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卷 ------------ 第一章 应聘 这里是一个军区大院,远远的便见铁门紧闭,门口有一排列兵荷枪实弹站得笔直。 站在门口身穿浅粉色针织开衫、浅蓝色牛仔裤的卢阡陌推了推眼镜,口中不自觉的念出军区大院的名字,目光有些远了,仿佛回到了许多年前。 九十年代初,她也曾像今天这样站在这门口。所不同的是,那时的铁门没有现在这么多斑驳的锈迹,那时的她要看到里面的景色也得踮着脚;当然对于她来说,更大的不同是身旁有一个高大的身影,他的手掌宽厚而暖和,让她第一次对父亲有了印象。 那时母亲刚刚去世,她被父亲接到了这里,开始了她的军区大院生活。 里面有车出来,打断了她的思绪,往旁边挪了挪。 是一辆奥迪a8,黑色的车身似乎要彰显主人的低调。她没有刻意去看坐在车里的是谁,离开这里也十多年了,谁还会记得她曾在这里呆过呢? 收回思绪,她上前去询问登记。今天来这里的目的,是应聘一份工作。一份保姆的工作。雇主家姓路。她记得,这个军区大院里有一个姓路的司令。 卢阡陌站在那套曾经精美绝伦的小楼前,目光微收了收,整了整衣襟,在列兵通报之后上了楼。 没有装铝合金的防盗门,只一道红色的实木门,门的颜色显得旧败,显然是很有些年头了。门上唯一新的东西是一幅大红的“喜”字。据说这家是因为忙着婚礼,而国庆假期又快到来,无法照顾小孩才请的保姆。 按响门铃,等了好一会儿功夫,才听得拖鞋的声音。 拉开门的是一只男人的手,皮肤很皱。 “你找谁?”开门的人约莫六十多岁,声音里可以听出他中气仍然很足。 卢阡陌忙鞠了一躬道:“您好,我是前来应征临时保姆工作的,之前来过电话,我姓卢,您可以叫我小卢。” 老先生点点头:“我姓路,请进。” 老先生名叫路鸿云,是省军区的司令员。卢阡陌儿时的记忆里只有他的声音和他的背影,大多数是在他训斥儿子的时候见到的。时间真快,当年像山一样的人如今也被岁月磨出了深深的痕迹。如果父亲还在…… “请坐!”路鸿云很客气,但打断了她的思绪。 在客厅的枣红沙发上坐下,卢阡陌将自己的履历表、身份证、公共营养师证书等放在桌面上,这才开始有空观察这家的变化。 这里她是来过的,客厅里头的装修没什么太大的变化,墙壁上仍然挂着那幅十大元帅图,图的背后应该还可以找得到当初她们一起为找“暗格”而挖的小洞。 这些似乎可以看出这家的主人路鸿云是个怀旧的人。 她在打量的同时,对面坐着的路鸿云似乎也在打量她,目光很具有穿透力,让她微微感受到了压力。虽然现在的她不是十几年前的名字,但多少还会有些十几年前的影子。不想让他打量太久,卢阡陌率先开口:“路老先生,我先做个自我介绍?” 路鸿云的确在打量她,毕竟是为芷芯挑选保姆,像这样一个年轻的女孩子,有多少照顾人的经验?这会儿听她这么提起,想想也好,便点了头。 卢阡陌的自我介绍大约一分来钟,她很细心的观察他的反应。然而,路鸿云的表情始终未曾变过,不是太严肃,也没有笑容,就那样平淡着。这跟她的预料相符合,这样的观察不过是面试过程中的一个细节而已。 路鸿云挥挥手道:“嗯,你的基本情况我都了解了,这样吧,你把履历表先留下,回去等电话通知吧!” 这句话通常是应聘者听得最多的,如果什么也不做,就这样离开的话,面试官可以认定你对这份工作的积极性并不高。 卢阡陌站了起来,包包却并未拿着,她微弯低了腰提议:“路老先生,您还没吃早饭吧?要不,我先给您做份早餐?” 一个保姆,会做家事是一大衡量标准。 早餐很简单,一碗面,热气腾腾的面线。 秋天的早晨凉意渐浓了,这一碗上卧金黄鸡蛋、伴着嫩绿细碎葱花的鸡蛋面线令人食指大动。 卢阡陌退立一旁,略表歉意:“现在时间不早了,担心煮稀饭耗时太多会饿着您,所以简单的煮了碗面线。”她抓起搁在沙发上的包包,朝他告辞:“老先生,那您慢慢吃,我先走了,再见。” 如她所料,路鸿云并未留她。 这位老先生看上去不那么好相处,卢阡陌皱了皱眉,这份工作估计会不了了之。那她就得另想法子了。 阡陌并没有急着离开,而是沿着儿时的记忆慢慢的在大院里面行走。 两幢小楼之间是一片花圃,可能是因为路司令爱花,这倒未被撤掉,仍然种满了三角梅,此刻,正藤蔓四延,花艳如春。 对面那幢司令楼住的是邢正清一家。 卢阡陌伸出手,搭成凉蓬似的朝上看。秋天的雾渐渐散去,太阳升起来的金光很是刺眼。 和十几年前相比,除了墙面上爬着的爬山虎长得更茂盛之外,似乎也没见多大的变化。 那面爬满爬山虎的墙,据说里头有一窝小蛇。当然,这些就同“路司令家十大元帅图后有暗格”的话一样无聊。 沿着山坡往下走,隔着山坡上的草坪往下看,那里是一大片操练场,由于是上午九点多,以往走正步、喊军号的兵现在全都看不见。 操练场旁冒着白雾的那幢建筑是食堂,以前父亲工作的地方。 食堂正对面便是一条修得宽阔的马路,通往她进来时的那一道铁门。 马路上正驶来一辆黑色轿车,与入门时见到的那辆颇为相似。她站到草坪上,以防上坡拐弯时车看不见她而被撞到。 地处南方,尽管秋天了,草坪上仍有嫩叶冒出来,雾气凝成的小小珠粒染得草尖嫩绿明亮。 有一阵细微的叽喳声传来,她推了推眼镜,便见草坡上卧着一只鹅黄色、毛绒绒的小鸟。 鸟儿似乎受了伤,叽喳声很微弱。她将包往旁边拨了拨,蹲了下来,以手掬捧起小鸟,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那棵榕树。 天旋地转! 卢阡陌在踮起脚尖将手里的小鸟朝那枝桠上的窝放去之时,脚底一滑,紧随而至的地心引力让她有了这种天旋地转的感觉。 一切似乎重演了一般。她落在了一个宽厚的怀抱里。他的怀抱有一种熟悉感,这种熟悉感来自于儿时的记忆。 也是这般秋日光景,她一手举着被邢正清家的混世魔王邢桨掏鸟窝掏来的小雀儿,要放到枝枝桠处的鸟窝上,脚下一滑就掉了下来。也是这样的一个怀抱接住了她。只是那时的人,穿着中学校服,满脸青涩与稚嫩。 她被放了下来,刚刚萦在鼻端那股清新薄荷香渐渐远了些。双眸微抬,视线上移,便是一张严肃刚毅的脸。一双如墨一般的眸子深不见底。 脸顿时便热了。 “谢谢。”声音带着一种轻微的、几不可察的颤抖。 男子只线条刚毅的下颌微动了动,算是对她的回礼。目光里波澜微惊,似追寻着些旧忆。 远处停着黑色的奥迪a8,警卫员小李快步跑来:“首长,没事吧?” “嗯。”男子微微点头,朝卢阡陌点点头,转身离去。 彼时,小卢同志正仰着红了的脸去看那个鸟窝。方才受伤的幼鸟已安然呆在鸟窝里,伸出嫩黄的头叽喳,声音响亮了一些。 ------------ 第二章 录用 路家当天就打来了电话,声音听着有些耳熟,却不是面试的那位老人家。说是明天一早再进行复试,具体时间明天会通知。 呵,这种家庭还挺谨慎的呢。难怪关月昨天会在电话里提醒她说:“看那个地址,好像是在xx路的军区大院里头。咳,要求应该会很高。我们试也都试了,不行的话再找别的。以你高级公共营养师的职称还怕找不到合适的工作?” 确实,现在这社会,越来越多的人注重养生,公共营养师的就业前景还算乐观。但,她选择回到这里,本就不只是一份工作那么简单。 关月是卢阡陌的大学室友,典型的北方人。毕业之后为了追随男友来了这座南方城市,目前就职于一家知名的女装品牌公司,任营运主管。卢阡陌目前在她那里落脚。 路家的复试电话是早上五点五十到的:“十分钟后,仙岳山脚见。” 五点五十分,天才刚蒙蒙亮,想来这家的孩子是上武术学校的,每天都会早起,说不定要陪她去晨练呢。 在床上犹豫了一分钟,就有一条短信进来,电话号码与之前的一致:“还剩九分钟!” 卢阡陌一骨碌爬起床,以最快的速度洗刷好,换了一身浅灰色的运动装,将马尾往脑后一束,轻手轻脚的出了门。 仙岳山离她的住处并不远,这面试的人应该认真的看过她的履历表。 跑步到达的时候,山脚人还蛮多的,她四处张望,没看见八九岁的小女孩,也没看见昨天见到的那位老先生。 眼神无意中转到那棵松树下。那道昴然挺立的身影怎么看着那么眼熟? 他正站在山脚的石阶旁做热身运动。一身白色运动衣将他精壮的身材突显出来,映着他略带古铜色的皮肤,显得更加的生机勃勃。 卢阡陌跑步上前,打过招呼,谢道:“早上的事多谢了。” “嗯。”他原地跳着,轻嗯一声算是回应。 “你是卢阡陌?”不等她回答,自报家门道:“我是路哲扬!” 卢阡陌眉头微皱,想不到他就是路鸿云的次子路哲扬,记忆中,他是个不受宠爱的孩子,路鸿云对他的严厉程度常令邢桨他们咋舌。许是因为父亲的严厉,路哲扬从不和邢桨他们玩。在她的印象中,多数是他孤清冷傲的背影。 路哲扬对她倒算上心,时常会在邢桨欺负她时给些帮助。但,十五年前的那场吵闹,却是他先挑起的。 “你的复试题目是……”卢阡陌的回忆被他低沉的声音打断,卢阡陌抬头回应:“什么?” “体力!耐力!”简短有力的回答之后,他俯身将一个包袱抓起,朝她迎面扔来:“背上!出发!” 被那个包袱一扔,卢阡陌险些站不住脚步。这包袱拎着还真有些沉,再看身穿运动装的男人,早已脚步轻快的往山上去了。 昨天早上的相遇只是惊鸿一瞥,谁也不认识谁,可此刻的这个人,再联想起小时候,的确是卢阡陌没有想到的,十五年时间过去,他的性格依然没有变化,反而有过之而无不及,冷淡!霸道! 仙岳山的风景相当的美,阡陌却全然没有心思欣赏。虽然她平时也有锻炼,但负重爬山还是头一次。背上的包袱越背越沉,还不到山腰,脚就像是灌了铅似的,走不动了。 他仍然不紧不慢的迈着步子,跑步的姿势标准而独特。 卢阡陌不想也不会放弃,这份工作她必须得到! 等她到达山顶的时候,他已经打完了一套拳,正倚在临崖的栏杆边远眺。 “体力,不及格!耐力,勉强及格!”十一个字的总结。 卢阡陌想要辩解,他第二句话已紧跟而至:“不过,你很诚恳,所以,不妨给你一次机会!” 有点出乎意料,放松了握紧的拳头,卢阡陌弯了弯嘴角:“先生的意思是,我被录用了?” 又是那种千篇一律的点头,轻“嗯”一声。 阡陌压制住心内的喜悦,表示感谢:“谢谢您!” “工作一周,薪水1200元,每天7:0021:00,负责照顾路芷芯的起居!”和记忆中的人重叠,话不多,句句精练。 是真的被录用了!明天开始,她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出入军区大院了!卢阡陌头微点,又说了一句谢谢。 路哲扬平淡的眸子里掠过一丝玩味,很快便又云淡风轻。 山风很大,卢阡陌长长的马尾辫被山风扬起,几丝打在她瘦削精巧的脸上,是一种跳跃的美。 而她确实是跳跃着的,边一级一级石阶的跳着边掏出了手机,给关月打电话。 “谁啊?找死啊?”关月暴燥的语气显示着好梦被扰的怒气。 卢阡陌下意识的看表,7:00不到。一时有些犹豫是该挂断电话,还是告诉她这个好消息。 “哦,是阡阡啊”估计这厮这会儿才睁开眼,昨天和顾霖锋出去吃饭,一吃不回,心里对卢阡陌多少有点愧疚,缓和了语气。 吐了吐舌,卢阡陌笑着回应:“吵到你了?告诉你个好消息,我被那家录用了!” 关月拉开圈在腰上的手,出了房间,声音又大了:“你那哪是好消息?你是做保姆的料么?好不容易千里迢迢的投奔姐姐我来了,怎么说也得让你先逍遥个把月再说,你偏不,偏去应聘当什么保姆。” 将电话拿远了,仍然阻止不了关月那超大的嗓门。阡陌连忙告饶:“姐姐,您老还没睡够吧?妹妹我就不打扰了。” 收了线继续往山下跳去,才觉得大腿因长时间不运动,微微泛酸。 乍一回头,便见一道身影自身旁经过,白色的运动服,连风也吹不动的寸头,她竟将路哲扬给忘了。 今天特意起了个大早,换了一身休闲装,几经周折到了军区大院。 仍然和前天来时一般,大院门口的列兵似乎都未曾换动过。抬腕看表:6:45分。 这里离市区很远,她打的大约一个半小时才到。算算时间,她居然4:30就起了床。 7:0021:00是工作时间,她可不想第一天就迟到。 这时候,正是大院里出操的时候,从铁门的缝隙朝里张望,能看见那片大草坪上,整齐的排着绿军装的队伍,喊号声响彻半空,那种感觉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 门前站得笔直的列兵提醒着阡陌一个事实,昨天她忘了向路哲扬要通行的门卡,今天,她还得像上次一样,上前登记才能进去。 就在她迈动步子之时,大门缓缓的朝两侧打开,一辆黑色的奥迪缓缓开了出来。 这车她有两次印象,这是第三次。她的记忆力很好,这是路哲扬的车! 显然,车主也看见了她。 车在她面前停下,车窗缓缓摇下,路哲扬眉头微蹙。 阡陌下意识抬腕看表:6:48,没迟到。 “上车!”里头的人似乎发号施令惯了。 “啊?”阡陌闹不明白的是,她该进大院开始一天工作的,怎么平白无故让她上车? “去接芷芯!”路哲扬稍加解释。 阡陌只能从后视镜里眼睁睁的看着那座巍峨的军区大院渐渐后退,直至不见。 路芷芯的武术学校在岛外,从军区大院过去,需要两个半小时。 车里开着音乐,并非交通广播,而是音质很好的乡村音乐。音乐塑造出来的气氛,仿佛是行走在乡村公路上,道路两边长满青青的嫩草,偶尔夹杂几束清新的野花。 这样的一个清晨,有一种久违的味道,阡陌微扬起了嘴角。 ------------ 第三章 好感 阡陌的鼻端确实闻见了那股清新的味道,淡淡的,从身旁的男人身上传来。 她偷偷的打量他,刚毅的侧脸线条很利落,鬂角处还有剃得细碎的发根,似发似胡须,露出极短极短的青渣。从侧面看,他的睫毛很长,却不卷翘,目光正专注的凝视前方,还是那种冷淡的味道。 他一直都是冷淡的。第一次遇见的时候,他背着书包,穿着小学校服。校服一本正经的穿着,拉链拉得严严实实,红领巾规规矩矩的扎着,那个尖尖的三角露在深蓝色校服的领子后面,眸子很清亮,看人的时候却透出一股子清冷。 父亲拉着她的手,让她喊哥哥。 他停下脚步,轻嗯一声,目光却穿过她的头顶,不知落在何方。 阡陌的思绪有些远了,恰在此时,他的手机响了。铃声很幼稚,是一首童谣,旋律很清晰,名称她已经记不得了, “嗯,嗯,我知道了,改天一起吃饭。”电话内容控制在一分钟之内,他摘下耳机,恰好红灯,看着前面停下的车辆微微出神。 电话是肖蒙打来的,就在前天,路哲扬接住自树上掉下的卢阡陌之后,他们见了面。 安静的午后,在市区一家新开的餐厅,他订了包厢。 路哲扬简单的穿了件银灰色衬衫,外罩一件黑色针织背心,白色的毛线在v形领周围勾了一圈。举手投足间文雅许多。 对面坐的肖蒙在穿着上和他就有很大的反差了。 一身绿军装,帽子放在桌上,理得极短的发丝根根直竖。 两人都是那般的睿智模样。 路哲扬为他倒了桂花茶,道:“你还要回营,我也就不敬酒了,阿蒙,好久不见!” 肖蒙举杯,两人轻啜慢饮。 “哲扬,听说这次省军区将调来一位少将参谋长,不会就是你吧?”肖蒙放下杯子,拿这个消息打开话题。 路哲扬摇头:“我没有收到任何消息!阿蒙,有件私事麻烦你。” 映着窗外的阳光,路哲扬将一张微微发黄的照片推至肖蒙的面前。 肖蒙瞄了一眼,是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穿一件格子衣,笑得很甜,嘴角边两颗梨涡若隐若现。许是时间太过久远,照片的周边已经泛黄。 车灯颜色变换,路哲扬一踩油门,阡陌的身子不同自主靠在了椅背上。 肖蒙的回复,十五年前的车祸,过了追溯期,人证物证等等资料都要从头再联系,怕要费些时间。 费些时间……路哲扬扫了一眼身旁坐着的人,左手食指与拇指在下颌处摩梭。 阡陌的目光注视着车窗外,车开过闹市,她连忙让车主停下。 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车窗外是一家精品店,靠窗的位置挂着好些小女孩的饰物。 在他疑惑的眼神里,卢阡陌拉开车门下去了。 没花太多的时间,她抱了一个粉色的毛绒小狗上车。 粉粉的毛毛映着她娇俏瘦削的小脸,那么生动。 也不多做解释,抱着小狗安静的坐在副驾位。 车速平稳,到达武术学校的时候,刚好九点整。 或许是事先同老师说过,路芷芯已等在了学校门口,一身宽宽大大的校服,更显得她的瘦小。 见到路哲扬,像小鸟一样飞扑过来。 路哲扬亦是腰微弯,一把将她抱起,举得高高的。脸上第一次露出笑容,很灿烂! 一旁的卢阡陌看得有些眼直。 很快,路芷芯便注意到了她的存在。戒备的看着她,扯扯路哲扬胳膊上的衣物,恶作剧似的问:“爸,她谁啊?” 呃,路哲扬是她爹?那路家要结婚的人,应该是路家的另一个儿子吧? 卢阡陌上前一步,笑道:“芷芯小朋友,国庆节快乐!”一面将毛绒小狗递上去。 小家伙一脸不屑,目光紧张的看向路哲扬。心道:想讨好我,没门! 阡陌也不恼,大大方方的将毛绒小狗收回来,道:“我是你的临时保姆卢阡陌!” 很正式的介绍,当然是为了将来不被这小家伙欺负。 一旁的路哲扬嘴角轻勾,刮了刮路芷芯的小鼻子。她的小心思,他自然知道。半年前才和许西园分手,他的新女朋友,一定要通过这小鬼灵精的考验才行。 路芷芯微微一愣,阡陌心情大好。以她察言观色的本事,已经可以猜测到小家伙的心思了。 路哲扬一手托着路芷芯,一手拎起整在传达室的不大的一个旅行包,朝车子而去。 卢阡陌既紧张又激动,军区大院,她来了! 走的不是来时路,径直往市中心去了。 卢阡陌略略疑惑,却也不便出声。 路芷芯虽消除了对她的敌意,但也说不上对她友好。这会儿,倒是表现出了对那个毛绒小狗的喜爱,紧紧抱在胸前,仰着脸看路哲扬,一脸崇拜。 路哲扬挺淡漠的一人,对路芷芯却很是温柔。目光相接,连坐在后排的卢阡陌都能看见目光中的暖流。都说女儿是父亲前世的情人,果然如此。只可惜父亲…… 车拐进了莲花路,卢阡陌愣了愣,问道:“先生,我们不回大院么?” 路哲扬仍然是轻嗯一声,不见下文。 阡陌一下子泄了气,背靠在了椅背上。 车拐进了一个高档的小区,路哲扬熟门熟路的停好车,拉着路芷芯进了其中一幢。 阡陌只得紧跟其后。 电梯停在十楼,随着父女两进入一扇大门,阡陌微微愣住。 没想到,路哲扬竟然这么有钱,在这个地段购置了一套楼中楼。楼内装修尽显大气硬朗,很有一番他的风格。 屋内很干净,隐隐还能闻到一股装修之后的味道。 这该不会是路先生的新房吧?阡陌一面打量一面暗自猜测。 “芯芯,准备一下,出去吃饭。”像所有宠爱子女的父亲一样,路哲扬才刚将路芷芯自学校里接出来,便想着带她出去放松放松。 路芷芯的速度相当的快,换了一身漂亮的连衣裙,搭了一条小腿前方带蕾丝花边的打底裤,马尾放了下来,简单的束了一个粉色发箍,像瓷娃娃一样可爱。 边出门,路哲扬边问:“想吃什么?” “kfc!”路芷芯欢欣雀跃。 路哲扬摇头:“最近报道那么多,换一家!”他习惯了用陈述句。 “不~”路芷芯看来是个倔孩子。 “听话!”路哲扬按下电梯,脸有不悦。 “不嘛,我就想吃kfc!” 三个人的电梯,两个人在赌气,谁也不理谁。 本来是开心的事,这一大一小两个人一闹脾气,心情就很不好了。一直没发话的卢阡陌说:“芷芯想吃kfc,先生不让,怎么办呢?我们来玩个游戏,赢的人有决定权,怎么样?” 路哲扬偏头看她,想了想,点头答应。路芷芯也觉得好玩,也点了点小脑袋。 “三道题,抢答,谁答对两道为赢!”卢阡陌嘴角弯弯,梨涡不时跳跃,配合着手势,仿若一个幼儿老师。 路哲扬眼眸微眯了眯,路芷芯一双大眼却瞪得大大的,似乎颇为好奇。 “准备好了吗?出题了!请问,把大象放进冰箱要分几步?”脑筋急转弯,一看就是偏向路芷芯的。 果然,小芷芯跳起来:“我知道,我知道!” 小朋友先得一分。 “第二道题,打酱油是什么意思?”卢阡陌眉眼弯弯,看向路哲扬,特意加了一句:“先生要加油了哦。” 路哲扬犯疑惑:打酱油不就是打酱油么,还能有什么意思? 路芷芯又跳了起来:“这个我知道,我知道!就是路过!” 胜负已见分晓,小朋友如愿以偿的坐到了kfc里面! 这一小动作,立马就让路芷芯对卢阡陌产生了亲近感。这会儿也愿意跟她坐一边,一面吃薯条,一面笑话对面坐着的大男人。 路哲扬偶尔弯一弯嘴角,偶尔伸长了手替路芷芯擦去嘴角沾上的蕃茄酱。 气氛很好! 阡陌问芷芯:“芯芯不去看爷爷?”照理说,从学校一回来,第一件事应该是去大院看看老人家才是。 路哲扬伸长的手指微顿,挑眉瞄了她一眼,代为回答:“家里办喜事,芯芯暂时不回去!”又忙又乱的,添个孩子不是更乱? 他的话令路芷芯眼神儿黯了黯,道:“爸爸娶了西西阿姨,我好伤心!” 路哲扬长臂一伸,刮刮她的小鼻子道:“以后就多一个人爱你了,是好事!” 小脑袋摇了摇:“那你怎么办?” “咳、咳!”卢阡陌正喝着可乐,被这话给呛到了,猛烈的咳个不停。西西阿姨是只母老虎么? 半晌才停下,一张小脸咳得通红通红。 路芷芯递上纸巾,阡陌连忙道谢。 路哲扬的目光却是看着窗外,一动不动。 顺着目光看去,窗外一辆红色跑车上下来一人儿,高挑的身材,烫卷的长发,纯手工制作的裙装,无一不是最好! ------------ 第四章 约会 路芷芯一声轻呼:“西西阿姨?!” 那边,窗外的人已步入了mall内。 她们选择的这家kfc就在一家大型商场里头,因离家较近,里面又设有大型游乐场,路哲扬打算让芯芯好好放松一下,便将车开向了这里。 他的脸色变得很不好!阡陌暗想:这么漂亮的女人,不像母老虎呀! 许西园显然没有注意到这里的三个人,径直入了离门最近的一家珠宝店。她的走姿优雅,每一步都像是受过专业训练一般均匀有致。 珠宝店门口,站着身材颀长的男子,乍一看,和路哲扬有几分相似。 又听路芷芯一声低呼:“爸爸?”往地上一蹭便要推开kfc的玻璃门,往珠宝店跑去。 路哲扬一把将她抱起,按在位置上:“爸爸很忙,芯芯别闹!” 路芷芯小大人的抬头去看路哲扬,见其面色如常,忽然有些心伤,乖乖的坐着,只时不时的瞟一眼许西园和路哲帆。 戏剧性的一幕,卢阡陌恍然。路芷芯和路哲扬的关系,她似乎意会错了呢,要结婚的也似乎另有其人。 她疑惑的是,路芷芯的那句话:“那你怎么办?” 真是剪不断,理还乱! 因为许西园的出现,对于去游乐场,路芷芯和路哲扬都没了兴趣。 一行三人闷闷的坐进车里,准备回家。 路芷芯忽然语出惊人:“叔叔,你等我长大吧。” 正替她系安全带的路哲扬微弯着腰,小家伙毛绒绒的头发就蹭到他的脸上。“嗯?” 路芷芯说:“等着我长大,长大后,我嫁给叔叔!” 呃…… 车上被噎到的人不止路哲扬一个,阡陌也愣住了。 两人处于石化状态,路芷芯再一次语出惊人:“为了让我们更快的适应,我们去环岛路约会吧!” 环岛路,顾名思义,便是环绕海岸的大道。这里被建设得相当漂亮,除了蔚蓝的大海,环岛路上更是栽满花草。每年的3、4月份,这里都会被用作世界马拉松比赛的跑道。除此之外,每天每天,这片美丽的海岸都会被用作婚纱照的取景地,游人甚多。更成为情侣约会的绝好地带。 路哲扬哈哈大笑起来,一直冷淡的人忽然大笑,让人觉得很突兀。可偏偏那笑声,有一股子爽朗的味道。 “好!就去环岛路!”路哲扬应着,脚底下油门一踩,车子便往那边去了。 阡陌觉着人家两个人“约会”,自己一个保姆还是不要打扰的好,思索着开口道:“先生,在前面路口放我下去吧,我去八市买些海鲜,晚上煮香辣小龙虾吃!”虽然到这里才不过两天时间,但却是做足了功课,不然,哪敢去应聘这份工作? 路哲扬抬腕看表,时间还早。“一起去!” 三个字之后便不再说话,也不知道他说的是一起去环岛路呢,还是一起去八市。阡陌也就不再问了,乖乖的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休息。早上一大早起来,又坐了这么久的车,恰逢午后,整个人疲乏得很。 车窗半开着,秋风从车窗里吹进来,将她的细碎刘海来回拂动着,映着整张被太阳晒得微红的脸,莫名的让路哲扬多停留了几分目光。 秋天的午后,环岛路上阳光万丈,高大的椰树投下长长的影子。 车子停了下来,路哲扬回头看去,卢阡陌已然睡熟,鼻翼轻翕,呼吸绵长,显然是睡着了。 路哲扬牵着芷芯下车,原不打算叫醒她的,似乎是感受到车停,阡陌悠然醒转。 入目便是蔚蓝的海,一望无际。秋日的天空,蓝得纯粹,与海接成了一线。 沙滩上,白色的细碎浪花正铺展开来,仿佛天上的云朵被人为的掐碎了,撒在那细沙上一般。 海风带着腥甜的味道,亲吻着她的所有感观。 看着雇主已经下了车,作为照顾路芷芯的保姆,她也就没有理由再停在车上不下来了。 路哲扬将西服外套脱了,单穿着一件白色衬衫,袖子挽起在手肘处,正在不远处同一人讲些什么。那人的面前,停放着好多辆脚踏车。 那是她第一次看见那种形状的脚踏车。三个轮子,两个座垫,比起普通的脚踏车,平白多出了一个轮子或两个轮子,一个或两个座垫。 正好奇,已有人骑着那种脚踏车从身旁过去了。原来,这是环岛路的特色。 环岛路景色优美,骑脚踏车游玩既可赏美景,又可寓情于乐,可谓一举两得。 路哲扬租了两辆过来,一辆粉色,一辆银色。 芷芯嚷嚷着要与他共骑一车,阡陌觉也睡醒了,他也不是小气的雇主,一起骑车游览一番也好。 阡陌眼睁睁看着那两辆车离自己越来越近,不禁头皮发麻。 若说开车,可难不倒她,大二的时候她就拿了驾照。就是电动车、助力车、摩托车,她也还敢上路,可唯独这脚踏车,她却是不敢骑的,俗话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虽然过去了十五年,她的这种惧意仍然存在。 路哲扬和芷芯已经共骑一车,往前去了。 阡陌仍是愣在原地,手脚发抖。 路哲扬折了回来,一条修长精壮的腿蹬在地上,居高临下看她:“怎么?不会骑么?” 卢阡陌本想承认,顺便好好休息一下,可有些恐惧总该克服的,于是挺了挺胸膛道:“谁说的?”一抬腿便跨坐在脚踏车上。 “嗯?”路哲扬看她,似在确认她的犹疑。 阡陌硬着头皮将另一条腿也放了上去,可还没踩呢,脚踏车便倒向了一边,“唉呀”声伴随着脚踏车落地的“咔嚓”声,卢阡陌头晕目眩兼华丽丽的摔倒了。 “还好吧?”路哲扬本想伸手去拉,也是晚了一步。 路芷芯跳下脚踏车,走到她面前,微有些不可思议:“姐姐,你竟然不会骑脚踏车?” 路哲扬眉微微上挑,看向阡陌的眼神多了份研究。 卢阡陌嘴硬:“谁说的,我会骑!当然会骑!不信,你看……” 她小脸微微发白,极力克制着心里的恐惧,又一次踩上脚踏车。正打算另一脚也放开,龙头却被路哲扬的大手按住了:“不会骑也没什么好丢脸的。每个人都有他不会的东西。” “来!”他将她拉到他们的脚踏车上,那恰是一辆三人骑的脚踏车,卢阡陌被他安排在了最后一个位置上。“你只要跟着骑就好,不用担心,有我呢!” 阡陌抚了抚被他抓过的手腕,那上头,似乎还残存着他的热度。耳边,是他醇厚的声音:“有我呢!” 曾几何时,她也曾偎在一个人的怀里,接受着他有节奏的轻拍,耳边听见他悲伤的声音:“夕夕别怕,有爸爸在!” 脚踏车往前而去,骑行的惯性令阡陌收回神来。 那个下午,她玩得很开心!很久都没有这么放松过了。自从一个月前,她在参加极限运动头部受到撞击,回忆起儿时的事时,她的心里就像压了一块巨石,一刻也不能歇息。 黄昏时分,玩了整个下午的路芷芯才在路哲扬的命令下离开白城的那片沙滩。 还是去了八市,显然,这个男人没忘记她提过的香辣小龙虾。 在他的指示下,将菜拎到他的厨房。其内一应俱全,只是看上去整洁得有点不像话,似乎从来不曾用过一般。 卢阡陌打开冰箱,里面只有一两盒泡面和三瓶牛奶三个鸡蛋,她转身看向正抱熟睡的路芷芯上楼的路哲扬,这样的男人,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她还算手脚麻利,不过半个小时功夫,便做了三四个菜出来。 路哲扬沐浴完下楼,便见卢阡陌趴在餐桌上,睡着了?! 而目光微移,便被一道一道的菜吸引了眼球,文蛤蒸蛋、肉沫茄子、手撕包菜、香辣小龙虾,还有个紫菜蛋汤,摆在红木餐桌上,让人食指大动。 目光继续移到她的脸上,略显苍白的小脸被发丝遮挡了一半,在餐厅水晶吊灯的映照下略显营养不良。 他坐了下来,伸手推了推她:“吃完再睡!” 对她说话,他十句有九句是命令式的。 卢阡陌揉揉眼,便见一碗米饭端到了面前。一时有些汗颜,这端饭的事儿,不是该她这个保姆来做么? 路哲扬已经开动了,边吃还边点评:“蛋很嫩滑,茄子很入味……” 阡陌盈盈笑道:“先生喜欢就好。”一双乌黑的眼眸神采熠熠,使整张小脸都亮了起来。 路哲扬看着她嘴角边的梨涡,微抿了嘴:“味道很好。” 晚饭后,收拾完已经是八点整了,离下班时间还有一个小时,她寻思着是否可以游说路哲扬回到大院里去。这是她唯一的机会,若是她当保姆的这一周时间之内,她都无法出入大院的话,后面要想其他的方法似乎会很困难。 路哲扬并不在客厅,二楼以上的位置,阡陌不曾去过,也不敢贸然前去。只得焦急的踱着步子,希望他老人家会自动下来。 可她失望了,直到九点整,路哲扬都躲在楼上。 阡陌打算离开的时候,门铃恰巧响了! 这个时候,这个像没人居住过的大房子,会有谁来造访呢? ------------ 第五章 尴尬 好奇的从猫眼看去,却是许西园站在门口。 许是听到门铃响个不停,路哲扬从书房出来,下楼便见卢阡陌正对着猫眼发愣。 “你叫外卖了?”也许只有这种可能,不然还有谁会知道这里,谁会选择这个时间来? 他的话令阡陌微微气恼,闪到一边,让开了位置。 看见许西园的那刻,路哲扬的背瞬间僵住,自然忘了开门。 许是听见门这边响起了脚步声,许西园连续摁了两次门铃,隔着门喊:“哲扬,我知道你在里面,快开门!” 路哲扬脸色变得极差,并没有开门的打算。 阡陌一双黑漆漆的眸子瞧了他片刻,抬腕看了看表,到下班时间了。 雇主的私人事、麻烦事她可不想参与,拉了拉路哲扬的袖子,示意他把门把手松开:“先生,我下班了!” 路哲扬依然握得很紧,可以隐约觉出他的颤抖。 还是没有回应,许西园着急的带了哭腔:“哲扬,中午我看见你和芯芯了,你把门打开,我们好好谈谈。” 路哲扬深吸口气,将门拉开:“没有必要!” 话音未落,阡陌已然一声惊呼,她的肩上搭了一条手臂,结实的肌肉硌得她的肩微微泛疼。 而更大的震惊还在后头,阡陌的脸被一双大掌捧住,唇上一股温热传来,好闻的薄荷味令她的大脑瞬间空白。 原本就大而圆的眼睛这会儿睁得更大,眼里是那张刚毅无比的俊颜。他闭着眼,睫毛几乎扫在了她的眉尾上。 意识渐渐恢复,阡陌张嘴想喊,声音尚未发出,已被他堵在了喉咙里。 他的舌霸道的袭了进来,辗转吸吮、追逐、逗弄着她的丁香小舌。 香艳热辣的一幕落在许西园的眼里,扭头而去。 高跟鞋恨恨的踩在地上,“咚咚”的响声蓦然惊醒了阡陌,脸瞬间就热了,张嘴便咬,路哲扬吃痛,退了出去。 阡陌抬眸,想要斥责,接触到他的视线,忍了下来。 路哲扬的手依然没有撤开,搁在她的肩上,那一边明显下沉了许多。 他拥着阡陌,背靠在门框上,声音略略暗哑:“嫂子,不送!” 许西园顿住脚步,背部僵直,片刻之后,复又起步,高跟鞋发出的“咚咚”声比刚才更甚。 听着电梯闭合的声音,卢阡陌终于可以将他的一只胳膊拉下肩膀了。伸手按揉片刻,咕哝了一句:“重死了。”双手狠命的擦着嘴唇。 擦得两片红唇微微肿起来,还不甘心,甚至跑到洗手间,狠狠的洗了一遍。 再出来时,路哲扬不见了踪影。抬头朝楼上望了一眼,阡陌粉拳握紧。 “什么?你竟然被雇主轻薄了?不行,我得告他性骚扰!阡阡,这份工作我们不干了!欺人太甚。”阡陌心里堵得慌,回家便同关月说了,关月的火爆脾气令整幢楼都充斥着她的声音。 阡陌忙不迭去捂她的嘴:“你想让全世界都知道啊?” 片刻的沉默之后,阡陌低低声说:“其实还好。” “什么还好?还好只是被强吻了?我说你是脑袋有坑啊?”关月边说,手边弹上了阡陌的头。 阡陌伸手护住头,心里咕哝了一句:“感觉不太坏,还好。” 天才刚蒙蒙亮,路芷芯习惯性早起,穿戴整齐去敲路哲扬的房门。 似心有灵犀,路哲扬也一身运动装打算出门。两人相视而笑,迈步下楼。 晨练的习惯是从她四岁时就定下了的,虽是家里唯一的小朋友,路芷芯的“待遇”却并不见得有多好,六岁送到岛外的武术学校寄读,一月回家一次。老爷子似乎将她当成了革命年代里的小朋友,教育方式铁血而强硬。 “叔叔,你喜欢阡陌姐姐?”路芷芯晨跑惯了,尽管已跑了一千米,仍然能够很好的呼吸。 路哲扬挑眉看她,一时回答不上来。 昨天的行为,算得上侵犯了,人家就是要告他性骚扰也完全可能,偏偏他临时接到部队的电话,一去书房就是三个小时,对人家一句解释也没有。 不过,她的唇味道真的很美好,而红着脸狠狠擦着嘴唇的模样也很可爱…… “叔叔?”芷芯见他微勾了唇,有不太好的预感。 路哲扬伸手拍拍她的小脸蛋,不予做答,只是脚步加快,倒退着朝路芷芯喊:“芯芯,加油!” 路步路线是沿湖滨路去的,路哲扬在员当湖等着的时候,路芷芯被一人拦在了半路。 她微咬着唇,看着一身nk黄色运动装的女人,眉头微皱,也不打招呼就绕过她往前去了。 许西园叫她也不应,只得跟着她的步子往前跑。 “芯芯,你不理西西阿姨了?”许是不常运动,不多时,她的顺气声就大如牛了。 路芷芯依然不回答。 许西园渐渐觉得气息不稳,胸口闷得厉害。但昨晚的那一幕不弄清楚,她的心会更疼。 “芯芯,等、等等我!”她的声音断断续续,路芷芯回头,见她脸色苍白,想起她的心脏不太好,不能剧烈运动,只得原地跑着,冷冷道:“有什么话,快说吧!” 许西园大口大口喘着气,坐在路旁绿化带的花圃水泥阶上,抬头问:“哲扬和昨天那个女孩在交往?” 路芷芯翻了个白眼,不屑的嗤了一声:“就一个保姆?”转而又没好气的回答:“和您没关系吧?后妈!” 这个称呼令许西园的脸色越发的苍白如纸,深吸了口气道:“芯芯,我知道,你和哲扬都恨我,可是……”似不愿再多做解释,她摇了摇头,摆了摆手:“算了,事情已经这样了……” 瞧着那个小小的身影越跑越远,许西园心内不由翻上一抹苦涩。但芯芯那句不屑的话语落在心间,嘴角不由泛起一抹淡笑。 闹钟响的时候,卢阡陌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万般扭捏。 昨天被强吻也就算了,至少该有个道歉神马的。今天两人见面,该有多尴尬? 可最终也还是起了床,洗漱了去搭公车。尽管现在离大院很远,但只要和路家人接近,就一定会有机会离那里越来越近。 七点到路哲扬家的时候,没人开门。在门口大约等了两分钟,一身运动装的路哲扬与路芷芯便出现在了视野里。 路哲扬下意识的抬腕看表:“七点整!” 不想去计较谁的时间快、谁的时间慢的问题,也尽量将昨晚发生过的事当不存在,阡陌尽着保姆的本份道:“都还没吃早餐吧?刚好,我带了些来。” 等着路哲扬开门的空档,阡陌伸手替路芷芯将被风吹乱的发丝理好,却不料,小家伙身子往旁一侧,她的手停顿在半空中。愣神的当儿,路芷芯已溜进门去。 阡陌微微泛疑,将早餐布在桌案上,是豆浆和油条。 路芷芯瞅了一眼,扭过头去:“我要喝牛奶!” 阡陌有一种预感,昨天好不容易经营出来的小朋友对她的好感,这会儿一丝不剩,甚至还带了些许的敌意。 当然不能跟个孩子一般计较,阡陌苦口婆心的向她解释豆浆的营养价值更高,有利于身体健康之类,可小家伙根本不当回事,小辫子一甩上楼去了。 路哲扬丝毫没有帮她的意思,径直上了二楼,估计是要沐浴去。 卢阡陌知道,他这是要让她自己搞定路芷芯。 最终当然还是她妥协,去买了牛奶和面包回来。 路哲扬已换了一身衣服,正坐在桌前安静优雅的用餐。 油条被切成一小段一小段,盛放在瓷白的碟子里,金黄金黄的很是诱人。 餐桌的另一边,坐着大口大口喝豆桨的路芷芯,听见门响,头微微扬起,嘴角一滴豆桨淌着。路哲扬伸手便替她揩了。 压制住内心的火焰,卢阡陌将牛奶和安德鲁森的面包放在路芷芯的面前。 在路哲扬的示意下,坐下一块儿吃早餐。 餐桌上安静异常,卢阡陌将油条泡在豆桨里,她喜欢这样吃,从小就喜欢。 路哲扬微敛了眉,在接收到她的视线之前收回关注。 卢阡陌将油条完全浸泡进豆桨里面,由于温度的关系,泡得并不快。边道:“先生,大院那边忙婚礼,是否需要我帮什么忙?” 路哲扬缓缓的将豆桨喝完,摇头道:“你照顾芯芯就好。” 直接将路芷芯欢欣雀悦的模样忽略掉,卢阡陌低头安静用餐。她的初次尝试以失败告终,不回大院,这份工作她白干了。 路芷芯许是被叔叔压着喝豆浆来着,咕嘟咕嘟喝完,说了声“我吃饱了”就又上了楼。 留下的两个大人顿时便有些尴尬。 ------------ 第六章 完胜 阡陌抬眼去看对面的人,某男已经吃完了早餐,正拿着搁在一旁的报纸打开看着,报纸把整张脸都给挡住,她瞧不见他的神情。 赌气的将属于她的豆浆喝完,看了看搁在一边替路芷芯买的牛奶,赌气似的大口喝了起来。 “咳、咳”喝得太久,冷不丁被呛到,阡陌猛烈的咳了起来。脸瞬间就红了,一半是呛的,一半是恼羞的,在他面前,她似乎总这么冒失。 “没事吧?”路哲扬放下手里的报纸,递了纸巾给她,温厚低沉的声音轻问。 阡陌一面咳一面摇头。 “昨晚的事,我很抱歉,也很感谢!”路哲扬的声音传到正咳嗽中的阡陌耳中,变得断断续续的,很后面的那个词语她听得并不清晰,边咳着回了一句:“什……咳……什么?” 路哲扬移到她的身前,大掌抚上她的背,轻拍着道:“昨晚的事,本来当场就要道歉,但临时有事,总之,谢谢你!” 他近在耳旁,那股清爽的薄荷香不受控制的钻入她的鼻孔,他的气息抚过她的发丝,自脖颈处袭入,引得她不自禁竖起了全身的毛孔。 “啊,不用谢!”为了躲避他带来的那股恐慌,对,就是恐慌,阡陌手忙脚乱的站起来,不料,右脚被椅子勾到,一下站不稳当,向后摔去。 路哲扬接住了她!以最暧昧的姿势! 阡陌的咳嗽莫名就停了,两只眼睛瞪得极大,卷翘的睫毛根根分明,不住的轻颤。嫣红小巧的唇微微张合,似惊讶,似邀请。 路哲扬的喉结不自觉的下下滚动,那唇的滋味,他又一次想要品尝。 楼上传来“呯”的一声响,阡陌猛的将路哲扬推开,慌乱的收着桌上的狼藉,逃也似的冲进厨房去了。倚在厨房隔断的玻璃门上,胸口不住的起伏。她的心,怎么会跳得如此之快? 路哲扬抬头,瞧见粉色的发箍,嘴角微勾的弧度微微变化,眉蹙了起来。 阡陌在厨房磨蹭了半天再出来时,路哲扬似乎出门了。楼上传来劈哩啪拉的打游戏的声音,想来,路芷芯的敌意缘自于昨夜发生在她和路哲扬身上的那一幕了。 小家伙对于路哲扬的占有欲不是一般的强啊!阡陌边感叹,边百无聊赖的打开了电视。 电视里正在报道市里最大型婚礼的讯息。据说是政界联姻,男方是省军区司令的大公子,据说是二婚,而女方则是市内首富许家的独生女儿。 电视画面上是女方家长接受的媒体采访,正在滔滔不绝的恭维着未来亲家,对于女婿,更是赞不绝口。而画面不一会儿便转到了男方家里,这样一桩可谓举世瞩目的婚礼,媒体界更是做足了功夫。卢阡陌越看越觉得无聊,手里拿着的摇控器正要按下去,却见画面的最角落,出现一抹颇为眼熟的身影。 依然站姿挺拔,眼神却透着冷漠,只短暂一瞥,就让卢阡陌有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播音员正在播诵:“新郎倌路哲帆可谓年轻有为,三十六岁的年纪,便已是少将军衔……” 家里办喜事,即使他有多悲伤,依然需要出席帮忙。 隔着电视屏幕,阡陌看见了他的隐忍。 他爱许西园!这个即将成为他大嫂的女人! 这个认知令阡陌的情绪瞬间低落,啪的一声关了电视。 朝楼上喊了喊路芷芯,但楼上并无回应。阡陌只得在桌上留了字条,拿了昨晚路哲扬给的经费就要出门。 恰在此时,电话响了起来。 打电话来的,一定是路哲扬的朋友。他现在没在,接了也白搭。 阡陌不打算理会,可电话铃声却不屈不挠。 返身接起,是个女声:“卢小姐你好,有空吗?” 阡陌愣了片刻,赶情是找她的。“哪位?” “我姓许,中午能约你吃个饭吗?”声音很纤细,阡陌回忆起昨天见到的那个人,高挑的个子,长长的卷发,精致的五官。 这么急着见她,只怕是为了昨晚的事。阡陌微皱了眉头,她不过是个临时演员,后面的剧情如何发展,导演说了算。可导演没在,要她草拟剧本,她可干不来。 “抱歉许小姐,我得去买菜给芯芯做午餐。”阡陌拒绝。 “不会占用你太多的时间,或者你去哪里买菜,我在那边等你!”许西园不打算放弃。 阡陌随口说了个菜市场的名字,挂了电话。 她那样的大小姐,怎么会到又脏又乱的菜市场来?知难而退吧她。 虽然已是上午9:00多,但市场的菜依然丰富且新鲜。阡陌挑着挑着,完全忘了许西园说的来菜市场找她。 提着一大袋菜出了菜市场大门,冷不丁身旁有车响起喇叭声。抬头看去,半开的车窗露出一张精致的女人的脸。许西园今天化着淡装,得体的朝她微笑:“卢小姐,我送你回去吧。” 没料到她真会到这里来,阡陌傻眼了。但人家已做到这种地步,再推辞下去,岂不显得她矫情?索性将菜放到后备箱,大大方方坐到了副驾座。 许西园没有说话,也没有开车,只透过后视镜端祥着她。 阡陌也不说话。刚刚逛菜市场又提着那么重的菜,早就累了,正好趁机休息一下。对于许西园的打量,全不在意,让其看得彻底一些。 很清瘦的一张瓜子脸,谈不上漂亮,就连清秀二字用在她身上也有些勉强。脸上素净一片,马尾扎得高高的,普普通通的保姆形象。只那一双乌溜溜的眼珠子时不时转动着,为整张平淡的小脸添了生气。 似是松了口气,许西园带了抹淡笑,嘴唇边极浅极浅的两个梨涡若隐若现。 “卢小姐,芯芯都告诉我了,你只是哲扬请来照顾芯芯的保姆。”她开口,明明是柔弱娇嫩的模样,说出来的话却是一针见血。伴随着这句话,她没有给阡陌一个眼神,那种不放在心上的轻视感,令阡陌极为不爽。 阡陌无所谓的耸耸肩,浅笑道:“嗯,比起芯芯的继母许小姐来说,我的确微不足道!” 比刻薄,她从来不输人!如果她好好说话,或许阡陌会看在路哲扬爱过她的份上,也好好说话。 许西园的脸蓦地惨白,刚刚就拨出去的电话想挂已然不及。 电话那头的路哲扬才接起,就听见许西园的那句话,不免眉头微皱,这样尖刻的许西园,他从来没见过。 那边有片刻的沉默,路哲扬拿着电话,转到安静的角落,正好听听卢阡陌的回复。这不正是许西园打给他的目的么?由卢阡陌承认昨晚的那一幕不过是演戏! 然而,卢阡陌的回复却让他嘴角微勾。平凡普通的卢阡陌,不见得是个好捏的软柿子! “你……”许西园的话卡在喉咙,“继母”两个字像火一样燎着,喉咙里又干又涩。 阡陌道:“许小姐,可以开车了吗?”她可没忘记许西园刚开始的那句话,既然她说要送她回去,那她也就不客气了。 许西园咬了咬唇,发动车子。 这次的交锋,卢阡陌完胜。不过,她得找路哲扬好好谈谈,这种麻烦事,得付些额外津贴。 中午煮的是一些清淡小菜,路芷芯对她的敌意仍然存在。不声不响的闷头吃饭,吃过之后又一头缩回到楼上房间去了。 阡陌无聊之中找了些事做。方才在市场买了些花回来,正巧可以做一盆插花。 插花是在念大学的时候学会的,她在一家花店兼职,花店老板娘教会了她这一手。 插花是一门费时的艺术,等她将地上的狼藉清理干净,外面已是暮色一片,华灯初上了。 路哲扬披着深秋的凉意进门的第一眼,便看见了放在几上的那盆花。 包装得很精致,花色搭配亦是绝佳。绿色、细碎的满天星枝里头,探出几抹嫩黄。就连不懂插花的他都能看出这盆插花色彩简练、协调而温馨,有一种、对,家的感觉! 在玄关处愣了几秒,便见阡陌穿着围裙步出了厨房,有了早上的那一小段插曲,此刻见了他,莫名的便有些紧张不自然,仍是打了招呼:“先生回来了?” 路哲扬点头,轻“嗯”一声,换鞋之后并未上楼换衣服,而是在几前坐下,欣赏起那盆花来。 阡陌探了个头,继续煮晚饭去了。没料到他会回来吃饭,食材备得稍稍少了些。正对着冰箱发愁呢,便觉厨房门口的灯光暗了许多。 扭头看去,却是路哲扬倚门而立。 黑色西装外套脱了,放在沙发上。只着一件剪裁得宜的衬衫,下摆扎在裤腰里,领口的两颗扣子却是开的。一本正经中透出几丝不羁的味道。 以为他饿了,阡陌连忙安抚:“晚饭很快就好,先生稍等片刻。” 路哲扬点头,又是一声轻“嗯”,却不曾离去。 他的目光令阡陌有种芒刺在背之感,连拿番茄和鸡蛋的手都带了些颤抖。 路哲扬墨眸微眯,一双锐利的眼显得狭长了几分。肖蒙来了电话,说是调到了十五年前的卷宗,卷宗显示,当时的车祸,的确有一名女童被压在车下,不久之后因车爆炸身亡。 当然,这些,早在十五年前他就知道。肖蒙给的消息,每一个他都在留心。 “先生,您是否要去看看芯芯?”阡陌实在不愿意他倚着门看她忙活,因而提议道。 路哲扬仍然没有离去的打算,转而问道:“芯芯还乖吧?” 阡陌边切菜,边不置可否的应了一声“嗯”。 路哲扬又道:“那盆花是你买的?”这房子在半年前就拜托朋友帮忙装修好了,原本打算在年底结婚后入住。至于布置方面,自然也希望这房子的未来女主人婚后一并布置,只可惜,变化比计划来得快。 半年前,他接到她的分手电话时,曾想过把这套房子卖掉,只是此刻,他竟然有些庆幸这房子还在,庆幸能在这里感受到温馨。 “嗯,买回来插上的。”阡陌热锅,倒油,下菜,菜入油锅的“嘶嘶”声伴着油烟一股脑儿的溅了起来。几滴溅在手背上,疼得“嘶”了一声。 路哲扬双眸攸的收紧,一步迈了过来,将她的手抓了,放到了水龙头前。 阡陌有片刻失神,但鼻端掩盖过薄荷清香的烧焦味道让她立即挣脱了他的手。 路哲扬有些许不自然,不再倚在门上看她,去了楼上。 ------------ 第七章 着道 许是家里有喜事,路哲扬这几天都很忙碌。早上她到的时候他刚好出门,而晚上一般都在七八点左右回来。不过,无论再晚,她都给他备着晚餐。 期间,她提了几次回大院的事,但都被他否决。阡陌一时有些神伤。 今天似乎是一个特别的日子。 她一大早过来的时候,路哲扬已经换上了新衣服,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几乎让她以为他是新郎官。 “今天我们要外出。”路哲扬边吃早餐边说。 “嗯”卢阡陌点头应着。 “快把牛奶喝完。”路哲扬扫了一眼路芷芯叮嘱道,一面又对卢阡陌道:“你也快点,待会儿一起。” 他的车三弯两拐,就拐进了中山路,在巴黎春天百货外停了车,拉着路芷芯迈进门去。一眼见她还在车里,又吩咐了一声:“一起吧。芯芯的衣服我不太懂得挑。” 刚巧是国庆假期,商场打折促销各类活动耀花了眼。 说是请她帮忙路芷芯挑衣服,但最终挑衣服的人却是他自己。 给路芷芯挑了条粉色带蕾丝边的公主裙,配了件洁白的毛披肩;又替她买了一套学院风的小西装外套,卢阡陌复诽:他还蛮跟得上潮流的嘛。只是那天去kfc前,她提的那些个问题,他为何一个都答不上来? 从童装区旁的手扶梯下到二楼,恰是女装区,路哲扬提着大袋小袋拉着路芷芯,并没有直接转过楼道搭扶梯至一楼,而是径直朝女装区的店铺逛过去。 一路的女导购眼里都在冒桃心,羡慕嫉妒的眼神全都落在她身上。卢阡陌脸上微热。 很显然,路哲扬也察觉到了,特意将步子缩小了很多,以至于与她走了个并排。 卢阡陌隐隐觉得心脏的速度跳得快了些,只得借着回瞪那些导购员加以掩饰。 好在路哲扬在一家店铺前停了下来,一个向右转便迈了进去,安抚路芷芯道:“芯芯,累了吧,休息一下。”一面对店员道:“有没有适合这位小姐的服装?” 导购小姐似乎一眼便看出了路哲扬的购买力,热情的应着。 果然是专业的,她只大概看了看卢阡陌,便帮她挑了好几套衣服。 两分钟后,试衣间门打开,路哲扬只觉眼前一亮。 是一条酒红蕾丝连身裙,仿旗袍的剪裁突显出阡陌那娇小玲珑的曼妙身段,有一股说不出的东方神韵。颈间的镂空设计使她那若隐若现的锁骨带了丝丝性感。束在头顶的马尾被放了下来,如瀑一般的发丝柔顺的垂在后背,温婉清纯里透着一股子低调的媚意。 路哲扬的喉结又不自觉的滚动了一下,借着关注不远处的路芷芯稍做掩饰。 导购小姐毫不吝啬她的赞美道:“小姐真是好眼光,这条礼服裙是今年的新款,还是限量销售的呢。” 路哲扬点头:“包起来吧,那些也一起!”他指指导购员刚才拿在手里的那些,一并道。 卢阡陌把他拉到一边:“先生,这……” 路哲扬道:“今天是我哥的婚礼,恐怕家里要忙着招待宾客,芯芯要拜托你照顾。当然,我哥的婚礼,芯芯是要参加的。” 同理可证,她也要陪他们去参加路哲帆的婚礼? “不……”卢阡陌想拒绝。 路哲扬已至收银台买单去了。 路哲帆再婚的对象是许西园,那天他借阡陌气走她,这中间不难让阡陌有遐想。只是这样冷静如常的男人,该要有一份多大的隐忍才能做到? 从百货商场出来,已近中午,路哲扬带着两人吃过午饭,又将她们送去做造型,化妆,一来一往,就去了一个多近两个小时。 他满意的看着眼前被打扮一新的一大一小的两个女孩子,弯了弯嘴角笑道:“嗯,我们家芯芯最漂亮。”可目光却停留在阡陌的身上更久一些,引得路芷芯噘起了嘴。 卢阡陌看着镜子里化着裸妆的自己,皮肤透着一股苹果红,自然莹亮,发丝被烫成了蓬松的卷,自然的垂在颈后,而颈部的镂空设计除了突显出锁骨的性感之外,更衬得脖颈修长。酒红色亦衬得肤色白皙透亮。呵,很久不打扮了,一打扮起来还真有些不太习惯。 奥迪a8停在环岛路的一间酒店外,这间酒店不仅环境优美,菜色亦不俗,卢阡陌曾在微博上关注过这家酒店的信息,各种惊叹。 酒店大堂有一女孩正在弹钢琴,长长的披肩直发直垂至腰迹,纤长的手指灵活的跳动着。 路芷芯松开路哲扬的手,朝那女孩跑去,恰恰她一曲结束,转过身来。 很漂亮的一个女孩子,五官是那种精致的美。 她的目光远远的看过来,隔着距离朝路哲扬点。路芷芯似乎和她很熟悉,黏在她身边叽叽喳喳的聊着什么,比和阡陌呆在一起热闹多了。 跟着路哲扬的脚步靠近,便听路哲扬叫她:“美澄。” 卢阡陌略微惊讶,她是陆美澄?!以前那个跟在邢桨身后整天冲呀杀呀的假小子陆美澄? 她的讶异落入路哲扬的眼里,他以眼神询问,卢阡陌忙收敛心神,浅笑着朝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陆美澄也微微点了点头,转向路哲扬道:“扬子哥,什么时候回来的?这次会呆久一点吧?” 路哲扬说:“还像往年一样。” 卢阡陌又是微感诧异,路哲扬并不常在本市? 酒店墙面上挂着的led屏正在直播路哲帆的婚礼情况,时间还早,来的人并不多。镜头便一直追随着新郎与新娘。 陆美澄说:“哲帆哥今天真是帅气逼人呢。” 路芷芯看了看,接话道:“还是叔叔帅!西西阿姨和爸站在一起一点都不配。” 路哲扬脸色微变,目光朝阡陌看来。 阡陌慌忙移了视线,许西园和谁配和她有什么相干? 陆美澄微弯下腰轻拍着路芷芯的小脑袋瓜道:“芯芯,你这话要让哲帆哥听到,肯定伤心死了。”她抬头来看路哲扬,后者的脸色已然恢复了正常。陆美澄又道:“今天这么大的日子,邢伯伯应该会来吧?” 路哲扬点头:“宾客名单里有他的名字,不过,来不来还不一定。” 路芷芯人小嘴快:“澄澄姨,你一定是想问桨叔叔来不来对不对?” 都说童言无忌,但童言却是最真的,卢阡陌眼尖的看见陆美澄的脸红了红。 呵,她倒也想看看儿时的那个猴孩子王邢桨有没有大变化呢。 路哲扬拉了拉小芷芯:“芯芯!” 路芷芯朝他吐了吐舌头,一派天真浪漫。 许是为了掩饰尴尬,陆美澄转而看向卢阡陌,问路哲扬道:“这位是……” 卢阡陌正要自我介绍,便听喧哗声自电梯方向传来。 几人扭头看去,只见身穿白色燕尾服的路哲帆手挽身着洁白婚衫的许西园朝这边而来。路哲扬下意识的抬腕看了看表,到迎宾的时间了。 陆美澄还在等待他的介绍,那边许西园和路哲帆等人的声音也越来越近。 路哲扬忽的牵起卢阡陌的手,对陆美澄道:“哦,忘了向你正式介绍,阡陌,我的女朋友。” 阡陌的手猛的被他握住,温热的掌心包裹着她的拳头,瞬间就忘了微笑,忘了思考,忘了怎么接话。 他的声音本就浑厚、具有穿透力。这话一出,自然就传到了路哲帆与许西园等人的耳中。有一些早到的媒体又挖掘出了一段绯闻,纷纷转移过来。 那身洁白的婚衫停在她们身旁时,卢阡陌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所作所为。无奈望天,许西园三天前才找过她,只怕这以后…… 阡陌推拒着他的牵引,路哲扬的手劲却大得惊人,即便在她的推拒之下,还能手上用力,面不改色。 挣扎过后,她安静了。 媒体已在做着现场报道:“今天路家真是双喜临门,路少将新婚之喜的同时,其弟携女友出席,两人甜蜜的模样,看来好事将近。” 许西园缓缓移了过来,脸上的笑意僵得很。 路哲帆伸出拳,轻击在路哲扬的胸前,笑着对阡陌道:“我这个弟弟,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没交过女朋友,原来是在等你呢。” 这么多年一直未交女朋友?阡陌看向许西园,那他和她的关系,路哲帆并不知情? 路哲扬忽略掉许西园的视线,看向卢阡陌,眼神浓稠得化不开,嘴角带笑:“缘份的事,不可说。”转而对路哲扬道:“哥,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我和阡陌祝你们百年好合。” 说这话的时候,卢阡陌被他握着的手很明显的感觉到了他握紧的力度。还是在意的吧?只是他的隐忍超好,掩盖了明面儿上的一切。 许西园应该也是不相信的吧?她的眼神里的那种质疑,阡陌一清二楚。只怕,她还是得应付她呀,那是不是该给自己争取些福利? ------------ 第八章 别样承诺 众人散去,阡陌将路哲扬拉到一旁,甜笑着抬头:“boss,你给我惹的麻烦,有没有额外补偿?” 她圆溜灵动的眸子里透出一抹藏不住的狡黠灵光,男人平静无波的眼中多了丝暖意,整个人柔和起来,甚至几不可察的带了些笑意。 “我是认真的!”他眼里的严肃与认真,仿佛这件事确实经过了深思熟虑。 阡陌微微愣住。 “你是否愿意与我交往?” 阡陌脑子还处于混钝状态,他的第二句话又到了。 “嘎?”阡陌仰着脸看他,明明他的眼里是那样的严肃与认真,她却仍想再一次的确认。 他举起一只手,四指并拢向上:“向毛主席发誓!” 庄严的起誓,阡陌又是一愣。 路哲扬将手放下,双手来扶她的肩,阡陌下意识后退一步。他说的这么多,她还无法消化。 路哲扬认真的说:“可能没办法那么快投入全部的感情,但是,我会尽量去做。” 阡陌一直处于震惊状态,刚刚还想着不过是再帮他一次忙,却哪料到他突然表白。路哲扬的动机,再明显不过。借着一段新恋情来消除旧恋情带来的痛苦。 阡陌沉吟着,和他交往应该会是一件好事。一周的保姆时间,今天已经是倒数第二天了,等时间一到,她和他们就再无瓜葛,断了接近大院的任何途径。 利大于弊! 阡陌浅笑了一下,反问道:“你凭什么以为我会答应?”当然不能那么轻易就答应。 路哲扬眼神亮了亮,也弯了一抹笑道:“这不是正跟你商量么?” “有这样商量的么?都已经昭告天下了,还商量什么?”果然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还是一样的专制、霸道,只是换了种表现手法罢了。 路哲扬嘴角上扬的弧度拉大了些,他的笑犹如冰山融化,涓涓细流暖入心田,卢阡陌只觉心脏被什么撞击了一下。 他说:“已经这样了,就顺其自然吧。” 顺其自然?卢阡陌望天,还好只是交往,不是结婚。但也不能就这样被他摆一道,她必须做出些反击。 “先生,这件事情只怕我很难顺其自然。不过,既然您是在与我协商交往一事,那我就不得不说说我的意见。” “愿闻其祥!”他修长的身影伫立在窗边,窗外的灯光落在他的后背,仿佛王子一般。 卢阡陌定了定神,朗声道:“我想先生只是为了暂时转移失恋的痛苦才会有此提议的,对吧?” “继续说!”路哲扬不置可否。 “既然是这样的动机,对于我来说就很不公平。”卢阡陌转了转手腕上的细链,仍是带着笑意的。 “唔”路哲扬点点头:“你希望得到什么补偿?”记得她曾提过额外补偿之类。 阡陌点点头道:“这个补偿与钱无关,我希望先生可以给我一个承诺。” “什么承诺?”路哲扬越来越觉得,他请的这个小保姆很有些不同寻常。 阡陌道:“这个承诺就是……”她忽然顿住了,似乎重新掂量了一番之前的那个决定,最后笑容放大,神情轻松道:“这个承诺就是,如果你真的爱上了我,而我却没有爱上你,你不得纠缠我。” 原本以为会是多么难以办成的事,却不料,她给出的却是这样一个答案,路哲扬右手食指微弯,指骨摩擦在下颌处,很明显,真正的答案不是这个,她临时改了主意。和她交往,应该会相当有趣。 路哲扬将她丢在一边,自己处理事情去了。原本她就是来看着路芷芯的,小屁孩现在跟着陆美澄到处蹦达去了,她也就乐得自在,一个人在酒店里欣赏起了美景。 走廊外是整片的落地玻璃,偶尔一两页扉窗开启,能闻见海风的味道。 像古堡一样的建筑,连结成了整个酒店。虽是夜晚,但却处处灯火通明。客房长廊的另侧,是玻璃墙,自玻璃上反映着水晶灯的光芒,带着点梦幻。外面应该就是那一大片海,换作白天,景观更加美丽。 她在走廊里闲逛,一面胡思乱想,不知不觉便走到了消防通道,正打算返回,隔着一道门便听到了一阵对话声。 “算我对不起你!”是个女人的声音,开始是沉静的,后来的一句话就变成了尖锐:“可你是这么优秀的一个人,你考上最好的军校,独自一人前往j军区,如今更是j军区野战军作战旅的旅长。你这么优秀,那样的黄毛丫头怎么配得上你?” 这声音阡陌听着有些耳熟,细想之下,竟是许西园的声音,这话听起来似乎和自己有些关系,她当即便停了脚步。 “哦?”男人的声音响起,显得十分不相信,语气尖锐的责问:“既然我这么优秀,半年前你为何提分手?” 路哲扬?竟然真的是路哲扬和许西园? 他们在半年前就分手了?! 许西园说他考上了军校,一个人去了j军区,还成为了j军区野战军作战旅的旅长?其实她一早就该想到的,当年在邢桨等人成天混战的时候,他小小的年纪便念书,自律。只是,尽管这么优秀,到底还是娶不到最爱的人。 他这责问的声音带着那般多的痛恨与无奈,莫名的令阡陌心底微颤。 许西园道:“对于嫁给哲帆的这件事,我已经向你道歉了。我只是出于好心提醒你,那个黄毛丫头和你的确不配。” 路哲扬道:“那么,大嫂以为谁才能和我相配呢?” “大嫂”两字,隔着一扇门的卢阡陌听得见那里头的恨意。 “你!”许西园无言以对。 沉默了两秒,许西园的声音又响起:“她的确和我有点相像……” 阡陌扶墙的手往下一滑,她就说,路哲扬与她协商交往不可能是因为爱!可为什么明明知道是这样的原因,内心还是感到不太舒服? 往下滑的手恰好打在安全通道的灭火器箱上面,“啪”的发出轻微声响。 里面刹时安静。 紧接着门锁发出“咔哒”之声。 阡陌一时不知该做何反应,跑肯定是来不及了。 出来的只有路哲扬一个人,黑着脸! 见是卢阡陌,松了口气。 今天的酒店,来了不少媒体,其中不乏狗仔队成员,万一被披露出去,对路家来说,不止是颜面的问题。 两人走至走廊的另一头,路哲扬就要开口,卢阡陌却笑:“原来我和许小姐还有相似之处呢。” 路哲扬到了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勾了勾嘴角道:“关于交往的问题,我是经过考虑的。其余不做解释。” 他都这样说了,阡陌还能再矫情么?显然不行。毕竟答应与他交往,她的目的也不纯。 瞬间再次沉默。 夜晚的室内,灯火明亮,镜子里能清晰的瞧见他的脸,从不曾在人前显露的情感此刻那般清晰,他沉静,更多的是因为伤心吧? “还有什么问题么?”低沉的声音再度响起,阡陌回了神,摇头道:“我们回现场去吧。” 回到婚宴现场,婚宴才刚刚开始。 许西园的一身白纱,纯洁得不可方物。路哲帆的俊朗配于其侧,令在场宾客纷纷称赞。偶有几人沿着话题说起路哲扬,声音不自觉的大了些。 “路家的这两个孩子,可真是好样儿的。大的在军区担任要职,小的听说也在j军区发展得不错。这一大一小性格不同,却一样的争气。” “就是呢,咳,当初为了哲扬那小子,还让邢路两家……”这话说到一半,说话的人被人轻撞了一手肘,猛然捂紧了嘴,这可是禁忌! 路鸿云正在台上发言,情绪很是激动。不难看出,他对哲帆的疼爱之情。 发言完毕,朝身旁的勤务官问了句:“还没找到人?”声音低沉,压着怒气。 勤务官大气不敢出,回了声:“是!” 路鸿云一双铁拳握紧,低声吩咐:“找到人后,让他第一时间来见我!” 话音未落,便见路哲扬从会场的另一侧缓缓进来,跟在身后的,是一个瘦瘦的女孩。他朝勤务官摆摆手道:“不用了,你下去吧。” 远远的,路哲扬平静无波的视线与他相对,里面一丝情感也无,只是在瞧见他的盛怒之后,顿住了脚步。 阡陌立即便察觉出了他的异样,顺着视线看去,眼神顿时被路老先生的锐利眼神攫住,气息乱了一乱。随即弯起一抹笑,远远的朝他点了点头。 阡陌的任务是照顾路芷芯来的,路哲扬也还有事要忙,她便四下里张望,找寻起了路芷芯的位置。 缓步走到陆美澄身边,路芷芯一眼看见她,将脸扭向了一边。呵,这孩子的别扭劲什么时候才会消散啊? 婚礼还算顺利的进行完毕,整个过程,路哲扬都平淡如初,只是细心的阡陌发现,他的背始终是僵直着的。 开始上菜,菜品令人各种惊叹。她再看路哲扬的时候,已然放松了许多,虽是挺拔的,却带了丝丝颓败的模样。 阡陌去了趟洗手间,在转角的地方被人拉住,薄荷清香混杂着酒气,路哲扬暗哑的嗓音道:“走,陪我喝酒去。” “等等,芷芯怎么办?”卢阡陌被他拉着往电梯去了,紧急之中她还记得她的责任。 “放心,美澄会照顾好她的。”路哲扬回答。 ------------ 第九章 格兰菲迪18年 侍应生似乎和他很熟,热情的问候他们:“来啦?” 看着走在前面的高大身影,卢阡陌暗自腹诽,他一定常来这里。 “只是欢迎语罢了。”路哲扬似在解释,卢阡陌不置可否的耸耸肩。的确有些地方用“来啦?”替代“欢迎光临”。 “你是来喝酒还是来走神?”路哲扬已在侍应生的带领下,七弯八绕的进了一间包厢坐下,微仰着头看她。 卢阡陌没有回答,站在包厢门口,朝里打量着:欧式风格,地面铺着厚厚的地毯,门口不远处是个小吧台,往内则是呈半圆型的真皮沙发。位置不算大,与ktv里的包厢差不多,但只坐他们两个人的话,已是绰绰有余了。往内看去,是一台液晶屏彩电,里头正与大厅里的场景进行着现场直播。慢摇的音乐、晃动的人群只通过液晶屏显示出来,与他们却无半点关系。 与她的打量不同,路哲扬只是安静的坐着,而且是极为笔直的坐姿,有一种不容忽视的极强的存在感。 卢阡陌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酒送来了,她微斜着眼去看。对于酒,她知道得不多,因而面前这瓶她只认得“18”字样的酒,她并不知道名字。 侍应生开了酒,路哲扬自顾自喝了起来。 卢阡陌端起面前的酒,轻啜了一口后,砸巴了一下嘴巴:“怎么有点甜,还有股麦芽的香味?” 路哲扬放下杯子,睨她一眼:“这是格兰菲迪18年。”对上她迷茫的眼神,他并不打算多说,继续喝着他的酒。 也是后来她才知道,格兰菲迪18年传统经典是威士忌的一种,更是其不可或缺的珍品。 液晶屏里可以看出,外场的气氛相当热烈,演出已进行到了第二个,是一群女孩子的辣舞,虽是深秋,女孩子们却穿着极为暴露。 卢阡陌移了视线,尽量将自己藏在暗影里,靠在沙发上静静的看着他喝。 他的深色西装已脱在了一旁,白衬衫的袖子卷在手肘处,因为光线微暗,她无法看见他眸子里的颜色,只觉得离得很远很远。 眼前的男人,似乎很可怜。卢阡陌这样想。在她的记忆中,这个小儿子是路司令极不喜欢的,因而对他的要求也极为严苛。考试必须门门满分,每天还必须晨起锻炼,不论寒冬或暴雨。而就连这桩婚事,似乎也有着某种偏爱的倾向。 路哲扬似是察觉到她的视线,锐利的光从暗影里朝她直射过来,卢阡陌莫名的被吓了一跳,像正在行窃的小偷被人当场抓了包一样。脸瞬间热了! 她腾的站了起来:“这里太闷了,我出去透透风。”也不管路哲扬是否答应,身手敏捷的拉开了包厢门出去。 酒吧里头的空气到处都一样,她径直出了酒吧门。 门外是一座小型的广场,正中有一个不算太大的喷水池,已经过了喷泉的时间,卢阡陌便坐在了池边上。 夜色很撩人,尤其是在闹市中的夜店门前。来来往往的人都会看她一两眼,坐在这里似乎也不太合适,既然是答应来陪他喝酒的,总该尽到自己的责任。 卢阡陌打算回到包厢去,就有什么东西擦过手臂,她惊了下,睁眼便见眼前几张放大的脸。 “美女,一个人?”问话的是个二十左右的男子,蓄着一撮小胡子,耳朵上钉着三个耳钉,映着不太亮的路灯灯光,缓缓的发出光芒。 卢阡陌有些诧异,这酒吧里头长得漂亮身材又好穿着清凉的女人多得是,他们怎么会对她感兴趣?旁边几个与他一般年纪,打扮也如出一辙。此时正成合围之势,将她困在正中。 “你想干吗?”她透过几人的缝隙朝酒吧门口着急的张望,一面心里嘀咕:路哲扬你快点出来吧。 “我们?我们不想干吗,就想美女你陪我们玩玩,怎么样?”方才那小胡子边说手边搭了上来,一面转向他身旁的几个男人道:“前两天听明哥说,场子里的女人都一路货色,我瞧着这妞还不错,正好,给明哥送去!” 卢阡陌一听这话,急了:“你别乱来!”她想站起来,却被几人围住,身后更是一池池水,此时动弹不得。慌忙大叫路哲扬的名字。 可这里离酒吧还差着十几步路远,里头的音乐又那么大声,他怎么可能听得见? 那小胡子上前拉起卢阡陌,流里流气的笑道:“小妞,你就跟我们走吧。” 卢阡陌乱踢乱瞪,可她的劲儿哪里是个青年男子的对手?眼前的路灯灯光渐渐暗下来,她只感觉到一股越来越深的恐惧。 ------------ 第十章 英雄救美 路哲扬在包厢里头一杯接着一杯,平时他是不怎么喝酒的,可今天的日子比较特殊。 酒吧经理急急的跨了进来:“路少,和您一同来的小姐被明哥的人带走了。” 他虽然不常来这里,但这里的经理对他却不陌生。他们做这种生意的,自然有他们认人的关系。 路哲扬的神色瞬间冷了下来。 “明哥的人?”他重复了这几个字,脑海里却在思索着明哥这样一号人物。连酒吧经理都不敢派人出去阻拦,想必是这里的地头蛇。 酒吧经理点头:“这会儿,估计已经到停车场了。” 路哲扬拍拍酒吧经理的肩以示感谢,一面飞快的出门。 停车场在地下,因这酒吧并不独立,旁边便是商业中心,干脆停车场便整个商业中心共用,如此一来,面积便小不了。 地下停车场相当安静,一段呜呜的声音有些突兀,循声望去,在另一头的电梯口,卢阡陌正被一个男子自电梯里半拖半抱着出来。 车库里的日光灯白晃晃的,映着一道黑影在车与车之间飞快的掠过。 “啊!”小胡子猛的向前迈了两步。 卢阡陌的手被松开,紧接着手腕一暖,被人带往另一个方向。 身侧是那股熟悉的薄荷香。身后喊声一片,紧张回头,白色反光一道道映过。 路哲扬将车钥匙塞到她手里:“你先上车!会开车的话,就先走!” 他的车已经从车库倒了出来,停在干道上。想是早有计划的。卢阡陌手心微颤,声音也带着颤抖:“那你呢?” “别担心,我没事!”一句话说完,他便松开了她的手,回身过去,一个刀手准确的劈在一个小青年的后颈上。又是一连串的动作,干净利落。 “住手!”冷不丁身后响起小胡子的声音,洋洋得意:“小子,明哥的人你也敢惹?” 回头看去,卢阡陌纤细修长的脖颈正被小胡子的手臂箍住。路哲扬冷了脸,像豹子一般的锐利双眸瞪视着他:“放开她!” “这可是我孝敬明哥的妞,怎么能随便放?”小胡子朝立在路哲扬身前的小混混道:“兄弟们,让他长长记性!” 话音刚落,手腕上猛然一痛,恶狠狠的骂了一句:“臭女人!” 阡陌已然跑近路哲扬,在她身后,小胡子恼羞成怒,手里的刀正照着她的后脑勺劈过来。 路哲扬眼明手快,一个旋身,一把将她往胸前带护在了怀里,以背迎上紧随而来的刀尖。 小胡子怕真弄出人命来,没敢用十分力道,刀在触及路哲扬结实的肌肉时,微微钝住,然而还是划破了他肩胛位置的皮,刺进去两公分多,血顿时涌了出来。 路哲扬反手抓刀刃,一面侧踢向小胡子的手腕,将刀夺了过来,以刀背还了小胡子左肩一下。 持刀在手,一双鹰一般的眼冷冷的扫过躺在地上的那群人,一手拉紧了卢阡陌缓缓后退至车里。 卢阡陌略微冰凉的小手被他紧紧的包容在温热的大掌中,借着昏黄的路灯,她跟紧着他的脚步,却忍不住抬头看他。只因为此刻心如擂鼓,她想知道这是什么原因。然而,他的脸很平静。仿佛刚刚那种打斗只不过是小孩过家家一般。 他弯下腰去拉车门,她的目光自然而然的落在他的背后,登时惊叫一声。 他的深色西装许是落在了酒吧里,此时只穿了一件白衬衫,其上遍布血迹。 见她愣神,路哲扬右手微微用力,将她推进车里。 而卢阡陌却看到他肩胛骨的位置因为右手用力而渗出更多的血迹,微有些呆愣。 路哲扬拉开驾驶坐的车门,还来不及钻进车,就有人追了上来,已经不想去猜测这群人是通过什么传递消息的,以至于来得如此之快,路哲扬知道今天估计不可能这么轻易就走得了了。 返身将车门关上,他迎着一群手握棍棒钢条刀具之类的青年,挺拔的站着。他背上的血越流越多,卢阡陌看得触目惊心。 她得想办法!想办法…… 卢阡陌爬到驾驶位置,深吸一口气,发动车子,率先将远光灯打了开来。 远光灯的刺眼光芒让那群面朝车子而立的混混们不自觉的伸手去挡,背对着卢阡陌的路哲扬似乎和她有着某种默契,飞起一脚,朝眼前几人扫去。 车子经过预热发动,卢阡陌将车速调到最大,朝他们直冲过去。 路哲扬趁着飞起的一脚往旁一侧,伸手拉开恰恰停住的车门,滚了进去。 卢阡陌“刷”的一个急转,车轮与水泥地面剧烈摩擦,发出尖锐的声响,紧接着,汽车开到极速的轰鸣声传开,他们将那群混混抛在了后面。 握着方向盘的手心里依然沁着汗,紧提着的那颗心仍在扑通跳着。这简直就是一场只会出现在电影里的镜头,可她却刚好经历了。 ------------ 第十一章 有谁在意 将车速调慢,侧目去看路哲扬,他微闭着眼,斜靠在椅背上。 虽是闭着眼,却似能感觉到她的目光一样,命令道:“专心开车!” 卢阡陌点头,在前面的路口右拐,那里离医院比较近。 路哲扬的身子微微右倾,闭着眼道:“回家!” “可你受了这么重的伤……” “回家!”路哲扬睁开眼,重复了一句。他眼里的神色十分的冷硬,还有一些疼痛的隐忍,眉心紧蹙着,她只得遵命。 回到莲花路的时候,他已经闭着眼睛似乎睡着了。 伸手推了推他:“先生,醒醒!” 路哲扬动了动,身体的不适让他又一次皱起了俊朗而浓黑的眉。 卢阡陌上前想搀他,被他挥手制止了。 他脚步依然稳健,似乎只是因为没睡好而使脸色不太好看一样,从正面看,丝毫看不出他后背受了伤。 他站在电梯前,回过身来看她:“你可以回去了。” 卢阡陌微微愣住,他怎么在这时候让她回去?如果不是因为她,他何必将那些人放在眼里?又怎么可能会受这些伤? “再晚就没有车了。”电梯到了,他丢下一句话,抬腿迈了进去。 卢阡陌可不管他是怎么想的,紧跟在他的身后,抬脚也迈了进去,甚至伸手按下了他的楼层键。 他以左侧未受伤的肩顶在电梯内壁上,抬眼看她:“怎么不走?” 阡陌伸手来扶他,一面迎着他的视线:“你是我男朋友耶,就这样丢下你,算什么女朋友啊?” 这是她第一次以他的女朋友身份自居,她认真的模样令他情不自禁的笑出声来,冷不丁抽到了伤口,俊眉一蹙。 在他的指示下,阡陌找到了家庭急救箱。 他已脱了衬衫趴在了沙发上。非常时期,卢阡陌也顾不得那么多的男女有别,将药箱往几上一放,蹲下身来。 可目光触及他的后背时,仍是忍不住吸了口冷气。 一道刀口堪堪落在肩胛骨下方,不断有新鲜的血液流出来,除了这道伤口之外,背上还遍布着深深浅浅、大大小小的疤痕。联想到许西园说的,他凭着自己的努力,现在已是j军区野战军作战旅的旅长,也不知道他比别人多了多少倍的努力。可到最后,他还是因为不如路哲帆优秀而错失了他爱的人…… “愣着干嘛?”路哲扬等了半天,没等到她下手,微抬起头来看她。可能抬头的动作又扯到伤口,路哲扬闷哼一声,额间冒出点点冷汗。 卢阡陌见那鲜血又涌出来更多一些,忙翻开药箱,手忙脚乱的拿纱布去堵,一面埋怨:“为什么不去医院?你这样万一伤口感染怎么办?” 路哲扬轻描淡写:“子弹都自己挑出来过,这个算得了什么?” “你、你这根本就是拿自己的生命在开玩笑!”卢阡陌义正辞严,小脸上一片肃穆。 路哲扬忍着痛,泛起落寞的笑:“有谁在意?” 卢阡陌的内心又是一阵细微的颤抖,脱口而出:“谁说没人在意?” 路哲扬本是趴着的,此时听得这话,微微侧过身去,目光与蹲着的她对视:“哦?你倒说说看,谁会在意?” 他的目光带了丝丝戏谑,卢阡陌愣了愣,移开目光道:“芷芯哪,你的亲人哪,还有朋友,当然,还有同事哦不,是你战友……”她顿了顿,停住了手里的动作,抬眸狡黠的笑问:“难道你以为我会在意?” 路哲扬收了目光,继续趴回到沙发上,声音已恢复了平淡:“把止血药粉涂上!” 卢阡陌一时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却仍是听话的自药箱里取出止血药粉,拿开覆在伤口上的纱布,轻轻的撒了上去,继而笨手笨脚的替他裹上纱布。 由于伤在肩胛位置,需要绕过脖子,卢阡陌必须将他半拥抱在胸前才能裹好,一时脸有些热。好在路哲扬脸色平淡如常,她也就渐渐放开,缓缓的替他裹好。 处理了后背的伤,她才注意到他的手臂也在流血,还好不重,替他绑好了伤口,又做了一番清理,才发现,手心也受了伤。一面是自责,自责着自己脱累了他,一面是类似于心疼的感觉,因找不到心疼的理由,她只能将这种感觉归类为“类似于心疼”。 一切处理妥当,已经是零点了。 卢阡陌将路哲扬搀着去了卧室,说搀其实并不贴切,虽然在她看来,他伤得很重,可当事人却丝毫未这么觉得,不过是由她跟在旁边罢了。 这是她第一次上到二楼来,装修的风格与一楼相似,却用了草绿色的窗帘,有种初春的暖意与明媚,比一楼的整洁与大气更显得温馨。 卧室不算大,一组白色的床与床头柜,连衣橱也是白色的,床上的被子叠成了豆腐块,与整个氛围有些格格不入。 卢阡陌抢先一步推开卧室门,将被子打开,路哲扬上床躺好,以眼神示意她该离开。 ------------ 第十二章 耍流氓的子弟兵 卢阡陌却没有离开的打算,一面帮他把被角掖好,一面说:“万一你伤口发炎,发高烧怎么办?我还是留在这里比较放心。再说,都这么晚了,我一个弱女子,很不安全的。” 这话令他颇觉好笑,不可否认,今晚的事,她的表现出乎他的意料。她不但在混乱的环境下镇静下来,甚至还想到了法子前来帮他。 因着的确有点身心俱疲的感觉,也知道她心内对他受伤的事存着愧疚,路哲扬不再和她计较,只叮嘱一声对面有客房便趴着睡下了。 卢阡陌将药箱收了收,一眼看见地上染血的衬衣,仍然有些触目惊心。虽然衣服被玻璃碎片给扎破,但是扔是丢也得由路哲扬说了算,弯腰拾起拿去了洗手间。 再回到他的卧室时,路哲扬已经睡着了。卢阡陌弯腰又替他掖了掖被角,目光落在这张不算太熟悉的脸上。 仍然是深刻立体的,如雕刻而成的五官,因长期的军旅生涯而不复白皙的皮肤。闭着眼的他,没有那么多的距离感。 她这边正走神,冷不丁眼前双眼紧闭的人竟然睁开了眼,低沉浑厚的声音问:“有事?” 卢阡陌瞬间站直了,怔了片刻后回答:“没事就不能看着我的男朋友么?”她故意将“男朋友”三个字咬得极重,引得路哲扬笑了起来,一时间,脸上的神情都柔和了很多。 “很晚了,快去睡吧。”他的温柔突如其来,撞得她的心一阵乱跳,可他伤得那么严重,万一半夜发热起来怎么办? “我还是拿被子过来打地铺好了。”卢阡陌说着便要去客房拿被子,路哲扬叫住她:“没事,你还是睡客房吧,孤男寡女、深更半夜,又喝了酒,我怕……” 卢阡陌脸微红,嘴巴却硬:“你伤成这样,能做什么?” 这是挑战他的身体素质么?路哲扬只能以左侧卧的姿势躺着,此时嘴角带着一抹笑,朝卢阡陌招了招手。 卢阡陌下意识的后退两步:“你要干吗?” “不是怀疑我不能做么?事实胜于雄辩……” “你”卢阡陌实在没有想到做为人民子弟兵的路哲扬也会有耍流氓的可能,当意识到这一点后,立马就退到了门边,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瞪圆了看他。如果他敢用强的话,立马就逃走。 她的反应令路哲扬的笑容越发灿烂起来,边笑边说:“只是想让你扶我起来,单手做百八十个俯卧撑以示证明!”他顿了顿,眸子里戏谑的味道更浓:“还是说,你想用别的办法证明?” 卢阡陌几乎把肠子都给悔青了,人民子弟兵,也有耍流氓的时候。 当阳光洒进窗户的时候,卢阡陌还在和周公美美的约会。 路哲扬穿戴整齐,伸手去推客房的门,果然,如他所料,门已上锁。 取出钥匙将门推开,便见大床上,横躺着小小的身影。淡蓝色的被子被她压了一半,团成个人形被她紧紧的抱住。 他轻柔的将她抱到一旁,女子鲜嫩的唇低喃:“爸,我好想你,爸……” 路哲扬微愣,拉被子的手顿了顿。恰在此时,手机响了。 怕把她吵醒,更怕她被吵醒后看见他出现在她的房间,路哲扬按下无声键,轻手轻脚走了出去。 “什么,芯芯急性胃炎?什么时候的事?对不起,昨天我喝了点酒,已经送去医院了?哪家医院?好的,我马上就过去。” 他顺手写了张字条便急急忙忙的出了门。 很难想像,她居然会在一个陌生的地方一睡到天亮。卢阡陌一醒过来,立马先检查了下自己的衣物,虽说昨晚她将锁从内给反锁上了,可他到底是这房子的主人,钥匙也必定握在他的手里…… 还好,衣衫整齐。 第二件事,便是跑出去看看路哲扬醒了没有。虽说他昨晚还有心情开玩笑,但也不过是怕她担心,那伤势的确是很重,万一…… 卢阡陌被自己吓得快速跑到了他的房间。可路先生已经不在房里了。 追到楼下,依然空无一人。 目光落在实木的茶几上,白色的便笺纸显得十分显眼。 “有事外出,回来的时间不定,可放假一天,晚上来一趟换药即可。” 言简意赅,还有点古文风,他的字体和他的人一样,刚毅、遒劲!难怪父亲对她说,一个人的字可以看出他的性格。 她嘟了嘟嘴,他有事外出,那芯芯怎么办?就算昨天美澄帮忙照顾她,可也不好意思总麻烦人家,该接回来才是。怎么说她现在除了路哲扬女朋友的身份之外,还当着路芷芯的临时保姆呢。 想着便打去了电话,一问才知路芷芯去了医院,卢阡陌忙收拾收拾了自己,打了车过去。 路芷芯的病房里已站了好几个人,她一眼便看见了路哲扬。虽然受了伤,但整个人的精气神还算不错。 敲了敲门,她走了进来。凑近路哲扬低声问芷芯的情况。 路哲扬回头看向路鸿云,顺着他的视线,阡陌触到了路鸿云的视线,不似初次相见的平淡,里头似乎有些别的愠怒意味,是对他们昨天在路哲帆婚礼上的举动有所耳闻了吧?他会不会逼路哲扬和她“分手”? ------------ 第十三章 骄奢淫逸的高干子弟 路哲扬收回视线,压低声音回答:“急性胃炎,手术完了,现在观察。”见她赶得小脸通红,显然是十分担心,又加了一句道:“医生说没什么大碍,别担心。” 卢阡陌点点头,急性胃炎,以后得好好调理饮食了。 想着自己留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卢阡陌对路哲扬说:“那就好,那我去熬些米粥来。” 路哲扬点头,许西园却假惺惺的上前拉住她道:“阡陌是哲扬的女朋友,怎么好意思劳烦你为芯芯忙前忙后?”她这话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够整个病房里的人听个一清二楚。 见识了她的假惺惺,阡陌毫不介意,浅笑道:“嫂子太见外了。我是哲扬的女朋友,芯芯是哲扬的侄女,现在芯芯生病了,我为她熬些米粥哪里用得上‘劳烦’二字?” 她没有再提临时保姆一事,既然许西园要将她“哲扬女友”的身份拿来说事,那她也就不让她失望! 两人你来我往,表面看来你推我让客气得我,实际却是唇枪舌战。 路哲扬看她的视线略带了些玩味,上次许西园的那通电话,他对阡陌的另一面已有了些了解。 路鸿云打断二人说:“小茜、哲帆,你们新婚第一天,就别在这耗着了,回去休息吧。” 许西园笑靥如花:“我们不累。倒是您,先回去吧。” 路哲帆也附和:“爸,您昨天夜里也没休息好,先回去吧,这里有我们呢。” 路哲扬目光不曾与他相对,在兄嫂说出关心话语的时候,他紧抿着唇,丝毫未动。路鸿云也不看他,只拍拍大儿子、大儿媳的手,便转身离去。 路哲扬那凄清孤傲的身影,阡陌又是心里一窒。 路芷芯的小脸苍白,路哲扬的眉心皱成了一个川字。如果昨天晚上他没有出去喝酒,这件事应该不会发生吧? 阡陌上前安慰的拍拍他的肩道:“急性胃炎的发作性质本就是突然的,就算昨天晚上你和她在一起,照顾着她,也有可能会发作。” 路哲扬扭头来看她,感念她的好意,点头轻嗯了一声。 将粥带到医院,病房里只剩下路哲扬和路芷芯一大一小两个人。 芯芯已经醒了,但显然对她心有芥蒂,只是碍于路哲扬在场不好发作,索性翻了身脸朝内侧躺了。 阡陌体谅她身体抱恙,没多停留。 刚从医院出来,便被人一把拽住,拖向一边。 阡陌以为又有人想要绑她,心里咯噔了一下,继而甩开那人的手,待看清是关月时,松了口气。 关月劈头盖脸的问起她一夜未归的原因,继而又拉着她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打量了一番,看她毫发无损,才松了口气。 卢阡陌惭愧的低下了头,赶忙赔礼道歉,经历的那一幕却并未提及,只说雇主家孩子生病连夜住院需照顾,完了才讪笑着拉了拉关月的胳膊:“别生气嘛,原谅我好不好?” 关月见她安然无恙,也就放下了一颗心,急急道:“你没事就好了,我得到嘉禾路我们的专卖店去看看,我顺便送你回去。” 关月的公司给她配了车,以方便她巡视各门店。 车上的香水味很清淡,是她熟悉的味道。 “霖锋给了几张优惠券,说是他的一个朋友在嘉禾路那边开了家新店,这几天试营业,让去捧捧场。要不,今晚我们就去?” “这两天不行,芯芯生病了……” “你哟,当个保姆也这么累。行,等你有空了再约我。” 在x市的某个赌场的包厢里,一身穿黑衣的男人正手持烟卷,听着下面人的报告。 “明哥,伤我们兄弟的人找到了。” 黑衣男人手里的烟卷丝毫未动,在灯火偏暗的包厢里明明灭灭,声音却冷酷得很:“还报什么?给我杀回去!”敢下他的面子,让他在道上还怎么混?简直活腻歪了。 “可……” “有话快说!”明哥一声冷喝,令手下颤了一颤。 “是军区总司令的儿子!” 脑海里回放着前两天的电视直播,军区总司令的儿子,还是x市首富许家的乘龙快婿,难怪敢那么横,明哥黑眸微眯:“那就给我跟好了,做好布署!我管他娘的是谁,敢伤我的人,就得付出代价!” 关月说的新开的餐厅名叫“烟语江南”,在嘉禾路北段。门口挂着数盏宫灯,在华灯初上的秋夜里,很易让人产生今夕何夕的感慨。 路家的保姆姚姐家里的事处理完了,路芷芯出院后就直接回了大院,卢阡陌的临时保姆工作也到期了,时间一下子就充裕了很多。恰巧关月来电话,约晚上一起吃饭,她就直奔这儿来了。 下了公交车,卢阡陌歪着头欣赏了那块带点古典风的店招一会,举步入了店内。关月刚来过电话,今天工作量比较大,估计会晚一些过来。虽说是她约的阡陌,但她的工作性质,阡陌还是可以理解的。 有一句话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这句话同样适合于职场。 在外面看,根本无法看出这店的大小,可步入其内,却有些眼直。 似是应和着店名,楼内翠竹丛丛,其间亭台若干,小桥数座,流水淙淙配着背景音乐若有若无的古筝叮咚,很是雅致。 想着这地方当真雅致,四处参观一下也无妨。 楼上是vip顾客的包间。所谓的vip,除了极少一部份是这几天试营业期间办了卡的之外,其余便是老板的私人朋友了。这家老板也不知是何方神圣,竟然政商界都有好友,以致于这几天三楼的包间天天客满。 能拿到这里的优惠券,还和店主是朋友的顾霖锋很不一般。这里不得不提一提关月的那位男友顾霖锋先生。 顾先生是当地人,和关月通过网络相识。据说,他在这座南方的城市里还颇有名气,开了一家征信社,跟踪侦查业务做得还算火。顾霖锋她也就见过几次,戴一副金边眼镜,斯文儒雅的模样。 卢阡陌自电梯出来,便见一处古色古香的吧台,一扇同样挂满细条素色点梅花流苏的玻璃窗,几张古朴雅致的藤椅,中间是一条种满各种花草植物的廊道,恰将面窗及面电梯的两边分隔开。那边有说笑声传来 “你风流是风流,可不知伤了多少女孩子的心呢。”这声音听着有些熟,隔着花丛便见那边坐着两个人,都是长相帅气、穿着时尚、高端的青年男人。 身穿v领灰色针织衫,卡其色的休闲裤的男子,有一头亚麻色的头发,衬得他皮肤白皙光滑。二十八九岁年纪,笑起来,一双桃花眼微微上挑。 是他? 这个明明是大叔级别却以花样美男装扮的臭男人,果然是个风流成性的家伙。 她到x市的当天,在机场外遇见过他。 彼时,他手里把玩着墨镜,正跟一个长相精致,穿着时尚的女生发生冲突。 甚至不顾女生那梨花带雨的脸,一掌掴了过去。 生平最看不过的就是打女人的行为,阡陌想也不想便上前顶住了他的掌。 尽管他力道很迅猛,但阡陌也不是吃素的,自小便在军区大院长大,中学时更是参加过某军校举办的夏令营,近身格斗她也练了好些年了。 一番激烈的争执自然是有的,面红耳赤的阡陌却对上某男似是而非、漫不经心的笑意,甚至还带着挑逗的伸手来托她的下颌,简直就是不要脸至极。 可偏偏,他的这个行为引起了方才那女生的不满,冲上前,莫名其妙的扬起巴掌甩上阡陌清秀白皙的脸颊。 阡陌瞬间就懵了。 说来说去,这家伙最可恶。 此时,此男正挑了挑桃花眼,无所谓的应道:“你指的是美澄?霖锋,不是我说你,都已经有女朋友的人了,还去关心别的女孩子,这可不是一件好事儿。” 另一人恰是顾霖锋,他的金边眼镜反射着柔和的灯光:“说你呢,怎么扯到我身上。话说,今天将我约到这里来,有特别的事?” “也没什么特别的,最近有些无聊,前些天从老爷子那里听说,省军区将会调一位参谋长过来,还是少将军衔。” “邢少,你可不是八卦的人。” “还是你了解我!” “过几天给你回复!”顾霖锋藏在金边眼镜后的双眸忽然多了丝玩味:“不过,我有点好奇,邢少什么时候对这些事情也上心了?再说了,身为军区政委的儿子,从哪里打听不到这消息,偏要让我多做一番工夫?” 竟然是军区政委的儿子,骄奢淫逸的高干子弟! 等等,军区政委?那不是邢正清么?眼前的某人会是…… “阡阡?!”恰是关月到了。 而那边的对话声也同时停止。 顾霖锋自花丛后转了出来:“小月,今天不是没空?” 关月上前挽了卢阡陌,笑道:“约了阡阡,确实没空哪!” 又一道身影自花丛后转了出来,言笑宴宴:“关月,霖锋是见色忘友,你是见友忘色呀。” 见到阡陌的刹那,愣了片刻。显然,他还记得机场的那场敌对。但很快,脸上又浮现出一抹云淡风清的笑意。 ------------ 第十四章 少将参谋长姓路 关月忙介绍:“邢总,这位是我的大学室友,好姐妹卢阡陌,阡阡,这位是邢桨。” 果然是他。儿时的那个猴孩子,成天不是爬树就是捉虾,每次见到他都是一身脏兮兮的模样,和今天这个衣冠楚楚的邢桨比起来,变化何止一两倍?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顽劣的邢桨到了今天,却也只是个纨绔子弟。 “卢小姐好眼熟,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邢桨收起了一贯的散漫,微有些期待。 阡陌蹙眉,机场的相遇是个不好的回忆。 瞧眼前的架势,他似乎是关月的上司,又是顾霖锋的好友,不看僧面看佛面,暂不与他计较。 阡陌这边不答话,顾霖锋却轻按了他的手:“邢少,逝者已矣,徒增伤感罢了。” 顾霖锋的桌案上,如今还躺着一张泛黄的照片。眼前的女孩的确有那时的影子与神韵。 一句话岔开了话题,又让气氛有些些的低沉。 关月打破僵局:“邢总,你欠我一顿饭可是好些日子了,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儿个吧。” 邢桨亦大度有礼,瞧向阡陌的同时点了点头。 饭桌上邢桨时不时的提起儿时之事,时不时的看向卢阡陌。 阡陌从未打算要和谁相认,也从未打算要刻意隐瞒。对于邢桨的试探,她只是淡淡微笑,既不否定也不肯定。这会儿看见他,才想起,似乎除了路家之外,她还可以通过他进入大院。 只是要化解在机场时的那场矛盾,似乎还得费些工夫。 这边在热烈喝酒,关月各种段子进行之时,隔壁不远的包厢,也有两人正在安静对饮。 路哲扬正和肖蒙吃饭,以茶代酒,敬了他一杯。 菜上来了,精致的盛器,精致的摆盘,两个大男人之间的话却不少。 肖蒙道:“这次得了消息,少将参谋长姓路!” 路哲扬浅笑:“哦?”这种事情,他从不去刻意打听,他只相信,一步一个脚印。上次与肖蒙见面,他就曾提到这个。 “看你那与世无争的模样。”肖蒙埋怨了一句,又道:“你就不会用点心,讨讨司令的欢心?” 这话别有用意,路哲扬依然只有沉默。 肖蒙见他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道:“上次你说的那件事,稍稍有点眉目了。” 路哲扬刹时来了精神,一双原本平静无波的眸子透出几抹亮度来。 “浣溪纱”包厢内,关月一杯接着一杯。她难得有这种轻松用餐的时刻,工作性质使然,几乎有一半的用餐都是和客户一起进行的。因而今天一面嚷着开怀痛饮,一面还拉着卢阡陌猛喝。 邢少也不是外人,顾霖锋也就由着她。 从位置上起身,邢桨自动自发的接过了卢阡陌。关月本就喝得烂醉,顾霖锋单顾关月还顾不过来,也就不阻止。 邢桨的怀抱和路哲扬有很大的不同,首先是没有那股淡淡的薄荷味;其次,就连温度也是不一样的。 一前一后的走出包厢,那边包厢门也恰巧推开。里头走出来两个身姿挺拔之人。 醉眼朦胧中,卢阡陌眼睁睁着看着那个高大挺拔的身影越走越近。肩被抓住,不过是稍稍的空间变换,她就到了另一个怀抱。 她听见邢桨和谁的争吵,迷迷糊糊中,已成为她睡梦的背景声音。 半夜醒过来,头疼得厉害。 阡陌起身去倒水,冷不丁被什么东西绊倒,身子压在了温热的东西上头。 手触碰到的是坚硬,还有规律的振动! “啊!” 腰被箍住,很用力,黑暗中,她对上了一双墨色的眸子。 一秒、两秒、三秒…… 她听见自己的心跳无限的放大。 “小夕!”低沉的声音粗哑,仿佛装载了无数的思念。听到这个名字,卢阡陌像被雷炸了,呆愣愣的一动不动。 几秒之后,腰上的力气突然撤去,他扶她起来:“醒了?刚刚,没有弄痛你吧?” “没、没有!”卢阡陌下意识的揉按腰部,试探的问:“小夕是谁?” 路哲扬没有说话,将她扶到床边:“宿醉很难受吧?我给你倒杯水。” 他没有下一步的动作,阡陌微微松了口气。 水温有些高,她将水杯握在手里,并没有喝。床头灯拧亮了,昏黄的灯光映在白色的墙壁上,她看见两人的影子重叠在一起。 “你认识邢桨?”路哲扬坐在床边上,那股气息笼罩着她,阡陌的手心里冒了汗。 她喝了一口水,润了润嗓,才回答:“他是我大学室友的上司。今天碰巧遇见,一起吃了个饭。”机场的那次相遇,邢桨从未提过,她也只当不知道罢了。 “哦”路哲扬表示接收到信息,没再发表任何意见。见她视线停留在地板的那床薄毯上,解释了一句:“怕你醉酒难受,醒了就好,我去睡了。” 不似初见时的专制与霸道,他似乎正在践行对她的承诺。 这是继路哲扬受伤之后的第二次在这里留宿,原本以为,他会一早出门。 阡陌下楼,桌上已经摆好了早餐。牛奶、三明治、还有煎得两面金黄的鸡蛋。 惟独不见人。 阡陌缓步下楼,听得说话声从外阳台传来:“什么叫来历不明?她的履历、身份证、毕业证复印件就放在客厅的电视柜上,什么叫来历不明?” “要和她在一起的人是我,不是整个路家!哥,你不必为他当说客!” 听人家讲电话不是一件礼貌的事,即便无意中听到也不应该。阡陌返身上楼。 待确认他通完电话再下楼时,路哲扬正坐在一侧看报,白色的衬衫,袖子挽在手肘处,表情是一惯的平淡。 卢阡陌看得微微失神。 报纸晃动,她的眼神瞬间被他捉住,一刹那怔住。 那是一汪深泉,被吸进去就很难再逃出来! 阡陌慌忙移了视线,打趣道:“想不到,你还会做早餐?” 路哲扬将报纸叠得整整齐齐,放在一边,将她面前的鸡蛋用刀划开:“念高中起开始在外面住,学校门口的早点摊吃不习惯,那时候学会的。” 对于路哲扬,她知道的很少。这是第一次听他提起自己。从初识时的只言片语,到现在的详细说明,他似乎有一些变化。 “哦哦。”一口咬下去,鸡蛋外焦里脆,味道很好。 他换了话题:“晚上有空吧?” “呃……有事?” “哥说这几天你把芯芯照顾得很好,想约你吃个饭,以示感谢!” “不用了,你不是才付过薪水么?”虽然她们协商交往,但一码归一码,她做临时保姆的工资还是一次性付清了。当时路哲扬给的时候,她也就没有推辞。 路哲扬已经吃完了,拿餐巾纸擦了嘴角,薄唇微抿:“许西园也会来!” 定的居然是“烟雨江南”,不过,在看见老板娘陆美澄时,阡陌也就不觉得奇怪了。 几人坐定,阡陌笑问:“哲帆哥今天怎么想到请我们吃饭?”她丝毫不提临时保姆一事。 路哲帆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倒是笑对弟弟说:“扬子,你们什么时候开始交往的?” 路哲扬看向卢阡陌,道:“我们认识还不到十天。” 路哲帆点头,口中说着难怪。卢阡陌却不明所以,只得浅笑着应和。 许西园显得很惊讶:“不到十天?”似乎又觉得自己的反应有些明显,似笑非笑的打趣:“难不成是一见钟情?”她锐利的扫过来一眼,眼中带着只有阡陌看得懂的轻蔑。 许西园的态度让卢阡陌很不爽,她一把抓住路哲扬的手,灵活的将五根手指与他的交叉,趁他来不及做出应对,搁到了桌面上,表情却极尽自然。 他的手掌除了宽厚之外,还很热,仿佛还能探到跳动的脉络。 路哲扬也显然没有料到她会忽然来抓他的手,手指微微僵硬,还好,他向来不太容易透露自己的表情,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许西园虽是看向卢阡陌的,但话是从路哲扬开始的,阡陌当然不会抢着去回答。那个举动也不过是回敬许西园的那一眼罢了。 “嗯!”路哲扬以一个字简短的承认,一面帮阡陌倒茶,不再深提。 许西园有些尴尬,自我圆场道:“难怪阡陌不知道你两天后就要离开了。今天我们两呀,是为哲扬饯行的。” 这话算是回答了卢阡陌的第一个问题,也解了她对于路哲帆那个“难怪”的疑惑。她微抬了头去看他,后者却只握了握她的手,转而对路哲帆道:“哥,芯芯的胃不太好,有没想过,给她请个营养顾问?虽然爸的铁血政策没错,让小孩子从小养成独立的性格,可她毕竟还小,身体的各个部份都不能与大人相比,这胃还是得自小调理好。” 路哲帆知他不想多说和卢阡陌之间的事,也就顺着他的话道:“是呀,姚姐前阵子还在唠叨,说芯芯这个不爱吃,那个不爱吃的。”他顿了顿,问:“扬子,你有人选?”以他对路哲扬的了解,他在提出建议的时候,一定想到了解决的方案。 路哲扬点了点头道:“哥,阡阡是高级公共营养师。”他没想到,竟然可以那么自然的以阡阡来称呼她,相应的,卢阡陌也愣了愣,除了为他的称呼,还有他说的内容。没想到他在临走之前还为她安排了另一份工作,心里不禁有些感激。 路哲帆想了想,扬子的为人他清楚,没有把握的事,他不会向他提议。更何况,以他对芯芯的疼爱程度,也不可能草率的向他推荐卢阡陌。 路哲帆笑着点头道:“当然没问题,以后芯芯就要阡陌你多费心了。”他对卢阡陌的称呼从一开始的卢小姐到现在的阡陌,显然也是对于路哲扬和卢阡陌关系的一种认同。 卢阡陌也回以一笑:“您客气了。” ------------ 第十五章 幸福摩天轮 坐在路哲扬奥迪a8的副驾上,卢阡陌在走神。 路哲扬说:“这是我的履历。” “嘎?”卢阡陌不明所以。 路哲扬说:“我们在交往,当然要了解对方的信息。看履历是最快的掌握对方信息的方法。你的履历我已经看过了。” 他是怕她生气吧?两天之后要离开这里去j军区,她却一点儿都不知道。这个女朋友难怪会让许西园质疑和不屑。 伸手接过,借着车里的灯光看了起来。 路哲扬,今年三十一岁,目前任职于某j军区野战军作战旅任旅长,授大校军衔。…… 边看资料,她的脑海里边回响起许西园的声音:一人前往北方,凭着自己的努力,有了现在的地位。她侧头看他,他的侧脸晕了些车灯的暖黄,有了些些柔意。 路哲扬问:“有不详尽的么?想了解什么,我可以告诉你。” 卢阡陌摇了摇头,看向窗外的街灯。路哲扬又问:“先送你回家?” 卢阡陌摇头。 趁着红灯,路哲扬扭头来看她:“你在生气?” 卢阡陌怕他误会,连忙摇头:“没有。” 她扬起一抹笑道:“今晚吃得好饱,不如在外面逛逛吧。”转而换了话题:“对了,你两天后的飞机?” 路哲扬点头,一面踩了油门,往前而去。 这里是明发广场。 夜里虽无法看见白天的景色,却可以看见五彩斑斓的灯光。远远的便见一座摩天轮矗立其中。 “据说这座摩天轮离地高度85米,直径58.5米。”他停好车,拉着往那边走去。 站在摩天轮下仰望,卢阡陌微微生了些惧意,夜风有些凉,她搓了搓手臂,“抱歉,没法陪你坐了,我恐高!” 他嘴角微微上扬:“带你来,不是坐摩天轮的。” 卢阡陌等着他的下文,因而仰起了脸去看他,在灯光照耀下,他的眸子清亮清亮的,里面有一些柔情蜜意流露出来,令她险些陷进去。 他直视着她道:“在这座城市,有情侣必做的十件事,第一件事的地点,便是这里。”见她一脸茫然,恍然道:“你才刚来这里,不知道也实属正常。” 卢阡陌好奇的问:“在这里?不是坐摩天轮,是要做什么?” 等来的不是路哲扬的回答,而是他突然欺近的身影和他温热的唇。 他高大的身影恰恰挡住了她眼前的灯光,但他的眸子却墨黑如玉,荧荧闪亮。 卢阡陌只觉得大脑像缺氧了似的,呆呆的站在原地。他的薄荷香似乎随着他的唇留在了她的身上,清清爽爽。 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似乎被吓到了一般。 只是蜻蜓点水似的轻扫而过,他很快站直了身子,灯光再次落在了她的身上。 她如水的剪瞳里,似乎还映着他忽然靠近的俊颜,呼吸依旧。 和第一次一样突然,但感觉却似乎有些不一样。 路哲扬伸手替她拢拢发丝,说:“第一件事,便是入夜在明发广场的摩天轮下拥吻。” 阡陌总算回神,脸红得厉害,却借着灯光的掩饰,微低了头便又抬了起来,双眸晶亮:“先生,可不可以不要这么突然?” 路哲扬莫名的心情大好,长笑出声。 阡陌却用力的跺着脚,恨不得上去掩了他的唇。 从明发广场出来,他绕了一圈环岛路,经演武大桥绕了整个市一圈,卢阡陌仍然没有开口说话。 路哲扬时不时的从后视镜里看她的脸色,她小小的瓜子脸上看不出情绪。 他试探的问:“生气了?” 卢阡陌瞪了他一眼,重重点头:“是!很生气!” “不是答应交往了么?”言下之意,他们之间发生什么都很正常。 卢阡陌一把将路芷芯抱过的粉色小熊打在他身上,怒骂了一声:“你妹的!” 这样粗鲁的卢阡陌,路哲扬倒真有些出乎意料了,看着她一眨不眨,似在确认方才那句话出自她口一般。 冷不丁迎面开来一辆车,卢阡陌忙抓着他的手,将方向盘往一侧猛打。 车子在绿化带前停了下来,而她的小小身躯也因为车子的惯性撞在他的怀里。 车内一时寂静无比,只余两人的心怦然跳动的声音。 卢阡陌手忙脚乱的从他的怀里起来,抚了抚头发。 路哲扬也很快恢复过来,眼里却重新染上了几丝笑意,这个女人,真像一只猫,有时慵懒,有时也会发飙。不过,这样的她,倒真有些味道。 重新发动车子,一面问:“送你回家?” 才在“陌生人”面前爆过粗口的阡陌万分纠结,最终还是说:“去你那儿吧。” 看向路哲扬若有所思的笑意,阡陌险些便想咬了自己的舌头。 天知道,她来这里只是想看看他的伤口。 ------------ 第十六章 情侣必做的十件事 路哲扬换了鞋,一眼瞧见她赤着脚站在冰凉的地板上,自鞋架上取下一双玫红色的女式拖鞋扔给她,问道:“怎么光脚站着?” 这里是他在莲花路的家。即便此刻站在这里,卢阡陌还后悔得要死。 路哲扬已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怎么还光着脚?” 卢阡陌低低嘟哝了一声:“鞋子又不是我的……” 想着穿鞋总比光脚舒服,卢阡陌也就不客气,穿了他拿的女式拖鞋,以最快的速度去拿药箱。 之前就将药箱放在电视柜里,她手脚利落的取出,在几上做好准备工作。路哲扬坐在沙发上看她忙碌,竟有一种说不出的满足感。似乎眼前有一个人这样晃来晃去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药都准备好了,把衣服脱了吧。”卢阡陌这话一出口,又恨不得咬了自己的舌头。还好,路哲扬怕她生气,没敢再招惹她,缓缓的将衣服脱了。 有了前几次换药的经验,卢阡陌今天换药的手法明显利索了很多。受不了这份寂静,她就“芷芯营养师”的事情向他道谢,后者浅笑:“应该做的。” 这几个字,卢阡陌微愣。他和她不过是协商交往的关系,又不是真正的交往,他为她安排别的工作,怎么就成了应该?她没有深入去问,自己的心意到了也就算了。 纱布拆开之后,伤口已经结痂了,有一些痂已脱落,重新长出的皮肤呈粉红色,像一枝桃花挑着若干个花骨朵儿。 纱布可以不用包了,药也无须再上,收拾完药箱,阡陌起身告辞。因为她总觉得,两个人的空间让她莫名其妙的紧张,心跳也越来越快,这种感觉,很陌生,让她很不安,必须快速逃离。 路哲扬也没有别的打算,只叮嘱她明天早点过来。 卢阡陌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但还是早早的就赶到了他家。彼时,他将深色西装脱下,换上了黑色的风衣。仍然挺拔俊朗。 出门、下楼。他率先在前头走,她小跑着在后头跟。 因为不明目的地,卢阡陌微有些不安,紧追上几步,倒退着问他:“要去哪?” 路哲扬抬眸,深邃的眼里露出点点晶光,回答道:“昨天跟你提过的,情侣必做的十件事,还剩了几件没做,今天去完成,你别担心,这十件事是这样的: 1、入夜在明发摩天轮下拥吻 2、南普陀祈福赏荷花 3、坐双层旅游大巴环岛一周 4、穿越x大芙蓉隧道看涂鸦 5、八市淘海鲜 6、到西堤品咖啡 7、到龙头老街吃黄胜记肉脯 8、脚踏车骑行环岛路看海景 9、到吴再添尝沙茶面 10、到湿地公园散步” “今天一天?”卢阡陌的声音有些哑。 路哲扬点头:“处理完家里的事,只剩下两天时间了。”略带了些抱歉。 卢阡陌不再说话,站在绿化带前,等待他将车开过来,不知为何,对于这排得满满的两天的行程,内心很有些雀跃和期待。 这里的秋天很美,在北京可以赏红叶,在这里,可以赏三角梅。各种颜色的三角梅怒放,或点缀着别家的阳台,或挂在某一处的墙角,写意而生动。 卢阡陌坐在副驾位,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瞄着窗外的风景,一瞬也不愿错过。她的心情仿佛很好,偶尔见到一两只白鹭也能开心的惊叫,引得路哲扬忍不住频频看向后视镜。从这里看她,不会被她发觉。 今天是留在这里的最后一天,心里竟有些微的舍不得。 玩了一天,卢阡陌有些累了。路哲扬打了通电话,不多时,便见那天在大院里见过的小李出现,首先便朝路哲扬敬了个军礼,喊了声:“首长好!” 和卢阡陌差不多的年纪,高梁红的两个颧骨微凸,有点憨憨的味道,一身橄榄绿衬得人越发英姿挺拔。 “这是我的警卫员小李!这位是卢阡陌!”路哲扬为两人介绍,许是怕她不习惯两人的关系被外人知道,他并没有特意说明。 互相打过招呼,路哲扬便让他把车开走了。 卢阡陌知道他一定还有什么安排,也不催促。 “现在有一趟旅游观光大巴,可以环绕整座岛。”他抬腕看了看表,又道:“一个小时之后,我会搭飞机离开!以后,只能电话或其他的通讯联系了。” 卢阡陌乖巧的点头,他今天的行为,是想做一个合格的男友么? 在金源大厦楼下搭乘旅游观光大巴,四十分钟环绕整个岛,一小时到高崎机场候机楼,他这样的用心安排,卢阡陌忍不住微微惊叹。 ------------ 第十七章 照顾好自己 手忽然暖了,他的大手将她的小手包住,放在他的膝盖上。没有说话,耳边只有游客对于窗外美景的赞叹,却掩盖不了自己那如擂鼓一般的心跳声。窗外是整条风景秀丽的环岛路,微醺的海风从半敞开的窗户里吹进来,带了丝丝甜味。 他说:“有空也可以到j军区来,趵突泉在雪天的时候也很美。” 他说:“以后芯芯的饮食就拜托你了。” 他说:“我和许西园是校友,我高三,她初二,第一次相见,她才十五岁。一身格子裙站在学校门口的大榕树下,迎着阳光笑得很灿烂,嘴角边两颗梨涡若隐若现。” 阡陌下意识的抬手,指尖轻轻触到嘴角,一边一个梨涡,她也有。 还记得,许西园对路哲扬说,阡陌有点像她,后者却从未觉得,如今听路哲扬这么提起,倒还真有一点相似之处。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低沉好听,伴着海风,能闻见薄荷的清香。“交往半年不到,我去了北方念大学。虽说十多年过去,可算起来,我们真正在一起的时间还不到一年。她不选我也是应该!” 阡陌只是静静的听,对于他的事,她还没有到非了解不可的地步,除非对她有益的事。 他说:“其实许西园是一个还算不错的人,你照顾芯芯的饮食,难免会遇到她。她有她的想法,有她的处境,别为难她。” 卢阡陌弯了一抹嘲笑,看向窗外翻滚的海浪,不置可否。 他说:“如果可以,我爸的饮食也麻烦你留意一些。” 也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 他说:“照顾好自己!到了,给你电话!” 他说了很多,让阡陌以为,他是要放下这里的一切,重新回到他的工作岗位上去。或者说,他想放下过去的一切,与阡陌开始全新的感情。 他叮嘱了很多,但对于阡陌,却只有短短的五个字。然而,就这短短的五个字,已抵过千万句的交代。 机场外,小李一身绿军装焦急等待。离飞机起飞没剩几分钟了。 在安检外,路哲扬拥抱了她。他的身上仍然是那股清新的薄荷香,淡淡的扫在她的鼻端,有了一丝异感,那个词语,似乎叫做“习惯”。 当她仰着头,目送那一架载着他的飞机远去时,竟有丝丝的不舍。 邢桨远远的便见卢阡陌仰着头站在那儿,吩咐助理一声,抬脚便朝她走来。带点孩子气的仰起头,只看见一架飞机变成小小的点,视线落下来时,便见卢阡陌眼圈、鼻尖泛红。 “哟,还以为天上掉陷饼了呢。”他一副捡不着陷饼的失落模样。 见是那个第一次见便让她挨了一掌,第二次见让她宿醉的花花公子邢桨,卢阡陌没好气,打鼻孔里哼了一声:“掉下来砸死你!” 似乎想要和他划清界线,阡陌未再多说,马尾辫一甩,扭头走了。 抚上被马尾辫甩过的脸颊,上面微微麻辣的疼意令邢桨眼神多了丝玩味,她和她,真的很像呢。也不知道霖锋那边查得怎么样了? 阡陌回到关月住处的时候,关月还没有回来。她早已习惯她没日没夜的忙碌,玩了一整天,疲乏得厉害,也顾不得吃饭,倒头就去睡了。 迷迷糊糊中,手机收到了短信,睁开眼看了,却是路哲扬的信息:“平安到达!” 阡陌斟酌着回了几个字:“早点休息!” 不到一分钟,他又回了信息:“你也是!晚安!” 看着“晚安”两个字,卢阡陌有些失神。记得有人说过,这两个字的拼音字母,可以理解成“我爱你爱你”,他是想表达这个意思么? 愣了片刻,又一拍脑门,暗骂了自己一声:卢阡陌你是在期待什么呀?不过是一场协商的交往罢了,何况她的立场也不同…… 正胡思乱想,有人敲门,恰是关月。 房间比她刚来的时候添了些人气,墙上贴了些画,凹凹凸凸的看上去倒像是拼图拼成的,一蓝一粉两只公仔立在她的床头,很是讨喜。卢阡陌喜欢布娃娃,今天和路哲扬到处逛,见到有射击游戏的地方挂了两个大布娃娃,喜欢得走不动路。 路哲扬二话不说便停下来,十发子弹打破了二十个汽球,那两个布娃娃自然也就成了她的囊中之物。本来还放在他车上的,也不知道几时到了她的房间里。 关月似乎情绪不太好,一进来,阡陌便察觉到了。拉了关月的手,在床沿上坐下来,见她淡淡的黑眼圈,不禁有些心疼:“工作再忙也要注意身体,看你,都要变成国宝了!” “是吗?”关月一向注重自己见容颜,被她这么一说,忙就着阡陌房里的梳妆镜看了看,待看见自己长了些小雀斑的脸颊之上,那双红红的眼睛,脸色又变了变。 关月坐回床沿,对阡陌上下打量:“阡阡,我看你最近脸色红润,面露桃色,难不成……” 卢阡陌有些心虚,抬手捂脸:“哪有?” 她害羞心虚的模样令关月心里“咯噔”沉了一下,也就不再持续这个问题,揉着眼睛说累了。 躺在床上,关月怎么也睡不着。她分明看见,顾霖锋的书房桌上,阡陌从小到大的照片叠了一桌。而顾霖锋,竟然一句解释都没有。 这两天这里的天气可谓是秋高气爽,卢阡陌很早便被阳光唤醒,还赖在被窝里的时候,路哲扬的电话就打了进来。尽管从许西园的口中得知他是j军区野战军作战旅长,可到底不曾见过他穿军装的模样,也就无法把他和军人扯上关系,通话的时候,他那边是嘹亮的军歌及喊号声,一下子让她感受到了军营的气息。 还算体贴的询问:“没吵着你吧?” 卢阡陌简短的“嗯”一声,那边又道:“你的体质有点偏弱,早上早点起来锻炼锻炼,有助于增强体质。” 电话这头的人翻了个白眼:她怎么就体质弱了?转念想到她在爬山的时候,追他追得很辛苦,也就把白眼给收了回去。反正也睡不着,去外面散散步什么的,也没什么不可以? 于是答应下来,开始了每天早上的晨练。后来,他的电话就晚了十来分钟,在她晨练的时候,有一搭没一搭的陪她聊天,说的也大多是部队里头的事,卢阡陌第一次对部队对军营充满了好奇与想像。 除了在清晨通电话之外,他也会在晚间十点半左右打电话来,提醒她熄灯时间到了。 她有晚睡的习惯,几乎每天都要近十二点才睡。有时是在客厅看电视,有时是在刷微博,还有的时候,是在排路芷芯的饮食。也不知道他从何得知她习惯晚睡的,连着好几天在同一个时间打电话来提醒。 开始几天,她总不将他的话放在心上,这边嗯嗯啊啊的回答说好,那边继续刷微博刷得很起劲,通常这种时候,他的电话会隔两分钟来一个。连续三天,她的晚睡习惯在他的恶逼之下改掉了。 开始对他还带着点怨气,可几天之后,皮肤稍稍好转,她的怨气也就消了。 一周之后,阡陌把路芷芯一个阶段的饮食给安排好了,还在每一份食物的后面都备注清楚哪一样食材的用量及作用。跟路哲扬电话沟通之后,她亲自往路家送去。 第二次站在这个大院的门口,她心里多少有些激动。距离上一次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月,她是怎么按捺住急迫的心,将路芷芯的饮食计划一点一点缓慢排好的,她已经记不清楚了。 她只知道,每一次进去这个地方,她都要把握机会。 照例是由列兵通报的,她站在这一幢司令楼下,开门的却是一个五十岁上下的妇人。她的模样,卢阡陌记得,路家的老佣人姚姐! 卢阡陌说明来意,姚姐面对着她的笑脸却无动于衷,脸色不动道:“交给我吧。” 或许是在司令家里呆久了,姚姐也端了一点架子。 卢阡陌婉言谢绝:“哦,请问路老先生在吗?或者路先生、路太太?” 姚姐脸色越发不善:“都不在!你把那个什么饮食计划交给我吧。左右也是我在照顾芯芯的饮食。” 卢阡陌脑子转了转,左右路司令也不在家,姚姐又在路家呆了不下二十年,或许那件事她知晓一二也不定。于是笑着道:“那就麻烦姚姐了。” 姚姐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来接她的卷宗。一面转身往里走,一面嘀咕:“我带孩子带了这么多年,哪里用得着什么计划?司令也真是!”声音不大不小,仿佛是专门说给卢阡陌听的一样。 阡陌始觉得她的不友善出自哪里,见她门还没关上,也就不请自入了。 换了鞋,转到厨房,一眼看见自己的那个卷宗正放在灶头上,嘴角带了一丝了然的笑意。 当下使出浑身解数,又是缠着姚姐要帮心择菜,又是撒娇带点自来熟,姚姐见她难缠,又是路芷芯的饮食顾问,也就懒得再理会,由得她留下。 ------------ 第十八章 一起吃垮她 卢阡陌一面剥蒜,一面向姚姐讨教菜的作法。姚姐做的基本是家常菜,很少在意营养搭配等问题。姚姐见她虽是营养师,但到底是个只懂得纸上谈兵的主儿,实际还得向她讨教,一时有些飘飘然,对她的敌意也就淡了许多。 待一顿饭做好,卢阡陌便拿起了丢置一旁的卷宗,笑着对姚姐道:“姚姐,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您的经验给了我很多的灵感,也让我察觉到我的这份计划不一定适合芯芯,我就先拿回去,等修改之后再送过来。” 向姚姐告辞着出来,经过那道弯坡,看见那棵大榕树的时候,便又想起了路哲扬,以及他略带薄荷清香的怀抱。还真怕这种时不时泛起的想念会变成一种习惯呢。 以前住的那排矮房居然还在,她缓步而去。 那时候,父亲带着她,住在这里。这本来是大院里头用来放置一些临时的、还未分配好的杂物的,在她来之前,父亲和战友们都是睡大通铺,为了照顾她,才特意给他们分了这一间房。 门未上锁,但岁月的痕迹却是深深的镌刻在了上头。门上还有她年幼时用木碳写下的八个大字:“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说起来,在这里住过的那段时光,很幸福也很温暖。 抬手便要推门,冷不丁身后传来一阵皮鞋声,冷喝声传来:“什么人?” 阡陌的手仓惶的收回,慢慢沉淀了心绪,才敢回过头来。 是一个执勤的士兵,穿着军装,手里还端着枪,许是见她形迹可疑,发了话。 阡陌挂上一抹笑,回道:“哦哦,我是路司令家的营养顾问,已经登记过了。” 士兵又对她进行了一系列的盘问,诸如,路司令家在东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之类?一副认定了她有重大嫌疑的模样。 就在阡陌不知如何回答之时,不远处有车开来,“嘟嘟”的响了几声。 招摇的蓝博基尼停了下来,窗玻璃已经摇下,一张俊脸探了出来:“嗨,卢小姐,可真巧!” 正是邢桨! 卢阡陌也笑着回应:“可不是?”没有一次见到他像此刻开心。 那士兵自然认得邢政委家的公子,忙打了招呼,说着一场误会之类的话。 “上车!”邢桨今天穿了件浅蓝色牛仔衬衣,帅气得一塌糊涂。正一手捋了捋头发,往副驾座一甩头,示意阡陌上车。 那模样,阡陌是极其想呕的,奈何方才盘查她的士兵还虎视眈眈,只得心不甘情不愿的上了车。 上车后仍不忘争取主动:“别以为你帮了我,我就感激你啊。顶多,我们一来一往扯平了。” “我们怎么就一来一往了?”邢桨明知故问。 阡陌懒得理他。 邢桨做恍然大悟状:“敢情你是说那天喝酒的事儿?” 阡陌翻了翻白眼,他倒是把机场的那个闹剧忘得一干二净了。 邢桨又道:“说起喝酒,那天晚上你可是答应了要还我一顿的。” 有吗?她有这么说吗?她喝得稀里糊涂的,哪里记得这些?不过,依她的个性,如果知道那天晚上付钱的人是他,说不定还真会这么做,她可不愿欠任何人。 只是,他这还讨债来了? 邢桨眯了眯他的桃花眼,里面的狡黠之色一划而过,趁热打铁:“正巧我还没吃午饭,择日不如撞日,你不会那么小气的哦?” 才说完,方向盘往盘一打,直奔市区去了。副驾座上,阡陌还愣愣的转不过弯来。 邢桨自后视镜里偷偷看她,嘴角浮上一抹笑意。 就在昨天,他从伦敦回来,下了飞机去的第一个地方,不是公司,也不是回家,而是顾霖锋的征信社。 两人将门关上,坐在顾霖锋那像密室一样的办公室里,听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顾霖锋说:“卢阡陌的身世有点奇怪。” 他用了“身世”这个词,邢桨瞬间正襟危坐,注视着顾霖锋,等待下文。 顾霖锋替他倒了杯茶,以缓和一下紧张的气氛,继续道:“卢阡陌的家在秦皇岛,家里除她之外,还有一个哥哥,现在本市的某个部队。很普通的一个家庭,但我查到,她的母亲林巧玉竟然是十五年前,发生在泉泗路口那场车祸里的另一方。” 邢桨手里把玩着青瓷茶杯,上面没有上釉,光润的手感让他的思绪变得清明了许多:“这么说来,阡陌有可能就是小夕!” 顾霖锋摆摆手:“这不好说,我们查过了,林巧玉当年带着一双儿女,到这里探望经商的卢先生出的车祸,她确实有一个女儿。” 邢桨道:“我相信我的直觉,卢阡陌就是小夕!”他站了起来,手里握着的已然温热的青瓷茶杯中盛的金黄茶汤微微溢了出来,显出他情绪的激动。 顾霖锋安抚道:“邢少,执迷是一切苦果的根源!” 邢桨一拳挥了过去,当然只限于打闹的力量。 和顾霖锋的友情不是一日两日了,不然这件事,他也不会交给他。 “你说说看,有什么办法能证明她就是小夕?”邢桨复又坐了下来,直视着他问。 顾霖锋摇头,将桌上的资料收好,锁在书桌的柜子里,以防又像上次一样,被关月或是其他人撞见。 他坐好,才又道:“与其证明她就是小夕,倒不如证明她不是林巧玉和卢先生所生更容易些!” 邢桨一听,似乎他早已有了盘算,点头应和道:“你有办法?” 顾霖锋摇头,话题一转:“有另一个消息要告诉你,除了我们,还有别人在查她!而且,似乎不只一家。” 霖锋的话还在耳边,邢桨瞥了一眼卢阡陌的侧脸,他当然记得那天在烟雨江南,路哲扬自他怀中夺过卢阡陌时的情景。 “对了,你怎么会到这里来?”邢桨反问。心里却再一次笃定,她就是小夕,否则,为何会一个人出现在曾住过的小屋前。只是,她有意隐瞒身份,究竟出于什么样的目的? 阡陌只说是送饮食计划来的,别的一带而过。继而抬腕看表,十二点整。 邢桨侧目看她,在秋阳的照耀下,小脸微红,一双灵动的黑眸滴溜乱转,和他记忆的里的那双眼睛再次重叠。 只是记忆里,他们从不曾像此刻一样安静的坐在一起过。即便是偶尔在食堂里遇见,他也要对胡大厨打的菜挑剔一番,但目的却是冲她而去的。而那个丫头,也从来都是笑着的,似乎都不知道世间疾苦一般。她会笑着问你,哪个菜少了,要不要加一点?哪个菜咸了,下次炒淡一点,全然不顾他的故意找茬。 自从第一次戏弄她没成之后,邢桨对于她的戏弄就升了级。因为她是从乡下来的孩子,乡下的老鼠蟑螂多得是,她不害怕也实属正常,邢桨换了法子戏弄。 也就是她到大院来的第三周,已经在部队幼儿园里插班念了两周了。 邢桨的姑姑邢兰刚从海外回来,给他带了一双旱冰鞋。邢桨第一次穿上就摔了个四仰八叉。正巧看见小夕背了个书包远远的走来,邢桨便招手让她过来。 小夕看见新事物,十分惊奇,当邢桨答应让她玩一玩的时候,眼眸里尽管有不信任,但还是冒出了欣喜的火苗。 她的脚很小很小,那双旱冰鞋却比她的脚大了不知多少,而且还十分沉重,小夕被摔得鼻青脸肿,还不敢发火,邢桨总算是报了那两只小老鼠的仇。 结果是,小夕再也不相信他的话,有什么新奇的玩意儿也必定是等看着他们玩,悟出了其中的道理之后再上前。 阡陌见他看着她出神,愣了愣,她还能在邢桨的身上找到少年邢桨的影子,那么,邢桨是不是也在她的身上找到儿时玩伴的影子? 她也不是刻意隐瞒,认出便认出罢。 当车停在那家酒店外时,卢阡陌的眼睛都直了,邢桨,他绝对是想一次把她吃得走投无路! 就算是初次来到这座城市,她也知道这座地标性建筑。 邢桨熟练的停好车,自然的拉起她的手,迈进了那一道旋转门。 门口迎宾的是金发碧眼的外国女郎,见了邢桨,一个劲儿的抛媚眼。邢桨也是来者不拒,回了她们一人一个飞吻,引得两人惊叫不迭。 卢阡陌呕他道:“亲,您的魅力已经到了人神共愤的地步了,不用再这么招摇啦!” 邢桨回头看她一眼:“人神共愤?这么说,你不是人,也不是神了?” 阡陌没有回答,让他继续往下说:“不然,为什么你对我,一点都没有特别的意思?” 邢桨性格便是如此,想说的话,从来直接。也从来那么自恋。 餐厅是西式的,铺了天鹅绒的咖啡色地毯之上晕着淡淡的光。邢桨显然是常客,早已有人守在餐厅门口迎接。 “邢少,宋小姐已经在等着了。”类似于经理模样的女人上前说。 已经约了人?所以,是要多请几个人过来,一起吃垮她? ------------ 第十九章 HK的天气 靠窗的位置,坐了一个女人,一条酒红色的连身包臀裙,胸前戴了一枚银色缀水钻的胸针,看得出来是个讲究的人。 邢桨伸手来牵她,阡陌愣都没愣一下,直接将他的爪子挥开。 邢桨低声在她耳边道:“帮我个忙,这顿我请!”瞧见阡陌一副“谁稀罕”的表情时,又加了一句:“思北那边新开了一排甜品店。” 阡陌舔了舔嘴唇:“一个月!” 邢桨忙不迭的点头,牵着她过去,替她拉开椅子,待她坐下之后才落座。自始至终,眼里只有卢阡陌,全然置面前的女人于不顾。 卢阡陌则是无语望苍天,她怎么总是做这种事?帮路哲扬演戏也就算了,如今竟然还要帮邢桨演戏,她是天生的演员吗? 说到天生的演员,只怕没有人比邢少厉害了。 邢桨坐下之后,开始无微不至的替卢阡陌点菜,态度是温和而甜蜜的。 都说一个巴掌拍不响,阡陌抬头打量着眼前坐着的女人,怀疑她为什么这么沉得住气。 对面的女人纤细白皙的食中二指捏着吸管喝着饮料,十分的优雅。待邢桨点完菜,等上菜的空档,她才优雅的开口:“邢少着实不用费这番功夫。”她意有所指的看向卢阡陌,牵起嘴角:“邢少,我会跟我干爹说,你很好,我们正在交往。” “啊?”邢桨没转过弯来,伸手牵住卢阡陌的手搁在桌面上道:“我有女朋友!” 宋小姐笑笑:“我知道。” “那么刚刚……”邢桨一副耐心求教的模样,卢阡陌则是借着掠耳边的长发,将手抽了出来。 一个月的甜品魅力也就仅此而已。 宋小姐说:“上两周路家大婚的直播,我刚好看了。”她站起来,朝卢阡陌伸手:“很高兴认识你,未来的路太太。” 卢阡陌也笑:“我只想在本市最豪华的餐厅用餐而已,你们聊,我什么都听不见。” “你!”邢桨估计是长大后头一次被人摆了一道,他咬着嘴唇看向卢阡陌。 人家摆明了不是为相亲而来的,阡陌也就只得耸肩,表示帮不了他了。 宋小姐也敛了笑意,正色道:“邢少,刚刚纯属我不服气的反击。今天之所以答应干爹来这里和你见面,不过是认定了你不会看上我罢了。与其和别人相亲,引来一堆的麻烦事,不如选你更恰当些。” 邢桨双手环胸,靠坐在椅背上道:“这么说,多谢宋小姐抬举了,只是我有一点不明,宋小姐如何断定我便是最佳人选?” 宋小姐又笑:“早就听闻邢少游戏花丛,却从未被哪个女子羁绊,可见,邢少若不是生理有问题便是心里早已有人了。” “什么?”邢桨听见“生理有问题”这句,几乎就要跳起来。 宋小姐连忙阻止:“原谅我,你知道的,我是个医生!” 卢阡陌在一旁憋住笑,憋得实在受不了,心道:好你个邢桨,总算知道什么叫现世报了吧,让你再游戏花丛伤女孩子心来着。 宋小姐立马又道:“邢少一看便是生龙活虎之人,那只能是第二种可能,就是你心里早已有人了。 邢桨看一眼卢阡陌,指着宋小姐笑:“这么说,宋小姐您是个心理医生?” 宋笑初含笑看向别处,目光刹时定格。 阡陌敏锐的捕捉到这一反应,顺着视线看去,是一身穿军装的男子,肩章上的杠和星闪闪发光。 菜上来了。宋小姐收回目光,站起来道:“邢少,我就不打扰你们用餐了。” 现在的告辞是因为目的已达到,还是另有其事?阡陌嘴角抿着笑,八卦猜测。 邢桨巴不得她快些走,挥挥手道:“不送。记得告诉军长大人,我们相处融洽!” 他才不管宋小姐的干爹是谁,打定主意要和宋小姐闹个不愉快,准备了让邢正清骂一顿不来赴约的,中途遇见卢阡陌,他又改变了主意,没想到,会被宋小姐不着边际的戏话一场,让那丫头看笑话。 “想笑就放声大笑吧,看你憋得那难受劲儿。”邢桨话音未落,耳边就响起了卢阡陌的爆笑,笑声又戛然而止,因为餐厅所有人都向她投来了异样的目光。 从酒店出来,邢桨提议继续前往甜品街,美其名曰兑现承诺。 只怕是他被戏耍了,心里不爽,想吃甜品发泄吧?阡陌憋着笑,欣然前往。 两人迎着秋风,闻着异木棉的花香,一人一杯甜品举在手上,邢桨着迷的看着她隐隐泛起的梨涡旁那点点的冰渍,忽然问:“你和路哲扬,只是做秀吧?” 惊讶于他的直接,卢阡陌不动声色,模棱两可的回答:“也许是,也许不是!” “哦?” 卢阡陌不愿多说,这个问题,她自己也没有答案。 今天路哲扬的电话没等到十点,刚吃过晚饭便打了进来。彼时,卢阡陌正在重排路芷芯的饮食计划。之所以重排,主要是因为早前的那份不一定会被姚姐采纳,做饭的人是她,如果和她平时的做法相差太大,难保她怕麻烦或是不信任而将之弃于一边。 将眼镜摘下,揉揉疲倦的眼睛,抬腕看表,不过七点五十分。 聊了些家常,又问了她饮食计划的事。阡陌提起要重排,路哲扬也没说什么,倒是转而问:“午饭吃什么?” 这不像是他会问的问题,阡陌微微愣住。 午饭是和邢桨一起吃的,在她心里,这没什么不可以。但下意识的,她隐瞒了没说。只道:“在家里吃的,姚姐的手艺很不错。” 家里两个字甚至有种特意咬重的味道,路哲扬却听出了心虚的感觉。 倒是没有就此再说下去,路哲扬又换了个话题:“hk的天气阴沉沉的。” “你去hk了?” “嗯,需要带什么回去么?” “呃,不,不用。”她的声音听起来很兴奋么?很像需要带东西的女朋友么? “你不问我来这里做什么?”路哲扬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悦耳,恍如大提琴,只是今晚听来,格外有一种怪怪的感觉。 阡陌翻了个白眼,他去hk能做什么呢?应该是秘密任务吧。微微有些担心,阡陌听话的问:“那你去hk做什么?” 电话那端传来他低沉的笑声,仿佛她问了个多么傻的问题。 阡陌懊恼的看了一眼手机,他还能给她打电话,这任务危险性应该不高才对。 “忙完之后,我想回趟x市!”他这么告诉她。 尽管心里面有一丝丝期待,阡陌嘴里却只哦了一声。 三天后再去大院的时候,姚姐明显就热情多了。 卢阡陌同样挑的是午饭前的时间去的,一面帮着择菜,一面夸奖姚姐的刀工了得。 姚姐边切黄瓜边说:“我这刀工算什么?你是没瞧见过呀,十几年前,食堂里有个胡大厨,他的刀工那才叫一流呢。” 姚姐主动提起她的父亲,卢阡陌有些意外的惊喜,接话道:“真的假的?我看姚姐你的刀工要比那些大饭店里的大厨都好过几百倍呢,怎么可能还有比您厉害的人?” 姚姐停下手里的工夫,正色道:“胡大厨就是这样的人,他是炊事班的班长,被这个大院里的人称为胡大厨,他的刀工可不是夸的,就跟那电影里的镜头一样,将菜抛起后挥刀,待菜落下时,就已经完全切好了。” “有没有那么夸张呀?”阡陌手里摘着菜叶,嘴里仍然是怀疑的态度,心里却知道姚姐的确没有夸张,她的记忆里,父亲的厨艺的确是非常之好的。 姚姐又说了一些胡大厨的事迹,诸如他新发明的哪一道菜被大院里的妇人们学习,诸如超市的秤重人员对他的暗恋,在姚姐的口中,卢阡陌知道了不为她知的父亲。 “咦,那他后来去哪儿了?”卢阡陌状似无意的问,心弦却绷得极紧。 姚姐摇头:“这个我就不太清楚了。部队里的人经常需要支援,说不定是去了哪里支援,一去不回了。这部队里的事,也议论不得,当初他离开的时候,所有人都很不习惯,毕竟吃惯了他做的菜。” 姚姐将菜装在盘子里,开火准备炒,一面嘀咕道:“按理说,若是去了哪里支援,也该将孩子一并带去才对。” 卢阡陌也察觉到她不太相信自己的那个推测,紧追问道:“胡大厨还有个孩子?” 姚姐打量她几眼:“没错,年纪应该和你差不多。很可爱的孩子呢,胡大厨离开大院那会儿,还将她寄养到了路司令家,和我睡了几天呢,只可惜,没过多久,那孩子就出了车祸……” 姚姐很伤感的模样,卢阡陌也就换了话题,说了些别的。 从路家出来,卢阡陌眉头皱得紧紧的,姚姐说得很对,就算父亲是去了哪里支援,也应该会对她的未来做一个交待。还有一点,父亲只是个炊事班的战士,就是有任务要支援,也轮不上他。 阡陌还是忍不住去了那间小屋。 特意观察了四周的环境,确定巡逻的人不在近旁,她才抬手将门推开。 屋子里纤尘不染,显然是有人时常来打扫的结果。 阡陌眉心微皱,对于父亲的离去,越发觉得蹊跷。 ------------ 第十九章 寒气森然 屋里的摆设未见多大变化,仍是十几年前的模样。床上的橄榄绿的被子仍被叠成了豆腐块状,而其侧的柜子,漆已掉落,斑斑驳驳的映得她眼睛生疼。 虽屋子不大,但因着东西少的缘故,略显空旷。有几缕秋阳跳进来,落在床头柜的铁锁上,微微泛着光。 连房门都没上锁的父亲,为何会将这个床头柜上锁?阡陌一时愣住,以指腹拭去泪痕,想要一看究竟。 一阵脚步声传来,阡陌忽然慌了手脚。前几天在门外探视,就被那巡逻的士兵左右审问,万一被同一个士兵发现,她躲在屋内,岂不是百口莫辩? 慌乱中,她看向那个衣橱。老式的衣橱,当年是司令给送的,说是这屋子空空荡荡的,不像个家。 在衣橱里躲好,透过两扇木门的缝隙,看见随屋门打开透进来的一束亮光。紧随而至的是一道黑影,超大码的军用靴踩在地上,发出霍霍声响。 阡陌大气不敢出,双手紧紧的互相揪着,已经沁了薄薄的一层汗。 黑影在床上坐了下来,抚摸着被叠成豆腐块的被子,动作缓慢。 逆着光,阡陌看不清他的面容。但直觉告诉她,这个人,或许就是时常打扫这间屋子的那个。 门外又传来一阵脚步声,不疾不徐的步子,从声音可以听出,来人尚在小屋后方拐角处。 许是不想被人看见,床上坐着的人霍的站起,军用靴调转了方向,瞬间的光影变幻,人已迈出门去。 躲在衣橱里的阡陌推开橱门,便欲迈出去叫住那人问个究竟,奈何脚步声越来越近,只得缩了回去。 这次进来,说不上有大的线索,但她可以确定一点,靠近这里,一定有所收获! 回去的路上,忽然接到了家里的电话。母亲病重! 林巧玉早在十几年前的那场车祸中就落下了病根,时好时坏,若不是偶然恢复的记忆,心里的谜团,她一定不会离开秦皇岛,到这里来。 和关月打了电话,她定了当天的机票回家。 登机之前,她给路哲扬去了条短信,大概意思是家里有事,需要请假一段时间。 天气不错,天蓝得澄澈。 阡陌靠窗而坐,面向窗外,双唇紧咬。母亲的病不知道到了何种程度?她很担心,很担心。还好舅舅舅妈都在。 邢桨一身风衣走在前面,助理杰森紧跟其后,一面抱怨:“boss,我们为什么有头等舱不坐,跑来这里?” 邢桨不回答,只是往前走,目光似在搜寻着什么。 待看见那道熟悉的身影之后,心情大好,回头给了杰森一个大大的笑容:“boss不介意我们可爱的杰森先生坐头等舱。” 杰森一脸苦恼,整张脸都皱了起来。这次的出差,本来就莫名其妙。两个小时前,接到boss的临时通知,说是要去秦皇岛了解了解市场。这是什么任务啊?了解市场,有市场部的人就可以了啊,为什么还要他大老远的从x市往那边赶? 邢桨与人调换了机票,那人兴高采烈的往头等舱去了。 杰森却叫苦不迭。他分明看见,boss身旁坐着的那个女生,上次送boss出国时,也在机场与之相遇过。 boss的桃花一直泛滥,身为他的助理,对于这种事,已然司空见惯。在接收到邢桨一记“勿扰”的眼神之后,自个儿转身往头等舱去了。 窗外的云变幻多彩,阡陌的手却仍是绞在一起的。虽然林巧玉不是她的亲身母亲,可到底,也养育了她十五年,感情还是在的。 “咦,是你?” 阡陌正想着心事,冷不丁被打扰,回头看,却是邢桨。 一身休闲装束,看起来像是去旅游。 “好巧。”这话一出口,又想起几天前,邢桨将她从军区大院那巡逻士兵手中救下她时说的那句话,不由微微一笑。 邢桨也笑:“我这还剩二十五天的甜品没请呢,你这是要上哪儿去啊?” 他倒是记得清楚。 航班是直达秦皇岛的,但中途会停。阡陌只说回秦皇岛,没做过多解释。 她的目的地,邢桨怎么会不知道?顾霖锋一告知他林巧玉生病的消息,他立马就来了。上次他提议的那一点,很具可行性。如果可以证明卢阡陌不是林巧玉的女儿,那么,他之前曾做过的大胆推测就是合理存在的。 其实,他大可不必亲自跑这一趟,顾霖锋自然会帮他查清。只是,一听说卢阡陌买了机票,他立马就行动了,为了不显突兀,还特意叫上了杰森。 阡陌又转向了窗外,飞机划过一道弧线,很快便将停落在j市机场。 j市,路哲扬所在的城市。 思绪一时有些纷乱。 到达秦皇岛的时候,是凌晨2点。 邢桨替她拿了行李,两人并肩出了机场。 马路对面,停了一辆路虎。在车旁挺拔而立的男人,目睹并肩而出的两人,双眸猛然收紧。秦皇岛的秋天凌晨,让他全身披上了一层凉意,整个人寒气森然。 邢桨分公司已然派了车前来“接驾”,凌晨时分,车不好打,阡陌又心急如焚,在他的力邀下,她上了车。 路灯昏黄,邢桨一眼瞥见马路对面的那个身影,嘴角泛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意。忽然向阡陌倾去。 阡陌亦是微微一愣,察觉他是替她系安全带后,又放松了身心。 然而,此情此景落在马路对面的那个人眼里,却很不是滋味。双拳握紧,深吸了口气,大踏步穿过马路,在车子发动之前赶到,敲响了阡陌那边的窗玻璃。 阡陌蓦地睁大双眸,眼里立即出现了冷俊的男人的脸。 如果说之前见到的路哲扬都是面色平淡,看不出喜怒的话,那么此刻的这个男人,明显是有怒气的,那股森然的寒气令她不禁微微缩了缩脖子。 不可置信的将车门打开,阡陌的声音沉浸在梦幻之中:“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在登机之前,她确实给他发过短信不错,可并没有让他到这里来接机啊。 路哲扬没有说话,示意她下车,再狠狠的瞪了一眼邢桨,拉着人就往马路对面去了。他到达hk机场,正打算买票,便收到了她的短消息,丝毫不曾犹豫,立马就买了票回来。甚至担心她有急事,特意向在秦皇岛的战友借了这辆车。 阡陌哪里知道这些,只道他这么做很有些莫名其妙。邢桨也是好心要送她一程,当下挣扎不止。 邢桨也是坐不住了,将车门猛的关上,身形陡然一晃,挡在了两人跟前。 车内,杰森捂住了眼睛。boss虽然花心,女朋友n多个,却从来不曾为了哪一个女孩子出现过这种情况。这次,怕是要栽在女人手里头了。 前来“接驾”的分公司主管一看,有些傻眼,但到底那是人私事,与他们无关。 “让开!”路哲扬低吼,连他自己都不太明白,一向情绪控制得很好的人,怎么这会儿会失控。 一周之前,肖蒙那里传来了新的消息。 十五年前,因车祸而亡的人,另有其人。 肖蒙利用一切关系,将当年做过笔录的人尽数筛选。未见收获之后,更将当时车祸的录像找来,一一细看。 他相信,这段视频路哲扬定然看过不下百次。 但出自特种部队侦察营的肖蒙相信,他能察觉到路哲扬发现不了的线索。 而事实也证明,肖蒙的确找到了。 那是视频里的一团黑影,毛茸茸的,看上去只以为那是只卧在路边的狗。 然而,那是个人,是个乞丐,年龄只在十三四岁左右。头发因长时间未曾修剪整理,覆住了整张脸,但他露在皮袄外的一小截拇指仍然说明了他是一个人。 肖蒙并没有将这一细小线索透露给路哲扬,而是通过各种途径去找这个人。 终于在一周前,找到了他。 彼时,流浪的孩子已被hk某大富豪收养,根本不承认当时的那个人便是他。 路哲扬得到消息的时候,才刚结束与n军区的对抗演习。 国庆后的第一次演习,强度大、难度大,更引进了新型技术。 饶是累得三天三夜都没合眼,路哲扬一听到这个消息,那双略略陷下去的、泛着青色的眼睛仍是睛光湛现,只向首长报备了一声,便急急启程前往hk。 肖蒙说的那人的确不愿开口。 直到路哲扬绕过他所有的保镖,自顶楼突降到他的房间,并以一柄闪着寒光的瑞士军刀抵着他的脖颈时,他才说出了真相。 真相就是…… 眼前的两人……路哲扬直觉得内心像有一团火在燃烧,越烧越旺。 邢桨全然没有他那样的冷冽,也不将他的冷冽放在眼里,准确的说,完全不将路哲扬放在眼里,只看向阡陌道:“小卢同志,时间来不及了。” 阡陌又是一怔,她并未向邢桨说过要去做什么,他怎么知道? 身边温度又下降了几度,回眸望去,路哲扬的眼底上了一层霜。 ------------ 第二十章 誓死完成任务 路哲扬抓住阡陌的手,不自觉的加重了力道,薄唇冷硬的线条昭示着主人的愤怒。 邢桨的提醒令阡陌恍然回神,林巧玉还在医院里等着呢。来不及顾及路哲扬的情绪变化,用力一挣道:“我要去医院!” 这一挣还真给挣脱了,她看着马路两边各停着的车,一时间有些失措,但瞧见邢桨车上还有两人,这凌晨时分本就疲累,也不好意思再麻烦他们,当下对邢桨说了声谢谢,便朝马路对面的路虎奔过去了。 刚刚还冷冽如冰的男人,薄唇忽然往上微扬,挑衅的看向邢桨,未再出言,快步奔向了路虎。 车内的气氛有些怪异,刚刚心情还很不好的男人,这会儿虽然脸上没有笑意,冷冽的线条却软和了许多。 路哲扬一面开车,一面问:“出了什么事?” 卢阡陌也不打算隐瞒,说了林巧玉的病情。 路哲扬没料到会这么严重,加快了车速的同时,安慰道:“别担心,会没事的。” 声音温柔如水,阡陌微微一愣。 机场到医院的路线路哲扬并不太熟,一面开着导航,阡陌一面在旁指点,到达医院,已然是一个小时之后的事了。 林巧玉是老毛病了,心脏的问题向来都不好处理,每每发作便凶险万分。好在送来得及时,经过抢救,已无大碍。这会儿正在病房里休息,由舅妈照顾着。 阡陌跟舅妈打了声招呼,稍稍了解情况,得知主治医生正在值班,当下便要往值班室去。 刚出病房,面前便落下一道黑影,低沉的男音落了下来:“情况怎么样?” 阡陌这才想起还有路哲扬这么一号人,轻轻点头道:“没有大碍了。我去找主治医生谈谈妈妈的病情。” 路哲扬说:“我和你去。” 阡陌想了想,没有拒绝。 医院的白炽灯略微刺眼,她的马尾在前面一甩一甩,路哲扬高大的身影在后面缓步跟上。今天没有穿作训服,也没有穿军靴,仍然是一整套整洁的西服,锃亮的皮鞋甚至能映出那白炽灯光来。 阡陌心里念着老妈的病情,脚步急急的走。从前面那个拐角拐过去的第二间,便是值班室了。由于林巧玉是这医院的常客,阡陌对地形也较熟悉。 跟在身后的路哲扬许是军人与生俱来的敏锐感,察觉到一截黑影投在拐角处的地板上,长臂一伸,抓了阡陌的胳臂往后一带,恰恰避免了与来人撞个满怀。 一阵眩晕之后,阡陌就见自己正45度角倒在路哲扬的怀里。一晚上始终冷淡的脸,这会儿竟有着丝丝笑意。 黑影并未越过她们离去,而是覆在她的脸上,微微的愣怔之后,阡陌清晰的看见另一张俊容,带着几丝痞气。 阡陌的脸腾的热了起来,她不明白,邢桨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挣扎着要起来,路哲扬顺带扶了一把,但手却由腰间移到了肩上,不动声色的宣示着所有权。 邢桨视若无睹,甚至连调侃都没有一句,朝两人点了点头便迅速离去。 顾霖锋在凌晨3点多接到邢桨来自秦皇岛的电话,欣喜的语气溢于言表:“霖锋,已经证实了,两人血型不合!” “看把你高兴的。”那头的顾霖锋好梦被扰,埋怨了一句。 邢桨说:“还得多谢你的交情,陈医生真是你的大学同学?” 凌晨3点和人讨论这个问题,邢桨你会不会太兴奋了?顾霖锋不说话,将手机搁在耳边,手已经游走在关月的身体之上。 那边无人应声,倒是传来女人的娇音,邢桨看了一眼手机,果断的按断。 嘴角扬起,邢桨心情无比灿烂,坐上车,吩咐杰森:“帮我留意卢小姐的机票,无论你用什么方法,务必买到同一航班返x市的机票。” 坐在陈医生的值班室里,阡陌松了口气。 据陈医生所言,林巧玉的身体状况总体不错,注意调理就行了。另外,千万要注意病人不能经受太大的刺激。 阡陌一一应下,谢过陈医生。 两人自值班室出来,走在医院的走道里。他的皮鞋依然发出沉闷的声响,阡陌这才发觉她竟一直忘却了他的存在。 “谢谢你,先生!”阡陌道谢。谢他大半夜不睡觉,从另一个城市赶来接她的飞机,赶来了解她所说的“家里有事”的“事”,赶来安慰她,为她分忧。 路哲扬又是点头轻嗯一声,算是收下了她的谢意。 两人无言走至病房门口,阡陌看了一眼里面的情况,正要说话。 路哲扬已抬腕看了时间,道:“部队里还有事。”他这几天的假,首长担着多大的压力。 又回头道:“空了,可以来找我。” 他走得很急,阡陌点头答应后,再抬眼看去,他已走过长长的通道,转过了拐角,往电梯去了。 最后落在她的视野里的,是变成极小极小一个黑点。 一时间,心内百感交集。 路哲扬几乎是整晚不曾睡,回到部队的时候,已是早上六点多,正巧赶得及出操。 出完操还来不及吃早饭,他就被j军区军长秘书的一通电话召唤去了:“路旅长,军长有急事要见你。” 路哲扬草草换了身衣服,开着他那辆路虎便冲出了营地。 在军长办公室外,行了个军礼,打了声报告后,门推开,政委吴文尧推了推眼镜将他迎了进去。 军长办公室里,除政委吴文尧和军长宋春明之外,还有特种大队的大队长刘汉坤。刘汉坤大约三十七八的年纪,不苟言笑的脸此刻看来更加冷硬。早前和路哲扬的j军区野战军作战旅也有数次合作,见了面,微微点了个头。 军长宋春明脸色十分严峻,手里的指挥棒往正播着的视频上一点,道:“各位,时间紧迫,我长话短说。我军情报局刚刚探测到东侧沿海……” 随着宋春明紧急的语调,路哲扬一双俊眉也紧紧的蹙了起来。 “路旅长,刘大队长,此事就交给两位了。”宋春明下达着任务:“务必于半个月内完成任务!” 军靴“啪”的一声响,两人起立,立正,敬礼,一气呵成:“誓死完成任务!” 没有用一定,用的是“誓死”,可见任务的严峻性。 四人再次对视频及资料做了各项分析,最终确定了作战方向。 暮色四合,轰鸣的螺旋桨声里,作战旅与特种大队全员出发! 林巧玉醒来后,神智仍有些呆愣。 阡陌提着买好的早餐进到病房之后,林巧玉的神色忽然变得惨白。 “妈,您怎么了?”惊得阡陌将早餐往桌上一放,奔到她的床边,伸手替她揩了揩额头的汗:“脸色这么差,我去叫医生!” 林巧玉忙伸手阻止:“不、别去!” 拉了阡陌的手坐下来,仔细的端祥着她,似乎有些不认识她。 这样的神情令阡陌呆住,看向一侧的舅妈。 舅妈也是一脸迷惘。 林巧玉拉住她的手不愿放开,声音微颤的叫着:“阡阡,阡阡”仿佛她一转眼之间便会消失似的。 阡陌将妈妈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应道:“妈,是我,是我!” 其实林巧玉的老毛病也不经常犯,只是偶尔会发作。但若是受了什么刺激的话,就会发作得很凶猛。 瞧这次林巧玉的神情,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但依她现在这般模样,她不敢开口询问。只能静静的陪伴,静静的安抚。 林巧玉的情绪平缓下来,比平常安静得多。只是拉着阡陌的手,不舍的看着她。 阡陌由得她看,一面用轻快的语调说起她这近一个月来的见闻:“x市真的好漂亮哦,难怪会成为最宜居的城市,每天都会有那么多的游客。” 林巧玉的脸色不见好转,在听见她对x市的赞美之后,反倒越发的惨白了。 不等她说完,林巧玉拉了拉阡陌道:“阡阡,你别再去x市了,好吗?” 她的话语里都是恳求,阡陌微微一怔,抬头看向舅妈,后者也同样隐忍。家里出了什么事吗? 当初她要离开秦皇岛,到x市去,是经过了林巧玉同意的,她中学到大学,都在秦皇岛念书,毕业后也一直留在这边工作,鲜少有机会外出。便是以这个为理由,说要去外面看看,说服了林巧玉,但由于哥哥常年在部队,也就只答应给她在外游荡一年的时间。这还有十一个月的时间呢。 舅妈朝她摇了摇头,阡陌看向羸弱的母亲,咬了咬唇道:“妈,我先留在家里陪你!”没有很明确的回答不回x市,这也算是权宜之计了。 父亲的事情还没有弄明白,她必须再去x市,再去那个军区大院! 林巧玉的病情在卢阡陌的陪伴下,恢复得很快。又住院观察了一个星期,便出院回到了家中。 这段时间,路哲扬一次电话也没有来过。这是交往近一个月来从未出现过的。脑海里不由想起那天夜里,他见到她和邢桨时眼里的森然寒气,他这是生气了? 阡陌觉得他的气生得有些莫名其妙,这一周以来,没有电话也就没有电话,懒得去理会。只是很有些不习惯,心里总感觉空空落落的。 今天妈妈出院,想起那晚他深夜来接她的机,送她到医院,又陪着她见了主治医生,阡陌便拿了手机按了他的号码。 她从未主动给路哲扬打过电话,在等待的时候,不禁微微紧张,手指用力抓紧了手机。 ------------ 第二十一章 惊惶 岂料,电话那头传来的却是一阵冰冷的女声:“你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后面跟着一串英文。 关机了? 阡陌忽然发现,也许自己错怪他了。 还记得那晚他离去时,对她说“空了,来找我”的话,这根本就是邀请她去他的部队里做客,哪里是生气的人会说得出来的话? 出任务了? 想起他是作战旅旅长,阡陌手心里又开始沁汗,他会不会有危险? 有阡陌在家,舅妈便回了乡下,她家里面还有一些农活要忙,阡陌也就不留了。 今天林巧玉的状况好了很多,看起来,整个人精神都不错。一大早便对阡陌讲,要去趟乡下,感谢舅妈对她的照顾。 没料到她们会来,舅妈并未准备菜,好在自家地里有种,舅妈立即便动身要去摘些回来。还拉着阡陌同去。 想起那天在医院舅妈的表情,今日特意将她带出来,想是有话对她说。 乡下的空气很是清新,两人一前一后往地里去了。 “阡阡,有句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舅妈以这个作为开场,阡陌已有些许预感了。 她笑道:“舅妈,我们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看舅妈欲言又止的模样,阡陌略微着急:“跟我妈有关?” 舅妈摇头,又点头。 在舅妈的几番犹豫之后,她终于了解到了林巧玉的发病原因。 就在昨天,有一名穿军装的男子来找过她。 她们在屋子里呆了半个多小时,男子走后,她便发病了。 接到电话的舅妈赶忙请人用摩托车送她去了市里。在把林巧玉送进手术室之前,舅妈才留意到她手里握着的一张老照片,照片已经发黄了。 照片上是个十岁模样的小女孩,手被一个十三四岁的男孩紧紧牵住。 这一对孩子正是林巧玉的儿女,儿子叫卢旺勇,女儿叫卢阡陌! 照片中的女孩子左侧脸太阳穴附近有一块胎记,颜色很深,呈一颗心形状。 舅妈说到这里便顿住了,目光落在她的脸上,似在找寻那一块胎记一般。 阡陌没有吭声,她并不害怕舅妈发现些什么,她真正好奇的是,那名身穿军装的男子。 事情过去了十五年,他出于什么样的目的来找她?会和父亲有关么? “阡陌,到了今天,舅妈想,有些事情,你或许该知道了。” 似是确认她不知情,舅妈忽然下了决心,做了某种决定。 阡陌沉默着摘了一些菜叶。舅妈要说些什么? “其实,大嫂的女儿阡陌在十五年前已……” 话说到一半,阡陌的手机响了起来。特设的铃声,让她一听便知道是谁来的电话。由于这几日来一直担心他的安全,电话一响,她便按下了接听键。 “喂?喂?你好?” 那边没有回答,但她知道那边有人,她听到了紊乱的呼吸声。 “先生,你还好吧?”大脑里一时被恐惧充斥着,她霍的站了起来,声音焦急。 那边轻嗯一声,却似花费了全部力气一般。 阡陌还想再问些什么,那边传来手机落地的声音:“啪” 无限放大的“啪”声令阡陌愣了几秒,待醒过神,猛的跑出了菜地。 她不知道要往哪里跑,后面舅妈的声音紧紧跟着,显然把老人家给吓到了。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阡陌安慰紧追上来的舅妈:“我没事,舅妈,我可能得出门一趟,帮我跟我妈说一声。” 来不及说更多,她便在乡村土路上飞奔起来。 好在,舅妈比她更快冷静,让表哥骑了摩托车送她进城,买了车票辗转到市里。 站在机场售票窗口,她忽然懵了。 尽管他说过,让她空了去找他,但却并未告知她地址。她只知道他是j军区野战军的一员。 忙拿起手机搜索,幸好,网上有记载。虽只详细到哪个市,但已经足够了。当下买了最快的一班飞机的票。 直到坐上飞机,她才发现,额上已冒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 路哲扬的身手,她见识过。许西园也说,他是完全凭着自己的努力,到了如今大校的军衔,那么,他不只有过人的身手,更懂得作战方针和战略布署。 可他还是出事了! 他出任务前并未给过她任何电话,可见任务的突发性。 方才通话时,他紊乱的呼吸声还在耳边回响,那一声手机落地的声音更是无限的放大,充斥着她的耳膜。 怎么会这样? 下了飞机的第一时间,她又拨了他的电话。响了很久,无人接听。还好,没有关机。 她不死心,继续拨,如此往复,前后拨了不下十遍,终于,那边有人接起。 “先生,你在听吗?”阡陌不等那边开口,先问道。 那边沉默了片刻,阡陌又道:“我现在在j市,先生……” “你找谁?”完全陌生的声音,却一样的浑厚有力。 “我、这不是路哲扬的手机么?”阡陌一时愣住。 “是,他在j市第175医院。”说完便收了线。 阡陌急急的打了车,往175医院赶。 车上,从的哥的口中得知,175医院是j军区野战军军医院,据说,医术颇为精湛,不知是的哥见她魂不守舍纯属安慰还是确有其事。 下车,直接将一百元钞给了师傅,也来不及找钱便往里面跑。 抓住导诊台的护士便问路哲扬的下落。 也不知是她的焦急感染了护士,还是别的什么原因,竟然一问便问到了,此时路哲扬正在六楼心胸外科做手术。 不等阡陌跑远,护士对身旁的同事道:“唉,那个病人,也不知道救得活救不活。” “是啊,中了那么多枪,又流了那么血……” 阡陌只觉脑子里嗡的一声,除了脚还在往前走,其余的声音都听不见了。 六楼,手术中的牌子亮着红灯,手术室外的长廊两侧盘腿坐着好多人,绿军装、板寸头,焦急、担忧的神色掩盖了疲惫。 一道高大的身影正在来来回回的走动,脸色阴沉,军靴踩一下一下踩在地上,犹如踩在人心上一般,牵扯着每一个人。 其他病房偶尔有人探出头来,被他一个冷瞪,便全都缩了回去。 每个病房里面开始了各种讨论,有的说上午送来的那个人一定是首长级人物,有的说那个人一定执行了多么艰巨的任务…… 刘汉坤来回走动着,时不时的瞄着医务人员进出的那扇门。 那边时不时有护士出来,每一次都被刘汉坤拦住,问里面的情况。护士不敢多耽,只说会尽力。这种回答,让盘腿而坐的那群战士们神色越发冷凝,甚至不知是谁开的头,轻声哼起了军歌。 病房里又有人探出头来,似是被那种悲壮与雄浑的声音感染,也顾不得刘汉坤的冰冷眼神了,虽不明白是为什么而唱,却也都自动自发的站在了门口,默默为手术室里面的人祈祷。 电梯“叮”的一声响,里面奔出一个纤细的身影来。 一出电梯,阡陌就听见了低哼着的歌声,瞬间,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脚再也抬不起来。 刘汉坤锐利的视线扫过来,落在她清瘦的脸庞上,带着审度。这似乎是他们看人的一种习惯。 眼泪喷涌而出,瞬间渲洗过她的脸颊。她哑着声音问:“路哲扬他……” 刘汉坤迈了过来,低沉的声音仿佛是刻意的掩藏了什么:“还在手术中!” 阡陌一眼看见他手里握住的手机,那是路哲扬的。虽然他用的是大众品牌,但她还是一眼便认了出来。那上面,有路芷芯给他贴的四叶草。 刚刚接电话,告诉她地址的应该就是眼前的这个人了吧。 和路哲扬相仿的身高,大概三十七八岁年纪,一张国字脸上写着生人勿近的冷凝,黝黑的皮肤更贴了几分冷硬的味道。 有战士好奇的抬头来看她,阡陌紧绞着双手,站在一旁,未作回应。 她很想知道他怎么受的伤,伤在哪里?可此时,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阡陌无力的靠在刷得白晃晃的墙上,忍不住张大了嘴呼吸,仿佛不这样,她便呼吸不过来了一般。 她没有等太久,手术室的灯灭了。她的心也紧跟着一沉。 主治医生看起来很疲累,口罩之上的一双眼睛微微缩了缩。但手却被人狠狠的钳住。 由于担心,刘汉坤的力道没能掌控好,医生被他那一捏,手腕险些被捏脱臼,微有些恼火,往上一甩。 阡陌也是跨前了两步,声音沙哑的问:“医生,情况怎么样?” 医生没有答话,快步越过他们便要往办公室去。 刘汉坤哪里肯放人走,一个箭步便又挡住了去路:“里面那个人是死是活?” 他问得很粗鲁,但却是守在外面的战士们最想知道的。 还是后面出来的一名女医生接了话:“路旅长已经抢救过来了。” 众人都松了口气,方才那老医生却是脚下一个踉跄,显然为了救路哲扬耗费了不少的精力。 刘汉坤略感抱歉,派了两名战士搀扶着老医生往办公室去了。 阡陌朝手术门靠了靠,这样的话,路哲扬出来的第一时间,她就能看见。 ------------ 第二十二章 喜欢变脸的先生 到达j市的第三天,路哲扬已从重症监护室转到了普通病房。 在宋春明的授意下,阡陌得以留在病房里,近身照顾。这几天,阡陌也在反复思索,舅妈口中的那个穿军装的男子究竟会是谁? 她当然还记得,那天在大院的小屋里头,有一双军靴出现过。这两个人,会是同一人吗? 问林巧玉,她一定不会说。从她不让阡陌回x城便可看得出来。 那么惟今之计,便是等路哲扬的伤好些了之后,再回到x城去一探究竟。 路哲扬仍在昏睡中,一来任务本身消耗了他太多的体力,二来伤得太过严重,手术又大伤了元气,阡陌只是时时用温水替他擦脸擦手而已。 在他受伤之前,阡陌从不觉得自己是这么的担心他。可当她接到那个只有紊乱呼吸声的电话时,她的心便扑通一跳,仿佛有什么忽然之间苏醒过来。 窗外阳光灿烂,j市的清晨,有一层薄霜,使得太阳越发的夺目。 阡陌将盆端出病房,倚在十四楼的阳台上,秋风将她的马尾吹散,轻舞飞扬。 路哲扬醒来的第一眼,看见的便是这番景象。 阳光洒在她瘦削的肩上,仿佛镀上了一层金光。那四下里跳跃着的墨黑发丝,仿佛是她生长出的翅膀,只要轻轻一吹,便会飞向未知的远方。 仍然是虚弱的,他微微阖上双眸,方才的那副景象有种莫名的安定感。 阡陌伸了伸懒腰,正待返回病房,手机忽然响了。 “你好?邢少?”扫了一眼病房里躺着的人,阡陌压低了声音。 邢桨久久等不到她返航的消息,有些急了。才确认她就是他找了十几年的人,有一肚子的话想要对她说,却又怕吓到她,只能找各种借口。 阡陌收了手机,面色如常返回了病房。 只因为同一班飞机过来,所以邢桨特意在回航时问她是否要一同回去…… 目光对上床上的那个人,阡陌的思绪忽然断了。 “先生,你醒了?”先生是之前担任芯芯的临时保姆时的称呼,即便后来答应他交往,也都没有想过要改称呼。 路哲扬轻点了点下颌,脸色很不好看,阴沉得有些怕人。 阡陌不明所以,蹲了身子问:“哪里不舒服么?” 路哲扬不说话,只愣愣的盯着她。 那目光看得她微微害怕,忙起身道:“我去叫医生来。”话音未落,便要奔出病房去。 “不用!”路哲扬一声沉喝。 阡陌顿住身子,“那我给你倒杯水?” 她的忙碌令他脸色越发不善,却又对这种陌生的感觉难以掌控,只得继续冷着脸。 倒了水,一抬眸便见他躺着,忙又拿了根吸管插在杯子里。 的确感觉到渴了,路哲扬就着她的手一口气喝了半杯。 小心翼翼的服侍着他,生怕他的情绪会影响到他的伤口,阡陌将杯子放在柜子上,搬了椅子坐在病床前。 “你昏睡三天了!”阡陌平淡的语气下,掩盖不了那种恐惧。 路哲扬的冰山脸稍稍缓和了些:“吓到你了?” 卢阡陌也不打算隐瞒,认真的点头。 忽然有些过意不去,路哲扬朝她抱歉的笑笑:“对不起。” 阡陌不好意思起来,她可是记得,三天前,宋春明向所有陪同前来的人说,他是野战军的英雄,是党和人民的英雄。虽然搞不懂宋春明的身份,可听院长都称他为首长,想必是不小的军官了。 他忽然转了话题:“刚刚在打电话?” 阡陌以为是电话声吵醒了他,微微愧疚:“嗯,是邢桨,你知道的,上次从x市回秦皇岛,碰巧搭同一班飞机,现在他忙完了要回去,便问我需不需要多买一张票。” 她的解释毫无隐瞒,路哲扬的冰山脸彻底融化了,只道:“我有些饿了。” 是啊,他从手术室出来,这一昏睡便是三天三夜,粒米未进,单靠点滴维持,怎么能维持得过来,忙起身道:“你等等,我去买些白粥来。” 她前脚刚走,后脚便有人进了病房。 宋悦悦一身白大褂,手里捧了一盒尚冒着热气的白粥,步入病房边笑道:“估摸着你这时候该醒了。”将白粥放下,一脸的笃定。 路哲扬朝她微点了头,怎么说人家也在三天前救了他:“多谢宋医生。”道谢本来就应该。 宋悦悦也不客气,笑道:“那枪要再准一点点,你就是谢我也没用。” 他身上总共中了八枪,能捡回一条命已是万幸,也可想而知,那场战斗有多么凶险。又加了一句:“看你还拿自己的命不当命!” 路哲扬不吭声,他忽然想起,就在一个多月前,也有人说过类似的话。只是,在她说过会有人在意之后,他便再也不敢以身犯险。这次,只能说是意外。 “我饿了。”收下她的所有埋怨,路哲扬目光看向她搁置在桌上的白粥,淡淡的以这三个字岔开话题。 宋悦悦是宋春明的女儿,是军区医院优秀的心胸外科医生,曾去美国深造过三年,和路哲扬的交集,自然是始于作战旅有人受伤,自打相识,宋悦悦对他的关心就非同一般,就连宋春明都有所察觉,路哲扬却始终装聋作哑。 她从来没有说过喜欢他,他也就不好意思先说拒绝的话。她一直都知道许西园的存在,甚至还帮他新房装修提供意见。他想,红颜知己原来真的存在。 病房里一派温馨,白衣大褂的宋悦悦一勺一勺吹凉了再递到路哲扬嘴边,而当事人,竟然也没有半点扭捏作态。他,真的是饿了! 阡陌看着病房里的那一幕,脑子里竟有种烧焦的感觉,有些些的火往外冒。 还不等那火燃烧,病房里那一盒白粥已经喂完了,宋悦悦起身道:“路旅长,您好生将养着,赶明儿还有上阵杀敌的机会,您再不怕死的往前冲!” 宋悦悦说话向来如此,路哲扬早已习惯,点头应道:“只怕到时又要麻烦宋医生了!” 宋悦悦气呼呼的走出病房,看见阡陌,脚步顿了顿。 阡陌将刚刚生出的火扼杀在萌芽状态,脚步轻盈,将白粥放在桌柜上,又将桌面稍稍清理一番,柔声问:“先生,还要再吃点么?” 路哲扬嘴角微抽,他不是没看见阡陌端着白粥站在门外,也不是没看见她微微恼火的表情,只是她的表现…… 脸忽的阴沉下来。 “不吃了!”他侧身躺下,带了丝孩子气。 怎么就生气了?她还想生气呢!不着声色的瞪了一眼床上的人,阡陌替他拉了拉被子,尽量盖住他的手,念在他受伤严重的份上,暂且由得他。又将窗帘拉拢,缓步走出病房。 连着多日,宋悦悦都会至病房陪伴路哲扬,阡陌总能撞见两人唇枪舌战的精彩表现。久而久之,阡陌开始质疑了。 这天午后,她推着路哲扬去了楼下晒太阳。路哲扬受了枪伤,除了擦着心脏过去的那颗子弹之外,腿部也中了一枪,还好没有伤及骨头,但恢复起来,却是要花一番时间的。 医生说,这样有助于补钙。 秋日渐深,午后阳光却还算热烈。路哲扬穿着医院的长袖格子病服,高大的身影依然笔直的坐着。 阡陌则是穿了件细碎印花衬衫,简单的配了亚麻色布裤,清清爽爽的马尾束在脑后,推得微微用力。 “那边坐吧。”路哲扬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木椅,说。 依言将轮椅推到木椅前顿住,阡陌并没有坐下,只是微凝着看他的脸。 “有话要说?”路哲扬明知故问,嘴角淡淡的弯出了一道优美的弧线,坚毅的脸部映着午后的阳光,多了几丝暖意。 阡陌咬了咬唇,对于他眼里的那抹笃定,忽然有些恼火。本来想说的话也转了弯,她笑了笑:“先生,您的伤也恢复得差不多了,你看,我也不能老请假不是?” “所以……”等不到她的兴师问罪,路哲扬方才还微弯着的嘴角顿时搭了下来,紧紧的抿着,一条薄薄的唇线昭示的主人的不爽。 阡陌咬了咬唇道:“我订了明天回x的机票!” “退了!”路哲扬紧抿着的唇微启,冷冷的吐出来这两个字。 阡陌也恼了:“凭什么?”她本来就不是一个听话的人,虽然目前受聘于他家,但受聘又不是奴隶。 路哲扬也是咬了咬唇,冷冷的眸光一下划开了距离:“随你!” 丢下两个字,他的长臂滑着轮椅回住院大楼去了。 阡陌再次咬了咬唇,骂了一声:“路哲扬,你个混蛋!”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呢?上次他离开x市回j军区的时候,两人的关系明明很融洽的。 阡陌脑海中还在回放着他的那两个字:“随你!” 咬了咬唇,阡陌搭乘电梯而上,不是去告别,而是拾掇她的东西。 电梯上方的灯不断闪烁,她回忆这段时间和路哲扬的相处,试图找到他突然变脸的原因。 分开后重逢,是在她到达秦皇岛那天夜里。他披着秋意站在机场外,她和邢桨并肩出来,却没有看见。 她仍然记得那天他的脸色有多么的阴沉。 阡陌并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事,只以为他没有休息好。 再后来的的重逢,是他躺在重症监护室里,她站在厚厚的玻璃窗外。 他苏醒后,又是那种阴沉的脸色。 总之,在她以为他是个很好相处的人之时,他总会变脸,就像刚刚。 ------------ 第二十三章 醋意半露 她当然不想留在这里妨碍他和宋悦悦的发展,当然也更不想看见他们在一起时,心里会涌上、不爽,那种滋味一点都不好。 “叮”电梯开了,迎面走进来穿白大褂的医务人员, 抬头看,六楼。阡陌继续缩在角落。 宋悦悦细细的打量着缩在角落里的女孩子,清秀的脸,清瘦的模样,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一个人,怎么路哲扬看她的眼神就是不一样呢。 察觉到被人注视,阡陌自思绪中抽回,对上一双美眸。 宋悦悦长得很漂亮,这点阡陌很认同,也正因为如此,她打算明开就走。 “宋医生!”被人注视总归是一件不怎么愉快的事情,更何况还是那种带着审度的注视,阡陌轻轻开口。 宋悦悦扬起一抹微笑:“卢小姐这是上哪儿去了?” 她想问的应该是路哲扬吧,她一定去过病房了。阡陌微微一笑:“下楼走走。” 和宋悦悦算不上熟,阡陌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 宋悦悦也没有再说话,但刚刚的那个疑问一直在脑海里翻腾。 她并未按电梯,应该也是去14楼,时间不长不短,但密闭的空间,总是容易令人尴尬。阡陌也想了解一下路哲扬的伤,于是随口问道:“宋医生,先生他的伤……” “哦,没什么大碍了,只是还需要静养,不能再进行强度训练。”宋悦悦轻描淡写,手里把玩着一份邀请函。 阡陌又道:“先生能恢复得这么快,辛苦宋医生了。” 宋悦悦把玩着邀请函的手指微微一顿,邀请函没握住,滑到了地上。弯下腰去捡,对她那句话,心里闷闷的。 阡陌早她一步拾起邀请函,恰是打开的,字迹清晰。 目光微怔,路哲扬的字! 虽然才看过一次他的字迹,她却一眼就认了出来。 下意识的快速扫了一眼内容,说是明天部队有表彰大会,邀请宋悦悦前往。 阡陌微怔的时间,宋悦悦将邀请函接了过来,很自然的回应:“卢小姐说哪里话?”本想再说句什么,一对上阡陌微怔的眼神,便又闭了口。 电梯在说话间便到了,宋悦悦先一步迈出了电梯,朝病房而去。 阡陌脚步缓了下来。 路哲扬让她退票,是想邀请她参加表彰大会么?可他为什么不直说? 阡陌脑子跟浆糊一样,转也转不动。 邢桨恰在此时又打来了电话。 阡陌秀眉微蹙,眼眸里是病房里两人的亲昵交谈,耳朵里是邢桨的声音。 “小卢同志!”带着些嘻笑的口吻,这本就是邢桨的一贯风格。 “嗯?”其实她根本没有听清邢桨说的是什么,口中简短的应道:“邢少,有事么?” 她背转了身,倚靠在病房外的白墙上。很凑巧的错过了路哲扬听见她口中唤的名字时,脸上的神色变化。 邢桨立在二十楼的落地玻璃窗前,一身纯手工剪裁的黑色西服衬出他比世界男模还好的身材,手里握着手机,嘴角噙着笑意:“没事就不能给你打电话呀?” 阡陌回头看了看病房里的两人,索性握着手机到了病房长廊另端的窗户旁。 太阳已渐渐西斜,落在对面门诊大楼的半中间,一半在阳光下,一半在阴影里。 脑子里还是有浆糊,仍然无法转动。原本打算找关月聊聊,现在有邢桨的电话,她也就权作分散注意力,嗤笑了一声:“当然了,没事还打电话,不是浪费电话费吗?知道您邢少钱多……” 宋悦悦很明显的感觉到了路哲扬的神色变化,浅笑了一下道:“明天的表彰大会,旅长大人是主角啊!” 路哲扬目光看向门外,不动声色。宋悦悦会知道一些内幕毫不奇怪,谁让她有一个当军长的父亲呢? 对于嘉奖对于晋升,路哲扬也没有那么在意。 之前只身一人到这里来,那么拼命,那么努力,无非是为了得到路鸿云从未给过的关注罢了。 经历了哲帆的婚礼一事,他开始有些心灰意冷。更何况,每一次的任务,他是以一个军人的身份去执行的。 宋悦悦耸了耸肩,连这个事情都无法提起他的兴趣,那她还是先行告辞好了。 “我明天跟部队的车一起去!不过会晚点,明天上午有一台手术。”宋悦悦起身交待完,便迈了出去。她和路哲扬似乎真不需要那么多的虚礼。 宋悦悦不经意的转头,便见倚在长廊窗户边的那个身影。纤瘦,对她,她似乎只有这一点印象。眉间泛起一点玩味,从来没见路哲扬这种模样,这个女孩,似乎越来越有趣了。 阡陌跟邢桨东拉西扯了一番,方才那像浆糊一样的东西就慢慢的消散了,神采也不自禁的飞扬起来。 踏进病房的时候,路哲扬正在看一份军报,大半张报纸挡住了脸,她无法看清表情。 默默的拾掇着东西,阡陌也不打算看他一眼。这样的冰山男,她远离为妙。也不知道当初是为什么,一张机票便什么也没带的从秦皇岛到了这j市。 对,她什么也没带,所以,不可避免的买了两套换洗衣服,还有一些日用品。 日用品不要也就罢了,可这衣服才穿了那么两次。在她很小的时候,父亲就曾教过,勤俭节约是传统美德。 她将晒在阳台上的衣服用长长的晾衣竿取下,放在另一张空余的病床上,草草的折叠。 路哲扬将报纸放在床边的柜子上,以双手支撑着,坐直了身体。一双狭长的眸子微眯,带着冷森森的寒意。 前两天,美澄给他打了电话,说是邢桨这两天来j市,若他有空,帮忙照顾一下他。 陆美澄把邢桨当成了三岁小孩,但却是爱得那么的真挚与细微。她不知道他和邢桨的关系,出于共同在大院长大,出于认同她对于爱情的坚持,路哲扬没有点破,只应着好。 阡陌很轻易就发现了他追随着她的目光。可心里正恼火着呢,手里也就不曾停下,将衣服整一整,往简易背包里面塞。 “机票我让人退了!”他通知她。 对,就是通知的口吻。 阡陌的手瞬间顿住,她知道,他说的不会有假。 她彻底怒了:“路哲扬,你什么意思?” 路哲扬耸耸肩,表示如她所听。 阡陌将背包往病床上一掼,几乎要跳起来:“路哲扬,你现在有人照顾,伤也恢复得不错,我再留下,只会妨碍……” “嗯?”路哲扬挑了挑眉,接过她顿住的话头。心里竟然有种花开的声音,从细微不可察慢慢放大,继而满心室的芬芳。 阡陌懊恼,咬住唇不发一语。 脸悄然红了,不知是憋的还是热的,仿佛四五月间的樱桃,鲜艳欲滴。 伸手拍拍热辣辣的脸颊,阡陌装作若无其事,继续整理自己的东西。 路哲扬挺直的脊背往后靠去,低沉醇厚的嗓音响在室内:“明天……” 一句话被沉重的军靴声打断,紧随而至另一人的声音:“哎呀,这出院手续怎么这么难办?” 政委吴文尧额上挂了汗,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伸手揩了揩汗又说:“回去呀,我得好好跟宋军长提议提议,这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可就该留成愁了。” 一长串话落地,室内没人接话。异乎寻常的安静让吴文尧微微尴尬,这才看见站在一旁的阡陌。 虽然听前来探望的人说起过路旅长突然出现有女友,可总归没见着人,自始至终,他就觉得路哲扬和宋悦悦是天生的一对。 “政委”路哲扬也没想到,军区政委竟然替他跑腿,干起了警卫员的活儿,片刻愣怔之后,忙出声招呼。 阡陌照顾路哲扬这段时间,也见过许多部队来的首长之类,这位倒是头一次见,听得路哲扬的招呼,也顾不得还在和人生气,忙倒了水。 毫无意外的,和所有来过的首长一样,吴文尧也打量起了眼前的女孩。 除了清秀之外,就还是清秀,除那一双眼睛清澈灵动之外,就真没有别的特别之处了,和宋悦悦那种美人相比,真真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咳、咳,谢谢”吴文尧隐藏好自己的失望之情,转向路哲扬道:“走吧。” 军里说是明天回去也来得及,没成想,吴文尧动作更快,竟然亲自前来为他办了临时出院手续,甚至还亲自开车来接他。 吴文尧一面开车一面说:“哲扬,这次多亏了你。若不是你,我们的任务就完不成,国家主权就要受到侵犯了;若不是你,吴小天就不可能好端端的站在我面前。于公于私,我都该感谢你。” 路哲扬谦笑:“政委,您客气了,换做别的战士,也会一样。” 阡陌无法想像他任务的凶险程度,但吴文尧的话,正好让她认知到这一点。她侧头看去,路哲扬的侧脸一如往常的俊逸、冷硬,但谦虚的浅笑点染了他的整张脸。 这个男人…… 她打量的目光,被他攸的攫住,脸又一次腾的红了。 ------------ 第二十四章 用万宝龙的钢笔写情书 原本打算次日离开的阡陌,莫名其妙的来到了j军区野战军。 这里位置偏僻了很多,将繁华热闹的都市远远的抛开,只剩下繁星点点的夜空,浩瀚,遥远而深沉,就像,某人的眼眸一般…… 因是吴政委的车,部队守卫的战士稍稍询问便放行,进了部队。 和想像中的一样,迎面是一排排整齐的营房,一大片空旷的操练场,各种训练用的铁索之类遍布操场四周。 车子停下,吴文尧和警卫员小李将路哲扬搀到了他的住处一套一居的公寓里。 因为在病房的一时失言,也因为方才在车上的“偷窥”被当场抓包,阡陌在吴文尧他们走了许久之后,仍然不敢和他有眼神的交流,甚至连看也不敢看他一眼。 将他的衣物,日用品之类通通整理了一遍,直到无事可做,不得不面对他时,一种局促不安迅速的环绕着她。 幸好,警卫员小李送了两人的晚饭上来。 小李憨笑着离开,他憨厚的脸上带着羞涩的红晕令阡陌莫名其妙的又红了脸。 小李她是见过的,之前在x市,路哲扬即将登机之前,他曾出现过。 那时,他心里只怕就对旅长和卢小姐之间的关系有遐想了,这会儿在面对他们时,更是带了丝丝羞涩的红晕。 天哪,人家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她是一失言成千古恨。 “吃饭吧。”路哲扬似乎心情很好,但从脸上看去,依然是那张扑克脸,平静无波,不辨喜怒。 他坐在床上,军绿色的薄毯被叠成了豆腐块,安静的候在一旁。他修长的双腿就那么平平的放在军绿色的床单之上,尚缠着白色的纱布,白绿相映,有些扎眼。 他的背挺得很直,修长带茧的手指握住釉了红漆的筷子,有一股说不出的优雅。 阡陌取了饭,一粒一粒的挑着米饭,食不知味,她方才目光望向床铺的时候,忽然意识到一个严峻的问题:这里只有一张床! 碗里蓦地多了只鸡腿,抬头看去,对上他如黑曜石般的皮肤,那么的晶亮,那么的幽深,仿佛要将她吸进去一般。 “咳、咳”阡陌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咳嗽之后,含在嘴里的饭呛到了嗓子眼儿,顿时剧烈的咳了起来。 路哲扬长臂一伸,轻拍上她的后背。 甚至带点嗔怨:“没人跟你抢。” 阡陌却是咳得越发厉害了,起身去了阳台,擦了擦因咳嗽而流出的眼泪。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后山的树木黑影幢幢,探照灯来回照射,有一种严肃且凝重的气氛。 这里,自然和之前呆过的军区大院不能比拟。这里是j军区野战军作战旅,无论是作战能力还是作战任务都要比那边强上许多。 她所要考虑的当然不是这些,而是刚刚窜入脑海的那个严峻问题。 一张床,两个人…… 好吧,在x市的时候,他受伤,她也曾打算过打地铺的。这时候与那时候相比,变化的只有温度。 阡陌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之后,举步回房。 彼时,路哲扬已吃完了饭,笔记本放在床头柜上,正在聚精会神的看着,其侧,是一叠卷宗。 他出任务两周,住院半个多月,算起来,不在部队已经有一个月之久了,文件会堆一叠也实属正常。 阡陌没有打扰,将剩下的饭菜处理了,稍稍拾掇了一下自己。 想着要拿多余的被子出来打地铺,不得不出声询问:“先生,多余的被子放在哪?” 路哲扬自文件中抬起头来:“没有多余的被子。” 怎么会?阡陌脑子嗡的一声响,也就是今晚必须同床共枕? 路哲扬合上文件,眼神清亮了些,似乎明白她找被子的目的,见她不自禁又红透的脸颊,不忍心再逗她,道:“这里有家属房,小李可以带你过去。” 阡陌有种爆粗口的冲动,心里却是一松。 表彰大会早上8:00准时举行,阡陌6点多便醒了。一来,是这段时间照顾路哲扬养成了习惯,二来,也是这里出操的时间,各种喊号声扰得人无法再安眠。 路哲扬正在换衣服,小李在一旁帮忙。 明明是同样的橄榄绿,穿在他身上却格外显得英姿勃发。 表彰大会就在大操练场上进行。7:00时分,大部份兵已到场,统一的矮板凳,绿军装。场面颇为壮观。 宋春明和吴文尧是7:30到的,统一由军区派车。 宋悦悦一下车,便直冲着路哲扬而来。 宋春明直摇头。 吴文尧看向即将靠近路哲扬的宋悦悦,叹了口气,目光触及作战旅第三排那个年轻的身影时,又朗朗一笑。既然路旅长没这么好的福气,说不定吴小天有! “嗨,你精神头儿不错嘛。”宋悦悦朝阡陌淡淡点了头后,直接对路哲扬道。 路哲扬也微微一笑:“不是说上午有手术?” 宋悦悦摆摆手,仿佛那台手术不过是个小case。一脸的阳光灿烂,令在场的兵们看得傻了眼。 的确,宋悦悦是灿烂的,像最娇艳的玫瑰。 阡陌眼神不自觉的黯了黯,手却忽然暖了。 路哲扬的大掌一如在x市时的温暖,她侧头看去,并未对上他的目光。 表彰大会,作为共同完成任务的特种大队大队长刘汉坤自然出席。两人隔空点了个头,又迅速移开。这次的配合,让彼此将对方身上的特质看得更明显。 当然,早在这个眼神交汇之前,刘汉坤就与路哲扬单独坐了坐。是在宋春明他们到场之前。 身为特种大队的大队长,各种事务忙得不可开交。自打路哲扬从手术室出来后,两人就没再见过面。 要聊的当然有很多,比如此次任务的善后,比如日后作战的战术探讨,但刘汉坤印象最深刻的是那天在医院,卢阡陌慌乱无措的模样。 “路旅长在我心里,可是英雄一个。”话锋一转,刘汉坤又道:“便就是这样一颗英雄胆,也会因爱人而化绕指柔。路旅长很有福气啊!” 路哲扬瞄了一眼立在不远处,绞着手指的卢阡陌,嘴角的弧度弯了弯。 刘汉坤的这句话,他很认同。嘴上却什么都不说,向来,他也不是个爱讲话的人。 刘汉坤描述起了那日接到阡陌电话,见到她时的情景。再侧头看向身旁那张向来平淡不见喜怒的脸上,奇迹似的看见了笑意。是咧开嘴的笑,嗯,他的牙很白。 刘汉坤此时已去了自己的位置,而宋悦悦很自然的在路哲扬身旁坐下,与阡陌恰好一左一右坐在他的身旁。 和所有的表彰大会一样,总会有一些冗长的说明,报告。 一个小时的报告过去,便到了嘉奖的时间。 路哲扬高大的身影朝颁奖台而去。 阡陌双手握紧。这是属于他的荣誉,她竟为他觉得自豪。只是自豪的同时,心里也微微生出一股惆怅来。 还记得小时候,在大院里举行颁奖大会,父亲总是坐在最边最远的角落。他是炊事班的一名战士,连班长都算不上。一直便是一个兵。 他看着台上的颁奖,总会不经意的叹气。而这些,自然让躲在墙头上的阡陌察觉到了。 她想,如果不是她来了军区大院,父亲要照顾她,父亲也是可以出任务的,尽管他只是个炊事班战士。 “卢小姐第一次到部队来?”不知几时,宋悦悦已欺近了她的身侧,目光锁定台上那个气宇轩昂的身影,吐气如兰。 阡陌点头,直觉认为,台上在颁奖的时候,台下不该有声音。这不只是纪律,当然也是礼仪。 宋悦悦没有再出声,台上军长宋春明正在宣布:“作战旅旅长路哲扬在本次行动中,不畏艰险,排除万难,顺利完成任务!经军委一致投票通过,路哲扬晋升为j军区野战军第九师副师长,授予少将军衔!” 台下响起热烈掌声,阡陌亦是鼓动着双掌,为他骄傲。 隔着那么多的绿军装,隔着那么远的距离,她竟然接触到了他的视线,那么深,那么浓。 瞬间,便低下了头,不敢再看。 她是真的替他感到骄傲。只是,在看到他特意拿起的那支钢笔时,阡陌不争气的就心酸酸了。 她没有准备礼物! 来这里就是一件很莫名其妙的事情,还以他的家属的身份。 路哲扬宝贝似的将钢笔妥善的收在盒子里。 一看这支钢笔就是宋悦悦送的,只有她才能买得了万宝龙限量版的钢笔。 阡陌发现自己变得爱计较了。 她掩饰住心里的那股细微的不爽,微躬了身子迎上去:“先生,我把它放好。” 路哲扬点头,郑重的将盒子递给她:“帮我保管。” “嘎?”阡陌反应不过来。 “这是在hk特意给你买的。”那语气清淡得仿佛送她的只是一只普通的芭比娃娃。 阡陌这才想起,上次在电话里头,他曾问过她,是否要带东西回来。 当时她好像没说要买钢笔吧? 现在很多东西都不用手写了,电脑打印的字体既漂亮又整洁,哪里犯得着再用手写? 路哲扬浅笑了一下,眼眸里流尚过暖暖的秋阳:“还记得我说过什么吗?” 他说过的话那么多,她怎么知道是哪一句。 路哲扬狭长的眼挑了挑道:“我想收到散发着淡淡墨香的情、家书!” 好像是这么说过来着。 所以呢,特意送她一支限量版的万宝龙钢笔? ------------ 第二十五章 赌气的人,其实是我! 所以呢,特意送她一支限量版的万宝龙的钢笔? 亲,那不是用来写字的好吧? 那钢笔不拿来收藏,单拿来写字的话,是暴殄天特好吧? 阡陌小心翼翼的将那只装有万宝龙钢笔的盒子放在靠窗台边的那台博古架上。 博古架并不高,上面放的东西也不多,但却显见样样珍贵。而这样一支万宝龙限量版的钢笔,更是奢侈品中的奢侈品。 也不知道这样的一个大校先生,哦不,少将先生俸禄几何,凑多久才能买这样一支钢笔?莫不是…… 她及时制止自己邪恶的思想,清了清嗓子道:“抱歉先生,我不会写钢笔字。”假意对着博古架上看下看、左看右看,又道:“怎么看这钢笔还是摆在这儿合适。” 路哲乴蹙了蹙眉:“这是送你的,怎么能留在我这儿?“ 两人正争执不下,阡陌的手机响了。 是x市杂志编辑,她回到北方,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了,刚开始忙着照顾林巧玉,后来又忙着照顾路哲扬,压根儿就没时间碰电脑,约定好了该给杂志的稿子也已经过了近一周时间了。 “周主编,真是抱歉。稿子我今天下午16:00前发到你的邮箱。哎,好的,好的。谢谢你,谢谢,嗯,再见。” 电话刚收起,正对上路哲扬审度的视线,阡陌心里“叮”的一声,警钟鸣了一下。 他知道她在给杂志社供稿,联想一下,推测一下,他知道她完全可以不去应聘保姆的职位,再联想一下,他算准她接近他另有目的…… 这联想没把眼前的人怎么着,倒是把卢阡陌自己给吓得额上沁出薄薄细汗。 路哲扬眼见得她脸上腾起热潮,未再追究,骨节分明的手往右一指:“赶稿子?电脑在那儿” 赶稿要紧,阡陌急步至电脑前。 笔记本的桌面设了密码,路哲扬手里捏了一本文件,头也不抬,脱口而出一串数字,阡陌愣了愣。 那是她的生日! 确切的说,是胡御夕的生日! 她扭头看去,某人依然不为所动,手里的笔时不时的点动文件,仿佛在思索什么事。 阡陌震惊之余,只能强自压下。看向他的目光却多了几分考究,他这是在内疚么?为当年之事内疚? 随着音乐响起,电脑打开,看见桌面的刹那,阡陌再次石化。 桌面由两组照片拼接而成。 左边是身穿格子衣的十岁左右小女孩,手里握着书本,青葱似的纤纤素手捏在粉色的书边上,青涩稚嫩得恍若梦中人一般。 右边是身穿酒红色旗袍晚装的女孩,手间持着高脚杯,灵动的眼眸流转间,波光潋滟,明媚动人。 她的脸已不仅仅是潮红,甚至带了丝丝可疑的青白色。 左边的照片,她还记得,是在父亲离开前拍的。 那是她第一次拍照,很拘谨。是十五岁已有拍照经验的路哲扬给了建议,让她以平时的姿态只管安心看书就好。 不知不觉间被拍了个侧面。 “这……”阡陌的话说不完整,心里像敲鼓似的轰轰直响。他知道她为什么而来了吗?他知道她答应交往暗藏目的吗? 不知为何,她竟然有些害怕,害怕他知道她的目的后,这种安静平和相处的状态不复存在。 路哲扬被她打扰,微蹙着的眉似乎还为文件中的某件事困扰,只单纯的问了一句:“嗯?”目光扫向那张桌面,才又收回视线:“当晚有媒体拍摄了这张照片,特意送了过来。” 仍然是云淡风清,轻描淡写,但事实只有他自己知道。哲帆大婚的次日一早,他便致电各大媒体,请他们将拍摄的照片尽数发至邮箱。她不曾看见的他的邮箱里,躺满了她当晚的各种照片。 他的云淡风清令阡陌的情绪缓和下来,对于左侧的照片却仍有她的好奇心在。他特意将新旧照片摆在一边做对比,不难想像他已对她产生了怀疑,而她要做的,就是往另一条思路上去引导。 “咳、咳,这就是许西园幼时的照片么?”脸微有些红,明知故问的话的确不太好问出口。 路哲扬不置可否,倒是岔开话题:“过两天,我得去趟京城。有个会。” 之前的话题,他不愿再说,她也就不再问了。点头道:“正想和你说呢,杂志社要稿,芯芯的饮食情况我也得跟当事人了解一番,所以……” 路哲扬合上手中的文件,稍稍整理好。双手支在下颌处,表示正在认真的倾听。 “我想订明天的机票。”他那一本正经的模样,那双深邃的眸子,令她不敢直视。 这段时日的相处,他的霸道少了,柔情多了,阡陌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招架。 “不是赌气?”他的眉稍眼角微微挑着,心情似乎不错。 阡陌脸又是腾的一红:“谁赌过气了?” 路哲扬也就不再逗她,抬手拨了个电话,对着那端的人一通吩咐。大抵说的是订机票的事。 放下电话,忽而正色道:“我向你坦白,前两天,赌气的人,其实是我!” “嘎?”阡陌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确认似的又问了一遍:“先生刚刚说什么?” 一抹可疑的红色爬上他俊逸的脸,伸手拿起桌案上方才已看完并合上的文件,脸在文件后,声音听起来嗡嗡的:“什么说什么?” 阡陌恼怒的瞪他一眼,起身将博古架上的万宝龙钢笔取了下来,小心翼翼的放进了包包里。 小李订的机票,是用军人专用渠道订到的。 当得知阡陌上了飞机,尚在j市正处理分公司事务的邢桨将一叠文件扔在了杰森跟前,一张俊脸黑得仿如包公。 杰森扶了扶黑框眼镜,惊讶于boss忽然而至的爆脾气。 在邢桨手下工作不是一日两日了,他的脾气向来好得不像话,即便有不顺意的事,也从不会用这么暴力极端的手段,而通常都是幽默的一两句带过,既让人知晓错处,亦让人心情不似此刻这般忐忑。 杰森最最无法接受的是,这件事,他并没错。 他试图上前一步去劝说,邢桨已背过了身,巨大的玻璃窗外,一架飞机正快速驶离。 顾霖锋的征信社不是盖的,卢阡陌的身份,他已经查了个清楚。 对于这个结果,邢桨既兴奋又紧张。兴奋的自然是她还活着,而紧张的则是,那日她给予他的回答,她说她和路哲扬的关系,也许是,也许不是做秀。 不过,邢桨嘴角微微上扬,“也许是,也许不是”至少说明了他还有50(百分号)的机会。 只可惜,人家是近水楼台,而他,要制造个机会还被眼前的人给搞砸了。 邢桨抬手又拍上杰森染了酒红色、打了层层发蜡的头:“你,立马给我买最快航班的机票,安排人送我去机场!” 他当然知道这段日子来,阡陌都跟路哲扬在一起。也不知道他们发展到什么地步了。 杰森苦哈哈的差人去订机票,又安排好了车子,这才对着宽广的蓝天上,那架飞机过去的方向,双手合什:“我的姑奶奶,求求你给boss一个好脸子吧,让我们这些人也有饭吃不是?” ------------ 第二十六章 收“妖” 回到x市的第一件事,阡陌去了路芷芯的学校。 事实上,她心里真正着急的是另一件事,至大院里面找寻父亲失踪的线索。 但,她去大院必须事出有因。而路芷芯,是一个突破口。 仰恩武术学校在岛外,是一所半封闭式的寄宿学校。管理相当严格,卢阡陌通过层层把关,才得以进到校园里面。 在一位戴金边眼镜的林老师的带领下,卢阡陌找到了正在武术教室练习的路芷芯。 在同班同学之中,路芷芯算是比较高的了,她一眼便看见了她。 用的是常见的过肩摔的姿势与手法,一肩低了过去,一手紧紧抓住对手的衣服前襟,一个跨步,腰一拧便将与她同高的男同学给摔下了地。潇洒的扬扬头,柔软细碎的发丝随动作轻扬。 “芷芯,这位卢小姐是来找你的!”林老师招招手让她过来,似乎想要确认她是否认识卢阡陌一般。 路芷芯显然没有料到卢阡陌会到学校里来找她,眼里露出一丝诧异,小跑着过来,小脸红彤彤的。向林老师道了谢,又向卢阡陌打招呼,脸却变成了臭臭的:“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面对她突如其来的变脸,阡陌不觉意外。尤其是在知晓她和路哲扬真正交往的消息之后,她的态度更加的不善了。 面对路芷芯的趾高气昂,卢阡陌也不打算太低就,不动声色的转身离开武术室,朝外面的走廊而去。 走廊很通透,一眼看去,校园里头的三角梅开得很艳丽,攀在刚毅的建筑楼上,平添了几许柔和。卢阡陌边走边想:是不是每个革命家庭的小孩都这么强势? 她皱眉思索的时候,路芷芯小跑着追了上来:“哎,我问你话呢?” 这态度,欠调教! 阡陌莫名的失了耐心,转身笑对路芷芯道:“你不喜欢我?” 路芷芯一副明知故问的模样,小大人的反问:“谁能喜欢情敌?” “噗……”阡陌笑喷了。 路芷芯很不高兴,双手插腰作茶壶状:“你什么意思?” 阡陌摇头,困难的忍住笑意,正色道:“既如此,我们便来个公平竞争?” “谁怕谁?”初生牛犊不畏虎,路芷芯立马就拉开了架势。 卢阡陌朝她勾了勾手指,指了指武术室。 已是傍晚时分,武术室里人并不多。 两人对立着,阡陌道:“输者必须听赢者的!” 路芷芯撇撇嘴,一副你一定输的表情。 阡陌只是笑,又道:“我先让你七招!免得人家说我以大欺小。” “犯不着!”路芷芯话音未落,一个扫膛腿已经到了跟前。 她人小腿短,阡陌轻轻一跃便腾开了。 路芷芯头一次见到阡陌的身手,不敢轻敌。 但很快,七招便过去了。 路芷芯非但没有沾到阡陌的衣角,反而步步落于下风。一时情急得鼻尖都泛起了红意。 结果显而易见,卢阡陌的跆拳道黑带不是白练的。更何况幼年时跟着父亲也打下了良好坚实的基础。 当她将路芷芯第八次放倒在地,手肘压在她的小脖子处时,路芷芯总算心不甘情不愿的认输。 将她一把拉起,路芷芯拍开她的手,倨傲而立:“说吧,要我做什么?”一副英勇就义的刘胡兰模样。 卢阡陌斜倚在廊柱上,走廊上的风恰好将她微微出的薄汗吹干,很是清爽,并不正面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笑吟吟的问:“这段时间姚姐给你做的菜都爱吃吗?” 路芷芯小脸上细微的惊讶当然没有逃过一直关注着她表情的卢阡陌,于是又笑道:“你一定在奇怪,我怎么会知道姚姐最近换了做菜方法,对不对?” 路芷芯倔强的抿着嘴,一瞬不瞬的瞪她:“你到底想说什么?想做什么?”丝毫不理会卢阡陌故意营造出来的温和的谈话气氛,她仍执著于她的答案。 “何必这么严肃?好吧,我现在是你的营养师,或者饮食顾问,想要了解一下,这段时间以来,你的身体状况及你的口味喜好是否有变化,以便我排定下一个月的饮食计划时作参考!” 她仍然关注着路芷芯的反应,小屁孩似乎对她有很深的成见,听到她是营养师的话很是恼怒:“谁让你给我排什么饮食计划的?我不需要!” “哦,这个你可改不了,因为这件事情,通过了你爷爷、你爸爸、你叔叔的决议!”卢阡陌无谓的耸耸肩,微微弯低了身子道:“你不喜欢我也没用!” 路芷芯把头一昂,切笑了一声道:“我可以不吃!” “哦?是么?难道你忘了,刚刚输给我了?”卢阡陌拈了一瓣三角梅,那粉润的手感就像小屁孩脸上的皮肤一样细腻。 “你!你就是个巫婆!我要跟叔叔讲……” 卢阡陌打断她的话:“你不介意的话,上个月的饮食计划先排一年好了。洋葱炒蛋营养价值极高……” “你,不要!鬼才吃洋葱炒蛋!” 卢阡陌转身朝外走去,后面紧跟着路芷芯,一路高喊乱叫,报的尽是各式菜名。 阡陌暗笑,小朋友果然是小朋友。 ------------ 第二十七章 更近一步 回到x市的第三天,恰恰是另一个月的开始,阡陌将下一个月的饮食计划又新排定了一份,送往大院。 姚姐已经和她很熟了,迎进门去,自然又是帮着择菜做饭一通忙碌。可关于父亲的事迹,姚姐说来说去也就是那些了。 阡陌当然还记得那间小屋里上了锁的柜子,以及步入小屋的军靴,这一切似乎都是线索,这段时间来无不叫嚣着让她去破解。 “今天司令会回来吃饭。”姚姐的语气很是兴奋,炒菜颠锅的手劲都越发大了些。 阡陌虚应着,想着该适时抽身离去。 那天路哲扬的电话里,她听见了路鸿云对她的反对和不赞成。他说她“来路不明”;而那天芷芯生病,在病房里遇见,他眼中的不善也透露得那般明显。 告别姚姐,她特意挑在12点左右前往小屋。这里的巡逻士兵12点整恰恰是用餐时间。上两次前来,她都过于急切和盲目,以至于忘了这个时间的空档。 整排小屋都安静如厮,深秋的阳光温度已渐渐降了下去,徒留刺眼的光芒。 有了之前两次的经验,这次,她并没有直接接近小屋,而是躲在小屋对面那一排灌木丛后,事先观察了一番。 小屋的门是紧闭的,但门栓向一旁开着,阡陌无法确定里面是否有人。上次她躲在衣橱里,那人进来之后,也是将门紧闭着的。 约莫过了十分钟,阡陌料定里面没人,正待提起脚步靠近。 “吱呀”一声,小屋门从里侧拉开,阡陌顿时住了脚步。 小屋里面有人! 阡陌矮了身子,正待自灌木缝隙看清来人,手机却响了起来。 幸好是渐强的铃声,第一声铃声音不大,阡陌惊得慌忙按了接听键。 那边传来温厚的声音:“在做什么?” 阡陌一手握着手机一手拨开灌木,小屋外哪里还有人影在? 这速度未免也太快了!阡陌心下感叹,疑窦再生。 “嗯?”得不到回答的路哲扬语调微扬。 她回来的三天里,他几乎是一天n个电话,似乎不太习惯打字,他鲜少给她短信。 没有看清来人,阡陌很是失望,声音难免露了沮丧:“没,刚把芯芯的饮食计划交给姚姐。” 收拾路芷芯的事,她当然没敢跟他提,报喜不报忧的说路芷芯喜欢她排定的饮食计划,并给她下一个月饮食计划的排定提供了很多的宝贵意见。 路哲扬轻笑一声:“姚姐说什么了?” 阡陌的声音瓮瓮的:“没。” “他回来了?”路哲扬口中的他,阡陌听得懂,指的是路鸿云。 不等她回答,他又问:“为难你了?” 阡陌连忙摇头,后知后觉的发现两人隔着电话,才又急急道:“没,没有!” 她的情绪不高,他听得出来。但猜了几句,她又不说明原因,他也不好再问,只道此刻到了京城,会议已开了一个上午,估计还要两天才能结束。 部队的事情,阡陌并不太懂,不过听听而已。 末了,两人都不再说话。 那股沉默沉吟在两人之间,阡陌抬腕看了表,离巡逻士兵用餐完毕只剩十分钟不到了。 “那个……” “我想你了!” 两人同时说话,阡陌并未听清他说的什么,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那边传来:“没什么。” 阡陌念着还有事,索性将电话挂了。 而身在京城,已然穿上了厚军装的男人,一双狭长的眸子直盯着手中的手机,微微懊恼的模样与那一脸的睿智极其不配。 阡陌很顺利的到达了屋内。 虽说今天错过了瞧见那人的机会,但好歹,上锁的衣柜还在。 开锁倒是难不倒她。说起来,开锁的技术还是得自邢桨。 邢桨自小顽皮,邢政委拿他没办法,时常将他锁在屋里。 久而久之,邢桨便事先琢磨出了开锁的技术,并且将技术以交易的形式传授给了卢阡陌,让她放他出去。 为什么要找她帮忙?理由相当简单。 大院里谁都知道,邢桨和卢阡陌是势不两立的。任邢正清想破脑袋也想不到会是卢阡陌放他出来的,要防危杜渐也就不那么好办了。 阡陌放他出来可以得到什么?现在她已经忘记了。不过,此刻却很是感谢他教会了她这门“技术”。 生了锈的锁,开起来还是费了番功夫。 里面令她颇为失望。几张发黄的照片、一本笔记本,仅此而已。 还以为里面锁着的会是多么贵重的物品呢。 眼见得时间越来越急迫,阡陌干脆将里面的东西取了出来,放进包包里,将锁重新锁上,转身离开小屋。 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哪知小屋不远处的树下,站着一道颀长的身影,那双桃花眼微眯,伸手拨了电话:“霖锋,看来你消息的准确性有待加强啊。不信?不久之前,你不是还说人家失忆了吗?……” 阡陌一颗心扑通跳个不停。 回到关月的住处,更是紧捂着包,急不可耐的推开房门。 这时候,关月并不在家。 午饭还来不及吃,她已急于从那本笔记本里找到些什么了。 手是颤抖的。 由于时间久远,纸质早已泛黄,翻开干裂的页张,甚至还能听到脆响。 本子并未记多少内容,更不像日记那样完善,只不规整的记着一些数字、符号,她看得直摇头。 这笔记本里可获知的信息简直少之又少。 将本子丢在一边,她翻将起了那些同样泛黄的照片。 数了数,照片总共六张,只有一张彩色,其余都是黑白,可见照片的年份。 彩色的那张,竟然和路哲扬桌面上的那张一模一样。是她十岁时捧着书拍的侧面照。 她还记得那件格子衣,是父亲在春节前,特意向首长请了假,带着她去商场里买的。那时候中山路的商场,并不像如今那般富丽堂皇。 鼻头微微泛酸。 深吸口气,将照片放在一旁,下一张照片立马令她瞪大了眼睛。 是一张集体照,里面的人一律剃着平头,穿着军装,端着枪,笑得灿烂,洁白的牙映着阳光,那样的热情澎湃。 是黑白照,所以,军装的真正颜色并不清楚。但阡陌关注的不是军装,当然,更不是他们洁白的牙,而是倒数第二排左数第五个人。 他有一双不大的眼睛,由于是笑着的,呈现在照片上,眼睛就只剩了一条缝,然而就是这一条缝,仍然精光迸射。 那是像虎像豹像鹰一样锐利的眼神,在她的记忆中,从未见过这样的锐利。 记忆中,他总是温柔的,眼神像春风一般和煦。 “爸?”喃喃的念着这个字,鼻子酸得更厉害,而眼圈也开始微疼。 手指在照片上父亲的脸上来回摩梭,眼泪终于是忍不住,落了下来。 她从来不知道,父亲也有这么锐利的一面。 她以为,他一直以来,都是那个和蔼可亲的炊事班大师傅,无论是对她还是对那些大院里的大妈大婶们,他总是那么温柔善良,让她以为,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一个只会煮饭的人。 曾几何时,面对着邢桨等人的讥讽,她也曾埋怨过父亲,为什么他不是一个能征善战的战士,为什么他只是一个炊事班的大师傅? 现在,她慢慢的明白了,父亲是为了她! 痛快的哭了一场,再定睛去看时,照片上她看见了另两人:路鸿云和邢正清! 尽管她并不明白这张照片的来历,但不难看出,父亲和他们曾是战友! 父亲的突然失踪,他们会不会知道些什么? 今天中午的那个人,会是他们中的一个么? 阡陌紧张的绞着双手,是不是她就要接近父亲失踪的真相了? 该先去问谁呢? 路鸿云? 阡陌下意识的摇头,路司令的气场太过强大,性格也是冷硬刚正型的,还有她和路哲扬的那一重关系在,找他问父亲的关系,必然得坦然自己的身份,届时,他定会对她隐瞒身份接近路哲扬心存疑虑,未必会将父亲的事情告诉她。 那么,邢正清呢? 阡陌起身望向窗外,天空依然蓝得很澄澈。虽是南方,这里却鲜少下雨。 楼下的马路上,倒是落了一地的三角梅,像红艳艳的雨,很是漂亮。 印象中的邢正清,是温吞的,这似乎也正和他的身份相关。 但温吞不代表好说话,以他和父亲战友的身份,在父亲失踪之后,他没有去查明原因,到了今日她来找他,或许他只会假装不认识父亲或是根本不相信她的身份。 所以,该如何是好? 正辗转踱步,手机却猛然响了起来。 这个时间点,不可能是路哲扬。阡陌并不急着去接,心里头还在思索着该从何入手,奈何手机响个不停,干扰了她的注意力。 是邢桨。 “小卢同志,欠你一个月的甜品还剩十八天!”邢桨自上次被她控诉过浪费电话费之后,每每打电话给她,都得事先找好事由。 这个时点,请她吃甜品? 阡陌扫了一眼还摊开在床上的照片,再扫了一眼手机屏幕上闪动的邢桨的名字,随即应道:“这十八天一天也不能少!” “还不下来?”邢桨的声音仿佛不是从手机里传出的。 阡陌探身至窗外看去,方才还只能看见一地的三角梅,此时已多了一辆蓝博基尼停在街道边。邢桨长身玉立,斜倚在车身上,仰着头看她,手里还握着手机。 ------------ 第二十八章 冒充女友 来来往往的小型街道,三三两两的女生挽着胳膊,不停的朝他这边打量,更有甚者,直接拿出手机一顿狂拍。 阡陌不禁失笑,这个男人,还真有这个本钱。 随意收拾了一番,便即下楼。 蓝博基尼一路往前,停在了之前他和宋笑初相亲的那家五星级酒店外。 阡陌怯怯的站在旋转玻璃前,对身后的邢桨道:“邢少,这次该不会又要我破坏你的相亲吧?” 邢桨朝她眨眨眼,并不明言。 还好,并没有人等着他们。 选了个靠窗的位置,一眼望去,能看见整个x市。 没想到,来这个地方两次,都不是和路哲扬。 “这家的甜品很赞!”邢桨如是对她说。 阡陌却是撇撇嘴:“用钱堆出来的甜品,再不好,就太说不过去了。” 邢桨倾前了身子:“哎我说小卢同志,你是不是仇富啊?” “先生小姐,两位要些什么?”恰逢服务生上前,邢桨似有意与阡陌作对:“要最贵的那款甜品,叫什么来着?” 服务员带着得体的笑:“美人倾城!” “啊,对,就要那个,再来一个……”邢桨一口气点了一堆,点一个瞧她一眼,一副越贵越好吃的表情。 待服务生走之后,阡陌道:“哎我说邢少,这次不做数的哦!” 邢桨笑:“怎么不做数?” “既然是我要吃甜品,当然去哪里吃、吃什么由我说了算!” “话不是这么说,既然是我要请客吃甜品,自然是我请什么,客吃什么。” …… 和邢桨的相处,便是这样,不抬杠就不舒服。 邢桨也乐于和她抬杠,看那一副牙尖嘴利的生动模样,他便感觉无比的满足。 直到甜品上来,阡陌吃完两份,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唇之后,她才扯入正题:“邢少,今儿真是请吃甜品这么简单?” 邢桨笑道:“当然!” 虽然他的回答是肯定的,阡陌却只敢用眼看剩下的那道据说是最贵的“美人倾城”,吃人嘴软的古言她还是记得的,虽说这是邢桨欠她的,但保不准还有更深的阴谋。 “既然如此……”阡陌拉长了语气,邢桨忙道:“这个吧,还真有件小事要请小卢同志你帮忙!” 阡陌翻一翻白眼,看吧,她就知道! “什么事?说吧。”她看向那造型精致的“美人倾城”,想像它甜而不腻的化在嘴里的感受,不自觉的又舔了舔唇。 这个不自觉的动作,害得邢桨愣了好几秒,下意识的滚动了一下喉结。 “咳、咳”他清了清嗓子:“就是吧,小卢同志你能不能当我的女朋友?” 什么?阡陌瞬间石化。瞧见他一本正经后,流露出的那一丝狡黠,她就知道被这家伙给骗了。可四下里张望,也没看见疑似他相亲对象的人哪? 邢桨靠近了些道:“是这样哈,上次你也看到了,老爷子呢,急着抱孙子,没日没夜的逼着我相亲。所以,我干脆找一冒牌女友,让我免受干扰。当然啦,其他时候,我还是可以和莉莉或露西或玫瑰在一起的。至于,小卢同志你嘛,想吃多久的甜品都没问题!” 原来是这样!害她虚惊一场,可上次宋小姐不是说了,会假装两人正在交往么? “别提了,就在我从j市回来之后,她一通电话告知我,她男人回来了!” “咳、咳”阡陌险些没呛着,像邢桨这样的花花大少,竟然被同一个女人耍了两次。好吧,念在他如此悲催的份儿上,她就答应他吧。至于甜品与否的问题,以后再说。 邢桨动作还真是快,当晚便要带她回家给老爷子看看,美其名曰,以免夜长梦多。 阡陌想要和邢正清接触接触,敲敲侧边鼓,看看邢正清是否了解父亲当年失踪之事,所谓不谋而合。 邢桨的车飞啸而去,半个多小时便停在了军区大院门口。 第一次在入夜时分到达这里,远远的看,铁门岗哨处,只有一排白炽灯,不算闪亮。然而,自靠山位置远远投射而来的射灯,却将每一个照过的地方照得如同白昼。 森严感还是有的! 邢正清还住在大院里头,春节之后,他也要退下来了。这也是他逼迫着邢桨快快成家的一大原因。据说很多老干部,从一线退下之后,便会大病一场,若是有个小孙子逗弄逗弄,也是好的嘛。 邢政委家阡陌还有些印象,记得客厅里和路鸿云家的客厅一样,挂着一副十大元帅图。 果然,这点还没变! 楼下没人,邢桨看了看阡陌,小妮子一脸平静,只一双眼睛滴溜乱转,仿佛在堪查什么或是谋划什么一样。 当下拉了她的手上楼,见她欲抽回手,忙以眼神制止。 刚转过旋转楼梯,就听见一把威严的声音:“那小子呢?还不见人?” 邢桨毫不掩饰的皱着眉头,紧了紧阡陌的手,几步跨上去,立马又换了一副表情,笑眯眯喊道:“爸,我回来了!” “还知道回来?”邢正清双手背在身后,缓缓转过身来,一张严肃且怒气冲冲的脸显得越发冷厉。 记忆中的邢正清不是这样的,他见谁都温润有礼。难道十几年不见,他的性情也变了? 姑姑邢兰迎了上来,在邢桨后背轻拍了一下:“好好说!”又对邢正清道:“哥,小桨难得回来,这还有客人在呢。” 一面招呼阡陌道:“啊,姑娘,这边坐。” 明明是第一次相见,可卢阡陌却觉得她很眼熟,仔细一想,她经常在新闻里见到她:省委书 邢正清看上去大约六十出头,被理得极短的头发乌白参半,一身笔挺的西装为他减了两岁。一双犀利的眸子得到邢兰的提醒之后,瞬间便胶着在卢阡陌的身上,继而落在他们牵着的手上。 阡陌知道该是自己发挥作用的时候了,当即甜甜一笑,喊了声:“伯父好!” 她的表现出乎邢桨的意料,侧头便对她赞许一笑,卢阡陌也不客气的回视,眼里传达出的讯息却是:表现好的话,条件再谈谈? 邢桨朝她挤挤眼:门都没有! 这一举一动落在不明就里,又自以为能看透一切的邢正清眼里,自然就理解成了眉来眼去,暗送秋波。能把他花名在外、从不外露真心的孙子调教成这个模样,这女孩不简单,或者,这又是那小子的把戏? 如火炬一样的视线焦着在卢阡陌的脸上,从听到那把威严的声音,又见到省委书记邢兰开始,她就知道这老爷子不好对付,要表现好还真有些难度,既不能太轻挑又不能太软,让他几句话就吓唬住,得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才是。 “小姑娘,你谁呀?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儿呀就敢往里闯?”老爷子一口略具河南特色的普通话,既没问家庭背景,也没问工作学识,问出的居然是这么句没水准的话。卢阡陌还真有点噎住,不知该怎么回答。 邢桨心里恨得牙痒痒,这老头子真不愧是老江湖,识人谋略高人一筹,单单这一句话就使身旁的人愣住,不过也好,他正巧可以看看她的表现。 “伯父,我叫卢阡陌,是邢桨带我来的,本来我是打算买点菜自己回去做的,邢桨说很久没见您了,我就跟他来了。”卢阡陌不慌不忙,依然笑得像糖一样。 这回换老爷子邢正清被噎到了,卢阡陌这几句话不但回答了他的问题,还摆明了她的立场:要不是因为邢桨要来,她才不想来呢。 老爷子笔直硬朗的身躯坐在了藤椅上,目光依然直勾勾的瞪着眼前的两个人。 老爷子没发话,邢桨和卢阡陌也不敢入座,但饶是如此,坐着的邢正清的气势还是比站着的两人要强。 卢阡陌想,他老人家要再这么看下去,她估计就得破功了。不行,得化被动为主动! 邢桨碰了碰她的手臂,卢阡陌这才想起手里还提着纸袋呢。忙借机向前递上,道:“伯父,初次见面,一点小意思,请您笑纳。” 邢正清没有要接的意思,邢兰替他接过,招呼着两人赶紧就坐。 继而便是一家人共进晚餐,卢阡陌的表现堪称完美。邢桨送她回去的时候,朝她竖起了大拇指:“小卢同志,不简单哪” “那是!”某陌一脸得意,心里却在想着,这么棘手的一个老头,想从他那里挖掘出信息,似乎很难很难哇。 阡陌回到家的时候,屋里还是黑灯瞎火的,抬腕看表,不过八点左右。 邢正清那边,也得是放长线才行,索性倒了杯水,端坐在桌案前,一遍遍的翻动着笔记本和照片,又从照片中得到了日期,八十年代末。 想要多了解一些父亲的事,她开始寻找八十年代末的军装,或是极细微的一些特征,试图找到他们的那支队伍。或者,她可以避开邢正清和路鸿云,找到照片上的其他人。 正忙碌着,便听门锁转动的声音,提着“烟雨江南”的打包盒开锁进门来。 “阡阡,吃饭了”反脚将门关上,将饭盒拎到餐桌上,冲着阡陌的房间喊了一嗓子。 烟雨江南的菜味道还算不错,自回家之前吃过之后,回来的这几天还没有机会再尝到。关月倒是很了解她,特意带了上次她赞的黄骨鱼来。 关月手脚很利索,阡陌在邢家也真是没吃饱,索性和关月一块儿再开动一次。 关月小心的将黄骨鱼里的刺去掉,夹到她的饭盒里:“多吃点,看你这段时间回家,瘦了这么多回来。” 感受着她的关心,阡陌心里亦是暖的。上次回家前发生的不快似乎都烟消云散了,也或者是她多心,关月定是工作太过忙碌了。 “阿姨还好吧?”关月丝毫不顾淑女形象,大快朵颐着盘里的菜,一边仍不忘问候林巧玉有病情。过几天就是百货周年庆活动了,这段时间跟百货谈活动,她都快忙疯了,阡陌回来,她也没时间好好聊聊。 阡陌点头:“老毛病了。” 关月的问话,却让阡陌想起了另一个问题,林巧玉发病的原因。舅妈口中的那个穿军装的人究竟是谁? 林巧玉的病情,她不敢贸然发问。尽管心有疑惑,却只能这么僵着。 还是得找寻一个突破口! “阡阡?”关月又往她碗里夹了一块鱼:“你怎么了?魂不舍舍的?阿姨她……” 卢阡陌连忙摇头:“她没事!你也吃!” 电视是开着的,正在播着偶像剧,里头的人一人一句我爱你,我想你,要多肉麻有多肉麻。 不料,中途插进来一条新闻:“最新消息,我市机场十分钟前发生枪战,一对刚从夏威夷度蜜月回来的新婚夫妻遭到爆炸袭击,先生已当场身亡,太太受伤严重,被救护车紧急送往x市医院……” ------------ 第二十九章 白发人送黑发人 新闻还在报道着进程,警方派出大量警力搜查此次疑似恐怖事件,但目前没有任何一个组织宣称对此次爆炸事故负责。 这种时常出现在国际新闻的爆炸事件真真实实的发生在了本市,在觉得不可思议、恐慌之作,阡陌更是对抬上担架的那个人感到震惊。 尽管她满脸是血,阡陌依然能够认出她,许西园! 报道里说的“先生当场身亡”!阡陌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顿时空白一片。 “现在的治安真是堪忧……” 关月将手里的饭盒合上,恨恨的扔进垃圾筒里,一面发表着一番言辞激烈的见解,阡陌却只能看见她嘴巴开开合合,全然听不见她说的什么。 许久,或只是几秒钟,回过神的阡陌像疯了似的冲进房间,抓住手机,飞快的按下路哲扬的快捷键。 “嘟”声传来,她握紧手机,手心透着薄汗。 身在京城的路哲扬刚刚和其他部队的首长们用过晚餐,在他们提议一些餐后活动之时,他却浅笑着摇头,独自回了酒店。 正想给她打电话,手机抢先响起。 蹙眉看去,在看见闪烁着的名字时,双眉瞬间舒展。 她鲜少主动给他电话,现在,是因为中午他说的那句话么?她其实有听到吧? 在j市已习惯了她的存在,一时分开,竟很有几分想念。 所以不善言辞的他,竟然说出了那种情话。 那是连交往了十多年的许西园都不曾说过的话呢。 轻快的接起,那边却是凝重的呼吸。路哲扬心头一凛,有股不好的预感。 “阡陌?”他头一次这样称呼她,带着不安与疑惑。 阡陌手心里的汗越沁越多,门外,关月正在说话,说些什么她却依然听不清楚。 “先生……”她不知道这个消息该怎么启口。 “出什么事了?”路哲扬越发不安,原本坐在酒店套房的沙发上,此刻不期然的站了起来。北方的冬天来得稍早了些,此时,阵阵寒意袭来,令他不自觉的握了握拳。 “先生……”她还是组织不了语言。 路哲扬开始猜测:“阿姨的身体状况有变化?” 阡陌猛力摇头,不知不觉间,竟有泪意涌上来。 路哲扬这边有电话进来,是家里的电话,嘟嘟响个不停。 家里很少给他来电话,除了芯芯。 今天是周四,芯芯还在学校。 难道是路鸿云? 电话持续等待中,路哲扬一颗心高高的吊起。 若不是大事,路鸿云不会给他来电话。而所谓的大事,必然是家里人出事了!难道是芯芯? 芯芯出事的话,第一个该通知的人是哲帆…… 思维快速的转动,心里的不安越发严重,路哲扬强自镇定,安抚阡陌道:“别怕,阡陌,你先想想,究竟出了什么事,我先插个电话。” 才一按电话,那边便传来一下子苍老了很多的声音:“你方便回来一趟吗?” 仍然延续着那股疏离感,路哲扬没有接话,就算是疏离,这次也是极低声下气的疏离。他等着他说原因。 然而,在听到低低的哽咽之后,他后悔了! 原来,他还是在意他的,即便心里再怎么觉得怨恨。 “哲帆他……” “哥怎么了?”路哲扬记得哲帆去度蜜月了,难道是蜜月期临时接了任务? “哲帆,死了!”路鸿云颤抖、哽咽的说出这一句之后,仿佛整个世界都坍塌了,压抑的哭出了声。 路哲扬险些站不稳脚步,一手撑在窗台上,才算稳住了身体。 怎么会这样? 路鸿云压抑的哭声让他很快镇定下来,几乎不能想象,曾经像山一样的男人,也会有这种呜咽的时候,那是一种比心酸心痛更惨烈的感受。 “我马上回去!”只说了这句话,便挂断了路鸿云的电话,那一端,还有阡陌在等着。 “阡陌?刚接了家里的电话。”他在解释,也以这样一句话提醒她,若是说哲帆的事,他已经知晓,不用再浪费时间。 这端的阡陌见他冷静如斯,微微喘了口气:“我要说的也是这个,先生,节哀顺变!” 结束通话,阡陌眼睛红红的坐在床边。 她并不知晓路哲帆的具体身份,但知道他是省军区的重要首长。此次的事件极有可能是犯罪集团的报复行动。 小手不自觉的紧握成拳,隐隐替路哲扬担起心来。 次日一早,阡陌就搭车去了大院。 大院里一片肃穆,就连站岗的士兵都添了悲伤。路哲帆一直都是彬彬有礼的一个人,尽管不常回来,但和大院里的士兵们相处得很好。 “卢小姐,司令家里出了事,不知道他是否有空接待你。”士兵礼貌的提醒。 “我也是因为这事来的,看能否尽一己之力。”阡陌说明来意。 路哲扬家门外,已聚了些人。有着便装的,也有身着军装的,想是前来吊唁的。 只是事情发生得太突然,灵堂也还没有布置好,只能暂时聚在门外。 阡陌着了一袭黑色风衣,长发没有束起,就那么放着。她踮起脚尖,仍未能看见屋里的情景。 听得脚步声传来,在门边接待来人的姚姐让开了脚步。一道高大的身影跨了出来,低沉略带点嘶哑的声音紧随而至:“各位请进。” 来人缓缓步入,有些长辈偶尔拍拍他的肩,说上一句“节哀顺变”,在这个时候,一切语言都显得苍白无力了。 聚在门前的人都进了屋,没有了众人的遮挡,阡陌一下子就出现在了路哲扬的视野里。 而同样,路哲扬也一下子出现在了阡陌的眼里。 他仍是穿着黑西装,前襟上别了一朵白菊。一双狭长的眸子里血丝隐约可见。 “你……”阡陌想要问候、安慰,最终却仍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路哲扬抬头朝屋内看去,路鸿云已渐崩溃,他得进去主持大局,但同样,还有一个人他放不下。 “阡陌,替我去接芯芯!我替她请了假,你带她去出去散散心!” 这是祈使句还是陈述句,是命令还是恳请,阡陌不想去计较,只点头应承:“好的。”她没有说什么让他放心之类的话,能将芯芯交给她,本身就是对她的一种信任! 而他在这种环境下,仍能将芯芯考虑安排得周到,她心里安定了不少。 踮脚往屋里张望了一眼,路鸿云一头白发格外扎眼,像山一样的军人,历经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痛,一夜白头。 阡陌并没有进去,能帮他照顾芯芯,替他分担一些,也算是今天来的目的了。 路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阡陌暂时将找寻父亲失踪的线索搁下,开始计划带芯芯出去散心的地点。 路哲扬是对的,带芯芯离开x市,让她看不见新闻,了解不到路哲帆去世的消息,她还可以安静天真的相信,路哲帆蜜月回来就去参加了封闭式训练,半年一年不回来也是正常的。 阡陌下午又接到了路哲扬的电话:“童少尉已经在路上了。”顿了顿,又说:“他不去,老师不让接人。我替芯芯报了一个短期训练营,在海南!” 阡陌点头轻应,“我送她过去,不过,你得给她一个愿意跟我走的理由。” 路芷芯虽然小,却很细心也很倔强,以阡陌和她目前的关系,她未必会答应跟阡陌走。 “昨晚我跟她通过电话了。”路哲扬低沉的声音透过手机传来:“麻烦你了。” 阡陌没有出声,她沉默的接受着他的嘱托,必然会做到。 在学校门口等了片刻,路芷芯在老师的护送下出来,显然,童少尉经常来接她,小丫头见了童少尉,雀跃的跑过来:“童伯伯。” 见了阡陌,脸子往旁一扭。 童少尉将车开往阡陌的住处,许是路哲扬昨天跟路芷芯的交待,小家伙丝毫没有疑议。 回家,洗澡,吃饭,睡觉。 路芷芯半句挑剔都没有,很自觉的独立完成了这些事情。 只是梦里嘟囔着赢啊输啊之类的话,阡陌不自觉的暗猜,路哲扬到底是怎么和她说的。 同是南方城市,同是沿海,海南由于靠近赤道,气温高了很多。 出了机场,阡陌牵着芷芯打了车。 将手机短信上的地址亮给师傅,一路呼啸而去。 车往偏僻荒凉的地方去了,阡陌略觉惊讶,生怕司机开错了方向。 拿起手机,反复看了几遍短信上的地址,于窗外的路灯牌上看到相同的字样,心里才稍稍塌实了些。 路芷芯乖得不像话,阡陌几乎要以为她已经知道了路哲帆去世的事。 车穿过一条海岸桥,到了一处更为荒芜的所在。继续前开了两百米左右,在一些灌木围就的篱笆院外停下。 灌木院的范围很广,司机师傅找了很久,才绕到正门。 钢铁搭就的大门上,赫然写着“海军陆战队(少儿)训练营。” 路芷芯一见这些个字,眼睛放出光来。拉开车门,以极快的速度“哧溜”一声向着大门直冲进去。 那一副激动、兴奋的模样令阡陌百感交集。 ------------ 第三十章 不讲道理的军犬 堪堪将钱递给司机师傅,伸手拿了行李,便听一声惊叫。 阡陌惊急回头,一只通体雪白的军犬正扑向路芷芯,前爪几乎要按在她的肩上。 阡陌脸色瞬间如土一般,下意识的将手里的硬币使尽全力飞掷过去。 正打在军犬的左眼上,军犬似嗅到了危险的气息,“汪”的一声大叫,转移了目标。 “芯芯,快跑!”卢阡陌只来得及朝路芷芯大喊一声,被激怒的军犬硕大的爪子落在了她瘦削的肩上,用力一压再加上军犬本身的重量,阡陌扑通一身被扑倒在地,双肩像被烙铁烙过一般火辣辣的痛。 而恐惧更在其后,军犬高高的扬起前爪,对着她的背部踩踏下来。 阡陌强忍着肩上的疼意,就地一滚。 可军犬的速度也很快,快到她的手臂来不及收回,被它落下的爪子死死按住。 “哔哔” 自大院内传来一阵短而急促的声响,军犬攸的收了前爪,退后n步,一双瞪得圆而大的眼睛仍然紧紧的锁定着她。 阡陌警惕的看向军犬,一人一犬就这么对视着。 “踏??踏”声传来,阡陌躺着的视线率先看见一双军靴,超大号的军靴,再往上,是穿着迷彩服的修长的腿。 “姐姐,你还好吗?”稚嫩清脆的声音响起,路芷芯惊魂甫定,伸手来拉她。眼里明显多了些别的东西。 阡陌爬了起来,轻抚了抚她的脸,这才抬头去看罪魁祸首,站在军犬旁边的高大的男人。 “军犬都是这么不讲道理的吗?”阡陌瞄也不瞄他肩上的那些杠啊星啊的,开口就问,芯芯还那么小,万一被吓坏,她怎么跟路哲扬交待? 伸手摸摸军犬的头,轻拍了一下,看着通体雪白的军犬朝院里跑去,金湛嘴角微扬:“是谁先乱闯的?” 军事重地,本来就是生人勿近的。芯芯那么急切的冲进去,才引来军犬的袭击。阡陌明知理亏,却是不肯松口:“谁乱闯了?我们是来找人的!” 金湛从她们的外表一看便知,他要接的人到了。 昨天临时临头接到路哲扬的电话,说是今天会有个孩子过来,让他安排为期半个月的训练。 难得路哲扬开口请人帮忙,金湛满口答应。 路哲扬的电话里,还郑重其事的说,会有人送孩子前来,孩子的训练,他不必手软,至于送她前来的人,则一定要照顾好。 所以,金湛中校放下一堆的训练,特地到这营门口等着,没想到才走开一小会儿,就出了这个事。 他眉眼间带着笑意,看向阡陌的眼神略微怪异,令阡陌下意识的自我打量起来。 肩上被军犬那么一抓,连帽运动风衣连着里面的桃红t恤都被抓掉了两块,一身的泥,看起来很是狼狈。 她率先开口:“请问,这里有位金教官吗?” 的确是个有意思的人!从她飞掷那枚硬币开始,他已经站在院门口了。还有那就地一滚的身法,路哲扬知不知道,她其实是个好苗子喂。 虽然一身狼狈,那双灵动的眼睛却坚定的放射着光芒,像两簇细微的火苗忽闪忽闪。 是个理智的人,非但没有被军犬吓到,更没有被他的一番责问吓到,而是很轻松的反客为主。 金湛总算理解路哲扬所说的“要照顾好她”是什么概念了,那块像冰雕一样的男人,总算遇到了要融化他的人。 “我就是!”金湛看向芯芯道:“欢迎你,路芷芯学员!” 这种称呼让路芷芯一振,是学员,不是小朋友! 这意味着,她会像这里受训的士兵一样,面对魔鬼式的训练,毫不因她是孩子而有所不同。 叔叔说的这个游戏果然好玩!路芷芯“啪”的敬了个标准的军礼。 金湛看向卢阡陌,她肩上两块被撕破的衣服随着风飞舞,低了低眼眸道:“你们跟我来!”路哲扬可是交待过,要照顾好她。 入目是一片低矮的平房,海岸细沙上,一群身着迷彩服的士兵正在训练,挥汗如雨。 阡陌和路芷芯被带到一间平房里头,房子不大,所幸,光线很充足。 “你们先休息一下,明天开始训练!”金湛丢下这句话后,转身走了。 阡陌第一时间给路哲扬打了电话,告诉他平安到达。 她可以想像,路哲扬此刻的心情。他不得路鸿云的宠爱,和路哲帆的关系却很好。 在这种时候,她其实很想陪在他的身旁,哪怕只是陪他静静坐着。只是,此刻,两人却隔了那么远的距离。 沉默在两边蔓延,只能听见双方的呼吸声。 “芯芯还好吧?”他问。 “嗯,还好!”阡陌隐瞒了刚刚的惊魂一幕,看向洗手间的方向,里面传来哗哗的水声。她不知道这样的善意的谎言对芯芯来说是好是坏,只是,她的确太小了。父母双亡的噩耗只会让她的成长落下阴影。 正想再说些什么,手机那端却没了声音。低头看去,信号为o。 忽然意识到,她现在进了军营,手机信号受到限制。 叹了口气,阡陌收起手机,那边,路芷芯已洗完了澡,兴致勃勃的冲到了海滩边。 在阡陌看来,这里不是一个训练营,这里是军营!单看高强度的训练项目,就直让人头晕。偏偏路芷芯兴奋得很,一双眼睛神采奕奕。 还好,她们两人得以共睡一屋,不用去和别人挤大通铺,不禁暗想,路哲扬的面子够大! 次日一早,两人跟着哨声起床,随着众人在平房前的海滩上集合。 此时才看见,这里并不只有路芷芯一个孩子。 在平房外的海滩上站了两个方阵,其中就有一个少儿方阵。 金湛带了副墨镜,来回的踱着步子,军靴踢起的细沙在海风里扬得很高。 显然,他并不负责集合众人,每个方阵的前面,有各自的教官。 阡陌坐在平房外用于训练的大木头上,眨也不眨的看着他们以最快的速度集合。而路芷芯早已奔向少儿方阵,站在了最右边。 尽管个子小,背却挺得很直。 第一天都是新鲜的,阡陌看着他们训练,感受着军营里的气息。 但当路芷芯完成三公里越野回来时,她再也不淡定了。 路芷芯才九岁不到,被这里的海风一吹,紫外线一照,以及强度的训练,此时看去,就像一根蔫黄瓜,所幸,那双眸子还是亮的。 所以,阡陌第二天一早就先找了金湛,商量给路芷芯减轻训练强度的问题。 “不行!”金湛一口回绝,又道:“这是路哲扬叔侄之间的约定!” 只这样一句,就再没有解释了。 阡陌只得申请出了军营,只为给路哲扬打一个电话。 “怎么了?”路哲扬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他这几天应该相当的忙碌吧。 忽然又觉得这个时候,不应该再拿路芷芯的事来烦他,可,她咬了咬唇:“先生,我能带芯芯离开这个训练营吗?” “为什么?” “训练强度太大,芯芯太辛苦了。”别说要在这里训练半个月,就是三天,小家伙估计就会倒下。 “是她让你给我打电话的?” “没,我只是……” “阡陌,这是我和芯芯之间的约定,也是锻炼她意志力的机会。”路哲扬并没有答应卢阡陌的要求,只是转向了别的话题:“如果你心疼她,就离开军营好了。” 阡陌选择留下来,甚至动了和她一起训练的念头。 ------------ 第三十一章 不远千里 装修简约大气的办公楼里,会议室刚刚散会。抱着文件夹的关月,还在思索刚刚会上提到的几个问题,近两年市场经济不景气,业绩的增长率越来越缓慢…… “关月!”邢桨从另一端走来,叫住她。 这次会议虽是讨论业绩的问题,邢桨却没有参加。 关月以为邢桨请她到顶楼的休息间来,是为了讨论业绩增长率缓慢的问题,没想到,邢桨略微懊恼的揉着眉角,直率的问起了卢阡陌的下落。 业绩的确是问题,但他只是想先处理公司的事,可不过一晃眼之间,他竟然失去了她的消息。 当然不好意思再去麻烦顾霖锋,他只好借关月之口,来知道她的下落。 关月沉了眸子,上次顾霖锋对阡陌的调查,她还会错了意,以为是霖锋对阡陌有了好感,甚至还误会了阡阡。 某一日和顾霖锋争吵中,口不择言,将误会一股脑儿的爆豆子似的爆了出来。 顾霖锋原本顾忌着为客户保密的原则,见她生了别的心思,也顾不得了,当即便跟她说了。 当然,邢桨对阡陌的心意他没讲,只说邢桨怀疑阡陌是他旧时的玩伴,拜托他帮忙查。 关月抬起头来,忽然咧了嘴问:“邢总,你对阡阡……” 邢桨双手打开,靠在顶楼的栏杆上,对着关月好奇三八的眼神,轻轻眨了眨眼道:“如你所想!” 关月撇了撇嘴,这算什么回答? 回答了问题,该他发问了,邢桨收回双臂,身体前倾:“她去哪儿了?” 关月诚实的摇头。她的确不知道阡阡的具体位置,当时阡陌只说要出去一趟,并没有说去哪里,去多久。 大家都是成年人,都有自己要做的事情。 邢桨平静下来,缓缓道:“前几天,我在xx大院里遇见过她!” 邢桨的身份,顾霖锋从未提及过。但xx大院,关月是知道的。 阡陌初到x市时,去应聘的就是xx大院里面的临时保姆。可,她在回秦皇岛之前,保姆的工作就已经结束了。她怎么会还出现在那里? 关月隐隐担心,想着该打个电话问问阡陌。 但邢桨找她问阡陌的下落,也就是说,她的电话已经打不通了。 她该不会有危险吧? “阡阡只说要出去一趟,去哪里倒没有说。”关月想,如果要找人,邢桨比她更多途径。 “唔!”邢桨点头,他只想着尽快知道阡陌的下落,打不通她的电话,第一时间就来找了关月,忘了还有些办法是可以找人的。 邢桨将放在桌上的咖啡一下喝尽,道:“关主管,业绩增长率缓慢的问题,还请多找找原因!” 他的称呼已换回了上级与下属的关系,举步急急的离去。 路哲帆出事的消息,邢桨当然知道。据他的消息,那是一件报复事件。 来者是专为路哲帆而来,还是整个路家,这很难界定。 卢阡陌和路哲扬的关系,曾被媒体报道,虽然报道已过去了一段时间,可若是存心报复,定然会关注始末,阡陌作为路家未来的一份子,岂不危险? 邢桨步出电梯,冲着守在总裁办公室外的杰森吩咐了一声:“帮我查这个人的订机票信息!” 杰森哀嚎一声:“boss,我不是神啊!” 邢桨急冲入办公室的脚步微顿,转身,轻拍杰森的脸颊:“你可以的!还有,很急!” 杰森的哀嚎声持续响着,被那一道厚重的红木门隔绝,邢桨仍然心浮气燥。方才的设想,像一条灵蛇一般纠结在他的脑海。 靠窗而立,修长的手指轻揉在眉骨上,他想,当初问阡陌的那个问题,她的回答,他要改变。让“或许是,或许不是”成为“是,只是做秀!” 海风迎面而来,在这样萧索的冬季,吹得人心荒凉无比。 海岸上,泥孩子似的路芷芯正用她在武术学校里学得的擒拿以及在训练营学会的近身格斗术,将比她高出一个头的男孩子摔倒在地。 身上的作训服滚满了泥沙,遥遥的,她朝卢阡陌笑得灿烂。 阡陌也回了她一个大拇指。 自从那天救她于军犬的爪子之下,路芷芯对她就改变了看法。虽然时不时的给她脸色看,但在这人生地不熟,训练强度又大的军营里,她还是把卢阡陌当成唯一的熟人、亲人! 路芷芯正得意着呢,冷不防地上躺着的人一个鲤鱼打挺,一拳击在她的下颌上。 阡陌惊叫了一声。 但显然,她的担心是多余的。 不过才接受了五天的训练,小家伙的反应能力有了明显的提升。 一个侧让,便成功躲过了这一击。 阡陌松了口气,站起身,朝另一侧的海滩去了。 夕阳西下,硕大的红色圆盘渐渐融入海平线,红艳艳一片映在蔚蓝的海里。 阡陌莫名的想念x市的海,虽然,她去海边也就那么一两次。 可那种风吹过耳边,薄荷气息萦绕身边的感觉,就是令她想念得很。 手触到风衣口袋里硬硬的物质,伸手探及,握在手里,圆润的笔身微热。 有谁会知道,她竟然将一支价值昂贵的万宝龙钢笔带在身上,随意放在口袋里。 更加不会有人知道,她竟然真的听信了他的话,用这支钢笔给他写信!一天一封,只是全都压在枕头底下,从未寄出。 五天了,路哲帆的后事应该料理得差不多了吧?哲帆突遭此恶运,也不知道警局调查得怎么样了? 远远的,海滩边有两人在散步。 只是,一人的脚步相当缓慢,而另一人,看起来却很是急切。 “金湛,你他妈能快点吗?”一向风流倜傥,以儒雅俊朗自居的邢桨,一双桃花眼里几乎没迸出火星来,怒瞪着慢悠悠走在后面、一身军装的男人。 金湛依然慢条斯理,脚步沉稳而缓慢,仿佛眼前男人的急躁与他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邢桨怒不可遏,一拳击出。 金湛出掌,承接住他的拳,看起来轻松,右脚却被迫向后一蹬,稳住身子,右脚踩出的脚印很深,可见湿润的沙子。 “邢桨,很久没看过你的身手了!不妨来一场!”金湛依然不将当事人的怒气看在眼中,反而以话激衅。 “你!”邢桨收回手,怒目而视。 金湛也很不爽,索性一屁股坐了下来,脚下意识的踢着跟前的沙:“我说你们也真是莫名其妙!” 邢桨四下里张望,他地形不熟,这海岸宽广无垠,没有任何参照,要盲目的去找,不知道会找到什么时候。 金湛坐了片刻,见邢桨并未理会,又索性爬了起来,拍拍屁股上的沙道:“我他妈上辈子欠你们俩了?” 邢桨闭紧了嘴,线条优雅的薄唇被夕阳烙上一层光辉。 硕大的红色圆盘一半已沉入水中,天色渐暗,冬天的海滩,迎着风,还是冷的。 阡陌起身往回走,手心里握紧了那支钢笔。 由于这里靠海,她只要不到平房后头靠山那边去,海滩边随她四处走动。阡陌知道,这也许也是因着路哲扬才有这样的待遇。 低着头,风从后面吹来,缭乱的长发未束,随风遮盖了她的脸。 冷不丁,不远处的海滩上出现一双男鞋,原本光亮的鞋面落满了尘沙。 阡陌的心冷不丁的抽了一下,伸手捋了一把墨色的长发,按捺住心跳,缓缓抬头看去,不禁愣住。 来人一袭西装,风流倜傥! 可无论他如何帅气俊逸,都掩不住阡陌心里的那股失落。 “小卢同志!”他站在离她几步开外的地方,确认她平安无事之后,松了口气。她眼里的失落却那么明显的刺痛着他,令他下意识的攥紧了手。 路芷芯她们已经结束了训练,猴孩子似的冲着食堂去了。 “哎,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到这里来?”邢桨接着问。 阡陌回身仍然浅笑:“那你为什么而来?” 邢桨望天,这就是卢阡陌!原本很想告诉她,他来的原因,只是,这样的她,反而让他无法说出真正的原因。 “哦,老爷子说我们很久没有回去吃饭了,我也这么觉得,一问之下,才知道你来了这里。为了消除老爷子的疑虑,我只能来这里带你回去了。” 她是受路哲扬之托,当然不能就这么跟着他回去。 “哦,那我只能留下来,到时候和你一并回去见老爷子了,否则的话,前功尽弃,前功尽弃呀小卢同志!” 实在没有心情再和他抬杠,阡陌露出一副随你的表情。 只是…… 她顿了脚步,回身问:“邢少这几天有回xx大院吗?路司令家现在怎么样了?” 邢桨双臂环胸,面向大海,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小卢同志,我可是为你而来的!见了我,你也没句问话。” 阡陌“扑哧”一声笑了,这样的邢桨,还真是旧日相识的那般模样。他真假参半的话,听在她耳中,却满是玩笑意味。 于是,她笑问:“邢少,您怎么到这儿来了?您一路劳累了,饿了吧?” 这样的阡陌逗笑了邢桨,他举手制止:“好了,好了。”他正色道:“哲帆哥的丧礼已经办了,追悼会昨天结束了。” 卢阡陌点头,路哲帆的丧礼是办好了,但警方那边一日没消息,路家的气就一日不得消。 路哲扬除了j军区的事,定会再查路哲帆的死因,只怕会越来越忙才对。 不过,他再忙,她可以去找他。 这个念头一冒出,阡陌脸默然通红,她对路哲扬几时到了这么亲昵的地步? 心里想着事,一时忘了邢桨的存在,抬腿便往平房方向走。 一人自远远的海滩边迈来:“邢桨,吃瘪了吧?哈哈,真是大快人心,大快人心哪。” “金湛,你……” 邢桨怨恨的瞪他一眼,目光紧锁闪身入屋的阡陌。 金湛指指平房:“那是女训练员的住处,男生不便入内!” 两人再次坐在沙滩上,金湛好奇道:“这个卢阡陌究竟是什么人?先是哲扬一个电话,说是她要前来,再后来,又是你,莫名其妙而至。” 邢桨道:“很难想像,向来不问世事的金中校也会有好奇的时候。”他并不正面回答金湛的问题,反而往沙滩上一躺,眼中繁星点点:“中校先生,我要在这里住一段时间,你给安排吧。” 一向淡定的金湛竟然一跃而起:“什么?不行!” 这完全是没得商量的口吻。 邢桨也是一跃而起,径直向着阡陌住的隔壁房间去了。 没有人住的房间他一眼就看出来了。 之前让路哲扬近水楼台了,哼,现在他就住在她的隔壁,看他还怎么近水楼台? 金湛在身后哇哇大叫:“当我这儿是旅馆还是难民营?” ------------ 第三十二章 亲,那是咖啡,不是酒! 邢桨住下来后,几乎每时每刻都跟在卢阡陌的身后,美其名曰,得看好她,之前她答应好了的事,空口无凭,最好写个字据。 这都什么事儿啊?当初阡陌答应帮他,完全是出于道义,好吧,也有一些些的私心,怎么到了这会儿,倒像是她卢阡陌欠了他邢桨很多似的? 路芷芯训练结束,立马就跑了过来。 不知道为什么,看见桨叔叔跟在阡陌姐姐的身后,她就心里不舒服。 “桨叔叔,你来这里是跟我一样参加训练的吗?”路芷芯仰着小脸问。 金湛在一旁看着,嘴角的弧度微微扬起,替邢桨回答:“是,当然是!刘中尉!” 立马就有一位身着迷彩服的人跑步上前:“是!” 金湛压抑着嘴角的笑意,冷声下令:“刘中尉,这是邢桨,即刻起,参加特训,为期十天!” “是!”刘中尉沉声应着,一个向右转,厉声道:“邢桨,请入列!” 没有丝毫询问或质疑,刘中尉作为军人,只知遵命! 迎着金湛极力憋笑的那张古怪的脸,邢桨却未见丝毫动怒,“离开军营五年了,重温一番也好。” 路芷芯撇撇嘴,拉着阡陌的手,转向角落道:“阡陌姐姐,桨叔叔怪怪的,你别跟他走得太近啊。” 阡陌哭笑不得,伸手刮刮她的小鼻子。 路芷芯又道:“阡陌姐姐,我有很久没有跟叔叔讲电话了,你帮我打给他好吗?” 自从她们到了这里,路芷芯就没有给路哲扬讲过电话了,或许是想他了。 想着今天下午,芯芯不用训练,或许可以顺便带她到市区去走走。 提出这个要求,金湛立马就想到了路哲扬说的,要照顾好她, 扬声叫道:“刘中尉,下午派车送卢小姐到市区!” “是!” 金湛扫一眼一直朝他挤眉弄眼的邢桨,长叹一声道:“邢桨,你也去!” “是,多谢中校!”邢桨立马眉开眼笑。 “芯芯,桨叔知道这里有一道名特产,待会儿带你去啊。”邢桨心情很好,回首看向后座,见阡陌一直低着头,转向路芷芯道。 路芷芯也浅笑道:“好哇,我们顺便多买一些,等过几天回x市,给莉莉阿姨、露西阿姨、玫瑰阿姨……当然,还有美澄姨都带一些。” 邢桨的脸不禁微抽,这小妮子,似乎存心让他在阡陌的跟前出丑呢。 刘中尉的开车技术很精湛,车开得很平稳。阡陌闭了眼假寐,对他们之间的对话不置一词。 穿过大段沿海公路,市区的喧嚣声隐隐传来。 刘中尉专注的开车,红灯恰巧转绿,踩下油门,吉普往前开去。 邢桨的瞳眸却猛的一缩,伸手去捞方向盘。 那辆横冲而来的车辆速度有够迅猛,刘中尉也吓到了,急急踩下刹车。 刺耳的“吱”声、急转的车身让阡陌的眼睛攸的大睁,第一意识便是将路芷芯护在怀里。 路哲帆的死很大程度是犯罪集团的报复,虽然他已死,但不代表不会对他的家人有所危害! 车被撞上,还好邢桨及时把住了方向盘,因而撞击力道并不太重。 阡陌的额上冒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脑海中回忆起十五年前的车祸,不由一阵钝痛自后脑传来。 车已经停下了,邢桨身手敏捷的打开车门,将一大一小的两人护在怀里。 刘中尉的身手也很敏捷,却没有他们的反应那么强烈,只道是普通的车祸,一面拨打交警电话,一面走向对方车辆。 邢桨意识到卢阡陌微微颤抖的身子,微用了些力拥住她的肩。眸子瞬间冷了下来,直盯着那辆肇事车。 透过车窗,撇清反光的建筑物,邢桨略微松了口气。 是一辆速腾,驾驶位上坐着一个二十几岁打扮妖艳的女人,额头上留下一个不大不小撞伤的血印子,仰靠在坐椅上,看来已经昏迷。 她的车速要比他们的快上很多倍,尽管在邢桨的及时抢救下,吉普的方向有所变更,但速腾的速度却丝毫未减,在重重的擦过吉普的车身之后,才停了下来,车上的女人受伤应该不会太轻。 “芯芯,你没事吧?”阡陌回神的第一件事,便是检查路芷芯。 还好,吉普被撞的力道并不重,除了感受到车身的晃动之外,路芷芯被她护在怀里,倒没有大碍。 “小卢同志,你的手受伤了!”倒是邢桨叫了一声,目光看向她的右手臂,许是靠车门较近,被开门的把手给刮到了,此时正不断的流出血来。 邢桨向刘中尉叮嘱一声,带着阡陌和芷芯便打车去了就近的医院。 留下刘中尉一脸莫名其妙,他才是中尉好吧?邢桨他不过是个今日才入营的新兵而已,凭什么他就可以如此冷静? 阡陌的伤也不算太重,简单的包扎之后,一行三人便离开了医院。 邢桨一颗心被吊得七上八下,之前的那种猜测更像是什么似的攫住他的心,万一今天这场车祸是路哲帆的报复仇家有意为之,他又不在身边的话,卢阡陌岂不是……后果不堪设想。 邢桨找了一家咖啡厅,他必须和她好好谈谈! 这场车祸也同样让阡陌胆战心惊,不过,她担心的人是路芷芯。说到和路哲帆的关系,没有人比路芷芯更亲近。 才在咖啡厅坐下,阡陌便掏出手机给路哲扬打电话,这本就是今天离开训练营的目的之一。 “先生……”刚刚害怕得很,可这会儿电话一通,她反倒不知道是否该告诉他她的担忧。 当初让她带芯芯到海南,或许已有这丝担忧在里面。此刻他一定在跟进x市警方关于这路哲帆案的最新进展,忙得不可开交,那她…… “嗯?”路哲扬放下手里写的便签,上面不规则、不工整的写着数个词语: “明哥、x市、马仔、毒枭、金三角、军火、雷拓……” 阡陌换了心思,勉强笑道:“先生,芯芯想你了!” 电话就要递给路芷芯,那边却传来他疲惫的声音:“那你呢?” 像神一样的男人,也有脆弱的时候吧?阡陌暗想,脸色微红,假装没有听到,将电话递到了芯芯手里。 邢桨适时的扬手,便有侍者过来。 邢桨点了咖啡,又点了些甜点、布丁,声音不大不小,保证电话那头的人听得见。 果然,电话这边的路哲扬眉宇微皱,沉声问:“芯芯,桨叔叔和你们在一起?” 芯芯点头:“他可烦了。”一面抱着电话到角落,一面细数他初来乍到便缠着阡陌姐姐的恶迹。 阡陌扫了一眼躲到一边讲电话的芯芯,扬声道:“邢少,有话不妨直说!” 邢桨摸了摸高挺的鼻子,也不客套,直言道:“哲帆哥这次因犯罪集团的报复而死,小卢同志,我很担心你!” 他严肃的表情,认真的语气神态教阡陌微微一怔,他不是在开玩笑! 阡陌缓缓一笑:“邢少,多谢你的好意,我想应该不会有事。” 邢桨却咬了咬唇:“当初你和路哲扬的关系可是现场上过头版头条的,我怕……”你可是我邢桨一眼就看上的人,从九岁那年见到你开始,可不能在他刚刚找到她,还来不及说出爱意,就那么分崩离析。 那时,九岁的邢桨玩得一身泥,手里举着一截削得锋利的树枝,作冲锋陷阵状从大院的门口冲向她看不见的角落,当时,他听见胡大厨笑着对她说:“这是邢政委家的孩子,整一个混世魔王!” 正在拐弯的邢桨回头看去,正对上小夕那双好奇的眸子,眼眸清清澈澈的。 是从那时候开始的吗?或者更后面? 那年他和果子李、茶子王特意抓了几只老鼠到她的屋里,第二天,这丫头就拎着几只活蹦乱跳的老鼠,说着‘烤剥皮老鼠味道真好’的话穿过整个大院。邢桨沉浸在回忆里,阳光从琉璃窗外打进来,斜斜的光影浮动在两人身前,有种隔世之感。 阡陌倒真没有想过自身的安危,只知道一定要照顾好芯芯。 路芷芯噼哩啪啦的说了到海南后发生的事情,尤其是将邢桨的烦人,当然,是她所看到的,他缠着卢阡陌的那股子烦劲,细细的叙述了一遍,末了还道:“小叔,你忙不忙啊?不忙的话,也来陪我训练吧。还有啊,上次你跟我的约定,我都做得很好哦。” 路哲扬叹了口气:“芯芯乖,叔叔得去一趟米国,回来之后要马上回部队。” 他很少跟路芷芯讲他的行踪,这次却破了例。半个小时前,路鸿云才来找过他,说是许西园在米国疗养,很不配合,希望路哲扬去一趟。“我知道,你还是在意她的!”路鸿云步出他的房间之前说的是这句话。 微微握起拳头,路哲扬又同芯芯交待了几句,便收了线。 路鸿云一夜白了头,他不忍心! 果然,如他所想,路芷芯嘟着嘴回了座位:“小叔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还要天南地北的飞!说是要去米国呢,哼,也不带我去!” “好了,看你。”卢阡陌递了一块甜点给她,心里却在琢磨,路哲扬去米国的事。 邢桨轻轻划动杯里的咖啡,不经意道:“许家送她去了米国疗养。” 这里的“她”虽然指代不明,阡陌却一下子就听明白了,脸色微变。 刚才问她,是否想他,不过几分钟的事情,他却要去前女友的身边。 路哲扬和许西园交往了十几年,她和路哲扬不过才交往了三个月不到,这“交往”两个字还得打上双引号。 略微挫败的端起咖啡杯,大大喝了一口,直苦得秀眉紧蹙,连小巧的鼻尖都微皱起来。 “亲,那是咖啡,不是酒!”邢桨摇头叹息。 ------------ 第三十三章 耳鬓厮磨 路哲扬去米国之前,绕道去了海南。 或许是芯芯的话给了他触动,也或许是别的原因,总之,他抽了半天的时间,先乘机到海南,再从海南取道米国。 他到军营的时候,阡陌正在写信。 用他送的钢笔,一笔一划的写。以记日记的形式,诉诸笔端的是芯芯这些天来的表现。只字未提自己。 她的字娟秀灵毓,沙沙声充斥着整个房间。 窗外,有腥甜的海风吹进来,伴随着海风的还有训练学员及士兵们的呼号声。 平房的门是虚掩的,她的眼镜摘在一边,因而伏近了桌子。 固体传声最快!她听见了皮鞋靠近的声音。 “邢少,我没空!”阡陌头也不抬,手里的钢笔却是稍稍停顿了下,笔端的墨水在信纸上糊了一个小圆点。 脚步声非但没有停止,反而越发靠近。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室内的光线陡然暗了下来。 阡陌将信纸撕下,揉成一团,有些不耐烦:“邢少!” 抬起的眸子瞬间僵直了片刻,复而轻眨。 她的睫毛长而卷翘,轻眨的时候,仿佛是振翅欲飞的蝶翼。 不知是光线的关系还是别的原因,她原本白皙的皮肤已变得暗哑了许多。原本就清瘦的身子骨越发瘦小了,几乎可以想象得到,她隐在书桌后面的细腰不堪他一握。 她细弱无骨的小手旁,正安静的平放着他送的那支钢笔,笔尖还泛着墨迹。 莫名的,一阵笑意便萦上了唇角。如冰山初融,若春泉轻淙。 阡陌刹那便不知所措,慌张而起,带到了椅子。 手忙脚乱的扶起椅子,手里揉成一团还未掷出去的信纸攸的脱离了她的手掌,在地上滚了几圈,落在他的脚下。 颀长的身影悠然蹲下,修长的手臂缓缓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指拾起那团信纸。 阡陌两步冲上去:“别看!” 力道太过凶猛,一时收不住脚步,竟直直冲进了他的怀里。 而他,却是那么的刚好,张开双臂,接住了她。 脸被他结实的肌肉撞得生疼,不禁腹诽:真是,没事练那么肌肉干吗? 这姿势太过亲密了! 阡陌往后退,想拉开两人的距离。 腰上却猛的一紧,他如钢铁一般的双臂似烙铁般紧贴着她的腰,似触电一般,全身都腾的热了起来。 十二月的天,海南的气温却依然温暖,由于不打算出门,阡陌在屋里只穿了件秋装,薄薄的雪纺面料手感顺滑,不自禁的来回摩梭着。 “先、先生!”阡陌出声提醒,想要分开他的双臂,却不料,压根儿得不过他的力气。 路哲扬非但不放开她,反倒将她越发拉进了怀里。 铺天盖地的薄荷香包围着她,一时间,仿佛整个房间都能闻见薄荷的芳香。 将下巴抵在她纤细的脖颈上,路哲扬连续几日来的疲惫似得到了缓解般,顿时轻松下来。 说实话,他的头很重,下巴抵在她肩上,硌得她肩骨很痛。可想到这段时间他承受的悲痛与压力,她便再也不忍心将他推开。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片刻。路哲扬将头抬起来,缓缓的放开她。 隔着一步的距离,他目光灼灼的注视着她。 在那样灼热的目光之下,阡陌不自觉的低了头,不敢直视。 他伸手捧起她的脸,在她额头上烙下一个吻。 仿佛有蝶掠过春水,只是蝶翼轻触,池水已然皱了。 她听见他暗哑的声音,“阡陌!”只是单单喊着她的名字,却似一股热浪袭击进她心底最深的角落。 然后,他温热的唇自额头一路向下,停在她微微翕开的唇上。 这是他第三次吻她,第一次,她毫无戒备,第二次,依然属于偷袭,而现在,她几乎可以从气氛里猜测到这个吻,但她没有推拒,反而试探的伸出了她的小舌。 场面一发不可收拾,似受到鼓励一般,路哲扬的吻从试探到热烈,巧取豪夺,攻城掠地,不给她丝毫喘息的机会。甚至,他的手竟然…… 阡陌全身酸软,理智却尚存。 “唔先”她拒绝的话却更像邀请,路哲扬感受到了自己身体的变化,耳中传来士兵们的喊号声,暗骂了一句该死,便松开了她! 阡陌手忙脚乱的将衣服整理整齐,满脸通红,羞于看他。 背转了身,退到书桌之后,她细微的声音问:“不是去米国了么?” 看见她,这几日来的阴霾略略扫空了些,清瘦的脸上带了一抹极淡的笑意:“这屋里怎么有一股酸味?” 阡陌环顾四周,不解道:“芯芯训练完都有洗澡的,怎么会呢?啊!你……” 反映还不算迟钝,阡陌伸手指向路哲扬:“这屋里清新得很,哪有什么酸味?” 她背转了身,拿起水壶给他倒了杯水,顺便也将自己的杯子注满。 “这是芯芯的杯子,你将就一下吧。”这里鲜少有客人来,她们也没有另备杯子。 路哲扬偏偏不接她的杯子,反而长臂一抓,她的杯子已靠近了他的薄唇,咕咚喝下去一大口。 似笑非笑的看向她又羞又恼的小脸,伸手一揽,将她揽到了自己的双腿之上。 “路哲扬,你!”情急之下,她直呼其名。 俏生生、脆生生的女音唤出他的名字,竟然那般动听!路哲扬按住她不安分的小身体,在她耳边轻道:“别乱动!” 抱着她,路哲扬解释道:“一个小时之后的飞机,让我抱抱你。” 阡陌果然不再挣扎了,却有些负气的去抢他支在桌上的手里紧握的纸团。 “飞往米国,去接大嫂。”他长臂轻轻移动,她便够不着那揉成团的信纸。 “谁管你去哪里?给我!”阡陌动作大了些,不自觉得就摩擦到了他。 路哲扬脸色痛苦,却甘之如饴:“还说没有酸味?”顿了顿,解释道:“大嫂的双腿中弹,虽然米国医学发达,但还是无法痊愈。就算是为了大哥,我也得去这一趟!” 阡陌轻嗯一声,他的解释,她没有料到。毕竟以三个月去抵十几年,她一点信心也没有。 “写的什么?给我写的?”路哲扬缓缓打开信纸,娟秀的字体一如她人。 “先生,这是我写给你的第七封信了。那天芯芯和你通电话,说到你要去米国。其实……” 信只写到这里,许是因为他的到来,让她在“实”字上糊了一块。 “第七封?”路哲扬的低沉的声音响在耳侧,醇厚的男性气息喷在她的颈边,一阵酥麻。 路哲扬在意的不是“其实”后面的内容,而是前七封信。如果她写了六封信给他,他该收到才对,除非她没有寄出去。 阡陌劈手夺过,将信纸揉成一团,扔进垃圾篓里。死鸭子嘴硬:“哪有,哪有什么第七封?” “真没有?”随着声音,腰上又是一紧,带着胁迫。 阡陌忍不住心慌意乱:“都扔了!” 路哲扬闻言,将她放下,蹲下高大的身子,修长的手在垃圾篓里翻找起来。 阡陌急了,跺了跺脚道:“骗你的,信不在那里!” 路哲扬头也不抬,继续翻找,将所有疑似信纸的纸团都一一展开。 阡陌自枕头底下将那些信一一取出,道:“别找了,信在这里!” 路哲扬这才站起身来,身法迅速的自她手中夺过那些信,朝她扬了扬道:“时间来不及了,这些,我带着路上看!” 极迅速的拉过她,在她令人流连忘返的樱唇上一吻,低声道:“等我回来!” 等我回来,我们结婚!路哲扬是这样想的,这个想法,在一得知她就是小夕的时候便已萌生出来了,他要将她绑在身边,再也不脱离他的视线! “哎~”阡陌叫他,然后急冲冲的奔了出去。正赶上路哲扬与金湛并肩行走的背影,更甚者,金湛还回头看她一眼,平时严肃得不像话的那双眼,忽然朝她轻眨了眨。 阡陌的脸刹那就红得跟虾子似的,方才在屋里发生的事情,这家伙都看见了? 训练场上,喊声震天。回眸望去,邢桨正以一敌四打得带劲,挥汗如雨。平日里满是玩笑的桃花眼里盛着的是恼怒,直直的朝她射过来。 这……她招惹谁了? 路哲扬大踏步去了,方才实在不忍放开她,缠磨得有些久了。 金湛亲自开车送他,很快,一辆越野吉普便转过灌木院角,再看不见了。 仿佛有什么东西被带走了,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什么东西都看不见,什么感受都不存在了。 ------------ 第三十四章 结婚申请 为期半个月的训练很快就过去了,阡陌带着路芷芯回了xx军区大院。 路哲帆去世的悲伤气氛已淡了许多,但众人看向路芷芯的视线却多了几分同情。 路鸿云比哲帆出事次日看上去,精神状态稍稍有所好转,但满头的银丝根根直竖,仍在痛斥着犯罪集团的罪行。 姚姐经此大变,乍见路芷芯,一把揽过去便抱在了怀里,在卢阡陌的屡次示意下,才没有呜咽出声。 路芷芯感觉怪怪的,轻轻将姚姐推开,调皮的笑道:“姚姐,我才离开家十五天嘛,要不要这么想我?” 姚姐点点她的小鼻子,眼圈微红。 阡陌插话道:“不止是姚姐想你,爷爷也想呢,快去抱抱爷爷!” 虽然来过这里数次,但每次都是客厅到厨房,其他地方,她很少走动,也就不知道路芷芯的房间在哪。她将路芷芯的行李随意的放在枣红色沙发旁边,对路芷芯示意。 路芷芯完成了与路哲扬的约定,想着小叔给的奖励,心里高兴,眉开眼笑的过去抱了抱路鸿云,甚至“叭唧”一口亲在路鸿云满是皱眉的脸上:“爷爷,芯芯想死你了!” 宽大却满是皱纹的手轻抚在芷芯小小的后背上,路鸿云的眼圈也微微泛红,眼神看向阡陌,里面有星点微光划过。 路芷芯并没有在他的怀里呆上多久,转而奔到楼上去了。一面叫着“小叔、小叔!” 姚姐在楼下叫住她:“芯芯,二少爷不在家!” 回来之前,卢阡陌给路哲扬去过电话,他回j军区已经有四五天了,大概在下个月中旬会再回来。 元旦的军演近在眼前,因家中出事,他在家耽搁了数日时间,才刚回部队,便开始了紧锣密鼓的安排与布署。 连着三天都没有合过眼了,与阡陌通话时,笔记本电脑上还开着演习地点的图片。 这次将以信息化、技术化作突显,j军区野战军里不乏能人善辈,这方面的人才更不可或缺,而他自身,就是其中之一。 “又回部队了?”路芷芯悻悻然下楼,嘴里嘟哝着。 “好了,芯芯,一身脏兮兮的,先去洗澡!”阡陌拍拍她的小脸颊,目送她进了浴室,才又转向路鸿云道:“路老先生,家里逢此大变,还望节哀!” 路鸿云看着她与路芷芯的互动,眼里又有一抹微光划过。他点点头,回道:“这段时日,芯芯麻烦卢小姐照顾了!姚姐!” 他扬声叫姚姐,姚姐就在客厅里,阡陌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只得稍稍静候。 姚姐返身去了楼上,不多时,便拿了一个公文包下来,交到路鸿云的手中。阡陌不禁感叹,姚姐与路鸿云的默契。 路鸿云自公文包里取出钱夹,从里面取出一叠红色的大钞,放在茶几上。 阡陌就是再笨,也知道他的用意了。 不承认她是路哲扬女友的身份,以“卢小姐”称呼她;让路哲帆当说客,游说路哲扬和她“分手”;这会儿甚至更是将这种感谢,以一种交易的形式,想要一举撇清她和路家的任何关系。 阡陌忽的浮起一抹冷笑,并没有弯腰去拿钱,只礼貌的退开两步:“路老先生,姚姐,芯芯已经安全送回来了,我也该走了。” 她退到门边,目光直直的与路鸿云对视,未见丝毫妥协。 开始时,她也没有那么坚定的想要和谁在一起,当然,现在,这种想法对她来说,也还是很不可思议的,因而,她将自己此刻的行为归结于,对某种态度的不屑。 “司令,这孩子看着不错……”姚姐试图为她说些什么,却被路鸿云举起的一只手阻止了。 出门往右拐,阡陌很自然的便欲往小屋而去,冷不丁瞧见拐角处的绿色花圃前,站着一道颀长的身影,一身休闲的学院风西装配亚麻色布裤,一双桃花眼里竟有淡淡忧郁。 阡陌顿住脚步,那边却正巧看了过来。 花圃里的各种颜色的蝴蝶花开得艳丽,有风吹过,微微颤动,仿佛就要振翅飞去一般。 自花圃之上移回视线,阡陌借了一句广告词:“怎么哪都有你啊?” 他们其实是同一时间回的大院,只是,路芷芯不愿坐邢桨家的车回来,因而延后了一些时间。没想到,邢大少已洗浴穿戴齐整,更甚至在这里拦截。 邢桨的出现,阡陌打消了继续探查小屋的念头。 “邢少在这里等人?” “等你!” “有事?” “一个月的甜品还差十五天!” “你上次可是说我想吃多久都行的喔。” 好吧,左右也刚受了路鸿云一番嘲讽,因着是路哲扬他爹,不敢有所发泄,不如就趁着吃些甜品来化解一下心里的不快吧。 索性上了邢桨的车,一路呼啸往院外驶去。 路鸿云自客厅外的大阳台上缓步踱进来:“姚姐,你看到了?” 姚姐摇头,替阡陌辩解:“司令,这孩子不像那样的人!” 路鸿云又是伸手制止:“我只相信自己看到的!” 姚姐叹息着咕哝了一声:“当年,邢兰小姐的事,亦是如此。可有时看到的,并非就是全部哇。” 她的咕哝声丝毫未传入路鸿云的耳中,他缓缓步回楼上,在旋转楼梯上吩咐:“我下午还有个会,待会儿得出去一趟!” 邢桨的跑车相当的惹眼,开过禾祥西路,引得一群小年轻们咋舌尖叫。 顺利的开进思北路,一排甜品店引得阡陌移了视线。 随便进了一家“枫多士”,整个店以白色为主,呈现出一种欧派之美。 进店之前,她抬眸看他:“真怕我仇视你?” “那当然,你现在可是我的女朋友!” 阡陌瞧着单子上琳琅满目的图片、名称,一时难以下手。 邢桨也不催促,随意点了杯甜饮。 上午时段,甜品店里人并不多,只角落里有偶尔一两对情侣,玩着你喂我,我喂你的游戏。 阡陌点了甜品,目光顺着邢桨望去。 那一两对情侣都相当的年轻,大概也就十六七岁,身上宽大的校衣脱了,但不难从宽大的裤腿看出他们尚是中学生的身份。 阡陌眼神略黯了黯,忽然想起,路哲扬曾说过,他和许西园的交往,正是这般青葱岁月。 这次,他去米国接许西园,回来后却只字未向她提及。 阡陌咬了咬唇,收回视线:“又有事?” “真不愧是小卢同志!今晚,得回家陪老爷子晚餐。” 尼玛,真把我当成随叫随到的了。好吧,看在她也有所图的份上,去吧。 邢家的晚餐桌上,不仅有邢桨、邢正清,还有邢兰一家,包括邢兰的儿子肖蒙! 肖蒙看见她的刹那,亦是愣了愣,但随即便恢复了常态,隔空朝她点了点头。 晚餐进行得还算顺利,老爷子似乎十分疼爱肖蒙这个外孙,不住口的聊着往年兵营里的事。 甚至还聊到了当年特训的经历。 那是上世纪八十年代末的事了。那时候,老爷子也不过才三十多岁。 他们是从不同军区推选出来的,组建了一支特别行动队。“可以说,就是特种兵的前身了。” 阡陌不禁竖起耳朵,他不自觉的提到的这段历史,和她在父亲的抽屉里发现的那张照片所记录的,不谋而合。 也就是说,父亲不只是一个炊事员,他曾经是特别行动队的成员!却因为她,甘愿在这军区大院里当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炊事员! 邢正清的话题到此而止,不甚唏嘘。 晚上睡觉前,照例接到了路哲扬的电话。 大致说了送路芷芯回家的事,不禁又叮嘱道:“军演在即,要注意休息;还有,哲帆哥的事也别太着急。” 路哲扬点头轻应,呢喃了一声:“阡陌,等我回来!” 他已经提交了结婚申请,军演结束后,他会有几天的假。接下来马上又是春节了,部队里要战备,估计那时候又没空回家。 上次在海南,他也跟她说了同样的话。阡陌嘴角微弯,轻嗯了一声。 还有七天便是元旦军演了,路哲扬做好了布署,又在试演前反复推敲改进了计划,总算是略微松了口气。 这边是松了口气,可哲帆的事情,却像一块巨石一样压在心头,让他无法喘息分毫。 拿了电话,拨了个号码:“付局,有新进展?嗯,好,记得有线索,第一时间通知我!” 放下电话,按了按眉骨,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让他没空去好好理一理之前得到的讯息。 起身将压在书桌下的那张便签条取出,目光瞬间锁定在了“明哥”两个字上头。 眼前瞬间清明起来。 就在哲帆大婚的那天夜里,阡陌被明哥的人带走,他在地下停车场和他们发生了打斗…… 路哲扬高大的身影瞬间站了起来,无意中碰倒了桌上的文件,哗啦啦一片,全落了下来。 哲帆是因为这件事…… 眉骨处传来剧烈的疼痛,踉跄之下,身子倚住了墙面。 手机里传来“滴滴”声,有短信进来。 短信不止一条,军演在即,不敢大意。 翻阅短信,眸子瞬间愣住。 是一连串的照片,每张照片上都是那两个人,他很熟悉很熟悉的两人,动作亲密、气氛温馨。 手机被“啪”的一声合上,扔到了书桌上。 他的速度看来是还不够快呢。 “报告!” “说!”路哲扬面墙而站,虽看不清表情,单单一个字的回答,冷冰冰的语气,却足以让任何人都怯于靠近。 站在门外的小李,敬礼的手一放下,目光便极其敏锐的扫到躺在地上的文件册,心内一凛。跟在路哲扬的身边几年,从未见他情绪如此失控过。 “报告首长,军长秘书处来了电话,请您速至军部!”小李如实以报。 “嗯!”许是意识到自己情绪失控,同样是一个字的回答,这一声轻嗯却恢复了往日的情绪。 小李的脚步声渐渐远去,路哲扬弯腰去拾地上顽强得似摔不烂的手机。 目光停留在照片之上,邢桨的手指当真修长好看之极。 抬手覆盖上去,他的手指虽然修长,却因着军旅生涯,明显黝黑得多。 手指停留在删除键上,只是在上空稍稍停顿便错开了手指。 将手机塞进军装口袋,拿了帽子便出门。 楼下的路虎车里,小李已整装待发。 从后视镜里看去,路哲扬已恢复了一脸的平静,或者是淡漠。这两者之间,小李分不太清。 小李不是个多嘴的人,之前知道路哲扬家里出了事,也只是在他回来后,更加勤快的为他跑前跑后。 路哲扬自然感觉到了他的目光,于是吩咐:“专心开车!” 将头转向窗外,窗外白茫茫一片。已是今冬的第三场雪了,虽然不像前两场下得那么大,却也是淹没了道路。 小李十分谨慎小心的开车,车速减缓了很多。 ------------ 第三十五章 近水楼台 到达军部时已是两个小时之后的事了。 刚进军部大院,迎面遇上了刘汉坤。路哲扬心里一惊:莫非又有艰巨的任务? 刘汉坤眉开眼笑,严肃的脸一笑起来,很是豪爽,却显现出怪异。 “路师长!”他迎上来打招呼,满口白牙反着光。 “大队长!”上次的表彰大会上,刘汉坤与他同时晋升为少将。 刘汉坤伸拳在路哲扬的胸前击了一拳:“没想到你小子竟然藏得这么深。” 路哲扬莫名其妙,正待问个清楚,刘汉坤也不答话,只是笑着往外走,一面道:“走前好好聚一聚啊!” 走?真有新任务? “路副师长,军长在办公室等你。”秘书守在大楼门口,远远的朝他喊了一声。 路哲扬快步而去。 “报告”之后,路哲扬迈了进去。 “军长,您找我?” “请座!” 两人面对面坐下,宋春明举了举手里的档案,哈哈大笑道:“好你个路哲扬啊,竟然藏得这么深!” 宋军长和刘大队长的话如出一辙,这是怎么回事? 路哲扬心里略微好奇,面上却不动声色。 宋春明将档案袋打开,里面是路哲扬的档案。 家人那一栏,竟然是空着的。 宋春明指着那里点了点,眼睛微眯,等着他的解释。 这事说起来,就要到十二年前去了。 当时,他高中毕业,填报志愿的时候,并不打算报考军校。路哲帆当时已大学毕业,去了部队,不过一两年的功夫,已经有了卓越的成就,无论怎样,他都无法超越。 但路鸿云却硬是逼他上军校,加入部队! 最后,他看在路哲帆的面子上,答应上军校,却从未用过家里的一分钱。甚至在高考的学藉上,他将父亲那一栏空了出来。 母亲是早就不在了的,而兄长的卓越让他羞于填写。 所以,入伍之后,他的档案里关于亲人的那一栏就全都是空的。 只是,现在看来,宋春明已经知道了些什么。既然知道了,也就无须他再多做解释了。 他浅笑了一下。 宋春明又自桌上取过另一个档案袋,上面是加了印的。 他缓缓的拆开,边道:“路副师长,j军区接到上级指令,野战军作战师编制修正,最高只设旅!” 这个消息,路哲扬的确是头一次听说,也确实很是惊讶。这么说来,他这个副师长就没有继续留在野战军作战师的必要了。他会被调去哪里? 尽管心里风起云涌,路哲扬的情绪却控制得非常好,并不急于发问。 “xx省军区在一周之前,向上级申请,平调你至xx省军区任少将参谋长!” xx省军区!路哲扬双拳紧握,早前回x市,肖蒙曾和他聊过这个问题。当时,他就曾提过,省军区会调一位少将参谋长来,甚至在后来的一次喝酒之时,提到过那位春节后到位的少将参谋长姓路。 和他一样的姓,可问题是,今天以前,他从未收到过军区里的任何指示。 路鸿云是省军区的司令,年后就要退下来了。 以他对路哲帆的宠爱程度…… 路哲扬之前就很确定,这位姓路的少将参谋长,非哲帆莫属。而哲帆的婚礼以及蜜月时间之所以能有那么长,也正是因为春节后便往xx省军区任职。 事态因为哲帆的突然辞世而发生变化,路鸿云在几经权衡之下,定然会将他作为候选人之一。 这虽不是路鸿云一手遮天的事,但哲帆的辞世很明显便是一起犯罪集团的报复行动,既是报复,便与之前他所参与的那些行动有关。 “哲扬?” 意识到自己的走神,路哲扬抱歉的笑笑,继而道:“首长,这是已经定下来了,还是在听取我的意见?” 如果是定下来了,他就只能顺其自然,回到x市。如果并没有定来…… 宋春明道:“这是铁板钉钉的事,错不了!怎么?你不愿意去?” 路哲扬没有作答,他已经习惯了远离x市,远离那个家,甚至就在计划和阡陌结婚的事时,他也是希望她可以随军的。 “真想不到,你就是路鸿云路司令的儿子。我和你爸还曾是抗美援朝的老战友呢。真是想不到,想不到哇。” 宋春明见他仍然沉默着,想是他舍不得j军区里的这些人。只得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哲扬哪,你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你爸他年纪也大了,如果你能回到x市去,是一件多好的事!” 路哲扬还是不说话。 宋春明又道:“你是过不了自己这关?”宋春明站起来,拍拍他的肩道:“这件事或许有你爸的推动,可你也想想,你路哲扬并不差,以我们j军区野战军作战师的副师长,去xx省军区任少将参谋长,要我说,这还是降级了呢。” 宋春明说的没错,这些他也都能理解。可是,他无法承受,在这件事情上,他只是路鸿云的备胎! 这提醒着他,二十几年来,路鸿云从不曾真正将他放在心上。 “我可以说不么?”宋春明说了那么多,得到的却是路哲扬这样的反问。随即又自嘲的笑笑:“我知道,我们是军人,军人只有服从!” 也就是宋春明看重他,也就是宋春明拿他当朋友、当亲人,他才敢问出这样的话来。 宋春明并不了解他和路鸿云之间的代沟,但从他空着档案亲人栏来看,他们父子的关系一定不好。 他只能抬手,在他的肩上重重的拍了两下。转而往好的方面想,往好的方面开解他:“哲扬,你不妨再想想,上次来这里照顾你的小卢,她是x市人吧,要我说啊,这远距离的恋爱是最经不起考验的……” 路哲扬的眼前出现了那些画面,她的身边有另一个男人的身影。就在昨天,肖蒙才来过电话,质问他怎么回事? 这个男人的存在,从儿时开始。 以现在他追求阡陌的猛烈程度来看,不难得知,他已经知道了阡陌就是小夕的事实。 他丢下整个公司的运营不管,追到了海南,甚至不惜回到后辈之中,再次训练了半个月之久。以邢桨这种桀骜不驯的性格,会做出这样疯狂的事情,足见他是动了真感情。 想起阡陌答应和他交往时,让他必须遵守的那个承诺,不由内心一黯。 如果说,在海南的平房里,他已经感受到了她的情意,那么,两个多小时前,他见到那些照片的时候,就再也无法那么笃定了。 他也站了起来,敬了军礼:“我愿服从命令!” 宋春明看他的眼眸略带惋惜,路哲扬如果爱他的女儿宋悦悦就好办了,就是想尽一切办法,他也会将他留在j军区。 可是,年轻人的感情…… “这是任命书!”宋春明将一张盖了章的文书交到他的手中:“春节过后至xx省军区报道!另外,作战师即将拆除,你这么多年来也从未好好休息,元旦军演结束后,作完交接,就可以不用再到部队来了。最后,恭喜你!” ------------ 第三十六章 坦然相告 很快便到元旦了,在x市耽搁的时间越来越久,可父亲失踪的线索却聊胜于无。 路鸿云那边的路算是彻底堵死了,上次她从路家出来之后,就再也没有进去过。 好在,邢正清这边,虽对她没有完全的消除戒心,但至少待她温和了不少。再这样耽搁下去,估计春节都得呆在x市。 手机滑开,找到邢桨的号码,她拨了出去。 气氛凝重的多功能会议厅里,华南区营运部方经理正在做着一周以来的业绩分析,目光屡屡扫向主位上的那个人,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主席位上的人,一身黑色西装,领带一本正经的打着,一双桃花眼微微上挑,似乎正在认真听着他的分析。 方经理的报告告一段落,会议厅里的所有人大气不敢出一口,等着主席位上的人开口。 邢桨站了起来,走向尚开着的ppt,手里的镭射笔指向ppt上的数据,“去年同业业绩是这个、今年同业业绩是这个!” 他的目光扫向众人,眼眸里漆黑一片,似山雨欲来。 “你们今天让我来听什么?听你们的借口?”他本就长得高大,站起来的身影,凝重的视线让众人顿觉压力山大。 一声静默中,总部营运总监黄超起身道:“邢总,刚刚方经理提到的那些……” 邢桨桌面上的手机猛然震动,他的视线并没有扫过去,只盯在黄超的身上,一副“且听你怎么说”的表情。 黄超意欲继续,邢桨的手机却不依不挠的震动着,嗡嗡声自桌面上传来,众人的视线也都落到了邢桨的桌面上。 邢桨伸手便想一下摁断电话,可目光触及那个名字时,反摁为抓,迫不及待的接了电话,手捂着听筒,一面吩咐众人继续,一面走出了会议厅。 “小卢同志?”邢桨的音调是上扬的,心里的阴郁瞬间扫空:“难得啊,有事?” 阡陌想了想,直接提那件事,未免有利用人家的嫌疑,于是道:“那个,我今天想吃甜品了。” 邢桨嘴角上扬的弧度更大了:“你现在的位置是……” 阡陌说出地址后,邢桨立马回答:“在那等我,十分钟之后到!” 邢桨极快的扯了领带,向秘书扔去,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通知会议厅里的所有人,会议解散,延期再开!” 秘书一脸莫名其妙,见杰森缓缓走来,忙虚心求教:“杰森前辈,邢总这是怎么了?” 看向已奔进电梯的男人,杰森道:“还能怎么啊,为爱疯狂呗。” 面对秘书那立马八卦的眼神,轻拍了拍她的桌子:“赶紧通知散会去吧。” 阡陌没想到邢桨竟然来得这么快,她只披了件外套,围了个围巾,再下楼时,他的车已经到了。 不再是显眼的蓝博基尼,换了一辆奥迪,低沉中透着奢华。 摇下车窗,朝她招了招手。 “还是枫多士吧。”卢阡陌的声音略显低沉。 邢桨一面开车,一面看向她的侧脸:“小卢同志真只是想吃甜品这么简单?” 阡陌看向窗外,没有作答。 枫多士一如上次所见,她们来的时间仍然不早不晚,但店内的人却较上次多了许多。 哦,已是下午茶时间。 他们刚坐定,大堂经理就去拨了个电话:“小姐,她们又来了!嗯,好的!” 靠窗的位置,邢桨随意点了饮品,一身笔挺的西装让阡陌略感惊讶,这人,果然是个衣架子。 说实话,邢桨真的很帅!是那种明媚的帅,才刚坐定不久,四周便传来了无数的目光,夹杂着各种大大小小的桃心。 可还是没路哲扬帅!阡陌暗想。如果说邢桨是钻石,那路哲扬就是一块璞玉。 “小卢同志?” 意识到自己失神,阡陌忙收敛心神,应道:“邢桨,今天找你来,的确不是只为甜品这么简单。”这算是对车上他提的那个问题的回答。 邢桨一脸了然,他就知道,卢阡陌不会为吃甜品这种小事破天荒给他电话。 而且,她现在叫他邢桨,而非邢少。 阡陌继续道:“邢桨,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邢桨点点头,没再插科打诨。 “你还记得上次在xx大院那排小屋前替我解围的事么?”见邢桨点头,她继续道:“其实,我在找一些东西。” “找到了?”他没有问她找什么,也没问她为什么会有东西遗落在大院的小屋里。他想,阡陌在请他帮忙之前,一定会先承认她的身份。 “嗯。”阡陌自钱夹里取出一张发黄的照片,正是在小屋抽屉里找到的,父亲和邢正清等人的合影。 邢桨拿起照片仔细端祥,迟疑道:“这个……” 阡陌道:“这是我在小屋里找到的,中间这个,是我的父亲!” 就着窗外的阳光,邢桨很认真的辩认,然后弯起一抹笑道:“这不是胡大厨么?” “你?”邢桨抬头看她,一脸的惊讶:“你是小夕?” 阡陌点头:“邢桨,好久不见!” 她伸出手去,纤细的手指罩着自窗外而入的阳光,浮起一层淡淡的光晕。 邢桨笑着伸手与她相握:“好久不见!” 笑容的掩盖下,是他颤抖的心。 当初知道她出了车祸,还是因为路哲扬,他立马就把路哲扬揍了一顿,从此再不往来。这些年,他一直不愿相信小夕车祸至死的事实,即便顾霖锋查探的结果如此。 当再次与她在机场相遇,他一眼便认定,小夕还在! 当顾霖锋告诉她确切的消息:卢阡陌就是小夕,他竟然有种老天垂怜的感觉。 再到后来,路哲帆出事,他担心她受牵连,便再也顾不得许多,将公司丢下,追向千里之外的海南,想向她痛陈利害。只是,她似乎有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他不敢轻易相认,他只好处处替她留心。 即便此刻,她说有事相托,以小夕的身份相对,他也不计其他,由着她的思路带着他走。 从九岁那年见到她的第一眼开始,他已经被她带着走了二十一年。 “十五年前,我父亲一夜之间失去踪迹,连只言片语都未曾留下。路司令只说他出远门了。这么多年,我不知道当初发生了什么事,他去了哪里?是否还活着?如果他还活着,为什么不回来找我?”阡陌问了一堆的问题。 邢桨绕过桌子,坐在她的身旁,一手揽了她的细肩,靠向他的肩膀。 “十五年前的那场车祸,我失忆了。直到四个月前的一次偶然,我才恢复了记忆回来找我爸。无论如何,我想弄明白,当年他到底去了哪里?” 将照片递到他的手中,阡陌坐直了身子:“邢桨,我爸在到xx大院之前,就和邢政委相识。” 不等她的请求说出口,邢桨已接了话:“我帮你问问他。” “谢谢你!” 阡陌也没有想到,儿时敌对的两个人,到了今天,竟然会得到她的信任。 “冰淇淋要化了。”邢桨提醒她。 在冬天里吃冰淇淋是一件很爽的事,阡陌小勺小勺的轻挖着,不敢抬头。 晚上十点,她照例接到了路哲扬的电话。 “在忙?”他低沉的声音仿佛有着某种压抑。 阡陌摇头,随即道:“没有。” “最近还好吗?”路哲扬的视线停留在新收到的那些手机短信上,是新一批的照片,主题不变。 她小鸟依人靠在邢桨的怀里,满脸哀伤。 阡陌略感诧异,自从他回了部队,两人几乎每天都通电话,她这里发生的一切,他不都知道吗? “很好啊!”阡陌语调轻快,白天见过邢桨,他答应会向邢正清探询十五年前父亲失踪的线索,心情略好了些。 “信寄出了么?”他仍是不紧不慢的聊着,语气低沉。她愿意将悲伤告诉邢桨,却不愿向他透露分毫。拳在桌前曲起,继而缓缓握紧。 尽管她能觉察出他有所压抑,却只道他军演在即。 “什么信?”她反问。 他说的信,她当然知道。还是在海南的时候,她用他送的钢笔每天一封的写,只是不曾寄出。 “没有就算了。”一反常态,他并没有继续纠缠,转了话题道:“明天开始为期三天的军演。” “预祝你一切顺利!” 通话就此结束,他不是一个爱讲话的人,一通电话一问一答,统共不过几句。 略有所失,阡陌将手机放好,心内顿觉空落。 关月元旦是最忙的,好在路芷芯放假,给她打来了电话。 “阡陌姐姐,你能不能带我去玩?”路芷芯在电话那头可怜兮兮的问:“爸爸要军演,爷爷要去部队慰问,西西阿姨我又不想见她,啊啊啊,我要闷死了!” 或许是听得她说的“爸爸要军演”,阡陌心内莫名的一阵心酸。 家里都在瞒着她路哲帆去世的消息,对她来说,不知是好是坏。 “好,芯芯想去哪?” 最后还是带她去了清水岩。 邢桨难得在邢正清没有传唤之下回到大院和他共进晚餐。邢正清欣慰归欣慰,晚饭一结束,还是将邢桨叫到了书房:“说吧?” “果然是虎父无犬子!”邢桨被戳穿也不恼,先给老爷子来上这么一句,才不慌不忙的在藤编椅上坐下,来回荡着道:“爸,你给我讲讲在部队里的事吧。” 邢正清摸不准他这顽劣儿子又想说些什么,目光灼灼的盯了他半晌。 邢桨只好起身,将照片从钱夹里取出,恭敬的呈上。 邢正清面色微变,以目光询问。 “爸,我只是对倒数第二排左数第五个人感到好奇,他不是以前大院食堂里的那个胡大厨么?” 邢正清的目光自照片里收回,继而落在他的脸上。邢桨从来就不关心和他无关的事,这也是他为何能在短短的时间内在商业王国里占一席之地的真正原因。此刻,他竟然对这张照片这么感兴趣…… 邢正清不动声色:“嗯,没错。他曾是我和路司令并肩作战的战友!” 邢桨循循善诱:“那他怎么会什么军衔都没有,只是一个厨师?” “你怎么知道他只是一个厨师?”邢正清反问。 邢桨噤声,藤编摇篮依然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是啊,他怎么知道他只是一个厨师?在部队里,每个人都是一个多面手,也许他握菜刀的手也能有千里狙击的本事。 “哦,”邢桨道:“不是厨师,他还能是什么?” 邢正清不再回答了,只是反复摩梭着照片上的人,仿佛陷入了回忆。 邢桨还想再问,邢正清忽然厉声道:“他的事,你不用再问!不过,他的女儿,你要好好对待!” 邢桨微愣,荡着的摇篮微微一滞,既而又恢复了荡起的弧度。 邢正清早就知道阡陌的身份!可对胡大厨的事,他为什么那么激动?就算不是为了卢阡陌,出于好奇,他也想要弄个明白。 ------------ 第三十七章 急转直下 元月份的天气,位处南方的x市也冷了几天。温度骤降了近十度,只得57摄氏度。 阡陌提着两人的行李,站在xx军区大院的门口,戴着粉红色手套的手显得臃肿了很多。不过,比起北方的天气,这种温度也算不得低了。 路芷芯带了两个粉色的、毛绒绒的耳罩,围巾将下巴都给包了起来,仍不住的跺着脚:“阡陌姐姐,我们快进去吧。” 阡陌原本并不打算进去,可一眼看见路芷芯的行李,因是冬天,衣服很厚,她的行李便装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包包。 从大院门口走到路家,还有一段路。阡陌将背包背上,一手牵了路芷芯往里面走。 用芷芯挂在脖子上的钥匙开了门。姚姐不知道去了哪里,家里没人。 芯芯嚷着要去沐浴,阡陌也就由得她。将行李稍稍理了理,将自己的东西整到一边,正打算离开,便听说话声自楼上传来。 “……结婚申请已经下来了,我想挑个日子……”是路哲扬的声音,他几时回来的?军演顺利吗? 迫不及待的就往楼梯的方向走了两步,却听路鸿云的声音响起:“西西怎么说也是你的大嫂!” 他们在说什么? 阡陌只觉得脑子一阵嗡嗡,思维有瞬间动弹不得。 路哲扬一瞬不瞬的看向路鸿云,本该下楼的动作顿住。 路鸿云内心一震,哲扬从来不曾用如此冷冽的视线直视过他。假咳了两声,路鸿云道:“我只是觉得西西更适合哲帆!” “是,在您的心里,有我没我都是一样的!”路哲扬的声音带着控诉,仿佛将这三十一年来的不满全都用这一句话表达了。 他扭头大步走向楼梯,却在旋转楼梯上,微顿了脚步。 楼下,阡陌正仰着头向上看,眼神水雾迷蒙。与他对视之后,猛的拎起了自己的包包,夺门而去。 路哲扬咚咚咚奔下楼,却被路鸿云呵斥住:“给我站住!” 路哲扬连头都不曾回一下,径直奔了出去。 阡陌闷着头走,努力让自己的脑子放空,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看。 就连身边响起数次喇叭声,也当听不见。 直到邢桨将车停稳,将她拽上车。 “小卢同志,出什么事了?”邢桨问,目光却看向花圃不远处奔跑而来的路哲扬。 “开车!” “开车啊!”阡陌像疯了似的,刚还让自己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看,现在,脑子似乎正常运作了,里面叫嚣着一句话:“他要娶许西园!他要娶他的初恋情人!” 邢桨从未见过情绪如此失控的她,忙发动车子,绝尘而去。 路哲扬愤愤的跺脚,继而往回跑,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一面开车,一面拨打卢阡陌的电话。 该死的,他怎么会让她误会?该死,真该死,她怎么刚巧就上了邢桨的车?! 阡陌按断电话,继而将电池拔了下来,随手塞进了包里。 继而,邢桨的手机响了起来。 “路哲扬?”他转向阡陌:“小卢同志,你们出什么事了?” 阡陌忽然抓住了他的右臂,极为用力的抓着:“邢桨,帮帮我!” 邢桨眸子一深,无论他们之间是何关系,他让阡陌伤心就是他的不对! 邢桨接起电话道:“路哲扬。” “让阡陌听电话!”路哲扬的声音异常冰冷。 邢桨挑起一抹笑,不羁的道:“你找我未婚妻做什么?” 未婚妻三个字说得那叫一个流畅,阡陌亦是一愣,手下意识的又抓上了他的右臂,对上邢桨“瞧我的”表情。 那句他要结婚的话依然充斥在脑海里,阡陌的手无力的滑了下去。 “邢桨!”路哲扬的声音是冰冷阴沉,透着咬牙切齿的意味:“让阡陌接电话!” “她很累有什么话,你和我说也是一样。”邢桨依然嘻皮笑脸,手机那端却传来一阵忙音。 邢桨什么都没再问,默默的开车,在环岛路上停了下来。 自车里出来,阡陌的双眼被铺天盖地的阳光刺得生疼,再让海风一吹,眼泪哗啦啦的落了下来。 “哎,你别哭哇”一旁的邢桨慌了手脚,在这之前,他从未见过她流泪。 阡陌的泪却越落越多,双肩猛烈的抖动起来。 邢桨伸手去替她擦泪,阡陌却索性在草地上坐了下来,头埋在双膝之间。 连她自己都没想到,听到那句话之后,心里会痛得这么厉害。短暂的相处终究是比不上十几年的相交的。 可他为什么还让她等他? 在海南的时候,他让她等他,不过半个月前,他也说了同样的话。 可为什么…… 邢桨握了握拳,他发誓,以后谁让她哭,他跟谁急! 路哲扬追到环岛路,远远的便看见海岸边的草地上,两人相互依偎。 他的理智向来足够冷静,将车停稳,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他需要好好的跟阡陌去谈,关于她是邢桨未婚妻的话,尽管这些日子来,总有短信里的照片为信,也有肖蒙的亲口提醒,可他还是想听听阡陌的说法。 邢桨的敏锐度极高,在他的影子落到他身上的时候就发现了,扶着阡陌站了起来。 “阡陌,我想跟你谈谈!”路哲扬仍然是那副平淡无波的模样,即便方才拨电话时,有那么一瞬间的冲动。 邢桨低头看阡陌,她的眼睛依然红肿,鼻尖红红的。于是代他回答:“路哲扬,你之前和阡陌有什么过往我不管,可现在,她是我的未婚妻,你最好别再来打扰我们!” 路哲扬并不看他,目光只看向阡陌,越发的阴沉。得不到阡陌的视线,他向前迈了一步,手探向阡陌的手腕。 电光石火间,邢桨的掌格了出去。 眼见得现场火力升级,阡陌深吸口气,抬起头来:“先生,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谈的。先生还记得吗?当初和先生的交往,便是协商的,而非建立在感情之上……” “我说过,我会努力!”路哲扬打断她的话,异常坚定的陈述。 你的努力就是同许西园结婚?阡陌甚至弯了一抹笑,脸上的泪痕方被海风吹干,一左一右两粒梨涡微微显现出来,却越显得那张脸的落寞:“我也向先生要过一个承诺!” 如果是她之前会错了意,那她宁愿收回她的这颗心。 她的笑越发灿烂了,甚至还攀上了邢桨的手,将手伸进他的臂弯,柔声道:“邢桨,我们走吧。” 路哲扬冷着脸站前一步,拉住她的另一只手,冷声道:“那个承诺,我反悔了!” 阡陌回身面向他,缓缓的抽手:“先生要娶许小姐,我也是邢桨的未婚妻,日后都要在大院里生活,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还请先生自重!” 坐在车上,阡陌还在想,他追来要做什么呢?如果是她误会了,他为何不解释? 他说他反悔了,她确实有一点点的动摇,可是…… “小卢同志,你还好吧?”邢桨侧头看她,一脸担忧。 阡陌实在不想在他面前继续伪装:“不好,很不好!嗯,不吃他十份八份甜品,这心情是不会好的了。” 的确,甜品就是她的最爱。当甜味袭入她的口中,一切的疼意都会被掩盖。 “谢谢你啊邢桨。”含着一嘴的甜品,阡陌仍不忘向邢桨道谢。 邢桨也就打蛇随棍上:“打算怎么谢?该不会真想以身相许吧?好吧,如果你真要嫁,邢某人也就只能勉为其难的娶了。” “想得美你!”阡陌啐他一口。 尽管极力的转移注意力,可心底的那丝疼意为什么久居不散? ------------ 第三十八章 欲吃不吃 “来,不醉不归!”路哲扬手里举着倒得满满的酒杯,朝跟前的人示意。这杯之前,他已经喝了不下十杯了。 肖蒙摇了摇头,拦住他:“吃点东西再喝!” “阿蒙,别拦我!”路哲扬挡开他的手,继续将酒一饮而尽。 而同样的情形,也在另一间包厢进行。 “哎,阡阡,你这样喝可不行!”关月边说边将卢阡陌手中的酒杯拿走。 阡陌已经喝了不少了,意识开始有些模糊,可嘴里却依然不断的骂着:“路哲扬,你混蛋!” 这个名字,关月是第一次自她口中听到。不由皱了皱眉,暗自腹诽:阡阡不是跟邢总交往么?怎么又冒出个路哲扬来? 肖蒙看看时间不早,买单去了。 路哲扬脚步虚浮紧跟其后,出得包厢,恰逢关月去洗手间,自推开的包厢门里看去,卢阡陌身形单薄,嘴里还不住的骂着:“路哲扬,你混蛋!” 似不受控制一般,他长腿一迈,进了她所在的包厢。 杯盘狼藉,菜却剩了不少。 卢阡陌趴在桌案上,嘴里喃喃自语:“路哲扬,路哲扬……” 真正听见她喊他的名字,不下三次。 此刻见她红艳的唇张张合合,叫的都是他的名字,路哲扬原本平淡无波的眼里,竟涌上无数的笑意。 微微凑近,唇上尝到了她的美好,略带酒味,却刺激着他的神经。 包厢外传来关月的声音:“邢少,阡阡喝醉了,我没开车来,嗯,好,我们在尚品居!” 路哲扬恋恋不舍的将唇自阡陌的唇上移开,不慌不忙的站起身来。 关月推开门,便见一个高大的身影堵在跟前,愣了愣,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你是谁?” 路哲扬挑了挑唇,低沉好听的声音夹杂着酒气扑来:“路哲扬!”继而在关月的惊讶视线之下,打横抱起阡陌,边走边道:“谢谢你陪她来这里喝酒。” 尽管脚步仍然虚浮,神态却从容不迫。 关月又是一愣,再回头,路哲扬已走出包厢,和肖蒙并肩走了。 肖蒙也不明白路哲扬怎么会从另一个包厢出来,怎么会抱着个女人出来? 但瞧见被青丝覆盖的那张脸时,便即了然,打趣道:“敢情今晚这酒白喝了?”朝他身后看了一眼,又道:“你这强抢民女的行为……咳,还好,我今晚没穿军装。” 路哲扬不说话,神态间轻松了许多,甚至带着丝得意。这是肖蒙从来不曾见过的。路哲扬不止是在旁人眼里不露喜怒,就是在他和金湛的面前,也从未见他如此。 肖蒙摇了摇头:“爱情的力量啊!” 路哲扬瞟他一眼:“你不早就品尝过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宋笑初……” “我送你回家!”肖蒙立马打断他的话头。 对于肖蒙的好意,路哲扬没有拒绝。 阡陌已经不再骂路哲扬了,乖乖的被他抱在怀里,甚至是为了贪恋更多的薄荷清香,不自觉的往他怀里钻了钻,找了个舒适的位置,安心的睡了过去。 车窗外是整个喧嚣的x城,这个时候,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肖蒙皱了皱眉,道:“你对她会不会太上心了点?” 路哲扬目光低垂下来,落在安静沉睡的阡陌的脸上,因着酒的关系,她的双颊微微泛着红晕。 肖蒙的担心,他很明白。可他身不由己。 这个话题到此为止,肖蒙安心开车,却是提起了另一件事:“春节后报到的那位少将真的是你?” 路哲扬无奈的笑笑,肖蒙说这句话,估计是在怪他隐瞒呢。部队里的事,虽然会有消息传出来,但不到最后,谁都无法得到最真实的结果。 未加解释,他点头应了。 肖蒙看了一眼他怀里抱着的卢阡陌,扯了扯嘴角道:“恭喜你,近水楼台了。” 路哲扬轻弯嘴角,目光仍停留在阡陌那张因窗外灯光忽而明媚忽而沉静的脸上,深深的眷恋。 仍是打横抱着她下车,以脚勾上车门道:“天也晚了,我就不请你上去了。” 肖蒙鄙夷的切了一声,明明是温香软玉在怀,情难自控于心,怕他上去打扰了两人的独处,却还要以天晚了做借口。 路哲扬脖颈间的红意,肖蒙停止了话头,方向盘一打,往前去了。 仍是打横抱着她上楼,单手托着她的小屁股,另一手将门拧开。 她的小屁股结实而富有弹性,紧身的束裤仿佛她的第二层皮肤,路哲扬只觉得身体里有一股火在腾腾的往外冒。 客厅里她之前插的那盆花还在,尽管不似之前的那般鲜艳明媚,但花形仍在,且多了几分随意,看上去便似干花一般。 路哲扬将她抱至客房,欲将她放在床上。 阡陌却呢喃了一声什么,下意识的往他怀里钻着、蹭着,巴他巴得更紧。 她的声音,她的轻蹭,都像是一片轻柔的羽毛,不住的牵引、逗弄着他。 路哲扬柔柔的捏了捏她挺俏的鼻尖,索性抱着她一起躺下。 室内静谧温馨,他头一次感受到了怀抱的殷实,心灵的殷实感受。 接触到了床,阡陌停止了不安份的轻蹭。 将她的发丝一丝丝的拨开,光洁的小脸近在眼前,那张鲜艳欲滴的樱唇偶尔咂巴咂巴。 男人再也受不了这般诱惑,倾身将唇覆了上去。 轻含,轻吸。 继而抬头去看,阡陌仍然沉沉的睡着。 再低头,不甘于那般轻的触碰,他以舌尖轻轻的撬开她的贝齿,探取更多的甜蜜。 “唔”突然而至的不适令阡陌皱了皱眉头,伸手去拂覆在唇上的东西。 路哲扬迅速的退开,待她继续睡去,便又倾覆上来。 几次三番,如猫鼠游戏。 只是身体里的火却蹭蹭的往上冒,忍不住一个翻身,压在了她的身上。 莫名的压力令阡陌极度不适,不由的扭动了身子。 路哲扬轻吸口气,他带她回来,根本就是在折磨自己。头抵在她的额头上,微闭着眼,强忍着身体里的火,正待撑起身来,却对上一双懵懂的眼眸。 阡陌是真的喝醉了,只是路哲扬的偷袭让她睡不安稳,隐隐的就想发火,睁眼却见那张熟悉还陌生的脸近在眼前。 甚至,他正压在她的身上! 这是梦?她伸手去触摸他,手指传来真实的感受,他下巴的胡楂甚至扎到了她的手。 惊讶过后,她猛的将他推开,左右扫视了一眼,发现这是他家。一个枕头就扔了过去:“路哲扬,你混蛋!” 这句话,是她骂了一个晚上的,因而,很轻易的就说出来了。 “我、”路哲扬第一次手足无措。 一向淡定的路少将竟然在她的面前,无法镇定自若了。 卢阡陌以最快的速度下床,上下左右检查着自己。 确定并未受到侵犯,她几步便向门外冲去。 但她好歹是喝了一大堆酒的,动一动就开始头晕眼花。不得已,还是路哲扬抱住了她。 一抱就不愿松手。 “阡陌”他低沉的嗓音真的很好听,尤其是在叫她名字的时候。 阡陌几乎就要沦陷在他给的温柔里,可他即将要娶许西园…… “路哲扬,你怎么可以这样?”她在控诉,带着哭腔。 路哲扬拍着她的后背:“是我不好!” 在他的身边,她竟然莫名的安心。在他的轻拍之下,她的身体渐渐变沉,呼吸也变得匀称。居然睡着了! 这次,路哲扬什么也没敢做,径直将她放在床上,返身去拧了热毛巾来,擦了擦她的小脸。 深深的看了很久,路哲扬终是回了自己的屋子。 ------------ 第三十九章 再现线索 捂着疼得不行的脑袋,阡陌缓缓坐起来。环视屋子,昨晚那幕像梦一样的场景又回到了她的脑海。此时,她确定,那不是梦! 阳光已经进了屋子,应该很晚了。 抓过手机一看,九点半。 路哲扬并不在家,对于一个即将结婚的人,为何会将她接来这里,阡陌搞不明白,也不想搞明白。 以最快的速度下床,拿了自己的包包冲下楼,直冲玄关。 桌上的便签纸被她跑过而起的风带得飘在了地上,似在埋怨:为何不看我一眼? 回到关月的住处,关月破天慌的没有出门去上班。 正跷着二郎腿,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那模样看上去,就是个慈禧老佛爷。 阡陌知道,她一定得审她了。索性躬了躬身,行了个礼:“小卢子给太后老佛爷请安,老佛爷吉祥。” 关月当然不吃她这套,立起身做茶壶状:“别跟我这儿装,小卢子,我问你,昨儿晚上那个男人究竟是谁?他的身法那么快,我追都追不上。你怎么招惹的人家?” 事实是,关月听见卢阡陌喝麻了以后,一整个晚上都在说着同样的一句:“路哲扬,你混蛋”的话,得知那个男人就是路哲扬之后,便也就不想再追了。 阡阡的幸福最重要,可她介意的是,那丫头竟然瞒她瞒得这么紧,甚至让她误会她和顾霖锋之间有什么。 “我哪有招惹?”卢阡陌小声咕哝。 老佛爷那边一拍惊堂木:“还不从实招来?” 卢阡陌便跟小媳妇儿似的,扭捏着道:“他就是之前我当临时保姆的那家雇主。” 哇还挺罗曼蒂克的呢。 “当个保姆就把你给勾搭上了?”关月继续装。 “什么呀?我不过是帮他一个忙……”阡陌实在受不了关月的口无遮拦,将两人的交往原因说了一遍。 关月盯着她的目光却半丝不曾移动:“真的只是协商交往?”昨儿晚上是谁一直喊着别人的名字?关月是真的担心她。 卢阡陌用力点头:“比真金还真!人家都要和前女友结婚了……” “都要结婚的人了,还敢把你掳去!”关月这会儿沉不住气了,她以为两人像是彼此有意的,怎么闹到要和别人结婚的地步? 她两步跳到阡陌跟前,上下左右一番检查:“他有没有欺负你?”一面着急的检查,一面暗怪自己太过粗心大意。早知道事情到了这步田地,她是怎么样都不能让他将阡阡带走的。 阡陌推开她道:“没、没有,你弄得我好痒……” 长长的吁了口气,关月后知后觉的拿手机去看,惨叫了一声:“我十点约了客户!”继而以闪电的速度闪回房去了。 她这会儿可还穿着家居服呢,见客户少说也得换套正装,换个妆,omg 看着关月慌张匆忙的模样,阡陌心里一阵暖意。 关月特意在家里等她,问她这些事,无一不是在关心她。 宿醉的滋味是十分难受的,阡陌无精打采的回了房间, 其实今天她也是有约的。早在清水岩的时候,杂志社副主编便约了她今天见面,说是杂志社和x市电视台一档美食节目要合推一档美食类节目,想听听她的意见。 这也是她从清水岩赶回来的原因,却未曾料到路哲扬竟然这么早回来。 换衣服,描淡妆,当闪亮的唇彩划过唇角,她不禁微微失神,原来,酒醉后的记忆也可以这么明显。她记得他的唇,试探继而火热…… 约的地点是在x市电视台,杂志社副主编的助理小管已经在楼下等着了。之前的稿件、图片需求之类,很多都是通过小管来沟通接洽,因而并不陌生。 小管将她接到五楼靠窗的一个休闲区,请她稍候。 副主编正在赶来的路上,而电视台的栏目策划人员正在跟进一出极重要的采访。阡陌抬腕看表,离十一点还剩半个小时。 这是她第一次到x市的电视台来。来来往往的人,各自行色匆匆。 阡陌的目光停在休闲吧的屏幕上,那里正在现场直播。是一档军事节目,里面的人正在激烈的做着演说。尽管白发苍苍,气色却依然俊朗。 很难想像,路鸿云会接受媒体的采访,还前往电视台来担任军事栏目的嘉宾。不过,他的观点针贬时弊,既客观又独到。能做到省军区司令的职位,果然不容易。 对于沿海岛屿的领土主权问题及面临的形势,路鸿云都做了一番剖析之后,眼见着节目即将收尾,主持人问出了另一个问题:“路司令,据我们的记者探访所知,十五年前的春天,您所驾的x0000号军车出了车祸,致使一对小情侣命丧当场!” 路鸿云变了脸色,因摄像头仍未关闭,只得强作镇定:“记者探访并不属实,当时那辆车的确出了车祸,但驾车人并不是我!” 主持人仍然保持着得体的笑容:“对,我们的资料显示,驾车的人是一位姓胡的士兵。” 电视信号猛然间滋啦啦一片,节目就此截止。 电视台内乱成一团,技术人员边走边向台长保证:“播出的视频已经截断!这一段除了台内的信号之外,其余地方都不会同步直播。” 阡陌双手微微握紧,主持人所说的“姓胡的士兵”会是谁? 真的只是凑巧吗?十五年前的春天…… 路鸿云被童少尉半扶着自直播室出来,可以看出,他已经发过一通火了,此时,脸色涨红,青筋尚未退下。 阡陌脚步动了动,随即又停住。 当面质问只会打草惊蛇! 小管迎面走来:“卢小姐也看到那段直播了?真想不到,堂堂军区司令也会做出这种事来。” 连小管这样和他从不相识的人,都会得出这种结论,可见阡陌并没有想错。 阡陌只是微笑,不置可否。 “卢小姐,副主编已经到了楼下了,梅策划那边稍候便可过来。”小管见她闭口不提,便觉有些无趣,通报了一下进展。 这档美食栏目将要采访整个省份,从海边到山区,由于现代人越来越注重养生,因而推荐的美食,越来越多的人不敢尝试。而阡陌的作用,便是在每一期杂志出刊时,附上每道美食的营养成份分析。 这对于她来说,这并不是问题。因而很快便已谈妥。 和副主编、小管离开电视台,恰到午餐时分,副主编道:“卢小姐,不如一起吃个饭?” 副主编是一个年约三十二三的男人,许是入世较早,又身为媒体人,整个人透出一种成熟的味道。 这其实只是工作上会晤之后的用餐,阡陌笑道:“好啊,来到x市承蒙主编照顾了。” 小管说是有个姐妹就在电视台附近的写字楼,已经约好了,阡陌她们也就不勉强。 地点是副主编挑的,一家北方菜馆。 不算太高贵,但环境看上去还不错。最主要的是,入门便是北方味的问候语,阡陌顿觉亲切。好歹也在北方生活了十五年,风土人情,语言等都已经有了一定的习惯。 服务员拿了菜单上来,副主编绅士的交给阡陌:“卢小姐,你来吧,北方人对北方菜应该比我这个南方人有讲究。” “呵”阡陌笑着点菜。 隔着两桌靠窗边位置,坐着的那个身材挺拔的男人举着手里的杯子,半晌未再喝。 “参谋长,这菜不对胃口?”对面的人出声询问,他听说参谋长自北方调任回来,应该会喜欢北方菜才对,怎么,拍到了马腿上? 路哲扬会答应他出来吃饭,只是想尽早了解省军区里头的事情。以前天高皇帝远,他努力去做,路鸿云看不见也就算了,可现在,他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只会对他越加严厉才是。 却不料,在这里遇见了卢阡陌。 他回了趟大院,顺带拎着菜回家的时候,她已经走了,甚至将他写的便签条扔在了地上。 路哲扬摇头,森然的寒气却直透过来。 下一刻,他抬起脚步,径直朝阡陌而去。 “主编说哪里话,到x城来,我人生地不熟的,若不是之前和您沟通过。我也不敢冒然到这里来。这杯,我敬您!”阡陌是把副主编当前辈的,言辞恳切。 路哲扬面上的寒气更重,尤其在听到阡陌来之前就认识这男人,他的步子迈得更重、更快了。 劈手自阡陌手中夺过杯子,嘴角带着无懈可击的笑意:“钱主编,幸会!” 凭空冒出来的英俊男人、毫不顾忌的用阡陌的杯子饮酒,副主编脸上顿时冒了三条黑线,但很快就恢复了镇定,目光看向阡陌,满是疑惑。 阡陌没料到会在这里遇见他,昨天才分得清清的,昨晚又扯得不清不楚,现在呢,他更是惟恐天下不乱。 “啊,这位是路先生,这位是xx周刊的副主编钱先生。”阡陌只能这样介绍。她没注意到的细节是,在她介绍之前,路哲扬已经称呼副主编为“钱主编”了。 路哲扬在她的身侧落坐,补充道:“我是阡陌的老公,我姓路。” 副主编神色微变,看向阡陌道:“卢小姐的履历表上,填写的似乎是未婚!” 路哲扬道:“我们刚结的婚。啊,对了,阡陌,我们说好午餐要回家吃的。抱歉,钱主编!” 阡陌半句话都插不上,路哲扬的气场太强大,副主编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阡陌被路哲扬拉着离开餐馆。 阡陌挣扎不休,对路哲扬来说却丝毫没有威胁。他只用了一只手臂,紧紧的箍住她,一手拉开车门,让她上了车。 “路哲扬!”阡陌又是一声怒吼! 路哲扬也不见得心情好,脸色始终阴沉,坐在驾驶位,一双如深潭般的眸子紧紧的锁住她。 阡陌蓦地就动不了了,在那样一双如黑矅石一般的眸子注视里,她只觉得自己无处遁形。 可她的心,不能就这样被赤裸裸的被他看见!且不说他即将和许西园结婚,只说一个小时前在电视台看见的那段视频,那个讯息。 如果路鸿云和父亲的失踪有关,那么,眼前的男人,她怎么能够再爱? 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她深吸口气,用商量的口气道:“路哲扬,你把车门打开,我不想让邢桨再误会什么。” 昨天已经用了邢桨未婚妻的名头,似乎还挺管用,不妨一直用下去。 路哲扬双拳握紧,又缓缓松开,嘴角甚至挂上了一抹笑,他微偏了头道:“昨晚喝醉酒,一整晚喊着我的名字,都不怕邢桨误会,现在这样,算得了什么?” 阡陌没料到路哲扬会这样反问,她的印象中,他一直都是个慎言的人。当然,他也曾有过这样的时候,那时,他受了伤,她留在他房里守候,他也曾拿她打趣。 脸瞬间就红了,内心坦露的滋味其实一点都不好受。她固执的迫自己与他对视,倔强道:“哪有?小月说我喊的是邢桨!” “是吗?看来,我得先从关月下手。” 路哲扬发动车子,阡陌往靠椅上倒去,嘴里恨恨的骂道:“路哲扬,你混蛋!” “对,昨天晚上,你骂骂咧咧的,说来说去都是这句,不是叫我的名字又是叫谁?” 路哲扬专心的开车,春节后再去报到,有这段时间,够了! 至于哲帆的事,先把眼前这个倔强的小猫搞定了再说。 ------------ 第四十章 挑婚戒,然后结婚 车往商业城去了。 一停稳,便将阡陌拽下了车。 不顾她的喋喋不休,径直进了电梯,按了八楼。 这家商业城她虽从未来过,但名气她是听过的。尤其是八楼,是整个x市的最顶级的珠宝汇聚地。 他想干吗? 在密闭的电梯空间里,他依然紧拽着她的手不放开,只是力道拿捏得恰到好处。 难得的安静与幽闭,阡陌停止了挣扎,反倒沉静的问:“先生是即将结婚的人,再和别人来这珠宝区,就不怕路太太误会么?” 毕竟是公共场所,人多口杂,以许家的手段,要知道这么点事简直轻而易举。 路哲扬定定的看着她:“她就在这里,误会什么?” 不待阡陌回答,八楼到了! 灯光璀璨,摆在玻璃柜里的珠宝闪着诱人的光芒。 很多人都说,珠宝就是为满足女人的心理而存在的。 女人,很难抵抗得了珠宝的诱惑。 然而,阡陌有些不同。她被迫跟着路哲扬走向一间一间的店铺,却对那些摆在厨柜里的珠宝提不起丝毫的兴趣。 才刚入店,立即便有导购员前来服务。 “我想挑一款婚戒!”路哲扬的声音低沉好听。 导购员看向两人,女子一脸被迫,目光毫无焦距的落在远处的布置物上。男子尽管声音听不出喜怒,但面色阴沉。 估计是对难伺候的顾客。导购员心内下了如此结论。 “好的,我们刚到了新款,两位这边请!”导购员将两人往另一边引导,那边的钻石婚戒在灯光的映照下,亮得刺眼。 他将她按在椅子上,伸手点了点其中的一款:“这个让她试试!” 导购员立即听命,拿钥匙、开锁。 阡陌却将双手握成拳,抬起头来:“路哲扬,你究竟想干吗?” 路哲扬朝她露出一个笑道:“挑婚戒,然后结婚!” “你要结婚的对象不是我!让我走!”因在公共场合,她的声音刻意的压低了很多,但语气里的坚定是毋庸置疑的。 “不,是你!我结婚申请上写的配偶的名字,是卢阡陌!”路哲扬的双手又按上了她的肩,声音温柔动听。 阡陌瞬间愣怔住了,呆呆得无法思考。 那边,导购员已取了戒指。 路哲扬将她的小手抓在掌心里摊平,接过导购员手中的戒指往她的无名指上套。 阡陌蓦地回神,手指一屈,钻戒落在了铺着黑色绒布的盒子上。 她站起来道:“我是邢桨的未婚妻!”她心内慌乱不已,如果是在昨天,在她还没得到路鸿云曾出过车祸的消息时,她想,她会和他冰释前嫌,接受他的戒指也不一定。可是此刻,她只能掩着满嘴的苦涩,将邢桨的未婚妻这句话再在他的面前说出来。 出乎意料,路哲扬缓缓扯起一抹笑:“不是还未婚么?” 他执拗的将婚戒套在她的无名指上,端祥着说好看。 那是一枚做工精细的钻戒,指环之上,均匀的镶着水钻,而指环尖处,是一棵四叶草,每片叶子的打磨、抛光都处理得十分精巧。四叶草之上,托着一粒细钻,较指环处的水钻大上一些,仿佛是一颗被人托在手上、藏在心里的一份爱。 导购员立即便将男戒取了出来,建议路哲扬戴上。 单单是比女戒略宽半公分的指环,环形表面并未镶钻,内敛、大方,与路哲扬的气质倒是相配。 两枚戒指并在一起,彼此缱绻缠绕,摧残夺目,仿佛诉说着一段惊天动地的爱情故事。 “嗯,就这对!” 路哲扬一眼看中的东西,果然不会错。只是这次,他似乎没弄清楚一些事情。 “不!”阡陌对导购员道:“我不需要,谢谢!” “买单!”路哲扬的声音陡然增了几丝冷意。他已经解释过了,也以实际行动向她做了说明,难道女人真如金湛以前常挂在嘴边的那样,是矫情的生物? 可金湛也说了,女人是种矛盾综合体,她说不要的东西,往往就是要! “刷卡还是付现?”导购员才不理会两人是否别扭,她只要做成了这单生意,业绩达标了就成。 “刷卡!”路哲扬将金卡递过去,目光执拗的与阡陌对视。 阡陌并不想在公共场合和他争执,只是借着他去刷卡的时机,先行离去。 坐在公车上,她对着打开的短信文本框,目光略显空茫。 他向部队里打了结婚申请,申请批复下来,也是要一段时间的。由此可见,他在海南的时候说的那句“你等我”之时,便已有了和她结婚的打算。 只是,阡陌想不明白,他和许西园交往了十多年,从未将婚事提上议事日程,而和她,不过才交往了几个月,其间的沟通了解更是少之又少,怎么就能让他做出结婚的决定? 不可否认,她是对他心动了,一直安宁无扰的心,在那日去往大院应聘,被他接住之时已然像春风拂过水面,起了涟漪。 可是…… “路哲扬,我不会和你结婚!” 最终,她发去的是这样一条消息。 然后,手机关机,丢进了包里。 x市真的很美,即便在这样的冬天里,依然有各种各样的花开得美丽。 但有时候,美丽并不一定要看在眼里,也可以只是留在心里。 童少尉刚将路鸿云送回家,安顿好他老人家,还顾不上吃午饭,便见路哲扬脸色铁青的回来了。 “参谋长!”童少尉正要离去,被路哲扬叫住了。 “童少尉,我爸今天的采访还顺利吗?”到底还是关心路鸿云的,昨天那一句话,直顶过去,想必他心里也不好受。 心情稍微好转,今天一早就从莲花路那边回到大院来,本意是要向路鸿云道歉的,因路鸿云要到电视台去,担任节目嘉宾,一大早就开始整理资料,也没能见上面,更别说道歉了。 “~这个~”童少尉稍微迟疑,当时他就守在直播间外,和编导一同观看了直播。对于电视台出的乱子,他很清楚。同时,也替司令感到委屈。但,这个事情,司令是否愿意让人知道? 童少尉的支吾,路哲扬察觉到了。 “不顺利?出什么事了?”路鸿云可谓是宝刀未老,久经沙场、军政界,怎么会有事情他掌控不了? “也没什么,就是主持人的问题太过尖锐了些。”童少尉以一句话带过,仍是不愿深谈。如果他面对的是路哲帆,也许结果又不一样。 路哲帆和司令之间,沟通交流比较多,感情也比较好。也许说了,还能替司令分担一些。可眼前的是路哲扬,他最不疼爱的次子,尤其听芯芯说,昨天听见两人还大吼来着。 “哦”路哲扬知道,情况肯定比这个严重。路鸿云四两拨千金的功夫一直学得很好,什么样的问题,他不能原封不动的回敬? 既然童少尉不愿多说,那他就不为难,可总会有办法从别的途径知晓。 童少尉见他不再追问,松了口气。抬眸便见他手里正提着一个精巧的纸袋,上面是一串英文字母。 顺着他的视线,路哲扬扬了扬手里的纸袋,道:“一对婚戒。童少尉的婚期也近了吧?” 路哲扬向来是个不苟言笑的人,回大院的次数又少之又少,童少尉实在未曾料到他会跟他讨论私事,微微顿了顿道:“嗯,春节后。” 提及婚事,童少尉的脸微微红了红,有种幸福的感觉不自觉间透了出来。 路哲扬提着纸袋上楼,面上的气色瞬间凝了一层霜,“卢阡陌”三个字自紧咬的牙缝间吐了出来。 “小卢同志”听筒那端传来邢桨的声音,很焦急,以至于声音很大。 阡陌下意识的将关月的手机拿远了些,看向一旁抱着个抱枕,头微微歪着已睡过去了的关月。 前天之后,阡陌的手机没再用过。 邢桨找不到她,只好打到了关月的手机里。 “哎,我说,你要不要这样人间蒸发啊?”邢桨又恢复了往日的语调,各种调侃。 “老爷子又想见你了!”邢桨不禁鄙视自己一番,每次想见阡陌,都得把邢正清搬出来当幌子。 阡陌其实想离开x市了,但父亲的事…… 索性已经跟邢桨说了,不如,x市这边就交给邢桨好了。 “好啊,不如今晚我请客,请老爷子到外面来吃晚饭?”她的提议当然是因为她不想去大院。原本想要努力接近的地方,此刻,她却因为路哲扬,再不想踏入。 “这么好?”邢桨似不相信,每每要她陪他回家,她总是会找出各种条件。 “当然,你付钱!”和邢桨的沟通,无疑是流畅且舒心的。 邢桨第一时间打了电话回家,通知邢正清晚上有个饭局,做东的人,是他的女朋友。 邢正清当然看得出来,他的这个顽劣儿子,是栽在那女孩的手上了。 吃饭的地点约在清茶栈馆。 茶,是这家馆子的特色。据阡陌的观察,邢正清似乎对于茶到了某种偏执的程度。 当然,这家的菜色清淡,适合老年人食用,环境清幽等特点,也是她选定这家的原因之一。 阡陌提早到了饭店,点了些适合老年人的菜品。 邢正清不久后便到了,阡陌忙上前迎接。 和老爷子相处不是一次两次了,又因为他和父亲相识,特意亲近了些。 邢正清对她的态度自然也稍有缓和,不似头次相见那般剑拔弩张。 两人偶尔聊些茶啊象棋之类的话题,不算太冷场。 阡陌几次想提起父亲的事,话到嘴边又转了个弯。还是之前那个顾虑,万一邢正清和父亲的失踪有关,那向他提及岂不是自乱了阵脚? 就目前的形势而言,路鸿云这边能发掘的线索似乎要多一些。但这也不代表,邢正清这边就一丝线索都没有。还是等吃过饭后,向邢桨好好问问情况罢。 邢桨到来的时候,菜已经上了。 邢正清对于阡陌点的菜颇为赞赏。这得归功于她不仅是个营养师,知道营养调配的道理;也得归功于她的细心度,仅仅是数次在路家用餐,便已掌握了邢正清的喜好。 菜品好,气氛佳,一餐饭吃得颇为开心。 老爷子知道邢桨的用意,因而吃过饭后,便让邢桨先送阡陌回去。 坐在车上,邢桨并不急于发动车子,而是注视了她半晌。 阡陌将他的视线挥开,抱怨道:“看什么看,没看过美女啊?” 和邢桨说话,向来就由得她各种表达。邢桨顺势而为:“诶,还真没看过像你这种自称为美女的美女!” “够了啊!”阡陌又是一挥道:“其实呢……” “今天请客吃饭是有道理的。”邢桨接话,继而瞪她一眼:“就知道你!哪次请吃饭不是有事?是想问胡叔叔的事吧?” 阡陌打了个响指:“宾果,猜对了!哎,怎么样?邢政委他透露什么了吗?” 邢桨老早就想好了措辞,飞快答道:“的确,我爸和胡叔叔,还有路司令一起受训过。还是上世纪七十年代末的事,依照当时的国情,部队里为了应对一些特殊的任务,特意从各个军区里头挑选了一批人出来,组织在一起进行集训。” “就这样?”阡陌紧紧追问。 邢桨蹙眉,耸耸肩道:“就这些。”思及老爷子让他别再过问胡大厨的事,又让他好好对阡陌,邢桨心里的疑问一大堆。 失望之余,阡陌没忘今天见邢桨的目的:“亲,我要回家了,离春节没剩多久了。” 这有点出乎邢桨的意料,心里震惊与不舍,面上却什么也未表露,嘻笑道:“那啥,我会想你的!” “嗯嗯,我也会想你的。”阡陌拍拍他的肩,一副哥俩好的样子。 邢桨露了一丝苦笑,他的认真,她当玩笑。 “那个,亲,还得请你帮个忙。”阡陌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赶忙加了一句:“改天你到北方来,我提供吃喝拉撒睡一条龙服务!” 邢桨挑了挑眉,一双桃花眼微眯了眯,“说吧,什么事?” 阡陌将事情与他说了,继而道:“这事或许有些棘手,我只是想要知道真相!” 邢桨发动车子道:“看在你提供吃喝拉撒睡一条龙服务的份上,暂且帮你!” 车子熟练的倒出车库,邢桨一面握着方向盘,一面侧头问:“你和路哲扬……” 阡陌摆摆手:“我和他,只是认识而已!” 明明是洒脱的语气,邢桨却听到了她内心深处的苦涩与矛盾。 她和路哲扬变成现在这般模样,他该感到高兴,情敌落败了,他的机会不就来了?只是,那天在海边看见她哭得梨花带雨的模样,他很难受。 或许,有些人说的是对的,爱一个人,并不一定要得到,只要能看见她开心快乐,便是最大的满足! ------------ 第四十一章 强上本少将 自上次离家,又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了。 因答应了林巧玉暂时不会去x市,因而阡陌向家里报备的地址都是北京,说是有活动在那边举行。她之前也常参加一些活动,或是旅游或是像上次那样,去参加极限运动。此次回来,她特意经过北京,买了些那边的特产带回家。 开门进屋,这个时间点,老妈应该正在准备晚饭。 将行李稍稍放下,拎了特产就往厨房走。 站在厨房门口,刚喊了一声“妈”,她就愣住了。 不算太大的厨房里,除林巧玉瘦小的身子之外,还有一道高大的身影。 他怎么会出现在家里? 听见喊声,林巧玉和路哲扬同时朝她看过来。 “阡阡回来了?哎哟,你看,哲扬在这里等你几天了。”林巧玉将炒好的菜递给路哲扬,一面招呼阡陌道:“阡阡,你先去洗个手,很快就可以吃饭了。” 路哲扬见她仍然眼直的模样,笑着走过来,一手端菜,一手揉揉她的发。那亲昵的模样,仿佛她已经答应了和他结婚,可她明明记得,她在x市商业街的珠宝区不告而别,明确的告诉过他,不会和他结婚! “你怎么来了?”阡陌紧跟在他的身后问。 路哲扬不回答,指指她的手道:“把东西放下,洗洗手,准备吃饭!” 这完全是当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路哲扬,我想我短信里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可我还没说清楚!”路哲扬放下菜,直视着她。眼里的暗潮汹涌,几乎要将她吸进深处。 “哲扬!”林巧玉又在厨房里喊:“来,切点姜丝!” “马上!”路哲扬笑着回应。 这两个人……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老妈这是根本没把他当外人的在使唤,而他,很显然也没把自己当外人。 “吃完饭再说!”路哲扬眼神看向厨房的方向,丢下这句话便大踏步接受林巧玉的召命去了。 目前也只能这样了。 阡陌跟在他的身后,倚在厨房门上,看他和老妈一副其乐融融的模样。 他的手指修长,一手执刀,一手按姜,手法奇快。 “剁剁剁”的响声之下,细如云丝的姜丝就切好了。 林巧玉满意的看着他的手法,又向阡陌道:“阡阡,你不去洗手吃饭,还愣着干吗?” 路哲扬亦是抬头,朝她笑道:“菜马上就好了!” 这无懈可击的完美表演……路哲扬,你就是去奥斯卡,也能得个影帝回来。 洗手换衣服再出来的时候,饭菜已经好了。 几人坐定,开始吃饭。 阡陌埋头扒着碗里的米饭,头也不曾抬一下。 蓦地,碗里多了只鸡腿。 抬头看去,便见林巧玉满意的视线,正落在路哲扬的身上。 路哲扬又夹了一只递到林巧玉碗里:“阿姨,你也吃!” 这热络程度让阡陌傻眼了。 好容易一餐饭吃完,路哲扬很自觉的便要帮着收拾碗筷,却被林巧玉拦住了:“这些我来就好,你在这等了好几天了,一定有话对阡阡说。” 老妈真是锐利!阡陌率先回了自己的房间。 路哲扬亦紧跟其后。 她的房间,他不是第一次进入。 他到卢家,是在三天前。林巧玉并不相信他是阡陌男友的话,毕竟,阡陌从未向她提及过。幸好他早有准备,将在路哲帆婚礼上媒体无意中拍到的两人的合影出示给她,林巧玉才半信半疑。 这几天,他都住在她的房间里。 房间不大,墙上贴着浅蓝色的墙纸,一张桌子,一张床,一个衣柜,仅此而已。很简单,但书桌上摆放着的小人偶,床上放着的布娃娃,窗台上种着的小花小草,看上去却很安静温馨。 “你怎么到我家来了?”还是这句话。 路哲扬拿起桌上的小人偶左右端祥:“我要和你结婚!” “我不要!”卢阡陌冷冷的道:“请路先生立刻、马上离开我家!” 路哲扬才不理会她,反而一屁股坐在了她的床上,继而倒下,双手枕在头上,头靠在叠得整整齐齐的被子上,“我困了!” 打了个哈欠,竟然闭上了眼睛。 “你!”阡陌上前拽他:“给我起来!” 怎么那么无赖?!“起来啊!” 路哲扬继续装死,手臂向下一滑,手腕一翻,抓住她的小手一带,软玉温香便在怀里了。 阡陌刹那红了脸,头撞在他硬硬的胸膛上,有点疼,有点晕。 但很快就挣扎着要走来,路哲扬按住她的腰,低沉的声音似在他的胸膛处响起来:“别动,让我抱抱!” 阡陌竟然被那如大提琴般醇厚的嗓音蛊惑,一时间停止了挣扎。 他的呼吸均匀绵长,她趴在他的身上,跟随着他的呼吸起起伏伏。屋内很安静,只有两人的心跳你追我赶的一人快过一人。 阡陌几乎就要沉溺在这样的安宁之中,只是…… 她双手撑住他硬实的胸膛,瞬间起身:“路哲扬,你不走是吧?我走!” 这好歹是她家,她的卧室,凭什么该她走?! 在门口愣了愣,路哲扬的声音已传了过来:“你要走去哪里?就算你走到天涯海角,我也……” 似是瞬间的移动,他已一跃而起,拉住她的手一带,将她带到怀里。 “阡陌,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不管发生什么事!” 他的气息落在她的耳畔,温温热热的。阡陌几乎就要沦陷了…… 猛的将他一推,阡陌抓到了门的把手,冷着脸道:“路哲扬,别忘了,当初交往的时候,你是答应过我的,如果我没有爱上你,你不得纠缠我!” 路哲扬站在离她一步远的地方,目光里闪闪烁烁,身上却瞬间似冷却了好几十度一般,声音亦似这刚下过雪的北方之冬:“卢阡陌,你扪心自问,你真的没有爱上我?” 刻意压低的声音似山雨欲来的紧绷,似乎只要她敢回答个是字,就会被他当场撕碎。 “你听好了!”阡陌迎着她的视线,一字一句的道:“我、不、爱、你!一点儿都不爱!” 她背转身去,手撑在门的把手上,仍然冷着声音道:“这样,你可以走了吗?” 屋内安静异常,路哲扬没有回答,一点声音都没有。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响起路哲扬的声音,充满颓败:“如果这是你的心里话,那么,就这样吧。” 他大踏步越过她,手按在她的手上,转动门把手,步出房间。 “阿姨,我先走了。您好好保重!”他甚至还跟林巧玉告别。 “哎,怎么这就走啊?”林巧玉一面喊着,一面回头去看阡陌的房间。阡陌正站在窗边,夜风将她的发丝吹得凌乱不堪。 路哲扬轻应着,打开玄关大门。 “那你有空再来玩。” 路哲扬往前迈了一步,迎面有人轻呼一声:“首长?” 路哲扬顿住脚步,眼前的男子二十六七的年纪,浓眉大眼,穿一身军装,本该满是英气的脸却显得灰黄,一双本该英气锐利的眼睛这会儿黯淡无神。 “卢连长?”他朝后看了一眼,林巧玉还倚在门口送他。 恍然,卢阡陌是卢连长的妹妹!而他,竟然一直以来只关注阡陌和小夕的关系,从未想过阡陌和卢旺勇的关系,今日一见,还真有些感叹。 在卢旺勇的力邀之下,路哲扬在离开卢家一分钟不到,又再次踏了进来。 今天恰是周末,卢旺勇可以回家,却未料到首长会出现在家门口。 从母亲的交谈中,卢旺勇知道了路哲扬和阡陌的关系,只是,这是不是太戏剧性了? 阡陌在屋里听得几人的声响,知道是哥哥卢旺勇回来了,擦了擦泪,她强颜欢笑:“哥,你回来啦?” 当路哲扬透明,她紧紧黏在卢旺勇的身边,手抓着他的臂弯,和颜悦色。 路哲扬眉头微蹙,虽然那是她哥,可却是半点血缘关系也没有。 “你个野丫头,又上哪儿祸害去了?上次回家就没见到你。”卢旺勇刮刮她的小鼻尖,宠溺的道。 “哥,哪有你这样说自家妹子的?” 路哲扬右手虚握,抵在唇边,假咳了两声。 众人这才注意到路哲扬的存在。 一番寒暄客套之后,卢旺勇请了他至书房。 “首长,请坐!” 路哲扬在书桌前坐了下来,老式的竹制太师椅发出叽叽咕咕的声音。 他打量着眼前的书房,说书房其实有些过了,只是在他卧室外的一截小阳台,大约十平米左右。立了一道书架,放置了一张大书桌之后,就没有别的空余地方了。 只是墙壁不似阡陌的卧室巾了蓝色的墙纸,这面墙上贴满的是各式奖状、照片之类。 里面都是卢阡陌,只是,照片分成两个人。 左边的是小时候的卢阡陌,扎两个小辫子,很乖巧的模样;右边的是稍大一些的卢阡陌,剪着学生头,眉眼间或有几分相似,但略细心一看,就能明白这两人根本不是一个人。 “首长也许也看出来了,这两个人不太一样。但她们有一个共同的名字:我的妹妹卢阡陌! ”卢旺勇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顿时陷入了回忆。 “十五年前,我爸在南方经商。那年冬天,他说生意忙,让我们到x市去过春节。妈带着我和十岁的妹妹阡陌,从这里出发,倒了好几次车,总算在凌晨时分到了x市。公交车已经没了,我们只好打的。” “谁知道……”卢旺勇的声音哽咽:“谁知道,半路上闯出来一个十岁左右的女孩子,她骑着脚踏车,歪歪扭扭的朝着大马路骑来。” “的士师傅来不及刹车,只能猛打方向盘,最后车子撞上了路边的绿化带,恰巧绿化带前的马路上有一根钢筋翘起,巨大的撞击力导致钢筋划破了油箱。我那时候已经十三岁了,又坐在靠门的位置,很快便逃了出来。” 卢旺勇的叙述很艰难,但却仍然坚持着讲完,这或许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向别人提起这场车祸。 “我妈坐在中间,她让阡阡把另一边的车门打开,从另一边出去。阡阡向来机灵乖巧,所以,在我出来之后,妈也紧跟着钻出车来。我们才刚站定,车子便轰的一声爆炸了。” “我们以为阡阡早就出来了,可是左找右找,阡阡都不见。我妈登即就晕过去了。司机师傅说,也许是受到撞击,那边的车门被上了锁,阡阡打不开车门,所以……” 卢旺勇低下头,双掌捧住脸,无声的呜咽起来。 尽管对整场车祸,路哲扬都很了解,但这是头一次听人诉说,不由得替他难过起来。 说起来,他的妹妹不幸遇难,和路哲扬还有些关系。 当年,如果他不激阡陌,她就不会在还不熟练的情况下骑着脚踏车离家出走,也就不会导致这场车祸。 他想安慰,卢旺勇已经控制好了情绪:“救护车来之前,我妈醒了,她看见瑟缩在一旁,一脸惊恐的小女孩子,猛扑过去抱住,连喊‘阡阡,别怕,别怕,妈妈在!’” “我妈的心脏也就从那时起,落下了病根。我爸在悲痛之余,带着我们回到了这里。当然,我们之中,包括那个女孩。因为我妈一刻都不愿放开她,把她当成了阡阡。而从出车祸到我们离开x市,都没有人来找过这个小女孩,哦,我忘了说,也许是被突然发生的车祸吓到了,这个小女孩竟然什么都不记得了,连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 路哲扬接话道:“她就是现在的阡陌?” 卢旺勇点头:“首长,阡阡的身世我从来都不曾去查过,一是因为我妈,二来也是因为阡阡在我们这个家里生活得很开心。现在,她遇见了你,如果有朝一日,她恢复了记忆,想要找寻她自己的亲人,也请你多多帮忙。” 这句话令路哲扬几不可察的皱了下眉头,没有立即答应,只是提醒道:“连长脸色看起来很差,要不还是早些休息?” 卢旺勇的脸色自刚刚在玄关外见到,就很不好,方才那番话,似乎也在对他交待后事一般,这中间肯定有什么。 卢旺勇摆摆手道:“我没事,只是有些不舒服。” 路哲扬脸朝房门而坐,正巧看见卢阡陌一闪而过的身影,眸子里变了变颜色,对卢旺勇道:“连长,部队里的纪律严明,吸毒不是小事,我建议你……” 卢旺勇脸色突变,他居然忘了,路哲扬是什么人,自然对吸毒的征状很了解。本来还打算申请复员,现在只怕……于是点头道:“首长告诫得是。这件事,我会尽快处理!” 路哲扬刚从书房里一出来,就被一只纤细的手臂拉过去了。 站在方才站过的房间里,路哲扬双臂环胸:“卢小姐,有事?” “你帮我哥处理吸毒的事,我和你结婚!”清脆的声音掷地有声。 路哲扬不动声色,眼眸里却冰冷一片:“一个不爱我的女人,我为什么要娶?” “你!”阡陌背转了身,咬着嘴唇。 “如果没别的事,我想我该走了!”路哲扬利落的向后转,大步朝房门迈去。 那句“我爱你”,阡陌打死都不会说。她脑筋飞快的转着,在他出门之前叫住他:“路哲扬,你的结婚申请上不是写的我的名字么?” “那个,可以作废!”路哲扬脚步丝毫未停。 一定要说么?非说不可么?阡陌还在纠结,路哲扬已经走出了房门。 阡陌跑前两步,双手抓住他的手腕:“万事好商量!” 又将他拽了进来,将他按坐在床上,开始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路哲扬,你看,你现在的情况,上哪儿去找一个像我这么温良淑德的老婆呢?你看啊,你上有老,下有小,这一大一小脾气都不好;这中呢,又还有嫂,这嫂吧,腿脚又不灵便……” 路哲扬坐得端正,眼睛直视前方,丝毫不受卢阡陌一左一右来回说叨来回晃动的影响。更有甚者,在她说到口干舌燥、筋疲力尽的时候,竟然倒在她的床上,睡着了! 阡陌一看,有些傻眼,可脑残的又冒出一个想法:只要生米煮成了熟饭,还怕他不答应? 当即轻手轻脚的趴在他的身侧,伸手便去解他的皮带扣。 对这档子事,阡陌知道得不多,更加没有经历过。貌似电视上的情景都是这么演的,至少得先把两人之间的障碍给解除了。 身为作战师的师长,路哲扬的警觉性那得有多高啊。可这会儿,都有人解皮带扣了,愣是闭着一双眼睛,还将呼吸也保持得十分的均匀。 皮带扣愣是半天没弄开,她急得跟什么似的,用了点蛮力。 路哲扬嘴角微抽,不经意的翻了个身,很自然的就将一条长腿架到了阡陌的身上。 “啊”阡陌尖叫一声,一面用手捂住嘴巴,一面轻轻的去抬他那条粗壮的大腿。 好容易快要搬离成功,路哲扬却似睡不安稳一般,又动了动,这次更夸张,不止是一条腿,连手臂也横了过来,揽在她的薄肩上。 阡陌推也推不动,一张小脸憋得通红。 他的脸近在眼前,那双似深潭般的眸子闭上,里面没有摄她心魂的魔力,她的胆子大了些,手慢慢的伸去,去抚那双入鬓的眉。 她的手软软的,身上的幽香更是萦在他的鼻端,路哲扬忍不住想要一亲芳泽。 还未待他有所行动,阡陌已然凑上了自己的唇,试探似的在他的唇间轻点。 本来轻点后便即退开,哪料路哲扬根本没有睡着,手上一用力,紧箍她的小蛮腰,硬是加深了这个吻。 阡陌蓦地睁大眼,路哲扬眼里盛着点点笑意。 继而,他伸手挡住她的视线,亦是闭上眼,与她缠吻。 这个吻持续了很长时间,直到她的氧气一干二净,他才移唇,只是手却依旧紧扣着她的细腰。 “路哲扬!”阡陌气得很,伸手便要去打他,被她一手拦住。 “你这又是解皮带扣,又是主动献吻的,莫不是想强上本少将?”路哲扬仍然半抱着她,那软软香香的身躯透着无比的诱惑,一股火窜上来,他只能借着故意气她来分散注意力。 “你!”阡陌被她这一说,弄得满面通红。尽管这本就是她的本意,可是他这么大咧咧的说出来,她只觉得全身都像在烧,跟只虾子一样。 阡陌被他这一说,咬了咬唇,反倒破罐子破摔了,小手按在他的胸膛上,争道:“是啊是啊!我就是想强上你,怎样?怎样?” 路哲扬忽的撤除了对她的禁锢与压制,往床上平躺着,道:“那,来吧!” 阡陌彻底傻眼了,这个男人,骨子里就是个流氓,流氓! 她早就知道的,早在他被明哥的人打伤的那晚,就已经露出了一些苗头。都怪她啊,怪她太大意了。 路哲扬等了两秒,索性坐起来,正色道:“你说的,我帮你哥处理吸毒的事,你跟我结婚?” 阡陌见他提及正题,点头道:“嗯,我说的!” “那好吧,那就这样吧。”他站起身来,将衣服整理整齐:“我去找你哥再谈一次,你也把身份证、户口簿整一整,明天一早去登记!” 这婚先结着吧,以后会遇到什么问题,到时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好了。 卢旺勇还没睡,路哲扬到的时候,他正在痛苦的抽搐着,动静弄得挺大的,把林巧玉和阡陌都给惊动了,两人都吓了一跳。 路哲扬力气比较大,成功接近他之后,一掌劈在了他的后颈上,将卢旺勇给劈得晕过去。 林巧玉急着打120,路哲扬忙拦住她,只说他可能是压力过大,他会在他房里陪着,明天一早醒来就好了。 林巧玉和阡陌这才在他的说服下,回屋去睡。 阡陌却是辗转反侧,一夜未眠。 现在回想起来,她答应路哲扬结婚,是不是有些太冲动了。 日后,她要怎么面对他,面对路鸿云? 但愿,但愿路鸿云和父亲的失踪一点关系都没有! ------------ 第四十二章 军嫂的责任 次日一早,阡陌顶着一双熊猫眼步出房门,路哲扬已经精神抖擞的晨跑完回来了。 卢旺勇的气色看起来也比昨天好了很多,正和林巧玉坐在餐桌前,帮着布早餐。 路哲扬体贴的为她拉开了椅子。 坐在餐桌前,阡陌的手心微微冒汗,越是临近去民政局,她就越是慌张。尽管昨天夜里辗转了一夜,可这心里头的惊慌却丝毫未消除,反而愈演愈练。 到底还是得去,只是在去往民政局的路上,阡陌压低了声音问他:“我哥的事,你打算怎么解决?” 路哲扬眸子微冷,对她在登记前夕问这样的问题感到十分不悦。可转念一想,若不是因为卢旺勇,也许这会儿,他已经心痛的回x市了。 双手靠在脑后,整个身子放松下来,靠在靠背上:“向上级自首。” “啊?这不是害他吗?我哥的军籍肯定会被开除的!哎,师傅,停车、停车!”既然他不能帮她,那她也就阵前变卦,这证,不领了! “你急什么?”路哲扬示意师傅开车,一面耐心的解释:“卢连长是在执行任务的时候,误吸入了毒烟而染上的毒瘾,他回部队向上级自首,再接受戒毒就可以了!” 所以说,他根本就没帮什么忙?所以说,她可以不用嫁他了? 心念一动,路哲扬便按住了她:“我忘了说,这处份是免不了的,我和他们营长还算有些交情。” 他并不点透,但言下之意却相当明显,一旁有他说情的话,卢旺勇的处份肯定也会轻一些。 由于时间尚早,民政局人并不多。他们还是今天前来登记结婚的第一对新人,只是这两人怎么看怎么不像是来结婚的。 路哲扬递上两人的证件材料,听从民政局的意见去拍了结婚照,宣读了结婚申请,就听工作人员“啪、啪”两声,在结婚证上盖好了章,递给两人。 结婚照上的两人,路哲扬面色谦和,卢阡陌却面露沉郁。 握着证书的两人,亦是这种面色。 时间渐迟,来民政局办理结婚离婚登记的人渐渐多起来,颇为热闹。 阡陌的手机便在这片热闹声中响了起来,手机屏幕上闪烁着“邢桨”的名字,莫非是他那边有消息了? 她失神的当儿,路哲扬已走出了民政局,站在阳光底下,亦有些怔忡。 十五岁那年,小夕十岁。 春天的时候,胡大厨一夜未归,继而传回他失踪的消息。小夕瞬间成了孤儿。 当路司令牵着她的手,带她走进路家的时候,路哲扬眼里就只有她那双哭得像兔子一样红的眼睛。 那一刻,他在心里对自己说:长大后,一定要守护她,不让她有丝毫难过。 现在,他终于可以名正言顺的守护她了,尽管这中间或许还有隔阂,但他有信心去穿越! 阡陌接完电话后,脚步很沉重,缓缓的跟在路哲扬的身后,几乎将那本鲜红的结婚证攥得快要碎掉。 “车不是胡叔叔开的,这个有人可以证明!但是,小卢同志,我查过交警那边的档案,当时记录的肇事司机,却是胡叔叔的名字!” 很显然,爸爸当了别人的替罪羔羊!而这个别人,毫无疑问,就是路鸿云!不然的话,当时采访的记者为什么会问出那个问题? 那么,路鸿云答应了父亲什么?即便是司令大人,这种事,父亲也有权说不。 路鸿云答应的事,是否就与她有关?好好照顾她?或者…… 她的目光看向路哲扬,这桩婚姻,是否也与此事相关? “阡陌,我该回去x市了。”路哲扬故意慢下脚步,向她告知这个信息:“春节一过,我们就办婚礼!,春节后,我将至xx省军区报到!我的时间不多!” 出乎意料的是,她们的婚礼并没有如期而至。 整个冬天,北方都十分的阴冷,难得见到太阳公公的笑脸,雪更是一场接一场的下,没个停似的。 阡陌偶尔给关月打打电话,偶尔给邢桨打打电话,却从来不给路哲扬打。 路哲扬的电话却是每日必到,且坚持了两周左右。 只是在春节前一周,忽然一反常态,一个电话都没有了。 没有就没有吧,没有更好。左右她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邢桨那边时不时传回来一些消息,都是顾霖锋那边费了好些力气得来的。 第一条消息是,胡大厨因为撞死了人,在监狱里呆了半年。 这就是父亲不告而别的原因?他是一个“犯人”,所以不愿对她说上一句离别之语? 当然,也有可能是路鸿云的要求,越是迅速的将他关进监狱里,消息就越不容易透露。 她和路哲扬的关系,越来越倾向于敌对,所以,他的远离对她来说,倒是好事一件。 今天路芷芯打来了电话,说是放寒假了,没看过雪,要到北方来赏一赏雪。 尽管对于路鸿云与路哲扬,阡陌无法放开心去对待,可面对路芷芯,阡陌却没有拒绝的理由。 父亲失踪的事,发生在十五年前,那时候,芯芯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当下就应着她“好”,并询问是否要回去接她。 路芷芯大言不惭:“我谁呀?我是xx军区总司令的孙女儿,仰恩武术学校的佼佼者,还怕我一个人会丢了啊?” 瞧瞧这口气,多狂! 其实,阡陌以为路哲扬会送她一起来,照芯芯的说法,小家伙是想独自前往。 可因为春运,路芷芯并没有能买到车票,而飞机呢,又需要监护人。不得已,又打电话给阡陌,说是只能等来年了。 她就知道,好吧,来年就来年吧。 可就在第二天,大清早,她晨练完之后,带着早餐回来时,便见林巧玉正跟一小丫头在那大眼瞪小眼。 这小丫头竟然还真的来了! “阡陌姐姐!”小丫头一见卢阡陌,飞也似的奔过来,抱住她的腿,那比亲娘还亲的模样,又让林巧玉一阵发愣。 “不是说没买到票吗?”要不是身上汗淋淋的,她一定会抱抱她。 “是啊,刚好小叔要来,就买机票了。”路芷芯仰着头看她,吸了吸鼻子:“这里果然好冷!” 路哲扬也来了吗?她下意识的伸长了脖子去看,可是整个屋子里,都看不见他的人影。 “唉哟,他走了啦。姐姐,带我参观一下你家吧”一脸的期待。 “阡阡,这孩子真是哲扬的侄女?”林巧玉问,怎么看怎么不像,路哲扬是稳重内敛的,而小家伙,却是古灵精怪的。 阡陌点点头,扯了扯后领的位置,汗水已经湿透了后背,再不去泡个澡换个衣服,估计得着凉感冒。 “芯芯,你先玩一下。”阡陌交待了一句。 皱着眉头放洗澡水,她暗自猜想着路哲扬的去处。 他说过,春节后便要去xx省军区报到了,照理说,不会是为了j军区的事。那么,他去了哪里? 彼时,路哲扬从j市转机,前往西南边境。 两天前,j军区得到消息,之前在j市犯下连环抢劫杀人案的三人团,于近日频频出现于西南边境; 而恰在此时,xx省军区这边也得到线人报告,金三角地区有名的大毒枭雷爷将于近日,在西南边境与人交货。 宋春明将消息透露给路哲扬的时候,的确存了私心。这个任务,缺少了路哲扬指挥的作战旅,即便刘汉坤的特种大队再厉害,他还是不太放心。 路哲扬目前的编制仍属于j军区,他的一通电话,他立刻便赶了回来。不过,慢说他的编制仍在,就是他已经是xx省军区的人,念在之前的情份上,念在身为军人的使命上,路哲扬也会毫不迟疑的参战。 而路哲扬之所以会如此迅速的抵达j市,如此讯捷的准备好出战,是因为那个人??雷爷! 所以,为了这个,婚礼压后也在所不辞! “阡陌姐姐,我们今天上哪儿玩?”路芷芯穿一件大红色的羽绒服,衬得整张小脸莹白如玉,一头乌黑的发丝束成了马尾,整个人神采飞扬。初次来北方,一切都觉得新奇有趣,已经连着两天都在外面泡着了,今天又在琢磨着哪儿好玩了。 “不是还说冷吗?怎么?还想到外面去?”阡陌笑她,一面拿了件米色的长款羽绒外套,这个时候,真有些怀念起南方的暖意来了。 “我来这边就是为了赏雪的!”路芷芯拍拍胸脯:“这点冷,我还受得住。” 呵,这小家伙! 阡陌跟林巧玉交待一声,便牵着她出了门。 门外,是银装素裹的一片。 两人都穿着厚厚的雪地靴,嘎吱嘎吱的踩在地上,留下一串串深深浅浅的脚印。 路芷芯特意调皮的踩在阡陌踩过的脚印上,别说,这样还挺省劲儿。 才走了一小段路,阡陌的手机便响了起来。 关月那欢呼雀跃的声音掩饰不住的兴奋:“卢阡阡,我回来了!” 想是春节在即,关月回家来过年呢。 这还真是件高兴的事!关月当即便问了她所在的地方,说是马上就到。 果然是马上,一大一小两个人影刚转过一个拐角,面前便停了一辆车。 关月从车里跳了出来,上前便给了阡陌一个熊抱,凑在她的耳旁,用两人才听得见的声音道:“阡阡,我有了!” “啊,啊?”阡陌很吃惊,据这么些年和关月的相处,她是一个以事业为重的人,而且绝对有可能选择和人组成丁克家庭,可见,爱情的力量还真是大! 最后当然还是对她说了句恭喜,关月能这么开心的与她分享,想必她早已经有了打算。 “我们这次回来就是要办结婚手续的。”关月笑得十分灿烂,雪映在她的脸上,反射出一层淡淡的光。 顾霖锋已经停好了车,朝她们走来,小心翼翼的扶住她,轻柔的嘱咐:“动作小一点” 那一副你侬我侬的模样,可谓是羡煞旁人。 路芷芯食指点了点阡陌的手背:“想我小叔了?” 阡陌打了她一下:“人小鬼大!” 这有好事,自然是要庆祝的。 于是,三大一小去了市内有名的餐馆。 这家餐馆之所以有名,并不是它装修得有多豪华,相反,这是一个四合院似的小院子。有典型的前进,二进门,中庭…… 选得是西边的厢房,名字叫“之初”。 “嘻嘻,人之初,性本善。这名字好有趣!”路芷芯是小女孩,对所有的事物都抱持着极大的兴趣。 阡陌想到的,却是“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如果所有的一切,都只停留在初秋的那个清晨,停留在他略带薄荷香的怀抱,再没有这些涉及到父亲的事,她们会不会坦然相对,像眼前的关月与顾霖锋一样,收获着开心与幸福? “之初”里的一切都很普通,普通釉花的瓷碗,普通雕花的竹筷,普通的四方桌,普通的长条凳,有一种宾至如归的安宁与淡然。 靠墙的位置放着一台电视,并非液晶屏,只是普通的、略显老旧的台式电视机,电视机上罩着蕾丝绣花的白色布罩,摇控器就搁在电视机顶端。 几人点了菜,顾霖锋注意到那台电视,关月上前将布桌掀开,打开电视机,扭头冲顾霖锋道:“很像古董对不对?” 大学的时候,关月和阡陌一干人等常到这里来。这里的感觉很不错,最主要的是,消费不高。 偶尔聊两句,大人的话题,路芷芯不感兴趣,手里抓着摇控器,不安份的按来按去。 她这个年纪,无非就是看看动画片,这个时间点,偏偏不是播动画片的时候。按来按去,也没找着少儿频道,气恼的将摇控器放在桌上,索性不按了。 而停住的台,是一个南方卫视。里面正在直播午间新闻。 与新闻稿同期声播出的是一场雷霆行动。身穿迷彩服的作战队员,脸上抹着浓重的油彩,手里端着重型武器,像电视剧里演的那般,正在一片深山老林里穿行。 关月笑着倒了杯茶,顾霖锋体贴的将她的茶换成了温温的白开水,低低的声音在她耳畔道:“孕妇喝茶不好!” 关月喝了口白开水,发表着自己的意见:“这画面也不知道是从哪部港片里剪来的,你说,哪有记者敢跟到深山老林去拍摄,更何况,那些出任务的特种兵,怎么可能会等他来拍?雷霆行动,必然是快速的嘛。” 关月的说法,阡陌当然也认同。这种事情,从来没有经历过,自然无法理解那些为了报道我军真实作战能力和作战水平而不惜深入蛰伏的记者们,更无法想像会有人这么去做。 然而,当画面掠过一张熟悉的脸时,阡陌便改变了心里的想法。 那是一个三十七八岁的男人,脸上尽管抹着厚厚的油彩,那双锐利的眸子和冷硬盘的面容却让阡陌一眼就认出来了:“j军区特种大队刘汉坤!” 她的目光不禁像吸盘一样吸住了电视机,害怕会看到那个身影。 上次的任务,就是他们作战旅和特种大队一起完成的,那么,这场雷霆行动,会不会也有他的份? “阡阡,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关月最先发现她的不对劲,关切的询问。 阡陌借机道:“可能是有点闷,我出去一下。” 西厢正门外,是整个中庭,中庭种了些花花草草,只是此刻,经历了秋霜、雨雪,花草都已枯败,却有一股雪的冷冽吸入腹中。 路哲扬会不会去执行这个任务?哥哥卢旺勇不知道知情不知情? 阡陌下意识就给卢旺勇拨电话,闲聊了两句春节执勤的情况之类,阡陌便一语导入主题。 只是回答却让她颇感不安,虽然不知道路哲扬有没有去执行那项艰巨任务,但作战旅的战友全都出动了,而他,因为尚在戒毒期,所以暂时留守。 从他的话语中,不难听出他的郁郁,阡陌只得耐着性子安慰一番。 结束与卢旺勇的通话,阡陌手里攥着手机,心里纠结得厉害:要不要给他打?通过他的手机状态,就能确定她心里的疑惑。 只是,她不想这样越来越让自己沦陷!不想! 脑子里有两个小人在打架。 小人a:好歹他也是你的老公,就算你不爱他好了,可即便是普通朋友,你也担心不是吗? 小人b:他有可能是仇人之子,卢阡陌,你完全将你爸丢到后脑勺了吗? 小人a:有可能?也就是还没有确认!就算他是仇人之子,他也不是仇人!何况,从小他就不得父爱,你迁恨于他,对他岂不是很不公平? “好好好,你们别吵了,我这就打,我马上打!”阡陌手机滑开,按下一串数字后,惊讶于连自己的号码都记不住的人,为什么能记住他的号码? 等待的这几秒空茫期是最煎熬人的,她害怕他会接电话,更害怕那边会响起一阵移动客服的女声。 几秒的空茫期过后,传来客服女声。 他,真的去出任务了! 他的腿伤还没有痊愈,深山老林里湿气太重…… “阡阡,你穿这么少站这里,小心着凉。”关月拿了她的外套出来,替她批上:“你看,全身都发冷,快进去。” 再回到厢房之中,电视已经换成了别台,似乎除了等待,她什么都不能做。 路芷芯也一脸担忧的摸摸她的手:“阡陌姐姐,你的手好冷哦,我给你捂捂。” 芯芯的手小小肉肉的,软软的捂在她手上,仿佛捂到了心里。 路哲扬每一次的任务都凶险万分,万一有个万一,路鸿云也还罢了,可路芷芯该怎么办? 她刚出生,母亲就去世了,就在不久前,父亲也走了。 思及此,阡陌的内心柔柔的痛了一下。 便是此刻的这个痛意,让她做了个决定:站在他的身后,让他无后顾之忧。而这个决定,她的理解是与爱无关,只是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军嫂的身份,为一个军人做出的抉择。 ------------ 第四十三章 不眠之夜1 五天之后,恰是春节。 j军区作战旅和特种大队的人员搭直升机回了部队。 尽管只有五天,却让这群像是钢铁锻造出来的男人们精疲力竭。 刘汉坤和路哲扬的战略布署都很正确,奈何雷拓太过狡猾,辅以南亚未知的地形,让他们这群外来之客莫可奈何。 宋春明就在部队里等待他们回归,战斗消息早在他们启程回来之前便已传达。 他的脸色掩在黑夜里,看不出喜怒。 巨大的直升机螺旋桨带起的风,将他的军装下摆拂起。 “同志们辛苦了!”在众人下飞机的那一刻,宋春明大声慰问。 这一仗的地形、对手都十分的强劲,尽管战士们都知道这些原因,但任务并没有完全成功,且还有些战士负伤,这些都容易让士气萎靡不振。 “为人民服务!”战士们的声音难掩疲惫,却依然响彻云宵。 此次行动,抓获了两名特大抢劫案犯,另一人,在x市得罪过的明哥,在他们的眼皮底下,被雷拓给救走了。 在见到明哥的那一刻,路哲扬几乎想一枪毙了他。但理智还是占了上风,以至于让雷拓有机可乘。 说到雷拓,路哲扬是沮丧的,前段时间,他从各方面收集了明哥和雷拓的资料,以为这次一击必中,然而,还是让他逃了!这一次没能抓住他,至少有半年都将无法得到他的任何线索。 “路少将!”宋春明来到他的身旁,拍拍他的肩膀:“辛苦了!” 他出神的时候,周围的战友都离去了。整个偌大的野战军操场上,只剩下宋春明和他两个人。 路哲扬打起精神,以洪亮的声音回答:“报告首长,不辛苦!” 宋春明笑着道:“今天是除夕,去我家吃年夜饭吧。” 这个点,说年夜饭其实已经不适合了,说年夜宵倒合适。宋春明也正是到野战军来慰问,同大家伙儿一起吃年饭,又得到他们要回来的消息,索性在这里等候路哲扬。 悦悦今天不用值班,这会儿估计正在弄宵夜,等着他回家呢。 “谢谢首长,我……”手机刚开机,里面传来一条一条的提示短信,按开其中一条,是移动公司提示的,五天前,卢阡陌给他来过电话。 “谢谢首长,我还有事,先走了。”这句告别说得相当的仓促,几乎是大步向着部队大门走去,继而,大步便成了奔跑。 那天路鸿云的采访受到干扰,童少尉闪烁其词,路哲扬心生疑虑。 之后再查,便知道了卢阡陌陡然改变的原因。 只是,当时肖蒙给的消息似乎有误,他说阡陌失忆了,这给他的战略方针造成了影响,以至于从未在她面前提及儿时的事来博取一份亲近。 邢桨在查车祸事件的同时,他也在查。 所以,对于结婚及结婚之后的每次通话中,阡陌表现出来的冷淡,他都可以包容。 手机短信提示,她在五天前主动给过他电话,也就是说,她在担心他。 为了不让她担心,最好的办法,便是出现在她的面前。 汽车的刹车声传来,宋春明的车在他面前停住:“哲扬,要去哪里?” 的确,这个点很难叫车。他总不至于一路奔跑着从j市奔去她家吧? “送我回去之后,你把车开走吧。”宋春明这么说。 路哲扬只能对这个亦师亦友亦父的长辈心存感激。 到达之后,宋春明见他那急迫样儿,也就不再要求他上去吃宵夜之类的了,叮嘱他注意安全之后,便独自上楼去了。 路哲扬目送他的背影在楼梯上左拐往上之后,踩下油门往秦皇岛赶。 其实,他已经相当疲惫,只是想到不久之后将见到她,顿时就浑身充满了劲。 守岁是大江南北的习俗,只是林巧玉年龄大了,到了点就要睡,路芷芯呢,又因为那些春晚节目都对她没有任何的吸引力,一早就躲到房间翻阡陌的漫画书去了。 卢旺勇在春节期间都属于战备,他的毒瘾戒得差不多了,这次要求留在部队里战备,上级也就批准了。 是以,整个客厅里,只有阡陌一个人。 她窝在沙发上,手里抱着抱枕,鼻子还不住的吸着,是有点感冒了。 客厅里只点着一盏桔色的灯,电视里此时已结束了春晚,换成了不知名的剧目,阡陌的目光落在电视上面,却不知播的是什么内容。 她已经连续好几天都没有休息好了,每每一睡着,他就会出现在她的梦里,或是血淋淋,或是昏睡得任他怎么喊都喊不醒。 今天是大年夜,她不想在梦里看见那么不安好的他,所以,她不想去睡! 手机被反反复复的滑开,淡淡的光晕时不时的映着她巴掌大的小脸,然而没有电话进来。 有朋友、同学发过来的祝福短信,她总会带着满腔的激动与期待滑开手机,只在视线接触到发信人时,陡然的增添了各种失落。 挂在墙壁上的钟滴滴答答的走着,声音分外的清脆,似打在她的心上一样,顿时无法再坐下去,在客厅里踱着,也不敢发出丝毫声响。 手机陡然振动起来。尽管这个时间点会有人发短信送祝福,打电话的却极少。 仍是怀着满腔的激动与期待奔到沙发边,抓起几上的手机,同样的,一抹失落再次萦入眼底。 “小月,这么晚还不睡,对孕妇可不好!”阡陌压低了声音,电话那头的关月却一副开心到不行的大嗓门:“啊?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阡陌知道她并不一定想要知道她对她说了什么,于是,不再重复,而是等着她的后话。 “阡阡,我现在在广场放烟花,这里好多人啊!你也来吧。”关月的声音依然兴奋不已,偶尔还夹杂着顾霖锋的低声提醒。 广场离阡陌家并不远,是很多人都乐意去的地方,一大片湖绕着这个广场,春节时分,广场上挂满了花灯,一入夜,红红的花灯便映在水里,美不胜收。 只是,她一点心思都没有。 “我就不……”阡陌的声音才刚出,关月已经下了最后通牒:“我一个孕妇都敢出来,你有什么好怕的呀,还有啊,这里好多人都戴着各式各样的面具,来来往往的穿梭,跟梦一样。我在西街凉亭这边,你快点来哦” “哎!”阡陌轻叫了一声,那边只传来嘟嘟的忙音。 这个关月,都是准妈妈了,还这么雷厉风行,如果她不去的话,只怕以后每天都会被她念了。 轻手轻脚的回房拿了件羽绒外套,换上靴子,又拿了帽子和围巾,这才敢出门。 门外雪已经停了,仍有薄薄的一层洒在地面上,踩上去仍可听见嘎吱嘎吱的声音。 这里过去并不远,因着节日的关系,尽管夜深,路上的行人却并不少,大多是一些年轻人,来来往往,都戴着面具,想是从广场那边过来的。 再往前走个五分钟,拐角处停着一两组摊贩,还有一些面具没有售出,只得手兜在袖子里,一面叫卖。 阡陌走过之时,被摊贩叫住:“小姐,到广场去吗?买个面具吧,” 见阡陌没有要买的打算,又游说道:“你看,我们就只剩这几个了,卖完了好回家睡觉给你打个半价,算5块钱!” 其实并不是钱的问题,她只是去广场见关月,这个面具实在没有买的必要。可小摊贩那一双渴求的眼睛,让她不由自主的就掏出了钱包,这个天气,大年夜的,有谁愿意在冰天雪地的街上卖东西呢。 面具是粉紫色的,上面还缀着几片孔雀绿的羽毛,并不别致,但很久没再戴这个了,还是有点新奇。 离广场越近,人声越喧闹。 花灯映在水里,红艳艳的一片;烟花在半空中绽开,落入水中,更像是梦一般细碎点点。 来来往往的人群,尽数戴着面具,甚至有些小女生,头上更戴着两个尖尖的牛角,牛角上正发出红色的淡光,节日的气氛很是浓厚。 往西街的凉亭走去,放在口袋的手机却一阵振动。 估计又是关月!这次她少了激动与期待,更是连看也不曾看那手机屏幕一眼,径直道:“我马上就到了,你在西街凉亭等我啊!” 也不待对方回话,“啪”的一声合上了手机。 越往西街凉亭的方向走,人越是多。关月天生就是个爱热闹的人,顾霖锋宠着她,只会让自己万分小心的陪着她往人多的地方走,不会拂她的意。 然而,到了西街凉亭的时候,关月却并不在里面。 她喊了几声,身旁经过的男男女女纷纷投过来视线,独独不见关月。 该不会是人太多,动到胎气了吧?听说怀孕的前三个月是最不稳定的…… 阡陌忙掏出手机给她打,果然,广场上人太多,关月的情绪又太激动,没等到阡陌来,她的身子就不太舒服了,顾霖锋自然是心急火燎的当场就抱着她回去了。 好吧,身体重要。 阡陌手握手机,目光投向映着大红灯笼的水面,很美! 西街凉亭是整个广场赏花灯的绝佳地点,因而人也稍稍多了些。 不太想和人去挤,阡陌索性往外面移。 但半天也只能挪动一两步,不由得跺了跺脚。 手机又响了起来,还以为是关月放心不下她,阡陌滑开手机,正想说话,那边却传来低沉的嗓音:“站那里别动!” 这个声音……阡陌陡然僵住了,等了这么久的电话,终于来了,而他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 移开手机,阡陌四下里张望,目光被人群挡住,来来往往,都是戴着各式面具的人。 她没有忘记,她也戴着面具。 他怎么可能一眼就认出她来?还是在人来人往的西街凉亭,他完全无法仔细的看清楚。 “退回亭里去!”他发着第二道指令。 时间的关系,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渐渐退出凉亭,回头看去,整个凉亭反倒空旷了许多。 听话的退回到凉亭里,她甚至站到了石板凳上,翘首向广场上扫视。 于万行人里,一眼就看到了他! 一身军装微有破损,下摆处被夜风撩起,脸上的神情,因隔着太远的距离,她看不清楚,但无庸置疑,他是路哲扬,就是路哲扬! 有句诗说,梦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可不就是眼前的这番情景么? 阡陌就那么愣在原地,高高的站在石板凳上,脸上的面具反射着花灯灯光,一件米色的羽绒外套紧紧的包裹着她娇小的身躯,平底的同色靴子上,两个球状的毛绒在夜风里荡来荡去。 远远的,隔着那么多的人,隔着那么多的灯火,仿佛他少年时的一个梦,费了那么多的时间,假装冷漠的去靠近,却总还觉得遥远,那般无力。 他驻足停留,不再走近,任来来往往的人从他的身边经过,川流不息。 手机还是通着的,阡陌的声音自听筒里传来:“你还过不过来?” 自从领证之后,或者自从上次的转变之后,她就不知道该称呼他什么了。只有偶尔被激怒的时候,她才会连名带姓的叫他,至于“先生”的那个称呼,也是之前当他家临时保姆时的称呼,现在再用,似乎有些不太合适。 所以,她干脆将称呼都给省略了。 尽管隔着那么远的距离,尽管两人之间还有人来人往,但她却是看见了他的笑容,微微的,映着花灯却格外灿烂。 几乎没有停顿的,他朝她飞奔过来。 从西街凉亭往广场走的人群竟然被他吓到,纷纷向两边退开,让他像一阵风似的飞奔向她。 他过后,众人又再次合在一起,只是目光所视的方向已经来了180度大逆转,纷纷跟随他奔跑的视线,看向守在凉亭里的那个女孩。 有戴着面具的小女生不禁摘下面具,双手捧脸:“哇,好帅啊” 立马就会引来身旁同行男伴的不屑:“切,不就一个跑步的大叔吗?” “你不知道我是大叔控啊?” “那你还跟我出来守岁?” “你……” 或者有别的版本,诸如: “哇,好浪漫啊” “你喜欢的话,我立马也跑给你看” “切” 各种版本在众人之间炸起阵阵响雷,而无论怎样,大家的视线都没有丝毫变更,纷纷驻足,以至于越来越多的人堵在了凉亭出口处。 阡陌的脸蓦地红了,心里也仿佛有什么在激荡着,喷薄着想要找一个出口。 路哲扬的速度非常快,不过几秒钟的时间,已然站在了凉亭里,隔着两步的距离端祥着她。 距离上一次不见,也不过大半个月,可她的身材却越发的消瘦了,即便是厚厚的羽绒服,在她身上也穿不出臃肿的味道,他挑了挑眉,给自己定了一个目标:把她养胖! “卢阡陌!”他连名带姓的喊她,带着数日不见的浓浓思念。 隔近了距离,阡陌很明显的看见了他脸上长短、深浅不一的划痕,那些一道道的划痕,她几乎数不过来,脑海里又回想起在电视上看到的那个画面,他们在深山老林里前进,这些划痕,一定是那些荆棘划下的。 他的眼圈泛着表色,一看就是疲惫不堪的模样,他的眼睛里,却透出暖暖的光,炯炯的注视着她。 “你怎么认出我来的?”阡陌缓缓的摘下脸上覆着的面具,轻声询问。 人群里顿时又是一片喧哗,几乎可以听到女生们的愤懑声:“这么帅的大叔,怎么可以配这么平凡的女人啊?天理难容啊?” “好了好了,所以说,像你这样艳冠群芳的女生,就只能是我这只青蛙来配啦,人世间的不二法则啊!” 路哲扬往前迈了一大步,站在她的面前:“我老婆,我当然认得!” 一把将她自石凳上抱下,紧紧的揉在了怀里。 尽管阡陌揭面后无法满足大众的审美观,但看热闹的人仍然有增无减。 这一幕,让围观的人激动不已,甚至有人握住了身旁之人的手,紧紧牵着。 不知道是谁率先喊出一声“kiss”,整个广场都刹时沸腾起来。 路哲扬捧起她的脸,此情此景,似乎人世间的美景都抵不过这一张巴掌大的小脸。 阡陌亦是怔然,他的眼里那一潭深邃仿佛攫住了她,令她无法动弹。 “kiss,kiss,kiss!”呼喊声越来越高。 路哲扬头低下,在她的唇上深深的印了上去。 并不像是应观众要求的浅尝辙止,而是,撬开了她的贝齿,辗转吸吮着她的芬芳。 挂满灯笼的广场,倒映着红灯笼的水面,城市不同的地方绽放出的烟花,接吻的情侣,这一切,都在这无眠的年夜里呈现…… 自他的深吻中解脱出来,移目四顾,广场上的情侣大多十指紧扣,甜蜜相吻。 最初作了典范的路哲扬和阡陌两人相携步出凉亭,往停车的方向走去。 终是忍不住心里的好奇,阡陌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路哲扬一手紧拥她,一手扬了扬手中的手机:“你刚刚说的。” 她刚刚什么都没说好吧,阡陌狐疑,一查通话记录,便即了然。 路哲扬道:“你还约了谁?” 他承认,在听到她说在西街凉亭等的时候,心里有一丝丝的兴奋,然而,他很快便知道这丫头约了别人,内心开始如火攻心,一踩油门,快速的赶了过来。 当他看见她略带失落的自凉亭内走出来时,心里忽然很不爽,让她失落的人究竟会是谁呢? 布满划痕的脸,淡淡的眼圈都让阡陌不可控制的泛起一丝心疼,对于他话里的质问也就没有那么抵触,如实以说。 “原来是关月!”路哲扬的浅笑又挂在了脸上。 他的呼吸喷在她的颈间,臂弯坚实而有力,阡陌脸色略红,下意识便要推开,但思及之前的决定,索性由得他拥着。 不眠的夜,烟花在城市的各个角落点燃,“嘭嘭”之声自不同的地方传来,仰头看去,一片美好! ------------ 第四十四章 不眠之夜2 晚饭是在直升机上吃的压缩饼干,下了飞机又连续开了近三个小时的车,体力已严重透支的路哲扬连上楼都觉得困难。 还好,阡陌家在三楼。 料准他肯定还没吃,示意他在沙发上稍作休息,阡陌脱了外套便进了厨房。 端了一大盘水饺再出来的时候,路哲扬已经简单的冲洗了一下,换上了一套卢旺勇平日里的衣服,精神比之刚刚又好了许多。头发还是湿的,就像是春日里的露珠,下巴上胡子的青楂已经冒出来了,更添了几丝性感的味道。 阡陌赶忙移了视线,将饺子放在餐桌上,扬手让他过来吃。 他绝对是饿得太厉害了,一口一个水饺,很快,十个就已经到了他的肚子里了。 她是见过他用餐的,优雅得不像话。将汤放在他的面前,低声叮嘱他慢点吃,一股心疼无边的漫延上来。 这种心疼,她控制不了。尽管做出那个决定之后,她一再的告诉自己,这只是既定婚姻,必须将他们都照顾好,但一定不能让自己的心沦陷,一定不能! 在没见到他的时候或许可以,只是那天自电视上见到他之后,她发现,自己的心早已经无法控制了。而今晚见到他满脸的划痕,泛着青色的眼圈,这种心疼就是她用上全身的力气都遏制不了。 鼻子竟然就这样酸了,泪花也开始在眼眶里聚集、翻滚。她承认,她是越来越容易情绪化了。 “怎么了?吃你两个水饺你就心疼成这样了?”路哲扬带着笑问。 路哲扬的多面性,阡陌是见识过的。他以这样的口气,无非是不希望她因为他难过。 阡陌站起来,没好气:“是啊是啊,所以你就少吃两个吧。” 叮嘱他吃完就去睡之后,阡陌选择回到房间去处理自己的心事。 路芷芯捧着漫画书睡着了,嘴角还带着一抹笑,不知道梦见了什么好玩的事情。 将她的小手塞到被窝里,阡陌躺了下来。 之前是没见到他,担心得睡不着,现在是见到了,可还是睡不着。 在广场的那个拥吻仿佛才刚刚发生,唇上鼻间还是他的味道,就那样清冽的干扰着她。 台灯拧亮又关掉,关掉再拧亮,如此往复。 自房间门的下方空隙,已无法看到客厅的灯光了,他那么疲惫,应该早就睡了吧。 她还在辗转反侧,他怎么可以就这么安然入睡? 不禁感到愤愤不平起来。 索性披了件外套起身,拢了拢长长的下摆,这天气,实在能冷死个人。 蹑手蹑脚的步出房门,客厅里的灯已关了,借着窗外的路灯光线,阡陌自客厅走至餐厅,桌桌上盘子已经收拾干净了,路哲扬的确有着极好的生活习惯。 只是没看见他在餐厅,心里的愤愤愈发强烈起来。 家里还有一间客房,阡陌假装自餐厅至厨房倒水喝的模样,悄悄经过客房门口,并未看到里面有光线传出来,不禁嘟哝了一声。 再次拢了拢外套,正要提步回房,冷不丁房门一开,手被人一抓,整个人就被扯入了客房里,而房门也在刹那间合上。整个动作干净利落,仿佛警匪片里的桥段。 阡陌张嘴大叫,只是嘴上被覆上一只温热的手掌,耳畔响起某人略显暗哑的嗓音:“想吵醒芯芯吗?” 阡陌背抵在他宽厚的怀里,只觉得浑身猛然之间燥热起来,估计这会儿连耳根子都红透了,好在夜色掩映,无法分清她脸上的颜色。 “放开我!”阡陌压低的声音软软糯糯的,反倒教人越发用力的搂紧了些。 “你特意来看我,我怎么好意思放手?”在她的面前,路哲扬的本性越来越暴露,甚至常常以逗她为乐。 “谁、谁特地来看你了?”阡陌狡辩:“人家只是想要喝水!放开啦,我快渴死了!” 想喝水还不简单么?夜色掩映之下,薄唇微扬,仍是一手将她紧紧的禁锢住,另一手摸到床头柜上放着的杯子。 他有入睡前准备水的习惯,此时恰好派上了用场。 仰脖喝了一大口,并不急于吞下,而是将她扳转身来,头一低,以极其快速却温柔的姿势含上了她的樱桃小嘴。 “唔”阡陌一时无法开口,手不住的推着他,却因着唇上的温暖与滋润失去了力气。 腰上被他强壮的臂膀收紧,如火一样炙烤着她腰上的皮肤,唇上的薄荷味伴着矿泉水的清甜,竟似上好的葡萄酒,让她一饮即醉。 身子软得不像话,若不是他紧揽着她,估计已经没有力气再站稳。、 他的舌伴着最后一丝清甜滑入她的口中,在她的舌面上来回摩梭,并不强烈,但却挑动着她的每一寸感观。 似看够了她无力却柔媚的表情,路哲扬闭上那双狭长的眸,沉浸在这个想念了许久的吻里。 温柔的亲吻不只挑动着她的感观,同样,让他的身体紧绷起来。 吻也渐渐浓烈了,从温柔舔吻到轻咬啃啮,阡陌早已软得只剩了低低的轻吟。 他的手在她的黑发间游走,长发流连于他的指尖,仿佛两者已生生世世的纠缠。 他的手游走在她的纤背上,如火一般一路燃过,令她的轻吟渐有扩大的趋势。 外套不知何时滑下了肩头,里面未穿胸衣的小兔子被他轻轻盈握,略有薄茧的拇指更是隔着小熊睡衣摩梭着她的蓓蕾。 是颤栗,是酥麻,是无力,是…… 路哲扬的呼吸渐渐粗重了许多,已经不满足于隔着衣服的抚弄,索性将她一把打横抱起,放到了床上。 那件外套被彻底的抛在了地上。 突然的旋转,阡陌瞬间清醒过来,正要坐起下床,他已压了上来。 “阡陌”他低哑的声音带着无名的蛊惑,唇自额头而下,一路点至唇上,在这张令他着魔的唇上流连。 阡陌扭来扭去,再次伸手推他:“路哲扬,你再这样,我不客气了!” 路哲扬停止了所有的动作,单臂撑在她的身侧,居高临下的看她,嘴角带着浓浓的笑意:“你想谋杀亲夫?” “亲你妹啊亲!”阡陌又一次在他面前爆了粗口,想起刚刚差点沦陷在他的淫威下,她就没脸见人了。 伸手推他,可他那精壮的身材就是岿然不动。 而她的手,也像是触在两块烙铁上面,热度直接灼着她的手心。 “快下去啦!”阡陌一推推不动,改而扭动着身子,试图把他给掀翻。 “你有看到过一只蚂蚁掀倒一只大象的么?”路哲扬竟然无赖到以蚂蚁和大象来打比喻,阡陌忽然无比的后悔,如果她刚刚没有给他煮那一大盘的水饺,这会儿他能蹦哒么?能么? “路哲扬,你”阡陌继续扭动着身子,继续努力,她就不信,持之以恒的蚂蚁掀不到大象。 果然,路哲扬的脸色很不好看。 阡陌以为奸计得逞,反而扭动得更快更用力。 “别动!”他低喝一声,双手紧按住她瘦削的肩。 他越不好受,她就越开心!阡陌才不听他的,继续! “你再动?!”路哲扬紧拧着眉,额头上开始有薄汗沁出来。 敢威胁我?哼,姑奶奶我不吃这套,继续! 唇再次被堵住,这次相较刚刚,有过之而无不及。 自唇上移至脖颈间,继而锁骨处。 阡陌开始害怕了,他的威胁,她该听的。 “路哲扬,别!”她的声音微微颤抖。 对上她满是恐惧的眸,他轻叹一声,停止了所有的动作,翻身下来。 身上的压力陡然消除,阡陌忙坐了起来,以最快的速度移到了床边,整理自己的衣服,穿上了外套。 她做这一系列动作的时候,路哲扬只是安静的躺着。 “你,生气了?”站在房门口,她才想到,她已经是他的妻子,有和他履行夫妻之事的义务。 路哲扬双肘撑在床上,头仰着看她,似孩子似的道:“嗯,很生气!” 阡陌皱了眉头,但在察觉他眸间的那一点笑意之后,她跺了跺脚:“那就气死你!”转身拉开房门逃也似的跑开了。 大年初一,家里人都起得极早,阡陌才刚刚闭上眼呢,林巧玉就来敲房门了:“阡阡,今天年初一,要早起!” 阡陌翻了个身打算继续睡,可下一秒,咕噜一身爬了起来。 路哲扬!路哲扬昨晚上被她带回来,住在客房,老妈都不知道呢。 一面应着,一面快速起身,更伸手拍了拍路芷芯,在她耳边只说了一句,小家伙便一骨碌爬了起来。 “小叔,小叔真的来了?”路芷芯外套都来不及穿,趿拉着鞋子就往外跑。 路哲扬向来浅眠,即便身体极度疲惫也时刻保持着高度的警戒,林巧玉的声音不小,因而他在听见声音的那刻便起了身,只一分钟不到穿好了衣服。 还是那套迷彩服,尽管破旧了很多,却依然将他衬得英姿勃发。 路芷芯哗啦哗啦的跑过客厅,一眼就看见了路哲扬,“小叔!”尖叫了一声便冲了过去。 路哲扬准确的一把抱起她,在她粉嬾的小脸上浅啄了一下,“芯芯有没有乖?” 迎着林巧玉诧异的视线,阡陌红了红脸:“他年前执行任务去了,刚好昨天夜里赶了回来。” “啊?啊,好哇,好哇,哲扬,我这边就弄早饭去。”林巧玉诧异过后,脸上立即就露了喜色。上次就看路哲扬顺眼得很,可偏偏,阡阡对人家似乎很不怎么上心,年青人的事嘛,她也不好说什么,只能祈祷她们不要闹得太僵才好。 这下路哲扬大夜里的来家里,而阡阡提及昨夜,更是一脸红晕,这小模样儿一瞧,她可不就乐了? “妈,我来帮忙”路哲扬直接就喊出了这个称呼,阡陌瞬间打了个寒颤,这大冷天的,要不要这么雷人? 路哲扬向她挑了挑眼,意为:我们都结婚,叫妈也实属正常! 结婚是没错,可她这婚是被逼着结的,更何况,老妈并不知情。 林巧玉也有片刻怔愕,不过,喜大于惊,忙不迭的笑应:“好,好好!” 吃过早饭,路哲扬竟然像变戏法似的,自那迷彩服的大口袋里掏出来一个大红包,递给林巧玉道:“妈,新年快乐,这是我的一点小意思,祝您老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林巧玉这一大早的,惊喜一波接一波,那张开的嘴就没一刻合上过。 路哲扬还有话要说:“妈,上次来得有些匆忙,有件事情没来得征求您的意见。嗯,上次我来,就已经和阡陌领了结婚证!” 这件事,林巧玉万万没想到,顿时愣住了,目光看向阡陌,后者点了点头。 这样也好,这么些年来,她一直愧对阡阡,现在有一个优秀的男人能守着她,护着她,又是她所爱,那么这样不是最好的么? “妈,我会好好待阡陌!我会给她幸福!”路哲扬牵起阡陌的手,在林巧玉的面前表心意。 他的手厚实而温暖,阡陌想,如果没有父亲的事,她是不是会毫无保留的投身于他的温暖之中,甘愿被融化也在所不辞。 就这样,路哲扬再一次成功得到了林巧玉的肯定与支持。当然,对于两人婚礼的日子,林巧玉想跟路鸿云见面之后再定。 这些都不是小事,也不是路哲扬和阡陌两个人的事,尽管知道路鸿云不一定会答应,但路哲扬却信心满满的应承下来。 当然,这不是他有没有信心的问题,而是无论如何,和阡陌结婚,他是真的希望能够给她带来幸福的。 对于这件事,最开心的莫过于路芷芯了。 “那我以后不是就要叫你小婶婶了?”小家伙开心的跳前跳后,一面缠着阡陌道:“小婶婶,给红包,给红包!” 路哲扬一早备好了,打发了小丫头。又将另一个红包自口袋里取出:“这是给你的,老婆!” 老、老婆?阡陌一时间又羞红了脸。 呵,他的妻子真是容易害羞呢。 大年初二,关月的婚礼。 因为已经怀了孩子,家里的大人还是建议早些结婚的好。 左右春节期间,亲朋好友都有空,大家热闹热闹也容易。 路哲扬牵着她的手说:“喝完关月的喜酒,就该喝咱们的了。” 那一脸期待的模样,让她又一次柔了心肝。 可路鸿云那边真的会那么轻易就答应吗? 还真没想到,初六的时候,路鸿云竟然千里迢迢自x市赶来了秦皇岛。 风尘仆仆的进门,仍是带着审视的目光在打量着他们家这一百来平的屋子,看不出喜怒。 他能来,真的出乎阡陌的意料,因而,当看见他的那一刻,她莫名的有些紧张。 林巧玉忽略掉他肩膀上的那些个麦穗和勋章,径直上前去招呼:“亲家,一路辛苦了。” “嗯”没有客套的话,一如初见时的路哲扬。这两父子,还真是像啊。 路鸿云的目光自进门开始便停留在阡陌的脸上,一动不动的看着,甚至不时的点头。 阡陌看向路哲扬,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跟他说的。 路哲扬反而牵起她的手,仿佛与她并肩站在一起,想要给她力量一般。 路鸿云与林巧玉坐下后,客套话依然没有两句,直奔主题:“哲扬和阡陌的婚礼……” 林巧玉不太高兴,路哲扬一眼便看出来了,陪同着坐下岔开话题。 阡陌也觉察到气氛不太对,去取了茶来泡上。 有路哲扬从中调停,气氛很快便融洽起来,自然而然的谈到婚事,然后便商定了日子。 农历三月十六! 路哲扬不日便要至xx省军区报到,林巧玉想着小夫妻已经领了证,便是夫妻了,将来举行婚礼,也应该以x市那边为重,只得忍痛让阡陌跟哲扬一同离开。 重新呼吸到x市的空气,阡陌深深的吐纳了一番。 路芷芯嚷着要去小叔家,于是,下了飞机,童少尉先将阡陌几人送到莲花路路哲扬的家里, 一切都还是她住过时的样子,只是门口的脱鞋已经换了一双,有着粉色维尼熊的毛拖,可爱之中透着一丝顽皮,想起大年夜,她穿着的那件维尼熊的睡衣,路哲扬竟然一早就知道她的喜好。 “这双是属于你的!”路哲扬意味深长。 他竟然记得她之前说过的话。阡陌忽然很想知道,路哲扬对她的喜欢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眼下当然不是问这个问题的时候,换了鞋子,径直上了楼,很自然的将自己的行李提到客房,正打算一一整理,便觉门口一暗。 路哲扬倚门而立:“老婆,我似乎得时时提醒你的身份。” “呃……”阡陌尚未回神,手里的行李已经被他夺了过去,径直穿过一道大阳台,往主卧而去。 芯芯在楼下大喊大叫:“小叔,我呢?我可不可以也住大房间?” 路哲扬的声音远远的抛下去:“不可以!” “小叔,你重色亲侄!”路芷芯跺脚,愤愤的奔上楼,去了专属于她的儿童房。 路哲扬牵住阡陌的手才刚进入房间便猛的用力,将她拉到了自己的面前。 自从那晚一亲芳泽之后,至今为止,他都没能再有行动,白天么,大家都在一起,难得有独处的时间,晚上么,卢阡陌早早的便和路芷芯躲在了一起,一起看漫画,一起睡觉。 这会儿,好不容易回到了自己的地盘,路哲扬再也不愿再忍下去,低头便吻上了她的唇。 阡陌就知道他会这样,侧头一躲,躲过他突然而至的袭击,迅速朝门口跑去,却怎敌他人高腿长步子大。 就是孙悟空也还不能躲过如来佛的五指山呢。 路哲扬将她拉近怀里,紧紧的抱住,低低的叹气:“如果你没有准备好,我不会勉强!” 这样的低沉,竟是那么轻易的就拨动了她的心弦,可是,不能! “这是你说的!”阡陌立马就回了这么一句,路哲扬又是心里一苦,一抹苦笑溢上来。 其实,说服路鸿云很容易,他只是将阡陌的真实身份告知,路鸿云便不再反对。 可是,现在,要解开卢阡陌的心结,却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可无论怎样艰难,他相信,坚持就是胜利! ------------ 第四十五章 尽快造人 路哲扬刚至部队报到,又是新春,每天都十分的忙碌,但基本上每天都会回家。 路芷芯元宵之后才开学,路哲扬去部队之后,又在莲花路呆了两天才回大院去。 瞬间,路哲扬这近两百平的楼中楼就空空荡荡的了。 阡陌依然给杂志社供稿,除了每天写稿之外,更多时候,是走在大街小巷子,开始搜刮各色美食。 当然,这也是给关月提供福利。 在秦皇岛办过婚礼之后,关月竟然只身跟着霖锋回到了x市。用“竟然”二字,是因为关月已经不是一个人了,她是个有着两个月身孕的孕妇。孕妇在这个时期都容易情绪化,尤其是在离开家人之后,情绪更容易波动。 当阡陌提起这件事的时候,关月就跟个没事人一样:“家人?顾霖锋就是我的家人!还有你,卢阡阡,你也是我的家人,知道不?你可是我儿子他干妈!” “还有,我告儿你卢阡阡,作为我儿子他干妈,你得在他出来面世之前照顾好他妈!所以,我今天想吃……” 于是乎,阡陌搜刮各色美食就更有意义了。 这天,她正行走在谷屿的各个小巷子之间,一面翻看拍到的各色美食,一面构思该如何撰稿,冷不丁便与人撞在了一起。 往左让,那人也往左;往右让,那人也往右;索性停住不走,那人也停住不走。 阡陌忍无可忍,自单反的各色美食里抽出目光来,便对上一张人神共愤的俊脸。 “咳、咳,邢桨!” 邢桨脸臭得十分厉害,双手插在兜里,一副欠债的大爷样:“哟,小卢同志,还知道我呢,我还以为你又一次打算人间蒸发了呢。” “怎么会呢?我的手机一直都开着的啊。啊,那个,我确实是忘了给你电话拜年,邢桨,你不是个小气的人哪。” 邢桨“切”了一声:“你要真的开着手机,为什么我每次打都不在通话区?” “不会啊,我没多久前才和关月通完电话的。不信,你看。”为了证明她的清白,只得将手机都递给了他。 邢桨左右按了一通,脸色蓦地变了变。在阡陌问及的时候,又恢复了常色道:“嗯,估计是我的号码的问题。” 话音才落,他的手机便响了起来,看了一眼显示屏,并不退开,当着她的面接了起来:“美澄?哦,我现在谷屿,今晚,恐怕不行。没有,怎么会呢?我只是……” 话说到一半,显然是那边挂了电话,邢桨看一眼手机屏幕:“终于会耍性子了。” 听这口气,别人对他耍性子,他倒还显得开心了? 阡陌的注意力却在他方才的那句话上,他的手机号码能和陆美澄通电话,表示他的手机没有问题;而她的手机能和关月通电话,这也表示,她的手机没有问题…… 劈手自邢桨手中夺过手机,按下了自己的号码,果然传来一阵系统提醒:“您所拨打的用户不在服务区!” 这又是怎么回事?阡陌皱紧了眉头,百思不得其解。 邢桨却爽朗的一笑:“你把我加入黑名单了亲!” 这,怎么会?她还要邢桨帮忙找父亲的消息呢。 难道是路芷芯不小心按到了?小家伙人小鬼大,难免会觉得邢桨破坏了她和路哲扬的关系,而她也确实这么认为过。 “可能是芯芯的手笔!”阡陌猜测。 邢桨却别有用意的笑,正了正脸色道:“本来是想告诉你,关于伯父的事的。” “怎么样?”阡陌追问。 邢桨耸了耸肩,“我得到一份资料,但还没来得及查看。” 自她回去北方,中间大约隔了一个月的时间。年底恰是公司最为繁忙的时候,就连关月的婚礼,他也都没有空去参加。 当得知她回到了x市,并且就在谷屿上时,立马就赶了过来。 谷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他也只是凭着关月报的那种种美食的名字判断她走过的路。总算在这里遇见,却要装作恰巧邂逅。 “这样,明天下午这个时候,我再给你电话。”邢桨抬腕看了看表:“啊,我还有事,得先走了。” 尽管很想再陪她聊上几句,可杰森刚约了一名来自意大利的设计师,她正巧来谷屿度假,答应与他在环境美丽的岛上与他轻松的聊一聊。这也是他回绝陆美澄的原因之一。 阡陌目送他离开,想着即将再次得到父亲的消息,不禁有些忐忑。 次日恰逢周末,路芷芯已经去补习了一个星期,嚷嚷着想吃香辣小龙虾,路哲扬也正巧忙了一段了,便带着她来了。 房子里又重新热闹起来,路芷芯在厨房外蹦蹦跳跳,路哲扬在客厅里不知忙些什么,窗外,阳光明媚。 这感觉,真好! 仿佛是远离了冬季的阴寒,只剩下明媚的春光。 但阡陌却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仿佛这美好的春光,稍纵即会逝去。 “小婶,我跟你说喔,我们班的云小乐忽然多了个小妹妹,哇,整天都在说他妹妹多么可爱多么漂亮,羡慕死我了。”路芷芯自从在海南回来之后,就对卢阡陌越来越喜欢了,什么事都爱和分享,而路哲扬,则冷到了她的冷落。 “你羡慕个什么劲儿啊?”阡陌一面整理着案板上的菜,一面好笑的问她。 “当然羡慕啦,有个小妹妹我也可以拿来炫耀啦。”路芷芯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继而语出惊人:“小叔,小婶,你们什么时候给我生个小弟弟或者小妹妹啊?” 阡陌瞬间红了脸,这个…… 路哲扬闻言,步到了厨房门口,看着里面红了脸的女人,扬起了一抹笑:“小叔尽快!” “路哲扬,你!”阡陌再不看杵在门口的那一大一小两个人儿,径自准备着菜品。 路芷芯咬着手指,似乎很烦恼:“到底是小弟弟好呢,还是小妹妹好呢。啊,有了,小叔小婶,你们生个妹妹,弟弟嘛,就让我爸和西西阿姨来生好了。” 这话令阡陌和路哲扬都安静下来,路哲帆去世的消息,路芷芯到现在都还不知道。春节的时候,路芷芯去了北方,路哲扬便告诉她,爸爸从国外回来了,还给她带了礼物,不过,部队里很忙,所以没空来看她。 路哲帆平时也确实很忙,路芷芯有卢阡陌的陪伴,也就不那么想念她爸,因而,对于他们的谎言根本无从察觉。 两人对视一眼,从各自眼里看到了心疼。 只有当事人路芷芯还自言自语着:“对,就这样,这样的话,我就又有弟弟,又有妹妹了。” 过了一回香辣小龙虾瘾之后,路芷芯咂巴着红艳艳的唇,朝两人摆摆手道:“小叔小婶,我午睡去了,你们要抓紧时间给我生小妹妹哦。” 阡陌的脸又瞬间红了起来,借着收搭碗筷做掩饰,谁料他已大步跨了过来:“你休息会儿,我来。” 说话的意味,还有暧昧的眼神,阡陌不自禁的越发烧红了脸,脚一跺,上楼陪路芷芯去了。 路芷芯又捧了本漫画书,一面看一面给自己讲。 阡陌进来,一则为躲避路哲扬,二则,也是有事问她。 “芯芯,我问你哦,你有没有拿我的手机设置过什么?”邢桨别有用意的话让她心里隐隐有些不安,想要在芷芯这里得到求证。 路芷芯摇头,一脸茫然。 “你好好想想。”阡陌再次引导。 “是设置了什么呀小婶?”路芷芯的茫然不像是假的。 或许是忘记了吧,阡陌挑明了:“比如把桨叔叔的手机号拉入黑名单?” 路芷芯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没有啊。” 阡陌不只是高级公共营养师,还曾修习过心理学,从芯芯那纯善的目光里,她看不见丝毫的撒谎。 如此,另一个人的嫌疑就更大了。 待路哲扬收拾完碗筷回到楼上的时候,阡陌已经在他的房里等着了。 路哲扬脸上浮上一抹笑,上前圈住她的腰,头搁在她的颈窝里:“想要男孩还是女孩?” 什么跟什么啊?阡陌拂开他的怀抱,想起芯芯的话,脸蓦地就热了。 她在芯芯提过这样的提议之后,乖乖的在他的房里等他,这很难不让人误会。 退开两步,面对对与他站着,阡陌伸出两只手,横挡在两人之间:“啊,路哲扬,你别乱来。” 路哲扬依然带着笑,甚至跨前了一步。 阡陌连忙后退一步道:“我有话要问你。” 路哲扬似乎很喜欢看她像只兔子一样躲闪的模样,仍是笑着的往前又跨近了一步:“问吧?如果是男孩还是女孩的问题,我的答案是……” 阡陌继续往后退,脚跟却触到了墙面,退无可退。 路哲扬已到了跟前,双臂撑在她背抵着的墙上,低头看她:“我都要!我们生一大窝!” 谁要跟你生一大窝孩子?“邢桨的手机号,是你拉黑的吧?”阡陌双手抵在身前,被他逼得脱口而出。 他的笑还在唇边,正一点一点的隐去,房里的温度渐渐降低,有几丝寒意袭进她的心里。 路哲扬撤了双手,背对着她,很自然的轻应了一声“嗯” “为什么?”阡陌实在想不通,邢桨和他,不是一个大院长大的么? “因为,是你!” 他的回答有些不着调,阡陌想了很久也没想明白。 路哲扬的第二句话又到了:“现在,你是我老婆,和别的男人通话却多过我,把他拉黑还是轻的。” “你!”阡陌只吐了一个字,他的霸道令她无言以对。 “怎样?”他迎着她的目光,带着警告的在她唇间狠狠印下一吻:“保持和邢桨的距离!” 谁听他的?下午她还要自邢桨那里拿到他的调查结果呢。 他高大的身影跨近一步:“你试试?” “啊,距离距离!”阡陌举起双手,头点如小鸡啄米。 ------------ 第四十六章 当场击毙 路哲扬许是还有事,并未在卧室里呆太久,丢下警告便去了书房。 书房的桌面上,正摆着雷拓的资料。 线人来报,雷拓并非只身一人,他还有一个十岁的儿子。 他的目光落在那个孩子的照片上,目光微沉! 阡陌接到邢桨电话的时候,显得十分的小心,不只是捂着听筒,更是将自己的声音往低了压,引得电话那头的邢桨大为奇怪:“哎,我说小卢同志,你该不会被软禁了吧?” 听关月说,她好像住在莲花路路哲扬的家里。 她和路哲扬的关系究竟到了哪一步,邢桨并不清楚,但是,如果路哲扬胆敢欺负伤害她,他邢桨定然不饶。 “没有,我谁啊,谁敢软禁我啊?”卢阡陌早忘了三个小时前被人逼到墙角的狼狈样,牛气起来,不自禁的就加大了声音,立马又压了下来:“哎,在哪里见?” 邢桨只能抱歉的说,今天恐怕没时间见她,改在明天下午行不行。阡陌当然只能应着好。 接完电话,担心被路哲扬听见,干脆蹑手蹑脚去了路哲扬的卧室,里面没人;又去了书房,还是没人;找遍整个屋子,也只有路芷芯正在呼呼大睡,路哲扬只怕临时有事,出去了。 哦,吓死她了。 不得不说,霸道起来的路哲扬,还很有那么一股子威严在。 次日,路哲扬便将路芷芯送回了大院,而他,也只说了句今天很忙,你自己安排便离开了。 这对于她来说倒是件好事,至少下午去见邢桨,不用躲着去了。 邢桨破天荒没开他那辆拉风的蓝博基尼,换了辆……呃,更为拉风的凯迪拉克! 阡陌再次对于他花的本性进行了一番攻击,这才上车。 邢桨示意找个地方坐下细说,两人找了家就近的咖啡馆坐下,阡陌一如既往的选了一款甜品。 并没有急于将资料拿出来,邢桨还是习惯性的和她调侃了数句,直到她的甜品上来,她含了两口之后,才将调查来的资料推至她的面前。 这些资料一定花了不少的时间、金钱和心力,时间过去了十五年,又有省军区总司令的背景,要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邢桨,谢谢你!”她由衷的说。 一滴白色的奶油遗漏在她的嘴角,映着光,闪闪亮亮。 不期然,邢桨隔着一张桌子便伸了手过来。 温热的指腹擦过她的嘴角,继而,阡陌看见那一滴白色的奶油附在他的食指上,送进了他的薄唇之中。 心里惊骇不已,连声音都有些发颤:“邢桨” 将食指竖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味道很好!” 阡陌脸陡的一红,她似乎从来都没有注意到邢桨的异样。 他帮她找父亲失踪的线索,她帮他在邢正清面前扮演情侣,她一直都以为,她和邢桨,仅此而已。 窗外,停着的一辆红色的跑车里,长发飘飘的女子举起手机,满意的从屏幕里欣赏起了方才的一连串快拍下来的画面。 邢桨帅气的笑重新扬了起来,隔着好几张桌子,就连坐在最角落的两个外国女孩子都忍不住向他看来。 “邢桨,我……”阡陌试图说些什么。 邢桨笑道:“小卢同志,你这一副期期艾艾的模样,可不太像你的作风。好了,快看看里面怎么说。” 他的话成功的分散了她的注意力,不禁微微松了口气,趁着阡陌看信封的时候,略带贪婪的看她。 她的脸比上次见时,气色好了很多,莹润白皙,白里透红,那一双灵动黑亮的眸子亦越发晶亮了几分,她似乎过得不错。 他很少问她的近况,如果想要知道,他会从别的途径得知。仿佛这样,就可以不给她那么多的困扰。 “怎么了?”阡陌的眉皱得很紧,脸色发白。邢桨停止了自己的思绪,起身坐到了她旁边的位置上。 阡陌的手还在颤抖,原本捏在指间的信纸掉落下来,安静的躺在桌面上。信封里刚刚取出的一张照片压在信纸之上,触目惊心。 照片里的人仰躺在地上,胸口的位置滩了一片血渍,泅湿了整件淡蓝色的囚服。 顾霖锋找来的线索,邢桨还没有来得及看,但照片上的人,他有印象,正是胡大厨! 阡陌的嘴颤动着,眼泪无声的滑落下来。 这是邢桨第二次看见她的泪,无声无息,却足以让他如临大敌,慌张失措。 他从未哄过任何一个流泪的女人,也最最讨厌女人的眼泪,可是,眼前的这个女人,却是那般的特别。 此时,目光触到她那张悲痛欲绝的脸,他的心脏也跟着一阵痉挛,仿佛也要跟着窒息。 “小卢同志……”他不知道该以何种语言来安慰,索性将他按进了自己的怀里。 阡陌的双肩抖着,听不见她的半点儿哭声,却能感觉到她的泪湿了他的大片衣襟。 目光落在桌面上的那经信纸里上,粘贴着一张剪报,头条为“肇事司机试图逃狱,被狱警当场击毙!” 小标题是“xx部队现役军人胡善有,肇事后逃逸,被警方抓捕,判处六年有期徒刑,开除军籍。” 阡陌哭了片刻,自邢桨的怀里抬起头来,狠狠的擦干了泪水,甚至对邢桨露出了一个笑容,凄艳无比:“邢桨,我没事,谢谢你,真的!” 邢桨切了一声道:“你看看,这个样子丑死了。” 尽管用了这样的语气,可到底还是忍不住关心:“你不会傻到去找路司令报仇吧?” 阡陌摇头,对,他用了“傻到”这两个字,她虽然不聪明,但也不傻,他现在是xx省军区的总司令,更是中央军委的成员,她一个小女人,能如何? “那就好,那个,听关月说你目前住在莲花路?”邢桨其实是在担心,顾霖锋很早以前就告诉过他,有另外的人也在查找阡陌的身世,如果胡大厨确实是因路鸿云而死,那么,难保有人不会为了自己的名声对阡陌做出些什么。 “需不需要搬到我那里去?”邢桨的思维比较快,随即忙又解释:“我没有别的意思。” 阡陌自然知道他的担心,只是,她不能欠他太多。摇头拒绝后,她率先走出了咖啡馆。 邢桨只能透过那扇玻璃窗看着她瘦削的身影越走越远,因为她说:“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窗外的那辆跑车上,长发女人将手机收起,头仰靠在在靠背上。 耳边有人在问:“小姐,我们现在还去片场么?” 女人坐直了身子:“去,但通知所有人,下午五点收工!” 阡陌沿着整条环岛路徒步而行,脑子却是一片混沌。 这么多年,父亲都没有来找过她,心里早有了预感,只是,当看见父亲中弹倒在血泊之中,她还是不可抑制的颤抖,对于那只幕后黑手也就越发愤恨。 可笑的是,现在,她竟然要管他叫爸! 就着岸边的沙滩,她坐了下来,双手捧住头,不住的按压。 这些,路哲扬知道吗? 他和她结婚,只是为了弥补路鸿云对她的亏欠? 不然,该如何解释他才和交往了十几年的前女友分手,便即和才交往了半年不到的她结婚? “你不爱我,成景天,你不爱我为什么要和我结婚?”尖利的女声瞬间撕开阡陌的思绪,回头看去,一对男女正在争执。 她身后的沙滩上,人很多,有坐在摄影机后的束着马尾一脸干练的女人,也有围观的群众。 “小羽,你别闹,你这样的情绪,对宝宝不好。”男人的声音有着隐忍。 两人的脸上都化着厚厚的妆,阡陌恍然,这是某个剧组正在这里拍戏。 她缓缓的站起来,绕过正在拍摄的场地,往海岸马路上继续行走。 身后,女演员尖利的女声穿过她的耳朵,直达她的心脏:“成景天,你只是为了弥补我,弥补你们成家对我爸做出的那一切无耻行径!成景天,亏我还傻傻的爱你,傻傻的以为你是真的爱我才和我结婚……” 阡陌抬手捂住了双耳,太阳穴突突直跳,不禁加快了脚步,仿佛逃离女演员的尖利声音,便能逃离心里的魔魇一般。 在环岛路上游荡,直到夜幕降临,月色渐明,她才搭了最后一班公交车回家,嗯,回他的家。 今天是周末,他一定会在家。 今晚,她不知该何去何从。 或许,真的应该搬出去? 这个念头才一冒出,她便马上行动起来。 打车回到莲花路,搭电梯上楼,掏钥匙开门,以最迫切的速度。 然而,路哲扬似乎回来得很早。 玄关边的鞋架上,放着他的军靴。 阡陌忽然像被针扎过的气球,泄了气。 以路哲扬的性格,不会答应她搬出去。 她倚门而立,目光落到了另外一双鞋之上一双香奈儿的女鞋! 这样似乎更好! 路哲扬三十一岁,有他的生理需求,而她,他说过,在她没准备好之前,不会勉强,所以,现在,这样似乎更好。 她的拖鞋不在鞋架上,于是,就那样光着脚进门,上楼。 ------------ 第四十七章 恨得更彻底 ------------ 第四十八章 回不去了 许西园的轮椅径直往前滑去,嚣张的不顾关月就挡在前面。 阡陌连忙护住关月,将她带向一旁。 许西园已经进了悠然居,滑动着轮椅转了一圈,扬声叫候在门外的人:“小庄,就要这间!你带林然的经纪人过来。” 关月怎么可能咽得下这口气,大步跨进去:“许小姐,我知道许家是X市的首富,但是,这总有... ------------ 第四十九章 秋水渡口 在次日路哲扬嚣张的大路虎直接开到顾家的时候,阡陌只能和关月告别。 他站在顾家门前,彬彬有礼的向关月道谢:“关小姐,这段时间多谢你照顾我老婆。” 明明是道谢的语句,话语之中却暗藏玄机。即便是关月这样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也不禁缩了缩脖子,很自然的想到邢桨不久前来看过阡陌。 关月尽量... ------------ 第五十章 荒岛求生1 邢桨却踩了刹车,将车停了下来。他坐在驾驶室的位置,直指前方:“抓人的虽然只有三个人,但你看他们的手上,都是重型机枪,另外,你看海面上……”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阡陌推了推眼镜,果然看见那里来了一艘船。 “船上有多少人,我们还没办法估计。”邢桨将话说完,拉着阡陌下车,隐在一旁的草木... ------------ 第五十一章 荒岛求生2 大清早的,太阳还没有完全升起,气温仍有些低。被叫做桑的男人低声咒骂了一声,在他们对面的位置靠墙坐下,枪放在一边,拿出邢桨之前给的烟,大口大口的吞吐起来。 邢桨取出一支烟,问:“大哥,能否借个火?” 桑对于独自过来看管他们,似乎极为不爽,白他一眼,便不再理会,靠着墙壁享受起尼古丁... ------------ 第五十二章 荒岛赴死 “雷先生,我们先行告辞了。”他一手扼住雷恩的咽喉,一手牵住阡陌,往门外退。 雷恩毕竟是雷拓的亲生儿子,手底下的人也不敢轻举妄动,他们成功的退到了木屋之外。 快到傍晚时分,太阳已渐渐西斜,肖蒙等人在几百米开外设伏,只等路哲扬他们退后,便可动手。 阡陌自昨天夜里直到现在,滴水未进,... ------------ 第五十三章 最后的早餐 在医院里住了一个月,总算可以出院了。 她并没有回到大院去,除了不愿见到路哲扬之外,路鸿云更是她不愿意看见的人。 整个路家,除了路芷芯还能和她说上一两句话,其他时候,她大多数都是沉默的。 这样的婚姻,这样的人生,似乎没有了意义。 关月也曾提议让她继续住在顾家,阡陌没有答应。一来,... ------------ 第五十四章 星巴克外的吉普 即便没有回头,阡陌也知道,他应该会站在小区门口目送她的离去,他本就是个极为绅士的人,不是吗? “小姐,要到哪里去?”的哥的询问干扰了她从后视镜里看他的视线,也干扰了她的思绪。 等了两秒,阡陌才对的哥说:“去桃花山!” 桃花山是X市有名的景点,在森林公园一隅,这个季节,正是桃花争... ------------ 第五十五章 静默的守候 近乎贪婪的看着那张偶尔被邢桨挡住的脸,尽管依然苍白,可整个人却像活了一般,不再那般消沉,偶尔附和着其他人一两句,偶尔有被逗得乐不可支的时候,一两个求饶的动作,那样的清晰分明。 只是在偶尔移向邢桨时,路哲扬的视线还是纠结的。 就在阡陌受伤的次日,他拿了一叠调查所得的资料,对路哲扬... ------------ 第五十六章 温馨 路哲扬当即就拿了钥匙,在忙完之后,披着深夜的寒气驱车前往。 在楼下抬头看去,属于她的房间那侧,灯尚开着。 她从来没有晚睡的习惯,分开之后,她也像他一样无法入睡了么?在楼下狠狠的抽了半个小时的烟,他才缓步而上。 从客房外的小阳台刚巧可以看见她那边的动静。隔着窗帘,她的身影映在窗帘... ------------ 第五十七章 爱的负担 黄昏下的军区大院很是巍峨,一辆车开进去,在前面拐了弯,上了山坡处,直往最深处开去。 将车停稳,陆美澄穿着淑女裙迈进门去。 听说邢桨竟然和别的女孩子“同居”了,她惊得丢下店里的生意不顾,赶回来问个究竟。 今天是周日,无论多忙,邢桨必然会回大院陪邢政委一起用餐的,他的习惯坚持了三十... ------------ 第五十八章 鸡汤 路哲扬知道阡陌一定不愿意见他,于是,在周五的下午,他特意拨了空去接路芷芯。 路芷芯一听要去见卢阡陌,兴奋得不得了。已经快一两个月没见到她了,好想这个小婶婶呢。 “芯芯,见到阡陌要叫姐姐或者阿姨,不能再叫小婶婶了。”在路上,路哲扬事先交待。 “为什么?小叔,你不会是爱上那个宋医生... ------------ 第五十九章 永远的失去 她倒在踏踏米上,手下意识的捂着腹部。 路哲扬变了脸色,却不是因为她的话,而是因为她的裤子上出现的殷红血渍。瞬间就像被人当头敲了一闷棍,愣在了当场。 接到阡陌的电话,邢桨加快了往家赶的车速。自从那天他答应帮她,心里就别扭了好一阵子,也有好几天不曾回到这里,更甚至不曾给她去过电话。... ------------ 第六十章 转折 路鸿云才将电话搁下,姚姐便惊讶的来报:“司令,家里来客人了。” 谁这么一大早的上他家来?就连姚姐都那般惊讶? 路鸿云理了理衣服,跨步出了书房。 身后,路芷芯也好奇的紧跟而至。其实,她并不关心是谁来了家里,她关心的只是爷爷要怎么处理小叔和小婶的事,说实话,她真的很喜欢阡陌做她的小... ------------ 第六十一章 刻薄 阡陌的精神一直郁郁的,手一直放在小腹上,目光呆滞。 邢桨一直陪在身边,见她这般模样,心里也不好受。 这天,宋悦悦自楼上下来,特意向阡陌的主治医生问过她的情况,知道就目前的恢复状况来看,她如果持续这样下去,很容易得抑郁症。 于是,才走进病房,她便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昂首立于她的病床... ------------ 第六十二章 勋章(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