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卷 ------------ 第一章 葬礼 三月十六,这天风和日丽,万里无云,春花灿烂。 按理这是一个非常适合出游、踏青的日子。然而偌大的南山墓场,却笼罩着阴翳沉闷又哀恸的气息,肖邦的《葬礼进行曲》更是听的人心发颤。 是的,这里正在举行一场盛大的葬礼。 一方华丽的墓前,笔直而整齐的站了许多着黑色衣服的男男女女,他们或低着头默哀,或默默垂泪,或怜悯同情的望着墓碑上那笑的慈霭的老人。 葬礼结束,三三两两的人结伴下山。临走前,都会上前拍拍最前面的男人的肩膀,道一声“节哀顺变”。 男人目测不会超过三十岁,年轻俊朗,他微垂着头,额前的碎发在他脸上拉出一道浅浅的阴影。他的轮廓深峻,略微斜飞的双目玉般华美。合身的黑色西装,流畅的剪裁线条将他衬托出几分斯文之气。 参加葬礼的客人都走了,偌大的墓园,即便春光正好,也不免带上了森森的寒意。 然而男人依旧笔挺的站着,直到太阳西斜。 林奕匆匆走上前,望一眼墓碑上老人的照片,又迟疑了一下才开口对男人说道:“总经理,夫人手机一直没开,她的学校也找过了,校长说夫人三天前已经离职,出境处也问了,没有夫人出境的记录。征信社的人也在找,但现在还没有任何消息。” 许久,男人终于抬起头,幽深冰冷的目光定定盯着墓碑上的照片,语气冰冷的近乎森然:“不用找了。” 林奕不自觉地吞了口唾沫。 他进夏氏已经三年,做面前这个男人的秘书已经两年了。两年了,并不短的时间,林奕对他的了解也只停留在他是夏氏刚过世的总裁夏永愽的女婿,两年前进入夏氏,半年后便娶了夏永愽的女儿夏靖瑶,听闻,夫妻两人很是恩爱。 夏永愽突发脑溢血死亡,尸体火化、哀悼会、甚至现在的葬礼,他的独生女儿夏靖瑶都没有出现。 虽然,从死亡到下葬也不过短短两天而已。 曾经叱咤商坛的夏永愽,就这样入土为安了。 林奕心想,恐怕这入土也不见得就安了吧。夏靖瑶,究竟跑到哪儿去了?她的父亲病逝,报纸电视都已经出了报道,她怎么可能看不到呢? 林奕站了一会儿,没听到上司有新的指令,正要默默退开。却耳尖的听见总经理低低的说了句话,然后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林奕呆了半天,才急忙跟了上去。 他听见他无尽痛快又讥嘲的说,夏永愽,连你宝贝女儿最后一面都没见到,死的可瞑目? “日前,夏氏集团总经理江慕年召开记者发布会称董事长夏永愽突发脑溢血经抢救无效当场死亡,证实已于昨日下葬。夏氏集团是老董事长与其已故夫人打拼出来的商业王国,旗下涉及众多产业,资产可谓十分庞大。老董事长膝下只有一女,并未进入夏氏工作,大学毕业后一直在育德高中执教。一年前下嫁给青年才俊同时也是夏氏集团总经理江慕年,江总经理称,因夏董事长的过世令其夫人承受不住,几度晕厥,因此无法出席夏董事长的哀悼会及葬礼……” 拿着遥控器的修长漂亮的手指轻轻一按,画面倏地一闪,眼前的屏幕漆黑一片。 林奕敲门进来,目光在江慕年指间的遥控器上一转,若无其事的收了回去:“江总,董事会召开紧急会议,要你务必出席。” 江慕年毫不犹豫的站起身,取过一旁早已经准备好的文件,冷声道:“走吧。” 林奕跟上去,想了想,又道:“那几个大股东要求江总出示并公开老董事长的遗书。” 江慕年脚下不停,单薄却完美的唇瓣掀起冷笑的弧度:“没有遗书,他们敢赶我出夏氏不成?” ------------ 第二章 女尸 夏氏易主,除了在场的股东与林奕外,无人知道江慕年用了什么手段得到众股东集体支持,一跃成了夏氏的新董事长。 这两天,媒体报道的皆是关于夏氏老董事长与新董事长的事迹,而庆祝酒会也因为夏永愽刚过世而延后,夏氏运作一如从前。 林奕正在报备江慕年一天的行程时,电话响了。江慕年抬手示意林奕暂停,按下了办公桌上的内线电话,沉声问:“什么事?” “董事长,公司前台来了几位警察,说请董事长到警局一趟,是关于夫人的事情。”前台小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迟疑。 林奕看见江慕年的眉头在听见夫人二字时飞快的皱了起来,只是弧度不那么明显,语气仍是冰冷,带了些不耐:“究竟什么事情?” “夫……夫人的尸体在护城河里找到,警方请董事长回警局认领夫人的尸体并且协助警方调查。” 林奕蓦地睁大双眼。 江慕年正要切断电话的手指僵在半空中,他的表情并未有任何变化,林奕只看见他的喉结飞快的滚动了一下,然后那本就低沉的声音更沉了些,微微的,有点抖:“你再说一遍。” “夫人的尸体在护城河里找到,警方请董事长回警局认领夫人的尸体并且协助警方调查。”说过一遍的话,前台小妹这回说的流利多了。 林奕看见江慕年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站起身,却僵硬的像是千年僵尸。片刻,林奕只觉眼前一花,办公室里哪还有自家上司的身影。 林奕从惊怔中回过神来,抓起一旁的外套,跟着冲了出去。 三月天,春寒料峭。 林奕一路跟着江慕年到了警察局,简单的做过笔录后警察便领着他们去了停尸间。林奕一路小心翼翼的观察,自家老板只除了从办公室里冲出去较为失态外,眼下早已恢复了镇定。 没有他预料中的悲痛欲绝。 在做笔录时,思维清晰,简洁明了,哪里像是痛失所爱的模样? 所以,到底是谁说他们夫妻很恩爱的? 停尸间里阴气森森,强劲的冷气打出袅袅白雾,林奕颤抖了下,忙将手里的外套递给江慕年。江慕年却并没有接,仿佛并未觉得冷。 带路的警察将装着夏靖瑶的柜子拉开,一边道:“江先生,江太太因为在河里浸泡的时间太长,面目全非,已经不可能从她的外貌辨认出来。我们警方连同法医部的同事拿到了江太太以前在医院里就医的一些资料,以及江太太的随身物品,基本上已经证实了江太太的身份。但保险起见,还是请江先生过来,看看江太太身上有没有特别的印记,例如胎记,伤疤什么的。” 林奕发现,江慕年在看见那具冒着森森白气的女尸时,身体不易察觉的晃了下。然而待他再看过去,眼前分明还是那个冷漠利落的江慕年。 “她,后脖颈有一块拇指大小的红色胎记,后背接近腰部有粒朱砂痣,左小腿有陈年旧疤,在接近踝关节的地方,是小时候被树枝划伤的,除此之外,没有别的了。”江慕年吐字清晰的说着。 警察拿着手里的文档,一一对应着,片刻,满意道:“那就没有错了。江先生,这是你的太太夏靖瑶,系溺水身亡,法医推断,死亡时间应是三月十四号。但究竟是自杀还是他杀,警方会展开调查,也希望江先生你能积极配合我们的工作,江先生,节哀顺变。” 江慕年从警察局出来,一名状若疯妇的女人不知从哪里冲了出来,满面泪痕,狼狈尽显。凶悍愤怒的模样似要与他同归于尽,林奕眼尖的将人拦了下来,脸上被女子尖细的指甲划了好几道,痛的他嘶嘶直吸气。 那女子的声音悲凄惨烈:“江慕年,你这个伪君子,杀人凶手,是你杀死了瑶瑶……你这个禽兽,是你杀了她,我诅咒你,诅咒你不得好死……” 江慕年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她的力气极大,带着毁灭与绝望。林奕拦腰将她死死困住,却仍是险些教她挣脱了。他回头,对江慕年道:“江总,要不要交给警方处理?” 那女子还在不停的咒骂,尖利刻毒的声音引来不少人围观。 片刻,江慕年摇了摇头,最后看了那名女子一眼,缓步离开。 “哇”的一声,身后传来那女子绝望痛苦的嚎啕大哭声。 已经走开几步远的江慕年脚步一窒,紧抿成一线的薄唇微微一动,漆黑的眼睛里似有水光一闪而没。 同一时间,夏靖瑶的死讯已经被各大媒体获知。据悉,事情的起因源自于检修护城河的一个工人,他在工作时发现护城河的桥下浮着一具女尸,因为栅栏的关系尸体没有被水流冲走,也因此处水位较低,便被拦在了桥底下不见天日。工人吓得赶紧报了警,警察赶到,将女尸打捞起来,尸体已经被泡的变了形,法医推测,死亡时间应是七天前。警方从她随身携带的包里找到了身份证件,后又据江慕年证实,女尸正是夏永愽唯一的女儿夏靖瑶。 报道一出来,引发民众空前的热议。 夏靖瑶竟是死在七天前?那分明就是死在了夏永愽之前啊,而她的丈夫、新任董事长江慕年却说夏靖瑶因为过度悲伤所以在家休养?这分明就是谎言了,江慕年为什么说谎?夏靖瑶的死跟他有没有关系?或者夏永愽的死也跟他脱不了干系? ------------ 第三章 夏氏一宝 四年后 如今的夏氏,在江慕年手中,比在夏永愽的带领下更壮大了。这就好比是,夏永愽留下了一个本就不错的孩子,而如今,江慕年用三年的时间让其变得更好更茁壮了。 三年前,炒的沸沸扬扬的夏氏父女,以及曾被八卦周刊冠以负心汉、杀人嫌疑犯的江慕年,在警方正式宣布,夏靖瑶确实死于自杀后,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们眼里只看到能力卓绝、手腕高超的商业巨子,连负心汉这三个字也被人淡忘了。所以,能记得夏氏父女的,又有几个呢?桉城,本就是日新月异的快节奏城市。 笃笃 敲门声响起,林奕一边焦头烂额的收拾着办公桌上乱七八糟的文件,一面扬了声音头也不抬的说道:“进来。” “林特助,你要的资料我已经备好了。”门被推开,先落入人耳中的柔软嗓音就如炎夏里一杯透心凉的绿豆沙,光是声音,便让人不自觉地柔软下来。 林奕放下手边的文件,一边抹着额角的汗珠一边抬起头看向来人,随即温和笑道:“昨晚又熬夜了吧?桑榆,我说过这些资料不急的。” 门口温软浅笑着的年轻女子,名叫秦桑榆,刚大学毕业,进入公司不过一个月。她穿一身米黄的裙装,长发挽在脑后,没有多余的修饰,朴素,然而莫名的给人端庄典雅的感觉,更别提一张花容月貌的长相,端的是瑶池无二,樱雪无双。 生的美丽的女子往往会仗恃自己的美貌或张狂或骄矜或任性,秦桑榆却是令人跌破眼镜的存在,她一月前来夏氏面试,应聘秘书一职,当时都以为这聘的是个花瓶,谁知人家能力出众,工作认真,勤快仔细。往往自己分内的事情做完了,还能帮忙同事,没有架子,温和的很,对谁都笑脸相迎,一不注意,这“花瓶”瞬间就变成了夏氏一宝。 许是熬夜的缘故,兼之她肤色本就白皙,眼下的青色便更加明显。她依旧微微笑着:“谢谢林特助的关心,我并没有熬得很晚。这些资料你应该都用得上,重点数据我也已经标了出来。” 林奕接过她递来的资料,粗粗一翻,眼睛立刻就亮了:“桑榆啊,你说我该怎么感谢你呢。你真是帮了我天大的忙了,下班请你吃饭啊,你这回无论如何也不准拒绝我。” “不用了林特助,这本就是我的工作。没别的事我先回去忙了。”秦桑榆进退有度,既不会让人因为她的拒绝而不舒服,却也不会轻易给人错误的念想。 “好,那你先去忙吧。”林奕无奈,也只能放佳人离开。 这样集美貌勤奋又有教养于一身的女孩子,纵观夏氏上下已婚的未婚的男人,哪个不喜欢啊?可她对你那么一笑,温软却又充满了距离感,你便觉得,连有那种念头对人家都是一种亵渎啊! 林奕虽有自知自明,可到底……他仰天长叹连英雄都难过美人关,何况他这样的俗人? 正叹着,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他忙敛了心神,接起电话:“是,董事长,我已经准备好了,好的,我马上过来。” 林奕一边收拾待会儿视讯会议要用到的资料,一边分神想,也许,唯一能抵挡得住秦桑榆魅力的,估计也只有他们愈发冷酷、手段愈发狠决的年青有为的董事长江慕年了 当然,这只是他的胡乱猜测,夏氏这么大,董事长跟秦桑榆有可能永远都碰不到面嘛。 ------------ 第四章 前董事长办公室 傍晚六点,秘书办公室的肖圆终于赶完了手头的事情,看了眼时间,惊叫一声手忙脚乱的收拾东西:“惨了惨了,快迟到了。” 秦桑榆从茶水间出来,看着她一副火烧眉毛的模样,笑道:“圆圆,你有约先走吧,不然待会儿男朋友可又要生气了,你的东西我帮你收拾。” 肖圆欢呼一声,拎着包包冲过来抱住秦桑榆不由分说的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太好了桑榆,我爱死你了。那我先走了,明天你的早餐归我负责哦,拜拜。” 话音未落,人已经冲出办公室老远了。 秦桑榆微笑着摇摇头,偌大的办公室,只剩下她一个人。她倚着墙,慢慢喝掉杯里的水,一直挽起的嘴角,一点一点沉寂下来,微垂的弧度,拉出死寂的意味。 已经,一个月了啊! 秦桑榆几不可闻的轻叹一声,重回自己的座位,电脑已经进入屏保的状态,她动了动鼠标,桌面提示有新邮件。 顺手点开,是远在大洋彼岸的李芙安发来的照片,小妮子在布拉格广场追逐鸽子,在喷泉下笑的一脸阳光灿烂。 秦桑榆原本低落的心情立刻回暖,手边的手机响了起来,看到来电显示,她抿着唇淡淡笑了:“芙安,我看到照片了,很美。” “哈哈……那当然,我李芙安可是天下第二大美女。”李芙安的声音跟她的人一样,总是充满了活力与感染力。 “哦?李小姐居然自认天下第二?那请问李小姐,谁够格作这天下第一呢?” “当然是我的宝贝儿你啊,哈哈……我可是因为你才甘愿屈居第二的。” 秦桑榆被她逗得笑出声,“是是是,真是太委屈李大小姐了。不知李大小姐有何指教呢?” “提前通知你,本小姐下月回归,时间另行通知,到时记得亲自到机场迎接,若有误,哼哼,看我怎么收拾你。” “是是是,小的谨记大小姐的吩咐。” 又闲扯了一阵,李芙安才依依不舍的挂了电话。 秦桑榆在越来越暗的房间里坐了很久。 突兀的电话声拉回了她的思绪,她条件反射的接起,这才发现,整个办公室都陷入了黑暗之中,只有她面前的电脑,屏保的图案一闪一闪的发着微弱的光。 “妈妈,我已经下班了,马上就回家。”秦桑榆一边说着,一边摸到墙壁上的开关按下,一室光明让她忍不住松了口气。 挂了电话,秦桑榆才发现已经快八点了。她匆匆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也将肖圆办公桌上的东西收拾好了锁好了才关掉办公室的大灯,锁上了门。 她没坐电梯,借着楼梯间的安全灯从安全楼梯下楼。 秦桑榆吁口气,还好她上班的楼层在九楼。要是再高一些,比如,那个人所在的三十层……秦桑榆苦中作乐的想,只怕每天上班爬楼梯都会要掉她半条命吧! 空荡寂静的楼梯间,回荡着她高跟鞋落下的哒哒声响,这一个月来,习惯了也就不怕了。 下到三楼,她习惯性的停下脚步,隔着安全门望了一眼,却发现不知是员工疏忽还是怎的,走廊上的灯竟然没有关。秦桑榆试着推了推安全门,居然轻易地被她推开了。她迟疑了下,终于还是忍不住走了进去。 这条道,闭着眼睛走她都不会摔跤。 她闭上眼睛,手指划着冰冷的墙壁,默数着往前走。 默数到二十,她停下来,手已经摸到了门把。她睁开眼,怔怔的看着着门板,搁在门把上的手控制不住的抖了起来,秦桑榆那总是挂着笑容的脸,露出无边无际的悲痛来。 她的嘴唇都抖了起来。 空茫的大眼睛,瞬间涌满了泪水。 她的手就这样,一直放在门把上,却不敢推门而入。 这扇门里面,装着夏靖瑶的童年、夏靖瑶的少女时代、夏靖瑶的点点滴滴。门牌仍然在,“董事长办公室”几个字刺得她的眼睛愈发的痛了。 这是夏氏前董事夏永愽生前的办公室,很多人不解他办公的楼层居然在三楼,他也从不解释。 其实,不过是因为他的宝贝女儿夏靖瑶坐不得电梯的缘故。 ------------ 第五章 你是谁 秦桑榆咬着唇,正要从包里找钥匙时,手带动了门把,锁匙发出细微的声音。她微一愣,才醒悟过来这门没有被锁上。 或许,是打扫的人疏忽了吧。秦桑榆忍着眼泪,轻轻地推开了门,轻车熟路的按下了房间里的电源开关。 紧紧有条的办公室里,仿佛那人只是下班回家了。熟悉的紫檀木办公桌依然在原来的地方,秦桑榆的目光穿过去,仿佛就看见那人坐在办公桌后望着她笑,说,瑶瑶,你来了。 她猛地闭上眼睛,终于泣不成声。 “爸爸……” 仿佛没有这浑噩的三年,仿佛什么都没变。爸爸喜爱的君子兰,鲜活的活着,桌上的相框一尘不染,九岁的夏靖瑶在爸爸妈妈之间笑的天真无邪,十五岁的夏靖瑶跟爸爸站在一起,没有了妈妈,二十一岁的夏靖瑶毕业典礼上穿着博士装,望着镜头笑出两排白牙,二十三岁的夏靖瑶身穿白纱,挽着江慕年笑的羞涩却幸福。墙角还摆放着爸爸惯用的高尔夫球杆,大柜子的一个抽屉里,满满的全是她的奖状跟奖杯…… 秦桑榆无声的流着眼泪,每一个角落,都有爸爸的影子。她小心翼翼,仿佛抚摸着一个又一个肥皂泡,生怕用力太过眼前的这一切就都消失不见了。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落地窗前的那架钢琴上。 这架钢琴,是爸爸亲自飞德国买给她的,十岁的生日礼物。 没想到,连它都还在。 然而此情此景,也正应了一句话物是人非。 秦桑榆的眼泪落的又快又急,怔怔的、宛如着魔一般的走过去。 “瑶瑶,给爸爸弹一首。” “爸爸要听什么?” “嗯……瑶瑶弹什么爸爸就听什么。” 秦桑榆打开琴盖,手指落在琴键上,咚 清脆的余音绵长。 她闭上眼睛,微微侧了头,嘴角一点一点扬起来:“爸爸,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好不好?” 她的双手置于琴键上,时而明快时而激昂的音符从她灵动娴熟的手指间流泻出来。 她酣畅淋漓的弹奏着,忘记了爸爸已经不在人世,忘记了世上也再无夏靖瑶……专注的、疯狂的、不知疲倦的弹奏着。 然而却有泪,从微闭的眼角汹涌而出。 “你是谁?”冰冷低沉的嗓音蓦地响起。 琴声戛然而止。 秦桑榆如坠冰窖,惊怕的几乎不能呼吸。不止手心,连脊背也瞬间被冷汗浸湿。这个声音,她化成灰都能听得出来。 江慕年,夏靖瑶的丈夫,哦不,是差一点变成前夫的丈夫。如果,她没死的话。 这一个月来,她一直在想要用什么方法才能接近的人,以这样令人措手不及的方式出现了。 “转过来。” 秦桑榆慢慢的、僵硬的站起来。 不要怕不要怕。 夏靖瑶已经死了。 你不是夏靖瑶,你是秦桑榆。 你只是秦桑榆。 跟江慕年没有任何关系的秦桑榆。 她用了四年时间做的心理建设,原以为已经很坚固。到头来才发现,是这样的不堪一击。她的勇气,原来也不过如此而已。 秦桑榆自嘲的笑了笑,双手紧紧交握着,慢慢转过身,在雪白的灯光下,避无可避的对上了那个男人的脸。 他的脸似乎瘦了些,额头到下巴那条线,犹如刀锋般犀利,却使得他的轮廓更立体,五官凸显的更俊美。那双眼睛,却比四年前更深更冷了。 ------------ 第六章 小红帽 秦桑榆终究无法面对那样锐利的目光,匆匆低下头,强迫自己忍住本能的颤抖,“董,董事长……我是秘书办新进的员工。” “谁准你进来这里?你来这里做什么?”江慕年冷厉的逼问,微凝的眉间是不动声色的沉怒。 进来一个月了,也没听人说起这里是禁地啊?秦桑榆战战兢兢绞尽脑汁:“我我听同事说起这里有非常漂亮的钢琴,所以……我没有动别的东西,就想看看这架琴……” “你喜欢钢琴?”江慕年冷眼看了她许久,终于再度开口。 秦桑榆额上的冷汗涔涔而下,正想着怎么开溜时,终于听见他再度开口说话。忙压下提到了喉咙口小心脏,点头道:“喜欢的,只是……我家家贫,买不起钢琴,刚才下班时发现这门没关,就忍不住进来了。” 江慕年静静地听完了,锐利的目光仍是紧锁着秦桑榆的脸,突然问道,“会弹小红帽吗?” 秦桑榆怔了下,茫然的点头。 他信了她的说辞?可……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轻信于人了? 江慕年向前走了两步,径直坐在一旁的沙发上,只下巴似示意般微微一扬。 秦桑榆重又坐下了,三岁便开始学琴,那些曲子,是刻印在脑子里的,有自己生命力的,甚至不用回想,手指已经熟记了。 他怎么偏偏选了这首儿歌。 那天下课约了爸爸吃饭,来公司等他。见他很是倦累的模样,于生意上的事情她帮不了忙,让爸爸好好放松却也不是没有办法。 她也是坐在这里,给爸爸边唱边弹了这支儿歌。 然后听见掌声,一回头,便落进一双黝黑的眼睛里…… 求婚那天,在只有他们两人的餐厅里,乐队所奏的,也是这支儿歌。 有些事,想忘也忘不掉,就如这些旋律。 欢快的琴声渐歇,秦桑榆怔怔的放下手,她不由自主的转头。 沙发里的男人微垂着眼睛,看不到眼里的神色,脸部线条,却仍是锋利冷硬的令人心惊。 那时候,他不是这样的。他拍着手,笑容清浅却明亮。 爸爸说,幕年啊,来来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女儿靖瑶。瑶瑶,这是爸爸的得力助手江慕年。 他对夏靖瑶伸出手,不卑不亢的,嗓音柔软低沉:夏小姐,幸会。 她将手放在他手心里时,莫名其妙红了脸…… 秦桑榆终于不能再往下想,骤然起身,紧紧抓着自己的手包,匆匆道:“董事长,不好意思,我妈妈还在等我回家吃饭……再见。” 几乎是夺门而逃,已经顾不得江慕年会如何想她了。 她不能,在他身边多呆哪怕一秒。 多愚蠢啊! 秦桑榆悲哀的想,如此软弱,还谈什么复仇呢? 踉跄的奔下楼来,秦桑榆抬头去看,三楼那一处,仍是灯火明亮。 一辆炫目的哈雷吱一声,擦着秦桑榆身边停下。 秦桑榆被那气浪袭到,吓得差点跳起来。 那家伙从车上跳下来,嘻哈笑着,仿佛能吓到她是一件十分愉悦的事情。把安全帽摘下来狠狠抱住了秦桑榆,爽朗大笑:“小鱼儿,我回来了,想念哥不?” 秦桑榆被困在陌生气息的怀抱里,挣扎的满脸通红。“请你先放开我。” “哟,小鱼儿居然学会了说‘请’啊!”那人大大咧咧的打趣道,一边放开了秦桑榆。漂亮的桃花眼将有些无措的秦桑榆上下打量了一番,促狭笑道:“丫头穿裙子还挺漂亮的,不疯的时候看着还挺顺眼。好久不见,变得这么乖了?” 秦桑榆往后退两步站稳,平息了一下刚被熊抱而跳得有些脱序的心跳,这才发现眼前的男生有些眼熟,微眯了眼,越看越觉得眼熟,试探道:“你是,安宇霆?” ------------ 第七章 秦桑榆 安宇霆眯眼瞪了秦桑榆半天,毫不客气的双手开弓狠狠捏住她的脸颊:“你玩什么?失忆啊?” 秦桑榆实在不喜这样的肢体接触。她不是真正的秦桑榆,她能想得起这个男生,也只因为……他曾经是她班上的学生。 那时她刚任职,第一次走上讲台,便看见这个男生跟秦桑榆搂腰搭背的坐在一处,双脚高高翘在课桌上,流里流气的打量她的神情满是鄙夷与不屑。 没错,秦桑榆也是她班里的学生他们俩那时候是令全校师生集体头痛厌恶的坏学生。 她自然也被捉弄的很惨,每当她被捉弄到,总能听见这两人嚣张开怀的大笑声。十七八岁的小丫头总将头发染得五颜六色,浓妆艳抹的看不出本来的模样,穿着低腰的到处都是破洞的牛仔裤,小小年纪戾气十足,成天跟在安宇霆后面,打架斗殴、惹是生非、捉弄学生、狠整老师。若非安宇霆的父母大有来头,又有他罩着秦桑榆,这两人早就被开除了。后来,仿佛觉得捉弄她没意思了,渐渐地也就不招惹她了。心情好时,安宇霆甚至还能给她个好笑脸。不过后来,安宇霆高中还没毕业便被家人强行送出了国,剩下秦桑榆独来独往,却依然张狂的令人头痛。 所以当她醒过来,发现自己变成了秦桑榆……她其实很想有再晕过去算了的冲动。 她用了好长时间,才让秦家妈妈相信她死了一次之后真的改邪归正变得很乖并且会一直乖下去…… 秦桑榆也早已经死了,而现在,她是秦桑榆。 “对不起,我发生了一些事,很多事情不太记得了。”她含着得体的微笑,淡淡说道,目光温和,但疏离。 年轻英俊的男孩皱了眉,手心贴上她的额头:“你没生病吧?” 秦桑榆又退了两步,她不笑了,清透的目光静静地看着神色愈发凝重起来的男孩。 “小鱼儿你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我走了不过四年,你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是不是李乐衡那家伙害的?他对你做了什么?你告诉我,我非给你出气不可。” 秦桑榆听他愤慨激昂的说完,淡淡道:“跟别人没有关系,还有,我觉得现在这样,挺好。我还有事先走一步,再见。” “再什么见啊?你跟我是不是要这么见外?”安宇霆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气势汹汹的瞪着她:“我给你发了多少封信,留了多少言你知不知道?你就突然毫无音讯了有没有想过我他吗会担心?好不容易熬到回国,见的第一个人就是你耶,你居然跟我说再见?你自己说,你有没有良心?上车啦,我送你回去。” 安宇霆仍是不爽,英俊的脸绷的紧紧的,压抑着的全是火气。 看得出来,他跟秦桑榆确实十分要好。秦桑榆被他拉着,看着年轻男孩眼底的阴翳,想了想,半垂着眼帘瞧了瞧他的坐骑:“你让我怎么坐啊?” 安宇霆顿住拉她上车的动作,目光在她刚及膝的裙子上转了一圈,脱下自己的薄外套扔过去,一边不耐烦的揪眉,一边恶声恶气的说:“盖在腿上。” 秦桑榆实在无奈,慢吞吞的接了过来,微红着脸将自己弄到后座上,实在是她这辈子加上上辈子都没有坐过摩托车的经验,磨磨蹭蹭侧坐上去,将衣服搭在腿上。 安宇霆郁闷的沉着脸:“怎么变得这么扭捏了?你还是秦桑榆吗你?” 她还真想告诉他,她不是,她是他曾经的班导不知道会不会吓坏他。 安宇霆见她不出声,又道:“搂紧点儿,待会儿摔了可别怪我。” 一边说着一边发动引擎。 秦桑榆当然不可能伸手去搂他,指尖只紧紧捏着他衬衣的衣角。 安宇霆低头看了眼捏着自己衣角的雪白的手,嗤了一声,低低的在咆哮的引擎声中也听不分明。 秦桑榆正要叮嘱他小心一些,目光一错,僵硬的看着不知几时倚在路灯下的修长身影。 江慕年,以他惯常冷漠的目光远远地看着他们。 一路默默无言。期间,安宇霆试图与她追忆往昔,但扭头一瞧见她魂不守舍的模样就来气,赌气似地也不理她。 将她送到她家楼下。秦桑榆轻轻跳下来,将外套双手递给他,习惯而客套的道谢:“谢谢,要上去坐坐吗?” “不用了。”骑士盯着她恶狠狠地瞪了半天,调转车头,风驰电掣的跑了。 秦桑榆轻轻吐了口气,她实在……没办法对过去的人热络。安宇霆的突然出现,就像一个开关一样,骤然打开了她死死压在心里的过去。 而那些,都是碰不得的。 她收回目光,转身上楼。小区的楼是早些年的了,楼层不高,有些地方墙灰斑驳的厉害,露出潮湿的破败的秃迹。住在这小区里的,多是外来务工者,有些人家发了迹,举家搬走了,有些,只留下苍苍老者。 秦桑榆家住在五楼,最顶楼。家里犹自灯火通明,母亲梅秋月枯坐厅堂等她,担惊受怕、坐立不安的样子。 自从她“性情大变”后,晚上七点之前没到家,梅秋月女士就会担心的不得了,总怕她遇到居心不良的坏人。 她早年就没了母亲。 而睁开眼睛的那一瞬,她看到梅秋月在她的病床前紧紧抓着她的手无声的流泪。看到她醒来,梅秋月立刻跪了下去,冲着她直磕头,善良朴实的女人实在没办法了,一边磕头一边哭喊“桑桑,妈妈求你了,再也不要做傻事了,妈妈只有你啊……” “妈妈,我回来了。”秦桑榆取下门锁上的钥匙,冲从沙发上惊跳起来的女人甜甜笑道。 这声“妈妈”,她喊的心甘情愿,没有一点别扭。 梅秋月,的确是这世上最爱秦桑榆的人。她实在不明白,有这么爱自己的妈妈,当初的秦桑榆为什么要那么偏激的选择自杀。 秦桑榆将自己杀死在了她们家的浴缸里。 ------------ 第八章 两个妈妈 “你这孩子怎么回来的这么晚啊?你那到底是什么公司,才上班就加班到这么晚。实在很辛苦就别做了,妈妈养得起你……”梅秋月上前,接过她的包包,将她从头到脚细细的检查了一遍,确定跟出门前一个样没有任何损伤这才放下心来。 “妈妈。”秦桑榆哭笑不得的挽着她:“我已经长大了,现在能挣钱了,该我挣钱来养你才是。妈妈以后啊,只管享福就好。” 这一日她受的惊吓也不少,直到此刻,才觉得一直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下来。这个家,以及无论何时总等在这个家里的妈妈,是现在最令她安心的存在。 梅秋月跟天下的慈母一样,但凡儿女说点好听的,便已经觉得足够了。欣慰的拍拍她的手:“你先回房换衣服,我把饭菜热一热。” 秦桑榆应一声,朝自己的房间走去。梅秋月却突然叫住她:“桑桑啊,不是小方那孩子接你回来的吗?他人呢?” “……哦,他回去了。” “你怎么也不留人家吃个饭再走?我听那孩子说,今天才从国外回来,虽然他……到底从前也帮过咱们不少。对了,你还记得他吧?”梅秋月一边将桌上冷却的饭菜端到厨房,一边扬了声音问道。 秦桑榆并未关上房门,这屋里只有她们母女,倒也没什么可避讳的。她一边取下手腕上的表一边回答:“恩,记得。他……刚回来,他家里人也催得急,就回去了。” 将手表放在床头柜上,秦桑榆的眼睛习惯的注视着手腕上深深地丑陋的疤痕。 当初秦桑榆在这里,狠狠地划了一刀。 这具身体,其实有很多疤痕。秦桑榆反手到背后,拉开裙子的拉链。露出一具本该完美无瑕然却瘢痕累累的身体。 从前的秦桑榆,有严重的自残心理。 梅秋月的厨艺说起来很一般,比不上昔年夏家老宅院里的任何一个厨子。夏靖瑶的家里,光厨子就有四个。夏靖瑶的妈妈刚死后,她因惊惧过度食不下咽,有一段时间几乎看到食物就想吐,夏永愽疼她,花了重金聘请了无数厨师,只为了宝贝女儿能多少吃下点东西。夏靖瑶有一天看见爸爸为了她急的几乎要哭出来,记忆中高大坚强的父亲一下子变得这么脆弱……夏靖瑶终于想起妈妈临死前跟她说要好好照顾爸爸的话,十二岁的夏靖瑶,一夕之间懂事了。 “桑桑,多喝点汤。看你这一个月下来都瘦成什么样子了。”梅秋月一边给她舀汤一边说着:“这瑶柱是老简硬给我的,这锅汤我煲了足足三个小时呢,你试试看好不好喝?” 老简是梅秋月工作的海鲜干货店里的老板,她一直在他的铺头上班,又是街坊邻居,彼此都知根知底的了解。 秦桑榆还知道,早年丧偶的老简,其实一直默默的喜欢着她家妈妈梅秋月女士,只可惜梅女士一颗心全扑在她身上,不懂又或许是假装不懂老简的心意。 秦桑榆的父亲据说在她还很小的时候就抛弃了她们母女,当时她们还没来桉城,住在闭塞落后的地方,梅秋月生的很美能生出秦桑榆这样漂亮的女儿的母亲当然也是极美的邻里之间原还相安无事,然而秦父走后,原就垂涎她美貌的男人都不安分了起来,时常逮着机会就对梅秋月动手动脚,都被她义正言辞的呵斥了,结果却依然风言风语四起,梅秋月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的骂“贱骨头”“骚狐狸”。秦桑榆也被小孩子们欺负、辱骂,明里暗里都叫她“野种”“小杂种”……她性格中的阴郁消极悲观以及偏执很大部分原因是来源于此。 秦桑榆将碗里的汤一滴不剩的喝完了,爱娇的笑道:“妈妈煲的汤就是好喝,我还要再喝一碗。” 上天待她,真真不薄。两个妈妈,都爱她如命。 梅秋月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乖女,多喝点儿。” 吃完饭,秦桑榆勤快的要帮妈妈洗碗,被梅秋月笑着赶回了房间:“你也累了一天了,天又热,赶紧洗洗去。” 秦桑榆无奈的回了房间。一天下来,确实已经很累了。 她将自己摔进柔软的大床上,不一会儿,居然就睡了过去。 梅秋月收拾完了过来,见她就这样睡着了,心疼的不知如何是好,“这孩子……” 又是忙碌而紧张的一天,直到中午,秦桑榆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 “桑榆,中午了,去饭堂吃饭还是出去外面吃?”肖圆做完事情,在自己的位子上活动着僵硬的脖子,一边问仍在噼里啪啦敲打键盘的秦桑榆。 秦桑榆头也不抬,紧盯着电脑屏幕,指下一刻不停:“你先去吃吧,我做完手里的……” 肖圆探过身,看了一眼,咋舌道:“老巫婆想整死你啊?这么多,做到明天也做不完吧。” 秦桑榆笑笑的看她一眼:“小声点儿,别让人听去了。” 肖圆口中的老巫婆,正是秘书长。其实人并不老,不过三十出头,对下严厉的近乎苛刻。尤其对秦桑榆,有人猜测,是因为她暗恋的一个部门经理,恰好对秦桑榆十分殷勤,逮着机会就往秘书室跑,被她撞见了好几回。这才有了肖圆的“整死”一说。 肖圆长的娇美可人,虽不及秦桑榆漂亮,在夏氏,也是一朵娇花儿。有些迷糊,性格却很单纯可爱。 被秦桑榆一提醒,忙慌慌儿的四下张望,生怕被人听了去,更怕被老巫婆听个正着。见四下里人都走的差不多了才放下心来:“那我下去吃饭了,给你打包带上来啊!” “谢谢。”秦桑榆诚恳的笑道。 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桑榆腾出一只手去接,另一只手依旧运指如飞,“你好,秘书室。” “秦桑榆?”低沉的嗓音带着铁质一般的硬度。 秦桑榆惊得差点扔掉手里的话筒,那电话也变成了索命阎罗,死死掐着她的喉咙…… ------------ 第九章 幽闭空间恐惧症 “秦桑榆。”她久久没说话,电话那头的人似失了耐性,声音冷的掉渣。 “咳咳……”秦桑榆蓦地回神,才发现自己因为太紧张连呼吸都忘记了,慌忙咳嗽几声,有些慌慌的开口:“我是。” “我是江慕年,到我办公室来一趟。”那头说完,干脆利落的挂了电话。 好半天,秦桑榆才怔怔的放下话筒。 江慕年,叫她去他的办公室? 片刻,她兔子似地跳了起来。 江慕年叫她去他的办公室! 半晌,秦桑榆深吸口气 不要怕不要怕,不是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吗? 没什么好怕的,他江慕年再厉害,也不过是个人而已。 秦桑榆。对,你是秦桑榆。 你可以的,你没问题的。 握拳,出发。 可是下一秒,她白了脸色。 他的办公室在三十层,而这里,是九楼。 门被推开,林奕的脸出现在门口:“桑榆,怎么还在这里?” “啊?” “江总让我过来看看你怎么还没上去?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不舒服吗?”林奕关切的问。 秦桑榆吞了口口水,随口敷衍道:“可能昨晚上没休息好,有点不舒服。不过没关系,我这就过去。” “走吧,我跟你一块儿上去。”林奕朝她扬了扬下巴,他手里捧着文件,想是要送资料上去,顺便过来叫上她的。 秦桑榆无奈的跟了上去。 等电梯的时候,她的腿不受控制的开始哆嗦了起来。脸色愈发苍白,交叉而握的双手冷汗涔涔,连呼吸都不由自主的变的沉重了。 林奕察觉了她的异样,瞧她摇摇欲坠的模样,忙扶住了她的胳膊:“桑榆,你这是怎么了?” “我没事。”秦桑榆吃力的开口,才发现连嘴唇都颤抖了起来,“我没事。” 不过电梯而已。没事的,能克服的。 “叮”的一声,电梯到了。 秦桑榆冲林奕勉力笑了笑,率先迈开脚步:“林助理,我们走吧。” 林奕一直担忧的注视着秦桑榆。 果然,电梯门甫一合上,秦桑榆整个人缩成了一团,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她知道这样不对,但她没办法控制自己的行为,她没办法……说不害怕就不怕。 林奕目瞪口呆的看着她紧紧抱着脑袋缩在角落里抖得像是秋风里落叶,这这……这是怎么回事啊? 他试探着走过去:“桑榆?你怎么了?” 秦桑榆仿若未闻,仍旧抱着自己兀自发抖。 林奕脑子里电光石火一闪,这个,莫不就是电梯恐惧症还是幽闭空间恐惧症来着?只听人说起过,却从没见过有人真的会在电梯里害怕成这样,连呼吸都很困难似地。 林奕骤然一惊,秦桑榆喘息的越来越急促,像是根本呼吸不上来一样。他连忙蹲下拍拍她的肩,抖着声音安抚道:“不怕不怕,就到了,马上就到了,你再坚持一下……” 凑的近了,才听见秦桑榆断断续续的说:“妈妈……妈妈,我怕……妈妈……救我……” ------------ 第十章 他是魔鬼 耳边有人断断续续说着话,秦桑榆似不满被打扰了好睡眠而微蹙了眉头。 “病人有严重的幽闭空间恐惧症,一不小心可危及生命。若这次送医不及时,恐怕……”陌生而机械的声音。 “医生,那是什么病啊?我家乖女怎么会得这种病?”是秦妈焦急担忧的声音。 “这是一种心理疾病,多是小时候有被关在幽闭的房间里的经历,从而造成的心理阴影。一旦进入幽闭的空间,立刻就会产生害怕、焦虑、惶恐等令之崩溃的情绪……” “啊!可是我家乖女……她以前从没有怕过电梯啊,怎么会突然……” “秦太太,你说你的女儿,以前并不会惧怕电梯?” 秦桑榆悚然一惊,江慕年,他怎么也在? 不能,不能让妈妈说下去,他这样精明的人,一定会起疑的。 秦桑榆费力睁开眼,吃力喊道:“妈妈……” 梅秋月喜极而泣,扑过来拉住她的手:“桑桑,你终于醒了,你吓死妈妈了你知不知道?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不要害怕啊,妈妈在这里……” 她一边软语说着,一边温柔的抚摸着秦桑榆的额头,眼眶发红,隐忍着有泪,指尖忍不住的轻颤着。 “妈妈,我没事了,你别担心。”秦桑榆轻吐口气,目光在雪白的房间里转了一圈,落在与医生并肩而立的江慕年身上。 是他送她来医院的?“董事长。” 江慕年只微点了点头,落在她脸上的目光深沉的仿佛化不开的浓墨,但也只一瞬,便收回了目光:“既然不舒服,这两天就不用回公司了。” 转头对身边年轻儒雅的医生淡淡的打了声招呼:“费心了。” 便不再多作停留,转身走了。 医生托了托眼镜,走近了些,与江慕年一样的面无表情:“秦小姐,你的身体已无大碍,输完这瓶液体,随时可以出院。” 秦桑榆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才发现头顶上的吊瓶,液体一滴一滴的顺着细细的管子流进自己身体里。 秦桑榆感激的冲他微笑了下,虽虚弱,却仍是得体谦和:“医生,多谢你的照顾。” 那医生似微愣了下,俊秀的脸庞现出一丝疑惑,然而什么都没说,转身走了。 “乖女,累不累?要不要再睡一下?”梅秋月没留意到医生临走前那颇有些耐人寻味的目光,一颗心只挂在自家女儿身上。 “妈妈,刚刚已经睡好饱了。”秦桑榆用没有打吊针的手捉住梅秋月的手,摇晃着,如同小时候一样撒娇:“你被吓坏了吧?” “还说呢,差点没吓得妈妈魂飞魄散。”梅秋月假意嗔道,“接到医院打来的电话,拜托老简赶紧把我送了过来……哎,没想到你们董事长这么年轻,虽然冷冷清清的也不爱讲话,不过心地倒是好的。” 秦桑榆笑了笑,眼帘半垂着。 妈妈哪里知道,她眼里的好人,其实是一个魔鬼。 有计划有目的的接近夏靖瑶,利用夏靖瑶,终于逼死了夏靖瑶,也……逼死了爸爸,令夏家一夕之间家破人亡。 这样的人,心地好? ------------ 第十一章 小插曲 输完液,秦桑榆坚持要出院。 秦妈拗不过她,只好去办出院手续。她从病床上下来,双腿仍有些虚软无力的感觉,撑着床头柜站了半天,缓缓吐出一口气。 敲门声响起,秦桑榆转头去看。 方才那个面色冰冷的年轻医生此时满脸复杂的站在门口看着她,“其实,不需要这么急,你……可以休息下再走。” 秦桑榆绽出得体合适的微笑,温恬说道:“没关系,我感觉好多了。” 不是感觉不到,这个人,是不喜欢她甚至是厌恶着她的。 也许,又是秦桑榆的某个旧识,她不认识的旧识。 秦桑榆在心里苦笑,除了秦妈和安宇霆,从前的秦桑榆还真是将全世界的人都得罪光了。要扭转形象,真的很难。 那人眼中诧色更浓,半晌,转换成一种莫名的恼怒,垂了眼帘,将双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里,以一种刻意控制过的平静音量淡淡说:“随便你。” 转身走了。 秦桑榆并未将这小插曲放在心上,不一会儿,秦妈办好手续回来,两人便相携着走出了医院。 医院四楼的一间办公室里,年轻医生始终倚在落地窗口,静静地看着下面车龙人流。一对母女神色亲昵边走边笑的走出医院大门,妈妈细心的让女儿站在阴影处,自己跑到路口去叫出租车。女儿安静听话的站着,秀美绝伦的面容上始终挂着温润恬逸的笑容。 跟从前的浓妆艳抹张扬跋扈,截然不同。 江慕年金口许了两天假期,秦桑榆也乐得偷懒。虽说心里一直觉得忐忑,不知道他让她去他办公室原本想要说的是什么,但爸爸常说“兵来将挡”,那就来了再说。 秦桑榆跟秦妈保证了许久会在家里好好休息,她才放心出门去上班。 一个人慢慢吃了早饭,收拾了碗筷也准备出门。家里冰箱快要空了,她闲着也是闲着,虽然于做菜这一项她始终没有天赋,后天努力也从未成功过,不过买买菜什么的,还是难不倒她的。 天气太热,她便用一根橡皮筋将头发高高扎起,穿了棉布t恤五分短裤,踩了双平底凉鞋拿了购物袋就出门了。 下到楼下,便见一辆眼熟的哈雷停在那里,骑士倚着车身抽烟,懒洋洋的望着她略显吃惊的脸。“嗨。” 秦桑榆踟蹰了下才走上前:“你好。怎么……在这儿?” 安宇霆站直身来,他身材高大,今天也穿了件卡蓝色t恤,一条磨得发白的牛仔短裤,尽显年轻蓬勃的生命力。 将手中的烟头随手弹进不远处的垃圾桶里,俯视着她的目光带了淡淡的心疼,继而,一把将她搂进怀里:“我已经听说了,秦桑榆,你怎么那么傻?居然自杀,李乐衡那混蛋值得吗?我出国前你明明答应我会好好照顾自己不会乱来的……” 他的力气太大,秦桑榆挣脱不出来,便也任他去了,只轻轻说:“我现在已经没事了,我都忘记了。” 是哦,关于秦桑榆自杀的真相,她其实知之甚少。 她甚至不知道秦桑榆为之放弃生命的李乐衡到底是个什么人。 ------------ 第十二章 逛超市 不管秦桑榆愿不愿意,安宇霆一厢情愿的认为她是受了情伤以至于性情大变。极尽安慰之能事,让秦桑榆叹为观止,最后在她再三保证自己现在真的没事了再也不会做傻事后,安宇霆终于放过她,却非要跟她一块儿上超市溜达,沿途兴致勃勃的与她讲起他们曾经的“热血”往事。 其实秦桑榆知道,安宇霆虽然不是一个热爱学习的好学生,却是极重情义的。外人面前酷酷的,也不怎么说话,育德高中有他家的股份,他的身份摆在那里,就连学校的老师也得对他礼让三分。在秦桑榆面前,却和气可亲许多,她当年作为他们的班导,就不止一次看见安宇霆与秦桑榆肆无忌惮的笑的毫无形象的模样。 听说,秦桑榆与他是不打不相识的交情,很哥们儿的友情。 两人进了超市,秦桑榆推着购物车直接走向蔬果区。她一贯不会拒绝人,安宇霆坚决的要跟,她也拉不下脸赶他,便任由他跟在她身边,一路说说笑笑倒也不嫌孤单当然,安宇霆负责说,她只负责微笑那部分。 “哎,小鱼儿,你以前不是很爱吃青椒么?”安宇霆见她目不斜视的经过青椒区,忙拉住购物车,“这青椒好像很新鲜的样子……” 秦桑榆的脸色变了变,推了购物车往前走,随口道:“我现在不喜欢吃了……” 拜托,青椒是她最讨厌的食物好不好? 秦桑榆将一把新鲜的茼蒿菜放进购物车里,对一脸狐疑的安宇霆说:“茼蒿菜,消食开胃,清血养心,还能降血压,营养价值很高。” 秦妈的血压有点高,上回带她去体检,医生便说了饮食方面要多注意。 安宇霆耸耸肩,跟上她的脚步,目光落在旁边鲜红的西红柿上,随手抓起一个抛了抛:“西红柿炒蛋,你不是也很喜欢?这玩意儿看着真漂亮……嘿,小鱼儿,我那会儿压根儿想象不到你居然也会像个正常女人一样逛超市挑选蔬菜。我还以为回来会看见一个超帅的女黑社会老大呢!” 秦桑榆哭笑不得:“让你失望了,真不好意思。” 一边微弯腰,挑选个头大颜色靓的西红柿。 安宇霆盯着她,叹一声:“其实,看着你现在这样,好像也不错。” “比女黑社会老大还好?”秦桑榆轻笑一声,将选好的西红柿放进车里,继续往前走。 “呵呵……”安宇霆笑着跟进,从前的她从来都是冷口冷面戾气深重让除了他以外的人都退避三舍,现在这样随时都挂着浅浅笑容的样子看起来很亲切温和,与从前还真是判若两人。“嗯,现在这样很好。” 秦桑榆笑看他一眼,没有说什么。又挑了芹菜、莼菜、刺菜、牛肉、豆腐之类全是有利于降血压的食材,而后两人推着车到了蔬果区。 秦妈是节俭惯了的,平时家里的水果,都是超市的打折水果,而且买回家后,她自己一个都舍不得吃。秦桑榆看到新鲜的山竹,价格挺贵,换了秦妈肯定舍不得买。但最近天气越来越热了,秦妈又无意中说过最近燥热上火,山竹能降燥清热呢。 ------------ 第十三章 遇见过去 “我去选个西瓜,桉城这天儿可够热的……”安宇霆对秦桑榆说了一声,便往翠绿欲滴的西瓜那边跑了去。 秦桑榆看着年轻蓬勃的青年穿过人群挤到西瓜区域,还不忘回头冲她灿烂一笑。她也微笑了下,便低下头专心致志的挑选山竹。 然而下一瞬,却听见安宇霆的暴喝声:“李乐衡?!” 秦桑榆下意识的抬头望去,便见安宇霆怒气冲冲的揪住一名青年男子的衣领,拳头扬了起来,眼看就要砸下去。她慌忙扔下购物车拨开人群跑过去,于千钧一发之际用力抱住了他的手臂,让他的拳头没法儿落下去:“安宇霆,你干什么?” “秦桑榆,你放手,今天我要替你好好教训这混蛋……”安宇霆用力挥开她,恶狠狠的冲她吼。 秦桑榆被他那一挥差点整个人摔出去,还好后头有人好心的扶了她一把,她顾不得道谢,再度冲了上来:“你给我住手……安宇霆,你别闹了。” “秦桑榆!”暴怒的安宇霆转头瞪她,黑幽幽的眼睛里面有浓厚的悲哀,几乎是磨着牙在说:“你到现在还护着这个混蛋?你忘了他把你还得有多惨了?你还喜欢他是不是?” “不是。”秦桑榆叹口气,上前拉他拽着人家衣领不松的大手:“你先放开他。” 她话音未落,便见一女孩儿慌慌张张的跑了来,女孩子是乖巧甜美的长相,衣着打扮却很斯文秀气,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满是惊慌:“阿衡,这是怎么了?” “抱歉啊,他脾气暴躁了些,没伤着你……吧?”秦桑榆趁着安宇霆发愣的当头将他的手拽开,拉着他又往后退了两步方觉得安心。微笑着道歉,一抬眼才发现,那目光清冷微皱着眉头从始至终一声未吭的被打未遂的青年,可不就是医院里那莫名其妙看她不顺眼的医生么? 原来他就是李乐衡!模样儿干净,斯文俊秀,不过盯着她的眼神冰冷睥睨,其间不乏轻蔑厌恶这人当真十分厌恶秦桑榆呢!而秦桑榆,却居然就是为了这个厌恶她看不起她的男人割腕自杀! “你们是什么人啊?凭什么无缘无故的要动手打人?伤着了阿衡我跟你们……你是,安宇霆?那你……”正质问的女孩儿忽的一顿,目光从安宇霆身上转到秦桑榆身上时,倒抽了一口冷气,似受惊不小的模样。目光也变得有些复杂起来,上下打量了她几眼,身体却往李乐衡身后缩了缩:“你,你真的是秦桑榆?” 对比那女孩精致的妆容,一丝不苟的衣裙,她秦桑榆这副休闲家居样,其实真没什么看头,然而那女孩一副瞧见妖怪模样的眼神,还是让她心里不太舒服了一下,客气疏离的微笑了下:“抱歉,让你们受惊了。安宇霆,走了” “可是,小鱼儿……”安宇霆终于回过神来,已经被秦桑榆拉着走出了好远,他不甘的回头瞪一眼依旧面无表情的李乐衡,那如花似玉的女孩儿正小心翼翼的摸着他的脸,焦急的询问着他什么。“那兔崽子……这么轻易的就放过他,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安宇霆。”秦桑榆停住脚步,微拧了眉看着他忿然的模样:“他是他,我是我。我早就忘记了这个人,所以拜托你,也忘了他好不好?” 谁的过去,她都没有兴趣参与! ------------ 第十四章 安宇霆的歉意 从超市里头出来,安宇霆一直用一种小心翼翼又百思不得其解的目光偷觑着秦桑榆,后者只作不察,拎着购物袋径自往回走。 其间好几次安宇霆想帮她拎袋子,都被她冷淡的拒绝了。 直到回到秦桑榆家楼下,安宇霆才满脸委屈的拉住她:“喂,你再这样,我也要生气了喔!” 秦桑榆看他一眼,而后清冷的目光直直落在他拉着她手臂的那只手上。 安宇霆立刻自觉地放开,举高双手一副投降状:“好好好,我错了,我不该当着那么多人揍那小子让你难堪,好了吧?我都道歉了……秦桑榆,你不要太过分喔!” “安宇霆。”秦桑榆慢慢喊出他的名字:“所以你是打算找个没人的地方再去揍人吗?” 安宇霆飞快的瞟她一眼,似有些心虚的模样,随即又理直气壮的抬头挺胸:“既然你……不喜欢我找那小子的麻烦,我可以答应你,只要李乐衡那小子不来惹我,我就绝不会去找他。行了没?” 不待秦桑榆说话,他又不满的嘀咕着说:“我怎么发现你现在……喂,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秦桑榆吗?” 不过短短几年没见,她的变化也太大了,跟从前简直就是两个人嘛!不言不语冷冷清清看他的目光竟让他觉得莫名的不敢造次,仿佛大声一点讲话对她而言都是一种唐突。 这种感觉真令他不舒服。 当然不是!秦桑榆心里暗道,瞧了他一眼,十点多钟的样子,炙热的太阳已经挂的老高,热浪袭人,这一小段路下来,他的脸上全是亮晶晶的汗珠子,衣服也让汗水浸晕出湿润的痕迹。 秦桑榆叹口气,转身上楼,淡淡的开口招呼他:“上来喝杯水吧。” 安宇霆眼睛一亮,立刻跟了上去,殷勤的去抢她手里的购物袋:“让我来,我帮你提。” 秦桑榆瞧他一眼,便也不好继续冷着脸,将购物袋给了他。安宇霆一双眉毛开心的几乎要飞起来:“小鱼儿,你不生我气了吧?” “你若再对人胡乱动手,以后就别来找我了。”秦桑榆语气冷淡的放着狠话。 安宇霆的眼睛果然一下子沉黯下去,幽幽燃着一团火:“你不要告诉我,你到现在还喜欢那混小子!” 秦桑榆一边爬楼梯一边拿手扇着风:“我要跟你说几次,不管李乐衡也好,张乐衡也好,他们于我而言,没有半点关系了,我也不想再跟他们有任何交集,你明白吗?” 安宇霆沉默了一会儿,直到到达五楼,秦桑榆掏出钥匙开门时,他才涩然问道:“小鱼儿,是不是……其实你本来也不想再跟我有任何交集?” 秦桑榆微一怔,钥匙差点脱手掉地上。她到底不是个狠心绝情的人,即便理智一直在提醒他,不要跟任何人的过去牵涉太多秦桑榆的过去也好,夏靖瑶的过去也好 “你想太多了。”最后,秦桑榆听见自己这样说,然后打开门,淡淡道:“进来吧!” 安宇霆见自己朋友的身份依然被承认,心情自然大好,一进门就将秦桑榆的家当成自己家一样随性自在。由此也可见,他过去一定常常来这儿,秦桑榆便也不再管他,换了衣服简单的冲了凉,便差不多到了午饭时间。 ------------ 第十五章 升职的消息 “小鱼儿,我们出去吃饭吧,我快饿死了。”安宇霆在客厅里扯开喉咙喊秦桑榆。 秦桑榆在自己的房间里,随口应了一声,眼睛却仍是盯着电脑屏幕上那一串串令人眼花缭乱的数字。 放在桌上的手机忽然亮了起来,突如其来的震动吓了她一跳,来电显示是林奕,她深吸口气平复方才被吓到的慌乱,脸上已经挂上淡淡的一如往常的微笑:“林特助,你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林奕爽朗的嗓音里透着浓浓的关切:“桑榆,听说你已经出院了,身体已经好了吗?” “嗯,已经好了,多谢林特助关心。”秦桑榆客气的说着。 安宇霆从外探进来一颗脑袋,她瞥了一眼,收回目光这个安宇霆,在秦桑榆面前可真是孩子气十足。 “这样就好。你吃过午饭了吗?”林奕似松了口气。 “还没,不过已经跟朋友有约了。”秦桑榆不是十七八岁的小女孩,不会看不出林奕对她的好感,虽说接近林奕说不定能事半功倍,可对这个破格录取她且一直关照有加的上司,她真的不太好行利用之事。 “哦,那真不凑巧。”林奕有些失望的,随即又振奋了下精神:“我打电话其实还有件事要恭喜你,董事长决定让我去法国监督那边的工程进展,后天就出发,所以我向他推荐了你,明天上班你直接到董事长办公室报到,人事命令很快就会下来。所以先恭喜你啰!” 秦桑榆先时茫然,随即心里一突,手指骤紧:“你说……什么?” “我说恭喜你就要高升了。”林奕笑道:“本来今天想请你吃个饭,想当面恭喜你顺便跟你告别呢……” “晚上吧!”秦桑榆回过神来,飞快镇定下来,“晚上我请你吃饭,算是为你践行。只是林特助,我不太明白,秘书办比我能力突出的人多了去,而我甚至才刚进入公司不久,这是不是太……” “秘书办可选的人确实很多,可没有谁比你更认真仔细,没有谁比你更让人放心。桑榆啊,你别多想,你能得到这个升职的机会,固然有我的推荐,却也跟你平时的工作能力有关。你想啊,若你没有真本事,就算我对董事长推荐了你,依董事长的为人,他也不会用你,你说是吧?” 秦桑榆喃喃的应了一声,深吸一口气才压抑心里奔腾的情绪。 “不过呢,你这边调职命令下来,公司里会说闲话的人肯定也不少,你别放在心里,用你的能力说话,让他们统统都闭嘴。”林奕笑着安慰她,为她打气加油:“桑榆,我很看好你的,要加油!” “谢谢林特助,我一定努力工作,不让你失望。”从她进公司伊始,林奕一直对她照顾有加,虽说他的照顾难免有那么点他意,但他一直很君子,从未以上司的身份要挟她或者因她的拒绝而给她小鞋穿,秦桑榆微微笑着:“听说林特助喜欢法国菜,我知道有家法国菜做的很地道,我会定好位。晚上六点,希望林特助能赏光。 ------------ 第十六章 物是人非 五点半,秦桑榆到达约定的地点。 “小姐,到了。”计程车司机礼貌机械的声音提醒着兀自望着窗外发呆的秦桑榆。 “哦……好的。”秦桑榆回过神来,从包里拿了钱包付了车资,“谢谢你!” 车外是酒店的旋转玻璃门,穿着制服的门童训练有素,有人进入,有人出来,络绎不绝的,都是衣着光鲜靓丽的成功人士。 秦桑榆慢慢下车,淡淡的笑了笑。她穿一条素白色打底的小圆领及膝小碎花裙,脚踩一双约莫三寸高的裸色凉鞋,露出来的脚趾颗颗如饱满晶莹的水晶葡萄。她的长发柔顺的散在身后,亮丽如绸,化了淡妆,全身上下并无多余配饰其实,也根本用不着配饰,她只需这样,便已分外动人。 秦桑榆在门外站了站,才抬脚往里走。 门童礼貌而体贴的替她拉开门:“小姐,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你?” 秦桑榆微微一笑:“我姓秦,已经定了位。” “秦小姐,请跟我来。”门童笑着领她进门,立刻有侍者领着她去她要去的地方。大堂屋顶高悬着好几盏水晶吊灯,光影璀璨。恍惚之间,她仿佛又回到那衣鬓暗香,觥筹交错的世界里。 她用力摇了摇头,深吸一口气,随着侍者进入电梯。电梯直达顶层,侍者引着她步入顶层餐厅,音乐淙淙之间,已有不少的用餐者,大都优雅安静的享用着美食,或交谈的,均压低声调,生怕有任何失礼之举。 侍者领着她入座,极绅士的为她拉开椅子,待她道谢入座后,帮她展开餐巾,铺到她跟前,秦桑榆得体的对他点头微笑。 “秦小姐,我们餐厅今天有从法国南部空运来的小山羊羔肉以及当地才有的山羊酪,您要来点吗?” “不了,我等我同伴来了再点餐。”秦桑榆含笑道,待侍者微躬身要离开时,她忽然喊住他:“请问,约翰是否仍然在?” 侍者微笑回应:“是的,秦小姐,我们的主厨仍然是约翰,他是一位很棒的厨师。” “好的,我要约翰的拿手好菜白酒酱龙虾配核果油醋沙拉。”时隔四年,本该物是人非,却没想到,今时不同往日的,仅仅是人而已。 侍者送了水来,并体贴的为她带了一本时尚杂志。秦桑榆随便翻着,以此打发时间。 眼前的黑影笼罩过来时,她下意识的抬起头来。眼前的男人相貌温文尔雅,鼻梁上架着精细的金属框眼镜,完美地勾勒出一张典型的西方人的脸。见她略有些疑惑的抬眼望过来,便微微一笑:“小姐,可以认识你吗?” 他说的英语,却带了明显的意大利的腔调。 秦桑榆放下杂志,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闪过一丝戏谑,笑了一下,用纯正的意大利语说:“加尔科先生,你还没找到你的女神吗?” 意大利籍帅哥加尔科,以寻找她的女神为一生的奋斗目标,她有一次在这间餐厅等江慕年时,也被此人搭讪。她当时百无聊赖,便与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没想到居然颇为投契,他的幽默与见解,总是让人忍不住捧腹。想不到四年后再踏进这里,居然还能遇见他,居然,再一次被他搭讪。 显然加尔科先生非常疑惑,但只一瞬便微笑起来,彬彬有礼的询问:“美丽的小姐,我可以坐下来吗?” 秦桑榆抿着唇笑,抬起洁白如玉般的手腕看了眼腕表,颇遗憾的摇摇头:“很抱歉,我的同伴要到了。” ------------ 第十七章 曾经的梦想 加尔科是上流社会颇受人称赞的绅士,自然不会行勉强之事,遗憾而失望的耸耸肩:“美丽的小姐,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到你?” 秦桑榆因为他的举动而难得的放松下来,学他一样微耸一耸肩,好不遗憾的表情却憋着淡淡的笑:“我们中国人有个词叫缘分” 她的目光一错,便见林奕自电梯口匆匆而来,忙敛了那像极了戏谑的笑,“抱歉,我的同伴已经到了。下次有幸再与加尔克先生详谈有关你的女神,好吗?” 加尔科亦是风度翩翩:“祝你用餐愉快!” 林奕远远地就看见了她,眼睛顿时一亮,疾步过来,他的西装外套挽在胳膊上,衬衫解开一颗扣子,额上有晶亮的汗珠,显是下班后急急忙忙赶过来的,还未坐下便抱歉道:“桑榆,抱歉让你久等了。” 秦桑榆微笑着摇头:“我也刚到不久。” 林奕将手里的西装外套交给一旁的侍者,转而问秦桑榆:“想吃点什么?” 秦桑榆歉意的看着他:“我已经先点了,林特助看看喜欢吃什么” 她这么说的时候,一旁的侍者将餐单放在林奕面前。林奕并没有翻开,将餐单还给侍者,淡笑着道:“鹅肝酱煎鲜贝,洋葱汤,另外帮我们挑瓶酒,谢谢。” 待侍者离开,林奕再度道歉:“实在抱歉,因为董事长临时决定让我去法国,所以手头上很多事情需要整理,待你明天上班后才好顺利的跟你交接。” 秦桑榆摇头以示不介意,美丽的脸庞微微有些不自然的紧绷:“林特助,董事长派你外驻大约多长时间呢?” 林奕端起一旁的水喝了一口才道:“这个我也不太清楚,董事长并没有明说,不过我猜想,法国那边的工程结束,我应该就能回国的。” “法国那边,究竟是什么工程需要你亲自过去呢?” “哦,前两年董事长在那边买了一块地,打算建酒庄,那工程现在出了点问题,董事长叫我过去那边守着。”林奕轻笑着道:“那是法国南部的一个小镇,风景特别好,桑榆以后要是有空,可以过去看看,到那时,我一定会是最好的向导。” 秦桑榆微微有些恍惚。 法国南部的小镇…… 她记忆中,也曾去过法国南部的一个小镇,那里风景独美,大片的熏衣草花海中独一间唯童话书中才有的橘红色房屋,粉白的木墙,漂亮的烟囱,还有篱笆上缠绕的不知名的绿蔓植物。 她在尖叫着扑向那片醉人的紫色海洋时,也曾洒落了一路的银铃笑语。她跟他并肩躺在紫色的花海中,也曾相偎相依着慢慢而香甜的睡过去。 她在睡过去之前拉着他的手说,她的梦想就是在这样的地方,建一座大大的酒庄,请很多很多工人,酿很多很多美酒,然后跟你就这样美景相伴,美酒相左,快意的过完这一辈子。 然而,到底,也只是一个童话故事而已。 “……你在听吗?桑榆,桑榆?” “抱歉,我有些走神,你刚才说什么?”秦桑榆深吸一口气,满怀歉意的问道。 “你身体不舒服吗?脸色怎么那么苍白?”林奕单纯的以为她只是身体吃不消的缘故。 ------------ 第十八章 他送的酒 “没事,大概是……天气太热了,晚上休息的不太好。抱歉,你刚才说什么了?” “真没事?”林奕还是有些不太放心。 秦桑榆摇头,林奕方放心了些:“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我只是想跟你说,董事长这人虽然性格冷了些,脾气也不怎么好,对人也很严厉,但对底下员工,尤其是有能力的员工,还是相当好的。你刚进咱们夏氏,可能没觉得,等日子久了自然就会明白了。” “嗯,谢谢林特助这几个月来对我的关照。”秦桑榆诚心道谢。 林奕摇摇头,温和的笑着,那目光太过温柔,简直有些含情脉脉了:“你初入公司我就知道,你跟有一些人是不一样的,你的认真勤劳,不只是我一个人看得见。我……” “对不起二位,打扰一下”侍者捧着一瓶酒站在桌旁,指了指离他们不远的高大盆栽的后侧:“这酒是那边那位先生送给二位的。” 两人一起望过去,那人隔着不远的距离,神情漠然的冲他们举了举手中的酒杯。 秦桑榆只觉得“轰”的一声响,脑子被炸成了一团糨糊,倒抽一口凉气,差点弄倒了手边的杯子。 竟然是他!没想到他居然也在这里。他早就发现她了?还是刚刚才看见的? 她苍白着一张脸坐立不安,直觉想逃。 “原来董事长也在这儿用餐。”现在是下班时间,且又是用餐时间,再加上江慕年的对面也有佳人一位,因此林奕也未起身过去,只感激的对江慕年笑着举杯,而后喝掉了杯里的酒。 是啊,她怎么会忘了呢?这儿还是他带她来的…… 秦桑榆微咬着唇,指甲深深地陷进了掌心里,言不由衷的附和着:“嗯……是啊。” 她端起侍者为她倒好的酒,喝了一大口,当是压惊。 “桑榆,这酒后劲儿可不小,不能喝的这么急。”林奕忙道。 秦桑榆胡乱点了点头,眼尾偷偷的瞄着江慕年那边,见他已经收回了视线,低着头安静的吃着东西,间或与他对面的女人说着话。 秦桑榆的心稍稍跳的缓了些,在食物送上来后,又悄悄的往那边看了几眼,因方位的关系,江慕年的身影有一半被盆栽掩着,而他对面的女人,却大大方方的露于人前。 那女子鹅蛋脸上黑漆漆一双眸子,犹如浸了水的墨玉般,左颊上一只酒窝,未语先笑间若隐若现,端的是秀色逼人,举手投足见,温雅文静,端方贵气,妙不可言。 这果然是他会喜欢的类型。 秦桑榆低下头,唇角噙着一抹淡的看不出来的笑意。 “阿年,你终于给林特助放了假让他有机会拐到这么美丽的女朋友吗?”杜雅欣对林奕并不陌生,笑问道。 江慕年切牛排的动作顿了下,将口中的食物咽下去后,头也没抬的淡淡道:“那是公司的秘书,从明天开始接手林特助的工作。” “看起来……会不会太年轻了?她能胜任吗?”杜雅欣放下刀叉,秀气的眉毛微皱了下,再度看过去时,美丽的眼睛里便带了些防备与打量。 然她掩饰的好,流露出来的,似乎只是担忧而已。 “不能胜任就换。”江慕年冷漠的语调没有半丝起伏,瞥过去的目光,冷的像冰。 ------------ 第十九章 报到 第二天秦桑榆早早到了公司,果然所到之处,众人看她的眼光都颇有深意。她只当不知,照旧与办公室里的人微笑着打招呼。肖圆将她拉往茶水间,她的脸色不太好,压低声音说:“桑榆,从今天开始,外头那些人说的不好听的话,你一律当没听到,知不知道?” “已经开始了?”秦桑榆只淡淡的挑了挑眉,唇边的微笑依旧让人如沐春风般愉悦。 “哎呀,你怎么一点儿都不着急啊。”肖圆都急红了脸,拽着她道:“你知不知道流言到底有多可怕?” “肖圆,我相信清者自清。”秦桑榆抽出自己被拽着的手臂,拍拍肖圆的肩头,她对她显见的关心与着急,她都有看在眼里的。“谢谢你,我没事的。” “咳。”眉头紧皱的秘书长站在茶水间外面:“都不用工作了?” “对不起,秘书长。”秦桑榆与肖圆异口同声道。 秘书长挑剔又略带轻蔑的目光落在秦桑榆脸上,“秦桑榆,你还不去董事长办公室报到?怎么,等董事长亲自来请你吗?” 秦桑榆心平气和的微笑:“抱歉,我这就过去。” 她说罢,拉着肖圆就要走。秘书长却又叫住了她:“董事长办公室搬到三楼了,夏氏原董事长办公室,你不知道的话,最好问问别人。” 秦桑榆猛地回头,从容消失了,微笑不见了,眉头微皱起,瞳孔黑的惊人,火光一闪一闪倒映其中:“你说什么?” “董事长的办公室有渗水现象,为了不影响工作便搬到了三楼,怎么,你有什么意见吗?”秘书长愣了一愣,才回过神来,仿佛没法将眼前的这个人跟那个总是温和微笑的秦桑榆联系在一起。 那目光,莫名的像是贴着肌肤的锋利刀子,寒光闪闪,刀刀逼人。 肖圆担心的扯一扯秦桑榆的衣角:“你快下去报到吧,中午员工餐厅见。” 秦桑榆点点头,肖圆撒丫子跑掉了,她这才回到自己座位,收拾一些自己的东西,往安全楼梯走去。 身后的窃窃私语,她只当没有听见。 小纸箱子装着自己为数不多的私人物品,秦桑榆来到那扇熟悉的门前。须臾,她深吸一口气,黑眼睛慢慢映出了坚毅,才抬手叩上门板。 “进来。”冷漠的声调平平响起。 秦桑榆推开门进去,她的音色亮丽,却带着几不可察的颤意:“董事长,我是秘书办的秦桑榆。” 江慕年一身帅气的黑色西装,俯于桌前,奋笔疾书,听见她的声音,抬头看了她一眼,手上的动作却丝毫没有放慢:“跟林奕交接过了?” “还没……” “找林奕交接。”他说着,似想到了什么,锋利的眉微皱了下,抬起眼里,眼神冰冷而锐利:“虽然你是林奕保荐上来的,但我话说在前头,如果两天之内,你跟不上我的进度,我也只好请你走人,明白?” 秦桑榆点头,目光沉静:“我明白。” 他做事,向来都是这样雷厉风行。秦桑榆抱着自己的东西准备去找林奕,江慕年那不带一丝感情色彩的冰冷声音再度响起:“秦秘书,你的办公室还未整理出来,这几天,你跟我共用这间办公室。” 秦桑榆背脊一僵,镇定的点点头,退了出去。 门板甫一合上,她忍不住重重的吐了口气,不用伸手去摸,也知道背上早已冷汗涔涔。 ------------ 第二十章 苦海 与林奕的交接直到中午前才算交接完,秦桑榆一边收拾笔记资料,一边揉了揉使用过度而显得有些酸涩的眼睛。 林奕瞧见她的动作,笑道:“是不是很辛苦?” 秦桑榆放下手,微微一笑:“现在才知道原来林特助这么辛苦,早知道,我还是呆在秘书办好了。” 林奕哈哈大笑:“那不是埋没了人才吗?桑榆啊,你很聪明,又够细心谨慎,一定会做的比我更好的。只怕等我从法国回来,这里已经没有我的立足之地了呢。” “林特助真会说笑。”秦桑榆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又接着帮林奕将重要的资料分类归档,“有能力的人,在哪里都会很厉害的。” “借你吉言了。”林奕朝她眨眨眼,“中午了,你该去吃饭了,剩下这些,我来就好。” 昨天已经得她请的饯别宴,林奕心知肚明,今天的邀约绝对没可能会成功,干脆也就不让她为难了。 秦桑榆看一眼腕表,也不矫情推辞,“那我先走了,林特助,祝你一路平安。” “好,桑榆再见。”林奕的笑容如初见一般干净温暖,目光温和透澈,将不舍全都藏在了眼底。 秦桑榆匆匆赶到员工餐厅,肖圆眼尖的看见她,还隔着老远就举高了手臂。秦桑榆也看见了她,回应的挥挥手,小跑着过去。 肖圆已经帮她点好了餐,“你再不来饭都要冷掉了。” “不好意思,刚才跟林特助交接来着,谢谢你啊!”秦桑榆笑着道了谢,确实有些饿了,忙扒了两口略有些冷的饭。饭粒有些硬,她和着汤才算吞下去。 肖圆见了,忙起身重新盛了一碗汤过来,“那碗汤冷了,你本来肠胃就不好,还是别喝冷的,小心闹肚子。” 秦桑榆忙又道谢。 肖圆摇头,若有所思的盯着她:“桑榆,你怎么总是那么多礼呢?你看你老是帮我做这做那,我不过帮你盛碗汤你也要谢个不停,老实说,你是不是根本没当我是朋友啊?” “啊……怎么会?”秦桑榆有些茫然的面对肖圆略有些委屈的指控,“我,我有当你是朋友啊。” 肖圆恢复了她一贯的开朗,咧嘴笑了,倾身来,一巴掌拍在她肩膀上:“这还差不多,快吃吧!” 两人谁也没将餐厅里各种怪异的目光与窃窃私语放在心上。 “对了,分享一下你第一天当董事长特助的心得呗。”肖圆双手托腮,笑眯眯的说。 秦桑榆回想起那张没有温度的锋利利落的俊脸,呛了一下,道:“我才刚上任,哪里有什么心得。倒是你,秘书长没为难你吧?” “老巫婆哪天不为难人了?”肖圆扁扁嘴,幽怨的看她一眼:“桑榆啊,你可算是脱离苦海了,咱们这些还在苦海里扑腾,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上岸呢。” 秦桑榆垂下眼帘,含着食物但笑不语其实,她更像是苦海里的那个人吧! 饭还没吃完,手机忽然响了起来,秦桑榆忙吞下口里的食物,将电话接起来:“喂” “把德意的企划案给我找出来。” 秦桑榆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电话里头已经传出了嘟嘟声来。 “怎么了?”肖圆见她望着电话怔愣的模样,忙问道。 秦桑榆匆匆又扒了两口饭,边擦嘴便起身:“肖圆,我先去忙了,你慢慢吃啊。” “啊……可是你还没吃完呢。”肖圆看着她匆匆跑远的背影,又看一看她餐盘里至少还剩下一大半的饭菜,无奈的摇摇头:“真是,还以为董事长特助是美差呢,结果连顿饱饭都吃不到吗?那我还是呆在秘书办被老巫婆折腾算了……” ------------ 第二十一章 工作强度 秦桑榆匆匆跑回三楼的资料室因为他以前的办公室要重新装潢,搬到三楼后,原先的资料室也跟着转移到了三楼。 林奕是个靠谱的好青年,不然也不可能跟着挑剔又严谨的江慕年这么长时间。他将所有资料从a到z的归档,这样找起来不但不会像无头苍蝇,还能节约不少时间。秦桑榆很快找到了德意的企划案,敲开了江慕年的办公室门。 恭敬有礼的将资料放在办公桌上,“董事长,这是德意的企划案。” 江慕年头也没抬,翻开来,以一目十行的速度飞快的浏览着。 他没让她走,她也不敢自作主张的离开。于是沉默的看在一旁,安静中只听见他翻动纸张时轻微的哗声。 秦桑榆的眼睛缓缓地眨了眨,默默地一下一下的数着心跳,直到那怦怦乱跳的心脏回归和缓平静为止。 “你吃过饭了?”江慕年忽然出声问道。 “……吃过了。”秦桑榆慢了半拍才回答。 “下午的行程是什么?” 他依然翻看着企划案,一心两用的问。 秦桑榆镇定而平板的回道:“一点半跟福临地产的总经理有约,洽谈地皮开发的事情。三点钟的视讯会议,与各分公司的负责人讨论这月的业绩与重大事件。六点半是与大成企业方总的饭局,八点高夫人家的晚宴……” 幸而她从前是老师,习惯上课前总要做好准备工作,不然这会儿答不上来可就糟糕了。 江慕年的眼睛终于从企划案中拔了出来,看了她一眼,冰凉凉的目光闪过一线赞赏的意味,点了点头,面无表情道:“高夫人的晚宴推掉。以后这些无聊的party,不用特地告诉我。” “是,董事长。”秦桑榆机械的应道。 “还站这儿做什么?”见她没动,江慕年冷冷的目光再度看了过来:“福临地产的资料跟各分公司的业绩报告都已经做好了?” “……还没。”秦桑榆见他眉宇一沉,那种迫人的冷怒瞬间释放出来,她忙赶在那冷嗓之前,急急道:“董事长,那我先去准备了。” 似乎,每次面对他,都是对心脏承受能力的一种考验。 秦桑榆揪着衣领,苦笑着摇摇头。 不过……那个人,他都不用吃饭的吗? 当然,能饿死他最好!她眯着眼,难得恶毒的想。 到下班时间,秦桑榆已经累的双腿发软两眼昏花了。要保证他的工作指令与各项决议的贯彻落实;要负责各部门的日常管理及内部协调工作;要负责召开分部门的工作例会,督促工作进度,组织、只会下属部门完成各项工作计划,以及人力资源等后勤保障工作;还要完成他交办的临时工作…… 而这半天下来,她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要跟上他的进度,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视频会议结束后,她抱着大摞的资料跟在他身后回办公室,走路几乎都是用飘的。 这样一来,对他的各种害怕与戒备都没了用武之地,脑袋转的跟发条似地,跟身体状态完全成反比。 幸好,这一天下来,没有满脑子都是糨糊,也没让他挑出辞退她的错处来。 小错,偶尔也犯了,比如准备的与会资料居然不够人手一份不过那是因为原本计划外的董事莫名其妙的跑来掺了一脚,因而他才没责她罢了。 ------------ 第二十二章 沮丧感 秦桑榆偷眼看走在她前面的依旧挺拔利落的男人,很难想象假如每天都是这样的工作强度为何这人一天下来不见半点儿疲态。不管是与对手的周旋谈判还是对各分部问题的一针见血与处理方案,都令她有种……说不出的毛骨悚然的感觉。 她到底凭什么能打败他夺回爸爸的公司? 仅这一天,就让她有一种痴人说梦的无力感。 口袋里的电话震动起来,她忙拿出来看,是安宇霆打来的。秦桑榆瞥了眼时间,此刻已经过了下班的时间了,便随手接了起来,那男孩在电话里头欢快的问:“小鱼儿,下班时间都过了,你怎么还没出来啊?” 他的声音太大,秦桑榆有些心慌的看一眼江慕年的背影,被他听见安宇霆这样大刺刺的催她下班,应该也不太好吧,他是老板,他都还没下班呢!她下意识的落后几步,压低声音道:“我手上还有些事要忙,你没什么事的话不用特地等我了。” 安宇霆的声音低下去好几分,似乎还带了那么些委屈的意味:“小鱼儿,你忘记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秦桑榆又累又饿,真没精力跟他跟他玩“我猜我猜我猜猜猜”的游戏,遂道:“我现在还在忙,有事等会儿再说吧!” 掐断电话的时候,推开门的江慕年回头瞥了她一眼,那冷若冰霜的目光令她忽的一凛,再不敢多想,加快脚步跟上去。 已经有人在他的办公室里加了一套办公用具,秦桑榆看着属于她的崭新的办公桌椅,这一天下来,她也进出过这里好几次,却一次也不敢东张西望。更不敢将目光久久的流连在那些并未被取走的夏永愽生前置放的东西上甚至连夏永愽跟夏靖瑶父女的照片都还在原来的位置上,就怕一不小心会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那架钢琴,也依旧在原地。 江慕年瞥一眼她盯着钢琴发直的目光,扣着衣扣的手指微微一顿,沉声道:“秦秘书。” “是,我在。”秦桑榆有些慌张的收回目光,虽然已经累到极点,却仍是瞬间就做好了随时待命的准备。 “没什么事你可以先走。”他淡淡地说。 秦桑榆不动声色的松了口气,不让自己的声调上扬的太厉害:“好的。” 匆匆的收拾了自己的东西,道声再见便飞快的离开了。 江慕年若有所思的盯着她的背影,半晌,拨通了桌上的电话:“苏莫,我让你查的事情……什么?她人不在国内?她们是什么关系?什么时候认识的?来往是否密切……这些我都要知道。” 秦桑榆下楼来,正要往公交车站走去,眼角瞥见安宇霆一脸落寞的站在他的宝贝哈雷旁,垂头丧气的踢着地上的小石子。 她想了想,脚跟一转,朝他走了过去:“安宇霆。” 安宇霆听得她的声音,飞快抬头,用发狠的眼神狠狠地瞪着她。 秦桑榆不自觉地退了两步:“怎么了?” “今天是什么日子你当真不记得了?”他连口气都是凶恶的,却流露出小心的期盼的意味。 ------------ 第二十三章 墓地 秦桑榆无可奈何的看着他微有些发红的眼睛,青年英俊的脸庞满是阴霾,额前碎发滑落下来,配着他明明凶狠却让人无端觉得脆弱可怜的神情,更是让人印象深刻。 她对着这样一张脸,原本的疲累与不耐都忍耐了下来,微微放软了声音:“你知道我不太记得以前的事情,所以究竟什么事你直接跟我说好不好?我真的很累” 原本与她狠狠对峙的安宇霆见她果然疲累不堪的苍白模样,脸上的阴霾渐渐散了去,似委屈又似埋怨的:“今天是我奶奶的忌日,以前每年的今天你都会跟我一起去看她的,你怎么能连这个都忘记了?” 秦桑榆不动声色的打量他他跟以前的秦桑榆,真的只是好麻吉的关系?“抱歉,我真的不记得了。不然,下次再去看她好了。” “不行,今天还没过呢,上来。”安宇霆强硬的拒绝道,朝她一扬下巴,口气也是明显的强硬命令。 秦桑榆站着不动:“安宇霆,我说过了,我今天很累,我现在只想回家……” 安宇霆却不待她说完,大手一捞,将徒劳戒备的秦桑榆抓到了车后座,像是安置一堆没有生命的东西一样,按住她坐好,他动作干净利落的跨上车,油门一催,哈雷疾射而出。 秦桑榆虽气恼他的自作主张,这时候除了紧抓着他的衣裳也别无他法。 大约半个小时后,他们到了南山墓场。 秦桑榆不自觉的抖了下,不愿意下车,安宇霆二话不说将她有些粗鲁的拖了下来,拽着她的手臂,快步往前走。 秦桑榆的呼吸却越来越快,越来越重,每走一步,几乎都要发出一声惊喘。 安宇霆没有回头,因此没能及时发现她的异样。他只要稍微回头,就能看见秦桑榆那张面如死灰冷汗涔涔的如同见鬼一般的脸,早没有之前的从容镇定。 跌跌撞撞的被拽到一方简洁的墓前,安宇霆才松开了她,怔怔的看着墓碑上那笑的慈祥的老太太,沉默的抿着唇,一言不发。 秦桑榆站在他身后,视线慌张的张望着,双臂紧紧环着身体,深呼吸间,锁骨窝深深的陷进去。 除非必要,她真的很讨厌很讨厌到这里来。 这其实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害怕明明是一个已死之人,躯体已经火化成灰就埋在这个墓场里,可却又以另一种世人绝不相信的超乎于人们接受范围的方式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其实每当她这样想的时候,连她自己都觉得很害怕。 面前的安宇霆慢慢蹲下来,伸手抚上冰凉的墓碑:“奶奶,我跟小鱼儿来看你了……小鱼儿,你还记得她对吧?可惜她都不记得你了,枉你以前那么疼她……奶奶,我终于回来了,以后再也不走了,谁也不能把我送走了。奶奶,我会越来越好,总有一天,不用靠安家,我也能生活的很好。” 他跪了下来,头颅越来越低,声音也渐渐低下去:“奶奶,你看,除了我,谁也不记得你了……人死了真的什么都剩不下,你说的真对,可奶奶,要是连我都……忘记你了怎么办?” ------------ 第二十四章 夏靖瑶之墓 秦桑榆在他身后,静静地凝望老太太慈爱可亲的笑容,好半天才对头抵着墓碑的安宇霆说:“逝者已矣……” 她的声音有些漠漠的意味,飘在半空中,孤零零的感觉。 两人许久没有说话。 夕阳最后一丝光亮隐没于郁郁葱葱的南山背后,夜风微凉,有稀松的虫鸣声。 安宇霆终于站起身,低低的嗓音有些带着不可错辨的沙哑,依旧低着头:“走吧。” 秦桑榆松口气,赶紧跟上去。 一座一座的墓碑,或富丽堂皇,或简单寒酸,它们曾经都是鲜活的存在。而现在,冷冰冰的石头,代替了他们曾经或光鲜或美丽或贫穷或猥琐的人生,是这些人们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最后的证明。 最后,除了这些石碑上冷冰冰的说明,谁又会记得谁? 走着走着,安宇霆忽然停了下来,颓丧的背影明显一震。 秦桑榆正莫名其妙的伤感着,没察觉他突然停下来,差点一头撞上他的背,“怎么了?” 安宇霆本有些发红的眼睛骤然睁大,似不敢相信的盯着他左手边的那座墓。 秦桑榆得不到他的回答,狐疑的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眼中一闪,却是暗极的影,弥漫着无法消散的薄雾,瞳孔中弥漫起一片噬人的黑暗。 年轻的女人。 照片里的女人目测不超过二十五岁,快乐的笑着,算不得绝顶漂亮,然而肌肤如雪,线条柔和,眉眼弯弯,带着不识人间愁苦滋味的灵动快乐。这种韵味,很是耐看。 然而,却已经不再是鲜活的了。 墓碑上只简简单单几个字夏靖瑶之墓。 没有出生日期,没有死亡日期,没有丰功,没有伟绩,没有墓志铭,甚至没有立碑人的名姓。仿佛她的整个人生,从开始到结束,不过白纸一张。 “……夏老师?”安宇霆愣愣的盯着照片上的笑脸,神色怪异,转头询问秦桑榆:“她什么时候……” 秦桑榆抱着双臂的手指深深地掐进了白皙的肌肤里,面无血色,目光是虚无飘渺的冷漠:“四年前。” “怎么会?”安宇霆的目光再度落在那张照片上。 “听说是被他老公逼死的。” “她老公?夏氏现任董事长江慕年?当初……”安宇霆顿了顿,似想起了什么:“他对夏老师不是很好吗?那会儿几乎每天都会来学校接她回家,怎么会……” “有钱人家,本就很多龌龊的见不得光的事情,他对她的好,根本就是作戏而已。”秦桑榆难掩轻蔑与愤怒,言语尖刻冷漠:“你以为夏靖瑶是什么好东西么?她一个人死了倒也算了,偏还要连累自己的父亲,这种祸害,早死了就不会害人害己……” “秦桑榆你闭嘴。”安宇霆紧握双拳梗着脖子冲她低喝道,“不准你这么说老师。” 秦桑榆微愣,这个记忆中并没有好感的青年,竟然在维护夏靖瑶吗?“……你不也很讨厌她吗?鸡婆的要命,管东管西讨厌死了。” 安宇霆紧握的拳头极力的克制着,嘴角抿的死紧,眉心不停在跳,冲口大吼:“谁说过讨厌她了?秦桑榆,你明明,你明明知道……” 他一顿,激动愤怒化成了疑惑:“你不是好多事情忘记了吗?怎么还记得老师喜欢管东管西?秦桑榆,你该不会一直在耍我吧?” 秦桑榆有瞬间的慌乱,不过很快镇定下来,面对安宇霆的逼视,淡淡道:“这人一看就是喜欢管东管西的长相,难看的要死。天都要黑了,你到底要不要回去?” ------------ 第二十五章 他的前妻 回去的路上,气氛比来时更沉寂。到了秦桑榆家的楼下,她转身就走,安宇霆竟也直接扬长而去,仿佛很气她。 秦桑榆听着哈雷渐去渐远的声音,终于回过头。清冷的目光镶着厚重的悲哀,慢慢吐出一口气。 她本就很累,又被安宇霆不由分说的带去她讨厌的地方,她的心情可想而知。哪还有多余的精力去管安宇霆到底是生气她忘记了他奶奶的忌日还是气她说了夏靖瑶的坏话? 话又说回来,安宇霆为什么会维护夏靖瑶?连秦桑榆说她的坏话都不行? “呼……”秦桑榆收回视线,摇摇头,转身上楼。 工作很快进入了状态,但仍是要不遗余力方能跟得上江慕年的节奏。然而,不知是以前做过夫妻的缘故还是怎的,渐渐地,配合他竟然越来越默契。 早上九点,一天的开始。 秦桑榆推门进来,一手抱着报纸,一手端着咖啡杯。将咖啡按习惯放在江慕年的右手边,手中的商业报纸放在杯旁。 江慕年抬头看了她一眼,先端了咖啡,意式特浓咖啡,他的一天就从这杯咖啡开始。大概是林奕的提醒,她每天进办公室之前会先替他买好咖啡。他就着咖啡翻阅报纸,大约十分钟。 而这十分钟,就是秦桑榆的准备时间,准备报备今天的各种行程安排以及将各部门呈上来的计划书企划案整理给他,方便他批阅。 两人向来都是安静的,各自做着手边的事情,江慕年本就冷漠寡言,秦桑榆则除非必要,否则也是不会主动开口跟他说话的。 这种安静到寂静的氛围,却莫名的衍生出宁静的气息来。 然这宁静,很快被打破。今天的报纸没有什么看头,不过一分钟,江慕年将报纸随手丢在一边,目光在左前方夏永愽与夏靖瑶的照片上顿了顿,忽然开口道:“秦秘书,听说你在育德高中念过书?” 秦桑榆呼吸一窒,整理资料的动作缓了缓,才用公式化的声音平静道:“是的。” 她抬头,瞳孔漆黑,目光平静:“我班导的名字叫夏靖瑶。” 江慕年的神色依旧是万年不变的漠然,点头,声线冰冷:“她是我前妻。” 秦桑榆几不可见的勾了勾完美的无可挑剔的唇瓣,微垂的眼帘掩了眼里一闪而过的讥诮与厌恶:“我知道。” “你知道?” “以前……曾见过董事长常去学校接老师。”她一顿,扬起美丽温柔的笑脸,直直望过去:“同学们都很羡慕老师。” “是吗?”江慕年清冷的腔调,似乎多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是啊。”秦桑榆想了想,语气愈发怀念温柔:“前几天陪一个刚回国的朋友去扫墓,没曾想看到了老师的墓,我们念起老师从前,都很难过……” 她的语气有刻意染上的哀凉之意,安静的眼睛里仿佛蒙了一层纱,“董事长,老师她……明明很开朗又乐观,怎么会自杀呢?” 江慕年的眉眼骤然下沉,眼神冰冷而尖锐:“秦秘书,你的好奇心未免太重了。” 秦桑榆一凛,低头敛眉:“对不起。” ------------ 第二十六章 八卦 因为这一话题,江慕年一整天没给过秦桑榆好脸色当然,其实他根本就没有好脸色的时候。 因此秦桑榆这一天相当难过他并没有找茬整她,也没有故意挑她的错骂她,事实上,他只要微微眯眼,就够让人提心吊胆了。 临下班,秦桑榆溜到茶水间给自己倒了杯水,倚着巨大的落地窗,一手环着自己的腰,一手端着水杯。白色修身衬衣,黑色小西裤,修衬出完美的身材,略显慵懒的姿态,看楼下络绎不绝的人来车往,一小口一小口的慢慢喝着杯里的水。 真累啊! 可,这是她自己选的路。若被李芙安知道她在夏氏上班…… 她头痛的闭上眼睛,长长地吐了口气。到时候,要怎么说服她呢? “哎,知道吗?顶替林特助的秦秘书,好像真的蛮厉害的样子呢!”茶水间的门被推开,有三三两两的人走了进来。 秦桑榆身侧有一株大型的绿色盆栽,枝叶繁茂,倒成了一方天然的屏障。 “是啊,先前说她跟林特助好像有什么的样子,还真以为是借着林特助爬上来的花瓶,以为用不了多久就会被董事长赶出公司,没想到……” 这是公关部关月的声音。秦桑榆轻轻勾了勾唇角,没想到看着挺沉稳端庄的关月,居然也好八卦这一口。 “是啊,董事长多可怕一个人啊,上回我的报表有组数据不小心输错了一个零,虽然董事长也没骂我,可那眼神,凉飕飕的,跟刀子似地,我当时腿就软了。”想来这人是真的被吓坏了才会印象如此深刻,不然也不会在这会儿说起时声音都止不住的发颤。 “哼,别说你了,公司谁扛得住董事长那冷冰冰的眼神啊,甚至都不用他开口骂你,你自己都想去死一死了。唉……咱们年轻英俊又能力卓越的董事长,但凡能笑那么一下,那门下的万年走猫保准连他家的门槛都要踩烂了去。”有人笑着打趣。 因已经快到下班时间,各部门的平时私交甚笃的几位进来这空荡的茶水间,免不了便是一阵八卦。 关月接了水,踩着高跟鞋往一旁的椅子一坐,笑了笑,道:“你们进来的迟了,所以并不知道以前董事长还是总经理时,不是这样的。他虽然也不常笑,可接人待物都十分宽厚,那时候,公司里倒追董事长的女性员工可是不计其数呢!” “真的假的?”有人不相信,好奇的凑上去问:“那为什么现在董事长会变得这么……这么可怕?” 关月叹口气:“自从夫人死后,董事长就变成这样了。” “夫人?”那人不由自主的提高了音量,显见太过惊讶:“关月姐,你的意思是,董事长他真的结过婚?” “这还能是假的?夫人去世那一年报刊杂志写的天下尽知,你们不会没看见吧?说起来,夫人去世已经四年了呢!” “那……董事长夫人一定是个大美人了,不然这么几年下来董事长都没有再婚,他一定很爱夫人吧。关月姐,你见过她吗?” 盆栽后的秦桑榆几乎要笑出声来,他爱夏靖瑶吗?一点儿也不,从头到尾,不过是他精心编织的天罗地网,其结果就是夏家家破人亡。所谓的爱,不过是他信手拈来的道具而已。所谓的宽厚待人,也不过是人前一张面具。终于他成了夏氏的主人,这面具,自然也就不需要了。 ------------ 第二十七章 猜测 “当然见过,她可是前董事长夏永愽的女儿,真正的千金小姐。人长的好看,性格也好,又很孝顺,经常来公司看她父亲,因此才认识了咱们现在的董事长。可惜啊……”关月惋惜的一叹:“谁想得到她竟会自杀呢?” “竟然真是自杀啊?”另一名女子的声音比较陌生,“我还以为是八卦杂志乱写的呢!可,董事长不是很爱她吗?为什么她会自杀呢?” “这我哪里知道?”关月道。 此话题立刻引起了各种猜测,秦桑榆抬手看了看表,早过了下班时间,那人也许早已经走了。透过密密层层的绿叶往八卦集中地看了眼,这些女人兴致不减,反倒更高昂了。这时候走出去,不管与谁,都挺尴尬吧! “不过”关月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打断了各种猜测,却是极神秘的压低了嗓音:“夫人自杀前不久,我曾无意间撞到他们在地下停车场吵架,当时夫人哭的很伤心,而后跑掉了,可是董事长并没有去追。站了一会儿,自己开车走了。我好像听见夫人当时提过一个女人的名字,不过时间过去太久,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当时听岔了。” “不会是真的吧?关月姐,人家刚还在感叹董事长情深不渝,你突然来这一下打破我的幻想。哎,不会真是什么三角恋地下情逼的夫人想不开自杀的吧?” 秦桑榆握着茶杯的手指骤然发力,勾着唇无声的笑起来,然而眼眶渐渐湿润。 那个遇到江慕年的夏靖瑶,其实还没有长大吧。愚蠢的乐观,愚蠢的相信世上所有事物都是美好的,愚蠢的认为她永远是他爱情里的唯一女主角。 是了,那个女人,后来她怎么样了呢?是因为伤害太过刻骨铭心,所以即便过了这么久,即便脱胎换骨成了另一个跟夏靖瑶完全不一样的人,也不太敢去探听前人如何,到底是害怕,还是了然? 夏靖瑶死了,他们也没有在一起,否则上回,她在餐厅见到的,不会是另一个女人。 江慕年,他最爱的,永远是他自己。愚蠢如夏靖瑶,也不过是一块踏脚石。 讨论的气氛更加热烈,却冷不防门口一把冰冷的嗓突兀的响起:“秦秘书在不在?” 整个空间仿佛被人按下了暂停键,众人僵硬的齐刷刷的望着站在门口的万年冰山江慕年,冷汗仿佛滑腻冰凉的毒蛇,悄悄爬上众人的背脊。 秦桑榆微有些惊讶,不过这时候走出去,无异于众矢之的,便将自己往绿叶深处挪了挪。 江慕年的目光略一扫视,转身走了。 好半天,那群石化的女人才忽然醒转过来,慌慌张张的一哄而散。 秦桑榆又等了一阵,才慢慢走出茶水间回办公室收拾东西准备回家,一边想着也不知那人刚才找自己是有什么事情? 推开门进去,却怔怔的迈不开脚步。那人坐在钢琴前,背对着她,整个人都融在夕阳里,微微垂着头,轮廓因为模糊而显得柔软。他的手指搭在键盘上,却没有动,勾勒出这样一幅金黄却柔软的线条来,周身的冷漠疏离,仿佛都叫这夕阳光线剥离融化了。 ------------ 第二十八章 想为你的老师做点什么 “秦秘书,偷听他人说话,似乎不是什么好习惯。”江慕年听见身后的动静,微微扭过头,那双眼睛脱离了夕阳的辉映,是极端的幽黒与深邃。 秦桑榆心惊不已,垂眉敛目,下意识的辩道:“……我进去之前,她们并不在。” “觉得怎么样?为你老师感到愤怒或者不值?”他问,声线冷如蛇信。 秦桑榆强压下心里的厌恶与恶心,声音微扬,是她自己也没发觉的冷厉质问:“所以她们说的都是真的?老师的确是因为你移情别恋才自杀的?” 江慕年收回视线,注意力似乎重又放回了钢琴上,指尖用力,颤巍巍的飘出一个仿佛哭泣的音调,他的声音与这令人莫名觉得心悸的音调混在一起,诡谲无比:“想为你老师做点什么呢?” 秦桑榆悚然一惊,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还未等她想明白他话中的意味,却又听见他意味深长的声音:“据我所知,秦秘书与我前妻的关系,似乎也不怎么好。听说你其实很讨厌她?” 秦桑榆不自觉的挺直脊背:“那时候年少无知,不懂得老师的良苦用心。” 所谓的良苦用心,在当时的秦桑榆看来,不过是鸡婆多管闲事而已。而当时的夏靖瑶无端的自信,总想当个救世主,拯救她眼中的堕落的少男少女没少受到安宇霆与秦桑榆的刁难。 后来慢慢的,热情也就冷却了。 直到现在她才懂得,有些人,不是你所努力就能将其改变的。 你看,她其实多么愚蠢,非要等死了一次后才能明白这么浅显易懂的道理。 江慕年用力压下去的那根手指慢慢松开,那悲怆的声调颤颤的平息了下来。他没说话,也没动,依然那样的姿势,仿佛十分自得,又仿佛,正思考着什么事情。 半晌,秦桑榆觉得自己都快站不住时,才听见他低低的开口:“你的老师,她在学校里,是什么样子的?” 声音很低,仿佛呢喃着的自言自语。 秦桑榆飞快抬眼,沐浴在夕阳中的男人,像是十分忧伤。 她无声的挽起嘴角,眼神比刚才平静了些,指甲却深深地掐进了掌心里:“老师,看起来是很幸福的人。” “她离职前,你见过她吗?”他又问。 “见过。”秦桑榆盯着他的背影,淡淡道:“那天下午老师看起来不太好,明显哭过,眼睛很红,好像很绝望的样子。她在操场边的花坛坐了很久,我离开的时候她还在那里。” 那天也莫名的凑巧,夏靖瑶坐在花坛旁边发呆时,秦桑榆正躺在那片草坪里晒太阳。若换成平时,夏靖瑶定又要开始劝说她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不要辜负了大人的期望之类的,可偏偏那天她绝望到无以复加,便一句话都没说。秦桑榆大约觉得很奇怪,撑着身体看了她许久,直到放学,她起身准备离开,想了想,难得的问了她一句:你老公怎么还没来接你?她突兀的一笑,慢慢看她一眼,说了句什么,她现在已经不记得,只记得当时秦桑榆骤然睁圆的眼睛…… 现在想想,秦桑榆竟是她死前最后一个跟夏靖瑶说话的人。 ------------ 第二十九章 他永远不会来了 江慕年忽的转过身来,瞳孔收束,锐利冰冷的气息像风暴一样灌过来:“她说了什么?” 秦桑榆不自觉地后退一步,手指紧紧抓着身旁的门框,试图从他眼里读出点有用的信息来,可,深沉莫测的江慕年,哪里是她能看穿的?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慌,勉力镇定,想了想,盯着他的眼睛,慢慢说:“老师当时仿佛是说了句什么,说着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他的眼神骤然一黯,瞳孔却收束的越来越紧,瞬也不瞬的盯着她,仿佛很紧张。 很紧张?秦桑榆眨眨眼,夏靖瑶说了什么,于他而言,重要吗? 人都死了不是吗?他又为何要在乎她曾说过什么?夏靖瑶活着的时候,他何曾这样在乎过?江慕年,他到底在想什么? “抱歉啊董事长,时隔太久,我真的想不起来了。”秦桑榆用好抱歉的语气说道,果见他的眼里飞快闪过的阴鸷。 “秦秘书,你在耍我?”江慕年咬牙,腮边的肌肉都绷了起来。 “董事长,你让我再想想……”秦桑榆无奈的看着他,当时夏靖瑶神思恍惚,说了什么她自己都不知道。 不过,他到底是想听夏靖瑶说什么呢?她慢慢在心里梳理着当年发生的事情,她看到公司里除了父亲的另一位大股东以及好几位股东签署的股权转让书,惊诧之余问他是怎么回事时,他却随手将签署好的离婚协议丢给了她。她很难相信明明对自己情深意重的丈夫怎么会一转眼就要跟自己离婚,自然是不肯的,于是隔天,他就带了那个女人回家,当着她的面进了他们的卧室。她万念俱灰,扑在那扇门上又哭又闹,可那扇门没有打开。她不明白他怎么一瞬间就变成了另一个人,她忍着伤心委屈痛苦难过去公司求他不要毁了爸爸的公司,可他面无表情无动于衷,她甚至放低身段愿意成全他跟那个女人…… 第二天她去了学校,打了离职报告只想远远躲开,最后那半天,不敢去看自己的父亲,不敢告诉他也许他辛苦打拼了一生的公司要易主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不敢回家,不知道何去何从,脑子里忽然只剩一个念头这么痛苦,不如死了吧。 秦桑榆就在那时忽然问她,为什么她老公还没来接她。 如果是当时的自己,她会说什么? 秦桑榆抬眼,她的表情在那一瞬间没有任何变化,可是如果仔细地看,却会发现那双眼睛在忽然变深了,暗如子夜,幽深不见底:“我想起来了。那时候我问老师为什么她老公还没来接她回家,老师她说……” 她不自觉的咬了下下唇,紧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字慢慢说道:“他永远也不会来了……没错,老师是这么说的。” 那一瞬间,他看到江慕年眼底的光沉下去,那眼神里抽离了阴鸷与愤怒,没有一点点激烈的因子,仿佛瞬间染上了某种沉重的东西,像是哀伤,却又比哀伤更沉重。“是吗?” 这是什么表情?秦桑榆很费解她可不敢自大的猜测江慕年如此姿态是因为他爱夏靖瑶只这样一想,就觉得很可笑。 “董事长,如果没有什么事,我想先回去了。”面对这样的江慕年,其压力之巨大,已超出了她的承受范围。 “难得跟秦秘书聊的这样愉快,一起吃个饭吧!”江慕年这样说,却是完全不给人拒绝余地的强硬。 ------------ 第三十章 约翰不在 秦桑榆没想到,江慕年带她去的,竟然是上回遇见他的那间法国餐厅。站在熟悉的门口,她忽然怯步:“董事长,要不改天吧,我若不回家吃饭,我妈会担心的。” 江慕年却头也不回的往里走:“给她打个电话这种事需要人教吗?” 秦桑榆抓着手袋的双手蓦地一紧,咬牙瞪着他挺拔的背影,却又无可奈何。叹口气,认命的掏出电话来打给秦妈。 秦妈自然不放心,迭声在电话那头追问是跟谁一块儿吃饭?吃了饭是不是直接回家?要不要她去接她…… 秦桑榆耐心的一一作答,抬眼一瞥,站在门口等着的江慕年居然也没有半点不耐烦的迹象,她于是心安理得的磨蹭了又磨蹭才挂了电话走向他。 难得,他居然因为她跟他聊起夏靖瑶而请她吃饭,呵…… “秦秘书喜欢吃什么?”江慕年的身体以一种放松的姿态微靠着椅背,却又不会在这处处讲究仪态风度的地方而失了他的风度,虽仍是面无表情的冷漠,又有种随性慵懒的性感。 秦桑榆收回视线,微垂了眼帘,既然都来了,那就没必要委屈自己,遂对一旁的侍者道:“麻烦你,我要白酒酱龙虾配核果油醋沙拉。” 约翰的拿手好菜,她总百吃不厌。 说起来,这其实是第一次他带她来,而她拿不定主意要吃什么时,他帮她推荐的,而后,似乎就一直没有换过别的菜色。 江慕年微沉的目光看过来,眉头微微皱起,目色浓郁深沉。他开口,似不经意般:“秦秘书对这里很熟的样子,常来?” 秦桑榆正襟危坐:“董事长说笑,我是穷人,穷人怎么可能经常来消费这么昂贵的地方?上回也不过是托了林特助的福才能来呢。” 江慕年又看了她一眼,那一眼十分犀利,仿佛在评估她说的是真话抑或假话。但他很快收回了目光,将餐单交回给侍者:“我跟这位小姐一样。” 待侍者离开,他淡淡开口:“我妻子也很喜欢这里的主厨约翰的拿手好菜白酒酱龙虾,每次来这儿,她都只点这个。” 秦桑榆的心一抖,不自觉的捏着铺在眼前的餐巾,小心翼翼的控制着呼吸,声音却有些发紧:“是吗?想不到老师也喜欢这道菜。上回侍者对我推荐这道菜,我也很喜欢。” 江慕年缓缓看她一眼,眼中寒光闪如流星。 不一会儿,却是加尔科一脸歉意的站在他们面前,看见秦桑榆时,眼睛一亮,微弯腰,极度歉意的:“两位,实在很抱歉,约翰今日生病不能来上班,两位不如试试看别的?” 忘了介绍,加尔科不但是上流社会受人称赞的绅士,也是标准的二世祖,这间餐厅,便是他名下的。 秦桑榆咬着唇有些紧张的回避他的目光,都怪她上回见到他时忘了形,跟他说起意大利语,这回他直接上来便是意大利语,对面那男人是根本听不懂的…… “先生,小姐?”加尔科微有些疑惑,看一眼似乎不打算说话而双手抱臂的江慕年,又看一眼秦桑榆。 秦桑榆咬牙,终于抬起头来,扯着嘴角露出一抹僵硬的笑容来:“没关系,请给我小山羊羔肉以及羊酪。” ------------ 第三十一章 他的咄咄逼人 “那么这位先生”加尔科转向江慕年。 秦桑榆于是皮笑肉不笑的对上江慕年波澜不惊的眼睛,提着一颗心僵硬的问:“董事长,他说今天约翰不在,所以没有白酒酱龙虾,你看你要换什么?” “跟你一样。”江慕年看着她,忽的嘴角一弯。 秦桑榆的手一抖,嘴角几不可察的抽了下,机械般转动着僵硬的脖子对加尔科说:“他也一样,麻烦你了。” 加尔科一离开,秦桑榆只觉得寒气从脚底板一点一点蔓延而上,盯着那人弯成令人沉醉的弧度的嘴角,直有种想要掉头就逃的冲动。 “无所不能的秦秘书,实在叫人惊奇。”江慕年开口,目光含冰。“不知情的人,或许会以为秦秘书曾在意大利生活过很长时间才能说出这样一口流利的意大利语来。” 秦桑榆飞快眨了眨眼睛,僵硬的背脊有冷汗徐徐滑落,痒痒的像是毛毛虫。一颗心几乎要跳出胸腔来,却拼了命故作镇定:“董事长过奖,因为兴趣曾经报读过意大利语培训班,老师也夸我很有天分呢!” 江慕年端起面前的水杯喝了一口水,透明的玻璃杯子被他捏在指尖,轻轻转动着:“钢琴也是因为兴趣而去学的?” “……嗯。”秦桑榆硬着头皮答。 “我的妻子,她的钢琴是八级水准,那天我听秦秘书弹琴,似乎一点儿也不逊于我妻子。”他盯紧她的眼睛,意味深长的说:“秦秘书也是从小就学琴的?” 排山倒海般的压力,秦桑榆几乎招架不住,根本无法正视那双锐利的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眼睛。“是……是的。” 连声音都忍不住的发起抖来。 “据我所知,秦秘书的父亲很早就离开了你们,你们母女俩相依为命一直过的很辛苦,要从小学习钢琴,似乎不是你母亲能负担得起的。而你们也并没有经济实力较好的亲戚相助,我很好奇,秦秘书这一路下来仅学琴的费用,是从何而来的?” 不堪忍受这样的咄咄逼人,秦桑榆忽的站起身,苍白的唇瓣颤微微地发着抖,秀美的脸庞涨得通红,便连那眼底都泛着红色,难掩厌恶与痛恨的盯着面色不改的江慕年:“是,我家是很穷,穷人怎么了?穷人就不能喜欢钢琴就不能学钢琴?穷人也有穷人的法子,怎么,这都要一一汇报给董事长知道吗?穷人就注定该被看不起吗?穷人就不该有上进心吗?穷人在你眼里难道就是十恶不赦的吗?既如此,我这穷人也不敢在这儿扰了董事长的兴碍了董事长你的眼。” 她控制不住的音量吸引了大批视线,她也顾不得失礼,抓了手袋就跑。 实在……没办法,像那人一样的若无其事。她如今已经阵脚大乱,根本不敢再想以后。这一刻,只想远远的逃开。 手臂却教人从身后握住,那只有力的大手,轻松将她扣在原地:“秦秘书,食物已经送上来了,浪费食物是很可耻的,你妈妈应该有教过你吧!” 秦桑榆只想将手里的手袋狠狠往他脑袋砸过去! ------------ 第三十二章 另一种幸福 这一顿本该美味至极的大餐,吃的秦桑榆难受极了。 从餐厅里出来,她连再见都没说,踩着又快又急的步子冲出餐厅拦了车扬长而去,徒留下江慕年站在门口,面无表情的站了很久。 回去的车里,秦桑榆紧紧抱着自己的手臂,目不转睛的看着车外飞速闪过的霓虹灯火,泪光盈盈。她盯着倒映在车窗上自己的模样,越看越像小巴受了委屈一样的眼神。 小巴,是夏靖瑶从前捡回去的一条流浪狗。 江慕年是不准她养的,流浪狗脏且不说,还有寄生虫或者这样那样的传染病。可她一见小巴就很喜欢,那时候小巴刚刚出生没多久,瘦巴巴的小小黄黄的一只,看人的眼神既惊又惧,可又眼巴巴的说不出的惹人怜爱。她喜欢得很,然而软磨硬泡也没能得到他的同意。只好每天偷偷跑去公园看小巴,给它带去吃的,跟它玩一会儿,然后赶在他回家之前回去,装的若无其事。 她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哪知他其实一直都看在眼里,只是从未说破。他大约是觉得她贪图一时新鲜,过了这段时间,就会忘记那只狗。可有一天突然下起暴雨来,她刚回到家,包包都没来得及放下拿了把伞急慌慌的就跑了出去,压根没发现那天他早早的已经在家了,见她出门,他也跟出去了。 那天,他一边训斥落汤鸡的她,一边将小巴送到宠物医院清洁打针,而后,在她傻乎乎的幸福的笑容中,领着她跟小巴回家。那时候仅仅是看着那个男人的背影,都觉得安全而幸福吧! 到底为什么,变得那么令人措手不及呢? 秦妈眉开眼笑的迎着秦桑榆进门,见她脸色有些不对,忙接过她的包,担忧道:“桑桑,不舒服吗?脸色这么差。” “妈妈,我没事。”秦桑榆安抚的冲她笑笑,亲昵地挽着她的胳膊往屋里走:“就是这天儿太热了,有点闷闷的不舒服。” “不会是中暑了吧!你啊,这么大个人了,还跟小孩子似地不晓得照顾自己……”秦妈一边念叨,一边快步走进厨房:“去换了衣服出来喝绿豆汤。” “哎!”秦桑榆站在明亮却狭小的厅里,听着秦妈关心的唠叨,看着她为她忙碌的身影,脆生应道,终于慢慢笑出来。 谁说这不是她的幸福呢? 明天江慕年若因为她今天的无礼而开除她,她竟也不觉得有多难过了,原本的懊悔不甘,因为秦妈的关切担忧而烟消云散了。还有妈妈呢,她不能因为要夺回父亲的一切而忽略了妈妈。 就像从前,她因为他而忽略了自己的父亲一样。 她想,她不能再重蹈那样的覆辙了。 原本以为会是无眠夜,却意外的睡得格外香甜。 第二天神清气爽的起床来,秦妈已经准备好了早饭,只等她梳洗好了就开动。见她精神奕奕,秦妈不由自主的开心:“昨晚上做什么好梦了?” 秦桑榆一边扎起马尾一边走过来,不沾脂粉的素净小脸是白里透红的好颜色,甜甜一笑,拉着秦妈一起坐下,腻在她身边,殷勤的给她拿筷子分油条:“妈妈,如果我失业了,你会不会嫌我没出息呢?” ------------ 第三十三章 公车色狼 “怎么了?不是做的好好的吗?”秦妈显然很吃惊:“昨晚上你们老板不还请你吃饭了么?” “我吃饭的时候不小心得罪他了,所以我猜,他今天肯定会请我回家吃妈妈。”秦桑榆腻着秦妈撒娇:“妈妈不能嫌弃我哦,我会努力再找工作的。” 秦妈的手轻轻落在她的脑门上,豪气道:“怕什么,做的不开心就不要做了,妈妈养的起你。” “妈妈。”秦桑榆拥着秦妈,将头埋在她瘦削的肩头上,蹭了蹭,轻轻笑着:“我爱你哦!” 秦妈的脸几乎要笑出一朵花来,却努力绷着:“臭丫头,就知道甜言蜜语哄我开心,快点吃,吃完了找工作去,我还等着你养我呢。” 于是去公司的路上,心情格外舒畅。 只是她的好心情,在遭遇公车色狼时被破坏殆尽。拥挤的公车里不是拎着公事包的上班族就是背着书包的学生,一开始身后的人挤过来时她也没在意,而当那只咸猪手色情的贴着她的臀来回抚摸时,秦桑榆的鸡皮疙瘩都冒了起来。 极力侧过头去,身后那道貌岸然的眼镜男居然还对她无耻的笑。然而人挤人的状况,根本无法躲避,那人像是贴着她的背生长的一样,秦桑榆急的满脸通红,她从未遇到过这种事,心慌无措后凝神提气抬起三寸高跟鞋,对着那人的脚面就要用力踩下去。 贴着她臀儿作恶的那只手却忽然消失了,她咬牙切齿的扭头去看,那只作恶的手被另一只手牢牢擒着。那只手修长干净,然而有力,微一用力,就听得眼镜男哀哀痛叫。 “你你你干什么?”那男人虚张声势的大叫起来。 “需要将他送到警察局吗?”见义勇为的男人丝毫不理会猥琐男,微低头,声线淡淡的询问惊怔着一副呆愣模样的秦桑榆。 秦桑榆做梦也想不到,她会在公车上遭遇骚扰,更想不到,出手帮她的人竟是那个一见她就忍不住一脸嫌恶的李乐衡。 他明明,将对她的厌恶鄙视轻视蔑视表达的很彻底啊! 李乐衡身高约一八五,从容的站在拥挤的人群中,便给人一种鹤立鸡群卓尔不凡的出众感,只是气质略显冷清了。 “你凭什么要送我去警局?我什么都没做……”眼镜男慌慌张张的叫屈。 全车人的目光都落在他们这边,秦桑榆抿了抿有些发干的唇瓣,镇定的看着那男人,冷冷道:“骚扰、猥亵妇女,可处五年以下有期徒刑或拘役。你看起来人模狗样的,想来也是受过高等教育,我不知道你是没妈生还是没妈养导致你对别人做出这样恶心的事来。我不送你去警局,因为太浪费时间,不过我想,车里的人大概都已经记住你了,以后,还是别再做这种事丢你妈妈的脸比较好。” 从车上下来,秦桑榆难掩郁卒的吐了口气。 李乐衡双手插在裤兜里,站在她身旁,嘴角掀起嘲弄的弧度:“曾经叱咤一时的大人物如今竟连个公车色狼都搞不定了,说出去,只怕安宇霆都不会相信吧。” 秦桑榆只作听不出他的嘲弄,本着真诚对他的出手相助表示感谢:“谢谢你。” 她不受他的待见,她自然也不会留在原地听他的奚落。 李乐衡的眼微微眯起,“不怕他打击报复你?” 秦桑榆皱着眉头看他:“我没送他去警局,放了他一马不是吗?” 李乐衡似冷哼了一声,越过她:“愚蠢!” ------------ 第三十四章 像是换了一个人 秦桑榆没有想到,李乐衡跟江慕年竟然是认识的。推门而入时,便见江慕年与他相对而坐,似乎相谈甚欢。 见到她进来,两人同时停下来,两双眼睛刷的望过来,一冷清,一冷漠。秦桑榆微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抱歉,我不知道董事长有访客在。这位先生要喝点什么吗?” “不用了。”李乐衡淡淡的说。 秦桑榆便识趣的退了出去。 李乐衡若有所思的看着合上的门:“她果然在这儿上班。” “你认识她?”江慕年随口问。 李乐衡淡淡道:“那年,就是她闹的我没法子才出国的,听说……她后来自杀过。” 江慕年眉头微挑:“原来秦秘书就是姨妈说的不良少女啊。” 李乐衡苦笑了一声:“表哥你也笑话我。不过,她现在这样子,倒比原来歇斯底里不管不顾的样子好多了。听我同学说,她自杀后好像变了一个人似地,说是好些事情忘记了,我原还以为又是她在耍什么手段。现在看起来,似乎又不像。刚才我过来时,在公车上看见她,居然连公车色狼都不知道要怎么应付,让我甚至有种这根本不是秦桑榆的荒谬感哪像是失忆啊,分明像是换了一个人似地。” “是吗?”江慕年神色不变的掀了掀唇,“医学上,怎么解释这一现象呢?” 李乐衡想了想:“有些人由于遭受到重大的挫折,在强大的精神压力下,会感觉某些事情没有发生过,甚至会在脑海中编造出另一种情况,假想式地欺骗自己,这其实是有可能的,本质上是出于对自我的保护。但从心理学的角度来讲,这个任务是不可能完成的。首先,选择性失忆虽然是有选择性的,但实际上是‘被动的’。‘选择性’是指我们可以忘记一件事情却不影响对其他事情的记忆,并不是指我们可以主动选择遗忘的内容,因此具体是忘记哪件事情,则不是自己能够决定的。其次,即使是选择性失忆,也并非真正意义上的遗忘。甚至需要浪费一部分精力去压抑它,而且时不时的它会以某种方式随时影响着病人的言行举止。很多人之所以希望用这种方式来遗忘某事,主要的原因还是在于对某件事情的回避。” “类似于自欺欺人?” “可以这么说。”谈到医学领域,李乐衡那张清冷的脸似都亮了起来,滔滔不绝道:“但秦桑榆却是一个很特别的存在,她看我的眼神,完全像是陌生人。若说她在演戏,据我所知,她似乎也没有这么好的演技。她的言行举止,也丝毫没有过去的影子,倒真的像是将过去忘得一干二净的人。” “怎么?对她感到困扰了?”江慕年直白的问。 “有点。”李乐衡诚实的承认,“上回你送她来医院,说是公司同事,我还不太相信呢,以为这么些年,她肯定已经混成了黑社会一姐,哪想到居然真的变成了良民。好了,不说她了,我就是来传我家老佛爷的懿旨的,星期六晚上必须来家里吃饭。” “行,我知道了。” ------------ 第三十五章 时间的可怕 李乐衡离开后,秦桑榆竟也没有等来任何谴责或要她回家吃自己的指令,偷觑一眼与往日没啥两样的江慕年,他一边在文件上签字一边听着今天的行程安排,神色依旧是她熟悉的漠然。 秦桑榆悄悄地松了口气,不论如何,不用回家吃妈妈,短时间内不用烦恼失业与再就业的问题,也不用离开她辛苦才挤进来的爸爸一手创下的公司,到底还是像放下了心头巨石一般。 秦桑榆报告完这一天的行程后,正要回自己的座位,江慕年忽然出声喊住她:“秦秘书,听说你与我表弟是旧识?” 秦桑榆愣了下,李乐衡是他的表弟?可笑那么几年,夏靖瑶一直以为他是孑然一身的孤儿,便是听都没有听过他在这世上还有别的亲人。 夏靖瑶,那个可怜的女人,在他眼里,其本身就是一个可笑的笑话! 她莫名的勾了勾唇角,表情平淡:“据说是这样。” “据说?”江慕年玩味的重复这两个字。 “我出过一些事,所以以前的很多事情都已经不记得了,包括,曾经令董事长的表弟感到困扰的事情。”她挺直脊背,用倔强与自尊作底,坦然的看着他:“若有需要,我可以当面对董事长的表弟表达我的歉意。” 江慕年看着她,漆黑的眼底有什么东西飞快的一闪而逝,须臾,他垂了眼,淡淡道:“忘记一个你曾经为了他可以去死的人,原来也很容易么?” 秦桑榆唇边微笑的弧度加大,慢慢说:“没有什么是忘不掉的。” 江慕年又看了她一眼,目光凛利,在秦桑榆下意识的戒备中,缓声道:“你说得对。” 呃……秦桑榆微微有些傻眼,他若真同意她的话,为什么一副仿佛要杀人的凶狠模样? “秦秘书,我付你薪水可不是请你来这儿发呆的。”正思忖间,那冰冷的仿佛无孔不入的冰针一般的冷语扎了过来。 秦桑榆再不敢分心多想,哪怕其实根本是他自己莫名其妙的挑起闲话话端的。 又一天的忙碌拉开了序幕,陀螺似地忙的脚不沾地,前几天她还能找到时间偷个懒,今天就连吃饭的时候都在翻阅他丢给她的资料报表。到下班时间,她觉得两条腿都秋千似地打着颤儿。一边捶着腰一边拖着苟延残喘的躯体回办公室,反正公司别的员工都已经下班了,她也就顾不得什么形象了。 一推开门,他果然还在,她不自觉地就挺直了脊背。“董事长,我手边的事情已经做完了,是不是可以先走了?” “你等一下。”江慕年头也没抬。 秦桑榆几不可见的皱了下眉,坐回自己位置上,收拾好物品后,便无聊的等着他的吩咐。盯了一阵自己的桌面,视线忍不住就飘到了对面那个男人身上。 十指灵活的敲击着键盘的男人目光紧紧锁着屏幕,夕阳的光线灿烂明亮,肆无忌惮的闯进来,落了那人一身,令他一瞬间有一种流光溢彩的感觉。然而眉目锋利,面无表情却仍旧让人觉得气势逼人。 她在疼痛中成长蜕变的时候,这个男人也没有停止过他的蜕变。 时间果然是最可怕的东西,它令一些事物消亡,它予人欢笑,它令人痛苦,它使人成长,不管你愿意不愿意,它从来不慌不忙。 ------------ 第三十六章 瓦妮莎的微笑 秦桑榆的眼神忍不住飘到了江慕年身后的大书柜上,那上面,满满一排标着年份时间的大大小小的奖杯被保存完好,那是她历年来各种钢琴大赛上捧回来的奖杯。每回,父亲都忍不住要摆放在他的办公室里,那是他的骄傲。 秦桑榆看着,不免有些恍惚起来。第一个颜色都掉了的奖杯,那是她捧回来的第一个奖杯,父亲开心的一连几天都合不拢嘴,那上面掉了的色儿,也是他经年累月的摩挲而致。见人就忍不住要捧出来,对人夸赞他的宝贝女儿多么厉害,这可是全国钢琴大赛的金杯得主…… 原以为他搬进来,这些东西都会被清理掉,却没想到,它们还能完好的呆在原来的地方。她的目光在奖杯上一一拂过,温柔的仿佛沁过一池春水,却又莫名的哀伤难过。 “秦秘书?”江慕年忙完手边的工作,抬眼便见她怔怔的望着他身后的那排奖杯发呆,不动声色的收回视线,他的目光紧紧锁着她眼里怀念与哀伤。 “呃……董事长。”秦桑榆几乎是有些慌张的收回视线来,眼眶有些热,涩涩的十分不舒服,仿佛一动,就要流出眼泪来。 她微微扬起头,又扬了扬,努力将泪意逼回去,尽量用了平板的语调道:“董事长没别的吩咐的话,我要回去了。” 说着抓起手袋准备要走反正她也不是第一次得罪他了。 “等一下。”江慕年的命令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响起。 秦桑榆只好站在原地,眉头微微皱起,真切的不耐烦起来。 江慕年目光锐利,将她任何微小的反应都尽收眼底,起身捞起外套,淡淡道:“我想请秦秘书帮个忙,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 如果可以拒绝,秦桑榆一定会毫不犹豫的说‘不’,可江慕年,摆明了没有给她拒绝的余地。 秦桑榆不甘不愿的再次坐上他的车这是继昨晚后第二次坐他的车,当然她还是想去后座,江慕年却先她一步为她拉开副驾驶座的车门。秦桑榆咬着唇看了他一眼,才矮身上车。 某些方面,他总是表现的足够的礼貌与绅士。当她是夏靖瑶时,她几乎从未自己动手开过车门。 他的车子依旧是低调的黑色商务车,他不爱跑车不爱名车,似乎总是偏好这类低调却性能极好的车子。一路上,秦桑榆也懒得开口问他到底要帮什么忙,而江慕年也没有对她做任何说明。 这样沉闷的静默,令她颇有些不自在,望着窗外极力不想被身边人干扰情绪,却不自觉地换了好几个姿势。江慕年平视前方道路,只用眼角余光扫了她一眼,随手打开车里的音乐。 清脆明快的钢琴曲令秦桑榆精神大好,这是夏靖瑶最喜欢的《瓦莎妮的微笑》,凭借这支曲子,她捧回来过两个奖杯,她的脸仍旧望着车窗外,然而嘴角慢慢变得柔和,眼睛微眯起来,搁在腿上的手指也忍不住的随着节奏蠢蠢欲动起来。 虽然微弱的理智在提醒她,切不可在他面前忘了形。 可本能总是强势的盖过了理智。 江慕年的眼角瞄到她的动作,原就漆黑的眼眸,愈发的深不可测。 ------------ 第三十七章 挑选礼物 秦桑榆没料到江慕年领她去的地方竟然是商场,她停步在商场门口,等他的说明。 江慕年径直往前走,淡淡道:“过几天是我小表妹的生日,她跟你年纪差不多,所以我想请你帮我挑一份生日礼物。” 原来是这样!秦桑榆压下心头的酸涩,点点头,跟上他的脚步。 原来他不仅有表弟,还有表妹呢! “你表妹她喜欢什么?”一楼专营鞋子。 “不知道。”江慕年说。 秦桑榆差点一个踉跄,从各种华丽的鞋子上收回视线:“你,不知道?” 江慕年看她一眼:“不然我为什么要请秦秘书帮忙?” 秦桑榆被噎住,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那,你表妹她是什么性格的女孩子?平时有什么爱好你总该知道吧!” 江慕年只淡淡挑了下眉:“我没时间注意她的兴趣爱好。” 什么表哥啊?秦桑榆在心里表示鄙视,“可你有时间亲自帮她买礼物。” 既然这都有时间,再了解一下小姑娘的喜好,这能花掉他多少时间? “我答应她亲自买给她。”江慕年也否定了买鞋子的可能,直接领着她搭乘扶梯上二楼,“你跟她年纪相仿,也许你喜欢的,她也喜欢。” 言下之意,尽管挑她喜欢的?既然如此,那就速战速决吧! 秦桑榆打定主意后,看了眼楼层示意图,便直接搭乘扶梯上到七楼。江慕年不声不响的跟在她身后,耳边传来汪汪吠吠声时,漆黑的眼睛微弯成仿佛微笑的弧度。 这里是宠物专卖场。她是故意的,因为知道他很讨厌小动物。极有耐心的一个一个看着,终于眼睛一亮,“就是它。” 通体金黄的小毛球欢快的在笼子里冲来撞去,湿漉漉的黑眼睛跟小巴一模一样。从店员手中接过来,那小家伙丝毫不认生的冲她摇着尾巴,小舌头伸出来,就要舔上她的脸。 一只大手从秦桑榆后面伸过来,拎了小毛球的后颈,小毛球吓得汪汪大叫,小短腿在空中不安的乱踢着。“就它?太难看了。” 秦桑榆想也没想一把将小毛球抢了回来,小毛球缩在她怀里,吓坏了似地小声的呜呜叫着,瑟瑟发抖,她低着头动作熟稔轻柔的安抚着小毛球,脱口道:“不是说我喜欢就成吗?我就喜欢它。” “你确定?”江慕年挑眉。 “嗯。”她飞快的点头。 “麻烦你,替我找个笼子装起来。”江慕年对店员说。 “好的。”店员露出甜美的笑容,一边招呼别的店员过来帮忙,一边领着他往柜台走去:“先生付款这边请,不知道先生需不需要狗粮狗屋,我们店里都有的。” “不用了。”江慕年走得有些远了,才回头看看那仍抱着小狗爱不释手又是亲又是摸的秦桑榆,嘴角慢慢勾起来:“我家里都有。” 从商场出来,秦桑榆将装着小狗狗的笼子交给江慕年:“我的任务完成了吧?” 江慕年却没接,径直走向停车场:“作为感谢,我该请你吃饭!” “董事长的饭可不好吃。”秦桑榆语带埋怨,就这样脱口说了出来。 随即懊恼的咬住嘴唇,偷偷看过去,他好像并没有听到,她才小心地松了口气。 “上车。”江慕年替她拉开车门,在她不情不愿的坐上车后,他在关上车门前,淡淡道:“我保证今天的饭很好吃。” ------------ 第三十八章 你很讨厌我 江慕年这回带她去的地方是一家私家菜馆,位置并不太好,然而布置的十分精致温馨。秦桑榆甚至还看到了手工绣的春江水暖,太过漂亮,她忍不住驻足。 “这是蜀绣。”江慕年双手插在裤袋里,站在她身后,淡淡道。 “好漂亮。”她由衷的感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眼里欢喜无限。 这顿饭,虽然也没有热烈的气氛,但没了江慕年的咄咄逼人,没有他给的压力,虽然场面冷清了点儿,虽然总提着一颗心不敢放下,秦桑榆仍在这种不自在中,吃撑了。 食物好吃的很过分,若肚子里还有空间,她一定舍不得放下筷子。 江慕年瞧一眼她捧着水小口喝着,却并不及时咽下去,包在嘴里鼓了双颊,擦拭嘴角的动作微微一僵。 秦桑榆的目光还不舍的留恋在没吃完的剩菜上,其实有好几道,他们都没怎么动。这人真会享受,这样的地方都能被他找到。 不过以前,他对吃食似乎并不上心的呀! “吃饱了?”他垂了眼睑,淡淡的问。“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不用麻烦董事长,我自己回去就行了。”秦桑榆想也没想的拒绝,随着他一道站起身来。 “这里不好打车。”江慕年瞥她一眼,眉眼微沉,是不容拒绝的姿态。 秦桑榆想了想,她对这个地方确实也不熟,来时也发觉了这里离市中心较偏,可能真的不好打车,便不再坚持。“那,麻烦董事长了。” 上车后,她说了个地址,江慕年便发动了车子。 “听说秦秘书自小没有父亲?”江慕年闲聊似地开口,只是那语气,怎么听都像是审问。 秦桑榆不由自主的戒备起来:“在夏氏上班,必须父母双全才行吗?” “秦秘书似乎……很讨厌我?”他说的保守,她偶尔流露出的,可不是讨厌那么单纯,他看在眼里,更像是厌恶忿恨。 秦桑榆一凛,背脊都僵了起来,声调却止不住的发冷:“董事长是我的衣食父母,我怎么敢讨厌您呢?您多虑了。” 江慕年淡淡看她一眼,单薄的嘴唇仿佛微微勾了勾:“是我多虑吗?” “董事长若是不相信我,大可将我炒了。”她垂下眼,眼睛里闪过冷硬的光,像是墨色的琉璃。 “秦秘书言重了。”江慕年轻飘飘的应付她明明白白发狠的力度的话。 一路无言。直到秦桑榆的电话响起来,她看了眼来电显示,下意识的抬眼看了眼专心开车的江慕年,咬了下唇,似踌躇不定。最后,还是按下了接听键,赶在对方说话前飞快道:“我现在有事,等会儿回给你。” 便挂了电话,表情却有些不安。 “男朋友?”江慕年问。 秦桑榆正兀自烦恼着待会儿是实话实说还是能瞒就瞒,随口道:“不是。” “秦秘书很漂亮,追求者很多吧。”他问,语气却是肯定。 秦桑榆按了按突突直跳的额角,颇感疲倦的应道:“没有。” 言罢闭上眼睛。 那是拒绝交谈的意思,江慕年如何不懂,便如她所愿的闭了嘴。 ------------ 第三十九章 忧虑 回到家,秦妈表情复杂的坐在沙发上等她。 “妈妈,怎么了?”见她似哀似怨的望过来,秦桑榆吓了一跳,忙扔下包包坐到她身边,揽了她的肩膀问:“哪里不舒服吗?” 秦妈瞅着她,半晌,幽幽道:“桑桑长大了,以后这个家里,就剩我一个人吃饭了吧!” 秦桑榆哭笑不得,忙安抚道:“妈妈,你想太多了,今天董事长请我帮忙,出于感谢请我吃饭罢了,明天我肯定在家陪你吃饭,好不好?” 秦妈斜睨她:“你那董事长,不会对你起了什么心思吧?” “妈妈,董事长是什么身份,咱们是什么身份?”秦桑榆平静的搂着秦妈,微笑道:“你放心,我明白的。” 秦妈感慨的叹了一声,握着她的手轻拍了拍,本忧虑的眼里换上了欣慰:“你明白就好,妈妈最怕你重蹈以前的覆辙。” 她说的并不隐晦,秦桑榆当然明白以前的覆辙指的是秦桑榆为李乐衡自杀的事情,忙道:“妈妈,我已经不是从前的我了。” 母女俩依偎着又说了一阵,秦妈才放她回房休息。 虽然身心俱累,沾枕就能睡着。但还有重要事情未处理,趴在柔软的大床上拨通了越洋号码:“芙安,是我。” 李芙安的声音闷闷地有些不开心:“你刚才忙什么呢,慌慌张张的挂我电话?” “我……我刚才在公司加班呢!”秦桑榆到底还是没勇气实话实说虽然其实李芙安一回来,她根本什么都瞒不住“上司在旁边,不太方便跟你多说,不要生气啊!” “多晚了还加班,你那上司工作狂啊?男的女的啊?”李芙安乍呼呼的在那头喊,非常不满的:“不带这么剥削人的,宝贝儿,要是太辛苦的话,干脆辞职不要干了。” “拜托!”秦桑榆笑着扶额:“李小姐,我要养家的。现在工作可不好找,我好不容易上手了,辞职了谁养我谁养我妈啊?” “我养你们。”李芙安豪气冲天的说。 秦桑榆忍不住笑出声:“好,我和我妈可就指着你了啊。” 顿一顿,敛了些许笑意:“芙安,什么时候回来?” “我定了下礼拜六的机票,大概晚上七点钟能到,警告你哦,如果没有亲自前来接驾,后果,哼哼” “是,我一定亲自前去接驾,不敢怠慢大小姐。” 两人又笑闹了一阵,方挂了电话。翻个身,秦桑榆盯着天花板上的灯,脸上轻松笑意一点一点褪去。 到时候,究竟要怎么跟李芙安说她的上司其实就是江慕年呢?想要一直隐瞒不被发现,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想到李芙安知道后可能会有的反应,她烦恼的低叫一声,抓过枕头砸在自己脑门上。 半夜睡的迷迷糊糊时,安宇霆一通电话将她从冷汗淋漓的噩梦中解救出来,那小子酷酷的只说了一句“我在你家楼下马上下来”就挂了电话。 秦桑榆抹着满头满脸的冷汗爬起来,拉开窗帘往下看,果见昏暗的路灯下一辆哈雷旁懒洋洋的站了个人,夹在他指间的红点闪闪烁烁。 秦桑榆想了想,低头看看身上居家的穿着,深更半夜的,也不需要形象给谁看,于是拎了钥匙趿着拖鞋开门下楼去。 ------------ 第四十章 我们都不可以任性 夏天的夜里,天空中的繁星璀璨如珠,晶莹圆月悬在空中,夜风怡人,万籁寂静。 小区里有陈旧的运动设备,一台乒乓球台,秦桑榆与安宇霆此刻就静静地坐在台面上,谁也没有先开口。 那天之后,他没找过她,也没打过电话来,仿佛非常生气,要与她绝交的架势。半晌,安宇霆从拎来的塑料袋中拿出两罐啤酒来,拉开拉环,沉默的将其中一罐递过来。 秦桑榆迟疑了下,才伸手接过啤酒。安宇霆的手递过来,抿着唇紧紧盯着她,她忍住叹息,手中的啤酒与他的碰了碰,喝了一小口:“这么晚找我有要紧事?” 微皱了下眉,她始终无法喜欢上啤酒的味道。 安宇霆又看她一眼,一扬脖子,咕咚咕咚将一罐啤酒喝完了,五指一收,哐一声,那啤酒罐就被他捏的变了形。 “我开始上班了,还是进了安氏。不过我没同意他们的空降,我打算从基层做起。”他没看她,仿佛只是自言自语:“我也从家里搬了出来,没拿他们一分钱。” “那你现在住哪儿?”秦桑榆实在不知说什么好,她对他并不很了解,对他们安家也没什么慨念,想了想才挑了个中规中矩的问题来。 安宇霆懒懒的抬了下眼皮,又开了一罐啤酒,与她碰一碰,龇牙笑了起来:“今天请你喝酒,就是为了庆祝咱们现在成了邻居。” 秦桑榆的嘴角抽了下:“你搬这儿来了?” “你家楼下。” “这儿这么偏僻,坐公车要走上十分钟,并不好打车,你搬来这儿不太方便吧!”这小子上次明明那么生气,一转身却又跑来跟她做邻居,他到底想什么呢? “你忘了我有车?”安宇霆瞥她一眼,眼神蓦地凶狠起来:“秦桑榆,我非要弄清楚你到底变成什么样子了不可!” 秦桑榆嘴角又抽了抽,这才是他的目的吗?她忍耐着没有伸手去按突突直跳的额角:“安宇霆,你该知道,人都是会变的。” “我就没变。”安宇霆瞪着她,低声咆哮着,“我都没变,你怎么可以变?” 呃……秦桑榆着实想扒开这小子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是怎么接的线,他这也太霸道了吧,什么叫他都没变她就不能变?要是他知道她其实是从内里直接变的,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 有时候,她真想就这么直接了当的告诉他得了! 其结果,不是他疯了就是他将她当成疯子直接送疯人院了。 只好试图讲道理:“你知道我的情况,我的家庭,我的妈妈,我更被当成过所有人的笑柄,我若还不改变,我妈妈怎么办?她甚至跪着求我……安宇霆,如果是你,你怎么办?” 她看着他,淡淡的笑了笑:“就像你始终还是进了安氏一样。安宇霆,我们都不可以任性的。” 安宇霆怔住,脸上慢慢有了愧色。她又笑起来,仿佛还是在学校里,仿佛她还是夏靖瑶,仿佛他还是那个桀骜不驯犯错不断的学生,她的手自然的拍上他的脑袋,“咱们都长大了,不是吗?” ------------ 第四十一章 花想容 此后,秦桑榆多了个免费司机,夏氏与安氏同在桉城商业黄金地,因此他不由分说的接手了接送她上下班的兼职工作,报酬则是,秦家多了一副碗筷。 这天临到下班,安宇霆的电话准时打了过来:“我已经在楼下了。” “我知道了。”默契的挂了电话,她正准备继续手上未完成的工作,一抬眼,却见江慕年似若有所思的看着她。 她微微一僵,条件反射般警惕起来:“董事长,有事吗?” 江慕年垂下头,刚毅的唇角抿成一条直线,睫毛在眼下打下一片阴影,“秦秘书,今天恐怕不能按时下班。” “啊?”秦桑榆怔了下,她手边,好像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忙了。 “杜夫人举办的私人派对,我没有女伴,所以要麻烦秦秘书陪我出席。”他淡淡道,听起来好像是拜托她帮忙的意思,可语气里却分明半点客气都没有,是她渐渐习以为常的强硬。 “杜夫人的派对?”她不是已经替他推掉了吗? 是他自己说无聊的派对聚会直接推掉……何况这并不是商业派对。他跟杜家那位夫人,貌似也没有什么来往吧! “对,你推掉了的,今天她又亲自打了电话来。”江慕年说着,抬起眼皮撩了她一眼,起身开始收拾桌面上的东西:“我们现在还有两个小时打理仪表。” “但……”他不是有女伴吗?这种私人派对,让她这秘书去充场面却是什么意思? “有问题吗秦秘书?”他挑眉,语气愈发的淡了,然而目色沉沉,挟裹着让人没法说“有”的无形压力。 “……没有。”秦桑榆实在没胆量在他那样的目光下说有问题。 “那就收拾一下,动作快点,迟到是很不礼貌的事情。” “……”秦桑榆嘴角狠狠抽了下,临时拉她充数就是很有礼貌的事情? 给安宇霆拨去电话:“我临时要跟董事长去见客户,不能跟你一起回家了,你先回去吧!” 安宇霆的语气有些不悦,却也没多说什么,只嘱咐她小心点不要喝酒。 江慕年带她去了‘花想容’挑礼服以及做头发,她在进去之前,莫名的打了个寒颤。这里,还跟以前一样,迎上来的仍旧是‘花想容’的店长阿九,万年不变的风情万种,只是在认出江慕年后迅速垮了脸:“哟,江总怎么来了?您可有好些日子没来了,嗯……” 她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手指在下巴处灵活的弹跳着,细长妩媚的眼睛微眯起,睨一眼跟在江慕年身后脸色苍白神情恍惚视线飘忽的秦桑榆,目光里明白带上了不悦与不屑,拉长语调,似冷笑了一声:“我想想啊,自从咱们可怜的瑶丫头死了后,你可是再也没有来过我这里了呢!今天过来,有什么指教啊?” 阿九这家伙,还是这样直白的……可爱。秦桑榆的目光悄悄落在她并不刻意却依旧娇媚的脸上,四年了,她一点儿都没变呢!只可惜,她再也认不出她口中的瑶丫头了,即便她此刻就站在她面前。 江慕年神色不变,侧过身拉了秦桑榆一把,简洁道:“私人派对。” 并不将阿九的挤兑放在眼里。 ------------ 第四十二章 阿九 阿九斜着眼上下打量微抿着唇不太自在的秦桑榆,她不知道这时候该摆出什么表情来,在阿九默不作声的大量中,不自觉的回避着她的视线。 阿九哼了一声:“江总真是艳福不浅呢,这姑娘比咱们瑶丫头漂亮多了。” 她的腔调里明显带了嘲弄的意味,顿了顿,猛一拍自己的额头,“哎,瞧我这记性,现在江总可不是江总了,不好意思啊,江董事长。江董事长的艳福可真好,这位小姐可比瑶丫头漂亮多了,对吧阿里?” 她侧头,询问身边的工作人员,被点名的姑娘缩了缩肩膀,低下头快速遁走。 秦桑榆有些忐忑的掀了眼皮去看江慕年,阿九这样说话,还刻意不停的提夏靖瑶,明摆着不给他面子,也不知道他会不会生气? 但很明显,她多虑了。江慕年神色未变,俊颜依旧是千年不变的漠然,冲阿九微一点头,淡淡道:“我们赶时间。” 言罢,便径直熟门熟路的进了一旁的等候区。 阿九极为厌恶的盯着他的背影,又哼了一哼,才对秦桑榆点了点下巴,摆着不盈一握的纤腰往里头走:“小姐贵姓啊?” 秦桑榆忙跟上她的脚步,正疑惑阿九居然也会帮夏靖瑶出头,听见她问,忙敛了心神:“我姓秦,秦桑榆,很高兴见到你。” 这却并不是客套话,她是真的很高兴,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到阿九。阿九跟夏靖瑶的关系,如果算是朋友,那也是损友。她来这里,都是阿九亲自打理她,阿九是率性直白的人。 那时候总有这样那样的派对宴会,虽然她并不喜欢,但陪着他去,能跟他站在一起,她还是不亦乐乎的。 每次她做好造型等江慕年来接她,都一副甜甜蜜蜜羡煞旁人的表情,阿九便忍不住打趣她,每次都要损那么两句,有时候也不避讳江慕年是不是也在。江慕年也不在意,只有一次,阿九勾着她下巴说着不入流的玩笑话时,被江慕年不轻不重的将她的手挥开了。事后阿九抱怨说,你家老公醋意可真大,姐姐这手痛了好几天,连眉笔都拿不住呢。她还吃吃的乐,说那当然,我可是他最最爱的人! 言犹在耳,身边的人也还是这个人,可夏靖瑶,已经死了! “秦小姐,恕我冒犯啊,你跟江慕年什么关系啊?”阿九毫不迂回,直截了当的问。 呃……秦桑榆愣了下,又看了眼已经在琳琅满目的漂亮礼服中帮她挑选的阿九,才道:“我是董事长的秘书。” 阿九笑了一声,略有些轻佻的:“秘书啊……秦小姐了解自己的上司吗?” “嗯?” 阿九眨眨眼,见她一脸迷茫色,忽的凑过身来,贴着她的耳边道:“如果我说他是个杀人犯,你信不信?” …… 秦桑榆艰难的吞了好大一口口水,还未反应过来,阿九已经哈哈大笑起来:“你可以当我只是说了个笑话,来吧姑娘,试试看这一件。” 秦桑榆木然的接过她递过来的衣服,也没看,僵直着走进了试衣间。 阿九,大约是真的再为夏靖瑶抱不平。 可,为什么要对身为秦桑榆的她说这话?她的目的……难道只是为了吓她?或者以为她是攀龙附会的女人,所以说这话来令她打退堂鼓? ------------ 第四十三章 精致华美 秦桑榆有些忐忑的从试衣间里出来,便见阿九挑着眉头微眯着眼睛看着她。便连江慕年都放下了手上的杂志看了过来。 秦桑榆有些局促的拉了拉裙摆,是怎样?很难看吗?全体面无表情的是要表演面瘫啊? 象牙白的软缎面及膝短裙,无肩带裹胸样式,并不繁复,相反的还过于简单了些,玲珑有致的包裹着她的身体,不多一分,不少一分。裙面上有黑色丝绒手工珍珠串的精美花纹,柔软的白,稍有些冷硬的黑,衬出一种清冷脱俗的气质。 阿九摸着下巴围着她转了一圈:“我的眼光果然是最好的。” 秦桑榆微咬住下唇,缓缓松了口气,已经四年没有接触过这样的衣物,她还以为……他们看她的眼神,是因为她穿着这礼服很奇怪呢,显然,是她多想了。 也容不得她想更多,发型设计师来了,化妆师来了,一群人捧着各色珠宝首饰将她彻底的淹没了…… 秦桑榆坐在那里闭着眼睛任由他们折腾,静静地感受久违了的感觉。 不多久,阿九将她推到镜子前,瞧一眼她目瞪口呆的表情,嘿嘿笑了两声:“怎么?认不出来了?” 秦桑榆是真有些认不出镜子里那精致华美的人来,她知道这张脸本来就是很美的,可她不知道,原来这张脸还可以美成这样。简直……不像是真人。 “相信我姑娘,没有男人不会为你倾倒的。”阿九低低的笑,眼尾却睨着缓步走过来的江慕年,“对吧江董事长?” 江慕年对阿九连眼神都欠奉,只紧紧盯着秦桑榆。他的脸上连一点多余的表情都没有,可秦桑榆是谁?先别说夏靖瑶曾与他亲密无间过,就这些日子跟在他身边上班,他的细微变化,她总能第一时间就能察觉。 是的,他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可是他的目光闪了闪,漆黑的瞳孔深处点着一点亮。 秦桑榆微微勾起唇角,恰到好处的矜持笑容,“董事长?” 江慕年对她伸出手:“走吧。” 阿九如无骨蛇一样软软靠在秦桑榆的裸肩上,懒散一笑,飞出一枚媚眼来:“小秦秦,姐姐很喜欢你,有空就来找姐姐玩儿啊!” 秦桑榆的嘴角抽了下,这阿九,怎么就那么喜欢调戏人呢? 秦桑榆的嘴角还没抽抽完,又听见她说:“小秦秦,这世上的男人啊,没一个是好东西,你千万要记住了,别轻易被骗了啊!尤其某些……衣冠禽兽。” 秦桑榆都吓了一跳,忙不迭的抬眼去看江慕年。 后者却并不动气,只是看着他,那只手依然没有收回去。她几不可闻的轻叹一声,实在很想嘱咐阿九两句,有些人还是不要招惹比较好。当然这话也是不能说的,只好对阿九笑了笑,真心诚意道:“谢谢你。” 然后,无奈的将手放进江慕年手里。 阿九目送他们走远,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阿里悄悄溜过来:“九姐,看什么呢?” “姓江的难道真的喜欢上那姑娘了?居然带她来这儿!” “夏小姐都去世那么久了,江董事长……姓江的喜欢上别的人,也不稀奇吧!”阿里在店长强大眼神逼视下,硬是改了对江慕年的称呼店长对江董事长不待见,他们当然也不敢太待见。 阿九眯眯眼,忽而一叹:“是啊,瑶丫头都死了四年了。你说,为什么我总感觉她根本没死,还跟昨天一样,一来就跟我聊天耍贫,不停喊我阿九阿九……她怎么就,死了呢?” ------------ 第四十四章 杜夫人是所谓上流社会的名人,在这个圈子里,据说能被她邀请的,除了身份显赫外,外在条件也是十分苛刻的。在这里,你绝对看不到水桶腰将军肚的存在。 所以倒不是说杜夫人举办的派对有什么稀奇,大家在意的,也不过接到帖子以证明自己是不折不扣的俊才或者美女罢了。 江慕年对这样的宴会,从来都是抱持鄙视态度的,所以秦桑榆也非常好奇,从来不屑于参加这种宴会的他今天怎么就会应了杜夫人的邀约呢? 不待她想明白,车子已经驶入了偌大的豪华别墅内。杜夫人这里,她曾经也来过,不过是陪着受邀约的李芙安来的,当然,李芙安绝对是不折不扣的大美女,这一点,所有人都能肯定。而那时候的夏靖瑶,自然是算不得美女的。 江慕年先下了车,绕过来替她拉开车门。秦桑榆下车来,在他的示意下,僵硬的将手放进他的臂弯里。白光一闪,她下意识的侧头皱眉。 世人都爱收集,有人喜欢古玩字画,有人钟情各种小玩意儿,而杜夫人喜欢收集的,自然就是帅哥美女。她每年举办的宴会,做出的相册集,在上流社会里,那是相当抢手。 江慕年伸手揽了她的肩,仿佛保护的举动,几乎算是半抱着她走了进去。 酒会会场,繁华绮丽,衣鬓生香。所谓名流皆应邀出席,霓裳华服,流光溢色。 秦桑榆倒不紧张,毕竟以往的夏靖瑶有着丰富的经验,她只要负责抬头挺胸,露出矜持适当的微笑即可。只不过这一路来各种各样的目光,令她着实有些吃不消。 江慕年则完全没有困扰,有熟识的人过来说话,他便停下来与对方寒暄两句。 年过四十却依然保养的极好的杜夫人乍一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风韵天生,极为动人:“想不到江董事长肯莅临,实在叫人意外极了,这位美丽的小姐该怎么称呼呢?” 秦桑榆得体的微笑:“秦桑榆,很高兴能见到你。” 杜夫人从服务生的托盘里拿了两杯酒,分别递给江慕年与秦桑榆后,自己又取了一杯,微微举起杯子,三只杯子在半空中微微一碰,“你们能来,我的荣幸。两位务必要尽兴哦!” 秦桑榆稍微扫视了一下现场,发现熟面孔还真不少,大都是过去见过的。 有人端了酒杯过来:“江董,没想到你会来。对了,有件事想请教你一下,现在方便吗?” 江慕年低头看了秦桑榆一眼,她识趣的将手抽出来。 “你先去吃点东西,我一会儿过去找你。” 秦桑榆点点头,没等他走远就往食物区走去折腾了这么半天,她是真的饿的不行了。 刚端起盘子,一阵香风袭来,她抬头去看,拦在面前的是几名容貌气质皆很出色的女子,看她的眼神,疑惑有之,打量有之,当然,也有不善。 她深吸一口气,礼貌的冲她们点点头,便要绕过她们找个地方坐下来填肚子。 “听说你是江董的秘书?”却有人并不如她所愿,就这么将她拦了下来。 秦桑榆挑眉:“各位有什么指教吗?” “江董第一次带他妻子以外的女人公开亮相,所以你们,是那种关系吗?” 秦桑榆眯眯眼睛,江慕年还只是夏氏员工时,就已经能引得名门淑女为他争破脑袋。这几位的眼神,除非她瞎了否则如何能看不出来她们的意图。 于是,她但笑不语,留下暧昧难猜的微笑,翩然离开。 ------------ 第四十五章 回家 秦桑榆吃饱喝足,保持着她专门联系过的招牌微笑,视线在宴会会场穿梭了一阵,便看见了江慕年。 因他极少参加这样的私人宴会,因此即便他性情冷漠,一露面仍是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微笑的弧度微微有些冷,她浅啜一口香槟,看着人群里从容冷漠的男人。这个男人再冷漠,也不会失了他的风度,即便,他心里厌恶透了这些围着他说笑的男人女人。 就像当初对待夏靖瑶一样,若非被她发现他的企图,直到死,他都会一如既往的对夏靖瑶温柔体贴吧,即便他其实对夏靖瑶只有厌恶与利用。 待江慕年终于打发了那群人走过来时,秦桑榆看着他泛红的眼角,心下一凛,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这个人,不会喝醉了吧! 下一秒,江慕年抬眼对她微笑时,她全身能竖起来的汗毛全都开始跳舞了。 一般人醉酒,要不失去理智的发疯胡闹,要不就安静的睡过去,但江慕年却哪种情况都不是,他喝醉了,表面上与常人无异,甚至走动时脚步都不会乱,不会乱说话,不会恶心呕吐,脾气也不会变的暴躁,但是 他会化身成八爪章鱼! 于是,秦桑榆连哀叹躲避的功夫都没有,已经被牢牢抱住了。 齐刷刷的眼光四面八方射来时,她的笑容已经僵的不能再僵了。 倒是杜夫人走了过来,秦桑榆赶在她开口前忙道:“不好意思,江董他喝多了,实在抱歉,但我们必须要先离开了。” 杜夫人关心了一番,甚至找了司机送他们走。 于是,秦桑榆就在众人或惊讶或诡异的目光下,与江慕年犹如连体婴儿一般离开了杜夫人的会场。 尴尬的她恨不得挖个洞自己跳进去把自己埋了算了她明明知道他的酒量,在众人一次又一次对他举杯时,在他一杯一杯干杯时,她就该上前而不是作壁上观。 从前,哪一次不是夏靖瑶挡在他面前的?她怎么会忘记他喝醉了有多么的……讨人厌。 好不容易在司机的帮助下将他搬上去,当然,此间她一直被他紧紧的困在他怀里,略微动一下,圈着她身体的手臂收的更紧,几乎要将她勒断的力度。几经挣扎,最后连呼吸都困难了,她才放弃。 司机在前面问:“秦小姐,请问送你们到哪儿?” 江慕年的头就埋在她裸露的颈窝里,灼热粗重的呼吸喷在耳旁,令她不自在的缩了缩脖子,努力侧开脑袋,眉头皱了起来:“董事长,送你回哪儿?” “……回家。”江慕年的头蹭了蹭,咕哝出声。卸下了平时的精明强干与冷漠,是夏靖瑶所熟悉的平和柔软。 秦桑榆怔了下,慢慢移开视线,对等待的司机说了个地址后,便默默的看着车窗外。 车子很快到了,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他们的目光有些疑惑。秦桑榆道了谢,辛苦的就着被抱着的姿势将江慕年从车里弄了出来,冷声道:“董事长,已经到了。” 也不怪司机会觉得疑惑,眼前的住宅区,连高档小区都算不是,像江慕年这样身份的人,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居然住在这么普通的小区里。 这里,是他买下的婚房。他不肯入赘夏家,虽然父亲很不满意,但到底舍不得看她夹在中间为难,稍有微词便也由得他们住在外头。 他领着她来时,附在她耳边对她说这是我们的家! ------------ 第四十六章 她布置的家 秦桑榆费力的将江慕年弄到九楼,从他衣兜里掏出钥匙来。其实,她根本不能确定他现在是不是还住在这儿。当然,她跟那位司机先生的想法是一致的,他现在的身份,怎么可能还住在这里呢? 但除了这里,她实在不知道该把他送到哪里去,姑且也就试试看了! 按下墙上的电源开关,秦桑榆站在门口,目瞪口呆。 她亲手挑选的温暖舒适的布艺沙发,她从家居城里淘回来的南瓜灯,沙发上她一针一线绣好的抱枕,浅浅的青色的书柜,是他们一起挑的,原木色餐桌橙色吧台,造型可爱的全玻璃茶几,彩虹条纹的窗帘,墙上手绘的清新简约的图画…… 这是夏靖瑶按照自己和他的喜好,一点一点亲手归置起来的……家。 她以为再也回不来的地方。 秦桑榆的视线慢慢变得模糊起来,简洁整齐,纤尘不染,仿佛,没有四年,她只是离开了一下下。 “……瑶瑶,我回来了。”仿佛不能适应突如其来的光,江慕年睁开眼睛,似确定了自己在哪儿,于是又闭上了眼睛。 秦桑榆有些慌乱的擦了把眼睛,将酸涩死死压在心底,再不敢多想,就着被抱着的姿势将他弄进了卧室里,好不容易扳开他的手将他弄到床上,刚要直起身,她的手被精准的抓住了:“瑶瑶?” 秦桑榆冷冷的看着他,冷酷的掀了掀嘴角:“夏靖瑶已经死了。” 江慕年的眉头皱了起来,似乎极为难受的模样,眼睛紧紧闭起,不安的动了动,紧紧捏着她手腕的手愈发用力了:“瑶瑶……” “瑶瑶已经死了。”秦桑榆忽的弯腰,凑近他耳旁,原本冷酷的语调倏地一变,柔软而缠绵的:“你忘记了吗?是你将她害死的啊,她死的可惨了,河水没顶的时候,她也后悔了,她后悔竟然为了你去死。可是已经没用了,她呼救了,她很难受,水一直往她的嘴里灌,她没法呼吸,到处都疼,她怕的要命,最后一刻却还想喊你的名字……” 她轻言细语,仿佛情人间的亲昵情话,偶尔还用那只自由的手拨一拨江慕年的额发,见他愈发难过的皱紧眉,汗水从额上滑下来,她嘴角的笑意愈发浓烈,语气愈发轻柔,心里愈发痛快。 他过往醉酒后不省人事以及醒来后什么都不会记得的经验,让她胆大妄为。 毫不理会那只几乎要被他掐断的左手,她继续说:“你说,夏靖瑶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她要落得那样的下场?你毁了她也就算了,为什么连她父亲都不放过?让夏家家破人亡,是从你进入夏氏就开始谋划的吧,现在呢?可满意了?” 最后,她说:“我相信,这世上是有报应的。” 江慕年似听得见她说话,胸膛剧烈起伏了两下,而后慢慢归于平静,呼吸平稳和缓,握着她手腕的手也松开了,只那眉头,却依然紧紧皱着。 秦桑榆收回手,头也不回的走出去。 ------------ 第四十七章 小巴和小毛球 不想多呆,秦桑榆从卧室里退出来就想离开这让她忍不住想号啕痛哭的地方。眼角一扫,却看见阳台上蹲坐着两条一大一小的狗,眼巴巴的看着她。 她迟疑了一下,慢慢走过去,眼睛紧紧盯着大狗,试探着喊了一声:“小巴?” 那大狗立刻站起来,又吐舌头又摇尾巴,爪子在推拉门的玻璃上扒拉。小狗见状也摇着尾巴一起扒拉。 “小巴。”秦桑榆扑了过去,拉开门,一大一小两只狗儿同时扑到她身上,亲热的舔她的脸:“唔……小巴你都长这么大了,我差点认不出来,哈哈……别舔了,你这坏家伙,还认得我?小毛球你怎么也在这儿?” 金黄色一团的小毛球,可不就是那天她陪他去买给他表妹的生日礼物吗?怎么会在这里?难道他表妹并不喜欢所以他只好放在家里? 她一边摸着小巴的脑袋一边抱起小毛球,她还以为,小巴早就被他丢掉了呢! “看起来,他把你养得还不错。”秦桑榆摸着小巴顺滑光亮的黄毛,小巴似讨好似地舔着她的手背,这种如同小时候一模一样的举动令她忍不住笑出了声:“小巴,你真的认得我?” 小巴当然没法回答她,只是更卖力的舔她手背。 “好啦好啦,多大了还撒娇。饿不饿,我给你们找东西吃。”熟门熟路的找到狗粮果然还在原来的柜橱里。一大狗一小狗摆着尾巴吃的很欢快。 秦桑榆蹲在旁边看了一阵,看一眼墙上的时钟快指向十一点的方向,不舍的摸了摸小巴的脑袋:“小巴,我要走了哦,不准欺负小毛球知不知道?你们要好好相处,如果……有机会,我还会来看你们的。好啦,我真的要走了!” 她站起身,走了两步,又回头,“小巴再见,小毛球再见。” 她叹口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再见到它们。 小巴亦步亦趋的跟着她到门口,眼巴巴的看着她,不停摇尾巴,仿佛是不舍得她走一样。秦桑榆弯腰摸它的脑袋:“小巴,你要乖,不然会被他丢掉的!” 心下一动,如果,如果她将小巴带走…… 小巴本来就是她捡回来的,本来就是她的。瞧小巴依依不舍的样子,秦桑榆忍不住扁了扁嘴,却不敢真的将小巴带走! 一人一狗又依依不舍的抱了好一阵,秦妈担忧的电话拨了过来,她才狠了狠心头也不回的开门离去。 心里空茫的很厉害。 她将头贴在出租车冰凉的玻璃上,慢慢闭上眼睛。那个被自己一点一点布置起来的地方,她闭上眼睛,那里的一景一物她都能准确的说出它们的出处。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她刚才在那间屋子里走了好几圈,浴室里,她的漱口盅,大脸猫,静静地挨着他的蓝皮鼠。 真的,什么都没变。 可她又比谁都清楚。 早就不一样了。 她全心全意的爱过江慕年,死后余生,第一年,她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她甚至买好了硫酸,想了无数方法要跟他同归于尽。若不是秦妈时时刻刻看着她,搞不好她真的就跟她同归于尽了。 后来,她终于清醒的意识到,依她那时的能力,根本连靠近他都不可能,她拼命念书,选了她从前最讨厌的专业,她刻苦学习,她一点一点的捱着,在仇恨与痛苦中煎熬着,终于熬到了毕业。进入夏氏,跟在他身边,很多时候她几乎就要忍不住…… 可是,他为什么要在喝醉了后,喊出夏靖瑶的名字来? ------------ 第四十八章 约定 秦桑榆发现,安宇霆今天看她的眼神有点奇怪。 待秦妈转回厨房去端豆浆时,她一边撕着油条一边睨一眼欲言又止的安宇霆:“怎么了?” 安宇霆看着她,“你,昨晚上很晚才回来。并且,你穿着礼服。” “哦,昨晚上跟董事长去参加了一个私人派对。”秦桑榆轻描淡写的说,顺手将撕开的油条放在他碗里:“怎么了吗?” 安宇霆咬了咬牙,清亮透明的瞳孔里明明白白写着不悦,却居然没有发作,扭开头,泄恨似地狠狠咬了一口油条在嘴里,含糊不清的说:“回来那么晚,也不知道打我电话让我去接你,万一遇到坏人……” 秦桑榆失笑,顺手又自然的拍了下他的后脑勺:“我都多大的人了?对了,你的工作顺不顺利?” “唔。”安宇霆没有躲开她的手。 虽然其实一开始并不习惯她这样的仿佛把他当小孩一样的举动,时间长了,也就无所谓了。 然后发现,她的变化,比他想象的还要多。 她从前死也不肯喝豆浆,现在每天都离不了。她从前喜欢吃的菜,现在碰也不会碰。她从前的性子又硬又臭、消极偏执,现在温和谦逊、积极乐观。 习惯变了,口味变了,性格变了。 像是彻底换了一个人,从里到外,一个跟秦桑榆截然不同的人。 他百思不得其解,再大的变故,也没可能让人变得这么极端。那么,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发什么呆,还不快点,要迟到了。”秦桑榆拿筷子敲了敲他的碗边,尔后放下碗筷准备回房换衣服。 “小鱼儿。”安宇霆唤住她。 她偏过头,挑了挑眉示意他有话就说。 “今天是什么日子你还记得吗?”安宇霆期期艾艾的说,俊逸的脸庞微微有些红,眼神也有些飘移不定。 “嗯?”秦桑榆在脑子里将各种节日过了一遍,都对不上号,忽然灵光一闪,看着他问:“你生日?” “你记得?!” 秦桑榆在说真话与假话中摇摆了一秒钟,到底还是在他既期待又惊喜的目光下摇了摇头:“我猜的。那你今天打算怎么过?要回家吗?” 安家也是家大业大,就安宇霆这么个宝贝儿子,虽说下放到基层,安少爷的身份却是摆在那里的,想来是要大肆庆祝的。 安宇霆有些失望的垂下眼睛,摇摇头:“我跟他们说好了,中午跟他们一起吃饭。” 说着,又抬眼看她:“咱们有个约定,你还记不……算了,你肯定已经不记得了。” 秦桑榆一见他那失望的小眼神就有些不落忍,一边盘算着送他什么生日礼物,一边随口问:“什么约定啊?” 安宇霆的脸红了红,摇着手粗声道:“算了,你不记得就算了。” 秦桑榆却难得的起了好奇心:“到底什么约定啊?” 他跟秦桑榆之间的约定?莫不是约好了一起去揍某个人吧?要真是这样的,她可不参与。 安宇霆连耳尖都红了,玩命往嘴里塞油条。秦桑榆愈发好奇起来,不停追问,安少爷终于脸红脖子粗的站了起来,以一种凛然就义视死如归的大无畏精神大声道:“你说过等我生日的时候会陪我去游乐场的,你一直没陪我去过。” ------------ 第四十九章 沉重的背影 在安宇霆含悲带愤的喊出那句话后,秦桑榆跟秦妈都华丽丽的呆住了。 然后,安宇霆全身的血液以不可预见的速度全速飙升到了脸上,而后……他落荒而逃了。 好半天,秦妈跟秦桑榆才回过神来。秦妈有些担忧道:“小安他这是,不好意思了?” 秦桑榆笑的眼泪都要流出来了:“估计是的。” “你这孩子还笑。”秦妈有些不落忍,叹口气道:“小安这孩子,虽然是大户人家的少爷,在咱们这可从来也没有摆过少爷架子。我听说他跟他家人的关系也不好,估计这生日也……你要是下午有空,就陪他去游乐场一趟吧。” 估计是从来没有去过,才会念念不忘到现在。 秦桑榆想着,忍着笑点头,搂一搂秦妈的肩膀:“妈妈,我会的。” 去公司的路上,秦桑榆在安宇霆机车后面,想尽办法也没能令那家伙开口跟她说一个字。到了公司楼下,将安全帽取下来给他,安少爷依旧绷着脸,看也不看她。 “哎,下午我会请假。”她拉了拉还在生气的安少爷的衣袖,圆润漂亮的眼睛含着笑,看似诚恳的看着他。 安少爷恼羞成怒的瞪她一眼:“你还笑你还笑!” “我发誓我不笑了。”但却忍的连声音都在发颤:“你快走吧,我会给你电话的!” 安宇霆咬牙又瞪了她一眼,这才走了。 “秦秘书。”江慕年逆着晨光站在她身旁。 声音太近,秦桑榆忍不住后退一步,才仰起脸看向他,原本带着笑意的眼眸平静无波,有如子夜的双眼,那是无可形容的黑。“董事长。” “上班似乎要迟到了。”江慕年淡淡的说完,率先转身。 秦桑榆看一眼腕表,心里惊呼一声,忙踩着高跟鞋急急的跟了上去。自从江慕年的办公室搬到三楼后,他似乎也不需要电梯了,两人一前一后的往安全楼梯走去。 秦桑榆始终保持落后三个阶梯的距离,偶尔抬眼,那人挺拔的背影便落进眼里,不过今天,他的气场好像不太对,以往是冷,现在他略显得有些僵硬的背脊让她无端想到沉重两个字。 “我昨晚上喝醉了?”虽是问句,却是平淡的陈述的语气。 秦桑榆抬头看他一眼,他并未回头,继续爬着楼梯,仿佛说话的并不是他一样。“是的,董事长。” 江慕年的脚步顿了下,却依旧没有回头:“你送我回去的。” 秦桑榆心说我倒是不想送你回去,但有选择的余地吗?嘴上却还是恭顺的说:“是的。” “你怎么知道我家在哪里?我不记得我曾经告诉过你。”江慕年的本就冷淡的嗓音陡然降了一个调。 秦桑榆的脊背迅速窜上一串冷汗,江慕年忽然回过头来,她眼里的兵荒马乱被他清楚的收进了眼底,“林奕跟你说的?” “对,对啊。”秦桑榆松了口气:“林特助曾经说起过。” 说话间,已经到了三楼。 江慕年将安全门拉开,退后一步,示意秦桑榆先进去。 秦桑榆硬着头皮从他身边走过去,头也不敢抬,脚步有些慌张。 江慕年站在原地,如果秦桑榆这时候回过头来,很轻易就能发现他的眼眶发红,原本,他的瞳仁是黑色的,是一种闪着坚硬冷光的纯粹的黑,可是此刻生出的波动,那是一种无可形容的近乎于心痛的温柔。 ------------ 第五十章 请假 忙碌而紧张的一天在秦桑榆不疾不徐的行程报告中开始了。 合上文件夹正欲转身回到自己座位上时,却被江慕年出声唤住了。大概是醉酒闹的,他的眉头皱的有些紧,仿佛是头痛,低沉的嗓音也带了些粗粝的沙哑。方才她没注意,现在听着,愈发的明显。 “秦秘书,小巴……就是我家里的那条大狗,他没咬你吧?” 秦桑榆微有些怔,摇摇头:“小巴没咬我。” 不但没咬,对她可热情了,就跟从前一样。不过他不会无缘无故问她这个问题,莫非,小巴曾经咬过什么人? 不能啊,小巴性子一向是很温顺的! “小巴是我妻子捡回去的狗,除了我跟我妻子,它不太喜欢外人。”江慕年瞥她一眼,淡淡的说。 呃……秦桑榆眼睛一亮,难道小巴真的认得她知道她?随即心下一沉,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无意的随便说说?还是……想要试探什么?偷觑一眼江慕年深沉的目光,胡乱敷衍道:“大概……它觉得我不是坏人吧!董事长的表妹不喜欢小毛球吗?我看到它也在你家里。” 拙劣而生硬地转移了话题。 江慕年“唔”了一声,收回了视线:“她不喜欢。” “哦。”秦桑榆见他低下头准备要办公的样子,本来这时候她就该乖乖回自己的座位上了,但想了想,她还是开口了:“董事长,我下午想请假。” 江慕年翻文件的手顿了下,抬眼看她,眉心比方才皱的还要紧,脸色有些难看:“请假?我记得今天会很忙。” 秦桑榆咬咬唇,深吸一口气,坚定的迎上他的视线:“不然你可以按照旷工扣我工资。” “有很重要的私事?”他把私事二字咬的很重。 秦桑榆沉默了一会儿,慢慢道:“是的,很重要。” 江慕年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半晌,垂下头,冷冷道:“知道了。” 秦桑榆摸着后背一溜儿的冷汗想,他这算是……同意了? 管他同意不同意,反正她都说了要不同意就当她旷工,这样想着,转身回自己的座位时,脚步便显得有些轻快了。 江慕年没有抬头,但握着钢笔的手骤然一紧,划破的纸张发出“哧啦”的声响。 下午两点,江慕年环着双臂站在巨大的落地窗上,俯身看着窗外。白花花的阳光无遮无拦的铺满了钢筋水泥建成的城市的每个角落,强烈,刺目。 楼下,秦桑榆自然的将手袋递到安宇霆手里,接过他递来的安全帽,放下盘在脑后的头发,轻轻甩了下头,黑亮柔顺的发丝整齐服帖的贴在她肩后,阳光下闪着动人的光泽。 她熟练的戴上扣好安全帽,仿佛说了句什么,安宇霆似不满的白了她一眼,她抬手一巴掌轻轻落在他的后脑勺上。 非常自然的动作,她和他似乎都很习惯,没有任何违和感。 然后爬上后座,双手搁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 机车疾冲了出去,她被吓了一跳,条件反射的抱紧了安宇霆的腰…… 直到机车融进车流中,再也看不见了,江慕年才收回视线,慢慢垂下视线。 ------------ 第五十一章 偶遇 对游乐场的记忆,要追溯到十岁以前了。十岁以后,夏家家底越来越殷实,相对的,父亲越来越忙,妈妈出了意外后,就再也没有来过游乐场了。 “没事吧你?我们接下来可还要玩海盗船、龙卷风暴、天旋地转、垂直过山车……这些我在来之前就计划好了的。” “你……你自己去玩吧,我真的不行。”秦桑榆头晕目眩任安宇霆将她扶到供游人歇息的木条椅子上,摊成一滩软泥呼呼直喘气。 “你不至于吧,过山车而已。”安宇霆一通嘲笑后,跑到旁边的小摊上买了瓶水,扭开瓶盖递给她,“你以前不是老说自己特能耐么?什么过山车跳楼机全都不在话下呢!” 秦桑榆用发软的手指紧紧抱着瓶子,仰头咕噜咕噜一阵灌。 以前能耐的,是真的秦桑榆,哪里是她这个冒牌的!以前跟父母来时,也不过玩个旋转木马,开开碰碰车,哪里会玩这么危险刺激的。 不是周末,天气又热,来游乐场的人并不多。不像节假日时到处都要排队,安宇霆大约真的是第一次来,兴致勃勃摩拳擦掌打算什么刺激就玩什么。于是,从十环过山车里出来,秦桑榆就已经吓破了胆拒不配合了。 他难免有些失望,但低头看她脸色惨白,虚弱可怜的模样,也不好勉强她陪他了。张望了一会儿,不知从哪儿居然找了一把巨大的遮阳伞来。 “你在这儿等我。” 秦桑榆虚弱的扯了扯嘴角:“玩的愉快!” 安宇霆于是雄心万丈的像是要征服全世界的模样,出发了。 秦桑榆失笑的看着那家伙顶着阳光朝海盗船的方向跑去,间或回头,一笑,满口白牙,飞扬的天真的快乐的模样。 孩子似地! 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从前那个桀骜跋扈还有些阴沉的混小子,在她面前也能有这样灿烂温和的一面。 这还是沾了秦桑榆的光啊,若有一天他知道他愿意迁就忍让的这个人,不是他的那个秦桑榆…… 依那家伙的脾气,会暴怒的吧! 秦桑榆的笑容微微有些发苦,慢慢收回视线。真有那么一天,那就到时候再说吧! 身边忽然多出一个人来,秦桑榆侧头去看,赫然发现来人居然是李乐衡。他并没有看她,表情漠漠的看着不远处的旋转木马。 一副不想搭理人的样子。 秦桑榆毫无压力的收回视线,继续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水。 她不是为了李乐衡轻生的秦桑榆,若说李乐衡在她眼里有什么特别的,那也是他是江慕年表弟的这个身份。 或许眼下还有些许好奇,他从不掩饰对秦桑榆的厌恶,却又为什么要跑来跟她坐一块儿?难道因为她这里有遮阳伞的缘故? 半晌,李乐衡霍的转过头来,原本清冷的眼眸里快速闪过一抹愠怒,仿佛是因为她对他明明白白的忽视,“我记得今天不是星期六也不是星期天。” 秦桑榆慢吞吞的看他一眼,微微笑道:“所以呢?” “我表哥也不是一个会纵容底下的人偷懒的人。”李乐衡的额角爆出一条青筋,似乎是因为她如此云淡风轻的态度。 “嗯。”秦桑榆点头表示赞同他的话,依旧微笑着:“所以李先生是想告诫我不要偷懒么?” ------------ 第五十二章 交锋 李乐衡眼里闪过一抹不置信,微有些怔的看着秦桑榆。 秦桑榆心里却很清楚,大抵是她现在不像从前的秦桑榆一样对他死缠烂打所以他有些不习惯吧! “李先生大可放心,我能来这儿,显然是经过董事长的批准的。”她语气温软,笑容温和,眼神却是疏离冷漠。 李乐衡稍显狼狈的移开视线,冷冷一笑:“我有什么可担心的?” 秦桑榆唇畔的笑意加深,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是啊,关你什么事呢? 这一上来就是逼问打压的口气,换了任何人都不会喜欢。 李乐衡的嘴角紧紧抿起,秀气清隽的面容罩了一层寒霜。 两人都不说话,气氛古怪的有些凝重。 秦桑榆却一点儿也不受影响,他要是厌恶的紧,直接走了也就是了。可千万别妄想她先走开,且不说先来后到,这世上也没有因为他不爽她就该避开的道理不是! 如果是以前的秦桑榆,倒还真有可能怕他生气。 “不要在我表哥身上白费力气,他不可能会喜欢你。”李乐衡站起身,冷冷甩下这句话就要走。 秦桑榆挑眉:“李先生这话是站在你的立场上给的忠告呢,还是在传达董事长的意思呢?” 她不记得她曾对江慕年表达了倾慕之情当然夏靖瑶不算。 “你果然喜欢我表哥。”李乐衡转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略有些长的眼睛半眯起来,眼里是她熟悉的厌恶。 秦桑榆看着他仿佛夹着火气的眼睛,慢条斯理的开口:“我喜欢谁需要先跟李先生报备吗?” “你”李乐衡的眼神锐利的几乎凶狠。 秦桑榆不避不闪的迎着他莫名其妙杀气腾腾的视线,她可不会自作多情的以为李乐衡这表现是对她有什么意思。不过就是因为他讨厌她,若她真的喜欢江慕年,那么他担心的不过是她会像纠缠他一样的纠缠江慕年。 想来他从前从来没在秦桑榆面前吃过瘪,因此才会被气的说不出话来吧! “哥哥哥哥……旋转木马可好玩了,你跟我一块儿玩嘛。”清脆的童声欢快的响起,一名看起来约莫七八岁的穿着粉红蓬蓬裙的可爱粉嫩的小女孩跑到了李乐衡面前。 李乐衡的怒容瞬间敛了起来,蹲下来取了纸巾替她擦脸上亮晶晶的汗珠,温柔的不可思议:“糖糖还想玩?” “嗯。”小女孩用力点点,大眼睛亮,视线忽然落在秦桑榆身上:“哥哥,这个姐姐就是你的女朋友吗?” “不是。”李乐衡否定的干脆利落,替小女孩擦好汗后,牵了她的手道:“想不想玩碰碰车,我们现在过去玩那个好不好?” “不要,我就要骑木马。哥哥不是说了嘛,今天我生日,一切都要听我的。”小女孩有自己的主见,坚定的表达了自己的意愿后,视线又溜到秦桑榆身上:“哥哥,我们可不可以请姐姐跟我一块儿玩?” 秦桑榆微微挑眉,如果这小姑娘不是李乐衡的妹妹,她一定很乐意陪她玩儿。毕竟,粉粉嫩嫩的宛如洋娃娃的小姑娘是真的很讨人喜欢。 当然她也知道,李乐衡是不会同意小姑娘这个提议的! “不行。”果然,李乐衡反对了,眼尾扫了她一眼:“她……姐姐很忙,不能陪你玩儿。” ------------ 第五十三章 糖糖 小姑娘天真期待的笑容瞬间垮了下来,眼巴巴的瞅着将她带走的李乐衡,又巴巴的一步三回头瞅着秦桑榆。 要换了别的小孩,秦桑榆保证自己的心早就软化了。可谁叫她偏偏是李乐衡的妹妹呢? “哥哥……”小姑娘摇着李乐衡的手,还是不死心,大眼睛眨巴着,小嘴儿嘟起,一副受了委屈的表情,眼睛再眨两下那眼泪就要流出来了。 显然,小姑娘很明白自己什么模样能令得自己的哥哥心软。“我真的很想跟姐姐一起玩,我一个人……不好玩嘛。” 虽然说是李乐衡在陪她,但他再疼她也不会陪她一起坐旋转木马他到底也丢不起所谓大男人的那张脸。 秦桑榆眯着眼睛想,每次来游乐场,其实都是妈妈陪着她玩,爸爸负责帮她们买水递汗巾以及拍照。 那些她翻箱倒柜找出来在他面前细数小时候的老照片,早就被丢了吧。 李乐衡的神色软化了下来,但是要他求秦桑榆……他却是万万做不到的。想了想,他从包里摸出手机:“糖糖乖,哥哥请别的姐姐来陪你玩好不好?” 糖糖却甩开她的手,蹬蹬几步跑回秦桑榆身边:“可是我喜欢这个姐姐。” 李乐衡的手指僵在电话上,脸色很难看。 秦桑榆笑眯眯的任由小女孩儿小心翼翼的摸她的手:“你为什么喜欢我呀?” 还非跟她玩不可! “因为姐姐是糖糖见过的最漂亮的人。”糖糖毫不吝啬的赞美,见她并不生气她摸她的手,还笑眯眯的很亲切,便也开心的笑了起来,“姐姐跟我一起玩嘛!” “嗯……”秦桑榆假装考虑,看了眼僵着脸的李乐衡,“既然糖糖这么喜欢我,那我当然要陪糖糖玩了,走吧,咱们坐旋转木马去!” 说着起身,牵了兴高采烈的糖糖的手往旋转木马走去,目不斜视的擦过李乐衡的肩。 音乐响起来,秦桑榆在糖糖身后,听着她洒下欢快的笑声,忍不住也勾起嘴角。 “姐姐姐姐,我刚才有看到你跟我哥哥说话哦,你是哥哥的女朋友吗?” “我不……” “不对哦,我上次见到的那个姐姐,她说她是哥哥的女朋友。”糖糖扁扁嘴:“可是我不喜欢她。” “为什么呢?”秦桑榆想起上回在超市,安宇霆差点动手揍李乐衡时冲出来的长相甜美的女孩子。 “因为她笑的很假,明明不喜欢跟我玩还要装的很高兴的样子。”糖糖哼了一声表示她的不屑,“她还说年哥哥的坏话。” 年?年哥哥?“你年哥哥是什么人呢?为什么不喜欢她说你年哥哥的坏话?” “年哥哥就是年哥哥啊,他可厉害了,长的比哥哥还好看,我妈妈说他有很大的公司,管好多好多人,是最厉害的。”糖糖一脸崇拜的说。“今天我生日,年哥哥送了我好漂亮的裙子,同学们都可羡慕了……” 秦桑榆点点头,漫不经心的垂下眼睛,“糖糖家除了哥哥,还有姐姐吗?” “糖糖只有哥哥跟年哥哥啊!” “那,你年哥哥还有别的妹妹吗?” 糖糖有些困惑的挠挠头,“年哥哥只有糖糖一个妹妹,姐姐你也认识我年哥哥吗?” “认识。”秦桑榆咬着牙慢慢说。 过几天是我小表妹的生日,她跟你年纪差不多,所以我想请你帮我挑一份生日礼物。 那天,他是这样说的。 ------------ 第五十四章 安宇霆的脸黑的堪比锅底,秦桑榆甚至都能听见他拳头攥的咔咔作响。 她站在他身旁,身子微侧挡着他,一边与糖糖道别。 糖糖仿佛有些累,被李乐衡抱着,双手搂着他的脖子,微微有些白的小脸上不见方才的活力与兴奋,蔫了吧唧的很是疲惫的样子。 “姐姐,我还能跟你一块儿玩吗?”糖糖打起精神问道。 秦桑榆微笑着点头,摸了摸她的脸:“当然可以啦,不过,糖糖不用上学吗?” 李乐衡脸色骤变,颇有些凶狠的瞪了秦桑榆一眼。 秦桑榆眼明手快的按住安宇霆的手,轻声道:“别忘了你答应过我说么?” 不被大人间暗涛汹涌所影响的糖糖清澈的眼睛里闪过失望与无奈,扁了扁嘴,靠在李乐衡的肩膀上,无精打采的说:“糖糖生病了,不能去上学。” 秦桑榆微有些惊讶的挑了下眉,下意识的看了眼面无表情的李乐衡,后者根本连个正眼都懒得给她,她耸耸肩,也不计较:“那糖糖要乖乖听话,好好吃饭,病好了就可以上学了。” 糖糖乖乖地点头,倦极了,趴在李乐衡的肩上就睡了过去。 李乐衡僵硬的冲秦桑榆点了点头,抱着糖糖扬长而去。 秦桑榆也不计较他的态度,转身看一眼喷火恐龙,忍着笑戳了戳他突突直跳的额角:“玩的愉快吗?” “我一会儿没看着你,你怎么就跟那小子在一块儿?秦桑榆,你还嫌那小子把你害的不够吗?你到底长没长脑子啊?”又不许他揍人,还警告他,害他忍的辛苦死了。总有一天,他一定要痛痛快快揍那小子一顿才能解气。“是不是你自己说的早跟那混蛋没关系了?我怎么发现你这人现在说话一点儿也不算数了?我跟你说,那小子一看就憋着坏呢,你……” “好啦好啦,我以后再也不见那混蛋了。”秦桑榆四两拨千斤的打着太极:“都快六点了呢,好饿啊,走,小寿星,我请你吃饭去!” “喂,记住你说的话,不准骗我。”安宇霆忿忿的瞪她一眼,对于她的敷衍态度十分不满,却又拿她没办法,三两步追上去,“还有,你跟我说清楚了,说么小寿星?明明你比较小吧。笑笑笑,也不嫌嘴巴酸,我告诉你,你就等着破产吧,本少爷今晚要用天九翅嗽口,非二头鲍不吃,非血燕不用……” “臭小子你找抽呢!”秦桑榆忍无可忍的那手袋往他脑袋上砸:“肯请你吃饭就不错了,还敢跟我要求天九翅二头鲍?哼,爱吃不吃!” 当然最后,安宇霆也没能用天九翅漱口,更别提二头鲍血燕。 日子悄无声息的滑过,秦桑榆在忐忑中,迎来了李芙安的回国日期。同一天,江慕年让她定了飞往法国的机票,那边的问题并没有因为林奕的过去而得到圆满的解决,林奕没办法,打了电话回国求援。 一早就告诉了安宇霆今天不必等她一块儿回家,安宇霆狐疑了一阵,没忍住问她什么原因不能一起回家,她也不隐瞒,直言要去机场接朋友。 江慕年下午三点的班机,她忙完手上的事情,也没等到下班便赶往机场,想错过下班高峰在七点前抵达机场,她担心李芙安会久等。 那家伙,一向没什么耐心。 ------------ 第五十五章 接机 机场的出口人满为患,秦桑榆急急忙忙的冲进来,在电子牌的指示下找到李芙安的航班号,电子牌上红色字体显示李芙安的那般飞机已经着陆,但出口有三个。她忙拨打李芙安的手机,只一声,那边便接了起来。 “你从哪个口出来啊?我在一号口,你看到没?”秦桑榆听见那头的声音有些嘈杂,倒跟自己这边的环境很相似,一边踮着脚尖往里张望,一边大声问。 “宝贝儿,看后面。”电话里一声兴奋戏谑的尖叫。 秦桑榆连忙转身,她看见了一张娇俏的脸。 蜜色肌肤,长而浓密的睫毛,小巧挺直的鼻梁,红润的双唇,眼睛大而明亮,一头短发变长扎成马尾,毫无顾忌地笑得灿灿烂烂,添满张扬的天真。 她微笑,却没动。 李芙安已经大叫着扑了过来将她抱了个满怀:“宝贝儿,我可想死你了,你想不想我?” “你不是在资本主义国家乐不思蜀嘛,喝洋酒泡帅哥,面朝大海夜夜笙歌,生活如此多彩,哪里来的空闲时间想我呢?”秦桑榆被她大力抱住,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夏靖瑶跟李芙安从小一起长大,算起来,真的是做了一辈子的好朋友。只是她跟江慕年结婚后,李芙安就很少找她了。那时候她还很不安,以为自己不小心做了什么惹她不开心了,江慕年劝她说,那是因为李芙安不好意思打扰他们的二人世界。她便心安理得的重色轻友了,直到死过一次后,才发现这辈子会对她不离不弃的,唯李芙安一人。 “嘿嘿……”李芙安又抱了一阵才放开,“那儿样样都好,可有一样始终不好。” “什么?”秦桑榆伸手去接她的行李箱,李芙安避过,将自己的手袋扔到她手中。 “那儿没有我家宝贝儿啊!”李芙安哈哈大笑,眨着大眼,眼明手快的摸了她的脸一把,得意洋洋心满意足,“还是宝贝儿最好摸了。” “你就不能改改你这流氓本色吗?还以为出国一趟能让你变得稍微有点闺秀气质。”秦桑榆假意瞪她,道:“叔叔见你这个样子,只怕又要摇头了。” 李芙安挽着她,浑不在意:“老头子什么时候看我顺眼过?” “别这么说叔叔,叔叔是真的很疼你。”秦桑榆沉下眉眼,不赞同的看她。 “真疼我舍得把我往外一扔就是两年?” “让你在家你不也天天头疼吗?我听说叔叔最后还是没有跟那个女人结婚,只是……” “只是也没分开。”李芙安嘲弄的笑了笑:“老头子不是还想再生个孩子嘛,我听说这两年可忙了,又是试管婴儿又是代理孕母的,果然还是我老妈在天有灵,老头子看的比命还重的儿子是生不出来的,他只好断子绝孙没儿子送终……” “芙安。”秦桑榆截断她,微摇了摇头。 家家都有难念的经。芙安跟他父亲在一块那就是俩一点就炸的炮仗,根本没法儿调和。 李芙安扁扁嘴,知她不爱听,便指一指手袋:“礼物在里面,自己找。” 刚走出机场准备打车,一名男子不慌不忙的拦住她们。男子大约二十七八,棱角分明的五官,线条冷硬却不失英俊。他看着李芙安骤然变色的脸庞,不卑不亢的说:“小姐,先生让我来接你回家。” 李芙安冷哼一声,拉了秦桑榆要绕过他。 男子脚跟跟着转移,依旧是拦在她们面前:“小姐,请上车。” “芙安。”秦桑榆拦下眼看就要爆发的李芙安,安抚道:“你刚回来,叔叔一定也很想见你,不如先回家……” “不想回去。”李芙安发脾气,一脚将行李箱踢翻在地。 那名男子看了看秦桑榆又看一眼咬着牙隐忍不发的李芙安,一挥手,有人跑过来将地上的行李箱拎上了路边停着的豪华轿车里。 “回去吧,好好跟叔叔说说话,别乱发脾气。他也两年没见你了,肯定很想你的。”秦桑榆劝道。 李芙安抱着她不撒手,撒娇在她身上蹭了又蹭,嘟嚷着说:“可是我不想看见他,我就想跟你在一块儿。” “多大人了,也不怕别人笑话你。”秦桑榆好笑的戳戳她的额头,看一眼等在一边的面无表情的男子,他的耐心似乎很好,静静地等着,也不催促。 “被人笑又怎样……要能跟你在一块儿……”她蹭着她的肩头,含糊不清的嘟嚷了一句。 秦桑榆不以为意,拍拍她的脑袋:“好了,回去吧。好好休息,明天来我家吃饭,我让妈妈做你爱吃的菜。” 李芙安眼睛亮了下,又磨蹭半天:“好吧,我先送你回家。”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好,你再不走,叔叔该等急了。”秦桑榆推了推她,看向那等待的男人,礼貌含笑道:“路上小心。” “秦小姐再见。”那男人亦礼貌回应,等李芙安上了车,关好车门,又对她点了点头才上车。 目送那辆车消失在车流里,秦桑榆才收回目光,准备打车回家。一辆车却缓缓滑到她身边,车窗降下来,秦桑榆愣住,眼也不错的看着这张面孔,心里陡然升起恍若隔世的感觉。 “秦秘书,我是江董事长的司机,这个时候可不好打车,我送你回去吧!”忠厚老实的中年男人对她说,眼里却没有热络,莫名的带了些鄙夷与冷漠。 冯叔在夏家工作了二十多年,一直是父亲的司机。 没想到,江慕年还留着他。 秦桑榆想了想,虽然冯叔的态度像是根本不想载她,但,她还是拉开车门坐了进去,“谢谢冯叔。” 冯德坤有些吃惊:“你……怎么知道我姓冯?” “我……听人说起过。”秦桑榆借着系安全带的动作掩住不自在,嗓音有些紧:“冯叔送董事长过来的吗?董事长不是下午四点的航班吗?怎么你这会儿还在机场呢?” “江董事长改了航班号。”冯叔转过头,面无表情的说。 父亲在世时,常夸赞冯叔人品好,车也开的稳。冯婶也在夏家帮佣,因为身体一直不太好他们没有小孩,因此不管是冯叔还是冯婶都十分疼爱夏靖瑶,说是视如己出也不过分。因此与夏家的关系与其说是雇佣,不如说是亲人来的更恰当些。只是父亲死后这么些年,她刻意不去打探夏家老宅里的那些人的消息,其实也是担心,如果他们过得不好…… 现在看到冯叔,江慕年似乎对他还不错,她也就稍微放心了。 想问问冯婶的近况,又觉得不太合适。且看冯叔,紧抿着唇开车,似乎也不太想搭理她,她轻叹一声,慢慢闭上眼睛。 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她好像,漏了什么细节,是什么呢? 蓦地睁大眼冯叔根本就没有见过身为秦桑榆的她,那么,刚才,他准确无误的喊出秦秘书来。冯叔对她的态度不热络,甚至是不喜欢的,可却主动要载她回去,他甚至没问过她家在哪儿。 刚才她跟李芙安在一起,刚才江慕年看见了。 他肯定看见了。 是他让冯叔载她回去的。 秦桑榆脸色苍白,冷汗仿佛细小的蛇,冰凉凉的贴了她一脊背。 他会不会已经发现了? “冯叔。”秦桑榆的声音都抖了起来,直愣愣望过来的目光空洞的像是绝望:“你,认得我?” 冯叔似也僵了下,摸了下鼻子,脸上有些不自在,“我送董事长上班时见过秦秘书。” 冯叔在说谎。他说谎的时候,总会先摸鼻子。 秦桑榆只觉得很冷,冷得彻骨,如坠冰窖。 她跟李芙安在一起,李芙安是夏靖瑶最好的朋友,而秦桑榆于李芙安而言,其实应该是不会有交集的她们一个生活在最底层,一个却是有钱人家的小姐。 ------------ 第五十六章 李乐衡的请求 秦桑榆一个人纠结不安了良久,一会儿想江慕年要是对她生疑了找人查她怎么办,一会儿又想反正夏靖瑶是死了的,现在这个是秦桑榆,就算有很多疑点,他去查又能查出什么来。 这样一想,倒也安心了些。 以后,得加倍小心了才行! 吁了口气,纵然心里还是不安,倒也比刚才好多了。 冯叔将她送到小区门口,也没说什么掉头就走。秦桑榆看着车子驶远了才慢慢转身,就看见了站在小区门口的李乐衡。 青年依旧穿着白衬衫,双手插在西装裤袋里,站在那儿,就跟小白杨似地,清隽挺拔,只是依然面无表情。 秦桑榆挑了下眉,不敢自以为是的认为李乐衡站在这儿是等她的。可瞧着那人看她的架势,她又很难否定自己的猜测。 慢慢的走近了,这人不待见自己,秦桑榆本想连招呼都省了,直接越过他。 李乐衡半转过身,视线追着她,面无表情的脸上带了点无地自容的尴尬,喊了声:“秦桑榆。” 秦桑榆顿住脚步,扭头看他,也不说话。 李乐衡就愈发的不自在了,青年平时一副沉着沉稳的模样,这会儿连耳尖都透出了一点红,眼神儿也直飘。“我想跟你聊两句。” 秦桑榆说:“现在?改天可以吗?” 李乐衡大概做梦都没料到自己竟然会被秦桑榆拒绝。要知道,这从前可都是自己拒绝她的份儿,哪轮到她对自己说没空?因此那脸不但拉了下来,还越来越黑。 “耽误不了你多少时间。”他磨着牙说,连带着那眼神都有些凶狠的样子。 秦桑榆抬腕看了下时间,八点多快九点了。本来打算接了李芙安一起吃饭的,哪想到李芙安被李父接走了,她不欲与李乐衡多说,也是这会儿饿得狠了,要回家找点东西吃。 秦桑榆的胃以前就被折腾狠了,她继承了这具身体后,小心保护,悉心调养,渐渐的胃痛胃寒的这些毛病也犯的少了,但稍不注意三餐不定还是很容易引发胃痛。 这会儿胃已经隐隐有些不舒服了,她一方面想回家吃饭,又一看李乐衡非谈不可的表情,想了想,道:“不好意思,我还没吃晚饭,介意我找个地方先吃点东西么?” 李乐衡闻言有些惊讶的看了她一眼,见她确实不是推脱之词,犹豫了一下,道:“我来的时候看见前面有个粥店,你要不……” 秦桑榆知道他说的是街口王伯的那家粥店,他家的粥干净味美,她也没有异议,点点头,跟在他身后往街口走去。 途中她的电话响了起来,是安宇霆打来的。 一接通,那小子语气不爽的问她:“怎么搞的,这么晚还没回来?” 秦桑榆瞥了眼前面的李乐衡,暗叹了声,最近安宇霆这小子也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充当起了她的家长来,居然连门禁这种秦妈都没规定的东西都被他折腾了出来。 “还不到九点呢!” “离十点不远了。”安宇霆理直气壮的在那头说。 秦桑榆习惯性的去揉额角。 没错,十点就是她的门禁时间。 “别闹了,我一会儿就回去了。”说完,干脆利落的挂了电话。 进了粥店,胖胖的王伯穿着白背心沙滩裤,趿着人字拖笑眯眯的跟她打招呼:“桑桑,怎么过来了?” 这一带的街坊都曾在秦妈最困难的时候伸出过援手,秦桑榆自杀时,花了大笔医疗费用,这些可爱的街坊自发捐款,丝毫不计较曾经的秦桑榆带给他们的困扰,都是心地善良的可爱的人。 秦桑榆也笑眯眯的回应说:“好久没吃王伯你家的粥了,想念了呗。萌萌呢?不会已经睡了吧?” 萌萌是王伯的小女儿上小学三年级,长的可爱,嘴巴也甜,只要一见她,必定姐姐前姐姐后的粘着她讲故事说笑话。秦桑榆很喜欢她,兜里总会装几颗糖,看见她就塞给她。往常那丫头一听见她的声音就会跑出来,今儿倒没动静。 “今天跟她妈去她外婆家了。”王伯回答后又假意横她一眼,往厨房走去:“明天见了你妈我非得告你状不可,又弄得这么晚没吃饭,看你妈不好好收拾你。” “哎,王伯。”秦桑榆果然“怕”了,忙跟过去乖巧的讨饶道:“不是我没吃饭哦,是我这位……” 她指了指李乐衡,后者站在大堂里不言不语的平静的看着她,她顿了顿,嘴巴扁了下才压低声音说:“那位同学没吃晚饭,所以我就介绍他来你这儿了。不过王伯,我也饿了,你给我来碗我最爱的红枣粥。” “那个男孩儿真是你同学?”王伯不太信,打量李乐衡的目光倒很慎重。 “真的真的。”秦桑榆只差没有发誓了。 王伯却还不满意:“只是同学?” 他瞧着那身板虽然瘦了点,但一表人才,相貌堂堂,跟她站在一起,赏心悦目的也挺般配,便多了点心思。 秦桑榆哪能看不懂,心里暗叫糟糕,却还是笑嘻嘻的云淡风轻的说:“当然只是同学了,要真是别的什么人,我就直接带回去给我妈过目了,你说是吧?哎,你想吃什么呀?” 一边说一边扬声问外头的李乐衡,不动声色的转移王伯的注意力。 “我不……”李乐衡微皱眉,断然拒绝。 “你不熟是吧,那我替你叫好了。”秦桑榆忙截断,冲王伯道:“他要猪肝粥。” “知道了,自己找位置去。”王伯挥手将她赶出油烟味甚重的厨房,一面叫服务员送些小菜出去。 秦桑榆心满意足的退出去:“脆脆的花生米要多多的哦!” “多大人了还学萌萌说话。”王伯被她逗笑,蒲扇似地大手举了起来作势要扇她。 秦桑榆缩缩肩膀,装作害怕的蹦跳着跑了。 王伯的粥店并不大,只摆得下十来张桌子,生意却很好,现在这个点儿,店里都还人声鼎沸。秦桑榆寻了张空桌,李乐衡跟了过来,见到桌上还未来得及清理的杯盘狼藉,眉头几乎都要打结了。 秦桑榆没有错漏他厌恶反感的眼神,没说什么,只手脚利索的帮忙不过来的服务员收拾桌上的碗筷油渍。 待桌面光洁如新,她才淡淡的瞥了眼李乐衡:“坐吧,大少爷。” 她的语气明明很平淡平常,李乐衡却偏偏听出了嘲弄的意味,想瞪她,发现她根本不看他,自顾自的端了水杯喝水。 她的白瓷杯与别的客人用的茶杯明显不同,李乐衡瞧了眼她那映有金毛寻回犬的被子,又看看自己面前的,颇有些好奇:“为什么我的跟你不一样。” “这是萌萌亲手烧来送给我的。萌萌是王伯的小女儿,很可爱。”她想了想,说:“跟你妹妹差不多大小。” 放下杯子,直视他,“你找我有什么事儿?” 李乐衡咳了声,神色变了变,不太自在的换了个坐姿,“是糖糖……她,她想跟你一起玩。” 虽然,他这个做哥哥实在也弄不明白,为什么糖糖非她不可。每天睁开眼睛就问他要漂亮姐姐,他让伊蕊陪她玩儿,她却根本不搭理伊蕊,她不开心,伊蕊也尴尬。如此闹了几天,他实在没法儿,才依着上回她留在医院里病历卡上的住址找了来。正有些犹豫要不要上去时,却看见她从一辆眼熟的车里下来。 他眼力不错,自然看清楚了车牌号,也认出了那车就是自家表哥的,心里莫名的就不太舒服起来。 秦桑榆想起那白白嫩嫩的小公主一样的人儿,忍不住笑了笑:“你放心她跟我玩儿?” 李乐衡咬了咬牙,他倒是不乐意,奈何无法说服糖糖,他又有什么办法。 他摸着茶杯的杯沿,思索了下才开口:“明天周末,你有空吗?” ------------ 第五十七章 说话间,王伯已经将粥亲自送了过来。 秦桑榆冲他甜甜一笑,迫不及待的抓起勺子。 旁边有老主顾不满的冲王伯嚷:“老王,我们可是先来的,你搞特殊也太明显了吧!” 这大嗓门的阿伯倒不是真的抱怨,秦桑榆也认得他,他是菜市场里卖菜的,平时她去买菜,这阿伯不是算她便宜些就是要多送她些。 都是熟人,大家听了,也只当个笑话,没人会放在心上。 李乐衡不是这儿的人,于是觉得被特殊对待的他就有那么些不好意思虽然其实他根本就没说过要吃粥他正歉意的时候,却发现对面的秦桑榆毫无压力的吃的正香。 忍不住又皱了眉,小声说:“你就不会不好意思吗?” 秦桑榆看了他一眼,明白了他的别扭,忽然笑了笑,扭头喊:“王伯,有人觉得被特殊对待很不好意思了,怎么办?” “老子就喜欢特殊对待,哪个不服?”王伯眼一翻,看了眼不自在的李乐衡,大肚腩抖了两抖。“老赵,你再啰嗦,害我的客人不自在,小心我拖鞋伺候。” “哈哈哈……”叫屈的阿伯放声大笑,丝毫不觉得尴尬或不安:“开个玩笑嘛,谁不知道老王你偏心桑桑得很呢。” “就我偏心是吧,你个老王八蛋,桑桑在你那儿买菜为什么总比我买的便宜份量还多?”王伯腆着大肚子要过来算账了。 秦桑榆听的很欢乐,这些市井明生的小欢乐,是她成为秦桑榆后才接触到的,开始会不习惯他们的粗鲁豪爽,然而相处久了,那种不是亲人却依旧亲切友爱的感觉,却也是她身为夏靖瑶时从未体验过的。 赵阿伯理直气壮的说:“我就偏心了怎么地?你才老王八蛋,你全家都老王八蛋。” 秦桑榆一口粥差点喷出来,忙起身,装模作样的拉住要上前也是装模作样要揍人的王伯,眨巴着眼睛说:“王伯,我还要脆脆的花生米多多的。” 王伯哼了一声,又瞪了得意洋洋挑衅望着他的赵阿伯,道了声“你等着”,就进厨房给秦桑榆拿脆脆的花生米了。 “阿伯,你再惹王伯,他以后会不准你进来的。”趁王伯进厨房后,她忙挤眉弄眼的对找刺头的赵阿伯说。 “我才不怕他。”赵阿伯吹胡子瞪眼,音量却自动减小,显然还是有些怕的。“老东西每次来买菜都要挑剔半天,还要翻来覆去翻来覆去的比较半天,讨厌死了。” 秦桑榆哭笑不得,又宽慰了一阵所谓宽慰,其实也就是她只端个碗听赵阿伯抱怨王伯如何挑剔如何婆妈的行为,也并不耽误她自己填肚子。 李乐衡静静地看着她的侧脸,原本嘈杂的不能忍受的环境仿佛忽然间变的宁静,原本张牙舞爪看谁都不对付的穿着大背心大裤衩的那些让他忍不住皱眉的不文明人士也忽然变得爽心悦目了一般。 和她清晰的明媚的笑容一样,自成一角,温馨热闹。 除了他。 他就像是个外来的人,只能站在门口,透过玻璃,看着里面的温馨热闹。 原来,这个他从没有拿正眼看过的留在记忆里只有厌恶的女孩子,是这样的。 低眉浅笑,婉约明快。 他知道,她真的不是从前的秦桑榆了。 “嗯?你怎么没吃?”从赵阿伯那边转回来的秦桑榆瞧了眼李乐衡面前一口没动过的猪肝粥,随口问道。 李乐衡看着她,没说话也没动。 秦桑榆耸耸肩膀,想是李大公子看不上这儿的粥,也不多说,继续刚才中断的话题:“我明天真的有事……” “你有什么事?”李乐衡皱眉,语气不悦。 秦桑榆失笑:“李先生,我们并不熟吧,我有什么事情,不需要跟你报备才是。” 这青年就是这点让人讨厌他凭什么笃定只要他提出要求来她就会乖乖照办? 他凭借的,也不过是过去的秦桑榆喜欢他舍不得拒绝他而已。 “抱歉。”李乐衡有些烦躁的爬了爬头发,语气缓了缓,稍带了些恳切的意味:“糖糖她真的很喜欢你,想跟你一起玩,你并不讨厌糖糖吧?” “事实上我也很喜欢她。” “那么明天可以见见糖糖吗?”李乐衡乘机追问。 “恐怕真的不行。”明天一天都得给李芙安腾出来,不然那家伙不会放过她。 李乐衡有些失望的垮下肩膀:“只是让她见见你,这样……也不行吗?” 秦桑榆挑了挑眉:“好像,非我不可的样子?” 李乐衡没说话,微微垂下头,额发垂下来,遮着左边眉毛。 半晌,他静静地开口:“糖糖跟别的小孩不一样,她以前患过脑炎,她……虽然已经十岁了,但是智力发育很缓慢,仅相当于五岁左右的小孩。” 秦桑榆微征,上回她猜糖糖七八岁,其实也觉得有些奇怪,总感觉她似乎过于的……天真了些,只当是李乐衡他们保护得好,却没想到是这样的原因。 李乐衡抬起眼来,黑漆漆的眼睛安静的看着她:“她很喜欢你,上次之后,天天都吵着要找你。我知道这于你而言是一种困扰,但是可不可以……请你帮帮我。” 他的语气再没有以往的不耐或尖锐,听在人耳里,诚恳的像是在乞求。 秦桑榆轻叹一声,正要点头应下来,兜里的手机又响了起来,她对李乐衡说了声“抱歉”翻出手机来,本以为又是安宇霆打来查岗的,屏幕上跳跃的却是林奕的名字。 她有些狐疑的看了一眼,起身往外走时接起电话:“晚上好,林特助。” 林奕的笑声清朗有力:“桑榆,好久没联络了,怎么样,挺好的吧?” “挺好的,林特助呢?” “我这边如果好的话,就不会让董事长走这一趟了。”林奕叹口气,语气低沉了下去。 “董事长已经过去了,你不要太担心,会没事的。”秦桑榆安慰他,又问:“你,有什么事吗?” “董事长刚才给我发了封邮件,说请你帮他一个忙。” 秦桑榆有些疑惑的:“什么事啊?” 飞机上可以发邮件吗? “董事长他今天走得急,忘了将他家里的狗送到宠物店寄养,所以想请你在他出国的这几天帮忙照看一下,他说你知道他家在哪儿。”林奕顿了顿,有些试探的问:“桑榆去过董事长家里?” “嗯,上回董事长喝醉了,我送他回去的。”秦桑榆面无表情的说,“可是我没有他家的钥匙。” “董事长说备用钥匙在他家门口的盆栽底下。” “好的,我知道了。”秦桑榆努力压下心底的无名火。 怎么会有这种人,出差居然会不记得安排好小巴跟小毛球,太不负责任了。 与林奕又闲话了几句,忿忿的挂了电话。 转身正要进去粥店里面,差点跟站在她身后的李乐衡撞上,吓了一跳,“你怎么出来了?” “不早了,我该回去了。”李乐衡看她一眼,淡淡的说。 “行吧,你明天把糖糖送过来。我现在还有点事,先走一步。”她说着转身就要走,忽然想起什么又回过头来:“买单了吗?” 李乐衡愣了一下,才点头。 “这顿饭算是我帮你的谢礼,再见。”说完头也不回的跑开了。 那人今天是直接从公司离开的,根本没有回过家。那么直到现在,小巴跟小毛球还被关在阳台上饿肚子! 太过分了,这简直就是虐待! 等他回来,她一定要跟他要走小巴跟小毛球。 既然不喜欢,为什么不干脆送给别人养? ------------ 第五十八章 备用钥匙 打车直接到了江慕年住的小区,在他家门口的绿色盆栽下摸到了备用钥匙,正要开门时,愣了下。 钥匙圈有些旧了,有个蜜蜂形状的吊环。 这是属于夏靖瑶的那把钥匙,钥匙圈是第一次他们一起逛超市时抽来的奖品。那种买满多少可以抽奖一次的活动,他们从未参关注过更别提参与了,但那天偏偏兴致很好,她... ------------ 第五十九章 李芙安 对于糖糖的到来,秦妈显然非常开心。 但对于糖糖过于天真的行为,比如对喝牛奶的各种不配合,秦妈觉得疑惑,秦桑榆轻描淡写的提了句这孩子患过脑炎,智力发育比较缓慢,秦妈的母性当即泛滥,心疼的好像糖糖是自己小孩一样。 耐心的哄糖糖喝了牛奶,又将秦桑榆从前的玩具统统搬出来,一老一小肩并肩... ------------ 第六十章 你是我的路 李芙安最后也没能在秦桑榆家呆上一整天,刚吃过午饭就被她家土皇帝派人过来接走了。李芙安当然试图反抗过,但前来接她的正是在机场截住她的那个沉默漠然的男人。 多余的话没有,只一句“小姐,老爷请你立刻回家”,算准了她不会在秦家大吵大闹,就这么把憋了一肚子气的李芙安接走了。 秦桑榆送她到... ------------ 第六十一章 她应得的 ------------ 第六十二章 能隐瞒住什么 ------------ 第六十三章 杜雅欣的失控 因为李芙安的那些话,导致秦桑榆第二天的工作频频出错。 总忍不住要偷偷去看江慕年,揣测他到底为什么对她破例。 当她第三次被江慕年“传召”时,她自己都不太好意思了。仿佛做错事的小孩子,不安的站在面无表情的江慕年面前,脚尖不自觉地蹭着地。 江慕年从大堆资料中抬起头来,就看见她这无地自... ------------ 第六十四章 江慕年的番外 ------------ 第六十五章 用心良苦 ------------ 第六十六章 现在这样就很好 “我是怎么跟你说的?”安夫人气愤了一阵,终于还是忍了下来,在这个地方大吵大闹,只会失了她的身份,到时候谁的面上都不会好看。 “不是吃饭吗?我来了,也带了我的女、朋、友桑榆,你还有什么不满的?”安宇霆拧了眉,不耐烦的看过去。 从一开始,就没当对面那泫然欲泣的女孩儿存在过。 那女孩... ------------ 第六十七章 惜福 ------------ 第六十八章 不要再离开了 ------------ 第六十九章 一出默剧 秦桑榆垂着眼睛盘腿坐在沙发上,香熏排骨的盘子放在她盘起的腿上。 小毛球让江慕年抱下去关回阳台,小巴的前爪搭在她的腿上,眼巴巴的看着她的手。 她抓着排骨,将撕下来的肉一块一块的喂到小巴嘴里。 江慕年坐在另一个单人沙发里,沉默的看着她的动作。 她以前也是这样喂小巴,只是那时候从来不... ------------ 第七十章 别让妈妈哭 ------------ 第七十一章 协助调查 ------------ 第七十二章 心冷的感觉 毫不夸张的说,夏氏是父母用命换来的。爸爸死后,他没有让夏氏改名换姓,她就始终觉得,那还是父母的夏氏。 秦桑榆想,她错就错在不该进夏氏。 她太高估自己,而错误的低估了江慕年。 他从来就是一个说一不二的人。李芙安会认为他的话只是吓唬她,她却知道,他真的做得出来。 付了车钱,司机师傅... ------------ 第七十三章 怎么回去 ------------ 第七十四章 宁愿人负她 ------------ 第七十五章 你是我的债主 肖圆挂断电话时,一回头就看见他们年青有为不苟言笑的董事长站在她身后,她下意识的抖了下,手心里尽是冷汗。战战兢兢的抬头,偷觑着站在她面前的面无表情的董事长,她的手机方才开了扬声器扔在办公桌上,为了方便能用两只手找资料的同时又不耽误跟对方说话。 所以,刚才她跟桑榆的对话,董事长都听... ------------ 第七十六章 相认 ------------ 第七十七章 漠视 ------------ 第七十八章 崩溃 江慕年眸光微闪,黑漆漆的眼睛静静落在她苍白的吓人的脸上,声音低沉,有一种奇异的诱惑力,“不需要担心我会对他们做什么。” 秦桑榆却仍是怀疑而戒备的看着他,她高烧刚退,整个人虚弱到虚脱的地步,夏靖瑶是早产儿,身体一直不太好,每每天气变化就是她最遭罪的时候,高烧过后虚弱黏腻的那种感觉... ------------ 第七十九章 寻找 ------------ 第八十章 一手遮天 ------------ 第八十一章 我想和你一直在一起 江慕年命司机甩掉一辆又一辆跟踪的车后,才驶向别墅,秦桑榆所在的地方。 他下车,一手捧着花,一手提着包装精致的小蛋糕。 佣人听到声音迎出来,上前想要接过他手里的东西。 江慕年微皱眉,冷冷看一眼年轻的小姑娘,避开她的手,往屋里走去。 “夫人今天怎么样?” 那小姑娘因为他的拒绝而面露... ------------ 第八十二章 他一直都知道 ------------ 第八十三章 他只想这样而已 ------------ 第八十四章 交易 大年初一。 安宇霆躺在宽敞的窗台上,怔怔的看着外面鹅毛飞雪铺天盖地。 从那天被抓回来后,他强势犹如女王的母亲就将他关了起来,不让他踏出房门半步。他吵过闹过,将房间里的东西全砸了也没用。 他自嘲的勾起一边嘴角,女人遇到这种情况会怎么做?一哭二闹三上吊?哭的话实在太难为他,闹过没用... ------------ 第八十五章 归心似箭 ------------ 第八十六章 她的筹码 ------------ 第八十七章 死皮赖脸 秦桑榆原以为她就算不是很了解江慕年这个人,至少也算得上稍有了解的。她豁出命不要的拒绝他,连父亲的夏氏都明确的拱手相让,她觉得,她跟这个人之间不管有什么恩怨,也该如过往云烟一般,他自走他的阳关道,她自过她的独木桥。 她实在想不通到底是什么令这个人越挫越勇、百折不挠。 看着若无其事... ------------ 第八十八章 从没忘记你喜欢的 ------------ 第八十九章 怎么舍得让你输 ------------ 第九十章 独家记忆 从培训学校出来,秦桑榆愉悦的跟同学道再见。撑着小伞往外走,电话响起来,她刚买好冰激凌。 不慌不忙的咬一口冰激凌,摸到包里的手机。 原以为是李芙安打来问她第一天上课感觉怎么样,屏幕上跳动的却是好久没见的一个名字。 她迟疑了下才按下接听键:“你好。” “能见个面吗?”电话那头李乐衡... ------------ 第九十一章 说客 ------------ 第九十二章 一个树洞,一个故事 秦桑榆瞧着林奕。 林奕依然正直无辜的看着她。 其实她猜的也不算错,没有董事长的首肯,他势必也是没有机会“路过”这里然后跟她一起喝东西聊天。 林奕想,就算当着董事长的面他也敢承认,他从前是真的很喜欢她没有错。那时候她刚从学校出来,却不像别的刚毕业的学生一样青春激昂朝气蓬勃,她就像... ------------ 第九十三章 原来都一样 贺良宵睁着明亮的大眼睛安静的看着含着眼泪却始终微笑的秦桑榆,轻声问:“还有后续对吧?” 秦桑榆深吸一口气:“刚才那个人告诉我,他生病住院了。” “你很难过?” 秦桑榆抽了抽鼻子,摇头:“大概很意外。” 贺良宵不解。 “原来他也会生病。” 贺良宵失笑:“哪有人不生病的,他在你心里... ------------ 第九十四章 爱是什么东西 ------------ 第九十五章 绝望的爱情 ------------ 第九十六章 生日快乐 几天后,秦桑榆收到贺良宵的邮件,说她人已经在希腊,咖啡店的事情很抱歉,贺良辰在她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将店转给了别人。信的最后,她问秦桑榆,爱到底是什么? 她说,我只不过,是想要一点点爱而已。 秦桑榆看着邮件,微微有些发愣。 不久前江慕年也问了她这个问题,她说爱情代价太大…… 她抱... ------------ 第九十七章 酒后强吻 ------------ 第九十八章 他不见了 ------------ 第九十九章 绝望的真相 杜雅欣找上门来的时候,秦桑榆正在店里的小厨房里烘烤蛋糕。听到服务生小齐说有人找她,忙洗了手走出来。 杜雅欣手上捧着一杯热气氤氲的饮品,水雾罩着她脸颊莹洁如玉,只是神情带着病态的苍白疲软,脸上带着微笑,却淡薄得仿佛可以被雾气冲走。 秦桑榆认出她,却不知道她找上自己所为何事,她们之... ------------ 第一百章 求证 ------------ 第一百零一章 我就在这里等你 秦桑榆是被安宇霆拖出门去的,恶狠狠地样子,把秦妈吓得不行。本不放心想跟上去,又一想,也许安宇霆能问出什么来也不一定,也就放行了。 安宇霆将她拖到了游乐园,一项一项高危游戏玩下来,秦桑榆脸色惨白,抱着垃圾桶吐得一塌糊涂。 安宇霆在她身边蹲下,嘴角扬起来,温柔却极具胁迫力的微笑:“... ------------ 第一百零二章 失而复得 古城一间名叫胡思岁月的客栈里,住进了一位很是帅气的客人。 不过客人虽然帅气,脸色却很是不好。瞧着像是生了重病的模样,老板就多次看见他和着水大把大把的吞服药剂。 老板是个很美丽的女人,大约二十七八的年纪,大冬天里也穿着长长的具有民族特色的大花裙子。她抽烟,姿势很美妙。 她留着清爽... ------------ 第一百零三章 让他们过去 ------------ 第一百零四章 吃醋 ------------ 第一百零五章 我会对她好(完结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