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卷 ------------ 第一章 :汉史一朝风云变,只愿血雨逆腥风1 邓绥九岁,早慧,已是出落得温巧乖怜,明眸善目,因府里要来人,她便躲在厢房不出去。记得所有的一切是从章和二年(公元88年)春开始,后汉第三任君主汉章帝刘炟驾崩,十岁的太子刘肇壬辰时即皇帝位,是为汉和帝,尊窦皇后为皇太后,窦太后临政。 春行夏至,秋迎冬往,寒风初扶,还不是落雪时节的同年冬十月,南匈奴单于休兰请求派兵讨伐北匈奴,掌管实政的窦太后应南匈奴单于休兰请求,派身为侍中的窦宪为车骑将军出兵讨伐,朝臣大多反对此举,可窦太后执意不改,还以执金吾(y)耿秉为副手,与窦宪一同出兵讨伐,并改次年为永元元年。 一切局势就此展开,时间悄然过得很快,在嫣然含笑间,已是永元元年(公元89年)夏六月初,玉儿是得知了一件重要的消息,想要将这消息告诉她,跑到她厢房门外时,却猛然恭敬的止了步。 而她却是听到那骤然而止的脚步声后,才幽然放下手中的书简,一双清盈似水的眸子侧过头来一瞅,才发现父亲不知何时已悄然无声立在她身后,含笑迎上去说:“父亲来了绥儿一点都未曾查觉,看来父亲的脚步声可是比猫还要轻了。” 她的父亲叫邓训,现下是护羌校尉,刚从羌族之地回朝,父亲年少时意气风发,对武比对文自然更感兴趣,违背了祖父邓禹的意愿,引得祖父大骂父亲不孝子,可看着各王侯、当朝权重望族的沉浮,父亲有些东西也看明白了。 父亲许是见她春风拂面、如水凝脂般的笑脸后,方才将微皱的英眉缓下,应呵着笑说:“为父一回来绥儿却要躲起来,为父也就只好来看我家绥儿了,只是不想绥儿看书如此入迷,为父怎好出声打扰。”说罢宠溺的将她搂在怀中,坐到檀木椅上。 她盈眸一笑,温温解释:“绥儿知道父亲回来欣喜不已,起先本是同母亲在府门外迎接父亲,可听了父亲让人传的话后,绥儿知道这回有了麻烦,因而就只有躲起来了。”转而笑问,“父亲不在堂中招待前来府中送贺官员,为何来了女儿厢房?” 父亲和目一笑,玩笑抬杠反问:“绥儿就那么清楚朝中官员跟着为父来府了?” 她头微扬,春风般笑意送上,略有得瑟之意说:“这是自然,父亲为朝庭立了大功,盼着父亲回来的朝中官友,那可是比府里明月池里的鱼还要多,女儿也正以父亲为荣呢!” 父亲听后快然大笑,缓下笑说:“绥儿就是会哄为父开心。”遂却默然神伤起来,不安问,“绥儿还记得为父讲过的话吗?” 她泛了泛眸,笑回:“父亲对绥儿说过许多话,绥儿记得最深的就是父亲说过,咱邓家这门虽是庶出,可是除了强权外要说什么也不差,近臣亦非荣宠,又是现今的局势下,父亲倒是希望绥儿将来能远离那宫闱之门,以免一不小心发生政变,跟着倒霉的却是府里的臣门子弟,再来咱家与皇族本是亲戚,荣宠已是不争。” 父亲凝视她半晌,忧忧道:“绥儿竟记得如此清楚,本来为父是不希望绥儿进那宫闱之门,想着当今陛下毕竟是年幼,只是今日为父才凯旋回朝,陛下就在朝堂上提起了绥儿,这心智父亲一时倒是摸不准了,太傅又说得意的背后就是失意,父亲这心里总在琢磨一些事。” 她察觉到父亲的不安,弯眉笑问:“父亲是在琢磨什么事?” 父亲凝神沉声提醒:“为父琢磨着陛下的意思,似乎再过两三年就有意特指绥儿入宫,一来拉笼邓家在朝中的势力,二来也断了其它人的念头,现下只怕父亲有意让绥儿躲,似乎也是躲不了了。” 她心下忧,当今陛下刘肇已然快要十二岁,再过个一两年选秀之事势在必行,女子在十三至二十岁之间,但凡略有姿色的都会被选入后宫,只是如今刘肇政权还未在握,眼下又是外戚当政,进了那宫闱之门,更是少不了要小心慎重,一不合人意脑袋就不保。 今日本就因父亲传话,刘肇在朝堂上提及她,她这才会在本该迎父亲之时躲在厢房,毕竟她已经够引人注意,大臣过来定会想要见见她,可太过张扬易惹来祸事,缓下神笑问:“父亲可是在女儿背后听女儿无意念了‘人彘’两字?” 汉初吕太后让戚夫人受人彘之刑,当今窦太后虽未让先王章帝嫔妃受同样的苦楚,可是有些地方却也令人惧怕,私下里她听到不少事,更是令人对那金碧辉煌的宫闱好感全无。 父亲面忧凝眉道:“为父现在反而有些后悔了,此前不该让绥儿读这么多书的。” 她婉言宽慰劝说:“父亲别为女儿担心,女儿只是随口一念,并无它意。”父亲担心一分未少,她眉眸一垂,抬头便转问,“父亲觉得先帝三子好不?” 刘庆为先帝刘炟的第三个皇子,那时享有圣德之称的马明德皇太后还在世,时下窦皇后又膝下无子,宋大贵人生下三皇子刘庆后,先帝刘炟与马明德皇太后自然是高兴坏了,再来宋大贵人与宋小贵人还是马明德皇太后的表外甥女,宋大贵人又深受先帝刘炟的宠爱,事后宋大贵人的皇子刘庆,也就在建初四年(公元79年)四月时分被立为皇太子。 刘庆被立为皇太子的两个月后,圣母马明德皇太后悄然仙逝,次年窦皇后生下了四皇子刘肇,三年的时间一过,宋大贵人与宋小贵人因‘生菟巫蛊’被处之暴室,没多久两位宋贵人双双自杀去了,刘庆也被‘生菟巫蛊’之事所牵连,皇太子之位被废去,先帝刘炟改立了窦皇后的皇子刘肇为皇太子。 好在当时刘庆也被封为清河王,不仅如此,先帝命人待刘庆依旧按太子章度相待,并让皇太子刘肇与刘庆和睦相处,凡事做到兄友弟恭,从小两人的交情比其它兄弟都要深,不仅两兄弟交情深,其它几位兄弟姐妹感情亦是不错。 去年汉章帝刘炟的离世让刘庆没了支柱,刘肇这个弟弟便成为了刘庆的支柱,这也是刘庆还能在曾经的窦皇后,当今的窦太后眼皮底下继续存活的原因,而不是先帝刘炟前脚一走,刘庆后脚就小命不保的重要因素。 父亲显然动思,出神忆道:“废太子温厚有礼,待人诚心实意,自是谦谦君子。”顿了顿,凝眉劝道,“但切不可与他过多走近,生出事端了可才当真是不妥。” 她心更是下沉,缓回神来唯有笑说:“父亲想多了。” 父亲盯着她稍有失神,忧道:“树大招风,阴家与邓家历经数朝,显贵本不用说,又历来长盛不衰,即便暂时听话窦太后能容之,却照样为窦太后与朝中一虑,这邓府上上。”转而叹说,“算了,为父不应该跟绥儿讲这些,为父本想让绥儿去见见各位来府祝贺大臣,现在想想还是作罢。” 她心由轻快再次转而沉重,父亲放下她略感深沉走了,她屈礼相送:“女儿恭送父亲。” 直到父亲走远,玉儿方才踩着碎步进来,一双灵动的眸子瞅着她甚是不安,低头小声道:“小姐,窦宪大人与耿秉大人率我军大败北匈奴,听说窦宪大人正带北匈奴单于弟弟回京来议和,窦家立下了这等战功,只怕清河王的日子更要不好过了。” 她微愣,去年与刘庆混在人群中欢送汉军,那记忆还婉如昨日般犹新,不想这么快就来了喜报,委身坐在旁边檀木椅上,呢喃道:“血雨腥风迎古今,大汉功史万将平,不想这么快,才大半年征讨就换来了捷报,用血肉迎来了前无古今的荣耀,同样也让太后当政势力更为稳固了。”侧过身去问,“他怎么样?” 玉儿灵动的眸子垂下,低声回:“不太好。” 刘庆的一切她比常人更清楚,忧道:“五岁太子之位被废,又遭丧母之痛,看尽世间人情冷暖,受尽时非之论,被废之人虚有太子之尊,纵有父王的百般疼爱与呵护,可四下无人之时,却不及娘亲一个温暖满怀,不好也正常。”顿了顿叹道,“好在这些年他也熬过来了,只要小心应对还是能继续熬下去的。” 玉儿深感忧心不已:“话是这么说,只是王爷自先帝离逝后,王爷安分守也己是无用,连自由都没有,现被关在那金鸟笼里,还有那些狗仗人势的人,就喜欢拿王爷是废太子的事来说,为讨窦太后高兴,是怎么样羞辱别人都行。” 她又何偿不知,人性大多势利,只不过有的人表现得比较强烈,起初他是皇太子时,在众人眼里光芒万丈,稍有失意别人避之如蛆,更甚者为讨好别人来踩上两脚,素来有几个能看透的?沉声道:“我就是看着他这么过来的,只有变故才会让人成长,因而他才成长得如此之快。” 玉儿轻叹一声,她伸手握住孙子兵法,转而劝解道:“他一向遵纪守法,再者处事也是谨小慎微的,定然是不会出什么乱子的,倘若窦太后借此次窦宪兄长胜利之势,真的会对他再加以刁难,当今陛下也会极力求情和维护的。” ------------ 第一章 :汉史一朝风云变,只愿血雨逆腥风2 玉儿点头,眸宇一转,遂从锦衣袖口里取出了一蝴蝶绣囊,递到她面前眉开眼笑说:“小姐,这是王爷让我交给您的。”她初微愣,接过蝴蝶绣囊,玉儿吞吞吐吐又说,“小姐没有料错,王爷确实是病了。” 她渐渐打开绣囊,边回:“宋大贵人忌辰就快到了,这又是他当年被废之迹,前几年他都是这个时候病,瞎子也不会料错。”遂问,“这次很严重?” 玉儿忧说:“王爷说是无碍,只是奴婢瞅着并不觉得。”顿了顿,却满是欣喜又道,“可是小姐,王爷一提起小姐时,那病看上去好像好了一大半似的,要是小姐去看王爷,王爷一定。” 她脸上飞红,忙阻止打断:“父亲才立功回来,现下正是京里引目之人,邓府本是大族,更是会落在窦太后眼里,现下本就耳目众多,还有刚才父亲讲的话你也听到了。” 玉儿顿时没了气,语气略有三分惜怜又说:“王爷真是可怜,就小姐这么个知心的朋友,小姐却又不能时常去看他。” 她未回话,从蝴蝶绣囊内她取出缣帛,只有简简单单六字‘未见甚是想念。’这六字隐约间有着某种含义,向来温婉君子的他从不曾这般暧昧,刹间,红潮再次飞上脸颊。 玉儿打量着她,满是欢喜道:“果真如奴婢猜测的一样,王爷这是在向小姐表明心迹了,王爷也到了成婚之年,如果不出意外今年也该成婚了。” 她缓下神色将缣帛收好,嗔瞪玉儿一眼,玉儿调皮含笑离去,按往常一样玉儿端来锦盆,为她点了火。 她正准备将锦布丢进火盆时,外面传来风风火火的脚步声,玉儿赶紧将火盆端至隐蔽之处扑灭,她也赶紧将缣帛藏于锦袖之内,抬头就看到门口那位娇巧玲珑,面色芙蓉,秀丽脱俗的表外甥女阴婧。 她的名字‘绥’字取意安好,望一切安好之意,阴婧的‘婧’字取意女子有才品,也正如其名,从小阴婧就聪慧敏智,是阴纲表姐夫唯一的女儿,随着阴婧长得越加惠秀靓丽,表姐夫自然认定女儿将继光烈皇后之尊荣,也就越将阴婧宠在了心头。 阴婧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到了她面前却骤然安静下来,屈身给她行了一礼:“婧儿见过表姨妈。” 她上前扶起阴婧,略感无奈问:“怎么突然叫我表姨妈了?” 阴婧依依起身,嫣然笑回:“你本来就是婧儿的表姨妈,此前一直叫你绥儿是婧儿的不是,现下也该改过来了。” 她缓缓一笑,温言问:“我们上次见面都没这般见外,怎么此次见面就变得这般见外了?” 阴婧轻启朱唇笑说:“越矩之事还是应当注意,以免落下人口食,婧儿某些地方或许不及表姨妈,可这规矩二字婧儿还是有铭记于心的。”说完不经意的看了玉儿一眼。 玉儿扑嗵一声跪了下来,惶恐道:“阴小姐息怒,奴婢是被阴小婧的精灵之气闪了神,这才忘了给阴小姐行礼,并非是对阴小姐不敬,肯请阴小姐轻罚。” 她心下微笑,玉儿反映倒快,咐合着称赞道:“这也怪不得玉儿,谁让咱们婧儿现下就出落得这般清灵可人,自是让人看着魂都掉了一半,忘了与婧儿打招呼也是常有的事。”遂说,“所谓诗经所说手如柔荑,肤如凝脂,脸如蝤麒,齿如瓠犀,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只怕也就是婧儿这般的。” 阴婧脸色略好,遂却又叽道:“不要以为我不知道这意思,你拿这形容我,真不知你是在夸我,还是在损我。”略一略侧眸扬头便道,“你要是形容我天瑞而之昭昭,地祥而之灵缭,窈窕应之灼灼之类的许还称我一些。” 她含笑连连称是,又夸了阴婧一些话,阴婧脸色方才好一些,只是依旧不正眼瞅她,她缓下神来婉言笑问:“平常长辈教导让咱们将话咽在心里,苦死也不准对外人道说,更是教咱们喜形不露于色,你平常也不这么火气冲冲的,今日是怎么了?” 阴婧侧目而视,眸点怒火问:“你是当真不知情还是假不知情?” 她思来想去,除了刘肇在朝中提的事外并无其它,泛了泛眸忧问:“是因朝堂上陛下提及我之事?” 阴婧甩开她手,不悦道:“即知还问。” 她准备说话,余眼瞅见玉儿难受的动了一下,就道:“玉儿,你先起来再说。” 玉儿正准备起来,阴婧神色一厉,含怨瞪道:“她不准起来。” 她伸手去拉阴婧的手,阴婧却转身往前面走去坐下,她走到前面坐下,给阴婧倒了一杯茶:“来,先消消火,喝了这杯茶再说,你就是对我有火,也得让我好好解释才是。”阴婧瞪着玉儿也不搭理她,她轻叹一声,道,“好,那就罚她先跪着。” 门口婉清徐步进来,婉清与玉儿同为她贴身丫头,婉清与玉儿本姓都为赵,婉清进来向阴婧行了一礼:“见过阴小姐。”阴婧轻‘嗯’了一声。 她轻言吩咐:“婉清,去准备婧儿平常喜欢吃的点心来。” 婉清温声回:“是,小姐。”婉清下去后阴婧还是盯着玉儿,她此时也不好多说,说了也知于玉儿更是不妥。一会儿,婉清端着茶点徐徐走来,将茶点纷纷奉上后,就恭敬立在了她身后,她瞅着玉儿跪着甚是吃力,就抬起眸子泛了婉清一眼。 婉清思下有所细查,恭身道:“小姐,您与阴小姐说话,奴婢们不便在此,不如让奴婢领玉儿下去吧。” 她寻问看向阴婧,阴婧眸中已是有些许不耐,她方才道:“你们都下去吧!”婉清上前扶着玉儿退下。 她等着阴婧说话,半晌,阴婧抬起眸子看了她一眼,才不温不火道:“表姨妈近日当真是风光了,表姨妈可是知道?” 她端身坐正,将纤细巧手收手袖中,笑回:“我不曾记得有做何风光之事,何来风光之说。” 阴婧娇颜似花笑问:“不做风光之事不来风光之说?”她淡淡点头,阴婧猛然拉下脸来,不悦问,“那皇帝表哥怎么在朝堂之上说起你?你们莫不会是在私下相见,就是瞒着我对不对?” 她无奈一笑,解释:“怎么可能有见过,陛下即便是出来,他身边总有蔡伦等人跟着,何况陛下也不是能轻易出来的,见陛下可是那么容易的事。” 阴婧沉声问:“那你做了什么事,皇帝表哥怎会在朝堂上说起你?” 她含笑解释:“你看你表姨爷刚立功回来,还受陛下加封为护羌校尉,陛下问一下我的情况,估计也是一时兴起,这也值得你这般在意的。” 阴婧咬唇,还未说话,门外响起一娇细如嫣的女声:“邓小姐不做风光之事,都已成为女倦们眼里的红人,这要是做了风光之事,那更是了得了。”一妙龄女子走了进来,莫约比比她与婧儿大几年,比二哥要小一些。 她与阴婧起身,阴婧欣然含笑过去,热拢笑说:“妙仁姐姐怎么也来了。”她心下思量,将此女打量了一翻,听了阴婧的话后,她猜想此女应是袁安之孙女袁妙仁。 袁妙仁和颜悦色的脸上,浅浅露出盈盈笑意,将玉手搭在阴婧手上,语笑嫣然道:“咱们俩还真是心有灵犀,前脚大胆的一块混着进了宫,后脚竟然一块也来了邓府。” 阴婧初喜,后却无奈回:“还不是因为母亲,硬是要我前来道贺表姨爷当上护羌校尉,也说好久没来表姨妈这里了,让我多与表姨妈走动走动。” 袁妙仁嫣然一笑,故做幽怨道:“这也是,你们本就是亲戚,这府邸间离得也近,自然比我这个外家姐姐要亲。” 阴婧假意怒嗔:“看妙仁姐姐说的什么话,再这样我可不理姐姐了。” 袁妙仁做笑求饶:“好了,姐姐再也不敢了,婧儿妹妹就饶了姐姐这一回?”阴婧含笑松下神。 袁妙仁转而向她走来,细下打量起她来,喜上眉梢道:“听闻邓小姐温顺婉约,熟读诗书,妙仁一直有意想见邓小姐,今日可算是让我见着了,小小年纪就透着一股清雅不凡,当真是姝颜倾绝,出去可是让一众妙色全无。” 她客套屈礼收下:“邓绥也知司徒袁安大人有一孙女,取名妙仁,也闻袁妙仁小姐学富五车,才秀双绝,还闻袁小姐在外学得一身好武艺,不想袁小姐回京没多久就来邓府祝贺,实乃邓府蓬荜生辉,今日邓绥巧为有幸相见。” 袁妙仁欣喜一笑,遂却假意含怒嗔道:“可妙仁见邓小姐当真费了心思,你们这府里的奴才真是刁钻得狠,硬是不肯放我进你这别苑,邓大人说是要请你出去,结果却对祖父以及外面几位臣工说你病了,我这进来一看当真是诓人来的。” 袁妙仁凤眸中笑意甚浓,她知袁妙仁是开玩笑,婉然笑回:“因邓府这两日。” 阴婧嘴里有味地打断:“连我这个表外甥女,现在都不肯轻易放进来,不就升为护羌校尉,值得如此谨慎?整得以为府里藏了什么宝贝,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人,又。” 袁妙仁微愣,忙阻止:“婧儿妹妹怎么这样讲话,即便在宫里碰了窦太后的钉子,也不能这般才是。” 阴婧意识言语过激,握住她的手抱歉不已:“绥儿,对不起,我听皇帝表哥问你的情况,悄悄入宫又被太后给训斥,所以心里本就不舒服,说话也越是不知轻重,没遮没拦的就说出了这样的话,我。” 她无奈笑说:“你的心思我还不知道,我要是再意那就真与自己过不去了。”遂笑说,“以后咱们又多了一位姐妹了。” 袁妙仁笑回:“荣幸之至。”她与袁妙仁就一回生,二回熟起来。 备注 人彘:就是把四肢剁掉,挖出眼睛,将铜注入耳朵,使其失聪,又用药灌入喉咙,割去舌头,破坏声带,使受罪之人不能言语。(一般人都应该知道了。) 生菟巫蛊:由兔子引发的一种巫蛊。 执金吾(y):官职,主要是典司禁军和保卫京城宫城的安全。 护羌校尉:官职,武官,羌是以游牧为主的少数民族。 车骑将军:官职,武官,于最高军官大将军之下,其余的校尉全在车骑将军之下。 手如柔荑,肤如凝脂,脸如蝤麒,齿如瓠犀。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出自《诗经?国风?卫风?硕人》。译:手指纤纤如嫩荑,皮肤白皙如凝脂,美丽脖颈像蝤蛴,牙如瓠籽白又齐,额头方正眉弯细。微微一笑酒窝妙,美目顾盼眼波俏。 ------------ 第二章 :夜下探视清河府,且看兄弟显真情1 本以为父亲回府后府里会多一些情况,可是几日下来府里并未有事发生,而随着一些大臣来往邓府渐渐平缓,府里也就渐渐清闲下来,她绣着护身符,婉清陪着她把着线,她是听到后面鬼头鬼脑的声响,方才出声幽幽问:“又跑去丙舍了?”丙舍是刘庆现下所居之所名。 玉儿从门后出来,低声似贼般:“奴婢去问一下王爷的病好了没。” 婉清失声一笑说:“看玉儿比小姐还要热心王爷的病情,这不知情的一定还以为玉儿心上人是王爷。” 玉儿恼怒呵道:“婉清你乱说什么,小姐,你别听婉清的,奴婢心上人不是王爷。” 婉清未理会,探过头来取笑说:“哦,奴婢知道了,玉儿心上人是大公子。” 玉儿脸上飞红,低声羞恼道:“婉清,你再乱说不饶你。” 婉清笑意飞上脸颊,还未说话她便淡淡插话问:“他病情如何?” 玉儿缓下神情,低声回:“还没有好。”她停下手,玉儿吞吞吐吐又说,“韩明说好像好不了似的。” 婉清瞅了她一眼,忧说:“王爷每年这个时候病得这样厉害,当真也不是一回事。” 她心下忧,喃喃念道:“他是满腔的话没处说,想做的事做不了,被看在那笼子里,连发泄与怒火都得咬断牙吞回,这迂回去自然会病重了。” 婉清凝眉猜测:“想来韩明再忠心,可王爷这心里的话呀,估计还是没办法对韩明说。”顿了顿,“看王爷对此事如此记怀,当年宋贵人之事只怕是真有古怪在里面。” 她望了望天色,咬唇道:“最近有了打败北匈奴捷报,在他府里的探子应该有所松懈,夜里去看他吧!”婉清欲要阻止,最后作罢。 玉儿低声提醒说:“奴婢回来时还看到窦景驾车差点踩死人,后来还当街又调戏民女。” 她微愣,轻叹一声,无力道:“世风日下,小人得志,奸臣当道,祸乱朝纲,他与他家恶奴当街调戏民女,也不是一回两回的事了。”众人无言。 夜空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门庭阁静,悄无声息。婉清假扮她躺在床上,她与玉儿偷偷出府,到了丙舍外,她与玉儿藏在槐树底下,玉儿学起了夜鹰叫。不一会儿,舍内传来同样的回应声,她轻声问:“这偏门是王爷私下让韩明弄的吗?” 玉儿压低声音回:“不是,韩明想着太后现在明里动不了王爷,怕太后想暗地里动王爷,要是这样的话,将来这里或许会是一条逃生之路。” 她心下了然,这时韩明也将门打开,见是她后准备跪下行礼,玉儿伸手给了韩明一拳,低声骂道:“别来这套了。” 她捂着袖子偷偷一笑,韩明低声忙道:“是,是,是,小姐,您快请。” 为了保险起见,玉儿为她将锦锻斗篷上的帽子戴上,正准备往前走时,突听‘咔’的一声,可那声音却不是他们三人所在的位置,她寻声往后望了一眼,夜黑如炭亦看不清物。 她隐约觉得不对,警惕看了玉儿一眼,玉儿眼中慌乱,她稳下心神低声问:“敢问前方是何人?” 一身锦衣长袍,面容秀和,如星双眸,眉宇沉健,莫约十一二岁的男子走来,温文含笑的样子并无恶意。她低头看向对方腰间,依稀可见是系明黄色腰带,挂一块纯天然翠玉,待来人走到她面前时,她侧身行礼道:“臣女邓绥参见陛下。” 刘肇星眸一闪,瞬间收回神色,随即摆手:“起来吧。” 她依依起身回:“诺。” 玉儿与韩明准备诚惶诚恐行礼时,刘肇阻止,温和言道:“朕今日也是偷溜出来,不要声张。”说完独自走在了前面,玉儿与韩明显然乱了方寸,她迎在刘肇身后,刘肇云淡风轻又问,“朕记得上次见你时,朕才九岁,你才七岁不到,眼下朕也成长不少,跟以前可是大有区别,为何这么快就认出了朕?” 她恭敬低头,笑回:“陛下是当今天子,有龙气护体,但凡是有人见过一面,定然不敢遗忘。” 刘肇‘呵呵’一笑,略带深沉说:“咱们这辈中的有人,也怕只有你了。” 刘肇走在前面,双手背立,不发一言,她紧跟身后,看了一眼韩明与玉儿,示意两人退下,玉儿拉着韩明便离开。途经碧玉阁楼,又过松木长廊,夜下白玉兰花随风飘扬,浮出淡淡清香,走过石拱小门,往纹香阁走过,一转眼就到了刘庆的卧房。 刘庆卧房夜灯未灭,躺在床上静闭着眼,她走近方才发现刘庆面色苍白,气色游若悬丝。刘肇坐到床榻边,刘庆隐约睁开眼,看清刘肇后忙准备起来,刘肇温言阻止:“哥哥好好躺着。” 她转身将帽子幽然放下,刘庆躺下后发现她略感意外,刘肇瞅了她一眼,笑言解释:“弟弟前来看望时,不巧在外碰上,因而我们就一同前来了。”刘庆含笑了然,瞅了旁边的椅子一眼,刘肇扬手道,“你也坐吧,出了宫闱之门,凡事不需要太拘紧。” 她微微屈礼:“谢陛下。”她知两兄弟一向亲厚,只是不想私下里,刘肇还能做到如此,只觉实为难得。 刘肇忧心道:“父皇在世时,就说过让弟弟好生照顾几位兄弟姐妹,父皇走了一年哥哥也伤心了一年,这才三个月不来见哥哥,哥哥就成了这番模样,叫弟弟怎好对父皇交待。” 刘庆幽然笑回:“真的不碍事,想必过些时日就会好了。” 刘肇假意责备:“不碍事能病大半个月?”顿了顿转而说,“赶上现下正是我军大喜之时,无奈太后母亲又拿哥哥的病来说事,说哥哥此番病情实乃秽气,太后母亲她老人家对哥哥一向有意为难,做弟弟的夹在你们俩人中间也很为难,多次与太后母亲说情,可是哥哥也要赶紧好起来才好啊。” 刘庆脸色苍白一笑道:“刘庆明白的。” 刘肇从怀里拿出一颗锦布包好的药丸,递到刘庆面前关切又道:“这是弟弟登基之时,巫蛮之地的贺臣送给弟弟的良药,郭玉太医说此药可治百病,确为难得稀有之物,吃后定会药到病除,只是蔡伦看得紧,弟弟好不容易才偷溜出来,拿此药赠予哥哥,只望哥哥好些好起来。” 刘庆受宠若惊,忙道:“劳烦皇帝弟弟如此费心,刘庆实在是心中惶恐感激。” 几番叨念完毕,外面一片混乱之声,有人在惊呼:“有贼。”随即一片惊鸿四起声,伴着刀剑声婉如雷鸣,随风相送迎进屋内。 三人知道此时不好,在府里的人还未闯进来时,刘肇立即避身于一丈之外华色锦帘之后,她赶紧将那一身黑衣外袍褪去,将此前做好打扮的奴婢装鉓显露出来,低头扶着刘庆起身。 闻声进来一公公,莫约四十来岁,那人离在床外一丈之远跪下:“王爷,小卒来报丙舍进了小贼。” 刘庆轻咳了一声,有气无力问:“进个小贼何必如此劳众?”不喜道,“派一队人马寻贼便是。” 公公垂头恭敬回:“可此贼却牵涉丙舍内的人,王爷,只怕府里是有内贼了。” 刘庆双眸浅含笑意问:“怎么这时才有了内贼?” 公公低声解释:“暗门建立非一日两日,贼人从暗门进入,丙舍内定是有接应之人,小卒还报,起初听闻有夜鹰鸣叫,想必就是与此有关。” 她轻按了刘庆一下,刘庆凝眸望向她,了然了她眸中含意,便对那公公温声笑说:“郑众,此事你先不要声张,以免打草惊蛇,要是有人问及此事,你就说有人偷窥丙舍财物,待捉到小贼之后再细查,孤王会亲自请太后定夺,可如果并不是大事,最后却惊动到太后那里,那孤王就唯你是问。” 郑众惶恐回:“诺。”随即恭敬退下。 刘肇从锦帘之后缓步走出,凝视郑众离去的方向,半晌不知何地暗叹了一口气,刘庆满是疑虑问:“弟弟为何如此感叹?” 刘肇眼神略带闪躲,眉宇一动,笑说:“无事,只是没想到丙舍内兵将如此精锐,咱们这才前脚进来,后脚他们就跟过来了,不比宫内的侍卫差。”刘庆苦笑并未回答。 ------------ 第二章 :夜下探视清河府,且看兄弟显真情2 刘肇凝眉细想,转而说:“弟弟记得郑众是父皇此前留给哥哥的。”刘庆颔首点头,刘肇关切问,“他办事还尽哥哥的意吧?” 刘庆嘴角泛出苦味,笑回:“自是尽心尽意,只是如弟弟所想的那样,这亦全都多蒙太后倦顾。” 大家都知道,这些人是太后派人盯刘庆的,刘肇未再出声,她偷偷瞄了刘肇一眼,见刘肇不经意间看到她之前褪下的外袍,心下瞬时紧张起来,只听刘肇略有试探之意说:“看来今日你是有备而来,听杜听闻你与哥哥素有交情,只是这交情到底到了何地步,朕也甚为疑惑。” 她压下心颤,小心回:“臣女也是素闻陛下与王爷兄弟情深意重,天下臣民皆为陛下的臣子,为陛下分忧解难亦是臣女本份之事,因而臣女这才斗胆过来探望王爷,只是臣女亦深知太后对王爷不喜见,臣女一人被罚事小,但累及全家实为不孝之举,今日所做之事若有不当,还望陛下责罚。” 刘肇凝视了她半晌,出神道:“你这性子跟小时候还真没什么变化,从小就是天性纯静,现已修得一幅。”缓回神来说,“哥哥,夜已深,弟弟这就回去了,要不被发现不在宫中,宫里可要大乱了。”韩明与玉儿赶来,恭敬的立在厢房之外。 刘庆来回看着刘肇与她,皮下一笑,不安说:“现下府中如此紧张,得派人悄悄送弟弟出去才是。” 刘肇伸手一指:“他有办法在郑众眼皮下造了暗门,想必也有办法将朕不动声色的送出丙舍。”韩明不安垂下头。 刘庆身子不适咳了一下,方才低声道:“韩明,陛下就交给你了。” 韩明恭敬的进来,小心的点头回应:“诺。”随后就走了。 刘肇到殿门口停下步伐,转过身来望着她笑说:“朕今日私自出来,能见到你实为不付今日之举,希望来日还有时间聚在一起。” 她屈礼道:“臣女惶恐,能再次瞻仰天子尊容,实为臣女荣幸之至。”刘肇欣然一笑,转身便走。 玉儿将大门掩住,她见刘庆盯着她,又盯着刘肇离去的方向,脸色比之前更是苍白,她四下寻探,找到了之前刘肇带来的药丸,放到刘庆手中后,去前方红木圆桌上寻了一杯水。 刘庆吃下了那颗药丸,她递上去让刘庆喝下,方毕,她扶着刘庆躺到床上,见他脸色似乎好了一些,心下松了一口气。 刘庆凝视她半晌,方才微笑说:“看来绥儿与我一样,也有将我放在心上,你能在这种情况下来看我,我心里是又高兴又担心。” 她脸上飘红,如姻似脂略感不适,男女之间蒙蒙胧胧的情,她虽小却也懂,眼下刘庆已然十三,正是要成婚之年,自然比她要懂一些。她不知道怎么回应,亦不好完全捅破这层纸,唯有侧身巧装恼道:“知道你这几日难熬,有话又没地方说,这才过来探望你,你要是再这样逗我,我再也不来了。” 刘庆听后欣喜,一下来了精神,极其认真说:“我们认识这些年,你看我何时戏弄过你,我发誓,如若。” 她脸上已是极烫,低声恼道:“你再这样我可真不来了。” 刘庆忙道:“好,好,我不说这些闹你心,只要你不是真的不理我。” 她松了一口气,房内瞬间寂静下来,半晌都不见刘庆有反映,她心下疑惑,扭过头来就见他双眸出神,正瞅着头顶的碧色锦帘神游,不安问:“王爷在看什么?” 刘庆缓了口气,勉强笑说:“除了母亲,没有哪个女子像你这般真诚待我好了,多是人心凉薄之人啊。” 她深感不安劝说:“王爷何不放下当年‘‘生菟巫蛊’之事呢!”刘庆私下与她说过,当年宋大贵人与宋小贵人的‘生菟巫蛊’之事。 这事是因为当年一封信而引起,当年宋贵人给家人的一封信,信中写道“病思生菟,令家求之”,可信却被窦皇后(当今窦太后)的人截至掖廷门,后来窦皇后就说这是宋贵人勾结宫外,想要以此挟邪媚道,说是作巫蛊之术用,没多久,刘庆与母亲逐渐被父亲章帝刘炟疏远,最后一步一步到他的太子之位被废,再到母亲宋大贵人与宋小贵人双双而逝。 刘庆深吸了口气,感触道:“我倒想放下,只是每年这个时候,入了夜我便会想起五岁那年的事,记起母亲跟我讲不久就有兔子肉吃,那记忆是那么的深刻又难忘,就像是潮起时定会潮起,潮落时定会潮落,是那么刻意的提醒着我不可以忘记过去,或许是母亲死得冤,在提醒着我不可忘吧!” 她忆道:“邓绥也知道这种感觉,时常也会不由自主的想起过世的祖母,记起祖母讲过的许多话,好像大脑不由自己控制一样。”不安说,“‘生菟巫蛊’之事确实害惨了宋贵人,也害惨了宋贵人的家人,也不知道宋家人,还有几个是活着的。”宋家在当朝也是大族,可因此事后被流放于外,死的死,伤的伤。 刘庆痛色说:“是啊,那时我太小还不太懂,可随着年长,再思及母亲当年讲过的话,我就是再不懂也该懂了。” 她不安问:“王爷是猜测这事是窦太后做的阴,对吗?” 刘庆正色道:“母亲如此敬爱父皇,母亲是断然不会咒父皇的,如果没有那事的发生,我依然还是太子,现下。”怆然一笑,转而道,“在宫里生存处处勾心斗角,不管动与不动,你都是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算了,能早些看清楚那些人的嘴脸,不当那太子也好,不当那皇帝也罢。” 她轻言劝说:“既然王爷看开了,那更该照顾好自己,不该因这事伤了自己才是。” 刘庆默然失神问:“我又何尝不想?可是我忘不了母亲那双眼睛,或许你不能了解那种感受,当看着自己最亲的人被拉走,而自己却无能为力时的愤恨与不甘。” 她忙道:“我明白,我明白。” 刘庆略显激动,双眸带起水花说:“你不明白,你不明白母亲被拉走时只对我说,让我好好的活着,不准我管此事,她是为恐我不长命,她担心的不是自己会如何,她担心的是我会被人害。” 她了然,宋贵人不怕死怕刘庆年少,没人照顾被人欺负,不由得心酸不止,喃喃道:“最是天下父母心,宋贵人是位好母亲。” 刘庆痛色道:“天下父母皆疼子,奈何孝子几多人?”说罢越是激动起来,不甘吼道,“而我更是不孝子中的不孝子,现在我就算知道她们是被冤枉的,可是还是什么都做不了,我真是没用,我没用,我为什么这么没用?” 她稳住刘庆,含泪劝道:“不是这样的,王爷不是没用,何况不是只有王爷什么都做不了,连陛下都是任人摆布,现下的王公大臣哪一个不是惧着窦家呢,再来王爷府里的情况大家都知道。”轻言劝道,“王爷,您别难过了,王爷待人一向仁厚,王爷是个好人,好人是一定会有好报的,绥儿相信终有一日,王爷会为宋贵人她们洗尘雪冤的。” 刘庆怆然一笑,嘲弄道:“好人不会有好报,洗尘雪冤更不可能,现下连母亲与姨娘的忌日,我都只能偷偷摸摸的忌拜,唯恐刺激到当今太后,我不仅要护着自己小命,还要护着不给皇帝弟弟带来困扰,连正大光明的忌拜她们都未能做到,谈什么给她们洗尘雪冤?” 她轻拭眼泪,转而温声问:“那王爷可有私下收集一些当年的证据?” 刘庆看着府内四周,挣扎苦笑:“正如你言,这里全是她的人,明里暗里的人都是她的眼,只要我一动她就定要除我,这样被她除去我心有不甘,更是对不起母亲所托。”咬牙含恨道,“我一定要忍,忍到将来百倍还之。”她看着刘庆眼中的恨,心中一颤。 刘庆瞅见微怔,不安问:“我本不该让你看到我这样狰狞的一面,我是不是让你感觉到害怕了?” 她摇头忙道:“王爷这样一点也不可怕,何况一点点伤害是构成不了恨的,为了自己的私利毁了别人的一切,贱踏别人的一切,这样的人让人不恨都难,可只要不让恨迷失了自己,迷失了理智,这样的恨也根本不可怕,王爷并没有被恨完全迷失,王爷所受到的折磨有恨是应该的,如果没有恨或许就不正常了。” 刘庆无奈一笑道:“听你这样来劝慰,我的恨都快要没了。” 她转而问:“王爷心下可有思绪,也好等时机一到,再将此事一举翻出来?以还冤者一个清白。” 刘庆语气徒然有了几分冷意,恶恶道:“这事要查也不难,当年母亲是被蔡伦这个宦臣给带走的,他是窦太后的宠官,他绝对知道当年的内情,而且母亲与姨娘是被他关进去后,没多久才含恨而去的。” 她轻声问:“那王爷心中的猜测,可曾与陛下说起过?” 刘庆凝眉反问:“我能与他说吗?我不能与他说,这事我谁都不敢说,我只敢与你说。” 她微笑回:“谢王爷这般信任。” 刘庆愁眉不展道:“其实我们彼此都知道,纵然他视我为亲兄长,可是太后毕竟是他的亲生母亲,现下他来都得暗地里来,唯恐让太后有兄弟聚势夺政之疑,在权政之下没有母子,他是深知这一点才这般难做,太后真要有意夺去他皇帝之位,于他来讲才真是得不偿失。” 她心下沉重,刘庆所说何尝不是,这一辈的人大多早惠,皇宫中而生的人,看惯了明争暗斗,人心冷暖,这都是从而促成早惠的原因,忙宽慰道:“王爷也在为陛下的处境在着想,就像陛下在为王爷着想一样,王爷有位好兄弟。” 刘庆失声一笑说:“其实纵然他有心向着我,可是如果跟他讲当年之事是他母亲做的阴,先不管这事是真是假,就算真是如此,我都不知他将来会站在哪一边,这事可大可小,还可能动摇到他的皇位。” 她泛了泛眸,忧道:“眼下这形势真要说了,莫说是陛下为难,关系或许还会发生变故,既然如此,王爷就先且放下这些事,相信他日定会有真相待出之时,毕竟将来的事谁能说得准?可是事非公道自是有明眼人定论,王爷说对不对?” 刘庆沉声道:“也只有如此了,希望老天爷没有眼瞎。”喃喃补了一句,“可是老天爷一向是没眼的,有眼的话也就不会让恶人当道,畜生横行,佛祖教人向善的话都是骗人的,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善不过不恶的养料。” 她定定道:“在邓绥看来,恶人当道的原因不是老天爷没眼,也不是佛祖的话在骗人,而是人们太过纵容恶人,太多人被欺却不懂反抗,麻木不仁摆着习以为常,恶人找上后也不除之,这才让恶人尝到了甜,有一就有二,导致恶事像瘟病一样繁烂,至到有点良心的人都被吃完,最后恶人吃恶人,畜生吃畜生,再彻底的颠复朝纲,造成民不聊生,像秦王暴政初期时类似,事后战争四起杀戮横生,所有事情都是经历惨痛代价,才会渐渐再次换回人性,以前祖母也经常这样讲。” 刘庆微微一怔,失声一笑说:“你祖母的话有理,终究是长辈,看的事就是透彻些,你来看我,我竟然跟你说了一堆这些事,当真是不应该,害得你整日里跟我一样,提心吊胆的过日子。” 她忙摇头道:“绥儿就是知道王爷有话没处说,才每年这个时候惹来重病,或许说出来一切就会好了。”顿了顿,“其实如果不是一路听王爷讲的一些事,绥儿才当真是混混噩噩的过日子。” 刘庆忧说:“其实知道的多不是好事。” 她笑问:“所以非得像那些被贱买的奴婢一样,被人买了还不自知的欢喜得很?邓绥不想做这样的傻子。”刘庆无奈一笑,她瞅向门外,转而言道,“先不说这些了,王爷好好休息,不要辜负今天陛下特意送药之举,也请王爷看在绥儿的份上,好好的保重自己身体,待到宋贵人忌旦之时,绥儿再前来看望可好?” 刘庆握住她手,神色动容道:“绥儿,我知道我只是个废太子,门前是非横祸又多,我不想连累你,可是你是我的希望,我想自私一回,我。”她侧过身去,脸上微烫,刘庆转而说,“算了,你能来我就很高兴了。” 她低头点了点,未管那黑衣斗篷,快速往外跑去,只有到了外面才能缓气,脸上的温度也渐渐缓下,这时韩明也已然返回,带着她与玉儿离开。夜灯之下,府里兵将齐整,来回寻查井井有条,只是看到她与韩明后倒是礼貌,并未为找她们问话。 到了一侧门之处,韩明递出一枚通透的翠玉扳指,低声道:“陛下说今日匆忙遇到小姐,见小姐这般关心王爷甚感心慰,因而就取下了这小礼物给小姐。” 她见也不是什么特别之物,收下后交给玉儿保管,随后离开了丙舍。 (审定) 备注: 掖廷:汉初以前叫‘永巷’,汉武帝太初元年(公元前104年)改名掖廷,隶属于少府,是掌管皇宫宫女及供御用的杂务,兼管宫中的诏狱。 丙舍:因刘庆已年长,便别居丙舍。出自《后汉书》! ------------ 第三章 、偶遇黑衣夺命人,刀下惊魂险还生1 洛阳城内小摊甚多,綷绿的梳榴灯,皓黑如墨的夜辰,繁星闪烁通明,清明月弯浅笑,映着红粉颜绿的人群,她与玉儿不知何时走来至此,微弱红光一闪,她看到远处一熟悉的身影,忙追了上去,可一转眼的功夫,那身影已然不见。 玉儿摆弄着小摊上玩意,一个不留神跟丢了她,好不容易找到她后,缓气问:“小姐,你在找什么?” 她四下张望,低声回:“刚刚我好像瞅见妙仁姐姐了。”只是那身影早已不知去向,她心下疑惑,喃喃问,“难道我看花眼了?” 有人在小声说:“听说三王现下很是不满当朝太后了。” 她眯眼看去,远处忽明忽暗的地方,坐着四名相貌堂堂的男子,其中一名略显沉稳的男子开口回:“此前三王很拥立窦太后临政,现下变成这般田地,看来三人与太后之间已经是生了不少矛盾了。” 另一名眉宇间流露出一股霸气的男子道:“三王到了这洛阳城,这女人就一直不肯放其就国,三王想不与她为难都难。” 起初的那男子小声又说:“听闻阜陵王、中山王、济南王在汉明帝与汉章帝时,三人就皆有叛逆之心。” 略显沉稳些的男子提醒:“中山王不过是在汉明帝时杀了姬韩序,并非有什么叛逆之事,不过是汉明帝防着中山王罢了,能自由来返于京怎会是好事,皇帝自是要防着他,以防他内外通信而祸主,本来这三王就是郭太后的媂亲。” 一直未说话的清秀男子说:“依我看这汉王朝。”那人话还没有说完,那霸气男子瞪向清秀男子,随而猛然向她瞪来,那目光似剑咄咄逼来,她稳下心神尴尬一笑,屈礼离开,那些人倒也没有来找她们的麻烦。 一路走来,她心静下来,想着刚才那四人的话,心底一片愁然,帝王之家,为了王位,勾心斗角,不顾手足之情,皇帝之位,权利至上,孤独至上,无人可信,连自己也不能信,应是从后汉世祖光武帝刘秀开始,后汉的皇帝皆不长命。 后汉二任君主明帝刘庄,年还不过四十岁就死了,三任君主章帝刘炟年不过三十五死了,是一任更比一任短寿,而光武帝没当皇帝的儿子,虽然权位不及皇帝,可是大部分至少长寿,如果不当这皇帝,想来也是长寿的。 现在是四任君主刘肇,现在年仅十一二岁的他,力量显然是不够的,王朝的发展又将会是如何?刘肇是否能摆脱这样的局势,将天下政权收于他刘家手下呢?不经意间她轻叹了口气,造成如今局面或许缘于不是一奶同胞,也源于从一开始就已展开的明争暗斗。 应是从后汉第一任郭皇后与阴皇后,还有许美人那一脉开始,各王侯之间就一直素有积怨,许美人的儿子楚王刘英,因为母亲许美人不受始祖宠爱,最后封了一个又小又穷的封地,后因怨恨不满而造过事。 郭太后除了有被废掉的太子刘强外,当年膝下还有济南王刘康、阜陵王刘延、中山王刘焉等皇子,而这三位王侯在前两任君主在位之时,如刚才那四人所说,皆多多少少犯过一些事。 济南王刘康,在第二任君主明帝刘庄在位时,有人上书状告济南王刘康,说其招来州郡奸猾渔阳颜忠,刘子产等人,又多遗其缯帛,案图书,谋议不轨,事后考证,刘庄考虑到是兄弟不忍追究其事,就只削掉了济南王刘康的祝阿、隰阴、东朝阳、安德、西平昌五个县,到了建初八年第三任君主章帝刘炟时,五个县才复还给济南王刘康。 阜陵王刘延,在第二任君主明帝刘庄的永平十六年(73年)时,刘延与就与姬兄谢弇(yn)、姊馆陶公主的驸马都尉韩光作图谶(chn)有意反之,事败谢弇、韩光被明帝处死,刘延改封阜陵王,到了第三任君主章帝刘炟时,刘延又和儿子刘鲂造逆谋,最后被章帝刘炟禁锢,直到章和元年(87年),也就是先帝刘炟先逝的一年前才被赦免。 中山王刘焉是郭后的少子,比其它哥哥都要受宠,第二任君主明帝刘庄也更是尊之爱之,特加恩宠可以来往京都,因中山王刘焉杀了自己有过错的姬,韩序,最后也坐削了安险县,要说并无太大之过,相比之下,至少比其它各王所做的事情要轻得多,之所以造成这样的原因,或许是因为中山王刘焉能自由来往京师,皇帝亲厚待之亦非是福,过于现眼让君主感之危安。 不仅非同脉兄弟之间有这样的争斗,就连这同脉兄弟间也是有的,因而转变成如今更是紧张的局面,就像当今陛下没有实权,明里暗斗的事比比皆是一样,这才是帝王家,坐拥天下、人人羡慕而向往的帝王之家,看似光茫万丈死亡却如影随形,就连其它王公贵族也从小就受礼绑之束,受变故之因,视变故之景,因而更是让他们这一辈的人皆多早惠。 说来当今窦太后身份与帝家本就有些渊源,窦太后是沘阳公主的长女,这沘阳公主的父亲又为东海恭王刘强,东海恭王刘强本就是郭皇后的长子,亦是后汉世祖光武帝刘秀的第一个皇太子,因光武帝刘秀与阴丽华皇后素来恩爱的原因,再来与一些后宫、朝政等各方之争的原因,光武帝废了郭皇后与皇太子刘强,改立了阴贵人为皇后,还立阴皇后的儿子刘庄为皇太子。 虽然东海恭王刘强素来有贤德,自请退太子之位并甘心接受光武帝安排,可是世事在变人心也在变,东海恭王刘强的子弟或许并不服气,眼下当今窦太后又实为东海恭王曾孙女,也就是说,如果当初东海恭王刘强未被废,天下的王者应是郭皇后东海恭王刘强的那一支血脉,而非是阴太后之子明帝刘庄这支血脉,这样一来,或许济南王刘康、阜陵王刘延想有后面的行为时,也都会再想想了,窦太后这也就更不一样了。 想着想着,她不由得一声轻叹,玉儿听后小声说:“听下人们私下猜测说,先皇章帝传位本有遗诏,可能是被当今的窦太后与三王共同携去了,因而当今陛下才能顺着祖宗规制,以皇太子之名登上皇位,要不然指不定这皇位是谁。” 她猛来停下,谨慎看了一眼四周,玉儿将头低下,她叹了一口气,无奈吩咐:“外面不比府里,有些话不可乱说,无论是你还是我,要是引来杀身之祸事小,累及全府上下实为大罪,记住了吗?” 玉儿低声抱歉道:“小姐,对不起,奴婢不是有意的。” 她怕玉儿记不劳,沉下声来说:“知道你不是有意的,可向来先帝过逝,本应就是皇太子即位,你这样说纵然是出自心怜王爷,先不说得罪的是当今窦太后,连当今陛下也给开罪了,就连他们兄弟间的感情也会被破坏,到时候小脑袋不保,定你一个造谣生事,挑拨离间之罪,也是处之有理的。” 玉儿惶恐道:“奴婢思虑不周,请小姐责罚。”玉儿说着就准备跪下,她见玉儿如此,伸手拉住了玉儿。 玉儿起来后不安瞅她,半晌才低声解释:“小姐为了王爷的事如此费神,咱府上还没有发生什么事,小姐做事就如此小心谨慎,奴婢看着心里难受,小姐明明与阴小姐差不多同岁,可是人家阴小姐那般活泼开朗,奴婢也总想着小姐本该同阴小姐一样才是。” 她拉过玉儿的手往前走,忧道:“王爷告之我宫闱之乱事,醒我宫中之肮脏,奶奶在世素与我谈起爷爷伟事,爷爷早年为武后来从文,相比之下从文的要比从武的子孙昌盛,窦式一家现在就仅剩窦太后这一辈了,窦式子孙娶了几位公主,显贵自是不用说,可却不及邓家子孙以及其它王侯子孙昌盛,原因为何?” 玉儿问:“为何?” 她叹道:“当年祖父那般反对父亲从武,可能皆因他老人家清楚了这君王臣道之事。” 玉儿眸中不明,喃喃问:“君王臣道之事?” 她转而道:“年少时意气风发,祸从口出,有时说话不顾后果,完全不加思虑,不知道要为此话负责,才会带来一连串的祸因,即使心中猜测,切不可以乱说,谨慎一点是好的,再者邓府非普通百姓家,又是名门大族,有些事情从一开始就已注定,如同不在漩涡之中,却已是漩涡中人。” ------------ 第三章 、偶遇黑衣夺命人,刀下惊魂险还生2 玉儿定定道:“奴婢明白了,小姐请放心,奴婢以后一定会注意的。” 她不再多说,只知道一句话引来的惨案很多,特别是王侯将相之家犯事更牵连甚广,细想玉儿之前的猜测也并无道理,只是在她看来章帝的离逝有点不正常。 章和二年(公元88年)二月,先帝去世时济南王刘康、阜陵王刘延、中山王刘焉皆已来朝,三人亦算是当今窦太后的曾外公,先帝刘炟又正值壮年,到逝世时也才三十三岁。而自先帝逝世后,其它王侯送了先帝后皆已放回国,唯独没将这三位放回去,只怕有不少人都会有些猜测。 突闻一阵兵刀之声,抬眼望去,就见远方有三名黑衣蒙面人,为首的戴一红脸面具,正围着一锦衣素丽的妇人与一男一女的小孩,玉儿搂着她跳到一旁隐蔽之处。 她忍不住向妇人那边看去,另有两名护将冲了出来,快速将妇人与小孩围在中间,两人有着视死如归的决心,可是无论两人如何护着,那群黑衣人却喜欢钻漏洞,总是在两人不及之时,纷纷向妇人与两小孩袭去。 两名护将双拳也难敌四手,终究在几个轮回下败了下来,只是护主之心却不灭,即使受伤惨重却也反身抱住黑衣人的腿,不让黑衣人伤及妇人及小孩,那两名黑衣人动不了,就各自将刀子插进了两人的胸膛,瞬间两人已毙命。 妇人与两小孩已经缩成一团,惊恐不已,她看了玉儿一眼,玉儿很是为难。她也觉得难为玉儿了,玉儿纵有武功,但却也只是轻功不错,再来玉儿尚且年少,打起来武功还不及那两名护将,现在那两名护将都已惨遭毒手,玉儿出去必是送死。 可她却无法顾及,不忍心看着那两小孩与妇人出事,不顾一切的跑了出去,颤吼道:“住手。” 那为首的黑衣人寻声望来,她好不容易压下颤抖的心,可是为首的黑衣人却厉声下令:“杀。” 随罢,两属下就将刀子向妇人与小姐捅去,妇人推开了怀中的孩子,两名小孩子像是发现了救星一样,快速往她身边跑来。 就在两小孩唤着:“姐姐,救我。”之时,她向前迈了一步,看着两小孩本是天真纯洁,此时却已是面色如灰的脸,她本能伸出了手,噗的一声,下一秒,带着温度的血液扑到了她脸上,腥气瞬间扑入她鼻腔。 她朝两小孩身后望去,两黑衣人已不知何时出现在小孩身后,她只能看着两黑衣人将剑拔出,看着两个小孩纷纷倒下,而她却不知道该接哪一个。两个孩子看上去最多比她小两三岁,倒在地方是绝望又痛苦,外加乞求的望着她,最后在地上抽搐片刻才慢慢闭眼。 看着两名黑衣人向她走来,她突然一惊,霎时感觉到了害怕,颤颤往后退。玉儿冲出来护在她身边,颤抖吼道:“休要动我家小姐。”两黑衣人微怔停下,玉儿颤颤扬着手慌道,“玉儿会武,玉儿会武功的,你们不是玉儿的对手,劝你们快滚。” 两黑衣人听后一乐,左侧黑衣人却突然停下,看着玉儿眸子一闪,瞅着她对右侧黑衣人小声说了什么,右侧黑衣人意外地看了她一眼,轻点了点头,左侧黑衣人侧返身跑向为首的红脸面具人,也不知道与为首的红脸面具人说了什么。 为首的红脸具面人凝视她半晌,扬刀一起,厉声道:“撤。”瞬间,五名黑衣人如鬼魅般消失,在这夜深人静下只留三条已经毙命的尸身。 玉儿颤抖的握着她的手问:“小姐,你要不要紧?”她心寂之余往两小孩尸身走去,玉儿害怕欲哭,往前时扑通一身摔倒在地,拍着地面哭喊道,“小姐你应玉儿一声,你不要吓玉儿,你不会是吓傻了吧?”凝眉一转,伸手渴求哭道,“小姐,玉儿在这里呢,玉儿摔倒了。” 她蹲在两名小孩身旁,看着两人安详而去的脸,体会到刘庆讲的无能为力,如果现下两人是她的亲人,她会怎么样?她不知道,余眼瞅见了男孩腰间所系天然玉佩,实为价值不菲。从三人的衣着看来,三人也非普通人家,唯有抱歉道:“对不起,姐姐没能救得了你们。”玉儿微愣,起身擦掉眼泪赶到她身边。 她将男孩腰间的玉佩取了下来,略感痛心说:“或许此物有一天可以为你们找回身份,了明今日冤死之因。”起身便往前走。 玉儿跟在身后,一路为她轻拭起脸上的血迹,心有余悸地说:“小姐,你吓死玉儿了。”她笑笑,玉儿瞅着她衣上的血迹,忧说,“这要是让婉清瞅见了,不得骂死奴婢,小姐,咱们还是先去河边洗洗吧,这一身的血怪吓人的,奴婢以前见过不少死人,可还从来没有见过有人在面前死去的。” 她看着妇人嘴角的笑意,轻叹一声,淡淡回:“等下将这外衣褪去,回府后你拿去烧了便是。” 玉儿回:“是,奴婢明白了。”她看着玉儿一身的灰,无奈一笑,伸手拍了拍。 回到邓府已是更深露重,在府外褪去血染外衣交由玉儿,她独自回了厢房,这一夜她想就此过去,只感惊心动魄,无缘无故小命差点丢了,还有那两双无助的双眼,她想将来是无法忘却了。 待回到厢房之时,她却见婉清跪在地上,抬眸一看方知父亲亦是在此,父亲背影给她的感觉是微怒。婉清余眼瞅见了她,示意自己什么也没说,她垂眸细想,碎步走入房间,轻声问:“父亲这么晚了还来看绥儿?” 父亲转过身来,脸上本有恼怒之意,却看到她那一身青衣后,剑眉微凌,转而问:“绥儿刚才去了东厢?”她不好骗父亲,唯有轻咬下唇垂下头,可在父亲眼里只怕是默认了,只听父亲长叹一声,“现下府里也委实不安稳,东厢之事你早些知道也罢,好好休息吧。” 她屈礼相送:“父亲走好。”父亲沉步离去,她扶婉清起来,轻问:“大哥那边出了什么事?” 婉清拎起衣角轻擦额头,掺她往床边走去,边回:“大公子在东厢温芯亭中观景,发现府里有暗探进来,就与其人打斗起来,贼人跑后老爷来了小姐这里,发现小姐不在就问奴婢,奴婢如实道刚才离开了,不知道小姐去了哪里。” 她凝眉自问:“我今日出去府里便出这事,不会有什么关系吧?” 婉清不安问:“应该不至于吧?” 她摇头不知,看了看自己一身青衣,缓了口气道:“好在刚才褪去了外衣,这才会瞒过了父亲,当真是福祸相依。”坐到了床榻边又细问,“可知来人是什么人?” 婉清摇头,不安说:“只知那人武功高强,大公子也不是对手,檀馨看大少爷不是对手,在老爷快赶到之时,就大喊老爷救大少爷,可当老爷赶到后,那贼人就已飞墙而出了。” 她心下了然,吩咐道:“你休息吧,一晚上提心吊胆的,等会儿玉儿也该回来了。” 婉清扶她躺下,轻声细说:“小姐好生歇着,一夜折腾应是累了。”她含笑点头,婉清为她盖上景簇绣单后离去。 她睁开眼,映入眼绵的是那碧玉色的朱帘,夹着青绿色碎草的纹理,伴着粉红牡丹花图案,青鸣鸟的神情欲飞冲天,誓望暂阔这天海云景处,她却再也无法安睡,不想连府里也这样不安宁。 自光武帝平了大汉江山以来,在这强权与富贵荣华之下,除了防外臣的不轨人心,防的更是自家兄弟姐妹欲望之心,以及这善变的人心,然而他们这些臣子府弟,活在这京都之下看上去荣华福贵,却是少不了的悬心而行,凡事顺心而行,祸至头顶时,已是为时已晚。 (审定) 备注: 姬:妾。 姬兄:妾的兄长。 图谶:一种预言。 ------------ 第四章 、八王二公相聚首,同宗血脉骨肉亲1 宋大贵人忌旦,先帝对宋大贵人的死虽悲痛过,也命掖庭令将宋贵人们葬在了樊濯聚,可是大家不能前去忌拜,不仅要忌讳宋贵人之旧事,更要忌讳当今窦太后,要当真刺到了窦太后心中的刺,要谁倒霉就谁倒霉。 她本打算偷偷去丙舍,因而吩咐婉清:“梳个简单的装扮就好。” 婉清称诺,遂说:“对了,小姐,前几日窦景不是当街调戏人吗?”她轻‘嗯’了一声,婉清续说,“当时好像是没调戏成功,两日前找到人家姑娘的住处,结果直接跑到人家府里去抢人了,这姑娘也够倒霉的,也不知是哪家的姑娘。” 她听后无奈一笑:“真是越来越离谱了,看来此事在朝堂上闹得不快。” 婉清笑说:“奴婢倒是私下听说了一些,陛下为这事这回也出声了,可最后还是什么话也没说。” 她默然一笑,玉儿打来水,递来缣帛:“小姐,这是王爷让人递来的。” 她接过来一看,上面写着,‘直接跟韩明过来’ 婉清忧说:“王爷这是明目张胆的约小姐前去。” 她转了转心念:“算了,既然他这样安排,定有他安排的道理。” 梳好装,着好衣,抬头就见母亲着一身黑配淡红花色曲裾服,芙蓉似水的脸上略施脂粉,伴着那云鬓之间的金鉓摇摆,浅露笑意向她走来。 她忙上前唤:“母亲,您怎么一大早就来了?”母亲阴氏,是光烈皇后阴丽华的侄女。 母亲伸出纤长素白玉手,将她双手握入怀中,柔声细问:“听檀馨说,今日绥儿打算出府?” 她微愣,没想到檀馨得知此事,更没想到檀馨会与母亲说,唯有如实回:“是的,母亲。”檀馨是前两年入的邓府,虽然才十二三岁,可是做事却甚是机灵,因而深得母亲喜欢,现是母亲的贴身婢女,模样也是清秀可人,在府里向来是安分守己。 母亲婉尔一笑,芙蓉脸颊露出浅浅酒窝,轻声讯问:“母亲相伴可好?” 看着母亲那双似水的眸子,她微笑:“女儿知道父亲自受封为护羌校尉后,母亲四下接待相交各府祝贺之礼,还有安排府上还礼之事而操劳,女儿这等小事不好劳烦母亲,女儿带婉清与玉儿陪着便是,玉儿武能护身,婉清处事有度,两人相伴自能护女儿周全。” 母亲嫣然一笑,如实问:“今日是宋贵人忌日,绥儿可是去看废太子?”她不好骗母亲,轻点了点头,母亲转而商量,“不如让檀馨跟着吧,这丫头做事细心,处事还有自己的心思,她跟着母亲也好放心。” 她起眸轻问:“母亲即知今日是宋贵人之忌日,更该知道女儿只是陪王爷解忧,可是却让檀馨跟着,先不说母亲这样做,会让别人误解女儿与王爷关系,今日之事要真是被太后无意得知,女儿年小陪着闹闹,太后心里纵然真有不舒服,却也不会过多与邓家晚辈计较,可是檀馨是母亲贴身的人,这不是要告诉别人,女儿实则是奉了母亲的意,这才胆敢忌拜宋贵人?” 母亲双眸一转,自是已然动思,她转而续问:“更有甚者不是还会疑心,母亲是否受意父亲之安排?太后如果这般认为了,那将是如何?” 母亲初愣,思及半晌,猛然一惊,缓下来问:“那绥儿可否不去?” 她垂下眸子,轻声反问:“若要是不去,咱不也成了狗眼看人低,当人一套,背人一套,背信弃义的小人了吗?咱府里允许有如此子弟吗?” 母亲一时语塞:“这。” 她浅浅一笑,续道:“再者,当今陛下与王爷关系亲厚,女儿若是不去,就是不将王爷这个废太子放在眼里,不将王爷放眼里,同样不也就是没将当今陛下放在眼里吗?” 母亲轻抚柳眉,有点不知何处,失声嫣然一笑,略感无奈说:“你这孩子,什么话在你这里都成了正理,哎,也怪老爷让你读这么多书,算了,母亲也不瞎操这门心了,相信咱家绥儿做事有分寸,母亲晚上再来看你。” 她微笑轻点头,母亲拍了拍她的手,温婉一笑,徐步幽然离开。 玉儿上前笑说:“夫人要小姐早早回来直接说是了,说什么晚上来看小姐,夫人真是越来越风趣了。” 她笑笑,婉清为她拿来纯碧色纹花边披风,给她系好后她细想着檀馨所为,一同与玉儿、婉清两人徐步走出厢房,经过春月长廊,途经碧水池,越过沁香阁。 一路上她觉得不对,转而问:“玉儿,是檀馨将信柬交到你手上的?” 玉儿轻回:“是守门的小七交给奴婢的。” 她低声问:“你去打水时遇到檀馨?无意将这东西给檀馨看到了?” 玉儿摇头说:“没有啊,小七交到我手上后,奴婢就一直放在衣服内侧,回屋就直接拿给小姐了。” 她心下了然,细下着磨着檀馨怎么会知道,待到了邓家大门之时,她见小七立在那里,上前问:“小七,此信接到后还有谁知?” 小七恭敬回:“禀小姐,接到信后不敢怠慢,立马送交给小姐屋里的玉儿姑娘,也并没有转交过谁的手。” 她凝眉追问:“那檀馨来过这里没?” 小七细想了回:“檀馨姑娘此前出过府门,没多久就回府了。”她心下沉,一阵寒意如冬日雪雨袭来。 婉清小声提醒:“小姐,韩明只怕还在外面等着呢。”她点头明白,未再问其它,往外走去时。 玉儿在身后疑惑问:“婉清,既然知道是檀馨告的状,小姐干嘛还打听这个?” 婉清淡淡笑回:“自然是对檀馨的行为有所怀疑了,待会就知道了。” 出了邓府,她寻到暗处的韩明,以及暗处停放的马车,韩明过来迎她,她低声问:“你可认识邓府里的檀馨?” 韩明疑惑,凝眉问:“可是刚才出来,在前方偷偷打量奴才的人?”她点头,朝明摇了摇头,说,“奴才还以为是小姐派过来打探的人,有什么问题吗?”她的心彻底的往下沉去,韩明唤,“小姐?”她含笑摇了摇头,示意没事。 马车藏在暗处,可是架出去要经过邓府的门,玉儿与婉清扶着她上了马车,进了马车后她缓缓坐下,伸出粉嫩玉手挑开锦帘一角,看向了自家大门口内侧,果真瞅见了一身绿色锦锈长裙的檀馨,此时正在远处偷偷的看着。 玉儿坐下探过头来,瞅到后怒斥道:“这个檀馨想要干嘛?”细下想,猜测问,“是夫人让她这样的吗?” 她放下帘子,沉下声来道:“如果是母亲,我倒也就安心了,可是她是在小七回来后,特意出来看到了韩明,这才主动告诉母亲的。” 玉儿眸下垂,轻抬问:“这有什么不同吗?” 她浅浅吸了一口气,沉声道:“当然不同,如果是事先知道告诉母亲,我倒也觉得她是无害的,可她是暗里察觉出此事后告诉母亲,那她就是有意而为之,她来府里两年一向安份从不多事,更是从不过多管我屋里的事,可是这次却如此主动盯起我的事来。” 玉儿细想,一惊道:“对了,小姐,奴婢想起来了,上次夜里回来时,奴婢拿着小姐的血衣去烧,当时被檀馨发现了,她警告奴婢不要带着小姐犯糊涂,最后就被奴婢给糊弄过去了,她应是心里有些觉得不妥,所以才特意留意起小姐的事。” 她轻吁了一口气,忧道:“此前府里出事我就怕与我出府有关,可这几日府里并无其它的祸事,我就以为自己想多了,今日这一细想下,我再次发现一个问题。” 婉清沉声道:“奴婢也发现她有些不对。”顿了顿又道,“檀馨言行举止不像贫困家里出来的人,举止进退有度能,且忍常人之不能忍之事,修得一幅好面容又心思敏锐,所以夫人才那么喜欢她。” 玉儿轻问:“小姐也是发现的这个吗?” 她摇头道:“不是。”忧说,“她一向跟在母亲身边甚少外出,母亲与王爷并不熟,刚才韩明也说不认识她,可她能一眼认出韩明,那她对王爷的事定是相当熟悉,我再想起那日府中被探之事,现在反而觉得事情更不简单了。” ------------ 第四章 、八王二公相聚首,同宗血脉骨肉亲2 玉儿不安问:“有这么严重吗?”婉清垂眸思量。 她凝眉反问:“那日府里被探,是她在父亲还未赶到时大叫,贼人与大哥在哪里打斗,可是父亲赶到时那贼人也已经跑了,那贼人如未得知父亲到来又会是如何?” 婉清看了玉儿一眼,眸眉间互相传递着疑惑与猜测,婉清转而问:“小姐怀疑她背叛府里?” 她思量,细想了回:“我现在还不能确定,何况这几日并未出事,即便真与我出府有关,想来也不是很严重,回来再找她吧!”方毕,再无他话。 不一会儿,到了春郊外一处宅院,宅院大门口两颗翠绿大树如荫,还有一名气宇不凡的护将,她总觉得此人见过,特别是那双眼睛。 可是无论她如何细想,她终是想不起来此人是谁,这便转问韩明:“站在门口的是谁?” 韩明初微怔,遂笑回:“叫卫锋,是千乘王的贴身侍卫。” 她停下步伐,惊问:“千乘王也来了?”瞅着四周的马车,瞬间明白过来,凝眉又问,“其它几位皇子也来了,对吗?” 韩明含笑颔首,玉儿与婉清明眸不安,她凝眉不语,韩明忙宽慰道:“小姐不用担心,几位皇子有安排好,这次安排得很周密。” 她压下不安,走到卫峰面前停下,疑惑问:“我们是不是有见过?” 卫锋微愣,握剑回:“回小姐,小姐可能是记错了。” 她微笑,随着韩明指引往宅内走去,细想着卫锋那双眼,只是没有一点头绪,途经长长的纯白石板,石道边整齐的一排春色繁景,一路走去她还能闻到路旁的花香。 随韩明途至水台后方,她看到水榭台内的石桌上,几位皇子与刘庆端正坐着细聊,千乘王就立在她对面,一双星眸深不见底,抬头看来时微愣,她顺着视线看了婉清一眼,婉清将微怔的头垂下。 韩明赶紧领着玉儿与婉清无声退下,让婉清与玉儿守在远处,自己自行离开。刘庆转过身来,看到她后向她迎来,走到她身前停下,她不安问:“王爷是打算明目张胆的忌拜宋贵人她们吗?”刘庆含笑点头,她提醒,“此前丙舍暗门的事就够引太后注意,这次再周密只怕终会落到窦太后耳里。” 刘庆明朗一笑,回:“暗门之事已经解决,至于这次更是大家一片心意,兄弟姐妹冒险都是为了我,太后知道就知道吧,何况大哥有把握说不会知道。” 她疑惑问:“郑众这样精明的人,今日就这样轻易放王爷出来了?”那日才是转瞬间的事,郑众就发现了丙舍来人,可见其人的厉害。 刘庆一笑说:“他现下整日是烂醉如泥,倒是让我这宽松不少。” 她初愣,凝眉问:“王爷是做了什么吗?” 刘庆温声笑说:“起初是真想做点什么,防他将暗门之事告诉太后,可看他现下的情况,想来就没必要了。” 她提醒道:“就是他不告诉太后,丙舍其它的人也会告诉太后。” 刘庆无比淡定,笑回:“你放心,这事我已经解决了,太后绝对不会知道暗门之事。” 她细想一笑说:“这些天来也没出事,想来王爷是真的解决了。”刘庆无比把握笑笑,她松神一笑,见刘庆身后几位正盯着,这才认真看向远处几位。 起初与她对视且年龄最年长的,就是先帝长子千乘王刘伉,刘伉左边第一位撑着头,看着她露出一幅不解,外加研究神色的是先帝七子刘淑,刘淑旁边那位看也不看她一眼的,是先帝的八子刘万岁,也是先帝最小的儿子。 刘伉右边两位比较安静,看上去较温厚的是申大贵人的两个儿子,分别是先帝的五子刘寿,以及六子刘开。申大贵人从窦太后还是皇后开始,就一直小心服侍着,向来谦卑有礼,把窦太后所讲的每句话都铭记于心,因而窦太后还是挺喜欢申大贵人,以及申大贵人的两个儿子,眼下也就只差给两位封王了。 先帝的几位皇子中,现下也就三位皇子封王,除开千乘王刘伉与清河王刘庆,还有一位是已逝的二皇子平春王刘全,她徐步走去,侧身行礼:“邓绥参见王爷、参见几位皇子。” 刘伉温和笑说:“起来吧。” 她依声称‘诺’。 刘伉笑问:“你父亲就是前不久,护羌有功回来的邓训邓大人吧!” 她恭敬回:“回王爷,臣女父亲正是邓训,官在朝中为护羌校尉,难得王得能记得。” 刘万岁突然哼了一句:“不过是个护羌校尉而已,有什么了不起的。” 众人一惊,顿时一阵尴尬,刘淑一巴掌打向刘万岁的大头,嘴里教训着:“这么没礼貌,父皇以前教你的礼教都去哪了?小心父皇晚上出来找你。” 刘万岁跳下椅子,一把抱住了刘庆,哭着撒娇道:“三哥,七哥又欺负我,他又打我头,都要被他给打傻了。” 刘庆还未说话,刘淑便笑说:“谁让你欠打的,我是哥哥有义务训你。” 刘万岁松开了刘庆,假意哭喊道:“到底她是你兄弟,还是我是你兄弟,父皇以前还说了,让哥哥你多多照顾我让我,怎么没见你好好让着我,什么事都挑我毛病,你不就比我早出来吗,少摆哥哥的臭架子。” 刘淑跳下椅子吼道:“本皇子看你真是欠打。”说罢就要去抓刘万岁。 刘开哭笑不得劝:“你们两个别闹了,这还有外人在呢,成什么样子了。” 刘万岁把刘庆当成了挡箭牌,刘淑一时又抓不到刘万岁,气得是直跳脚,刘庆被两兄弟夹在中间,被推来推去自是苦笑不得,就一路劝:“好了,好了,你们两个别闹了,哥哥头都被你们转晕了。” 刘淑喘气停下缓气,低吼道:“你不准躲在三哥身后。” 刘万岁侧过大头,两眼一瞪,得瑟问:“你说不准就不准?凭什么听你的,哼。”看着两人这样,她不由得乐了一声,随后努力缓下。 刘淑跳了起来,扬声道:“不抓到你个小鬼,我就不是刘淑。” 一轻盈似孆般轻脆的女音响起:“这大老远还没到,就听到欢笑声一片,当真是热闹极了。”那声音有如黄莺轻鸣,悦耳动听,随之从玉儿身侧徐徐走了出来。 来人面容姣好,肤白如玉,身才修长,身穿纯白色曲绣裙,衣衫上配着浅浅梅花似的花纹,裙口处配着大红色的边样,中间系红色腰带,细腰慢步而不失稳重,脸上映着温润的笑意。她立马认出是武德公主刘男,与刘伉同年被封为公主,也是先帝的长公主。 与此同时,后面跟来一身纯黑曲绣衫,衣衫上配着大红色的牡丹花,眉目含水,盈盈似秋的女子,比刘男小一点,那发髻上插了一支玉凤簪子,伴在刘男身侧笑说:“除了那两人,还会有谁。”此人是平邑公主刘王。 刘万岁闻声欢喜往两人身边赶去,嘴里嘟囔着:“姐姐们可来了,再不来弟弟又得被七哥欺负了。” 刘淑跟着追了出去,前方本是水台,刘万岁突然转过头来给了刘淑一个鬼脸,刘淑看到后自然火冒三分,准备上前抓住刘万岁时,刘万岁转身转得有点急,又踩到了下边的裤角,身子一偏就往旁边倒了下去,扑通一声掉进了水池里。 看着这一转变,她如雷击中,两公主惊吓‘啊’的叫了一声,吓得花容失色捂住了嘴,大家无不目瞪口呆,刘淑反应过来,纵身一跳就跃入了水池,一把将刘万岁抓到了怀里。 刘庆快速围上水池边,伸了手道:“七弟,快把手给我。” 其它几位皇子也迅速往水池边围去,她看到刘淑将刘万岁举了起来,可是自己却往下沉去,众人不由纷说的先将刘万岁给拉了起来,当刘庆再伸手去拉水里的刘淑时,刘淑的手已经沉了下去。刘伉不由分说跳了下去,大家将心悬在了心口,不一会儿,总算两人从水里冒出了头。 大家还来不及松口气,发现上来的刘淑已经晕了过去,几人在刘淑旁边唤个不停,却一点也没有效果,刘伉从水里起来,跑到刘淑身侧,给了刘淑胸口一拳,刘淑将口中的水吐出,大家方才松了一口气。 她深深吸了口气,可松了一口气后,那刚刚险些丧命的刘万岁,却突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她不经意抬眸,余眼就见玉儿与婉清惶恐跪下,细看之下刘肇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一个俊朗不凡,剑眉如英的男子,刘肇对那人摆了摆手,那人握剑一抬便离去。 刘肇在远处笑说:“这都是怎么了,八弟这么大了,怎么还是动不动就哭啊,也不怕奴才们看着笑话。” 刘庆将刘淑扶了起来,心有余悸回:“刚刚八弟跟七弟调皮闹着玩,不小心掉这池塘里了。” 刘肇微怔,刘淑却不痛不痒说:“没事,皇帝哥哥,刚就了呛了几口水,没什么大事。” 刘男徐步走来,略带埋怨道:“还没什么事,刚才差点吓死大家了,要不是有大哥在,你指不定小命就没了。” 刘肇走来细下打量,微怒,沉声怒骂:“府里奴才都去干嘛了?出事了也不知道出来救人?”玉儿与婉清甚是不安。 刘伉忙劝:“皇帝弟弟别动怒,是大哥将府里奴才遣出去了,现下就只有远处那两姑娘,我们这群男子在这里,她们也不好过来插手。” 刘肇神色缓下来,看着刘伉那身还在滴水的衣裳,忙温言道:“大哥还是先去换身衣裳吧,要不待会可是要感染风寒了。” 刘伉看了看自己,一下就乐了,笑说:“这倒是。”看向她说,“麻烦邓小姐的两位侍婢去买两套合身的衣裳过来,这府里平常空着,没七弟与八弟的衣裳。” 她走出水榭小台,屈礼恭敬回:“诺。”起身后看向了远处的玉儿与婉清,婉清与玉儿领会消失在远处的小道边。 刘伉笑说:“走,两位皇子先换身干的衣裳包着,要不待会得染风寒了。”刘万岁点了点头,刘淑笑笑。 刘伉往前走去,刘淑牵起刘万岁的手紧跟在刘伉身后,却突然甚是得瑟地说:“你的命可是哥哥我救的,以后你得听哥哥我的。” 刘万岁眼一瞪,立马甩开了刘淑的手:“掉下去还是因为你呢。”蹬蹬蹬跑到了刘伉身后,牵起了刘伉的手,刘淑追过去与之打闹起来,弄得刘伉有点哭笑不得,最后两人一边追一边赶的,也就慢慢消失在走廊的另一头。 刘庆看着无奈摇头,武德公主刘男牵着平邑公主刘王的手走来,停在几兄弟面前笑说:“他们两个不这样就还真有点奇怪了。” 众人应和着说是,刘庆笑说:“这七弟还是这么喜欢逗八弟。” 刘开笑回:“以前就没少欺负八弟,看来父皇在世时,七弟是没被父皇教训好。” 刘男欣慰道:“其实有他们两人在,咱们聚在一起,还不怕不热闹。” 刘王忆道:“只是一看到他们这样,我总是想起以前父皇的事,想起父皇罚他们不准进食的事。” 刘寿笑说:“不过罚也没用,七弟就是喜欢逗八弟。” 刘肇轻叹:“那也是两人能玩到一块去,如果两人不这样闹了,或许还真是不适应。” 刘庆笑回:“咱们兄弟几人里,也就他俩在时显得更为热闹。” 刘男哈哈大笑起来,缓下神来说“现下回想弟弟刚才那样子,姐姐突然想起‘乐极生悲’这四个字,不难发现原来是这般滑稽。”众人不由得跟着乐了起来。 除开先帝最小的女儿刘吉没来外,先帝的女儿跟儿子都来了,看着大家谈笑风生,她有点迷糊也有点温暖,这一幕是先帝努力得来的结果,私下里几位公主与皇子就像普通人家一样,溢出的是浓浓的亲情,真实而又温馨,这样的景象要在这帝王之家,实为难能可贵。 或许将来她永远也不会忘记,曾经有这么一天,在这暖阳之下有这融洽的一刻,是那样的纯静,刘庆俊秀的脸上,她看到的是难得的笑容,她都不记得有许久不曾见着这笑容了,如果可以,她真希望永远就这样保持下去,只是她心底却深知,将来一切都会变。 (审定) 备注: 刘炟有三个公主,最小的公主叫刘吉,是为阴安公主。 ------------ 第五章 、来生若可选出处,只求不生帝王家1 她见几人说得热闹,也就不好前去打扰,想着刘万岁落水的样子,不由得捂着嘴角轻乐了一下。刘男意识到她的存在,笑脸盈盈的走来,拉着她的手说:“这一出来就闹了大笑话,绥儿,不要见怪。” 她屈了一礼:“不敢,请武德长公主不用在意。” 刘男叹道:“哎,不用这样拘谨,我们都好久不见了,我可是想看到一个热热闹闹的你。” 她再如此自是有点扫兴了,欣然含笑道:“承蒙公主记挂着,委实好久不见了,公主不仅越发出落得如花似玉,这皇家长公主的威严亦是惧增,不得不令绥儿施一礼,以示心中的仰慕,公主不要见怪。” 刘王轻捂袖角,嫣然一笑,侧头巧笑说:“最属你嘴甜,会讨姐姐喜欢。”她笑笑。 刘庆伸手一扬,忙说:“大家快坐,站着说话待会儿得累着了。” 刘男拉着她往水榭台走去,将早就备好的围棋拿了出来,她这便与刘男下起了围棋。起初几位皇子都围在周围瞅着,最后刘肇背着手独身走到了水榭台边,望着远处微波凌动的水面出神,渐渐刘庆与刘开、刘寿都纷纷到了刘肇身边,也不知道四人说着什么。 隐约间,她听到刘肇语气有几分低沉道:“舅父为大汉立下了汉马功劳,太后母亲听后高兴坏了,只是前两日因窦家的事,她又开始发起愁来。” 刘庆笑说:“窦宪此前杀了齐殇王子都乡侯刘畅,还将此事嫁祸给刘畅的弟弟,早已是开罪了阴氏一族与不少诸侯,太后借此让窦宪去伐北匈奴,可事情终是堵不住幽幽众口,现下窦景等人所做的事、还有窦家门人所做的事,实为人神共愤,当街侮辱良家女子,欺压朝中重臣,已引起不少人想得而诛之,引起众怒要与太后对干当然心烦。” 刘开瞅了刘肇一眼,忧说:“本来太后已经够纵容他们了,可皇帝哥哥对他们却是一句话都不多训,私下里臣工忧心不已。” 刘肇失声一笑,提醒道:“这忧的也不一定是忠臣,这喜的也不一定是奸臣。” 刘寿一笑说:“皇帝哥哥这话精辟。” 刘肇含笑道:“有些事窦家做得也确实糊涂,呵呵。” 刘开凝眉不悦说:“皇帝哥哥好像还挺担忧窦家人的。哎,不过也是,都知道皇帝哥哥是怕太后,怕了窦家人。” 刘肇无奈一笑,淡淡问:“开弟是觉得朕这个皇帝是当得窝囊?” 刘庆忙劝阻道:“开弟,你这话说得就有些过了,皇帝弟弟也不要在意,开弟这是在激皇帝弟弟。” 刘肇轻叹一声,凝眉道:“开弟这样说也是有自己的理由,自弟弟当上这皇帝以来,朕就只是坐在上面被他们捧着,要不选择像个木偶,要不呵呵。” 她开始专心与刘男下棋,刘王一直很安静的瞅着她们下棋,眼看刘男要输了,这便突然叫了起来:“哎呀,大姐,别下,这步下去就死棋了。” 刘男浅浅一笑,依旧将手中的棋子放下,刘王一下就趴在了桌子上,宛如焉了气般,水榭台几人望了过来。 她撇了尾角那枚不起眼的黑棋,那局势换下即可全盘收转,微笑道:“邓绥输了。”她话一说完,站在水榭台边的几人走了过来。 刘男含笑盯着她说:“你还没有输。”提示她看自己能收回的黑棋。 她微微一笑回:“可是邓绥没发现它的存在,刚才也已经认输了,就算发现再走下去,邓绥亦不是公主的对手。” 刘男了然一笑,依依起身,瞅着已走来的众人笑说:“这盘棋再走下去一定会是和棋,绥儿是念着本公是公主,所以才主动向姐姐认输,就像许多人会念着陛下是皇帝,最后不得不向陛下认输一样,往往那不起眼的棋子,反倒是决定了整盘棋的大局,皇帝弟弟有没有这样觉得?”她浅浅一笑。 刘男话外之音一出,众人亦是了然,刘肇明朗一笑,玩笑道:“朕的棋艺一向不佳,与太后母亲下棋向来都是输,经姐姐这样一提醒,朕倒是觉得,改一天可以让太后主动让朕一盘。” 刘肇的话一出,众人面色各异,刘王起身疑惑问:“大哥跟七弟八弟怎么这般久都没回来?” 刘男凤眸一闪,提醒道:“八弟那衣服一定不合适,这才藏着不肯出来。”眸中亮光一闪,扬声道,“走,我们去找他们,咱们去看看到底是什么样子。” 刘王偷偷一笑,却眉飞色舞嗔笑说:“姐姐就是喜欢看弟弟妹妹的笑话,最坏的就是姐姐了。”刘男无所谓笑笑,大家笑着一同走出水榭楼台。 途至花香满径的庭院中,迎面就看到了刘伉、刘淑、刘万岁,以及不知何时出现的阴婧,还有跟在后面的婉清与玉儿。婉清与玉儿瞅向她时略带自责,她心下了然,阴婧应是在两人去寻衣服的路上遇上,这才跟着一块来了。 阴婧见到她后,欢喜迎来轻盈笑说:“表姨妈,你果真在此,你让婧儿好找。”那声音纵然悦耳动听,可众人都看了过来,弄得她有点尴尬,她唯有点了点头。 阴婧收回神色,徐步安静走到了刘肇身边,微微屈礼道:“婧儿见过陛下、清河王、长公主、平邑公主、以及几位皇子。” 刘肇瞅了阴婧一眼,阴婧那身衣棠配着甚是称其娇颜绝倒,微笑道:“今天没外人,都是自家兄弟姐妹,不需要如此拘束。” 阴婧笑颜逐开,一时间不再那般拘束,瞅着刘王就说:“平邑公主,谢谢你没忘记答应过我的话。” 刘王瞅着众人尴尬,一笑说:“没什么,不用客气。” 刘男疑惑问:“什么事?” 刘王在刘男耳边轻笑提示:“此前窦宪大败北匈奴消息之时,她偷溜进宫里来,还让妹妹多在皇帝弟弟面前提她,妹妹想着今日皇帝弟弟出来了,就稍了信告诉她,本倒没想过她会寻来这里,不想竟然被她给寻来了,这丫头也当真是厉害。” 刘男轻声一笑:“用了心当然会寻到。”她了然明白。 刘肇一笑道:“看来婧儿是有意寻来的。” 刘男笑说:“她也是奔着。” 阴婧一急,什么也顾不得了,上前就捂住了刘男的嘴,瞪道:“长公主。” 刘男凤眸一撇,笑说:“好了,好了,我不说了。”阴婧方松下心神,刘男也注意到阴婧身上,那似云霞般夺目的衣裳,拉着阴婧满是羡慕说,“你这身匈奴女装是哪里弄来的,穿你身上当真是好看。” 阴婧笑庵如花,扬头一笑说:“是吧,我也觉得这衣裳好看,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求着妙仁姐姐得来的。”她微怔,阴婧却拎着裙角说,“这个转起来更好看,我转给你们看。”说完就转了起来,如鲜花飘撒自如,让人瞅着即赏心又悦目,似能舞动人心神。 刘淑瞅得是目瞪口呆,她不经意用袖子捂住了嘴,忍不住轻笑了一声,刘男更是乐呵呵的笑了起来,突然说:“好了,阴表妹你再转,可要把七弟的魂快转没了。” 刘淑顿时面红耳刺,怒道:“姐姐你说什么呢!” 刘伉温声笑说:“七弟别生气,你这位姐姐一向就如此,时不时总会不正经,冒出一起玩笑话,你是知道的。” 刘淑恼道:“可也没得像姐姐这样的,弟弟不过是感觉像看到了一只花蝴蝶,一时看呆了而已。” 众人含笑,刘肇却喃喃道:“不是只有七弟看呆了,朕瞅着也像一只花蝴蝶,还是一只美艳动人,且花香扑鼻的花蝴蝶。” ------------ 第五章 、来生若可选出处,只求不生帝王家2 阴婧脸上飞红,羞涩低头,屈礼道:“谢陛下称赞,能得陛下称赞,天下不美的也都变美了。” 刘肇浅浅含笑,随罢将目光向她投来,不温不火问:“就是不知道这身衣服,穿你身上是什么效果?” 她见阴婧行礼还未起来,那本是害羞的脸色突然僵住,忙回:“回陛下,若要真穿在邓绥身上,想必就是一只死蝴蝶了。” 刘肇剑眉微凝,久久又道:“确实,穿你身上实在不合适。”瞅向她手又问,“今日没见你戴朕送你的东西,你难道是不喜欢?” 大家纷纷瞅向她,她忙将头低下头,不紧不慢回:“陛下赐的东西,哪会有人不喜欢的道理,能得陛下赏赐是三生有幸,邓绥是怕陛下所赐之物有所损坏,因而好生放在了府里,此前还未谢陛下恩赐,邓绥再此跪谢。” 准备依依跪下时,刘肇含笑阻止道:“你喜欢就好,不用跪了。”瞅向刘伉转而问,“现在时候也不早了,大哥可否让人准备了晚膳?” 刘伉笑回:“自是有。”扬手道,“请。”众人陆续离去,唯有阴婧继屈蹲着未动,她上前拉了拉阴婧的手,阴婧看她时眸中明明有泪,和那异常明显的不甘,遂甩开她的手便走了。 她跟在身后,心里五味杂陈,婉清幽幽一叹,轻声劝道:“阴小姐自认美貌过人,动则灵气不凡,可是这样拿来与小姐比,自是比不过小姐静闲幽然,只是阴小姐又是个要强的人。” 玉儿不悦道:“阴小姐就似一只花蝴蝶,动起来美不胜收,不动时自然是比不过小姐的,小姐又没有与她要抢什么,她再怎么怨也不该怨到小姐头上。” 她忧道:“就怕会怨到我头上,攀比之心谁都有,比不过气自己,气不过怨别人,一向都是如此,再来婧儿的脾气,我一向就知道,何况她从小的梦想就是当皇后。” 玉儿咬唇,婉清又轻劝:“小姐不要难过,阴小姐也就一时心里不舒服,一会儿就好了。”她无力笑笑。 晚膳时分,阴婧异常安静起来,瞅着几位皇子热闹的喝酒,她瞅向武德公主刘男。 刘男叹了口气,扬声劝道:“七弟别喝这么多酒,平常在宫婢奴才面前装装大人,摆摆皇子的风范,不失皇家脸面也就罢了,私下没人就少来了,你这还没完全长大呢。” 刘淑不悦道:“谁说我还没长大,大哥说再过三年我也该成婚了,到时候。” 刘王一乐,笑说:“你这才多大就想着成婚,真亏你说得出口,也不怕羞,大哥能与你说这样的话。” 刘淑瞅着刘伉求证:“大哥,你说这话是不是你说的。” 刘伉浅浅一笑回:“这话是大哥说的,大哥成婚时年方十三,难不成都要学大妹这样,妹妹呢就怎么也不肯嫁人,弟弟们就怎么也不肯娶?” 众人瞅向刘男,刘男尴尬一笑,说:“大哥是成婚之人,现下对弟弟妹妹说这些,当真是有点早了。” 刘伉勉强一笑,端起酒杯猛然喝下,放下酒杯略有怆然笑意,方久才道:“庆弟与肇弟不早了,再来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本是天经地义的事,只不过皇家的婚姻,向来不是一定要自己喜欢,更在意的是如何拉笼自己的势力,你们五岁就该明白这个道理才是。” 众人沉默,神情不悦,她笑了笑,说:“话不能这么说,向来缘由天定,份由人为。” 刘肇欣然一笑道:“嗯,这话不错,是这个理。”她尴尬一笑,总觉得这话说错了。 刘淑倒了酒,递到刘肇面前:“皇帝哥哥,为这话干杯。” 刘肇盛情难却接过,依礼遮袖饮下,刘男假意瞪了刘淑一眼,刘肇喝了几杯后,叫囔着:“不喝了,不喝了,朕是真要醉了。”说罢趴在了桌上,旁边的刘寿与刘开赶紧扶住。 刘淑快然一笑,盯着刘肇的样子甚是不信,嘴里扬言问:“弟弟都还没有醉,皇帝哥哥怎么能醉?” 刘庆摇头起身,夺过刘淑的酒杯道:“七弟,四弟醉了,来,三哥陪你。” 她放下手中碗筷,凝眉瞅向刘淑,不安劝说:“爷,王爷身子这才好一些,今日又是宋贵人的忌旦,待会可是要。” 刘伉微笑劝阻:“正因为如此,三弟才更该开开心心过完这一天,这样宋贵人泉下有知,也会心慰的。” 她抬头看刘庆,就见刘庆本是温秀的脸上,再次浮出一丝浅浅忧思,垂下眸子抱歉不已:“王爷,对不起,邓绥多言了。” 刘庆眼眸一松,快然一笑道:“没事,这不怪你,来,七弟,三哥陪你喝酒。”刘淑顾虑瞅向刘伉,刘伉嘴角浅浅一扬,并未多说。 刘寿松开刘肇,伸手端了酒杯起身道:“来,三哥,弟弟陪你喝。” 刘开也站了起来,依声含笑道:“三哥,我也陪你。” 刘淑却安静下来。 刘肇没人扶,摇了两下突然倒下,惊得大家心尖一跳,阴婧手快的扶住,大家方才缓下气,刘男给了刘王一个眼神。 刘王依依起身离开,稍许片刻端回一绯青瓷碗,递到刘肇面前劝说:“来,皇帝弟弟先将酒醒一下,待会儿大伙还要拜宋贵人的,可也不能这样失了态。” 阴婧微笑将碗端了过去,娇言含笑道:“皇帝表哥,婧儿来喂你。”刘肇痴醉一笑,喝下了阴婧送上解酒水,并没有立马清醒过来。 刘男走到刘庆身畔,低声劝说:“宋贵人也定是不希望看三弟终年思念而病倒,三弟还有咱们这群兄弟姐妹,三弟伤心病重,咱们也跟着不好受,三弟并非软弱之人,可在此事上过于忧思了些。” 刘庆感动不已,甩袍跪下:“谢各位兄弟姐妹,刘庆再也不会如此,不敢再让各位兄弟姐妹这般担心,更不该令泉下母亲担忧,刘庆今后定当改过。” 刘男将刘庆扶起,劝说:“弟弟能明白就好,明白了就好,好些调养身子才是最重要的,世事难料,难保他日弟弟不会讨回这些年的屈辱。” 刘庆点头,众人微笑,她也宽慰不少。 刘肇推开阴婧,突然起身扬声说:“姐姐说得好,世事难料,屈辱沉浮,且看后世,成者为王,败者为寇,三哥,弟弟这个位置本来是三哥的,三哥哪天要是夺回去,弟弟也无话可说,现下弟弟这皇帝当得,也实在是窝屈得很,指不定朕也没本事能保护你们,最后让各位兄弟姐妹像刘如意,弟弟终只能当那刘盈。” 她心神一跳,瞅向众人脸色,无不脸色沧白一分。 刘男伸手打了刘肇一下,笑说:“酒量不好还要喝,醉了就耍这泼,皇帝弟弟这回可是当真失态了。”刘肇恍了恍。 刘男稳住刘肇,温声又说:“我们何尝不知道弟弟这皇帝当得不开心,更知道弟弟不喜欢被人当摆设,特别还是那般摆在朝众之上,可是姐姐同样是那句话,皇帝弟弟也不是一个人,哥哥姐姐弟弟们是三弟的兄弟姐妹,更是皇帝弟弟的兄弟姐妹。” 刘肇一惊清醒过来,准备跪下时刘男一惊,忙拉住道:“弟弟这样可是要折煞我们了。”众人不安起身。 刘肇沉声道:“父皇最放不下的就是咱们几个,皇家分分秒秒是离别,弟弟弟弟知道你们都恨窦家人,可许多事情不是凭一已之力就能瞬间改变的,弟弟更不想哥哥姐姐弟弟们出事。”瞅着这样的刘肇,她略感沉重。 刘伉神色凌重走去,缓下笑说:“好了,都是自家兄弟姐妹,弟弟不要说这些沉重的话,大家心里头都明白,大家等会一块忌拜完宋贵人,皇帝弟弟也要早些回宫,以免到时候惹恼了太后不高心,今天大家一块失踪,想必就已经有人在猜测了,人多口杂的,有些事情无意也会被说成有意。” 刘男笑回:“大哥言之有理。” 忌拜宋贵人时,刘庆动容触地跪下,沙哑道:“母亲,儿子不孝,此前眼睁睁瞅着母亲被拉走,最后只能眼睁睁瞅着母亲死去,现下儿子又做贱自己身体,实为大不孝,儿子跟您保证,今后定当不会再犯。” 宋贵人即便死去,最放心不下的自然是他,她即便是无法体会那感觉,可是与他相识这些年,总是多少有些了解的,自那日看到眼前人死去,那无能为力的感觉已深入她骨血之中,记忆铭存。 刘男跟着跪下,神色动容唤:“宋贵人,当年如果不是宋贵人暗训宫婢,或许男儿还会一直被那些势利眼的宫婢欺负,男儿母亲死得早,是您陪着男儿大把时光,男儿一直将您视为亲生母亲,男儿以前未能保护好您,男儿一定会保护好庆弟,望您泉下有知安息吧!” 几人纷纷上前,信手掂来香枝,立于苍天之下,依依作辑,随而附地起身。 刘男突然对阴婧说:“宋贵人生前曾对男儿说过,那些异族舞瞅着新鲜,不如婧儿就给宋贵人舞上一曲,也让宋贵人知道即使她不在了,庆弟身边还有我们这群兄弟姐妹相伴,告诉泉下的贵人,皇家并非完全冷血无情,要是我们这辈当真今后也变得冷血无情,那我们就乞求,来生若可选出处,只求不生帝王家。” 她心中一酸,出生怎可选?刘庆神情略带勉强笑说:“姐姐这话真是豪云冲天。” 阴婧不安道:“今日是宋贵人忌日,这样只怕不妥吧!” 刘男笑问:“何谓生亦是死,死亦是生?”又问,“生与死,死与生有什么区别?宋贵人不过是在另一个世界,咱们看不到宋贵人,可是宋贵人能看到咱们,如果是婧儿,你希望你爱护的人,因为你的离开而伤心,还是希望其开心快乐?” 刘伉上前一步,应道:“刚刚皇妹的话说得不无道理,咱们今日就丢开这些繁文辱节,难得今日聚在一起,指不定今日之事会落到别人耳里,别人还以为咱们是对宋贵人不敬。” 她瞅向刘肇,见刘肇正凝眉,心知不好,大家一再这样为宋贵人抱屈,不就摆明了说宋贵人当年的事,是当今窦太后做的阴吗? 众人都已发现,刘肇浅浅一笑,上前说:“能闹就闹吧,或许将来咱们再也没有机会,能像今日这般聚在一起了,这个时候舅父窦宪带的兵,只怕也正幽哉幽哉地往回赶。” 众人一时面忧,刘庆缓了口气,说:“相信这也是母亲愿意看到的,婧儿,跳一曲来给母亲看看吧。” 阴婧不安道:“可是有舞没曲啊,而且这衣服也要配着匈奴人的胡,要不然跳出的舞就太过平伐了。” 刘肇道:“乐曲就算了,今日已经是大胆了,太热闹也不太好。” 阴婧屈膝:“诺。”长风依依,舞动相送,似百灵鸟多彩多姿,阴婧跳舞,大家拍掌。她想着刘肇刚才讲的话,窦宪率兵要回来了,那语气里有着担忧?忧什么?忧这群兄弟姐妹的安危?也是。 她发现有目光正盯着自己,侧过头来一看,看到了远处的卫锋,那双眸直逼而来,她一怔,那双眼在这黑夜之中,她脑海里想到的竟是那红脸面具人。 卫锋侧开目光,玉儿疑惑问:“小姐,你看什么?” 她不安问:“玉儿你看,在这夜色之下,你看那个叫卫锋的双眼与身形,是否像极那日的红脸面具人?” 玉儿认真一看,惊道:“经小姐这样一讲,还真是有点像。”不安问,“可那卫锋为什么要杀那三名无力还手之人?是王爷的意思还是卫锋自己的恩怨?” 她疑惑瞅向千乘王,婉清低声道:“小姐,此事不管是千乘王的意思,还是卫锋自己的恩怨,咱们实在不易主动管此事,咱们不如先看看再说。” 她垂眸细想,点了点头。刘肇向她看来,顺着看了一眼卫锋,不经意浅浅一笑。 刘淑看到后瞅向她,提议道:“你们跟着跳跳。”玉儿与婉清微愣,刘淑又说,“你别总是这么安静,像婧儿这样活泼多好,现下又没什么下人,还需要装啥深沉呀。” 她屈一屈膝:“诺。”刘淑一时语塞,觉得无趣,她瞅着阴婧的舞步,细细学了起来,也闻到了阴婧身上散发出来的粉香,当真是格外迷人。 (审定) 备注: 刘盈与刘如意:汉高祖时,吕后儿子刘盈继帝位,刘如意是戚夫人的儿子,是刘盈的弟弟,最后刘如意死在吕后手里。 ------------ 第六章 、月光石下定真情,同心结成事来扰1 她本就无心跳舞,天空远处方向放起几响烟火,她微怔停下,众人亦是纷纷看到,刘肇凝眉起身,刘伉上前不安问:“出了什么事?” 刘肇稳下神来劝说:“大家别慌,没事。”望望天色,凝色道,“不过时间也不早了,今日就到此为止吧,大家也都早些回去吧,今日母亲当真知道了,大家就往蔡伦身上推,这是他送给大哥的礼。” 刘伉勉强一笑:“这礼还是皇帝弟弟周旋来的。” 刘庆笑说:“既然是蔡伦送大哥的礼,想来也不会有何问题,让大家冒险来陪我,实在是过意不去。” 刘肇沉声道:“长话短说,朕先走,你们陆续离开。”说完便走。 阴婧忙跟上去送,刘寿与刘开等人也忙跟上去送,她准备跟上相送时,见刘庆正盯着她看,她摸向怀中护身符,示意婉清与玉儿相送刘肇,婉清与玉儿明白离去。刘庆向小石道走去,她跟在身后,借着胶白月光,她与刘庆停在了白玉石道旁。 四周寂静如野,夏风徐徐吹来,迎来远处湖面的清香,刘庆突然拉住她的手,略显不安问:“你怎么看皇帝弟弟?”她不明白,刘庆续问,“皇帝弟弟看你时眼神很不对,你发现了没?” 她浅浅一笑道:“王爷多心了。” 刘庆凝眉道:“我没有多心,此前皇帝弟弟就提起过你,今日皇帝弟弟还说送了你东西,他送了你什么东西,我怎么不知道?” 她见刘庆有几分着急之色,忍住笑回:“不过就是看望王爷时,陛下觉得邓绥有心,所以随意赐了一件小东西。” 刘庆松然一笑,突然凝眉定定道:“这些天来我想了又想,我什么都可以让,可是你我决不让了。” 她微愣,脸上飞红,侧过身去低声说:“我可不是物件。” 刘庆暗然失色,她见刘庆没动,抬头一看见他血色全无,她一时慌了,忙道:“我的意思不是王爷理解的那样,我的意思。”转念一想,慌忙取出了怀中之物,送入他手中,侧过身去,“这是绣给你的。”这东西是她这些日子綉好的,就是想要今天交到他手上。 刘庆将护身符握在手中,只是木纳的瞅着她,她唯有将头低下,呢声道:“听玉儿讲,思及亲,念之因,护身符名为护身,也为一种信念,邓绥希望王爷能好好的,如若有何不快之事时,也请王爷看及此物时能记起赠此物之人,即使不为自己,也请为他人好好保重自己。” 她话方毕,刘庆拉过她的手,欣喜道:“你的意思是。”她抬头瞅了一眼,见他正盈盈含笑的瞅着她,瞬时脸上飞红,忙将头低下,只听他定定的问,“绥儿,你愿意当我的王妃吗?” 她抬头望着他,那月光印在他脸上,将那漆黑的眸子照得闪亮,这一刻她忘了父亲,忘了身份,问自己为何不可任性一回,镇定回:“我当然是愿意的。”说完方知羞愧。可是这样的感觉她明白,她仅仅因为喜欢而喜欢,仅仅只是心上放了一个人,却又像放了整个世界,又比拥有整个世界还要快乐。 刘庆高兴坏了,抱着她就转了起来,遂停下,稳住她甚是欢喜地说:“此前我还担心我说话有些唐突,刚才又被你吓个半死,我还以为我真的自作多情了。” 她头被转得有点晕,稳下来浅浅笑回:“你是王爷,怎么能这般瞅不起自己,想成为清河王身侧的女子,那才真是比邓府池里的鱼还多。” 刘庆眉飞色舞道:“那这就是她们的事了,何况孤王也是有要求的,哪是别人想入就能入的。”她笑笑,刘庆转而说,“我以前就对你说过,我要娶王妃定要娶一位我喜欢的,我的许多事由不了已,可是思来想去这事我一定要争取,要不然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还不如死了算了。” 她忙阻止道:“别动不动就死呀死的,多不吉利。” 刘庆星眸一动,灿灿又说:“好,以后不说这样的话,我也有东西送给你。”她心下疑惑,就见她脖子上取出一个玉坠,是一只兔子型的玉坠,晶莹剔透,美不胜收。 刘庆将玉坠放于她手心,欣喜解释:“母亲是因为兔子而惹来祸事,为了记住此事,我命人打造了这只兔子式的手坠,这手坠伴着我也有好些年了,现在我将这手坠交给你,也将心中那份浅浅的恨意交给你,希望你能好生帮我封存,不要让它迷失了方向。” 她凝视着他,借着皎白月色,映上他俊秀的脸庞,似浮光中盈盈生辉,别有一翻瞬是分明之感,心尖微动,他这般如实说来,更是视她如己,自是甚为欢愉,浅浅颔首点头。 刘庆更是欣喜三分,星眸含笑拉着她说:“我想起一句诗词是这样说的,‘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瑶。’现下应是投我以护符,报之以玉兔。匪报也,永以为好也。可不正是我们这样的了。” 她红晕飞上脸颊,羞赧低声嗔道:“以前也不见你这般油嘴。” 刘庆甚是不在意一笑,抬眸望了望上空,突然喃喃说:“我要是能飞就好了,要能飞我就带你飞上天,在那上面看景色肯定漂亮。” 她微微一笑,拉过他的手说:“咱们不能飞,可咱们能跑,即便逆风也能迎喜,忍痛而活却能立世不倒,这何偿又不是一件伟事。”说罢拉着他就跑,像是突然得了自由一样,从石道的一头跑到另一头,从走廊跑到水池边,经过长长走廊,髣髴这才是真正的童年。 一路嘻笑小跑到庭院,夜风如画,清明似水,伴着细许温润,抚过娇嫩脸颊,笑意从心间溢出,不久他们便撞到了婉清与刘伉,她忙拉回自己的手,刘庆亦整理好自己神色,刘伉打量起她俩的神色,仿佛不认识他们俩般。 她心下正不知如何言语,刘庆扬声就笑问:“大哥与婉清怎么在这里?” 刘伉收回神色,欣然笑回:“刚看婉清跟玉儿在找你们,所以就过来问一下。” 玉儿不知道从哪跑了过来,看到她后松了一口气,在前面走廊喊道:“小姐,您怎么跑来这里了。” 婉清已走到她面前,将她拉到一旁,在她耳边细问:“小姐之前捡到的玉佩是否还在?”她伸手去腰间,心下一惊,这才发现玉佩已经不知去向,婉清细说,“奴婢刚才看到阴小姐手里拿着那玉佩,心想她应是捡了小姐的。” 她缓下神色问:“她现下何处?” 婉清小声回:“玉佩现下不在阴小姐手里,玉佩现下已经到了陛下手里。”她微惊,婉清提醒道,“而且陛下看到玉佩时,露出一幅很是震惊的神色,奴婢猜想陛下与这玉佩主人,一定是有所认识的。” 她凝眉,之前虽然有猜测过,前些日子死在她面前的人身份不一般,可是却也怎么也不会想到,那三人会与刘肇有什么关系,只是那三人与刘肇又是何等关系呢?疑惑瞅向千乘王,会是千乘王派人杀那三人吗?还是卫峰自己的本意?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刘庆眸中疑惑,随唤:“你们在低声说什么呢?” 她上前笑回:“在说三个无辜的人。” 刘庆微怔不明,刘伉沉然一笑,淡淡说:“有些人要死也只能怪他们的亲人,是亲人给他们带来灭顶之灾。” 她略感意外,心下却有了一点方向,微笑说:“不想王爷对此事如此坦诚,倒是让邓绥有些意外,但邓绥想说即便再有深仇大恨,可那手弱无力的妻小却是无辜的。” ------------ 第六章 、月光石下定真情,同心结成事来扰2 刘伉失声一笑,提醒道:“既然他们亲人如此不堪,为他们惹来一个个麻烦,他们的人生注定还要被控制,那孤王倒不如成全他们,给他们另一个世界,或许那里还没有这么肮脏,他们还能安宁一些。” 众人微惊,刘伉不屑一笑又说:“说得不好听一点,有怎么样的父亲,生出来的孩子也不见多有人性,留着也只会害更多人,孤王从不承认自己是什么恶人,却不否认自己并非什么至善之人,孤王不会等着别人来啃孤王的骨,更不会再犯拿仁善做害自己的事。” 她微鄂,缓下后无奈一笑说:“邓绥实在是不敢苟同王爷的做法。” 刘庆来回打量着她俩,疑惑问:“大哥这话什么意思,是做了什么?”瞅向她又问,“你是看到了什么?” 刘伉不温不火着她,始终不发一言,似乎等着她说话。 她吸了口气,定定道:“王爷的做法太一厢情愿,他们同样也是受害者,毕竟他们什么也没有做过,如果他们不懂得是非对错定要找王爷报仇,邓绥倒是觉得这样的情况下王爷再杀也于理,可是王爷在他们这样。” 刘伉嘲弄一笑,一向沉稳温和的人,意有几分叽讽道:“你生在邓府幸福快乐成长,心中从来没有积累过恨,甚至未尝过恨是什么,或许当你了解到什么才叫恨,什么叫冤冤相报,你就会明白孤王的做法了。” 婉清拉了拉她,她浅浅一笑,堂堂一个王爷做事,何须向她细言,屈了屈膝:“是邓绥多言了,王爷这样做,自是有王爷的道理,还请王爷不要往心里去。” 刘伉缓下怒气,淡淡道:“孤王知道你出于好事,不会与你计较。” 她起身道:“谢王爷海量,不早了,邓绥就告退了。” 刘庆不安道:“我送你回去,夜黑风高的,我不放心。” 刘伉拉住刘庆,淡淡说:“外面有人会送邓小姐回府,庆弟不用担心了,大哥还有话要对庆弟说。” 她不好再多说,走了一段路回望时,见刘庆正握着她赠送的护身符打量,一个词涌上心头,甜蜜,她方知原来甜蜜的滋味是这般,不同于吃了普通的甯,而是从心里开始散发。 一路上她笑而不言,也将婉清讲的事,以及刚才的事抛到脑后,轿内,玉儿在一旁打趣问:“小姐这是偷吃了什么,总是偷笑个不停,难不成刚刚与清河王离开时,遇到了什么好事?” 婉清挑眉看了玉儿一眼,应和说:“肯定是遇到了什么好事,奴婢可是看到小姐与清河王是牵着手,还是乐不可吱的跑出来,完全不像平常的小姐了呢!” 她收下神色,假装不悦怒呵:“平日宠着你们,你们还真欺负到小姐头上来了,回去不让你们睡觉。” 玉儿双眸一惊,抬头苦求:“哎呀,小姐,我们再也不敢了。” 她抬头正色问:“真不敢了?” 玉儿顽皮一笑,嘻皮笑脸回:“真的不敢了,小姐就原谅我们这一回,好不好?” 婉清‘咯咯’一笑,婉然又说:“要是下次再敢,小姐就罚玉儿不准睡觉。” 玉儿初愣,缓下后脸涨得发红,反驳问:“为什么就只罚我?好你个婉清,看我不收拾你。” 她看两人戏闹,亦拿两人一时没法,低声笑了起来,瞅着两人动来动去,再不阻止马车就得翻了,这才忙道:“好了,不要闹了。” 两人安静下来后,玉儿甚是开心不已,喃喃道:“这五皇子与六皇子当真是没有一点皇子的架子,申大贵人的孩子跟她的脾气真是像极了。” 婉清勉强一笑,不温不火说:“说得好听点是温和,说得不好听是儒弱,众皇子中也就千。”她心下一惊,挑开帘子看了一眼前面驾车的,见驾车之人并未注意,心间松了口气,婉清查觉失言,低声忙道,“小姐,对不起,奴婢一时失言了。” 五皇子刘寿与六皇子刘开,都是申大贵人的儿子,申大贵人待人温和有礼,对当今窦太后也是言听计从,从一定意义上来讲,也是因为申大贵人的委曲求全,才有了今天的刘寿与刘开。 今日婉清这话虽无不屑之意,却有不喜两位皇子之意,她缓下声来问:“平日里你一向慎重沉稳,私下都不曾见你这般过,今日怎就说出这样的话来了?” 婉清咬了咬下唇,半晌才道:“奴婢跟着送陛下离开时,无意听到陛下问两位皇子,对阴小姐与小姐有何看法,因而就细听了一下。” 她笑问:“两位皇子说什么了?” 婉清瞅了她一眼,略感不安回:“两位皇子说阴小姐天生聪惠,率真开朗,选入宫中定能让宫里添加灵气,小姐。”顿了顿才道,“说咱家小姐太过沉闷,文静秀丽固然好,可是却也有失灵气,小小年纪让人觉得心思过于复杂,如若真陪在陛下身边,陛下不会闷死也会烦死。” 玉儿怒道:“我们小姐哪里是这般,怎么可以这样说小姐,我看他们是妒嫉。” 她侧头笑问:“难不成妒嫉小姐比他们生得美?” 玉儿脸涨得紫红道:“小姐坏死了,反过来取笑人家。” 婉清不安问:“小姐当真一点也不担心?” 她稳下心神,喃喃笑说:“担心自是有的,不过我还是该感谢两位皇子。” 玉儿细想了一下,了然道:“也是,两位皇子虽说小姐不是,可是却也是救下小姐,陛下要真有心让小姐进宫伴驾,那不就遭了?” 婉清凝眉看她,迟疑道:“奴婢本不该提醒小姐,可是奴婢不得不提醒小姐,陛下一再寻问小姐的事,现在又这样问两位皇子,陛下摆明想让小姐进宫。”顿了顿忧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兵莫非王臣,这天下是陛下的,天下的女人自然也都是陛下的,陛下虽是问两位皇子,却也是有意问给奴婢听的。” 婉清的话无疑是当头给了她一棒,三分沉重七分惊醒,心尖如蒙上了一层迷雾,瞬时不知方向,玉儿不安问:“不知王爷是否也有所查?所以才这般急于向小姐表明真意?” 她忆起他在假山之后所言,倒也真有几分是那意,可是她的护身符已按自己心意送出去,忧道:“那皇宫令人惧怕,他是从那里面走出来,最后是好不容易保了命,我的命运难道非得走进去吗?” 婉清察觉多言,忙劝慰:“小姐不要担心,事情将来有转机也不一定。”一路不再言语。 月色如华,回到厢房时,她见母亲与檀馨还在房间,玉儿与婉清退后,她上前行礼:“母亲。” 母亲轻柔握过她的手,拉着她起身坐下,示意檀馨给她倒一杯茶,檀馨将茶奉到她面前,随即退到了母亲身后,她未喝檀馨倒来的茶,母亲握住了她的手,忧心问:“绥儿今日可有觉得心里舒坦了些?” 她不安问:“母亲何出此言?” 母亲眸目含笑问:“白日你还说关系普通,可母亲却听闻前些日子,你在屋里有绣护身符,可此物却并不在屋内,可是今日彻底送出去了?” 她环顾四周,隐约有被翻动过的痕迹,抬头瞅了檀馨一眼,檀馨将头低下,这才问母亲:“母亲是如此担心绥儿走错吗?” 母亲语重心长道:“母亲像绥儿这般大时,你外祖母就跟母亲讲,将来为人妻要尽的责任,家中女倦所言所行皆为母亲的责任,女倦所犯错误也皆为母亲的错误,你祖母在世时想必这些话没少跟绥儿提起过,绥儿一向有心记下长辈的教导,可是人总有忘记的时候,母亲只是想给绥儿提个醒。” 她低头不语,玉儿跪了下来,略带心疼说:“夫人,您别在这样给小姐施压了,小姐心里已经够左右为难的了,小姐若是生在其它人家,若不是顾及府里,何需早前就在心里活受罪。” 母亲依依起身,不温不火问:“所以你是要说我这个做母亲的狠心?” ------------ 第六章 、月光石下定真情,同心结成事来扰3 婉清忙跪下,惶恐不已回:“夫人请息怒,奴婢们只是心疼小姐,并未有责怪夫人的意思,也不敢有责怪夫人之意,请夫人看在小姐平日里孝顺谨守府规的份上,能否别这样逼小姐。”顿了顿提醒道,“小姐毕竟尚且年小,阴小姐与小姐差不多大,可却没受这么多规据。” 母亲撇了她一眼,满是痛惜道:“婧儿有心进宫自然不会飞,可是绥儿却不想飞入那笼子,母亲理解也明白,母亲与你父亲起初都不想,可是现下的情况我们无能为力了,快的话再过三年就要出阁了,你觉得你还小吗?”她咬唇,母亲瞅向婉清无奈问,“我自己的女儿,难道我自己就不心疼吗?” 婉清咬了咬下唇,母亲视向她凝来,语中带悲又道:“如果女儿你真只是仅仅解废太子之忧,母亲也就不会这般担心了,我的绥儿从来不对我说谎,可是今日却对我说谎。” 她自知理亏,抱歉将头垂下:“对不起母亲,绥儿这次是真没如实回答母亲。” 母亲动了动唇,瞅向玉儿与婉清,怒然呵道:“都怪我平日太纵容你们了,你们才胆敢没法没天的带小姐任意妄为,府里没将你们当外人,可你们再这样跟着闹下去,早晚一天邓府会被你们弄得鸡犬不宁,檀馨,带这两。” 她知母亲真的动了怒,微惊忙身跪下:“母亲,绥儿错了,绥儿再也不会这般任意妄为了,绥儿一定会跟王爷解释清楚,女儿送王爷护身符并非仰慕之意,仅为邓绥望王爷一切安好之意,未曾有其它非份之想,请母亲息怒。” 玉儿低声懊恼:“小姐。”婉清看了檀馨一眼,伸手拉住了玉儿,示意此时不可多言,玉儿也就没再说。 母亲缓下怒气,叹道:“如真是这样就好了。”她一时无话,母亲拉着她起来,眸目中满是疼惜说,“罢了,不管你如何说都好,你不承认就不承认吧,反正这将来总是要断的,这早断痛苦会少一点,母亲是为了你好。” 她低头回:“是,绥儿谨遵母亲旨意。” 母亲幽幽说:“母亲本来有些话不想告诉你,可是现在看来不得不告诉你了,府里没你想的那样风平浪静,此前夜里被探之事你知道吗?” 她垂头回:“此事女儿知道。” 母亲不安说:“可是你不知道事后太后在朝堂上说了什么,她说当年窦家就是没有管好府里的子弟,才惹得窦家一门跟着遭罪。”她与檀馨微愣,母亲续说,“太后警告之意不是单单对你,是对整个满朝文武官员,可是你父亲说当时太后是盯着他看。” 她一惊,问:“为什么母亲此前不早说?” 母亲痛声道:“一直以来你做事向来有分寸,这事母亲本来也不想告诉你,可是母亲再不告诉你,只怕你会越做越错。” 她垂头:“女儿明白了,女儿会记住母亲的话。” 母亲微微一叹:“你好自为之吧,早点休息。” 她垂了垂眸回:“送母亲。” 母亲面忧离去,檀馨步经她身侧,屈膝抱歉道:“小姐,对不起,奴婢也是身不由已。”她勉强含笑,檀馨起身离去,隐约她闻到了那股混着清荷气息的胭脂水粉味,在迷雾的空中飘来,是那样的熟悉又令人难忘。 她微愣,瞅着檀馨的背影远去,细想这其中要害,父亲回府时对她的忧心,还有母亲刚才的话,檀馨所说的话,所有发生的事如珠穿连起来,她瞬间彻底的明白过来,不想事情竟然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复杂,是太后安排的局中之局,只觉如六月寒霜强势而来,冻得她身子僵硬无比。 玉儿过来扶住她,婉清打量她的神色,两人扶着她到了床边,玉儿缓下来说:“小姐,好好休息吧,其它的事先不要想了,奴婢会盯着檀馨的。” 她沉声打断道:“没想到她比我想象中的还要不简单,你们不要惹她。”遂而神色疲惫的躺在了床上,婉清为她盖好细软,拉着玉儿悄然离去,外面却隐约传来玉儿婉清的话。 玉儿心下不甘地说:“小姐好不容易今天才与王爷彼此挑明心意,怎么这事情说变就变,那该死的檀馨,原来暗里探示我们都有好一阵子了。” 婉清拉着玉儿下去:“你给我小声点,小姐还没睡着呢。” 玉儿不悦说:“我要是小姐,我一定要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 婉清苦笑问:“就算小姐愿意,试问王爷能放下这一切吗?别说现在小姐年纪还小,就是王爷离了丙舍,王爷又能做些什么呢?”顿了顿叹道,“早些年你在外面吃的苦难道还不够吗?难道你希望小姐他们吃这些苦。” 玉儿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 婉清反问:“即便你不是这个意思,可也不想一想,王爷他一心想为宋贵人洗冤,他怎么能轻易的就抛开这些?” 玉儿反驳:“指不定王爷为了小姐愿意抛开这些。” 婉清沉声问:“小姐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吗?她能让清河王做这样的选择?会让清河王左右为难吗?”玉儿不再说话,婉清顿了一下,叹道,“小姐从小就是个能把苦往肚里吞的人,五岁时太奶奶为小姐剪头发,不小心将小姐额头剪出了血,小姐都没有吭一声,更不说这次了。” 玉儿伸手打了旁边的树枝一下,难受说:“可是我看得出小姐很喜欢王爷,王爷也很喜欢小姐呀,这般放弃。” 婉清拉过玉儿轻呵:“别再说了,眼下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小姐刚才都说了,檀馨不是那么简单,只怕小姐发现了咱们不知道的事。”玉儿不甘的甩了一下手臂,婉清沉声道,“以后在小姐面前少提这事,小姐她心里有把秤的,你越说越闹心。” 玉儿嘀咕道:“我是说实话,小姐明理懂事,现下就已是温婉可人,将来也定是位倾城佳人,清河王谦谦有礼,温厚善良,待小姐一定会视之如一,小姐怎么能受这逆来之意,甘当这笼中之鸟,进那鸟笼受鸟气。”渐渐玉儿与婉清的声音没了。 她将刘庆送给她的手坠给拿了出来,小玉兔栩栩如生,就像是活的一般,可是不知道怎么的,她瞅着竟然觉得异常难受。 祖母说过,‘生在这官权贵族之中的女人,最该学会的就是与自己挣扎,要不然就得痛苦一生,只有与心中的自己挣扎赢了,才能挣扎过这人生的痛苦与哀乐,一切也就没有那么痛了,同样也就了知了这世间凡尘俗物,一切不过是过眼云烟。’ 她暗问‘祖母,这就是您讲过的挣扎吗?可为什么这么难受?’ 她也想挣扎,挣扎过喜欢这种感觉,却发现原来挣扎是这般的难受,就如万石压顶,乌云罩天,心如钻触,可她却不能哭,哭了明日里眼睛定是水肿,下人们看到又得私下猜测了,母亲与父亲看到了,心下定是要与她一样饱受煎熬了,擦掉眼泪闭上眼。 次日醒来,她并无异样,玉儿倒是安静不少,只是时不时瞅她,婉清为她梳装完毕,问:“小姐,还要不要与檀馨谈谈。” 她将写好字的缣帛细细装在锦囊之内,递给婉清:“她的情况我已经清楚了,你将这个交给檀馨。”婉清虽不明却也随之去了。 午后听闻檀馨向母亲请辞,檀馨不是一般买来的奴婢,要离开自是可以的,母亲也没有立马允了,因为府上出的一些事,所以希望过些时日再定,檀馨也不好再说其它。 太阳正值盛时,她在沁枋亭中小歇,婉清见她看书入迷,为她奉上糕点后立在一旁,玉儿终是憋不住话,蹲下来给她轻敲起腿,久久才小声的问:“小姐,您上午命婉清给了檀馨什么东西,檀馨为何想要离开府里?此前小姐还猜事情没有那般简单,怎么这般轻易的就让她走?” 她将书简放下,拾了一块糕点瞅着,那上面豌豆花般的图形,精巧细致甚是好看,如水粉衣径处纹的云眉,淡淡道:“有些时候知道了对方的处境,就不如就顺她的意思让她知艰而退吧,相信这也是她想要的。”婉清凝眉,她细问,“还记得昨日陛下夸赞过婧儿的一句话吗?” 婉清垂眸细想,轻言反问:“可是那句,不仅是一只花蝴蝶,还是一只花香扑鼻的花蝴蝶?”她点头,婉清凝眉又问,“这又如何?” 她将娥眉抬起,笑问:“与婧儿一同跳舞时,可有闻到她身上的胭脂水粉味,与某人身上散发出来的相同?” 玉儿与婉清互递神色,遂后细想,玉儿抬眸一惊道:“啊,奴婢记得昨日从檀馨身上闻到过。”凝眉猜测,“难道是上次阴小姐来府时,就已经开始收买檀馨了?” 婉清凝眉道:“不对,之前檀馨与那贼人之事,这应不是阴小姐安排的吧?她与那贼人又是什么关系?小姐可是知道了?” 她勉强含笑回:“生死关系。” 婉清失声一笑说:“小姐越说奴婢越糊涂了,如果檀馨收阴小姐的礼而瞅着小姐,那还情有可愿,可那日府里来贼之事,却是对咱们府里的背叛呀,为什么不直接将此事告诉夫人?还要让她知难而退呢?” 她心下沉重,已无心想吃,放下糕点低声忧道:“她不是府里买回来的婢女,是自请入府办事的婢女,虽是府里的人却也谈不上背叛。”顿了顿道,“食君之禄,奉君之意,她进府就有一身的本领,自是早就跟了不同的人,立场自然是不同了,我怨她也怨不来。” 玉儿疑惑,婉清喃喃猜测:“小姐是想说,她从一开始就是阴府里安排进来的人吗?阴家为什么要这样做?” 她瞅着眼前花开满院,蝴蝶飞舞,沉声道:“父亲前些日子就说过树大招风,阴家与邓家现下已数经四位帝王,历来又长胜而不衰,两家关系本就复杂,在朝中显贵不说,又是皇亲贵族,难免是朝中一虑,窦太后不会这样,放任阴家与邓家不管,现下我也有些明白了。” 玉儿与婉清互递神色,婉清瞬间明了:“哦,奴婢明白了。”不安确认,“小姐是说她实为窦太后的人,是窦太后安排在咱们府与阴府之间的细作?她本就是来挑事的?” 她点头便不再言语,太后并不相信邓家,即便大哥此前入了窦府,可许多事情终是心结,瞅着眼前的景色,知道除了眼前这片景色,她是可以守住外,其它的她或许终将是守不住的。 (审定) 备注: 投我以护符(木瓜),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出自《诗经?国风?卫风?木瓜》译:送我一只大木瓜,我以美玉来报答。不仅仅是为报答,表示永远爱着她。 ------------ 第七章 、深知奴心不由已,三尸亡命岂能清1 两日后母亲便应了檀馨的请辞,檀馨离去时来她厢房外,玉儿心里有气出去拦住,檀馨跪下泣声道:“檀馨对不起小姐,对不起府里,可是檀馨真的不想的。” 她浅浅一笑,低声说:“那日看到你偷看时,我明知你不对,就不该继续前往,上次太后是警告,这次太后一直没有说话,也不知。” 檀馨微愣,抱歉忙回:“小姐,那次不是檀馨告之的,那次是无意传到太后耳里的,前两日的事檀馨也没有说,请小姐大可以安心。” 她无奈笑笑,府里的奴仆一向忠心,再来母亲用人一向小心,父亲在这方面也多有交待,她从未想过檀馨竟然会是太后的人,笑说:“你即然说此前不是你告诉太后,想必这次你即使不告诉太后,太后也是已经知道了。” 檀馨忙道:“小姐请放心,此前是檀馨害了朋友,不得已朋友才将此事说了出去,以求保命,这次的事檀馨绝不会说。” 她笑笑,淡淡回:“算了,不管太后知不知道这次的事,想来她也不会立即要了邓家人的命,两年来的相处我知道你渴望自由。” 檀馨伏地便磕头:“谢小姐不怪罪檀馨还指点檀馨,檀馨一定会记得小姐这份恩情的,他日定当来还。” 她不温不火解释:“其实我也是有着私心的,不过是希望你能看在,我还能为你着想的份上,不要将前两日出府的事告诉太后,于你并不是什么大恩。” 檀馨摇头,定定道:“不是这样的,小姐能这般为檀馨着想,对檀馨来讲就是大恩,再来本就是檀馨对不起府里,小姐不怪罪就已是大恩了,这样简单的对与错檀馨分得清楚。”她欣慰松神一笑,檀馨能分明白这些,倒也就是她认识的檀馨,檀馨见她不说话,这便回,“那檀馨就此告退。” 檀馨离开后玉儿进来,一张俏脸涨得绯红,不悦道:“小姐明知即便她不说,指不定还有别人说,可小姐竟然还有心思为她指点迷经,也不想想现下怎么处理与王爷之间的事,她就是没将这事告诉太后,可也是她将这事告诉给了夫人。” 她提醒:“她不将这事告诉母亲,或许我还会一直错得离谱,这事就如王爷被困笼中一样,我们都是无能为力,我见王爷一回太后就不舒服一回,此前一次是警告,现下这次即便不知道,可这将来又会怎么样?还不如能帮她就帮她一回,何况我也帮不了她一世。” 婉清忧说:“檀馨确实也是没有办法,要说檀馨的心思还是向着府里的,要不然此前就不会提醒玉儿,说什么别让咱们带着小姐犯糊涂了。” 玉儿不再生气,细下喃喃道:“似乎是这样。”转而忧心,“想想她也是挺可怜的,希望她能有个好的将来吧。” 午后已过,她依旧趴在屋内,懒懒不想起身,大哥邓骘着一青衣长袍走来,神清气爽的脸上扬溢着暖流,似会带动她心底的暗沉,让她心间微微敞亮起来。 玉儿瞅见大哥后低下头,大哥气宇不凡,俊朗豪情,待玉儿也不似普通下人,更像是亲妹妹一般,只是大哥现下已经娶了嫂嫂,玉儿即便愿意做妾,可是大哥与嫂嫂情投异常,断然也不会这样要了玉儿。 大哥坐下并未说话,婉清奉上茶后拉玉儿出去,大哥方才说:“听说前两日檀馨想要离开时,是因妹妹令婉清送了檀馨一绵绣囊。” 她婉然一笑,问:“大哥是不是也觉得妹妹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大哥朗声大笑,缓下笑意说:“怎么会,妹妹是怎么样的人,大哥这心里还是清楚的,况且大哥也知道檀馨明为阴府细作,实为窦太后在阴府安排在邓家的细作。” 她微愣,意外问:“大哥早就知道了?” 大哥正色道:“早就知道了,只是不想妹妹也这般聪惠,不仅知道檀馨的身份,还知道檀馨想摆脱这样的境地,竟还给她支了一计。” 她苦笑回:“只不过是知人其短,投之以长而已。”顿了顿道,“以前经常看到她望着天空,我也该知道她是渴望自由,其实不管是谁,相信都是渴望得到自由的,妹妹同样也渴望自由。”反映过来解释,“妹妹并不是说父亲与母亲,妹妹只是。” 大哥拍了拍她的手,道:“大哥明白妹妹的意思,你嫂嫂与大哥的婚姻虽是父亲安排,可是现下我俩的感情多好,或许有些事情就是这样,这世间并无所谓真正的自由,特别是王亲贵族子弟的自由,皆是由帝作主,既然如此何,何不安然接受现下的安排呢?况且当真安排妹妹的去处,那也得再过两三年。” 她勉强一笑说:“咱们就像是一件东西,只是这个东西有了自己的思想,因而才会比没有思想的东西,感觉到了疼,感觉到了不甘,才会想要为自己争取就争取。”大哥忧心瞅着她,她灿灿一笑,转而问,“檀馨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哥缓下神色,吸了口气回:“太后临政就让父亲私下查阴家是否有秘谋不轨之事,父亲自然也有想过太后同样也让阴家在调查邓家,朝中这除了窦家的势力最强外,要属邓家与阴家、还各诸侯之间势力最强,再来邓家与阴家素来是互嫁,大多诸侯也流着阴家的血,这股势力相连自然是太后最顾忌的。” 她松了一口气,浅浅一笑说:“既然早就知道,想必母亲让她待在身边,那应离不了父亲的安排了。” 大哥淡淡回:“这是自然的,所以你不必担心府里的事,这两年没让她做出调拨府里的事,她离开府里也不会有鸡犬不宁之事,再来这两年府里也没有亏待她,她人虽是太后的人,可是她心肠并不坏,是一个比我们更没有自由而言的人,她才更是一个可怜的人。” 她勉强笑说:“大哥这样一说,妹妹当真觉得,原来妹妹其实挺自由的,至少比她自由多了。”大哥含笑不语,她轻叹,“大哥说得没有错,她确实是一个可怜之人,连一点选择的机会都没有。” 大哥凝视她半晌,执起她手来,语重心长道:“燕妹与蓉妹不及妹妹你早惠,可是正因为如此,妹妹才是哥哥最为担忧的,有时候人懂得多不一定快乐,懂得少虽活得糊涂却也自在,眼不见心不烦耳不听心也宁,也会相应的少一些麻烦,时常哥哥也不知道你这早惠,到底是好还是坏。” 她浅笑回:“妹妹宁可知道那些事情,即便世间之事有多么肮脏、不堪、丑陋、恶心、令人不耻,可人这一生这么长,早早的知道总比晚来知道的强,妹妹也不要糊里糊涂的过一辈子,到头来苦乐都不自知,与那木头有何两样。” 大哥凝眉叹道:“可是有些事不宜知道得再多,知多便有。”顿下转而说,“妹妹与清河王的事哥哥略有所知,清河王仁厚善良是个可以托付的人,妹妹选定清河王想必也是经过一些考虑的,只是。” 她抬眸接过说:“只是他是废太子,是个容易被诸侯利用且想要利用,还是太后想除之,却一时找不到办法除之的人。” 大哥无奈一笑,问:“既然你知道,为何就?” 她心下忧,忆说:“妹妹也不知道,只体会到四个字,心不由已。”失声一笑,“反正我就是喜欢他,他人也好。” 大哥略带担心道:“其实此前陛下就算不提及妹妹,妹妹或许谁都可以选,但唯独他妹妹原本就是不能选的,宋贵人之事不管是真是假,想要利用他的人都会让其成假。眼下又是窦太后当政,窦家的所作所为已引起众臣,以及诸多藩王的不满,私下里蠢蠢欲动的人不是一两人,济南王刘康、中山王刘焉、阜陵王刘延,这三王皆都在京,他们这些人暗下私信的,时局说变可能就。” ------------ 第七章 、深知奴心不由已,三尸亡命岂能清2 她不想再听这些,垂眸打断道:“大哥说的这些妹妹都懂,只是他虽是废太子,可一向谦卑谨慎,他本就一直在学着做东海恭王刘强,当年东海恭王刘强也是废太子,谦卑谨慎的背后是荣殊满载。” 大哥轻叹一声,语气有几分怜惜,说:“当真如你讲的那样那自然是件美事,只是当今的太后不是当年的阴太后,章帝也不是光武帝,要不然章帝就不会先逝,你再看现在的形势也不同于此前,所以这两者有差呀。” 她心下沉,幽幽道:“是有差,差了太多,所以他如何学着东海恭王都是无用,就如他讲的那样,他如何做都是太后眼里的一根针。” 大哥忧说:“你明白就好。”从胸衣内取出一枚碧绿色的凤纹玉簪,“这是今日与清河王不期而遇,他让大哥将这个交给你,说明日他在醉风楼等你。”她接过来握在手心,触及指尘丝丝发凉,大哥续说,“大哥本是不想给你的,可大哥怕你将来怨大哥,现下去不去就看你了。” 她苦笑回:“大哥不怕这个时候太后盯得紧。” 大哥笑道:“太后最近为了窦家的事烦得厉害,再来府里檀馨又是刚刚离开,估计一时半会太后不会再动,这个时候反倒是最方便的时候。” 她无奈问:“大哥就这么肯定妹妹一定会去?” 大哥笑说:“大哥倒是希望你去,因为大哥太清楚妹妹的性子,如果妹妹舍不下的话,一定会躲着不肯相见,大哥接下此物未对王爷言明,如果妹妹不去,王爷一定会多想,至于妹妹去后想说什么,这就在于妹妹了。” 她淡淡回:“妹妹明白了。” 次日,她到了醉风楼,醉风楼是间茶馆,立于洛阳大街繁华地带,她出来只带了婉清,可她等了许久都不见刘庆前来。 这时,街上突然起了一阵骚动,她透过窗户向外一望,发现一相貌堂堂的男子正扬马直窜大街,身后不远处有着七八人紧追不舍,一时间楼下行人跑得七邻八落。 七八人最终追上了那将骑马之人,将那人给围了个水泄不通,几人二话不说扬声就是杀,随即便是一片光刀剑影,鬼魅神离,风闻云变之色,任骑马人如何一路后退,依旧躲不过血贱臂身。 婉清细看,惊道:“追上来的好像是窦家的人,奴婢认得那领头的人是笃瑰身边得力属下。”她凝眉,婉清忧说,“在光天化日下杀人,只怕骑马之人命将不保,当真是。” 她本忧,却发现角落处有着三人,那位置隐密不易发现,凝眉提醒:“婉清,你看楼下那人是不是陛下?” 婉清凝眉望去,惊道:“真是。”疑惑问,“陛下身边那男子咱们见过一回,那蒙着纱巾的姑娘又是谁?”她细细望去,刘肇身侧的姑娘身形纤细,善眸青眉,远远就透着一股青姿,配着那面纱宛若天人,想来定是一位绝美佳人,年龄自是比刘肇年长。 与此同时,楼下的撕杀声依是不断,骑马男子的武功虽是不差,宛如鱼跃水池似飞冲天,只是双拳难敌四手,一路除了躲还是躲,她看到刘肇身边两人想要相助,可是刘肇却伸手阻止。 婉清看到后忧说:“陛下到底是怕了窦家人,竟让窦家人在自己眼皮底下杀人,这光天化日的没有王法了。” 几招过后,骑马男子已被窦家人砍了几刀,男子截截后退,窦家人再砍两刀下去,男子定会当场毙命,这时隔壁房间冲出一蒙面红衣女子,紧跟着女子身后又冲出一蒙面锦衣男子,瞬间救下了那险些丢命,且已是伤痕累累的骑马男子,有了两蒙面人的相助,被追杀的男子退至一旁缓气。 冲下的两人二话不说,将骑马男围在中间,抵档着七八人的四面夹攻,婉清惊呼,一指:“小姐,你看刚才那蒙面男子腰间的玉佩,那不是小姐送给二公子的生辰礼物吗?”喃喃道,“那身形看上去也像是二公子。”震惊问,“难道这冲去救人的两人是袁小姐与二公子?” 她凝眉望去,当真发现那玉佩确实是她送给二哥的,再看那男子一身丰神去朗之势,想来定是她那时而温和,时而深沉善谋的二哥,只是瞅着三人截截败退,她凝眉咬唇却无法子,心里不由得一阵着急。 婉清慌道:“小姐,奴婢去搬救兵。” 她怆惶拉住婉清问:“你去找谁?” 婉清回:“这里离千乘王府近,奴婢去。” 婉清的话还未说完,不知从哪里又冲出一蒙面男人,她心中只是浅浅的明白,只要是蒙面冲出去的人,一定是出生于官家,且是不敢明里与窦家人做对的人。 瞅着此情此景,她垂下枊眉细想,缓下后说:“不用去了,有了这人的帮忙,以二哥的武功来讲,就算最后救不了那人,我想二哥也不至于让自己身陷险境。”婉清垂眸细下,终是停下步伐。 她多希望刘肇身边的人也能出手相助,可当她瞅向刘肇的方向时,刘肇等人早已不知所踪,婉清看到后忧说:“陛下当真是完全不管。” 刀光剑影,枊影侠明,烈日的红光,在刀剑中划出花火,似星辰点点,如流星落下,一众人的身影如鬼似魅,分不清谁是谁,最后冲出去的男子扬声喊:“不可恋战,你们带他先撤。” 袁妙仁与二哥犹豫,最后还是带着那受伤男子离去,窦家人完全不想与最后冲出的男子纠缠,直接向二哥与袁妙仁的方向追去,男子也赶紧追上,不一会儿,大街如秋风扫落叶,霎时清空万明。 她缓下不安与担忧,心下思量着坐回,婉清不安问:“小姐,要不要通知老爷?” 她能看出那蒙面女子的身形,确实像是袁妙仁,疑惑问:“你怎么知道与二哥一起冲出去的,就一定是妙仁姐姐?” 婉清笑回:“袁大人一向就很喜欢二公子,自从袁小姐回京后,奴婢一直就听闻二公子时常去袁家,与袁妙仁小姐经常在一起,二公子与袁小姐应是不久会有喜事才是。” 她了然一笑说:“那这还真是好事。”话才刚落,听到门口有脚步声,当她以为是刘庆来时,起身却发现是刘肇,刘肇身后一个人也没有,她微怔,上前屈了屈膝,“臣女参见陛下。” 刘肇摆了摆手,婉清了然,细步退下将门关上,刘肇走来才说:“起来吧。”她刚起来,刘肇幽幽又道,“刚才的一幕真是精彩,你的这个位置真是好,楼下的一切都被你看了个正着,连朕躲在那个角落都被你看到了。” 她微微一笑,为刘肇倒了一杯茶,递上:“陛下,请用茶。” 刘肇摆手道:“你也坐吧。” 她屈礼:“谢陛下。” 刘肇笑说:“难得偷偷出来一回。” 她笑言提醒:“陛下最近宫外可是有许多事忙?” 刘肇笑回:“不忙,就是觉得宫外的空气好,不过朕出来三次,咱们有两次无意碰上,另一次是早有准备,总的来说朕出来三次都见到你了,不管怎么讲这当真都是缘分。” 她温声笑回:“与陛下有缘实是邓家之荣。” 刘肇浅浅一笑,端起茶杯,门口有人经过,只听一人在说:“这北单于派弟弟右温禺王奉奏贡献,向咱们大汉投降一事,要在下说就不是一件好事。” 另一人问:“这怎么能不是件好事呢?” 那人朗声笑说:“当然不是好事,他们一归降大汉,咱们大汉还得每年向他们提供不少东西,于他们来讲倒真是不错,可于咱们却不过只得了个降臣,要说这太后向来独断专行,这次在下还真希望太后再独断专行一次,有本事彻底灭了北匈奴。” 按照大汉惯例,大汉为天就是父,降臣亦就是为子,除开本有的臣民外,大汉为体仁德,更要对降臣之民多以宽厚,因此自南匈奴与大汉友交以来,大汉自来就要为其提供不少物资。 随着外面几人吵闹之声离去,刘肇神态自若一笑,瞅着她问:“朕跟你打个赌,太后一定会下旨彻底灭了北匈奴,你相不相信?” 她倒是没想刘肇如此,微笑回:“相信。” 刘肇笑意越发深,问:“你说了相信,意思就是不想打赌了?” 她浅笑回:“明知会输自然不能与陛下打赌。” 刘肇笑问:“你就确定你会输?” 她笑说:“陛下比臣女更了解太后,再来陛下要想赢,只要在太后耳边说几句,陛下的话太后还是会听进一两句的,刚刚的那几句就足以让太后有此想法。” 刘肇哈哈大笑,正色定定道:“你再过两三年,一样也可以在太后耳边说话了,到时朕再与你赌别的。”她一怔,脸上笑意瞬间如冰封住,立即明白了刘肇的意思,刘肇凝眉问,“怎么是这个表情?” 她灿灿一笑,回:“被陛下的话一时惊到了。” 刘肇缓过来,追问:“那现下是喜大于?” 刘肇话还未说完,她听到门口传来匆匆忙忙的脚步声,那人推门而入,定眼一看原来是刘庆,刘庆急急赶进来,看到刘肇后微微一愣。 刘肇起身应声道:“三哥,你来了。” 她自觉此时已无法再说其它,屈了一礼道:“臣女出来有一段时日了,再不回去母亲该着急了,臣女先行告退。”说罢便不再等。 刘庆在她离开时,忙说:“四弟,我有话要与绥儿说,先离开了。” 她停下忙道:“王爷,您还是陪着陛下吧,陛下身边没人,要是出了什么好歹就不好了。” 刘庆不安解释:“绥儿,不是我故意晚到,是因路上遇到了济南王,拉着说了一些话,所以这才会晚到。” 她略感不适瞅向刘肇,见刘肇正盯着她看,不由得心里发颤,微笑回:“邓绥知道,请王爷不要过于忧心,邓绥不打扰两位爷了,先行离开。” 刘庆心下犹豫,来回盯着她与刘肇看,她屈了屈膝起身离开,出了房门才觉外面空气可以呼吸,只是想着刘肇的话,一时却找不到方向,总觉得自己少了什么,走着走着突然撞到了一人,来人意颇感意外的问:“绥儿,你在想什么?大老远的就见你不对劲。” 她定眼一看是阴婧,脑中闪过一主意,突然来了精神,到阴婧耳边低声说:“刚才见到陛下了。” 阴婧欣喜问:“在哪里?”她示意是身后不远处的厢房,阴婧明白过来,立即赶了过去,连一句多谢也未说。她站在原地等,希望刘庆能明白她还在,可等了许久都不见刘庆出来。 ------------ 第七章 、深知奴心不由已,三尸亡命岂能清3 婉清从一旁赶来,在她耳边偷偷说:“小姐,奴婢刚才出去,发现了那受伤被追杀的公子。”她微怔,准备离开时再瞅了一眼远处的厢房,遂后方才与婉清不舍离开。 茶楼下了无一人,出了茶楼她才低声问:“在哪里?” 婉清压下头,探过来回:“奴婢已经将他安置在药铺,让人好好给他治伤。” 她猛然停下了步伐,想了想说:“算了,我还是不去看他了,这个时候不易生事。”吩咐又道,“记得给他留些盘缠,让他伤好后快快离了这京都是非之地。” 婉清笑回:“奴婢明白,奴婢明日就准备盘缠送去。”遂问,“小姐,咱们现在去哪里?” 她心里还是担心二哥,凝眉回:“自然是回府了,看二哥回府了没。” 婉清明白点头,到府后小七说二哥未回,她就一直站在门口等,直到傍晚才将二哥等了回来,远远的,她见二哥神清气爽的脸上,有着一丝疲惫与泛意,上前关切问:“二哥你没事吧?”说罢瞅向二哥腰间的玉佩,依旧还挂在上面。 二哥发现后笑笑,说:“没事,不用担心。”拍了拍她的肩,转身回了屋,她与婉清也松了口气。 次日,她坐在秋千上,倚着清影斜绿,吸着淡淡的晨风,想着刘肇在茶楼讲的话,如果说此前她心底还有一丝侥兴,以为事情最终会有所转变,可刘肇的话让她心存的侥兴也没有了,刘肇是真的要让她入宫,再想着与刘庆的一切,不由得一阵头疼。 婉清从远处走来,至她身侧低声道:“小姐请放心,奴婢已经悄悄将银子给了那位公子,他会尽快离开这个是非地。”她点头,心间略松一口气,婉清却含笑,略有几分提醒之意说,“可是今日外头热闹得很,都在传太后与齐殇王子都乡侯刘畅的事。” 她微怔,婉清善眸眼笑,喃喃念道:“丧了天,寻奸夫,美侯相迎宫闱乱,哪晓终归狼燕飞;争恩宠,惧削权,惹来兄将美侯斩,欲想将罪害他人;挑战事,黑中手,借兄功平诸王怨,岂管天下百姓残;美如花,艳似阳,黑心婆娘臭如屎,近身男儿皆薄命;欲学吕,王莽乱,祸秧汉庭众怒起,天下诸侯四方敌。” 她细细思量,一怔,惊呼:“天,这是谁干的?”这样的话一传出,不就是在说宫闱里,窦太后曾经与乡节侯刘畅的丑事,窦太后失仪是在前,失德亦是在后,早已是引得许多诸侯心中不平。 婉清眸目一笑说:“不清楚,反正现在私底下,这话传得可火了。” 她还未缓过神来,怔怔道:“这等宫闱臭事,太后一直就想瞒下来,一直也算瞒得极死,现下传得天下皆知,太后听到不得气炸了?” 婉清压低提醒道:“奴婢最在意的是这‘挑战事,黑中手’,看来南匈奴与北匈奴打起来,是太后背后从中所为。” 她凝眉细想,如果说这一切背后是如此,那么才当真是可怕之至,忧说:“南匈奴休兰一向听从太后的话,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这种可能性倒真是有。”婉清点头,她起身不安续道,“只怕这下京里要不得安宁了。” 话才方毕,玉儿匆匆跑来,递来信条,气喘虚虚道:“小姐,这是在密处发现的信,王爷送来的。” 她接过来一看,‘三日后映月阉见,有话一定要说。’她将信收回袖间,凝眉沉声道:“这个时候不好再见了。”这个时候太后怒气未消,私下众人有所异动,都会成为太后的眼中盯,肉中刺。 婉清猜测问:“小姐,你说奴婢刚才说的事,会不会是王爷干的?” 她泛了泛眸,摇头道:“不会,他说过他不会乱动,要动就一定要有一举成功的把握,要不然对不起死去的宋贵人。” 发生这样的事后,太后是一反常态,做任何事都是淡淡的,可是却从言语里听出,太后为此甚为不悦,还让人将造谣之人抓住,要将人拔皮抽筋挖肝煮肺。刘肇听到此事亦是非常生气,第一次在朝堂上恼羞成怒,说要为母亲报仇,将那暗里传这些话的人杀了,事后一直也是心情不快。 永元元年七月中旬,太后与刘畅的事未再听到消息,大家心中的不安也就缓了一分,对此事众人更是片语不提。 她坐在院中望着天迹月色,皓月当空照,繁星满夜辰,迎雾夏风送,归来天明时,微亮的花火在远处闪烁分明,她走过去一瞅,发现是婉清正在烧冥物,意外问:“婉清,你这是在做什么?” 婉清发现她的存在,忙起身轻拭掉眼泪,泣声回:“今日是姐姐的忌日,婉清给姐姐烧点纸钱。” 她方才想起来,心中感叹道:“真是红颜薄命,年纪轻轻的就得重病去了。”婉清听后泣不成声,她拉过婉清,温声劝说,“婉清,你不要难过,你有我跟玉儿,还有府里的人,大家都是你的亲人。” 婉清垂头感动,语气咽塞,吞吞吐吐道:“小姐,姐姐她其实。” 婉清话还未说完,玉儿已是匆匆跑来,在远处大呼:“婉清,婉清。” 婉清拭掉眼泪,她拉着婉清徐步出去,玉儿慌慌张张跑来,递来一缣帛说:“婉清,这是那个卫锋让我给你的。” 她意外问:“卫锋?” 婉清伸手接下,玉儿含笑解释:“就是千乘王的那个侍卫,杀了那三人的红脸面具人。” 她意外瞅向婉清,疑惑问:“你什么时候与他们这般熟?” 婉清微怔,脸色一白突然跪下,泣声说:“小姐,其实姐姐不是病死的。”她微怔,婉清忍不住痛哭又道,“姐姐她她是被人羞辱,最后才投河自尽。”她不安蹲下,婉清泪眼迷离续说,“父亲与母亲因为要给姐姐寻公道,最后被人家的家奴给活活打死了。” 她心下一惊,忙问:“那为何你来邓府这么久,从来都不曾说起过?还要骗我们说不知父母是谁,还说你姐姐是病死的?” 婉清泪流满面回:“奴婢不想给府上带来麻烦,而且母亲死时再三交待奴婢,不可再寻仇了,即使寻也是斗不过人家的,母亲让奴婢好好的活着,也好有人给他们烧点东西,不至于他们在底下没个依靠。” 她心下略感悲愤,玉儿已是咬牙切齿,从唇中发出极冷之声,略有一股杀意问:“竟然比窦家人还要无法无天,是谁?” 婉清轻拭掉眼泪,止住泣声正色回:“正是卫锋此前所杀之人的亲人。” 她一怔,脑海里突然响起刘伉的那句,‘当你了解到什么叫恨时,或许就会明白。’不安问:“这与千乘王又有什么关系?” 婉清瞅着她略有一丝抱歉,愧疚说:“姐姐与王爷两情相悦,可是姐姐没能嫁给王爷就死了,王爷上次认出了奴婢,对奴婢说他已经为姐姐报了仇,奴婢也是那时才知道他是个王爷,可奴婢怕生出事端才没有与小姐讲明,并非是有意瞒着小姐。” 她顿时明白过来,喃喃道:“我就说在水榭亭时,千乘王见你的眼神,还有你的神情有点不对,原来你们认识。”婉清点头,她将婉清扶起来却不知说什么好。婉清的姐姐是受害者,可同样那孩子也是受害者,她此前觉得王爷做得不对,可是站在婉清的立场上来讲,只怕也是赞同的。 婉清思及亲姐,泪如雨下,泣声又说:“奴婢也知道不关那三人的事,那三人确实是死得无辜,可是王爷一直在找他们,姐姐受人凌辱后投河,连尸体都找不着,姐姐才真是叫死无藏身之地,不是只有王爷恨他们,奴婢也。” 她沉声打断:“我明白,你们有这样的恨自然是应该的,毕竟恶意伤害别人的人,大多本就是不经教化的,杀这样的人虽会赃自己的手,可这样的人留着只会换着方式害更多人,我也认为这样的人千乘王该杀,只是牵连无辜人的恨却变了质,那三人,哎,算了,那三人已经死了,现在说这些也没有用。” 婉清咬唇,垂眸回:“奴婢明白了。” 她突然忆起了刘庆的恨,将手中的玉坠抬起,那玉坠在月色下似莹生辉般闪动,忧心道:“他的心里也有恨,这个恨不比他大哥的浅,世间最深恨意是国仇家恨,次者才是一人两亡,他的恨在这两者之间,深入骨髓却咬牙压着,终有一天会发泄出来。” 婉清与玉儿听后不安,玉儿转而说:“婉清,打开看看卫锋给的是什么。” 婉清忙将缣帛打开,上面写着‘你是婉莲唯一的妹妹,也就是孤王的妹妹,有困难一定要找孤王。’ 玉儿神情凌重道:“王爷是重情之人。” 婉清紧了紧手中缣帛,忧说:“今日是姐姐忌日,想必王爷心里也不好受。” 她温声道:“婉清,你前去看望王爷,今晚就好好陪陪王爷吧!” 婉清初愣,忙跪下:“谢小姐。”婉清离开后,借着皓月之华,伴着星辰点点,她与玉儿坐在院中欣赏。 蒙胧月光中透着些许凉意,似十月的寒霜露出冰角,将清明大地蒙上一股寒意,她不知看了多久,直到发现玉儿已趴在石桌上,早已不知何时悄然睡去,这才拉着迷糊的玉儿回去,瞅着玉儿揉着双眸,却依旧未睁眼的可爱模样,无奈摇了摇头。 (审定) 备注: 丧了天,寻奸夫,美侯相迎宫闱乱,哪晓终归狼燕飞;争恩宠,惧削权,惹来兄将美侯斩,欲想将罪害他人;挑战事,黑中手,借兄功平诸王怨,岂管天下百姓残;美如花,艳似阳,黑心婆娘臭如屎,近身男儿皆薄命;欲学吕,王莽乱,祸秧汉庭众怒起,天下诸侯四方敌。 意指汉章帝先世,窦太后与齐殇王子都乡侯刘畅的奸情,窦宪因顾忌失窦后宠,就杀了齐殇王子都乡侯刘畅,将杀齐殇王子都乡侯刘畅的罪,还架祸给畅弟利侯刘刚,史说齐殇王子都乡侯刘畅亦是素行邪僻。 ------------ 第八章 、借王使力埋祸因,有情终让无情还1 温润似水的婉风飘渺而来,似镜花水月般美妙溢动,又似光影波离般温淳,她窝在软柔似绵的睡榻上,久久不肯起身,贪恋起属于这一刻的芳香,迷蒙之间睡榻旁有着微动的光影,颊着温光金黄似佛身临。 她慢慢睁开睡意蒙胧的双眸,便见原是婉清坐在她床头,还未说话婉清已是探过头来,笑问:“小姐昨夜应是很晚才睡,还在为王爷此前递来的字条而烦?”她笑笑起身,下了床,婉清为她梳妆,打量着她神情,方才不安又说,“小姐,昨夜王爷与奴婢说白日时分,清河王与阜陵王被太后一起责骂了。” 她微怔,心尖闪过一种不安,凝眉问:“什么意思?” 婉清凤眉一垂,低声忧道:“奴婢是猜想,此前王爷约小姐,小姐都没有应约,只怕王爷心里是知道了什么,别。” 婉清话还未说完,玉儿已是匆匆入屋,她见玉儿递来锦素缣帛,便是是刘庆来信了,沉重接过打开一看,满满写的却是‘将仲子兮,无逾我里,无折我树杞!岂敢爱之,畏我父母。仲可怀也,父母之言,亦可畏也!’他这是怪她避之不见。 她心下忧,将其放在墨色纹花系淡黄花的锦盒内,不想此时他已经知道了原因,想想也是,他平常虽是温温和和的,可向来做事就有自己的心思,别人不知道她怎么会不知道?玉儿瞅了她半晌,不安问:“小姐,这是第三封了,小姐还是避之不见吗?” 她坐到绯绿窗台边,喃喃回:“这次他没说去哪里,写这些话只是想告诉我,他已经明白我避之不见的原因了。”透过窗台她能看到外面花红草绿,走道上齐齐摆放着些许丁香、扶桑、凌霄花、白玉兰、铁梗海棠,映出一片盎然生机之色,可是她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婉清徐步走来,打量着她神色幽幽劝说:“小姐,奴婢为您梳妆再说。”她含笑点头,婉清重新为她梳妆,她的妆才梳好,小七风风火火跑到她厢房门外,婉清出去后不一会儿就折了回来,温声解释,“小姐,小七说阴小姐与袁小姐来了,现在正在大堂与夫人说着话,两位小姐是过来看小姐你的。” 她方才打量着天色,窗外余辉渐落,只差落下山头,不想天色已晚,尴尬一笑说:“竟然都快要日落了。”遂又吩咐,“婉清,你将两人请来。”婉清含笑离开,她抬眸问玉儿,“母亲有没有来问起我来没?” 玉儿一笑回:“夫人这倒是没有问,再来昨夜那么晚了,咱们还在院子里逛,只怕夫人也知道小姐今日起不来。”顿了顿后来了精神,探过头来提醒,“要说就这婉清的精神头好,一霄没有休息,回来后竟也没一点事,白日里也不见她泛过困,以前倒是没见她这般厉害过。” 她微微一笑,婉清精神自然会好,此前婉清就一直说着千乘王的好,想来婉清对千乘王就是有好感的,收拾妥当后她出了闺房,这时婉清也带来了袁妙仁与阴婧,袁妙仁与阴婧双手相握,神清喜朗的脸上印着温淳,那是从心底深处发出的笑意,她心中欢喜迎上去,拉过两人笑说:“两位现下是形影不离了。” 袁妙仁快然一笑,转而说:“我们听说你将自己关在府里快一个月了,就过来看你是怎么回事,又听你在贪睡,还以为你真是病了。”来回打量了她一翻,不安道,“这瞅着也不像是生病的模样,没生病干嘛就喜欢躲着,怕窦景抢人也不是你这样怕的,何况你还未到出阁之年,他这也敢来抢就当真该天诛了。” 她失声一笑,拉着两人坐下,婉清送上铭茶退至一侧,她方才笑回:“也不是躲着,本就一向甚少出府,再来也省得遇上麻烦事。” 袁妙仁轻叹一声,笑说:“咱们这一辈的人大多早惠,可我看最属绥儿为首。”阴婧笑笑,她亦是笑笑,袁妙仁缓下神来转而说,“不过也好在你没有去,前些日子我与婧儿,还有两位公主,几个皇子去了青要山,那日本是玩得好好的,结果窦景与窦瑰带着一群人杀了过来,把大伙吓了一跳!” 她微怔,惊问:“怎么回事?” 阴婧忙解释:“当然不是杀我们,是追杀一个人,刘淑说那人。” 袁妙仁伸手抓过阴婧的手,忙打岔说:“刘淑说那人一定得罪了太后,所以才会被窦景与窦瑰追杀。” 阴婧了然瞅了袁妙仁一眼,似乎有什么不愿意对她多说之事,她也未多加在意,隐约想起了一个人,追问:“此人身上可是本就带了伤,是名单身男子且相貌堂堂,身高约二寸八左右?”她不明白太后为何追杀此人?只是想着事后太后与刘畅的事,她猜想过可能是此人放出去的? 袁妙仁瞅着她意外问:“绥儿你知道?” 她灿灿一笑回:“此前窦家的人就在追杀此人,最后他好不容易逃脱了。” 袁妙仁了然过来,脸上欢喜的神情如黑夜瞬间拉下,阴婧轻叹一声,幽幽道:“可这次他没有逃脱,这回他是直接掉下山涯,想来即便他是习武之人,即便他的再命大,这回也不可能还活着。” 掉下山涯还能活?如阴婧所言不可能活着,她心不由得微寒,不想最终那人还是逃不过一死,忆起刘庆之事,不安又问:“今日我还听闻,前几日太后责骂了清河王与阜陵王,你们知道这事吗?” 阴婧瞅着她,低声不安回:“这事婧儿知道,好像是清河王对阜陵王说,‘天上挂满了豆子,好一个豆子满天下。’这话当场就被陛下与太后,连带着千乘王与济南王都听到了。” 她心下沉,竟然是这样的话,不安问:“王爷这不是提醒这众人,天下不姓刘而要改姓窦了?他怎么能说这样的话呢?” 袁妙仁暗自猜测:“清河王一向谨慎,此前太后为那谣言之事烦心,就差没找到人出气了,清河王竟然在这个时候说那样的话,想来王爷定是遇上了什么事。” 玉儿与婉清不安,她心下更是沉重,袁妙仁与阴婧瞅了她半晌,她缓过神来灿灿一笑,转而对阴婧说:“对了,婧儿,你看到檀馨回府了吗?” 阴婧微怔,缓下来尴尬一笑说:“父亲让她走了。”瞅着她不安解释,“你也别怪父亲,有些事情。” 她欣然一笑,不打紧说:“明白的,再来这些也不是咱们能管的。”阴婧松神笑笑。 袁妙仁瞅着她两凝眉,娥媚微皱,顿时羞恼问:“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话瞒我?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 阴婧笑回:“就是以前遇到的一些小事,妙仁姐姐不用在意。” 袁妙仁脸色微红,假意怒色三分道:“最好是,你这丫头一向不老实,我还不清楚你,像个猴子精,不扭一下这性子,你怎么让陛下心” 阴婧的脸猛然涨红,忙放下茶嗔道:“姐姐说什么呢。” 袁妙仁含笑反问:“难道不是吗?此前送那套衣服给你,你说不穿着到处张扬,结果去青要山时,你就穿在身上前去,弄得路人都以为你是匈奴人,一路上害得我们真是尴尬。” 阴婧脸上飘红,侧开水润如墨的眸子,低声说:“当时也不是故意的。” 袁妙仁却欢喜得很,笑道:“不是故意的还穿两次招摇过市,如果不是六皇子无意说出来,我还不知道你此前就穿着这衣服到处招摇。” 阴婧嘀咕道:“姐姐都说不再生气了的,怎么这会儿又开始生气了。” 袁妙仁笑说:“我哪里还会生气,我一想到六皇子那样,我就没气了。” 玉儿疑惑问:“六皇子什么样?” 袁妙仁笑回:“被婧儿打了的样子呗。” 她一怔,婉清与玉儿为之一惊,婉清略有不信,不安追问:“这六皇子阴小姐你也敢打?” 阴婧小声不服嘀咕:“谁让他取笑我的。” 袁妙仁神秘一笑,探过头来提醒:“可人家六皇子不仅没怪她,还反过来讨好她,你们说这事怪不怪?” 阴婧拉下脸来,真有几分动怒道:“妙仁姐姐再戏弄婧儿,婧儿当真是要生气了。” ------------ 第八章 、借王使力埋祸因,有情终让无情还2 袁妙仁噜了噜嘴,反驳说:“就许你不守姐姐的吩咐,不许姐姐戏弄你的,你还真是霸道,霸道鬼。” 阴婧已是经不住袁妙仁折腾,忙求饶:“求姐姐饶过婧儿,婧儿再也不敢了。” 她瞅着两人打闹,俨然她不存在似的,出声劝说:“妙仁姐姐何必这样在意,这衣服本来就是拿来穿的嘛。” 袁妙仁无奈一笑,提醒道:“你们也不想想,现在正与匈奴人打仗呢,她也敢这样张扬的穿,上次要多狼狈有多狼狈,那些愚民真是不讲理的,管你是不是自己人,看你穿那匈奴人衣服,上来就喊打喊杀的,真是令人无语,真正的匈奴人来京都穿咱们汉装,哪里会这样穿,真是蠢得可以。” 阴婧笑说:“姐姐也说是愚民了,自古以来愚昧无知的人由来就多。” 袁妙仁瞪一眼,嗔说:“愚民故然多,可防那愚昧之人却是要靠自己,你呀,就是会给自己惹麻烦。” 阴婧委屈咬唇,她笑笑提醒说:“妙仁姐姐通透明白,又这样在意婧儿,实在是婧儿的福气。” 阴婧嫣然一笑,灿灿抱歉不已:“姐姐,我知道错了,下次不敢了,再不敢了。” 袁妙仁一笑道:“要真生你气,就再也不理你了,也就说来逗你玩的。” 阴婧眉一转,来神对她霎有其事说:“绥儿,你不知道,妙仁姐姐可坏了,没人的时候就欺负我,有人的时候就装淑女,就跟当初见你时一样,说话温声细语的,以为是见到了。” 玉儿与婉清闷声一乐,袁妙仁嫩脸已是胀得血红,恼道:“你还说?” 阴婧吐了吐舌,她轻声一笑,不想婧儿与袁妙仁如此合得来,从小与婧儿一起长大,她还未见婧儿与谁有这般贴心,抬头却见二哥与三哥邓悝走了进来,她起身笑问:“二哥可是来找妙仁姐姐的?” 二哥含笑,袁妙仁尴尬着起身:“妙仁还有事,先行回府了。”拉着阴婧匆匆离开,二哥跟着追了出去。 她微怔,瞅着还未离开的三哥问:“三哥,妙仁姐姐与二哥闹矛盾了?”三哥笑笑并未回生,转身离开,她瞅着一众人走远,心下迷惑,可却也心知,袁妙仁确实与二哥有矛盾了。 婉清步至她身侧,轻声开口劝说:“小姐,去见见王爷吧,千乘王说此前王爷就求他帮忙,可是千乘王没有答应,这次只怕清河王惹事怕是故意的,可这终不是个好的开始,小姐,别是王爷真想找什么事来做,现下太后就愁缓过神来治王爷了。” 她何尝不知是如此,忧道:“我不该这样避之不见的,夜里我一人前去,你们不用跟着。”婉清犹豫,玉儿不安,却也没有多说。 夜里,她独身一人到了丙舍外,丙舍外一个人也没有,显然都已经是麻痹大意了,韩明瞅见她后显得有些意外,笑着迎来说:“许久不见小姐了,小姐今日怎么独自前来了。” 她上前轻问:“王爷还好吧?” 韩明灿灿一笑回:“好,王爷见到小姐,不好也会好了。” 她不再言它入了丙舍,随着韩明往前走时,她与韩明到了玹月阁楼道,隐约听到有轻脆女声在树下不平道:“平常这些王爷的下人,看到咱们府里的人,都像是避瘟疫一样,济南王府的更是还要踩咱们两脚,可现下济南王却来找咱们王爷,真是够无耻的。” 确实自己没听错就停了下来,另一婉约女声幽幽叹道:“只望王爷别乱来,当今这世道真是让人活着也不安畅,不动也惧,一动则亡。” 起初那女声又细声问:“白荷,你说济南王这么晚了,又带来一位像小仙女似的女子,济南王该不会是?” 那名被称为白荷的女子怆然一笑,声音有几分无力与阴寒道:“济南王自是不会安什么好心。”遂却羡慕又嫉妒说,“不过那女子倒真是美丽脱俗,想来再过两年更是要清雅不凡了。” 韩明见她停下来,扭过身子辙了回来,细听方知树下有人,上前低声斥道:“谁在树下半夜私语?还不快出来。” 两人慌恐从树下出来,头也没抬,扑通一声跪下:“韩管事,奴婢们不知道您在这里。” 韩明低声呵道:“不知道我在这里,就可以私下里议论王爷之事,谁给了你们这胆?” 白荷缓下神来,不卑不亢回:“韩管事误会了,白荷与白凌只是为王爷抱屈,并没有其它意思。” 韩明沉声再次呵道:“王爷什么时候有屈了,你们这话拿到当今窦太后那听,难道是想告诉窦太后,在窦太后儿今的管制下,大家才都不将王爷当回事吗?” 白荷不紧不慢又说:“韩管事,奴婢们不敢有此意,只是平日里那些王爷府里的人,看到咱们从来不给好脸色,也就当着王爷面时才好一些,相信窦太后听了,太后也知这是事实,太后是个明理之人,是不会怪奴婢们的。” 她细细打量那白荷,倒也发真是稳重,而白凌却来了脾气,低声接着说:“就是,王爷即便就是不被太后所喜,可也总得也是个王爷,连出个门都要被问个好几次,济南王这回带着人来找咱们王爷,这定是有什么坏心眼,还。” 韩明听着白凌的话,也为刘庆感到委屈,听到后面的话后立马怒道:“住嘴,还不快掌嘴。” 白凌抬头,看到她后顿时慌张失措,一边给自己掌嘴,一边说:“奴婢说错话了,奴婢该死。” 韩明在她旁边尴尬笑说:“小姐不要见怪,下人平日里懒闲惯了,都怪奴才没有管好。” 她细细瞅了那白凌一眼,模样倒是机灵,白荷看上去较为温婉,白荷对上她的眼神后,又忙将头低了下去,她见白凌下手打自己毫不手软,把本是粉嫩的脸打得微红,斜着清明的月光浮照在脸,远看似染了过多的粉红烟脂一般,叹道:“不要再打了,都是为了王爷好的人,以后注意点就是了。”随后便走。 韩明在身后痛斥:“你们两个,还不快该干嘛去干嘛!” 余后之声缭缭飘来,迎着温香的婉风,伴着夏月长明,斜光似影般动摇,韩明在身后已是细步跟来,途经水月台时,她想着两女子的维护,淡淡说:“两人对王爷倒有一颗忠心,私下都这样为王爷抱不平。” 韩明打量着她神色,躬身笑回:“平常王爷待下人都宽厚,真心向着王爷的下人,看到王爷稍有过得不好,心里也会跟着不舒服。” 她浅浅含笑,转而问:“济南王什么时候来的?” 韩明低头回:“没来多久,在小姐前一步到的。” 她心下了然,不一会儿,她与韩明走到了紫莱阁侧面,停下步子后她静身而立,远远瞅着前面的几人,济南王与刘庆站在远处,两人不知是在细说着什么,看上去甚至是欢悦,下人离得远远的,旁边还有一妙龄女子,妙龄女子身旁,还有一长相清秀机灵的女生。 她只觉那妙龄女子有点眼熟,转回细看之下想了起来,不由心里打了个冷颤,失声一笑,竟然是檀馨? 檀馨褪去了素淡青衣,再经这华装锦服一打扮,当真是变了个人似的,婉如初入尘世淡然脱俗,仪静体闲,卓态优美,檀馨本身就姿色秀美,腰如枊枝,那身锦素华荣的袖服着身,实为更是称得檀馨婀娜多姿,檀馨的美是她一直知道的事,只是瞅着眼下的檀馨,着实让她没有缓过神来,却又有些郁结。 韩明瞅着她的神情,低声不安问:“听小姐刚才的口气,小姐是认识耿姬小姐?” ------------ 第八章 、借王使力埋祸因,有情终让无情还3 她微愣,疑惑问:“耿姬?”怎么是叫耿姬? 韩明低声忙解释:“耿姬小姐是牟平侯耿袭与隆虑公主刘迎的女儿,她是在先帝建初七年六月时分走丢了,当时可急坏了牟平侯与隆虑公主,现在耿小姐失而复得,对牟平侯来讲可算是一件欣慰之事。” 她了然明白,喃喃默念:“建初七年六月时分。”微微一顿,压低声凝眉问,“不也正是宋贵人出事那个时候?” 韩明凝眉细思,惊讶失声道:“当真是,奴才怎么没有想到这一块?”转而低声又提醒,“现下耿小姐还是济南王新收的义女。”她微愣,韩明又道,“其实耿小姐失而复得多亏了济南王,毕竟先帝建初七年时,耿小姐同王爷一样也才五岁左右,那时大是不懂事世。” 她转而问:“那她是什么时候认祖归宗的?” 韩明细想片刻,凝眉回:“应是大半月前左右。”疑惑问,“小姐,可是有什么不妥?”她微微吸气,这个济南王一向深谋远虑,只怕是真的不安好心,韩明见她不回,转而道,“小姐,奴才带您先去暗室吧。”她颔首点头。 耿家亦是开国功臣,耿姬的爷爷耿舒与大爷爷耿弇,还有她爷爷以及其它众将跟着圣祖,一众平下了王莽之乱,耿弇与她的爷爷邓禹一样,同为云台二十八将,她爷爷虽是云台二十八将之首,可是耿姬的母亲是公主,是当今陛下的亲姑姑,那耿姬的身份自然无比显贵了。 得知耿姬的真实身份,又得知济南王还收了耿姬为义女,她坐到了旁边的红木椅上,想及济南王的一切,再思及耿姬之前的事,现下又是此番情况,就无法不头痛,痛定思痛,神色一凌,厉声道:“不能因为这事,让他这个时候乱来。” 听到开门声,她见刘庆已大步走来,方才依依起身,刘庆高兴过来,想握她手时,她往后退了一步,屈礼道:“王爷,邓绥见过王爷。” 刘庆愣住,凝视着她头顶半晌,语气有几分恼怒,问:“你人都来了,这又是为何?” 她抬头,瞅见刘庆神色亦是不好,唯有低下头回:“邓绥该遵守这该有的礼节。” 刘庆甩袖一旁渡去,立在殿中央,背着她不温不火问:“是因为另有高枝可攀?” 她一怔,怎么也不会想到,温和谦顺的刘庆会对她说出这样的话,时下这些日子里所受的煎熬,以及刚才还想为他着好的念头,一时间无法不委屈,顿时如雨挤进胸腔,头也不抬回:“是。” 刘庆难过瞅着她,走来伸手拉她的手,她按着手不肯动,两人挣扎之下,刘庆突然将她抱住,低声说:“你是想捏来这些骗我,看到济南王在此你知道我想做什么,你想阻止我做我想做的事,我知道。” 她不想刘庆如此了解她?眼框中泪珠煽然落下,失声唤:“王爷?” 刘庆下巴抵着她后肩,劝慰道:“我知你的为难之处,可这一切我会想办法,我会想法子改变我的处境,会为我们的将来做踌谋,我本不想将这些告诉你,可现下你看到济南王在此,冰雪聪明的你定是知道我想如何做了。” 她擦掉眼泪,就是知道了才要阻止,决定用力将他推开,却不知他早就防备,抱住她的力道紧了一分,她挣扎不定,刘庆在她背后低吼:“你先听我说完。” 她不再动,刘庆沉声又道:“济南王不忍刘式江山被外人所夺,不忍外戚专政王莽之乱再次出现,不忍刘式子孙再遭惨祸,所以他要扶稳皇帝弟弟的位置,只要我一心帮皇帝弟弟稳他这龙椅,待一切成功之后你定会成为我的王妃。” 她轻轻推开刘庆,凝眉提醒:“济南王既然是站在陛下那边的,可耿姬现下的身份,还有耿姬的兄长耿宝,耿宝与太后宠臣蔡伦向来相交甚密,蔡伦侍在陛下左右实则为太后办事,济南王此前与太后之间生了一些间隙,这时何故认耿姬做义女,又何故私下带来与你结识,心下到底是另做了何种打算?” 刘庆瞅着她,突然一笑,问:“你担心他想稳皇帝弟弟位置是假,按太后的意思除了我才是真,对吧?” 她狠狠点头,不安又问:“他要稳陛下的位子直接稳好了,还介绍耿姬夜下结识你做什么?莫非是想利用你搬倒了窦太后?再利用你搬倒陛下?亦或者因前些日子与太后不合,这次借耿姬关系与窦太后合好,然后又奉了窦太后的意,想要彻底的除了你这个眼中盯?” 刘庆一笑说:“你说的这些我也有想过,济南王本就是个心谋远虑的人,他会为自己找好了各种出路,可是他要真是想借此除了我,我想躲都是躲不过的。” 她不安提醒:“他不是想,他是一定有计划,他这样的人太危险了,明帝在位之时,济南王犯过事,明帝之所以待济南王从宽处理,皆因感念兄弟之情不忍处之,济南王在章帝还是太子时,待先帝亦是好得很,可自问你被废以来,济南王可曾与王爷过多接触?济南王与窦太后毕竟是郭太后嫡亲所出啊。” 刘庆无畏笑笑,往一旁走去,淡淡回:“我明白,太后一直就想借故除了我这个废太子,好提前断了其它王侯的借欲之心。” 她不安问:“那你还?” 刘庆转过身来,定定反驳:“可济南王也有心想扳倒太后,何况济南王现下已是年迈,他想自己的子孙亦是情理,在这洛阳城富贵自是不用说,可是却要时时小心谨慎,远不比回到他的藩地强,济南王要真是想回去,太后担忧其它而不放,他想为自己争取也是有理由的。” 她瞅着刘庆担忧问:“那你可是默许了济南王的意会?” 刘庆望着她道:“如若不默许,我们也只能任人摆布。” 她心下沉,幽幽反问:“济南王早不动晚不动,何故在窦太后兄长窦宪大败北匈奴之时动?” 刘庆温声一笑,提醒道:“因为这个时候最合适不过了,太后与刘畅的丑事现下闹得满城风雨、沸沸扬扬,其它诸王此前让她临政多有不服,所以她不会轻易让窦宪交出兵权,最后一定会让窦宪痛击北匈奴,借此继续将兵权掌握在手里。” 她不由得头疼,刘庆英眉一动,渐渐星眸里有了三分怒火,沉声问:“她此前让窦宪去伐北匈奴,想借着此事来压下她的丑事,阜陵王、济南王、中山王这三王至今未被放回国,其中缘由你可曾有过猜测?父皇的死因你可曾有猜测过?” 她一怔,缓下不安提醒:“不管先帝死因是为何,也不管曾经如何,现下该考虑的不是眼前的局势吗?” 刘庆突然激动起来,扬手着向外面,厉声道:“眼下局势就是窦家目无法纪,早就引起朝中众臣不满,窦家早就在自己自崛坟墓了,他们在聚众之怨行恶之事,天不灭他何以有天?陛下不灭窦氏何以为天?” 她头一回见他这般激动,上前劝说:“朝中即便众臣不满,可大半的人都是窦家的人,济南王就是不能保证一举将太后扳倒,所以才会扯上了耿姬,到时候就全往你身上推,还有,即便太后真让窦宪痛击北匈奴,咱们能利用北匈奴拖住窦宪,可京都发生这样的政变,同样是在动摇战线上将士的军心,到头来一定会吃败仗,窦宪甚至不顾一切转攻京城。” 刘庆甚是坚定说:“你错了,发生政变的同时,就是窦宪人头落地之时,武将不是只有窦家人,还有冯家的人、耿家的人,随从的将士有还班家等人,他们真正听令的是大汉天子,再来窦家的行为他们有目共睹,咱们要真等到窦宪搬师回来,那才真叫为时以晚。” 她见他头一回这般坚持,可如果不是她不肯相见,他不会着急自己的形势,也断然不断这般轻易的顺势默认了济南王的意,此时她突然觉得,这次她定会害了他,推开他吼道:“济南王当真会轻易顺你意吗?如果真是如此,济南王何须还弄出一个耿姬?我不相信济南王。” 刘庆眸一凝,方才沉默下来。 她见他犹豫,缓下神来忙温声劝说:“向来你从不主动应承别人的事,现下你却默许了济南王的私意,你这一步走下去不是悬崖就是山谷,他要真有什么意思你不要答应他,好不好?” 刘庆拉过她的手,却又异常镇定道:“我不怕,如果不做点事,我这个废太子终是被盯着,被盯着也就算了,却还要防着别有用心之人,我不甘心,再这样下去我也要疯了,即然如此,我何不平一下皇帝弟弟心中的不安,要不然我们连一点机会都没有。” 她苦笑,想起母亲的话,喃喃自问:“没有机会?” 刘庆深吸一口气,凝色道:“邓家是武将世家又是大族,邓家在朝中的势力又极其复杂,不管是窦太后还是皇帝弟弟临政,他们都不会轻易的将邓家女子嫁于我这个废太子,防范本就是为君之道,为君最要防的是善变的人心。”她更是明白,刘庆提醒,“我只有舍命为他办事,我们就有机会了,明白吗?” 她气得将手抽回,泣声大吼:“可我不要你这样犯险,更不想这丙舍里的几十口人,全都因为我们的私欲而获罪,就算你真的为陛下稳了他这个位置,可太后还是他的亲生母亲,他还是当今天子,你确定他一握实权后,对你的要求就真的会百般应允吗?” 刘庆无关已事微笑说:“没事,我现在还没有开口应允,再来济南王也是一个精明之人,断然也不会轻易这般挑明的,我们现在只是私下接触,即便是被人捏去造事也罪不至死,到时候再说。” 她伸脚想要踢他,不忍转而踩向他脚,吼道:“你开口允了一切就晚了,你以为你是神仙有两条命?还是以为别人杀不了你?你要因这事而出事,我往后日夜都不得安生。” 刘庆脚下一痛,忍住不动,她见刘庆无所谓的样子,更是恼道:“你就是想要我以后内疚一辈子是不是?你个混蛋害我担心,你还这样像个没事人一样,你快气死我了,呜呜,我看你这回就是成心要欺负我。” 刘庆灿灿一笑,拉过她手垂头抱歉道:“对不起,我不这样你都不理我,所有的人都弃我而去,现在连你也是这样,我也是真的不想再坐以歹毙,这才一时急了想要择机而行。”她动了动唇,擦掉眼泪冷静下来,生气侧过脸去。 刘庆上前,紧了紧她的手,抬眸提醒道:“我将玉坠交于你手,亦希望共同泯之,你若真狠下心来推开我,那我还不如这样搏一下。” 她抬头瞅他,见他眸中坚定,思及想来,依是放不下他,沉声道:“不会再这样了,只要你不乱来。” 刘庆松神一笑,微笑说:“这是你答应我的,不准再欺骗我了。” 她哭笑不得回:“我不希望府里出事,可更不希望你出事,如果那日我不鬼死神差的挑明,想来今日也就不会这般左右为难了。” 刘庆拧眉道:“那日我本就打算挑明,如果那日我不挑明,肇弟一定会在我前面言明,你更是早早就离我远去。”她更是头疼,刘庆幽幽念道,“以前许多我没争取就放弃了,回想起来我放弃了许多许多,可这次我绝不会轻易放弃,更不希望你这样放弃我,我不怕死,我就怕死得不值得。” 她动了动唇,不得不提醒:“其实耿姬两年前就入了邓府为婢,她还是先帝离世前入的邓府,她早就是太后手中的人,此前邓府夜里有人暗探,就是她接的头,我们自认谨慎小心,其实我们的一言一行,早就在别人的眼里了。” 刘庆星眸微怔,她越想越害怕,越想越头疼,刘庆伸手将她抱住,劝说:“没事的,没事的,你要相信你父亲。” 她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事,只知道邓府没做什么违纪之事,更没有违窦太后旨意之举,可是要出事时谁也躲不过,砍头?一想到全家要被砍头,那血淋淋的一幕就如真实在她眼中闪过,她就不敢往下想,可是要看他被砍头,她却更不敢想。 (审定) 备注: 将仲子兮,无逾我里,无折我树杞!岂敢爱之,畏我父母。仲可怀也,父母之言,亦可畏也!出自《郑风?将仲子》译:“仲子”是她所爱的情人。但她却不敢同他自由相会,只因父母可畏,可畏其它一切。 ------------ 第九章 、誓言报身明忠心,死亦不忘恩主情1 微亮的灯火如柳枝轻轻遥拽,烛火下两人身影融为一体,婉如梦境与现实的结合,又如矛盾与扎挣的相斗,还如不舍与徘徊的依恋,最终融入那梦的海洋,心间所留的只有那长眠不醒,待到她清醒时,她才方知两人已走得这般之近,想着刚才自己的样子,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暗室外响起了韩明的声音,细下一听方知韩明在外温声劝说:“耿小姐,您别这样,邓小姐真的不在这里,现下都这个时候了,邓小姐怎么可能在咱们这丙舍呢!” 她意外,刘庆凝眉,耿姬在外突然跪下,朗声道:“檀馨有话同小姐讲,如若小姐不肯见檀馨,檀馨就跪在这里不起来了。” 韩明揣揣不安进来,站在刘庆身边惶恐说:“王爷,耿小姐硬是要闯进来,奴才怎么拦也拦不住。” 刘庆凝眉摆手道:“此事不用你管了,孤王来处理即可,你先退下。” 韩明恭敬回:“诺。” 刘庆执着她手,温声商议又道:“既然她找上来了,咱们就与她讲清楚,听她这语气应当会与咱们交好。”她微笑点头,步至门口,透过明蒊纸般的窗边,她见檀馨端身跪在地上,细想之下推门而出。 檀馨两眼盈盈望着她,她过去伸手将檀馨扶起,心间略感尴尬说:“你本就贵为牟平侯与隆虑公主的女儿,现下又是济南王义女,身份如此尊贵显赫,何需这样作贱自己的身份。” 耿姬盈盈含泪摇头,感激不已道:“未寻回身份前,耿姬是个无父无母,只能任人摆布的棋子,自问耿姬有记忆以来,也只有在邓府时夫人与小姐,还有老爷与公子待耿姬当个人看,以前的几年里,耿姬从未被当人看过,如果这便叫作贱,那这等作贱当真是轻了许多。” 她不安问:“你以前过得很不好吗?” 耿姬怆然一笑说:“生不如死、行尸走肉、麻木不仁,这些滋味耿姬算是都偿过了,也没有什么好与不好。”她不安,耿姬无畏笑笑,一幅甚是不在意的样子,又说,“耿姬是在死人堆里活下来的,是这两年府里换回了耿姬丢掉的人性,告诉耿姬,原来耿姬是个人,不是工具。” 她听后皱起娥眉,耿姬双眸盈盈含笑,她看着却心下一酸,她不能想象,如果她是耿姬,她会是做何感受?发怒亦或是发狂?不由得有些心疼,拉过耿姬手抱歉道:“对不起,不该问你以前的事。” 耿姬盈盈摇头,笑回:“小姐不该对耿姬说对不起,是耿姬一直在做对不起邓府的事,小姐知道了耿姬的所作所为,非但没有怪罪耿姬还给耿姬出主意,耿姬不会忘了小姐的恩情。” 她略感无奈道:“我什么也没有做,不管你断了哪里的细作之派,可是你终还是会被另派的,后面的结果是大家未想到的,能寻回亲人是你的运气。” 耿姬握住了她的手定定反驳:“不,如果不是小姐让耿姬回阴府,耿姬不会碰上济南王,如果不碰上济南王,就不会有今天的耿姬。”她见耿姬说得动情,也就不好多说其它。 耿姬又从腰间取出一块纹理细腻,一瞅就是价值不菲的玉佩,她微愣,这玉佩不就是之前她从那小孩身上取下,事后又掉了落到阴婧手里,最后落到刘肇手里的玉佩吗?为什么会在耿姬手里? 耿姬将玉佩推于她手心,盈盈瞅着她道:“这是耿姬一直随身携带的,以前看到别人有亲人时,耿姬总想自己的亲人在哪里,因此看及此玉就像是看到亲人一样,耿姬已寻回亲人就将此玉交给小姐,耿姬会皆尽全力的回报小姐,如违背誓言,耿姬满门不幸。” 她一怔,见耿姬说得如此悲恸,只觉手中之物异样沉重,不安道:“你这东西太贵重了,我收不得。” 耿姬突然急了,慌张四分道:“对耿姬来讲,小姐与大公子是耿姬的再生父母,一点都不沉重,小姐不收的话,就是小姐对耿姬此前行为,虽说无怨可心中却是有怨。” 她不安瞅着如此真诚的耿姬,不得不提醒:“其实母亲早知你是细作,起初只怕是弄不清楚你是为谁做事,是将你放在身边后慢慢得知的,邓府一向也尊纪守法,没什么可以让你抓的,而且你在府里做的一些事,府里都有防着。” 耿姬浅浅笑回:“可耿姬更知道夫人待耿姬是真心的好,防人之心不可无,这简单的是非黑白之分,耿姬还是分得清楚的,本就是耿姬心怀不轨,错在耿姬不在夫人。” 她松神一笑说:“难得你将这些分得如此明白。” 耿姬欣然笑说:“其实老爷与夫人知道耿姬的身份也好,耿姬不用担心犹豫做伤害邓府的事,耿姬也只需将看到的如实回禀就可,不需要知道是真是假。” 她含笑了然,瞅向刘庆示意他过来,又琢磨起手中玉佩,转而细问:“此玉佩济南王可曾有见过?” 耿姬轻回:“见过,就是因为此玉,济南王才认出了耿姬,只是为了防止有误,就先认耿姬为义女。” 她猜想此玉佩确实大有来头,细下打量方知不是同一块,此玉与先前那块玉的唯一区别,在于此玉中的图是凤,此前那图案是龙,此玉当真是隆虑公主的,那另一枚不是公主就是王爷了,也难怪婉清说刘肇瞅那玉时震惊,抬眸继问:“这玉佩可是有一对?” 耿姬微愣,垂眸想起一事,忙道:“对了,此玉耿姬一向不常佩戴,此前老爷从羌地回来时,耿姬有拿出来佩戴过,大公子瞅见说府里当时人多,耿姬只是下人,佩戴出去招摇恐有不妥,离府前大公子又提醒过我,以后常挂此玉于我或许有利。” 她心下意外,笑回:“回去我一定会问大哥详细情况,想必他是不知此物的来历,不然早就让你认祖归宗了,也省得济南王做了人情。”耿姬听后快然一笑,点头觉得也是。 刘庆步至她身畔,瞅见她手中的玉佩,将玉佩拿起来看了看,呢喃道:“这玉佩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她心下一动,追问:“有什么讲究吗?” 刘庆瞅她如此在意,这便认真细想,英眉一动道:“我想起来了,此前郑众大醉如泥,我看到他桌上有这玉佩的画像。” 她凝眉细想,喃喃道:“郑众有玉佩画像,想必是见过玉佩。”心下一时找不准,就将玉佩收了起来,转而笑说,“算了,此事以后再说,王爷,现下不早了,邓绥就先回去了。” 刘庆本想唤韩明送她,耿姬欣然开口说:“王爷,让耿姬送小姐回去吧,耿姬会护着小姐的。” 刘庆思量,最后也就同意了,托付道:“那绥儿周全就交给你了。” 耿姬屈礼接下,一路与耿姬徐步离开丙舍,快到丙舍大门时,耿姬低声在她身侧说:“请小姐放心,此前宋贵人忌日之事奴婢没有说出去,今日之事耿姬更是不会说出去的。” 天迹月光如华,似仙女在浮光中撒花,换下心神般的清宁,她感谢婉尔一笑,此前宋贵忌日之事,确实没发生异常,伸手将耿姬手握手心,方知这如火夏季,耿姬的手亦是冰凉如冬,不由一丝惊颤,已是惊出口问:“你的手竟是这般凉?”耿姬嫣然一笑,甚是不在意,她便不好多说。 ------------ 第九章 、誓言报身明忠心,死亦不忘恩主情2 到了邓府门外,耿姬久久凝望着她,眸中略带抱歉与迟疑,良久才道:“小姐要是有什么吩咐的话,可以对耿姬言明,耿姬定当尽力完成。” 她意外,倒是没想耿姬因寻回身份,从而如此感激厚谢她,婉而笑说:“你的一切我都知道了,此前你也说得如此明白,我又何必再言其它,如若不然,岂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耿姬盈盈秋着她,眉宇间露出感激之意:“谢小姐这般信任耿姬。” 她轻声笑言:“夜深了,你也回吧,路上小心些。”一片落叶飘下,余眼被她瞅见,她抬眸瞅向浓密树丛,似在这夜色下能浮出青水般的温香。 耿姬屈礼准备离去,却转辗停下,探过头来,在她耳侧低声又道:“耿姬知道宋贵人是冤枉的,即便当时的其它证人都灭绝了,只要耿姬还在就绝不了,只待时机成熟定会还人冤屈。”她微愣,耿姬徐步离去,直至影毕,她了然一笑,方才往邓府大门途去。 一入邓府大门,便见母亲与姐姐邓燕立远处纯白石道上,一幅正等着她的神色,她默然将头低下。 母亲瞅她这般,自是心下了然,望着她悲恸不已道:“母亲从未要求你做过什么,母亲也本不想当这恶人,当了一回逼女儿的狠心母亲,本以为我的绥儿能体会母亲的用心良苦,看来母亲所做的这些,终是扭不过你们青春懵懂的这份情。” 她心下愧疚,抱歉不安唤:“母亲。” 母亲拍着胸脯,痛心疾首又说:“如若邓府因你而出事,母亲不怪你,怪自己没能彻底劝阻你,怪自己这个恶人当得不够彻底。”远远的,她能看到母亲眼中的泪光,似珍珠般盈盈闪动,她心下愧疚不已,母亲却转身便走,厉声又唤,“燕儿,我们走。” 姐姐娥媚不安,并未随母亲立即离去,迎上来不解问:“妹妹从未惹母亲生气,可是这一惹就惹得母亲连着生闷气,我的好妹妹,你到底背着我们做了些什么事?你与母亲是有什么大事瞒着我们?” 她勉强一笑,望着姐姐那张神似母亲,娇弱似花的脸,却一时无从说起。 姐姐不耐拉了她一下,低吼:“你倒快是说啊,你不说我如何来开导母亲?如何解开你与母亲的间隙。” 小她两岁的妹妹邓蓉,也不知从哪里跑了过来,过来拉着她俩的手,打着商量说:“燕儿姐姐、绥儿姐姐你们不要吵架。” 她抱歉推开姐姐的玉手,委身蹲下,瞅着妹妹略显天真的容颜,呢喃道:“姐姐记得遇见他时,比眼下容妹还要小一岁,那个时候他像个酒鬼,姐姐当时的第一反映就是,何事能让一个比燕姐小的孩子这般?瞅着令人肝胆惧碎?定是遇上了什么痛彻心绯之事。”那个时候先帝还在,太后也不能拿他怎么样,可是先帝一走一切就变了,变得连一点自由都没有。 邓燕不明蹲下问:“妹妹所说的他是谁?” 她怆然一笑说:“你们都说我早惠,其实我不过是瞅着他的一切,知道了什么才叫真正的成长,什么叫孤独无助、被天所弃,明白祖母所说的如履薄冰却左右不是、好人不长命祸害留千年,懂得了什么是人心险恶、世道炎凉,也就学会谦慎有礼、讨人欢喜。” 邓蓉擦掉她的眼泪,略显稚气问:“绥儿姐姐是说什么事?为什么哭了,绥儿姐姐不哭了。” 她抱歉说:“以前祖母跟姐姐说,除了老天爷,没有人是这天底下的主宰,我们更不能主宰自己的命运,以前蒙蒙胧胧的懂一些,只是懂得不够彻底,现在彻底懂得这些,才知原来这些懂得是要用痛苦来换的,可让我真的不顾他,我还是做不到,对不起,我不该拿你们” 邓燕疑惑问:“是对某人的事无法视而不见,你是这个意思吗?” 她瞅向邓燕乞求问:“姐姐,妹妹真的做不到,怎么办?” 邓燕动了动嘴,略感心疼瞅着她,苦笑道:“既然做不到,你又不愿意说,那你就跟着心走吧。” 她感激不已,伸手触摸邓蓉娇嫩的脸庞,心下苦涩,唯有说:“蓉妹与燕姐去看看母亲,姐姐我做了让母亲不高兴的事,母亲向来疼爱蓉妹,蓉妹帮姐姐说说好话,母亲就算不原谅姐姐,也别让母亲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好不好?” 邓蓉天真而又疑惑,泛了泛灵眸问:“姐姐是惹了母亲生气,怕母亲不理姐姐,所以姐姐才哭的吗?”她勉强含笑点头,邓蓉稚嫩又问,“姐姐为什么会惹母亲生气?这一点也不像蓉儿认识的绥儿姐姐,绥儿姐姐从来不惹任何人生气的。” 她心下怆凉,嘴角泛出一丝苦味,只能含笑说:“所以姐姐才求妹妹帮忙呀。” 邓蓉扬脸一侧,异常保证道:“姐姐你放心,这事包在蓉儿身上,要是蓉儿还不行,还有燕姐、还有大哥和几位哥哥呢。” 邓燕盯着她看,久久叹了口气,伸手拉过了邓蓉的手,无奈说:“你呀,从小就喜欢把事情往心里装,只是人的心能装多少事啊?妹妹本是年少之年,亦是该好好享受的时光,这都要让妹妹给浪费了。”说罢牵着邓蓉便走。 至到远处身影彻底消失,她才将手抬了起来,一垂眸就瞅见手腕上缠着的玉坠,借着浩白华月闪闪浮光,甚是栩栩如生,什么叫放不下?她懂了,现在她就是,她谁都放不下,也谁都不能放下,书上说取其重舍其轻,可是一头是她喜欢的人,一头是她的亲人,如何放才是对? 不知何时婉清与玉儿已至她身侧,两人将她搀扶起来,婉清宽尉劝说:“夫人会理解小姐的,过些时日就好了。”她无话而对。 月色透出银霜般的光华,在夜风中白玉兰花微微摇坠,迎风相送,鼓动香浓,此刻纵然景色依旧,璀璨如珠,却再也寻不回踏入府前的温然。 次日见母亲时,母亲见到她扭头就走,众人看在眼里忧在心里,府里的情况异常低迷起来,她再也不敢踏出府门一步。 永元元年九月时分,朝堂之上窦太后接到其它军报,随即下旨将剩余的北顽奴彻底奸灭,这一切如刘庆所言的那般,而皇帝亦是同意此举,太后就命车骑将军窦宪为大将军,以中郎将刘尚为车骑将军,大举对北匈奴进行缴灭,朝野一度沸沸扬扬,反对这般举动的人亦是大有人在。 本朝上公太傅邓彪是刘肇的导师,实为一人之上万人之下,而除了这上公之外理当是三公为大,一向大将军等将军之位不长立,可是现在却立窦宪为大将军,实为将三公给比了下去。 此前立窦宪为车骑将军时,已是引起朝堂大臣的不满与反对,现在又立窦宪为大将军,实在让众臣更为恐惧,之前车骑将军还在这三公之下,三公纵然反对却也不敢过多惹恼窦太后,而众所周知三公权居高位,可是却并无过多实权,现在窦宪在三公之上,往后更是不会将三公放在眼里。 现下的三公分别是太尉宋由、司徒袁安、司空任隗,窦太后下达这样的旨令后,袁安与任隗是首当其冲的反对,听闻阜陵王刘延事后也多次进宫秘事,与窦太后似乎闹得甚是不快,刘肇为此说了阜陵王刘延,说刘延数次进宫扰太后清修,实则居心不良。 刘肇那日在茶楼的话响在她耳侧,刘肇没有说错,太后当真不顾众阻下旨要灭北匈奴,她在碧景湖畔的假山后观景,波光粼粼的湖面动荡着日之光华,夏景如画,瞅着水中鱼儿那般自由自在,她心中浅浅浮出羡慕,玉儿与婉清见她这些天来,变得不怎么说话也不怎么吃饭,总是很担心她。 ------------ 第九章 、誓言报身明忠心,死亦不忘恩主情3 父亲低沉的声音传来:“阜陵王这次本是向着陛下,可陛下却这般的厉斥阜陵王,当真是让阜陵王脸面没处放了,以阜陵王的脾气不会就此过去。” 她依依起身,就见远处父亲、母亲、大哥三人同步而行,正往她所在的假山处走来。 大哥正不安回:“眼下窦宪率军在外,如若阜陵王此时不顾一切发动政变,阜陵王藩地的子孙跟着里应外合,只怕这次阜陵王是稳操胜卷了,只是这倦进来的又是无辜的臣家子弟、以及诸侯王将,这血雨腥风怕是少不了了。” 父亲思量,方久才道:“阜陵王不会这样闹,因为他知道自己这样做,无疑是将自己的子孙送于险地,即便真这样做了,阜陵王也不会稳赢,明帝章帝在位时,对阜陵王的打压已让其无太多余力,就算阜陵王暗里联系各位藩王,可只怕没有几人敢回应他,毕竟窦家的势力不是这样简单。” 大哥点头,父亲轻叹一声说:“唉,天下安定,天下安定,看似安定却风波云起,何时才能真正安定,外患还未平定,内忧却又起伏不定。” 她思量着父亲所讲,父亲微撇了母亲一眼,又忧说:“这些日子府里的情况也令人担忧,京儿这孩子脾气变得越来越差,将自己关在屋里也不说怎么回事,整日里醉乱如泥,绥儿与夫人又闹得如此。” 母亲神情无奈一笑说:“妾身虽是妇道人家,这朝堂之事是不太懂,可妾身在对待绥儿这事上,妾身觉得远不过是非,近不过责已,守下这门庭风波才为要事。”父亲勉强含笑,母亲抬眸细问,“老爷是否觉得妾身做得有所不当?” 大哥打量出母亲神色不喜,忙出声解释:“母亲误会了,父亲知道母亲是为了府里好,为了妹妹将来好,断然不会责怪母亲,只是母亲也别总是瞅着妹妹就避之,妹妹她这心里也不好受,现下人们也在看笑话,府里最近当真少了点生气。” 父亲握过母亲的手,叹道:“是啊,现下朝中局势本就压得人喘不过气,兵戎相见只怕也是早晚的事,可别让我回到府里,也让我觉得与朝中无样,这气氛可是咱府里不该有的,眼下确实有些过于僵硬了些。” 母亲黯然失色,抽回手不悦说:“原来老爷还是怪妾身的,老爷这心还是向着绥儿的,也罢,向来慈母多败儿,妾身就应了这狠心娘亲的名声得了。” 父亲满是无奈说:“夫人,为夫不是这个意思。” 大哥帮忙劝道:“对啊,母亲,父亲并非此意。” 母亲还未说话,她见三人已经走到她身侧,出来屈礼唤:“父亲、母亲、大哥。” 婉清与玉儿在她身后出声:“老爷、夫人、大公子好。” 她还未起身,母亲是扭头就走,顺带着将父亲一块拽走,父亲瞅着她是满面愁容,以及那左右为难,最终也只能对她尴尬微笑,而随着母亲一块无奈走了,她轻咬了咬下唇,唇瓣顿时印上一片嫣红,婉比那胭脂还要艳丽。 大哥尴尬走来,劝道:“妹妹别往心里去,母亲这脾气大哥算是真正见识了,也只有妹妹能逼出母亲这理不饶人的性子。” 她缓下心迹,微微含笑:“是妹妹的错,妹妹不会往心里去的。”凝眉问,“二哥与妙仁姐姐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大哥灿灿一笑,脸下微微抽动,道:“两人确实是出现了问题,想来妙仁不会成为你二嫂了。”她心下了然之余,只觉有些意外,对二哥与妙仁之间的事,她本就不好过多相问,府里也还没有向袁府提亲,二哥与袁妙仁之间的事,一直以来就是私下进行的,只是不想最后变成这般。 她想起一事,忙将衣服内侧的玉佩取出,细问:“大哥对这玉佩还有印象吗?” 大哥认真细看,英眉一动,意外问:“这玉佩是檀馨赠予妹妹的?” 她笑言提醒:“现在檀馨是牟平侯之女耿姬。” 大哥微怔,疑惑问:“这么大的事,京里也没有听闻,这牟平侯寻回爱女,应当大力庆贺才是。”转而一想明白过来,失声一笑说,“对,她此前是太后的细作,不能太扬张。”遂问,“妹妹是想问什么?” 她定眸提醒:“她就是凭这块玉寻回身份,所以想问大哥对此玉的了解。” 大哥脸色一白,遂却失声无奈一笑,嘲弄着摇了摇头,似乎没想竟是这般,缓下神来解释:“第一次见她佩载此玉后,我私下里查过此玉并无结果,不过后来去章德殿,我见陛下手中有一块相似的玉,当时怕自己看错就细看了一下,发现并不是同一块,那块玉中图案为龙,此玉图案为凤。” 她颔首点头,刘肇手中的玉佩,便是那已死小孩身上的,轻问:“那陛下有无说其它?” 大哥笑回:“陛下没有说什么,倒是蔡伦说那玉本有一对,分别是光武帝与光烈皇后的,光武帝将自己那块赐给了东海王刘强,光烈皇后将自己的给了明帝,后来明帝给马皇后,随后这块带凤的就不见了。” 她心下猜测,瞅着手中玉佩喃喃道:“这一块就是光烈皇后的了。” 大哥俊朗脸上有几分悔意,幽幽道:“是,只怕是马皇后将此玉给了隆虑公主,隆虑公主将这玉放在檀馨身上,其实此前檀馨向母亲请辞离去,我也本想提及这事,可一想明讲也觉不妥,如果是有人盗了这玉,这玉又到了檀馨身上,那才真是麻烦大了,却也有让她以后常挂此玉,或许反而有些帮助,不想她竟就是牟平侯的女儿。” 她笑说:“那当真是她的造化,如果不遇上济南王,只怕一时半会还无法认祖归宗。” 大哥颔首,却伸手摸了摸干平的下巴,细量着说:“要说她能遇到济南王,想来这还得感谢太后,如果不是太后不顾众阻要彻底灭了北匈奴,三王想来不会这样不安,更是不敢私下去阴家走动。” 她含笑提醒:“她被济南王认为义女是三个月前的事,要说她该感谢的人,是那个将太后与刘畅丑事闹得京都满城风雨的人,如果不是那次的事,想必济南王也不会那么殷勤的跑阴府。” 大哥微怔,凝眉不信问:“这么说来,这济南王筹划都有好一段时日了?” 她含笑点头,大哥英眉动了动,她思起一事,抬眸不安问:“大哥有无猜测太后与刘畅的事,到底是谁在背后搞的鬼?”此前她觉得这事是那被太后追杀人所为,可现在她无法肯定了,刘肇那日说太后一定会痛击北匈奴,一个能如此料言事展的人,足以见就不是一般人,何况当日刘肇正好也在宫外。 大哥凝眉细想,遂摇头回:“不知道,这事不好说,不说了,大哥有事办,先行离开。”她颔首,唯能瞅着大哥渐行渐远。 玉儿突然忧心出声:“奴婢现在别的不怕,就觉得夫人生起气来,奴婢这心里极为不安,而且夫人这气都生两个多月了,怎么还没有消呢!” 她笑笑解释:“如果母亲不这样,怎能阻止这两个月来,我想跑出去的心思,和他想送信过来的举动。”顿了顿忧道,“只望阜陵王别把他给扯进来才好。” 婉清细想,低声说:“小姐,不如让奴婢去阜陵王那里了解一下情况,以防有什么大事发生。”她垂眸细想,最终点头,婉清方才离去。 玉儿瞅了她半天,最后下定了心思,方才说:“小姐,奴婢也去一趟丙舍,顺便了解一下清河王最近的情况,好不好?”她没说话,玉儿又道,“奴婢会小心的,不会让别人发现的。”她这便点头,玉儿兴高采烈的就去了。 午日的烈光如火冲天,将纯白的青石板照得发红,清碧绿水下映着刺目火炉,似能在倾刻间炼出丹药,可以以肉身为引,以血液为精,她只觉再待下去,她得被烤熟了才是,这便回了厢房,等着两人的消息。 听到外面婉清的叫唤声,她给婉清倒了一杯香铭,婉清进来神气略喘,她递上茶让婉清喝下,婉清笑笑接过饮下,缓了口气笑说:“奴婢看到中山王与济南王去看望,说是知道阜陵王心里不舒服。” 她心下领会,却发现婉清时不时地瞧她,不明问:“是还有什么事?” 婉清凤眸微动,小声不安说:“奴婢今日还去了一趟千乘王府,王爷让奴婢转告小姐,夜下私宅相聚有要事相商。”她微愣,婉清忙解释,“奴婢看府里最近如此沉闷,想着清河王与王爷又是兄弟,王爷应是可以帮一下忙,小姐也省得这般忧心左右为难,所以就将阜陵王那里得知的事告诉给了王爷,王爷说或许这是个机会。” 她明白婉清的不安,婉清这是怕她怪自己多管闲事,伸手握过婉清的手,感激道:“难为你与玉儿为了我与他的事,是这般的费尽心思了。” 婉清松神笑笑,摇头笑回:“小姐待奴婢这般好,奴婢总想为小姐做点什么,只是奴婢怕反是给小姐添麻烦,这才一直不敢有所行动。”她无奈抿了个嘴,婉清突然一下乐了,她瞅着婉清乐,忍不住也乐了起来。 玉儿进来初一愣,随后开心迎来笑说:“小姐,奴婢总算又瞅见您笑了。” 她微笑回:“再不笑,你们两个得愁死了。” 玉儿嫣然一笑说:“只要小姐笑了就好。”转而说,“王爷听了小姐的没再与济南王接触,虽挂念小姐却也不想让小姐为难,丙舍里除了此前服侍过东海恭王刘强的公公,被陛下调进宫中当什么钩盾令外,其它没什么特殊的事。”钩盾令掌管皇宫后花园,平日里太后最喜欢去那地。 她委身坐下,疑惑问:“公公?” 玉儿笑回:“就是那名叫郑众的公公?” 她意外,细想了抬眸问:“什么时候的事?” 玉儿笑回:“七月下旬太后丑事传得火热之后,八月初时分陛下就下了这样的旨,后来郑众将丙舍的事处理妥当,九月初郑众入宫后没多久,耿秉大人请旨彻底歼灭北匈奴的信也到了。” 她细量着说:“那他入宫也还没有多久。”喃喃不信道,“虽知陛下护着他,可陛下从不与太后冲突,这次竟把太后安排的人调回宫了?”细细一想,暗道,不对,郑众此前也服侍过刘强,刘强将玉佩赏给郑众有可能,再来郑众手中有玉佩画像,想来对玉佩是极为熟悉,陛下发现了这点才如此做? 她再一想,可那玉佩怎么会在那三人手中,抬头不安问:“婉清,羞辱你姐姐的仇家姓什么?” 婉清淡淡回:“姓郑。” 她一愣,心间已是无比肯定过来,郑众是宦官无后,可不代表此前无后,毕竟郑众也不是从一开始就是太监,定是郑众的儿子糟踏了婉清的姐姐,如果她是郑众就会将玉佩赠至亲之人,儿子已死就一定会交给孙子。 刘肇现下将郑众调到宫里,可能是为刘庆考虑,省得刘庆在丙舍如坐针毡,再来太后这个时候也不会反对,毕竟郑众的子孙都不在了,让郑众继续留在刘庆身边,只会有害而无益,难保哪一天郑众甘心为刘庆办事,不如放在眼前使唤的强。 郑众后人被千乘王所杀,那日卫锋戴了面具,郑众查不到千乘王头上,可是如果真让郑众知道,自己本有的后人是被千乘王所杀,郑众一定不会就此放过千乘王,而千乘王也有可能不会放过郑众,这将又是一场指不定的灾难,也不知刘肇是否知道这其中关系? 她转而一想,刘肇应该也不知道,即便刘肇知道玉佩后来到了郑众手里,也即便知道郑众将玉佩给了后人,可刘肇手中的玉佩是阴婧给的,刘肇不知道那三人的死,更不可能知道这事与千乘王有关,那郑众也就更是不会知道,只要她将这秘密埋下去,想来没有几人能发现。 婉清疑惑瞅着她,突然问:“小姐在想什么?”她浅浅一笑,摇了摇头,只求冰雪聪明的婉清,不要发现她刚才发现的问题。 (审定) 备注: 三公:三公在太傅之下,采取三公九卿制,以加强皇帝的中央集权,三公分别是太尉、司空、司徒。三公分别管制,太尉管军事,司徒管民政,司空管监察。 钩盾令:汉官名,隶属少府,管理皇宫后花院。 ------------ 第十章 、私下寻来亲上跟,长兄换来应劫取1 午夜,长空皓月,空明气朗,应了千乘王之约,玉儿代替她躺在床上,她与婉清到了刘伉的那处私宅。 卫锋挺立站在宅门口,她与婉清含笑迎上前,卫锋握剑揖礼并未说话,领着她俩到了房门口,突然身形一怔停下,握剑指着远处茂郁树林处斥呵:“谁跟在后面鬼鬼祟祟,还不快给在下出来。” 她与婉清一惊,不想被人跟踪了,跟来之人并未回应,卫锋便再次厉呵:“阁下再不出来,在下可是不客气了,躲躲藏藏的算什么君子所为。” 这时,她隐约看到一席白衣人走出,翩翩然然给人丰神明朗之感,借着月光她感觉此人有点眼熟,只是太远看得不太真实,只听来人不屑反问:“夜下私会在下七妹,又怎是君子所为?” 一听这声音,她心下一惊,失声唤:“二哥?” 二哥神态自若的从树后走出来,一幅温文而雅的神情好不自在,身后还跟着燕姐与三哥邓悝,燕姐娇嫩的脸上颊上映着些许尴尬,三哥俊秀的脸庞亦是有几分不安,她微怔,婉清掺着她的身子垂眸往后退,待到三人步至她面前时,她方才勉强笑问:“哥哥姐姐们怎么这么有兴趣跟踪妹妹?” 她知二哥最近心情不好,这个时候只怕少不得被训,二哥神色淡淡,语气有一丝不屑,说:“二哥猜妹妹干了什么事,是这般惹得母亲生气,原来当真是不守邓家家规,夜下竟干这种会情郎的龌龊之事。” 邓燕身形一怔,将一些事说给二哥听,显然并不是想引得二哥如此,不悦低吼:“二哥。” 二哥云淡风轻未理,幽幽说:“这明明离出阁之年还远着呢,真不知道是早惠还。” 三哥邓悝上前一步,拉过二哥极时阻止,二哥这才缓下神来,也知语气过重,这便不再继续往下说,三哥俊秀的脸上抱歉之色甚明,忙宽言劝道:“七妹别往心里去,二哥并没有别的意思,最近哥哥们见府里的情况很不乐观,三人在院中时发现你悄悄出府,一时好奇就跟来了,七妹别见怪。” 她微笑摇头,这才注意到刚才那卫锋早已退下,众人一时无言以对,婉清垂眸细想后,这便上前不安解释:“二少爷、三少爷、六小姐,你们都误会了,小姐只是来见一位朋友,因为有些事多有不。” 二哥抬眸冷冷看来,不悦问:“什么时候需要你这奴婢挑舌头?”婉清垂眸,二哥瞅着她不为所动,瞅着婉清更是火冒三分,眸中神色由冰变火,沉声便骂,“没你们这帮奴婢的挑梭,好好的七妹怎么会变成这样?从小比咱们都有分寸的七妹去哪了?” 婉清惶恐不安退下,她上前忙解释:“二哥,妹妹知道二哥最近心情不好,不该这个时候让二哥担心,这些事是妹妹的错,并不关她们。” 二哥盯着她厉声打断:“是,二哥最近心情是不好,可是二哥分寸不会少。”她语塞,邓京转而对她斥责,“如果不关她们的事,那就是你明知故犯,母亲都被气成什么样了?母亲是在与自己生气,七妹难道不知道吗?你竟然还不顾母亲担心,再次夜里私自出府,当真是要气死母亲吗?” 她垂眸回:“妹妹并非此意。” 二哥缓下神色,冷哼一声:“最好不是此意,只是不想妹妹私下里,会有这么多事是二哥所不知的。” 燕姐瞅着她深感抱歉,万万没有想到会如此,本来二哥向来很少如此,确实出乎了大家的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她唯有低声回:“此事确实是妹妹的错,母亲之事亦是妹妹没有做妥当,妹妹知道兄弟姐妹中二哥是最孝顺母亲的,还望二哥不要为此生气。” 二哥微微一动,似乎已了然自己的失礼,语气稳下口苦婆心问:“你既知没有做妥当,更该知母亲并不是不待见你,妹妹如此聪惠的人,怎么可能不明此意?还是明了此意,更是不将母亲的心思当回事?” 她正不知如何回答时,卫锋已然不动声色返回,幽幽的声音在远处已响起:“王爷,需要属下先带邓家二公子、三公子、六小姐直接去偏房吗?” 刘伉云淡风轻般笑回:“先不急。” 众人寻声望去,便见一身锦衣长袍的刘伉幽然走来,身后便是跟着那机灵沉稳的卫锋,二哥见是刘伉显然意外,三哥缓下神来尴尬上前,揖礼道:“邓悝参见千乘王,不知原来此宅是千乘王私人府邸,我兄弟姐妹几人让千乘王看笑话了。”二哥跟着揖了一礼,燕姐屈了屈膝。 她将头垂下屈至一则,刘伉温俊的脸无碍笑笑,忙对众人解释:“这事确实是孤王没有做好,孤王不该在夜下私约邓小姐。” 二哥灿灿一笑,上前揖礼说:“王爷,邓京不敢,邓京并非是责怪王爷。” 刘伉温声微笑回:“不妨不妨,其实孤王也是听闻七小姐不便出门,邓府最近情况亦是很不乐观,可眼下孤王有要事想与邓小姐商量,因而这便约在了晚上,不想反倒适得其反让众位彻底误会了。” 二哥墨黑的星眸瞅了她一眼,眸中映着些许看不透,众人更是一时哑口无言,宛如夜黑之下墨黑无影,四周了无声息,彼此心间有了各自的心思,卫锋见况上前低声插话提醒:“王爷,先进去吧,两位爷还在里面等着呢。” 她撇了那卫锋一眼,一个武将竟然可以这般心细如尘,完全不似她以前所了解的那样冷淡默然,不声不响跑开搬来千乘王不说,进退亦是有度,这将来定是能成就一方之事,而护将的这两位‘爷’,也无疑成了众人心中的猜测。 刘伉示意卫锋上前,卫锋往里走去后,刘伉方才说:“既然你们都来了,那就一块在府上小歇会儿吧!” 二哥恭敬应:“邓京恭敬不如从命了。” 皓月之下似景而动,走廊下放着几盏玉兰花,淳淳溢出芳香,一行人沉默不语各怀心思,好不容易到了一处厢房,她迎在刘伉后身而入,抬眸便见济南王刘康、陛下刘肇皆在此。 众人无不惶恐,忙纷纷作礼:“参见陛下、参见济南王。”二哥邓京与三哥邓悝是有见过陛下的,六姐邓燕更是认识济南王,现下眼前又是这番情景,想来大家心中都会有些猜测。 刘肇瞅着她初愣遂不喜,瞅到她身边的一群人后,再看她时不耐之色已是俨然而生,不喜摆了摆手示意二哥等人退开。 二哥与三哥、六姐隐约不安,刘伉忙微笑吩咐:“卫峰,带邓家二公子、三公子还有六小姐去偏房,孤王与陛下有些私话要对邓小姐说。” 卫峰定声回:“诺。”三人自然不敢多说,就在卫锋的带领下退身离云。济南王刘康两眼炯烔有神,深沉打量了她一眼,起身随之离开,婉清替他们将门关好后离开。 刘伉坐到刘肇旁边,示意她上前坐下,她小心上前坐下,见刘肇皱眉看她,这便将头低下,也不知刘伉是何用意,只听刘伉笑说:“皇帝弟弟,为兄指的人就是绥儿。” 她感知刘肇目光灼热,将头越发不敢抬起。 刘肇突然一笑,初听语气平平,细听却有一股无奈笑意,说:“大哥这人情做得当真是不亏。” 刘伉心下惶恐,忙跪下:“臣不敢讨陛下人情,为陛下分忧是臣应尽之责,此事只是臣意下之提,臣觉得陛下是会许了臣的意,所以臣这才敢当面来提,如真烦了陛下的心,请陛下责罚。”她要跪也不是,不跪也不是,坐立不安。 刘肇起身立到她跟前,语气有一丝阴冷,厉声道:“把头抬起来,朕有话问你。” 她心下恐惧,那气势威仪不容侵犯,是她从未感知的惧怕,刘肇的怒气显而易见,她唯有将头抬起,看到那双神而有力的星眸,盯着她时面露危光,冷冷问:“你可是不愿进宫?”她感觉那话中有着杀意,心下一惊,怆忙跪下,还未说话,刘肇缓下神来不温不火又道,“朕要听实话。” 她知道自己说这句话的下场,转动清灵如水的眸子思量再三,小心不安说:“陛下,臣女有一事相问。” 刘肇微愣,方久才说:“你问。” 她狠狠咬唇,稳下心来不安,抬眸问:“陛下将郑众接回宫中,是否有着别的意图?” 刘肇身子一动,星眸露出一丝奇异之色,蹲下身来握住她肩,瞅着她却不说话,眼神古怪令她看不明白,半晌才道:“并无别的用意,难道你知道什么想告诉朕?” 刘肇不知道郑众与千乘王之间因由,亦就没有她想的那样深,她不用担心刘肇是个喜欢控制一切的人,叩头说:“陛下,臣女没别的意思,也不是对陛下不敬,臣臣女确实不愿进宫。” 刘肇神情一僵,盯着她星眸动了动后,遂却发出一声冷笑,她不由得往后一退,刘肇却‘哈哈’大笑起来,盯着她有一丝玩味与不屑,方久才笑说:“那好,你既然也说不愿意入宫,大哥也向朕求了你,这点小事也该应了大哥才是。” 她微怔,刘伉赶忙跪下:“谢陛下。” 她将头垂下,随说,“谢陛下。”刘肇的那笑声,显然是有几分不喜,可现下已经如此,即便是不喜她也要如此前行。 ------------ 第十章 、私下寻来亲上跟,长兄换来应劫取2 刘肇瞅着外面的夜色,神情有几分不耐,低沉道:“好了,时候也不早了,弟弟与济南王这就回去了。” 刘伉恭敬回:“送陛下。”她跟着屈礼相送,刘伉正准备唤外面的人时,刘肇撇向她,那眸中略有一丝怒火,压下摆手示意不用,转身便走。 刘肇走后,刘伉松了一口气,她心里也暗暗松了口气,她无视了刘肇此前的话,刘肇此前是摆明要让她入宫的,她现下这般刘肇心里生气是自然,但想来不会太过生气,抬头瞅向刘伉。 刘伉嘴角一扬,含笑解释:“如你所想,孤王是为庆弟讨了你。” 她忧心问:“可听刚才陛下的意思是王爷讨了邓绥,王爷你是心中任有顾忌吗?” 刘伉浅浅一笑说:“没想这也被你发现了。”遂却忧说,“孤王确实是心里没有底气,庆弟与陛下关系本就不凡,可是庆弟毕竟是个废太子,此前陛下对你的。” 刘伉停下,她知刘伉想说什么,浅浅一笑转而接话说:“此前陛下在朝堂上提及过邓绥,本就有意拉笼邓家的势力,王爷是想说这个?”许多事情不愿意挑明,那就该让彼此都当傻子。 刘伉微微一愣,似被响雷击中,面色由僵到红,灿灿闪躲说:“是,如果陛下因此而顾及庆弟,那就真是得不偿失了,只要孤王讨了你,到时再将你赠给庆弟,这都是一样的。” 她屈礼道:“谢王爷不计前隙相助。” 刘伉面色沉重,拍了拍她肩说:“你这般冰雪聪明,难对了,庆弟在后山,你快去找他吧!” 她再次屈礼,感谢道:“谢王爷。”刘伉昂首含笑点头,她依依起身离去。 有了刘肇的同意,不管怎么样她都松了心神,自然是开心不已,一路小跑到假山后,她见刘庆借着微亮月光,倚着假山而畔,婉似月下长衣使者,她停下静静凝视,心中砰然微动,感觉就似在梦里漫步,一点点接近温淳的光明。 刘庆睁开眼来,便见她立在月华之下,凝视她半晌,方才喃喃说了一句:“有美一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她听后一乐,笑说:“也就两个月不见,堂堂王爷也不怕被人笑话,越来越油嘴滑舌了,才知道你是这样的人。” 刘庆迎上来,甚是认真道:“我是说真的,我真体会到了司马相如的心境了,一直被困着见又见不着你,想见你又怕出事,再来也怕你担心。” 她含笑收下,上前走去抬头说:“我并不喜欢司马相如,求卓时一幅痴心样,负心时忘却已是谁,醉生时只晓烟花香,才学时拿来又哄良,这样的人即便才学五车,也终只能哄得人一时,待到大多女子清醒时,也皆是令大多女子讨厌之人。” 刘庆脸色微僵,缓下道:“你向来能言善辩,我就随口一说换你这一堆埋怨,整得你就是卓文君似的。” 她嗔道:“我才不是卓文君,我要是卓文君,我就休夫与此人恩断情绝,生死两不相见,我种我的花,他去寻他的花便是,最好不要得花柳病。” 刘庆无奈一笑说:“你呀,好,那我改一个,改成月出皎兮,佼人僚兮;或者彼采萧兮,一日不见,如三秋兮。”她垂下眸子,男子由来薄情,连卓文君都没有一个好的下场,她堪会有?再何等的情真意切,却依是敌不过鱼水之欢,刘庆不安问,“是不是我一提司马相如,你就想起了他俩的结局?想着世间男儿皆如此?” 她徐步往一旁走去,神伤默然道:“那是自然的,无论是哪家女子,想必都是不想成为卓文君,最后要写那痛断肝肠的‘朱弦断,明镜缺,朝露晞,芳时歇。” 她话还未说完,刘庆拉过她打断,信誓旦旦说:“我不会的,我决不会让你写卓文君那样的《决别诗》,孤王发誓,绥儿不弃,君绝不离,苍天可见,定不始乱,否则就天。” 她心下一惊,急着假意嗔道:“这样的誓不可乱说。”心里总有一股不安,凝眉道,“你发的誓言太重,我怕承受不起,以后不许再发这样的誓。” 刘庆嘴角一扬,玩味笑问:“你当以为我要发何誓?”她一愣,隐觉不好,刘庆玩味之色更浓,续说,“否则我就天天想你,永远也不能忘记你。” 她霎时涨得一脸绯红,自知一时心急,不想他竟这般坏,恼道:“你竟然戏弄我,真是。”伸手就打他,一打他就跑,她就一路追。闹了好一阵子,从起初她的追赶到他的追赶,最后累了就躺了下来。 头顶弯月皎洁如雪,轻盈浮出云霞之色,舞动着青丝般的光茫,宛若飘渺仙子宛若迎风而过,倩影下焕化出仙境,愿在那般美轮美轮的光环,迷失于梦与现实之中,让纯静如水的夜空溢出青甜,唯持着稚儿般难续的生命。 她侧过身来,望着他的侧脸正色道:“虽然不知道你们要做什么事,可是我希望你们能成功。” 刘庆抱膝起身,宇眉间思量再三,凝色说:“窦宪在外是最好的时机,济南王为此准备了几个月,现下我不参与其中,四弟也不忧心他利用我,只是让大哥给掺合进来了。” 她温声提醒:“现在兵权也皆已掌握在窦家手中。” 刘庆一笑,定定道:“这个你放心,窦宪身边早就已经派了人,父皇过逝时太后应了三王不少事,可是临政后却并未满足三王,反只顾着将窦家人安排稳当,现下窦家人如此倡狂,又将谁都不放在眼里,哪家大臣不服他们拿来就杀,我早说过他们是在自掘坟墓。”那英眉与星眸相颊的眸眉间,是那般的淡定与沉稳。 她笑笑,向来很少瞅见他这般自信的神色,这便斜身躺在他身旁说起锁事,清风伴明月,心下思汉情,不忧将来果,皆是命中定。若大的汉朝,都想自己当主宰,可谁能万全如意的走,她也知是不可能的,一阵脚急促的步声传来,她赶紧与刘庆退到隐避处。 婉清焦急打量着四周,彼此回顾着,低声唤:“小姐?小姐你在哪里?” 她松了口气,与刘庆出来应声回:“在这里。” 婉清碎步走至她身边,小声而不安地焦促道:“王爷、小姐,不好了,奴婢刚才听说,陛下在回宫的路上遇到了刺客。” 她心神一跳,枊眉一飞,只觉坠入深谷,不信问:“什么?” 婉清不安重复:“陛下遇刺了。” 刘庆缓下震惊,不信追问:“在哪里遇到的刺客?现下如何?” 婉清低声不安回:“奴婢听闻是离此宅不远,现下应是已经被安排回宫了。” 她心间乱成一团,刘庆凝眉喃喃道:“皇帝弟弟这次出来,并没有几人知道,连一个随从都没有带。”身形一怔,拍手握掌,沉声道,“不好,我们还忽略了一件事。”准备离开时,停下来对她吩咐道,“你们快回去,路上注意安全,要是有人找上你们,你们就说什么也不知道,记住了。” 她颔首点头,刘庆俊郎的身形早已消失,她缓下心中不安,转而问:“婉清,二哥他们知道吗?” 婉清忧回:“少爷他们在此之前就已经回府了。”顿了顿,不安又说,“不过二公子让小姐回府后,一定要去他房里一趟,二公子有事与小姐商谈。” 她心下不明,回到府里时已是更深露重,就让婉清先回去休息,自己一人独自去了二哥厢房,二哥房间内烛火依旧亮着,房门亦是敞开,进去后她见二哥坐在椅子上似乎正等着她,方才低声唤:“二哥,妹妹来了。” 二哥抬眸瞅了她一眼,抱歉说:“今日二哥对妹妹说了一些过火之言,气头上说话未能把握好,还请妹妹不要生气。” 她含笑回:“妹妹明白的,二哥不用如此在意。” 二哥松神笑笑,示意她坐下,她端身坐下,二哥递来一杯香铭,她接过后放下,二哥不温不火问:“今日看到陛下,二哥也很意外,想问妹妹这心里,到底是装着什么打算?” 她凝眉问:“二哥是想要说什么?” 二哥瞅着她笑问:“想问妹妹对陛下了解多少?” 她思量片刻,温言回:“妹妹与陛下相交不深,只知陛下很敬重太后,却也对太后有所惧怕,同时对窦家人亦是如此,因而过度纵容窦家人。” 二哥浅浅一笑,不动声色反问:“那妹妹当真觉得,陛下是这样胆小懦弱之人吗?” 她见二哥星眸泛着不明的光,这便如实回:“妹妹有时看出陛下有雄心,只是只是这天下有野心之人,有抱负之人比比皆是,妹妹对陛下的事或许看得不够透彻,如有不当请二哥见谅。”二哥似笑非笑瞅着她,她转而问,“陛下在二哥看来如何?二哥是明白了些什么?” ------------ 第十章 、私下寻来亲上跟,长兄换来应劫取3 二哥眸中诧异,不想她将问题转丢了过去,缓下神来却甚是欣慰一笑,说:“二哥暂时什么也不明白,只知道妹妹是陷进去拨不出来了,不管是千乘王也好,清河王也好,还是当今陛下,妹妹现在是想退也退不出来了,但是二哥想提醒妹妹一些事。” 她疑惑,二哥抬头瞅她,眸中略含警醒之意:“郑众被调回宫中,相信妹妹一定知道了,可与此同时清河王那丙舍死了一个奴婢,想必这事妹妹还不曾知道吧!” 她微怔,忙回:“不曾得知。”遂问,“不知二哥此话是为何意?” 二哥缓缓起身,沉步往前走去,立在远处绯青色石台前,低沉提醒:“听说那个奴婢叫白凌,有人说她是被自己的姐姐白荷所杀,可是白荷杀白凌没有理由与证据,只是不管是她杀还是自杀,这里面定是有些事情存在的,毕竟她俩本就是从宫里出来的。” 她心下思量,白凌?白荷?瞬间明白原由,却不由得寒意袭来,入驱心间深处,缓下淡淡道:“这两人妹妹见过,虽是从宫里出来的,可是却对清河王忠心不二,对清河王的忠心也不像是假的。”刘庆再何等的与人不争,可刘庆向来就心如明镜,他自然会收笼丙舍内人的心,将那些向着太后的人收为已用。 二哥摇了摇头,幽幽道:“有些事情不是这样看的。” 她凝眉问:“那该如何看?” 二哥语气低沉,似有三分触动,淡淡道:“人连自己心都控制不好,就别妄想掌控自己的幸福,当人盲目跟着心走时,人就会变得痴傻,才会看事看人看得不够透彻,本能早些发现的事,就是因这些未及时发现,结果一步错步步错,二哥想提醒妹妹,妹妹该留意的或许是陛下,而不是别人。” 她泛了泛眸,心中泛起疑惑,唯有问:“二哥为何让妹妹这般留意陛下?可是有什么察觉之事?” 二哥侧过身来凝视着她解释:“此前许多事二哥并未细想,可今日陛下竟与济南王、千乘王在私下相聚,二哥就知陛下心智不是朝堂上那般看似孩童,现下二哥也不管他们之间私谋什么事,但二哥与妙仁的事,是因为陛下的一句戏言所至,陛下那话最好不是故意的,如果是故意的,陛下才真是令人不得不惧。” 她了然二哥意思,二哥担心他们被刘肇使绊子,含笑说:“陛下年不过十三,即便再有谋略也不是这般厉害,要不然他今日出来定会有所安排,怎么这般轻易让人给行刺了,二哥可能。” 二哥微怔,不信问:“陛下被人行刺了?”她点头,二哥凝眉,喃喃自问,“难道是我太高估陛下了?”顿了顿道,“或许陛下也没二哥想的那么厉害,按你讲的毕竟年少,即便是从小在算计与勾心斗角的地方活下来,也应该可是。” 她不安问:“陛下说了什么话?让二哥与妙仁姐姐变成这样?” 二哥俊秀的脸泛白,背过身去久久方才道:“算了,过去了,不提这事了,总之,二哥只说一点,陛下与太傅在众人面前,表现出那一幅刻意讨好、假意殷奉、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模样,那么当今的这个天子,本就不是个软弱无能之人。” 她又何尝不知,幽幽提醒:“二哥所说亦是在理,太傅与陛下给咱们看到的只是表象,可同样,现下要活着的人纵然对太后不满,但为保一身平安也只有忍气吞声,毕竟活着总比什么都强,谁又不是表象呢?谁又没带面具呢?” 二哥无奈一笑:“你说得没有错,就算不为了自己的命,家人的命也要顾着。”遂沉声道,“对了,此前太后与刘畅之事,在京都下闹得火热,太后一直没有抓到这背后之人,前两日太后训了清河王后,还在朝中再次提起这事时,语气里有几分怀疑是陛下与太傅所为。” 她微愣,不安问:“太后怀疑陛下与太傅?” 二哥含笑应:“是。” 她笑说:“此前妹妹也怀疑过,甚至在想陛下调郑众入宫,别是也发现了一些不该发现的,如果连这等事也能发现,陛下就当真如二哥讲的令人不得不惧,可今日妹妹斗胆试探过陛下,问过陛下郑众之事,妹妹没有理由再相信这些是陛下做的,要说这些是太傅在背后所为,妹妹倒是有几分相信。” 二哥疑惑问:“被调回宫的郑众?与他有何相关?” 她略感为难道:“此事少一人知道就少一份麻烦。” 二哥甚是不在意笑回:“算了,那二哥就不为难你了。”抬眸含笑提醒,“只望妹妹今日的试探,别是引火烧身就好,陛下在朝堂上装样子,为何在你面前就不装样子,你问话他为何一定会如实回,可你敢试探他,不管怎么说都是令他恼怒之事,因为他毕竟是天子。” 她微怔,不自然一笑道:“陛下应不是像窦太后一样,喜欢掌控着所有人,妹妹想来应是不会吧?再来妹妹本意也不是对陛下不敬。” 二哥似笑非笑,反问:“那陛下有没有这样觉得?” 她不安泛了泛眸,缓下忙屈礼道:“谢二哥提醒,下次妹妹会解释的,二哥早些安歇,妹妹也回房了。”二哥浅浅一笑,她便离开二哥房间。 次日刘肇称病未上朝,一切事由暂由太后处理,同时太后派窦家人在京都下寻人,拿着一张千乘王提供的蒙面画像,看到男子就往男子脸上一盖,觉得有些像就抓了进去。一时间人心恍恍,加上母亲对她的不理睬,她也不敢再次出府,她深知风平浪静下实则波涛汹涌,刘肇遇刺实在不同寻常,如果刘肇长久不不醒,定会京下大乱,也正合了某些人的意。 大半月过去,寒风渐渐偶尔袭来,时常晃动着天迹晴明,刘庆几次想要入宫都被阻止,永元元年(89年)冬十月,刘肇的病情渐好,开始处理朝政,依旧以太后为首,她在房内一个人把玩着棋子,婉清急急忙忙回屋,惊恐道:“小姐,阜陵王薨了。” 她微愣,喃喃自问:“陛下醒后发生的第一件事竟是这事?”遂问,“阜陵王怎的薨了?” 婉清不安道:“奴婢也是刚才听闻是昨日薨的,赶在窦家带人去阜陵王府前。” 她不安道:“看来陛下的被刺之事是与三王有关。” 玉儿匆匆忙忙的回来,带来了信道:“小姐,这是奴婢发现的信。” 她拿来一看,上面写着‘完败,勿惊,无风,勿念,若进宫死不认’。 她面忧凝眉,不安说:“父亲说过善用兵者,先要虑败,善用谋者,要懂虑后,只望这后面真要如他所言无风才好。” 正如刘庆所讲的那般,京都之下依旧平静无常,可谓真算是无风,只是伴着阜陵王刘延的薨后没多久,刘伉、刘庆以及其它皇子,纷纷被叫至宫中秘事,后来还叫去了父亲、中山王刘焉、济南王刘康、太傅邓彪、司徒袁安、司空任魄等人。 风爆仿佛就要来临,宛如琼华一闪,似天惊一震,划过大地走出烟雾,府中众人异是隐约感觉到不安,父亲还未回来韩明便跑来了邓府,小七带着韩明到她厢房,瞅着韩明一脸焦急,惶恐不安的模样,玉儿不安问:“王爷是不是出事了?” 韩明不安摇头,瞅着她小声回:“王爷暂时没出事,只是只是王爷入宫前吩咐过奴才,午后王爷要是还未回府,就让奴才对小姐说,太后派人来找小姐,小姐面见太后一定要认死去丙舍是游玩,其它的相信小姐知道怎么处理了。” 她微怔,韩明见她了然,这便转身离开,她微怔坐下,头一回这般恐惧,婉如黑夜而来的使者,驱散着人心间最深处的暖流。太后是何等精明之人,怎么可能会一点查觉都没有?或许是他们太过自信了。 婉清在一旁劝说:“小姐,或许并没有其它的意思,小姐自己先别慌了神。” 她何尝不知道不能慌了神,婉清的话才说完,远处檀月已是匆匆忙忙赶来,缓着气说:“小姐,宫里有人来请小姐入宫。”她狠狠闭眼,此次终是躲不过,努力压下神色,跟着宫里的人硬着头皮入了宫。 她无心欣赏宫殿的宏伟壮丽,亦无心赏悦飞榭亭阁,更无心细悦着宫内朱栏玉彻,坐在桥内努力让自己静心,永安宫外一众人跪着,她随着前来太监的相迎,入了永安宫后就跪了下来。 (审定) 备注: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译:月亮出来亮皎皎,月下美人更俊俏。出自《诗经?国风?陈风?月出》 有美一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彼采萧兮,一日不见,如三秋兮。《诗经?国风?王风?采葛》译:采蒿的姑娘,一天看不见,犹似三季长。 ------------ 第十一章 、邓府一警三年闭,忠臣亡命窦家威 永安宫正殿便是中和殿,殿外琼楼玉宇、飞檐走壁,殿内珠玉贝琅,富丽堂皇,那碧玉觞、翡翠盘、金足樽层层叠放,酒如泉、食如画,袅袅人群依礼而跪。 父亲、袁安大人、各位王爷等人,皆是礼跪于前方,连着还有舞修公主、平邑公主、以及几位年少皇子,她抬眸不安瞅向那凤仪万千,婉如出水芙蓉却透着雍荣华贵的太后,娇秀的面容透着一股不厉而溢的阴寒,令人视之则惧,她身子不由颤颤发抖。 太后凤榻旁便是气息奄奄的刘肇,苍白俊朗的脸上浮出几丝无力,太后瞅着她嘴角浅笑,凤眸一扬,温声含笑问:“知道哀家叫你来的用意吗?”她抱着身子僵硬摇头。 父亲忙插话解释:“太后,臣女头一回面见太后,怕是对太后威仪有所惧怕,应是吓到了。” 太后凤眸浅浅一扬,不温不火瞅着父亲笑问:“哀家难道看不出来吗?”父亲不安垂头,太后转而盯向她,温和一笑又问,“你自己来说去了几次清河王的丙舍,私下里你们都说了些什么事?” 她接到了朝明的信,知道应当死咬不承认,可瞅着太后那双含笑的眸,可深处却透着阴寒的光,身子不由颤抖异常,就像那日两小孩死在她面前,惧怕让身子不由颤抖起来一样,咬着唇眼泪不由得就落了下来,只知道摇头,只知道原来害怕是这般的恐惧。 太后凤眸一动,恼怒起身,扬手砸了旁边香铭,厉声道:“哀家问你话,你如实回答哀家就饶你不死。” 她移动着身子往后退,刘肇略显苍白的脸上,映着想起来的神色,太后看到后忙去扶,温言劝说:“皇帝好好坐着,伤还没有好全,要是让伤口裂开了,就难以愈合了。” 刘肇神色无力一笑说:“母后别担心,儿子现下没事。”瞅向她时,眸中有几分嘲弄之色,“倒是看她吓得已无了二魂三魄,这样胆小如鼠的人,儿子瞅着与后宫中的愚昧宫婢并无两样,此前还真是高看了她。” 太后凝眉看来,凤眸扫过一股杀意,父亲低声不安提醒:“绥儿,你快如实回太后的话呀。” 她一怔,稳下心神来忙回:“回回太后,绥儿绥儿确实是有去看清河王,那那是因为绥儿与王爷认识,大家大家一向都说太后不喜欢清河王,绥儿怕太后太后生气,所以得知王爷生病后,确实是悄悄去见过。” 太后‘哦’了一声,语气有所缓和,刚坐下刘肇却厉声动怒问:“悄悄前去,不知太后会更不高兴吗?” 她忙回:“绥儿也。” 刘肇不悦打断:“母后,她是看到白荷在此就说悄悄前去,不能这样饶过她,一定要惩罚她才行。” 太后打量着刘肇神色,却突然畅然一笑,眸眼一动问:“皇儿嘴上说她与宫中的宫婢并无两样,其实心底还是不高兴她悄悄去看清河王,对吧?” 刘肇脸一僵,尴尬一笑,侧开身唤:“蔡伦,扶朕回去。”蔡伦上前,不安瞅向太后。 太后欲要说话,邓彪叩头忙说:“陛下,太后,依臣之见,邓训的七女儿虽如白荷讲的那样,确实有私下入丙舍,这事说来其实并不是什么大事,可陛下此前遇刺之事至今未寻到线索,还有阜陵王的死,这其中总是有些许不对。” 刘肇忙道:“对,母后,要是有人心怀不轨,想要谋夺母亲送到孩儿手里的大汉江山,孩儿这次命大是亏婧儿挡了一刀,下回可就没有那么好命,现下窦宪舅父又在外北伐,要是有人真想要趁虚而入,那孩儿与母后当真是孤立无援了。”她微愣,婧儿? 太后阴冷一笑,语气有几分不屑说:“不会孤立无援的。”一双精如鹰的眸子徐徐扫过。 众人大气也不敢出,她顺着刘肇脚头所指的方向,看到了藏在白荷对面的青裳衣角,瞬间明白过来,不由得心神一震,太后让她来还摆了局?妄想辩解就会死无葬身之地,心头一股冷汗流下,好在刚才的话并没有虚假,要不然定会有祸事,不由得心力不支趴在地上。 众人面面相虚,刘肇嘴角微扬,缓下淡淡说:“母后,孩儿有些不适,先回了。” 太后‘嗯。’了一声,冷下声来说:“这事是得再好好查查,蔡伦,你先扶陛下回去休息。” 蔡伦:“诺。” 刘肇随蔡伦离开后,太后瞅着她眸目一动,转而扬声又道:“邓训,你教女无方,来人,拉下去打三百大板。”她一怔,三百大板不就是要人的命吗? 袁安不安忙劝:“太后请三思啊,邓大人纵是教女无方,可是七。” 济南王瞅了她一眼,那眸中有着提示,遂又对袁安厉呵:“太后赏罚分明,司徒大人休得胡乱阻饶。” 邓彪不安忙说:“太后,邓大人虽有过,可是请念在邓大人立了不少战功,对太后向来恭敬,邓家对太后亦是忠心耿耿的份上,这次就饶过邓训大人吧!何况绥儿去丙舍只不过是去看望清河王,并无其它的意思,还请太后明鉴啊!” 太后浅浅一笑,瞅向她问:“那你还有什么话说?” 她已是了然济南王刚才的提示,缓下心中寒意泣泣问:“太后太后,如果绥儿告诉太后一个秘密,太后能饶过家父吗?” 太后微微一笑,淡淡道:“看你说的是否是哀家想听的。” 她指着远处的白荷说:“这个人绥儿确实是在丙舍见过。”太后微笑点头,她续说,“可她一定也见过济南王带着人去丙舍,当时济南王。” 邓训出声怒呵:“绥儿,住嘴,不可乱说,济南王可是你能随意。” 她泣声打断:“父亲,绥儿说的是实话。” 太后神情甚是满意,不温不火说:“嗯,你确实是说了实话。”遂笑问,“那你可晓济南王想做什么?” 她擦掉眼泪回:“济南王带了一个人给清河王认识,那人便是此前从邓府里出去的人,绥儿还得知她原来是牟平侯的女儿耿姬。” 太后摆了摆手,笑问:“是不是她?”耿姬从背后屏风后徐徐走出,她目瞪口呆,真是一点也没有想错,随后点头,想着济南王刚才的眼神,心中一切再次无比肯定。 济南王确实心有不轨,刘肇遇刺一事绝不可能是阜陵王干的,济南王即便想顺太后的意除废太子,可是一找准机会就会想用废太子搬倒太后,废太子不听使唤那就用当今天子来搬倒太后,谁让当今太后只有刘肇一个儿子。 刘肇刚才在提醒她屏风后有人,又说了一些提醒太后的话,让太后明白济南王此前即便真顺太后的意想除清河王,同样济南王也有意反过来对付太后,她见过济南王与陛下在刘伉私下相聚,刘肇现下都怀疑济南王,济南王就没了刘肇这个靠山,那济南王就只有抱稳太后这只脚,因而刚才眼神就不得不提醒她,只要将事往他身上拉就是,反正那事也本就是太后此前的用意。 从一开始,一切皆是局,她一点也没有担心错,济南王老奸巨滑,顺太后之心而为,实则另有私心,在背后另行算计着。 太后再次摆了摆手,耿姬与白荷相继离开,太后一双眸子透着冰冷的寒光,问:“那清河王有说什么?” 她打量刘庆一眼,见刘庆跪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只是紧紧捏着袖子,泣声问:“太后,如果绥儿说假话,太后会不会怪罪?” 太后微怔,一笑说:“那要看你说的是什么假话,先说来哀家听听。” ------------ 第十二章 、汉军荣归洛阳城,暗流汹涌谁言真 茫茫人海中唤呼声、纳喊声响天彻明,似能震动人心,宏伟的大汉雄队从街头排到街尾,婉如一条雨后彩虹,即便追寻亦寻不到边,最终划为云彩飘散于万空之间。她瞅到了一脸冷俊之色的窦宪,在队伍的面前是那般的威严不屈,霸气十足,只是那眉间有杀气,有一股很浓的杀气。 长如天虹的队伍之中,寥寥传来天外之音,轻音飘渺却透着一股凄凉之意,伴着那些许琵琶音徐徐迎来,令人听之心中悲泣不鸣,婉似如哽在咽血结于喉。 一更天,最心伤,爹娘爱我如珍宝,在家和乐世难寻;如今样样有,珍珠绮罗新,羊羔美酒享不尽,忆起家园泪满襟。 二更里,细思量,忍抛亲思三千里,爹娘年迈靠何人?宫中无音讯,日夜想昭君,朝思暮想心不定,只望进京见朝廷。 三更里,夜半天。黄昏月夜苦忧煎,帐底孤单不成眠;相思情无已,薄命断姻缘,春夏秋冬人虚度,痴心一片亦堪怜。 四更里,苦难当,凄凄惨惨泪汪汪,妾身命苦人断肠;可恨毛延寿,画笔欺君王,未蒙召幸作凤凰,冷落宫中受凄凉。 五更里,梦难成,深宫内院冷清清,良宵一夜虚抛掷,父母空想女,女亦倍思亲,命里如此可奈何,自叹人生皆有定。 这首歌她知道,是王昭君出塞时的五更哀怨曲,那是一首满腔幽怨,有着无限感伤,混合着浓重的乡愁大汉之歌,曾经王昭君唱这歌出使匈奴和亲时,听闻大雁都落下来细听,为此传下了一段佳话,王昭君本意是不愿出塞的,否则也不会唱可恨毛延寿了。 试问,谁又愿意背井离乡?远隔千山成水与父母远离,在宫里受宠能得幸,许还能见上父母一面,可出塞在外父母此生便不能再见,思及年少时伴父母身下之欢,何尝不是‘离落他乡泪断肠,忍下欺来笑当荣?文客化意境为美,哪晓亲者自身痛?’ 凤滦轿内,坐着一花容月色女子,着一身洁白如云的霞光霓裳,堪是一幅人比花娇之色,在大汉军队之中万众瞩目,婉如万绿树丛中一抹红,却透着孤独与不安,她猜想此女可能是北匈奴阏氏,因听闻窦宪活捉了北匈奴阏氏,看上去还不及三冠。 周围人群骚动,传来几语同情之音,窦宪握绳让马停下,眉宇一沉,对旁边将士厉声吩咐:“让阏氏安静,不要让她祸乱民心。”耿秉与刘尚等人准备阻止,窦宪眼一瞪,两人这便做罢,那将士领命称诺离开,到了阏氏身侧,伸手便给了阏氏脖子一拳,对这等花娇之人也未有三分怜惜,阏氏蒙蒙胧胧晕了过去,队伍再次照常前行。 周围人群中突然有人说:“你看,对面那阁楼坐的,是否是当今的千乘王与废太子等人?” 她寻声望去,果然见到对面阁楼上坐着千乘王刘伉,还有刘庆、以及封为济北王的刘寿、河间王刘开、城阳王刘淑等人,婉清也看到了,犹豫了半晌,最后在她耳边低声问:“小姐,要不要去与清河王打声招呼?”她呼之欲出的想去。 另一人低声回:“听说窦太后想将窦笃的小女嫁给废太子,废太子好像也不反对,两人不久将要完婚了?”她听后一怔,那人又说,“这废太子早过了成婚之年,也是该成婚了。” 有人反驳:“都说太后待废太子苛刻,看来也不全是。”眼泪浑然不知的落下,她才发现原来他们之间已是隔了这远。 清河王(废太子)刘庆朝她的方向望来,猛然起身后却又淡然坐下,扬着笑端起酒杯,与对面的刘侦喝起酒来,刘侦向她的方向瞅来,略显一震,遂而盯着她旁边的婉清看,收回神后就陪着刘庆喝酒。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子困于警、君困于命。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 子不能往,君不能來。 他朝相见,道近忧远。 回首若顾,年华已替。 思念的感觉如藕相连,任其如何挣扎都斩不断,被困在府里就如同被软禁一般,不似入狱却胜似入狱,不是只有她是如此,她知道大家都是如此,想做的不能做,不想做的不得不做,认命、顺众、吞噬不甘,吞噬贪念才能活,活着累已累人还可恕,可活累已害人就不可恕。 婉清不安催促:“小姐,别听不该听的,咱们上去。”刘庆身侧走来一绿衣女子,伸手给刘庆重新倒起了酒,她一眼认出了此人,白荷。 婉清猛然转过身去,她也跟着同时转过身,垂眸道:“回家。”婉清轻叹了口气,紧紧捏住了手。 一路上她想着刚才那些人讲的,婉清刚才那样紧张一定是知道,就只有她是不知情的,她就如被人遗弃的人,别人不问不顾,也不会考虑到她是否难过,她不过就是件东西,将来这东西爱给谁就给谁,不听话就让你疼,不过是如此简单而已。 这两年她早该忘记自己还有感情,当个不知疼不知痒的木头就得了,怎么知道还是会难受?步至一小小巷口时,抬头她又遇到一熟人,当今陛下刘肇,成长的岁月在大家身上都有变化,刘庆与刘寿、刘开、刘淑等人有,当今天陛下同样有,刘肇周身散发出阴冷气息,令人不寒而栗。 她初微愣,擦掉眼泪,稳下神上前准备行礼,刘肇语气中有着杀意:“不用了。”她抬头不安瞅刘肇,就见刘肇注视着汉军队伍,那眼神里有着一股火,想要烧光一切的怒火,她是头一回看到,低头恐惧的退到一边。 半晌后,刘肇突然微笑问:“许久不见,听闻你不是被禁了足,怎的可以出府了吗?” 她不安,低声回:“回陛下,邓绥也是悄悄跑出来看看。” 刘肇倒是意外,‘哦’了一声,随而不温不火问:“看来你父亲的事你快忘了,当真是不怕太后母亲了?” 她稳下神平静回:“此次出来只是看望窦将军,窦将军带我大汉将士凯旋而归,邓绥仰慕来看窦将军,想来窦太后应是不会怪罪。”刘肇冷然一笑,她抬头认真续说,“此前还未谢陛下提醒,要不是陛下的提醒,邓绥不会知道耿姬当时在,更不知道太后摆了局,邓绥谢陛下厚恩。” 在她准备跪下时,刘肇扬起嘴角,笑问:“记得朕对你的提醒,那还记得此前你对朕说过的话吗?” 她心神一跳,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将头垂下冒冷汗回:“此前邓绥的话并非是对陛下不敬,请陛下明查。” 刘肇斥之以鼻冷笑,转而问:“听你如此仰慕窦家,那你是不是觉得朕很无用?任别人用之使之,这个傀儡皇帝当着,似乎还挺开心的?” 刘肇对她的不喜已是明显,她忙回:“邓绥不敢,陛下是天子,不是傀儡,邓绥断然不敢嘲弄陛下。” 刘肇目露危光地笑问:“此前你不是一得意就忘了形,就像现在的某些人一样,以为可以将朕玩弄于股掌之间吗?”她与婉清忙跪下,心中更是不安,刘肇却转而笑问,“或许你也同那些人一样觉得,朕这个废物差不多也该退下,也该将位置让给窦家人来坐了,是不是?” 她惶恐回:“邓绥万万不敢有此意,陛下您误会了,真的误会了。”刘肇冷笑,突然有一人跳下,那名女子长相清秀,一身大红血衣袖装,可身手却是利落,一看就是习武之人。 那女子将所抓之人推到刘肇身边,跪下请旨道:“陛下,冷血已将此人抓来,敢问陛下如何处置?” 她不想此女名叫冷血,一时已是极为震惊,抬头瞅向那被抓来的人,那双眼里除了恐惧依旧是恐惧,想要求救可是嘴却被堵住,发出来的咽咽声是极其微弱,眼下又是一条极为偏远的小巷,就是死在这里也无人知道。 刘肇走到那人面前,伸手将那人头扭了过来,在众人还未反映过来之时,‘拍’的一巴掌打了下去,那响声如雷震耳措手不及,吓得她与婉清心间一跳,这样的刘肇让人瞅着与此前完全不同,快三年未见,不想刘肇的性情变得如此阴晴不定,更确切的来讲是有点噬血。 冷血跪上前忙道:“陛下,让冷血来,别让这畜生脏了您的手。” 刘肇背过身去,厉声含恨说:“将他双手双脚还有头给朕砍了,头留给朕,其余的拖到狼群去喂狼。” 冷血恭敬回:“诺。”随后一剑就将那人的手给砍了,婉清转身抱住了她,阻止她看这样血腥的场面,她听到那人咽咽痛苦想要大叫,又听一剑响起的声音,只怕那人的两脚也被砍了。 待到半晌过后,再一声长剑响过,最后连咽咽的叫声也没有了,直到唰的一阵风声,婉清这才放开了她,瞅着那地上的一摊血,她心里的恐惧慢慢牵起了回忆,想起了三前死在她面前的小孩,再看看那长身而立,却面不改色的刘肇,她有点瞠目结舌之感。 ------------ 第十三章 、不知父受君意命,终让思念化悲情 大街上人来人往,喧哗不断,烈阳高照,夏风渐没,京都下的繁华远比其它番地强,人流如水,缓着轻风而过,彼此即是陌生,却又透着京下气味的相熟,铜臭与嘈杂。 卫峰受刘伉示意护送她回府,她与卫锋幽然走在洛阳大街时,有不少行人频频望来,她迎面轻问:“卫将军可知袁家与阴家的事?” 卫峰握剑不安回:“小姐,卫峰断然不敢受这将军之名,卫峰只是一名小小护将。”她点头了然,卫峰方才续说,“袁妙仁小姐有袁大人之傲骨,在大牢内是吃了不少的苦,袁家人为此也无能为力,不过听说陛下有亲自过去看望,具体是什么情况无人得知。” 她心下悲凉,沉声道:“妙仁姐姐不过一介女流,受此一罪实乃。”余音已是无力再说。 卫峰如实又说:“阴家小姐自从出事后一直晕迷不醒,陛下现在只怕就是想去看望阴小姐,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顿了顿提醒,“倒是听闻刘淑不顾一切去看望过。” 她听后欣慰一笑:“这刘淑对婧儿真是不同寻常,这等不怕死的前去看望,此事换谁都会感动。”缓下忧说,“可是婧儿不会感动,如果我是袁妙仁,我也会劝婧儿同样的话,可是我太清楚婧儿的脾气,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喜欢就是喜欢,婧儿一向固执异常。” 卫峰笑笑,她心下思量,转身走向跟在身后的小七,小七四下闪躲已知躲不及,跪下来说:“小姐,小七也是受了夫人之意,并非有意要跟踪小姐,肯请小姐轻罚。” 四周有目光探来,她浅浅一笑,不温不火道:“你先起来吧。” 小七惶恐起身,不安瞅着她,她笑说:“我去趟阴府看望婧儿病情,你回去告诉母亲,请她不必过于担心。”小七欲要开口阻止,她冷下脸来低呵道,“难道我看望从小与我一块长大的婧儿,这也不可以吗?还是你想说太后会连这点小事,也会心中有所不快?太后可是这样心胸侠小之人?” 小七惶恐不已,抬头瞅了卫峰一眼,恭敬揖礼道:“小的明白了,小的回去告诉夫人。”遂便离去。 随着卫峰的陪伴,她来到了阴府,阴府上下门庭萧然,静寂似夜,府外空无一人,连守门的人都不在,如大家讲的那样,阴家这是在闭门谢客,准备上前去敲门时,有仆人将门打开,那仆人她瞅着有点眼生,模样端正,一看就是机灵人。 迎门而开的那人,见到她后起初微愣,随即迎上来揖礼道:“奴才新来的,贱名承制,见过邓小姐。” 她细细打量此人一翻,那人始终都是微笑,一卑不亢的样子,这便笑说:“婧儿好长一段时间没去邓府了,听闻她受了伤我便来瞅瞅她。” 承制恭敬让道,扬手说:“小姐这边请。”抬头瞅了一眼她旁边的卫峰。 她不再多问,不一会儿,就到了阴婧的厢房,见邓如烟与邓朱坐在旁边,邓如烟是阴婧的母亲,邓朱是阴婧的外祖母,瞅着两人互拥着以泪洗面,她上前轻唤道:“表姐,表姑妈。” 邓如烟微怔,遂用手绢轻拭掉眼泪,起身笑说:“原来是绥儿来了。”瞅向承制道,“你们先出去吧。”承制与卫峰退了出去。 她徐步走去,邓朱起身离开,看她时略有不喜,她不好说什么,邓如烟只是拍着她的手,劝说:“不用在意,母亲只是瞅着婧儿的样子难受,所以才不爱搭理人。” 她含笑摇头,见阴婧脸色苍白,了无生气,谨慎地看了一眼外面,这才细问:“婧儿的毒好像解了?”邓如烟点头,她疑惑问,“婧儿到底是因何事变成这样?” 邓如烟泣声道:“这丫头胆大包天的,都怪老爷平时给宠坏了,前些日子窦大人回京之时,这丫头不知怎的就偷溜进宫,这且不说,这丫头还抢着要去喝陛下的茶,惹得陛下与太后娘娘很不高兴,可是哪里知道那茶还是有毒的,这才把自己的小命快搭了进去。” 她心下一惊,这次是有人想要太后的命?喃喃道:“难怪太后最后将庆功宴取消了。”转而问,“后来怎么样了?” 邓如烟泣声回:“下毒之人是一名与窦太后有仇的宫婢,那宫婢本是想毒死太后与窦宪,太后不渴就赐给了陛下喝,陛下准备喝时被婧儿夺了过去。”说着低声哭起来,“前些日子谁见咱们都避之如粪,要不是陛下派郭玉太医前来相看,婧儿早就不在了。” 她凝眉,宫婢下毒给太后,可太后却给刘肇?这其中会不会有问题?袁妙仁说过让婧儿当替死鬼,她隐约有些明白了,忙劝道:“表姐不要担心,婧儿福大命大,既然郭太医来瞅过了,相信应当是不会有事了。”邓如烟点了点头。 她疑惑问:“这么久了,婧儿一直没有醒过吗?” 邓如烟摇头:“此前醒过一回,听了袁妙仁的事后,这丫头急火攻心一下就又倒了。” 想着袁妙仁之事,她心下忧,这时阴婧却有气无力在唤:“母亲。” 邓如烟听后泣极转笑,忙去瞅阴婧道:“婧儿,你可算醒了。”阴婧苍白无力一笑,欲要起来,邓如烟忙扶阴婧起来,一边笑说,“女儿,你看,绥儿来看你了。” 她上前一步,阴婧脸色已涨得血红,伸手拿过一旁的东西,狠狠向她砸来,吼道:“你给我滚。” 她与邓如烟初愣,邓如烟缓下神来劝说:“女儿,你这是怎么了?” 阴婧有气无力瞅着邓如烟问:“女儿怎么会不知道那茶是有毒的?” 邓如烟泣声痛哭,心疼道:“你这丫头怎么就这么傻。” 阴婧瞪向她吼道:“皇帝表哥不会这么容易死的,死的早晚是你们,是你们。” 她上前一步追问:“婧儿这话是何意?” 阴婧嘲弄反问:“何意?你父亲为了讨好太后,希望太后不要将你指给别人为妾,一直以来做了多少事,他还将袁爷爷想要反窦太后的事给密了出来,袁爷爷无声无息的走了,你还问我何意?” 她心下一震,不信:“不可能,父亲不会的。” 阴婧冷笑问:“要不然你以为袁爷爷是为何事而薨?妙仁姐姐又是因何事,与她喜欢的人发生争执,发生矛盾?到最后还杀了自己喜欢的人?你们这些人多翻想要了皇帝表哥的命,别人是来明的你们就来暗的,你们好狠,就因为妙仁姐姐背叛了你们邓家?可是你们可曾有下过娉?” 她心下大乱,快速往屋外走去,听阴婧在背后吼道:“你们再敢对妙仁姐姐使坏,我不会放过你们的,你。” 背后阴婧的吼声,也早已被邓如烟就此捂住,她出来时走得匆忙,差点与那名承制相撞,承制身子快,退了一步恭敬说:“邓小姐,奴才多有冒范,还请您责罚。” 她未理会,侧身快速离去,卫峰见她神色不对,快速跟了过来,在她耳边轻声提醒道:“小姐,走慢点,别摔着了。”她停下步子,稳下心神,冷静下来,徐步向前走去。 回到邓府卫锋离开,她停在门口,瞅了那灵机的小七一眼,沉声道:“父亲一下朝回府,你告诉父亲我在书房等他。” 小七不安回:“诺。” 她到了书房,古色古香的红木桌椅,桌上放着一堆竹简,以及散放着的缣帛,左侧还有着窗台,推开便能看到邓府的后花园,环境自然是没得说,可是她没有心情赏景,亦不是来此看书的。 不多久父亲来了,她瞅着父亲进来后,只觉眼前的父亲很是陌生,她的父亲向来是头可断血可流,但绝对不会向奸妄小人屈服的人,为何竟然不顾袁安大人的性命。 父亲只是瞅着她,略感疑惑的上前,轻问:“绥儿怎用这般眼神看为父?” 她沉步向父亲走去,呢喃问:“父亲,绥儿想知道,袁爷爷的死是否真与父亲有关?” 父亲初惊,眸中略带闪躲,缓下神色瞅着她,久久才凝眉反问:“如果是,绥儿想要如何做?” 她心如千斤重石所砸,一路往深渊深处跌去,父亲许多事都会与她商谈,可洽洽是她想知道的事,父亲往往却是瞒得极死,顿时无比失望道:“绥儿此前一直在想,为什么玉儿将袁爷爷的死告之绥儿后,母亲会有那么大的反映,竟然会对玉儿进行鞭打,女儿现在总算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父亲沉痛的闭上眼,侧过身去坚定而绝情回:“这是袁安他自己选的一条路,父亲并没有做错。” 她不相信父亲会说出这样的话,眼泪迷离只觉父亲当真陌生,喃喃道:“绥儿一直认为父亲是假意臣服窦太后,父亲的所为仅仅只是为了绥儿好,为了府里能够安身,可是绥儿从不曾想过,父亲当真能干这种奸臣贼子的事,绥儿的父亲不是。” 父亲上前含怒扬起巴掌,她两眼汪汪倔犟瞅着父亲,头一回有不想向父亲低头的念想,父亲含怒将手收回,甩袖道:“父亲怎么做轮不到你来教训,这个时候管好你自己。”说罢便绝然离去。 她看着父亲的背影,依旧是不相信,本该在这个时候,她应该相信他的父亲,到了书房后她一直在告诉自己,婧儿所说的不是真的,可是不想父亲竟然如此简单就承认了。她不知道怎么回了自己湘房,心神飘远,失神坐下,玉儿给她奉上茶问:“小姐,婉清怎么没一块回来?” ------------ 第十四章 、少君夺权前无史,民称神童古无人 一会儿,天空火光四射,四周雷鼓齐鸣,喧哗之势渐起,刀剑之声猛击,政局就要变了,血染之势必行。果不其然,刘庆带着大队人马出了丙舍,着一身战服一身正气临危不惧,别有一股盖世英雄之势,瞅着架势一场血战定是有了。 整齐的队伍排开,刘庆举着长枪,扬声大喊:“众将听令,尔等等的就是这一天,现下就是你们建功效忠之时,拿起你们的武器,保卫这皇城,诛杀乱臣贼子,陛下有命,功成之时众将皆论功行赏。”刘庆那气势雄扬的姿态,显然悲痛已是压下,换化成一幅化悲愤为力量的虎啸风生之色。 气势如宏的呼喊声,如海涛奔涌而来:“追随陛下,追随王爷,奸灭乱臣,震我汉威。” 刘庆下命:“出发。”那长长的队伍,便婉如汪洋大海,在浪波中扬风而起,激荡飞扬,浩浩荡荡的人往那皇宫方向驶去。自古以来战场无情,此番前去不是生就是死,她即便是难过却依旧放不下他,跟在身后跑了过去。 到了宫门口时她已是晕头转向,已不知自己跑到了哪里,抬头看那城门时,才发现自己已经到了北门,而刘庆带的一队人,早已不知所踪,只怕是已经入了北门。 这时,身后传来战马声响,她赶紧藏在了另一旁的树下,远远望去,就见窦宪带着兵,正浩浩荡荡的往城门这边赶,一时心乱如麻。刘庆已经带兵进去,莫不是就要与之开战了?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瞅着窦宪带着队伍,一点点消失在北门入口。 当窦宪的军队彻底消息,她赶紧往北门处跑去,可是那北门却突然关了起来,正在她心急如焚之时,她看到远处千乘王刘伉带着一骑小兵过来。 刘伉看到她后微愣,随问:“你怎么也来这里了?” 她冲上前去,稳下心神问:“我看到王爷进去后,窦宪他们也进去了,他们是不是要开战了?” 刘伉扬身从马上下来,笑言相劝:“不怕,此前陛下已下诏让大鸿胪持节到郊外迎接,并按等级赏赐了军中将士,早就已经收服了不少将士的心,那些还想叛的人,陛下此番会杀他们个措手不及,你看上面。” 她顺着刘伉的方向望去,雄伟的高墙楼城上,刘肇已不知何时神采奕奕出现,面无表情的盯着围城里面,那淡定自如,傲视一切的星眸里,浅露着漫不经心的神色,显然里面在他眼里已经是一个屠场,里面的人也只是他眼中的猎物,只有任他宰杀的份,至少她看到的是这种感觉。 旁边有将领跑到了刘肇面前,跪下来对刘肇恭敬行礼道:“陛下,此处马上便会有一场恶杀,请陛下先回宫,这里交给属下就好。” 刘肇谈笑自若道:“不用管朕,做好你们该做的就好。”那将领一声‘诺’得令接旨便走了。 高墙似天,望之则远,触不可及,跳不出边,窦宪在里面朗声大喊:“陛下,您这是要做什么,将我等突然关起来,是为何意?”顿了顿道,“还有清河王等人带的这些兵,意欲为何?” 刘肇黯然神伤道:“舅父,不是朕要灭你,是你起了想灭朕的心,朕不能再留你了。” 窦宪眉宇一凝,呵呵一笑说:“陛下,只怕这其中是有什么误会。” 刘肇却嘴角一扬,将锦衣内书信扯出,扬手示意众将看来,淡淡提醒:“这是舅父的亲笔书信,这就是谋反的物证,至于人证更是不少。” 窦宪笑意如冰霜一凝,缓下后已是狰狞三分,怒呵道:“好你个皇帝小儿,原来你早就知道了,还给舅父玩阴的,众将听令,谁砍下皇帝与废太子的人头,谁就封侯封王。” 刘肇拨剑而出,长袖一甩,举天长扬:“谁敢与朕作对,就是与整个大汉作对,你们是要当奸臣贼子,还是要当护主功臣,朕现在再一次给你们机会,让各位众将好好选选,誓要叛朕者就如此砖。”说罢一刀砍下,围墙边上十寸厚的土砖,瞬间被刘肇一刀二半。 刘肇这番话显然让不少人开始动摇,底下人开始窃窃思语,窦宪横眉冷对,怒然拨剑砍下身边将士的人头,顿时血腥四射,犹如畜类被人砍斩,没有一点还手的余地,亦吓得众人面面相退,一时左右为难。 窦宪目中阴寒四分,厉声又道:“谁敢背叛本将军,此人就是叛者下场。”众将相望不安,却有豁出去之色。 刘肇嘲弄一笑,扬剑指着四周,提醒道:“看看你们的四周,看看你们的身下,尔等自己看着办。”围墙上弓箭手冒了出来,里面有批早已埋伏的兵将气势如宏般,扬着‘杀’字冲了出来,再次将窦宪彻底包围,这样一来窦宪等人就被围了两层,亦让窦宪带来的人更加惊恐失措。 刘肇着其不备,疾言厉色道:“清河王刘庆、司徒丁鸿、冯柱、马豫、执金吾、五校尉等听令,凡是窦宪带来的兵将投者不可杀,誓要叛朕者给朕当场正罚。” 几人齐回:“诺。” 窦宪已是怒气冲天,扬声喊道:“给我杀。”厮杀声依旧响彻动天,众有不少人放下兵器,却也有不少人跟着窦宪。 她心下担忧,上前一步,刘伉拉住她,宽慰劝说:“放心,陛下已经布好了局,庆弟也不会有事的,此次窦宪等人定可以除之,我们只要守在外面,将突发事件阻止即可。” 她看刘伉带的一小队兵马,将北门外给围得水泄不通,可是不知道从哪里射来一只箭,那箭出奇不意往刘肇身上射去,并从刘肇的肩膀处滑过,如果不是刘肇躲得快,那一箭定是射进刘肇心脏。 与此同时,有人从远处突飞而起,她看到一蒙面人如蜻蜓点水,出其不意的从刘伉兵将的肩上跳过,一跃就跃上了那高墙之上。 那蒙面人二话不说,目标直接就是刘肇,刘肇发现后往一旁退去,用手中的剑档着那人的袭击,周围的士兵惯入而上,却也纷纷不是其人对手,唯有刘肇能稍许抵档两三招,可刘肇肩上受了点伤,行势则处于下风,不再是那蒙面人的对手,刘肇只有尽可能的躲避,可黑衣人招招要人命,剑剑不是刺喉就是刺胸。 血迹从墙楼上流下,似水般侵漫大地,尸体挂在城墙边上,如挂着的破烂草衣,映着天迹的霞光,将大地也瞬间染成了红色。眼看刘肇周围的人都被除去,刘伉忙拿过一只箭,那箭唰的一声向那蒙面人射去,也让刘肇躲过了蒙面人的那一剑,大家悬着心口之时,从另一头冲来一红衣女子,那记得那女子叫冷血,冷血飞身而出后直接将黑衣人的剑打掉。 刘肇退下后站稳,对冷血扬声道:“冷血,给朕抓活的。”冷血未回,四下刀光剑影,杀气腾升。 刘伉担心大喊:“四弟你要小心啊。” 刘肇向刘伉瞅来,看到她后神色一闪,沉声道:“让她回去,这里不是她该待的地。” 刘伉坚定道:“放心,不会有事的,大哥在此会护着她的。” 刘肇神情略有不耐,撇开眸对里面朗声喊道:“众将皆为我大汉之军,忠于朝廷,忠于朕才是众将之命,不然定会为后世所辱骂,尔等如若现在投降还来得及,朕定当从轻发落,如若不然,朕也决不手软,定将众将身家老小伏法,以儆效尤。” 刘肇话一说完,里面的厮杀声小了许多,显然已是动摇了不少人的军心,另一头,蒙面黑衣人眼看形势不对,再加上那名冷血与另一位武将的互击,蒙面黑衣人显然已经不是对手,再加上蒙面人已经受了点伤,为求逃命就向刘伉丢来一枚飞刀,随即转身凌空踏日般,从墙的这一头跳到了另一头。 刘伉当时正瞅着刘肇,所以并未注意,她发现那飞刀直射而来,伸手就将身边的刘伉推开:“小心。” 推开刘伉后,她却看到那飞刀透过刘伉的位置,一路往后向她的方向袭来,她一路往后退去,眼看飞刀快要往她脖子袭来,她忙将手抱在了头上,手却突然被拉开,人也跟着被人拉开,一个转身她就倒在了地上,缓过来一看时,她却发现地上还有一人。 看清来人后,她一惊:“陛下。”忙从刘肇身上起来,瞅着被她所压的伤口处,她顿时只觉头冒冷汗。 刘肇强忍着伤痛爬了起来,眸中冒出火光警告道:“朕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你的命从现在开始也是朕的,你想死也得经过朕的允许,朕这回不是只赢一局,想要扳倒朕门都没有。” 她一怔,刘肇瞪了她一眼,忍着伤口怒目起身,飞身借着旁边的石头,纵身一跃飞上了城墙,刘伉从地上爬起,眼看那蒙面人要逃了,刘伉在远处忙唤:“快,放箭。” ------------ 第十五章 、诸生由来皆是命,三分挣扎七分定 刘庆看到她的样子微愣,许是见到眼角微弱的泪光,半晌才问:“你这么在意白荷的事吗?”她侧开眸去,刘庆凝眉又问,“难道你不知道白荷是陛下的人,不知道我起初并非真心待她吗?”她将手抽回,刘庆神情无奈问,“或许是因为白荷一事,你与你父亲一样,也怀疑我待你同样有假?” 她厉声打断道:“不是,邓绥知道王爷是真心的,白荷的事邓绥也非常明白,可济南王的事邓绥更明白。” 刘庆听后勃然大怒,镇镇反问:“所以在你们看来,我这个废太子就不该挣扎?连想都不能想对不对?”她不语,刘庆嘲弄一笑道,“是,我母亲想害父皇,可别人不知道怎么回事,你难道还不知道吗?这次本就是个机会,你现在知道是怎么回事,所以赌不起更不愿意赌。” 她瞅了刘庆一眼,再次见刘庆眸中写着坚决,不想他竟然会这般看她,眸中再次闪过一丝诧异,刘庆定定又问:“我从未想过要放弃,可你却动不动就放弃,或许在你看来,我根本不算什么对不对?” 她望着他不温不火反问:“即然王爷要如此认为,那邓绥还有何话可说?”刘庆微怔,她续道,“本就是邓绥的错,邓绥本该早早就明白,三年前王爷讲的以后再也不见,那话的意思里明明就有着了断,王爷不是为了邓绥杀了窦如孆,实是白荷容不下窦如孆,那日如果邓绥挑明这点,也就省得现下相见时,还换个自讨没趣,是不是?” 刘庆微怔,头一回见她是真的动了怒,缓下神来忙抱歉道:“对不起,我不该恼你,白荷之事我确实欠你一个解释,即便起初待她不是真心,可终归事后对她是真有心,可我希望你能想想,这些年她为我做了这么多,在我想你时都是她陪在我身边,如果我是一个冷血无情的人,试问还是你认识的刘庆吗?” 她压下心恸,侧过头闭眼,淡淡回:“邓绥就是知道这些,所以邓绥不怪王爷,王爷还是早些回去吧!” 刘庆最是讨厌她这幅不温不火,却明明就有着距离的态度,沉声道:“你嘴上说不怪,其实心里怪得很,此前你就说过讨厌司马相如这样的人,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在意这事,可你答应过我不会轻言放弃的,我也说过我的王妃只会是你,你。” 她郑重其事打断道:“不是这样,只是算了,或许我们注定是有缘无份的,要不然这中间也就不会出现这么多问题。” 刘庆眸中冒起怒火,却突然就吻了下来,她如雷击中,刘庆松开她,语气极是认真道:“现在我们连份也有了,我即便此前再如何小心谨慎,可是从未委下身段来求人,如果你心里还有我,我只求你不要放弃就成,一切由我来做就好。”说罢转身便匆匆离去。 她缓下神来追出去,跌跌撞撞追到房门口,刘庆的身影早已不见,婉清与玉儿不安扶着她。 从一开始她错得就离谱,如二哥所讲的一步错步步皆是错,错得她现在如在尖冰上行走,深怕再走一步就掉进万丈深渊。可现在她唯一可以肯定的一件事,就是刘庆的话还没有说出去,刘肇就一定堵死刘庆,就像刚才派郑众将她堵死一样。刘庆有着自己的骄傲,那就是他那皇子的身份,就如同刘肇是皇帝,更是会不许天下之人有违帝意。 温润的风淳淳吹来,华艳烈下,温明纯火,次日,听闻刘肇下令八月开始寻人,要给宫里注入新的生机,也就是所谓的选采女,本身刘肇早已到了成婚之年,只不过听闻特别提了她与阴婧的名字。 随着秋高气爽,渐渐她已是能下地,与玉儿、婉清去缆月楼时,秋风迎面而来,舞动着景团似簇般的光华,宛如天地间的精灵在眸中闪烁。 玉儿掺着她不安问:“小姐,此前大公子与小姐说那些话时,奴婢有话就一直想要问了。”她笑笑示意已是无碍,玉儿方才低声问,“现在陛下点了小姐名让小姐入宫,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嘀咕又说,“明明此前不是答应了千乘王,现在怎么?” 婉清打量着她的神色,眸宇透露着几分担忧,她浅浅一笑,抬眸瞅着前方,淡淡问:“如果你们是天子,有人挑动了你的威仪,甚至让你们觉得那人是在看不起你们,你们会怎么做?” 婉清细想,玉儿出口便回:“给他一点惩罚?” 她一笑,玉儿在这权威受协上的反应当真是快,淡淡又问:“窦宪如果夺位成功,太后即便是窦宪的亲妹妹,可窦宪当皇帝后太后做什么?” 婉清微愣,不安追问:“小姐是说太后不知窦宪谋反,除清河王是有别的原因?” 她思及这些细中琐事,沉声解释:“窦宪谋反太后预先不知是一种,可济南王想用王爷的野心与用意,太后知道了就一定会要除了他俩人,再来太后即便真想让天下改姓窦,想让自己哥哥回京,他哥哥支持她继续主政,太后都会有所顾忌,如果你们是太后,你们还会担心什么?顾忌什么?最怕的又是什么?” 婉清垂眸细思,呢喃着猜测道:“现在除了陛下,最有资格当皇帝的还是废太子,再来废太子此前被废就有因,太后顾忌的自然就是济南王了,济南王是三王现下唯一活着的人,三王又是此前支持太后临政的人,最怕的。” 玉儿凤眸一动,接话说:“太后最怕被清河王反噬一口,并将宋贵人的事捅出来,这样太后会为此更是身败名裂,也怕陛下舍不得兄弟情,反过来不顾一切救清河王。” 她苦涩一笑,解释道:“不是怕陛下反过来救清河王,是怕牟平侯府不顾一切救清河王,怕牟平侯家将宋大贵人、宋小贵人的事彻底抖出来,所以太后干脆将父亲调去耿家,耿家敢再不听话就血洗耿家,反逼得耿家带来的人不得不向清河王动手。” 玉儿不安问:“小姐是觉得,此前奴婢送到耿家的信,太后是知道的吗?” 她失声笑问:“太后是何等人,如果没有布局周密,太后此前会轻易让一批人进丙舍?要知现在王爷是越来越不好动了,以前悄悄下点毒或许就能除了他,可现在早就已经不行了,她虽安排耿姬在王爷身边,可是她也清楚耿姬本贵为公主之女,被她当细作安来送去,换作常人都会恨她,耿姬怕直接惹火上身就将画交给了我,如果我阻止不了父亲,我就一定会告诉她家里。” 婉清凝眉道:“小姐是说此前那些王府里除去的人,就是太后暗里派的?”她颔首,那时入舍丙时那血腥之气,是那般的浓烈,婉清娥眉微动,转而提醒道,“太后也算是布局周密了,只是王爷能轻易除了那些人,看来这几年也没少做事。” 她忆着刘庆一切,沉声道:“他自然不会等着别人要他的命。”她本就知道他想改变处境,知道他的不甘,只是不知道他会有心想夺回本该属于自己的。 玉儿疑惑问:“可如果当时小姐将画给了别人,或者没送出去也有可能啊?耿姬怎么就那么肯定,咱们一定会给耿家?” 她坐下,忧说:“窦如孆未能入王府,这个理由就足以告诉我,王爷是等着我入王府的,而以我与王爷的关系,我又怎么可能瞅着王爷出事,阻止不了当然是将画给牟平侯家。” 婉清叹道:“是这样。” 她再次提醒:“除了她牟平侯家外,她也知道我不会给别人,丝帕是她所绣之物,收下的人没办法,不就只有还给她想办法?她动不了她家人会看她出事?知道她吃了这么多苦,对她本就愧疚异常,这些年来还依旧还被窦太后控制着,堂堂牟平侯府岂能继续甘心?” 玉儿细想,喃喃道:“如果牟平侯府、济南王都支持王爷,那这次只怕皇帝要换人了。” 她嘲弄一笑,反问:“你想得美,难道当今天子不是当皇帝的料,他会拱手将皇位让人?” 婉清深思,玉儿细算道:“可是小姐你看呀,济南王身上有自己藩地的臣民,还有郭太后一脉相关血亲,牟平侯耿大人更有耿家一脉,虑隆公主与各位公主之间又是一脉,再加上清河王自己这一脉,王爷又一向宽厚仁和,支持王爷的也一定很多,如果将宋贵人的冤屈捅出来,按理这太子之位本就是王爷的,那皇帝理当由王爷做,天时、地利、人和都很符合,这些加起来,就足够夺回本该属于王爷的皇位了。” 她失声一笑,提醒道:“你忘了陛下在关健时候把耿姬给暗里借走了吗?还有暗里安排马家的人,冯家人所做的那些事?” 婉清脸色一白,怆然坐下,失神道:“奴婢总算明白小姐与大公子打的哑谜了。”玉儿微愣,婉清沉声说,“王爷不仅只有那些人,还有咱们邓府,咱们与小姐跑去丙舍,陛下就安排了马家的人进来,说是奉旨保护,实则奉旨监视,如大公子讲的那样,好在咱们府里没有异心,不然咱们与老爷出去那段时间里,要有什么异动府里也就血流成河了,指的就是这个意思?” 她点头,玉儿一惊,了然过来,出声惊问:“怎么会这样?” ------------ 余尾1 十二月刘庆去了,她让大哥带着左小娥尸骨前去,一来因刘庆之请二来因过年之迹,而她与玉儿则到了平原王府。她太想看胜儿眼下在做什么,即便她知道胜儿见她就烦见她就躲,可终归母子连心这孩子依旧是她的命根,即便是看一眼也是她最想做的事。 灯火通明的平原王府,她看到夜色下胜儿坐在远处不语,周围的奴才尽力的想要讨胜儿欢心,可是胜儿只是瞅着那烛火,那样的年纪却露出一幅空洞的表情,这是十来岁孩子不该有的表情。可是这一切都是她造成的,她在这孩子的心里种下了无法抹去的阴霾,让他看到的是她这个母亲的丑陋与不堪。 她与玉儿躲在暗处,玉儿见她痛苦不已,失声劝道:“小姐,咱们还是过去吧。” 她痛声道:“过去他定是会跑的。” 玉儿难过撇开头,擦了眼泪缓了缓后劝道:“小姐,不如咱们还是回去吧。”她摇头不语,除了掉眼泪还是掉眼泪,她是那么渴望这个孩子能原谅她,玉儿转而劝道,“那小姐你先坐下,咱们就在这里守着,哪里也不去了。” 她狠狠点头,下一秒,一把长剑直击而来,玉儿手快将剑挡住,抬眸就见刘胜冷冷站在那里,遂后转身扫了院中的一切瓜果,领一众奴才与奴婢扬长而去。 她无力跌坐在地,这个孩子到底要恨她多久?竟然恨到想要拿剑杀了她?还是听了谁的话觉得刘庆的死与她有关?玉儿搂过她劝道:“小姐,您别难过,平原王总有一天会理解小姐的。” 她痛哭问:“我怎么做才能让他不再这么恨我?即使消一点点也好。”玉儿落泪不语,因为大家都知道孩子的心很脆弱,阴影怎是轻易地就能消除的? 刘祜的声音在她背后远远响起:“母后,原来您在这里。”玉儿赶紧擦掉她眼泪为她整理好衣裳,刘祜已是快速跑到了她身边,瞅着她道,“母后,祜儿找了您好久,可算是找到您了。” 她勉强笑笑问:“怎么过来找母后了?”刘祜动了动唇终是不语,她转而说,“母后还以为你躲着哭呢。” 刘祜缓下难过之色,尴尬一笑说:“父王离去孩儿知道母后定会难过,这才特意想陪在母后身边,见母后不在宫里就猜母后是来看平原王了。”瞅着她小心问,“母后双眼通红是因为父王的死,还是平原王他又惹母后不高兴了?” 她摇头勉强笑说:“平原王没有惹母后不高兴。” 刘祜露出三分明白之色,喃喃道:“看母后这样祜儿就知道有了。”不悦嘀咕道,“这平原王也真是的,母后喜欢他,他倒还有脾气了。”瞅着她委屈道,“真是搞不懂母后为什么要喜欢平原王。” 玉儿听出了刘祜的话外之意,忙解释:“陛下是看平原王可怜,先帝不在了平原王母亲也不在,平原王做为先帝眼下唯一的皇子,太后有责任照顾平原王的。” 刘祜瞅着她不喜道:“可是平原王完全都不希望得到母后的照顾啊。”顿了顿低声又嘀咕,“也不给母后请安,招他入宫一说要见母后,他立即就变成哑巴不说话了,硬要拉他过去时他竟是转身就跑。” 她心下难受泛了泛眸,原来被自己最在意的人恨这么难受,这一瞬间好似乎明白刘庆曾经说过的话了,明白被亲密人所恨何等有苦无言。 那王氏上前小心提醒:“陛下,平原王不喜欢太后那也是有原因的,毕竟太后将帝位传给了您,而不是传给做为先帝眼下唯一皇子的他。”她微怔凝眉,瞅向王氏顿时露出三分不喜,这话让祜儿听了岂知不是让祜儿乱想? 下一秒刘祜已是恼道:“这么说来他是想当皇帝了。”她心下沉,果真祜儿如此想了,刘祜顿了顿又道,“那大不了把皇位让给他得了,他何必这么欺负母后。” 玉儿见她脸色越来越差,忙阻止道:“陛下,有些话可不能乱说。” 刘祜反映过来拉过她撒娇道:“母后,儿臣也是见母后伤心,不想这平原王总伤母后的心,所以一时就说了。” 她撇了王氏一眼,王氏不安道:“都怪奴婢多嘴,奴婢掌嘴。”说罢自己打了起来。 玉儿不喜道:“好了,管好自己的舌头,别在宫里尽说些有都没有的。”王氏不安频频点头。 她见刘祜瞅着她不安,缓下脸上的沉重之色,拉过刘祜笑笑说:“你有这孝心母后欣慰,以后这样的话可不能乱说了,先不说平原王本就没这心思,你这么一说也会动乱兄弟情谊,可是会让别人钻空子的,什么叫恶奴欺主祜儿可是要心如明镜才好啊。” 刘祜狠狠点头,瞅着她又提醒:“母后,儿臣还有一事想与您说。” 她拉着刘祜往回走,边走边问:“什么事?” 刘祜欲言又止道:“有人说平原王的母亲其实就是母后,所以母母后才总是想讨好他。” 她停下步伐,玉儿忙笑说:“如果平原王的母亲是太后,太后怎么可能将皇位传给陛下呢。”转而提醒道,“太后最喜欢的就是陛下您,对平原王不过多少是有些可怜,陛下不仅有耿姬疼着有玉儿疼着,更重要的是还有太后与百官宠着,您说这平原王性情内向不善言语,太后再不多照顾照顾怎么对先帝交待?” 她勉强笑笑,刘祜恍然大悟道:“也是,儿臣也觉得是这样。”瞅着她定定道,“母后请放心,儿臣也一定会好好照顾平原王的。”她笑笑不语。 次年再次改了年号,为永初元年,大赫天下,蜀郡徼外羌内属。戊寅,分犍为南部为属国都尉。禀司隶、兖、豫、徐、冀、并州贫民。与此同时她也封发邓骘为上蔡侯、悝叶侯、弘西平侯、阊西华侯。 天下之在事务之多,刘祜再聪惠可依是个孩子,奸奴行事越发让人防不胜防,简简单单的就能为一个孩子洗脑,改变其最初的本性还不自知。自刘祜遇那樊丰之后,刘祜就越是宠信那樊丰之流,与此她与刘祜便多有矛盾,用人首选其本性,本性不良诸多借口行恶,可她说再多祜儿看来都是她的借口。 而胜儿对她始终是不肯原谅,直到死的那一天放的话都是不准人放她进屋,她想死的心在那一刻是那么强烈。有那么一瞬间不知道这是上天对她最大的惩罚,如果这些就是上天给她送刘肇一程的惩罚,或许这一生她没有被任何人耍,她不过是被老天爷给耍了。 胜儿虽是去了,可她总想着不能让胜儿绝嗣,可是胜儿又没有子嗣,刘开的孩子里有个孩子聪惠乖巧,她最终就让这个孩子入了平原王府续了胜儿的嗣,这样胜儿的香火还是可以传承下去,似乎也是她这个母亲最后唯一能做的。 悲伤早已不能成为打败她的力量,可是她总在想胜儿没有看到那一幕,或许与她之间就不会变成这样,或许胜儿会接受她的保护,在她的保护下一定不会是这样的结果,可是这事她又该怨谁呢? 胜儿死后她有勇气去看刘肇留给她的信,可她却发现那封信早已不知所踪。她让宫里的人查过依是并无结果,就知道那暗中的人一直看着。她虽不知道那人是谁,可是她并未从那人身上感到杀意与恶意,只明白她得用一生努力去赎曾经犯下的错,因为那人曾经就提醒过她别轻举妄动,可是她没听。 天灾连续不断边境战火不宁,一切似乎总是在反对她持政般,不仅连老天爷也在与她作对,就连她喜欢与信任的人纷纷也与她意见相左,祜儿与她也越来越持相返的方向行驶。她一面担心放下权利就是邓家的灭亡,一面更担心祜儿身边的人会毁了刘肇交下来的基业,为君无智定被下人颤玩这是她本就懂的,或是祜儿不一定懂,当她明白胜儿的死与祜儿有关时,她就知道立刘祜是她这一生中犯的第二个错误。 各种各样的因素在她的脑海里盘旋,放权与不放权在众人的言语、利益中相继变了形,最终她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她决定用后半生为大汉死而后已,将一生的精力都花在为国为民之上,在她死后再让邓家的人纷纷辞官,这样指不定方会保得大家所存。 可是一切都是老天捉弄,直到她累趴倒在殿内,也无论这一生做了多少为民的好事,无权之下的善民岂能保她家族平安?一人之命让族人死谁能逃过?而这天她也总算明白暗中人是谁,那人在送她时残忍对她说了她一直想逃避的话,她终是明白原来一切都是天定。 公元121年二月时,她知自己已是命不久矣,辗转她已是四十余岁,这一生看的人与事已经够多了,这一生反对她掌权的亦是不少。即便她赦免了自建武以来因罪囚禁者,连着前朝明帝、章帝被废黜的皇后马、窦二家也都宽赦为平民,又提倡德化、提倡节俭,终是在这世乱留不得。 ------------ 余尾2(完结)最后本来是不V的,上一章 搞错了。 人的智慧总是在恶处使之,欺世盗名者不胜数之,其借名之力欺天下之民造万民之乱,在不经意间让德官死于无形奸官获利。真正善良有血有肉的人不敢再官场上拼打,就连她让大哥一再请张衡这样的良士,也未能获其之力,想来别有用心之人定会说张衡不想为外戚效命吧,毕竟这样的话她也不是没听过。 大汉即便有学者相继而出,可是天下依是频乱四出,囚中的牢徒依是有被冤被欺之人。天下仍是怨声连连,众生待人待事也不再皆为向善,因贵族行恶之多又奸炸逃过惩,使得平民不再是善善平民,为恶是存世之道也成了人心中的信念,最终彼此恶恶相循更是无法令幼明辩真假是非。 世间之所以导人向善皆因善才不会让人灭亡,恶恶相循只不过是带着人走向灭亡。可是奸恶的人学会了利用善,用善行恶之举是数不胜数,用自己的智慧做着伪善之事是防不胜防,从而人们开始痛恨那所谓的善良之下带来的愚蠢。 人与恶斗定引恶视之为仇,人揭恶之短定惹恶恨之,可谁也不举恶等着的是人人被欺,相继循环之下定会颠复人伦。 她的这一生何尝不是没有污点,她却更知一味掩盖自己的污点,最终不过会发现这等行为是何等丑陋,人生在世本就没有绝对完美的人,生存在这世上总会有被污染的时候,彻底出淤泥而不染的人是少之又少。只是往往懂得去体谅别人、懂得设身处地的为别人着想人,不过比别人更会懂得痛的感受,会更加铭记痛的感受罢了。 因为那不懂得为别人设身处地着想的人,除了丢掉人性以外更多的早已是兽性,所以世间总是懂事的受苦受累,感性的人活得痛不欲生。 上朝之前玉儿劝道:“小姐,您身体这么不舒服,您就不要再去上朝了。” 阎皇后上前也劝:“是啊,母后,您就别操心了,朝政之事就交给陛下吧。”当年的阎姬成了刘祜的皇后,这是刘祜自己选的皇后,只是这些年她也看出来了,不管她持政不放是为何因,人的欲念总是不能止,祜儿渐渐对阎皇后也不如最初喜爱,对阎氏说得再多阎氏自己悟不透也是惘然。 她只是问:“今日与侍中、尚书有事要谈,这是一定要去的。”转而问,“对了,皇后,保儿的宫殿修好了吗?”保儿是祜儿的皇太子,也是她最宠的孙子。 阎姬笑回:“差不多快完工了,请太后放心。”她用二十来岁当上太后,用余后一生治政,转眼就已经是十多年过去,如果胜儿还活着她就一定会有亲孙子。 宫里的女人保养得好,并没有个个白发苍苍,冯婉婵与一众妃嫔并无过多变化,也只是比十多年前稍显华贵了些。她见过侍中与尚书后又去了保儿新修的宫殿,碧光之下琉璃闪烁映射出新的希望之光。 或许是她不敢放政之因,祜儿也变得越来越离谱,整日里只与那群妃嫔胡闹,一面仿佛像是刻意提醒着她,其实她放不放权祜儿都不在意,在意的不过是那些喜欢惹事的朝臣。万事都有利弊效果,皆在人的理解与成长中体会出对方真正的意思,同样却也在人与人的利益之中相继变得复杂且不能真心相待。 见过侍中与尚书她到了保儿的宫殿,她还去了光武帝墓前跪拜,一生的持政让她明白光武帝治政以严是对的。也如婉清所言治天下首当是治恶,恶不治定被其奸之反毁于无形之间,从而带来的影响也是巨大的,可这些影响在大家视之为小事之时,恶情循环在一瞬间就变得不可收拾。 事后她到了刘保的宫殿,远远便见刘保与一众奴才宫婢正在玩耍。 保儿见她来后迎面就跑了过来,瞅着她的面无血色的模样不安问:“为什么皇奶奶的病还没有好?皇奶奶什么时候才能再与保儿玩呢。” 她笑笑拉过刘保的小手说:“看到保儿皇奶奶的病都好了一大半了。” 刘保眸子闪了闪笑问:“真的?”她含笑点头,起身时却是一阵旋晕,玉儿惊慌之余赶紧搂过她,刘保也不放心忙道,“皇奶奶还是好好休息,保儿等皇奶奶病好了再找皇奶奶玩。”她自己也累就点了点头,遂后在玉儿的掺扶下躺回轿内,不知不觉她已经回了殿。 在晕迷期间刘祜等人陆续来看过她,只是大多情况下她还是起不来。直到彻底不行时她意识到某些事情必须得安排了,这便撑着身子骨起来,祜儿身边的人并非善人,虽然平常在玉儿的教训下老实了几分,可是她知道她去后这些人有所不轨。 再来舞德公主一直在背后总是提醒着她,虽然舞德公主对她与邓家之事并无恶意也无恨意,可毕竟邓家势力已非同小可。再加上这些天来她隐约观察出那些奴才,也并非真正的在刘祜在前老实,看着她快要去时那险恶的嘴脸已是稍有露出,纵然刘寿与刘开等人会向着邓家,可周怜是个不得不令她在意的人。 她拿了笔与纸写了一封信,玉儿是沉睡中不放心她才突然出来看她,见她撑着身子在走忙过去相扶:“小姐,您怎么起来了?” 她将信交到玉儿手中,沉声吩咐:“你一定要好好拿着。” 玉儿瞅着她问:“小姐这是?” 她拉住玉儿手沉声吩咐:“我虽早已吩咐过大哥他们,如果哪一天我不在了就让邓家子弟辞官归隐田园,可是眼下有一件事是你我已不能再忽视的事了。” 玉儿瞅着她不明:“什么事?”想了想小心问,“小姐是觉得这些天年陛下身边的那些人有些不老实?” 她点了点头,沉声又提醒:“你还记得当年杜根的事吗?” 玉儿心下沉重,凝色道:“玉儿怎么会不记得,当年杜根一味让小姐让权给安帝,这其中本就多怀了自己的私心,纵然他也是一翻为汉效命之心,可是他的举动却会害了整个邓家,小姐心知其用心与目的,这便在朝堂上与之闹起矛盾,事后蔡伦转身立即将他扑杀,咱们还怕他不死守了他尸体三天,直到他双目生虫咱们才放心让人葬了他的尸体。” 她沉声提醒:“当年周贵人虽对此事不闻不问,可是杜凌划名杜根为官她也该知,杜根死在我手里她一点反映也没有。虽然她当时说杜根的举动她也不甚同意,再来多方观察她也并没有什么不妥,可这个时候我不得不小心了,因为我突然觉得暗中时常观察宫闱之内的人,以及幕后黑手已不是舞德公主而是她。” 玉儿不安问:“小姐不是说这暗中的人并没有敌意,只是一味提醒小姐应该是舞德公主的吗?” 她不安回:“我一直是这样觉得的,可是毕竟咱们找不到这暗中的人,就算一时半晌此人是没有敌意的,可是不代表将来没有敌意。再来周贵人虽说不喜欢杜根,可是毕竟她们并非完全无情益,还有陛下给我的那封信,舞德公主没必要偷走。” 玉儿沉声道:“玉儿明白了,小姐是怀疑信是她偷的。”她沉默不语,玉儿小心提醒,“可周贵人这些年在宫里并无建自己的势力,而且周贵人也没有什么朋友,就连唯一不是朋友的朋友的那个杜根都已经死了,她应是没有能力对付邓家的。”她摇头不是这样,玉儿想了想又猜,“小姐难道是担心她利用当今陛下以及陛下身边的人吗?” 她缓了口气道:“我就是怕有这方面的担心,樊丰之流不足为惧,可是如果再加一个她我不得不顾,所以我才将这封信交给你。”玉儿将信握在手里点头,她沉声道,“不管是谁挑动祜儿动邓家,只要祜儿真顺其意有动邓家人的心,你们就将信带着去找吉成的父王。” 玉儿点头道:“玉儿明白。” 她沉声吩咐道:“吉成死前对我说她给自己父王写了信,如果邓家有难派人去找她父王,她父王是一定会相助的。” 玉儿点头:“玉儿会交信交给卫锋的,小姐您放心。” 她沉声忙阻止道:“不,我是让你与卫锋一起离开这里,如果祜儿没被人左右对付邓家,你就与他寻个安宁的地方过往后的日子。”玉儿顿时眼泪汪汪摇头,她续道,“你该知这些年卫锋不娶的用意,他这是在等着你,当年你在他离开后就退了徐子杰的婚,他心里就已经明白你是故意的,要不然他也就不会回京了,你也别再避之不理了。” 玉儿听后顿时大哭道:“玉儿不走,玉儿要陪着小姐。” 她缓了口气,沉声道:“听话,这是我最后的心愿,也是我给你的命令,你们要好好的活下去,不要再被我拖累了,懂吗?”几翻拉扯之下玉儿最终还是哭着点头走了,她松了口气的同时也知时日将尽,余眼却瞅到旁边案前台的桌椅上,有着她此前未能批完的奏章,爬到奏章前缓着气批阅起来。 不一会儿,她听到有脚步声传来,抬眸望去就见周贵人走了进来,打量她半晌后屈了一礼,脸色沉声道:“太后真是日夜操劳,连病成这样了还在批奏章,只怕这后宫里还就没有您这样的人,堪称历代后妃表率之首。” 她勉强笑笑,看来她心中顾忌的事情是对的,只是为何她一直没有管周怜,更多原因是周怜只与那徐子杰胡闹,做为一个女人她同情此女,可或许女人才更容易让女人栽得毫无防范,只道:“周贵人这么晚前来,应是没有什么好事吧。”只怕是玉儿出去之事已经被周贵人所察,周贵人也觉得没有必要再与她戴着面具了,抬眸问,“知道朕为什么动了杜凌后没有动你吗?” 周贵人笑笑说:“那是太后顾虑着暗中的舞德公主。”她心下沉,周贵人续说,“其实太后永远是心如明镜,那怜儿也就不以假面示太后了,舞德公主在怜儿弄到陛下那封信后,太后觉得舞德公主还有可能活着吗?” 她沉声问:“所以事后你是取而代之。” 周贵人微笑,淡淡提醒:“没错。” 许多的事情没有被自己猜中才不会那么难过,就是因为事情被猜中了往往人才越发难过,难过自己的妇人之仁,难过自己以前的决定带来眼下的危机,失声问:“当年先帝本要送惊喜给朕,你知道先帝说的惊喜就是胜儿,所以那件事是你从中搞了鬼,那次意外之事其实你才是幕后者。” 周贵人转身坐下,淡淡道:“太后圣明。” 她沉声唤:“来人,蔡。” 周怜含笑打断道:“太后想叫蔡伦?”顿了顿提醒,“太后忘记蔡伦创造了蔡侯纸早已为侯?还是在太后的允许下方才能欺世盗名,这个时候蔡伦为了想要掩盖自己干过的脏事,这个时候只怕正在到处游走呢。”她瞅着周怜不明,周怜笑说,“蔡伦在太后您这欺世盗名是小事,可跟着窦太后干的事那可非一般,太后您觉得宋家的人能放过他吗?” 她心下一阵寒意扫过,或许她太低估了冷血的恨,或许她将冷血对刘肇的感情也看错了,沉声问:“你隐藏了这么久这么深,就是想要等到这一刻?”周怜瞅着她不语也不否认,她泣声问,“为什么?” 周贵人瞅着她认真问:“太后难道真不知道吗?”她不语,周贵人沉声提醒,“怜儿要让邓家的人都为你陪葬,毁你一心想要护着的族人,因为怜儿知道这对你才是最致命的,还是在你死后无能为力之下。” 她瞅着周怜眼中的恨,顿时失色,喃喃问:“你的恨有这么深?” 周怜恨色道:“都是因为你姐姐才会死的,也都是因为你姐姐才知道自己那枚扳指是假的,也是因为你陛下对本要为姐姐讨冤的心思打住,是你打破了姐姐最后一思陛下还有她的念想,是你要了姐姐的命。” 她嘲弄笑笑果真如此,抬眸失声问:“那做陛下的女人,完全是为了你姐姐报仇,还是你有真心地爱慕过陛下?” 周贵人瞪着她道:“做陛下的女人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要让你们两个不经意的互猜相残,你们都是聪明人,聪明人最常犯的错就是不信任别人,喜欢猜测别人的所想,所以就算有爱也没有用。”她心下越发难过,周贵人续道,“我要让陛下明白死在最爱人手里感觉如何,我就是要让他体会姐姐曾经体会的疼。” 她凝眉不信问:“不惜与徐子杰干不净之事,不惜让杜凌死心最后让他死在朕手里?” 周贵人侧过眸去厉声道:“对。”起身淡淡又道,“我的这条命是姐姐救的,姐姐以前是个很开朗的人,在没有遇到陛下之前,姐姐带着我干的就是除暴安良之事,虽然我们被官兵追过赶过,也被恶人欺压坑害过,可是至少我们活开心快乐。”侧过身来瞅着她道,“即便姐姐被人污辱之后,她也说过她身边还有我,说过不会舍得丢下我,可你的出现将一切都毁了。” 她听后心寒闭眼,睁开双眸定定提醒:“这条路是她选的不是我逼的,也并。” 周怜打断了她的话道:“太后还记得别陛下的那封信吗?”她心下寒,周怜将信取出递到她面前笑说,“太后当年早些看了这封信,或许结果就不是今天这样了。”说罢将信丢到了她身上,淡然无色的坐到一旁当个无所事事的旁观者。 她将信微微颤抖打开,瞅着信上刘肇的用心良苦,手越发颤抖起来。恨与爱她早已分不清楚,只知道诸多的事在两难全中,早已分不清楚最初的本意。 只是当她看完信后,她方才知道原来刘肇知道自己会死在她手里,更知道她是不得已向自己下手,可是也知自己活不了多久,所以没有将事情挑明追究。另一面因为担心将来大汉的处境以及她的将来,所以提醒她一定要将冷血给处死,与此同时还对她说如果刘隆死后一定要立胜儿为帝,要不然她所担心的一切事都会发生。 不仅如此,还说这一生最不该做的事就是将违了她的意愿让她入宫,如果她不进宫或许她不会受这么多苦之类的话。信上满满皆是为她考虑与着想的心思,她一度有猜到过可是没有想到还有其他,有太多是她最初不曾预料到的。 如冷血所言,她如果早早看了这封信结果定会不同,如果她当机立断的按刘肇的意思立胜儿为帝,胜儿不会早死也不会有她眼下的危机。刘肇一再叮咛她不可立刘祜为帝,更叮咛她郑众等人的权利如果引发宫内宦官不良之风,就一定要适当的对宦官权利进行打压,要不大汉将来的帝君定会被恶奴左右。 她失了魂喃道:“难怪朕觉得郑众等人的权力过大,左右点醒他让他主动放点权他总能顾左言右,原来他早就明白陛下有这样的意思。”瞅着周怜失声问,“你早就与郑众这些人暗里勾结了?” 周怜瞅着她失声一笑问:“要不然太后以为怜儿为何能在太后快走时,敢这般光明正大的走进来与太后说这些?”她瞅着刘肇的信双手颤抖,原来她自认为刘家管下来的江山,早就已经是走错一步步步错。 周怜瞅着她冷笑道:“怜儿料到先帝是不会留怜儿的,可当怜儿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怜儿才真体会到了什么叫冰寒刺骨。”缓了缓笑笑说,“好在他死最爱人手里,最后似乎听到的还是自己所爱人从未爱过他的话,就是这知道这感觉到底如何了。”一笑又提醒,“自称自己为朕众看心机重的太后也不会有好结果。” 她瞅着周怜一动也不能动弹,隐约记得当年她对刘肇所说的话,顿时心间巨痛万般,她何已当年定要那般绝情?不过是想要告诉自己爱与恨在矛盾时,人就得狠下心来告诉自己恨大于爱,这样就不会有诸多的留恋与悔恨,更不想在最后一刻被彼此不得已而又虚伪的言语所触动。 纵然她一再告诉自己她恨刘肇大于爱刘肇,可是最终是事实证明她错了,原来有些情感不会被复盖,原来恨与爱之间本就同体,一味的告诉自己两者不同的结果,只会让自己更想陷入其中无法自拔。这些年她一度后悔当年的举动,告诉自己对爱死心后的她只需将这精力放在大汉江山上,只需放在大汉子民上,可是最终她却觉得自己好累。 一心为民又如何?只怕某些人看到的不过是她心机很深,如果她如婧儿天真率直她还能活到现在?是人从一出生就懂得什么叫心机?世间人太多人用言语左右别人,大多人看到的权贵欺人根深入固,天下能明辨是非的纵然有之,可是在彼此伪假的言语里那也是少之又少。 此刻她仿佛猜到世人定会说她放着权利不放,因为她称自己为朕的同时还管着祜儿,纵然他们明知祜儿年长后没小时候聪惠,可是能将白说成黑的险恶之徒世道本就有之,一生之下骂命也罢好命也罢,最终换来的是世人的凉薄与男人欲要控权的颠倒之言。 有人说语言是用来传达自己意思,是个让对方能够明白自己想干什么的工具,可是随着世道的演变语言也随之变了。人的话语更多的用来欺骗、戏弄、颠倒黑白、愚弄年少未能开智之士,纵然她让宫里孩子男女一起开办学院,可以让女子从小可以与男子一样自己掌握知识明辩真假。可是人为了自己的欲望与梦想,会在不一定的时候出卖、背叛、甚至是陷害曾经认同的道德与敬重的人与自己,最终她似乎还是没能完全守住刘肇交下来的江山。 好在她让玉儿早早离开了进行安排,邓家定是能逃脱一劫,只是对刘肇所交待的事无言以对多了三分愧疚,对刘肇所提要对宦官之权进行打压这事,就此时的她来讲似乎无能为力之下更不想邓家因此倦进来。 周怜见她哭得肝肠寸断之余还有一丝愧疚之色,似乎就看出了她心中所想,瞅着她笑问:“太后是不想让邓家倦进权力之争,所以对先帝最后提到的事想罢手不管?是觉得玉儿能顺利完成太后安排的事?”她除了哭还是哭,都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未再哭过的她,方才发现原来自己的眼泪还是如此之多。 周怜打量她神情后一笑又说:“看来怜儿说对了。”她狠狠闭眼,周怜将手中的东西递了出来,含笑提醒,“你还记得这个吗?” 她泪眼蒙胧中看出那是她此前送给玉儿的东西,玉儿一直戴在身上的东西,喃喃唤:“玉儿?”怔怔瞅着周怜隐约有股不安。 周怜残忍含笑提醒:“你的信玉儿交给我了。”她顿时怔住,周怜顿了顿提醒,“我说了要让太后邓家也付了代价的,怎么可能这样来见太后,什么好消息也不带给太后?”她不明白,想了半天不明白,突然间分不清楚是真是假,更是不想相信,周怜笑说,“是玉儿亲手将信交给徐子杰的,太后以为当年怜儿让徐子杰收了玉儿的用意在哪?以为怜儿这些年让徐子杰时常打扰玉儿用意为何?” 她伸手将周怜手中的东西夺过来之余,也因身体虚弱顺之倒在了案台上,顺带着此前她批阅的奏章被扫了一地。她仔细将东西来回翻看,确定没错后体内力气瞬间抽空,这东西玉儿说死也不会离身的。 周怜蹲下来瞅着她笑说:“怜儿知道太后不会相信玉儿会背叛太后,可有些事情并非太后想如何控制,事情就能按太后所想去发展,太后您说是不是?” 她隐约间眼前越发模糊,心间一股血腥味涌了上来,微微一动大红的血液从嘴中涌出,在周怜起身转身准备走之迹,她右手手指尖抓住了周怜的衣裳侧面,用几乎听不到的话说:“我不信玉儿会,我要看信。” 周怜无奈一笑,瞅着她笑说:“看来太后是不到黄河心不死,那怜儿就成全太后吧。”说罢从衣间取出了一封信,扬在半空中晃动着。 她瞅着那信是越发模糊,可心间却隐隐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周怜手中的信并不假,那是她给玉儿的信。也就是说她所安排的一切,她想用一生去守护的亲人们,在她某些事上违心做了这么多后,在她还送了刘肇一程后,她到最后似乎还是要守不住了。 她以为尽自己余后的一身去弥补某些错误时,可是错误却在一味的延续与扩大,到最后连老天爷都与她开这么大一个玩笑。竟然在她临死前似乎都要提醒着她与天斗的下场,虽然她从未想过与天斗,可是天下人不这么认为,想来这天也不这么认为。 她挣扎着想要从案台上爬起来,只是不死心的想要告诉自己,这个结果不是真的,这件事她不能知道了还什么也做不了,可是她没有力气爬起来。她不甘心,可是此时她除了不甘心外,她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她还能做什么?一生走来原不过是一场笑话,一场自认为可以看透一切,却依是被命运玩弄的笑话。 什么是善?什么是恶?都说恶该治,可治的结果是什么?都说善该扬,可多少人借着善利已?在顶峰之间总有错误。她自知这一生有几件事做错了,可是就如刘肇所言,想要护着一个人就得伤害另一个人,甚至是伤害一群自己也不想伤害的人。 天平没有那么容易端平,人心中的欲念也没有那么容易控制,为何她的错误还是摆脱不了全族受罪之果?就如前汉中皆多后妃众人的族人一样,懂得与明白原依是改变不了事态往她最不想看到的一面行走,原诸多事早已是瞑中注定,应是从她不得不入宫时就已经注定了。 什么是权?什么是民?都说权利之下欺民弄民,可有多少民本就是奸民恶民,为已之利岂只是官场上人心败坏之人可比?朝中并非没有好官,可是好官依是被整了下去,在她的眼皮底下被整了下去,她是诸多明知却力不从心。 什么是人生?原不过是被人书写的冰冷字语,原来不过是命中的一场木偶戏,哭与笑都是别人的,而痛与苦才只会是自己的。不管是她的也罢,还是众妃嫔所历也罢,如果人生就是一场痛与爱恨的纠缠,为何还有那么多的人贪恋这尘世?甚至还会说至少痛一回也好?至少也算经历过这样的话? 她隐约记得以前与婉清说过的话,婉清那清秀的面宠印在她面前依旧是那么清析,原来婉清说的一切都是对的,在这宫里不会有人会有好下场的,能有好下场的往往少之又少,是不是她送了刘肇一程才会如此?还是这一生生下来就是个错误? 周怜瞅着她问:“现在该信了吧?” 她面容惨淡低声念道:“鲜克,善不始终。”突然呵呵低声嘲弄笑了起来,她不怨刘肇让她入宫也不怨刘庆送父上路,更不怨先父用死换她痛忍怨的只有自己与老天爷,仰天只想诉说这一生最想说的话,让老天爷知道自己有多残忍,却又更似在对周怜说,“邓绥唯怨天!” 老天爷如果真的有眼看到,那就不该让她的家人承受痛苦,一口气还未完全断却,可是连睁开双眸的一口气也没了,隐约只能听到周怜离开的声音。她知道这一生就这么完了,眼下的周怜就是邓家的天,可是她改变不了这个天,更无法改变看着芸芸众人的老天爷。 这一生如果不是老天爷与她开了玩笑,就是她与自己开了玩笑。世人都说人定胜天,多么令人热血沸腾的话?其实不过就是句笑话。玉儿是跟了她一生的人,她何偿不清楚玉儿的脾气,周怜的话给纵然她不信,可是她已经失去了信下去的理由。原来心间一点残留的希望在死前被毁灭时,真的会会令人不想离开人世,一口气她总是挣扎着不想咽下去,就此咽下去她会死不瞑目。 可是她知道她斗不过老天爷,老天爷注定让她今日死,她再如何不想就此归去也是妄然,唯能在心间唤着玉儿的名字,不舍又不甘的伤心离去。只求用那心间的念想让玉儿听到她此刻似被千刀万刮的心,告诉玉儿她心中正泣血地不信玉儿会背叛,即便是自欺欺人的骗自己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