笑非笑地说了句:“这位夫人还真是个有福的。不过啊,出门在外的,当然还是顺着点好,咱们女人哪能管那么多啊。” 沈弱水挑了挑眉看向萧清月,正要说些什么,却突然感觉到搁在桌上的手上传来炽热的温度。 慕炙一握着沈弱水的手,嘴角噙着一抹笑,却不达眼底。清冷的目光看向萧清月,淡淡说道:“月姑娘说笑了,夫人愿意管,在下可是欣喜至极,哪有拒绝一说。” 沈弱水感受着手上传来的温度,清楚感觉到慕炙一说话时手微微紧了一分,倒像是在说真话。接下来发生了什么,沈弱水已经没办法集中精力去听了。 那只火热的手从覆上的瞬间开始便不曾放开,热热的温度从手上烧到脸上。沈弱水颇为不自在地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好几口茶,以至于过了一会儿想要去茅房。 手微微挣脱了一下,从大掌中脱离,然后对坐在主位的人说了句:“吃得有些饱,我出去散散步。”然后便走了出去。临走时萧劲风还安排了几个侍女陪同。 没过多久,萧劲风就寻了个理由出来。慕炙一余光瞥到萧劲风离开的身影,眼底滑过一丝深意。 解决了需要后,沈弱水不想立即回到酒桌上,便在路上停下吹吹风欣赏风景。太守府的景色很是别致,一砖一瓦都透着气派和门第。然而见识过了两座皇城,沈弱水自然不会觉得太惊叹。 晚风吹在脸上凉凉的,方才蓄积在脸上的红晕也消失殆尽,沈弱水抛空一切地坐在石桌上,连身后的人是什么时候不见的都不知道。直到那带着轻佻语气的话从后方传来。 “韩夫人觉得寒舍风景还行吗?” 沈弱水一回头便看到身后已经没了丫头的影,只有萧劲风带着不怀好意的笑慢慢走近。 一看到这人,沈弱水便没了好心情,猝然从石桌上起身,也不回答萧劲风的话,就要走开。 然而下一刻,垂在身侧的手被人拉住。 “韩夫人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在下对你绝对是真心实意的,不含半点假。” 沈弱水狠狠甩开萧劲风的手,也不顾自己的手腕被扯得通红,正言道:“萧公子既然喊我一声‘韩夫人’,便得记住各自的身份,别罔顾了身份,弄得自己成没皮没脸的下作货。” 说罢,沈弱水就要转身离开,却差点撞上萧劲风的胸膛。 “呵,还真是伶牙俐齿啊,就不知道这张嘴在床上是怎么叫的,想来也是动听至极的吧。” 沈弱水听着下流的话从萧劲风嘴里吐出,不怒反笑,说道:“你想听听?” 萧劲风一看到沈弱水含媚的的眼睛就被勾去了魂,呆呆地点了点头。 沈弱水眼底的笑意更盛。突然,她指着萧劲风后面惊讶地说道:“啊!那是什么?” 萧劲风一惊,赶紧回头看过去。“什么?什么东西。。。。。。啊!” 沈弱水收回脚,看着在湖里扑打着的萧劲风,大发慈悲地赐了个“呸”字,甩手离开。这时,也不知道那消失的丫鬟们从哪里出现的,一个个叫嚷着把自家少爷拉回来。 隐在树上的暗卫们相互看了一眼,然后扔下手中的石子,心里暗叹:太后威武! 一餐饭就在萧劲风落水的消息传开后不久结束了。 到了客栈房间的时候,慕炙一没有立即回房,而是拐到了上房。 沈弱水正支着左手坐在桌旁发呆,突然右手被人拉起。 沈弱水疑惑地看向拉着自己手左右翻看的慕炙一,然后听到他低醇的声音响起:“他动你了?” 沈弱水还来不及回答,就看到慕炙一放下一个瓷瓶,说道:“擦上。”然后,手被放下,门被推开,又关上。。。。。。 门外。 慕炙一面无表情地对跪在地上的暗卫吩咐道:“既然他不想要种了,你去帮帮他。” 然后,拂袖离开。 跪在地上的暗卫抬起扭曲的脸看向离开的无良主子,心里不断咆哮着:主子,我是暗卫啊,不是敬事房的,那玩意儿看多了会长针眼的。。。。。。 不过第二天,消息还是传开了:啊啊啊,萧太守家儿子断根了! ------------ 第五十六章 不欺人便自欺 太守府。 “呜呜。。。。。。老爷,你要为风儿做主啊,他可是你唯一的儿子,这歹人是想让我们萧家绝代啊,你一定要抓住他为风儿报仇啊。” 在一旁的萧太守一边看着躺在床上面色苍白的儿子,一边听着自己夫人的嚎啕,抚着额深深的叹气。 过了一会儿,萧太守站起身,对大夫人说:“贼人是一定要抓的。只是风儿已经这样了,可萧家不能绝后,那孩子也该认祖归宗了。” 大夫人本来还在哭,一听这话便惊诧地睁大眼睛,也忘了哭,声音中带着些许颤抖:“老爷这话是什么意思,那孩子不是早就没了吗?” “唉,你别以为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当年的事,你在里面费了多少心机,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不过是看在你娘家的份上才没有说什么。现在风儿已经这样了,不把那孩子接回来难道真要我萧家断子绝孙不成?” 萧太守说的中肯,大夫人也没办法辩驳,连当年的事都抖出来了,大夫人更是无话可说。可要她就这样什么都不说,她咽不下这口气。 “老爷,那人的身份可是上不了台面的,别到时候养了个白眼狼,实在不行,大不了让你多去那两个姨娘那儿过夜啊。”后面的话大夫人说得十分勉强。 “胡闹,且不说她们能不能生出儿子,就连能不能生还是个问题。”萧太守刚说完,看到大夫人一副想要解释的表情,紧接着说道:“行了,收起你心里的小九九,,我心意已定,不用多说什么。风儿要是醒了,你让人多伺候着点。” 说完,萧太守就匆匆地走出门去。 “老爷。。。。。。哎,老爷你别走啊。。。。。。” 大夫人看着还没清醒的儿子,又想到方才丈夫绝情的样子,不由地拿着手帕一边哭一边擦眼泪。 沈弱水走在街上时便听到了关于萧劲风的传闻,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只不过觉得好奇,天下还有这样的奇人,专挑人家命根子下手的?(此时客栈里,慕炙一没缘由地打了一个喷嚏) 另外让沈弱水觉得奇怪的是身旁的小莲居然什么表情都没有,按说当初发生那事,她应该对萧劲风气愤得很的。 “小莲,你怎么看这事?”带着小心翼翼,沈弱水轻声地问道。 莲儿似乎这时才反应过来,气愤之情在脸上浮现:“虽说有落井下石之嫌,可莲儿心里也是高兴的。这萧劲风平日里不知道毁了多少姑娘,他的爹娘都是睁只眼闭只眼的,害得百姓有苦不敢言,现在总算是懈气了。” 莲儿说得倒是在理,沈弱水想了想也没怎么在意。突然前面传来一阵争吵声。 “我说了,没钱就别在这里待着,我还要做生意的呢!快走快走。。。。。。” “老板,我求求你了,只要你把药给我,我什么都愿意做,我可以帮你干活的,求求你了老板。。。。。。” 沈弱水抬头看去,只见一家药铺前跪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衣衫褴褛的,与街上那些乞儿没什么两样。 “唉,你也别费劲了,你娘那病啊是治不好了,你还不如花工夫去准备她的后事啊。” 一听这话,方才还跪着请求的男孩一个健步起身,冲着药店老板喊道:“你胡说,母亲只是生了个小病,只要吃了药就好了,你不许诅咒她!” “哎,我说你这孩子还说不听了。你不相信就算了,反正小店是没有治她的病的药了,你去别的地方吧。” 两人还在争执着,突然插进一道女声:“老板,你把那药给这孩子吧,钱我来付。” 老板转过身来看向沈弱水,然后笑着说道:“姑娘既然说了,小人自会照办,只不过这孩子的娘啊确实是。。。。。。唉!” 药店老板没说完就看到小男孩瞪着一双圆眼恨不得上前扑倒他的样子,便住了嘴,摇着头叹了口气。 小男孩接过药,迅速向沈弱水道了声谢,便又急急地向外跑去。 “等等。” 沈弱水喊住那孩子,又从小樱那儿掏了些钱,放到男孩手上,笑着说道:“拿着吧,可能会有帮助的,你要觉得不好意思,以后可以来悦来客栈找我。” 男孩低着头想了想,然后抬起那黑炯炯的眼睛,坚定地看向沈弱水,点着头应了声:“嗯!” 沈弱水定定地看着男孩跑开的身影,突然想到什么,转身问向药店老板:“老板,这孩子的娘得了什么病啊,很严重吗?” 药店老板一听,又是一声叹气:“唉,那孩子也是可怜的,孤儿寡母,小店也是做生意的,若只是偶尔赊个账什么,自然也是可以的,不过那孩子的娘病得实在重,没多少时间了,这不是浪费药材吗?偏偏那孩子不信。” 沈弱水听闻,又转过头看向那孩子消失的地方,轻声说了句:“一个人到了无法欺骗他人的地步,便只能自欺了。” ------------ 第五十七章 就抱一下 沈弱水再见到那小男孩时已经是几天后了。店里的小二送水来的时候跟她说有一个小男孩在楼下等人,说是找一个很漂亮的女人,别的也不多说。小二开玩笑地对沈弱水说,住在这里的就她最好看了,没准是找她的。 沈弱水笑了笑,没说什么,可下了楼才发现真是熟人。 几天前还是衣衫褴褛的样子,再见到他时已经是活脱脱的公子样了。一身湖蓝色的上好锦袍,腰间配着两块玉。不过眼神没变,因此沈弱水一眼便能认出是几天前无意帮过的一个小孩。 那小孩也是见到了沈弱水,迈着稳重的步子走来,脸上的表情不变,不过少了些冰冷。 “谢谢。”出口也只是简短的两个字,但沈弱水能感觉到对方的诚意。 接过小孩递过的钱袋,沈弱水甚至在想,这里面的钱一定与赠他之时一模一样。 沈弱水没有推辞,让人收下了钱袋。然后犹豫了一会儿问道:“你娘还好吗?” 沈弱水看到男孩冰冷的表情有片刻的龟裂,然后低下头,抬起头时已经恢复了原有的表情:“母亲已经去世了,是你的钱让我能好好安葬她。总算死的时候没有太落魄,倒是比活着更好。” 说道最后,沈弱水看到男孩嘴角勾起的笑,竟不知那是释然亦或是嘲讽。相对无言,空气中弥漫着的是如死亡般的沉寂。 “我叫萧劲默。” 男孩说完这句话便离开了。 沈弱水念着他的名字,只觉得有些熟悉。没有去问为什么不过几天,他就从任人践踏到光鲜亮丽,没有问没有了母亲,他同谁一起。 沈弱水只觉得那孩子有足够的能力将自己的身心都照顾好,哪怕是用冰将自己冷冻起来。 而这样的经历让沈弱水不由得想起了慕炙一,他甚至比萧劲默更小的时候就失去了母亲,还有个算不上认识的父亲,时不时还要躲避宫中的明枪暗箭。这样的经历铸造成的人,心中筑着几堵坚冰呢? 慕炙一回到客栈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沈弱水一动不动地坐在桌旁若有所思的样子。 眼光一闪,慕炙一问向正要走开的小樱:“什么人来过吗?” 小樱顺着慕炙一的目光看去,然后将之前发生过的事情告诉了慕炙一,包括几天前药店里的事情。 慕炙一在听到萧劲默的名字时抬了抬眼睑,再看向还在发呆的沈弱水,想不出有什么问题,便小声吩咐道:“你们去将夫人的行礼收拾一下,午后我们离开这里。” 说完,慕炙一先是到上房见了陆都尉,将接下来的事情安排了一下然后回到楼下。 “听说你早上没吃东西,先拿这些垫垫肚子,等会儿就可以用午膳了。” 沈弱水还在胡思乱想,只听得“磕”的一声,然后便看到一碟点心和那只拖着碟子的手。抬头看去,刚刚思绪中的人真实地站在自己面前,沈弱水没来由地一慌,赶紧低下头,好半晌才憋出俩字:“谢谢。” 慕炙一对她的回答从来司空见惯,若去计较,自己恐怕伤心伤肺,慢慢的也习惯了不置一词。 “用过午膳后,我们便动身去河西县。” “嗯。”沈弱水对慕炙一的意见向来不大反对,况且自己此趟也算是随行的,自然得听话一些。 “河西的水灾处理得差不多了吗?”冠着太后的名号,沈弱水觉得自己应该体恤一下民情。 “有些成效了,孟侍郎治得不错。我们此次去是同萧太守一起,到时候若是见到了孟贾年,你权当不认识吧。” “诶?萧劲风不是出事了吗,怎么那萧太守还要出去啊?”沈弱水隐晦地概括了一下,毕竟女孩子说那话还是羞人的。 慕炙一一听,讽刺地笑了声,说道:“薄情寡义可不是天家的专权,官场,甚至是平民,这样的事也是比比皆是。况且,听说那萧太守还有个儿子。” “不是说萧劲风是独子吗?居然还有一个儿子。。。。。。”沈弱水无法形容听慕炙一讽刺的话时自己的感受,或许她不想把那称之为“心疼”吧。 “算了,别管那么多了,这次应该能碰上的,萧太守是想要带上人,好好地栽培了。”慕炙一显然心里已经有了想法,不过不愿沈弱水接触太多这种事,便停下话题。 用过午膳,随从们将各自主子的行礼搬上车,开到太守府。慕炙一下车和萧太守说了些什么,然后又回到车上。 临走前,他看了一眼在太守后面站着一言不发的小男孩,突然皱了一下眉头,这样的眼神,这样坚定的身影,他似乎很久以前在哪里见过,只是年纪比他还要小一些。 不过看了一眼,慕炙一却觉得有些疲惫,迅速撇开眼,回到马车。直到看到沈弱水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看着他,慕炙一才觉得安心。 心下的悸动无法言表,他只能紧紧抱住她才能稳住自己澎湃的心潮。 沈弱水不料慕炙一毫无预兆地就抱住自己,虽说这事也没什么预兆可言,不过心里的彷徨肆虐,正要推开他,却听耳边传来从未听过的带着疲惫和恳求的声音:“只要一下就好。” 快到慕炙一肩膀的双手怎么也放不下,慢慢得收回到自己身侧,无力地垂下。 你哪怕不用回抱我,只要由着我抱,我就可以不顾一切了。。。。。。慕炙一紧了紧双手,温热的气息洒在沈弱水白皙的脖子上,漾开点点红晕。 ------------ 第五十八章 两地辗转 “你怎么了?”战战兢兢地趴在慕炙一的肩膀上,沈弱水颇为艰难地问道。 “没事。”慕炙一说完,便放开了沈弱水。 突然失去了温暖的怀抱,沈弱水忍不住觉得空荡荡的,随后等冷静下来,又觉得尴尬无比。 原来假夫妻是表面的客气,背地里的亲密? 沈弱水被自己的想法呛到,狠狠咳嗽了几声,通红的脸不知是羞的还是呛的。 不过片刻就轮到慕炙一问向沈弱水了:“你怎么了。” “。。。。。。没事。” 坐马车的时光总是千篇一律的,慕炙一还是捧着书看,沈弱水便无聊地左顾右看,实在没什么好看的了,沈弱水便闭上眼睛小憩。 马车在黄昏时分停在了河西县的招福客栈。萧太守的马车也在客栈前停下。 沈弱水下车后便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不由觉得惊讶:“你。。。。。。” 萧太守见沈弱水指着萧劲默,一脸惊讶的样子,便好奇问道:“韩夫人见过小儿?” “小儿?他是你儿子?萧劲默,萧劲风,原来是这样。。。。。。”沈弱水的惊讶是真实的,她怎么也没办法把这冷峻坚毅的小男孩与猥琐纨绔的萧劲风和狡猾虚伪的萧太守混为一谈。 这想法若是被萧太守知道了,或许会气极。 “哦,这是小儿没错,早前因为身子不好,一直在外面养着,近日听说他好多了,便带回家中,毕竟还是家里好不是!” 萧太守的话说完,慕炙一便敏锐地感受到萧劲默眼中闪过的冷光,心里也不免嗤笑萧太守的睁眼说瞎话。 前几天沈弱水还见过萧劲默,自然不会相信萧太守的话,只一笑置之。心里对那孩子更是疼惜。 萧太守在河西县有座别庄,便不与慕炙一们一道了,客栈前,两拨人便分开了。 与萧劲默擦肩而过时,沈弱水听到他轻声说道:“有事姐姐可以去别庄找我。” 沈弱水看着萧劲默离开的背影,微微一哂,到底还是个面冷心热的。 这一次,慕炙一和沈弱水没再安排在同一间房,然而感觉却怪怪的。 沈弱水喝水的时候,会不由自主地看向对面;坐在床上的时候会不由自主地看向对面;站着的时候也会不由自主地看向对面。然而这一切不由自主的结果只是一堵墙,而她看着墙的时候,就会不由自主地发呆,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另一边,慕炙一的房间里。有一道黑影悄悄潜入。 “微臣参见皇上。” “起身吧。洪灾处理得如何了?” “回皇上,微臣已命人将沟渠修好,大坝也在修建中,相信未来几十年里不会出问题。再者,灾民也被安排在庇护所中,其中老人已照您的吩咐给予了补助。只是。。。。。。” “只是什么?”慕炙一抬眸看了眼孟贾年。 “只是农田中刚刚插上秧苗,这一次大水基本上毁了所有庄稼,损失不少,而且因大水泛滥,许多农田几年内已经无法再种粮食,那这些农民便无以为生了。微臣愚钝,没能找到办法。” 慕炙一闻言,良久没有说话。孟贾年也没有说话,甚至连抬头都不曾。他知道这是主子的习惯,他思考的时候需要绝对的安静。 过了好一会儿,慕炙一终于开口了:“这事你办得不错,回去后重赏,农田的事放在心上,待手头的事办完了,朕会亲自去看看。” “是,微臣遵旨。” “还有件事,注意着点萧太守和他那个儿子的动静。其他也没什么事,你可以先退下。有事朕会让暗卫同你联系。” “是,微臣告退。” 孟贾年又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然而慕炙一却坐在原位一直没动。 突然,他抬起头看向对面,也许是下意识的动作,可在反应过来时,眼神也没有因此黯淡,而是就这样一直看着,似乎想要穿过这堵墙,看到自己心心念念的人。 隔着一堵墙,两个人,同样的辗转。 第二日,萧太守将慕炙一约到一家酒楼见面,同时还约上了河西以及周边几个县的县令,当然,孟贾年也在场。 “韩贤侄啊,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几位是河西其它几个县的县令,张县令、乔县令、王县令,还有这位,是奉皇上指令从京城来的孟侍郎。” 萧太守一脸笑意地对慕炙一介绍,说完又加了一句:“都是京城的达官贵人,韩贤侄和孟侍郎之前可有见过啊?” 慕炙一听出他语气中含有的试探的意味,勾唇一笑,回道:“在下向来不沾仕途,并未见过孟侍郎。今日有幸了。” 难为孟贾年,一边胆战心惊地听着自家主子的恭维,一边还要装出正经的样子。“本官倒也没见过韩公子,只是听闻户部尚书之子长年经商,不沾仕途,韩公子与他有些相似啊。” 慕炙一闻言,但笑不语,没解释一句。 看到这种情况,萧太守心中更是有底,面上也更为客气。 “来来,韩贤侄啊,这几位县令大人处理政务之余,也做了些买卖,深谙经商之道,韩贤侄若有什么问题,可以与他们商讨啊!” “是啊是啊,韩贤侄不必客气,有什么事尽管说,我等一定帮忙。” 慕炙一就这样挂着似笑非笑的嘴角看几个人演完整场戏。而一旁的孟贾年,却是吃得饱饱的,人家的话题也没怎么参与,心里暗笑:你们的苦头来喽,还笑这么开心。 ------------ 第五十九章 惩治贪官 萧太守显然将现在这个儿子当成了重点培养的对象,不仅经常带着去见同僚朋友,还将手头上的一些事务也交给儿子处理。 萧太守本来还是怀疑的,萧劲默是萧太守一次喝醉酒不小心和一个奴婢发生关系的产物。当时大夫人管得紧,况且还有个儿子,萧太守也碍于她娘家的势力,连个姨娘也没有给萧劲默的娘提升过。 后来,萧劲默的娘怀孕了,大夫人自然不肯了事,她暗地里叫人将他娘赶出了萧府,表面上称是患了重病。 萧太守本也不在意,只是无意中听说人怀孕了,才起了疑心,派人跟踪查访。找到人后,萧太守并没有迎他们回来,只是暗中让人看着。后来萧劲风慢慢长大,萧太守对自家儿子很是满意、疼爱,也就把这事忘了。直到萧劲风出了事,萧太守才想起自己的另一个儿子。 萧太守怕这个儿子会像那个做奴婢的娘一样见识短浅,但这些日子下来,他发现这个儿子不是一般的聪慧机敏,交给他的东西不出两遍便能记下,处理账本也是井井有条的,虽然没有正经地叫过爹,也没给过什么好脸色,但萧太守还是觉得萧劲默与萧劲风相比稳妥许多。 几天过去了,河西县的灾情已经治得七七八八了,萧太守和几位县令总算不用早出晚归了,也不用在孟侍郎面前装着勤政爱民的样子,别扭至极。 于是,这一天,在拉拢孟贾年许多次却又一次失败后,众人商量又将慕炙一约出。 “茶余饭后听人在讲京城的趣事,说是哪个大官家里的儿子把人给打残了,结果给了人家一笔钱就了事了,收钱的开心,给钱的也开心。” “唉,这还不是人家有权有势嘛!背后有靠山才能做事无顾忌啊。哪像我们啊,做什么都得先掂量着点,就怕得罪了人,到时候吃不了兜着走。” “是啊是啊,真想也有个人替咱们撑腰,就不用畏首畏尾了。。。。。。” “哎呀,大伙儿这是说的什么话,听说韩贤侄便是权贵之家出身,他与我等这般投缘,怎会怠慢了我等?” “是啊是啊,王县令此言有理,韩贤侄啊,以后我等可得仰仗你了。你放心,无论是哪条商路,我等一定鼎力相助的。” 慕炙一听着这几人你来我去的谈论,始终没说一句话,脸上还是一贯的表情。等他们说完后,才不紧不慢地放下手中的茶杯,淡淡说道:“众位抬爱,在下惶恐。俗话说‘人生贵相知’,各位大人有求,在下本该尽力帮助。只不过。。。。。。” 慕炙一说着停顿了一下,看着众人疑惑的眼神,勾唇一笑,继续说道:“只不过,俗话也说‘近墨者黑’,众位大人一些行径在下无法苟同,怕深交下去自身受污,那便是辱没家中先祖了。” “韩贤侄这话是什么意思。竟是不屑与我等交涉吗?”王县令一听慕炙一的话,便气愤地站起身来。黄口小儿,居然也敢如此说话。 “王县令何必急躁,不知王县令是否记得上一任县令是怎么卸职的?” “你。。。。。。你说什么。前县令大人是突然暴毙,本。。。。。。本官有幸被识中才当上县令的。” “呵,飞云山确实是个好去处。” “你。。。。。。你怎么知道?” “哼,无论做了什么,总有真相大白的一天。你居然敢杀害朝廷命官,抛尸荒野,王法凛凛,岂容你逃脱。” “哼,你这小子,枉我等还将你视为上宾,你竟如此不识相。这里可是河西,想要让一个人无声无息地消失,可有的是办法。” “众位大人也迫不及待了呢。果然是一丘之貉,坐地分赃的一伙人啊。朝廷发放的赈灾银都敢私吞,胆子不小。” 说到最后,慕炙一的眼神已是冰冷至极,再没有前几日的风清朗月,令被瞅着的几人胆战心惊。 “来人啊,快来人,将他给我拿下。” 萧太守说完,便有一群下人蜂拥而来,拿着木棍把慕炙一围住。 然而,被围住的那人还是面无表情,只拿着手中的茶杯饮茶。 众人正要得意时,却听到门外的嘈杂声。紧接着便看到又一拨人闯进,手里都拿着刀剑,在人群最后走出一人,正是几天内一直相处的孟侍郎。 萧太守和其他几人相互看了一眼,然后堆起笑容走向孟侍郎:“孟侍郎啊,什么风将你吹来了。” 孟贾年嗤笑地看了一眼站着的几人,然后对着慕炙一恭敬地跪下,垂首喊道:“微臣参见皇上。” 那些拿剑的侍卫也纷纷跪地喊道:“奴才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几人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一幕,直到慕炙一低哑的嗓音传来才反应过来要下跪。“臣等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万岁。” “在河西,你们想要无声无息地让一个人消失是易如反掌的事?” 几人听着慕炙一反问的话,吓得直哆嗦。“臣等失言,望皇上降罪。” “失言?失言是小事,失行了就不能轻放了。萧欲你好大的胆子,居然勾结同僚克扣赈银,官官相护,横行街里,令国家受损,使百姓受难。” “皇上。。。。。。皇上冤枉啊,这种事臣等怎会去做,定是有小人挑拨,皇上不能轻饶这种贼人!” “萧欲,萧劲默是你的儿子?” 萧太守显然对慕炙一突然转移话题措手不及,愣了一会儿后便老老实实地回道:“回皇上,正是小儿。” “你觉得他如何?” “这。。。。。。小儿虽年纪小,但聪慧机智,懂得进退,微臣定好好教导,将来为国出力。” “呵,让你教导怕是要误了一代贤良了。听你这话的意思是挺信任这个儿子的?” “小儿虽年纪不大,却深得我心。”萧太守显然已经将话题放在自家儿子身上了,忙在慕炙一面前抬举萧劲默。 “既是如此,那萧太守你便不能再说什么了。” 萧欲还没反应过来这话是什么意思,就听慕炙一说了声“进来”,然后他就萧劲默慢慢走近。 “劲默,你怎么来这里了?” 萧劲默冷冷地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父亲,然后将手中的账本交到慕炙一手中。 慕炙一接过账本粗略地看了几眼,脸色便是黑云压顶般得阴沉下来,然后一把将账本扔到萧太守身上。 “你自己看看,这里可有记错什么!” 萧欲在看到账本的时候脸色便苍白了,魂不守舍地翻开一页便没力气再往下看了。赶紧匍匐在地上,头冒冷汗地说道:“皇上饶命啊,微臣糊涂,再也不敢了,皇上恕罪啊。” “来人啊,将这些人收押,等待候审。” 一时间,惊呼声、求救声此起彼伏。 萧劲默冷眼旁观这一切,眼中有些微波动,却不是因为被拉走的几人,而是想到了几天前的夜里,他半夜在朦胧中醒来,看到了一个一身白衣的挺拔身影。。。。。。 ------------ 第六十章 回京 说来可能不可思议,当萧劲默看到那道白影的时候,第一感觉并不是害怕、防备,而是觉得这人狂妄至极。 黑夜里,没有穿夜行衣,甚至没有蒙面,丝毫不怕被人发现,又或许是对自己十分自信。 那张脸转过来时,萧劲默已经完全能看出这是谁了。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慕炙一的长相实在很难让人忘记,况且他目前的身份是沈弱水的“夫君”。 萧劲默还是不说话,只直直地看着慕炙一,用眼神询问他想干什么,他相信慕炙一能明白。 “你恨他吗?”不知道慕炙一是否看懂,又或是不屑回答,他突然出声,却问着不着边际的问题。 萧劲默皱起眉,想要问是什么意思,慕炙一已经给了回答。 “那个被你称之为父亲的人。” 萧劲默的眉宇渐渐舒展,眼底的冷厉却越聚越浓。锐利的目光投向安之若素的慕炙一身上,似乎掩藏的秘密突然曝露在人前。 “你想先取得信任,然后给予沉痛的一击,让曾经给过你和你娘屈辱的人都得到报应是吗?” “那又怎样,想威胁我?我并不认为我有值得利用的地方。”这是萧劲默自母亲死后说过的最长的一句话。 “不是威胁,而是帮助。意思是,我可以帮你做到你想要的。简单点,也可以说,我们合作。” “。。。。。。你想干什么。” 慕炙一简单地将计划说出,对于萧劲默来说这并不难,所以只思考了一会儿他便答应了。 然而慕炙一正要走时,萧劲默却突然发问:“那位姐姐真是你的妻子吗?” 慕炙一看向他,良久才回道:“会有那一天的。” 都说受过伤的心会长出刺猬般的外衣,刺得身边的人不敢靠近。然而若是接近了观察会发现其实有一块地方柔软似木棉,一碰便化了。 就算再冷静,萧劲默在看到一群人跪在慕炙一面前喊着皇上万岁时还是吃了一大惊。他努力调整心态才使自己不至于失态。 看到所谓的父亲被关押,萧劲默真是一点情绪都没有,连兴奋也没有了,好像只是完成了一个任务。父亲于他而言不过是看多了几眼的陌生人罢了。 第二日,河西县中一件轰动的事情发生了:当今圣上协助审理河西太守及各县令。 堂上,一件件物证摆出,一个个人证现身,还有堂外百姓的心声,几人基本是无话可说。很快,孟贾年便卸了他们的职,抄了几人的家。 老子虽然败落了,儿子却不曾受牵连。慕炙一在结束时向众人宣布:萧家二子深得帝意,特命其随帝回京。 萧劲默没了母亲后便是两袖清风了,他自然不反对这样的安排,况且他还没胆大到违抗圣旨。 解决了贪官一案,农田的事便迫在眉睫了。慕炙一亲自带着人马到田间查探,果然看到了烂了根的秧苗。 拔秧的百姓看到慕炙一都欣喜不已,谁能想到堂堂天子竟然来田间,庄稼歉收的不快便冲淡了几分。一路上不断有百姓向慕炙一解释相关的问题。慕炙一虽不曾笑脸相迎,脸色却是柔软了许多。 一天下来并没有想到实质的办法,几人回来时却是狼狈不堪,连慕炙一的衣角都没有避免地染了污渍。 “怎么弄成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去了清国呢?”沈弱水看着站在院内擦鞋拂袖的几人笑着说道。 “太后这是何意?”忙着的陆都尉抽空问了一句。 “月国的农田比较干燥,不下田一般不会太狼狈,清国就不同了,小道上都是湿乎乎的。看来这次大水真的很严重啊。” “清国的田是潮湿的?”沈弱水话落,慕炙一便问道。 “对,与你们现在的挺像的。”沈弱水不疑有他回道。 “孟贾年,回去弄些田里的泥浆来。” “我。。。。。。”我才刚擦干净啊!孟贾年不甘地在心里喊着,表面上却是愣了一会儿便恭敬地说:“微臣遵旨。” 夜晚,几人在院子里围着一张桌子坐着。 “真像,与清国种水稻的田像得很。不过我可不敢保证这真能种。”沈弱水毕竟不是专业的,不敢肯定。 “无碍,孟贾年,你在这里留一阵子,等接任的人来了就可以回京了。朕会贴出皇榜,寻找能人来查看,务必让田间种上庄稼。剩余的田暂时由几人均耕,若成功了,便还上田主相应的粮食。” “微臣遵旨。。。。。。”孟贾年无力地说着。为何当初只带了他一个管事的大臣啊,皇上啊皇上,多谢您老信任! “皇上英明,我等居然都被惯有思维左右,只想着如何救田,不曾想如何改粮。”已经有办法了,大伙儿都松了口气。陆都尉掩不住欣喜地说道。 “是太后的提醒。” “太后英明。。。。。。” 皇榜贴出后,慕炙一便带着车马回京了。来时是“隐姓埋名”,走时却是被众人的欢送声簇拥着。。。。。。 ------------ 第六十一章 相亲相爱 “恭迎皇上、太后回京。” 车队刚到城门口,便看到左右相爷带着一群官员候在城门,街道两旁还有百姓翘首以待。 “平身,无需盛礼。回大殿。” “臣等遵旨。” 瞬间,周遭的百姓也被疏散开。 “赶了几天的路你也累了,回清澜殿好好歇息吧。”慕炙一看向沈弱水说道。 “好。你还要做事吗?也忙了这么久,该休息一下了。” “担心朕?”慕炙一闻言不自主地勾起了唇角,眼光有些戏谑地瞥向沈弱水。 “。。。。。。顺口而已。”沈弱水被反问得窘迫,赶紧下车走向一旁等待的轿辇。然而下车之后终是不放心,拉过顺子小声提醒道:“顺子,你看着点皇上,提醒他去休息,别太累了。” “诶,太后您放心,奴才一定提醒皇上,照顾好皇上。” 马车中,慕炙一显然是听到了沈弱水放低声音后的嘱托,嘴角上扬的弧度一直没有挂下。 这是慕炙一第一次穿着便衣坐在皇位上,不过丝毫不减霸气。 “河西一案,朕已将太守和县令撤职并抄家,安排继任一事刻不容缓。礼部侍郎,准备下去,五日后准备制举。” “臣定不负圣意。” “萧欲之子在这起案子中起了不少作用,此人机智聪慧,现年纪还小,不过他日必成大器。朕有意栽培他,让他在右相身边待着学些本事,右相可愿意?” “老臣自是愿意。老臣必定细心指导,使其成为能为国出力的栋梁之才。” “如此便好。你们都记住,河西的案子是个警示,身为臣民,就该尽心为国办事,为百姓谋福,若像这些人一样贪赃图利,鱼肉百姓,迟早会自食恶果。” “臣等谨遵皇上旨意,为国效力,不敢怠慢。” “退朝。”临时的朝会在太监尖细的宣布声下结束。 慕炙一从大殿退出后便看到顺子紧紧跟着,笑着说道:“皇上,太后吩咐过了让您好好歇着。奴才已让人备下了热水,皇上不若沐浴一番,去去风尘。” 慕炙一想起之前的画面,好脾气地说了句:“太后的话倒是记得牢。” 等迈开几步后,慕炙一又突然驻足,微偏过头说道:“以后也要好好记。” 皇上笑了?! 顺子呆愣在原地,不敢相信刚才看到的一切。 等他回过神后,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太后、皇上,果真相亲相爱啊。。。。。。 泡了一会儿热水澡,慕炙一感觉全身都放松了许多。收拾完后出去便看到厅中坐着一个火红的人儿。 “诶,炙,回来啦。看,我来给你接风来了。”韩凌一脸欠揍的样子凑近慕炙一。 不过这样的结果通常都是热脸贴冷屁股。果然,某人完全没有多日不见的感觉,面无表情地从一边飘过。 “唉,你这人怎么这样啊。”韩凌埋怨了一句便毫不在意地抚了抚袖子转过身又凑上去说道:“我来啊,是为了上次的事。不是说哈顿帐中有个神秘人嘛,现在多了点线索,她似乎和清国皇室有些关系。” “皇室?” “嗯。” “速度再快些。” “这还真有点困难,没踪迹的事去哪儿找啊。” “你想被赐婚?” “唉,你别老拿这事威胁我啊。清国皇室的事跟弱水有关,我当然会努力查探的。” “弱水?”慕炙一轻扯嘴角,含笑看向韩凌。 “还不准人有个昵称啊。。。。。。算了,跟你这种人没法讲道理。”韩凌摸了摸鼻子退了几步,突然又想到什么,坏笑着上前。 “炙啊,听说没多久就要选秀了啊,这下这皇宫可就热闹了!” 韩凌刚话落,就感觉房中的空气冷了几分,悻悻然地溜走了。 慕炙一放下手中的狼毫,看着窗外盎然的景色,心想:到时候了。。。。。。 ------------ 第六十二章 只在乎你 这是第二次慕炙一同沈弱水一起用晚膳。 同第一次一样,沈弱水对这个通知十分不解,不过想到选秀的事又觉得这样也不错,免得自己再跑一趟。 慕炙一刚到清澜殿的时候看到的是在布菜的小莲。她显然对沈弱水是月国太后的事实接受能力很强,现在已经能很平静地伺候沈弱水了。 慕炙一一向不怎么在意别人,可坐下时竟破天荒地问了句:“叫小莲?” 小莲没预料到慕炙一会突然和自己说话。不经意地抬头便看到了那张夺人呼吸的俊脸。这些日子以来,慕炙一给人的感觉就是冰冷,小莲只看过他在沈弱水面前柔和的侧脸。所以从来都没有仔细看过慕炙一,更别说是这样近距离地观察了。 小莲无法欺骗自己,这样的一张脸,足够让人看一眼就被深深吸引。 她看得呆愣,没注意到慕炙一眼中闪过的厌恶的眸光。 小莲回过神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犯了多大的错,赶紧跪下,战战兢兢地说道:“皇上饶命,奴婢是叫小莲,奴婢该死。” 这时候的她是真的害怕,没想到自己居然会犯这样的错。她从小在大单皇宫接受训练,练就了一身不露声色的本事,可在慕炙一面前居然破了功。 慕炙一却没有生气,而是好脾气地说道:“刚来皇宫不习惯吧?放心,把太后伺候好就好了,不用担心别的。” 小莲受宠若惊地听着慕炙一“关切”的话,心中不免起了波澜。或许自己也是有机会得到幸福的吧。 沈弱水刚出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一幕,没来由地觉得有些气闷。努力压住不适问小莲:“小莲,怎么了?还没习惯?” 小莲正陷在自己的幻想中,突然听到沈弱水的声音,立即恢复了冷静,轻声回道:“太后放心,奴婢会努力习惯,把太后伺候好的。” “行了,起来做事吧,别跪着了。” “是,太后。” 沈弱水说完便走到桌旁入座,尽量自然地问向慕炙一:“皇上今天来是?” “有件事情想说。” 沈弱水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然后沉默地拿起筷子吃饭。慕炙一也不是个多嘴的人,事实上可以算是没什么话的人了。所以一时间气氛和谐中带着诡谲。 沈弱水有些受不住这样兢兢战战的氛围,突然想到有件事没说,也没怎么想就对小樱吩咐道:“小樱,你去把昨儿个绣局送来的东西呈上来给皇上看看。” 说罢,她索性放下筷子,看向等着她解释的慕炙一,正言说道:“选秀不是快到了吗。昨儿绣局送来绣品,分为凤凰和花,若是选中了便送凤凰的,落选了就给花了,皇上你也看。。。。。。” “现在就说事吧。” 沈弱水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慕炙一截了话。没反应过来,她就被拉着离开了座位。 小樱刚拿着个盘子走来就撞上了步伐匆匆的慕炙一,手中的盘子砰地一声落在地上,绣品落得满地都是。小樱呆呆地看向远去的人影,忘了反应。 “你干什么。。。。。。慢点,我。。。。。。我快跟不上了。” 慕炙一面无表情地在前头走着,听着沈弱水嗔怪的声音没有停下脚步,但步伐不知不觉地缓了一些。 沈弱水气喘吁吁地看着慕炙一把她带到的一个不熟悉的地方,责怪地说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慕炙一虽然快走了一段距离,却大气不喘一个。只有眼睛坚决地看着沈弱水,没有一丝放松。 慕炙一紧紧握住沈弱水挣扎的左手,另一只手按住她的肩膀,不容拒绝地问道:“告诉我,听到要选秀了,你有什么感觉。” 沈弱水目光闪烁了一下,就要偏过头去,下巴却被人捏住不能动弹。她只能微微垂下眸,别扭地说了句:“替皇上高兴。” “是吗?”任谁都听得出慕炙一的声音里咬牙切齿的滋味。 沈弱水突然有些许迷茫和害怕,没有立即回答。 而慕炙一显然不想再听到不让人满意的回答从她嘴里吐出,也没给她回答的时间便接着说道:“如果我说我不喜欢,你还会替我高兴吗?” 沈弱水猛地抬起头,脑中一片空白,却直直地看向慕炙一,想看清楚他说话时候的神态。 慕炙一突然将脸上所有的棱角软化,低下头,眼神似春日的阳光地注视着沈弱水,声音似天山上的雪莲,纯净得不像话:“如果我说我在乎的是你,只有你,你还会替我高兴吗?” ------------ 第六十三章 为你幸福我祝福 如果我说我在乎的是你,只有你,你还会替我高兴吗? 沈弱水从来没有想象过,有一天,在慕炙一的脸上能出现那样温柔的表情。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沈弱水觉得自己一定是醉了,不然为什么会看到那么多张嘴重复着一句话呢? 可她偏偏听得明白,应得糊涂。 是这样吧,是这样回答的吧。 “你。。。。。。是皇上,我。。。。。。我是太后啊。” 多傻的回答啊,他俩根本没有血缘关系,那浅薄的伦理在果断决绝的慕炙一面前怎么会成为障碍呢。 所以这样的话,在慕炙一看来无疑是一种拒绝。他期待的从来不是留有一分犹豫和顾虑的感情。 可偏生慕炙一爱惨了沈弱水,爱到自己受了伤也不愿对她说一句重话。 最后的最后,慕炙一深深看了眼沈弱水,在她耳边轻轻说了声:“你好好想想。”然而,他逃一般地离开了。 独留沈弱水痴傻地站在原地,似乎还在为话题开始的那句话嗔目。 当反应过来后四处寻找的小樱看到沈弱水的时候,只看到自家主子不断地吸气呼气,水汪汪的双眼睁得老大。 沈弱水已经很久没有梦到过以前的事了。这天晚上她却梦见了清国的山和水、清国的房和人。 她梦见自己游走在喧闹的巷口,身边跟着一个带笑的温柔少年;她梦见自己蹲在嬉闹的小溪边,身边同样蹲着那个带笑的温柔少年;她梦见自己坐在漆黑的墙角,身边还是那个带笑的温柔少年。。。。。。 然后她醒了,明明梦里的气氛十分和谐美好,可她却是惊醒的,头上全是冷汗。 没有惊动守在外面的小莲和小樱,沈弱水就这样靠在床头睁着眼等到天亮。醒来时候的她突然觉得迷茫,前所未有的彷徨。 她居然在听完慕炙一的话之后动摇了,甚至差点忘了曾经的承诺,差点忘了有个人说过一定会来接她,忘了自己说过会等他来。 一整个上午,清澜殿中异常的安静,只有坏坏蹦蹬的声音。 小樱看着一早上没说一句话,眼睛直直看着地面,抱着坏坏瞎摸狗毛的沈弱水,凑近了轻声问道:“太后,你这是怎么了?” 某人缓慢地摇了摇头。 “公主,你别吓小樱,从小到大也没见你这样过啊。” 某人再次摇了摇头。 “太后,要不我们出去走走吧,兴许心情就能好点了。”小莲见小樱一脸着急,便温声细语地说道。 沈弱水抬起头看了看外面的春光,好半会儿才伸直手臂,应了声“嗯”。 不过也没怎么散步,只走了几步,沈弱水便不愿意动了。让其他人在远处守着,她一个人坐在厅中吹吹风。 怀中的坏坏不安分地挣扎着,沈弱水索性将它放下。坏坏一碰到地就转起了圈,看得沈弱水又是无奈又是羡慕。 “像你一样真好,什么都不用想。” “像它才不好呢,你至少还有我这么个朋友,它可孤独去了。” 沈弱水的哀叹刚说完就被人截了话,一听这声音,她突然觉得轻松了一些。转头看去,如意料中看到了那火红的身影。 “弱水,怎么在这儿哀春叹秋的?”韩凌在石凳上径直坐下,带着戏谑地问道。 “没什么,突发感慨。”沈弱水敷衍地笑着说道。 “唉,居然瞒我,真伤心。”韩凌挑了挑眉,说道,“一个两个都这样。刚炙也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一问,你猜他说什么了?” 沈弱水微微坐直了身体,掩饰住好奇,“无所谓”地问了句:“皇上说什么了?” 韩凌勾起唇角,眉头锁了又松,卖完关子才无奈地说:“你又不是不知道他那脾气,能说什么啊,连个余光都懒得给你。” 沈弱水有些失望,终还是笑着回了句:“哦。” 过了好一会儿,韩凌也没接上话来说,沈弱水奇怪地看过去,却见他一改平日里的游手好闲,端正着表情看着她。 “弱水,炙。。。。。。他是不是和你说什么了?” 沈弱水盯着韩凌看了一会儿,先转开了眼。 “你没答应?” 沈弱水还是沉默。 “。。。。。。你还想着离开吗?” “。。。。。。” 韩凌突然急躁地起身,然后在几米之内走来走去,嘴上也是不停。 “弱水啊,你要相信你自己的感觉啊,不要骗自己。人活在这世上已经够不容易了,尤其是皇家的人,天天得防着人家的欺骗,要是连自己都骗自己了,那人这一辈子有意思吗?还不累垮啊!我也不怕告诉你,我喜欢你,我想对你好。可是现在我愿意以朋友的身份和你相处,因为有人他比我对你更好,真的。我想要你幸福,所以我选择祝福,可你自己别放弃啊,你要是不够幸福,那还不如让我来给你幸福呢!。过去的都过去了,你一直认为的不一定都是真的,没必要为一个不在了的人放弃眼前的一切啊。” 沈弱水这一整段听下来,心中是五味杂谈,由赞同到吃惊,再到无措,最后归结为。。。。。。好奇。 “韩大哥,你说不在了的人,是什么意思啊?” 只一句话就把韩凌吓得够呛,狠狠吞了一口口水,有些结巴地回道:“什么不在了的人,你听错了吧,我没说啊。” “不是啊,最后一句话,你不就说。。。。。。” “没,一定是你听错了。” “是吗?” “当然了,对了,弱水你自己好好想想,我还有事,就先走了昂。。。。。。” “诶,韩大。。。。。。” 韩凌疾步走出亭子,心有余悸地擦着头上冒出的虚汗,甚至没注意小莲打量的目光,心里不断祈祷:她千万不要察觉出什么啊。。。。。。 ------------ 第六十四章 奈何缘浅 跟韩凌说完话之后,沈弱水的心情并没有改善,反而变得更加复杂。 除了慕炙一的事,她还多了一件伤脑筋的事。 明明她就听到韩凌说“何必为了一个不在了的人放弃眼前的一切”,可他为什么说自己听错了呢。 越想越不明白,回到寝宫后,沈弱水还是没忍住,便私下拉了小樱来问。 “小樱,你说咱们都来这么久了,为什么落哥哥还没来接我们啊。” “公。。。。。。公主,你这话。。。。。。什么意思啊?” “我没说过吗?当初会答应来月国是因为落哥哥答应了会来接我的啊。” 小樱听罢,眼眶刷的红了。一开始她就觉得奇怪,公主居然没有说过关于齐公子的事,以为她是怕伤心,只放在心里难过。 日子久了,看她在宫中能展颜了,小樱还是觉得欣慰的。不管怎样她都不希望沈弱水伤心难过。 可如今事实摆在面前,她不由觉得酸涩,不是不难过,只是不记得。 从来缘浅,奈何情深。要怎样的痛才会让人选择忘记,就怕被禁锢在回忆的盘丝洞中,身心受创。 在小樱进皇宫服侍沈弱水时,齐落就已经在她身边了。说他们是青梅竹马一点也不为过。 长大后,宰相府公子已值适婚年纪,可他偏偏拒绝了所有人,府里甚至连贴身侍女都没有过。他身边的位子从来除了沈弱水还是沈弱水。 各种流言纷起,有一次,连小樱都忍不住询问为什么。还能清楚地记得,那个少年如温泉般笑着说道:“我这副身子骨,可不愿耽误了别人。” 他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忧伤,却不是因为自己身子的不堪,而是因为那“别人”中也包括了沈弱水。他是多么淡然的一个人,却因为这个对上天多了一分抱怨。 “小樱,你怎么了?怎么哭了?”沈弱水看着小樱的眼眶突然红得似能滴出血,不一会儿就热泪盈眶,赶紧紧张地问道。 “没。。。。。。没事。”小樱擦了擦眼泪,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沈弱水,欲言又止。 沈弱水看她这个样子,更是着急,皱着眉说道:“有事你就说啊,我帮你想办法。” “不是,奴婢没什么事,是。。。。。。是齐公子。” “落哥哥?落哥哥怎么了?” “公主,你。。。。。。你别等齐公子了。” 沈弱水呆愣了一会儿,诧异地看向小樱,想要一个理由。 “齐公子,他。。。。。。他已经去了。。。。。。” 沈弱水脑中突然闪过什么画面,有突然喷出的血,好像喷在自己脸上一样,让沈弱水忍不住闭上眼,呼吸变得有些急促。 努力甩开脑海中令人窒息的画面,沈弱水睁开眼,怔怔地看向小樱,轻声问道:“去了?去了。。。。。。是什么意思?”说到最后,声音已经小得不能再小了,或许她已经能明白是什么意思,只是不愿告诉自己。 “公主你别这样,小樱知道你伤心,可你要保重自己啊,齐公子回不来了,可他在天之灵也想看到你好好的啊。。。。。。” “在天之灵。。。。。。”沈弱水喃喃着这几个字,突然感觉脑海中的画面慢慢清晰起来。 那是个面色苍白、却温和淡雅的少年,一向带着笑容的脸此时却有些着急,眼睛巴巴地看着门口。 突然一个小厮打扮的人急急跑来,在他耳边说了什么,少年的脸色大变,本来就没什么血色的脸更显苍白。 着急之下,他突然起身就要朝门外走去,可没走几步他就按着自己的胸口弯下了腰,头上已满是汗水。 这时候一个穿着粉红色宫装的女孩跑来,脸上是流不完的泪水,却在看到少年的那一刻忘了流。 她似乎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的画面,甚至忘了去搀扶。只看着少年想要扬起笑容来迎接她,却堪堪地吐出了一口血水,身子颤颤巍巍地倒下。 “不。。。。。。不。。。。。。” “公主,公主。。。。。。来人啊。。。。。。” 御书房中。 “皇上。。。。。。皇上,你怎么了?” “没事,你继续说。”慕炙一收回游离的眼神,冲着下方的大臣说道。 “是,河西方面几天内已招募到几个能人,现正在研究土壤,相信不日会有收获,还有。。。。。。” “皇上,皇上,不好了!” 慕炙一本来心情就不是很好,再听到这样的声音更觉烦躁。 “不想要脑袋了吗?” 低吼声吓得通报的太监打了一个哆嗦,差点忘了自己要说什么。好不容易缓过劲来,才接着回道:“是,是太后娘娘。清澜殿传来消息,说太后娘娘突然晕厥过去了。” “什么!该死的奴才,不早说。” 说罢,慕炙一就匆匆地走出议事厅。走前没忘吼了一句:“传太医!” 本文香网(。xiang5。)首发,本人只授权给香网独家连载,其余均为盗版。这里才更新最快,请亲们到香网阅读。 ------------ 第六十五章 情由卿起 沈弱水躺在床上,眼睛紧紧闭着,头上全是冷汗,双手不自主地抓着床单。 梦里是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然而却能感觉到一个黑影晃动。映着一缕月光,可以辨别那个小小的身影。 沈弱水感觉这场景有些熟悉。 慢慢的,可以看出小女孩的轮廓来。她就这样靠在假石上,不喜也不怒,只是平静地看着,双手圈住自己的膝盖。却叫人看出了忧伤的痕迹。 不远处突然传来歌舞声,女孩眉宇一动,猛地就用手捂住耳朵,可那声音却无影不随,直响到她心里。 女孩渐渐的就觉得绝望,破碎的抽泣声从咽喉中涌出。 “是谁?是谁在那儿?” 抽泣声停顿了一会儿。女孩慢慢抬起头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小男孩站在不远处,看不清面貌。 “你是谁?你怎么在这里?” 男孩见女孩不回答,又耐心地问了一遍。同时慢慢地走过来。 “他不要我了。。。。。。”女孩又将脸埋回臂弯,只留下一句哀伤与绝望。 “谁不要你了?”男孩已经坐到女孩身边了,询问声稚嫩中带着温和。 女孩还是没回答,却突然抬头朝着歌舞声响起的地方指了指。 男孩自然看不出她是什么意思,以为她是和别人闹别扭了,便笑了笑,转开了话题:“你吃东西了吗?饿不饿?” 话刚落,就听到从那蜷缩的人儿的肚子里传来咕咕的叫声,直接给了他回答。女孩似乎害羞了,埋在双臂的头又低下去几分。 男孩无声地笑了一下,然后体贴地说:“你在这里等一会儿,我去给你拿点吃的啊。” 见女孩点了点头,男孩便如来时一般轻轻离开。 女孩没等多久,男孩就回来了,手里拿着几块糕点,都递给了她。 女孩也真是肚子饿了,没有拒绝,拿过糕点就吃。 “慢点吃,小心噎着。” 女孩闻言,却突然停下动作,眼睛如星灯似的看向男孩,看到人后又止不住流露出一丝失望。 “你跟母亲真像,总这样嘱咐我。”女孩像是想到什么,慢慢放下手中的糕点,看着前方不太明亮的湖面,咕哝着说道:“可是她再也不能这样嘱咐我了。” 男孩好像了解了这话的意思,没有追问,而是说道:“那你父亲呢?” 女孩又转头看了眼歌舞升平的方向,喃喃道:“他不要我了,他也不要娘亲了,我讨厌他。。。。。。” 男孩就这样一直陪着她,不言不语却让女孩感到舒心。 而迷迷糊糊的沈弱水也似乎感受到女孩的心理变化。 可是突然画面就变了,还是一大口鲜血,床上躺着的少年隐隐有着小男孩的影子,脸色却苍白的吓人。 他并没有顾忌自己的身体,眼睛一直看着床边坐着的少女,眼底是浓浓的不舍和担心。然后,他的手渐渐变的无力,眼神也慢慢涣散,直到泛着青筋的那只手从女孩手上滑下。 沈弱水突然觉得自己心口传来窒息的阵痛,好像有只手掐住了她的心脏,压抑着她的心跳。 画面慢慢偏转,沈弱水渐渐看清少女的后颈、耳朵、侧脸。。。。。。正面。呼吸突然停止,因为那个少女与她相像无二。 “啊――”沈弱水突然从床上坐起,伴随着惊惧声响起。她忽然感觉到脸上的凉意,用手一摸,全是泪水,而且无法遏制,越擦流的越多。 到最后,沈弱水干脆趴在自己膝上哭泣,间杂着支离破碎的呼喊:“落哥哥。。。。。。落哥哥。。。。。。你骗人,你说过来接我的。。。。。。呜呜。” “公主,公主,你醒了吗?” 外头传来跑步的声音,紧接着卧室的门被打开,小樱火急火燎地走进来,在看到痛苦的沈弱水时不由的更加着急。 “公主,公主,你怎么了,你别这样!” “小樱。。。。。。我想起来了,都想起来了。。。。。。落哥哥。。。。。。” “公主,你要为齐公子保重自己啊。” 伤心欲绝的沈弱水此刻怎么还听得进去劝说声。 小樱突然伸手往袖中探去,掏出了一封信递到沈弱水面前。 “公主,这是我们离宫时皇上给我的,说是当你提到齐公子时交给你看。” 沈弱水满脸泪水地接过信,看到信上“水儿亲启”几个字又止不住呜咽了起来。她认出这是齐落的字。 好不容易擦干了泪水,沈弱水才颤抖着打开信来看。 “水儿,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不在了。这副残骸支撑到今天已是不易。我从来知道这副身子骨不堪,本也想过多久算多久,可自从遇见你那天起,我只希望大限之日再缓一些,缓一些。。。。。。大夫说,活到今时今日已是运气了,可我觉得老天还是待我太薄了。 今晨已觉得身子不爽,知是大限将至,想着总要给你留点什么。 水儿,别难过。让你开心,一直是我七岁遇上你开始的目标,十多年我拼尽努力总算有了效果,别让我死后留有遗憾。 知道吗?你笑的样子是最好看的。 不知道你此时人在何方。但是答应我,一定要好好的。不要害怕,你的身边其实有很多人,不要觉得孤单。 人生在世,风光无限,只遗憾自己没能看尽这世间的繁华喧嚣。以后就由你代替我可好? 伴了你一世,现在想来却是有些后悔,我似乎耽误了你多年,不曾让你好好与别人接触。 照着自己的心来吧,若有一天你碰上能让你心动的人,便好好把握住。我会一直在离阳间最近的阴间看着你,护着你。。。。。。 看完整封信,沈弱水已经哭得不能自已。无论是遗憾、不舍、怨恨还是祝愿,一切一切都是为了她。情由卿起,嗔痴爱怨便都交由卿负责。 这个十足的傻瓜。。。。。。沈弱水心中大喊着,捧起信嚎啕起来。 突然殿外传来一阵声音:参见皇上。。。。。。 本文香网(。xiang5。)首发,本人只授权给香网独家连载,其余均为盗版。这里才更新最快,请亲们到香网阅读。 ------------ 第六十六章 伤人伤己 没有多少人知道沈弱水的娘亲到底是谁,知道的那些人多半也是没有见过沈弱水母亲的。 沈弱水的母亲浅心在生完孩子后身体就一直很弱。清皇一直将她养在深宫,也不准别人打扰。 清皇对她是真的爱。登基许久却不曾纳妃。 可是,终究是红颜薄命,过不了几年,浅心就抛下了钟爱的女儿和丈夫,驾鹤西去。 清皇受不住打击,一连着一年不曾振作,除了处理朝政便是酗酒,对沈弱水也不再关心,只是让下人照顾好她。 然而又一年过去,清皇似乎想通了什么,他主动提起选秀,宫里从此不再寂寞。 沈弱水小的时候,虽然为母亲的去世和父亲的颓唐难过,但心里还是窃喜的,至少皇宫那么大,只有他们父女。虽然不常见面,但他们拥有同样的哀伤,为着一个人难过。 可是选秀那天,她的心却像跌进了深深的湖底,周身冰冷。 这可怜的“二人世界”里突然冒出许多人。从此两人的情绪不再一致,不再单纯,即使从没有受过父亲太多的宠爱,沈弱水也没觉得如此绝望过。 在她心里,那一刻,她已被抛弃。她不知道母亲在父亲心里还占着怎样的位子,可她却坚定地认为自己被抛弃了。 她遇见齐落可谓是在正确的时间遇上了正确的人,齐落就像老天派来的一样,他总是笑着看着她。夏天热了为她扇风,冬天冷了给她捂手。 时间久了,沈弱水渐渐地也有些不再稀罕所谓独一无二的父爱,即使自选秀以后,清皇把她宠上了天。 她稀罕的是齐落对她独一无二的疼。她太骄傲,也太任性,固执着追求自己的独一无二,这一个没了便放下,寻找下一个独一无二。 而那个少年终不负所望,他可以无波无澜地对着所有人,却在看着她时涌起许多情绪。他将自己的生命之花开到最灿烂的时候,用一生排演了最精彩的戏,只为让她不再害怕。 想着以往的种种,沈弱水突然想起为何自己在和亲路上听到月皇驾崩时会觉得有些开心了。 若不是那张来自月国的圣旨,落哥哥便不会急火攻心,或许他还可以陪着自己很多时间。月皇是那个凶手,用圣旨杀了人的凶手。。。。。。 “太后怎么样了?” 慕炙一刚走到卧室门口,就听到了从门内传来的呜咽声,心下一阵揪痛。按捺住心中想要踹门的冲动,拉住守着门口的小莲问道。 “这,奴婢。。。。。。奴婢也不清楚,只是太后早上时心情不好便出去散了散步,后来韩公子过来和太后说了会儿话,太后似乎脸色有些变了。一直到后来,太后将小樱姐叫去,不知道说了什么,后来就听小樱姐喊说太后昏过去了。这会儿太后为什么哭,奴婢。。。。。。奴婢就不太清楚了。” 小莲一直守在门口,她是有内力的,自然能听到一些沈弱水和小樱的谈话,不过不是很清楚,里面说的人她也不认识,想着还是向主人汇报下好了。 慕炙一听完顿了一下,慢慢消化小莲话中的内容,突然皱起了眉头,眼神复杂地看着面前的门。 终究慕炙一还是推开了门。此时屋内的哭泣声便更清楚了。 慕炙一凭借着自己强大的眼里看清了落在床上的信封上的字,心中的猜想证实了,他不曾惊慌,甚至有了一些轻松的感觉。 这终究是一根刺,还是早拔掉的好。 只是在看到沈弱水痛苦的样子,他有些心疼和酸涩。心爱的女人在自己面前为着另一个男人哭得不能自已,换成任何人都不会好受,更何况是他这样优秀骄傲的男人。 慕炙一阻止了小樱的跪拜,微微曲了曲手指,示意小樱退下。 小樱不安地看了眼床上哭泣的沈弱水,犹豫不决。 “出去!” 慕炙一突然加重了声音,小樱一个冷颤,也不敢不从命,快步走了出去,顺便将门口守着的人都叫走了。 “小樱姐,太后这是怎么了?我们相处了好几个月,从来没见过太后这个样子,吓坏了!” “是啊,真是吓得不轻。” 一到正室,心蓝心竹就忍不住担忧地问向小樱。别说这样的嚎啕,平日里就算是苦着脸的样子,她们也没在沈弱水脸上看到过。可不得吓坏了! 小莲心中也是好奇的很,不过没说什么,只是有些奇怪地看着小樱。 “没事,太后她是想起了一个故人。他生前待太后很好的,现在想来不免伤心,连我都有些难过连。” “原来是这样啊,那我去吩咐御膳房煮些清心汤来,迟些给太后用下,给她压压惊。” “嗯,好,你费点心吧。” 卧室里。 慕炙一一直站在离床不远的地方,就这样看着沈弱水,一句话都不说。 而沈弱水也由开始的嚎啕渐渐变成了小声的抽泣。 直到连抽泣声也若隐若无了,慕炙一才慢慢向床铺靠近,叹了口气,坐在沈弱水身旁。 沈弱水似乎感觉到身边有人,缓缓地抬起头。红肿的眼睛立刻浮现在慕炙一眼前,她一眨不眨地看着慕炙一,好像一时间不认识他了,想要仔细认一认。 慕炙一心疼地看着她通红的眼睛和鼻子,伸出手慢慢贴上沈弱水的脸颊,将她脸上残留的泪水擦去。 沈弱水突然身体一僵,停滞的泪水再次流下,沙哑的嗓音从红唇中吐口而出:“出、去。。。。。。” 慕炙一贴在她脸上的手猛地一顿,不可思议地看向前方的人。 沈弱水的泪流得更急了,可声音却更坚定了。 “你、出、去!” 慕炙一皱了皱眉,压抑住急躁柔声问道:“怎么了?” “凶手,凶手!” 沈弱水停下的抽泣声又回旋了。 慕炙一皱紧了眉头看向沈弱水,不明白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沈弱水却突然伸手推开慕炙一,一边哭喊着:“你出去,出去,杀人凶手!你的父皇杀死了我的落哥哥!呜呜。。。。。。” 慕炙一捏紧了双手,咬牙切齿地问道:“你认为这的我的错?” 沈弱水却不管不顾地说道:“我不管,我不管,你出去,出去!” 一边说着,一边还挥着手防止慕炙一过来。 “我可以理解为这是你对我那天晚上的话的回答吗?” 沈弱水的心猛地抽搐了一下,手足无措之时瞥到了散落在床上的齐落的信,顿时抬起头,口不择言地吼道:“对,这是我的回答,我不要你,我不在乎你。你的父皇是我这辈子最讨厌的人,你觉得我会喜欢你吗?你走,你走!” 沈弱水甚至觉得不解气,捞起身旁的枕头朝着慕炙一扔去。 慕炙一抬手间,枕头便改了方向。 袖摆下落,露出的是一张阴沉忍耐的脸。 慕炙一勾起一边的唇,冷笑了一声:“朕居然放着自己让你践踏,真是可笑!” 说罢,慕炙一转过身,大力推开房门,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清澜殿。 沈弱水痴痴地望着被甩开的房门,颊上的泪水无意识地流下,如她的心一般,沉沉地落在深渊。 她很清楚地知道,先皇对于慕炙一而言是多么伤心的存在,他的所有不幸,除了没个母亲,更因为父亲的不理不睬。这样的两人怎能牵扯在一起。 明明齐落的事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可她偏偏止不住用最残忍的话伤害他,将他定义为一个伤人凶手的儿子。她真聪明,知道怎样选用最锋利的武器伤人于无形。 可是,为什么?谁来告诉她为什么她的心那么痛?痛得好像要死去。 房门摆动了一下,沈弱水呼吸着冰冷的空气,仿佛回到了十一年前那个晚上。身旁没有一个人,满脸的泪水无人在意,到处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绝望、死寂包围着她,透不过气来。 良久,良久,卧房中传出碎成片的哭声,隐隐似乎还能听到那来自心底的绝望的呼喊:不要让我一个人。。。。。。 安郡王府。 “表哥,你看这鸢尾长得多好啊。” 静坐的男子在看到女子含笑的侧脸时恍惚了一阵,然后也微微笑着应了一句:“是挺好看的。” 听到男子的声音,女子显得更开心了。嘴上也是喋喋不休起来。 “就是啊,还是表哥家的鸢尾长得好,比皇宫里的都强。弱水说啊,她最喜欢的花就是鸢尾了。改天也让她出来看看这儿的鸢尾,她一定高兴。只可惜花儿开的时间总是那么短,过不了多久又该谢了。。。。。。” 后面女子的喃喃声男子并没有听进去,他只听到“弱水说啊,她最喜欢的花就是鸢尾了”,便止不住又偏过头看向那一盆盆鸢尾,果然觉得此花不俗,强过其他所有花。 “来人啊。” “奴婢在,王爷有什么吩咐?” “将这几盆鸢尾打理好送去清澜殿,给太后品析。” 秦玉瑶愣愣地看着突然下命令的慕清一,然后一拍自己的头,说道:“哎呀,瞧我,真是笨。弱水不能出来看鸢尾,送去给她看也是一样的。表哥想的真周到。” 慕清一没有说什么,只是对着秦玉瑶又笑了一下。 突然管家走上前来,有些着急地说道:“禀王爷,宫里来的消息,说是太后突然昏厥。” “什么?怎么回事?” 慕清一一听猛地站起来,急切地问道。 秦玉瑶听闻本也是担心的很,可被这一动静弄呆了。 她从来没有见过自家表哥这副样子,即使他的母妃离世,他也将情绪掩饰得很好,只是沉默。从来不曾流露出这样迫切吃惊的表情。 慕清一见过生离死别,见过骨肉相残,见过战场上马革裹尸,所以他从来将一切看得很淡,可这样的表情,却让秦玉瑶有种错觉,仿佛是他的一个很重要的人出了什么事,惹得他措手不及。 慕清一只在刚开始吃惊不已,随后恢复了些冷静,只是眉头微微皱起,暗暗流转着忧虑。 “怎么回事也没人知道。” “那皇上呢?” “皇上听到消息就赶过去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后来又很愤怒地离开了。清澜殿的人还似乎听到了争吵声。也不知是真是假。” 慕清一听完话,负手而立。想了一会儿才开口:“太后昏厥之前有见过谁吗?” “听说在御花园中与韩公子说了一会儿话。” “韩公子?”莫非是韩凌? “哎呀,清啊。。。。。。” 慕清一还在怀疑,那人就出现了,大嗓门有些急切地在门口就传来了。。。。。。 本文香网(。xiang5。)首发,本人只授权给香网独家连载,其余均为盗版。这里才更新最快,请亲们到香网阅读。 ------------ 第六十七章 允下选秀 “清啊,我跟你说。。。。。。” “你今天是不是见过太后?” 韩凌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慕清一截断了。他有些反应不过来,愣了一会儿后奇怪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今天见弱水了啊?” 这下没等慕清一回答,秦玉瑶就开口了:“宫里传来的消息,说是弱水突然昏厥过去了,怎么回事啊?你有说什么吗?” 韩凌长那么大还没张过这么大嘴过,可听说沈弱水昏厥过去后,他毁形象地张大了嘴。 过了好一会儿,韩凌才反应过来,一开口就是:“我找弱水去!” 慕清一赶紧拉住他,说道:“等一下,现在还是别去了。听说七哥过去了却愤怒地出来。想来是发生了什么事,你先别冲动,我们弄清楚状况再说。” 韩凌却回头狠狠拍了自己的脑袋,嘴里愤恨地说着:“都怪我,该死!” 慕清一看他这样子,显然知道他与这事脱不了干系,便有些责备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三人一同到了书房,韩凌便将自己知道和做的一切事都交代清楚了。 与沈弱水说过话后,他没有回家,而是到了流苏那儿喝了几杯酒,想要平静一下,可越喝越不安,就干脆来慕清一这儿吐吐苦水,谁知得知了这消息。 懊恼之余又是困惑。想不到那齐落在弱水心里占了那么重要的地位,而她和慕炙一之间的不欢而散又是怎么回事? 对于慕炙一的感情,韩凌一直深信不疑,可他却愤然离开,看来事情棘手了。 几人商量了一下,秦玉瑶不能随便出入皇宫,便由家丁护送回府。至于慕清一和韩凌便直接去了皇宫。 一到御书房两人便吃了闭门羹。平日里韩凌出入御书房就差踢门了,何来关卡只说,可今天,守门太监一见他们来,便抬手阻止他们进去,有些抱歉地对他们说道:“韩公子、王爷,皇上吩咐了,任何人都不准进去,也。。。。。。也包括你们。” 韩凌和慕清一相互看了一眼,眉头深锁。 慕清一看了看御书房的门,问向守门太监:“皇兄在里面做什么?” “这,这奴才也不知道啊。皇上进来时脸色非常不好,把里面伺候的人都赶了出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奴才只是隐约听到扔奏折的声音。。。。。。” 看来情况是挺严重的。两人想了想,离开了御书房,朝着清澜殿走去。 然而此行也没有很顺利。 “王爷、韩公子,真是不巧,太后刚刚睡下,要不你们改天再来。”小樱抱歉地看着前来的两人说道。 慕清一看到小樱脸上明显疲惫的神态,担心地问了声:“太后怎么样,御医说什么了吗?” “回王爷,御医来过,说是心病所致,受了点刺激,给了安神的方子。这心病不是还得心药医吗?御医也是没办法啊。” “照顾好太后,本王和韩公子改日再来看看。” “是。多谢王爷、韩公子对太后的关心,两位走好。”沈弱水千里迢迢从清国来,在这里没有半个亲人,能结交到真心的朋友,小樱也替她开心。她打小儿在沈弱水身边,心性倒是学得相似,没太多死板的规矩。 翌日,大殿上。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慕炙一面无表情地看着下面的百官你看我我看你的样子,眼神波澜不惊,好像什么都提不起他的劲。 就在大太监想要说退朝时,礼部尚书站出来了。 “启禀皇上,钦天监选出了好日子,两日后进行选秀为吉日,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准。” 毫不犹豫的回答,不止让慕清一侧目,连百官都惊讶不已。选秀的事情很早就提过了,可慕炙一总是挑各种理由拒绝。太后那儿也是允的,这唯一的关卡就在慕炙一那儿。 百官正为这事为难,后宫无人是万万不可的,可谁也没那个胆子去逆龙鳞。礼部尚书那是职责所在,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上了,谁知道结果是出乎意料的顺利。 大伙儿愣了一会儿之后又是高兴,总算不用再担心子嗣问题了。选个秀对他们来说就跟生了龙嗣一样。 下了朝,百官就各自考虑自家女儿的幸福问题了。难得有一天几乎下朝的所有人都心花怒放的。 御书房中,两个不相上下的身影凭窗而立。 “为什么这么做?” “。。。。。。哈顿在大单基本已经稳住地位,在月国的手脚也伸长了。” “那你也没必要这样做啊,这让太后怎么想,你们。。。。。。” “我不想再被动了。” “唉,凌将事情与我说了,是他说漏了嘴,现在还在自责吧。关于他的事,我也知道了。” 慕炙一突然自嘲地一笑,冷冷说道:“你见过她痛哭的样子吗?看她平日里的样子,还以为是个开心果。直到昨天,我才知道,她也有这样的情绪,讽刺的是,为的是别人。” 知道我有多嫉妒吗? 这句话,慕炙一没有说出口,仅存的尊严让他没法说出。 慕清一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他的七哥何曾露出过这样的情绪。可他隐隐也觉得欣慰,父皇在时,他的心中只有恨,父皇死后,他连恨都无处寄托了,心已是一片死寂。 现在这样,至少证明他的心还在跳动,至少可以知道为了什么原因存活在世上。尽管心中有些许苦涩,但慕清一还是希望这样的七哥能一直存在。 “七哥,你只是遇上的时间比他差了一点而已。。。。。。”没有必要嫉妒。下半句慕清一没说,他能理解男人的自尊。 “听说你要与秦将军家的女儿成亲?” 慕清一微笑的嘴角一僵,模糊地应了一句“嗯”。 慕炙一没说什么,深深地看着慕清一,良久才收回目光。 “七哥,不用担心我,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慕炙一几不可闻地点了点头。 清澜殿前,小樱正与一个太监打扮的人说些什么。不知说了什么,等那太监走后,小樱意味深远地透过大门看了清澜殿内一眼,叹了口气。 沈弱水就趴在窗头看那几盆鸢尾。真的和玉瑶说的一样,安郡王府的鸢尾开的比皇宫里的好看多了。 看花又像在透过花看别的东西,沈弱水看得入神,连小樱何时靠近的都不知道。 “太后。。。。。。” “叫公主吧。”沈弱水在小樱开口后就截了话,声音有气无力却让人无法拒绝。 “。。。。。。是,公主。方才总管太监来说。。。。。。”小樱咬了咬牙,不知该不该说,看沈弱水似乎没听进去的样子,决定先不说。 但那心不在焉的人却突然冒出一句:“他说什么了?” 小樱只能硬着头皮说道:“说是,选秀之日确定在两日后。” 看鸢尾的目光顿时垂下,鼻端泛滥起一种难受的滋味,暗暗吸了一口气,沈弱水回过头,笑着说了一声:“嗯,让下面的人准备下去吧。” 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 “公主,你。。。。。。你和皇上。。。。。。” “我没事,我和他,什么都没有,你吩咐去吧。” 小樱顿时有种想哭的感觉。无论在皇宫还是在河西,她一直陪着沈弱水,一路看来,别人或许不知,可她怎么会单纯地以为这样的两人是真的孳生了母子之情呢。 小樱并不在乎这样的感情,事实上,在她的心里也是怨恨着月国先皇的。他用名分困住了沈弱水,可小樱还是希望自家主子能得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抿了抿嘴,小樱只能退下了。 直到没人了,沈弱水脸上的笑容慢慢变得浅淡,最后,完全没有痕迹。 小樱刚走到清澜殿门口就看到了两道身影。一道火红,一道湖蓝。 那湖蓝的身影倚在墙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在前面走来走去的火红身影。 着一身火红的自然是韩凌,他此刻正毁形象地搔首踟蹰,有种把发髻弄散的模样。眉宇间的皱痕暗示了他此刻苦恼的情绪。 “韩公子,你来了怎么不进去啊?”小樱实在看不下去,就开口说道。 “啊。。。。。。小樱啊,我散散步,散散步。” 韩凌摸了摸鼻端,然后凑近小樱小声问道:“你家主子怎么样了?” 小樱闻言苦涩地笑了一下,回道:“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意思啊?” “就是不知道啊,会吃饭、会笑、会睡,正常人会做的她都会,可是心里是个什么样子,谁能知道啊。” 韩凌听了有些揪心,也着急了起来,便下了决心,拉起身旁的湖蓝色身影,进了清澜殿。 一眼便看到了那个临窗而坐的倩影,韩凌努力扬起笑容,走上前打招呼:“弱水,我来了!” 沈弱水有些不知所措,那天听完韩凌的话,虽然是被后来的那句话吸引了注意,但前面的还是听了进去,不可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现在见面难免有些尴尬。 “韩大哥。。。。。。这不是萧劲默吗?” 韩凌笑了笑,将少年拉到一边,回道:“是啊,炙将他安排给我爹了,听说他认识你,就带他一起来了。” 沈弱水直接忽略了他提到的人,看向萧劲默。 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冷脸,不过沈弱水还是看出了他眼底深藏的担忧,心情总算好了一些。 “跟着右相好啊,能学本事。” “嗯,右相比他儿子强多了。” “唉,怎么说话呢!” 沈弱水看着两人打闹,扑哧笑了出来,一开始的尴尬也没了。 不过没多久,萧劲风因为外面还有事要帮忙干就先走了。气氛一下子又沉重了下来。 “弱水,那个什么,你,都怪我,怪我乱说话。” “韩大哥,不关你的事。该谢你的,不然我就该在想象中过一辈子了。那样,对不起落哥哥。” “弱水,那你和炙。。。。。。” “我们没事,再说皇上不是两天后就要选秀了。” 韩凌一以为沈弱水是在意选秀的事,立即就说道:“弱水啊,如果是选秀的事,你就放心吧。炙如果认定了,是不会轻易变心的。他只会有一个女人的,别说他不会,就是想,他也没办法啊。” 这话离奇的很,虽然沈弱水很不想承认,但她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为什么没办法啊?” 韩凌见沈弱水终于感兴趣了,便兴奋地凑过去,神秘兮兮地在她耳边说道:“炙练的功夫需要那方面的单纯性,所以他不会乱来的。” 沈弱水的脸“刷”的一下红了。。。。。。 本文香网(。xiang5。)首发,本人只授权给香网独家连载,其余均为盗版。这里才更新最快,请亲们到香网阅读。 ------------ 第六十八章 离奇的审美 转眼就到了选秀的日子了。沈弱水本来还没有感觉,直到看到一批批秀女从廊间穿过。 “小樱,这些都是谁啊?怎么宫里突然来了这么多人?” 小樱疑惑地看着沈弱水,然后纠结了一番,才轻声回道:“太后,这些都是今日参选的秀女啊。” 沈弱水的目光一顿,然后又重新看过去。果然是个个国色天香,清丽脱俗。沈弱水喃喃道:“这么快。。。。。。” “选秀第一关是由总管太监负责的,真正决定名分还得等到三日后。” 小樱试图解释什么,沈弱水却笑了笑,说道:“左右不还是会来的吗?” 沈弱水说完看了看周围的高墙,叹了口气:“明明人多了,可我却觉得更加寂寞。好想回家啊。。。。。。” 大单五王府中。 “主子,属下已掌握了朝中大多数大臣的把柄,定能使他们归顺。其他王子的势力已经不足为惧了,如今只有三王子还在硬撑,不过相信不出一月,主子定可将其摆平。如今汗王身体越来越差,主子荣登之日指日可待。” 坐在榻上的男子有着惊人的相貌,表情却一改平日的嬉笑纨绔,显得严肃而庄重。 闻言,男子并未流露出任何激动的情绪,而是转身问道:“月国情况如何?” “回主子,姚尚书那儿动作一直不是很大,近来更是停下了。” 男子的目光突然如鹰隼般射向说话的人,声音也变得阴沉:“怎么回事?” 那人被吓了一跳,好不容易收拾起心情,仍止不住有些颤抖地回道:“月国正在选秀,姚千金也在其中,想来是想看结果,权衡一二。” 哈顿勾起一边唇角,无不讽刺地说道:“真是只老狐狸。” 突然想到什么,哈顿又问道:“你说那慕炙一要选秀了?” “是。” 哈顿的眼神突然变得迷茫,口中喃喃道:“莫非是本王料错了。。。。。。” 夜晚,清澜殿内。 “太后,赶紧过来卸妆就寝吧。” “小樱?怎么今天是你,小莲呢?” “不知道,刚刚就没看到人。” “问过别人吗?别迷路了才好,她才来宫里没些日子。” “问过了,不过没人知道。我等会儿就去找找。说起来也奇怪,好像每天有一段时间都看不见她人的。” 沈弱水一听,不由奇怪地皱起眉头,每天都有一段时间见不到人? 才想着,就看到了那个正在说的人。 “小莲,你去哪儿了?” “太后,刚才奴婢闹肚子了,后来走着走着就迷路了,所以耽误了时间,请太后责罚。” “唉,我不是要罚你,只是怕你迷路。没事就好了。” 沈弱水说完不经意间看到小莲脚上的污泥,好奇地问道:“小莲,你方才去鸽棚了吗?怎么沾上了秽物?” 小莲低头看了下自己的鞋,眼珠转了一圈,回道:“对,奴婢走迷路了,好一段路没看到人,走着走着就到了鸽棚。那儿的鸽子还真多啊。” 小莲怕露马脚,便补上一句。 “后来,奴婢不小心晃到了储秀宫,听里面不断传出欢声笑语,没想到这些秀女相处得挺好的。” 话落,小樱就看到了沈弱水突变的神色,有些责备地对小莲说道:“你也真能走,鸽棚都走到储秀宫了。秀女的事跟咱们可没关系,赶紧去收拾一下自己。” “诶,小樱姐,我这就去。” “我没事,剩下的我自己来就好了,你也收拾一下去睡吧。”沈弱水笑着对小樱说道。 “那行,太后你有事就叫我,我就在隔壁。水在桌上,是热的,你睡前喝一杯暖暖肚子,还有。。。。。。” “还有什么啊,没有了!我都成太后了,还不会照顾自己吗?你赶紧睡觉去吧,别明儿个起来,眼睛跟田鸡似的,小心没人要。” “哎呀,太后,怎么咒人家呢。” “好好好,我错了,你去吧,啊。” 小樱不甘心地碎碎念地离开了,惹得沈弱水又是一笑。 卸完所有装束,沈弱水静静地躺在床上。 突然所有思绪都涌上心头,那些被埋藏在心底的情绪,那些见不得光的感觉。。。。。。 今夜的梦也有些让人心碎。梦中的一切似乎都与一个人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第一次在正殿眼神的碰撞,一个惊艳,一个波澜不惊。 丧祭时他体贴地准备了垫子。 宴会上多出的点心。 崖边的相随。 崖底意外的一吻。 落水时温暖的怀抱。 。。。。。。。 最后是那断肠的自嘲:“朕居然放着自己让你践踏,真是可笑!” 泪水无意识地流下,竟像是从身体中溢出来的。 然而,突然一股温凉在泪水流过的地方肆虐,如对待孩童般抚慰着痕迹。 是谁,在黑夜中悠长地轻叹。。。。。。 沈弱水从来不知道时间可以过得这样快,三天过得比三刻还短,她还没来得及准备,就听到跪在面前的太监恭敬说道:“太后吉祥,今日是选秀最后的一天,劳太后去大殿一同挑选。” 袖中的纤手慢慢捏成了拳。沈弱水不知道是怎么回答的对方,只知道自己回过神来时,就已经穿好了正装,准备要出去了。 慕炙一比她忙,到的也比她晚。 “母后万福。” 冰冷的声音似乎要冻僵沈弱水。有多久不曾听过这样的称谓了,她发现自己竟然在不自不觉中习惯了慕炙一大逆不道的称呼。 “皇上免礼。”沈弱水捏着下裙,听见自己用平静地语气说道。 然而,一切看似镇定在不经意撞上那双眼睛时全然崩溃,她狼狈地躲开那样的视线,压抑住鼻端的酸疼感。 两人入座后,秀女一个一个进殿,脸上是藏不住的期待和娇羞。 层层选拔后,剩下的不是有权有势的小姐,就是有才有貌的千金。 沈弱水突然萌生出一种哀伤,她们或多或少都有自己擅长的东西,善画,善舞,善歌,善书,可是她除了胡闹就剩下任性,女孩子该学的一样没学过。硬要算,也就只会敲碗作乐。 慕炙一坐在位上不发一言,看着各种美人进殿眼神也不曾起波澜。 可是在感受到身旁人儿无言的伤感时,他的眼中流转开异样。在旁人看不到的地方,袖中的手指微微曲动。 秀女按顺序一个一个走上前,在沈弱水和慕炙一面前行跪拜礼,由一旁的礼仪太监宣读家室。 礼毕,慕炙一突然问道:“太后意下如何?” “这是皇上的婚姻,皇上做主便好,哀家没有异议。”是不是,悲伤的极致是麻木?不然她怎么会回答的那样迅速而得体。 第一个秀女落选了,沈弱水突觉松了口气。 第二个、第三个还是落选,剩下的秀女心中都不免紧张。 “此女乃左相府千金杨月真,年芳十六,善作画。” 杨月真低着头,却止不住心中的颤抖,下齿紧紧咬着下唇,等待着上首的男子决定自己的幸福。 连沈弱水都屏住了呼吸。她不清楚自己究竟希望杨月真落选还是中选,似乎无论是哪种结果都不会让她觉得高兴。 不知何时,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只等着慕炙一的决定。总管太监笑得开心,好像肯定杨月真能选上一般。 万众瞩目间,慕炙一朝沈弱水看了一眼,然后转向前方,微微了摇了摇头。 仅仅一个动作,便让所有人变了脸色。 总管太监的笑容僵在嘴角,其她秀女明显松了一口气,沈弱水神色不明,只担忧地看向杨月真。 而真正的当事人在看到慕炙一摇头的举动时面色便惨白了。缓缓闭上双眼,抿紧了嘴。而后又自嘲地勾了勾唇角。 那一刻的温柔,终究只有她记得罢了。。。。。。 连着十几个都落选了,众人纷纷猜测,皇上这是不想要选妃了吗? 下一个是姚千寻,在看到杨月真落选时,她明显很开心。对她而言,对手其实不多,那些小家碧玉她可不放在心里。不过杨月真着实是个强劲的对手。 她的父亲官位比自己父亲高,而且杨月真自己也是在京城著名的才女。再加上这些日子的观察,太后似乎对她很是满意,她也以为杨月真必定会被选中。 这还真是应了“帝王心,海底针”啊。 不过这自然顺了她的心意。现在最主要的是自己会不会被选上了。姚千寻扬起自以为最妩媚动人的笑容,两手交叉,捏着手帕,娇羞地等着慕炙一的答案。 沈弱水看到姚千寻的样子不由暗嗤,就算再装矜持又能怎样,兵部尚书家的千金刁蛮任性的性格是全京城的人都知道的。 “赐玉如意,封贤妃。” 只一句话,又粉碎了许多人的想法。连姚千寻都没反应过来,愣在原地睁大了眼睛。 沈弱水忍不住猛地转头看向慕炙一,但他还是面无表情的样子,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其她秀女嫉妒地看向姚千寻,居然封了四妃之一的贤妃!真是好命。没想到皇上喜欢泼辣的。 从姚千寻开始,后面选中的人数明显增多,不过名分都不是很高,姚千寻明显的鹤立鸡群。 通常人都看好的如杨月真、孙菁这样的小姐一个都没有选上,这次选秀有人开心,有人失意,更多的人是疑惑,不明白皇上是什么审美。 沈弱水回到清澜殿时,脸色也及其不好看,实在佩服慕炙一的眼光,选的都是泼的,以后后宫可就热闹了。 宫里人现在都来来往往地走动,准备晚上侍寝的事。 沈弱水心绪难定,沐浴完后就拿起齐落的信看了一遍又一遍。。。。。。 本文香网(。xiang5。)首发,本人只授权给香网独家连载,其余均为盗版。这里才更新最快,请亲们到香网阅读。 ------------ 第六十九章 洞房的独角戏 姚千寻作为四妃之一,被安排在了宫中一座大寝宫――琼玉殿。 今晚是她侍寝的日子,此时她正坐在浴桶中被人伺候着。 “诶,你们把花放多点,本宫要让自己浑身带香。” “这瓣花都谢了,你还放进来,你是不是故意的啊?想耍手段吗?” “贤妃娘娘恕罪,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不敢耍什么手段,贤妃娘娘明鉴啊。”一个宫女跪在浴桶旁胆颤地说道。 “哼,看在今天是本宫好日子的份上,就先放过你,你给本宫记住了,小心伺候着,否则本宫可不会轻饶你。” “多谢娘娘,多谢娘娘,奴婢一定尽心伺候,不敢怠慢。” 姚千寻一听,虚荣心立马满足。抬起纤手,摆弄起手臂上的花瓣,美滋滋地期待着晚上的侍寝。 沐浴完后,按照宫里的规矩,姚千寻不着寸缕地用被子抱住,被抬到床上,等待皇上来临。 其他人都退到门外了,只有姚千寻一个人在房里。 房中徐徐漫起熏烟,给人朦胧的感觉。 姚千寻感觉眼前渐渐模糊,看不清东西的样子,只能看到轮廓。正要唤人时,突然看到一抹黑影慢慢靠近自己。 姚千寻看不清来人的模样,但理所当然地以为那是慕炙一。毕竟除了他,不会有人胆大地在今晚偷入嫔妃寝宫。 姚千寻太过自信与激动,甚至没有在意来人所穿并非金黄而是黑色。 黑影慢慢靠近,姚千寻的视线也越加模糊,努力甩了甩头,姚千寻再睁开眼时,便看到“慕炙一”坐在床边看着她。 凭借着喝醉酒般不清醒的感觉,姚千寻干脆坐起身来,用手臂圈住床边人的脖子,将头靠在对方肩上。锦被顺势滑下,露出姚千寻白皙的美背。 姚千寻突然感觉怀中的人身体一僵,以为对方被自己撩拨到了,娇笑了一声,随即送上红唇,顿时,对方开始颤抖了。 夜,还未央。。。。。。 沈弱水睡梦中突觉口干舌燥,撑住身体起身,揉了揉惺忪的眼准备起来喝口茶。 她没准备叫小樱她们,她们一整天也忙坏了,把人从睡梦中叫醒也太不道德了。 为了让沈弱水睡好,下人们并没有准备烛火。沈弱水本来就似醒非醒的,再加上光线很暗,根本看不见东西,她只能凭触觉和记忆慢慢踱步。 好不容易走到桌边,沈弱水摸着茶壶和茶杯,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水刚入喉,沈弱水便觉舒服许多,人也清醒不少。放下茶杯,沈弱水正准备抹黑再回到床上去。 突然,一道亮光洋溢住整个房间。突来的亮光让沈弱水不太适应得眯了一下眼睛,随后立马感觉不对劲。深夜居然有人闯入太后寝宫? “是谁。。。。。。” 刚准过头,沈弱水本来责问的语气直接变成了惊讶,只因前面不知何时坐着的那个人几天不曾见面,早上还在暗地里闹过不愉快,虽然对方可能不知道。 “你什么时候在这里的?”沈弱水第一反应是:刚才没有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吧?应该没有,我就喝了一口茶啊。 刚想完,沈弱水就忍不住在心中扇了自己一巴掌,太丢人了,怎么一遇上他自己就没分寸了? 慕炙一也愣了一会儿。通常这个时候,如果遇上的是个认识的人,就该问:“你怎么在这里?” 可是沈弱水问的居然是“你什么时候在这里的”,倒是出乎意料了。 慕炙一在愣了一会儿后就恢复了常态,忍住笑意,回道:“怎么?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怕被发现吗?” “才没有,喝口茶都不准了?”沈弱水一见自己被瞧不起了,就出口辩驳道。 两人完全不像是前不久还伤心伤肺地大吵过一场的人,倒像是斗气的冤家。 沈弱水显然也意识到这样的意味,说完一句后就保持沉默了。 慕炙一本就不是多话的人,自然不会先开口。 沈弱水坐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一个严重的问题。今天不是选秀的日子吗?黄昏时候还看到琼玉殿的奴才们在火急火燎地准备,现在天都黑的差不多了,这正主怎么在自己这里? “你怎么在这里?” 慕炙一忍不住抚额,毫不留情地抨击道:“早该问这个问题的吧。” 沈弱水一个白眼杀过去,警告对方:现在你身在敌营,说话给我小心点! 慕炙一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出的话却是牛头不对马嘴。 “告诉我,这几天,你有难过吗?”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听到慕炙一这样问,沈弱水怎么也答不出个“没”字。方才的斗志像被泼了冷水,怏怏地坐在凳上,垂下头,憋出一句话:“难过啊。。。。。。落哥哥没了,我怎么会不难过。” 慕炙一直接忽略沈弱水的后半句话,不满意于她的蒙混,追问道:“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沈弱水低下头,顾左右而言他:“今晚不是贤妃。。。。。。吗?皇上不在可怎么行?” “你想我去?” “这不是我想不想的事,是你定的不是吗?她是你给自己选的女人啊,那你就该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面对慕炙一的咄咄逼人,沈弱水实在忍不下去便正言回道。 “你去睡吧。” 听完慕炙一良久才憋出的一句话,沈弱水只觉得头脑一片混沌。这种人简直无法交流了。感觉就是问人“你吃饭了没”,对方给出回答“今天天气不错”一样。 “你不走我怎么睡啊?”为了防止被隔壁的小樱听到,造成不必要的麻烦,沈弱水再气愤也只能压住声音低吼。 “前几天我在,你不也睡的好好的。” 沈弱水突然想起睡梦中温手拂过脸颊的感觉,难道是他? 沈弱水实在想不出说什么了,也知道再跟慕炙一纠缠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了。反正他不是个会乱来的人,沈弱水干脆循着烛光走回床边。撒气般地一把掀开被子,躺进去,再用力盖上,用背脊对着慕炙一。 没多久就感觉身上的锦被被温柔地拉上,贴在肩膀上。 耳畔传来醉人的独特哑音:“我不想这么容易就放弃了。你也诚实一点不好吗?听听自己的心。。。。。。” 脸上有一股清凉滚动,沈弱水睁大了眼睛想要抑制住,却是徒劳。 “那个。。。。。。” 慕炙一坐在床边,突然听到沈弱水开口,有些希冀地靠近。 “听韩凌说,你只会有一个女人,是不是真的啊?” 慕炙一左手掐右手才控制住体内肆虐的冲动,这笨女人还真是知道怎么煞风景啊。还有那该死的韩凌。。。。。。 这时,正在右相府一偏院熟睡的人突然觉得全身生凉,忙拉紧身上的锦被。 琼玉殿内正上演着火热的画面,时不时有低喘声传来,让人听了面红心跳。可是看到画面的人都不由得大吃一惊。 火热是有的,面红心跳也是有的,不过这完全是独角戏啊。 坐在床边的男子身体已如雕塑般僵硬,耳边响着的是姚千寻难以抑制的呻吟声,他不能不承认,姚千寻确实有诱人的资本,被她又亲又摸的,是个正常男人都会有感觉,即便是闭着眼睛。 可是他不敢啊。。。。。。 虽然自家主子在来时就吩咐过他:“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只要不要将事情弄砸。” 不过这好歹也是名义上的妃子啊,给他几个胆,他也得担着点啊。 种种思绪汇成怨念,弱弱地诅咒那无良的主子。。。。。。 姚千寻看着“慕炙一”慢慢靠近自己,身子慢慢向后倒去,直到接触到枕头。缓缓闭上眼睛,感觉那粗糙而带着温度的手滑过自己露在外面的肌肤,引起点点红晕。 直到看到姚千寻笑着睡去,暗卫才松了一口气。这幻情香还真是厉害啊,明明他什么都没做,姚千寻却满足的跟什么似的。主子果然神通广大,能弄来这么偏僻的药方。 微微调整呼吸,暗卫皱着眉看着扑在床上的白纱,咬了咬牙,视死如归般抬起手,朝食指上扎了一针,立刻就有血粒冒出,他赶紧拿过白纱,将血粒印上,小心地晕开,不浪费一滴。 之后,暗卫又朝姚千寻背后点了几下。 做完一切后,感觉又来了。看来得找个人来解决一下了。唉,为主子办事果然不是那么简单的,费力又伤身。 沈弱水第二天大早起来的时候,已经没有了慕炙一的身影。她一度怀疑昨晚上的记忆是不是幻想。不过水杯是有被动过的,那自己确实喝过茶了。 昨晚的一切浮现在眼前,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的,他又是什么时候走的。那充满温度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击碎着那看似坚硬的高墙。 刚梳洗好,就听管事太监来禀报,说是杨月真和秦玉瑶拜访。 沈弱水一挑眉,有些意外她们的造访,不过之前的接触,让她和她们的关系变得亲近许多,自然也欢迎她们来陪陪自己。 同一时间,琼玉殿中。 姚千寻缓缓睁开眼,下意识地看向身边,那里空无一人,用手摸上,也是一片冰凉。 姚千寻慢慢坐起身来,只觉身上酸疼不已,昨晚的记忆浮现在眼前,不由得面红口燥。 余光中瞥到床上染着落红的白纱,姚千寻更觉娇羞,不过更多的是满足。招呼来伺候的奴婢,不经意地问了一句:“皇上是什么时候走的啊?” 那奴婢一愣,下意识地看向床上,触到了那块染血的白纱,有些疑惑。 “娘娘恕罪,奴婢倦怠了,未曾看到皇上何时离去的。”事实上,她连皇上是什么时候来的都不知道。还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啊。 昨晚上很早就觉得困了,可能那时候睡去了,一点印象都没有。 “算了算了,赶紧下去,别触本宫的霉头。”姚千寻对着镜子看着一旁的侍女给自己梳妆,不耐烦地对跪在地上的宫女说道。 梳妆罢,姚千寻按着宫里的规矩,唤来下人,准备去清澜殿给太后请安。。。。。。 本文香网(。xiang5。)首发,本人只授权给香网独家连载,其余均为盗版。这里才更新最快,请亲们到香网阅读。 ------------ 第七十章 女人的战场 秦玉瑶今天明显的高兴,嘴都合不拢,一会儿想到什么就开始傻笑。 不过沈弱水并没有一开始开口问,因为她还注意到了一旁强颜欢笑的杨月真。昨天发生的一切还历历在目。 杨月真的脸色不是很好,虽然涂了胭脂,但脸上的憔悴怎么也遮不住。 “月真,你还好吧?”沈弱水轻声的问。 杨月真勉强笑了一下,微微摇了摇头,说道:“多谢太后挂念,臣女无碍。” “唉,这儿就我们几人,何必讲究这些规矩,说了多次了,还不改。” 秦玉瑶听到两人的谈话,这才停止了傻笑,有些担心地看着自家表姐,倒是不客气地说道:“表姐,你别难过啊。唉,皇上的眼光怎么这样啊,谁不知道那姚千寻是出了名的泼辣刁蛮,还有其她几个嫔妃、贵人的,一个个也都不是什么善类。弱水你说,皇上是不是眼光有点奇怪啊。” 事实上,秦玉瑶想说的是“眼光是不是有点问题”,不过在宫里说话,还是议论圣上的,多少还是要避讳的。 不过任谁都能听出这话的意思。 沈弱水一阵尴尬,她总不能说是吧,虽然当时她是这么想的。 有些结巴敷衍道:“皇上不是一般人啊。。。。。。” 姚千寻听完却是惨笑了一声:“没有被选上,这样的结果,我自己也是预料过的。参选的人,谁不会做好这手准备呢。当年的相遇,对我来说可能重要,可是对他来说或许根本就不足一提的事,转眼便可忘却。是我自己在妄想罢了。可是,在我心中他是那样尊贵而遥不可及的人,能配上他的定也是人中龙凤。怎么会是姚千寻呢。 我想过很多人,孙菁、楚小姐、万小姐,却独独没想过是她。那天御花园落水一事,即便没有证据,可谁都知道跟她有着联系。这样一个有城府的人,怎么能配上他。我想不通。。。。。。” 杨月真是个地地道道的千金小姐,像这样剖析自己的内心,将自己的感情曝露在人面前,是少之又少的。 因为悲伤与难以理解,令她忘了羞涩。 沈弱水有些不是滋味,杨月真将感情暴露得这样透彻,她口中念念不忘,尊贵而遥不可及的人昨儿个晚上曾在她耳边说着诺言。 我不想这样轻易就放弃了。。。。。。 她突然有种做坏事的感觉,明明她什么都没有做,什么都没有说。 “或许其中有隐情也说不定,月真你不要这样,皇上不像是会意气用事的人。”的确,昨儿个晚上算是他的新婚之夜,可他偏偏不在新房,那他又何必选妃呢。 杨月真闻言,突然释然地笑了一声,深吸一口气,看向沈弱水。 “不说这些了,今儿个我和玉瑶来是想跟弱水你说个好消息。” 沈弱水这才想起刚来时秦玉瑶不寻常的表现,好奇地问道:“是什么好消息啊,刚刚就看玉瑶一个人在那儿傻笑了。” “我哪里傻笑了。”秦玉瑶底气不足地回道。 杨月真忍不住调侃:“这可真是一件好事,玉瑶可是盼了十多年了,她能不傻笑吗?” 这一说,沈弱水的好奇心更强了,追问道:“那我可真要听听是什么好事了,还能盼个十多年啊。。。。。。不会是终身大事吧!” 秦玉瑶再开朗,这说起婚姻大事还是娇羞不已。嗔怪地对着杨月真说道:“表姐,你说什么呢,哪有盼十多年啊?” “还说不是。呵呵,算了,不逗你了。弱水啊,你猜的还真是准,可不就是终身大事嘛!姨父和姨母商量过了,把玉瑶的婚事定在了今年冬天,算起来也不过几月的工夫了。” “是吗?那真是要恭喜了,这男方是?”沈弱水一时高兴,忘了秦玉瑶的口头禅“表哥,表哥”了。 “这还用猜吗?不是我们高贵脱俗的大月朝安郡王,还能有谁呢?”杨月真继续调笑。 秦玉瑶的脸红得跟朝霞似的,却没能开口。 沈弱水的第一反应不是恭喜,而是吃惊。之前就经常调侃他们俩,现在知道他们在一起了,突然觉得有些奇怪。 不过他们这也算是青梅竹马了,沈弱水愣了一会儿后就恭喜道:“那太好了,总算是成了,安郡王要再不松口,咱玉瑶可就成大姑娘了。” “弱水,你也笑话我!” “呵呵,确定了哪天成亲就跟我说声,哀家去给你们撑场面。” “那可就有面子了。成亲是一个女人最重要的日子,能怎么隆重就怎么过吧。”杨月真突然想起什么,语气中带着点忧伤。 “禀太后,贤妃娘娘在外面候着,来给太后请安了。” 一声禀报落下,几人神色突变。 杨月真有些不自然起来,秦玉瑶也一改羞涩,多了些愤懑。 沈弱水看着几人的变化,打心里也不愿见姚千寻,可身在宫中,人家都知道遵循宫规来请安了,她也不能驳了人家的面子。 “让她进来吧。” “是。” 沈弱水刚落座,就看到姚千寻在几人的搀扶下慢步走来,那排场倒是处处显示着四妃之一的尊贵名分。 “臣妾给太后请安,太后万福金安。”姚千寻一脸娇笑着对沈弱水说道。 “贤妃免礼。” “臣女参见贤妃娘娘,贤妃娘娘万福金安。” 姚千寻只看了一眼,便讥笑道:“哟,这不是左相府杨小姐吗?本宫记得昨儿个还见过面呢。唉,怎么感觉过了很久的样子。看来是本宫记性不好了。” 杨月真面色苍白,却不能不面对姚千寻的挑衅。毕竟人家已经是天下皆知的贤妃了,身份不比从前。 “贤妃娘娘说笑了。” 沈弱水从来就知道后宫中尔虞我诈很是厉害,今日这样的嘴舌之争已是最轻微的了,可她看了还是觉得不舒服。 “从前只有哀家一人在宫中,现在你进了宫,有人陪哀家也高兴。不过有些话还是要嘱咐的。哀家最不喜欢的就是说话带刺儿,有心计,做好自己就行了,是好是坏老天自会看着办。哀家希望看到后宫中所有人相亲相爱,互帮互助的,贤妃应该能明白吧。” 这番话下来,沈弱水都觉得胆寒。自己这是教训人家安分守己,做人老实。可她自己在说这话时也没放真感情。 什么叫“有人陪哀家也高兴”,听慕炙一的话问问心,心可告诉她她不喜欢。 什么叫“哀家希望后宫中所有人相亲相爱,互帮互助的”,她压根就不希望后宫里来这么多人,让人名字都叫不上来。 “谨遵太后教诲,臣妾自会和姐妹们相亲相爱,不让太后费心。” 才说一句话,就被太后顶了回来。姚千寻有些不甘心。看来太后还是中意杨月真,这么帮她说话。 眼看着气氛变得微妙,没人说话,沈弱水只觉气短。 天杀的慕炙一,搞成现在这个样子。 “贤妃昨晚上睡的可好。”没有慕炙一在应该不会愤恨到要杀人吧? 姚千寻一听,立马忘记刚才所有的不愉快,双颊呈粉红色,有些羞涩地低下头,小声说道:“多谢太后挂心,皇上待臣妾很好。” 杨月真的脸色更是青紫,好想捂住耳朵,不去听那令人心碎的话。 沈弱水是一脸的吃惊,甚至忘了掩饰。明明昨天慕炙一在清澜殿,怎么姚千寻是这般模样。如果是装的,那也太逼真了吧,瞧这春心荡漾的样子。 不经意间瞥见杨月真的表情,沈弱水又是一阵尴尬。与男人相处都比与女人相处好的多。 以前在清国除了齐落,与其他男子没怎么接触,齐落自是不用说,这般把她放在手心里疼。 到了月国,像韩凌、慕清一、慕弘一这样的,也是极好相处的,能成为知己,慕炙一是个另类,不去说他。 “方才在清澜殿外头听到太后开怀地笑,不知是有什么喜事啊?” 好在姚千寻转开了话题,稍稍缓解了气氛。 “贤妃耳朵倒是灵,正在说玉瑶的婚事呢,这个冬天就要办了。” “是吗?那要恭喜秦小姐了。唉,可怜了我那二哥,还成天在家里说要娶得秦小姐过府呢!” “这是什么话,我一个还未出阁的姑娘,这不是要毁我清誉吗?” 这事秦玉瑶也是知道的,那兵部尚书的二夫人长得挺漂亮的,可她生的儿子相貌却全然不像她,与尚书大人倒是同出一辙,虎背熊腰的样子,偏生尚书大人好像从儿子身上看到了自己年轻时候的样子,很是喜欢他。 这二少爷绝对是个赔钱货,学京城里的纨绔子弟去吃喝嫖赌,可本事又不高,老是输钱。某天他看到秦玉瑶骑着马从街上溜过,就扬言说要娶她回家。 秦玉瑶自然看不起这种人,在他面前,秦玉瑶的自信心倍儿高,往他面前一站,自己完全算得上是天鹅。 以前秦玉瑶再生气也不能怎样,顶多见到的时候给他点颜色。 现在不一样了,婚事已经定下了,她可不能让表哥听到什么闲言碎语。便呛声道:“贵府二公子脸皮也真是厚,早就拒绝过了,还敢这么大言不惭的。劳贤妃娘娘回门时与贵府二公子说说。” “哼,放肆,你这是辱没皇亲,该当何罪?” “切,难道我说的不对吗?贤妃娘娘在听说臣女的婚事后说这话合适吗?” “本宫爱怎么说就怎么说,你管得着吗?” “就算你是贤妃又怎么样,还能乱说话不成?” “本宫就爱这么说话,你。。。。。。。” 两人的谈话逐渐演变成泼妇骂街,沈弱水先是说了句“够了,别吵了”,可随即声音消失在争吵声中,她顿时抚额,想等她们吵累了再说话。 不过争吵没有持续很久,只听得门外传来一句“皇上、安郡王到”,两人立即就休战了。。。。。。 本文香网(。xiang5。)首发,本人只授权给香网独家连载,其余均为盗版。这里才更新最快,请亲们到香网阅读。 ------------ 第七十一章 不在调上 “唉,我说你这太监,怎么就说皇上、安郡王到啊,我不是人啊。” “哎哟,韩公子恕罪,老奴的错,老奴的错啊。。。。。。” “算了,弱水还在里面,我可不愿让自己生气的样子落在她眼里。” 本来面无表情和一脸平淡的慕炙一和慕清一不约而同地看向韩凌。 顶着两个大白眼,韩凌颇为淡定地朝清澜殿走去。 “臣妾(臣女)参见皇上。” “给王爷问安。” “贤妃娘娘万福。” “弱水啊,怎么了这事,大远的就听到有人在吵了?”韩凌没理人家的寒暄,一看到沈弱水就凑上去了,直接打断了慕炙一和慕清一行礼。 慕炙一对这个行为倒是满意的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行礼不合适,他倒无所谓,沈弱水那儿过不去,非记着他不可;可真喊吧,他不愿意。 这下好了,被韩凌占了先机,连慕清一都不用喊了,大家认为不守规矩的就只有韩凌了。 沈弱水闻言,目光有气无力地看了眼姚千寻和秦玉瑶,摇了摇头。然后深深看了眼慕炙一和慕清一,想着:看你们俩女人办的事! 慕清一目光一闪,看向一旁安静站着,却气呼呼地睁着大眼的秦玉瑶问道:“玉瑶,怎么回事?” 秦玉瑶本来还生气着,一听到慕清一与自己说话,气焰就小了许多。像是找到了靠山,把刚才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实在不甘心,秦玉瑶又加了一句:“方才太后发话了,贤妃娘娘也不听。” 沈弱水只觉头上冷汗滴下,原来她说的话秦玉瑶早听到了啊,真是。。。。。。调皮! “贤妃娘娘大量,玉瑶是孩子心性,说话直来直往的,若是冲撞了贤妃。还望贤妃娘娘看在小王的面子上多多海涵。”慕清一一句话下来,倒是礼数周全,不过一点儿也没承认秦玉瑶错了,只把它当成小冲突化解。 姚千寻看着站在对面的三人,恨得牙痒痒,慕清一都说“看在小王面子上多多海涵”了,她总不能还不依不饶吧。 于是,姚千寻天真地想要寻求慕炙一的垂怜,娇声娇气地喊道:“皇上。。。。。。” 说着就往慕炙一身上贴。 沈弱水不由多看了眼姚千寻,这酥麻的声音居然真是从人口中喊出的?她觉得自己的骨头都酥了,有些好奇地瞥向慕炙一,想看看他的反应。 “放肆,你们居然在太后寝宫大吵大闹,成何体统!” 姚千寻就快靠上慕炙一的身体就这样停下了,猛地朝地上一跪,看来是被慕炙一的厉色吓到了,有些不明白昨晚上还温柔体贴的男人居然突然改了性情,对她如此冷淡。 “皇上恕罪,臣妾知错了。” 慕清一给秦玉瑶使了个眼色,秦玉瑶便心不甘情不愿地跪下来,小声说道:“臣女也知错了,请皇上责罚。” “念你们是初犯,各自回去反省吧。” “是,皇上。” 沈弱水无语,这还有初犯再犯的?敢情清澜殿就是人家练嘴皮子的地方。 “哎呀,这处罚我可看不过去了,搞不好改天随便谁都来清澜殿吵吵,还都只吵一次,那怎么的了。看弱水这样子,是被气着了,多来几次身体怎么受得了啊。” 沈弱水狡黠地看了眼韩凌,心里念着:果然是知己啊。。。。。。 慕炙一横了韩凌一眼。 韩凌像是看出什么意思,赶紧接上:“要我说啊,就应该各自回自个那儿面壁三天,好好反思,不许出来。” 姚千寻一听,气极,转身便说道:“韩公子,这里可是皇宫,你得遵照皇宫的礼数,先不说你直接唤太后闺名,就说这妨碍皇上判断就是大大的不敬了。” “唉,我也是好心提个建议,贤妃娘娘不理就是了。至于这称呼问题嘛,本公子连皇上都直接唤名了,况且弱水自己也不介意,贤妃就不必太计较了。” “行了,都闭嘴。” 慕炙一对这一来一往的呛嘴行为看厌了,便厉声阻止。 “就按韩凌的意思办吧。” 话音刚落,韩凌就一脸得意地看向姚千寻,不过得意没有维持多久。 “韩凌也确实是冒犯了太后,就同此罚,禁闭三天。” 这话可是慕炙一的真实写照,他们俩这还是若即若离的关系,那头韩凌昵称都用上了,真让他窝火。 一场闹剧到此结束,姚千寻没待多久就离开了,离开清澜殿时不由得狠狠瞪了眼牌匾,暗恨:这地方还真是晦气! “心蓝心竹,上茶。” 等姚千寻走了,沈弱水就吩咐侍女给余下的人看茶。 “听说安郡王和玉瑶的婚事定下了,恭喜你们。”沈弱水看着一脸娇羞的秦玉瑶笑着说道。 韩凌突然笑容一僵,看向慕清一,慕炙一也隐晦地瞥了慕清一一眼。 慕清一看了眼身旁的秦玉瑶,看她突然红晕的双颊,终是暗叹了一声,风轻云淡地对沈弱水说道:“是,具体日子到时候再看,算是定下了。” “这就好,玉瑶盼了这么多年,总算是达成心愿了。” 能说沈弱水不识相吗,慕清一心中正泛着酸水呢,她还去刺激。 “行了,方才说的事你们都注意着点,回去吧。”慕炙一也不知是什么用意,不一会儿就让他们退下了。 慕清一点了点头便站起了身,秦玉瑶也跟着站起来,可杨月真却安坐在原处,低着头,魂不守舍的样子。 “表姐,表姐。。。。。。”秦玉瑶用手肘碰了碰杨月真,小声提醒。 “嗯,怎么。。。。。。啊。”杨月真这才回过神,看了下面前的场面,脸色更是苍白,急急地也站了起来。 “臣弟(臣女)告退。” 在前脚跨出门槛前,杨月真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眼那心心念念却给予无情伤害的人。那人却不知何物地端起身边的茶杯淡然自若地饮茶,那一刻,她听见心在滴血。 回去的路上,慕清一似乎比以前更沉默了,秦玉瑶难得学会看脸色,带着些许小心翼翼问道:“表哥,你怎么不高兴吗?” 慕清一顿时停下脚步,看向秦玉瑶,良久勾出微笑,如往常一般淡声道:“没事。” 他能说什么呢?不愿在沈弱水面前公布自己的婚事,尽管这是自己提出的?这样的解释尽管是事实,却太过荒唐,一切都是他自己首肯的,早晚所有人都会知道,她更不用说。这又怎么能怪秦玉瑶呢。 清澜殿里,剩下的人已经不多了,韩凌就是其中一个。 慕炙一看着韩凌悠闲品茶的样子,有些“吃惊”地问道:“你怎么还在这里?” “干嘛,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不是禁足三天吗?” “哎哟,炙啊,我跟你谁跟谁啊,你放心,这话我不会当真的。”韩凌挤眉弄眼地硬要赖着。 “右相大人好像还缺个儿媳妇儿。。。。。。” “我先走了,弱水,改天再来看你啊。”韩凌突然一改嬉皮笑脸,有些严肃地对沈弱水说道,然后斯文地离开了,如果忽略那快要磨破的双齿的话。 “扑哧。。。。。。呵呵呵。”沈弱水还是没忍住,韩凌才走到门口她就破功了。 韩凌站在门口,听着门内传来的压抑的笑声,叹着气摇了摇头。突然听到嘈杂声,转过头便看到了一群红红绿绿的身影。 韩凌突然觉得今天的天气分外的好,那个耍小阴谋的人可有的愁了,于是美滋滋地迈开了脚步。 房中,沈弱水刚停下笑声,勉强喝了杯茶,就听到高喜禀报说众位小主在外头候着,来给太后请安。 刚刚好些的心情又刷得一下跌回了谷里,正要说让她们进来,身旁坐着的人儿发话了:“传朕旨意,让她们都回去,以后的请安也免了。” “奴才遵旨。”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清澜殿中的人又退避的差不多了,沈弱水很是无语,自己殿中的下人们何时这样自觉了? “那个。。。。。。那天,我情绪不好,说话有些口不择言,你。。。。。。对不起。。。。。。” 慕炙一一直没说话,沈弱水的心沉了些许,她知道自己岂止口不择言,根本是胡言乱语,可人在极度伤心之下,难免控制不住自己。慕炙一要是不肯原谅,也算是情有可原吧。可这样的认知却让她如胸口压着块石头一样难受。 “他。。。。。。有多好?”慕炙一深思了许久,才问出这个问题。他并不难受,更不会嫉妒,他只想知道自己需要做到什么程度才能超越。 “。。。。。。谁?”无头无脑的一句话显然把沈弱水问住了。 对于沈弱水跟不上调子的行为,慕炙一嘴角抽搐了一会儿,想从他口中说出那个人的名字?想得美! 沈弱水偏过头,看着慕炙一盯着自己看的眼睛,看来他是不准备说了,那就只有猜了!避开慕炙一的目光,沈弱水只想了一下就弱弱地问了一声:“你是说落哥哥?” 某人的头转了回去。 “他很好,非常好,特别好!” 简单地评价后,沈弱水便住口了。 还想听下文的慕炙一在迟迟听不到关键的话后,疑惑地偏过头,却看到那张带着忧伤的脸。 很好,非常好,特别好! 这还真是独特又中肯的评价啊。。。。。。 “我教你写字吧。” 一想到齐落,沈弱水就忍不住伤怀,还没收拾好心情,就听慕炙一来这一句,简直措手不及。 “啊?” 慕炙一已经不奢望她能很快反应了,说完便起身走向书房。 沈弱水反应过来后就跟着走去。 慕炙一拎出一张干净的宣纸,先是写了一个“捌”字。 沈弱水走过来的时候便看到了这样一个画面。 “你很早就知道吧。。。。。。那你。。。。。。”那你说的“在乎”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那什么?” “没,没什么。” ------------ 第七十二章 祭奠 望香楼中。 “姚大人,恭喜恭喜啊。” “唉,同喜,你那女儿不也进宫成贵人了吗?”姚尚书客气地回道。 “哎哟,那哪能比啊,令千金可是贤妃的身份啊,不能比,不能比。。。。。。” “哈哈哈,运气,都是运气。。。。。。” 几个官员笑呵呵地在桌旁坐下,相互寒暄起来。 “唉,这皇上的眼光还真是毒啊,记得没错的话,除了李大人家的闺女,咱们的女儿是不是都进宫了?” “被你这么一说倒也是,哪怕只是个答应,倒是都被选上了。” 说到这里,旁人只顾着高兴,姚尚书却是眉角一跳,难不成那小皇帝看出什么了? 姚尚书与众位同僚吃了顿饭便赶回了家。 “老爷吉祥。” “嗯,今天有人进过本老爷书房吗?” “回老爷,奴才不曾看见。” “行了,下去吧。” “是。” 等到家丁出去了,姚正国慢慢摊开捏在手中的小纸条,上面只有四个小字:老地方见。 姚正国想了一会儿,便让人备了马,从偏僻的小路赶去了小树林。 “姚尚书,多日不见了。” 姚正国一到,便看见对方已经候着了,为了掩人耳目,穿着的是月国的服饰。 “哦,是纳达大人啊,老夫来迟了。” 见了面,少不了又是一阵寒暄。不过没多久话题就不如正题了。 “姚大人,关于上回说的事大人考虑的如何了?” “这。。。。。。” 纳达看姚正国犹豫的样子,心中暗暗冷笑,面上却是虔诚地说道:“姚大人放心,我家主子十分欣赏姚大人的足智多谋,若是大人愿意,定会给你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以及高不可攀的地位,绝对超过你。 现在拥有的。” 姚正国还真是有些犹豫。他本来是想等选秀结果出来后再看,现在结果是出来了,还是大大不错的结果,可方才酒桌上同僚无意中提起的一句话却又让他忌惮。 现在的他必须步步为营,不能马虎。他相信哈顿能实现这样的诺言,可他毕竟算是他们的外域人,时间久了形势会怎样还很难说。 况且,在月国只要能扎根,他就是国丈的身份,若是姚千寻再生个皇子,身份就更不同了。 “劳纳达大人来一趟,只是这件事非同小可,老夫还得好好想想,若是有了主意,老夫一定马上告知。请哈顿王子放心,老夫一定给他一个满意的答复。” 姚正国又说了几句客气话,把纳达成功地哄了回去。 姚正国又偷偷地抄小路回到尚书府。第一时间进了书房伏在桌案上写了什么东西,然后将信折起装进了信封。 “来人啊。” “奴才在,老爷有何吩咐?” “将这封送去宫中交到贤妃娘娘手中。” “是。” “记住,要亲自交到贤妃手中,不要被别人看到了。” “是。” 千寻啊,爹的未来就看你了。。。。。。 天空中一道灰影飞过,落下几片羽毛,像是飞累了,偶尔停在树杈上,偶尔停在屋檐上,最后飞进了红瓦高墙。。。。。。 “咕咕。。。。。。咕咕。。。。。。” 鸽子在一座宫殿的窗上停下,双脚徘徊着转圈,像在等待着谁。 没多久,一只素手伸来,抱起安静的鸽子,抚了几下鸽子的毛,然后从鸽子的脚上取下绑着的小纸条。 “扑哧”一声,鸽子在完成任务后又飞走了。 那双手慢慢将卷起的纸张摊开,露出几个黑字。 不过几个字,妇人却看了许久。 皇上待其很好。另,皇上今日选了妃。 很好。。。。。。吗? “皇后。” 突闻门口传来熟悉的声音,妇人赶紧将手中的纸条塞进宽大的袖子中。转身已满是笑容。 “皇上,你来了。” “嗯,听说你准备了午膳,就来了。” “是,皇上忙朝政,累坏了,臣妾特意让人备下清淡的饭菜和汤水,皇上多吃点。” “嗯,皇后费心了。” “为皇上分忧是臣妾分内之事。” 清皇正要下筷,却看到桌上摆放的一盆菜时手一僵,接着放下了筷子。 皇后浅清不明原因,顺着清皇的目光看去,顿时脸色大变,余光瞥向清皇,果然看到那人如意料中的僵硬脸庞。 浅清暗自冷笑了一声。 “明天十五了?”清皇说话时,眼神有些迷茫。 浅清看在眼里,面上却是如往常般温柔地应道:“是啊,十五了。” “朕突然想起还有政事未处理,就先走了,还有。。。。。。明天你自己好好睡吧,” “是,臣妾明白,皇上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朕会的。” 这样的画面,让谁看了都会不由得羡慕。一个是统治天下的皇帝,一个是管制后宫的皇后,两人的相处竟是这般和美,似老夫老妻一般。 然而,其中的委屈和煎熬只有当事人自己清楚。 待清皇的身影消失在尽头,浅清魂不守舍般地掏出袖中藏着的小纸条,狠狠地捏紧,任凭指甲穿进肉中,她却像不知道疼似的毫无反应。 “呵呵。。。。。。呵”伴着泪的笑总是让人听着想哭。 你们这么残忍,为什么她可以过的那么幸福呢?不!我、不、允、许! 宫里的人都知道每月的十五,皇上按规矩是必须在皇后宫中的,可是清皇从没有在十五这天进过皇后寝宫,他排斥每个月的十五。 别人或许不清楚原因,可浅清却清醒地知道,属于她的十五,是某个人的祭日。。。。。。 月国皇宫。 “小樱,东西都备好了吗?” “太后放心,小樱早几天便备下了,这么多年的习惯,就算是突然变了地方,总也不会忘了的。” 沈弱水浅浅一笑,带着感激地说道:“难得你都放在心上。” “太后这是说哪里的话,小樱从小就没有爹娘,早就把你当成了是自己的亲人,你的娘亲就是我的娘亲,说这话不是见外了吗?” “是是是,我说错话了,你大人大量啊,呵呵。” 笑谈间,原本伤感的气氛立马涣散。 沈弱水望向窗外的蓝天,一阵感慨。十二年前的今天,她还缩在母亲怀里,鹦鹉学舌般地跟着父母说话,今天,她都已经离乡背井了。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岁月真像一张人皮面具,瞬间就使人变了模样。 “太后,高喜回来了。” 沈弱水正失神的时候,小樱说了一句拉回了她的思绪。 “参见太后。” “得了,咱们宫中何时有这许多规矩啊,起来。” 高喜就知道沈弱水会这样,方才也不过是还没习惯过来的惯性动作。 “怎么样了,皇上怎么说?” “皇上允了,还让陆都尉带上一对御林军跟着护驾。”高喜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看皇上那样子,倒像是要亲自来似的,不过后来有事便作罢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沈弱水听到最后一句话,脸微微红了,像是为了掩饰什么,嗔怪着说道:“胡说什么?皇上日理万机的,怎么会想一起来。” “对了,小莲那丫头又不见了?” 一听沈弱水提起小莲,小樱就有话说了:“这丫头啊,不仅像是没进过皇宫,更像是没出过房门,连个鸽子都稀罕的不得了,跟没见过似的。现在啊,就天天跑鸽棚去待一刻钟。前些日子是偷偷去的,现在倒是会正大光明地告诉别人一声了。” 沈弱水一听小樱说话的语气,就笑得不行。因着是太后陪嫁来的,宫里一些小宫女就管着叫姑姑,喊着喊着,她自个儿就端起姑姑的范儿了。 “呵呵。。。。。。算了,你就由着她吧,难得喜欢样东西。” 翌日一大清早,清澜殿中的人就整装待发了。 刚出门,沈弱水毫无意外地看到了一对御林军和陆都尉,却很是意外地看到了那明黄色的身影。 慕炙一还穿着朝服,像是刚上完朝赶来的,正与陆都尉说着什么。 慕炙一刚交代完,转头便看到了沈弱水。慢慢走到她身旁,轻轻说了句:“路上小心,尽早回来。” 沈弱水闪躲着点了点头,这气氛让她无端想起了“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的典故,心中一顿不自在。 “恭送太后。。。。。。” 沈弱水就这样第一次独自离开了皇宫,怀着莫名的回门的心情。 普陀寺是月国一座香火极旺的寺庙,以前宫里的妃子想要求生子,求平安的都会来这里烧香拜佛。 到了慕炙一这里,因着宫中一直不曾进人,倒是让百姓们多了机会到这儿拜。 一个上午的时间,沈弱水一行人便到了普陀寺。 普陀寺地势比较高,气候就清凉一些。周围到处是大树,显得十分幽静,倒是与世俗隔开了。 “参见太后。” “方丈免礼。哀家这次来是祭奠亡魂的,劳方丈安排。” “是,太后。禅房已经备下,太后舟车劳顿,先行休息吧。” “有劳方丈了。” 方丈看上去慈眉善目的,沈弱水只一眼便觉得舒心,对他的妥善安排甚是感激。 沈弱水的禅房安排在最靠里的位置,十分安静。沈弱水一到房间就忍不住往床上躺,这里果然是个好地方,能让人忘了所有,眼中只留青山,耳畔但余鸟鸣。 沈弱水睡了一小会儿就去正殿找方丈了。 本文香网(。xiang5。)首发,本人只授权给香网独家连载,其余均为盗版。这里才更新最快,请亲们到香网阅读。 ------------ 第七十三章 一切从心 “孙施主棋艺越发精湛了,老衲都力不从心了。” “方丈客气了,与方丈下棋,玉祈总是受益良多。” “孙施主过谦了。后生晚辈中能如施主般安享佛法,恬静处世的实在不多了。” “俗尘于我并无眷恋,况家母甚喜礼佛,不过是沾些习性罢了。” 一盘棋结束,孙玉祈与方丈聊起了天。孙玉祈是普陀寺的常客,不在家的日子,很多时候他是来普陀寺与方丈下棋了。 “对了,方丈,今日是来了什么大人物吗?看寺中弟子似乎鲜有的忙碌。” “孙施主果然观察甚微。是太后的銮驾到了普陀寺,众僧为其准备祭祀。” 孙玉祈惊讶地挑了挑眉:“太后?” “是,便是月国太后,孙施主想来是见过的。” 孙玉祈点了点头。 “确是见过。”孙玉祈有些疑惑,“不知太后为何人祭祀?” “具体是谁老衲也不清楚,只知道是个亲人。” 亲人?据孙玉祈所知,沈弱水的双亲仍在,其他也没什么亲厚到需要亲自来拜祭的亲人,这一出是怎么回事? 孙玉祈突然回神,暗叹自己怎么对旁人的事感兴趣了。 方丈还有事要做,也没有多留,让孙玉祈自己到处游览。 靠近正殿便听到众僧人念经的声音,人数不少。 正殿的门并没有关紧,孙玉祈很容易便从露出的门缝中看到那跪在蒲席上的倩影。 眼中似有什么流转,不过没过一会儿,孙玉祈就抽回了目光。 “回去吧。” 正殿中。沈弱水跪在蒲席上,双手合拢放于胸前,双眸轻轻闭拢,头微微垂下。 身后,小樱也站着做一样的动作。 “娘亲,女儿来看您了。”沈弱水在心中说道,“一晃时间就过了十二年,又一年过去,女儿可改了样子?娘亲总不会认不得我了吧。 娘亲放心,女儿一切都好,娘亲在另一个地方过得还好吗? 娘亲总不爱被太多人惦记着,可如今恐世人中少有知娘亲的,娘亲是否会觉得孤独? 父皇此时也在与您说话吗?从前总不能谅解,如果深情,便不会让对方伤心一分一毫,即便是死了。父皇却在您走了之后娶了好多女人,也有了除我之外的孩子。那时,我讨厌死他了。直到有一次我偷听到了父皇与你说话。 原来他是那么辛苦,用半辈子去记你,恨你。。。。。。等你,他为祖宗,为江山,必须要个继承人。可当那一切都有了,他的生命便只属于你了。等你什么时候带他离开。 一生中有这样的人呵护过,娘亲你是多么幸福。 这样的幸福女儿也曾经有过,可偏偏如手中的流沙一般,怎么也握不住。 落哥哥明明是个聪明人,可他却做了一生的傻事,居然还说让我把握住自己的幸福,娘亲,你觉得呢,我可以吗? 看到的时候会脸红,看不到会失落,不想去想却总在不经意间出现在眼前,看到他就觉得很安全,这样的感觉。。。。。。是爱吗? 女儿有些困惑,娘亲你能帮我吗?” 沈弱水说完便朝前方拜了三拜。 夜晚,风徐徐地吹着,烛光在轻风中摇曳。 普陀寺有个怪规矩,太阳落下了便不再接客,僧人们早早地就回了自己的禅房。 沈弱水并没有太早睡的习惯,除非是累的不行了。 可今日午时已睡过小会儿,现在便是一点睡意也没有了。 寺里安静得诡异,沈弱水不小心弄出点什么声音都觉得是做了坏事,动作便是放得轻之又轻。 这样的夜里实在没什么好做的,沈弱水没事了就在想,以后可千万不能想不开啊,若是进了佛门,必是苦闷至极。 “小樱,你帮我磨墨吧,实在是太无聊了,我看我就只能写写字解解闷了。” “呵呵,太后,别说你了,我这安分的人都受不了了。难得你到这时候才嚷嚷。” “小樱啊,我怎么觉得你现在是越来越会说话了,嘴皮子厉害的紧啊,这损人夸自己的,是跟谁学的啊?” “呵呵,奴婢本事大,自学的。” 沈弱水笑着撇了撇嘴,暗念着:倒是有韩大哥的样子了,臭美! 沈弱水本来也没想好写什么的,抄水注经什么的可是一点意思都没有。不过提起笔的时候,她的脑中便涌现出了那日慕炙一教的字。没有一丝犹豫,手便在宣纸上动起来。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倒也符合眼下的情景。 “太后,小樱怎么看着你的字与以前有些不同啊,好像刚劲了许多。” 沈弱水哭笑不得,嗔道:“你又知道?” “呵呵,感觉而已。” 沈弱水低头看了看自己写的字,确实好像刚劲了许多。以前写字都照着那张“捌”,一笔一划地学,如今倒是深入骨髓了? 想起这些,沈弱水自然不容易避免慕炙一这个人进入想象。可一想到慕炙一,总是伴随着多种复杂的感情。 沈弱水不愿意太过纠结,随即放下了笔,想出去透透气。没想到出门走了几步,就看到了那个慈眉善目的老人。 “方丈还未睡吗?” 老方丈似乎有些不解,随即笑着解释道:“太后以为这么早弟子们都是去休息了?” 这下轮到沈弱水疑惑了:“难道不是?” “哦,弟子们不是去睡了,而是去完成一天作业了。”老方丈摸了一把胡子说道。 “作业?” “太后有所不知,寺中弟子每天都有一件必须要完成的事,到了这个时候,每个人都须回自己的禅房反思,反思这一天所做的事情,是否合宜,是否合礼。” 沈弱水恍然大悟般点了点头,钦佩地说道:“难怪都说普陀寺氛围清明,寺中弟子纪律严明,似军中一般,原来是这个原因。方丈果真深得佛意。莫非只有离尘世远了,才能想得明白?” 老方丈并未答复,而是提出了一个问题:“太后是无法安寝吗?” “只是有些早,不大习惯罢了。加上心里想着事情,便睡不去了。” “太后有烦心事?” 沈弱水叹了口气,面对这样高风亮节的老人时,她倒是愿意将心中的想法说出,也许还能收到建议。 “有些东西想不明白,也不愿意多想,可偏偏时不时在脑海中浮现,让人烦心?” “是令人讨厌的东西吗?” 讨厌?沈弱水只一想,便摇了摇头:“不,不是讨厌,只是。。。。。。说不上来究竟是怎样的感觉,很复杂。” “恕老衲直言,太后何必去逃避,有些事越逃避越存在,一切不妨从心。” “从心?”这样的话慕炙一也曾在耳边说过。可她还是不能明白,她的心根本是混沌的。 “是,从心!呵呵,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太后不必苦恼,顺其自然就是了。” 即使心里暗念着“说了跟没说一样”。沈弱水还是受教许多一般地虔心说道:“多谢方丈指教。天色也不早了,哀家先回去了。” “太后慢走。”方丈的脸上一直堆着笑,看出什么情绪。 虽然想要的回答没有得到,但沈弱水觉得与方丈聊完后全身轻松,有一点倒是可以借鉴――顺其自然。 原定的计划是第二天午时用过膳后起身。沈弱水给齐落上过香后时间也还早。突然想起来时慕炙一说的“尽早回来”,沈弱水不知为何便想要提早动身。 “小樱,反正也没什么事了,要不通知一下陆都尉,我们现在回去吧。” “诶,好,我。。。。。。” “太后,难得出来一趟,这么早就回去吗?看这里风景挺好的,我们不如到处转转,踏踏青啊。况且寺中已经备了午膳,路上用膳总是不方便的。” 小樱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小莲截下了。 小莲平日里不是一个多话的人,这会儿说话倒是让沈弱水有些惊奇。 “看不出你还是个玩心大的,听说最近迷上了鸽棚啊?” 小莲神情一闪,然后笑着回道:“以前没看过就稀罕了呗,让太后笑话了。” “没事,女孩子本来就应该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嘛。谁像小樱啊,青楼都逛过了。” 小樱浅笑着应下了,却咬牙切齿地说道:“敢情太后您没去过啊。” 沈弱水自然忽略掉这样的话,拍了拍袖子站起身说道:“那行,咱们去周围逛逛吧。” 陆都尉一听沈弱水的决定,立即拨了几个人跟着沈弱水去了。 普陀寺周围到处是高山。沈弱水一行人想了个点子,爬到最高处把每个人的名字都刻上。 “太后,奴婢不行了。” “哼。。。。。。哼,这就不行了,以后,以后怎么跟着我混啊。”沈弱水的话像是从鼻子中发出来的,显然也是累的不行,可嘴上还是不饶人。 “啊。。。。。。”拼了老命,终于最后。。。。。。大伙儿在半山腰停下了脚步。 “不行了,快死了。” “算了,就这里吧,看你们真是不行了。哼。。。。。。哼。”说话的还是沈弱水,说的话真是够欠扁的,不过暂时没人有力气反驳。 “快,去拿块石头,要尖的。”好不容易调整好气息,沈弱水便让心蓝去拿石头。 “来,把你们的名字刻上。” 小樱、心蓝、心竹都先后刻了名,轮到小莲的时候,她几不可闻地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接过石块工整地刻下“小莲”两个字。 沈弱水负责收尾工作。 “心蓝、心竹、小樱、小莲、沈弱水到此一游,好了!” 几人对着大树笑了笑,然后相携下山。 上山容易下山难这话一点也不假,回到山下,几人还是脸不红气不喘的。 与老方丈告了别,沈弱水便随着大部队走上回宫之路。 然而,走到一半的时候,陆都尉突然伸手向上示意队伍停下。安静的道路上唯有那句“是谁?出来!” 本文香网(。xiang5。)首发,本人只授权给香网独家连载,其余均为盗版。这里才更新最快,请亲们到香网阅读。 ------------ 第七十四章 鲜血的代价 车辇突然停下,沈弱水有些不明所以,再听到陆都尉的话后便是开始防备了。 双耳努力静听,想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随着陆都尉的话落,道路四周突然涌现出一群蒙面人,手中拿着刀剑,倾巢而出。 “你们是什么人,想干什么?”陆都尉显然把他们当成了山贼,厉声问道。 “不用废话,只要你们交出轿中的人,我们自会撤去。” 陆都尉一听才意识到事情没有那么简单,立即警惕起来:“放肆,你们知道轿中是什么人吗?居然如此大放厥词!” “就一句话,我们只要人。” “哼,就凭你们?笑话。” 为首的当然知道对方不会轻易放人,便大喊道:“兄弟们,上。”随即带刀往前面冲。 沈弱水在车中听到外面的谈话时,神色一敛,在月国会有人想杀她?为什么? 沈弱水自认为为人处事并无过错,不会与人结下梁子。况且她才到月国几个月,怎么会有人指名道姓地要抓她。 当兵刃交接的声音传入车辇,车中的人已是惶恐不已。 “啊。。。。。。太后怎么办,我们要逃到外面去吗?”心蓝小心翼翼地撩开一角的帘子,便被外面的场面吓坏了。 已经有几个人倒下了,双方的都有,他们身体上是一道道刀痕,就这样曝露在人前。 “别,别怕,我们还不能出去,太危险了。”沈弱水努力让自己保持镇静,可声音中还是不可避免地带着颤抖。 外面不时传来呻吟声,沈弱水似乎看到满目的鲜血,手不停地发颤,紧紧握着小樱同样颤抖的手,像是要温暖她,又像是在汲取温度。 “可是。。。。。。可是在车里,也,也好危险啊。”心蓝的声音中已经带上了哭腔。这也难怪她,从来不曾看到过这样血腥的画面。她甚至觉得刚才那个倒下的人的眼睛在死死地盯着她。 沈弱水看心蓝那个样子,撑着一口气将人抱住,不停拍打着她的后背,安慰道:“别怕啊,别怕,我们要相信陆都尉,他能很快解决掉这些人的。我们再等等就好。” 苍白的抚慰让心蓝直接哭出了声音。 “呜呜。。。。。。太后,我好怕。。。。。。” “没事,没事。”沈弱水嘴里说着漂亮话,心中却发颤地应着“我也好怕啊”。 突然似是有人撞到了车辇,传来一阵震动,把车里的几人吓得魂飞魄散。 “啊――” 沈弱水伸出手慢慢靠近帘子,颤抖地拉开一角,猛然看到了那躺在驾车的位置上的一具尸体,嘴角还在流着鲜血。眼睛似死不瞑目般睁得老大。 手无力地自上垂下,沈弱水突然连尖叫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觉得自己的心在不受控制地颤着。 车辇外,陆都尉正与人厮杀着,越来越多的人倒下,来劫人的人剩下的不多,困兽犹斗着。陆都尉边打边喊道:“只要你们现在束手就擒,交代真相,我可以给你们一条活路。” 对方却是理都不理。两个贼人突然趁空隙偷换了眼神,一个劫匪在与另一个示意后点了点头,随即拨开前面的人朝着马车而来。 “吁。。。。。。” 马儿突然高鸣,前脚高高提起,车内的人统统朝后倒去,还没来得及坐起来,就感觉到马车开始朝前驶了。 隐约传来陆都尉着急的声音:“快停下,放开太后!” 车子行得太快,一点都不稳,车内的人东倒西歪的。 沈弱水好不容易稳住身子,赶紧掀开帘子,朝着外面驾车的人质问道:“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抓我?” 那人皱了皱眉,没有回答,眼睛死死地盯着前方。 沈弱水一急,也不知道对方要把她们带去哪里,便伸手拉着那人,又问道:“快说,你到底是谁,你快说。” 驾马的人突然转过头,面色狰狞地吼道:“放开!” 这个时候,沈弱水仿佛不知道什么是害怕,自认为恶狠狠地瞪回去,不依不饶地说道:“你说不说,到底谁派你来的?” 说话间,沈弱水的手不停地晃着人家的胳膊。 对方似乎被沈弱水装狠的样子振到,愣了一会儿,直到马车颠簸了一下,他才反应过来。一把甩开沈弱水的手,继续驾车。 沈弱水不防他有这一动作,一下被推倒回车中,颠簸的马车使她的后背被木板摩得生疼。 “太后,你怎么样?没事吧?”一看到沈弱水被“虐待”,几人赶紧簇拥着为她检查伤口。 沈弱水“大义凛然”地推开所有安慰的双手,像开弓的箭一般,再接再厉地又爬回到外面,紧紧拉着驾车之人的手臂。 “停车,快停车,放我们下去!” 驾车之人看到又是沈弱水,烦闷地又是一甩,更为凶狠地吼道:“放手,再不放手,小心我对你不客气。” 然而,沈弱水早已做好了准备,任他再怎么甩,那手就是死死拉着那人的胳膊,不松手。 两人在驾车的位置上凭力气抗争着,缰绳慢慢从贼人的手中松开。马儿没有了指引,便失去了控制,一个劲地乱跑。 突然,马车的一个轮子撞上了一块大石,整个车都掀倒了。 “啊――”沈弱水的手在那一瞬间松开了对方的胳膊,没有东西支撑,她的身子也随着向一侧倒下,撞在坑坑洼洼的石子路上。沈弱水觉得全身的骨头都断了。 马车中的几人也全被甩到了地上。心竹倒在地上没有动弹,像是脑袋砸到了地上;小莲也“不省人事”。 心蓝一起身就哭着跑去查看心竹,在探到心竹还有呼吸的时候大松了一口气。而小樱则是第一时间来到沈弱水身旁,上上下下地打量。 “太后,你怎么样,哪里受伤了吗?” 即使全身没一个地方不痛,沈弱水还是硬咬着牙笑着说道:“没事,我没受伤,你没事吧?” 小樱将磨破皮正流着血的手藏到背后,若无其事地回道:“我没事。” 这时,方才跟着一起倒下的贼人也站了起来,朝着沈弱水走来。 沈弱水和小樱见状忙转身向后跑,却在跑了几步之后被拉住了手臂。 “放开,放开太后。” 小樱扒着男人的手指想从魔抓中救出沈弱水,不料对方一个反手,便将她甩到了一边。 “小樱,小樱你怎么样?放开,你个混蛋,放开我!”沈弱水一见小樱被推翻在地,就想要扑过去看看,无奈手被人拉着,一时气愤就狠狠咬在对方的手上。 男人吃疼,便松开了沈弱水的手臂。 沈弱水趁机跑开,蹲在小樱身边,着急地问道:“怎么样了,哪里受伤了啊?” 小樱正要回一句“没事”,却在抬头看到沈弱水背后的画面时睁大了眼睛。 “太后小心!” 沈弱水一听下意识地转头向后看去,便对上了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在阳光照射下泛着冷光。 看着匕首离自己越来越近,沈弱水只傻傻地看着,觉得周遭的一切都慢慢远离,母亲的身影若隐若现。 然而意料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沈弱水闭眼的瞬间听到了身前传来一声闷哼。 睁开眼便感觉有一道黑影罩在脸上,顺着罗裙往上看,沈弱水不可抑制地湿了双眼。 “心蓝。。。。。。心蓝,你别吓我,别吓我。” “太后,快走。。。。。。”心蓝此时已经是气若游丝了,可手却紧紧地抓着男人的手,不让他有机会去抓沈弱水。 “呜呜。。。。。。不要,不要。。。。。。” “快――走,我。。。。。。撑不住了。奴婢,无悔。。。。。。”说完,心蓝更是笑了一下。 沈弱水满眼都是心蓝的泪和血,哪来的精力去逃跑,只是待在原地,不受控制地滴泪摇头。 小樱已经顾不上自己的伤了,被泪水模糊的双眼在听到心蓝的话后渐渐清明,只是血丝蔓延。她赶紧爬起来,拉住沈弱水就跑。 “太后,快走,别让心蓝白白丢了一条命。” “不要,不要。。。。。。” “快走!” 这个时候的小樱看起来确实比沈弱水大上两岁,能够理智一些,在她心中,沈弱水是那个必须要保住的人。心蓝这样的付出,若结果没什么改变,一切就都没有意义了。 “别跑,你们站住。臭娘们,放开!” 男人一边冲着沈弱水她们喊着,一边在心蓝手中使劲挣扎着。好不容易挣脱开了,他觉得有些不甘心,便狠狠地推开心蓝,在她身上踩了几脚。 小樱带着沈弱水拼命跑起来,一边回头看向后面,在看到男人的举动时,眼眶又忍不住泛酸。 眼看着男人越跑越近,凭她们的脚力,一定会被逮住的。小樱迅速想了想,便放开了抓着沈弱水的手。快速说了声:“太后,你只管往前跑,明白吗?” 小樱说完便推了沈弱水一把,自己向后跑去。 沈弱水似乎想明白了什么,眼泪在风中肆虐,可她却没有再回头看。她并不认为自己的命比她们的值多少,只是现在若是再回去,只怕一切都没有意义了,她只能拼命地向前跑。。。。。。 本文香网(。xiang5。)首发,本人只授权给香网独家连载,其余均为盗版。这里才更新最快,请亲们到香网阅读。新年快乐,看文快乐。(码字痛苦) ------------ 第七十五章 活要见人 陆都尉眼睁睁地看着沈弱水一行人的马车被人开走,可偏偏身前有几个人挡着,让他分不开身。 他突然想起临行前慕炙一在耳边说的话:尽你全力,护她周全。 从河西一趟的种种迹象看来,皇上与太后的关系确实不错,不管其中是利益关系还是其它,陆都尉相信,如果太后出了什么意外,皇上不会轻饶了他的。 想到这里他便有些发冷。等处理完最后几个盗贼,陆都尉对下属命令道:“你们几个,赶紧回宫里报告皇上,剩下的跟本都尉一起去找人,一定要找回太后,否则你们都别想安全回去。” “是。” 很快,队伍被分成了两部分,人数多的都赶去找沈弱水了。 小樱在转过身后就冲向了朝自己跑来的男人,紧紧抱住对方不肯撒手。 “臭娘们,我警告你,再不放手,我可就不客气了,你难道忘了刚才那个女的是怎么死的?” 当然不会忘记,穷极一生也不可能忘记那样的一幕。但就是这一幕使小樱越发地抓紧了手臂,她要为沈弱水多争取一些时间。 人在极限的时候,往往会发挥出前所未有的巨大的力量。 男人发现,眼前看似柔弱的女子竟然不容易推开,抱住自己腰身的手臂像钢铁一般难以扒掉,且紧得让他感到疼痛。 男人看着沈弱水越跑越远,身影快要消失在尽头了,十分焦急,便也不再客气,一拳拳砸在小樱的背上,双手使劲抠着她的手指,不在乎是否抠破了皮,是否流了血。 对于男人的暴力,小樱开始还觉得痛,五脏六腑跟裂开了一般,可到了后来就渐渐麻木了,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痛的。 一摊鲜血从嘴里涌出,小樱感觉自己全身的力气都在逐渐消失。男人狰狞的表情、蛮横的拳头还在眼前,可她却什么都看不见了。她的眼睛慢慢抬起,看向那没有人影的尽头,觉得欣慰般地扬了半边笑。 直到耳边传来一群人马的走动声,小樱才无力地松开手,任由身体倒在地上。此时才觉得自己的呼吸是那样的脆弱和艰难。 陆都尉一队人马赶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个画面。 作为士兵,他们被灌输的思想就是保护主人,保卫国家,看到这样的一幕,所有人都止不住湿了眼眶。为着这样一个坚忍的女子钦佩。 男人见情况不对,赶紧撒腿就跑,不过总也抵不过这么一大帮子人,立马就被抓住了。 还没来得及等陆都尉喊一声”留活口“,男人便“很有骨气”地咬牙自尽了,一点机会都不留给自己。看上去像是什么组织的人。 陆都尉看着地上躺着的的人,伤的伤,死的死,晕的晕,但是却没有沈弱水的身影,心下更觉发颤。 几步走到小樱身边,扶起这个让人心疼的女孩,陆都尉小心翼翼地问道:“知道太后去哪里了吗?” 小樱实在是没有力气了,撑着最后一口气抬起右手往后面指了指便昏了过去。 “来人啊,赶紧将她带回去救治,一定要治好。” “是。” “其他人跟上,兵分三路寻找太后下落。” “是。” 另一边,沈弱水急速奔跑着,眼中充斥刚才的画面,是鲜血,是死人,是心蓝不顾一切挡在她面前,是她嘴角流着的带着艳丽的笑的血。 那个傻瓜,明明在看了死人的时候那么害怕,趴在自己怀里的时候还瑟瑟发抖,甚至毫不掩饰地大哭着说“好怕”。怎么面对死的时候能这样释然。 难道因为死的不是别人就无所谓了吗? 哼。。。。。。哼,她何德何能啊。 最后的画面是小樱突然松开的手,在耳边轻声的嘱咐。沈弱水已经不敢去想她会遇到什么样的事了。 为了防止被抓到,沈弱水并没有跑直路,而是漫无目的地到处窜,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跑到了哪里。身边到处是竹子,应该是走进竹林了。 沈弱水回头看已经看不到任何人了,连脚步声都没有,只剩下鸟鸣。她知道一时间不会有人追来了,可她却一点高兴的心情都没有。 慢慢找回了生命的感觉,沈弱水便忍不住一边走,一边大哭起来。 “娘亲,呜呜。。。。。。你在哪?女儿好怕。落哥哥,你不是说要带我走的吗?你怎么骗人。呜呜。。。。。。慕炙一。。。。。。” 沈弱水突然掩住自己的嘴,眼泪都忘了流,呜咽声戛然而止。她怎么突然脱口而出这个名字啊? 沈弱水站在原地,就这样放空一切的想着,没多久就笑着哭起来,最后变成了嚎啕大哭,却又如释然一般,大声一遍一遍喊着那个名字:“慕炙一,慕炙一。。。。。。你在哪里。你快来救我啊。呜呜。。。。。。慕炙一。。。。。。” 沈弱水的眼睛被泪水覆盖着,眼睛也没有注意脚下,以至于走到坡边了都不知道。 突然脚踩上了一块尖石,沈弱水一时不察,趔趄了一下,身子往坡下倒去。 “啊――” 沈弱水在坡上滚了几十圈,最后停在了坡下。头上撞到了树桩,顿时晕了过去。 皇宫中,御书房内。 “七哥,怎么了?” 慕清一几人正在和慕炙一商讨事情,突然看到慕炙一皱着眉往后退开一步,不由担心地凑上去问道。 慕炙一摇了摇头,心中却是疑惑,方才突然感觉脑中利剑滑过一般,现在却什么事都没有。慕炙一无来由地心头涌起担忧。 朝着那一双双担忧的神情摇了摇头,慕炙一正要转回正题,御书房的门却突然被推开。 慕炙一冰冷的目光扫去,像要杀死那贸然闯入的人。 来人被这样锋利的目光吓到,好不容易才想起自己是来干什么的。 “皇上,皇上恕罪啊,卑职是有要事禀报啊。” 在这样的目光下说完整句话,这士兵还是很有胆量的。 “放肆,有事就能擅闯御书房吗?你有几个脑子够砍的。来人啊,将人给朕。。。。。。” “皇上,皇上饶命啊,是,是太后啊。”那士兵见慕炙一叫人,就顾不得所有大喊起来。然而话音刚落,士兵突然离奇地发现头上顶着的杀人的目光消失了。 “怎么回事,说清楚!”慕炙一心头的不安又涌上了。难不成方才的不适是因为沈弱水出了什么事了? “启禀,启禀皇上,御驾回宫的途中,我们中了埋伏,太后,太后不知所踪了。” “什么?”大伙儿看着一向镇定自若的安郡王居然打翻了茶杯堪堪站起来都目瞪口呆了一会儿,事情不妙了。 慕炙一脑海中只剩下士兵说的“不知所踪”四个字,再也顾不得其它,似一阵风似的奔出了御书房。 慕清一也随即跑了出去,留下一群大眼瞪小眼的大臣,不明所以。 “哒哒哒。。。。。。” 京城大街上,人们只看到一批人骑着快马奔出城,为首的人一脸冷峻,但藏不住面上的焦虑。 半个时辰的赶路硬是被慕炙一挤到了一半。然而看到出事之地的画面时,慕炙一突然感觉到没顶的害怕。 再往前走一段路,他便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腹部还插着一把匕首,脸上却没有一丝痛苦的表情,反而有些许释然。 慕炙一看着心蓝嘴角的鲜血,慢慢蹲下,迟缓地将手靠近她的鼻下。不一会儿就紧紧闭上了眼睛,沉着声音对身后的人说道:“带回去,厚葬。” 一旁昏死的小莲和心竹也随即被带走了。 “七哥,这些是雪鸢楼的人,没有留下一个活口。”慕清一发颤地看着地上的一桩桩尸体。他不是良善之人,死人看的多了,在他手上丧命的就不少。可从来不曾如今日般难以面对。 慕炙一没有去听慕炙一的话,重新回到马上朝前面奔去。 “皇上,是皇上,都尉大人你看啊,是皇上来了。” 陆都尉闻言,转身向后看去,果然是皇上来了。这才过了多久啊,他就赶来了? “老臣参见皇上。” “卑职参见皇上。” “人呢?”阴森的两个字从慕炙一口中说出,带着十足的隐忍。 “这。。。。。。老臣遍寻竹林,还。。。。。。还不曾找到太后下落。” 话音刚落,大家突然听到一声脆响。有些好奇的士兵们抬头偷瞄,便看到了那吓人的一幕:一根粗大坚硬的竹子在慕炙一的手下活生生地裂成了两段。 “这就是你给朕的保证吗?哼!”陆都尉闭着眼听着慕炙一的训斥,直到身后传来渐行渐远的声音“赶紧给朕找人”,他才堪堪起身,有些蹒跚,声音带着后怕地说道:“赶紧找人!” 沈弱水,你还没给朕回答,你绝不能走!慕炙一发了疯地到处找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慕清一看着慕炙一的样子,沉默了良久,才无力地对身后的人说道:“务必找到人。” 他走到陆都尉身边,轻轻问了句:“方才见到几个侍女,那太后身边的那个陪嫁丫鬟呢?” “回王爷,那侍女受了重伤,下官已经让人将她送回医治了。” 慕清一点了点头,然后跟着慕炙一一起寻找起来。 慕清一想,他真的可以放手了。。。。。。 本文香网(。xiang5。)首发,本人只授权给香网独家连载,其余均为盗版。这里才更新最快,请亲们到香网阅读。 ------------ 第七十六章 坦诚相对 “皇上,你已经找了一个下午了,不如先回宫中休息,属下们继续找。”一个将士看着染上很多风尘的慕炙一,想要劝说他。 整整一个下午,慕炙一没喝过一杯茶,没坐过一下,全身的神经保持在最紧张的时刻,将竹林找了个遍。 慕炙一根本没精力分神去听那将士的话,脚步似乎已经停不下来了。 “王爷,这,这可如何是好啊?” 慕清一也是有些狼狈的模样,慕炙一寻找的时候,他同样火急火燎地追着,找着。无论是什么原因,他绝对不想要沈弱水出事。 “算了,由着他去,你们也接着找吧。” “这。。。。。。是。” 连安郡王都这么讲了,那士兵只能灰溜溜地离开。对于他们来说,慕炙一是一个敬畏的对象。只要他一个眼神,就足够镇服所有人。 而安郡王从来都是和煦的样子,说话做事一向八面玲珑,与下属的关系也好。不过这并不意味着他的话会被人忽视。反而,在这样恩威并重的手段下,属下对他也很是听命。 慕炙一和慕清一两人合作在收服人心方面最是完美。 慕清一看着慕炙一渐行渐远的身影,带上了几个人向反方向走去。 沈弱水是在水滴在脸上的时候醒来的。 吃力地睁开眼睛,沈弱水看到眼前一片漆黑,不时有水滴在脸上,应该是头上的大树的露水。 沈弱水想要撑着坐起来,却在手肘碰到地的时候吃痛地收回手臂,人也倒了回去。 这一动,她才感觉到全身的疼痛,不同于之前磕到地面与撞击的疼痛,而是密密麻麻的刺痛,想来是从坡上滚下的时候滑到的。 手触及之处,除了痛还有湿湿的感觉,沈弱水知道那是血。 在确定还没有人找到自己后,沈弱水只能慢慢坐起身,靠在树桩上。 这样的黑夜总是让人惧怕,况且周围还是不熟悉的环境。 沈弱水紧紧抱住自己的膝盖,将手埋在臂弯中,极力减少存在感。 然而这样的氛围中,人的耳力总是敏感一些。 “咻咻——” 沈弱水突然听到什么东西掀翻落叶快速移动的声音,知道这样的地方老鼠刺猬一类的东西是最平凡的。 只一想,沈弱水就吓得站起了身,带动全身的疼痛。 然而此刻她已无暇去担心这些。已知的疼痛或许可以克服,未知的危险却可以摧毁一个人的理智。 “啊——不要,不要过来。”沈弱水越来越觉得那声音靠近自己而来,便不顾一切向着前面跑了起来。 无力的腿弯几次使她跌倒,可她却像遇上豺狼猛兽似的不停地跌倒又站起,再跌倒,再站起。 “呜呜。。。。。。慕炙一,你怎么还不来啊,你快来救我。。。。。。”此时的她已经可以听到自己的心了,她的心告诉她,那个男人可以带给她安全和温暖。 一直跑到尽头,只是一滩小河,对于畏水的她来说,这已经是穷途末路了。再也忍不住心中的苦涩,沈弱水半蹲半趴在地上大哭起来。 “慕炙一,哼哼。。。。。。你,你再不来,我就再也不理你了。”无力地威胁着,只求老天能看在这般模样的份上,让她心心念念的人儿听到。 慕炙一在漆黑的竹林中撺掇着,夜幕的笼罩并不能影响他的目力,强大的脚力一下子把身后跟着的人甩在了远处。 突然,他却离奇地停下了脚步,头微微地侧开,像在听着什么。 “慕炙一。。。。。。” 不知这声音是真实的还是心中发出的,慕炙一越发皱紧了眉头。 刚想继续前进,却在不经意间看到了坡边明显滑过的痕迹。 慕炙一蹲下身来,仔细地看了一会儿,便能够分辨出那是被女子的鞋子滑过的。 心下一阵狂喜,他几乎想也不想地使了内力就向坡下疾驰而去。 到了坡下,耳边的声音清晰了许多。 “慕炙一。。。。。。你还真的不来了?我真的再也不理你了,呜呜——好痛,好痛。。。。。。” “哪里受伤了?” “全身上下就没有一个地方没受伤的!” 沈弱水气呼呼地回答完后突然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她没敢回头看,失望总喜欢在出现一点点希望后狠狠浇上一盆冷水。她只能屏息等待着,等待着老天,等待着心中的那个幻想为她证明一切。 “真的,不理我了?” 低哑的声音传来,沈弱水终于敢相信不是只有她一个人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待着,老天真的听到了她的哭泣,她的不安,她的痛,她的想。 哭声像安了阀门一般戛然而止,只有颊上汹涌的晶莹叫嚣着内心的庆幸。可她还是没有转身,只是缓缓站起身听着对方故意放响的脚步声一声声击垮她的心墙。 脚步声停了,沈弱水知道那个人正站在她背后不远的地方,看着她的背影,脸上可能还是面无表情,可眼中却涌动着许多情绪。 终究还是转过了身,在看到那熟悉的面容时,好不容易停下的抽泣声又渐渐恢复。 “怎么这么狼狈。”慕炙一说话时情绪不明。 凭着慕炙一超乎常人的目力,他能清楚地看到沈弱水褴褛的衣衫,以及露在外面的密密麻麻的伤口。一边说着,慕炙一一边解下自己的外衫罩在沈弱水的身上。 “别哭。”慕炙一的安慰总是这样苍白,却差点让沈弱水崩盘。 哭泣间,沈弱水感觉到有一只温暖的手抚在脸上,轻轻拭去她的泪水。 两人离得很近,只要伸出手就可以拥抱住对方,慕炙一也从心地慢慢伸出了双手。 可是就在要触到对方的时候,沈弱水突然蹲下身去,捂着自己的嘴痛哭起来。 慕炙一难得这般尴尬,看着蹲在地上的沈弱水又是无奈。只能随着蹲下身,再强硬地将人抱进了怀里。 “呜呜。。。。。。我以为你不会来了,我,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抱着沈弱水的手臂突然一僵,慕炙一微微推开沈弱水,复杂地看着她,小心翼翼地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沈弱水抬眼看了一眼慕炙一,然后又很快地低下了头,有些不好意思说似的,声音轻的似蚊鸣。 “我,想你陪在我身边,想你在乎我。我,我不想一个人,我想。。。。。。和你一起。” 沈弱水刚说完,就被一只大手狠狠抱进了怀里,柔软的脸贴上慕炙一刚硬的胸膛,她隐约听到了那有些急促的心跳声,心中无端升起一丝甜蜜。 “这是你说的,不能反悔,我也不会给你反悔的机会。” 霸道的声音响在耳边,沈弱水不能自制地点了点头,伸手同样抱紧了慕炙一。 “好痛。”沈弱水嘟嘴说着,像极了个要安慰的小孩。 慕炙一却紧张地不行,方才他确实失控了,居然忘了她身上的伤口,现下听到沈弱水喊痛,他才醒悟过来。忙拉开距离,不料却被沈弱水拉住。 慕炙一有些哭笑不得,他绝对喜欢沈弱水偶尔的主动,可不是在这种情况啊。 “快放开,让我看看伤成什么样了。” 沈弱水却不依不饶地不肯放,在他怀里摇了摇头。 慕炙一没有办法,只能由着她去,手避开沈弱水的伤口轻轻搭上她的肩。 “慕炙一,你看到心蓝了吗?” “嗯。” “那,她是不是,是不是。。。。。。” “嗯。” 慕炙一知道她想问什么,摸着沈弱水的头如是说道。 “都怪我,她是为了我才成这样的,都怪我。” “别瞎说,我已派人厚葬她了,也会给她家里的人足够的补偿。” 慕炙一没有说出口的是,如果沈弱水没了,心蓝以至于其他人,都不可能安全活在这世上,他不能保证自己会做出怎样的举动。 “那,那小樱呢?”再艰难,沈弱水还是问出了口。 “不知道。” “不知道?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啊。” “小心点。”慕炙一见沈弱水突然坐起身,担心她的伤,赶紧阻止道。 “你快说什么意思啊,怎么就不知道。呜呜。。。。。。你知道吗,她为了让我跑掉,自己回去了,肯定被那个人。。。。。。” “我没看到人。” “哈?” “唉,当时我没看到人,不过那个男人已经死了。” 沈弱水正要再问,却听到上方传来窸窣声,火把的光芒在竹林间闪耀。 “皇上,皇上你在哪儿?” 上边的人算是欲哭无泪了,不仅没把太后找到,还把皇上弄丢了。这一下要找两个人了。 沈弱水一听就想站起身来,却有些无力。 慕炙一按住沈弱水,支撑着她的手臂将她半搂半抱地扶起。等沈弱水站好了,才冲后上方用内力说了一句:“在这里”。 上面一下子炸开了锅,带着欣喜,过了一会儿,就有一群人走到了坡下。 沈弱水正要收回搭在慕炙一手上的手臂,却不防一把被慕炙一拉进了怀里,然后一只铁臂穿过她的双腿将她带离了地面。 在众人面前做出这样的动作,沈弱水只觉得全身的热度都往头上涌,暗自拼命挣扎,可慕炙一只要一使劲,沈弱水的所有举动都成了挠痒痒。 “赶紧回京,叫御医到清澜殿。”慕炙一没有给一句解释,只说了一句话,就抱起沈弱水大步离开。 其他人却是好像听明白了其中的潜台词,太后受伤了,恐怕伤得不轻,连路都走不了了,看来得赶紧找御医诊治。 本文香网(。xiang5。)首发,本人只授权给香网独家连载,其余均为盗版。这里才更新最快,请亲们到香网阅读。 ------------ 第七十七章 只笑给你看 “太后怎么样了?” “回皇上,太后大多的伤都是外伤,外敷了药粉几日便可痊愈。不过后背的伤伤及了肺腑,需要一些时日的调理方可。就寝时也不可躺着,只能侧卧或趴伏,且动作也不能太大。” 慕炙一听完点了点头,说道:“你先下去到太医院为太后准备药方,无论什么药材,一定要尽早将太后的伤治好。” “是,微臣告退。” 等御医走开,慕炙一便走到床边,伸手将沈弱水翻过身来。 “御医方才说的你也听到了,平日注意点知道吗?” 沈弱水听话地点了点头,有着慕炙一将她翻过身,喃喃道:“又不是小孩子了。” 慕炙一冷眼看了她一眼,沈弱水便住了口。 跟慕炙一比强硬,沈弱水还没有那个胆子。 不过一会儿,沈弱水又想起了一件事,便嚷嚷起来:“小樱呢?不是说早些回来了吗,人呢?不行,我得去看看。” 沈弱水说着就想要掀开被子下床,不过还没来得及掀开被子就被慕炙一按住了手。 “你忘了自己还有伤了吗?” “可是我得去看看啊,都不知道受了多重的伤,那人那么凶残,小樱一定伤得不轻,心蓝就是,就是这样。。。。。。” 到最后沈弱水就说不下去了,心蓝的死在她心中扎了根,永远没法忘记。未来的日子里,她要尽全力保护自己身边的人,不让她们受伤,尤其是为了自己。 “怎么说着说着就哭了呢?”慕炙一有些挫败地轻轻擦去沈弱水脸上的泪水,哭了那么久,这眼睛都肿得跟核桃似的。 “听着,小樱被救回来后就受到医治,现在已经睡下了,你就算要去看她也要等到她醒了。我已经安排人在那边照顾了,如果人醒了,就会来通知你的。”事实上,他特别命令了,一定要迟些再来通报。 “伤得很重对不对?” “没有生命危险。”对一个女孩子来说,那样的伤确实是挺严重的。要是真被沈弱水看到了,估计又得哭了。 沈弱水看了一眼慕炙一,为着他的体贴周到感动,算是听话地没有再要下床。自顾自地说着:“我从小到大从来没有遇上过这样的场面。我见过死人,母亲去世的时候我就在一边,可是除了娘亲苍白冰冷的脸,我并没有看过鲜血。 今天,我却看见了,到处都是血,敌人的、侍卫的、心蓝的,全是血,好像就洒在我的脸上一样热热的。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吗? 那个时候,我一个人在竹林里不停地跑,实在害怕得受不了,我就喊人,喊娘亲,喊父皇,喊落哥哥,最后。。。。。。喊了你。 我一开始觉得好奇怪,可顿下来,我听你的――从心,那个时候,我听到了我的心,我就是想你,想见到你。” 沈弱水直勾勾地看着慕炙一的眼睛,深情款款地说着心中的话。 慕炙一已经坐在了床边,听完沈弱水的话后,将人慢慢扶起,抱在怀里,轻轻抚着她的后背。那里在她离开他视线的时候受了伤,连大幅度的动作都要谨慎。 “你的心意,我听到了。以后,我不会再让你受伤了。”慕炙一郑重地在沈弱水额头落下一吻,让沈弱水无来由地羞红了脸。 “韩大哥说的是真的吗?” “什么?”沈弱水突来的一句话,让慕炙一有些摸不着头脑。 “就是说你只能有一个女人的,是真的吗?”沈弱水其实是有些不好意思的,不过在她的心中,一份真挚而坚固的感情需要用双方的忠诚来建成,只有那样,她才能心甘情愿地让自己陷进去。什么都可以与他人分享,男人,不可以。 慕炙一听明白沈弱水的话后倒是没有露出尴尬的表情,而是很淡定地说了句:“嗯。” “那你跟姚千寻怎么回事啊?”慕炙一刚答完沈弱水就天衣无缝地接上去了。 慕炙一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用一种奇怪的有些戏谑的眼神看着沈弱水不放。 “怎么了?干嘛这样看我啊?”被慕炙一的眼神盯住的沈弱水疑惑地低头看了看自己,又摸了摸脸,奇怪地问道。 “你。。。。。。不高兴?吃醋?” “哪有!” “呵呵。” 沈弱水原本闪躲的眸子突然睁大,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方才看到的――慕炙一笑了! “你笑的样子挺好看的啊,为什么平时都不笑啊。”岂止是挺好看啊。 “那你喜欢?” 沈弱水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 “那以后只笑给你看。” “嗯。。。。。。诶,你还没说到底怎么回事呢。那天你明明没有去琼玉殿,怎么姚千寻好像。。。。。。” “用了点东西,给她制造了幻想,她看到的和真实的情况不同。” “哇,还有这种东西?你怎么来的啊?” “。。。。。。以后再说吧,你赶紧休息一下。”慕炙一突然沉默了一下,眸色有些深沉。 沈弱水是有些累了,也没有追问便听话地趴下睡了,感受着头顶上方温柔的抚摸,甜甜地进入了梦乡。 “记住,看住这儿,若太后醒来就好好伺候,小心她后背的伤,别让她动作太大。还有,若是有人求见,一律不准,太后需要休息。” “奴婢遵旨。”两个宫女看着慕炙一渐行渐远的身影不由吃惊地互看。他们的皇上除了议论朝事,何曾在旁人面前说过这么长的一段话啊。 “你的意思是,那些是雪鸢楼的人?” “回皇上,确实如此,因为是组织上的,事先便服了毒药,成功了可解毒,失败了就只有死这一个结果,那个人就算没有咬舌自尽最后还是要死的。” “雪鸢楼?哼,吩咐下去,朕不想再看到雪鸢楼在这个世界上存在。” “是,皇上。对了皇上,之前派出去的人回来禀报,那只信鸽最终的落脚处是清国皇宫。” “清国?确定?” “是。” “你下去吧。” 怎么会是清国。那丫头有时候虽然笨了些,可处事上不可能会招来大麻烦,况且有齐落在,应该是不会与人结下什么深仇大恨的,怎么会有人想要杀她?还是清国皇宫中人。 “炙,怎么回事啊,怎么清澜殿的人不让我进啊,说什么太后需要休息,我又不是去打扰她的,就看看啊。”御书房的门又被大力推开,不用想都知道会是谁,不用想也知道来人时什么目的。 “她睡下了。” “那,那到底伤的怎么样啊?”韩凌急得抓头,看不到人他就是不放心。 “其他都是外伤,后背的伤需要些时日调理。” 韩凌听了担心不减,一时半会儿还不能痊愈的伤,怕是伤到里面了。 “不行不行,我一定要去看看。” 韩凌正要回头去清澜殿,却被慕炙一叫住了。 “先别去了,有件事需要你现在去办。” “什么事啊?”韩凌赶着去清澜殿,态度有些不耐烦。 “这次出手的是雪鸢楼的人,该怎么办,你知道的。” 韩凌听完,果然停下了脚步,脸色也有些肃杀,往日嬉皮笑脸的样子不复存在。 “你放心,我会亲自去会会他们的。”说完,韩凌就这样离开了,也顾不得去清澜殿。 若是被方才的暗卫看到了,肯定会腹语慕炙一这只老狐狸。明明事情已经交代下去了,底下的人自会处理干净,可他硬是用这种冠冕堂皇的理由骗走了想要靠近沈弱水的男人。 “赵管家。” “老奴在,王爷有什么吩咐?” “将府中上好的药材收拾一下送去太医院,让御医看看,也许能用到。” “是,王爷。王爷既然担心太后的伤势,不亲自去宫里看看吗?”赵管家看向慕清一问道。他是安郡王府的老奴了,也是看着慕清一长大的,自然能瞧出慕清一对沈弱水的关心。 慕清一想了想,还是呼了一口气,说道:“还是算了。”毕竟有七哥在,不可能会让她有事的。 沈弱水一睡便睡了一天一夜,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晚上了。 “太后,你终于醒了!” “嗯。。。。。。怎么了?我睡了很久吗?” “您都睡了一天一夜了,皇上来过好多次了,差点要了御医们的脑袋。要不是御医们保证您最迟明早会醒来,恐怕现在是不会罢休的。” 沈弱水听那宫女越说越激动,脑袋还是模糊。 “一天一夜?怎么睡那么久啊。” “是啊,许是之前太累了。太后您饿吗?皇上走之前已经吩咐人准备了点心。” 沈弱水拍了拍自己的脸,总算是清醒了不少,正想着说来点点心,就听到房门被打开,进来两道倩影。 “太后,太后你终于醒了。” “心竹。你们怎么样,有没有受伤啊?” “没有,我们一点儿伤都没有,只是,只是心蓝她。。。。。。”心竹忍不住捂住了嘴。 “怪我,是我害的,都是为了我,心蓝才。。。。。。” “太后你别自责,我相信心蓝是心甘情愿的,若是换了我,我也是会这样做的。” “不,听我说,心竹,往后,你们要好好照顾自己,你们的命与我的命是一样的,并没有贵贱,若真遇上危险,一定记得先顾好自己懂吗?” 心竹知道沈弱水若是认定了一件事,就会变得很执着,她只能点头应下。 小莲看着那抱在一起神色哀痛的主仆两人,眼神变得复杂。 “来,心竹、小莲,咱们去看看小樱怎么样了。” 本文香网(。xiang5。)首发,本人只授权给香网独家连载,其余均为盗版。这里才更新最快,请亲们到香网阅读。 ------------ 第七十八章 相濡以沫 “太后你慢点,小心伤口。 ” “没事,我自己会注意的。”沈弱水在小莲和心竹的搀扶下来到小樱住的地方。 “怎么样,小樱醒了吗?” “回太后,小樱姐醒了一刻时了。”门口守着的宫女恭敬地回答道。 “什么?醒了都一刻时了!怎么也不来通知啊,不是让你们在第一时间来清澜殿告诉一声的吗?” 沈弱水没有等那宫女解释什么就率先进了屋子。 宫女看着先后进屋的主仆三人,心中无限委屈,明明是皇上特意吩咐的,不要去打扰太后休息,怎么自己成冤大头了? “小樱,小樱你怎么样了?” “太后?是太后来了吗?” “小樱。。。。。。”沈弱水走近了看就看到脸上青红一片的小樱,靠在床上,因为听到她的声音显得有些惊喜。 “御医怎么说,这些伤?”沈弱水轻轻碰上小樱脸上青紫的地方着急地问道。 “太后放心,皮外伤为主,御医已经诊治过了,奴婢方才服了药好多了。”小樱覆上沈弱水的手笑着说道。 “你这个傻丫头,怎么能为了我不顾自己的性命呢?”沈弱水呵斥着说道。 “呵呵,没想太多就这么做了,下次我一定三思而后行。”小樱扯着自己受伤的嘴无关紧要地说道。 “真是,这么容易就说动了,亏了我们十多年的情分了。”沈弱水颇无语地看着眼前一鸣惊人的小樱。很明显,小樱知道沈弱水想要说什么,然后很奇妙地将话题转开了,容不得沈弱水多说。 对于小樱的执着沈弱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有时候就是死脑筋。以前在清国因为出宫时被一个纨绔公子耍弄,小樱硬是记了一个月不止。 在人家府邸弄鞭炮、挂猪头、还撞鬼吓人,直到把人家搞崩溃了,她才罢休。 鉴于此,沈弱水也只能闭口不说,在心中暗下决定:一定要好好保护她,不能再让她受伤了。 几人说了一会儿后,沈弱水顾虑着小樱身上还有伤便先告辞了。 “心竹、小莲,这段时间就只有你们侍候了,可能会辛苦一些。” “没事,太后,奴婢们不辛苦。” 沈弱水笑了笑,劫后余生的感觉渐渐涌上心头。紧绷的弦一松,人也轻松不少。 夜幕渐渐降临,沈弱水沐浴完后只着了一袭轻纱,也没有让心竹、小莲伺候,自己一个人躺在床上慢慢睡去。 到了半夜,沈弱水突然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心中诧异。慢慢睁开惺忪的睡眼,意料内地看到了慕炙一就坐在床边。 “你,你怎么在这儿啊?” 慕炙一对于沈弱水突然醒来有些意外,手中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不过只一会儿就继续了之前的动作。 “怎么又躺着睡了?御医不是叮嘱过只能侧着或趴着吗?”慕炙一说着就将沈弱水轻轻地翻了个身。 “不习惯嘛,睡着睡着就躺回来了。”沈弱水由着慕炙一将自己翻过身,无力地解释道。 “诶,你还没说,你怎么在这里啊?”沈弱水没忘记自己刚刚被忽略的问题,再次好奇地问道。 “不在这里在哪里?”慕炙一白了沈弱水一眼。 “琼玉楼、朱翠宫啊,哪儿不能去了?”沈弱水不怕死地应道。 才出口就看到慕炙一变了脸色,直直地看着她。 沈弱水心底的冷意慢慢升起,忙撇开眼,赖皮似的撑起身子抱住慕炙一的腰身,将脸埋进慕炙一的腹部。 慕炙一无计可施,紧张地护着沈弱水的身子。平日里哪有人敢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让他忧心的,偏生他又下不去心来惩罚对方。 然而腹部传来的柔软感觉让慕炙一身体一僵,他是快二十的男人了,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男孩。虽然没有过什么经验,但对这种认知还是存在的。 为了练功,他渐渐也对这种事形成了抵触,然而一切自控在面对想要共度一生的女人时崩溃了一地。 偏偏沈弱水跟什么都不知道似的,还一个劲地拱着,嘴里碎碎念道:“说错话了,我说错话了,你别凶我,别打我啊。” “别动。” “你还真生气了啊,我不说不就行了吗?”沈弱水怕慕炙一真生气了,虽然感觉不大会,不过还是有些忌惮。 “我没生气。” “没生气你干嘛这么凶啊。”沈弱水猛地抬起头,引得慕炙一大抽了一口气,暗暗调理了一下气息,才将沈弱水抱进了怀中。 “没真的生气,却也不是不气,什么叫哪儿不能去?逞嘴皮子上的功夫开心吗?没良心的小东西!我要真是去了,指不定谁难过撒金豆呢!” 沈弱水一听,微微转开头,好笑地看着慕炙一,调笑地说道:“怎么以前都不知道你嘴皮子也这么厉害啊!” 刚说完就遭到了慕炙一的一勾手,沈弱水摸了摸鼻子,突然一下躺回慕炙一怀中,抱住他的腰,咯咯地笑起来。 慕炙一摸着她柔顺的青丝,嘴角也跟着扬起。 “你当初为什么要选姚千寻啊?我以为会是孙菁、月真她们的。” “是朝中的事,必要时候需要她们的配合。”慕炙一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地方做错了,一旦那些事暴露,这些人也是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不把其他人拉进来已经是看在沈弱水的面子上了。 沈弱水一听还是有些伤感,男人的战场女人总是用来牺牲的。 “如果,如果有一天,你面临了这样的选择,江山和我,你怎么办?”他们的结合不可能被人肯定。一旦关系曝露,来自文武百官以至于平民百姓的唾弃和反对都会源源不断。 慕炙一听出了沈弱水语气中的害怕和委屈,心中有些窒闷,现在还不能将她暴露在人前,否则只怕防不胜防。可是她口中的那个情况他不会有任何犹豫的。 慕炙一将沈弱水微微推开,轻吻落在沈弱水的额头,然后附耳轻声说道:“我知道现在委屈你了,但是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慕炙一是多么骄傲的一个人,可是他现在语气中的抱歉是那么明显,尽管没有说“对不起”什么的,可沈弱水却湿了眼眶。 摇了摇头,沈弱水笑着说道:“我不委屈,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从我愿意对你剖白我的内心的时候,我就已经做好了准备,和你一起去面对前路的所有风雨。而且我相信,你不会让我有机会委屈的。 其实我心里明白,你的心里一定比我苦。没能参与你的小时候,可多多少少也会听到一些,那样的日子我没法想象,左右我小的时候还有母亲,有落哥哥,有小樱,有父皇,可你谁也没有。 现在的我只有一个目标,就是把我所能给予的温暖都给你,让你不再孤独。。。。。。唔。。。。。。” 沈弱水还没说完话,就被慕炙一身体力行地堵住了嘴。 慕炙一有些蛮横地吻着沈弱水,唇上不时传来灼热的感觉,一直燃烧到心里。沈弱水想要说些什么,却不料被慕炙一钻了空子,灵舌滑进贝齿内,诱惑着一同起舞。 沈弱水被这突来的吻吓得不知所措,舌头都不知道放哪里,只能被动地跟着慕炙一的动作。 渐渐的,理智和思想已经无法左右了,沈弱水神情恍惚地抬起双臂,不自觉地环住了慕炙一的脖子。 慕炙一的吻因为沈弱水的配合变得柔和。感激的话他说不出口,只能用行动来表明。 从来不知道被一个人在乎是什么样的感觉,他也从来不屑这样的感情,可当沈弱水说出“把我所能给予的温暖都给你”的时候,他竟开始期待。 呵,还以为她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小女孩,合该由他来惯着、宠着,却原来人家充大人地想要给自己幸福。心中像打翻了五味坛,无法言说。 两人肆无忌惮地吻着,地老天荒般地靠着彼此,互相温暖。 沈弱水已经想不起来自己昨儿个晚上是怎么睡过去的了,唯一的记忆便是那醉人的如烟花绽放时灿烂的场景。 坐在梳妆台前,沈弱水还有些迷迷糊糊的。 “太后,怎么了,不够睡吗?” 心竹的话响在耳边,沈弱水这才清醒一些。 “没,没的事,睡得挺好的。” “哦,诶,太后,你的嘴巴怎么了,好像有些肿了啊?” 这一问,连小莲都奇怪地看过来,好像是有些肿。 沈弱水心虚得连忙抄起铜镜左顾右看,心里暗骂着“该死”,然后无辜地说道:“好像是有点,可能是门没关好,进蚊子了,晚上点些驱蚊香吧。” 心竹点了点头,想着晚上不止要点驱蚊香了,连帘子都该合得紧一些,不能放一只蚊子进去。 小莲将信将疑地多看了几眼,却是没发现什么名堂。 梳完妆,沈弱水猛然想起一件事:慕炙一几乎天天晚上到清澜殿,要不就是批奏折,每每都是很晚才睡的。都说皇帝不能长命,缺乏睡眠导致体力衰退就是一个原因。 沈弱水不敢拿这事开玩笑,决定上太医院走一趟。 今天第一发,后面还有哦 ------------ 第七十九章 补补阳气 “太后吉祥。 不知太后怎么到太医院来了?”太医院中的老太医看到沈弱水过来颇为好奇。 主子若是有什么事,一般都是派底下的人来太医院通知一声的,还没见过哪个主子自己来太医院的,更何况是太后呢?这么一想老太医更是惶恐。 “哦,太医无需这般,哀家只是有个问题想问问你。” “太后有话请说,老臣必定知无不言。” 沈弱水想了想,似乎有些犹豫,斟酌着开口:“哀家是想问,如果,如果一个男人每天劳累,也没有多少时间睡觉,应该补点什么东西吗?” 老太医摸着自己的长胡子想了想,慎重地回道:“男子最主要的是保持精力,即所谓的阳气,若是操劳过度,缺乏一定的睡眠,可能会造成早衰。所以如果要补的话喝些补阳气,提精力的便可,像鹿血什么可以尝试一下。额,太后这是?” 老太医说到最后忽然觉得不对劲了,宫里面不准有男子随便出入,太后怎么忽然问起这种事了,还亲自来?所以他有些嘴抽地问了句。 “哦,太医别误会,哀家这是为皇上补的,皇上日理万机,为国家大事操劳,没日没夜的也不知道休息,哀家这不是担心他的身子嘛!他是万民的依靠,身子可不能出一点问题啊,是吧?”沈弱水一看老太医横嘴倒眉的样子,就觉得他没在想好事情,赶紧解释。不过事实上也正是如此啊。 “哎哟,是老臣失言了,太后恕罪,原是为了皇上啊。太后一片慈心,真是皇上之福,万民之福啊。”老太医真想抽自己一耳光,都猜到宫中不会来什么男子的,那除了给皇上还能给谁啊,这下惨了,可别被太后记上啊! “没事,太医有所顾虑也是应当的。那就麻烦太医了,哀家会吩咐御膳房炖些粥,你加上点补的,这样皇上不仅能滋补,还解饿。哦,对了,不要是苦的啊。”沈弱水说完还加了一句,她最不喜欢喝药了,不仅是因为那黑不溜秋的样子,更因为那能无限蹂躏味蕾的苦味。她自己那么想,理所当然地以为慕炙一也会受不了那味道,却不想,若是那人知道了是她的一片心意,只怕是毒药也心甘情愿一口饮尽了。 “太后放心。” “那哀家就先走了,有劳太医了。” “老臣惶恐,太后慢走。” 回去的路上,心竹一直盯着沈弱水看,像是要看出个洞似的。 “心竹,你干嘛这样看我啊?”沈弱水实在受不了那样炙热的目光,便开口问道。 “太后,我都看你那么久了,你怎么才问我啊?”没想到心竹一开口不是奔着主题去的,反而好笑地埋怨起来。 这样的改变沈弱水还是高兴看到的,之前因为心蓝的离去,心竹心里很是不好受,整日都郁郁寡欢的,现在看到她这个样子,沈弱水知道,她是在慢慢克服。 “好好好,是我不会察颜观色,所以,心竹你到底是想说什么呢?” 心竹满意地勾了勾唇,这模样与小樱倒是有些相似,这是入鲍鱼之肆还是入香兰之居啊。 “心竹也没别的意思,只是没想到太后和皇上关系那么好。像这样的事太后只要吩咐一声就好了的,没必要亲自来太医院询问的。” 沈弱水恍然大悟的样子看着心竹,颇为震惊地说道:“我还真没想到啊,原来派人去说一声就好了,那我还费什么脚力啊。” 沈弱水当时没想那么多,怎么会猜到现在的情形。当时只是刚巧想到这一点,想给慕炙一补补,谁知道看在别人眼里竟是这么深情的举动啊。 现在想想还真是后悔,这简直是自动暴露嘛。虽说太后给皇帝送药膳喝很正常,可鉴于他们之间另有一层关系,这一切都无形地加上了点暧昧。 沈弱水自动回避心竹的前半句话,遮遮掩掩,似真似假地回道,让心竹很是无语。敢情太后只是不小心才“亲自”来一趟? 御书房中,慕炙一正和几人商量着事情。 “启禀皇上,清国使臣送来帖子,说是一月后清皇与皇后会莅临我国,为太后过生辰。” “嗯,太后第一次在月国过生辰,礼部以及其它各官员,也都注意点,一定要将宴会弄好,不要怠慢了清皇与皇后。”慕炙一显然将这件事放在了心中,他没能赶上沈弱水的及笄礼,这一次的生辰要好好补偿她。 “微臣遵旨。还有一事,大单太子也提了帖子来参加。”这里说的大单太子便是大单五王子哈顿,前几天他便镇压住了三王子的党羽,顺利夺得这太子之位。 慕炙一的眸光顿时变得深邃。 韩凌坐在一旁听着,也挑了挑眉,他总有种预感,这次生辰宴会上会发生点事情。 韩凌在御书房是个特殊的存在,皇上从来不避开他讨论事情,而韩凌似乎也只充当旁听者的身份,不发表言论,甚至不知道有没有认真在听,因为他总是左顾右盼的,大多数时间都用来饮茶。 “叩叩叩。。。。。。” 在御书房里气氛变得沉默的时候,突然传来了一道敲门声。 慕炙一皱了皱眉,虽然对这突来的打扰感到不满,但因为有前几次的经验,他已经特许门口的人有事的时候敲门了。 “怎么回事?” “回皇上,太后使人送了粥来。” 说话之人也怕慕炙一突然没了耐心,便直接简洁地说出来意。 慕炙一锁住的眉头倏地舒展,有些惊诧。 其余的人面面相觑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拿进来。”慕炙一很快给了答复。 门开了一道狭缝,仅容一人进入,两个太监紧跟着进来,一人端着盘子,一人将大碗中的粥倒入小碗,呈给慕炙一喝。 慕炙一端起小碗闻了闻,好像有种奇怪的味道,以前也没闻过,便似不经意地问道:“是什么粥?” “回皇上,这是小米粥,不过跟一般的不太一样。太后说皇上整日操劳,怕皇上体力衰竭,便嘱咐太医院在里面加了些,帮皇上补补身子。” 慕炙一听完,忽然有种不妙的预感,问道:“加了什么?” “回皇上,是鹿血和其他补阳的药材。”那太监特纯良地回答了所有问题,却不想慕炙一突然变了脸色。 慕炙一刚喝进去的粥差点就这样卡在喉咙中。真是个笨女人,果然不能对她期待太多。她到底哪里看出来他阳气不足了? 还有,鹿血是干什么的,她该不会不知道吧?这算天真还是傻啊? 话说到这里,这粥是没办法喝了,慕炙一放下汤匙,冷着连对那两个太监说道:“碗放着就好,出去!” 两个没来由被撒了气的太监只能灰溜溜地离开,跟来时一般。 在座的人倒是脸色精彩。 韩凌和慕清一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开了。慕清一是无奈的微笑,韩凌则是紧紧捂着自己的嘴,生怕喷出来吓到别人,眼睛还直溜溜地看着慕炙一,一看就更忍不住了。 底下的大臣心里也是好笑,一般人都知道鹿血那出名的功效,那太后还真是母仪天下,就这么着急皇上的好事? 感觉到众人若有若无投来的目光,慕炙一一一冷眼扫了回去,直到看到韩凌那憋笑的样子,才嘴角一抽收了回去。 他在心中暗暗发誓,晚上会让沈弱水知道,他到底精力好不好,阳气足不足的! 那碗药膳终究没有被慕炙一扔掉,好歹也是沈弱水的一片心意,他不可能就这样白白浪费的。等议事结束所有人都离开后,他便把粥喝完了,只是心里颇有几分味道而已。 夜色如往常般降临,清澜殿中,还是那样的两人,可气氛却十分诡异。 “今天我特意让御膳房给你煮的粥,你喝了没啊?”沈弱水无辜地问道。 慕炙一一挑眉,戏谑地看着沈弱水说道:“喝了。” 沈弱水一听特高兴,追问道:“那好喝吗?应该不苦吧?有没有效果啊?” 一下子抛出三个问题,前两个瞬间就被慕炙一忽视掉了,第三个问题,慕炙一得好好回答才行。 “效果?你觉得会有什么效果?” 沈弱水看着慕炙一那似笑非笑的样子,心里暗暗打鼓,犹豫着说道:“就是不觉得累啊。” “那里面加了鹿血你知道吗?”话音刚落,慕炙一就紧接着问了句。 沈弱水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想了会儿回道:“好像是听到太医有说到鹿血的。” 慕炙一看着沈弱水那无辜纯真的大眼睛,已经可以确定她确实不知道鹿血的功效了,虽然有些无力,不过想到这儿,他心里倒是升起个坏坏的主意。 在沈弱水不明所以的目光中,慕炙一慢慢靠近她,在离她只一指的距离停下,说话的声音无意中带了魅惑。 “知道鹿血有什么用处吗?” 沈弱水看着慕炙一慢慢靠近自己,紧接着他身上淡淡的龙诞香气也传入鼻端,没来由的耳根开始发烫。不自在地缩了缩脖子,沈弱水乖巧地摇了摇头。 慕炙一轻笑了一声,突然握住沈弱水的腰,往自己身上带。 “啊――你,你干什么?” 腰上传来酥痒的感觉,沈弱水已是满脸通红,气息不稳,双手挡着慕炙一的胸膛,却被对方的温度吓得立即收回了手,咬着牙问慕炙一。 慕炙一还坏心肠地故意贴向沈弱水的耳廓,轻声说道:“告诉你鹿血的作用啊,尤其是一个不缺阳气的男人喝了之后。。。。。。” 沈弱水本来还在听慕炙一到底在说什么,突然感觉到耳垂传来湿滑的触感,顿时身体一僵,联系慕炙一之前说的种种,她再笨也可以猜出来慕炙一想要表达什么了。 这样一想,沈弱水羞得真心想拿被子捂住自己的脸,不要见人了,可身体还在慕炙一怀里,哪里能逃出去,她只能抬手捂住自己的脸。白皙的纤手和通红的脸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也是,慕炙一从来不曾在她面前表现过阳气不足的样子,她是在瞎担心什么啊! 这是慕炙一第一次表明他的欲望,直把沈弱水弄得手足无措。 “呵呵呵。。。。。。现在知道羞了?太监送粥来的时候,多少人在御书房看着,都说太后慈爱呢!” 沈弱水听着慕炙一揶揄的话,脸色由红转青,干脆气呼呼地拿下手,瞪着慕炙一说道:“不爱喝拉倒,说这些恼人的话做什么!” 慕炙一看沈弱水嘟起的嘴又是一阵轻笑,记得那次说她不会骑马的时候,她也是这样撅着个嘴,很不服气的样子。 从来哪里有人会在他面前做这副模样,只会让他觉得是厌烦的小孩子动作,如今被心仪的人做出,感觉确实如此的不同。 爱的圈圈圆圆中就是有这样的不公平,若有人拿这来说事也实在不够聪明。 慕炙一笑完便看到沈弱水又是睁大的眼睛,这才将两人拉开点距离,认真说道:“既是你特意准备的,我又怎会浪费。” 沈弱水饶是羞愤,还是小心翼翼地问了句:“你喝了?那你。。。。。。”他不是说自己没有肾虚吗?那怎么还喝啊,不会是。。。。。。 沈弱水不知道,她自己想的同时,手已经不由自主地放在了衣襟上,惹来慕炙一异样的眼光。 慕炙一看向沈弱水的目光已经不全如方才的戏弄了,多了一重炙热,良久他才抱住沈弱水叹了口气说道:“你还小,再等上些日子吧,左右十九年也过来了,我会一直等你,等到有一天你可以,也愿意。” 慕炙一说这话的时候颇有海枯石烂的味道,沈弱水已经恢复了神色,安静地躺在慕炙一怀里。 她不知道自己此时能说什么,拒绝的话说不出口,也不可能说“我愿意”这样的话,慕炙一的体贴让她心暖,她只想躺在他怀里动也不动,只需闭上眼感受。 知道这份感情中,出力最多的人是他,包容最多的是他,等待最多的是他,忍耐最多的更是他。而他心中所愿不过是她的不离不弃。 既如此,便成全了吧。无论怎样,总相依相伴便是。 “下月便是你的生辰了,你想要什么礼物吗?”慕炙一低哑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像是迎合着这温馨的气氛,声音也是舒心的很。 沈弱水的反应倒是出人意料。 “生辰?啊,对了,我想起来了,可不就是下月嘛,我都快忘了。哎呀,没小樱提醒,我还真是。。。。。。”沈弱水看着慕炙一无奈的眼神吐了吐舌头。 慕炙一就说怎么都没沈弱水说过,还以为是不想大办,没想到是直接忘了。 “你知不知道全城上下大小官员都在费心怎么给你过生辰,给你挑什么礼物啊?”慕炙一摇着头说道。 沈弱水自知理亏,垂着头听训,不敢吭声。 “还有,清皇和皇后会来看你。” 一句话炸开,沈弱水立即抬起头,难掩兴奋地问道:“你说谁?父皇和姨娘吗?” 慕炙一就知道沈弱水会乐坏了,配合着点了点头。 “哇,太好了,我好久没有见过父皇和姨娘了!” 相比于沈弱水的乐不思蜀,慕炙一倒是多了一分顾虑,他没忘了,前段时间暗卫汇报的消息――神秘人出自清国皇宫。 “弱儿。” “嗯?”慕炙一没这么正经地叫过沈弱水的名字,沈弱水还在兴头,想也没想就应下了。刚应下,就发现了不对劲。 弱儿?也太亲密,太特殊了吧?父皇、姨娘、落哥哥还有其他的兄弟朋友都是叫水儿的,还真没人叫过这种称呼。 慕炙一却是显得淡然许多,令谁也看不出他不曾唤过人家昵称。 “你在清国皇宫里,可曾结下过什么仇敌?” 沈弱水看慕炙一突然变得有些严肃的脸色,事实上,慕炙一如果在对着沈弱水的时候没有含笑,一定就是严肃的,沈弱水自有一套评判的标准。沈弱水于是也敛了笑容,顺着问题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 确实不会啊,她在清国的时候,大多时候都是在宫外玩耍的,去丞相府都比在皇宫的时间多。再说,就算在宫里,她也不怎么见人,又哪来的时间去结仇家呢? 慕炙一见沈弱水摇头,便没再说什么,知道事情恐怕不是那么简单。既然神秘,那肯定不会轻易露出马脚。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啊?”沈弱水不放心,多问了一句。 慕炙一勾了勾唇,摇了下头。剩下的交给他便是了,没必要让沈弱水担心。 沈弱水知他不会再说,反正他不会让她有事的,也就没有追问了。 平静的一夜又这样过去了。知道慕炙一总是等自己睡过去了再走,沈弱水便努力让自己早点睡,不想让慕炙一累着。 她不知道的是,即使是对着一张睡颜,慕炙一也是看一眼再看一眼。 有慕炙一陪伴的夜晚,总是一夜好梦。一大早以来,床边早已没有了慕炙一的身影,沈弱水也没有觉得失望,她虽觉得有慕炙一陪着很温暖,但她更希望慕炙一不要累着。 沈弱水用过早膳后,抱着坏坏晒太阳,突然听到别人禀报说十一皇子和四公主来了。 第二发,还有哦 ------------ 第八十章 又吵上了 先皇子嗣不多,十一皇子是最小的皇子,四公主是最小的公主,更巧的是他们俩是由同一个妃子生的。 两人都是小岁数的,与沈弱水倒是投缘,一回生二回熟的也就认识了。 “弘一、灵犀给母后请安。”两人并肩走来,笑脸盈盈的样子惹得沈弱水心情也是极好。 “都说了几百遍了,在清澜殿里没这么许多规矩,瞧你们。”难得碰上比自己年岁小的,沈弱水自然欢喜,这会儿就跟大姐姐一般。若是旁人,像秦玉瑶、杨月真那样的,沈弱水早就让她们唤名字了。 可这两人是这样尴尬的身份,况且还小,这名字是不能叫的。只是也做不出那“母后”的样子,只能挑个姐姐做做。 “弘一,灵犀,你们怎么这么早就来了,用过早膳了吗?” “用过了,我们呀是宫里难得的闲人,能干什么去。这早膳午膳什么的,那是一点儿也不委屈自己的。”小公主撅着个嘴,一本正经地应道。 虽说是这么回事,可话从这九岁小娃口中说出,就带了点喜感。 “听灵犀这话是不高兴啊。你现在还小,等大一点,想这么自由自在的都不行了。” 灵犀一听,赶紧说道:“灵犀可不愿意长大,大姐姐、二姐姐长大了就被父皇送去了塞外和沙漠,灵犀不要那样。说起来,母后您也是远道而来的呢。。。。。。” “灵犀,胡说什么呢!”慕弘一好歹是哥哥,见妹妹乱说话便赶紧阻止。 沈弱水看灵犀心虚的样子,笑了笑,说道:“其实,也不全是不好的,若是碰上对的人,日子一定比现在过得好,过得快乐。老天若是给了人一条荆棘之路,那必定还带上一把可用的斧子,助你破棘开道。” “母后说的大道理灵犀听不明白,只是母后的意思,是现在很快乐吗?” 沈弱水闻言,突然脑中闪过慕炙一的身影,然后勾起唇回道:“嗯,我很快乐。” 灵犀也笑了笑,一副满足的样子,突然又拉下脸,变了脸色。 “若是宫里人人都像母后这样就好了,可自从皇兄选了妃,皇宫里就没有宁日了。刚才路过琼玉楼就听见里边儿传来摔杯子什么的声音,想来是哪个奴婢不小心就被揪着耳朵了。现在指不定怎么样呢。她还贤妃?平日里听得多的是人骄纵跋扈的样子,哪儿看的出贤惠端庄模样了。母后,这样下去可不行,您得管管。” 沈弱水可不想真拿这太后的身份涉进后宫这摊深水,自从上次慕炙一下了特令,也没有妃嫔来给自己请安,加上慕炙一天天晚上来,她简直都快忘了这群人了,现在听到灵犀的话,她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那行,咱们去看看?” 琼玉殿里,姚千寻刚发完一通脾气,那笨手笨脚的死丫头,居然把她的头发丝拔了一根,到现在还痛着。 “给本宫来杯冷茶消消气儿。”姚千寻对着铜镜摆弄着自己的发妆,头也不回地说道。 “娘娘,您的茶。”现在谁也不敢惹姚千寻生气,刚才的宫女只是不小心拔掉姚千寻一根头发,就被赏了十几个耳光,打完后整张脸都肿得老高,青青紫紫的,看着真吓人。 不过有时候并不是只要够小心就会没事的。 “乒乓。。。。。。” 伴随着茶杯碎裂在地上的是一道耳光声。 “你个贱婢,本宫说要冷茶,可不是冰茶,你怎么敢这么违背本宫的心意,太放肆了。”姚千寻像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一般,指着对方的手都在颤抖着。 那宫女一见姚千寻发脾气,顾不得疼痛的脸颊,赶紧跪爬着拉住姚千寻的裙角,求道:“娘娘恕罪,娘娘恕罪,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现在就去换茶。。。。。。” “哼,晚了,本宫身边可不能有你这样会犯错的人,来人啊,给本宫掌嘴。” “是。” “不要,不要啊娘娘,娘娘恕罪,娘娘饶命啊。” 然而,宫女的求饶被一记耳刮子阻止了,剧痛之下,她已经顾不上其他了。 “住手!” 琼玉殿外突然传来一道声音,掌嘴的宫人也顿时停下了动作,转头看向走来的人。 沈弱水刚走进琼玉殿就看到了满地的狼藉,还有那公然施暴的一幕。 “臣妾给太后请安。”姚千寻一见是沈弱水,也不得不起身问安。 “奴婢给太后请安,给十一皇子请安,给四公主请安。” “太后怎么今儿个有闲情逸致来臣妾这琼玉殿了?”姚千寻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样子走上前来与沈弱水寒暄。 不过沈弱水那有那么容易就顺着她的心思。 “这是怎么回事?” “哦,没什么大事,就是个奴婢犯了点错,臣妾给她点小惩大诫,让她长长记性。”姚千寻硬是将那血腥的一幕轻描淡写地敷衍过去。 “小惩大诫?贤妃娘娘这是大惩大诫吧。”小灵犀不服气,张口就讽刺了。 “四公主说哪里的话,怎么说本宫也是你的皇嫂,你这样同本宫说话,不太合适吧。” “你。。。。。。” 看灵犀气得瞪大眼,姚千寻勾起单边唇笑了笑。 “那哀家呢,哀家总能说上话吧?” “那是自然。” “皇上封你贤妃时定是觉得你贤惠大方,有容忍之心,有宽人之怀,可哀家今日所见却与其完全相悖。莫不是贤妃你犯了欺君之罪,在皇上面前装样子了?” 沈弱水一开口就给姚千寻套了个大罪,欺君之罪,这可是要杀头的啊。姚千寻也不得不放下身段,温声细语起来。 “太后这是冤枉臣妾了,臣妾怎敢犯欺君之罪啊。宫人不小心做错事也是有的,小小惩罚一下便是了。奈何这奴婢犯了多次错,愣是不改,臣妾这才不得已让人惩得严厉些。以免被旁的奴才学去,助长不良的风气。” 沈弱水听姚千寻这一番话不由得对姚千寻刮目相看。 虽然本质就是屁话,可被她说得是头头是道,让人不好挑毛病。 灵犀在一旁急不住了,哪能让她就这样蒙混过关啊,赶紧扯着沈弱水的袖子,让她想办法。 沈弱水无奈,只能继续和姚千寻斗法下去。 “贤妃所言也是在理,只不过方才哀家看到的,已经不是小惩了。宫里头的规矩,妃嫔不得私下动刑。况且。。。。。。”沈弱水话说到一半,抬步走向那被掌掴的宫女,微微弯下腰说道,“你究竟犯了多少错、什么错,惹得主子这般待你?” 那宫女看到沈弱水便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哽咽虽然不断,可也能让人听明白她的话。 “回太后,奴婢只是方才给贤妃娘娘倒了一杯茶,娘娘怪奴婢倒的茶太冷,这才。。。。。。奴婢并未犯其他错啊,请太后做主,太后救命啊。” “你这死丫头,这是什么意思,是说本宫诬赖你吗?想离开琼玉殿还是什么?居然转眼拉上别人当救命稻草,你可是本宫殿里的人,死也要死在琼玉殿!” 这番话下来,沈弱水的怒火也直直地往上冒。 “姚千寻,你眼里还有哀家这个太后吗?怎么,在哀家面前耍威风?难不成哀家若是想要了她,你还不给?” “臣妾只是就事论事,没别的意思,太后说的罪状臣妾不敢认。只是,太后久居清澜殿,与后宫交涉不深,有些事不太明白,还是别把手伸得太长的好。琼玉殿毕竟只是琼玉殿,不用太后操心。” “贤妃你大胆,居然敢这样与母后说话。” 姚千寻嗤笑地看着横嘴倒眉的慕灵犀,也强硬地说道:“四公主不也是一样吗,说话没大没小的,在你面前的虽不是什么母仪天下之人,可毕竟是四妃之一的贤妃。” “你。。。。。。”灵犀一开口,却又一次被断了话,气得真想学坏坏扑上去抓人。 “贤妃你还真以为自己是这后宫之主了?嫔妃虽有了那么些,凤印可还在哀家手中,想要越俎代庖吗?等到皇上交给你凤印的那天再说吧。” 沈弱水真是又一次戳中了姚千寻的死穴。 慕炙一总是很忙,来后宫的时间也不多,仅有的那么几次却都是来琼玉殿了的。虽然外边的人谁也没看到慕炙一是怎么来的,可经过她们的宣传,后宫之人都知道慕炙一又上琼玉殿了。 谣言散开,也没见慕炙一说什么,便是默认了。后宫之人都说贤妃好福气,能得到慕炙一的专宠。 琼玉殿赏的东西总是不少,久了,姚千寻也自认为慕炙一对她是极宠的。 可偏偏凤印的事让她心中不痛快。父亲来信是希望她尽快稳住地位,拿到凤印便是首要。 要说这后宫并未封后,况且太后根本不理后宫之事,凤印合该由这唯一的大妃暂有,暂管后宫之事,也免得群凤无首。可偏偏这事,慕炙一一个字也不提,真让人窝心。 现在被人说到这份上,姚千寻气得顺手就掀掉了桌上的一个茶杯,杯盖和杯身错开,都砸在了地上,碎片四处飞溅,冷不丁地就滑过了沈弱水的纤手,留下一道血痕。 “啊――” 姚千寻突来的一下吓得旁人大叫起来,连一旁没说过话的慕弘一都嗔目结舌。这,皇兄找的女人,也太凶悍了吧! 手上传来刺痛感,沈弱水并没有怎么在意,只是看着气急败坏的姚千寻。 “怎么回事?” 突然一道声音闯入,众人偏过头看去,一眼便看到了匆匆走来的明黄色身影。 ------------ 第八十一章 怀孕风波 “臣妾(奴婢)参见皇上,皇上吉祥。 ” “弘一、灵犀给皇兄请安。” “都起来。朕问你们这是怎么回事?”慕炙一看了眼沈弱水,见她无恙松了口气,不过并不打算打招呼。不情愿的事他向来不会勉强自己。 “皇兄,是贤妃娘娘,她私下里惩治奴婢被母后看到,还不服管教与母后顶嘴。”灵犀最快,一听慕炙一开口问就禁不住说出。 慕炙一的目光扫向地上跪着的宫女,脸上虽不至于毁容,不过也看得出被赏了几巴掌,有些肿肿的。地上还有被子摔坏的残骸,一看就知道发生过争吵。 “贤妃?”慕炙一甚至都没有看姚千寻,只是轻轻地吐出两个字。 “回皇上,臣妾绝对没有对太后不敬,这奴婢只是犯了错,臣妾惩罚了一下她,实在不知道为何太后抓着臣妾不放。” 姚千寻说完便是一阵沉默,慕炙一没说话,其他人也不说。 “太。。。。。。太后?” 随着脚步声在门口停下,一道惊诧声响起。 被指名的沈弱水转过身看去,先看到的是慕清一,然后是一个穿着官服的男子,只觉得那人有些眼熟,想了一会儿。 “沈毕昇?你是沈毕昇吧。” 被沈弱水这么一说,那人回过神赶紧跪下,说道:“微臣沈毕昇参见太后,太后吉祥。” “还真是你,你做官了啊?” 男人笑了笑,带着一丝苦涩,不过不明显。 他一直想知道当初帮助他的那个女孩是谁。见过慕清一,见过慕炙一,就能猜到那人不是天皇贵胄也是大家千金,所以制举考试入围后,他就努力办事,想要爬得高位,等到有天再遇上她时,自己已是能配得上她的。 沈毕昇想得那么简单,甚至没有考虑过这样的女子是否许过人家,是否已嫁为人妇,是否如现在看到的这般,有着一般人不敢靠近的身份。 守护梦想需要多大的耐心和毅力,可梦想破碎却是那样容易。他,一个读圣贤书的学问人,难免多了一些感时伤事。 沈弱水确实一点也没有看出不对劲,只是为了一个有才之人能得到机遇而感到高兴,甚至她都没有注意到有双一直盯着自己的眼睛在看到自己与沈毕昇谈话时闪过的沉郁之色。 “手怎么了?”慕炙一突然问出个没头没尾的问题。 沈弱水看向慕炙一的时候才知道他是在问自己。 手怎么了?沈弱水疑惑地抬起双手,这才发现什么时候多了一条血痕。 “咦?怎么流血了?”沈弱水喃喃道。 慕炙一无奈地看着沈弱水,这人还真不把自己当回事啊。 “太后,快包扎一下。”护主心切的心竹赶紧上前将沈弱水的手包住。 “贤妃,太后的手是怎么回事?” 沈弱水自己不在乎,慕炙一却不能当成没这么回事,当下厉声问向姚千寻。 “臣妾,臣妾不知道啊。”进来的时候还没看到,那只会在琼玉殿受的伤了,莫非是方才砸杯子时?姚千寻虽有了猜想,却不会承认。 “作为大妃,却目无法纪,私自惩处宫人,贤妃是嫌前些日子禁闭的时间不够长吗?” “皇上,臣妾冤枉啊,臣妾真是冤枉的。” “当着朕的面也敢撒谎。哼,弘一,你说,是怎么回事?” 慕弘一本来一直充当着旁观者,毕竟后宫里的事,他一个皇子也不好插手。不过现在慕炙一都点名叫他了,他只能开口了。 看着一旁的灵犀使劲地朝着自己使眼色,慕弘一叹了口气,然后原原本本地将事情说了一遍,倒是没有添油加醋,只不过对于姚千寻对沈弱水的回话讲得详细了一些,明眼人一听就会觉得是姚千寻过分了。 “皇上,皇上不是这样的,一开始。。。。。。” “弘一方才说的有哪句话是错的吗?”慕炙一冷冷地截断了姚千寻的话,显然是不想给她留余地了。 姚千寻一时语塞,虽然慕弘一说的话轻重避得很清楚,可还真没说一句假话。这把姚千寻急得。 “贤妃恃宠而骄,目无尊长,罚一年俸例,闭门思过一月。” “回去给太后上最好的金疮药。” 语罢,慕炙一便率先离开了琼玉殿,无论后面姚千寻怎么哀求都不曾回头。 沈毕昇终是忍不住,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了眼沈弱水,才离开。 慕清一看了眼沈毕昇,又看了眼沈弱水,也跟上了,走到沈毕昇旁边的时候,他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了句:“不该想的就早点忘了。”这话像是对沈毕昇说的,又像是对自己说的。 沈毕昇听完身体一僵,见慕清一并没有深究的样子这才垂了头继续往前走。这个道理他绝对明白。 本来三人正在御书房谈论事情,结果听说太后和贤妃在琼玉殿中吵起来了,慕炙一便放下一切跑来看看。现在问题解决了,几人自然是回去继续谈论事情了。 琼玉殿里,姚千寻脸上挂着晶莹,这一刻她已经无法说服自己那个男人对自己真是宠爱了。 从进门开始,慕炙一的眼神就没有一刻是落在自己身上的,匆匆撇过时的眸色是那样的冷厉,说话时更是没有一点柔情。 那那些夜里的蜜意呢?是她太傻了吧。男人的心哪有这么容易就能让人看明白。面上的左右逢源本来就是男人惯用的把戏,她怎么就当真了? “呵呵。。。。。。呵呵。。。。。。” 沈弱水看着笑着哭的姚千寻,突然觉得她也挺可怜的,顿时没有了吵嘴看热闹的兴致,怏怏地回了清澜殿。 当然晚上少不了要被慕炙一训上一顿,什么不好好照顾自己啊,什么瞎凑热闹啊,沈弱水全当左耳进右耳出了。 不过慕炙一怎么会看不出她这敷衍的样子,为了让她长长记性,自是少不了一顿“惩罚”,直把沈弱水惩罚到气喘吁吁,连连求饶才罢休。 疲惫到不行的沈弱水心想着,这吻着吻着还能上瘾了不成。 不过幸好慕炙一懂得适可而止,不然自己可招架不住。 小樱休养了几天便回来伺候沈弱水了,整天躺在床上喝药,她可不干。沈弱水还一直嗔怪她就是个劳碌命,好不容易能偷会儿懒,谁不希望啊,她倒好,巴巴地跑回来,怕没活做似的。 “还没休息好怎么就急着回来呢?”沈弱水嗔怪地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小樱。脸色是好得差不多了,可也不代表她就能上位了啊。 “还不是怕再不来,太后你就忘了我啊。到时候我可怎么办。”事实上小樱是听说了前些日子琼玉殿里发生的事,虽说结果是琼玉殿那主子被罚了,可沈弱水不还是受伤了吗?她就想着,自己要是在身边肯定能护着点的。 “谁都能忘,你这张看了十多年的脸,化成灰哀家都记得。”沈弱水故意一字一句地说给小樱听。 “怎么说话呢!” 说说笑笑的,清澜殿里又恢复了那欢乐的气氛。 琼玉殿里却是另一番模样。 一早起来,姚千寻就觉得头晕,恶心想吐,可什么也吐不出。 “来人啊,来人啊。。。。。。” “贤妃娘娘,你怎么了?” “本宫觉得难受的紧,胸口闷闷的,恶心想吐,又什么都吐不出来。快去给本宫找个太医瞧瞧。” “恶心想吐又吐不出来?”那宫女略微想了一下,突然惊喜地说道,“娘娘莫不是有身孕了?奴婢听老嬷嬷说过,女人怀孩子的时候就是这样恶心想吐,又吐不出来的。” “身孕?”姚千寻有一刹那的呆愣,想通后便是没顶的高兴。下意识地摸着自己平坦的肚子。 若是这里真的孕育了一个孩子,那该多好,皇上一定会对她回心转意的,一定会对她很好的。这可是皇上的第一个孩子啊。 “快,快去请太医,快去!”姚千寻高兴地唤着婢女,似乎已经完全认为自己是有身孕了,连带着那恶心的感觉也变得奇妙起来。 “是。”那婢女也是高兴,跑着就往外面冲了。若是娘娘真的怀了孩子,为了护胎也不能随便撒气,她们的日子就好过多了。或许身份都能提高呢! 琼玉殿里,姚千寻傻傻地笑着,一边摸着自己的小腹,甚至已经在想象慕炙一听到消息会是什么反应了。 “娘娘,太医来了。” 忽闻门外传来刚才那婢女的声音,姚千寻更是等不及了。 “快,快让太医进来。” “微臣给贤妃娘娘请安,娘娘吉祥。” “起身吧。” 太医把药箱放好后,先是打量了一下姚千寻,然后问道:“不知娘娘哪里觉得不适?” “本宫一早起来时,便觉全身无力,头晕恶心,想吐。” 太医听完点了点头,然后说道:“劳娘娘赐手。” 姚千寻“嗯”了一声便抬起手由着太医把脉,眼睛紧张地看着太医。 太医苦思冥想了一会儿,然后收回手,恭敬地说道:“娘娘这是受了点风寒,没什么大碍。” “什么?风寒!” 太医不明白姚千寻怎么突然这么激动,不过还是耐心地回答:“是风寒,微臣回去开服药,娘娘服上几副便可痊愈了。” 姚千寻还是不敢相信。 “太医确定是风寒不是怀孕吗?” “怀。。。。。。怀孕?”太医的表情已是古怪至极,看旁边没什么人在便微微放低了声音回道:“贤妃娘娘并未与皇上圆过房,怎么会有身孕呢?” 还有还有。。。。。。 ------------ 第八十二章 聪明反被聪明误 “放肆,你这庸医简直是胡说八道,什么叫不曾圆房?再话说小心本宫让你出不了琼玉殿!” 那太医赶紧跪在地上,瑟瑟地恳求:“娘娘饶命啊,微臣说的全是实话,不敢有半句假话啊,娘娘开恩哪!” “你还敢胡说,皇上明明。 。。。。。”姚千寻刚想辩驳,却突然想到了什么,住了口。 太医没必要说谎话骗她,这对他没有好处,若是这样,难道真的没有? 难怪总是没有人看到慕炙一来过,难怪她总是晕晕乎乎的,看不清晚上的人的模样。 原来,竟是这样。。。。。。 姚千寻努力压抑着心头的怒火,冷着声冲地上跪着的太后吼道:“出去,给本宫出去!” 见姚千寻不再要自己的脑袋了,太医赶紧收拾自己的药箱走人,不敢再多留一刻。 等到太医的身影在门口消失,姚千寻再也忍不住一把打翻桌上的茶杯,连着桌子也掀了。 “贤妃娘娘,怎么了?” “出去,给本宫出去!”姚千寻吼完便失魂落魄地坐在椅子上,脸上是止不住的泪水。 泪眼朦胧却透着恨意,嘴角也微微扬起。 “慕炙一,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怎么可以。。。。。。我会让你后悔的,我一定让你后悔!” 姚千寻咬牙说完便深吸了一口气,狠狠抹掉脸上的泪水,坐到桌案前写了一封信。 将信装好后,姚千寻犹豫了一下,还是叫了人。 “来人。” “奴婢在。” “找个稳妥的人,将这封信交给本宫的父亲,一定要亲手交到本宫父亲手中,明白吗?” “是,奴婢知道了。” “嗯,下去。” 宫女走后,姚千寻突然觉得全身无力,于是躺回了床上,却怎么也睡不下。 慕炙一,别怪我不念夫妻情分,是你,是你做的太过分了。 龙栖殿中。 “皇上,信。”暗卫将手中的信递给慕炙一,仔细一看,那信与姚千寻送出的颇为相似。 慕炙一接过信,看完后只是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鱼儿上钩了,吩咐下去,计划可以准备开展了。” “是。” 兵部尚书府。 “老爷,这是小姐派人送来的信。” 管家恭敬地将信交到姚正国手上。 姚正国赶紧接过信,不过没有立即看信,而是先屏退了左右,等人走得差不多了才开始拆开信来看。 一封信不过几下便看完了。不过后劲挺大的。 “岂有此理,慕炙一这小儿,原来根本就是在耍老夫。他是想要用千寻来牵制老夫吗?真是妄想!” 姚正国气得撕了那封信,然后又迅速写了一封交到管家手中。 “将这封信送到老地方,记住,一定要小心,不要让人认出来。” “是,老奴明白。” “快去。” “来人啊。” “老爷有何吩咐?” “去通知老爷平日的那些旧交张大人、李大人、侯大人这些人,就说本老爷今晚在望香楼设宴,让他们到场。” “是。” 吩咐完事情,姚正国就见大夫人从一旁走出。 “老爷,我听说寻儿从宫中来信了,说了什么吗?寻儿过得好不好?” 姚正国一听,皱着眉没好气地回了一句:“都是你生的没本事的女儿。” 说完,姚正国就甩手离开,不去看大夫人莫名的表情。 “诶,老爷,老爷?” 。。。。。。 这是慕炙一在与沈弱水好上之后第一次白天上清澜殿。 殿中伺候的人不多,小莲又去了鸽棚,还跟沈弱水打了个招呼。剩下就几人了。 其他人退到了门外,只有小樱还在招待着茶水。 “手怎么样了?” 慕炙一一上来就拉住了沈弱水的手仔细翻看,全然没有顾得小樱在一旁石化了的表情。 在别人面前,沈弱水真心不能这样淡然自若,脸也微微红了,根本不敢去看小樱。手也跟着挣扎起来。 “没,没什么事了,都好几天了,早就好了。” 沈弱水别扭的说着却遭到慕炙一一记白眼。手上弱小的挣扎在慕炙一面前根本算不得什么,他的大掌只要使上一点点力气就足以压制住她的了。 慕炙一承认,他是存了故意,他根本没什么兴趣一直跟沈弱水搞暗地里的恋情。当着旁人不行,知小樱是沈弱水心腹自然就不会顾得遮着掩着了。 小樱站在原地一直没说话,消化了好一会儿才咽了口口水,然后揶揄地看着沈弱水,捂上嘴偷笑。 沈弱水不经意间看到这一幕,脸上更是火烧云一般,嗔怪地看了眼慕炙一,在看到他眼中突起的炙热的目光时又垂下了头。 “呵呵。。。。。。”哑铃般的声音从小樱捂着嘴的指缝中传出,不过小樱很好心地赶紧就溜了出去,不再碍眼。 出了门,小樱已经停住了笑,只是勾着唇看向天际。心中暗念着:公主终于找到自己的幸福了,夫人,齐公子,你们也该是替她高兴吧。 “你干什么啊?都被小樱看到了,你看她回头怎么笑话我。”沈弱水埋在慕炙一的臂弯里喃喃着。 “怕什么,朕看谁敢嚼舌根子。” 沈弱水在慕炙一怀里撇了撇嘴,心里念着:人家要是在心里嚼舌根,你又听不到。 “那就把全部人都抓起来,左右你也看不到人家了,也就不会想着人家在心里念着什么了。”慕炙一像是知道沈弱水在想什么似的。 沈弱水听完硬是生抽了一口气,叹道:“暴君!” “呵,我可从来没说自己是个良善之人。”而且慕炙一显然也没有兴趣去做什么好人。 “你还真敢说。算了,诶,你怎么今天这个时候来啊?”一说完,沈弱水就咬住自己的下唇,尴尬不已。她还真把晚上当成两人见面的固定时间了,怎么听着这么像有奸情啊。 月黑风高夜,情人相会时,多么旖旎啊。。。。。。 慕炙一勾着唇在沈弱水发顶落下一吻,倒是没有笑话她。而是靠近沈弱水耳际,轻声说了一句话。 等到慕炙一的嘴离开沈弱水耳边稍许距离后,沈弱水的脸已经可以滴血了,连着脖子都通红了。 沈弱水恼羞成怒地张嘴直接咬上慕炙一的肩膀,却换来慕炙一有些肆意的笑声。 想喝你让人熬的药膳了。 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却足以让沈弱水想起此生唯一羞愤的一件事。他居然还摆上台来说,真是过分! 怪不得韩凌总是在耳边说“最腹黑的人是那种冷面冷心,总是一张冰山脸的人”,从前不知道,今日是了解了。这就是传说中的会咬人的狗不叫? 若是被慕炙一知道了沈弱水心里的小九九,恐怕不只是“小惩罚”了,他一定会让她知道什么叫“咬人”的。 “你都不知道痛的吗?”沈弱水咬着咬着牙都酸了,便放开嘴,疑惑地看着面前面不改色的男人。 “你可以咬得再重些。”慕炙一间接地回答了沈弱水的问题。 而沈弱水听完只能想到“铜墙铁壁”四个字。 “晚上有才子佳人会,你去吗?”说完,慕炙一毫不意外地看到了沈弱水瞪大的眼睛。 “才子佳人会?在宫外吗?” “嗯。”慕炙一宠溺的笑了笑,他的笨丫头好像真的不太适合皇宫的生活,分明是兔子,怎能如鹦鹉一般被锁在笼子里。 “去去去,当然要去了,我都多久没出过宫了。可是。。。。。。可是怎么出去啊?”沈弱水好歹没有被冲昏头脑,还记得自己这太后的身份是不能随便出宫的。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在清澜殿等着就行。不过得记得戴面纱。” 沈弱水撅着嘴调皮地看着面前表情有些别扭的慕炙一,像是要在他脸上凿个洞出来。 慕炙一故意偏过眼不去看她。 沈弱水点着头笑了笑,说道:“知道啦。。。。。。”小气的男人,不过这话她没说出口,也不敢说。 拉长的语气引得慕炙一小小尴尬了一下。 慕炙一出门的时候正好碰上了小樱,便说了些话。也不知说了什么,沈弱水只看到小樱小心地点着头,进了门就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看着自己,还带着窃笑。 沈弱水也懒得去问,怕被奚落。 一高兴,沈弱水连晚膳都没怎么用。 “这是留着肚子出去吃啊?”小樱看着没怎么动过的饭菜,附耳在沈弱水耳边嘀咕起来。 沈弱水有些惊诧地看向小樱,她知道了?看来是慕炙一之前讲的。 惊诧的目光渐渐变成抱歉,沈弱水也小声地附耳过去说道:“你想要什么,我给你带回来啊!” 因为毕竟算不得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事,就不好多带人出去,沈弱水只能讨好地许诺小樱给她带好吃的回来。 “嗯,我要。。。。。。”其实小樱就算想去也没办法,慕炙一吩咐了她让她事先将外面的人全都引开,然后留在房里,随时注意是否有人过来。她哪能不听慕炙一的话啊。不告诉沈弱水只是想讨些甜头吃罢了。 沈弱水一一记下,然后就一直坐着等慕炙一来。 小莲刚把晚膳撤下,正要进清澜殿时突然感觉背后有阴风袭过,多年的经验告诉她,后面有人,且是个会武的,正向她袭来。 小莲本能地出手肘往后推去,然而对方更快地一记手砸在她的颈上,她便失去意识倒了下去。 韩凌收回手,并不温柔地将小莲拖到她自己的房间,临走前说了一句“伪装不怎么样,武功也这么烂”。 这话说的绝对不怎么公平,伪装差?除了慕炙一,其他人不也怎么看出来,吗?武功差?那还不是因为一出手就是韩凌你啊! 另一边,小樱对着门外的几人说道:“你们都回去准备睡吧,这里有我在就行了。” “小樱姐,你的伤也才好,怎么能让你一个人伺候太后呢?”心竹不放心地说道。 “没事,太后也不是爱折腾的人,有些事她都爱自己干,累不着我的。放心,你去休息吧。我可以的。” 心竹听小樱这样说,想想也是,沈弱水一般也不怎么麻烦她们,有什么自己能做的都自己做了。于是她便和其他人一起回了自己的房间。 小樱看着众人离开,刚转身突然被一个脑袋充斥了眼球。 “韩。。。。。。韩公子?你怎么突然出现啊,吓死我了。”小樱心有余悸地拍着自己的胸脯说道。 韩凌抱歉地看了眼小樱,风轻云淡地说了句“我刚正大光明走进来的,你没看到而已”,然后就大步走进卧房。 “弱水?弱水?”韩凌故意哑着嗓子喊起沈弱水来。 沈弱水本来一心等慕炙一过来,突然听到有人在喊她,反应了一下,然后向四周看了看,奇怪地问了句:“韩大哥,是你吧?你嗓子怎么了?” 韩凌一听,得意地笑了一声,然后不再遮掩地出现在沈弱水面前,笑着说道:“看来我这大哥当得不错嘛,这样你都能认出我的声音来。” 沈弱水皱了皱眉,没心眼地说道:“不是啊,只不过会这样大胆进清澜殿,又做这些小动作的,好像只有你了也。” 韩凌嘴角的笑僵了一会儿,实在有些不明白了,这么傻的一人,自己到底为什么死心塌地了? 不过这算不得后悔,他清楚地知道在最烂漫的岁月中能找到寄托目光的人是多么幸运。此生,怕是悔不了了。 韩凌只能憋着嘴嘟囔一句“不会说话的小妮子”,然后还是一副和颜悦色地看着对方。 “都准备好了吧?” 沈弱水看着韩凌好像在干坏事一样兴致颇浓的样子,到嘴的“没什么好准备的啊”硬是被她咽回了喉中,而是配合着压低声音说道:“都准备好了。” 韩凌满意地笑了笑。若是他知道沈弱水在想什么,不知道还笑不笑的出来。 沈弱水摸了摸鼻子,赶紧猫着步子跟上韩凌。走到门口才发现怎么一个人都没有,这一路还这么顺? “都打点好了。”韩凌像是猜中了沈弱水的心思,随即说出口。说完灵光一现,又补了一句,“外面就不大安全了,所以,你先躲在我的袍子里以防被别人看到。” 沈弱水偏过眼看去,果然韩凌今晚穿了件黑色的大袍。 沈弱水拉扯了下袍子,疑惑地说道:“这袍子能遮住人吗?” “当然啦,袍子大得很,我们俩只要挤一挤就不会被人看出来的。”韩凌扬着眉答道,表情真挚得让沈弱水没法怀疑什么。 沈弱水只得钻进韩凌的大袍中努力将自己的身子包住。 韩凌看着自己的大袍将沈弱水卷住,身上传来来自另一个人的温度,心里美滋滋的。随即伸手圈住那不安分的身子,状似警告地说了句:“别乱动哦。” 似乎是怕沈弱水乱动,韩凌便没有撤回自己的手,由着它搭在沈弱水肩上。沈弱水倒也没在意,只是一心想着怎么把自己藏住,不让人发现。 两人走后,小樱探着头看了看,无声地叹了口气,心想着:韩公子啊,你就得意吧,到时候别后悔。像皇上那样眼里容不得沙的男人,还能让你便宜了去! 一路上,沈弱水被韩凌带着走,根本看不见外面是什么情况,只能偶尔小声地问声“怎么样”,多了也不敢说,就怕被人听了去。 韩凌笑得得意,“认真”地左顾右盼着眼前空无一人的宫道后,也低声地说句:“快出去了,你别乱动,靠紧点。”说着便将手紧了紧。 铁臂圈得沈弱水有些疼,不过她也没说什么,只道出去了就好了。 路走下来,还是顺顺利利的,韩凌再不愿意,一条道还是到了头。尽头已经是那辆熟悉的马车。 韩凌故意把步子压小了走,眼见着还是快要走进马车了,只能叹口气。 却不防里头的人有些等不及,一听到脚步声就掀开了车帘。 于是,这相拥着的画面一眼便印入了慕炙一的眼帘,顿时那眸底阴沉一片。 沈弱水见韩凌停下脚步,有些疑惑地小声问道:“是不是到了啊?” 韩凌正与马车上的慕炙一对视,看着他眼底的风起云涌不由得直咽口水,听到沈弱水的疑问,便轻轻“嗯”了一声。 沈弱水似松了一口气,偷偷摸摸地撩开袍子,左右看了看,果然没人,这才胆大了些看向韩凌,然而对上的是韩凌呆愣的眼神,顺着眼光看去。。。。。。 “啊,你怎么在这儿?” 沈弱水在看到慕炙一时就惊讶地跑了过去。 慕炙一已经收回了目光,看到沈弱水快跑到车旁,便伸手将她拉了上来。等沈弱水进了车,慕炙一便一把将帘子放下,不再去看韩凌一眼。 韩凌收起眼底的黯然,扯了扯嘴也跑了过去,正要掀开帘子,却突然感受到一股劲风自帘内传来。躲闪不及之下,韩凌一整个人被甩在了地上。 “嘶。。。。。。好痛,还真是,睚眦必报啊,嘶。。。。。。”韩凌毫无形象地倒在地上。 “赶车。” 车内紧接着传来一道喝令,全不理地上嚎着的韩凌。 而车夫在权衡一番之后也顺着慕炙一的意思赶着车离开了。 “喂,喂,别走啊。。。。。。” 马车里,沈弱水被慕炙一箍在怀里,想掀开一旁的小帘子回头看一眼都不成。 “韩大哥不一起走的吗?你在做什么啊?”沈弱水自然听出了韩凌的嚎声,有些怨怪地看着慕炙一。 “弱儿?” “嗯?”沈弱水不明白为什么慕炙一的声音中为什么突然带上了些严厉。 “你,是不是到现在为止都不曾叫过我?”这话倒是早先就想问的,这会儿也就不显得是可以转开话题了。 “额。。。。。。”沈弱水停顿了一下,有些无所适从。她是真的不知道怎么称呼,以前都直接喊成皇上,现在自己想想也不能这么喊了。可除了这个还能怎么喊? 慕炙一?不行,他会直接上大白眼的。炙一?额,她叫不出口。那怎么叫啊? “叫。。。。。。炙。”慕炙一看着沈弱水的眼睛,有些认真地说道。 炙?沈弱水在心里扯了扯嘴,还真是。。。。。。亲密啊。不过,好像韩凌就是这么叫的。这么一想,沈弱水脑中闪过的念头并不是“他们俩感情还真是好啊”,而是“韩大哥怎么叫得出口啊”。 鉴于有慕炙一的淫威压迫,沈弱水无奈拉扯着嘴角努力想要说出口,却发现结果并不如人意。拉扯了半天,硬是没发出半点声音。看着慕炙一越来越阴沉的脸,沈弱水自己都急得不行。 慕炙一本来还火大着,突然却舒展了眉宇。 转身捏起沈弱水的下巴,趁她没注意,就倾身堵上了她努力发声的红唇。 “唔。。。。。。”沈弱水迟来的尖叫已经在口中淹没。 慕炙一疯狂攫取着她口中的香甜,吮吸她的芬芳,交换气的时间却还不忘方才的事。 “叫我炙!” “。。。。。。炙,炙。。。。。。” 慕炙一缓缓勾起唇,却一口咬住沈弱水的下唇。 “啊――你干嘛?”沈弱水一手捂着自己的嘴,一手挡着慕炙一,奇怪地看着慕炙一。 “记住,以后,就这么叫。” 沈弱水闻言才想起方才自己被慕炙一惑住,根本没什么抵抗就唤上了。心里直骂自己没骨气。一想便索性偏过头不去理慕炙一了。 慕炙一倒也没再说什么,既满足了愿望,又占到了便宜,他还能说什么呢? 车内一阵沉默,两人各怀心思。 守宫门的人今日倒是看到了一场好生搞笑的画面。 一马夫骑着韩家公子的“御车”,那主人却跟在后面吃力地跑着。 “韩公子,你这是?”守门人虽然觉得好笑,可也不敢真笑出来。 “本。。。。。。本公子,哼哼。。。。。。本公子嫌平日锻炼不够,今日,特地跑一跑,免得骨头松了。”韩凌气喘吁吁地说着,微微转头看向紧闭着的车帘,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在。 马车需要盘查,便也停了下来,韩凌趁机坐上了车,要掀帘子时却受到了一大股阻力。一想便知是怎么回事,几番斗勇下来,韩凌只能气恼地坐在了原来马夫的一边。 在守门人看来,韩凌是站在车帘前犹豫了好一会儿,却终究没有进去,反而坐在了驾车座上。看得人人是大跌眼镜。 “韩公子,这,车上,你。。。。。。” “本公子都说了,平日里锻炼不够,脚要练练,手不也得练啊,所以也就不进车里了,在外面赶赶车也不错。” 守门人一听,赶紧闭嘴,跟纨绔子弟呛嘴,他不是找不痛快吗? 几人过来,不过是按平时的习惯在车子外打量了一会儿便放行了。 而韩凌,因为自己的自作聪明白白当了一回马夫。 好吧,最后一章了,今天就到这儿了 ------------ 第八十三章 两种女人 马车停在了老地方――望香楼。 沈弱水正想下车,手臂却被慕炙一拉住,方才的气还没消,沈弱水的语气也有些冲。 “干什么?”甚至连头都没回。 慕炙一闻言挑了下眉,话中含着笑。 “怎么跟孩子似的。” 不说还好,人家正生气着,这话一说便着上火了。 “不满意你不要就是了,正好今儿个是才子佳人会,到时候你另找一个不就完了。” 慕炙一方才还挑着的眉头瞬间皱起,脸色也变了。伸手往回一个用力,沈弱水便跟擀面一般转了几圈坐上了慕炙一的大腿,整个身子被慕炙一的铁臂圈住。 “你干嘛?我要下去。” “喂,你放开我!” “喂”这个称呼把慕炙一方才的努力全然付之东海,更是将两人的关系扔进深崖,慕炙一的心情可想而知。顿时手上的劲也大了。 沈弱水感觉全身被锁在狭小的空间,压根透不过气来,一番挣扎后却是无用,干脆也就不挣扎了。 “知道错了吗?” 慕炙一感觉沈弱水没有再挣扎,以为是“俯首认罪”了,硬了口气问道。然而过了很久也没有听到沈弱水的回答。怀中的身子还是一动不动。 凭着敏锐的感觉,慕炙一终于发现了不对劲。平时若是两人有些小别扭,她不得站起来斗嘴,能像个落败的公鸡一般吗? 慕炙一松开手,慢慢将沈弱水的脸转过来,才看到那张被打湿了的梨花容。 从来镇定的眸子出现了一丝龟裂,一种叫措手不及的感觉滑上眼底。慕炙一笨拙地擦去沈弱水两颊的泪水,却气恼地发现根本是越擦越多。 沈弱水本是默默地哭,一摊上慕炙一的似水柔情,这委屈便一发不可收拾了。肩膀也从微微颤动变成了浪花淘淘,抽泣声渐渐响起。 车外,韩凌本就好奇怎么车都停了那两人还不下来,这会儿一听呜咽声,便是忍不住了。 帘子只被掀开了一角,连脚都没看到,韩凌又一次被甩出了车外,不过这次倒是稳住了脚,没有在大街上丢面子。 韩凌急得不行,知道自己是没办法了,突然想到望香楼里还坐着一个有着七窍玲珑心的人,想着兴许他能说上话,便火急火燎地跑向了望香楼。 “别哭了。”慕炙一从来没哄过人,本该是安慰的话硬是被他说成了是命令。 “呜呜。。。。。。你还凶我!” 慕炙一哑口,自己的本意不是这样的啊。 “我。。。。。。我没有。” “你就有,就有,哼。。。。。。哼!” “唉。。。。。。”慕炙一见眼泪怎么也擦不干,叹了口气。女人还真是水做的! “你跟我的母亲真不一样。” 沈弱水闻言抽泣声一停,心里不由得好奇。慕炙一从来没有在自己面前说过从前的事,更别说是那位死去多年的娘娘。 “怎么不一样了?”沈弱水微微偏过眼看过去,问道。 慕炙一像是陷入了一个很美的想象,嘴角也不由自主地勾起。沈弱水想,在他冰如寒石的心中总有那么一块地是温柔的,她的母亲一定是个很美好的人。 “她从不哭。” 慕炙一只是简单地说了一句,沈弱水听完却是尴尬,不留痕迹地偷偷擦掉了眼泪。 慕炙一眼尖地看到了,无声地轻笑了一声。 “为什么她都不哭啊?”沈弱水像是不满足慕炙一说完一句话就停止了话题,难得他对她谈起以前的事,她可不能放弃机会。 慕炙一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 说完慕炙一就看到了沈弱水嫌弃的目光,好笑地将人抱回怀中,说道:“真的不知道。被宫女太监奚落,她没哭;受伤流血了,她也没哭;没饭吃了没哭,病了也不哭;就连死的时候,她也是笑着的。” 沈弱水心疼地看着慕炙一波澜不惊的眼眸,全然忘了刚才的不愉快,探出手贴在慕炙一的一颊,心里说着:她被人奚落的时候,你是不是也被人用唾沫星子砸脸;她受伤的时候,你是不是也流血了;她没饭吃的时候,你是不是也饿着肚子;她病的时候,你是不是也身体不适。她。。。。。。她死的时候,你的心是不是也空了? 慕炙一只消一低头便看到了沈弱水带着怜惜的目光,勾了勾唇握住脸上的那双手,心中暗叹;我可没有勾人同情心的意思。 “不要那样看我。知道吗?母亲走的时候,我,也是笑着的。” 沈弱水感觉自己眼眶又发热了,想起慕炙一方才的话,赶紧拉住手上的大掌盖住自己的眼睛。吸了一口气,然后轻声问道:“是因为终于解脱了吗?” 慕炙一感受到手下的湿润,心里暖暖的,由着她将自己的手扣住,也没有动。 “嗯。”慕炙一听到沈弱水的问话,轻声应了一句。其实也不全是这样,解脱是是对生活的解脱,然而内心还有一处是耿耿于怀的,他清楚地知道,母亲死去时的笑掺了多少苍白。 可是这些没有必要告诉沈弱水,让她无端卷入这些事情。 “所以,你是不是很讨厌爱哭的女孩子啊。一定是的,有那么一个坚强的母亲,怎么会喜欢一个爱撒金豆的女孩呢。那,那。。。。。。”沈弱水几乎是咬着牙说完这些话的。 她毫无底线地否定自己,只是害怕有一天自己会被他否定。 “傻瓜。。。。。。”慕炙一哪里听不出沈弱水语气中的忐忑不安。 “我喜欢的女孩是人,不是神啊。母亲只是信仰,能和自己过一辈子的怎能是将一切埋在心底,不与我分享的人。 弱儿,这样的问题不该再问了。不要否定自己,我慕炙一爱上的你就是个会哭会笑的笨丫头。” 眼上的手渐渐被拉开,露出那流泻着琉璃般璀璨光芒的大眼睛。沈弱水几乎是笑着哭了。 “是你自己说的,我可没逼你啊。所以,所以你不能忘记。如果你忘了,就罚你下辈子,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都遇不上一个叫沈弱水的女孩。” “好。”傻瓜,下辈子你还叫沈弱水吗? 沈弱水总算是哄好了,慕炙一长长松了口气,拿过一边的面纱遮在了她的脸上。 帘子刚被掀开,就看到了停着手在帘子前,脸上带着着急的两人。 ------------ 第八十四章 笨得恰到好处 车帘打开,双方都有些措手不及。 慕清一的手还僵在半空,显然是被突然的一下惊住了。 沈弱水的眼睛直直撞进慕清一的,慕清一有一刹那的呆愣。 沈弱水整张脸基本都被掩盖在面纱之下,只剩一双大眼露在外面。于是那眼中的血丝,眼角的红肿很容易便入了慕清一的眼。 慕清一渐渐收回手,却掩不住担忧地问道:“被凌拉来的,只说出了事,也不知是什么,怎么了吗?” 沈弱水闻言,想起刚才自己还在生气,结果又被慕炙一成功地转开了话题,自己还在另一个话题里畅游了许久,还真是。。。。。。 “只是耍了小性子,没事。” 沈弱水正想着,慕炙一如丝乐般的声音便传入耳帘。回头瞪了那人一眼,那人却没皮没脸地直接揽过她的腰身将人抱下了马车。 慕清一和韩凌见状,都不约而同地微微转开眼。 慕清一见过沈弱水太多面。 闹市精灵般的窜动;雨下仙子般奏乐;面对朝臣时大气端庄;与哈顿斗嘴时的调皮。。。。。。却没见过这样哭肿了眼的令人心悸。 过了一会儿,他还是不放心地问了句:“真的没事吗?”话是凑近沈弱水问的,知道从慕炙一那儿吐不出话的,不过距离上也没有逾矩。慕清一就是有这个本事把事做得面面俱到。 沈弱水余光瞥了眼静默的慕炙一,终是笑着答道:“没事。” 心里却暗念:看在你方才深情表白的份上,暂时放过你! 这模样,像极了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小孩,慕炙一只当看不见她这嘴脸。上前拉过沈弱水的手便带着她往望香楼走去。 慕清一看着两人远去的身影,站在原地并没有立即跟上去。 而后突然轻笑了一声,两个人的世界里,是好是坏又怎容得他人插手。慕炙一总不会让她受委屈的。 随后而来的韩凌在慕清一肩上轻拍了一下,慕清一回过头,两人相视一笑,竟是坏心地想知道沈弱水怎么被“收服”的。 慕清一和韩凌走到望香楼时,沈弱水正在点菜,看到他们问了一句:“韩大哥、安郡王,你们吃了吗?要不要来点什么?” 韩凌有些诧异地看了看沈弱水,又不可思议地看了眼慕炙一。 不是吧?国库里这么穷,连太后的饮食都保证不了了? 沈弱水倒是没发现韩凌揶揄的目光,有些不好意思地摸着后脑说道:“那个,因为要出宫,所以特意在宫里留了肚子,呵呵。” 慕清一并没有笑她,只是在听到称呼时皱了下眉头,然后客气地回道:“既是没怎么吃,那出来了就吃个饱。我们都用过了,不需要。还有。。。。。。出门在外,太后这样的称呼还是不大合适,若是我随了凌的喊法唤你弱水,不知。。。。。。你是否介意?” 沈弱水却像是大松口气地说道:“我从不爱这样的虚名,你若不说,我倒是要想法子改改你的称呼呢。这样倒是遂了我的意,我又岂会介意。” 慕清一似眼前一亮,又说道:“既是如此,那安郡王这样的称呼也不可,弱水你也改了吧。” 怎么又是称呼问题啊?沈弱水似幽怨地看了眼慕炙一,想了想,这一回生二回熟的,要改也简单了。 “清一!” 沈弱水简单的两字让多少人心绪不定了。 慕清一脸上的笑容灿烂了几分,心里暗叹:十几年也不曾近墨者黑,怎的这些时间里,自己竟学了韩凌的胆大狡猾,当着七哥的面如此挑衅,还不知会有个什么后果呢! 不过,好歹有那瞬间的震颤,感觉生活还有另一种活法。 慕炙一并不知是因为有着自己的前科,沈弱水才能说得这样轻松,眼中已是聚起了惊涛骇浪,十分危险地看着沈弱水。 背后传来灼热感,沈弱水顺着感觉看过去,只觉一股阴气聚集在慕炙一周围,如熊熊的火焰随时吞噬过来,令她不由吞了口唾沫。难道又说错话了? 韩凌打趣地看着慕清一,微微点了点头,像在说:这块大石总算是开窍了!看着由别人点燃慕炙一的怒火,原来感觉这么痛快啊。该死的慕清一,居然享受了这么多年,把我当十几年的小丑! 慕炙一见沈弱水缩脖子垂头的样子,气倒是消了一些。还知道错了要躲,算是还有得救。 然后有些奇怪地看了眼慕清一,那人却将手搭在鼻下,转开了眼。 慕炙一敛了神色,淡淡地说了一句话,虽没明显地对谁说,却足以让该听的人听懂。 “让望香楼的主厨进宫,给清澜殿开个小灶。” 语罢,沈弱水舔了舔唇笑着看了眼慕炙一。韩凌却是有苦不能言。 人家拿自己的东西去讨美人欢心,这多委屈啊。况且他这望香楼生意之所以好,不就是因为这主厨吗?想当初自己花了多少工夫才把人挖来的啊,他居然一句话就给抢走了,太卑鄙! 然而看到沈弱水那兴奋的样子,韩凌又说不出反对的话,只能打掉牙齿往肚里吞。 小二的到来缓解了房里的诡异气氛,沈弱水一看有好东西吃就顾不上别的了,一心扑在了食物上。 其他三人则各自上了一壶茶饮起来。 “你们真的都不吃吗?很好吃的,况且我一个人也吃不完啊。”沈弱水难得在夹菜的空隙间问了一句三个男人。 三人不同幅度地一致摇了摇头,沈弱水也没有再说什么了。 沈弱水吃东西很有规律,把能用筷子夹的菜吃完了,再放下筷子吃烤鸭这种需要用到手的食物。 沈弱水的食量也不是很大,半只鸭还没吃完就差不多饱了。 “手。”慕炙一见沈弱水不再吃了,捞过桌上的帕子对沈弱水轻声说道。 沈弱水挑了下眉,也乖乖地将两手递给了慕炙一。随即便感觉五指被轻柔地擦拭着。帕子带着那人的温度传到了手上,沈弱水甜甜地笑了笑,想着自己眼光就是好,找了个天底下最体贴温柔的男人。最主要的是,这样的温柔只对自己。 沈弱水用完饭,把面纱套回去之后,四人便离开了望香楼,沿着大街走起来。 “我竟不知京城中人皆是风雅之士,对这才子佳人会倒是格外热情。”沈弱水看着这万人空巷的场面,不由得感慨了一声。 “其实不然,有些人不过是附庸风雅罢了。整日见惯了金银铜铁,偶尔的风花雪月自是新奇不已。”慕清一微笑着回答道。 “既是才子佳人会,韩大哥、清一你们怎么都只身而来呢?”沈弱水打趣地说道。 慕清一笑笑没回什么,韩凌倒是打开折扇唏嘘了一下:“唉,本公子的红颜太多了,要带得带上一大把,不合适。可只带一个,难免让其他人吃味,麻烦。” 沈弱水听罢,象征性地摸了摸胳膊,朝着韩凌吐了吐舌头。 几人谈笑间突闻有人高声喧哗:“才子佳人会马上要开始了,想去的赶紧去,不然都没地方站了。” 沈弱水一听,顺手便拉起了慕炙一的手,边赶路,边说道:“快点走,不然没热闹看了,快点。” 沈弱水正在兴头,把慕炙一在后面“慢点,刚用过饭不要快走”什么的叮嘱全抛给了晚风,只顾上拉着慕炙一与人群一起跑起来。 韩凌无奈地看着沈弱水远去的背影,喃喃道:“真是笨,我们还用得着跟人家挤位子吗?唉!” 慕清一还是那副笑容,只是在心里补了一句:笨得恰到好处不是? 沈弱水到了才发现现场有三个位子空着,还没人抢,慕炙一一过去就把一个空位补上了。沈弱水看着外围拼命挤着的人,感叹了一句:难道这就是气场?直到随后的慕清一、韩凌两人站在其余两个位子上,她才知道原来是预定了。 才子佳人会的场地并不十分华丽奢侈,因为是给所有人看的,也没有什么遮拦,能占到位子的人就参加,占不到就观看。这样风雅的一个娱乐,倒是没什么人因为抢位子闹得不可开交。 参加的人有一对一对的,像慕炙一沈弱水这样;也有像韩凌他们一样单个男子的;还有的是单个女子在侍女陪同下参加的。不方便露出容貌,便同沈弱水一样围了面纱。 这样看来,月国的人比之清国的还是开放许多的。看来身旁的男人将国家治理得不错。 过了一会儿,有一个人出来,像是来主持大局的。后面跟着两人捧着一样东西,那东西用布包住。 “大家晚上好,鄙人姓张,今日有幸在此为各位才子佳人做个见证。下面在下会让人将相思豆发下,女子一人一粒。众位答完问题后,各位小姐可将手中的相思豆投予其中一位公子,获相思豆最多的,可得到这份大礼。” 说着,那张公子用手将布掀开,众人探头看去,只见一盏走马灯浮现在眼前。然而这走马灯与平常的并不一样。灯的材质不凡,有些类似翡翠玉,暗暗透着冷光。灯上的各面都没有装饰,只是一块素布,应该是等着人去画。最神奇的是那灯蕊,仔细的人可以发现,它并不像一般的走马灯,里头的光根本没有闪烁不定,而且不是晕黄的。有心人不难猜出,里头一定是放着如夜明珠这样的宝贝。 明白人为这里头的东西,不明白的就冲着这外头的材料,反正都是喜欢得紧。慕炙一却是看了几眼那素布,想着什么。 “听说这又是孙公子赠出的。” “是啊,我也听说了。” 沈弱水听着周边人的议论,不免吃惊,这孙公子果真是个奇人,怎么什么好东西都能弄到手,还愿意拿出给人分享,真难得。 而那张公子也确实说了这走马灯的出处,这老百姓心里对孙玉祈倒是敬仰十足。 随即张公子便开始了游戏。 第一关:男子各自就身边或期待中的佳人用诗文描述一下相貌。 ------------ 第八十五章 眼中心中只一个 题目一出来,在场的男子多的是看身边的佳人,即使有面纱遮脸,却也不难想象她们的样子。 而其他男子则开始在场内寻找心仪的女子,好用诗文形容一下。 “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 按照顺序,一男子率先开口。文采也是不错。身边的女子一听他将自己与高洁的荷花相比,且绰绰有余便羞红了脸,虽垂下了头,却也乐滋滋地偎进了男子的怀中。 男子顺势搂住女子,眼神也深情几许。 在旁的人看了都不由羡慕这两位才子佳人。 “下一位。”主持的人总是保持着最基本的理智,即使所有人都被吸去了目光,他也会告诉大家――游戏继续。 “一枝红艳露凝香,云雨巫山枉断肠。”下一位男子并没有女伴,说完便朝着一个方向看过去。 众人顺着他看的方向看去便看到了另一边参赛的一个女子,于是表情开始暧昧起来。显然这男子是对那女子动心了。 这才子佳人会有时也是变相的相亲会,因为单男单女都可以参加,往届也有过几个例子中在此次会上促成一对佳偶的。 那女子本正认真听着诗文,却突然被侍女拉了一下袖子,于是好奇地看过去。不过这一眼并没有看到侍女的表情,而是看到对面的人都纷纷向她投来目光。 女子轻皱了眉头,转向其他其它地方看去,却看到基本上所有人的目光都同出一辙。 而这中间,有一道灼热的目光无法忽视。 女子一窘,避开眼,却似不经意地扫过慕炙一身上。 几番下来,各位才子是各尽其才,其中还有一个男子看中了观看的一名女子,结果把人羞得连会都不看就逃跑了。 “下一位。” 那张公子继续主持道。 韩凌甩着纸扇,朝现场的女子们看了一眼。毕竟是京城里赫赫有名的花花公子,这一眼就把许多人迷得丢了魂,红了脸。 韩凌暗地里朝着沈弱水挑了下眉,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得到的是沈弱水的一记白眼。 韩凌也不气,还是美滋滋的样子。低头想了想,然后笑着说道:“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沈弱水一愣,偷偷看了眼韩凌,却见那人面朝前方,只一味地笑,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呆怔间,一只手伸过来,在沈弱水腰间用了点力。这样小的动作倒是没多少人看见。 不过沈弱水却是敏感得很。慕炙一像是知道什么,每次一想“惩罚”她,第一个就是搂住她的腰,害她每次都不由一颤。 沈弱水回过头看向慕炙一,却见那人头也不回地看着那走马灯,不知情的还以为他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人,根本没有听人家说话,只顾着奖品。 沈弱水朝慕炙一的下巴努了努嘴,然后握住腰间紧贴的手,向慕炙一贴近,将身上的重量分一部分到他身上,相偎相依的样子。 慕炙一不留痕迹地勾了勾唇,臂上的力气也增了一点,将人牢牢束在怀里。 下一位是慕清一。他本来是不准备参加的,只不过和韩凌一个位子太怪了,可单独一人占了位也不好意思占着什么不什么,只能跟着答题。 不过在场的人倒是没看出他有投入这个小宴会的意思。 慕清一拂了拂茶杯中的茶叶,清饮了一口,根本不曾抬头。这让场中对其有些意思的女子失望不已。 慕清一微微眯了眯眼睛,茶水的轻雾徐徐飘起,透过那层朦胧,他似乎看到了那个在雨中奏着仙乐的人儿。 “笑颜如花绽,玉音婉转流。” 这样的形容并无出奇之处,但却是慕清一想要表达的。 大家看慕清一这样子,都只当他已有佳人于心,纷纷欣羡,也暗暗好奇,是怎样的佳人能配上这样风清朗月的人。 不过当事人一点自觉都没有,说完后便轻笑了一声,又饮下一口清茶。 最后轮到的是慕炙一。难得他这样的人甘居人下,坐在了最偏僻的位子。不过看过来的人还是不少。京城里别的不说,美人、俊男子是不少的,可这样的极品却是从未见过。 再看他怀中的少女,虽然遮住了容貌,可露出的那双大眼睛却透着最纯粹的翡翠的光芒,光是想象便已让人心中沸腾不已。况且这样的男子身边岂会是俗物? 慕炙一低头看向沈弱水,刚好对上沈弱水抬起的眸子,两人相视一笑,沈弱水眼中狡黠尽露,挺好奇慕炙一会怎么说的。 慕炙一眉头一挑,将沈弱水认真打量了一遍,然后用足以让在场所有人都听见的不算响亮的声音说道:“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 也许沈弱水在外人眼里是第一美人,是众星拱月的对象,可他并不在意这些,他只想告诉她,即使她没有这些虚名,他仍然对她如此时这般在乎,只因她正好是她,与他恰好相配的她。 沈弱水眼中的笑意更盛,嘴角的弧度彰显她的得意,显然是对这样的回答很满意。她知道就在此时此地,还有许多双眼睛觊觎着她的男人,她就是要他告诉所有人,他的心中眼中只有沈弱水一个。 ------------ 第八十六章 画人画心 慕炙一话落,众人心中唏嘘不已。 韩凌更是挑高了眉看向两人。 也许是因为在外面没人认识她,沈弱水此刻居然一点也没有涩意,兀自高兴得合不拢嘴。 慕炙一看在眼里,并未觉得她小家子气,却是为着她的小心思欣喜,谁也不知那毫不掩饰的霸道看在他眼里是多么的珍惜。 女人多是口是心非,心中明明想要独占,嘴里却说着不在意,多少人为了让丈夫觉得自己大方而殷勤为其娶妻纳妾。 可他的弱儿是那么不同,她从不掩饰自己的野心,她是那么简单,简单到只要看到她的表情就能猜出她的心思。她,从不矫揉造作。 张主持并未为着这一情况延迟才子佳人会的进程,继续提出了下一个要求,也将众人的注意力收了回来。 “下一道题,请诸位为自己心目中的那个‘他’(她)作一幅画,内容由诸位自定,没有确切异性的,也可作想象中的,以一炷香时间为限。” 这一局,不仅是男子参加,女子也有机会一展自己的画工。有些个害羞不好意思开口的女子也心里美滋滋的,终于可以表现一下自己了。 现场有些微妙的气氛,不过并没有多少人看出来。 慕炙一和沈弱水拿起笔的时候,不约而同地转过头看着对方,一愣后便是一笑,颇有心有灵犀的味道。 而韩凌似不经意地扫了一眼沈弱水,在看到那浓情蜜意的一幕时,目光收回,其中神色浓郁,加上了点黯然。然后把注意力放回纸上,想了想,执起了笔。 一旁的慕清一还是目光平和,眼神有些失焦地盯着一处看,像在回忆什么,然后也执起了笔。 一炷香后的情景让人一下子就端正了注意。 能在这个地方上场的人,一定会或多或少有着才艺的,画工基础都不差。众人看着画好的画,都不由得感叹,才人辈出啊。 不过一幅幅画都画得好,看上去就都差不多了,也说不上来到底谁的好。 就在这当下,四幅横空出世,大家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 令人一下子移开视线的原因是,旁的人听完题后画的皆是人物,有的是清晰的可以辨出样子的,有的只是一个侧脸或背影,总之都逃不出画人。 不过慕炙一、沈弱水、韩凌和慕炙一这四人画得却跟人完全没什么关系。 沈弱水画的是景,是一滩溪水里由着几只快活的鱼,远处隐约有个山洞。那里是他们的关系变化的一个转折点。是谁在明媚的阳光下不小心吻上了谁的唇? 慕炙一画的是双眼睛,大大的,亮亮的。都说眼睛是五官中最难画的部位,可那双眼在他笔下,分明透着神韵,任谁也看不出那是假的。这样的眼睛,只要看过便能记住,已经有不少人拿着它与沈弱水的相较了。 韩凌的画中是一个兔子面具,画得极真,倒不知是单纯画面具,还是在画兔精了。这样的面具,初看只觉得京城随便哪个小街上都有,可细观又觉得似乎都与这有些不同,不够精致,不够生动。 慕清一的画中是一盆鸢尾,那是开得最婉约的时候,比含苞欲放多些,离璀璨绽放却有着距离。与慕清一的个性倒是有些相似,“不温不火”的。 众人看着这气质出众的四人,再看那别出心裁的四幅画,有些微的疑惑,实在不懂这些与心目中的“她”有什么关系。 殊不知,在旁人笑话他们的同时,他们也在笑话着别人,明明画中便是那个“她”(他)的一颦一笑,怎的就没人看见呢? 要返校了,忙着准备东西,更得少,亲们表生气。 ------------ 第八十七章 炙取一瓢 “经前两轮的比拼,想必各位小姐心中也是有了主意,接下来便是最后一个环节。 请各位分别用诗句描述一下自己认为爱情或者婚姻需要什么?” 这话问得众人有些稀奇。 这样的问题问得如此慎重也不知是为何。无论是男是女,在这个时代中,所有人都知道爱情或婚姻不是一个人的全部,甚至不会是一半。 男的要权利,有责任;女的则要富贵,享太平。 即使是这许多文人雅士,谈情说爱也成不了全部,就算他们每天谈山水,论古今,吹箫弄笛,却也更多想要名誉、声望。 所以这样慎重地提出这个问题,大家似乎都犹豫着想了一下。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第一位才子想了想然后开口说道。 这是来自诗经的一句词,传说是男子想要表达爱意的最深刻而有效的一句。有些人已经在因为他的抢占先机愤愤了。却也只能回过头继续想,谁让人家占了好位子呢。 沈弱水听罢,却有些不以为然,嘴里喃喃:“说得好听,光说不做有什么用啊?” 慕炙一自然听到了她的抱怨,无奈地笑了一声。 那男子愿意说已经是不容易了,想必那女子心中是十分感动的,平日里谁能听到谁说过这样的话。大家也都只当是诗经中的佳句念罢了,心中却全不当一回事。 虽过意不去,但慕炙一也必须承认,月国再开放,也没有到改变男尊女卑的地步。 不过看到沈弱水哼哼的小样,慕炙一便只能打趣道:“那你觉得要怎样啊?” 慕炙一说话时柔和了眼角,藏不住的宠溺,似有不管她说什么都会努力办到的样子。 沈弱水看他这“乖巧”的样子,又是腹语了一阵,只道自己找的就是与别人不同,即便不怎么会说,却做的十足。 于是,她也没什么心眼,挽着慕炙一的胳膊,看着他软下的面部线条,带笑地说道:“宁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听罢,慕炙一勾了勾唇,再冷静也还是透露着愉悦的心情。 沈弱水说完才发现怎么好久了也没听到第二个人的回答,一转头便发现了不对劲。 方才只顾着被慕炙一“哄骗”,完全没注意,直溜溜地就说出了口,偏偏方才场内静得很,这说的全然被人听了去。 沈弱水已经不敢抬头去看众人戏谑的眼光了。余光中看到韩凌憋着笑对她挤眉弄眼的样子,更是气极。没好气地用眼瞪回去后,便偷偷掐了一下慕炙一,甚至怀疑刚才他是不是套她话,让她丢人了。 慕炙一温和地笑了一下,看着她的眼神要多无辜有多无辜,倒是让沈弱水不好意思了。 那姓张的主持假装咳了一声,将这一幕草草盖了过去,继续游戏。沈弱水低着头,心里却是对他万分感激。 接下来的回答左右也就那些情意绵绵的诗句,听到后的女子都泪眼汪汪的,可沈弱水就是怎么看怎么假。 到了韩凌的时候,他不知是早想好了,还是根本没怎么想,张口就念道:“花满渚,酒满瓯,万顷波中得自由。” 沈弱水听了便是“扑哧”一笑,不愧是京城片叶不沾身的花花公子,还真洒脱。这日子接触的久了,沈弱水再也不敢相信韩凌从前在她面前的谦谦君子样了。 旁人听了也是好笑,不过没笑出声,只微微摇了摇头,难得见这么真性情的人。 韩凌是完全不在意人家怎么想,说完便兀自喝茶去了。 到慕清一时,他也没怎么想,只是淡淡说了句:“岁月静好。” 那一刻,他突然想到了几个月的冬天将要和他携手的女子,从小就是个爱动的性子,若说静好只怕牵强,不过慕清一还是觉得心中一阵温暖。 他在努力正视那未婚的妻子,是他开的头,便不能由他结束。尤其是在方才听到沈弱水的爱情宣言时,他心中更是坦然。 有时候看一个人是能看出名堂来的,韩凌和慕清一这两人,一看举止神色便知一个张狂,一个内敛,这样的回答倒也都符合。 不过大家开始期待那不曾露出半分表情,不曾多说一句话的内敛男子会有怎样的回答。人群中多的是猜不出慕炙一心思的。 连沈弱水都有些好奇了,不知道从慕炙一最终能说出什么。其实在她面前,他也算是说过甜言蜜语的。 沈弱水想起方才的事,眼神也不由得微妙起来,似乎想看慕炙一如何招架,谁让他刚才落井下石,见死不救。 慕炙一斜睨她一眼,然后转过身,神情变得认真,眼睛直直地看着沈弱水,像是为了表示他的话的可信度。 “弱水三千,‘炙’只取一瓢饮。” 不轻不重的话传出,倒是让所有人都听清楚了。顿时场内有片刻的沉默,连沈弱水都端正了神情。 片刻之后,便有人轻声嗤笑,似是讽刺。大家听完前半句就知道慕炙一要说什么了,后半句多听了一个字也没注意。听到了的也只当是人没说清。 这样的类似承诺的话听在这许多人耳中,情绪各异。 细心的人可以发现,场内的女子听完似乎都微微变了脸色,投注在慕炙一身上的目光更多了。 不过此时的沈弱水已经顾不得那许多了。眼前有些模糊,沈弱水却不忍心去擦拭,由着鼻子发酸,眼睛发涩。 嘴角的弧度却扬得老高。沈弱水微嘟着嘴,偷偷勾上了慕炙一的小拇指。 ------------ 第八十八章 清皇到临 也许在少女懵懂的时候也有想过,未来的丈夫只有自己一个人女人,比肩伫立,相携到老。 可是一旦长大,人的勇气便慢慢消淡,忍耐成为必学的东西。 慕炙一的话像是一本禁书展现在所有人面前。有人明知道这是不该的,可内心总被牵引着。 谁能说那些看着丈夫娶进一个又一个的女人是安分守己的,她们的心中都有那么一个阴暗的角落,诉说着不能被人听到的故事。 最后由女子投相思豆时,慕炙一的豆数是最多的。 似是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几个女子甚至没有把豆放在协同而来的才子面前,转投到了慕炙一面前。 不过这一切都不在慕炙一的思考范围之内。 按照事先说好的,慕炙一得胜了,那那盏走马灯就是属于他的。 那张主持同时还附上了笔墨,若慕炙一想要即兴在那素布上作画也是可以的。 慕炙一看着沈弱水想了想,接下了笔墨。 慕炙一做事的时候,表情总是很认真。画画的时候,基本是目不斜视。 沈弱水看着他在素布上一笔一划地勾勒着轮廓,细线粗线处理得完美。看着那只批阅奏折的手,教她写字的手,拉她抱她的手,勾她鼻子的手,擦她眼泪的手慢慢,慢慢地勾出她的轮廓,一颦一笑都活色生香。嘴角勾起的弧度都恰到好处。 他的画的不是人人眼中的绝世佳人,而是他眼里心里的倾心女子,那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美人。 画中的她有骑着马张狂笑着的,有赌气撅着嘴的,有失措哭泣着的,有带着笑睡着的。。。。。。。 慕炙一画得很快,却不敷衍,等画完,几个留下来看的百姓都不由惊叹,一则是为这绝妙的笔法,二则是为画中之人的绝色。 那样的姿色,即使是京城中数一数二的美人都难以匹及,有人转开眼看向偷偷打量起沈弱水,又回到画上。心中想着:若是配这位公子,倒是不需此貌。 今晚是沈弱水觉得来月国后过得最开心的晚上。不过未免出麻烦,慕炙一决定让她早点回宫。走马灯收好,慕炙一便带着沈弱水准备回宫了。 韩凌照例还是陪着走一趟,慕清一便径直回了王府。 这回慕炙一倒是没再让韩凌坐外面。三人入座,车帘放下后,马车便朝着城门方向赶去。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 马车离开后,露出一具纤巧的身子,站在树下,有些迷茫地看着马车离开的影子。 在听到侍女的惊呼声后,少女才有了反应,摇了摇头,淡淡说道:“没什么,应该是看错了吧。。。。。。”后面的话变成了喃喃,实在不肯定却又不免怀疑的样子。 这女子正是杨月真,前些日子心情不好,家里人看她整日待在房中,怕她想不开,便怂恿着让她趁着才子佳人会出门逛逛。 杨月真走前顿了顿,回头又看了一眼,然后心中嗤笑:自己真是魔怔了,怎么随便一人便看成了是他?这时候他应该在灯下批阅奏折吧。。。。。。 这一晚,沈弱水强硬地没让慕炙一陪她。她知道,他陪她出去,一定放下了公务,若是晚上再陪她,也许他要忙到很晚了,况且早朝又那么早。没来由的,沈弱水开始埋怨起祖宗的规矩了。 慕炙一也没反对,在沈弱水额头留下一个吻后就与她分手了。 守城门的人虽好奇韩凌为何来来回回地走,不过也没为难他,毕竟不想惹麻烦。 清澜殿中,看到沈弱水安全回来,小樱大松了一口气。 偏生沈弱水没心没肺的,一点不知道旁人的心思,只知道今晚很开心,抱着走马灯笑得张扬。 “太后,你都不知道我担心死了。” 沈弱水这才看向小樱,笑着说道:“担心什么呀,他们还能不把事情安排妥当?” 小樱揶揄地看着沈弱水那绝对信任的样子,然后目光被沈弱水手中的走马灯吸引了。 “哇,太后,好漂亮的灯啊,欸,这画的不是你吗?画得可真好!” “是啊,这是炙画的。小樱,我今晚好开心啊。你知道吗?别看他老是一张冷冰冰的脸,可今晚,他居然当着众人的面许诺‘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他可温柔了。。。。。。”这般亲密的昵称,在慕炙一面前多少会不好意思,到了别人面前倒是说得很溜。 小樱看着沈弱水停不住夸赞的嘴,不由释然笑开。她无法想象慕炙一温柔起来时什么样子,可是看走马灯上的画,若不是诚心诚意,是决计画不出这种样子的。 “公主,你也真是不害臊,这样的话讲得这般口无遮拦。” “呵呵,我高兴,我就是高兴,呵呵。。。。。。” 第二天,心竹小莲见到这走马灯,都惊叹而好奇地问道:“太后,这灯怎么来的啊?”哇塞,里面是夜明珠吧,还真是费尽心思啊。 “哦,御匠一早送来的,你们刚好不在。”沈弱水心中暗夸自己反应快,一边又是懊恼自己一时得意。 幸好心竹她们忙着欣赏走马灯去了,没怎么注意。而小莲则是转着自己的脖子暗暗好奇昨晚上发生的事,好像有人从后面给了她一刀,可会是谁呢?又怎么会无缘无故袭击她一个丫鬟? 平平淡淡的日子又过了一阵子,沈弱水的生辰也快到了。 这天,清澜殿里一阵喜气。 “真的?我父皇他们已经到月国了吗?”沈弱水惊喜地站起身,一双大眼似确认般看着来报信的高喜。 “太后,是真的,清皇方才送来帖子,说是黄昏左右便能到宫中了。” ------------ 第八十九章 大洗盘 “真的!”沈弱水说这话的时候并不是询问,而是惊喜。 她一拍手站起来,有些手忙脚乱地走来走去。 “小樱,清国带来的茶叶还有吗?父皇最爱喝的大红袍还有吧?”沈弱水有些着急地问向小樱。 小樱正要回答,又被沈弱水截断。 “不对不对,父皇现在来了月国,应该给他弄点月国的特产用用。。。。。。” 小樱看着沈弱水喜出望外的样子,不由得摇了摇头。 从她在沈弱水身边伺候开始,她就觉得沈弱水和清皇之间亲密之间还有些许生疏。 清皇诚如外界传的那样对沈弱水很是宠爱,只要是沈弱水想要的,他基本都会答应。后宫里几次有几个后妃招惹了沈弱水,清皇便冷落了她们,再也没有召见过她们。 可是沈弱水对他总是有些疏离。他们俩相处的时间不是很多。沈弱水那时候总喜欢在外面逛,不怎么安分待在宫里。即便是待在宫中,父女俩的谈话也都浅浅的。 可这会儿看沈弱水的样子,小樱明白,她心中还是十分惦记着那位父亲的,尽管如她所说,那已经不是她一个人的父亲。 “太后,高喜都说了皇上要黄昏左右才能到,离现在还有一阵子呢,你别急啊。你放心,旁的东西,小樱会安排下去的。” 沈弱水一听才定了定气,意识到方才自己的举止,有些怪怪的,似尴尬了一下。 “那你记得安排好,还有姨娘的,也一并安排妥当。” 小樱突然想到什么,然后忍俊不禁地说道:“皇上到访月国,月皇自然会招待周全的。” 沈弱水仔细一听才知道这丫头在调侃自己,暗暗给了她一个白眼,心中却是想到什么,脸上有些红晕。 她居然有种看女婿见老丈人的感觉。。。。。。 清澜殿这边是喜气洋洋的,不过琼玉殿那边却是大跌眼镜。 谁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是短短的从早上到黄昏的这段时间,一切都变了一个样。 琼玉殿伺候姚千寻的丫鬟见久久没有听到姚千寻起床,有些疑惑,眼见着时辰不早了,再过些时间都可以用午膳了,她便壮着胆子走进屋内想要叫醒姚千寻。 可谁知掀开帷帐的第一眼看到的不是自家主子,而是一个赤裸的后背。无论是从肤色还是从骨骼看,那都是一个男的。 “啊――” 小丫头的尖叫不仅将外头的人引了进来,床上浑然睡着的人也渐渐清醒。 大殿中,今日第一次出现女子,还是个衣衫不整的。 本来早朝早已结束,可各大臣不过回到家坐了一盏茶的工夫便又被召了回去。大伙都是糊糊涂涂的,左问右询的也没什么结果,只能等慕炙一给答案。 不过谁也没想到先出现的会是衣衫不整的姚千寻还有一个同样赤着上身的男子。 只消一眼,群臣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有些不明所以地看向姚尚书。心中却是暗奇:这怎么着也是一桩宫廷丑闻,怎么的皇上还要他们都看呢? 而在这些人中间,最挂不住脸的便是姚尚书了。彼时他还没想太多,只是看着跪在地上哭泣的姚千寻一阵头疼,真想一巴掌抽死她,可不能让她毁了自己。不过他不知道,根本就是他毁了她。 慕炙一在大家纷纷议论的时候出现了,眸光扫向殿中跪着的两人,波澜不惊,却足够锋利。 “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说罢,众大臣纷纷下跪。然而过了许久也不曾听见慕炙一叫他们起来。心中虽有疑惑,可终究还是没有一个人敢抬头张望。 就在大家内心跌宕的时候,慕炙一暗沉的声音传来,却不是叫他们起来的。 “听说你们私下以为后宫应该有个管事的人,而太后不适合?” 这话一出,几个有心思的人开始偷偷左顾右盼,有些惶恐不安,总觉得会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 “听说连人选都想好了?”说完,大家听到慕炙一突地嗤笑了一声,让人不由一颤。 “姚千寻,说说看你都干了什么?” 慕炙一突然矛头一转,甚至语气中不带一丝戾气,只是平静地看着那跪着的狼狈的两人。 姚千寻本来顾着自己是在大殿,也不敢放肆,听到慕炙一的话的当下,情绪再也无法克制。 “呜呜。。。。。。皇上,臣妾冤枉啊,臣妾也不知这是怎么一回事,只是醒来就,就发现。。。。。。皇上明察啊,臣妾真是冤枉的。。。。。。” 因着这事姚千寻确实不知情,她的话中便多了许多委屈,不过这真情并未让慕炙一动容分毫。他几乎是一脸淡然地听完姚千寻的控诉,眉头都没动过一下。 “你说。” 众臣顺着慕炙一的目光看向同样跪在地上的那个男子,从一开始他就很安静,此时听到慕炙一的话才全身发抖起来,说话声都有些不稳。 “回,回皇上,奴才,是,是贤妃娘娘让小人陪着的,奴才只是听命啊,皇上饶命啊。。。。。。” 几乎是男子刚说完,姚千寻便吼道:“你胡说,本宫根本不认识你,你不要信口开河。皇上,皇上你相信臣妾,臣妾真是冤枉的的啊。。。。。。” “皇上,奴才真没有胡说,奴才有证据的,您看,这是贤妃娘娘传话的信物。” 男子说话间便从腰部掏出一个挂坠,那是慕炙一赐给姚千寻的东西中的一样,别人并不知晓,但姚千寻的反应足够告诉他们了。 “这,你,你怎么会有这个?”姚千寻惨白着脸指着男子,伸出的手微微发颤。似突然想到什么,姚千寻猛然将目光转向坐在上位的慕炙一,满含怨恨,她如何也想不到,慕炙一居然会狠心到这种地步。 对于姚千寻无声的指控,慕炙一只是轻瞥了一眼,便移开了眸子。 “姚尚书,依你看?” 被慕炙一点到名的姚正国立即站起从百官队列中走出,然后又跪下,“痛心疾首”地说道:“皇上,微臣惭愧啊。微臣为国尽职尽责半辈子,却养出了这么个有损国体的女儿,是微臣的罪过。微臣虽为国操劳,却犯下了这样的错误,恳请皇上惩罚。” 姚正国一番话便是肯定了姚千寻的罪,然后暗示自己的功劳,希望慕炙一从轻发落。对此,慕炙一轻蔑一笑。 姚千寻已经瘫软在了地上,面色如死灰般,双眸无一丝亮光绝望地看着自己的父亲,可得到的是姚正国刚冷的侧脸,她知道自己是完了。 “为国操劳,尽职尽责?姚尚书这话讲得也太满了吧。” 挑衅的话从大殿外传来,众臣回头看去,只见右相之子含笑走来。 韩凌挑着笑看向跪在中间的姚正国,慢步走进大殿,对着慕炙一俯首,算是行过礼了。 “参见皇上。” “嗯。”慕炙一并没有在意韩凌不拘礼数,淡淡应道。 “姚尚书说得好像自己是个为国鞠躬尽瘁的伟人啊。”韩凌轻佻的话响在姚正国耳边。 “韩公子谬赞了。”姚正国皱眉,不知道韩凌到底玩什么把戏。 “呵呵,本公子可没有在夸你啊。恰恰相反,本公子觉得姚大人是个伪君子呢!” “放肆,韩公子没有官位居然贸然走进大殿已是冒犯的死罪,现在又侮辱朝廷命官,该当何罪?”姚正国说话时已经青筋暴起了。 可韩凌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无所惧。 “本公子是否有罪,如何惩罚,那是皇上的事,皇上都没有发话,姚大人就不要越俎代庖了。不过关于本公子方才说的话,姚大人放心,本公子绝不是个会随便诬陷人的人。来人。” 韩凌一句高喊,门外便走来一个小厮,手中拿着一些本子和书信。 韩凌接过信,凑近姚正国,在他面前晃了晃信,说道:“不知姚大人对这些信熟不熟悉?” 姚正国依言抬眸看去,倏地白了一张老脸。韩凌手中的信,不正是那些天与姚千寻通的那些吗? “若是这些姚尚书不认识了,那这些想必姚尚书不陌生吧。” 说罢,韩凌又从那小厮手中拿过另外的书信,直接把姚正国的脸色吓成了灰白。 姚正国一向谨慎,与大单的通信一般都会及时消灭干净,韩凌手中的这些是极难找到的,可便是这样才让他手足无措,看来慕炙一这一次是准备彻底铲除了。 随后,韩凌又拿了一些账本出来,将近些年来贪污的人都揪了出来。 “姚氏不知廉耻,秽乱后宫,罔顾法纪,赐白绫一条。兵部尚书姚正国管教不严,贪污受贿,结党营私,且与别国交往过密,作恶多端,现判其满门抄斩,财务归于国库所有。以账本为据,凡参与其中的官员,皆革职,终生不得再入官场。后宫女子与此有关联者,皆遣散回家,不得再入后宫。钦此。” 一场大洗盘就此画上句号。这一次的整顿,不止在朝中掀起一阵巨浪,对后宫也是一场颠覆。 ------------ 第九十章 清理后宫 前朝的事情虽然风波很大,可因为清皇到访,朝中个人也并没有松懈,仍是各司其职。w w. v m) 沈弱水一心盼着父皇来,到底还是感觉到了不同。 后宫突然有一群女子出入,而且表情甚为哀戚,有些甚至哭闹起来。而一旁居然还有御林军把守。 沈弱水觉得奇怪,便探头多看了几眼,这才发现那些人中不少都是原先入宫的嫔妃。她本来也不怎么接触她们,所以也只认识几个,不过看这架势,其她人大概也是什么良人婕妤的后妃吧。 不过她们怎么都这个样子? 平日里见不着面,沈弱水简直要忘记这些人了,今天看见了,一次性还看见这么一群,心中难免有些别扭。 “高喜,这是怎么回事啊,这些人要去哪儿啊?” 高喜从外面走来,顺着沈弱水的目光看去,了然地“哦”了一声,然后回过头对沈弱水说道:“这些都是宫里的妃嫔。早上皇上在大殿审了一桩案子。那贤妃秽乱宫闱,已然被赐了白绫。 后来还查出贤妃的父亲,兵部尚书姚大人贪污众多财物,结党营私,甚至与大单有过密交情,皇上下令满门抄斩,财物充公。” 听到这里,沈弱水心中感慨万分。风云变幻往往只在短短一刻时间。昨儿个还能看到的人,今儿个就没了。 与其说沈弱水可怜姚千寻,不如说她是感叹世事变化,尤其是在这权利中心。过去的美好和眼前的满目疮痍在当事人看来就像是做了一场梦罢了。 不过。。。。。。大单? 这事还和大单有关系? 沈弱水听说哈顿明日也能到月都,说是来贺寿的。可有了这样一层关系在,慕炙一和哈顿还能心平气和地坐在一起喝酒寒暄吗? “高喜,你还没说,这跟她们有什么关系呢?”沈弱水驻足想了许久,这才发现自己跑了题,便开口问道。 “哦,不是说那姚尚书贪污纳贿嘛,这一个人哪能做成啊,韩公子找到了账本,那本子里记下了不少人的名字,皇上吩咐人着手下办,后宫有牵连的都遣散回家去了。” 高喜恭恭敬敬地说完后,想了想后神神叨叨地补充了一句,“不过说来也奇怪,按着那本子里的人一一发落,后宫里那些妃子竟然一个也没有落下。现在都在准备着回府呢。 皇上说了这些妃子以后若要嫁娶也是允的,不过谁敢啊。” “是吗?那宫里倒是要冷清了。”沈弱水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便往屋里走去,让人看不出是什么情绪。 沈弱水想起曾经问过慕炙一为什么要收纳这些女子的时候,他说过,必要的时候需要利用一下。看今日的样子,他是早就抓住了点门路。 他,从很早以前就为着她打算了许多了! 想到此,沈弱水不由觉得鼻尖酸涩。此生有幸,遇此良人。 同样,她也感谢慕炙一没有把这些人赶尽杀绝。若算起来,她也对不住这些人,平白被当成了工具。 不过沈弱水相信,若是真爱,谁又会在乎这点过往。 有慕炙一的口头交代,御林军执行的速度很快。这么多后妃,愣是不过三个时辰便都搬空了。 而黄昏也渐渐降临。 沈弱水满怀欣喜地站在水晶桥前等待,纵使前面没一个人挡着,她也不自主地翘首张望。 站在一旁的慕炙一见了,皱了皱眉,轻声说道:“就这么高兴?”语气中有些难以理解的成分。 沈弱水闻言,稍稍敛了敛神色,没有转过头看他,同样小声回答道:“当然了,好久没见过了,也不知道以后什么时候还能见上呢。” 慕炙一无奈地看着突然感时伤事的沈弱水。还没见上就开始想分开后的场景了?真是的,若是她想,即便是清国,难道他就不会带着她去吗? 在众人的等待中,那打头的明黄仪仗队伍终于出现在前方。沈弱水原有些澎湃的心潮竟一下子安心下来,静静地等着那久未相见的亲人站到她面前。 轿辇终于停下,前后两个帘子同时被掀开,清皇和皇后端正走出。 岁月似乎待这两人十分慷慨,几十年过去了,也不曾往他们脸上添上太多痕迹,远远走来,这两人似天作之合,却又有些相敬如冰之感。 “清皇远道而来,月国上下倍感荣幸。”慕炙一见清皇走来,作为东道主先开口。 “劳月皇接待。”清皇莞尔,看着慕炙一的时候他突然有种后生可畏的感觉,不卑不亢,难怪能将月国治理得繁荣昌盛。 两位主子寒暄了几句,清皇很快便把目光放在了沈弱水身上,先是上下打量了一番,见她气色很好,比来时丰润一些,才欣慰而宠溺地笑着说道:“水儿,这些日子,可好?” 他不曾唤她“太后”,在他心中,她永远只是个需要疼的孩子。 听到熟悉的声音,看到熟悉的笑容,沈弱水只觉得眼前模糊,原来爱真的需要距离来彰显。只有离开了一些时日才会发现当初的那些人那些事,是那么的可亲可爱。 心头在震颤着,沈弱水努力抑制那汹涌的情感,也遏制了眼中想要夺眶的湿意,带着些颤意地回道:“父皇不必为女儿担心,女儿一切都好。”被人宠着爱着照顾着,还能看到亲人,她还有什么不满足呢? 清皇也是个寡言的人,听她这么一说,便点了点头,不再说什么,只是看着沈弱水又像在通过她看向别的地方。 “水儿!”一阵惊呼从清皇背后传来,也拉回了清皇的意识。皇后浅清慢步走上前来,先是朝着慕炙一示意了一下,然后拉起沈弱水高兴地说道:“在宫中总是盼着这一天,总算是到了。” “姨娘。。。。。。”沈弱水有些拉长声音,却不敢多说话,怕一多说就再也忍不住要哭了。 “清皇、皇后赶路辛苦,宫中已备下房间,不妨先去休息。晚宴时再叙。” 清皇点头,众人便各自散开,浅清拉着沈弱水的手走在慕炙一和清皇后面。 “水儿,看你气色倒是不错,想来月皇照顾有佳吧。”浅清对着沈弱水轻声说道。 沈弱水笑着应下,然后有些掩饰般地说道:“姨娘还当水儿是小孩呢!水儿能照顾好自己的。” 浅清莞尔一笑。 “姨娘和父皇身子可好,水儿不能在你们身边照顾真是。。。。。。”沈弱水有些惭愧地垂了垂头。 “好,都好,你父皇啊,只要你好了,他不就什么都好了。”浅清看了一眼在前面与慕炙一说着什么的清皇,仍是笑着说道。 顾忌着浅清和清皇赶了几天的路,沈弱水没有拉着他们,先回了清澜殿。 ------------ 第九十一章 波涛暗涌 晚上的家宴,到的人并不多。 除了慕炙一的几个兄弟亲眷就没什么人了,不过气氛并没有很冷淡。 有熟人在,沈弱水也显得很活络。 “水儿在月国有劳月皇照顾,朕敬月皇一杯。” 清皇看了眼硬是要坐在浅清身边的沈弱水,淡淡说道。 慕炙一的目光似不经意地扫过沈弱水,然后勾唇回道:“分内之事,何敢言谢。” 慕炙一第一次对那已逝的父皇产生感激,若不是那一道圣旨,或许他此生会成就一段错过吧,尽管这事的初衷并不尽人意。 清皇满意地点了下头,竟被这温馨的气氛感染,打趣起来:“朕从前总是繁忙,没多少时间照顾水儿,宫里人也都是唯唯诺诺的,她的性子便难免骄纵一些。若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对,还请月皇多担待些。其实水儿本性不错,待人也好,与她母亲是极像的。。。。。。咳。” 清皇说着突然一顿,假意咳嗽了一声,略过一些不自然。 这样的话若是换成别的身份说也不无不可,只是对方是太后,还要这样家常一番,总归有些奇怪。 好在沈弱水年纪小,大伙儿心里也着实不曾将她完全视为高高在上的太后,况且从来知道清皇宠爱长公主,这样也就不算尴尬了。 “母后确实待人和善,现在看来,与皇后娘娘倒是挺像的。”清皇说罢便听到一道稚嫩的声音传来。 说话的是慕弘一,他一向直率,有什么话就说了,也不藏着掖着。 话音刚落,沈弱水、浅清、清皇表情皆是一顿,各怀心思,然后又各自笑开,没说什么。然而这许多笑中,却有苦涩,有嘲讽。 “清皇不必担心,母后来月国后,宫中上下皆是高兴。”慕炙一兀自接了一句,只是在说到“母后”二字时隐隐有些着重。 沈弱水本来还因为慕弘一的话想起了自己的母亲,有些难过,听到慕炙一的话却不由偷偷抬头偷偷给他一个白眼。 他从来不会唤“母后”,这会儿说起是什么意思? 想着,方才的抑郁也都消散了。 沈弱水的表情虽然浅,可浅清坐在她的身边,哪能看不到这些。那双桃花眼中闪着莫名的精光,与平日的温柔体贴大相径庭,面上却是笑得如往常一般,叫人看不出异样。 晚宴没有持续很久,差不多时候就散了。 这一晚,慕炙一照常留在清澜殿。 沈弱水今晚异常的高兴,嘴巴动个不停,叽叽喳喳地说着许多以前的事情。慕炙一安静地听着,偶尔插上一句,总是能把沈弱水快要结束的话再接上。 说到最后,沈弱水突然话锋一转,明晃晃的大眼睛直直看向慕炙一,明知故问道:“听说,你将后宫所有的妃子都遣回家了?” 慕炙一听罢,挑眉对上她的眼睛,那流泻着笑意的双眼困住她的。 沈弱水心中的笑意在对上那样的眼神时再也忍不住了,调皮地又转过脸,脸上笑得猖狂,嘴里说出的却是欠揍的话。 “那以后后宫多无聊啊,要不要什么时候再招些人啊?” 慕炙一无声一笑,回道:“好啊,你择个吉日吧。” 沈弱水有些傻眼地回过头,在看到慕炙一那似笑非笑的眼神时,终于明白自己被戏谑了,于是狠狠瞪向慕炙一,自认为凶神恶煞地命令道:“不准,我不准,你一个也别想要。” 慕炙一这才笑开,顺从地应道:“嗯,你说不准便不要。” 聪明人便是这样,让人看起来好像被人牵着鼻子走,可实际却操纵着那人的一切。这样的把戏,慕炙一是熟能生巧。 沈弱水却得意地扬头,吐气扬眉一般。 翌日一早,沈弱水将杨月真和秦玉瑶都宣进了宫,陪浅清一起坐着聊聊天,灵犀也跟着,清澜殿顿时热闹许多。 慕炙一和清皇因为要去迎接哈顿,只是过来招呼了一声便走了。 慕炙一走后,浅清余光中看到杨月真失神的样子,闪过一丝异样。 “姨娘,这是灵犀,你昨儿晚上见过的。这是玉瑶,这是月真,她们都是我的朋友,在月国的时候,也多亏她们陪我,日子才没这么闷。” “你啊,还是这孩子脾气,竟想着玩。都是太后了,也该收收性子。”浅清嗔怪地说道。 “姨娘?弱水,为什么你叫皇后姨娘啊?”秦玉瑶是个直性子的,想不通就问了。 这问题已经有很多人问过了,沈弱水便淡定了,只是轻描淡写地回道:“说来话长,以后再慢慢跟你们说。” 秦玉瑶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倒是没再问了。 浅清扫了眼杨月真,然后有些担忧地问向沈弱水:“水儿,你老实跟姨娘说,你和月皇是不是处得不好啊?” 沈弱水不察,疑惑地看向浅清,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说。 “方才月皇来的时候,我可是注意到了,他连一句‘母后’都没喊啊。” 沈弱水恍然大悟一般,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人家本来就对这样的身份嫌弃不已,昨儿个喊一声“母后”,不过是分散她的注意力,现在自然是不肯唤的,可这样的解释不能告诉别人。 沈弱水只能微微垂头,含糊地说道:“哦,皇上脾性如此,不大唤人。这样也好,我分明比他小,这样喊多奇怪啊。许是皇上也这么想。” 浅清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眼睛却瞟向杨月真,果然看到那人一副思索的样子,然后回过头与沈弱水等人攀谈。 “这月皇虽不大,却也是到了成家的时候,怎么后宫一个人都没有呢?”浅清挑眉疑惑地问道。 “本是有的,不过今儿个因为犯了事,全遣回府去了。” 旁人或许没觉得怎么,可杨月真心思缜密,自然感觉到不寻常的地方。这样的由头是不错,却太巧合。怎么刚好所有人一个也没有幸免的,像是预计好的一样。杨月真本就对选秀一事耿耿于怀,现在更是疑惑不已。 另一边,慕炙一和清皇带着人马到原来的地方等待哈顿。 有些大臣心中难免犯糊涂,姚尚书的案子中便隐隐涉及到了大单,这里头分明有些猫腻,却不曾想慕炙一还能如此心平气和地去迎接大单太子。 没过多久,就看见哈顿骑着马带着一支队伍徐徐走近。 “数月不见月皇,月皇还是老样子啊。”哈顿的寒暄倒是与众不同。 “数月不见,太子变了许多。”慕炙一漠然看向哈顿,与对方邪笑的样子形成了鲜明对比。 哈顿也不介意,与慕炙一说完,便与清皇寒暄。 慕炙一又安排人为哈顿备下房间,然后送哈顿去休息。 明日便是沈弱水的生辰了,嫌麻烦,沈弱水便留了杨月真和秦玉瑶在宫中陪她。 晚上一起用完晚膳,又聊了一会儿,大家便各自回房休息了。 杨月真带着几个侍女绕过不长的过廊,正要走向自己的厢房时,突然听到石头掉在地上的声音。 “谁?” 杨月真心下一悸,慌忙地左顾右盼,却没看到半个人影。过了一会儿仍不见动静,杨月真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刚要收回目光继续走时,却在不经意间看到地上突然出现的纸团。 又四周看了一遍,仍然无所获,杨月真犹豫了一下还是捡起纸团慢慢展开,不过片刻时间,她的脸便刷的白了。。。。。。 ------------ 第九十二章 闪亮登场 清澜殿中,沈弱水和杨月真、秦玉瑶她们正在聊天。w w. v m) “月真,你看这是什么?” 杨月真本有些心不在焉的,听到沈弱水的话愣了一下,然后疑惑地看着她。只见沈弱水耍宝一般从背后掏出一个盒子摆在她的面前。 “这是?” “送你的,打开看看,你一定会喜欢的。”沈弱水笑着眨眼。 杨月真拿过盒子慢慢打开,只一眼就咧开了嘴,颇为惊喜。 “居然是狐笔!” 杨月真一向是个内敛拘谨的人,即使跟沈弱水在一起久了骨子里的东西也变不了,这样的举止足以说明她是真的激动。 然而按她这样的人,是绝对不会这么轻易接受礼物的。 “弱水,这,这太贵重了。况且是你的生辰,合该由我们送礼,怎么能让你反过来赠我。”说起这狐笔,也确实是贵重。 能用来做笔的狐毛,不是随随便便一只狐狸就能行的,加上本身狐狸就少,便更是不容易。这狐笔不仅让字写得顺,而且带有淡淡是幽香。像杨月真这样喜爱写字画画的人,自是十分珍爱。 其实沈弱水也只是凑巧,清皇他们来的时候带了许多贺礼,这狐笔也在其中。可沈弱水向来是个不爱这种舞文弄墨的人。更谈不上讲究笔质,想着也是没用,便借花献佛了。 看到笔的第一眼她就想到了杨月真,心里觉得送她最合适便这样做了。 “怎么讲起虚礼来了,人家送的生辰的贺礼清澜殿都快堆不下了,我哪里还贪那东西啊。反正我也不怎么写字画画,配你倒是合适,你那一手好画,没个像样的笔怎么行。” 推了一番,杨月真到底还是接受了。她承认,这件礼物对她的诱惑足够大。其实她这样拼命学画画,想要在京城千金中博得美名,最初也不过是因为那个人的话。可久而久之,画画似乎就成了她人生的一部分,能让她享受。 这样的礼物确实千金难求。杨月真感激地看了眼沈弱水,收下了礼物。 “弱水太偏心了吧,表姐有,我就没有啊。”秦玉瑶心里倒是没什么,嘴上却是不饶人。 杨月真嗔怪地看了一眼秦玉瑶,沈弱水更是歉意地赔罪。“玉瑶啊,你别生气,这不是没找到适合你的吗?要是有,我一定立马送你。或者,你可以自己去挑挑看,有喜欢的就拿着。” 秦玉瑶想了想,然后说道:“哎呀,我瞎说的,弱水你不用管我。不过嘛,若是有像坏坏这样的小动物就好了。要是谁再送你小动物,你得惦记着点我啊!” 说来坏坏似乎与秦玉瑶特别投缘,老是在她怀里滚来滚去地逗乐。若是别的沈弱水一定二话不说就送人了,可是这坏坏怎么说也算是慕炙一给她的第一份礼物,俗称定情信物,她就算对不住人家,也舍不得送了,就只能堪堪应下,以后再说。 正说着,外头进来几个太监。 “参见太后。” “起来吧,手里拿着什么?”沈弱水好奇地看向他们手上捧着的东西,问道。 “回太后,这是皇上吩咐奴才们给您的衣服,让您晚宴时换上。” 沈弱水一听,跳下凳子,疾步走到那些太监面前,伸手就拿起衣服比划了一下。 “哇――真好看。” 心竹情不自禁地叹道。从来没见过这么特别的衣服,也没人敢在正式场合穿白衣服。 沈弱水手中的衣服以白色为主,从头到尾绣着紫色的鸢尾花,领口很大,像花洒一般,能将纤细的脖子衬托出来。而从腰身开始颜色便慢慢渐变成淡紫色,纯净中不乏妩媚。 这样的衣服肯定是按照某人的意思特地做的,一针一线都很有讲究,沈弱水甚至心细地发现衣服上的绣花用了两面针,外面是紫色的鸢尾,里面是黄白的。绣法之巧妙就是宫里,也找不到几个。 杨月真随着众人的目光看向被沈弱水握在手里的衣服,瞳孔一缩,有些恍惚,无端想起昨晚上的事,眉头开始皱起。 而此时的沈弱水也被眼前的一切怔在原地。那个晚上都会忙到深夜的男子,居然还有这样的心思去安排这些事,他掌握了她的一切喜好,安排着她的琐碎小事,就不怕她骑上头吗? 晚宴开始前不久,杨月真和秦玉瑶都先行告辞,沈弱水先是沐浴了一番,然后换上了慕炙一给她准备的衣服。令人惊讶的是,居然契合得很,不宽也不松。在沈弱水的印象中,似乎没有人来给她量过尺寸。 沈弱水换好出来的时候自然是收到了一阵阵抽气声。心竹她们给她梳妆的时候嘴巴也停不住地赞叹,什么天生丽质,什么绝世风采的。沈弱水无奈却也听得高兴。 心竹更是自告奋勇地说要梳一个配得上这衣服的发饰。 沈弱水倒是不在意,由着她去。不过显然她小看了心竹。 等到沈弱水走出清澜殿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看直了眼,只觉得所有美好事物在她面前都失了颜色,甚至已经没有词好来形容她了。 沈弱水对这些全不在意,只是心中难免暗想:他会有什么反应呢? 当沈弱水作为寿星闪亮登场的时候,所有人各怀心思。 清皇的目光深邃而恍惚;浅清的眸光晦暗,平静地让人看不出眸色;慕清一眼中闪过惊艳,只一眼便恢复正常,一笑置之;韩凌始终笑着,却微微撇开了眼;慕炙一的神色是隐忍的灼热,让沈弱水又是羞又是恼。 还有一道目光,同样具有温度。沈弱水偏过眼看去,正对上哈顿充满精光的双眸。几个月不见,那人还是一样的妖孽不凡,可沈弱水还是不大欢喜,他的笑,总是掺了许多假,还不如慕炙一这样不笑。 坐在下首的人眼中无不是赞叹,不过这一切看在杨月真眼中,却有些无法言明的感觉,她的目光不自觉地扫向慕炙一,却有些心悸地收回。她不知要怎么形容那种眼神,明明还是如往常一样,眸色都不曾加深,可她却隐隐看出燃烧的火焰,这样的认知把她惊出了冷汗,不敢再看。 “几月不见,太后越发美艳了。”哈顿无所顾忌地开口。 “太子谬赞。几月不见,太子大有不同啊。” “哈哈,祝太后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说完,哈顿饮下手中的酒,然后笑着示意了一下手中的空酒瓶。 “借太子吉言。”沈弱水也笑着抬手,将手中早已被“有心人”调换成茶的酒饮下。 “水儿,你不能饮酒的。” 是浅清有些着急的声音。 沈弱水偏头看去,然后淡然说道:“皇后不必担心,此乃清茶,不是酒。” 浅清舒了一口气似的点了点头,收回目光,却在慕炙一身上停顿了一下。 不能喝酒?哈顿微微挑眉。 “臣等恭祝太后福寿延年,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几乎是大臣都携着家眷朝沈弱水跪拜。一时间声音响彻天宇。 紧接着远处便传来了轰隆的响声,几簇烟花在高空绽放,将夜空染上缤纷的色彩。 “太后生辰,举国同庆,奏乐。。。。。。” ------------ 九十三章 嫁我可好 “太后,太后,醒醒。 。。。。。” 朦朦胧胧中,沈弱水似乎听到小樱的唤声。极为不愿地眯开眼睛,懒懒问道:“唔。。。。。。小樱,怎么了?” 小樱上前扶起沈弱水,靠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什么。沈弱水突然睁大眼睛,愣了一会儿,然后询问似的看向小樱。 小樱点了点头,暗自窃笑。 沈弱水于是搓了一把脸蛋,然后下床。 小樱提了一个灯笼,走出门时左右张望了一下,见没人经过便拉起沈弱水走了出去。 沈弱水任由小樱拉着,凉凉的晚风吹在脸上,将她的睡意一点点吹散。 这时候正是夜里交换班的时候,守卫很松,走了一路,并没有碰上御林军。小樱带着走的是一条偏僻的小路,东拐西弯的,若是让沈弱水自己走,肯定到不了目的地。 只是走到一个岔口的时候,小樱却突然放开了沈弱水的手,轻声说了句“太后,你沿着这条路走下去,在第一个岔路往右拐就行了”,然后就走了。 “欸。”沈弱水见唤不回小樱,便摸索着往前走,没几步就走到了岔路,稍稍向右转就看到了大不相同的画面。 方才还是漆黑一片,此时眼前却是灯火分明。幽深的小路两边摆着两排蜡烛,闪着灼人的光芒,将小道照亮。沈弱水亦步亦趋地向前走,欣喜地看着这费尽心思的杰作。靠着足边的蜡烛将她引向尽头。 只一眼便让沈弱水的心跌进云端,柔软到不行。沈弱水这才发现这里竟是宫中的旧戏台。此时台下铺满红烛,更摆着上百盆鸢尾,紫的、蓝的、白的、黄的。。。。。。各种各样,空气中弥漫着沁人的花香。 台上铺着红毯,赫然放着三只大鼓。 前面再无出路,沈弱水站在原地左右看了一下,却不见人影,有些不知所措。这在这时,后背袭上一股温热。 沈弱水的第一反应是推拒,但当鼻尖嗅到那熟悉的龙诞香时便放弃了动作,窝在背后之人的怀中,微微将头贴向慕炙一搁在肩上的头,手同时搭上腰间他的。 慕炙一轻笑了一声,问道:“喜欢吗?” “嗯,好漂亮。”沈弱水毫不掩饰地点了点头。 “上去为我跳一支舞。” 沈弱水惊讶地转过头。 慕炙一却只是朝着戏台扬了扬头示意。沈弱水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看到台上摆放的鼓,心思急转,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沈弱水好笑又好气地冲着慕炙一说道:“今日可是我的生辰,怎么让我给你跳舞啊?” “乖,我想看。”慕炙一用极为温柔地语气同她讲,沈弱水却听出一些诡异的潜台词来。比如: “乖,跳了爷给你糖吃。” 想着,沈弱水便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 “想什么好笑的?” 沈弱水听慕炙一发问,便收起了笑,只是嘴角的弧度还在。心里想的东西自然是不能对慕炙一讲的,沈弱水便明智地转开了话题。 “你怎么知道我会跳脚鼓舞啊?” 沈弱水惯不会做大家闺秀会的东西,她的兴趣总是很奇怪,比如骑马,比如猜谜,再比如这脚鼓舞。这种舞是要脱了鞋袜在鼓上跳的,一般的小姐谁敢学啊。沈弱水那是野惯了。 “只今晚一次,以后没我允许,不准在旁人面前跳,知道吗?”沈弱水岔开话题的本事从来不会比慕炙一强。刚才的问题其实也实在不必问,他想知道什么会难吗? 听着这话,沈弱水算是明白了,正是因为今天是她的生辰,他才好心地愿意让她跳这舞,平日里决计不行的。 沈弱水拿手指戳了戳面前威胁自己的人,嗔怪地说了声:“可怖的占有欲啊。。。。。。” 慕炙一正想应她一句“有觉悟了就好”,沈弱水便已经逃开了他的怀抱走上了戏台。她迅速脱去了鞋袜,似乎有些羞意,却冲他笑得猖狂,然后踏上了脚边的大鼓。 慕炙一干脆站在台前,充当起了观众,她一个人的观众。他温柔地应和台上那人偶尔投来的一颦一笑,好像这是一场双人舞。一个舞姿,一个舞貌。 轻点足尖,与鼓面只是一触,鼓声便重重响起,小脚在三面大鼓上来去有余,每击一下,声音各不同。 此时的沈弱水就像从笼子里放出来的麻雀,像野地里的精灵,脚下舞出的是贯耳的乐声,手上舞出的是曼妙的身姿,脸上舞出的是耀眼的流光,一丝一缕将台下的人儿牵住。 慕炙一知道沈弱水会跳脚鼓舞,却不知她会跳得这样魅惑人心。心里想得却是:日后定严格把关,不能让她这样的妩媚被人偷看了去。 当沈弱水气喘吁吁地从台上蹦下来的时候,慕炙一几乎是跑着去接住她,两手在她臀下将人撑了起来。沈弱水也默契地环住慕炙一的脖子,这样一来,她倒是比慕炙一还高出一些。 两人额头碰着额头,鼻尖抵着鼻尖,气息洒在彼此的脖颈。慕炙一莞尔,沈弱水咯咯地笑。 “弱儿,嫁我可好?” 即便过了数年,沈弱水依然记得慕炙一说这句话时眼中疾转的流光,那深深的瞳孔中只印着她一人,她是他眼中唯一能看到的人、事、物。 沈弱水只停顿了一下,便咧开嘴,放开手作飞翔状,高声应道:“好——呵呵呵。。。。。。”她不问他会不会困难,什么时候才能办到。她只知道她心爱的男子在表白他的心迹,交托他的一声,只求她一句回应,她怎能吝啬? 突然,沈弱水又急忙捂住自己的嘴,朝四周打量一番,见没有异常才又抵上慕炙一的额头,得意不凡地笑开。 “呵呵呵呵。。。。。。” 慕炙一难得笑得连牙齿都露了出来,空出一只手,拉下了沈弱水的头。唇齿交缠的瞬间,两人都觉得无比满足。他们是笑着相拥相吻的。。。。。。 夜色深邃,周边的环境还是冷寂的,枝杈摇摆,地上映着斑驳的影子。魁梧的大树上,似乎有块深印,却不足以让人发现。 小樱只知道今晚,沈弱水是懵懵懂懂地出去,春风满面地回来,就连睡觉的时候,嘴上也露着甜蜜。 翌日清晨,哈顿和清皇一同向慕炙一告别,打道回府。 浅清对沈弱水交代一些便也回到了轿辇。这次的分别已经没有上次的心灰意冷了,沈弱水除了有些不舍倒也没有生出其他什么感觉。 而哈顿在临行前,带着笑意的眼睛深深看了会儿沈弱水。那种目光,沈弱水甚为不喜,只觉得自己好像被盯住了。 等到他们的队伍离了皇城,沈弱水便回了清澜殿。 刚走到门口,沈弱水便看到杨月真在院中摆弄着什么。 ------------ 九十四章 横生意外 “月真,你在做什么啊?”沈弱水凑过去好奇地问道。w w. v m) 杨月真摆弄的手一顿,然后抬起头笑着说道:“哦,在熏香。夏天也快来了,我看你这院子里开始有飞虫了,就想着熏点香,不仅能驱虫,还能增点香气。” 沈弱水了然地点了点头,说道:“嗯,行了,这些事你交给别人做就行了。你在清澜殿是客,哪能让你做这种事呢?来,我们进屋吧。” 杨月真也不推辞,看了眼还在冒着烟的炉子,便转身走进了房间。 “月真,你今天也要回去了吗?”沈弱水有些可惜地问道。秦将军家说是有事,一早便将秦玉瑶召了回去。 “嗯,已经让侍女收拾行李了,就走。”杨月真淡笑着回道。 沈弱水立马像被霜打的茄子一般,沮丧无比。以后又该无聊了。 杨月真看着沈弱水的样子,并没有多讲什么,连笑都敛了几分。不过沈弱水并没有注意到。 “啊――”清澜殿门口的侍女突然尖叫起来。沈弱水皱了皱眉,猛地站起。 杨月真拿杯的手一偏,水全溢了出来。 “唔――”门外的声音越来越不对劲,沈弱水疾步向门口走去。然而门却在下一刻从外面狠狠被推开。 放眼望去,是三个黑衣人,两个在前面打头,一个负手立在后面,看那身形,竟像个女子。 沈弱水的心猛地一跳,偏头看向门口,只看到几具横着的身体,不知是死是活,心中更是焦急。 “你们是什么人,不知道这是皇宫吗,胆敢如此放肆!”小樱的斥责自然没有得到半点回应。 沈弱水怕他们狗急跳墙,便冲着小樱、小莲她们喊道:“你们快走。”都跑到清澜殿了,想必目标就是她了。 沈弱水很早知道慕炙一在外头安了暗卫,可这会儿了都不见动静,恐怕是凶多吉少了。当下便想好了宁可不抵抗,也不能让小樱她们受连累。她已经经不起生离死别了。 突然想起慕炙一,沈弱水只觉鼻尖酸涩,她才刚刚答应要嫁给他,居然会发生这种事。 小莲听到沈弱水的话,眸光闪烁,双手不自主地握紧。然而她突然感受到旁边的视线,偏头看去,那负手站在门口的人正冷冷地盯着她。 小莲微微垂下头,狠狠咬了下牙,然后以熟练的身手扣住小樱的双手,一手按住小樱的口鼻。没多久,小樱便昏了过去。 沈弱水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一幕,只觉今日的阳光格外刺眼。另一边,心竹正被一个黑衣人缠住,沈弱水赶紧跑过去拉起黑衣人的手臂使劲扯开。 可她的力气在那人面前是多么微不足道啊。黑衣人似乎是厌烦了,一个伸脚便将沈弱水掀翻。 沈弱水没有准备,向后倒去,头恰好撞在了桌角。她只觉得头皮一麻,一股湿腻的感觉从头上传来。 她努力想要睁开眼睛,却是再也没有力气。她只听到似乎有人尖叫了一声然后断了声音。 当一切平静下来后,一阵脚步声传来,慢慢向着自己走来。 “不要。。。。。。不要,你可不可以放过弱水,求求你。。。。。。”这好像是杨月真的声音,处在朦胧中的沈弱水皱了皱眉。 “你有什么资格?你忘了,在你决定帮我的时候,你就没有后路可退了。” “你。。。。。。不行,我后悔了,你们不可以带走她,你们。。。。。。啊――” 至此,真的一点声音也没有了。 然而沈弱水却支撑着自己的意念,不肯昏过去。方才听到的声音好熟悉啊。正是在这股迫切想要知道的欲望下,在感觉到有人靠近时,沈弱水猛地睁开眼,抬手抓了一把。 那人不察沈弱水会有此动作,脸上的方巾突然垂落,露出那精致的脸庞。 沈弱水瞳孔一缩,似是完全不敢相信看到的一切。然而下一刻,那人便反应过来,朝着沈弱水的颈后一个劈手。光明渐渐被黑暗取代。 慕炙一正在御书房批阅奏折,突然感觉眼皮一跳,心中突生烦躁之感。他搁下笔,手肘支在桌上,手按着自己的眼角,希望可以让自己放松一点。 然而下一刻他就刷得睁开眼,朝着台阶下方看去。那里赫然跪着一个人。 “主子,上次调查的事有结果了。” “嗯。”慕炙一只是应了一句,那人便站起身,递了一张纸条给慕炙一。慕炙一对任何事向来都是淡然处之的。然而在看过纸条后却皱紧了眉头,深思起来。 “皇上,皇上,不好了。。。。。。” 一道尖叫声打断了慕炙一的思路,抬头看去,御书房的门已被狠狠推开。总管太监颤颤巍巍地走进来。 总管太监向来是个规矩谨慎的人,做出这样贸然的行为,只有发生了什么大事。以是,慕炙一并没有立即呵斥,反而心头那种不安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总管太监没走几步就脚软跪趴在地上。 “皇上,清澜殿,清澜殿出事了。。。。。。” 待总管太监抬起头时,只感觉耳边刺肤的劲风吹过,方才还在眼前的人早已不见了影子。 清澜殿外已经有御林军团团围住了。 “参见皇上。” 慕炙一站在门前,却怎么也迈不出步子,甚至也没有询问发生了什么事。只是朝着四周看了眼。 身后跟着出来的暗卫看明白慕炙一的意思,用手指圈起吹了声口哨。然而过了一会儿也不见有人出现。 慕炙一的脸色已然阴沉到了极端。暗卫的心也沉了几分,一个转身,他的身影就朝着树丛中急速冲去。不消片刻,暗卫便回到原地。敏捷的身形让一旁的御林军大为惊叹。 “主子,全部昏迷。”说这话的时候,那暗卫也是心里没底。他们受到的训练十分严格,像迷药这样的小把戏,是绝对不会中招的。可是偏偏这些安排的暗卫全都昏迷了过去。 会有这样的结果,除非那迷药很特别,又或者施药的人让他们没有警戒。。。。。。 暗卫在心里想着,那头慕炙一已经走进了清澜殿。 清澜殿内鸦雀无声,正殿门口倒着几人。暗卫上前一探,都是有气的,只是昏迷了。 然而这一切,慕炙一已经管不着了,他现在唯一的心思只是想见到沈弱水,他还没过门的妻子。 脚步在走近几分后越发沉重。慕炙一闭上眼,狠狠吸了一口气,终于踏进了门槛。 还是好几个躺着的人,可是,没有她,没有他心心念念的人。。。。。。 慕炙一的脚步在桌旁停下,那里赫然是一滩鲜血,旁边却不曾躺着人。他慢慢蹲下,手有些颤抖地伸出去,却终究在半空紧握成拳。 胸口有一股气在膨胀,眼见着就要炸开。 这时,慕炙一才注意到房内还有一个活人。 杨月真被踢了一脚,昏迷了一小会儿,醒来便不见了沈弱水,她想走,可腿就像生了钉一般,怎么也拔不动。她便似行尸走肉一般坐在地上。 慕炙一进门的时候她就看到人了,可是那人却似完全没有发现自己的存在,在沈弱水跌倒的地方驻足。 她又害怕又心酸,直到那人的目光放在自己身上。她才发现,自己已经丧失了正常说话的能力。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想的,我明明反悔了,对不起,呜呜。。。。。。”只有他那杀人的眼神可以毫不防备地刺穿她的心,让她语无伦次。 “是谁?”慕炙一的目光可以说是平静无比,可杨月真却看得悚然。 “我。。。。。。我不知道,她,她蒙着面,我,我,我不知道。。。。。。” 下一刻,慕炙一便收回目光,深深看了眼地上的血渍,就要抬步向门外走去。 “皇上!”杨月真却突然喊住他。 慕炙一顿了顿脚步,却没有回头。 杨月真好像突然想明白了一切,说话也不再支支吾吾。 “皇上可曾记得,三年前,在明月桥边,你曾夸过一个女子画作的好?”这样带着绝望的问题终究问出了口,杨月真难掩期待地看着慕炙一的背影。 自己做的事总要自己为此负责,无路可退时,她只想真真切切明白那纠缠数年的美梦。 慕炙一甚至连眸色都不曾变过,冷冷地吐出两个字:“没有。”然后便大步离开,甚至没有工夫来处理这个“可疑人物”。 以是慕炙一也没有看到身后之人在听到答案后苍白着惨笑的面容。 ------------ 第九十五章 冲冠一怒为红颜 “哒哒哒。 。。。。。” 一阵阵急促的马蹄声响彻云霄。 清皇坐在车辇中,听着这越来越近的声音,不禁锁眉。然后冲着外头说道:“停。” 队伍马上停了下来。清皇问了句:“是什么人?” 带队的将军赶马走到队伍中间看了一眼,然后回禀道:“回皇上,是月皇带着人马前来。” 清皇的眉头锁得更深了。随后他便下了马车,等着慕炙一前来。 浅清也从车上走下来,站在清皇身边,表情淡淡的。 “吁――”马上的人纷纷下马,而慕炙一甚至连马还没停下就擅自下了马,然后疾步走近。 清皇抬眸看去,只见慕炙一领着铁骑三十左右风风火火地走来,而他的神情再不如在月国时的淡漠冷清,眉宇间竟多了戾气。 慕炙一的眼中只剩下一个人的身影,其他的再也看不到。 他在距浅清两步开外的地方站住,冷冷地说了句:“她在哪?” 浅清微挑了眉,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身边的人便开口了:“月皇这是何意?” 浅清的眸子慢慢转向清皇,只看到那人的瞳孔中没有自己一点影子。心下暗嘲:果真是多想了。 慕炙一并没有在意清皇的话,仍是看着浅清,眸光似锋利的刀子。 “她在哪?” 浅清这才回过头,浅笑着回道:“月皇这话是什么意思?”她的表情与往常无二,即便是慕炙一也不由地叹服,更何况那个单纯的傻瓜呢! 两人对峙之隙,慕炙一突然勾唇,嘴角咧开一个弧度,却让人看得眼底发毛,浅清敛下笑意,眉头不经意地皱了皱。 下一刻便听到了一声惨叫。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浅清坐的轿子旁的一个宫女倒在地上,嘴角淌着鲜血,脖子上是一道浅短的剑痕。 而清国队伍中一个士兵正睁大眼看着自己腰间没了剑的剑鞘。 这样突然的意外让许多人失了手脚,队伍有些纷乱,原来靠近那个宫女的人都躲到了一边。 只有慕炙一带来的铁骑还直挺挺地站在原地,不为所动。 慕炙一缓缓收回停在半空的手臂,眼睛却一刻也没有离开浅清,嘴角的浅笑也是一丝不动。 “她在哪?” 再次响起的询问让浅清沉了脸色,脸上再没有一丝笑意。 “月皇这是什么意思,莫不是想向清国下战书?” 慕炙一听罢,脸上的笑意更甚,只不过代价也越大。 “这是在顾左右而言他吗?”慕炙一一哂。 “啊――” 尖叫声比之之前的更甚,因为这次死的是两个人。尽管她们都躲到了角落,下场还是没有变。 浅清心中也不由得一惊。慕炙一摆明了是针对她,杀的不是别人,全是她的贴身侍女。 她知道凭慕炙一的本事,要发现她并不困难,可这样偏激的场面,她到底还是震惊了。 清皇看着无端死去的三人,愤怒的同时也深深地疑惑,与慕炙一的交涉中不难看出他是个隐忍,稳重的人,今日这样的举动,随时可能使两国的关系破裂,他怎会做出如此冲动的举动? “月皇若有事,大可平心静气地讲,这番举动莫不是真心想与清国交恶?”清皇的义正言辞并没有让慕炙一“回心转意”,他仍然是直视着浅清。 “她是谁。。。。。。水儿?” 清皇直言自己的猜测,然而说出后却大为惊讶。他似乎想通了在月国时两人之间流露出的感觉是什么。那偶尔的对视,沈弱水的反应,他都看在眼里。这会儿想起才发现与当初的自己是那样的相似,这分明是有情! 直到听到沈弱水的名字,慕炙一才转眸看了眼清皇。然后微微垂了双眸,良久不做声。 周遭更是安静,经方才的变故,每个人甚至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的。 四周响着树叶与地摩擦的声音,听得在场的人心有余悸。 再抬头时,慕炙一已经不如之前那般似地狱的勾魂者。他眸色淡淡地对清皇说道:“让清皇受惊了。朕无心之失,改日将奉上百名侍女。清皇一路好走,告辞!” 说罢,慕炙一甚至不再管旁人是什么眼色,便转身径直走开如来时一般策马而去。座下的宝马似感受到主人的心迹,也是一刻不停地奔起。 听着这规律的马蹄声,多少人松了口气,多少人锁了眉头。 无心之失?听者不由好笑。,慕炙一竟连个借口都不屑给。 浅清看着慕炙一带上铁骑朝来路返回,心中既是惊讶,也是松了口气。刚回过头,却意外地撞上清皇投来的目光,心中一悸,有些慌乱地避开。维持着正常的表情轻声询问道:“皇上,这。。。。。。” 耳边突然失了声音。 “启程回国。”良久,清皇才吐出四个字,说罢便上了马车。浅清看着放下的珠帘,手在袖中握成了拳。 众人皆心有戚戚,竟不想,这样的事便如此轻描淡写地了结了。 这一天,月国皇宫中人都知道,他们的皇上回到宫中,独自在清澜殿待了整整一夜,不吃不喝。第二天大早便上了朝,宣布了一个惊人的决定,群臣只觉:这下要变天了。。。。。。 安郡王府。 “诶,我听说今儿个一早,皇上下了诏令,说是要攻打大单啊。” “什么!真的?那大单太子不是昨儿才走?况且两国不是几月前有签和书的吗,怎么说打就打啊?” “唉,这书不书的有什么用啊,反悔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吗。这事啊,得看咱皇上的意思。” “唉,这还真是天意难测啊。他们打仗,苦的不还是咱老百姓啊。。。。。。啊。。。。。。王,王爷。。。。。。” 几个小厮方才还在窃窃私语,这会儿全吓得低下了头。 慕清一目光清练地扫了眼几人,然后不轻不重地问向身边的人:“管家,你在王府也几十年了,可清楚背后议论主子是个什么处罚?” 慕清一的话甚至让人听不出询问的语气,好似只是在谈论今天的天气如何。 王府管家目光凌厉地看着那几人,然后恭敬地回道:“回王爷,奴才背后议论主子,当重责二十大板。” 方才说话的几人脸色苍白地站在原地,双手叠在一起,紧紧捏着。局促不安的样子显而易见,然而要来的终究还是得接受。 “既是如此,便按府中的规矩办事吧。” 慕清一轻描淡写地说完,便径自走开,在走到转弯处后,抬起头,无声地叹了口气。 夜晚的留香阁总是灯红酒绿、络绎不绝的。然而终究还是有人不能尽兴,原因无他,只是好不容易淡出花花绿绿的世界的韩公子又回来了,一下就将花魁流苏霸占了。 阁楼上,流苏坐在桌旁,看着那躺在榻上的人。一阵子没看见了,尽管她努力维持着自己的镇定,可胸口的律动骗不了她自己。 她的眼里满满的是他,可他的眼中却还是不曾容下她分毫。流苏便这样看着,不去打扰,也许是骄傲,刻意换来的回眸只会让她的尊严掉地。 韩凌躺在榻上,缓缓从袖中拿出那支存了很久的发簪,透过它看着头上那片冰冷的空气,眼中流露出担忧。 自上次姚尚书的事后,慕炙一已经下了令,准许他上朝旁听。今日的事他清楚得知道了。 空气中的静谧维持了许久,直到流苏的肩膀传来酸痛感,才听到那低哑的声音响起:“流苏,我,要去战场了。。。。。。” 流苏的瞳孔一缩,看过去。那人却握着发簪闭上了眼。她的眼前一片模糊,好使劲才没有让喉间的呜咽声破口而出。 夜,还未央。。。。。。 沈弱水从黑暗中隐隐醒来,头上的痛感让她不由皱起了眉。而身上的摇晃感告诉她,她现在正在马车上,这样的领悟使她猛地睁开了眼。 ------------ 第九十六章 麻烦的女人 “醒了?”一道悦耳而熟悉的声音响在耳边,沈弱水睁眼的瞬间便看到了正打量着她的哈顿。 然而她并没有说什么,眼神也有些迷离,刚醒过来,她需要一点时间去回忆一下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昏迷前的记忆慢慢涌入脑海。 杨月真和黑衣人的谈话还记忆犹新,她似乎早就知道会有这样的场面。难怪,她突然在院中燃什么香,看来是对暗处的暗卫做了什么。 可是。。。。。。为什么呢?明明她们那么好,送她狐笔的时候她还是高高兴兴的样子,怎么突然会做这样的事? 然后记忆回到了最后一个画面,她拼命拉下了那黑衣人的面纱。却分明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哑姑姑。 哑姑姑是浅清身边的红人。在宫中,没有谁会比一个不会说话的人更适合当心腹,所以浅清对她很是信任。那么,也就是说,连姨娘都掺进去了? 想到这里,沈弱水心中无言的痛虽然小的时候,她并不怎么与浅清熟识,直到母亲去世后,浅清被选进宫,她才知道自己有个姨娘――母亲同父异母的亲妹妹。 她们的关系很好,浅清基本上无条件地答应沈弱水所有的要求,除了对她不利或有危险的。她完全想象不出来那个温柔体贴的人会对自己做什么。 思绪越来越混乱,沈弱水皱了皱眉,深吸了一口气后,才抬起头,淡漠地问向哈顿:“太子这是何意?贸然将哀家带到这里不觉得太过分了吗?” 哈顿似早知她会有此一问,淡笑着回道:“太后可是冤枉本宫了。太后受了伤还是本宫让人照料的呢!” 沈弱水听罢,忽觉额头传来疼痛感,抬手摸去,触手的是纱布的感觉。看来是撞到那桌角的时候磕到的。 不过眼下的情景,料是谁也不可能轻易释怀,更何况,哈顿是这样一个敏感的存在。 “太子既然说自己是在做好事,那不如彻底点,将哀家送回宫中去。”沈弱水的眼里满是漠然,全然没有请求的意思。 “好。” 哈顿没有多说什么,反而让沈弱水咋舌。这么容易就答应了? 哈顿似在欣赏沈弱水那纠结的表情,然后笑着解释道:“过不久大单皇宫就能到了。” 沈弱水这才醒悟到这厮分明是在耍弄自己,一下子便装不下去了,皱起眉狠瞪过去,连敬语也不用了。 “我说的是月国皇宫,你装什么蒜啊!” “呵呵。。。。。。”哈顿听完,不怒反笑,手指捏着自己的下巴,饶有兴趣地打量沈弱水气炸的小样,然后总结道:“还是这样比较适合你。” 知道跟这种人硬碰硬的不行,就跟拳头打在棉花上一样,没多久棉花就能恢复原样了。沈弱水垂了头,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气息。过了许久才斟酌着开口。 “你跟姨娘,到底想做什么?”声音中有些有气无力,头还是低着的。 哈顿挑眉,好奇沈弱水会有此一问。到底是她真人不露相,还是清国皇后手下的人太没用,她居然能知道他们之间有密谋。 “具体应该说我要做什么,她要做什么。她要做什么,我不知道。至于我要做什么嘛,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想请月国尊贵的太后来大单做做客,顺便参加鄙人的登基大典。” 一段话对沈弱水来说,根本就是一个又一个的打击。他直言不讳自己与浅清有合作,把她心中那份小小的期待都粉碎了。那被她奉之珍宝的亲情,是怎样的扭曲啊。 还有。。。。。。他要登基? “太子还真是一个有魄力的人,汗王还在那好好的,太子就想取而代之?还是,你们大单同时可以有两个领导人?” 沈弱水的讽刺还是不曾让哈顿变脸。看着他仍然高深莫测的笑脸,沈弱水在想这个人的脸上,会不会出现黯然之类动容的表情呢? 哈顿一哂,没有多说什么。 马车中的气氛顿时沉寂开来。沈弱水因为浅清的事耿耿于怀,一路上都闷闷不乐的,对哈顿也是爱理不理的。到后来不想想这些了,便开始思念起慕炙一,也不知道他看到自己被掳走后会怎么样。沈弱水越想越心不在焉。 哈顿其实对她很友好,不仅没有对她这个俘虏恶言交加,更是照顾有到,连食物上按照清国个月国的准备。 然而这些看在沈弱水眼里,却只觉得他为这一天准备了许久,是个处心积虑的人。 哈顿似乎知道沈弱水对他不会有什么好脸色,提前做好了防备,不管她爱理不理的,还是怎样,他都没什么反应,照样笑眯眯地问东问西。直到后来,他在她脸上看到了貌似思念的情绪,脸色有一丝变化。 “你在想谁呢?” 面对哈顿突兀的问题,沈弱水“哼”了一声便偏过头不再理他。 哈顿勾了勾唇,邪肆地又道:“不如让本宫猜猜,是你那贴身丫鬟?还是那韩公子,亦或是安郡王?”说到这里,他似突然想起一般接着说道,“哦,还是。。。。。。” 话未说完,,便见沈弱水猛地转回头,冲着他瞪大了眼睛。 哈顿身体一僵,随后恢复那似笑非笑的样子。 “这么说,果真是在想他了。。。。。。”哈顿的语气中莫然加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不过很快就被他掩饰了过去。 “都说清国月国之人大方委婉,不似大单之类身在大草原的鲁莽粗犷,却原来骨子里都是一样的离经叛道,这‘子承父业’之事还真是信手拈来啊。。。。。。” 这样讽刺的话,只要是个正常人都会听到火大。 沈弱水听罢,倏地端起身旁的物件朝哈顿扔过去,更不忘加上一句恶狠狠的“你懂什么”。 看着沈弱水突然的真情流露,哈顿猛然觉得心情舒畅了一些,看她眉间的龙飞凤舞,比之不言不语之时要赏心悦目许多。 他堪堪躲过沈弱水的“暗器”,摸着鼻子说了声喃喃了声“还真是泼辣”。 然而很快,哈顿就发现了沈弱水的不对劲。她将膝盖弯曲,手成环状,把头埋在了臂弯中,肩膀有规律地耸动起来。 哈顿不傻,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这草原上的谋略者却好像突然没了本事,也不知道怎么劝说。 “诶,怎么说着就哭了。。。。。。你哭什么呀!” 僵硬的安慰到了沈弱水那儿便成了讽刺,原本还压着声音的喉咙立即松开,开始是接连着的破碎的呜咽,到后来慢慢变得汹涌不止。 哈顿变了变脸色,又劝了几句,不知道沈弱水是没听到还是直接忽略掉了,总之哭声不断。 哈顿有些苦恼地皱起了眉,突然灵光一现,抬手朝沈弱水左肩一点。哭声于是蓦然停止了,沈弱水也突然变得软趴趴地倒了下来。 哈顿接住沈弱水滑落的身子,松了口气,犹豫不决,却还是伸手笨拙地拭去沈弱水脸上的水渍。暗道一声:“真是个麻烦的女人。” 然而他却没有推开这所谓的麻烦。 ------------ 第九十七章 真要登基 月国皇宫。 “七哥,时候不早了,你也该休息了。”慕清一无奈地看着那端坐在桌前,虽应和了一句,却纹丝不动的男子。敛下眉,轻声说道:“她。。。。。。是安全的。” 那奋笔疾书的人手上的动作一顿,良久又是应了句:“嗯。” 两国交战本是所有人都预料过的。哈顿那样的野心,不可能甘居于下,况且其中夹杂了一些私人恩怨,他断然不可能诚心与月国交好。而慕炙一也不见得便愿意留下这么一个劲敌。 这一战在所难免,所谓的和书也确实如旁人所说的不经风吹。只是这一切都比之预料中的提前了不少。 哈顿带走沈弱水不过就是能成为他的软肋,所以他不会伤她分毫,甚至会照顾周到。这些他都明白,可是明白便能不去想了吗? 他努力用公务去充实自己的脑子,满脑子想的全是交战的准备,只是因为害怕一有空闭上眼睛,就是无法伸手触及她的惶恐,对于无法想象她的他看不到的地方过的怎样的无力,还有清澜殿那刺眼的一滩血。 他自诩冷静淡漠,却如孩童一般怕这怕那,完全失了风度。 慕炙一放下笔,沉默了片刻,突然开口问道:“清。。。。。。若是七哥将这天下交予你,你,愿意吗?” 慕清一身体一僵,抬眸看向慕炙一,他的眼低平淡无比。 过了会儿,慕清一才苦笑一声,答道:“七哥说笑了,你不是不了解我,若不是身份使然,朝廷这样的浑水清是绝不愿意沾染的。便是自私吧,清也担不起这大担子啊。” 慕炙一听罢,眸光深邃,用手覆在眼上,有些疲惫地说道:“你也忙了很久了,回去休息吧。” “嗯,七哥,你也要注意休息。” 慕炙一没有说话,看上去确是累了。慕清一压小了步子走向门口,在抬手打开门前,淡淡说了一句:“七哥,对不起,还有。。。。。。谢谢。” 说罢,慕清一便正步离开。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尽头,慕炙一才抬起头看了一眼,然后几不可闻地吐了一口气。 待再垂头准备办公时,却发现一点儿也继续不下去,看在眼中的已然不再是那枯燥的文字,而是那张勾魂的脸。他索性扔下了笔,也走了出去。 大单。 历经几日几夜的赶路,哈顿终于带着沈弱水到了大单皇宫。 大单的皇宫华丽是华丽,却少了清国月国的那份秀丽,倒是与人情挂上了勾。 沈弱水觉得自己是个天生坐牢的人,从清国大牢坐到了月国大牢,再到了这个牢笼。 只是前两处牢笼,她能自己找乐子,亦或是乐在其中,而在眼下这富丽堂皇的笼子里,她怕是除了寂寞与排斥,再找不到其他。 沈弱水的情绪被旁边的那双眼睛收入其中。哈顿并没有立即将沈弱水带进皇宫,而是将她安排在了自己宫外的府邸。 走进院子的时候,她明显感觉到有几双不豫的眼神打在身上,抬眸看去,果然多了几个人。 “参见太子。” 几人在哈顿面前站定,用大单的礼节向哈顿行了礼。看样子,沈弱水大概能猜到,这些应该就是哈顿的妾室了。看那几人的样子,长得都不错,她心中暗叹他有艳福。 哈顿看了沈弱水一眼,回过头时脸色有些许的抑郁。 顾不得那些女子打量她的眼神,沈弱水转身便问哈顿:“你要怎么安顿我?” 哈顿挑眉,招来管家,吩咐了一声,那管家似乎惊讶了一下,小心翼翼地看了眼沈弱水,然后哈着腰走开了。 “已经给你准备好房间了,到时候跟着走就行了。” 哈顿说完,看了眼沈弱水心不在焉的样子,然后回过头对着那几个侍妾说话。沈弱水咬牙切齿地看着哈顿当着她的面说话,声音也不小,可他偏偏说的是大单的本土话。 他们分明都会汉语,这分明是在挑衅她! 那几个女子听完后,也是看了一眼沈弱水,然后就散开,回了自己的房间。 哈顿这才回过头正儿八经地跟她说话。 “如何?本宫府邸比之月国皇宫也差不了多少吧?”哈顿勾唇看向沈弱水。 沈弱水安静地转过身,直直地看着哈顿,直到他露出怪异的表情,她才开口。 “俗不可耐。” “。。。。。。呵呵,你还真是不讨喜啊。嗯,被宠坏了。” 沈弱水无语地看着哈顿像多了解她一样自顾自地下结论,站着无聊,便与哈顿多说些话。 “我怎么瞧着,你跟大单的人有些不像啊?” “哦?怎么不像了?” 沈弱水看了看哈顿,回头想了想,然后说道:“长得不太像,我倒是觉得你挺像月国人的。反正跟那些草原汉子有点不像。”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哈顿的脸色一僵,没有搭话,锁眉晃了神。 这时,管家领着几个侍女走来,对着沈弱水说道:“小姐,请跟老奴来。” 虽不喜在这样的地方,沈弱水终究还是无法对一个无辜的人撒气。她微微一笑,对管家说道:“有劳老先生了。” 管家顿了一顿,然后便带着沈弱水离开了。 哈顿看着沈弱水的背影失神,直到有人告诉他皇宫里来人了,他才回过神,朝着皇宫走去。 房里的人几乎把东西都收拾好了,沈弱水是被人掳来的,完全没有包袱,这也恰好催动了她逃跑的欲望。 趁着侍女给她换纱布的空余,沈弱水开始旁敲侧推询问太子府外面的路线,那侍女一一作答,沈弱水心下一喜,又拜托她带她出去玩玩。 那侍女刚绑完纱布,一听吓得松了手,纱布也掉了下来,她跪在地上,哀求道:“小姐,太子吩咐过,不,不准让小姐出府的,小姐别为难奴婢了。” 沈弱水方才的热情一下子被打消了,她就知道刚才哈顿吩咐来吩咐去的,肯定没什么好事。告诉她外面是个什么样子,却不让她出去,这还真是够卑鄙的。 沈弱水也窝了一肚子气,包扎好后就撤了所有人。 夜幕缓缓降临,是该睡的时候了,可沈弱水却一点睡意都没有。几天前的那个夜晚,也是这样的天空,星星亮得出奇,一切是那么美好。她喜欢的那个男子,恰好也喜欢她,两人许着这辈子,怎么没几天,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呢? 他现在在做什么呢?他有在想我吗? 昨晚睡得晚,沈弱水起来的时候已经不早了。等收拾完出去,却只觉得被洗劫了一般。大家都是怎么了,动作像在逃难,嘴上却都带着笑? 伺候沈弱水的一个侍女见她出门,便跑过来迎接她。 “这是怎么了?大家好像很慌张的样子。” 那侍女看了看,然后一笑,高兴地应道:“天大的喜事啊,昨晚儿汗王突然宣布退位,咱们太子要继承这汗位了。大家都忙着准备东西,马上要搬进宫的。” 沈弱水却像被冷水泼过一般。搬进皇宫的话,不是就意味着她逃跑的希望越发渺茫了吗? 她倏地转身,不去看别人是个什么表情,当下关上了门。心里还在念叨着:还真是要登基了? ------------ 第九十八章 他乡偶遇 所谓搬家,其实根本就是一件相当容易的事情。 沈弱水充分意识到这个现实。只是令她好奇的是,先汗王只是病了,却愿意将汗位拱手让人,即便是自己的儿子。 不知为何,一想到这个,她的脑海突然冒出“逼宫”两个字。这样的事古来皆有,只是真正摆在面前,却终究还是让她吓了一跳。 然而这一切,在沈弱水见过汗王的时候都被推翻了。 沈弱水被接进皇宫后,也不知是哈顿过分自信还是什么,他居然也不限制她的自由,爱去哪里就去哪里。 那天,她出门游走的时候,突然闻到浓重的药味,循着味道走着走着就到了这老汗王的寝宫,也是她才知道原来老汗王还在。 “你就是那个月国的小太后吧。” 沈弱水吃惊他居然能像聊天一般与她攀谈,甚至满脸慈祥,与她感觉中的草原的雄鹰不太一样。 怀揣着不明不白的情绪,她还是恭敬地应了一声。心中对这位老人还是敬重的。早就听说他靠着马背上的功夫征服了许多土地,自己是个草原莽汉,手下却有不少儒士,甚至还安排将汉语作为每人必修的语言,除了多了赛马一些跟草原有关的东西外,其他的风俗习惯都与汉人相似。不知是何缘由。 “五儿终究还是把你带来了。”老汗王看着沈弱水,突然吐出一句话。五儿,即哈顿,在大单王子中是排行第五的。 沈弱水不明所以,有些吃惊地问道:“汗王知道弱水?” “嗯,听五儿说起过。”沈弱水更是挑眉,哈顿没事说她干嘛。 老汗王并没有发现沈弱水的不对劲,自顾自地说下去:“嗯,好像就是上次从月国回来吧。我见他书房有张女子的画像,便多问了几句,他倒也没有隐瞒。” 沈弱水一惊,沉默不语。 “太后知道,五儿的母亲吗?” 话题突然转变,沈弱水有些措手不及,待反应过来,却只是摇了摇头,表示不知情。 老汗王的眼中倏地多了许光亮,他带笑地说道:“五儿的母亲是个汉人,家乡就在月国皇城。” 沈弱水有些不可思议,却也觉得在理,她就觉得哈顿长得与月国人像。她立在一边,准备听老汗王继续说,哪知他突然换了话题。 “恕老汗直言,太后可否替我照顾照顾五儿,他从小没了娘,这些年,终究是不容易。”说完,老汗王轻叹了一声。 沈弱水无端升起一丝怒火,这些天的怨恨,思念,烦躁,不安,求之不得,全数涌上心头,也顾不得眼前之人是不是可以厉声的对象,不管他是不是个染病躺在床上的老人,便一股脑地吐了出来。 “汗王自该知道,弱水今日是以何种身份待在这皇宫深院。总有一天,我会像木偶一样被扔出去,被人掐着脖子,却要眼睁睁地看着我的国人受人要挟。这样的我,不过是阶下囚罢了,汗王怎会想到让我在怨恨中腾出一股友善来对待他。弱水自认不是圣人,绝对做不到这般田地,也不愿做。” 老汗王见她态度强硬,情绪也不太稳定,便没有再说什么了。咳嗽了一声,而后便让沈弱水离开了,只是在沈弱水离开前,她似乎听到那声飘渺的叹息“孽缘啊。。。。。。” 沈弱水深吸一口气,走出了老汗王的寝宫。抬头看向那一角的天空,分明与清国月国的一样,却偏偏让她如此陌生。 哈顿没多久便登基了,后宫的女子也是该封的封。只是那最尊贵的位子上还是不曾有人。辈分最高的那几人实力相当,哈顿许是也不好抉择,便没有马上定下汗后的人选。 不过也因如此,后宫里十分热闹。 大家却似乎并没有把汗后的事情放在眼中,着眼点直接放在了那长得天妒人怨,却以不清不楚的身份存在皇宫的特殊人――沈弱水身上。 这天,沈弱水居住的杜若阁外围了好多人,议论纷纷的。 “诶,你们看,她那是在干什么呢?” “摘桃花吧。” “摘桃花做什么呀?” “谁知道啊。哦。。。。。。听说那中原的女子就喜欢拿这些桃花什么花的花瓣泡水沐浴。” “是吗?可是这是干什么用啊?” “肯定就是香喷喷滑腻腻的呗。” “哦。。。。。。对对对,肯定是这样,你们几个也去摘点,晚上本宫就要泡花瓣澡。” 几人的谈话丝毫没有影响到沈弱水,她不过是没事做,哈顿吩咐下人照顾她的饮食起居,无微不至,但就茶叶上,没有特别记得。沈弱水这才一时不习惯,看园中有些桃花,便想着晒了用来泡茶。 她根本不知道她这些天的行为举止,一颦一笑都被人看在眼里,争相效仿。哈顿最近便经常会看到宫中的女子解下头上的辫子,尽数梳直,搭在身后,偶尔插几支簪子。 更甚者,宫中女子几乎都爱上了穿素裙。 哈顿看在眼里,只觉好笑。没想到那个女子竟有这种本事,把他宫中的人都蛊惑了去。却也不再说什么,对她们的改变不置可否。毕竟形学得再像,这神总与那人差了许多。 一阵子下来,哈顿算是搞明白了,沈弱水这个女人就是适应能力强。以前的相处,只道她是个调皮蛮俏的人,这样被困在宫中,怕是早晚要闹,结果她却一声不吭地待在杜若阁里,没事游游山玩玩水,日子过得也惬意,除了不怎么理他这一桩,她甚至和宫中的女子也能谈笑。 哈顿没来由地心中一阵安心,这种感觉从来不曾有过,好像有了个家一样。 “嫂嫂你们在干嘛呢?” 身后一道女声响起,那些窥视的女子赶紧回过头看,只见九公主好奇地站在她们身后。 关于沈弱水的事,外面不可能放出风声,宫中也是严令不准多嘴,以是大多数人都不知道沈弱水的事情。 “偶哟,吓死了,是你麦琪妲啊。”被麦琪妲吓了一跳,说话的女子手抚胸口,正要使劲拍,却好像突然想起什么,只是微微拂了拂胸口,慢慢吐出一口气。然后淡定地看向麦琪妲说道。 麦琪妲惊悚地看着女子的一系列动作,更加好奇地问了一声:“嫂嫂,你们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两个带头的女子相对而视,然后神秘叨叨地拉起麦琪妲的左右手,将她带到方才偷窥的墙角,用手指着沈弱水的方向对麦琪妲说道:“你看!” 麦琪妲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去,却在下一刻锁了眉,“怎么是她。。。。。。” ------------ 第九十九章 我们是夫妻 这几日闲来无事,沈弱水除了待在杜若阁,走的最多的地方就是书房了。w w. v m) 书房本是个比较私密的地方,当初沈弱水对哈顿表态的时候,对于哈顿毫不犹豫地答应沈弱水自由进出书房,她也是很惊讶的。 他似乎总能做些让人猜不懂的举动,他甚至很体贴,很多细节的东西都能考虑到。沈弱水无法否认,在一些方面,哈顿是个很让人动心的男人。 这天,沈弱水还是待在书房中,不过她看的绝不是什么很正经的书。《国语》什么的书,她愣是能把一个字看成三个字。 好在书房很大,还收集了一些记载奇闻轶事的书,沈弱水看着也能打发时间。 一晃神,时间便不早了,沈弱水本准备出去,却突然听到脚步声。渐渐的传来那熟悉的声音。 “找到人了吗?” “已经有线索了,再有几天应该能联系到。” “应该?”哈顿的声音上扬,带着一丝嗤笑。沈弱水听了有一阵胆寒,果然对方也被震慑到了,立马便改了口。 “不不不,不是应该,是肯定,肯定!” 接着,沈弱水便感觉到几人迈进了门槛。她正要出去,却听到了敏感的东西。 “汗王,据探子回报,月国皇帝是要御驾亲征。” 炙!他要出征?征讨哪里?沈弱水立即掩了自己的身影,努力压抑住胸口蓬勃的心跳,仔细听着。 “嗯。”哈顿似乎一点也不惊讶,淡淡地应了一声。 “月国寻了那样的借口来与我大单交战,真是卑鄙。边境之人争抢水源的事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了,他们居然把事闹大了,以此撕毁和书。都说中原之人狡诈,果然不错。” 在这一刻,沈弱水想得不是别的,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想:他要来了,他在一步步向她靠近。 这样的念想,让沈弱水不禁握紧了衣襟。多少次了,就怕梦见他,让自己在梦中也窒息难受。早晨醒来,对着那湿漉漉的枕头,她总能发上很久的呆。他们真正在一起的时间并不久,她以为时间长了,她会记不住他的模样,可是事实是,只要一想起他,眼前就能瞬间浮现他的样子。 原来只要这个人已经烙在了心上,无论过多久都是忘不掉的,除非哪天你把他抹去。 接下来他们说什么,沈弱水已经听不清楚了。后来只感觉突然书房中好像失了声音,接着哈顿的声音清晰地响起。 “你们都先回去吧。” 然后是稀稀落落的脚步声。 沈弱水听着远去的脚步声,早已模糊了的双眼垂下,有些无力地靠在后面的架子上。 眼前突然出现一双黑色绣着金龙的靴子。沈弱水慢慢向上看,直到对上那双眼。 哈顿本想要说什么,可是在看到沈弱水水汪汪的大眼和通红的鼻子时似乎一时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沉默了少顷。 沈弱水愣了一下,然后低下头,小动作地拭去眼眶中残留的水渍。这才抬起头,又平静地看向哈顿,说道:“为什么你要挑起战争?” 哈顿闻言挑了下眉,有些故意地说道:“我挑起的?你应该听到了是月国向大单宣战的吧。” 沈弱水不满意他的敷衍,不客气地回道:“大单挟持月国太后可是在宣战之前。” 哈顿又是一笑,然后慢慢走回方才坐着的地方,淡然地坐了回去,这才说道:“这一战必不可免,谁挑起有区别吗?” 沈弱水是知道野心这种东西的,是个君主就不会没有野心,想要征服的心思谁都有。这些她都不感兴趣。若是可以,她也希望不要发生战事,百姓都安居乐业。然而这些男人的东西哪里会如她这样没见识的女孩想的一样肤浅。她知其不可左右,便不会去想太多。 现在,她只有那一个想法。 “他,要来了?” 那头没了声音,沈弱水斟酌着看过去,却只看到哈顿的侧脸,那人正转过头看向外面。 “只能说,我押宝押对了吧。。。。。。”良久,哈顿才开口。 不知为何,沈弱水这时好像聪明了许多,她甚至能听出哈顿的意思。 “你,你们,预备把我怎么办?”沈弱水有些佩服自己能这样冷静地与哈顿对话。 “我不会任由自己成为他的包袱的!” 哈顿闻言,转过头看向沈弱水,脸上已经没有笑意了。 “这,恐怕由不得你的吧。”顿了顿,他又说道:“你就那么喜欢他?” 喜欢?第一次从别人嘴里听到这个词。在月国的时候,他们从来都是遮遮掩掩的,他有他的顾忌,而她也并不在意。所以他们从来不会这样讲感情放在太阳底下。 而如今,听到哈顿的话,沈弱水突然不想掩饰,这种正大光明的感觉让她觉得很轻松。原来,她骨子里还是在意的呢! “我们是夫妻。”沈弱水这话说得要多坚决就有多坚决。 下一刻,沈弱水便看到了史上最快的变脸。 方才还冷静无比的哈顿闻言却突然站起身来,脸上是难掩的讽刺,眼底夹着莫名的情绪。 “慕炙一的龙床原来这么好上的啊。” “啪!” 脸上传来刺痛,是从来不曾体会过的感觉。长到十多岁了,哈顿何曾想过,有一日,他会被一个女子扇耳光。 “你想死吗?” 沈弱水看着哈顿一字一句地吐出话来,脸上是绝对的阴郁,可她却不见一丝害怕,眼睛对上慕炙一的,同样讽刺地说道:“龌龊。只有你这样没节操的男人才会把人想成那样。” 说罢,沈弱水便跑着离开了书房,只留下哈顿站在原地,不知想些什么。有些恼火,却好像又有些放松。。。。。。 月国京都的一座庵堂中,两个女子一跪一站。 “表姐,你真的想好了吗?你其实不用这样的。。。。。。” “玉瑶,别劝了,我意已决。” ------------ 第一百章 “表姐,你别这样,我,我去找皇上。 。。。。。”虽然很害怕,但是眼前的局面,她只能这样了。 “你别去,你去了也没用,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与人无尤。” 秦玉瑶一听,更是着急。 “表姐,你到底怎么了,你才多少岁啊,怎么会有遁入空门这样的想法?那天,清澜殿里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清澜殿的事,她虽有所耳闻,却所知不多。想知道,却又不知道问谁,最近好像慕清一也很忙。 跪在蒲团前的女子长发披肩,没有一点装饰,身上也只穿着素衣,眼睛一直闭着。脸色有些憔悴,赫然是杨月真。 听到这话,她才慢慢睁开眼睛,恭敬地看着面前硕大的佛像。良久才轻声说道:“是我的错,终究还是酿成这样的后果。玉瑶,替我照顾娘亲,她身子弱,也照顾好你自己。”声音顿了顿,杨月真转过头看向秦玉瑶,又说了句,“玉瑶,你要幸福。。。。。。” 她没有忘记慕清一在看着沈弱水时万般隐忍后流泻的异样。 秦玉瑶眸色一闪,然后才小心翼翼地问道:“表姐,这事是不是和弱水的失踪有关啊?” 杨月真没说话,秦玉瑶想了想,又说道:“听爹爹说,月国和大单好像要交战了。” 大单?杨月真敛了眉,又转回去,过了会儿才说道:“玉瑶,若是哪天你再见到她,替我跟她说一声‘对不起’,月真得她这样真心相待,是月真的福气。” 两人便这样僵在原地,直到庵里的师太过来。终究还是没有剃度,师太说杨月真的尘缘还未了,不适合剃度。 杨月真不欢喜也不失望,只是决定了带发修行,秦玉瑶虽还是失望,但已松了一口气。见杨月真心意已定,她只能最后看了一眼,打道回府了。 月国皇宫,御书房外,几个太监有些无奈地看着手中的东西。 已经不知道多少天了,每次送进去的饭菜都会在最快的时间内被送出来,而且每一次连一半都没有用。再这样下去,铁打的人也会熬不住吧。 可是人家自己的身体他自己都不顾了,他们这些奴才哪里敢说什么。 眼见着前方慢慢走来的两抹身影,总管太监像是看到了救星,赶紧跪下叩头。 “奴才参见王爷,韩公子。” “起来吧。”慕清一淡淡开口,直觉有什么事,便又开口问道:“皇上在里面多久了?” 总管太监见有机会说话了,便口若悬河起来:“整整三天了,皇上就一直在御书房里,夜里睡不了几个时辰,连饭菜都不怎么用,这不,差不多就没吃嘛!王爷、韩公子,你们帮着劝劝吧,这样下去皇上的身体可怎么受得住啊。” 说着,总管太监将手中的食盒给两人示意了一下。韩凌探头一看,果然,顶多动了几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只怕他们也没什么作用,慕炙一决定的事,何曾受旁人左右过? 不过,韩凌还是接过了食盒,跟着慕清一一起走进了御书房。 听到响声,慕炙一抬了抬头,看了两人一眼,然后目光在那个食盒上顿了顿,又低下头看着手中的东西。 韩凌讪讪一哂,然后微微开了开嗓子说道:“炙啊,我和清赶得及,午膳都没怎么用,听说你也没怎么吃,不如随我们一起再吃点。” 某人没有反应。 韩凌转了转眼球,突然眼前一亮,将食盒打开,状似仔细地看着面前的食物,实际上是用余光注意着上位那人的一举一动。 “咦?”韩凌突然惊讶一声,然后喃喃自语道:“这几道菜好像都是弱水喜欢的啊。” 果然,那人的手一僵,随之而来的是一计冷眼。 韩凌撑起所有意志与慕炙一对上眼,终于在他快要精疲力尽时,那人放下了手中的东西,朝下首走来。韩凌这才微微吐了口气。 韩凌赶紧将食盒中的饭菜又摆了出来,完了将那碗饭递给已经在一旁坐下的慕炙一面前。 不过,慕炙一没有接下,反是拿过了一碗银耳汤不急不慢地喝着。知道韩凌说的都是假话,不过这银耳汤,沈弱水倒是真的爱喝。她说过自己不喜欢滑腻腻的东西,吃着总觉得恶心,可对银耳却没什么反应,觉得特别,便偏爱了。 “有什么消息吗?”慕炙一并不安分喝汤,趁着舀汤的空隙问了一句。 韩凌知道这已是不易,便认真地回道:“哈顿似乎在找什么人,对战事除了让军队加强训练,其它的倒不见动作,像是很有信心。不过也难怪,毕竟手上还有个大筹码。” 慕炙一和慕清一都沉默不语,谁都知道,人家不是草包,不会那么简单。 “还有,那哈顿的母亲是个中原人,而且是京城人士,好像与皇宫有些关系。” 汤刚好喝完,慕炙一放下碗,丢了一句“继续打探”。 “清国呢?” “清皇回宫后便让人着手去查了,应该已经有消息了。不过北边的胡国好像不大安分,清皇应该抽不出什么时间。” “嗯,我会修书一封,让人送去。还有从月国军队中挑选三万精卫,必要时候及时救援。” “啊?三万?会不会太多啊。。。。。。”我们这儿还要打仗啊。不过后面的话再慕炙一投来隐含着“你有意见”一般意味的眼神时便被截断了。千言万语到最后也只能是个“嗯”字了。 说完了正经事,慕炙一便又回去奋笔疾书了。慕清一和韩凌自觉没趣,也没呆多久就离开了。 慕清一想了想,终究还是在离开前嘱咐了一声。 “七哥,我还是那句话,自己的身体注意点,终究还是有人要担心的。” 后面没有传来声音,慕清一正要迈步走开,却听到了后面传来熟悉的声音。 “九弟何时也聒噪了。” 语气淡淡的,慕清一听完却无声地笑开了。 隐约记得和亲路上,那人在人面前端庄大方,到了车内却能和侍女谈笑风生。 “公主,外面还真冷啊。” “怎么都有鼻音了?你啊,别没事就下车了,多披肩袍子,自己的身体自己注意点,别生了病平白给主子添烦恼。” “哎呀,公主还真是没良心!” 。。。。。。 沈弱水像个隐士一样在杜若阁中过着自己的小日子。自那日和哈顿不欢而散后,她便再也没有见过他了。书房也是数日不再去了。 偶尔路过老汗王寝宫时,她会进去探望一下,不过好像老汗王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差了,气色也愈加不好。沈弱水知道,大限将至了。所以后来的日子,沈弱水去那儿倒是勤快了许多。 不过,该来的终究还是回来。 那天,沈弱水还没有赶到,就看到有侍女从老汗王寝宫跑出来,一边还喊着:“老汗王薨了,老汗王薨了。。。。。。” ------------ 第一百零一章 坦言 初见时,那人在大殿之上,嘴角含春,邪肆放荡,即使送出的是价值连城千金难求的宝贝,也不见动一分眉头。w w. v m)眉宇间,隐隐带着自信和张狂。 若说猜中他的心思,只怕是难上加难,可是他的品性却能见出几分。 而后,他一身戎马,挥鞭驾马,姿若游龙,眸色深邃。 再来,他一身黑衣,眸间淡然,明明是挟持,却看不出有伤害的意思,临去时,那若有若无的深意总回荡心头。 他口才极好,却也实在恼人,总能把人气极,却丝毫不在意对方反驳,一笑置之,倒是显得自己的大方。他向来是个玩弄心理的好手。 沈弱水站在灵堂前,轻叹了一口气。 认识哈顿这么久,何曾见过他这个样子。 不修边幅,杂胡在下巴肆虐,眸光隐忍却藏不住哀痛。竟不知,原来这父子两是这样的感情。 想起那个值得尊敬的老人,沈弱水终究还是咬牙走进灵堂。只是替一个去世的老人家圆一圆遗憾,应该是无妨的吧。。。。。。 堂内安静至极,连呜咽声都没有了,风吹起白幡,带着静穆的滋味,将这满屋的空气渲得冰冷。 沈弱水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却没有止下步子,终于在内屋看到了哈顿。几日下来,已然憔悴了许多,再看不出那意气风发的样子,却不至于颓废。六分哀伤之中必留四分理智。 沈弱水摇了摇头,想起曾经自己想过要看看这张脸上出现失措的表情,看来还是需要机会啊。 快走到哈顿身边的时候,沈弱水站住了脚,一时无语,不知道说些什么。而那人向来内功修为甚好,却也不曾呵斥,似没感觉到似的。 一人站,一人跪,诡异的姿势,互相的沉默。 一个是不知说什么,一个是不知如何说出口。只是这样,便注定一人失败。 “她们说你常常去看父汗。”哈顿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话却是对着沈弱水说的,镇定而有力。 “嗯。”沈弱水淡淡应道。 “你不是一直好奇为什么大单和月国明明结为秦晋之好,却终究还是要打起来吗?” 沈弱水没有说话,但眼睛慢慢转到了哈顿身上,显然是对这个问题感兴趣。 “想听一个故事吗?” “你说。”沈弱水发现自己也同慕炙一一般惜字如金了。 “。。。。。。从前有个小姐,长得很是貌美,已是二八年华,上门提亲的人很多。可是那小姐眼光很高,看不上那些道貌岸然的宵小之辈。 有一晚佳节,小姐带着侍女上街游玩,却不料因为人多拥挤,腰间的钱袋被人强偷了去。本来她也不太在意。不过那时,一个男子出现,帮这位小姐讨回了钱包。那男子戴着面具,辨不清相貌,又因出门在外,连个正经名字都不曾留下。可是女子动心了。只是一句话,一阵笑,她便深深沦陷。 然而,终究是逃不过命运的捉弄。一道圣旨将女子的梦想粉碎,为了家族的利益,女子只能选择屈从,不情愿地入宫。 那皇上对她很好,几乎将她宠到极致。这也招来了其她嫔妃的嫉妒,不过那些终究是被皇上一一揪出。后宫也没人敢兴风作浪。 她以为上天终待她不薄,只愿此生陪在君王身边,照顾他,爱他。 后来,那皇上带兵亲征,不料出了奸细,被困在一座小城里。整整三天也没有消息。 女子听了很着急,当下便不顾旁人的劝阻带上一小队人马便往城中赶。却不料是步入了地狱。 当她如愿见到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儿时,她是多么庆幸自己不止能与其同享乐,更能共患难。 可是,那君主心中却全是算计。 敌方传来的消息是,只要献出女子,便可放他们离开。 多么诱人的条件啊。女子为了丈夫,甚至抢先说着愿意,尽管心中希冀他能留住自己。 最后,那女子还是被交了出去。她被送到了另一个营中。躺在别人怀中的那一刻,她想得是,只要他平安便好。 然而直到后来,她才知道,原来舍弃对君王来说是多么简单。为了那所谓的皇家颜面,他得救后便通过各种途径杀死了当日在场的所有人,其中还包括了女子的父亲和兄长。 当女子知晓一切的时候,她正面临着分娩的苦痛,心力交瘁之下得到的消息使她只拼命留了孩子便香消玉损。嘴中只余下四个字‘不能放过’。” 故事说到这里,哈顿便没有再说下去了,他的眼中浮现出似思,似恨,似逆天的神情,让沈弱水不由一怔。 斟酌着开口,语气已是轻之又轻。 “老汗王曾说过,你的母亲是个汉人。” “嗯。” 其实此时此刻,事情的真相已经昭然若揭了。沈弱水眼前似乎立着一个少女,从懵懂的花季,到死亡的边缘。真的,又傻又可怜。。。。。。 “那个孩子?” “到了大营八个月后,女子便生下了他。” 沈弱水眉角一动。八个月?早产还是? “你猜到了是吗?我就知道,你其实很聪明。” 听到哈顿这样直言不讳的话,沈弱水心头一跳。怪不得,她总觉得他不像大单的人,怪不得,她总觉得他和慕炙一有些貌似,怪不得他面前欢笑,却总带着敌意。 是母仇,是家恨,是失去的爱和快乐,不得不戴上面具,步步惊心。 为什么身边的人都有这样让人怜惜的过去,她是多么庆幸,即使知道姨娘藏了大秘密,可她总算偷到了十多年的幸福,也从来不需要戴着面具过日子。她可以想笑就笑,想哭就哭。现在想来,这一切是多少人肖想的。 震惊之后,沈弱水更存了疑惑。转头看向面前的灵柩,心思急转:那么这位老人又扮演着怎样的角色呢?当日的叮嘱还在耳边回响,他是真的在意这个儿子啊。 像是特地为沈弱水解惑,哈顿低哑的生意又响起:“父汗待我很好,即使知道我要对付他的亲生儿子,即使知道我要利用他的江山去夺取与他毫不相干的东西。他从来只是在背后支持。他教我恭谦,教我治国,教我隐忍,教我谋略,完全不在乎身上流的血是否一样。而我,这辈子,也只敬他为师,爱他为父。” 沈弱水听罢,更是深深地看着前方。眼中满是敬意。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呢?”她听到自己很轻很轻地问了一句,甚至连自己都有些不确定是否问出了口。 可对方的回答却烙在心头。 “。。。。。。为什么?你竟不知?我,其实也不知道呢。。。。。。”那人如是喃喃道。 ------------ 第一百零二章 士别三日 为什么?你竟不知?我,其实也不知道呢。 。。。。。 几天过去了,可这句话却时不时地响在沈弱水耳边。那天说完这句换,两人便各自沉默。 说这句话的他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一个男人,尤其是一个有野心有抱负的君主,是不会因为一件事而颓废的。葬礼后三天,哈顿便收拾了心情,把心放回到政事上去了,凌厉的手段较之从前有过之而无不及。看来这场战事是真的急了,算起来灵堂之后,沈弱水便再也没有见过哈顿了。心想着这样也好,她还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他。 他竟是慕炙一的兄弟!这样的关系总是怪怪的。这世间最可悲的事情就那么几件,兄弟相残便是一种,而这两个兄弟的武器便是自己的国家。 可是谁能置喙呢?慕炙一没错,他不过是想夺回心爱的人,守住自己的国家;哈顿也没错,他不过是为想为那可怜的亡母争回一口气,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可偏偏这许多不错凑在一起便酿成了大错。 想到此,沈弱水不由记起月国的前君主。整桩事情中,唯一可以责怪的人便是他了吧。最是无情帝王家,留情容易守情难。 那慕炙一呢?这样的念头只是轻轻滑过,便被沈弱水果断掐掉了。耳畔还回响着他温热的承诺:我不会让你失望的。沈弱水相信,她一直深信,慕炙一是不同的。 嗯。他确实不同,就算有心也是无力的。沈弱水为着自己这时候还能想起这样的笑料而惊讶。却也真真庆幸慕炙一练的那身功夫,落下的“病根”,让她白白占了便宜,能得到一个完整的他。呵呵。。。。。。 “姑娘,有人来访。”沈弱水正想得高兴,外头便传来了声音。宫中之人并不清楚她的身份,便一直都是以姑娘称呼她的。 有人来访?这倒是件稀奇的事情。进宫有一阵子了,一直没有什么人上门。开始沈弱水还以为是哈顿下的禁令。现在看来不是这样的,难不成都是怕了她,不敢来吗? “忽合贞,是谁来了啊?”沈弱水有些期待地问道。桃花源果然是不可久待的地方。过上个一年半载出来,那人不是憔悴得不成样子,就是被寂寞给逼疯了。 “姑娘,是九公主。” 九公主?大单的九公主?乍一听,沈弱水倒是觉得这名号有些耳熟啊。 “既是公主,便不能怠慢了,赶紧把人请进来吧,让人准备茶水。” “是。” 过了一会儿,那传闻中的九公主就进来了。两人一打照面,都不由惊讶。沈弱水这才知道方才为何会觉得耳熟。这可不就是故人吗? “真的是你,月国太后!”进来的正是麦琪妲。那日见过沈弱水之后她还是将信将疑的,还是决定再来求证一番。意料中的结果,还是让她小小的吃惊了一番。 而沈弱水见过麦琪妲后,只觉得她与从前大不相同,好像稳重成熟了许多。 “你怎么会在这里?”麦琪妲有些疑惑地问道。 沈弱水淡淡一笑,大略说了一句:“不是要打仗了吗?” 麦琪妲也不笨,只是一点便领悟过来。 “人质?” 沈弱水还是笑笑,转过身坐在桌边。拿起茶杯拂了拂茶叶,然后对麦琪妲说道:“你也坐,尝尝看这桃花茶吧。是拿这儿的花园里的桃花泡的,味道是不错的。” 麦琪妲一边坐下,一边还是忍不住喃喃着:“唉,你们中原的人就是麻烦,喝茶都讲究,竟弄些乱七八糟的复杂东西。” 不过嘴上倒是喝了一口,不可否认,味道却是不错。 “我从来没想过,大单和月国居然会成为敌对的双方。明明几个月前我还去过那里,看着五哥。。。。。。哦,不,现在是汗王了,看着他们签下和书的。没想到。。。。。。唉。” 沈弱水看着麦琪妲眼中真切的伤感,莫名地觉得贴心。上次见面的时候,眼前的人儿还是个风光无限的公主,做事全由脾性,骄纵无理。沈弱水是不喜的。可是现下她这个样子,却是让沈弱水感觉到真实。 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居然让她有这样的变化。 “公主,你。。。。。。” “唉,别叫我公主了。你一叫,我就想起你太后的身份。其实心里怪别扭的,你其实比我还小吧。一叫太后总觉得是我奶奶那样的人。不如你就叫我的名字好了。” “好吧,麦琪妲,那你也叫我名字好了,其实我心里也是别扭的紧。”沈弱水说着,对麦琪妲眨了下眼睛,顿时两人都笑开了。 谁曾想,有一天,她们两会这样坐在一起说说笑笑。果然形势不同,心境也不同了。 “弱水,我可以这样叫你吧?” “当然。”麦琪妲这一叫,沈弱水便想起了月国的那些朋友,心中一阵怅惘。其中还有对于杨月真的说不清的情绪。最后只是轻叹一声。 “你怎么会来到这里的?你们月国的皇帝难道都没能护住你吗?”说道月国皇帝的时候,麦琪妲眼中闪过一丝异样。不过沈弱水因为想着别的东西,倒是没有注意到。 怎么来的,她能说是被自己嫡亲嫡亲的人给掳来的吗? 收起落寞,沈弱水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然后说道:“不管是怎么来的,我总要回去的。”回到他身边去! 麦琪妲沉默了一会儿,她没法说什么,她毕竟是大单人。从这方面考虑,沈弱水留在大单必然使这场战争多了一分把握。她的五哥总是筹划得厉害。 “听说月国的皇上已经到边境了。” 沈弱水抬头,这才发现,麦琪妲眼中异样的光彩。原来,她的心思还没有变,她还想着那个心目中的伟岸男子。这个认知让沈弱水不知该说什么。 不过听到慕炙一离自己又近了,沈弱水又是担心,又是高兴。手上无意识地抚摸着指尖的扳指。 待反应过来时手上一顿,心中被一股温热填满。 大大的扳指戴在大拇指上却是刚好的。这是一个男式的玉扳指,但是沈弱水却喜欢的不得了。 从他的食指上脱下,一直到戴上她的大拇指,她便不曾脱下过它。 或许是沈弱水长久的沉默让麦琪妲疑惑,她刚转过头看沈弱水时,那个玉扳指便闯入眼帘,顿时眸光变暗。 ------------ 第一百零三章 喜欢他只是我的事 大营中,此时正在热火朝天地谈论着。 “汗王,探子来报,境外已被攻破。月国士气高昂,大有势如破竹的感觉。”一个大将面无表情地对哈顿说道,但眼底却是藏不住的担忧。 哈顿停在耳中,却是不发一言。 “你这匹夫怎的帮那贼人说话。什么势如破竹,就让老子去会会他,信不信能把他们打得满地找牙!” “嘿,好好的跟你说,居然不信。知道对方的大将是谁吗?那可是有名的战将。当年与楼然一战,三万军士对阵二十万,他硬是打回了胜仗,你以为只是说说这么简单的吗?我不过是实话实说,这哪是灭自己威风。” “你。。。。。。” “吵什么!”那将士气不过,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哈顿的话吓了一跳,脸色因为憋着话慢慢变得酱紫。 “今日在此是为讨论战局,分析制敌之策,你们倒是好,攘外不成反起内讧。是准备投敌了吗?” 这话说的有些严重了,方才争吵的几个人也不敢再说什么了。 眼见着气氛越来越僵,有个将士忍不住想调解一下,便开口小声说道:“说来也是奇怪。这次战役那月国皇帝也是来了的,可督战的还是那姓柯的战将,并不见他露面。好生奇怪啊。” “古语‘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这等壮势的机会又怎能一开始便用上。”哈顿还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对于境外被攻破的消息也是毫不在意,简直好像早就料到的一样 “奇额,拿着这个,去境口守着。” “听令。”那被叫到的将领肃然起立,然后接下哈顿递过的牛皮纸看了一眼,当下便惊呼了一声:“八龙阵!” “八龙阵?”被那叫奇额的将领一说,其他人也都纷纷好奇地围过去看。果然,那牛皮纸上赫然画着传说中的八龙阵的摆阵方式。 “天啊,真是八龙阵!这下看那群蛮子怎么办。” “是啊。。。。。。” 相对于那些将士的心花怒放,哈顿却是冷静至极。 “困不了他多久的。”即使没有交手过,也知道那个男人非等闲之辈,这个阵即便厉害,也不会奈何他多久的。 简单吩咐了一些,哈顿便让他们都离开了。 鸦雀无声的大帐中却突然闪过一道人影,再看时便见一人跪在哈顿身前。 “主子,有消息了。” 听罢,哈顿有些“惊喜”地坐直身体,语速隐隐加快。 “说!” “已打探到对方的行踪了,就是在大单境内。” “好,请先生留住他,明日本汗会亲自去见他。” “是。” 那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不过一会儿,大帐中又只剩下哈顿一个人了。然而他此刻却若有所思地呆怔着,良久不知想到什么似轻笑了一声。 那日麦琪妲走后,沈弱水便询问了旁人,这才得知麦琪妲的生母早先因病去世,因着她是独女,之前的脾性也不是很好,现在便没什么人愿意跟她一起的。难怪麦琪妲看上去一夜之间长大了一般。有些让人难以接受。 而这样的麦琪妲,对于沈弱水来说,却是好相处许多。再没有耍脾气的性子,也不算聒噪。有时候两人可以坐在一起谈天说地,有时候又可以各想各的事情,相顾无言却和谐的很。 短短几日,两人便觉得惺惺相惜起来。 说起来,沈弱水倒是觉得她们的人生经历挺相似的,都是没了亲娘,也没有嫡亲的兄弟姐妹。只不过麦琪妲好像更惨一些,她现在连父亲都没了。 想到这儿,沈弱水不由得更加关照麦琪妲,索性杜若阁也没有什么人来访,麦琪妲倒是成了常客。 只是一点,沈弱水总觉得麦琪妲会看着她的手发呆,这让她有些困惑。开始以为是遭受大变,心绪有些不定。只是麦琪妲也解释了,可她还是时不时发呆,就让沈弱水有些郁闷了。 终于,在麦琪妲又盯着她的手发呆的时候,沈弱水忍不住问道:“麦琪妲,你怎么了?” 麦琪妲恍然大悟一般,然后眨了眨眼,闪烁其词地回道:“没,没怎么。” “到底什么事啊,我看你都发呆好几天了。咱们两也算朋友了吧,有什么事不能说的吗?” 麦琪妲听沈弱水这样说,也不好意思推说,咬了咬牙,还是指了指沈弱水的手,有些犹豫地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觉得你手上的戒指挺好看的。” 在沈弱水听来,这本来是没什么的。若是换了一样东西,她听到这话肯定二话不说就摘了送人。可是。。。。。。 摸了摸大拇指上的玉扳指,摘下它送人不简直就是自毁姻缘吗?她不小气也不至于大气成这样啊。 沈弱水抱歉地看了眼麦琪妲,斟酌着用词,想解释一下。 麦琪妲看她那样子就知道沈弱水是误会了,赶紧说道:“唉,弱水你别误会,我不是想要。这东西不是送不送的,还得看合不合手不是。主要是吧,我看着它觉得有些眼熟。” 这话一说出,沈弱水算是明白症结了。原来她的注意力这么细啊,连慕炙一戴什么东西都看清楚了。 这样想来难免让沈弱水心中一酸。联想起远在月国的杨月真,再看眼前的麦琪妲。其实她们哪个不比自己仔细。到现在,她连慕炙一平常喜欢吃什么,平时的爱好都掌握不好。 总是他在迁就自己,连喜欢,自己都比他迟了许多。 胸口有种闷闷的感觉,让沈弱水觉得很不舒服。不过这也更让她下定了决心:她一定要回到他身边,然后好好爱他,了解他,不再这么被动了。 “嗯,其实。。。。。。”沈弱水扭捏着,不知道怎么说出口,该不该说。心中暗想,慕炙一要是知道自己连表白的勇气都没有恐怕会气极,然后以某种痛并快乐的方式“惩罚”她。 “唉,我都憋不下去了。这扳指是你们月国皇帝的吧?”看沈弱水在那里犹犹豫豫的,麦琪妲倒是先忍不住了。 其实她看了好些天了,怎么也搞清楚了的。只不过这几天一直在想,想把这件事情弄明白些。 眼下看来算是清晰了许多。 怪不得在月国时会觉得怪怪的。后来听说他娶了好多人,可最后一个都没剩下。现在联系着想来,怕是多少与沈弱水有关系吧。 对于她们的关系,若是以前的麦琪妲肯定不屑加唾弃,可是如今不同了。 大单本就不像其它中原国家,守着所谓的周礼。父妾子承,寡嫂叔承的事情也是有的。再者,她母亲临终前对她说过一句话:喜欢他,是我的事,与他是没有关系的。 麦琪妲知道母亲是在说她的父汗。那个英雄的柔肠早在十多年前就给了一个女子,往后的许多年,即便他身边有形形色色的人儿,也都不复往昔了。母亲深爱着父汗,却从不要求回报,这大概也是父汗珍爱的缘故吧。 这几天,麦琪妲一直在想这句话。总算是琢磨出了点东西。她承认自从见过慕炙一的天人之姿后便再也忘不了那个人。可就像母亲说的,喜欢他本就是自己的事,与他是无关的。 她花了几天时间将自己与沈弱水作了个详细的对比。最后只得出一个答案:两个人。 也许她们各有优点,可偏偏人家爱上了她的所有。自认为的缺点在他看来都是优点也说不定。还有什么好比的。 沈弱水对于麦琪妲的直白吓了一跳,仔细打量了下她的脸色,却没有看到一丝虚假,心弦微微松动。 “是,是他的,麦琪妲,你。。。。。。” “我喜欢他!” “啊。。。。。。”沈弱水像是被掐断了声音。 “可他喜欢你。” “我。。。。。。” “你也喜欢他。” 沈弱水从来不知道草原儿女可以奔放到这程度,而且犀利得让人害怕。 “弱水,你别想太多了。无论如何,麦琪妲认你这个朋友的。也希望你开心。” 沈弱水被麦琪妲弄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心绪却被提着一上一下。听她把最后一句话说完,却是平静地笑了笑,两人颇有心照不宣的感觉。 炙啊,何时才能再见到你呢?知道我现在有多想你吗? 大单境外的草原上,慕炙一坐在明黄色的大帐中,正在看地图。突然感觉胸口涌上一股热意。他抬手抚了抚,奇怪的是,并没有绝对不妥,反而有些舒心。 “七哥,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慕清一见慕炙一抚着胸口,以为是不舒服了,有些担忧地问道。 “没事。” “报。。。。。。” 慕炙一的话刚说完就听外面传来一声高吼。 “进来。” “禀皇上,大单在境口摆了个阵。” “什么阵?你们可有记下摆阵的形式?”韩凌一听立刻感兴趣地坐直了身体。这一次战役,韩凌非说要来,跟家里的老头苦口婆心了许久才被许可。 老头放话了,若是这次他回不去了,那他就把萧劲默带去认祖归宗。听听,多么无力无聊却温馨的威胁啊。 “是,已经记下了。”那小兵赶紧将手中的稿子递上。 韩凌迫不及待地打开一看,眉头顿时高挑。 “居然是八龙阵!” ------------ 第一百零四章 随君天涯 “八龙阵?” 这下连慕清一都有些诧异了。 这次战役,慕炙一势必要夺回沈弱水,所以连慕清一也一起过来了。京畿中倒是不用担心,事情都交给左右丞相了。还有那萧劲默,跟着右相这么些日子,长进了不少,慕炙一觉得是个人才,需要给他机会。 慕炙一皱了皱眉,与韩凌、慕清一交换了下眼色,然后问向那探子。 “知道这阵是谁摆的吗?” “回皇上,据前方汇报,是大单新任汗王哈顿摆的。” 慕炙一挑了下眉,然后看向营中的其他将领,淡淡问道:“众位有何解法吗?” 众将领你看我我看你的,最后把目光放在了传说中的战将柯将军身上。 柯将军拿起那张图又仔细地看了一遍,终究还是皱着眉看向慕炙一说道:“臣愚钝。” 此言一出,其他将领顿时萎了。连柯将军这样身经百战的都无分身之术了,他们还有什么好说的。 那大单汗王居然还有这本事?打仗向来是凭真枪实干的,摆阵什么的还不曾遇见过,更何况是这失传已久的八龙阵。将士便犯难了。 这八龙阵,只是在传闻中听到过。说是很久以前有两个国家交战,其中一国已处在十分恶劣的地位。可突然蒙高人帮助,摆了这道八龙阵,结果反败为胜了。对方的铁骑兵将进入八龙阵后就再也没出来,至今还是个迷。 营中气氛有些低沉,所有人几乎都眉头紧锁,努力探寻解救方法。没道理一鼓作气地来,结果人家摆一个阵就被打回去。 慕炙一仍然面无表情,见众人沉默,便开口道:“命令下去安营扎寨,休养三日。你们也各自回去想法子。” “是,臣等告退。” 将士们陆陆续续地离开了,大帐中只剩下慕炙一等三人。 “真是没想到,这哈顿还是咱师兄弟啊。唉,这可巧了,你说师父要是知道他的徒弟正在厮杀会不会被气死啊?”韩凌没心没肺地说笑道,却掩不住惊诧。 他们几人一同师从云山老人。云山上的规矩比较另类。师兄弟几个不是一起训练的。他们三个是因为熟识,且发过誓会友睦,云山老人才让他们见面的。这样算来,他们不认识哈顿也是情有可原的。 记得最后,云山老人让他们做选择,几种功夫中只能选择一种。慕炙一学的就是其一。还记得当时,慕清一是个好好先生,向来就是最后一个选的,而韩凌因为决定不好,就让慕炙一先选。 慕炙一从前就是个冷淡到不行的人,他觉得女人有没有没什么关系,便选了碧心内法练。而韩凌则是选了个灵巧诡谲的剑法。剩下的两个中,其中一个便是八龙阵。 大家也都知道师父还有一个弟子,慕清一便想着让那个师兄弟先选,结果云山老人说人家不介意。慕清一也就不推辞了。 慕清一就是个清风朗月的人,八龙阵是比较适合在大型的战场上使用的,他觉得自己没必要学,便没有选它。 由此,他们也就能猜出,哈顿就是那个无缘见面的师兄弟了。毕竟八龙阵不是那么好学的,除了云山,他们也从没在别的地方听过。 说起来,这世界还真是小的很。 慕炙一和慕清一没有接话,自顾自地想着。 “怎么办?要不要去问一下师父他老人家?” “师父向来行踪不定,去哪里找?”慕清一反驳道。 韩凌也是想到了这个问题,撇了撇嘴没有说什么。 “八龙阵乃龙家先祖所创的宝贝,我无意中听师父说过,此阵的解法其实不止一种,不过最快捷且没有危险的方法,与龙家的人有关。” “龙家的人?意思是龙家还有后人存世?”韩凌疑惑地问道。 “嗯,龙家在十二年前一夜之间火烧满门,不过当时好像有个四岁的孩子恰巧被乳母带出去了才幸免于难。”慕清一慢慢分析道。 “哦,那我赶紧吩咐天机阁去找,有什么特征没有啊?” “肩胛骨有一只玉蝶的胎记。”这回说话的是慕炙一。不过他并没有因此而如释重负。找一个十多年前就不见了的人并不容易,至少在几天时间内并不可能。若是从前的八龙阵,慕炙一倒是有把握能钻研出点东西。只不过,哈顿研究了这么些年,想来八龙阵已经不是龙家的八龙阵了。这便有些棘手了。 想不出什么好方法,三人决定晚上先去探一探路子再说。 韩凌回到自己的帐内便看到有个人影在忙碌着。 “唉,流苏,你怎么在这儿?” 那人一身兵士装扮,但转过身却是张秀丽的俏脸。那人正是流苏,想来想去还是决定跟着韩凌过来。 “公子将流苏赎出留香阁,流苏感恩。军中多是男子,不会照顾人,流苏也是看帮得上忙罢了。”说完,流苏又转回去为韩凌铺床。 “没事的,流苏。我会照顾自己的,这些事我会做的。再说你一个女孩子留在军中总不是个事。既然出了留香阁,就想想去哪里住下。” “不。”流苏停下手中的活,准过身看向韩凌,认真地说道,“流苏孑然一身,没有哪里可以去了。公子可以当做什么都不知道,流苏不会让公子为难。可是以后,公子去哪里,流苏便留哪里。” 看着流苏认真得闪着亮泽的眼睛,韩凌居然觉得有些心虚。他自然不会傻到不知道流苏的感情。只是,他不知道怎样回应。对于感情,他似乎一直处理得乱七八糟。 可是流苏是个好女孩,他不想耽误她。 “流苏,你从来聪慧,想来也是知道我的心意的。不要为了我失去拥有幸福的机会。你可以找个好人家,快快乐乐地过这辈子。我也可以替你安排的。” 流苏突然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公子居然学会帮人拉线了。公子放心,流苏心中有数的,公子不需要烦恼。若是流苏觉得不值得,心死了,流苏便会离开。不过在那之前,公子不用费心敢我,我不会走的。” 韩凌太阳穴一跳,这样坚决的流苏倒是从未见过。好久,他才无奈地说了句:“流苏何时也学会耍贫了。。。。。。” 走出帐中,闻着留香阁从未闻过的自然的味道,流苏只觉心中满满的。唇角勾起,像个偷腥的孩子。 大单营中。 “汗王,宫中传来的消息,姑娘卧病。” “什么!”哈顿闻言倏地站起身,瞳孔一缩,然后冲着外面喊道:“备马!”说着便朝着外面走去。 那报信的暗卫呆怔了一下,然后也跟了过去。 ------------ 第一百零五章 文明的流氓 大单皇宫,杜若阁中。 “公主放心,喝了这帖药,不出一日,姑娘便能痊愈了。” “嗯,还有什么要注意的吗?” “哦,别的倒是没有,就是夜里需要有人照顾着,帮忙祛热,这样才能好得快些。” “好,那你就先下去准备。。。。。。” “啪!” 麦琪妲的话还没有说完,便听得大门被狠狠推开,撞上旁边的墙发出哐当的声音。 而随之出现的是一脸风尘仆仆的哈顿。 哈顿四处看了一遍,在找到沈弱水的位置后便大步走来。 “五。。。。。。不,汗王,你,你怎么在这里?”不是前几日便去境口督战了吗? 哈顿却没有理睬麦琪妲,眼睛从进门开始就一直放在沈弱水身上没有离开。 “怎么回事?” 哈顿凌厉的目光看向正要退出去的御医,不过也只是扫了一下,便又回到沈弱水脸上。 因为发热的关系,沈弱水的脸像被熏过一般红彤彤的。那炯炯有神的大眼睛此时正紧紧闭着,睫毛却似蝴蝶的翅膀扑闪着。眉间形成一道褶皱,暗示着主人正难受着。 这样弱不禁风的又楚楚动人的样子,是个男人见了都会被撩拨,更何况哈顿对她的感觉一直都是朦朦胧胧的。 御医听哈顿的口气知道是在问他,便恭恭敬敬地回道:“回汗王,姑娘这是过敏了,大概是喝了酒的缘故,这才导致了低烧。不过情况不是很严重。喝了药后马上就能好的。” 听御医说完,哈顿才松了口气。听上去倒是不严重的。 然后,哈顿有些牙咬地暗暗瞥了眼随着来的那个暗卫。卧病?居然用这个词,害他以为是了不得了。难道他不知道卧病通常都是跟“不起”连用的吗? 然而,下一刻,哈顿还是难掩气愤地问道:“谁给她喝酒了?” 一句话抛下来,大家左顾右看的也不知道应该由谁来说。 看着这一切,麦琪妲在心中暗叹了一声,然后回道:“汗王,今儿个不是鄂托嫂子的生辰嘛,宫中就办了个小宴席。我看弱水无聊,便带着她一起去了。中间就喝了一杯酒,没过多久她就昏了过去。可把我吓坏了。” 说到最后,麦琪妲忍不住心有余悸地喃喃了一句。 当时不止是她,其她人也都吓住了,不知道怎么的就突然昏了过去。 哈顿似乎这时才发现麦琪妲也在房中,转头看了一眼,有些惊讶。他倒是不知道沈弱水何时与麦琪妲成知己了。按照从前的关系来看,这会儿也成不了朋友吧。这妮子,倒真会给人带来惊喜。。。。。。还有惊吓! 哈顿皱了皱眉,然后扬声对众人说道:“传令下去,宫中禁酒,若有发现,定不轻饶!” 这话一说出口,连那些低头的宫女们都不由得惊愕地微抬起了脑袋。大单人可喝不惯什么茶,不喝酒难道喝西北风去? 不过这话大家也只敢在心中念念,谁也不敢说出口。 此时昏迷得不知人间几何的沈弱水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众矢之的。哈顿简直是为她颠覆了一个传统。 不过作为当事人的哈顿显然没有多余的想法。说完后他就转回了身,冲着身后的人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都下去。 从麦琪妲的角度看去,可以清楚地看到哈顿认真的侧脸。她心中一个咯噔,眉间微微锁了起来。等她跨出门槛正要离开时,一个转头,便看到哈顿坐在床沿,有些痴痴地瞧着沈弱水。低下头叹了一声,然后关上了门。 哈顿坐在床沿,缓慢伸手,最终贴上沈弱水的脸颊。灼热的脸蛋突然贴上一股冰凉,沈弱水似乎觉得舒服,若有若无地呻吟了一声,眉间的褶皱也淡开了不少。 哈顿的手一顿,然后慢慢收回,换上另一只手贴上沈弱水的脸。终于到最后,沈弱水眉头完全舒展,看上去像是安稳地睡过去了。 看着沈弱水安睡的样子,哈顿不由轻叹了一声。终究是高估了自己,居然只听了一句话就这么火急火燎地赶回来。 安谧的环境中突然传来轻轻的敲门声。怕吵到沈弱水,哈顿便亲自过去开了门。 门外站着的忽合贞似是被突然开的门以及门前站着的哈顿吓了一跳,直到哈顿皱了皱眉,她才有些战战兢兢地说道:“汗王,姑娘的药煎好了。” 出乎意料的是,哈顿只是应了一声,然后就从忽合贞手中端过盘子,接着门又被关上了。让忽合贞说话的机会都没了。 汗王这是要亲自喂药的意思?不过。。。。。。他会吗? 忽合贞对着紧闭的门站了一会儿,终究还是离开了。 显然,门内那个本来淡定无比的汗王,在拿起汤匙的那一瞬间有些郁闷了。 舀起小小一瓢羹的药,哈顿慢慢将汤匙靠近沈弱水的嘴,然后对着两片唇瓣中间留的空隙将汤匙倾斜了一个角度。 模样倒是不错,只是结果并不如人意。当棕黄的药水从沈弱水嘴角源源流出的时候,哈顿有些手忙脚乱地拿着帕子胡乱擦拭。 第二勺还是如此,甚至后面又一次沈弱水像被呛到了咳嗽了几声。几勺凑在一起也能也没正经喝完一勺。 哈顿微微扶起沈弱水,在她背后安抚地轻拍了几下。然后看着那碗药苦思冥想了一番,最后又把目光放在沈弱水脸上。不知怎么竟有些小心翼翼的感觉。 下一刻,便见哈顿端起药碗朝自己嘴里送,含了一口后凑近沈弱水,将自己嘴里的药渡给她。舌尖撬开沈弱水的牙关,唇瓣贴紧她的,以防药水漏出来。 一口渡完。效果剧佳,几乎没有漏出来。 哈顿有些回味地摸了摸自己的嘴唇,然后勾起了唇角,像是对这种喂药的方式很感兴趣,紧接着又喂了几口。一碗药喂完,哈顿隐隐有些失望。 此时的他,竟像个文明的流氓。不是不占便宜,却也不多占便宜。 知道沈弱水晚上需要有人陪着,哈顿便没有离开杜若阁。 果然,晚上,沈弱水好不容易有些正常的脸又重新烧了起来。 哈顿拿着毛巾沾了冷水覆在沈弱水额头,时不时翻一下,然后再换。看她两颊通红,哈顿便将手覆在她脸上。 沈弱水似是烧糊涂了,开始呓语。 声音很小,哈顿听不大清楚,便低下头,耳朵凑到她嘴边。 “好热。。。。。。难受。。。。。。” 明知她听不到,哈顿还是轻声说着:“没事,马上就好了。” “难受。。。。。。炙。。。。。。难受。。。。。。” 哈顿刚拿起毛巾的手就这样停在半空,脸色有些晦暗不明。 从她嘴里无意吐出的名字让他有一种不管不顾她的情况,掐住她的脖子让他憋回去的冲动。 “水。。。。。。水。。。。。。”沈弱水皱着眉喃喃着。 在哈顿反应过来时,他发现自己已经拿起了水杯,有一瞬间,他想把水杯狠狠砸在地上。可终究没有这么做。 这次,哈顿已经没有了以口渡水的兴致,而出奇的是,沈弱水竟也乖乖地喝下水,一点儿也不“为难”哈顿,这一点又让他气极。 这难熬的夜总算是过去了。 沈弱水从混沌中醒来,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视线中,一个英挺的身子对着她坐在椅子上。一手支着脑袋,眼睛闭着。 沈弱水长舒了一口气,却不想把哈顿弄醒了。 他立即走过来,在沈弱水头上摸了摸,自言自语了一句,然后有些嗔怪地说道:“你怎么连自己对酒过敏都不知道吗?” 还在对哈顿自然的动作感到惊讶的沈弱水此时却被久远的回忆拉住。 上一次因为酒过敏发烧醒来时,那人好像就是这样有些责怪地问她。还记得自己当时的回答是“忘记了”,直教那人好气。 沈弱水当然不会告诉哈顿,她还是忘记了。只因在月国已经形成了习惯。慕炙一自从知道她对酒过敏,便每次都会注意将她的酒换成果汁或茶。她也没有再费心过。 沈弱水没有回答,哈顿也没有追问。哈顿伸手将沈弱水扶起,将她背后的枕头垫高。 当他的耳朵贴向她的嘴时,他听到沈弱水小声说道:“他,到境口了是吗?” 哈顿身体一僵,然后收回手,淡淡应了一声“嗯”。嘴角勾出一丝嘲讽。 沈弱水偏过头。窗外吹来一股轻风,沈弱水拢了拢被风微微吹散的发丝,良久说了一句:“哈顿,我们打个赌吧。” ------------ 第一百零六章 香艳一幕 夏日将至,气候越来越干燥。 偶尔吹在脸上的风也是带着温度的。这样的天气让人不由得有些烦躁。 有一阵风吹过,哈顿干脆提起剑,在帐外不远处就耍上了,好像是要驱赶什么东西。 从宫中回来又是两天了,可脑子里却时不时地浮现那日的画面。那张病后有些苍白的脸上满是坚决,也是自信。 凭什么,她究竟凭什么这么自信?竟然打下那样的赌。这一切都让他心生不满。可不想自己的尊严折辱,他究竟还是答应了。可偏是这样,更让他揪心至极。 不过片刻时间,臂上,额头都起了汗珠,这倒将他的烦躁分去了不少。 昨日去看八龙阵的时候,旁人或许看不出,但他知道,有人来过了。 能这样不知不觉做到这些的,这世上统共也不过几个。而在此时此刻,不用想也能知道是谁。 哈顿几年前在得知自己身世的时候便知道慕炙一是他同门师兄弟的事情了。当时还好笑,怎么什么事都摊上了。现在却多了一股争强好胜,毕竟,他得不到的一颗心,他得到了。 不是冤家不聚头,他似乎隐隐有些期待两人下次见面的场景了。哈顿勾了勾唇,看向天际。他不会输,也不会允许自己输。 月国大帐中。 慕炙一、慕清一和韩凌三人呈三角状坐下。 “那个哈顿还真是不简单啊,我差点都被卷进去了,要是让大军进攻,不知道会损失多少啊。” “嗯,确实厉害。虽然没见识过以前的八龙阵,不过就是觉得比以前的肯定强上许多。”慕清一难得地接上韩凌的话,诚心地赞了一句。 前日他们三人私下去探访了一番,差点还真是回不来了,幸好慕炙一及时找到机关,速度也够快。不然恐怕就要一直被关在里面了。 这八龙阵是由八个场景组成的,任何一个都不简单,像个迷宫,还是机关重重的。里面还掺了八卦,星宿等东西,平日里只顾打打杀杀的将士哪里会撑得住。难怪,八龙阵当时隐逸了那么久。这一出世,还不天下大乱! 慕炙一始终一言不发,韩凌本以为他是在思考,也就没有打扰他。可是时间一长就觉得很不对劲了。 仔细地看了看,韩凌有些惊吓。若不是他看错了,慕炙一那样就俗称发呆吧。从小到大,慕炙一这种心不在焉的样子是连手指头都不用数的啊。 韩凌像抓住了什么把柄一般,窃笑了一番,然后突然大声地说道:“炙啊,你说对不对啊?” 方才没有说什么需要慕炙一首肯的,韩凌就是想看看慕炙一出丑。不过结果只是让他一厢情愿的恶作剧又多了一笔而已。 慕炙一只是恍惚了一下,几乎让人看不出,然后就冷冷地说道:“龙家后人找到了吗?”说罢轻飘飘地看了一眼韩凌。 韩凌只能按捺住内心的失望,认真回道:“线索是有些了,可是在明天前找到恐怕是不可能的。” 这样的结果,谁都想过了,所以没人多说什么。 那日入阵后才发现,破阵还真是跟龙家后人有关。其中一关最紧要,但需要有龙家传家的令牌来开启机关。若是找到了,那破阵不再话下。 可是如果没有,就得乖乖地一关一关地破。这种难度自然是不小。军中用得上的也就几个人,人数也是个问题。 “让陈将军带领一队人马在右边的后山准备,蔡将军带上一队去左边。再等上一天,到时候包抄过去。正方不行,就从旁敲击。” 慕炙一话落,其余两人都点了点头。不过心中并不是很有谱。两边包抄的方法,哈顿未必不知。现在还是看正面战场。 如今之计,只能是回去等消息,顺便养精蓄锐了。 韩凌走出大帐后就脱下了自己的帽子,朝着自己的营帐走去。将帽子放在桌上,然后就一屁股躺在了榻上,闭上眼睛想要睡一下。上战场还真是件费体力的活。怪不得他家老爹什么都由着他干,偏偏这事咬着不放。 可是,若是可以,他何尝愿意来这种鸟不生蛋的地方。唉。。。。。。也不知道她在大单怎么样。 韩凌疲惫地闭上眼睛,就在差不多要睡过去的时候,突然听到叮叮咚咚的水声。 有人!刚合上不久的眼睛一下子打开,一扫原先的疲倦,锐利不已。 提上剑,韩凌敛了气息,踱步到了屏风旁,水流声愈加清楚了。 韩凌在屏风处站住,眯了下眼,然后猛地拔出剑,转过身,同时将剑指向声音的发源处。 “啊――” 伴着一声尖叫,韩凌定睛一看,却突兀地呆怔了。 由于角度问题,首先印入眼帘的是一片洁白的肌肤,精巧的锁骨上一只玉蝶栩栩如生。往下一点的画面让人不由放热。 一双纤手放在胸前,却不知将那两团挤出了一道沟,显得更为诱人。不知是手还是什么的缘故,以至于有些颤抖。 韩凌狠狠吞了一口口水,将视线慢慢往上移。眼前那人分明是随军而来的流苏。 韩凌愣了一会儿,然后赶紧转过身,不无尴尬地问道:“流苏,你,你怎么在这里啊?” 后面传来女子小声的解释,带着颤抖。 “昨日跟公子说过的,流苏想要借用一下浴桶,在那个帐中不方便。” 韩凌仔细想了想,好像是有这么回事,自己当时也没有在意。流苏毕竟是女孩子,跟着那些大男人同住一帐不大合适,所以他一早吩咐过,让她搬来和自己同帐。平时没事也不用出去。 帐中只有一个浴桶,流苏便这样说了一下。唉,都怪自己这两天忙坏了,就忘了这事。 韩凌懊恼不已,咬了咬下唇,小声说了一句:“是我唐突了。”然后便大步走开。 可是该死的,为什么刚才看到的画面却那么清晰啊。韩凌狠狠甩了甩头,却只甩走了一半的记忆。 那锁骨,那脖子,那玉蝶,那。。。。。。 诶,不对啊,玉蝶?玉蝶! 韩凌脑中一个激灵,没有多想就返回去。 于是,又是“啊――”的一声尖叫。接着便是韩凌通红着脸低着头走出来。 ------------ 第一百零七章 等我 韩凌涨红着脸,听着后方传来的窸窸窣窣的穿衣声,心中无限感慨。 这情景,谁也料想不到会是个在花丛游刃有余的花花公子会有的态度。 即使难以想象,不过事实便是这样:他,韩凌,京城中有名的大少,有过多个红颜知己,留香阁几乎是他的第二个家,但是到如今,却仍然是个清清白白的男人,甚至连姑娘的玉体都没见过。 这世上的事情总是说不清。大月国最吃香的三个男人,却是一个都不曾破处的。真真是难得啊! 过了不久,流苏便衣衫整齐地走了出来,秀发还带着水珠直直地披在肩上。脸上却是殷红一片,与韩凌比有过之而无不及。就像熟透的芭蕉,等着人采撷。 尽管流苏心中已经认定了韩凌,可发生这种事还是一时难以接受的。她哆哆嗦嗦地在离韩凌有些远的地方坐下,然后便一言不发。 “咳咳,流苏,那个。。。。。。你能不能让我看一下你的肩膀啊?”韩凌没有转过头,只是看着地面发问,十分的尴尬。 此言一出,流苏脸上红一阵,青一阵的,完全料想不到他什么意思。 韩凌似乎也发觉自己话中的暧昧,赶紧解释道:“不是,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想看看你肩上的那只玉蝶。那个。。。。。。是画上去的吗?挺好看的。” 流苏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然后偏头看了看自己的肩膀,一只玉蝶正栩栩如生地停在那儿,像要展翅飞开一般。 “这不是画上去的,是胎记。打小就有了的。” 一听流苏的解释,韩凌心中的激动一沸腾,就把方才的尴尬一扫而空。他几乎是有些兴奋地跑过去,扯着流苏的衣襟,急急说道:“我看看,我看看。。。。。。” “啊,还真是胎记啊。。。。。。” 韩凌惊叹完不经意间转过头,猛地对上流苏绯红的侧脸,他暗咬了下自己的舌头,赶紧放开流苏的衣服,又坐回到自己原来的位置。 努力调节了自己的气息后,韩凌才开问:“流苏,你还记得自己小时候的事情吗?你的父母,家庭什么的?” 流苏闻言,知道韩凌定是有什么事,不然不会那么失态的,便也顾不得羞怯,拉回衣襟后,想了想,然后皱着眉回道:“记不大清了。只记得有娘亲,有爹爹,还有奶娘,还有一个大庄子。不过长得什么样,我都记不清楚了。” 韩凌点了点头,又问道:“你还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家,又是怎么到留香阁的吗?” 流苏又是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认真回道:“好像是四五岁的样子。奶娘带我去溪边玩,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奶娘就不见了,出来一个长着大胡子的那人。后来就到了留香阁了。” 四五岁?韩凌有些激动了。他转过身,看向流苏,有些温柔地说道:“流苏,你听我说,也许我已经知道你的身世了。如果这是真的,那我需要你帮忙破敌,你愿意吗?” 流苏对上韩凌真挚的眼睛,同样温柔地笑开了,然后坚定地点了点头。 他说她的身世有线索了,她高兴,却没有那么兴奋。 他说他需要她,她高兴,几乎是欣喜若狂。 韩凌见她这么容易就答应了,反而觉得不自在了。 “流苏,你要知道,这可能会危及性命的。”韩凌轻声提醒。 流苏的笑容不变,甚至明媚了不少。 “我不怕。公子总会拼命护住的不是?” “那当然,我自会拼死护你。” “既是如此,流苏又何必畏惧呢?” “可。。。。。。唉。” 在她失去一切,甚至连那份亲情都单薄的时候,他的一句话却能带给她这样无穷的力量。她注定是要栽的,可她,不后悔。 在茫茫人海中能找到这样一个值得信任,愿意托付的人,是劫是缘似乎已经不重要了。 当天,韩凌便将这件事告诉了慕炙一和慕清一。 他们也是惊讶不已,找了许久没找到的人,居然一直都在身边? 不过眼下也没办法求证,只能孤注一掷了。若是入了阵才发现不是,那就只能拼运气了。他们也未必会输。 决定下来后,他们索性也不再想了,只充分休息为明日一战做准备。 夜晚的风徐徐吹来,慕炙一站在帐外的一棵树旁,微仰着头,看向头顶的一轮明月。 什么时候,月亮已经圆了? 慕炙一轻叹了一声,右手轻轻抚上胸口。这两日这里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摸着左手食指上的印痕,慕炙一不由想起那晚,他人生中最快乐的一个夜晚。他心上的人儿,跳着清灵的舞,一脚脚踩在他的心头,操纵着他的心跳。回眸,送上最艳丽的笑容,像盘丝洞里的妖精,用丝束住了彼此。 还有她紧紧搂着他的脖子,大声说着“愿意”的调皮样子。她的脸贴着他的胸膛,他的手贴着她的心跳。 弱儿,我的妻,你等我。。。。。。 ------------ 第一百零八章 破阵1 “众将听令,整队迎敌!” “是。 ” 当成千上万的人嘶吼出一句话时,那样的气势是难以想象的。 天不过蒙蒙亮,大军便已经在城门口了。 月国大军中,慕炙一、韩凌、慕清一还有柯将军四人并驾齐驱打马在前头。 大单的军队并没有出现,只是在城门内等着。八龙阵在前头,这时只是进不去也出不来的局面,一切都要在破了阵后再说。 慕炙一抬头看了眼城门上,眉头微微皱起。 哈顿竟然没有在? 慕清一也随着看了眼,同样有些疑惑。 而韩凌却是低下头看向身前的人。 “怕吗?” 低哑的声音响在耳畔,带着令人酥麻的温度,流苏不留痕迹地缩了缩脖子,然后转过头,笑着看向韩凌,轻声说道:“怕。” 韩凌也笑了,突然伸手拂了拂流苏被风吹乱的鬓发,回了一声“嗯”。 流苏的笑容恍惚了一阵,深深地看了眼韩凌,似是要将他此刻展现的独属于她的温柔死死地记住。然后偏回头,笑着看着眼前的八龙阵。 打头的四人互相看了一眼,然后微微点了点头,便驱马往前走去,在靠近八龙阵时停下。 慕炙一和慕清一不约而同地看向韩凌,眼中是不同温度却同种性质的担忧。韩凌对着他们勾了勾唇,然后圈住流苏的腰,蹬了一下马背,便疾速朝着八龙阵中最关键的一阵掠去。 紧接着,慕炙一、慕清一还有柯将军也飞身朝着各自的阵掠去。 四人的身影在转瞬间消失,后方看着的将士们,又是惊叹,又是挂心。 叹的是这八龙阵的非同凡响,挂心的自然是各位主子的安危。若是今日出了什么事,月国恐怕就崩溃了。 但谁都知道自己的力量此时此刻是多么的渺小,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祈祷他们能早点出来。 韩凌一着地,方才看到的画面就都变了。此时眼前是一条狭窄的密道,隐隐闪着烛光。 而脚下再走几步,便是机关了。上次来的时候,与慕炙一他们研究过走法,而韩凌记性向来好,倒是方便了许多。只不过这次得捎上流苏。 “流苏,手给我。” 流苏依言,将手摊在韩凌面前,刚伸过去便叫那人拉住一扯,流苏不由得靠近了韩凌,脸上不由自主地惹出一朵朵红云。 “把脚踩在我的鞋上。” “嗯?”流苏显然有些反应不过来。 韩凌抬了抬头,这才发现流苏的不对劲,紧张地问道:“怎么了,不舒服吗?怎么脸这么红?”说着就想探过手去摸她的额头。 “额,没,没。”流苏避开韩凌的手,低下头,十分认真地将自己的脚踩上韩凌的鞋。 感觉到脚上的重量,韩凌才把目光收回,然后箍住流苏的腰固定在自己怀中,方便她菜另一只脚。 “待会儿跟着我的动作动脚知道吗?不要踩出去了,不然就危险了。” “嗯。”流苏抿着嘴认真地点了点头,却发现引来韩凌的一阵轻笑。微微抬起头,只看到那人偏过去的脸,嘴角还残留着一丝笑。 感觉到韩凌开始走了,流苏收拾起所有情绪,认真地跟上他的脚步。 “下一步左边。” “后退一步。” “往右边两步。” 。。。。。。 韩凌一边走,一边指挥着步伐。两人的搭配很完美。没多久就走了出来。 流苏忍不住舒了口气,回过神才发现自己还在韩凌怀中,赶紧退开一步,就要走下来。 韩凌不察,在他阻止时已经来不及了,流苏的一只脚已经踩了下去。 只听得“箜隆”一声,密道两边的石墙突然出现许许多多个洞,然后便是密密麻麻的箭群。 本来韩凌是准备小心踱过去的,不过这会儿触动了机关,就没办法了。 流苏自觉惹了麻烦,十分抱歉地看向韩凌,不知所措地就像下一刻就要哭出来似的。 韩凌愣了一下,然后安慰道:“没事没事。” 不过他心里可没这么坦荡。 天知道当初看到这个箭群的时候,他就站在一旁等着箭发完,然后再走。结果等了半天也没见它停下。 仔细一看,才发现发出的箭被墙一个反弹后又从另一个洞飞了进去,结果就不停地射出又回去,然后再射出。 虽然很恼火,可他也不得不承认,哈顿是个厉害的人。 眼前,韩凌看着那没留一点空隙的箭群,再看看自己面前的人。一个咬牙,暗暗下了决定:大不了就中几箭好了,只要避开重要的地方,应该没什么问题的。 随后,他便抱紧了流苏,在她耳边嘱咐道:“在我怀里不要出来知道吗?相信我,你不会有事的。” 流苏只来得及慌乱地点了点头,就觉得被韩凌带着离了地。然后就是七倒八歪了一会儿,隐约听到了韩凌的闷哼声,流苏不由得心中一紧。 因为流苏在怀中,韩凌连翻身都不敢,他只能尽力上下左右地移动。因此难免就会受伤。 两人落地后,流苏便在第一时间看到了韩凌白衫上的点点血渍,吓得脸都白了。双手抚上韩凌被划破的衣衫,颤抖地问道:“公子,你怎么样了?” 韩凌没有回答,却是伸手到背后,闭上眼一个使劲,带着一声闷哼,一支带着血的箭从后面拿到面前。 心中紧绷的弦一下子断裂,流苏再也忍不住痛哭了出来。 韩凌顿时愣住。与流苏相识也不止一年两年了,看到的多是温婉淡静的模样,何曾这样失措过。要说之前的倔强让他觉得惊讶,那现在就有些震惊了。 韩凌突然觉得胸口有一阵酸水泛起,伸出手想替她擦擦眼泪,可在看到自己带着血的手时,就僵在了半空,然后不好意思地收了回来。 还想说什么,流苏却突然停止了哭声,猛地撕下自己衣摆上的几块布,然后将它们打结,再绕到韩凌身后覆在了他后背的伤口上。 纤巧的手从韩凌腰部绕过,在他身前停下,打了个结。韩凌几乎连呼吸都不敢大声,僵直了身体由着流苏动。不知为何,此时后背的痛觉似乎都消失了。 这些日子以来,自己的感觉总是怪怪的。内心不被人发觉的羞怯、难为情、尴尬,好像很容易就被调动出来。即使在沈弱水面前,他也没有这么丰富的感觉。。。。。。很怪。 “公子,你还好吗?”流苏站在韩凌面前,通红着眼,却不再流泪。 “没,没事,伤得也不深。”应该说哈顿是个正人君子吧,至少没有在箭上抹毒。而他也都及时避开了危险的部位,疼是疼,不过跟以前练武的时候受伤的程度比,现在已经好多了。 “公子,等会儿还会有什么,你跟我说,我怕我再不小心,就。。。。。。”她知道此事过分自责或哭泣什么的完全没有作用,她不能给韩凌添堵,只能尽力小心,不给他带来麻烦。 韩凌深深看了眼流苏,然后便仔细说了一遍注意的地方,便带上她继续前进了。 等走到最后目的地时,韩凌已经有些虚脱了。额上冒着汗水,身上的伤痕也多了好多条。 不过他顾不得这些,拉着流苏就赶紧走到了一个状似神台的桌前。 “可能有点疼,你忍忍。” 流苏的脸色也不是很好,但她仍然坚定地点了点头。 韩凌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把小匕首,然后执起流苏的手,在她食指上划了一道。 鲜血立即涌出,一滴滴落在下方的一个闪着绿光的圆球上。 韩凌死死地盯着那个圆球,眼中透着希冀。 然而,那圆球却没有一点反应。。。。。。 ------------ 第一百零九章 破阵2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没反应,怎么会没反应?”韩凌的脸上是掩不住的吃惊。 他以为即使不是百分百的确定,也是多出了五成的可能的。怎的会是这种情况? 流苏看着韩凌脸上备受打击的表情,看了看自己还在滴血的手指,猛地拿起那匕首又往另一个手指上划上一道。一阵刺痛传来,她闭了闭眼睛,却是忍住了呻吟。 韩凌看着这一幕,心下不忍,伸出的手在半空僵了一下,却还是缓缓手了回来,眼睛死死看着那圆球。 没有动静,还是没有动静。。。。。。 “砰”的一声,石室晃动了一下,韩凌这才反应过来,撕下裙摆的一条布,阻止了流苏的放血行为,把她的手指包住,止住了血。 “都是流苏没用,帮不上公子。”流苏噙着眼泪低下了头,满是懊恼地说道。 韩凌想摸摸流苏的头,伸到一半才发现自己手上全是血,便没有再覆上。声音却是温柔至极。 “不是,流苏已经帮了大忙了,不要自责。” 刚才那一阵巨响,想来是破了一阵的声音,估计就是慕炙一破的。可是,连他破一阵都需要这么久,前途堪忧啊。况且他现在负伤不少,再这样下去只怕会虚脱。 想着想着,韩凌便忍不住烦躁起来,泄愤般一拳打在桌上。原本就带着伤的手立刻就开始流血。 流苏看得心惊,一时竟忘了去替他包扎。等反应过来跑过去的时候,血已经流了不少。 “流苏,连累你了。为今之计只有硬闯了,只是眼下,我也不能确定能撑多久。。。。。。” “公子何苦说这样的话,流苏自留香阁出来后,便告诉自己,余生只为一人而活,此时能与公子同进退,流苏感谢苍天啊。” “流苏,若能出去,我便娶你。女儿家被看了去,需要负责的。。。。。。”说到最后,韩凌颇有些不自在。 流苏愣了一会儿,然后掩下一丝苦涩,状似高兴地说道:“好,我等着公子来娶我。” 该满足了不是吗,至少他还记得不能委屈了她,尽管只是一份责任,她也该满足的。 韩凌说不出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总之好像不差。在说要娶流苏的时候,自己心中竟泛起一股难言的感情。也是,这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浪荡公子,突然有一天说要娶妻了,定是奇怪的。 可是,他并不后悔说出那话。 既已许下承诺,便不能让流苏失望,韩凌振作了一番,准备带上流苏继续破阵。 然而,石室竟又不可遏制地晃动起来,而且比方才更为厉害。 奇怪的是,与方才的不同,这次晃动持续了很久也不见停下,且远处没有传来轰炸声。看来是这石室自己在晃动。 韩凌将流苏抱在怀中,突然感觉一道刺眼的强光打在身上,偏头看去,只见方才还纹丝不动的圆球竟发出了耀眼的光,慢慢地升到了半空,然后一点一点破裂。 随着圆球慢慢破裂,石室晃动得更加厉害了。顶上慢慢得开始掉石灰石子,看着就要崩塌一般。 韩凌顾不得管这离奇的一幕,赶紧拉着流苏离开石室。匆匆地走,只顾得不让头上掉下的东西砸到人,他们都没发现,即使乱了脚步,那原先的机关都没有被触动。 走到尽头的时候,韩凌才悲摧地发现,路被堵死了。后面的密道还在掉东西,墙壁也有了裂痕。韩凌赶紧用内力朝着出口挥掌,却不料那出口坚固得很,一掌下去,没有多大的动静。再一掌,也只是破了个手掌一般大小的洞。 “公子,墙快塌了!” 流苏的惊呼响在耳边,韩凌没有朝后面看去,只是挥掌的频率和力度加强了不少。眼见着这密道就要崩塌了,韩凌终于打出了个能容人出去的洞。他一把捞起流苏虚软的身子往洞口送。 “流苏,快,快出去。” “不,公子先出去。” “听话,你先出去,我马上就出来。”韩凌虽嘴上温柔,手上却是不容反抗地将流苏往外送。 流苏不可抑制地哭着,身子无力地只能任由韩凌动作,出洞的那一刻,她看见上方的石头。。。。。。全塌了。 “不――” “轰――轰――”接连不断了几声轰炸声把阵外守着的将士们都吓到了。 本安静的战场突然刮起一阵飓风,迷了将士们的眼。 待风平浪静后,众人只见自家的各位主子站在眼前,虽有挂彩,却都是安全的。 “破阵了――破阵了――” 月军一方立刻沸腾起来。 流苏倒在地上,浑浑噩噩地睁开眼,只觉身上负重。睁眼看去,才看到是韩凌。 “公子,公子你怎么样了?” 韩凌心有余悸地舒了口气,想起刚才那一幕也是胆战心惊的,还以为这次死定了。 “没事没事,我没事,刚刚的是幻觉。” 流苏撑起身仔细打量了一番,直到确定他没事,才不能自禁地抱住韩凌的脖子,后怕地大哭。 韩凌有些无措地扶起流苏,轻怕她的后背,一遍遍说着自己无事。 场内其他三人看了看四周的环境,隐隐有些惊愕,然后收拾了心情回到军队前方。 慕清一看了一眼那抱在一起的人儿,想了一下还是走过去问了一句:“凌,怎么样?伤得重吗?” 流苏这才停了哭,有些不好意思地站到后面一点。 韩凌回过头应了一句:“没什么,就中了几箭,避开了筋骨。” “你先回去让太医看看吧,这儿有我们就可以了。劳烦流苏姑娘了。”慕清一好修养地朝流苏点了点头。 韩凌看了一眼,知道已经没什么问题了,便顺从地离开了。 阵一破,城门便被打开了,大单久候在城门内的军队顿时一拥而上。双方开始了激烈的交战。 破阵后,月国的军队便士气大增,更何况还有皇上御驾亲征,与大单相比自是胜出不少。 慕炙一随手毙了一人的命,抬眸看向大单方向,微微皱眉。 不过几个时辰,胜负便分了出来,月国还无意外地打败了大单军队,占领了境口。 傍晚,柯将军率领大军入城,月国正式进军大单。 这一晚,月国军队围着篝火畅饮,大家都高兴不已。 韩凌也喝了几口烈酒,看了眼坐在主位的慕炙一,然后开溜,走到了小河边。 轻缓的脚步声惊醒了河边站着出神的慕清一,他回过头,见是韩凌,便问了一句:“伤怎么样了?少饮些酒。” “还真是人见人夸的翩翩公子,这修为就是好。不能比,不能比啊。”韩凌无赖地笑着走进慕清一。 两人并肩站着,竟是没有再说话,一个看着湖面发呆,一个看着月光出神。 良久,韩凌才开口:“清,如果我说,我要成亲了,你怎么看?” 慕清一淡淡问了一句:“是龙姑娘?”破阵后,韩凌将在石室的事情说了一遍,大家才有些恍然知道原来龙氏之人的血需要配上旁人的血才能起作用。而流苏龙家后人的身份也被揭开了。 “你知道?”韩凌有些惊讶地看向慕清一。 慕清一没有回答,而是又问了一句:“你认真的?你。。。。。。放下了?” 韩凌闻言回过头,看着地面,轻轻回道:“我忘不掉的,忘不掉弱水的。猜灯谜,送礼物,逛闹市,打流氓,放风筝,喝茶谈心。。。。。。这么多回忆,怎么可能就忘了。” 慕清一眼前恍惚了一下,眼中闪过许多画面。原来大家都珍藏这么多回忆。。。。。。 “不过,那都会被我埋起来的,那些是过去,过去与现在,我分得清的。清你要娶秦家丫头也是认真的吧。我也是认真要娶妻的。” 说完,韩凌又吹了一会儿风,便径自离开了。慕清一一个人站在河边看着湖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 第一百一十章 抉择 韩凌回到自己的帐中时,只见流苏坐在榻上,失神地看着地面,不知在想些什么。 “流苏。。。。。。流苏。” 喊了两声,流苏才反应过来。 “怎么了,公子?” “没事,就是看你有些失神。怎么了吗?” 闻言,流苏微微低下头,摇了摇头。过了会儿才抬起来看着韩凌说道:“公子,我还是搬到另一个帐中住吧。毕竟不方便。反正别人也都知道我的身份了不是?” 韩凌愣了一下,想了想也觉得有道理,他们现在还没有名正言顺,住一个帐是不太妥。 浪荡公子第一次考虑名誉问题,这世上还有人言可畏一说啊。 随后,韩凌便点了点头,“嗯”了一声,表示同意。 流苏的表情看不出是什么意思,淡淡的,不喜不悲却又好像包含了很多情绪。 韩凌答应后,流苏便将一旁的包袱拾起,攒在手中。韩凌有些吃惊地看着这一幕。她是已经决定了,不是在征求他的意见吧,难得流苏也会强硬啊。这让他看得有些不是滋味。 相对无言,流苏朝着韩凌示意了一下便向外走去。然后走到门口的时候她突然停下。 韩凌有些期待地看着那道倩影。在月色下,那样的背影显得纤小而柔弱,很能激起人的保护欲。 流苏如愿地转过了身,几不可见地咬了咬牙,然后勾起唇说道:“公子,关于你在八龙阵中说的有关婚约的事情,我想还是算了吧。我们既然都没事,就不用在意那样的戏言了。流苏只要能跟着公子就够了。” 等了一会儿,见韩凌没有反应,流苏自嘲地笑了一声,然后就转身走了出去。因此也错过了我们韩大公子最精彩的一个表情。 韩凌的默不作声绝对不是同意的意思。只是对于自己难得狠下决心承诺要娶人却被对方当成是“戏言”而感到惊诧不已。 他到底哪里表现得让人误解了?嘴巴呈圆形张了许久,韩凌还是想不明白怎么就被拒绝了。 没错,他认为自己是被拒绝了。其实对于他来说,若真是没什么的,即使是被人拒绝了,他也不会觉得伤面子什么的。自尊心可不是放在这会儿用的。可此时此刻,他觉得自己全身上下任何一个角落都在传达一个信息:那就是他不高兴、不舒服。原因不明。 纠结在自己的离奇的感觉中,韩凌竟也没有追上流苏去询问。以是便错过了之后的画面。 流苏身心疲惫地被人领着到了一个新的大帐。挥退了旁人后,她又独自坐在榻上发呆。脸上早已没有了方才的冷静,只是哀戚一片。夹着迷茫,她选择的那条路还要走下去吗?要如何走下去呢? 之后的几场战役,月国大军可谓是处处完胜,士气高涨。几乎没有停歇多长时间,就一路打胜仗的,眼见着就要打到皇城了。 哈顿一直没有出现,这也是大单败得快的其中一个原因。 不过,坐在大单皇帐中的几人倒是没有愉悦的样子,反而有些沉默。皇城就要打到了,同时也意味着有些事情要发生了。 而因为那个,也许这一月多的所有努力都会白费,甚至还会损失。 可他们还是要面对,因为如果错过,对于慕炙一来说,失去的便不是可估计的那么简单了。将会是他的灵魂,整个儿的身心。 “该死的,月国果然厉害,吃了这么久的败仗,老子几十年了也没有这么丢脸过。一定要争回口气来。” “对,一定要争回口气。再这样下去,大单岂不是要亡。。。。。。” 那说话的将领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旁边的人狠狠揪了一把。他有些气恼地看向那人,想问个究竟,却见那人朝他使了个眼色。顺势看去,只见哈顿坐在主位上,眸色深邃,表情浅淡,不寒而栗。他自然意识到自己方才说了什么混账话,赶紧闭上嘴,只希望上头那位不要再追究。 “其实,我们手中不是还有可利用的筹码吗?现在论输赢,还是早了。”一个长得文弱,有些类似军师的人突然开口,立刻就把大家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于是没人看到,哈顿在听到那句话时有些变了的脸色。 “什么筹码,你快说啊!” “是啊,快说,老子现在就想着怎么让他们吃瘪。不然老子连觉都睡不好了。” “你们忘了,外面不是都在传月国的太后在我们大单吗?” “这。。。。。。真的假的啊,我就没看到过什么太后啊,是外面在瞎传吧。” 那人看了眼一言不发却明显变了神色的哈顿,便只说了一句:“宫中好像一个月前左右突然出现一个姑娘。。。。。。” 众人还想再问什么,却只听哈顿说了一声:“都散了吧,回去备战。” “这。。。。。。”众人正听到兴头,哪里肯乖乖回去。可是哈顿的脸色实在不怎么好看,于是大伙儿只能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只有那个刚才透露风声的男子还留在原地。 哈顿才刚给一个冷眼,那人便跪了下来:“请汗王以大局为重。” “陈言,不要以为你可以为本汗做决定。” “陈言不敢。只是有些话,陈言不得不说。为今之计,利用那人是最快最有效的一个方法。在月国时已经试探过那么多次,也许这次我们不仅是反败为胜那么简单。” 哈顿冰冷的眼神落在那叫陈言的男子身上,却没有阻止他继续说话。 “陈言投奔汗王的时候,便下定决心一心一意为汗王着想。此时又这样好的机会,陈言不能不提醒汗王。” “下去吧。” “汗王。。。。。。” “下去!” 陈言看着哈顿不由分说的样子,只好无奈地退下。 哈顿皱着眉头,显得有些烦躁。 “来人,回宫。” ------------ 第一百一十一章 出离愤怒 “姑娘,你这是怎么了?”杜若阁中,忽合贞有些担忧地看着正趴在桌子上,睁着眼睛失神的沈弱水,问道。 沈弱水无力地摇了摇头,眼睛看向那紧闭着的大门。 “姑娘有什么事情可以跟我说啊,也许我可以帮上忙。”忽合贞热情地说道。 听到这话,沈弱水才慢慢爬起来,看向忽合贞。在忽合贞鼓励带着期待的眼神中,沈弱水却是又一次趴了下去。顺便病怏怏地回了一句:“没什么,就是无聊了。” 这话明显是敷衍人的,忽合贞这么单纯的孩子都听出来了。她撇着嘴,有些失望,有些委屈地看着沈弱水的侧脑,而后一步三回头地走出门打水去了。 沈弱水没看到忽合贞的表情,但也知道她肯定不高兴。可是她想说的确实没办法跟她说啊。 就算她们这些日子处得再好,也改不了一些本质的事实,比如忽合贞是个地地道道的大单人,而她,则是在清国出生,现在被冠上月国籍贯的非大单人士。 她想的是前方冲锋的敌军君王是否安全,她想知道敌军何时能打到大单来。。。。。。这些又怎么跟忽合贞说呢。在这里,她根本一个人都没法倾诉。 哦,除了哈顿。在他面前,她是憋不住的。因为即使是装模作样,那个狡猾的男人也能一眼看穿。 没过一会儿,忽合贞就回来了,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 沈弱水却不疑有他,接过忽合贞递来的毛巾就往脸上擦去。洗完等了一会儿却发现忽合贞还站在原地,皱着眉头苦思冥想的样子。 “怎么了?”想到这丫头还有这样麻花似的表情,沈弱水觉得有些好笑。 忽合贞想了想,然后小心翼翼地问向沈弱水:“姑娘跟汗王闹别扭了吗?” 这话问得突兀,沈弱水没反应过来。一脸无辜地看着忽合贞。 “我看见汗王就在门外的石凳上坐着,可也不进来是怎么回事啊?”忽合贞近似自言自语地嘟囔着。 哈顿来了? “你说哈顿在外面?” 忽合贞被沈弱水突然来的一下吓得愣住,也没在意她的称呼,怔怔地点了点头。下一刻便见沈弱水巴巴地跑了出去。 这。。。。。。这是寂寞了吧。忽合贞心想。 另一边。哈顿看着近在咫尺的杜若阁,却不知怎么,就是想进又不敢进。从来喝酒误事,他也从来是浅尝辄止。可此刻,他只想喝个酩酊大醉,忘却一切。 忘记大单,忘记母亲的仇,忘记从小没有亲身父亲疼爱的怨,忘记记事起就要学会如何争权夺势的艰难。 白日陈言的话还响在耳边。若是从前的他,怕是毫不犹豫就听了。什么狡诈卑鄙,这些虚名在他看来从来都是空气。若能得到想要的,手段越卑劣他越喜欢。 可是现在的他却深深迷茫着。十多年静如沉钟的心好不容易有了跳动的趋势,难道他要亲手扼杀掉这份激动吗? 那样,他会有多可怜啊。 可怜这个词,好像就是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说的。他堂堂大单王子,如今又贵为汗王,想来也只有她才会觉得他可怜。 可是,她说:我知你常常身不由己,有些事情,有些责任是强加在你身上的。你也是这世间沉浮中的一个可怜人。可是,如果一个人想要有目的的活着,那么这些也是可以作为理由的。你一旦承担起,那就要将它背到底。 她也许也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了吧。他一直知道,她很聪明,只是单纯了些。然而这几句话话,却生生地将他往外推,不留颜面。 她在警告他,既然开始便决定利用,便利用到底。她这是要为了心中的那个人,排除一切可能亏欠他人的机会啊。 怪不得,她敢打那样的赌,若换了是他,兴许也会愿意为了她和那该死的宿命拼上一拼吧。 “砰。” 突然,紧闭的房门被人推开,还在扇着冷风的门板告诉别人,推门的人是多么急迫。 哈顿定睛看去,只见方才还在想的人此刻就站在自己视线可及的范围中,有些急切地左右环顾。 哈顿微皱了眉,再去时,眼睛正好对上她的,然后就看到沈弱水急急地朝着他的方向走来。 哈顿压抑住自己想要后退的脚步,就坐在原地等着她过来。 终于脚步声越来越近,却在几步外停了下来。哈顿正待看去,却听那脚步声继续响起,只是没有那般着急了。 这两人就像在玩躲猫猫,区别在于,没有一个人被蒙上眼睛。 听到脚步声再次停下,哈顿才抬起头看向站在自己身边不远距离的沈弱水,没有说话,只是看着。 沈弱水在这灼人的眼神中微微闪了闪眸色,然后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道:“你要不要喝茶啊?”语气中竟带着忐忑,以及一丝谨慎。 哈顿挑了挑眉。这种时候?喝茶?她的脑瓜中到底装了什么? 不过面上哈顿还是无波无痕,甚至笑盈盈地回道:“好啊。” 沈弱水赶紧将这位大神迎到房中,然后冲着愣神的忽合贞说道:“赶紧去泡茶。” 忽合贞走到门口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心中恍然:原来真是寂寞了。。。。。。这速度啊。。。。。。 哈顿看了看离开的忽合贞,然后问道:“忽合贞伺候得还好吗?” “嗯?哦,很好的。”沈弱水有些心不在焉。 两人都不再说话,空气中流窜着诡谲的因子。 终于受不了这样的沉默,亦或是忍不住心中所想,沈弱水终究还是开了口。 “那个,听说,月国要打来了?” 听完沈弱水的话,哈顿眼中顿时漆黑一片,一丝自讽暗暗滑过。 “嗯,最多两天就能打到大单皇城了吧。”哈顿淡淡开口,说话的语气就像是女子买胭脂那么随便,完全没有在商讨重要国事的自觉。 这也让沈弱水噎了一下。哈顿看上去还是和颜悦色的,可是坐他身边就是觉得暗暗冒着寒气。 沈弱水又开了口,声音却是小了许多:“那,他。。。。。。他们没什么大碍吧?” 哈顿戏谑而讽刺地看向沈弱水,把她看得心虚不已,然后缓缓道来:“月国大军势如破竹,攻我城池,能有什么事。现在真正该有事的不是在你面前的这个人吗?” 沈弱水掀了掀眼睑微微打量了下哈顿,然后喃喃道:“你这不是没事吗?” 顿时,哈顿有些哭笑不得。她是真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一种叫“内伤”的东西吗?谁说看上去没事,这人就一定没事啊。 “他很好,他们都很好,我看,你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吧。”憋着气说完,哈顿就拂袖而去。在门口遇上端着茶走来的忽合贞,与她擦肩而过。却突然走了几步后又往回走了几步。捞过忽合贞手中的茶杯,咕噜一下喝完了整杯茶,然后又大步离开。 房内的一主和门口的一仆都看得睁大了眼。。。。。。 ------------ 第一百一十二章 相见 月国大军终不负哈顿所想,两日时间,便浩浩荡荡地打到了皇城。w w. v m)不过柯将军治军严明,所到之处都是严以律己的,不搜刮民脂民膏,不滥打滥杀,这一点,让皇城脚下的大单人心中有怨却又没法怨。 甚至有一个小孩差点被马踢到,还是慕清一救的。顿时大单人民心中复杂。 这一天,两军终于在皇城楼下见面。久不露面的哈顿也站在了城楼上督军。 然而也不知大单是求死还是太有自信,竟然只出动了一半的兵马。 “一阵子不见,月皇别来无恙啊?”城楼上,哈顿若无其事地与慕炙一寒暄,完全没有身在战场,一触即发的感觉。 “自是比不得汗王,一次见面换一个身份。与我们月国人就是不同啊。”这样的话从字面看是比较挑衅滑稽的,然而在慕炙一淡如死水的声音表述下,就显得危险重重,让人听不出打趣的意味。 而哈顿在听到这句话后目光便突然变得犀利了许多。 “是什么人,本汗心中自是有数。”突然,哈顿的语气变了变,同时又回到了方才吊儿郎当的样子,说道:“都道月皇冷漠寡情,可有人却时时暗示本汗说月皇你是个情深意重的人。不知月皇可愿为本汗解惑啊?” 哈顿背后,沈弱水正被五花大绑着,扣在别人手中。而扣她的人便是陈言。听到哈顿与慕炙一的对话,她心中还是不禁生出惆怅感。 他们两人都是耍权术的高手,都扣着对方的一个秘密。偏偏这样的心计是用在自个儿兄弟身上。要说天意难测吧。。。。。。 哈顿说完,慕炙一好像停了一会儿。然后,沈弱水便听到他低哑的声音再次响起,只是两个字,却足以让她心血沸腾。 他说:人呢? 还是不可一世的霸道,沈弱水只觉胸口被满满地填充着。 然后沈弱水感觉到肩膀被推了一下,于是便跟着陈言往前走。 大军的阵仗慢慢出现在眼前,这是沈弱水第一次亲临战场。难怪有人会高喊:大丈夫当横尸战场,奈何狼藉都市。这样壮观的画面,是足以挑逗一个战士的热血的。 走得再近一些,军队前排的人影也渐渐清晰。直到,那在心中百转千回的身姿出现。 她在看他,才知道他也一直在看着他。两双眸子似乎是急转了一千个流年后的再次邂逅,谁也不肯松开。 一个多月了,慕炙一在想起她时总是忘不了那淌着血的桌角。可如今只是对方一双大大的泪眼,便轻易将他心中的孽障扫去。 众目睽睽之下,这个冷若坚冰,不苟言笑的男子望着他的爱人轻轻勾勒出一抹笑花,炫了多少人的目,又刺了多少人的眼。 颊边淌着泪,心中却笑得肆虐。这千千万万的人能见识到这样的一幕,还不是幸运吗?他说过,只对她一个人笑的,他们都是沾了光啊。 哈顿的眸光在这两人旁若无人的对视中一寸寸变冷,似是再也看不下去,他开口打断道:“人看过了,月皇是不是也要拿出点诚意来。” 然后,哈顿打了个手势。立刻便出现了一个弓箭手,在箭上缠着布帛,然后将箭射到了慕炙一身旁的地上。 月军中一人授意,下马摘下布帛,向慕炙一指示。 “念。”慕炙一示意。 “是。大单有幸,蒙月国太后做客。今兵戎相见,恐伤太后凤体。愿月军退还大单所有城池,并移疆界于后一百公里,大单定亲送太后归国,护其平安。” 念完诏书后,月国军中已开始议论纷纷了。 “真是笑话,我们这么辛苦打来的城池,岂能说丢就丢。” “就是,居然还让我们让出疆界,痴人说梦这不是。” “还敢那太后要挟,等我们打下这皇城,他还能不还给我们?” “。。。。。。” 底下众说纷纭,前面的几人却是毫无反应。 陈言看着月军的反应,突然嚷声道:“月国既无意讨回太后,我大单又何苦奉若上宾。” 这话一完,沈弱水便觉得脖子上传来一阵刺痛。 不是吧,玩真的? 沈弱水带着幽怨和惊诧看向哈顿,却见他也脸色不豫地盯着自己身边拿剑的男子。 那就是旁边这人自作主张喽。沈弱水微微避开剑锋,见那人也不再逼近,便好奇地转过头看向那人。 陈言正回避着哈顿斥责的目光,一转头就看到沈弱水麋鹿般的大眼睛。方才的水雾还没有消完,又因为脖子上的疼痛多增了几分湿意,显得可怜至极。他一愣,然后迅速撇开了眼。 沈弱水看着他有些发红的耳垂不明所以。只是心想:这人长得斯斯文文的,割人家脖子起来倒是麻利的很。果然不能以貌取人啊。 而那边,在看到沈弱水微微渗着红丝的脖子后,慕炙一赶紧说道:“拿笔来。” 方才还在议论的人在看到那一幕时气愤不已,如今听到慕炙一的决定却都纷纷跪下。 “皇上,请三思啊。” “是啊,皇上,好不容易打下的江山,怎能就这样轻易还回去。” “皇上,不可草率啊。。。。。。” “皇上要救太后,我们可以想其他方法,不用。。。。。。” “那你说,怎么救?”慕炙一终于开口,冷冷地看向那个说话的人。 “这。。。。。。”那人突然愣住。眼下太后就在地方手中,随时就像刚才那样被抹脖子,要怎么救? “退下!” “皇。。。。。。王爷,你劝劝皇上吧。这。。。。。。大局为重啊。”另一个带兵的将军在慕炙一那儿碰了钉子,便想从慕清一这儿入手。他们兄弟一向和睦,慕清一的话慕炙一应该能听上些。 慕清一无波无痕地看了眼那求救的人,想了想,然后说道:“嗯,大局为重。” 几路人马顿时松了口气。却又听慕清一说道:“不过,本王永远支持皇兄的决定。”都是大局为重,只是个人心中的“大局”定义不同罢了。 刚松了口气的许多人顿时又提紧了弦,表情像是要哭出来的样子。这温玉似的安郡王也是个腹黑主啊。 说话间,慕炙一已经拿到了笔签下了名字,然后用同样的方法送回了城楼。 接过布帛,哈顿却是一眼也不看,顺手便放在了一旁,眼睛却看向沈弱水,包含了许多复杂。 “你赢了。”哈顿淡淡说道。 “嗯。”沈弱水冲着哈顿笑了笑,然后又看向慕炙一。 “哼。。。。。。”哈顿突然轻笑起来,然后朝着沈弱水靠近。陈言在慕炙一签下名字后就松了手,站在了一边。 “你是赢了。”哈顿的嘴贴在沈弱水耳边,引来阵阵战栗。“可是,我反悔了。”他那里是轻飘飘的一句话,可在沈弱水听来便是惊涛骇浪。 “你,你不能没有诚信啊,你说过只要他签下,你就放我走的。”沈弱水慌忙说道。 “我说过了,我反悔了。” “你,你怎么能这样。你明明答应了的。”沈弱水急得快哭了。 “我反悔了。” 说罢,哈顿便揽过沈弱水,准备离开。 沈弱水赶紧挣扎起来。“你个坏人。。。。。。呜呜。。。。。。你怎么可以说话不算数的,我要回去。。。。。。呜。。。。。。我要回到他身边去。” 哈顿却将沈弱水一把抱起,丢下一句话:“打开城门,迎敌。”然后大步离开。 ------------ 第一百一十三章 自由的代价 紧闭的城门再一次打开,随着铁门的拉开,城中的情况慢慢浮现在眼前。 “这,这是怎么回事?”月国军中一名大将看着突然涌出的穿着铁丝软甲的大单将士,吃惊地喊道。 “怪不得方才只看到一半的人马,原来还有后招啊。” “是啊,他们穿的那是什么?怎么学起娘包穿起肚兜来了,啊,哈哈哈。。。。。。” “我看没那么简单,还是小心点,指不定他们还有什么后招。” “。。。。。。” 后面将士的交谈并没有影响到前面几人。韩凌看着眼前的一幕,凑近慕炙一耳语道:“这样的软甲恐怕也只有质兰公子能做到了。前阵子有风声说他到了大单附近,没想到被哈顿找到了。也不知道他付出了什么代价,质兰公子可不是个要钱的。” 韩凌说完,却见慕炙一一点儿反应也没有。疑惑地抬头望去,却见那人阴沉着脸,死死地盯着沈弱水消失的方向。 韩凌意识到什么后,不由得着急起来:“这该死的哈顿,明明字都签了,居然突然后悔,他到底搞什么啊。弱水会不会有事啊。。。。。。” 话未说完,韩凌只觉身边人影一闪,眨眼的工夫,慕炙一就消失不见了。 “七哥――”听 听得慕清一突然大喊,韩凌抬眸看去,只见慕炙一已经飞身而去打起来了。 尖锐的宝剑刺在敌军身上却是一点儿用处都没有,只进去了几分便马上弹了回来。几番下来,慕炙一已经没有了耐心,干脆扔下剑,空手就上了。 明黄的战袍飞起,长发在风中飘着。此时的慕炙一没有了谪仙般的淡漠清高,更像是修罗一般鬼魅到能在瞬间夺人性命。 在场看到的人都不由被这一幕惊到,忘了自己所处的是什么地方,反应过来时,那人便如雄鹰般飞速直下,拈花一掌在胸口拍下。等反应过来时,嘴角已止不住流淌的鲜血,身体也不再受控制地倒下了。 月军见慕炙一身先士卒,以如此凌厉的手段展开厮杀,顿时热血沸腾,长啸一声,也加入了战争。 马蹄声声,带去的是一颗颗想要拼杀的赤胆。 韩凌和慕清一算是其中的特例了,他们眼中不是热血,只是担忧。韩凌更是破口便骂出:“该死,他这是拿内力去耗啊。真是疯了!” 慕清一也是担忧地看向慕炙一,但心中却是理解。眼睁睁看着心尖上的人被人从眼前带走,骄傲如慕炙一,也总会失去理智的。 “护住七哥吧。”慕清一抛下一句话便赶马向着慕炙一的方向奔去。 “该死。”韩凌暗骂了一声,却也同样赶了过去。 其实,方才月军所说的“肚兜”只是一个表象,那只是造衣服的形式。其实整件战服都是软甲,只不过胸口处绣了一些花样而已。 这当然纯属质兰公子的恶趣向,即便是哈顿第一眼看到的时候,也是不由得嘴角抽动,更别说那些要穿上这衣服的兵士们了。 所以说,这一仗打得并不如意。看慕炙一那拍一下人家胸口就能拍死人好像是简单得很,其实人家也是费了内力的。 而韩凌,则是靠了他的软剑,围着人家的脖子活活将人勒死的。 再说慕清一,这么清高的一个人儿啊,却是直接抹脖子,一手束缚住人家的手脚,一手在人家脖子上轻轻一扭。这动作做的相当行云流水,且漂亮得很。 其他人就没这么好看了。像一些将军类的人物,仗着自己力气大,还能打死人,那些小兵就没办法了,刺人家人家也没感觉,身上就安了活盾牌,死的自然是他们自己了。 战场上一片混乱,横尸遍地。慕炙一也是杀红了眼,身体一分分脱力,他却毫不在意,好像只要自己够坚持,就能将那扇城门打破,然后迎回他的妻子。为了沈弱水,他是生生地做了一回疯子。这样放纵的感觉,已经好久没有过了。 就在两军交战得暗无天日的时候,城门再一次打开,而这次出现的是炮弹。 “轰――”第一冲炮弹响起,便伴随了一阵阵惨烈的叫喊声。 谁也没有想到,大单能在一夕间突然装备了如此强悍的战斗武器。一下子,方才还占有上风的月国军队就败了下来。 炮弹处,硝烟滚滚、伏尸满地;雷霆惊,走卒末路、英雄悲歌。 沈弱水是幸运的,她至少没有看到这样惨烈的一幕,不用想这样消失的生命究竟为的是哪般。她合该单纯地笑着的。这时候的慕炙一,脑海中只留下这样的想法。 “七哥,我军损失惨重,这样下去不行啊。” “炙,你内力消耗不少,不能再硬撑了。哈顿显然有备而来,我们先撤吧。” 韩凌眼见慕炙一还要再上前,急忙拉住他的手,高声说道:“就算是为了弱水,少些牺牲吧。” 慕炙一的脚步一顿,深深看了眼几十步外的城门,然后说道:“撤。” 月国撤军,经历了一连几次败仗的大单军队看到这一幕,都站在原地高呼。 “放开我,你个骗子,你别碰我!”在知道回去无门之后,沈弱水就不再浪费力气了,直接拒绝了哈顿的靠近。 不过显然这也是白费力气。 哈顿一口气将人带回了皇宫,中间没有让她离开自己一步。 “你难道一点儿也不感动?我可是为了你连几座城池都不要了,还冒着被人说出尔反尔的风险啊。”哈顿一脸嬉皮笑脸地说道。 “呸,你在意吗?你个无赖。”沈弱水很不淑女地翻了个白眼。 “呵,你倒是了解我。” “滚滚滚,你快滚回去看看你们是怎么输的。”沈弱水没好气地说道。 这回哈顿不说话了,笑得十分坦荡,也没有一点儿想回去的准备。他挑了个位置坐下来,才缓缓道来:“不去了,战场,脏得很。” “哼,你可不怎么干净。” 哈顿听完又是神秘一笑,说道:“所以想找个干净的啊。”说完,见沈弱水无动于衷,哈顿便把话锋转了转。 “其实,你想要我放了你,也不是不行的。” 沈弱水不说话,眼睛却是瞅了过来,一副若即若离的样子,看得哈顿有些心猿意马。 “除非,你亲我一下。这里。”说着,哈顿很无耻地指了指自己的嘴唇。 沈弱水的脸色大变,方才期待的眼神也变成了浓浓的鄙视。 “现在倒是不好意思了,想当初你生病那会儿,咱们可是这样亲热了许久的。” “你,你,无耻,下流,卑鄙,你混蛋。。。。。。”那天的记忆有些混乱。后来回想起来,以为自己是做了春梦,还难为情了好一会儿。心里对慕炙一表示了长久的亏欠。结果现在知道了不是春梦,却只觉得还不如做春梦。 “唉,好心当驴肝肺。”哈顿长叹了一声,然后站起身,表情却认真起来。 “只要哪一天,你愿意主动向我靠近,接触我的世界,我自然可以给你自由。”说完,哈顿开门离开了。 沈弱水无力地坐在椅子上,她知道,现在外面一定都是守卫。她再一次与幸福擦肩。。。。。。 ------------ 第一百一十四章 美人计 “啊――轻点。 ” 月国大帐的病房中,洋溢着一片呻吟声。所到之处,皆是刺眼的白纱,空气里弥漫着血腥味。 慕炙一走进大帐的时候,那些呻吟声明显小了许多。而慕炙一也没有犹豫地走到里面,四周环顾了一下,皱起了眉。 “众位辛苦了。此番回去,无论输赢,定论功行赏。”慕炙一眼中满是坚定。 受伤的兵士感恩戴德地叩谢了皇恩,对于他们来说,论功行赏确实吸引人,但是慕炙一的前半句却更让他们触动。 做一名战士,拿着父母赐予的身体与敌人厮杀,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得见天颜,受到肯定吗,所以,慕炙一的一句慰问已经让战士们安了心。尽管身上疼得厉害,心中却还是高兴的。以后还能跟自己的子孙们说说,当年,他们的祖父可是上过战场,见过皇帝,受过肯定的。 又走了一圈,慕炙一便走出了大帐。 见到这样的场面,他不是完全没感觉的。方才走到一个腿受伤的兵士旁边时,他刚好在上药,本来还在叫疼,可等他一站就立即闭上了嘴,生生地忍着。 自登基以来,慕炙一头一次觉得身上背负着许多责任。从前那般竟像是在完成任务,填充自己空白的余生。 遇见沈弱水之后,他的生活好像便不再只有黑白。只是,为何她就像流沙一样,总是抓不住。明明就在眼前,却偏偏这样错过。 她的从前,他无法掌控,可她的将来,他不能再放过了。 慕炙一在大帐中研究了一会儿地图,然后就听见帐帘被掀开的声音。能这样的无非也就几个人,慕炙一没有抬头去看。 “炙,你让我查的已经有消息了。也怪这人太容易暴露本性,一下子就能找到弱点。” 慕炙一于是从地图上移开目光,接过韩凌递来的小纸条,很快地扫了一眼。然后轻喃了一声:“食色性也。。。。。。”他漆黑的眼里晦暗不明。 “那就是个笨蛋,没什么大出息的。先前无非是因为母家的身份地位才能和哈顿拼上一拼。没有了那些依仗,如今还能混个王爷当当算是不错了。听说啊,咱打仗那天,他还包下了大单皇城里最大的妓院,左拥右抱的享清福呢!不过他好像野心还不小,现在还在跟其它藩王联系,我看时想捅娄子。” 慕炙一想了想,突然看向韩凌,把他弄得有些不明所以。只听慕炙一突地说出第一句话:“龙姑娘在哪个帐?” 韩凌愣住,然后对方抛来第二句话。“带我过去。” 最后。。。。。。 韩凌傻傻地站在流苏的帐外看着帐帘发呆。努力拼凑起有用的信息,然后将它们连贯起来。 他刚刚给慕炙一送了个免费消息。消息是什么来着?哦,大单的三王子是个色鬼,然后他蠢蠢欲动地想造反。然后,慕炙一听了,然后问他流苏的大帐,然后他进了流苏的大帐,然后把他留在了外面,然后他们在里面不知道做什么,然后现在还没出来,然后。。。。。。 好像想到了什么,韩凌只觉头上冷汗直冒,心中也有些愤懑。整了整袖子,韩凌就准备冲进帐中。却在走了几步后遇上了刚出来的慕炙一。 随便瞅了几下,衣冠楚楚,很好。 好吧,这其实是下意识的动作,没有任何意义的。别人不知道,他还能不知道慕炙一此生非沈弱水不要。 不过,眼下还有一件要紧的事。韩凌一个箭步就上前拉住了慕炙一的袖子。 “你找流苏干什么?” 慕炙一没有理他。 “你是不是拜托她做事了?” 拜托?慕炙一继续不理。 “是不是跟那个该死的三王子有关系啊?” 还是不理。 “我不准的!你。。。。。。你说话!” “你自己问她去。”挣开袖子上的爪子,慕炙一淡定地走开。 韩凌在原地咬了咬白牙,看着慕炙一的背影愤恨不已,但是最终还是没有跟上去,而是转过了身,朝着原先的方向走去。 “公。。。。。。公子,你怎么来了?”这几天忙着打仗部署的事情,自流苏从韩凌帐中搬出来住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他。这一面,倒是让她有些措手不及。明明已经调整了很久的心态。 “流苏,你老实告诉我,刚才皇上来跟你说什么了?”韩凌问得有些急迫。 流苏面色一僵,没有回答。 这让韩凌看得心惊不已。 “是,是不是他逼你做你不愿意的事了?”心中的想法得到证实,韩凌很难过,很伤心,很愤怒,又很。。。。。。心疼。当然,他本人还没有察觉到。 “你放心,只要你不愿意的,别管他是谁,有我担着,你不要委屈自己。咱不做就是不做!” 流苏愣神了。这,这是自己认识的韩凌吗?怎么有点――幼稚啊。 “没,皇上没有勉强我,我自己愿意的。” “什么!你自己愿意?”韩凌完全不相信地看向流苏。 “嗯。”流苏乖巧地点了点头。 看着流苏那个样子,韩凌又对自己的想法产生了怀疑,是他对自己兄弟太没有信心了?刚才慕炙一那个样子好像没有一点心虚的样子啊。韩凌忘了,慕炙一的所有表情里没有心虚的存在,他根本不知其为何物啊。 犹豫了一会儿,韩凌觉得还是问清楚会比较好,于是小声带着神秘地问道:“那他找你做什么啊?” “皇上说,会找人带我去一趟皇城,带上一张纸在一家青楼中坐一会儿,然后根据提示找个人把纸故意‘不小心’地留给他。”流苏用简单地三部曲概括了一下慕炙一说的话。 “什么。。。。。。”韩凌简直有些咬牙切齿了。谁说兄弟靠得住了!这还真是该死的隐晦啊。 “我找他去!”韩凌说着就要走。结果还没走到大帐口,就听到后面传来清脆的笑声。 韩凌转身,看着那张如花的笑容,虽然赏心悦目,但胸中的闷气只增不减。若是按照计划来,这样的媚态岂不是要被别人看去了?她真当这事好玩啊。 终于,在韩凌越发寒冷的目光下,流苏识相地停止了笑。然后理了理情绪,认真地对他说道:“我知道是怎么回事。皇上把事情说清楚了,他没逼我,没要求我做任何事,是我自己答应的。”看着韩凌想说话的样子,流苏又说道:“这里这么靠近战场,见到了平日里见不到的东西,多多少少有些触动。明知边地苦,贱妾何能久自全。这样说,公子能懂吧!流苏想为月国,为。。。。。。你,做点事情啊。” 对上流苏认真地闪着光的亮眸,听着传到耳畔的动听的表白,韩凌不知道怎么形容此刻的感觉。当时唯一做出的反应便是说了一句:“我说要娶你,不是开玩笑的,也没有勉强自己。” 薄唇轻翘,那人顿时笑靥如花,动听的声音响起:“我知道,所以我更是愿意。” 再也忍不住,韩凌猛地走上前紧紧抱住流苏,张着嘴却不知说什么,只能控制不住地快速呼吸,然后加紧手臂。 在他怀中的流苏,似过尽千帆看到等待的那艘船后,满足地闭上眼,幸福地笑着。 ------------ 一百一十五章 刺客 芳菲楼,大单皇城中最大的妓院,平日里就络绎不绝,今天更是车马不断。 因着前几天打的胜仗,小老百姓也都喜逐颜开,来的人就更多了。 当然,这里边缺不了一个常客加贵客,也就是今天的重头戏――大单三王子。 韩凌站在暗处,看着那个三王子就气不打一处来。 这么一个膘肥体壮的“禽兽”一样的男人,他真不想让流苏碰上。偏偏被流苏一番话唬住,再加上迫于慕炙一的淫威,他只能接受这个事实。不过,这种事情只能在他眼皮子底下进行。 这也是为什么韩凌会出现的原因。他要盯着这个男人的一举一动,不能让流苏吃一点儿亏。虽然这样的担心是多余的。在准备计划的时候,慕炙一就已经安排了好几个高手在暗处留意了。 自从心意剖白了之后,韩凌似乎一点儿也不想抑制自己的情绪。这会儿是说吃醋就吃醋,让流苏既脸红又心动,还无奈加好笑。感觉自己从前是识人不清,这哪里还是那个潇洒倜傥的风流公子,分明就是个大男孩啊。 几个暗卫跟在韩凌后面,很无语地看着他的背影。来妓院的男人哪个不是来看天仙的,他倒是朵大奇葩,眼巴巴的看着的是那个拿床单披肩穿的男人。 韩凌毫不在意,仍然盯得认真。 “哎呀,三爷,您终于来啦。您昨儿个没来,姑娘们可都等得急死了。”老鸨殷勤地拉着哈雷的胳膊,肉肉的胸脯直接贴了上去,声音更是让人酥麻。 “哟,我不就一天没来嘛,瞧你们那浪骚样。尽会讨爷欢欣。”哈雷的手在那老鸨脸上摸了又摸,捏了又捏。别看这老鸨徐娘半老的,可手感还是很不错的,光滑细腻,比一般的少女还了得。这也是好色的哈雷肯调戏她的原因。 “哎呀讨厌,三爷就知道占人家便宜。三爷啊,为了让您高兴,咱们芳菲楼可是特地去寻了一些极品呢!今儿个您就好好享受。”老鸨神秘地说道。 果然,哈雷一听便心痒痒了,越发贴近老鸨,好奇地求证:“你说真的?” “那当然,保准爷满意。来人啊,带三爷去厢房。” 而此时,楼上的厢房里。 “啊――你,你们是谁,怎么闯进来的?我要去叫人,啊――” 惊呼开头,惊呼结尾。这美人只说了几句话便被打晕了。韩凌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暗卫赶紧将人拖到了暗处。顺便自己也隐遁了,不打扰这两人依依惜别。 “流苏啊,之前跟你说的都记住了吗?到时候可不要手软,怎么用力怎么下手啊。还有,不能让他靠近你,摸个小手都不行的。该死,我还是觉得不行,要不咱不干了,回去吧。” 看着韩凌一把拉上流苏的手就要夺窗而出,隐遁了的那些暗卫又冒了出来,表情很是复杂。 “别闹了,你放心,我不会让他占便宜的,不是点了点幻香嘛。你快走,别耽误了正事。”流苏安抚道。 韩凌叹了口气,直到楼梯口传来脚步声才不舍地飞身上了屋顶,揭开一片瓦片就趴在了屋顶死死地看着。 流苏蒙上面纱,在椅子上刚坐好,房门便被打开了。说话声清晰地传来:“三爷,那你就好好玩,小的先下去了。” “嗯,下去下去!” 然后便是急不可耐的关门声以及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美人,你在哪儿啊美人?”声音方响,流苏便感觉到自上而来的冷气。无奈地撇了撇嘴,流苏便应了一声:“爷。” 于是,那脚步声便朝着流苏逼近。 哈雷顿住脚,愣神地看着眼前身姿妖娆,皮肤白皙,浑身散着异香的女子。怪不得老鸨说是极品,原来这女子不是本土人士啊。中原的女人就是不一样。哈雷心中很跌宕,声音不自觉地就软了许多。 “美人,戴着面纱做什么?这儿就咱们俩,赶紧摘了让爷瞧瞧。”说着,哈雷就伸出手要去揭下。 流苏赶紧躲闪开,站到离他几步外的地方,才浅笑着说道:“听爷的吩咐。”然后微偏过头,缓缓伸手摘下了面纱。 毫无瑕疵的脸蛋露在空气中,流苏听到了前方抽气的声音。 “极品,果然是极品啊!来来来,让爷好好疼疼。”哈雷一个猛扑,却是扑了空。刚想转过身,却感觉到肩上传来轻微的力道。那力道给他按摩都不够,不过他却是爱得紧。 流苏将手按在哈雷肩上,然后将他按在了椅子上,微微靠近哈雷说道:“让奴家伺候您。” “好好好。”也许是平生难得遇到这样的美人,这时的哈雷耐心显得相当的好,也没有猴急地就干想干的事情。中原的美人,果然就连看着都是一种享受。 流苏转过身泡了一杯茶,然后悄悄撒了些粉末,等粉末融化了,才转过身将茶递到哈雷手中。 “奴家家乡的茶,爷品品。”哈雷此时哪里是想品茶啊,分明就想吃人。不过他还是一脸高兴地接过茶,只不过是一只手接过,一只手将流苏的手包住轻抚。 额,被摸手了?记起方才韩凌的嘱咐,流苏果然又清晰地感觉到上方的压力。于是,她赶紧不留痕迹地躲开。巧笑地说道:“爷不尝尝茶吗?” “好好好,品茶,爷品茶。”哈雷立即唯唯诺诺。 “奴家为爷表演一出如何?” “当然好,美人这是要表演什么呢?” “回爷的话,是剑舞。” “好,那美人就好好表演,若看得爷喜欢,重重有赏,若是爷不满意嘛。。。。。。”哈雷故意一顿,表情变得更加轻浮,“若是爷不喜欢,爷可是要惩罚的哟。。。。。。” 这语调加上这表情,谁都能猜到这所谓的惩罚是什么。更何况是在留香阁待了那么久的流苏。不过她只是浅浅一笑,然后便去取剑了。 从前这剑舞,月国里响当当的人物就是姚千寻了。不过流苏的剑舞与她的有所不同。姚千寻的剑舞风姿卓越,力道十足。而流苏的则更偏向于舞,轻柔曼妙,回眸百媚,勾人心弦。 余光中瞥见哈雷有些怔怔的表情,流苏手下利剑疾转,突然就向前刺去。 大单向来是以马术、武艺称道的。作为王子,自然也是受过训练的。所以哈雷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堪堪躲过,却因为身上有些无力,衣服被刺破了。 “你是谁?竟然敢刺杀本王子。” 流苏没有应话,宝剑还是往哈雷身上去。哈雷撑着身体频频躲开,却是越来越吃力。不过,他看得出来,流苏根本没有内力。他看准时机,在流苏再次扑来时近身夺过她的剑,然后使劲将人推倒了一边。 流苏被推倒墙边,而突然,空中划过一个东西,然后朝着哈顿的方向飞去,在他身前几步落下,滚了滚。哈雷见流苏突然变得紧张,就要走来夺回去,赶紧上前几步将落在地上的小竹罐捡起。然后回身,对着楼下高吼:“来人啊,快来人!”说完,他就没了力气,堪堪坐在了门槛上。只是回过头去看时,却见房中空无一人,只有窗户在微风中轻摇。 “该死!”哈雷扔下剑,轻骂了一声。 芳菲楼的护卫立马杀到,对着现场里里外外看了很多遍,完全当凶杀现场查案了。 哈雷突然想到刚刚捡到的小竹罐,便拿出来打开一看。那里面是一张小纸条。 哈雷赶紧将纸摊开一看,脸色刷得大变。 ------------ 第一百一十六章 真正释怀 回去的路上,韩凌直接给流苏甩脸色看,理都不理她一下。 韩凌气呼呼地在前面走着,突然发现不太对劲,挣扎了一下还是决定往回看了一眼,只见流苏站在原地,看着自己的胳膊。 总归是不放心,韩凌别扭地走回去,问了一声:“怎么了?” “好像刚才摔倒了。”流苏低着头,看不出是什么表情。 “摔倒了!哪里摔倒了?我看看。”说着,韩凌就夺过流苏的手,仔细地翻看,脸上甚是急切。 “我也不是大夫,看不出来。我看我们还是赶紧回去让军医仔细看看。”韩凌说完便抬起头,却看到流苏一脸笑意地看着他。 韩凌愣了一会儿,然后意识到自己是被她耍了,于是又脸色不佳地转过身,就要走开。 流苏却是不让,有些赖皮地拉住韩凌的袖子,声音也是相当和缓:“公子,别生气了。方才被猪油烫了一下,公子帮流苏洗洗手吧。” 韩凌不理,就要往前走。突然听到流苏低声说道:“公子以前喜欢的人是什么样子的呢?” 韩凌回头,有些奇怪。“你说什么?” “公子这次来是为了她,对吗?”流苏的眼中一片清明,看不出除平淡以外的其他情绪。 “流苏,你到底知道了什么?”韩凌莫名地有些紧张。 流苏摇了摇头,说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知道你想帮她,想救她。那么我也应该竭尽全力帮她,救她。” 没错,这场战争,根本的目的是征服大单,可最直接的目的却是沈弱水。而他一开始参与,也只是为了她。没想到,流苏看得明白,却做着傻事。 “你何必犯傻,你不需要做什么的。有些事你不明白,我与她也不是那么回事,我们不可能的。” “不,我不是犯傻。其实做这些我是有私心的。我只是想让你早些割舍她。若是我能帮你们把她早些救出来,你是不是就可以不再念着她,或者念着她的时候顺便也能想到我呢。” 韩凌突然一傻,不知道说什么。流苏看他那样子,心中又是一丝苦意蔓延。 “你到底在想什么呢!”韩凌突然低吼,“傻瓜,不是那么回事。我承认之前确实是。。。。。。但是在我说过要娶你的时候,我就已经想清楚了。弱水,她是我的朋友。是我真心愿意相处的一个异性的朋友,仅此而已。即使她回来,我也只会以一个朋友的心意去对待她的。我需要念的想的是我未来的妻子。你明白吗?” 流苏眼前泛起湿意,连忙低下头。 “听说,她长得可美了。。。。。。” “。。。。。。嗯,确实是很漂亮很漂亮。” “。。。。。。听说还很可爱。。。。。。” “嗯,确实很可爱。” “。。。。。。。。。。。。听说。。。。。。” “呵呵,想什么呢?你也很漂亮很可爱啊。爷可不是那种俗人。”韩凌突然在袖中掏了掏,然后拿出一样东西。 “看看。” 流苏应声抬头,便看到了从前见过的那只兔簪子,心中五味杂陈。他果然还是时时放在身边。 可是,下一刻,流苏便全身僵硬,圆目大睁。因为韩凌将簪子戴在了她的头上。 “这是。。。。。。”流苏觉得自己有些结巴。 “这是给媳妇儿的!”韩凌笑着应道。然后在流苏额上蜻蜓点水了一下。 流苏的脸上突然飞起红云。完全不在状态地被韩凌牵着手就往前走。 隐约中听到他好听的声音说着:“走吧。这手还真是该好好洗洗。。。。。。” 又是几天过去,中间两军经过了几次交战,因为大单方面武装势力较强,月国连连败退。不过这样耗着确实是很伤体力的一件事情,因此,显然两军都有些力不从心。最后干脆都待在自己营帐里休养生息起来。 后来几次战役,慕炙一都没有上战场,全交给了柯将军处理。他的小日子就变成了睡觉吃饭看地图加时不时地想想沈弱水。 然而,月军情况其实没那么如意。这仗打了许久,月军中的粮饷有些不足了。早先没有料到这场仗会打这么久,而如今就算是马上修书回朝,等粮草运来恐怕士兵们也都熬不住了。于是粮草问题便变成了眼下最棘手的问题。 此时,慕炙一正在大帐中研究地图,突然有人来报说军中有点小混乱。慕炙一皱了皱眉然后走出了大帐。 到达目的地的时候,混乱已经被制住了。不过看他们那个样子,慕炙一知道若是不解决好,这样的问题迟早还会发生。军中不知是谁泄露的消息,开始对伙食问题忧心忡忡。 慕炙一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踱步走上了高台。 “众将士听着,粮饷问题,大家不用挂心。虽不能大鱼大肉,但也不可能让大家饿肚子。朕知尔等从军之艰辛,亦感众位思乡之难耐。然若欲顶天立地,必受这苦心志,劳筋骨,饿体肤之难,大丈夫又有何惧焉!然。。。。。。”慕炙一突然顿了顿,然后语气瞬间凌厉了几分,“此等造谣惑众者,必查明,且重办。再有如此等者,一律碎尸阵前。” 在场者,无论是谁,听到这话都不由得冷汗直冒。早闻皇上冷酷,今日才算是见识了几分,对待不忠之人,他是一点余地也不留,手段更是让人闻风丧胆。不过这番话,算是镇住了那些蠢蠢欲动的兵士,没人再说什么了。 语罢,慕炙一便离开,带着几个大将到了大帐中,又研究起地图来了。 “不能指望朝廷的粮草了,我们只能从大单入手。”柯将军分析了一下。 “可是如果购买,咱们需要的这么多,一定会被看出来的,就算是分成几个良局的买也不合适啊。”另一个将军紧接着说道。 于是,大家都沉默开来。 慕炙一好像根本没有在听他们说话,眼睛一直看着地图没有转开过。然而突然,他将目光放在了上面的某一个地方,良久没有移开。 而此时的大单皇宫中,正发生了一件让哈顿无比头疼的事情――沈弱水绝食了。 ------------ 第一百一十七章 子非鱼 哈顿虽然将沈弱水禁闭了起来,但是在其他事情上,跟从前没有什么不同。 在身边照顾的还是忽合贞。 沈弱水发现这就是个缺心眼的孩子,现在宫里没一个人不知道她的身份的,结果忽合贞这个贴身侍女却是个大例外。到现在连自己主子是什么身份都不知道。说话也是毫无顾忌。 于是,沈弱水便无意听到了一个消息――月军粮饷不足,全军上下备受饥饿。这话肯定是大单的军中传来的,因为沈弱水隐隐就是听出了幸灾乐祸的意味。若是这样,那这则消息必是经过了诸多处理的。可饶是这样,沈弱水还是担心不已。于是便有了这出叫“同甘共苦”的场景。 哈顿最近也不得闲,探子回报的消息上说哈雷,那个被他封了王的人,最近去芳菲楼的频率是越来越多了。当然,他并没有想做一个好弟弟,规劝自己不回家的浪子哥哥。让他有些费思的是除了哈雷以外,还有很多以往的那些权贵和他同进同出。 那些势力虽然之前被镇压住了,可是如果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什么事,还是会让人猝不及防的。 偏偏这个时候,居然闹出了这样的消息。哈顿不由得觉得烦躁,可转念一想,自从上次放下话后,他便再也没有见过沈弱水了。不得不说,他是真的有些想她。只要一闲下来,他就会自动放空地回忆起那张俏丽的容颜。 哈顿觉得自己像是喝醉了,又像是在做梦。他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天。果然如果一个人对棋子动了心,就会万劫不复。 若换成是从前的他,一定会拿着慕炙一在乎的东西尽可能地索得他想要的,可这次,他放弃了。 若是那个笨女人知道,一定会笑话他的吧。回忆回转到他们打赌的那天。她摊开了她的所有筹码,信誓旦旦地说不管他提出什么条件,慕炙一都会答应。 那时,他沉默了许久,然后似笑非笑地问了一句“若是换成我能为你做到这样,你是不是也会对我死心塌地啊”。 他问得有些随意,可她却答得很认真。她说:“不,你不会的。这世上只会有一个男人愿意为一个女人放弃所有。女人的一辈子就是为了去发现那个男人。有人幸运就能找到幸福,有的人运气不好便只能平淡甚至伤心一辈子。而我很幸运,找到了这个人。至于你,在你明白你的身世的时候,你就注定只能走这条路了。你想要夺回你应该拥有的东西,就不会允许自己成为那样一个男人。也就是说,你,哈顿,不可能会为了一个女人放弃你所拥有的一切的。” 他听完之后心中一阵阵惨笑,她以为自己看得明白,可她又如何能笃定他就不会放纵一回,她哪里是想明白了。 “你不过是先遇上了他,你凭什么就认定他就是你要等的那个人呢?”他当时问得有些咄咄逼人。 “不,他不是我先遇上的人。在他之前还有。可是没用的,我只认定了他。茫茫人海中,没有错过,没有擦肩,只是当我在看他的时候,他也恰好在看我。这种感觉我不会弄错的。” 因为母亲的事情,哈顿将情爱看做了这世间最可笑的东西,十多年他也一直是这样做的。可偏偏有这么一个傻子,把它当成了宿命一般,命运的船桨会把人划向一个唯一的渡口。还叫人也不得不信。 他自诩无情,却陪她做了一回傻子。情没捞到,利也丢了。他什么好处都没有了,却就是舍不得她。外面都以为他还将人留着是为了谋取最大的利益,毕竟那天慕炙一的反应大家都看在眼里。可谁知,他早已放弃了这样的利用。现在的他,不过只是顺从了心,不想让人在他眼前消失而已。 哈顿叹了口气,还是踱步到了杜若阁。 “怎么回事?”哈顿站在门口,问向忽合贞。 “姑娘已经一天没吃饭了,就躺在床上,要么睡觉,要么睁着眼发呆,谁也不理。” “宣过太医没有?” “宣是宣过了,可姑娘不让诊,还说。。。。。。还说。。。。。。”忽合贞低着头有些犹豫。 “还说什么?”哈顿皱着眉问道。 “还说月国一天没解决粮草问题,她就一天不吃饭。”忽合贞答完,便觉得身前异常的安静。好久才看到哈顿摆了摆手,示意她下去,然后径直走进了杜若阁。 哈顿以为沈弱水只是在闹性子,怪他困着她不让她走。可是在看到那明显消瘦的脸蛋和郁郁无光的瞳孔时,才惊觉她是认真的。 “这是在做什么?”心中无端升起了难消的怒意,哈顿难以自禁地低吼。 沈弱水如死水般的眸子一直就盯着头顶,好像是想看出一朵花来。对于哈顿的话便是充耳不闻一般。 “谁告诉你这个事情的?” 还是一片沉默。 “你以为慕炙一会解决不了这件事。那你也太不了解他了。” “我知道他会解决好的。”沈弱水终于有反应了。可一开口就让哈顿气不打一处来。” “你知道你现在是在干什么?闲得慌了吗?”哈顿真想撬开这女人的脑子好好看看这里面装的都是什么。 “我只是想陪着他。而且,我确实闲得很。”沈弱水突然将眸子转过来对上哈顿的,继续说道,“你让我想的,这两天我一直就在想。如果你不是大单王子,如果我们不是一见面就是那样的对立面,或许我真的会在接触中走进你的生活,了解你的无奈,我不会排斥你,也许我们还能成为朋友。可也仅是这样。哈顿,我可以靠近你,可是,我不适合你,我不会属于你的。我说过,对的人,一生就那么一个。” 那双眼,因为身体的憔悴显得无力,可那眼里的光芒却是从未有过的闪耀。哈顿一时无语,就那么看着她。看着她有些干涩的唇瓣扇动,轻轻吐出那几个字:“放我走吧,你该去找那个真正属于你的人。” 呵,明明就是自己想要出去,却偏偏要找那么冠冕堂皇的借口。真正属于他的人?子非鱼,焉知鱼之所想。 哈顿闭了闭眼,转过身去,对着冰冷的空气同样冰冷地说道:“若是杜若阁再不传出你正常作息的消息,那本汗便率军攻克月国。月国军中粮草殆尽,斗势之弱不用我多说,只要铁甲炮车出动,是输是赢你心中有数。生?死?就要看你怎么做了。” 哈顿说完后便阴沉着脸走了出去,没有看到那躺在床上的人苍白的脸上滑下的刀锋般的决绝的泪。 ------------ 第一百一十八章 最快的抢劫 忽合贞不知道那天哈顿过来对沈弱水说了什么,不过沈弱水确实自那日起就开始吃饭,虽然吃得不多,但每餐都不会忘记。w w. v m) 忽合贞对这种情况自然是高兴,当时还以为这两人是有什么好事了。可渐渐的,她就不这么认为了。原因无他,只是沈弱水自那日后便再也没有笑过了,她还是很沉默,可是与之前的发呆不同,好像是在想什么事情。 “忽合贞,这宫里有什么地方是通向宫外却戒备不严的吗?”沈弱水在吃过早饭后,突然问向忽合贞。 忽合贞一愣,想了想,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地答道:“有是有的。” “在哪里?”沈弱水有些欣喜地问道。 “嗯。。。。。。就是西宫墙那边。宫里的宫女有的和外边的人好的,就会在那里偷偷见面。久了,大家也就都睁只眼闭只眼了,只要让那边守门的占点便宜就好了。” 沈弱水点了点头,心中一阵欣喜,然后看向忽合贞,认真地问道:“忽合贞,你可不可以帮帮我?” 大单境口一处僻壤的山脚,怪石嶙峋,树木丛生,茂密的树林里只能听到鸟儿叽叽喳喳的叫声。两边树林中一条不宽不窄的石子路暴露在空气中,白与绿的搭配显得十分突出。整一个阴冷的环境。然而路上不深不浅的车辙印却告诉人们,这里时常是有人经过的。 而那一旁的树林中,隐约有一片黑影晃动,掩藏在硕大的树桩后面,晦暗不明。 “真是的,咱们真要做这事?好歹我也是堂堂的将军啊,要是被人知道了,那不丢了我这张老脸。” “你看看你自己现在这张脸,谁还能认出你来。放心吧,这可是皇上的意思,咱们也算是在尽皇命。说出去又能怎么样,谁还能说什么?” “唉,就是这样才没办法,不然我哪里会来干这种事啊,真是。真难为了皇上,还能想出这样赖皮的法子。”那说话的人满脸络腮胡,眉毛也粗得吓人,将一整张脸都盖在了浓郁的胡子中,让人看不出来他原来是什么样子的。说这话时,他的嘴角止不住抽了抽。哪里想到他们尊贵得不似凡人的皇帝陛下,居然会想到让他们到这荒山野岭落草为寇来了。 男人说完,其他藏在暗处的人也都不约而同地叹了叹气,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君叫臣学人土匪抢劫,臣可还不是不得不从。 不过大家心中都是不后悔的。军中的谣言生生地遏制住了,可内部是什么情况谁都知道。皇上甚至偷偷将每日用餐减成了每日两顿,军中知情之人无人不服。虽说抢劫名声太差,却是解决军中粮草问题的好方法。 这条路是大单商人经常出没的。大单禁止私下售盐,有些不法商人就只能通过这条路贩卖私盐赚钱。因此,若是能劫下,那便是赚了一大笔。 反正劫的是大单的人,大家心中想了想,也就说服了自己。 “听,有人来了。” 不知是谁说了一句,于是大伙儿都噤声了,眼睛直直地盯着那渐渐出现的车马。 “哟,瞧那马,那可是良驹,肯定有钱。” “嗯嗯,还有那马车,那架势可不一般啊,那原木看上去像是松山上的沁香木。” “对对对,还有你们瞧,那后面好像还有好几车啊,从车架看,是挺沉的。” 大家越说越兴奋,眼神就像是看到了步步逼近的兔子的狼。终于等到那车马靠近,大伙儿便一拥而上,拦住了那一长队。 “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若想过此处,留下买路财。”方才那个络腮胡的站在最前面镇定地说道。 身旁的人儿偷偷瞥了一眼,心里嘀咕着:这样子,怎么好像是打劫过不少人的啊。这也太经验了。 马车中隐隐传来一声轻笑。不过很快被遮掩住。 “哪里来的毛贼,你们可知道这车中坐的是谁?若不想丧命于此,就赶快离开。”车队前,一个佩刀的侍卫嚷道。 络腮胡好歹也是个将军,被个小小的侍卫训话,哪里看得过去。当即便回道:“呸,老子还劫定了。这话奉还给你,不想丧命于此,就赶紧留下财务,带上人快快离开。” “你。。。。。。” “英雄方才说‘此树是你栽’?”那侍卫再想说什么,却被马车中传来的清远的声音阻止了。 “咳咳。。。。。。是又怎么样?”络腮胡不明白那人干嘛在这里做文章。一般抢劫不是都这么说的吗? “那不知英雄可否说说你右边的都是什么树呢?” 干净的声音传来,大家好像都被浸润了一般,纷纷听话地朝着右侧看去。他们这群大老粗,哪里叫得出什么树的名字啊。络腮胡使劲想了想,然后回过头应道:“参天大树。” “噗――” 笑的人不是那马车里的,而是站在络腮胡身边和背后的那群。 “呵呵。。。。。。英雄既然要劫车,那便快些,这天气看上去像是要下雨的,晚了回家就不太好了。” “公子――”那侍卫惊愕地喊了一声。里面却没有传来应答声。 络腮胡这边的人也是一头雾水,这还叫打劫吗? “还不动手吗?若再晚了,回家家母定要训话。英雄不妨快些。” 听得催促,络腮胡眉头都挤在了一堆里。他留了人将车马围住,然后亲自带了人去拿东西。 可是奇怪的是,一直到他们取完所有东西,对方也没有一点动作。 哈,还真是遇上一个傻子了。络腮胡带着人马火速回去,生怕对方反悔。 那侍卫看着迅速离开的那群土匪,无奈地说道:“公子,你这是做什么啊?那些哪个不是价值连城的东西啊。” “连城啊,我只是觉得它们太重了,拉上它们回去,肯定要迟了,到时候老夫人训话,你担着?” 连城翻了翻白眼,权衡一番,终于还是放弃了。公子就是个没有金钱观念的人,跟他说什么价值连城不是对牛弹琴嘛。 马车照常前进,没了那几辆东西,行进的速度果然快了不少。 而马车中,一个身着白袍的男子静坐,眉黛如山,清眸似水,肤比白玉,呼吸间透露出大自然的气韵。修长的手指在手中妖姬蓝的花瓣上轻轻拂过,嘴角勾起一丝恰到好处的媚骨的幽笑。 而大单皇宫的宫道上,一道黑影悄悄摸索,在尽头消失后,突然又在入口出现,这样反复了几次。 “天啊,该不会是迷路了吧?”那人轻轻说道。 不过更凄惨的事情发生了。 一滴,两滴,不知何时,天上竟开始撒下细碎。 “不会吧,这么倒霉――”娇俏的声音迅速消失在震耳的雷声中。看,老天都在为她的霉运哭泣了。 ------------ 第一百一十九章 逃跑失败 淅淅沥沥的雨滴打在帽檐上,让本就有些寒冷的夜晚显得更加极冷。 沈弱水站在十字路口,环顾了四周,却不知道要往哪里走。脑海里对于忽合贞的描述已经不是很清晰了,到了实践的时候,还是得有张地图才行。沈弱水对于自己的后知后觉相当痛恶。 可是现在也不能回去了,她好不容易才出来。方才正好赶上送饭的过来,沈弱水将人敲晕了换了她的衣服才逃出来的。这么不容易,这次机会要是错过了就很难再有下次了。按照哈顿的性子,门外的侍卫肯定要再换一拨了。所以这次是不成功便成仁了。 雨从方才的丝丝细碎变成了一滴滴真实的存在,周边又没有什么可以遮雨的地方,沈弱水没办法,只能在路边折了一片芭蕉叶来挡挡雨,然后咬了咬牙,凭着直觉往一条道上走去。 现在唯一的好处就是走的路上基本上没有人,即便有人也是忙着躲雨,便没什么人发现她。 可是走了一阵子了,连宫墙的一个角都没看到,再这样下去,迟早要被哈顿发现的。沈弱水四周打量了一番,终于看到了一个身着藏青色长袍的人影。她没有细想,就上前拉住了那人的衣袖。 “请问一下,西宫墙那边要怎么走啊?” 雨下得有些大,沈弱水将芭蕉叶往下遮了遮,挨着头放着,头也微微低着。 陈言今日与哈顿商量完事情,却不料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之前让府中的人在东墙门等着,以是现在下了雨也没有东西可以遮的。他正想加快速度跑着离开,却突然感觉衣袖被人拉住。 对方的声音被雨声盖住,显得有些微妙,可是陈言觉得那声音是极好听的,像空谷的幽兰一样,有股沁人心脾的感觉。 有这样声音的人想来也是个足够吸引人的,陈言有些好奇地看过去,却没能看清对方的整张脸。尺寸的脸蛋从芭蕉叶下露出,白皙的皮肤噙着水珠,透着滋润,一角亮唇在雪肤中被衬托得鲜明,让他无端想到“适合亲吻”。陈言有些尴尬地偏过头,心中却是好奇。看她的打扮,应该是一个宫女。而西宫墙对于宫女来说是个比较敏感的地方,去那里的宫女为的多半都是会情郎。难道这宫女是头一回?居然在去东墙门的路上打听去西宫墙的路。 还真是迷路得可以。 “你得往回走,一直走到一个桃花林再往左拐,再多走几步就能看到城墙了。”陈言简单解释了一下,因着雨越下越大,一边尴尬地护着自己的头,一边擦拭着脸上的水珠。 沈弱水点了点头,却莫名觉得这声音十分耳熟。她小心翼翼地透过芭蕉叶看去,从下巴到鼻梁再到眼睛一点点往上瞥去,最后成型的那张清秀的脸让沈弱水猛地收回了目光,顺便将芭蕉叶压得更低了。 “谢谢。”沈弱水故意沉了沉声音,说完便转身迅速离开。 陈言正想应一声就走,等他转身却只看到渐行渐远的一抹倩影。他摇了摇头,甩走脑子里那丝异样,然后朝着反方向走去。却在走过一道宫门时遇到了匆匆而来的哈顿。 “参见汗王。” “起来。”哈顿好像有什么急事,也没怎么看陈言,就带着人直直地向前走。 陈言担心是出了什么事,便多问了一句:“汗王,是宫里出了什么事吗?可有用得到陈言的地方?” 哈顿本急着赶路,听到陈言的话,才皱着眉停下问了句:“你刚刚有看到什么人吗?” “。。。。。。额,倒是看到一个宫女,问了路。” “什么样子的?” 陈言被哈顿突然急迫的询问怔到,却也只是反应了一会儿就答道:“没看仔细,瓜子脸的,想来不难看。” “她是不是问了你去西宫墙的路?” 陈言一惊,点了点头。 “该死。”哈顿低咒了一声,然后赶紧吩咐周遭的人,“赶紧去西宫墙,在人出去前把她截下来。” “是。”随着哈顿来的侍卫应了一声,便率先向西宫墙跑去。 哈顿皱了眉,也急急跟上。 陈言讶异十分,拉住正要往前走的总管太监问道:“徐公公,汗王这是做什么啊?” “哎哟,陈大人啊,还不是宫里那位太后,刚才有人来报,说她逃了。汗王这才追了过来。唉,陈大人,奴才就不跟你多说了,先走一步了。” 陈言一松手,徐公公就赶紧跟上大部队往前走了。陈言恍然,怪不得方才那人问路的时候自己会觉得有些熟悉了,原来是她! 陈言想了想,最终还是跟上哈顿他们往西宫墙赶去。 从陈言那儿跑开后,沈弱水便按照他的指示找路,果然,从桃花林转弯后没多久就隐约能看到宫墙了。 心中高兴,沈弱水跑得更快了。过了这道墙,她就自由了,她可以去找她的丈夫、朋友,可以找回幸福了。 就像长久干旱的土壤突然接受了细雨的滋润,就像荒漠中的旅人找到了希望的绿洲,沈弱水满心想的都是出宫后的事情。 然而,就在离宫门不过百步距离的地方,她突然听到后面传来佩刀敲击铠甲的声音,不是一声,而是一阵。沈弱水再也顾不得其它,拼命就往前跑去。风声雨声夹杂着一句“关宫门”冰冷地砸在她身上。 明明就要触手可及,可只是迟了一步,待她伸出手后摸到的就只是一片冰凉。 “不,不要。。。。。。”最后一丝缝隙在她惊慌失措的喃喃声中被剥夺。她触摸着宫门上的纹理,怎么也不相信她再次与幸福擦肩而过,而且就活生生地在她眼皮子底下发生。 她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盯着面前的大门,像要凿出一个洞似的。 “跟我回去。”哈顿也是气急败坏了,说话的语气强硬到不容拒绝。 然而偏偏是这个声音,将沈弱水心中的满腹委屈全给激发出来了。她僵着身体,却突然回身,不由分说地便挥了手。 “啪――” 空气似乎在这一刻凝固了。风好像不再刮,雨似乎也停了。 众人看着哈顿因强力转到一边的脸,先是一顿,然后纷纷拔尖指向沈弱水。 可此时的沈弱水哪里容得下这些。黑夜里,泪水再也忍不住肆虐,伴着雨滴倾倒在脸上。她捏着拳头朝着哈顿胸口狠狠砸去,一下一下,也许不重,却用尽了她的力气。 “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对我,只有一步了啊,再一步我就自由了,你为什么。。。。。。啊。。。。。。你是不是想要我死啊,是不是看到我死你才满意啊。那好啊,我死给你看,我死在你面前可以了吗。。。。。。” 哈顿没有还手,站直了身体就仍由沈弱水捶,连那平生的第一个耳光也没有计较。像是突然被掏空了情绪。可就在沈弱水说到“死”的时候,他皱了皱眉,生硬地截断她的话:“你舍不得死的。”我也不可能让你死。 奋力敲打的手一顿,沈弱水无力地收回,也忘了哭。 是啊,她根本舍不得死,还没有见到慕炙一,还没有回到他身边,还没有机会操心他的余生,她怎么甘心死。 原来,她什么都做不了;原来,她连威胁人的资格都没有。 胸口突然泛起一股难言的疼痛,像是所有的神经都揪到了一起。沈弱水惨白着脸,紧紧按着胸口。下一瞬便似断了翅膀的蝴蝶翩然落地。 ------------ 第一百二十章 梦里花落知多少 “大人,哎呀,奴才找了半天没找到你,看你淋的,赶紧上车吧。 ” 东宫门,守在马车旁的老仆看到淋得不行的主子,赶紧簇拥着将人送上马车。 陈言顺势上了马车,然而思绪却还一直停留下刚才的场景中。 看来汗王对那个太后是真的动心了。一向桀骜的他即使被扇了一巴掌都没有严厉惩罚对方,且在她昏倒的时候露出那样真实的慌乱情绪。只怕是情根深种了。这些情景看在眼里,陈言不知为何心中有些难言的滋味。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闲暇之余,一双明晃晃的大眼睛会突然出现在脑海中。那眼中是带着惊讶的迷离,像是沉睡了几年突然醒来,蕴藏着旷世的感觉。 就在刚才,他目睹了她除却纯真平淡之外的感情。竟不知她也可以歇斯底里,却单单看不出市井的俗气。只有让人心惊的绝望。似乎只要靠近一点点,就足够被那种绝望渲染。 汗王爱得决绝,那是因为不决绝,他不可能拥有她。她或许可以对着他笑,却是不会含半分情爱在其中。所以,这便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吧。 可是,这样的爱要多无奈啊。当牵绊对方的方式只剩下强硬,他便由主动沦为了被动,自己给自己画了个牢,又怎么能轻易走出去。 叹了口气,口腔前升起缕缕白雾,朦胧了眼前的一切。陈言眯着眼看了会儿,终究闭上眼靠在马车内假寐过去。 再多想,只怕也将成错。如此不如不想。 杜若阁中,又是一番天雷滚滚。本来是人迹罕见的房间,此时挤得都没办法多站一个人。 光是看病的太医,就快占了半个房间。 “禀汗王,姑娘这是身子比较弱,又淋了雨,寒气入体,导致有些发热,其他并无大碍。只要好好调理。。。。。。” “好好调理,又是好好调理。你都说她没有大碍,那怎么方才捂着胸口十分难受的样子。而且现在也没有醒过来。” “这。。。。。。这,这大概是心病,臣,臣。。。。。。” “。。。。。。下去。” “额,汗王。。。。。。” “下去!” 众太医擦拭着头上的汗,唯唯诺诺地离开了房间。按照脉象来看,那个月国太后确实没什么很大的病。只是心中郁结已久。说起来,只要是个正常人,这样被关在屋里不让出去,日子久了得点心病也是很正常的。可是这话绝对不能在罪魁祸首面前讲啊。 他们做太医的也是不容易的,有些话不好多说,可是不说又要被当成是无能,真是够能得罪主子的。 然而,让大家费解的是,当初哈顿拒绝了用这月国太后来换取城池,那之后也不见得会再利用她来赚取利益。况且如今月国大军处于劣势。这月国太后差不多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真不知道为什么汗王还要禁锢着人。白白让月国抓着把柄。 怕只怕又是红颜祸水啊。。。。。。 心病?哈顿坐在床边,看着沈弱水陷入昏迷的安静而苍白的脸,思绪纷飞。不知道她以前是什么样子的,至少在沈弱水住进大单皇宫中后,她就不止一次地卧病在床。 在月国的时候见过的那种单纯灿烂的笑颜也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看到过了。 不是不知道这样做更多的是伤害,不是不知道这样子折磨的是三个人,可他没有办法。他做不到笑着看她离开,看她拥有不是由他给予的幸福。 母亲在生下他后就撒手人寰,他连什么叫母爱都不知道。父汗虽然给他找了一个贤惠的女子来抚养,可不是亲生,又怎能做到真心实意。况且因为要照顾他,父汗给那女子赐了药,导致她终生不孕,她心中更多的应该是对他的恨吧。小时候看着那些有娘的孩子还会羡慕,到最后便麻木地没有一点感觉了。 他以为自己是不需要那种东西的。可是上天偏偏让他遇上了她。 她能笑得好似冬日的阳光,一点一点照进他紧紧锁住的暗房。一个瞎子若是不经意间捕捉住了一缕光亮,他怎么可能轻易放手。 哪怕伤人伤己,至少他曾经为此活过不是吗。 哈顿打开窗子,轻风携着雨丝漏进屋子,有几滴就落在他的脸上。他紧闭着的双眼突然睁开,清明得与这暗夜格格不入。 这是这些日子以来沈弱水睡得最沉的一个晚上了。竟不知何时起,连梦中她都不得自由。只有梦到慕炙一,梦到小樱,梦到齐落,梦到清国时,她才能感觉到雪花奔向大地母亲的怀抱时那种归属感。 原来,做梦也成了一种消遣。 这一次,也许是太累了,沈弱水没有梦到任何东西。不过确实轻松了。以至于她并不想醒来面对现实的一切。 “姑娘,你醒了!赶紧喝药吧。你昨儿个昏迷了一夜呢。”忽合贞看沈弱水醒来,顿时高兴地端过药碗,欣喜地说道。 沈弱水却像是不曾认识她一般,只是盯着她瞧,也不接过药碗。 “姑娘喝药吧。。。。。。姑娘,你怎么了?”看得久了,忽合贞终于觉得不太对劲,有些紧张地问道。 “忽合贞,告诉我,你现在的高兴和紧张都是真的吗?”睡了一夜,沈弱水的嗓子有些沙哑。 忽合贞一愣,不明白沈弱水是什么意思。 沈弱水突然嗤笑一声,自嘲地说道:“我怎么会傻到以为照顾我就会听我的。我居然以为你会真的帮我。大单皇宫怎么可能会容许这么单纯的人存在,呵呵,我真傻。” 忽合贞脸色大变,放下药碗,呆呆地站在床边,半晌才略微轻颤地说道:“可是这份服侍姑娘的心,是真的。。。。。。对不起。” 沈弱水轻笑了一声,然后狠狠吸了口气,撑起身子拿过药碗喝下,直到一滴不剩。 不过此时月国军营中却是难得的欢欣。 “老赞啊,你从实招来,你以前是不是就干这个的啊,怎么第一回就拿回这么多东西啊?这可都是连城的宝贝啊。” “诶,怎么说话呢。老子虽是莽夫,没有军师他们儒雅什么的,可也是正经家里出来的,你可别诽我。不然跟你急。”说话的是个粗眉大鼻的汉子,珍惜打量他的五官可以看出,他就是之前那个络腮胡。 “行行行,我啊,不说了。说起来,你们劫的是什么人啊,居然这么有本事。这些东西可都是皇宫里才拿得出手的啊。” “不知道,我们这啊根本不算是劫的,那人只管让我们拿,拦都没拦一下,反倒催我们来着。”说话的也是这次“劫匪”之一。 “还有这等事?这。。。。。。这里该不会藏毒药了吧?”不知谁突然弱弱地说了一句,大伙儿便变了脸色。 “对方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大帐猛地被掀开,不见其人,先闻其声。众人在听到声音时就纷纷跪在了地上。 “参见皇上。” “起来。回话。”某人又开始惜字如金了。 “回皇上,人我们也没看到,只看到一个侍卫,还嚣张得很。。。。。。哦,对了,我记得他们的马车都很好看,车辙上都刻着莲花的样子。” “是他?”韩凌突然颇有意思地喃喃道。 如果是他,那么能白白送人金银财宝也不算奇怪了。 ------------ 第一百二十一章 对影成三人 休养了快半个月,这场战事已经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无论是月国还是大单,除去战争意外还有很多政事要办,再耗下去无非就是劳民伤财。 不过眼下,形势却有些难以捉摸。之前还传出有粮草上的问题的月国军队似一夜之间补充了粮仓,军备力量也不容小觑。 大单军中纵然有着十分厉害的武器装备,不过今日却是发生了内乱,令哈顿有些兼顾不得。 说起那内乱,发动的还是之前那个闲散三王爷。早前就有人料到,他不可能就这样甘心于下的。现在果真还是反了。说起来哈顿没当上汗王的时候两人就争得凶,现在想要安然无事是不可能的,即便是哈顿,肯定也是容不下这么个威胁的。 只不过这次作乱寻的由头却是极好的,也相当能够引人注意。基本上已经造成了人心惶惶的局面。这个由头就是“当今汗王非先汗子嗣,先汗受人蒙蔽,现要为宗室正名”。 大单虽然是个民风开放的国家,但血缘之辩无可厚非,他们仍然是奉行宗室子弟继承汗位的制度的。甚至国中还传出“先汗遗书乃伪造之说”。眼下正是两国交战之际,偏偏出了这个岔子,哈顿也不免心生烦躁。 他终究是疏忽了,没有提防住慕炙一。而那哈雷也着实是迫不及待了,如今这般田地,为着大局着想也不该闹出这等事情。他也不想想,仗没打胜,他即便是坐上了汗王的位子又有什么用,顶多就是个傀儡。 呵,哈顿一顿冷笑,果然是个厉害的对手,现在是要分出胜负了吗?那正好,连着十多年前母亲的仇,他要一起算! “吱呀”一声,尘封了多日的柴扉被人从外头轻轻叩开,那好像多年不见的阳光就这样毫无预警地悄悄钻了进来。温和地照在床上躺着做轻梦的人脸上、手上、身上。 已是到夏日的阳光了,因着是早晨,便也不显得灼热。然而许久处于黑暗中的人,乍一触碰到这样的光亮,还是受不了的。 床上的人儿微微皱了眉,睫毛轻闪,好似要醒来。 终于,在床边人等了半晌后,那薄如蝉翼的眼睑缓缓掀开,露出一双惺忪的大眼。有些苍白的脸色映衬着,这确实是幅睡美人初醒的绝美画卷。 沈弱水充愣了一会儿,微微伸出手触了触打在床边的一缕阳光,然而马上又像触到了什么刺人的东西一般,猛地收回了手。 然而,她开始打量起屋子。本是下意识的动作,这次却发现了点不同。 “。。。。。。麦琪妲?”沈弱水不太确定地问了一句。上次见面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是我,弱水。。。。。。没见面一阵子,你怎么就把自己折腾成这样了。”麦琪妲初见沈弱水时,心中不免有些酸涩。整张脸瘦得好像只剩下骨头了,她差点没认出来。直到沈弱水睁开眼,看到那双仍然清亮的眼睛,才能确定这真是她。 沈弱水听到麦琪妲的话,笑了笑,无所谓地说道:“我好好的啊,每顿饭我都好好吃的,就是无聊得很,只能用睡觉打发时间,才会看着憔悴些。。。。。。我不想的,我也不想这样的。”明明她已经很努力地吃饭了,可是消瘦的程度究竟还是让她自己都吓到了。现今,她都有些不敢照镜子了。不知道慕炙一看到了她这副样子会怎么样呢。 “麦琪妲,你怎么来了?他,准你来?”从前还能自由出入皇宫各个地方,现在是真正的禁足了,不准出去,也不许外面的人出来。光是外面的守卫,就增了两拨。 沈弱水有时候真是想不明白,她不过是一个女人,哪里需要这么多人看着啊。就忽合贞一个就足以让她寸步不能离开了。 沈弱水不知道的是,这一拨拨的守卫并不是防着她离开,只是上次放下的狠话让某人上了心,于是增派了人来护着她的安全。尽管当初那样言之凿凿地说她舍不得死,转头却又不得不防范着些。这些沈弱水并不知。哈顿那样的别扭人,自然也不可能解释。 “是五哥让我过来看看你的。我竟不知你成了这样。”麦琪妲轻叹了口气,答道。 沈弱水有些惊诧。是哈顿让麦琪妲来的?他不是防备得紧吗? 不过马上沈弱水就放弃了思考。什么目的对她来说根本就不重要了。即便这里面有什么阴谋,她也没办法阻止。她向来不是个操纵权术的人,也就不去费这个心猜了。 “真好,那你陪我聊聊天吧。不然我又得睡了。我估摸着再这么下去,我早晚会死在梦里。” “呸呸,咱们草原儿女说话也没这么百无禁忌的,你怎么这么猖獗呢。”沈弱水刚说完就被麦琪妲狠狠教化了一番,她只轻笑了一声,并不回嘴。 “唉,其实啊,在这儿也不是没好处的。不管宫里还是宫外,现在谁不是惶恐度日的,哪里像你这般悠闲啊。” “怎么了?” “唉,一边要打仗,另一边我那三哥啊,要反了。”麦琪妲说得轻巧,好像不过是吃饭睡觉这样的小事。没了父母亲人,若是再将富贵身份看得淡些,便能活成这般吧。 三王子沈弱水倒是以前没听说过,对这事她也并不在意,所以只是下意识淡淡地问了句:“怎么突然要反啊?” 麦琪妲似有些忌惮地左右看了看,见没什么人,才说道:“谁知道他哪儿来的消息,说五哥不是父汗亲生,想要罢了他,取而代之。” 沈弱水终于有了反应。没想到往事居然这样摊在了人前,她皱了皱眉,问道:“那你五哥呢?他什么反应?” “不知道,五哥的心思从小除了父汗,也没什么人能猜出来。现在这样的状况,他也只是按兵不动。按他的性子,怕是要一次性将人端干净的。” 沈弱水微微沉了脸。脑海中浮现出哈顿在先汗灵堂前的样子。打着这样的旗子,说闲话的人怕是不少。哈顿这人看上去没正经的,好像什么都不放在心上。可是她知道,他对亲情其实很看重,现下还不知道会怎么想呢。 沈弱水突然皱紧了眉,不明白自己怎么会为哈顿着想。而且,似乎一直到现在,她除了想要离开,真真没有过怀恨的念头。这不禁让她恍惚了一阵。 因着这份恍惚,后面与麦琪妲说了什么,她也没有注意。直到回过神,天色已微微有些暗了。 站在窗边看着慢慢聚拢来的黑云,沈弱水突生兴趣,让忽合贞准备了几口碗还有一双筷子。 忽合贞虽不解,但也遵命了。 沈弱水在碗上分别倒上不同量的水,用筷子敲了敲碗沿试音。很快,杜若阁中便传来了一曲悠扬的音乐。婉转似江水,缠绵流田间。 杜若阁外的一处阴影下,一抹挺拔的身躯笔直地立着,背对着那处光亮,脸上的神色看得并不真切。只是一直立在原处,听着那乐曲响到深夜。 ------------ 第一百二十二章 终究离去 大单辰祖元年八月,月国与大单再次交战。 两军交战得天昏地暗,各有优势,然大单方面终因武器的优势占了上风。 就在大战快要结束时,大单城中突然策马跑出一人,在大单主帅也就是大单辰祖耳边说了什么。但见辰祖脸色大变,勒了缰绳便往回赶,也顾不得战局。大单军失了主帅,顿时人心慌乱,刚刚还占有的优势立马减弱。 奇怪的是,月国大军也没有趁此机会进攻大单皇城,双方仍然各据一方,相持不下。 哈顿赶着马急速往皇宫奔去,一路上,又是心急又是气愤。 沈弱水,你还能说我不会为了任何东西放弃权利,放弃复仇吗?现在的我,不正为着你做着傻事? 那边还在交战,我这主帅却撒手不管,此心你当如何怀疑!又怎忍心糟蹋。 方才得到是消息还在脑海中一遍遍地回想。他多么希望,现在回去看到的是她安然恬静的容颜,她还好好地在杜若阁中坐着。不管是吃饭、睡觉,发呆还是做什么,只要她在,他甚至可以不再禁锢她,允许她到处走走。自己多遣人看着就是了。 哪怕她对着他的是一张冷冷的脸,哪怕没有一丝笑容,只要能让他看到她,他就满足了,别的也不求了。 忧心忡忡地赶到皇宫,没等守门的人将宫门大开,哈顿就钻着那刚够一人一马经过的缝隙入了宫,马速也没有一点儿改变。开城门的人还没来得及向自个儿的汗王跪安,转眼就只能看到那翻飞的衣袖下修长的马鞭飞舞在空中。 就这样一道门又一道门地穿过,哈顿从没有觉得这条路是这样的漫长,尽管他此时用了最快的速度。 当“杜若阁”三个大字出现在眼前时,哈顿向上飞起,踢着马肚往前掠去,直接用轻功飞身到了门口。 “汗。。。。。。汗王?参见汗王。”杜若阁的宫女们见哈顿一身戎甲,甚至还有几滴血洒在上面,却有些风尘仆仆地立在那儿,吓得一愣。 “人呢?”哈顿咬牙切齿般吐出两个字。 然而,话落半晌,却没有听到回答。几个宫女你看我我看你的,表情如临大敌。吞吞吐吐的样子让哈顿看了甚是烦躁。 “我问你们人呢!”哈顿突然大吼。真相已经摆在眼前了。原来人一旦下定决心要做一件事,是不容忽视的。枉他自诩通天,却算不到那人有天竟会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不见。 “呲――”怒火难消,哈顿突然拔出腰侧的长剑指向伏跪在地上的一个宫女。 “啊――汗王饶命,汗王饶命啊。。。。。。”那宫女吓得失了花容月色,一张脸仅剩下一片惨白。 “说,都有谁见过她了?”那声音就像地狱中勾魂的使者。乍听下,与当日慕炙一追着清国队伍的模样十分相似。 “没。。。。。。没有谁。。。。。。哦,就,就九公主来过,其他时候,姑娘都是坐在屋里的。”麦琪妲已经是这里的常客了,三天两头地来,门外的侍卫也没一个拦的,她们当然也不会去管这些事。 谁知今日,九公主不过打发她们离开了片刻,回来就不见了姑娘,大家都觉得惶恐不已。 哈顿眼中晦暗不明,漆黑如夜。却见他微收了手,冷冷地冲着后面赶来的亲卫吩咐道:“传令下去,封锁各个城门,给本汗挨家挨户地找,一定要把人找出来。还有,把麦琪妲叫来。” “是。”亲卫们领命便又策马奔走。 哈顿拖着有些沉重的步子打开了杜若阁的门,下意识地四处看了看,好像在找人一样,然后身体一僵,搭在门边上的手泛着青白。 麦琪妲再次走进杜若阁的时候,明显感觉到一股刺人的寒气。她敛了神色,强装镇定地面对接下来的事情。 哈顿负手站在窗边,即使听到了后面的脚步声也没有回头。 “参见汗王。”麦琪妲右手搭在胸前,微微弯腰,向哈顿行礼。 头顶上方没有传来答应声,只有一阵安静,麦琪妲只能保持着弯腰的姿势一动不动。终于在她腰酸背疼的时候,那人发话了。 “她去哪儿了?” 麦琪妲微微低头,下意识地避开哈顿的身影,停顿了一会儿才回道:“我只负责将人带出宫,其它的并不知晓。” “哼,你说,到底是谁给你的胆子呢?”哈顿慢慢转过身,锐利的目光似鹰隼般将麦琪妲罩住,使之动弹不得。 麦琪妲闻言,苦笑了一声,回道:“麦琪妲不过一介孤女,哪里来的胆子与汗王作对。只是,生平难得遇到一个知己,见其苦苦哀求又怎能坐视不理。麦琪妲向来以为世间情薄,有生之年却能看到那样的深情,又岂能没有一点儿恻隐之心。母亲临死前告诫,世间的东西该你的谁也夺不去,不该你的抢到了也是枉然。五哥,你从小聪慧,受父汗喜爱,这样的道理合该比我清楚的。” 哈顿不语,只是面无表情地看向麦琪妲,而麦琪妲也毫不畏惧地回看他,眼中满是真诚。 良久,哈顿才开口:“乾国日益壮大,草原一族,除去大单,现在能上台面的就是他们了。本汗封你呼韩公主,挑个吉日便和亲乾国吧。” 轻飘飘的一句话落在麦琪妲心上却似一把大锤狠狠敲下。那一刻,她脸色僵硬,双眸失色,就像一具失去了灵魂的形骸,痴痴地看着地面。 “麦琪妲领旨。”干哑的声音透过一口枯井传出。麦琪妲慢慢从袖中拿出一张白纸递到哈顿面前。 “五哥,这是弱水走前留下的,说是给你的。”待哈顿接过白纸,麦琪妲微微欠了身便离开了。 杜若阁中又是一阵安静。哈顿回身在窗前站了一会儿,吹够了风后才慢慢打开手中攒着的白纸。 纸上不过寥寥几句,她似乎从来对他没有什么多说的。 “别让仇恨迷了你的眼睛。此乃先汗临终所托,望汝谨记,此亦吾之所愿。既为骨肉亲,相煎何太急。再者,请你放过所有人,此事乃我一人之过。不要让我恨你。。。。。。遇见你,弱水从未觉得可惜。” 有什么东西模糊了他的眼,哈顿高抬了头,睁大了眼。随后勾唇笑了起来,不知是自怜还是释然。 “来人。”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几名侍卫走进。 “汗王有何吩咐。” “前方战事如何?” “回汗王,我军不敌月国,然月军仍守着自己的占地不曾攻进。还有,月国的皇上送来了一封帖子。” “帖子?” “是。”那侍卫递过一封信函,交到哈顿手上。 哈顿伸手接过后疑惑地打开,然后神色变得有些诡异。 ------------ 第一百二十三章 争锋相对 哈顿在杜若阁中坐了许久,突然他猛地起身,脸上是一片懊恼的神色。 “来人。” “主子。” “让那些搜查的人撤一部分人换成平常打扮到大单各处偏僻的地方搜查一下,务必将人找到。”该死的,他怎么会忘了,那家伙脑子不好,连路都认不得,现在城中这样搜查,还不得把她往荒郊野岭上逼。到时候也不知会出什么事。 “是,微臣这就去吩咐。”那亲卫听罢,立马受命,转身就要离开。 “等等。”哈顿突然又叫住了那人,却一时没有开口,好像在下很大的决心。 “若是找到人了,不用送回来了。” 不用送回来?那还找什么找!出动了那么多禁军,汗王这是在耍猴?那亲卫满腹疑惑。虽然受过训练,只要服从主子的话,不准多说什么。可此时他真是二丈和尚了,又要找人,又不让带回来,那究竟是要干什么? 亲卫犹豫着问道:“敢问主子,若是找到人了,当如何处置?” 难得的是,哈顿并没有如平日一样赏人一记冷眼,反而是失常地垂了眸,半会儿才开口:“将人安全护送到月国大军驻扎处。记住,要保证她的安全。” “是。”亲卫口头上冷静地答应着,心中却像烧开的沸水。主子的心思即使猜不出全部,一分总能把握一下。前些日子闹得凶,将人都死死地锁在宫中了。连阵前都临时反悔,大伙儿瞧得明白,主子这是上了心,想将人强行留下。 大家私底下虽然不愿意让主子被一个他国的女人迷住,但主子难得对一个人上心,他们心中也是欣喜的。 谁知这会儿,主子竟说要将人放回去。看那脸色又不像是放下了的。唉,主子的决定没人敢有异议。可是跟着主子好些年了,好不容易看到有人能改变他硬冷的心,现在又回到了过去。亲卫心中不免觉得遗憾和伤感。摇了摇头,他还是领命出去办事了。不管别人是否来,是否去,他们这群弟兄是跟定这个主子的。 哈顿在屋中又坐了会儿,然后将那张纸条重新看了一遍,随后用力一捏。当那只手张开的时候,原本好好的白纸已经成了点点碎片,随风慢慢从手掌中脱落。 翌日天气很好,万里晴空无云,早晨的轻汽为炎炎夏日增了几分清凉,两军交战的战场因为没有人的蹂躏显得十分安详。只有路边的花草还能记得昨日这儿才流过血,死过人。 大单皇城,一骑白马飒爽奔驰,掠过城门,于寂静的街市送去今日的第一份热闹。马上之人,凤眼柳眉,棱角分明,印堂清敛,嘴角轻抿,自然而然形成一种独特的气质。 烈马从城中一直跑到了城郊树林,不愧是宝马中的极品,即使在茂密的丛林中奔跑,也没有减慢它的速度。 穿过丛林就是一处峭壁了,那里,同样伫立着一匹白马。马蹄小幅度徘徊,偶尔用右蹄蹭蹭左蹄,好不惬意。而马上之人只静坐远望,毫不在意几步外便是峭壁,摔下去就注定粉身碎骨,仍由身下的马儿悠闲动作。 哈顿慢慢减缓马儿奔跑的速度,望着那抹黄白的背影。他一直知道,他的对手不是个简单的人物,这样的感觉却意外得让他觉得坦荡不已。 两匹马儿的距离慢慢靠近。前方的马儿听到后方传来的马蹄声后回头一看,然后又转回了头,那傲娇的样子实在可爱。而它身上的主人更是桀骜,从头到尾也没有往回看过一眼。 哈顿也随着慕炙一的目光看向远处。大山大树似乎还没睡醒,在轻雾环绕下安静地伏趴着,因为水雾的原因,透着一丝晶亮,几缕阳光照来,发出璀璨的光芒。 江山如此多娇!征服拥有这样的河山向来是男儿心中最大的抱负。他们都想让这样的河山在自己的统摄下熠熠发光。山河皆以我辈壮丽,此乃好男儿不负此生之故。 “月皇约本汗到此却不发一言却是为何?”两人静立许久,眼见着太阳从海天的交界处跃出,哈顿终于打破了这样的沉默。 “退兵吧。”慕炙一清冷的声音徐徐蔓开,随后转过了头,面无表情地对上哈顿的眼睛。 “呵呵。。。。。。月皇这是把本汗当傻子,还是把自己当傻子了?昨日还在战场上厮杀,今日谈退兵。大单的将士们可不是装饰用的。”哈顿又像初见时那样,噙着一抹难以分辨的弧度,看着慕炙一,似笑非笑。 “呵,老头自己不中用,生出的儿子倒各个龙凤。朕知道你很有本事。只要退兵,朕可以给你你想要的。” “果然是你。”哈顿也没有惊讶,他知道哈雷能收到那样的消息绝不是空穴来风,平白想出来的。早猜出了八成是眼前的人,所以此刻哈顿并没有太在意。“月皇凭什么认为自己能给本汗想要的东西?” 慕炙一没有回答,而是从袖中拿出一卷类似圣旨的卷轴,一把扔向哈顿。哈顿抬手接过,却没有立马去看,而是深深地盯着慕炙一。 慕炙一同样面无表情地回视他。 哈顿展开卷轴一扫,不由双手一僵,柳眉轻皱,眼神瞬间凌厉不少。 “如此你可满意?”慕炙一问得随意,好像那里面写的东西无足轻重一般。 哈顿收敛了惊讶,镇定地问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慕炙一似乎早就猜到他会有此一问,不慌不忙地又从袖中取出一条丝带,随后用内力将其送到哈顿面前。哈顿同样以内力回接。只是这一看,表情的变化却再也无法遮掩住。 “如此可放心了?若有一日朕食言了,你大可以凭此大做文章。” “呵,你这算什么!你当本汗拿不回自己要的吗?岂用你送。”哈顿心中无端升起一份羞怒。摆在他面前的确实是他策划了十多年想要得到的东西。可是当这一切以这种方式触手可及时,感觉却着实不好,让他莫名觉得自己比人矮了一截。 “草原一族的形势已不同往日。乾国明显壮大,即使是东面的伊然也在慢慢成长,况且国中还有宵小,政策没有改良,光水灾干旱的问题就够花上几年工夫。你想等到什么时候呢?” “月国难道就真的太平?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契辽也在蠢蠢欲动了吧。你要面对的也不少。” 慕炙一看着哈顿,突然勾唇,说道:“没错。所以你若想得到想要的,这是最快的方法。而且我相信,你有那个能力处理之后的问题。你拒绝不了的。况且,我也不是平白给你的,我只有一个条件,将人完整送回来。” 哈顿听罢,却几不可见地避开了慕炙一的目光,直视前方,然后说道:“她不见了。”他的人整整找了一夜,却没有一点儿消息。他也在杜若阁中坐了一夜。 慕炙一从一开始就面无表情的,但听到这话,表情一怔,随后便是滔天的怒气。 “你什么意思?” “她自己逃出去了,一宿了还没找到人。” 慕炙一听完不怒反笑:“呵呵,本以为今日能和你心平气和地说话,看来这一战是在所难免了。” 说罢,慕炙一便一身白袍突地从马上飞起,出掌向哈顿袭来。 哈顿心中何尝不难受。他在想她留下的时候花费了多少心思,却在决定放她离开的时候把人弄丢了。这辈子的窝囊事全系于此了。 面对慕炙一飞来的身躯,哈顿同样噙着一团火迎上。 高手之间的对招向来快得令人眼花缭乱。旁的人只能看到那翻飞的衣袖和隐约露出的手掌。 眼见着手掌还在前方,掌风却已经到了眼前不到一寸的地方。两人皆不敢大意,谨慎应对。空手对招,却比用武器险象更足。 最后一招,两人同时在对方胸口拍上了一掌,然后各自向后退去,在地上后退几步后立住,不甘落后地看向对方。 “碧心内法果然厉害。”哈顿冷冷地说了一句。慕炙一看了他一眼,然后飞身又上了马,一句话都没留就赶着马疾速离开了。 身后,哈顿漠然站立,然而他突然伸手捂住胸口,眉头一皱,却是吐出了一口血。。。。。。 ------------ 第一百二十四章 半缘修道半缘君 “回来了,啊,皇上回来了。 ”月国军队中,一群人围在一起,眼巴巴地看着前方。等到看到那抹黄白身影,所有人都明显松了口气。 “炙,你总算是回来了。你要再不回来,柯将军都要带上十万大军扫平大单了。”韩凌嬉皮笑脸地说着,心中却也是一样想法。 “吁――传令下去,出三千精英将大单皇城各个地方都搜查一遍,尤其是偏僻的山路小道,务必将太后找回来!” “太后?这。。。。。。是!”众将军虽然疑惑,却也乖乖地带领着一批批人马分头行动。 “炙,弱水怎么了?她不是在哈顿那儿吗?”韩凌觉得其中有些不对劲,便多问了一句。慕清一虽然没说什么,但同样觉得奇怪。 慕炙一翻身下马,却没有站住,蹒跚了一下。 韩凌和慕清一赶紧扶住他。却见慕炙一突然吐了口血水。 “天!炙,你怎么样?谁伤的?” 慕炙一无所谓地轻轻抹去嘴角淌下的热流。这股气憋了这么久,现在吐出来倒是舒服了点。 “与哈顿对了招。我伤了,他也没占到便宜。”慕炙一淡淡地说了一句,算是回了韩凌的话。 “那她呢?她是怎么回事?”问话的是慕清一,见慕炙一没什么大事,他放了放心,却仍然记得沈弱水。 说到沈弱水,慕炙一顿时露出一副恼恨的表情。这小妮子早不逃晚不逃,偏偏在他要去接回她的时候逃,真算个什么事啊。 “她逃出了大单皇宫,现在不知道去哪儿了。” 韩凌和慕清一听罢对视了一眼,有些东西心照不宣。 “七哥,弱水会逢凶化吉的。这里也就普鲁山危险一点,我带人也去找找吧。” “一起去。” 慕炙一二话不说就跟着慕清一一道离开了。慕清一本来是想让他先休息一会儿的,不过看那个样子也是劝不动的,他索性也就随他了。 “诶――”被忽视掉的韩凌非常不高兴,不过如今也没办法了,差不多带军的人都走了,大营中没了主心骨可不行,他只能在营中等消息。 就这样,大单皇城中的人只觉得人心惶惶又困惑不解。无论是街上还是家中,时不时就会来一群士兵,有的是大单的,有的竟是月国的。可明明是还在打仗的两国人,见了面竟然没有一点儿剑拔弩张,各顾各的事。看到的人都不由觉得惊讶。 他们不知,这一战,因人而起又因人而散。 就在两国军队严加搜索的情况下,主角沈弱水小姐正孤苦无依地徘徊在山间小路上,找不到方向。 沈弱水直到这一刻才打心眼佩服自己的路痴本事。趁着哈顿不在,杜若阁外换班时候戒备比较松的有利条件,她终于在麦琪妲的帮助下从皇宫逃出来了,她知道走不了“康庄大道”,就每每改走羊肠小道,七拐八拐的就迷了路。路上问了几个人,可人家只讲向东走还是往南走,这对她这个分不清东南西北的人简直就是白搭。 可她又不敢多问,怕被认出来,所以只能硬着头皮自己琢磨。这琢磨后的结果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进了哪条山沟沟里。身旁到处都是树,昨儿晚上靠着树睡的时候只觉得寒冷无比。空旷的树林里一个人也没有,只要发出点声音,就能被扩成好几倍,让人听得发慌。她将头埋进臂弯中,嘴上心里时时念着慕炙一的名字。想他了就念“炙”,恼他了就是“慕炙一”,可是再没有上次了运气了。她念了他一个晚上,却连他的衣角都不曾窥探到。 天不过蒙蒙亮,沈弱水就赶紧起了身。昨晚上几乎一夜没睡,坐久了,又吹了冷风,她觉得自己的头有些昏沉沉的,起身的时候也不由得踉跄。可是她再也不愿意继续坐着。她总觉得坐着的时候,狼嚎虎啸好像都能听到。她要赶紧走出去。 可是为什么前方的路那么模糊,树影也混在了一起,分不清是几棵树的。明明是大好的天气,可怎么眼前只剩下一点点光晕了?沈弱水看不到自己几近透明的肤色。这一片混沌也不是因为其景如此,而是她的双眼,早已灰蒙蒙得不成样子了。 沈弱水甩了甩头想要甩走这种迷蒙的感觉,却没想到这一甩,眼前便是全黑的一片了,身体也不由自主地塌软在了地上。意识消失前,她似乎听到了清脆的马蹄声由远到近传来,清灵的风铃声在风中飘摇。 “公子,前面好像有一个女人倒在地上。” “嗯,绕过去就好了。”干净悦耳声音从马车中传出,却是无情至极。 不过马车外的侍卫好像已经见怪不怪了,正要让人驱车避开,不经意间扫到沈弱水的模样,然后顿了顿。 “公子,那个女人的眉毛很像虫子。” “嗯。”马车内的人淡淡应了声,极为好修养地没有抽动嘴角。什么叫像虫子?应该是螓首蛾眉吧。此人诚不如古人也! “公子,那个女人的嘴唇跟樱桃似的。”只不过现在白得有点儿吓人。 “嗯。” “公子,那个女人的鼻子也很好看,挺挺的却不突兀,秀气的很。”侍卫似乎有些激动。 “嗯。。。。。。”车中之人声音似乎有些不同。 “还有啊公子,虽然她眼睛闭着,不过睫毛长长的很好看,看眼线应该是个大眼睛。” “。。。。。。停车!” 车中之人不过说了一句,马车上的帘子立刻就被掀开了。他挑眉瞅了眼自己的亲卫,竟不知他什么时候学的察颜观色的本事。 那侍卫干干笑了笑,目送自家公子下车。 月白的靴子在沈弱水几步外伫立。那被称作公子的微微偏过头看了眼沈弱水,突然眸中流光转动。 “居然是她!”那公子似有些惊讶。 “公子,怎么样?手下眼光还是不错的吧。虽然脸色不好,不过放到哪儿也是一等一的极品。最要紧的是很符合那位的要求不是?” 那公子噙了笑,在沈弱水脸上端看了几分,然后一笑,应道:“的确。” ------------ 第一百二十五章 婆媳会面 睡梦中,沈弱水只觉得自己身处一个桃花源。 脚边就是各种各样的鲜花小草,跟随着明媚的阳光一起跳舞。几只小鸟在林间欢唱。蝉声从各个树上响起,跌宕起伏,宛如梵唱。 长到这么大,她还从未见过这样的美景,真怀疑自己是不是无意中走进了仙境。人间哪有这样的好景啊! 渐渐的,声音开始慢慢混沌,眼前的光景也在蜕变。 沈弱水掀了掀有些沉重的眼睑,试了多次终于睁开了眼睛。入眼处是一床白白的幔布,在微风吹拂下,似柳絮般清扬起伏。能带来这样的感觉,这床幔的材质一定很好。滑滑的像西杭的丝绸。 耳畔传来鸟儿的鸣叫声,沈弱水偏头望去,梦中的景色竟出现在眼前,让她突然有点儿分不清自己身处人间还是天界。 沈弱水撑着身体坐起,动作中无意发出了声音,然后就听到了一阵脚步声。 “呀,姑娘,你终于醒啦!” 沈弱水抬眼望去,只见是个和她差不多年纪的女孩,粉肤秀真,倒是可爱。后面还跟着几个女孩,也是一般打扮。沈弱水不由犯晕,在她的印象中,似乎没有这段经历,她这到底是到了哪儿啊? “请问这里是哪里啊?” “哦,这是云山。姑娘你伤风发烧倒在了路边,是我们公子把你救回来的。”小丫头一说到自家公子,好像颇为自豪。 “哦,是这样啊。那我应该好好谢谢他才是。请问你家公子是?” “哦,我家公子是。。。。。。” 小丫头话还没说完,就听得门外传来一手好嗓子。 “燕儿啊,那姑娘人呢?醒了没啊?” 那之前说话的小丫头正是燕儿,一听这声音,她赶紧回道:“老夫人,人刚醒呢!”没醒也被您给叫醒了。燕儿藏着后面那句话没说,微微抽动了下嘴角。然后笑盈盈地迎接自家老夫人。 “醒啦?哟,醒了好,祈儿难得带个姑娘回来,我可得好好看看。”老夫人心里高兴啊。儿子都养了十八年了,这会儿正是要操心他婚事的时候,偏偏他清风朗月的跟寺里的和尚似的,拉过小手的姑娘都没有。 如今总算听到儿子跟一个女孩挂上钩了,她这可不得高兴吗? 这话要是被别人听到了可就统统无语了。公子那是孝顺,找姑娘得按着老夫人的喜好来。她都不知道自己对儿媳妇儿有多挑剔,世间也难挑出几个。 老夫人在沈弱水床前坐下,然后就开始一番沉默的,全方位的鉴别。 沈弱水面子薄,也从没见过这么个会直勾勾地盯着别人看的老人家,尽管是个女性,她还是微微羞红了脸,将头偏向了一边。 “哎哟,不错,真不错。眉毛像虫子,嘴巴像樱桃,眼睛跟夜明珠似的,皮肤好得跟猪油一样,鼻子也是高挺。呀,真是好相貌啊!” 老夫人在一边喃喃着,偏偏声音还不小。一群小丫头是听得抽风,沈弱水倒是好奇,她从哪儿找来这么多比喻的。偷偷瞄了眼自言自语的老夫人,她虽然被叫老夫人,却是个年轻的妇人,眼角有些皱眉却一点儿也不显老,模样也是活泼得很。沈弱水觉得自己挺喜欢这个老夫人的。 “那个,老夫人,谢谢你们救了我。”沈弱水乖巧地说了一句。 “哦,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啊?”老夫人终于回过神来了,嘴角的弧度却一直不肯落下。 “哦,我叫沈弱水,老夫人若是不嫌弃,可以叫我水儿。家中的长辈就是这么叫我的。”沈弱水说着,其实心中有个坏念头。她怕老人家随便给个昵称就叫“弱儿”了,这可是慕炙一专称的,她不想被别人叫。 “好好好,水儿啊,身体好些了吗?” “好多了,多谢照顾。我看我现在也差不多好了,就不打扰你们了。不过,能不能麻烦你们送我回家啊?” 小姑娘一张嘴就是回家,老夫人有些掉面子,心中不由诋毁起自家儿子。这么漂亮的一个媳妇儿,怎么还没追到手啊。不过面上她还是客客气气地说道:“那水儿家里是在哪儿啊?” 沈弱水正要回答,却突然犯了难,要说家,她有两个家,一个娘家,一个婆家,她现在要回哪儿去呢? 其实犹豫也没多久,沈弱水心里还是想回“婆家”的,只是这小小的停顿就被那老夫人抓住了。她觉得小姑娘肯定是有难言的苦衷,不由替她心疼。随即赶紧阻止道:“没事没事,不想说咱们就不说昂!水儿你放心,别管那什么家了,你到了这儿啊,云山就是你的家,你好好地住下就是了,别想着什么打扰不打扰的。老婆子就想找个人陪陪。有你在,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好了,不多说了啊。你才刚醒,得歇着,别太劳累了。我去吩咐厨房给你熬些粥来啊。” 老夫人真是个直爽的人,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中间不带停的。沈弱水几次张了嘴要说什么,就被她给阻了。而她一说完就兴冲冲地跑去厨房了。沈弱水只能无奈地靠在床上等她回来再说。 那一边,老夫人刚出房门,就看到了自家儿子。 “哎哟祈儿你回来啦!”老夫人眼里,自己儿子就是刚出生的一样,疼了十八年也疼不过。 “娘。” “祈儿啊,那媳妇儿娘给你鉴定过了。是不错的。我儿这次总算没让娘失望。这媳妇儿找的好,娘很满意,娘。。。。。。” 孙玉祈抬手一挡,止住了还在滔滔不绝的自家娘亲,颇有些无奈地说道:“娘,我说了,那姑娘只是在路边捡的,不是给您的媳妇儿。” “什么叫给我的啊,那可是你媳妇儿。难不成你不喜欢?”老夫人斜着眼看向孙玉祈,说出的话倒是大大方方的,可是那小眼神就毒辣了。好像孙玉祈说个不字,她就要活剐了他似的。 孙玉祈摸了摸鼻子。他和她不过见过几面,哪里能说到“喜欢”上面,不过,这时候不适合顶撞,所以他换了一种比较婉转的表达。 “娘,孩儿不过刚认识她。那姑娘甚至还没见到孩儿呢。就算您想让她您做儿媳妇儿,也得人家答应不是。” 老夫人直接忽略掉孙玉祈的前半句话,对于后半句作了评价。 “儿子,你放心,娘对你还是有信心的。别怕,娘帮你,不信那小姑娘不就范。你啊,就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慢慢的不怕她不陷进温柔乡。好,那就这样了。娘先去小厨房吩咐他们准备红枣粥,你也进去好好安慰人家。我看小姑娘家里可能有什么事不高兴的。你还能从这儿入手。” 于是,老夫人大人又不等自家儿子回话就华丽丽地飘走了。 孙玉祈看着她的背影,叹了口气,十分无奈的样子。随即迈步走进了沈弱水在的屋子。 “公子。见过公子。” “起来吧。” “是。” 沈弱水听到对话,知道是救自己回来的那个公子来了,便坐了起来,偏头看去。 这一看却是惊讶,这人怎么这么眼熟啊! 沈弱水在脑袋里翻找着关于这人的记忆。那头孙玉祈已经开了口:“太后身体可好些了?” 沈弱水闻言睁大了眼,记忆也在这时候对上了拍。 “你,你是孙菁的哥哥孙玉祈?” ------------ 第一百二十六章 与君书一封 孙玉祈挑了挑眉,有些惊讶,竟不想只不过见过一两面,她还记得自己。 “太后记性不错。” 沈弱水听到孙玉祈承认,心中顿时有种熟人在旁的安全感,可立马又觉得不太对劲。 “既是孙公子,那怎么在这儿,而且她们称刚才的那位夫人老夫人,你们。。。。。。” 孙玉祈也不隐瞒:“方才那位老妇人正是家母。” “啊?那孙夫人呢?” 问完沈弱水突然觉得自己问得不合时宜,这怎么也是人家的家事,还轮不到她问吧。况且万一其中有隐情,那不是揭人家疮疤吗? “呵,我多嘴了,孙公子若是不方便回答,可以不。。。。。。” “现在的孙尚书是在下的父亲没错,不过孙夫人却不是在下的母亲。”没等沈弱水说完,孙玉祈就给了答案。简单地解释了一下,却没有多说其中的隐情。 沈弱水自然不再多问。将话题转到了另一个方面。 “孙公子,多谢你救了我。只是,你能不能救人救到底,把我送回月国啊?” 孙玉祈皱了皱眉,有些为难地说道:“这恐怕是不成了。皇城中的门被封了,这些天,大单的汗王几乎是断了所有路,听说是为了找一个人。” 说罢,孙玉祈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沈弱水,果然看到她脸上流露出的犹疑的神色。他只说了哈顿封锁城门只为找一个人,却没说月国皇上也带着军队全城地搜索。 沈弱水确实纠结,她光想着回去,忘了哈顿这一茬了。若真如孙玉祈说得那样,恐怕现在是真的没法动身了。 最重要的是,两国现在还在打仗,她不知道出去后万一被哈顿的人找到又掳了去可怎么办。她不能再害慕炙一处于被动的局面了。 孙玉祈却突然又开口说道:“还有一事。家母对太后十分喜爱,她性子比较倔,恐怕不会轻易放你走的。而在下也有一事想请太后帮忙。” “孙公子不必这么客气,以名称呼就是了。在外面哪里还有太后啊。孙公子有事直说便是。” 以名称呼?孙玉祈动了动瞳孔。 “方才听母亲唤你水儿,不介意我也这么叫吧?” “啊?哦,当,当然可以啊。”沈弱水其实想说,这会不会太亲密了啊。 “关于这件事,怕是会有些为难。说起来惭愧。家母这一生花心思的事儿不多,唯有对在下的婚事一直耿耿于怀,而她对你。。。。。。所以,在下冒昧,不知水儿是否愿意替我瞒上一瞒,介时我自当送你回去。” 沈弱水努力理清思路,他的意思是,他没媳妇儿,他娘不高兴,希望他赶紧找个媳妇儿,偏偏他娘喜欢上她了,所以他希望她能假扮他媳妇儿? “这。。。。。。天下女子这么多,从来不乏倾城之貌,以孙公子的条件,也不怕难找啊,怎么。。。。。。” “云山中的婢女基本上都是不同时候被不同人救回来的。”孙玉祈淡淡说了一句。说到这儿,他心中也是无可奈何。若说刚才那些话是故作姿态,这会儿却是真情实感。 他这辈子没怕过什么人,就除了他家娘亲。平时端着个高门大户的架子知书达理得很,可一谈起娶妻的事,那是一哭二闹三上吊都使得出来。 不仅是他,连云山上的侍卫都忍不住了。她一说想要个大眼睛的媳妇儿,人家就救回来一群大眼睛的姑娘,结果不是送回了家,就是留着做婢女了。下一次说要眉毛像虫子的,又是一堆一堆地往云山送。 可这么久了,她始终没找到满意的。他是想着先找个女的垫着,等他真的碰到心仪的姑娘了,到时候再换过来就是。可折腾这么久,让他连个清净的日子都没得过。这回好不容易碰到一个她喜欢,而他也不讨厌的。孙玉祈想着用她先来扛一阵子也好。 说他趁人之危也罢,反正他是个商人,讲不得太多道理。 沈弱水几乎是惊了半天,最后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老夫人威武”。 权衡了一番,沈弱水觉得这事也没有什么吃亏的,再者她也不知道现在该不该回去。躲一阵子也无妨。她决定答应了。 “那具体的时间呢?” 孙玉祈听她的意思是答应了,想了想然后一脸无害地说道:“一年?” “一年!不不不,一年太,太长了。” “那半年?” “。。。。。。好吧,就半年吧。不过我有个请求,不知孙公子是否能够应允?” “但说无妨。” “我想写信回去报个平安,孙公子能不能帮我把信送到月国皇上手上?” “这是自然。”孙玉祈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接着便爽快地应下了。 此时的沈弱水一点儿也注意到,一般人哪那么容易给皇上送信的。换句话说,若是他有本事将信送到皇上手中,那么带她回去的事,又怎么会困难呢。 “你好好休息吧,具体的安排到时候我再与你说。你若是写好了信,让服侍的婢女交到清风阁就是了。如此,我便不扰你休息了。”孙玉祈很绅士地离开了房间。 然而走到门口的时候,孙玉祈却突然停住了脚步,回头说了一句:“水儿以后也不用唤我公子,以名称呼便是了。”然后便微微一笑走了出去。 空无一人的房间里,沈弱水在床上靠坐了许久,才想起自己得写封信给慕炙一,赶紧起身踱步到了书桌。 难怪以前连慕清一这般清高的人都赞扬孙玉祈是个成功的商人,看这笔,看这砚,哪个不是上等的品种。 沈弱水感慨了一声然后拿起笔忖度着写下。 “天长地久有时尽,唯有相思无尽处。数月了,只觉物是人非。与君沙场匆匆一别,遗憾至今。只念倜傥更似从前,人却消瘦不少。望君知我之怜惜,善待自己,保重身体。今吾为人所救,君勿挂念,一切安好。只是,与人许下半年之约,恐无法马上回君身边。你放心,半年一旦到头,我一定会回到你身边。还有,哈顿的身世你该是清楚了,你们不妨好好谈谈,黎民无罪啊。 写信是为了给你报平安。不要太挂念我了,但是也不可以不挂念我。总之,你等我,我想你。还有,半年后见。” 写完信,沈弱水才舒了一口气,前面写得这么正经,可憋死她了。又斟酌再三,是不是写得太肉麻了?心下想着便想提笔下去改改,可是看了一遍又一遍,却又不知从何改起。沈弱水扭捏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决定就这么写不改了。装得好好了之后。她对着信封笑了笑,然后叫来了侍女。 大单皇城地毯式的搜索整整持续了三天。三天后却是太平如初。 谁也猜不透,原还打得火热的两国竟然离奇地消兵言好了。大单承诺与月国修好,并每年献上朝贡。而月国也没有卸掉大单的兵力,任其发展。并言说从今后两国子民不分彼此,可自由往来。 三天后,月国从大单撤兵,返国。 ------------ 第一百二十七章 一笑嫣然 今天我跟着侍女们去了趟后山的清醴池,听她们说那儿的池水冬暖夏凉,我试了试,果真如此,真是舒服极了。 以后要是有机会,你也来试一试,保管满意。燕儿这几天还做了很精致的糕点,我给它取了名叫一品酥,你觉得好听吗?不过就算不好听你也得说好听。 这儿的人待我都很好,尤其是这儿的老夫人,疼我跟疼女儿似的。你一点儿也不用担心,也不用着急寻我。只要半年,我一定会回去的。你也要照顾好自己,不然不好看了,我就不要你了。还有还有,你不准沾花惹草。你知道的,我心眼儿小,一颗沙子都容不下的。 那这次就说这么多了,我想你,你等我。 风缓气清的夜晚,月国皇宫栖龙殿中,慕炙一放下手中的信笺,俯首看向跪在一边的暗卫。 “主子,信是送到天机阁的,可是一路查下去却并没有发现任何异样。几乎到了最后一步消息就全断了。属下无能,请主子责罚。” 慕炙一眸光淡淡的,良久才说道:“不用查了,以后再有信,第一时间交给朕。不能让别人知道。” “属下明白。” “退下吧。” “是。” 一切安静后,慕炙一又拿起手上的信重新看了一遍,有些哭笑不得。 大单皇城中,军队搜查了多久,他就有多久没有睡觉。听着一天天传来的“没有找到”,他心中喜忧参半,无法安心。忧的是不能确定她的状况。经过上次掉下山坡的事,他知道她多少有些惧黑。可这漆黑的夜,她一个人呆在他不知道的地方,也不知道怎么怕。 而喜的是没有消息,至少说明她还活着。那样他还有机会找到她。 收到信的那一刻,她的脑子有些空白。旁人看不出,只有他自己知道,拆信的时候,他的手止不住地颤抖。 看了信的前半段,他的眉头皱得紧,这简直像深闺里的怨妇写的。可看到后来,他却忍不住想笑。才知道原来她是在装模作样。没几句就原形毕露了。这字定是她写的,他看得出来。笔锋不似女儿家那般柔软,多了些劲。以前,她学着他的样子写那个“捌”字,笔锋、劲道倒是学了不少。这信里句句深情,若是人在眼前,她定然说不出这样的话。这倒是让他占了些便宜。 知道她的消息,慕炙一也就没有继续留着的必要了。只是那小妮子也太糊涂了些,连在哪里都没有说。他只能留着人继续寻找。 算起来也过了不短时间了,可是即便派出去的都是能人,也没能查出底细。显然是有人做了手脚,而且不是一般人。 他苦笑了一声,还真是遭罪,她怎么竟招惹些不得了的人啊。心中也不免有些担心那半年之约,真是那么简单的吗? 不过,她说得言之凿凿,他便权且信上一回。若是半年后没有看到人,即便是将全世界翻个遍,他也势必要找回她。 慕炙一推开窗,乘着凉风,舒缓了下这些天来紧绷的情绪。想起沈弱水的叮嘱,嘴角勾起一个弧度。 云山上,今日天气正好,孙玉祈也难得在家,在几个侍女的撺掇下,老夫人也颇有兴致地唤上云山上著名的画师邱先生来给她们女眷画上一副肖像。 老夫人自然想让沈弱水陪着,不过沈弱水嫌自己爱动,没办法一动不动地坐上个把时辰让人画画便拒绝了。老夫人也是心疼,便由着她。谁知她还真是调皮得紧。 “哇!老夫人,这儿好多漂亮的花啊,您瞧,这株长得怎么跟小鸟似的啊!” 后方传来沈弱水的惊呼声,老夫人便有些心猿意马起来,立即就回头循声望去。“哪里哪里,我呆了这么久也从来没见过像鸟儿的花啊。” “老夫人啊,您别动啊,这画还没画好呢。”邱先生有些无奈地唤回转过身去的老夫人。 老夫人则看着笑得贼奸的沈弱水摇了摇头,然后听话地回过头端坐。 没过多久,有人又不安分了。 “老夫人,燕儿今儿个又有新花样了,这花茶可香着呢,可是解热的好茶啊。嗯。。。。。。真香啊。” “新花样?快快快,拿来我也尝尝。” 邱先生停下笔,表情不想哭不想笑的:“老夫人啊,您就坐得安心点吧。这画。。。。。。” “好好好,邱先生,你尽管画,我不动了,不动了。水儿,我可告诉你,你不能再来打扰邱先生作画了。画要是作不好,你可得陪我一张的。” “呵呵呵。。。。。。好啊!”沈弱水本背对着欣赏鲜花,听得这话,不由轻笑起来,转过头冲着老夫人的背影喊道。 说罢,她便微微跑开自己玩去了。 云山果然是个好地方,呆了几天了,越来越觉得美丽,有种玩不过来的感觉。沈弱水想,半年后她要是离开了,应该会想念这段时光的。 看着满地的花穗,沈弱水不由想起了齐落。他说往后让她代替他去欣赏世间的繁华,看流光飞逝。如今,她看到了,他也应该正看着吧。 沈弱水不知道,此时她脸上带着一缕忧伤的明媚微笑正落在一人眼中,并在未来许多岁月中打磨不断,欲忘难忘。 一幅画下来,即便是个年轻力壮的人也不免腰酸腿疼,更何况是老夫人。几次想动,又怕惹恼了人家邱先生,老夫人咬着牙撑到了画毕,顿时只觉肖像什么的,一辈子一张就够了。 “哎哟,总算是画好了,来,我看看。”老夫人雀跃地扶着腰走到画旁。沈弱水见状,赶紧也跑了过来,一边揉着老夫人的腰,一边透过她的肩膀看向那画。 邱先生是个有点年纪的先生了,这画中透露的信息就是“同年纪的人相见,分外怜惜”的意思。沈弱水品了半天,最后得出一个结论:画得非常好。 老夫人显然也是满意,嘴角一直咧着,比那高挂着的太阳还醒目。 然就在此时,旁边传来一声惊呼。 “哇,可真漂亮啊!” “是啊是啊,跟天仙似的。” 老夫人本来还害羞,可越听越不觉得在说她,便好奇地回过头,只见一群丫鬟围在自家儿子身边,表情十分夸张。于是,她也信步走了过去。 孙玉祈并没有在意别人在干什么,只一味地低头作画,直到画毕,才收笔在半空,嘴上扬起一个弧度。 “哟,这不是水儿丫头嘛!” 画上之人,一脸灿烂的微笑,似恰好回顾,发簪倾斜,带着慵懒的气韵,衣裙皆扭了一个角度,自然地垂着。一双明眸在日光下熠熠生采,林间的美景竟遮不住她身上散发的夺目光芒。 “我老人家在那儿挨苦坐了那么久,祈儿怎么不见你给娘画一张啊。”老夫人暧昧地看着孙玉祈笑。 孙玉祈笑笑不解释,沈弱水却有些红了脸,低下了头。 “这画可不能仅仅是画,总是跟字搭配着才好看,祈儿,你也题些字啊。” 孙玉祈想想也是,于是又拿起笔准备写点什么。落笔前却悠悠地扫了一眼沈弱水。 “倚东风,一笑嫣然,转盼万花羞落。”一旁的丫头们一个字一个字地念出来,完了纷纷将目光投在沈弱水脸上,不怀好意的样子。 沈弱水左顾右盼了一会儿,终于撑不住一把捂住了脸往外面跑,边跑便嚷道:“今天天气真好。。。。。。” ------------ 第一百二十八章 谁说等待没有花开 月国右相府中。 “混账东西,让你出去是为了锻炼自己,报国杀敌的,你居然给弄回来个女的。说,在外面都干什么好事了,给韩家丢人了是不是啊?孽子,孽子!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一声声高吼传出,来往的仆人、侍女不禁停下脚步往内看了看,然后纷纷逃离现场。 老爷和公子吵嘴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从经验上分析,吵成这样,严重程度是在上乘的。于是大家立即成龟状逃开,以免被残害。 “丞相大人,公子他没。。。。。。” “闭嘴!这是我们爷俩的事儿,你别插嘴。还有,小姑娘,我劝你哪儿来的回哪儿去,这右相府可不是好待的。混小子,你还敢躲,给我站住!” 于是,本还躲躲闪闪的韩凌真的听话地站住了。再于是,右相使劲挥来的棍子一节不落地打在了韩凌的胳膊上。 “嘶――”韩凌抱着胳膊痛呼了一声。 “天!公子你怎么样了?” 韩凌止住痛,偏头看向一脸惨白,垂泪欲滴的流苏,安抚地笑了笑,然后皱紧眉看向自家老爹。 “爹你胡说什么呢?我哪有干混事啊。在外面风吹日晒了那么久,回个家还不让人安生。你要不信去看看军功令,那儿铁定有我的名字。还有,这可不是什么随随便便的姑娘,这可是您未来的儿媳妇儿。你要是把人赶跑了,这辈子也别想抱孙子了你。”韩凌嫌弃地说完,然后又呲牙咧嘴地摸着自己的胳膊。 右相大人其实也因为刚才那一下被吓到了。他们爷俩相依为命,这些年他没管着儿子,却因为他的为非作歹没少吵嘴。以是相府中的人都有些习惯了。可也没有哪次是真打到了的。他虽生气,却也懂得做样子,而韩凌也不是个挨打的住,逃得比谁都快。 没想到这次居然把人打狠了,看着儿子狰狞的表情,右相忍了很久才没跑过去查看伤口。 听得此话,右相又要发火,却突然住了嘴。 “媳。。。。。。媳妇?你肯娶媳妇儿啦?”多年愿望终于看出点苗子,饶是再经历过沧桑的右相也不免结巴上了。 “啊,媳妇,您儿媳妇儿,未来还有您孙子哪!”韩某人立即抓住这样的良机循循善诱道。 孙子!右相低下头拂了拂袖子,暗地里使劲咽了口唾沫。然后猛地抬头,看向流苏。 “方才老夫多有失礼,还望姑娘见谅啊。” “相爷客气了,晚辈不敢。” “额,这,小姑娘怎么称呼,是何处人士,家里是个什么情况啊?” 流苏闻言表情一怔,有些不知该怎么回答。事实上她对自己的身份也还有些弄不清楚。 “我。。。。。。” “你一下子问这么多,人家怎么回答啊。她姓龙,就是那个鼎鼎有名的龙家后人,我们大军破那大单的阵,可是流苏帮的忙。其它的以后再慢慢告诉你,反正啊,这事儿是皇上允的。我们跟清那对一块儿成亲。就这样了。先走了啊!” 韩凌随便打了个招呼就拉起流苏走了。难得老相爷也不生气,连拦都没拦一下。反而唤来了自家管家。 “韩福啊,韩福!” “诶,老爷,有什么吩咐?” “赶紧吩咐下去,让下人们准备彩礼还有成亲用的东西,记着,绸缎什么的一定要用最好的,彩礼也得大方,知道吗?” “诶,老奴明白。只是。。。。。。老奴多嘴一问,备这些东西是要。。。。。。” “哎呀,韩福啊。老爷我盼了多少年了,现在终于等到要抱孙子啦!”果然是心疾啊,这英明处世的右相大人直接将成亲当成是生孩子了。 不过幸好府里的管家是个聪明的,联系一下前后也就明白了是什么意思。顿时也高兴得合不拢嘴。 “行行行,老奴一定将此事办好,一定办好。哎呀,这可是件大喜事啊!” 高兴了这两人,韩某人就少不了奔波的命了。谁让他随便扯谎,如今只能尽量圆谎,成天地就往御书房跑,而目的就一个:下道赐婚的旨意。 安郡王府。 “表哥,你终于回来了!”秦玉瑶高兴地扯着慕清一的袖子说道。 慕清一看着秦玉瑶搭在袖子上的手笑了笑,却突然又收敛了笑,淡淡说道:“玉瑶,咱们的婚事可能要延期了。” 袖子上的纤手在下一刻滑落,秦玉瑶的笑容也显得十分勉强。 “是吗?”她是个胆小鬼,连理由都不敢问。她也许单纯,却并不傻,有些事情她知道,只是不敢说。以为只要假装不知道,就可以骗过别人,骗过自己。原来不是的。结果还是没变。 慕清一看着秦玉瑶强颜欢笑的样子,并不知道她心中所想,只是以为她有些难过,便解释道:“韩凌在行军的时候看上了一个姑娘,想要和她成亲。准备和我们一起。因为有些仓促,我想不如等他们也准备好了,我们一起办婚礼,你看如何?” “哦,是这样啊。”秦玉瑶听了解释松了一口气。然而等她转过身看到满园的鸢尾时,心情却再无法高涨。 从前这园里确实种了鸢尾,可没种这么多。表哥最喜欢的是文竹,跟他的气质很匹配,有君子之风。可如今种了满园的鸢尾,却是为哪般呢? 表姐说如果幸福是求来的,那么不要勉强。她听了想哭,如果幸福,她不怕勉强,只是害怕委屈的不只是她一个人。 慕清一觉得很奇怪,平时都是秦玉瑶在说话,现在才发现如果她不说话了,会安静地有些吓人。 顺着秦玉瑶的目光,他也看到了那色彩斑斓的鸢尾花,顿时眸色一顿。 昨日已是前尘事,流光急转是经常。有一种念想叫随风散去,有一种洒脱叫不如归去。 慕清一只静静站了一会儿,突然便叫来了王府的管家。 “王爷有何吩咐?” “将这园中的鸢尾都撤了吧,往后也不用栽了。” “这。。。。。。那是要再种上什么呢?” “种。。。。。。”慕清一看了眼秦玉瑶,然后笑着说道:“种含羞草吧。” 听着耳畔话音落下,秦玉瑶身体一震。 那是唯一一次挨打。作为秦家独女,秦玉瑶向来受尽了宠爱。可那一次,母亲却给了她一巴掌。司马将军家的小姐是自己摔下楼梯摔断了腿的,可是大家都说是她推的,连一向宠爱她的爹娘也不肯相信她。 她捂着脸难过地躲在被窝里哭。那时候,是慕清一拿着一个小盆栽来看她。他相信人不是她推的。他说那小草叫含羞草,碰到它它就会缩起来。她伸手过去,果然看到含羞草裹成一团。这一玩,连脸上被打的疼痛都忘记了。 之后,跟别人家小姐聊天时,她们一听她最喜欢的是含羞草都笑了,说那是最普通的杂草,上不了台面。她怕别人笑,以后再没说过。可心里就是倔强地喜欢着这卑微的小草。那些千金小姐怎么能知道,牡丹尽管富贵,芍药尽管娇美,可没有感情,没有故事,那跟死物没什么两样。 尘封的秘密被剖开,秦玉瑶有些茫然,又有些激动。原来他什么都知道!他放弃了满园的鸢尾,象征着一个人的鸢尾,是在暗示什么吗? “表哥。。。。。。”只叫了称呼,其它的话秦玉瑶却怎么也说不下去了。 慕清一叹了口气,将人揽进怀中,低声道:“连凌都知道我要娶你是认真的,你怎么就看不明白呢?” “呵呵。。。。。。”秦玉瑶回抱住慕清一,不自禁地红了眼。 谁说等待没有花开。。。。。。 ------------ 第一百二十九章 刻意与否 沈弱水醒来时便看到了那幅孙玉祈亲手作成的画。 自从“受命”以来,他们装着感情日愈浓厚,在外人看来,这婚事是板上钉钉了。人前她也开始唤孙玉祈“玉祈哥哥”。 沈弱水躺在床上,双手垫着脑袋,心中思绪万千。她和孙玉祈的关系便如同知己朋友,可是那日的种种却让她不由得心中敲起了警钟。跑开不只是因为“羞赧”,同样是有些不知所措。 他就那样看着她,不说一句话,可沈弱水却觉得他分明在说些什么。倚东风,一笑嫣然,转盼万花羞落。这明明不过借鉴了前人的诗句,却让她有些心悸。 沈弱水有些犹豫她究竟该不该遵守那半年之约。前头还有哈顿的例子在,她唯一害怕的只是孙玉祈反悔。不是她自负,她只是担心有什么万一。 对着那副画像看了半天,沈弱水终是舒了口气,然后起了床。云山上没那么多规矩,睡觉只管自然醒。沈弱水倒是担心自己会不会睡得太多了。 梳洗完毕见了人,沈弱水才知晓今日山上来了位客人。 沈弱水甫一见那人,只觉对方跟个仙人一般,云山倒成了小蓬莱。经老夫人介绍,她才知道原来那仙风道骨的老人家是老夫人的爹,孙玉祈的外公。怪不得看上去有些相像。 “这就是玉祈救回来的小姑娘?果然生得水灵。”老先生看上去挺清高的,说话时倒是和气得很。 沈弱水顺着老夫人的意思,乖巧地叫他“外公”。老人家看着沈弱水和孙玉祈笑盈盈的,好像十分满意。 寒暄之后,老人家说了此行的目的,原来云山不止这一座山,还有一座。沈弱水现在住的是前山。老人家平时就在那座后山上训练徒孙,以是沈弱水住了一个月了也没见过。而那练武的后山有个奇怪的规矩。训练的时候都是单独分开的,彼此之间并不能见面,有些虽为师兄弟,可训练时连见都不曾见过。 不过,后山还有个规矩,就是学成后五年,所有弟子会聚集在一起彼此认识,也是对师门做最后一次告别。从此以后,无论这些人生老病死,与云山再无关系。也不得以云山自居。 而相聚的地方便是前山。 这个规矩定了许多年了,老先生此来也不过就是通知一声。希望她们到时候准备接客。 沈弱水正喜滋滋地以为能见一见所谓的江湖人士,却不料孙玉祈突然开口:“外公,后山的清风台最近荷花开得正好,不如今年改成在后山吧。前山毕竟女眷众多,有些时候不大方便。” 外公想了想,觉得也是有道理。突然挑了眉看向孙玉祈,只见对方回他一个落落大方的微笑。 云山老人心中倒是有些好笑,该不是这小子怕被别人见了丫头的花容月貌不高兴吧。这般一想,便更不能拒绝了。他虽不如老夫人那样急,也是盼着曾孙的。外孙好不容易有了心仪的姑娘,他可不能搞破坏。 “说得有理,只是送出去的消息只怕来不及改了。” 孙玉祈笑了笑,像是有了办法:“没关系,我会安排的。” 云山老人自是相信自己外孙的能力。他可是他的得意徒弟之一。所以只是提醒了一句:“他们只怕黄昏时就要到了,住宿还是在前山好了,明日再到后山相聚也不迟。” 孙玉祈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 云山老人并没有待很久,用过午膳便回了后山。 前山的人便开始忙着招待贵客了。云山老人的徒弟一般都是地位尊贵的,即便是寒士,也绝不会潦倒一世,早晚都会有出息。因此大家一点儿也不敢怠慢。 黄昏时,云山脚下如愿聚集了许多人马。 时隔两月多,当慕炙一和哈顿再次见面时,眼中并没有惊讶。彼此的身份早已熟识,连那些鲜为人知的都了解了,这个自然不在话下。只是他们也丝毫没有身为同门师兄弟的热情。对眼时,一人冷峻,一人邪肆,眼中都藏了许多东西,偏隐忍不发。 除去这几人外,他们还看到了其他国家的一些王公贵公子。大家分享了一下,很快就了解了彼此的身份。不过云山老人不仅教人武艺,更是连品性也贯穿着教了。于是,即使得知有人身份非凡,相处时也只当成是同门师兄弟。大家愉快地相携走上前山。一路上和谐得很。 前山山顶上,有两抹身影伫立。 “玉祈哥哥,来的都是什么人啊?以前我就想看看江湖人是长什么样的了,只是没有机会,现在总算能看到了。” “呵呵,其实他们也不是什么江湖人,这世上根本没什么江湖人。就是骗骗你这样的女孩子罢了。” 沈弱水显然有些失望。 两人又聊了几句,孙玉祈突然对她说:“水儿,今日母亲会在佛堂超经念佛,久了总是无聊,你不妨去陪陪她。” 沈弱水觉得奇怪,她向来不爱礼佛,怎会让她作陪,不过也点点头去佛堂了。 孙玉祈看着沈弱水的身影消失在尽头,神晃了一会儿,然后回过头,换上了那副丰俊神明的样子。 就在他回身的那一刻,转角处涌现出几个人影,分明就是刚从山脚走上来的几个师兄弟。果然是内力深厚的人,即使从山脚走到山上,也不见他们多喘一口。气。 孙玉祈显然一副东道主的样子,对着几人作了揖,然后和煦地说道:“辛苦几位了,云山已备下厢房,几位不妨先做休顿,晚膳时会有侍女通知你们。” 其他几人回敬了一番便由侍女领着到厢房中去了。慕炙一几人却是在原地站了一会儿。 “不想,大名鼎鼎的质兰公子居然是那个不入朝堂入市井的孙公子。朕倒是眼拙了。” “呵,皇上何出此言,孙公子只是个商人,质兰公子只是这山间的凡人。”当他销售武器时,他便只是质兰公子,与月国,甚至其他所有国家都没有关系,只是一个山野人做的事情。他们无法用制度来制裁。 慕炙一对这番言论并不发表任何意见,完了也只是看他一眼便离开了。 孙玉祈对此虽不说什么,心中却是有些意难平。刚才的说词有些牵强,作为一个皇帝,是完全可以对他做出处罚的,且不是小的罪,他自然有解决办法。但如今一切准备都作废。那个年轻的帝王竟都不曾问罪便离开。 这让他的心情有些跌宕。沈弱水几乎每半个月都要写一封信,他从不去偷看信的一点内容,却能够清楚地明白,这一封封都是写给一个人的。而也正是这一点让他有些无法平静。 ------------ 第一百三十章 刻意的错过 “果然是好酒啊,少主有心了。w w. v m)” “是啊,这可是上好的女儿红,看坛子的色泽,怕是埋了几十年了吧。” 孙玉祈听到这话,笑了一下,回敬道:“邵晨兄果然厉害。这酒确实是埋了六十年的女儿红。” “能喝到这酒,也是我等之幸啊。” “好酒配英雄,几位能赐饮此酒,也是它的造化。”孙玉祈说着,无意识地扫了一眼慕炙一和哈顿。 饭桌上,几人你一句我一句,气氛倒是和谐。这其中,也就只有两个人没有说过一句话。一个冷着脸,让人不知道说些什么;一个始终勾唇,却也让人有些胆寒。 慌神间,突然见哈顿抬手倒了一杯酒,然后看向慕炙一:“人生的际遇不可谓不精彩。月皇,你我似乎有缘的很,哈顿借东家一杯好酒,敬你一樽。” 话音未落,只见那被鎏袖包束着的手腕微微弯曲,修长的手指一根根反手在桌上轻拍,却带着一股劲风,将酒杯送离了桌面,酒却是稳稳地装在酒盅中,没有一滴洒出。手臂收下的同时,那酒杯竟似长了翅膀直直朝着慕炙一飞去。 慕炙一仍俯首着,一点儿不所动,眼见着酒杯快砸到脸上,方才有些愣神的人已经变得紧张起来了,那酒杯却在离慕炙一俊脸不到一寸处堪堪停下,支撑着它的是两只青葱的手指。 接过酒,慕炙一才慢慢抬起头来,却没有看向方才“敬酒”的哈顿,而是盯着对面安之若素地喝酒的孙玉祈。 “汗王美意,本应接受,只是,这第一杯酒,理当先敬主人家才是。”说罢,又是一眨眼的工夫,酒杯已经朝着孙玉祈飞掠而去了。 孙玉祈为人和煦,连动作也是和煦万分。大家似乎能看清他接下酒杯的每一个动作,可猜不透究竟是何时化解了那强劲的内力。等到再看时,那酒杯已经稳当地停在了他的手上。 孙玉祈笑了笑,然后轻酌了一口,抬头又是一副笑脸:“多谢二位,燕儿,给汗王再准备一个酒杯。” “是。” 哈顿端着新酒杯,一笑置之。 “对对对,这第一杯酒应该敬敬主人,我等唐突了。” 其他几人见气氛冷淡了不少,便又顺着话匣子说起来,然后纷纷起身朝孙玉祈敬酒。 孙玉祈含笑应付,最后只说了一句:“诸位尽兴便是,不必在意这些俗礼。说来都是外祖的徒子,跟玉祈也算有同门之谊。大家大可不必将玉祈当成主人家看待。更何况。。。。。。”孙玉祈突然停顿了一下,眼神不经意向外流转了一遍,然后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接着说道,“有人嘱咐过喝酒伤身,喝令了不准多饮。” 果然这话说完,那些人的眼神中多了一丝打趣。聪明人就是这样,有些东西猜中了就只管放在心上,也不说出来,一副心照不宣的样子。 孙玉祈一一回敬这些目光。不解释已经是做出了很多解释。可是他心中还是不痛快得很。他觉得自己假惺惺极了。当着不知情的人的面炫耀不曾有过的柔情,他简直像极了小丑。 可是眼前这两人,一个也不让人省心啊。 先不说慕炙一了,就说哈顿吧。他真真悔了那桩交易。早知他竟做出软禁人的勾当,当初定然是不会卖兵器给他的,即使他手中有他感兴趣的东西。 可转念一想,他如今不是做着与他差不多的事情吗? 往好的算,他这算是正当的约定;可往里深究,他似乎比哈顿多用了些心计。 一想就烦,心中越纠缠,孙玉祈表面上表现得就越温文尔雅。 一顿饭就在几人各怀心思的状态下结束。大家也不久留,差不多时候就各自回房了。都是身份尊贵有教养的人,谁也做不出“不醉不归”的蛮人路径。 佛堂中,沈弱水和老夫人用完膳,她便坐在一旁发呆。耳边时不时传来佛语,沈弱水越听越想睡,可也不好意思提,只能硬撑着。 木鱼敲打的声音突然顿下,老夫人转过头看了眼支着手眯眼的沈弱水,笑了笑,然后轻唤了她一声。 “水儿。。。。。。水儿。。。。。。” “。。。。。。嗯?老夫人,您叫我吗?” “嗯,好孩子,累了吧,赶紧歇着去吧。我这儿不用人陪的。” “没关系,我可以陪您的,玉祈哥哥还要招待别人。他怕你无聊,就让我来陪陪你。我可是带着使命来的,哪能就这么走了啊。”沈弱水觉得很不好意思,自己是来陪别人的,可是却差点睡着。赶紧拍了拍自己的脸,强撑起精神来。 “是祈儿叫你来的?”老夫人突然有些奇怪地问道,目光不似平时的松懒。 “嗯。哦,不不不,我自己想来陪您的嘛。” 老夫人顿了顿,然后笑着对沈弱水说道:“行啦,你赶紧回去吧。我这儿朕不用人陪。差不多我也该休息了。” 沈弱水扭捏了一下,最后还是答应了。等出了门吹了一会儿风她才领悟。原来她不是真的想睡了,只是被那佛语催眠了。夜晚的凉风一吹,将瞌睡虫全部吹散了。沈弱水颇有兴致地迎着月光漫游在小道上,一边走一边研究起夜空中的星宿来了。 当然,这样做的结果无非就是一个――迷路了。 沈弱水摸了摸头发,看着面前没见过的房间不知道该往哪儿走。看这一排一排的,应该是客房吧。而且还亮着灯,肯定是今天来的贵客。 沈弱水有些想去看看。可是又不好意思。问路吧,也不像话,人家自己就是客人,哪里认得路啊。 就在沈弱水看着前面的房子发呆的时候,一道清醇的声音将她拉了回来。 “水儿,怎么站在这里?” “玉祈哥哥!我。。。。。。呵呵。。。。。。” 孙玉祈看她那样子就知道是迷路了,于是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她的秀发,带着点宠溺地说道:“小迷糊。走吧,带你回去。” “好。”沈弱水缩了缩脖子,然后转过身。 孙玉祈却是回头看了一眼那亮堂着的厢房,这才带着沈弱水离开。 两人走后不久,其中一间厢房的房门从里面被打开,走出两道身影。“七哥,我和凌就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吧。” “嗯。”简明扼要,一向是慕炙一的风格。 门外两人自然已经习惯,便关了门,各自回自己的厢房去了。 门内,慕炙一放下手中的书本,揉了揉额头,然后走到窗前推开窗站了一会儿。不知为何,鼻尖似乎闻到了那股熟悉的茉莉花的味道。他笑着摇了摇头,感叹自己真是魔怔了,然后便关了窗,索性去睡了。 “玉祈哥哥,谢谢你送我回来。”沈弱水站在自己房间前的台阶上,笑着对孙玉祈说道。 “呵呵,没事,真是个小迷糊。以后出门得带上丫鬟知道吗?” “嗯,我记下了。” “行,去睡吧。” 送过沈弱水,孙玉祈便去了一趟佛堂。 “母亲,儿子犯糊涂了。唉。。。。。。” 老夫人看了眼自己的儿子,只是说了一句:“我信得过我儿子。” 孙玉祈看着眼前慈眉善目的母亲,突然轻笑起来:“平日里可难得听母亲夸赞啊。” “那也是你先混的。” “是是是,呵呵。。。。。。” 翌日清晨,等沈弱水醒来时,只听说那些“江湖人士”都已经去后山了,沈弱水又是一阵失望。 好不容易等到黄昏,小丫头知道她的心思,便偷偷跟她说了那些人要回去,在前山一处能看到人马。沈弱水立即便跟着她们去了。 那些人也是正要下山,能看到的只是背影。可突然,沈弱水便变了脸色,双手也不自禁地握起,眼睛直直地盯着前面。。。。。。 ------------ 第一百三十一章 不速之客 沈弱水有些惊慌地回到房间,刚才。w w. v m)。。。。。 虽然只是背影,可是那个的人的身影,她绝不会忘记。沈弱水这才发现,原来自己对他了解得太少了。除了大家都知道的东西,其它她比别人知道得多不去哪儿。这让她多少有些失落。可是相逢的欣喜让她忘记了这些。无法形容那一刻她多么感谢命运,感谢云山老人,甚至感谢云山的那破规矩,只要能让她见到他,她都感谢。 就在她忍不住要去喊人时,蓦地对上了一双桃花眼。那双曾经对过几个月的眸子,让她心惊的眼神。 她顾不得相认,就这样落荒而逃。她害怕再被抓回去,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她怕了。以是她没有看到那双桃花眼在对上她的眸子时绽放的绚烂光芒,那叫失而复得的喜悦。只是在下一刻黯淡成灰蒙。 沈弱水还在惶恐不安,那边房门被人敲响。沈弱水一惊,然后反应过来,暗叹自己大惊小怪。 房门打开,出现的是孙玉祈那能安抚人的俊脸。门外之人冲她一笑,沈弱水也回他一笑,看似寻常,心中却“疙瘩”了一下。千丝万缕缕一缕,有些东西隐隐浮现出来。 “玉祈哥哥,你怎么来了?” 孙玉祈笑了笑,还没回答,就被后面跟上来的燕儿抢了话:“公子这是给你送东西来了。这可是北国的特产,皇宫里也不见得能得到。公子一拿到这个就想到姑娘你了,可真是羡煞旁人啊。” “燕儿,何时嘴巴这般厉害了,哪天和鸡仔去斗斗,斗赢了还能给老夫人逗乐呢!”孙玉祈嗔怪地说道。不过听得出只是说笑,没有要责怪的意思。 “那燕儿可不行,鸡那嘴巴可厉害着呢。公子还是向着姑娘吧,才说一句就忍不住护着了。” “行,公子我说不过你,放下东西你就离开吧,万一外面的被人分光了,你回头就该哭鼻子了。” “哎呀,我怎么差点忘了,那公子我去啦!” “嗯。” 一阵噼里啪啦的脚步声响完,房间里就安静许多了。 “还真是见都没见过,这是什么东西啊?”沈弱水打量着面前的东西问向孙玉祈。 “这叫枇杷,是北国的特产。前些日子路过北国,便带了一些回来。你看,是这样剥的。” 说着,孙玉祈撩了撩袖子,伸手剥了一个枇杷给沈弱水。 “枇杷?嗯,看上去是挺神像琵琶的。。。。。。嗯!真好吃。”沈弱水接过孙玉祈剥好的枇杷吃了一口,酸酸甜甜的确实好吃,也符合她的口味。 “你喜欢吃就好。” 沈弱水又吃了一口,却突然停下,带着点探究的意味问孙玉祈:“玉祈哥哥,你这样的人才,为什么会想要从商而不入仕呢?” 孙玉祈看了看沈弱水,然后笑道:“怎么,商人哪儿不好了吗?我记得你以前说过,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只要在其位谋其职,没什么事业是不值得尊重的。” “啊?你记得?”沈弱水显然不敢相信。 “有一天,菁菁突然跟我说,有人跟她说了这么一段话,还想跟我要茶叶。当时,我便有了印象。” “其实,我很好奇,在知道那话是你说的时候。你不过一个刚及笄的女孩子,而且还是高高在上的公主,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其实我也不算个正经公主,父皇不怎么管我,我都是跟着一个大哥哥成天在宫外野的。在外面看的多了,就觉得受益良多。看那些搬运货物的贩夫,一个个都是靠自己的努力在做事。那时候我觉得他们比坐在馆子里喝花酒的老爷公子们好多了。商人又怎样,做得好,也能振兴国运啊。” “喝花酒?你看过?”长篇的话,孙玉祈却抓着点奇怪的东西。 “啊?额,就,就看过一次。不过,不过没看到什么的,后来被人发现了,就给拉回来了。”沈弱水红了脸,这样的丑事被人发现还真是丢脸,怎么说,她也是个女孩子啊。 看着沈弱水难为情地低头,孙玉祈眼中闪过一丝宠溺。原来这随性的性子是这么来的啊。真是个可爱的小迷糊。 “玉祈哥哥。”因为方才的一段谈话惹出的羞赧,沈弱水的声音中无意带上了些懦懦的酥麻感,听到耳中更是诱人。 “嗯?”孙玉祈耸了耸眉,淡定应道。 “最近外面有什么新鲜事吗?比如清国,比如大单,比如。。。。。。月国?” 孙玉祈敛了笑,漆黑如墨的瞳孔里不知掩藏了什么情绪。 “月国和大单交战的时候,清国也和胡国起了冲突,不过,因为有月国的相助,胡国已经写下了降书。” “清国也交战了?那,那我父皇怎么样,他没事吧?”一听清国要打仗,沈弱水心里立即担忧起来。她出生后的十五年里,清国从来没有战争,此时突然起了战乱,沈弱水自然着急。 “清皇自然无事,他并未亲征,只是忙于公务而已。” “呼――那就好。”心中涌起一阵感动,明明自己都处于忧患中,慕炙一却照顾着她所爱的人,还有她的家。是她之幸,此生能遇上这样一位良人。 “对了,最近大单倒是有件喜事。” “是什么?” “大单的九公主要出使乾国和亲。” 九公主?那不就是麦琪妲吗? “啪――”沈弱水看着地面上溅出的颗颗碎粒,眸光惨淡。 “水儿?怎么了?有没有伤着?” 孙玉祈的惊呼只响在耳旁。“究竟是我害了她。”沈弱水喃喃了一句,伤心至极却没有再哭了。过往的种种告诉她,哭真的不能解决问题。 脸庞突然贴上一股温热,沈弱水一愣,却是孙玉祈的胸膛。 “玉祈哥哥?” “别担心。你与她交好是不是?我可以去打听一下。这次嫁去是正妃的身份,想来是不会委屈了的。你也放宽心。” “嗯。”沈弱水不再抵抗,点了点头。这个怀抱确实挺温暖的。 静谧的房间只能听到两人的呼吸声。良久,孙玉祈才放开沈弱水,此时的她闭着双眼正安然睡下了。他无声地笑了一下,不知是不是该为女孩的绝对信任而高兴。 双手轻轻托起怀中的女子,只觉心中柔软千般。每一步都是缩了再缩,不愿意就这样将人放到床上。 然而,路总有尽头,已经走到了床边,他只能将人放下。手中的温热散去,孙玉祈有些不甘心地俯下了身子,俊脸慢慢靠近沈弱水的。 她轻缓的呼吸就那样吹拂在鼻尖,双唇间的距离已经小得可怜,然而,就在要贴上的时候,孙玉祈突地停下,似是叹了口气,那湿润的唇瓣便印在了沈弱水光洁的额头。 失望伴着更多的欢喜,孙玉祈迈步走出了沈弱水的房间,回到自己的屋子,却看见了一个本不该在此出现的人。 ------------ 第一百三十二章 话别与等待 盛夏该是炎热无比的,可是在云山上却没什么感觉。 因着地势和到处的鲜花嫩草,还有时不时的冰镇红梅汤,这个夏天过得一点燥热感都没有。 云山就像突然从海上长出的小岛,与尘世隔得远远的,喧嚣都没了。 也不知天气是什么时候开始变的,等到沈弱水发现的时候,竟连秋天都已悄悄过去。直到早上伺候的侍女提醒了一句,说是天气凉了,多加件衣服,沈弱水才意识到,原来冬天已经悄悄走来了。 半月一封信,如今竟已写了十封信了。半年之约只有一个月了。。。。。。 落碧崖旁,两抹月白身影比肩伫立。 “水儿,今天特意唤我来,是有什么事吗?”孙玉祈看着身边的沈弱水,心中总有一种说不出的压抑的感觉。 “叶子都黄了呢。”沈弱水直直看着后山开满的树,从原来的绿枝如今都齐齐换上了黄色的外衣。 孙玉祈顺着沈弱水的目光看去,心中隐隐猜到沈弱水要说什么了,便只是沉默,等着她继续。 果然,沈弱水沉默了一会儿后,便开门见山了。 “玉祈哥哥,半年之约,只剩一个月了。水儿感激你这五个月来的照顾。其实,收获更多的应该是我才对。这五个月是我人生中过得最惬意的一段时光。谢谢你。” 孙玉祈苦笑了一声:“这五个月,家母因为有你在,笑得多了,身体也硬朗了不少,且没有逼我成家。我们的约定,你做的很好。为你做的,是我自愿的,你不必言谢。这五个月也是我过得最开心的时光。” 孙玉祈说完,又是长时间的静默。 “那天,就在这里,我看到他了。”沈弱水缓缓转过身,对着往山下走的一条路,幽幽道来。 果然!孙玉祈在心中了然,面上更是挖苦的笑。世人皆以为质兰公子行事磊落,为人淡雅,手段也是明明白白的,但是一个真正的聪明人,心中怎会没有那些污水沟。只是,他却将这权术用在最粗鄙的地方。沈弱水并不是个有心计的人,所以他只用了小把戏,就骗来了五个月。 如今,梦醒了,他不屑的对手用一句话打碎了他的黄粱,似乎在说,她已看了许多个月的戏。真真讽刺。 可是,为什么明明欺骗的人是他,她却要一副愧疚的样子,好像是她做错了事。 “对不起。” “为什么说对不起,是我骗了你啊。” 沈弱水摇了摇头,俯首看着自己的脚尖,她不知道为什么要说对不起,诚如孙玉祈所说,是他先耍了手段的,可是她就是觉得自己哪里欠了人了。 “所以,你为什么不和他一起走呢?” “我答应过你要在云山上待半年的。” “就因为这样?” “什么都没有交代,我不会这样离开的。” “所以。。。。。。今天是来交代的?” 听到这话,沈弱水突然抬起了头,眼神是从未有过的坚定。 “玉祈哥哥,诚如你所说,你骗了我。” “是。” “所以,你欠了我的。” “是。” “所以,你该赔偿我。” 孙玉祈看着沈弱水精致的脸庞,突然笑了。 “是。” “可以把我们的约定提前半个月吗?” “你要回去?” “不,我想先去另一个地方,有些事情,是时候弄明白了。” 孙玉祈静默一会儿,然后冲着沈弱水点了点头,应下了。 “可以。是我带你来的云山,无论你去哪里,回到月国前,我一定保你,护你。引而不发,以进为退,水儿啊,究竟谁说你单纯得像张白纸呢?这样也好,至少可以适当保护自己。只是,我好奇,你就不怕我反悔吗?” 沈弱水听到孙玉祈的评价,一笑嫣然,然后看着他的眼睛,真诚地说道:“你不会。” “哦?何以见得?” “老夫人信任的儿子,云山之众敬仰的公子,我何以不信。”顿了顿,沈弱水又加了一句,“君子如玉,这是我对你的看法。” 说罢,两人相视一笑。 “玉祈哥哥,谢谢你。” “叩头的谢,我并不怎么想要。” “那要。。。。。。唔――” 沈弱水瞪大眼睛,有些不敢相信唇上外来的触觉。那一刻,她心中最快闪过的想法就是:炙,我对不起你啊―― 唇上的柔软只是紧贴着,没有再多的动作,沈弱水想要伸手去推的时候,孙玉祈已经放开了她,还冲着呆愣住的她微微一笑,有些放肆地说道:“相对于口头上的,我更喜欢实际行动。这个,就当做是谢礼加之后的保护费吧。” 孙玉祈伸手点了点沈弱水的绛唇,随即便放开了手,转身大步走开。 “走吧,别吹着风了。” 沈弱水站在原地,咬着嘴唇,恨恨看着远去的孙玉祈。谁说她聪明了?还不是被占便宜了! 月国皇宫中。 “皇上,您累了半天了,要不去哪儿逛逛,散散心?”总管太监察颜观色,见慕炙一放下朱笔,知道处理完政务了,便体贴地问道。 慕炙一揉着眼角的手一顿,突然想起那封刚收到的信,然后对身旁的人说了一句:“那就去听风湾转转吧。” “听风湾?那不是在宫外吗?这。。。。。。”总管太监不过碎碎念了一两句,便闭上了嘴,知道主子不喜欢他们多嘴,也就不再多说什么。 慕炙一好像没有听到一般,收了折子,便站起了身。 “来人,伺候更衣。” 出了宫门,已是黄昏,街上仍然走动着许多人,但听风湾上却行人不多,几艘船舶停靠在岸边,显出几分水乡的温柔。 慕炙一看得有些入神,眼前似乎飘来一艘船儿,船上,正载着他魂牵梦萦的心上人,一步一步向他靠近。 然而,在他出神地想要伸出手时,那个画面破碎了,还是波光粼粼的水面,还是照着晚霞的平静,哪里有他的人儿啊。 慕炙一无声叹了口气,总归是只有一个月了。可时间越近,他却觉得这一天天过得越发漫长。 随侍的人跟在慕炙一身后时时提防着,似乎也被这样的情绪感染,让他们这些活在柴米油盐,或者是勾心斗角中的人心中温存了淡静。 主子这样柔和的侧脸,何时曾见过啊。 之后的很多天里,只要有空,慕炙一总会在听风湾转转。一个向来淡漠的人,一旦心中有了执念,那便是天雷滚滚,不可抑制了。 慕炙一不知道,他盼着望着的人儿,此时确实乘着画船摇荡在水上,只是方向没有朝向他所在的地方。。。。。。 ------------ 第一百三十三章 难得糊涂 沈弱水背着行囊,跟在孙玉祈身边,眼圈有些红红的。 她忍不住又去抱了抱那安详看着她的老夫人。 半个月时间过得很快,因为知道会有离别的一天,这半个月内,沈弱水只加倍地讨老夫人欢欣。 她以为老人家什么都不知道,却在前些天提出的时候明白,老夫人比谁都看得明白。 “你和祈儿在一起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别人看着是亲密,可在我眼中,那就是哥哥妹妹的感觉。水儿,我知道你不可能永远留在云山的,这本来就是我们自私的想法。我呀,就是舍不得,你不知道,这大半年的,老婆子我从来没这么开心过。” “老夫人。。。。。。对不起,我不是故意骗你的。”沈弱水眼角发酸,说话声有些断断续续的哽咽。 “唉,傻孩子,这哪能怪你,这法子定是那混小子想的吧。”说到自己的儿子,老夫人依稀想起那个夜晚儿子脸上的表情,便有些不忍道:“水儿,你也别怪祈儿,他总归。。。。。。唉。” “不,是我自己答应的,不关玉祈哥哥的事。我要谢他的,这半年拿最好的给我吃,用最好的给我穿,他对我太好了,对不起的是我。”沈弱水噙着泪有些抱歉。 “这种事谁能说个明白呢。水儿啊,以后别老夫人老夫人地叫了,我呀,是真的把你当女儿看的,你要不嫌弃,就唤我干娘,行吗?” “。。。。。。干娘!” “诶,好好好。别哭了,这儿以后就是你的娘家,不管什么时候你想来了,云山永远给你留着房间。” “谢谢干娘。。。。。。” 回忆还在脑海浮沉,今日已然要分别了。沈弱水尽管知道非走不可,可心中就是舍不得。十多年没有娘了,现在终于找着一个,却是要分别的时候。 “水儿,走吧。”孙玉祈看着前面拥抱的两人,淡淡说了一句。 沈弱水这才放开老夫人,不舍地看着她。 “走吧,以后常回来。” “嗯。”沈弱水点点头,然后摇手向云山的众人告别。 知道沈弱水要去的地方是清国时,孙玉祈便弃了陆路,选择了水路。沈弱水是怕水的,也算是不辜负她的名字。不过除了不敢看之外,晕船的症状倒是没有。所以一个行程中,沈弱水基本上都是呆在船舱内,轻易不出来。耳畔听着船桨花开水波时发出的声音,却是极享受的。 只是沈弱水的心情却是有些深沉。 “不是要回家了吗?怎么一点儿也不高兴啊。”孙玉祈还是温和地淡笑着,不过眼中有些担忧。 沈弱水对着孙玉祈笑了笑,却显得有些无力。“不知道,我只是突然感觉以前看到的东西都不是我看到的那样,认识的人也不是我认识的模样,她们都好像戴了面具,让我看不清她们本来的面貌。这样的感觉很累人。为什么生活就不能简简单单的呢?” 孙玉祈并不清楚沈弱水所说的是什么事情,但是她的情绪他能够体会。他有些心疼。沈弱水就像刚出生的孩子,觉得世界就是看到的样子。可是,生活怎么会这么简单。他疼惜她遇到的不快乐,他希望在她眼中,永远是蓝天白云,青山绿水,但他也明白,这不现实。成长是需要以残酷的现实为基石的。 “水儿,有时候不用去计较太多,我只能说,这才是真正的生活。可是,你可以选择不去抽丝剥茧,糊涂一些,生活才会快乐。有些事情,没有经历过,别人是无法明白的。对于别人的选择,我们无法评价什么,能改变的,只有你的想法和态度。不想要烦恼,你就得忘记一些东西,让自己快乐。” 沈弱水边听边皱眉深思,孙玉祈说罢,沈弱水却突然笑了,好像想通了很多东西。“谢谢你,玉祈哥哥。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孙玉祈拍了拍沈弱水的脑袋,笑了笑:“想通了就好。” 去清国的路途不短,走水路也要花上几天,沈弱水不出去,孙玉祈只好也待在船舱内给她解闷。无聊时两人就下下棋解闷。 不过跟孙玉祈下棋,是件痛并快乐着的事情。像沈弱水这样的雏儿,孙玉祈绝不会太伤她自尊。本来可以在几招之内定胜负,孙玉祈却总能在关键时候放她一马,然后把人带向另一个局重新布局。沈弱水心中哀嚎,这样的手段就跟猫逮老鼠没什么分别,根本就是更伤自尊。不过好的是,下了几天,沈弱水觉得自己的棋艺进步了不少。 五天后,沈弱水终于如愿站在了庄严的清国皇宫宫门口。 “水儿,让一生跟着你,还有其他人,就安排在城里住着。回去的时候,我就不送你了,他们会保你安全的。”原谅我,没有办法亲手把你送回另一个人身边。 沈弱水以为他有什么事情,理解地点了点头。然后就跟孙玉祈分手了。 离开清国快一年了,如今站在这儿,有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沈弱水咬牙吐了口气,然后往前走去。 “站住,是什么人?” 沈弱水显然好奇,以前从这儿进进出出的,也没有遇上过盘问啊。不过想了想,她也明白了,以前都是跟着齐落一起出宫的,自己都坐在马车里,或者直接跟着骑着马就出去了,守卫的人顶多也就知道出去的是公主,真正见过的还真没有。 “我是明澜公主。麻烦你去跟我父皇说一声,就说我回来了。” “明澜公主?胡说八道,明澜公主早就远嫁月国去了,你怎么可能是她。赶紧走,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沈弱水一听,不由得恼火,便恨恨地从脖子上提出一个挂坠来,有些“狐假虎威”地冲人家说道:“睁大眼睛看看,这是什么?” 那守门的侍卫稍稍走进一瞥,便看到了那块剔透的白玉,一面刻着明澜,一面刻着弱水。于是赶紧跪下,胆颤地说道:“是卑职糊涂,求公主恕罪,公主饶命。” “唉,算了,你带我进宫就是了。” “是是是。。。。。。” 御书房中,清皇执笔停下半空,眼神有些迷离,不知在想些什么。突然贴身内监从门外跑来,高喊了一句:“皇上,公。。。。。。公主回来了!” 清皇皱眉,不是很理解。 “皇上,是,是明澜公主回来了。” 笔端一滴墨汁掉落,清皇呆愣了片刻才回过神,赶紧扔了笔往外面快走。 ------------ 第一百三十四章 原是骨肉亲 沈弱水被守门的侍卫带着在皇宫中转悠了半天,这才发现原来她的家是这么大,不留神,肯定要迷路的。 在自己家里迷路了,沈弱水冒了冒汗,表示丢不起这个脸。 走着走着,突然旁边的人停住不动了。 “额,你怎。。。。。。” “卑职参见皇上。” 沈弱水的话还没问完,身旁的人便朝前跪了下去。 “起来。” 那熟悉的声音突至,沈弱水有些呆愣,半晌回过头,才看见那熟悉的身影。嘴巴开合了几下,似有千言万语想要说出口,可到了嘴边就只有一句“父皇”。清皇听着那略带颤抖的声音皱了皱眉头,凌厉的眼神在对女儿的打量中一寸寸褪去,最后只剩下怜惜。 突然被温暖环绕,鼻端的酸意怎么也忍不下去了。沈弱水的眼睛就像泪泉一般涌起水来。 她记得,他封妃封后的那天,一整晚都有一个黑影伫立在她的门外。门内,她躺在床上,睁着眼,无言淌泪;门外,他负手站立,直到朝霞渐变。大清国第一个皇子出生的时候,他只给小皇子赐了名,却将珍宝都送到了她的房中。第一次沾酒过敏时,他把太医院的人都教训个遍,半夜还守着她。和亲的那天,他当着全天下人的面,说他的女儿容不得一点儿委屈。 这些她都知道,也清楚地记得。只是不知何时被自己锁在了心底的一个暗格中。她以为只要装作毫不在意,就真的可以不用在乎,不用害怕有一天这样的爱没了,她会心痛得想要死掉。 孙玉祈说得对,她本就是个会用心机的人。当她是个孩子的时候,她就学会了挥霍别人的亏欠与宠爱。 可是,这一刻,沈弱水才发现,离乡背井后,一个属于自己的家是多么的可贵。只有父亲一样的高大,才能提供这样能拨断心弦的温暖拥抱。 “父皇。。。。。。水儿不好。。。。。。水儿想你,很想很想。。。。。。” 突至的柔软让清皇有些措手不及,依稀记得十多年前,有那么一个小孩刚学会蹒跚地走路,走了两步,没走稳,一头撞进了他的怀中。他连忙低头看看是不是撞疼了,可一低头就撞上了那双大大的含笑的眼睛。身旁,一妙龄少妇站着看着他们温柔地笑。怀里的孩子奶汁般的肌肤让他坚硬的心瞬间成了绕指柔。 回忆中断,却与眼前的一切丝丝相扣。天伦之乐,这就是吗?大手渐渐抚上怀中之人的头顶,触碰到的那一刻,久经风霜的脸终于片片龟裂。 “回来就好,父皇也想你,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有时候,用血缘决定一些事确实是不公平的,可谁也不能否认血缘真的在冥冥中牵线搭桥,轻易就能拉进两个人的关系。 旁边的景公公也不由得老泪纵横,却不忘关怀道:“皇上,公主好不容易回来了,先让她休息一下吧。” 清皇这才放开沈弱水,脸上恢复了些镇定,伸手擦拭沈弱水横在脸颊的泪水,嗔怪地说道:“都是当太后的人了,还这么孩子气,不怕把月国的臣民教坏了。” 沈弱水吸了吸鼻子,含着鼻音撒娇:“水儿只对父皇这样。” 清皇一笑,然后吩咐人准备为沈弱水接风洗尘。转身,沈弱水却拉住了他的衣角。清皇回头看着她。 “父皇。。。。。。姨娘呢?” 清皇的脸色在那一刻突变,眼神犹似匕首一般锋利,放射出残酷的光芒。 “冷宫。” 沈弱水愣住,有些反应不过来。 冷宫中。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 敲打木鱼的手突然停下,浅清看着覆在自己手上的另一种温度,抬头看去。 那人并不说话,只伸手指了指身后的饭盒示意浅清。 浅清只扫了一眼,便笑着对她说道:“知道了,我等会儿再用。” 那人却摇了摇头,执意拉住浅清还要继续的手,眼神无比坚定。 “唉,好好好,我这就用膳,这样行了吧。。。。。。哑娘,你也一起吃,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午膳没怎么吃。”说到这里,浅清的表情有些讽刺,“都是见风使舵的下人,这么些伎俩,也敢在我眼皮子底下使,你放心,这口气,我一定替你出。” 那叫哑娘的摇了摇头,只是静静打开饭盒。 浅清刚拿起筷子,便听到外头传来敲门声。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哑娘于是走过去开门,却在看到来人时猛地低下头,左手有些不自然地搭在右手上。 “哑娘,怎么了,是谁来了?”浅清见哑娘一直不回来,便开口问了一句,问出口后才想起哑娘不会说话,于是站起身也朝门外走去。 “哑娘,怎么还不。。。。。。” 声音戛然而止,浅清眼中闪过什么,却在下一刻隐退,只剩下一丝难堪还有强装的淡然。 “姨娘。。。。。。”门外站着的便是沈弱水。粗粗用了晚膳,心中忍不住,便央了人带她来了冷宫。 走进冷宫的时候,沈弱水才知道,偌大的皇宫还有这样偏僻得没人管的地方。院子里长满了杂草,却无人修理。似是为了映衬冷宫这名字,这儿周围都是冷飕飕的,在这冬日里显得更为透心的死寂。她心中莫名难受,从天堂到地狱的滋味,谁能够忍受? 浅清冷着脸,没理沈弱水的呼唤,转身回了屋。 “姨娘。。。。。。” 浅清终于转过脸,却是一脸的讥笑:“你不会不知道我为什么来这里,所以现在是来兴师问罪吗?” 沈弱水从没见过这样的浅清,顿时有些手忙脚乱,说话也含糊起来:“父皇说,娘亲的死和姨娘有关,可是。。。。。。”沈弱水突然抬头:“可是,我不信!” 浅清瞳孔一缩,却仍是笑着:“怎么不信,你忘了,是我派人掳你到大单的。” “可是,我没事,还好好地活着不是吗?姨娘,为什么撒谎。明明,你连那些暗卫也都只是迷倒他们,却没有下杀手。这样的你,要我怎么相信你会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下手。” 浅清突然仰起头,转过脸。黑暗中,有什么光亮闪动。 明明连一个十六岁的孩子都知道,为什么,一个早已而立之年的人,却偏偏相信了呢?当局者迷吗?呵呵。。。。。。 浅清突然觉得自己活得很失败。 再转过头时,浅清又是原来那副样子了。 “你能知道什么呢?如果我说,月国的前皇帝之所以非娶你不可,是因为我,你还敢信我吗?” 话音刚落,浅清便看到沈弱水突然惨白的花容。 ------------ 第一百三十五章 最是深情最伤情 “所有人都以为他是因为第一美人的头衔才娶得你,可事实上,他根本没见过你,也根本没必要在知道自己快死的时候用几座城池下娉。 一切不过是因为有人向他透露了一个消息――得此女,得天下。”浅清说得波澜不惊,却清晰地揭示了一场计谋。 她没说过程具体如何,但沈弱水能够猜出来,这中间一定是天衣无缝的计划。月国前君主也不是一个完全蠢笨的人。 越低调的人一旦谋划起什么,便是越缜密。 好半晌,沈弱水没有说话,她好像一瞬间不会说话了一样。就是因为这件事,从小爱她护她的落哥哥没了,她被迫离开待了十五年的家园,来到一个一个人都不认识的地方,尝过孤独,也感受到了皇宫的尔虞我诈。可是,却也是在那里,她收获了友情,还找到了那个他。 这样算,是不是也算扯平了呢? 浅清微微转过头,看了看沈弱水复杂的表情,终究讥讽一笑,也不再说什么。 就在房间里气氛突然尴尬的时候,一道凌厉的男声从外面传来,伴随着门被撞开时发出的巨大响声。 “为什么?你怎能如此心狠手辣!” 沈弱水听到声音时就连忙转过头看去,果然,门外站着她的父皇,还是一脸的怒气。 浅清在看到来人的时候,眼中闪过什么,却在听到问话后愣住。 “为什么?你问我为什么?”她喃喃着,眼中竟有了湿意。在感觉到眼角的异样时,浅清就立即扬起了头,驱散那不争气的证明。 “你辜负了浅心对你的疼爱,也辜负了朕的信任。”清皇颇为失望地看着里头那个挂着他正妻名号十年光景的女人,更多的是不能理解。 浅清看懂了他的意思,却只觉得更加嘲讽。 “疼爱?信任?是,她对我是好,她几乎想把她拥有的除你以外的东西都给我;而你,也给了我这世间最尊贵的地位。可是,你们这么做,究竟是因为什么呢? 朝中人人都说皇后无子,犯了七出,应当废后重立。这后宫有多少人眼巴巴地盼着取而代之,可是你没有。这么些年,风言风语的多了去了。你知道他们说什么吗?说你被我迷住了,说我连孩子都生不了还敢占着这位子不放,简直是厚颜无耻。 不能生吗?呵呵。。。。。。任凭谁没圆房,也生不出孩子吧。” 清皇皱了皱眉头,沈弱水却实实在在地被吓到了。在她眼中,父皇和姨娘确实是皇家难见的和谐。她从来没有考虑得再深。即使开始还在为浅清霸占了母亲的位置而置气,日子久了,也没什么想法了。可怎么会这样? 浅清却没有理睬沈弱水此时的所想,继续说来,语气中含着最原始的悲戚:“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她对我好,更多的是补偿,是愧疚;而你,除了补偿,更多的是想为她保留皇后这个位置吧。我都知道,可是我权当自己什么都没看明白过。 娘亲曾经跟我说过,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爱的表现是为了她,可以拒绝全天下的女人,而一个男人恨一个女人的表现是因为她,可以对全天下的女人来而不拒。你的爱,你的恨,全给了她。可以付出的感情,你只给了一个人。我只能看着,想着,即便心中跟扎了针一样,也得忍着。 可是,凭什么呢?你凭什么可以这样作践我。你让一个又一个女人生了你的孩子。看着他们在我眼前经过,你知道我是什么感觉吗?你给了我的只是一个最华丽的囚牢,只有我一个人住着,空荡荡的。 我不甘心,就因为你们的幸福,我失去了属于女人最重要的东西。可你们怎么就能在我眼皮子底下放肆地幸福。” “所以,你就害了她?”清皇的表情也不再淡定,想起十多年前那个血腥的夜晚,他的眼中满是血丝。多少个夜晚,只要想起爱人雪崩的场面,他都会惊醒,然后心悸到想要死去。 正因为这样,在那之后的一段时间,他几乎是痛恨着沈弱水的。 这样的噩梦居然是人为的!这样的消息像是为他找到了泄愤的出口,他想要将所有牵涉其中的人一一铲除。只有眼前的人,他曾在她临终答应要保住的人,他即便动了念头,也不得不忍住。 话题似乎又到了最初的那个。浅清突然觉得好累,说出口的话怎么听怎么无力:“你觉得是,就是吧。” 清皇猛地捏紧双手,眼中满是杀意。 沈弱水眼见着情势不妙,连忙阻止:“姨娘,你撒谎,你为什么不说实话呢?娘亲肯定不是你杀的。” 浅清却对此不闻不问,闭上了眼。 “你想死吗?朕可以成全你。到了那儿见了你姐姐,记得绕道,别脏了她要走的路。” 地狱般的鬼魅响在耳边,身边瞬间犹如坠入冰凉的湖底,浅清身体一颤,眼中的热烈再也无法阻挡地迸溅出来。 沈弱水看着清皇撂下话就离开的背影,忍不住便哭出了声音:“姨娘,水儿已经没有娘亲,没有落哥哥了,不想连姨娘也没了。。。。。。” 浅清一颤,看着背对着她站在门口的沈弱水,那一瞬间,就想像过去的很多时候那样抱住她,用最贴心的话安慰她。可双手不过抬起一寸距离,她便再也举不下去了。狠了狠心,浅清冲着一旁的哑娘说了声:“送客。” 沈弱水身体一僵,回过头时只能看到浅清的背影了。 “姨娘,你忘了你进宫第一天的晚上答应过水儿的事了吗?” 背后再没有别的声音了,哑娘知道这顿饭是怎么也吃不下去了,便收拾了饭菜退下了。 浅清仍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可思绪却飞去了自己进宫第一天的那个晚上。 她的人生有太多的悲剧。她的新婚没有丈夫,没有洞房,只有满屋的红烛不停地嗤笑。那是一个不久前失去母亲的孩子,也用一双大大地眼睛不带善意地看着她。 她笑了,她知道,这个孩子也是促使她进宫的一个原因。她,是照顾她的最好的人选,只因她的母亲是她的姐姐。 这孩子安静得很,几乎没讲一句话。给她吃什么,她就吃什么,让她坐就坐,站就站。直到后来,她对她说了一番话,那孩子才有了表情。 她说:水儿,姨娘会像娘亲抱着你一样抱你,像娘亲对着你笑一样冲你笑,像娘亲给你梳发髻一样给你梳头,像娘亲一样看着你一点一点长大。 做着一个人的替代品,她早已习惯以别人的方式去活。 那孩子听完却突然低下了头,声音哽咽地说:那姨娘是不是也要像娘亲不要水儿一样不要我。 她无法形容那时的情绪,好像有人捏住了她的心脏,难受得紧。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应下,然后抱住了那个孩子。那时的真心,她自己也辨不出有几分。诚如她所说的那样,她看着这个孩子一点一点长大。有多少次,是忘了她是谁的孩子的? 若不是那一个个挂着名却不属于她的夜,若不是那一张张嘲讽的脸,若不是一天天的相敬如冰,她怎会舍得,怎么忍心。她不愿承认,她只是嫉妒有人可以轻易得到她求之不得的东西。 她想把她送得远远的,看不到她的幸福,也许她就能好受一些。可是后来,为什么又让她在她身上看到了她企盼了一辈子的幸福?她只是怕极了,才一次又一次想要把那个孩子送走。她从没想过要伤害谁。 可到最后,谁能说她是高兴的呢? ------------ 第一百三十六章 谁欠了谁的 谁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大家只看到清皇的坐松殿里长明灯亮了一夜,直到天要破晓时,明澜公主从里面出来,眼中有疲惫,脸上却是释然。 而在第二天,清皇便下旨将皇后亲娘也就是国丈夫人,交到刑部。 这一举动,举国震惊。 尽管皇后一无所出,但十年来,皇后的宝座从来没有撼动过。以是,朝中国丈一家的地位也是拔高得很。 今天皇上这番动作,是在暗示什么吗?于是,一时间,众说纷纭。 而那个帝王却是站在御书房的窗前,心中暗叹:他的女儿原来已经长大了。这是一种欣慰,也是一场叹息。 稚鸟总要离巢,学聪明些才能避开风雨吧。 那一厢,沈弱水回到了自己的宫殿,身边的人已经不是小樱了,这多少让她产生了物是人非的情绪。遥想千里之外的爱人、亲人,她有些心猿意马,在这宫殿中,却是很难再安分待下去。 不过休息了一会儿,用了午膳,沈弱水便来到了冷宫。而这时候,关于国丈夫人的事情早已传开了。 沈弱水敲了敲紧闭的殿门,静静等着。 “吱呀”一声,门开了,沈弱水抬头,看到的是哑娘。哑娘只将门开到容许一人出入的大小。看着门外的沈弱水,她似乎有些躲闪,然后轻缓地摇了摇头,夹藏着无奈。 沈弱水却毫不在意,似乎猜到有这样的情况,只是对着哑娘笑了笑,没有说要进去,却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只是站在原地,眸色淡然。 哑娘有一瞬间觉得这个从小看着长大的丫头已经变得不一样了。 直到哑娘回过神,想要关门的时候,沈弱水才悠悠地说出一句话:“哑姑姑,帮我带句话给姨娘,就说对不起。” 哑娘愣愣地点了点头,然后关上了门。 身后跟着的侍女见沈弱水还站在原地,看着再次关上的门不知道在想什么,就上前一步问道:“公主,我们回寝宫吗?” 沈弱水眨了眨眼睛,低头想了想。然后笑着对她说:“不了,不回寝宫。”不回,那儿真的太安静了,安静得让人害怕。 沈弱水四处看了一遍,突然眼前一亮,然后对跟随的人吩咐道:“去准备铲子还有红豆的种子,还有盆栽。哦,还有扫把。” 说完,沈弱水就开始在院子里转悠起来,一会儿看着这个点头,一会儿看着那个摇头。 主子的吩咐,做奴才的不敢不听,于是很快就有人将沈弱水要的东西备齐了。 “公主,你这是要。。。。。。” “这冷宫实在冷得不像话,连像样的花草都没有。大冷天的也太空荡荡了,平白让人凉得透心。咱们给这个布置一下,这红豆虽然没什么喜庆的,可也算是能附庸风雅一下。” 沈弱水一边说,手上的动作也不停。周遭的人看着自家主子拿着扫把像模像样地在地上摆弄着,竟都忘了上去阻止或帮忙。 沈弱水做得很认真,其实这也是好事。这些天天气冷得不行,她是畏寒的身子,若是待在自己的寝宫,便只能躺在床上取暖了,那样是很无聊的。像这样动一动,又能取暖,又有意思,她可乐意得很。 沈弱水就这样在别人的院子里做起自己的事儿来。 而门内,哑娘走到浅清身边,她不会说话,此时也没有要说的意思。方才沈弱水的说话声并不小,她知道浅清都能听到。 感觉到哑娘站在身边,浅清敲打木鱼的手顿了顿。 门外的话她确实听得一清二楚。 对不起?对不起什么?对不起她不能放过她的母亲?这个时候,谁欠谁的已经说不清了。 她的母亲虽然做了错事,可是原因却只有一个:不想她委屈。十多年前,该嫁给清皇的本应该是她,可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她同父异母的姐姐竟和她未来的夫婿产生了感情,甚至到了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地步。那是个帝王啊,后宫中空着几千宫落,他却想要只留一间,住他心爱的女人。 这样的打击,当时她不过十多岁的少女,怎堪忍受,一个伤心便跑了出去。以至于发生那样的惨事。 母亲找到她时,她躲在黑暗的小角落,身上的衣服几乎不能蔽体,两眼中透露的是对这个世界的绝望。母亲一碰她,她就反射性地又打又咬。 她的噩梦也从此展开。 她渐渐从伤痛中走出来,却不知道母亲被伤得更重,已经走不出来了。直到浅心雪崩的那天,她碰上母亲娘家一个远房亲戚与产婆在说话,才慢慢发现问题。 她向母亲质问,得到了真相,却恼极了这真相。以前从来以为是那两人欠她的,尽管不堪,可如果能让那两人在心底深处买下些不安和愧疚的种子,她至少会收获些解恨的满足。 可是,如今,她也欠下了。 于是,她带着些心甘情愿地答应进宫,答应做这后宫中最尊贵的女人。她知道,这个位置,他是为她留的,她和她一样姓浅,所以好荣幸有这个资格能替她守着。 他开始宠幸嫔妃。这个曾经说过只娶那一人的人,开始了属于皇家的雨露均沾,开枝散叶。可是,他的正妻,她的皇后,却不属于这其中的一个。 她开始以为他是因为她曾发生的那件事。可后来看他无论胖瘦美丑,甚至连人长什么样就能接受,她便知道,他从不碰她,理由只有一个。她姓浅,和她一样的浅。与她沾上关系的人,他是如何也不会去碰的。 她不知道该恨他还是可怜他。他的人生根本已经进入了倒计,完成了作为一个帝王该做的事情,他就要撒手了。 如今,一切都真相大白了。她不知道怎么一夜之间什么都变了,她也不知道沈弱水在揭发真相的过程中充当了什么角色。此时的她,心中只有无尽的寂寥。她也什么都没了,那个最爱她的母亲也没了。可是她的母亲让一个孩子没了母亲。这笔账,究竟要怎么算呢? ------------ 第一百三十七章 只道天凉好个秋 “顺子,安郡王和韩公子的婚事进行得如何了?” “回皇上,彩礼、迎亲队伍还有地点都已经准备妥当了,只除了婚期还没有定下。 ” 慕炙一握笔的手一顿,有些好奇地问:“怎么婚期还没定?”这应该是最重要的吧? “这。。。。。。”顺子干干地笑了一下,接着说道:“秦将军、右相大人还有老国公都争着要定日子。也不知怎么的,找来的人说的黄道吉日每一个相同的。但他们又不肯让,所以,这不就没能定下嘛。其实时间也是差不多的,只隔了一两天,所以大伙儿该准备的还是先准备上。” 说到这儿,慕炙一也是无奈。秦将军和右相一文一武,政见不同,所以从来都是看对方不顺眼的。两人一个称对方老匹夫,一个骂臭儒夫,像是孩子一样能吵个没完。不过好在两人虽然爱吵,但真到了正事上,是不会存这些小恩怨的。只是这次,两场婚事同时进行,两人要吵嘴的地方就多了。 他放下笔按了按额角,突然手一顿,偏过头询问:“他们定的都是什么日子?” “秦将军定的是八日后,右相定的是九日后,老国公定的是十一日后。” 慕炙一回头想了想,然后开口:“传朕口谕,婚事定在十日后,其他该怎么准备就怎么准备。” 顺子一时没转过弯来,抬头看向慕炙一,却见他已经又开始批阅奏折了。他赶紧应声,然后跑出去传口谕了。 顺子离开后,慕炙一却没有再继续批阅,而是拿过桌案上的一封信,抚了抚,眼中是别样的温柔,像西边的云彩,能烫晕人眼。 那信中,只有一句话:十日后归,听风湾,等我。 清国的冷宫外。 这是沈弱水第四次被拒之门外了。她每天醒来用过早膳就到冷宫来了。但是情况与第一天一样。除了哑娘抱歉的表情其它什么也不得见。她也不恼,就这样在冷宫外的院子里待上一整天,连午膳都是在这儿用的。 而这期间,除了哑娘来回拿了饭,其它时间,那道门便一直关着。 屋内不时会传来敲打木鱼以及诵经的声音。沈弱水在外面听着只觉得心平气和。 四天过去,冷宫的样子倒是变了不少。原来的杂草已经悉数被处理了,盆栽也种了不少。 这全是沈弱水自己整理的。若不是亲眼看到,任凭这些宫女太监怎么想也不可能会想到堂堂清国的长公主,会亲手操办这些事情。她们中间觉得过意不去,想要上前接过活,却都被婉拒了。 这几天下来,这些服侍的人也算是明白了,这门要是都不打开,兴许她们公主准备在这儿长久地干上了。 大家都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从前皇后娘娘对明澜公主是极疼爱的。有点什么小病小痛的,她都能担上一天的心,何曾这样冷落过她。看两人这样老死不相往来的样子,宫人们心中也颇有些不是滋味,就希望皇后娘娘能相通。 一直到第八天,沈弱水没有来冷宫,而冷宫的门也开了。这一天,国丈夫人被查清犯了杀人的罪,要在午门斩首。。。。。。 坐松殿外,一抹纤瘦的身影跪伏在地。 “皇后娘娘,这天看着要下雪的样子,您在这儿跪着也不是办法啊。您还是先回去吧,皇上若是传召了,奴才一定马上叫您。” “景公公,你就跟皇上说,我只说一句话,说完便不再扰他。不然,我会长跪不起的。” “这。。。。。。”景公公有些为难,这儿的动静那么大,皇上肯定是能听到的,若是想见,他又怎么会这么长时间没有动静。这摆明了就是皇上不想见皇后娘娘啊。 浅清这也是没有办法,离午时三刻没有多少时间,这时候只有让清皇收回成命才有回旋之地。尽管这样的几率很小,可她已经走投无路了。 眼见着情况就这么尴尬着,后面突然传来开门的声音。景公公偏过头,看到清皇披着裘袍走出来。他心中舒了口气,赶紧跑去身边伺候。 “你要说什么?”清皇看着身前跪在地上的浅清,皱了皱眉问道。 看到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浅清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杀人之罪不可饶恕,臣妾万不敢妄求。臣妾只求能代母受罚,求皇上成全。” “哼,你自己身上的知情不报之罪还没有罚下,你认为,你有什么资格代母受罚。” 浅清一怔,突然不知该说什么。 “你知道要护着自己的母亲,那水儿从小没了娘的账要怎么算。”而我亲眼看着她在怀中断气的痛又该如何了解? 眼前已经一片模糊,浅清知道清皇这回是下了狠心了。 “只要不死。。。。。。只要不用死,我可以不要皇后的位子,我什么都不要了,我带着她一辈子青灯古佛,再也不会在你们面前出现,可不可以,求。。。。。。求求你。。。。。。” 清皇看着面前泣不成声的女子有片刻的恍神。她从来都是高贵的样子,何曾这般狼狈地在外人面前哭。 他承认这十年来,他欠了她不少。可是不能用这种方式,他无法甘心。 “父皇。。。。。。” 清皇偏头一看,却是沈弱水穿着白袄在众人围簇下走来。 “怎么过来了,这天这么冷,你赶紧回寝宫暖暖身子。” 沈弱水没有答话,只偏过头看向跪在地上的浅清。 浅清在沈弱水出声的时候就抬起头了。 两人对视,浅清有些不自然地低下头,似是挣扎了许久,然后重新抬起头对上沈弱水的眼睛,带上了哀求地说道:“水儿。。。。。。可不可以。。。。。。可不可以。。。。。。” 沈弱水神色淡淡的,不说话,只是直勾勾地对着浅清的眼睛,没人能猜出她在想什么。若不是那流转着亮光的眸子,或许有人会将她当成是一座雕像。 良久良久,久到大家觉得寒意冲心,沈弱水突然移了步子,随后拉上裙角,缓缓跪倒:“父皇,请。。。。。。网开一面吧。” 不仅是清皇,连浅清也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沈弱水。 “水儿,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清皇的语气中带上了些严肃。 “父皇你,就当为娘亲积福,好让她下辈子投个好人家。”顿了顿,沈弱水的声音突然小了许多,让人听着有些沧桑的意味,“水儿好不容易又有了个娘,不想就这样没了。父皇,可怜可怜女儿吧。” 最后一句话,听着是撒娇的,可加上那有些哽咽的调子,清皇的心一颤。当初他是一个失去妻子的男人,不懂得怎么照顾孩子,甚至将其中一部分原因强加在这个女儿身上,这些年,最亏欠的就是她了。尽管他在物质上尽最大的努力满足她。可究竟不如行动来得好。 她和浅清相处了十年,恐怕早已当成是亲娘来待了吧。。。。。。 清皇的眼圈有些红,她说为她积福,让她下辈子投胎到好人家;可他却想,若是真能积福,便让她不要太早转世。再等等他,等他们彼此约好下一世在哪儿相见再一同投胎。 他闭了闭眼双眼,猛然转过身去。 “罢了,去传旨,刀下留人。。。。。。” ------------ 第一百三十八章 道一声归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查浅姓张氏,受人蒙蔽,犯下大罪,本因伏诛,然考浅家一门忠贤,立下大功无数,且有皇后愿代母受罚,特赦其死罪,此后与皇后一同受教于感恩寺,不经特召,不得出感恩寺半步。 钦此。” 这道圣旨下在两日前。这两天,沈弱水还是天天去冷宫,只是冷宫的门虽开了,里面的人却不在了。浅清奉命前往感恩寺,今天恐怕就要动身了。 沈弱水没有去过浅清的寝宫,得空了就还来冷宫浇浇水,打扫打扫。 这天,天气居然冷到下起了雪。沈弱水担心那些盆栽被冻着了,醒来用了早膳就赶忙往冷宫跑去。 到的早,盆栽上没有积雪,沈弱水松了口气,然后一盆一盆地将这花花草草的搬进冷宫的房间。 等到所有的盆栽都搬完了,这雪下得越发大了。 沈弱水还在忙活着,背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水儿。” 沈弱水身体一僵,然后转过头,自然地笑起来,同时向对方招呼:“姨娘!” 浅清显然愣了一愣,然后也浮起温柔的笑花,看着沈弱水的样子与往常无异:“怎么下大雪了还在这儿,不怕冻吗?平日里不是连被窝都不肯出来的。” 沈弱水也仿佛想起了以前种种赖皮好玩的场景,俏皮地笑了笑,然后指着身后的盆栽说道:“还不是怕冻着它们,好不容易才种上的。” 浅清敛了笑,走近了几步,看着那些盆栽,说话时有些恍惚的样子:“就你爱弄这些花花草草的,跟你娘一样。。。。。。” 沈弱水一笑,说道:“可娘的鸢尾种得总不如姨娘的好,谢得也快。” 浅清吃惊,看向沈弱水:“你怎么。。。。。。” “在外祖家见过,姨娘的院子里种了很多好看的,我最喜欢的就是鸢尾了。可是进宫后就没见您种过花草了。” 浅清深深看了眼沈弱水,然后也笑了笑。那时候她的傲气那么足,因为她的姐姐就喜欢摆弄花花草草的,而他最喜欢的就是她那悠然恬静的样子。若她也这般,不是东施效颦了吗?所以从此,她再也没有种过东西。想要平心静气的时候就念念佛经,如今差点就忘了自己还会种花了。 “水儿,姨娘明日就要动身了。” “嗯。。。。。。” 回应的声音像从古井中发出的一般。浅清知道,她也难受。只是,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至少她已经满足了。 沈弱水低头不知想了些什么,然后抬头看着浅清又是一笑:“姨娘,替我向外祖母道一声好。” 浅清闻言只觉眼前一片朦胧,伸手摸去竟不知何时已眼泪斑驳。有一瞬间,她想紧紧抱住沈弱水,不说什么,只是紧抱。 只是一句话,她就可以让她所有的戒备与不甘化为腐朽。这是她亲手养大的孩子啊。谁能晓得她是多么骄傲。她的孩子有着这天底下最宽容,最干净的心。 “。。。。。。嗯。”只是说了一个字,浅清便忍不住想要痛哭出声来。在彻底失态之前,她率先离开了冷宫,有些狼狈地奔跑在雪地中。 沈弱水始终轻笑着,看着浅清离开的背影,心中暗念:娘亲,你也希望是这样子吧。 第二天,浅清果真走了。她虽被贬去感恩寺,但皇后的封号仍在,以是清皇若真的想要替浅心守住这个位置,往后恐怕会麻烦不断。 这个宫里能陪伴她和父皇的人也没了。沈弱水此刻虽然觉得孤独难受,但是她却更为她的父皇伤心。他身边的人似乎一直在离开他。他想留下的没能留下,没想拥有的却有了。 眼看离别又在近处,沈弱水决定用这几天的时间好好补偿一下清皇。 于是,沈弱水这两天几乎成了御书房的熟客。朝中重要的大臣也没她走得勤快。 清皇有时批奏折批累了,皱了皱眉,刚想伸手去按按肩膀,下一刻就有一双纤巧的小手在他肩膀上动作起来。力气小了一些,但是能让人觉得舒心的很。有时坐了半天,口渴了,伸手探去就能摸到一个茶盏,杯盖掀开,大红袍的香气立刻就蔓延出来。抬首望去,对案,一张笑脸顿时浮现眼前。 有时坐冷了,接着就有披风搁在肩头。 清皇每次都宠溺地看着沈弱水,没有说为了体谅她让她不用再操心,只是安然接受沈弱水的盛情。茶好喝,便赞上一句。 这两天,他算是享受了一回天伦之乐。 这一天,清皇仍然坐在椅上批阅奏折,渴了,便伸手往旁边探。鼻尖充斥着花香,知道小妮子又换了茶,舒心一笑。从密密麻麻的奏折中瞥眼看去,却见沈弱水正愣神坐在旁边。 清皇眼神一闪,然后说了一句:“水儿。” 乍听有人叫自己,沈弱水回过神,知道是清皇叫她的,下意识就展开笑颜,问回去:“父皇,怎么了?” “水儿,过来。”清皇对着沈弱水招了招手。 沈弱水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坐在清皇身边,眼睛看着他。 “水儿是不是要回去了?” 沈弱水惊诧于清皇的开门见山,她和慕炙一已经约好了时间,回去是一定要回的。她一直在思考要怎么开口,没想到是先由清皇说出来的。 “父皇,我。。。。。。” “唉,出嫁了的女儿,甚至还是一国太后,居然还待在娘家,这消息早晚要传开的,到时候走就有些不合规矩了。” 沈弱水闷闷地应了一句。 清皇突然一笑:“舍不得父皇了?” 沈弱水抬头,眼眶已经湿润,听到清皇的打趣却是不能再认真地点了下头。 清皇顿时笑出声来,嗔怪道:“傻瓜。长大了自然是要离开家的。总不能永远缩在父皇怀里。被人知道了,要笑你这个太后的,或许连月国都得面子不保。” 沈弱水想到某人对她的维护与疼爱,没思考就碎碎念道:“他才不会让人议论。” 清皇神色一敛,然后对沈弱水淡淡说道:“与胡国一战,其实本来不会赢得这么快,全靠了月国的帮忙。” “月国?”沈弱水有些不相信。若是记得没错,那时候月国与大单好像也在交战。 清皇却点了点头,替沈弱水解除了疑惑:“是月国皇帝派出了三万精兵支援。帮了很大的忙。那些兵,一个简直可以当成三个用。” 沈弱水没说话,心中有些不敢相信,但却有着感动。 清皇看着沈弱水的样子,伸手揉了揉她的头顶,叹了口气说道:“水儿,你的幸福才是最重要的。月国皇帝。。。。。。是个不错的人。” “父皇。。。。。。”沈弱水被眼前发生的事情冲击得有些厉害。话说,他的父皇是怎么知道的? “上次在月国待了一阵子,父皇不是傻瓜,就算你们收敛了许多,但是两个人若是真的相爱,想要瞒过别人,哪里是这么简单的。即便是对视,也总会比常人浓烈几分。他看着你的时候明显的宠溺,父皇怎么会不知道。” 沈弱水先是一喜,然后想起她和慕炙一在外人眼中的身份差别,心中不免一慌。 “水儿啊,当初将你送去月国,父皇本就不愿意。只是那月国的先帝拿兵来压,父皇迫于百官压力,才不得不答应。父皇早就想过了,再过些时候,总会想到办法让你重获自由的。只是现在这样也好。你不要怕,有什么事,父皇会替你做主的。” 早已湿润的眼睛此刻已然止不住流肆的晶莹,沈弱水扑倒在清皇怀中,间或说着“谢谢父皇”。 清皇由着她将鼻涕眼泪沾上他的龙袍,回抱住女儿,心中却是安慰的。人生中又一个愿望已经完成了,他离她的距离好像在慢慢缩小了。 ------------ 第一百三十九章 千山万水总重逢 秦将军和右相大人那边还在抬杠,结果那头圣旨就下来了。 于是,谁也没有了脾气。收敛起那副想要吵架的嘴脸,拍拍衣袖各自回去准备婚事了。 不知道为什么慕炙一会插手这件事情,他可不像是个会替人做媒的人。而且日子挑得没有合一个人的意思。幸好那天也算是黄道吉日,于是众人也高高兴兴地同意了。 两边老人在忙活个不停,那边要成亲的两对新人倒是忙里偷闲,平时没事就溜溜弯,相约赏花干什么的。直到成亲当天,他们才活络起来。 这场婚礼可以说是空前绝后了。无论是慕清一还是韩凌,身份地位都是不同凡响的。再说新娘子,一个是秦将军的独女,一个是皇上前不久封的郡主,圣宠之至。两户一同操办婚事,规模自不用说。几乎是满朝的大臣和家眷都来了。这状况比大殿上早朝的时候还要热闹。 当然,这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慕炙一要来当主婚人。 于是,这一天,万人空巷。慕清一的迎亲队伍从北城向南绕,韩凌则从南城向北往。整个京都的百姓都能看到一个庞大的迎亲队伍,丰富得眩人眼球的彩礼。还有俊美的新郎。 一向活泼直率的秦玉瑶今天也变得娇羞不已,坐在花轿中,体会着摇摇晃晃的感受,将手覆在胸口,轻轻平复自己急促的心跳。嘴角却是止不住的弧度。 这样的场景似乎只有梦中出现过。她,终于嫁人了,还是从小就爱慕的人。以彼之姓,冠子之名,从今天开始,她的生命就是属于两个人的集合了。梳齐那三千青丝,从此,她只为一人容。 婚姻是多么自私的一件事,可她却挡不住它带来的无与伦比的快乐。 同样,坐在另一顶花轿中的流苏也是心绪万千。她不知道幸福可以这样简单就获得了。不过短短几月,她找回了家,知道了自己是谁,还糊里糊涂地被封了郡主,更甚至,她的未来也被安排到了。老天待她终是不薄。流苏双手交叉在下巴处抵着,眼角微微有些湿润。 而这一路下来,不知又碎了多少女子的心。从此,她们不知该如何安放那颗爱慕的心了。 婚礼在一座皇家庄园中举行。地方十分宽敞,有回廊,有小池。洋洋洒洒的雪花给这场盛世婚礼增添不少美感,顺便冲刷了一丝俗气。 两对迎亲队伍会合后,婚礼没有马上进行。新娘被安排到了一个特定的房间,韩凌和慕清一则在外面招待人。 而作为主婚人的慕炙一现在还没有到,让他们不由得有些疑惑。 寻了人问,却只说慕清一带了顺子,天还没亮就离开皇宫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慕清一皱了皱眉,让人在门外守着,一有消息马上来报。若是到时候了还不见人,恐怕得出去寻了。 此时的慕炙一正站在听风湾痴痴地望着那来往的过船。 顺子在一旁给慕炙一撑着伞,脸色不大好,后面还跟着几个暗卫,也是直直地站着,若不是脸色有些苍白,但看他们精神抖擞的样子,谁也不会猜到他们已经这样一动不动地站了三个时辰了。 顺子有时冷到不行,就悄悄换一只手撑伞,然后偷瞄一下慕炙一,希望不会被发现。 不过,此时的慕炙一哪里能注意到这些,尽管知道了也是没有精力去说些什么的。他的所有注意力都已经投向了那如镜的水面,那愈见愈近的画船。 等了三个时辰,终于来了吗? 远远望去,那船头站了一人,身形不高,应是一个女子。。。。。。 沈弱水在离听风湾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就忍不住出了船舱站在船头了。她恨不得自己去摆弄那船桨,也省得无事做,在这儿着急。 这次是孙玉祈安排的人送她来的,一路上速度很快,走得很顺利。忆起和清皇的分别,沈弱水还是有些难受,但此时,更多的却是期盼。 远处那个撑伞伫立的人,是他吗?沈弱水目不斜视地看着远处朦胧的人影,心已经开始狂乱。 这一次分离,居然有大半年之久。是上天的考验吗? 随着画船慢慢靠近,那人的身影也渐渐清晰。挺俊的,颀长的,是他的人;按捺的,稳重的,是他的气;平静而热烈的,是他的魂。那儿站着的,果真就是她迟迟盼着的人。 沈弱水似乎一瞬间失了所有想法。脑子一片空白。眼睛对上他的,恍然便想起了一年前初次的照面。他穿着孝服,表情清冷,眼睛却有着魅人的吸引,然后,将她一步步诱住,再也无法自拔。 他教会了她一个道理:有些人,要是没了,就再也不会有了。 画船继续靠近,沈弱水终于有些安抚地看到那对眸子中透露的与她类似的狂热。她突然就笑了,比那春花更炫目。 终于,船靠岸了。 可沈弱水却一动不动。几步外的那人,也同样一动没动。 世界似乎就这样定格了,只有这样旷世的对视,在熠熠生辉。 “。。。。。。不下船吗?”慕炙一终于开口打破了平静。 沈弱水一下子笑出声来,却没有第一时间下船,而是转过身对着从船舱出来的几人说道:“谢谢几位大哥,劳烦你们回去的时候替我跟玉祈哥哥也道声谢,还有,祝你们一路顺风。” 本来是想留他们稍作休息的,不过这些人自己有打算,沈弱水也就不勉强了。 船上的人看了看站在一旁的慕炙一等人,然后也笑着点头。 沈弱水终于迈开了步子,下船时有些颠簸,身子微微摇晃了一下。下一刻,一只手便伸到了她的手旁。 握住的那一刻,沈弱水抬头,读懂了那双眼睛里一种叫思念的情绪,她不由鼻尖发酸。 手还没握紧,沈弱水却突然感觉身子被脱离了地面。 “啊――”伴着一声惊呼,沈弱水下意识地将手圈在了慕炙一的脖颈上。裙摆在空中划了个弧度又慢慢合拢,最后归于平静,与沈弱水的心大相径庭。 脸颊上是慕炙一炽热的温度,沈弱水不由得贴紧。 拥抱不过一会儿,沈弱水突然伸手抵住慕炙一的胸膛,想要挣脱。 “怎么了?” 沈弱水有些不安,小声回道:“。。。。。。他们在看,你。。。。。。” 话没说完,慕炙一就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了。一瞬间又将人紧紧抱住。眼神却有意无意地扫向其他人。于是,没有人再敢抬起头来。 “别怕,他们不会说什么。” 慕炙一已经给出保证,沈弱水也就没什么担心的了。再也忍不住,她将头埋进慕炙一的脖子,同样紧紧地围住他的腰身。 “再也没有下次了。” “嗯,不会了。。。。。。炙,对不起。” “傻瓜,是我的错,没有保护好你。” “你才是个大傻瓜。。。。。。” “。。。。。。” ------------ 第一百四十章 你若安好 便是晴天 “还没有消息吗?”眼见座无虚席,吉时也快到了。 两个新娘子也已经出来等着了,可慕炙一还没有出现,韩凌有些担忧地小声问向慕清一。 慕清一摇了摇头,目光投向门口的方向。 “这,要不要派人。。。。。。” “皇上到了,老国公,秦将军,皇上来了!” 韩凌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门外传来的兴奋的喊声压住了。 所有人一听,也不敢坐着了,赶紧站起身,侍立在侧,等着慕炙一驾到。 “来啦!快快快,你们两对新人赶紧站好,准备拜堂了。”老国公今天难得高兴,即便是跟秦将军打了照面,两人也没有吵起来。于是,气氛离奇得和谐。 牵起彩绣,韩凌和流苏立于一侧,秦玉瑶和慕清一立于另一侧。大家都等着慕炙一到来。 终于,回廊出现了一群人的身影,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在这静谧的环境中十分突兀。 先看到的是招待的仆人,然后是侍卫,最后是。。。。。。 “这,这是太后?” “好像是,天下也没有谁能长成这样了。” “太后什么时候回来的?” “不知道,没听说啊。。。。。。” “。。。。。。” 身旁的议论声响在耳边,在红盖头之下的秦玉瑶和流苏都不由自主地身体一僵。 秦玉瑶形容不来自己此刻的心情。有些高兴,可也。。。。。。忐忑。 突然,一手温热覆上她的,秦玉瑶这才发现自己的手竟不由自主地握成了拳。在慕清一的带领下,她渐渐松开了手,嘴角扬了扬,虽然没人看到。但慕清一感受到了。 他向来自制力强悍。方才看到沈弱水的时候确实愣神了一会儿,但是也只是一会儿。她能回来,他很开心,不过也仅此而已了。他更多的是为自己的七哥高兴,如今他寻得佳人,共此一生,当然不希望慕炙一形单影只。有情人终成眷属,纵使男儿,也是抵不住这样的想恋的。 另一旁的韩凌和流苏却有些不同。 流苏只叹自己被遮在红盖头下,无缘见上一面那传闻中谪仙般的人物。身旁的韩凌却突然凑过身小声在她耳边说道:“是弱水回来了。你没见过她也不要紧,改明儿跟玉瑶一起到宫里去总能见上。放心,她人很好,你们一定合得来。” 弱水?流苏恨恨,他难道不知道新娘子是受不得气的? “你跟她很熟吗?”闷闷的声音从盖头下传来,韩凌离得近才听得见。这一听,他倒是乐了。这应该是人家说的吃醋吧。 “啊,夫人,你听没听过一个关于喝醋的故事啊?” 愣了两秒,流苏默默闭上了嘴,有些不自然地低下了头,脸也红成了一片。夫人?呵,夫人。。。。。。 说话间,慕炙一已经带着沈弱水步入了大厅。 “参见皇上,参见太后,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都平身吧。” “谢皇上。” 几个大臣站起身来,就想询问沈弱水怎么出现在这里。 沈弱水却一笑,先一步说道:“关于哀家为何现身于此,说来话长。不过,今日是两对新人大喜之日,这件事拖后再说。哀家来此,就是见证这两段良缘。大家只管同乐,不必顾忌。” 众人一敛:“谨遵太后之言。” “那就别拘谨了,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吧。顶多,明日让皇上给你们放个假。有重要的事情写本奏章交上就是了。” 众人神色各异,却都有意无意地往慕炙一身上瞥去。慕炙一一向勤政,从登基以来,没有一次早朝旷过,而且也没有哪次早朝是敷衍了事的,所以这话说的,大家似乎只是担心太后被驳了面子。 在众人翘首之下,慕炙一却把他们惊吓了一回:“便如太后所言吧。” 说完,慕炙一完全没有在意大家惊诧的目光以及来不及收拢的嘴巴,径直走向主位。沈弱水也跟着走了过去,不过却是在韩凌和慕清一之间停了停。 “韩大哥,清一,新婚快乐。” 韩凌和慕清一看着小声说完又走开的沈弱水,不约而同地笑了笑。这声祝福,怕是这一天中收到的最真诚的了。 “吉时已到,两对新人就位。” 四人并排而立,沈弱水和慕炙一分坐两边。 “一拜天地——” “二拜皇上、太后——”四人转过身,对着沈弱水和慕炙一一鞠躬。沈弱水在心里吐了吐舌头,这一拜受的礼可真大。 “夫妻对拜——” “礼成,送入洞房——” 随着司仪一声“令下”,丝乐响起,觥筹交错,现场一片热闹。 韩凌和慕清一在一些相熟的公子哥儿的调侃下被送去了洞房。沈弱水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不由晃了神。 突然,袖口下半露的指尖被人轻轻握住。沈弱水偏头看去,竟不知何时慕炙一已站在了自己身边。两人的手被袖子盖着,又有披风挡着,在外人看来,除了这两人站得有些近,其它什么也看不到。 可即便这样,沈弱水也还是不太放心,左顾右盼了好一会儿,确定了没人朝她们这儿看,才算松了口气。转过头,正想嗔责慕炙一一句,却直直对上他不加掩饰的深眸中。 那光亮中,有着七分爱意,一分怜惜,一分抱歉,一分承诺。沈弱水猛然间忘了初衷,手不由自主地扣住他的,然后朝他笑开了。 她想告诉他,爱上他,她便跟委屈没了缘。 酒宴中,沈弱水见到了好多熟人。在河西认识的萧劲默,不过半年时光,竟成熟了许多。而他的身份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右相觉得这是根苗子,对他赞赏不已,已然将他认为了义子,从此平步青云。 十几岁的孩子,却老成得可以。不过,沈弱水有些奇妙地发现,这小冰块在跟灵犀说话时,总是表情丰富。于是,她心中泛起一阵阵小九九。 还有那个京城街上卖字画的穷书生沈毕昇,如今也是个侍郎了,算是慕清一在朝中的得力手下。席间,沈弱水见是熟人,便冲其一笑,结果那人石化了好半晌,最后脸一红,灰溜溜地窜走了,倒是让沈弱水摸不着头脑。 外面还下着雪,且有愈演愈烈的样子,可这一天,却真真是个极好的天气。。。。。。 ------------ 第一百四十一章 夜语呢喃 沈弱水和慕炙一在席上并没有待很久。 不过慕炙一喝的酒倒是不少。不是因为大臣们长胆了来进他。只是作为主婚人,有些客套的酒是少不了的。再加上慕炙一今天也难得高兴,便对着众人多进了几杯。 沈弱水不能喝酒,慕炙一早就安排人给她准备了果饮。不过看着慕炙一一杯一杯地喝,沈弱水有点不放心。于是便趁没人时贴着他的耳朵叮嘱道:“别喝醉了,差不多的话,我们就回宫吧。” 慕炙一偏头看了她一眼,只见她眼中流露出浓浓的担心,他突然就觉得心中被注满了东西。这样一个有着大把雄心的男人,只是因为一个眼神,便如孩童得了糖一样心满意足。 他也微微凑过去轻声答应:“我早就醉了,喝不喝酒没差。” 沈弱水皱眉,真喝醉了?看这样子也不大像啊。 慕炙一挑眉:“从认识你开始,我就醉了。。。。。。” 沈弱水又一次不争气地红了脸,猛地将头偏向另一个方向,好像只要不对上他的脸,就可以冷静许多。 慕炙一看她无力的躲避,笑了笑。随即拿起酒杯,走到今天的主人公那儿。 “凌、九弟,新婚快乐。”慕炙一说完举起酒杯。 “多谢。”慕清一和韩凌相视一笑,也纷纷举起了酒杯。 仰头喝下杯中的酒,慕炙一便走去向老国公和秦将军告别了。 两人客套地挽留了几句,最后也顺着意思让慕炙一走了。当然,沈弱水也是跟着的。 慕炙一一走,婚礼上的气氛就更热闹了,一些本来好动的大臣,之前都迫于淫威不敢放肆。如今慕炙一走了,便一个一个都恢复本性了。反正慕炙一已经下了令,明日取消早朝,即便喝醉了,有人送回家,也不用担心误点,大家就都放开了。以至于到最后,两个新郎官都有些招架不住。 而那边,沈弱水和慕炙一一同回到宫中。慕炙一先将沈弱水送到清澜殿,然后回了栖龙殿。 走的时候,听到身后女人欢快地喊着“坏坏”,慕炙一勾了勾唇,对着冰冷的空气长长吐了口气。这种感觉,好像“家”的感觉。 呵,家。。。。。。 “坏坏。。。。。。坏坏。。。。。。” “喔。。。。。。喔。。。。。。” 沈弱水只是喊了两下,立马就有一个白团子朝自己奔来。沈弱水赶紧蹲下身子,接住了那奔过来的团子。 “呵呵,坏坏,你这么想我啊。哎哟,小樱给你喂什么了,怎么长这么肥了啊?不是为伊消得人憔悴嘛,你怎么一点儿没瘦啊?真不愧是坏坏。。。。。。” 沈弱水说的什么,想必那只小犬也没听进去,它只蹭着沈弱水的怀抱,供来供去,寻求安慰。 “公主?公主是你吗?” 沈弱水闻言,抱着坏坏站起身来,冲着前方的人一笑。 “呜呜。。。。。。真是公主。公主你可回来啦!”小樱说着就冲了过来,一把扔开沈弱水抱着的坏坏,不顾它愤恨的哼哼声,只将沈弱水紧紧抱住,一边哭一边笑,不能自已。 沈弱水也是眼泛泪光,却没有哭,而是像个大人一样拍着小樱的背,絮絮叨叨地安慰她。 陆陆续续的,清澜殿里的一些老人也凑了上来。虽然没有像小樱一样直接扑上来,她们也都站在一旁,一副想哭的样子。 沈弱水向每个人都投去微笑。 “诶,公主,你怎么回来的?有受伤吗?谁抓走的你啊?皇上知道吗?” 听着小樱突然炮弹一样的问题,沈弱水嘴角一抽,然后一一回答:“嗯。。。。。。坐船回来的,没有受伤,磕磕碰碰的都没有,抓走我的人不认识,皇上已经都知道了。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想问的可多了去了。小樱开口就想说,却被沈弱水捷足先登了:“只可以再问一个哦。” 小樱低头思考了许久,好多问题都想问,但只有一个也问不出什么名堂来。到最后,她只憋出了一句:“公主,你要不要先沐浴啊?” “噗嗤――”众人笑出声。心竹还是泪眼婆娑的样子,却被这句话逗笑了:“小樱姐姐,当然要先沐浴啦。瞧你问的傻问题。” 于是,大家又纷纷准备着给沈弱水接风洗尘了。 沈弱水很高兴,洗澡的时候也止不住扬着笑。她将头埋进水中,然后又猛地抬起来。这一下,只觉得神清气爽,好像所有活力都回来了。总归只有这里才能让她这样快乐。 沈弱水喜欢自己一个人沐浴,不要人伺候,以是也没什么人提醒。洗着洗着就久了。等她穿好衣服出来时,发现外面已经黑得很了。房间里也没什么声音。 “小樱。。。。。。心竹。。。。。。咦,怎么没人?”沈弱水一边走,一边探头张望,却没看到一个人。 “啊――”突然被人从后面抱住,沈弱水不禁惊呼。不过下一刻便反应过来抱着她的人是谁。 那人好像也刚沐浴过,身上散发着特有的好闻的香气,还有一股醇酒的风味。 慕炙一圈住沈弱水的腰身,将脸埋进她的肩膀,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凑近她的耳垂,几乎要吻上一般在她耳边很近的距离才停下,然后低哑的声音响起:“好香――” 沈弱水实在脸皮薄,被这话说的,只觉得方才沐浴时的热气全涨在了脸上,偏偏慕炙一抱着她的腰,让她无处可躲。 “痒。。。。。。痒啊――” 慕炙一噙着笑,一把将沈弱水抱起,找到贵妃榻坐下,将沈弱水固定在自己的腿上。 这个姿势太奇怪,好像把她当孩子一般,沈弱水不自在,动了动,却被慕炙一按住。 “别动。” 沈弱水抬头便看到慕炙一微微红了脸,脸上有些隐忍的神色,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便担忧地问道:“怎么了?” 慕炙一无奈,只能说:“没事,你别动就行。”于是,沈弱水乖乖听话了。 慕炙一也不说话,闭上了眼,慢慢靠向塌,顺便将沈弱水揽进怀。 沈弱水看他的样子,伸手探向他的太阳穴,轻轻揉按。 “累了吗?” “嗯。”慕炙一长长应了声,带了点撒娇的味道。沈弱水一哂,继续按。 可突然,慕炙一伸手阻止了沈弱水,将她的手握在自己手中,然后睁开眼说道:“你会累。” 沈弱水心中暖暖的,顺势躺在慕炙一怀中,双手围住他的脖颈。然后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慕炙一,当然忽略掉了许多譬如被两个人轻薄的情景。 “什么?你说云山?你一直在云山?” “嗯。” 慕炙一听完,沉默了许久,最后只狠狠说了句:“该死!” 沈弱水乐了,感觉慕炙一这样子像个没要到糖的孩子。 “炙,我们要心存感谢才是,至少,没有他,我可能找不到回家的路了。至少,现在,我们在一起啊。” 慕炙一面上应着,心里却早已存了许多心机。他可没那么大方! ------------ 第一百四十二章 话话家常 清晨,沈弱水从梦中醒来后,只觉得全身舒服。 她在床上躺了一会儿,若是无事,这样冷的天气,她是决计不想起来的,不过今天特殊,要见见两位新嫁娘,所以得起床。 小樱还是像以前那样来唤她,给她准备梳洗的东西。 “公主,漱漱口吧。” “咳咳。。。。。。” “公主,怎么了?” “。。。。。。没,没事。。。。。。咳咳。。。。。。” 沈弱水脸颊通红,不知是被呛着了还是怎么的,把小樱吓了一跳。 当然,沈弱水不会马虎到这种程度。一切不过是因为昨天晚上慕炙一干的好事。 温馨的话讲完了,沈弱水便安心地躺在慕炙一怀中,慕炙一的身板硬硬的,可是抱着她的时候却从来不会磕到她,反而让她觉得柔软至极。明明他穿得很少,可就是暖和得不行。所以慕炙一的怀抱简直可是当成是个暖炉了。 两人都不说话,沈弱水躺着躺着就来了睡意。正当她要睡去的时候,隐约听到慕炙一说了一句:“弱儿,你不能碰酒,但如果只是酒气应该不会过敏吧。” 沈弱水撑着脑袋想了想,然后点了点头:“嗯。。。。。。” 于是下一刻,她便立刻惊醒,因为她的呼吸在瞬间被人夺了去。 慕炙一真像是喝多了酒,当下的吻与初见时的拥抱一样,足够让人窒息。她觉得自己的舌头被缠得有些麻麻的,齿贝被慕炙一一扫平。终于在她要窒息的时候,慕炙一微微松开了她的唇。 一得到空气,沈弱水便赶紧呼吸。沾上酒气是不会过敏,可是她会醉啊! “你干嘛这么。。。。。。唔――” 沈弱水睁大眼睛,盯着上方的人,控诉着他的恶行。 好像有感应一般,慕炙一也慢慢睁开了眼睛,可是,只要一眼,沈弱水便说不出话来。很久以后,沈弱水终于明白,原来这就是慕炙一的“秘密武器”,让她随时缴械投降的有利法宝。 而此时,沈弱水没有了刚才的窒息感。慕炙一吻得很温柔,好像在教她一般。唇齿间,不经意便露出了一声娇吟。 慕炙一突然离开,眼神复杂地看着沈弱水。那漆黑的瞳孔中明显有流转着一抹亮光。 沈弱水却没有注意到。一得到空隙,她还是忍不住狠狠吸了口气,然后很快捂住了嘴,免得有人又要“兽性大发”。 “呵呵,笨蛋,怎么还学不会呢?”慕炙一将头抵在沈弱水额上,含笑说着。 “还说呢,都怪你,那么。。。。。。”那么急。当然,后面的话沈弱水没好意思说出口。 “刚见面时就想这样了。。。。。。”慕炙一突然将头埋进沈弱水肩膀,叹了口气说道。知道她脸皮薄他才没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吻她。忍到现在明显不容易了。 沈弱水听了又是恼又是羞,抬手轻捶了下慕炙一的背,然后环住了他。虽然有些“惊心动魄”,但是她也并不讨厌就是了。 回忆截止,沈弱水顺了顺气,好不容易停止了咳,撇开小樱投来的关切的眼神,快速漱了漱口,便往外走了。 在书房坐了一会儿,看着收拾得跟原来没什么差别的书桌,沈弱水勾了勾唇,从左边拿出那张“捌”字,又练了一会儿字。 字没练多久,就听有人来报说安郡王妃和韩夫人到。 沈弱水笑笑,放下了笔。 “弱水――” “玉瑶,你怎么能这么叫太后娘娘啊?” “啊,刚才没注意。不过你放心,这儿是清澜殿,不会有事的。” “太后娘娘人还真是好啊。” “嗯,那是自然的。” “玉瑶。”那边的窃窃私语沈弱水没听到,只是听到秦玉瑶的喊声便应了句。大厅里,站了两名美丽的女子,往日披散的发尽数绾了上去,平添了属于妇女的韵味。乍一看,沈弱水还真认不出来了。 “哎呀,真是不一样!” 秦玉瑶听到沈弱水的喃喃,便凑上去问道:“什么不一样了?” “嗯。。。。。。嫁了人的女人跟姑娘还真是不一样。”沈弱水认真道来。 这话却把两个新妇都逗红了脸:“诶,瞎说。不跟从前一样吗。” “嗯?”沈弱水眨了眨眼,不知道这两人怎么了。 小樱无奈摇头,然后岔开了话题:“公主,这就是韩公子的夫人龙小姐。” “哦,韩大哥的妻子,那就是韩嫂子了。” “这,太后,民妇。。。。。。”流苏一惊,被沈弱水的称呼吓到。今天看到真人,才知道昨儿个韩凌说的是什么意思。她长得真的很漂亮,而且也没有架子。 “诶,怎么这么客气啊。这我可受不了,清澜殿的人就训了不少时间,你可别再来了。以后叫我的名就好了。只要在外人面前做做样子就行了。韩大哥是我的好朋友,我们合该亲密一些的。韩嫂子,你跟韩大哥可真不同啊,这样两个人搭在一起还真好玩。” 流苏好奇,便弱弱问了句:“他怎么了?” “韩嫂子,你是不知道,韩大哥刚和我见面那会儿,把我当成了丫头。一开口就是‘不知美人是哪个宫的’。以前总在想,韩大哥以后找的妻子会是什么样的。却也总想不出来,觉得那样浮荡的心可不容易被人收了去。今儿个见了韩嫂子,看你这端庄的样子,以后可别吃亏了。” 玉瑶听完,不客气地就大笑起来:“哎哟,果然是咱京城有名的花花公子。流苏啊,看来你是有什么好本事了,才能把人驯住。往后要是得了点委屈也别怕,来告诉弱水,让她给你撑腰。” 流苏羞红了脸,低了头不说话。 说笑了一会儿,沈弱水突然问向秦玉瑶:“玉瑶,月真。。。。。。她怎么样了?”沈弱水记得当时她好像也受伤了。 秦玉瑶眸光一闪:“表姐她。。。。。。她去了静心庵,已经半年多了。。。。。。她说若是见着你让我帮她带句话,她说对不起,能和你成为朋友是件很幸运的事。。。。。。” 秦玉瑶见沈弱水不说话,便忍不住接着说道:“弱水,我不知道你们发生什么事了。问了表姐很多次,她也一字不吭。可是,表姐即便真的做错事了,她也定不是故意的,她从来不是个很有心机的人啊。” 沈弱水看她那样子,正要说些什么,却被门外的声音阻断了。 “怎么了?方才不是还说说笑笑的,怎么突然停住了?” 沈弱水偏头看去,见是慕炙一,慕清一和韩凌,便站起身来。而身边的人早已纷纷行礼了。 “参见皇上,王爷,韩公子。” “起来吧。” “聊什么呢?” 沈弱水对上那双含笑的眼睛,不自在地撇开了眼。敷衍地回了句:“没什么啊,就随便扯扯。” 慕炙一勾了勾唇,没再为难她。 众人坐着随便聊了一些,没多久两个男人就拎着自家小娇妻回府了。 清澜殿就剩下两人,沈弱水本来还尴尬,突然想到一件事,便开口:“炙,月真她。。。。。。” ------------ 第一百四十三章 访故人 听到杨月真这个名字,慕炙一脸色一变,看向沈弱水。 沈弱水突然感觉来自头顶的压力,有些不敢抬头。过了会儿还是忍不住咬牙说道:“我想去静心庵看看她。其实,她真不是存心的。怎么说,姨娘我不也是没有怎么着吗?她一个十多岁的女孩,哪能就这样把岁月抛在庵堂啊。换成是我,你舍得吗?” 慕炙一本来面色不大好,可听到最后却不由得笑起来,无奈地看着悄悄往上瞧的沈弱水说道:“这世上可就一个你!” 十六岁的小女孩最喜欢听的就是甜言蜜语了。沈弱水打从决定和慕炙一在一起的时候,就已经顺便打算以后无趣的生活了。不过慕炙一倒是经常给她惊喜,甜言蜜语都大串大串的,随便一听就能让她暖上一阵子。 “知道你会这样,所以当初我没动她。去静心庵是她自己的主意。”慕炙一淡淡说道。 沈弱水惊讶抬头,然后冲上去抱住慕炙一,踮脚在他脸上蜻蜓点水了一下。 “谢谢你。。。。。。”沈弱水故意把字拉长了说。 慕炙一的眼神在一瞬间变了变,然后不怀好意地看向沈弱水:“就这样?” 对上那闪着邪肆之光的眸子,沈弱水一惊,赶紧用手捂住嘴,身体向后缩去。 “呵呵呵。。。。。。” 看沈弱水像个小兔子一样把自己武装起来,慕炙一止不住笑出声来。 门外的众人忽闻房中传来的笑声,还在怀疑是谁笑的。只是里面就这两人,除了慕炙一也没别人了。于是大伙儿纷纷打了个寒颤。是他们活了太久了吗?怎么这种千年等一回的场景总能被他们碰到? “别笑,真是的。。。。。。” 沈弱水恼羞成怒地上前捂住慕炙一的嘴。奈何身高有限,踮起脚就显得有些蹒跚。 于是某人趁机揽佳人入怀,结结实实地在她额头上留下湿吻。 沈弱水将脸埋进慕炙一怀中,再也不肯抬起头来。慕炙一逗了她几句,然后收敛了笑,对她说道:“若是真的想去,我派御林军送你去。” 说到正事,沈弱水便抬起了头:“不用这么劳师动众的啊。” 慕炙一摇摇头:“我坚持。” 沈弱水沉默了一会儿,终是无奈地点了点头。这样小心翼翼的他,她何曾见过。这一次的分离怕是要成了他心中难以愈合的疤痕。她排除所有剩下的一个深爱的男人,正好也摒弃所有深爱她一个,世上再没有比这更幸福的事情了。 见沈弱水乖乖点头,慕炙一才笑了笑。 第二日,沈弱水便带着人往静心庵去了。静心庵在城内,来去其实花不到多少时间。看到这整装待发得犹似要去打仗一样的阵仗,沈弱水还是嘴角一抽。这可真不像是只派了“点儿”兵。 这趟出去对外宣布的是去普陀寺。普陀寺和静心庵离得不远,到时候再去一趟也没人会说什么。 大伙儿只知道他们的太后娘娘历经千辛万苦从大单回来,此番是去普陀寺诚心礼佛,感谢佛祖庇佑,也是求个平安。当然还有为月国国祚绵长祈祷。 一路都是风平浪静的,沈弱水也有心情去看看沿路的风景,只不过看到那浩荡的护卫队伍还是有点不大习惯。 总之,到了普陀寺的时候,一切都是顺顺利利的。 方丈还是从前看到的那一个。虽然说自己是太后,但是沈弱水实在觉得,只不过见过一次面,隔了快一年时间,怎么也不大能记得的。但是老方丈在看到她时却如那时候一样熟稔。 几十岁的老人家了,可沈弱水总觉得他比世上许多人都活得清醒。 听了会儿佛经,顺便也给齐落换了香,沈弱水便和小樱她们四处逛了逛。 “那儿是什么地方啊?” 站在高处俯视,一座雕檐的院落在眼前出现,沈弱水好奇,那地方跟这普陀寺比起来,清冷了不知多少。 小樱毕竟也没来过,所以答不上来。倒是高喜看了看,然后回道:“那儿就是静心庵。其实香火还是不错的,只是一般都是在逢年过节的时候。毕竟地方有些偏僻。” 沈弱水不由得多看了几眼,然后微微点头。地方确实僻静,不过却是避世的好去处。 因为还有打算,所以沈弱水在普陀寺里住了一个晚上。回想起跟慕炙一谈这件事的时候他那表情,沈弱水没来由地一哂。感觉好像是一个小孩子冒着被父亲母亲骂的危险偷偷地做坏事,其实还是挺刺激的啊。 房子太大,只有她一个人太冷清了。自从慕炙一每晚来陪她后,沈弱水就受不了自己一个人睡了。于是,她把小樱和心竹就叫来一起睡了。好在从前就驯过了,她们也不再推辞。三个人睡在一块儿,聊聊天,总算是打发了寂静。 第二天一早,沈弱水便带上几个御林军往静心庵去了。 确实如高喜说的那样,静心庵不落魄,只是因为不是逢年过节没人来,所以显得有些冷清。 沈弱水在庵堂正殿站着,朝四周打量了一番。感觉还是不错的。地方干净宽敞,环境清幽恬美,像个世外桃花源。 “施主是要上香吗?”一位带着尼姑帽的小尼走来,向沈弱水询问。方才看外面带来的那些官兵,小尼还被吓了一跳。现在想来这应该是哪儿来的贵人吧,自是不敢怠慢。 “哦,我不是来上香的。请问小师太,你们这儿是不是有个叫月真的女孩啊?” 那小尼朝沈弱水瞅了瞅,有些不放心的样子。 沈弱水一笑,解释道:“我是她的朋友,之前没机会来,现在来看看她。” 乍一见沈弱水笑,小尼失了失神,然后不好意思地低头,快速说了句:“贫尼就去叫月真来。”然后就跑开了。 沈弱水鼓了鼓嘴巴,不知道是怎么了。 “月真,有人找你。” “找我?是玉瑶吗?”感觉不会是玉瑶。她三天两头往这儿跑,庵里的人都认识了,不会特意这样说。 “不是,是另一个女的。长得可漂亮了。”小尼想起自己方才的窘态干干笑了笑。 杨月真行走的步子突然停下。小尼不明所以看向她,却见她看着正殿僵直了身体。 “就是她。” “嗯。。。。。。” “那你们聊吧,我先走了。” “。。。。。。嗯。” 杨月真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然后慢慢踱步走向正殿。一步一步,直到走到离沈弱水几步外的地方,她却突然停了下来。如今,竟是不知该说些什么。 前方的人好像还没有发现有人靠近了,东张西望了一会儿,突然转过头来,刚好对上杨月真踟蹰的表情。 “哦,月真你来了!” 这恍如隔世的招呼上演在眼前,杨月真微微晃了晃神。。。。。。 ------------ 第一百四十四章 重修旧好 “你。 。。。。。回来啦。。。。。。”启口喃喃,杨月真恍惚了一下,不知是喜是悲。 “嗯。”沈弱水点头,笑看着她。 “。。。。。。为什么来这儿了?不觉得冷清吗?” 杨月真一哂,看向正殿的菩萨木雕:“心死的时候,能想到的地方就只有这儿了。越是热闹的地方,就觉得越讽刺。” 沈弱水身体一僵。 “我,对不起,我和他。。。。。。” “为什么说对不起?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弱水,不管你信不信,我真的没有想过真的伤害你,真的。” “我知道。”沈弱水点头。 “你。。。。。。”杨月真回头看向沈弱水,有些不敢置信。 “我能理解你做的,况且你也是受害者不是吗?” 杨月真突然回想起那天,她的世界都崩溃的那天,突然觉得好像是前尘往事,心口再也不会窒息。有些东西是真的烟消云散了。 “弱水,为什么你会和他。。。。。。你们的身份,你不在乎吗?”杨月真毕竟是个正经的千金小姐,心中难免会有疙瘩。 如果换成是平常人家,也许她还能接受一点,可是,他们毕竟一个是皇上,一个是太后。若是被别人知道了,是扰乱朝纲的事情啊。 被提到这件事,沈弱水显然有些不自在。她一直知道,她在做的事情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可是就是爱了,她也没办法。她曾想过,最多就是放弃这一切。再没有什么比她成为月国太后更荒唐的了。 “或许你无法想象,在那之前,我也抗拒过。可是。。。。。。我失败了。我失去过太多东西,可是他,我想要紧紧抓住不放。如果有一天,我需要为此付出我鲜有的一切,我不会后悔的。” 杨月真听罢,低头想了想,然后笑了笑。 只是两个人的爱情,其她人或许真的没法说什么吧。 “。。。。。。祝福你们,真的。” 沈弱水点点头,笑道:“我知道,谢谢。” “所以,能回去了吗?” 杨月真抿嘴想了想,然后说道:“再给我几天时间吧。其实我早晚要回去的。不知道是不是资历太差,师太对我很是不满意呢!呵呵。。。。。。” “呵呵。。。。。。那就好,你不在,玉瑶是成天惦记着。她的婚礼你也没来,不知道怎么遗憾呢。” “嗯,回去给她补分大礼,到时候别扔出来就好了。” “呵呵。。。。。。月真,我从来不知道你会开玩笑。” 杨月真一愣,然后舒了口气:“现在才知道以前都失去什么了。不过一切都过去了。现在的杨月真才是真的杨月真。” “嗯,为你高兴。” 在静心庵待了一会儿,沈弱水便回到普陀寺了。 将沈弱水送出门时,杨月真明显诧异地看着门口整装以待的护卫。 “天啊,真是。。。。。。”真幸福。 沈弱水无奈,干干回道:“没办法,他坚持。” 杨月真了解地一笑。 回到普陀寺,一切还是一样。外人看来,沈弱水不过是出去游赏了一番。 想要做的事情已经做完,沈弱水也就没有必要再待下去了。回去的路上,小樱扒着车窗左顾右盼的,被沈弱水无限鄙视。 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沈弱水打开另一边的窗帘,看着外面一圈的守卫,无声一笑,暗叹:这种架势,应该连苍蝇也飞不进来吧。 目光流转,忽然那熟悉的一处落入眼帘。一个火急火燎的男子,一个衣衫褴褛的女孩,紧紧拥抱。 沈弱水咬紧下唇,突然想让队伍行进得快一些。因为她,想他了。 御书房里,三个男人坐在一起。 “至于嘛,炙。弱水不过离开一天,你就成这模样了啊。真让人寒心。我跟你可是打小一起长大的,不过我保证,要是什么时候我失踪了一个月,你也不可能这副样子。” 慕清一听着韩凌的高谈阔论,一哂,倒也是实话。 慕炙一懒懒抬了抬眼,看着春风得意的两人,然后又沉默地低下了头。 韩凌与慕清一相视一笑。然后,他突然变了脸色。 “炙,你听说了吧,那个。。。。。。摄政王要回来了。” 朱笔一顿,慕炙一抬起头,看向韩凌:“你想说什么?” “哦,没,没什么,就是让你有个准备。” 慕炙一看了他一眼,然后又低下了头,好像一点也不在乎他所说的。只是,谁也没有发现,那从来的流畅刚劲的书写中间多了几道停顿。 “诶?这是什么?” 韩凌无聊地在桌案上翻看,突然看到一封信,便好奇地拿出来看看。他偏头看向慕炙一,见他没有一点儿反应,便直接掏出信来翻看。 “天!炙,这是什么?” 也许是韩凌的语调真的大变,慕炙一终于抬头,目光在韩凌握着的那张纸上停顿了一会儿,复又低下头。 “就是你看到的那样。” “什么!你。。。。。。” “怎么了?”慕清一察觉不对劲,赶紧过来,接过韩凌手中的信。 “七哥,你,你决定了?”慕清一虽然比韩凌冷静许多,可看得出来,也是有些不太镇静。 “嗯。”慕炙一的回答却是一如既往的简洁。 “炙,做这么大的决定,你都不跟我们商量一下的吗?”韩凌的脸色突变,一种叫愠怒的表情在他脸上汇聚。 慕炙一终于停下了笔,抬起头。 “我别无选择,你也知道,这一天终会来临。而他,是最好的人选。” 韩凌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他当然知道,他一直知道这一天会来,在慕炙一选择练那种内法时就知道了。可是,他在乎的是,他做出决定的时候竟然连通知一声都没有。 可是,他居然没有办法反驳,他说的都对。 “。。。。。。对不起。” 韩凌刚刚聚起的怒火被这句话浇得所剩不多。可偏偏是这样,更让他恼火。 “真是。。。。。。唉,再也不管你了。” 韩凌自暴自弃一般,抛下话便匆匆离开。 屋里的两人都没有挽留,甚至没有对此有任何反应。 “你呢?赞成吗?” “。。。。。。七哥,你的决定我会尊重。” “嗯。” “感觉真奇妙,不知道以后会是什么样子。不过,你应该不至于让我找不到你吧?” “当然。” “那就好。” ------------ 第一百四十五章 送你一朵不凋谢的花 御驾在京城大街路过时,沈弱水透过车帘看到了京城的繁华景象。 一家人开着一间不大不小的店面,夫妻两帮衬着招呼客人。沈弱水心中感慨,觉得这种平民的生活也是幸福的。 而感慨之余,她也不由得为慕炙一感到自豪。百姓能安居乐业,与他兢兢业业的治理是分不开的。他确实有治国之能。有时候,沈弱水也会在想,她对慕炙一的人生究竟是带去的快乐更多,还是埋下的隐患更多。 回到宫中,迎驾的人不少。沈弱水也端着太后的架子走了个过场,只是看到慕炙一的时候,眼中的归属感怎么也藏不住。 慕炙一在人群前头等着她,看到她时微微笑了笑。 两人并肩时,慕炙一在沈弱水耳边轻声说道:“你先去休息,等我办好了事,带你去逛逛。” 沈弱水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结束后便回到清澜殿沐浴打理了一番。 坐了长久的马车,沈弱水觉得有些腰酸,便靠在贵妃榻上小憩了一会儿。 此时,御书房中。 “皇上,自河西一案后,对各地方知州知府乃至县令,乡长都实行了考察,这是结果,请皇上预览。” 慕炙一接过王太傅递来的册子,看了起来。 “有严重贪赃扣税行为的官员已经罗列出来,有的已经审判定案,还有的因为身份缘故,需要皇上亲自决断。其他赃款不明或贪赃不多的官员,也以不同程度的惩处措施查办了。” 慕炙一听了王太傅的解释,大致看了下内容,然后放下册子,对王太傅说道:“太傅督查,朕没有不放心的。” 这王太傅乃是辅佐了两代帝王的老臣,虽然有时候有些迂腐,可其刚正不阿之气,还是令慕炙一尊敬,所以查贪一事交由王太傅完成,慕炙一是真的放心。 王太傅听罢,感激地一笑,拱手作揖:“多谢皇上信任。” “惩贪一事,虽说后续的严查要紧,不过治本还是要从选官一事入手。在其位太久,往往会失了心,依朕看,朝廷是时候制备些新鲜骨血了。” 王太傅心中猛地敲起警钟,皇上的意思是要以新换旧?那如今告诉他,又是何意? “太傅认为如何?” “老臣以为,朝廷添些年轻人也是应当的。不过骨干大臣之职尚不够胜任,恐怕要多等上一段时间方可。”王太傅说这话时,想起了右相收的义子萧劲默,虽说年纪小,可被右相带的是越来越雷厉风行了,有时候的见解让他们这群老资格的家伙都夸赞不已。 若是朝廷都能招来这样的能人,王太傅心中自然是愿意的,可毕竟年轻人心气高,经验不足,谁知道会闯出什么祸来。在高位者往往有很深的根基,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放下手中的权利的。 慕炙一似乎已经料到王太傅的回答,没有多说什么,好像只是顺便提了提。他无意间看了看窗外,然后回头对王太傅说道:“太傅可还有事,若没有,可以先回去。” “这。。。。。。老臣确有一事。” “太傅请说。” “老臣之所讲,也是群臣的想法。皇上登基已有一年,可后宫来来去去后竟没有一人。。。。。。”王太傅顿了顿,偷偷打量了下慕炙一的神色,见他没有动怒的迹象,便说了下去,“皇嗣凋零乃国之大忧,皇上应当为百姓,为国祚延绵着想充实后宫,早日添个小皇子。” 明摆着旧事重提。这群大臣,见时间隔得久了,就一阵阵地来提醒他这件事。慕炙一并不恼火,这件事终究是要给个交代的。 “太傅的意思,朕已全数明白。既是与国运相关,朕自不会马虎。此事朕已记下,并且已经着手去办,太傅可让群臣放心。只要他们配合,这件事总会得个圆满。” 王太傅以为慕炙一真的听进去了,高兴间也顾不得什么叫“群臣的配合”,便心满意足地告退了。 慕炙一将手头上的事情快速解决掉,便带上顺子向清澜殿走去。 小樱她们都守在门口,慕炙一猜想沈弱水是在睡觉,便阻了她们的请安,推开门轻轻走了进去。 沈弱水斜躺在榻上,本来是没准备睡,就想眯个眼,休息一下的,谁知躺着久了,就不知不觉地睡过去了。 眼上突然传来冰凉感,沈弱水悠悠转醒,在光亮处看到了一张放大的俊脸。惊吓了一下。 “啊。。。。。。你来啦!” “嗯。”慕炙一将沈弱水扶起来。 “很累吗?” “还好,不知道怎么就睡过去了。” “既然醒了,我带你去个地方吧。” “嗯?去哪?” 慕炙一一笑,拉起沈弱水的手,向外走去。顺子和小樱跟在后头,隔了一段距离。 走到镜湖时,慕炙一让后头的两人不必跟着,拉着沈弱水往前走。 “哇!是鸢尾耶!”沈弱水惊叹道。 眼前一艘小船停伫在水面上,体积不大,但是精致得很。比之在河西见过的那艘船要精致许多。船型是斜躺着的鸢尾花的样子。 慕炙一首先上船,然后伸手递向沈弱水。 “来。” 沈弱水将手放上,立刻被拉到了船上,身体随着船摇晃了一下,然后肩头多了一只臂膀。 “好漂亮。”沈弱水摸着船头的木雕的花样,由衷赞叹。 “再好的花,也开不了四季。现在送你一朵不会凋谢的鸢尾。喜欢吗?” “嗯,喜欢!什么时候有的啊?我都不知道。” “。。。。。。你不在的时候。” 沈弱水一愣,然后上前抱住慕炙一。 “炙,谢谢。。。。。。” “傻瓜。” 沈弱水撇了撇嘴,然后突然将手贴上慕炙一的脸。 “呵呵,凉不凉。” 慕炙一将手覆上沈弱水的,皱了皱眉,道:“凉。” “诶,凉你还不放开。” “嗯,我给你捂捂。穿少了吗?怎么手这么冷。” “穿得够多了,只是一到冬天就很难暖和起来,习惯了。也就手上冰,身体倒是不冷。姨娘说,嫁了人就好。。。。。。” 话没说完,沈弱水就闭了嘴,将头低下。头顶上传来的陶侃让她羞红了脸:“原来是想嫁人了,呵呵。。。。。。” “。。。。。。没有。” “没有?” “没有!” “呵呵。。。。。。” 玩笑了一阵,慕炙一抱着沈弱水在船头坐在。慕炙一从后面圈住沈弱水,手捂在沈弱水手上。 黄白衣衫相交,青丝扣在一处,难分彼此。于这恬然的冬日又多了一处美景。 那一头,王太傅走出了一段时间,突然想起关于举荐的一件事来,想了想还是踱回步子朝御书房走去。谁知到了御书房,却不见一人。 王太傅打算回去,却在半路上听到了一阵笛声。听这声音,是从镜湖那边传来的。这首曲子王太傅记得,是十多年前慕炙一在老太后的寿辰上献的一首曲。王太傅猜想慕炙一应该在那边,便循声走去。。。。。。 ------------ 第一百四十七章 幸福之战 一曲罢,慕炙一将沈弱水拥回。 “真好听,是什么曲子啊?”沈弱水抬头问道。这曲子清幽得很,与慕炙一的风格有些迥异,她便有些好奇。 “竹林词。很多年没有吹过了。”慕炙一望着湖水,淡淡回道。 “我喜欢听,你以后就吹给我听好不好?” 慕炙一垂眸轻笑。 “占有欲这么强啊,只笑给你看,还只吹给你听?” 对于慕炙一的揶揄,沈弱水不客气地甩了个白眼:“我才不稀罕呢。有本事你笑给别人看啊,不把人吓死才怪。” 说到这儿,沈弱水顿时好笑,想起之前看到的画面。那时她去御书房找他,结果那翰林院学士刚赶上慕炙一心情好那会儿,乍一对上慕炙一温柔的脸色,那大学士非但没高兴,却是吓得冷汗直流,沈弱水当时差点笑出声来。 慕炙一看她“贼眉鼠眼”的样子,知道是想到什么了,没说什么,由着她高兴。冷心冷面十多年了,真突然笑给别人看,还真是会吓到人。 沈弱水笑了一会儿,突然敛了声,从慕炙一怀中坐起身,捧起他的脸,认真地说道:“炙,不管你曾经失去过什么,以后,我来帮你拾起。你不爱笑,就只对着我笑;你不爱诉苦,累着就靠我身上。我一直在想,遇到我,你真悲哀。我不是个能匡扶你社稷的女人,不能替你开疆扩土,不能替你排忧解难。甚至,我可能会惹事,给你拖后腿。可是。。。。。。我希望你可以靠靠我,让我知道,我的存在是有意义的,我不能总让你辛苦。我害怕有一天,你会后悔,你眼前的这个女人,并不值得你赌上一切。。。。。。” 慕炙一皱眉,有些怜惜地拭去沈弱水不经意间落下的晶莹。 “傻瓜,我可没你那么傻,我有眼睛,可以判断,我有心,可以感受。不要觉得自己没用。你看,如果没有你,沈毕昇和萧劲默怎么会被任用,这两人可是能人。你无法想象,没有你,你面前的这个男人或许一辈子也找不回他的心。你在大单的时候,我带着将士在沙场拼。那时候才发现,原来我的心也可以热。战场和宫中的尔虞我诈不同,一旦有死亡,便是遍地流血,比满门抄斩时更胜。我才知道,我的手中握着的是什么。弱儿,遇上你,不是劫,是因。” 沈弱水突然低头,慕炙一看她肩膀耸动,叹了口气,想要拥她入怀,却见眼前之人突然抬头,眼睛鼻子红红的,说出来的话却真真让人好笑。 “炙,原来你可以讲这么多话的啊。比我说的还多耶。” 慕炙一眼角一抽,重点是这个吗?她究竟听进去了没啊? 正待说话,耳边突然传来一声脆响,慕炙一眼中的柔肠化为利刀,向声源处看去。 “谁在那儿?” 沈弱水意识到不对劲,左顾右盼起来,微微有些害怕。 对岸的草丛中传来窸窣声,却不见有人。慕炙一暗中打了个眼色。恍神间,便有两道黑影向那边掠去。 等到暗卫将人带到面前时,慕炙一皱眉。 “太傅?怎么是你?你不是回去了吗?” 此人正是方才去而又返的王太傅。他循声来找慕炙一,谁知道会看到这么惊悚的一幕。 两道白影绕坐船头,一道是慕炙一,另一道不甚清楚。王太傅先是一喜,以为慕炙一终于肯接近女子了,下一刻又开始担心,不知道这女子什么身份,不要是些见不得人的狐媚子。 于是,王太傅站着看了会儿,当女子的面容露在他面前时,王太傅只觉得浑身的气血都往头顶冒。 眼前的女人,分明就是一年前千里迢迢从清国来的明澜公主,也是月国此刻的太后。 “悖伦”二字涌上脑海,将王太傅数十年所学的圣贤书抨击个精光。慌乱间失了脚步,不想却被慕炙一听到。 此时此刻,王太傅并不是害怕得发抖,而是气愤与失望。然而眼前是他辛苦培养的帝王,于情于理他都不好说什么,顿时,眼中的凌厉全向沈弱水射去。慕炙一从小就是个自制强的人,如果不是被人牵引,是不会做这种事的。王太傅想着,看着沈弱水的目光更加愤怒。 沈弱水堪堪对上王太傅的眼神,吓得软了腿,白了脸,只能抓着慕炙一的衣角才能站住。终于这一天还是来了。她的幸福之战,打响了。尽管前一刻,她还在爱人怀中喃喃私语,快乐无比。 慕炙一见王太傅不回答,眼神饱含斥责地看着沈弱水,顿时面色一凛,伸手将沈弱水推到身后,暗中握住她的手,给沈弱水力量。 “太傅是有什么事吗?” 王太傅将一切收入眼中,心中充满失望,没想到慕炙一真的沉沦进去了,竟然这么堂而皇之地护着。 “皇上,老臣既然看到了,便不能当成什么都没有发生。一个是当朝太后,一个是当今圣上。老臣斗胆敢问皇上,礼仪之教,皇上全然不顾了吗?” 慕炙一漠然对视。 “太傅在逼朕下决定吗?朕若有心袒护,这事还是会没人知道的。” 王太傅闻言,身体一僵,不敢置信地抬头看向慕炙一。 “皇上你。。。。。。你想斩草除根吗?”身体随着声音微微发颤。 慕炙一却突然敛了厉色,上前将王太傅扶起。 “太傅多虑了,你是朝中肱股之臣,且教导朕数年,朕还要仰仗你呢。怎会行如此不义之事。。。。。。” “那皇上便听老臣一句劝。先人之言,人而无仪,不死何为?清国送来这等yao孽,企图昭彰,皇上,此人必除啊!” 慕炙一才敛去的幽暗之光被这话一挑,顿时又起了。身后之人僵直的身体更让他难掩愤怒。 “放肆,朕念你年老才好言好语,你不要不知进退。鬼神之说向来是国之大忌,太傅公然喧声,是以为朕不敢降罪吗?” “臣不敢。老臣失言,请皇上降罪。然老臣之言句句肺腑,如此行径岂堪太后大任,怎能行万民表率。皇上切莫落入圈套而惶然不知啊。” “够了。太傅之心,朕能理解。此事朕自有处理,明日早朝朕会给太傅一个交代。就请太傅先行回去。”慕炙一顿了顿,然后盯着王太傅补充道:“朕希望这件事在明日早朝前不会被第三个人知道,否则。。。。。。” 王太傅气得胡子直抖。老骨头早已经不住这样的情绪。到最后慕炙一使了个眼色,便由暗卫将人送回府上。 慕炙一转过身,果然见沈弱水已经满脸湿意。 “乖,别怕,有我在。”他抚着沈弱水的后背轻声细语地安慰。 “呜呜。。。。。。”沈弱水终忍不住哭出声来。若换成是以前犯错了,她一定装得比谁都理直气壮。可是,这次,她真的被吓到了。 “乖,别哭别哭。。。。。。” 等沈弱水的哭声小了点,慕炙一将人微微推开,然后正言问道:“后悔吗?” 沈弱水哭声一停,愣住了。 后悔吗?虽然害怕,可她从来没有当初若是不在一起会怎样。想了想,沈弱水便认真地摇了摇头。只要想到不后悔,她似乎就觉得有力量多了。 慕炙一这才展颜,凉唇印在沈弱水额头,轻轻低语:“快过年了,送你一份新年礼物吧。” 第二日早朝,慕炙一下了两道圣旨,满朝哗然。 ------------ 第一百四十八章 舌战群儒 “有本启奏――” 早朝上,司礼太监高声说道。 群臣左顾右盼,或暗自思考,看看是否有什么奏本。而这其中,只有王太傅一人身体站得直直的,没有关心群臣的反应,眼睛直直看向上首慕炙一坐的地方。昨晚上他一夜没有睡。看到的事情也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不是因为忌惮慕炙一,而是他想知道慕炙一究竟会如何处理,在这之前,他并不想撕破脸,毕竟,那是他最得意的学生。 慕炙一并没有回视王太傅,待看到群臣商量之后也无人奏本,便朗声道:“众爱卿既然无本启奏,便听朕两道圣旨吧。” 说罢,他使了个眼色给身旁站着的司礼太监。 那太监微微点头,掏出一份圣旨,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闻十八年前黎氏一案,颇有蹊跷,遂命吏部侦查。现为其平反。黎氏满门效忠朝廷,并无作奸犯科之罪。朕念其无辜受害,一门忠烈尽斩于午门,又考黎氏之女临危挺身,救先皇于围城之困,特此诏令,追封黎氏贤妃为静敏太后。黎氏流放者返其故居。钦此――” “。。。。。。”陛下,百官议论纷纷。有些年纪轻没有听闻十八年前的案子的大臣便在一旁听那些年老的说话。 十八年前的案子确实不好说。当初黎相国的声望很高,谁也不相信这个刚正不阿的老人能纵容儿孙贪赃枉法直至受贿达半个国库。 然而大家还没想明白的时候,先皇便草草地了事,将一干人等全部收禁,数日后斩于午门。可惜黎家没留一个活口。 一些与黎家交好的老臣,虽然面子上没说什么,但是心里却是不好受的。如今听说黎家翻案,他们自然高兴。 这一点倒没什么,不过大家对于黎氏贤妃追封太后一事颇有意见。那黎氏之女十多年前便已经成了大单汗妃,如今岂有追封为太后的道理。 王太傅皱紧眉,对于眼下的情况有些不解。 然而慕炙一并没有留出太多时间让群臣讨论,而是接着让司礼太监颁布第二张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清国明澜公主,德才兼备,毓秀可人。侍奉先皇灵位,勤勉务实。朕念后宫虚位,百官之所顾虑,着免其太后之位,入住中宫,执掌凤印,行后宫之表率。。。。。。” 方才王太傅还能忍耐,这道圣旨下来后,他的脸已经不能单单用铁青来形容了。这就是慕炙一所谓的交代吗? 而大臣们也终于不再只是议论纷纷了。 “皇上,皇上三思啊。此举万万不可――” “是啊,皇上。此举于理不合,与祖宗家法不合啊。” “。。。。。。请皇上收回成命。” “皇上请收回成命。” 大殿两侧,几乎一半多的大臣跪了下来。 慕炙一脸色虽然没有说铁青,但也是威严逼人。 “你们让朕三思,倒是说说这里头的问题。” “皇上,这第一道圣旨,黎氏一案虽然平反,可这追封太后之事万万不可。那黎氏之女,虽先为贤妃。然其后归附大单先汗,已为汗妃,岂有追封之理。” “张大人此言差矣。” 闻言,群臣循声望去,却见一直没有吭声的安郡王突然开口。大家不由得有些慌乱。安郡王为人处世,极受尊重。朝中大臣也是指望他能劝着皇上,不料他们竟不是一条船上的。 “安郡王觉得下官哪里说的不对?” “黎氏一案,本王参与追查。当年黎妃为解先皇之困,才被迫去了大单。此等大节,本王敬佩不已。本王私下认为此举应当为万民所知,以慰黎氏地下亡魂。且,如今乃我朝用人之际。若想与大单永结之好,此举便是上上策。皇上既允大单之臣参与选官,自当先以服众。” 慕清一不愧为八面玲珑的外交官,说话能到点上,让人指不出毛病。那张大人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 “第一道圣旨方可商榷。然这第二道圣旨却是行不得的。明澜公主既为太后,怎可随意免去尊位。况且执掌凤印,入住中宫,这等权利乃皇后特权,岂可乱了辈分。” 慕炙一眯了眯眼,看向说话的那个大臣:“爱卿之言的意思是,朕当直接封了皇后是吗?如此倒是可以考虑。” “这,这绝非微臣所想啊皇上!”那大臣一急,说话也直接起来,“圣人之言,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凡为人,自有其本分。明澜公主既为太后,即便先皇西去,也当守太后之位,协皇后掌管后宫。怎能先侍其父,再侍其子。此等羞耻之事若传扬出去,不是为天下之民耻笑吗?若民间同行此举,那就天下大乱了啊。。。。。。” “混账!”慕炙一突地从椅子上站起身,抄起圣旨朝那大臣砸去。 “皇上息怒――” “哼,圣人之言倒是记得牢。难不成圣人就教你如何违背圣意,大庭广众之下大放厥词不成。” 王太傅听着看着,早已忍不住了,当下便开口道:“皇上,廷尉大人之言如有过激之处当是关切至极所致。老臣也深觉此举之荒谬。自先祖开国以来,从没有过这样的规矩。子继寡母之举,实乃蛮夷所为。皇上切不可动了祖宗的根基啊!” “太傅难道不知先皇及先祖都有一个夙愿,便是统一西南疆域。你声声称蛮夷,将来要如何处之。若群臣都排他,朕将如何达成心愿?祖宗之法乃先祖立国之时。于今时今日已有出入,自当修正。再者。太傅说并无先例。然朕之所知,皇祖父嫔妃中有一位萧氏曾经便是他人之妻。莫非朕不得收纳寡母,皇祖娶寡妇便是合理?”慕炙一不顾王太傅发颤的手指,继续说道,“先皇驾崩之时,明澜公主尚在和亲路上。她连父皇一面都不曾见过,尔等却要让她在深宫依仗太后的虚名度过余生,难道不觉得于心不忍?先皇求亲之意坚固,甚至出让几座城池。而当时先皇已经汤水不进,自知得天召唤。想来是觉得明澜公主可庇佑我大月。既是如此,父皇娶得,朕便要不得?境口一战,大单几乎已是月国附属之国。大单素有子承继母的风俗,朕承胡制,也并无不可。尔等何来诸多搪塞之词。” 谁曾听过慕炙一说这么多话。平时早朝大多时候都是慕炙一听,他们说。这回反了过来,群臣一时恍惚,不知该说什么。 就在大殿气氛微妙之际,殿外传来太监通报声。 “启禀皇上,摄政王于殿外求见――” 耳闻这消息,大伙儿心中微微松了口气,有摄政王在,算是多了一层把握了吧。 慕炙一的眸子突然深邃,多了一抹让人辨不出的意味,他启口冷冷地吩咐道:“宣。” “宣摄政王觐见――” 目及之处,一个年纪三十开外,气度不凡,眉宇间带着高贵之气与从容潇洒之色的男子迈着稳重的步伐趋步走来。 “臣,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万岁。” 来人并没有行跪礼,只是向慕炙一作了个揖。当然这不是因为来人桀骜不驯,只是摄政王有特权,早就免了朝跪之礼。 “皇叔别来无恙。”慕炙一看着下方的人,眉宇间多了些异样,说的话并无太多活络之感。 “劳皇上惦记。” “皇叔怎么突然想起来回京了?” 那摄政王皱了皱眉,抬头与慕炙一对视,没有回答慕炙一的话,也直接忽略了慕炙一话中隐含的讽刺,直直说道:“臣才入京,不料今日听说了一件大事,便过来了。” 慕炙一的目光往王太傅那儿扫了扫,然而看回摄政王,并不说话,像在等着对方继续。 摄政王也不负众望,说道:“太后之事,臣。。。。。。反对!” 七个字掷地有声,而随着话音落下,慕炙一的脸色也变了,即使表面上让常人看不出来,但袖中的手却握成了拳,苍白中能看到青筋。 “摄政王需知,朕意已决。” 摄政王似轻叹一声,然后看向慕炙一,不依不饶。 “此事众爱卿都回去再斟酌一番。退朝。” 百官抬头,甚是好奇,今日就这样了?然而眼角所及,皇位上那人早已不见。 慕炙一一走,大家便簇拥上来,对着摄政王问寒问暖,然后旁敲侧击地让他多劝着慕炙一。 摄政王客气带着疏离地应付这些旧识的大臣,余光却追随着慕炙一离去的方向。 大单皇宫,一人负手立于窗前,一人跪于其后,听候发落的样子。 立在窗前之人桃花眼,薄唇,眼神不甚清明地望向远方。右手把玩着左手指上的玉扳指。嘴里似轻声嘀咕着“静敏太后吗。。。。。。” ------------ 第一百四十八章 得失之间 “静敏太后。 。。。。。他还真懂得笼络人心啊。”哈顿喃喃着,目光有些迷离。语气中虽是讽刺,可表情却多了一丝无奈。 他所想要却还未获得的一切,就这么被人摆在他面前,让他无法拒绝。或许他也可以凭着自己的努力得到这一切。可那毕竟需要长久的积蓄与准备。如今有机会摆在面前,人家也放了足够的诚意,容不得他反对了。 多么厉害的怀柔政策啊。可是,为什么他能得到想要的,心却有些隐隐作痛。 地上跪着的报告的小侍卫暗暗揉了揉膝盖。他已经跪在这里很久了。自从汗王听闻了月国皇帝颁布的两道圣旨,就这样一直沉默着。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他不敢吭声,只能这样忍着。 良久,哈顿终于有了反应。他突然起身走到桌案前,凝神片刻,然后拾起了桌案上的狼毫,一鼓作气写下一封信。 “这个让使臣送去月国,带上冰晶石,就说。。。。。。就说这是本汗送给月国皇帝大婚的礼物。本汗祝他和明澜公主。。。。。。永远幸福。” “冰晶石?”侍卫有些惊诧地抬起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冰晶石,那是老祖宗从前在深山里找到的宝贝。听说因为它,才有了大单的第一代汗后,所以这冰晶石一直都是作为汗妃的专有物。汗王不可能不知道这个道理,怎么会把冰晶石送人呢? 哈顿冷冷看了他一眼,警告的意味十足。果然,那人瞬间失语,低下头不吭声了。人家爱给什么给什么,关他什么事啊。 等那侍卫离开,哈顿又开始了一长段沉默。 “汗后的象征吗?哼。。。。。。人都没了,我要东西干什么。” 大清皇宫,清皇同样收到了类似的消息。说来也是件神奇事。月国皇宫的事情,老百姓还不知道,别国就已经收到消息了。 清皇同样写了一封信,正要交给底下人,却突然听到外面通报的声音。 “禀报皇上,静心庵送来一个物件。” “进来。” 守门太监将东西送进来。清皇叹了口气,将包裹拆开,只见里面装着一张黄缎,像是宫廷中的布料。他皱了皱眉,将黄缎翻开。里面的内容让他恍惚了一阵,清皇多看了几遍,却陷入了深思。 清皇突然想起那个他名义上的妻子。他发现,他竟有些不太记得她的样子了。她在他身边快十年了。可是在他脑海中,她的样子还是模糊,他已经十多年不曾好好看过旁人了。在他印象中,浅清的模样还停留在十多年前见到的少女的形象。 那时候的她就跟世外高人一般,跟浅心在一块儿,一个活泼得像麻雀,一个安静得像松柏。 作为皇室中人,从小具备了冷静淡然的处世态度,当然更容易被那灵活的样子吸引。 浅心走后,他对一切都失去了兴趣。可这一刻猛然从心里萌生出一股愧疚感。或许真的是他的错,将一个无辜的人扯进来,耽误了人家十多年的青春。 “将这封信还有这个一起交给月国皇上。” 太监接过东西,应了一声,然后转身离开。 清皇用手捂住头,任凭回忆冲刷他大脑的每一寸角落。他觉得无力,这事该何去何从,他一点想法都没有。 月国皇宫中此时正进行着一场天人交战。 “炙儿,你这是做什么?你怎么能这么糊涂。” “朕不太明白皇叔的意思。” “你怎么会跟太后扯上关系,你不是个会意气用事的人。那些老东西说的话虽然迂腐了些,可是道理还是在的。这种事,有违伦理纲常。” 慕炙一冷笑,回道:“也就皇叔敢这么直白地说出来。只是。。。。。。皇叔说这话不觉得可笑吗?” 摄政王慕真远闻言眉头一皱。“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事皇叔别管了。朕记得皇叔说过,从此闲云野鹤,不问世事。朕和弱儿是真心相爱的。朕不可能妥协。” “炙儿,皇叔并不是阻止你爱人,但是如果你要将月国赌上,皇叔不会坐视不理的。” “朕不会将月国赔上。不管怎么说,朕也姓慕。” “可你这样犟下去,势必会与群臣成对立。如今外患尚未处理完,若再出君臣不合的状况,月国如何自处。这些难道你不明白?” 慕炙一将慕真远看住,讽刺更胜。“皇叔的意思是,感情永远抵不过利益是吗?” “我。。。。。。” “皇叔知道,母妃去世前说了什么吗?” 慕真远眸色渐深,声音变得低哑。“说什么了?” “呵,死前一刻,只喊了一个名字,阿远。” 慕真远瞬间僵直了身子,瞳孔放大,惊诧地看向慕炙一。 “你,你知道什么?” 慕炙一轻笑,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 “我不会拿月国开玩笑,但是在我心中,感情同样重要。我既然给出了承诺,就一定不顾一切去旅行。我,不会让心爱的女人抱憾终生。皇叔是否还要介入,朕不会说什么。只不过朕要说的是,不管皇叔是否介入,朕,不会迟疑后退。” 说罢,慕炙一便转身离开了,不顾身后慕真远满含痛意的双眸。 第二天,形势来了个大逆转。 原本铁骨铮铮,与群臣同等立场的摄政王一夜之间改变了立场,不仅称病在家,而且宣言说支持慕炙一的一切决定。这让准备借着他大干一场的老臣们失望不已。不知道摄政王究竟怎么被慕炙一洗脑了,居然突然转移阵地。 然而最让大家逡巡的是来自大单和清国的两封信。两封信,一个意思。无非是希望两人能成连理,百年好合。清皇的想法大家能理解。但是哈顿做此举动便不由得让人困惑了。 冰晶石的来历有见识一点的人都知道。哈顿这样贸然将作为镇国之宝的东西送来,若是结果不如人意,恐怕后果有点严重。这个环节,不能出一点错误。否则外患群起,便不得安生了。 消息传到清澜殿,沈弱水心中似打翻了百味坛。那个人,究竟图什么呢? ------------ 第一百四十九章 启出云霄喜自来 “那封信是父皇送来的吗?”沈弱水偏头问向小樱。 “嗯,是皇上送来的。不过。。。。。。”小樱皱着眉欲言又止。 “不过什么?你说。” “依小樱看,那信不见得是皇上得的。” 沈弱水垂眸沉默,突然叹了一口气,颇为欣慰地说道:“终究我不曾失去那份亲情。姨娘她,是真的爱我。” “听说大单汗王也送来贺礼了。”小樱看了看沈弱水的脸色,然后说道。 沈弱水怔忡了一阵。有多久,没有听过这个人了。也许是打心底的躲避,因为这个人,曾经残酷地告诉她,山重水复之后,不一定就是柳暗花明。她将他作为一场噩梦似的封存着。 然而,今天再次听到这个人的名字,沈弱水发现,她的心情除了些许涟漪,并没有过多的排斥。 初想起,竟是那人在灵堂上的哀戚表情,是面无表情之下流淌的深深的悲哀。应该是因为那个吧,所以她始终无法真的恨他。 关于冰晶石的事情,自从这块宝石到了月国,宫中之人就纷纷传开了,她岂会不知。心中萌生一种难言的滋味。 沈弱水突然起身走到窗前驻足,打开窗,看向慕炙一上早朝的宫殿的方向,喃喃着:“你,辛苦了。” 那个地方,她的爱人,像个勇士一样为她战斗着。 “罢黜太后之位,忝列中宫之事,已经让我们君臣争议不休多时了。今日,朕希望这件事情能有个定论。相信众位都已经知道清国和大单送来的书函的意思了。如此,还有人有异议吗?” 台阶下,群臣一片沉默,党派之人左顾右盼,实在是不甘心,终究还是有人站出来说话。 “启禀皇上,此事非同小可。太后娘娘即便没了太后的身份,可你们母子的情分却是在的。这事传扬到民间,可不见得是桩佳话。京里已经有诸多议论了。” “是啊,皇上。臣还听到一首民谣。其言粗鄙,简直是乱我国风啊。” 慕炙一面无表情地追问:“哦?都说什么了?” “臣。。。。。。臣不敢。” “不敢。哼,爱卿倒是给朕提了个醒。京城乃天子脚下,多少贵申云集,竟传扬这种污话,乱了风气。食君之禄,却不务实事,兹事体大,不可轻饶。刑部何在?” “微臣在。” “朕命你速去清查是谁传出这样的话,绝不能轻饶。十天后,朕希望再也听不到这般风言风语。礼部也要多多监督啊,京畿的秩序,别乱了。” “微臣遵旨。”礼部尚书和刑部尚书对视了一会儿,然后纷纷看向方才进言的,如今已铁青了脸的大司马,干干应下。 即便是真的有风言风语,也不用刑部如此勘察,更何况,大司马不过就是提点一声,警告皇上,却被反将了一军。 慕炙一吩咐完了,才重新看向大司马,好笑地说道:“大司马方才说母子的情分?那大司马大可以放心。从朕正眼看她的那一刻开始,我们之间就不存在什么母子情分。况且清皇送来的书函不是有父皇的一道旨意嘛。如果愿意,明澜公主随时可以摆脱一国之母的身份。白纸黑字的东西,大司马怎么糊涂了。朕要纳为中宫的那个女人,只是清国的明澜公主,并不是其他什么人。只要朕在一天,便不会有二话。” “皇上就不怕欲盖弥彰吗?事实便是事实,纸是包不住火的。百姓们早晚会了解事实的真相。议论是不怕,万一老百姓也遵照陛下圣举,子继寡母,这天下岂不是乱了套。难道我大月国要让那胡人鲸吞了不成。” “大司马慎言。”右相是个直爽的个性,方才听着也就听着,话讲到这份上,他是怎么也忍不下去了,当场便斥责了一声。 “哼。”大司马也是逞一时之气,看着慕炙一沉闷的脸,心中还是忌惮的,只是面子上不好拉下脸,便冷哼一声偏过头。 “有些话,朕不希望一而再地说。这是最后一次。朕让入住中宫的,只是明澜公主,除此之外,没有其它。大司马倒是记挂民生。子继寡母之说如今已不成立,又何来模仿之说?若是民众真要行此事。行,只要他们也拿得出先皇下的圣旨,朕无多话。大司马年纪大了吧,竟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说起胡话来。方才的话,若追究起来,谋逆之罪不在话下。朕念大司马年迈,不予惩处,权当是年纪使然。只不过,大司马既然年纪大了,朕也不忍将这管理天下兵马之事全交由你一人承担。朕思想,柯将军履历军功,威望甚高,不如就由他分担一半兵马权吧。” 慕炙一这番话,让所有人都吓了一跳。没想到,今日早朝,皇上志不仅此。 “皇上。。。。。。皇上,臣还没老,臣清醒着呢。别说是总管天下兵马,就是现在上阵杀敌也不成问题啊,皇上不必担忧。” “欸?大司马何必逞强,方才不是还说了大不敬的。。。。。。胡话吗?还不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吗?”慕炙一虽然说的话轻松自然,可眼神却像冰锥一般没有温度地直射向大司马。 大司马满脸通红,却欲言又止。皇上已经下决心要收他的兵权了。这时候若说自己不糊涂,那就得治个失言之罪,若被放大了,谋逆之罪都可能沾上边。都怪自己方才口无遮拦。大司马挣扎了许久,终于咬紧牙关说道:“老臣。。。。。。糊涂了。” 慕炙一轻扯嘴角,收回目光。 “司礼监安排下去,从今日起,明澜公主入住中宫,清澜殿的匾额照旧。后宫中以清澜殿为众殿之首。钦天监即日择吉时,朕要行封后大典。封后之前,可以公主之尊称之。”弱儿,这份新年礼物,你还满意吗?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下朝后,慕炙一第一时间便去了清澜殿。走到殿门便看见沈弱水趴在窗前不知道在想什么,安详的样子让他珍惜不已。 慕炙一无声挥退了旁人,轻手轻脚地走近沈弱水。 沈弱水还真的没想什么,只是单纯地欣赏着外面的风景。突然被人拦腰圈住,背后贴上一股热源,耳边也感觉到若有若无的呼吸。开始惊了,随即她便反应过来了。 沈弱水笑笑,回头看向慕炙一,嗔怪地说道:“你要吓死我啊。” “我高兴。” 沈弱水以为他的意思是他高兴吓她,睁大眼睛正要说什么,却见慕炙一拉起她的手轻吻了一下,失态地笑道:“我好高兴。今天,我赢了。” 沈弱水呆愣了一会儿,反应过来后眼圈便红了,她咬着唇,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是说。。。。。。你。。。。。。” “是,我赢了,今年的新年和生辰礼物,是让你名正言顺地成为我的女人,你,高兴吗?” 沈弱水低头哽咽,“你说话怎么这么。。。。。。这么不要脸啊。” “要脸就娶不到老婆啦!”慕炙一说完猛地抱起沈弱水转起圈来。 “啊呵呵,我,我快晕了呵呵呵。。。。。。。” ------------ 第一百五十章 不离不弃 接连三天,王太傅都称病在家,不曾上朝。 朝堂上,越来越多的新面孔出现,一帮老臣不由得人心惶惶。 这天下了朝,慕炙一命人取来便服给他换上,带了几个人往宫外走去。 大街上络绎不绝,一派兴旺。凭着慕炙一的“姿色”,当然也吸慕了不少女子。 一路走来,并没有听到什么“风言风语”,出动了刑部、礼部,效果还是有的。 慕炙一在大街上转了一圈,看到好玩的东西就让顺子买下,这举动让后面跟着的人不由汗颜。 他们跟着慕炙一也有很长一段时间了,慕炙一身上的冷冽气质虽说没学来,却总也沾了点,平日里他们也都是一副严肃的样子。现在跟在慕炙一身后左一包又一袋的,着实毁形象啊。 话说自从慕炙一和沈弱水“好上”之后,这些随从们总提心吊胆的。主子时不时就心情跌宕。恼火了,撒气的自然不是清澜殿那位,担待的只有他们这群贴身伺候的人;而主子心情好了呢,比如眼前,还是他们倒霉。所以说伴君如伴虎啊。 逛得差不多了,慕炙一才往王太傅家走去。 “扣扣” “来啦,谁啊?” 门开了道口子,一个仆人装扮的老头出现,他打量了下慕炙一,见他衣着不凡,语气也恭敬了不少。 “请问公子是。。。。。。” 慕炙一没有理睬,一旁的顺子察颜观色地掏出一个腰牌亮在来人眼前。 “是皇。。。。。。皇。。。。。。” “主子是微服至此,不要申张。王太傅在家吧。” “在,在,奴才马上去通报。皇。。。。。。你们请进。” 这老头应该是王府的管家,他将慕炙一等人领进门,着几个家丁将他们引到会客厅,自己去向王太傅通报去了。 没等多久,王太傅便出现在大厅。 “罪臣参见皇上。” “太傅何出此言,太傅身子不好,不要跪着了。”慕炙一上前虚扶了一把,王太傅却没有顺势起身。 “罪臣年迈,身体不爽,几日不曾参与朝政,往后也怕是有心无力了。” 慕炙一挑眉,“太傅怎会有这般想法。太傅老当益壮,肯定是医治的人太过昏庸了。来人,去找出那大夫,拆了他的医馆。如此不堪的医术,何以在京城招摇撞骗。” “是。”顺子顺口应下,下一刻就似要着手去办。 王太傅听得发颤,赶紧阻止道:“皇上,是老臣自己的原因,与他人无关,请皇上宽恕。” “行,看在太傅的面子上,就暂且饶了他。” 慕炙一几乎接着就应下,让王太傅更是气恼,心中暗想:这厮摆明是来找茬的吧。 “皇上,医者无辜,不过老臣确实年迈,做事有心无力了,不若让老臣告老还乡吧。” “太傅身子究竟是不爽到何种程度,怎么会让太傅萌生这样的念头。看来这大夫是不治不成了,顺子” “皇上,真不是大夫的缘故。”王太傅一把截住慕炙一的话,咬牙切齿地说道。 慕炙一显然很“疑惑”,看向王太傅,说道:“太傅不是身体越治越差了吗?” 王太傅气极,撇过头,加大声音说道:“老臣已大好!” 顺子等人已憋得满脸通红,想笑又不敢笑,一边看戏,一边腹语着:主子太坏了,比清澜殿的坏坏还坏。 慕炙一勾了勾嘴角,语重心长地说道:“朕就说嘛,太傅不老。朕还得仰仗你呢。考察官员的事情不是还没落实完吗?” 王太傅不为所动,刚想拒绝,却听慕炙一突然有些“痛心疾首”地说道:“太傅是恼了朕吗?” “不”意识还没到,话就说了出去,唉,这就是做臣子下意识的反应啊。 “太傅定是恼了朕!” “没有,老臣没有。” “没有?” “没有。” “果真没有?” “。。。。。。老臣不敢。” 顺子将眼睛眯成缝,有些不忍心看老太傅应对慕炙一的挑衅,谁让主子今天心情好呢,这腹黑的劲一下就使出来了,活生生将王太傅从没有逼到了不敢,还一副伤心的样子。 “太傅可知,上次科举,有人对考试内容提出了质疑呢?” 慕炙一突然转变话题,王太傅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会儿,等明白过来时,脸色马上大变。 “什么?质疑?敢问皇上,他们质疑什么?” “说是所取的考试内容过于陈旧无新意,无法体现做臣子应有的决策本事。国之大计,民生为最,而民生中,水旱劳作为要。既是要为民做事,这些方面的东西自然也需涉及,否则选出的才能无非逢迎君王,纸上谈兵之辈。” 王太傅想了想,然后摸着胡子说道:“虽言过其实,但也有可取之处,其心倒是向着百姓的。” “这事闹得可不小,朝中相关的大臣几乎都持反对意见。那些敢于说话的年轻人被压迫得都不敢说话了。” “。。。。。。皇上,老臣愿意处理此事。” 王太傅完全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可身后的家丁仆人们都忍不住擦汗了。所谓旁观者清,王太傅是被正气冲昏了头,他们可没傻。姜不见得就是老的辣啊。 “这。。。。。。”慕炙一突然犹豫了一下,然后说道,“太傅不是方才才说要告老还乡吗?” 慕炙一一向冷着脸,这回即使是在耍心机,也很难让人看出他眼底流泻的狡猾之色。王太傅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是怎么回事,顿时红了老脸。 “国事为先,老臣,老臣自觉还未肝脑涂地,就再打滚些时日吧。” “太傅不愧为三朝元老,如此,朕替天下士人谢过太傅了。” “皇上严重了。” “如此便不打扰太傅休息了,朕先告辞了。太傅莫送。” 说是这么说,送还是要送的。 到了门口,慕炙一突然驻足,然后回头对着王太傅正言道:“太傅放心,月国是朕很重要的东西,朕会让你看到月国在朕手中繁荣昌盛。” 慕炙一走后,王太傅坐着想了很久,终于叹了口气。 出了太傅府,沿着街头转了转,慕炙一突然停下脚步,顺子一个不察,差点撞上慕炙一的背。顺着慕炙一的目光看去,硕大的“摄政王府”映入眼帘。顺子顿时不说话了,他心中也说不上来,只是觉得皇上和摄政王之间很奇怪,不亲不疏,不冷不热,却夹杂了难以言说的感情。 侍卫们不知道慕炙一想不想进去,又不敢问,只好在后头等着。 过了会儿,慕炙一收回目光,然后抬步走进摄政王府。 摄政王的人大多认识慕炙一,见了想行礼,却统统被慕炙一挥退。他也没有询问旁人慕真远在哪里,只是径直走着。 院落转弯处,慕炙一看到了慕真远。他正披着外袍坐在亭中看着一丛腊梅发痴。脸上带着红晕,像是真的病了。他看得十分专注,却又像是透过腊梅看别的什么,竟连慕炙一站在身后都没有发现。 慕炙一静静地站着,没有出声,看了一会儿又照着原路回去了。 沈弱水正在书房练字,突然余光瞥到慕炙一进门,将手头的字练完,便放下笔,走出书房。 慕炙一却不像平时一样坐在椅上饮茶,而是躺在榻上闭着眼,很疲惫的样子。 沈弱水看了一会儿,然后走过去揉了揉他的太阳穴。 一只带着凉意的手覆在沈弱水手上,她低头看去,慕炙一已经睁开眼睛,正静静地看着她。 沈弱水本来想说什么,却被这样的注视弄忘了,也只管看着他。 慕炙一却突然将手往后一扯,顺势把沈弱水圈进了怀抱。 沈弱水顺从地躺在他的怀里,听到头顶传来他低哑的声音:“弱儿,一生一世,我若不离,你便不弃可好?” 沈弱水笑了笑,闭上眼,应道:“嗯。” 慕炙一闻言,紧了紧怀抱。 ------------ 第一百五十一章 欠你一生 “王爷,王爷!” “哦”丫鬟唤了几声,慕真远才反应过来,眼神略有迷茫地看着对方。 “王爷,该用药了,趁热喝吧,冷了就不好了。” 慕真远闻言看向石桌山摆着的一碗药汤,心中不免感慨。在外游历了这么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却从来没有病过。如今回了家,倒是一来就病了。 慕真远抬手抚了抚额角,有些疲惫地开口:“行了,放在这儿吧,本王会喝的。” “是。”那丫鬟应下,却没有立即走。 慕真远察觉到气息,皱了皱眉。“怎么了,还有什么事吗?” “这。。。。。。回王爷的话,方才,方才皇上来过了。” “皇上?” “是。” 慕真远猛地起身,往出口张望。“皇上人呢?在大厅吗?” “不,没,皇上已经走了。” “走了?你们怎么不告诉本王?” 慕真远有些气愤,语气也不似平常的亲切,把那丫鬟吓得立马跪在了地上。 “是,是皇上不让通报的。” 慕真远眸光一闪,眼神黯淡了不少。他调了调气息,缓缓坐回去,语气中多了几丝无奈。 “那有皇上做了什么或说了什么吗?” “皇上在院子口站了一会儿,然后什么也没说就离开了。”丫头说话时心中也是万分不解。也不知道皇上是来看什么的,来都来了,却一声不吭又回去了。不过主子的事儿,做丫鬟的可不敢随便说什么。 慕真远静默了一会儿,然后将人挥退。 眼前,腊梅正俏丽,红粉的光泽像极了初见时那张秀颜上的红晕,以至于他的后半辈子深深沦陷,无法自拔。 那一年,突厥侵犯靖国,靖国国君向月国投来请求。先帝念在大家友邻,不甘为外族所犯,便派出了那时的镇阳王,也就是现在的摄政王慕真远前去支援。 本面临亡国之难的靖国得到援助,终是苟延残喘,然后得以休养生息。 而作为报酬,靖王将自己最宝贝的女儿送来了月国。 慕真远至今还能清楚记得初见时,那人眉眼中暗藏委屈和不甘,却将其深深埋在心中,一般人瞧不大见。他看到了,于是就像受蛊惑般,竟也替他人伤怀。他看着她明明心里不痛快,表面上却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突然就想起自己的父皇在世的时候对他说的一句话:皇家的儿女,即便已经泪流满面,也不能忘记微笑。 于是,同病相怜的滋味在无形中将他的心牵绊住。 那个夜晚,他睡不好觉,索性出了帐篷乱转,七拐八拐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说明地方。却看见了她。 她将脸上所有的面具都摘了,仰头看着月亮,侧脸上流淌着让人心疼的忧伤。那一刻,他觉得自己看到了此生最美丽的风景。 飞鸟的声音惊到了她,然后也看到了不远处站着的他。那时,他甚至忘了收回自己满脸的怜惜。两人对视,都有些措手不及。看着她脸上慢慢回温的冷漠,他一着急,竟像个毛头孩子上前与她攀谈起来。 谁知,他们竟志趣相投得很,中间都没断过话题。 后来,是怎么发生的已经不知道了。他只知道,他们一旦突然对上眼,便能不说话看上良久。 他多希望回京的路能再长些,可是该来的还是来了。 谁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随身伺候的小侍卫即使心里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也不敢多说什么。他将自己关在屋子里,喝了整整一大缸的酒。可是第二天,还是要护送着人进宫去。 他知道,凭她的气韵样貌,即使蒙了面纱,也能将人倾倒。果然,他明显看到自己皇兄脸上的痴迷,他将手握出了血,脸上却笑得比往常还温和。 皇室中人,即要忍常人之所不能忍,他深深得体会到了。 婚期很快敲定,只是第二天,便传出公主大病的消息。进去又出来的一班太医都是一个说词:水土不服,需要休养。 不管别人相不相信,反正他是相信了。他心中笑开了花,即便还有几分是为她担心,可心底还是兴奋。 没人知道,那个水土不服,需要休养的人天天坐在他面前下棋品茶,谈笑论琴。 只是,幸福太美好,美好到他都快忘了岁月。大婚的前夕,下了一场暴雨。他坐在窗前喝酒,看着外头的大雨,又压抑又痛快,恨不得冲出去淋一场。突然,一个白影出现在眼前。他眯了眼又睁开,反复几次后,终于猛地跑了出去。他抱住她,像抱住一个梦,不依不饶。 那人满脸水渍,不知是雨是泪,回抱他,然后踮脚在他耳边说了什么。 他突然放开了她,迷茫地看着她,有些不敢相信她说的话。可是她坚定的眼神告诉了他答案,那个让他心惊胆颤的两个字私奔。 她说,皇上没有真正见过她,除了随行的侍卫和靖国的人,没人能认出她来。她可以摆平靖国的人,而护送的人都是他的手下人,想要瞒住是可以的,到时候找人顶替一下,没人能认出来的。 她是那么天真,那么憧憬。可他却亲手打破了这样的美梦。他不愧是行军打仗的人,考虑的东西多了去。万一靖国来人了怎么办?万一为官者中有人不小心见过靖国公主?万一筹划得不得当。。。。。。 他看到她无力地坐倒在地上,心中顿时暗骂自己。他将人抱进房间,正要找人伺候她,却突然被她圈住了脖子。 “什么都不可以,那么只给我一个晚上好不好?” 他愣住了,喉咙就要迸出的“好”就抵在唇齿间,怎么也说不出口。可是他的心醉了。 他终究没有说任何话,只是在她不顾一切吻上他的唇那会儿起,他就没有拒绝过。第二天,皇上大婚,他称病没去,破天荒地就在那张床上躺了一整天。直到第二天,宫里传来消息。 靖国公主不服管教,被紧闭了。 一开始,月皇还因为人家公主的身份时时会找人去劝,不过成效不好。到后来,靖国没了,月皇就彻底忘了这个人。甚至在听到自己多了个皇子的时候,还觉得奇怪地很。 他打发进宫的人,一天天向她回禀消息,知道她病得重,他就天南地北地差人寻了药送去。可是她怎么也不见好。终于到最后,留下一封信,便撒手人寰。 那信上,字字珠玑,读来将他的心撕个粉碎。 “此生唯有你一人,芊墨不悔不怨。不知君遥首月夜,是否后悔过。然尘埃落定,妾只愿娇儿平安。” 这一次,他泪流满面,却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 父皇定是唬人,真正泪流满面时心都死了,哪里还能笑出来呢? 他再也没有娶过妻,向是对自己的惩罚,颇有些自暴自弃的样子。只是,这世上最美好的已经让他错过了,其它的如何将就? 回忆终止,慕真远对着满园的腊梅叹道:“终究,连炙儿也怨我了;芊墨,哪怕是恨,只要别忘了我,你怎样都好。。。。。。” ------------ 第一百五十二章 大婚 “娘娘,该起身了。 ” “嗯。。。。。。嗯?”沈弱水本来还是一副昏昏睡睡的样子,在听清楚小樱的称呼时,猛然清醒。 今天,是她的婚礼啊。。。。。。 沈弱水坐在梳妆台前,看着喜婆握住她的青丝,嘴里念道:“一梳梳到底,二梳白发齐眉。。。。。。”沈弱水突然眼眶酸涩,赶紧低下头,不让人家笑话。 从慕炙一对战群臣到今天没有多久时间,他似乎比她还着急,钦天监算了几个日子,硬是被逼着选出最近的,宫里前阵子忙上忙下,最闲的就是她这个管后宫大小事的。谁让人家是新娘子呢! 于是,作为清澜殿做得了主的管事“嬷嬷”,小樱挑起了大担。沈弱水有时候看着她泛青的眼圈,心里总觉得不好意思,可也无可奈何。 “公主,夫人要是看到了,一定很开心。” 沈弱水抬头,看到镜中的小樱比之她好不去哪里。于是她也抬起了头,反正丢脸的不是她一个人。听了小樱的话,沈弱水轻轻一笑,转头看向窗外的蓝天,晨色正好,空气清新剔透,几缕阳光撒下,似万花丛中一点绿,增添了不少亮色。 “嗯,母亲,还有落哥哥,一定都在看着我,他们一定在为我高兴。” “瞧,多俊的新娘啊,老婆子还没见过这么美的人呢!”喜婆将凤冠霞帔戴好后看向镜中的人,情不自禁得就发出了赞叹。说完她突然意识到坐在自己面前的是明天的皇后,即将母仪天下的女人。于是开始懊悔,暗暗斥怪自己嘴快。 沈弱水被喜悦填满了身心,哪里能注意到这样的表情变化,自然不会去理会。以是也没看到身后之人命悬一线般紧张的情绪。 镜中是从来没有见过的自己,以前听人家说新娘子是最美的人,她还不信。长成那样子了,再怎么打扮也就这样,总不能变一个人吧。 可是,直到此时,她才明白,一个人美不美,其实不看外在,心中若是白莲一束,哪怕身处沟壑,依旧夺人耳目。即便被称是自恋,她也不得不说,今天的她,真的美极了! 红盖头悄然盖下,蒙住了所有春光。沈弱水感觉到双手被人撑起,顺势起身,跟随她们的带领,迈过门槛,跨过火盆,然后乘上轿辇。七转八弯地又被人扶下轿。 走了一阵,突然握住她手的人将手放开,留她一个人站在原地。 沈弱水有些疑惑,低头看了看。突然,一双金黄的靴子出现在眼前,随即,手也被人重新握起。 握住她的那只手,有着冬日的凉意。握住它,好像握住了整个冬天。手上微微有些茧,摸着的时候,粗糙的触觉让人发麻,却实实在在有了安全感。这只手,摸过她的脸,带着疼惜的味道;拭过她的泪,满含无奈;勾过她的鼻尖,蕴着宠溺;牵过她的手,许下天长地久。 而今日,这只手,将掀开她的红盖头;未来,这只手,将为她画眉弄发,直到白头。 沈弱水紧紧回握住慕炙一的手,告诉他她此时的激动。 “起炮” 司仪的声音突然想起,随即屋外响起了鞭炮的“噼里啪啦”声,中间还夹杂了屋内屋外之人的欢呼声。气氛一下子活跃起来。沈弱水刚开始吓了一跳。原来这屋子里藏了这么多人。幸好被红盖头遮住了脸,不然刚才那样,定然要被人取笑了。 “二拜天地” 慕炙一和沈弱水同时转过身,朝着外头的天地深深鞠了一躬。 “一拜列祖列宗” 慕炙一拒绝了红绫,直接牵着沈弱水的手,跪在月国列祖列宗的牌位前,叩首伏拜。 沈弱水明白了,这是在月国祠堂。俯身下去的空隙,沈弱水偷偷问了一句:“在祠堂这样,合适吗?” 慕炙一千年不变的冰山脸,今时今日早已融成一团春水。闻言,他轻轻一笑,然后桀骜地回道:“老祖宗们被关在这儿这么久,难得宫中办喜事,他们也该热闹热闹才是。” 沈弱水撇嘴,乖乖点头。其实她心里有点儿不以为然。上头还拱着她名义上的前夫呢,换成是别人,或许老祖宗们还能高兴。是她,那可就悬了。不过,沈弱水在这方面还是明智得紧的。人都不在了,也没必要太在意。即便他们都活着,她仍旧会是这一种选择。 “夫妻对拜” 乍一听“夫妻”二字,慕炙一和沈弱水都不约而同地吃了一惊。沈弱水想起当初被哈顿掠走时,当着他的面言之凿凿地说她是慕炙一的妻子。如今想来,嗯,此举甚为狂野啊。现在竟有些不好意思了。 沈弱水躬身,看到红盖头下相握的一双手,嘴角自然而然荡开一波波涟漪。 “礼成” 伴随着司仪话落,屋里顿时一片沸腾。 “掀盖头,掀盖头。。。。。。”沈弱水听出来,这是韩凌的声音。然后一帮子人都开始起哄。 沈弱水暗叹这群人比她还狂野,竟然敢指使慕炙一办事,一会儿还不知道怎么收场呢。 结果听了一会儿,只觉得喊声越来越大,而慕炙一,自始至终就没开过口。 其实,屋子里围着的这群皇室贵胄,谁不害怕啊。所以他们一开始才没说话,直到韩凌起哄了,他们才跟着闹。这可是敢在御书房的门上踢上一脚的人啊。 慕炙一由着他们闹,并不阻止,反而顺着他们的意拿过喜称,顿时欢呼声更起。 沈弱水等了一会儿,突然感觉喜帕渐渐被撩起,心中无语。慕炙一什么时候这么爱玩了? 喜帕终于一寸寸脱离,沈弱水看到慕炙一眼中闪过的名为“惊艳”的神色,不由娇羞一笑。 慕炙一确实呆愣了一会儿。他从来知道他的妻美若天人,可看到这新嫁娘的打扮还是让他惊喜了一下。然而,目光移动,在看到旁人眼中的痴迷时,顿时喜意消散了一半。 大喜之日不好动粗,慕炙一只狠狠瞪了眼韩凌,然后就拉住沈弱水的手往屋外走去。 外头停了两步轿辇,是给慕炙一和沈弱水准备了。昨儿个就有人提醒过了,婚礼完了之后,要在京都大街转上一圈,以示龙恩,让他们看看大月国的皇后是何等的风姿。 沈弱水正要走到后面那步轿辇那儿,才走开一步,就突地被人抱起。 “啊你,你干什么呀?这么多人看着呢!” “让他们看去吧。”慕炙一不顾沈弱水又羞又恼的眼神,更不管身边之人目瞪口呆的表情,抱起沈弱水就往御辇上坐。 “。。。。。。起轿。” 轿夫们愣了一会儿,察觉到慕炙一语气中的不满后,赶紧收拾起所有心情,抬起轿辇越过宫墙。 天气虽冷,可宫外早已万人空巷。纷纷扰扰的街旁,只能看到层层叠叠的人头。 帝后同乘一车的场景出现,众人心下诧异,然后便更是好奇这皇后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待沈弱水的样貌公之于众,众人又是唏嘘一片,一语一“难怪”。 而没人注意到,人群中,几人围成一个圈,紧紧护着中间那个身着锦袍,俊美非常的男人。而那个男人,正双眼成沧海苍天状注视着轿辇上的人,一动不动站在原地。 所有的一切都在远去,他的眼中只剩那一个人。此时,他甚至连不甘都没了。能看到这样的她,值了吧。她这样笑的样子,他从没见过。 “主子,我们该回去了。” 随从在耳边提醒,男人才反应过来,留恋地最后看了一眼,然后转身。 不经意间,对面酒楼上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那人似乎早看到他了,在对视的那一刻,举起手中的酒杯,朝他示了示意。 男人轻勾唇角,抬步朝酒楼走去。 一打照面,酒楼之上那人便笑言道:“大单子民要是知道自己的汗王居然一声不吭地跑到月国来,不知道会作何感想啊。” ------------ 第一百五十三章 洞房花烛 “呵,本汗也是好奇,这走南闯北的质兰公子居然在一个地方安营扎寨了整整两个月。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定居下来了呢!” 坐在酒楼中的赫然就是云山上的少主孙玉祈。闻言他没有被揭穿的狼狈神色,反而轻轻一笑。 哈顿缓缓坐下,端起倒置的酒杯自己斟了一杯酒。轻酌一口,而眼光却是透过窗户看向楼下的街道。帝后的轿辇已经消失了,可人群并没有立即散开。百姓们议论纷纷,对于方才见到的帝后风姿似乎难以忘怀。 哈顿仰头喝完杯中的酒,转过头,刚好对上孙玉祈有些迷茫的眸子。两人又是相视一笑。 他们在兵器制作那会儿就合作过,而云山上那一晚,两人更是无意识地变成了盟友。 话说那晚,孙玉祈回到房中,猛然看见了在黑灯瞎火中静坐的哈顿。他嘴角一抽,暗想幸好是个男的,不然被他娘亲知道了,不是打死他,就是逼得他立刻成亲。而鉴于有沈弱水在,前者的可能性明显较大。 哈顿自下午回眸时无意看到沈弱水,就不肯立即离开了。想想也是,除非有云山的人在作怪,掩藏了消息,没道理他们找了这么久还找不到沈弱水。想起这样,心中就一肚子火,对着孙玉祈,他自然一阵冷嘲热讽。 而之后,两人在交谈中,竟十分聪明地领悟了对方对沈弱水都是“包藏祸心”,却又“铩羽而归”。哈顿冷嘲热讽孙玉祈与沈弱水的六月之约;而孙玉祈则对哈顿囚禁沈弱水数月却没一点收获嗤之以鼻。 然而,神奇的是,这两个互看对方不爽的人交流了一会儿后竟达成一致:他们决定互帮互助,彻底毁去沈弱水的踪迹,看折腾不死慕炙一!于是可怜的慕炙一,即便再神通广大,料事如神,也足足等了六个月。 两个世上优质的男人,使起坏来却是幼稚的很。 不过幸福毕竟需要磨砺,看今天满眼笑意的慕炙一就知道了。慕炙一当初知道沈弱水是被“困”在云山的时候,心中就料想到了许多,本来还准备向孙玉祈回报点什么,后来想想,最致命的打击,莫过于霸住沈弱水了,于是也就没有再使什么劲了。 那一边,游行结束,慕炙一和沈弱水又被人抬回了宫中。宫中大摆筵席,喜桌就有六七十张。皇公贵族,来的人多得让人分不出人脸来。 沈弱水自回到宫中就坐到了喜房清澜殿。别的地方沈弱水不习惯,而慕炙一着人去建的属于他们两的房子还没建好,所以这里就成了暂时的喜房。 而慕炙一则按照惯例先在外头陪宾客们喝上几盅酒。这画面应当是热闹非凡的。但是,现实并没有那么顺应人心啊。 主桌上,以慕炙一为首,人是坐满了,但是。。。。。。没有一点儿声音啊。没人搭讪,慕炙一自然不可能先开口。他也不理别人,自己倒了酒就喝,准备时间差不多了就离席。 可慕炙一受得了,并不表示别人忍得住啊。 “弘一,快,快给你七哥敬酒啊。” “为,为什么是我啊,凌哥哥你怎么不敬?” “哥哥我是把好机会让给你,你哥哥我虽然跟你七哥狼狈为奸,不过你们毕竟是兄弟,这种场合当然要表现你们兄弟之情啊。” “凌哥哥,你当我还是小孩吗?这么低级的谎话,我能信?”慕弘一向韩凌翻了个白眼,然后对着灵犀耳语起来。 没过多久,灵犀就站起身来,端起一杯酒对慕炙一说道:“七哥,今天是你的大日子,灵犀祝您和新娘子永结同心,白首到老!” 韩凌在一旁看着,嘴角一抽,无限鄙视坐在自己身边的慕弘一。自己不敢,居然拉亲妹妹下水。果然,皇宫里尽出小人! 慕炙一闻言抬头,见是自己最小的妹妹,轻轻一笑,将酒杯抬起,朝灵犀示意:“灵犀真会说话,七哥替新娘子谢谢你。你还小,就别喝酒了,让下人换了果饮吧。” “谢谢七哥关心。”灵犀喝了果饮,就高兴地坐下了。本来她还怕得很,没想到七哥一当新郎官,说话都变温柔了好多,跟九哥差不多了。 这公主都起了个头,效果还不错,众人也就纷纷效仿。慕炙一总算没有让自己的冷脸搞砸了气氛。 最后,几十桌的人一起跪地,以“祝皇上皇后举案齐眉,恩泽万民”送别了慕炙一。 宴席还在继续,只是主角已经缓步来到了新房中。 “吱” 推门声传来,接着就是轻缓的脚步声。从门口开始,慕炙一走过一寸地,就有几个宫女跪下请安。 沈弱水坐在喜床上,听着耳边传来的声音,莫名产生了紧张的情绪。 脚步声停下,沈弱水心中立马跳了一拍,缓缓抬头,顿时被慕炙一的样子迷倒。这是她今天头一次正正经经地打量她的丈夫。慕炙一平时不穿龙袍时,多爱穿黑白的衣服,这样鲜红艳丽的颜色还真没见过他穿。不过,沈弱水却觉得他此时的样子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迷人。 红艳的色彩将慕炙一埋藏在冰冷之下的炽烈与邪魅烘托出来,使他多了平时不曾见的魅惑。 沈弱水痴痴地看着,只觉得心跳越来越快。她赶紧低下头,双手捧住自己的脸颊。不经意间听到一声轻笑,沈弱水本就红了脸更是红粉一片。 喜婆将两人的裙角系成结,道了福,然后就被慕炙一喝退了。 房间里只剩下两个大红的人儿。 沈弱水暗自咬牙,这地点,这时候,该说点什么来着?她怎么脑子一片空白了! 突然一个酒杯递到面前,沈弱水这才抬头。 “我,不能喝酒呀。” 慕炙一一笑:“我当然知道,这是西域进贡的葡萄汁,你尝尝。” “。。。。。。哦。”沈弱水后知后觉地接过酒杯,正要喝,又被慕炙一阻止了。她看着他将自己的手与她的手交错着扣住,脸上又是一阵高温。 实在受不了这气氛,沈弱水解了结,自告奋勇地说去放酒杯。慕炙一也不拦她。 然而,刚把酒杯放在桌子上,腰间猛然袭来一只手,天转地旋间,沈弱水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喜床上。 沈弱水呆呆地看着上方的慕炙一,无法解释此时他眼中流转的是什么样的神色,只觉得像要将她烤熟了一样。 慕炙一渐渐将脸向下低,他没有掩藏自己眼中的渴望。洞房花烛夜还要小心谨慎,那他这新郎官也太窝囊了。 沈弱水闭着眼,感受着来自唇畔的温度。葡萄汁的味道在两人嘴中流窜。原来,慕炙一也是没喝酒。可,怎么她觉得自己跟醉了没什么两样。 唇齿相交间,慕炙一的手也开始游离。外衫渐渐退下,中衣、里衣也慢慢缴械投降。 沈弱水感觉到一丝凉意,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被褪得只剩肚兜了。 “嗯。。。。。。要,要干什么呀?” “你不知道?”慕炙一好笑地看着沈弱水,可是当看到沈弱水除了殷红还有一丝迷茫的眼神时,他突然觉得不对劲。 “管事嬷嬷没交过你闺房之术吗?” “额,没。”沈弱水别扭地说道:“当初来,心里是不愿意的,自然不会受这些听教。而这次,人家以为已经交过了,就没。。。。。。了。” “呵呵。。。。。。”慕炙一听罢,伏在沈弱水身上轻笑,然后抬起头,目光炯炯地对沈弱水说道:“没事,我教你。你只要这样就行了。”慕炙一说着将沈弱水的双臂抬起放在自己的脖子上,然后俯身。。。。。。 “听,听说第一次,会痛的。” “嗯,我轻点,你就不会痛了。” “真的?” “嗯。” “那你轻点。” “嗯。” “啊,不是说不痛吗?你骗人!” “没事的,你忍忍,等一会儿就行了,我一定会温柔的。。。。。。” ------------ 第一百五十四章 皇后当家一 “嗯。 。。。。。坏坏,别闹了,一边玩去。”脸上、脖子上时不时传来瘙痒的感觉,沈弱水下意识就觉得是坏坏的狗毛,于是继续闭着眼,抬手随便挥了两下“赶狗”。 慕炙一大清早起来,正偷香来着,没想到这么被敷衍了,自然不肯善罢甘休。于是,勾住沈弱水的红唇便吮吸起来,随后舌头伸进她的口腔,卷起她的小舌共舞。 天!怎么不能呼吸了?沈弱水越发睡不下去,只觉得所有的呼吸都被夺走了。抬手处,分明不是狗毛的松软,而是。。。。。。光滑的皮肤! 浑身的睡意在一瞬间消失殆尽,沈弱水迅速睁开眼,正好对上慕炙一促狭的眼神。 沈弱水愣在原地,然后目光自上而下游离。最后,她默默拉起被子包住自己的头,决定做一只缩头乌龟。 昨晚的一幕幕此时清晰地闪在眼前。不着一缕的一男一女,男上女下的羞人姿势,还有那不间断的沉吟。这一切都在提醒她,昨晚,她已经从女孩变成少妇了! 等等!现在什么时候了?想到这个,沈弱水突然就拉开被子,看了看慕炙一,再看外面的天色。 “你怎么还在这儿啊?” “不在这儿在哪儿?” “。。。。。。早朝啊。你,该不是已经下朝了吧?”他下朝了,然后又脱光了衣服爬上床非礼她?沈弱水被这个念头吓傻了。 “想什么呢。皇帝大婚,罢朝三日,你忘啦?” 沈弱水扎了眨眼,想想好像是有这么件事。没想透就见慕炙一趴在她耳边喃喃:“所以。。。。。。我有三天的时间陪你。。。。。。” 为什么她觉得他话中有话?为什么她觉得此时的慕炙一是如此的放荡。难不成,其实他冷峻的外表里面一直就藏着一颗采花贼般的心? “我,我要起床了。”沈弱水裹紧被子,意识到床上是个危险的地方,就不敢再继续躺下去了。 她微微起身,想找衣服,却在看到满地的残骸时惊诧不已。昨晚,他们究竟是有多疯狂啊!不能吧。 绝美的容颜懊恼地绷紧,沈弱水越发想要赶紧离开。 不过,她当慕炙一是死的吗? “还疼吗?” 沈弱水看着圈在她腰上的健壮的臂膀,感受着背上肌肤相贴的灼热,不由得抬头望天,咬牙切齿地暗道:废话,当然疼。骗子,明明说温柔一点的。那都叫温柔的话,火山爆发就顶多称为有点狂野了。 “弱儿,还疼的话,我帮你揉揉吧。” 沈弱水顿时发软,这厮太表脸了。道貌岸然就是这样的。听这语气,谁能区分出龌龊的成分来,可偏偏他说的内容是这般无耻啊。 “不疼了!” 身后之人停止了动作,沈弱水松了一口气。 “怎么会这样呢?女子初夜不应该都会疼的吗?夫人这般,定是为夫的错,为夫一定好好补偿。” “慕炙一” “弱儿,你该知道,这大月后宫再不会有人了,所以,有些该有的准备,你还是该早些备下。” 沈弱水被说得五味杂陈,又感动又害臊。看慕炙一眼中很快又聚敛起来的渴望,沈弱水直想躲到墙角。 幸好,从肚子里发出来的“咕咕”声救了她。 “炙我饿了。” 慕炙一无奈地看着沈弱水,似轻叹了一声,然后抱紧她,调解了一下。可能真是他心急了。所有的自制力在她面前就跟泡沫一样。唉。。。。。。 沈弱水动也不敢动一下,由着慕炙一抱她。此时此刻,她的心中被感动充斥着。她明白,像慕炙一这样正常的男人,十多年没有解决过需要,自然会比别人更难耐。可,此时,他居然能按捺所有的想法,克制自己。沈弱水差点就想跟他说不用忍了。 唉,她这是害羞呀害羞! “需要我找人来给你穿衣服吗?” 沈弱水在慕炙一怀中摇了摇头。 慕炙一意会,然后转身,在衣服堆里,找到自己的里衣穿上,然后将沈弱水的衣服扔到床上。接着就去了屏风外。 沈弱水羞赧地低着头,转念间又是甜蜜一笑。 洗漱的时候,沈弱水看到一群丫鬟向她投来暗昧的眼神,她反而淡定了。目露凶光地对小樱耳语道:“别羡慕,改明儿我就给你找个侍卫将军什么的。” 于是,小樱敢怒不敢言地收敛了表情。 罢朝三日,慕炙一比平时清闲了许多,就拉着沈弱水泛舟吟曲的好不快活。 而沈弱水,因为第一天早上睡过了头,错过了命妇的叩见,直接就被慕炙一延迟到了三天后。 于是,他们俩都成了闲人,过了三天只羡鸳鸯不羡仙的和谐生活。 宫里的人谁不眼红,是不可能的。连沈弱水身旁伺候的小樱有时都恨不得真找个人嫁了得了。 三天后,大伙儿终于松了口气,不用再看到这腻腻歪歪的两个人了。 慕炙一一处理起国事来,就会变得忙碌。沈弱水只能自己找事情做。第四天一早,一群诰命夫人就赶到宫中向沈弱水道福了。 而在这中间,沈弱水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人。 “皇后娘娘,恭喜。” “谢谢,月真,很高兴你回来。” “可不是,刚回来还没歇够呢,就眼巴巴地来看皇后娘娘您了。”秦玉瑶从杨月真身后窜出来,调皮说道。 于是,沈弱水将她们几个留在宫中聊了会儿天,直到午膳时间才分开。 慕炙一虽然忙,但是对沈弱水做过保证,午膳晚膳会一起用的。而午膳过后,慕炙一又去忙自己事了。 沈弱水本来打算写写字干什么的打发时间。但是一个不速之客的到来,将沈弱水的计划打乱了。 慕炙一走开不久,内务府的人就过来了。凤印已经在沈弱水这儿很久了,内务府今日来就是完成一个正式的交接。 于是,沈弱水为了当好这个中宫,决定实地考察,看看这皇宫内部是个什么样子。 尚膳、尚珍、尚仪、尚蓄、会计、慎刑等各部门负责人跟在内务府总管身后,本分地招待沈弱水。 “娘娘请看,这是宫中上个月的出纳。” 沈弱水从小就没有管钱的本事,看这内务府总管长得精明能干,所以拿过本子时也就是象征性地看看。 然而,当她看到本子上记载的东西时,她显然没那么无所谓了。 “这是怎么回事?” “娘娘,有什么问题吗?”内务府总管听沈弱水语气不对,顿时好奇地问道。他管辖内务府,还没出过什么瑕疵的啊。 “宫中的支出向来都这么大的吗?” “回娘娘的话,上月由于适逢年关,给各府一品夫人都送了礼,所以支出会大些,不过基本上每月支出还是差不多的。” 沈弱水翻开一页,不由吃惊:“尚膳司备一次午膳就要花去几十两白银,天哪!这都够百姓买上好几亩田了。” 内务府总管貌似更加诧异,对于沈弱水的理解完全是一头雾水。在宫里,这样的支出根本就算不得什么。那还是因为宫里并无嫔妃,若是换成跟其它国家一样三宫六院的,指不定一天能花上多少钱呢。 “娘娘,咱们宫中还是节俭了的。这些都是该用的钱,否则伺候不好皇上皇后,就是咱们奴才的错了。” 沈弱水摇摇头,表情却严肃了起来。 “这不对,宫里虽说身份地位不同,可也不是这么个花法。咱们皇上也不是个爱排场的人。好吃好喝的,到了宴会什么的,能用的一个也不能少。可平时,就不需要这样奢侈了。边疆上多少军人风餐露宿,这些多余的钱攒了换成好吃好喝的运给他们,于民于国都是件大好事啊。本宫也是第一次管这些事,不过皇上既然将凤印交给本宫,便是信得过本宫。依本宫看来,宫中需大力提倡节俭了。” 一席话,别说是这些对沈弱水并不熟悉的宫人们,就是跟着她十多年的小樱听了也感触良多。公主从来不在意什么排场,有时候出宫,路边摊都能吃得很快活,所以才会觉得宫中奢侈。 “皇后娘娘,这毕竟是宫中啊。况且怠慢了皇上,奴才们可担当不起。”内务府总管反应过来后还是接受不了。人一旦奢侈惯了,就很难收敛。皇宫里要是不大手大脚的,那就连那些公子哥儿都比不过了。 沈弱水顿了顿,也不为难他们,然后决定让他们做个见证。 ------------ 第一百五十五章 皇后当家二 晚膳时间,慕炙一如平时一样坐在清澜殿。 饭菜端上来后,慕炙一正举起筷子,突然听到沈弱水神秘兮兮地问道:“皇上,你觉得晚膳有什么不同吗?” 只一个“皇上”,慕炙一就听出了不同来。他放下筷子,看向四周时,才发现今天清澜殿似乎多了几号人,都是陌生面孔。 他也不问,顺着沈弱水的话看向摆在面前的饭菜。 “你烧的?” “不是。” 慕炙一又看了看,然后对着沈弱水摇了摇头。 沈弱水见状,好像诡计得逞般笑开,然后执起筷子对慕炙一说道:“没什么,快吃吧。” 慕炙一一笑,还是没说什么。其实,这一桌子菜被减成了半桌,凭他,不可能看不出来。而且,他的皇后下午在内务府的一番言谈,早就被人传遍了,他不可能没收到消息。既然有人想当贤内助,他这个丈夫自然要帮忙了。 晚膳后,沈弱水走出清澜殿,对那几个宫女吩咐道:“将你们看到的一五一十地告诉总管大人,让他想明白了来见本宫。” “是。” 沈弱水回到清澜殿,见慕炙一正倚在榻上看书,突然心情好,上前从后面抱住他的脖子,将头靠在慕炙一的肩上。 “炙,我发现,你不纳嫔纳妾的,是多么英明啊。” 慕炙一放下书,转过头看向沈弱水。 “我今儿个去内务府,发现咱们皇宫的开销大得惊人,若是再来个三宫六院的,你都要被吃穷了。” 咱们皇宫。。。。。。某人被这几个字撩拨了心弦,对于沈弱水这种归属感十分欣慰。 慕炙一猛地拉住沈弱水的手,将人抱在怀里。 “弱儿,天黑了。。。。。。” 这是在暗示什么吗?沈弱水吞了吞口水,意识到形势不对,立刻用手抵住慕炙一的胸膛,负隅顽抗道:“别别别,我,我还有件事没说。” 慕炙一乖乖停住,认真回道:“你说。” “我想办个宴会,把那些夫人小姐们请来。” “好。” “。。。。。。你怎么应得这么快,不问我要干什么吗?” 慕炙一笑了笑,将沈弱水拥住,低声在她耳边说道:“只要是你说的,我不会拒绝的。”而且,估计我这辈子对宴会什么的一定抗拒不了了。你不知道,我多感激当初那些宴会,让我注意到你。 沈弱水被“甜言蜜语”一打动,就完全忘了当下的处境,竟没忍住上前轻吻了一下某人。 于是,星星之火立刻燃起。夜色又开始迷乱了。。。。。。 第二日,宫里传来皇后要办宴会的消息。被邀请的众夫人小姐疑惑不已,若是沈弱水是太后的身份,说要挑选适龄少女还有可能;可这会儿沈弱水是作为皇后来举办的,那就不可能是这么回事了。 大家也猜不透沈弱水的心思,只能随机应变了。 宴席上,沈弱水让人准备了个大桌子,在上面摆了许多珍宝。 这些都是沈弱水的嫁妆。不过也不知道为什么,小樱翻箱倒柜,将那块哈顿送来的冰晶石摆在她面前时,她居然犹豫了。最后还是决定将冰晶石放回去,没有拿出来。 “众位觉得这些东西如何?” 大伙儿几乎看了几眼,就惊到了。 “皇后娘娘,这些可都是稀有的宝贝啊。早听说娘娘和皇上大婚时,清皇送来的嫁妆以各国的贺礼都是世上的珍宝,只是民妇们身份低微,无缘得见。今日有幸看见,真是大开眼界了。” “尚书夫人真是聪敏。不过,有一点你说的不对。” 这话一出,那尚书府人顿时紧张一气,生怕自己说错话。 “皇后娘娘,不知是哪一点出错了?” “这些虽是本宫的嫁妆以及各国送来的贺礼,但是,从现在开始,这已经不是本宫的东西了。” “这。。。。。。” “本宫知道,国事向来是男人操心的事。只是,本宫觉得既然我们身为人妻,自该为丈夫分忧。现在虽然是太平盛世,不过边界仍需戍守,西患未除,早晚还会发生问题。我们既倚仗边疆战士,就不能亏待了他们。以是,本宫才想到这个法子。这里的东西,你们若是想要,只要拿出一定的代价,尽管拿去便是。” 沈弱水说完,见大家左顾右盼地议论起来。稍顿片刻,她便朗声道:“大家还没决定好就再想想。本宫倒是对那雪杉喜欢的很。小樱,拿出三百两银子,本宫就收下这雪杉了。” “。。。。。。” “皇后娘娘仁厚,为将士们着想,民妇们也自当追随。彩倩,拿出二百两来,将那对玉如意带回去给老爷子吧。”说话的是流苏。今日所见当真让她吃惊,这女子,是当真有让人倾心的能力。流苏心下钦佩,于是拿出二百两来帮沈弱水撑场面。二百两,不算少,也不至于压过皇后,正好。 有人追随了,其她夫人自然也不能落后。一场宴会下来,收集到的钱让人咋舌。 当沈弱水献宝似的将一箱子白银摆在慕炙一面前时,那个静默如松的男人猛地抱住她。低哑的声音在她耳边朦胧响着:“傻女人” “炙,你怎么了?” 慕炙一摇了摇头。 “这么多嫁妆一下子都没了,你不心疼吗?” “哎呀,那些都是身外之物嘛。不拿出来还是压箱底了,反正都看不见,没差别啦。最重要的是,能帮到你,我很开心。你慕炙一娶的女人,不是绣花枕头哦!” “当然不是,是宝,千金难求的宝。” 而这一刹那的感动,全被慕炙一用温柔的缠绵来诠释了。 第二日早朝上。 “十年之约就要到了,众卿家看,契辽方面应当如何?” 当年先祖与契辽交战,因施了小计,略胜一筹。最后签下了十年之约,契辽方面答应十年内向月国进贡。如今,十年之约就要结束了。契辽人是出了名的“斤斤计较”。这种败北的奇耻大辱,他们绝对不会轻易放下。如今,只看是战是和了。 “皇上,我月国泱泱大国,岂会怕它这蛮族。契辽若是硬来,咱们一定要奋力抗击。臣愿意亲上战场,打场胜仗给皇上看。” “秦将军此言差矣。与大单一战才结束,将士们还没反应过来。若是再来一场战,怕是承受不起。依臣之见,还是该先安抚契辽。等我军休养足够了,再行兵戎之举也不迟啊。” “不对不对,休息也有一阵子了,打仗绝对没问题。况且,皇室里现在除了灵犀公主,根本就没有合适的女子了。灵犀公主年幼,若嫁去,还不是受苦。打仗是一劳永逸的事,哪能这般啰嗦。” “唉,你这。。。。。。” “别吵了。孙大人的意思我也明白。只是,若是月国和大单联手,孙卿觉得我军有败的可能吗?” “大单?” “没错。” “若是有大单相助,胜仗自然是我军无疑。” “如此便好。只是,如今月国财政上吃紧,军饷方面。。。。。。” 慕炙一说得意犹未尽,大家却都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于是,沉默开始了。 慕炙一突然轻哼一声:“这就是朕的好臣子!居然连妇孺都不如。你们的夫人都知道为国出力,捐赠了银两,你们居然在这里犹豫不定。你们让百万将士情可以堪!” 慕炙一突然发怒,满朝文武皆为震惊,赶紧跪地喊道:“皇上息怒。” 最终,各大臣悉数表态,也算有不错的效果。 后来闲暇时,慕炙一对沈弱水说起此事。沈弱水撇嘴道:“真是君威浩荡啊。” 慕炙一却是无辜地叹道:“夫人难道看不出,我这是在向他们乞讨呢。其中辛酸呀。唉,还是夫人明智,棋高一着。” “切” ------------ 第一百五十六章 欲饮琵琶马上催 安稳的日子过得总是很快。 慕炙一和沈弱水从不相识到如今已经走过了一年又三个月。如今的日子很清闲,可是,偶尔沈弱水只要想到要在这深宫中过一辈子,还是会觉得有点无聊。甚至有时候她会想,要是后宫多点人热闹一点也是好的。 只是,这样的想法不过喃喃私语了一下,没想到有次竟被慕炙一听了去。一想起当时那双又哀怨又伤心,又气愤又威胁的眼神,沈弱水便焉了。不过她没有注意到当时慕炙一过后的沉思。 今天又是一个无所事事的日子,沈弱水窝在书房练字。这么些时间练下来,小樱她们都说她的字有些像慕炙一的了。慕炙一偶尔看到,也会微微点头,然后手把手教她。如今这字,是越来越像他的了。难道这就是夫唱妇随? 沈弱水正想着,却听到外面传来高喜的声音。 “怎么了?”沈弱水听他口气不似平常,便多问了几句。 “太后,奴才听御书房的兄弟说皇上在那儿发了好大的火啊,连桌子都快掀了!” 沈弱水不禁心中一紧。慕炙一虽然冷面冷心,可是也从来没在人面前扮过这样的黑脸。 “怎么回事?御书房里都有谁啊?” “怎么回事奴才也不甚清楚。御书房里有好多大臣呢。” 沈弱水想了想,然后对高喜说道:“快,带我去看看。” 高喜应下,便赶紧带路。 那边,御书房里。慕炙一确实发了大火。台阶下跪着的都是朝中的肱股之臣,把握着重要的责任。可眼下,这些一人之下的大臣们,却都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喘,就怕引火上身。 “朕甫登基便说过,这一生,最忌惮的就是贪官污吏。若要百姓安居乐业,最关键的就是清除这等歪风邪气。可是,你们自己看看,你们究竟是做了什么事竟逼得百姓上京告御状。看看这血书,你们让朕情何以堪啊!” “皇上息怒,臣等万死!” 突然,门外传来声响。虽然疑惑,但趁着这么个小插曲,众人还是狠狠吸了口气。 慕炙一正怒气中烧,居然还有人来打扰,心情不好语气也差的很:“怎么回事,都不要命了吗?” “回。。。。。。回皇上,是,是皇后娘娘来了。”守门的人一害怕,话也说不全了。皇上在议事,且吩咐了不准打扰,就是里面吵翻了天,守卫们也是不敢让旁人进去的。只是以前沈弱水还是太后的时候,慕炙一曾经说过,不能让沈弱水在外面等。现在沈弱水变成了皇后。 这个问题守卫的人想了想,觉得人还是这个人,就算身份变了,总不能皇上只是让太后这个身份进去,而不让人进去吧。斟酌了一番,门外的人还是决定通报一声。 屋子里的大臣却是实实在在地吐了一口气。无论皇后是为什么来这里,她此刻来了,他们倒是可以松口气了。皇后的龙宠可是所有人都看得出来的。 果然,慕炙一听到禀报,立刻就敛了脸上的怒气。 “让皇后进来。” “是。” 沈弱水由着她们在眼皮子底下沟通。听到慕炙一同意后,便抬脚跨过门槛走进去。四周看了看,沈弱水不由心下一声叹息。果然,听说的话不能尽信啊。屋子里确实有似有似无的硝烟味,不过,那张桌子不还是好好地立在那儿吗? 慕炙一看到沈弱水,并没有等她走到自己面前,就先迈开了步子去迎她。牵住她的手的那刻,感觉到了来自手上的寒意。慕炙一的表情便沉了下来。 “天气还冷着,你怎么过来了。这帮奴才怎么伺候的!”说着将沈弱水拉倒御案后坐下,然后用自己的手给她捂热。 沈弱水一笑:“我哪里这么娇贵了,也就手冷,身子不冷的,你又不是不知道。”说完,沈弱水瞥到地上跪着的众人,突然觉得在御书房这么严肃的地方,她这么“没规矩”好像于理不合,想要起身,却被慕炙一按住。她拿眼示意,不过慕炙一全给无视了。 沈弱水没办法,就这样不尴不尬地坐着。 群臣虽然方才因为沈弱水的介入而松了口气,可是转念却是不满。御书房是处理国事的地方,更何况此时还有这么多外臣在。纵使是皇后,也不能随随便便地进来啊,这让他们接下来怎么说话。皇上总不能宠中宫宠到违背“后宫不得干政”的祖训吧。 大家左顾右盼了一会儿,各自“眉色飞舞”起来。 沈弱水顿了顿,想起刚才慕炙一的问话还没回答,觉得在众人面前可不能驳了他的面子,便毕恭毕敬地回道:“臣妾是听说皇上在御书房发了好大的火,不放心才来看看。国事总是麻烦的,皇上该惦记自己的身体,不能太激动了。” 这话颇有作秀的成分,不过道理却是真的。 慕炙一感受到沈弱水的手正慢慢回温,闻言才看向还跪在地上的群臣。 “你们知道怎么处理了吗?” 皇上这是打算当着皇后的面议事了? 然而皇上已经开口了,他们也不能不应。于是大家“眉来眼去”之后还是认真回道:“臣等明白了。臣等一定严加处理。” “嗯。此事就由张御史和左相着手去办,顺便带上十二皇子,还有萧劲默。让他们从旁协助,学点东西回来。若是事情属实,那个知府、按察使、县令什么的人,统统给端了。另,传朕旨意,扶安县罢税三年。让他们把自己的生计先办好。” “臣等遵旨。” “那就先下去吧。” 大伙儿犹犹豫豫的,好似不想马上离开,沈弱水看着,总觉得哪里不对。 那里,跪在前头的一位老臣刚抬起头,鼓足气想说点什么,却被慕炙一一个冷眼吓愣了,踟蹰了半天最后还是摇摇头离开了。 不对劲,肯定哪里不对劲。 沈弱水想着,便问了出来:“刚才怎么了,怎么发这么大的火啊?” 慕炙一好似很累,躺在沈弱水的膝上,闭上了眼睛。 沈弱水也不催他,抬手贴心地为他揉太阳穴。 慕炙一躺了一会儿才说道:“昨儿个我微服私访了。。。。。。” 话还没说完,慕炙一就感觉沈弱水将放在他额角的双手迅速撤了下去。慕炙一睁开眼,正对上沈弱水冒着小火炮的双眼。古人言:如怨如慕,如泣如诉。原来竟是这般。 慕炙一好笑,拉下沈弱水的手安抚了一下,然后继续说道:“其实也不能叫微服。只是跟着顺天府大臣逛了逛街市。本来想看看,经商之举是不是可以盛行。结果却碰上有人告御状,一张布上满满的血手印啊。弱儿,知道当时我什么感受吗?” 知道,你一定自责却不让人知道,甚至是自卑了,觉得自己本事不够。 沈弱水听罢,将方才的不愉快完全抛之脑后,此刻,只有心疼怀中的男人。 “这么大的江山,哪是这么快能治好的。你别心急呀。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到的。我的夫君这么优秀,什么困难都难不倒他!” 慕炙一闻言轻笑。撒娇似的圈住沈弱水的腰,将头埋进去。 沈弱水似乎听到他说什么“果然是傻瓜”的话。磨了磨牙,看到慕炙一有些疲惫的样子时,还是算了。笑了笑,然后抬手缓缓摸着慕炙一的长发,低喃道:“好像坏坏啊。。。。。。” 慕炙一在她怀里扯了扯嘴,却没说什么。 沈弱水不会知道,其实御书房发火之事,缘由并不是那张御状。那些个大臣一开始也不是因为这件事。而是因为皇上竟下旨废了下次大选。那就意味着整整六年,后宫不会再有其她人出现。这样的事,大臣们怎能姑息。结果,上御书房的结果竟是被骂得狗血淋头,还不能还嘴。此次不成,大选的事恐怕又要不了了之了。 沈弱水是单纯,不是单蠢。有时候,慕炙一会笑骂她“狐狸”。有些东西,她看在眼里,领悟在心中,却不会开口。这废除大选的事第二天就穿得沸沸扬扬了。沈弱水乍一听,就明白了昨儿个那大臣的眼色是什么意思了。不过,她乐得装糊涂。 自此,大月国打击贪赃枉法现象的力度逐渐加大。全国上下,即便有人有此想法,也不敢太光明正大地接受贿赂。 慕炙一如他所说的那样,用了两年时间,将月国治理成了国泰民安、国富民强的样子。纵使私底下的勾当还没铲除,可比之从前,焕然一新的官场面貌以及国库里渐渐多出来的财宝可以说明一些问题了。 这两年,对于老百姓来说,可以说是最幸福的两年,赋税减了不少,拜老天爷所赐也一直风调雨顺着。即便有干旱或大水现象,朝廷都在最短的时间内派人来处理。所以,百姓的生活是真的在改善了。 可是,这两年对沈弱水来说,却是煎熬更多。两年多了,她一直没有身孕。多少大臣抓着这把柄来劝说或含讽带刺,她可以全然不管。她在意的只有慕炙一而已。 这两年,她看着慕炙一所有事情亲力亲为,改革政策层出不穷。慕炙一就像在跟时间赛跑似的,书房的灯火有时会燃到天亮。 她多想扯着他的领子对他嘶吼:不要拿命去换锦绣江山了,哪怕这国家就这么败了,我也只想你好好的。难道你不知道。。。。。。我会心疼吗。 可最终,这些话也没有说出口,她能给的只有偶尔忧伤而担忧的眼神。而慕炙一总是能看透她的担忧。无论多忙,三餐总会与沈弱水共进。这期间,不谈公事。而沈弱水时不时送上的爱心羹汤,慕炙一也从不会拒绝。平安脉更是不间断地来,慕炙一即便无奈还是悉数收下。他珍惜自己的身体,不为自己,而是为着他的妻。 总算两年来,慕炙一身体并无什么大恙,连小病小灾都没有。 两年后,政局也慢慢改变。西边的契辽果然不安分起来,大战在即。慕炙一当朝宣布御驾亲征。 新帝登基不过三年,却要两次亲征,群臣自是反对,其中摄政王的呼声最大。然而,慕炙一一意孤行,拿定了主意不松口。两年来,君威越发慑人,群臣也无法。当夜,摄政王再一次与月皇于御书房挑灯夜谈。守门的人时不时能听到争论声,还夹杂着咳嗽声,却谁也不敢偷窥或是议论。 这一夜并没有改变慕炙一的决定。然而,就在慕炙一下定决心上战场而点兵点将时,中宫传来了惊人的消息。 ------------ 第一百五十七章 情话绵绵 “怎么回事,皇后怎么会好好的就晕过去了?”慕炙一听到消息后就赶紧往双宿宫跑。 双宿宫是一年前竣工了的,慕炙一让人打造的房子,也是慕炙一和沈弱水共同的寝宫。这座宫殿可是顶着财政危机,在数万人高压的眼皮子下打造起来的。里面没有什么奢华瑰丽的地方,反而显得朴实优雅。只是名字取得有些“下里巴人”了。不过仔细想了想,却没有什么更好的名字了。双宿,双栖,最合适不是? 当然,慕炙一心中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原因,这样固执地打造宫殿,其实就想让某些人不痛快。不过这样心思除了他自己以及之后看到的某人,其他人,即使是沈弱水,也不知晓。 话说回来,顺子听到慕炙一明显急切的问话,也不敢马虎地快速跟上,喘着气回道:“奴才也不甚清楚。听双速宫的人说皇后娘娘今儿个一早就有些头晕,吃过午膳后不久竟干呕起来,后来不知怎么,在椅子上起来就直直地晕过去了。” “一天中这么多状况,竟也没有宫人来禀报朕,都是干什么的?”慕炙一其实完全是在迁怒,他心中最想骂的人是沈弱水。午膳的时候,她还笑脸盈盈的,一点没有表现出不对劲的样子。结果居然是瞒着他! 想着,步子迈得更快了。难为身后一群人跑着都快跟不上慕炙一。 双宿宫中,沈弱水闭着眼静静地躺在床上,右手从被子中露出,手上吊着红线。线的那一头,老太医以手抚绳,眯着眼思索脉象。突然,他似不敢相信一般,又睁开眼,仔细地又思索了一番,然后有些惊喜地点了点头。 沈弱水从一片黑暗中苏醒过来,躺在回忆了下,才想起方才的事,再看周围,知道是太医在诊脉,正要询问自己身体是出了什么毛病,声音却被外面突然出现的声音盖住了。 “太医诊完脉了吗?皇后身体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话虽是问向老太医的,可慕炙一从进门开始,眼中除了沈弱水还是沈弱水,就是太医那儿,也是一点余光都没给。 慕炙一坐在床边,将沈弱水慢慢扶起,然后在她身后放了软枕让她靠坐起来。一旁服侍的人无不惊羡,沈弱水却只觉得好笑,她这会儿又不是缺胳膊少腿了,一点伤都没有,哪里需要被这般照顾啊。 “恭喜皇上” 太医突然发出长叹,慕炙一一皱眉,脱口就说:“喜从何。。。。。。”他突然一顿,眉色舒展,还带了点小心翼翼地问道:“皇后有了?” “正是,皇后娘娘此为喜脉,臣恭贺皇上喜得龙子!” “。。。。。。好,赏!” “多谢皇上。” 慕炙一喜不自禁,回头看向沈弱水,见她茫然之后带着惊喜,甚至连眼眶都微微发红,便一把抱住人。 小樱见了,对着屋里的人使了眼色。然后就带着所有人出去伺候了。 “弱儿,你听到了吗?咱们有孩子了,是咱们的孩子。。。。。。” 沈弱水听着慕炙一有些没条理的话,却是流下了眼泪,在他肩头点了点头,晶莹将他肩头的衣衫染湿了。 他一口一个“咱们”,怎让人不感触。不是你的,不是我的,是咱们的。这话只消一听,就知其中滋味。何其有幸,这一生,牵住你的手,将你和我变成了我们。如今,还有这份爱的结晶。 过后,慕炙一靠坐在床上,将沈弱水搂进怀中,一手握着她的手,一手拍着她的背。慕炙一也是忙里偷闲,陪她聊天。孕妇总是易困的,沈弱水没过多久就睡了过去。 慕炙一却是看着她的睡颜许久,摸着她嘴角扬起的弧度,微微笑着,然后出去对太医打听了半天。什么该吃,什么不该吃,情绪上如何,运动上如何,所有能想到的他都细细盘问了一番。 太医恭敬地回答了慕炙一的问题,只有在中间停顿了一次,面上露出尴尬的神色。 慕炙一却没有搭理,耐心记下所有,然后对贴身服侍沈弱水的人嘱咐了下。 顺子见主子终于得闲,便上前询问道:“皇上,是回御书房批折子吗?” 慕炙一刚要点头,却突然一顿,然后对顺子说道:“你去将折子送到双宿宫来。”说完便走回去了。 顺子无奈,不过心中倒是觉得好笑。他本来还以为皇上会直接说今儿个不批了呢。看来皇上还是理智的。 双宿宫的喜事显然是藏不住,不过半日,朝野上下,该知道的就都知道了。大伙儿这是又高兴有伤心啊。 皇上废了大选,他们自然不满,即便消停了点,可这事早晚还得再提。如今,皇后竟有了身孕,那这事便是不好发作了,毕竟没了正当的理由。 晚上,沈弱水和慕炙一躺在床上。沈弱水犹豫了半晌,还是问道:“炙,你真要御驾亲征去吗?” “嗯。” 慕炙一的回答相当坚定,沈弱水知道他是下定了决心的。于是圈住慕炙一的腰,嘟囔了一声:“可我舍不得你。” 慕炙一一笑,越发搂紧沈弱水。她从来是个干脆的性子,除去当年为着齐落的事情与他冷战过的那回。从他们在一起开始,她便不再对他保留分毫。爱便爱,想便想,心里头怎样,嘴上就怎样。慕炙一爱死了她这样毫不做作的性子,知道她刚怀孕,难免没有安全感,便在她耳边轻轻哄道:“弱儿乖,你且等我三个月好不好?我保证,至多三个月,我一定回来。” 沈弱水探出头来,与慕炙一对视,表情,眼神无不认真地叮嘱:“我要你平平安安地回来。” 慕炙一勾唇,同样认真地应下,然后俯身吻住沈弱水的唇。沈弱水本见慕炙一只是清水一般地吻着她,也就半推半就地成全他。只是渐渐的,她发现慕炙一有些急切起来,手上的温度也慢慢升起,耳边独属于他的呼吸似乎加重了,于是,她再不敢掉以轻心,。用了些力推开慕炙一,勉强从嘴中吐出几个字:“。。。。。。别。。。。。。小心孩子。。。。。。” 慕炙一果然顿住,眼神晶亮地盯着身下的人儿,然后泄气地俯下身子,抱住沈弱水努力调整呼吸。 沈弱水也是不好受,脸通红通红的,在慕炙一身下,却是一点儿也不敢动。毕竟前车之鉴啊。此时,若她稍稍有些动作,都会被某人抓住,以“诱惑”为名行不轨之事。 所以说,为什么是三个月呢?还不是因为少了不能够,多了忍不得,三个月嘛,刚刚好啊。纵使见多识广的太医,在被某个丈夫问到孕期何时适合同房时,也难免尴尬。可偏偏因为问的人“恬不知耻”、面不改色,他也只能正经十分地回答。换了是别人,太医还真想传出去让人笑话笑话,不过,这位丈夫身份不同于常人,未免自己成了那笑话,太医决定三缄其口。。。。。。 待慕炙一平静下来后,他猛地翻身,仍旧将沈弱水抱住,有些嘶哑的声音慢慢响起:“睡吧。” 似催眠一般,没多久,沈弱水就甜甜睡去。 慕炙一看着怀中的人,又是轻吻,然后低喃道:“弱儿,你陪了我三年,余生,换我陪你可好。”似问非问,醇酒般的声音绕梁许久。 窗外,夜色正好。 ------------ 大结局是非到头总是缘 慕炙一如他所说的那样,披上战袍,领着大月万千好男儿,亲赴战场。 分别那日,皓日悬空,闪耀着万丈光芒,照在慕炙一的身上、脸上,增了不少英俊之色。沈弱水头一次看到这般阳刚的她的夫君,尽管面临着分离的苦痛,她还是不由的为着慕炙一感到自豪骄傲与心动。 她的夫君骑着高头大马,手中长剑抬起,便让众人俯首称臣,同他一齐高呼,士气如虹,震彻天地。沈弱水顿时有种莫名的归属感。 而后,她轻抬罗裙走到他马下,本有千言万语想要叮嘱,可看着他的眼睛,却又不知从何说起了。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原来竟是这种滋味。 请你务必珍重自己,不敢阻挠你冲锋在前,可千万当心,想想你的妻儿是如何盼着你。 心中盘算着这些话,刚要说出口时,眼前突然一黑,然后唇上传来热热的温度。 再熟悉不过的触觉,此时却让她心惊不已。天!他怎么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样。。。。。。 她娇羞不已,却忘了伸手推开他。谁又能说她不期待,不开心呢,大不了从此躲在双宿宫里不出来了吧。 总算理智还在,慕炙一的“缠绵”没有持续太长时间。旁边没人说什么,更别说阻止。可这一双双似看非看的眼神就足够压力了。余光中似乎瞥到那些熟人朋友戏谑的目光,沈弱水立马低头,红晕染了半边脸。 耳鬓厮磨间,那人轻轻在耳边念道:“知你如我,定珍重自己,卿亦如是,等我回来。” 沈弱水不曾抬头,却轻轻点了点头。慕炙一叹息,努力收回目光,拉起缰绳转身离开,不再回头。 那个傻瓜,以为看不见就不知道她正在撒金豆了。 弱儿,三个月,最多三个月。。。。。。 第一个月,沈弱水在宫中偷得浮生半日闲,偶尔出门散散步,倦了便练练字,或者跟着小樱、心竹她们学刺绣。尽管总是把老虎绣成猫,倒也算能打发时日了。而她唯一期待的事情,就是从前方送来的家书。一封一封无不诉说着思念。知道他很英勇,也知道他毫发无伤,就能让她高兴上好一阵子。说到战略,她也免不了找慕清一和韩凌说说问问,是不是这么能行。这些日子,倒是让她多读了些孙子兵法。韩凌夫妇来时总要说笑,说这肚子里定藏着个盖世英雄。将来名扬天下,不在话下,毕竟还在娘胎就跟着读兵法了。 而慕炙一在战场几乎是脚不着地。战前忙着鼓舞士气,谋划战线;战时忙着冲锋陷阵,敲响战鼓;战后又要安抚伤兵,不得休息。他最安生的时间便是握笔写信的时候了。想着远方的妻子此时正摸着肚子想他,嘴角总会不自主扬起。好几回被人看见,将士们还以为他这是想到了攻克敌军的好主意了,也跟着乐呵。 第二个月,沈弱水慢慢有了妊娠反应,还是散散步,练练字,刺刺绣。只是越发呆不住。偶尔用膳时,闻一下就会干呕起来。宫中的御医们时刻准备着应付沈弱水的各种反应。这种提前的妊娠反应于是受到了众人的关注。只是一段时日下来,这样的症状始终没改变。给慕炙一的回信里只字片语带过这件事后不久,太医院与御膳房里所有人绞尽脑汁,是日日献媚啊。私下里有人传说,上头给的命令,能减轻皇后妊娠反应者,赏一千两银子。这些沈弱水是不知道了,只是每日应付起这群人来,头疼不已。没人时,沈弱水会对着孩子说上一个时辰的话。不知道说了什么,可一句一句却是没有停下。 慕炙一越发骁勇,加紧了备战。偶尔杀杀敌,烧烧粮草,劫劫俘虏什么的,也是没闲下来。将士们自然折服于他。让他们甘心屈膝下跪的人如果是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那跪得也就不冤了吧。 第三个月,沈弱水的肚子已经显怀了。妊娠反应没有减轻,反而更厉害起来了,几乎是见着能吃的湿东西,就能呕上半天。双宿宫里的宫女太监无聊时就开始打赌,赌沈弱水肚子里的是男是女。你一文我一文的,然后,小樱霸气压下一两银子,道:“我赌是对龙凤胎。”沈弱水知道后,嘴上没少骂:这帮兔崽子,竟然拿我肚子里的孩子开玩笑。可她心中却是多加了一句:我赌一百两,赌我生对双胞胎。练字不成,刺绣不成,沈弱水便执着起散步来了。毕竟眼下只有这么一件有益身心又行有余力的事情可以做了。于是,沈弱水终于摆脱了路障的身份,宫里能走到的地方都能记下路线了。日子一天天过去,她也越发盼着远方的归人。 慕炙一终于歼灭了敌军,除清了余党,平镇了契辽,再次签下盟约。带着与他打下胜利的战士们回国见父老乡亲。 第三个月的尾声,沈弱水终于迎回了她的丈夫,她的征人。 只是欢迎礼上,她见到了另一个熟人。慕炙一之前的书信中其实都有提过哈顿,这场仗本就是月国和大单齐心协力打下的。只是沈弱水也不知是没看到还是刻意没注意。这回看到那人,着实吃了一惊。 哈顿的目光在沈弱水的脸上停留了片刻,然后转到了她微微隆起的腹部。那里,是她的孩子,却也是他的孩子。心中淌过酸流,他极力忍住,还是笑着与沈弱水打招呼,就像阔别多时的旧友一般,全不提从前种种。 沈弱水也是难得糊涂,双方囫囵吞枣了一番。 “许久不见,公主别来无恙。”哈顿与沈弱水打着招呼,却不以皇后称之,只愿唤其出嫁前的名号。一旁嗖嗖的冷风袭来,他全部无视。 沈弱水倒不在意。“多谢大汗挂念了。一别便是一年之久。大汗变了不少。” “哦?不知本汗哪里变了?” “嗯。。。。。变成熟了。”终于会说人话了。 哈顿猛然一笑,偏头看向沈弱水。俏丽的侧脸就在眼前不远处,因着为妻为母,滋润不少,妩媚不少,更添韵味,与从前一样夺人眼球。他看得一怔,眨眼后却释然不少。若是她不即将是孩子他娘了,一定要再争上一争,如今,还能见着人,总是好的,该满足了。 “年岁增了,自然要成熟的。” 两人又是说又是笑的,慕炙一当着众人的面不能光明正大吃干醋,可也不会委屈自己。散了众人,他便以与妻子叙叙旧为由拉走了沈弱水。 而贴身太监顺子则被打发去带哈顿熟悉皇宫了。某太监于是很察颜观色地在随便参观了一下御花园之类的地方后,将某大汗带到了双宿宫门外。言当初花费多少精力打造这么个宫殿,言帝后如何情深不悔。某大汗挑眉,看了看双宿宫的牌匾,然后回头盯着某太监,似笑非笑。某太监强颜欢笑,看不见的另一个侧脸冷汗直流。他这是招谁惹谁了啊。 双宿宫中,慕炙一倒是悠闲无比,将美人揽入怀中,手在那微微隆起的腹部轻抚,心下暗叹生命的神奇。 “孩子乖吗?闹你了吗?” 沈弱水轻笑:“不乖,闹了,你当如何?” “该教训啊。这世上啊,弱儿第一,然后才是孩子。让你遭罪,就该好好教训。” “。。。。。。从战场回来的男人,都这么粗野吗?” “。。。。。。你确定这叫‘粗野’?更粗野的还在后头呢,你等着吧。” 于是,那天晚上,沈弱水清楚地明白了在战场泡过的男人不仅无畏,还无耻! 双宿宫的大床上,吟哦不断,低吼不断,责备声不断,咒骂声不断,偶尔夹杂安抚讨好声,最后,一切归于平静。 翌日早朝,慕炙一将哈顿以另一种身份介绍给了参加早朝的群臣。 “大单汗王就是十多年前黎氏的后继人,也就是静敏太后的独子,先皇的子嗣,朕之亲兄弟。” 此言一出,举朝哗然。 “龙嗣之说,非同小可,臣等不愿皇上受蒙蔽。斗胆请问,有何证据可以证明呢?”王太傅打了头阵。问题似在问慕炙一,眼睛却紧紧盯着哈顿。 哈顿轻勾唇角,放肆地掏出母亲的遗物,大单先汗的亲笔留书,扔在王太傅面前,态度傲慢至极,直将王太傅气得面色发青。 “这些东西又能说明什么?遗物即便是真,也不能证明你是先皇之子,大单先汗的留书更不可信,左右人已不在了。即便是在,恐怕也不能取信于人。汗王若要插足月国皇室,还有其它物证吗?” “物证嘛,没有了。”话音刚落,只听王太傅一声轻笑。哈顿却是不恼,接着道来:“不过倒是有一样东西,只要这个能对上,就完全没问题了。” “是什么?” “王太傅学识渊博,是否听说过滴血认亲呢?” 王太傅皱眉,因为明白了哈顿的意思,也因为不知道他这般自信满满是有什么准备。 “既然各执己见,不如就依滴血认亲吧。朕亲自来,就不怕有人怀疑了吧。” 这话说出口,反对的声音顿起。 “皇上,不可啊皇上,怎能轻易伤及龙体呢。。。。。。” “无妨,只消几滴便可,上战场时也不是没流过的。来人,去准备碗和金针。” 等准备好东西后,为了检查水是否有问题,慕清一也贡献了几滴血。慕炙一取血时,众双眼睛盯着,然后,见碗中的血融在了一起。 接着轮到哈顿了。他取血时仍旧是众人盯着。只是与慕炙一的情况不同。人家取血,大伙儿看的是那只手,他取血时,大伙儿看的纯粹就是那血。果然都是群白眼狼。也不想想契辽之战也有他的功劳在啊。 在所有人的期待下,碗中的血开始流窜,再交汇,最后成了分不开的一团,朝堂上顿时安静了。 早朝之后,月帝封大单汗王为昊王,改其姓名为慕昊一。大单从此归顺月国,以藩镇形式存在,仍然由慕昊一管理,且直接受辖于皇帝。 三月后,月帝大肆变动朝政,凡元老,或多或少牵连其中。月帝欲于朝堂之上大换血,老臣不满,众老臣跪于御书房前表示反抗,绝食绝水,间连有人晕倒、休克。帝大怒,罢朝以对。三日后,御书房门开,月帝特发诏书,深责其咎,自觉无经世之才,决意退位于昊王。 诏书下达后不久,月帝与皇后齐齐失踪,寻觅多时无果。国不可一日无君。安郡王携宗室百官上奏,望昊王继位,昊王拒。再奏,再拒。三奏,昊王立下条约,若两年内未保得国泰民安,未使国库丰盈,边境安稳,自愿退位让贤。 两年之后,月国更显昌盛,昊帝亲上皇陵祭拜先祖,立下承诺,造福百姓。登基大典方行,举国同庆。 昊帝三年选秀,属意左相之女杨月真为后,帝下谕,遭拒。又一年,昊帝散尽后宫粉黛,迎娶杨氏入宫,废妃嫔制。民间传说,杨氏书房长挂一联: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昊帝四年春天,安郡王府诞下小世子,众人来贺。忽闻一小厮送来贺礼。安郡王启封,只见纸上题字有:弱水三千,炙取一瓢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