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卷 ------------ 第一章 :真大啊,表哥 “表哥,你就从了我吧!” “祖宗,你就放过我吧,这要是传出去,可叫我以后怎么见人啊…” “就一次,就这一次好不好?我保以后再也不缠你!” “这句话你已经说了几百遍……” 白府上下来往的家丁听到这段令人浮想联翩的对话,纷纷伸长了耳朵,躲在门外听墙角,犹豫着要不要通知老爷,看这情形,估计他们的大小姐又在毒害表少爷了。 几乎这样的场景,从大小姐记事起就从没间断过,他们大小姐是瑞京出了名的女魔头,从小不爱别的,就喜欢探究两性话题。 唔,这个邪恶的根源,约摸要从大小姐的启蒙老师说起。 那日老爷给大小姐请了个教书先生,那先生仙风道骨,却是古板迂之人,一本正经坐于席上,看着大小姐和表少爷打打闹闹,满脸严肃,当天便给大小姐上了第一堂课,名叫男女有别! 本来人家先生出发点是教导大小姐男女授受不亲,做女人要端庄得体,偏偏他们大小姐天赋异禀,短短四个字硬是激起她泛滥的兴趣,当天晚上就极其剽悍地剥了表少爷的衣服裤子,想要一探“男女有别”的究竟。 众人依稀记得,当时从房间里传来表少爷的惨叫,等他们火速赶到时,只见表少爷全身赤裸,满脸惊恐地躺在床上。而大小姐正骑在表少爷的身上,专心致志地盯着表少爷胯下之物,惊叫一声,“哈,我说怎么男女有别呢,原来表哥裤裆里塞了只小鸟?” 表少爷羞愧难当,恨不得昏死过去。 自此,白府里总是能看到一对缠绵的身影,额,大多是他们的大小姐缠着表少爷,一脸虚心求教,不耻下问,“表哥,裤子里塞只小鸟,你不嫌挤么?” 表少爷憋红了一张脸,脚下加快了速度。 “表哥,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小鸟挤得你难受?” 一干下人家丁不禁抖了抖,假装什么也没听到,兀自干着手里的活,。 偏大小姐语出惊人:“要是挤得难受,天下就给你剪了吧!” 长工壮丁以及众护院,立马捂着档部遁走。 生怕跑慢了,大小姐也将他们的命根子给剪了。神啊,他们还得留着这玩意,以后讨老婆用呢。 待到大小姐渐渐张大,第一次来了葵水,那好不容易消停的求知欲又给激发了出来,每天早上都跑到表少爷房间里偷窥,至于偷窥什么,众人都一头雾水。 直到一天房里又传来尖叫,八卦的众人第一时间赶到犯案现场,只见大小姐拿着表少爷刚刚换下的亵裤,脸上的笑容跟年画一样喜气,“没想到表哥的葵水是白色的!” 惊得众人差点吐血。 一时间,表少爷梦遗的消息传遍了白府上下,众人又喜又忧,喜的是表少爷终于质变,成了真真正正的男子汉!忧的是,大小姐的求知欲再一次被激发,看来表少爷难逃魔爪,凶多吉少啊! 而此时此刻,白天下正将墨诀扑到在床,一脸猥琐地盯着表哥那张越发俊美的脸,彼时,白天下已经是15有余,而表哥墨诀虚长她两岁,正是婚嫁的年龄。 昨晚丫鬟二丫一脸神秘兮兮告诉她,听说勾栏里的女子都喜欢那里大的男人,听说那样滋味更销魂! 什么滋味?还销魂?天下听得云里雾里。不过表哥今年十七,自家老爹也在操心他的婚事,忙前忙后为他介绍瑞京城里的大家闺秀。她觉得同样身为女子,有必要为未来的嫂嫂验验货,看表哥是不是如勾栏女子说的那般,是个可以让女人销魂的男人。 于是鬼鬼祟祟,等待表哥走到四下无人的地方,饿狼扑食一样扑上去,二话不说,作势就要脱他裤子。 墨诀恨不得一头撞死在墙上,这个表妹到底是怎样,看这架势,难道是色心大发,忍了十五年,还是忍不住要糟蹋他的清白啦? 他拒死不从,挣扎不休! 奈何表妹天生神力,一身的牛劲,把他瘦弱的身子板压得死死的。一双不安分的小手在他腰部以下盘旋,顿时泪流满面,心里已经做好了打算,如何表妹真的玷污了他,他就去跳河,以表自己贞洁烈男之决心! 天下看着表哥一脸绝望地躺在身下,自顾自理解为他同意了,手脚并用,一把剥下他的裤子。墨诀只感到下身一凉,自己的私处就暴露在空气之中,顿时心中万念俱灰,之后天下“咦”了一声,然后由衷地赞叹,“真大啊,表哥!” 墨诀彻底一头昏死过去。 天下打量着表哥胯下之物,难掩惊讶之色。心中啧啧感叹,时光真奇妙啊,才短短几年不见,当年的小牙签如今竟变得这般壮大! 看来,真如二丫说的那般,表哥是个可以令无数女人销魂的男子,她真为未来嫂嫂高兴! 鉴赏完毕,天下拍拍手,正准备给昏死过去的表哥穿上裤子,突然一声怒喝,白云龙带着众家丁破门而入,表情如同吃了发霉的臭鸡蛋,“你们在干什么?” …… ------------ 第二章 :可否借你胸部一看 白云龙坐于主堂之上,满脸怒容,瞪着堂下的天下和墨诀,家丁谄媚地递上一杯大红袍,一脸幸灾乐祸地看着被罚跪的大小姐,心想无量天尊,这小魔星总算有人收拾了! 白云龙的胸膛随着剧烈的呼吸而起伏,看着堂下跪着的二人,慢吞吞喝了一口茶,突然开口,就将众人雷得外焦里嫩:“阿诀啊,你看你和天下都已经坦诚相见了,要不将就将就,姨父把你们的婚事给操办了吧!” 此话一出,刚刚醒过来的墨诀又差点昏死过去。 “姨父,您就放过小侄,表妹这般,额,这般优秀,小侄实在配不上……”墨诀撑着摇摇欲坠的身子,艰难地吐出这番话。 “绝配啊,啧啧,你和天下简直就是绝配,不容多说,此事就这么决定,明日,姨夫就给你们把事办了。” 墨诀万念俱灰,扑在地上鬼哭狼嚎,“姨夫,求您三思啊,如果您执意要我娶表妹,我,我,我唯有一死,以示决心!” 众人一听,纷纷为表少爷流了一把同情的泪。 这瑞京谁人不知呢,大小姐是混世女魔王,年纪轻轻就爱调戏良家妇男,三天两头不是剥人裤子,就是偷看人洗澡,私塾里的先生巴不得劝其退学,生怕门下弟子惨遭毒手,摧残了未来的花花草草!可谁叫白家是离国第一富贵人家呢,家财万贯,富可敌国,高价请了先生上门授学,最后却还是被剽悍的大小姐给吓得落荒而逃,简直就是恶名昭彰! 现在老爷要把大小姐许配给表少爷,为什么?还不是因为大小姐已经虚岁十五,婚嫁年龄在即,整个瑞京却没有一人敢来提亲。于是老爷的眉头皱了又皱,在无数个辗转难眠的夜晚里思量,怎么把大小姐给嫁出去,如今逮到大小姐和表少爷“坦诚相见”那啥的,自然迫不及待将魔爪伸向自家人。 可怜的表少爷,从小寄人篱下,没爹疼没娘爱,五岁的时候又惨遭大小姐毒手。现在老爷还要将他推入更黑的深渊! 众人看着表少爷据死不从的贞烈样,都在心里为他加油打气! 白云龙也没想到一向软弱害羞的侄子也有这么刚烈的一面,微微有些愧疚。看看自己,把从小养大的半个儿子都逼成了什么样,再看看自家闺女,一脸不知悔改,真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仰天长叹,孩子他娘啊,我真是愧对你,没把天下教好,整个瑞京都没人敢娶她啊!! 天下见表哥要死要活,突然想了想,说:“表哥,可否借你胸部一看?” “你,你又要做什么?” 这个无耻的女人,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一脸理所应当地要借他胸部一看? 众人又为表少爷捏了一把心酸汗! 天下见他不肯脱,索性扑上去撕了他的衣襟,墨诀打不过她,差点气得吐血。顿时,表少爷白花花的胸膛就裸露在空中,天下凑上去看了两眼,一脸悠哉对着她爹说,“爹爹,都说男儿要肌肉发达,才能真正撑起一片天,你看表哥这细皮嫩肉的,怕是连挑水都困难,嫁给他这回事,还是算了吧。” 墨诀听她如此诋毁,两眼一翻,再一次昏死过去。 天下也不管,兀自站了起来,发表个人观点,“女儿觉得呢,找相公,得找一个好看又好用的,首先要肌肉发达,虎背熊腰,然后还要玉树临风,英俊潇洒,这样才符合我白家的身份,您说是不是?” “乖宝啊,你终于开窍了!是不是看上哪家公子了?不要害羞,跟爹说,咱就是倾家荡产,也要将他买过来!” 白云龙心里百感交集,恨不得现在就带着闺女,上门提亲。 天下摇摇头,“额,这个,目前,还没有。” 白云龙趁热打铁,环顾四周,突然自茫茫家丁中,看到了一丝希望,“你看张护院怎么样,够肌肉发达吧,够虎背熊腰吧,模样长得,额,也算实诚,这样的男子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靠得住!要不爹爹将他许配给你?” 天下飘过去一个悠悠的眼神,还没搭腔,被点中名的张护院立马鬼哭狼嚎:“老爷,小的早有心上人,您不要把大小姐塞给我啊!!” 白云龙略感可惜的叹了一声,不好意思棒打鸳鸯。 “咦?我记得李管家有个儿子,长相也算清秀,听说还是个秀才,乖宝,你看要不要……” 话没说完,一个年迈的身影哭丧着脸,“老爷,我儿子,我儿子他不能人道,怕委屈了大小姐啊!!” 众人忍不住掩面泪流,这老管家真是用心良苦,说自己儿子不能人道,不是活活咒自己断子绝孙嘛。 白云龙讪讪收回眼神,“乖宝,你再看看……” “爹,其实我觉着吧,”天下突然悠悠开口。 “觉着什么?是不是看上了给我们家做长工的徐麻子?不错不错,跟爹想到一处去了,徐麻子这人虽说满脸麻子,但是……” “爹,其实我觉得我还小,嫁人这事,不急!” 天下连忙打断他,生怕他说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话来。 “什么?还小?你娘15岁就生了你,你15了都还没嫁出去,不小了!” 天下被他爹的狮吼功给震了三震,接着她爹一脸恨铁不成钢,“你说说,爹就你这么一根独苗,再不嫁人,不是要让我们白家断子绝孙吗?” “那您怎么不续弦,找人给你生个一儿半女?” 天下挑挑眉,说出了困惑已久的话。 “你!简直大逆不道啊,居然说出这种话,孩子他娘,我愧对你啊!!”白云龙一脸痛心疾首,抱着天下她娘的牌位痛哭流涕,一直骂她大逆不道,天下看着她爹要死要活的样子,只好说道,“那……我多留意留意,争取给你找个……额,好看又好用的女婿回来?” 白云龙一见闺女开窍,忙不迭点头,“好极好极!不用留意了,爹爹昨日已经广发招亲贴,过几天给你举行个相亲大会,到时你看上哪家公子,下手一定要快,准,狠!就算绑,也要把生米煮成熟饭了再说!” 天下抖抖眼角,突然觉得自家老爹很是剽悍。 ------------ 第三章 :相亲就是耍流氓 实际上,白云龙的招亲贴是这么说的: “凡是上我白府相亲者,不论是否相中,皆可赏银十两!各位走过路过,机会不要错过,就算妻妾成双,也可以上门看看!我们白府在此承诺,如果你被选中,不要悲伤,不要哭泣,富贵的日子就要来临,三分之二的家产,正在等着你啊等着你!” 果然,几日后,白府被围得水泄不通,门庭若市。 众家丁见有此等好事,当场罢工,都来参加相亲大会了。 白云龙叫苦迭迭,悔青了肠子,这么多人来相亲,他那小金库啊,恐怕晚年不保了哟。 天下看着乌压压的群众,高矮胖瘦,黑白美丑,应有尽有!立马压力山大,清清小嗓子,跳上擂台,“各位来宾,欢迎你们的到来!今日白府招亲,想来本小姐魅力无边,竟有如此多人应招前来,本小姐深感欣慰。” 众人一听,纷纷难过地闭上了双眼。白云龙听着自家闺女激情洋溢地演说,感动得老泪众横,心里暗暗打算,无论如何,今天一定要把闺女嫁出去! 天下给自家老爹一个相信我的眼神,继续说道,“由于这么多人,本小姐实在无法一一招待,干脆大家一起应聘,早完早散,如何?” 众人微楞,一起,相亲怎么个一起法?反正他们是无所谓,相不中也有十两银子可以拿,恨不得走走过场,直接领了十两银子走人完事。 天下语出惊人,“众人也知道,找相公要好看又好用,现在就来检验检验你们是否好用,各位请将身上衣物脱了吧,让本小姐看看是否有肌肉,是否够壮实……如果是的话,嘿嘿,一切好说,好说……” 众人一听,纷纷不乐意了,这广庭之下宽衣解带,实在是有伤风化。更有些气节清高的书生愤愤离场,一些保守的揪着衣领,犹豫要不要为了十两银子出卖色相,一些粗犷豪放的,三下五除二,就将上衣剥了干净,体臭微微传开,在人群中蔓延。 天下皱着眉,捂着鼻子,大喝一声,“污染空气,拉出去!” 一群家丁只好将这些壮汉请了出去,白云龙每人给了十两银子安抚,忍不住心疼肉紧。 只希望这些钱莫要打了水漂,白白忙活一场啊。 天下看着余下的人群,将几个体质不合格的人给踢走了之外,余下几个,用一种暧昧不清,意味不明的眼神盯着,“很好,现在,请将裤子脱了吧!” 此话一出,白云龙刚刚喝下的茶水尽数喷出!众人面面相觑,看来传言不假啊,白家大小姐果然是个女色魔!要他们当众脱裤子,整个离国,怕也只有这朵奇葩了,真是非我族内,有伤风化啊有伤风化。于是一不做二不休,索性都拍屁股走人! 白云龙上前挽留,还被不知名的手给推了一把,堪堪摔在地上,众人也不愿徒劳而反,将白云龙散落一地的银子哄抢一光,白云龙哀叫连连,真是造孽哦,造孽啊。 天下跑来看她爹的伤势如何,白云龙气得哼一声,“你说你,好好的相亲,耍什么流氓?老爷我的银子哟……” 天下无辜,“相亲本来就是耍流氓啊。” 白云龙气结,恨不能将她塞回娘肚子里再造一番,这么大逆不道的话,是自己闺女说的吧,是吧?是吧?果然,这闺女就是他的克星,可怜自己那几百两银子,白白打了水漂。 …… 白云龙气鼓鼓地坐在饭桌前,看着天下对着桌前的美食大快朵颐,再看看墨诀小心翼翼地吃着面前的菜,不敢有半分逾越,就怕把表妹惹怒了,拉他当相公。 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哎,爹爹也想通了,嫁人这事,是急不来的,爹爹最近身子不大利索,你也大了,白家就你这么根独苗,爹爹想让你早点继承家业,一会你收拾收拾,去京城走一趟,替爹爹去京城云家,将这些云锦给交接了,也算见见世面。” 天下抬眼看了她爹一眼,见他眼光闪烁,心里有些了然,想想还是说,“其实吧,我觉着自己一个女孩子家家,在外闯荡,不太合适吧……” 白老爷一砖头拍死她希望的小火苗,“我们商人家的女儿不用搞那些闺秀把式!” 天下顿了顿,绞尽脑汁想了想,表情有些为难,“万一遇到歹徒……” 白老爷‘哎哟’一声,“你不欺负人家就不错了,就你那牛劲,十个壮汉也不是你的对手!就这么定了,今晚爹爹给你收拾收拾细软,无需多言,明早就上路,顺便留心下外地的公子哥,务必把自己嫁出去!” 天下只好说,“那……好吧,我多在外面玩两天,结识一些……呃,外地的有钱公子哥,这样好不好?” 白老爷忙不迭点头,“好极好极!遇上喜欢的,用钱买来也行,不从的,用强的也要把他就地正法了,乖宝啊,爹爹看好你!” 天下突然觉得有千斤重的石头压在身上,她轻飘飘地看了正埋头吃饭的表哥一眼,幽幽开口,“表哥……” 墨诀一听她喊自己,立马开口,“表妹,别的不多说,一路顺风哈,哈哈!”心里早就乐开了花,看来,自己和张家小姐的感情又可以更上一层楼啦。 “恩,好吧,我只是想说,我走了,你不要太想我。” “呵,呵呵,怎,怎么会?放心吧,表哥不会想你的,哦,不是,我的意思是,我不会太想你的,你只管安心地去,我会照顾姨父的。” 怎么越说感觉越慎得慌呢,什么安心地去,又不是去送死,她不过去趟京城,要是没找到合适的相公,自己还是要回来荼毒他的,高兴那么早干嘛? …… 第二天,白云龙、墨诀以及众家丁,站在白府门口上演十八相送,天下的脚步有些踟蹰,“大家这么舍不得我,要不,我就不去了吧……”众家丁气得差点倒地。 白云龙痛心疾首,从怀里拿出厚厚一沓银票递过去。 天下撇撇嘴,白云龙泪流满面,左手颤巍巍地又从口袋里拿出一沓银票,“十六岁之前,没找到姑爷,你也不用回来了!”天下这才心满意足,拿过银票,喜滋滋地扬长而去。 ------------ 第四章 :采采更健康 …… 天下骑了匹通身雪白的母马,慢悠悠走在路上。 瑞京里京城足有上千里路,沿途还要横穿连绵万里的青岚山,纵然她脚程再快,也要吃饭睡觉,找了家客栈,吃了两碗米线,啃了两只酱鸭,再啃了一颗卤猪头外加无数家常炒菜,这才摸摸胀鼓鼓的肚皮,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 骑着白马,慢吞吞地赶路。 黑夜的山林分外寂静,白洛看着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的山林,微微叹气,随便扎营升了个火,从兜里翻出今早在客栈打包的酱鸭和卤煮头,开吃起来。酒足饭饱以后,睡意渐来,天下随便窝进了帐营,沉沉睡去。 睡到半夜,突然觉得周围冷风大作,彻骨的寒风吹在脸上,冻得她一阵哆嗦。缓缓睁开眼,发现天空一览无余,星辰密布,皎洁的月光倾洒在山林里,似真似幻。 “靠,哪个缺德鬼把老娘的帐篷偷走了?!” 天下低咒一声,想要翻身继续补眠,这一翻,就发现十几个人拿着火把把她围在中间,虎视眈眈地看着她! 这一发现着实惊吓不小,难道?自己遇到山贼了?还是遇到了采花贼?呃,那个……不知道她爹愿不愿意让一个采花贼当女婿,如果可以的话,她倒不介意被采一下,毕竟,采采更健康,利人利己嘛。 周围的男人发现她醒了,凶神恶煞地走上来,十几双眼睛滴溜溜地锁定在她身上。天下皱皱眉头,这采花贼,是不是多了点?她的小身子板,怕是招教不住哟。 冷静,冷静……她在心中默念,敌不动,我不动,敌若动,哼哼,就让他吃吃本小姐的超级无敌霸王拳头! 一群男人围着他,突然其中一人开口打破了沉闷,“咦,怎么是个小娘们,怎么抓去充数?” “哎,管他三七二十一,现在朝廷派了那孤煞来围剿我们,帮派缺人,先把这小娘们抓去充数,有总比没有好!” “恩,说得也对,那就这么办吧。” 说罢,十几个男人一同上前,想把她打晕了再扛走。 “你们要干什么?强抢民女?” “少废话,跟我们走!” “我是不会去当压寨夫人的,你们死了这条心!” “谁让你当压寨夫人?老子抓你去充军!” 啊?原来不是当压寨夫人啊?天下有些失望。 她往后缩了缩,想了想,说:“哎,我也是通透之人,你们犯不着把我敲晕,在前面带路吧,我跟你们走。” 反正她也闲着无聊,跟这群山贼去去打打家劫劫舍也好,也算是见见世面。 一群男人没想到她这么好说话,面面相觑了好一阵后,一致达成共识,反正他们十几个大男人,还怕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娘们耍花招不成?索性举着火把在前面带路,天下骑着自己那匹白马,一群人浩浩荡荡,往深山里走去。 太兴奋了,太刺激了,她是不是就此开始自己的山贼生涯?天下坐在马上无限意淫,身下的母马莫名不安,这丫是不是吓傻了?去了土匪窝,有必要这么高兴? …… 天下随着一群人走至山头一个隐蔽处,穿过一个羊肠小道之后,入眼是一片宽敞的峡谷,种满了花花草草,平地上,还有不少穿着破烂军装的人在打打杀杀,似乎是在操兵练将。几个男人将她带到一个规模算大的帐篷里,屈膝半跪在地上 “主上,属下寻遍青岚山,只见此女孤身一人扎营,于是只好将她带来此地,还望主上责罚。” 天下伸长脖子往里看去,只见一个长相同样粗狂的男人坐在主座之上,抬眼看了她一眼,怒火中烧,扔出来一个茶杯,“废物,老子叫你去抓壮丁,你抓来个女人干什么?存心给我添麻烦是不是?” 跪在地上的男人为难地看了天下一眼,“这深更半夜,寻常人哪敢在外留宿,那孤煞又厉害得紧,大白天我们也不敢抓人,寻了几天,就找到了这个娘们,所以只好……再说,这娘们长得不错,要是不能充军,给主子当夫人,也是可以的,……” 天下一听,眼里忽然朝他射去了感谢的光芒,好人呐。 看得那人莫名其妙,都要当压寨夫人了,这女人怎么还笑得出来,果然非我族类! 其实,他哪里了解天下那复杂又变态的心思。 为首的男人也将目光朝她射过来,眼里毫不掩饰淫笑,“恩,长得确实不错,先将她带下去洗洗,老子也好久没有碰女人了。” 说罢,立马有几个同样粗犷的男人上来,双手夹着她的胳膊,退出了帐篷。心里忍不住激动,这就洞房花烛了?也不知道他那物什有没有表哥大,她是真的很想一探究竟啊!! ------------ 第五章 :嫖妓将军 天下被带到另一处帐篷,几个男人在门口守着,她一个人百无聊赖,于是很想要找人攀谈。 “这位壮士,请问你年龄多大?娶妻与否?家中有无长辈?一个月的薪水又是多少?” 被唤作壮士的男人眼角抖了三抖,别过脸去,当她不存在。 她再接再厉:“我看你肌肉发达,虎背熊腰,这样的身材要练很久吧?” 男人背脊僵了僵,挺直了腰板,目不斜视。 “这样的身材,真是让人羡慕,想必能迷死山下不少女人吧?” 男人表情有些微妙,眉宇之间带着丝丝自豪。 她突然一声轻叹,引得那男人全身莫名一紧,下意识伸长了耳朵去听她要讲什么话,突然天下哈哈大笑,像是抓到了他的把柄,“你想听了?是吧?是吧?我偏不说!气死你!气死你!” 男人仰天长叹,突然觉得这女人绝对是神经病,而且还病得不轻!天下促狭地笑够了,讪讪走回屋里,走了一夜山路,她有些困倦了,反正那老大应该是晚上来,且让她先补补觉。 迷迷糊糊睡着以后,恍惚间听到兵戎相见的打架声,天下晕乎乎地爬起来,守在帐篷外的男人不见了,她疑惑地走了出去,只见帐篷面前遍尸山野,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尸体,血流成河,一匹通身火红的战马载着一个男人,那男人挥舞着大刀,似地狱而来的死神,将众人屠杀干净! 这演的又是哪出? 将军,这里还有个女人!” 突然一声清喝,一匹火红的马儿走到她面前,天下还没来得及看清那匹牛逼哄哄的马儿,抬头就看见一个男人背着光俯视她,周身仿佛踏着圣洁的光晕,随意披散在肩头的墨发肆意地飞扬,衬得他整个人潇洒不羁,却又不乏内敛。 天下突然双眼放光,要是把这个男人抓回去,她爹肯定会笑得三天三夜合不拢嘴。 “前朝余孽,乱臣贼子!” 男人开口,是一道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 咳咳,这声音,恐怕不止三天三夜,是七天七夜合不拢嘴啊。 天下痴痴地看着他,突然看见男人手中的刀就要朝自己砍来,立马表明立场,“我是被他们抓来当压寨夫人的,不是什么前朝余孽,乱臣贼子。” 怕他不相信,她连忙叽叽喳喳说了大堆,“我真是被抓来的压寨夫人,我家是住在瑞京的白家,我是白家大小姐,芳龄十五,未嫁,家里还算有钱,帅哥,你有没有兴趣和我聊聊人生理想和婚姻大事啊?” 商君珏皱了皱眉,一旁的十三鄙视地看了天下一眼,什么货色,居然敢更将军推销自己。 见男人不为所动,天下想了想,继续说道,“虽然我家很有钱,但你也不必自卑啦,我们成亲以后,白家三分之二的家产都是你的,你开个价,看看要多少聘礼,我看看有没有带够钱。” 越说越不离谱,商君珏凉凉地看了她一眼,十三暗暗磨牙,实在忍不住插嘴,“闭嘴,我们将军才不是那种贪慕虚荣的人!” 天下撇了暴怒的十三一眼,继续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对对对,你是将军嘛,国家养着你,连孩子的奶粉钱都省了,要不我开个价?你来迎娶我?” 商君珏微微抚额,吩咐一旁的十三,“将她抓起来,离开这里再说。” 十三得令,走上来不客气地将她捆绑起来,天下心有不甘,“喂,你叫什么名字,好歹跟我说说,回头我也好请人纳个吉,看看我俩生辰八字合不合适呀!” 十三再也听不下去,忍无可忍,“我们将军是皇上钦点的骠骑将军,你这个女人,是永远高攀不上的。” 天下眼角抖了抖,“嫖妓将军?” “是骠骑,骠骑懂不懂,就是百战百胜的意思!” “嫖妓也是百战百胜的意思啊,你发什么脾气?” 天下不解地看着这个暴躁的青年,语重心长:“生活如此美妙,你却如此暴躁,这样不好,不好……” 十三觉得这个女人彻底逆天了,只好鼓着腮帮子,愤愤跟在将军后头。 …… ------------ 第六章 :就算你得到我的人,也得不到我的心 天下跟着商君珏走回府邸,看了这座略显寒酸的将军府,府上没有几个下人,心中百感交集,他真的是嫖妓将军?真的是皇帝钦点的嫖妓将军?将军不应该是府邸豪华,下人成群的么?为什么这个百战百胜的嫖妓将军,竟然如此清贫?难道他是廉洁的好官? 思及此,天下笑了笑,十三听到,回头恨恨瞪了她一眼。 她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开口,“你眼睛是不是有病,怎么一直在抽筋?我认识个京城的大夫,听说针扎得不错,要不,我带你去治治?……” 十三终于掩面泪奔…… 商君珏将她丢在一间屋子里,她这才意识到自己被软禁了。 商君珏嘱咐十三一声,“看好她,不许她走出这间屋子。” 十三领命,挺直腰板,直挺挺地站在门口,像一棵苍劲挺拔的松树,天下在屋子里无聊,想要找他搭话,可是任她说什么,十三都一副‘我是面瘫,我怕谁’的牛逼哄哄的表情,丝毫不买她的账。 天下满腔愤慨,计算着怎么俘获刚刚的嫖妓将军,既然热情如火不管用,她是不是该换个路线,试试贞洁烈女的桥段? 天下躺在黑屋子里昏昏欲睡,傍晚时分,商君珏背着光站在门口看着她,眼神冰冷不带一丝感情,天下顺手耙了耙睡了一天的头发,杂乱无章,有几缕发丝细碎地垂在双肩,像只软绵绵的小白兔。 商君珏反身关上门,走进来。她吞了吞口水,脑海里唰唰闪过几个场景,封闭的小屋,暗淡的光线,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小心擦枪走火…… 她捂着脸甩甩头,讨厌讨厌,要不要这么激情啊? “过来。”他兀自找了个地方坐下,冰冷地开口,示意她坐在身旁的椅子上。 “……我不过去。” “……过来。” “……我不。” 他皱皱眉,抬脚朝她走两步,她立即闪电般坐在了椅子上。 商君珏揉了揉额角,“你到底是何人?和那帮前朝余孽有什么关系?” “都说了我是被掳去的,我们家住在瑞京,还是最有钱的白家,我是白家大小姐,芳龄十五,未嫁……” “撒谎!”他一锤定音,“既是有钱人家的女儿,怎会在外乱跑?” “哎,你也觉得奇怪,对不对?我也郁闷了好多天,可我爹只说了一句,说我们商人家的女儿不用搞那些闺秀把式,然后就一脚把我踢出门了,我一个弱女子孤苦无依,徘徊于深山老林之中,几欲肝肠寸断呐……” 他打断她的滔滔不绝,一脸地不耐:“你是如何被掳去的?” “我爹让我到京城交接货物,赶路到青岚山的时候,天黑了,我就随便扎了个营,谁知半夜一大群男人围在我帐篷外面,然后我就被掳走了,然后睡了一觉,就看见你了。” 天下言简意赅,顺带自恋一番,“你说这是不是所谓的缘份啊,我才刚刚被贼人掳去,你就天神般降临,解救我于水火之中,难道,这就是上天注定的姻缘?果然,人还是不能逆天,我看我们就顺从了天意吧!” 商君珏皱皱眉,屋外偷听的十三也跟着皱眉,这女人,胆子还真大,晚上也敢一个人在森林露宿。不过两人都不约而同地屏蔽掉了她刚刚那番激情洋溢的缘份演说! “你以为我会信你?说,你们到底还有多少余孽?” “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信了!” 商君珏不说话了,只是安静地看着她。深邃的轮廓,墨玉般的眼珠,眼里丝毫不掩自己的冷锐,时刻都像一柄刀锋示人的名刀。 而此刻,寒光湛湛的刀锋正指着她。 “听闻前朝公主花容月貌,还机灵狡黠,颇善诡辩。” “我又不认识,怎么会知道!” 天下毫不畏惧与他对视,他突然面无表情朝他伸出手,她顿时花容失色,四处打量着找地方躲。 胳膊还是被抓住了,天下惊慌失措,考虑接下来自己是应该尖叫昏倒,还是宁死不屈捍卫贞操! “你要做什么,我是不会屈服的,你若在这小屋子里欲行不轨,我立马死给你看!” 商君珏顿足,实在搞不清这是在唱哪出。 天下双手死死护胸,呼吸急促,小脸写满了惊恐,“哼,就算你得到我的人,也得不到我的心!” 躲在窗外偷听墙角的十三摇头叹息,无耻啊无耻,玩什么欲擒故纵的烂把戏,你以为我们英明神武的将军会中招么? 天下见他表情纠结,开始循循善诱,“哎,其实你想要,也不是不可以,只要把这张婚书签了,我就任你予取予求……” 说着,天下真的从兜里掏出了一纸婚书,她在出门的时候,早就将这婚书准备好了,还一连准备了好多份!宁可错杀一百,也不愿放过一个,相公这东西,越多,她的选择余地就越大,不亏,不亏…… 商君珏彻底无语,他看着自己的手,真相把她那张嘴狠狠缝上,再将她那颗天马行空牛头不对马嘴的脑袋给揪下来……狠狠当球踢! 他拂袖而去,吩咐门口的十三,“看着她,除了水,不许再给任何吃食!” 十三恭敬地抱拳,“是,将军!” 天下一头懊恼,双手抱头,蹲在墙角疯狂甩头,到底是哪里不对?刚刚的剧本到底哪有问题?热情如火他不要,贞洁烈女他也不稀罕,这丫到底是不是人类,要求怎么那么高? 十三看着她发疯,猛烈地甩头,真担心她将那颗小脑袋瓜子给甩掉了,索性关上门,眼不见心不烦。 ------------ 第七章 :你眼光真好! 天下焉巴巴地躺在床上,捧着饿扁的肚皮坐在床边发呆,没有了先前张牙舞爪,现在呆头呆脑忍耐饥饿的模样居然有些楚楚可怜。十三有些于心不忍,终于忍不住开口,“你说实话就不用饿肚子了。” 天下充满傲骨地别过脸去,不爽地哼哼。 “和将军作对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天下很不屑,“哼,他算什么将军?我看就是一嫖妓的,怪不得要有这么个名字!” 十三怒了:“跟你说过多少遍,我们将军是皇上钦点的骠骑将军,是骠骑骠骑,成吗?!” 他真是后悔与她搭话! “知道知道,不就是百战百胜的嫖妓么,你老这么发火,不好,是不是肝火太旺,我认识一个大夫……” “不需要!”十三同样充满傲骨地别过脸去。 天下识趣地闭上嘴,环顾这座小小的院落,语气再一次充满了鄙视,“啧啧,哪有将军这么穷的?” 十三有些黯然:“哼,皇帝老儿有眼无珠,名义上将我们将军派来剿灭乱党,其实是想将他贬到平南做个有名无权的将军……” 天下恍然大悟,“哦,原来是一个打败仗的将军,怪不得皇帝不愿浪费国家粮食,把他贬来剿匪了!” 十三气得又把窗户摔上! 刚刚居然会同情这个女人,他真是犯贱啊! …… 直到深夜,屋子里再也没传出一点声音,他又有点担心。毕竟是个普通小姑娘,要是饿出了毛病,传出去,他们将军英明神武的形象岂不是要毁于一旦?十三想了想,附耳在窗户边上听,没有任何动静,该不会真的被饿晕了吧? 十三推门而入,就看到天下披头散发,衣衫不整地倒在地上,虚弱的眼神在看到他的那一刻,顿时燃起了生的希望! 十三连忙冲过去,扶起倒在地上的天下,天下颤抖这手指指着茶几上的被子,断断续续地发音,“水……水……给我水……” 十三草草应了一声,赶忙起身去倒水,生怕这祖宗就这么饿死在将军府。心里却纳闷,不过是饿了一个下午,至于这么要死不活么? 思及此,突然转身,一个庞然大物对着他的面门袭来,伴随一声娇喝:“看暗器!” 十三来不及闪躲,生生挨了这一凳子,倒在地上,不省人事。失去意识的那一刻,想的最后一个问题就是:这世上居然会有这么大的暗器?看来那人不是脑子秀逗,就是缺心眼! 天下将手中的凳子放下,拍拍手,踢了一脚被敲晕的十三,一脸牛气冲天,“小样,跟我斗?!” …… 天下顺利逃出将军府,一路飞奔至最近的客栈饭馆,披头散发地冲进去,惊得用餐的客人以为是土匪来袭,纷纷窜逃。 天下见众人给自己腾出了位置,三步并两步走上去,立马就点了两个卤煮头,三只酱鸭,以及两碗米线。坐在桌子上狼吞虎咽地吃起来。众人一见她的吃香,纷纷没了胃口。 酒足饭饱之后,天下要了间上房,将自己拾掇干净,饱饱地睡了一觉,不慌不忙地牵起一脸不情不愿的小白(那匹白马的名字),准备逃命。 小白哼哼看她两眼,这个可恶的女人,本来它正与骠骑将军那匹公马打得火热,她就披头散发地冲进马厩,解了自己的缰绳,硬是把他们活活拆散,现在还要它跟她一起亡命天涯,她难道不知道自己很可恶吗?她难道不知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吗? 而且的而且,哪有吃饱喝足睡饱了才想到逃命的人?这个无知又无畏的女人! 天下跨上马,一路悠哉悠哉地逛街,还买了不少糖泥小人,吃了不少冰糖葫芦,分明就像出门游玩的娇小姐,哪里有半点逃命的样子? 不过这一路却是出奇的顺利,路上也没人拦她的路,看来商君珏那厮还算有良心,没来追杀自己。 一路优哉游哉顺利赶至宁城,路程不是很远。宁城也算是一座富庶支撑,天下忽然想起老爹要自己顺带给欧阳家的世伯带封信,于是牵着小白,往宁城最富有的欧阳府走去。 天下从小白身上下来,为了赶路,她只穿了样式最简单的青衣,却难掩丽色。她笑眯眯地走过来,双颊如瓷般白皙剔透,笑靥娇痴无邪,无忧无虑。 欧阳府的管家一听说是白家的大小姐,一张脸笑得跟年画一样喜庆。这瑞京白家是离国最富有的商家,他们欧阳家虽然荣居第二,但却是望尘莫及,有道是离国有这么一路俗语:十铺七白,余三欧阳!可想而知,这白家的财富是如何地富可敌国! 这大小姐上门,他们一个个眼巴巴地献殷勤,像对待财神一样,就差给她贡牌位,烧高香了。 欧阳碌听说瑞京的世侄女来拜访,肥嘟嘟油亮亮的脸上笑得那叫一个灿烂,“可是白老板的闺女,天下?” “天下见过欧阳伯伯。” “几年不见,没想到天下出落得这般漂亮,来给世伯看看,啧啧,果然是水灵灵娇滴滴的美人啊。” 欧阳碌拉着天下左看看右看看,一双老眼眯成一条线,笑得合不拢嘴,天下只好嘿嘿干笑两声,“世伯眼光真好!” ------------ 第八章 :求我啊,求我就给你 欧阳碌心里开始打着如意算盘,“你爹早就给我打过招呼,说你老大不小了,叫世伯我给你物色个相公,你也知道,世伯家里就一个独子,待会你随世伯去见见这位表哥,看看合不合心,要是合心了,世伯给你牵线搭桥?” 天下扑哧一笑,顿时悟了,“那就谢谢世伯了。” 欧阳碌笑得更欢了,白云龙那个糟老头曾经许诺,要是他家闺女和自家儿子能结成连理,他愿以白家三分之二的家产做聘礼。那样的话,风水将会轮流转,也该轮到他们欧阳家做离国第一富人了?越这么想,心里越高兴,笑得脸上都起褶子了,一路笑嘻嘻地将天下引进门。 欧阳府算是白家的好盟友,欧阳碌和白云龙是商场上一起摸爬滚打几十年的拜把子兄弟,有钱一起赚,有亏一起吃,两家的关系牢不可破,在离国,几乎垄断。往年都是她爹跑这种远路,毕竟两个男人顺便可以叙叙旧,她还是头一次出门来这边。 欧阳府是商国第二富庶人家,居住的府邸自然也豪华异常,又干净又宽敞又漂亮,精致的青砖瓦房,碧草红花,一路开得莺莺燕燕,家丁护院个个都清秀整洁,对她彬彬有礼地点头问好。 一路走至一座华丽而五彩绚烂的三层偌大雅楼,靠着雅座边上,笙歌盈耳。雅楼两侧高高地挑起一对对的朱砂粉灯,阵阵绿竹弦管,曼妙影姿,随着微风拂动,层层撩人的沙曼伴着浓浓的花香气息,飘散于欧阳府的每个角落。 “老爷,外面有人找!” 一个女仆上前,堵住了他们的去路,毕恭毕敬道。 “谁啊,没看见老爷我有贵客吗?天下,来,我们上楼去。” 欧阳碌瞪了这个没眼色的女仆一眼,笑眯眯地拉着天下准备往里走。 “是,是风月楼的云鬓姑娘,她说,你要是不出去见她,她就闹得夫人那里去,让您吃不了兜着走。” 欧阳碌听罢‘哎哟’一声,如临大敌,一张老脸险些挂不住,“天下啊,你就自己先上去,伯父去去就来!” 说罢,一溜烟往外冲刺。 天下在后面笑得幸灾乐祸,没想到伯父一把年纪,还是这般风流! 孩童时候,早就听爹爹说过:欧阳碌这个老小子就是一个老流氓,一把年纪了都爱沾花惹草,欠了一屁股风流债,想上门做他老婆的人不计其数,但家中有一个母老虎坐镇,他纳妾不成,只敢在外偷偷腥,真是敢做不敢当的怂包! 抬脚就要跨进去,忽然一个白影飞过来,应该是传说中的轻功,天下还没看清是男是女,那团白影就赶命似的往楼里窜,一面大叫,“让开让开!欧阳剑!你这个卑鄙小人给本太子滚出来!” 他窜得飞快,天下都没来得及看清他的模样,回头瞅瞅带路的女仆,她一脸淡定,显然是早就习惯了。 “白小姐,请。”她做出请上楼的姿势。 人家都那么淡定了,她也不好意思大惊小怪地询问,随即抬脚上楼。 这栋楼外面看着五彩绚烂,内里更是豪华奢侈,青天白日,四季分明,一层楼一个季节的摆设,各有千秋。上台阶,琼楼玉宇,雕栏玉砌,好不雅致,风吹得纱幔飞舞,案上的香炉还散发着袅袅香气,突然从纱幔里滚出两个抱在一起的男人。 “给我!”压在上面的男人气势滔天,龇牙咧嘴,胸前的衣襟被扯掉大半,露出结实的肌肉。 “求我啊,求我就给你。”被压在下面的男人媚眼如丝,潮红的脸上尽是赤裸裸的勾引。 “你想死!”上面那个脸黑了,双手纠着他的衣领,狠狠扯弄。 “来呀来呀,我不但想死,还想欲仙欲死!”下面那个从善如流。 “你……”上面的突然一愣,双手停止动作,猛然抬头,看到玄关处满脸求知欲的天下。 她的小心肝扑通扑通就要跳出来了,看着刚刚滚在一处的男人迅速分开,各自整理着衣衫,仿佛刚才火辣缠绵的一幕从未发生过。 天下站了片刻,有些遗憾,想了想,还是开口,“呃,你们继续,我还是过一会再上来吧。” “站住!” 有人大吼,天下回头,就看见方才压在上面的男人如今已是穿戴整齐,白衣胜雪,身姿飘逸。如果忽略掉他刚刚龇牙咧嘴的彪悍样,此刻看上去,还是蛮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 男人死死盯着他,面上带着似羞似愤似恼似怒似绝望的各种复杂而微妙神情,一个人的脸上怎么会同时有这么多的表情,只见他清清嗓子,吐出软绵绵的解释,“你误会了。” 如山峦般沉重的四个字,敲得天下的小心房抖了抖,她很同情这种被撞破好事的心情,绝对不会做出让他们更加郁闷的反应,当即点头,“我懂的!” 那人却更加抓狂,“你懂?你懂什么了?我什么都没说!你到底懂什么了?” 天下苦恼地抓抓头发,“其实吧,我还真不大懂!” 那人如释重负,想要重头好好解释一番,而天下接下来的话,险些让他气得吐血,“那个……你们刚刚是不是书里写的龙阳十八式?不过我方才没看清到底是那一式,要不你们再来一次,我重新琢磨琢磨?” ------------ 第九章 :怪不得这么贱 逆天了逆天了,君梓的脸色更加黢黑,支离破碎的心,像是茫茫大海中漂浮的一叶扁舟,摇摇欲坠。 “哈哈,你也有今天!”一阵爽朗的笑声,方才被压在下面的男子幸灾乐祸笑起来,天下看去,一双狐狸眼媚眼如丝,薄薄的唇角微微上翘,还算坚挺的鼻梁随着他的笑声一张一合,“还给你,不过一本破武功秘籍,居然稀罕成这样?!” 说罢,手一扬,一个物什砸过来,君梓稳稳接住,宝贝似地将那本泛黄破旧的武功秘籍揣进怀里。 欧阳剑见他小心翼翼的样子,不爽地哼哼,“还是堂堂一国太子,不务正业,整天像个小屁孩一样上蹿下跳。” “欧阳剑,你敢辱骂本太子?”君梓全身颤抖,恨不得将天下和这哈哈大笑的贱人杀了,抹掉人生这块污点。 天下诧异,“欧阳贱?!贱,是贱人的贱?” “是剑,剑客,剑客的剑,不是贱,你这个什么也不懂的死女人,不要给本少爷妄加猜测!” 这下换他不淡定了。 他的剑,分明是沧海一声笑,剑客任逍遥的剑,他从小引以为傲的名字,居然被这个死女人说成贱人的剑,欧阳剑气得牙痒痒,他拒绝听到任何诋毁自己的话,偏偏名字和贱同音,他也搞不懂,为什么自己老爹要给自己取这么个让人浮想联翩的名字! 天下了然地点头,“原来是贱客,怪不得这么贱。” “你!要死了要死了!你这满嘴胡言乱语的死丫头到底是谁?谁让你上来的?”欧阳剑像是被卡住了喉咙,气喘吁吁,颤抖着一双白玉青葱般的小手指,正指着天下。 “天下啊,你可见到剑儿了?” 欧阳碌这时从楼梯玄关处走上来,满脸春风得意,果然是刚刚幽会了小情人,把他的一张老脸滋润得更加油亮。 一上来,就看见三个年轻人诡异地站着,自己的宝贝儿子和太子满脸通红,半似羞赧半是恼怒,他毕恭毕敬地朝君梓鞠了个躬,“老夫见过太子殿下。” 君梓从鼻腔里哼出一声,眼睛却盯住天下,神色不善。那一眼真是复杂,包含了尴尬,没面子,恼怒,厌烦,故作高高在上等等常人很难一起存在的表情。 欧阳碌有些尴尬地抬起腰,觉得是自己打扰了三个年轻人,“哦?原来已经聊上了?好极好极!” 欧阳碌嘿嘿干笑两声,肥腻腻的双手搓搓衣服下摆,上前一步邀请君梓,“太子殿下,老夫前几日高价觅得一本武林秘籍,听说很厉害的样子,好像叫什么九阴什么经的,……” “九阴真经?”君梓眼里闪出火花! “是了,是了,就是九阴真经,听说此本经书可是武林人士人人争抢的宝贝,练了此经,必定是神功盖世,打遍天下无敌手啊,不止如此,还……”欧阳碌啰里叭嗦吹了一大通好话,长篇大论之后,才扯出重点:“您要不要随老夫一起去研究研究?” “好极好极,世伯,前面速速带路!” 君梓的眼珠子仿佛只剩下刀啊,枪啊,剑啊,暗器什么的,巴不得现在就打通任督二脉,练他个天下无敌! “太子殿下,这边请!” “武痴!”欧阳剑不爽地鄙视了一声。 “哼,等老子打遍天下无敌手,第一个就来收拾你!”君梓从鼻孔里出气,末了,满脸堆笑,笑嘻嘻地跟着欧阳碌下楼。 欧阳碌将君梓请了出去,一脸乐滋滋,天下正和他的宝贝儿子培养感情,这个游手好闲的太子瞎搅合什么,他还指望剑儿拿下天下,他富可敌国的梦想哟,指日可待哇! “你们两个年轻人自个聊,世伯就不打扰你们了,随便聊啊,一定要随便啊。” 欧阳碌一脸说了几个随便,边说边下楼,还不忘一步三回头,老脸里堆满了希望的光芒,猥琐的三角眼挤弄在一起,身影埋没之前,还不忘给自家儿子一个鼓励的眼神,那意思包含了浓浓的期冀:拿下她!拿下她! 欧阳剑把脸别过去,装作没看到他眼中猥琐的光芒。 风轻轻吹动纱幔,就在香炉里的袅袅香烟就快要消散殆尽的时候,屋子里还是死寂一样的沉默…… 天下觉得应该说些什么,清清嗓子:“贱公子,你不要拘谨,随意,随意就好。” 欧阳剑咬牙切齿地纠正:“是剑,沧海一声笑,剑客任逍遥的剑!” “是是是,是贱客的贱嘛,我懂的,你不用解释,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事实……” “闭嘴!”欧阳剑怒了,她懂?她说她懂?她到底懂什么,为什么从她眼底能看到一闪而过的促狭?! 天下识趣的闭嘴,她也觉得话题有些扯远了,低头理理衣衫,正襟危坐,清咳两声,切入正题:“咳咳,贱公子,小女子家住瑞京白家,家中还算富有,芳龄十五,未婚,不知贱公子是否有空,和我聊聊人生理想和婚姻大事啊?” 这是天下逢人必说的开场白,简洁明了,目的明确,不失为一段讨相公的好段子。 “没空!” “那你有没有兴趣,和我聊聊人生理想和婚姻大事啊?” “没兴趣!” 天下挫败地垮下双肩,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哎,我就知道,你的心里只有太子,是容不下我的……” 欧阳剑不淡定了,“谁说我的心里只有那个草包?” “难道不止?呵呵,就知道本姑娘魅力无边,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还是第一眼就让人不能忘记那种,莫不是,我已经住进了你心里?” 气质,气质,欧阳剑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末了,他怒极反笑,兀自搔首弄姿,“你觉得本少爷长相如何?” “嗯…白里透红,与众不同…是个貌美如花的美男子!” “貌美如花?”她居然用形容女人的词语来形容他? “嗯,你身形纤细,身轻如燕,颇有赵飞燕掌上起舞之风范!” “放屁!!这叫挺拔!挺拔懂不懂?你这个没有眼光的死丫头!居然说我像女人?!我是不会和你聊什么人生理想婚姻大事的!也绝对不会娶你!你就死了这条心!” 好吧,不娶就不娶,可惜了一个万年小受的小相公。 天下慢吞吞喝了一口茶,突然幽幽开口:“其实吧,你也不是我的菜,我喜欢肌肉发达,虎背熊腰类型的……” “哼,你更不是我的菜,本少爷宁愿娶一只猪,也不会娶你!” 天下惊叫:“原来你不止好龙阳,还有恋物癖!” 欧阳剑泪流满面…… 这是哪门子牛头不对马嘴的对话? 让我们回顾下案情:他问她容貌,是为了让她自叹不如,说知她说他长得像女人;他说宁愿娶猪也不愿娶她,是想让她知道,她在他心中,连一头猪都不如!他明明只打了一个比方,为什么她一而再再而三地诋毁他引以为傲的容貌,身材以及充满侠气的名字? 他真想把她的头盖骨掀开,看看里面装的到底是花岗岩还是豆腐渣?! 天下见他暴跳如雷,一脸诚恳地建议:“你肝火怎么比十三还旺?我认识一个京城的大夫,扎针功夫不错……” 欧阳剑气愤,悔恨,终泪奔…… …… ------------ 第十章 :牛逼哄哄 “世伯,贱公子还在生我的气么?” 天下对着满桌的美食,左手拿着酱鸭腿,右手拿着卤猪腿,大快朵颐,盯着欧阳剑那张好像从炭灰里刨出来的黑脸,问着欧阳碌。 欧阳碌嘿嘿干笑两声,“怎么会,剑儿不是那么小肚量的人。” “哦,那他为什么弄成那样?还时不时瞪我两眼?” 欧阳碌随着天下的目光往欧阳剑看去,只见他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的锦文袍,黑色的流金靴,就连手上都带着黑色手套,完全把自己包裹在黑暗里,就连头上的斗篷都是全黑,腰间佩了一把长剑,脸上也围了一张黑布,扮演着黑暗里的独行侠,全身散发着冷气,仿佛随时准备拔剑砍人。 他来回地踱步,如刀般锐利的眼神直直往天下扫来,天下啃着鸡腿一脸不解,他愤愤地在原地跺跺脚,走上来围着她转了几圈,时不时还拔刀看看花草树木什么的,天下刚要开口,他立马捂住耳朵,用一种杀死人的眼光死死剜着她,然后若无其事地去换另一身装束。 “他每个月都有那么特殊的几天,习惯就好。” 欧阳碌心里那个气哟,那小子就是不省心,没有拿下天下不说,还一天发神经,买了一大堆稀奇古怪乱七八糟的衣服,昨天他还穿着蓑笠斗篷,还假装一脸淡然地在荷花池边钓鱼,前天还穿了军装,胸前还带着一块大大的护心镜,仿佛随时都要上战场似的,欧阳碌真是恨不得将这个逆子塞回娘肚子里回炉再造! 天下了然,点点头,继续吃着手里的酱鸭腿。 “咦,这个丫头怎么还在?” 天下抬头,正好看见君梓一脸意气风发地站在她面前,那一眼包含了蔑视,仇恨,故作高高在上。 几日不见,他仿佛比之前多了一丝不一样的感觉,仿佛脸变黑了,人变瘦了,最重要的是,他变得更有男人气概了。 “太子殿下,你也来蹭饭啊?” “哼,本太子堂堂太子,需要来蹭饭么?” 君梓翻了个白眼,大大咧咧坐在饭桌上,抓起筷子就开吃。 “太子殿下,我突然发现你与前几日不大一样?” “是吗?你也看出来啦?本太子觉得练了九阴真经以后,武功更上一层楼啦!哈哈,世伯,多谢多谢!” 君梓笑脸如花,提起武功他就高兴得合不拢嘴,糖醋排骨汁顺着他得嘴角一路流下来。 欧阳碌颇不自然地打着苦哈哈,“哪里,哪里,太子喜欢就好!”心里却异常纳闷,他不过是请了清心寺的梵空大师写的金刚经,他只是换了了封面来糊弄他,能练成天下无敌才怪! 这时换装完毕的欧阳剑走出来,这次他换了一身粗衣麻布,脚踏一双厚底布靴,那底足足右一个拳头高度,走起来时不时崴一脚,更蹩脚的是,他背上背了把屠龙刀,用一块黑布遮住眼睛,活脱脱的独眼龙…… “哈,何方小贼,竟然擅闯欧阳府!速速受死!”君梓吐掉塞满一嘴的糖醋排骨,不管三七二十一,拔剑就刺! 欧阳剑没料想会被袭击,猝不及防,慌忙之中抽出背后的屠龙刀,由于太重,一个不留神,差点没拔出来。 两人顿时打作一团,君梓是个练家子,天生的武痴,欧阳剑哪里会是对手,砍了两招,渐渐落了下风。 那双高跟鞋和那把屠龙刀成了拖油瓶,欧阳剑一边打,一边崴脚,一边气喘吁吁提起大刀,看得众人暗暗为他捏一把汗! 突然,君梓怒声大喝,飞起一脚踢欧阳剑右脸颊上,欧阳剑‘哎哟’一声,气急败坏地扯掉眼罩,“是我是我,你发什么神经?动什么手?!” “欧阳剑?”君梓收回踢出去的脚,鼻子朝天,牛逼哄哄,“你没事扮作独眼龙做什么,难道你不知道本太子武功盖世,出手非死即伤吗?” 欧阳剑气得说不出一句话,右脸颊肿得高高的,又青又紫,天下想了想,准备开口,欧阳剑痛苦地捂住耳朵,“不要说不要说,你这个死丫头给我闭嘴!” 天下同情地看了他两眼,又埋头专心吃饭去了。 君梓一脸莫名其妙,走回饭桌,夹起一大块糖醋排骨,吃得滋滋作响,天下将脑袋凑过来,“太子的九阴真经真厉害!” 君梓眼睛都笑眯了,“算你有眼光!实话跟你说吧,就欧阳剑那样的,我捏死他比捏死一只蚂蚁都要容易!” 天下抖抖眉毛,“当真如此厉害?” “那是!那家伙细胳膊细腿,跟个娘们似的,没什么打法,本太子武功盖世,雄霸天下,那是迟早的事!” 欧阳剑一听又有人拿他和女人比较,气得鼻子都歪了,人活一口气,他双手举起屠龙刀,大叫一声,带着血海深仇,向他二人砍来! 君梓耳朵微动,条件反射抬脚一踢,将他彻底踢倒在地,天下赞道,“好身手!” “那是!”君梓收回腿,顺便搔首弄姿,秀秀胸肌和腹肌。 躺在地上的欧阳剑泪流满面…… 天下理理衣衫,很好,形象没有问题,再摸摸腰间,钱袋也没有问题。 “太子殿下,小女子家住瑞京,家中还算富有,嫁妆丰厚,芳龄十五,未婚,不知你是否有空,和我谈谈人生理想和婚姻大事啊??” 从地上挣扎爬起的欧阳剑瞬间倒地,再次泪流满面…… …… ------------ 第十一章 :表白未遂 君梓盯着天下,天下也盯着君梓。 君梓的表情呆若木鸡! 此时君梓的耳根早就红透,一双墨滴滴的眼珠子直直盯着天下,双颊也渐渐泛红,像只鲜艳欲滴的红苹果,让人忍不住想咬上一口! 天下做了个吞咽的动作,以为他没听懂,想了想,换了个通俗的说法:“太子殿下胸肌发达,虎背熊腰,小女子心生欢喜,不知太子殿下有没兴趣,和我聊聊人生理想和婚姻大事。” 哎,绕来绕去,还是绕到了人生理想和婚姻大事。 天下盯着依旧呆若木鸡的君梓,伸出白嫩嫩的小手在他眼前晃晃,突然,君梓“嗷呜”一声,掩面狂奔…… 讨厌讨厌,人家第一次被当众表白,要不要这么直接啊!! 天下呆愣楞站在原地,好吧,又吓走了一个万年攻的好相公…… 天下默哀了两秒,还是决定继续啃鸭腿,这时欧阳剑终于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了,左脸颊和右脸颊上各有一个鞋印,双颊肿得高高的,模样好不喜感。 他看了眼君梓逃跑的方向,捧腹大笑,“你丫也有今天?” 天下想了想,决定开口,“贱公子,你被太子打肿的脸好像两个血馒头!” 欧阳剑气得龇牙咧嘴,不小心扯痛了伤口,哎哎叫唤,“你这个什么也不懂的死丫头,还不是你害的?!哎哟,我貌美如花的脸哟!本少爷诅咒你永远找不到相公!一个也找不到!半个也找不到!一只胳膊一只腿也找不到!!” 天下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其实我觉着吧,你还真得把自己的脾气改改,不然肝火老这么旺,会提前肾亏,那样的话,和太子就不般配了。” 欧阳剑泪流满面,这是哪门子天马行空的比喻?? 在欧阳家逗留了三日之久,欧阳碌一直好酒好肉地招待,天下增肥不少。她开始自我反省,最近确实是散漫了些,没找到相公不说,还将贱公子气得神经错乱,将太子吓得逃跑乱窜,就连欧阳碌,一张老脸也笑得不似初时那般灿烂。 她是个识趣的好孩子,背负着找相公的艰巨任务,于是作别欧阳府,牵着小白继续踏上漫漫寻夫之路。 在欧阳府做客三日,小白也增肥不少,和她这个主子一样,什么也没留下,反而带走二两肥肉。天下满意地摸摸小白肥肥的马肚,一人一马,开始往京城方向慢吞吞地走去。 前脚刚走,君梓飞也似地冲回欧阳府,满脸掩不住地欢喜,乍看还换了身行头,头上戴着束发嵌宝紫金冠,齐眉勒着二龙抢珠金抹额,穿一件二色金百碟穿花大红箭袖,登着青缎粉底小朝靴,活脱脱一个唱大戏的小倌人…… 欧阳剑被他这身打扮吓得不轻,一个鸡蛋梗在喉咙,俯身剧烈咳嗽,差点送去一条小命。 君梓两步并作三步走上来,通红的脸颊犹如沾了水的苹果,环顾四周,却不见天下的影子,于是开口问欧阳剑,“你看我这身打扮如何?” 欧阳剑喝了口茶,勉强咽下鸡蛋,“甚好甚好……”跟唱大戏的一样好…… “那就好!”君梓笑眯眯地坐下,想要捻起一块桂花糕塞进嘴里,想起自己风度翩翩,颠倒众生的装扮,只好生生放下,故作矜持地托着腮开始悲春惜秋。 君梓扯扯衣角,弄弄头上的二龙抢珠,很好很好,着装没有问题;在摸摸脸颊,扯扯嘴角,很好很好,笑容没有问题;再眨眨眼睛,瞬间流露出深情专一,很好很好,眼神没有问题;一切准备就绪,他眼巴巴地盯着天下的房间,渐渐从兴奋到期待,从期待到等待,从等待到不耐烦…… “天下怎么还没来,是还没起床吗?”他等得有些心急,像个新房里等待新郎的娇娘子。 欧阳剑鄙夷的哼一声,“那个死丫头?昨天吃完饭就走了!你问她做什么?一提起我就心烦!” “什么?就这么走了?” 欧阳剑没料到他这么大反应,有些诧异,想了想,眼中忽然精光大盛,“怎么?你是不是要找她报仇?算上我一个!估计往东追,还来得及暴打她一顿!” “放屁,本太子还没有回答她,愿意和她聊聊人生理想和婚姻大事啊!” 欧阳剑再次被鸡蛋哽住喉咙…… “本太子也还没有问她,愿不愿意和本太子一起闯荡江湖,雄霸天下啊!!” 欧阳剑开始剧烈咳嗽…… “怎么就走了?” 君梓从高兴到失望,如同一场腊月雨,从头到脚透心凉。他忽然揪住欧阳剑的衣襟,“说,是不是你把她赶走的,她一个弱女子,怎么可以独自在外闯荡,你这个狠心的人!” 说罢,挥起一拳,狠狠朝欧阳剑那张还没痊愈的脸上打去,“叫你赶走她,叫你拆散我们,都怪你整天扮什么独眼龙,你看,把人家都恶心走了!” 拳头如雨点般不由分说地打来,欧阳剑避闪不及,只听“哎哟”一声,欧阳剑满脸鼻血,泪流满面,心里那个苦哟,果然,人以类聚,物以群分,此两人皆非我族类啊!! ------------ 第十二章 :男人都是口是心非 一人一马出了城门,天下还买了两个小泥人,爱不释手地把玩着。她盯着两个小泥人,觉得倾城倾国的那个像她,器宇轩昂的那个像她未来的相公。顿时觉得前途一片光明,寻找相公,指日可待。 小白这几日增肥不少,走起路来有些散漫,三步一顿足,五步一休息,天下牵着它到河边喝水,一人一马又继续赶路,路过不少山山水水,青峦叠翠,高山入云,天下一路哼着小曲,心情出奇的好。直到天色渐渐夜幕,一人一马还在荒郊野外徒行。 天下选了块空地,捡些薪柴,边捡边气鼓鼓地教育小白,“你现在知道胖没好结果了吧,走了整整一天,才走到这片烂树林,看来我们主仆二人又要露宿野外了,都怪你!今晚的马粮就不用吃了,当做减肥!” 天下说完,喜滋滋地拿出肉干和荚膜,草草升了堆柴火,坐在火堆边心满意足地吃着。小白死死瞪着她手里的肉夹馍,口水淌了一地,嘶嚎一声,低头啃草去了。 天下满嘴肉干,口齿不清地说,“小白,我也是为了你好,你要继续保持魔鬼身材,小红才有可能看你一眼,是不?” 小白保持沉默,将她的话当做放屁,兀自啃着身边沾水的青草,算了,姑且当当几天素食主义者。 天下吃饱喝足,走到面前的小溪流里打了碗水喝,溪水清甜,冰冽入口,简直透心凉啊。 现下正是五六月艳阳高照,太阳烘烤了一整天的地面还微微发烫,天下赶了一天的路,衣衫早被体汗濡湿,黏黏的腻在身上,难受得紧。 夜晚难得清凉,她将鞋袜脱掉,将小脚丫泡在水里,凉爽惬意直射心房,环顾四下,除了飞禽就只剩下小白一只走兽,于是壮了胆子,想要入河沐浴一番。 天下脱了衣服,姣好玲珑的身段显露无遗,肌肤赛雪,白皙如瓷,加之模样轻灵又可爱,衬着朦胧月光,仿佛落入凡间的精灵,不染世故。赤足走进河里,掬一捧水泼于脸上,一双大眼睛闪动着满足的光芒,啊,真凉快…… 天下对着依旧低头啃草的小白,大声嚎过来,“小白,给我望风,不许偷看!” 小白从鼻子里哼哼两声,内心在抓狂大喊,我喜欢马,而且是公马,不是女人!! 天下舒服地哼哼,在河里唱起小调,“我爱洗澡,皮肤好好,嗷嗷嗷嗷……搓搓身体,好多泡泡……嗷嗷嗷嗷……” 腔调走板的歌声飞了老远,惊起寒鸦无数!! 清清嗓子,换一首,“远方的客人,你留下来嘛,这里有你,想要的感觉……” 山间小鸟四处奔腾,拖家带口纷纷逃离…… 搓搓身子,继续嚎了两嗓子,“心爱滴哥哥哟,你怎么还不来,我等你等到花儿都谢鸟……” 唱到第四首的时候,坡上传来踏草的声音,天下扬起脖子眯着眼看,就看见一匹鲜红如火的战马向他们冲过来,那马上的男人身材高大,面如满月,身材高大,就是冷着一张脸,锐利的眼神,如一把绝世名刀! 而那把刀此刻正散发出森森冷意,直勾勾地看着她! 那人从马上下来,沾满泥土的靴子一直走到她面前,“原来你在这里。” …… 天下人未动,在旁啃草的小白在看到那匹战马以后就兴奋地嚎了起来,她蹲在水里,突然觉得原本凉爽的溪水渐渐冰凉,冷得她全身寒战,尤其是那双墨滴滴的眼珠子里散发的森森冷意,让她觉得如置冰窖,寒冬腊月冰冻三尺! 天下扯扯嘴角,“呃,嫖妓将军,好久不见……” 商君珏看了她一眼,这才发现她小小的身子缩在水里,香肩半露,脸颊因为沾水而鲜翠欲滴,月光柔柔倾洒,好一幅美人山间入浴图。 天下见他有些微楞的眼神,双手死死捂胸,眼神却是媚眼如丝,“你要对我负责哦……” 商君珏清咳两声,意识到自己失态,红着脸转身,走到火堆前,做老僧入定状。 水里越发冰冷,天下全身泡出了鸡皮疙瘩,汗毛也渐渐竖起,她盯着老僧入定的商君珏,犹豫着要不要起身穿衣服,可是又害怕他忍不住偷懒自己穿衣服。 正在内心激烈挣扎的时候,商君珏眼不睁脸不抬,不冷不热道,“你要是想感冒,尽管在水里泡着。” 天下眼中喜光一闪,“我就知道你是关心我的。” 商君珏抖抖眼角,后悔自己多管闲事。 天下笑嘻嘻地盯着他俊美的侧脸,“罢了罢了,我知道你垂涎我很久了,可是这名不正言不顺地,我也不能让你占了便宜,可怜你又要忍一夜了。” 商君珏深深地吸气吐气,拳头渐渐握紧。 天下看着他有些紧绷的侧脸,煽风点火,“怎么,你忍不住了?那我就更不能上来了,谁知道你会不会饿狼扑食,把我吃干抹净呢?” “我对你没兴趣。” “我爹说,男人都是口是心非的。” ------------ 第十三章 :偷看别人穿衣服,是很恶劣的行为! 商君珏看看自己的双手,再看看天下的脑袋,再一次对自己的人生充满怀疑…… 语气森然,下了最后通牒,“我数三声,你不上来,就永远待在水里。” “哼!好狠的心!得不到就要毁灭我?!”天下嗤之以鼻,十分不屑他的行为。 “一…” “我就算冻死在水里,也不让你得逞!” “二…” “你,我宁愿自杀也不会便宜你,你就死了这条心!!” “三…” “本姑娘宁死不屈!” 最后句话,渐渐没什么底气了…… 好吧,不起来就不起来,反正对他也没什么影响。 商君珏觉得和她说话纯粹是给他心里添堵!索性起身,拾了薪柴加入火堆,将火烧得更旺,接着从包袱里搜罗出些干粮,些许肉干,一只烤鸭,半只叫花鸡,还有不少香味调料,用佩剑砍了一节香木枝丫,将烤鸭和叫花鸡串起来,架在火堆上加热翻烤。 香味渐渐弥漫开来,夏日夜风大,香味伴随风动悠悠飘入她的鼻尖,天下使劲嗅了嗅,真香啊…… 商君珏突然抬眼扫她一眼,天下立马狠狠回瞪过去,本姑娘宁死不屈……连底气都是软绵绵的。 故作矜持了一会儿,肚子开始大声抗议,话说她今天晚上只吃了两个肉夹馍啊,根本不能裹腹,商君珏那厮弄得味道这么香,勾引得她胃里馋虫大动! 这厮肯定是故意的吧?他肯定是在报复自己!所以不会施舍一丁点给她吃的,连一只鸡腿都不给,不,可能连鸡屁股都没她的份! 天下捧着咕噜大叫的肚子,顿时悟出一条人生真理,这世上还有比饿着肚子看人吃东西更痛苦的事吗? 当然有,那就是泡在冰水里饿着肚子看人吃东西! 商君珏动作娴熟地做好这些,看了眼在水里瑟瑟发抖,还不忘流口水的天下,心情突然有些好转,“再给你一次机会,要不要上来。” 他语气生硬,丝毫没有询问的意思。 天下抹抹口水,嘴唇发青,全身冻得颤抖不已,“除非你能保证,不对我做禽兽不如的事。” 商君珏眉头皱得更紧了,“我对你没兴趣!” “你保证不会侵犯我?玷污我?毁掉我?一丁丁丁点也不会?” 商君珏揉揉眉心,觉得头风又犯了,忍住将她脑袋拧下来的冲动,“你今晚就在水里待着吧。” “等一下等一下,嘿嘿,本小姐相信你的人品啦,我这就出来,这就出来…” 商君珏面无表情挨近火堆,翻烤着手里的鸡鸭,想象此刻被架在火上的是天下,在他手中被翻烤了无数遍,心情顿时大好! 天下看他一脸君子的表情,想了想,说“我要穿衣服了,你不准偷看!” 商君珏听闻响动,下意识微微睁开眼,天下难以置信,“你居然想偷看?!” 商君珏连忙闭上眼,胸口再次起伏不定。 天下见他闭眼,慢慢从水里起身,莲藕般的小手够上衣服,边穿边还不忘回头警告,“偷看别人穿衣服,是很恶劣的行为!!” 商君珏重重叹出一口气,将背转了过去,天下气急败坏,“你转身干什么!是不是做贼心虚!哈,被我猜中了,你果然想偷看!” 商君珏仰头望天,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天下七手八脚将衣衫套好,随便绾了个简单的发髻,光着脚丫跑上来,“哼,别装了,本小姐都换好了,你想看也没机会了!” 商君珏捏紧拳头,索性起身,可是刚一起身,就听到天下惊声大叫,手舞足蹈,“不要不要,救命啊,非礼啊!” 商君珏全身颤抖,牙关咬紧,再也忍不住怒吼,“你给我闭嘴!” 天下眨眨眼,破天荒地乖乖闭嘴,眼睛突然盯着火架上香气四溢的鸡鸭,流口水的模样,像一只柔软的小白兔。 这丫真不按常理出牌啊!! 商君珏抚额,也坐在火堆边,将架上烤得金黄酥脆的鸡鸭取下来,放在刚摘洗的葫芦叶上。天下一双眼珠子盯着他手里的鸡鸭,暗暗叹气,这厮肯定不会给她吃,他把自己从水里逼上来,肯定要让她看着他吃,好歹毒的折磨手段… 商君珏看了她一眼,本来想将那半只叫花鸡递给她,想想还是换成了一只了烤鸭,“吃吧。” 天下咦了一声,处于呆楞的状态。 “不要?”商君珏微微皱眉,难道她喜欢叫花鸡?准备收回,换成叫花鸡,天下闪电般地扑过去,张开血盆大口,对着鸭屁股狠狠咬了一口,口齿不清,“好吃!真好吃!” 商君珏微微叹气,嘴角不自觉扯出一抹笑,坐在另一边解决掉那半只鸡。 两人围着火堆各吃各的,两匹马也各吃各的,气氛出奇的沉默…… 天下风卷残云,很快将那只烤鸭消灭干净,由于吃得太快,她不小心吃撑了,一个劲地打饱嗝,整个宁静的山里,只有她一人嗝声震天。 “呵呵,不好意思,吃撑了。” ------------ 第十四章 :抢回去做将军夫人 商君珏将两人啃出的骨头渣子略略收拾,扒弄到火堆里,火光蹭一下点亮,烧得滋滋作响。 夜晚的山间特别寂静,除了天下时不时冒出的打嗝声,气氛还算美好。 又坐了半晌,天下觉得太沉闷,努力找话题活跃气氛,“嫖妓将军啊,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的?” 不说还好,一说这事,商君珏就来气! 刚刚得到她逃跑的消息,他立马冲出将军府去追,快马加鞭,一路赶至城门都不见人影,料想可能她脚程太快,于是更加马不停蹄地往京城方向跑,可是跑了两日,他才觉得不对。 他十五岁便征战沙场,创下累累战功,对于跟踪敌人,他从来都是信心满满,按理说,没人能这么顺利地在他追踪下逃脱,就连蛛丝马迹都不曾留下,他心觉不对,干脆往原路返回,谁知在山林里听到了一阵刺耳的魔音循声而来,就看到她在水里自娱自乐,而树上的鸟儿四处惊飞…… 如果让他知道,天下那日逃出将军府第一件事根本不是赶路,而是跑到客栈吃饱喝足,甚至还大大咧咧地睡了一晚,他估计真得气死,气死之前再感叹一声:这货绝对不是人类! 商君珏抿着唇,盯着她水汪汪的眼珠子,觉得他误打误撞才找到她这件事,实在难以启齿,索性闭嘴不说话。 天下也不恼,摸摸胀鼓鼓的肚皮,用余光打量他一眼,还别说,这一眼看去,他居然有些忧郁王子的气质。 夜风微凉,商君珏随便扎了两个帐篷,天下看着他忙前忙后,任劳任怨的样子,忍不住建议,“其实我觉着吧,你还真是个好看又好用的相公人选,要不我俩趁着月色,一起聊聊人生理想和婚姻大事?” 商君珏吝啬地赏她一个眼神,往帐篷里钻去,“睡觉,明天跟我回将军府!” “你要将我抢回去做将军夫人?” “……”商君珏翻了一个身,努力装作听不见。 “其实,爱情这种事,讲究两厢情愿啦,我知道你深爱着我,不过目前,我对你没啥感觉,我觉得我们是不是要先培养培养感情,干脆趁着月色,我们好好聊聊人生理想和婚姻大事…唔…你有没有在听……” 天下兀自絮絮叨叨大晚上,小白和小红都睡了,山间的寒鸦小鸟都睡了,她嘴巴一直开开合合,整个山林里只听到她一个人自问自答,商君珏都不曾给她一个反应,蜷着身子侧躺着,模样好像已经睡着。 天下气急败坏扑上去,扯过他的身子,举起手狠狠往他脸上扇去,“你到底有没有听见我说话,你不知道,不听别人说话是很没有礼貌的行为吗?” 说完,卯足了劲举起巴掌往他的脸上招呼,商君珏被她的巴掌招醒,睁开惺忪睡眼,在她第二个巴掌招呼下来的时候,这才彻底清醒,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眼睛气得血丝密布,“你胆子不小!” 天下被他凶神恶煞的眼神吓到,底气不足,“谁叫你不听我说话,我嘴巴都说干了……” 商君珏真的不知道这货到底是什么构造,忍了又忍,刚刚那巴掌力度不小,扇得他的右脸火辣辣的疼,这货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力气居然这么大? “你刚刚说什么?”商君珏看着她委屈兮兮的表情,没好气地说道。 “我刚刚说,你要不要趁着月色,和我聊聊人生理想和婚姻大事?” 商君珏哀叹一声,难道她不惜把他打醒,就是为了这么件芝麻绿豆大点的事? 是他表现得不够明显?还是她的理解能力有问题?他的样子看起来像是愿意和她聊那劳什子的人生理想和婚姻大事么? 这女人,还真是能折腾! “我再说一次,我对你,没兴趣!” “可是我有兴趣……” 商君珏闭了闭眼,干脆伸手往她肩窝一点,将她口中的话堵住,天下立马软软倒下,睡得不省人事。 ……… 天下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商君珏正牵着烈风走过来,昨晚被她打肿的脸还微微有些青紫,小白特没骨气地跟在身后,死皮赖脸地找它搭讪,哎,这个惊悚的早晨……天下翻个身继续装睡,商君珏冷冷看了她一眼,“别装了,醒了就赶路。” 天下只好从地上爬起来,走到小白面前,微微叹气,语重心长地教导,“小白,作为一匹母马,就要学会矜持,你一看见小红就兴奋成这个样子,是想将它扑到,然后再就地正法么?我告诉你,这样是不对的!” 商君珏一听所向披靡的战马烈风被她说成了小红,连连抚额叹息。身下的烈风好似也被这句称呼惊得不轻,看着那一人一马,表情难掩厌恶。 谁知天下接下来的话让他们更加吐血:“必须在我搞定了小红的主人以后,你才能够搞定它!” ------------ 第十五章 :逃不出他的五指山 两人两马刚要起步,突然树林里发出悉悉索索的响动,商君珏耳朵微动,手下意识搭在剑上,全身充满戒备,俊朗的侧脸紧绷,准备随时应战。 商君珏嘴唇微启,正要说话,忽从四面八方涌出一群壮汉,这群壮汉衣着较为杂乱,穿什么的都有,有穿熊皮大袄的,也有穿短褂背心的,有的更时尚,直接披了块虎皮遮住要害部位,一群人虎视眈眈,将天下和商君珏团团围住。 为首的男人勉强清清嗓子,开始了老掉牙的开场白,“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懵懵懂懂的天下并不知道身处危险,用手指捅了捅将军,“他们好时尚啊,是马戏团的么?” 商君珏很无语地看她一眼,“他们是来打劫的。” 天下哦了一声,“你确定他们真的不是马戏团的?可是好像哦……” 为首的男人一听,气得差点吐血,耻辱,绝对是赤裸裸的耻辱,他们一行人胡子拉碴,凶神恶煞,怎么看都是人人闻风丧胆的山贼,哪里像马戏团的了? “小娘子,老子们是打劫的!识相地赶紧将身上的钱交出来,否则,哼……” 天下死死地捂住胸口,惊恐地躲在商君珏背后,“做梦!这些钱,我要留着买相公的!” 商君珏很难得地翻了个白眼,这女人,脑子是不是秀逗了? 买相公?相公也是可以买的么?众山贼一头雾水!山贼头子一听有钱,眼中迸射出贪婪的光芒,再看看天下的脸,恩,似乎长得挺不错,脸上立马挂着猥琐的笑容,“小娘子要买什么相公,把钱给我,我做你相公怎么样?” 天下更加惊恐,“不要不要,你和我们家刷马桶的徐麻子好像……” 真是无知者无畏啊…… 山贼一听,鼻子差点气歪,“敬酒不吃吃罚酒!” 天下骨碌一闪,立马钻进商君珏怀里,娇滴滴地喊,“好怕怕……” 商君珏面无表情地推开她,“乖乖呆着别动,休想逃跑!”眼里寒光逼人,轻轻扫过四周,众山贼被这眼光一渗,心中有些没底。 两方就这么僵持着,谁也不敢先出手,就在天下兴奋地挥舞小拳头,希望两方打得你死我活,她好趁机逃跑的时候,为首的山贼按捺不住,大喝一声,几十个壮汉围着他冲来,顿时打作一团。 天下一步步退出战圈,看着商君珏被团团人群包围,见逃跑机会来了,毫不犹豫跑去解了小白的缰绳,想要逃跑。偏偏小白这个见色忘主的畜生,死死不肯挪动一步,她揪着它的耳朵狠狠骂了一声,“你这个吃里扒外的畜生!” 商君珏听闻响动,锐利的目光朝这边看来,天下心里一哆嗦,干脆弃了缰绳,撒丫子在山林中狂奔…… 不知道奔了好久,打斗声渐渐隐去,她都还在狂奔,因为奔得太尽兴,没注意到脚下的陷阱,接着“哎呀”惨叫一声,天下深深往里坠去…… 天下辗转醒来,环顾四周,只见商君珏一脸黑线地盯着她,她嘿嘿干笑两声,拍马屁道,“天意啊天意,我们居然又遇见了!” 心里却在流泪,为什么她在森林狂奔了那么久,还是被这个面瘫抓到??为什么?为什么?? 商君珏见她清醒,起身去牵马,天下好奇地打量他,被那么多山贼围攻,他居然毫发无损,不但毫发无损,还能准确无误地追上她,她实在是好奇,这个嫖妓将军到底是何方神圣,强大到如此地步。 “你是如来佛吗?” “……不是。” “那我为什么总逃不出你的五指山?” 商君珏顿了顿,“醒了的话,就继续赶路吧。” 语气冰冷,一点也不怜香惜玉! 天下挣扎着起来,忽然觉得腰酸背痛,身子像是被车轮碾过办剧痛,一下子泪如泉涌,“你这个流氓,居然还是被你得逞,竟趁我昏迷时强占了我,简直禽兽不如……” 商君珏真是佩服她的想象力,深吸一口气,“你刚刚摔下陷阱,要不是我把你拉起来,估计现在你叫破喉咙都没人救你。” 天下‘咦’了一声,“这样啊?” 语气中饱含了浓浓的失落。 不然还能怎样? 商君珏懒得看她一眼,大手一捞,将她从地上提起来,摔到小白背上,天下坐稳,极其鄙视地看了小白一眼,“无情的东西!!” ------------ 第十六章 :夫妻要互补 一路走回平南,天下和小白像两只狗皮膏药,粘着商君珏和小红。 一路上,天下的嘴巴就没有听过,时不时即兴创作点小曲,依依呀呀地哼着,惊得山间小鸟四处奔腾,就连小红和小白都忍不住摇头晃脑,抵御这刺耳魔音,商君珏倒是一脸淡定,面无表情地走在前头,似乎封了六感,淡定如初…… 天下唱累了,嗓子有些干燥,喝了两口水,想了想,上前说,“嫖妓将军,我有一个真诚的建议,不知道该不该说?” 商君珏忍了忍,放弃纠正她“骠骑将军”的念头,闷闷吐出,“说。” “恩,那个……面瘫是病,得治!” “……” “我认识一个京城的大夫,针扎得特别好,改天我给你引荐引荐?” “不用。” 依旧冷酷冰冷的语气,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天下忍不住扼腕叹息了一声,突然从包里取出纸和笔,“那我们来说说,你的兴趣爱好之类的话题吧。” 商君珏瞥了她一眼,眼神里带着丝丝无奈,丝丝探究,丝丝疑惑,还有丝丝的鄙视,那眼神综合起来,大概是一种看奇葩的眼神。 “你真是朵奇葩。” “你是在骂我吗?” “不,我是在夸你。” 闻言,天下心里喜滋滋,腰板挺得更直了,正襟危坐:“那我们接着上面的题目,将军喜欢什么颜色?” 商君珏将脸转向远处,不去看那颗充满了天真无邪表情的脑袋,半晌,就在天下以为他不回答,准备换个问题的时候,他突然闷闷地开口,“黑色。” 这句话无疑给了天下莫大的动力,忍不住磨拳擦掌一番,准备挖出更加爆炸性、更隐私的问题,身下的小白鄙夷地看了她一眼,不过是一个问题,你得瑟什么? “那你喜欢什么口味的食物?” 老爹说过,想要抓住一个男人,首先要抓住他的胃! 老爹还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 “那你一个月的俸禄又是多少?家中有没有老母代养,小儿嗷嗷待哺?” “……” “哎,你是不是有间接性失语症?!” 商君珏把脸转过来,墨玉般深邃的眸子幽幽地看了她一眼,“你话真多!” “我爹说了,夫妻二人是要互补的,我话多你话少,正好互补,看来天意如此,想逆天都不行哟……”天下笑眯眯说道。 商君珏生平第一次感到挫败,以前征战沙场,即便身中数十箭,被砍数十刀,他眉头都不会皱下,就算孤军奋战的时候,他也是咬牙,直到把敌军全部剿灭,他才最后一个倒下,可见他铮铮傲骨! 对于从小在军营长大,军令如山的思想根深蒂固,习惯了发号施令,几乎也没人敢这么挑站他的耐性,这个女人是向天借了胆子?为什么偏偏让他遇上这个奇葩丫头?! 他实在是很想将她那颗美丽的小脑袋给拧下来,这次不当球踢,也不下酒喝,他只想单纯地弄清楚,那颗天马行空的小脑袋里面到底装了什么?! 此时此刻,他是很想杀人泄愤,在他眼中,杀人不过头点地,不过那颗美丽的小脑袋此刻正一脸期待地看着他,伸出去的手默默收回来。 商君珏默了半刻,不容置喙:“你再说话,我就将你扔下马。” 天下悄悄翻了个白眼,一脸鄙视:“君子动口不动手!” 商君珏眼神如刀,似一道闪电划破虚空,带着一丝不容抗拒的霸气,迅速扫过天下,空气里莫名多了一股肃穆之气。 天下讪讪闭了嘴,暗呸一声,这男人啊,翻脸比翻书还快! 一路欲言又止,天下实在憋得难受,正当她想找机会搭讪,商君珏眼神里的杀气又让她望而却步,于是纠结着纠结着,她憋了一肚子的话,急需找人诉说。 傍晚时分,两人两马终于赶到了平南,刚进将军府,裹着厚厚绷带的十三便兴冲冲地跑出来迎接自家将军,在看到将军身后跟着那个他日思夜想的仇家时,眼里的兴奋立马转变为怨恨,赤裸裸地射向天下。 而天下却感动得痛哭流涕,连忙从马上下来,看到十三像是见到了失散已久的亲人,一把鼻涕一把泪,“十三啊……终于有人陪我讲话了啊……几日不见,你的狂躁症有没有好点啊……要是没有的话,我认识一个京城的大夫,针扎得不错……” 逆天了逆天了,十三觉得自己被砸中的头又隐隐作痛了,这不会是脑震荡后遗症吧?不会吧?不会吧? ------------ 第十七章 :丑中极品 和上次的冷清不同,这次将军府略略有些热闹。 十三边走边向他汇报这几天的事:“小奶包这几天又调皮了,逮着隔壁新搬来的张寡妇认娘亲,谢斯年那个丑家伙呕心沥血又写了部新作,说要拜托将军给他找找出版社,说什么这是古今中外,最最虐心的一部话本,保证销量过百万,扶摇姑娘这几天又学会了几道新菜,等着将军去品尝呢……” 十三叽叽喳喳说了大堆,说到品尝,天下突然眼睛一亮,“有好吃的?” 十三翻翻白眼,“你这个阶下囚,好吃的能够轮得到你?吃嗖饭冷菜去吧!” 天下惊叫一声,紧紧攥住商君珏的袖子,“嫖妓将军,你不会这么歹毒吧??” 十三怒,“是骠骑将军,要死了要死了,你这女人再说错,连残羹冷炙都没得吃!!” 商君珏看看她的脸,再看看她抓住他衣服的手,天下闪电般收回,讪讪搓搓衣服,“嘿嘿,那个,你也知道,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嘛……” 商君珏叹息抚额,他们一路从宁城走到平南,天下嘴里的吃食就没断过,一会桂花糕、栗子糕、绿豆糕,一会酱鸭腿、卤鸡爪,瓜子花生是嗑了一路,他看看她纤细瘦弱的小身子板,实在疑惑那些粮食都去了哪?果然,这丫头就是一吃货! “将军啊!您可回来了!斯年这几日闭关修炼,呕心沥血写了一部新作,斯年敢保证,绝对是惊世之作,虐身虐心,哭得连亲娘都不认识!肯定能够畅销大卖,还望将军给我引荐引荐,好让斯年这部佳作早日面世啊!!” 天下循声看去,只见一个疯疯癫癫的青年狂奔而来,身上披了块难以辨认颜色的破布,头上顶着鸟窝,胡子拉碴,一双猥琐的三角眼在看到商君珏那刻,绽放出七色光彩,他双手打开,飞奔过来,像是要狠狠拥抱久出而归的将军,可是刚刚步入三米之内,十三一个箭步冲上去,卯足了全身的劲,将他狠狠推开! “你这家伙这么多天没洗澡了,身上的味道都可以熏死蚊子了,是想熏死将军不成?”十三气急败坏地指责被推到在地的谢斯年。 谢斯年尴尬地从地上爬起来,双手搓搓身上的袍子,顿时搓落厚厚一层污垢,众人嫌恶地别过脸去。 他嘿嘿干笑两声,“哎,这几天文思泉涌,一不小心就把个人卫生给忘了,别介意,别介意哈!” 商君珏淡定如初,“无碍,听说谢官人有新作了?” 谢斯年一听,眼中精光大盛,扒扒满脸的胡子走上来,人一走进,身上的味道就跟着飘来,十三连忙喝止,“别过来别过来,你就站在那说,将军听得见!” “哼,我让你这小子看不起我,等老子成了闻名天下的作家,你请老子签名,老子都要看心情!!”谢斯年不爽地哼哼,不过还是乖乖站在原地。 十三一脸不以为然,“哼,谁不知道,你谢官人写的小说没肉没腐没爆料,就跟清水似的,这个年代要什么??要重口味!要穿越!要耽美!要女强!要虐文!你那罗密欧朱丽叶,梁山伯祝英台,早就是老生重弹,这年代谁还看这种苦逼戏,你要是红了,才怪!” “你!你!!你竟然侮辱我?”侮辱,对于他们这些靠笔杆子码字过活的人来说,简直是赤裸裸的侮辱! 谢官人颤抖着手指说不出话,那满脸络腮胡跟着他的面部表情一抽一抽地,非常狰狞搞笑。 他的三瓣兔子嘴,一开一合,时不时还有些漏风,天下忍不住惊悚,这人,简直是人神共愤的极品残次品模样,真是丑得,有个性…… 天下扑哧一声,忍不住笑出了声。 谢斯年这才注意到将军身边的美貌女子。天下今日穿了一身鹅黄琚裙,头上梳着俏皮的羊角髻,一脸笑眯眯,那笑容很纯粹,仿佛看到都能让人没有烦恼,她咻地睁大眼睛,水灵动人,似是落入凡间的精灵! 谢斯年‘咦’了一声,将军身边从未有过其他女子,这丫头是谁?莫不是将军寂寞空虚了二十年,终于开窍?懂得主动出击了? 谢斯年装模作样摸摸络腮胡,不错不错,这女子机灵可爱,乍看和将军还是蛮般配滴! “这位姑娘是……” “你说她?当然是我们将军的……” “我叫天下!”天下打断十三的话,乐滋滋地跳出来,像是一只小白兔,蹦蹦跳跳的样子很是可爱,谢斯年看得心里一软,再一次赞赏地看了面无表情的将军一眼,那眼神像是在说,将军,眼光不错啊! “哼,不过是阶下之囚!”十三鄙夷出声。 天下懒得理他,兴趣盎然地问道,“谢官人会写话本吗?” “那当然,本官人写的话本,啧啧,那在平南可是销量榜首!” “好厉害……” “那是!” 谢官人接受天下那双水灵灵眼珠子里的崇拜,像是一下子被抛到云霄,虚荣心是极度的膨胀。 十三看着他那三角眼和兔子嘴随着他牛掰的表情,也十分牛掰的样子,一脸恶心地转过头去。 “看不出你这么丑,写的东西这么好!” “嘭!”地一声,他膨胀的虚荣心一下子爆炸!连残渣都不剩! ------------ 第十八章 :操蛋的人生啊 “你你你!!”你再次颤抖着几日没洗过的,沾满墨水的脏手,指着天下那张天真无害的小脸,气得鼻子都歪了。 十三在旁偷笑一声,料想这丫头,肯定有气死人不偿命的本事。 天下突然一脸好奇的凑近谢官人,用充满求知欲的眼神,将他从上到下,从里到外打量了个遍,然后充满疑惑地问,“你妈在怀你的时候,是不是特别爱啃秋梨?” 谢官人抖抖胡子,气急败坏:“我怎么知道?!” “唔,应该是啃了吧!不然你的皮肤怎么会坑坑洼洼皱皱巴巴,跟秋梨一样咧?!!” “……” “还有还有,你妈是不是在生你的时候,被一只突然窜出的老鼠眼吓到了?” “……” “不用说我也知道是,你看你,一双标准的三角眼,要多猥琐有多猥琐!不是老鼠能是什么咧?” 一旁的十三再也忍不住,捧腹大笑,商君珏紧绷的脸也仿佛松动不少,嘴角不自觉上扬了些许弧度。 …… 谢官人热泪盈眶,抬头呈45仰望天空,死撑着不让滚烫的热泪落下来,像个忧伤的孩纸,诉说着命运的不公! 他努力忘记的过去啊!!那段饱含沧桑和艰辛的过去!那段人神共愤、天人共怨的悲惨命运!就这么轻描淡写,被天下给毫不留情地挖了出来,他好不容易愈合的心灵再一次支离破碎…… 小时候,他因为长相太丑,连自家人都嫌弃,于是合计着将他卖给人贩子,又怕人贩子不要,抹了厚厚的脂粉在他脸上,就这么被人贩子糊里糊涂拐卖到偏远的山沟里,去给张家的闺女当童养夫,结果,他洗好脸一亮相,将那闺女吓得两眼一瞪,两腿一蹬,直接升天了! 人贩子皱着眉头,又将他卖给王老太太当儿子养,结果,王老太太半夜起来喝水,恰好看到流着鼻血的谢斯年,吓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一口痰糊在嗓子眼,楞是给活活吓死了! 如此这般,人贩子几经转手,只好将他扔回家门口,千叮咛万嘱咐,“以后千万别涂脂抹粉了,该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不然太给我们的工作造成不必要的麻烦了!” 可是刚回到家里,没几天,家乡就发大水,他奔波逃命,一个人辗转逃荒求生,如同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一路行至将军府,也只有将军不嫌弃他丑容,敢收留他,在他心中,将军如同再生父母! 滴水之恩,应当涌泉相报,谢斯年在心里总是盘算着怎么报答将军这份恩情。 以身相许?不不不,他是个男人,不太现实,就算他愿意,将军也未必下得了手。 于是只好脚踏实地,重活轻活全部往自己身上揽,到了后来腰酸背痛腿抽筋,足足躺在床上半月,感叹自己真不是干活的料。 两难境地之下,他决定码字,第一次写了梁山伯和朱丽叶,出版以后,赚了不少深闺怨妇的泪,稿费像流水一样哗啦啦砸来…… 自此以后,谢官人便踏上了码字的不归路,立誓一定写出一部惊世之作!再将所赚得的稿酬如涌泉般统统奉献给将军! 他做为这个“家”为数不多的男人,必须担起大任,为建设将军府的事业添砖加瓦,贡献自己的绵薄之力! 渐渐地,他的悲情话本越来越流行,销量也越来越好,在一定程度上也改善了将军府的生活质量……但是渐渐地,他也发现,自己到达了瓶颈期…… 甭管富家女爱上穷书生,还是阔少爷爱上白毛女,市场都开始不景气,好多新人都大胆地发明了穿越,仙侠,虐文什么的,甚至颠覆了当今社会的主流,大胆创作出女强文,耽美文,逐步占领了市场主流,同时也将他挤到了旮旯角落。 郁闷了好一段时间后,他决定闭关修炼,坚持最初的苦逼路线,不吃不喝,呕心沥血写了一部令自己也肝肠寸断的惊世之恋! 想起那段操蛋的人生,谢官人终于忍不住滴下了一颗辛酸泪。 无限悲怆地取出随身携带的铜镜,左照右照,虽然早就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还是被自己的尊容吓了一跳,最后只好以三分纠结,七分调侃的心情,自我总结道:“果然比看恐怖话本更有感觉!” 随着他的嘟囔,那三瓣兔子嘴更是一抽一抽地,分外搞笑! “至于你这三瓣兔唇……”天下看着谢官人像走马观花一样的表情,犹豫着要不要开口…… “……”蹲在地上摇头晃脑的谢官人虎躯一震,咬着牙,支撑起酸麻的大腿,挤着猥琐的三角眼,颤抖着三瓣兔子嘴,表情可怜兮兮地哀求她…… 天下忍了忍,还是决定说,“哎……是不是下雨天站的位置不对,被雷劈的?” “天啊!!” 谢官人终于泪流满面,掩面狂奔…… ------------ 第十九章 :我有胸,不信你看 天下眺望着谢官人失魂落魄四处逃窜的落魄样,冷不防来一句号,“连逃跑都这么像老鼠…” 十三觉得被砸破的头又开始隐隐作痛,商君珏感觉头风又犯了,两人同时揉揉眉心,好吧,这货绝对不是人类!! 一路走到小黑屋,小黑屋如往常一般肃穆萧索,天下有些感慨,“黑屋兄啊黑屋兄,你我离别才短短数日,又相见了,真是造化弄人啊……” 天下被请了进去,在商君珏关上门的那刻探出个小脑袋,一脸严肃,“千万别把小红和小白关在一起,保不准那畜生辣手摧草,糟蹋了小红清白!” 商君珏只觉自己的头风犯得更厉害,伸手将这颗脑袋给塞进去,拂袖离开。 走之前还不忘嘱咐十三一声,“看好她,别让她再跑了。” 待他身影走远了,十三才嘟囔一句,“为什么总是我……” 天下斜他一眼,“废话,将军府有几个男人?不是你是谁?” “你!”十三生气地把她推进去,气呼呼地锁上门。 天下猛地打开窗子,模样十分欠揍,“咦?锁不了!锁不了!” 十三想哭的心都有了,“嘭”一声,彻底关上窗! 天下撇撇嘴,撞了一鼻子窗灰,回到熟悉的小黑屋,随便捡了个位置坐下,肚子又开始咕噜作响。 她环顾四周,从怀里取出两个小油纸布,幸好她早有准备,塞了两个肉包子!包子一取出来,她原本傲挺的胸部立马干瘪…… 狠狠咬上一口,不错不错,还是灌汤肉包…… 吃完了两个包子,天下有些困意,她觉得在敌人的地盘上,要时刻保持着清醒,于是去找十三聊天。 十三目不斜视地守在门口,吸取了上次的教训,他坚决不与这个女人搭话。天下见自己孤立无援,只好悻悻回去睡觉,睡到迷迷糊糊状态的时候,一道温柔好听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梦乡。 “十三,听说将军带了个姑娘回来。来者是客,把人家关在这间小黑屋里也不好,我顺便做了些糕点,麻烦你帮我给她,希望她不要和将军作对了才好。” “扶摇姑娘,你心地真善良!”十三的语气前所未有的温柔…… 天下听到糕点二字,意识瞬间清新,听听,多么柔美的声音,多么善解人意的姑娘…… 天下起身趴到窗子边往外看,只见一个身穿水蓝色衣裙的姑娘缓缓离开的倩影,天下搜肠刮肚,希望用一个贴切的词语来形容那个飘然欲仙的背影,努力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别的词,只好赞叹:“真是鬼斧神工之作啊!” 十三瞪了她一眼,将食盒从窗子里塞进去,“吃东西!” 食盒一放,又板起张面瘫脸,继续当守门神去了。 天下大喜,只要有吃的,管他给不给脸色?! 天下赶紧揭开盒子,只见里面并排放了两只大木盒,满满装了无数精致点心,用水晶盖子盖着,模样精致又可爱,雕成菊花的形状,平整地摆放在食盒里,忍不住再一次感叹:多精致的糕点,多精致的人儿…… 一时间馋虫大动,忽忙抓起一块芙蓉桂花糕塞进嘴里,入口即化,清香爽口,好吃到让她恨不得把舌头也吞掉。 十三一反常态地待在窗台上盯着她看,实际是在看她手里的芙蓉糕,悄悄做了个吞咽的动作。这个刻意掩饰的小动还是作天下捕捉到,她想了想,问:“你也想吃?” “……”十三白了她一眼,眼神还是不争气地盯着她手里的糕点。 “哎,其实你想吃,也不是不可以,”天下顿了顿,见十三竖长了耳朵听她谈条件,突然恶趣味道,“你求我啊,求我就给你!” 十三满脸黑线,木着一张脸不理她,只觉天空有无数只乌鸦飞过…… 她又叹了一口气,“面瘫是病,得治!” 十三好像抖了两下,“砰”一声,又将窗户关上! 天下偷笑两声,葱玉小手又捻起一块绿豆糕,眯着眼细嚼慢咽品尝起来。吃着吃着就有些犯困,天色渐渐夜幕,一连到了晚上,天下都没见到商君珏的影子。她终于按捺不住,敲了敲窗户。 十三“砰”一声打开窗子,怒吼:“又怎么了??” 伴随他的愤怒而来是满嘴的唾沫星子,实打实喷了天下一脸!天下颤抖着小手,搜肠刮肚想要骂上两句,觉得脑海中浮现的所有话都没有杀伤力,震惊过后便有种皈依我佛的感觉。她抹了把脸,煞有介事地说:“你有口臭……” 十三气得牙痒痒,准备抬手关上窗,天下立马抓住他的手,伸出个小脑袋瓜子,干笑两声,“嘿嘿,开个玩笑嘛,你是男人,怎么能和女人一般见识?” 十三耍开袖子,“你还知道你是女人?” 哪有这么奇葩的女人? “当然!怎么?你不信?哼!我有胸的!不信你看你看!” ------------ 第二十章 :果然有骨气 说罢,天下挺起还未发育完全的小胸脯,往十三面前凑了凑。 十三惊得倒退一步,一个重心不稳,差点从台阶上摔下去,惊魂未定,声线颤抖,“你,你这个不知羞耻的女人!” “明明是你要看…” “闭嘴!我什么时候说要看?” “……刚刚啊……” 天下有些无辜,刚刚挺胸的动作太大,好像把她的小蛮腰闪到了。 她扶着小蛮腰回到小黑屋里坐了半晌,起身左三圈右三圈运动了两下,越感空虚无聊,突然想起自己方才和十三的对话有违初衷,又撑起小腰杆,打开窗户。 “对了,嫖妓将军去哪了?” “是骠骑!”十三第n次纠正道,“我们将军日理万机,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不过是一个被贬的将军,他又哪门子的日理万机?”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算我们将军被贬,也是日理万机!” 天下被他暴怒无常的性格给吓住,沉默了半晌,恍然大悟,“啊!原来你们将军是瘦死的骆驼!” 十三泪流满面,这货到底懂不懂什么叫比喻? 神啊,请把这位气死人不偿命的祖宗请走吧! “是是是,你们将军很忙,忙着出墙,行了吧?” “你才出墙!你们全家都出墙!” 天下微微叹气,表情惆怅又烦恼:“哎,你就告诉我,你们将军去了哪,有那么困难么?” “我是不会告诉你的!永远不会告诉你!死也不会告诉你!” “好!果然有骨气!” 十三再次泪流满面…… 接连两日,天下都没见到商君珏的影子。她在小黑屋里吃了又睡,睡了又吃,浑浑噩噩,像一只被圈养起来的猪……… 又过了两日,夜半微凉,天下吃过十三端来的东西后,早早睡下,半梦半醒之间,恍惚听到窗外有人在窃窃私语…… “听说,公主被那孤煞抓来了,会不会被关在这里面?” “不知道,可能就是这里吧,怎么办?” “能怎么办?当然是救公主啦!” 天下竖起耳朵,听得窗外几个悉悉索索的动静,疑惑这十三怎么突然偷懒,连自家府里来了歹徒都不知道,看来,他的警觉性有待提高。 正想着,突然传来一声怒喝,不用想也知道是十三那个暴躁如雷的声音,“前朝余孽,速速受死吧!” 说罢就乒乒乓乓打做一团!哈!原来是守株待兔!作为一名资深的八卦迷,天下连忙打开了窗子,想要看清是如何一个血腥的场面,只见两日不见的商君珏衣诀翻飞,傲然挺立在人群之中,手持一把长剑,刺、挑、砍、杀,动作流畅又帅气,和十三两人游刃有余地将众反贼打得落花流水。 商君珏锐利的眼神扫过众人,顿时让人生出几分寒意。突然人群中不知是谁看了天下一眼,突然喊了一声,“妈的,上当了,她不是公主!” 众人纷纷看过来,天下见众人看向自己,友好地露齿一笑,气得一群乱党差点吐血,做鸟兽状逃窜。 十三大喝一声,“小贼,哪里逃!” 说罢是更激烈的打斗,两个人单挑几十个乱党,天下打心眼里佩服十三和商君珏的勇气! 商君珏收拾掉了这些乱党,看了一眼站在窗子边笑得越发灿烂的天下。他把她捉来以后,四处发布消息,前朝公主被囚禁在他将军府内,一来是想诱敌深入,一网打尽,二来是想试探此女到底是不是公主,果然是一石二鸟之计! 但是歼灭了残党,真正的公主还在外面逍遥法外,这也是一个新的难题。 天下见他也在看她,咧嘴一笑,屁颠屁颠地跑过来,“你这个负心汉,居然这么多天都不来看我!” 那语气带着小女人的娇嗔,软软糯糯的生音听得商君珏浑身不舒服,他收回目光,想要摆脱这颗牛皮糖,“明日我便叫十三放你出府。” “什么?”天下惊叫,一脚踩在还没死透的乱党身上,只听“哎呀”一声惨叫,那人半口气还没提上来就彻底死绝…… “你关我押我欺我饿我,如何处置乎??” 她蛮劲上来,想讨一个说法。 “不过是让你在将军府待了几天,没那么严重。” 商君珏抖抖眼角,说出了事实。 “还不严重?你把我关在小黑屋里面,我空虚!我寂寞!我无聊!我欲火焚身!!” 说到后面,天下有些口不择言。 十三嘴里可以塞得下一枚鸡蛋,果然,这女人的剽悍程度,欲火焚身呐!! 商君珏扶额,“那你想如何?” ------------ 第二十一章 :人家难为情啦 “嫁给我!” 十三暴跳如雷:“你做梦!!” “没有啊,我刚刚起床诶……”天下揉揉惺忪睡眼,一脸天真无害。 “你你你!” “不可能。”商君珏目光森冷,看得天下有些毛骨悚然。 “哼,要么嫁给我,要么给我一千两!” 许是没想到她狮子大开口,他瞪了她一眼。 “什么?这么贵?!”十三再一次暴跳如雷。 “付不起吗?”天下鄙视地瞪了他一眼,“就知道有些男人顶着将军的头衔,却是身无分文,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可耻啊可耻。” “你!休得诋毁我们家将军!” 商君珏的目光更冷了,“这个,也不可能。” 天下迎着他冰冷的目光,鸡皮疙瘩抖了一地,“你,你不讲理?” 他好像笑了一声,“我从来不讲理。” “哎,也不是非要那一千两不可,要不,你考虑考虑,再收留我两天??” 当初打人逃跑的是她,现在赖皮留下来的也是她,商君珏再一次看看自己的双手,真相把这颗天马行空又自相矛盾的脑袋给揪下来,不但当球踢,他还想下酒喝! 十三只觉这个女人脸皮已经厚到无人能及,“你休想!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想染指我们家将军,劝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天下难以置信,“你喜欢他?所以你把我当情敌??” “……”十三泪流满面了,“你你你休得胡说!谁与你说我喜欢将军的?” “难不成你喜欢谢官人?!” 十三泪如泉涌…… 商君珏看了一眼,表情有些讥诮,“果然,白家大小姐名不虚传。” “怎么?你也听说过我?” “白大小姐从记事起,丝毫不守闺阁之礼,恶名昭彰传遍瑞京,本将军到是略有耳闻。” “哈哈,没想到本小姐这么出名!好极好极!不要太崇拜我哦!!” 十三和商君珏同时抖抖,什么叫不以为荣反以为耻,这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啊!! 在两人鄙视的眼神中,天下打了个哈欠,“你们慢慢聊,我先睡去了,这大半夜的,还真折腾人……” 快要进房间的时候,还不忘转身,模样十分欠揍,“记住!不要太崇拜我哦!!” 然后,留下一个令人发指的背影…… …… 可是到了第二天,天下依旧被关在不见天日的小黑屋…… 天下气鼓鼓地要找商君珏理论,十三一把拦住她,“将军出去了,有什么事等他回来再说!” “哼,他躲得过初一,我就不信他还能躲得了十五!” 悻悻地回屋,又开始过着猪的生活…… 傍晚时分,天下撑着额头,往窗外看去,时值初夏,只见窗外的梨花树早就谢了一地,此时正乌云密布,看样子是要下雨,天下就这么傻傻地盯着黑压压的天空,前所未有的全神贯注,十三有些不习惯她突然安静下来。 约莫半个时辰,一道惊雷骤然划响半边天空,天下高兴得手舞足蹈:“哈!果然打雷了,我就知道自己有掐指神算的天赋!” 十三艰难而颤抖地看着她,那表情像是要吐血,“你在窗子边发了这么久的呆?就是为了等打雷?这黑云压城的征兆,三岁小孩都知道是要打雷好不好?” “你懂个屁!” 天下心满意足地关上窗子,回到床上,听着耳边一道道惊雷,心情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般宁静。 她在雷声震天的破夜中慢慢进入梦乡,这一觉一直睡到第二天的日晒三竿,天下伸了个懒腰,起床喝了杯隔夜凉茶,房门突然被打开,一夜不见的商君珏毫无预兆地出现在门口。 风雨过后便是彩虹!今日日头正冲,商君珏背光而站,一身普通的淡青色长衫也能被他穿得鹤立鸡群,窄腰宽肩,高大魁梧,身后折射出夏日独特的刺眼光线,天下抬手捂着眼睛,便看到商君珏那高大的身影如天神般降临。 天下打了个哈欠,满脸娇嗔,“挨千刀的,终于肯来看我啦?!” 商君珏兀自走进来,走到她面前,脸上居然极其少有地浮现出一丝笑意,那笑太过于纯粹,笑得……笑得她好心惊胆战。 “你爹是白云龙?” 天下一颗心陡然沉了下去,“不许你找我爹的麻烦!” 天下接着东拉西扯说了大堆,“我爹很穷,又很抠门,几十年都舍不得花钱续弦娶小老婆,身上的衣服也是穿了又穿,缝了又补,他是不会花钱来赎我的,你就死了这条心!” 商君珏皱皱眉,语气不善,“你把我们将军府当什么了?绑架勒索的龌龊事,我们还不屑去干!” “咦?那你问我闺名做什么?”天下满脸疑惑。 接着恍然大悟,“哈!难道你要上门提亲?!” 商君珏定定看着她,墨滴深邃的眸子像是要把她吸进去,“我好像告诉过你,还不止一次,我对你没兴趣!”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那你到底是要怎样啊,是不是该吃药了?” 商君珏伸手将额头暴起的青筋按下去,懒得和她废话,“既然你是白家小姐,怎么会和那些前朝余孽有接触?还是说,你们白家一直在暗地里资助这些行动?” 绕来绕去,还是又饶到了余孽的话题,他不累,她都累了。 天下打打哈欠,“都说了我是被掳去当压寨夫人,和他们没有关系,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死心眼,就是不信捏?” 商君珏也不废话,“但愿如此,如果让我知道,白家和余孽有往来,我绝不手软!” 天下狠狠从鼻腔里哼出一声,十分傲骨,冷不防商君珏一把抓住她,将她带出了小黑屋,他腿长,拽着她一路快走,颠得她差点将隔夜糕点给吐出来,突然商君珏顿了顿,她一个惯性撞上他坚硬如铁的后背! 天下热泪盈眶地捂着被撞歪的鼻子,正想破口大骂,循着他的目光看去,前面的屋子正是正堂主卧,天下捂脸震惊了,他他他……莫非马上要上演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暧昧心跳一千下的老梗了吗? 不好!这小子来硬的不行,开始来有情调的了!要警惕……警惕…… 天下没想到这个嫖妓将军精虫泛滥,大白天就想行那龌龊事,虽然她也十分想先上船后补票,生米煮成熟饭,但是但是……这种事不应该是晚上吗? 这光天化日之下,人家实在难为情啦!! ------------ 第二十二章 :果然像老鼠 商君珏瞥她一眼,见她脸上千变万化,便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耶?她一颗芳心开始小鹿乱跳了…… 他笑了笑,有些讥诮,“可惜要让你失望了。” 说罢,他拽着她继续走,一直走啊走,就走到偏厅用膳间,一桌子的人围着饭桌,呆愣愣地看着她,唔,那人群中好像还有几个熟脸,有一脸鄙视的十三,满眼怨恨的谢官人,还有诧异打量她的扶摇姑娘…… 谢官人一看见天下那张脸就来气,“将军,你把这小魔星拉来做什么?” 扶摇姑娘善解人意地笑两声,上来拉着她的袖子坐下,“来者是客,你是叫天下吧,我是扶摇。” 天下眼睛眯成一条线,巴结道,“扶摇姐姐,你做的糕点真好吃……” “是吗?你喜欢吃就好,下次姐姐再给你做!” “和我们家厨子做得一样好吃!” 扶瑶姑娘的笑容顿时僵硬! 夹着青菜的筷子就这么僵硬在空中,这,这也算是在夸人么?? “是,是吗?” “额,好像是,又好像不是,要不你待会再做来我尝尝,我再告诉你到底是不是??” “…额,好吧……” 一旁的十三听到此话,不屑地哼哼,哪有这么厚脸皮讨吃的?无耻啊无耻! 天下喜滋滋朝他投去一个同情的眼神,小样,看到没,撒娇讨吃才是王道! 扶瑶将她带到离将军最远的位置,她左手边是十三,右手边是谢官人,两人皆用一种来者不善的眼神打量她,仿佛她罪大恶极,恨不得将她身上的肉剜下来大块剁颐! 天下微微瞥了眼坐得离商君珏最近的扶瑶,她是该说她心好呢?还是心好呢? 天下往右瞥了两眼,这日谢官人换了身干净长衫,脸上的络腮胡也尽数修剪干净,脸也比前几日洗白了些,挤着猥琐的三角眼,三瓣兔子嘴一张一合,气愤地喘着粗气。 天下忍不住开口,“别喘了,你嘴漏风,吹到我了。” “……” “谢官人,不知你新写的话本面世没啊?” 谢官人脸色有些窘迫,不说还好,一说就戳到他痛处,嘴里的豆腐嚼也不是,吞也不是。 他昨日带着话本走街窜巷,希望能有个伯乐来发现他这匹千里马,一连奔波了数十家出版社,出版商老板都拿着他的稿子叹息,“这个话本呢,还是不错滴……就是不适应当今主流,再改改,再改改……” 一连改了数十次,他觉得不能再改了,再改下去就不是他的风格了。 碰了一鼻子灰后,他只好悻悻回了将军府,郁闷了好多天。 天下凑到他面前,开始分析,“会不会,是你长相太丑的原因?” “这和长相有什么关系??” “说不定人家出版商看到你这副尊荣,都巴不得你快点走,哪还有心思看你的话本。” “你!”谢官人见识过她气死人不偿命的本事,兀自将头转到一边,干脆端了碗饭,自己到角落里吃。 天下看他的背影,忽然感慨,“哎,连蹲着吃饭都这么像老鼠……” 那蹲在角落里的身影忽然不可抑制地抖了起来。 …… 天下夹了块酱汁猪排塞进嘴里,味美汁多,她想了想,“扶瑶姐姐,你嫁人了吗?” 扶瑶没料到她有此一问,“还没,怎么了?” “那正好!我们家厨子也没娶!” “……” “你们都爱做菜,兴趣爱好相同,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双嘛!!” “谢谢,谢谢你的好意,不用了…” “哎呀,你别谦虚啊,虽然我们家厨子矮了点,穷了点,长相也矬了点,但他皮肤白,嘴巴巧,跟着他,你天天都开心!” “真的不用了…”扶瑶欲哭无泪,她不要嫁给矮穷矬啊!! 她向将军投去求救的目光,自从进了将军府,她一颗心就紧紧系在将军身上,服侍将军一连数载,这个丫头刚来,还没是将军夫人,就想将她打发走? 天下边说,边又夹了几块放进碗里,本来将军府吃饭的人少,每次的猪排都是按人数计算,天下一股脑多夹了两块,将十三和扶瑶姑娘以及谢官人那份都私吞了。 十三伸出筷子想把最后一块夹走,可是突然想到好像将军还没有吃吧?于是只好不情愿地收回筷子,对着天下气愤地哼了哼! 天下满足地啃着猪排,突然说,“别哼了,你哼得好像我们家那只待宰的猪……” 十三泪流满面,干脆也端了碗,跑到角落里与谢官人打伴。 “将军,您多吃点!”扶瑶温柔好听的声音响起,夹了最后一块猪排,往他碗里送去。 天下突然叹一声气,眼巴巴地盯着那块猪排,商君珏看她一眼,果然是娇生惯养的贵小姐,习惯了大鱼大肉,他不动声色地将猪排夹到天下碗里,顺便将茄子青菜都扒到自己碗里。 天下感动得热泪盈眶,“死相!我就知道你是关心我滴!人家感动死啦!” 商君珏不自然地别过脸去,不去看她那张自恋兮兮的脸。 天下满足地啃完最后一块猪排,心情大好! 她看了角落的谢官人一眼,“哎,谢官人,其实,人生没什么过不去的坎啦!” 天下想了想,“我相信你写的话本肯定是最好看的,只是市场不景气而已。” 谢官人泪流满面的转身,这算什么?打了他一巴掌,现在又给颗糖?? 天下走过去,青葱般的小手搭上他的肩,语重心长:“要不,你把你的话本给我看看?” “你也感兴趣?”谢官人抹掉眼泪,取而代之的是欣喜。 “也不是,我只是好奇,长得这么丑的人到底能写出多蹩脚的话本……” 谢官人终于摔碗,掩面泪奔…… 天下意犹未尽地盯着他奔跑的身影,由衷感叹,“果然像老鼠啊……” ------------ 第二十三章 :千金难买小相公 这一日,天下起了个大早,洗漱打扮一番,揽镜自照,感叹镜中女子倾城倾国之姿后,又对着镜子做了个鬼脸,确认自己形象气质俱佳,就连因为这几日连啃猪排而冒出的两颗青春痘都有别样的可爱后,才心满意足地出门。 刚出门,一只信鸽便停在她肩膀上,是他们白府饲养的信鸽,循着她身上香囊的味道而来,天下挑挑秀眉,难道是老爹有事? 天下解下信鸽腿上的小纸条,铺展开来,只见上面用朱砂笔激情洋溢地、触目惊心地写了一段话:“乖宝!出门一月,女婿一事办得如何?还有几个月你便满十六岁,找不到姑爷,你也别回来啦!!” 天下揩揩额头的汗水,突然记起自己还背负着找相公的终身大事,顿觉压历山大。 收了纸条,摸摸口袋里的银两,回想自己这几日,貌似确实比较散漫。 没买到相公不说,就连京城都没到,窝在将军府里过着米虫的生活。在这将军府,除了商君珏和十三,更是连半个像样的男人都见不着。能见着的,又是面瘫,好不容易将相公人选锁定在了商君珏身上,可是那嫖妓将军不似常人,对金钱不为所动,主动送上门他也不要,软硬都不吃,叫她甚是苦恼。 真真是男人心,海底针,猜不透也抹不着啊…… 天下扼腕叹息一番,转念一想:话说相公这东西,还是多多益善的好。 咱也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是不? 她是个孝顺的闺女,必须给她爹爹买回一个好相公! 所以,她必须走出将军府,去寻觅更合适的相公… 天下筹云壮志在院子里转了又转,寻思着出门买相公,恰好撞见正准备捧着话本出去找出版商的谢官人。 天下笑眯眯上前,“谢官人,又出去推销话本啊?” 谢官人爱记仇,三角眼一瞪,兔子嘴一哼,极其傲骨地别过脸去。 “哎?别说,你这一瞪,还真有点像……” “你给我闭嘴!!”谢官人煽动着三瓣兔子嘴,气愤地大吼。 天下缩缩脖子,有些无辜,“我又没说像老鼠……” “你还说!” “好啦,我不说行了吧!”天下撇撇嘴。 “闭嘴!” “好吧,其实像兔子……” “……” 谢官人气得火冒金星,果然,这女人的嘴…… 他有些步伐虚晃地出了将军府。 天下拍拍衣裙,快步跟上去,“谢官人,你可以带我去一个可以买相公的地方吗?” “什么??你说买相公?” “对啊对啊,你知道这哪有卖男人的地方,我要给我爹买个相公回家!”省得他惦记着茶不思饭不想,一天老催我…… “不去不去,你这个朝三暮四的女人,有了我们将军,居然还想买相公?!” 天下叹了一口气,抹了一把脸,“原来你的嘴不但漏风,还漏口水!!” “天啊……” 谢官人流泪满面,再一次掩面狂奔…… 好吧,不带就不带,用不着这么大的反应吧? …… 天下摸摸胸口的银两,再理理衣衫,慢悠悠在街上晃荡。 天下美女好胆色,见到帅哥就上前拦路,直言不讳地问价,这些男子哪里见过如此大胆的女子,吓得众帅哥花容失色,连连遁逃。 天下满脸疑惑,又在街上晃荡了半晌,眼看再一次无所收获时,她突然想起,唔,那个,俗话说,好多男人都喜欢去那劳什子女人最多的地方?好像叫什么青楼来着?以前就听二丫说过,那是个令无数男人销魂的地方,也不知道是怎么个销魂法? 罢了,既然那地方男人多,就说明选择多,貌似还有不少隐菊楼,清一色的漂亮小倌,那总该可以买回家吧??说不定能买到相公?天下转转眼珠子,想要找个人问问妓院倌楼怎么走,迎面忽然出现一个穿黑衣的高胖男人,与她擦肩而过,低头看看她,突然停下了。 “小姑娘,是迷路了吗?”高胖的怪叔叔露出慈祥的笑容。 “咦?你怎么知道?” “嘿嘿,小姑娘要去哪?说出来,叔叔带你去?” 天下抬头:“真的?” 怪叔叔使劲点头:“十足真金的真!” “那好吧,你带我去最大的妓院和倌楼,我要给我爹买个好看又好用的相公!” 怪叔叔有些摸不着头脑?去青楼?买相公?还好看又好用??这小个丫头脑袋秀逗了吧?看她年纪也不过十五、六,模样轻灵可爱,怎么想去那腌臜之地,原来,这么漂亮的小姑娘竟然是个傻子,他觉得有些可惜,不过转念一想,傻子正好啊,傻子多好骗啊,还真是天上掉馅饼的事啊…… 他不怀好意地笑笑,“去什么青楼,叔叔家里有好多漂亮的相公,去叔叔家里买怎么样?” “叔叔家是开倌楼的?” “不是不是,不过叔叔家有好多漂亮的小相公,比那倌楼的漂亮多了……你想买多少就买多少……” 天下一听好多漂亮的相公,还可以买,脸上笑开了花,“好极好极,价钱方面,叔叔记得给我打折哦……” 她除了爱色,还有一大爱好,便是敛财。 话说有钱人都是抠出来的,她觉得此话甚妙,这不,她和老爹都是典型抠门的有钱热…… “嘿嘿,好说好说……” 怪叔叔的家在城东,与城西的将军府相去甚远,院里种满了花花草草,府邸还算豪华,一路走去,就是荷花盛开的池塘,层层荷叶之下,还像还有鲤鱼游来游去,院里时不时走过一些下人,有女仆,有长工,有护院…… 就是没有长得漂亮的小相公! 天下咬了一颗刚摘来的杨梅,酸得直皱眉头。 “你们家院子真寒酸……”和她们白家比起来,确实是大大的寒酸…… “……” 怪叔叔脸上的笑有些僵硬,怎么可能,他可是平南最穷奢极欲的王员外,家里摆设无一不是平南最好的,最有档次的,最豪华的,怎么会寒酸?? 怪叔叔坐在对面,拿着一把扇子做风雅状,时不时深情凝望她,柔声细语:“天下,你的眼睛像天上的星星一样璀璨明亮。” 她龇牙咧嘴地咽下杨梅,还没从酸劲中恢复过来,看着他的脸,人家都这样夸她了,她得想几句好听的报答回去。 她看了眼怪叔叔那像身怀六甲的肚子,再看看他年画般肥腻腻的脸,恍若大悟:“你……呃,除了肚皮大了点,也很好看,不过很亲切,看到你就想到我家的小黑。” 离家一月有余,她还真有点想家了,不知表哥没有她的摧残,会不会不习惯啊?? 怪叔叔惊讶:“小黑是谁?” “一只英俊潇洒玉树临风的猪。” “啪”一声,他手里的扇子掉在了地上。怪叔叔抱着头痛苦欲绝地跳起来。 他最恨别人说他胖! 天下皱着眉头再吃一颗杨梅,酸得倒牙,语气里带有些惋惜,“不过小黑去年就被宰掉了……” 怪叔叔更加痛苦欲绝,低头看看自己的熊爪,他想在那张如花似玉的小脸上抓几道印子。可是……可是她那么无辜地看着自己,雪白的脸蛋,乌溜溜的眼珠子……怜香惜玉真的是一种罪过啊啊啊! 天下浑然不觉,继续说道,“对了,胖大叔,你说的漂亮相公呢?” 天下终于放下手中的杨梅,酸得她眯着眼,酸也是种瘾,要戒,要戒啊…… “呵呵,这个当然有。”说罢,拍拍手掌,顿时就有三个美貌的小相公缓缓走进了,踏着轻飘的步子,婀娜的身姿,扭着水蛇腰,娇羞地低着头,一双媚眼抛过来,千娇百媚,顿时让人酥了全身骨头。 天下有些疑惑,“他们是男是女?” 怪叔叔不怀好意地笑两声,表情暧昧又猥琐,“他们当然是男人,不过,多半也被当做女人来用。” “呃?男人也可以当做女人来用?” “当然,不过还是女人比较好用。” 天下有些疑惑了,虽说以前在白府,二丫会时不时偷些春宫图给她看,不过她倒觉得那画上的两个人好似在打架,粗糙简略的画风,叫她看得不太真切。那龙阳十八式,她也只是看了个半懂,对于男女之事,其实也只懂了些皮毛… 这男人可以当女人使用?指的是哪方面?世上还有这等好事?难不成,男人还能替女人生孩子?看来,她得多买几个,听说生孩子那活,甚是痛苦,如果有人能代替,未尝不是一件大大滴好事…… 思及此,天下顿时豪气万丈,“好,多少钱,我都买了!” 怪叔叔思忖片刻,忽然露出个邪佞魅惑的笑,温文尔雅地将扇子一收:“天下可有雅兴与我共饮一杯佳酿?我们边喝边商榷价钱的事。” 俗话说,酒乃色媒人,醉酒的女人随便你对她怎样为所欲为,她都只会神魂颠倒。 喝酒?天下笑眯眯地点头,话说自己从小没有什么爱好,就是嗜酒,她爹说过,我们商人家的闺女必须得会应酬,这应酬就要喝酒,而白家就她这么个独女,所以,这撑起家业的重担便落在了她的肩上,她可是被白云龙从小泡在酒坛子里养大的,出了拉手催草的外号,她还有个荣称,那就是千杯不醉酒疯子…… 对,喝到千杯就要发疯的酒疯子…… 不过这百年女儿红,不比其他酒,那么大的后劲,不知她能顶上几杯哟…… 怪叔叔心中越发狂喜,回头吩咐男宠们:“去准备一些佳肴,再上一坛百年女儿红。” 哼,百年女儿红,就不行灌不醉你! 怪叔叔脸上的笑容越发猥琐…… …… ------------ 第二十四章 :酒后乱性啊 谢官人照例碰了一鼻子灰后,悻悻回到将军府。 一回到将军府就看到脸色阴沉商君珏,商君珏一向冷淡,脸色阴沉的时候,代表他心情极度不爽,他暗暗退了两步,不知道是哪个不要命的敢在将军身上拔毛!还是自求多福比较稳妥。 他小心翼翼地问了声好,准备溜回房里继续悲春伤秋,商君珏看了他一眼,正准备开口,突然十三气冲冲地跑过来,“将军,四处都找遍了,都不见那个女人,哼,那个丫头一定是逃走了,就知道她是两天打渔三天晒网,说什么喜欢我们将军,都是放屁!” 商君珏点点头,脸上没多大的变化,“恩,走了也好。” 谢官人咦了一声,“什么走了?” 十三恨恨道,“除了那个死皮赖脸缠着我们将军的女人,还能是谁?” 哦,原来是天下走了,一旁的谢官人对十三这气有些莫名其妙,按理说他不是最讨厌那个丫头吗?她走了他不是应该高兴得三天三夜睡不着觉吗? “她走了,你生什么气?” “我!我那是为将军感到不值!” “那也是将军生气,你凑什么热闹?” “你!我生不生气关你什么事?!” 十三暴走,恨不得将谢官人那三瓣兔子嘴狠狠撕烂,让你拆我台! 谢官人有些莫名其妙,“她今天早上还跟我说要买什么相公……” “什么??买相公?!就知道她是个朝三暮四,水性杨花的女人,一边说喜欢我们将军,居然还敢去买相公?敢给我们将军带绿帽子!气死人了!” “你又气什么?又不是给你带绿帽子!” 谢官人白他一眼,突然觉得自己这话有些不对劲,连忙改口,“什么绿帽子,她还没和将军成亲呢,再说,将军也不一定看得上她!” 一想起这几天被那丫头人身攻击,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商君珏冷不防突然开口,“买相公?她去哪里买了?” 谢官人冷哼一声,“谁知道!八成是被掳走了也说不定,谁不知道城东王员外喜欢拐骗良家妇女,府上娈童男宠一大堆,那丫头这么晚还没回来,指不定被掳走去当侍妾,哼,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终于有人来收拾那个小魔星了……” “咦?将军,你去哪?”十三大喊。 商君珏的眉毛拧了起来。 他竟有些焦灼,不能压抑。 ………… 骑着小红一路飞奔至城东,商君珏停在路口,全身肌肉紧绷,身边路过两个布衣装扮的妇人,边走边说: “也不知道王员外今天又买了什么好货色,整个晚上都声色纵欲,吵个不停!” “哎,不知道哪家姑娘公子又遭殃咯,没听到那哭声,啧啧,简直惊天动地!” 商君珏心中突然窜起一股无明业火,快步跑至员外府,一脚踹倒两道大门,灰尘瞬间扬起,里面安静了一刹那,待尘埃落定,商君珏拔剑,正打算大开杀戒,却见宫殿内那些漂亮的被掳来的男宠个个鼻青脸肿,双眼含泪。 一见商君珏,她们和得了救星似的,连滚带爬过来抱大腿,放声大哭:“是将军!我们终于有救了!求求你……求求你把那个魔星赶走吧!” 商君珏皱皱眉,退了两步:“王员外在哪里?” 男宠们哭得更伤心:“老爷在后殿!将军您再不快去救他,他就要被那个魔星打死了!” 他有些摸不着头脑,提着剑闯入后殿,入目处全是遍地狼藉,花瓶碎了一地,地上横七竖八倒着几只空酒瓶,池中莲花荷叶纷纷枯萎败落,就连池里的红头鲤鱼也翻了白肚,帐子被扯得乱七八糟,更有几个满脸是血的女仆在嚎哭。 他站在门前,突然有些犹豫,不知道门后会出现什么怪物。 伸手轻轻推开门,“吱呀”一声,他一眼就看到了天下,她正规规矩矩坐在椅子上,垂着头,手里捏着一只偌大的青铜酒爵。 传说中的采花贼王员外好似一摊死肉躺在她脚边,一只手搭在桌子上,早已口吐白沫不省人事。 天下一只脚踩在他软绵绵的肚皮上,突然笑眯眯地给自己倒满一酒爵的酒,脸红脖子粗地说:“大叔,再来剪刀石子布!” 她捏着他虚脱的爪子使劲甩,一时又大笑:“你出布!我输了!” 说罢,一巴掌拍在他脸上,只听“啪”一声,清脆悦耳,那昏死过去的王员外好像有气无力地哼了两声。 “再来!” “哈哈,你居然又出布,这次我赢了!” 说罢又一巴掌拍在他脸上,笨重的身体就斜斜飞了出去,撞歪一片桌椅,勘勘落在商君珏脚边。 商君珏沉默了。 搞不懂眼前到底唱的是哪出? 天下顺着那昏死的身体看上去,这才瞧见了他,端着酒爵娉娉婷婷走过来,她醉酒的时候反倒比平日显得淑女,雪白的脸上染了红晕,眼神又亮,又迷惘,唇角挂着标准闺秀笑容。 一见商君珏,她愣了好久,突然把酒爵一丢,朝他恭恭敬敬行个万福,声音温柔又甜蜜:“这位公子,面瘫是病,得治!” 商君珏被气得差点笑了,上前打算制住双手将她拖走。谁知她醉酒后力气居然奇大无比,轻易挣脱了不说,还抓起一只一人多高的青铜烛台就丢过来,边扔边骂:“我呸,一连几天遇到这么多面瘫,真是晦气!” 商君珏只好退步。 那青铜烛台扔在地上,烛泪洒了一地,很快干涸凝结。 几个鼻青脸肿的男宠拽着他的袖子流泪:“刚来的时候一个劲嚷着要买相公,老爷便把我们几个叫了出来,还说准备几坛佳酿,边喝边聊价钱,谁知她一喝酒,就发酒疯,拉着所有人跟她猜拳,不管输赢,上来都是一巴掌,将我的牙都打碎了,也不知道老爷被她打死了没有……” 商君珏看着屋里乱七八糟的景象,忍不住叹气,抬手敲敲门,他说:“你要买相公?我这里有。” 天下探出个脑袋,绯红的脸上染上几分娇憨,像一只充满警觉的野生小兔子,揣摩他话里有几份真意,“好看又好用的相公?” 商君珏有些疑惑,好看?他能理解,这好用??是什么意思?她指的是哪方面好用?? 但他还是点点头,“恩,想买的话,来我这里。” “别骗我哦,要是让我知道你骗我,我就……” “你就如何?”他有些好笑地问道。 “啪!”又是重重一巴掌,扇得众人惊心动魄,只见那个胖胖的身子在一片尖叫哀嚎声中再次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 “老爷啊……” “就像抽他那样,把你抽成猪头脸!”天下威胁道。 “好。” 天下这才满意,踉跄着步子走出来,待走近些,张大眼睛上下打量,青葱小手指着他,“咦?你好像,好像那个嫖妓啊……” 商君珏苦笑不已,她索性从嫖妓将军,直接简称为嫖妓了? 不待她反应过来,他就势擒住她四处挥舞的两只手腕,反手轻轻在她颈侧一劈,她就软软地落在怀里了。 商君珏抱着醉得不省人事的天下,无声无息离开了混乱不堪的府邸。 一出门,风一吹,顿时酒气冲天,他皱皱眉,提着她的领子把她丢在小红的背上,打道回府。 马上颠簸得厉害,天下胃里一阵翻腾,吐了他一身。 商君珏嫌恶地提起她,想要把她丢在河里清醒清醒,一低头就看到她的脸,满面晕红,嘴角带着甜蜜的笑,多么无忧无虑,她醉酒的模样带有几分少女的娇憨,双颊粉嫩可爱,多么令人怜惜的模样。 他突然又有些舍不得,她的胳膊软软地勾在脖子上,五根手指软腻得像白云,发烫的脸颊贴在颈部肌肤上,吐息温热酥痒。 他舍不得把睡得这样香甜的她弄醒。 终于还是把她的脑袋扶扶正,将被她吐了一身的外衣脱掉,慢慢策马走回将军府。 夜晚的风带着丝丝凉意,天下吐过之后脑子微微清醒,凉风灌进衣领,她打了个冷战,迷迷糊糊睁开眼,水灵的眸子因为沾了酒的缘故,有些天真无辜,她打量着高高在上的他,想了想,说,“这位公子,小女子芳龄十五,未婚,不知公子是否有空,和我聊聊人生理想和婚姻大事啊?” 商君珏定定地看着她,嘴角带有一丝笑意,“你知道我是谁吗?” “嗝……”她打了个酒嗝,皱皱眉,“对了,你是谁啊?” 跐溜一下钻进他的怀里,揽着脖子不肯放手,睡过去之前轻声嘟囔:“不管你是谁,我把你买了,你就要回家给我当相公!” “……” …… 回到府上,十三和谢官人守在门口,在两人诧异的目光中,他将她抱下马,吩咐将军府唯一的女人扶摇给她换件干净的衣裳,扶摇看着天下熟睡的脸,气得眼前金星乱蹦,心里嫉妒不已!!但碍于将军在场,不好发作,还是领命,将热水准备好,一脸嫌恶地扶着醉得不省人事的天下进屋。 十三蹲在地上,疯狂而剧烈地甩着头,“那女人何德何能,居然能被将军抱回来……” “废话,将军不抱她,难不成抱你啊??” 十三听罢更是疯狂地甩头…… 谢官人张张兔子嘴,好心提醒,“千万别把头甩掉了。” 谢官人抬头仰望星空,今晚月色不错啊,他慢慢踱回屋,“有句歌怎么唱的?夜色总是让人沉醉……怪不得啊怪不得……” 然后是三步一感叹,“哼,谁说我们将军不懂儿女情长的?如此看来,我们将军才是真男人啊!” 接着再五步一长叹,“哈,我要将此情节,写入我的话本里,冷酷将军勇闯魔窟,救回失足少女,两人一见钟情,再见倾心,三见……嘿嘿……想必定是一段佳话,好极好极!” ………… ------------ 第二十五章 :爱要坦荡荡 天下躺在浴桶里,酒气冲淡了不少,头脑也渐渐清醒,实际上是被心里不爽的扶瑶给跌跌撞撞弄醒的。 她看了看忙前忙后的扶瑶,又是烧水又是倒水的,想了想,说,“扶瑶姐姐,你真能干……” “……” 扶瑶拒绝与她搭话,手下的动作干净利落,只想伺候完了这位祖宗,她好闪人。 刚刚瞅见将军抱她回来,她心里的气就不打一处来,她必须找个角落,发泄发泄心里的怨恨… “和我们家厨子一样能干!” 天下继续自说自话。 “闭嘴,不许再说你们家厨子,你说一百遍我也不嫁,说一千遍我也不嫁!” 扶瑶脸上一阵红一阵绿,又怕她嚷嚷出去丢脸,只好忍无可忍捂住耳朵。 天下理解地点头:“我懂我懂,其实你暗恋十三嘛,哎,可惜我们家厨子了,那么实在的一个人…… “十,十三?!”扶瑶仿佛听见心碎的声音,咬牙切齿地盯着她。 “对啊对啊,上次你给我送糕点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其实你是借送糕点之名,想偷偷看他一眼对不对?” “……” 不是啊,其实她是想偷偷看她一眼好不好?? “还有好几次,我看见你偷偷躲在树下,其实是在偷窥十三对不对?” 扶瑶欲哭无泪,拜托,她是在偷看将军练剑好不好?? 其实自己这些年暗恋将军,不叫他发觉一星半点,有空就躲在暗处偷看,她明明在看将军,怎么就变成了十三?? 喝醉酒的天下话特别多,“其实十三除了爱面瘫,肝火旺,其他还不错啦!咦?如果我告诉你,十三也暗恋你,你不是会高兴地花容失色??” 的确,的确是会花容失色啊…… “哎,话说我这人别的优点不多,就是爱撮合人,虽说暗恋是一种美,但是老藏着掖着也不行,不然和偷窥狂没什么区别……” “偷窥狂……”扶瑶热泪盈眶,被戳中痛处,原来,她这几年视为高尚的暗恋,竟然都是偷窥狂啊…… “放心,看在你做了这么多酱汁猪排给我吃的份上,我一定会帮你拿下十三的!” 那猪排是做给将军吃的啊!!天啊,谁来救救她?!这样牛头不对马嘴的对话是怎么回事?她怎么觉得有一种被陷害的感觉?? 扶瑶被她满脸亮晶晶闪烁的王霸之气与圣女之光晃得花容失色。 “扶瑶姐姐?”天下不解,“难道你不喜欢十三,改喜欢我们家厨子了??” “不管是哪一个,我都会帮你!!”天下拍拍胸脯,一席话说得义薄云天。 扶瑶回过头,似是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却变成“哇”的哭声,使劲一跺脚,鬼哭狼嚎,转身跑了…… 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比这更打击人,情敌根本不把你当情敌!不!是情敌压根就没意识到你是情敌!! 是她这个情敌做得太失败?还是那人对自己太自信满满,根本不在乎?? 不管是哪一种,反正她是被打击得遍体鳞伤,体无完肤啊…… 天下在后面叫唤,“哎,别走啊,我还没说完……” 扶瑶一路跌跌撞撞,捂着小脸哭着跑出去,正好撞上迎面而来的商君珏,扶瑶饱含热泪地看着他。 月色朦胧,诗情画意,她准备趁着这混乱的场景抒发几年来的情意…… 冷不防后面传来天下的声音,“你别伤心啊!大不了十三和我们家厨子,我都帮你追到手!!” 商君珏听着屋里那道唯恐天下不乱的声音,有些摸不着头脑,“什么十三和厨子??” 扶瑶终于泪流满面,掩面狂奔…… ……… 天下看着她逃窜的身影,心情大好,拾起浴桶边的手帕,乐滋滋地搓澡,边搓边发出刺耳的魔音,“爱要坦荡荡……” 魔音再次惊飞无数小鸟…… 商君珏听着她腔调走板的魔音,点点头,她确实够坦荡…… 接着她又唱了一句,“……君子坦蛋蛋,小人藏鸡鸡……” ……… ------------ 第二十六章 :非礼勿视 声音透过窗纸飘进商君珏耳里,他身子一僵,这次该不是他思想不纯洁了吧,这丫头,唱的内容绝对不纯洁吧??是吧?是吧?? 商君珏清咳两声,敲敲窗门,“别唱了…” 再唱下去,别说府上的小鸟不敢安家了,就连他都不敢住下去了…… “咦?嫖妓将军??”里面传来她兴奋的叫声,“快来快来…帮我个事!” “??”商君珏站定在门口,一脸淡定,“什么事,你说。” “哎呀,说什么说,这事是要做的!!” 商君珏又不淡定了,她在里面沐浴,能有什么是需要他一个大男人做的?据说男女授受不亲,他这么大大咧咧地走进去,似乎有些不妥吧? 他耳根红透,“有什么事你说就好。” “你不进来我怎么说?” 他微怒,“你说,我在外面听得见!” “哦,麻烦你帮我搓搓背!” “……” “你还在吗?” “……不在!” “咦?你明明就在……” “闭嘴!” “那你给我拿拿柜子里的衣服吧!” “……” 商君珏在门口犹豫再三,觉得这么进去实在不妥,踟蹰很后,他决定还是去叫同为女人的扶瑶来做比较好,抬脚准备离开,突然里面传来一声“啊嚏!”,接着是她气急败坏的声音,“快点快点,水凉了,好冷啊!” 天下缩在水里瑟瑟发抖,喷嚏声一个接着一个,听得商君珏心里一颤,像是经过激烈的思想挣扎以后,他突然狠下决心,“你自己拿!” 然后拂袖而去…… 天下听着他远去的脚步声,忍不住感叹,“正人君子啊……” 她挣扎着从浴桶里爬出来,准备爬向衣柜,可是她的腿好软,头好晕,眼前金星乱蹦,所有的东西从一个变成两个,从两个变成四个,最后,她头一歪,倒在桶里沉沉睡去…… 屋子里再也没有任何响动,往外走的商君珏突然顿顿脚步,步子变得有些犹豫,他皱皱眉头,激烈挣扎一番,还是决定往回走! 他伸手在门外敲了敲,没人应,再开口喊了喊,还是没人应,心里有些焦急,不会是真出事了吧? 顾不了那么多虚礼,他索性推门而入,就看见天下缩在浴桶里睡着的模样,水珠顺着脸颊滴落下来,氤氲的水雾染上她的双颊,皮肤晶莹剔透,似刚洗净的水蜜桃般,他叫了一声,天下毫无知觉,他伸手摸摸,桶里的水早已凉透。 回到床上扯过被子,闭着眼将她从水里捞起来,确定被子已经毫无保留地裹住她玲珑身躯后,抱着被包裹得像粽子的她往床边走去,放下准备离开。 冷不防她伸出莲藕般的小手搂着他的脖子,一股少女的体香飘入鼻尖,因为在水里泡久了的缘故,她的手冰凉刺骨,而他的脖子因为害羞而涨红,温暖火热,天下舒服地哼哼,“好暖和……” 不安分的小手循着那热源摸进去,冰凉的小手贴上他结实的胸膛,商君珏抓住那双四处点火的手腕,突然觉得身子无名燥热,想将那双手抽出来,但却舍不得这冰凉的触感。 这时,天下迷迷糊糊睁开眼,看了看他那双喷火的眸子,突然一个翻身,将毫无防备的将军压在身下,表情认真而严肃,“嫖妓啊,你就从了我吧!” 商君珏一口气梗在喉咙。 正准备将她劈晕,她突然将嘴巴附上来,饱满的唇瓣磨擦着他微微凉薄的嘴唇,丝毫没有技巧的啃咬,他闷哼一声,嘴唇被她粗鲁地咬破了,腥甜的血液流出,他一开口,她的丁香小舌猛地窜入他口中,商君珏一下子忘记了反应,不知该作何举动。 突然她停止撕咬他的嘴唇,兴奋大叫,眼里闪着耀眼的光芒! 他困惑地顺着她的眼睛看去,不知什么时候,隔着裤子,她那不安分的爪子放在了他两腿之间,双眼盯着那渐渐胀大的胯下之物,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哇,嫖妓,你的小鸟在搭帐篷诶……” 他羞愤得差点晕过去… “放手!” 天下用手感受着那物什的温度,只觉它在她手中跳动,她再次感叹,“真大啊,比我表哥还大……” 商君珏更加羞愤难当,表哥?她居然能在这种场景下说出这种话,一听她拿他和别的男子比较,心中燃起一股无明业火!准备将紧紧压着他的身体推开,谁知她紧紧捏着小珏珏,突然说了句,“波若波罗密!” 然后,手中的小珏珏突然神奇般的变大…… 商君珏是个正常的男人,不仅如此,他还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人,遇此情况,没有反应,那才怪! “哈哈,果然变大了,原来嫖妓的小鸟还会变魔术??” “你……不知羞耻……” “咦?我为什么要知道羞耻啊?” 商君珏彻底不淡定了,他觉得再不制止,不知道她接下来还要做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举动来,顾不了那么多,他一把推开她,将痛苦的小珏珏从她手里拯救出来,力气因为羞愤而有些过猛。 只听天下“哎哟”一声,后脑勺狠狠撞在床沿边,脸上还带着满足的笑,彻底昏死过去…… ……… ------------ 第二十七章 :捉奸在床 那一夜天下做了好多怪梦,好似有人压在身上,压得她透不过气,有好长一段时间像是被人紧紧抱在怀里,嘴唇上又热又疼,快破皮了。 第二天,天下辗转醒来,揉揉发疼的后脑勺,扯扯有些微痛的嘴角,莫名其妙地看着眼前放大的十三的脸。 十三黑着脸问,“知道错了吗?” 她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错什么?” 十三气急败坏,“你把人家王员外打成了残废,人家问我们要医药费,好吧,这就算了,可是你这不知羞的丫头,居然敢喝得酩酊大醉,劳烦将军一路把你抱回来,胆子真不小!” 天下搜寻脑海,王员外??哦,是了,那位胖大叔,好像昨天他们边喝酒边聊买相公的价钱,不知什么时候玩起了行酒令,她貌似赢得很尽兴?? 然后,然后好像出现了一个面瘫,把她敲晕,带走,她好像记得,有人服侍她洗澡吧?再然后,再然后,她记不清了…… “哦,对了,我买的相公呢?” 她好像记得昨晚她买到了一个相公的吧? “你居然还敢提!你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居然给我们将军带绿帽子,还敢带回小相公?就算将军同意,我也不同意!!” 天下看着暴跳如雷的十三的脸,“话说我以前就发现不对劲了,你是不是真的喜欢你们家将军,把我当情敌来着?” “你你你放屁!” 刚说完,只听“卟”的一声,气氛瞬间降温,两看两尴尬,天下有些抱歉地笑笑,“不好意思啊,还真的放了个屁…” 十三颤抖着手指说不出话… “你很惊讶?”天下有些鄙视,“话说人每天都要吃喝拉撒加放屁,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难不成你就不放?” 她一本正经,“如果你真不放屁的话,估计是肠胃出了问题,我认识个京城的大夫,针扎得特别好…” “你给我闭嘴!!” 十三泪流满面,掩面狂奔,他的将军啊,怎么就毁在了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手里!! 天下哼了两声,懒懒地打了两个哈欠,突然觉得嘴角扯痛得厉害,想起昨晚的梦,连忙揽镜自照,只见镜子里的樱桃小嘴在一夜之间,竟然像两条香肠一样挂在脸上! 她惊恐地跑出小黑屋,一路飞奔到商君珏的房间。 …… 商君珏刚刚起床,衣服还没系好,就见她像是见了鬼一样冲过来,他皱皱眉头,面部有些尴尬。 天下顾不得欣赏商君珏胸膛那片白花花裸露的肌肤,上前抓住他的手道,“嫖妓将军,那,那间小黑屋里有虫子,你看,把我嘴巴都咬肿了!” 商君珏眼角抖抖,表情不自然地盯着她微肿的嘴唇,然后虚无缥缈地转过身,继续淡定地穿衣。 天下盯着他有些绯红的脸,咦?怎么……好像…他的嘴角也有一道伤口? 她疑问,“你也被虫咬了?” “果然,你们将军府难道已经穷到连打虫药都买不起了??不管,你要赔我医药费!” 商君珏别过脑袋不看她,不回答,作势要洗脸。 冷不防她把脸凑过来,瞪着他:“今晚你去睡小黑屋,我睡这里!” 真真是个娇蛮不讲理的姑娘。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下移,落在她微有些红肿的唇上,眼神陡然变得灼热。 “随便你睡哪里,你先让开。”他淡淡开口。 天下撅了撅嘴,冷冷哼一声,抬脚准备出门,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探进来个小脑袋,“对了,昨晚我好像买回来一个相公?你见着了么?” 他清咳两声,装作不知道,“没有。” “咦,你是不是吃醋啦?” 商君珏正掬一捧清水往脸上泼去,冷不防她跳出这句话。他看了她一眼,水珠顺着他英挺的鼻梁留下来…… 天下笑得更欢了,自恋症发作,“说吧说吧,你就说你爱上本姑娘,本姑娘出去买相公你吃醋了,说这些话,就那么难??” 商君珏拿起脸帕,差点了脸上的水珠,故作自然,“自作多情。” 天下轻叹一声,恨恨道,“哎,果然是块不解风情的石头!” 说罢气呼呼地出门,商君珏盯着她的背影,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天下跑到谢官人的房间,只见谢官人起了个大早,早已梳洗完毕,捧着话本准备继续出门,天下拦住他的去路,“谢官人,你吃虫子吗?” “什么??”谢官人掏掏耳朵,疑心自己听岔了音。 “我是问,老鼠吃不吃虫子?” “我怎么知道,别问我,你问老鼠去!!” 大清早就问这种无聊透顶的问题,他真疑心这些富二代是不是太闲了? “可你和老鼠是近亲啊……” 天下闪烁着大眼睛说道,谢官人隐忍地看她一眼,忍住忍住,这样的人身攻击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说不定她就是以后的将军夫人,他的半个主子,必须要忍住忍住…… 天下有些无辜委屈地指着自己的嘴,“小黑屋里有虫子,把我嘴巴咬肿了,你去把他们抓来吃了,好不好?” 谢官人盯着她的嘴看去,眼中突然光芒大盛,猥琐的三角眼更加猥琐,三瓣兔子嘴兴奋得合不拢嘴,“哎哟喂,将军真是行动派啊!!” 天下听得云里雾里,谢官人一把拉住她,“你不需懂,只要答应我个事,我晚上就帮你捉虫子。” “真的?就知道你是吃虫子的!”天下一脸欣喜。 谢官人咬咬牙,暗呸一声,继续隐忍着说道,“来来来,你帮我看看这话本,要一字不漏地看,看完后给官人我提提意见,晚上我就帮你捉虫子!” 天下犹豫了下,想了想,还是点头。 ………… 夏日的风头正盛,呼啸而过,吹得窗外梨树叶发出洗洗刷刷的响动,万籁寂静…… 小黑屋的窗子开着,狂风吹得窗扇摇摇做摆,吱呀声传来,天下坐于案前,手里捧着一沓宣纸,安静地坐在案桌前阅读,身旁的谢官人满脸期待地,满脸殷勤地盯着天下脸上的表情,猥琐的三角眼里满是浓浓的欣喜…… 突然,天下合上谢官人的话本,看了一眼不算火辣的日头,俯身于案前痛哭流涕,“太感人了,太不可思议了!!” 谢官人大喜,猥琐的三角眼里迸射出前所未有的喜悦光芒,“太好看了是不是?你也被感动了是不是??我就知道,我谢官人写的话本天下无双,只是那些人没眼光而已……” 天下哭得更大声了,“我居然一口气看完了这么难看的话本,简直是太感动了,太难以置信了啊……” “……” 谢官人只觉脑袋气得发昏,眼前有无数星星在跳跃。 天下抹抹眼泪,将话本郑重其事地递给谢官人,“谢官人啊,说实话,我从没看过这么难看的话本,要肉没肉,要料没料,我居然将它看完了,简直是太令人感动了,你是不是也被我的善良感动到了??” 谢官人抹抹额头的汗水,只想将她一张一合的小嘴给缝起来。 “我一点都不感动!!我,我很伤心,我很绝望,你你你,我要去死!” 谢官人羞愤难当,从她手里抢过话本,他简直是悔青了肠子啊,本来他抱着虚心求教的态度,想要找人读读自己的话本,想征求一些建设性的意见,可是将军府上下都避他的话本如蛇蝎,无奈之下,他只好来找这个丫头。 可偏偏这丫头左看又看,上看下看,一脸专注于投入,害他几乎都认为她是爱上这话本了,谁知,谁知,哎……不说也罢,就当他瞎了眼,错信了人,他现在只想找棵结实的树,或者一口井,只要能自杀就行。 “等一下,谢官人,千万别跳正门左拐的那口井……” “什么?”谢官人惊讶,她这是在挽留他?谢官人抬脚欲走,“吾心已碎成粉,随风逝去,随落花去,你别拦着我,别拦着我,我这就死给你看!” “我没拦你,我是怕你跳进去后,一颗老鼠屎,坏了一口井……” “天啊……” 谢官人泪流满面…… 天下怕他真的想不开,只好开解道,“哎,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啦,你要越挫越勇,屡战屡败,屡败屡战,动不动就自杀,算什么男人嘛……” “……” “对了,晚上帮我捉虫子的事……” “想都别想!我是不会帮你捉什么鬼虫子的!咬死你!统统咬死你好了!” 他真是瞎了眼,居然还想撮合她与将军,这个嘴巴歹毒的丫头,一点也配不上他们将军,不但配不上,还差得老远了!! 天下一头雾水,实在想不通他这般生气为哪般?? ………… 一想起那啃人嘴巴的虫子,天下全身一阵哆嗦,这个小黑屋她是不敢再住下去,在房内坐了须臾,她终于耐不住寂寞,出门寻将军…… 刚出门,就听见一声大喝,“商君珏,老子来找你单挑,快给老子滚出来!” 这声音听着有几分熟悉…… 接着十三气急败坏的声音传来,“你这个手下败将,想找我们将军单挑,再回去练十年再来吧,我看就算你再练十年,也打不过我们将军一根手指头!” “大胆!竟然对本太子无礼!” 天下如遭雷轰,竟是那武痴太子?? 天下躲在角落,暗暗心想:这十三,胆子也忒大了些,也不怕人家太子一个不爽,带兵端了你的老窝? 只听十三不屑地哼一声,“除了我们家将军,什么人在我眼里都是浮云……” 天下心里不禁泛酸,掳起袖子冲出来,“哈!终于被我捉奸在床,还敢狡辩你不喜欢将军?!” ------------ 第二十八章 :太子与狗,不得入内 十三痛苦的闭上眼,气得差点吐血,捉奸在床??她还真是朵奇葩啊…… 天下恨恨咬着银牙,恨不得将十三剥皮,她是无论如何也没料到,自己的情敌竟然是个男人??!! 一旁的扶瑶也快泪奔了,原来她作为情敌的魅力竟比不上一个男人?! “胡说八道!什么捉奸在床?!我和这个猪头太子清清白白!比豆腐还白!你不要诋毁我清白!!” “哦……难不成是红杏出墙??”天下一脸不解,天真无邪询问道。 十三泪流满面别过脸,艰难而悲愤地吐出一口血…… 君梓看到从角落里冲出来的一脸气急败坏的天下,在看到她欢脱的身影那刻,心突然剧烈跳动! 天啊,他思恋了整整一个月的人儿;他正准备跟她好好聊聊人生理想和婚姻大事的人儿;他朝思暮想,为她茶不思夜不寐的人儿;入梦之前都要细想一番的人儿啊;如今就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那欢脱的身影让他为之一震,眼中瞬间燃烧起炙热的火苗。 君梓足尖一点,纵身一跃,身体便犹如一只轻盈的雨燕,以迎风破浪之姿向天下的方向飞去。 近了,近了,他终于快看清楚天下的脸了! 那是他朝思暮想的容颜啊,君梓脸上带着幸福的笑容,张开双臂飞奔过来,近了,近了,他思之若狂的人儿…… “天下!”君梓一把将她抱了个满怀,激动得难以自持,身体与神经都紧张得开始颤抖。 天下还没从十三暗恋嫖妓将军的噩耗中回过神来,就被君梓抱了个满怀,她回头,太子那张放大版的脸比一个月之前黑了点,瘦了点,上面好像依稀还冒出两颗青春痘? “呃,太子殿下,好久不见……” 君梓脸上幸福得快要冒泡,迫不及待诉说这段时间的思念,“一别数日,吾对侬思之若狂,茶不思饭不想夜不寐,不知侬可懂吾之情义……” 天下摸摸被酸倒的牙,突然脸色一黑,“你的手摸哪里?” 君梓一愣,“屁股啊……” 天下白了他一眼,“谁的屁股??” 君梓眼睛笑成了一枚弯月,“好像是你的诶!” 天下嗷呜一声,大喝,“淫贼!” 君梓有些无辜,连忙收回了手,安分地抱着她。 十三看着这对深情相拥,互摸互咬的两人,颤抖着手指,“狗,狗男女……” 君梓朝他狠狠一瞪,“胡说,我和天下两情相悦,我是要名正言顺娶她做我太子妃的,怎么会是狗男女?” “你你你,”十三惊讶得说不出话,遂而气愤地指向天下,“你这个朝三暮四的女人,有了我们将军,居然还敢红杏出墙!” 天下搞不清楚东南西北,“红杏出墙??那不是你么?我爹说了,相公不嫌多,再多,我们白家也养得起!” 十三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君梓执起天下的手,深情款款地表白,“天下,我爱你…” 天下觉得脑子突然不灵光了,前一刻,她还满世界找相公,这一刻,居然就有人向她表白,还是堂堂一国太子,这馅饼,掉得太快了,居然这么大,险些砸晕了她…… 天下看着君梓那张因为两颗青春痘而极其可爱的脸,张口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一个音,心里却忍不住欢喜,老爹啊,你闺女终于有表白了! 正打算将就嫁给他算了,谁知道一袭黑鞭突然甩来,直扫君梓面门,堪堪从他脸上划过! 君梓跳起,险险避过,下一秒破口大骂,“商君珏,你这个挨千刀的,居然想毁掉本太子的花容月貌!” 商君珏阴森着脸,全身散发出一场令人不敢鄙视的气势,那面瘫脸也好似比往常严重,墨滴的眸子冷冷地扫过天下一眼,再次提起手中的鞭子,狠狠往君梓身上劈去。 君梓边逃边喊,“哼,平时让你给欺压,今日便叫你瞧瞧我九阴真经的厉害!” 天下全身一愣,九阴真经?这字眼怎么有些耳熟? 啊,对了!是欧阳世伯花高价买来的那本武林秘籍!据说很厉害的样子,天下往商君珏的方向投去了一个担忧的眼神,这九阴真经,她可是亲眼见过它的厉害之处,一脚就能将欧阳贱给踢趴下,看来,嫖妓将军凶多吉少啊…… 说罢,君梓反手一掌,顺势拔出腰上的佩剑,口中念念有词“宇宙洪荒,尧舜禹汤,赵钱孙李,周吴郑王…看招!” 只见两人打作一团,一黑一白纠缠着,一会白影冲向黑影,黑影倒退数步,一会黑影冲向白影,白影倒退数步,两个身影的位置换了又换,君梓拔剑就刺,招招夺命,商君珏也不手软,像是发泄怒气一般,将鞭子狠狠往君梓劈去。 两人你刺我一剑,我劈你一鞭,打得不分伯仲,看着倒像惺惺相惜的武友,然而事实却不似表面那么简单,商君珏武功高强,而武痴太子也丝毫不弱,两人招式奇快,下定决心打个你死我活,霎时掀起沙尘无数…… 飞沙走石,飞檐走壁,打得好不激烈…… 天下想了想,说,“他们好像黑白无常啊……” 一旁焦急观战的十三听到后,毫不犹豫地、狠狠地、剜了她一眼。 天下浑然不觉,凑近十三,一脸贼兮兮,“话说黑白配是绝配,我看你是没机会了!” 十三气得差点吐血,“你你你!休得诋毁我们家将军!” 天下撅撅脸上的两根肥香肠,看着十三没精打采的模样,突然道,“你吃醋了的样子好像一直无精打采的老狗啊……” 十三气绝!! 突然一记闷哼,一个白影直直砸在他们面前,浑身鞭伤的君梓躺在地上哀嚎,一身白衣早已被血浸透,像朵盛放的牡丹,而那罪魁祸首,却是毫发无伤地站在院中,一脸冰冷,鄙夷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只蝼蚁一样盯着地上的君梓。 天下难以置信,跑上去询问,“九阴真经被打败了?” 九阴真经都打不过他,那丫到底是有多厉害啊?! 君梓饱含热泪,一时心灰意冷,看着自己布满老茧的双手,为什么,苦苦修炼了还是如此不堪一战?自己练了绝世神功九阴真经还是打不过他?三年前败给他,现在又败给他,难道这么多年的努力,都付诸一江东水了么? 他幼小的心灵,顿时支离破碎…… 君梓看着一脸关怀的天下,心中顿觉温暖,还好,就算失败了,他也找到了天下,失败和成功互补,打成平手。 这么想着,心里就不那么难过了。 君梓蓦地起身,扑进她怀里,咬着袖子,“天下,他欺负我!” 天下眼角抖抖,有些抗拒,“那个,其实他也欺负我诶……” “什么??”君梓大怒,敢欺负他喜欢的女人,简直就是找死,也不管自己被打得遍体鳞伤,他像一只愤怒的小狮子,再一次进入战斗,“商君珏,你敢欺负我的女人,我打死你!打死你!” 说罢,扔掉了手中的剑,纵身扑上去,以肉身相博,没有任何虚晃的招式,也没有任何雄厚的内力,只有最原始的争斗方式,还有为自己的女人讨一个公道的雄心壮志! 天下在一旁忍不住流泪,“老爹啊,你看见没,终于有人愿意为你闺女拼命啦!” 她感动得老泪众横,恨不得立马嫁给他! 在君梓再一次被揍飞到她脚边的时候,她满脸温柔地看着他被揍肿的猪头脸,突然觉得这张脸越来越帅气,君梓扯扯满口鲜血的嘴角,对她露出惨兮兮的笑容…… 天下顿时心花怒放,绝世美男,惊为天人啊…… 商君珏看着这两人眉目传情,脸色更加冷然,挥着鞭子准备再补上一鞭,停在半空,终究是生生停下… 十三对着天下狠狠鄙视了一番,跑到商君珏身边,指着躺在地上的君梓,一脸狗仗人势:“太子,挑也挑战过了,您打哪来回哪去吧,我们将军府寒酸,供不起你这尊大佛,恕不远送!” 君梓像是没听到,含情脉脉地抓着天下的柔荑,“天下,愿不愿意随本太子回京?” 天下问,“你要娶我?” “嗯嗯!!” 君梓把头点得像拨浪鼓,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她看。 “那你愿意做我的火车,永不出轨吗?” “火车是什么车?” “笨,就是类似马车…” “哦,我愿意……” 天下眼里顿时像是滴了两滴香油,浓得化不开… 她歪歪头,正准备说话,忽然商君珏冰冷的声音砸来,“十三,送客!” 十三得令,一把推开天下,架起遍体鳞伤的君梓,拖出府去。 君梓依依不舍地抓住天下的手,却只抓住了她的一片衣角,“天下,天下,商君珏,你这个挨千刀的,见不得我们郎情妾意,居然活生生将我们拆散,天下啊,不要啊,……” 十三捂住耳朵,将遍体鳞伤的君梓拖到将军府门口,然后砰一声,君梓被重重扔在门外,十三关上大门,君梓还在死死挣扎,“我的天下啊,你且等着,我一定会回来的……” 十三愤愤关上门,顺手取了块牌子挂上,天下好奇地伸长了脖子,只见上面用触目惊心的朱砂墨写着;“太子与狗,不得入内!” 天下朝着君梓的方向悲伤了一把象征性地流了两滴泪,果然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啊…… 天下突然揪出躲在角落看好戏的谢官人,一脸得意,“看到了吧?刚刚就是恶霸抢民女,拆散有情人的苦逼戏,不过虐得还不够过瘾,要死主角死爹娘统统死绝的虐戏,才能真正深入人心,观众要的就是这样煽情的老梗啊!” 谢官人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果然最毒妇人心啊!无限悲怆地看了一眼君梓,再叹息一声,捏着笔杆回去写新话本去了。 天下拍拍手,看来点化谢官人的任务圆满成功! 她准备转身去厨房找找吃的,一大早了,扶摇也不知跑去了哪,她肚子咕噜直叫,饿得难受。 一转身,一堵坚硬的肉墙堵住了他的去路,她抬头,商君珏冷着一张脸,定定地看着她。 天下凤凰眉梢微挑,眸中波光摇漾春如线,笑涡似一场突如其来的阵雨过浅塘,涟漪泛泛,“将军,你的面瘫好像更严重了,记住,治病要趁早啊……” 商君珏好像被气笑了,天下拍拍他的肩,以示安慰,不料力道没控制好,商君珏突然吐出一口鲜血,直直倒在她面前…… ------------ 第二十九章 :一个巴掌引发的血案 天下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青葱般的小手,再看看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商君珏,她拍死了他?太子的九阴真经都没把他撂倒,她轻描淡写的一巴掌,居然就把他送上了西天? 难道自己竟然是个筋骨奇佳无师自通的武学奇才? 是武侠话本里所说的,天生体内就有真气乱窜,只需打通任督二脉,就能天下无敌的独孤求败?? 她震惊地看着双手,久久不能回味过来,这,这真是,真是一个巴掌引发的血案啊…… 话说自打天下认识这嫖妓将军以来,他在她心中,几乎就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神圣存在,现在居然这么弱不禁风地倒在自己面前,别说,天下的小心肝有些受不了! 她蹲下去,用手指戳戳他,“你死了没?” 没死,不过你再戳下去,就难说了…… 十三刚把太子踢出门就看到自家将军不支倒地,内心大恸,抱着商君珏哭天抢地,“将军,将军!你怎么了?!” “好像被我一巴掌拍死了……” “这!这怎么可能?!”他充满了怀疑。 “怎么不会,须知,一切皆有可能!”她一脸自豪。 “你,你好狠的心,将军啊,我的将军,你死了我怎么办啊??” 天下安慰地拍拍他的肩,害怕再次引发血案,于是放轻了力道,“放心,你还没过门,不用守活寡!” “你你你!天啊……”十三痛哭流涕,边哭双手还不忘使劲摇晃将军,企图将神志昏迷的将军给摇醒。 天下忍不住提醒,“你再摇,他就真死了。” 十三只得住手,狠狠剜了她一眼,准备将将军抱回屋,手刚摸上去,这才发现,将军身上的黑袍早已被血染成乌红,入手之处,尽是湿腻腥滑的触感,天下一脸好奇地凑过去打探伤势,只见商君珏腹部受了一剑,汨汨鲜血流淌而出,只是身穿黑袍,并不明显,原来,之前傲然挺立全是硬撑! 天下突然觉得一颗心一下子被分成了两半…… 一半失望:居然不是自己一巴掌拍死的他?! 一半欣慰:那九阴真经还真他娘的厉害! “哈!原来,他和太子打成了平手!” 天下恨不得立刻告诉门外同样奄奄一息的君梓,亲爱的,你的九阴真经打败了我们共同的敌人! “咦?他都伤得这么严重,外面的君梓岂不是要惨死街头?” “轮不到你操心,人家是尊贵的太子,早就有皇家暗卫在旁候着,说不定,现在早就生龙活虎了!” 生龙活虎?果然,皇家暗卫就是牛逼,三下五除二,什么疑难杂症半死不活的人统统都能搞定!不过看着自家主子被揍得鲜血淋漓都不来帮忙,也只是在主子像狗一样被扔出门,才来装模作样地看两眼,扒拉着扛去就医,这些暗卫未免冷血了些,看来,君梓这个太子当得也着实可怜了些…… 这时久居闺房的扶瑶泪奔着跑出来,哭得一枝梨花春带雨,“将军啊!说,是谁把将军弄成这个样子的?我要找他拼命!” 天下连忙答道,“太子,好像刚走不远,你现在去兴许还能追上他的脚后跟……” “……” 十三简直是受够了这个混乱的场景,大吼一声,“你!这个时候居然还说这些,还不快把将军扶进去!!”、 再不救将军,血都流干了…… 天下还没从兴奋劲中缓冲过来,撅撅香肠嘴,“让开!” 十三被这声虎喝愣住,只见天下牛劲冲天,往手上吐了两口唾沫,双手架起昏迷不醒的商君珏,像是扛麻袋一样甩在肩上,提步往房间奔去…… 原地沙尘飞起,十三和扶瑶捂着鼻子咳了两声,看着那个极其剽悍的扛人姿势,心里为将军默哀了几秒…… …… 在商君珏被颠得七荤八素,后脑勺接连撞了无数道门以后,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一进门,天下就将商君珏重重摔在床上,只听床板“咚”的一声,商君珏的眼角好像抖了一下,接着鲜血从伤口喷涌而出,浸湿了床单,呃,貌似伤得更严重了…… 十三“哎哟”一声痛哭,捂住将军流血的伤口,“你你你这个女人,就不会温柔点吗?!” 天下龇牙咧嘴,媚眼一抛,“我的名字就是,杀死你的温柔!” 十三扶墙呕吐…… 说罢,一脚踹开哭哭啼啼的十三,冲上前,刺啦一撕,就将商君珏的衣襟撕开,露出一片白花花的胸膛,忍不住感叹一声,兄台,肌肉真结实啊! 商君珏腹部中了一剑,正往外汨汨冒着鲜血,天下伸手摸了两把,先是结实的胸膛,恩,手感不错!然后是八块腹肌,唔,貌似蛮硬诶!然后小手顺着腹部一直往下,嘿嘿,快了,快了…… 呃,这个场景有些似曾相识…天下一时想不起脑海中自己手握小珏珏的场景是何时,但是再调戏一次,也不失为一件妙事啊… 天下面露猥琐的笑容,手准备继续往下… 那床上的身体好像抖了抖,全身僵硬紧绷…… 天下顿了顿,小手继续往下,突然那身体剧烈地咳了两声,腹部的鲜血狂涌而出…… 十三大惊,“你看着将军,我去请大夫!” 天下停止调戏,觉得此时还是先救人,不信他此后躺在床上,自己还不能得手? 她老谋深算地摇摇头,“刻不容缓,看来还是我亲自上阵吧!” “你你你会医术?” 天下摸摸下巴,恨不得那里立马长有一撮胡子,“略懂略懂!” “嘿嘿,不怕告诉你,老娘也是行走江湖赫赫有名的人物啊,想当年……”白家的猫猫狗狗,受伤了,哪一个不是她亲自操刀,止血缝针的,最后还不都生龙活虎地上蹿下跳,咬了不少街坊邻居,这缝人,想来和缝猫狗差不多! 对此,她信心满满! “哎,往事不堪回首,你们先去准备,烈酒,金疮药,针线,干净的白布,以及一盆滚烫的热水,看看老娘我如何妙手回春!” 十三和扶瑶见她神色凝重,心情也跟着严肃起来,手忙脚乱地去准备她要的这些东西…… 十三锲而不舍地问道:“你到底有几分把握?” 天下将目光投向远方,露出了只属于高手的沉思目光…… 实际上,她正在掂量自己的斤两,考量动手后的成功率有几分,就在她想开口说一分的时侯,商君珏突然睁开眼眼睛捂住腹部一阵咳嗽。他的伤口再次挣开,流淌出了大片的鲜血。 咬牙切齿地隐忍道,“先止血……” 他真的有些后悔了,话说他不该装晕的,虽然没指望她能哭哭啼啼地悲伤一把,说出些你我生死与共的情话,但也不是让她扛着他,颠得七荤八素,后脑勺撞了无数门槛以后,还放任他鲜血直流而不顾啊…… 商君珏生平第一次后悔了…… 悔在不该听信谢官人的话:女人天生都有母性,只要装装可怜,没准将她的母性给激发出来,免不了疼爱一番,其实,疼爱也是一种爱啊…… 这女人非但没有母性,简直就是一身的狼性…… 天下接触到他略显绝望的眼神,恍然回神,忙解释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这人见惯了大场面,所以在处理小事儿上不太上心。” 商君珏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将她的样子深深地“刻”在了心里! 他,再一次后悔了…… 扶瑶将东西备齐后,蹑手蹑脚地端进来,谢官人尾随其后,一进门看到将军的惨状,就要鬼哭狼嚎,天下连忙捂住他的兔子嘴,“别哭,没准你的口水能淹死人……” 谢官人生生止在半路,疑惑地看着她,为什么不是眼泪,而是口水?? …… 天下洗了洗手,举着针线,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中,顿觉压力山大,咬咬牙,索性辣手摧草到底,无情地往商君珏身上扎去…… 刚缝了第一针,商君珏疼得紧皱眉头,额头直冒冷汗,疑心她是不是扎错了地方。 天下缝了两针,突然喃喃自语,“嘿,幸好那刀砍偏了,要不然你的小奶头就没了。” 他身子一僵,隐忍地,冰冷地看了她一眼。天下浑然不觉,翻弄着绣花针继续缝补,恨不得在他身上缝出一朵玫瑰花来,忙得不亦乐乎。可怜了商君珏,疼得死去活来,却还是隐忍着一张脸,忍受她的摧残…… “很痛吧?”天下突然问了句。 他咬着牙,“还好。” “痛就叫出来吧,千万别客气,我喜欢听你的惨叫声……” “……” 她突然手下用力,他忍不住闷哼了一声,十三恨不得冲上去掐死这个折磨将军的死女人,扶瑶在旁轻轻啜泣,无数次提醒,“天下妹子,你轻点啊……” 天下继续翻弄手中的绣花针,床上的商君珏疼得神志恍惚,看模样是要昏死过去,待到天下终于缝合完毕,她长长的嘘了一口气,突然抬头问道,“缝补肉皮,应该不用锁边吧?” 商君珏终于不负众望地晕死过去…… ……… ------------ 第三十章 :你是不是喜欢我 “将军怎么还不醒?” “他睡够了自然会醒,话说,这个问题你已经问了六百七十八遍,口不干么?” “我口干不干,管你什么事!” “……” ……… “将军怎么还不醒?!” “……” “你到底有几分把握?” “呃,这个,做手术之前呢,我只有一分把握,这一上手才知道,我竟然有四分把握啊!看来,我还是属于那种十分谦虚的人才,不要太崇拜我哦……” “你!哼!” …… 梦里噪杂声如流水般袭来,可是渐渐又褪去,最后屋子里变得很安静。帐子被人轻轻打开,一股苦涩难闻之极的味道夹杂着香甜的食物味道扑鼻而来。感觉到一只柔软的手在替自己抹药,商君珏到底忍不住面红耳赤地把眼睛睁开了。 视野里是天下的侧脸,她扭头不知在看什么,一边替他上一种味道极其苦涩难闻的药,另一只手里还捏了一块酱汁猪排,时不时咬一口真是高难度的动作。眼看她的手顺着胸膛往下,摸到腹部,快要往里探去的时候,他觉着不能再这样下去,于是拦住了。“你……”他试图说话,才发现声音干涩沙哑。 “嗯?”她愕然转头,见他醒了,不由一乐,“你醒了?就说本小姐医术了得,简直就是在世华佗!” 商君珏眨了眨眼睛,虽然没指望她会流着眼泪扑上来大叫“你终于醒了我好担心”,但是吧,她一边吃着猪排,一边乱摸,眼睛还一直盯着他腹部的伤口看得津津有味的样子好像更让他不爽。 “你对自己的手艺很满意?” “我只是对你的身材很满意!” 视线沿着他的伤口上上下下地扫视着,口中还发出啧啧的赞赏声。 “……不知羞耻!” 他再一次说了这句对天下来说杀伤力为零的话,嘴上却带有一丝莫名的笑。 “你醒了,我去叫十三他们,都在门口等着呢。” 天下起身正要走,手腕却被他握住了。 她啃完猪排,油手顺便放在他衣服上擦了两下,想要把手腕从他手中抽出,可他却合拢五指,握得更紧了。 她疑惑地望着他,他却还是什么都不说,双眼紧紧闭着,睫毛微颤,过一会儿,像蝴蝶振翅般再轻轻张开,深黑的眼珠定定对着她,像是有许多话要说,却犹豫着该不该说出来。 “坐着。”虽然重伤,说话虚弱无力,这两个字依然说得不容抗拒,“暂时不要叫他们。” 天下趴在床边,嘻嘻一笑:“咦?你是要和我独处,倾诉衷肠?” 戏里都是这么演的吧?英雄救美人或者美人救英雄之后,受伤的那个醒了,便必然有一段情意绵绵的感情戏。 商君珏未置可否,一只手轻轻握住她的手腕,始终没有放开。 “天下。”他笑了笑,不知为什么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郑重地唤她的名字,语气里好像压抑着千言万语,她的指尖微微颤抖起来,觉得又陌生,又迷惘。 因为受伤,他的手指有点凉,慢慢舒展开,轻轻握住她的一根手指。上面还沾了一些气味苦涩的金创药,粘腻油滑的触感。他用袖子仔细替她把这只手擦干净。 阳光照在她脑袋上,碎发显得毛茸茸。他可以闻到她头发上淡淡的香气,还有手指上酱汁的咸辣气,金创药的苦涩气。 阳光的热度让这些零零碎碎的气息散发出来,居然是芬芳的,他觉得有点喜欢。 天下托着腮,试图让自己的表情变得柔和起来,一般话本里男主温柔唤女主名字的时候,不是准备诉说一段情话,就是要表白了,而他的表情有如此慎重,应该是要向她表白吧?她洗耳恭听着呢…… “你为什么要买相公?” 他说出了困惑已久的问题。 “因为瑞京没人敢娶我啊,就连我们家的长工护院以及刷马桶徐麻子的都不敢娶,我爹说我们白家不能无后,所以给我大沓银票,说是有钱能使鬼推磨,遇到喜欢的就花钱买下来,一定要快!准!狠!他就不信有人能对我们白家三分之二的家产不动心,然后就将我从家里踢了出来,说十六岁之前不给他找回个姑爷,就不准回去!再然后,就成你看到的这个样子了……” 多么诚实的孩子,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像筛糠抖米一样如实相告,商君珏微微皱眉,为什么没人敢娶她,他瞧着她也蛮好啊!有钱能使鬼推磨?!买相公要快准狠?!他终于知道这个孩子为什么这么奇葩了,因为她有一个更奇葩的老爹啊! 天下看着他英俊的侧脸,想了想,说,“你看你一直和我纠缠不清,我跑了那么远都能被你捉回来,离我十六岁还有个把月,买相公的事又被你耽误了不少,估计我老爹一气之下,真能把我赶出家门!” “……”他除了装模作样的愧疚两下,还能说什么呢? 她说得一本正经,“干脆我就省省事,嫁给你算了,你开个价,看要多少聘礼?” 他忍不住笑了一声,“傻瓜,聘礼是由男方送给女方家的。” “哎?是吗?不过看你将军府这么穷,估计也是拿不出聘礼,别逞强了,说,你要多少聘礼?只要你娶我,就算金山银山,我爹都愿给!” 她财大气粗地说,恨不得现在就搬座金山来,增加自己说话的可信度! 窗台下躲了一群人,十三持续着流泪冲上前欲破窗而入的动作,一遍又一遍被人挡回去;谢官人面红耳赤试图从墙上找个缝往里面看;扶瑶躲在阴影处,用破布扎了个小人,上书“天下”二字,在用那根给将军缝伤口的绣花针使劲扎。 大家都很不淡定,最后谢官人捋着细细的胡须,笑得猥琐:“素来只有男子逼婚,没想到女子也可以逼婚,还逼得这般霸气侧漏,劲爆啊,不行不行,我得找支笔,写进我的话本里去……” 商君珏也像是被这句话呛到,咳嗽了两声,牵扯到腹部的伤口,疼得他倒抽一口气,手指不自觉扣紧,天下“哎呀”一声,以为他不愿意而抓她,想要抽出,谁知捏着她的手更加用力,在她皓白的手腕上留下触目惊心的红痕,她只好退而求其次,“我……其实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 他低头看看自己的手,好想把她捏死了再捏活过来再捏死这样反反复复的捏啊…… 天下看他纠结的表情,嘻嘻一笑:“你当真了?” 商君珏冷着脸,在她探究的眼光中不自然地别过脸去,闷闷道,“我想喝水。” 天下起身倒了杯茶,将他的脑袋半抱起来,小心喂了几口水。 两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接着是冗长的沉默… “将军!”十三终于顺利推门而入,深深地看了天下一眼,那一眼饱含了浓浓的鄙视,厌恶,仇恨,以及故作高高在上等等常人很难一起的存在。 天下开心地跳过去,拍拍他的肩,安慰道,“将军醒了,你不用守寡了。” “……” 十三气得脸都绿了,碍于将军的面,他不好发作,只得再次仇恨地瞪了她一眼,天下装作没看见,扶瑶紧跟着走进来,天下咦了一声,“扶瑶姐姐,你的眼睛怎么肿得像两颗核桃?!” “……” “放心,十三只是一时想不开,要不我俩联手,拆散他们,十三归你,将军归我,如何?” 扶瑶再次泪流满面,狠狠一跺脚,捂着脸又跑了。 天下摸摸肚子,“你们小别胜新婚,先聊,我去找点吃的!” 前脚刚跨出门,身后就传来杯子摔碎的声音,她轻叹一声,摇头晃脑:“世界如此美妙,你却如此暴躁,这样不好,不好……” …… 商君珏这几日在床上将养,行动不便,连吃饭都是十三端去,十三一时间忙前忙后,真是像极了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贤妻,天下逮着机会狠狠洗刷了他很多次,从男儿志在四方,怎可沦为他人身下之臣,再到将军乃堂堂直男,怎会被他轻易掰弯,最后到男人应该过着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怎可因为出柜而断子绝孙…… 种种狠话说尽,十三终于摔碗,愤愤离去…… 她嘿嘿偷笑两声,重新将菜饭摆好,端去商君珏房里。 商君珏看到她的身影,微微有些诧异,她把菜饭摆在他面前的小方桌上,兀自坐在床边,又开始目不转睛盯着他看。 商君珏咳了两声,拿起筷子吃饭,忍受她炙热的目光,隔了很久才开口,“你吃过了吗?” “……还没。”语气里带有一丝委屈。 商君珏抽出另一双干净的筷子递给她,“一起吃吧?” 她笑得眉眼开花,抱住他的胳膊:“商君珏,你真是个好人。” 好人啊……商君珏怅然地望着天边刚刚升起的一轮小月亮,这种时候,他该说什么呢? 商君珏夹了一块糖醋排骨放在她碗里:“吃肉。” 天下这时才觉得饥肠辘辘,这两天光顾着搞定他了,连饭也没心思吃,当即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子白菜梆子给他:“吃菜。” 一看就知道她是出身富贵,从没吃过苦。小桌上四道菜,她只捡排骨和竹笋,萝卜白菜一概不沾。 他默不作声将两样她不喜欢吃的菜拨到自己碗里。 一顿饭因为分工明确很快被扫光,天下心满意足地打了个嗝,扶瑶黑着脸进来收盘子,看到脉脉传情的两人,再次泪流满面走出去…… 商君珏披衣靠着床案看书,天下随手也抽了本武侠话本来读,读着读着,渐渐靠在床沿上睡着了。 …… 天快黑的时候,天下醒了过来。 她打了个呵欠,趴着睡觉的姿势并不舒服,现在浑身酸疼。正试图扭一扭脖子,忽然觉得脑袋上有点沉,商君珏的一只手正放在她头发上,轻轻摩挲。 天下转过头,肩膀上一直盖着的薄毯滑了下去。 她没有动,只是趴在床上笑眯眯地歪脑袋看他。 他的手停顿了一下,却没有缩回去,也没有说话。 案上有人送了烛火,那一点光亮在他眼底跳跃,他就这么轻轻摸着她的脑袋,表情温和。 “商君珏,”她突然开口,笑吟吟地,“你是不是喜欢我?” ………… ------------ 第三十一章 :洞房花烛 气氛突然沉寂下来,彼此两厢对望,案上烛火的光亮在他眼底跳跃,他仿佛沉默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她亦像是等待了那么久,一双灵动的眸子就这么死死盯着他,没有闹,没有动,也没有说出任何让人气得吐血的话。 这不像她。 商君珏的手停顿了一下,却没有缩回去,也没有说话。 她终于等得不耐烦了,抽回自己的脑袋,下了道最后通牒:“你不说,就当你默认了啊!” 他依旧看着她,未知可否。 “哈!就知道你喜欢我!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对我一见钟情,二见倾心,三见就恨不得把我就地正法?!说不定就连前朝公主都是你胡诌出来,只为将我囚禁起来,所以才一而再再而三地把我抓回来,和我纠缠不清对不对?” “……” “哼,你不承认我也知道是,你那点小心思,怎么可能瞒得过我的法眼?!” 她自恋的本领好像更强了…… 他觉着无法再沉默了,无奈地笑了一下,“我总共不过关了你两次,怎么算是一而再再而三的纠缠?” 他淡定地揪出她字眼,再一次为她爱乱用成语的恶习默哀一遍。 天下被他的淡定气得张牙舞爪,“解释等于掩饰,掩饰就是事实!” 对此,他再一次看了黑得无边的天空,那缓缓升起的一轮残月,简直就是他心里的写照,他还能说什么呢? 天下突然猥琐地一笑,出门之前,老爹说过,下手要趁早,遇到喜欢的,甭管他愿不愿意,咱霸王硬上弓,把生米煮成熟饭,等怀了崽,他想不娶都难!他还说:非常时期,非常手段,出手一定要快!准!狠!就算先上车后买票,大着肚子再成亲,也是可以滴…… 她一直将此话奉若圣旨! 目前的场景算是非常时期吧?那她是不是该用那劳什子的非常手段? 她是个懂事孝顺的孩子,绝对不能让白家无后。 如果她把他玷污了,怀上了小奶包,就算他还是不要她,她好歹也能大着肚子留个念想?! 待字闺阁之时便经常听三大姑八大婆私底下议论,生孩子是一件顶顶重要的事,如果丈夫器宇轩昂,妻子倾城之姿,那生出来的崽,定会结合二人的长处,必是人神共愤的漂亮。她悄悄看向商君珏的侧脸,呃,凌厉的线条,深邃的轮廓,再看看正面,恩,眉目深邃,鼻梁英挺,不失为器宇轩昂的美男啊。 不得不说,商君珏除了性子别扭,冷得像块冰之外,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性伴侣啊…… 她仿佛都能看到自己牵着帅得一塌糊涂的小奶包,一路招摇撞骗,迷死整个瑞京千万少女和师太……甭说师太,恐怕连道长也招架不住哟…… 天下眨眨眼,语出惊人,“商君珏,我们生孩子吧!” 刚入口的茶立马喷了出来,茶水进了气管,商君珏剧烈的咳嗽,双面通红,恨不得把肝脏全部咳出来,墨滴的眼眸死死盯着她,真真是个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坏丫头! “哈!这么兴奋?难道你已经等不及了?” 他咳嗽得更厉害了。 “来来来,春宵一刻值千金,别废话了,开始吧。” 天下脸上挂着猥琐的笑,两指掐了烛火,饿狼扑食般扑上去。 商君珏身上受伤,她这嚎啕一扑,扯动缝合的伤口,他性感地闷哼一声,将她推了出去,“别闹。” 色字头上一把刀,她是个顶顶的色女,如果这个时候停下来,未免太有失身份! 她再次扑上去,像只野兽,动作快得像鬼,一瞬间扑到他面前,他居然丝毫不能防备,仰面向后摔了下去。身上突然一重,是她骑上来,揪住领口一顿摇,力气大得惊人,商君珏腹部受伤,一动手便牵扯到刚缝合的伤口,疼得他倒抽一口气!冷不防她抓住他薄软的长袍,“嗤”一声就扯了一道长长的口子,他略显白皙的结实胸膛就这么硬生生暴露在风中。 天下流着口水摸了两把,忽听门外传来慌乱的脚步声,正准备端水给将军净脸的十三走进来,正好奇将军案上的烛火怎么熄灭的时候,突然看到眼前荒唐的一幕,手中的盆摔落在地上,滚烫的热水溅了一地,烫得他脚背生疼,十三气得说不出话,“你你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天下怒吼:“滚!我们正在洞房花烛!” 十三急得快要晕过去了,将军的贞操!他宝贵的贞操就要毁在这魔星手里?! “你这个……”他浑身发抖指着她,眼前金星乱蹦。 十三不可置信地掏掏耳朵,疑心是自己听错。 听闻响动的谢官人一脸八卦地赶来,看到眼前令人瞠目结舌的一幕,完全忘记的思考。 这个这个……天下是坐在、坐在将军身上吧?她身上那件……破布?撕烂的裙子?那、那是怎么回事?再看看将军,仰面躺着,一手扶着她的后背,一手舒畅地摊开,衣服乱成一团,还露出一大片赤裸胸膛,两根弧度优美的锁骨遮也遮不住……腹部的白色绷带还有丝丝血迹渗透出来,凭白添了几分淫靡,两个人,一个红着脸,一个阴着脸…… 他花容失色地踉跄倒退:“你们……你们……在做什么?!” “洞房花烛!” 十三回答,恨不得将天下从将军身上给揪下来,千刀万剐! “噢!”谢官人捂住鼻血,头晕眼花,“姑娘,你真是条汉子!” “一般一般,世界第三!”天下假意谦虚一番,谢官人捂住鼻血,狂奔出门,太香艳了!太震撼了!淫荡魔女强上美貌童男!他要将这一幕加进他的新话本里去,立刻!马上! 看着谢官人失魂落魄捂着鼻血狂奔的十三,气得直跺脚,正打算不顾一切上去阻止,冷不防被骑在身下,衣衫不整的将军开口,“十三,你先出去。” 十三惊恐地长大了嘴和眼睛,悔恨,气愤,终泪奔…… 天下揪着商君珏残破的领口,正考虑怎么才算洞房花烛,不防他突然轻轻握住她的手腕。 他仰面躺在地上,黑发铺了一地,腹部伤口被她剧烈的动作黑震开,流下细细一行血来,他却仿佛没有任何痛感,只是静静看着她,低声道:“天下,不要再胡闹。” 这天下二字,喊得极尽缠绵,仿佛带着丝丝无奈和宠溺。天下歪头想了想,“不行!我爹说,做事不能半途而废!” 说罢,她低头一吻,狠狠啃咬那张性感的薄唇,粗鲁又生涩的吻技,商君珏五指如钩,无声无息地扣住她双肩,轻轻一拽,柔软的猎物就跌入怀中。 低下头,凶狠地咬住她的嘴唇。 多么香甜的气息,是她的味道。 恨不能全身都投入进去……他舒展双臂,将她紧紧揉在怀中,生硬又狂热地用唇摩挲着她的嘴唇。苦涩的金创药混入口中,贴在伤口上的纱布也被蹭得掉了下去。 他觉得自己在发抖,也可能发抖的人是她,纠缠不休的嘴唇越来越深入,相互接触贴近的皮肤间有细密的火点流窜,舌尖按捺不住与她的摩挲纠结在一处,又生涩,又慌张,又激烈。 ……金创药混在嘴里好苦;嘴皮被又吸又咬,好疼;喘不过气,好痛苦。 天下却被他的狂野给惊吓到了,也不甘落后地狠狠吻回去,相比亲吻,他们更像是互相撕咬的野兽,强强相遇,啃得满嘴鲜血也不放开!直到他滚烫的嘴唇落在脖子上,辗转吸吮轻咬,一种怪异的感觉从身体深处油然而生。 她本能地想要挣扎,冷不防他却一把推开她,墨滴的眸子仿佛要滴出二两香油,弄得化不开。嘴上全是她撕咬的伤口,还在汨汨留着鲜血,腹部的伤口被她激烈的撕扯再次裂开,身上的被褥也被血浸透了大半。 天下摸摸同样被咬得红肿不堪的嘴唇,埋怨道,“你丫真野兽!” 商君珏呼吸一窒,一口气梗在喉咙,接着又是剧烈的咳嗽。 真真是个颠倒是非,恶人先告状的姑娘! “我……”他喉头哽住,什么也说不出来。 天下丝毫没有女儿家的娇羞姿态,了然地点头,“我懂我懂,看在你受伤的份上,余下的部分,就先欠着,等你好了我们再接着做!” 商君珏紧紧闭着双眼,睫毛剧烈颤抖,他觉得背后一阵冷一阵热,手腕都开始微微抖起来,无法抑制,不可抑制。 “你就这么想嫁给我?”商君珏低声问了一句。 “是啊!”她的声音激烈又响亮,“我就是那么想嫁给你!怎么样?!” 他颤抖着睁开眼,对上她太阳般明亮的眼睛,没有自怜自顾的悲容,没有矫揉造作的矜持,天下从来不需要那些所谓女子美好的品德来点缀,她只说想说的话,做想做的事,喜欢……想喜欢的人。 商君珏被她的无耻给逗笑了,墨滴的眸子看了天下半响,天下同样双目含情地盯了他半响,脸上带着些许期待的表情,渴望他饱含热泪地说一句谢谢体谅,或者一句类似表白之类的话…… 果然,商君珏轻笑一声,大煞风景道,“还是先替我止血吧?!” ------------ 第三十二章:定情信物  天下的脸顿时黑了半边。 这就是她看上的男人,在关键时刻掉链子不说,居然还大煞风景地要她给他止血?! 按照话本的发展套路,美人救了英雄,缠绵病榻鞍前马后地照顾,面对陪吃陪喝陪睡的三陪美人,这个时候,男主角不是应该以身相许,顺便深情款款地许下山盟海誓,发誓一辈子对女主死心塌地,上演一段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的煽情老梗么?? 但为什么床上的商君珏却是一脸淡定,双目囧囧有神地注视着他?甚至连半个表白都木有?? 天下有些后悔,水灵灵的大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商君珏有些无奈,大手摸了摸她毛茸茸的细发,又道,“乖,先给我止血!” 天下哀叹一声,认命地从床头的矮柜里取来金疮药,用剪刀将浸血的绷带减掉,手指沾了药膏,往上面涂去。涂好药膏,她又剪了一条干净的白布,手指熟稔地将伤口包裹起来。 他静静地看她做完一切,冷不防她突然抬头,笑得有些促狭,“你再一直看着我,我会认为你爱我爱到无法自拔啊,怎么样,看到我这么能干,有没有想立马娶回家的冲动??” 他苦笑了一声,苍白的脸上终于浮现久违的红晕,猛然拉起被子盖住脑袋,“……我饿了。” “刚吃你就饿了?”她豪不体贴,“大晚上也没人弄吃的,你就将就饿一晚上,明早多吃点,把今晚的都补回来,如何?” 果然,不能奢望她放低身段,洗手作羹汤,学会做个贤妻良母啊…… 商君珏沉默了,饿着肚子进入梦乡。 …… 第二天,得知天下与将军昨晚洞房花烛的剽悍事迹后,扶瑶再一次泪流满面,她的将军,她苦苦守候了五年的将军,没想到被她人捷足先登,她气得吐血,恨不能时光倒退,做将军的第一个女人! 很快,在天下的‘摧残’之下,商君珏的伤也好了个七七八八,天下看着新长出来的皮肉,啧啧称奇,磨拳擦掌,取了剪刀给他拆线,这其中,商君珏承认,这丫头肯定把他往死里整。 天下边剪边嘟囔,“原本我就把你当一试验品,试试缝针的手艺,没想到人的皮肉也是能够缝合的,而且愈合的速度更快,不得不说,我发现了医学的新奇迹,看来皇宫里的御医要愤世嫉俗了,当然,这成功里也有你的一半,怎么,能参与这么伟大而具有历史意义的实验,你是不是感到非常荣幸?” 商君珏咬着牙,未置可否。 在床上将养几天,他已经能够走动了,就站在高台上挥舞长鞭。重伤初愈,他的动作还有些不流畅,长鞭时不时拍在青砖上,发出锐利的啪啪声。 商君珏在夕阳下挥舞长鞭的模样很动人,风从他腋下穿梭而过,将披在肩上的青衫拂起,还有那一把黑亮的头发飘啊飘,怎么看怎么耀眼。比台下无边无际的杏花海还要耀眼。那窄腰,那宽肩,充分显示此人肌体有力,绝不是好吃懒做的米虫。 天下一手拿着猪排,顺手抬了把太师椅,边啃边看着面前的男人练鞭耍帅。 她第一次觉得这样默默看着不说话,比做什么都要喜悦。 正在舒展筋骨的商君珏接触到她炙热的目光,撑不住手一震,长鞭脱手而出,丢了老远。 天下噌噌上高台,笑吟吟地走到他面前:“商君珏,你鞭子舞得蛮好看。” 他脸色有些难看,指了指她的手,“……酱汁。” 天下有些讪讪地收回手,看了眼被她当做手帕的商君珏的衣角,原本月白的长袍到处都是她油腻腻的手指印,天下呵呵一笑,“料子不错,擦起来蛮舒服……” 商君珏微微抚额,收了鞭子,从衣兜里取出一张干净手帕,递给她。 天下满面娇羞地接过,风唰唰吹来,天下娇嗔地看了他一眼,“死相!人家难为情啦!” 说完像只兔子一样,撒丫子跑了… 商君珏一头雾水站在原地看着那抹欢脱的身影,话说,她到底难为情什么啊?!! …… 夜晚时分,新月如钩。 商君珏准备宽衣解带,烛光透身体剪影在窗纸上,像皮影戏上跳跃的纸人,天下蹑手蹑脚在扶在窗外,用手沾了沾口水,在窗纸上悄悄戳了个洞。 商君珏正脱了上衣,露出精壮的上身,作势准备脱裤子,天下睁大了眼,目不转睛的盯着,生怕错过了什么。 快了,快了… “谁?出来!”突然他眸光一闪,直直透过窗洞对上她猥琐的小眼神。 天下遗憾地叹了口气,推开窗户跳进来,“是我。” 商君珏愣了一下,看着她像只兔子利索地跳进来,沉声道,“下次直接进来,不要躲在窗外。” “我才没有躲,只是你的影子在窗纸上,看起来像皮影戏。”天下昧着良心为自己辩解。 “皮影戏?”商君珏皱眉。 “对啊对啊,小时候我爹经常带着我去看的那种皮影戏。” 商君珏看了她一眼,捡起刚脱下的外衣披上,漫不经心地问,“你喜欢?” “对啊对啊,每年我生辰,我爹都会请人来表演!”说起来,她又有些想她爹了,离她十六岁生辰还有两个月,可是她还没有给她爹带个姑爷回去,她那剽悍的老爹肯定不准她进家门,她微微有些惆怅。 商君珏沉默地看着她有些委屈的样子,语气放软,“想家了就回去看看,说不定你爹也想你了。” “不要,除非你娶我,我就回去!” “……” 这是在和他谈条件么?可是,这是哪门子牛头不对马嘴的条件? “商君珏,你陪我去看戏吧?”天下歪着脑袋看着他,眼里烛光跳动。 …… 风月酒楼。 两旁灯火通明,正前方是一堵筑在水上的白墙,约两米高,上覆黑瓦,墙头砌成高低起伏的波浪状,正中一个月洞红漆大门虚掩着,有琴音和着曲声隐约传来, 热闹的锣鼓丝竹声倾泻而入,水池上搭了个戏台子,看官们坐在池边叽里呱啦,有的嗑瓜子儿,有的指指点点,商君珏带着天下到阁楼雅间的位置,天下左手带了一大包瓜子,又手又拿了几串糖葫芦,脸笑得跟年画似的,看着人声鼎沸的戏台子,开心得没心没肺。 商君珏有些头疼,看着她两手拿满了零食,一坐下来,她的嘴就没停过,一会嗑瓜子,一会咬两颗糖葫芦,酸得直抽气,她把咬掉一颗的糖葫芦串递过来,“要吃么?” 商君珏看着眼前咬出两颗牙印的糖葫芦,摇摇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脸却不自觉红了。 突然嘈杂的声音静了下来,锣鼓丝竹声倾泻而入,烛光聚在素白的屏风上,一个皮影小人跃然跳于屏上,天下凑过去看,眼睛顿时亮,“诶?是我没看过的!” 这皮影戏大致是说一只花妖与道士纠缠不清的爱情,花妖爱上了道士,道士亦爱上的花妖,可是天命为宿敌,相守有违天道。最后道士遭天谴,花妖一怒之下,灭了整个道光寺,犯下滔天杀戮,堕入万劫不复之境地,最后方知,道士为情而死,不过是功德圆满,得道升仙所要渡的劫数,可怜了花妖,仙妖有隔,万念俱灰之时,元神灰飞烟灭,再也触不到那道士的只衣片角…… 戏未过半,台下早已哭成一片…… 商君珏神色平静里带着一丝无奈,无奈里还带着那么点儿无措,低头看着身旁痛哭流涕的天下。 “噢……太感人……太经典了……” 天下用手绢捂着脸,那手绢已经湿透了,还在往下滴水。商君珏左右看看,犹豫半天,还是从自己袖子里取出帕子递给她。 “……真那么好看?”他不确定地问。 她接过来擤鼻涕:“太棒了!我从来没看过这么动人的戏!不知比林教头雪夜上梁山好看多少倍!” 商君珏楞了楞,林教头雪夜上梁山?话说这孩子以前看的都是什么戏啊? 天下一双眼哭得和兔子眼一般红,殷切地看着商君珏:“我能找这皮影师傅要签名么?” 商君珏暗咳一声,只得无奈地带着她到后台,找了皮影师傅签了个名。 天下和商君珏从风月楼出来,天色已经全暗,河道旁吹着舒爽的凉风,夜半平南河道两旁墨墨续续地亮起了灯火,明黄的灯火倒映在水面上,随水摇曳,温暖地晕开。 堤岸两旁,白天忙忙碌碌的商客们渐渐散去,只余游玩赏夜的人们,有袅娜娇羞身着罗裙的女子,也有手摇折扇风度翩翩的公子。一弯明亮的上弦月静悄悄地趴在柔嫩的柳枝上,似在窥视这旖旎夜色下即将发生的一切,如梦似幻。 天下拉着商君珏的手四处瞎逛,走到一个买首饰的小摊贩前,天下指着一双同心玉佩,笑嘻嘻地说,“商君珏,我们买个定情信物吧!” 商君珏咳了一声,略显惊讶地看着她,脸红得滴血,有些不自然地开口,“你喜欢什么?” “我看这对同心玉佩就很好!” 她献宝似的拿起摊上的一对玉佩,凑到他眼前,商君珏看了一眼,普通的质地,还是白中带有杂色的玉佩,实在是担不上定情信物这么高雅的词,他有些犹豫地看着她,有些疑惑她的审美眼光。 商君珏正要说什么,突然一道洪亮如钟的声音响起,“哈哈哈,玉佩虽劣,但其寓意甚好,结同心,尽今生!小姑娘真是有眼光!” 声如洪钟,透着自信、狂傲和放肆。 来人约而立之年,身袭繁文锦袍,通身贵气,发色如墨,眉如飞剑,目似朗星,鼻如刀刻,嘴角微翘,身着紫色锦袍,上用银色丝线绣着淡色锦绣花纹,腰束黑色缎带,缎带上别一玲珑镂空玉佩,看不清花纹,足蹬黑面锦靴,通身显示着高贵。 商君珏晚霞红的脸瞬间又变成了苍白,看着来人,浑身的肌肉都瞬间绷紧,如一张拉扯到极致的长弓。 “怎么了?”天下愕然。 商君珏没有回答,他只是静静望着面前贵气逼人的男人,还有站在他旁的两个人。微风吹拂他们干净洁白的衣摆,他们的站姿如千年古树,挺拔而傲然,冷玉般的额头下,一双冷绝的眼眸令人不寒而栗。 “郎有情妾有意,姑娘和这位公子当真是一对璧人,真真羡煞旁人啊。” 天下一听,心里乐了,“大叔,你真有眼光!” 那人眼里笑意更深,一双精锐的眸子锁定在二人身上。 商君珏将手里的零食还给她,吩咐道,“你先回去。” 天下怔了一会儿,想了想:“你要打架?” 他无奈,“不是。” “那你怕我拖后腿?!” “……” “可是,定情信物都没买。”天下撅着嘴,用埋怨的眼神杀向对面那位富贵逼人的电灯泡大叔,他身边的两个木头人似是接触到她的目光,眼神如刀,向她飞射过来。 天下不自觉地缩缩脖子。 “……快走。”他简直无奈,轻轻在她脑袋上推了一把。 天下撅着嘴,像怨妇一样跑了。 商君珏看了那个走远的身影,大步走过去跪在那人跟前,声音平静:“微尘参见皇上!” ------------ 第三十三章:恶俗老梗 静寂无人的胡同,微风习习,胡同外热闹嘈杂的嬉戏声渐行溅远,马车雪白且纤尘不染,低调又不失奢华,两个暗卫戒备森严守在五里开外,一脸肃穆,商君珏恭敬拜了一声,君无极傲然又沉默地注视着他。 十年了,一切如旧。 冷风穿过,满街寂寥。 “那女子美目顾盼,颊似晚霞,你眼光不错。”君无极脸上带着一丝笑,不过这笑未达眼底。 “谢圣上夸赞。”商君珏鞠了一躬,语气平淡,听不出起伏。 “朕给你发了三道圣旨,招你还朝,为什么抗旨不尊?”君无极脸色严肃,声音空洞而冰冷,还有一丝心不在焉。 商君珏淡道:“如今已无战事,何必呼之则来挥之则去,在朝堂上与人勾心斗角。” “前朝余孽越发暴动,离国内乱不断,何来无战事?你迟迟不愿回朝,难道真如那些大臣所说,骠骑将军和这些余孽本是一伙,心有二心,不愿为我离国效力呢?” 君无极声色内荏,眼中精光不减,注视着面前的商君珏。 商君珏他浅浅笑了一下,略带讥诮:“微臣和余孽是不是一伙,皇上不是最清楚吗?” “哎,你终究还是怨我。”君无极语气有些怆然。 商君珏没有回答。 十年了,他终于也学会面对她的时候不露出任何感情,不说任何无用的话语。 君无极眼睛看着他,又好像穿透他看着不知名的什么地方。 “你喜欢方才那位姑娘?” 他不点头也不摇头,从容起身,掸了掸衣角上的泥,“皇上没什么事的话,微臣先回去了。” 说罢,极其冷傲地转身,消失在胡同深处。君无极看着他落寞略显孤单的背影,终是重重叹了口气。 …… 天下回到府上,正值谢官人捧了自己连夜写出来的话本,一脸兴冲冲跑来,三瓣兔子嘴生动地在他脸上跳跃,“天下,快来看,这是我为你和将军量身定做的话本,过来看看如何?” 天下挑挑眉头,“哦?”一声,接过话本兴趣盎然地读了起来,刚翻第一页,她的脸就黑了下来。 《冷情将军的圈宠小蜜》?这个名字,未免也太恶俗了些吧? 天下忍着恶心,翻开话本细细读起来,只想感叹一句,果然,没有最恶俗,只有更恶俗! 这是一个一奸倾情,再奸钟情,越奸越有情的恶俗故事…… 作为一名八卦作者,足以看见谢官人的用心良苦,一奸宿敌,二奸冤家,三奸就成了小蜜?故事大致是写虐攻与虐受之间萌生出的重口味爱恋:恶魔将军将小白兔带入狼窟,第一次便夺了她的第一次,并冷酷高傲的地甩下一句,“你,永远都是我身下的奴隶。”小白兔几欲肝肠寸断,寻死未遂,却是被将军圈养了起来,将军日日索取,小白兔夜夜承欢,这么奸着奸着,居然还奸出了爱情? 天下抖抖眼角,你以为是边做边爱啊? 没想到这个千百年后被称为恶俗老梗的总裁文,也真真切切在她身上演了一遭! 不知是幸也不幸? 还有,她有这么贱么? 如果这种戏码都能奸出惊天动地的爱情,她真的想说一句,这只小白兔不是受虐狂就是死变态!果然,脑子秀逗这种事,尼玛真不靠谱! 她悲痛地合上话本,“你确定这是我和商君珏量身定做的话本?!” “对啊对啊!” “我再问一次,你确定这是我和商君珏量身定做的话本?!” 天下声线颤抖。 谢官人意犹未尽地凑过来,抖动着三瓣兔子嘴,“怎么样?我只写了个开头,故事还没进入高潮,这次我一定死主角死爹娘统统死绝,不虐得你们肝肠寸断,我就不是谢官人!” 天下全身有些发抖,“为什么我们不是好好生活在一起?而是要死主角死爹娘统统死绝?” “咦?这不是你说的吗?话本要够虐够煽情,才会有看头啊!” 真真是搬了石头却砸了自己的脚,天下心里那个悔哟! 谢官人继续吹嘘,“来来来,你说说,你们想要什么样的结局?是双双殉情,还是一死一疯,或者你是风儿他是沙,疯疯傻傻到天涯?!” 天下看看自己青葱般的小手,现在四下无人,她可以胖揍一顿这个胡说八道又猥琐丑陋的老货吗? 谢官人浑然不觉天下的小宇宙在爆发,笑嘻嘻地捧着话本,“无需多说,本官人一定会给你们一个惊天地泣鬼神的悲惨结局,一准虐得你们不知东南西北,不用太感谢我哦。” 天下狠狠呸一声,恨不得立马将这老货绑去青楼卖了,让他千人骑万人睡,方解心头之恨!! “啊,将军,你回来了?”谢官人双眼放光,看向她背后,目光逡巡在两人身上,笑得那叫一个猥琐,“嘿嘿,如此良辰美景,我就不打扰了,你们随便聊……” 说罢,再一次像老鼠般奔走…… …… 天下转身看了眼披星戴月而归的商君珏,蹭蹭跳上去,“你回来啦?那位电灯泡大叔呢?” 商君珏走到她面前,拉起她白玉般的小手,手中一沉,一个温润的物什落入她的手里,商君珏故作自然道,“礼物。” 天下看着手里的同心玉佩,感动得说不出话,像是对待什么珍宝一样,将玉佩小心收好放进怀里,继续撅着嘴,“一个破玉佩,算什么礼物,你一个将军怎么这么抠门?” 商君珏无语凝噎,刚刚不是她要买这块同心佩么?而且,好像,好像还是做定情信物来着?? 天下看着他,死皮赖脸,“马上到我十六生辰了,你要送我一个真正的礼物,一个与众不同的礼物,不然,我才不嫁给你!” 商君珏轻笑一声,语气带有一丝讥诮,“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娶你了?” “不管不管,你必须送我一件生辰礼物!” 她撒起泼来,还有几分可爱。 商君珏摸摸她毛茸茸的发梢,“你想要什么礼物?” “是你要送我礼物,我怎么知道?反正你必须送一个最最与众不同的礼物,不然,我就吃光你府上所有猪排,让你们都喝西北风去!” 他啼笑皆非:“幼稚。” “反正我才十六岁,幼稚是我的权力!” 他笑得更欢了,“强词夺理。” 天下上前两步,“我也有个礼物要送给你!” 他挑眉,“什么?” 天下立马笑得猥琐,准备献上一记香吻的时候,冷不防突然一个俊逸的身影站在最高的屋顶上,大声喊道:“商君珏,你抢我娘子,卑鄙无耻!” 两人双双掉头去看,只见几日不见的君梓换了一身艳俗的大红袍子,身上的伤似乎也好了个通透,生龙活虎出现在屋顶之上,扯着嗓子,对着正在院里调情的两人破口大骂。 天下听着听着,眼泪差点儿没流出来,娘子?这是在说她吗? 商君珏目光一沉,手中的鞭子闪电般扔出去,君梓堪堪避过,又换了个屋顶,气势如虹地继续开骂:“商君珏,你霸占我娘子,不得好死!” 骂完,他撒欢一样跑过来,扑进天下怀里,“天下,我来救你了,这个禽兽有没有把你怎么样?” 天下干干笑两声,“你好了?” “你快告诉我,这禽兽有没有对你做什么,我给你报仇!” 天下有些诧异,“你打得过他啦?” 君梓有些遗憾地低着头,手指搅着衣角,悲伤了一小下,但是下一刻立马视死如归,“就算打不过,我也要给你报仇!” 天下听罢一阵感动。 商君珏脸黑如炭,眼神如刀,下一秒手里的鞭子划过夜空,将拉扯的两人分开,君梓气急败坏,“你这个专门拆散别人的孬种!” 天下瞠目结舌,堂堂一国太子,竟然可以说出如此粗鄙的话?! 没待她细想,下一刻,两个身影又打作一团,最终却是以君梓败北,一脸愤恨地翻越上墙,对着天下深情款款保证,“我一定回回来的!” 天下掏出小手绢对着他消失的方向扬了扬,矫揉造作似青楼女子,“一定再来呀!” 飞在半空的君梓似是受到莫大的鼓励,转头露出一个金灿灿的笑,晃得天下一阵眼花。 商君珏看着脉脉传情的两人,脸色有些难看,不知从哪来的无明业火,将她望夫石般的身子拉回来,冷声问,“你喜欢他?” 天下收了手帕,笑得促狭,“耶?你吃醋了?” 他又开始面瘫了。 天下还想乘胜追击,冷不防他突然拉着她的手,一路快步走回小黑屋,天下脖子一缩,“你你你又要关我?” 商君珏终是被她气笑,“夜深了,回屋睡觉。” 天下一颗芳心开始乱跳,“你是说,我们一起睡?” 哈?难道他因妒生恨,终于要对她伸出魔爪,宣示所有权了? “胡闹。”商君珏拍拍她凑过来的漂亮脑袋,“我回去了。” 天下盯着他离去的背影嚎上两嗓子,“记得啊,礼物!” 商君珏笑了笑,不知怎么回事,他今晚的心情变得特别好,前所未有的好。 看看天空那一轮新月,真是他心情的写照啊。 …… ------------ 第三十四章:月亮代表我的心 接下来,商君珏开始时不时将自己关在屋里,天下整天有事无事,都喜欢死皮赖脸地在商君珏身边晃悠,完全像只甩不掉的牛皮糖。 当然,除了君梓时不时飞上屋顶像泼夫骂街一样吼上两嗓子,将府上众人吼得一个个神经兮兮,有个风吹草动就会四处张望,生怕他又站在某个房檐上之外,日子还算温馨美满。 每逢君梓叫骂,商君珏必是阴沉着脸应战,将一袭黑金鞭子舞得水泄不通,君梓技不如人,败北逃去,走时还不忘对着天下深情款款,“我一定会回来的!” 天下煞有介事地掏掏耳朵,摸摸上面的老茧,“能不能换一句?” 君梓一愣,脸上青红交加,不待反应,商君珏鞭子又挥出去,打在他脸上,生生开了一道口子,鲜血争先恐后涌出,君梓气急败坏开骂,“你这个挨千刀的,居然敢毁老子容?!” 天下愣神了半秒,突然悟了,抓起正在写话本的谢官人,“你看,他们像不像施虐攻与受虐受??敢情,太子天天变相来嚎上两嗓子,原来竟是为了嫖妓将军,这断袖之恋,真是藏得辛苦,看来我这炮灰,当得也着实冤枉!” 谢官人颤抖地看着将军那张黑脸,吞了吞口水,选择明哲保身,悄悄溜走…… 君梓开始愤慨,“断袖之恋?” 商君珏也咬牙切齿,“我和他?” 天下耸耸小肩膀,一脸无所谓,“可不就是。” 两个男人浑身冷战,目光下意识交接,顿时电闪雷鸣,两看两生厌…… 商君珏面色由疑变惊又转怒,既而腮骨动了动,竟是咬牙切齿,长袖一拂,双目闭了闭,别过头去,一脸她多看一眼便会忍不住杀人灭口的样子,惊得天下不行…… 君梓冲上来想要好好解释一番,却被商君珏凌厉的鞭子喝住,躲闪不及,只得站在房顶上气急败坏地解释,“天下,怎么可能?!我看见他,我就想吐!怎么会喜欢他?!” 商君珏未置可否,只是再一次挥出手中的鞭子,只听,“哎呀”一声惨叫,君梓的右臂又开了一道口子,接着是君梓气势开虹的骂声,“哎哟你个短命鬼,居然又打我。” 天下看着商君珏森然冷绝的眸子,没由来一阵颤抖。 “嘿嘿,俗话说,打是情,骂是爱,”天下猥琐的笑笑,“你们一个打,一个骂,还有比你们更爱对方的吗?” 商君珏再次挥出去的鞭子生生停在半空,看了天下一脸小人得志的模样,只得收回,厌恶地看了君梓一眼,冷声下逐客令,“太子慢走,恕不远送!” “你这个……”君梓气得吐血,被心爱人误会,他刚想破口大骂,却又生生止住了嘴,满脸幽怨地看了天下一眼,狠狠跺了跺脚,房顶顿时塌了两片瓦,他险些从上栽了下来,最后足尖一点,只好离去。 自此,天下的耳朵清闲了两日。 不过两个男人之间的战争却在延续,君梓还是一如既往地跳上屋顶,却死死闭着嘴巴,不敢开口,商君珏摸着腰间的鞭子,想挥出去,又收回来,两个男人大眼瞪小眼,不打也不骂,气愤安静得诡异…… 商君珏思虑再三,收了鞭子,索性眼不见心不烦,进屋不知道捣鼓什么去了。 最后君梓只好掀掉两片瓦,愤愤离去,以示夺妻之恨! 一来二去之间,君梓无事便来将军府掀掉两片瓦,将军府上的房顶一时间都被免费开了天窗,倒是节省了一笔开支。 渐渐地,这场战争演变成了君梓的个人作秀,他真真惆怅得紧。 …… 天下一早起来在院子里溜达了一圈,发现没有任何热闹的迹象,君梓也无心继续个人作秀,干脆在将军府隔壁买了一处院子,和天下的小黑屋只有一墙之隔,一天到晚没事就探出个贼脑袋出来瞅瞅,近日里商君珏似乎有多次晚归,常常回来时他都睡过了两三巡,他觉得是时候救天下于水火了! 这日,天下起了个大早,作为离国快要灭种的好女人,她决定跟着满脸不情愿的扶瑶学着洗手作羹汤,适才一出门,一只小白鸽飞落在她肩上,天下歪着头取下小白鸽腿上的信条,只见老爹笔风劲体,洋洋洒洒写下几个大字,“乖宝,姑爷一事暂时搁浅,家中发生大事,速回!” 仿佛能从他苍劲金瘦的字体里,看到丝丝仓促和掩藏不住的喜气。 老爹不是一向认为姑爷之事大于天么?什么事,这么重要,连姑爷都不找了? 天下收了纸条,跑到商君珏房间,不打一声招呼,吱溜一声,钻了进去。 商君珏不知在房里捣鼓什么,低着头摆弄手上的玩意,见天下进来,顺手将手中玩意往柜里一塞,看着她鼓着腮帮子走进来,“商君珏,我爹叫我回家。” 天下说着将那张小纸条塞给他,他伸手接过,粗略地浏览一遍,其实也就几个字,他却像是看什么长篇大论,兀自低头思索,天下不满地推推他,他只好清咳两声,“你准备什么时候走?” 天下的脸垮了下来,还以为他会做出一副依依不舍,誓死不分开的样子,谁知这般淡定,天下没由来生气,夺过他手中的信条,吱溜一下,又跑出去了。 这个别扭一闹就是两日,天下拖着腮帮子,在小黑屋里一声接一声叹气,叹得面前的海棠花都焉巴,门前的小草都枯萎了,也不见商君珏的影子出现半分,天下气得跺脚,干脆起身收拾行李,准备第二天赶路回家,包袱收到一半,才觉得自己没什么可收的,于是拍拍手上的灰,继续趴在案上叹气。 夜里,十三黑着脸将她请到后院说是将军找她。 “你去不去?” “不去!” 天下极其傲骨地别过脸去,却还是抬脚跟着十三前去。 不想,一入院门,天下却险些栽了个跟斗,整个院子大晚上的连灯都没亮一盏,乌漆麻黑一片,正待她准备喊十三点盏灯时,却见院子中央忽地有光亮起,不知何时竟搭了扇素白的屏风,那灯光便是从这屏风背后透过来的。 不消一会儿,但见屏风后踱上来一队皮影小人,骑着战马的将军冲到一脸懵懂的小白兔面前,天下正在思忖之时,却见将军粗鲁地将小白兔绑回了府上,稍后,小白兔打晕了看门的人,偷偷溜出府,将军骑着战马去追,却看到逃跑的小白兔舒服惬意地在河里沐浴…… 至此,已不是眼熟二字可归总了…… 最后,骑着战马的将军将手里的同心玉佩送给小白兔,小白兔笑得没心没肺,却贪心地还要一份礼物…… 看着骑着战马的将军一路奔来,天下竟忽然生出一种奇怪的念头,原来,“林教头雪夜上梁山”和“花妖恋道士”都不是最好看的戏,还有一出戏远在二者之上! 正陷在思绪之中,不防见那屏风上俪影成双,双双退去,一时间屏后灯熄,院中华灯齐上,一人自屏风后款款走出,身穿白色锦袍,衣襟和袖口是黑色锦缎拼接,正是商君珏,手上好像还拿着什么东西,脉脉看了天下一会儿,耳根红得好似玛瑙:“礼物。” 她一把接住,仔细一看,却是方才屏风上跳跃的那对红通通的小皮人儿,刀工并不是那么精细,有些边角还没完全修磨好,皮人背后还用小刀雕刻着嫖妓将军和白兔天下几字,这是他和她的皮影小人! 她一下子笑了,兔子般轻快地跑到他身边,抬头试图看他的脸。他使劲把脸别过去,不给她看,天下按住他的肩膀,鹅似的伸长脖子,硬是把脸凑到他跟前,瞪圆眼睛好奇地看他表情。 “原来,你这些时日不理我就是为了学这皮影戏,为了雕这对小人儿。” 天下忽觉鼻头有些酸,忙不迭伸手接过那皮影。一时竟觉得,像是有什么东西狠狠撞击心房。 “喜欢么?”商君珏故作自然,开口问。 天下凝神看了好久,才抬眼看着他:“嗯,谢谢你,我好喜欢。” 商君珏生硬地缩回手,他的神色渐渐缓和了,眉眼舒展开,把脸别过去:“喜欢就好。打算什么时候启程?” “明日。” “我让十三送你回去。” “为什么不是你送?” 商君珏顿住,眸子定定看着她,有些抱歉,“我还有事。” 天下失望地叹了口气,摸摸手里粗糙的皮影小人,“你喜欢我,对不对?” 商君珏没点头也没摇头。 天下死死抱住他,这是她好不容易相中的宝贝相公,可不能让他跑掉。眼前这张脸真是怎么看怎么让人喜欢,虽然还是有点面瘫后遗症,时不时就发作一次,但相公这种东西还是自己的好,她不在乎。 “你不回答,我就当你默认了。” 他不理她,一手按着她的脑门子,一手环着腰,脸上又恢复了面瘫,天下呸了一声,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张着嘴巴,狠狠往他鼻头咬去。 他闷哼一声,将她脑袋给推了出去,鼻头留下她的牙齿印,“别闹。” “那你说,你喜不喜欢我?” 她胡搅蛮缠的性子又上来了,索性打破沙锅问到底,非要问出个究竟不可。 商君珏表情淡定得十分虚无缥缈,一手指着外面被乌云遮去大半的细细的小月亮,咳了两声不自然道,“咳,那个,月亮代表我的心。” 天下掏掏耳朵,下巴差点掉在地上,啥?什么时候,这个大老粗竟会说这么煽情文艺的话了? 她收了收掉在地上的下巴,撅着嘴揶揄道,“太小了,我看不见。” 他表情淡定,按住她的额头,声音很淡定,“等我忙完,不日便来找你。” 天下脸上的笑意更深,凤凰眉梢微挑,眸中波光摇漾春如线,笑涡似一场突如其来的阵雨过浅塘,涟漪泛泛,“不日是哪一日?” 商君珏眸光流转,继续淡定,“不日,便是你生辰那日。” 躲在角落的君梓泪流满面,天下啊,我的天下就这么被那禽兽给骗走了…… ------------ 第三十五章:指婚 第二日,天下站在将军府门口和商君珏依依不舍道别,十三黑着一张脸,从马厩里牵出膘肥不少的小白,将缰绳递到她手中,身子一闪,虎视耽耽地看着她。 天下拉扯着商君珏的袖子,“说好哦,你不来看我的话,我就嫁给别人,让你守着空房哭去。” 他被她威胁得大笑,“如果有人愿意娶,我倒不介意让。” 谁不知道呢,瑞京白家大小姐,是整个离国最愁嫁的女人。 天下“哎呀”一跺脚,小女儿的娇羞姿态显露无疑,“哼,你还别不信,本小姐相亲那会,少说也有上千人来聘,现在想来,本小姐也还算是人人争抢的香饽饽,你要早点排队,不然去晚了,连残羹冷炙都没得吃!” 商君珏拍拍她胡思乱想的脑门,“快走吧,天晚了,找不到驿站。” 天下觉得,一对刚好上的情侣不该是他们这般冷淡,应该是如胶似漆,恨不得天天腻在一起,可为什么商君珏总是这么淡定?淡定得让她蛋疼。 她试探性开口,“你就没有丝丝舍不得我?” 商君珏淡淡一笑,“别闹了,快走吧。” 他总是催她走,可见他心里没有她,天下顿时泄气。 “话说我们到底是不是情侣啊,哪有你这样希望我走的,是不是你又看上哪家姑娘,在外面偷情,所以巴不得我回家,你好去会你的情人?啊!肯定是的,你这个负心汉,才好上没两天,你就脚踏两条船!” 他觉得跟她沟通,简直就是要消耗掉他所有的耐性,她爹把她养大,真是不容易。商君珏心里,再一次向白云龙致敬! “好了,我会想你的,快走吧。”他生硬地吐出这句话,耳根不自觉红透。 一旁的谢官人早就看不下去了,提着笔杆走出来,“你是走还是不走啊,你不走,我这出离别的戏老是写不完啊!” 天下白他一眼,“你这个狗血谢!敢把我们写死,我就敢把你打死!” 谢官人眼角抖抖,捏着笔继续写写画画。 天下蹭蹭跑到一脸欲言又止的扶瑶面前,“扶瑶姐姐,帮你追十三的事……” “啊,不用了不用了,你还是快走吧。”扶瑶连忙推开她。 “哦?不喜欢十三了?放心,我一定会撮合你和我们家厨子的!” 扶瑶欲哭无泪…… 天下又跑到十三跟前,盯着他看了半天,看得他浑身发毛,怒道:“你看什么?!你、你这个不知羞的丫头……居然、居然勾引将军……” 她叹了一口气:“你的面瘫更严重了,现在变成了怨夫脸,还是去看看大夫吧。” 十三气得发抖,恨不得仰天长啸,将军为什么要看上这种丫头啊啊?! 天下终于心满意足地道完了别,跨上膘肥的小白身上,挥挥小手,“不要太想我哦。” 十三心里暗呸了一声,鬼才想你! 谢官人被惊吓得手中的笔抖了抖,墨汁蘸在纸上,晕开一片污迹,他鬼哭狼嚎冲进院子,慌忙找张干净的纸誊写下来。 扶瑶感动得泪流满面,这个第三者终于滚蛋啦! 天下看着众人稀奇古怪的表情,十三耷拉着脸,谢官人鬼哭狼嚎,扶瑶泪流满面,以为是他们舍不得,遂道,“别伤心,我一定会回来的!” 众人终于泪奔…… …… 天下骑着小白准备离开,突然从隔壁院子飞出一个身影,只见君梓背着硕大的包袱,笑得嘴巴都咧到后耳根了,像是参军一般朝她奔来,一屁股跨上小白,动静过大,小白肥弱的四肢抖了抖,险些撑不住,“天下,我们一同闯荡江湖!” 君梓眸子一亮,眼波烁烁的望着天下。此刻,他真的有种冲动,想抱着天下,骑着白马,带着她畅游天地间! 哎……如果天下知道君梓此刻的想法,怕是会一巴掌将他拍昏过去的!这又是抱又是骑的,实在是太折腾人了! 她干巴巴地纠正,“我这是要回家。” 君梓遗憾地啊了一声,随即娇羞低下头,“丑相公终究是要见岳父的。” 天下歪着头看了看他,好心提醒,“我有相公了。” 君梓大怒,“谁?!商君珏那个挨千刀的?!” “呸,他怎么比得上我?!天下,他就是一块石头,不解风情,哪有本太子风流倜傥,我保证,岳父大人他肯定也是欢喜我的!再说了,他只是一个被贬的将军,我乃堂堂一国太子,难道还比不上他?!” 天下摇摇头,对他兀自想象的能力很是折服,没待她回答,商君珏的鞭子闪电一挥,将他不老实的双手打开,君梓虎喝一声,从小白身上跃起,“你又想拆散我们?” 商君珏不可置否,手中鞭子挥得行云流水,将两人隔开老远。 “走吧。”说罢,鞭子一扬,打在小白屁股上,小白受惊,嘶叫着往前跑,天下抓住缰绳,朝商君珏露齿一笑。君梓连忙追上来,商君珏手腕一转,又是一鞭,将他打退,君梓气得牙痒,着急得跺脚,半晌才对那一人一马嚎道,“我的包袱啊……” …… 回去的路程总是比来的路程快些,平南距离瑞京也没好远,不消几日,天下就到达了自家大门口。 看着自家门口黑压压的群众,天下微微感慨,想当初,她走的时候,白府上下也是这般十八相送的场景,如今回家,竟也是这般十八相接,果然是人品好,魅力无法挡啊! 她翻身下马,白云龙一脸喜气洋洋迎上来,像是捡到金元宝一样开心,“乖宝啊,没找到姑爷吧?” 天下难以置信,“我没找到姑爷,您这么高兴?” 白云龙呵呵乐道,“当然!” “……” 一路将自家闺女带至花厅,左看看右看看,终于满意自己闺女出门一趟,没有变瘦,反而胖了两斤,可见这一路,天下过得相当惬意,和他这个当爹的想象中一样。 真是知女莫若父啊…… “乖宝啊,这次爹爹把你叫回来,是有一件天大的喜事!这次真是天上掉下了便宜姑爷,老天终于做了一件好事,厚待我们白家了一回。这下你也不用费心巴力找什么姑爷了,这不,前几天,皇帝亲自下了一道圣旨,将你许配给镇国大将军!怎么样,有没有很高兴,天上掉下个便宜相公啊,这下终于有人接过我的班,爹爹甚感欣慰,甚感欣慰啊!” 天下一听,脸顿时黑了半边,“你说什么?嫁给镇国大将军?!” “是啊,是不是高兴得心里乐开了花?” “我是悲伤得开花啊……” 天下悲剧了…… 好好的,这皇帝瞎掺和什么啊? 她好不容易自己看中的相公,难不成又要打水漂了? 商君珏啊商君珏,这下你不来,我真是嫁给别人了啊…… 白云龙惊心她的反应,哀怜一把,“乖宝难道不想嫁?就知道乖宝舍不得离开爹爹,哎,爹爹也舍不得乖宝啊,要不是皇帝赐婚,爹爹也想和我的乖宝生活在一起……” “……不。”天下艰难地从嗓子里发出一个声调,纠正道,“爹,其实我……” “别说了,舍不得爹爹的话就藏在心里,说出来多让人难为情,真真是女大不中留啊,你娘在天之灵,也该安息了……”白云龙说着说着,眼角竟挤出几滴泪水…… “不,我没有……”天下再次艰难地开口。 “其实,爹爹也舍不得乖宝啊……乖宝,我养了十六年的乖宝啊,就这么嫁人了,要不,我们求求皇帝,让那劳什子的镇国将军来入赘??” 天下想哭的心都有了,“你就不怕皇帝治你一个蔑视皇威罪?” “……怕,可是我舍不得乖宝啊,就是怕为父也要试上一试!” “爹爹……”天下双眼冒心,感动地看着他爹。 白云龙接触到她期冀的目光,咳了两声,“哎,算了,圣旨终究是圣旨,如果你实在舍不得爹爹,大不了,爹爹陪你一起嫁!听说那将军无父无母,我正好凑个数!” 神啊,她爹陪嫁啊…… 天下哀叹了两把,一脸严肃,“爹,恐怕不是蔑视皇威和入赘那么简单啊!” “……” “咳,你也知道你女儿我,呃,这个,魅力无边吧,”天下吞吞吐吐,“这不,出去一趟,还真是给你找着了姑爷!” “什么?!”白云龙双目圆睁,一口茶哽在喉咙,咳得脸红脖子粗。 “您慢点,不然两腿升天了,没人给我主婚啊!” “逆子!”白云龙将手中上好的瓷杯一砸,怒骂。 …… 白府,花厅。 白云龙坐于花厅之上,气得胡子颤抖,“你说说,你是不是要抗旨不婚?” 天下有些为难,“爹,这次我真给你找着了姑爷,人家也是个将军!” 不过,是个被贬的将军…… “我呸,哪个没眼色的将军会看上你?!”白云龙吹胡子瞪眼,伸手往茶桌上一摸,却捞了个空,方才想起,刚刚将茶杯摔了个粉碎。 “别说,还真有!” 天下有些为难,脸色有些牵强。 “好好好,你且告诉爹爹,是哪个缺心眼的将军?!” “……嫖妓将军……” “啥?” 白云龙惊叫出声,疑心是自己听岔了音。 “啊,是骠骑,骠骑将军!” 天下连忙纠正。 白云龙皱皱眉,“骠骑将军?乖宝可知叫啥名号?” “商君珏。” 白云龙大拍手掌,“这就对了!”说罢,捧过她娘亲的牌位,口里念叨着,“孩子他娘,简直是天赐良缘啊,天赐良缘啊!” “爹,你一边说话,一边神游开外的本领越来越强了。” 白云龙喜滋滋把牌位放下,拉过她的手,“天下啊,这镇国将军不是别人,正是这商君珏啊,看来,这场婚事真是上天注定啊,甚得我心,甚感欣慰啊!来人,将圣旨取来给小姐看看。” 天下一听,敢情是场闹剧?也是暗暗捏了一把汗。 此时,墨诀突然从厅后揭了帘子风风火火跨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卷黄澄澄的布帛,一边乐呵呵道:“姨父,圣旨找来了。” 白云龙恭敬地接过,摊开圣旨,天下凑脑袋去看,只见上书: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兹闻瑞京白家白云龙之女白天下娴熟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朕躬闻之甚悦。镇国将军商君珏年已加冠,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值白天下待宇闺中,与镇国将军堪称天设地造,为成佳人之美,特将汝许配镇国将军为正室夫人。特许两月内完婚。 布告中外,咸使闻之。钦此! 笔走龙蛇,劲健雄奇,意态跌宕,苍劲峻逸,字里行间,依稀可见作为皇者之霸气! 白云龙笑得合不拢嘴,天下心里也是乐开了花,没想到兜兜转转,她和商君珏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双,想逆天都难哟! …… …… 将军府。 天下方走两天,府内恢复了以往的安宁。 天顶的小月亮升了降,降了又升,渐渐变圆了。 商君珏坐在窗前突然想起那个推窗笑吟吟跳进来的姑娘,门突然开了,十三走了进来,脸色不怎么好,他举起手里捏着的东西——一卷黄澄澄的布帛。 “将军,皇帝又发了圣旨过来。” 商君珏转过头,没说话,只是拿起那卷圣旨展开随意看了一眼,突然又愣住。 十三接过那道圣旨,到底忍不住拿起来看一眼,登时惊呆了。 “将军!皇上,竟逼你娶那个小丫头?!”他失声大叫,“什么狗屎皇帝?!” 可怜了扶瑶姑娘…… 商君珏看着手里的圣旨,妃红俪白,洋洋洒洒,文辞优美,君无极赐他镇国将军的封爵,召他回朝,并要给他指婚,新娘正是天下。 看来,他还是动手调查了,只是商君珏没想到,他居然会查得这么快!而且,还这么果断将天下指配给他! …… ------------ 第三十六章:抢亲 白家大小姐被皇上指婚的消息很快传遍大街小巷,一时间,这喜事又被拿来当做酒楼茶馆内饭后茶余的谈资,风靡整个瑞京。 不过,令众人疑惑的是,这白家泼天财富,按理说,该是许给太子,为其铺垫君王之路,怎么独独赐给了一个镇国将军? 当然,在这诸位茶客看官中,多数人都摇头晃脑,对这桩婚事,持一种不看好的态度。这白大小姐恶名昭彰,不知今后会把他们的镇国将军给气成什么样哟? 自家闺女终于有人接手,还是个镇国大将军,白云龙顿觉扬眉吐气,乐呵呵要亲自操罗婚姻大事,下狠心要大放血,势必要办出最豪华的婚宴,大摆流水宴席,宴请整个瑞京城的人,号称三天婚宴绝不重复一菜一式,为此忙得不亦乐乎。 在等待出嫁的日子里,天下又开始了米虫的生活。 白府众人熟悉的大小姐重新向表少爷伸出了魔爪,一干家丁只得装作毫不知情。 一日清早,白云龙命丫鬟将天下唤到花厅里,说是有贵客来访。 甫一入厅,便见一人侧身坐于白云龙下首,一身月牙白衫金丝走线绣云纹,碧玉簪子束锦带,一副世家公子哥儿的扮相。厅中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箱笼,一时竟叫天下不知从何落脚。 爹爹抬头一见她,便唤道:“天下。” 那公子哥儿闻声回头,眉眼一弯便冲天下一笑。 这一笑真真那个叫眼熟,眼熟地莫名叫天下生出一丝呛水的感觉. “太子殿下,你来吃我的喜酒了?” 她记得,她走的时候,君梓不是正和商君珏打得火热么? “我可是一路跋山涉水,才追到瑞京,怎么样,惊喜吧?” “惊喜倒没有,惊吓倒是一箩筐。” 君梓厚脸皮装作没听见,乐呵呵飞奔过来,张开猿臂将天下揽入怀中,满腔愤慨,“我听闻父皇竟然将你许配给了商君珏那混蛋,我是来提亲的,只要我比那厮先来提亲,我们先拜堂成亲,就不信还争不过他!” 天下扯扯嘴角,“你敢违抗圣旨?!” 原来,不是来吃喜酒的,是来抢亲的。 “哼!我管他什么圣旨,本太子就是喜欢你,绝对不把你让给商君珏那个混蛋!” “有胆识!”天下竖起大拇指,君梓得意露出两颗小虎牙,笑得那叫一个金灿灿。 “咳咳,这个……”一旁的白云龙插嘴,“太子殿下,老夫膝下只有一女,且已经被皇帝许配给了镇国将军,要不,您……” “岳父大人,我对天下的爱,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还望您成全!” 白云龙干干笑了两声,“这,抗旨可是要杀头的啊。” 君梓满不在乎,“反正父皇也只有我一个儿子,要杀就杀好了。” 白云龙心里那个呕,你是他儿子,当然不会杀你,要杀的是他们白家上下几百天人命啊。 君梓一把抓住天下的手,“我就知道你我两情相悦,要不是商君珏那厮横插一脚,我们指不定已经双宿双飞,伉俪情深了。”君梓自恋的毛病又发作了,“天下,干脆我们生米煮成熟饭,到时就算是商君珏,父皇也奈何不了!” 天下干涩地笑笑。 望向天边还没完全升起的朝阳。 “恐怕太子不能如愿。” 厅外响起一道低沉好听的声音,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商君珏衣着一件普通青衫,窄腰,宽臂,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冷冽的霸者之气,踏着朝阳红光而来,因为个子较高,在人群中显得鹤立鸡群,后面跟着十三,始终都黑着张脸,像是谁欠了他二百五似的。 天下一个箭步冲了上去,笑眯眯说,“你来啦?” 商君珏点点头,拍拍她的额头,身后的十三受不了他们这般亲密的样子,不屑地把头转向了另一边。 商君珏抬步走进花厅,朝白云龙拜了一拜,“小婿商君珏,拜见岳父大人!” 白云龙没想到准女婿长得这般器宇轩昂,英俊伟岸,笑得合不拢嘴,亲切地上前拉住他的手,“贤婿不必多礼。” 连忙引置正殿,商君珏看了满室的箱笼,皱皱眉,“离国税苛赋重,太子随手便能拿出这么多银两,淮河一带洪灾连连,何不将这些银两拿去赈灾?” 君梓气得咬牙,“本太子是来提亲的,不是赈灾!” 商君珏瞥了他一眼,“却不知太子提的是哪家姑娘?” 君梓哼一声,鼻子朝天,牛气冲天道,“当然是天下。” 商君珏再次皱皱眉,“微臣似乎记得,天下早在一个多月前,皇上一道圣旨,将天下赐给了我。” 君梓气得大跳,“我呸,就凭你?!怎么配得上天下,我和天下两情相悦,要不是你活活拆散,鸠占鹊巢,我们早就成亲了,哪还有你什么事?!” 君梓撒起泼来,天下是见过的,他那自以为是的君氏理论,硬是将天下理所当然地说成他未过门的妻子,天下为此甚是苦恼,不知何年何月,他们竟有了郎情妾意这一说? 白家众人似乎没料到堂堂一国太子居然像个市井流氓一样爆粗,皆是瞪大了双眼,看得津津有味。 商君珏依旧淡定,“到底是谁鸠占鹊巢,太子恐怕最清楚。” “你这个……”君梓大怒,不管三七二十一,飞身就劈来一掌,商君珏轻巧避过,抽出腰间的软鞭,两人再一次打作一团,整个白家开始鸡飞狗跳,白云龙倒是淡定,指挥护院家丁将满花厅的银子箱笼搬入后院,将场地腾出来给二位英雄切磋武艺,将八卦围观的众人遣散,然后拉着天下到房里说悄悄话。 刚进偏厅,白云龙就哈哈大笑起来,刚刚在花厅一直严肃着一张脸,实则心里早就是乐开了花,他就知道,他家乖宝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则是惊天动地!这不,两个女婿候选人都是离国顶尖的小青年,一个未来皇帝,一个未来靠山王!都是前途无量啊!! 他拉着天下坐看右看,越看越觉得自家闺女似乎,真的,有那么点点个母仪天下的模样。 “乖宝啊,没想到,你不过才出一趟门,就交了这么大的桃花运,真是风水轮流转啊,我看着太子人也不错,虽说缺心眼了点,不过是将来的皇帝,人也够实诚,将来必是个妻管严!跟着他,说不定我们白家要出第一位皇后啊!” 天下捡起金灿灿黄澄澄的金子,在手中掂了掂,“爹,我觉着吧……” “觉着什么?是不是和爹想到一块去了,虽说你没有母仪天下的风范,但当个挂名皇后也是祖上有光啊!” “我好像没有这么怂吧?” “哎,圣旨都下了,我也不指望你能当皇后了,那个将军也不错,一看就是要干大事的人,乖宝,也不是爹爹贬低你,这将军通身霸气,不是你能够相配的,哎,可惜啊可惜……” “……” “无需多说,这是天赐的姻缘,就算你配不上人家将军,也要给我绑牢了,这打仗要军饷吧?就不信我们白家家产还栓不牢他,乖宝,爹爹一定会为你打点好一切,你只管安心的嫁人!” 她爹大约疯魔了…… 天下总算明白了,什么叫做真正的身不由己! …… 这厢商君珏和太子的战争已收尾,浑身气焰暴涨,各自立于一角,君梓身上挂了两道彩,满脸怨恨地瞪着商君珏,而商君珏左脸颊青了一小块,则是一脸风轻云淡,两两相望,竟叫人生出无端暧昧猜想。 白云龙托着一斗茶叶罐子撞入厅中,打破这沉默的两两对望,“可叫我寻到了!这武夷山的大红袍可是天下托了不少人花了重金几番辗转才从闽地买来的,太子和将军倒有口福……来来来,那便一块儿尝尝我这新茶。” 君梓面色一转,立刻喜滋滋地几步凑上爹爹跟前,两眼潋滟放光,“大红袍?!岳父大人真是好手段!君梓亦钦慕此茶已久,始终不得,深以为憾,不想今日好福气!” 白云龙自豪地笑两声。 但见白云龙用茶匙小心翼翼地舀出一匙茶叶放入紫砂壶中开始冲泡,入水淋杯一招一式皆悉心备至,处处皆透着这茶的金贵。他对茶叶的态度和对天下相比,那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天下要是磕了碰了,他立马会心疼得将那绊脚石亲人敲碎荡平,但若是下人禀报家里的茶叶不甚给跌了一罐,他则是心疼得彻夜难眠上几日。 这点太子殿下和白云龙一拍即合,他不但是个武痴,也是个茶痴,亦喜好花重金四处搜罗各类名茶,遂将爹爹引为知音。 瑞京哪个茶贩子不晓得白老爷买起茶来花钱不眨眼,但却是个实打实的“茶痴”,非但痴迷还痴混,从来分不清毛尖和毛峰,吃不出明前和雨后,最是好糊弄。一说起茶叶,她爹平日里做生意的精明劲儿便不知遁到哪个九霄云外。 故而,时不时地隔三差五便有茶贩子托了人神神叨叨跟她爹推销茶叶,一推一个准。 那日不晓得是谁诓他买了一罐据说顶级的祁门红茶,她爹如珍似宝地泡了给天下喝,天下一尝当下便觉着这味道十分熟捻,之后细细品味了一番方才想起,这分明和天下小时候奶娘煮的茶叶蛋味道如出一辙,可悲可悲。 不知今日白云龙这大红袍不知又砸了多少银子便宜了哪个舌灿莲花的茶贩子,罢了,千金难买心情好,只要爹爹喝着开心便好。 天下端了杯爹爹亲自斟的茶尝了尝,果然不出所料,只是一般普通的武夷岩茶。幸而此番还未太离谱,天下原以为那茶贩子会拿闽地的另一种唤作铁观音的茶糊弄爹爹,这般看来这茶贩子还是良心未泯。 君梓却连连赞道:“甘甜馥郁,大红袍果然名不虚传!” 白云龙捋捋胡子显然十分开心,又满目期许地看着刚抿了一口的商君珏,但见商君珏将茶杯放下,淡定如初,道:“是还不错。” 于是,她爹便是在君梓此类一窍不通的茶友和商君珏此类含蓄不直言的茶客纵容下,自得其乐地在茶痴这条路上一条道走到黑。 ------------ 第三十七章:逃婚 二十五:逃婚 很快,太子和将军上门抢亲一事又传遍了整个瑞京。 不禁令人咋舌,这白大小姐是交了多少辈子的德,居然连续被离国最有前途的两个青年提亲,这是何等的荣耀啊! 整个瑞京的女子是又羡慕又嫉妒,那个曾经人人唾弃的白大小姐就这么在一夜之间,变成了人人争抢的香饽饽,霎时红透半边天啊,叫她们这群深闺怨妇情何以堪? 白云龙也是连续七天七夜笑得合不拢嘴,逢人就上前唠嗑一番,将自家闺女被抢着提亲的光荣事迹宣扬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家丁护院耳朵都听起了老茧,遇到他都绕道行走,这才消停。 君梓死皮赖脸地在白家住下来,整天琢磨着带着天下私奔,商君珏则是一脸淡定,做他该做的,苦透了白云龙整天防贼防狼防太子,又要苦哈哈地维护圣旨尊严,几日下来,心力交瘁…… 终于一道圣旨将他解救于水深火热中,淮河一带洪灾连连,皇帝急召太子回朝,共商朝事,刻不容缓,即便君梓一千个不愿意,来宣纸的公公是皇上跟前资历最老的公公,就连君梓也要给几分薄面,连拖带拽,总算是请走了这尊大佛。 太子抢亲风波过去,商君珏也要回府准备迎娶之事,两尊大佛同时来又同时消失,不免令人遐想连篇啊。 商君珏走的时候欲言又止,眼神有些挣扎地看着她,天下自动将其理解为舍不得,做作地抛了个媚眼,风骚地走上去,“死相,就知道你舍不得人家,没关系,还有几日我便嫁过去了,不要心急啦!” 十三扶墙呕吐…… 商君珏没有说话,眸子沉静如水,“其实……” “其实你喜欢我,对不对?” 商君珏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这么定定地看着她。 “人家知道啦!”天下眼里含笑,眉目间有种说不出的幸福,带着新嫁娘的欢喜与期待,恨不得立马就嫁给他,漫长的婚期对她来说,简直是度日如年。 商君珏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似是不忍心打破她的梦,终是开不了口,“我走了。” 天下贼眼瞄瞄,四处看看,很好,没人。她抬手捧住他的脑袋,趁他愕然的工夫,一口亲在他很好看的脸上。青天白日,这样他就不能赖账了。 她笑眯眯地跳开,看着他惊愕的脸说,“记得要想我!” “……等我。” …… 天下又做起了安心待嫁的姑娘。 离成亲还有三日之时,白云龙一脸神秘地将天下拉到偏殿,屏退了众人,在自家和做贼似的,偷偷摸摸潜入卧房,从箱子最底层摸出一只油布裹的包,再偷偷摸摸递给天下,老脸红得苹果也似:“天下……这个拿去……晚上、晚上一个人的时候再看。” 什么东西这么神秘? 天下试图解开油布,他惊慌失措地拦住:“白天不许看!有人的时候也不许看!只准晚上一个人偷偷看!” “什么东西这么见不得人?” 白云龙老脸通红,“这个这个么……爹也说不好。乖宝,你娘去的早,这些事没人教你,爹也不好意思和你说……总之……反正……讨好相公,还是要学一下的……务必拿回去……好好钻研,争取新婚之夜……那个,你懂的!” 天下听得一头雾水,“我懂的?懂什么?” “哎呀,你这孩子……叫人怎么说才好?”白云龙耐心消磨掉了,“反正这东西在新婚前你必须研究通透……爹是个大男人,也和你说不清楚,回去回去,自个好好研究研究……” 说着将她赶出了门。 …… 那天晚上,月黑风急,寂静无声。 天下点了一盏油灯,郑重其事地翻开白云龙送给自己的小布包,本着极其热忱并且虔诚的心情,打算认真学习一下夫妻相处之绝密技巧。 一翻开,是一本《御夫术》,天下翻开,入目便是一幅画,画中美人依窗而立,皓腕轻舒,目光融融满含春情,将衣带解了一半。画旁有数百年前的诗仙姬月题曰:何由一相见,灭烛解罗衣?画风细腻婉转之极,美人眸光流转,举止娴静偏又充满诱惑,像是马上要从纸上走下来似的。画旁题字清隽秀丽,不输给当世任何书法大家。 天下重重呼出一口气,进门的丫鬟二丫看见,偷偷瞥了一眼,“哇,小姐,这个比二丫给你的春宫图还要好看啊!” 天下摇摇头,不敢苟同,“这个画风如此委婉,脱了大半天衣服都不见脱下了,看得真真累人!” 天下是标准的行动派,什么事都讲究快!准!狠!就连洞房花烛也不能例外! “小姐,这夫妻之事,要徐徐图之,才有趣味嘛。” “这上床,无外乎脱衣,亲嘴,搞得这么慢,怕是一个晚上都不够他们折腾的!本小姐还是喜欢快节奏!” 二丫被她的剽悍吓到,“小姐,你好生猛!” 天下不可置否,喝了口茶,还是忍不住继续看完,二丫添了点香,自个回屋歇息去了。 …… 八月二十,黄道吉日,宜嫁娶。 天下在震天的锣鼓声和鞭炮声中,穿上嫁衣,上了花车。 表哥墨诀也是穿上了大红的新郎服,一大早便动身去城东迎接美娇娘了。 商君珏没有来,来迎亲的是皇帝派出的几位官员。大概是他有婚前抑郁症,白家上下对此非常理解,无论如何,困扰他们十六年之久的小魔星终于嫁出去了,整个瑞京一片喜气,这种狂喜是外人绝对不能理解的。 白云龙甚至哭成了泪人,见一个人便拉着人家的手絮叨:“老天保佑,孩子她娘保佑,乖宝终于有人接手了……” 而且接手的还不是普通人,他觉得商君珏那孩子,前途大好啊! 天下在花轿里冲他挥手:“爹,过几天我就归宁来看你,别哭了,鼻涕都流出来了。” 白云龙使劲擤鼻涕,“还是我的乖宝贴心,放心,过几日爹爹打理好了白家一切,就来寻你和姑爷。” 天下伸出去的手有些犹豫,她爹果然没有死了陪嫁这条心啊! 天下摇着头放下车帘,长长的迎亲队伍浩浩荡荡往平南驶去。 商君珏现在在做什么呢?天下把盖头掀起一小块,趴在窗边看外面的白云。 不知为什么,想到那天他在院子里挥舞长鞭,背影挺拔而卓绝,那是与让众人羡慕的名利和地位之类完全无关的东西。她很想再看着他,不说话也没关系。 商君珏,你现在是不是已经穿好傻兮兮的新郎红衣,挂着红花在等我? 她有点喜欢这种猜测,预想他的表情,他将要说的话——这一刻,她终于有了一点自己已经是新娘子的体会。 不过这个体会在到达将军府的时候就荡然无存了。 将军府外清冷一片,一片肃然,府外也也没有挂上结彩的大红灯笼,没有任何唢呐奏乐,仿佛是走错了地方,像是根本没有喜事要办的一样。 迎亲的官员们下车商量片刻,到底还是派了个人犹犹豫豫地过来向她汇报:“夫……姑娘,前方不见将军的迎亲车辇,这……十分罕见。” 天下想了想:“那要不要进去看一看?” 也只能这样了。 迎亲队伍浩浩荡荡进了将军府深处,队伍停在商君珏屋前,早有人过去敲门,等候半晌没有反应,破门而入,片刻后那人又惊慌失措地奔出来:“屋里没人!乱糟糟的!将军不见了!” 天下顿时有一种大冬天又被人泼一桶冷水的感觉,情不自禁一哆嗦。 众官员没头苍蝇似的胡乱商量一阵,只得再派人过来跟她汇报:“那……只好请姑娘暂在此等待,我等即刻派人搜寻将军府内外。” 这种事他们从没遇见过,圣旨都送到家门口了,这素来桀骜不驯的将军居然当个屁,连面都不露,把一干人丢在外面干站着。 彪悍的人生果然不需理由。 只是他这样不光是给皇上甩脸色,更是等于一巴掌把自家夫人打晕了。这可怜的姑娘,刚嫁过来,就遭遇这桩悲剧……那姑娘……呃,那姑娘怎么自己从车里下来了?! 天下慢悠悠地下了车,一把扯掉盖头丢在地上,拍拍手拔腿便往前走。 焦头烂额的官员们赶紧上来拦住:“夫……姑娘!新娘子不好乱走的!” 天下不管不顾,兀自往里跑去…… 其实自己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只是慢慢往前走,笔直地走。 她反复回想遇到商君珏后的所有事情,怎么也想不明白——难道他其实是骗自己的?根本是在逗她好玩?连夜搬空将军府,甚至连一张纸条也没给她留下? 她曾经觉得将军府是个很讨厌的地方,因为那时候她被迫软禁在这里。 后来她又觉得这里其实很美,因为这里有商君珏。 如今繁花依旧,绿水依然,她却再次感到一种深深的厌恶,厌恶里还有许多不解,许多委屈。 突然,脚步停下。 眼前是无边无际淡白的桂花林,还有那熟悉的院子。天下抬眼望上去,自己也不知要找个什么答案,或许她是希望抬头便能见到商君珏站在上面,与往日一样挥舞长鞭。 桂花落满袖,她垂下头,发髻上的数颗大珍珠滴溜溜地滑落在地,像眼泪似的四下散开。 天下一把撕掉身上的嫁衣。 商君珏呢?!那个混账藏在哪里?!她要把他揪出来,打成人饼削成人棍!他分明说过要她等他,这就是她怀着期待,等了整整两个月的结果??还是说,从一开始,他就在戏耍她?? 她一脚踢飞脚边的青砖,砖头像箭似的飞出去了,撞入杏花林里,里面顿时传出一声沉闷的痛呼。 天下冲进去,抬手一捞,躲在里面的人狼狈不堪地被她拽着头发提了出来。 “是你!” “好痛!” 两人同时大叫,天下抬头瞪着被她拽住头发,故而姿势十分扭曲的男人。 谢官人。 他见着她也是万分惊愕,面上表情变幻万千,最终眼神里泄露出一丝怜悯。 “放开!”他挣了一下,居然没能挣脱,当即急道:“姑娘!将军不会娶你!他已经走了,趁现在还没拜堂,你也赶紧回吧!” 天下大怒:“他人在哪里?!” 谢官人哭丧着张脸,“天下啊,趁还没拜堂,赶紧回去吧!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过,说不定还能改嫁!” 她把手抬起来,在他脸上试了试:“你再不说实话,我就把你的牙揍掉。” 谢官人饱含热泪,将军啊!我谢官人为了你,什么酷刑都可以忍耐!来自你心爱姑娘的巴掌也没问题! 高高举起的手飞快落下,还未来得及拍在他脸上,躲在一旁的扶瑶连忙冲出来,“天下,不关谢官人的事,将军他去淮河平定洪涝了,已经走了好几天!” …… ------------ 第三十八章:寻夫 天下虚软地坐在地上,身上大红的嫁衣破败不堪,披头散发,目光涣散。 一生一次的穿嫁衣,一生一次的蒙着盖头的忐忑娇羞,坐在花车上揣测他的心情,那时候满脑子都是他——原来,她真有那么想嫁他。 扶瑶瞧着不忍心,上前安慰,“你还是回去吧,将军一时半刻也回不来,不要让这事,坏了你的名声。” 天下登时大怒,“回去个屁,他商君珏既然不想娶我,为何又要去瑞京看我?还叫我等他?难道就是为了让我出丑?老娘既然嫁了,哪里还有回去的道理,他不想去,我偏要嫁!” 他若真的不想娶她,临走前那句等他,又是何意? 天下只觉心中满腔怨气,泄气般将身上的嫁衣撕个粉碎,她跋山涉水,好不容易找到了个中意的相公,就算是将他绑回来,她也要亲自问问,他为何要逃婚! 置她于何地,置白家于何地? 她素来性子直,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说她缺心眼吧,也不尽是那么回事,说她神经大条吧,她却是睚眦必报,面对未婚夫的背叛,她除了想把他揍成铁饼,别无他想,学不来那些娇小姐们一样,哭哭啼啼,埋怨世道不公,反而是冷静得可怕,天涯海角,她也要把他抓回来,问个清楚! 谢官人以为她这话是对将军死心塌地,顿时泪流满面,感动地拿出小本本,将这无比惨淡又心酸的一幕,写进了自己的新话本里。 天下从地上爬起来,拍拍手上的泥土,以惊人的速度恢复情伤,说,“扶瑶姐姐,膳房里还有酱汁猪排么?” 扶瑶啊了一声,楞在原地,“要猪排干什么?”自杀么? “我饿了。” 是啊,今天到达平南,她昨晚兴奋得一夜睡不着,今早起来,那些迂腐的官员说是不吉利,又不给她吃的,加上刚刚发了场脾气,损耗了太多元气,她饿得肚子咕噜叫。 扶瑶惊恐地点点头,忙不迭往厨房里跑去,“有,有,我给你拿来。” 按理说,新嫁娘遭遇如此天大的打击,不是该一哭二闹三上吊么? 为什么这货前一秒气得要吃人,这一秒却淡定得要啃猪排呢? 扶瑶无限悲怆的摇摇头,由此可见,她果然是不够爱将军啊! 天下跟在她背后,跑到膳房,捡了仅剩的两块猪排啃得津津有味,然后有条不紊地吩咐送亲的下人将她的嫁妆搬进来,一副女主人的架势,丝毫不在意新郎给她的难堪,没拜天地,也没拜高堂,就这么把自己定位成了将军夫人,惊得众官员外焦里嫩。 果然,剽悍的人生,不需要解释! 这姑娘的内心,也忒强大了些! 众官员只好假意宣布了一番圣旨,将皇上赏赐的各类珠宝奉上,这顿酒席他们是蹭不了了,一干人等只好连夜回京复命。 谢官人和扶瑶看着天下丰厚的嫁妆,着实吃了一惊,眼里只剩下金灿灿的黄金。 既然今后自己成了将军府的女主人,住的地方就不能太寒酸。天下使了五百两银票给扶瑶,要她买几个女仆进府,又使了五千两给谢官人,给他买几个护院长工,最好是能舞刀舞枪的那种,余下的银子,就当他们的劳务费。谢官人和扶瑶一听乐开了花,纷纷得令,立马着手去办。 不消两天的时间,将军府的下人有模有样全买齐了,天下整日好吃懒做,扶瑶整日忙前忙后,反而像个真正的将军夫人,谢官人整天忙着写话本,只是用膳的时候露个面。 一日,天下饭吃到一半,看了眼胡子拉碴狼吞虎咽的谢官人,开口,“谢官人,又开新坑了?” “没有,你和将军的那坑都没填完,我正忙续写呢。” “哦?写到哪了?你准备写我们什么时候相遇?”天下来了兴致。 “咳咳,这个,”谢官人有些为难,“这不,遭遇丈夫逃婚的新嫁娘死心塌地待在将军府,整日望眼欲穿等丈夫,可谁料,这将军居然是一去不复返,还和外地的女子结为良蒂,新嫁娘心碎不已,终日以泪洗面,肝肠寸断,悲惨万分,最后恶疾缠身,郁郁而终……” 天下止不住浑身颤抖,看看自己的青葱小手,她是真的很想胖揍这个老货一顿,然后再卖进青楼! 忍字头上一把刀,面瘫君除了擅长面瘫,还擅长忍耐。 她的丈夫是个面瘫君,她自然不能是个欢脱的人。 天下艰难地微笑,“谢官人,你几天没剃胡子了?” 谢官人没料到她有此一问,“约莫个把月了,怎么?是不是比以前性感了?” “当然性感,比以前更像一只老鼠了。” “……” “要不,你明日上街,看看这平南哪里有整容的大夫,本小姐花钱给你把兔子嘴补上,把三角眼撑大点?” “恩?什么意思?” “我这不是关心你嘛,你也老大不小了,媳妇也没娶得半个,估计是长得太丑的缘故,你也知道,没有哪个审美观正常的女人,会嫁给一只老鼠吧?” “难道,你不觉得我丑得很有个性么?”谢官人弱弱地问。 “的确是很有个性,堪称极品了。” “那是。” “可是,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影响市容者,不得入内!” “……?” 天下深吸一口气,决定摊牌,“很好,从明天起,你不用和我们一起用膳了,自个去你的老鼠窝吃去吧!” 谢官人这才发现被下了套,登时气得张牙舞爪,“你你你这个坏丫头,居然敢嫌弃我?!” “不是,实在是你这副尊荣,让我总感觉,自己在和一只老鼠同桌,大大影响了我吃饭的心情!” “……我不走,死也不走,将军在的时候都没嫌弃我,将军走了,你真把你当主人了?哼,我不走!” 天下执拗脾气一上来,“你不走也得走!” 于是,第二天,用膳厅大门挂了一个牌子,“谢官人与狗,不得入内!” 一旁还站着两个守门神,一见谢官人想进来,必定是将他一遍又一遍的推出去,当然,情况难以控制的时候,也免不了一番拳脚相向,谢官人鼻青脸肿泪流满面,保留着最后一丝傲骨,大骂天下没良心。 天下站在门口,得意地抖抖腿,“我让你这个老货以后还敢乱写别人的结局!” 这个猥琐的乌鸦嘴,居然敢诅咒她和商君珏天各一方! …… 天下坐在花厅里喝茶,寻思着改天找几个人,将这座破败的将军府稍稍修葺一番。 扶瑶从外走进来,“天下,你真的打算在将军府了么?” 天下不以为然,“我要等他回来,给我一个解释。” “那将军要是永远都不回来,怎么办?” “呃?对哦,”天下如醍醐灌顶,“那怎么办?” “所以说,你还是给自己谋一条路吧,现在回家还来得及。” 她不敢苟同,“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哪有说回去就回去的道理。” 这孩子,死心眼劲一上来,还真叫人头疼。 扶瑶叹了一口气,“其实,以前我挺讨厌你的,因为我知道,将军喜欢你,对你不一样,至于他为什么悔婚,估计也是有他的原因,你也别怨他。” “不过终究是你们缘分不够,我劝你,还是早些为自己做打算。” 天下思忖一番,扶瑶以为她听进去了,准备继续循循善诱,天下突然开口,“对了,待会你上街的时候,记得给我带几颗驴打滚回来。” “……” “顺便,再带几串糖葫芦!” 扶瑶气得跺跺脚,摇头哀叹一声,只得出门。 天下在花厅里来回踱步,这一晃眼,半年了。 离国皇帝君无极为第三代皇帝,耀成二十四年,这一年,诸事不顺! 这一年发洪水不收,这洪水发得,也着实大了些,不但赈灾没成功,国库倒是先亏空了,还引起了农民兵不满,纷纷揭竿起义,前朝余孽也跑出来掺和一脚,完全将这乱局搅成了一锅粥。 估计皇帝此刻也是焦头烂额,话说离国之前,是一个叫国号为渠的国家,被当朝渠过将军君氏歼灭,取而代之,改国号为离,不过这离国开国皇帝没当两年皇帝就两腿登天了,然后是太上皇,约莫当了三十年左右,也跟随开国皇帝去了极乐世界,当今天之君无极,是离国第三任君主,比前两任皇帝较惨些,现在农民兵和前朝余孽联手,真真是腹背受敌,加上国库亏空,这皇帝当得也是摇摇欲坠! 这离国皇帝建国百栽由于,却一直未能将前朝皇室遗孤斩草除根,一直乃心头大患。 商君珏也从最初的赈灾变成了平反,她也像模像样地在家等他,做足了一个深闺怨妇的样子,够贤惠了吧? 不知他此刻是瘦了,胖了,还是黑了?天下觉得一颗心总免不得思念商君珏一番,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爱情? 她摇摇头,觉着不能再这么被动的等下去,做人要主动,凡事都要掌握主动权,才会有必胜的把握,她决定明天就动身,再次踏上漫漫寻夫之路…… …… 第二天,天下从马厩里牵出和她一样的深闺怨马小白,摸了两把,开始商量条件,“小白啊,好好带路,要是你带我找着了商君珏,我就把小红许配给你!” 小白抬头嗷呜一声,兴奋地蹭蹭她。 天下欣慰地笑了两声,她们这一人一马,果然是心有灵犀啊! 扶瑶见她准备走,半分开心又是半分不舍,“天下,你终于想通了?回家好啊,一路顺风啊。” 天下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我是去找商君珏。” 扶瑶瞠目结舌,“四处都有农民兵造反,将军也不知道在那打仗,你怎找得到?” 天下嘿嘿一笑,充满了霸王之气,“放心,找别人我不敢打包票,但找到商君珏,我是有大大的把握,你就好好打点府内事务,等我把他给绑回来。” 是啊,只要是商君珏,就算她找不到他,他也会出现在她面前,好像是上天注定,她兜兜转转,总能和商君珏遇见。 扶瑶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实在不知她这股自信从何而来。 “对了,”天下突然向她抛了个媚眼,“这次我也一定把十三绑回来,送给你做相公!” 扶瑶顿时泪流满面…… ------------ 第三十九章:炸毛新娘 一人一马开始上路,熟悉的场景,熟悉的人马,不同的是,当初她是买相公,现在却是找相公。 淮南一带战火硝烟,民不聊生。 越是危险的地方,商君珏在的几率就越大。 天下牵着小白往淮南城走去,入境这一带,就一直阴雨不断,路上稀泥坑洼,小白驮着她走得很吃力,到了淮南城,雨势更大了,地上被踩得坑坑洼洼,泥水四溅,雨伞根本遮不住这磅礴大雨,天下被淋得半湿,模样有些落魄。 到处都是难民逃荒,洪灾损失惨重,每次洪涝灾害之后,总有瘟疫横行,淮南城外十里处的小乡村里,找就瘟疫横行。 这是十年不遇的大雨,西南已经有三处大堤告急。皇上已经派出官兵前去保堤,可是加固河堤还不够用,雨这么下着,淮河水涨得更加厉害了,小白在雨天行步有些困难,天下牵着它深一脚浅一脚往城内走去,突然从身后涌来一批官兵,天下被簇拥在这群官兵里,小白厮嚎两声,便跟她走散了。 彼时她一声狼狈,身穿暗色小袄,头发也随便绾了个髻,身材干瘪,乍看身材与男人无疑。她正准备跑出队伍寻小白,身旁的一个官兵看了她一眼,“抗洪救灾,人人有责,兄弟,跟着我们去前线出一份力吧!” 天下一听这些人是赈灾军队,当即跟着官兵的队伍里,一路淋着雨到河堤,就看见那个思念如狂的人正顶着大雨,指挥众人加固河堤,雨水将他全身淋了个通湿,顺着他坚毅的脸庞落下,好像嘴里大吼着什么,不过雨声太大,她又离得太远,听不到他到底在说什么。 而这抗洪队伍中,便有不少妇孺,看到这样众志成城的景象,天下突然鼻头一酸,眼里好像有温润的水珠就要夺眶而出。 不知道后面谁推了她一把,她被簇拥着到前线,身旁的士兵用手肘支了支她,“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抬,不然这河堤保不住,不知又要死多少百姓!” 天下这才回过神,踉跄着步子跑到沙袋旁,一只手扛起一袋,忽觉重量不够,于是笑嘻嘻对着刚刚用手支她的士兵,“小哥,劳教,再给我肩上加两袋!” 那人没想到一个看起来瘦弱纤细的书生也有这般力气,又给她加了两个,天下掂掂重量,这才觉得有些斤头,飞快向堤坝跑去,模样相当生猛。 那名士兵惊呆了一会,这才想起扛沙袋,刚扛两袋上肩,只见天下又飞奔回来,催促道,“磨磨蹭蹭,快给我上几袋!” 那人又往天下肩上扔了四袋,天下嘿嘿笑两声,对他道,“小哥,看你这声肌肉也是摆设,就别去凑热闹了,留在这,给我搭把手!” 说罢,又一溜烟似地往堤坝跑去,似乎丝毫不觉得累,雨水将她整个身子淋湿,更显瘦弱单薄。 那人只觉被堵在喉咙,什么也说不出,看着她单薄纤细的身子,羞愧得无地自容。 众志成城,抗震救灾,就在这一来二去之间,大雨渐渐变小,而堤坝加固也渐成规模,总算是堵住了洪势。天下像其他士兵一样,气喘吁吁地坐在休息,许久没做体力活动了,她觉得一把老骨头居然累得要散架。 方才的小兵一脸崇拜地凑过来,“小兄弟,没想到你这么能干,要是上阵杀敌的话,一个单挑两个啊。” 天下抹抹脸上的泥,纠正道,“是吗?” “当然,说不定那镇国将军都不是你对手!” 天下一听,乐了,“可我是女人,不能上战场。” 那人再次惊讶了,女人?! 他被雷得不清,用难以置信的眼神扫遍她全身,最后眼睛固定在那微微凸起的胸部,脸红成了酱紫色。 天下笑眯眯地提醒,“不用太崇拜我哦,不然我们家那口子会吃醋的!” 天下往那高台看去,不知什么时候,商君珏已经离开。她一路追至帅营,远远看见十三的身影,天下冲过去,一把拽住他的头发,力气大得惊人,“说,商君珏在哪里?” 十三看向来人,满身污泥,根本看不清长相,要不是这个令人厌恶和憎恨的声音响起,他还真认不出来,“将军不会娶你!死心吧!快回去!这桩婚事回头他会叫皇帝取消!” 她把手抬起来,一巴掌就往他脸上招呼去,“你说不说?” 高高举起的手飞快落下,还未来得及拍在他脸上,忽听后面一个淡漠的声音低声道:“天下。” 她猛然一颤,不可思议地转身,众人遍寻不着的商君珏,此刻就站在帅营前,静静看着她。 天下看看自己的手,再看看他,考虑是直接上去把他揍成人饼,还是宽宏大量地给他一个解释机会,彰显自己的贤惠风范。 没等她考虑好,商君珏却先开口了:“把十三放开,我人已在这里,有事和我说就行。” 她一把推开十三,突然觉着眼下这个情况在诸多热门戏折子里都可以见到的。 下一刻说不定商君珏就会摆出拒人千里之外的扭曲神情,用冰冷的薄唇吐出邪佞又刻薄的话,像“我从来就没喜欢过你”,“一切都是你自己痴心妄想”之类。 然后等她气得含泪狂奔后,看似无情实则深情的男主角才缓缓吐出一口血,无力地扶着十三之类的支撑物,慢慢倒下去,背景杏花落一地,飘逸出“我爱你但我不会让你知道“的刻骨缠绵…… 她被自己的想象恶心得倒退三步,大叫,“好,你给我好好解释,你为什么逃婚?!” 他果然很给面子,点点头:“娶你不过是皇上用来试探的我棋子,如果我娶了你,白家泼天财富便向我靠拢,加之我兵权在手,对朝廷来说,是最大的威胁。” 他是怕她嫁过来以后,成为皇帝的眼中钉,所以是要保护她?天下抱着胳膊又开始想象,他倒下去后一边吐血一边颤声道:“不要让她知道,我不是不爱,是不能爱啊……” “放屁,你不娶我,难道就不是抗旨不尊?皇帝照样还是会治你的罪!” 商君珏自始至终都很平静,“他不会。” 她被他话语里那种轻描淡写的语气激怒了:“我不想听这些!商君珏,你敢不敢说一句自己的想法?!你是不是不想娶我?不喜欢我?” 她问得多么大胆而尖锐,就连一直习惯她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十三,也被震撼不少。 商君珏没有回避她的眼神,隔了一会儿,才慢慢说:“我不讨厌你。” “那为什么逃婚?” “……也没有喜欢到想不顾一切娶你。” 她沉默了。 “那你为什么还亲手雕皮人送我,还送我同心玉佩做定情信物,这不是喜欢是什么?你还敢狡辩!” “……”商君珏定定望着她,保持沉默。 “你这个懦夫!” 她冲过来,,一瞬间扑到他面前,下一刻拳头就砸在他脸上,他居然丝毫不能防备,仰面向后摔了下去。身上突然一重,是她骑上来,揪住领口一顿摇,怒吼:“你以为我那么好骗?!你这一套老娘在戏折子里看过不知道多少遍了!你敢再说一遍不喜欢我?!你敢?!” 眼看一个活生生的骠骑将军就要被她摇散架,十三在旁边急得焦头烂额,想护着,却没法下手,发怒的天下力气太惊人,十个他也不是对手。 商君珏仰面躺在地上,黑发铺了一地,左边唇角被她揍得破皮,流下细细一行血来,他却仿佛没有任何痛感,只是静静看着她,低声道:“天下,不要再胡闹。” 又是一拳,这次砸在他右脸,像是打碎了一颗牙,他眉头一皱,从嘴里吐出一口血沫,里面裹着半颗碎牙。 “你不娶我,之前你怎么不说?!谁叫你去我家和太子抢亲的?!谁叫你关心我了?!最胡闹的人是谁?!你知道我爹有多高兴吗?走的时候还叫我等你,可是我却等到了什么?等到的是你逃婚,像个懦夫一样,跑到淮河躲我,你以为我这么好打发?我告诉你,除非老娘我不要你,否则你一辈子也甩不掉我!” “……就算结局是死,你也要一无反顾地嫁给我?”商君珏低声问了一句。 “是啊!”她的声音激烈又响亮,“就算死,老娘也要和你死在一起?!” 她的眼睛亮得惊人,仿佛将他的灵魂照亮,看得商君珏心里灼灼发烫。 身旁传来悉悉索索的脚步声,一群士兵将他们围在中间,冷枪指着骑在将军身上的天下,只当她是行刺将军的人,“大胆刺客,放开将军!” 商君珏扬手,冷冷出声,“退下。” 众人疑惑一阵,还是恭敬退下。 突然一身戎装副将李碌由于一阵,还是硬着头皮上前,“将军,皇上传来了口谕。” “……说。”商君珏皱眉。 李碌犹豫一下,还是开口,“皇上命将军尽快启程,前往鹿城平定战乱!” 商君珏嗯了一声,天下呲鼻,“哼!当初将你贬到平南,现在又要你上阵杀敌,昏君!” 李碌大惊失色,“你!竟敢对皇上大不敬!” 天下瞪了他一眼,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拽样。 商君珏冷淡地看李碌一眼,“你先下去。” 李碌愤愤不平,最后还是恭敬称是,退到一旁了。 商君珏伸手摸摸她的碎发,替她揩掉脸上的污迹,有些尴尬,“别闹了,起来。” 她犹带怒容,“不逃了?” 他轻笑,带着无奈,“有你在,我能逃到哪呢?” 天下嗔了他一眼,拍拍手,从他身上爬起来,“算你识相!” …… ------------ 第四十章:春宵一刻值千金 商君珏的帅营是主营,营外的地坪泥泞,而营内却铺有毯子,干爽洁净,方才的滂沱大雨也停得差不多了,不过天气还是有些阴沉,湿气甚重,冷风过境,竟有丝丝冰冷刺骨。 商君珏命人打来热水,十三进城买了一套女装,一脸不爽地递给她,肿着半边脸出去了,商君珏将天下带进帅营,嘱咐道,“将身上的脏泥洗洗,再换身干净的衣服,身子都湿透了,当心受寒。” 天下不买他账,定着身子不动。 他只好推推她,“别闹了,军营不是将军府,要是你感冒了,我可没时间照顾你!” 天下委屈地看了他一眼,红了眼眶,“我跋山涉水来找你,你居然连照顾我一下都不愿意……” 他无奈,“好了,别耍性子了,我先出去。” 商君珏拍拍她的额头,准备出营,冷不防天下抓住他的袖子,威胁,“你要是敢趁我洗澡的时候逃走,下次我一定踏折你的双腿!” 商君珏被气笑,“我不走,我在外面等你。” 天下这才安心,“还有,不准偷看!” 商君珏转身走出帐营,突然想起什么,又折回来,天下大惊,捂胸怒道,“你你你要偷看?!” 商君珏促狭一笑,上下扫视,“想来和看门板也差不多。” 天下暴怒,“你!” “我只是提醒你,洗澡的时候别唱歌,不然我军心不稳,唯你是问。” 天下气得摔凳子,走出帅营的商君珏突然心情大好,一路往军帐走去,和众人共商平反大事。 天下忍住唱歌的冲动,艰难地沐浴完,捡过商君珏给她准备的干净衣服,穿好衣服准备出帐找商君珏,被守帐的士兵拦住,“将军让我转告姑娘,将军和众副将在军帐商讨大事,请姑娘在此等候。” 天下看了板板正正的士兵一眼,啧啧摇头,果然,面瘫带出来的兵,也是面瘫! 天下只好回营帐转了两圈,商君珏的帅营就和他这人一样单调,除了最基本的必备品,一点多余的摆设也没有。天下一双小眼睛突然盯着帐里唯一的一铺床,一颗芳心开始乱撞,只有一铺床诶,难道说,今晚他们就要真正洞房花烛了?? 她终于可以实践她爹偷偷塞给她的那套御夫术了,真的好期待啊! 商君珏回帐的时候,就看到天下一脸猥琐看着他,笑得不怀好意,他的脚步顿了顿,觉得还是掉头回去比较好,天下连忙从凳子上跳下来,拽着他的袖子,满脸娇羞,“我饿了!” 商君珏点点头,吩咐身后的十三端点吃食来,十三沉着脸走了,不一会儿,丰盛的食物端了上来,天下大快朵颐,满意地摸摸胀鼓鼓的肚皮,满足地打了个嗝。 十三进来收拾的时候,正好看见她挺着大肚子,躺在椅子上,像是身怀六甲的样子,又是不满地瞪了她一眼,故意把收拾碗筷的响动弄得很大声。 天下不好意思地摸摸肚子,对帐内的两个男人道,“不好意思,纵欲过度,让你们见笑了。” 十三手里的碗筷落地,饱含热泪地看了她一眼,慌乱奔出帐营。 商君珏手里的茶杯还没送到嘴边,想了想,还是放下,准备开口,末了还是摇摇头,觉得帮她纠正成语这件事,是极其艰巨而又困难的工程。 天下背靠在柔韧的帐篷上,上面开了一个透气的大窗口,风雨过后的天气不错。夜风送来的味道却不敢恭维,有硝烟味,也有血腥味,遥远的地方,还传来难民们痛苦的呻吟。 约莫个把时辰,天下“身怀六甲”的肚皮终于瘪下去,月亮也悄悄爬到了帐篷顶空,帐外风声猎猎作响,天下悄悄往床瞄了一眼,又往在案前处理公事的商君珏瞄了一眼,现在天时,地利,人和,想不想入非非都难哟。 呃,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春宵一刻值千金,对吧? 面瘫君除了面瘫和忍耐,就没什么擅长了,所以,滚床单这种事情还是靠她主动比较好,毕竟,谁叫咱们天生就是行动派呢? 天下清清嗓子,靠床边坐下,做作又风骚道,“人家饿了啦!” 以往在二丫搜罗的话本里,但凡丈夫想要和妻子行那周公之礼,比较高雅地便说,“人生苦短,及时行乐。”稍微粗俗点的呢,就是“来来来,夫君饿了,娘子给我吃一口。”虽然她不是很懂,为什么娘子可以让他吃饱,不过但凡这句话一出,接下来必是要如春宫图里颠鸾倒凤一番。于是她也约莫懂了个大概,夫妻房事之前,都要问上一句相公饿否?娘子饿否? 商君珏很淡定,一脸讥诮道,“刚刚不是说纵欲过度么,怎么又饿了?” “那只是开胃菜,算不得什么。” “你就不怕吃太撑,明天起不来?”商君珏抬起头,笑得十分促狭。 守在外面的士兵听到这段雷人的对话,下巴差点掉在了地上。没想到他们冷面无情的镇国将军骨子里也是这么热情如火的人,还有那姑娘,他瞧着也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身子板还嫩得很,瘦弱得跟竹竿似的,没想到也是个如狼似虎的主,这搭配,还真不是一般地剽悍啊! 天下想了像,顿时悟了,“是哦,那你来吃我吧,那样撑的就是你,不是我了!” 商君珏呛了一口水,这才明白她说的饿是什么意思,当下愠怒,“胡闹!” “我们是夫妻,互相吃吃都不可以?!” 她不爽反驳。 互相吃?商君珏再次呛了一口水,对于她的理解能力果然是不敢苟同。 “别闹,这里是军帐!” “你的意思是,不是军帐就可以?”她想了想,“那我们出去,外面好像有个树林!” 外面的士兵被雷得彻底不支倒地,果然,人不可貌相啊…… 商君珏再次扶额,看了她半晌,不自然道,“我们还不算夫妻。” 天下大怒,“你还想抛弃我!” 说罢,她不由分说,再一次冲过来,动作快得像鬼,小小的身子板把商君珏压在案桌上,拳头再次往他脸上砸去,嘴里嘟囔着,“你还敢说我们不是夫妻,我现在就把你办了,看你还敢说!” 商君珏偏头躲过她愤怒的小拳头,天下这一拳是卯足了十二分的劲,一拳打空,落在案桌上,顿时“咚”的一声,案桌被砸出了一个大洞,她更怒了,拳头雨点般砸来,都被商君珏轻巧躲过,一路碰翻了茶杯茶壶,茶桌都被砸掉了一只桌腿,摇摇欲坠, 外面的士兵面面相觑,他们将军,是多久没开荤了?这动静,不会整出人命吧?他们要不要象征性地冲进去阻止一下?还是不要了,万一看到什么不该看的,将军还不剜了他们的眼睛? 一群士兵达成共识,只好眼观鼻,鼻观心,一副老僧入定的样子,强迫自己不去听那激烈动荡的声音。 在支撑帐篷的一根柱子要被她砸到之前,他终于捉住她的手腕,“听话,别闹!” “和我洞房,我就不闹!” 接着又是一拳挥出,商君珏趁势往后一剪,天下挣脱不得,破口大骂,商君珏无奈地摇摇头,取过帐篷上的布带,将她反手绑了起来,抱到床上,再用被子将她裹成一个肉粽子,“别闹了,睡觉。” 天下心里那个恨,裹着被子在床上滚来滚去,时不时用头砸床撞墙,时不时仰天长啸,表达自己被捆的强烈不满,她实在太闹太吵,商君珏只好放下折子,和衣上床抱着她睡,于是,两人裹着被子一起滚了一夜…… ……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两人脸色都有些发白,精神不济。 十三进来送热水的时候,脸色一阵红一阵绿,表情像是打算把眼睛抠下来似的。 商君珏脸色发白地起身,单薄的袍子从肩上滑下,裸露的胸膛上有一点暧昧的红痕,鼻子和下巴上也有同样暧昧的伤口,更甚者嘴角还有破皮,十三不由恶狠狠瞥了一眼依旧被被子裹成肉虫的天下,她只露出一颗脑袋,两眼无辜地与他对望。 可恶!他就知道这丫头不是什么好东西!将军的初夜她居然如此狼女!何况……何况将军这几日为了固堤,好几日不曾合眼,她怎么好意思当晚就霸王硬上弓?! 他端着热水,饱含热泪,不忍卒目,奔出帅营。 商君珏挽好头发,回头望一眼床上的天下,她一直都没说话,只转着眼珠子看他。 商君珏无奈,走过来看了她一眼,想了想,语重心长地开口:“还是……等到婚后。” 天下的脸又嘟起来:“我们已经婚了。” “天地没有拜,交杯酒没有喝,那个还不算成亲。” “废话少说,你就是不肯。” “……天下,我是男人,我不想让你委屈。” “我现在就很委屈!” 商君珏叹一口气,坐在床边,伸手摸了摸她细嫩绵软的脸颊:“天下,别闹。” 她龇出一口白牙,狰狞地看着他:“明明是你把我捆住,你才别闹!” 商君珏丝毫不为所动:“你要是不闹,我就放开你。” “哼,我不要跟你拜天地!你一辈子也别想洞房花烛了!” ------------ 第四十一章:夫妻双双把家还 明明是一只小白兔,却总喜欢学大灰狼龇牙咧嘴,露出可爱的狰狞模样。商君珏拍拍她的饱满额头,把布带解开,天下蠕动着从被子里爬出来,衣服头发乱糟糟,直接跳下床就要穿鞋子。 “我回娘家了!商君珏,你不许来找我!” 她穿好鞋子,恶狠狠地要出帐营。 “天下,回来。” 一声带着笑意的温柔呼唤。 她停下来,倔强地不肯转身,抱着胳膊很拽地仰头看天。 “听话,回来。” ……果然还是乖乖转身走过去。 他斜倚在床头,眉尖微扬,神色温和含笑,以前他像一柄出鞘的绝世宝刀,光华冷冽,浑然不可靠近。如今刀刃被他妥帖收好,再不会对着她,便显得柔和了许多,甚至有一丝秀丽。 “你就算跪着哭着求我,我都不会原谅你的!” 天下继续傲骨。 他伸手拉着她坐在唯一一张好凳子上,替她拨了拨滚了一夜而乱糟糟的头发,以指为梳,给她梳理好杂乱的头发。 天下鼻头有些酸涩,气氛,这才叫气氛啊! 她一把扑进他怀里,眼泪鼻子蹭在他衣服上,“你休想说这些话将我打退,我告诉你,货物售出,概不退换!老娘好不容易才有人接手,要是回去,没人愿意娶了怎么办?我才不要回去!” 一番生死不离的情话,从她口里说出来,怎么就这么让人感到生气呢? 他笑了一声,“你不是一直说自己的香饽饽么?怎么会没人娶?” 她大怒,又开始龇牙咧嘴,像只炸毛的小白兔,示威性地亮亮拳头,“你居然敢看不起我?不怕我再次打碎你的牙?!” 他继续淡定,笑得风轻云淡。 “哼,谅你也不敢!” 沉默了许久,商君珏看着她,突然开口。 “我们还没拜过堂,也没喝过交杯酒……” “那又怎么样?” 他突然别过头,有些赧然,耳朵慢慢红了:“我是说……你、要不要……再来一次?” 天下愣了半天,歪头一个字一个字琢磨他的话,忽然灵光一动,眼睛越瞪越大,嘴巴也越张越大,伸出一根颤巍巍的手指指着他,半晌说不出一个字。 “愿意么?嫁给我。”他握住她的手,紧了紧。 …… 天下有些受宠若惊,“你你你是要再娶一遍?” “对……这次不是因为圣旨……你愿意么?” “愿意愿意。”天下忙不迭点头,感动得流泪满面,就差一把鼻涕一把泪了。 说完,那双水灵灵的眼珠子腻在他身上,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恨不得有双透视眼,将他里里外外看个通透,商君珏被她这色溜溜的眼神看得不自在,兀自拿了梳子给她梳头,他不太会绾发,只简单绾了个男女皆可留的发髻,简单简约,倒是挺符合天下的性格。 天下一双色眼盯在他身上,再次建设性地开口,“我觉着吧,成亲是一项耗时的活路,要不我们,还是先洞房吧?” 商君珏无奈地摇摇头,再次拿她没辙。 商君珏在帐里没坐多久,就有其他官员请他出去看看堤坝天下吵着跟去,商君珏皱着眉头不让,她像一只跳蚤,蛮力又大,又是一顿摔桌砸凳,闹得整个军帐的士兵都好奇地伸长脖子往里打探,他拿她没辙,只好带着她。 天下跟在商君珏旁边,一旁的李碌略带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她笑眯眯地回赠一眼,笑容娇憨明亮,令他羞赧地移开眼。 天下小声不满道,“你手下的兵和你一样面瘫!” 商君珏不可察觉一笑,一行人浩浩荡荡往河堤走去。 只见昨日的堤坝堆得异常牢固,洪水渐渐退去,地方知府摸着胡子赞叹,“多亏了将军,这洪灾总算是制住了,下官代表整个淮河的百姓感谢将军!” 商君珏又开始面瘫了,语气很冷淡,“洪水倒是制住了,但是灾民死伤无数,过不了多久,就会有瘟疫,不知皇上拨的灾款还剩多少,娄知县务必购齐药材,以防瘟疫传染。” 娄知县听此,面露难色,“这,将军有所不知,这灾款早已悉数用于抗洪,实在没有富余,朝廷第二批拨款还未达到,恐怕这瘟疫,止不住啊!” 面瘫君眉头皱得更紧了。 当晚回去就拟了一份奏折,一旁的李碌却有些踟蹰,“这份奏折要从淮河到京城,即便八百里加急,也要一个月,只怕是远水救不了近火!” 天下缩了缩脖子,听得一愣一愣,也很惧怕瘟疫。 “再说,将军不久就要动身去鹿城,只怕皇银一到,还没落入百姓手里,就被官员贪污完了,也是等于白搭!” 商君珏点点头,眉头紧锁,实在想不出好主意还阻止这场瘟疫泛滥。 “军中还有多少饷银?” “回将军,军中饷银军粮,也够粗略维持这几个月,洪涝严重,如果派发出去,只怕不够我们抵达鹿城。” 一旁的天下听不下去了,义薄云天从怀里拿出一块玉佩,啪一声砸在桌上,“别说了,你拿着这块玉佩,去最近的白家钱庄,取五万两银子,够解燃眉之急了吧?” 李碌惊讶地看着她,小小的脸上写满了我是英雄二字。 他拿不定主意,等商君珏裁度。 天下气得跺脚,“还愣着干什么,我是你们将军夫人,我的话就是将军的话!” 商君珏轻轻点头,李碌这才拾起玉佩,转身出了帐营。 天下沾沾自喜,“怎么样?我俩像不像患难夫妻?” 商君珏脸色有些阴沉,天下知道他在想什么,促狭地凑过去,“这钱可不是白白送给你啊,你得在十年内还我本金和利息,你也知道,我和我爹都抠门,一花银子就心疼……” “……” …… 没几日,李碌快马加鞭,带回了五万两银票,商君珏将控制瘟疫一事交给他处理,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将天下和商君珏的贡献,吹得像那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一般,灾民一呼百应,大呼他们是仙人下凡,金童玉女。 商君珏抗洪有功,在整个淮河城的百姓心里,他就好比那庙里的罗汉大神,就差给他搭个庙宇供奉了,而将军夫人倾囊相助,夫妻二人伉俪情深,将百姓解救于水深火热之中,一时享誉天下,深受百姓拥戴! 天下在帐营里笑得合不拢嘴,就连李碌看她的眼神也带有一丝尊敬。这不,她可是这次抗瘟疫的大功臣,她毫不客气地接受四面八方的崇拜,摇头叹息,“真是人怕出名猪怕壮,我一向低调为人,突然红遍离国,还真有点不习惯!” 十三对她的厚脸皮已经产生了一定的免疫,面无表情。 商君珏看了她一眼,对十三道,“十三,你先回将军府,替我办件事。” “将军请吩咐。” 商君珏表情有点不自然,带着一丝赧然,暗咳一声方慢慢说道:“你回去……嗯,筹办一下婚事。红纸花轿之类……一样不可少。” 十三愕然抬头,不太能明白。办婚事?谁的婚事? 说罢递给十三一张纸:“这是我与天下的身段尺寸,去订做喜服凤冠。” 十三瞪圆了眼睛,将军是要和那小魔星再成一次婚?!他们不是被皇帝赐婚,早已成夫妻了么?!虽然没有行那跪拜之礼,但……难道……难道是因为那晚那什么,所以将军他觉得对那丫头有愧疚,所以才…… “去吧。”商君珏不欲多说,起身披上了外衣。 十三脸色苍白地走了。 天下凑过来看他,“你不去前线打仗啦?” “不去。” “不怕违抗了圣旨,皇上砍你脑袋?” 他突然笑了,满不在乎,“反正已经违抗过一次了,多一次又何妨?” 天下朝他竖起了大拇指,“果然牛逼!” 商君珏脸黑了下来,轻斥一句,“胡说!” 她踟蹰半晌,又有些不确定,“可是……你确定要再婚么?我们都老夫老妻了……” 他们成亲这么久,虽然没拜天地,进洞房,但在世人眼里,两人分明就已婚一年有余,再婚一次,真是够折腾人的! 他笑着纠正她,“不是再婚,上次不算,这次我会亲自上门提亲。” 天下害羞地捂脸,“真矫情!讨厌啦!” 商君珏抚额,“收拾一下,过两天便启程回去!” 也是,她都来了两个月有余,商君珏的抗洪也处理得差不多了,还要赴前线平定战乱,天下很听话很自觉地回家,商君珏诧异她怎么突然这么懂事了,他哪里知道她的小心思,打仗这种见血光的事,她唯恐避之不及,生怕自己插一脚,小命不保! “那你什么时候来迎娶我?” 商君珏有些羞赧,“待我准备好丰厚的聘礼,便来提亲。” 天下和商君珏走的那日,整个淮河的百姓十里相送,那场面,相当壮观,怕是皇帝也不过如此了吧。 天下的虚荣心甚是满足。 刚相遇的小夫妻,厮守得不到两个月,又要分离了…… 不过,下次相遇,便是他真正迎娶她的时候…… …… ------------ 第四十二章:提亲 商君珏的人将天下送回白府,恭敬地道了声别,刻不容缓离开了,天下看着这队训练有素的人马坚定离开的步伐,心中叹息,还没吃顿晚饭,怎么就要走了? 天下翻身下马,对笑脸相迎的白云龙道,“爹,我来归宁了。” 早就收到家书的白云龙一脸喜气洋洋地迎出来,在看到只有她的时候,他疑惑地回头张望,“那……姑爷呢?不是应当你俩一起回来么?” 天下正栓缰绳,没来得及回话,自顾自哀伤,自从小白与自己走失后,她便换了一匹马,但骑着总觉得没有小白亲切。 “他还在准备,所以我一个人来归宁。” 是吧,他正在准备向她正是提亲,她突然好期待。 “你被姑爷赶出来了?!”白云龙惊骇得差点晕过去,“才婚了多久,你……你……怎么能就被赶回来?!” “你怎么得罪姑爷了?!还是好吃懒做得罪了公婆?有没有写休书?!还有没有挽回余地?!” “爹,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 “天啊,肯定是你肚子不争气,结婚年余都没怀上,才被将军赶出来了吧?” “其实吧,我和姑爷还没洞房……” “什么??”白云龙惊叫出声,“这么久都没洞房?爹爹给你的书难道你没看?” “看了,不过没派上用场……” 是啊,商君珏自始至终都将她裹在被子里,她只能像条虫子一样蠕动,哪里还有机会去实施那套御夫术呢? “完了,完了……”白云龙万念俱灰,但突然脑中灵光一闪,再次惊叫,“不对啊,我的乖宝不可能这么没有魅力,难道……难道是……姑爷…不举?” 天下摆摆手,“怎么可能?!” 她似乎想起那日手握着小珏珏……那个,小珏珏在变大,应该不是不举吧? “天啊,这也不是,那也不是,你怎么会被赶出来?”白云龙苦恼地揪着胡子,气愤地想要扯下来。 天下再次用极其艰难和绝望的语气,“所以说,爹,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 “怎么不是,不然怎会只有你一个人来归宁?!” 绕来绕去,还是归宁! 天下实在觉得更自家老爹沟通很难,几乎用吼:“姑爷很忙,忙着打仗,所以我自己来归宁!!” 白云龙脸色僵了一小下,随即便恢复正常,接着是满脸欣喜,啊,原来不是被赶出来啊,那就好,那就好……也是,谁叫咱姑爷是鼎鼎有名的镇国将军呢,他脸上是表情既惋惜又有些自豪,摇头晃脑滔滔不绝地念叨,再转过来对着天下默默流眼泪,用令人心碎的眼光看着她,悻悻回房。 墨诀一听说天下回来了,顿时有些慌乱,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白云龙一进花厅就看见他苦恼纠结的表情,再一次摇摇头,喝口茶顺顺气。 天下又开始悠哉悠哉做回了白大小姐,日子好不惬意。 越住越长,白云龙越是迎风感叹,整日对着墙壁滔滔不绝地念叨,然后又对着天下默默流眼泪,用令人心碎的眼光看着她。 每日在饭桌都忍不住哽咽,用手绢使劲擤鼻涕,连连摇头叹息,“我的乖宝,长得不错,脾气也不会很差,怎么婚事上就一路坎坷呢……” 天下手抖了抖,筷中的肉丸没夹稳,骨碌滚到地上。 ………… 五月十八,满月,端午节。 早早得知姑爷会来的白云龙,乐得下巴都要合不拢,俗话说拿人手短,吃人嘴软,他得讨好这个姑爷,让他把休妻的想法烂在肚子里!于是,准备了上千种口味的粽子,从圆的,到方的,三角粽,枕头粽,再到不规则形状的,堆成了小山。 “乖宝,姑爷的口味是偏甜还是偏咸?” 老人家总害怕自己准备的粽子不够多,没有姑爷喜欢吃的,忙得焦头烂额。 “爹,他是你女婿,只有他讨好你的份,你担心什么啊?” “混蛋!”白云龙老泪纵横,“你已经得罪了姑爷,他都把你赶回娘家叫你反省了!难道你想叫他在粽子节写下休书把你休掉吗?!” “……我认为,休书和粽子,完全是两回事……” “对了,爹爹上次给你的那本书,务必温习熟络,待会姑爷来了,务必在今晚洞房!” “……我认为,那本书和洞房,完全沾不上边……” “啊,对了!还有晚宴的菜肴!乖宝,姑爷喜欢吃肉还是吃菜?” “爹,娘到底是怎么忍受了你那么多年的?” “肯定是肉吧?他是将军,经常打仗,必然是喜欢吃肉的!” 白云龙唰唰写下满满一张纸的菜单,递给外面的表哥,郑重吩咐:“再把地窖里存的百年女儿红拿出来兑上新酒!小心小心!今晚来的是贵客!” 她爹又疯魔了。 天下摇着头走出去,准备透透气,忽见护院从大门处狂奔而来,惊声大叫:“来了!将军带着许多人来了!” 白府里霎时乱成一锅粥,天下被一群人簇拥着,晕头转向地带往大门口,刚好见到商君珏从小红背上跳下来,身后跟着数十人——十三板着脸,谢官人猥琐着张脸,扶瑶哭丧着脸,好一队表情丰富的迎亲队伍!跟着将军来的,还有不少军营中的手下,李碌也跟在后面,指挥其余小兵毕恭毕敬地站在后方,每人牵着一匹马车,聘礼箱笼无数,看得人眼花缭乱。 商君珏今天看上去……呃,特别和往常不同,似乎刻意打扮过,往日的淡青衫子换成了雪白的外衣,长发一丝不苟地束在脑后,真是应了那句玉树临风风流倜傥啊! 白云龙颤抖着迎上去,还未想好第一句要说点什么,商君珏已经稳稳走来,躬身下拜,声音沉稳:“晚生商君珏,见过白老爷。” 白云龙的眼泪唰一声下来了。 他……他叫自己白老爷,而不是岳父。 他恨恨地回头瞪一眼天下:看看!多好的姑爷!你怎么就把他气得连岳父都不肯叫了?! 天下别过脑袋假装不知道,视野里总觉得有人在看自己,悄悄转动眼珠,立即望见商君珏的眼,他正对着自己,唇角微微扬起,露出一个笑。 我来了。他的表情这样说。 天下连脖子都在发烫,低头暗咳一声,却不能像以前一样迎上去握住他的手说点什么,踯躅半晌,还是摇摇头转身走了。 她还需要一点心理准备…… 小魔星的丈夫来到白府,不亚于水滴进热油锅里,几乎满府的人都凑在正厅外,从门缝、窗户缝之类的缝隙往里望。 天下抱着膝盖坐在窗下,懒得说话,只是冥思苦想怎么才能做好心理准备。 正厅里,商君珏忽然开口了:“白老爷,晚生今日是送上彩礼,还望笑纳。” 门外那些小兵喽啰们呼啦啦送进去一堆箱子匣子饼子,有银两,有古玩字画,更有绫罗绸缎——极标准且极丰厚的彩礼。 白云龙霎时破涕为笑,结结巴巴:“姑、姑爷何必这样客气……咱们、咱们早就是一家人了!只是小女顽劣,让、让姑爷操心了……还望姑爷莫要和她计较。” 商君珏笑了笑:“晚生有意迎娶白小姐为妻,终此一生只一人,不离不弃,白老爷可否成全?” 白云龙使劲点头:“成全成全!绝对成全!” ……只是,好奇怪,他都已经是姑爷了,还要他成全什么? 商君珏起身,再一次躬身下拜,这次终于改口:“君珏拜谢岳丈。” 那晚白云龙心情好得太过头,一不小心就喝得烂醉,被人抬回房间了,天下只好亲自送商君珏回客房。 一轮满月挂在头顶,四下里雪亮透澈,往日走惯了的长廊今日不知怎么特别长,小风吹在脸上凉飕飕的,天下摸了摸脸颊,怕误事,她今天只喝了两小杯酒,但身上还是烧起来了,皮肤滚烫的。 “天下。” 她平时的厚脸皮全在这一刻烟消云散,有些娇羞地看着他,又有些不满地看着他,什么也不说。 商君珏被她矛盾的表情搞得有些糊涂,“我来提亲……你不喜欢?” “没有啊,我很喜欢。”她嘻嘻一笑,“商君珏,我很喜欢!还有,你原来那么有钱!我还以为你是个身无分文的穷鬼将军呢!” 他也笑了,揽住她的肩膀:“既然是将军,又怎会身无分文?” ……他揽住她了!心理准备心理准备! 天下脑海里瞬间浮现那本御夫术里众多图画,浑身顿时硬成石头,抬头只是干笑。她的心理准备!赶紧做好啊! “怎么了?”商君珏发觉她的异常,不由奇怪。 天下想了又想,终于斟酌着开口:“那个,商君珏……其实吧,我这个人,还是挺矜持挺高贵挺贤惠的,你说对不对?” “……” 他沉默,这种时候果然沉默是金。 “你就说一声对嘛!”她急得乱跳。 依然沉默,他的手放在下巴上,像是在忍笑,怎样也不肯回答她。 “哼!我回房了!” 她气得脸嘟起来,转身就走。 他飞快抓住她的手腕,肌肤相触,她像是被烫了一下,一把甩开。 ……呃,糟了。 天下不敢回头看他的表情,大叫一声:“睡觉!” ------------ 第四十三章:吃干抹净 说罢拔腿便跑,没跑几步,只听他在后面稳稳追上,她吓得跳起来,忙不择路,一拳把长廊的墙打出个洞,钻进去继续跑。 宁静的白府夜晚,那晚很不宁静,时不时传出“砰”,“哗啦”之类的巨响,所有人都很有默契地假装没听见,小别胜新婚嘛!大家都能理解的。 又一只手继续不由分说抓着她的后背心,一提,再那么一挟,她就和米袋子似的被夹着走了。 天下流着眼泪被商君珏扛进屋子里,顺手就用被子紧紧裹住了,她被迫躺床上龇牙咧嘴:“商君珏!你又裹我!” 他完全不予理会,在冷水里拧了帕子,走过来扶起她的脑袋,另一手替她擦脸,动作又温柔又笨拙,像怕弄疼她似的。 这个孩子,叫她怎么说才好呢?每次都是,外面看上去好像特别体贴特别喜欢她,可做出来的事总不对味,天底下有丈夫会捆自家老婆的吗?当初抓着她囚禁不放的人就是他,后来悔婚,害她婚礼当日新娘变弃妇的人也是他,再后来洋洋洒洒提亲,说要真正做夫妻的人也是他,眼下非要进她闺房,却捆住她的人还是他—— 他他他……真是男人心,海底针! 做夫妻,比生孩子还困难。 见她不动弹,也不说话,只瞪圆了两只眼睛看自己,商君珏又摸了摸她的额头,皮肤上带着湿湿的凉意。他有些贪恋这种触感,手指摩挲片刻,方缓缓撤离。 “放开我,你这个流氓!” 商君珏好气又好笑,将被子掀开,天下一骨碌从床上跳下来,背过去不看他:“我不要嫁给你,你走!” 商君珏并不理会她这种孩子气,反倒四处打量,微微含笑:“这就是你住的屋子?” 他对女性房间没有多大的认识,天下的闺房内一只黄梨花木大柜子上凌乱地放了几本书,没有富丽华贵的花瓶或者珊瑚,柜子上堆满了木头做的机关小人,彩色的泥娃娃,模样古怪的各类玩具等等——显然这也不是书里标准的小姐闺房,但充满了她的味道。 抵在床头的一只小橱上面,放了两只很眼熟的皮影小人,正是他做的将军和小白兔。两只小皮人棱角比先前光滑不少,是时常抚摸玩弄的缘故。 他无奈地笑,转过去看房间另一边,那里放着一张不算大的梳妆台,不出所料,上面积了薄薄一层灰,这孩子估计长这么大很少用过。他拿起一盒胭脂,轻轻打开——嗯,变成了胭脂干。 拿起桂花头油,打开——嗯,已经完全干了。 打开粉盒——嗯,几根粉棒裂成了碎末。 果然,这是天下的风格…… “我真怀疑自己是不是娶了个男人。”他煞有介事地讥诮道。 “哼,我是女人,货真价实的女人!” 他回头扫视一遍,她稚嫩的身体还没发育完全,不过透过身上的衣衫,也能看出那玲珑姣好的身段,他笑,评价道“嗯,姑且算是半个女人吧。” 月光从窗户招进来,恰好打在天下姣好的面容上,仿佛镀了一层月光,特别是她气鼓鼓的样子,带着少女的娇憨可爱,一双水灵的眼珠子就这么直直与他对望。 天下试图走近了些,今晚她任务艰巨,受老爹委任,务必将他拿下。 她执起他的手,大胆地放在为发育完全的胸上,商君珏气息一窒,想收回,手却像是被定住。 天下突然俏皮一笑,“商君珏,我们洞房吧!” 说罢,她不由分说,对着那两瓣薄唇就啃上去,下一刻,整个人被箍着腰抱起,天下忙不迭扶住他的脖子,带着潮意的嘴唇又被堵住,钜细靡遗地与她纠结摩挲。 那种灿烂的白色再次出现在眼前,她下意识地屏住呼吸,想躲,偏又舍不得躲,分辨不出到底是快活还是痛苦。 纠缠的唇稍稍离开一些,他带着些许喘息的声音沙哑响起,轻喃她的名字,“天下……” 听到他叫自己的名字,天下仿佛中了魔怔,再次献上自己滚烫的红唇。 随着亲吻的加深加重,两人的呼吸不再缓和,渐渐急促起来,唇间是潮湿的,吐息却像沙漠的风一样滚烫干燥。不甘心只在嘴唇之间摩挲,他张开唇齿,试探地含住她柔软的上唇,舔舐,吸吮。 那种怪异而不可捉摸的感觉环绕上来,像绳索,一圈圈将她绕紧。天下情不自禁反咬回去,一口咬在他鼻子上,轻轻的咬了一下。 下一刻她的嘴唇就被他给咬住了,带着惩罚意味的。 “……张嘴,不许咬人。” “你也咬……!” 她再也想不起咬人之类的事情,整个人像是变成一颗糖,被泡在温暖的水里,马上就要融化了。 原来,这样才叫亲吻。嘴唇的作用除了吃饭和说话,还可以温柔地爱抚心爱的人。 天下学得很快,她从来也不是甘于被动的人,很快就有样学样,舌尖与他舞在一处,怎样也纠缠不开。 她觉得不够,还想要什么,情不自禁抱紧他的脑袋,吻得越来越深。 商君珏的喉咙里发出一个低沉的呻吟,潮湿的嘴唇忽然离开,紧跟着再贴上,落在她细腻的耳畔,顺着精致的形状吻下来,最后重重落在锁骨前一个小小凹陷上,吐出舌尖细密舔舐。 痒!可又不是真那么痒。 “那个,我们……要不要……上床?”她眼神在他和床之间瞄来瞄去。 商君珏埋头在她胸前喘息,说不出话,只是摇头。 现在,还不是时候…… “怕是不能再继续了。”他用力将天下揽入怀中,渐渐地平复呼吸,硬生生地克制住了自己呼之欲出的欲望。 “为什么?”天下心里不爽,再一次被拒绝,不免心生怀疑,“难道,你真的……不举?” 商君珏浑身一僵,脸色突然铁青,像被荆棘扎中了一般,惩罚性地咬上她的耳垂,疼得她痛呼一声,他略带不满的声音传来,“不举?” “不然,你怎么老是不和我洞房?不是不举那是什么?” 他发出一声无奈的长叹,缓缓转身,又用一种她看不懂的眼神静静凝视她。 “天下,”他勉强开口,“我想……留到……新婚之夜……” “我反对!” “反对无效!” “你!” “睡觉!” “那你帮人家脱衣服……”天下开始耍赖,抱着他的胳膊来回摇晃。 他无奈地说:“别闹!” 她突然不干了,猛地爬起来,往他身上扑去,“不行,今晚你就是尿血,也得给我做完!” 然后循着御夫术上的套路,一边抓起他的手按在自己浑圆的胸部画起圈来,一边伸出湿热的粉色舌尖一下一下地拨弄着他的耳垂,将呼出的热气喷进他的耳,魅惑着重新点燃商君珏刚刚压下的欲火。 他低吼着一把将天下扔到床上,用身体压住她,星目中闪着□的光芒,哑着语调贴在她耳边说:“不后悔?”然后弓起身看着天下,等待她的回答。 天下转转眼珠,他们都老夫老妻了,还后悔什么? 循着御夫术下一个动作,伸出舌头舔了一下他近在咫尺的唇,抬起一只手指,轻轻地将指甲尖从他一上一下的喉结处开始一路刮到他结实的腹部,最后在他的肚脐处划了一道圈儿,用行动回答了他的问题。 他立刻浑身一抖,像野兽一样疯狂地撕扯掉她身上冰凉的衣服,将骨节分明的手在她滚烫的凝脂肌肤上游走着,所到之处均撩起更炽热的温度。 衣物被一件一件地扔在地板上,他眼中似乎燃烧着火焰一般地注视着天下赤裸的酮体,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捉住柔软的玉峰,不断地搓揉出各种形状,然后突然地俯下身子含住那粉嫩的蓓蕾,不断地吸咬舔舐,他的动作让天下浑身燥热,开始不自觉地微微颤抖,这种感觉好奇怪,好像有成千上万只蚂蚁在心口嗜咬,浑身也燥热起来,天下只觉热得难受,无助地向他求助,“……难受……” 亲吻,细碎的长发落在他胸前,吐息潮湿炽热……实在是酥痒难耐。商君珏猛然抓住她的腰身,掌心顺着她的脊椎一节节向上抚摸,稍稍用力,她就跌入怀里,互相喘息的唇不知何时再次纠缠,深入,熨帖摩挲。 “……我热……” 脑子里一片混乱,无论是身体还是嘴唇,都在渴望他的触碰,哪怕离开短短一瞬都不行。 他生硬并且颤抖地替她解开衣带,下一刻她的嘴唇又不甘寂寞地贴上来,敞开了半边胸口--肌肤相触。 像是在干燥的草原上点起大火,局面瞬间便失控,失去所有章法。 衣服它到底是怎么脱掉的,两人都记不得了,也没时间去想。 听到天下的娇喘,他像着了魔一样攻势更加猛烈,时不时地用牙齿刮她已经坚硬的峰尖,天下顿时像被电流贯串全身一般发起抖来,本能地伸手抱住了他的头将之压在她平扁的胸部,他的大手顺着平坦的腹部一路滑到那片神秘地带,轻轻研磨,天下顿时像遭到高压电击一般浑身酥麻,插在他发里的手也瘫软在了身边。 他的薄唇滑过锁骨、脖颈、又覆上她饱满的唇,展开疯狂地掠夺。 湿润的舌头探进,纠缠在一起,剧烈的让天下呼吸不畅几欲昏厥,意识都逐渐模糊起来,身体完全服从了一波高过一波的快感,激烈地回吻着他,感觉到他那炙热的欲望抵在小腹,呈现出越来越大的势头,天下难以控制地扭动身子,有意无意中来回摩擦着他的即将爆发的欲望。 借着船舱窗户照洒进来的微弱月光,天下看到了商君珏钢铁般结实的肌肉,以及蜂腰猿背的健硕体魄,不自觉地便伸手抚上了他那紧致有型的胸肌,他的胸肌在粗重的呼吸下起起伏伏,引诱着她蛊惑着她,让她移不开目光。 商君珏温柔地分开她两腿,将小珏珏埋入她湿润的甬道内…… 纱帐一阵剧烈抖动,紧跟着,两声哀嚎,天下“唰”一声揭开帐子,脸色苍白地探出一根光溜溜的胳膊,在床头的柜子里一阵乱翻。 一只手把她拉回去了。 她虚弱地往外爬,喃喃:“……不……我受伤了,还流血了……” “别走!” 忍耐到极致的极致,青筋快从脑门子里跳出来的商君珏,终于再也无法忍耐,伸手将她抱回来,稍稍移动一下身体,扶着她的脖子侧躺下去。 “别走……” 否则他就要死了,真的会死人。 “我疼。” “忍一忍,马上就不疼了。” 立刻被他含住了嘴,转而感受他温柔地亲吻逐渐缓解了疼痛。他的吻好像有魔力一般,慢慢地她便忘记了疼痛,他忽然动了,带着试探,更多的是出其不意的占有与不容抗拒,她一下僵住。 “……疼?”带着隐忍的喘息,问。 说不好……她说不好那是什么感觉,好像是疼,可又不是刚才那种疼,陌生而且怪异。天下紧紧捏住他的肩膀,迷惘地看着他。那墨滴的眸子深邃还有些可怕,忽然,睫毛颤了颤,他闭上眼,用力吻住她。 天旋地转。 她揪着被子,不知为何又想爬出去:“不……我不……” “……不许说“不!” 一只手托住她的腰,他完完全全压了上来,侵入,攻击,霸占。 她一瞬间便软下去,喉咙里第一次发出颤抖的呻吟,那从灵魂深处冒出的快感让她不知所措,房内气温逐渐燥热,两人挥汗如雨。 “叫我名字。”商君珏声音暗哑地要求到,随后伸出双手钳住我的纤腰,使劲地向前顶胯,似乎要使每一下冲刺都抵达最深的地方。 “……阿珏……”似乎浑身的毛孔都绽放了开来,仿佛大脑也停止了思维,突然感到腹内一烫便晕了过去。 不知昏了多久,天下被一双不安分的手给弄醒,感到一只刚硬的手不断抚着她额头的发丝。 天下打了一个哈欠伸了伸懒腰,睁开眼便看到了身边商君珏棱角分明的俊颜,贴上去啄了一下商君珏的唇,无意中碰到了他坚硬的小珏珏,引得他周身一颤。 “你……” 商君珏点了点头,然后突然翻身过来把他压住:“再来一次。” “不要!” “为什么?” “我要在上面!” “……” “啊!你干什么?我说了我要在上面!你赖皮!!” …… ------------ 第四十四章:绾青丝 卯时过二刻,天刚蒙蒙亮,天下下床,穿好衣服梳洗完毕,回头望一眼,商君珏仍在睡,一条光溜溜的胳膊搭在被子外面,还有一小片胸膛,胸口上几点暧昧红痕--是她昨晚啃出来的。 洞房花烛夜一片混乱,他辛苦得脸色发白,以至于到现在还人事不省。 天下心里充满了对他的爱怜,弯腰撅嘴,在他脸上轻轻吻了一下,他动了动,迷惘地瞅她一眼,紧跟着翻个身又睡了。 有时候,赖床也是个不错的习惯。 甫一出门,一脸猥琐相的白云龙瞄到天下略带红痕的脖子上,表情有些微妙。连忙将自家闺女拉到无人的角落,贼兮兮道,“怎么样?搞定姑爷了没有?” 天下笑得同样猥琐,“搞定了!” “果然是我的乖宝,干得好!”白云龙拍手叫好,“恩……据说,一个真正优秀的好妻子,除了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精通三百六十五般武艺外加房中术之外,还必须要有一手惊天地泣鬼神的好厨艺,走,跟爹爹学着去……” “话说,爹,我以前都发现不对劲了,到底姑爷是你丈夫还是我丈夫啊?” “混账!这还用问吗?当然是你丈夫!”白云龙气得拍她的头,“在爹爹陪嫁之前,务必将你培养成为一个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好妻子!” “……”果然,陪嫁的念头还在熊熊燃烧…… 于是,苦命的天下开始跟着爹爹在厨房里捣鼓。 可是事实证明,天下除了吃喝玩乐,吹拉弹唱,压根就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在厨房忙活了半日,不是砸坏了锅,就是打破了碗,气得白云龙老泪众横。 天下无辜地瘪瘪嘴,真心觉得,做个贤惠的妻子真难! 最后白云龙只好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将事先准备好的参汤端出,稍微热了下,天下顿悟,于是端着参汤,一脸幸福地走回房去。 “天下。” 商君珏站在门前唤她一声。醒过来的时候,下意识想把本应睡在身边的人揽过来温存一下,谁知却摸了个空,那一刻,他突然领悟了深闺怨妇是怎样的心情。 她答应着跑过来,脸上带着无忧无虑的笑,头发还梳做未婚姑娘的式样,细碎的额发在风里一会儿翘一会儿落。 洞房花烛夜之后,在清晨望见她的笑脸,有一种久违而贴心的温暖。 他暗咳一声,故作自然地别过脑袋,低声道:“你……还好么?“ 这个……洞房花烛之夜,她还流了血,按理说,她应该躺在床上起不来……为什么……还能这么精神……天还没亮就跑出去……他在这方面没什么经历,女人的身体比想象中柔弱多了…… “我很好啊。”元气十足的回答。 ……其实吧,虽然没指望她娇弱无力地醒来,钻怀里撒娇呼痛,但……但她和往常一样活蹦乱跳,还有精神起个大早做参汤,似乎更让他难以接受。一只手轻轻抓住他的袖子,他低头,对上她乌溜溜的眼睛,她充满期待地望着他:“好吃吗?” 他的脸一下炸红,她指的是什么好吃?嗯,好吧……确实、确实挺好吃的…… “参汤味道如何?会不会太淡?” 商君珏瞬间淡定了,默然低头喝一口汤。 “……好吃。”他笑了笑,握住她的手,“起那么早,是为了做汤?” 天下点点头:“我爹说,这叫洗手作羹汤。不过我没洗手,不要紧吧?” 他很喜欢她这么郑重其事的模样,当即把满满一碗汤喝完。 “什么时候会做饭了?” “……呃,喜欢吗?喜欢我以后都做给你吃!” 虽然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怪物。 “……咳,那你呢,想要什么皮影小人?” “你是要送我新婚礼物?” “……算是吧。” “那我要将军,还要小白兔,还要十三,谢官人,扶瑶,还要我爹……唔,太多了,反正我统统都要……” 他都已经成了她的人了,霸道贪心一点,应该不算过分吧? 她掰着指头一个个数,商君珏低笑一声,将她抱入怀里,“那一年做一对,可好?” 她又感动了,心里百感交集…… 这块石头,不解风情的时候又臭又硬,现在解风情了,又三番四次说一些让她感动的话,做一些让她觉得浪漫幸福的事,她都快要招架不住了,难道说,这就是爱情的力量? 天下水灵灵的眼珠子瞅着他,那什么……他都这么浪漫了,她要不要也跟着浪漫? “那什么……呃……要不我们……再来一次?”她的眼睛又在他和床之间来回地瞄。 商君珏朗声笑了,声音低沉又好听,无奈地摇摇头,“你确定?” “其实吧,还真有点不确定。” 那种感觉,她说不好,那感觉……她像一叶扁舟,徜徉在茫茫无边的大海上,想抓住一个依靠,又无力抓住,只能忍受着那种四肢百骸都无力酥软的无助,她有些说不准…… 他摇摇头,伸手摸摸她还没梳理的头发,“坐下。” 他指了指床榻。 她听话地面对他坐下去,总忍不住要伸出爪子在他很有美色的脸上捏一下摸一把。 商君珏抓住她的手腕,无奈地笑:“转过去。” 感觉他拿了木梳替她梳头发,木齿轻轻擦过头皮,有些麻麻的。 他声音低柔:“头发也不梳……拽着疼吗?” 她胡乱摇头。 他梳头的动作一点也不利索,又慢,又小心,还笨拙得要死,遇到有一点打结的地方,就要徘徊半天,像是稍微用点力气,她头皮就会被拽掉似的。天下张嘴想唾弃一下这种谨慎,但不知道为什么,张开嘴又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古有张敞替娇妻画眉,今有商君珏为她绾青丝,她觉得自己像是活在书里的人,幸福得不真实…… 商君珏不会绾发髻,只替她编了两条麻花辫,再扳着肩膀将她转过来,整理一下衣襟和腰带,在热水里拧了帕子,拨开她浓密的刘海,替她把脸擦干净。 两人梳完头洗好脸,折腾了将近一大早上,携手走到花厅,十三依旧冷着张脸,表哥一双眼睛定在扶瑶身上,又害羞又欲罢不能,天下走到十三跟前,看了他一眼,“十三,叫声夫人来听听?” 十三气得咬牙,碍于将军在旁边,也只得不情不愿地叫了声,“……夫人。” 天下一时心情大好,笑得胸腔空空作响。 “对了,十三。”天下突然顿步,好心地回头望着他,“机会难得,你既然来了,我带你去找瑞京那个大夫吧?他有一手好针法,专治面瘫抽筋中风。” ……他那口气,果然吐得太早了。 白云龙从小父代母职,现下也是一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的样子,捋捋胡子,对自家闺女使了个意味不明的眼色,两父女立马笑得猥琐。 “姑爷,昨晚在府上睡得还舒坦?”白云龙抖抖猥琐的小眼神。 “多谢岳父关心,君珏昨晚睡得甚好。”商君珏温和的笑笑,顺便看了天下一眼。 “那就好,那就好,快些用早膳吧!”白云龙笑得合不拢嘴,看来这个姑爷,他算是稳住了,至少不会让他再有想休妻念头了,想罢,他向天下投去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意思是在说,乖宝啊,爹爹只能帮你到这,剩下的靠你自己啦! 表哥思虑再三,往站在一旁的扶瑶开口,“扶摇姑娘,你也坐下一块用早膳吧!” 扶瑶没料到英俊潇洒的墨诀会喊她,当下羞红了脸,一双眼瞄向将军。 天下一机灵,“对了,表哥,扶瑶姐姐贤惠又大方,还做得一手好菜!” 墨诀小白脸似的脸上染上几分红晕,有些口齿不清,“是,是吗?” “是啊,我还准备将她许配给我们家厨子呢!” “啊?你说什么?”墨诀有些接受不了打击。 扶瑶在旁默默流泪,一双眼再次求助地看向商君珏,希望自己主子给自己做主,谁料商君珏只是好笑地看着天下,并没有阻止的意思。她暗暗咬碎银牙,只得将目光投向刚认识不久的墨诀,墨诀接触到美人求助的目光,顿时形象变得高大,清清嗓子,“天下啊,我觉得这事,还需从长计议……” “恩,是得从长计议,不知那厨子有没有足够聘礼,毕竟扶瑶姐姐就像我的亲姐姐,不能委屈了,是不是……” “不,我是说,扶瑶姑娘这么好,应该找个更好的人家。” 墨诀有些急了。 扶瑶在旁流泪,为什么她的婚事,要他们两个外人来做决定?! “哦?表哥可有中易人选?” “……这个……我……其实……”墨诀吞吞吐吐,将眼神瞄向新妹夫。 商君珏了然地点头,很大方地给他解围,伸手拍拍天下的脑袋,“别折腾人了,吃饭!” 墨诀心里那个怄啊,他那眼神,分明是向他征询,怎么就理解成了求助?! 天下也不再闹腾,奇怪地看了表哥纠结的表情一眼。 …… 商君珏虽然这次是来提亲,但在众人眼里,就是和天下一起来娘家归宁,再说,他们都有那晚那层关系了,自然比平时还亲密些。 除了李碌时不时神经兮兮地将她的相公请到书房密谈,而且一谈就是一个时辰之外,她和商君珏几乎都成了连体婴儿。 约莫住了几日,商君珏准备迎娶天下回平南,白云龙脸上带笑,总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天大的好事,撮合了闺女和姑爷,让他们重归于好。 一行人正准备浩浩荡荡启程,不料李碌紧张兮兮送来密函,“将军,前线密函。” 商君珏皱眉,接过密函打开一看,顿时脸色阴沉得可怕。 天下凑过来,“怎么了?” 商君珏收了密函,神色挣扎地看了天下一眼,“……抱歉……婚礼要推迟了……” 天下无所谓的耸耸肩,反正他们已经洞房,他想赖账都不行,成不成亲,对她来说,无伤大雅。 “皇帝老儿召你回京?” “……不是。” “那就是要砍你的头?” 他连续抗了两回旨,难不成,报应来得这样快? “……不是。” “那是什么?难道,他要给你纳小妾?我告诉你,我决不允许!” 他拍拍那颗天马行空的脑袋,无奈,“……别乱猜了,鹿城告急,我必须去一趟。” 天下嘟着小嘴点点头,白云龙脸色有些失望,商君珏下马,恭敬地对他拜了拜,“岳父大人,小婿要事在身,恐怕要麻烦您照顾天下了。” 白云龙嘿嘿干笑两声,“没事,没事,姑爷要忙大事嘛……” 心里却觉得这是大大的事…… 商君珏点点头,再拜了三拜,“多谢岳父。”看了眼嘟着嘴,一脸不满的天下,“抱歉,下次一定补回来!” 说罢,利落翻身上马,带着一行兵马,慢慢远去…… 天下无比惆怅地盯着他决绝的背影,白云龙以为她闺怨了,便上来安慰两句,“我的乖宝,年纪轻轻,就要独守空房了……” 天下一个没忍住,哇一声大哭出来…… 白云龙何时见过天下哭的样子,记忆中将闺女拉扯长大,天下不是极其剽悍,这一哭,他自然而然理解为是对丈夫的不舍,当下也有些怆然,安慰也不是,不安慰也不是。 等天下哭够了,突然一阵马蹄声传来,商君珏那高大的身影又再一次策马而返,天下红着眼睛看着他,有些欣喜,“你不走了?” 商君珏没说话,干净利落地下马,从怀里掏出一对小人,“礼物!” 天下忙不迭接过,比上次的做工精细些,棱角也被打磨得光滑,是两个穿着喜服的新人,鲜艳欲滴的大红色淹没在她的视线里,小人后面上书嫖妓将军和天下妹子,正是他和她的小人。 商君珏揉揉她红肿的眼睛,皱了下眉头,“真丑!” 天下破涕为笑,“是啊,这对小皮人真丑!” 商君珏被她气笑,在她额头印上一吻,低声呢喃,“……等我。” 然后策马决绝离去…… 留下天下一人独自惆怅…… 他叫她等他?上次他说“等我”的时候,他逃了婚,这次他说“等我”,会不会又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呢? ———————— ------------ 第四十五章:东窗事发 天下只得又在白府住下,这一住,就是两三年,墨诀和扶瑶千辛万苦地恋上了,天下每日都要迎风长叹,对月抒怀,白云龙的调教计划也在吐火如荼进行着,发誓要在姑爷回来之前,将闺女打造成离国快绝种的好女人…… 天下无聊之余,便逗老爹的那只老鹦哥,老鹰哥年纪不小,学人说话一学一个准,就是不太买帐,心情好时便说一大通,心情不好时,任你怎么逗弄,都骨碌着身子不吭声。 天下搬了一张桌子坐在窗前,上面堆满零食茶水,一面大吃大嚼,一面冲它猥琐地笑:“今日你要是给我说些段子,就赏你一些吃食。” 那鹦哥极其傲骨与不屑地别过脸去。 天下冷哼一声,“哟,耍大牌?” 鹦哥干脆飞到另一个铜架子上,继续保持沉默。 一只白猫不知从哪里蹿了出来,悄无声息地轻巧跳上窗前案几,聚精会神瞪圆了眼,弓起背,一步一步蹑手蹑脚靠近那铜架子,眼见着蓄势待发一个虎跃便要扑向那鹩哥。 那鹩哥倒也不闪躲,只歪了黑压压的小脑袋对着那白猫咧嘴吼了一句:“喵!——” 那猫一惊,扑到一半,直愣愣便掉了下来,摔在窗脚下,爬起来嗖地一下便逃得没影没踪。 见那只怂猫逃得如此欢腾,天下“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不想那鹩哥学得倒快,立马跟着也“噗嗤”了一声,天下抬头不甚在意瞟了它一眼,开始数落,“叫你学你不学,不叫你学偏又学得欢,你这只鹦哥,皮子还真贱啊!” 天下扳回一局,心情大好,便又接着低头翻书,却未料到这鹩哥“噗嗤”之后还有后话。 只听得它道:“噗嗤,主上计策甚妙,你与那人联手,众人断然始料未及,出奇必定制胜,只待时机成熟便可杀个措手不及。” 这又是哪里学来的戏文?说得这么连贯。 天下漫不经心看了看小几一旁摆放的沙漏,绵密的白砂细如流水,不紧不慢通过那窄如虚无的漏颈,精确计算着每一时每一刻,分毫不差,不免叫人叹为观止。 正走神着,又听那鹩哥后续道:“只是,不知一朝事成之后,主上如何安排白家?” 白家?天下右眼一跳。 “或抄或诛。” 四个字,心惊肉跳。 “那座上之人可曾疑你?” “从来不曾。” 天下越听越沉,“兵部、户部、吏部……” “兵变之事无须你多虑……” “此番逼宫,成败只看一举……” 兵变?逼宫! 天下一下站起身,头晕目眩,书卷跌落脚边,直直砸上脚面。 如果那日她没记错,每当商君珏和李碌闭门商谈,这只老鹦哥时不时都蹲在一旁,像一只焉巴的鸟儿,倒叫他们少了疑心,如今,却成了最大的隐患。 商君珏,商君珏…… 天下从震惊中还未回过神来,突然这时白云龙心急火燎地走进来,面色难掩慌张,手里好像还拿着一封密信,一路念叨着:“天下,出大事了!” 天下接过密函一看: 前线传来消息,战事非但没有缓和,反而越演越烈,不料就在几月之内,白家分散于离国各省眼线传来消息:近日有神秘人手持家主玉佩,将白家各大分号钱庄的钱尽数提走! ………… 当夜,天下让墨诀带上扶瑶回老家避难,墨诀睡得迷迷澄澄,被护院簇拥着走到将近院门时才猛地清醒,回头就问天下:“老家?这黑灯瞎火的回什么老家啊?天下,你这是折腾什么?” 天下心里又急又乱,没有头绪,一时也不知如何对表哥解释清楚,只晓得趁人不备将家里人一拨一拨分批运走方是正事。 “现下说不清楚,等你回来再与你细细道明,你先带着你媳妇回老家。”天下敷衍应他,一边拉上扶瑶的手,一边给护院使了个眼色,那为首护院二话不说便簇拥着不明所以的扶瑶出门去。 老管家得了天下的嘱咐,爬起来悉悉嗦嗦摸了钥匙将铜锁打开,拉开后门门闩,紧实的红木门板“吱呀”一声应声大开,沉重喑哑的木声回荡在寂寥的夜色中,莫名地叫人心口一抓。 门外,一片通红刺目,天下本能地抬起手背遮了一下眼,指间缝隙里,是一长列全副武装披坚执锐之兵士,每人手上擎了一柄灼灼燃烧的火把,不言不语,悄无声息地将白家从山墙外围了个严严实实,为首一人正是上次那不苟言笑的副将——李碌。 天下慢慢放下手,分开不明所以的众人走到门槛前,“你不跟着商君珏打仗么?怎么跑我们家门口来了,莫不是来拿谁?” 李碌一抱拳,一如既往地言简意赅,“谁也不拿,渠国太子举事得成,特命属下护卫白小姐一家。” “渠国太子?” 如若天下没记错,商君珏当初误把他当成了前朝公主,那说明渠国也只余公主一脉,这太子?却是哪里戳出来的? “是,太子。”李碌面色不变,稍稍一停,无甚表情道:“我家将军。” 四周寂寂无声,唯有火把燃烧偶或爆出一两声微弱的“哔啵”之音,熊熊炬火映红了半边夜空,天下的心底却如初春的溪水,掺了一片一片的碎冰渣子,流动地极缓极缓,近乎凝滞不前。 商君珏……果然是皇室血统! 白云龙听闻响动,披上外衣走出来,就看到灯火通明,身着戎装的士兵见他的院子围了个水泄不通,再听到李碌这番话,突然倒吸了口气,“你是说姑爷是渠太子?!他……他举事了?!举事……那不就是……不就是……” “回白老爷,是。”白云龙是商君珏名义上的岳父,对其礼数要周到。 “乖宝啊,你要当皇后了!”白云龙高兴得手舞足蹈,甚感欣慰地摸摸胡子,丝毫没意识到自己危险的处境。 “对哦!”天下也跟着后知后觉,两父女开始笑得没心没肺。 完全一副不知危险为何物的模样,倒叫人省了几分疑心…… 李碌默不作声,看了眼墨诀,再看了看护院拥着的扶瑶,蹙着眉尖转向天下,“夜深人静,不知这位公子和小姐去哪里?” “我表哥老家有事,要带他媳妇回去,烦请李将军放行。”天下看了看李碌身后木雕泥塑的重重铠甲之兵。 “属下得太子嘱咐,如今朝野变动,白小姐乃太子至亲至厚之人,此非常时期四处皆有逆党余孽流窜,心存不甘垂死挣扎,恐对白家之人不利,特派属下带人守卫白宅,此期间,还是莫要外出的好。”一派说辞冠冕堂皇,但听得这李碌口中说得客气,身姿却如铁塔般岿然不动,带着不容违抗的戒严,手中下意识地握了握剑柄。 “太子果然想得周到!”天下心喜,顺便厚脸皮,“不过我表哥家事缠身,刻不容缓,还望李将军放行!” “恕属下不能。” 天下大怒,“你敢违抗我?” 好歹她也是他主上的老婆,相当于他半个主子。 “属下不敢,一切都是主上口谕。” 李碌板板正正,答得一丝不苟。 “嘿嘿,李将军,打个商量,我是将军夫人吧?” 李碌点头,一副刚正不阿的屌样。 “将军夫人算是你们半个主子吧?” 李碌还是点头,皱皱眉,立誓威武不能屈。 “那好,今晚月色不错,夫人我要出门赏月。”天下伸手摸了摸门框,抬头看了眼黑云密布的天空,厚脸皮地说道,抬脚便要踏出门槛。 眼角寒光一闪,一柄冷剑直直钉在门槛正中央,剑身犹在嗡嗡震动,那蟑螂却连挣扎都未来得及便一命呜呼,离天下脚边不过寸许。再看李碌腰侧仅余剑鞘,手中长剑已不见,显然这门槛上的凶器便是他眨眼掷出的。其后兵士皆随之握了握剑柄。 身后的护院往前走了两步,将天下掩在身后。 “你你你敢行刺将军夫人?”天下颤抖着小手指,问。 “白小姐莫要一意孤行。主上皆是为了白家人好。”李碌上前两步,轻松收回长剑,剑身入鞘,铁器瞬间摩擦声锐利地刺耳。 天下笑了笑,“李将军好身手!” 李碌保持着皱眉的动作,并不答话。 只听她又道,“只是不知这‘非常时期’究竟有多长?” “不长,待到主上亲自归来迎娶白小姐前往京城之日便可。”李碌说得轻巧。 “哦?太子可有说何日?”天下望着天际无边沉黑问他。 “主上说了,不日便归。” 好一个“不日便归”! “如此,便罢。”天下回身挥了挥手,“张护院,闭门,谢客。” 天下一直觉得皇帝谪贬商君珏不过是因为他兵权在手,而商君珏又是少年英雄,恐商君珏有一日功高震主,如今看来,全然不是,想来皇帝早便对他的身份起了疑心,故而三番四次试探于他,贬来平南剿匪,实则暗中监视他是否与余孽有所来往,然而淮河洪涝严重,内乱局势严峻,召他回去平反,是情急之下不得已而为之,没想到反而放虎归山,倒给了他收服农民兵和余孽的好机会,恐怕那坐于高堂之上的皇帝,此刻也是悔青了肠子吧。 而将她许配给商君珏,一来是试探商君珏有无策反之心,白家富可敌国,笼络了白家便是笼络了整个离国的经济命脉,如果商君珏顺了圣旨,皇帝恐怕是要尽早除掉他,然而商君珏却冒死逃婚,一来昭示自己赤子之心,二来,也为也让皇帝消除了戒备,加之抗洪一事,商君珏在百姓心里,现在更救世主没有区别,这举事,可谓是一呼百应,各地农民兵纷纷揭竿而起,响应前朝太子之号令。 然而这其中成败关键,都不过是他的一场赌局!赌定了天下对他的那份心! 他知晓天下心系于他,是料定了她这个傻子对他是忠心不二的,就算新郎逃婚,她天下也是愿意傻傻等待,只是他没料到天下会主动来寻他,还在帅营里将象征家主地位的玉佩赠与他,让他举事更加顺利稳当! 明为平反,暗通谋逆;名为保护,实为软禁;明娶太子妃,暗诛白家。白家泼天财富,他也不过是得了些皮毛,当然不会轻易罢手!这戏唱得真真叫好!细一想倒也不对,真正在台上蹦跶的皮影人偶仅天下一人而已,或许还要加上个被算计了的皇上,他二人不过是屏风后操控的手罢了,从头至尾,从未入戏。 不日当归?商君珏画了一个又一个的饼,遥遥挂着,是她自己痴傻,方才将那饼看成了月。此时回想,天下无才无德,唯有的便是那金雕玉塑的白家大小姐做招牌幌子。 天下胸口发闷,白云龙自个泡了壶茶,悠哉悠哉地品着,“乖宝啊,我看你也别折腾了,我就说姑爷绝非池中之物,你看吧,如今都举事成功了,真是祖上有光,我们白家恐怕要出一个皇后咯!” 天下亦笑得没心没肺,“是哦,爹啊,你也要当国丈咯!” 白云龙笑得合不拢嘴,开始评头点足,“虽说你无才无德,脾气也不是顶好,长相也不是顶漂亮,不过,萝卜青菜各有所爱,能傍到姑爷,真是积了八辈子的福啊……” 天下满脸黑线,“爹,你这是在损我么?” 白云龙抖抖胡须,“怎么会?爹这是在夸你!” 好吧,她爹夸人,一向夸得比较特殊…… 屋外的李碌听着屋内这对父女没心没肺的对话,再次皱了皱眉,心中却也放松警惕。 不知为何,天下心中悲极倒生出一种别样的轻,只想笑,却再也弯不上嘴角。 如若逼宫已成,只看这渠太子不日黄袍加身下旨抄白家来个瓮中捉鳖。 不过他虽赌情成功,却独独漏掉了一点,堂堂白家未来家主,又怎会是表面上那般,是个无用之人? ------------ 第四十六章:灭门惨死 白宅府团团箍成了个金刚不坏的铁桶,传说中“不日便归”的渠太子依旧在传说之中飘着,至今还未飘回瑞京。 据李碌的说法是,如今一朝朝廷变动,渠太子须得在京中多驻些时日安抚大小官员,之后才能来瑞京迎娶太子妃。 换言之,太子须得先收拾完朝廷里胆敢不服的逆党,再回瑞京收拾富得流油的白家。 幸得家里人尚且都能自得其乐,即使出不了门,也能打发光阴,白云龙叫上几个家丁在屋里搓牌搓得昏天黑地昼夜不分,谢官人依旧一颗心悬于自己的新话本,墨诀和扶瑶成双入对,自娱自乐,对于被软禁,倒是不甚在意。 倒是天下,整日算计着如何逃出去…… 被禁第一日,天下妄图翻墙溜出去,结果当下便被火眼晶睛的李碌给捉了个现行,灰溜溜提了回来。 天下嘿嘿干笑,“其实,夫人我不过是想出门买串冰糖葫芦。” 当日下午,李碌手下的小兵立马出门,不消一刻,整个瑞京的糖葫芦都被他高价购了来,堆成一座小山,楞得天下直瞪眼,李碌还是板板正正的样子,“如今,夫人可是够吃了?” 天下乐呵呵地笑了,龇牙咧嘴,“够,绝对够,必须够!” 李碌敛眉,沉默退下。 天下一口咬下两颗糖葫芦,口齿不清地对着他背影吩咐,“哦,对了,东街那家的鸭油烤饼,顺便也给夫人我买几张回来!” 李碌身子一僵,步伐一顿,艰难地叹了口气,暗道:主上,属下佩服你! 隔了一日,天下又潜入后院水塘里,异想天开试图通过这水塘子与外边河道相通的一个水眼钻出去,不想,刚滑出水眼浮出水面还未来得及吸上一口气,便被那小河道一旁驻守的两溜士兵给吓得一口气憋了回去。 李碌那张门板脸居高临下看着她,“不知夫人现在唱的又是哪出?” 天下干干咳嗽两声,吐了两口水,“嘿嘿,这不,夫人我很久没游泳了,试试水性,谁知道这一试就过头了,一不留神,就从自家水塘里游到这里了。” 李碌痛苦地揉揉眉心,再一次佩服主上的忍耐力。 如此消停了两日,就在李碌认为她偃旗息鼓后,天下命人连夜悄悄打开白家深藏几年的地道,地道连同五里外的树林,企图趁着夜色,从地道遁到外面,谁知甫一出土,就见李碌伙同大队官兵,举着火把将地道口围成一圈,虎视眈眈地看着她。 天下不慌不忙地爬出来,将衣衫上的泥土拍干净,颇有情调地指着天上一轮小弯月,“如此良辰美景,本夫人特地出来赏月,好巧,李将军也在,不若一起赏月吧?” 李碌抬头望天,只见漫天的星辰被参天大树的枝叶遮得很是隐晦,他瞧了半天,也只能瞧见月亮的一个小角,难道她追求的就是这样一种朦胧的美感? 他再再一次对主上的忍耐力佩服得五体投地…… “大半夜跑到树林里赏月,夫人真是好雅兴。” “一般一般,世界第三。”天下假意谦虚一番,脸皮甚厚。说罢竟抬脚往原路返回。 “夫人何故要走?不是要约属下赏月么?”李碌略带讥诮。 天下顿住脚步,“咦?我只是约你赏月,可没说要陪你赏月啊?” 李碌终于被气到。 天下突然哈哈大笑,心情甚好。 至此天下彻底可算是晓得了渠太子对白家保护得有多严实,遂灰头土脸地闺居院中逗猫玩儿,手里却在不经意间多了一样东西。 天下回屋打开那张纸条,白家在京城的眼线寄来秘书,天下打开一看,脸色瞬间发白。 白云龙好奇她的反应,接过纸条一看,只见上书四个大字,“或抄或诛!” 许是早就料到,白云龙的反应很平静,将纸条烧毁之后,又摇摇头,出去和管家搓牌去了。 …… 白云龙赢了几圈,笑眯眯地看了她一眼,“闺女啊,车到山前必有路,你瞎折腾什么呢,有那点时间,不如来和爹爹摸两圈,赢点金子才是顶重要的!” 天下一听,也对,还不如赢点金子来得实在,于是笑嘻嘻,撸起袖子跑上去凑桌角,几个人又开始搓得昏天暗地。 见天下不再闹腾,李碌也宽了些心。 可这闹腾的却变成扶摇了。 扶瑶夜里忽见满池荷花怒放便想攀折一枝,挑来挑去挑中了离岸较远的一朵,本以为一手勾了廊柱子一手去摘定是手到擒来,不曾想,脚下青苔一滑便掉到了水里,一时慌了手脚,加之满池泥淖搅动呛入口鼻,更是手忙脚乱,幸而丫鬟路过瞧见了大喊出声。 家中这般响动自然惊动了院外护卫,天下当下便托李碌去寻个大夫来给扶摇瞧瞧。李碌似是皱眉犹豫了片刻,天下大怒,“扶摇可是你们太子府里的人,出了什么差池,谁担得起?” 听扶瑶原是太子的丫头,李碌终是应承了,速度倒也快,一会儿便有个老医者登门来,捏着小胡子给扶摇把了把脉,道:“无大碍,开副驱寒气的方子,一日三次煎服,吃上两日便可。” 墨诀一脸担忧,整夜守在扶摇病床,鞍前马后照顾,天下摇头叹息,恋爱中的男女啊,果然是情比金坚! 心里忍不住冒酸,她那不靠谱的丈夫哟。 扶摇落水第二日便起了烧,大夫开了退烧药煎服后,烧是退了却又落下了个咳嗽的毛病,开始只是偶或咳一咳,几日下来扶摇面色倒比往日要好,总是两颊绯红唇瓣赤朱,只是老说累,不及往日活泼好动,饭量也渐小了。 时日一长,天下和众人也开始有些微咳,身上总像瞌睡虫上身一般有股挥之不去的倦乏感,睡了也不见解乏。日日午后一阵阵潮水般地发热,手心脚心也是发烫,白云龙抱怨今年夏天太热,天下却总疑心自己是发烧了。 累得甚至连搓牌的力气都没有了,于是白家又安静下来了。 一家人此起彼伏地咳着,拖着拖着一直拖到连送饭的侍卫都瞧不下去,转告了李碌,这才请了个大夫来瞧病,那大夫一瞧扶摇的面色,当即脸色便哐铛一下跌了下来,待把完脉更是一脸忧患,似乎不放心,复又把了几遍脉,方才神情凝重地确诊:“这是得了肺痨之症。” 屋外潋滟晴空,屋内五雷炸响震耳欲聋,一时间,天地颜色骤变。 扶瑶扶着床柱晃了晃,“肺痨……” 犹如惊天霹雳在白家炸开,墨诀心碎欲绝,堂堂七尺男儿也为心爱的女子流了一把心酸泪,抱着扶摇尽说些生死不离的情话,感动得旁人眼眶红透,终撑不住潸然泪下,纷纷暗道鸳鸯命苦。 李碌似乎也被这劈头盖脸两句话给砸晕了,只怔怔死盯着那大夫,面色发沉。 天下有些无辜,“李将军,你看吧,夫人我一不闹,祸事就从天降了吧!” 李碌死死盯着她,又气又怒,这是什么逻辑?! 一夜之中,李碌几乎跑遍了扬州城中所有医馆,知名的、市井的,名医、庸医一概请入了白宅,挨个儿瞧下来,定论只有一个——白家上下皆感染了肺痨。 从这些郎中大夫或含蓄或委婉或直白或絮叨的掂量陈述中,天下晓得了一件事——病入膏肓,回天乏力,唯有备好棺材后事,坐等死光光。 李碌一时间急得额头冒汗,抓住大夫就是一通吼,“怎么可能是肺痨,你给我好好的治,治不好,本将军就砍了你的手!” “将军饶命啊,白小姐并几位公子老爷,的的确确是得了肺痨,乃不治之症啊!” 天下摇摇头,服侍床上奄奄一息的扶瑶,“世界如此美妙,你却如此暴躁,这样不好,不好……” 李碌气得差点吐血,这都什么时候,她居然还能如此风轻云淡,天下瞥一眼他额头青筋,“将军,切莫怪罪他人,不然,夫人我九泉之下,不能安息啊。” 李碌捏紧拳头,“夫人不会死的,夫人还得等太子归来。” 天下叹了一口气,“哎,夫人我突然好想吃东街那家的驴打滚……” “……属下这就命人去买。” “还有西街那家的鸭油烤饼……” “是。” “还有对面那家糖葫芦……” “……” 李碌带人出去,买了天下要的吃食,回到白府,天下却是力不从心地躺在床上,要死不活,干干看着一桌的美食,心里那个怄。 第一日,扶摇去了。 第二日,墨诀去了,两人终是在阴间去做了夫妻。 白家上下将他二人合装在衣服棺材里,让他二人死能同穴,亦是成全了这对苦命鸳鸯。 第三日、第四日、第五日……白云龙也去了,临走之前还嘱咐天下,白家的财富不可无人继承,务必让她死撑下去,天下死死抓住老爹的手,哭得肝肠寸断,闻者落泪,听着伤心…… 一旁的李碌听得财富二字,眼里闪过一丝精光,天下却装作豪未察觉,哭得昏天暗地。 棺木家中早便备好的,一等一的金丝楠木,白家的墓穴也是早便挖好的,很大很大,早年天下娘过去时,爹爹曾带天下入陵看过,高穹寒底,白历代棺木皆葬于其内,爹爹说过:“白家人生同屋,死同穴。” 渐渐地,白家管事的人都相继过世,天下终是受不住打击,加之和扶瑶、墨诀、白云龙等亲密接触,早就不幸感染上了肺痨,李碌终于陷入惊慌,命人八百里加急,将此消息告诉了远在京城的商君珏。 天下披麻戴孝却不能为老爹哭丧送别,只能气若游丝地躺在床榻上半醒半梦,梦里光怪墨离,偶或醒来,每次睁眼,瞧见的皆是不同的大夫,二丫总是立在一旁默默垂泪无语,李碌若见天下清醒,往往见缝插针,可是翻来覆去只有一句话。 “夫人再撑一撑,主上马上就回来了!” “夫人我怕是撑不下去了……” 一时之间满屋寂寥,唯剩蜡烛细细燃烧的哔剥之音,天下挣扎着坐了起来,李碌见天下动作跨步上来本能地想扶天下,却又突然觉着不妥将手收了回去,垂首立在床前,只道:“主上已破平王大军之困,正日夜兼程往瑞京赶,您再等一等。” 天下长长叹息了一声,还有谁可再等?等商君珏? 还有什么可再等?等抄家?等灭门?抑或是等渠太子亲自来诛她? 天下朦朦然摇了摇头,“我等不起,等不起了……” 李碌扑通一下跪倒在天下面前,“请夫人再等一等!再等一等!再等上一日也好!” “哎……你说,当初我偷溜出府,你要是……要是不拦着我……也不会出现如今这般局面啊……” 李碌一听,身子一僵,内心自责痛苦不已,“属下那也是为了确保夫人安全。” 天下忽地一笑,“……现在……可算是弄巧成拙了吧?” “……”李碌低着头,心里很不是滋味。 天下咳嗽着,虚弱地吐出一段话,继续让他内疚,“所以啊……只求你以后……做事……不可如此死板……夫人我就是血淋淋的教训……你要吃一蛰长一智啊……” 果然,李碌自责内疚,不欲再听下去,狠狠捏紧拳头,恨不能替她受了这肺痨,天下突然心生报复的快感,垂死挣扎之际,也能拖人下水,让他永远自责,这死,不枉,不冤啊…… 天下轻飘飘地笑了笑,好不心酸,“恐怕我是撑不下去了……李将军……务必告诉……太子,如今,我人不济事,唯恐这家产落入歹人之手,他所得的不过也是白家皮毛……劳烦……告诉太子……白墨两家的财产在,在……” 一听财产二字,李碌眼里迸射出一抹精光,天下心酸地装作毫不察觉,只断断续续突出只言片语,话未说完,手先无力垂下…… 眼角之中烛火越来越暗,一点一点油尽灯枯,天下呢喃着慢慢闭上了眼,一梦长觉再不醒。 只余下李碌空洞的呼喊以及白家下人的哭泣声…… ------------ 第四十七章:诈尸 “主上,白小姐已经过去三日了,求求您让她入殓下葬吧!” “你说什么?” “小姐已经过去了!升天了!死了!太子,您放开小姐吧,让下人为小姐擦身换寿衣!再不入殓,怕是要腐败了!” “死了?” “是,死了!小姐已经死了!现下天气酷热,加之小姐又是痨病过去的,主上就算不为小姐着想,也为自己想想,让小姐尽早入土为安吧!” “给我掌嘴!谁再说个‘死’字,定不轻饶!” “啪、啪、啪……” 原以为活着才有奇迹,不成想死了亦有惊悚。 这年头连死都死不成,真真是个悲摧又乌龙的世道!天下不免愤世嫉俗地怨念。 天下原本预备照着方子喝了药,顺风顺水地假死过去,再悄无声息地在棺材里安稳睡上三天,这会儿应该在陵墓里一觉好梦自然醒,用二丫事先给天下准备的起子撬开棺材盖爬出来,活动活动筋络,再从自己的陪葬里找些小巧易携又值钱的东西打包好,接下来便奔去同扶瑶、表哥和爹爹一同会合,却不想一觉醒来竟是这等光景…… 生生被摆了一道! 如若方才天下没听错,这会儿握着天下手的应是刚出炉的渠太子。他竟然回来了! 回来便回来,竟然还扣下了她的尸身,这可如何是好? 如今药效已过,要继续装尸首硬邦邦挺着委实有些艰难。 天下不禁后悔自己前些日子光练如何撬棺材,没将这挺尸的功夫一并学来,现下只能一动不动闭着眼,放缓了鼻息,一点一点尽量不让心口起伏地吸气吐纳。 “天下。”一只微凉的手缓缓抚上天下的脸颊,天下赶忙屏住呼吸,唯恐让他察觉出来。 “天下,别闹,该醒了。” 天下本三日不曾吃喝,现下一醒来又须屏着气,憋得甚是难过,脑子里耗子打洞一般嗡嗡闹得慌,心跳忽快忽慢。只盼着他的手能快些离开天下的脸,她好换口气。 不想渠太子却全然没有打算放过天下这尸首,抚过天下的脸颊尚且意犹未尽,天下正预备吐气时,他的手再次附了上来,惊得天下冷汗出了一背,但觉他的指尖慢慢走过天下的眉尾划向眉尖,沿着鼻梁一寸一寸往下勾画,最后停在天下的鼻尖。 良久……徐徐悠悠道:“不许装睡!” 一句话惊得天下心中一跳,但闻他言语缱绻温和,状似无意又似试探,似真似假,不晓得他是不是已察觉出端倪……他瞧出来了?他没瞧出来? 天下反复琢磨着,心中方寸起乱,加之一口气屏了太久,再屏下去怕是真要憋死过去了,索性豁出去吐出一口浊气,张开双目,豪迈道:“你有什么话要说?说吧。” 吓死你!她就不信诈尸吓不倒你! 结果,天下被吓到了。 …… 入眼之人发丝凌乱,双目红肿,满面沧桑,一身衣裳似乎被利器划过,开了几道口子,犹带干涸的血渍,瞅着怪瘆得慌。床前跪了一大片人,乌压压尽是人头,瞧不出谁是谁。 这会儿听见天下开口,那跪着的人齐刷刷抬起头来,有的面熟有的面生,面熟的是天下们白家的仆从,面生的应是渠太子的手下。此刻皆是瞠目结舌一个表情,脚下似生了根一般动也不动木在那里,静默了须臾…… 突然,一个反应快的蹦跶起来,一蹿三尺高,伴随着一声惊呼:“不好了不好了!时辰不好!大小姐诈尸啦!” 一石激起千层浪,一片人呼啦啦挨个儿惊醒,齐刷刷惨白了脸,一个个抱着头左右奔突夺门出屋,一时之间竟险些将那门框给挤破,唯恐晚上一步便被天下捉去生吞活剥拆吃入腹一般。 虽然此番可算是弄巧成拙、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撒手人寰未遂,死遁之计未能得逞,然而,此情此景却叫天下瞧着十分满意有趣,遂得意地笑了笑。 刚才一团人闹哄哄推来搡去,天下瞧得眼花倒忘了辨清渠太子是不是也一并夹在里面被拱了出去。 罢了,天下现下刚刚诈尸还魂,体力尚虚,管不得这许多,寻觅些吃食才是正经事。 天下浑身虚软地伸手撑了床榻,预备一点一点挪着坐起来活动活动筋骨,却不想眼光一转,见着床前那发丝散乱之人犹自坐于床头。 下一刻,天下那一丁点尚未来得及收敛的笑意便僵在了唇边,此人长臂一伸将天下迎面兜头揽入怀中,呃,或许算不得是“揽”,“勒”进怀里兴许贴切些。 只觉着两侧肋骨根根收紧,胸肺之中好容易灌入的一口活气又被他给生生挤兑了出去,一时间天旋地转头晕目眩,两眼一黑,险些鱼当下便要背过气去。 好容易卯足了劲蚊子哼哼一般开口宝道:“这位壮士……咳,咳,江湖日短,来日方长,有话好好说……好好说……” 那人却只是抱宝着天下不说话,也不撒手。 天下费尽最后一丝气力动了动手指,绵软无力地戳了戳他,“放开,你放开,我……我,我快闷死了,你这个死变态,竟然敢勒夫人我?!” 幸得他还没全然变成石头,当下便松开了些许缝隙,天下一时得见天日,大口大口地喘息着,但听他道:“天下……” 淡淡两个字,却似跋山涉水千回百转而来。 天下一怔,无语相对。 眼前这披头散发,双目猩红的疯子竟是那令她朝思暮想的渠太子?! “天下,是你……” “不是我。” “你没有死……” “我回光返照。” “照了两回?” “……我乐意!” …… “天下。”他伸手捧住天下的双颊,双眼动也不动地凝视着她,满目清辉近在咫尺,真真是个‘手可摘星辰’。 如若是之前,天下定会自恋又欢欣地想:他竟这样喜欢自己!得夫如此,妇复何求,为了他,便是坎坷一些又何妨? 而现下,天下只觉得自己像是个炖熟了被放在砧板上的猪头肉,渠太子此刻心里拿捏着的怕不是在琢磨是切开来炒肉片好呢还是一整个儿拿去祭祀好? “你是准备把我清蒸还是红烧?” 商君珏却捧了天下的脸深情款款地在天下额头印下一吻,之后长长一喟叹埋首在天下的肩头,两臂紧绷抱着天下竟开始浑身微微发颤。 “天下,你答应过等我的。” 天下本来想说,是你一厢情愿要我等你,我又没有真正答应。转念一想,如今一家老小尚且在逃难路上,万一渠太子一下怒了派人追杀,那可就不好了。 登时推了他一把,“千年等一回啊,你这太子倒叫我好等!” “你生气了?”他语气有些虚弱,听起来软绵绵的。 “不,我只是饿了……” 商君珏怔了怔,过了半晌,终是放心地笑了笑,“不是诈尸,果然是你。” 天下懒得和他玩什么真心话大冒险,虚软无力地爬下床,捡起供桌上的水果瓜子就吃,边吃边走回床边,看向那位跟发了失心疯没两样的仁兄,犹豫着开口,“你……几天没洗蔌了?” 商君珏如实回答,“三天。” 奇怪,她不是应该问他几天没合眼么?怎么变成了洗蔌?那接下来她是不是该扑入他的怀抱感动得痛哭流涕呢? “三天?”天下惊呼,“也不怕这身体味熏死人,待会不准亲我!” 商君珏哭笑不得,这丫头,还真是不浪漫,“好。” 天下默不作声,忽觉肩头一沉,之后便是长久的静默,兵法有言:敌不动,我不动。 只是这敌不动的时间未免长了些,只觉得这静默的过程中天下的肩头越来越沉越来越沉,到最后天下实在扛不住稍稍动了一下,不想那肩上重量竟随着天下的动作沿着肩头慢慢向下滑,天下扭头一看,但见商君珏双目紧阖,竟是不知何时晕厥过去了。 天下舒了口气,预备抽手扶住他放平在榻上,却未料一只手被他牢牢攥在手心,怎么抽都抽不出来,无奈只得腾出另一只手,费了好大劲才让他躺下。 斜阳灿烂地镀了窗棍照入屋内,落在他的脸上,晚风徐徐渐起,天下倚着雕花床柱细细看他,修长的眉峰,绵密的睫毛,紧闭的双眼,虽肿胀带着几分疲惫之色,却犹让人觉着若这双眼一打开,必是深邃不见底的瞳孔,然而,谁又能想到就是这样一副面瘫无情的面孔下掩盖的是怎样的城府怎样的算计…… 天下伸了手想一根一根掰开他紧握自己的左手手指,不想却根本掰不开,二人交握的手竟被他握着紧到发白丁点血色全无。 怨不得别人,是她太傻。 天下晓得他为何这么怕她死,白家的家财虽大,却比不得她娘墨家所遗家产一半,天下娘临终将墨家的秘密交到了天下的身上,若天下死了,这笔惊天财富便石沉入海再无人知晓何处寻觅。本朝皇帝昏聩败家,估计那国库里存不了多少银两,如今渠太子改朝换代,正是银两紧缺之时,又岂会放过这笔钱财。 或抄或诛!或抄或诛! 商君珏,你好狠的心! 这么想着,她气不打一处来,伸出小手往他脸上使劲揪了两下,他麦色肌肤上立刻出现了两道红痕,她这一捏,是下了些许力道,加之本来力气就大,当下这一捏,肯定能感到痛楚,不料他却没有醒来,只是皱皱眉,继而淡淡一笑,轻轻呢喃,“天下,别闹,睡觉。” 天下大怒,这都什么时候了,他还敢跟她打情骂俏?! 身体被他抱着,动弹不了。只好吃力探出半边身子,单手够到梳妆镜台上,轻轻拉开小屉,一排从未戴过的发簪钗饰整齐摆列着,金银玉石玳瑁,各色材质。 天下挑了一根细长的银钗,在自己的小臂上试了一下,当下,一滴鲜红的血珠在尖锐的簪子尖上破茧而出,果然足够锋利! 天下拿了银钗慢慢坐回床头,单手解开商君珏的前襟,分明很容易的事情,天下却解出了一头汗,终于,他的胸膛毫无遮拦地呈在了天下面前,那些天下从未见过的伤痕交错横亘在原本细瓷样的肌肤上,左胸口处倒是肤白如故,带着微微的起伏。 两人是这样地奇怪,一手牢不可破地相互紧握,一手却又逼得天下不得不举起银钗一寸一寸逼近。 天下看着那银钗在夕阳的余晖下镀成一柄灿烂的金钗,带着濒死的辉煌将那尖头上的一点光缓慢从容地投射在他的心口上……杀了他,方能让一家人逃脱噩运,杀了他,方能解天下心头的伤患。一念之间三千业障……但是……没有但是。 天下闭上眼利落地用尽全力一挥钗,要做那最后一刺,却在靠近准心时手下一抖,偏错了方向。 紧接着,来不及反应,那握钗之手被一个大力握住,听得一声骨头微响,便被反剪到了身后,想是腕骨己被卸脱臼。 一念绝则生,一念仁则死。须臾一线之间,天下己是功败垂成。 睁开眼,赫然撞入眼帘的,是商君珏墨如点漆的双目,沉如最深最暗的夜,不带彼澜地吞噬万物,一旦卷入便是尸骨无存万劫不复。 “你要杀我?你竟然要杀我!”商君珏举着银钗冰冷地望着天下,面上悲怒交替,“我守了你三天三夜,你醒来第一件就是要杀我?为什么?为什么?” “太子难道不晓得为什么?”天下抬头直视他,轻声低喃:“或抄或诛……” 商君珏面色一晃,刹那凉薄。 天下心中一片冰凉,最后一点希冀没入深渊。 忽地,他一下逼上来贴近天下,鼻尖对着鼻尖,”难道……这三日你竟是有所准备地服药诈死?!” 天下心一紧,“胡说!怎么会?” “怎么不会?”商君珏反问,转头一呼:“十三!” 一个黑影应声入内,“太子有何吩咐?” “速去白家陵园,起坟开棺.给我一具尸身一具尸身搬回来,我倒要看看是不是个个皆能死而复生!”最后四字冷若冰霜,敲得天下心头一颤。 “商君珏!你!”天下欲抬手相阻,却忘了自己双手被缚,许是那些水果瓜子的能量消耗完,饿得老眼昏花,身上一虚软,跌在他的臂间,一时头晕目眩,神志迷离尽失。 …… ------------ 第四十八章:离奇身世 待天下再度醒来,己是躺于床上,商君珏坐于床侧,淡淡看了天下一眼,便从床头小几上端起一碗稀粥俯下身,竟是要喂天下。 天下一恻,错开脸。 他也不坚持,只就着那勺子将米扬送入自己口中,忽地,却俯低面孔压上天下的双唇,天下尚且来不及反应,一口温良的米香便己灌入她口中。 不待天下双齿扣下狠狠咬他,眼前一花,他己再度坐正身子。 门外传来一声轻叩,“主上。” “进来。” 李碌影子一般刮入屋内,跪在商君珏跟前,“回票主上。属下失职。白家陵园之中,棺木被撬,五具尸身己不见,陪葬之物中也遗失不少贵重物件。” 天下脑中所绷之弦一时松开。 “很好。”商君珏伸出手,不紧不慢用左手拇指擦去唇角遗留的一点点米汤,之后收回手将勺子在碗中一惯,“哒”地一声重又将碗放回几上,徐徐开口:“天下,这是何人之计?莫非……是你的?” 天下笑了笑,“太子抬举了,挖坟盗墓比比皆是,咳……咳……所以料想,定是盗墓之贼人所为,与我又有何干系?” “哦?听过盗墓,倒不曾听过连尸首也一并盗的。”商君珏盯着天下,眼中沉沉。 “这又有何稀奇,普天之下,有恋尸癖的人不少,太子不是也扣了我的尸身三日三夜。”天下脱口便回。 商君珏一下面沉如水,波澜不兴,却又风暴在底。 “天下!” “太子敢做还怕别人说?!” “你!——”但见渠太子那紧握之手倏地五指张开,重重一拍几案。木屑扎进皮肤,顿时血肉模糊。 灼灼血色扎得天下眼前一阵晕黑眩过,干干提气喘了喘。喘息空隙之间却被人纳入怀中,那怀抱动作似抱更似拒,一念博弈之间似乎要将天下狠狠抱紧渗入骨血,又似乎转瞬一念恨不能将天下一把推开杀戮湮灭,不过恍惚片刻,天下己被重新置回榻上,手上脱臼腕骨己被接回。 “天下,等着我来迎娶你。”但听他言语温存款款摩擎入耳,黑瞳如暮如夜渐渐深沉,一丝绝决惊鸿一掠,天下心中一颤,下一刻,他己衣摆一掀利落起身出门。 “你以为娶了我,我就会乖乖将白墨两家财富拱手相让?劝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商君珏脚步一顿,终是没有转身,语气一沉,发出森森冷意。 “十三,落锁!” “是。” “你关我?你又要关我?” 随之而来的是一阵铿锵的铜锁铁门相撞之音。夜色,重归寂寥。 那夜,月色正好。如水流年的月华照着屋外景象在窗纸上投下一个脊背挺拔翩若惊鸿的剪影,纤毫毕现,直至天明。 天下诚然知晓自己一日没招出墨家巨资所遗何处,便一日休想脱得出渠太子五指山中,那夜放生一说不过是逞一时之气,当然,若有朝一日天下说出墨家财宝所在,怕也是离死期亦不远了,以渠太子这般成大事者的心性,隐忍多年,岂会手下留情,定是当下便斩草除根不留痕。 李碌在门外踟蹰半晌,“夫人,主上连夜快马加鞭赶回,听说你死去的噩耗,又三日三夜不曾吃喝,一直守到你醒来,情比金坚,是断然不会置你于危险境地,望夫人莫再惹主上生气。” 天下揉揉依旧发疼的手腕,对着屋外的李碌道,“李将军啊,如今夫人我死又复生,又给你上了一课,这也是血淋淋的教训啊……” 李碌垂首,实在是为她天马行空的想象再次默哀。 …… 那日之后,商君珏再没来过,天下日日被囚禁于斗室之中也再未开口,两人只是这么沉默地僵持着。商君珏返京都不忘带上天下这把金钥匙,一路重兵把守将天下一并运回太子府上,天下甚至连天色是蓝是阴都未瞧清便又被锁入了另一间屋子里,从瑞京到京城,不过换了间稍稍大些的囚室,其余并无甚大区别。 一日,天下吃着晚饭,商君珏突然走进来,默不作声坐在她对面。 天下抬眼看他一眼,又埋头吃饭。 “天下,我还没对你说过我的身世吧?”他倏地抬眼看她,声若丝绸缓缓淌过天下的颊侧,温和地冰凉。 “你应猜到,商家双亲只是我的养父母。” “渠国的前朝旧臣从未放弃过夺回江山的欲望,我生母名叫倾华,乃前朝公主,人如其名,她长得极美,琴棋书画,无所不精,从小背负着复兴渠国的使命,怀着雄心壮志,接手了这项艰巨的任务,只是,女子终究心软,一坠入爱情,便无法自拔,当她在京城遇上我生父,便抛弃了所有的使命和顾忌,爱上了那个负心汉,然而,好景不长,那人得知她来前朝公主后,竟丝毫不念旧情,抛下她,母亲悲痛欲绝,整日以泪洗面,恨不得自杀了断,却发现怀上了我,只好忍辱偷生,一个人艰辛万苦,生下了我,待我五岁时,便染上了恶疾,郁郁而终……” 天下依旧嚼着菜,暗骂一声,男人果然都是负心汉! “后来那人回来,不欲我与前朝之人再生纠葛,将我交给商家双亲抚养,恰商家嫡传一族子嗣单薄,而我养父母更是多年无所出,我养父与我养母二人夫妻恩爱感情甚笃,不欲纳妾,遂机缘巧合于将我收养,只道亲生。” 远处树梢头,一只鸟儿栖未定惊扇乌翅扑入月色中,不知是鸦是鹊。点点飞萤悄然卷帘而入…… “那人不欲我与前朝人有任何纠缠,我亦矛盾挣扎多年,却不想,我生母临终之前,嘱咐我一定复兴渠国,以慰她爱恨痴恋一场。” 天下亲眼看见、亲耳听见渠太子薄唇吐玄机,却疑心自己是否在这粼粼晃晃的月光下失明失聪、错看盲听。 “所以当时你见我第一眼,是想让我做前朝公主的替死鬼,只要我一死,便让那些前朝余孽死心了是不是?却没料到我能逃跑,更没料到我是白家大小姐,之后你便想笼络我,对我态度甚好,以致于最后产生过来微薄了感情,你想要利用白家破天财富,为你兴兵举事,当初又故意抢亲又逃婚,测试我对你有几分真心,却不想,我这愣头青跋山涉水,硬要嫁给你,赈灾一事,我将玉佩送与你,那时你便策划好了对不对?只是这般,你又何必逢场作戏,要来娶我……” “不,想娶你,是真心。” “哦,对了,你娶我,是因为我娘墨家的泼天财富对不对,白家虽然富可敌国,但终究敌不上墨家三分之二,所以你步步为营,想要获取我的芳心,才要假装娶我,却不想,战事告急,没娶成,太子到底几分真心,天下如今也不敢猜想……” “难道我在你眼中,就是如此不堪?” “堪与不堪,太子心中自有定数!” “你!”商君珏隐忍着怒气,双目猩红地看着她, “我只一事不明白,”她终于放下碗筷,“皇帝如此精明,应当知晓你的身份,为何却无数次纵容你?” 商君珏似是被戳到痛处,叹息闭上眼,缓缓开口,“因为,我真正的名字,叫君珏。” “我生父,姓君,离国皇帝君无极。” 天下如鸡蛋哽喉,如此一番,她先前的猜想竟然是全错! “你,你是离国皇子?” 渠太子面若白月,乌瞳深目,修长的手刹那之间拢住天下的双手握于手心,眉心淡起涟漪,缓慢而坚定望着天下摇了摇头,口中却淡然静憩答道:“是的。” 他,竟是前朝公主与当今皇帝的儿子…… 天下犹遭晴天霹雳。 “在我少年时,他便开始重用我,派我领兵打仗,后来屡建战功,却不想他又怕我功高震主,遂又将我贬到平南,他一直希望我能以离国人的身份活着,却不知我心中对他充满了恨,我母亲,便是这仇恨的来源。” “还记得买玉佩那日,不巧被他撞见,以为我倾心于你,便要将你许配给我,其实那时他便做了打算,就算我举事,可能也会顾忌亲情,也会顾忌你,料想我肯定会以二皇子的名义举事,不过,终究是然他失望了,我母亲去世之前,交予我重任,务必将莫再像她那般,毁了渠国前程,临死之前,我答应过她,要把她所爱之人,亲手送给她……” “你你你要弑父?” 他突然嗤笑一声,“有何不可?这么多年,他从未关心我分毫,不过是念及那微薄了皇家血脉,他之于我,并无半分亲情。” 商君珏突然将她揽入怀中,她转了转眼珠子,顺便往他肩上的衣服擦了擦嘴上的油腻,料子不错。 商君珏喃喃开口,声音沙哑,“以后,莫再骗我了。” 她也沙哑着嗓子,“嗯。” 这般相拥对坐,仿若天地静止。夜风宁静,后背是他紧扣的手掌,天下竟生出一丝恍惚的念想,好似一不小心便会如此天荒地老,再不分离。或许,他对她也非全然无情……或许,还有转圜…… “阿珏,月亮快圆了。”我偎在他的肩窝,慢慢开口,“不要皇位了,好不好?”一字一慢,一字一盼,字字皆带着她微弱的希冀,像风中摇曳的残烛,怯怯燃烧着对光明最后的卑微祈求。 良久,没有任何回音,满屋空寂,仅余风声。 她的心一寸一寸灰灭,手一点一点冰凉。 “天下,皇位和你,我都要。只要我活着便不会放开你。”商君珏缓缓开口。 天下不再言语,只觉心中一点点冷下去。 …… ------------ 第四十九章:囚禁圈宠 一路回到京城,随着浩浩荡荡的渠太子队伍,一路行至渠太子府邸。 远远望去,那一座座深红的宫殿像嵌在地上一样,那飞檐上的两条龙,金鳞金甲,活灵活现,似欲腾空飞去,好大的一座宫殿似的建筑,金黄的琉璃瓦在阳光下闪耀着耀眼的光芒,在湛蓝的天空下,那金黄色的琉璃瓦重檐殿顶,显得格外辉煌。 商君珏如今举事虽说兵胜,但却还没彻底收拢朝廷,自个在京城起了个府邸,暂时屈居。 朝廷兵权早被他掏空,如今的离国皇帝不过是个傀儡,离国百官也是虚拟上朝,每日奏折都需他亲自过目方可定夺,商君珏却不急于一时将它吞并,然后改朝换代,自立国号,而是看着它垂死挣扎,估计,最大的报复也莫过于此吧。 天下一时感慨万分,当初,自己是一路前往京城买相公,不料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他耽误,如今,竟是他带着她到了京城,还是以这样与众不同的身份,天下一时间很想笑。 商君珏皱着眉头,不解,“可是开心?” 天下摇摇头,盯了他半晌,“对了,你的面瘫不能再拖了,我认识一位京城的大夫,针扎得特别好,趁此机会,我带你去瞧瞧?” 商君珏被她逗笑,一扫几个月的阴霾,笑得异常开怀。 自从坦白身份那日,两人便开始说话,商君珏自然以为是天下原谅了他,一脸心情由阴转晴,天下也没多大的抵触情绪,像往日一样与他调笑,倒让人瞧不出半分端倪。 而尚在逃亡路上的白家老小,商君珏也做出了不予追究的表示,天下忍不住呲鼻,是呢,如今白家家主就在他手中,害怕那破天财富还不唾手可得?! 只是他待她犹如之前,每日甜言蜜语总少不了说上一通,装得甚是深情,莫不是有或抄或诛那层关系,将她圈养起来,仿佛囚禁她自由的牢笼,天下几乎就要以为他们回到了将军府的日子,爱得虽不浓烈,但毕竟有十二分的真心! 如今他这般逢场作戏,倒叫她瞧不出他到底有几分真心,抑或是全没有,只是为了她这把开启宝藏的金钥匙? 商君珏打断她的思路,“在想什么?” 天下翻身下马,巧笑倩兮,“在想着当初来京城买相公,要不是你从中阻拦,害我一直到不了京城,估计这会子,我孩子都会打酱油了!” 也是,从他逃婚加举事,零零总总算起来,竟耽误了她四年光阴。 他亦翻身下马,嘴角噙着一抹笑,上前执起她的手,“你想要孩子?” 天下只转动着眼珠看着他,并不说话。 只见他深情注视着她,俯身在她耳边说了句,“那我们便要个孩子吧。” 天下只觉耳根一烫,有些抵触他的靠近,不自觉伸手推了他一把,“你如今是渠国太子,还害怕没有人跟你生孩子?只怕全天下的女人都恨不得爬上你的床,何必要我一个残花败柳?” 商君珏哈哈大笑,不由分说,俯身一把抱起她,往府内走去。 一路将天下抱至寝殿,只见寝殿内云顶檀木作梁,水晶玉璧为灯,珍珠为帘幕,范金为柱础。六尺宽的沉香木阔床边悬着鲛绡宝罗帐,帐上遍绣洒珠银线海棠花,风起绡动,如坠云山幻海一般。榻上设着青玉抱香枕,铺着软纨蚕冰簟,叠着玉带叠罗衾。 殿中宝顶上悬着一颗巨大的明月珠,熠熠生光,似明月一般。地铺白玉,内嵌金珠,凿地为莲,朵朵成五茎莲花的模样,花瓣鲜活玲珑,连花蕊也细腻可辨,赤足踏上也只觉温润,竟是以蓝田暖玉凿成,直如步步生玉莲一般,堪比当年潘玉儿步步金莲之奢靡。 如此穷工极丽,天下倒还是第一次见呢。 商君珏一口吻上她的脸颊,“可还喜欢?” 她懊恼地将脸别过去,被他一路抱回来,实在有失身份。 商君珏好脾气地将她放于床上,天下立马就要跳起来,下一秒拳头就要招呼在他脸上,商君珏轻笑一声,轻巧避过,反手一剪,扯过被子将她紧紧裹住,动弹不得。 天下气急败坏,“你又裹我!” 商君珏扯出绳子,将她捆住,再打了个结,吩咐下人端来热水,亲手拧了帕子,将她的脸擦干净,见她不再胡闹,便解了绳子,将她从被子里抱出来。 天下鼓着腮帮子不说话,商君珏低头在她脸颊上印上一吻,“我不奢望能有功过相抵的一日,唯盼得在你心中莫再添污点……” “……阿珏” 柔软的薄唇覆上来,辗转吸允,带着无限柔情。 天下挣扎了两下竟挣脱不开,反而使二人更加严密地贴合在一处,每一丝每一寸的线条都似锁扣一般严丝合缝地紧紧扣牢,连吐纳都被笼罩于他的气息之下。 但觉他吐吸渐沉,一双乌润的眼眸在月下蓦然张开,里面溢满了迷离的雾气,勾魂摄魄地慢慢压下,被这么一双眼捉住,神智竟似飘杳抽离一般渐行渐远…… 待一丝微凉气息于如火如茶之中爬上天下的胸臆之时,天下才蓦地自耽溺间隙中清酬过.低头一看,身上衣衫已凌乱尽除。 商君珏伏在她赤裸的肌肤上,埋首自天下颈项间浅斟慢撮一路蜿蜘向下,于柔软处似乎刻意一般,放慢放缓,噙于口中反复流连,叫人脚底心微微起颤发痒,不受控制地向内蜷起。 混沌之中,天下脑中晕晕沉沉,隐约觉着有什么不对处,却捉不住丁点头绪,竭力别开脸,腹部那道疤犹自明显,歪歪扭扭爬在腹上,似一只丑陋的蜈蚣,登时,怒从心起,天下亦不晓得自己哪里来的一股蛮力,一个逆转便将他反压在身下。 天下一下跨坐在他腰上,用两边膝盖别住他的腿,捉过他的手腕,信手于一旁捞了条丝绦便粗鲁地将他的手腕绑在床头。 他似乎为天下突如其来的反击所震,有一瞬失神,本能地反抗了一下,被天下蛮力粗暴镇压下后,下一瞬便不再挣扎,只静静地甚至几分乖巧地躺在天下身下,任由天下摆弄捆绑,眼眸一瞬不瞬地缠绕着天下,随着天下的动作亦见深沉浓烈。 天下确认将他的手腕绑牢之后,伸手摸了摸那道伤疤,又怕弄疼了他,手下小心翼翼,心里却是对自己的手艺满意得紧。 商君珏见此动作,在天下身下闷声一笑,笑意于胸膛间微微震动,连带得天下身上亦随之轻轻起伏.天下低下头一口用犬齿咬上他的胸膛,但觉他在天下齿下痉挛一班不可遏制地轻轻一震。 不知为何,被他这般一抖,天下竟觉有几分凯旋归来的胜利之感,亦不细想他一个习武弄剑之人怎会轻易便被俘虏制服在身下,只觉自己此刻如将军一般巍峨坐于战马之上,目卑盼众生。 天下仰起头,满意地用舌尖舔过自己尖锐的犬齿,上面尚且带了丝淡淡的血腥味,叫人升起征服嗜血之感。 但见他眸色旋即一紧,天下心中扫过一瞬不祥,未来得及脱身便已天翻地覆.一阵窒息般的眩晕过后,似地龙翻身一般,天下又再次被他钳制于身下,沦为阶下囚。 天下不免一阵慌乱,她分明记得将他的手腕缠绕几圈打了数个死结绑在床头上,何时被他轻巧解开? 他居高临下地将天下从头到脚细细端详过一遍,唇角挑出勾魂一笑,下一刻,便俯下身,用舌尖摩挲逡巡过天下的每一寸肌肤,口中呢喃轻语:“记住,能用吻的便莫用咬,能用舔的……” 他埋头入天下的胸口,将那柔软一点点吞入口中,惊得天下呼出一口凉气,他却仍不放过,鲸吞蚕禽中,一面用舌尖在那小小凸起处轻轻掠过,沿着周遭舔噬了一圈,“能用舔的,便莫用吻。” 天下隐约觉得有什么很是不对,然而这般情境已容不得天下细想,浑身上下每一处都被他俘获操控,在黝黑的夜色之中滴滴化开,又被他点点捏在手中随心所欲地重塑成形…… 被这祥激烈剑近半狂肆的攻陷洗礼之后,天下只觉脑甲一片空白,似予晕厥过去了很长时间,再次醒来时,窗外月已西渐,身旁的商君珏面色柔和,呼吸和缓深沉,显已睡熟,唇角微微勾起.似有什么好梦相伴一般正是香甜。 天下好容易将他横亘在天下腰上的手臂拿开,挣扎着爬起身披衣离去,心中乱作一团。 还未来得及下床,他长臂一捞,将她复又扑倒在床上,天下心中微怒,“都吃干抹净了,你还想怎样?” 商君珏睁开迷糊睡眼,摸摸她平坦的小腹,“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做天道酬勤?” 疯狂的欢爱,持续到月挂西梢时,才在气喘吁吁中结束。 商君珏让人打来热水,然后抱着天下一同沐浴,用手指为她梳理乱发。 天下软绵绵地窝在商君珏的胸前,乖巧地如同一只贪睡的猫咪。 商君珏弯起唇角,柔声问:“饿了吧?” 天下抬起头,瞪了商君珏一眼,没好气地说:“不饿!我已经成仙了,不知道饿!” 商君珏低下头,轻吻天下的唇辫,调笑道:“真好。这样能省下不少饭钱。” 天下故意恐吓道:“你难道不知道,我是靠吸男人的精元活着的吗?” 商君珏若有所指道:“哦……原来如此,怪不得你这样勾引我。” 天下气结,泼水扬向商君珏。 商君珏包紧天下,将下巴放在她的肩膀上,说:“真是一个脾气暴躁的姑娘。” 折腾了半晌,两人穿戴整齐,商君珏命人端来吃食,天下也不客气,自顾自大快朵颐,不消一会儿,商君珏便被李碌喊出去,估计没有一时半刻,是回不来了。 天下吃完后,很快有人来收拾碗筷,反正身边处处都有商君珏的人监视,自己也走不出这大院,索性既来之则安之,躺在屋子里补觉。 不知何时,商君珏才披星戴月地归来,见天下睡得香甜,兀自解了衣袍,轻手轻脚掀开被子,抱着她一同而眠。 …… ------------ 第五十章:太子家宴 日晒三竿之时,天下方醒。 身侧床榻早就空空如也,料想商君珏肯定早已出门。 天下用过早膳,待在屋里无聊,却又不能出门,只得回到床上睡觉,过着猪一般的生活。 众人忙里忙外,唯独天下一人清闲。 商君珏不让她走出东苑,也不许别人进来打扰她。天下乐得清闲自在,每日窝在商君珏的贵妃椅中,享受着吃饱喝足后的满足感。而商君珏则是坐在她的旁边,写写画画,雕雕刻刻,好不惬意。 日落西山时,李碌来请商君珏去赴宴。 天下闭上双眼假寐,实际上却竖起了耳朵,想听听商君珏的意思,看看他会不会叫自己一起去。 然而,商君珏却只是将她抱起,放到了屋子里的床榻上。 天下装出幽幽转醒的样子,揉了揉眼睛,含糊地问:“到吃饭时间了么?” 商君珏点了下她的脑袋,暧昧地戏谑道:“你先睡吧,等我晚上回来,再‘喂饱’你。” 天下知道商君珏这是不想带着自己赴宴,于是乖巧地“哦”了一声,再次闭上了眼睛,装出嗜睡的样子。 商君珏走后,天下还真就睡着了。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后,天下被一阵嘈杂的鼓乐声吵醒,略显烦躁地坐起身,赤脚走到梳妆台前,望着铜镜中的自己,微微愣神。 镜子里的女人眉眼饱满,不娇而媚,身材也不似原先那般干瘪,竟有丰乳肥臀的趋势,一双水灵灵的眼珠子像是落入凡间的精灵。 她喘着粗气,翻出胭脂水粉,打算打扮一番,不让自己的脸色看起来那么骇人。 当她打开胭脂盖的时候,忽听门外传来“轰隆”一声!听起来疑似闷雷,却是寿宴中的舞者,在敲击着大鼓。天下吓得手一抖,半盒的红色胭脂便飞扬到了她的脸上,染出了半张大红脸! 她看着镜子里的“杰作”,笑得合不拢嘴嘴,用手拍了拍脸颊,然后慌慌张张的站起身,一溜烟跑到门口,拉开房门。 “快快,我们去赴宴!” 门口的婢女吓得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腿一软,差点儿没瘫坐到地上。 天下不待婢女答话,撒腿就要去找卫东篱。 婢女拦下天下,为难道:“白姑娘……这有些不妥……” 天下抬头看看天,没看见有下雨打雷的迹象,于是稍微放下心来,皱眉问:“怎么,你家主子是要将我软禁起来吗?” “当然不是,太子家宴,宴请文武百官,免不了有要事商谈,姑娘去了怕是不妥,”那婢女似是嫉妒天下如此得宠,言语之间少不了泼上几瓢冷水,“听闻百官可是争先恐后,张罗着各处收集美貌女子和娈童,争相着往太子怀里送,自从回京,这些娈童姬妾一日比一日多,这府上都快住不下了,姑娘还是守好自己的院子,免得到时被挤兑出去……” 天下苦笑一声,关上门,继续补眠。 门外传来几个婢女的窃窃私语,“听说这白小姐和渠太子曾是离国皇帝指婚的,该是太子原配,搞不好以后就是太子妃。” “那有什么,当初不也听说过吗,太子在成亲那日逃婚,这白小姐脸皮也甚厚,居然追到了淮河,太子无奈之下,只好勉强将她纳入门,可一直迟迟未成亲,可见太子也是迷恋她的皮相而已。” “哎,谁叫人家有白墨两家泼天财富在手呢!” “也对,没了白家这个靠山,她恐怕连我们都不如。” ……… 天下就在这无聊透顶的“窃窃私语”中,缓缓进入了梦乡。 商君珏酒过一半,突然离席。快步走回东苑,却见天下的屋子里一片漆黑。显然,她没有等他回来,便私自睡下了。商君珏有些不悦。推开房门,大步走向天下。 床榻上,天下正骑着被子,撅着性感的屁股,挺着圆滚滚的白肚皮,微张着红艳艳的小嘴,睡得香甜。 商君珏双眼含笑,轻手轻脚地坐在床边,伸手摸了摸天下那吃得圆滚滚的肚子,忍不住开始幻想着,有朝一日,天下为他孕育子嗣时的可爱模样。 想到这里,商君珏的笑颜又扩大了一分,伸手捏住天下的鼻子.坏心眼儿地干扰着她的呼吸。 天下迷迷糊糊地醒来,一把拍掉了商君珏的爪子,含糊道:“干什么?’ 商君珏将天下从床上拉了起来,说:“吃过了吗?” 天下的身子一歪,又躺回到床上,用被子将自己的脑袋一蒙,口齿不清地说:“吃了。”身子又自动地往床里面挪了两下,为商君珏让出睡觉的地方。 商君珏笑着拍了拍天下那白生生的屁股蛋儿,然后扯过另一条薄被,为她盖在身上,这才转身离开,独自去赴宴了。 天下本想继续睡觉,奈何被商君珏这么一打扰,也失去了睡意。她在床上躺了半天,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她还以为,商君珏会上床来和自己一起睡呢。 天下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了起来,然后穿上自己的衣裙,拉开房门,问一旁的侍卫:“你家主子呢?去哪里了?” 侍卫回道:“主子去赴宴了。” 天下点了点头,然后将门关上,又坐回到床上。 是啊,人家商君珏赶赴家宴,她这个外人,跟着凑什么热闹?还是乖乖地睡觉吧。至于他商君珏今晚会睡到哪里,抱着哪位美娇娘入睡,都和她没有半点儿关系! 想到这里,天下扯掉了身上的衣裙,又重新躺回到了被窝里,翻来覆去地煎熬了一盏茶的功夫,却始终毫无睡意。 就在她抓心挠肝的时侯,商君珏再次推门而入。 天下知道商君珏回来了,心脏跳得有些异常,却仍然紧闭着双眼,装作熟睡的样子。 黑睹中,天下闻到了商君珏身上的清雅酒香。那味道不浓、不烈,却烧得她面颊发烫。 黑睹中,她听见了商君珏拉开衣带、退下衣袍的声音。那声音悉悉索索,犹如艳鬼,如此撩人,诱得她心跳加快,遐想连篇。 当商君珏将饱满而柔软的唇瓣贴上她的嘴巴,当商君珏将口中含热了的桂花佳酿缓缓地引入她的口腔,当商君珏吸吮着她的唇瓣,纠缠着她的软舌,于她一同分享着口中佳酿时,天下醉了。 她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只红艳艳的珊瑚,被海水轻轻地簇拥着,逗弄着,轻吻着,眷恋着她的身体变得十分柔软,随着海水轻轻地摆动,借着这海水地滋润,享受着与海水的恩爱。 这一刻,她离不开海水。否则,她会变成一件硬邦邦的工艺品。从此,不再有生命。 商君珏这片海水,轻咬着天下的下唇,沙哑低语道:“好喝吗?” 天下闭着双眼,既不去看商君珏此刻的温柔眸子,也不应话,而是放任自己变得柔软,细致地享受着商君珏带给她的欢愉。 商君珏勾唇一笑,一边以一种非常缓慢的速度,一点点儿地撑开天下的身体,进入她的深处,一边以一种十分温和的语调,与她说着话,“酒宴之上,也就这桂花佳酿还算值得一饮。猜想你个酒品不好的东西,定会喜欢,便含了一口回来喂你。” 天下的睫毛微颤.却一直不曾睁开眼睛。直到商君珏轻轻地向后退去,她突然发了狠,一口咬在了商君珏的唇辫上,逼着他与她一同陷入疯狂! 动情之处,她紧紧攀附着他,“你若放我自由,我便在你身边不会走远。” …… ------------ 第五十一章:生离?死别? 不知是那日的话起了作用,还是商君珏心情大好,竟真的批准她四处走动,天下日复一日在院里散步,身后的侍卫离她五步距离,并没有任何想逃跑的迹象,渐渐地便让这些侍卫放宽了警惕。 商君珏见她没有什么大动作,也渐渐信了她两分。 今日,商君珏突然心血来潮,拉着她的手出门逛街,天下享受难得的新鲜空气,不满地嘟囔了一句,“被你那小黑屋关久了,还真有种与世隔绝的感觉。” 商君珏脸色沉静如水,只是紧紧牵着她的小手,生怕她在拥挤的人群中走散了。 京城的夜市总是喧闹不堪,华灯初上,自宁河两岸升起无数红纸灯笼,河道旁吹着舒爽的凉风,夜半平南河道两旁墨墨续续地亮起了灯火,明黄的灯火倒映在水面上,随水摇曳,温暖地晕开。 堤岸两旁,白天忙忙碌碌的商客们渐渐散去,只余游玩赏夜的人们,有袅娜娇羞身着罗裙的女子,也有手摇折扇风度翩翩的公子。一弯明亮的上弦月静悄悄地趴在柔嫩的柳枝上,似在窥视这旖旎夜色下即将发生的一切,如梦似幻。 宁河两岸琼花盛放,朵朵白蕊密密攒攒,然,比这琼花更密的是两岸晃动的人脑袋,乌压压一片生生骇得人升出一种一定要挤进去的斗志。 商君珏牵着天下的手游走在京城街道上,身后的护卫也站开五步之外,天下终于得以出门,心情大好,拖着商君珏买东买西,恍惚记起当初在平南,她也是这般拉着他,央求他给自己买一块同心玉佩。 刚开始,天下还有几分矜持,努力装出大家闺秀的样子,目不斜视地跟在商君珏的身旁,可走着走着,她便原形毕露,开始东摸摸、西看看,商君珏递给她一袋散碎的银两,然后淡笑不语地跟在她的身后,看着她挑挑拣拣地不亦乐乎。 天下挤进最热闹的那个摊位,很多女子簇拥着挑选胭脂水粉,天下素来对此不感兴趣,想要转身之际,不料身旁的女子附于耳旁,简单吐出两字,“花灯。” 天下笑嘻嘻退出人群,忽而拉了商君珏的手,往那河岸一指。 商君珏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条波光粼粼的音色河面上,漂浮着一盏盏漂亮的河灯,宛若女子发髻上的花儿,煞是美丽。而河岸的两边站满了放河灯的人。 天下面上一喜,问:“今天是什么日子?” 商君珏回道:“今天是六月九日,鸳鸯节。很多痴情男女,都会在河灯上写下自己心仪之人的名字,然后将其放入河中。如果这盏河灯能被心仪之人拣去,那便是姻缘天注定,好事将近。如果不求姻缘,亦可以写上愿望,让其随波荡漾至远方,一样可以得偿所愿。” 天下的眼中闪动着狡黠,呵呵一笑,说:“还鸳鸯节呢。你知道鸳鸯新说么?” 商君珏诱人地“哦”了一声,示意天下讲解一下。 天下得意洋洋地说:“鸳鸯新说就是-----鸳鸳相抱,鸯在一边看热闹。” 商君珏咋一听,没懂天下的意思。 天下将手一指,商君珏顺着天下的方向望去,但见两名男子正在眉来眼去地看着彼此,其中一人将手中的那盏河灯放到河里,另一人立刻用靶子将其拉到自己的面前,抛入怀里。那动作之快,无与伦比。 天下的好奇心又被勾了起来,“你说,他俩行的是第几式?” 商君珏见她伸长了脖子想要一探究竟的样子,不经意笑笑,将她漂亮的小脑袋扳回来,了然地弯唇一笑,伸手牵住天下的销售,向着卖河灯的老者走去,说“我们也去放河灯吧。” 周围放荷灯的人,开始起哄,皆吵嚷道:“放荷灯吧,放荷灯吧,好姻缘啊!” 在商君珏炙热的目光下,天下破釜沉舟般大吼一声:“放就放!” 掏出银两,递给了老者,然后一屁服坐到了较为平整的石块上,借用着老者的材料,自己黏贴起了孔明灯。 商君珏双眼含笑地看着天下忙活,柔声问:“需要我帮忙吗?” 天下扫他一眼,大咧咧地回道:“不用,你就等着看好吧!” 当天下将孔明灯做好后,老者赞叹不已地递给了她一只沾了少许墨汁的毛笔,她拿捏在手中,却并没有在孔明灯上写下什么。 商君珏知道天下这是不想让他看见她要写的内容,所以非常君子地转开了头,看向他处。 天下见商君珏转过了身,忙低头在孔明灯上写下了几个字,然后点燃了灯蕊,看着它缓缓地升到了天上。 就在孔明灯缓缓飞向夜空时,众人都抬头仰望星空时,黑影突然自四面八方腾跃而出,带着利器的粼粼反光割裂背景天幕中圆满的十五之月,悄然落在满园繁花之中,碾花无声。 一圈黑影举了刀戈斧械,蒙面黑衣,侧身极缓极缓地逼近,似一汪腐败糜烂的死水,带着黑色的光晕漫漫潮汐,点点吞噬而来,而这月下潮汐的尽头便是紫龙银线镶锦袍的渠太子。 只能眼见着那如夜缓涨的死水最终围拢在商君珏十步开外,散成一圆状暑面,再不向前。瞬息之间,风也静了,万物僵持。商君珏岿然不撼,似一柄宝剑临渊出鞘,铮而不鸣,剑气己动四方;又像日晷正中矗立的金铜晷针,穿刺石晷,月夜无日,晷针影西斜。 商君珏背转身对天下,右手执剑,一袭寒光剑气自袖中滑落其手心,刹那被他握牢。 对峙双方犹似彼弓此弦,不见弓箭,却让人觉察到吐纳之间一场无声无形之较量正如荼拉锯,直至拉弓满弦,紧绷,摧弦欲断…… “腾!”死士之中一人于包围圈中大鹏展翅一跃而起,弓断千钧之际,箭离弦而发,一柄长剑直取渠太子面门而去。那幽黑的光晕一时缺去一角,似瓶口拔塞,千里拱堤坍溃一泄如注,十面八方流矢飞箭皆奔着日晷正中那柄晷针——渠太子而去。 天下心口蓦地一收,空落落直直往下坠去。 却见商君珏剑花一挽,足尖点地借力而起,擦着矢尖剑端跃然其上,几声“嗖嗖”锐利破空之音回荡园中,箜崆鸣竹之声没入花丛,未见他出手,眼角却察流萤一般几道线光划过,几个死士闷声倒下,溅起碎花如尘,浅黄棠紫。 一丝腥甜气息溢出,缓缓浮动月下,月色皎皎莹白一如新…… 埋伏在五步之外的李碌和十三等护卫己发现异状,陆续倾巢而出,那黑衣死士却丝毫不退不怯,只迎不避,这打法虽然表面是想取他的性命,实则不然。 两方打斗中,那为首的黑影突然朝天下奔来,在其他刺客的掩护中,将天下拉出闹市,“走!” 天下回过神来,跟着那人逃走。 人影此起彼消,兔起鹘落竞相杀戮追逐。死士手中皆是削铁如泥之利器,其中三五之人紧紧围拢渠太子,游刀走剑、戳刺、举劈、利斩,招招毙命紧追不舍。商君珏闪避、兼攻、佯退、连剑、弹针,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以一敌五,不见颓势,竟是势均力敌。 刺客来得太突然,两方惨斗,打得难分难舍。 天下在战斗圈中渐渐退离,想要趁乱逃离,熟料商君珏眼神狠戾,直直朝她方向射来。 “天下!”商君珏突然大喝一声,那声音就如同用刀剑劈开了铜墙,有着孤注一掷的力量,和破釜沉舟的气势,以及……无法隐匿的脆弱。 商君珏凌空跃起,挡住了她的去路。但见他手中长剑一抖,就犹如一条残暴的银龙于夜色中狂舞。银龙所过之处,血雾弥漫,闷哼过后,有人头落地! 他直直落在两人面前,一双墨滴的眸子紧锁在他身上。 天下退后一步,商君珏亦随即上前一步,始终与她保持着三步的距离。 夜色下,商君珏低下头,看了看自己那修长白暂的手指,反反复复,仔仔细细,直到他确认手上并没有沾染一点儿血迹后,这才缓缓地扬起了唇角,轻轻地、诡异地、令人毛骨悚然地笑着。 天下有些害怕,满眼防备地注视着商君珏,却见他将那只修长干净的手伸向了自己,放到了彼此中间的位置上。 “别走,回来。”商君珏向她伸出手。 天下呼吸一窒,身体僵硬在当场。 身旁的黑衣人攥紧天下的小手,生怕她被商君珏扯了过去。 月亮悄然偏移,时间滴答而过,四周围的人影绰绰,两方打斗激烈。商君珏却如同一座冰雕,一动不动地站在拱门前,伸着一只渴望得到回应的手。 天下的身体在瑟瑟发抖,仿佛面临着生死攸关的抉择。 商君珏脸上带笑,眼神充满期冀,一步步向她走进,保持着伸出手的动作,“回来…” 他将手伸长了一些,放到了天下触手可及的地方。只要……只要她一抬手,就可以触碰到他的手指。 天下微微颤抖,闭上了眼睛,喃喃道:“商君珏,你说,我们之间,是不是孽缘?” 商君珏反问:“孽缘,难道就不是缘?” 天下笑着垂泪了,将手放在他手心,随即被他紧紧握住。 手尖相触,手指瞬间被商君珏狠狠地攥住,仿佛要捏碎骨头般用力! 商君珏顺势用力一扯,将天下扯入自己的怀中,霸道地圈住她的腰肢,用力地收紧手臂。 身旁的黑衣人见此一幕,登时大怒,举剑朝他刺去,将两人拆散,冷剑只扫商君珏面门,商君珏侧身一躲,随即被包围,吩咐厮杀得起劲的李碌,“保护太子妃!” 李碌得令,提剑就往准备带走天下的两名黑衣人砍去,顿时打作一团。 商君珏出行之前并没有带多少侍卫,渐渐寡不敌众,李碌见商君珏孤立无援,顾不得其他,将天下晾在一边,加入商君珏打斗队伍。 天下看着商君珏渐渐寡不敌众,一颗心悬在了半空。 为首的黑衣人从打斗圈里脱身,纵身朝她飞来,一把揽住她,足尖一点,腾空跃起,商君珏提剑欲追,却被无数黑衣人打退,天下被那人抱着,在其他刺客的掩护下,一路施展轻功撤离,商君珏气急攻心,大喊,“天下,回来!” 天下忍不住转头,只见一名黑衣人趁他不备,一掌打在他背上,商君珏当即吐出一口鲜血,挥手一刀,那名黑衣人便身首异处。 于此同时,天下被一凛潾潾倒月寒光晃到了眼……但见墙头缓缓簌簌趴着一乌衣人,手搭一半月弓箭横放于墙头,满弦待发,正对商君珏的背部心窝。 “趴下,阿珏!” 天下挣脱身后黑衣人的限制,不顾一切冲过去,倒在了那个紫衣锦袍的怀抱之中,心口含着三九玄冰一般,凉凉地透,温温地疼…… 原来,她终是百炼也成不了钢……只是一具碌碌平庸的血肉之躯罢了。 “天下!你怎么了——怎么了……”商君珏抱着天下,全身抖得筛糠一般,手上慌乱地捂着她的心口,似乎想要堵住那汩汩如泉的暖流,却始终不得其法门,无措似痴懵孩童。 天下对他笑了笑,只觉得越来越远,越来越淡,桂子的香轻轻浮了起来,满园满月。 那黑衣人也不顾一起冲过来,一双新月眼里充满了痛楚,“天下。” 是君梓。 “天下,不要离开……不要离开……我……我不能没有你……”商君珏一双眼空洞洞似被天地万物遗弃,落落惶惶。 “对不起……阿珏…还记得我说过,我早已将白墨两家财富早已拱手送人了么…其实……那个人就是你啊…洞房那夜……那块不起眼的旧木牌……就是宝藏的钥匙……我对你,从来……没有秘密……” “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他恍若未闻,只反复重复着一句话。 天下听着商君珏一声声痛苦的呼喊,心痛得难以自侍,滚烫的热泪夺眶而出。 “这次…恐怕再也不能回光返照……” ------------ 第五十二章:愁死人的娃 洛阳。 绯月百无聊地坐在窗前,看着屋檐下顺滴的水珠,屋内,两个账房先生埋首账簿,一边拨着算盘运指如飞,算珠声雨滴声两相辉映,动听非常,绯月满足地长长喟叹了一声,竟生出些许诗意。 绯月晃荡着小腿,灵动清秀的模样,嘟着嘴拨弄着手里的白珠玉算盘。 骤雨初歇,天空出现一抹彩虹,空气新鲜,初春时分,微风徐徐送来清洗过的土气味道。 屋外急急走来一个小厮,对着坐在窗台上的绯月道,“大当家,隔壁的公子又命人扔来鱼翅燕窝并许多珍贵药材,是收还是不收?” 绯月皱皱眉,登时跳下窗台,气急败坏走到墙角,看着墙对面那屋的下人用竹杆叼着一大堆礼品扔过来,鹿茸参翅,胭脂水粉扔得满地都是,可谓是好不热闹。 对面那传声筒接着开始吆喝,“我们公子说了,要是绯月小姐再将东西扔回来,我们便再扔回去,我们不怕辛苦,大不了大家都这么耗着,也当活动活动筋骨!” 见过脸皮厚的,但没见过这么厚的。 不要还死皮赖脸,巴心巴意地送上门来?! 绯月气得去搬石头,使了一身蛮力,搬了块中等大小的,登时用尽吃奶的力气往墙那边扔去,只听哎哟一声惨叫,她叉着腰哈哈大笑起来,“扔,你尽管扔!你有本事你就继续扔,本小姐也懒得扔回去,张三,明日将这些鹿茸参翅什么的,都拿去店里卖了,兴许还能卖得不少钱。” 说罢,墙那头突然跳出一个身影,身着白衣站在墙上,手指一把纸扇,装模作样,一副偏偏公子形象,巴巴着飞下来,不由分说将绯月搂进怀里,“小月,你总算不再拒绝我,肯收我送的东西了?!” “放肆!“绯月面上一沉,一把推开他,那人猝不及防,一下子撞在墙上,崆峒一声,那堵墙估计被撞裂了一道小缝。 那人却毫不在意,咳嗽两声后,又准备黏上来。 “正所谓打是情,骂是爱,小月对我做什么都是情都是爱!” “我呸!” 绯月气恼此人脸皮居然如此之厚,转头便对身后喊道:“张三,快快将这个死缠烂打的谁谁谁给撵出去!” 身后却无人行动。 绯月又拔高声音又唤了一遍:“张三!” 身旁的小厮总算是向前迈了一步,顶着一张苦瓜脸,“小姐可是叫我?” 绯月心头大怒,对那小厮道:“自然是叫你。” “可是……可是……”那小厮看了看绯月的脸色,委屈道:“莫说小的不叫张三,便是叫张三,家里看门、扫地、做饭、洗衣的统共也有五六个被小姐唤作张三,其余剩下三个的都被小姐唤作李四。恕小的驽钝,实在不知小姐唤的是哪个张三。” 呃……这倒是哦…… 只是,绯月如今记性不太牢靠,时不时会犯点胸闷头疼的毛病,其它都还好,只是偶或记不得一两个字怎么写,一着急就更是想不起人叫什么,遂索性默默均以“张三李四”或是“甲乙丙丁”代之,倒真真是委屈了这些家丁。 如此一想,绯月便放缓了语气,“那你叫什么呢?” “小姐叫我小侠就可以了。” “哦,小侠,快点发挥你的侠义精神,将这个不要脸的谁谁谁给撵出去!” “君梓。”那人眼光黯了黯自报家门。 “哦,对,快把这君梓给我架了丢出门去!” 绯月利落地指挥,君梓只满面冤屈祈求的模样盯着她看,“小月,你说过要做我媳妇,跟我闯荡江湖的!” 她何时答应过他这么“尖端”的事? 绯月登时大怒,甚是厌恶此人厚脸皮,将黏在她身上的牛皮糖又给扯开,只听崆峒一声,那人再次撞上墙壁,裂缝更为大了些。 这堵墙前前后后四年来,不知被他撞了几百遍,估计再撞上几次,这墙就要轰塌,不过,这样也好,他也不用再花力气飞上墙头了。 小侠终于看不下去君梓继续被虐待,弯腰客客气气对他道:“公子不如改日再来?” “改日也不要来了……”绯月一时着急出声,胸口又开始一抽一抽地闷疼,赶忙伸手捂住心口,吸了口凉气便跌坐在凳子上。 “怎么了?!”那个谁谁谁,哦,君梓,一个箭步冲了上来蹲在她面前,伸手便要揽了她来抱,“可是心口又犯疼了?” 绯月推拒开他的手,喘道:“不牢你费神,离我远些便算是你行善积德了。” “好好好,我走我走。”这人口里一派随和应承着,手上动作却截然相反,不由分说地将她打横抱起一路径自行到厢房中,平放在了软榻上。 “你……”尚未来得及开口,便眼睁睁地看着此人娴熟地将掌心贴在她的心口缓缓揉推,一团暖暖的真气登时氤氲开来,胸口疼痛立时三刻减缓许多,然而胸中憋的一口怒气却渐燃渐炙。 “哎,我马上走马上走,你好好将养身子,我送给你的药也要吃,胭脂也要用,话本也要看,燕窝也要喝,听说对皮肤好……” 绯月忍受着君梓老太婆一样的唠叨,立马不耐烦,“快滚快滚!” 君梓忙不迭点头,突然趁她不注意,狠狠往她脸上吻了一口,绯月气得张牙舞爪,“张三,立马将这个登徒子拉出去,狠狠揍一顿!” 屋外的小侠只得默默流泪,果然,跟他们小姐强调自己名字这件事,十分不理智啊…… 君梓见她张牙舞爪的模样,怕她心口再犯疼,忙说,“好好好,我走,下次我再来!” 说罢,一溜烟消失在她眼前,足尖一点,又飞到隔壁院子了。 绯月看着他飞奔的身影,想了想,“哎,这速度,真是快啊,张三,你得好好练功,不然下次这个流氓再来欺负小姐我,你招架不住啊……” 小侠只得再次默默流泪,我只是个随从,不是护院啊…… …… 绯月打发掉君梓,又洋洋洒洒进了屋,坐于首座的老爹看了她一眼,再次恨铁不成钢,“你说你,都一把年纪了,还没把自己嫁出去,我瞧着隔壁那君梓不错,对你也算死心塌地,你就将就将就,别一天老是据人家于千里之外,过几年,真成了明日黄花,都找不到哭处。” 绯月不以为然,随便捡了跟干净的凳子坐下,兀自往碗里倒了杯茶,“如今我是连娃儿都有的人了,我得傍着我儿子,我儿子比那谁谁谁帅多了!” 老爹气得吹胡子瞪眼,“逆子!” 绯月不以为意,准备带着小侠去账房,正巧屋外传来一声稚嫩的呼喊,“娘亲!” 绯月转身,就看到一个粉妆玉琢的小奶包往自己冲过来,话说这基因好啊,生的孩子就是漂亮,绯月看着这个从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奶娃娃,那张粉嫩可爱的小脸不知道迷死了多少洛阳的姑娘,上至七八十岁的大妈,下至两三岁的奶娃娃,就连街上的大叔老爷爷看了也忍不住赞叹一把。 这叫绯月甚是忧虑,生怕自己的儿子遭人觊觎,特别是现在的猥琐大叔比比皆是,指不定哪日毒害了她的小奶包,隔壁那院子的君梓就是头号黑名单! 绯月将小奶包抱起来,吧唧一口亲在他脸上,怀胎十月的儿子就是比其他人还亲,“娘亲,今日阿梓送我一只波斯猫,好可爱!” 绯月往他怀里看去,只见小奶包怀里窝着一只白猫,那猫儿甚懒,眯着眼哈欠连天,略微有些不爽,“以后不准和隔壁院子的来往,不然娘亲就打烂你的小屁股。” 小奶包有些不情愿,可是娘亲气鼓鼓地盯着他,他只好应付地点点头。 绯月适才放心下来,看着小奶包文文静静的模样,实在是有些担忧。 别家的娃娃这般大的时候想必都跟只皮猴子一般上蹿下跳就差上房揭瓦了,小奶包却不同,乖巧斯文地跟个闺女似的,爬树捉鱼捏泥巴一样不会,整日里白白净净地抱着君梓送的那只波斯猫倚在游廊里听私塾先生摇头晃脑地念那些酸文馊词。 听便听吧,还听得一脸入神。可把她给愁的! 这孩子尚在襁褓之中时便不怎么哭闹,十分恬静和气,稍稍大些更是爱笑不爱哭,家里人上至爹爹下至丫鬟伙夫没有一个不喜欢的。 那模样越长大便越俊朗,满周岁时,抓周礼上,绯月摆了一桌子兵器,大至佩剑刀锤,小至飞镖银针,就盼着他抓上那么一件安安她的心。老爹表哥当时亦在场,老爹想必生意繁忙算账算到一半匆忙赶来的,手上还沾着墨水印子。 只见小奶包睁着小鹿一般湿漉漉黑漆漆的眼看了看满桌琳琅,在众人的殷切期盼下,伸出一双小手,出人意表地一下抓住一旁老爹随意搭在桌面上的手掌,张口便舔了舔他手上尚未干透的墨渍。 绯月当下一阵悲摧,难道这孩子将来也是个注定喝墨水的小白脸儿?真真个儿叫人欲哭无泪。 不过这孩子还是不让人省心。 猫儿素来天性好动喜欢窜来窜去拿耗子,哪里肯陪小奶包这般安静地耗着,成日里不见踪影。 人都说三岁看老,可不能再叫小奶包这般文静下去了,绯月托人请了位武教头来教他一并学点武。毕竟,能文会武,才是真正全才! 小奶包虽然不好动,但素来懂事听话,当日便乖乖地拜见了师傅,那师傅看着细嫩得跟块水豆腐似的小奶包皱了皱眉,想来从来不曾带过这样的徒弟,一时不知从何教起,正犹豫着。 冷不妨小奶包仰着脑袋,无辜地眨巴眨巴一双初见雏形的凤眼,拉了拉我的衣摆,奶声奶气道:“娘亲,这个师傅我见过。” “哦?”绯月莫名瞅着小奶包,问他:“哪里见过?” 那武教头也莫名一怔。 但闻小奶包糯糯道:“大门上贴的就是师傅呀,二丫说可以镇宅。” 继而又转头好奇问那武教头,“师傅,你可以镇宅吗?” 呃……绯月一时恍悟,小奶包说的是大门上贴的门神。 好吧,这武教头长得是五大三粗满脸横像,但还不至凶猛狰狞如门神般丑陋骇人。 这愁死人的娃哟,哪里学得这样一张毒嘴。 …… ------------ 第五十三章:皮影戏,再相遇 叫绯月纠结了许久,总算见到小奶包有了丝丝想学武的苗头,却不想,他竟要拜那隔壁院子的君梓为师! 绯月大怒,只得将小奶包拉了回来,可是总治标不治本,小奶包隔三差五没事,便偷偷背着她,去隔壁院子里讨教两招,然后笑嘻嘻地回来,一脸得意,“娘亲,今日然儿又学了两招,以后可以保护娘亲了。” 童稚犹存的眼中闪着小小勇士的果敢光彩,磐石一样不可移转,照得一张白嫩的小脸熠熠生辉,照得绯月的一颗心像麦芽糖遇见暖阳一般近乎要化去,化成一滩幸福黏稠的糖稀…… 绯月听罢一阵感动,罢了罢了,儿子有这份心,也算是她育子有方,只要小奶包能文武双全,叫隔壁那牛皮糖教教也无妨。 只是这牛皮糖不但想教她的儿子,更是得寸进尺,隔三差五以小奶包师傅的名义登门造访,绯月一脸不待见,可那君梓脸皮甚厚,一上来便想牛皮糖黏上来,抱着她又亲又啃,实在过于激动的时候,还糊了她一脸口水。 绯月大怒,对他又是一顿拳打脚踢,君梓享受着来自心爱姑娘的巴掌,乐滋滋地说,“打是情骂是爱,我竟不知,小月竟是如此爱我!” 气得绯月磨牙,生生止住拳头,干脆眼不见心不烦,兀自躲屋子里去了。 小奶包与君梓算是亲厚些,不知道的人,恐怕会以为他们是父子,这君梓也没什么大人该有的模样,一天到晚吹嘘自己的九阴真经如何厉害,更是用一根手指头撂倒过曾经武功天下第一的镇国将军,也就是离国当今的摄政王,怎样把人家打得落花流水,跪地求饶,听得小奶包一脸艳羡,恨不得立马练会那套九阴真经,来个天下无敌! 绯月忍不住翻翻白眼,就他那万年小受样,怎么看都是人家一根指头撂倒他好不好?! 谁料却引起小奶包无数遐想,“天下第一?阿梓真厉害!” “那是!名师出高徒,不出几年,然儿也会雄霸天下!”君梓鼻孔朝天,牛逼哄哄地哼了两声。 “真的吗?到时我要带着娘亲,一起闯荡江湖!” “哈哈,这性子,果然像我,我也很想带着你娘亲去闯荡江湖啊!” “是吗?那我们一起闯荡江湖,怎么样?” 君梓笑得合不拢嘴嘴,“好极好极,就这么说定了!” 这一大一小如今竟背地里盘算着将她共享了? 绯月实在听不下去,一脚踹开房门,掳起袖子,指着那成日里到她们家蹭吃蹭喝的登徒子,“快滚快滚,别逼我动手!” 这份威胁对他丝毫不起作用,那颗牛皮糖作势又要黏上来,绯月又将他狠狠推了出去,只听哐嘡一声,又是一把椅子被撞烂,那人揉揉发疼的膝盖,下一秒又挂着不耻的笑容,再次黏上来,嘴里坚定吐出六字真言:“打是情骂是爱!” 绯月实在招架不住如此厚脸皮之人,脚底生风,拔腿开溜,深深觉得,跨物种交流,果然是任重而道远。 这时老爹走进来,看了一眼君梓和小奶包乐呵呵的样子,笑得合不拢嘴,捋捋胡子,教训起绯月,“知道小奶包为什么喜欢君梓么?” 绯月呲鼻,“那登徒子甚是卑鄙,竟死缠着我儿子不放!” “放屁,分明是你儿子缠着人家不放!” “什么?” 绯月如遭雷劈,往那两个打闹玩笑的身影看去,小奶包腻歪在君梓身上要抱抱,死活不肯下来,那模样,像极了那颗牛皮糖的登徒子! “这厮,不但教坏了然儿,竟是连这牛皮糖精神都感染了!” 绯月掳起袖子,准备再次上去大干一架! 她爹恨铁不成钢,将她拉回来,哀叫连连,“哎哟,你这个不开化的东西,你儿子没有爹爹,他喜欢君梓,想要君梓做他爹爹,这都不懂,还当什么娘亲?” 绯月身子顿时一僵,愣在原地,看着那一大一小,一打一闹的身影。 这时,小奶包和君梓玩腻了,便扑到她怀里来,“娘亲?阿梓说今晚戏班里有皮影戏,我们一起去看好不好?” 皮影戏?绯月挑挑眉头,恍惚间,好像曾经有人给她上演过一段贵宾级的皮影戏,只是……那人是谁呢? …… 戏班子里总是那么人声鼎沸,君梓找了个二楼的雅座,抱着小奶包,准备伸手拉绯月的袖子,绯月横眉竖眼一瞪,他伸出去的手只得硬生生收回来,小奶包嘿嘿一笑,往他脸上吧唧一口,“阿梓别灰心,娘亲不要你牵,然儿给你亲亲。” 君梓那双新月眼一弯,乐得不知东南西北,狠狠往小奶包脸上吧唧一口,“还是然儿贴心,不愧是阿梓的贴心小棉袄!” 一大一小乐呵呵笑着,绯月搓搓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径自饶过他们,不客气地落座。 一会嗑两把瓜子,一会吃两瓣橘子,好不容易将那唱戏师傅从后台等了上来,只见两只皮人跳跃在白色屏风上,操纵皮人的师傅口里念念有词,屏风上的两只小皮人也是一唱一和,不一会,这一男一女便闪电般地好上了。 绯月撇撇嘴,这恶俗的老梗戏码,无非是西厢记那段,柳梦梅遇到了心上人儿,二人一见钟情,爱得难分难舍。 绯月拾起桌上的糖葫芦,狠狠咬了一口,真酸,仿佛酸到她心里去了,连同鼻头也忍不住泛酸。 绯月眨眨眼,将那夺眶而出的脆弱给挤回去。 台上的戏正演到高潮,不知人群中谁喊了一声,“参见摄政王,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摄政王大驾光临,令草民这戏班子蓬荜生辉啊!” 这可惊到了看戏的众老百姓,纷纷起身下跪,“参见摄政王!” 君梓连忙拉了绯月低头跪下,要知,这离国,最最尊贵的人便是这摄政王,如今的皇帝不知是他从那个旮旯角落里翻腾出来的远亲,代替他坐在那龙椅之上,实则朝政却由他一手操持。 话说也奇怪,离国曾经有个太子,天子膝下只有一子,皇家人丁也单薄,不过这太子却是个不折不扣的武痴,根本无心于朝政,后来有出了个前朝太子,推翻了离国,就在快要改朝换代时,却又不知是哪个缺心眼的说这前朝太子原来不是别人,竟是当今天子的二皇子,这番逼宫造反,实属大逆不道,此番又是腥风血雨了一阵子,再后来,不知这二皇子作何感想,竟将到手的龙椅让给了一个偏远王爷之子,一个七八岁的小娃娃,自己手握兵权以及离国经济命脉,做起了逍遥的摄政王爷,便是当今皇帝,也要恭恭敬敬唤一声皇叔,耳提面命听他教诲,可想而知,这摄政王是如何了不起的人物,此等平民百姓更是远远高攀不上。 约莫跪了须臾,只见走来一位器宇轩昂的男子,锐利的棱角,沉静如水的眼神,面瘫的表情,不急不慢地开口,“本王路经此地,听闻此院在演皮影戏,想必是睹物思人,便来瞧瞧,尔等不必拘礼。” 说罢,一干人等悉悉索索地起身,却是再也没了先前看戏那般的轻松心态,纷纷拘谨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时不时瞄向那尊贵的摄政王。 摄政王旁边的侍卫走上前,给他倒了被茶水,恭敬道,“王爷,你眼睛不便,是否让属下给你讲讲这皮影戏。” 众人大气不敢出,却都竖直了耳朵听那人开口,“无妨,本王自己能听懂。” 那人只好又毕恭毕敬地退下,始终挺直腰板,紧握身侧的剑柄,冷冷地扫视四周。 谁人不知呢,这摄政王什么都好,唯独这双眼睛,在四年前,不知发了什么病,竟生生流了血泪,后来便患了眼疾,失明了。 不过有不少民间版本,这摄政王还是渠国太子的时候,便有个深爱的太子妃,据说四年前,正是这太子妃遭人暗杀的时候,摄政王因为伤心过度,五日五夜不曾合眼,就一个劲地流泪,后来这眼泪流成了血泪,说白了,就是哭成了瞎子。 听说,那死去的太子妃生前最爱听皮影戏,摄政王这般,想是又思念他那香消玉殒的太子妃了,这般痴情,叫人好不感动! 绯月躲在暗处盯着那双锐利冰冷的眸子,要不是他一路走进来要人搀扶带路,怎么看,都觉着这双眼睛不像失明。 君梓在一旁用胳膊肘拐拐她,抱了小奶包,“走。” 绯月又是瞪了他两眼,一脸不情不愿地悄悄溜出了戏圆。 小奶包尚且一脸不满,窝在君梓怀里,看着绯月失神怅然的模样,“娘亲别生气,都怪阿梓,不让我们看完,然儿替你打他。” 说罢,粉嘟嘟的小拳头就要往君梓身上砸去,君梓连忙讨好,“然儿乖,不打阿梓,阿梓给你买冰糖葫芦!” 小奶包嘟着嘴思索了一番,眨眨水灵灵墨滴滴的眼珠子,“这还差不多。” 君梓嘿嘿一笑,凑过嘴巴又去亲然儿粉嫩的小脸颊。 雇好的马车一直等候在外,小侠坐在外边打瞌睡,绯月用脚踢踢他,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绯月瞥了他一眼,“张三,别睡了,鼻滴泡都冒出来了!” 他顿时一阵激灵,讪讪地笑了两声,连忙用袖子使劲揩揩鼻子,确定形象气势良好后,疑惑道,“小姐怎么这么早就出来了?可是戏演完了?” 君梓将小奶包抱进马车,“那戏演得没什么意思,我们就提早出来了,回府吧。” 小侠半梦半醒地点点头,驾了马车缓缓回府。 君梓抱着小奶包在车里打闹,绯月对着车窗外的小月亮长叹,看了这对和谐的一大一小,顿时怒从心起,将小奶包从他怀里扯回来,“以后,你休想靠近我们母子!” “天下!” 君梓急急脱口,绯月立马捂住他的口,君梓顺势一把抓住她的手,揩了两把油,一脸登徒子的放荡样,“放心,周遭无人。” “张三就不是人?” 天下扯回双手,抱着小奶包,窝在马车一角,不去看他受伤的眼神。 君梓抬着屁股又挨她坐近了些,天下懒得理他,脑海中满是那双墨滴的眸子,不安地听着皮影戏,半是痛苦,半是回忆。 小奶包以为自家娘亲还在生气,遂又安慰道,“娘亲别生气,下次然儿给你做皮影小人,亲自演给娘亲看,可好?” “然而儿真体贴,不愧是娘亲的乖儿子。” 天下一双眼睛霎时充满了水雾,恍惚自己以前好像也收到过某人亲手做的皮影小人,只是,她的小皮人呢? 小奶包笑了笑,突然又哀声叹息,“哎,刚刚那位王爷真可怜,瞎了都要看皮影戏,和娘亲一样痴迷。” 车内突然沉默了,君梓一双新月眼死死盯着天下,天下愣神了半秒,伸手揪着小奶包的耳朵,“胡说,娘亲哪有痴迷到把眼睛看瞎的地步,以后这皮影戏还是少看,不然像那位王爷一样,瞎了如何是好?” 小奶包一脸受教,想了想,又说,“我觉得那位王爷好熟悉啊,娘亲,你觉不觉得他长得有点像我?!” 天下扑哧一笑,“傻瓜,我们家然儿这么好看,他哪里比得上?” 小奶包笑呵呵地点头,君梓突然捏捏他的鼻子,“快要到端午了,然儿想吃什么味的粽子?” 小奶包歪着脑袋想了又想,“然儿什么味都爱吃。” 君梓哈哈大笑,“不愧是我的贴心小棉袄,不挑食的性格,真像我!” 天下嫌恶地一把打开他的手,“你算老几,我儿子还轮不到像你!” 君梓眼神一黯,又死皮赖脸贴上来,“……天下……” 天下实在深谙此人不要脸的精神,干脆懒得争执,将怀中小奶包一推,往他怀里一塞,气呼呼道,“儿子给你,离我远点。” 君梓抱着小奶包,兀自伤神地躲在角落,小奶包嘻嘻一笑,“阿梓别灰心,然儿亲亲……” ------------ 第五十四章:忌日祈福 摄政王无故下榻洛阳,引起整个洛阳大小官员以及各乡绅的重视,鞍前马后伺候这位比皇帝还尊贵的主,隔三差五搞个什么欢迎会,大摆宴席,将这位祖宗捧上天,真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恐怕连八辈祖宗都没这待遇! 谁料这番心意非但没有得到摄政王的赏识,反而大斥洛阳官僚穷奢极欲,“本不过来洛阳走一遭,借此观光洛阳风土人情,各位煞费苦心地大半家宴,其礼物的珍贵程度,简直令本王大开眼界!去年国库空虚,灾荒不断,诸位却不肯解囊相助,与离国一同共度难关!今日,本王……” 那县令以为摄政王此番话是拿他开刀,于是忙颤抖着两条腿,站起身,哆嗦道:“王爷,属下……属下愿意出银五千两,为国泰民安尽一份心意。” 摄政王满意地点了点头,“很好。李县令有心了。这五千两黄金,相信可以重修不少的堤坝,为水患防患于未然。” 那位李县令一听,只觉得心中一阵绞痛,整个世界变得天旋地转。 五千两黄金?五千两黄金!他明明是说得是“出银五千两”,好不好?! 洛阳县令的捐款行为,在商君珏的刻意抬价下,起到了不同凡响的带头作用。那些达官贵人们纷纷咬着后牙,硬着头皮,开始放血大捐赠了! 于是立马,从官府里抬出一箱箱黄金白银,金灿灿亮煞了老百姓的眼,那李县令看着一箱箱黄金被搬走,心疼得恨不能立马死掉,各位乡绅也是大放血表示了心意,一时间,看得洛阳百姓纷纷称快,大赞摄政王为国为民,实乃离国第一好王爷! 天下在屋里听着小侠的汇报,嘴角淡笑,拨弄着手里的珠玉算盘,果然,面瘫就是面瘫,还和以前那般较真。 不过这摄政王不好好待在京城享福,千里迢迢跑到洛阳来作甚,看来这闲散王爷当久了,竟也闲得坐不住了,这几年不是下平南,就是逛瑞京,如今却也光临洛阳。 谁人不知呢?自从新皇登基以来,这摄政王便成了个爱敛财的主,处处搜刮官脂官膏去填充国库,自己分明拥有白墨两家泼天财富,却硬是抠门得不愿掏出一分一毫,可怜了他们这些乡绅县令。 洛阳的官员乡绅自上次大放血以后,心里巴不得这位王爷赶快走,好去荼毒别处去,无奈这尊大佛突然心血来潮,说是洛阳不愧为鱼米之乡,风土人情甚是和谐,在洛阳城东购置了一处房产,说要小住几日。 李县令又不得不派兵保护这位摄政王,三天两头还要去向他汇报思想,真真苦煞了他的小心肝哟…… 小奶包听后嘿嘿一笑,扑在她怀里赞道,“那位瞎子王爷真是有趣,和然儿一样爱整人。” 天下一听,这苗头可不好,敢情小奶包还崇拜起了这摄政王? 再想起那只被整得惨兮兮的波斯猫,天下不禁皱了皱眉头,果然一样爱整人…… 白云龙一脸欲言又止,看了看闺女和外孙,端起的碗又放下,“天下,这几日,你还是少往外走了,待在家好好算账!” 天下最怕听到算账,往墨诀的方向努努嘴,“表哥脑子好,怎么不交给他算?” 白云龙又是摔碗摔筷子,“逆子!” 天下不以为然,扒拉着碗里的饭,表嫂做的酱汁猪排那就是好吃,厨艺不减当年。 …… 摄政王小住洛阳也有半月有余,却无半点动静,每日窝在自己的别院里,并未掀起半点风雨。 天下犹如惊弓之鸟,那颗绷紧的弦也渐渐松弛,一连窝在房里半月,差不多也快发霉,便寻了个好天气,带着小奶包去迦叶寺上香。 听晨钟暮鼓观山花斜阳落,又有小奶包陪伴身旁,时间便像沙钟的影子一般一滑便过去了, 母子俩都不是安生的主,上完香,小奶包便拉着天下的手四处逛逛,粉嫩的小脸充满了期冀,“娘亲,听说,庙里是藏宝贝的好地,娘亲和然儿去找找,看看迦叶寺的和尚到底藏了什么好东西。” 天下只得笑着点点头,她这儿子,好奇心甚重,人说好奇心害死猫,那天下当年便可以害死一百只猫外加一头猪,而小奶包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他的好奇心可以害死一百只猫外加一百只猪外加一头老母牛! 他们母子也算是这离国的奇葩了。 一路饶了好多弯弯巷巷,小奶包左刨刨右挖挖,没淘到传说中的宝贝不说,反而弄得一脸的泥巴。 母子俩丝毫不灰心,又往前走了须臾,小奶包突然想起什么,拉着天下的手往前面树林子里走去,“带娘亲去看个好东西!” 天下任由他拉着,在树林里七拐八拐,总算是停了下来,只闻得丝丝缕缕妩媚的香气若隐若现渐行渐浓,赫然闯入眼帘的一片剪云批雪蘸砂不由叫天下震撼非常,分明是暑末,在这寒凉的山间不想竟开着这样大片的牡丹,恍若四月始降。万斛春光泼天来,不食人间疾苦地美着。 “娘亲,好不好看?然儿找到的!这花的味道就和娘亲身上的味道一样香!”小奶包回过头对天下笑,凤眼里藏着小小的邀功之意。 “好看,真是好看!”天下蹲下身子摸着小奶包滑嫩的小脸。 小奶包带着矜持的得意转过身,弯身顶直地在花丛里挑了一朵丁香紫色的牡丹拔出来,用小手捏着花茎灵巧地别在了天下的前襟上,“娘亲更好看!” 小奶包挑了凤目看看天下前襟的花再看看天下的脸,似乎对自己挑的牡丹满意非常,扬了扬下颌,那样瞬间闪过的内敛矜贵赞赏之意竟一下脚天下眼熟非常,生生顿在那里,心下竟生出一种莫名不详的预感。 “娘亲不喜欢吗?” 天下捏了捏他的小手,笑道:“然儿挑的娘亲自然喜欢。” 小奶包遗憾地叹了口气,“可惜,忙活了半日,什么宝贝也没寻到,看来阿梓是逗我开心,骗我说着庙里有宝贝,不过给娘亲摘了朵漂亮的花儿,也算是寻到了宝贝!” 小奶包奶声奶气地计较着得失,那老成又斤斤计较的模样,逗得她扑哧一笑。 原来是君梓那登徒子,尽给她败北儿子灌输些有的没的。 两母子在花丛中玩耍了半日,日头渐渐毒辣,在树林里歇息半晌,准备返程。 回去时,天下将小奶包背在背上沿着山路抬阶而上,小奶包起先一个一个数着那些错落连绵的石阶,之后想是数累了,趴在天下后背贴着天下耳根道:“娘亲,等然儿长大了来背你,好不好?” 明明奶声奶气的童音却一本正经地说着郑重的话,叫天下心中一面暖融一面好笑,揶揄他道:“然儿大了以后要背媳妇的,到时候呀,就不要娘了。” “媳妇是什么东西?”然儿哼了一声,不解又不屑地出声排斥。 天下失笑出声,一手在后背托住他,一手绕过去他的咯吱窝,小奶包同天下一般最是怕痒,三两下便咯咯地笑开在天下后背扭做一团。 天下一面同他闹作一气,一面脚下不停,慢慢背着他向上走,转过山路上花木扶疏掩映的一个转角,遥遥看得三人慢慢从山路那头向下行来。天下一下浑身僵住,反手便捂住了然儿的嘴巴。 小奶包眨着一双眼珠子,不解地看了看她,不过还是听话地闭了嘴。 但见行来三人,为首是一娇美丫鬟,手上挎了一个精致提篮,步子迈得甚小,徐徐而行,显是为了照顾后面随行之人,中间一个墨衫公子,双目清亮,身姿挺拔若山间翠竹,只是脚下行得极慢,其后一个美婢身姿轻盈眉间英气若隐若现,身侧配一短剑,显是会武。 摄政王…… 天下霎时如坠三九大寒,浑身凉彻,方才莫名涌上的不详预感不想竟然这么快便应验了。正是狭路相逢,进退维谷。唯愿方才隔着一段遥遥山路隔了鸟语虫鸣森森古木,此人并未听见什么。 天下慌乱将背上的小奶包转过来放在怀中抱着,想了想,如此这般完全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此人如今眼瞎,莫不说已经不认识她,就连小奶包,就更更不可能认识了。 他身旁的侍卫不是十三也不是李碌,不过还是一个面瘫,更是不可能有人认出她们母子来,于是便大了胆子,拉着小奶包从旁边绕过。 谁料小奶包突然出声,“娘亲,是那日的瞎子王爷!” 那人身旁的侍卫显然是听到了小奶包的话,眼神一冷,直直朝她们母子射来,“放肆!竟敢诋毁我们王爷!” 这不看还好,一看,那侍卫也有些惊讶,小奶包那张粉嫩可爱的小脸蛋,分明是他们摄政王的缩小版,侍卫一惊,有些拿不定主意,遂而看向那人,“王爷,这位……” 天下一时着急踏了一步欲伸手拉他,偏偏此刻自己不争气踏空了一阶石阶,脚踩一歪,卡在了一个开裂的石缝里。 小奶包皱皱眉,伸出肉呼呼的小手将天下拉起来,不理会那人的凶言凶语,“娘亲,没有摔着吧?” 不料那脚踩与石缝相摩擎,越拔却是越肿胀,都划出了一个血口子尚未拔出。 那人无甚焦距的眸子也往这边投了过来,听着方才的对话和动静,皱了皱眉,“这位夫人可是有麻烦?” 天下不答。 小奶包看着她被石缝刮破皮的脚踝,急得红了眼睛,“叔叔快来帮帮忙,我娘亲被石缝卡住了脚,都流血了!”说罢,连忙低着身子往那刮破皮的脚踝吹气,奶声奶气地安慰道,“娘亲不痛,然儿给你呼呼。” 天下不敢出声,只摸摸他的脸颊,笑着摇摇头,示意自己并无大碍。 小奶包以为她痛傻了,愈发着急,四处求助,“娘亲痛得说不出话了?王爷叔叔可不可以帮帮我娘亲?!” 那人一听,作势就要上前,但眼睛不便,又想起似乎不太符合礼数,只得吩咐身旁的侍卫,“李茂,你去看看。” 那侍卫不情不愿地称是,慢吞吞地走上来。 天下只恨不能剜足脱险插翅逃逸,手上力气使得越发大。不想脚踝侧一阵急剧摩擦之痛过去后触及一丝凉,竟是被她生生奇迹般拽了出来。 “娘亲不痛,然儿给你呼呼……”小奶包捂着那鲜血淋漓的伤口,急得快要掉眼泪。 天下忍痛吧唧一口亲在他脸上,淡然用裙裾掩了脚踝,伸手若无其事牵过小奶包,抬头冲那侍卫温和一笑摆了摆手,便携了小奶包继续沿着山路向上行去。 虽面上装得天下太平,脚下行步亦袅袅缓缓不急不慢,恐怕只有天晓得她有多害怕惶恐,脊背绷得紧直,心跳如擂鼓,掌心之中汗如浆注。 那侍卫虽有疑惑,但还是生生压住,怎么可能,摄政王终其一生,只钟情于逝世的王妃,不可能与其他女子有染,还生下一儿半女,看了眼这对母子,终究还是什么也没说。 上了约摸四五石阶,那侍卫恭敬在前带路,“王爷小心些,王爷如此这般思念王妃,每年这个日子都会来为王妃烧香祈福,从未间断,想必王妃在天之灵,也是欣慰欢喜的。” 天下身子一顿,原来,他来,竟是为了她的忌日…… 而分别,已有四年…… 她忍不住转身去看那一步步拾阶而上的挺拔身影,随性的侍卫小心翼翼地给他带路,迦叶寺的山路梯子高低不匀,他险些栽了一脚,天下跟着心抽了一下,小心二字还没出口,那随性的侍卫抢先一步扶住他,天下使劲咬了咬下唇,带着小奶包悄无声息的离开…… …… ------------ 第五十五章:人傻不能复生 当年天下一箭穿心自鬼门关醒来,第一眼看到的是君梓,顿时颇觉惊异。天下之前被囚之时引那白府秘密饲养的白鸽为她与白云龙传信时便知王府之中届时会有内应,只是,却从不曾猜那内应会是君梓。 当时因恐王府护卫会截那些白鸽,天下只能有一搭没一搭地传出只字片语,消息并不完全,只知爹爹会派人来救,却不知具体时间。放河灯那也黑衣人突袭,那日桌上糕点乃是君梓亲信送至王府之中,算准了渠太子不爱吃甜,而她最爱吃食,不论酸甜苦辣都来者不拒,糕点之中皆混有表哥从塞北寻来的特制之药,服下之后,半个时辰后气息全失脉象皆无。 天下原吃过一次,结果却被商君珏撞破,此番白云龙本打算双管齐下,若能顺利将她救出最好不过,若不能,则让人击她一掌,让王府中人以为她中掌而亡,渠太子初登,按规矩须与伤、病、弱、亡此类晦气相避嫌,停尸期间看管之人必比不得她活着的时候严密。 结果未来得及出手,天下便主动替渠太子挨了一箭,那日趴于墙头之人乃真行刺之人。 那支冷箭是真正刺中了心脏,天下本是难逃一死,然而也是命运捉弄人,这白家大小姐的心脏素来长得奇怪,不似寻常人那般在左边,倒是长在了右边,这才使她真正逃过一劫。 这番弄巧成拙,倒也是命运安排…… 被箭刺中之后,白云龙手下将早便预备好的一具与她形貌身材相仿并易容好的女尸将她换了出来,这当中,却是一个天下想也想不到的人做了内应,那便是十三! 而十三接应,将天下藏匿京城一处医治,那剑虽没刺及心脏,但也是导致她大出血,幸得之前吃了桂花糕之中的假死之药,误打误撞气血不旺故而未血尽而亡,幸得…… 而如今商君珏的侍卫之中,独独不见了那最忠心耿耿的十三,想必他当时定是发觉了这其中的猫腻,迁怒于他,将他贬去了偏远的边疆,天下或多或少觉得亏欠了十三,虽说,当初商君珏和李碌密谈,依商君珏那缜密的心思,是断然不会让那只老鹦哥在一旁偷听,那只鹦哥,竟是十三私底下教它说的,为的就是让她听见,叫她知难而退…… 不料最后天下的确知难而退了,可是商君珏并没有打算放过她,扣了她的尸身三天三夜不说,还害她药性失效,不得不被困于渠太子府的金丝牢笼,后来爹爹与自己暗通信息,能够不被太子府上的精锐探子发现,全也是托了十三的福。 他处心积虑地做这些,不过是为了商君珏。 而后背商君珏软禁于异地,想来也是得不偿失吧…… 虽说性命保住了,却得了个心口犯疼的迷症,上一刻还咳血气微渺然近死,连大夫都以为无能为力时,下一刻天下却又能颤颤巍巍地醒转过来,反反复复,叫人一惊一乍。 最后好歹一家团圆,在洛阳城隐姓埋名起来,做了小本生意,幸而白云龙和表哥经营手段了得,生活勉强还算富裕。 只是往事不堪回首,唯盼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 待摄政王走远了些,天下这才找了块平地坐下,捂着伤腿哀叫连连,小奶包连忙蹲下身子给她呼呼,边呼边说,“刚刚娘亲为什么不说话?难道娘亲怕那个瞎子王爷么?” 天下又气又恼,“不准叫人家瞎子,多没礼貌!” 小奶包“哦”了一声,又低头继续呼呼,“娘亲不怕!然儿会武功!有然儿在!谁也不能欺负娘亲!” 天下呵呵一笑,抱起小奶包狠狠亲了一口,母子俩笑得没心没肺。 闹了须臾,脚踝的痛楚缓解了些,母子俩拖着伤腿,慢吞吞去后院向打扫的小和尚要了一些金疮药和纱布,草草包扎,准备回家。 刚踏至主殿,殿内传来的诵经木鱼声渐渐低沉,尚有香烛焚烧的余味缭绕寺中,嗅入肺腑,有种宁静而神圣的抚慰之感。 天下在门外取了三支香点燃,跨过金漆门槛入内叩拜礼佛。香案一旁站了一个七八岁大的小和尚一手执佛珠,一手敲金盂在念经。空手拜过两下转身正待离去,却听得那小和尚道:“这位施主,香已焚尽,莫要烫到手。” 天下应声随意抬眼看去,始知自己霉运多得竟是叫佛祖亦无从庇护。 不知何时去而复返的摄政王正跪在那左侧蒲团之上,那手中的香已焚到尽头,香灰散落在手背上,烫得隐约几处斑驳红痕。 “施主可是许了许多愿,竟长到这香都烧尽了还未说完?我师傅说了,许愿不在多,在乎诚。多而显贪,未必灵验。”那小和尚又道。 听得那人恍惚回神般幽幽道:“不多,只一愿。”忽而又自嘲一笑,“只是说得多遍了,一不留神竟连香也燃尽了……” 天下僵着身子站在佛前,如被魔咒定住。 回了神,拉着小奶包慌忙离去,忽觉后颈倏然扫起一阵不详凉意,踉跄前倾两步行,回首,但见墙头月下一个两个三个……越来越多的黑影腾跃而出,目标只扫那跪于蒲团之上的人。 不消一会,身后响起兵戎相见的声音,那人虽然眼瞎,杀人功夫却丝毫没减弱,一把寒冰剑被舞得水泄不通,刀刀剑影如密不透风的网,对那刺客直直袭来,挑、刺、砍、杀,应对这些刺客喽啰绰绰有余,天下拉着小奶包步伐坚定,一步步往寺外走去。 “娘亲,那叔叔看不见……”果然是父子连心,小奶包突然使劲挣脱的她的手,慌忙往那打斗中奔去。 天下情急之下,大喊一声,“然儿!” 只见那人身形一顿,一双锐利的眸子直直往她射来,“……天下?” 天下暗叫糟糕,走也不是,去也不是,看着小奶包那小小的身子死命往前冲,心里急得要命! 一路随行的侍卫死死护在他周围,那人却是不管不顾,快步朝她奔来,因为目不能视物,被门槛绊了一脚,狼狈摔在地上,他慌忙爬起来,眼神涣散,焦急地寻找方向,却不得其门,只好将一只手伸于半空,眼神四扫,带着满脸期冀与脆弱,“天下,回来……” 天下见此情景,心脏狠狠骤缩,那心口疼的毛病又犯了。 不一会儿,隐藏于四面八方的暗卫听到打斗声,纷纷涌入,有条不紊地将刺客包围起来,双方打斗惨烈。 但见小奶包穿过重重障碍,终于到达他面前,将粉嫩嫩的小手塞进他的大手里,“叔叔没摔疼吧?” 那人微微一愣,将这双肉呼呼的小手握于手中,“是你。” 小奶包嘿嘿一笑,“刚刚叔叔可是唤我娘亲?” 那人眼神一滞,“娘亲?” “是啊,我娘亲。” 摄政王顿时眸如死灰。 打斗声渐止,活捉的刺客吞下事先准备的毒药,当场毙命,隐于暗处的隐卫闪电般收拾好残局,又悄无声息地退到暗处,仿佛刚才的生死搏斗从未发生过。 摄政王保持着拉着小奶包的动作,小奶包保持着好奇打量他的动作,天下狠狠一跺脚,索性破罐子破摔,跑过来一把夺过他手里的小奶包,“然儿,我们回家。” 说罢,拉起小奶包就准备狂奔。 天旋地转之间,有一只铁钳一般的手从天而降牢牢箍住她的手腕,“……是你吗?” “不是我。” “……是你。” 说罢,天下立马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商君珏眸子里充满喜猛烈地将她抱入怀中,下一刻却小心翼翼到近乎压抑,缓缓伸出手来便要摸她的脸,梦呓一般,“天下,你还活着……没死……” 天下低下头拼尽全身气力去咬那手去推那胸膛去碾那脚,却是全然徒劳,那人如藤蔓生根牢牢地将我嵌在怀抱里,一寸一毫不肯移动。 “叔叔,你认识我娘亲?”小奶包好奇地看着眼前相拥的两人,有些惊讶。 商君珏突然不说话了,眼神失去了焦距,气愤死寂了很久,他艰难又苦涩地开口,“你……有孩子了?” 天下别过头,不去看他受伤的表情,“王爷可以放开民女了么?民女的丈夫还等着民女回家做饭呢!” 商君珏瞳孔骤缩,难以置信,那双如水清亮到几近荒芜不能倒映的眼,此刻却固执地将惶恐惊乱的她清晰地倒影、摄入眼底,仿佛要抓走她的魂魄,就此便囚禁在那双眼中。 “怎么,难不成王爷还要拆散民女的家庭不成?”天下冷冷呲鼻。 商君珏抱着她的动作有些僵硬,眼里充满挣扎,无措得像是孩童,一旁的小奶包终于看不下去,软软糯糯的声音传来,“娘亲,然儿什么时候有了爹爹?” 天下气愤地咬牙,这个儿子,好事不做,一天专拆她的台! 商君珏闻言怔了两秒,细想过来,嘴角却荡开一笑,俯身去问小奶包,“你多大了?” 小奶包如实回答,“今年三岁。” 商君珏嘴角的笑意更加明显,双手摸上小奶包的粉嫩嫩的脸颊,幸福得快要冒泡,一个劲呢喃着,“三岁……孩子……我们的孩子……” 小奶包也觉奇怪,试探性地喊了声,“爹爹?”眼神却一直看向天下,半是征询半是欣喜。 没待天下开口,商君珏却先一把抱住他,开心得难以自恃,“天下,原来我们真的有孩子。” 随行的侍卫见此情形,恨识趣地退到一边,果然,那缩小版的摄政王果然是他们的小主子。 天下一把推开他,“王爷,人傻不能复生,这孩子姓白,是我们白家的孩子,与王爷半点关系也无。” 商君珏被她这蛮力的一推,狠狠撞到了盛满香灰的香炉,那香灰洒满了他一身,还有些没有燃尽的烟头烫伤了他的手,随性的侍卫连忙上前,拾了绢子给他擦干净,天下趁机抱起小奶包,慌不择路逃跑。 …… ------------ 第五十六章:父子连心 小奶包这几日总爱往外跑,天下只当是这个年龄的男孩子调皮些,如果他太文静,倒要叫人担忧了。小奶包尚且算好,没有调皮到上房揭瓦的程度,于是便放任了他。 天下这日起了个大早,忙前忙后,却不想一整日都没见到小奶包的人影,便对着屋外嚎了两嗓子,“张三!” 没人应,她只好再喊了一声,“张三!” 屋外的小侠只好认命走进来,“小姐有何吩咐?” “小少爷呢?” “不知,今儿个都没见到小少爷的身影,许是又溜到隔壁学武去了吧。” 天下摇摇头,“啪”一声合上手中的账本,“带上家伙,跟我去隔壁院子要人!” 小侠脚步顿了顿,硬着头皮拿了跟木棍,跟她气势汹汹地去要人。 天下刚踹开隔壁院子的大门,君梓一见她,脸上的表情像是幸福得冒泡,飞奔过来,一把抱住她,感动得泪流满面,“小月,你终于主动来找我了,是不是被我的坚持感动,终于决定给我一个名分了?没关系,你给什么名分我都不介意,哪怕只是个暖床的男宠,我也愿意。” 一院子的下人看到自己主子如此降低身价,也是暗暗掉了一把同情泪,自从四年前开始,主子便对这绯月小姐情有独钟,哪怕这小姐是有了孩子,却依然坚定不移,此情此意,怕是连石头都要融化,偏偏这绯月小姐是个比石头都要绝情的主,他们主子的感情,势必是一场不归路啊…… 天下把这粘人的牛皮糖扯下来,“我儿子呢?” 君梓还处于幸福的状态,“然儿?然儿怎么了?” “然儿不见了,难道不是上你这来了?” “没有啊,”君梓又是死皮赖脸腻上来,“可能是跑别处玩去了,别担心,说不定晚饭的时候就回来了。” 天下突然有些浮躁,一把推开他,带着小侠回院子,可是越等越是心急,小奶包从来不会出门这么久,难道真是他人见人花见花开的脸蛋招惹上了不法之徒? 天下越想越不对劲,当即又跑到隔壁院子,君梓还为从方才的幸福感中回过神来,看到天下再次造访,小心肝扑通乱撞,幸福得像是马上要死掉,“天下,你居然又主动来找我?果然,你心里还是有我的,不必说了,无需你嫁给我,我倒贴也是可以的,刻不容缓,我这就向岳父大人禀明,相信他老人家也是同意这段婚事的!” 天下气得龇牙咧嘴,“然儿不见了,你和我一起去找!” “啊?什么?原来不是提亲啊!” “我提你个头!” 天下将喋喋不休的君梓扔在后面,心急火燎地出门了。 谁料后面传来君梓的声音,“别说头了,我的身心都是你的!爱提多少提多少,千万别客气!” 天下跨出去的步子差点没跌倒! 突然听得几声猫叫,脚上一暖,低头但见小奶包的白猫正绕着她的罗裙摆上打转,这白猫是小奶包的,跟了他许多时日,虽说猫儿不比灵犬,然而或多或少定能辨得小奶包的气味,若带了它去寻小奶包,是不是便有一些指望呢? 当下便利落地将猫抱了出门,不坐马车,单凭双足,先从人多闹忙之处寻起,西市口、东和街、洛神庙……岂料,那猫非但未有丁点异象,反而在她怀中眯眼悠悠然睡了过去。 突然这猫儿精神一震,从她怀里跳脱,往那巷子里奔去,天下急了,不待多想,便追着它闯入巷子。 然而,究竟敌不过猫儿灵巧,不过眨眼工夫,便再看不见那抹白色的影子,只能着急又无奈地停步,抬头一看,竟是一座简约又大气的宅子,不错,正是摄政王下榻的院落。 想来是父子连心,小奶包竟找到这来。天下本想守在门外等待小奶包自己出来,却不料在门口守株待兔了半日,都不见小奶包的身影。 莫不是商君珏那厮准备将小奶包扣押了起来,引诱她出现? 天下找了堵较矮的墙,不废力气翻了进去,院里居然没人,这摄政王的护院侍卫也太自信了些,居然无人把守,天下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得躲在门后看那两人的动静。 只见正中那花厅里,小奶包抱着那只波斯猫儿,坐在案边专心致志地盯着商君珏手里之物,一脸崇拜,“原来叔叔会雕皮人,娘亲最喜欢看皮影戏了!” 商君珏也不气恼,伸手摸摸小奶包头上梳得并不平整的发髻,“然儿,我不是叔叔,我是你爹爹。” 小奶包顿时有些为难,“可是娘亲没有说。” 天下在窗外听墙角,听到小奶包此言,方才宽慰了心,果然,儿子没白疼。 “我娘亲说,皮影戏看多了不好,会看成瞎子的,叔叔可是因为太痴迷才把眼睛看瞎了? 商君珏沉默了半晌,既而旋出一笑,“你娘亲真是有趣的人。” 小奶包一听有人夸自家娘亲,霎时挺起了胸膛,“那是,我娘亲是世上最有趣的人。” 商君珏好像在低头思索,脸上好像又带着几分无奈,末了,摇摇头,纠正小奶包,“我倒觉得,你娘亲是这世上最胡闹的人。” 天下在原地踟蹰了半晌,悄悄附于窗外,偷偷打量里面的动静,只见摄政王熟稔地掏出小刀和皮纸,即便看不见,也能根据纹路大体雕出一个人影来,小奶包有样学样,两人都埋着认真雕刻着。 天下顿觉一阵心软,不料脚下好像绊倒石头,商君珏耳尖一动,锐利的眼神直直朝她射来,“谁?” 天下硬着头皮推开窗子,“是我!” 小奶包甜甜唤了声,“娘亲!” 商君珏眼神柔和,“下次直接进来,不要躲在窗外。” 天下丝毫不领情,大咧咧跨进花厅,伸手就夺过小奶包,“然儿,走,我们回家。” 说罢,伸手便准备拉小奶包离开,却被他止住,“留下吃晚饭再走,我命人做了你爱吃的酱汁猪排。” 天下甩开他的手,“谁与你说,我喜欢吃酱汁猪排的?” 他皱眉,“难道不是?”他记得在将军府那些时日,她是很喜欢吃酱汁猪排的。 天下微恼,“不是!摄政王如果没什么事了,我先带我儿子回家了。” 商君珏蓦地起身,动作太猛烈,膝盖又撞倒桌角,小奶包惊呼,“娘亲,不要欺负叔叔,他看不见!” 说罢,又从她怀里挣脱,奔过去扶了商君珏站好,商君珏弯腰摸摸小奶包粉嫩嫩的脸颊,赞赏道,“真乖!” 小奶包呵呵一笑,看了天下一眼,水汪汪墨滴滴的眼珠子哀求道,“娘亲,我们留下来吃晚饭好不好?” 天下执拗不过他,不情不愿地留下来。 …… 沉闷的饭局,商君珏低头,专心致志地剥开叫花鸡的荷叶,找尽一切方法搭讪,“你可还记得你我初遇便是……” “不记得。”天下粗鲁地将他打断。 “我误认为你是前朝公主……” “痴人梦!”天下不耐。 角色仿佛对调,商君珏一遍遍不厌其烦地逗她开口,就像当初她孜孜不倦地围着他问东问西。 商君珏也不再坚持,桌上的菜都是随行的婢女按照他的夹菜习惯摆设,即便他双目失明,却还是很独立,能自己做到的事绝不假于他人之手,就好比夹菜,她们桌前摆了数十道菜,只消婢女摆菜之前知会一声方位,他便能够准确无误地夹到自己喜欢吃的菜,小奶包看得一愣一愣,直夸他厉害! 商君珏笑笑,像是往常那般,将肉都夹到她和小奶包的碗里,将素菜都拨到自己碗里。 这顿饭天下吃得异常安静,只听小奶包一个人在叽叽喳喳找话说,大口咬了嘴猪排,那酱汁顺着他的嘴角留下来,他奶声奶气地问,“娘亲,叔叔家的猪排做得真好吃,比扶瑶姨母做的还好吃,以后然儿可以常常来吃么?” 天下想也没想,“不行。” 天下正愣神的功夫,一双筷子伸到他碗里,“你尝尝,可有扶瑶做的好吃?” 小奶包又扁扁嘴,商君珏拉了他的手,又夹了块猪排放在他碗里。 小奶包咬了一块酱汁猪排,那酱汁太丰富,多得从他嘴角流出来,他边吃边含糊不清地说,“娘亲,你再不吃,然儿就将猪排吃光了哦。” 天下一听,立马回过神来,将两三块猪排夹到自己碗里,“臭小子,凡事都是先有娘亲再有你自己,做什么都要先顾及娘亲,娘亲都没吃饱,你着什么急?” 小奶包委屈地扁扁嘴,“可是外公说,然儿才是家里的宝,凡事都该先顾及然儿……” “胡说,没有娘亲哪来的然儿?饮水思源,你思过娘亲没?” 小奶包理亏,嘟着嘴向商君珏求助,商君珏那千年冰山脸在今日时钟都保持着笑容,夹了一块酥肉,准确无误地塞到天下碗里,温声道,“别闹,吃饭。” 天下嘟囔着嘴,感觉这一幕好像在心里千百遍地出现过,看了眼商君珏,那双墨滴的眸子始终含笑。 天下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说出口,最后只好双目一瞪,小奶包吓得缩了缩脖子,只好默默吃着碗里的饭。 商君珏嘴角浮现一丝笑容,听着这对母子想孩子般斗气,果然,这一大一小都是任性的孩子…… 用过晚饭,商君珏坚持要送她们母子回去,车撵中涌动起一股无言的尴尬,唯听得前面马蹄踏过石路“吭吭”作响.车子轻摇晃着徐徐前行。 “娘亲为何一直盯着叔叔看?” “……” 天下被抓了个现行,却瞥见商君珏一下抬起的双眸,内中星辉荧荧缝蜷含情,与她逃窜闪烁的眼对个正着,天下一下怔然,竟似被逮个正着一般不敢移动,直到他轻轻地唤了声:“……天下”。 天下才记起他瞧不见,心中竟似长长松了口气,双眼调转向车外,不再看他。 此后,撵驾内气氛愈发尴尬,天下看着纱帘外飞驰而过的景色,后颈却如芒在背,扎的心中烦躁,明明知道他看不见,却无论怎样也无法忽视身后那双点漆清亮的眼。 一路行车至家门口,除却间或和小奶包说说话,天下和他不甚交谈,偶尔一两句话也不过是—— “天下。” “嗯” “饿吗?” “不饿。” “身上凉吗?” “不冷。” ------------ 第五十七章:小别胜新婚 下了马车,小奶包装模作样地请他到家里做客,天下不爽地哼哼,没待她开口,却听见隔壁那院子里冲出一个气急败坏的身影,君梓双眼喷火,恨不得将那一脸淡定的商君珏给千刀万剐,“你这个专门拆散别人的孬种,就知道你阴魂不散,居然眼巴巴自己找上门来,真是不要脸,天下,我们走!” 说罢,伸手就要去拉天下,商君珏身形微动,腰间的长鞭再次扫过来,君梓抱着小奶包避过,登时气得张牙舞爪,“我是你哥,你居然还打我?” 商君珏脸色沉静如水,似是没料到君梓会在此处,也没料到这些年来,君梓这厮还一直阴魂不散,声音冰冷如霜,“打的就是你。” 说罢,长鞭再次袭来,方向对准君梓,君梓点足一跳,吐出一口唾沫,“气死我了,今日就让我这个当哥的,给你瞧瞧厉害!” 将小奶包放下,掳起袖子就冲上去干架。 商君珏眉头紧皱,似乎对这声哥非常抵触,长鞭挥得行云流水,像是曾经那般,两人又开始斗得不亦乐乎,不过那时都是君梓败北,如今却未然,兴许是练了九阴真经的缘故,君梓居然也能渐渐和他达成平手。 小奶包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娘亲,你看阿梓和叔叔都为你争风吃醋呢!” 天下纠正,“乖,他们不是为娘亲争风吃醋,他们是小别胜新婚!” “什么是小别胜新婚?” “就是两个相爱的人,多年后重逢,就忍不住动手动脚,以表达自己的相思之情。” 小奶包似懂非懂,“那叔叔没有对你动手动脚,是不是他不想和你小别胜新婚呢?” 天下顿觉心中惆怅,这个蓝猫淘气三千问的小奶包…… “倒是阿梓,每天都在和你小别胜新婚……” 这个一发不可收拾的娃…… 天下准备抱走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小奶包,君梓见状,连忙抽身,站在她们母子身边,又像颗牛皮糖一样黏上来,嘴里却是冲着商君珏,“江山和天下,你不可能都要,老子江山都让给你了,你也该遵守诺言,不再纠缠天下,哪有你这么出尔反尔的人,真是气死老子了,要不是看在兄弟一场,老子一定揍掉你的两颗门牙!” 君梓异常剽悍地掐架,气势如虹地开骂,似乎对自己这番威胁很是满意,鼻孔朝天,身子还不忘朝她们母子黏过来,“天下,你说是不是?” 天下抱着小奶包的手顿顿,“你说什么?什么诺言?” 君梓始知说漏了嘴,忙打着苦哈哈,“没什么,就是他当皇帝,我当你相公,就这么简单,你不要多想。” 如何叫她不多想,难怪当日商君珏举事,竟能如此一帆风顺,原来,竟有君梓再旁协助,那日从鹦哥嘴里得知,商君珏和一人联手,能将众人打得措手不及,却不知,那一人,居然能是君梓。 怪不得,这一路举事,都没听到任何君梓平反的消息,却是这般原因。 天下没由来的气愤,商君珏以她为诱饵,迫使君梓将大好河山拱手相让,其实心里早有打算,准备过河拆桥,或抄或诛,后来又舍不得她这个身系泼天财富的金钥匙,又出尔反尔将她扣在身边,若是不那日君梓冒死相救,或许她现在还是被关在金丝牢笼里的鸟。 商君珏这一石二鸟之计,却是三番四次以她为筹码,为赌注,原来,她竟一直是他手中的一枚棋子。 天下愣神的功夫,走进商君珏,商君珏似噩梦重现眼前一般微微发颤,不能自已,声音沙哑连声只唤她的名字,“……天下。” 天下走进,“我只问你一句,‘或抄或诛’,是不是你说的?” 商君珏猛然一滞。 天下伸手拂过他额前垂落的几丝软发,“告诉我实话,你说什么我都信,只是不要再骗我了。” 天下垂下头,看见喉结在他修长的颈部轻轻上下滑动了一下,良久之后,听得他涩然开口:“是,是我说的。” 心中一下凉到了最底…… “你与君梓二人合谋,将我当做货物一般交易,而他也早就知道你是二皇子,所以你一路策反,才得以如此顺利,是吗?” “……是。” “所以,我一开始便是你们结盟的利益交换先决?” “最初是,可是后来不是,一切都变了……” “怪不得你要娶我,原来是想先入为主,不料那密函告急,你才抛下我离去,如果我没猜错,那密函便是君梓用以威胁的你的筹码,是吗?” “……是。” “是我,从中打散了你的全盘布局?你一直都是这么一石数鸟、连环成计,你爱的、你憎的、爱你的、憎你的,每一个人都是你手中精雕细刻的皮影,按照你的戏本被操控着袍笏登场,每一出戏都纤介不遗天衣无缝。整个天下,在你心中,不过只是一盘局!” 天下抽手便打了他一记耳光,震得掌心麻痹指骨裂痛,“你这样算计我,凭什么要我留在你身边?” 商君珏被她打得偏过头去,嘴角沁出血渍,天下心中一痛,别过脸,硬咽不能抑,“你这个挨千刀的,枉我当初是那么想嫁给你,没想到,却被你一步步算计。” 天下闭上眼,满室阗寂无声。微风吹过鬓角,带起碎发一阵涟漪。 商君珏欲言又止,眼神痛苦,“我说过,想娶你,是真心的。” 君梓趁势又黏上来,立马火上浇油,一脸谄媚,“就是,你都要娶西凉国的公主了,还想瞎掺和什么?天下,我们才是天生一对,还要带着然儿,一起闯荡江湖!” 西凉国?公主? 天下心尖一颤,商君珏似乎再难压抑住喉间咳嗽,“天下,我并没有……” 天下有些猝不及防,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你走,我会嫁给君梓,你就乖乖去做你的摄政王和西凉驸马。” 君梓一听,笑得乐开了花,“天下,你说的可是实话?那我们什么时候成亲?” 天下别过脸,不想去看他那张充满喜气的脸。 商君珏眼神怆然,双眼布满血丝,想要解释,天下却下了逐客令,“王爷,请便。” 说罢,抱着小奶包进了家门,小奶包窝在她怀里扁扁嘴,看向那个可怜又无措的身影,“娘亲,叔叔真可怜。” 天下忍不住回头去看,只见那个无措的身影跌跌撞撞朝她们跑来,七撞八撞地,总算找到了她们,天下不愿再见到他,转身欲走,商君珏连忙伸手拉住,从怀里掏出一件物什,“以前都是我错,现在物归原主,我从来没想过要放弃你。” 说着往天下手里递过来一个温暖的物什,是那日给他的木牌,棱角圆润,许是长久抚摸的缘故,上面密合的小缝,昭示着从未打开过的痕迹,天下心中了然半分,怪不得摄政王要四处敛官银,原来竟是这个缘故。 说罢,商君珏又从怀里掏出一个木盒,凭着感觉塞进她手中,“礼物,我答应过你,一年一对皮人,你数数,看有没有少?” 天下打开木盒,只见里面整齐摆放着六双皮人,有将军,有她,有老爹,有谢官人,有十三,有扶瑶…… 小奶包看着那雕得精致的小皮人,忍不住帮腔,“娘亲,真好看!” “不要生我气了,天下。” 天下将盒子关上,那双手正要收回去,冷不防天下一把抓住,将那只因为练武而布满薄茧的手握于手中,商君珏有些诧异,又有些欣喜,耳根微微红透,又故作自然地开口,“怎么了?” 天下却突然不说话,只是紧紧握着他的手,商君珏清咳了两声,又恢复了面瘫,“别闹。” 结果她却“哇”一声大哭起来,哭得更厉害了,一头撞进他怀里,使劲抱住,什么也不说只是大哭。 他按住她的后脑勺,手指伸进头发里,细细摩挲,隔一会儿,听她含含糊糊哽咽:“耳朵……耳朵还会红……还是面瘫……还是原来的……没变太好了……” 她终于放肆大哭了。 将这些年的思念和委屈统统哭了出来…… 哭完又大怒,“你还想欺骗我?今日你只身前来,不怕我趁机杀了你?” 一双修长的手抚上她的脸,一点一点仔细擦过她的腮颊,淡然道:“怎样都可以,只要你不再流泪。” 天下扬起下颌,有水渍顺着颊侧滑落地上,这才发现自己已是潸然满面。 她伸手囫囵一抹,笑道:“你怎么能总是这般?好似天上地下,你眼中……独我一人。” “不是还似,本来就如此。”商君珏沙哑开口,声音温柔得近乎虔诚卑微。 “那为何当初,又想将我们白家赶尽杀绝?!” 天下高高举起,本欲再痛击他一个耳光的手落了下去,却似有自己的意识一般,非但没有狠狠打上他的脸颊,反而轻得不能再轻地拂上他的眼,“你的眼睛怎么了?”当下说完,她便恨不得咬下自己的舌尖。 他脸色一白,偏了下头,捉住她的手,“没什么。”下一刻,握着她的手心却又凉了几分,面上神色愈发患得患失,“天下,我虽看不见你,可是,我还有双耳,可以听得见你,还有双手,可以触得到你……”最后一句话轻得几不可闻,“还是,你嫌弃这样的我?”眉宇间是深深的自弃惶然,全身都是僵硬。 天下叹了口气。 商君珏慢慢地伸出另一只手一寸一寸覆在她的手上,梦呓一般小心翼翼地斟酌着轻声开口:“天下,你方才……是关心我?” “不是!”天下偏过头矢口否认。 但见他神色一黯,天下的心口随之泛过一层晦涩,铮铮绞疼,忍不住弯腰捂上胸口。 “天下!天下你怎么了?”察觉到她的动作,商君珏松开紧紧攥住她的手,虚虚拢着她的身子,一面轻轻抚过天下的脊背,一面道:“你说不是就不是,我不逼你。只是……不要再离开,好吗?” “留在我听得见触得到的距离内,可不可以呢?”紧蹙的眉间尽是祈求的虔诚,似有诉不尽道不完的九曲沟壑。 那双眼,天下明知不能看,却终是被拘了进去……“我再不会叫你伤心失望。” 商君珏小心翼翼,将她们母子俩抱进怀里,正待开口,天下却猛地一把推开他,“滚滚滚,解决完你那西凉公主,再来巴结我们母子!” ------------ 第五十八章:当牛皮糖遇上牛皮糖 话说这女人真是阴晴不定的怪物,上一刻还和你敌对得不共戴天,这一刻就抱着那盒子小皮人笑得没心没肺。 天下本来就不恨商君珏,只是无故想发一顿脾气,那一巴掌还真是卯足了全身的劲打的,估计商君珏回去得冷敷几天才能消肿,这些年来的恨和不甘,全因那一巴掌和这盒子的小皮人弄得烟消云散,她本就是个率真的丫头,爱恨分明,但却连恨都懒得恨。 她只需要寻个由头,再次回到他身边,当然,也不能表现得太主动,否则多有失身份?! 如今商君珏皮人也给她做了,木牌也还给她了,她也不太好意思继续生气下去,气来气去的多累人,感情这种东西,就像放了线的风筝,太远了,万一扯不回来,岂不是得不偿失? 她开心于自己又悟出了一条爱情真谛,抱着小奶包沾沾自喜…… 这恨来得快,去得也快,实在非寻常人能够理解。 小奶包仿佛继承了她的没心没肺,也把玩着小皮人,嘟囔着嘴,“为什么都没有然儿的小皮人?” 天下瞥了他一眼,看着那些精雕细琢的小皮人,再次孩子气强调:“凡事都是现有娘亲,而后才有你自己!” 二人就这么无缘无故冰释前嫌,就像当初无缘无故喜欢爱恋。 天下抱着小奶包在账房里写写算算,京城发来圣旨,招摄政王回京商讨要事,摄政王派人寄来书信,上书四字,“吾妻早归。”便启程返回京。 隔壁院子的君梓趁摄政王那祸害回京,天天上门提亲,却都无果,白云龙无暇应付,只是这君梓上门提亲,却不像往常那般顺利。身后总跟着另一个牛皮糖。 这颗牛皮糖的来历,还得追溯到那日…… 那日,天下和君梓分头去找小奶包,天下倒是顺利找到了小奶包,不料这君梓非但徒劳一场,更是惹了一身桃花债回来。 那日,君梓以为小奶包说要雕皮人给天下,就断定他此番肯定跑到那戏院里,死缠烂打求师傅教他雕皮人,于是兴冲冲跑到那日的戏院,可是翻遍了整个戏院都没找到小奶包,只好又往别处去寻。 可是寻到一半,路过一处设有擂台,好像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慕容世家的小姐在比武招亲,君梓心里那个不屑,在他眼中,只有天下一人,其他的花花草草跟狗屎无异,当下便目不斜视地准备穿过擂台,往他处寻找。 谁料突然从台下飞来一物,直直往他方向砸来,君梓大惊,当下飞起一脚,将那物体又给踢回了台上,堪堪砸向擂台之上的慕容小姐。 慕容央并没料到自己踢出去的东西又再次飞过来,根本没留神,等到反应过来,早就被这庞然大物给砸中,倒在擂台之上。 君梓也是个缺心眼之人,当下非但没有道歉,反而衣服理直气壮,“大白天就乱扔垃圾,万一砸到人怎么办?就算砸不到人,砸到花花草草也是不好的,真是没教养,还摆什么擂台,招什么亲?” 挣扎爬起来的慕容央听到这话,顿时气白了脸,慕容世家乃离国武林世家,其父慕容玄虚乃堂堂武林盟主,慕容央生于这般显赫的家庭,自然从小娇生惯养,加之会点拳脚功夫,更是横行霸道,哪里听得进这句话,当下便骂回去,“那个龟孙子,居然敢诋毁本小姐,有本事上来讨教两招,看本小姐不打你打得满地找牙!” 身边有人在起哄了,这慕容小姐摆了一天擂台,硬是没找到能够击败她的对手,越发骄纵,狂妄不可一世,看热闹的群众也起了幸灾乐祸的心情,纷纷起哄君梓上去讨教两招,君梓呸呸两声,“老子才不干,万一老子赢了你,岂不是要娶你这个丑八怪?这也太不划算了!” 慕容央气得牙痒,“你,大言不惭!” 话说这君梓跟天下呆久了,渐渐也学会了那气死人不偿命的本事,“谁知道呢,你摆了一整天擂台也不见讨到相公,万一你就是垂涎我的美色,故意输给我怎么办?” 慕容央双手颤抖,真是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竭力深呼吸无数次后,才阴森森扯出一抹牵强的笑容,“本小姐还真看不上一个绣花枕头!” 君梓大怒,“你说谁是绣花枕头?” “说的就是你!” “老子是男人,真真正正的男人!” “哼,谁知道呢?” 慕容央挑挑眉,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那眼神极其不屑,君梓堂堂一国太子,何时受过这种侮辱,当下失去了理智,足尖一点便跳上擂台。 慕容央见自己激将法得逞,当下便握紧鞭子,往君梓那张风流倜傥的脸蛋招呼去。 君梓轻巧避过,“你嫉妒我花容月貌,居然想毁我容?” 慕容央气得差点吐血,手下的鞭子丝毫不敢怠慢,悉悉唰唰全往他身上招呼去,要说君梓这人也是个缺心眼,打着打着,两人还算是棋逢对手,难分难舍,君梓忍不住赞道,“果然好身手,怪不得没人敢娶。” 慕容央大怒,一性急,脚下没站稳,直直倒在君梓的怀里,还别说,这恶俗的老梗,千年不变的心动戏码还真是爱情产生的经久不衰的戏码,慕容央只觉自己扑入一个温暖宽阔的怀抱,心扑通狂跳,像是要从肚中跳出来一样。 君梓察觉到怀中有人,立马嫌恶地推开,“你干什么投怀送抱?就算你得到我的人,也得不到我的心!” 慕容央被他狠狠推开,脸被气得时青时白,手握长鞭,半晌,终究忍下,红着脸道,“你赢了。” 君梓从鼻子里傲气地哼哼,“就说本少爷武功盖世,你一个黄毛丫头,怎么会是对手?!” 说罢,抬脚准备继续去找小奶包,不料台下原本看戏的老百姓都纷纷起哄,喊着“成亲!成亲!”的口号,慕容央红着脸,羞涩而矜持地看了君梓一眼,“既然你上了擂台,就得守擂台的规矩。” 君梓见原先淳朴的老百姓此刻跟他唱反调,心里那个气,看着从擂台后涌出的各路武林高手,君梓暗叫糟糕,连忙拔腿开溜。 慕容央也不是吃素的主,带人穿街走巷,将他捉回。 君梓边跑,心里边悔,谁叫他一时技痒,非要跟人家切磋两招,现在被人追着屁股满大街跑,真是愁煞了人。 跑着跑着,君梓绕进一条小巷,七拐八拐就拐回了自家院子,慕容央跟丢了,气得跺脚,这丫头也是个死心眼的主,就在这条巷子里进行地毯式的搜索,总算在前几天,君梓上街置备聘礼去向天下提亲的时候,被她给当场擒住! 君梓恨不能时光倒流,如果上天再给他一次机会,他肯定不会贱皮子想要去争什么劳什子的第一,他一定默默无闻地穿过擂台,继续寻找他的小奶包滴…… 天下从一群八卦下人的口里听到这段佳话,笑得前俯后仰,自从那晚她说要嫁给君梓,君梓便日日上门提亲,不到黄河心不死,而那慕容央,也是一直跟在后面,像一颗牛皮糖,任他怎么甩,也甩不开,天下扑哧一笑,别说,这两人牛皮糖的爱好,还真是一拍即合,当真是天生一对! 小奶包略略有些惆怅,“娘亲,阿梓都有人追了,以后会不会不理我们了?” 天下扑哧一笑,“不理正好,省得我每次撵他麻烦!” 小奶包悄悄地摇摇头,为痴情的君梓默哀…… 门外又想起君梓气急败坏的声音,“你这个女人怎么这么喜欢死缠烂打,跟你说了我有了心上人,偏偏还要纠缠,知不知道羞耻为何物?” 天下苦恼地拨弄算盘,好不容易算好的帐被他这句话搅得没了思路,听及此言,实在忍不住扑哧一笑,所谓一物降一物,怕也不过如此。 慕容央听此话也不气恼,反而理直气壮,“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在乎那些闺秀把式做什么?” 天下转转眼珠子,这句话,她听着怎么这么耳熟呢? 君梓急了,这牛皮糖黏人的力度,比起他来,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白云龙坐在花厅里装模作样地品茶,不知道是哪日又花了高价,从江湖郎中的手里买来一罐大红袍,那稀稀渣渣的茶叶碎屑,怎么看都不是高贵上档的大红袍,天下哀叹一声,无端心疼那笔冤枉银子。 君梓见白云龙,笑眯眯上前做了个揖,“岳父在上,请受小婿一拜。” 白云龙嘿嘿干笑两声,没待他说话,慕容央眉毛就竖了起来,“什么?岳父?” 君梓懒得理她,狗腿一般凑上来,“今日岳父又寻到了什么好茶?” 白云龙笑眯乐呵,茶痴见茶痴,两眼闪晶晶,“是上等的大红袍,君梓要不要尝尝?” 君梓忙不迭点头,“岳父好手段,小婿自然是要尝尝。” 说完,白云龙连忙命人给他泡上一杯,茶香弥漫,君梓陶醉地闻了一口,大赞,“好香!不愧是好茶!” 天下听着,猜想那茶估计也和平常人家所喝的苦丁无异,又默默为两个茶痴哀叹了两把。 慕容央也不客气,自个捡了根凳子坐下,偏生白云龙哪壶不开提哪壶,“这位姑娘是……” 君梓冷哼一声,“一颗不要脸的牛皮糖!” 慕容央气得瞪眼,“你才不要脸,你们全家都不要脸!” 君梓大怒,“你你你!放肆!居然敢说我们全家人不要脸,不想活了是不是?” 天下在屋里盘算,这君梓的全家人是指哪些,这个摄政王和当今皇帝也算是他家人吧?那个……如果,她算得上是他的嫂子的话,是不是也是他所说的全家人? 慕容央又来,“你才不想活,你们全家都不想活!” 君梓登时气得张牙舞爪,天下觉着那全家人中肯定也是包括了她的,她不能再这么风轻云淡了,拉着小奶包出了账房,往花厅走去。 君梓一见她们母子,立马张开双臂跑过来,十足十的牛皮糖,慕容央“蹭”地一声站起来,腰间的长鞭立马挥去,君梓一颗心全在拥抱天下身上了,压根没注意到身后挥舞过来的鞭子,结结实实挨了一鞭,只听“哎哟”一声惨叫,那一鞭可挥得不轻,君梓手臂被深深划出了一道口子,鲜血直流。 “最毒妇人心!”君梓大痛,再一次悔不当初。 小奶包扑到他怀里,奶声奶气地说,“阿梓不痛,然儿给你呼呼。” 君梓立马又乐开了花,吧唧一口亲在他肉嘟嘟的小脸上,“还是然儿贴心!不愧是阿梓的小棉袄!” 小奶包嘿嘿笑着,慕容央见此和谐的一幕,以为小奶包是君梓的小孩,当下又气又恼,“你居然都有了孩子?” 君梓抱起小奶包,拽气十足,“怎么样?” “你!” “本少爷都有孩子了,你打哪来回哪去,本少爷才不待见你!” “哼!本小姐才不是那种知难而退的人,就算你有孩子老婆,也得把本小姐娶了!” 果然是牛皮糖所见略同,就连这“知难不退”的性子,都是十足十的像啊…… 慕容央气得准备再挥一鞭,天下见这情形,害怕她伤及无辜,连忙从他怀里抱过小奶包,“你们继续打,随便打,我和我儿子就不打扰你们了。” 说罢,提脚开溜,走到一半,又折返回来,好心提醒,“那个,慕容小姐,这货是单身,下手要趁早!” 边说边比了个加油的动作,一溜烟消失得无影无踪。 ------------ 第五十九章:相奸何太急 天下带着小奶包上街溜达,母子俩一会摸摸这,一会又抠抠那,忽而站在那捏糖人的摊位前,看糖人师傅妙手生花,将一团糖面如何捏成小人,小奶包拿着捏着自己小样的糖人,一口咬掉了头,砸吧着嘴,“真好吃!” 天下看着看着,突然想起那盒子小皮人,小奶包突然无限畅想,“娘亲,我想爹爹了。” 天下瞪眼,“没有娘亲的允许,不许叫他爹爹。” 小奶包听话地点头,又说,“哦,娘亲,我想叔叔了。” 天下思索了一番,“要不,咱俩去京城找他?” 小奶包立马赞同地点头,母子俩又偷偷溜回家,写了封信,大体意思是要离家出走,众人勿挂念,然后带着小奶包,挥挥手,作别了洛阳城的云彩。 回京的时候,正赶上六月九日“鸳鸯节”。 天下回到京城,漫步在充满了欢声笑语的街道,看着有情人相依相偎,忍不住心里开始发酸。 夜空中,有盏忽明忽暗的孔明灯,正缓缓地飘向月亮。 天下忘记了思考,忘记了呼吸,只知道要拼命向着孔明灯燃起的方向奔去!因为那里,有她的商君珏! 当她气喘吁吁地跑到四年前放孔明灯的地方,看见一位器宇轩昂的男子,正提起笔,在另一盏孔明灯上写下“白天下”三个字的时候,她,流出了幸福的泪水。当孔明灯徐徐升起,小奶包忍不住喊了一声爹爹,商君珏侧过头,伸出手,冲着天下勾唇一笑,说:“回来了?” 天下轻轻地“嗯”了一声,走到商君珏的身边,与他十指相握,一同“看着”孔明灯飘向月亮情若深,不能忘。 一家三口回到那座金璧辉煌的府邸,她眉毛一挑,痞气十足,“啧啧……你现在就一瞎子,我看谁还敢给你送美姬娈童!即便送你,你也看不到!” 商君珏“扫”了一眼隔壁院子,冷飕飕地说:“只怕有些人想把自己当成男侍送给你吧?” 商君珏的话音刚落,隔壁那座宅院的墙头上,突然蹿出一个人影,掷地有声道:“商君珏,你别小看人!我告诉你,我是不会将自己当成男侍送给天下的!这样下作的事情,本少爷不屑为之!” 他新月眼一眯,信誓旦旦道:“不过,本少爷已经立志做一个名副其实的采花贼!所以……嘿嘿……” 君梓剩下的话没有说完,立马从更隔壁的院子里飞出一个气急败坏的声影,那身影刚飞出,立马飞出一鞭,“你敢采别人,我就敢采了你!” 君梓大怒,“你你你这个不知羞的女人!” 慕容央收回鞭子,一脸无所谓,“哼!不信的话你就试试!” 这慕容央一路跟来京城,誓必将牛皮糖精神发挥到最高境界! 君梓懒得与她争吵,吱溜一声回屋。 不消半日,又是一脚踹开自家大门,然后深情款款地走向天下说:“我今天做了两道菜,很合你胃口的。不如借此良辰美景,来府中品尝一下佳肴,如何?” 不待天下回答,商君珏便轻佻地回道:“天下只喜欢吃香辣之物,对于那些散发着骚味的东西不感兴趣。” 君梓瞬间暴怒,挽起袖子就要和商君珏武斗。 天下忙将君梓拦下,好说歹说地将他劝了回去,可还没等她松口气,君梓又去而复返,气势汹汹地冲到她的面前,一把攥住她的小手,十分霸道地说:“不行,今天你一定要和我一起吃饭!” 天下叫苦连连,小奶包从一旁冲出来解围,“不如阿梓和然儿一起吃饭吧?” 君梓感动得流泪满面,“果然,还是然儿贴心!” 天下摇头一笑,与商君珏携手吃饭去也。 …… 君梓抹黑来访,捅开窗户纸将迷香缓缓地吹进屋子里。 待他确定天下和商君珏都已陷入昏迷之后,这才邪恶地咧嘴一笑,然后轻手轻脚地推开房门,走进屋子伸手就要抱走天下。 就在这时,一只大手突然拍在了他的后背上,慕容央气得牙痒,“你居然真敢背着我采花?” 君梓见好事被人撞破,心中十分不爽,干脆转过身与慕容央吵了起来。 “什么叫背着你,我是光明正大的好不好?” “你!信不信我立马在这采了你?!”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说罢,慕容央一袭鞭子又要甩出来,君商君珏眼见着两人就要动起手,突然睁开了那双虽然失明却依旧锐利的眼睛,喝道:“出去!” 君梓和慕容央对视一眼,立刻抬腿向外走。 边走边打,边打边骂,突然,慕容央伸手往他身上洒了什么粉,香味扑鼻,令人十分发腻,君梓一不小心就多吸了两口,等回过神来,暗叫糟糕,全身竟虚软地倒了下去,体内竟似有团火在燃烧。 慕容央痞味十足,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本小姐说了,你敢采别人,我就敢采你!” 说罢,将浑身发软的君梓往自己院子拖去,留下君梓一路哀叫连连,大呼救命。 天下好奇地翻身起来,推开窗户想要八卦一番,商君珏将她扯了回来,天下嘟着嘴不满,“好歹让我看看,我实在很好奇女上男下是怎样一副光景!” 商君珏气结。 话说自他俩那个以来,一直都是他上她下,每次天下想要夺回主动权,半路都被他喧宾夺主。由于没有实战经验,她实在想要窥视一下这女上男下的姿势,对了,肯定是和书上那幅观音坐莲无异。 商君珏将她八卦的身子给扯了回来,闷声闷气,“睡觉。” “不要!我要看!” “听话,睡觉!” “我不,除非,你让我在上面!” “……” 第二日,等商君珏看完奏折,实际上是“听”完奏折,回到卧房,没听到天下的动静,伸手朝她的方向摸摸,感受到她依然维持原本的姿势,拢着被子发呆。 他摸了摸她乱蓬蓬的头发,柔声问:“怎么了?不舒服?” 天下发愣的眼神茫然转了一圈,终于落在他脸上,紧跟着眉毛就扭了起来。 “商君珏,”她嘟着脸,“你骗人!” 他愕然。 “昨晚你是怎么答应我的?” 商君珏摸了一把发烫的耳朵,昨天……昨天他说了很多话,只是、只是都发生在某种很特殊、很迷乱的环境下,那时候她就是说要他上天摘月亮,可能他想也不想都会答应下来。现在她这么问……他要怎么回答呢? “你答应我,让我在上面!可你食言了!” 昨天晚上她兴冲冲地等不及他履行诺言,直接扑上去,推之倒之,骑之爬之,啃之摸之…… 就在她磨并且蹭,激情澎湃,热血沸腾,准备进行最紧要的下一个动作时,他突然难耐地伸手抱住她的腰,一转,再一翻,她就这么不甘不愿地变成了在下的那个。 “你、你不能这样!你食言!骗子!你……你再过来,我就要叫人了!” 天下奋力挣扎,为了护卫贞洁而宁死不屈。 “下次……下次一定……” “我真的要叫人了!”某姑娘还在垂死挣扎。 “别闹,别闹……你叫破喉咙……也没人救你。” 王爷彻底没了理智。 天下凋零了一夜,白日醒来继续凋零并愤怒着,眼下终于等到商君珏回来,她那凋零的愤怒再也压抑不住。 “你说话不算话!” “天下,你每次都……我忍不住……” 她那么急吼吼,好像燃起冲天大火似的,结果每次到了关键的地方就停下来,磨蹭迟疑不决,他是圣人才能忍受。 “我不管,你要是胆敢再食言,我就离家出走!” “……” 天下起身气鼓鼓地穿好衣服,小奶包早就到教书先生那学习去了,隔壁院子传来一声哀嚎,只听君梓一哭二闹三上吊,“天啊,我的贞操啊!” 天下好奇地凑近耳朵,莫不是昨晚,君梓真的被慕容央给吃了? 接着是慕容央气急败坏的声音,“我呸,你的贞操值个屁钱,可累惨了本小姐的小蛮腰!” 天下专心致志地听着,实在是太迫不及待了,等了大半日,才减慕容央穿戴整洁,她立马上前,虚心讨教,“央央,这个……女上男下的滋味如何?” 慕容央私底下早就和天下成了好姐妹,是顶顶要好的闺蜜,提起这个脸色一阵煞白,一副往事不堪回首的痛苦…… “难不成……感觉不好?” 慕容央揉揉依旧酸疼的小蛮腰,对着姐妹倾倒苦水,“天下,你可害惨了我,这男下女上简直就是累死人的活路,弄疼了姐妹不说,害我这腰还酸了一早上,我看以后啊,还是乖乖躺着,被动的为妙。” 天下一听,甚是疑惑,分明那御夫术上所写的观音坐莲应该是件销魂的事,怎么慕容央会苦成这副模样,看着慕容央那煞白的脸,虚软酸疼的腰,心里顿时有了阴影。 是夜,商君珏犹豫着钻进被窝,听着身旁的人没有动静,以为她还在生他的气,又哄又骗,“别生气了,这回,我让着你,让你在上面,如何?” 天下一听,惊得花容失色,“不要不要,我不要在上面。” 商君珏有些诧异,不过心里却偷着乐,终于这只小白兔放弃了在上面的念头,整日心甘情愿做受了,夫妻房事便越发和谐而又销魂了…… …… 某日,商君珏心血来潮,要学着做做那酱汁猪排,天下便像尾巴一样跟在他身后,给他递盐巴递酱油,又要指他这样那样,生怕他将厨房给点燃了,商君珏做菜做得相当费神,天下递得手酸了,不满地大吼,“你说你一个瞎子,在厨房里瞎忙活什么?好好当你的摄政王,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不好?” 商君珏放下锅铲,腰上还系着围裙,颇有几分居家男人的味道,“我身残志坚,给然儿做榜样!” 天下气结。 小奶包在一旁鼓掌,“爹爹好样!然儿支持你!” 天下在一旁翻白眼,这对狼狈为奸的父子…… 那晚,婢女端上来的猪排做得奇形怪状,小奶包率先夹了一块,咬了一口,汁多味美,鼓着腮帮子拍手,商君珏夹了一块在她碗里,眼里带着期待,“尝尝。” 天下很给面子地咬了一口,这一咬,就不得了,简直是她吃过的最好吃的猪排,汁多味美不说,这猪排煎得还十分嫩,她砸吧着嘴说,“要是你以后不当王爷了,可以考虑当个厨子!” 商君珏笑着也往自己碗里夹了一块,“喜欢就天天做给你吃。” 天下脸色犯难,“还是别了,每天都给你递盐罐子,我多累啊。” 后来,商君珏的确发挥了身残志坚的精神,自己瞎着眼摸出了盐罐子、酱油、花椒、胡椒等等所有作料,又瞎着眼将这些作料与瓜果肉蔬一通炒,炒出了美味佳肴,吃得她们母子不甚满足,每天晚上都摸着胀鼓鼓的肚皮打嗝。 天下觉得这样十分不好。 一日,二人房事销魂过后,她又提出了建设性的观点,“以后你还是别做菜了,不然我们母子纵欲过度,不知道哪天会被撑死!” 商君珏摇摇头,颇为无奈她的成词。 “那你做?” 天下大惊,“还是别,我做的菜,简直就是难以下咽。” “知道就好。” “其实,府上那么多厨子,你天天占着厨房不放,是想让人家喝西北风?” 商君珏点点头,“也对。” “就是嘛,你一个王爷,有的是钱,不能和别人抢生计,是不是?” “可是,自从我掌厨,原先的厨子就开始置办食材,那生计,好像可以多揩些油水吧?” “……” “所以,君子成人之美,为了让那厨子多赚点,我是不是该继续掌厨呢?” “……这个……” “其实,我只是想做菜给你和然儿吃,并没有其他想法。”商君珏突然含情脉脉,一双眼睛“注视”着她。 天下有些感动,在黑暗中两两“对望”,竟有几分阴森的感觉。 商君珏提起天下的下巴眯眼问:“怎么,你还有异议?” 天下忙摇头,赔笑道:“没有,绝对没有!” 商君珏却说:“可是我有。” 天下捂着颤巍巍的小心肝问:“这位大哥,你还有何想法,相与小妹我沟通沟通?” 商君珏勾唇一笑说:“小妹妹,你要记得我十分不喜欢被人通知应该如何如何去做某一件事。” 天下明白,商君珏这是在争夺主权。 天下点头,使劲儿地点头! 商君珏满意地一笑问:“你不累吗?” 天下献媚道:“不累,不累,这样正好活动活动颈椎。” 商君珏意味深长地一笑说:“看来,我刚刚并没有将你的颈椎活动到位。你还没累到?” 天下忙摇头,“累到了,累到了……” 商君珏唇角含笑,眼波激滟地凝视着天下,伸出手缓缓地拉扯掉系在自己腰间的衣带。 天下咽了一口唾沫,低吼一声,扑向商君珏! 商君珏却推拒着天下,戏谑道:“你不是累到了吗?” 天下咬住商君珏的唇,含糊道:“我是说,累到了……个屁!” 商君珏朗声一笑,翻身将天下压到身下,“好,很好。既然娘子不累,那我们今晚就努力一下,争取今年能多增加几双碗筷。” 天下在意乱情迷中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挣扎抗拒,“呸,你都还没娶我过门!” 商君珏沙哑道:“唔,那明日便成亲!” …… ------------ 第六十章:废柴娘子操心爹 摄政王和小白兔的生活总算是和谐了,每天日子好似蜜里调油,王爷府里又开始忙活了起来,大抵是为他们主子置办婚事。 离国百姓听说他们的摄政王要大婚,高兴得那就一个猥琐,原以为这摄政王对前妻一往情深,不想最后还是耐不住寂寞,新娶了一房美娇娘。 茶余饭后,总要那这些轶事来说上两段,话说他们的摄政王还真是个痴情的种,摆着金枝玉叶的西凉国公主不要,偏偏看上了洛阳生意人家的小丫头,爱情这东西,还真是妙不可言,这就是缘分,缘分啊…… 更何况,这小姐还带有个三岁的奶娃娃,说不定,是当年摄政王背着先王妃在洛阳留的一段情,如今奉子成婚,想逃,也是不可能了…… 摄政王的婚事一时间成为了离国上下的娱乐头版,不但王爷府里忙得昏天暗地,白府众人也是晕头转向,白云龙毅然而然收拾行李,拖家带口,来京城投靠闺女,美其名曰“陪嫁!”。 商君珏将木牌还给了天下,天下还给了她爹,她爹又东山再起,将核心财力转到京城,又做起了风风光光的白家,离国众人只叹是先前白家的远房亲戚兴许还没有死绝。 白云龙一路奔至京城,心里那个百感交集,商君珏早就在门口大摆欢迎队伍,白云龙乐呵呵地从马车上下来,看着这片黑压压的带刀侍卫,竟生出一种武林盟主荣登宝位的感觉,好不过瘾。 商君珏上前,单膝下跪,“晚生君珏,拜见岳父大人。” 白云龙笑得像尊弥勒佛,眯着那浑浊的老眼,“姑爷无需多礼!” 商君珏起身,拉着白云龙进府,白云龙一双老眼紧紧盯在这个瞎子女婿身上,看着他准确无误地跨进门槛,准确无误地进了花厅,在准确无误地将他带到主座,再准确无误地坐在他左手边的下座,一整套动作熟练非常,丝毫看不出是个双目失明的人。 他心里便又乐上了几分,幸好,姑爷不是那种生活难以自理的人,和失明前没什么区别,看来,他的乖宝也不用费心思去照顾了…… 果然还是疼闺女,他一颗老父之心,偏生那缺心眼的闺女不能领悟…… 坐了半晌,门外飞奔进一个小小的身影,小奶包软软糯糯的扑进他怀里,“外公……” 白云龙抱着小奶包,往他脸上亲了一口,突然觉得这天伦之乐,怕是也不过如此。 天下端了杯茶走进来,叶身肥壮,形如雀舌,全身白毫,色泽翠绿,馥馥如花乳,湛湛如云液,泡的时候白毫翻滚如雪条飞舞,泡完之后汤清色碧,香气鲜浓,似绿雾结顶一般。 天下走到他面前,将手中的茶端到他面前,“爹爹,来尝尝这真正的大红袍!” 白云龙闻了一口,只觉香气扑鼻,但是却叫不出名字,喝了一口,入口满嘴清香,顿觉神清气爽,准备开口大赞两句,但又怕显得自己没品味,只好装腔作势,不懂装懂地评头点足一番,“恩……不错……这大红袍与我往日喝的不太一样,不知道是什么品种,隶属于那个分支?” 商君珏准备答话,给岳父几分面子,不料天下突然凑过来,“爹,不懂就别卖弄了,大红袍哪有什么分支,你以为是我们家开分店啊?” 白云龙皱皱眉,做垂死挣扎,“怎么没有,皇帝还有几门穷亲戚呢,就不兴这大红袍有几个远方兄弟?” 天下突然拍手,“嘿,别说,还真有!” 白云龙捋捋胡子,甚是满意自己的博学,“恩,说来听听……” “这不,前些年你买的那些大红袍……” “哦,是了。”他继续捋胡子。 “其实都是苦丁和龙井滥竽充数……” “……”他艰难地继续捋胡子。 “说不准,那些赝品还真是大红袍的远房兄弟!” 白云龙气得抖胡子,“逆子!” 商君珏连忙充当和事佬,“岳父别生气,天下也不过是说笑。” 白云龙哼一声,立马倒戈相向,“还是姑爷明白事理。” 商君珏沉默了,明白事理,这可叫他怎么说呢? 晚饭时分,商君珏又跑到厨房忙活去了,天下在院子里嗑瓜子,白云龙在厨房门口来来回回走了数遭,看着姑爷一个盲人身残志坚,某些健全的懒人却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再一次开口,“乖宝,你就不去帮帮忙?” 天下嗑完了最后一颗瓜子,用眼睛撇撇她爹,“帮什么?” “可以帮的可以很多啊,比如递递盐罐子什么的。” 天下摇摇头,往那方向一指,白云龙看去,只见商君珏一手拿着盐罐子,正用勺子有木有样地掂量着放盐,他梗了梗,“再比如递递酱油什么的。” 天下往那方向努努嘴,只见商君珏从熟悉的地方取出酱油,轻而易举地往锅里放了两勺,王府里的下人都在旁干站着,只等他们主子在厨房“做完个人秀”,再去张罗王府里下人的饭菜。 整个王府早就分工明确,主子的饭菜由他们的摄政王亲自操刀,下人的饭菜才轮得到他们这些厨子。 不过,摄政王炒菜做饭的样子还真是迷人,要是这幕传出去,还不迷死整个京城的女人?会做饭的男人啊,会治国的王爷啊,哪样不是上上品? 白云龙看得心急起来,开始抓肝挠肺,“你说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无才无德的闺女,哪有姑爷下厨房的道理?” “是啊,我也觉得,王府里这么多厨子,他偏要去作秀,我也说过他很多次了好不好?” 白云龙只觉气血正往上冒,“混蛋!不是要你说,是要你去做!” “做什么?饭?不行不行,我会把厨房点燃的!” 白云龙再次大怒,“逆子!” 天下对这两字听得免疫了,干脆不说话,这时商君珏解了围裙,走过来,“开饭吧。” 待婢女将那一道道佳肴摆上桌,白云龙开始老泪众横,再一次感叹,谢天谢地啊,幸好姑爷现在成了瞎子,不然就凭自家闺女那点姿色和本事,哪能套住他的心哟。 小奶包看着他泪流满面的样子,不解道,“外公,你哭什么?” 天下也看过来,“啧”了一声,“爹,怎么像个三岁的孩子,看见好吃的就哭成这样?” 白云龙内心在滴血,再一次流泪满面。 商君珏微不可闻地笑笑,给众人碗里各夹了一块猪排,准确无误,白云龙早就对姑爷“准确无误”的本领稍加适应,只听天下嘟着嘴,“猪排吃腻了,我要糖醋排骨。” 于是姑爷又笑着,耐心地夹了块糖醋排骨给她,小奶包端着碗凑热闹,“我也要,我也要。” 商君珏给她们母子夹好,又顺便给白云龙夹了一块,“岳父,请吃。” 白云龙张张嘴,欲言又止,但又像是被鸡蛋哽住了喉咙,为什么?为什么他们这三个健全的人,还像一群孩子一样,要一个瞎子夹菜??这……颜面何存?颜面何存呐? 啧,不过,这感觉,貌似还不错诶…… 这缺爱的一家老小…… …… 夜半微凉, 白云龙将自家闺女拉到墙角,贼兮兮地从怀里掏出几本书,“乖宝啊,经过这几日的考察,爹爹实在也不能要求你做太多,你如今的价值,恐怕也只剩下暖床这一样了,拿回去,好好研究研究,务必伺候好姑爷,不然哪天姑爷被其他女子勾了去,可有你哭的!” “他敢!” 话说,她的自信到底从哪来的啊?? “混蛋!”白云龙准备飙泪,“你已经是个废柴了,难道还要当个废物吗?” “两者有区别吗?” “你你你!”白云龙气得颤抖着手指,“逆子!” 天下掏掏耳朵,为了安抚她爹受创的老心灵,接过来那几本包装猥琐的书,心急地准备打开,白云龙立马止住,“回去偷偷的看!” 天下只好将它塞进怀里,偷偷溜回房。 商君珏回来的时候,天下正挑灯苦读,他摸索着坐到她身边,“在干什么?” 天下头也不抬,“看书。” 他有些好奇,“什么书?” 她何时变得这么好学了? “春宫图。”她如实回答。 商君珏呛了一口水,说摸过去将她的书收起来,“看这个做什么?” 她急了,慌忙去抢书,“哎,别,我得学好那些招式,那什么,要让你欲罢不能欲仙欲死什么的,免得哪天你把我抛弃了。” 他又气又恼,“谁说的,不学好。” “难道不是么?” “不是。” “你不会因为,那什么,我技术不好就抛弃我?” “……不会。” 天下哦一声,那她就放心了,脱了鞋袜上床睡觉,商君珏拿着春宫图站在原地,扔也不是,放也不是,最后只得将它往柜子里一塞,将床上的人往里面推推,钻进去,将美人抱入怀中。 过了半晌,床上传来动静,“哎,别摸。” 不能摸?那该用揉。 “不,别揉。” 不能揉,好吧,那改用捏。 “你……” 商君珏皱眉,真真是个难伺候的姑娘。 翻身一压,天下张着水灵灵的眼珠子看他,莲藕般的小手臂往他脖子上一勾,两个嘴巴就凑在了一起,须臾,房内传来不寻常的响动,大床开始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夫妻俩又和谐销魂了。 白云龙躲在墙角,高兴得泪流满面…… (被关在阴暗角落的春宫图悲伤地泪流满面:不是我不是我,他们那是自由发挥……) ------------ 第六十一章:欢脱又泪奔… 成亲那日,摄政王府里人影穿梭,文武百官前来贺喜,就连那整日被关在深宫大院的小皇帝都送来了珍奇异宝并珍馐无数,那些礼品一箱箱抬进府里,天下眼馋,瞧着那一串串珍珠,一笼笼黄金,以及无数绸缎绫罗,笑得合不拢嘴。看来,以后要做个米虫王妃,是绰绰有余的。 这一日,摄政王府里红彩高挂,一派喜气,那婚礼的场面,可谓是整个京城乃至整个离国最最豪华的婚礼了,来人纷纷赞叹,未来王妃还真是幸福!前来贺喜的夫人小姐们,心里也满是嫉妒,恨不得立马就一堵摄政王妃的风采,和她从头到脚比上一比。 而那被众人万分期待的摄政王妃,此时正抱着小奶包在后院里喝茶嗑瓜子,喜婆丫鬟看到她一副事不关己的悠闲样,惊呼,“哎哟王妃,这都什么时候,您还在这嗑瓜子,赶紧穿上喜服啊,错过吉时就不好啦!” 天下哦一声,正准备喝完最后一口茶,喜婆丫鬟便一拥而上,围着她给她穿戴凤冠霞帔,抓起胭脂往她脸上涂涂抹抹,七手八脚往她身上摆弄,天下像是一只木偶一般任她们把玩,好不容易等她们折腾完,天下正准备喘口气,突然头顶一沉,那顶金灿灿黄澄澄的凤冠就叩在了她头上,天下只觉那凤冠压得她脖子就快断掉,小奶包牵着她的手,赞道,“娘亲真漂亮!” 天下惨淡地笑笑,早知道真正的成亲这么辛苦,她就不婚了。 只听那司仪尖锐的嗓子嚎了声,一大群丫头婆子便簇拥着她往大堂走去,不知谁在后面喊了句,“盖头,盖头还没盖呢?” 丫头婆子们又折返回去拿盖头,匆忙给她盖上,天下浑身虚脱,任由她们搀扶,一路拉拉扯扯,好不容易走到正堂,那群丫头婆子立马闪开,天下一下子失去依托,身子歪了歪,一直有力宽大的手扶住了她,小奶包奶声奶气地喊了声,“娘亲羞羞,这么大个人了都站不稳!” 众人一听有人唤王妃娘亲,心觉诧异,只见一个粉妆玉琢的奶娃娃站在摄政王的岳父身边,那张脸,粉嫩可爱,模样十分讨喜,脸上的笑好像是仙童一般,纤尘不染,那眉眼活脱脱是王爷的缩小版,众人一下明了,看来,传言非虚,他们不近女色的摄政王真的在洛阳留下过一段情啊一段情…… 果真是人不风流枉少年,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众人又是艳羡,又是嫉妒。 只听司仪喊了声吉时已到,商君珏微笑着牵天下行那拜堂之礼,先帝已驾崩,摄政王上无高堂,白云龙自然而然成了高堂,坐在主座上哈哈大笑,一整天都没合拢过嘴,司仪大喊一声,“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天下晕头转向地跟着商君珏前拜后拜,上拜下拜,刚听司仪一声,“礼成!”天下突然脚步虚软,兴许是头上的凤冠太重,或者是她紧张得气喘,反正众人只觉眼前一花,摄政王妃就这么软绵绵地往地上倒去,幸得商君珏在惊呼声中反应过来,长臂往身旁一捞,将王妃揽入胸怀,天下这才逃过与土地公公亲密接吻的厄运…… 白云龙坐在主座上捶胸顿足:他的乖宝,为什么总是在关键时刻掉链子?! 商君珏连忙唤来王府中大夫,那大夫满头汗水,实际上是被这人山人海挤出来的汗水,顾不得擦,连忙隔着锦帕,探上王妃的脉搏,须臾,在众人以及摄政王期待的眼神中,乐呵呵贺喜道,“恭喜王爷,王妃已怀孕一月有余。” 此话在人群中再次炸开,孩子他哥,笑了;孩子他爹,乐了,孩子他外公,欢脱了!众人,惊了!在场的夫人小姐,嫉妒了! 而被慕容央捆在隔壁院子里的君梓,嚎啕大哭了! 一时间,恭喜摄政王大婚的宾客齐刷刷改口,统一变成,“恭喜王爷王妃喜得贵子!” 天下却小惆怅了,子在哪儿呢?还是个豆芽菜呢,这话等生出来再说吧,她比较喜欢闺女。 一旁的司仪很会察言观色,扯着嗓子尖叫,“此乃双喜临门,人生大喜啊!” 商君珏站在一边眼睛都笑成了月牙儿,听着他们说的话,更是开心的频频点头,天下越看他越觉得傻,傻气越冒越多,冷酷是他的面具,被她撕了,难道…..他的本尊是个傻子? 天下懒得深究,补充力气生娃才是关键! 毫无疑问,王妃未婚先孕,怀着孩子嫁人,实在是离国第一人,一举打败盛世婚礼,成为离国经久不衰的娱乐头条!茶余饭后,百姓以及小姐夫人并无数师太道长,也忍不住暗赞一声,此女真是好手段! 后来,专门有人写了关于摄政王妃如何栓牢面瘫冷酷摄政王的话本,名曰《爱情三十六计》,听说作者是谢官人,抑或不是,反正此书在离国很是畅销,红遍大江南北,成为无数待字闺中的小姐必备的爱情宝典,不过这些都是后话…… …… 自此,摄政王妃开始安心养胎,摄政王整日鞍前马后伺候着,王妃一下子成了宝,摄政王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那小心翼翼的样子,与平时面瘫冷酷的形象大行径庭,雷得众人是外焦里嫩。 天下的“太上皇”生涯开始了,商君珏谨记太医的二十字真言,“莫激动、莫生气、忌行房,忌药石,少沾寒,多食暖,勿爬高,重莫提。”时时刻刻注意天下的动静。 天下打个哈欠他就说,困了?想睡觉吗?天下摸摸肚子他就说:饿了?现在吃饭?天下动动脖子他就说:颈子酸吗?找太医来?天下低头不语他就说:心情不好?我给你舞剑? 饭食有变化了,汤汤水水瓜果蔬菜源源不断的送来,宫里也送了许多的补品,天下这一孕,增肥了不少。 晚上睡觉脑袋,天下和商君珏脑袋挨在一起,身子都快挂到床边了,活活把中间空出一个人位来。天下喜欢趴着睡他就说:别趴,压了肚子。叫他搂着她他就说:不行,会挤着你。天下不管不顾逮着他的嘴唇就啃,他就赶紧推开,对着她背二十字真言。 小奶包吃醋了,“娘亲真是太上皇!” 天下笑了,“也是,娘亲当初生你的时候,都没这待遇,可见,你并不受宠。” 小奶包泪奔了…… …… 君梓趴在墙头看着天下的肚子一天天变大,心一点点在滴血…… 慕容央鞭子一挥,打在他身旁的砖瓦上,惊起沙尘无数,失恋的人不能惹,君梓回头大吼,“干什么?臭婆娘!” 慕容央大怒,扑上去揪住他的衣领,“什么时候上门提亲?老娘都被你吃干抹净了,想拍屁股走人?” 君梓心里那个怄,“明明是你强迫我……” “可占便宜的那个是你!”慕容央厮嚎,“怎么,你想赖账?” “我……我……” 慕容央一把甩开他,开始利诱,“其实,你娶了我,也是买一送一,这买卖,你不亏啊!” 君梓一听,如遭晴天霹雳,“你这话……什么意思?” 慕容央有些娇羞,“死相,还能是什么意思,那晚……” 君梓的表情犹如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不消几日,慕容盟主派人将慕容央和君梓给押了回去,君梓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人家个个是武林盟主手下的得意弟子,论单挑,他或许还能险胜,可偏偏这武林中人一上来便是群殴,丝毫没有侠义风度,识时务者为俊杰,为了避免被揍成猪头,他只好不情不愿地被架会慕容山庄。 慕容央走之前跟天下告别,天下赞许地看了她一眼,“姐妹,颇有我当年的风范!” 慕容央和天下同时猥琐地笑笑,跟着慕容山庄的师兄弟,浩浩荡荡地劫了君梓回庄成亲。 不废吹灰之力就解决掉了一大情敌,商君珏心情大好,剥了一颗荔枝放进她嘴里,天下像老祖宗一样,挑三拣四,白云龙抱着小奶包整天游街窜巷,时不时去打点打点生意,小奶包也开始触类旁通,凡事一点就通,一通就会,众人直夸天才。 怀胎十月,终于在众人翘首企盼下,天下一天下午心情大好,不小心吃撑了,而动了胎气,产婆丫头忙得团团转,商君珏在屋外等得那叫一个着急,直到孩子呱呱坠地,产婆抱着一个皱巴巴的肉团递给他,“恭喜王爷,生了个小郡主!” 那颗心才重新吞回肚子里。 同年,慕容央命人传来消息,顺利产下一子。 …… 其实面瘫君除了擅长面瘫和忍耐,还擅长霸道和专制。 俗话说,远香近臭,这句话绝对是个真理。和商君珏形影不离住了两三年,大矛盾没见着,小矛盾很常见。记得婚前很多事,他还是会适当让一下步的,比如喝酒问题。婚后却老霸道了,上次从地窖里发现几坛花雕,她开了一坛想要尝个鲜,他的脸立即就比锅底还黑,抽了看守地窖的侍卫两鞭子,还偷偷摸摸自己把酒都喝了,再骗她没了。 后来天下又好不容易央求他将十三从异地给招了回来,他就甩了她一个月的了脸色。除此之外,面瘫君不准她出门,不准她上街,不准他吃这吃那。 深深感到危机的天下决心要展现一下自己的女人味,于是当天晚上她反扑了,一次不成功的反扑,还没来得及推倒他,就被反推倒了。其间她多次试图翻身做主人,都被强行阻止,此等霸道不给情面的行为,还逐渐有增多的倾向。 床笫间的事情姑且不说,这家伙连她吃什么喝什么穿什么,甚至和什么人说话都要管上了。生下小郡主以后,夫妻暗战进行到白热化状态。小白兔终于忍无可忍了,几次想要离家出走,都被面瘫君给抓回来。 好不容易一次出走成功,可走到半路,她突然觉得好想念那张面瘫脸,而且还想念得不得了,于是又没骨气地眼巴巴跑回来…… 其实,他的不许,对她根本没有什么效果。 他只是……只是不知道该怎样说。 想对她好,想要她过得幸福没有烦恼,把自己认为好的都给她,这就是他与生俱来的霸道,恐怕一时半会,也改不了。 王爷将她管得死死的,比起妻子,他更像是把她当做闺女来养,天下顿觉挫败非常…… 不过这挫败当中也有不少乐趣。 这趣事要从她这唯恐天下不乱的王妃说起。 那日,百无聊奈又被王爷禁足的王妃打发十三上街去买两串糖葫芦,他原本是不想去的,谁知王妃开始使出杀手锏(王妃杀手锏:牛头不对马嘴的对话,360°全方位的精神折磨),对他进行精神上的摧残,重度创伤下,他拖着残缺的灵魂,一瘸一拐地上街去给王妃淘话本…… 谁知刚一出门,就看见一个女子对着一个男子嘤嘤哭泣,那男子身着华服,看着模样也算俊俏,他估摸着该是哪家的公子哥又在外面沾花惹草,吃干抹净又不负责了,看那公子哥生得面带桃花,身着白衣,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那女子梨花一枝春带雨,哭得那叫一个花容失色。 公子哥毫不怜香惜玉的推了那女子一把,那女子本就哭得肝肠寸断,被这么一推,身子骨不经事,顺势栽在地上,料想可能是硌疼了屁股,于是哭得更大声。 十三心里正义的小火苗开始熊熊燃烧,加之今早王妃对他的精神摧残,他急需找一个发泄口,眼前这万年小受样的公子哥很不荣幸地成为了他的出气筒。 正义的小宇宙一点燃,火势便一发不可收拾! 十三大喝一声,板着脸上前,像一个拯救苍生的大侠,“光天化日,堂堂七尺男儿,居然欺负一个弱女子?!” 那公子哥本来脸上挂着嫌恶的表情,十三这一插手,他脸上的厌恶渐渐成了探究,那双桃花眼眨巴眨巴地盯着他,媚眼一勾,简直就是个雌雄莫辨的主,“你是谁?为何管我的闲事?” 他看十三的眼神分明像是在欣赏一个女人,从上到下,从外到里,十三登时大怒,“谁有闲心管你的闲事,小爷我看不惯你欺负一个弱女子,来声张正义不行啊?像你这样的纨绔子弟,整日游手好闲,就是个只知道吃喝玩乐,吹拉弹唱的废物!” 十三虽说感染了商君珏的面瘫,却没能够感染他的忍耐和冷淡,一句话不对头,就要炸毛!脾气可谓是暴躁而又暴躁。公子哥也被他吼得一愣一愣,那双魅惑的桃花眼愣神了两秒,唇角勾起一丝笑容,“你说本公子是废物?” “说的就是你!有本事干一架,单挑还是群殴,我随你!” 真真是个莽夫,一句话不对味,便要动手动脚了。 公子哥扑哧一笑,实在是对眼前这个炸毛的男子非常感兴趣,折扇一收,笑容不减,“有意思,没想到本公子不但有女人缘,连男人缘也不差,你是哪家的公子,暗恋本公子也就罢了,偏偏玩什么欲擒故纵呢?莫不是要引诱本公子与你一起断袖?!” 晴天霹雳,十三气得牙痒,没想到,这世上,除了王妃,竟还有如此厚脸皮的人,这纨绔子弟,居然拿他同那菊隐楼里的小倌比,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叔可忍婶却不能忍,当下便举起拳头朝那双勾人魂魄的桃花眼揍去,公子哥猝不及防,等到反应过来,两个身影早就打作一团。 于是,一段孽缘便这样产生了…… 许是这公子哥是天生的受虐狂,被十三打着打着,竟打出了感情。十三将他教训一顿后,当然,十三也被他教训得不惨,两人顶着熊猫眼和青肿脸进行眼神交战,末了,更是两看两生厌,索性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可偏生那俊俏公子哥是个受虐的主,被十三揍出了感情,谁知第二日死缠烂打,跑到王府来提亲,十三心里那个气,忍不住怒吼,“小爷是直的!直的!!” 那俊俏公子哥媚眼一抛,勾唇一笑,“就算你是直的,也得给我掰弯了!” 天下竖起大拇指,“果然够牛逼!” 十三气结。 这段孽缘纠缠来纠缠去,最后还是以十三出柜告终,两人排进万难,忍受世俗谩骂在一起后,谁攻谁受又成了一大难题,炸毛十三自然不愿意做受,“小爷看着比你有男子气概,怎么看你都应该是个受!” 俊俏公子哥不以为然,“本公子这叫美貌攻……” 于是,两人意见不合,又免不了一场恶斗,熟料平日里一向都是绣花枕头的俊俏公子哥力气大得惊人,竟然反击成功,三下五除二便轻易将炸毛十三压在身下,笑得妩媚又猥琐,“平日里什么都可以让着你,就这件事不能,乖,别哭了,让爷好好疼你……” 于是新婚第二日,新娘全身酸疼,看着身旁一脸餍足的禽兽在他身上留下的欢爱痕迹,终于泪奔了…… …… 天刚亮了一点儿,摄政王府暂时还一片和谐。白云龙一如既往起个大早,在屋前打拳练气;墨诀和扶瑶夫妻继续恩爱着;一夜未睡的谢官人站在门口等待灵感的神明大驾光临;一干下人在厨房里为早点忙碌…… 天下这王妃当得太闲,便爱支小奶包上街给她买两本话本解闷,一日,天下随手翻阅,无意间翻到一本当今离国最畅销、史上最煽情、千万人落泪,谢官人倾情打造经典爱情传奇之《摄政王秘密情史》,天下心里那个惊,颤抖着手翻开,果然,那狗血谢将他们虐得死去活来,活来又死去,真真是煽情,听者伤心,闻着落泪! 因着这本大作,谢官人一举成为整个离国最畅销话本的作家,每天围着他要签名的粉丝不计其数,天下正计算着哪日跟他商量商量版权问题,毕竟,这话本的灵感来源于她和商君珏,这戏不能白演,她得收些看戏费…… 天下满心怆然地合上话本,泪水打湿了手绢,远处君白然牵着君白洛跌跌撞撞走过来,商君珏刚下早朝便钻进了厨房,白云龙整天闷着头钻研正品的大红袍,远处彩虹悬空,天下幸福地一笑,想来,最美好的生活也不过如此…… ------------ 番外:偏偏遇君梓 记忆中,似乎还是满脸糊着口水的年龄,君梓中觉得,天下这个人在他记忆中的粉墨登台带了些灵异的奇幻色彩,扑朔迷离。 那年,皇帝君无极下榻瑞京,名曰微服私访,实际上是想游山玩水,他作为东宫太子,自然是要一同随行,一来跟着父皇体察民情,二来也可以趁机搜集些失传已久的武功秘籍,话说从记事起,一直有一人,是他的心头大患,那人便是商老丞相的儿子商君珏。 自君梓出生以来,便被封为离国太子,实际上他也没什么兄弟姐妹与他争抢,太子之位唾手可得,便少了几分重视,多了几分不羁。这君家向来子嗣单薄,除了几个远房还存在的落魄王爷,大抵也被他皇爷爷和皇爹爹干掉了不少,君太子一直众星捧月的长大,吃穿用度,无一不是最好的。 渐渐到了要学习的年龄,君无极请了全离国最好的太傅给他传到授业解惑,不想,开学第一天,太傅身后还跟着一个小男孩,君无极颇为慈爱地摸摸那小男孩的头告诉他,“这是商丞相的独子,自今日起,他便一同跟你学文练武,你二人可以兄弟相称,你也好有个伴。” 君梓点头受教,看向那小男孩,那男孩始终绷着脸,不吝言笑,活活一个面瘫君。 君梓从来都不是一个安生的主,这太子当得也甚是寂寞,便出了几分想捉弄他的心思。 这些捉弄人的手法,大多也是从民间私塾里道听途说的,正愁自己没有对象实施,商君珏的出现,倒是为他的童年添了几抹光彩。 之后便经常出现这熟悉的一幕,商君珏的小案桌前,要么墨汁翻乱,要么纸张被人撕扯殆尽,七零八落地洒了一地,要么就是桌角被削去了大半,他往桌上蹭的时候,一个不平衡,整张小案桌“哐嘡”一声,往地上倒去,桌上的毛笔,墨汁,纸张什么的物什全部洒了一地。 动响太大,惊了课堂,太傅气得胡子颤抖,罚他抄了百遍金刚经。 君梓偷着乐,朝他射去得意洋洋的眼神,商君珏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继而又继续面瘫去了。 这叫君梓颇为苦恼。 发誓一定整得他连亲爹亲娘都不认识。 可谁也料想不到,这面瘫君也不是逆来顺受的主,不但自个事先备了纸笔,每每上课之前,都要检查一番周遭的环境,总能轻而易举识破太子的小伎俩,解决完麻烦之后,再赏给他一个面瘫君特有的面瘫表情,往往气得君梓牙痒。 君梓便开始隔三差五地寻他麻烦,君梓整人的伎俩也没什么新意,商君珏都尽数识破,渐渐便也失去了乐趣,两人许是斗累了,开始变得安分。 只是这一来二去之间,君梓的功课落下不少,太傅一问三不知,又不敢责备训诫一国太子,只得睁只眼闭只眼,反倒是商君珏,对治世之道颇有见解,老太傅摸摸胡子,笑得甚是欣慰。 如此消停了些时日,两人开始了练武生涯。 君太子初次接触兵器,便不可抑制地爱上了。整日痴迷于钻研武功,派人大力往民间收集失传已久的武功秘籍,不论门派,都触类旁通,像是着了魔一般,把自己困在东宫里,发誓要练出最高境界的武功心法。 这倒叫练武的师父苦恼,太子整日闭门造车,他也不好要求人家堂堂一国太子每日到他面前耳提面命,只好单独教商君珏一人,好在商君珏这孩子是个可造之材,虽然面瘫了些,但凡事只需一点就通,一通就会,实乃百年难遇的武术奇才,武教头摸着胡子哈哈大笑,直夸他天资聪颖,遂将毕生所学尽数传授与他。 君梓好不容易躲在东宫之内练会了贴身太监给他搜罗来的般若无相神功,一时技痒,想找人试上一试,忽地想起曾经有个面瘫的陪读兼陪武,便扬言找商君珏切磋一番,实际上是想报当年他赏给他面瘫表情之仇。 于是,君梓兴冲冲地来到练武场地,看到商君珏正在耍鞭,也不耐心看完人家的套路底数,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拽样,脚尖一点便一闷头冲上去,商君珏反应奇快,很快就和身后偷袭的人打起来,三下五除二,就将张牙舞爪的太子给狠狠收拾了一顿,居高临下,顺带又赏给了他一个面瘫君特有的面瘫表情。 君梓败北,自尊心那个受挫,狠狠从地上爬起来,“你,你敢打本太子?你小子,给我等着,本太子叫人去。” 商君珏懒得理他,又转身操练去了。 君梓心里那个怄,堂堂一国太子,居然被一个面瘫打得落花流水,这叫他颜面何存?!于是呼啦啦跑回东宫,叫上几个会点花拳绣腿的太监,一起去埋伏围攻商君珏。 是夜,月黑风高,伸手不见五指,君梓等人悉悉索索埋伏在草丛中,恰逢商君珏经过,众人一呼而上,不料商君珏这厮被他整惯了,也越发聪明了,早就做了准备,将他一行人又收拾得喇叭花流鼻水。 君梓再次败北,回到东宫勤加修炼,自此,打败商君珏,成为他人生一大目标。 …… 可偏偏这次微服私访,父皇又带上那面瘫小子,新仇加旧恨,君梓恨不得立马跟他算清,不料父皇却一脸慈爱地告诉他,“朕给你找了个伴,料想此次体察民情,太子应该不会寂寞了。” 君梓垂着头,看着面瘫君,张了张嘴,实在说不出一句话,他不寂寞,他真的从来都不寂寞…… 一行人走到瑞京,往年皇帝下访,都要选择在当地的知府或者富商的府邸中小住几日,瑞京除却知府,有一白家,在离国很是出名。且不说这白家是瑞京第一富商,放眼整个离国,也是天下第一富人,其家当可谓是富得流油,此番下榻瑞京,自然是要去这白府府邸住上几日。 正巧那时胡子一大把的白老太爷八十大寿,君梓八岁,一大早装病赖床未遂,被君无极揭了被子从床上拎起来去沈家拜寿。名义上是拜寿,实际上皇帝一到,这全寿宴的焦点便成了他,大小官员并全体百姓无不下跪,紧张得冒汗,拘谨得不得了,这寿宴渐渐严肃起来,气氛死寂又沉闷。 君梓天生好动,实在按捺不住,泥鳅一般滑到了沈家后园里玩耍。 沈家的花园确实又花又圆,却不见一个人影,君梓摧花捉蝶自顾自玩了会儿,便觉意趣全无,躺在一丛花荫下睡了过去。正睡到酣甜时忽觉耳后一阵痒,睁开眼睛一看,却是一只通体金黄的小猫趴在一枝横斜的花机上俯身垂头,伸了爪子在挠他的耳朵,见他惊醒,蓦地倒像吓住,从那枝桠上一跃落地,偷偷瞟了他一眼调头便跑。 君梓好容易晃了半日逮着一个稍稍有趣些的活物,自然不肯放过,起身便去追那猫。七拐八弯之后,眼看着离那猫越来越近了,君梓摄手摄脚凑了上去,还轻轻学着猫叫“喵……喵……”唤了两句,试图引诱那猫停下来,“乖宝……乖宝,快来……” 不想那猫在花丛中跳跃了两下,转过一个月洞门便离奇地没了踪影,君梓正待懊恼,下一刻,那月洞门后却探出一个小小的脑袋,“小哥哥,是你在叫我吗?” 但见那猫儿消失的转角处转出一个三岁大小的小娃娃,一身红艳艳的小袄煞是喜人,那脸上却是灰一道褐一道不知道粘了什么东西,泥巴?抑或糖稀?总归满脸脏兮兮的,头发疏黄,勉强扎起的小辫子还散落了一些细短的毛发的在绳结外面,太阳下看过去,毛绒绒的一团。 怎么看怎么像只猫…… 八岁的君梓愣了一下,第一个想法是:啊!猫变人了,妖精!第二个想法是:怎么会有这么难看的妖精?奶娘不是说妖精都挺美的吗? 五岁的天下自然不能参透君梓八岁高龄的所思所想,只咬了口糖葫芦,将那又圆又大的山碴含在口中,疑惑地蹦上两个石阶盯着君梓看,“小哥哥,你要和我玩吗?”一面口齿不清地嚼着糖葫芦自我介绍,“我叫乖宝,我爹爹的乖宝……” 果然是只宝!君梓盖棺定论。 君太子自小便喜欢小姑娘,于他而言,小姑娘便等同于香的、白的、静的、美的,第一次看到一个又脏又丑圆滚滚的女孩子自然嫌弃,但是转念一想,这不是一个普通的小姑娘,是个平常见不着只有在奶娘的故事里才听得到的妖精,便兴致勃勃地勉为其难道:“如果你带我去你的山洞里看看是怎么修炼的,我就不嫌弃你跟你一块玩一会儿。” 什么山洞啊,天下没听懂,但是最后一句听懂了,对面这个小哥哥说她长得不好看! 天下嘴角一撇,“你胡说,我爹说我最漂亮了,我哪里难看?” 君太子弯着一双初具模样的桃花眼不屑地看了看圆滚滚的天下,对比了一下家中挂的杨柳美人图,直言不讳道:“你没有腰,以后肯定嫁不出去。” 天下不晓得‘腰’是什么东西,也不晓得嫁出去有什么用处,但是,她知道肯定不是好话,一双凤眼愤怒地眯了起来,猫儿炸毛一般一跃而起驳斥道“你才没有腰子!你才嫁不出去!你们全家都嫁不出去!” 紧接着,‘唰’地一下亮出美丽而野性的爪子,狠狠在君梓白玉样的颈子上挠了一下,掉头便跑。 没头没脑地跑了十来步,却一头撞了一个暖暖的物什,几乎要仰面栽倒,幸得下一刻被扶住了,“当心。” 天下仰头一看,是个比刚才那个坏哥哥好像要俊一点的小哥哥,绷着张脸,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天下嘟着嘴,伸出沾满糖渍的小手,扯扯他的脸皮,“咦,好滑哦。” 商君珏无端被人调戏,不喜和陌生人接触,被她脏兮兮的手一摸,白静的脸上立马沾了糖稀,他面瘫的表情终于破裂,下意识一把推开她,天下身子小,一个重心不稳,一屁股坐在地上,疼得她龇牙咧嘴,不知道为什么,就突然觉得很委屈,眼泪扑簌簌便掉了下来。 那个小少年一见手上这小姑娘说哭便哭,毫无预警,不免吓了一跳,以为自己将她撞疼了,赶忙问道:“哪里撞疼了?” 孰料,怀里的小姑娘抽噎了两下,喃喃道:“刚才那个坏蛋说我长得难看,说我嫁不出去,还说我没有腰……呜——你又推我,石头硌到我屁股了,好痛……呜……” 那小少年终于扯扯面瘫的脸皮,突然笑了一下,伸手拍了拍圆滚滚的女孩,温言款语安慰道:“谁说你没有腰,你看,这么粗的腰,怎么会没有腰呢?” “真的?”天下抬头看了看那个小哥哥。 “当然是真的。”小少年严肃地点头,将她从地上拉起来,面瘫的脸皮有些缓和。 天下一下心中拨云见日,明朗了开来,抱着那个小少年就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小哥哥,你真好!” 小少年表情抽了抽,连忙用袖子使劲擦了擦脸,无奈那带着糖稀的吻非常黏腻,怎么擦也擦不干净。 其后追来的君梓看见这一幕,不免心中不屑:嗤!这猫妖真傻,竟然没有听出这人也是在挖苦她吗?难道这就是奶娘说的,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原来妖精也有蠢成这般的,白白修炼成人形了。 至于这个人……君梓眯眼看了看,这不就是那个整日里不苟言笑的面瘫君吗? 没想到这厮居然也悄悄溜到后花园,正好,新仇加旧恨,前不久他正练了一招降龙十八掌,恰巧拿他开刀。 想罢,君梓大喝一声,“商君珏,受死吧!” 两人又打作一团,小小少年的的打法很是幼稚,天下咬一口糖葫芦,挥舞着小手,口齿不清的说,“小哥哥……打死他……打死那个说我没有腰子的人……” 混乱的打斗过后,最终还是以君梓败北,君梓气得狠呸一声,往地上吐了口唾沫,看了那个满头乱发,一脸脏兮兮的天下,“你这个小妖怪,等本太子练好武功,再来收拾你!” 天下握着糖葫芦,不知天高地厚,“来呀,来呀,看我小哥哥不弄死你!” 君梓气得吐血,正待开骂,突地从西厢走来一个小太监,对君梓和商君珏恭敬倒,“太子,少爷,皇上叫你们过去呢。” 君梓瞪了商君珏和天下一眼,气呼呼地跨步走了。 天下兴冲冲地跑过来,将手中还剩一颗的冰糖葫芦递到他嘴边,“小哥哥,吃。” 商君珏看了她一眼,再看了那串糊满口水的糖葫芦,面瘫地摇摇头,也跟着君梓身后走了。 天下看着两个帅哥哥相继走了,自己讨了个没趣,又蹦蹦跳跳跑到东苑,找表哥玩耍去了。 正待跨脚,奶妈不知从哪里溜出来,呼天喊地,“哎哟我的小祖宗,可算找到你了,快快随奶娘去前厅,怎么弄得一身脏?今天早上才换的衣服啊,祖宗诶,快,奶娘给你再换一套。” 于是,天下小小的身子被奶娘波澜壮阔的胸膛抱住,飞奔至她的小闺房,东摸西摸,洗洗换换,一个乖巧的小天下便出现了。 等待天下粉墨登场的时候,皇帝老儿早就离席,众老百姓又是长长嘘了口气,气氛开始热烈起来,大家又开始相互客套搭讪,“哎哟,宋老板,别来无恙啊。” “嘿嘿,钱掌柜,几日不见,你又容光焕发不少啊,最近可是又捞了一笔?” “哪里哪里,怎么敌得上宋老板财源滚滚……” “哎,你我也不过皆是皮毛,谁又能与白老板相比呢……” “那是那是,”于是二人齐刷刷向天下的祖爷爷贺寿,“恭祝白太老爷齐人天相,财源滚滚,福禄东海,寿比南山啊!” 白爷爷捋捋胡子,笑得甚是合气。 宾客相近甚欢,其乐融融。 奶娘将天下抱去花厅的时候,众人见着这白家小独苗登场,无一不是露出满面亲切惊喜的模样道:“这便是白家小小姐吗?真是冰雪可爱,一看便是个美人坯子,将来长到二八年华可不知这求亲公子的车马要排出长街多少里呢! 天下那时左右不过五、六岁,‘求亲公子’是个什么玩意儿虽然弄不大清楚,但大体还是晓得他们夸她长得漂亮,哪个小姑娘不爱漂亮,听了自然美滋滋。 天下拣了夸自然要上爷爷那里显摆显摆,叫他莫要小瞧。岂知爷爷听了却只是抱着她笑道:“哪里是我们乖宝美,是我们白家的银子美!” 天下那时不服气,只想这银子她是见过的,白光光银溜溜,秃子脑门一般程光发亮,怎么会比她好看,遂回嘴道:“我比银子美。” 爷爷却弹了弹她的额际直摇头,“天下记住咯,生作白家之人一日,便一日莫要想比得过那银子。世人眼中皆是先有银子,后有白家。” 天下不服气地哼哼,谁知后来,这白家大小姐并没有如宾客说的那般,求亲公子的车马要排出几条街,反而成了整个瑞京闺中少女的反面教材,脱人裤子,偷窥洗澡不说,整日里不务正业,专爱探究两性话题,这当然也是后话了。 后来天下再去找这两个小哥哥,却是无所寻处。料想也是君无极带着太子和众随行官员侍卫回京了,天下一度郁闷了不少日子。 约摸从那之后开始,其实是自从小天下见了那两个漂亮的小哥哥以后,便开始对男生这种动物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无奈身边的家丁护院,身子一个个皆是比她高上几倍,长得也不是很好看,唯独自己的表哥墨诀,模样生得俊俏,又白白净净,整日知道吃墨水,浑身儒雅酸腐之气,不失为一个下手的对象…… 倒是可怜了墨诀,从小童年就开始蒙上了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