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卷 春城小倌 ------------ 第1章 抽烟喝酒不上床(序) 简陋的木门,窄逼的空间,因为漏水而泛黄如地图一般的墙壁。 这是昆明城中一间廉价的出租房,最低贱的那种。 房间里弥漫着酒味,浓的快要将空气点燃,裹夹其中的老旧腐烂味道却仍旧清晰。空荡荡的房间里唯一的小茶几前,坐着一个男人,穿着简陋,形象邋遢。 男人名叫沈东来,原本的职业很高尚――某大学历史系讲师,而今却显得很潦倒。他背对那简陋木板门,手拿一本线装古书,或许是他看得太投入,也有可能是因为酒精的麻醉,两个蒙面大汉推开房门钻进屋子他都竟然毫未察觉。 “找到了!” 兴奋之极的沈东来一拍茶几,半瓶二锅头被震倒,酒液汩汩而出。 “想不到啊想不到,原来我沈家先祖还有一支改头换面姓了潘,难怪我始终找不到聚宝盆的线索,原来是这样,是这样啊!” 沈东来放声大笑,这几年的辛苦总算是没有白费,聚宝盆的线索,终于找到了! “好,太好了!” 他自己高兴,却是将悄然站在他身后的两条大汉唬得一愣。经此一吓,两人不再等待,同时出手。 沈东来只感觉喉咙一紧,像是被钢钳子夹住,左右手被拧到身后,手里那本宝贵的线装古书,撒手跌落在肮脏的地面上,很快就跟那些裹夹着尘土的酒液沆瀣一气,和光同尘。 沈东来哪里是两条大汉的对手,他的力气,打个女人都费劲。混乱中他听见两人道: “怎么办?” “先灌醉他!” 紧接着,沈东来就感觉自己被摁倒在行军床上,还好,是摁而不是推,这一下,他总算是看清楚了抓住他的人――黑巾蒙面大汉。他张嘴想要呼救,却感觉两腮一紧,牙腮骨被人用手指紧紧顶住,想张,张不开;想合,合不拢,辛辣的液体灌进来,他刚刚从肺里喷出来“救命”两个字,瞬间变成喉咙里一窜咕噜咕噜的气泡。 “是二锅头!这样灌,我会死的!” 可惜沈东来控制不住自己的咽喉,他每次喘息就会有大量的酒液进入肠胃当中,一瓶二锅头倒光了,紧跟着又是一瓶。 沈东来开始后悔:“当初买一箱二锅头干啥呢?” 当然,他心中也有明悟,就算房间里没有二锅头,这两人恐怕也不会放过自己,自从他开始寻找聚宝盆,就感觉身后始终隐藏着一个可怕的阴影。 而今天,在他无比接近聚宝盆的时候,这个隐隐约约的阴影终于现形,要将他在这个世界彻底抹杀! 沈东来的意识开始模糊,酒精开始麻痹了他的大脑、他的意识,他的灵魂开始往下沉、往下沉,沉向那无边黑暗的地狱。 突然之间,他好像又感觉到了温暖,就在他无比接近黑暗地狱时,突如其来的温暖。 “好温暖,就像,母亲的怀抱...”这是沈东来陷入沉睡当中最后一个意识。 ... “本台记者报道,我市一栋廉租房突然发生火灾,引起关注。据警方调查,火灾的原因是租住户醉酒抽烟,点燃沾满高浓度白酒的床单被褥导致,该名租住户已经在火灾当中丧身,为避免今后此种惨剧发生,本台提醒广大观众,一定不能酗酒,更不能躺在床上抽烟,尤其是不能在酗酒之后,躺在床上抽烟...” ps:求支持 ------------ 第2章 跟太监结拜了 “潘厚仁小兄弟,年少英伟,古道热肠,让人敬佩!当满饮此杯!” 说话之人叫黄俨,年纪在四十往上、五十朝下,戴幅巾着皂色深衣、腰围大带加丝绦,团蒲脸上生就一双八字眉,看上去倒是挺和善的,唯独其下巴上的三绺黑须,让坐在对面保持着微笑将杯中之酒尽饮的潘厚仁腹诽:“哥,你一太监会长胡须?黏的狗尾巴毛吧!” “海量,海量!” 说这话的是另一个太监,叫严宽,此人看上去比刚才那个年轻许多,头上束网巾外面还有大帽,穿灰色直裰,腰围丝绦,两头玉带钩。青白色的茄子脸上一个大大的鹰钩鼻子,一双白多黑少的眼睛被酒精烧得通红,搞笑的是两个眼窝乌黑,像是只三年没吃竹子的国宝。 他像是早已经不胜酒力,说话打颤,端着白瓷薄胎的杯子手都还颤抖个不停:“黄监丞说的有理,像小兄弟这样的少年英雄,当今天下无人能及,黄监丞,卑职有个想法,既然缘分到了,不如我们哥三个今日,就在此学那桃园三结义,结拜为异姓兄弟...” “严宽,你的提议我是赞同,可是你刚刚叫了两次官职,该罚,该罚!厚仁小兄弟,就罚他三杯,三杯如何?” 黄俨也是两眼神光散乱、舌头打滚。这雅室里三个人当中,恐怕就只有潘厚仁心中最是清醒,虽说他也喝了不少,可还顶得住,那严宽说要结拜兄弟,正中他的下怀。 “冷静,冷静,万一是黄俨那老太监的试探呢?这老货可不是省油的灯,要不是上午恰好捡到他的牌子,差点都被这两个老阉货给骗了!”潘厚仁提醒自己不要太激动,只是装出一副不胜酒力的模样,倒是跟他的生理年龄很相符。 在征得黄俨同意后,严宽屁颠颠出去准备。潘厚仁眯着两眼旁观,心头只是冷笑:“严宽啊严宽,你丫不过是个小太监,走大运陪黄俨这个红人出宫,岂有不拍马屁的道理?能够结拜成兄弟自然比拜个干爹好,摆在眼前的机会,当然是要紧紧抓住才是,也罢,活该你受累,小爷我就‘娃娃鱼张嘴,等着吃自来食’了” 。。 “永乐十五年三月初五,皇天在上,厚土在下,我黄俨。” “我严宽。” “潘厚仁。” “以天地为证,结为异姓兄弟,从此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 等到严宽摇摇晃晃地花银子打发店小二弄来香案,潘厚仁也就任凭两个太监挟持着自己,半推半就的行了结拜之礼。 “两死太监,大家既然不是同年同月同日生,也就不要同年同月同日死了,结拜归结拜,我可没说要跟你们同年同月同日死!”潘厚仁此时装着已醉得不能言语,自然说不出什么‘同生共死’的话来。 “三弟好像醉得太厉害了,嗓子都哑了,唉,二弟你刚才也实在是太鲁莽了些,三弟年纪尚小,你怎能如此灌他喝酒。” “黄监。大哥,你可别小看了三弟,虽说三弟今年只好十五岁,可是真正的武林高手啊,若不是他,昨日被那些蛮夷围攻,岂能幸免?这点酒算的了什?” 严宽说话磕巴,时不时还夹个酒嗝,然而就从他刚刚找小二张罗结拜的过程来看,潘厚仁铁定严宽这厮也是在装醉,借酒撒疯:“若大家都是清醒的,借他一身的狗胆,也不敢贸然在黄俨面前提出结拜兄弟的事情来!” “咳咳,二弟,你也喝多了,走吧,我们去隔壁房间休息,好让三弟好好歇着。” “大哥说的是,可惜了,他是我们的三弟,瞧他喝醉了那俊俏模样,这小脸,跟红苹果似的,若不是。我真想咬上一口呀!”严宽打了个酒嗝,又开始磕巴尖利的说话。 “你妹才是红苹果,你全家都是红苹果!”潘厚仁闭着双眼,靴子里的脚趾却是缩了又缩,要不是当着黄俨的面,他真想一抬脚,将那严宽从二楼窗户里踹飞出去! 听到两人离开,潘厚仁才长长地吁出一口酒气,两只眼睛缓缓睁开,没半点酒意。瞪着天花板,他脑子里却在不停的思考着。 “。永乐十八年,成祖朱棣于京师东门胡同成立东缉事厂,监视文武百官。秉笔太监黄俨任厂督。”黄俨这个名字,因东厂而载入历史。东厂,按照朱棣最初的设想,其职能应该类似后世的纪委监察局。 潘厚仁跟两人的结识可谓是戏剧化。就在今天早上,潘厚仁一如既往的洗漱晨练吃饭完毕后上街,去听弦子书,可当他经过两个男人身边时,却嗅到一阵混杂骚味儿的香粉的味道。 在古代,男人扑香粉不稀罕,可会用香粉味来掩盖臊味儿的,就只有一种伟大到足以无视性格、放弃性别的职业――宦官。让潘厚仁奇怪的是,此地乃平西侯镇守的昆明,又不是永乐大帝屁股下的京师,平白无故的大街上怎么会走出来两个太监? 潘厚仁两辈子都没见过活的真太监,过于认真跟踪的结果就是他压根没留意跟进了民家聚居的区域(民家,即白族)。 而两人看见民家白子、白尼迥异的穿着打扮,难免放慢脚步,指手画脚。 民家早视汉人如仇寇,落单的两个汉人进了民家的地盘,还颐指气使,自然引起周围白子们怒火。一眨眼的功夫,二十多个身强体壮的白子就将两人给堵了。 “怕是要遭!” 这边塞之处,少数民族大多民风彪悍的不像话,无论是过去的潘厚仁还是现在的潘厚仁,都会小心谨慎,不轻易跟民家等少数民族发生冲突。 果然,冲突瞬间就爆发。黄俨两人显然既不是董海川,更不是传说中的东方不败,面对白子们沙钵大小的拳头,只待片刻就抱头痛呼,其凄惨之态怕是跟他们当初“净身”时有的一拼。 潘厚仁开始还有些犹豫要不要上前帮忙,等到他捡起人群当中飞出来,落在他脚边的一块事物细细识别之后,才突然大吼上前,甩开熟练无比的招数,将那些民家白子一一拍翻在地――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并没有对这些白子们痛下杀手。 将围攻两人的白子们驱散之后,他拖着两人转身就跑,同时口中还大声嚷嚷: “小爷是潘府厚仁,不服气的尽管来潘府找小爷报仇!” 练赢了别人之后还敢自报家门的,才是真纨绔! 接下来事情的发展正如所有故事中那样,黄俨两人对小潘感恩戴德,而“青涩”的小潘让两人没了提防之心,被他从交谈当中坐实了两人的身份,更是判断出两人千里迢迢赶来昆明,竟跟潘府有关。 在太医管确定潘厚仁就是潘府里的人之后,两人跟潘厚仁之间的感情“突飞猛进”,心怀别样的潘厚仁自然喜闻乐见。三人言谈甚欢之下,两太监竟然不顾伤后不宜饮酒的规矩,生拉活拽地拖他喝酒,也幸亏这两人都是太监,否则指不定还会弄出多少幺蛾子来,喝一顿花酒怕是决计无法避免。 “大老远的从京师而来,黄俨呀黄俨,你作为朱棣的身边人,究竟有何打算?” 虽说身体素质强悍,然而大量饮酒之后,保持头脑清醒的坏处就是会带来头疼。此时潘厚仁就不得不强忍着剧烈的头疼,思索黄俨和严宽两个大内公公来昆明,而且跟自己接近的意图。 对于朱棣,曾经的那个潘厚仁或许不会懂,然而此时的潘厚仁,身体里的灵魂早已经换成了来自二十一世纪的沈东来,一所名牌大学的历史系讲师,又岂会不了解? 这个藩王“靖难”坐上皇位的天子,除了有常人难以比拟的雄心壮志之外,更有着枭雄的本色。就在今年正月,朱棣为了昭示自己的英明,接连公开了两次讲话。 正月初二日,五十五岁的永乐大帝在京师召见朝贺的文武百官,发表了第一个讲话。在讲话中他老人家明确提出了对大明官员的要求: “恪守上下尊卑,在听我话的前提条件下,你们要树立起为百姓服务的核心价值观,做好本职工作。我是皇帝,劳心,治人,起早贪黑研究的就是打压一批官员,提拔一批官员;好好干的,老子看得见,会有前途滴。你们当官的,要做到公平、公正、公开。以忠勇勤奋为荣,以欺君怠慢为耻;以廉洁严谨为荣,以贪贿妄为为耻;以公平正义为荣,以私侵偏邪为耻;以仁爱宽恕为荣,以暴狠害民为耻。不要以为当公务员就有智商优势,也不要以为老子会耳目闭塞,但凡胆子生毛想玩欺上瞒下的,狗头铡伺候!”(注1) 可就在“永乐荣辱强国梦”上京师城墙短短的十一天之后,堂堂前首辅,才子解缙就被锦衣卫迫害致死,抹黑了永乐帝的第一次讲话。其所谓“以忠勤廉谨为本,以公正仁恕为先”,结果却是解缙被冰天雪地活埋而死。 解缙死后的第二天,午门外灯山发生大火,虽说没人能够证明两者之间有直接联系,但这场大火不仅仅是“有仓猝不及避而死者甚多”,还“专门”烧死了一个叫马旺的都指挥同知,据说这个同知是纪纲的死党,因为一场大火,这世界顿时变得不和谐起来。 为了缔造一个和谐的大明天朝,同时也看看自己说的话能不能落到实处,在灯山大火之后的第五天,永乐帝就迫不及待地遣监察御史吴文等分行天下,调查大明公务员工作作风、了解大明老百姓的“姓福”和“满族”感。 在这批“代天巡狩”,百姓口中的“八府巡按”临行前,永乐帝语重心长地对这些官员诫勉一番。这诫勉的话也通过大明新闻部发表,上墙,所以算是他第二次讲话: “下面的老百姓呀,个个都在说天朝生不起,死不起,这不是老子的意思,都是地方贪官搞的猫腻。你们下去之后,就是老子的眼睛、耳朵,好好的干活,聋子瞎子地不行!只要是公务员贪污受贿、不遵守老子律法的,要从重从快,搞严打!那些区长、市长什么的不称职的、老年痴呆的,统统给老子送来京师,让老子看看都是些神马废物。除非是正省部级(惟布政司、检察司的堂上官)才需要有罪状,省部级以下,你们随便搞,不放过一个坏人,但是也不能搞冤假错案,回来之后,好好给老子八一八你们的在路上的见闻,八的好有奖,八的不好,老子就扒了你们的皮,做个充气娃娃玩!”(注2) 而这样一批风闻官,据说明里暗里有四五十批之多,史所罕见。 潘厚仁感觉,这黄俨和严宽两人,指不定就是没有上名单的风闻官。对于这种“代天巡狩”的人,他总觉的要小心谨慎对待才行。 ps:求支持 ------------ 第3章 本少爷家富丽堂皇 在潘厚仁看来,黄俨作为朱棣身边人、大明朝权力机构最核心圈子里的高端,不可能不知道汉族跟其他“蛮夷”间的对立。而一头钻进民家聚居的地方,活生生的挨了一顿暴揍,难道这黄俨的脑袋进了水不成? “能够当上厂公的人脑子肯定是不会进水的!” 潘厚仁宁愿相信这黄俨就是专程去搞“调研”,只是没有料到白子们的反应会如此激烈而已。 相信很多人还不知道,在朱重八当上皇帝之后的几十年时间里,汉族跟其他少数民族之间的对立相当严重。朱重八虽然没搞种族灭绝制度,但对少数民族传统文化的毁灭却是不遗余力。 这里可以举个例子,后代人们常笑话读写汉字错误的人为“白字”先生。然而,真正的“白字”,就是白族人模仿汉字创造出的文字,并且用白字来编撰本族的史籍。 结果呢,这些史籍都被重八老兄一声令下付之一炬了。重八老兄这事儿做的不够地道啊,他当初选择的要是棒子跟大和这两个“白字”民族,那才这是给后世子孙积德了! 如果说秦始皇焚书坑儒是“走自己的路,让别人不走路”,那朱重八在洪武年间干的事情就是“走所有人的路,让别人无路可走”。少数民族跟朱家有“毁道统”的大仇,随时有可能造反神马的,黄俨带着严宽去“调研”,好像也就无可厚非了。 “可为啥又扯上我潘家呢?” 潘厚仁揉着自己左右太阳穴,只感觉两处血管的勃动好像跟房间里那一点黄豆油灯火同频,让人难受。作为一个意外穿越者,上天的安排让他自己都很意外。相比起来,他庆幸自己是穿越在“永乐”而不是虚伪的“贞观”或者虚假的“康乾”,更幸运的是,他还是潘府这样一个昆明“土霸王”家中,名符其实的二少爷潘厚仁。 在接受穿越这个事实之后,化身成为潘厚仁的他心中并无雄心壮志,除开对聚宝盆的执念之外,他很乐意当一个少年纨绔,好好的享受这样一次来之不易的人生。 他有成为少年纨绔的物质条件。 潘府,有着浑厚的财富资本和深厚的官方背景,虽说名义上潘厚仁仅仅是潘府的“家生子”,可如今潘府老爷潘诞只有一个儿子潘德明,而常年在外经商的潘德明又很不争气,只生了一个女儿――比潘厚仁还小两岁的潘徵徵。如此一来,昆明潘府里最受宠的人,就是潘厚仁了。 而潘厚仁享受的资格却不是什么阿猫阿狗的家生子都能享受得到,完全是因为潘厚仁的老子,年前才刚刚过世的龙镶天。曾经那个潘厚仁最大的特点就是喜欢凑热闹,然而因为龙镶天的威慑,他做人做事都还有几分的底线,即便将潘厚仁看作是个纨绔,那也是有理想、有道德的纨绔。 “必有所图,必有所图啊!那黄俨虽说现在还没有当上司礼监太监,但也是朱棣身边数得上的人物,否则岂能在五年之后当上东厂厂督?这样一个牛叉的人物,任由属下胡闹,跟一个十五岁的半大孩子结拜为兄弟?意气相投,骗鬼的吧!” 躺在床上的时间长了,酒意逐渐上涌,加上脑袋的疼,潘厚仁想着想着就朦朦胧胧的睡了过去,睡梦当中,他好像又回到了穿越前的那个年代,看到了那些曾经熟悉的人物。 等他再次睁开眼睛,却是被敲门声唤醒的。 门外传来严宽的声音: “三弟,三弟,还没有醒来么?昨日你可是说了,今日就要带我们去找那些白子们报仇!” “这死太监果真是睚眦必报的货!太阳还没晒屁股,这就急着报仇了!”潘厚仁心中嘟囔着:“太监果然是不完整的男人啊,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道理,丫都不明白?再说了,找白子报仇是那么容易的事儿?没见过云南土司的威风,根本不知道这些不知死亡是何物的蛮夷,发起狠来就连云南王沐晟都未必压的住!” 昨天晚上潘厚仁说替两人报仇,那纯粹是喝多酒之后的傻话,没有沐晟点头,动用大军压阵,谁敢去找民家的人麻烦?想试试这些民家子有多团结么? “啊,是二哥吧,请你稍等,待我洗漱一番就出门!”潘厚仁口中应答,身体却迅速行动起来。 潘厚仁口中应付着起床,心中想的还是该怎样糊弄过去,哪怕必要的时候他也能从西平候府中拖出一票军士来撑腰,可仅仅是为给严宽报仇,潘厚仁总觉得有些浪费指标。 三人见面一番说辞之后,严宽强烈要求去报仇――他还顶着俩熊猫眼呢。黄俨倒不是那么焦急,反正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只要这天下还是姓朱,就有这些民家倒霉的时候。 “二哥,找那些白子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两位哥哥远来是客,不如先去小弟家中,就此事再盘桓盘桓?”潘厚仁这是以退为进,既然昨天两个太监都表露出对潘家的兴趣,不如就将两人直接引入潘府,反而好说道。 “也好!” 这次黄俨却是没让严宽再说话,相比起来他更加沉稳一些,“见识见识潘家院子吧!哥哥我们来一次昆明不容易,怎么也要见识见识大名鼎鼎的潘府啊!” 如今这昆明城中最显眼的府邸有二,排名第一的是云南王沐家,排名第二的,正是平民耳中寂寂无闻的潘家。如果把整个昆明城比作一张太极图,这云南王府和潘府,那就如同太极图上黑白双鱼的鱼眼那么明显:一个代表着权势,另外一个代表着――财富。 南城里弄巷的潘府,就是整个昆明城财富的象征。 但凡从周边来昆明的人,几乎都要来里弄巷钻一钻,见识见识潘府。诺大的潘府,已经成了昆明城的一处风景,别的不说,光门口那两头一人半高的玉石狮子,在其他地方就不曾得见。 “想见识见识潘府的浮华?潘府再浮华还能浮华过南京,浮华的过正在建造的北京皇城?你们两个朱棣身边的太监难不成还没有看够浮华?” 潘厚仁心中冷笑不断,若他还是过去那个半大的孩子,怕是真会以为两个“哥哥”是被市井传言吸引才会去看潘府,但如今的他自然不会那么轻易就相信严宽的话。 等到潘厚仁三人出门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永乐十五年的三月天气好可以用一个字来形容――春!黄俨和严宽两人还穿着昨日的普通庶民衣服,走在大街上,倒也是不算显眼。这个时代的昆明,作为云贵的“省府”,那是相当的热闹。在这个自古汇聚多民族的城市,昆明大街上可以看到各种富有特色的民族服装,而生活在昆明城中的人,自然也是习以为常。 “呀,仁哥儿来了!” 三人才刚刚接近潘府所在的里弄巷,就听见巷子口传来一声惊呼,紧跟着,刚刚还繁华的里弄巷顿时变得冷清起来,街道上几乎看不见年轻女人。 “唉,还是老样子,看来今后还是要注意形象啊!”眼前发生的事情让潘厚仁心中颇有些无奈,要怪就只能怪过去潘厚仁顽劣的秉性实在太深入人心。他转过头去,正好看到两个太监正在对眼色。 “你们要打暗号,能再专业一点么?”在潘厚仁看来,黄俨和严宽之间的“眉目传情”实在是太明显了些,根本就是后世二流影视作品上的泛滥表情。 “咳咳,这个…两位哥哥不要见笑。往日里小弟是放肆了些…” 潘厚仁厚着脸皮解释一句,随即挺起胸膛直面街坊,正色道: “厚仁自与两位哥哥结拜,已打定主意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各位街坊,就拜托大家做个见证,从今天起,小弟只关心粮食和蔬菜…” “菜”字还挂在潘厚仁嘴边,里弄巷中平地刮起一股旋风,等旋风过后,那些原本蹲在巷子边上贩卖蔬菜的小贩,竟然消失得干干净净。 “咳咳,三弟,我们还是去潘府看看吧!”随着一声叹息,黄俨的话让潘厚仁很无语。 潘府的围墙很高,墙头离地高足有一丈。看见这高耸的青瓦帽檐围墙,离潘府大门就不远了。三人不紧不慢地走着,很快就能看见那一人半高的石狮子。 “真有这么大!” 严宽看来很是惊讶。 他是宫里出来的,皇城里用的汉白玉着实不少,但其价格之昂贵,令人咋舌。 像潘府门口这两只镇宅狮,高度且不说,关键是整块汉白玉雕成,其价格难以估量。不仅是严宽,就连老持慎重的黄俨在端详片刻之后,都深深皱起眉头。 见两人表情,潘厚仁心中顿时暗暗叫糟。心道:“若是这两个死太监回去跟朱棣胡说八道一通,正为修建北京捉襟见肘的朱棣,岂不是又要学他老子杀肥羊了?不行,非得打消他们这个念头才是!” 潘厚仁眼珠一转,着急想了个说法出来:“哎呀呀,两位哥哥,你们看着这狮子大,其实吧,小弟我就觉得碍事儿,又不值钱儿。两位哥哥,听说京师里的钱庄都喜欢在门口铸两人高的银球显摆,叫啥来的?” “没奈何。”黄俨含笑道:“当地人都称那银球为没奈何,不过也没那么夸张。两人高岂不是都到二楼了!再说这么大的汉白玉,在京师怕是也要值同样大小的银球了。” “哎呀,我的大哥啊,您都说了,那是在京师!虽说这石头的名称里有个‘玉’字,但其实就是大理石。两位哥哥可知道为何叫大理石?” 大理石之所以叫“大理石”,不过是因为最初开采量最大、品质最好的皆是出自云南大理而已。给皇帝当内管家的黄俨和严宽当然知道其中原因,刚刚他们只是被那狮子个头所震撼,而忽略了运费。这对汉白玉狮子放在南京可能是天价,可在云南本地,价格也就是那么一回事儿了。 看到黄俨和严宽脸上释然的表情,潘厚仁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事关将来他能否继续幸福的“纨绔”下去,自然要谨慎些,从刚刚两太监的反应看,怕是有人惦记上潘家了,究竟是朱棣的意思呢,还是这两个死太监自己起了贪心? ------------ 第4章 请茶,请慢慢喝茶 两座白玉狮子之间相距三丈,铺着同样用大理石打造的四步台阶,寓意“四季发财”,而在台阶之上就是潘府的大门了。门楣高耸,白底门匾上丹砂写就的“潘府”二字不知出自何方名家之手,笔走龙蛇,甚有气势。整个大门怕不有三丈宽两丈高,正敞开着,有两个戴着瓜皮帽的小厮戳在大门口。 “是潘生和潘恒,今天该他俩当值。” 潘家乃是真正的钟鼎之家。管家、仆妇、下人数量不少,就连潘厚仁这个准二少,有时候也会叫不出某个家丁下人的名字。还好,今日门口这两个家丁,却正好是熟人。 重生后的潘厚仁,追求享乐的生活。为了让自己生活的愉快一些,潘厚仁在融入潘家的生活之后,也弄了一些后世娱乐的玩意儿出来,比如扑克牌。 扑克牌这种东西怕是穿越者最好发明的一种娱乐方式,不仅仅制作简单,更重要的是通俗易懂,玩法多样。潘厚仁在弄出扑克牌之后,就带着潘家里的年轻人一起耍子,他倒不是想要赢这些家丁的钱,纯粹就是图个乐,潘生和潘恒两个就是最早学会利用扑克牌赌博的那一拨家丁。 “两位哥哥,这就是潘府大门了,咦,潘恒,你在搞什么幺蛾子,没见少爷我带着贵客临门了么,还不快快去准备茶水点心,潘生,你来给两位贵客带路,我自去请老爷子!” 潘厚仁此时可没有功夫跟两个“牌友”闲聊,他打算先将黄俨和严宽给拖住,自己好去找潘诞说话,该计较的地方还是得计较一番,以免潘家让两个太监给惦记上了。 虽说潘厚仁在昆明城里的名声不怎么好,但是在潘府内部那些下人当中,他还是相当的有威信。这潘厚仁才开口,那潘恒和潘生就动作起来,领路的领路,筹备的筹备。有外人在的时候,两个小厮可不敢在潘厚仁跟前八卦。 穿过潘府大门就是一条青纹大理石铺就的石板路,差不多有一丈宽,笔直朝里,路两面是花园,隐隐有小道掩映在绿树红花当中。顺着大路继续往前走,不多时就会看见左右各有一条五尺宽窄的小路,各通两处拱门,拱门连着低矮的围墙,围墙延伸入绿荫当中,应该是两处别院。 “两位哥哥,这左手边的院子,就是小弟的住处,以前跟父亲同住,如今父亲过世,就剩下小弟一个人孤苦伶仃了,啊,正厅到了,两位哥哥不如坐下请茶,潘恒,潘恒,上好的普洱,可不要用次品来糊弄!生妈,生妈,水果点心端上来啊!” 等到下人家丁们动作起来之后,潘厚仁才对两个太监道: “我去找老爷子,大少爷这些天出门做生意去了,不在家!” 将两个太监丢在正厅,潘厚仁穿厅而出,从侧面走向后宅。 潘府确实很大,除开进正厅路上的两个别院之外,后宅都还有三个院子,其中一个就是潘家老爷子潘诞的住所。 虽说此时春分未至,但昆明不愧是自古以来的“春城”,早上起来的时候还感觉小冷,可等高太阳高升之后,站在阳光下就能有暖意。即便是上了年纪的潘诞,此时也在小院子里晒着早春暖阳,潘厚仁才跨进琉璃装饰过的拱门,就看见了正在喂鱼的老爷子。 “老爷,厚仁向你请安了!”深深吸了一口气,潘厚仁走向老人,弯腰躬身,见礼。 “哟,乖儿,好久没有听过你请安了,怎么,今天的太阳,是打西边出来的不成?” 潘诞今年已经是六十出头,正所谓人生七十古来稀,在这个年代,六十出头已经算是高寿,只是因为潘家富贵,潘诞保养的还算不错,身型富态,满面红光。 “我听潘福说你昨晚没有回来,可别又是去找哪家的姑娘了吧?”潘诞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笑眯眯的,好像即便潘厚仁真的祸害了谁家的姑娘,他也不觉得有啥了不起。 潘老爷子这么一说,倒是让潘厚仁脸上红辣辣的。 “老爷,我有点正事儿,想跟您说说!”潘厚仁不敢再闲聊下去,他知道自己这具皮囊前任主人的不堪,可他实在是没有前任那种不要脸、不要皮的精神,要是继续唠嗑,天知道潘诞还会说出多少让他脸红筋涨的前科来,反正他已经决心要扭转过去的那种不良形象,不如就从潘诞这里开始。 听潘厚仁说要谈“正事”,潘诞脸上先是一愣,随后露出笑容,冲着潘厚仁点头: “甚好,甚好,我期待听你说这句话,已经整整十五年了,差点都以为自己没机会听了。” 不知为何,潘诞的这句话突然让潘厚仁鼻子一酸,差点流下眼泪来。 潘诞身边还有两个仆妇在照顾,只不过当潘厚仁眼神流转之时,年老成精的潘诞就挥手让两个仆妇离开,自己在躺椅上坐下,又示意潘厚仁坐到他身边。此时情景就像是爷孙两个,偷得浮生半日闲。 “厚仁昨夜醉酒,跟两人结拜为兄弟,今日醒来才知,此二人乃是来自京师。” 潘厚仁一开口直奔主题,顿时,精巧的躺椅停止了摇晃,那浅浅的“嘎吱嘎吱”声也嘎然而止。 “京师?” “两人皆是宫中人,其中一位姓黄,乃是监丞。”潘厚仁一边说,一边掀起眼角,暗中留意那潘诞的表情。 果然,听说两人是宫里来人,而且还是太监之后,潘诞的神情顿时变得凝重起来,对于如今的朱明皇朝,潘家,或者说沈家后人,那是绝对没有好感的。 “他们来昆明做什么?乖儿,你老老实实的跟我说,他们有没有向你打听什么?还有,你,你是不是已经猜到了些什么?” “老爷。” “不要叫我老爷,叫我爷爷!”潘诞打断潘厚仁的话,道:“他们人呢?” “厚仁将他们安顿在正厅奉茶,着人拖住他们,专程来请爷爷斟酌,要不要见上一面?” 潘诞拧起眉头,像是在沉思。潘厚仁此时也不开口,以免打乱了老人家的思绪。 “据我所知,宫中姓黄的监丞好像只有一个,我曾听侯爷说过,此人甚得皇上器重,宫中几个老不死的大太监,也对他很是提携,不知道,是不是你说的这个黄俨?” 潘厚仁点点头,用几乎肯定的语气道: “我想是他了!” 这话一出口,潘厚仁顿时心中暗叫糟糕,毕竟他才是一个十五岁的孩子,而且一生从未曾出过昆明,那南京宫中的事情,他又岂会知道? 果然,话一出口潘厚仁就见那潘诞凝视自己的双眼当中闪过一道犹疑,显然是对潘厚仁的话产生了疑惑,只不过潘诞脸上神色不变,随后就道: “乖儿啊,你跟那黄监丞,年纪怕是差距不小吧,他们又为何要跟你结拜兄弟呢?” “此事说来话长。” 潘厚仁用了最简洁的方式将自己跟黄俨两人结识的经过,还有结拜的过程都说了出来,当然,他还刻意加上了一些自己的理解在里面,其用意就是想让潘诞明白,这两个太监,实在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其实潘诞本就是人老成精,岂会不明白两个宫中红人出现在昆明这一事背后所隐藏的故事?若是没有皇帝授意,两个行走宫中的阉人又岂会有机会来昆明公干,再联系到皇上最近的所图所谋、所作所为,即便是以潘诞的人生修行,此时脸上也微微变了颜色,很是慎重地对潘厚仁道: “乖儿,我看你此番处事甚是得体,不若你说说,我该如何在你那两位兄长面前行为?” “这是在试探自己了?”潘厚仁心念电转,顿时反应过来,缓缓道: “爷爷,此中干系重大,厚仁也听父亲说过当年…当年主家是如何被那太祖皇帝构陷,即便是献出半个南京城又如何?皇家的胃口,怕是塞十座八座城池进去,那也是填不满的!” “乖儿,乖儿你终于长大了!”潘诞先是一怔,随后不住摇头,口中赞许: “乖儿,你今年才十五岁竟就有如此见识,可笑德明天今年三十七八了,却还只是知道做生意,不若你,不若你啊!” “额~”潘厚仁心中颇为汗颜,其实潘德明并没有潘诞说的那般不堪。继承了沈家优秀经商基因的潘德明,在做生意方面,有很敏锐的眼光和果敢的行动力。 “爷爷你就别夸奖我了,我知道我过去是不懂事,哎呀,那黄俨两人已经在正厅里等太久了,爷爷你就下决定吧!” “好啊!” 潘诞此时看上去是老怀大慰,笑起来脸上的皱纹都发起亮来: “我决定――我生病了,病的还不轻,德明不在,这诺大一个潘府,能够做主的人,就只有我的乖儿你了,去吧,以主人家的身份招待两个贵客去吧!” “什么?爷爷你不出面?”潘厚仁心中一惊,来的路上他想过各种情况,却怎么也没有预料到会是如此结果,潘诞竟然一席对答之后就将整个潘家交在了自己这个年仅十五岁、劣迹斑斑的半大孩子身上。 “这事儿却是不好办了。”潘厚仁眉头一皱,真有些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应对了。 ------------ 第5章 当官?俺不成啊! 此时,在潘府的正厅里,潘家的几个家丁仆人将茶水和点心搬出来往桌面上一堆,就个个溜之大吉,根本不留人,愣是将黄俨和严宽给凉在正厅。 不过这倒是给了两人安静说话的机会,只听那严宽打量着房间里的陈设,道:“大哥,潘家果然是有钱,这椅子、这桌子,可都是地道的南海黄花梨打造出来的呀,即便是京师里的有钱人,也不敢如此奢侈吧?” 被潘家的下人冷遇,黄俨也还真是沉得住气,若这里不是堂堂潘府,若不是刚刚跟潘厚仁结拜,若不是因为身负皇命,以黄俨的身份地位,怕是要暴起发难,好歹要让人见识见识宫里人的威风。 轻轻地抚摸着木椅扶手,黄俨的神情颇为感慨: “此种品相的黄花梨,连大内当中都不常见,这个潘府怕已经是底蕴深厚了,皇上派我们俩来云南,潘家也是其中之一啊!” 那严宽脸上神情分明有些疑惑,“大哥,这潘家究竟有什么需要调查的,出发之时,皇上只是向你面授机宜,我真是不太明白,一个富户,难不成还在暗中行那不法之事?” “不法之事?二弟啊,若不是你我已经结拜,这种事情,我也是不能告诉你的!”黄俨摇摇头,看左右确实无人,才继续道: “你年纪轻,入宫的时间也短,自然是不知道其中的隐秘所在,想当年,皇上刚刚被先皇封为燕王,那时我就跟在皇上身边,听到一桩秘闻…” 就在潘厚仁跟潘诞谈话之际,这边黄俨也将潘家的来龙去脉讲述给严宽听了,若不是黄俨亲口述说,那严宽怎么也不会将眼前这个潘家,与本朝洪武年间,被太祖强拆了的苏州首富沈万三联系在一起。 “啊,大哥,那皇上的意思,难道是要行先皇之事?” 严宽脸上变色,神情都变得紧张起来。这严宽虽说入宫时间也不短,而且还有锦衣卫行走的身份,但毕竟是后来者,比不上黄俨这种几乎是跟朱棣一起长大的老人,所以不太受朱棣看重,很多事情,他都是不知道的。 “也未必就是要抄了潘府,毕竟皇上也知道,潘府的背后,就是平西侯府呀!”黄俨缓缓摇头,叹息一声道: “皇上也很辛苦,最近为了迁都的事情,费尽了心神,可惜太子殿下始终不赞成迁都,尤其是那些六科十三道的言官,更是开口祖制、闭口先帝,弄的皇上苦不堪言,若是这个节骨眼上,云南这边不稳,那迁都就真成了镜花水月,皇上岂能甘心…” 黄俨和严宽自顾自的低声说话,而就在他两人所坐的大理石屏风之后,悄悄进来的潘厚仁却是将两人的谈话后面一部分听了大半去。 “原来是迁都的事儿给闹的,哼,什么科道言官,其实就是后世的政协成员嘛,说话不用负责任,朝廷还得花费银子养着,留在南京,留在南京有什么好的?天子守国门,这些人就不明白北方游牧民族对泱泱中华的威胁有多大?刚刚才从蒙古人的胯下爬起来没几天,就真当自己是天王老子世界第一了?” 对于朱棣迁都这个事情,潘厚仁其实很是赞成。表面上看,迁都虽说靡费,但对于没有现代通讯手段的封建社会,皇帝在靠近游牧民族的北方,更容易及时掌握战情、制定出针对性的措施,将危机扑灭在萌芽状态。 若不是因为双方的身份问题,潘厚仁还真想跳出去,跟黄俨和严宽好好就这个问题辩论一番。文人好辩,中国这几千年朝代更替,唯独文人好辩的风气从未曾改变过。 潘厚仁心中盘算着事儿,却没有注意听黄俨后面说的一些话。 “……听说锦衣卫都已经闻风而动,二弟啊,此次是你我二人的机会,无论如何,一定要压那锦衣卫一头才行,否则岂能显出你我二人的威风来……” …… “哎呀,两位哥哥久等,久等了!”故意迈着沉重的步伐,潘厚仁从侧面走入正厅,黄俨与严宽此时杯中茶水都已经干了,那严宽脸上的怒气都快要从白净的皮子下冒出头来。 “实在是不好意思啊,我去求见老爷,才知道老爷感情昨日夜里受了风寒,如今吃过大夫开的汤药,正裹着被子发汗…” 潘厚仁这话虽说是滴水不漏,但那严宽脸色却有些难看,开口道: “三弟啊,我们自然是不想为难三弟,可你这个家主的架子未免又太大了一些,连个面都不露,真是把我们当成打秋风的人了么?” 打秋风这个说法可是由来已久,却是在明朝被发扬光大。严宽这么说也不算错,毕竟若两人真是打秋风,这潘诞露面和不露面,潘家需要支付的代价可是大不相同。 “二哥瞧您这说的是哪里话,真要是大哥二哥你们手中缺了银子,小弟这就回房拿来奉上便是。老爷那是真病了,两位兄长是知道小弟我为人性格,若老爷是装病,我揪着他胡子也要把他牵来!” 这话放在过去的潘厚仁身上,那是半点都没错。别看潘厚仁年纪不大,在潘府,在整个昆明城中却也是“大名鼎鼎”,依他过去的那种行事风格,真要是揪潘诞的胡子,恐怕整个潘府也就只有今年刚满十三岁的潘徵徵可以阻止。 “既然潘老爷病了,那我们也不好叨扰,不若这就出府去吧。”黄俨毕竟是年纪大些,行事更为稳重,这就要告辞。 潘厚仁连忙将其拦下,道:“这怎么行呢,我已经吩咐下去,整治一桌好酒好菜,招呼两位兄长,趁现在有时间,就让小弟带两位大哥在这潘府四下随意看看。” 潘厚仁的这个提议,黄俨两人着实不好拒绝,况且也正是两人心中所想,毕竟任务完成回到宫中,皇上问将起来,他们总得有个说法,了解了解潘府的内部情况,将来也好多些说辞。 潘家大院里可观赏之处自然甚多,潘厚仁带着两人,除了女眷集中的后院之外,前庭后院倒是挨个走遍,一点私隐都没有留下。 倒不是潘厚仁想在黄俨两人面前卖弄,实在是他想让两人安心。他要在两人心中制造出一个表象:潘家,就是有钱了点,却绝对没有跟当今皇上、当今朝廷为敌的意思。 最后设宴的地方却是选在潘厚仁自己的小院里,这是黄俨的意思,人多眼杂,而潘厚仁这个小院,普通家丁那是绝对不乐意进来的。 潘厚仁的独院有五丈见方,跟外面铺满大理石地面不同,这小院地面铺着的是打磨过的青石板,这种青石板无论是硬度、耐磨性,都远超普通大理石板。院子四角种着翠竹,东北角上还砌了一口井,潘厚仁记忆中,那水质很是甘甜。这院子曾经是属于龙镶天和潘厚仁,如今独属潘厚仁的院子。 潘厚仁从小到大就生活在这院子里,那坚硬青花石板还留着潘厚仁跟着龙镶天学武后的印迹。每每看到这些印迹,潘厚仁脑海中就会浮现出一个稚幼的身影,每日天色未明便在水井边上汲水,洗脸漱口,随后是站桩吐纳,一路太极,一地八卦。十八式的连环掌、三十六踢的鸳鸯脚、七十二招的无名剑,最后是九九归一的混元桩。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那身影从稚嫩逐渐成长,最后跟潘厚仁现在的体型重合在一起。 招呼着黄俨两人进入屋内,潘家三人整治的午宴已经妥当,虽谈不上奢侈,但跟两人在宫中能够吃到的已经不相上下。 饭桌上,黄俨提出下午要去昆明城中游玩,就无须潘厚仁陪伴。对此潘厚仁并不坚持,只是再三恳请两位兄长游玩之后返回潘家,跟他同吃同住。潘厚仁的理由很充足:父亲去世,诺大的一个院子他自己住,未免过于冷清,如今有了两位兄长,岂不正是该热闹热闹? 潘厚仁原本就生就一张男人看了都心动的俊俏脸庞,加上他的年纪,黄俨和严宽都不忍拒绝,最后只好应承下来。 不过既然潘厚仁提到他父亲,黄俨跟严宽对视一眼后,那严宽顺势开口道:“三弟,你姓潘,你父亲却姓龙,你对此事可有了解?” “戏肉来了!” 严宽的话,让潘厚仁心中一动,知道两人怕是要从自己姓氏上作文章,顿时不紧不慢,佯装道: “了解,当然了解。父亲本姓王,洪武十四年,随我大明军进攻云南有功,被先帝赐姓龙。” 见黄俨两人微笑点头,潘厚仁接着道: “先帝赐姓,乃是因为家父不愿意接受先帝的册封,故而赐姓不可传,而先父又是潘家的仆人,照我大明律法,我这个家生子,自然也就是姓潘咯!” 潘厚仁这话是真话套着假话,加上以他十五岁的年龄说出来,黄俨两人倒是不可不信。事实上潘厚仁隐瞒了一个极其重要的信息――龙镶天其实根本不是什么潘家的仆人,即便是有主仆关系,那也是沈万三,沈家。 可惜潘厚仁的演绎实在是精彩,竟然瞒过了黄俨跟那严宽,在两人看来,今年方才十五,又不学无术的潘厚仁,怎也不会知道其中秘辛。 “三弟既然知道令尊受先帝看重,难道就不曾想过凭借一身武艺,为当今皇上效力?” “为皇上效力?”潘厚仁两眼对上黄俨那双灼灼眼芒,片刻之后才哑然失笑, “大哥,难道你忘记了,我如今乃是贱藉,既不能参加乡试,也不会有官员举荐当贡生,我又是家生子,抱着银子也买不到捐生,纵然有心报效朝廷,奈何前途无亮啊!” 潘厚仁是发自内心不想为劳什子的朝廷效力,赚自己的钱,享受自己的人生岂不是更好,若是能够找到聚宝盆,那可就更完美了。只是他却不知道,他两个哥哥心中,打的却不是让他如愿的主意。 ------------ 第6章 全真张的徒孙不好当 潘厚仁这话说的颇有些怨怼,但也是大明朝的实情,自从朱元璋定下明朝的科举制度和等级制度之后,像潘厚仁这种出身贱藉的人,几乎就没有了上升的空间。 不管黄俨和严宽如何游说,潘厚仁的脑子就跟一根筋似地,死活不松口。其实潘厚仁是有自己的想法,就算他有攀高枝的企图,这黄俨和严宽却都是宫中太监,跟两个太监有啥好混的,难不成把自己给切了? 虽然都说切了之后武功会突飞猛进,但至少目前潘厚仁对自己的功夫还是蛮有信心的。龙镶天说内家拳进境来的慢,潘厚仁自认年幼,再练上个十年八年的,虽说不能万人敌,但未必就不能超过龙镶天。 况且潘厚仁本就喜欢此时这种闲散而富足的生活,抱上黄俨这条大腿,潘厚仁原本就是打算用大笔的银子养着两人之间的关系,本着“多一个兄弟多条路”的方针而已。 “少爷我不是那种没见过世面的人,小恩小惠的就能收买了少爷不成?” 见无法说服潘厚仁,黄俨两人只是叹气,却没在潘家园耗费太多的时间,跟潘厚仁打个招呼晚,两人就离开了。 这二人一走,院子里顿时变得空荡荡的,倒是让潘厚仁有闲暇功夫,好好看看“他”曾经生活了十五年,而自己还要继续生活下去的地方。 一栋三进屋子,刚刚潘厚仁三人吃饭的地方就是正厅,左右各有一房。进正厅大门右边是潘厚仁日常起居所在,而左边,则是潘厚仁他老子生活的地方。 龙镶天去的不算突然,然而对潘厚仁这个唯一的儿子,除了关心他的武功修为之外,却没有留下更多的遗言。前些日子潘厚仁忙着理顺自己的生活,还没有顾着他老子的秘密,而今日黄俨等人提到龙镶天,却等于是提醒了潘厚仁,想要去龙镶天的房间里看看。 然而,当他走到龙镶天房间门口时,却本能的停住了脚步,因为在他脑海中,响起了一个威严的声音: “不得许可,不可擅入吾房,若有违,断汝双腿!” “去!便宜老爹,你都死了月余了,还要吓唬老子么?”潘厚仁心中给自己打气,双脚却是不自觉的摆出马步,屏息静气之后才敢伸手去推那暗黄色的厚实木门。 龙镶天名义上始终是个下人,所以这房门虽然是上好的云南铁木打造,却处理的很朴素,随着潘厚仁的动作,门慢慢的开了条缝。 “咻~” 感觉中,一股气息从门缝里冲出,使得潘厚仁身子不由自主后仰,片刻之后才定住了神。 “一切牛鬼蛇神都是纸老虎!”潘厚仁心中默念,手上加了一把劲,无声无息的,房门开了。 等到两眼适应房间的亮度后,潘厚仁才缓缓走进去,地面上铺着薄薄的一层灰,双脚一踩一抬,就是两个清晰的脚印。 房间大小跟潘厚仁那间差不多,床靠着内墙,一看就是练功夫的人睡的硬板子床,床边上还有个梨花木的柜子,想来是存放龙镶天日常衣物所用。 潘厚仁扫视屋内,身子一转,就看见进门右边的墙壁上,挂着一柄长剑,剑鞘不知何物所制,质地古朴,花纹甚少,显得很沧桑。 “这是,老爹的宝剑!”骨子里的武术因子在发生着作用,潘厚仁第一时间上前,伸手去拿宝剑。入手冰冷,抬手沉重,这三尺青峰,怕不是有十多斤重。 “这么重的剑,谁用?” 寻常宝剑不过七八斤重,而潘厚仁手中此剑,份量竟然比普通宝剑重了三分之一还要强,若不是腕力超人,就是剑招有特殊之处,否则这剑定然不好使。 “铿!” 捏开机括,清越龙吟后宝剑出鞘,青光幽幽,竟然将整个房间都镀上一层霜色,而持剑的潘厚仁,更是浑身上下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一种明悟在潘厚仁心中升起:不是因为锋利,而是剑上蕴含着的那股子杀气,在人的灵魂当中制造出的错觉! 好一把杀人剑,也不知折了多少人的性命! “啪!” 潘厚仁右手一送,长剑归鞘,瞬时感觉房间里的温度恢复正常,那一片青霜之色也随之消失。他不是真的潘厚仁,自然也会不遵守龙镶天对潘厚仁的严令,如此一把宝剑,岂能让它就此蒙尘? 小心的将宝剑系在腰间,潘厚仁满意的点点头,又在房间里转悠起来。 在龙镶天的枕头下面,潘厚仁找到了一本古籍,是本手抄的《道德经》,如果说这本泛黄单薄的书籍跟潘厚仁在后世见过的古本《道德经》有何处不同的话,恐怕就是扉页上,多了一首笔迹浑厚的七言绝句: 浪里财宝水中藏, 江湖英明空荡荡; 平生为仁不为福, 舍却红粉入蛮荒。 龙镶天虽然也算是个识文断字之人,但在潘厚仁印象中,龙镶天的笔迹可没有这般的苍劲有力,这是何人所书? 闭上眼睛,潘厚仁在脑海中寻找跟此诗有关的蛛丝马迹,很快,一个衣衫邋遢的老道形象,从识海里跳出来,想到此人身份,却是吓的潘厚仁身板儿一抽,浑身激灵的睁开双眼――是他? “历史记载里的事情竟然是真的?张三丰真的为沈万三作了这样一首诗,而且还亲笔题在《道德经》上送给沈万三?”潘厚仁感觉自己脑子有些不够用了,如果说沈万三跟张三丰之间有这层关系,那么潘厚仁记忆当中,龙镶天是张三丰入室弟子的事情,难道也是事实? “如果我老爹是张三丰的入室弟子,那我算是什么?张三丰的徒孙?” 小心翼翼的收起《道德经》,潘厚仁忘记去思考:为何张三丰赠送给沈万三的《道德经》会在龙镶天的手中? 一时间龙镶天单调的房间里好像再也找不到什么有用的东西,有了宝剑和张三丰亲笔题诗的《道德经》,潘厚仁已然满意,躬身从龙镶天房间里退出来,小心翼翼将房门关好。 回到自己房间,潘厚仁再次鉴赏起那无名宝剑。 “老头子既然是张三丰的弟子,难道说这把宝剑…” 带着邋遢道人传人的心思再看宝剑时,潘厚仁终于在剑柄上发现两个古意昂然的篆字――真武。显然,龙镶天这柄宝剑,怕也是得自张三丰! 此时潘厚仁也终于明白为何自己在潘家地位如此超然:感情不仅仅是因为老子被太祖赐姓,更重要的一层原因,怕是占了张三丰徒孙的这层因缘。 “张三丰的徒孙,这个身份,在大明朝怕是天下大可去的了!”潘厚仁先是兴奋,随后又想起记忆当中,好像他从未曾见过张三丰,也没有听龙镶天提起过跟张三丰有关的事情。 照理说,他一身功夫得自龙镶天,而龙镶天的功夫是学自张三丰,如果龙镶天未经过张三丰同意而将武当功夫传授给他,那岂非就是传说中“欺师灭祖”?若真是如此,那他这个武当弟子的身份怕就是有些水分了,会不会被武当追回武功? 一想到自己可能被武当传人清理门户、追回武功,挑断手脚筋,终身成为废人,潘厚仁心中顿时变成一片死寂:完了,完了,可不能再随意用武功了!以免万一,从今日起,若非是生死关头,武功那是决计不能用了!” 潘厚仁脑子里念头转的快,思前想后不过一瞬间的功夫,身上的冷汗就下了,就连手中的真武剑,好像也有千斤重量,让他不堪重负。 “难怪老头子要将宝剑藏于暗室,难怪严令不准我擅用武艺,不准进他房间,难怪啊难怪!”正所谓疑心生暗鬼,潘厚仁在笃定自己一身功夫来历不明的前提下,无形当中也为自己的定下了不少规矩,以至于将来受到这种限制的危害,直到他跟那个人见面之后,这层心结才能够打开。 因为有“不是武当正传弟子”这样的心结,潘厚仁连那“真武”宝剑都不敢出示于人,可是让他将宝剑再放回龙镶天的房间是绝无可能,回想《鹿鼎记》当中的某个香艳情节,潘厚仁灵机一动,将“真武”和《道德经》一起,放在了自己睡觉的床板之下。 潘厚仁才刚刚收拾好床铺,突然耳中听的外面好像隐隐有马蹄声靠近,而且数量不少,心中一动,他连忙出门,抄起挂在屋檐武器架上的单刀,准备去前面看看。 从潘厚仁的独门小院子出来就是潘家的大院子,沿着门口的那条碎石拼花路就能走进潘家正门穿花园至正堂的大路之上。潘厚仁刚刚走到两道交汇之处,就听见右边潘家大门方向传来一声巨响,他转过头去瞅了一眼,立马机警的倒纵回小道花丛边上,将手中的单刀塞入草窠子里。 潘厚仁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就在刚才潘家大门被砸开的那一瞬间,看见一闪而过的鹅黄色衣袂!这个时代,敢于在昆明这个地方大白天砸开潘家大门,穿鹅黄色衣服的人只有一种可能――大名鼎鼎的锦衣卫! 虽说潘厚仁一生武学尽得龙镶天真传,但后世对锦衣卫的传说还是如同一块巨大的磨盘石,将潘厚仁压的心如擂鼓、喘息如扯风箱。 “怎么会是锦衣卫?怎么会碰上锦衣卫?”蹲在半人高的花丛边上,潘厚仁不敢起身,他生怕就像电影上演的戏码那样,自己刚刚一抬头,漫天的箭雨就从天而降! “这是要死的节奏了么?”潘厚仁心中狂震,他不想成为皇权之下的炮灰,不想英年早逝,然而锦衣卫的突然而至,却让他差点就软了腿。 ------------ 第7章 都说是来者不善 一溜儿的马蹄声正从潘家大门循着花园外墙向两侧圆开,潘厚仁刚才在小院里确实没听错,那就是马蹄声! “锦衣卫拿人,潘诞速速就缚,无关人等一律不得妄动,违令者斩之!” 随着一个尖利的声音响起,将潘厚仁心中最后的希望打破,果然是锦衣卫,那个在朱棣死后就成为明朝最大诟病之一的特务机构,竟然来找潘家的麻烦了! 稍稍抬高一点身体,这个简单的动作此时竟然让潘厚仁两股颤颤,若不是混元桩站的熟练,他此时非要摔个屁墩儿不可。透过枝蔓,潘厚仁向花园大门处望去,一队队尖帽白靴,着褐衫,一手握柄一手紧持刀鞘的番子从大门口涌入潘家花园,精致的花草在这些番子脚下成了烂泥,踢翻的花盆围栏无数,两个正在拾掇的园丁,在潘厚仁眼前被几个番子抡刀砸倒,簌簌伏地发抖,却是连一声惨叫都不敢出! 在这些番子拥护之中,又有两名戴圆帽,着皂靴,穿褐衫的掌班颗管事,隐隐将最显眼的,穿着飞鱼服、系着绣春刀的一名掌刑千户拱卫期间。 刚刚潘厚仁看到的那一抹衣袂影子主人,就是这个年轻的千户。 “潘诞,莫要以为你做的事儿皇上就不知道,哼,给你一炷香的时间自缚跪行,莫要牵连了家人!”那千户大人的声调有些古怪,听的潘厚仁浑身冒鸡皮疙瘩:“这厮的嗓音怎么跟严宽差不多,难道也是个死太监?” 按照明朝的律例,太监自然是不能当千户的,故而潘厚仁的想法明显错误了,只不过他现在还没有心思去考虑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锦衣卫都上门了,若是不能抓紧时间解决眼前这个难题,恐怕紧跟着潘家就要倒大霉了! 照理说潘家倒大霉也没啥关系,然而潘厚仁担心的却是潘诞这个平常养尊处优的老头子:“据说锦衣卫这种地方,神仙进去了也要掉一层皮才能出来,老爷子进去恐怕活不过三天,可是,可是我还没有弄到聚宝盆的线索啊!” 潘厚仁此时心中是很不甘,看着耀武扬威的锦衣卫,潘厚仁猛然一咬牙,躬着身子,碎步折返自家小院,他要救人,救潘家! 趁着锦衣卫还没有将潘家完全包围,潘厚仁决定翻墙而出,去找救兵!虽说以他的功夫或许能够将潘诞从锦衣卫手下抢出去,可是一想到这么个好好的家就要毁掉,潘厚仁心中也是极其不不舍――他才刚刚开始享受穿越之后的人生,还没有来得及调戏潘府里的小丫鬟,在大街上也只尾随过一个白尼而已! “找黄俨和严宽,锦衣卫好歹也要给这两个死太监一点面子,唔,平西侯府也要去一次!” 循着院角的一颗大树,潘厚仁轻易的翻出那一丈多高的院墙,双脚才刚刚落地,耳边就听到战马甩鼻的呼噜声,吓的将身体一缩,将自己藏在旁边的大树干背后的阴影当中。 “千户有令,包围潘府,一条狗都不准放走!” 传令声从不远处而来,紧跟着又是杂乱的马蹄声。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眼看锦衣卫就要完成对潘府这面围墙的包围,潘厚仁知道自己再不冲出去,恐怕就没有机会了!一咬牙,他双脚发力,整个人如同离弦的羽箭,“咻”地冲出树阴,趁着两边围拢的锦衣卫还没回过神来,他已经横穿过巷子,消失在巷子那边的重重民宅之中。 “什么人?” “启禀大人,应该是在潘府外行乞的小乞儿被我等惊吓逃窜,标下看的明白,那不是从潘府里出来的。” “哦,都精神点,千户大人说了,此事有误,拿你们的脑袋去向皇上谢罪!” ...... 锦衣卫官兵之间的对话,循着潘厚仁激荡起的风,钻进他的耳朵。此时他已经背靠在一栋民宅的后墙上,兀自心跳不已。 “好悬,幸好遇上个不负责任的家伙!”心中暗自庆幸的同时,潘厚仁却突然想起,黄俨跟严宽这两个家伙去闲逛昆明城了,一时间却是去哪里找人? “看来还是只有先去平西侯府了!” 深吸一口气,潘厚仁转了个方向,朝着平西侯府而去。 跟富贵逼人的潘府气派相比,只隔着两条街的平西侯府却是低调而尊贵,镇门的不是白玉狮子,而是一对普通的青石貔貅。平西侯府的大门也没有潘府那么夸张,只不过守门的却是正儿八经的府兵,刀枪明亮,军容整肃,八条大汉分左右而立。 以潘家和沐家之间的关系,潘厚仁乃是平西侯府上的常客,就连守门的军汉也都跟他熟络的很,事实上,这些军汉都尊称潘厚仁为:小教习。 称潘厚仁为“小教习”,那是因为龙镶天在世时,就是沐晟麾下军队的总教习,用后世的话说,那就是总教官。在如今这个讲究尊师重道的时代,总教官的儿子,那当然是要受到格外优待的。 进入平西侯府之后,潘厚仁也没有心思去看平西侯府里的风景,这些东西他脑海里的记忆当中都有,犯不着急于一时去欣赏,抓着一个下人,问明白那沐晟正在书房,潘厚仁就直接赶去书房,面见沐晟。 虽说沐晟乃是封疆大吏,本身也是个武将,但平常时候也着便装,正在看书,潘厚仁敲门进来,将眼前这个留着大胡子的中年男人跟记忆之中的沐晟对上号之后,当即跪下,大声道:“厚仁求侯爷救命!” “厚仁,你这是怎么了?” 沐晟放下手中书卷,起身一把将潘厚仁抓起来,惊讶地问道:“你又在外面闯了多大的祸事出来,需要我亲自出面?” 从沐晟言语当中可知,这位侯爷纯粹是想歪了,习惯性的联想到潘厚仁是不是闯了祸,可见过去的潘厚仁在沐晟心中是何种形象。 “侯爷,不是救我的命,而是救我们潘家,整个潘家!” 潘厚仁顺着沐晟探手,站起来身来说话,他本身也不习惯跪着跟人谈话,哪怕此人是自己的长辈也不成,然而他话还没有说完,就听书房外面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那脚步声的主人还没有走进书房,就已经在外面大吼大叫: “侯爷,不好了,锦衣卫包围了潘府,要拿人抄家了!” “锦衣卫?” 沐晟那张沧桑的脸上也变了颜色,见他眼神挪向自己,潘厚仁连忙点头,“是的,我是拼命跑出来的!” “来人,备马,点兵。”沐晟乃是武将性格,行事干净利落,他没有丝毫迟疑就发布命令,随后又和颜悦色地对潘厚仁道:“厚仁啊,你暂且在王府里呆着,等我回来之后再做打算!” 这个当口,潘厚仁自然是不会反驳沐晟的话,只不过他心中还另有打算。 锦衣卫可不是一般的阿猫阿狗,即便是沐晟在云贵一带权势滔天,但毕竟还是个忠臣而不是权臣,若是锦衣卫来的名正言顺,以沐晟的为人,怕是顶不住。在潘厚仁看来,还是要找到黄俨和严宽这两个从朱棣身边来的太监,才能制得住锦衣卫。 故而沐晟对他的交待,跟耳边风没啥区别,沐晟前脚才离开,潘厚仁后脚就从平西侯府溜了出去。 昆明虽然大,可潘厚仁好歹也是地头蛇,加上黄俨和严宽两人都是外地人,要打听两人的消息,就更加容易了。 问了几个人之后,潘厚仁就寻到黄俨和严宽的踪迹,从两人离开潘府之后的路线来看,竟然是毫无规律可言,真是在闲逛。 “两位兄长,可是找到你们了!” 即便此时勉强算是早春,可是潘厚仁的背心此时都已经濡湿,那是给汗水浸的,幸而他基本功扎实,跑了几条大街,都还算呼吸平稳,只是脸上的焦急神情却不是他装出来的。 “三弟,发生了何事,让你如此焦急?” 当黄俨和严宽两人在一起的时候,先开口说话的总是严宽,而黄俨则是双手在身后一负,两眼望着潘厚仁,似是若有所思。 “两位哥哥,今儿晚上的夜饭,怕是不能去小弟那里用了,小弟则是特意寻两位哥哥,告知一声,这就要回去了!” 潘厚仁这是在玩心机呢,他知道两个太监有求于己,同时他们身上的任务,还要着落在潘家身上完成,决计不会眼睁睁看着锦衣卫将潘家扫荡。 潘厚仁猜的也算比较准确,然而,他却不知道,那锦衣卫身上的任务跟黄俨和严宽两人想差仿佛,更重要的是,黄俨早就已经知道锦衣卫会来这么一出,他却是故意没有告诉潘厚仁的。 故而,此时潘厚仁的神态语言,已经让黄俨心中猜透究竟是何原因,只是潘厚仁不明说,那黄俨竟然也就稳坐钓鱼台,任由严宽发挥。 “呀?三弟,这不是都说好了么?临时要改,你瞅着天色…三弟,究竟发生了何事,不如说出来,让两位哥哥帮你合计合计?”严宽对潘厚仁说话,却又时不时转头去看黄俨的脸色,两人间这种情形,潘厚仁却是没有注意到了,他还在按照自己心中所想的路子走着。 “不瞒两位哥哥,那锦衣卫刚刚将潘福团团围住,小弟都是拼着命才逃出来,为的就是通知两位哥哥,可千万不要再回潘福,自投罗网啊!” ------------ 第8章 我是锦衣卫他大爷 潘厚仁说黄俨与严宽“自投罗网”,自然是有些夸张,好歹人家也是从皇宫大内里出来的,不论级别高低,锦衣卫怕是管不到皇帝的“家仆”身上,只不过为了激发黄俨和严宽两人心中的愤怒,潘厚仁才会这么说。 “锦衣卫?” 那严宽无意识的将头转向黄俨,显然是要征求黄俨的意思。 “三弟,你家遇上如此大事,我等做兄长的岂可坐视不理?走,一同去看看,究竟是哪家的狗腿子,竟然来昆明撒野来了!”黄俨脸上露出愤怒之色,将手一挥,倒是有几分男儿气概,只可惜他颌下,永远都只有贴上的黑胡子。 …… 潘府面前可谓是兵荒马乱。 当潘厚仁带着黄俨、严宽两人转来,大老远就看见两队人马在对持,一边是拿人抄家的锦衣卫,而另外一边,豁然就是沐晟率领的兵马! “沐晟胆子这么大?” 潘厚仁心中暗自惊讶,不管锦衣卫名声如何,好歹也是“天子亲兵”,沐晟明目张胆的带兵跟锦衣卫对持,难道就不怕被扣上“造反”的罪名?是沐晟脑子不好使,还是他另有所依仗? “这个云南王还真是,仗着皇上给的铁卷,连纪纲养的兔崽子都不放在眼中了!”不等潘厚仁开口,他身边的严宽早已经自言自语起来。 “二弟啊,你这就有所不知了!皇上曾经当着朝中大臣说过,这天下,唯一不可能反的人,就是平西侯沐晟。有这样一句话,而且又是在沐晟经略的昆明城里,锦衣卫大张旗鼓找潘府的麻烦,沐晟岂有不出头的道理?不过以咱…看,沐晟也压不住那些无法无天的兔崽子,有纪纲撑腰,这些兔崽子确实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啊?大哥,要是连侯爷都压不住他们,那我家老爷岂不是糟糕?”潘厚仁这时才找到机会开口,他也没有想到沐晟会跟锦衣卫针锋相对,原本只是希望沐晟能够拖上一点时间,现在看来,潘厚仁反而没有把握,让黄俨和严宽出手了。 然而黄俨和严宽此时心中却是高兴,因为黄俨在来的路上就想过要如何帮潘厚仁这一次,卖个交情。锦衣卫虽然可怕,但黄俨还没有将纪纲之外的兔崽子们放在眼中,唯一勘虑的就是怕遇上油盐不进的榆木脑袋,把事情给闹大了。 如今潘府门口的阵仗,那锦衣卫纵然有百骑又如何?只要沐晟不低头,锦衣卫怕是不敢动武力的。“倒是给了咱家斡旋的机会,势必不能放过!”黄俨心中盘算,顿时向那严宽道: “二弟,你拿为兄的片子,去会会三弟口中的那个千户,既然大家都是京师里出来的,那是抬头不见低头见,一两分薄面,怕是应该要给的!” 黄俨这是拿谦虚当掩饰,挂着羊头向潘厚仁展示他的权威,严宽这个下属自然有义务要替上司将戏给唱活泛了,他一点头,双手接了黄俨的片子,就往潘府门口跑去。 “三弟不要着急,只要不是什么灭九族的罪行,大哥可以保你潘府平安。” “多谢大哥了!还请大哥放心,潘府上下向来遵纪守法,此事怕是有所误会,等风波过后,我家老爷定然要举宴以谢大哥。”潘厚仁忙不迭的道谢,他也相信,只要黄俨出面,这些锦衣卫没道理死咬着潘家不放。 严宽这一去就是盏茶的功夫,潘厚仁心急如焚,却始终不见严宽返来,倒是没多久功夫,就看见那些锦衣卫,骂骂咧咧的开始散了。 到现在为止,潘老爷子还没离开潘家院子,看来这就算是完事儿了,黄俨的片子,还真是好使的让潘厚仁惊讶。 锦衣卫散去,沐晟带着兵马,也就喊着口号排队返回营地,就连沐晟本人,都避嫌的没有留下,只不过以潘、沐两家的感情,倒是用不着现在就向沐晟表达谢意。 锦衣卫咋咋呼呼的包围潘府,到最后却虎头蛇尾的撤退,让不少看热闹的街坊路人纷纷感慨潘家在昆明的权势。而当天晚上,潘家举宴感谢黄俨和严宽两人,作为结义兄弟和半个主人,潘厚仁自然是要作陪,然而宴席上的另外一人,却正是那锦衣卫的千户大人。 此人姓罗,单名一个骞字,正是京师里一个千户,严宽已经替潘厚仁问过了,千里迢迢来云南昆明找潘家的茬子,正是奉了锦衣卫都指挥佥事纪纲的命令。 只不过罗骞也知道黄俨的身份,更清楚自己的上司是不可能为了他一个小小的千户而去跟黄俨作对,故而他才会一见严宽递上来的片子,就干脆的下令收兵。 酒宴上,经过潘厚仁暗中提醒的潘老爷子是咳嗽连连,小饮几杯之后,就被潘厚仁以“病体未愈、不胜酒力”为理由,着下人送了下去,酒席上就留下了潘厚仁三兄弟加上锦衣卫千户罗骞。 “黄大人啊,卑职也是奉纪大人的命令,才会带兵进潘府,可谁知道潘府跟黄大人之间还有这一层关系呢?” 说话的罗骞今年差不多有四十岁了,一脸的横肉,可见其心性。听着他开口说话,潘厚仁却是笑而不语,只是跟严宽拼酒。 或许是因为有了前次的经历,今日无论是黄俨还是严宽,都刻意不让潘厚仁多喝,酒盅轻轻一碰,严宽却不让潘厚仁多喝,将脑袋贴过来,低声道: “三弟,别看这罗骞此时像条狗,在京师里,他也算是个角色,只不过他的干爹,乃是大哥的一条走狗而已,嘿,没想到那纪纲竟然是派罗骞来昆明,可是他自己棋差一着啊!”也不知严宽是不是酒性上来,竟然跟潘厚仁这个半大的孩子说起朝堂上的事情。 像锦衣卫里的那些千户、指挥使的,没有哪一个不在宫里给自己找干爹,就连黄俨,名下都有个干儿子,在锦衣卫里当着千户。说起来,整个明朝也就只有锦衣卫这样一支政府武装力量,跟宫里的公公们,有着密切不可分的联系,故而正常情况下,锦衣卫是绝对不会去找宦官们的麻烦。 而严宽口中的纪纲,潘厚仁又岂会不知?只是当着那罗骞的面,潘厚仁却不想表现的太多,含混的应付了严宽,潘厚仁只是听那黄俨和罗骞之间谈话。 然而,罗骞或许还想多说点什么,却是被黄俨一口给堵住,只是让罗骞明日就离开昆明,返回京师告诉纪纲,就说昆明这边的事儿由他黄俨做了,锦衣卫不用再插手! “果然不愧是将来东厂的厂督,在锦衣卫面前,还真是端的住啊!”心中感慨黄俨的威风,潘厚仁那颗原本不图权势的心,也因为黄俨的威风,而发生了松动。 …… 酒宴延续到天黑,最后罗骞被手下的校尉接走,而黄俨和严宽两人,就住在潘府里。因为白天的事情,潘厚仁自然不能再让两人屈居自己的小院,着管家给两人安排了干净舒爽的客房,错非这两人是太监,否则潘府指不定还会送上三四个暖床的侍女。 第二天一早,潘厚仁照常起来晨练,在这个冷兵器时代,强壮有力的身体就是本钱,经历过后世,思想远远超过外表成熟的潘厚仁自然不会放任自己偷懒,相比起曾经的潘厚仁,他更加认真。 等到他练习完毕走出小院,找到黄俨和严宽时,才知道那罗骞已经派人来告知他将要离开昆明,说是今日便要带人回京师复命去了。 以潘厚仁对历史的了解程度,他很是有些担心,担心那纪纲是否愿意就此作罢。倒是黄俨胸有成竹,说只要是他的面子,纪纲没有理由不照顾,毕竟锦衣卫能够在外面作威作福,主要的助力还是来自宫中的大太监们。当然,黄俨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告诉潘厚仁,他其实也是有数的大太监之一了。 见时间还早,潘厚仁陪着黄俨和严宽又是一阵闲聊,之后严宽又说昨日还没逛尽兴,倒是被锦衣卫的兔崽子给耽搁了,今日里春光大好,正适合踏青,要陪着黄俨出门,倒是不用潘厚仁陪,唯一的要求,就是潘厚仁能够发挥一下地头蛇的作用,留意下昆明城里那些民家的活动。 这两个太监心头的气可还没有消呢,看他们在罗骞这个锦衣卫千户面前的威风,再想想他们在民家手里差点丢了性命,其间的差距,实在是不可估计,也难怪严宽特意叮嘱潘厚仁此事。 “区区几个民家又能闹出什么风波来?还不是你们自己假装低调,别人看不下去罢了!啧啧,两个这么有地位的太监出门竟然不带随从,真当你们练过《葵花宝典》呀?”潘厚仁心中对黄俨两人颇有些腹诽,只是看在未来东厂厂督的面子上,查查那些民家最近在搞什么幺蛾子,对于潘厚仁来说,这并不算是什么难题,甚至费不了他什么精神,顶多就是费点时间而已。 ------------ 第9章 姐儿爱通宝,更爱东珠 潘厚仁去打听民家的事情,倒也用不着再跟老爷子潘诞报告,他只是换身衣裳,一溜烟就出了门。 虽说潘厚仁今年才十五岁,可他在昆明城里那也是小有名气。小屁孩想要在社会上混出名气,靠的是背景而不是背影。恰好潘厚仁头顶着潘府这颗摇钱树,再加上平西侯府的赫赫威名,银子加棍子,就算潘厚仁是傻子,也会傻的很出名。 何况潘厚仁非但不傻,还有他老子从小折腾出来的一身功夫,在昆明这山高皇帝远的地方,只要他喜欢,完全可以变成螃蟹,在马路上打横着走。 当然,潘厚仁年纪小,而且前些年还有龙镶天两只眼睛盯着,顶多就是在大街上调戏小妹妹,或者是拍了某个大婶的屁股,结果被撵得横冲直撞、鸡飞狗跳的踩烂了别人的菜摊子。 事实上即便是被潘厚仁拍了屁股的大婶或者是被踩垮了摊子的菜贩,在事后龙镶天都会牵着潘厚仁一一上门道歉,然后奉上为数不少的银子,加上潘厚仁那张脸实在是生得讨喜,所以要说昆明城里常住的平民有多恨潘厚仁倒不至于,相反,每隔一两天就会上演的闹剧倒算是昆明城里的一道风景。 之所以最近大家很紧张潘厚仁,无非是因为龙镶天挂了,潘厚仁这只皮猴子,哪里去找镇他的如来佛? 在大街上七弯八拐,潘厚仁很快就找到自己跟那群小弟的根据地,一个银饼子砸出去,他的要求很简单:把昆明城中最近最活跃的民家白子统统揪出来,另外也要跟着黄俨和严宽,不管他们撒泡尿是蹲在还是站着——对这两个死太监,潘厚仁并不是表现的那般放心。 潘厚仁自然不会亲自去跟踪,他有小弟,有银子,这就够了。 当然,潘厚仁也不会让自己闲着,他按照寻常时候的习惯,去听弦子书,固然不易让人起疑,同时也能顺便收集信息,何乐而不为呢? 潘府所在的里弄巷,巷子口拐角处有间酒楼,名字取的俗气却好记:君再来。这个君再来,就是整个昆明城里听弦子书最好的地方。 平常时候潘厚仁就最喜欢在君再来吃花生米儿听弦子书。弦子书其实就是后世的评书,在大明一朝的说书人,张口卖艺那是有伴奏的。 对于如今的潘厚仁来说,听弦子书也是除开玩扑克之外,最好玩的事情之一,毕竟这种可上溯到唐朝初期的民间表演艺术在后世已经彻底变了味儿,想要听原汁原味的弦子书,在后世那可是有钱也找不着地儿。 君再来的二楼就常年请着三班儿说弦子书的,今日驻场说书的,乃是一对爷孙。 “哟,还真是热闹!” 此时正是吃过午饭,睡过午觉闲得无聊的光景,听弦子书的人最多。 潘厚仁记得自己是这里的常客,挤过那些没有座位的人一瞧,果然,西北角靠窗户的位置,店小二还记得。他大摇大摆地走到自己留坐的位置,顿时引起周围一阵嘀咕。谁也没想到,这龙镶天才去世月余,潘厚仁竟然就照常来听书了? 像君再来这种大型酒楼,在后世基本上就靠近五星级的边了。照理说是不应该给潘厚仁特殊待遇的,即便要给,那也需要潘厚仁支付巨额的酬劳。但事实上潘厚仁在这里听书不用花一文钱,原因很简单,这君再来,本就是潘家的产业,岂有自家人收自家人钱的道理? 今天说的既不是《三国》也不是《水许传》,潘厚仁支棱起耳朵听,说的乃是先帝太祖清剿蒙元残余的事儿。大明一朝虽说没有后世那种专门的喉舌机构,但歌颂太祖皇帝丰功伟绩的习惯,历朝历代都不能免俗。别看朱棣对自己老子意见很大,但要公开反对这种民间行为,他还真是没那个胆,就连造反这么重大的事情,朱棣都得给挂上一个“靖难”的狗头,可见这个时代,上至朝廷公侯、下至庶民百姓,对“大义”看的有多重。 潘厚仁原本以为今天可以听到什么新鲜的故事,谁料却是听“宣传洗脑资料”,这种乏味的内容,不论那弹弦子的小丫头有多清秀,那唾沫横飞的说书老头子有多卖力,都不能让他产生兴趣了。 闲着也是闲着,潘厚仁坐那位置的窗户正好是两街相汇之处,他干脆转过身趴在窗户上往外瞄风景。 昆明的天气自然是不错的,太阳暖洋洋晒在身上有种说不出的舒畅。 君再来旁边是春兰阁,听名字就该知道里面是啥勾当。 这个时候春兰阁临街的窗户也支了些起来,几个刚刚梳妆打扮完毕的姐儿们倚栏而笑,那簪着乌丝的步摇晃呀晃;粉红色、翠绿色、深紫色的手帕儿招啊招,倒是将下面一些泥腿子的魂儿都给勾走了。 “唉,屌丝代代有,走路都像狗!” 看着下面那些仰着脖子走路,踩上了狗屎都毫不在意的男人们,潘厚仁心中不由的叹息一声。 因为年纪关系,春兰阁这种地方还不是潘厚仁可以撒野的地盘,但他却知道,依附在君再来酒楼旁的春兰阁,可是不折不扣的销金窝。基本上来说,但凡这个时候在太阳下有事儿的男人,都是没资格进春兰阁消费的。 “哟,仁哥儿,今日又来听弦子书了?” 一个听上去就粉腻腻的声音从春兰阁那边传来,钻进潘厚仁的耳朵,顿时让低头看着街景的潘厚仁心中叹息,他不得不缓缓抬头,因为那说话的女人是春兰阁的老鸨,也就是后世所谓的妈妈桑。 其实老鸨并不一定就很老,就好像春兰阁这位叫秀娘的,年纪不过二十五六,人才那是没话说,手腕更是一等一的厉害,自打五年前以春兰阁大掌柜的身份出现,就将诺大的春兰阁经营得有声有色,春兰阁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无不敬畏,那些莺莺燕燕的姐儿们都得尊称她一声——“娘亲”。 “我的亲秀妈,你那对招子就不能长出两个螺丝洞,把我给漏过去?今天我没带弹弓,保证不会弹春兰阁的窗户纸儿,若是有人再中马上风,那也跟我潘厚仁没有半个通宝的关系,我真是来听弦子书的!”他这一开口,周围听弦子书的人顿时都安静下来。 “仁哥儿啊,您这么说就见外了,咱们春兰阁,可是有不少姑娘等着伺候您呢,姑娘们,你们打算给仁哥儿多少红包啊?” 能够执掌诺大的春兰格,而且经营的蒸蒸日上,秀娘自然也不是省油的灯。她这么一咋呼,身边那几个昨夜里没生意早起的姑娘顿时就闹腾起来,有给一两的,也有给十两的,还有说为了仁哥儿的“初夜”,可以掏光积蓄的。 有女人的地方就有抬杠。 潘厚仁还没想好反驳的话,就听见身边传来一个异常猥琐的声音: “瞧他乳臭未干的模样,红包里塞个通宝,就要让他乐呵半天了!” “咦?” 这个男人的声音倒是引起潘厚仁的兴趣来了,要说在这君再来,他潘厚仁过去闹的笑话确实不少,但像这样不给面子的,他还真没有遇上过。眼神一扫人群,潘厚仁顿时将说话的人给找了出来。 “你!” 潘厚仁一抬手,中指指向北面就坐的一个青年人。 随着潘厚仁的动作,酒楼上的好事者纷纷转向他手指方向,只不过,当那些好事者看清楚说话那年轻人之后,却又不开口了。 原因很简单,那年轻人虽说长相有些对不起观众,但身上却穿着缎子,苏州缎子。 缎不下庶人,这是大明开国皇帝朱重八下的死命令,虽说等到朱重八死了之后,这个命令就未必得以执行,但敢于将绫罗绸缎穿上身的人,总归有几分本事,况且再一细看,这年轻人身上不仅仅穿着苏州缎子,而且腰间还系着玉珏,真正的羊脂白玉珏。 若潘厚仁是个真正的庶人,看到这年轻人的打扮,怕是就要退散了。 可惜潘厚仁不是普通人,明明已经知道那年轻人恐怕有些来头,但他是谁?他是昆明城的净街虎,在昆明这一亩三分地上谁敢乱放屁,他就敢用擀面杖将那菊花给塞住。 “你刚刚说什么通宝?你这个贼眉鼠眼、獐头鼠目的家伙,你身上能有几个通宝?” 动拳头的事情过去潘厚仁是做了不少,不过现在他“成熟”了,一想到抽筋剥皮、自废武功,潘厚仁就将动拳头的想法压在脚丫子下,况且对一个外乡人,以他“仁哥儿”的身份,用的着动拳头? “无知小辈!你当坐在这里听弦子书的都跟你一样,贱藉!”那青年人直接从怀中掏出一块金子来! 这可是大明永乐年,金子跟银子的兑换比例高达一比十,也就是说,一两金子就可以换十两银子,而十两银子,就足够京师里头一个普通家庭一年的生活费了。也就是说,刚刚这年轻人随意就丢出了一个家庭一年的生活费! 况且还是金子! “秀妈,亲秀妈,快来捡金子了!” 酒色不分家,春兰阁与君再来二楼有回廊相联,那秀娘随即带着几个姑娘婷婷袅袅的走了过来。秀娘也不见外,绕着圈子万福,看的潘厚仁心中连连点头,暗道不愧是搞服务业的,果然是谁都不肯得罪。 “哟,这么一锭金子,大爷您真是好人啊,秀娘我就收下了。” 秀娘伸手去桌面上拿,潘厚仁看那年轻人面带微笑,好像愣是没将一锭金子放心上,顿时也暗暗打鼓:这小耗子是何方神圣? ------------ 第10章 炫富很有意思吗? “秀妈,我的亲妈,那我就孝敬您二两金子好了!说话算数,今儿出门的忙,忘记带搭子,不过我潘厚仁的话,整个昆明城还有人不相信的么?” “自然是没有的!” “仁哥儿说话自然是真的!” 潘厚仁话音一落,秀娘掩嘴而笑,周围听弦子书的人也是纷纷附和,毕竟大家都是昆明人,这种事情总是帮亲不帮理,况且两个年轻人斗富,这跟理不理好像也不沾边,大家不就是图看个热闹么! 可是那年轻人不干了,潘厚仁开口就是两锭金子,岂不是将他给压下去了? “嘭!” 一个锦缎袋子砸了出来,系扣儿的绳子已经松开,袋子口耷拉半边下去,黄澄澄的光芒暴露出来,愣是晃花了不少人的眼睛!金子重,别看那一小袋,怕不已经有十两了! “小爷今日就让你见识见识,秀娘是吧,今儿你春兰阁,小爷我包囫囵了!”耗子的脸上甚是得意,尤其是周围那些人惊讶、羡慕、垂涎的眼神,让耗子的某种心理获得了巨大的满足。 而潘厚仁看着那朱红色的袋子,却是微微皱了皱眉头。 若是他没有看错的话,那袋子上分明绣着个小小的“朱”字。 穿缎子、配玉珏、砸金子,还姓朱,这个小耗子的身份,怕是要呼之欲出了。 就在潘厚仁还在思索要不要继续跟小耗子斗下去的时候,一个白头巾突然从楼梯处冒出头来,引起潘厚仁的注意,随后,他就看见那白头巾径直朝那小耗子所在的位置挤过去,身上对襟的白上衣就被密集的看客挤的扯了开来,那白头巾也顾不上。 “是个白子!” 潘厚仁心念电转,随手在桌面上一拍,大声道: “二十两,亲妈,今日我可是大出血本了,我出二十两金子,将春兰阁包下了!那耗。小子的金子亲妈你可别收,我这就回家去拿金子,顺便将兄弟们带来,娘的,金子出了,怎么滴也要便宜自家兄弟!” 说完这话,潘厚仁转身就走,而在他离席之时,那耗子竟然从荷包里掏出几颗东珠来。 滴溜溜的东珠被耗子丢进茶盘,叮叮当当当真是大珠小珠落玉盘,引起人们的惊呼。 云南不产珠,但交趾那边却有,在场也有不少人是见过大如拇指的南珠,可南珠跟东珠一比,好似云泥,高下立判。 “好家伙,这东珠,一颗怕不就要值十两金!” 古人好珠,尤其是拇指大小,浑身滚圆的东珠,价值之高远超后世。 潘厚仁听到身后的动静,却只是脚步微微一滞,随即继续向楼梯口走去。他也不理身后那耗子的嘲笑声,转身正要下楼,低头一瞧,却看见两个熟人。 “大哥。” 正在上楼梯的两个人一抬头,却正是黄俨和严宽。 “咦?” 严宽讶异出声,冲上两步,跟潘厚仁站了个面对面,却是要矮上一个半脑袋,潘厚仁连忙站下一阶,跟严宽挤作一处,“二哥,你们怎么来了?” “我们跟踪一个白子来的,大哥认出那日围攻我们的,就有那个白子!”严宽的脸上满是愤恨,对于那日的遭遇,至今他仍旧是忿忿不平,想想他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亏,差点连自己的老命都给丢了。 虽说在皇宫里也不安全,宦官们人人皆知“伴君如伴虎”这个道理,但朱棣毕竟不是个昏君,只要不是真正犯了皇家的忌讳,朱棣不会轻易对自己身边的宦官下刀子。 所以今日在大街上,黄俨瞄到那个白子,严宽就恨不得马上将其拿下,然后严刑拷打一番,总要弄出点事儿将那日吃的苦头给找回来。 别看黄俨此时不吭声不出气的,其实他比严宽更恨,等严宽说完,他紧跟着道:“依我看,这些白子恐怕是私下串联,意图不轨啊!” 黄俨这话说的潘厚仁心中一抖,暗道:果然姜是老的辣,黄俨你这是要将昆明的民家都往死路上逼啊!意图不轨的下一句,那就是密谋造反!当今皇上就是造反来的,对此尤其敏感。 不过民家白子的死活跟他潘厚仁又有什么关系呢,他在意的只是那些漂亮的白尼而已,所以他亦不反对黄俨的话,只是压低声音道: “两位哥哥,我刚刚看到个古怪的人,正打算去找两位哥哥,没想到你们却是来了,正好,不若随我一起上去看看。” “哦?”黄俨眼眉一动,怕是明白潘厚仁遇上搞不定的事情了。他有些犹豫,毕竟朱棣给的命令是暗访,若是上去为潘厚仁撑腰,万一暴露了身份,其实不是任务失败? “大哥,那小子竟然随身带着大量黄金东珠,用的锦罗袋子上,还绣着‘朱’字!” 潘厚仁此话一出,黄、严二人脸上齐齐变色! 皇家姓氏岂可乱用,除非是傻子,要不就只有真龙血脉后代,那才敢在袋子上绣上“朱”字,就连这云南平西侯府里,那也是没人有这资格。 所以黄、严二人一听,便知潘厚仁口中说的那个年轻人,应该是当今皇上的亲戚,某位王爷王子之流。 “大哥二哥,怎么了?”潘厚仁一脸的茫然,好像他弄不清楚其中的道道,实际上他心中倒是亮堂的跟明镜一般。 “他年纪多大?”黄俨一伸手,将潘厚仁拉着下楼。楼下也有座位,只要守着楼梯口,黄、严二人倒是不怕那白子长翅膀飞了。 “二十吧!”潘厚仁回答道。 听到潘厚仁这回答,黄俨和严宽都暗暗松了一口气。这个年龄阶段,那就不是当今皇上的兄弟,就不是真正的藩王,顶多就是个王子,他们二人心中就不那么紧张了。 如今朱棣盯那些藩王也是很紧,身为皇上身边人,对一般的王子,黄俨还真是不怵。 “是了,两位哥哥,你们说的那白子,好像就是冲那年轻人去的?” “什么?” 黄俨和严宽两人此时的心就如同坐上了过山车,被潘厚仁带的上下起伏,这才刚刚落地,随即又吊到了天上。 “白子跟王。跟那年轻人混在一起了?” 黄俨口中像是自言自语,眼神却是转过去,跟严宽对着一处。 他二人间的眉来眼去,潘厚仁看在眼中,暗暗记在心上。其实潘厚仁从那锦罗口袋上就已经基本判断出耗子的身份,若是他没有记错的话,这个时候在云南的朱家后代,恐怕就只有刚刚被削了护卫、官属不久的岷王朱楩(pian),而楼上那耗子明显只有二十来岁的年纪,最大的可能,就是朱楩的儿子,至于是朱徵焲(zhiyi)还是朱徵煣(rou),这个倒是没有关系。 “管他是猪之胰还是猪之肉,总之都不是什么好货!”对于朱家人给自己子孙起名字的能力,潘厚仁始终是瞧不起的,从那朱重八的爷爷辈开始,那就是有传统的。 “三弟啊,若是你眼睛没有看花,那此事就甚为严重了,我跟你二哥需要好生合计合计,不若你先上楼,去稳住那年轻人和那白子,我和你二哥随后就来。”黄俨从身上掏出一个袋子,同样是锦罗织就,但潘厚仁一瞧,档次明显就没有耗子丢出那个高,潘厚仁瞄了一眼,立即判断出里面即便是装满金子,也不过二三十两。 “这里面有些金子,三弟你先拿去用!”黄俨倒是有些魄力,三十两金子说用就用,一点都不犹豫,见黄俨如此表现,那严宽也不甘落后,紧跟着掏出差不多十两金子来。 潘厚仁心中暗道两个死太监也是捞钱的主,脸上神情却是大义凌然:“岂有费两位兄长银钱的说法。此等小事,何足挂齿,小弟这就上去了!” 毕竟是穿越而来的灵魂,面对一个世子或者是王子,潘厚仁倒是没有多大的心理压力,而他的表现落在黄俨和严宽眼中,味道就截然不同了。 两人暗中对潘厚仁的表现频频点头,却是目送上潘厚仁风萧萧兮易水寒一般登上楼梯。 楼上,那耗子还在炫富,他身边已经依偎着两个春兰阁的姑娘,一个喂酒,一个喂云南特有的蜜饯,好不逍遥。潘厚仁眼神一扫,就看到站在耗子身后的白子,额头上还在冒汗。 “咳咳,亲秀妈啊,少爷我回来了,喏,潘号交子,黄金五十两,赶快把这个烦人的家伙打发走!”潘厚仁从腰带里掏出一张戳了潘家印鉴的纸来。 潘厚仁说是交子,其实跟宋朝发布的交子那是半个通宝的关系都没有,这种由潘家发行的玩意儿类似于后世的支票,只有大额,却也只能在云南昆明附近使用,而且只能跟潘家兑换。 由此可见潘家的财力,在云南昆明附近已经达到何种夸张的程度。 那轻飘飘的交子落在桌上,换来的却是耗子嚣张的大笑: “五十两?哈哈,贱藉就是贱藉,五十两金子都好意思拿出来显摆,秀娘,你告诉这小子,我刚刚花了多少钱包下你们春兰阁的?” 虽说春兰阁那也是潘家的生意,但秀娘在风尘里打滚多少年了,岂会没有半点眼力?百把两的金子固然可以让她动容,但若仅仅是个富家子,秀娘也不会将对方放在眼里。 整个昆明城里谁不知道潘家第三代没有男丁,唯一让潘家老爷子惦记的,就是潘厚仁这个家生子。将来潘徵徵出嫁了,这潘家诺大的基业,最大的可能就是落到潘厚仁手中,秀娘能不给潘厚仁撑腰? 然而此时,柔媚的秀娘走到潘厚仁面前,伸出白皙纤长的食指,在潘厚仁额头上轻轻一戳: “你呀,就是个败家子儿,还不赶快把东西收起来,免得平白无故得罪了贵客!” ------------ 第11章 童子鸡总有长毛的一天 美人转袖,香氛暗送,潘厚仁像是被秀娘迷得晕晕乎乎,竟然听话地收起交子,一句话不说,伸手揪住秀娘那香喷喷的流云水袖,就往楼下走。看到眼前这一幕,周围的客人纷纷发出哄笑,有人道: “瞧,厚仁哥儿今日里怕是要去睡他秀妈妈了!” “可不是么,这童子鸡总有长毛的一天啊!” 对于外界的哄闹,潘厚仁混当没听见,也是后世社会中辛苦打磨出来的脸皮,才能把持的住,换成过去的潘厚仁,此时怕已经要掀桌子了。就连被潘厚仁牵着袖子下楼的秀娘,望向潘厚仁的那双凤眼中都带着几分惊讶,兴许心中同样吃惊于潘厚仁的变化。 “那公子来头可是不小,仁哥儿你可知道?”楼梯下了一半,秀娘一抖长袖,停下脚步开口说话。她身量本就高挑,此时又站在台阶之上,潘厚仁听闻声音转头,却差点一头撞在秀娘高耸的胸膛之上。 眼瞅着粉红色的肚兜儿隔着薄薄一层纱绣若隐若现,潘厚仁强咽了一口唾沫,心中暗道秀娘身材霸道,正是蜜桃成熟时啊。可惜时机不对,否则定要尝尝秀娘那水嫩的味儿。 “看出来了!”潘厚仁点着头,看上去却像是对着秀娘的胸膛拜服一般,那小鸡啄米似地一上一下,脑门耷拉的一簇长毛,都已经甩在秀娘暴露在空气当中的,白皙的胸脯子肉上,痒的女人发出一串娇笑,翻着职业式的白眼,嗔道: “厚仁,此处已无外人,不要再装了,说正事儿!” “我曰!”看着眼前秀娘的表现,潘厚仁心中发出一声怪叫: “红颜祸水,红颜祸水啊!我可是真被你丫给勾引了!”其实这也不奇怪,毕竟潘厚仁的灵魂完全就是个成熟的男人,被秀娘这种风韵一撩拨,不仅仅是心神摇晃,甚至连下面那水墨白玉似的小玩意儿,都有些蠢蠢欲动的感觉。 “我倒真有件事情想问问秀娘,上个月你人去了哪里?”潘厚仁静了静心,正准备将他心中的一点怀疑说出来,却不料耳中突然传来响动。 “咳咳!” 他跟秀娘在楼梯上“打情骂俏”,羡煞旁人的同时,也急煞了某些人。 咳嗽声是严宽发出来的,他早就看见两人下楼,却没有想到这都半晌了,两人还站在楼梯上,这不存心让人心焦么,黄监丞还等着跟潘厚仁商量事儿呢。看着楼梯上两人越来越有打情骂俏的趋势,迫不及待的严宽终于剧烈的咳嗽起来。 “咳啥啊咳,跟个七级肺痨似的。”潘厚仁心中腹诽严宽,却又不得不带着秀娘一起下来,同时为三人之间相互介绍。 对于黄俨和严宽,潘厚仁就直说两人是他刚刚结拜的兄长,那秀娘婷婷袅袅的对着两人万福,眼眸子快要滴出水来,看得潘厚仁禁不住心中暗笑:“大姐啊,这俩货可不是真的男人,你这媚眼子算是抛给狗看了!” 果然,对于娇媚醉人的秀娘,两太监没有任何反应,反而是齐齐望着潘厚仁,道: “情况如何?” “秀娘你说说。”潘厚仁没有直接回答黄俨两人的问题,却是让秀娘来说。 此时秀娘心中多少对两个“大哥”有些怨怼,略带幽怨的眼神在潘厚仁脸上勾过,这才道: “那公子哥可是花了百两黄金外加五颗东珠,包下了春兰阁,奴家可不知道此人有何来历,东珠是上好的东珠,只是那金子…” “金子,金子怎么了?” 黄俨眉头一皱,两眼盯着秀娘,潘厚仁也是好奇的看着秀娘从腰带里掏出一小锭黄灿灿的金子,托在白皙晶莹的掌心当中。 “仁哥儿,两位大爷,你们请看,这可是府库里出来的正货啊!” 府库,那就是官家,官家里出来的银子,民间称为“府银”,而官家里放出来的金子,别说是寻常的老百姓,就连普通官员,那都是见不到的。 从事前潘厚仁的判断,到现在秀娘拿出来的金子,基本上已经可以肯定,楼上那个家伙,定然是皇亲国戚无疑,可究竟是谁呢? “秀妈妈还请上楼,这里没你的事情了!” 潘厚仁不等黄俨和严宽开口,抢先将秀娘手中的那小锭黄金拿下,随后就将秀娘给遣走。潘厚仁担心接下来说的事情,谁听了都有被灭口的可能,万一让黄俨和严宽这两个死太监起了辣手摧花的心,可是大大的麻烦。 对他的举动,黄俨倒是没有联想太多,只是等秀娘摇曳身姿碎步离开后,他才凑到潘厚仁身边,低声道: “三弟,找个静室,有重要的事情跟你聊聊。” 这里可是潘家的地盘,找个静室并不是问题。 关上门,黄俨和严宽的脸色都显得有些凝重。那严宽招呼潘厚仁坐下,却是对潘厚仁道: “三弟啊,你我三人既然已经结拜,就不来那些虚的,大哥这儿有事,要三弟助一臂之力!” 看黄俨神色严峻,潘厚仁也就收起嬉皮笑脸,认真听黄俨述说。此间事认真说起来就话长。 昆明潘家的来龙去脉,当今皇上朱棣那是心中有数。如今天下大定,朱棣欲行迁都之事,无奈绑缚太多,尤其是国库空虚,实乃朱棣之心病。 明面上监察天下,实际上朱棣却是希望自己派出来的人,能够给他捞到银子。抓贪官,为何要抓贪官啊?还不是因为贪官,都有钱啊。该杀的杀了之后抄家,家产充公;罪行不够杀头,那就用真金白银来赎罪,最终还是落实在银子上。潘家也是朱棣暗中定下的冤大头。 事到如今,黄俨也不对潘厚仁隐瞒,朱棣在给他两人的密令当中说得很是清楚明白,若是发现潘家有任何不法行为,黄俨和严宽两人可以先斩后奏,唯一的要求就是不能让别人染指潘家的家产。 “啊!两位兄长,我潘家可是依法经营,从未曾有任何不法行为啊,何至于抄家灭族,何至于啊!”黄俨的话让潘厚仁心中真紧张起来,别看他是个穿越者,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潘厚仁可没有打算跟朝廷对抗,他可没那本钱! “三弟莫要惊慌,既然愚兄已经将此事说出,自然是已经没这种打算。陛下所求者不过是钱财而已,潘家若是…自然可以保一家平安!” 黄俨的话说的略微含蓄,潘厚仁却是听得明明白白,这是要潘家出钱买平安了。 若是钱财能够买到平安,到也就罢了,至少潘家不在乎出一点血,在朱棣面前卖点乖。潘厚仁担心的是,若是将朱棣的胃口养大了,又该怎么办? 潘厚仁心中盘算不休,脸上却保持着感激不尽的神情,对黄俨和严宽道: “两位兄长高义,小弟铭记在心!但请两位兄长放心,此事潘家定然不会亏待了两位兄长,皇上那边,还请两位兄长定下个数目来,小弟回家后立即跟老爷商议,定要让两位哥哥完成任务才是!” 听了潘厚仁的话,黄俨和严宽两人明显是松了一口气,他们眼神里流露出来的满意之色瞒不过潘厚仁,这眼神里包含的意味却是让潘厚仁心中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答应的太快了? 事实上潘厚仁心中的怀疑确实是没有错的。 纵然黄俨和严宽所代表的是大明朝皇帝朱棣,可古语有云:天高皇帝远。且不说在云南这边原本就有个权势熏天的平西侯府,光是云南这种蛮夷遍地的实际情况,就已经足够让黄俨跟严宽的任务就此完蛋。 前几天跟民家发生的冲突更是在提醒和黄俨和严宽,若是没有本地人从中斡旋帮忙,恐怕两人等不到返回京师的那天,就会命丧在这个帝国偏远的地区。能够碰上潘厚仁这么一个在昆明城里有背景,而且年纪又轻,又莽撞的年轻人,简直就是瞌睡来了送枕头,岂有不紧紧抱着的道理? 当然,突然杀入昆明城的罗骞及其麾下的锦衣卫照理说也能使唤,可是在黄俨看来,那罗骞实在是过于鲁莽了,刚刚进城,也不了解清楚潘家的情况就敢动粗,这岂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现在已经将沐家这云贵的土皇帝得罪了,怕就是寸步难行,指望不上了。 ------------ 第12章 纪纲,不是李刚 “暂且不说钱财的事情了,三弟,你看眼下之事该如何处理?” 严宽看了眼黄俨,在这个节骨眼上,黄俨毕竟是上司,刚刚才说了皇上觊觎人家潘家的家产,转身就要潘厚仁帮忙,让黄俨开口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只能由严宽这个下属代劳了。 “两位兄长休要烦恼,不管楼上那耗子是什么来头,小弟我自然有法子让那白子逃不出掌心,后面的事情就看两位哥哥的想法了!” 事实上此时潘厚仁心中对两个死太监已经不屑到极点,若不是知道黄俨将来会成为鼎鼎大名的厂督,潘厚仁还真有种不陪两人玩的想法,可为了将来的大腿,他只能暂时隐忍了。 即便楼上那耗子是朱楩的种又如何?落地的凤凰不如鸡,在封建社会,普通的高官被贬成庶民或许还有几分威风,唯独皇家是最危险的,若是一个王爷被贬,那还真是只要有脚的都能去踩几下,朱楩这一系是注定要在这个时代衰落的,潘厚仁没有必要畏惧楼上的耗子。 只不过,现在朱楩一家还没落地,所以耗子才有本钱在春兰阁一众姐儿们面前显摆,潘厚仁也不打算上去直接撕破脸皮,这黄俨不是还没当上厂督么?算算时间,还有三四年功夫呢。 潘厚仁一口应承找人监视跟耗子接头的那白子,倒是让黄俨和严宽两人放下心来,齐齐点头,对潘厚仁表现的很是亲热,又是拍肩膀,又是口头表扬。 “皇上英明,今年正月才下旨要求王族官员以身作则,我等倒是要看看,哪个有胆子,在皇帝眼皮子下阴奉阳违,三弟啊,这件事情你若是办好了,将来不仅仅是哥哥我们感激你,就连皇上,那也不会忘了三弟的功劳,愚兄若是没有记错的话,三弟你今年已然是舞象之年?” 古人成熟的早,在大明一朝,男子长到十五岁,就算是个成年人,能够上战场了,故而被称为“舞象”,黄俨这个节骨眼上刻意提到“舞象”这个词,其实也是一种暗示。 黄俨说完之后,闭口不言,倒是站在一旁的严宽,伸手在潘厚仁肩膀上轻轻一推,低声道: “三弟,既然年过舞象,还不快求大哥给你弄个官职当当?虽说文官那边不是咱们的饭碗,可弄个锦衣卫的世袭身份,那也不是件难事儿,只要大哥回京师里找那纪大人说一声,告身转眼就能下来。” “纪大人,纪纲?” 严宽的话提醒了潘厚仁,若不是刚刚严宽说道锦衣卫,说到“纪大人”,潘厚仁差点就把纪纲这个权臣给漏了: “嘶,不对啊,今年是永乐十三年了,那纪纲,好像明年就要挂了吧?” 想到纪纲,潘厚仁又想起另外一个在历史上足以跟纪纲齐名的文官,解缙。 解缙这个人绝对是永乐时期的一个重臣,他出生于书香门,传说中解缙这个人天才到何种程度呢? 据说,解缙还在襁褓之中,他娘就在沙地上教解缙认字,等到解缙5岁,他爹就教他读书写字,等到解缙七岁的时候,丫就能出口成章,而且文笔老练,等到他十岁的时候,更是可以一天背数千字的文章,而且终身不忘。12岁,解缙就把《四书》、《五经》融会贯通,18岁的解缙参加江西乡试,考了解元,也就是榜首,等于是后世一个省得高考状元! 是什么样的父母才能培养出解缙这样的高考状元呢?解缙他爹是个教书匠,没啥好八卦的,倒是解缙的老娘高妙莹,史书中记载其贤良淑慧、通史书、善小楷,还晓音律,比照明朝对传统女性的要求,潘厚仁只能腹诽高妙莹:“如此有才,这婆娘究竟缺不缺德啊?” 当然,高妙莹究竟是什么出生,潘厚仁也仅仅八卦一下而已,解缙这个人确实是个人才,他一生当中最大的成就,应该算是在朱棣的要求下,主持专修了《永乐大典》。 “历史记载,解缙是今年正月时候死的,怎么消息还没有传来昆明呢?”潘厚仁心中盘算此事,那厢里的严宽却是有些慌神,又用肩膀轻轻地碰了碰潘厚仁,意思是提醒潘厚仁,不要浪费机会。 然而此时潘厚仁心中还真是不想当官,理由有三。 其一,他现在跟黄俨仅仅是一层毫无维系的结拜兄弟情份,他也没法给黄俨更大的帮助,而黄俨的权势有限,人情是用一次,就少一次; 其二,如此朝廷正是动荡不安,皇太子朱高枳和次子朱高煦之间的明争暗斗正当激烈,潘厚仁不想去涉这浑水;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潘厚仁担心黄俨贪图自己一身武艺,将自己调去京师,岂不是失去了追查聚宝盆下落的机会? 故而潘厚仁此时是不想求官帽的,他只管卖人情给黄俨就是了。 “大哥,不是小弟不识抬举,实在是因为家中还有老人,小弟我还欲为老人尽孝……”潘厚仁这话怕是只要对他过去经历有所了解的人都不会相信,比母猪为上树更加夸张,可惜黄俨和严宽不知道,以为潘厚仁说的是实话。 黄俨和严宽两人作为宦官,实际上最看重的并非是钱财,若是还有家人在世,对亲情的眷念才是宦官们最大的特点,所以潘厚仁这番话一说,倒是对了黄俨的胃口,让黄俨颇为感慨地轻拍潘厚仁肩膀,道: “百善孝为先,三弟你做的对,出仕之事不急,只要大哥我在皇上耳边还说的上话,啥时候三弟你想了,就知会大哥一声!” “那就多谢大哥了!”潘厚仁脸上悲戚的神情一收,像黄俨拱手为礼,此际黄俨的话,还是让潘厚仁颇有些感激,心中一动,潘厚仁低语道: “说起佥事大人,小弟在昆明市井当中倒是有所听闻,说那佥事大人胆大如斗,不仅敢截留选美角色,还敢在家中修建隧道、暗藏刀枪弓箭,啧啧,威风的紧啊,大哥,听二哥说,你跟佥事大人关系很好?” 潘厚仁话还没说完,这边的黄俨和严宽两人脸上就已经变了颜色! 要说纪纲权倾朝野,刚刚潘厚仁说的事情,黄俨和严宽两人又岂会没听到过风传?然而,若是纪纲的作为都已经传到昆明这种遥远的地方,恐怕就再也掩藏不住了,纵然纪纲贵为锦衣卫都指挥佥事又如何?难不成他还真能指鹿为马,堵住全天下悠悠众口不成? 事实上,纪纲这个疯狂的文人还真在不久之后做出件“指鹿为马”的事情,只不过现在黄俨和严宽两人猜不透而已。然而两人始终都是在宫中蹉跎多年的老油子,心中凛然的同时,也就暗暗下定决心,是时候跟纪纲划清界限了。 “三弟之言,大哥铭记在心!”不管潘厚仁刚刚那一番话是真心佩服纪纲,还是在暗中提醒自己,黄俨都是严肃的向潘厚仁一拱手,表示自己受教了。 而旁边的严宽却是想的更多,他有些狐疑地看着潘厚仁,心中多少有些不敢相信,这是一个才十五岁的乡下人可以说出来的话——在严宽眼中,昆明再漂亮,那也是乡下,潘家再有钱,潘厚仁身上也有股浓浓的泥土腥味儿。 “哎呀,瞧我,聊着聊着,差点忘记去安排,若是那白子走的时候小弟还没安排好,可就真坏事儿了!”潘厚仁不欲在纪纲的事情上多聊,干脆给自己找了个理由,离开了黄俨和严宽两人。 不过他并没有急着出门,而是上楼,转去了春兰阁里。 秀娘虽然偶尔也去君再来客串,但毕竟是春兰阁的妈妈,大多数时候,还是要守着春兰阁的。 “厚仁你可来了。” 潘厚仁这才在春兰阁大厅门口冒头,秀娘摇着团扇就迎了出来,看左右无人注意,秀娘一把抓住潘厚仁的袖口,拖着就走。 “轻点!”感觉到手腕上传来的力道,潘厚仁不由得心中暗道秀娘的功夫又有进步了,真不知道一个女人何来如此坚定的决心,吃习武的苦头。 “厚仁,刚刚那位...已经住进里面了,我让姑娘们全都去招呼他,还有他身边那个白子。只是,跟宫中人合谋,无疑是…”秀娘的脸色多少有些焦急,反倒是潘厚仁,不慌不忙地在秀娘的大床上坐下,“无疑是与虎谋皮?” “没错!厚仁,我看楼下的两个阉货靠不住,要不秀娘我出手,将他们...正好嫁祸给里面的那人!”话至此处,秀娘眸子里闪过寒芒,却是让潘厚仁浑身一震,连忙摇手: “秀娘你要干啥?不可,万万不可!” ------------ 第13章 春节前的谋杀 “不可么?那就算了!”秀娘一愣,随后身子放软下来,又低下头,眼神在潘厚仁身上瞟过,放低嗓音道: “老爷过世之前,就特意叮嘱秀娘,一定要照顾好少爷,不是秀娘放肆,虽说少爷你的任何要求,秀娘都会无条件满足,可是老爷过世不足百日,少爷就整天想着男女之间的事儿,殊不知啊那事儿伤身,少爷你一身功夫正在紧要关头,若是因为尝试之后贪恋秀娘...秀娘这身子,可就误了少爷的一生啊!” “啊?”听秀娘说话,潘厚仁脸上一红,顿时知道自己刚刚的表现全被眼前这个精明的女人看穿了,心中有些尴尬的同时,他也给自己找到了说辞:“秀娘,我还没问你呢,上个月,你是不是去了京师?” “这个…”秀娘的神情明显有些闪躲,看她的表情,潘厚仁心中顿时想起午门灯山大火来,只不过既然秀娘现在不愿意说,潘厚仁也不打算逼她,转而道: “那年轻人的来头都看出来了?那绣在钱袋子上的黄色小字,秀娘你可是已经看清楚了?” 秀娘脸色深深地点了点头,道: “秀娘看清楚了,那个败家子,应该是个龙子龙孙吧,就不知道他有多大的来头?” “多大的来头,秀娘您尽可以不要管他,自然有我和那俩个太监阉货处理,你要做的事情,就是让姐儿们务必尽量缠着他们,实在不行让他们精那个亡都没有关系!” 潘厚仁说的顺口,差点就在秀娘面前吐出不雅之词来,虽说他一口带过去,却也是引来秀娘一声轻啐,看着秀娘那突然飞红的双颊,潘厚仁心神荡漾的同时,却也是在暗暗奇怪:怎么着,这秀娘难道还是个雏儿不成? 别的院子里,当老鸨定然是无法逃过恩客们的毒手,然而在昆明,潘家开的院子里,秀娘有龙镶天的照顾,怕是还真没有几个胆子上长毛的,敢在春兰阁里撒疯,就连楼上那只耗子,也是不够资格的。 “少爷,你可要秀娘搭把手?”撇头抹去脸上那一抹羞色之后,秀娘又开口问潘厚仁,然而潘厚仁体内的灵魂毕竟是来自六百年后的时代,让女人,尤其是一个漂亮的女人踏入这种危机当中,他是绝对不会允许的。 拒绝了秀娘的一番好意之后,潘厚仁离开了秀娘的房间。当潘厚仁在秀娘房间里商议时,楼下的黄俨和严宽也在谋划。两人谈话当中,涉及到不少外人不知的机密,比如那解缙之死。 当初,因为朱棣的一句话,纪纲将解缙从大牢里拖出来,活埋而死,如今已是天下皆知,然而纪纲只是个动嘴皮子的人,真正执行的人,却是锦衣卫同知,马旺! 解缙死后没几天功夫,马旺却死了。没错,他是死在灯山大火当中。 马旺死在灯山,却不是死于火灾。早在大火烧起来之前,锦衣卫同知马大人,就已经被人千刀万剐了。知道这个真相的人,除开那行凶之人以外,怕是不会超过三位数。 而黄俨就是这不到三位数的少数人之一。那天晚上在灯山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简单的说,那是一场有预谋的刺杀,而刺杀的目标,就是锦衣卫同知,马旺! 据事后的调查结果,对马旺发动刺杀的,应该就是解缙家的门人,他们的目的,自然是为解缙报仇,而最后,他们竟然成功了! 事实上要刺杀一位锦衣卫同知并不是简单的事情,否则也不会在刺杀行动的最后,闹腾出一场大火,伤了不知道多少无辜之人。 “那解缙的二女儿果真是了得,竟然邀约了五十多个强手,就连马旺身边的一百亲卫都是抵挡不住啊。”说起此事,黄俨仍旧是唏嘘不已,解缙家的二女儿解安安,黄俨也是见过的,解缙祝寿,黄俨受邀去随礼的时候也曾经见过这丫头一面,当时感觉就是个美人坯子,文文雅雅的一个女孩子。 后来解安安长大之后的情况,黄俨等人就不是很清楚了,唯一知道的,是解安安很少在家,就连5年前,解缙被抓下狱,锦衣卫搜捕解家,竟然都没有抓到解安安,等到解缙被捕的消息传出来之后,就更是没人听说过解安安的消息。 灯山马旺被刺,曾有目击者确认,最后将马旺脑袋割下来的人,就是失踪了五年的解安安! “光是杀一个马旺,那解家的人怕是不会善罢甘休啊,二弟,你说,那解安安会不会是去了辽东苦寒之地?毕竟解家千口人都被流放辽东,她没有理由不去啊?” 黄俨言语当中显得有些底气不足,虽说解安安已经手刃了马旺,然而真正下令的人,其实是朱棣,当日在场的,还有他黄俨。对于解安安的大手笔,黄俨心中多少还是有些畏惧,否则他当初也不会接下来昆明这蛮夷之地的任务,一个东北一个西南,他跟解安安之间应该是南辕北辙,越来越远了。 “那是自然!”严宽的话,明显有些安慰黄俨的意味,他毫不犹豫的就肯定了黄俨的猜测,而这种肯定毫无依据,显得异常苍白。 “那我们来一次昆明,也就不算辛苦了,更何况我们还跟潘家搭上了线。”黄俨捋着颌下的假须,两眼微眯,道:“严宽啊,没想到二皇子说的话竟然是真的,那朱楩,真跟民家的人有勾结,难道是不想要命了么?” 朱楩的想法,自然不是黄俨和严宽两人在房间里能够猜出来的,此时两人最希望的就是,潘厚仁能够将民家当中,跟朱楩有所勾结的白子抓出来,并且寻到跟朱楩有关联的直接证据。 能够抓出一个跟蛮夷勾结的王爷,那可是黄俨莫大的功劳,再加上来自潘家的“赞助”,黄俨相信自己能够在朱棣面前大大的露脸一番。 “就看三弟的了!”黄俨仰面发出一声叹息,又将手伸向三绺的须子,却不知是何原因,他这一抓,愣是将须子给抓脱两绺,却是连严宽都笑了,道: “大哥,还是光下巴的好看。” 。。 潘厚仁自秀娘的春兰阁出来,心中也有些犯愁。 要抓几个白子并不难,难就难在要抓的是跟藩王勾结的白子。潘厚仁现在能够找到的线索只有一只,或者说只有一个,那就是正在春兰阁里跟耗子一起快活的那个白子。 可问题是潘厚仁不知道那白子何时会离开。他跟耗子打过照面,大家还“纨绔”了一把,他肯定不能出面,必须找个人去跟踪白子才行。 幸亏,曾经的那个潘厚仁虽然年纪轻轻,却已经是昆明城里有数的大“小混混”,这昆明城中的三教九流,只要不是走单帮窜江湖,有固定堂口的,谁敢不给潘府二少爷几分面子,就更不用说街上那些不入流的小混混,那几乎就是将潘厚仁当成神一般顶礼膜拜,而跟踪一个民家白子,找这样的小混混是再合适不过了。 只不过,在昆明城里,想要找个有胆子跟踪白子的小混混,却又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潘厚仁在脑海里挑挑拣拣,终于选定了个人物,他两脚一转,向着城隍庙而去。 在朱重八建立的大明朝初期,城隍庙的香火或许是宗教建筑里面最鼎盛的。倒不是因为老百姓都喜欢去逛城隍庙,实在是因为从太祖时期实行对贪官污吏剥皮充草的酷刑之后,那些人皮稻草甬就陈放在当地的城隍庙里。而老百姓们,每心中有不平之事时,也往往会去城隍庙,为自己上一炷香,或者是向着被硝制充草的人皮甬啐上两口唾沫。 人多的地方就有生意做,围绕着城隍庙,各种算命先生、江湖卖艺、乞丐流民的,也就日益增多。 ------------ 第14章 潘少爷的管道 潘厚仁去城隍庙,找的是一个叫管子的小厮。 管子今年十六岁,却已经当了十四年的乞丐,据说他是被乞丐们在城隍庙边上捡到养活的,从小就在城隍庙周围行乞,苦哈哈的日子一直到两年前,刚刚踏入社会潘厚仁,因为跟管子认识之后感觉比较对胃口,只是一句话的功夫,小管子摇身一变,成了城隍庙的小厮。 说是小厮,其实也就是负责开门关门,一早一晚的清扫等工作,城隍庙也就是给他一日两餐,有饱饭吃而已,除开早晚之外,管子倒是没啥事儿做。 因为这一顿饭的恩情,管子对潘厚仁这个小少爷可是死心塌地的,故而潘厚仁真正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都是让管子去帮他做。 “管子,管子,快给少爷我过来!” 正在城隍庙门槛上打盹儿的管子,听到潘厚仁的声音,一个激灵起身,抖动着半截裤管儿,就过来了。 “少爷,好些天不见了,今日找管子,可是要请管子去吃鸡?” “吃鸡”在潘厚仁和管子两个少年人之间,可是一种隐晦的含义,别看管子一身邋里邋遢的,潘厚仁还真是请管子去春兰阁吃过“鸡”,当然,春兰阁里的姐儿们送给管子的红包,潘厚仁也没搜走,倒是让管子有本钱,请潘厚仁吃了一回真正的鸡。 “吃鸡吃鸡,你就知道吃鸡!快跟我走,有事儿给你做!”潘厚仁也不顾管子头发乱糟糟脏兮兮,一巴掌拍在管子头上,让他跟着走。 “春兰阁里有个白子。” “白子也能进春兰阁?” 潘厚仁的话才一开口,就被讶异的管子给打断了。别看春兰阁只是家勾栏,事实上这个时代,汉夷之防还是相当严重的,像潘家经营的君再来和春兰阁这种纯粹的服务行业,那也不会轻易让民家人进去,就连君春兰阁的姐儿,一般情况下都不会要白尼,当然,怕被愤怒的民家烧成白地也是秀姐儿不敢要白尼当手下的原因之一。 故而管子听说君再来有白子,而潘厚仁却来城隍庙找自己,心中惊讶的很:整个昆明城谁不知道仁哥儿的拳头硬,眼睛里容不得白子? “别净打岔了,听我说!”潘厚仁没时间跟管子闲说,他一面走前面带路,一面直接告诉管子,一定要跟踪那个白子,将其在昆明城里落脚的地方找到。 “少爷您放心好了,除非那白子死在春兰阁那些小娘的肚皮上,否则就算他能上天入地,管子我都不会将他给跟丢了!” “那就好!”潘厚仁满意地拍拍小管子的肩膀,接着道:“少爷我回家还有点事情要做,那白子的事情,就交给你了!对了,跟那白子在一起的还有个汉人,你要当心,那汉人来历不简单,说不定身边会有护卫,可千万别人没跟上,却被人家的护卫给宰了!” 潘厚仁这也是以防万一,毕竟朱楩这个岷王现在还是有点权势的,自己儿子出门,好歹也会有安排。皇帝不差饿兵,潘厚仁安排管子去帮自己做事,也不忘给管子一个银饼子,那小子倒是不客气,他收潘厚仁的赏钱,早已经收的习惯了。 打发了管子,潘厚仁又急急忙忙地赶回潘府,今日里收获的信息量实在是太巨大了一些,他要回去好好的捋捋,顺便还的跟潘诞商量商量。 …… “过多的财富只会带来灾难,若是花一些钱财就能度过难关的话,爷爷您还是不要犹豫了!”潘厚仁将事情在潘诞面前说了个大概,随后就直接道: “当初,大老爷可是因为…” 潘厚仁口中的大老爷,自然就是沈万三了,在他记忆当中,龙镶天从小就要求他如此称呼沈万三。 “大老爷不就是因为不愿意将聚宝盆献给太祖,才有了沈家之祸,如今只要那宝贝还在爷爷您的手中,散些浮财给皇上又有何关系呢?”潘厚仁舌头在嘴巴里打着滚儿,尽量不着痕迹的将话题扯到聚宝盆上,看看自己能不能趁机在潘诞的口中套出点消息来。 “乖孙啊,我潘家若是还有聚宝盆,我还会发愁么?唉,当年太祖进南京,老爷子就知道要出事儿,早早就将聚宝盆给藏起来了,现在谁都没法打宝贝的主意,只不过乖儿你说的那两个宦官,胃口究竟有多大呢?”潘诞好像并没有怀疑潘厚仁的用心,只是他说出来的话,让潘厚仁心中发冷:难道潘诞都不知道聚宝盆的具体下落?不,这不可能啊,沈万三不可能任由这样一件宝贝消失世间的,一定是潘老头在隐瞒,一定是! 潘厚仁心中盘算,口中却道: “依厚仁看,那两个死太监,咳咳,他们现在的心思已经没有在钱财之上了!” “哦?此话怎讲?”潘诞颇有兴趣地望着潘厚仁,认真的听完了潘厚仁关于春兰阁上那只耗子的事情。 “依乖儿你看,那耗…皇亲,究竟应该是谁呢?”潘诞脸上一副慈祥,眼神中却满是考校的味道。只可惜潘厚仁此时不知道,他今日的表现已然大出往日,在潘诞看来,眼前的潘厚仁就如同是个陌生人一般,若不是相貌身形无异,潘诞都以为是另外一个人了。 幸好,潘诞并没有怀疑潘厚仁的身份,他只是善意的理解为潘厚仁成熟了,长大了。 “若是没有错的话,应该是岷王朱楩的儿子,不是朱徵焲就是朱徵煣。”潘厚仁依旧是在夸夸其谈,倒是潘诞心中又是一惊,出声道: “乖儿,这可是你那两位结义兄长告诉你的?” “啊!”这个时候,潘厚仁总算是反应过来,刚刚自己的表现,怕是“知道的太多了”,一想到那只倒在血泊当中的老鼠,潘厚仁脸色顿时变得懊恼无比,他拍着脑门,神情却也不完全就是假装: “我就知道这些话瞒不过爷爷,果然,被爷爷你看穿了!” 潘厚仁的表现惹来潘诞哈哈大笑: “你呀你呀,唉,不过你能够做到这样已经很不错了,才刚刚十五岁,才刚刚十五岁呢!” “爷爷,我让管子去跟着那白子去了,您觉得,若是那岷王真的跟白子有联系……” “不可莽撞!”潘诞脸上的笑容一收,神情严肃地望着潘厚仁: “不管当今皇上是如何打压皇族,你我始终只是平头百姓,皇家的事情,咱们潘家万万不可涉足其中。乖儿,你可知那首辅解缙,可是因何而死?” 潘厚仁心中一动,暗道: “老头子竟然知道解缙已死?不对啊,解缙被锦衣卫弄死的事情,不是还没有传到昆明来么,这老爷子又是如何知道的呢?”从这点看来,潘家恐怕不仅仅是个大商贾这么简单了,光是这份比官方还要快的通讯手段,那就不应该是单纯的商贾家庭能够做到的事情。 “乖儿啊,坐,坐下听爷爷说!”潘诞并没有注意到潘厚仁的心思,反而是笑眯眯的让潘诞坐下,“乖儿如今已是舞象之年,我潘家的将来,就要着落在乖儿你身上了,有些事情,也该说给你听听了。” “潘家的事情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过去,潘厚仁还真是以为自己对潘家已经很了解,然而此时听潘诞的语气,这潘家,恐怕还有不少的秘密。 大概一个时辰之后,潘厚仁才头晕脑胀的从潘诞房间里走出来,一面走,他一面还在嘀咕:“潘家竟然是这样一个怪物,小瞧天下人,老子太小瞧天下人了!” 经过今日潘诞简略的介绍,潘厚仁才知道自己过去是多么的无知,总是以为潘家是因为财力,所以才会受到沐晟的重视,从而成为昆明城中排名第二的大家族。 说潘家大,纯粹是指潘家的实力和背景,从潘家直系亲属的数量来说,那潘家就只能算是小家族了。潘诞、潘德明再加上一个潘徵徵就是昆明人能够看到的潘家直系亲属,而潘厚仁这个情况特殊的家生子,都能被扣上一个“二少爷”的名头,养成了纨绔的性子。 。。 潘厚仁也不知道春兰阁里的耗子两人什么时候才会从温柔乡里出来,或许是今天晚上,也有可能是明天,甚至后天大后天。这个时代的勾栏,尤其是像春兰阁这种真正上档次的勾栏,完全可以自给自足,客人若是有那个兴趣和财力,在春兰阁想待多长就待多长时间,可谓是舒服的很。 “罢了,还是先去君再来等管子的消息。” 脑子里转着念头,潘厚仁离开潘府,信步前往君再来。 也就是此时,那个叫罗骞的锦衣卫千户,也刚刚率领着手下,离开昆明城。 “千户大人,难道就这么算了?那潘家,可是真正的肥羊啊,纪大人那里。” 马背上,罗骞身边一个百户正在低声的说话,此人相貌狰狞,活脱脱一个夜叉的形象,走出去可以止儿啼。 罗骞此时的脸色也相当的难看。千里迢迢从京师里来,可不就是因为纪大人的命令?也不知道纪大人从哪里得来的消息,说昆明潘家富可敌国,让罗骞找个由头,将潘家拿下。 锦衣卫要查抄一个商贾家庭,在罗骞看来,纪大人这个任务实在是简单的可以,完全是送到他手中的功劳,当时可是让罗骞欣喜不已,满口的应承下来。 事实上当时纪纲也提醒了罗骞,要小心沐晟,毕竟是在平西侯府的地盘上行事,该谨慎的地方还是要谨慎。即便是在京师里,也有很多官员听说过云南王在云贵的赫赫威名,可以说,在云贵方向,沐晟的一句话,那是比圣旨都还要管用。 然而等罗骞到了昆明之后,才知道潘家和沐家之间的关系已经达到如此程度,若是他先告知沐晟,怕是啥事情都做不了,就要被沐晟的人马“恭送”出昆明城。 急于在纪纲面前展现自己能力的罗骞,最终想出了“先斩后奏”的法子,想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潘家拿下,然后再罗织罪名,等沐晟到的时候,人也抓了,家也抄了,说什么都晚了。 ------------ 第15章 死锦衣卫才是好锦衣卫 在抄潘家时,罗骞完全没有料到沐晟会来的如此快,如此强势,更意外的是,黄俨这个老家伙,不仅仅出现在昆明城,更是明显表示出对潘家的偏袒。 “闭嘴!” 想到黄俨的存在,罗骞心中就开始烦躁起来,并非是因为他畏惧黄俨,而是因为黄俨的出现,他担心背后隐藏着什么样的隐情?难道说,是因为皇上已经对纪大人有所不满,故而派出黄俨,监视锦衣卫的行动?若非如此,又该如何解释一个宫里的太监,会恰好出现在千里之外的昆明城里,而且身边还带着另外一个宦官? 罗骞越是想,心中越是没底,他猛勒马缰,道:“停步,下马休息!” “大人,这才走了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就一个时辰,怎么,老子的话不好使?”罗骞一瞪眼,自己先翻身下马,他这一下马,其他锦衣卫自然也就不敢再走,纷纷下马落地。正好官道旁边有一处树林,树立边上还有溪流,下马的锦衣卫纷纷过去饮马,就连罗骞的马儿,都被热心的属下给牵走。 “若是就这样回去,纪大人面前,怕是不好交待啊。”罗骞坐在垫了锦缎的地面上,两眼呆滞的望着天空,心中犯愁。 。。 潘厚仁在君再来待到晚上,也没有等到小管子来通报情况,失去耐性的他,让君再来的小厮去春兰阁打听,才知道那耗子两人压根就没有离开过春兰阁,而且那耗子还放话,说明天要接待一个尊贵的客人,要君再来这边准备准备,钱不是问题,但是吃食必须要精致可口,最重要的是要干净。 “是什么人,能够让一个堂堂王子称为贵客呢?” 听到小厮回话,潘厚仁知道自己继续待在君再来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干脆返回潘府,正好,黄俨和严宽两人也回来了。 大家寒暄之后,潘厚仁随口一问,才知道黄俨两人下午竟然去见了沐晟。 潘厚仁先是心中一惊,随后又平静下来。不管怎么说,黄俨名义上仍旧是朱棣派出来的风闻官,去见见地方大员并不稀罕,而在昆明,或者说在整个云贵地方,级别最高的官员,自然就是沐晟,黄俨去见沐晟,合情合理。 “三弟啊,愚兄跟侯爷在谈话过程当中,也说到了你的前程。” 席间,黄俨突然将话题转到潘厚仁身上,倒是让潘厚仁心中有些莫名感动。虽说大家是结拜兄弟,但其中的水分却是极大的。 “多谢大哥提携,不知大哥跟侯爷商议的结果如何?” 虽说潘厚仁压根就没有想过什么“前途”的事情,可是黄俨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总该有些正常人的反应。潘厚仁开口一问,那黄俨顿时显得满意,道:“侯爷的意思,是认为你能从军,当一员将领。” “哦,听大哥的意思,好像不是很满意让我从军啊?” “那是自然!”严宽此时插嘴道:“你是我们的三弟,让你去当个大头兵,岂不是太寒碜了?” 严宽这话说的那是相当自负,当然严宽其实也就是狐假虎威,都是仰仗黄俨的身份,若是将来让人知道堂堂黄监丞的异姓兄弟在当大头兵,还真是有些说不过去。只不过这些话,碍于身份,黄俨不好自己说,就通过严宽的口,给说了出来。 等到严宽说起头,黄俨才将话头接过来,道:“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愚兄看三弟也是聪慧之人,只是碍于身份,不方便走那科举的道路。” 黄俨这话说的相当客气,充分照顾了潘厚仁的面子和里子,却不知道作为后世人的潘厚仁,却是根本看不上这个年头读死书的科举制度,故而也不会因此而感到自惭形秽。 “即便咱们不走科举的道路,也不能从军!一日从军,终生贱藉,三弟啊,大哥可是不愿意你一辈子在文官面前抬不起头来!这不,跟侯爷商量,三弟想要走上文官的道路,如今正好有个机会摆在面前,只要你我兄弟三人齐心协力,完全可以将三弟你送上文官的道路,至于能够走多远,那就要看。大家的本事了!” “大家的本事?”潘厚仁心中默默一念叨,顿时明白过来,黄俨这话的意思,说的是将来要相互提携。照理说他作为朱棣的身边人,犯不着别人来提携,然而事情坏就坏在他是“身边人”,一切权力的源头,那都是在朱棣的身上,只要朱棣不让他出宫,他就成了笼中的鸟儿,折腾不起来。到时候,就需要外面有人,比如,将来的潘厚仁。 此中缘由一想明白,潘厚仁也就不觉得自己太亏欠黄俨什么了,说的不好听点,黄俨这就是在给自己培养爪牙。 “既然如此,那就有劳大哥了!” 经过锦衣卫事件之后,潘厚仁也感觉在大明朝光是有钱不行,虽说有钱能够结交到高官,保一时的平安,然而真正跟皇权正面碰撞,最终的结果还是只会像当初的沈万三一般,落得个粉身碎骨的下场。说来说去,还是因为实力不够。 当初之所以愿意跟黄俨结拜,潘厚仁就是看在“东厂”的赫赫威名之上,如今既然黄俨送来梯子,潘厚仁自然就顺着往上爬。 吃过晚饭各自休息不提,这个时代也没有太多的夜生活,仅有的一些夜生活,好像又不太适合摆出来招待太监,况且现在潘厚仁是打定主意低调一些,免得潘家被朱棣惦记,更不会给黄俨和严宽安排什么。 第二天一大早,潘厚仁还在晨练,却被敲门进府的平西侯府亲兵给吵了。 平西侯府亲兵一大早来潘府,要找的却不是潘家之人,因为沐晟知道黄俨两人就住在潘家,所以才会派亲兵来潘府找人,其目的,是通报一件相当恶劣的事情――锦衣卫千户罗骞,在昆明城外五十里处,被贼人杀了! 听到这个消息,黄俨和潘厚仁两个几乎同时咋舌! “罗骞遇上了歹人,那他麾下的兵马呢?”这个问题,几乎是三人共同的心声。 “一百多号锦衣卫,两个百户外加罗千户,全军覆没,武器盔甲和战马,都被歹人洗劫!”亲兵的回答,让三人目瞪口呆! 潘厚仁心中暗惊:这是要多么强大的歹人组织,才能将上百人的锦衣卫干掉?虽说要胜过一百多号锦衣卫不难,可是要一个不留的全歼,那就不是一两百人可以做到的了! “大事,这可是天大的祸事,必须马上奏禀皇上,奏禀皇上!”严宽眼神发直,口中呐呐而道。 倒是黄俨,从开始的震惊到逐渐冷静下来,道:“侯爷的意思是?” “侯爷想邀请两位大人共商对策,务必尽快将歹人抓捕归案,还天下一个靖宁!” 黄俨和严宽跟着那亲兵走了,外面有平西侯府派的两顶轿子候着,倒是不会让两个太监受累。 送走两个太监,潘厚仁转身就去找潘诞,不知为何,他心中总是隐隐约约觉得罗骞的死,跟潘诞这个整日里笑眯眯的老头子有着脱不开的干系,只想去问个清楚明白。 “乖儿,你是担心爷爷我为了报复,所以才派人去将那些锦衣卫统统干掉的?”潘诞笑了笑,不等潘厚仁说话又继续道:“你未免也太瞧得起爷爷了,这么大的事情,可不是说做的就能做到的。” 潘诞的回答不像是在说谎,况且若真是他做下的,倒也是没有理由隐瞒潘厚仁。 脸上剑眉皱起,潘厚仁道: “不是爷爷做的,那难道是因为侯爷,他心中咽不下这口气。” “不可能!”潘诞很断然地否定了潘厚仁的话:“侯爷不是个冲动的人,虽说那罗骞是在潘府里闹腾了一番,可最后却是灰溜溜的离开,侯爷没有必要为了这点小事而冒此大险。乖儿,你可知道这个罗骞,在锦衣卫里原本是谁的手下?” 潘诞突然提到一个好似完全不相干的事情,却是让潘厚仁听了之后心中一动,讶异道: “难道是。” “没错,罗骞原本是那马旺的属下,马旺死了之后,纪纲却是将他派来昆明,其目的么。”潘诞的话又是只说到一半,就干脆停了下来,只是看着潘厚仁。 “难道罗骞的死真跟解缙有关?可是解缙的家属不都是被发配到辽东去了,难道说,解缙的门生还追着罗骞来了昆明不成?” 潘厚仁将自己心中的疑虑说了出来,却是换来潘诞一个古怪的眼神。 “乖儿,你真不知道?” “知道?知道什么?”潘厚仁感觉潘诞好像有什么话想说,可是话都到了嘴边,却是没有说出来。而且看潘诞的神情,好像是不准备继续说下去,这让潘厚仁感觉相当的气闷。 “怎么爷爷说的好像是我应该知道一样,可是我真不知道啊!” “不知道也好,知道的越多,就越是危险啊!”潘诞又说了一句让潘厚仁蛋疼的话,可惜他现在的外表只是个十五岁的少年,而且过往在潘诞心中的形象又是如此的不佳,所以不能埋怨潘诞不把话说明白,只能说是自作自受了。 ------------ 第16章 真当上老鸨了 潘诞这话说了一半,却是坚决不再继续,反而转了个话题,对潘厚仁道: “德明这些日子都忙着外面的生意,爷爷我又上了年纪,乖儿啊,你可有兴趣,帮爷爷解决点难题?” “哦,什么难题爷爷竟然需要我来处理了?只要爷爷你不担心我把事情给办砸了,就尽快吩咐好了!”潘厚仁也不好打破砂锅问到底,只能顺着潘诞的话往下说。 “最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君再来和春兰阁的生意是越来越差了,唉,乖儿你整天在城中闲逛,可知道在那边,开了一家比春兰阁更大更豪华的勾栏?” “有这种事情?” 若是换成以前那个潘厚仁,昆明城里发生的八卦,鲜少有不知道的,别说是开了个勾栏,用不了三天的时间,那勾栏背景如何、有多少姐儿、如何收费等情况,都能被潘厚仁摸个清清楚楚。可惜因为穿越,潘厚仁本着“小心谨慎不犯错”的原则,反而忽略这些事情。 “可不是么,这家勾栏的来头,爷爷我到现在都还没有弄清楚,只是听秀娘说,不但很多春兰阁的老客人都已经去了那边,最近甚至有两个春兰阁的姐儿,也都被人赎身,原本秀娘也以为是从良,后来才从客人口中得知,是去了那家勾栏,当红牌去了。”虽然说的是生意不景气,然而潘厚仁脸上并没有丝毫泄气或者是紧张的神情,反而平平淡淡,像是在说一件跟潘家毫不相关的事情。 “啧啧,这可是怪事了,爷爷,那勾栏叫什么名字,要不要厚仁我找几个人,去摸摸底?”潘厚仁骨子里的痞气又开始发作,一开口就是混社会的处理问题方式。 “瞧你,就这点出息?摸底这些倒是不用急,如今之计嘛,人家既然是以正常的手段来抢咱们潘家的生意,那咱们也就用正大光明的手段把生意抢回来,只不过爷爷我老了,身子骨不允许了,这事儿,爷爷想就让乖儿你去处理,如何?” 指着自己鼻子,潘厚仁颇有些不敢相信,道: “爷爷你是要我去处理?” “是呀,从现在开始,昆明城里的君再来和春兰阁,就算是交给乖儿你了!好好干,让爷爷瞧瞧你的手段和能力!”潘诞脸上带着浓浓的笑意,还有那种让潘厚仁从未曾感受过的,来自亲戚的信任。 心中一热,潘厚仁在老人家面前重重地点下头,道: “既然爷爷这么信得过厚仁,厚仁一定赴汤蹈火,不负所托!” 看着潘厚仁意气风发,潘诞只是微笑点头,他示意潘厚仁自己忙去,不用陪着他这个老头子了。 带着一肚子的疑惑,还有雄心壮志,潘厚仁离开了潘府。他要去春兰阁,一方面是看看那耗子今天要接待的究竟是何方来的贵客,另外,也要向秀娘了解了解最近的情况,他总觉的秀娘好像有什么事情在瞒着他。 事实上昨天晚上潘厚仁就想得很清楚,那耗子要接待的贵客,多半就是他老子,大明岷王朱楩。 而朱楩如此低调的来昆明城,又有很大的可能,是来谈生意,而且还是那种不能公开的生意。 士、农、工、商,在大明朝,阶级就是如此的分明,一旦跟“商贾”两个字扯上关系,那就低贱了,是上不了台面的。 潘厚仁先到君再来,听了会儿弦子书,之后才着人去春兰阁打听消息。 不一会儿秀娘就婷婷袅袅的来了,告诉潘厚仁,那耗子的贵客之一,已经到了。 见到秀娘的眼色,潘厚仁连忙让小厮给自己准备雅室,今天的中午饭看来是要在君再来解决,正好也了解了解朱楩的情况。 “来的可是耗子他爹?”进雅室坐下,潘厚仁就开口问秀娘。 秀娘摇头,道:“不,来的两个人,都是民家白子,一个老人,一个年轻人。” 秀娘并没有去描述两个白子的长相,事实上在汉人看来,民家人好像都差不多,以白色穿着为主,对襟的黑马褂,白头巾,几乎是千篇一律,这其中的区别,却是只有那种对民家极了解的人,才能从细节处分辨出来。 听秀娘这么一说,潘厚仁倒是可以肯定,朱楩真正是跟云南这边的白族人做生意了。 正常情况下,做生意是为了赚钱,无可厚非,朝廷也没有禁令说藩王就不能自食其力。然而,若是做生意不仅仅是为了赚钱,那么事情就有本质的变化了。 像潘家这样只顾自己家族发财,说到底就连朱棣有想法,那还得找借口,可若是潘家发了财之后,却是起了什么谋逆的心思,那可就真是死无葬身之地。事实上一开始罗骞打的也就是如此主意,只要能够将潘家老爷子抓住,那还不是想让潘诞招什么,潘诞就得招什么!到时候随随便便一顶“谋逆”的帽子罩下来,潘家哪里还有什么指望呢? 从历史记载来看,朱楩这个人倒真是没有什么谋逆的心思,然而潘厚仁作为一个研究历史的人,却对于记载在文字上的历史,没有多大的信心。历史从来都是胜利者在书写,其真实性,唯一可以依靠的就是统治者的个人品德。 “秀娘,罗骞死了。”也不知为何,潘厚仁突然在秀娘面前说起这个事情,照理说他也知道,锦衣卫一个千户,跟秀娘应该没什么关系。 “罗骞死了?他是谁?”秀娘脸色先是一惊,随后变得茫然起来,这让潘厚仁心中又有些奇怪:秀娘在惊讶什么?难道说,她认识罗骞?然而随后,潘厚仁又打了消心中的疑虑,毕竟秀娘还是个女人,突然听到有人死了,自然要吃惊。 “就是那个企图灭亡潘家的锦衣卫千户,今日早上接到消息,说是被人杀死在距离昆明城几十里外,所有人都死了,随身携带的钱财兵刃都被抢了个精光,听说连衣物都没有留下。” “活该!”秀娘暗暗地啐了一口,神情忿忿: “活该他死!谁让他打潘家的主意,死的好,死的好啊!是了,厚仁你怎么想起把这事儿说给我听呢?” 看着秀娘眼神当中的疑惑,潘厚仁自己都感觉有些难以解释,脑子里的念头转了好几圈,才道:“秀娘啊,你说,在昆明城周围,有什么组织,能够将一百多号锦衣卫番子绝杀,而且没有留下半点可供追杀的痕迹?侯爷治下,难道还有如此强大的马匪不成?” 潘厚仁这样说一开始显得颇有些牵强,然而说着说着,他自己都皱起眉头来,等他的眼神再次跟秀娘的眼神撞上时,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道:“民家!” 是的,这种可能性非常的大。 就潘厚仁所知,民家,也就是白族,在相当长的一段历史时期里,对云南是有着绝对的控制权,像是唐朝那样强盛的时期,大理段氏王朝也死死的控制着云南一带,一直到元朝,段氏的最后一位国王段兴智投降,这样一个独立的王朝才算是结束。 段兴智这个名字,其实在金庸先生的小说中也出现过,只不过名字调了个头,叫段智兴,从小说中描绘的时间来看,段智兴,其实就是段氏王朝末代皇帝段兴智。 从蒙古人手中得天下的老朱家同样不会承认民家对云南的统治权,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当年蓝玉、沐英率兵进入云南,就曾对民家进行过血腥的杀戮,直到民家放弃抵抗、承认大明皇朝的中央集权,才算是刀兵入库、马放南山,而倍受杀戮的民家,也才缓过一口气来。 而蓝玉、沐英在云南的杀戮仅仅是断了民家的文化传承,打散了他们相对集中的关系,并没有真正将民家灭绝,十几年之后,民家的实力逐渐开始恢复,因为其本身在云南这边的人口优势,再度成为中央集权必须要面对的一个威胁。 换句话说,在云南,不管是昆明还是大理,若是说具备了将上百锦衣卫番子悄无声息干掉能力的,民家绝对是排在第一位。更让潘厚仁浮想联翩的,是朱楩的出现恰逢其时。 “走,我们看看去那两个白子去!”心中一动,潘厚仁决定还是先去看看究竟,做到心中有数。 秀娘当然不会反对潘厚仁的意见,在两人走向春兰阁的路上,潘厚仁突然开口道: “秀娘,说起来,我好像还不知道你尊姓大名呢,总不可能你就姓秀,名娘吧?” 潘厚仁这话咋听起来好像有些轻浮,不过此时的大明还没有受到朱程理学的腐蚀,而且又是在民风相对开放的昆明城,故而那秀娘并没有觉得潘厚仁的话唐突了她,微微一笑,道: “厚仁你从来就没有问过,这事情可不要怪秀娘哦。” “那是,那是,请问姑娘芳名啊?”潘厚仁停下脚步做了个怪,顿时又引来秀娘一阵乱颤。 ------------ 第17章 山寨货 那秀娘一身美肉乱颤,引的潘厚仁两眼有些发直。 兴许是潘厚仁糗样,才让秀娘止住娇笑,掩唇道:“秀娘姓安,名字就是秀秀,现在仁哥儿该知道,秀娘不是姓秀了吧?” “安?”潘厚仁撇撇嘴,道:“安这个姓,跟姓秀差不多,都少见啊!那我今后该怎么称呼你呢?安姑娘还是秀娘呢?” “还是叫秀娘的好,习惯了!”安秀秀好像根本不介意秀娘这个称呼有些风尘味儿,跟潘厚仁说着话,并肩进了春兰阁。 春兰阁乃是临街平地起的三层小楼,后面还有一个小院子,院子里有两栋两层的雅阁。普通的姐儿和客人,当然只能在跟君再来相连的临街楼上,而小院后面的两栋雅阁,一栋叫暮春,一栋叫秋兰,里面各住两个姐儿,那都是春兰阁的红牌。 耗子花了大价钱,虽说最后到不至于真的将春兰阁给包囫囵了,但是后院里的暮春和秋兰两栋小楼此时都已经不再接受预定,暂时属于那耗子使用。 据安秀秀说,那耗子此时就在暮春雅阁里,若是潘厚仁此时进后院,难保不被耗子看见,所以安秀秀带着潘厚仁直接去了三楼,也是安秀秀自己的房间,推开后窗,就能将整个后院和两栋雅阁尽收眼底。 更妙的是,安秀秀这间房的窗户,正好可以看到暮春楼的二楼窗户,潘厚仁眼神好使,刚站到窗户边上,就看见暮春楼里,耗子正大马金刀的坐在左边,而他旁边的凳子上坐的白子,胡须都已经沙白,腰身也有些驼,显然是年纪不小了。 “会不会是某个寨的寨主?”潘厚仁看了看暮春楼里的情况,突然转过头来开口说话,却是引的安秀秀发出一声惊呼,反而弄的潘厚仁摸头不知脑。 “你这个人,开口说话不会提前打个招呼么?”安秀秀低头埋怨,潘厚仁眼神望去,才注意到安秀秀双手托在胸前的,乃是一叠女儿家的内衣。难怪刚刚安秀秀要发出惊呼,若是换成寻常家的女儿,让一个男子进入闺房已经是极其出格的事情,遑论让其看到自己的肚兜内衣? “不就是些内衣么,值得如此大惊小怪?”潘厚仁心中颇有些不以为然,只不过这些事情没法跟安秀秀讨论,潘厚仁转过头去,继续观察暮春雅阁的动静。 “呀,怎么来了个白尼?” “啥?” 听到潘厚仁的话,正在收拾衣物的安秀秀立刻跟着靠向窗口,却不料动作有些过急,娇躯一下子撞在了潘厚仁那结实宽厚的背上,引的潘厚仁发出一声呻吟,道: “我的亲秀妈,你倒是小力点呀!” “去,占了便宜还卖乖?快让我看看,白尼在哪儿?”安秀秀脸色发红,却也没有再做那小儿女之态,只是急着看潘厚仁口中说的白尼。 还真是有个白尼,进了春兰阁的后院。光是看她头部的装束,那标准的“风花雪月”打扮,就知道只是个民家的少女,未曾出阁的少女。 所谓风花雪月,跟风月场所可没有任何关系,说的乃是民家少女头上的故事。垂下的白穗是下官的风,艳丽的花饰是上关的花,帽顶的洁白是苍山的雪,弯弯的造型如洱海月。 这典故在云南可是人人皆知,然而让潘厚仁惊讶的是,并不是所有的白族少女,都会戴着“风花雪月”的帽子出门,事实上,真正纯粹的这种帽子,只有大理周围的白族少女才会戴。 “秀娘,怎么会有白族少女进春兰阁的?” “这。这个白尼可不是我们阁里的姐儿,应该是客人!”安秀秀明显是误会了潘厚仁的意思。 前面也说过,古代的勾栏往往兼着后世酒店、宾馆、酒吧、ktv、洗浴中心、演艺会所、论坛的功能,几乎只要是客人提出来的要求,不是太过分的,勾栏都会尽量满足。很显然,这个白尼应该是客人,或者说,是来找人的。 “看她的打扮,应该不是昆明城里的民家白尼,秀娘,你看她的来历。”潘厚仁开口问安秀秀,安秀秀微微沉吟之后却是摇头: “厚仁你才是土生土长的云南人,秀娘待的时间可没你长,看不出来!” 潘厚仁心中略微有些失望。曾经的潘厚仁才是真正的土生土长,只是现在的他么,无论怎么算都是个地地道道的外来人,对于那白尼装束的判断,也仅仅是依照后世的了解。 然而没等潘厚仁确定那白尼的来历,一阵喧闹声突然从楼下传来。房间里,潘厚仁和安秀秀仿佛没有听到楼下的喧闹,却是几乎同时扭头望向房门,片刻之后,房间外传来脚步声,紧跟着就有人急促的敲打门扉,同时在外面喊道: “秀妈妈,秀妈妈,不好了,白子来闹事了!” “我知道了,这就来,你们先照拂着,如果都是些白子,就让看院的给我打发走了!”秀娘一皱眉头,应对了外面那报信的大茶壶,这才转身对潘厚仁道: “都是些没用的家伙!一群白子也值得他们大惊小怪的,水火棍招呼不就是了!”两道秀眉蹙作一团,秀娘此时身上散发出的那种女强人气场,却是让潘厚仁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他记得在后世,他的系主任,就是这样个女强人。 “我去看看!”潘厚仁微微一笑,摆手让秀娘不要焦急,很显然下面闹事的白子跟刚刚冲进后院的那个白尼有联系,而那白尼又跟暮春楼里那耗子的客人有关系。如此一来,若是让看院的粗暴打发,可能会影响到潘厚仁的计划。转念之间,潘厚仁就决定亲自去处理这件事情。 他跟安秀秀一起出门,却是在二楼转角的地方,跟挽着一个宫装女子的小管子碰了面。 “哟,小管子啊小管子,你倒是潇洒的紧呀!”潘厚仁瞅着管子微微一笑,顿时将这小混混笑的不好意思起来,一边使劲儿去推那宫装女子的胳膊,一面讪讪道: “老大,我,我这不是。” “不用解释!”潘厚仁两眼一亮,却不是冲着管子而去,而是那宫装女子的装扮,让他脑海里闪过一道亮光:“对呀!我思路怎么如此狭隘呢,春兰阁生意不好,并不是硬件条件,而是因为软件跟不上了!” 潘厚仁脸上神情变幻,让管子看的有些莫名其妙,直到潘厚仁手舞足蹈的离开,他都没有回过神来。 虽说潘厚仁心中已经隐隐找到了解决春兰阁经营不善的方法,然而现在他却没时间去跟安秀秀商议,底楼喧闹声已经越来越多,引的二楼、三楼的围栏边上,探出不少脑袋来。 “吵什么,吵什么!” 潘厚仁走到底楼,两眼一扫大堂,注意力顿时集中在几个身强体壮的白子身上,正如他所预料的,大堂里闹事的几个白子脸膛明显比昆明城里的白子更黑,而神情也更加倨傲。 “一群蛮夷,不知道倨傲些什么!”潘厚仁一开始不知道原因,当他看见倒在地上呻吟的几个看院之后,顿时才明白过来,感情这些白子,是在嘲笑汉人体弱呢! 要说体质,由于汉人习惯农耕生活,加上饮食习惯,确实大部分是不如茹毛饮血的蛮夷。所以在日常生活当中,没有数量优势的汉人打架打不过蛮夷那也属正常情况,不奇怪。 而潘厚仁眼前这几个白子,明显又是民家当中比较强壮的那种,从他们脸上的神情来看,潘厚仁觉得他们应该是保镖之流。 “到底发生了何事?”潘厚仁上前一步,挡在那些白子前进的道路上。 “我们公主进去了,你们这些汉人,竟然敢挡住我们的路,还不快快让开,要是公主有什么意外,我们一定会烧了你们的店!” 开口说话的白子显然不是很精通汉语发音,潘厚仁只是勉勉强强听了个大概,不过能够听到“公主”两个字,倒是让潘厚仁心中暗暗一惊,“公主?现在民家还有屁的公主!” “什么公主不公主的!我们这里是勾栏,凡是进来的女人,那就是婊子,是姐儿,你们懂么?还要找公主,难道公主就是你们对婊子姐儿的称呼?” 潘厚仁一开口,顿时引来楼上楼下嫖客们的哄笑,至于说春兰阁的姐儿们,倒是不会因为潘厚仁说她们是婊子而生气,时代不同,在这个时候,当姐儿那是合法的,是受到国家法律保护的职业,某个伟人也曾经说过:革命分工不同,职业不分高低贵贱嘛。 只不过潘厚仁说人家的公主是姐儿,这话就有些过了,虽说这些白子明显不是人人都能听懂汉语,然而刚刚说话那个却是肯定能够听懂潘厚仁话里的意思,一声大吼,挥拳就冲着潘厚仁那张俊俏的脸盘子轰过来。 “找死啊你!” 那白子一动手,潘厚仁就知道这些看上去像是保镖的白子并没有学过真正的武功,所凭借的不过是自身力量和搏杀当中总结出来的招式,虽说威力不弱,但总显得粗糙了一些,欺负欺负普通人是足够了,落在潘厚仁这种从小习武的行家眼中,那就是破绽百出! ------------ 第18章 山寨货的公主 潘厚仁左手摊出,甫跟那白子右拳接触,立刻如同软胶一般黏上,顺势将其进攻方向引偏的同时,右脚尖绷起,快捷无比的弹踢而出,正中那白子的小腹――潘厚仁还没那么无耻,一上来就断人家的子孙根! 只不过他这一脚也是绝快,甚至于在场的绝大多数人都没有看见他踢出的这一脚,落在普通人眼中,就只看到潘厚仁跟那白子一搭手,随后那听那白子脸色煞白,惨叫倒地。 “好!” 外行看的就是热闹,潘厚仁只是一搭手就将铁塔般身强力壮的白子放倒,定然是内力深厚,用了什么“隔山打牛”之类的功夫,这可是寻常难得一见啊,周围的汉人看客岂会不叫好的? 就连那些早就对潘厚仁熟悉的姐儿们,也是个个眼绽桃花,若不是因为大堂中央还站在四五个壮硕的白子,这些姐儿们,怕是要忍不住冲上去抱着潘厚仁,狠狠的“啃”上一番才算。 当然,也有刚刚看上身材高大的白子的姐儿,见心仪的壮汉如此不经打,也情不自禁的露出鄙夷神情,低声念叨:“中看不中用,果然是银样蜡枪头啊!” 幸好被潘厚仁踢中小腹的白子已经两眼翻白,晕了过去,否则若是听到姐儿们“银样蜡枪头”的评价,不知道会不会气的吐血身亡? 领头的白子莫名其妙的倒在潘厚仁手中,倒是真震慑了剩下的那些白子,虽然个个脸上都有怒色,却又犹犹豫豫,没有一个敢贸然向潘厚仁出手。 “你们说的公主,可是头戴‘风花雪月’,身材高挑的一个女孩子?”就在潘厚仁跟那些白支对持的时候,安秀秀开了口。 此时安秀秀开口,也等于是给了那些白子们台阶,又有一个白子站出来,对着不疾不徐,脸上波澜不惊的安秀秀道:“没错,她就是我们的公主,你们把她藏到哪里去了,赶快交出来!” “蠢货!” 即便没有刚刚潘厚仁的表演镇场子,以安秀秀自身的功夫也未必就怕了眼前这些白子,更遑论还有潘厚仁杵在旁边?安秀秀脸色一寒,凤眼蕴含着凌厉神光从那些白子脸上一一扫过,冷声呵斥道:“你们公主不经允许闯入我春兰阁,我还没有追究她的责任,你们竟然还有理进来闹?果然是什么样的主人就养什么样的狗!若是我放你们进去,是不是就能将那个劳什子的公主,给老娘我弄走?” “这…” 安秀秀不愧春兰阁的一把手,几句话就将那些忿忿不平的白子们说的进退失据。正如潘厚仁所猜测的那样,这些白子确实是保镖,他们的工作就是保护刚刚进入后院的那个白尼,却不是控制公主的行动,他们若是能够做到这点时,那白尼就不会一个人钻进院子里了。 所以安秀秀说让那些白子将他们的公主弄走,他们是没法应承的,如此一来,大家反而是僵持住了。因为安秀秀出面,整个大堂周围也突然之间因此而安静下来,只剩下倒在地上那个白子,无意识的发出呻吟声。 “老大,刚刚那一下真帅!” 管子不知道啥时候从上面下楼,凑到潘厚仁身边,拍马屁。其实这厮也是个外行,跟其他人一般,他就看到潘厚仁一出手,那白子就倒下了。潘厚仁转头瞥了眼管子,却没有接他的话。 “老大,要不要我去找人,把这些白子轰走?”兴许是潘厚仁没有搭理以至于管子觉得有些无趣,又屁颠颠的凑趣道。 “你若是有这个本事,本少爷倒是不介意,看看这些白子,我敢保证,都是上过战场的,看看他们的腰上,那可是真正的民家战刀,没有杀过人的勇士,是没有资格用这种刀的!”潘厚仁淡淡的一句话,顿时让管子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开口了,街面上的混混始终是混混,遇上铁血的军人时,那就真是没辙了。 潘厚仁早就猜到管子可能的反应,丢给管子一个鄙视的眼神之后,跨步走到安秀秀身边,两眼瞄着那些白子,道: “这里是汉族的地盘,不是你们山寨,做事,按照我们汉人的规矩来!进门是客,来消费,春兰阁欢迎,若是想来闹事,就别怪我们不客气!” 虽说潘厚仁五官当中还有少年的稚嫩,可是他横扫全场的眼神却如此凌厉,挟击倒白子之威,他的话,当真让那些白子不敢忽视。 “我们只是想找到公主而已,反正我们是亲眼看着她走进去的!”白子们的声势明显已经低沉了很多,说理不占理,比拳头好像也比不过,这些白子心中还真是有些郁闷。他们的腰上真是挂着战刀,然而谁都知道,昆明城,乃是大明朝的昆明城,是平西侯府的昆明城,是大明人的昆明城,却决计不再是他们民家的昆明城。城里动动拳头,只要不出人命倒也罢了,只要一拔刀,那就是等同造反。 不管这些白子们如何自负,他们也承担不起“造反”的名头,所以好几个白子已然抓住刀柄,却是始终没有将锋利的战刀抽出来。 “刚刚秀妈都说了,是有个白尼进去了,可那不是我们同意的,只不过她现在已经进了雅阁,而雅阁里面是我们春兰阁的贵宾,除非是里面的贵宾有要求,否则我们春兰阁是不会去打扰贵宾的。”潘厚仁沉声开口,先是一番义正言辞的服务准则,以彰显春兰阁顾客至上的服务态度,紧跟着,他话锋一转,柔声道: “相信几位民家朋友也是职责所在,不若我们一起去后院,看看能不能将你们的公主请出来吧?大家站在这里,不仅仅是影响了咱们春兰阁的生意,更是让春兰阁尊贵的客人们无法尽兴,又何苦来着?” 潘厚仁说的是合情合理,更是将前来春兰阁消费的客人捧的老高,顿时引来一阵热烈掌声,就连站在他身边的安秀秀,都送给他一道赞许的眼波。 “老爷子说,让我接掌君再来和春兰阁,秀娘,关于东街那边新开的勾栏,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白子们无奈的接受了潘厚仁的建议,他们将受伤的伙伴抬起,随着潘厚仁和安秀秀的步伐,向后院而去。 路上,安秀秀自然要表扬潘厚仁处理得当,而潘厚仁也就顺势将潘诞已经将君再来和春兰阁交给他管理的事情说给安秀秀听了。 “让你掌管春兰阁?唔,也是,过去这两个地方就是归在师傅名下,现在师傅过世,交在你手中也是名正言顺的。”安秀秀先是一惊,随后又平静下来,好像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她并没有因为头上多了个上司而有任何的不满。 “先处理眼前的事情,剩下的我们回头再说!”安秀秀说这话的时候,一行人已经快要走到那暮春阁门口,而潘厚仁更是听到从暮春阁里,传出一阵阵喧哗的声音,其中夹杂着几许腻腻的惊呼,不等他们弄清楚发生了何时,两个窈窕,却又如受惊兔子般的身影,就出现在暮春阁的门口,潘厚仁等人的视线当中。 潘厚仁倒是一眼就看出从暮春阁里出来的两个女子,正是暮春阁的镇堂红牌,“小婵娟”和“瑶瑶”。 那小婵娟还好,只是发型凌乱,肩膀上的纱巾有些破损,脸色惊慌;而瑶瑶却好似梨花带雨,原本白皙精致的脸庞上,竟然左右都有红鲜鲜的指印,明显是被人扇了两巴掌,而且力量还不小,在潘厚仁看来,都有些浮肿的感觉了。 “被打了?”潘厚仁脑子里的念头还没有闪完,那小婵娟和瑶瑶就已经哭哭啼啼的扑入安秀秀怀中,当真是声声如杜鹃啼血,让人心疼不已。虽说两女是春兰阁的红牌,但实际年龄都不足十八,甚至于小婵娟今年才刚刚十六岁,这番委屈,又岂是她们这个年龄阶段能够忍受的? “是谁动的手?”安秀秀面罩寒霜,双手轻轻拍打两女脊背,眼神却是凌厉起来,别忘了,她可是龙镶天不记名的徒弟,若是论真功夫,就算不如潘厚仁,所差得也有限。 兴许是安秀秀的声量高了,她这一问,两个红牌还没来得及回答,倒是暮春雅阁里传出个脆生生的回应: “本姑娘打的!打的就是这两个不要脸的东西!” 一听是女人声音,潘厚仁和安秀秀顿时眼神相撞,却是两两苦笑。还有啥好说的,打人者肯定就是刚刚冲进来的那白尼。 “公主,公主!” 身后那些白子们顿时激动起来,潘厚仁眼光转到暮春雅阁正门,却是窒住了气息――好漂亮的一个青春少女! 刚刚在三楼上,仅仅是看到此女的背影,被她一身白族装扮吸引了注意力,潘厚仁倒是没有留意到其身材,更看不到正脸。 而此时,此女就矗立在暮春雅阁正门口,虽是逶迤长裙,却仍旧给潘厚仁一种双腿笔直修长的感觉,细腰如柳、面目如画,就连胸前的起伏,都恰到好处的引人入胜。 只是此女脸上的神情,就有些破坏风景了,光是眼神当中的愤怒,就如同潘厚仁刚刚在她身上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似地――仇恨盈眸! ------------ 第19章 耳光 “小姑娘,我不跟你一般见教,养子不教父之过,让你长辈出来说话吧!”安秀秀的话如同龙镶天教导潘厚仁的军阵功夫——直接而具有杀伤力!眼前这个白尼,不管她公主的身份是真是假,但从穿着打扮相貌气质各方面,无一不是在安秀秀之上,而安秀秀唯一可以依仗的,也是这白尼无法弥补的,就是辈分! 虽说青春可贵,年轻就是优势,但有些时候,辈分却是无法跨越的鸿沟。 那白尼如同婴儿般娇嫩的腮帮子鼓了起来,两个眼窝像是刚刚上了粉一般红——她生气了,却无法反驳! “你是什么人?你有什么资格见我爹爹?” 这白族小姑娘分明受过极好的汉语教育,至少她的官话标准的让潘厚仁都有些汗颜,事实上潘厚仁在穿越之后不仅仅说不好云南方言,连大明的官话他都还在努力的适应当中,他真正标准的普通话,说出来恐怕会被人家当成北方游牧民族来的奸细(事实也是如此,而今中国普及的普通话,其发音大概是融合了满族等北方民族汉语发音而成,跟唐宋明三个时期的发音已经截然不同,有兴趣的朋友可以自己去研究研究)。 “我是…”安秀秀毕竟还是个善良的女人,当说到自己身份的时候,她却有些开不了口了。难道要她直接告诉小姑娘,她是这家勾栏的老鸨?跟一个单纯的小姑娘说勾栏的事情,会不会有些带坏小朋友的嫌疑? “我是这家酒店的老板,她是我的助手!” 潘厚仁不得不开口了,否则安秀秀将继续尴尬下去,这是他不希望看到的。 “老板?” 很显然,那白尼对于汉语的理解还是有限,微微侧头想了半天,才明白潘厚仁这话的意思,然而从她眼神当中蕴含的那种疑惑来看,她应该是很难相信,潘厚仁这样年纪轻轻的就当上了诺大一个勾栏的老板,太有些不可思议了。 “瑶瑶,刚刚就是她打的你?”潘厚仁不管那白尼有何表情,春兰阁的姐儿被客人打,这种事情放在昨天,潘厚仁都不会去介意,可是今天,他就必须要伸手管一管。 “二少爷…”小瑶瑶的声音怯生生,作为一个勾栏里的姐儿,今天的遭遇并非是她“从业”以来的第一遭,可是被一个跟自己差不多同年的女孩子打了,骂了,小瑶瑶此时心中还真不是个滋味。然而就算是这样,她也没有指望过能够有人帮助自己,毕竟她只是春兰阁里的一个姐儿,虽说红一点,但姐儿始终是姐儿,真正到了重要关头的时候,又有谁会在意一个勾栏里的姐儿呢? 对于潘厚仁刚刚说他是春兰阁老板的事情,不仅仅是小瑶瑶不信,那小婵娟同样是不信,两个女孩子眼神都投向安秀秀,希望从安秀秀那里得到一个准确的答案。 等到安秀秀给了小婵娟和瑶瑶一个肯定的眼神之后,那瑶瑶也是将牙一咬,抬手指向犹自站在门口的那白尼: “二少爷,就是她,她一进来就骂瑶瑶和婵娟,说我们不要脸,勾引她的爹爹,还去拉小婵娟,我怕小婵娟吃亏,就伸手去护婵娟姐儿,结果她,她就出手打人!”瑶瑶这也是豁出去了,毕竟她的身份只是勾栏里面的一个姐儿,被打了就算告到衙门里去,也不会有人同情她的。 虽说如今潘厚仁做出一副要为她们讨回公道的态势,然而最终的结果如何,又有谁能知道呢? “看来事情就是这样咯?”潘厚仁等瑶瑶说完之后,转头望向那白尼,眼神颇有些玩味,只不过这种眼神出现在一个年仅十五岁的少年身上,不免给人一种妖孽的感觉,尤其是正冲着潘厚仁的那白尼,更是感觉潘厚仁的眼神,自己只在父亲那里看到过,让她的眼神都不免有些躲闪起来: “是,是又如何,谁让她们勾引我爹爹的?被打了也是活该!” “哈,我看你这个小妮子是从小被宠坏了!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么?这里是勾栏,凡是进来这里花银子的男人,就是大爷,姐儿们就要好好的伺候着,你说我们院子里的姐儿勾引你爹爹,难道是我们把你爹爹绑进来的不成?看你的样子,你爹爹也是有点地位的人吧?” “我爹爹那是大寨主。” 白尼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情形很是骄傲,可惜潘厚仁挥挥手,像是挥走一只苍蝇般不屑: “管你爹是大寨主还是大债主,你有胆打我们院子里的姐儿,怎么就没胆打你爹了?你若是现在去打你爹两耳光,我们就不追究你打人的事情,你若是没这个胆子,哼,我们就报官!” 潘厚仁的话,引来婵娟两女激动的眼光,他这是实实在在为两个姐儿出气呢!别看院子里的姐儿好像没有自由,其实她们懂的比普通女人更多,她们知道那飞扬跋扈的女孩子是白尼,更知道在昆明城里,若是民家和汉人一同进了衙门,结果会如何! 这就是种族优劣,在大明一朝,汉人才是真正的上等民族,但凡进入明朝活动的其他民族,都必须遵守大明的法律,包括那些有针对性的律法,而其他民族跟汉族发生矛盾时,大明的官员会毫不犹豫的维护汉民的利益,在这一点上,大明颇有些后世大美利坚国的风格。 那白尼或许不知道大明衙门里的潜规则,所以神情还有些无所谓,然而跟着潘厚仁进来的那些白子,却人人脸色紧张,相互之间拉开距离,像是要防备潘厚仁去报官。 “谁要报官?” 门口已经闹成这样,那暮春雅阁里也终于有了动静,一个潘厚仁熟悉的声音传出来,倒是让潘厚仁嘴角牵了牵,心中冷笑道: “耗子终于出洞了。” 虽说这两天昆明始终是艳阳高照,然而毕竟只是初春,气温始终还没有上去,可是那耗子却斯斯文文的摇着一把折扇,好像很风流的样子。而那个民家老头,也紧跟着那耗子走到大门口。 “刚刚谁说要报官的?”耗子的神情很是倨傲,两眼在潘厚仁等身上反复来回扫过,最终在潘厚仁脸上定格。从耗子的眼神就可以看出,他分明是还没有忘记这种俊俏的让他嫉妒的脸。 “好呀,你不说我还不知道,感情你就是这家勾栏的老板,难怪昨儿跟这个贱婢一起抬我的杠!你们完了,竟然敢用这种手段来坑我的钱,你们可知道本少爷是什么人么?报官,好好好,我们这就报官去,我倒要看看,你们这些贱民,会有什么下场?”耗子开口贱婢,闭口贱民,不仅仅是潘厚仁,就连安秀秀等人,眉头都皱了起来。 就在那耗子唾沫横飞的当口,潘厚仁却看到那白尼眉头也皱了起来,顿时心中一动,指着那耗子道: “你不是要找罪魁祸首么?就是这位少爷包下整个勾栏,让姐儿们去勾引你爹的,你怎么不去扇他两巴掌?” 潘厚仁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指望那白尼会天真到真去扇耗子巴掌的程度,然而他却实在是小看了少数民族的纯朴,其实不用他强调,那单纯的白尼也能看出耗子不是好人,再加上潘厚仁这一番煽风点火,那妮子还真是一跨步站到耗子正面,抡圆了胳膊! “哎哟!” 一看那妮子的架势,潘厚仁顿时眯起双眼,心中替那耗子呼疼,别看那妮子是个女人,力气可不小,瑶瑶脸上还没散去的指印就是最好的证明。 然而这一耳光最终没有落到耗子脸上,给那妮子爹爹挡了下来。 “小玉不要胡闹!朱公子是我们寨子的贵人!”老白子一脸的阴沉,口中跟自家女儿说话,两眼却是死死盯着潘厚仁,他不是单纯的少女,自然知道谁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 “把小姐带走,去城外等我!”那老白子一句话,却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你们落脚的地方原来是在昆明城外,难怪…”潘厚仁心中暗暗记住这句话,眼神再次扫过耗子身边,在那耗子身后半步的位置,站着的就是昨日被黄俨和严宽认出来的白子。 “谁都不准走!” 事情闹到现在这种程度,潘厚仁已经不能再让任何人离开春兰阁了,不管那耗子是朱徵焲还是朱徵煣,不管朱楩现在来没有来,他都要将这里所有的人拿下。相对来说,现在耗子没有表明身份,却是对潘厚仁最有利的。 这么多白子在昆明城里闹事,事情一旦捅到官方,到那个时候不管耗子是否表露身份,都已经是失了大势。想明白这个道理的潘厚仁态度猛然之间强硬起来,他一招手,早已经在院子外围观风的那些看院纷纷摩拳擦掌的围过来,别以为春兰阁里只有姐儿,真正摊上事儿的时候,这些平常花钱养着的看院,也不是省油的灯!看看他们的装备就知道了。 ------------ 第20章 抽你丫的两耳光 棍棒、菜刀、石灰粉、渔网、花椒粉、套马索…别看没一样是正儿八经的玩意儿,可是在乱斗当中,这些日常用品的杀伤力,却是不容小觑。 “住手,统统住手!” 那还是老寨主脑子好使,一看潘厚仁这边拿出鱼死网破的气势,顿时就跳出来,站在双方中央,阻止一场即将发生的械斗!他是那些保镖的主子,他一出面,白子们自然冷静下来,而潘厚仁也摆摆手,让看院们暂停行动,看看这个老白子要说什么。 “小兄弟倒是很有决断,是个人才啊!”那白子喝止住场面,脸上挤出笑容,操着纯正的官话,对潘厚仁道: “今日之事只是个误会,全因小女不懂事,老朽乃是大理天龙寨寨主,段正鑫,此乃老朽幼女段灵玉,若是有所得罪,还请看在孩子年幼不懂事的份上,多多海涵。”段正鑫说话倒是很客气,潘厚仁却知道这是因为在昆明城中的缘故,若是换在大理他们自己的地盘上,怕早就让那些白子们提着战刀砍人了。 段正鑫说是误会,反倒是那段灵玉满脸的不甘心,只是在她老子面前,不敢发作而已。潘厚仁再看那耗子,却是眼巴巴地望着段灵玉,脸上的表情很丰富。想想也能明白,堂堂一个藩王的王子,差点被个白尼抽了耳光,若不是因为段正鑫的身份,还有段灵玉的水灵,耗子岂会善罢甘休? “海涵?哼!”潘厚仁鼻孔里挤出个声音来,他做人的准则就是得理不饶人,如今抓住了段正鑫的小辫子,他可不会轻易的就放手,冷冷地望着四人,道: “段寨主,既然你肯替你女儿认错,本少爷也不想被人说仗势欺人,这样吧,瑶瑶,你自己选,是要抽两巴掌回来,还是愿意对方提供一些,嗯,经济赔偿?” “经济赔偿”这个词汇或许有些超前了,让在场的人反复品味,才明白潘厚仁的意思,是要那段家出血。 而潘厚仁将选择权交给一个勾栏里的姐儿,几乎所有人,包括安秀秀在内,在感觉意外的同时,都认定那瑶瑶是要选择钱了。果不其然,理解了潘厚仁意思之后,那瑶瑶也壮着胆子上前一步,道: “二少爷,若是赔钱的话,该陪多少才合适呢?” 潘厚仁微微一皱眉头,抬头看了眼瑶瑶,“一巴掌五两金子,这个买卖我认为很公道!” 五两金子一巴掌,这个价格若是放到外面大街上,估计凑过来的脸足以将昆明城的街道铺满,然而无论是段正鑫还是耗子,都不会在价格上计较,相反,在这两个人看来,只要能够暂且将眼前的事情摆平,花十两金子不算什么。 “瑶瑶?”小婵娟的脸色有些发急,她刚刚开口说话,却被安秀秀给拦了下来,低声道: “让瑶瑶自己选择,你不要多嘴!” 站在安秀秀的立场,无论瑶瑶如何选择,她都是可以接受的,毕竟收十两金子息事宁人,或者说两耳光抽回去,安秀秀都认为瑶瑶的选择没错。此时所有的眼光都汇聚在瑶瑶这个娇小的姐儿身上。 瑶瑶脸上的红指印还没有散去,却在此时绽放出灿烂的笑容来。只见那瑶瑶先走到潘厚仁跟前,摊开白玉般无暇的左手儿,道: “二少爷,可否借我十两金子?” “十两金子?” 潘厚仁脸色一凝,随后就明白过来,立刻掏出十两金子塞进瑶瑶绵软的手中,而接过金子的瑶瑶则是直接站到那段灵玉的面前,右手猛然抬起,以就连潘厚仁这般高手都看不清楚的速度,正手反手,正手反手,“噼里啪啦”地抽了段灵玉四个耳光。她下手没有客气,那段灵玉同样白皙粉嫩的脸蛋儿瞬间就红了,连带着,两个眼眶也红了! “爹爹,她打我!” “哭什么,你爹自己同意的价格,五两金子一个耳光!”瑶瑶将左手的金子丢在段灵玉脚下,随后婷婷袅袅的一个转身,走回到了潘厚仁身边,猛然折膝跪下,抽泣起来: “多谢二公子为瑶瑶做的一切,从今日起,瑶瑶做牛做马,以报二公子大恩大德!” 瑶瑶这么一跪,安秀秀身边的小婵娟也站不住了,走到潘厚仁身边就要跟着跪下,潘厚仁可不想折寿,连忙一手一个,将两个小姐儿拉起来,低声安慰道: “多大的事儿值得你们这样,别忘了,从今天起我就是你们的老板了,身为老板不能为员工张目,那员工凭什么为老板效死呢?” 他们这边倒是聊的欢,而另外一边,以段正鑫为首的白族人,已经快要爆发了! 那段灵玉虽说脾性刁蛮了一些,但总的说来还是没啥坏毛病,在大理那边的天龙寨里,也是人人捧在掌心里的明珠,从小到大什么时候被人扇过耳光?瑶瑶的这四个耳光不仅仅把段灵玉打懵了,同时也将她给打傻了,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然而段正鑫却不会傻,刚刚摆出一副坦然认错的派头,已经是他能够做出的最大让步,然而对方竟不依不饶,居然真动手打了他的宝贝女儿! “给我…” 段正鑫左手抱住女儿,右手已然高高举起,命令那些白子动手的话都已经在他嗓子眼里。然而就在此时,站在他身边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耗子,却突然伸手,狠狠地拽了拽他的胳膊。 转过头的段正鑫,一看那耗子的眼神,顿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段正鑫是大理天龙寨的债主,他不是闲的无聊跑来昆明城里让汉人鄙视的,更不是为了给女儿出气而挑衅汉人权威的。 为了正事儿,段正鑫知道自己必须要忍! “老段,我想起这小子是谁了,他是潘厚仁,龙镶天的种!”耗子在段正鑫耳边低语,而听到“龙镶天”三个字,段正鑫脸上黝黑的面皮子也不由得抽搐起来。 汉人或许并不太清楚“龙镶天”这三个字所代表的意义,可是对于云南直到交趾这边的非汉人民族来说,“龙镶天”三个字未免侵染了太多的血腥,尤其是这些少数民族的血腥。 白族,也是其中之一。 “你们还傻站着干啥,赶快将小姐送走!” 段正鑫一面将哭哭啼啼的女儿推给那些保镖,一面却是对潘厚仁挤出了笑容: “刚刚我说什么来的,这可不是天大的误会了么?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认识自家人了!” 一听段正鑫这话,潘厚仁反而有些蒙了:“老子怎么跟你成了自家人了?本少爷跟你这个蛮子有半个通宝的关系么?” 虽说自己心中疑惑,但潘厚仁却还是先让小婵娟和瑶瑶两女离开,同时也让安秀秀暂时不要管这里的事情,眼看着就是春兰阁上生意的时候,安秀秀总是要去照顾着的。 “段寨主,您这话我听着有些好奇,不若我们借一步说话?” “这……”段正鑫明显有些犹豫,他看了看身边的耗子,最终还是硬着头皮,对那耗子道:“朱公子,老朽去去就来!” 眼瞅着段正鑫老老实实的跟在潘厚仁屁股后面离开,那耗子脸上的表情可谓是精彩之极,只见他嘴皮子无声的翻动,像是在默念一段咒语,随后才跺脚转身,狠狠地瞪着背后那白子,道: “阿木纳你这个废物,你怎么早不告诉我,这家勾栏就是潘家的产业?” 那白子脸上很是惶恐,噗通一声就跪在耗子面前,颤声道:“小王爷,春兰阁是潘家的产业,那是全城都知道,小的,小的实在是不晓得小王爷您不知道啊!还以为是小王爷您刻意来春兰阁,是有别的什么目的。” “还敢狡辩?” 那耗子小王爷此时正在火头之上,哪里容得阿木纳狡辩,抬脚一个飞踹,“噗嗤”一声,缎面鹿皮底儿的靴子,却是踹进了阿木纳的怀中。 只见那阿木纳先是一惊,随后才夸张地发出惨叫:“哎哟我的妈,你踹死我了!” 就在耗子小王爷心满意足的从自己“儿子”怀中抽出右脚之时,那边潘厚仁已经将段正鑫带进了一间隔音的雅室当中。 刚才段正鑫的表现让潘厚仁心中觉得好奇,尤其是这老白子反复强调潘家跟天龙寨是自己人这一段。潘厚仁没别的意思,就像弄明白,潘家,跟天龙寨之间是不是真有什么说不清楚的关系? “段寨主请坐,这里没外人,咱们可以好好聊聊。不瞒段寨主,刚刚那个朱公子的身份,本少爷是清楚的很!”潘厚仁看门见山,不跟段正鑫绕圈子。他这个举动反而合那段正鑫的胃口,事实上少数民族大多喜欢直来直去,这既是优点,有时候也是一种缺点。 “小少爷果然是有本事的人,跟大少爷像是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 “段寨主,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啊!”潘厚仁皱起了眉头,他跟潘德明可是没有半点血缘关系,说他跟潘德明是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岂不是在暗示他老子龙镶天头上戴了绿幽幽的帽子么? 事实上段正鑫真是没有半点污蔑龙镶天的意思,哪怕龙镶天已经死了,段正鑫也没有这个胆子当着龙镶天的儿子污蔑龙镶天。只是因为他的汉语水平有限,或许他觉得在谈话当中用上成语和俗语比较显得有水平,然而恰到好处的使用成语和俗语,可是需要相当的功力的,牛头不对马嘴说出啦,只会造成误会,让人鄙视。 ------------ 第21章 有公主病的未婚妻 “是是是…老朽的错,不过小少爷,大少爷他这些日子就在我们天龙寨做客呢!”段正鑫倒是有些从善如流的味儿,一见潘厚仁脸上变色,他马上撇开刚刚的话题,虽说他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但是将潘德明搬出来拉近双方的关系却是没错的。 “我家大哥在你天龙寨做客?”潘厚仁脸色发雯,强压住拍桌子的冲动,低喝道:“段正鑫,你这是在威胁我潘家么?” “我…”这一下,段正鑫彻底糊涂了!在他的观念当中,潘厚仁既然是龙镶天唯一的儿子,在潘家的地位,岂会不知道潘家跟天龙寨之间的关系?然而段正鑫却不知道,就在过年之前,他眼前这位还是个扶不起的阿斗,除了一身功夫还算过得去之外,其他方面就是个地地道道的纨绔,无论是潘诞还是龙镶天,都从未曾想过将潘家的将来压在这个小少爷身上! “冤枉啊!小少爷,我们天龙寨,跟潘家,那可是有着最好的生意往来,潘家贩运到天竺、甚至是南洋的货物,都是我们白族的儿郎肩挑马拉出去的,老朽岂会对大少爷不利?” “什么?” 段正鑫的一番叫苦,却是让潘厚仁傻了眼:感情潘家真正的生意是走私?难怪潘家富的流油!这个时代,全世界还有哪个国家的商品比大明制造更有价值?没有,绝对没有了!哪怕就是大明制造出来的草纸,那也是世界各国厕所里面最好用的! 段正鑫确实没有说谎,事实上,作为元末明初世界首富沈万三的嫡系后代,之所以选择来云南昆明这个蛮夷之地扎根,其中最重要的原因之一,就是沈家实际上早就已经通过白族这个云南的土著,打通了前往东南亚各国的走私路线,大量的明朝商品通过肩扛马拉这种原始的方式,源源不断的流向东南亚和南亚,甚至当时的大食和天竺,从而为潘家赚取巨额的利润。 简单的说,这些在大明不算值钱的商品,一旦贩运到上述那些国家,其价格就是十数倍甚至是数十倍的增加,就好比茶叶、陶瓷、纸张这些大明朝平常的生活用品,一旦到了番邦,就只有王公贵族,才能享用的起,而这些王公贵族,为了享受到大明富饶的物质生活,可是不会吝啬的。 从运输方式来说,海运或者是最方便,也是成本最低的一种方式,然而此时明朝的海运情况已然是不容乐观,官方的海运,潘家可是不敢去沾染的,朱元璋可是把沈家吓的“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依的那段正鑫这么一说,那么天龙寨跟潘家之间还真是自己人,甚至可以说,天龙寨是仰仗潘家的鼻息而存在,这也难怪段正鑫在听说潘厚仁的身份之后,态度大为转变。 然而更让潘厚仁惊讶的事情还在后面。 那段正鑫不着边际地拍了一番潘家的马屁之后,突然问潘厚仁道:“小少爷,您对我家小女儿印象如何?” “啊?老段,什么印象?咱俩今天初次见面,我啥时候见过你家小女儿?”一番闲谈之后,潘厚仁是毫不客气的直呼“老段”,显得亲热不少,只不过因为潘厚仁脑子里还在盘算着潘家的生意路线,所以一下子没有回过神来。 “小少爷您刚才不是已经见过了么?说起我家这个小女儿,嘿,在大理那是绝对找不出一个比她更出色的了,既漂亮,又温柔,到老朽家里提亲的,都快要踏破门槛了…” 段正鑫在那里自我陶醉一般的讲述,总算是让潘厚仁回过神来:“这老家伙,说的难道是段灵玉?唔,这丫头外表是没话可说,性子么,可就难说了。不过他突然问老子对她的印象是什么意思?” 眨巴眨巴眼睛,潘厚仁在脸上挤出个笑容,语气颇有些生硬,道:“老段,你刚刚说的,是灵玉那丫头?” “可不是么!” 那段正鑫猛然一拍大腿,“小少爷感觉如何?” “这…还行吧!”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现在评价的是一个年轻貌美的少女,潘厚仁总不能因为小丫头刁蛮了点,就把人家全盘否定吧?所以他只能勉强给了一个不算贬义的结论,殊不知却让段正鑫笑出声来:“好,小少爷满意那就真是太好了!嘿,还是大少爷有眼光啊,大少爷就说,小少爷您一定会满意的!” “啥啥啥?老段,怎么又扯到我二叔身上了?到底是啥事儿你总的给我说个清楚明白?”从段正鑫的言语神情当中,潘厚仁隐隐感觉到不妙,好像一件对他相当不利的事情,正在慢慢笼罩下来。 “好事,当然是好事呀!”段正鑫脸上的笑容还没有收敛,人却是站了起来,绕着潘厚仁转了两圈,这才道:“小少爷也是如同大少爷说的那样,人中龙凤,人中龙凤啊!这事儿,成了!” “成了?老段,我说,你能不能坐下来好好说话?”潘厚仁终于忍不住,脸上变色,声量提高:“不要怪我脾气差,你不把话说明白了,今天就别想出这道门!” “男人脾气差点不妨事,不妨事的!”段正鑫脸上笑容不断,冲着潘厚仁不住摆手,道:“反正大家很快就是一家人了,你这样的姑爷,我喜欢,喜欢!” “姑爷?谁要当你家姑爷了?”潘厚仁心中一默,总算是回过味儿了,感情潘德明去天龙寨,还给自己说下了一门亲事,而自己的对象,就是刚刚那个气势凌人的小丫头! “麻子不是麻子,坑人啊!”潘厚仁心中一阵无语,他倒是不埋怨潘德明。中国自古至今,上至国家君王,下至升斗小民,婚姻都是利益的体现,即便是在后世二十一世纪,这种利益婚姻都没有绝迹。 正如刚刚潘厚仁所说,若是论外形、身份和地位,段灵玉这个白族的公主,配他这个潘家家生子,那是绰绰有余了,若不是因为他是穿越来的,恐怕此时早就欣喜若狂了。在这个包办婚姻的年代,能够讨个老婆如此漂亮,已经是上辈子香火烧的高了。 潘厚仁不是智商捉急的那种人,入乡随俗加上他本身就是研习历史的人,所以对于包办婚姻这种事情并不是那么的抵制,唯一让他担忧的,就是民家的风俗。 跟汉族和绝大多数种族不同,白族在很早以前就已经开始实行一夫一妻制,就包括段正鑫在内,这辈子也就只娶了一个老婆,给他生了一儿两女。白族人热爱歌颂对爱情和婚姻的忠贞,对于破坏这种传统的行为,却是深恶痛绝。而白族还有个更让汉人,或者说是后世那些屌丝们嫉妒的一个传统——招赘。 白族人的招赘跟汉家所谓的招赘是截然不同的,被招赘的男人和家庭不会觉得没面子,而招赘了的家庭更不会欺负上门的姑爷,甚至会以此为荣。在白族聚居的一些地方,甚至还有“打发儿子招姑爷”的传统。 以自己在潘家的份量,潘厚仁是不担心自己会被段正鑫招赘,然而成了白族的女婿之后,是否要遵守白族“一夫一妻”这个蛋疼的传统,潘厚仁却是有些担心的。 “去,八字还没有一撇呢,我担心这个干啥!”念头在脑子里转了转,潘厚仁转而又嘲笑起自己来,跟天龙寨段家联姻估计只是大哥潘德明一时之间定下来的主意,至少潘家真正说话管用的潘诞,却从来没有在潘厚仁面前提起过,所以潘厚仁并不是很担心这个事儿会成真。 反倒是段正鑫丢下潘德明,跑来昆明跟朱家人见面这个事情,更让潘厚仁有兴趣。 “老段,你坐下,我问你,既然我大哥在天龙寨,你不好好陪我大哥,跑来昆明干什么?来了昆明,怎么也不去我潘家报个道,你葫芦里卖的是啥药?”这也就是潘厚仁自问潘家是吃定了天龙寨,才会如此不客气的质问段正鑫。 果然,一听潘厚仁提到这个问题,那段正鑫的脸色也变得尴尬起来。 “这个…既然小少爷您都已经知道那小王爷的身份,我也不瞒您了,事情的源头,其实是在半年前…” 用了半个多时辰的功夫,潘厚仁才从那段正鑫口中了解到事情的真相。 那耗子,果然就是朱楩的小儿子朱徵焲。 自打靖难之后,因为朱棣的原因,岷王朱楩自觉在明朝的权势地位是山河日下,因为战争的缘故,朝廷拨付给朱楩的“零花钱”也是越来越少,自认也曾为大明打天下而流血流汗的朱楩感觉很委屈,就去找朱棣诉苦。 然而朱棣这个人呢,压根就是个枭雄,他连自己大哥一家都不放过,又岂会给下面的小兄弟好日子过?表面上朱棣答应了朱楩的要求,然而没过多久,因为一些小小的事情,朱楩就被朱棣一撸到底,连自己的亲卫队伍都给取消了。 说起取消朱楩的亲卫队伍,还有个典故包含在其中。说是那一日,朱棣告诉朱楩说,兄弟啊,你看,咱们国家现在穷啊,我这个当皇兄的,那也是黄鳝大,窟窿大,没有那么多钱给你,让你养那些亲卫了!不如将你那些亲卫都撤了吧,为国家做点贡献。 朱楩这个人呢,虽说没啥本事,但总的来说也不傻,他心中明白,哪里是因为国家没钱给他养亲兵,主要还不是因为朱棣他不放心别人手里有武装力量,尤其是像他们这种皇亲国戚,有资格坐皇位的人,手中有武装力量,对朱棣来说,那就是如芒在背、寝食不安! ------------ 第22章 最是无情帝王家 为了自己一家老小,朱楩最终还是只有捂着鼻子认了,还得做出一脸为国为民的高姿态,冲着朱棣竖起大拇指:皇兄言之有理,这亲卫兵,该裁!可是裁了之后,谁来保证我一家老小的安全呢? 这个时候,朱棣又说了:放心,这天下都是老朱家的,你姓朱,谁敢对你不利,你只管报警,凭你“贵二代”的身份,自然有人保护你的周全,不然老子养那么多兵马干啥呢?只不过呢,这人想要家宅平安,最好还是不要那么有钱有权,免得‘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为了皇弟你一家安全考虑,今后的零花钱,你还是少领些把,放心,若真是你要饿死了,再来找哥哥我,哥哥我肯定会给你一口饱饭吃的! 朱楩原本是想啊,收了兵权,总要给点甜头吧?谁知道一争辩,结果却是连薪水都给朱棣降了,如此一来朱楩还真不敢开口了,跪地大呼“谢主隆恩”,灰溜溜的离开了皇宫,自家回去抱着老婆哭了好几天,最后还是在身边谋士的策划下,开始了艰难的“自谋生路”历程。 自谋生路对于朱楩这样的贵二代来说,可是一件艰难的事情,也超出了朱楩的能力范围。可是他不会,不代表他手下就没有这方面的人才。有人就给朱楩出主意了:王爷,这个世界上最赚钱的生意就是当皇帝,您老人家是没戏了,其次呢,就是垄断行业,什么盐啦、铁啦之类的,来钱最快了。不过国内呢,这种行当那都是皇帝陛下的生意,伸手的结果会很悲剧。 那谋士这么一说,朱楩又要哭了:“那我不是寡妇死儿子,没指望了?” 若真是没指望,那谋士就不是谋士,而是剩斗士——自己找死了。谋士的业务就是要在老板面前,展现自己化不可能为可能的能力。所以在朱楩急得揪胡子时,那谋士才挤牙膏似的告诉朱楩:王爷你的封地不是在云南么?那边好啊,天高皇帝远,咱们不跟汉人做生意,可以跟那些蛮夷做啊;不跟国内做,可以给国外做啊!您老人家是王爷,那些垄断的物资,随便找个大臣批批条子就能弄到,等物资到手,咱们一转手卖给蛮夷,卖到国外,那就是白花花的银子啊,不信我就说个典故给您听,那是在很久很久以前,有家姓沈的有钱人,他们的钱是这么来滴… 经过下面的谋士这么一撺掇,朱楩这才转悲为乐,自我安慰道:“言之有理,言之有理!咱不去争天下,争权力了!大不了就是走走关系批点条子跟儿孙们弄点浮财,想来你朱棣总不能这点好处都不给咱吧?好歹也是穿开裆裤一起长大的一家人啊,想当年父皇要大家一起去农家乐体验生活的时候,咱的烤红薯也没少让给你朱棣吃呀!” “感情是这样的,那朱楩,是想复制我潘家的成功模式?不过老段啊,这事儿你是不是做的有些不够厚道了?你可是承包了我们潘家的运输业务,怎么,难道你现在还想吃下那岷王的业务?”潘厚仁弄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心中多少有些对段正鑫不满,一瞪眼,也就没给自己这个“准岳父”好脸色看。 “岂敢岂敢!”段正鑫在他这个“准女婿”面前也确实没有底气,只能不住的赔笑,道:“一开始岷王府来的人,都被我找借口给打发走了,这不,这次乃是小王爷亲自到了昆明,我若是还避而不见,岂不是太不给岷王面子了?小少爷你也知道,虽说在皇帝眼中,皇亲国戚是威胁,可是我们少数民族,在你们皇帝陛下眼中,那可是连人都算不上,真要是得罪了岷王,回头他向你们的皇帝陛下告状,那平西侯府麾下的精兵,还不将我们大理杀个血流成河?得罪不起,得罪不起啊!” 段正鑫这也是实话实说,半点水分都没有。听的潘厚仁不得不点头,半晌后才再次开口,“老段,你老老实实告诉我,你们谈到什么程度了?你都答应下来了?” 段正鑫连忙摇头,道:“还没有,还没有!只不过岷王要经营的商品主要是盐和铁,小少爷,这两样东西,潘家是不碰的!” 盐和铁潘家当然不能碰!因为这是国家垄断,一旦被人检举,岂不是正好让朱棣找由头灭了潘家?自打被流放到云南之后,潘家就变得小心翼翼,在赚钱的过程当中,尽量不去接触大明律法的红线。 虽说“走私”那也违法,但至少在采买瓷器、茶叶、纸张这些商品时,是不会触及明朝律例,也不会被人检举揭发的。所以潘家不会经营盐铁,这是规矩。 “那朱徵焲跟你联系上,靠的就是那个昆明城里的白子牵的线?你们自家又是什么关系?” “小少爷您说的是阿木纳吧?他曾经去过天龙寨,住过一段时间,后来嫌弃天龙寨生活清苦,又回了昆明城!他现在是小王爷的手下,平常时候就帮着打理昆明城里的那家勾栏院。” 听到段正鑫最后一句话,潘厚仁的眼神顿时亮起来,道: “昆明城里的勾栏院?是不是东街那家勾栏?”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段正鑫摇了摇头,他毕竟只是来跟朱徵焲谈生意的,对于昆明城的了解,恐怕还远远不及那个阿木纳,以他宝贝女儿段灵玉的性格,更不可能对勾栏院有多么了解,故而他没法回答潘厚仁。 其实潘厚仁已经不需要段正鑫给他答案了,因为他几乎已经可以肯定,东街那家新开的勾栏院,背后的东家铁定就是岷王朱楩。 “好你个岷王,不与民争利的祖训都忘记了么?把勾栏院开到我潘家眼皮子底下,还挖我潘家优秀员工、截我潘家优质客源,这是要找死的节奏啊!” 潘厚仁原本并没有打算留段正鑫太长的时间,可随着了解的事情越多,潘厚仁心中的怒火也就越来越重。 岷王朱楩虽说是个王爷,但落到如今他已经被朱棣削了护卫、官属,落地的凤凰不如鸡,真要在昆明这一亩三分地上跟有西平候沐晟为背景的潘家斗,决计不是对手,至少潘厚仁认为,不管历史上朱楩有没有斗过潘家,至少现在有了他,朱楩那是半点希望都没有了! 别的不说,光是等在昆明城里找机会的黄俨,就不会放过朱楩这块上好的踏脚石。况且历史上朱楩在云南也就只待到明仁宗洪熙元年,也就是公元1425年4月,就被迫迁出云南,去了武冈,最后倒算是得了个善终。 其实若不是因为朱徵焲搞出来的事情,潘厚仁对这个岷王心中还是很有好感的,说来可笑,潘厚仁对岷王的好感,却是跟岷王本人毫无关系。 当年,明太祖朱元璋就曾经为朱楩,他这个庶十八字定下了宗室命名的规矩,二十字分别是:“徽音膺彦誉,定干企禋雍,崇理原谘访,宽镕喜贲从”。在后世,岷王朱楩的事迹并不为人所知,甚至很多中国人都不知道这朱楩的存在,然而,朱楩的第十七代,却出了一个人人皆知的大人物,哪怕潘厚仁在后世研究的是历史,然而对于那位大人物,他心中也同样是相当尊敬的。 “啧啧,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觉得该去跟这个小王爷好好的聊聊,段正鑫啊~” 经过这会儿谈话,那段正鑫虽说在名义上是潘厚仁的“准岳父”,可在“准女婿”面前还真是半点傲气都没有,连忙赔笑道:“在呢,在呢。” 潘厚仁瞥了眼满脸堆笑的段正鑫,心中也是暗暗好笑,看来自己是把这个寨主给吓到了,“走吧,去会会那个朱徵焲。” ------------ 第23章 王爷没钱也苦逼 房间里,朱徵焲正在跟那阿木纳发脾气,好歹人家也是个小王爷,就这样被晾到一边算个什么事儿? 潘厚仁一进门就看见朱徵焲那张臭脸,真是有种伸手狠狠扇几巴掌的冲动,不过考虑到其身份,他还是稍微忍了忍,向那朱徵焲打招呼。只是朱徵焲没有半点回应,只是冷冷地看着潘厚仁,开口却是对段正鑫说话: “段寨主,今天我们的好事让不想干的人给扰了,不如改日再谈如何?” “这个...小王爷啊,我们天龙寨实在是难以承当岷王府的重任啊,不如请小王爷回报王爷,换个寨子如何?” 段正鑫愁眉苦脸,不时看看潘厚仁和朱徵焲,说实话,他是两边都不想得罪,然而这个世界上,哪有那么好的事情。 朱徵焲看段正鑫脸色,就知道是谁在从中作梗。朱徵焲不是傻瓜,在知道潘厚仁的身份之后,自然就会联想到关于潘家、沐家的事情,若是换成潘诞或者沐晟此时在这里,怕是他一句话也不敢说,只有灰溜溜的走人。不过面对潘厚仁,至少看上去是太年轻,有欺负的余地。 “段正鑫,你不会是害怕这个嘴上无毛的小子吧?哼,我看这小子,下面的毛都还没长呢!” 潘厚仁呼吸一窒,差点没话反驳,因为朱徵焲说的还真没错,他下面的确那啥...估计是这具身体长期修炼内家功夫,某些生理反而发育的比较缓慢的缘故。不过事实归事实,朱徵焲这样乱说,潘厚仁仍旧要告他,不,是搞他。 “这是谁裤带没系牢把你给放出来呢?嘿,在君再来楼上我就知道你不是个好东西,怎么着,到了昆明城这一亩三分地上,你还要显摆不成?既然知道本少爷的名头,你就要好好掂量掂量自己身份,别以为有几个臭钱就是富二代了,送你一句话,想不想听?” 那朱徵焲一听潘厚仁开头第一句话原本就要发作,可是当他听到“身份”二字时,却突然默然下来,毕竟现在房间里四个人当中可是有两个边塞蛮夷,其中一个还是堂堂的寨主,此事若捅出去,一介白丁的潘厚仁不会有事,反而是他这个郡王,可是要倒大霉的。 “不开口,好,免费送你:莫装逼,装逼被雷劈!” 此话一出,潘厚仁心中一阵快感,对方可是老朱家的血脉啊,能指着一个郡王的鼻子说这句话,想起来就舒坦啊!此时的潘厚仁却不知道,他将来还有更舒坦的时候,区区一个郡王算什么,就算是当着皇上的面,他也可以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那是后事暂且不提。虽说潘厚仁此话来自后世,可直白的内容让三个人一听就懂,段正鑫固然是憋笑加担心,那阿木纳也是掩饰不住的偷笑,唯有朱徵焲,脸上就像是开了个染色坊,变幻不定。 然而他并非不知轻重的人,朱重八在世的时候,家教还是算可以的,“强龙不压地头蛇”虽不是放矢天下皆准,但朱徵焲知道自己勉强只能算是一条潜龙,眼前确实没法跟潘家这样强悍的地头蛇相斗。他一甩袖子,狠狠地瞪了眼潘厚仁,道:“潘厚仁,今日少爷还有事情,这笔账,咱们以后再算!” “哟,我记性不好,说不定下次见面就给忘了,这位公子爷,下次见面,我请你喝花酒!”潘厚仁知道自己赢了,笑呵呵的打趣朱徵焲,气的朱徵焲片刻也不想再待,转身对段正鑫道:“段寨主,希望你好自为之,哼,别忘了,这天下可不是姓潘的!” “这个...这个...”段正鑫脸上再显难色,可是当着潘厚仁的面,他也确实没有勇气去抱朱徵焲的臭脚,只能强顶压力,脖子一梗,道:“公子爷,这天下姓啥,民家客自然知道,不劳公子爷你操心!” “阿木纳,傻站着什么,走!” 朱徵焲一跺脚,要带着阿木纳一起走人,潘厚仁眼珠子一转,转到段正鑫身边,耳语起来。 眼瞅着朱徵焲两人就要出门,听了潘厚仁安排的段正鑫却又咬牙开口,“慢!” “段正鑫!”朱徵焲火了,长这么大,像今天这样的羞辱,还是第一次遇上。一双绿豆眼瞪起,朱徵焲还真有上去抽人的冲动,“段正鑫,信不信我明天就调兵,灭了你的天龙寨?” “哦,我倒是很想看看,这位公子爷,在云南府,没有平西侯的点头,谁能调动朝廷兵马,咦,难不成这位公子爷还有私兵?” 潘厚仁担心段正鑫顶不住,连忙将朱徵焲的话头给接了过去。正所谓打人不打脸,偏偏潘厚仁一句话,却是触及岷王一系内心最疼的地方——本来嘛,私兵是有的,可这不是刚刚被朱棣给削了么,连带着每年的养家费用都减少了,这可是岷王一系心中最深刻的疼,耻辱啊! 朱徵焲脸色发青,怔怔地看着潘厚仁,却是没有再反驳,徒增耻辱而已,形势比人强,即便他名义上是个郡王又如何?潘厚仁压根就没将这样个郡王看在眼中。他转身,看了看惊疑不定的阿木纳,显然,有放弃这个民家帮闲的打算。 “不,不...”阿木纳感受到朱徵焲眼神里的含义,整个人惊慌起来。潘厚仁却没有给他挣扎的机会,冲着段正鑫点点头,就听的段正鑫一声命令,几个身强体壮的白子冲进来,将阿木纳给控制起来。 “这小子跟汉人合作,败坏了我们民家的名声,抓回寨子去,按祖宗规矩处置!”段正鑫说得理直气壮,那朱徵焲脸色再变,却是没有开口,跺脚就走。 “呃,你现在要走,给的金子可是不退的哦!” 朱徵焲都已经快要走到院子门口,潘厚仁才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冲着朱徵焲背影大声吼道。 “小少爷,这个人...”段正鑫脸上陪着笑,向潘厚仁问道。 踉跄而出的朱徵焲在听了那话后竟然没反应,这让潘厚仁感觉有些无趣,他转身看了看紧张到满头大汗的阿木纳,对段正鑫道:“这个人我还有用,交给我吧,嗯,段寨主...” “若是小少爷不嫌弃的话,可以先叫我一声叔父...”那段正鑫顺杆子往上爬。一般先叫伯父,将来一切顺利的话,就可以直接改口叫“岳父”了。幸而段正鑫还有点自知之明,知道不能占龙镶天的便宜,所以自称叔父,而不是伯父。 “段叔父...”潘厚仁一对剑眉微微皱起,这个称呼他还真是有些拗口,“既然我二叔在天龙寨,就请段叔父早日返回天龙寨吧,只不过...外面的那些人,段叔父能不能挑选一些好使的,我这段时间可能需要一些人手...” “没有问题,完全没有问题,我们是一家人,一家人嘛!”不等潘厚仁说完,段正鑫就拍起胸膛来,倒是让潘厚仁对他的印象有所改善。 等到段正鑫走了之后,安秀秀这才转进楼里来。段正鑫留在房间外的十个人没有接到潘厚仁的命令,不敢进屋,故而房间里只剩下潘厚仁和阿木纳。 “我倒是很好奇啊,阿木纳,你给我说老实话,刚刚那个公子爷的身份,你究竟知道还是不知道?” 阿木纳是黄俨和严宽欲求而不得的人,不过在将其交给两个太监之前,潘厚仁也有些事情,要了解了解。 “我...”阿木纳原本还想替朱徵焲隐瞒,随后一想,他做的初一,自己也能做十五,况且说出朱徵焲的身份来,说不定对自己还有好处,于是竹筒倒豆子般将事情说给潘厚仁听了。 他确实是知道朱徵焲身份的,不仅仅知道,而且他根本就是岷王府里没有登记的家仆,在昆明城里的任务主要有二,一是负责照看东街那家勾栏的生意,另外一个就是替岷王府联络民家势力,说白了,岷王府那边压根就没想过将所有的鸡蛋都放在天龙寨这一个篮子里,事实证明,岷王府里还是有能人的,这不,天龙寨的篮子,被潘厚仁一脚给踹的稀烂。 既然阿木纳的任务是联络昆明城里的民家势力,也就难怪他会参与那天群殴两位“没卵蛋八府巡按”了。弄清楚事情之后,潘厚仁对阿木纳唯一的兴趣就在东街那家勾栏院上。 “秀女坊,这个名字倒是取的不错,阿木纳啊,你将秀女坊的情况全都告诉我,我便不杀你!” 潘厚仁坐在太师椅上,安秀秀则是紧贴着站在他侧后,倒是衬托出潘厚仁富家少爷的气势来。这让那阿木纳没去想潘厚仁话中的陷阱,为了活命他倒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 当潘厚仁把想知道的情况都问清楚之后,却是一声招呼,让外面进来几个人,将阿木纳结结实实给捆起来。 “你,你不是说不杀我么?”雪亮的钢刀之下,阿木纳不敢挣扎,只能是狠狠地瞪着潘厚仁。 “我没杀你,可是我也没说过要放你走吧,去吧,有人想见你呢!”潘厚仁挥挥手,让那些白子将阿木纳带出去,转头却对安秀秀道: “秀娘,这个秀女坊的名字跟你很般配啊,不如我们将其弄过来吧?” “就你一句话啊!”没人的时候,安秀秀跟潘厚仁说话倒是很直接,丢给潘厚仁一个白眼,道:“那可是岷王的产业,你说弄就弄了?” “山人自有妙计,嘿嘿,秀娘,秀妈妈,你就等着接手一家新店子吧!” ------------ 第24章 帮哥们报个仇先 “就是他,就是他!” 当潘厚仁将阿木纳送到黄俨和严宽两人面前时,那严宽一见阿木纳,顿时沉不住气,暴起要抄家伙打人。黄俨见状将其拦住道:“二弟莫要急,既然三弟已经将人给我们送来,凡事慢慢来,你还担心没有手段么?” 太监整人自然是有很多手段的,否则那锦衣卫和后来的东西两厂也不至于会让人闻之而色变,到了下个朝代更是发扬光大,弄出个赫赫有名的“满清十大酷刑”来。 看着两人的反应,潘厚仁心中只是冷笑,他就知道严宽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不过阿木纳对他来说已经没啥用处,哪怕是严宽将其千刀万剐,对他来说也没有关系。 “三弟,此人就交给为兄,如何?”黄俨冲潘厚仁开口道。 “自然是这样,小弟我还有些事情要去处理,就辛苦两位兄长了!”潘厚仁一拱手,转身就出了门。他可不想看两个太监在自己面前说那些称赞和表扬的话,倒胃口的。 说起来今天还真是忙碌,原本潘厚仁是打算去找安秀秀谈春兰阁将来的发展,他心中已经有了不少点子,作为一个来自后世,当过宅男的人,在“娱乐业”方面,实在是不要太精通啊! 然而谁知道忙到现在,他都还没机会跟安秀秀说正事儿。当然,安秀秀的真实身份也是个问题,只是潘厚仁将前后之事理了一遍,这个答案在他心中早已经是呼之欲出了。 此时春兰阁也很忙碌,经过朱徵焲和段正鑫的事儿一闹,不少顾客奔着低调的原则,已经买单走人,而剩下的残局,还需要安秀秀指挥着处理。潘厚仁见安秀秀忙着这些事儿,也就不忙着上前打扰。他找了个地方坐下来,开始好好盘算接下来春兰阁的发展。 好不容易等到安秀秀把事情处理的差不多,正准备来招呼潘二少爷时,一队朝廷士兵却出现在春兰阁门口,带来了平西侯沐晟的口信,找潘厚仁呢。 无奈之下,潘厚仁干脆叫上黄俨和严宽两人,顺便带着已经有些不成人样的阿木纳,在士兵的保卫下,向平西侯府而去。 路上,潘厚仁见严宽面显得色,忍不住开口问其缘由,那严宽瞟了一眼黄俨,黄俨微微点头之后,严宽连忙故作神秘,在潘厚仁耳边低语道:“嘿,刚刚我与黄监臣好好的审了审那阿木纳,三弟,你猜怎地?” 阿木纳肚子里还有多少料,潘厚仁难道还不清楚?可是看严宽这厮明显低调的兴奋,潘厚仁便知那阿木纳定是被两人屈打成招了。为了配合一下出于亢奋中的严宽,潘厚仁不得不跟着低声道:“二哥,小弟猜不出,不若说来听听?” “好!料你也猜不到,此事实在是过于耸人听闻了。这昆明城里的民家,竟然密谋造反!” “我艹,果然是够黑心!”潘厚仁一听就知道,这怕是两个阉货心中早就敲定的计谋,在昆明城里吃了这么大的委屈,以他们的秉性,不报复那才是出妖怪。果然,阿木纳成了两人的突破口。 “有证据么?” 这话一出口,潘厚仁顿时醒悟自己嘴贱,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 那严宽果然是奇怪的瞄了潘厚仁一眼,故作莫测高深状,教训道:“三弟,此类话以后莫要再说!难道以二哥我的身份,再加上大哥这个监臣,还会冤枉这些猪狗不如的民家么?” “奸臣,你丫才是真正的奸臣啊!”看着严宽的嘴脸,潘厚仁心中总算知道为什么后世人对太监大多没有好感,主要还是因为其睚眦必报的心态实在严重,可偏偏丫们还多有权,不成灾那才是怪事儿。 既然是发现了蛮夷谋反,黄俨在跟沐晟见面时,可就是一本正经的亮明身份。沐晟虽说是一方诸侯,可面对黄俨这种大内顶尖人物时仍是需要小心翼翼,甚至于不敢反驳其判断当中明显疏漏的地方。官场沉浮多年,沐晟又岂会不知轻重缓急。 若是别的事情,沐晟恐怕是顿都不打的应承下来,可是提到聚众造反,那事情就可大可小了。 好茶好吃的将两个太监安顿下来后,沐晟将潘厚仁叫到隔壁,问起此事的来龙去脉。当得知黄俨和严宽竟然是被昆明城里的白子们一顿好揍之后,沐晟也不得不皱起眉头,道:“厚仁呀厚仁,这事儿你可要帮帮我啊!” “侯爷,这事儿我也能帮忙?不能吧,段位太高了!”潘厚仁脸上的惊诧可不是装出来的,毕竟事关造反,又是监臣又是侯爷的,哪里有他一个小小平头老百姓插嘴的份? 可是,平西侯沐晟显然有不同的想法。 “厚仁,那黄俨跟你已经是结拜兄弟,你们之间好说话!”沐晟先是点出潘厚仁有插手此事的资格,紧跟着才告诉潘厚仁,若是让黄俨跟严宽将此事带回京师面呈朱棣,虽说朱棣未必就会责骂他沐晟,然而朝堂上的大臣里肯定逃不脱问责的折子,他本就不在朱棣的眼皮子底下做事,若是弹劾他的折子多了,不仅仅会影响到他今年的“年度考核”,甚至会动摇他在朱棣心中的形象。 更重要的是,这个所谓的“造反”明显就是黄俨和严宽两人为了报复而故意为之,根本就不是事实,若是因为这样而破坏了沐家这么多年在朱棣心中建立起来的形象,那才真真是天降横祸! “侯爷要我怎么做呢?”潘厚仁听完之后点点头,道。 “具体怎么做,我现在心里也没底。唉,刚刚黄大人的意思很明显,他们是想把这城里的白子一网打尽啊,若真是抓这么多人砍头,怕是云南府会乱上一阵子...” 沐晟还在愁苦,而熟知将来变化的潘厚仁却是立刻反应过来,低声道:“其实侯爷不用如此烦恼,以小侄看,目前的形势,就算是黄俨他们告到朱...皇上那里去,皇上也不会任由他们胡来的。” “此话当真?厚仁啊,这事可不能开玩笑?”沐晟皱了皱眉头,恐怕心中还是不放心潘厚仁,毕竟其过去的所作所为,实在是让人难以放心。 沐晟这个人比不上他过世的兄长,做事没那么干脆利落,甚至于有些优柔寡断,不过从某种角度来看,这种脾性也是优点,毕竟钢极易折,过犹不及。当然,无论沐晟是什么性格,他都不会将事情的重点放在才刚刚“舞象”的潘厚仁身上。 两人从隔壁回来,沐晟首先就向黄俨承诺,只要将阿木纳交给他,一定会在短时间内出结果的。 当然,像沐晟这种层次的人是不可能轻言承诺什么,而黄俨更不会现在就要沐晟给他一个答复。在潘厚仁看来,像沐晟、黄俨之流,那都是顶顶高段的太极拳高手,你推我往的,不着痕迹就把事情给敲定下来。 “果真是人如刀俎,我是鱼肉。哪怕就是民间风评不错的沐侯爷,谈及平民的时候,也不过是论猪狗尔呀!” 因为年纪关系,潘厚仁不想在沐晟等人闲聊当中表现的过于突出,他只是在一旁抽空吃糕点喝茶。这时候昆明的小吃已经很是发达,像沐晟这种土皇帝府上,自然有能人,做出来的糕点却不是在外面能够吃到的。说起来潘厚仁也是有些日子没来平西侯府骗吃骗喝了,自从他开始当混世魔王那天起... 终于等到沐晟三人闲聊结束,潘厚仁拍拍典起的肚皮,满意的准备跟着黄俨离开,临出门时,却被沐晟拉了一把,刚回头,就感觉手里多出个锦缎袋子来。 “侯爷...” “给你打点的,该花的花。” 不用说,那里面塞的肯定是满当当黄金,没理由堂堂平西侯爷会用一袋子散碎银子打发人。这年头当官的未必敢贪,可有爵位的人就没一个干净的,只不过像平西侯这种领兵上阵的将领,发家致富的道路要么是抢劫敌人,要么是抢劫自己人,而沐晟幸而是属于前者。 在前些年扫荡南面蛮夷时,沐晟那也是赚的盘满钵满,所以潘厚仁也没打算替他节省,将钱袋子收起来,留给沐晟一个安心的笑容。 潘厚仁三人前脚出门,沐晟后脚就组织兵马,封城大捕。 听到这个消息,安坐在潘府里的黄俨两人脸上露出笑容来。封城搜捕体现出的是沐晟对于他们的尊重,对于太监来说,像沐晟这种档次的人,表达出足够的尊重,比什么千言万语都要让他们心存感激。 “好啊,这个平西侯果然不愧是皇上钦点的,果然行事雷厉风行,严宽,记下来,等我们回京之后,一定要好好的在皇上面前念叨念叨,这做人啊,不能不记情...”黄俨捋须微笑,潘厚仁心中却是好笑,暗想:“这做人呢,你这辈子是没有机会了,不过你能记情,这点倒是不错,值得投资!” “大哥,您说,那平西侯这么一抓,到底最后有多少人落网呢?”严宽也是眉开眼笑,大仇得报他当然高兴。 “我估摸着有几千人吧!怕是能把护城河都给染了。” 从黄俨嘴里蹦出的话,却是让潘厚仁吓了一跳:这么多?娘的,可别闹出民变来,不行不行,这些白子不能都死了!唉,看来侯爷的要求,还真是要想法子满足才行。 瞥了两个幸灾乐祸或者说是抚掌欢庆的太监一眼,潘厚仁不得不开动脑筋,打算找个说法,挽救昆明城里这些白子,同时也给平西侯排忧解难。 ------------ 第25章 当诛首恶 黄俨和严宽还在厅里闲聊,潘厚仁瞅了空一溜烟去了后院找潘诞。正走在半道上,却碰见了潘德明的正妻窦夫人,正在跟她的侄儿窦方说话。那窦方一瞧潘厚仁,顿时翻起白眼来,潘厚仁也没跟他们搭话,事实上,在潘家里,有很多人还真是看潘厚仁不顺眼。 过去的潘厚仁那是懵懂,而且又有个龙镶天帮他撑着,天塌了也就那么回事,潘府里那些人的态度,还真是没放在心上。而如今,龙镶天已去,潘诞年岁也高了,家里面的那些人,多少对潘厚仁的脸色就有些变化。 “嘿,瞧你们的小样儿,想吃人啊?别急,少爷我现在没空,等闲下来再一个个的收拾了你们!” 瞥了眼窦家姑侄,潘厚仁继续小跑着进了潘诞的院子。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潘厚仁明明看到老爷子已经发现他,却是异常夸张地陶醉道:“唉,还是这个院子里的空气最自由啊!” 对于潘厚仁这种特别的马屁,潘诞只是笑骂:“你倒是多怪!又有啥解决不了的事情,要跟爷爷我商量啊!” “爷爷你就是这个!”潘厚仁冲着老爷子竖起大拇指,随后就将今天发生的事情说了说。 对于那些已经,或者是即将被抓的白子,潘诞并不关心,他唯一感兴趣的是,潘厚仁准备用什么法子来解决这个问题。 “我想,这几千号人若是被钉上造反派的标签,脖子上的脑袋,怕是要挪一挪位置罢?” “乖孙你说要挪,那自然是要挪的!” “爷爷!”潘厚仁故作不满道:“那可不是我说了算的,那是侯爷说了算了!再说了,真要是被打成造反派,恐怕家里面也不得清净吧?爷爷,我有个想法...” “嗯,说!” “过去啊,我是顽皮了一些,这不,我如今已经长大了,今天我也跟那天龙寨老段见了面,嘿,爷爷,咱们可不能将所有的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现在就已经有个岷王要跟天龙寨勾搭了,虽说机缘巧合之下,这根线被我给剪了,可是谁敢保证,明天不会来个汉王、亲王的,朱重八的子子孙孙那么多,我怕是顶不住啊!” 在潘诞面前,潘厚仁不用再强装他对皇权的那种敬畏,至少潘诞不会因此就责难潘厚仁,相反,沈万三的后代,就没有几个尊敬皇权的,他们是真正的生意人,唯一值得他们尊敬的,是——利润! “乖孙的意思是...”潘诞略微思考了潘厚仁的话,开口问道。 “既然这次全城大搜捕势在必行,那黄俨和严宽是铁了心要出一口恶气,平西侯那里自然不可不配合,可是我想若是全都砍杀了,怕是有些可惜了。如果能够将几千个白子从昆明府的大牢里买出来,只要卖身契在我们手中,那就是顶好顶好的劳动力,爷爷,您想想,若是能够把这几千人用好了,将来我们潘家的生意,就可以摆脱对天龙寨的依靠了,一条腿走路总不是那么踏实啊...” 潘诞随即沉思起来,很显然,他被潘厚仁的话给打动了。潘府并非没有想过寻求更多的方式,然而这并不是件简单的事情。作为一个曾经遭受到严重****的家族,潘诞在做任何事情时,都不得不小心翼翼,不敢越雷池半步。 虽说他现在已经退居二线,几乎整个潘家的业务都交给儿子潘德明在处理,但是他还是会把握一些大方向,不允许潘德明跨越红线。然而对儿子要求严格的潘诞,此时却因为潘厚仁的话而动摇了心思,或许这就是传说中的隔代爱,也有可能是因为这几年的平安,也让潘诞的胆子稍微变大了一些。 几千人,而且是熟悉山林生活的民家子弟,当然可以成为一支完美的运输大军,实际上潘厚仁刚刚一提出来,老道的潘诞就已经明白其中的奥妙,只不过操作起来,事情却不会那么简单,首先要应对的,就是那两个太监。 “这个事情我去应付!”潘厚仁在明白潘诞的担忧之后,抢着拍了胸膛。 以他忽悠的能力,倒确实能够在黄俨和严宽两人面前好好的说道说道。 尤其是当他提及成祖皇帝在年初的讲话,要求大家尽量创造和谐社会之后,黄俨和严宽两人脸上也微微有些变色。 “的确,此事是为兄想的差了。那民家原本就是桀骜不驯的蛮夷,此番若是闹的过于僵持,怕是后果勘虑。”黄俨摇了摇头,望着潘厚仁道:“三弟,此事还需你去找侯爷商量,若是实在不行,诛几个首恶也成...” “那怎么行呢,岂不是要本少爷去当恶人?”潘厚仁一听黄俨打退堂鼓,心中顿时紧张起来,毕竟黄俨随时可以走人,他潘厚仁却还得待在昆明,可他又确实很眼红几千个强悍的劳动力,所以这事儿还真不容黄俨退却,最好就是黑锅交给黄俨和严宽背了,他潘厚仁最后出来做好人。 “大哥,二哥,现在去找侯爷,是不是太晚了?你们也知道,侯爷他这个人雷厉风行,再加上他麾下将士用命,现在我过去,怕是大牢里都已经塞满人了...”为了达到自家目的,潘厚仁真话里搀和着假话,反正黄俨两人不清楚昆明城的真实情况,只要不穿帮了就好。 “啊,就这半天的功夫,能抓多少?”严宽还有些不相信,却是被黄俨瞪了一眼,几乎是呵斥的语气道:“你不要说话!” 一瞬间,黄俨身上那种大内公公的气势冒了出来,顿时让严宽战战兢兢退到一边,倒是潘厚仁没受到多大的影响,等着黄俨下面的话。 “三弟,你是本地人,若是我们一次将这些白子都给抓起来砍头,最严重的后果会是什么?” 潘厚仁早就估计到黄俨可能会提到这个问题,心中也准备了说辞,神色恳切道:“依小弟来看,若是真把这么些白子的头都砍了,肯定不好收场啊。昆明是府城,城里的白子并非来自一家一寨,若是毫无选择统统砍头了事,我怕会引起整个云南府民家的反扑,到时候乱起来…” 后面的话不需出潘厚仁的嘴,黄俨和严宽两人自然会去脑补,潘厚仁直到此时也猜不透黄俨如今在朱棣心中的地位,若是引起一场蛮夷叛乱的战争,黄俨会受到什么样的牵连,与其说的太直白,还不如让他自己去脑补,反而更有威慑力一些。 片刻后,那黄俨仰天长叹:“真不甘心啊!” “是不甘心!”严宽也跟着黄俨扼腕。 “两位兄长,其实也不用如此不甘,有时候,报仇并不一定就非要取人性命,若是以涉嫌谋反入罪,将抓的这些白子打入奴籍,岂不是比杀了他们更好?”眼瞅着时机成熟,潘厚仁不慌不忙地丢出自己的理论来。 立刻,黄俨和严宽脸上重新有了色彩,好像刚刚从黑白电视画面调成了彩色的。那严宽更是对着潘厚仁竖起大拇指来,道:“三弟说的是!” “嗯,不错,尤其是‘涉嫌’这两个字,用的简直就是可圈,可点呀!”黄俨又开始捋他的三绺老鼠须,虽说现在屋子里的三个人都是知道那胡须是假的,可黄俨还真就是乐此不疲:“三弟这个办法甚好,最好是将那天动手的几个白子落实罪名腰斩弃市,其他人以‘涉嫌’入罪,判入奴籍,发卖!” 黄俨不愧是从朱棣身边出来的人,杀伐果断了。在潘厚仁昧着良心的引导下,黄俨很快就决定了全昆明城所有民家成年男性的命运,而潘厚仁呢,则是恨不得找个录音笔将黄俨的话给录下来,到时候好用来撇清自己。 “这样最好,大哥啊,这些白子若是要发卖,不若大哥给个情面,将这些白子统统发卖给小弟我吧!” “哦?这是为何呢?”黄俨颇有些不解潘厚仁此话之意。 “大哥,您受那些白子欺辱,小弟岂能不会您报仇?让这些入了奴籍的白子在小弟手中,隔三岔五的小弟就可以…”潘厚仁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杀机,顿时引来黄俨和严宽两人会意的笑容,那严宽道:“大哥,三弟没有官身,做这些事情倒是比我们方便,嘿,到时候说不得大哥还要出面,替三弟商议个好价钱,怎能让三弟为我们破费呢。” “必须如此,必须如此啊!”黄俨思索片刻之后也感觉这是最好的解决方式,连连点头。 见说通两人,潘厚仁笑了笑,随后又将话题转到岷王朱楩身上。关于岷王企图跟民家合作,向国外贩卖盐、铁的事情,让黄俨和严宽非常震惊。黄俨当即表示此事不可拖延,必须第一时间回京师面见陛下,让陛下定夺才是。 “那个阿木纳就是最好的证人,大哥,二哥,你们回京师的时候,一定要将此人带上才是!”为了给岷王朱楩找点事情来做,潘厚仁不遗余力的推荐阿木纳,虽说他这样推荐,能够让阿木纳暂时留下一条命,可是等到了京师,最终肯定是进锦衣卫大牢的结局,那还真是生不如死了。 黄俨连连点头,表示阿木纳不能不带,随后,三人又说了一些闲话,就催着潘厚仁去平西侯那边打探消息。 对此潘厚仁是极其乐意的,他也希望能够第一时间弄清楚被抓白子的数量,方才好跟潘诞商议,若是数量太多,他可不敢保证潘诞一定会出这个钱。 “也行,两个兄长安坐,是了,有件事情,我还想拜托两位兄长呢!” “不妨事,自家兄弟不消客气,三弟尽管说!”严宽拍了拍胸膛,回道。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小弟仰慕京师,希望能够在京师置办房产。只不过小弟也知道京师一屋难求,两位兄长在京师里那是人大面大,有合适的院子,能不能替小弟买上一处,当然,钱银方面完全不是问题,若是两位兄长不嫌弃的话,小弟希望能够跟两位兄长在宫外的别院相邻,至于购买的费用,小弟一力承担了!” 潘厚仁这是变着法子在给两个太监送房子了,有心人都懂,那黄俨脸上微笑道:“此乃小事尔!” ------------ 第26章 二一添作五 像潘厚仁这样的家世,在京师里总不能住个普通房子,自然前庭后院什么都不能缺,算下来一套宅子,大概需要五千两银子左右,若是加上全套家具和仆佣的话,差不多就要一万两银子。 若是按照这个标准来,那么黄俨和严宽两人的宅子价格也不会低于万两白银,潘厚仁对他这两个哥哥可谓是出手大方了。当然,这也是因为有潘诞的首肯,作为一个生意人,“奇货可居”这个道理,潘诞和潘厚仁都是明白的。 而潘厚仁最后还将沐晟交给他的锦缎袋子给拿了出来,直接放在黄俨的面前,道:“两位兄长,此乃平西侯的一点心意。” 看袋子的大小,黄俨两人也能知道大概的数目,不过百两黄金左右,跟潘厚仁刚刚的许诺那是没法比,一时间,潘厚仁无意踩着沐晟,在黄俨两人心中上了一个台阶。 “两位兄长也知道我家跟平西侯的关系,平西侯也托小弟向两位兄长帮个忙,关于昆明府民家聚众造反的事儿,在两位兄长折子里能不能暂且不提?” 潘厚仁这要求若是让别人来提,过份不说,恐怕直接就被黄俨给拿下了,也就是潘厚仁此时这个特殊的身份,才敢提出这般要求,而且两人还不得不慎重考虑了一番。 “三弟,我想,以你我兄弟之间的感情,你定是不会骗为兄的,那平西侯,打算什么时候往上面递折子呢?”黄俨拧着眉头,言语间分明是在担忧,是不是沐晟打算将平反的功劳一个人吃下来。 他有这方面的担忧无可厚非,也可以理解。在皇权时代,“平反”乃是莫大的功绩,甚至可以至公侯,也幸亏黄俨两人都是太监,否则哪怕是兄弟,也没得谈。 “大哥二哥,不瞒两位,虽说前番两位兄长也应承不在折子里弹劾平西侯,然而民家谋反一事,最终还是会在朝堂上给平西侯造成极大的困扰,甚至因此而失宠,两位兄长,你们是愿意多一个平西侯这般的助力呢,还是愿意多一个敌人呢?” 正所谓多个朋友多条路。经过潘厚仁这一番话,黄俨才明白,沐晟压根就没有想过要承认昆明府发生过民家叛乱的事情,虽然表面上看是少了一份功绩,可是从长远来看,却是证明了他在云贵两地领导有方,平稳和谐这就是政绩,对于已经位极人臣的平西侯来说,这样的政绩反而更为有利。 “大哥...”那严宽此时却有些急了,他跟黄俨不同,他上升的空间还有很多,正是需要海量功绩来充当阶梯的时候,所以黄俨可以考虑,甚至答应潘厚仁的要求,而他严宽,却是打心眼里不想丢了这份功劳。 “二哥,平西侯答应,今后但凡云贵方面有什么动静,首先通报两位兄长!”潘厚仁心知那严宽开口就会坏事,连忙抛出一个黄俨和严宽都无法拒绝的诱饵来:堂堂平西侯,在上奏云贵事务前先行通报两人,这其中的份量,着实是让人心动,尤其是对于像黄俨和严宽这两个时刻陪在皇帝身边的人来说,先知先觉方能揣摩圣意,从而获得圣眷,太监不是正式官员,他们的每一分权力,都来自圣恩。 “就这样!”黄俨终于一锤定音,而潘厚仁心中这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道:“但请两位兄长放心,平西侯跟小弟我,决计不会食言!” 生意谈好了,总归要表现表现大家的诚意。黄俨面带微笑地轻拍潘厚仁肩膀,道:“小弟无须多虑,我们兄弟之情,总是信得过的。” ...... 且不提沐晟搜捕民家白子将昆明城闹的鸡犬不宁,那黄俨和严宽在商议之后,也觉得昆明事了,尽早带着阿木纳返回京师,向朱棣呈报岷王的事更重要,便向潘厚仁辞行。 潘厚仁一想自己短时间怕是不会前往京师,若不能给两个太监弄点实实在在的好处,怕是过不了多少时间,彼此的交情就淡了。存着这番心思,潘厚仁搜肠刮肚,琢磨着该提点提点两人啥比较合适。 一夜辗转之后,还真是让潘厚仁给想到个事情来。 在当日潘府里为两人举行送别晚宴后,潘厚仁又溜达进黄俨的房间,明里是叙兄弟之情,实际上却是来兜售历史的。 “大哥,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方能再见,关于小弟在京师里那宅子的事情...” 黄俨今日又喝了不少,老脸上倒是泛出红光来,“绝对没问题!只要三弟的银两到位,抄也要给三弟抄一个好宅子出来!” 听黄俨说“抄家”,那严宽两眼明显发亮,符合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京师里的官儿们,哼,有些怕是心中还向着那朱允炆,该抄,该抄!” 在两个太监口中,抄家灭口像是家常便饭,听的潘厚仁心中暗自叹息,希望不要因为自己的原因,让某个清白的家庭倒大霉。只不过他现在也顾不上这些,只是道:“大哥二哥,且容厚仁说句大不敬的话,虽说如今皇上春秋鼎盛,但太子的身体不容乐观,前些日子皇上不是已经确立皇太孙,小弟倒是有个愚见。” “不妨事,不妨事!此处只有我兄弟三人,三弟你但说无妨!”黄俨摆了摆手,让潘厚仁放心大胆的说。 “嗯。大哥二哥,你们看,这君君臣臣,臣臣君君,两者总是相辅相成,没有臣就没有君,没有君更谈不上臣。故而小弟认为,既然皇上有意栽培皇太孙,为何不现在开始就未雨绸缪,组织起一支军队来,将士年纪尽量往小了挑,现在有没有战斗力不重要,关键是要对皇上和太孙忠诚,将来皇上...嘿,也不至于让太子太孙无所依从吧?” “三弟,你这个建议...”黄俨不愧是深宫里出来的太监,几乎是一瞬间就领悟了潘厚仁这个建议的含金量,不住点头,声声说妙。当然,这种事情哪怕出自黄俨之口,入朱棣之耳,那也要讲究点技巧,更重要的是,必须要有通盘的考虑,而且要行之有方。 “个中细节,三弟有没有腹案?”黄俨自然不相信这种主意是眼前这个十五岁的少年能够想到的,在他看来,若不是潘诞这只老狐狸,那就应该是平西侯在背后支招,所谓腹案,他倒是没有指望潘厚仁现在就能拿出来。 为此,他甚至已经在心中打好主意,哪怕是多留一两天也无妨。 却不料潘厚仁等的就是黄俨这句话,他一点头,道:“自然是有的,两位哥哥,不妨听我细细说来!” “既然是为皇孙准备,那士兵的选拨就必须精细,凡忠良之后,年十至十五岁,身体健康,才可应征。” “领军将领,则是择良将之后,家学渊源、品行纯良者为宜。年纪不可过大。” “如此这般好处有三,其一,可培养将士与皇孙间的感情,让他们知道为谁而战,也让皇孙知道谁在为大明而战;其二,小时培养,可练兵千日,用兵一时,技法纯熟、战力出众;其三...” 潘厚仁前面说,那严宽不用黄俨命令,自去找来笔墨,飞快的记录起来,这些东西等潘厚仁走之后,黄俨还要整理吸收,转化成他自己的,方才好在朱棣面前邀功。 话说正浓,潘厚仁突然打住,倒是吊起黄俨的胃口来,让他连连催促潘厚仁,“三弟这是干啥?为兄都说了,无外人,但说无妨!” “嗯,那小弟就继续说了。”潘厚仁这里也是故意停下,就是想看看两个太监的反应,若是两人不够热衷,那么这第三点,潘厚仁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说出口的。黄俨和严宽的反应,证明两人对于朱高枳这个太子还是非常尊重的,也就从侧面让潘厚仁认定,两人是太子一系,而非是汉王朱高煦的附庸。 如此一来,潘厚仁才敢保证自己说了第三点之后,不会被人暗中陷害。 “两位兄长,刚刚小弟也说了,皇上春秋鼎盛,太子纯朴善良,太孙更是聪慧多智,这原本该是我大明之福,天下苍生之福,然而,太子的身体状况,实在是勘虑。若是将来太子继位,力有所不逮,或者是皇太孙立大宝,侄幼叔强...两位兄长细想,若是将我朝忠臣良将之后一一收入皇太孙之亲兵当中,或为领军将领,或为智囊军师,这些少年未必此时就能发挥作用,然其家族,未必就不考虑后代的生死存亡?若是有个万一,但凡有后代在太孙麾下的,怕是要慎重又慎重呀!” “妙啊!” 那黄俨眯着眼睛,猛然一拍大腿,“三弟,此计甚妙,甚妙,愚兄返回圣上身边,定然要向圣上举荐,举贤不避亲,三弟,像你这样的人才,不为圣上效力,实在是可惜了!” “且慢,大哥,这事儿咱们还是从长计议的好!”潘厚仁怎么也没有想到,原本他是要卖人情,怎么到头来却像是要把自己给套进去,若是真让黄俨因此事而举荐了他,那他辛辛苦苦“谋划”这么个策略来,最后反而是他欠黄俨的人情,岂非得不偿失? 这生意不能做,做不得!潘厚仁脑子一转,连忙向黄俨道:“大哥,我爹这才去世不久,我自当为他守孝三年,若是你在皇上面前提及小弟,万一皇上要小弟进京师,小弟该如何自处?岂非忠孝不能两全了?大哥还是等几年才提携小弟吧!” 潘厚仁的推脱显然有些出乎黄俨的意料,当然,也有可能是潘厚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黄俨压根就没算过其中的人情帐,只是单纯的想将潘厚仁推荐给朱棣而已。 “既然三弟要守孝,那为兄也不多求,只不过有一事,三弟你可要老老实实的跟为兄说个明白才是!” “大哥请讲,小弟...嘿,那个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啊!” “好!”黄俨脸上挤出个笑容来,压低声音道:“今日此计,真是出自三弟之心?” “这个...”潘厚仁此时心中实在是苦的很!老实说,这个事情就算潘厚仁不跟两个太监说,那朱棣很快也会颁布命令,因为这原本就是历史上真实发生的事情,而潘厚仁只是让提出这个策略的人,变成了黄俨而已。 所谓顺水推舟,既然历史上朱棣乐意做这件事,就证明这件事是符合朱棣心意的,黄俨提出来,自然就会获得朱棣的好感。 然而眼下,年纪的问题再次让潘厚仁变得边缘起来,黄俨好像已经认定是有人在潘厚仁身后支招。无奈之下,潘厚仁只得道:“不满两位兄长,其实这个谋略,乃是小弟的爷爷,跟平西侯两人商议的结果,小弟只是旁听了一些,我爷爷说,若是他们来向两位兄长献计,效果可能不如小弟我,故而还请两位兄长见谅才是!”潘厚仁不仅仅心中苦,口中也苦,明明应该是自己有“先见之明”,结果却因为他嘴上无毛,倒成了是替潘诞和沐晟做嫁衣。 潘诞也就罢了,毕竟是潘家自家人,肥水还关在自家田里,而沐晟那边,怕是等两个太监走了之后,潘厚仁还得费一番唇舌,才能解释的清楚。 “到时候,怕是只有推到爷爷身上了,唉,我怎么就这么命苦呢!”潘厚仁心中一阵哀怨,从未曾像今日这般期待自己快快长大。 “我就说嘛。”黄俨好像很为自己的英明而高兴,高兴之余他也没有忘记安慰潘厚仁,提出三年守孝期满后,潘厚仁尽快去京师,他一定要保举潘厚仁一个高位。 “大哥,三年之后,说不定...”此时严宽却像是想起了什么,低声提醒黄俨。 “啊?哦,是了,瞧我这个记性。三弟啊,其实京师的宅子买不买都没关系,你要真是有兴趣,不如去燕京买宅子!”这一刻,那黄俨两眼当中满是狡狯。 一见黄俨神情,潘厚仁心中也是雪亮:这厮不蠢啊,竟然还知道炒作房地产了!如今朝中大多数官员还没有迁都的确实消息,黄俨这厮定然是知道朱棣的真实心意,倒也是跟历史不谋而合,唔,北京城的房地产市场,我到底要不要去分一杯羹呢? 潘厚仁相信,只要有黄俨从中搭桥铺路,炒炒北京城的房地产,应该是很轻松的事情,只要拿到北京城的规划图纸,早早将一些风水口岸、宅子拿下来,等到迁都之后,岂不是大发特发了? 到底是炒还是不炒呢? 潘厚仁咽了一口唾沫,两眼凝视黄俨,道:“大哥,二一添作五,如何?” ------------ 第27章 春兰阁的窘境 黄俨两人终于走了。 对于潘厚仁来说,这两个太监即是机遇,也是霉运,若不是因为俩人,潘厚仁应该还可以好好享受一段纨绔生活,而今这种他曾今无比向往的生活,却像是黄俨两人的车队一般,渐行渐远了。 要说这二人来的时候悄无声息,走的时候却是前呼后拥。平西侯沐晟作为一方地主,在知晓黄俨两人的身份之后,怎么滴也要给点反应,护卫的人马自是不消说,当听说两人已经应承在朱棣面前只字不提昆明府里的民家事情后,沐晟又是两袋金子出手,倒是连潘厚仁心中都颇为鄙视:这岂非是典型的不见兔子不撒鹰?没有足够的商业头脑啊! 此番送别当然是皆大欢喜,当黄俨等人的车队已经看不见影子的时候,潘厚仁才转身对沐晟道:“侯爷啊,这黄俨在皇上身边,可是个红人啊!” 潘厚仁这话说的颇为隐晦,难为沐晟也听懂了,挑起眉头苦笑道:“厚仁啊,不是我不厚道,只是因为,唉,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沐晟这么一说,让潘厚仁暗暗惊讶:“难道说侯爷府里也没有余粮?不会吧,朱棣富有四海,沐晟应该是富有云贵啊,岂会叫穷?” 其实这是潘厚仁的误解,虽说沐晟是平西侯不假,可在如今这个重农轻商的时代,但凡有点面子的人,都不愿跟商贾扯上关系,尤其不能自己或者是家人参与到经商当中。沐晟是堂堂平西侯,一个侯爷府里每年的开销无疑是个天文数字,仅仅依靠大明朝苛刻的俸禄,是决计不够的,而沐晟又是个爱兵之人,喝兵血这种事情,他更是做不出来,若不是往年打战时候的积攒,还有每年潘家送上的钱财,恐怕他早已经是穷的叮当响了。 事实上,在大明一朝,官员的俸禄都是不够开销的,以至于若是立志当个清官的,最终都会穷的去要饭。 “厚仁啊,我这个侯爷...你爷爷就知道,外强中干啊!” “侯爷,外强中干这词不是这么用滴...”潘厚仁偷偷瞥了眼还在感慨的沐晟,暗暗鄙视之余,也想到个可能来。听那沐晟语气,是将他当做个成年人,“外强中干”这个成语虽说用的不太准确,但却是掏心掏肺来的,倒是让潘厚仁思考着,是不是拉这个侯爷一把? “侯爷,小侄我最近正准备做点的生意,不知道侯爷有没有兴趣呢?” “生意?”一听这个词,沐晟的眉头就皱了起来,那种鄙夷的味道大老远都能嗅到,“说来听听。” 潘厚仁也知道,沐晟能够听,那已经是给他天大的面子了,连忙将朱棣迁都之事说出来,向沐晟提出现在怕是最好炒燕京地皮房产的机会,况且京师里还有黄俨和严宽这两个帮手,只要有足够的本金,想不发都难。 炒地皮房产这种手段,沐晟并非完全不懂,只是他以前从来没有想过。况且现在大明迁都是否能够成功还是未知之数,就连东宫太子,到目前所表现出来的仍旧是抵触情绪,不乐意迁都,愿意留在南京。 所以沐晟有些担心,虽说这种生意不需要抛头露面,甚至不能算是商贾,却能够给自己带来巨大的利益,然而投资就有风险,若是迁都失败,那所有的投资,可就是直接丢进滇池里了。 “厚仁,此事可是那黄俨所说?”沐晟必须要慎重,若是真要操作,可不是一两袋金子的问题,对整个平西侯府的将来都会造成极大的影响,所以沐晟不得不慎重。 “这个嘛...”看沐晟犹豫再三的模样,潘厚仁心中不由得有些后悔,早知道沐晟这么犹豫,他就不提这茬了,纯属是自找麻烦,“侯爷,时候还早,等到可以操作时,小侄再登门跟侯爷详谈。” “如此甚好!” ...... 跟沐晟分开之后,潘厚仁径直去了春兰阁。 既然潘诞已经将春兰阁交给潘厚仁打理,那今后潘厚仁就要承担起春兰阁的经营收益,虽说潘家未必在意一城一地的得失,哪怕春兰阁一年到头赚不了几两银子也无伤大雅,可是对于潘厚仁来说,这春兰阁却是他是实实在在的一处产业,一个证明自己的能力的机会。 从纨绔变成企业家,并不是件简单的事情,首先要扭转的,就是在旁人心中的形象。 当潘厚仁走进春兰阁时,除了那日曾经被他搭救过的小婵娟和瑶瑶之外,大多数姐儿们还是用看待小开的眼光来看待潘厚仁,打情骂俏且不说,更有磨磨蹭蹭想通过潘厚仁,讨好秀妈的上位的。 本就是谋算着摸底的潘厚仁,对于姐儿们的态度一概微笑置之,直到那安秀秀出来,将一个个黏上潘厚仁的姐儿们都呵斥开,潘厚仁这才开口道:“秀娘,我来看你来了!” 安秀秀毫不犹豫的丢给潘厚仁一个白眼,道:“你才是大爷,我们都是伺候你的!”她这话也只有跟她很近的瑶瑶听见,小丫头现在看见潘厚仁就感觉特别亲切,用姐儿们惯用的玩笑来说,那就是“一个通宝不要,也心甘情愿伺候”。 “跟我来吧!”安秀秀一招香帕,潘厚仁含笑跟着上了楼。 在三楼安秀秀的房间,等伺候的丫鬟跟潘厚仁泡上好茶离开,潘厚仁这才收起脸上的笑意,道:“秀娘啊,怎么感觉春兰阁的生意,有些不如从前了?” “你也看出来了?” “可不是么,一进来姐儿们都在围着我转,若是生意好,她们还有这闲工夫?难道都是...” 安秀秀叹息一声,道:“可不是么,都是那个秀女坊,从开张至今,不仅抢走了春兰阁不少客人,就连红牌都被挖走了两个,这生意,是一天比一天难了!我听说秀女坊那边的姐儿数量不少,而且有些还是从外面卖进来的...” “嗯,有岷王这样个大靠山,那秀女坊从教坊司里弄几个官宦人家的大家闺秀铁定是不成问题,有了好的货源,自然就有识货之人啊。”潘厚仁这话也仅仅是感慨一些,可惜他将姐儿比作货物,却是引来安秀秀一顿白眼,“瞧你说的什么话!别以为勾栏里的姐儿就低贱,我经营春兰阁也有四五年光景了,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低贱?” “秀娘,你误会了!” 一看安秀秀架势,潘厚仁慌忙道歉。甭提秀娘的身份跟普通老鸨千差万别,从来就没有男人可以在她那里占到半点便宜,光是秀娘以清白之身将春兰阁这些年经营的风生水起,就值得潘厚仁尊重,更不用说两人还有那层关系。 “秀娘,眼瞅着春兰阁一日不如一日,难道你就不着急?”潘厚仁岔开话头问道。 “怎么会不着急了?”安秀秀在锦墩上换了个姿势,侧面向着潘厚仁,不经意间细腰扭出个“s”型来,倒是让潘厚仁无意当中饱了眼福,好好欣赏了一番“横看成岭侧成峰”的风景。 “光是焦急有啥用呢?说起来,我们春兰阁的姐儿也有大半年的时间没有换过了,也有不少老客人说,每次来看见的都是相同的面孔,提不起兴致来!”安秀秀虽然算是个合格的经营者,可是受时代的限制,加上她的身份使然,并不知道,男人真正重视的是感受,人不一定要常换,可是一定要有新鲜感。在这一点上,来自后世的潘厚仁反而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 “厚仁,看你成竹在胸的样子,难不成,你已经有了主意?可是通过黄俨,从京师教坊司里,给春兰阁找一些好的姐儿?” 安秀秀这也算是病急乱投医,若是她认真想想,如今才十五岁的潘厚仁,在勾栏院能有什么建树呢?也就是因为潘厚仁不正常,才会关心一家勾栏院生意的好坏。 “秀娘不要焦急嘛,我这里倒是有个主意,不过跟黄俨无关。嘿,就算他黄俨在京师有诺大的影响力,那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若是等京师的姐儿来,我们春兰阁怕是都已经关门了!”潘厚仁不慌不忙的笑着,正如安秀秀所想,他心中的确已经有了主意,而且他认定这是个好主意,一定可以让春兰阁红火起来。 “秀娘,我们如今拿出的手的姐儿,还有多少个?” “拿得出手的?厚仁,你说是红牌么?”安秀秀皱眉问道。 “no!” “搂?”安秀秀俏脸一红,啐道:“跟你说正事儿,搂什么搂!” “呃,秀娘误会了,搂,是西洋语,就是‘不’的意思,比如有客人调戏你,你也可以对他说:no,no,no!” “去!厚仁你这是坑我呢?客人要敢对我动手动脚,我还会跟他说‘搂’?我一脚就能踹他出门,搂正门外的马桩子去!快说正事儿!”安秀秀没好气的撇了潘厚仁一眼,像是在气他,都这紧要关头了,还尽开玩笑来的。 “我差点忘了,秀娘你是女中豪杰来的...”看着安秀秀不经意暴露出“女汉子”的气质,潘厚仁心中难免有些遗憾,毕竟他还是喜欢那种温婉可人的萌妹纸,可惜安秀秀这一身羞人答答的好皮囊,怎么里面就有着一条比史泰龙还要“man”的灵魂呢? “闲话少说!”潘厚仁坐直腰板儿,用手在安秀秀面前比划出个“s”型,“我所谓的拿得出手的姐儿,就是要有秀娘你这般身材,五官没有明显缺陷的...” “我们春兰阁的姐儿,没有一个五官有明显缺陷...”安秀秀小声嘀咕一句,为了不打断潘厚仁的话,她没就此事发表意见,只是让潘厚仁继续说。 “真正的老饕,其实在意的是一种感觉,只要感觉对了,他们是愿意在姐儿身上大笔大笔开销的,毫不心疼,而我们,要做的事情,就是培养出这种感觉来,让上门的客人在春兰阁感受到其他勾栏所不能感受到的,就如同上瘾般的爱上春兰阁,从此成为我们的忠实客户!” 潘厚仁站起身来,手舞足蹈地在安秀秀面前解说。虽然他的论调里很多词汇安秀秀感觉陌生,然而作为一名管理者,安秀秀却是能够根据前后语境,自行脑补领悟这些词汇的含义,相差竟然不远,汉语的伟大也可见一斑。 “那么,我们要如何来制造出不同的感觉呢?” 当安秀秀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潘厚仁就笑了,他指着安秀秀道:“秀娘不愧是行业翘楚,一下子就明白我说这些话的重点所在。不同的感觉,没错,就是不同的感觉,秀娘,你还没有告诉我,身材高挑带s型的姐儿,春兰阁有多少个?” “至少有二十个吧,具体看你的要求有多高了。厚仁,你老是强调身材,难道你要让她们身披青纱去门外揽客么?”安秀秀两道柳眉皱了起来,很是不愉道:“若是那样的话可不行,姐儿们虽然操得是贱业,可也是有尊严的!” “秀娘...我怎可能让她们去做这样的事情呢!你这是在侮辱我的智慧吧!先别提这个,我想问问秀娘,姐儿们的衣服,平常时候都是在哪家裁缝店做的?”潘厚仁指着安秀秀身上穿的长裙,问道。 “街角张裁缝做的啊,怎么了,做的不好么?”安秀秀不知潘厚仁为何会突然提到衣服,脸色有些莫名其妙。 “不,做的很好,这个张裁缝是男是女,年纪多大?” “张裁缝两口子都是裁缝!”安秀秀明显是误会了潘厚仁的意思,啐一口道:“瞧你小小年纪,怎么尽是些胡思乱想的?张裁缝虽然年纪不大,但祖传的手艺很不错,而且给我们量的时候,都是他家娘子动手,你可不要想歪了!” “秀娘,你这话说的...”潘厚仁不知道该说啥了,一摸鼻子,道:“走,我们现在就去瞅瞅那个张裁缝去!” ------------ 第28章 裁缝的作用 张裁缝的店面并没有高高挂起的牌匾,只是一条绣字的布招挑在大门口外,“张氏成衣铺”五个字以彩线绣成,迎风飘扬。 在店里,潘厚仁见到了张裁缝两口子,年纪三十五岁左右的张裁缝,两眼偏小而且时常发眯,应该是长期裁剪、缝制衣物导致的职业病。至于张裁缝的妻子张氏,更是个普普通通的中年女子,一交谈就能感觉两口子的老实巴交。 其实在这个时代,裁缝并不能算是商贾,而是要算在手工艺者这个行列当中,赚的也都是辛苦钱,哪像后来欧洲的那种成衣铺,做的都是天文数字的衣服。 “我有一些衣服的图样,不知道贤伉俪能不能凭照图样,把衣服给做出来呢?”聊了一阵子之后,潘厚仁就直奔主题,虽说他从安秀秀等女身上的衣裳已经可以看出张裁缝两口子水平不差,可是依靠图样裁缝,尤其是潘厚仁这种外行描绘的图样,没有点理解能力,怕是还真没法变成可以穿在身上的衣服。 张裁缝听潘厚仁这么一说,连忙点头表示没问题。就连安秀秀也都帮着张裁缝说话,说这昆明府里怕是找不到第二个像张裁缝这样物美价廉的裁缝了。 “物美价廉这个词不是这样用的。”潘厚仁嘟囔一句,然后将此事跟张裁缝敲定下来,按照张裁缝的说法,只要不是太复杂的服装,一般来说三五天就可以交货。 潘厚仁要做的衣服还真不是太复杂,他原本想回家描好了图样之后再拿来给张裁缝,后来一想如此实在是麻烦,就转身对安秀秀说道,希望安秀秀能当自己的模特,直接在安秀秀身上比划。 虽说安秀秀是春兰阁的总经理,可她毕竟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同时跟潘厚仁的关系也比较复杂,听潘厚仁说要在自己身上比划,理解了“模特”这个词的含义之后,立马脸红反对。 “秀娘,打败秀女坊可是我们眼下最重要的事儿,你不能只考虑到自己吧?”老实说,潘厚仁倒是很想看看,若是让秀娘这样一个身材高挑的古典女子,穿上后世的衣裳会产生什么样的效果。 然而安秀秀就是死活不配合,最终还是安秀秀找到了一个解决的法子――不就是需要个女人么,春兰阁里别的不多,就是身材好的姐儿不少。 “我马上让瑶瑶过来,反正她对你也有意思!” 潘厚仁感觉安秀秀说这话时,瞟过脸上的眼神总有那么一丝不对劲儿,想来想去,又实在是找不到理由。 只是一会儿工夫,穿着素色长裙、只着淡妆的瑶瑶就气喘吁吁的出现在裁缝店里,倒是让潘厚仁颇有些不忍心道:“不用着急,慢慢来都行,瞧你累的,先坐下歇会儿。” 不用潘厚仁吩咐,那张氏已经给瑶瑶送上水来,像张裁缝这种家庭情况,就别指望他们能泡茶招待客人了。 喝上两口水,瑶瑶也算是喘过气来,放下土碗,冲着潘厚仁微微一笑――露出八颗白生生的牙齿来。 “少爷,秀妈妈说你要给妾身做新衣服?” 潘厚仁正奇怪为何瑶瑶笑得如此暧昧,这一听才知道安秀秀根本就传错了话。然而打击小姑娘的自信心可不是什么好事儿,潘厚仁神色不变,点头道:“嗯。秀妈说的没错,是要给你…们做新衣服。不过这种衣服的样式,张师傅还不熟悉,所以需要找个人来,先练练手!” 那瑶瑶果然毫不介意,只是笑道:“行啊,在这里还轻松点,以后还有这种好事,少爷可不要忘了妾身哦!” 要说瑶瑶实在是符合后世宅男“童颜女神”的标准,尤其是当她用略带童音的嗓子,熟练而娇滴滴的说出“妾身”两个字时,总会让潘厚仁心中痒酥酥的,却又找不到法子去挠。 转过头去假意咳嗽两声,潘厚仁转而对张裁缝道:“张师傅,你这里有没有黑色的布料,还有白色的纱布呢?” 黑布和白纱,可是说是人类最早制作成功的有色织物,故而也是最便宜的织物,虽说张裁缝并不是卖布匹的大商贾,但是作为春兰阁“定点采购成衣铺”,这两种常见的布料,他平常时候也备着一些。 “黑布和白纱?”张裁缝没有发表意见,反而是瑶瑶神情有些迷惑,“小少爷啊,这两种颜色,做出来的衣服,我们能穿么?” “能!怎么不能!”潘厚仁一愣,随后强调道:“白色和黑色乃是最纯的两种颜色,我知道瑶瑶你在担心什么,放一百二十个心,少爷我设计的衣服,自然不会让人联想到那些方面去!” 所谓的那些方面,自然就是不详的事情,因为在中国古代,只有丧事上,人们才会仅仅穿着黑白两色的衣服。 虽说潘厚仁准备让张裁缝在瑶瑶身上实践的服装的的确确只有黑白两种颜色,可是相信只要一看到这种服装的人,是绝对不会联想到不祥之事,相反,男人看了之后肯定会产生一种强烈的征服欲望! …… 张裁缝不愧是这个行当的翘楚,虽说他从来没有做过类似的衣裙,但是在潘厚仁的指点下,仅仅半天不到的功夫,就在一动不动的瑶瑶身上,试验成功了! “不错,就是这个样子的,张师傅,手艺很不错啊!”潘厚仁两眼上下打量瑶瑶,不住满意的点头,在他看来,已经很完美了。 “这样的衣服,真的可以穿么?” 齐胳膊的紧身上衣,和包裹紧凑的至雪白大腿一半的短裙,用漆黑的布料裁剪缝制,而在肩部用白纱做出的泡泡领,竟然也有种蕾丝的感觉。腰间系上一条短短的围裙,也是用白色的纱布制成。 包裹在这样一套服装里,哪怕就是瑶瑶,也感觉很是扭捏不安。 “小少爷…”拉长的语调,不断佼动的修长双腿,还有那种羞怯中带着挣扎的神情,非但没让潘厚仁感觉不对,反而鼓掌道:“妙,妙!瑶瑶,回头你要教教春兰阁里的姐妹们,在客人面前,尽量表现出你此刻的神态来!” “少爷…你…” 瑶瑶的脸色终于红的不行,这在她的职业生涯里,怕还是头一遭。 “少爷…你能不能告诉妾身,这套衣服,究竟有什么来头?妾身怎么觉得,怎么觉得…”瑶瑶是欲言又止,两眼巴巴的望着潘厚仁。 “哈,没错了,瑶瑶你也看出来了,这就是传说中的女仆装啊!”潘厚仁抚掌而笑,没错,他在大明朝设计出来的第一套服装,就是后世宅男界里大名鼎鼎的女仆装!相信让春兰阁的的姐儿们穿上女仆装,一定可以给客人带来截然不同的感受,虽说有些超前,可是潘厚仁相信,男人的爱好,在任何时空,都会有一个共同点:贪刺激! “女仆装?”听到这个名字,瑶瑶的脸色猛然间变的古怪起来,“小少爷,您这是要瑶瑶离开春兰阁,去潘府给小少爷您当,当丫鬟么?” “厄,瑶瑶,你误会了!”潘厚仁微微一顿,在脑子里组织组织语言,见张裁缝两口子都还在,便贴到瑶瑶耳边低声道:“这个女仆,可不是做家务琐事的女仆,而是床上的……懂了?” 经过潘厚仁一番耳提面命,瑶瑶面如春潮,眼流柔光,低声婉转道:“妾身还以为小少爷尚不明房事,如今看来,小少爷当是个中翘楚,下次,下次来春兰阁,不如就点瑶瑶伺候小少爷吧…” 怕也就只有勾栏里的姐儿,才能有勇气当着自己中意男人的面将这般话给说出口。她这么一说倒是让潘厚仁受不了,连退两步道:“这个…将来有机会,有机会,眼下我们当务之急,就是要团结一致,打败秀女坊!” “对!小少爷和秀妈妈对我们这么好,我们一定要团结一致,打败秀女坊!” 潘厚仁的话也算是将瑶瑶的好胜心给激发起来,像是忘记刚才的茬儿了。倒是那张氏,越看瑶瑶身上的衣服,越不是个味儿,尤其是当她发现自家老公居然眼巴巴的望着瑶瑶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暗中伸手,将那张裁缝拧的痛呼出声。 “哈,张师傅,别看了,先跟我说说,做这样一套衣服,大概需要多少时间?”身后的动静让潘厚仁注意到张裁缝的窘态,连忙转身将他从张氏身边拉开,同时问道。 “这个…不瞒潘少爷,此服装只是新颖而已,不如我们过去做的衣服复杂,若光是量、裁的话,我一个人半天就能完成三套以上,只不过缝制起来需要时间,不过往常我家娘子也会将衣服带去给那些没事做的婆姨们缝,如果可以的话,相信一天做七套都有可能!” 这个效率可是大大的出乎潘厚仁预料,在问清楚张裁缝的确不是吹牛之后,潘厚仁当即就让瑶瑶换下衣服,回去通知安秀秀,让她负责组织姐儿们,轮流来张裁缝这里量体裁衣。 “不用不用!” 听到潘厚仁的话,张裁缝连忙开口阻止,“春兰阁小姐们的身量,小店都有保管,只需要报上名字,我就可以根据记载的身量裁剪,不用她们辛苦一趟了!” 潘厚仁一听,转身冲着张裁缝竖起大拇指,看来中国古代个体手工艺者的职业素养确实是没话说,就连客户维护体系都已经有了。 而张裁缝面临的唯一难题,就是布料不够,只不过这个问题,在潘厚仁面前实在不是什么问题,不就是花钱买么,潘府有的是银子! 带着做好的女仆装,潘厚仁跟瑶瑶一起返回春兰阁,随后立即在安秀秀的房间展示一番。 “这…”看着穿上女仆装的瑶瑶,浑身散发出与往日截然不同的气息,安秀秀的心,彻底被女仆装给征服了:“这个衣服真好看,我,我可以穿么?” “你?”潘厚仁脑子里想象着安秀秀穿女仆装的模样,顿时感觉整个人都凌乱了:“我的秀妈妈,你的气质实在是不适合女仆装啊,要不下次哥给你设计个女王装吧,穿上保证可以征服一片汪洋!” 幸亏安秀秀也就是说说而已,相信以她的阅历也能看出潘厚仁设计这种服装的用意:“很好,就这么定了,厚仁,我们春兰阁的姐儿,今后都穿这种服装了?” “当然不是!”潘厚仁颇为得意的摇头:“若是天天这么穿还有啥意思,嘿,山人自有妙计!” ------------ 第29章 大明朝的第一个梦幻之夜 “我听说春兰阁明天晚上会有个什么特别的活动呀,你知道吗?” “我也听说了,叫‘梦幻女仆之夜’嘿,我运气好,见过一眼她们的打扮,太勾人了!” “是么,那明天晚上可一定要去看看。” ...... 就在女仆装试制成功的第三天,昆明城里到处都在流传,说春兰阁有个新鲜的玩意儿,够刺激,够吸引人,而且不是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参加的,要缴银子才能进门,一个人一两! 一两银子,对于经常去春兰阁这种地方消费的群体来说,不算是高价,然而此消息一公布,愿意来参加的竟然如过江之鲫,可见人的心理真是很难捉摸,往日里春兰阁大门敞开,这些人却个个往新开办不久的秀女坊钻,如今春兰阁突然提高门槛,反而眼巴巴的掏银子买门票,这其中一部分是猎奇的心理作祟,剩下的就是赤裸裸的炫富了:爷有钱啊,一两银子买个门票算啥? 最开始潘厚仁制定这个“梦幻女仆之夜”时,安秀秀还有些担心,觉得卖门票是不是会影响到客人的数量,然而,最终统计的意向性结果,却让安秀秀笑得阳光灿烂,甚至专门去酒行订了一些老酒,以免到时候酒水供应跟不上。 在众多男人的殷殷期盼下,刻意停业半天的春兰阁,终于在华灯初上的时候,拉开了女仆的梦幻之夜! 那敞开的大门口,两排十二个穿着黑白两色女仆装,躬腰敬候客人入内的姐儿,顿时引来围观人群的热烈掌声,而就在这震耳欲聋的叫好声和掌声里,凡是已经掏钱买了入场资格的客人,趾高气扬的走进了春兰阁。在这一刻,他们不仅仅感受到眼前“美景”的冲击,更是感受到一种高人一等的滋味儿:瞧,爷有钱,所以爷可以大摇大摆的进去,肆意享乐。 “看到没有?这就是把握住消费者的心态!” “厚仁啊,这真是太令人意外了,我没有想到竟然会是这样...”安秀秀两眼眸中闪烁着亮晶晶的神采,虽然严格说起来安秀秀还是个大家闺秀,但在春兰阁待的时间长了,总是有感情的。 看到一度萎靡不振的春兰阁重新焕发出熠熠光彩,安秀秀岂能不高兴的眼泪涟涟。她的状态也感染到了潘厚仁,让潘厚仁感觉这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不管最终的结果是否能够赚到钱,能够让安秀秀这样开心的笑出来,就已经赚回成本了。 当然,事实上这个“梦幻女仆装之夜”的成本并不高,除开做衣服的少许银两之外,发动群众宣传,潘厚仁是一个通宝都没花,管子那家伙对街面上游手好闲的家伙都很熟悉,在阿木纳的事情上管子没能帮上潘厚仁,倒是生受了潘厚仁一个十两重的银饼子,心里很是过意不去,故而潘厚仁找到他一说,管子立刻表示一个通宝不要,也要替潘厚仁把声势造起来。 事实证明,管子在这件事情上倒是做的很地道。 “秀娘啊,接下来就要靠姐儿们自己的本事了,哥也就只能帮到这里了!”潘厚仁随口说话,却是引来安秀秀一个白眼:“你才多大的,好意思当她们的哥?就连瑶瑶都比你大!” “厄~” 这个事情上潘厚仁确实没有分辨的立场,他也并不是真的想去当姐儿们的哥,只是后世灵魂里的习惯而已。 想起自打穿越以来,随着对环境越来越熟悉,潘厚仁也越来越放松自己。怎么说呢,就好像是一个平常谨慎的人,夜半三更静室当中面对显示器,在互联网上肆意挥洒张扬自己的个性一般。 在潘厚仁的潜意识里,还没有将穿越之后的世界当成一个真实的世界,一切都如同是在梦中,也就难免他会变得张扬一些,就连说话举止之间,那种后世网络里的言语举动,也会暴露出来。 并不是潘厚仁可以这样,事实上任何一个人在遭遇这般变化之后,差不多都会有这样一个过程,只有当生命里出现真命天子时,生活才会突然变得真实起来。 游戏人间或许可以作为这个时期潘厚仁的座右铭,他所作的一切,都只是自认为正确的,却很少考虑到周围人的感觉。 “秀娘啊,光是一个女仆装,还不能完全打爆那秀女坊,接下来我们要做的事情,就是不断的制造出卖点来,吸引客户,唔,张裁缝手里有咱们春兰阁每个姐儿的身量记录,秀娘你可知道?” “我知道啊,怎么了?”安秀秀并没有意识到潘厚仁说这话的用意。 “你知道?很好,秀娘,作为春兰阁的经营者,你手里有没有经常来春兰阁的客人的详细记录呢?比如他们的姓名、表字,家庭环境、生日诞辰、喜好忌讳...这些,你有没有做过记录呢?” 潘厚仁很认真的盯着安秀秀,几个眨眼的功夫,安秀秀就败下阵来,不安地摇头道:“厚仁,你说的这些,我们都没有做。” “我就知道!”潘厚仁颇有些失望地摇头,“我就知道。看看,诺大一个春兰阁,还不如一个小小的成衣铺,秀娘啊,我刚刚给你说的这些,你可都要牢记在心呀!今夜就开始吧,吩咐下去,让姐儿们在不引起客人反感的情况下,收集客人的个人情况,汇总做登记,哦,是了,这些记录必须保密,专人负责管理,不能出一丝纰漏。” “好,我这就去!”安秀秀也算是从善如流,虽说她还没有弄清楚收集这些个人情况对春兰阁的经营变化会有什么影响,但潘厚仁认真的态度让她不得不接受,毕竟潘诞已经明确表示,将春兰阁和君再来都交给潘厚仁管理了,也就是说,潘厚仁如今就是春兰阁的大老板,她安秀秀自然得听大老板的。 三层小楼热闹起来,隔着一个后院,里面两栋雅舍更是灯火闪耀,然而要进入那雅舍,则是需要支付更大的代价。在春兰阁三层小楼里面的客人,透过窗户可以隐约看到,雅舍里面的姐儿们,好像只穿了一套女仆装,而且胸襟几乎都是虚掩,这种欲拒还迎的装扮,更是挠到男人心底的痒处,只是可惜,两栋雅舍早已经被人订满,想要去啊,明儿赶早排队! ...... 自打安秀秀经营春兰阁起,她很少守个通宵的,而第一天的“梦幻女仆装之夜”却是让安秀秀彻夜无眠,不断增加的真金白银,让她仿佛看到了春兰阁辉煌的明天。 在清点收入的同时,安秀秀心中却又有新的迷茫,她不是天生做妈妈桑的人,她有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照理说,她不认为自己会安守着春兰阁,一直当赔笑脸的妈妈桑。 可为什么这种成就感会让她感到满足? 她想到了潘厚仁,那个已经回家睡大觉的少年,他是师傅的儿子,也是她注定报恩一辈子的对象,一想到潘厚仁临走时满足的笑脸,安秀秀就释然了:既然他觉得这是一件重要的事情,那就帮他好好完成罢!我这一生还求什么呢?有朝一日进入京师,取那恶贼的狗头,剩下的事,就是照顾他,保护他了! ...... 潘厚仁并不知道,安秀秀一夜未眠,当感觉在春兰阁的尝试成功之后,潘厚仁就乘着夜色返回潘府,准备休息了。 躺在床上,看着月光洒窗棂,潘厚仁心中也有颇多感触。 在后世,他是个历史系的讲师,对于大明的历史,他自信很了解。然而作为穿越者,本身就是最大的驳论,除非心甘情愿的默默无闻,否则一旦声名鹊起,就意味着改变历史,也就失去了最大的依仗! 这是潘厚仁心底的秘密。幸而他重生在一个可以混吃等死的富豪家中,可以安心的当个纨绔到死,如此一来,是不是就不用去改变历史了?就能依仗这点提前趋吉避凶了? 刚刚穿越的那一阵子,潘厚仁总是这样为自己设计着,然而黄俨和严宽两人的出现,将他全盘计划打乱,朱棣的阴影更是让他无法释怀。 “我是不是也该做点准备了?”将大明朝这段时期的历史在脑子里快速过了一遍,潘厚仁突然感觉一切都不靠谱,即便是潘家,也只是皇权之下不起眼的蚂蚱,他唯一能够依仗的,还是只有自身的强大。 一想到那天锦衣卫上门,即使他有功夫在身,仍旧心神惶惶不知所处,这种感觉很糟糕。也就是那天,潘厚仁才切切实实感觉到“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句话的真实含义! “不能避免,不能避免啊!潘厚仁啊潘厚仁,你想要逍遥一世,就必须要步步为营,没有足够的高度,就没有真正的安全啊!” 想到后面,潘厚仁的脑子也是越来越混乱,不知不觉当中,就睡了过去。 等到他再次睁开眼睛,天光已经大亮。因为他过去的恶迹,加上龙镶天的苛刻要求,潘厚仁院子里并没有像其他大富家少爷一般,有丫鬟伺候梳洗,这事儿潘厚仁很是不待见。如今龙镶天已经过世,潘厚仁痛苦的整理长发的同时,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抓紧时间,给自己弄两个可爱的丫鬟儿,照顾起居。“早上起来没有调戏的美貌丫鬟,怎么能够算是真正的恶少呢?最美青春年少时,这事儿得抓紧,今日就去找人牙子去!” 在大明朝所谓“人牙子”,其实可以视作后世“劳务中介所”与“人贩子”的集合,也就是说,人牙子本身介于合法与不合法之间,而真正优秀的人牙子,就是能够让不合法的变成合法的,三方面都获利。 人牙子往往还兼顾“媒婆”,“说客”...等身份,好比潘金莲和西门庆故事里,那媒婆其实也是个人牙子的身份。 然而当潘厚仁整理好自己走出小院时,却发现今天家里人的瞅他的眼神,颇有些变化。 他眼光所到之处,那些家仆下人纷纷闭嘴,而当他转过身去,却又能听到细微的窃窃私语。 “这是怎么了?有什么突发情况?”心中暗觉不妥,潘厚仁抓住机会,找了家丁当中一两个“牌友”,才算是问清楚了缘由。 感情事情就出在昨天的“女仆梦幻夜”上。 因为女仆装这种划时代的装扮横空出世,加上春兰阁姐儿们卖力的演绎,以至于从昨夜到今早,春兰阁始终灯火通明,人潮不断,高潮一个接着一个,以至于天亮的时候,整个昆明城里大部分人都在谈论春兰阁。 原本这是好事儿,春兰阁也是潘府的产业,春兰阁兴旺,则代表着潘府的兴旺,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若是春兰阁天天生意爆满,作为潘府的下人家仆,增加的恐怕不只是年底的赏银。 然而,潘府并非是铁板一块啊! 过去潘厚仁是抱着“混吃等死”的心态在潘府里混日子,诺大的潘府倒也是不缺他一个吃货。 前些日子,潘诞老爷子突然把君再来和春兰阁交给潘厚仁管理,潘府里的人也都认为是因为潘厚仁在锦衣卫抄家事件里出了力,算是老爷子对潘厚仁的一个奖赏,没往心里去。然而昨日,春兰阁异军突起,外界传闻日进斗金,顿时,就有人眼红了,而眼红的人,好像还不止一个两个。 “怎么,少爷我赚点钱你们一个二个的就不淡定了?眼珠子就不会转了?主意打到本少爷身上,那可是要付出惨重的代价!” 弄清楚状况之后,潘厚仁心中只是冷笑。原本打理春兰阁和君再来,只是潘厚仁打发光阴的一个举措而已,可若是有人来抢,那还真是将潘厚仁的兴趣给挑起来了,连带着他此时脑子里都快要忘记聚宝盆的事情,暗暗下决心要让潘府里别有用心的人吃点苦头,不要以为龙镶天死了他潘厚仁就是个任人揉捏的废物。 “来吧,都把爪子伸出来吧,来试试少爷我的刀究竟够不够快!” ------------ 第30章 有人欢喜有人愁 春兰阁的特色服务,轰动了整个昆明城,不少往日已经离开春兰阁的客人们,纷纷又回过头来,要求品尝一下那样的滋味。 可经过潘厚仁指导的安秀秀,如今也懂了什么叫作吊胃口,女仆装这般的大杀器是不会轻易拿出来示人的,就算每五天举行一次,也不是随便什么客人都能进去。第一期的时候门票价格是一两,到了后面,那就是只有成为春兰阁的铜牌会员,才有资格参加这种夜场活动。 会员制也是潘厚仁弄出来的花头,只是目前还处在初级阶段,潘厚仁只是弄了个大概的内容出来让安秀秀执行,真正的细节他并没有用上,因为他知道,在昆明城里,并不是春兰阁一家独大,就在东街上,那个秀女坊还在虎视眈眈。 那朱徵焲并没有离开昆明城,虽说满城搜捕白子的事情,也将他吓得不轻,可他自持身份,干脆就在秀女坊窝下去。 要说秀女坊也的确算是昆明城勾栏界的后起之秀,不仅仅占地更广、规划的更加幽静漂亮,更重要的是朱徵焲利用人脉收罗来的姐儿们,整体素质那是超过目前的春兰阁,在昆明城里算是绝对的第一。 虽说朱徵焲未必明白抢占市场的重要性,然而他只是本能的采取了薄利多销的策略,秀女坊在较高的软硬件环境下,却选择了一个并不比春兰阁高的消费档次,自然而然的在前期引来的大量客户,让朱徵焲自得不已。 然而,一场“梦幻女仆之夜”,让秀女坊一夜回到解放前,连续几天门可罗雀的状况,让住在秀女坊里的朱徵焲砸了好些个杯子、花瓶,也“临幸”了好几个无聊的姐儿。 “不行!这样下去,我们好不容易才打开的局面,就要被春兰阁给压了,雀娘,你得拿个主意!” 雀娘是秀女坊的老鸨,跟安秀秀不同,雀娘可不是什么半道出家的大家闺秀,当初朱徵焲准备开办秀女坊,可是在京师最大的勾栏里,费了无数的银子,才将雀娘弄来,当老鸨皆管账。 雀娘自小就被父母卖给勾栏,因为人儿生的俊俏,勾栏里的妈妈们是认真培养,可谓是“样样精通”,尤其是在伺候男人方面,充足的理论知识储备加上丰富的实践,真真算是个中翘楚,虽说今年已经快三十的人了,仍旧能将朱徵焲这个郡王舞弄的乐不思蜀。 眨巴着媚眼儿,雀娘操着她脆生生的嗓眼子,“哎呀,小王爷不要生气,奴家看啊,那春兰阁也没啥新鲜的,不就是一套勾男人魂儿的衣服么?奴家懂,男人呢,就是贱...”说到这里,雀娘突然想起那朱徵焲也是男人,连忙道:“小王爷除外,小王爷除外啊!” 朱徵焲在这些方面倒也是大度,摆摆手道:“不关事,你继续说!” “奴家领命!”雀娘脸上展现出个勾人答答的笑容,这才继续道:“这男人啊,其实就喜欢半推半就的,小王爷,我们这些正大光明开院子的,不如半掩门的讨喜,半掩门的呢,不如寡妇讨喜;寡妇不如隔壁娘子有趣...嘿,小王爷您说,男人是不是贱?” 虽说雀娘不是在说自己,可是左一句“男人贱”,又一句“贱男人”,也是听的他神情不豫,强忍着不爽道:“说重点,别跟本王兜圈子!” “好的。小王爷,奴家就是认为,那春兰阁弄的调调没啥稀奇的,咱们也可以有样学样,况且我们院子里还有三个雏儿,搞活动的时候一起推出,定然可以闹的个红红火火,小王爷,您说呢?” 雀娘不愧会“长期执业者”,对于男人的心思的确把握的很好,加之这个年代可没有什么专利法,在雀娘看来,春兰阁弄的那种服装并不算太独特,只是把握住了男人猎奇的心理而已,凭借着整体素质超过春兰阁的姑娘水平,加上梳拢三个清倌人的楦头,秀女坊推出的活动,一定可以造成更大的反响。 “雀娘你的意思,是要效仿那春兰阁,弄个女仆装?”朱徵焲皱了皱眉头,问道。 “可不是么,小王爷您看呢?” “不成!” 朱徵焲好歹也是个郡王,他的父亲可是朱重八的儿子,故而他天生就有几分傲气,而这种傲气,此时也体现了出来,“我们若是弄什么女仆装,岂不是拾人牙慧?要是传了出去,肯定会让人笑掉大牙的,不行!就算我们要弄个新鲜的穿着,那也绝对不能跟春兰阁重样!” 对于小王爷的这种傲气和执着,雀娘虽然明白,却也很无奈。毕竟她才是勾栏真正的经营者,作为一个行业的领头人,她能够看出春兰阁推出的女仆装,对于男人有着相当强烈的吸引力,当姑娘们穿上女仆装之后,所展现出来的那种柔弱和不胜娇羞、欲拒还迎的姿态,才是最容易激发出男人兽性的。 老实说,雀娘心中很佩服设计这套服装的人,认为此人是个天才,当然,仅仅是指勾引男人这方面。所以雀娘从不认为秀女坊短时间内能够弄出一套能够接近女仆装的奇装异服来。 然而朱徵焲才是大老板,他说不能用,雀娘也不好意思再反对,只好绞尽脑汁,最后弄出一种先秦时期的装束来,跟现在的装束相比,这种主要由轻纱和锦缎以裹、缠方式穿着的衣服,勉强可以符合朱徵焲的要求。 “此乃上古仕女装,在先秦时期,也有神女这般穿着,小王爷以为如何?” 雀娘翘起兰花指,指着穿戴起来颇有些古风的模特姑娘问朱徵焲。虽说朱徵焲心中多少还是感觉不满,但相比起来,这种仕女装扮已经是他觉得最满意的一个,故而勉强点头道:“也罢,应个景儿,主要是那三个梳拢的清倌人,一定要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对了,不管最后如何,一定要给小王我留一个。”说到最后一句话,那朱徵焲却本性暴露,引得雀娘暗中皱眉,心道这般的老板,还真不是成事的料,哪有跟客人抢姑娘的呢? 就这样,秀女坊要举行一场“古装仕女宴”的消息也就放了出去,更有好事者吹嘘,当晚还有三位清倌人等着愿意花银子的恩客去梳拢,一时间,秀女坊的名声又在昆明城里传诵起来。 消息自然也很快传到了春兰阁姐儿们的耳中,一个个顿时焦急的不得了,纷纷找安秀秀说道,希望安秀秀能够拿个主意。 然而平常时候挺有主意的安秀秀,心中焦急去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毕竟在这个事情上,完全是依赖潘厚仁的处理。 “姑娘们不要着急,我先去找厚仁问问!”安秀秀皱起柳眉,这么一说顿时引来姐儿们纷纷点头,好像已经认定,此事只有厚仁少爷才能解决。虽说潘厚仁的年纪还小,但是在经过女仆装事件之后,春兰阁里的姑娘们都已经忘记了潘厚仁的实际年龄,而是将他当成真正的老板来对待了。 安秀秀是亲自去了潘府,却没有找到潘厚仁,一问,才知道厚仁少爷出门,找人牙子去了。 也就是在大明刚刚立国的这段时期里,未婚女人行走大街并不觉得有啥问题,等到再过上百年左右,那时候如果像安秀秀这般妙龄女子独自抛头露面的上街,那是绝对不行的。 安秀秀满大街的寻找潘厚仁时,潘厚仁已经找到了昆明城里的最大的牙行,找到了人牙子。 ------------ 第31章 买两个丫鬟儿行不? 前面也说过,这人牙子其实也兼任人贩子的职能,而大户人家要的丫鬟总是要干干净净的,所以充当人牙子,出面跟买家交谈的,往往都是上了年纪的老婆子。 潘厚仁面前这个老婆子就是这里最有名的牙婆,看她陈年橘子皮样的老脸,怕是因为长年累月赔笑的缘故,眼角的鱼尾纹那是相当的夸张,一条条跟大峡谷似的。 “厚仁少爷,您来的正适合,刚来了两个小姑娘,要不老婆子先带出来让你瞧瞧,手脚麻利着呢,长相性格也好...”牙婆姓刘,人称刘婆子,嘴皮子最好使,死的也能被她说成活的,在昆明城里很是出名。 当然,潘厚仁也很出名,否则也不至于他刚刚进来,就被这刘婆子给认了出来。潘厚仁自己也知道,招牌一亮啊,这价格怕是要蹭蹭往上涨了。 “价钱多少?卖身契拿来!” 对于买卖人口这种事情,潘厚仁从内心里还有些抵触,只是一来他确实感觉龙镶天死了之后,小院子里真是有些冷清了,再说了,就算他不买,这两个小姑娘也会被别的人买走,说不定在潘家,她们还能过上幸福开心的十年呢? 是的,十年。在这个时代,卖身契有两种,一种是终身的,另外一种就是十年为期,在这十年里,卖身的人要为东家做牛做马,而东家则需要提供衣食住行,同时还要支付一定的工钱,而且责罚不能伤及性命,仆人有严重罪行需要通过官府来判罚。 一般来说,只要不是破落到惨绝人寰的程度,很有少父母会把自己儿女卖终身的,签个十年,其实也就是给儿女找个长期饭碗而已。 像刘婆子牵出来的这两个小丫头,就是十年期。 “她们...她们能做事?” 看着羞羞答答藏在刘婆子身后,只露出半张脸的两个丫头,潘厚仁心中不由得有些失望了。怎么说呢,看两丫头的生长发育程度,估计不会超过十四岁。 “满十三了,满十三了!娇滴滴的多好啊!” 或许是看潘厚仁的脸色,那刘婆子连忙解释,满十三的意思,就是说已经算是个半成年小姑娘了,你潘大少爷买回去,想怎么滴,那都是可以了! 一听刘婆子这话,潘厚仁就知道刘婆子怕是误会了。他原本想拒绝,可是看到刘婆子身后那翠绿色长裙包裹的一双小姑娘,不知怎地心中又软了下来:是啊,这么一双小姑娘,若是被别人买去还不知道怎么对待呢,算了算了,本少爷吃点亏,大不了粗重的活儿本少爷自己亲自动手! “刘婆子啊,算你了,文书给我,你自去潘府结账去!”厚仁少爷自然是不用亲自结账的,只需要签单就可以了。别以为签单是后世某些人的特权,自古以来,有身份的人都可以签单,尤其是像潘厚仁这种信誉良好的客户,没看那刘婆子脸笑的像是长破皮的蔫石榴了,左右手一使劲,将不敢见人的两个小姑娘给拉到身前,“好滴,好滴,厚仁少爷啊,喏,从今天起,这两个丫头就是你的了!” “嘶~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别扭,少爷我跟欺男霸女的恶棍似地!”潘厚仁心中腹诽,认真一端详两个小丫头,顿时一愣:“双胞胎?” 两小姑娘穿着发型一般模样,身高也是同样高矮,两两半低着头,首先暴露在潘厚仁视线里的就是两个锃光瓦亮的大脑门儿! 虽说用大脑门儿来形容小姑娘好像不怎么正确,但事实上两个小姑娘的家庭环境估计非常不好,以至于人显得异常消瘦,脸上都没几两肉,将脑门显得突出了。 “牛大花,牛二花...这名字...你俩以后还是别用了,谁是姐姐啊?”双胞胎最大的麻烦就是不好分大小,潘厚仁一问,左边那小姑娘抬起头来,因为脸瘦而显得特别大的一双眼睛望着潘厚仁,单薄而没有几分血色的嘴皮子微微颤动:“奴,奴家是姐姐,大花。” “大花不好听...”潘厚仁看了眼大花,眉头微微一皱,道:“从今天开始,你得跟我们潘家姓了,唔,少爷我给你取个名字罢。” “覆阑纤弱绿条长,带雪冲寒折嫩黄。迎得春来非自足,百花千卉共芬芳。大花,你可知道此诗是形容哪种花的?” “奴婢不知。”经过刘婆子纠正,那大花已经知道用“奴婢”自称。 “此乃描述迎春花的一首诗,既然你本名大花,又是姐姐,今日少爷就给你取个名字,叫弱绿,好不好?”潘厚仁面带微笑,只不过这种笑容在小姑娘眼中有些别样的意味,然而卖身契都已经在潘厚仁怀中,她也只能一咬牙,点头,“奴婢喜欢,从今天起奴婢就叫弱绿了,还请少爷给妹妹也取个名字罢!” 虽说弱绿真是没读过书,但凭感觉也知道弱绿这个名字,比起大花来,怕是要高雅千百倍,自然也就不愿意妹妹还顶着“二花”这样难听的名字。 “也罢,初一做了,十五总是要做的,待本少爷想想…”潘厚仁微微沉吟,便道:“弱绿你是迎春花,那你们可知道,还有种花,跟迎春花很像,差不多同时盛放,却是常被人误会为迎春花的一种花,叫啥?” 潘厚仁这个问题别说两小姑娘,就连刘婆子也是不知道。 看着三人茫然的神情,潘厚仁不由地微微摇头道:“稼轩居士曾有一词,其中提到过这种花,不仅仅是花,也是药,也罢,我给你们说说。” 潘厚仁正要开口吟诗,却不料门外传来一个声音: “云母屏开,珍珠帘闭,防风吹散沉香。离情抑郁,金镂织流黄,柏影桂枝交映,从容起,弄水银塘,连翘首,惊过半夏,凉透薄荷裳。一钩藤上月,寻常山夜,梦宿沙场。早已轻粉黛,独活空房。欲续断弦未得,乌头白,最苦参商。当归也!茱萸熟,地老菊花荒。” 声音袅袅,由远及近,潘厚仁转头一瞧,正是安秀秀。 “秀娘!没想到你竟然…”潘厚仁脸上的惊讶无法掩饰,安秀秀却是跨进牙行,抬手轻捋耳际,“竟然什么?我去潘府找你,却说你来牙行找丫鬟了,就过来瞧瞧。” 安秀秀说话间眼神扫过两丫头,随后才点头道:“还行,是两根好苗子,收下吧!” “且慢,且慢!”潘厚仁连连摆手,“这事儿怎么成你来定了?” “不该么?师傅可是说过…”安秀秀话头一起,才想起还有外人在,连忙一步靠近潘厚仁,在他耳边压低声音道:“我要负责照看你!” 从安秀秀身上散发出的幽幽香味让潘厚仁抽了抽鼻子,又抬手揉了揉鼻头,这才道:“也罢,既然秀娘你都已经猜到是连翘,那就给二花取个名字罢!” “这有何难呢。连翘有翅,如蝶双飞,其色明黄,依我看,就叫黄翼吧!” “黄翼?不成不成!”潘厚仁连忙反对,心中暗道:“这个名字虽说贴切,但真是用不得!”一想到如果用这名字,今后可能天天就听见:黄翼,去给少爷泡茶;黄翼,去给少爷穿衣洗脸…潘厚仁觉得自己蛋都疼了。 “罢了罢了,被你一打扰,神马诗情画意都没有了,二花你今后就叫莲巧吧,莲花高洁,心灵手巧,也取连翘的谐音,就这样了!”潘厚仁一抹脑门,尽是冷汗,全都是被安秀秀取的那破名字给吓的。 两个丫鬟儿到手,安秀秀也不让潘厚仁签单,直接掏银子给刘婆子了账,随后就要潘厚仁直接去春兰阁。 “不好吧,我才挑两个可心丫鬟儿,你就要收到春兰阁去调教?” ------------ 第32章 现代与后现代的碰撞 “古代仕女服?” 在春兰阁里,潘厚仁听了安秀秀关于秀女坊还击情况的描述之后,并不显得太紧张。 “我们推出的女仆装,跟他们想到的仕女服压根就不是一回事,秀娘你想想,女仆装这种装束,你可曾见过,这世上,可曾有人见过?” 安秀秀摇了摇头,女仆装绝对是潘厚仁的首创,在此之前从无任何人见识过,其带来的冲击和刺激,是震撼性的。 “所以啊,我们根本不用担心什么仕女服,毕竟都是流行过的东西了,想要返潮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除非...”潘厚仁微微沉吟,引来安秀秀的不满:“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卖关子啊?” “这不是卖关子,这只是想提起你的思考...”潘厚仁心中嘀咕,这也算是他曾经的职业病,作为一个人民教师,如何让学生学会思考,才是一个真正的灵魂导师应该做的事情。 “我是想说,除非秀女坊推出草裙舞、荷叶衣,不过这种东西仍旧没多大的看点,不外乎就是暴露和易碎而已...” “草裙舞?荷叶衣?”安秀秀皱了皱眉头,显然她并不能理解这种石器时代的时尚,只能是摇头,“我不管!厚仁,我手下的姑娘们都很担心,秀女坊弄的仕女装会影响到她们的生意,最近她们已经习惯被男人们捧在手心的感觉了...” 潘厚仁没想到自己为了提高春兰阁的知名度、打败竞争对手,竟然会引发春兰阁里姑娘们心态上的变化,可惜他并非是这个时代的人,还真是不能理解诸如小婵娟、瑶瑶等姐儿们的心思。 “难道当姐儿还会上瘾不成?” 不解归不解,既然安秀秀已经提出要求,潘厚仁身为春兰跟的董事长,是有义务为下属解决这个难题的。 “其实也不难,只要推出一个新的活动就可以了,唔,女仆装已经上了,接下来,就来一场更加盛大的晚宴好了!” 几乎只是转眼之间,潘厚仁心里就有了主意,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只是去找张裁缝商量商量,这次需要使用的布料,同样是简单又便宜,但是潘厚仁相信,效果一定不会比女仆装差! “对了,把弱绿和莲巧还给我。” 潘厚仁准备离开春兰阁,临到门口,看见在忙碌地端茶送水的小丫鬟,这才想起自己刚刚买了一对双胞胎呢。 “你急什么?刘婆子那人可是出了名的抠门,像弱绿她们这种十年卖身契的,刘婆子才没有心思教她们,啥都不懂的小丫头,你带回去能伺候你?放我这儿,待我找人好好的教教,也不至于丢了你厚仁少爷的脸!” 看来安秀秀对潘厚仁没跟她商量就去买了丫鬟的事情还是多有怨念,只不过这种怨念好像很没有道理,就连她自己说起来都感觉不是理直气壮,最后只好找了这么个理由,暂且将两个丫鬟给留在春兰阁。 在这个事情上潘厚仁也不好跟安秀秀较真,难不成还能用拳头逼安秀秀交人?显然只是个不明智的想法。摆摆头,潘厚仁很是无奈道:“行了行了,契约书虽然在我兜里,但是我不能厚着脸皮否认钱是你出的,你要留着就留着吧!” 虽说调教两个小萝莉也是潘厚仁心中极期待的事情,但这种男人特有的爱好却是不能直接对安秀秀说的。 自春兰阁离开,潘厚仁径直去了张裁缝家,他一大早出门忙到现在,也没跟张裁缝客气,登门就让张裁缝去准备午膳。 对于这个时代的膳食,相对来说潘厚仁还是比较满意的,唯一的缺陷就是没有味精这种提味的玩意儿,像君再来、潘府或者是平西侯府里,那都是长年累月熬着老母鸡汤作为菜肴提味的配料,张裁缝家里自然没有这般奢华的享受。 潘厚仁在饮食上并没有那么挑剔,在张裁缝家吃过午饭之后,张氏去收拾,而张裁缝则是陪着潘厚仁进了他的工作间,两人开始商议潘厚仁的新活计。 “为什么一定还要配这种简单的帽子呢,而且还是白颜色的?”张裁缝在按照潘厚仁的要求裁剪并简单的缝制出第一套服装之后,又对潘厚仁特别要求的帽子,提出了疑问。 张裁缝的职业技能在潘厚仁看来并不算是顶级的,然而潘厚仁此时也不需要个顶级的裁缝为勾栏院里的姑娘们制作“装备”,他需要的只是一个基本上满足要求,而且不会将这些东西外传的裁缝。 事实上就在女仆装投入正式生产时,潘厚仁就安排了四个人,全天候的盯着张裁缝夫妇,在保证他们安全的同时,也是在防备这两口子,不能将机密外泄。而负责这项工作的人,就是当初段正鑫留给潘厚仁的八个保镖。 截至现在,潘厚仁对张裁缝两口子还是挺满意的。 “不不不。”潘厚仁含笑冲着张裁缝摆手,道:“这顶帽子才是精华所在,嘿,当然,要配合我特别设计的发型,才能达到最完美的效果...”说这话的当口,潘厚仁脑子里自动模拟出,当那雪白的帽子被手抹掉,藏在帽子里的黑发如瀑布般流淌在洁白的身体上,配合迷幻般的神情和眼神...“简直就是完美!” “啥?潘少爷,您说啥完美?这衣服么?”不知所以的张裁缝抓着刚刚做好的帽子,问道。 “没什么,没什么,就这样了,记住了,每个姑娘的帽子,一定要比她们的脑袋稍微小一点哦!” “为什么?”张裁缝此时就是好奇宝宝附身,但凡潘厚仁说了什么,他都很茫然的问一句“为什么”――帽子比脑袋小,那岂不是戴不下去? “本来就不是要把脑袋装进去的,这就叫标新立异,懂么?这就是与众不同!老张啊,咱跟你指条路,当裁缝,一辈子都不能发达,你的眼光要放长远一些,世界级的时装设计师,那才是你的目标。等你达到这个目标之后,黄金要多少有多少,漂亮妞,要多少有多少...” “嘭!” 潘厚仁话还没说完,就听门口传来一声闷响,他跟张裁缝两人齐齐望过去,就看见张氏跪在大门口,身子不停的颤抖着。 “这是干啥啊?老张,快去扶你老婆起来,不会是累晕了吧?”潘厚仁差那么一点就要去搀扶张氏,幸好他及时回过神来。 “潘少爷,求求你,求求你不要,不要啊!”张氏扭着身子,愣是跪在地上不起来,口口声声求潘厚仁“不要”,弄的潘厚仁云里雾里的,最后才明白,感情那张氏听到张裁缝将来“漂亮妞要多少有多少”,直接打翻了醋坛子... “瞧这事儿闹的...” 等张裁缝安顿好张氏后,潘厚仁也自觉尴尬,不好继续待下去,带着张裁缝按照瑶瑶身量做的那套样品,跟张裁缝告别,回了春兰阁。 “我就是个劳碌命。” 坐在安秀秀的房间里,潘厚仁等那瑶瑶来试服装,好半天,才听到走廊上传来脚步声。 “少爷,奴家来了。” “嗯,嗯?”潘厚仁听出是瑶瑶的声音,边应答边转头,一瞧却是暗暗惊讶,道:“我说等你这么长时间,感情你去沐浴了啊?” 那瑶瑶分明是刚刚沐浴结束,一层薄薄的轻纱里面小衣清晰可辨,雪白的胳膊腿儿更是若隐若现,乌黑的长发湿漉漉的耷在肩头,不着半点妆容的脸蛋儿,反而有种平常时候难得一见的清纯之感。 “少爷,下午有客人...所以...” 被潘厚仁半开玩笑的一问,瑶瑶却半低着头,神情很是复杂。显然,这个勾栏里的姑娘,对潘厚仁这个老板的情愫,怕是已经有些不正常了。 只是潘厚仁并没有感觉到瑶瑶的变化,摆摆手,就指着床上的那套衣裳:“洗了澡正好,头发就不要整理了,一会让我来给你梳个发型,快换上吧!”说完他转身就出门,一背都是瑶瑶不甘的眼神。 “少爷,我换好了。” 一盏茶功夫,房间里传来瑶瑶清柔的声音,潘厚仁推门进去,抬头一望,却愣立当场。 双瞳中的影像让他恍若重新穿越时空,回到了他曾经无比熟悉的那个年代,若不是周围房间的布置提醒着他,或许潘厚仁真的会将眼前这个女子误认为他曾经的一个恋人,尤其让潘厚仁惊讶的是,瑶瑶竟然无师自通的将那顶帽子,戴在了头上。 “少爷,是这样么?少爷?” 瑶瑶不施粉黛的素面上,那双仿佛会说话一般的眼眸里,投射出一种让潘厚仁难以名状的神情,是爱慕,还是遗憾? 潘厚仁分不清楚,他只是揉了揉眼睛,然后挤出一个正常男人应该有的神情来,两眼在瑶瑶暴露出来的雪白大腿上逡巡,“很好,很漂亮,相信秀女坊搞什么仕女装,会黯然失色的。” “少爷,这套衣裳,感觉跟你设计的女仆装相比,要正常的多啊。虽说我不知道什么样的人才会穿一身如此洁白的衣衫,但是我想,穿这样衣衫的人,一定很纯洁...”瑶瑶说的完全是一个女人的对服装的直觉,哪怕相隔数百年的时空,这种直觉竟然无比接近真实。 ------------ 第33章 潘少爷的贱 其实瑶瑶的话翻译过来的意思,就是她认为这种服装恐怕没有女仆装那般容易激发起男人心中的欲望,然而作为一个过来人,潘厚仁更知道,男人要的是什么。 所以他安慰瑶瑶,让她不用担心,样式既然已经敲定,接下来的事情,就只需要听他的安排好了。 潘厚仁要做的可不是只有纯白色,他还需要粉红色和浅蓝色的布料,幸好这个时代大明的染色工艺已经非常发达,在昆明城里就能买到潘厚仁需要的纯色布料。接下来的几天功夫里,潘厚仁一直都跟张裁缝在一起,两人不顾辛苦,终于赶在秀女坊公布的仕女装活动前一天早上,完成了所有服装的缝制工作,并且用马车,将整整几大箱赶制的服装,送到了春兰阁。 “厚仁,辛苦了!” 安秀秀看着面带倦容的潘厚仁,心中多少有些不忍,倒是张裁缝显得非常兴奋,一边搬运衣箱,一边连说不辛苦。自从潘厚仁开始请他制造这些奇怪的服装开始,他的收入是翻着倍的往上涨,自然是不会嫌辛苦的。 “没事,不就是累了几天么,只要能够在今天把衣服都弄好,就是值得的,秀娘啊,按照我们的计划,下午就开始宣传吧,我想,以我们春兰阁在这方面的优势,秀女坊宣传的再早,也不会成功的!”潘厚仁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笑道。 安秀秀一声令下,春兰阁顿时高速运转起来,为了配合这些衣裳,春兰阁还必须进行一些装饰,而潘厚仁也不得休息,他还得为姑娘们进行最后的培训。 轻度虐待是培训的主要内容,男人嘛,到这种地方来,寻求的就是一种在家里无法找到的刺激。只是想让姐儿们明白这其中的奥妙却不是一件轻松的活儿,毕竟大家的思想已经禁锢了太久,一时半会儿不容易松绑。 也幸亏是勾栏里的姑娘们,若是让潘厚仁去跟家庭妇女讲解其中的奥妙,怕是会被人家用擀面杖或者是大扫把直接给轰杀了。 “行了,今天就到这里吧,其中的度,我相信你们都能很好的掌握了!”潘厚仁身为教师的本能还在,即便是没有手表这种准确计时的工具,他也能很好的掌握时间,差不多就是两节课,一个半小时左右的讲解之后,他就宣布下课了。 安秀秀一直把他送到潘府门口,又反复叮嘱了他要好好休息之后,才转身离开,看着安秀秀远去的背影,潘厚仁不由得暗道:好一个可怜的女子。 说安秀秀可怜,自然是因为潘厚仁已经多少能够猜出安秀秀的真实身份。而安秀秀一直隐瞒自己的真正来历,也正是为了保护潘厚仁,毕竟从眼下看来,安秀秀的敌人真的很强大,所谓“权倾朝野”这类词,形容的就是安秀秀的敌人。 “没关系啊,秀秀,很快你就轻松了!” 潘厚仁脑子里闪过一些大明朝即将发生的重大事件,对着安秀秀远去的背影,默默地说道。 “小少爷,小少爷。” 站在大门口的潘厚仁刚刚转身,就被潘恒这厮叫住。 今天正巧又是这厮在守门,潘厚仁跟安秀秀话别的时候,这小厮没胆子上前捣乱,现在安秀秀人也走了,他才凑近潘厚仁身边,压低声音道:“小少爷,刚刚那个小娘子,难道就是传说中春兰阁的一枝花?” “什么春兰阁的一枝花?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你这混球是从哪里听来的?”潘厚仁跟潘恒等人说话自然不消掩饰,直来直去,反而显得更加亲切。而出生低贱的潘恒一伙,也喜欢潘厚仁这种说话的态度,当然,是穿越之后的潘厚仁。 “嘿,小少爷,您就别藏着掖着的,外面都传开了,说小少爷有本事啊,不仅仅掌控了春兰阁,还拿下了引的昆明城无数男人晚上睡不着觉的一枝花,小少爷,您是这个!”潘恒冲着潘厚仁竖起大拇指,引得潘厚仁发笑,“滚蛋!那秀娘是轻易能够拿下的?” “可是现在,老爷也不是已经把春兰阁送给小少爷了么?那秀娘再怎么硬气,也得靠着春兰阁吃饭啊,不伺候好您,她的日子可就难过了!”潘恒的眼神里略有些惊讶,通过这些日子牌桌上的沟通,潘恒不认为自家小少爷是个会说谎的人。 潘厚仁正想给潘恒一点正能量的教育,突然,一个愤怒的声音从大门内冒了出来。 “好你个潘恒!我早就听说你不守规矩!今天总算是被我逮住了!你在干啥,谁让你离开大门口了?” “啊!” 正在跟潘厚仁说话的潘恒,一听这声音,浑身不由自主的一抖,脸唰的变白,不等潘厚仁开口,他便像是猴子般窜回了大门门槛前。然而已经迟了,潘厚仁只听的破空声响,一道影子从大门里飚出,末端狠狠的抽打在潘恒身上,发出如击败革的声音,紧随其后的,就是潘恒凄惨的叫声。 “住手!” 潘厚仁虽然慢了一拍,但他也瞅清楚了,从大门里怒气冲冲走出来,手里还提着一根长长鞭子的,正是大院二管家,窦方! 窦方的身份是大院二管家,大门口这块正好就是归他管。从潘府的家规来说,潘恒刚刚擅自离开岗位去跟潘厚仁说话,的确是不良,然而窦方现场鞭打潘恒,却也可以说,是对潘厚仁的一种威胁,或者是挑衅! “咦,小少爷是您啊!” 既然潘厚仁开口,那窦方也不得不将鞭子收回,盘在手中,脸上狰狞之色不变,语气却稍微客气了一点:“窦方没看见是小少爷,不过家有家规,小少爷,这潘恒正在值守,是不能擅自走动的!按照家规,触犯者三鞭,刚刚我已经打了他一鞭,剩下的,是小少爷您亲手惩罚,还是由我代劳呢?” “很操蛋!” 潘厚仁此时的感觉,就只有这三个字。那窦方,这是完全没有把堂堂潘家二少爷给放在眼里!再看那潘恒,被一鞭子打得龇牙咧嘴,右手捂住的地方,已然隐隐有血迹渗出来,然而受到窦方那话的影响,潘恒却顾不上伤口的疼痛,两眼直勾勾地看着潘厚仁。 “怎么办?” 一时间,潘府大门口的气氛凝滞下来,三个人,代表着潘府三个不同的层次,潘厚仁这时才明白古人为何会说: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娘的,少爷我可没想过要做起早贪黑的清洁工,可是窦方你丫的是不是太嚣张了点?不就是因为你姑妈是窦夫人,潘德明的正妻么?真要逼少爷我动手?” 微微的磨了磨发痒的槽牙,潘厚仁脸上挤出一看就是假象的微笑,转向那窦方,道:“窦二管家,你还真是有法必依,执法必严啊?好,好!”假模假样的拍拍手,潘厚仁走向神情不定的窦方,伸出右手去,示意窦方将鞭子交过来: “窦二管家,你这种认真的态度是值得潘府上下好好学习的!来,把鞭子给我!” 照理说,潘厚仁此时的态度应该就是同意潘恒应该挨三鞭子,而剩下的两鞭子就由他潘厚仁代劳了。潘恒固然是瞪大着双眼,透露出失望,那窦方,神情更是惊疑不定。原本在窦方看来,潘厚仁还是个半大的孩子,难以掩藏好恶,这个时候应该是猛然翻脸,护着潘恒才是,如此一来,他窦方也就有理由去找窦夫人哭诉了! 然而潘厚仁的表现哪里像是个十五岁的孩子?那堪比老狐狸还要狡诈的笑容,更是让窦方心跳不已:阴谋!他一定在酝酿什么阴谋! 窦方不像潘恒这些家仆,写自己的名字都不成,即使作为窦家这一代最不成器的一个,窦方小时候也是受过西席教导,只是在读书这方面确实差了点天赋,最后进入潘家当了个大院二管家。说起来反而有些因祸得福的味道,若是他能恪尽职守,老老实实的跟着潘厚仁混,将来的前途说不得很是伟大。 很可惜的是,按照通俗的说法,叫住他跟错了人、站错了队! “小少爷…” “拿来啊,你不是要严格执行家规么?还在等什么!” 潘厚仁一声虎啸,震的那窦方“蹬蹬蹬”连退三步,从他陡然变得惨白的脸色可知潘厚仁最后一声大吼,几乎将他的胆给震破! 潘厚仁当然没学过“狮子吼”,这完全是丹田一口气的效果,大家也别听到丹田就觉得很神秘,后世真正会唱歌的,也都知道丹田是神马一会事。 “我…我…”窦方俩眼珠子在眼眶里乱转,却还是不由自主的将右手里的鞭子递给了潘厚仁。 然后,就是“啪”地一声脆响! 潘恒本能的缩了缩身体,然而转眼他就惊诧起来,因为他并没有感觉到疼痛,倒是那窦方,长长的马脸上,慢慢浮现出斜斜四十五度的血痕,从他左眼跟鼻梁交汇处,斜下延伸到右嘴角。 “嘶~”窦方的一张脸因为痛苦而抽搐起来,他本能的抬手捂住自己左眼,嘴角仍旧不住的抽搐,“你…你…” 潘厚仁长鞭盘在手中,以他的腕力,哪怕是短距离仓促发力,甩出的鞭梢也绝对不是窦方这种人能够比拟的,就算这样,也是他留有余力的结果,否则,刚刚这一鞭子就能够将窦方抽的皮肉稀烂! ------------ 第34章 对贱人的家规 “家规就是家规,潘恒固然有错,你窦方身为二管家,见了本少爷竟然不先上来请安,反而着急着教训家丁,难道就没有错?”不知为何,周围的人总觉得潘厚仁在称呼窦方的时候,好像“二”那个发音,特别的重。 “潘恒,你错了没有呀?” 痛斥窦方之后,潘厚仁又侧转身过去,右手一抖,长鞭扫出,一眨眼的功夫,潘恒身上传出“啪啪”两声,倒是潘恒那夯货,脸色都没有变一下,太不配合了! “丫的,你就算不疼,也该装一下吧?”潘厚仁恨铁不成钢地冲着潘恒挤眼睛,潘恒这才反应过来,“哎呀”一声缓缓歪倒地面,看上去不像是被鞭子给抽了,倒像是很拙劣的中枪表演,看的周围家丁仆人纷纷忍笑,就连潘厚仁眼底也有忍俊不住的笑意,“今天违反了家规,本少爷小惩大诫,下不为例哈!” 两人这番表演,那窦方看在眼底,恨在心里!他的脸还在抽搐,却不敢再跟潘厚仁说什么,毕竟他只是个管家,而潘厚仁,潘府上下除了潘诞老爷子之外,就没人能管的住——抛开身份不提,难道谁还有胆子跟继承了龙镶天武力值的亲儿子叫板么? 窦方就是所谓的聪明人,面对弱小者时他喜欢动用暴力,面对武力值高的人,他喜欢使用计谋,面对聪明人而又武力值高的人时,他会利用规矩,用后世的话来说,窦方这种人就是:你跟他讲道理,他跟你耍流氓…你跟他耍流氓你,他跟你讲规矩;你跟他讲规矩,他跟你讲老子;你跟他讲老子,他跟你装孙子! “窦二~管家,还有什么事没有?” 潘厚仁“啪”地将鞭子丢到窦方脚下,两眼冷冷地瞅着浑身颤抖的窦方。 窦方默不作声,一来是疼的,二来是气的,当然,重点是“二”。 “潘恒,从今天起,你给我当跟班,走,去少爷院子擦药去!” 潘厚仁紧跟着的话,直接将窦方气得头顶冒烟,潘恒成了潘厚仁的跟班,他窦方今后想找岔子收拾的机会,都彻底没有了,能不生气么? 然而双份的身份摆在那里,别看窦方是窦夫人的侄子,按照明朝的法律,哪怕是这种亲戚关系,想要名正言顺的成为潘府的管家,那也是同样要签卖身文书的。所以从这个技术层面来说,窦方可是远远赶不上潘厚仁的。 看着潘厚仁和潘恒的背影,窦方刚刚紧咬的牙关终于松开,狠狠地啐出一口血沫子来,却不知道是给潘厚仁抽的,还是他自己咬的。 …… “少爷,那窦管家…” “是窦二管家…”潘厚仁仍旧拉长音调,纠正走在他身后的潘恒。从大门进来之后,两人已经穿进了潘厚仁的独立院子,要说此刻潘恒的心情,应该是激动的! 当然,他激动的理由,或许仅仅是因为:可以正大光明的天天晚上跟小少爷一起打牌,斗地主了! “窦二管家,他会不会把这事情告诉主母,若是主母责怪下来…”潘恒也是从善如流,向潘厚仁提出了自己的担忧。 这种事情一概不在潘厚仁的考虑范围之内。外人,包括潘德明的正妻窦夫人在内,压根就不清楚龙镶天跟潘家的主家,沈家之间复杂的关系。当初沈万三在世的时候,跟龙镶天之间的实际情况,恐怕整个潘府里也就只有潘诞、潘德明和潘厚仁三个人最清楚,所以潘厚仁从来没有担心过自己在潘家的地位,至少说,几个婆娘,那是休想能够动摇的。 “你小子就少去关心这些事情了,喏,虽然你逃脱了窦方的魔掌,不过从今天开始,这院子里的清洁卫生,本少爷就交给你了,看到没有,按照现在的标准,每天至少打扫两次,下大雨除外!” 龙镶天在世的时候,这个活计乃是潘厚仁每天必须要完成的功课,到今天,他总算是可以轻松了。 潘恒其实也不是很在意这个,他本来就是潘家的家丁,签了卖身契的那种。清扫只是他每天必须要的工作之一,可是让他继续留在窦方手下,恐怕从今天开始就会被指派去倒夜香了。 “少爷,不如你把潘福也调到这里来吧。”捡起扫把的潘恒,开口说道。 “哦,你是不是想没事的时候凑一桌啊?”这潘恒一撅屁股,潘厚仁就知道这厮要拉啥样的屎。不过他也能够体谅,在这个时代,身为仆人实在是没有什么娱乐方式,每年遇上潘诞大寿或者是过年的时候,他们才有机会乐上几天,剩下的三百六十天,他们都累的像是条狗一样。 “这是扼杀人性啊!这样的管理方式,是不能提高员工主观能动性,不能激发员工创造性思维和开拓性工作的,伟人曾经说过,咱们一定要劳逸结合!”潘厚仁心中如是所想,也就答应了潘恒的要求,准备再调两个相熟的家丁到小院子里来。 按照安秀秀的吩咐,潘厚仁足足实实的睡了一场好觉,等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他起床之后并没有打算去春兰阁观赏他的杰作,反而叫上潘恒,打算出门去秀女坊看热闹。 然而还没走出潘府大门,却被带着两个瓜皮帽家丁的窦方给堵上了。 窦方脸上的血痕正浓,神情看上去各种狰狞,再加上两个五大三粗的家丁,这架势把潘恒吓的不轻。只可惜这种架势也就是吓吓潘恒而已,潘厚仁根本就没将窦方的装腔作势放在眼底,反而是清咳一声,抬手点了点窦方,那意思很明显——见了本少爷,还不请安? “小少爷午安!” 那窦方倒也不是个傻子,看到潘厚仁的神情,就知道自己若是坚持不请安,怕脸上又会多出一道血痕来。咬牙请安之后,窦方不等潘厚仁说话,就抢着道:“小少爷,主母请您去她那里一趟!” 目前潘家能够被尊称为主母的,就只有潘德明的正妻窦曦芸,潘府人称窦夫人。这个窦夫人乃是潘诞当年为潘德明钦点的老婆,在潘家的地位向来很高。 “窦夫人要见我?” 潘厚仁脑子里几乎只是一瞬间,就明白平常几乎没有交集的窦夫人,怕是因为眼前这个怂货,要跟自己“谈谈”了。看着窦方那得意的神情,潘厚仁心中暗暗好笑:那窦夫人都不姓潘,不过是依仗自己老公还有潘诞的威势,故而才在潘府里作威作福。不能正确看待自己地位是一种病,得治啊! “窦方,你这算是来传达命令吗?”潘厚仁嘴角一翘,走近窦方两步,问道。 “我…我…”窦方感觉潘厚仁气势的压迫,脸皮不由得开始抽搐起来,斜斜的那道血痕蜿蜒扭曲,像是暴露在烈日下的大蚯蚓,“我是传达窦夫人的命令!” “错了!” 不等窦方把话说话,潘厚仁立刻一声大吼,道:“神马窦夫人?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就从来不知道我堂堂潘府里还有个姓窦的夫人?窦方,你说的是你的老婆么?你老婆有资格叫夫人?” “这…” 窦曦芸被称为“窦夫人”只是个惯例,潘府上下还真没人像潘厚仁这般将其弄到太阳下晒的,毕竟出嫁之后还保持本姓,即便是在开明的大明初期,那也是不守妇道的一种表现,严重者,是会引来夫家休书的失德行为。 而窦方在潘府的一切都源自姑妈窦夫人,若是窦夫人失势,那他也就完蛋了,故而听潘厚仁这么一问,窦方彻底傻眼了!要知道在潘德明的后院里可不是只有一个不得了的窦夫人,就在窦夫人之后,潘德明还取了个平妻,姓张,其父亲乃是昆明府的府尹大人,张仲人,张府尹。 那二夫人对于窦曦芸窃据大妇位置早已经是心怀不满,这几年也在潘府里安插了不少自己人,想跟窦曦芸分庭抗争。因为两人都无所出,故而所争就是眼皮子底下看得见的好处,最近些年已经越演愈烈起来。 若是窦夫人被打倒,岂不是白白便宜了二夫人?一想到这种可能性,窦方额头上的汗,涔涔的就下来了。 “哼!不知死活啊!潘恒,带上伞,我们走!” 潘厚仁冷冷地瞅了那窦方一眼,不再理睬他们,而是按照原计划,去秀女坊凑热闹了。 秀女坊今日一开始是热闹的。 朱徵焲自认为设计的“仕女之夜”将为给秀女坊带来一次极好的宣传,从而占据更多的市场,同时他也认为,自己这个主意是肯定会成功的。 然而,当夜幕降临的时候,大街上肉眼可见的身影并没有增加,反倒是越来越稀少了,这让站在三楼走廊上的朱徵焲大惑不解。 “这是怎么回事?什么都准备好了,为什么没有人来呢,客人,我们的客人都到哪里去了?”朱徵焲的脸色在烛光下变得铁青一片,他本就是那种肤色不好的人,然而在这个时候,他的脸色更是显得如幽魂一般。 “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朱徵焲身边,站着几个跟班,此时这些跟班都沉闷着一声不吭,不是他们不知道,而是他们不敢说!朱徵焲的脾气并不是很好,随着岷王在朝堂当中失势,在王府以外,朱徵焲的脾性收敛了不少,可是对着家臣的时候,朱徵焲却一如既往的手捏生杀大权,一不留神就要打要杀的。所以此时他们根本不敢回话。 ps:这章是感激今天打赏的读者特别爆发的,第三更! ------------ 第35章 看热闹不厚道 “咦?那个人是谁?” 怒火当中的朱徵焲,在大街上,看到两个游荡过来的身影,而其中一个人,却是他非常、非常熟悉的。 “潘厚仁!真的是他!他竟然敢来这里,他是准备来参加我们的仕女夜行的么?” 恐怕这里也只有朱徵焲才会有这般想法,见自家主子仍旧被蒙在鼓里,其中有个家丁终于顶不住了,低声道:“小王爷,今天晚上,那个春兰阁,也有个差不多的活动…” “什么?” 正在恶狠狠瞪着潘厚仁的朱徵焲听了家丁的话,猛然甩过头来,吼道:“春兰阁?又是春兰阁?难怪我说今天晚上怎么没有人来参加秀女坊的活动,搞啥子,这是在搞啥子?” “小王爷…” “嘭!” 或许诚实的人总会倒霉,那实在的家丁,被愤怒的朱徵焲一脚踹在身上,引发了他一声惨叫,苦着一张脸软到在铮亮的地板之上。 “都是你这个蠢货,怎么不早说,不早说呢!”朱徵焲不停地抬脚、踩下,使命地踩,用力地踩! 倒在地板上的家丁不停地发出惨叫,只不过跟朱徵焲的频率好像并不是那么配合,周围站立着的几个家丁脸色有些古怪。在朱徵焲发泄了一阵子之后,终于有第二个家丁开口,大声道:“小王爷,小王爷,那个潘,潘厚仁到门口了!” “啥?来了?” 朱徵焲气喘吁吁的收了脚,“这次饶你不死,等回了王府本王再跟你算账,走,下去会会那个潘厚仁!” …… 当看到满头大汗的朱徵焲出现在自己面前时,潘厚仁心中还真是有些惊讶!此时可不是炎炎夏日,再说了,都掌灯了,里里外外凉风习习穿单衣还会发冷,难道是朱徵焲刚刚从床上爬起来不成?否则怎么会热成这个样子? “你来干啥,这里不欢迎你!”朱徵焲带着狗腿子们堵住秀女坊的大门,倒是引来周围很多看热闹的路人,从秀女坊临街的二楼窗户里,也有不少姐儿们探出臻首,兴致勃勃的看戏。 潘厚仁看了看四周,抱拳环顾道:“各位乡亲父老,大家替厚仁我做个证,今天可不是来找事儿的,我就是经过东街而已,怎么,这秀女坊的老板买下了整条东街不成?连行个道都不成了?” 这话一出,顿时引起周围昆明人的叫好声,毕竟厚仁少爷在昆明城里还是有几分薄名,尤其是前些日子春兰阁出人意料哪一个“梦幻女仆之夜”,据说年纪轻轻的厚仁少爷就是总设计师,让潘厚仁的名气是更上一层楼。 “多谢大家捧场!”潘厚仁嘻嘻哈哈说话,完全没有将堂堂岷王府的继承人放在眼中,那朱徵焲就算是个泥菩萨,也被激的起了火,从脚底板一直烧到脑门心,狠狠一挥手,就让围绕在自己身边的家丁们,去给潘厚仁一番教训! “打,打死了我负责!” “咦?这话怎么从古至今都是一个味儿?”潘厚仁看着几个凶神恶煞的青衣家丁冲向自己,不慌不忙地退后一步,顺手还推了潘恒一把,道:“你上!少爷我可是手无缚鸡之力呀,打架这种事情不适合!” 站在一旁的潘恒还没有回过味儿来,就被直直的推进了岷王府那群家丁当中。只听得“噼里啪啦”一阵乱响,虽说潘恒已经竭力的挣扎,但最后还是双拳难敌四手,躺到了地上,看的潘厚仁直摇头,暗道丢人。 “散开散开,发生什么事情了?” 几声大吼驱散围观的人群,昆明府衙役的身影终于出现,解救了水深火热中的潘恒。其实潘厚仁看的很清楚,那些岷王府的家丁虽说拳脚重重,但几乎都是应景,只往潘恒身上不重要的地方招呼,而且下手很有轻重,皮肉伤而已。 到是潘恒这厮,在潘家里也没少接受龙镶天的指点,下手反而没有轻重,有两个被他击中的家丁,愣是疼的倒抽凉气。 “少爷…” 鼻青脸肿的潘恒被衙役搀扶,刚刚一开口,潘厚仁脸上瞬间变色,惨叫道:“哎呀,青天白日的,岷王府郡王竟然纵家丁行凶,天理何在,国法何在啊!大家伙儿看看,看看,我家家丁可差点就被他们给打死了呀!” 经过潘厚仁这么一嘶吼,那潘恒赶快回过神来,喉咙里“嗝儿”一声,两眼翻白,随即干干脆脆的晕死过去了。 “来呀,将打人者统统带回府衙看管!” 领头的那衙役是个络腮胡子,瞪着一双铜铃似的眼睛。事关潘府、潘厚仁,不由得这些衙役们不小心对待,虽说岷王府这个名头乍一听上去好像很可怕,然而对于昆明这个山高皇帝远的地方,好像并没有实实在在的平西侯府和潘府更有震慑人心的效果。 “谁敢抓我岷王府的人?都吃熊心豹子胆了么?” 这个时候,朱徵焲也不得不站出来,两眼横扫那些衙役,最终却是在潘厚仁身上卡住了——因为潘厚仁压根不甩他,只是口中念叨:“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不管在任何一个时代,当弱者遇上强权的时候,精神胜利法总会引导着群众,用声音来支持弱者。故而当潘厚仁说出一句吼了几千年却从未曾真正被执行过的口号时,周围的人群顿时沸腾了! “这…”那衙役头目左看看、右看看,一边是激愤的平民,一边是高高在上的岷王府郡王,好像哪边他都得罪不得,要知道此时可是永乐年间,若是因为处理事情不当而引起民变,直接责任人,那可是要掉脑袋抄家的啊! 归根结底就是这个潘厚仁,明知道秀女坊是岷王的产业,还要过来挑衅,真真就是个闯祸精啊!那衙役头目心中实在是恨极了潘厚仁,但是迫于潘府和平西侯府的压力,打死他也不敢把气撒在潘厚仁身上。 “先原地看押起来,你,还有你,赶紧去找府尹大人!” 那小头目倒是有点急智,知道这个事情已经不是他能够摆平的,最好的法子,还是去把够分量的大人给请来,事实上若是平西侯出面这个事情才是最好解决,然而他还没有资格派人去敲平西侯的大门。 眼瞅着这场闹剧已经越来越难以收场,那朱徵焲脸色也变得异常难看。虽说他是郡王不假,可这段时间高层对岷王府的打击,已然让朱楩有了极为不好的预感,故而对朱徵焲也有诸多的限制,尤其是在跟地方官府打交道方面更是要小心谨慎。并非是说堕岷王府的威风,只是这非常时期,就只能行非常之事。 “我赔钱!” 无论要如何的低调,总不能让昆明府的衙役将堂堂岷王府的家丁逮去过堂,这样的面子,朱徵焲丢不起,堂堂岷王朱楩,就更丢不起了。 “啥?多少钱?” 潘厚仁反应倒是挺快,两眼一睁,好像真是掉在钱眼里似地。“这是怎么滴,怎么滴,怎么最近老是有人赔钱给我呢?潘恒啊潘恒,虽说你受了点伤,但如果有人愿意陪足够的钱,我看,也不是不可以接受嘛…” 跟发生在春兰阁里的情况不同,此时潘厚仁也看出那衙役的为难,况且朱徵焲的身份严格说起来也不是潘厚仁这样一个富家少爷可以调戏的对象,不妥协是一种风格,然而永不妥协需要有一种足够的高度,很显然,潘厚仁知道自己现在还没有这种高度,为了潘府,也是为了他和潘恒,他只能选择妥协。 正如潘厚仁考虑的那样,对于昆明府的衙役来说,如此解决也是最好不过的事情。这些衙役甚至没有往常那种乐意,去介入双方的讨价还价,只是丢下一句“愿意私了就自己商议”的话后,像是躲瘟神一般,逃离了现场。 很多并不知道那朱徵焲身份的看客感觉有些失望,直到潘厚仁提出一百两金子的赔偿金之后,人们又变得热烈起来。从装扮上都能看出潘恒只是个普通的家丁,然而潘厚仁竟然开出这样一个“天价”,实在是大快人心。 “放屁!放屁!一个卖下来也不过几十俩银子的家丁,你竟然敢让我陪一百两金子,潘厚仁,小王看你是不是疯了?”朱徵焲满脸的嘲讽,而他说的话,倒是引起了秀女坊楼上一些客人的赞同,毕竟能够进秀女坊的人,多少有些家底,在他们看来,家丁还真是不值钱的玩意儿。 “不贵,不贵!” 面对气势汹汹的岷王府一行,潘厚仁脸上仍旧没半点紧张,他此时此刻的神态,若是有一把折扇,怕就是浊世翩翩美男子一个。 “怎么会贵呢?我这个家丁,那可是上得厅堂、下的厨房的好把式,你给我一千两黄金,我都不会卖的!” 潘厚仁说得信誓旦旦,那潘恒满脸瘀青的脸上挤出个不知道是笑还是苦的表情,猪头样的脑袋凑到潘厚仁身边,瓮声瓮气道:“少爷,我真这么值钱?” ------------ 第36章 我就是坑人怎么滴? “碰瓷懂不?你就是那不值一文的瓷货!”潘厚仁没好气的低声丢给潘恒一句话,可惜的是丫理解能力实在是太差,翻着白眼想半天,也没弄明白自己是那块官窑里出来的瓷器,身价竟然如此极端。 “还有啊,楼上的各位大爷,你们怎么还在这里,玩什么过时的仕女装?难道你们不知道唐朝时最好的仕女装,那都是给肥婆们穿的么?除非你们是重口,否则仕女装有什么好看的,女要俏,一身孝,去春兰阁瞅瞅,那里才代表我大明娱乐时尚界的风向标啊,没去参加过春兰阁的活动,您出去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娱乐界的人啊!” 潘厚仁下巴一抬,不去理睬那朱徵焲,却是对秀女坊楼上的客人们做起了宣传工作。 这可是把那岷王府的小王爷气的差点呕血,一摔袖子,喝骂道:“给钱,让他们滚蛋!” 一百两黄金到手,潘厚仁反而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他将钱袋子塞进怀里,拉着潘恒转身就溜。 “少爷,这一百两黄金,不是给我疗伤用的吗?”跌跌撞撞的潘恒,在走出东街之后,有些怯怯的开口问道。 “看来你是真不懂碰瓷,纯洁,你太纯洁了!”潘厚仁停下脚步,满脸恨铁不成钢的冲着潘恒摇头:“说起来啊,这个碰瓷呢,我从来就没见过拿了钱还给那‘瓷’的,乖乖跟少爷我回去,擦点跌打酒,然后领十两金子算是精神损失费,也就够了!” 其实对于潘恒来说,十两金子那已经是个天文数字,刚刚朱徵焲说的没错,十两金子,足够买一个像潘恒这样没特殊属性的家丁,还是二十年的约。所以潘恒听说有十两金子,顿时笑得脸皮子都抽了——太疼!他也知道,没有少爷的话,别说是十两金子,就连药酒钱,怕都是要自己掏腰包的。 “走着,走着,少爷我还要赶去春兰阁看效果呢,你去不去?”潘厚仁说这话的同时上下打量了潘恒一番,不等还在抽凉气的潘恒开口,他就摇头道:“算了,你还是不要去了,牵一猪头逛窑子实在是太另类了,少爷我有些吼不住啊!” “少爷~” 潘恒委屈的眼神只差一点就会将潘厚仁融化,最终,潘厚仁还是决定先将潘恒送回潘府,简单处理之后,他再去春兰阁,反正现在时间还早。 另一头,刚刚丢了一百两黄金的朱徵焲重新踏进秀女坊的大门,却看见几拨客人正在忙着结账,一问才知道,感情潘厚仁那一嚷嚷还真是有作用,这几拨客人,都是赶着去春兰阁看稀罕的。虽说他们当着朱徵焲的面不说,可朱徵焲却总感觉这些客人脑门上都写着字:春兰阁去也。 “滚,都给小王我滚蛋!小王这里不需要你们这些穷鬼,贱民!”回到楼上自己的房间,朱徵焲再也压抑不住情绪,发起飙来。 等他摔了几个茶杯茶盖之后,终于冷静了下来。但他心头那股气是怎么也咽不下去,咬了咬牙关自言自语道:“不就是个潘府的小少爷么,跟小王我斗,好!好得很,小王这就要让你知道,什么叫帝王之怒,血流漂杵!” …… “好了,这一锭金子你先拿去吧,最好在院子里挖个坑埋起来,可不要让我找到!” 潘厚仁轻松地拍拍双手,他已经将潘恒身上的伤口处理完毕,这种皮肉伤其实处理起来最是方便,只是可怜潘恒被他包扎的像是个木乃伊,用潘厚仁的话来说,不这样包扎,岂能体现人家朱徵焲一百两黄金的价值? 搞定潘恒,不管那厮捏着金子却下不了床的悲惨劲儿,潘厚仁打算出门,趁着天色还没有黑透,去春兰阁瞧瞧热闹。作为总设计师,不能看到自己斐然的成果,那种是一种遗憾。 孤身一人打潘府里出来,潘厚仁嘴里边哼着来自后世的曲调,就往春兰阁走。 这大明朝初期,有些规矩还是执行的比较严格,就好比说潘厚仁虽然很有钱,不,应该是潘府很有钱,可是无论潘德明还是潘厚仁,出门都是不能坐轿子的——就像后世,虽说没有轿子,但却有特殊的车牌号,普通人再有钱也不能用。 潘厚仁刚刚走到潘府跟春兰阁中间的地方,突然,身后传来响动,几乎是同时,他就感觉到两股冰冷的杀意,从脊背上传来。 这是他习武多年的本能感应,而他的身体,也在第一时间向前冲出,躲开了第一波攻击! “我曰!竟然偷袭本少爷!”潘厚仁心中大惊,不知道究竟是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傻缺,竟然敢在里弄巷偷袭他?转身一瞅,虽说此时夜色正浓,但凭借巷子两头灯笼的光芒,潘厚仁还是能够依稀分辨出两个偷袭者的装扮,还有他们手中雪亮的钢刀。 “竟然是白子!” 那夜色中反映蒙蒙白光的衣服证明了偷袭者的身份,而冲着自己而来的犀利白光,却让潘厚仁不得不先避开锋芒! “死来!” 脚下趟开步伐,绕过两圈之后,潘厚仁就已经知道这两个偷袭者根本不算是武林高手,顶天了就是一股狠辣的劲儿,一开始的劲头一过,就萎了。 巷子不算太宽,但已经足够潘厚仁施展身法配合,两次出掌,几乎是不分先后的将两个白子给拍倒在地,虽说他没有学过所谓的点穴功夫,但他所拍的位置也是在特定位置之上,那两个偷袭者手脚一僵,硬邦邦的倒在地上,却是半点声音都发布出来。 “真是麻烦啊!” 看着两个僵直在地上,只有眼珠子可以转动的偷袭者,潘厚仁无奈的看了眼灯火辉煌的春兰阁方向,暗暗埋怨自己的人品差,这次活动怕是又凑不上热闹了——因为他必须先的处理这两个家伙。 “从现在开始你们可以保持沉默,但你们所说的每一句话,嗯,老子都要认真的分辨真假!” 左手一只,右手一只,哦,应该说是条,潘厚仁拎着两条人,活像是拖死狗一般,在看门家丁目瞪口呆当中,拖进了他的院子。随意的将两人丢在石板上,潘厚仁转身将门给锁上。 “少爷,您怎么又回来了?” 木乃伊似的潘恒浑身上下都是黄土,像是一只穿山甲蹲在庭院的一个角落里,两只眼睛铮亮铮亮的瞪着潘厚仁,身边放着用白布包裹好的那锭金子。 “哦,在忙啊,不用管我,你埋你的。”潘厚仁耸耸肩膀,他一瞧就知道这厮真听了自己的话,心中实在是好笑。 潘厚仁上前提起两个白子,就往房间里走,他得抓紧时间审审这两个家伙,虽说估计审不出个什么名堂,当总要知道,在沐晟搞全城大搜捕的情况,这两个白子是怎么逃脱一劫的? “现在可以说话了!” 潘厚仁一巴掌拍活其中一个白子身上的经络,不过再此之前,他已经用牛筋绳将两人捆得严严实实。 那白子看上去有些紧张,因为皮肤稍黑的缘故,所以通过相貌,很难让人判断出其实际年龄,潘厚仁只是知道,这家伙应该没有超过三十岁。 “呸!” 果然,一口浓痰在潘厚仁的预料之中飞来,而潘厚仁也没有躲闪,左手一张薄薄的白纸抖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浓痰包裹,随后就塞进了另外一个白子的口中,一时间,被塞了一嘴浓痰的白子,眼神幽怨的像是刚刚死了儿子的寡妇。 “我有很多白纸,若是你高兴的话,我不介意重新将你的朋友松开。”潘厚仁这话可是比啥威胁都可怕,那白子立刻将双唇紧闭,不敢造次。 “若是问谁指使你的,你肯定不会说了,那你给说,平西侯扫荡昆明城,你俩是躲在哪里逃过一劫的?” 那白子在潘厚仁刀子般的眼神下并没有坚持多长的时间,就低声道:“秀女坊”。 “啪!” 潘厚仁打了个响指,笑道:“很好,你配合的很好,唔,刚刚进来的时候,你们有没有看见那个颜色跟你们很像的家伙?”潘厚仁所谓的颜色,自然是潘恒身上的白色绷带,总某个角度来说,跟两个白子身上的衣服的确有那么一点相似度。 见那白子点头,潘厚仁绷紧脸皮压低声音道:“他正在外面挖坑呢,本少爷早就算到你们要偷袭我,所以早早就命令他挖坑等着,怎么样,要不要去试试那家伙挖的坑,尺寸是否合适?” 别说那个能说话的白子一个劲儿的怪叫,就连那个不能动弹的家伙,眼角竟然都挤出眼泪来,看来活埋这种人间惨剧只要是人都接受不了,而潘厚仁的“神机妙算”更是让两个白子心生畏惧,只求臣服。 “不愿意啊,这可不好办了,他挖的那么辛苦。潘恒,潘恒!”潘厚仁转头叫起潘恒来。 “啥事儿啊,少爷?” 浑身都是土的潘恒看上去就像是条刚刚从泥土里钻出来的白色蠕虫,那造型更是让两个白子惊恐的不得了,手脚都颤抖起来。 “你是不是挖了两坑了?”潘厚仁问道。 “咦?”潘恒一惊,道:“少爷,您怎么知道的?” “两人当然是两坑咯!”潘厚仁转过头来,脸上的笑容简直足以让两个白子绝望,“不要啊,求求你,放过我们吧!” ps:又有兄弟打赏了,卷风这章算是加更的,晚上22点30分还有一章哈! ------------ 第37章 坑人和被虐 潘恒完全不知道发生了啥事儿,直勾勾地望着两个白子发愣,潘厚仁看他一眼,道:“去吧,忙你的事儿,哦,对了,你第二坑能不能别挖在院子正中,我都看见了!” 可怜的潘恒,被潘厚仁一句话忽悠的去挖第三个坑,倒也是忘记了眼前两个来历不明的白子。等到潘恒走出屋子之后,潘厚仁才道:“也罢,我也不是好杀之人,等会儿自然会有你们的同族兄弟来将你们领走,最终你们能不能活命,就看各自的造化了!” 他口中所谓的同族兄弟,自然就是当初段正鑫留下来的白子,其中有四个被派去保护张裁缝两口子,剩下的四个原本应该是在潘厚仁身边听用,只是潘厚仁嫌烦,让他们自己找地方歇着,有事情自然会通知。 因为平西侯全程搜捕的事儿,为了避嫌这四人平常时候也不会出面,就在潘府外面找了个民房住着,听候潘厚仁的召唤。 等到四个白子来将人抗走,潘厚仁抬头看天色,启明星都亮了,估计这会儿去春兰阁就只剩听窗角的份。潘厚仁没这种癖好,想想之后,打消了去春兰阁的念头,他估摸着应该没啥大问题,毕竟“制服诱惑”,尤其是最为清纯的护士装扮,那决计不是这个时代的男人能够抵抗的。 “潘恒,潘恒,你在干啥?”决意不去春兰阁的潘厚仁,返回院子里,却瞅见木乃伊似的潘恒,已经靠着长长的锄头,睡着了。 再看庭院,潘厚仁不由得摇了摇头,“一二三四五六七。我说潘恒啊,你就不能等没人的时候再挖?这都七个坑了,你不累我也心疼。我的院子啊~” 。。 潘厚仁倒是在屋子里好好的睡了一觉,等他醒过来的时候,潘恒正躺在前厅里呻吟,想来任谁拖着受伤的身体挖了一夜的坑,最后靠着锄头睡着了,第二天都会像潘恒这样痛苦。 “昨天晚上你倒是睡得好啊,可怜本少爷竟然被人刺杀,啧啧,这简直是太过分了。潘恒,能走路不?” “能。”潘恒的声音,完全是从牙齿缝里逼出来的,昨天跟潘厚仁第一次出门就被打成猪头,老实说潘恒心中多少有些畏惧,然而昨夜埋下去的十两黄金,又让潘恒心中有不小的期待。 “算了,你还是别去了!我很担心我的院子。”潘厚仁纯属是跟潘恒开玩笑,哪有出门带个木乃伊的,再说了,他这是打算去找朱徵焲晦气呢! 摆脱了幽怨的潘恒,潘厚仁出门径直就去了牙行,这次他可不是给自己找小丫头,而是准备买房子去。 明知道昨夜里就是那朱徵焲下令暗杀自己,然而别说手中没足够的证据,就算有证据,昆明府也没有资格判罚一个郡王。潘厚仁知道政府指望不上,这仇啊,还得自己去报去。 在去往牙行的路上,潘厚仁不断跟人打招呼,最近他重塑形象的行动已经收到了良好的效果,至少大街上卖菜的老娘们不会见他就躲了,只是年轻的小姑娘,仍旧是把他当成大姨妈似的,又爱又怕。 “得,革命还未成功,同志还需努力啊!” 到了牙行,潘厚仁心中颇有些感慨,而今天接待潘厚仁的,仍旧是那刘婆子。 “怎么,你已经成本少爷的客户经理了?”对于刘婆子,潘厚仁倒是谈不上爱憎,反正牙行不可能像后世中介机构那样,偶尔崩出一个两个值得亲近的美女。倒是那刘婆子,一见潘厚仁就扭着枯燥的身子靠过来,老橘子皮脸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冲着潘厚仁道: “哎哟,厚仁少爷啊,老婆子我可是想死你了,今天又要几个小姑娘啊?” “呸!别想我,我膈应!”潘厚仁笑着啐那刘婆子,“今天不是来买小姑娘的,话说本少爷好像也就只在你手里买过一次小姑娘吧?爬爬爬,今天不讨论小姑娘的事情,我且问你,那东街,可有院子卖出来?” “东街?” 刘婆子很有“顾客就是上帝”的职业素养,无论潘厚仁表现得如何恶劣,她脸上的笑容始终僵硬保持着,没有半点变化。 “东街那边住的都是有钱人家,好像没听说过有人要卖房子啊?” “十两银子,刘婆子,我知道你们有法,在那秀女坊附近,给本少爷找到一套马上出售的院子,对不对?”潘厚仁丢出一锭银子,那刘婆子却是连瞄都不去瞄一眼,就一本正经地道:“厚仁少爷,您把牙行里的都当什么人了。” “二十两!” 潘厚仁轻松的再丢出一锭银子,这次刘婆子眼珠子转动起来,犹豫片刻后才道:“老婆子不是那种人。” “三十两!” 潘厚仁继续加码,刘婆子双手缓缓伸向桌面上的三锭银子,“老婆子或许可以试试。” “五十两,要快!” “哎哟,厚仁少爷啊,您就是咱们牙行的贵客,贵客有吩咐,咱们还不马上去办?一个月如何?” “八十两,刘婆子,你要是不愿意收,本少爷换家牙行也就是了!” “别,别啊!甭管厚仁少爷您有啥要求,老婆子一定满足,一定满足!” “三天,价格好商量!”潘厚仁丢下一百两银子,就催着刘婆子写契约,吹干墨汁之后,潘厚仁就离开牙行赶去了春兰阁。 这个时辰别说是春兰阁的姐儿们,指不定不少留宿的客人都还在春眠不觉晓之中,也就是得力于潘厚仁的身份,守门的小厮才让他进去。 春兰阁里面到处都挂着鲜红的十字,为了节约时间,潘厚仁没让张裁缝找人刺绣,都是用红纸剪的,夜里倒是无所谓,大白天一瞧,感觉有些丑。 “撤了,撤了,这次仓促了一些,下次要做的完美些。”潘厚仁指着那些身穿青衣的小厮,道:“下次你们也得打扮起来,穿白大褂,必要的时候还可以跟姐儿们演几出戏,嗯,回头有时间再培养你们,秀娘呢?” 秀娘自然也还在休息,不过现在谁敢阻拦大老板呢?再说了,在勾栏里求生的人几乎都谈不上节操,故而从未有人会去想,秀娘是否愿意在睡觉的时候跟大老板厚仁少爷见面。 “嘎吱~” 门扉推开的声音有些颤抖,潘厚仁微微一皱眉头,转眼又被房间里那股子浓浓的香味给迷住了。或许是因为昨夜里闹的很迟,安秀秀连门带窗户都关的严严实实,呼吸一宿之后,房间里的味道显得馥郁,让潘厚仁有些陶醉。 雕花入歩床上,伊人高卧,锦被翻波、皓腕似雪。 潘厚仁被眼前美景所惑,不知不觉中放轻脚步,像他这种修炼有人成的人,一旦放轻脚步,那就真是轻俞狸猫,悄无声息。 站在床边,潘厚仁右手缓缓伸出,五**离那张吹弹得破的脸蛋儿,是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啪!” 清脆的声音在安秀秀的卧室里响起,准确的说,是在她床上响起! 潘厚仁右手停滞在半空,脸色还真是尴尬无比! 刚刚那声音倒不是因为潘厚仁挨了一耳光,安秀秀的一巴掌,只是拍在他的右手上,力量倒是不轻,眼瞅着就红了,像是只煮熟了的海底怪兽。 “手往哪儿伸呢?”安秀秀娇嗔的给了潘厚仁一个白眼,潘厚仁皮厚,或者说来自后世的灵魂有着超越这个时代的厚脸皮,以至于他不慌不忙的将手收回来,道:“这有啥啊,我只是想感受感受你肌肤的弹性,其实我知道很多种保养皮肤的方式,有空的时候我们可以好好的交流交流!” “让开,我起了!”安秀秀虽然是这勾栏的妈妈桑,然而归根结底她还是个黄花大闺女,让她跟潘厚仁独处一室讨论这些私密的事情,她还有些放不开,羞红着脸让潘厚仁出去,她要起床打扮。 从内心出发,潘厚仁是很不乐意此时离开,只不过他更知道神马叫“欲速则不达”,所以耸耸肩膀,很是正常的走出了安秀秀的闺房。 一出门,他就看见一双幽怨的眼神,那是瑶瑶。 “这么早,瑶瑶姑娘你就起来了?啧啧,你可是比秀娘勤快多了。”潘厚仁可不是莽男子,那种眼神,他一看就懂。 “勤快又如何了?我去伺候你当丫鬟,你乐意不?”不知为何,潘厚仁总觉得今天瑶瑶对自己的态度有些古怪,好像没把他当成老板,反而是将他当成。。男人。 站在老板的角度,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然而面对那眼神,潘厚仁却是一句重话都说不出口,只是明白了一件事情——安秀秀应该是将弱绿和莲巧,丢给瑶瑶在调教。 瑶瑶可是春兰阁的红牌啊!要是弱绿和莲巧将瑶瑶身上的本事都给学囫囵了,岂不是。想到这种可能性,潘厚仁不由自主地伸出舌尖,掠过自己的上唇。沉浸在幻想当中的潘厚仁完全忘了,在他对面还有个对男人极度了解的瑶瑶。 “哎呀!” 自认为也算是“武林高手”的潘厚仁,却被勾栏里一个红牌姐儿给虐了!毫无征兆的一脚,愣是将潘厚仁脚上的布靴给踩的变了形!望着摇曳身姿离开的背影,潘厚仁愣立当场,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 ps:本章是正常更新,希望明天有更多打赏,刺激卷风爆发吧!存稿足够,只要你们给卷风动力! ------------ 第38章 谈感情多伤钱啊 “在外面干啥?我好了!” 最后还是安秀秀的召唤让潘厚仁回魂,他推开门走进安秀秀的房间,眼神扫过端坐桌边的玉人,心中却是颇有些惊讶,道:“秀娘,你这是梳妆完毕了?” “嗯,怎么了?”秀娘眨了眨眼睛,那两道眼神里似有电光闪过。 “没啥,我只是感觉你梳妆打扮的水平有些差。前后都差不多嘛,一样漂亮的让人心跳加速!”潘厚仁说这话的速度很快,以至于安秀秀脸色转化的也很快,多云转阴转晴,一眨吧眼的功夫,房间里的温度好像也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而潘厚仁像是完全没感觉到似地,继续摇头晃脑道:“这个世界上大多数女人是打扮之后更漂亮,只有极少数女人是打扮跟不打扮都漂亮,秀娘,你就是那极少数当中的一个!” “说的你好像很有经验似地,怎么,你。” “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潘厚仁心道不妙,连忙将话题岔开,给自己找了个借口,随即就道: “秀娘,昨天晚上,我差点死了!” “啥?”安秀秀瞬间站起身来,再也坐不住了,她神情紧张的走到潘厚仁身边,左转右转,两眼像是探照灯一般来回上下扫描,憋的潘厚仁苦笑:“别看了,我没事,完全没事。你先听我说,只是两个外行而已!” 潘厚仁这样一说,安秀秀才冷静下来,道:“谁指派的?” 看安秀秀的眼神,那股有若实质的杀意,让潘厚仁有种感觉,只有那种真正剥夺过人类性命的人,才能显示出来。 “冷静点,冷静点。”潘厚仁连忙劝阻,“我可以告诉你是谁安排的,但是你必须要冷静点,因为那个人暂时不能动。” 潘厚仁这么一说,那安秀秀瞬间明白过来,冷声道:“是朱徵焲那小畜生?” “嘘。我的姑奶奶,你能不能小声一点?我听到了不打紧,别让有心人听了去!好歹人家的祖上还是开国皇帝。”潘厚仁话还没说完,安秀秀就已经迫不及待地道:“有什么了不起的!一家子都是畜生!” 关于这个话题,潘厚仁实在是不想接着说下去,安秀秀发泄两句之后,也知道有所不妥,自己收了声,重新坐下,道:“总不能让他继续这样乱来吧?这次不成功不代表下次他就不能成功,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 “是啊,秀娘你说的很有道理,你瞧,我这不就是来找你商量来了么?我现在倒是有个法子,不过需要一点钱。”潘厚仁搓动手指,在安秀秀面前比划,却引来安秀秀的晒笑:“堂堂潘府小少爷也会缺钱?这不是笑话么?” 潘厚仁脸显苦涩笑容,摇头道:“可不是么,秀娘啊,我爹在的时候,潘家还是潘家,可是我现在感觉,潘家已经不姓潘了!” 他这话,安秀秀自然是懂的,而安秀秀这个女子解决问题的方式好像只有一个——“厚仁,要不要我帮你?” 又是一股凌厉的杀意,潘厚仁心道这还真是个活脱脱的女汉子啊,为啥一个人的外貌和性格会不相符到如此程度呢?好端端一个清丽可人的美貌姑娘,竟然有着强悍的内心。 其实安秀秀这种性格的养成并不是天生的,这其中的原因,潘厚仁要过很久之后才能明白,只不过那个时候,安秀秀的性格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此时的安秀秀,仍旧是个视人命如草芥的女汉子。 “潘家的事情我自己会解决,秀娘,我只是想找你先拿些钱出来,春兰阁,不会没有积蓄吧?” “积蓄是有一点,今年大少爷出门做生意,春兰阁的经营收入还没有上缴过。”作为春兰阁的直接管理者,安秀秀保管着这笔巨额的资金,当然,也只有她才能够保证这样一笔巨款的绝对安全。 从安秀秀口中报出来的数字让潘厚仁有些震惊,除开日常开销,也不过是一个多月,春兰阁的经营收入竟然高达万两,由此可见,男人自古就愿意在女人身上花钱,尤其是在不属于自己的女人身上花钱。 “有钱就好办了!”潘厚仁一拍双手,道:“我就等着那牙行的刘婆子给我消息,秀娘啊,我不是早就说过,秀女坊这个名字,跟你的名字很配么?” 。。 安排出去的两个白子突然失踪,当朱徵焲知道潘厚仁出现在春兰阁之后,朱徵焲顿时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又砸了不少东西,将负责办事儿的家丁狠狠的责骂了一顿,也动用了鞭子。 “自从在春兰阁碰上这个潘厚仁,小王我的事情就没有顺利过,这是什么道理?难道说,他就是小王我命中注定的克星不成?” 若是让潘厚仁听到朱徵焲这句话,恐怕就会念叨,说这朱徵焲是封建迷信思想过于严重,凡是不能正视自己失败而将失败归结于命运的,那就是封建迷信。 朱徵焲不是没脑子,毕竟他是在王府大院里长大的孩子,很多东西朱徵焲都懂,就比如说,两个前去刺杀潘厚仁的白子莫名其妙的失踪,意味着什么。其实古往今来,像朱徵焲这样身份的年轻人,并不是因为他们不懂那些东西,而是因为他们总是抱着跟朱徵焲差不多的想法:就算你知道是小王派去的人又能怎样呢?你丫就是一介布衣,有再多的钱,还是贱民,一个区区贱民,又能把一个堂堂的郡王怎么样? 有了这样的想法,朱徵焲心中又变得坦然起来,他感觉跟潘厚仁根本就是在不同的层次之上,他完全可以毫无顾忌的对潘厚仁使出各种招数,而潘厚仁,只能是被动的接招,直到哪一天潘厚仁再也接不下来的时候,就是他潘厚仁的死期! 跟后世不同的是,像朱徵焲这种人若是欺负了一个平民,他倒是巴不得宣扬的天下皆知,因为这样一来,就不会再有不开眼的贱民,敢跟他吹胡子瞪眼了! 可惜的是潘厚仁压根就不知道朱徵焲的心思,作为穿越者,潘厚仁不能容许任何人威胁到他的纨绔生活,哪怕是一个郡王都不行!带着“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心思而存在于天地间的潘厚仁,心中压根就没有半点对皇权的敬畏,更不用说区区一个郡王了,若不是因为皇权本身代表的武力超过了潘厚仁目前能够承受的程度,说不定潘厚仁会同意安秀秀的方式,对朱徵焲来个彻底的了断。 当然,即便是现在还不能循着安秀秀的心意来做,但至少潘厚仁可以做一些事情,狠狠的恶心恶心朱徵焲,敌人的难过就是潘厚仁的开心,为了开心,潘厚仁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 牙行的刘婆子虽然有着一张能把活人说成死人的利嘴,然而毕竟不是神仙,两天之后,嘴皮子上撩起火泡的刘婆子终于到了潘家,只因为潘厚仁交给她的任务,算是完成了一半。 为啥说是完成了一半呢?感情是因为出售院子那户人家,开的价格有些虚高,让刘婆子都不敢擅自做主,只好跑来找潘厚仁拿主意。 听到家丁传话,潘厚仁从自家院子里出来,身后却是跟着面色沉沉的窦方,这家伙一大早就去烦潘厚仁,而潘厚仁的恶劣态度,也让窦方差点就要疯了。 前两天后院的“太后”窦夫人传了“懿旨”,窦方原本以为自己拿到了尚方宝剑,可结果是潘厚仁“抗旨不尊”,窦方束手无策之下,灰溜溜的去找窦夫人哭诉。那窦夫人也不是普通女人啊,几乎等于当面扇耳光的一件事情,她愣是隐忍了两天,直到今天,才找到由头,再次让窦方去找潘厚仁。 事实上,就在昨天,窦夫人接到自己老公派人送的信,说是就这两天要返回昆明了,然而窦夫人却悄悄的将这个消息给隐藏起来,谁也没有告诉。 当窦方再次找到潘厚仁,说窦夫人想跟他见面的时候,潘厚仁也不知道,窦夫人这是在挖坑,就等着埋人呢。 潘家的规矩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像潘德明作为当代家主,从外地返来的时候,潘府里上上下下是要进行一番打扫的。潘德明脾性不是太好,事实上任谁掌管一个诺大的经济实体,其资产至少足以称为一个省“首富”的时候,他的脾性都不会太好。 然而这一次,明明潘德明已经着人送信回来,说归期就在这一两天,结果却是半点动静都没有,实在是一件很异常的事情。 潘厚仁是完全不知情啊,当他在潘府门口跟刘婆子说了几句之后,就急匆匆的走了。 望着潘厚仁的背影,那窦方,笑得实在是很得意:“乐吧,乐吧,还有两天你就会知道,谁才是潘家真正的主人!” 潘厚仁还是真乐了! 只因为那户要出售的院子,其庭院就紧挨着秀女坊,一墙之隔尔,对于潘厚仁来说,简直就是最合适不过,正好用来执行他的计划。 然而这样一个庭院,要价可是不菲的,尤其是在买方市场的时候,卖方完全就是在看人下单,当从刘婆子口中得知想要买自己庭院的,竟然是大名鼎鼎的潘府时,更是憋足了劲,拓展要价的想象力。 ------------ 第39章 说不批就不批 “十万两银子?” 听到这个价格的时候,潘厚仁差点以为自己是进了青山神经病医院,在跟一伙“超常人”聊天。要知道,像秀女坊这样一栋,买地带起楼房加装修,囫囵算在一块儿也用不了一万两银子。 看着鲢鱼嘴、八字胡须的房东,潘厚仁真心想当一次纨绔了! 纨绔一般会怎么做呢?潘厚仁捏着自己下巴,开始遐想:要不要去拖几个平西侯府里的大头兵,随便给这个鲢鱼嘴弄点造反之类的罪名,连人带家财都给没收。这种事情并不罕见,至少历史上经常都有发生。 只不过潘厚仁还是没有丧心病狂到这种程度,他还做不出这种禽兽不如的事情来。 他只是跟对方谈,商议价格,利用种种手段,来迫使对方让步。 幸好,那个鲢鱼嘴并不是个彻头彻尾的神经病,他很清楚这个院子,按照市场价格顶天了就是五千两银子,所以在几轮交涉之后,那鲢鱼嘴终于同意,以八千两的价格,将地契卖给潘厚仁,是潘厚仁,而不是潘家,在整个谈判过程当中,潘厚仁始终强调的就是这点。 潘家是个富户,要面子,而他潘厚仁只是潘家的一个纨绔,惹恼了纨绔的结果很麻烦,所以最后那鲢鱼嘴还是妥协在潘厚仁的“气场”之下。 等到交易完成,潘厚仁才重重的喘出一口粗气来,暗道:扮纨绔好像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 然而对于安秀秀来说,潘厚仁多花的三千两银子,就像是丢到了水里似的,幸而她是安秀秀,而他是潘厚仁,所以八千两银子从春兰阁的账户里被提出来,交到了潘厚仁的手中,最终通过刘婆子交给了鲢鱼嘴。 “那你打算将这个院子买下来做啥呢?难道是在秀女坊旁边再开一家勾栏不成?”安秀秀问道。 不仅安秀秀以为潘厚仁是要修一个勾栏院来跟秀女坊打对台戏,就连那朱徵焲,在听闻旁边的院子被潘厚仁买下来以后,都以为那是潘厚仁唯一可能要做的事情。 “不行!不能让他成功!一定要阻止他!” 朱徵焲第一反应,就是一定要阻止新的勾栏院开起来。 在潘厚仁的主持下,原本已经无力反击的春兰阁突然起死回生,并且挟咄咄逼人之势,将秀女坊挤兑的快要走投无路,如果让潘厚仁在秀女坊旁边的兴建一栋全新的勾栏,那秀女坊岂不是要关门大吉? 所以朱徵焲无论如何都要阻止这件事情的发生,他最先想到的,就是昆明府。 若是家宅,昆明府自然是起不了什么作用,可若是潘厚仁要兴建一个勾栏,那么只要昆明府不同意,这间勾栏就必然无法开业。朱徵焲认为自己是有足够影响力的,哪怕潘家跟平西侯府有着密切的联系,但是平西侯也不能阻扰地方政府正常的行事。 而在朱徵焲眼中,昆明府的府尹大人好像还没有潘厚仁重要,他甚至不需要自己亲自去找府尹,着家丁带上一封家书,很快就得到了昆明府肯定的承诺:即使是沐晟出面,潘厚仁也没有可能将那宅院改造成一间勾栏。 拿到这个承诺,朱徵焲笑了。在他看来,潘厚仁这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傻乎乎的花高价买下来个院子,却不能兴建成勾栏,难不成还能自己住?这笔生意,不管怎么算,都是潘厚仁输了! 朱徵焲甚至想过,若是将来潘厚仁没法子要出售那宅院,他就会找人低价收购,成功之后,还能狠狠的嘲弄潘厚仁一番,以出出胸中的恶气。 。。 “不能改成勾栏,为什么?” 安秀秀陪着潘厚仁去昆明府里做房契的过后一些手续,其实就类似后世里的办新的房产证,当她提出要将房屋改成勾栏时,却听到了绝对禁止的声音。 “不为什么!” 那小吏语气虽然有些不善,但态度始终很端正,毕竟他仅仅是昆明府里的一个小吏,在面对潘府这样的庞然大物时,小心谨慎方能驶得万年之船,哪怕他明知是岷王府里托府尹的要求,但仍旧不敢大意,在傲然回应安秀秀之后,转而对潘厚仁露出笑脸: “这个勾栏院呢,是不可能随便修建的,有规定。” “我怎么不知道有规定?”潘厚仁并不是那种循规蹈矩的人,岂会因为一个小吏而畏缩?凡事总要给自己找到个一二三出来。 “这。”规定这种东西只是当权者用来阻挡民众的无形盾牌,若非是那种有着极其坚定信念的人,往往会被这张盾牌所阻挡,从而失去前进的勇气,然而当真正对此发出质询时,才知道所谓“规定”完全就是纸老虎! 那小吏被潘厚仁一句为什么问的哑口无言,直到张大人出来,才算是解决了这个难听。 张大人,正是昆明府的府尹。说起来,张大人跟潘厚仁应该有那么一点点亲戚关系,潘德明的第二个老婆,也是他的平妻,张夫人,就是张大人的女儿。 当然,从目前看来,潘厚仁和张大人之间的关系并不是那么融洽,当朱徵焲的家丁找到张大人的时候,明知道买房子的人是潘厚仁,那张大人可是没有犹豫,就马上答应了下来,这个时候更是亲自来为小吏撑腰。 不得不说,潘厚仁此时心中很生气。 “民不与官斗!”潘厚仁瞥了眼安秀秀,道:“秀娘,你不会不知道这个道理吧?既然从府尹大人嘴里说出来的话,那就是规矩呀!” 安秀秀的脸色也很难看,这府尹,分明就是在在替那朱徵焲出头,为难人呢。然而正如潘厚仁刚刚说的,即使知道又如何呢? “张大人,是不是除了勾栏院之外,就没有限制呢?”潘厚仁此时竟然能够依旧保持笑容,好像没有半点生气的觉悟,就连府尹大人在心中,都暗自惊叹这少年的城府。 别以为城府这东西很普通,其实在古代,“城府”可不是任何一少年都能拥有的东西,没有足够的求学经历和社会阅历,就别谈“城府”二字。 惊诧归惊诧,既然潘厚仁已经开口问了,府尹大人捋了捋颌下的山羊胡子,思索片刻应该不会有任何问题后,点头给了潘厚仁一个正面答复。原本大家都以为潘厚仁会就此作罢,然而潘厚仁却很意外的要求以昆明府的名义,给个书面的东西,也就是说,他要求昆明府在地契上写明,只要潘厚仁不将这块地方开设成为勾栏性质的场所,那昆明府就不得以任何官方的理由进行干涉。 不仅仅是昆明府里的小吏们不解,就连安秀秀都觉得潘厚仁这是多此一举,然而潘厚仁非常坚持这一点,甚至直面那张大人,说除非满足他的要求,否则他就会将勾栏开起来,谁要是不服气的,官司尽管打到京师去! 若是别人在府衙里这般咆哮,怕是只会引来嘲笑,然而潘厚仁这样说,却没有任何一个知道其身份来历的人敢笑话,就算不看潘誕的面子和实力,平西侯也是潘厚仁最好的靠山。 “写给他!” 府尹大人最终作出了决定,毕竟这里是府衙,继续让潘厚仁闹腾下去,对府衙本身也是一种嘲弄。 “为啥要这个东西?厚仁你买那处房产,不就是为了建一处勾栏么?”直到从府衙里出来,安秀秀仍旧在为潘厚仁的作为而忿忿不平,在她看来,潘厚仁这笔生意,那是大大的亏了。 “不妨事的!秀娘,我可真没想过要在那里修一间勾栏,你不会是一直都这样想的吧?” “那当然是了!”安秀秀见潘厚仁神情不像是在说谎,也就好奇起来,“不修勾栏?那你花大价钱买下来,难道就是恶心恶心那朱徵焲不成?” “咦?秀娘啊,你还真是秀外慧中啊,这么快就猜到我的真实意图了!没错,我买下来,就是为了恶心恶心那朱徵焲,你说,要是朱徵焲被我恶心死了,三千两银子花的值不值?” “值!”安秀秀很认真的点头,但随后又说了一句让潘厚仁丧气的话:“不过那是不可能的!朱徵焲那种,没脸没皮,怎么会被恶心死呢!” “唉,我也知道要将那种恶心的人恶心死很难,不过我是真的打算尝试一下。明天我就会找人去开工!”潘厚仁耸耸肩膀,眼瞅着已经要走到春兰阁,他打算跟秀娘分手,然后去找些工匠,开始改造。 “厚仁呀,看你的样子,好像是没打算说真话了?”安秀秀此时还真想知道潘厚仁究竟要修个什么东西,然而潘厚仁压根就没打算说,只是告诉安秀秀,很快就会有个巨大的惊喜! 跟安秀秀分开,潘厚仁找到了工匠,讲述构思并且讨论工价,也没有过多的坚持,就在协议上签了大名,随后回家,只等第二天开工了。 一回到潘家大院,潘厚仁就感觉气氛有些不对劲,当他进门的时候,站在门口的几个家丁,竟然都用一种怜悯的眼神瞅他。 “这是怎么了?好像我又天怒人怨了似地?”潘厚仁的性格让他不会“不耻下问”,他心中虽有疑惑,但却没有到心慌意乱的程度。当他走进自己的院子,第一眼看见的就是跪在院子中央的潘恒! ------------ 第40章 蹬门问罪 虽说现在才刚刚开春,白昼里的阳光算不上毒辣,可潘恒身上的伤势还未痊愈,因为暴晒和始终保持一个固定的姿势,以至于潘恒的脸都已经扭曲了。 “起来,这是怎么回事?” 潘厚仁一步跨进院门,张口就让潘恒起身,要是往常他的命令一定会很好用,然而此时,那潘恒明明已经听见潘厚仁的命令,却只是身体抖了抖,仍旧跪在原地,不敢动弹! “起来啊!”潘厚仁心中感觉有些不对劲,一边继续招呼潘恒起身,一边左顾右盼,终于,他注意到自家院子的正堂里,好像坐着一个人,一个身形高大的身影。 “谁。”潘厚仁心中有些发火,一边大步流星走向正堂,一面开口说话,然而一句话才刚刚开头,他就已经看清楚坐在正堂里的那人面貌,以至于他后面的话不得不全数给吞了回去! 潘德明! 在外地做生意的潘德明,竟然回来了,而且就坐在潘厚仁房子的正堂里,等着他! “二叔。” 在潘德明面前,潘厚仁也知道自己没啥可嚣张的,虽说比武力值他能将潘德明甩开几条大街,然而从辈分来说,他无法改变潘德明是他长辈这一点。更重要的是,潘德明是从小看着潘厚仁长大的,几乎就是将他当成自己的亲生儿子一般。 “我这才出去几个月功夫,厚仁你就威风了嘛?” 跟潘诞慈祥的五官不同,潘德明这个人的长相显得端正当中带着浓浓的肃穆味道,一看就是那种平常时候不苟言笑的人,或者说,他长的很有威严。潘府上下没人不怕潘德明的,极个别人除外。而极个别人当中,甚至没有包括过去的潘厚仁。 “二叔,您回来怎么也不说一声,侄儿也好去迎接啊!” 潘厚仁上前见礼,随后就垂手立于潘德明身边,那潘德明却是脸色不变,冷冷道:“岂敢啊!听说你前段时间不仅仅让锦衣卫不敢找麻烦,如今更是将潘府上上下下的人都没有放在眼里了?” “污蔑!这是赤裸裸的污蔑!”潘厚仁一听,就知道怕是有人给自己上眼药了,他不是那种蠢人,故而首先想到的就是那一窝姓窦的家伙。 “八九不离十,一定是他们这些吃撑了闲的蛋疼的家伙!不过二叔不应该是那种耳根软的人啊,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二叔这么生气来的?”一面否认,潘厚仁脑子里一面思索着这个问题,毕竟他将来还得依靠潘家的势力来过他纨绔的生活,若是真将潘德明得罪了,今后的日子怕是不会好过。 “污蔑?”潘德明冷冷一笑,瞅潘厚仁的眼神明显包含着恨铁不成钢的情绪,他站起身来,双手负于身后,走出两步,这才返身瞪视着潘厚仁,“前几天我就已经给夫人说了我即将到家,夫人让窦方通知你去后院,好交代一番,那也是为了让你知晓潘家的方方面面,为了将来做准备,你可好,非但对夫人的话置若罔闻,甚至还将传讯的窦方给打了,你说,这可是污蔑?” “咦,这老婆娘。。”潘厚仁两眼一瞪,想说什么,却有种无从说起的感觉了。 潘德明说的事情,好像还真是很难辩驳了。窦夫人找过他不假,可是没说是为了筹划迎接潘厚仁的事情,窦方是被他打了也没错,然而窦方被打好像跟那事儿没有关系呀? 这么一想,潘厚仁甚至有些佩服窦夫人,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计谋,既然将原本不相干的事情颠倒黑白,一时之间让潘厚仁无从分辨。 “二叔,你先息怒,听厚仁说说。” “说?” 看来潘德明的火气还停浓的,潘厚仁这才开口,潘德明就变得更加恼怒起来,声量增大道: “我还听你说什么?老爷子刚刚把春兰阁交给你,你就只会弄那些乌烟瘴气、奇技淫巧的东西,甚至因此得罪了岷王府的小王爷!厚仁啊,祖家的事情,难道你忘记了?我们只是普通的生意人,怎么跟官府斗,跟皇家斗?我听说就今天,你竟然从春兰阁支走了一万两银子,买下了秀女坊旁边的院子,你。你究竟有没有想过,这样做的后果?” “想过,我当然想过啊!”潘厚仁心中呐喊,口中却是一声不吭,此时潘德明正在盛怒当中,想来无论潘厚仁说什么,他都会一口咬定潘厚仁是在诡辩,都不会采信的,对于潘德明这种自我意识极强的人,潘厚仁需要一个契机,才能将别人强加在他身上那些罪状,从潘德明心中洗去。 故而潘厚仁尽量保持沉默,直到那潘德明絮絮叨叨的叙述完,这才开口道:“二叔你常年在外,有没有听过黄俨这个名字呢?” “黄俨?” 潘德明微微一怔,随后摇摇头,道:“这个名字虽说我听过,可是跟你在家中胡乱来有何关系,难不成,还是他教你、引导你这样乱来的不成?” 潘厚仁可不敢接潘德明的这个话头,他可是没有忘记黄俨将来的那层身份,为了不让潘德明误会,潘厚仁抓紧时机,将最近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其讲述的重点在于岷王一系即将衰败,不足畏惧,以及春兰阁的崛起和秀女坊可以预见的下场。 随着潘厚仁的解释,潘德明的脸色也逐渐变得好看起来。 前面也说过,潘德明对潘厚仁的态度,那是一直当半个儿子来看,否则潘德明在天龙寨也不会还记得给潘厚仁定下一门亲事来。 “那个段灵玉,你可满意?”潘德明说到最后,脸色明显变得轻松起来,摆手让潘厚仁去将还跪在大院里,都快被晒成鱼干的潘恒给“假释”后,就聊起天龙寨的事情来。 其实潘厚仁更想知道天龙寨的一些具体情况,然而眼下潘德明的兴趣点分明就聚焦在那段灵玉身上,使得潘厚仁没法将话题聚焦在天龙寨本身的情况上,只能硬着头皮,将段正鑫父女两个在春兰阁弄出来的事儿向潘德明汇报了。 原本潘厚仁以为潘德明一定会因此而评论一番,却不料他一说春兰阁,就又让潘德明的脸色难看起来,道:“现在春兰阁以及君再来,按照老爷子的意思,都划到你的名下了,怎么处理那是你的事情,可是,你不能将钱胡乱的花掉,买那处院子,到底是何想法?真的已经决定要跟岷王府对着干?” 或许也只有沈万三的后人,才会如此蔑视皇权,甚至在提到岷王府的时候,没有半点的敬畏之心。 “二叔,那岷王纯粹就是想来跟咱们抢饭碗的,能跟他们客气么?” “可是,你不是说昆明府已经给你下了禁令,绝对不能修建成勾栏么?你且说说你的打算!”潘德明说昆明府时,眉头明显的挑了一挑,毕竟那府尹张大人还是他的岳丈,然而摊上这样一个岳丈,潘德明的心中也是不好过的紧,只不过不好对着后辈诉苦而已。 “这个嘛。”如同在安秀秀面前一样,潘厚仁并没有打算将具体的计划说出来,只是很笼统的让潘德明放心,他一定在昆明府的要求范围内,做出一件让朱徵焲和昆明府都意外的事情,甚至于,会让整个昆明城的人感觉意外。 因为潘厚仁的坚持,潘德明也就没有继续追问下去,事实上对于潘家来说,八千两银子根本算不得什么,至少潘德明这次前往天龙寨,所经手的货物价值就是数十万两,其中能够落入潘家口袋的利润,竟然达到一半之多。 也正是因为这次交易金额巨大,以至于刚刚才过新年,潘德明就不得不亲自前往大理坐镇,负责统筹监督,最终顺利的完成了交易。 看着潘厚仁,潘德明突然发出一声叹息,道:“厚仁你如今这个样子,倒是让二叔我放心不少,大哥在天之灵,也该能够安息了!” 此话一出,潘厚仁心中也是涌起一股浓浓的伤感,虽说他对于龙镶天并没有真正深厚的感情,然而谁没有爹妈呢?潘厚仁此时心中也不由的想起后世的亲人,眼圈不由自主的红了。 “厚仁啊,好好干,我这个当二叔的没啥本事,唯一能够做的事情就是把基础打的更牢实一些,等到你十八岁的时候,再全面接手潘家的生意,到时候……算了,现在跟你说这些也没用,你一定要记住,武功不能丢下,二叔这辈子啊,就是吃了没武艺防身的亏啊!” “二叔,你现在年纪也不大,开始练还来得及!”潘厚仁回应道。 “少来!二叔我自己还不知道么?若是我适合练武,大哥会不教,能够轮到你来二叔面前显摆?哦,对了,后院里的事情,你不要往心里去,她们心中想的是什么,二叔有数,总不会亏了你的!”潘德明伸手拍拍潘厚仁的肩膀,随后就站起身来。潘厚仁将其送出小院,临出院门时,潘德明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阴沉起来,呵斥道: “不听婶娘的话,你今年的开销,就都免了吧!” 若是放在朝堂上,潘德明这话就等同是“削俸禄”,而跟大明朝廷如出一撤,潘厚仁几乎就从来没有指望过由后院那些夫人们掌管拨付的开销,他往日糟蹋的银子,不是偷龙镶天的,就是骗潘诞的,啥时候用过那些夫人们的一个通宝? 故而潘德明这个惩罚,纯粹是做给外人看看,只不过这里的“外人”,还真是有待商榷。 对于潘府里那些别有用心的人来说,潘德明做出的姿态让他们暗中兴奋起来,或许在这些人看来,潘德明对潘厚仁的处罚,不仅仅是金钱上的封锁,更意味着潘厚仁地位的下降,也许用不了多久的时间,潘厚仁就会被边缘化,到时候,潘府里还有谁能够阻止外戚当权呢? 曾经有人说过,一个大家族就如同是个国家,族长就是国王,其中复杂的利益纠葛,往往堪比国家的兴衰,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送走了潘德明,潘厚仁回到自家院子里,原本他还想让潘恒去帮他做点事情,结果一瞧,那厮竟然已经疲倦的靠在大堂门槛上睡着了。 “快给我起来,这几天,我们会很忙的!” 潘厚仁一巴掌拍在潘恒的肩膀上,同时大声将其吼醒。 ------------ 第41章 修个圈来养你行不行 “少爷,你确定要这样做?” 看着眼前一片狼藉的宅院,老实说潘厚仁心里也感觉很是可惜,然而为了打倒朱徵焲,潘厚仁不得不咬紧牙关,督促工人们继续开工。 而在邻近的秀女坊三楼上,朱徵焲也是皱着眉头在观望着这边的动静。 对于朱徵焲来说,潘厚仁的举动有些诡异。首先是从昆明府里传来的消息,说潘厚仁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就同意了昆明府里不合理的要求,说明他是已经放弃修建勾栏院的打算,可是他还要了一份官方的正式文书,又是何种道理呢? 朱徵焲想不明白,所以就想看看究竟,然而潘厚仁在院子里大兴土木,不,准确的说应该是大肆破坏,将原本好端端的一个宅院,变得跟猪圈似的,他究竟是想要干啥? “潘厚仁啊潘厚仁,你这究竟是打算干啥啊?小王我是越来越看不透你了。”朱徵焲已经看了三天了,这三天里,大量的工人进入宅院唯一做的事情就是一个字“拆”,就连朱徵焲有时候都会想:潘厚仁买这个宅院,不会是专门为了拆房子来的吧? 这当然是不可能!除非潘厚仁是个疯子,或者说这样的事情发生在后世,为了那些古老的建材,倒不是不可能高价买下来然后拆走。 随着时间的推移,五天之后,那宅院的改造终于基本完成,而让朱徵焲目瞪口呆的是:看上去,那宅院已经变得越来越像是个牲口棚了! 。。 “少爷,这房子现在的样子,怕是不能住人吧?” 潘恒两眼发愣地打量着眼前的景物:除了围墙之外,到处都是简陋的棚子,而棚子下面四四方方的围栏,围栏里面还铺上了一层干草,整个住宅的后院里都是一个个这样的棚子,看上去,就好像是一个农场。 可让潘恒不解的是,若是少爷喜欢农场,去城外头修不就是了,何必要在城里花这个冤枉钱呢?八千两银子啊,那可是能装满几个大樟木箱子的银子呢! 当潘恒将自己心中的疑问向潘厚仁提出之后,只是换来潘厚仁一个神秘的微笑:“走吧,我们出去看看,应该马上就要到了!” 带着有些茫然又有些好奇的潘恒走出大门到街上,不一会儿,就看见一辆辆的独轮车,从远处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阵阵的臭味儿。 这种臭味,潘恒很熟悉,他在潘府城外的农庄里面干过活,知道这种让人反胃的臭气是什么动物发出来的。 “这。” 看着一辆辆独轮车上“嗷嗷”叫着的肥硕牲口,潘恒两眼发直,嘴里发出一阵阵无意义的声音,在他看来,眼前的情况已经完全颠覆了他的世界,这种牲口,怎么能够圈养在昆明城中呢? “少爷。这样怕是不行吧?从来都没有人。” “怎么不行了?”潘厚仁笑着打断潘恒的话头。老实说潘厚仁也受不了那种味道,他一只手捂住鼻子,一只手指着大门的方向,让那些独轮车一辆接一辆的冲进大门,同时继续道:“我可是在昆明府中拿了批文的,除了不能修建勾栏之外,无论我弄成啥样,官府都是不能干涉的!” 潘厚仁笑的很得意,然而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只因为那种气味实在是过于浓郁,甚至浓的他都不想进入院子里。毕竟只是半亩地不到的院子,满满当当的塞着上百头大肥猪,这样的饲养密度,在大明朝可以说是闻所未闻的。 是的,潘厚仁将这样一个庭院,直接改造成了一个硕大的猪圈,而这个猪圈,就矗在秀女坊的旁边! 当太阳升起来的时候,强烈的日光照射在猪的排泄物上,温度的上升导致气味加速散发,秀女坊里一些还在春水的姐儿和客人们,纷纷在堪称“生化武器”一般的味道当中,惊醒了过来。 “什么味道?” “怎么这么臭?” “谁房间的马桶倒了么?” 。。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朱徵焲将身边的女人撵走,套上衣服就冲了出去,他也是刚刚被臭醒,而这种恶臭,在他的感觉里,好像从来就没闻到过。朱徵焲的动作很快,不过他留在外面的手下动作更快,还没等朱徵焲从房间里冲出去,他就听到外面传来吼声: “这是作死啊!是谁把猪圈修到了城里来!” “还有这么多头活猪,一夜就运来了这么多活猪,快,快去找衙门去!” 家丁们的叫唤声当中夹杂着姐儿们的惊呼,整个秀女坊都混乱了起来。而已经站在房间门口,正打算出去的朱徵焲,听到外面的声音也就终于回过神来了:“猪圈?潘厚仁这厮,竟然在小王我的秀女坊旁边,盖了一个猪圈?” 这时候,朱徵焲什么都明白了! 难怪昆明府不准潘厚仁修勾栏的时候,潘厚仁根本不在意,还死缠烂打的从昆明府里弄到一纸文书,“只要不修勾栏,无论弄成啥,官府都不能干涉”。感情从那个时候开始,潘厚仁怕是就已经打定主意,要盖成一个猪圈了! “毒!这小子太毒了!绝户计,这就是个绝户计啊!”朱徵焲没有开门,颓然地坐到桌边,一时间脑袋里乱糟糟的,愣是找不到一点对策。空气中浮动着的臭味仿佛是在嘲笑他,也是在预示着将来秀女坊的结局——没有客人愿意顶着一鼻子的猪屎臭跟姐儿调情,更不用说上床了,怕是吃后世的小蓝药丸,也没法行驶男人的正常能力! “潘厚仁,你,你,你简直就是欺人太甚!” 秀女坊旁边盖了一间猪圈,这个消息像是春风一样迅速传遍了整个昆明城。不少人因此而哈哈大笑,也有秀女坊的常客赌咒发誓自己再也不去秀女坊,否则去了之后,光是一身的猪屎味儿,就足以暴露行踪在家中母老虎的鼻子之下,这种糗事,可是绝对不行的。 春兰阁的姑娘们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固然是为二少爷的恶作剧笑的捶胸顿足,同时也暗暗担忧,她们当中大多数虽然都不知道岷王府的存在,然而秀女坊能够在昆明城里力压春兰阁,就说明其背景应该不输地头蛇一般的潘家,潘厚仁在人家勾栏旁边修猪圈,这完全就是打人家的脸啊。 要说昆明城里还有谁不因为这个猪圈而乐呵的,除开秀女坊一系以及昆明府里的某些人之外,就只有住在秀女坊周围的那些人家了。 一大早同样被臭味熏醒的东街人民,很快就在有心人的带领下,组队冲向潘厚仁的猪圈,然而当他们看见“全副武装”的潘府家丁,以及大门上悬挂着的“潘家种猪饲养场”牌匾时,一个二个的没了动力——在昆明城这一亩三分地上跟潘府斗,需要的可不仅仅是胆量。 当然,作为潘厚仁的代言人,那潘恒早早就衣着光鲜的站在牌匾之下,神气活现地向围拢的人群发布消息:这个种猪场是潘府的,而且是经过昆明府同意的,所以大家要冷静,闹腾是没有用的! 其实不用潘恒这般述说,因为不管他说不说,受到臭味儿侵染的居民,都已经决定要一同去昆明府里打官司! 昆明府里的吏员大人们在拿到状纸后也是头疼的紧,没别的原因,就是因为潘厚仁手中的那张文书:当初可是府尹张大人亲口应承潘厚仁,只要不修成勾栏性质的场所,官府绝不干涉! 如今可好,谁能想到潘府那个祸害,竟然会异想天开的将八千两银子买来的宅院给改造成了一个诺大的猪圈,而且还将潘府城外的农庄里所有的大肥猪都给运进城饲养,别的不说,光是从城门到东街这一段路上留下的猪屎,到现在都还没能彻底清理干静。除非是下一场大雨,否则这段路上的味儿,三五天也别想散尽! “潘厚仁啊潘厚仁,你还真是个惹祸精!既然你如此不给本官面子,那下面的事情本官也就不管了,本官倒是想看看,你是怎样平息那些街坊的?” 张大人不愧是官场上的老油子,在面对愤怒的东街人民群众时,他满脸正气,大声向人群宣布:因为律法上的缺失,对于城中居民是否可以大量饲养牲畜,并没有明文规定,作为一个依法行政的青天大老爷,他是不能干涉的!但是。。作为昆明城的父母官,他本人觉得潘厚仁此种行为,实在是有悖于社会公德和社会道德,站在道德的高度上,他是非常鄙视潘厚仁的,他还希望大家跟他一起鄙视潘厚仁! 显然,仅仅是鄙视,绝对无法改变事实。然而张大人这样一席话,无疑是将“潘家种猪饲养场”钉在了社会道德耻辱柱上面,也就给了那些人一种错觉——在对抗违背社会道德的行为时,哪怕有一些过激行为,张大人也是可以理解的! 人群喧哗着离开了昆明府衙,气冲冲的纠集在一起,要去找“潘家种猪饲养场”的麻烦。正所谓人多力量大,在一群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鼓舞下,在一小撮别有用心的人挑拨下,东街街坊们组成的拆迁队,带着各自的趁手家什,挤向了“潘家种猪饲养场”。 然而这一次,潘家种猪饲养场门口的阵容不变,却又多出几个小箱子来,其中一个箱盖敞开着,一堆白花花的东西,晃的人眼睛发晕! ------------ 第42章 猪食哪里来 “银子!大把大把的银子!” 没错,潘恒身边摆着的箱子里,放着大量的白银! “本养殖场开设期间,凡是愿意将家中残羹冷炙、剩饭剩菜,但凡是能够塞猪肚子又不会中毒的东西送来东街的街坊,每个月可以在此领取三两银子的补贴,而这种补贴还能视送来的量多少而增加!” 三两银子啊,可不是三个通宝,一时间,原本团结如钢板一块的人群,溃散了。 “三两银子有什么用啊,大家天天闻这种臭味,很开心么?”也有人在人群当中大声疾呼,仿佛就是“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有识之士。 然而,在白花花的银子面前,无论说什么都是枉然的,这就如同后世里,不少人为了房价便宜,哪怕明知道不远处就有排污的工业,也只能咬牙忍受的原因,潘厚仁仅仅是将房地产营销的这种手段,掉过头来使用而已。 事实证明,古往今来能够跟钱怄气的人很少,至少整个东街只有那么寥寥几户人家没有跟“潘家种猪饲养场”签订“泔水收购协议”,而这区区几乎人当中,就包含了秀女坊。 “这样都能行?” 听到手下的回报,朱徵焲也彻底傻眼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潘厚仁竟然能够用如此简单的花招,就收买了人心。虽说收买人心也是朱徵焲常做的事情,然而相比起来,潘厚仁不仅仅花费不多,而且还有人将养猪的泔水送货上门,相比起来与其说是潘厚仁在花钱收买人心,不如说他是在花钱收买猪食。 “气死小王了,气死小王了!来人啊,给我去办件事!” 朱徵焲一番捶胸顿足之后,就决定要“东施效颦”了,既然潘厚仁可以在秀女坊旁边盖个猪圈,他就打算去春兰阁旁边修个茅厕,还是露天的那种,凡是有人来如厕或者是将夜香倒进厕所,他也给钱! 。。 “仇恨会蒙蔽人类的眼睛,让人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潘厚仁面前坐着刘婆子,这个昆明城里最大的牙行里最能扯的人牙子。方桌上摆放着一封银子,是给刘婆子的。 自从跟潘厚仁搭上关系之后,刘婆子的年薪是日益看涨,以至于刘婆子最近晚上都难以入眠,数银子数到天亮的事情偶有发生,剩下的失眠夜,都是在盘算要不要给自己买个丈夫,忐忑间,她又担心若是买个男人回来贪了自己银子会怎么办? “这些银子你先拿去,但是我说的事情。” 虽说生理年龄十五岁的潘厚仁看面部五官还有脱不去的稚气,然而经过这几次打交道之后,刘婆子早已经将潘厚仁当成年人一般的对待,尤其是在涉及钱财方面,她觉得眼前这个少年当真是精明的出奇。 “不愧是潘府里出来的少爷啊,小小年纪就打的一手好算盘!” 刘婆子心中的赞美潘厚仁是无缘听到了,他最希望听到的就是刘婆子的应承,而当刘婆子将那一封银子收下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事儿成了。 像刘婆子这样的人,虽说社会地位低下,整个昆明城里没有几个人瞧的起人牙子,可是这类人一旦收了你的银子,办事却比任何人都踏实。潘厚仁是看着那刘婆子将封银收进怀中,虽然不知道她塞在救生圈一样的腰身哪个部位,但总归是收了没错。 “行了,你抓紧时间办,我估计他们不会拖太长的时间,能不能成功,就看你的。本事儿!”潘厚仁原本是想说“就看你这张嘴”,后来转念一想还是觉得不够人道,于是乎改了口。 “省得省得,老婆子我省得!”刘婆子脸笑的堪比春光灿烂二师兄,扭动着水桶般的身材,洋洋洒洒的走出了潘厚仁的视线。 在潘厚仁看来,只要刘婆子应承下来,这件事情就等于是成功了一半,所剩的,就是那朱徵焲会不会按照剧本继续走下去了。 岂不说朱徵焲究竟是在忙什么,潘厚仁在“潘家种猪饲养场”顺利开张之后,也就几乎不去那里了,毕竟他也有着正常的嗅觉器官,倒是那秀女坊,日日夜夜都沉浸在刺鼻的味道和震天介的“呼噜”声之中,别说有客人上门,就连里面的姑娘们,都已经生生的待不下去了。 朱徵焲不得不同意秀女坊暂时关门,让管事的人在另外一条大街上去租下一个宅院,暂时将姑娘们安置下来。而这样做又等于是将秀女坊这些个月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名气,彻底的泯灭了。 潘家种猪饲养场原本潘厚仁是交给潘恒在负责管理,但没两三天功夫,潘厚仁又将潘恒从那里给叫出来,让他去负责另外一件事情:教昆明人玩扑克牌! 潘厚仁早已找造纸坊做了不少扑克牌,而同时也展开了对君再来的改造。 诺大的君再来被一匹又一匹的白布彻彻底底的笼罩起来,外面路过的人虽然很好奇,然而却无法一窥究竟,只因为潘厚仁命令,除开他同意的工人之外,任何人不得靠近。 这种神神秘秘的做法固然引起不少人的好奇之心,但同时也引来了不少流言,说什么潘厚仁本身就是个禽兽,所以盖了个猪圈,紧跟着就要将君再来改成羊圈或者是牛栏,总之不会是供人使用的东西。 对于外界的流言风语,潘厚仁是一概置之不理,他只是将大量的时间用来指导那些工匠们。要说此时大明朝工匠的水平,其实是非常高超的,基本上只要是潘厚仁能够想到的东西,只要有稍微具体的图纸,就都能做的出来。这一点尤其让潘厚仁满意,甚至于潘厚仁怀疑自己只需要提出一些构思,这些聪明而且技艺深厚的工匠,自己都能琢磨的出来。 君再来的装修可不是一天两天的功夫,故而这段时间里,外界的流言蜚语好像也侵入到潘家大院里,尤其是在那些夫人派系的家丁当中,更是流传的很广泛。 其中最严重的,就是说潘厚仁是上天安排到潘家的败家子,虽说君再来和春兰阁并不是潘家真正生财的生意,可是在潘家普通家丁的眼中,潘家好像就是依靠这两个脸面似的生意。 要说潘家的后院里,基本上就可以分为“窦系”和“张系”两派,过去的潘厚仁对这些事情压根没有兴趣,然而现在的潘厚仁,却不得不直接跟这两个派别发生冲突了。 窦系不用说,那是大夫人的派系,在潘家表现出来的,是以窦方为首,占据的是社会道德上的高度——大夫人管家。 而张系则是以二夫人张馨为核心,代表的是潘家后院的新兴势力——张府尹这个昆明府的父母官作为后盾的势力。 当然,不管是哪个势力,只要有潘德明在,或者是潘诞老爷子愿意站出来说话的时候,都不敢折腾,只能是在暗中行事,毕竟潘家,还是要看这两个男人的脸色。 君再来开始神神秘秘的装修,加上“潘家种猪饲养场”在整个昆明府造成的影响,就等于是给了这两派暗中使力的机会,在两派人添油加醋的描述下,潘厚仁已经变得非常的不堪。 归根结底来说,是因为后院里的两派都有属于自己的利益,虽然她们在平常时候会针锋相对,然而有一个共同的愿望——潘家不要再出现第三个男人! 潘厚仁就是极有可能出现的第三个男人! 面对这些流言蜚语,潘厚仁呲之以鼻,因为他坚信自己所做的事情是正确的,只是那些人无法理解而已。可是,流言只能止于智者,恰恰这个世界上的智者实在是太少太少,以至于这样的流言,给潘德明造成了巨大的压力,以至于潘德明不得不亲自找到潘厚仁,了解其中的缘故。 “你知不知道,潘家种猪饲养场的存在,已经给我们潘家的声誉造成了极坏的影响,很多街坊都跑来找过我,就连平西侯都遣人给我送来一封信,都是关于这个饲养场的,你究竟准备做什么?”潘德明是把潘厚仁当成亲生儿子没错,但正是因为他将潘厚仁当成亲生儿子一般的对待,所以才会更加注意潘厚仁的心性行为。前些日子,潘德明以为潘厚仁已经长大了,有逐渐成熟的倾向,然而这几天的事情,却让潘德明的信心有所动摇:难道前几天仅仅是一种美丽的错觉? 看潘德明的神情很严肃,潘厚仁也就不再继续打马虎眼,老老实实请潘德明坐下,又让潘恒泡上茶水来,这才开口道:“二叔,关于饲养场的问题,其实您应该很清楚,只是一种策略,将秀女坊赶出昆明城的策略而已!昆明城是我们潘家的,岂能让别人染指?” “你有这种志气,我很欣慰!”潘德明点点头,好像是赞成潘厚仁的这种观点,然而他接着又道:“厚仁啊,虽然你能够有这种志气让人欣慰,然而这样的话却是不能说给外人听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若是让人听了去,将会给你,甚至给潘家带来灭顶之灾!更何况,我们潘家并不能垄断天下所有的生意,正所谓。” “正所谓自己吃肉,也得给人家一口汤喝对不对?”潘厚仁笑着接上潘德明的话头,作为一个后世的过来人,他岂会不明白这些道理?当然,他也有充足的理由将岷王府的势力从昆明城里连根拔起。 ------------ 第43章 我有一个逆袭梦 “二叔,我有一个梦想!” 潘厚仁站直了身子,下巴微微抬头,只是用眼角的余光去瞄潘德明:“我有一个梦想,利用我们潘家的势力,和我心中所学,将娱乐事业作为拳头产品,打响昆明,争霸全国!娱乐,是最贴近民众生活,也是最容易赚钱的一项生意!经过我的研究发现,真正有体系、有品牌、有号召力的娱乐势力,大明目前还没有!我们潘家,就应该要有敢为人先、第一个吃螃蟹的勇气,力争在短期内打响我们的娱乐品牌,树立起业界的标杆,一流企业的标准。” 不知不觉中,潘厚仁的话头就越扯越远,而潘德明的两眼也是越来越发直,到后面他已经是完全听不懂自己个刚刚十五岁的侄儿,究竟是在说个什么东西了! 他只是隐约觉得,潘厚仁说的好像跟做生意赚钱有点关系,然而什么时候做生意有这些生僻而难以理解的词汇?企业,什么叫企业,企业跟标准之间又有什么关系? 唾沫横飞好一阵之后,潘厚仁才注意到潘德明的神情,连忙将挥舞在半空中的右手一收,讪讪道:“二叔,我是不是说的太多了?” 潘德明摇头,道:“虽然很多我都听不懂,但我感觉很厉害的样子啊!” “噗~” 一听潘德明这句话,潘厚仁忍不住笑了,却是笑的让潘德明更是有些惶然,站起来道:“既然厚仁你心中已经有全盘的考虑,那就按照你自己的计划去做吧,二叔我。我还有点事情要做,先走了!” “诶,二叔,二叔。”望着潘德明仓皇而去的背影,潘厚仁很是幽怨的道:“二叔,刚刚才给你泡上的茶水。可惜了。” 潘德明是生生被潘厚仁给吓跑的!实在是因为潘厚仁说的那些话,哪怕是见多识广的潘德明,也无法轻松的理解,故而他只能赶快找借口溜掉,免得自己在潘厚仁面前显得过于尴尬。况且,对于潘德明来说,他本就没有想过要处理潘厚仁,他只是希望潘厚仁不要做的过于出格而已,然而从刚刚一番谈话当中,潘德明感觉自己好像还不如潘厚仁。 “厚仁胸中所学究竟从何而来?”走出潘厚仁小院,潘德明心中仍旧感到非常的迷惑,在他印象中的潘厚仁,好像没有这么厉害。 “难道是大哥教的?没错,大哥这个人向来不显山不露水的,怕是过去他压制着厚仁,不让厚仁将这些表露出来,如今大哥死了。” 将潘厚仁的能力归结到已经死去的龙镶天身上,是潘德明给自己找到的最好的理由,而人只要心中找到理由,就会感觉轻松了很多,甚至连步伐都轻快起来。 “夫君,您不是去教训厚仁去了,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窦夫人看见潘德明满面春风的跨进屋子,连忙将手里的针线一丢,就迎上前去。潘德明今年都是四十的人了,窦夫人的年纪也小不到哪里去,女人年过四十身材就容易走样,尤其是在古代没有“塑形”这个服务项目的情况,越是富有的家庭,女人越是容易走样。 窦夫人的身材有个特点,或者说是不算特点的特点:上下一般粗细。窦夫人身高肩宽比起普通女人来有“极大”的优势。当然,从窦夫人目前的体型来判断,年轻时候的窦夫人绝对是属于胸前伟大的那种类型,相对来说比较招男人喜爱。 “你懂什么?” 潘德明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很显然,对于自己的这个正妻,潘德明的态度实在是算不上相敬如宾,甚至从他的眼神当中,可是看出“厌烦”的情绪,“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这后院里的事情,你要管那是天经地义,但是出了这个后院,就由不得你们这些婆娘伸手!” “潘德明!” 窦夫人也不是什么好性子,双手艰难的叉上腰间,瞪起一双遍布鱼尾纹的眼睛,就跟潘德明杠上了! 别以为在古代当人家老婆的女人会服服帖帖老老实实,没那会事,那是儒学被阉割之后的产物,是后世人对古代女性的一种误解,其实真正女性顶半边天的时代,反而是在思维更加开明的古代。 “你怎么这么跟我说话呢?啊?那潘厚仁,虽然顶着个潘字,他是咱们潘家的人么?凭啥要将君再来和春兰阁交给他一个外人打理?打理也就算了,他竟然敢私自动用春兰阁库存的银两,这是什么道理?我潘家的产业,就仍由他一个外人折腾不成?” “窦清,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被自己老婆连名带姓的直呼,潘德明也光火了,狠狠的一拍桌子,两眼将屋子里的丫鬟仆妇给瞪出屋去,这才强压怒意,道:“你是潘家的媳妇没错,但是潘家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怎么,对厚仁掌管君再来和春兰阁不满了?我不怕老实告诉你,别说你这么多年蛋都没给老子下一个,就算你有个儿子,那潘家的产业,也是他跟潘厚仁一人一半!听懂了没有?” 潘德明这次还真是气大了,说话也不再考究,“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跟那张馨两个,啊,整天就想着怎样给你们娘家人弄好处,看看这潘家,怕是姓潘的都没你们两个娘家人多,你以为这些事情,老子不知道?老爷子不知道?” 被潘德明这么一吼,那窦清倒是心中有些发虚,毕竟她没有给潘德明生下个一男半女的,就是她的硬伤,跟张馨一样。 而潘德明老婆当中,唯一有所出的就是潘徵徵的娘亲,然而不幸的是,这位如夫人在两年前因病去世了。 如夫人的去世可以说是一个信号,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窦清和张馨两个女人,才加快对潘家侵蚀的速度。 “这。这个事情不能全怪我吧?又不是我有问题。”说起没有生养,女人总是要比男人矮那么一截,窦清唯唯诺诺的开口,那潘德明却是冷笑起来:“难道是我有问题?那潘徵徵难道不是我的女儿?怎么,别人能生,你跟张馨就不能生,那究竟是谁的问题?” 话说到这里,就不能再继续下去了,因为若是窦清再继续强调问题出在男人身上,岂不是就等于是在说潘徵徵不是潘德明的女儿,也就等于是变相的指着潘德明被绿了! 古往今来任何一个男人都不能承受这种指责,尤其是被自己的妻子指责,所以窦清很明智的闭嘴了! 战火只是临时被压制,房间里一片沉默,然而两人谁都没有说服谁,潘德明知道窦清还会继续这样下去,然而他已经不想管了,正如老爷子曾经跟他说过那样:有些事情,由得他们去折腾,只有经过折腾而不垮的潘家,才能在这个世界上继续生存壮大下去。。 发生在后院的争吵,潘厚仁自然是不知道的,他最近要忙的事情还有很多,哪有心思跟两个老娘们儿斗智斗勇?好男不跟女斗,所以只要潘德明是支持他的,潘厚仁就不会将窦清放在眼中,因为窦清的娘家在昆明城算不上什么望族,唯一需要小心的,反而是平常很少装腔作势的张馨,更让潘厚仁警惕的,是张馨跟潘徵徵的关系一直很好。 对于潘徵徵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妹纸,潘厚仁打心眼里心疼她,哪怕是在穿越之后,灵魂发生了更替,但是残存的记忆也会时刻的提醒着潘厚仁,一定要对潘徵徵好。 自从娘亲过世之后,潘徵徵一下子变得沉闷起来,很少会说话,甚至很少走出她的院子,以前那个没事就拖着“仁哥”衣角的小丫头,好像突然之间从潘厚仁的世界里消失了。 只是最近潘厚仁实在是顾不上潘徵徵,他要在这个世界立足,就必须有所准备。 。。 时间一转眼就过了三天,已经做好准备的潘厚仁,终于听到了他等待的消息——那朱徵焲,找到了牙行,要购买春兰阁对面的一个院子。 “朱徵焲啊朱徵焲,本少爷就怕你不来,既然进了套子,怕是你就没那么容易出去了!” 听到消息的潘厚仁,差点当场就笑出声来,这个朱徵焲,还真是睚眦必报。其实想想倒也是正常,潘厚仁把猪圈都弄到人家勾栏院旁边去了,还能不准人家报复?若不是他潘厚仁身后有着潘府和平西侯府两张王牌,再加上朱棣对各路藩王的无情打压,还有他在朱徵焲面前蹦跶的机会? 故而这就是“时势造英雄”,当然,朱徵焲不会承认潘厚仁是个英雄,他只会认定,潘厚仁是他的眼中钉!然而在普通人看来,能够成为一个郡王的眼中钉,并且还生活的好好的,那他就是个英雄! 幸亏这个时代没有网络或者是便捷的新闻传播途径,否则很难说潘厚仁会不会变成后世传中的“屌丝的逆袭”? ------------ 第44章 倒行逆施上公堂 这几天功夫对于朱徵焲来说简直就太忙了,他感觉自己已经快要成功了。 春兰阁对面的那个宅子,经过三天时间的谈判,契约书已经在朱徵焲的手中,也就是说,他现在已经实实在在的拥有了这个宅院的所有权,他也可以像潘厚仁那样,修个猪圈、牛栏神马的东西,然后让春兰阁变得跟秀女坊一模一样,要么关门大吉,要么另选他址,对于朱徵焲来说,简直就是莫大的快乐! 就像跟骑在某个女人身上,最让男人期待的并不是挥汗如雨的感觉,而是将出未出时,听见幸福来敲门的愉悦,严格说起来,朱徵焲现在就处在这种情况之下。 “你们两个给我好好想想,一定要弄个不同的玩意儿出来,无论如何,不能让潘厚仁那个狗东西爽利了!潘家,潘家很了不起了么?小王我这次就要让潘厚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朱徵焲对着面前的家丁指手画脚,表面上看起来是威风八面,但背影却是显得尤其孤独,只有奴才,没有朋友的生活,或许正常人并不会感到幸福。 “是极是极,小王爷说的是极,以小的看,要不我们将那院子,给修成一个茅房吧!”一个家丁恐怕是将脑浆都搅的沸腾起来,才想到这么一个“妙招”,而朱徵焲一听,却喜上眉梢,猛拍桌面,大声叫好。 “茅房,没错了,一定要做成整个昆明城最大的茅房,毫无疑问,小王我修个茅房,也会是全天下最臭的茅房!” 朱徵焲一番雄心壮志,全都用到茅房上去了。 以他堂堂郡王的身份,自然是说动就会有人动起来,上行下效,就在朱徵焲决定之后的第二天,几大拨人扛着工具,推着独轮车,蜂拥到朱徵焲买下的那宅院门口,像是一群工蚁。 然而,那宅院的大门竟然并非如他们想象那样紧闭着,两个丫鬟模样的布衣女子,提着菜篮子,正一脸惊讶的望着围拢来的工匠。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两个女人被一群袒胸露背、浑身臭汗的男人围住,总会有各种各样的紧张情绪,而女人一旦紧张起来,最擅长的表达方式是——尖叫! 凄厉的女人尖叫声很快引来了更多的人,而这些人出现的速度,宁人吃惊,那丫鬟的惊叫还没有结束,他们已经里三层、外三层的将工匠以及带领工匠来的岷王府的家丁,层层叠叠的给围了起来。 “干啥干啥,你们不知道这宅子,已经被我们给买下来了么?你们这是要干啥,你,你,你们两个怎么还没有搬走呢?”一个色厉内荏的家丁见场面不对,鼓起勇气站上台阶,大声的吼道。 “我们不知道啊…”两个丫鬟的哭泣在继续,她们茫然的神情更是让那家丁的话变得毫无说服力:家主不可能卖了房子不将这样两个丫鬟带走,况且看两个丫鬟的举动,分明是要上街买菜的。 “地契都在我们小王爷手里,吵吵吵,你们吵个什么劲儿?不搬走是吧,不搬走我们来帮你们搬!” 因为此院子的对面就是春兰阁,故而岷王府的家丁很快就发现他们已经引起春兰阁里那些姐儿们的注意,二楼和三楼的窗户好几处都打开了,衣裳不整的男女倚在窗户边,拿眼睛往这边瞅! 再这样闹腾下去,对于岷王府只会越来越不利,有两个家丁急了,往日岷王府的作风又开始冒头,若不是心中还有一根底线,说不得他会让那些工匠提起工具去砸人了。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围观的人群已经将整个里弄巷拥堵起来,自然也引来了街上巡游的衙役。水火棍开道,几个衙役撵开人群,挤了进来。 “他们是岷王府的人,要抢占民宅!” “是啊,大家都看到了,他们要抢占民宅!还要欺负两个小女子!” “岷王府仗势欺人啊!” …… 围观的人情绪激动,若是明眼人看,怕是能够看出端倪来,可惜现在这里还真是找不出几个明眼人来,倒是那几个衙役,听说事关岷王府,不由的谨慎起来。 丫鬟和家丁当然解决不了问题,而能够在昆明府混下去的衙役多少也有几分本事,很快就抓住问题的重点,让那两个丫鬟赶紧去把家主找出来。 片刻功夫,一个白发白须的老者就从院子里出来,一听说自家宅子竟然卖给了岷王府,顿时吹胡子瞪眼,用含混不清的声音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什么岷王府,老头子没听说过,滚蛋,滚蛋!” 老者这么一说,岷王府的家丁们就不干了!一个个叫嚷,什么宅子已经卖了,有地契;什么倚老卖老,牙行可以作证,各种难听的话都冒了出来。 如此这般,那几个衙役也没了决定,只能是一摆水火棍,将岷王府的人给架住,道:“事实不清之前,谁也不准乱动,走,府里走一趟!” 当然,衙役也不会放过那老者,只不过看在白发白须的份上,言行有礼一些。 事情闹到昆明府,不仅仅是张大人知道了,朱徵焲知道了,潘厚仁知道,整个昆明府的人,好像都在最短的时间内知道了——岷王府仗势欺人、强买强卖! 什么是事实,老百姓坊间流传就是事实!不管朱徵焲如何强调他手中有地契,岷王府强买强卖的事情都已经成了事实,铁板一样的事实,扭都扭不过来! 在“岷王府”三个金光灿灿的招牌下,张大人有些紧张,他一面让人好生安抚那些被带入府中的岷王府家丁,一面着急着了解事情的起末。然而,当他知道,事情竟然跟潘厚仁有关之后,一双原本就狭长的眼睛,就眯了起来,像是两条丝茅草。 “怎么又跟那潘厚仁有关了?最近这个潘府二少爷,还真是越来越活蹦,尽惹麻烦啊!” 张大人在感慨,他那师爷也是揪着下巴三绺羊胡子,两只眼睛随东家一起眯成三角形。 大家对于潘厚仁的感觉,仅仅觉得他是个调皮捣蛋的伢子,有龙镶天压着,捣蛋却不捣乱,至少不会将乱子弄到公堂上来,如今龙镶天归天,“潘厚仁”三个字已经三番五次的钻进张大人的耳朵里,再继续下去,怕是张大人的耳朵都要生茧子了。 “这个事情,不能拖!” 那张大人倒也是知道,无论是朱徵焲还是潘厚仁,都不是省油的灯,必须要尽快将这件事情从他手中推出去,否则就是个祸害。 然而事情并没有张大人想的那么简单,当怒气冲冲的朱徵焲赶到昆明府,狠狠地将地契砸到青石板上时,那房东老者非但没有紧张,反而笑了。 “李畔,何事发笑?”带着官帽的张大人端坐在府案之后,凝声问道。 “大人,这位公子爷…” “是小王爷!” 在府案外侧的师爷连忙开口纠正李畔的称呼。这一打岔,却是让李畔笑的更厉害,话都哆嗦起来,“小王爷?不是吧,我朗朗大明,竟然还有连地契都不认识的王爷?” “地契都不认识?” 听那李畔的话,在场所有人才将眼神集中到那地契之上,师爷一摆手,就有机灵的衙役去将那地契捡起来,恭恭敬敬的送到府案之上。 “这地契…”张大人两眼珠子一动,还没有来得及继续说话,师爷就凑过来,低声道:“大人,慎言。” “何解?”张大人一压嗓音,问那师爷道。 “白纸黑字方为地契,大人你瞧…” 经师爷这么一提醒,张大人再看那地契,那字迹果真是丹汁写成,岂会是地契? “唉哟!” 虽说朱徵焲没法听见张大人跟那师爷之间的对话,然而两双眼神却无疑提醒了他,再加上一开始李畔好像就对那地契很是在意,朱徵焲此时定睛一瞧,却也是傻眼了——他虽说是个大纨绔,却非是个傻子,大明朝的地契“白纸黑字”,他还是懂的! 然而,地契明明没有错,怎么会莫名其妙的变成了丹汁,而不是墨汁? 朱徵焲闹不明白这其中的缘由,他脑子里第一个闪过的念头,就是自己被牙行坑了。事实也是如此,地契是牙行的人交在他手中的,作为堂堂一个岷王,他岂会亲自做这些琐事,当然,他同样没有想过,在昆明府还有人胆敢用假的地契来欺骗于他! “来人啊,去,马上去把牙行里的人都给抓起来,抓起来!” 朱徵焲的脸涨红了,他瞪着那地契,知道在这一块上,他已经输了,而且输的非常彻底,唯一能够翻盘,或者说维护岷王府声誉的途径,就是将那牙行,还有那个可恶的刘婆子,统统给抓起来! 政府机构真正运转起来,效率其实是很高的,只是真正满功率运转的时候比较少而已。 那刘婆子很快就被衙役锁进了昆明府,随之而来的,还有潘厚仁。 “老爷,青天大老爷啊,我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什么地契,我从来没跟这位公子爷见过面,怎么会知道地契的事儿?” 当刘婆子听完张大人的询问之后,一张脸彻底的崩了,眼泪鼻涕一起下,眨眼功夫就让大堂的青石板上沾满了这些污秽之物,看的那张大人直皱眉头——明朝官衙穷啊,自朱重八起,就不准地方官员修缮府衙,这命令几乎贯穿了大半个明朝时期,可是说,在大明一朝,某个地方最烂的建筑,不用说一定就是官府,这点倒是跟后世好像恰恰相反了。 ------------ 第45章 我还不能当个讼师么 不是说在明朝当官没搞头,只是自重八起,经过朱棣强化的行政命令要求,不准大家修府衙,当然,这跟重八的思维方式也有很大的关系,重八是个看不起货币的人。 张大人心疼是因为他还要继续在这间破庙似的府衙里继续住下去,他可不想让刘婆子这样肮脏的老婆子破坏了他的人居环境。 “这老货,就该打!” 朱徵焲看见潘厚仁进来,心中甚是光火,不知为何,他最近就是见不得潘厚仁,甚至是听不得这个名字,哪怕就是嗅到点潘厚仁的味儿,朱徵焲感觉自己浑身汗毛都会竖起来,像是一只看见狗的野猫。 “打死她,打死这个市井婆子!”朱徵焲知道这里是昆明府的公堂,他可不能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将战火引到潘厚仁的头上,可他眼睁睁看着潘厚仁陪那刘婆子进来,心中就念想:此二人都是地道的市井小人,自己这场无谓之灾,说不得就是这两人勾结,设定的阴险计谋。 朱徵焲的两眼红了,唾沫星子横飞,手舞足蹈,完全失去了一个郡王应有的礼仪和形象,就连府案之后的张大人都已经看不过去,连连摇头,手中惊堂木重重在案头一敲: “刘婆子,你是招还是不招?” 要说这永乐年间,官府在民间的威望还是有点的,那刘婆子橘皮样的老脸煞白,浑身上下都在抖,不时将眼神甩向站在栅栏之外的潘厚仁。 一般来说,刚刚张大人那声大吼之后,紧跟着就是各种刑具上场,潘厚仁此时也皱起眉头来,有些担心刘婆子顶不住刑。 “刑不上士大夫”这句话自古有之,可惜刘婆子距离“士大夫”这个阶层的距离,比京师到安南还要遥远,刘婆子若是想免于刑罚,唯一的出路就是招供。 “且慢!”水火夹棍“哗啦啦”的被提上公堂,刘婆子浑身如筛糠,朱徵焲满脸得意之时,潘厚仁站出来,道:“大人,且慢用刑!” “潘厚仁!” 早说过朱徵焲视潘厚仁如仇寇,这时果真是第一时间就开口怒吼,“尔贱藉,有何资格在公堂咆哮,张大人,还不让衙役将其拿下杖责?” “要说咆哮,郡王你才是咆哮公堂吧?身为郡王,皇亲国戚的脸面你还要不要了?不与民争利这话,难道你就没听说过?养子不教父之过,我倒是觉得,你这个郡王的身份有假,岷王他老人家,挺英明的啊!”潘厚仁毫不慌张,反而是侃侃而谈,一席话说的朱徵焲瞠目结舌,明明知道潘厚仁是在东扯西拉,他却愣是没法反驳。 “潘厚仁,本官可没有让你说话!” 又是一声惊堂木响,那张大人虎着脸,瞪视潘厚仁。 “嘿,张大人好大的官威啊!我是这刘婆子的律师。不,讼师不成么?”潘厚仁这边才开口,那刘婆子就像是捡到宝似的连忙开口道:“是是是,潘家少爷,是老婆子的讼师,讼师呀。” 照理说潘厚仁要说自己是讼师也没有关系,问题就在于,大明朝的讼师可不是你想当就能当的,首先要当讼师必须是个文人,这是充要条件,潘厚仁在强调自己是讼师的时候,却忘记了这最紧要的一点。 所以张大人笑了,那师爷笑了,凡是有大明法律常识的人,又了解潘厚仁底细的人,都笑了。 就连那朱徵焲,在愣了一愣之后,也都笑了。 “听到没有,他说他是讼师,一个白身,竟然说自己是讼师?” “潘厚仁啊潘厚仁,你会写自己的名字么?你还讼师呢,字都不识的夯货,竟敢大言不惭说自己是讼师?” “厚仁啊,大家都知道本官跟你有亲戚关系,然本官也必须要提醒你,你可没有当讼师的资格,你可是白身啊!”张大人在府案后隐藏不住笑意,尽量板起面孔,向公堂上所有人释放他是个清官的信号。 看到众人的反应,潘厚仁脑海里也才回过神来,好像真是自己大意了,那“潘厚仁”在别人眼中可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压根就是个贱藉人士,怎么有资格当讼师? “来人呀,把潘厚仁给我轰出去,给刘婆子上刑!” “不要啊!” “等等!” 府尹的命令和刘婆子的惨叫让潘厚仁捂住脑门,开口大吼,将整堂都给震住之后,他却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这是一个讲究名正言顺的年代,名不正,怎么说都顺不起来了。 “等什么?” 张大人就算是泥菩萨,此时也被撩拨出火气来,别以为两人之间有亲戚关系,像这样的亲戚关系,有还不如没有呢。 “潘厚仁,本官现在就要断你一个扰乱公堂之罪,来人啊,拿下重打二十大板!” ------------ 第46章 圣旨就是牛 二十大板听起来似乎并不多,然而真要是二十板子打下去,有经验的衙役那是绝对可以要人命的,哪怕潘厚仁从小习武,也同样是死定了! 看着张大人眼底的毒辣光芒和四个围上来要捉自己的衙役,潘厚仁迟疑了! 他是身怀武功没错,要摆平四个混吃等死的衙役不是问题,甚至视线可及的所有官方力量加在一起,潘厚仁都有信心能够安然脱身。然而如此一来,他就会成为大明官方的逃犯,即便是将来由沐晟出面来调解,潘厚仁身上的烙印仍旧无法消除,随时会被人利用来清算。 “若是不还手。”潘厚仁犹豫了,他不相信张大人会手下留情,即便不死,恐怕也只剩下半条命,也算是让潘府后院的两个婆娘高兴的事。 “怎么办?” 衙役已经狞笑着上来了,打一个纨绔,可是执法人员最为愉悦的事情。 “圣旨到!” 就在这个潘厚仁紧捏拳头,准备放开一切反抗的时候,从昆明府外传来的号令声,却是让一切瞬间凝滞了。 “圣旨,这个时候怎么会有圣旨突然到昆明府?” 所有人都在猜测,这突如其来的圣旨,究竟是怎么回事? 宣旨使在旗牌开道之下,洋洋得意地走进昆明府正堂。虽说挨挨擦擦的拥挤人群让这个宣旨使有些疑惑,然而人越多,这宣旨使好像就越兴奋,这一点,潘厚仁可以从丫表情上看出来。 不用说,这个宣旨使是个太监,宫里出来的太监。宣旨使是个太监,这就让潘厚仁不由自主的联系到自己身上,虽说人家宣旨使压根就没拿眼神瞅他,可潘厚仁还是挺了挺胸膛,让自己站得更笔直一些。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杂七骈八的文字是中国圣旨的特色,也只有小玄子和小桂之之间的圣旨,才有可能是用连环画来替代。潘厚仁及在场的人都跪伏于地,等到那宣旨使吊着嗓子宣读完毕,并且笑吟吟地道:“请潘教习接旨”时,整个府衙里才突然一下哄闹起来。 “潘厚仁当上总教习了?” “太孙童子军,这是什么军队?” “这个总教习算是几品的官位?七品么?” 。。 每个人都在消化刚刚圣旨里所包含的信息,只有潘厚仁,不慌不忙地从怀里掏出一银袋,塞给那太监,低声道:“辛苦公公了。” “不辛苦,不辛苦!”那太监表现得异常亲热,潘厚仁递给他的银袋,他也是毫不犹豫的就收了下来。或许在这些宫里出来的太监看来,收你的银子那才会是重视你,看的起你。 “回头我再给公公接风,这个时候嘛,我要帮一个朋友打个官司了!”潘厚仁的腰板儿再次挺直。有皇上的圣旨,他潘厚仁现在就不算是白身了,虽说大家还没有弄懂“皇太孙亲军名誉总教习”这样一个头衔究竟是几品的官儿,但能够通过圣旨的方式来传达,不论品级高低,总算是皇上亲自过问的官员,那意义就截然不同了。 好比说,一个七品的县令甚至是六品的官员,只要不是经过考学,御笔钦点,那他的前景,恐怕远远不如一个皇上书面表扬过的白生。什么是“金口玉牙”?皇上说过的话那就是金口玉牙,皇上说你是个好人,能人,而且黄纸黑字的写进了圣旨昭告天下,那自然就够人炫耀的了。 所以现在潘厚仁自然可以理直气壮的说——“老子可以当讼师了!” 朱徵焲虽说在平民面前跋扈,可是在宫里太监的面前,他可不会自己找死。眼看潘厚仁跟那宣旨使如此亲切,自己堂堂一个郡王人家却是瞄也不瞄,心中顿感不妙,脑子里一番思索之后,他当机立断,走到正准备去跟宣旨使亲近亲近的张大人身边,低声道:“张大人,我看这案子也不用判了,小王我认罚,就麻烦张大人你去跟那户人家说说,看看赔多少钱能够把此事给了结了?” 其实朱徵焲原本不用如此小心,毕竟在这件事情上,他也没有太大的错处,岷王府的家丁虽说嚣张了一些,却也没有真正对哪个人动手,所以张大人的面子处理起此事来倒也是好用,刘婆子也放了,苦主也散了,等到潘厚仁跟那宣旨使闲聊完毕,转过头来的时候,张大人正好宣布退堂了! “咦?张大人啊,我可是讼师啊,刘婆子,刘婆子你等等,你要告那岷王府小王爷诬蔑么?厚仁我免费给你当讼师啊!”潘厚仁拦住低头往外疾走的刘婆子,连声道。 ------------ 第47章 世子,改日吧 “不了不了,厚仁公子啊,老婆子这次可会死被你害惨了,害惨了!”刚刚过堂,虽说刑具并没有真正落到她身上,可也是将她吓的不轻,这会儿潘厚仁让她再反诉朱徵焲,打死刘婆子,她也没那个胆! “唉,张公公您瞧,我还说让你看一出好戏的,现在天下这藩王啊,不削真是不行,鱼肉乡里、祸害百姓,连先王‘不与民争利’的祖训,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潘厚仁说这话的时候,那朱徵焲正走过来打算跟张公公亲近亲近,听到潘厚仁的话,朱徵焲脸色变得无比难看,然而人已经在路上,若此时转身调头,更是显得自己心虚,故而他只得紧绷着脸皮,走过来对那张公公“和颜悦色”的拉近乎,同时邀请张公公去秀女坊做客。 “别啊!” 潘厚仁此时的存在压根就是为了恶心朱徵焲似的,那朱徵焲刚刚才开口邀请,潘厚仁就急急忙忙地开口道:“不成不成的,张公公,你难道喜欢呆在猪圈边上?啧啧,也不知道小王爷是怎么想的,竟然将勾栏开在猪圈旁边,他这是要绝了大家的心思,逼着大家当圣人不成?” 话被潘厚仁调过来说,听上去还真是朱徵焲犯傻,然而张公公脸上的神情,却是让朱徵焲不好开口为自己辩解,只能艰难一笑,道:“张公公,我父王对张公公很是仰慕啊,还请张公公赏脸,让小王好好的招待招待。” “这个嘛,改日,改日!”张公公脸上的神情分明有些尴尬,眼前的情形已经很明显的表现出潘厚仁与那朱徵焲之间的不和,作为依靠黄俨而存在的张公公,自然是要贴近潘厚仁一些,毕竟将来还得在黄俨的眼皮子下求一口饭吃。 被张公公拒绝,朱徵焲的脸色可谓是难看至极,而张大人见朱徵焲这个堂堂的郡王都吃上了闭门羹,就更不敢造次上前邀请自己这个“家门”乐呵乐呵,只能是眼巴巴的看着张公公跟在潘厚仁之后,大摇大摆的走出府衙大门。 照理说,张公公这种行为与礼制不合,毕竟他所代表的仍旧是体制之内,应该跟张大人亲近才是,可谁让他离开京师的时候,黄俨特别叮嘱过,让他别欺潘厚仁年纪小,那可是皇上都看重的人才,决计怠慢不得! 况且如今满朝堂的文武大臣都知道,太子身体一直不怎么好,皇上那是真真将皇太孙当成国家继承人来培养的,不出什么特别意外的话,将来皇太孙是一定会当皇帝的。而潘厚仁乃是皇太孙亲兵的“名誉总教习”,将来皇太孙登基,那潘厚仁会高升到什么程度,只要是有脑子的人,怕都是能够想到的。 张公公虽然年纪不大,但脑子却精明的很,知道谁才是自己应该看重的,一个藩王的儿子,一个地方小官,虽说品级比他高无数,但还真不在他的眼中。 “张公公一路辛苦,住驿馆可不行,怎么地都要让厚仁代表潘府,好好的招待招待才是!”潘厚仁强忍恶心,亲自拉着张公公的手,在昆明大街上招摇过市。还别说,这效果却是异常的好,这么一出之后,潘厚仁在昆明城的名声,反而鹊起,不再是赫赫有名的净街虎了——能被皇上看重的,会是坏人么? 老百姓的理念是很朴素的,不管朱棣屁股下的皇位是怎么来的,只要他不给老百姓制造麻烦,老百姓就会认为他是个好皇帝。而朱棣,恰恰是中国历史上最有名的“影帝”级人物,他用各种方式小心翼翼的将自己野兽的一面隐藏起来,成了有口皆碑的“明君”,他的时代,也被后人称为“永乐盛世”。 作为一个后世的穿越者,又正好是对历史有着研究、有着自己独立见解的潘厚仁,自然不会被朱棣的表象所迷惑,只不过他也同样需要借用朱棣这种“演绎”出来的明君,来对付自己的敌人。 故而,潘厚仁对张公公那是相当的尊重,不仅仅连续三天大摆筵席宴请张公公,张公公临行前,潘厚仁更是准备了数份礼物,除了给张公公一个沉甸甸的袋子之外,还有专门为黄俨、严宽准备的礼物,以及一本小册子! 让张公公惊讶的是,这本貌似不起眼的小册子,却是潘厚仁送出来的最重要的礼物,因为这本小册子是送给皇太孙的。 “承蒙皇恩,厚仁添为总教习,理应为亲兵献策献力,此小册子乃是先父一生练兵的精意,还请张公公转呈皇上,以表厚仁心意。” “教习大人真是。”张公公感慨万千,他是知道内情的大人,也知道潘厚仁这个“名誉总教习”的官衔,乃是皇上表彰他提出此建议来的,纯粹就是个荣誉,然而潘厚仁却为此殚精竭虑,甚至将家中不传之秘都贡献出来,岂非正好说明潘厚仁的“忠君爱国”? “请教习大人放心,咱家一定将教习大人的心意带到,定不辱命,定不辱命!”张公公感觉心中沉甸甸的,怕不是有上百两黄金? 张公公走了,潘厚仁的名声在整个昆明城里也响了,就连平西侯沐晟,都两次将潘厚仁叫到侯府里,交谈甚久。 沐晟倒不是希望利用潘厚仁达成什么目的,严格说起来,沐晟就是潘厚仁的长辈,长辈有个很奇怪的毛病:当晚辈如同扶不上墙的烂泥时,长辈们往往会放任不管,可是当晚辈稍微表现出潜力时,长辈们就会奉上最严厉的要求。 虽说沐晟对潘厚仁谈不上严厉的要求,但在两次见面中,还是谈论了很多事情,其中也包括了潘厚仁对未来道路的想法——从前的潘厚仁乃是一介白身,不需要也不会有任何政治抱负,如今皇上亲自任命,等于是给了潘厚仁一个台阶,将来潘厚仁完全可以利用这个台阶,一步步走入大明政治中心,至少沐晟是这样认为的,所以他认为有必要跟潘厚仁好好谈论一番 然而潘厚仁给沐晟的结论却让人失望。潘厚仁对于政治上的进步完全没有半点欲望,他甚至直言不讳的告诉沐晟,通过发展娱乐事业赚钱,才是他最感兴趣的事情。 对于潘厚仁此种论调,但凡有理想有抱负的大明人都不会认同,也幸亏沐晟仅仅“算是”潘厚仁的长辈,否则他肯定会用老粗的棍子将潘厚仁打得皮开肉绽。苦口婆心的劝住无效之后,沐晟也只得放弃,转而跟潘厚仁商量起岷王府的事情来。 要说这段时间,岷王府的面子被潘厚仁打击的可谓是“体无完肤”,甚至就连沐晟都很是为朱徵焲感到悲哀——堂堂一个郡王,被潘厚仁这样一个市井白身给弄的灰头土脸,也不知道是哪一路的香火拜错了菩萨。 同情归同情,沐晟绝对不是胳膊肘往外拐的那种人,他反复提醒潘厚仁,一定不能因为眼前的胜利就对朱徵焲掉以轻心,上次的刺杀事件,到现在都还没有个说法。 关于刺杀事件,其实潘厚仁已经不需要说法了,在封建王朝能跟皇族“说法”,开什么玩笑,就连过去在后世,潘厚仁都没有指望过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他是个成年人,不是刚刚踏入社会、对未来充满瞳景的小年轻。 而最近喜欢教育潘厚仁的还不仅仅是沐晟一个,更让潘厚仁头疼的,自然是距离他更近,随时可以将他抓过去训诫一顿的潘德明。 潘德明跟沐晟不同,他对做官这档子事没啥兴趣,就更不会逼潘厚仁走官场这条不归路。潘德明看重的是潘厚仁的商业头脑,春兰阁用铁一般的事实证明了这点,而泱泱欲催的秀女坊,更是证明了潘厚仁的不择手段。 对于潘厚仁的这些表现,潘德明在欣喜的同时,也会向潘厚仁讲述一些生意上必须要注意的道理,将他,以及潘家几十年经商所总结出来的血的教训,一股脑儿的灌输给潘厚仁。 这种填鸭式的教育是潘厚仁最为苦恼的事情,但在潘德明面前,他还不得不表现出一副“好好学生”的模样,甚至于一连几天都没有出门。当然,在听课之余,潘厚仁总会找来潘恒几个谈得来的家丁,玩上几把扑克牌,放松放松。 老实说,现在潘恒几个已经不太敢跟潘厚仁一起玩“斗地主”了,因为潘厚仁心情不好的时候,好像手气就特别好,他们一个月的例银,好像已经有很多落到潘厚仁的手里,再也要不回来了。 因为潘恒等人高挂免战牌,潘厚仁百无聊奈之际,干脆让潘恒提着钱袋,去找做纸张的作坊,按照后世扑克牌的要求,精制了好些扑克牌出来。 “少爷,您做这么多扑克牌,那是要准备玩多少年啊?”用马车将一箱箱扑克牌弄回来,然后又在潘厚仁的指点下将扑克牌装进小纸盒里,用白纸封起来,再盖上潘厚仁专门定制的印鉴,潘恒实在是搞不懂这样做的意义。 “谁说这是给我自己用的?”潘厚仁捋了捋眉头上的发丝,最近他对于一个男人留着长发已经很有些恼火,打算找个时间,给自己弄个平头。 “那少爷您这是打算干啥用的?” ------------ 第48章 全民推广 “卖啊!愚蠢!”潘厚仁恨铁不成钢地敲了敲潘恒的脑袋,道:“赶紧的,把这些弄完了,再去定制一批货去!” “不是吧,少爷,这些都已经花了上百两银子了,您打算卖多少钱一副扑克牌啊?”潘恒口中发出一声惨叫,他倒不是因为辛苦,而是感觉按照潘厚仁的标准做这些扑克牌,实在是太花钱了。 “你懂什么?这些新鲜玩意儿,卖的就是理念!嘿,理念你不懂,总之今后但凡有人向你购买扑克牌的时候,别客气,一两银子一副,不能讲价知道不?买一副两副的,你鼻孔还得冲天知道不?”潘厚仁一边笑,一边向潘恒交待。 就在这个时候,院子里进来了两个白子。 这两白子都是段正鑫留下来保护潘厚仁的,只不过前几天,潘厚仁将他们两个派出城外做件事情,这个时候回来向潘厚仁报告。 对于这俩白子来说,潘厚仁就是他们天龙寨的女婿。前面也说过,白族人完全不歧视倒插门,甚至在他们的传统当中,倒插门是一件双方都很光荣的事情,故而潘厚仁在天龙寨人民的心中,早就已经是上门女婿,将来说不定会成为寨主的人选。 对于准女婿加预备寨主,自然要恭敬一些。 两个白子用对待上宾的礼节敬礼之后,才开口向潘厚仁汇报。 感情这俩人是在城外收拾那些被沐晟抓捕的白子。 自打黄俨两人上次在昆明城里一闹,沐晟下令将全城白子都搜捕之后,这些白子并没有全部被砍脑袋,而是经过一番挑拣之后,送去了昆明城外潘府的一处农庄里,幸亏那农庄够大,能够容纳数百名白子。 经过牢狱之灾后的白子一个个倒是老实不少,加上大理天龙寨的赫赫威名,逐渐的,这些白子也就接受了自己的命运,在潘家的农庄里安顿了下来。 然而潘厚仁是不可能白养着这些人的,他留下这些白子来,当然是有自己的用处。在潘厚仁的计划当中,这些白子将会是他以后在云南方面最大的助力,别人都是靠不住的,一切还得依靠自己。 “你们来的正好,潘恒,去把那扑克牌给他们搬一箱出来。”潘厚仁招呼着两个白子坐下,又给潘恒安排了工作。他既然打算将斗地主发扬光大,就不能放过任何机会。 两个白子还有些莫名其妙,不过有潘恒这个极好的老师,在输了不少通宝之后,两人很成功的被教唆成了赌棍,以至于潘厚仁不得不反复提醒两人,不能沉迷在斗地主当中,反而把正事儿给忘了。 对于那几百号人,潘厚仁是有自己打算的。不管将来他是否能够顺利的拿下潘家部分或者是全部产业,他都必须要给自己打基础,除开已经在着手准备的娱乐行业之外,潘厚仁打算成立一个物流公司。 当然,“物流”这样的名词在大明朝暂时还不能用,幸好潘厚仁也没打算仓促间就将物流公司拿出来,该准备的事情还得先准备好,基础不打牢,将来公司容易出问题。 将两个满脑子还是“jqk”的白子打发出门,潘厚仁也没闲着,转身就上街,去看君再来的装修情况。 君再来已经全封闭装修大半个月了,这种神秘的装修方式让昆明城里很多人对君再来很是好奇,时常有人想进去看看,都被潘福的家丁给拦在外面,虽说也有人因此而不满,但越是这样,就越引起人们的好奇心。 不要小看大明时期中国工匠们的艺术修养,应该说,云南这个地方从来不缺乏艺术家,不管他的本职工作是石匠还是木匠,其骨子里其实都是个艺术家,这一点,即便是在后世的大理,仍然保持的很好。 所以潘厚仁并不需要具体去做什么事,他当初只是将自己的意图跟工匠们说了,之后不到两天功夫,心灵手巧的木匠就已经做出模型交给潘厚仁。让他很惊讶的是,那模型明显比他所想象的更加精致和漂亮,所以他当即就敲定按照模型开工。 这装修也进行了差不多半个月,效率固然可以,更让潘厚仁满意的是工匠们一丝不苟的工作态度,这是后世很难找到的一种精神,然而在此时此地,潘厚仁却深刻的感受到了。 每一面墙壁、每一扇门窗、每一张座椅,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精致,甚至雕刻的纹路,每一根都像是用直尺比划出来的一般,毫无挑剔之处。 所有的一切让潘厚仁感觉到很满意,他向负责总体工作的工匠一次性支付了所有的工钱,在他看来原本是应该做的事情,然而却让那些工匠们感激不尽、鞠躬尽瘁。大明对工匠的待遇并不好,匠户匠户,所谓匠户,那就是一代传一代的身份和手艺,除了依靠手艺吃饭之外,这些匠户再也找不到别的经济来源,大多数家庭生活都是窘迫的。 故而潘厚仁提前支付工钱的举动,才会让匠户们如此的感激,然而他们的感激却让潘厚仁心中很不是滋味:很多时候,我们中国人不是没有智慧,而是统治阶级,在磨灭民间的智慧! “如果我有机会的话,一定要改变这种现状,让这些匠户的生活好起来,他们都是人才,宝贵的人才啊!” 潘厚仁心中在发着宏愿,而将他视为生死仇人的朱徵焲,却是已经快要到京师了。 在公堂上跟潘厚仁交锋,眼瞅着胜利在望,那潘厚仁却摇身一变成为皇太孙亲军名誉总教习,顿时将朱徵焲最后的信心打击的粉身碎骨! 云南这个地方本身就让朱徵焲很紧张,这段时间跟潘厚仁之间的交锋更是沉重的打击了他从小树立起来的信心。正常情况下,小孩子在外面受了委屈就只会回家找大人,朱徵焲在这点上表现的方式跟小孩子也没有区别,那天从公堂里出来之后,他连秀女坊都没有回去,直接出门,就奔赴京师而去。 他老子朱楩这些天还在京师,找他“四哥”磨牙,希望能够跟他这一系多弄些好处。 朱棣当然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再加上他对朱楩这个小兄弟的印象一直都不算太好,所以朱楩想通过死缠烂打这种方式让朱棣松口,从目前看来是不可能的。 事实上朱楩也很了解坐在皇位宝座上的兄长不那么好说话,故而在前几天,朱楩也找过太子。 从血缘上来说,太子是朱楩的大侄子,然而这个大侄子从小受到儒家教化比较深沉,甚至就连朱棣都有些后悔从前对太子的那种教导,就跟当初太祖朱元璋类似,很多时候,朱棣反而更喜欢另外一个儿子,汉王朱高煦。 在朱高煦身上,朱棣找到了自己年轻时候的影子,然而,“长子为嫡”的古训,哪怕是朱棣这个篡位而上的帝王,心中仍旧坚持着正统,只是无奈自己儿子的政见实在是偏差很大,尤其是在“迁都”这个问题上,太子更是坚持祖训,时常在各种个场合表达出他对迁都一事的反对,这一点是最让朱棣头疼的。 朱楩过往的历史自然不讨古板的太子欢心,厚着脸皮凭借“叔叔”的身份在东宫碰了两次灰后,朱楩不得不放弃太子路线,而他跟太子之间的不对付,却是落在了另外一个皇子眼中——汉王朱高煦。 就连朱棣私下都承认,汉王朱高煦跟他最像,对于那些“善于”揣摩圣意的文武大臣们来说,就不得不心中多存个想法,在尽可能不得罪太子的情况,跟汉王走的更近一些,谁能保证将来的事情呢?就连朱棣都能“靖难”登基,况且现在太子的身体状况也是差的不行。 朝堂内外的那种氛围,自然也会影响到朱高煦对自我的一种判断,就像是一个人从小被人称为“帅哥”,等他长大之后,他也就坚信自己一定是个帅哥一样,围绕在朱高煦身边的人总是明里暗里的提醒着他,将来应该是当皇帝的命,久而久之,朱高煦自己也都这样认为了。 他的兄长因为出世的早些当上的太子,这是命中注定的事情,原本朱高煦也没啥好挣扎的,可坏就坏在,太子爷的身体不好,而皇太孙的年纪,好像又太小了一些,青黄不接之际,就等于是给了朱高煦一个希望。 朱高煦关注自己的叔叔朱楩,也正是因为他心中有那种想法,才会千方百计的为自己争取助力,朱楩作为亲王之一,完全有资格被朱高煦争取。 “这个沐晟,实在是太不像话了,回头我得好好的说说他!” 在汉王府里,听了朱楩的“哭诉”之后,朱高煦恰到好处的表达出他对叔叔的“同情”,同时也保证,会向皇上进言,怎么也不能让堂堂一个皇亲国戚,在地方被一群小人欺负。 朱楩也不是天真的孩童,当然不会轻易的就相信朱高煦的话,只不过相比起来,他还是觉得汉王朱高煦比太子更有人情味,那个太子,被所谓的“大儒”教养的像是一根木头,朱楩甚至于腹诽,若是太子当皇上,指不定本朝又会再来一次“靖难”呢。 ------------ 第49章 名誉总教习那也是总教习 当然,这种念头朱楩只能死死的放在心里,无论如何也说不得,不能说。当朱徵焲从昆明回到京师,进入岷王府向朱楩一番哭诉之后,朱楩的心,也就更加贴近朱高煦了。 别的不说,光是因为潘厚仁那个“皇太孙亲军名誉总教习”的身份,就让朱楩由衷的讨厌,同样,朱楩也认为,汉王殿下应该对这个“皇太子亲军”很反感吧?若是有汉王朱高煦撑腰,那一个小小的“名誉总教习”再加上一个“平西侯”,应该还不是对手。 思来想去,朱楩还是觉得自己这方胜算颇大,于是乎招呼着儿子朱徵焲,又从京师出发了。岷王府要发展,发展就离不开财力,大明一朝在朱元璋小农思想的灌输下,虽说不会少了朱家子弟的供养,但是对于一个落地的藩王来说,朱棣开出来的价格又实在是没法满足朱楩的胃口,故而朱楩是决计不会轻易放弃好不容易找到的营生,云南的生意,他是断然不会放手的,哪怕为此站在朱高煦的一边,他也在所不惜。 所以,朱楩带着人马离开了京师,临行之前,他还专门给朱高煦去了一封信,虽说信里面没有什么实质化的东西,但给朱高煦写信这件事本身就表明了岷王的态度:“汉王你瞧好了,我可是只给你写了信,连太子那边我都没甩,你应该很明白我这个当叔叔的心思了?万一叔叔有啥事儿需要你帮忙的话,你也一定要尽力而为才是。” 而在岷王府活动的这段期间里,经过潘厚仁等牌友的不懈努力,“斗地主”这种简单易行,又异常刺激的“游戏”,已经在整个昆明城里流行起来,甚至于昆明城周边,都开始有人尝试这种全新的玩意儿,人们总是喜欢流行的东西,这是人类社会性本身所决定的。 而阿拉伯数字,也随着扑克牌的流行,而逐渐在社会当中流行起来,这种相对于中文简单的数字形式,因为那一张张纸片,逐渐深入民心。这也算是潘厚仁推行扑克牌的意外惊喜,若是正儿八经的推广阿拉伯数字,怕未必就能比通过扑克牌游戏这种春风化雨似的方式,更容易被人们,尤其是普通大众接受。 而斗地主流行起来之后,潘厚仁很合时宜的开设了一些低档的茶楼,主要就是为玩扑克牌的牌友们提供服务,也只有在潘家开设的这些茶楼里,才能玩上由扑克牌“发明者”潘厚仁亲自督造的扑克牌。 当初,潘厚仁让潘恒制作的扑克牌终于在这个时候发挥出巨大的经济效能。虽说随着斗地主的流行,各个印刷作坊纷纷赶印扑克牌,但不知为何,品质方面始终比不上潘厚仁定制的那么成功,只要是条件好一些的人,总是以能用上“潘”字红印的扑克牌为荣。 而潘家茶楼的开设,更是引入了大量后世舒适化的设计,比如相对更适合玩扑克牌的小圆桌,低矮的藤椅等器物,更是让广大牌友趋之若鹜,一时间,潘家茶楼几乎占据了整个昆明城的各个角落,其收益让人眼红不已。 为了这事儿,张大人还专门到潘府登门拜访,找潘德明说事儿。 张大人是个按照正常程序进入仕途的人,也就是说,他是个读书人。玩物丧志,这是读书人普遍的观念,如今在张大人治下的昆明城,出现的矛头让张大人很担心。 “云安啊。”作为潘德明的岳父,长辈,父母官,无论哪一种身份,张大人直呼潘德明的表字,那都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岳父有事但说无妨。”潘德明脸上带着笑容,只是这种笑容并不能掩饰他跟张大人相仿的年纪,老夫少妻最大的尴尬就在于女婿能够跟岳父大人称兄道弟。 “也是,咱们之间也没啥遮遮掩掩的。”张大人品了一口上等的西湖龙井,这可是高级货,整个昆明城怕也就是三个地方能喝到:“如今昆明城中,一股不正之风正在蔓延,我是看得心惊胆颤,如此继续下去,圣人所谓的盛世即将不保,我头顶上的乌纱帽事小,败坏了整个昆明城的民风,被万世唾骂,那才是大事啊!” 潘德明听了这话,一双眉头顿时皱了起来。他知道张大人说的是什么,只是他不觉得有这么严重。不就是打打牌了,这又有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呢?赌博嘛,从古至今中国人都在赌,上至天之大臣,下至贩夫走卒,不赌钱的还算是男人么? 只是看自家岳父大人那种痛心疾首的模样,潘德明不好将心里话都说出来,只是点头道:“岳父大人所言极是,待下来我找厚仁那孩子好好说道说道,看看是不是把茶楼关停一些。” 提到最近潘厚仁用极低的本钱开设的那些茶楼,老实说,潘德明还真是挺佩服潘厚仁在这方面的能力,别小看那些街头巷尾小小的茶楼,每天赚钱的速度,竟然不输看上去异常火爆的春兰阁。 站在生意人的立场来说,潘德明不认为潘厚仁做错了什么,商人的本性就是追逐利润嘛。可是岳父的话他又不能不听,所以只有在口头上应答着。希望岳父也就是说说而已,来潘府还有别的更重要的事情。 然而潘德明今天还真是料错了,张大人亲自登门,还真就是说打牌的事情,而且对潘德明的这种应答并不满意。 “潘厚仁,潘厚仁?潘家的家主究竟是云安你,还是那个青勾子小屁孩?依老夫看,昆明城里的茶楼,那就是不能开,一间都不能留!还有扑克牌,这种来自蛮夷的玩意儿,奇技淫巧,该禁,该禁!”张大人脸色发黑,活像是包黑子再世,连带着潘德明也紧张起来。 倒不是说潘德明畏惧一个张大人,真正的生意人心中自有天地,任何一个行当做纯粹了,那都近乎于道。作为沈万三的直系后裔,秉承那种生意人的精神,潘德明眼中连皇帝都没有,遑论是一个张大人?让潘德明紧张的是岳父的这种态度,如今茶楼这门生意眼看着成为在潘府里利润贡献最大的一个行当,若是惹毛了眼前这个老岳父,真给禁了,那该找谁哭去? “不行,决计不行!”潘德明拧了拧眉头,当即就道:“岳父大人,厚仁小,不懂事,茶馆今后我会指点他管理的,你也知道,他现在是总教习,各方面的事情也挺多的。” 潘德明提及潘厚仁的官职,那张大人脸上的神情顿时变得有些不自然,名誉总教习那也是总教习啊,况且还是御笔钦点,在皇上那里是挂了号的,将来说不定啥时候皇上想起来,直接安排进去京师公干了,到时候他张大人说不定还得看人家脸色呢。 一想到这茬,张大人也感觉自己是不是有些急躁了,端起茶杯喝上一口,镇定镇定情绪之后,才开口,又将刚刚的话风给带了回来,“云安啊,经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厚仁不是那种胡作非为的人,就算他过去有点什么不对的地方,可当今皇上乃是自古以来最识人善用的明君啊,想来是不会看错人的。茶馆这事儿吧,我看可以循序渐进嘛,已经开设的就算了,作为特例。从今日起,潘家是不能再开茶馆了,自然,别人也是不能开的!” “小婿省得,唔,不如这样吧,我回头找三家茶馆,挂在馨儿名下,帐就不入我潘家了,岳父大人,麻烦您找三个管事,去接收吧!” 潘德明那是正儿八经的生意人,一听自家岳父的话,就知道从今天开始,玩扑克牌的茶馆那就是潘家的独家营生,虽说这时候还没有发明“垄断”这个代表着暴利的词汇,然而其精义,早已被生意人知晓,投桃报李,潘德明怎么也得向为自家生意“保驾护航”的岳父表示一点心意。 “啥?”潘厚仁听完潘德明的话,要说心中没有点肉疼的感觉那是骗人,好端端的就少了三家茶馆,而且按照潘德明的说法,还是生意好、中、赖各一家,他能不心疼?这段时间他忙死忙活,也就弄了九间茶馆,这可倒好,一转眼就让潘德明送出去三分之一。 “厚仁啊。” 潘德明也知道这事儿原本应该征求潘厚仁的意见,只是当时那种情况不容许,现在想起来还是挺对不起自己这个侄儿的,原本他还想开口抚慰一番,却不了潘厚仁眨巴眨巴眼睛,脸上就又恢复了笑容。 “二叔,你不用说了,我知道这是为了我们大家都好,三家就三家,二叔你看着办吧,不过剩下的茶馆。” “剩下的茶馆营收都是厚仁你的,不入我们潘家的户头!”潘德明连忙摆手道。 “不,不!”潘厚仁也在摇头,“二叔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说,既然已经送了三家,不如再送三家给你,你看是不是给大婶娘也弄三家过去,免得你后院的葡萄架,不稳当啊!”潘厚仁脸露笑容,好像是一点都没有将自己的心血放在心上一般。 其实刚刚潘德明还真是在考虑这个问题,只是他不好开口而已,现在潘厚仁主动提出来,潘德明沉吟片刻,又深深地瞅了几眼潘厚仁,长吐一口气,道:“好!我替你大神娘先谢了,不过这样一来你就亏损的大了一些,回头我跟老爷子说说,君再来和春兰阁,你选一个,将契约书先过给你吧!” ------------ 第50章 捡钱了捡钱了 “这。” 这倒真是个意外的惊喜!虽说潘诞已经将两个店子交给潘厚仁打理,但店子本身还是属于潘家的,而潘德明刚刚说的话就很明确了,要将两个店子当中的一家,送给潘厚仁,而且是任由潘厚仁选。 只能说,惊喜来的太突然,潘厚仁自己都还没有做好准备。然而潘德明接下来说的一句话,却又让潘厚仁一脑门的黑线。 “给我表字?他凭啥给我表字啊?”潘厚仁真有些火了,要去三家茶馆还不满意,那张大人还想在他身上刻下烙印,这事儿潘厚仁怎么都不会同意,在他看来,有资格给他表字的人,全天下也就只有那么几个了。 “厚仁啊,这个事情二叔也觉得不妥,只是因为没有听到你自己的意见,所以既没答应,也没完全拒绝,只是打算拖上一拖。”见潘厚仁的神情,潘德明也有些尴尬,“既然你不愿意,那二叔找个机会,回了他。” “回,必须回!哦,不仅仅是回,那得绝,回绝,彻底的绝了那老货。。老大人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潘厚仁重重点头,以示自己的决心。 。。 送出去六家茶馆,却给潘厚仁换来了一个烦恼:君再来和春兰阁,究竟要哪一个? 思来想去潘厚仁也没有拿定主意,打心眼里说,他是两手都想抓,两手都不想放过,然而潘德明让他必须做出一个选择。 “秀娘,你觉得呢?”心中拿不定的主意的潘厚仁,不知不觉中走进了春兰阁,正好跟秀娘唠唠这事儿,看看秀娘有没有啥好建议。 可潘厚仁就没想到,秀娘可是春兰阁的妈妈桑啊,毫无疑问,她只会推荐潘厚仁选择春兰阁,其中固然是有私心,更重要的是,就目前来看,春兰阁的收益是远远超过君再来的。 听秀娘这么一说,潘厚仁心里也就有了决定,点头道:“行!那我从今后就当春兰阁的董事长,兼任君再来的总经理好了!” 对于潘厚仁偶尔冒一些奇奇怪怪的话语,安秀秀已经习以为常,不以为意,笑道:“管你神马东西长,南北短的,反正你将春兰阁拿到手中不会亏就是了,最近春兰阁的生意,那真是。” “东西长?你怎么知道的。”潘厚仁不等安秀秀把话说完,就不咸不淡的开了有色玩笑,顿时引来安秀秀的“粉拳秀腿”,光是拳脚破空的声音,就知道普通男人怕是承受不起,也只有一个师傅交出来的两人,才能见招拆招。 “潘厚仁!你最近实在是越来越调皮了!我这是代师傅教训你!”安秀秀脸色发红,微显汗光,却是没法真正将皮猴一样的潘厚仁给制服,反倒是引来潘厚仁一阵取笑:“我爹可没有说过你是我师姐哦,他老人家只是说给我找了个童养媳呢!” 以龙镶天的为人,自然不会说这种无聊的话,潘厚仁纯属是胡乱编造,可是安秀秀一听这话,脸色却复杂起来,手脚自然也慢了。 她这一缓,潘厚仁跟着就没了动静,奇道:“秀娘,你这是怎么了?” 安秀秀抬手轻轻一撩有些凌乱的鬓发,柔声道:“是啊,厚仁你都十五岁了,秀娘是该给你找个媳妇儿管管了。” 在这个时代,男子十五岁娶老婆是极正常的事情,然而潘厚仁身体里的灵魂却是来自有《婚姻法》的后世,实在是不能接受十五岁当老公,十六岁当爹的事实,听安秀秀这么一说,他就急忙摇头:“莫开玩笑,莫开玩笑,我毛都还没长齐呢!”也就是在安秀秀面前,潘厚仁才如此放的开,却忘记了安秀秀始终是个女人,听到这话,脸蛋儿也没由来的一红,低啐了一口:“呸!小流氓!” “没有我这个小流氓,这春兰阁就该关门大吉了!”潘厚仁不服气的冲安秀秀嘀咕了一声,随后就岔开话题,道:“秀娘啊,既然二叔已经将春兰阁送给我们,那我回头就去找朱徵焲,看看能不能将秀女坊给盘下来,开分店!” “你找他,他会答应么?”安秀秀眼眉之间满是疑惑,两人之间可谓是仇深似海,安秀秀怎么看,也找不到朱徵焲会同意这个交易的理由。 “山人自有妙计啊!” 潘厚仁习惯性的卖个关子,也不继续在春兰阁逗留,返回潘家,去找潘德明办理“过户手续”。 。。 潘厚仁想找朱徵焲商量转让秀女坊的事情,毕竟自打“潘家种猪养殖场”存在之后,秀女坊已经好些天没有开门做生意了,相信只要朱徵焲不是猪脑子,都应该会同意这样一笔交易。然而当潘厚仁找到秀女坊之后才知道,朱徵焲早就已经离开昆明城,应该是返回京师去了。 “这个败家子儿,当逃兵倒是蛮像啊!”潘厚仁口中埋怨朱徵焲,却不想想正是他把朱徵焲这个堂堂的郡王逼得无路可走,回家哭去的。 而就在潘厚仁感慨的当口,岷王朱楩正带着儿子朱徵焲,在前往昆明来的路上。前面也说过,朱棣这个人很不相信人,尤其是不相信自己的兄弟,其根子一个来源于他遗传他老子的性格,另外一个就是屁股下的宝座来源不是那么正统,所以他大肆削藩,岷王的护卫都被他削的干干净净。所以朱楩一路上都是由府兵护送,倒也是浩浩荡荡,就是气势弱了一些,看的朱楩不住的叹息,遥想当年。 朱楩两父子到昆明城还有几天时间,路上朱楩闲的蛋疼,根据儿子说的昆明城情况,干脆炮制出一篇平西侯勾结民家造反的奏折,交给师爷润色后,就打发向京师去。他却不知那沐晟早就接到他从京师出发来昆明的消息,正所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本着小心无大错的习惯,沐晟已把朱徵焲代表岷王府,在昆明城里的所作所为记录成奏折,直接送去了京师。虽说满篇都没有一句提及岷王勾结民家的事实,但高明之处也正是于此,想那朱棣就是个自负的人,像沐晟这样不明着说,却是让朱棣自己参悟,比起朱楩在折子里明说,更容易让朱棣相信。 朱楩是不知道沐晟早有安排,还以为自己这样会狠狠的落沐晟的面子。毕竟沐家在朱棣心中的地位很高,而且实际上已经算是分疆裂土,根本没有必要勾结谁,做那造反之事。 待到进入昆明城,朱楩没有隐藏行踪,他表面上打着就藩前的视察工作,作为本地官员之一,沐晟也必须要出城迎接,两人一见面,朱楩是心中暗乐,脸上却乌云盖顶,瞪着老朱家特有的屌丝眼,对无论五官长相气质都远胜于他的沐晟道:“侯爷,本王在来的路上,可是听到不少传闻,说侯爷在昆明,勾结民家,可有此事?” “王爷,谣言止于智者!”沐晟脸上神色如古井不波,只是淡淡回了一句话,随后就退开一步。他身后还有其他官员等着觐见王爷,沐晟这么做根本就不算是失节,然而在朱楩看来,却是沐晟对他的藐视,顿时发出一声冷哼,瞪着沐晟道:“怎么,你是觉得本王在搬弄是非?” 虽说朱楩是王爷,而沐晟仅仅是个侯爷,然而沐晟是个带兵的侯爷,节制一方,朱楩却只是个闲散的王爷,两人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的人,即便是沐晟当众数落那朱楩几句,恐怕也没有会看好朱楩。然而沐晟此人性格稳重,也不愿意当众跟朱楩闹起来,徒然别人看笑话,故而淡淡一笑,遥遥冲着朱楩拱手,“王爷请便,某视察兵营去了!” “你!” 望着带亲兵打马而去的沐晟,朱楩胸中似有千斤重石,沉甸甸的却发作不出来,连带着对其他接待的官员也仇恨起来,总觉得整个昆明城好像都在跟他作对似的,倒是苦了主要负责的张大人,左左右右、前前后后在朱楩那里碰了不少鼻子灰。而有老子撑腰的朱徵焲,更是拿鼻孔跟张大人说话,到了晚上的时候,也将张大人这个昆明城的地头蛇给气的不肯伺候,撤退了。 朱楩的到来好像没几个人真心欢迎,反倒是听到消息的潘厚仁,乐呵呵的带着潘恒,直接去了驿站。 昆明城可没有给朱楩修建王府,按照朱棣的说法,这种开销现在政府是不支持了,各位兄弟你们自家想法子吧!若是个强势的王爷,不用说地方政府自然会处理的很好,偏偏昆明这地方情况特殊,有平西侯沐晟坐镇,那些大大小小官员压根就不希望再来一个不好管束的皇亲国戚,故而没人牵头修建岷王府。以前朱徵焲来在昆明大多数时候也就直接住在秀女坊,如今秀女坊那边是去不得了,两爷子就只能苦哈哈的窝在驿站里,谋划下一步的举动。 “潘府厚仁前来拜访小王爷!” 潘厚仁提着一个大大的竹篮,也不知道里面放的是啥,竟然还在冒着热气,而潘恒则是地道的小厮打扮,垂手跟在潘厚仁之后,口中嘟嘟囔囔的。 “潘厚仁!好你个贱藉,竟然敢送上门来!” ------------ 第53章 要想富,得管路 当然,饭要一口口吃,事情也只能是一件件的做。因为潘家种猪养殖场拆迁,空出来的地皮又会变成什么样的场所,引起了昆明城里不少人的猜测。在大多数昆明城老百姓的眼中,潘厚仁已经成了创造奇迹的代名词,很多人都希望潘厚仁能够再次给大家一个惊喜,当然,也有那么一些人期盼的是潘厚仁忘记了当初官府的禁令,顺其自然的将那院子跟秀女坊打通,就不知道那时候昆明府再出来干涉的时候,潘厚仁会怎么办? 身为一个穿越者,潘厚仁自然深知跟政府作为的危险性,当初在公堂上信誓旦旦的说不会修建勾栏院的话,潘厚仁自然不会忘记。关于这家院子究竟用来做何用处,事实上早在秀女坊到手之前,潘厚仁心中就已经有了规划,如今东南西北风俱全,剩下的,也就是最后的准备工作了。 说起来潘厚仁得感谢段正鑫送给他的八个保镖,这些日子来,这八个壮硕的民家汉子可没少帮潘厚仁做事,而管子这个曾经的地痞流氓,也被潘厚仁充分的利用起来,旬月前去了城外村庄,按照潘厚仁的要求,培训那些白子。 其实管子也没做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按照潘厚仁的教育,他只是将“终生效忠潘厚仁”这样一个理念,反复的灌输给那些白子,直到他们被洗脑了为止。这种洗脑的技术,还是潘厚仁手把手的教给管子的。 如今也算是条件成熟,潘氏运输快递公司成立在即。 也就是潘家有这样雄厚的本钱,潘厚仁才能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想想光是几百人每天的吃喝拉撒就是一大笔费用,虽说潘厚仁用的都是龙镶天留下来的老本,然而潘家已经有人开始因为此事而发牢骚,只是因为潘德明强压之下,暂时保持着平静状态而已。 然而就在潘厚仁准备正式组建公司的时候,潘德明却不得不离开了。这才刚刚五月,潘德明手中掌控的外贸生意一直要持续到10月左右才会空闲下来,也就是说,一年的时间,潘德明倒是有大半不在昆明。 临走之际,潘德明也多次在家中强调潘厚仁不是外人,而是可以在潘家当家做主的人,只是可惜除了潘老爷子和潘德明之外,大多数人都不是这样看潘厚仁的,纵然这些天潘厚仁已经表现的很出彩了,可很多人还是将他当成少年。 潘家的这种氛围让潘德明感到很头疼,然而出于各种原因,潘德明又不能直接宣布他不在的时候,潘厚仁可以成为代理家主决定潘家的大小事务。人都是有私心的,据说孔子的爹就是七十得子,潘德明心中未曾就没有期盼过这种奇迹。当然,在潘厚仁看来,如果关于孔子老爹的传说是真,那他只能替孔子的爹说一句:老虎不是我打死的。 “厚仁啊,我离开之后,整个潘家你就只需要顾及老爷子和徵徵,唉,说起来徵徵最近已经越来越沉默了,这次我走,她都没有多话跟我说,你有时间的话还是去陪陪她,别忘了,她跟你。算了,你们年轻人的事情我就不多说了,我这次就要去天龙寨,你有没有什么话需要我带给你未婚妻的?”潘德明也算是个极其开明的父亲,明明心中打定将自己女儿嫁给潘厚仁,竟然也不妨碍他为潘厚仁找小老婆,那段灵玉可就是他亲自为潘厚仁说的媒,而且还是不能拒绝的那种。 “二叔啊。。”潘厚仁还真有事情想找天龙寨的段当家,只不过因为潘德明一开始就提起段灵玉,弄得他有些不好意思,有种利用人的感觉。在被潘德明鼓励几句他才开口道:“小侄准备成立一个运输公司的事情,二叔您也知道,只不过下面的人都是白子,对于这些人,我管理起来不是很方面,如今只有一个管子能够帮上点忙,但他始终是个汉人,我想找几个信得过的民家。二叔你也知道,这些民家讲究个身份,想要这些白子服服帖帖的,我需要民家身份比较高的人,而且我信得过来替我管理。” “这个是小事儿!”潘德明不以为意地摆摆手,道:“小事儿,那段家在民家当中本就是最尊贵的,你以为二叔我找个合作者真是光看势力大小?让老段找几个人来替你管理那个啥公。司?” “潘氏运输公司。”潘厚仁替潘德明把话补上,说一个足够现代的词汇还真是有些为难潘德明。 “嗯,潘氏运输公司。真是个奇怪的名字,不就是个车马行嘛。问题不大,我去了就先办这个事!” 潘厚仁一听,乐了,心道这二叔倒是会翻译,只不过公司的组织形式比起车马行来,要严谨的多。潘德明愿意应承下来,当然比潘厚仁自己去找段正鑫来的好,只要解决了具体管理阶层的问题,潘厚仁把稳大方向,那么潘氏运输公司的前景就相当可观。 在潘厚仁的规划中,潘氏运输公司可不仅仅是个肩挑背抗的土特产公司。 潘德明走之后,潘厚仁紧锣密鼓的加快潘氏运输公司的组建工作,根本就没有心思去管潘家后院里那些狗屁倒灶的事情,然而有时候他这种无视,却给了某些人一种假象――他让步了!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因为潘诞整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留在自己院子里研究养生之道,最有话语权的潘德明出门远行,那窦夫人和张馨两个女人也不知啥时候勾结在一起,商议起针对潘厚仁的计策来。 严格说起来两个女人都不算太聪明,完全不能摆正自己在潘家的位置,总觉得好像是潘厚仁要抢属于她们的东西,所以发誓要将潘厚仁从潘府里赶走。窦夫人是潘德明的正妻,在后院里能够做的事情稍微比张馨要多一些,比如,她坚持不让潘徵徵跟潘厚仁见面,哪怕潘徵徵日益消瘦她也在所不惜。 当然,这跟潘徵徵是小妾的女儿也有着绝对的关系,若是她自己的女儿,怕想法就截然不同了。纵然潘徵徵在亲娘因病过世之后的确是有些抑郁,人很少出门,但消沉到如今这种状态,窦夫人的功劳可是不小,正是她彻底杜绝了潘徵徵跟潘厚仁见面的机会,以至于潘徵徵对生活都有些绝望了。 从名义上来说,潘徵徵才是潘家第三代唯一的血脉,所以无论是潘诞和潘德明,在没有其他子嗣的情况下,最满意的结局就是将潘徵徵嫁给潘厚仁,一举两得了。只不过两人始终是男人,当潘徵徵成长起来之后,很多事情就不好跟潘徵徵沟通了,充当中间人角色的窦夫人,抓住机会,扭曲潘徵徵的意志,她是铁了心不会让潘徵徵跟潘厚仁走在一道。 照理说潘厚仁应该能够感受到其中的变化,然而最近这半年来发生在潘厚仁身上的事情也不少,先是灵魂穿越,紧跟着又是龙镶天去世,等这些事情基本上厘清楚了,新生后的潘厚仁,对于潘徵徵自然就少了从前那种挂念,没人来找他,他也就难得糊涂了。 若不是因为潘德明临行前刻意叮嘱,潘厚仁怕是还想不起来去找潘徵徵,今日正好有空,他早起收拾好自己后,就负手向后院而去。 过去龙镶天在的时候,潘厚仁出入后院是没人限制的,一来那个时候他年纪小,二来龙镶天的威势在哪儿摆着,只要没有他下令,谁敢阻拦潘厚仁?故而当两个五大三粗的家丁将通向后院的大门堵住时,潘厚仁一时间愣了。 “这是什么意思?” 看着两个满脸横肉的青衣家丁,潘厚仁脑子里不由自主的反映出一个狗血的画面:硕大的牌匾,几个血红的大字――家丁与狗不得入内。 “我是家丁?”本能的,潘厚仁手指自己鼻头,一句话将两个肌肉都长进脑子的门卫问的目瞪口呆,直到潘厚仁自己醒悟过来,好像这里并没有挂牌子,不准自己进去,怕是另有隐情。 “只要胯下吊了那一坨,就不准进去!”左边那家丁总算是开口说话,粗鲁的连潘厚仁都为之绝倒,忍不住调戏道:“公羊也不行?” “不行!” 回答的非常绝对,绝对的没有余地。潘厚仁翻了翻脑子里的记忆,却感觉以前没有这般的规矩,正要再跟那两个满脑子肌肉的家丁交涉时,却听身后传来潘恒的喊声: “少爷,少爷,您别跟潘木一,木二说话,他俩是傻子勒!” “傻子?” 听到潘恒这话,潘厚仁再注意看两个壮丁的面部表情,果然跟正常人很有区别,吓的他连忙退后一步,嘟囔道:“幸好本少爷没动手,傻子打人,那是不犯法的呀!” “木一和木二是府里出了名的傻子,少爷您跟他们说啥啊?” 潘恒气喘吁吁的小跑着过来,脸上的伤口已经好的七七八八,唯独就是鼻梁处还有两道红色的伤疤,看来岷王府的家丁也不都是草包。 即便是被潘厚仁当做挡箭牌,潘恒也没有在心中怨恨过他的小少爷,除开“忠诚”这种虚无缥缈的情绪之外,更多的还是那一锭锭散发出金银光芒的东西在发挥着作用。自从跟着小少爷之后,潘恒的腰包是明显鼓了起来,就连他在城外农庄里住的老娘都鼓励他,说再赞点,就可以讨个媳妇儿了。 不用奇怪,人自然都是人他妈生的,潘恒也有老子有老娘,他们都是潘府的长佣,只是上了年纪之后,就不能再留在昆明城中的潘府里,而是被打发去城外的农庄居住,颐养天年时顺便打点打点农活。 “少爷,我看这其中有诈!”潘恒搓着他还有红疤的鼻梁,低声道。 ------------ 第51章 上门去 尖利的声音从驿站围墙里响起,潘厚仁顿时乐了,扭头对潘恒道:“瞧,我说的没错吧,只要一报本少爷名字,那朱徵焲就会来开门的!” 潘厚仁话音未落,驿站大门“哗啦啦”一声被人扯开,随后就是吵吵嚷嚷的声音,两个驿站的小吏满脸的愁苦之色,像两尊门神似地矗在大门两旁,倒是一个身影直接从众多小厮当中挤跳出来,左手叉腰,右手一指,“就是这贱藉,给我打!” 不由分说,几个青皮家丁张牙舞爪的向着潘厚仁冲过来,而潘厚仁怪叫一声,活像是早就排演好的一般跳到潘恒的背影当中。拳头雨点般的砸向屹立不动的潘恒,而那潘恒竟然如泰山一般稳固,只是时不时踹出一脚,必定有个岷王府的家丁惨叫飞跌出围攻的圈子,摔在地上动弹不得! “好厉害的家丁!我们王府怎么就没有一个!” 潘恒的表现让朱徵焲啧啧惊叹,可惜他没有注意到潘恒腿上功夫固然厉害,手上功夫却是稀松平常,头上、脸上接二连三的挨了好几拳,立刻浮肿青紫,眼睛都快要看不见了。 “一两银子,一两银子。又是一两银子。尼玛,这是多少两银子了啊!”潘恒双手护住头,口中不停的嘀咕着,这是他跟潘厚仁讲好的价钱,每踹飞一个家丁,潘恒就有一两银子的辛苦费,然而可怜的潘恒,数着数着却乱了套,怕是心中开始悔恨,为啥不学学算数呢。 不一会儿功夫,十多个岷王府的家丁就在驿站门口散落四方,挣扎呻吟,潘恒仍旧像是泰山般屹立不动,只是深深的低着头,不停的抽着凉气,还真有点深藏不漏、隐藏高手的风范。 潘厚仁笑嘻嘻的从潘恒身后钻出来,满脸诧异地扫视到底的家丁,随后拍拍潘恒的肩膀,“潘恒,干的不错,回家奖励你五两银子!” “少爷,怎么才五两啊,我都数到十了。”潘恒嘀咕了一句,被潘厚仁听到,这个无良主人立刻道:“好!那就十两好了,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哦!” 眼前的场景让那朱徵焲看的两眼发直,岷王府的家丁已经明显败下阵来,而驿站的官吏们已经用极其明显的举动表达出他们两不相帮的态度,难不成让他亲自上阵?还别说,换成朱棣这些皇二代来或许没有问题,朱徵焲这个皇三代,就没那种! “你。你要干啥,不准过来,不准过来!”朱徵焲看着步步逼近的潘恒,神情说不出的慌张,好像整个人都在颤抖,其实他却是没看清楚,那潘恒同样是浑身颤抖,那是疼的。没人被打的鼻青脸肿还不疼,之所以潘恒没有叫出声或者是躺下,完全是因为潘厚仁在后面说的话在支撑着他:“你要是将这个小王爷揍了,少爷我给你一百两银子,花差花差!放心,天大的事情还有少爷我顶着!” “真的?” 一想起银子的光芒,潘恒就像是嗅到屎味的狗,尾巴都竖了起来,整个人振奋精神,一摇一晃的向着朱徵焲而去。 如果不是朱楩及时赶到,恐怕老天爷都不知道潘家这两个无法无天的家伙,会不会真把堂堂的大明郡王,揍成一个猪头。 “无礼,退下!” 朱楩跟他儿子的气势完全不同,站出来双手负于腰后沉色一声怒吼,顿时将刚刚表情无比狰狞的潘恒吓得浑身一抖,差点没有跪下! 啥叫王八之气?不得不说,作为大明皇家子弟,这朱楩身体里,还是有这种气势的,而平民,尤其是像潘恒这种连平民都不够资格的家仆,根本顶不住朱楩散发出来的那种气势。 错非潘厚仁身体里的灵魂来自后世,同为家生子他也未必顶的住朱楩的气势。而此时潘厚仁表现出来的那种无所谓的态度,却是引发了朱楩的好奇心,来自重八家族遗传的屌丝眼眯起来,道:“你,就是潘厚仁?” “没错了,下官正是潘厚仁,王爷您好呀,下官今日前来,乃是想跟王爷谈笔生意,不知王爷意下如何啊?” 潘厚仁嬉皮笑脸,浑然没有将堂堂一个藩王放在眼底,这不得不让朱楩心中暗自叹息:果真是落地的藩王不如鸡啊! 叹息归叹息,人活就是一张皮,不管怎样,藩王应有的气质还是要拿够。只见朱楩一声闷哼,不悦道:“生意?本王跟你一个小小的教习,有何生意可谈?倒是你,纵容家丁打伤本王家丁,莫不是想要造反不成?” “造反!父王说的没错,这潘厚仁他就是想要造反!”朱徵焲总算是回过气来了,顺着朱楩的一句话,就要给潘厚仁戴高帽。可惜潘厚仁就不是省油的灯,脸上笑容不减,却是转身瞪着朱徵焲,光瞪不说话。 就这么瞪着瞪着,那朱徵焲没由来的畏惧起来,嘴皮子抖了抖,道:“你看着小王干啥?父王,父王,赶快下令,将这俩胆敢造反的人拿下,押送京师受审!”朱徵焲倒是没有昏头,知道在昆明就别想入潘厚仁的罪。 “小王爷难道是年纪越大,胆子越小?旬月之前,小王爷可是派人刺杀于下官,甚至于跟民家勾结造反,可谓是胆大包天呀,怎么,当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小王爷,下令刺杀朝廷命官,又该当何罪呀?若是藩王要刺杀朝廷命官,岂非也是造反?你们岷王府造反在前,我一个小小的总教习奋起反抗,难道就错了不成?” 潘厚仁不慌不忙的一席话,却是说的朱楩父子脸色数变。虽说昆明的事情,朱楩是全权交给朱徵焲在负责,然而朱徵焲在昆明做的事情,朱楩却也不是件件都知道。此时听潘厚仁这么一说,岷王朱楩顿时感觉不妙,两眼落到自己儿子身上,沉声道:“此事当真?” “父王。”朱徵焲急了,开口欲辩,潘厚仁却在此时抢着开口,打断了朱徵焲的话头,“自然是真的,王爷要是不信,我可以将其中一名刺客带来,当然,还有他们画押的口供,王爷如果需要的话,下官也能如数奉上!” 话说到这里,朱楩自然也就知道潘厚仁不是说谎,自己那个宝贝儿子只怕又做了浑事,自己儿子的性格自己清楚,有些时候朱徵焲做事冲动,朱楩当然是知道的。 “不必说了!潘厚仁,你刚刚说你是来做生意的,说吧,你想跟我们岷王府做什么生意!” 朱楩倒是有壮士断腕的气势,无奈他宝贝儿子实在是差了些,竟然抢着道:“父王,怎么可以跟他妥协呢?不行,我们今日一定要将他拿下!” “拿你老母啊!”潘厚仁实在是被朱徵焲这个不知轻重缓急的小王爷给弄毛了,不顾人家老爹就在眼前,直接问候人家母亲,“你脑子是被驴踢了,还是进水了?难道你不知道,皇上正看你们家不顺眼么?” 潘厚仁也是气极了,这才顺口把话给爆出来,就连朱楩都微微失神,怕是在想:如此机密的事情,远在昆明的小小少年是如何知道的? “闭嘴!逆子,你给本王闭嘴!”朱楩冲着朱徵焲一声怒吼,就差直接请家法了,直到那朱徵焲鹌鹑样的退后几步,朱楩才回过头来,强压怒气对潘厚仁道:“不知总教习准备跟本王做什么生意呢?” “哦,我打算买下小王爷名下的秀女坊,价格嘛,一个通宝如何?”潘厚仁丝毫不在意朱徵焲刚刚的咆哮,边说边冲着朱楩竖起一根食指。 “什么?一个通宝?潘厚仁,你欺人太甚,你怎么不去抢啊!亏你也是生意人,一个通宝就想买秀女坊,这样的话你也说的出口?”朱徵焲再次咆哮起来,紧跟着就是朱楩怒吼着让其闭嘴,伸手虚引潘厚仁,道:“总教习来者是客,不如大家进去聊。” “进去就进去呗!”潘厚仁耸耸肩膀,神情镇定的很,然而朱楩在转身之后,潘厚仁立马压力声音,对潘恒道:“你就不用进去了,马上去侯爷家里,就说本少爷进了岷王的房间聊天,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的。嘿,侯爷知道怎么办!” 潘厚仁原本就是故作姿态的压低声音,所以朱楩父子其实都听得清清楚楚,这话让父子两人几乎同时嘴角一抽,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驿站的官吏倒是没有轻慢堂堂的藩王,虽说没能将房间布置的美轮美奂,但至少是因有尽有,而且尽量精致。 以朱楩的身份,房间里自然也有侍女伺候,潘厚仁倒是自来熟,也不客气,使女端上来的茶叶,他接过来就品上,还摇头晃脑道:“唔,不错,不错。谁说岷王府穷了,我看这是谣言,光是这茶叶,嘿,俺就没喝过!” 朱徵焲被他老子晾在一边生闷气,正好侍女端上来一些点心,立马就大口大口的塞起来,咕咕唧唧的声音却也没有影响到潘厚仁跟朱楩两人的情绪,安安静静的品完一壶茶之后,潘厚仁才笑道:“王爷,刚刚下官的提议如何?” “也不是不可以,”朱楩沉吟道:“只不过刚刚总教习你提到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和画押的口供。” ------------ 第52章 强买强卖才是纨绔 “王爷,瞧您说的啥话啊。生意一成交,咱们就是朋友了。有些事情朋友之间还能不帮衬着点?下官可以保证,只要契约书一签,那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就会统统消失的无影无踪,绝对不会再出现在人世间。” “那就好,那就好!”朱楩表面上像是笑的很开心,然而眼底的阴鹜,却没能逃过潘厚仁的观察,他心中暗想:“这个岷王也不是省油的灯啊,怕是已经在开始算计本少爷了,唉,前路漫漫,不晓得还有多少风刀羽箭,得罪王爷这条路,貌似不怎么好走啊!” 在潘厚仁看来,他并不畏惧像朱徵焲这样的纨绔,反倒是朱楩这种老狐狸一般的人物,才是让潘厚仁真正心中警惕,能够在朱棣这位号称“大帝”的人统治下活下去,没有智慧的头脑和忍气吞声的本事,怕是不成的。 一时间,潘厚仁甚至有些后悔,用一个通宝逼朱楩将秀女坊拱手相送,怕是有些过分了!要怪只能怪过去阅读的那些小说,总是将古人描写的一个个似傻缺一般,好像脑袋里都少根筋,好骗。如今后悔却是来不及了,潘厚仁估摸着用不了多少时间自己就会遭到来自岷王的报复。 “算了算了,车到山前必有路,少爷我也不是吃稀饭长大的,兵来将挡得了!” 交割秀女坊并不是一件很复杂的事情,而朱楩也没有在交易之后就非要潘厚仁将人给交出来,作为一个王爷,应该说朱楩此事做的风度极佳,超出了潘厚仁的预计。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朱楩并不是太在意潘厚仁对岷王府的威胁,毕竟藩王造反这种事情,从一个小小的总教习口中说出来总是没有多大的威胁力,朱楩之所以最终同意将秀女坊以一个通宝的价格卖给潘厚仁,纯属是做姿态而已。 不管怎么说,潘厚仁是将秀女坊弄到手中,自然而然的,那个“潘家种猪养殖场”也就停止了运转,再次进行改建。 这一次很多人估计潘厚仁要将养殖场跟秀女坊打通在一起,成为昆明城里最大的勾栏院,照理说这应该是最有经济效益的事情,然而潘厚仁真的会这样做么? 因为岷王府将秀女坊转让给潘厚仁,那秀女坊里面的姐儿们也都成了附属品,其中甚至包含了朱徵焲最喜欢的,秀女坊的妈妈桑雀娘。雀娘的年纪并不大,甚至跟安秀秀相差不远,两个妈妈桑唯一的区别在于雀娘是真正的过来人。 对于秀女坊换了东家,雀娘一点都不觉得心中难受,她的自我定位非常准确,只要潘厚仁不会拖欠她的工钱,她根本不介意自己换个老板。甚至打心眼里来说,雀娘还是非常敬佩潘厚仁在这个行当上的天赋,至少到目前为止,春兰阁推出的两次活动,影响仍旧深远。 为了将来良好的发展,潘厚仁把安秀秀和雀娘两人叫做一处,就在重新布置还没有正式开张的秀女坊里,两个曾经是仇敌一般存在的女人,见面了。 这个时候潘厚仁才发现,其实雀娘论五官长相一点都不输安秀秀,甚至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唯一让潘厚仁略微诟病的就是雀娘身上散发出的那种风尘味儿。并不是说没有风尘味的女人就一定高洁,也不是说有风尘味的女人就一定不好,只是潘厚仁他个人的看法而已。事实上在很多男人眼中,怕是雀娘更有吸引力,毕竟这种女人伺候起男人来,那各种手段才是真正的层出不穷,岂是一个处子能够比的了的? “今天叫你们来,主要是想谈谈两家院子将来发展方向的问题。”站在两个味道各不相同的美女面前侃侃而谈,潘厚仁浑然间内心里产生了一种优越感,好像这是一件很爽的事情,至少在看到两双眼神的时候,潘厚仁认定这种眼神只包含着一种意义:崇拜。 是的,自从秀女坊落到潘厚仁手中之后,雀娘就不止一次的在潘厚仁面前表达她的崇拜之情,甚至于明里暗里的给潘厚仁提示,提示他随时可以走进她的心灵和身体。要不是潘厚仁心中还有个执念,说不定就经受不起那种诱惑,钻雀娘的闺房去了。 “厚仁,我想,既然今后两家院子都在你的名下,不如就让雀娘一并管了吧!” 潘厚仁还没开始讲述他的雄心壮志,就被安秀秀一句话说的莫名其妙,道:“秀娘,你这是干啥?撂挑子?” 安秀秀自然不是撂挑子,事实上她早就不想待在这种地方,只是一直没有机会而已,如今有了雀娘这个真正的行家里手,她自然就想趁机脱身。然而她选择开口的时机的确差了一些,不仅仅是潘厚仁感觉奇怪,就连那人精雀娘,心中都以为安秀秀这是在以退为进,表面上让位,事实上是在争夺“一姐”的宝座。 将心比心,雀娘自认各方面都不是安秀秀的对手,连忙满脸堆笑,道:“东家啊,奴家倒是认为秀娘技高一筹,从今往后啊,这两家院子还是得听秀娘的话才是,秀娘姐姐,奴家今天就说句心里话,以后您就是奴家的亲姐姐,您说的话,奴家决计不会阴奉阳违,还请东家和秀娘姐姐放心!” “唉,你们,你们这是。”秀娘焦急的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了,不住地摇头,道:“没这个意思,我真没这个意思,厚仁,你也知道,我负责管理春兰阁,那是。” 安秀秀后面的话被潘厚仁用眼神给堵了回去,必竟安秀秀和龙镶天之间的真正关系,知道的人并不多,虽说从现在开始雀娘就是真正的自己人,但谁能保证她就不会到处去乱说?潘厚仁可不希望应了“祸从口出”这句老话。 “秀娘啊,你若是不愿意统管两家院子,那就暂时让雀娘负责,不过雀娘,也不是少爷我信不过你,而是因为将来少爷我经营的院子会有很多商业机密,为了保证安全,我需要将你从院子里赎出来。” 雀娘虽然是秀女坊的妈妈桑,但她的身契却是挂在秀女坊,归结在教坊司名下,严格说起来就是个“公物”。而潘厚仁这样一说的意思,就是要将雀娘从“公物”变成“私产”,或许乍一听这样应该不错,但不是那个时代的人,也无法理解那个时代女人的思维方式,事实上很多教坊司的女人,并不愿意将自己的身契卖给某个男人,毕竟教坊司不吃人,而进了人家家门,那就必须要看大妇的脸色,若是遇上个善妒的,找个理由打死丢河里都是常见的事情。 若是平常时候有人找雀娘说赎身,早已历经风霜的雀娘是决计不会同意,然而此时潘厚仁提出来,却让雀娘不得不慎重考虑。潘厚仁若是再年长几岁,又没有娶妻的话,雀娘一定会非常高兴,问题就出在潘厚仁实在是太年轻了,足足比雀娘要小十岁,这就让雀娘很纠结了。 然而潘厚仁又已经将话说在明处:除非成为他的人,否则恐怕别说当两个院子的管事,还能不能继续留在两家院子都是个未知数。说起来,雀娘已经从教坊司出来太久了,因为跟着朱徵焲的缘故,每年该对教坊司的“上贡”也都断了,若是被退回教坊司,怕是将来就没好日子过了。 一咬牙,雀娘脸上挤出笑容,冲着潘厚仁道:“既然东家青睐,雀娘岂会不识抬举?只不过这两年雀娘有些恶了那教坊司,担心东家去赎身时,教坊司会为难东家。” 得到雀娘肯定的答复,潘厚仁就笑了。他倒是不担心教坊司的,黄俨的名字可不是摆设,哪怕到时候他这个“总教习”不好使,让严宽站出来,都能摆平小小的教坊司,更不用说,严宽身后还有个黄俨。 “极好,既然是这样的话,现在两家院子还是你们自家管理,秀女坊那边还要整修,姐儿们都先送到春兰阁吧,最近君再来的装修已经到了尾声,我估计会忙上一阵子,雀娘,你也到春兰阁帮忙,一切行动,听从秀娘的指挥!” 潘厚仁这是在下命令,就连安秀秀都不好拒绝,两个女人只能频频点头,表示了解。事情就这么敲定,倒也是了潘厚仁一桩心事,当初他可是说过要将秀女坊送给安秀秀,如今这个承诺算是实现了,只是背后担的风险大了一些。事实上潘厚仁最近要忙的事情不仅仅是马上就要结束装修的君再来,眼瞅着就是五月了,若是潘厚仁没有记错的话,到了五月朱棣就会宣布禁止陆运海运,到时候商品流通受阻,各地的物价都会发生变化。 前些日子潘厚仁已经在着手研究可能发生变化的商品,然而不管怎么研究,没有运输途径,想赚钱那就是白日做梦! 幸好的是,潘厚仁早有准备,当初从沐晟手中救下来的那几百个性格忠厚的白子,如今正在潘家城外的庄园里斗地主斗的起劲,也是让这些人活动活动的时候了。 ------------ 第54章 打木头 “我当然知道有诈,唉,大家都是自己人,我还真是有点下不了手,要不潘恒,今天还是你来?”潘厚仁捏了捏拳头,十根手指啪啪作响。 站在旁边的潘恒连忙摆手,“别啊,少爷,家丁私斗,那是要受惩罚的,最严重的,要送官呢!” “厄,我只是开个玩笑,玩笑!”经潘恒这么一说,潘厚仁倒也是想起这条规矩来,讪笑道:“那我呢?若是我动手打了他们,官府会不会管?” 严格说起来,潘厚仁的身份颇有些诡异。潘府内外的人都认定,潘厚仁真实身份就是潘府的家生子,因为他老子龙镶天就是潘府的家丁,甚至有人说,龙镶天还是“买断”的家丁,否则潘厚仁岂会跟着姓潘? 事实究竟如何,恐怕知道的人还真是很少,就连潘德明都没有在老爷子手里看到过潘厚仁父子的契约书,而是遵照老爷子的要求,将潘厚仁当成自己儿子一般看待。当然,这其中还有龙镶天的赫赫威名,当初沐晟的兄长提兵一口气杀到安南的时候,龙镶天是真正的大将,没有军衔的大将,就连先帝都是亲自接见了龙镶天,赐名姓龙的。 若是认真说起来,或许是龙镶天眷念旧主,否则以当时那种情况,就算先帝不直接给他一个爵位,他也完全可以选择成为平西侯府的客座,身份就比在潘府当个大管家要高数百倍――士农工商,这样的排序在大明朝几百年时间里可从未曾改变过。 正是因为潘厚仁这种复杂的身份导致潘恒都不好回答这个问题了,只能含糊道:“少爷,不如我们先回去,好好问问这是怎么回事,过去可是没人敢。” “过去没人敢,现在就更不应该有人敢!” 不等那潘恒话说完,潘厚仁已经转过身,大步流星向着木一、木二走过去,如今的潘厚仁岂会让两个小小的家丁阻挡他前进道路,他想要做的事,就一定要做到。 “一句话,闪开!” “不可能!” 木一回答之果断根本不像是个傻子,然而潘厚仁并没有根他多话,只是双拳一晃,紧跟着就是两声粗狂的惨叫,木一和木二的惨叫。 蜷缩在地上像是两只青色大虾米的木一木二口中发出的惨叫,很快就惊动了整个潘府,如此惊天动地的事情,自从上次锦衣卫抄家之后,就已经很久没有发生过了。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是官兵么,官兵又来了?” “天塌了,天塌了!” 。。宁静的潘府骚乱起来,不管是前院还是后院。肇事者潘厚仁毫无自觉,踢开木一木二企图阻拦而伸向他小腿的手,让潘恒自行离开,他却大步流星的走进了后院。 后院的确是男人的禁地。潘厚仁两眼左右一扫,当真是清一色的“女儿国”,几乎个个都是惊容未定,神情紧张,眼神都跟看见大灰狼的小白兔一样。 “干啥干啥,又不是不认识本少爷!”潘厚仁心中还有些不爽,这才是大半年的时间没有来过后院,怎么一个两个的好像是看见鬼似的? 被他这么一呵斥,加上面孔上摆出的神情,倒真有几分从前的模样了,那些丫鬟女仆顿时继续惊呼着,作鸟兽散,偶尔有个胆大的,也是远远的窥视着潘厚仁这个潘府的混世魔王,今天到后院又要闹出什么事情来。 潘徵徵的闺楼就在后院那小湖旁边。潘府后院里真有个小湖,而且还是引的活水,常年水质清洌,养的好些锦鲤,最大的都两尺有余。而潘徵徵作为潘家三代唯一的掌上明珠,各方面的条件自然是最好的,潘德明为她建的闺楼就在小湖边上,推开二楼的窗户,就能看见满眼的波光粼粼。 “你,给我过来!” 潘厚仁此时心中火气降了不少,也知道若是莽然去叫个丫鬟说不定会引起更多的麻烦,故而他指着一个上了年纪的仆妇,道:“小姐今天有没有下楼游园?” 被潘厚仁点名的仆妇听到潘厚仁是问潘徵徵的事情,顿时脸色好看了些,连忙碎步走过来,先向潘厚仁敬礼,随后才低着头道:“小姐今日没有下楼,还在楼上呢。” “这么好的天气。” 潘厚仁皱起眉头,抬头看了看天色,确实是个不错的天气,昆明的夏天并没有想象中的早,况且整个大明朝的气候都偏冷,真真好跟春天一般,潘徵徵将自己锁在闺楼里,还真是可惜的紧。 “要不要去把她拖出来散散步呢?”捏着下巴,潘厚仁沉思起来。若是从前那个潘厚仁此时定然不会犹豫,潘徵徵的闺楼对于其他男性来说是禁地,可是对他来说却跟自己的房间没啥区别,出入自由。 然而此时潘厚仁不得不考虑自己毕竟已经是个成年的“男人”了,一个大男人,闯进一个十四岁女孩子的闺楼,还是在没有家长同意的情况,即便是在后世,怕也是有些不妥当的,后世很多女孩子的闺房,那都是轻易不让人进的。 就在潘厚仁犹豫间,一个高分贝的声音突然刺入他的耳膜,震的他两耳嗡嗡作响,甚是难受。 “潘厚仁,这里是后院,难道你就没半点家教么!” 不消回头,潘厚仁也知道声音主人的身份,在这个后院里,敢连名带姓直呼他的,也只有那么一两个人而已。 “二婶,好久不见啊!” 潘厚仁脸上挤出笑容,转身对上了窦夫人! 已经四十多快五十的窦夫人穿的很富态,长的也很富态,这种富态都长到了她脸上,富态得腮帮子都起了褶子,也只有这般富态的人,才有那么大的肺活量,吼出接近海豚音的声音来。 潘厚仁在笑,而窦夫人则是怒不可遏! 可不是么,前些日子,她让窦方传话,潘厚仁是理也不理,她让木一木二守门,潘厚仁竟然直接放倒了事,在潘厚仁眼中,到底还有没有她这个主母? 是的,窦夫人始终坚持潘厚仁的身份是潘家的小厮,而她就是潘厚仁的主母。 “谁是你二婶了?谁是你二婶了?” “咦?不是二婶,难道你还想当三婶不成?可是我也没有个三叔啊,二婶,您这是准备给让我二叔绿了?”潘厚仁满脸的诧异,像跟真的一般。 虽说此时的大明还没有进入封建礼学的极端时代,但古代人对于“贞洁”这个词汇的理解明显远远胜过后世人,潘厚仁这话还没落口,窦夫人一张老脸就真“绿了”,眼睛也“红”了,河东狮般怒吼:“来人啊,来人啊,给我打死这个没上没下的东西!” 若是在外面院子里,或许会有一两个胆子生毛的家丁会动手,然而这里可是后院啊,就目前来说,整个后院里唯一的男人就是潘厚仁,即便是后院门外有男家丁听得到窦夫人的话,他们也要掂量掂量:第一,潘府的家规,擅入后院者斩其第五肢,没有的当然就可以随意进出;第二,要面对潘厚仁这么一个心狠手辣的家伙。在有家规可以做借口的情况下,脑子正常的男家丁都选择了无视窦夫人的那一声怒吼。 窦夫人一声大吼之后,周围顿时寂静下来,那些女仆、丫鬟都怔怔地望着潘厚仁和窦夫人两人,一种诡异的气氛渐渐蔓延开来,直到潘厚仁轻松地耸耸肩膀,摇摇头,对窦夫人道:“二婶,最近嗓子发炎,还是。嘿,算了,我去找徵徵聊天。”说完,潘厚仁也不理睬原地发愣的窦夫人,径直朝着潘徵徵的闺楼而去。 “怕是都快要气炸胸了吧?啧啧,不过她的胸好像也没啥用了。”一边走,潘厚仁还在心中挪揄那窦夫人,不知道若是窦夫人知道了,会不会真的气炸了心肺? 虽说后院本来就不允许男人出入,但是在潘徵徵闺楼的入口处,仍旧站着一个身形不输男性的女汉子,这女汉子潘厚仁也熟悉,叫潘帛,潘家给潘徵徵安排的贴身保镖。 “小少爷,您终于来了!” 潘帛那张平板的面孔在潘厚仁出现后,浮现出一层激动,她既然被安排当潘徵徵的贴身保镖加丫鬟,自然就只对潘徵徵好,后院里的是是非非,潘帛从来不会涉足其中,她知道潘厚仁是潘家两代人为小姐定的夫婿,虽说对过去潘厚仁的品行多少有些不满,但心中终归还是倾向潘厚仁的。 “嗯,潘帛,最近辛苦你了!” 潘厚仁跟潘帛之间熟悉,并不仅仅因为潘徵徵,过去龙镶天在世的时候,也会时不时的将潘帛叫到他跟潘厚仁住的小院里,专门点拨点拨,一切都是为了保证潘徵徵的安全。 “不辛苦,不辛苦的,只要小少爷您愿意来看小姐,潘帛我心中就高兴啊!”潘帛一面向潘厚仁敬礼,一面将她宽泛的身躯挪动起来,将身后的半扇门通道留给潘厚仁。 潘徵徵的闺楼其实只能算是个阁楼,并不大,上下总共也只有两层而已。虽说阁楼本身设计精巧,所用的材料也是在云南能够买到的最好的木材,比如菠萝格之类的,但是限于材料本身的厚度,阁楼的隔音效果并不太理想,潘厚仁跟潘帛在阁楼下面说话,阁楼上的人完全可以听得清清楚楚。 故而潘厚仁还没有走到那雕花的楼梯口,楼上就传来个像冰冻黄瓜一般清脆的嗓音,“哥,哥是你么?” “徵徵,是哥,来看看你,方便么?”潘厚仁一听是潘徵徵的声音,顿时笑了,虽说是青梅竹马,然而岁月渐长,男女之防也就渐渐地凸显出来。 “没事的,哥你快上来吧。” 不知为何,潘徵徵回答的干脆,潘厚仁却感觉听到一种淡淡的哀怨,而这种哀怨,后世十四岁的女孩子怕是不曾体会的,至少潘厚仁在后世从未曾从哪个十五岁以下的孩子身上感觉到这种幽怨。 潘徵徵是个美人儿,或者说,是个美人胚子。大明朝可没有晚婚晚育的说法,女孩子十五岁就可以嫁人生子,有些家庭因为生活条件各方面的原因,甚至是十四岁的女儿也会打发出去。 十四岁的女孩子,尤其是像潘徵徵这样出生在富贵家庭、掌上明珠,先天后天都不缺的女孩子,根本不需要任何的妆点,就能有足以让男人垂涎的面容身姿。事实上今天是“潘厚仁”第一次见潘徵徵本人,即便是脑海里有记忆,但那张面容带给他的震撼,仍旧是从眼珠子直到心窝子。 “这样漂亮的女孩竟然是我命中注定的老婆,这。这简直太划算了!” ps:这是读者打赏加更的章节,正常更新章节晚上八点,敬请期待! ------------ 第55章 这是本少的准老婆 将潘徵徵和安秀秀、段灵玉两个女人相比,谦虚一点可以说是“各有千秋”,但关键是潘徵徵现在才刚刚十四岁,脸盘子身段子才刚刚定型,风韵、气质这些大大加分的项目还在酝酿当中,故而可以想象,当潘徵徵成熟到安秀秀或者段灵玉那个年龄阶段的时候,将会是如何一个尤物? 一时间,潘厚仁呆住了。 他这一呆,原本还算正常的气氛顿时搞得有些尴尬,那潘徵徵粉面微微泛红,低声道:“哥哥你是不是都把我给忘了?” “忘?”潘厚仁心中暗暗跺脚,早知道潘徵徵如此漂亮,他怕是会早早就将其搬去自己的小院,即便每天只是看着,也能多吃几碗饭呢! 要论跟女孩子磨嘴皮,作为后世文青讲师,潘厚仁肚子里有的是货,只是三五句话的功夫,就将潘徵徵哄的喜笑颜开,乐得花枝招展,纤纤玉手颇为不雅的捧腹,低声浅笑个不停。 两人相处的时光不到一个时辰,潘厚仁正打算是不是讲点带色的笑话时,突然,一阵嘈杂的声音,从闺楼下传来。 潘厚仁侧耳一听,脸色顿时转暗,转头再看刚刚还笑颜如花的潘徵徵,此时已然簌簌如秋蝉。 “这窦婆娘,怕是已经给徵徵造成心理阴影了,不行,我得当着徵徵的面教训教训这丑婆娘才行。”潘厚仁这也是典型的男人心里,在没见潘徵徵本人之前,他可是从来没有想过要替人家出头,如今见了真容,自然而然的就将潘徵徵当成了自己的私货,容不得任何人欺负。 “徵徵,不用怕,不就是个老娘们儿,看我去会会她!”潘厚仁随意地拍拍双手,尽量潇洒的在美女注视下起身,向楼下走去。 他也不去管潘徵徵有没有勇气跟着下楼,想要解决心结不是一次两次的问题,需要先让她看到希望才行。 不等潘厚仁下完楼梯,闺楼门口,窦夫人的大嗓门已经跟潘帛那沉闷的声音撞在一起,仿佛在空气中激起一圈圈的涟漪。 “给我让开!你这个臭丫头,还挡,信不信我马上将你打发给倒夜香的!”窦夫人明显在气势上胜过潘帛一头。在后院,窦夫人那就是天,就是女王! 潘厚仁瞅见高大壮硕的潘帛只是低着头,口中连吼不行,明明那窦夫人已经伸手去推了,潘帛仍旧是不敢还手,只是像顶牛那样,半躬着身子,不退让半步。 “好你个潘帛,要造反了不成?潘厚仁你放进去了,我给你下的命令呢?现在还敢挡着我?难不成楼上两个狗男正在做什么苟且之事?哼,若是的话,我就要抓他们去浸猪笼!” 窦夫人是越吼越来劲,听到最后一段话,正走向正门的潘厚仁也不由的皱起额上两道剑眉,心中暗道这窦夫人素质实在是太差,真心为潘德明叫屈,找个如此这样的老婆,难道想当哲学家? “我说,二婶啊,你把二叔弄绿也就算了,怎么,现在还想把帽子扣在我这个十五岁的孩子头上?啧啧,做人可不带这样的,太损了吧?徵徵好歹名义上也是你的女儿吧?” 潘厚仁愣着眼睛走出来,将已经万分为难的潘帛打发下去,那五大三粗却心细如发的潘帛竭力睁开通红的双眼,似哭非哭地退开到一边,只是两眼死死地望着潘厚仁,像是在等潘厚仁为她和小姐出一口气。 “你这个小畜生!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你看看这是什么!”窦夫人一见潘厚仁,整个人像是八爪鱼似的张牙舞爪,她从身边的丫鬟手中接过一物,“呼”地一声横亘在身前,让潘厚仁定睛一瞧,却是潘家的“家法”。 所谓“家法”当然不是一本书,而是一根荆条。中国西南土话中有一句“黄荆条下出好人”,故而这边的大家族准备的家法,就是这种荆条。 只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太有钱的原因,潘厚仁总觉得眼前这个家法特别变态,竟然是天然拧成三股生长不知道多少年的黄荆条。虽说潘厚仁在后世并不是研究古董的,但像窦夫人手里捏的那根,若是能够传到后世,定然是可以拍卖出高价的货色。 “干啥?”潘厚仁身子一抖,像是畏惧那“家法”。 “干啥?当然是教训教训你这个不知道好歹的东西,窦方!” 潘厚仁畏惧的表现让窦夫人颇有些得意,身为大妇,她当然不会亲自动用这沉重的家法,而站在她身后窦方,就是最好的打手。 窦方伏低着头,双手捧接过窦夫人递来的家法,眼角的狞笑别人看不见,唯有对面的潘厚仁看得清清楚楚。那窦方的心思潘厚仁自然也猜的到,他随之摇摇头,发出一声针对窦方的叹息。 “跪下接受家法!” 随着一声大喝,窦方已经高高举起荆条,只待潘厚仁应声跪下之后,他就要劈头盖脸的过瘾了! 然而潘厚仁岂会让两人如愿,他眼神扫过包括窦夫人在内的所有人,非但没有跪下,反而退后一步,讶然道:“真是家法啊!” 众人一听潘厚仁的话,纷纷绝倒!都这个点上了,难道窦夫人还会弄一个假的家法出来骗人不成?所有人都用同情的眼神望着潘厚仁,虽说他身份跟普通家丁迥异,但龙镶天在世时,曾经无数次当众自承是潘福家丁,家丁接受家法,自然是没有错的。 “自然是真的!” 那黄荆条确实有些沉重,窦方又举得高,这会儿工夫,他脸色已经有些发红,具体是累的还是兴奋的不清楚,只知道他说这话时,唾沫星子都带出一片来,潘厚仁有些担心继续下去,这厮会不会不喷唾沫改成喷血? “哦~”抱着看窦方喷血的心思,潘厚仁闷闷地回了一声,随后双膝缓缓弯曲,眼瞅着就要跪下去。那窦方脸色激动起来,高举黄荆条的双手重重向下,心中暗暗发狠,第一下定要将潘厚仁那张讨厌的俊面打个稀烂! “且慢!” “啪!” 黄荆条重重的抽打在石板上,其自身的弹性虽然化解了不少力道,但无奈那窦方实在是太狠心了一些,以至于剩下的反震力道仍旧让他掌心隐隐发麻,继而疼痛起来。 “你躲啥,你怎么可以躲?这是在执行家法,家法!”手疼,心闷,丢脸,种种情绪的纠缠,让窦方跳起双脚,怒喝潘厚仁。 “啊~打!”在荆条临身前一刻闪避到旁边的潘厚仁,口中发出怪叫,双肩不同身体侧旋,一脚狠狠踹在上蹿下跳的窦方小腹,“砰”地一声闷响,那窦方像是破麻袋似的倒飞出去,甩落下来的荆条落地,弹跳两下之后寂然不动。 “小方!” 事出突然,窦夫人那边除了她本人回过神来,转头望向窦方落地处发出一声尖叫之外,其他人都呆立原地,明显还没有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啧啧,若是我没记错的话,家法这种神圣的东西,不是应该供奉在祖宗祠堂的供桌上?是谁进去拿出来的呢?啧啧,二婶,你不会不知道,祖宗祠堂是不准女人进去的吧?” 正打算过去查看自家侄儿伤势的窦夫人闻言,浑身抖动的像是一层水面,她扭过头来望着潘厚仁,眼中的恨意,已然可以点燃一垛湿柴火! 能点燃归能点燃,潘厚仁可是半点都没有放在心中,他睨视窦夫人,淡然道:“二婶,你是二叔最贤惠的妻子,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你不会做罢?那家法定然是窦方这个混球去祖宗祠堂里偷出来交给你的,啧啧,像窦方这种偷东西偷到祖宗祠堂的品行,我踹他一脚,难道错了不成?看在他是二婶你侄儿份上,就不打断她双腿了,直接轰出潘家去罢!” “你!” 窦夫人此时脸色精彩之极!那边窦方躺在地上,面无血色,动弹不得,眼里的痛苦满的快要溢出来,她却不能不成承认,潘厚仁刚刚说的话,实在是――太正确了! 黄荆条的确是窦方从祖宗祠堂里拿出来的,窦夫人不管怎么急怒攻心,也不敢擅自踏入祖宗祠堂,然而窦方不是潘家的嫡系子孙,留在潘家也是二管家身份,擅自进入祖宗祠堂,还真是要打断腿的。 谁也想不到潘厚仁能够在危及之时抓住这点破绽,众目睽睽之下,窦夫人总不能为了保住窦方,承认是自己进了祖宗祠堂吧? 潘厚仁仅仅是抓住一点突破,顿时让窦夫人陷入两难当中。 “快,把小方送去大夫那里。”窦夫人跟潘厚仁对视片刻之后,终于败下阵来,她知道这次又输给潘厚仁了,就眼下这种情况,别想再拧的过来,况且窦方的伤势好像也不轻,刚刚那一脚,潘厚仁还真是没有客气。 潘厚仁就冷冷地看着家丁将窦方抬走,等到场面稍微不那么混乱,窦夫人也打算撤退的时候,他才不咸不淡地开口道:“二婶,您这就走了?这家法,该怎么处理呢?” “这家法。”窦夫人这才刚刚开口,突然一个声音传来,“这家法我来拿吧。” 包括潘厚仁和窦夫人在内纷纷循声望去,却是潘诞老爷子。老爷子身后跟着两个壮硕的家丁,他却愣是不要人搀扶,一个人走过来。 潘厚仁看老爷子的脸色有些阴沉,眼神只是罩着地面上的家法,就那么一步步的走过来。 “这荆条,乃是本家传下来,你们竟然让它落在地上,该打!” 潘诞话音刚落,潘厚仁一双瞳孔顿时收缩,因为他看到跟在老爷子身后左侧那家丁,竟然以常人难以企及的速度窜出,双脚不落地的一个侧翻将黄荆条从地上抄起,随后流畅的折返,又站到了潘诞的身后。 “次奥!老爷子身边还隐藏着这种高手!”潘厚仁心里发出惊呼。 不过想想也很正常,想那沈家当年在江浙一带富可敌国,收罗了不知多少江湖好汉。纵然受到开国皇帝的迫害以至于辗转流落到云南,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潘家的家底也差不到哪里去,只是为了创造一个“安定和谐”的大明朝,这些力量基本上都隐藏起来不为外人所知。对于潘府隐藏起来的力量,潘厚仁所知并不准确。当初沈家只是一个纯粹的商业家族,后来之所以开始越来越看重武力,那是在蓝玉案发之后。想那老祖万三,当初也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农民子弟,发迹之后遇上张三丰,到后来又得到了龙镶天的帮助,也就是在结识龙镶天之后,沈万三才感觉到武装力量的重要性,开始利用钱财收罗江湖人物。事实上不论古代还是后世,富人跟江湖总是脱离不了关系。富人需要江湖人给他们提供安全,而江湖人需要富人提供财产,可谓是相辅相成的。 潘厚仁心中正在揣测老爷子这一来会是个什么局面,就听得潘诞道:“乖儿,你过来!” ------------ 第56章 家法 潘诞的脸色很不好看,他冲潘厚仁招手,潘厚仁连忙端正态度,一步步走到潘诞身边,“爷爷,今天这事儿。” “跟你没有关系,大山,把家法给厚仁。” 大山,就是刚刚窜出来捡家法的那老仆,说是老仆,其实年纪也就在四十岁出头,正是一个习武者战斗力最旺盛的时候。 看着脸色黝黑、五官分明的大山将黄荆条双手奉上,潘厚仁有些讶异,他不知道潘诞将家法给自己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要自己保管家法? 结果还真是给潘厚仁猜对了。在窦夫人嫉妒的眼神下,潘诞当场宣布从今天开始,除了他之外,就只有潘厚仁可以进入祖宗祠堂拿“家法”,并且可以全权行使家法的权利。 嫉妒的可不是只有窦夫人一个,后来闻讯赶来的张馨,此时就在一处不起眼的地方,望着捧在潘厚仁双手里的黄荆条,心中同样是火热加嫉妒。 更让两个女人感到绝望的,是潘诞竟然将这件事情交给潘厚仁全权处理,老爷子在离去之时,竟然要潘厚仁“彻查此事”,驱除隐藏在潘府里的“害群之马”。不知为何,窦夫人和那张馨,不由自主的将自己跟“马”之间画上了等号,只不过她们口头上是断然不会承认的,她们只会说,潘府真正的害群之马,就是身份来历不明的潘厚仁。 一场闹剧暂告一个段落。这场闹剧因为潘诞的出场,而直接替潘厚仁作弊似的拿到了金腰带,从今天开始,潘厚仁在潘府真正是可以打横着走了,谁要胆敢挑衅小少爷的威风,那就要做好承受家法的准备! 潘厚仁相信无论是窦夫人还是张馨,都不想试试被黄荆条鞭打的滋味的。正所谓“内定则外安”,潘厚仁压根就不相信朱楩父子会这样简简单单的放过自己,想要应付皇亲国戚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光是心里上的压力,就足以将很多人压垮,幸而潘厚仁有着一条来自后世的灵魂,对于皇权天生就有种蔑视的态度,能够将朱楩父子当成普通人对待,才能制定正确的应对方针。 。。 “也不知道二叔去找老段,到底能够给我弄几个高人来,那些个家伙,还是要从心理上完全压制他们才行!”从潘府出来,潘厚仁叫了马车,直接去城外的农庄转了一圈。 潘氏运输公司的架子,在他这段时间的忙碌当中已经搭起来了,只是空缺的职数很多。虽说潘厚仁来自后世,但在后世里他只是象牙塔里的教师,从未曾真正涉及过大型企业的建立和管理,也只是半懂不懂的搭建框架、设定职位。 总裁自然是他潘厚仁,也是企业全权所有人。但他指定是没有法子将全部精力都丢到公司里的,所以他还需要一个总经理,几个副总,一套完整的中层干部班子。真正底层的职员,目前看来就是那几百个民家白子,好吃好喝的养了这么久,也该他们贡献肉体了。 其实大明雇人的成本跟后世是没得比的,在这个几乎人人都有农田的时代,雇主不用去考虑“五险一金”,更不需要承担高额的“住房公积金”。雇佣普通工人的代价极为低下,能够让他吃饱喝足的工钱就能找到足够的人手,而像农庄里的这些白子,潘厚仁感觉自己需要支付的工资更是少之又少,当然,前提条件就是能够将这些白子震住! 时间就在潘厚仁忙碌当中过去。原本他以为自己聘用的“民家顾问”不会来的太快,然而潘德明才离开不到半个月,潘厚仁要求的顾问,就驱赶着一个庞大的马队,出现在农庄外面。因为来的人实在是太多,那农庄的人根本不敢开正门,管事的人从后门溜出来,找到了正指挥君再来最后装修工作的潘厚仁。 “啥?来了个一个马队?”满头尘土的潘厚仁听到家丁的汇报,也是被震惊了。他记得自己跟潘德明说的,仅仅是要几个能够镇场子的人而已,若是来的人太多,岂不是无形当中增加了公司的运营成本。 是的,成本。潘厚仁在听到“一个马队”之后,首先想到的就是成本问题。事实上,在后世很多现代化企业当中,日常运营的最大成本,就是来自于人力。潘厚仁摇了摇头,连忙丢下手里的工作,交待两声之后,乘上马车出了城。 倒不是说潘家就买不起好马,也不是潘厚仁不会骑马,事实上在龙镶天的要求下,潘厚仁十岁时候就已经能够熟练的驾驭战马了。只是大明朝很多规矩是比较奇怪的,比如说,普通家庭就是不准你养马。 潘家当然不是普通家庭,但该遵守的规矩,表面上还是的遵守以下。马车难道不是马?只不过拉马车的马肯定都不是真正好的战马,而是驽马、挽马,军队汰换下来的老马。 潘厚仁不骑马,还有个更重要的原因,就是他懒,贪图享受。再好的战马也没有马车舒服啊,有钱怎么能够虐待自己的大腿和屁股呢?虽说潘厚仁没指望自己的大腿和屁股能够和小媳妇儿那样白花花的,但总不能全是老茧吧,那多难看啊! 等他出城赶到农庄门口时,才知道那传话的家丁没有说谎,农庄门口,还真是排起了长长马队,看那些人的装束,倒真都是民家不假。 “只不过,女人是不是太多了点。”潘厚仁撩开车厢窗帘瞄了几眼之后,心中狐疑的下了车,自顾自地走向那马队。 还没靠近马队十步,就听到有人高喊:“来者何人啊?” “何?何你妹,我是你们老板!”潘厚仁抬头看了看骑在大马上的那个民家白子,身材挺高大的,相貌也不错,就是那种盛气凌人的感觉让潘厚仁很不爽,“以后还要不要工钱了?老板站着,你骑马很有快感么,给本少爷滚下来!” “铿!” 潘厚仁原本也没有指望对方会那么听话,可是丫竟然直接拔刀了,还是那种民家管用的战刀,看的潘厚仁双眉一皱,提高声量道:“谁是管事的?没人告诉你来了这里,要听本少爷的话么?本少爷就是潘府厚仁,怎么滴,一个二个的没长耳朵不成?” 那高踞马背的白子不待潘厚仁话说话,张嘴正要聒噪,就听马队中央传来一个声音: “你们汉人好没道理,我们大老远从大理过来,却不让我们进门,这算是你们汉人的礼节么?” 一听这个声音,潘厚仁笑了,只不过苦笑:“哎哟我的妈呀,二叔你这是在搞啥啊!怎么给我把这姑奶奶给弄来了!” 现在潘厚仁终于知道为什么来的是一个马队,又为什么来了这许多的白尼,感情是天龙寨的“公主殿下”,段灵玉来了。刚刚说话的就是她,也只有她说话才这么冲。 “得了得了!”潘厚仁冲那还在气鼓鼓想要发言的白子道:“赶紧把刀子收起来,不要带坏我公司里的其他员工,段灵玉,你既来之则安之,别装公主病,本少爷不待见,老老实实给本少爷打工,自然有你的好日子过!” 潘厚仁还真是没将眼前这一票人看在眼里,即便不提双方身份上的差别,光是依靠着潘府的这个农庄,潘厚仁还真是没有怕的理由。 想想潘府的实力,再想想潘德明整日里做的“生意”,事实上在昆明城外的这个潘家农庄,与其说是个农庄,不若说是个堡垒。这农庄的外墙足足有差不多三丈高,围墙上宽的可以走马。 四面合围,周长超过五里的围墙里面,驻扎着好几千人,说的不好听一些,潘府这个农庄基本上可以算是个镇子了。不仅仅是住着潘府的一些老人,潘府暗中的一些武装力量,平常时候也都在是在这个农庄里面吃住、操演。就好比此时,围墙上就有不少人在观望。 当那白子拔刀的时候,潘厚仁就看见围墙上冒出箭镞来,弓箭手都准备好了,你还蹦跶个啥?弓箭啊,这可是历朝历代都视为禁忌的武器,农庄里都备着不少。 被潘厚仁一吼,那段灵玉还真是老老实实的从马队里走出来,只不过这次见面,段灵玉身边不再是一个个健壮的白子,而是前后左右四个长相青春靓丽、腰挎战刀,红妆加武装完美结合的四个女子。 “哟,还有女子保镖团啊!”潘厚仁撇撇嘴,也不去看其他人,只是盯着段灵玉,这个已经订给他的女子,“怎么,你也会管理公司?” “公司?”段灵玉皱了皱眉头,她的神情让潘厚仁不得不承认,是很好看,比他见过的很多女人都好看,那种特有的白皙细腻到蝉翼似地的肌肤尤其引人入胜。 只不过这女人的智商和情商,就让潘厚仁感觉有些捉急,好在他也没真正指望过什么,只需要一个足够让白子们镇服的身份就行,而段灵玉的身份,无疑是很有分量的。所以在潘厚仁眼中,这马队里最有用的人就是段灵玉,其他人么,只能让潘厚仁腹诽:“次奥,你们都是来混饭吃的吧?” 农庄像是城堡一样厚重的大门缓缓开启,潘厚仁带领着段灵玉等人进入,很快,走在潘厚仁身边的段灵玉,就被庄子里的陈设给震惊了,“潘世叔不是说这里是农庄么,怎么感觉比我们的主寨都还要。” 段灵玉说这话的时候,正好有一队护庄的“农民”排着行列跟潘厚仁擦肩而过,这些农民对潘厚仁致敬时,甲叶子哗啦啦作响。 “唉,年生不好,流贼四窜,我们潘府既然是昆明城的富户,就要承认起富户的责任来,这些都是为小毛贼准备的。” 潘厚仁一边说话,一面盯着刚才拔刀的那个高大英俊的白子。他听段灵玉说过了,那白子是她父亲安排的卫队长,据说武力值高的冒泡,不过潘厚仁却只感觉此人心高的冒泡,即便是庄子里阵仗连段灵玉都在惊讶,丫还假装满脸平静,唯有颤抖不定的缰绳出卖了他的内心。 这会儿工夫,那卫队长没有开口,都是段灵玉对潘厚仁连连发问,其实有些事情就连潘厚仁都回答不上来,他唯一知道的就是,当初这庄子里的护院,都是他老子一手一脚训练出来的,因为这份关系,庄子里的护院对他都很尊敬,同时也很亲切。 “小少爷啊,你朋友还真多,还是都留在东部?” 庄子被分成了“东南西北”四个部分,前些日子送来的白子都被划归在东部,庄上管事的潘令见段灵玉这些人都是民家,与此也作同样安排,只不过他对段灵玉这样一票女人多少有些狐疑,加上潘厚仁在场,故而潘令才会开口问了问。 对于潘令的安排,潘厚仁等人都没意见。一开始潘厚仁还以为段灵玉还会矫情矫情,谁知道她一口就答应下来,说是只要有一栋单独的房子就行了。这样的要求实在是不高,若是这都满足不了的话,潘家这个庄子就实在是太差了。 ------------ 第57章 段灵玉当老总 虽说段灵玉自认是个“公主”,可是从她来到潘家农庄门口到最后安顿下来,潘厚仁却感觉这丫头没有多大的“公主病”,其实是个挺实在的女孩子,对物质条件的要求实在是低到极限,倒是让他产生了不少好感,甚至扭转了上次见面造成的不良形象。 原本潘厚仁只是希望弄几个人来当潘氏运输公司的副总,而他一开始预定的总经理,不是管子就是潘恒,然而谁能想到潘德明去了天龙寨,竟然将段灵玉给弄来了,总不能让堂堂一个天龙寨的掌上明珠,白族段氏一族的宗主嫡系级人物当个普普通通的副总吧?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之后,潘厚仁任命段灵玉担任了潘氏运输公司总经理一职。刚开始的时候,段灵玉对于“总经理”这个词汇很陌生,不知道究竟是干啥的,直到潘厚仁费尽口舌的一番解释之后,段灵玉才明白过来,晒道:“感情我大老远的过来,就是给你这个劳什子的车马行当个总管啊?” “厄~” 潘厚仁微微一愣,一时半会儿却不知道该怎么说了,这二叔,怎么老是喜欢意译而不是音译呢?非得告诉人家运输公司是车马行?还有这丫头,你翻译的倒是贴切啊,堂堂一个总经理的职务,到你嘴里一转,就成总管了,若是后世这样叫那些老总,岂不是凡是男的都得气死?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吧,只不过你若果第一年干的好,我会视情况给予你运输公司的股份,到最后,我们这个运输公司将会成为一个股份制集团公司,你,还有你父亲,都能够在其中占据一定的股份!” 别以为大明朝的少数民族就不懂什么是“股份”,实际上在元朝后期,中原大地上就已经出现了类似股份制结构的私人作坊,而作为中国历史上最早出现文字的少数民族之一的白族,对于汉族的了解也足够深入,故而段灵玉完全可以理解这种合作形式,只不过以她的身份,实在不是很看好这样一个小小的车马行,认为即便自己有股份,也不会带来多少收益。 段灵玉对物流行业的蔑视并不会让潘厚仁愤怒,相反,当他听出段灵玉的意思之后,反而很高兴,因为这样一来他就可以用利润来充当股份作为给段灵玉,或者说是天龙寨的酬劳,等到他们发现这其实是一块极大的蛋糕时,潘氏运输公司的规模已经不是他们可以撼动的了。 “一切就有劳灵玉了,我在昆明城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运输公司的基本运转还请灵玉按章程办事,另外,公司里每个人都要遵守我制定的管理规章制度,这个制度能不能坚持执行,就要看灵玉你的执行力了!” “行了行了,潘厚仁,潘小少爷,本姑娘觉得你实在是罗嗦,比我娘都还要罗嗦,唉,真不知道我爹娘怎么就喜欢你这样的迂夫子呢!” 对于家庭安排的婚姻,段灵玉好像并没有反对的意思,白族的年轻人虽然奔放,但对于父母同样很尊重,况且段灵玉这个小妞的性格跟普通女孩子截然不同,对于自己的感情和婚姻问题,她浑然像是块没开窍的石头,这让潘厚仁很为她的那位英俊的卫队长伤心。 将潘氏运输公司正式交给段灵玉管理之后,潘厚仁就打算返回昆明城,潘恒已经传来消息,那君再来,马上就可以开张了,就等潘厚仁回去完成最后的准备工作。 虽说潘厚仁从潘德明手中要的是春兰阁,可他心中同样不愿意丢了君再来,毕竟君再来跟春兰阁相比是截然不同的一种消费场所,而“食色性也”这句老话,充分说明了,只要是健康的成年人,在“食”和“色”这两样事物上,是最舍得花钱的。 “我要回城去准备君再来的开业,你好好干,等公司上了轨道之后,你也不一定就非要待在城外,去潘府里住也成!” 潘厚仁临别农庄的时候这样安慰段灵玉,他以为段灵玉一定对昆明城里的生活充满了期待,却不料段灵玉只是撇撇嘴,道:“摆弄这么个小小的车马行有啥难度的?你们潘家跟我们天龙寨合作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也不瞒你,最多的时候,本姑娘曾经负责带过上千人的运输队,哼,你实在是太小看人了!” 被段灵玉一番话弄的有些小郁闷的潘厚仁张开嘴巴正打算反驳两句,那段灵玉一双嘴皮子却翻的更快,紧跟着又道:“再说了,住在昆明城里很稀罕么?我又不是没有进去住过,不就是个乱七八糟人多的地方么,还不如天龙寨里住着舒服呢!” 你这都是废话!你在天龙寨那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所有人都捧着你、让你着,你当然住的开心咯!潘厚仁腹诽段灵玉的态度,只可惜他嘴上却不能这般说,只能是赔笑道:“好吧,若是你没有兴趣就算了,我要走了,还有啥话要说的么?” “有!” 面对潘厚仁的客气,那段灵玉道:“从我到这里的第一天开始到现在,你还没有告诉我,我帮你干一年,能够拿到多少工钱,少了我可不要!” “提钱多伤感情啊。”潘厚仁的话才嘟囔了个开头,就被段灵玉的白眼跟瞪了回去,以至于他不得不认真地算了算,道:“第一年,我可以支付给你白银一万两!” 一两万白银! 即便那段灵玉是天龙寨寨主的掌上明珠,也被潘厚仁开出来的价钱给惊呆了,要知道,天龙寨每年给潘家运输各种物资,到头来能够拿到的报酬也不过就是数万两银子而已,而潘厚仁开出的一万两银子这个天价分明只是针对她而已,还没有说其他人员的开支和费用,所以段灵玉才会如此的惊讶。 “嫌多啊?嫌多那就少给你点好了,白花花的银子谁不喜欢啊。”潘厚仁像是自言自语的话,却立马让段灵玉紧张起来,慌忙摆手道:“不嫌多,不嫌多,说定了,到时候你可不能赖账哦!” 潘厚仁可能赖账么?他当然不会!虽说一年一万的酬劳看上去是多了点,而且潘厚仁几乎可以肯定第一年的运转下来,公司的利润必定没法达到这样高的程度,然而对于运输公司的将来,潘厚仁那是非常的看好,前期即便是有所亏欠,潘厚仁都认为是值得的。 从农庄离开,刚刚回到昆明城,潘厚仁就忙碌起来。首要的事情就是君再来的重新开业。 这次装修君再来,开销可是不小,除了对外在的装饰进行了彻头彻尾的改变,这次装修的重点就是内部。在君再来开业的那天,昆明城里有头有脸的人都接到了潘厚仁以潘府的名义发出的请帖,在请帖当中,潘厚仁一再的客气,希望每个受到请帖的人,都能抽时间来参加君再来的开业。 。。 “秀娘,都排练好了么?” 就在君再来开业大酬宾的那天,潘厚仁早早的就到了春兰阁,按照上次的约定,如今春兰阁和秀女坊总负责人就是安秀秀,只不过因为雀娘实实在在为安秀秀分担了不少工作,故而安秀秀这些日子反而轻松下来,不仅仅有时间完成潘厚仁交待的事情,甚至还能抽出时间去看看弱绿和莲巧的调教情况。 说起来,潘厚仁已经很久没见到他买的那对双胞胎丫鬟了,最近这些天他几乎忙的没时间回潘府睡觉,即便是有丫鬟也没用,现在潘厚仁那个半独立的院子,就只有潘恒几个家丁看守着。 “都排练好了!”说这话的时候,安秀秀脸上满是崇拜! 是的,崇拜!当潘厚仁将春兰阁的乐师弄回家去聊了一个通宵回来之后,安秀秀就感觉被春兰阁雇佣的这个在昆明城里也算是大名鼎鼎的乐师,对潘厚仁这个少年就推崇的不得了,好像全天下再没有人比潘厚仁能干一般。当安秀秀问起两人究竟聊了些什么时,这个已经四十多岁,有儿有女的乐师竟然紧张起来,盯着安秀秀瞅了半晌,才开口道:“秀娘您听听倒是无所谓,不过厚仁少爷说了,我们需要六个伴舞的女孩子。” “什么叫我无所谓啊?”安秀秀当时就被那乐师的态度给弄火了,好歹她也是春兰阁的掌柜,就连这个叫风野子的乐师,工钱都还是她安秀秀给核算的,怎么才一个晚上的功夫,风野子的态度就像是弃暗投明了一般,坚决的不得了! “风野子,你家厚仁少爷可是答应今后工钱都由他支付?” 风野子微微一愣,摇头道:“没有,厚仁少爷没有提工钱这茬!” “可不是么,难道你想下个月开始就拿不到工钱?”安秀秀很自然地祭起了“薪水”大旗。原本她以为这样一来,风野子就能屈服,却不料平常有些书生气的风野子,竟然在节骨眼上梗起脖子,道:“秀妈妈啊,工钱只能养活我和家人,可是厚仁少爷教给我的这支曲子,却说不定能够让我名留青史!” “名留青史?风野子,你不是被厚仁灌了迷汤吧?别忘了,你始终是勾栏里的一个乐师,说难听的,你我一样都是贱藉,古往今来,有什么贱藉能够被留在青史当中?”安秀秀怒极反笑,她当然认为是潘厚仁在忽悠,却不料风野子态度异常的坚决,必须要见到伴舞的姑娘,他才会演奏那曲子,就算是安秀秀自己想听都不成。 别说安秀秀不相信凭潘厚仁一两首曲子就能让风野子这个低贱的勾栏乐师名留青史,就连风野子他自己都不怎么相信。实在是因为潘厚仁教给他的两首曲子压根就是他听所未听、闻所未闻的两支美妙曲子,当在潘厚仁的指点下熟练之后,风野子心中最大的怨念就是:为毛这样动听的旋律,就不是自己编造出来的呢? 音乐无国界,音乐更不会受到时间的改变。当人类语言不通的时候,唯有音乐可以代替一切语言,音乐就是全世界的巴别塔。 这些话都是潘厚仁告诉风野子的,仿佛是给风野子打开了一扇心里的窗户,让他可以看到更加宽广的世界。 “哪怕不能名留青史,只要大家知道这样两支曲子是我风野子第一个演奏出来的,那就足够了!”风野子此时的神情已经频临疯狂,虽说安秀秀很想早些知道,但就眼前的情形来看,只要伴舞的姑娘没到,那风野子还真是“杀了我也不说”了! 因为春兰阁跟秀女坊合并,而秀女坊那边到如今都没能正式开门,实在是因为潘氏种猪养殖场带来的负面效应太过于恶劣了,不仅仅是秀女坊,原本那个种猪养殖场如今已经完全封闭,却是半点动工的意思都没有,看来潘厚仁是打算让里面的臭气多散散,或者说等到大多数都快要忘记这里曾经是个养猪场的时候,才会将这里利用起来。 而秀女坊没有营业就意味着有大量的姐儿没得“上钟”的机会,正好风野子这里需要人,安秀秀一气之下,就让雀娘去安排,不到半天的功夫,安秀秀就带着六个身段脚手最好的姐儿,兴冲冲的来到风野子的“工作间”,安秀秀心中已经确定,若是风野子不能让她满意,她今年就要抽了他一半的工钱! ------------ 第58章 最新项目 最终,当安秀秀听了风野子演奏的音乐之后,不仅没有抽风野子一半的工钱,反而当场决定给风野子涨了一倍的工钱,当然,前提条件是风野子签订契约,无论如何都要留在春兰阁,或者说要牢牢的跟随潘厚仁少爷一百年不动摇! 不得不说,安秀秀跟着潘厚仁的时间长了之后,已经越来越懂得人才的重要性,更重要的是,封建社会,很容易做到人才的垄断,一纸薄薄的契约书,就可以拴住一个出色的人才。 看过几次排练之后,安秀秀不仅仅对君再来的二次开业充满信心,连带着,对于创作这两支曲子的潘厚仁,打内心的崇拜起来。 故而当潘厚仁回到城中,找到安秀秀这么一问,却是看到一双无比崇拜的眼眸,潘厚仁还是第一次在安秀秀脸上看到如此痴醉的神情,摸不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不由得试探着问道:“秀娘,秀娘,你,这是咋了?” “咋。。”安秀秀失望地翻了翻眼皮子,用不无哀怨的嗓音,如泣如诉般在潘厚仁耳边道:“厚仁,你隐藏的真是太深了,秀秀我完全没有想到,除了在武功上你天赋惊人之外,音乐之道你也有如此深厚的造诣,厚仁,你让风野子排练的那两首曲子,怎么不在我们春兰阁的两次活动中用上呢?” 难怪安秀秀的声音有些幽怨,感情原因在这里!潘厚仁明白过来,不由地摇头道:“秀娘啊,难道你不觉得,那两首曲子,实在是不适合春兰阁的。姐儿们么?”说这话的时候,潘厚仁脑海中幻想出一大帮子男人,围着一群女仆装或者是白衣护士装的姐儿们调笑,而一整支乐队,却是在旁边演奏《仙剑问情》或者是《珊瑚海》。一瞬间,潘厚仁就凌乱了,他感觉如果脑子里的场景真正发生的话,那春兰阁的生意也就不要做了。 “这个我不管,君再来还是潘家的产业,而春兰阁和秀女坊才是厚仁你名下的私产,没理由你关心君再来却不关心春兰阁,不行,你一定要弄几首曲子给我们秀女坊的姐儿们,我可告诉你呀,咱们春兰阁里玩乐器最厉害的,就是小瑶瑶了。”安秀秀今天的表现总的来说不怎么正常,潘厚仁估计都是被那两首歌给刺激的。 “小瑶瑶?她最精通的是啥乐器啊?”考虑到安秀秀说的话,潘厚仁决定还是了解了解,若是有可能的话,他不介意多“创作”几首乐曲出来。 “她呀,洞箫最擅长了!”安秀秀瞥了眼潘厚仁,开口说话的同时,眼神却是那样意味深长。 “没别的意思,她一定没有别的意思!”潘厚仁的一颗心再次凌乱,只能强制冷静,道:“嗯,有时间的话,我会给瑶瑶量身定制一首歌的,一定能够让她大红大紫,对了秀娘,昆明这边难道没有什么花魁大赛之类的活动么?” “花魁大赛?”安秀秀想想之后摇头,“昆明这个地方比较偏僻,一个春兰阁加上一个秀女坊就差不多占据了整个市场了,又不是秦淮河,哪里来的花魁大赛啊!你呀,脑子又转到啥地方去了?” “额,”一听安秀秀的话,潘厚仁也忍不住轻轻的拍脑门,看来是自己想多了,还是集中精神摆平今天的晚上的开业典礼好了! 当太阳开始偏西的时候,几辆全封闭的大型马车径直通过君再来仍旧没有完全开放的大门,进入到内部,潘厚仁和安秀秀就在其中一辆马车上,而风野子和六个伴舞的姐儿,以及其他乐师,也都是乘坐着马车而来。 下了马车之后,潘厚仁就直接将风野子等二十多个人径直带上了君再来的三楼! 实际上君再来此次装修,重点就在三楼上! 所有的隔断都被拆除了,整个三楼就是个巨大通透的大厅,而座椅和小桌都是沿着四面墙壁摆放,错落有致,却在中央位置留出个硕大的空地来。在那空地的上头,挂满了来自西域的琉璃油灯,所谓琉璃油灯,其实就是玻璃吊灯,只不过因为制造工艺的缘故,这个时代的玻璃都是有颜色的,而且价格不菲。 这种琉璃油灯实际上是潘家走私进来的,相比起外面市场来,价格仅仅是几十分之一,然而在不懂行情的人来看,这些满满当当的琉璃吊灯不仅仅可以将整个大厅照亮,更是表达出一种浓浓的贵气来,简直就是富贵逼人。 “这是。” 无论是安秀秀还是风野子,都是第一次真正进入重新装修过的君再来,眼前这种建筑风格和桌椅的摆放方式,给众人耳目一新的感觉。 “那里就是你们表演的地方,姐儿们,在你们周围都是一个个嗷嗷叫的禽兽,而你们就是兽群里的羔羊,啧啧,在璀璨的琉璃灯下,演唱、舞动,相信本少爷,你们很快就要火了!”潘厚仁半眯着眼睛,内心中却是对大明匠人们的水平表示惊叹!要知道君再来三楼原本全是隔断的包间,那些工匠们竟然能够在短短的时间内将这些隔断全部拆除却不伤到建筑本体,紧跟着表面的油漆装裱还能在旬月能完成,不得不让人惊叹。 而对于安秀秀和风野子来说,却是因为在中央表演而惊讶!直到现在风野子才明白,为什么潘厚仁一再强调,六个演唱伴舞的女孩子必须要保证方向各不相同,感情是为了配合这个场子的需要。 而以安秀秀的聪慧,自然是一下子就明白这种“圆场”的好处,每个方向的客人都能将表演看的清清楚楚。只可惜安秀秀还不知道,潘厚仁刻意将场子做成如此这般,还有一层更加深厚的用意。 “风野子你们排练,秀秀,你来调度,我该下去接客了。”潘厚仁耸耸肩膀,招呼着众人各忙各的,他自个儿蹬蹬蹬的下了楼。此刻在君再来的正门口,已经站着四个身穿旗袍的姐儿,笑容可掬的充当迎宾。 迎宾并不是潘厚仁的发明,实际上在春兰阁搞“梦幻女仆装之夜”的时候,潘厚仁就已经动用了大量的姐儿站在门口充当迎宾,真正让来参加开业典礼的宾客们眼前一亮的,反而是这四位身材火爆的美女身上穿着的,被潘厚仁命名为“旗袍”的长裙。 经过潘厚仁和张裁缝重新设计的旗袍,以江南最好的丝绸作为材料,张裁缝夫人精确的丈量和张裁缝过人的手艺,打造出这四条异常贴身的简约主义旗袍来,高高的开叉里面是修长笔直的美腿,按照潘厚仁要求的特别站姿更是凸显出这四位姐儿的傲人身材。别忘了,大明朝可还没有内衣这些东西,而潘厚仁在设计的时候,就没想过让姐儿们里面还能穿其他衣物,那柔滑的缎面只有紧贴着人体光滑的皮肤,才能体现出特别的美来,或者说,是潘厚仁认为的,特别的美来。 即便是春兰阁的姐儿,穿着这种旗袍,一张脸蛋儿也是烧的通红。虽说上好的绸缎明明就帖服的将身体包裹的严严实实,可是她们偏偏有种自己什么都没有穿的错觉,每每有客人的眼神扫过来,这些姐儿们有双股战战的,也有因为异样的兴奋而蓓蕾异常突出,将缎面顶出明显两点的。 不管怎么样,穿着旗袍的四个姐儿实在是为君再来赚足了眼球,而最后的结果就是这种旗袍再也没有人愿意穿,甚至是将来潘厚仁在大明新都北京成立了“时尚一族――潘氏成衣集团”之后,旗袍仍旧是大明女性坚决排斥的一种服装――至少在公众场合,就别想看到一个女性穿旗袍,哪怕是风气最开放的勾栏里也不可能,旗袍,因为潘厚仁变成了闺房之乐,或许也算是潘厚仁的一个功绩吧。 。。 开业典礼并没有那么多的繁文缛节,事实上凡是来的客人都被潘厚仁径直带到了三楼上,品茶聊天,静待表演的开始。 开业典礼邀请的宾客主要是君再来的老客人,虽说未必个个都是贵客,但至少家庭财富都已经达到一定的标准,否则也不能经常来君再来消费。而今天晚上潘厚仁并没有准备正餐,穿着纯青色统一服装的小二们川流不息的送上三楼的,是一盘盘精美的烤肉和水果,还有来自西域的葡萄酒。 是的,今天晚上潘厚仁准备的是,自助式烧烤宴会,加入孜然,火候把握优秀的各色烧烤,将香味充斥了三楼大厅的每一处角落。烧烤,这种原本上不得台面的食用方式,第一次以别样的面貌呈现在世人面前。 而烧烤的食材,潘厚仁更是突破了常规,不仅仅有地上跑的,天上飞的,更多的还是水里游的,石头上长的,种类繁多、琳琅缤纷,让人目不暇接。一开始很多宾客表示不能接受这种进餐方式,不过烤肉的香味却是很诱惑,香料的味道刺激着人的味觉,通过他们的胃,阻止着他们离开。 “各位,各位,请安静了!” 眼看时机成熟,潘厚仁走到大厅中央,也不去阻止客人取用自助餐,只要他们保持安静即可。 开始发表开业演讲,潘厚仁手里没有演讲稿,回溯往事,展望将来,重点是君再来的发展,离不开大家伙儿的捧场,重新装修的君再来,在一如既往的为大家提供美食的基础上,将会推出越来越多的特色服务。 同时,潘厚仁也趁此机会宣布,君再来将实行会员贵宾制度。而确定贵宾等级的唯一标准就是在君再来的消费额,只要有兴趣的客人都可以进行登记,登记之后每次消费都能获得积分,而积分到了一次标准,会员等级就会提高一层。 这种会员积分制度在后世简直就已经烂大街了,可是在大明朝,这可是蝎子粑粑独一份的事儿,顿时引起来宾们的关注,尤其是贵宾会员在君再来就餐时不仅仅能够获得不同程度的折扣,还有诸多体现身份的举措,比如小二唱名、预付费和后付费等等,潘厚仁刻意告诉大家,更多的会员功能,还需要大家自己去发掘。 “最后说一点,从今日开始,君再来的三楼大厅只为会员开放,而订餐的时按照会员积分排序,直到满座就不再接受预定,至于说三楼为何如此特殊,各位很快就会知道了!” 热烈的掌声当中,潘厚仁结束了演讲,而来宾们就餐已经差不多了,青衣小二们开始撤下餐盘,为大家送上新鲜时令瓜果,红酒并没有撤走,仍旧保持不限量的供应,大厅四面的灯光却逐渐昏暗下来,这种环境的变化无声的敦促着每个来宾回到自己的座位,安静的等待着。 一阵音乐声流淌出来,跟此时截然不同的旋律,猛然间就抓住了众人的心,而紧随其后响起的一个温婉女声,更是令人不知不觉当中陶醉其中。 ------------ 第59章 金牌VIP “细雨飘,清风摇,任凭痴心般情长,皓雪落,黄河浊,任由他绝情心伤。” 当歌声响起的时候,潘厚仁就静悄悄的走出大厅,循着精雕细琢的楼梯往下走,《仙剑问情》这首歌,作为一名资深的仙剑迷,这首歌也是他记忆最为深刻的,深刻到每一个细节,所以不需要风野子再研究什么,就能将这首歌的意境彻底的展现出来,相信足以迷倒楼上那些土包子了。 是的,跟来自后世的灵魂相比,楼上的人又有哪一个不是土包子呢?就连安秀秀这样的女子,都被歌声迷惑的无法自拔,连潘厚仁独自下楼,她都没有反应。 可是当潘厚仁来到第二楼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好像选错了时机。 在君再来的二楼雅座和底楼散座之间聚集着大量的散客,这些人都是没有接到邀请进入三楼的客人,绝大多数人都是抱着好奇心而来,想看看潘厚仁究竟在君再来弄出什么样的玄虚。 就在刚刚,二楼还很喧哗,然而当三楼的音乐声响起之后,二楼就慢慢沉寂下来,所有人都翘首望着天花板,聆听着。 潘厚仁的脚步声打破了这种宁静,当有人无意识的喊出一声“厚仁少爷”时,顿时像在滚烫的油锅里滴进了一滴清水,“噼里啪啦”的炸了! “厚仁少爷,上面究竟是什么样的?” “厚仁少爷,那乐声,那乐声为何如此新颖又如此动听?” “厚仁少爷。” “厚仁少爷。” 。。 七嘴八舌的声音直接将潘厚仁淹没了,无数的人声汇聚在一起,就成了一种让人难受不已的噪音,至少对于潘厚仁来说,这一刻是无比的难受。 吵吵嚷嚷当中,他依稀听出大多数的提问都是围绕着音乐而来的,这点倒是很好的。望着身边杂乱无章的人群,潘厚仁抬起双手压了压,示意众人听他说。 这个时候的潘厚仁还是很有服众能力的,加上他审时度势的站上一条凳子,比起众人高出很多之后,他的声音也因此能够传得更远。 “请大家听我说,君再来今日重新开业,招待不周,请各位抱歉!”潘厚仁双手抱拳团团作揖,引来围观客人当中一些人还礼,气氛又热闹了些,潘厚仁冲大伙儿笑笑,才接着道:“相信大家现在心中最想的就是听到三楼的歌声吧?不用着急,因为重新开张的缘故,明天,嗯,就是明天下午,我们会在君再来的门前重演一遍,到时候大家就都能听到了。” “好!” “真是太好了!” 。。 待到大家激动劲过了之后,潘厚仁才又开口,一盆冷水扑了上去:“不过呢,这是重新开业的优待,只有这一次!过了这个村呢,就没这个店!想去三楼看表演,大家还是努力争取成为君再来的贵宾会员吧,喏,底楼柜台那里有说明传单,想要成为贵宾会员的朋友,可以去柜台领取。” 对于二楼大多数客人来说,君再来并不是可以经常来消费的地方,尤其是潘厚仁制定的那个积分制度,完全是仿造后世消费积分的方法,也就是说只有实实在在进入君再来库房的银子,才能变化成积分,所以偶尔来吃一两次的客人,怕是很难成为贵宾会员的。 同样的话,潘厚仁又在底楼说了一遍,只不过相对来说,底楼的客人对于成为君再来的贵宾会员基本都不抱有希望,所以潘厚仁说的更加简略,只是承诺君再来将会推出针对普通客人的活动,赢得了不少掌声。 “总算是搞定了。”回到家中,潘厚仁舒舒服服的洗了个澡,躺在大床上,心中唯一的遗憾,就是少了两个伺候起居的俏丽丫鬟儿。也不知道弱绿和莲巧要啥时候才能结束调教,真正上岗呢? 潘厚仁原本以为君再来重新开业成功之后自己可以轻松一些日子,然而有时候太成功也是种沉重的负担。第二天天才刚刚放亮,潘恒就冲进来冲着潘厚仁大声道:“不好了,不好了!” “慌慌张张的,你以后可别说是跟我混的!”正慢慢品尝着新鲜豆浆就油条的潘厚仁抹了抹嘴,放下手里的毛巾,抬头瞄了眼潘恒,才道:“啥不好了?锦衣卫又杀进来了?” “不是,不是!”潘恒胡乱地摆动双手,道:“跟锦衣卫没有毛关系,是大门,大门都快被堵上了!” “除开锦衣卫,昆明城还有谁胆子长毛了,敢堵潘府的大门?”潘厚仁挑了挑眉头,暗道:潘恒这厮就是喜欢夸张,堵门?怎么可能! “真的,真的!”潘恒急得原地转圈,一转就是好几圈,最后才像是想起什么似地,伸手就要去拉潘厚仁:“少爷,您还是自己出去看看吧,都是姑娘!” 或许有人会说,追星族是后世的特产,其实不然,追星族的历史完全可以上溯到数千年之前,孔孟圣贤时期,追逐圣人脚步的,难道不是追星族? 只是潘厚仁没想到自己还有成为星星的一天,当他在好几个孔武有力的家丁护卫下,站到潘府大门口台阶上时,真正是被眼前涌动的人群给震撼了! “怎么会。怎么会有这么多人?”潘厚仁嘴皮子不动的嘀咕了一句,随即脸上堆起笑容来,朗声道:“各位,各位,暂且安静,安静!能不能容厚仁我问几个问题呢?” 。。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潘厚仁总算是弄明白了,感情“包围”潘府的人群当中,大多数是听了昨夜君再来三楼上两首歌传唱的人,在这个娱乐极度稀缺的年代,来自后世的旋律造成的轰动性效应实在是超出了潘厚仁的预计,以至于这些企图听到“原版”的人自发的聚集起来,汇聚到潘府门口,希望能够“敦促”潘厚仁早点举行原本应该是旁晚才在君再来门口上演的节目。 这是好事啊,潘厚仁没有理由不答应,既然他决定了要走娱乐发展的路线,就不怕炒作,只有炒,狠狠的炒,他的娱乐事业才能直线上升,达到理想的高度。 所以潘厚仁这一次“从善如流”了,他派人去找昨夜的原班人马做准备,同时又安排现场的布置工作。 接到消息的昆明府,为了响应群众的需求,主动、免费的派出衙役前往君再来门口维持秩序。有官府的介入,等于是将君再来的这次表演活动再次推向风口浪尖,相信今天的表演一过,整个昆明城的居民都会知道君再来的大名! 。。 “厚仁啊,你可不能厚此薄彼啊!给君再来弄这么好的歌舞表扬,你让我们这些姐妹将来吃啥啊!” 潘厚仁在表演场上才刚刚开口讲完话,就被两个幽怨的女人给拖走了。 不用说,敢在那种场合生拉活拽潘厚仁的女人,目前整个大明也就只有安秀秀一个了。只不过最近雀娘跟安秀秀合作的很愉快,所以安秀秀出手的时候,对潘厚仁已经没有畏惧感的雀娘也是当仁不让的助上“一臂”之力,结果就是潘厚仁被两个女人“扭送”到春兰阁三楼,安秀秀的闺房里。 “秀娘说的是!厚仁少爷啊,君再来好歹是个吃饭的地方,弄那么多歌舞做啥呢?我们春兰阁,还有秀女坊,这才是你们男人消遣的地方,可不能坏了规矩啊!”雀娘在一旁帮腔,那安秀秀接着又道: “再说了,君再来是潘家的产业,春兰阁和秀女坊才是厚仁你自己的摇钱树,没理由放着自家的摇钱树不管,帮别人赚钱吧!”对于女人来说,公私永远都是那么分明的。就好像安秀秀一样,明明算起来她也是潘家的人,可在她心中,所谓潘家的利益在潘厚仁面前那是一点份量都没有。 对于两个女人的唠叨,潘厚仁却露出神秘一笑,道:“两位姐姐,难道你们还不相信我?既然君再来都有这般的歌舞助兴,难不成我会没给秀女坊考虑?” 听到这话,安秀秀和雀娘的眼睛几乎是同时亮了起来,经过这些日子的事情,她们对于潘厚仁的能力那是相当的有信心,“真的?那什么时候开始排练呢?” 对于安秀秀的这个问题,潘厚仁还真不知道怎么回答,一个人的时间毕竟是有限的,如何将有限的生命投入到无限的让人民娱乐当中?对于潘厚仁来说,这是目前面临的一个最大的问题,也是暂时无法解决的一个问题。 “你们总要给我点时间吧?瞧瞧我这段时间,忙的脸都小了!”潘厚仁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双手攀上自己脸颊。诚然,他这段时间是瘦了一些,不过如此一来,倒是显得他五官更为张扬,那种少年的稚嫩一点点的褪去,更显俊朗。 因为他的话引来两个女人关注的眼神,这个时候安秀秀和雀娘两个才想起刚才大庭广众之下的行为过于激烈了,尤其是安秀秀,脸颊竟然一红,啐道:“你还瘦?再不减肥就跟猪一样了!” “冤枉,这简直就是天大的冤枉!”潘厚仁站起来叫屈,将房间里有些怪异的气氛冲淡不少,也就是这个时候,房间里响起敲门的声音。 “咦,是小瑶瑶呢!”潘厚仁奇道。 三个人当中唯有雀娘是个普通人,听不到更听不出敲门人的脚步声,顿时很好奇的去打开房门,定睛一瞧,果真是瑶瑶。 “咦,厚仁少爷也在啊?”瑶瑶一见潘厚仁,脸色顿时变得红晕起来,可见她对潘厚仁不是没有想法,谁说只能让男人好色来的?女人好起色来,那就根本不是人了! 关于潘厚仁的称呼,在两家勾栏院统一之后,大家也就约定都称“厚仁少爷”,毕竟从关系上来说,潘厚仁现在才是两家勾栏所有姐儿们的衣食父母,若是某个姐儿称呼的过于亲密,总会引起不必要的猜忌,唯一的例外就是安秀秀,她可以直呼“厚仁”,而不用考虑任何影响。 “瑶瑶,有急事?”安秀秀开口问道。 “嗯,是有点事,对厚仁少爷来说,那是好事。”瑶瑶望向潘厚仁的眼神多少有些幽怨,这让潘厚仁好奇,究竟是件啥事儿呢? ------------ 第60章 得偿所望鸟 “弱绿,莲巧?” 看着俏生生站在自己面前,已然跟当初从刘婆子那里买来时截然不同的两个小丫头,潘厚仁心中的惊讶简直就是难以名状! 当初安秀秀不知道出于何种心思,主动要求替潘厚仁调教两个丫鬟儿,如今时间过去了几个月,弱绿和莲巧这对双胞胎姐妹,总算是结束调教,可以交还给潘厚仁了。 因为是双胞胎姐妹,身形容貌难以分辨,就连同样女儿身的瑶瑶也时常犯浑,为了不至于搞混,瑶瑶让两女各自选了个喜欢的颜色,长期固定下来,以免自认错。故当弱绿和莲巧站在潘厚仁面前时,一个穿深绿色长裙,一个穿的是浅绿色长裙。 说起来也让瑶瑶感觉挺失败的,因为两个女孩都是喜欢绿色,所以只能在深浅上做文章,总的来说,姐姐弱绿喜欢的颜色较深,而妹妹莲巧喜欢浅一些的颜色。 知道这个分辨方式之后,潘厚仁连连点头,道:“那你们今后可要注意了,别把衣服换着穿,到时候我认错人了,你们可不能笑话。” 潘厚仁这话听上去有道理,其实对于他本人来说却是个玩笑,事实上作为一个练武之人,而且是小有成就的练武之人,根本就不需要通过眼睛来分辨人的身份,弱绿和莲巧的脚步声是截然不同的,这不仅仅跟体重有关,还跟每个人各自不同的走路风格有关,潘厚仁刚才就已经能够确定两姐妹各自不同的脚步声,现在说这话,根本就是开个玩笑。 “好了好了,丫鬟也交给你了!你赶紧回去,好好休息,我跟雀娘妹妹还等着排练节目呢!”安秀秀有些不耐烦的催促潘厚仁,与其说重点是让他回去休息,不如说是希望他早点把节目弄出来。 带着两个丫鬟招摇过市当然不方便,潘厚仁托雀娘联系马车,一路乘坐马车,带着弱绿跟莲巧回家了。 虽说姐妹两个差不多同时出生,又是双胞胎,然而姐妹两个的性格却是截然不同的,姐姐弱绿明显要安静的多,而且更容易害羞,就算是跟自己主人潘厚仁多说两句话,那吹弹得破的脸皮也会红上好一阵子。反观那莲巧,在春兰阁里还显得稍微拘谨一些,真正上了马车之后,马上就活泛起来,樱桃小嘴儿一张,就没个停歇的时候,让潘厚仁都是由衷的钦佩不已。 带回去两个年轻貌美的丫鬟儿,潘厚仁又让潘府里不少人心中不爽,不过自从掌管家法、顺利的将窦方这样一个有后台、有背景的二管家踢出潘府之后,潘厚仁在那些家丁仆佣的心中地位陡然拔高不少。正常情况下,有脑子的人都不想得罪潘厚仁这个年轻气盛、手握大权的小少爷,该怎么恭敬的伺候,就怎么恭敬的伺候,连带着潘恒等几个跟着潘厚仁的家丁,地位都有所上升。 要说潘恒这小子最近真是水涨船高,潘府的大管家潘安,昨日也告诉潘恒,涨了他的月例钱。 说起潘安,潘厚仁倒是一肚子的怨恨,他觉得“潘安”这名字落在大管家身上,真正是明珠暗投了,要是给他该多好啊!老管家潘安今年都快60岁了,跟潘诞老爷子是同年代的人,平常家里没事的时候,他就去陪老爷子下棋喝茶什么的,压根不管事,虽说着装还算整齐,但那张老脸和慵懒的形象,怎么也跟“潘安”这词带给大家的想象截然不同。 老管家最近对潘厚仁也颇有些怨念,那是因为二管家窦方被潘厚仁一脚踹飞,以至于很多事情又重新回到老管家手中,让他有些忙不过来了,至少在提拔出一个新的二管家之前,他这把老骨头还歇息不下来。 “少爷,您终于有伺候的人啦啊!” 潘恒看到两个丫鬟的表情很是精彩,而且很复杂。潘厚仁至少从其眼神当中分辨出好几种意图来,而其中至少有一种,跟“媳妇儿”有关。可不是说两个丫鬟会成为潘厚仁的媳妇,而是潘恒这厮根据传统,认为自己将来的媳妇有可能是两个丫鬟当中的某一个。 为啥说这是传统呢?因为潘恒的老娘,过去就是潘府的丫鬟,年纪大了之后,由潘府打发给了潘恒的爹。 “看啥呢?” 潘厚仁的语气当中带着淡淡的不爽,心道本少爷这是找丫鬟,可不是给你找媳妇来的! “没啥,我去帮两位姐姐打扫房间去!”潘恒这小子也算是醒目,感觉到自家少爷语气当中的不爽,连忙像狗似的掉头就跑,倒是引来莲巧的一阵娇笑。 “这院子里,你们只听我一个人的话,其他人的话,你们可以无视!”这是潘厚仁教给姐妹两个的第一个家规,其他的家规他没心思教,回头潘安自然会找个有资历的丫鬟来教导两姐妹,若是这种事情都要潘厚仁亲力亲为,那他还是少爷么? 。。 有丫鬟伺候的日子果真是舒服了很多,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才是潘厚仁理想的大少爷日子。只可惜潘厚仁没法一直这么纨绔下去,不仅仅是安秀秀时不时的骚扰,更重要的是秀女坊的改建工作已经提到日程上来,需要的不仅仅是时间上的投入,还需要金钱的投入。 难为潘厚仁了,这些日子以来,大笔大笔的经济开支让他表面上看起来很光鲜,很成功,然而当初龙镶天给他留下的那些老底子已经消耗一空,箱子里再没有半锭银子可以作为他继续投入的资本,而君再来和春兰阁的收益,仅仅能够维持潘厚仁掌控下所有机构的开销――别忘了城外那潘氏运输公司,到目前为止,还是净亏损状态,虽说暂时不用支付段灵玉等人的工钱,可是吃喝拉撒睡的费用,总是要潘厚仁自己掏腰包承担的。 “钱啊,我该到哪里去找钱呢?” 这几日只要一核算最近的开销,就让潘厚仁头疼的想去撞墙,若是没有进一步的资金流入,那么接下来他手中的娱乐集团就要陷入相当长的一段瓶颈时期。 在后世,很多原本有着优良发展前途的企业,往往就是因为长时间的瓶颈,最终导致了失败。 虽说即便没有春兰阁、秀女坊或者是潘氏运输集团的存在,潘厚仁仍旧可以过上幸福的少爷生活,然而要潘厚仁眼睁睁看着自己事业失败,他又做不到。所谓自寻烦恼,正是他目前最好的写照。 “或许去找小侯爷商量商量,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潘厚仁口中的小侯爷,自然就是沐晟的儿子,沐斌。 说起来,沐斌是洪武三十年,也就是公元1397年出生的,比潘厚仁长五岁,照理说两人之间应该没啥交集。潘厚仁与沐斌之前的交情,还是因为他老子龙镶天而建立起来的。 龙镶天曾经是沐晟麾下带兵的将领,沐斌几乎是他眼瞅着长大,而沐晟自然也不会放弃一个这么好的武术兵法教师,一直让儿子沐斌称龙镶天为师傅,虽说龙镶天并不承认,但两人之间有师徒之实却不假。 沐晟还有个兄弟叫沐昂,长年待在皇上朱棣身边,三年前,为了锻炼已经十六岁多的沐斌,沐昂专程从京师来云南,带走了沐斌这个大侄子,让其随军打仗,建功立业。 当年沐斌离开的时候,潘厚仁才刚刚脱了童音,不过十二岁的年纪。在送别的时候,兄弟两人抱头痛哭,沐斌让潘厚仁等他回来,带他去京师享受荣华富贵。 如今的潘厚仁虽然与当年不尽相同,但关于沐斌的记忆他仍旧深刻,前两天收到平西侯府的通知,说沐斌即将返回云南省亲,听说刚刚陪他二叔打了一场胜仗,又升官又发财,算得上是衣锦还乡。 平西侯府的家丁之所以专程来通报给潘厚仁听,不仅仅是因为礼节,也是沐斌的要求。 潘厚仁算算时间,好像就这两天功夫该到了。 “师兄啊师兄,既然你升官发财了,可不能忘了我这个小师弟啊!”一想到从将来大名鼎鼎的平西王手中敲诈财物,潘厚仁心中就不由的暗暗得意,这可不是谁都能做到的事情,他却给碰上了。 果然,就在潘厚仁下定决心要从沐斌身上熬出几两骨油的第二天,沐斌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照理说本来应该潘厚仁这个当师弟的去迎接沐斌大哥,无奈他实在是太忙,抽不出时间来。那沐斌头天回家拜见了自己父亲长辈,顾不上休息,第二天就来潘家拜访,当然,第一件事情还是去潘家的祖宗祠堂里上香,悼念师傅龙镶天。 “师兄?” 潘厚仁见到沐斌的时候,沐斌刚刚从潘家祖宗祠堂里出来。这个身高一米九的魁梧年轻人,浓眉大眼、下颌胡须竟然有若钢针一般。跟离去时相比,沐斌的脸上多出了几道伤痕,虽说破坏了原本英朗的面容,但伤痕的存在无疑让沐斌变得更加成熟和有男人味。 此时沐斌的两眼仍旧通红,跟潘厚仁一见面,就情不自禁的冲上来,跟自己师弟来了个熊抱! “哎哟,哎哟,轻点儿!”虽说潘厚仁的身量在他这个年纪已经算是了不得,但是在跟守山大熊体型相仿的沐斌面前,还是显得稍微瘦弱一些,加上沐斌即便回家也是一身戎装,更将潘厚仁衬的与文弱书生一般,以至于让紧随潘厚仁而来的莲巧,在后面发出“吃吃”的低笑声。 兄弟见面自然有说不完的话。沐斌的身份不同,他来潘府,就连潘老爷子都要出来寒暄一番,随后他才能跟着潘厚仁去了小院。 师傅曾经居留的小院,沐斌自然熟悉,一草一木都让他想起曾经的时光。练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没有绝大毅力者难以坚持下去。实际上潘厚仁很清楚,龙镶天教导沐斌的,并不是最高深的功夫,基本上涉及内家引导的东西,龙镶天都没有教,不是因为他刻意藏私,而是因为内气引导极易出偏差,其后果不堪设想,而沐斌,却是平西侯沐晟的独子,龙镶天不敢用沐斌的性命来开玩笑。 “时间过的真快啊,一晃就三年的功夫,师傅他老人家过世的时候我竟不能亲自送他一程,真是不孝啊!” 听沐斌如此感慨,潘厚仁心中不由地暗道:“师兄,现在就有你报恩的机会,师弟我缺钱啊,不如把你的私房钱都投资到师弟我这里来吧,保管你只赚不亏啊!”想归想,潘厚仁也清楚沐家的规矩很多,就不知道眼前这个挺古风的师兄,能熬出多少油来。 ------------ 第61章 拖个侯爷当股东 潘厚仁其实有诸多创业成功者的潜质,比如说他喜欢直奔主题。 跟沐晟在小院里寒暄不到半个时辰,在潘厚仁有技巧的引导下,兄弟两人的话题开始围绕着潘厚仁的事业转圈圈。 “师兄啊,你也知道我爹那个人向来不积浮财,如今潘家虽然对小弟不错,然而终归是寄人篱下,若将来徵徵嫁给他人作妇。嘿,小弟怕是安身立命之所都没有。” “谁敢?”沐斌的两眼原本就堪比牯牛,此时一瞪,更是像一对灯笼似地,别以为沐斌家教好就没有脾性,越是这样的人,发起火来越是恐怖!在云南这一亩三分地上,他沐斌说的话,怕是很少有不管用的。 故而沐斌认定只要自己还在,就没人敢欺负小师弟潘厚仁。可潘厚仁却不能让沐斌有这种想法啊,他要的是钱,而不是沐斌的基情。 “师兄啊,远的不说了,前段时间那岷王朱楩和他儿子朱徵焲。唉,还是别说那些不开心的事情!师兄,老爹在世的时候曾经反复教导我们,说男子汉大丈夫,要依靠自己一拳一脚打出个天下来,你瞧,我若是一直仰仗潘府的鼻息而存在,岂不是有负老爹的教育?” 潘厚仁这话说的沐斌连连点头,道:“也是!师弟啊,你今年已过舞象,不若等我省亲返回,你就跟我走吧!好男儿志在四方,如今皇上英明,国威昂扬,帅旗所至,正是我辈建功立业的机会!师弟你一身功夫乃获师傅真传,胜过愚兄多诶,何不将一身武功报效皇上、报效国家社稷?” “且住,且住,师兄,你怎么忘了,朝廷还要丁忧呢,我爹才过世。”潘厚仁当然不愿意去当大头兵,在他看来真是愚不可及的一件事情,好端端的少爷不当去疆场厮杀,那岂是他潘厚仁的风格?只不过他有“守孝”这个堂而皇之的理由,一句话就堵的沐斌不住抹汗,连道自己莽撞。 沐斌回到昆明城不过两天的功夫,可是这段时间潘厚仁在昆明的所作所为他都已经知晓了一些,故而他道:“师弟经营两处勾栏不是小有成绩么?虽说是下作了点,可英雄不论出生,师弟。” “师兄,我最近就是为这事儿烦恼呢!”不等沐斌继续肉麻兮兮的往下说,潘厚仁抢着打断道:“师兄,我最近周转上有些不够灵光了,不瞒师兄说,我在城外还弄了个车马行,第一个长期客户就是潘家的生意,赚钱是肯定的,只不过前期的投入比较大。” 潘家做啥生意沐斌很清楚,而为了避免冗长的解释,潘厚仁只说是个车马行。听完潘厚仁的介绍,沐斌也相信这个车马行定然可以赚钱。而潘厚仁更是鼓动他三寸不烂之舌,什么侯爷家业没有余粮;什么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什么坐吃山空。这般那般的一说,最后沐斌竟然答应入股潘氏运输公司,用三万两银子,换取公司一成的股份。 当然,沐斌根本就没有想过要依靠这个车马行为家里赚钱。平西侯府每年不仅仅可以领到中央拨付的公款,还有地方收益,虽说不多,但基本上够了,况且二叔沐昂和他都有自己的俸禄,只是因为潘厚仁开口,所以沐斌就毫不犹豫的同意下来。 然而多年之后,沐斌才知道此时他做的决定有多么的英明,正是因为他毫不犹豫的同意,才让潘厚仁在感动之余决定不在潘氏运输公司的账目上做手脚,也就是说,沐王府这一成的股份,在多年之后已经成为让诸多人羡慕的巨额财源。 这些都是后话,此时无论是潘厚仁还是沐斌都预料不到的,潘厚仁着急的是沐斌啥时候可以将银子到位,秀女坊那边的装修和城外的运输公司就像是两张无底洞,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吞噬着潘厚仁口袋里的银子。 “师弟若是急着要的话,不如跟我回家去吧,父亲也说很久没见你了,想见见你!”不知为何,沐斌说这话的时候,嘴角带着一种淡淡的笑意,而潘厚仁瞧见这笑容,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 “侯爷要见我么?” 还是三万两银子的诱惑大,大到让潘厚仁豁出去的程度。以至于两人几乎没有耽搁就动身去平西侯府,在路上,沐斌也就干脆的邀请潘厚仁今夜在侯府里共进晚餐。 沐晟是个很忙碌的人。通俗点说,沐晟天份差了,用勤奋补足。纵观沐晟的一生,但凡需要勤劳自律可以成功的事情,他都成功了,但凡需要一些天赋和智慧才能成功的事情,他都没能成功。 潘厚仁跟着沐斌到了侯府,却发现沐晟不在府中,出去巡视军卫去了。大热的天,沐晟身为侯爷,却从不偷闲。若是去了当天不能返回昆明的卫所,沐晟就会跟卫所里的大头兵同吃同住,很是吃得苦,故而也很得军心。今日沐晟去的地方倒是不远,相信晚饭时分可以返回。 而直到吃晚饭的时候,潘厚仁才知道沐晟急着跟自己见面的原因。 其中一个是在餐桌上,沐晟颇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出来的。 “厚仁啊,你那个君再来的贵宾啥的,能不能给叔叔我弄一个?”虽说一上餐桌潘厚仁就感觉沐晟有话要说,但愣是等到快要下桌了,这个规矩了一辈子的平西王才颇有些讪讪的开口,好像这是件很丢脸的事情。 “对不起!” 一听沐晟提起君再来的贵宾身份,潘厚仁连忙站得笔直向沐晟道歉。他这一道歉,沐晟却有些不知所谓了,茫然道:“厚仁,你这是何意?” “额,侯爷,按照君再来的规矩,贵宾会员的身份必须要依靠消费积分来换取,这是规矩,侯爷向来简朴,很少去君再来铺张浪费,虽然当初给侯爷您建立了会员档案,可营业至今,侯爷名下的消费积分只能满足初级会员的标准。” “哦,是这样啊!”沐晟本就是个讲规矩的人,故而潘厚仁这么说,他能够理解,但多少脸上也表露出一些失望的神情来。久未回家的沐斌看到父亲这般神情,心中顿时不满潘厚仁这个师弟,连忙开口道:“师弟,难道还不能通融通融?” “这个嘛。” 其实潘厚仁压根就没有他刚刚说的那般铁面无私。人情这玩意儿若是送的太轻松,那就不值钱了!不过就是个贵宾会员身份么,对于潘厚仁这个君再来的管理者来说,还真是没啥难度,难不成堂堂平西侯成了君再来的贵宾会员,还有有人去质疑他的资格不成? “成!既然师兄你开口,怎么滴这个事情我都得给办了!回头我就给君再来那边送去五千两银子,算是替侯爷购买积分,争取一次将侯爷的积分提拔到第一名,成为首席贵宾会员!”潘厚仁说这话的时候还真是咬牙切齿,面相狰狞,看的沐晟颇有些不忍,道: “厚仁,若是太难就算了,其实,其实我本人倒是没啥兴趣,只不过现在昆明城里有头有脸的人都成了君再来的贵宾会员,前几日我巡视到一处卫所,当地的土司宴请时,很是炫耀的说他具备了上君再来三楼的资格,是排行第十八的贵宾会员,当时他问本侯排名多少时,本侯实在是。” “实在是很难堪对不对?”潘厚仁听了沐晟的话,心中暗暗得意。攀比乃是人类的一种本性,而在富贵人物之间,攀比的东西早已经不是金银之类,他们需要一些新鲜的东西来刺激他们的感官,如今君再来不仅仅设立贵宾会员制度,更是会定期公布会员积分排行榜,每季前三甲将会受到君再来特别宴请,而每年的前三甲在公布之后,君再来更是会派出歌舞队,登门演出一次。这些待遇都是免费的,自然是让人趋之若鹜。 除开前三甲之外,各个积分档次也有诸多的奖励,优惠神马的,以至于最近不仅仅是昆明城,就连昆明周边的一些土司,也将加入君再来,成为君再来的贵宾会员当成是一种荣耀,在坊间流传:若是不能成为君再来的贵宾会员,那就不能证明你是个人物! 沐晟乃是堂堂大明的侯爷,却因为区区一家酒家的身份而差点被鄙视,这种事情说出去怕是都没人相信!回来之后,沐晟就让管家去君再来打听过,结果君再来管事的人那是半点都不讲情面,说是厚人少爷定的规矩,谁要是不满的可以去找少爷,管家无奈之下只能返回如实告诉了沐晟,这不,向来对内不以武力服人的沐晟,趁着儿子回来之际,正好邀请潘厚仁来吃晚饭,顺便就把这事情给说了。 然而沐晟怎么也没有想到,潘厚仁竟然要自己掏腰包,等于是替他买一个贵宾会员的名头,如此一来,岂不是欠的人情就忒大了? “厚仁,这五千两银子怎么能让你讨腰包呢,斌儿。”沐晟一挥手,就要让沐斌去准备银子,潘厚仁连忙站起来阻拦道:“侯爷稍等,我跟师兄还有事情跟您商量呢!” 毕竟要从人家家里掏出三万两银子来,虽说潘厚仁相信这三万两银子不会亏,但他同样知道,在沐晟看来,这三万两银子很有可能是肉包子打狗。 “父亲,我相信师弟的话,他说不会亏,就一定不会亏!”沐斌拍着胸膛给潘厚仁作保,让潘厚仁心中很是感动,他看了看沐斌,道:“侯爷,不如这样吧,这三万两银子算是我借的?” “不,你们兄弟俩误会了!” 沐晟笑着摇头,道:“我可没说不同意啊!这样吧,三万两银子我还拿得出来,不管是换股份也好,还是借也好,我决无半点意见,只不过。” 话说到一半就停下来,弄得潘厚仁有些奇怪,笑道:“侯爷您啥时候也学会卖关子了?” “不是卖关子。”沐晟道:“我只是想啊,将来若是厚仁你出人头地的时候,可不能忘记你这个不成器的师兄!” “爹,哪有您这样说自己儿子的!”沐斌虽说是在埋怨他爹,但三万两银子顺顺当当的搞定,他其实也挺高兴,回过头来重重地在潘厚仁肩膀上擂了两拳,“师弟,这三万两银子可是我家能够凑到的所有闲钱了,你可一定不能让我血本无归啊!” ------------ 第62章 做个棺材都要本少爷点头 “知道了知道了!”硬撑了沐斌两拳的潘厚仁也在笑,“师兄,你放心好了,你的老婆本,我会替你好好照顾的!是了,侯爷,啥时候也该给我找个嫂子,好好管管师兄了!” 潘厚仁说起讨老婆的事情,引得沐晟哈哈大笑,一个劲儿的说沐斌不争气,到现在还不能建功立业,弄的他都不好意思替他找老婆,结果这事儿又引来沐斌的一阵乱打,当然,挨打的只能是潘厚仁。 笑闹一阵之后,沐晟抬手让潘厚仁和沐斌都安静下来,“差不多了,斌儿你去准备银子,厚仁,你跟我进书房,我有正事给你聊聊。” 听到这话,潘厚仁一开始有些奇怪,是什么事情饭桌上不能说,非要去书房的?再说了,过去沐晟都是将自己当成爱捣蛋的小屁孩,侯爷的书房潘厚仁不是没有去过,只不过每次去必定都是弄的一团糟糕,连带着沐斌还挨了不少的骂! 很显然,今天沐晟不是让潘厚仁去书房捣蛋的,当他跟着沐晟进了书房之后,仆人送上刚刚沏好的普洱,关上书房门之后,沐晟就开了口。 “那岷王朱楩,果真不是个省油的灯啊!你可知道,他在皇上面前是如何说本侯的?” “啊?”潘厚仁完全没有料到,沐晟竟然会跟自己谈论国家大事,虽说朱楩恨沐晟有极大的原因是在潘厚仁身上,可在潘厚仁看来,这好像是他们“大人”之间的事情,为何要说给他听呢? “侯爷请讲,厚仁愚钝,猜是猜不到的!” “你可不愚钝啊!”沐晟微笑着摇了摇头,对于朱楩在朱棣面前的胡言乱语,沐晟其实丝毫没有放在心上。要知道沐家跟朱家之间的关系,那是非同一般的。沐家先祖沐英乃是马皇后的养子,就凭这层关系,只要沐家不是脑子秀逗了玩造反,大明朱氏在一日,沐家的辉煌就会一日不减。 事实上沐家对朱氏一族的耿耿忠心可照日月,所以朱棣在听了朱楩的闲话之后,非但没有下诏或者口头上呵斥沐晟,反而当着文武百官,数落朱楩是在搬弄是非、离间明君贤臣,弄的朱楩下不了台! “皇上英明啊!” 听了沐晟的描述,潘厚仁不由得发出一声感慨,虽说他早就知道历史上会有这么一出,但站在旁观者立场和身在局中,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滋味,若是朱棣此刻出现在潘厚仁面前,指不定他都会由衷的大呼“万岁英明”。 然而沐晟并不是因为这点“小事”而将潘厚仁带进书房闲聊,他接着道:“如今朝中事情繁杂,皇上虽说是春秋鼎盛,无奈太子身体虚弱,汉王势强,据说岷王在朝堂上被皇上责骂,退朝之后就去了汉王府,本侯担心岷王会因此时忌恨皇上,反而跟汉王沆瀣一气。唔,宫闱的事情我们不涉及,单单是说那汉王,其心性能力绝非岷王可以比拟,厚仁你用手段从那岷王手中收购了秀女坊,又成了皇太孙亲军总教习,本侯担心。” “是名誉总教习。”潘厚仁此时也收敛起笑容,低声的纠正沐晟口误。 “此事已经闹得天下皆知!本侯担心这也是皇上的一种手段,听说那监臣黄俨曾经邀你出仕,当初你若是能够进入锦衣卫弄个百户千户的身份,倒是可以名正言顺的成为总教习,也算是有自保之力,如今怕是汉王已经视你如眼中钉了。”沐晟语气颇有些沉重,作为一个世袭的侯爷,朝堂之上的战争是如何残忍他是早有所闻,沐家之所以能够屹立不倒,只是因为他们地位超然,而非是因为政争手段高超,实际上沐王府一系,就从未曾出过政争方面的天才,祖祖辈辈都是用血汗在维护大明的皇权和江山。 或许这也是沐王府的一种智慧,从不涉及党争,故而也难以被人敌视。然而沐晟却知道,潘厚仁无法具备沐家这种强大的自我保护能力,一旦汉王对其动手,下场勘虑。 潘厚仁不是那种不知好歹的人,故而他起身对沐晟一拱手,道:“还请侯爷教我!” “本侯也没啥好教的,汉王这个人嘛,心高气傲,算不上心狠手辣。年纪轻轻而窃据高位,泰半都是好大喜功,故而本侯认为,厚仁你若是能够虚以逶迤。” 应该说沐晟已经将话说的很明白了,就是希望潘厚仁能够在汉王找来的时候低头服软,如此一来汉王也不会真的将潘厚仁怎样。可是对于汉王朱高煦,潘厚仁心中却有自己的见解。 只是当着沐晟的面,潘厚仁却不知道怎样来表达自己的想法,思索片刻之后他只能是点头,表示依从沐晟的建议。 。。 从平西侯府里出来,潘厚仁一路上都在思考汉王朱高煦的问题。从内心出发,他是不愿意跟汉王妥协的,因为他知道汉王注定是个悲剧,历史已经证明像朱高煦这样的人是没有资格当皇帝的。 而潘厚仁更没有想过要将帮助朱高煦成为皇帝,概因为对于大明朝来说,朱瞻基更是个合格的皇帝,朱高煦的不幸就在于他有个过于优秀的大侄子,否则的话他还真有可能成为第二个朱棣,重复他爹走过的老路。 “当墙头草的下场就算不悲剧,那也没啥好处,既然已经跟朱瞻基老兄扯上关系,咱还的立场坚定啊!”做在马车上的潘厚仁最终还是决定不依照沐晟的提议,毕竟沐家身份不同,只要不参与到皇位的争夺当中,朱家子孙不论是谁当上皇帝,都不会亏待了沐家,而他潘厚仁以及背后的潘家就不同了,换上个好大喜功的皇帝,指不定哪天就将潘家给连锅端了。 覆巢之下无完卵,到时候小小的潘厚仁,还不是被人家捏蚂蚁似的捏死?故而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潘厚仁都不希望朱高煦能够成功。 “看来还是得向京师里发展啊,侯爷今天的态度,将来若是汉王来了昆明,怕是就压不住堂子了,只有去京师,紧紧抱住皇太孙的大腿才是王道!”潘厚仁最终做出了决定,只不过无论是朱高煦来昆明找他的麻烦还是他去京师抱朱瞻基的大腿,都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做成的事情,眼前的事情还得继续下去。 应该说,今天潘厚仁最大的收获就是从沐晟父子手中拿到了三万两银子的流动资金,潘厚仁粗略的算了算,应该可以坚持到运输公司开始赚钱。 “明天开始抓紧秀女坊的装修工作,那养猪场的气味儿,应该已经散得差不多了吧?” 。。 养猪场的气味的确早已经消散。这世上的事情差不多都是这样,只要舍得花钱,没有什么事是办不到的。自从潘厚仁花费大价钱将潘氏种猪养殖场里的生猪弄走,猪圈拆卸打扫,那些让人恶心的味道经历了两场大雨之后,就已经消散殆尽。只是留在人们心中的臭味不是那么容易消散,再加上潘厚仁手中缺钱,所以秀女坊停业之后,迟迟没有开始真正的装修。 现在时机成熟,又有了本钱,潘厚仁决定开始改造工作,不仅仅是秀女坊,而是要将秀女坊和原来买下的那个院子连在一起开发,他要完成在昆明的最后一个实体产业建设。 昆明城虽然是大明国整个西南片区最重要的中心城市,但无论是人口数量还是消费能力,其实都远远不如江南一带,毕竟江南那边才是自古以来的风花雪月圣地,尤其是苏杭一带,更是堪比天堂,潘厚仁想要大力发展娱乐业,最好的地方还是苏杭一带。 在经历了春兰阁和君再来之后,昆明城里的人已经习惯于观察潘厚仁的动静。当秀女坊和原来的猪圈被围栏给层层包裹起来之后,街头坊间就开始议论,不知道潘府的厚仁少爷这次又要弄出什么样的玄虚来。 表面上整个昆明城的视线都被秀女坊的重新装修吸引过去,只有极少数的行业,才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一个庞大的组织好像一条刚刚清醒过来的巨龙,正在悄悄的向昆明城探出他的利爪。 最先感受到的就是昆明城里的木材场。这些木材场的东家在得知厚仁少爷要装修秀女坊和养猪场时,纷纷弹冠相庆,以为赚一笔的机会马上就要到了,甚至于几个大型木材场的东家私下串联,商议定价——反正潘府有钱,而厚仁少爷又是出名的“不讲价”,赚厚仁少爷的钱,大家没有心理压力啊! 然而当一批又一批的工匠进入围栏,却始终没有潘家的人来谈生意,甚至于连平常时候的销量都还比不上的时候,这些木材场的东家,才突然紧张起来。一开始大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还以为是秀女坊的装修还用不上木料,直到蔓延看不到边的马队将一根根笔直干燥的木料沿着昆明南门进入,送到东街秀女坊时,这些东家才大惊失色,回过神来! “你们,你们这是哪家木材场的雇工,谁有这么大的实力,能够一次提供如此多的木料?”有性急的木材场东家带着工人跟运送木料的民家人打听,得到的消息却是惊人的一致:他们不是木材场的,仅仅是运输公司而已。只不过他们运输的木材,都是客人去跟周围那些土司谈好价格和数量,然后提供契约书让他们直接去土司家的木材仓库里搬运,送到昆明城指定的地点就成! 而那些负责运输木材的民家人更是告诉打听的人,这样采购的木材,比起在昆明城找木材场买,扣去支付给他们的运输费,成本都要低五成以上! 疯了,这个世界疯了! 得到消息的木材场东家们一个个欲哭无泪,每天源源不断送到秀女坊工地的木材就像是从他们的身体里面抽血一般,让他们绝望却找不到应对的法子! 终于有一个东家清醒过来,大声道:“各位,各位,这也不是没法解决啊!” “哦?怎么解决,说来听听?” “你有什么好法子啊,我看大家还是关门好了!” “不要卖关子了,都快要死了,快说吧!” 危机之下人人担忧,也不知道这个说有主意的人,是不是能够真的解决昆明城里木材场东家门面临的难题。 ------------ 第63章 多边谈判 “找这个车马行的东家?” 围坐在君再来一楼的几个木材场东家们,在听完刚刚那位仁兄的主意的之后,皆是沉寂了下去,在大多数人听来,这个主意好像有些不靠谱。 “怎么?各位觉得不行么?既然秀女坊可以请这个车马行帮他从那些土司手中收购木材,我们同样可以找到车马行的东家,给银子,让这家车马行只替我们运输木材啊?你们大家也看见,这车马行的腿脚都是些白子,那东家也一定是某个民家人,这些民家人很容易说动的,几杯马尿灌下去,他们晕头晕脑的就什么都答应了!” 从出主意的这位仁兄说的话来判断,倒也是个聪明人,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当他开口说话的时候,潘厚仁就在不远处的桌边坐着。 而他要等的人,正是车马行真正的管理者,段灵玉。 今天是潘氏运输公司给秀女坊送第一批木料的最后一天,段灵玉也跟着运输队进了城,跟潘厚仁约定,来君再来碰头。 带着“风花雪月”帽子进来的段灵玉,一眼就瞅见了正在偷听那些木材场东家聊天的潘厚仁,而潘厚仁也几乎是同时,看见了站在大门口的段灵玉。 灵机一动,潘厚仁招过来一个伙计低声吩咐,随后那伙计就去了木材场东家们的那桌,简简单单的说了两句话,还顺便拿到了一块碎银子的打赏。 “这位姑娘请留步!” 段灵玉并不知道潘厚仁在搞什么幺蛾子,明明见到她了,却不坐下来等着,反而转身就上二楼去了,她正想追过去责问一番,却不料被几个人给拦住了。 “你们这是要作甚?”若不是看这几个男人有老有少,不像是街边的登徒子,段灵玉差点就要去召唤等在君再来外面的保镖了。 “姑娘切莫误会,鄙人乃是满福全木材的东家,鄙人姓龚,请问姑娘可是这两日闹的满城风雨的车马行的东家?” “木材场?这跟我有啥关系?” 拦住段灵玉说话的,正是刚才出主意的那个木材场的东家,姓龚,上明下军,做生意极有手段,在昆明城的木材行里算是有数的大店子,人送外号“龚十万”,倒不是说他家中有雪花银十万,而是说他家的木材源源不绝,十万都不少。 可惜段灵玉根本就不认识龚十万,她只知道眼前这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挡住了她的道,两道英气逼人的秀美微微一蹙,“如果你说的是这两天送木材的马队,没错,我就是总经理!” 商人是最容易接受新鲜事物的一个群体,对于段灵玉自称“总经理”并没有让以龚十万为首的木材商人们难以理解,很快他们就将这三个字等同于“东家”,至于说段灵玉是不是太年轻太漂亮更是不在他们考虑的范围之内,毕竟人家是少数民族,有些风俗习惯,断然不能以汉人的眼光来看待。 段灵玉原本是不想跟这些人浪费时间,恰好此时有个君再来的活计给她送来一张纸条,段灵玉看了之后,重重地一跺脚,随后拉开条凳,大马金刀地坐在木材商人的桌边,也不招呼别人坐下,就道:“说吧,本。总经理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 要说这态度,若非段灵玉明摆着是个白尼,还真是让几个大老爷们不能接受,只是为了可爱的通宝,大家都忍住心中的怒火,等着龚十万去跟眼前这个傲气的总经理交涉。 “还未请教。” “本姑娘姓段,你们可以叫我段总!”龚十万一拱手,段灵玉就知道他要说什么,自顾自的报了家门,又不耐烦道:“就是你们汉人麻烦,有事情就直说,难道你们不知道本姑娘很忙么?” “是是是,段总自然是很忙的。”段灵玉越是表现的不耐,就越是让龚十万等人紧张,因为他们摸不着段灵玉的底,还以为是他们捆绑在一起所代表的财力都不能让段灵玉看重,殊不知却是因为段灵玉压根就不知道面前这几个商人,几乎就代表着整个昆明城八成以上的木材供销能力。 “段。总,其实我们就是想问问,贵车马行运输木材收费几何?是否可以合作呢?”龚十万说这话的时候可谓是小心翼翼,因为段灵玉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气场,实在是让他有些不敢过于张扬,尤其是当门口出现几个身材高大、腰挎战刀的白子之后,更是让龚十万暗中心惊这位眉毛白尼的身份。 “合作?” 听到这两个字,段灵玉皱起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她算是明白过来,感情这几个人是来送钱的。 是的,作为天龙寨的“公主”,驱使寨子里的人干活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在段灵玉看来,潘氏运输公司里那些所谓的“员工”,其实跟她在天龙寨时没啥区别,驱使他们做事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至于说发多少工钱,那就要看她这个总经理的心情了。 虽说潘厚仁制订了相关的制度,但段灵玉一直觉得不以为然,若不是因为有潘厚仁一直在盯着,说不定段灵玉早就停发工钱,只是吃饭管饱就足够了。 现在有人来谈合作,自然就是给她送钱来了,哪怕当初她没有答应潘厚仁“入股”,但她也希望通过这种方式,来向潘厚仁证明她的能力。 “你们想怎么合作呢?我们车马行的费用,自然是比普通车马行要低一些,你们难道没看见这两天进城的木材?我知道了,是因为你们的木材都卖不出了吧?”段灵玉这话一出,以龚十万为首的众位东家顿时脸色异常难看,这也太不给人面子了,哪能当着聋子敲锣、喊瞎子看戏呢? “不瞒段总,我们这几位都是木材场的东家,倒是不介意少一笔生意,却不知道贵行今后能不能只为我们这几家木材行提供运输服务呢?” 在听段灵玉说收费比其他车马行低之后,那龚十万就强忍心中的不爽,继续谈下去。从这点来看,龚十万确实具备了一个商人的基本素质――不跟利润怄气。而他的态度也让在楼梯口观望的潘厚仁暗暗点头。 潘厚仁很清楚,若是让段灵玉继续谈下去,指不定就崩了,下面的事情,还是得他出面。 “这个。”段灵玉正不知道是否该一口应承下来时,潘厚仁大步流星的走过来,冲着龚十万等人拱手道:“各位东家,不如我们上二楼详谈!” “啊,是厚人少爷!” “这个,这是。” 几个木材场的东家都没有闹清楚这事儿跟潘厚仁有啥关系,还是那龚十万,他仔细的端详了段灵玉的眼神片刻之后,才苦笑长叹道:“罢了,没想到这样一个车马行,竟然也是厚人少爷的杰作!” 龚十万此言一出,还真是满座皆惊,就连那段灵玉都是怔怔地望着这其貌不扬的男人,暗道自己是不是真没有个总经理的样儿? “龚先生果然睿智,有请,有请!”潘厚仁微微一笑,抬手示意大家一起上楼,他走在最后,段灵玉趁机贴上来,低声道:“他怎么看出你才是东家的?” “我怎么知道呢,或许是因为你长的太漂亮了。”潘厚仁丢下这么一句话,就快步追上龚十万等人,留下段灵玉呆立原地,却始终想不通,为何太漂亮就不能当总经理呢? “厚仁少爷果然是商界奇才啊!春兰阁、君再来引发的波澜还未平息,昆明全城又对秀女坊翘首以往,可谁曾想到,厚仁少爷您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又弄出个如此庞大的车马行来!” 众人在二楼落座,那龚十万上来就是一通马屁,然而潘厚仁却没有因此而晕乎乎、臭烘烘,相反,眼神清明的紧,连称自己是侥幸,论资排辈他也该向在座的各位学习。 做生意就是相互捧场,花花轿子人人抬,等到寒暄之后,才切入正题。 “关于秀女坊装修用木料嘛,只是厚仁我为了节约才便宜行事,绝对没有染指昆明城木材市场的念头,还请诸位东家海涵啊!”潘厚仁一句话倒是将龚十万等人的敌意打消不少,随后大家就聊到木材的来源上。 其实龚十万刚刚之所以在段灵玉面前自降身段的理由不仅仅是因为车马行,更重要的是传闻这些木材都来自土司库房,这一点才是真正让龚十万等人心动。在昆明,汉人跟少数民族之间并不是那么和谐,像龚十万等人的木材,大多还是聘请汉人工匠去山上采伐,运输到自家的场地里晾晒、切割出售,如此一来成本自然比那些土司使唤山民采伐来的高,若是能够直接从土司那里接手货源,他们仅仅是承担中间商的功能,利润将会成倍的提高。 故而龚十万绕来绕去,其实不仅仅是想跟潘厚仁谈运输,更重要的是:货源。 当然,若是真正能够从土司那里采购木材,龚十万等人同样需要潘氏运输公司来帮忙运输,因为汉人车马行是很不愿意接受跟少数民族打交道的生意,而土司们,就更不愿意直接跟汉人做生意了。 潘厚仁口口声声的说他不会染指昆明城的木材生意,可他内心真是这样想的?若他真有这么善良的话,那才是有鬼了!虽说潘厚仁将自己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发展娱乐业上面,可若是有赚钱的生意,他同样不会放过。 这次从土司手中采购木料,并非是潘厚仁心血来潮的结果,事实上他已经筹划这件事情很久了,说来话长,要从君再来开张之后说起了。 自打君再来实行会员积分制之后,就如平西侯沐晟说的那样,但凡是昆明城周边有点来头的人,都以能够成为君再来贵宾会员为荣,好像在宴请重要宾客时不能上君再来三楼,那就是一件很丢脸的事情。 不仅仅汉人这样想,就连昆明城周边的土司们,同样有这样的想法。抱着早日成为君再来贵宾会员的想法,这些富有的土司们毫不在意的一掷千金,甚至于接连几天一日三餐都在君再来解决,以便**速提高积分。 从君再来目前公布的积分排名就可以看出这些土司有多富有了――积分排行前十的名字当中,有一半以上都是周边的土司,甚至于在潘厚仁替沐晟作弊之前,那积分排行榜第一名,就是一名土司,他的消费积分是4982分,也就是说,君再来重新开业的这个把月时间里,人家已经在君再来消费了快五千两白花花的银子了! 对于舍得花钱消费的客人,潘厚仁总是很尊重的。 ------------ 第64章 君再来 潘厚仁对于来君再来消费的贵客,只要有机会总会沟通沟通,相互拉近感情。表面上看潘厚仁这是在尽一个总经理应该的责任,其实暗中他却是在下药――通过言语挑起这些有钱又爱面子的人的好胜心理,引的他们通过积分这种模式炫耀他们的富有。 事实上潘厚仁已经准备将积分模式推广到春兰阁和秀女坊,只不过目前秀女坊的改造还没有完成,时机不到而已。 潘厚仁跟那些土司的关系越来越好,就差称兄道弟,也就让潘厚仁知道了这些土司其实真正个个都是土老肥。虽说他们没啥文化知识,也不从事任何工业生产,但是祖祖辈辈积累下来的资源,实在是令人心动。 而这些资源当中,木材就是其中相当大的一项。事实上对于这些身处深山的土司来说,木材根本就算不上是什么好东西,靠山吃山,这个时代落后的科技和稀少的人口数量也不至于让青山变成秃头,倒是积年累月下来,很多土司家堆放的木料都快要腐烂了。 知道这个信息之后,潘厚仁立刻着手策划,在深入了解昆明木材市场的基础下,他制定出了一个庞大计划。 而大张旗鼓的用潘氏运输公司将粗大的木料运入昆明城,仅仅是计划当中的一小部分,自打第一批木料进城,原本待在农庄的管子就随之而来,召集曾经的旧部,将关于这些木材的来历和价格等等情况,充分的泄露出去,车马行里凡是能够说汉话的白子,也都被打过招呼,不用隐瞒,只管如实说。 果然,这才第一批木材送完,龚十万等木材场的东家就已经按奈不住自己找上门来,原本潘厚仁以为这些商人应该先观望一阵子才会采取对策,却不料因为龚十万这个脑子清醒的家伙,差点打乱了潘厚仁的计划。 对于双方该如何合作,别看潘厚仁在桌边上说的那么谦虚,其实他心中早就已经有了一个腹案,一个直接说出来足以让每个木材场东家拂袖而去的腹案!当然,或许有一个人会留下来,潘厚仁倒是很看好这个叫龚明军的中年商人,冷静、善于分析、不跟利润怄气,应该说,这些品质放在商人身上那是难能可贵的。 “如果你们图的是那些土司们手里的木材,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潘厚仁两眼迅速扫过几个木材场东家,最后定格在那龚十万的身上,“但是我的车马行不会保证你们运输货物的安全!” 此话一出,顿时引起那些东家们的纷纷议论。照理说既然车马行接了生意就要保证货物的安全,当然特别贵重的货物,也会有货主自己安排护卫的,可是木材这种东西只要是脑子正常的劫匪都不会打这个主意,除非只有一种可能。 “厚仁少爷,您的意思是不是。” 当其他木材场的东家还在为潘厚仁不保证运输安全而忿忿不平的时候,唯有龚十万听明白了潘厚仁的话外音,他皱着一双眉头,像是在思考一个极其艰难的问题。 “哦?还是龚东家有悟性啊!” 这句赞美的话从一个外形只有十五岁的少年口中说出来,其效果足以让在座的每个人都目瞪口呆,倒是潘厚仁自己恍然不知,挪了挪身子更靠近那龚十万,低声道:“龚老哥,厚仁我看你顺眼,你如果有兴趣的话,可以算你一个!” 这话潘厚仁已经说的很明白了,若是其他东家还没人能够听懂,那就注定他们没资格成为潘厚仁的合伙人了。幸好这些东家也都不是傻子,纷纷插嘴,要求潘厚仁明说。 在那段灵玉目瞪口呆之下,潘厚仁仅仅用了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就谈妥了一笔生意,一笔让段灵玉这种平常不经手金钱的人都能估计到有多么庞大的生意:昆明城里的所有木材场都可以在潘厚仁的潘氏运输公司以低廉的价格采购木材,但是这些木材必须用一个统一的价格销售,而潘氏运输公司则永远不会将木材卖给木材场东家以外的人。当然,潘氏运输公司的木材都是来源于那些土司仓库。 其实这就是后世的总代理和经销商模式,虽说潘厚仁并没未将这两个名词“发明”出来,但是以龚十万为首的木材场东家们却能很好的理解这种经营理念和模式。不得不说,元末明初是中国一个最重要的资本市场兴起的阶段,尤其是在距离国都越远的地方,资本市场的发展就越是长足,等到朱棣迁都到北京之后,江浙一带的资本市场更是发展到蔚为壮观的程度。 打铁需乘热,潘厚仁并没有给这些木材场东家更多思考的时间,就让人拿来文房四宝,写出契约来,供双方签字画押。 在契约当中,潘厚仁并没有阻止任何一家经销商有另外的供货渠道,这实际上是他对自己所提供的货物有着绝对的信心――低价高质才是击败其他竞争者最好的法宝。 第一个在契约上签字的人是龚十万。不得不说,这个龚十万有着最好的商人嗅觉和果断,当他认定跟潘厚仁合作可以使自己的木材场赚到更多的钱时,就毫不犹豫的点下了头。 当然,也不是每个东家都能够做到龚十万这样果断,甚至有人怀疑今天所有的一切,都是龚十万跟潘厚仁串通上演的一场好戏,故而拒绝签订契约。 “合作愉快!”潘厚仁收好已经晾干的契约书,而此时,不愿意签订契约的两个木材场东家已经走了,剩下的五个人当中,包括龚十万在内,有三家签订了契约,另外两家表示要回去跟家里人商量。 冲着五个东家拱手之后,潘厚仁道:“龚大哥如果有时间的话不如留下来,小弟我还有很多事情想跟龚大哥你商议!” 对于潘厚仁的邀请,龚十万表现得很是高兴,可同时他也有些犹豫,这样会不会让人更加怀疑他跟潘厚仁之间的关系呢?看到龚十万的表情,潘厚仁顿时笑了,道:“龚大哥不用担心,依我看这昆明城里的木材场实在是太多了,年内若是能够减少到五家,才是最合适的数量啊。” 言语之间,一股浓浓的威胁味道油然而出,顿时,两个还没有签订契约的东家紧张起来,他们眼神不停的在潘厚仁与龚十万之间流转,像是想从两人脸上的神情当中判断出点什么来。 “厚仁少爷这是在开玩笑呢,大家不要当真!诺大一个昆明城,仅仅五家木材场怎么够用呢?好了好了,大家都先回去,已经签订契约的做准备工作,还没有签的抓紧时间商量,厚仁少爷在我们昆明城一向是信誉甚佳,既然答应给你们两位考虑的时间,就一定会做到的,厚仁少爷,我说的可对?” 潘厚仁笑着点点头,道:“没错,两位不用担心,三天之内,你们可以随时找我,唔,直接到这里来给掌柜的说一声也成!” 等到其他人都离开,雅间里只剩下潘厚仁、龚十万和段灵玉时,潘厚仁这才招呼着龚十万重新坐下。段灵玉显然对两人接下来要说的事情好奇,也跟着要坐下,潘厚仁就奇道:“咦?灵玉你不是要看三楼的表演,怎么还留在这里?” “这。表演不是还没有开始么!哼,我进城来还没吃过东西,不是说君再来的饭菜是整个昆明城最好吃的么,你是这里的老板,怎么不请我吃呢?”段灵玉故意用气愤来掩盖她心中的尴尬,只可惜在座的两个男人都是老油条,岂会看不出来? 龚十万猜不透段灵玉这个漂亮的白尼跟潘厚仁之间的关系,所以只是暗笑而不出声,潘厚仁则笑得很放肆,捂住肚子道:“哎哟,谁告诉你君再来的饭菜是最好吃的?整个昆明城最好的厨师在潘府的厨房里,这句话难道你就没听说过?你要真是个吃货,不如就去我家院子里,找弱绿给你安排安排!” “弱绿,弱绿是谁啊?”段灵玉眨巴眨巴眼睛,随口问了潘厚仁这句之后,紧跟着又摇头道:“去潘府?算了,太远,就在这里随便吃点好了!你们聊你们的,我又不会打扰到你们!” 不得不说,段灵玉这种少数民族特有的直爽让潘厚仁欣赏的同时也有些头疼,毕竟接下来他要跟龚十万说的事情已经涉及到一些商业机密,倒不是说他担心段灵玉学了去,就怕这个女人嘴巴不稳当啊。 “要不,厚仁少爷您就先陪这位。姑娘吃点东西,然后看表演吧,老实说,鄙人对君再来三楼的表演也很有兴趣,只是积分一直达不到标准啊。”龚十万见眼前这般情况,很是知趣的起身,“约个时间明日再商议如何?” “好吧,龚大哥你今后还是别叫我厚仁少爷,别扭,叫我一声。” “董事长,叫他董事长他最高兴了!” 段灵玉恰在此时又开口接上话,倒是弄得潘厚仁不好反驳她,只好苦笑道:“龚大哥若是不觉得别扭的话,这样称呼也行。” “董事长?这是厚仁少爷的表字么?” “呃~” “噗嗤~” 潘厚仁不知道该怎么给龚十万解释,而段灵玉直接忍不住笑出声来,见潘厚仁没有表示明确的反对,她仗着自己身份,再次替潘厚仁开口道:“没错了,当他是个商人的时候,表字就是董事长,这位龚东家,你今后可不要叫错咯!” “你呀你呀,存心捣乱来的是不是?” 当龚十万满头雾水的离开雅间下楼,潘厚仁再也忍不住,起身手指段灵玉,哭笑不得。 “这怎么是捣乱呢?难道你不是喜欢当董事长?这可是当初你自己说的啊,你说了,将来成立什么集团公司,而你就是集团公司董事长,我堂堂一个公主,却只能当个子公司的总经理,哼,难道你忘记了不成?” “嘘~” 君再来毕竟是公共场合,段灵玉自称公主,若是被有心人听了去做文章,那还真是件杀头的祸事。段灵玉因为大多数时间都留在天龙寨里,虽说段正鑫也请了专门的教席教导她汉人的一切,可毕竟不是那么注意。 “走吧,还傻站在这里干啥,你不是要看表演么,我带你上三楼去看!”潘厚仁没好气的转身,既然生意谈不成了,也就只有去看表演了,却不知道今天演得是啥。 ------------ 第65章 风野子是个人才 风野子是个很有悟性的人,尤其是在跟着潘厚仁接触了一段后世音乐旋律和填词的方式之后,潘厚仁只需要将歌唱一遍,风野子几乎就能记录下来,并且谱写成乐谱,让大家演奏。 只不过潘厚仁考虑到自己存货实在是不多,故而限定了君再来一个月最多推出三首新歌,这还是因为刚刚开张不久的缘故,等到以后,潘厚仁会进一步降低新歌的推出频率,上轨道之后一个月推出一首新歌就行了。 别说潘厚仁抠门,事实上一个月一首新歌的速度已经很快了,想想后世那些歌星,有几个保证一个月推出一首新歌的?况且潘厚仁“谱写”的,绝对是经典当中的经典。 不过无论是新歌老歌,都不会影响到段灵玉的心情,因为她这还是第一次到君再来看表演。虽说她这段时间都在昆明城外,可君再来的名声早已经响遍了整个云南府,她又岂会没听别人说过? 见段灵玉听得专心,潘厚仁也没打扰她,着人去把楼下的几个保镖叫上来陪着段灵玉,他自己却悄然离开了――一般当老板的都轻易不会在自家店里露面,这样是为了尽量避免免单的情况发生。即便是这些天君再来天天爆满,潘厚仁仍旧认为自己赚的是太少了,而他总结之后得出的原因是:大明实在是没有公款吃喝! 说起来若是没有“公款吃喝”这位豪客,餐饮行业想要有长足的进步还真是很难,最近潘厚仁心中也很矛盾,一方面他乐意看到个没有公款吃喝的社会,另一方面他又为君再来的生意始终无法再上一个台阶而不满,人啊,真是的一种矛盾的生物。 等他回到家中,弱绿和莲巧就像是两只花蝴蝶般围着他转,春兰阁调教出来的丫鬟在照顾男人生活起居方面那是一等一的水平,唯独就是莲巧这丫头,不知道是谁故意教的还是丫头悟性太好,时常会做出一些勾人兮兮的眼神举动来,弄得潘厚仁哭笑不得 他倒是不怕勾引,就怕莲巧姐妹两个承受不起勾引他的后果! 理论上说两个丫头也到了成亲的年龄,只不过这年龄只符合大明的律法,却不符合潘厚仁心中后世的社会道德观,所以每每碰上莲巧做出这种勾引的举动时,潘厚仁总会将丫头拖过来,“狠狠”的拍打几下屁股,以示惩罚。 貌似这种惩罚的效果并不算很好,至少莲巧没当会事儿。 “明天该去找人给秀女坊写招牌了,该换个啥名字呢?”躺在床上,潘厚仁脑子里一刻不停的高速运转着。秀女坊是注定不会再成为勾栏院了,不仅仅是因为潘厚仁将秀女坊跟旁边原来是猪圈的院子连在一起,根据昆明府的行政命令,是不能修建跟勾栏类似的场所,更重要的是,他希望通过新建成的这个项目,向昆明城的民众,或者说整个大明朝传达一种思想,一种行为准则――暧昧,比明目张胆的男欢女爱更刺激! 所以秀女坊需要换个名字了,这个名字一定不能让人联想到勾栏,想了半宿,潘厚仁终于想到了个响亮的店名――红色年代! “就这个名字了,明天找人写个牌匾去,唔,找他写那是最好不过了!”想到了写牌匾的人选,潘厚仁才沉沉的睡去了。 。。 “如夫人早啊!” 张馨今天早上天不亮就听到乌鸦叫,心情简直糟糕透了,也不知道有啥倒霉的事儿在等着她。这不,刚刚才吃过丫鬟们送上的早餐,准备在后花园里散散步,顺便散散心,却不料碰上了潘厚仁这个丧门星! “难怪乌鸦叫!”张馨皱了皱眉头。说起来自从潘诞把家法使用权完全交给潘厚仁之后,潘府上下还真是没人敢在潘厚仁面前冒刺――窦方的前车之鉴可不远,听说现在还躺在床上呢。 “哟,这不是我们家的总管少爷么,怎么,今天又要收拾谁了?”虽说张馨打定主意这段时间暂时不跟潘厚仁发生冲突,可一见那张英俊到让她讨厌的面孔,就忍不住冒酸水。 “嘿,如夫人这是说啥呢,厚仁我啥时候收拾过人呀!”潘厚仁脸上似笑非笑,向着张馨靠了过去。以他跟张馨之间的年纪差距来说,倒是不用关注什么男女大防。 “如夫人啊,我这不是有家新店开张么,想请张大人为我写个牌匾,伯父的墨宝难求啊,再加上他老人家的名头,嘿,挂在门上宵小不近,辟邪!” 张馨一听这话,鼻子差点都气歪了:感情是来求字的,就这态度,凭啥要给他题字? 要说中国古代的文官,尤其是开国后期的文官,即便才学不咋滴,那一手毛笔字绝对没几个次的,比起后世那些会握笔就说自己是书法家的强出几条街去了。张馨的父亲张大人,无论是隶书还是瘦金体都写得相当出彩,只是为人惜墨,轻易不为外人题字。 正是因为张大人这种惜墨如金的态度,潘厚仁才会找到张馨,总不成自家女儿回去求几个字,当爹的还拿着翘着的罢?只不过潘厚仁想要拿到题字,怕是还要先摆平眼前的如夫人才行。 “我凭啥要帮你去求字呢?潘厚仁,你倒是给我一个理由啊!”张馨见无论自己说什么潘厚仁都在笑,心中就是一阵不爽,其实她早就打定主意,非但不会替潘厚仁求字,更是要千方百计的阻止她爹给潘厚仁提字,现在的姿态,那都是小猫捉老鼠,玩啊! 看张馨的神情,潘厚仁心中亮堂的跟西洋镜似地,清咳两声,潘厚仁压低声音道:“我这里有个小秘密,不知道如夫人有没有兴趣?” “小咪咪?”张馨的脸腾地红了,侧头啐一口道:“潘厚仁,你要作死呀!” “厄,我说的是秘密,关于二叔的秘密!”潘厚仁没想到自己习惯性的用上了后世的调侃语调,却是摆了这么大个乌龙,心中也是懊恼不已,暗暗埋怨自己,跟一个老娘们有啥好调侃的,万一她饿的慌了。“阿米豆腐,罪过罪过啊!” “什么秘密?”女人总是好奇的,哪怕张馨也不能例外,尤其是当这个秘密还关系到自家夫君的时候,少有女人会不感兴趣的。 “如夫人,我这样给你说吧,二叔他最近老是去天龙寨,你可知道,他是为了一个姑娘,一门亲事去的?”潘厚仁眼睛都不眨巴一下,就把对于张馨来说不啻晴天霹雳的消息说了出来。 “啥?这天杀的。” 不等张馨哭号,潘厚仁抢着就道:“说起来也不怪二叔啊,主要还是咱们潘家人丁单薄,唉,如夫人,谁叫你跟二婶都不争气呢。”若是往常潘厚仁这么一说,张馨铁定暴走,可此情此景,那张馨却是怒都怒不起来,抹了抹眼角追问潘厚仁: “快说,天龙寨哪家的姑娘,他们成了么?老爷子知道么?” “这些事情啊。。我都知道,不过。” “你要写什么,拿来,我这就让小茹去办!”小茹是张馨的贴身丫鬟,也就是所谓的通房丫头,如今也是三十好几的年岁了,还跟着张馨没有打发出去,若是小茹去找张大人,那张大人自然就知道是宝贝女儿的意思了。 “行,就有劳小茹姐姐了,等字拿来了,我就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如夫人!” 且说那小茹匆匆忙忙出去,又匆匆忙忙的回来,来来回回不过一个时辰的功夫,可怜那张馨却是坐立不安,在亭子里不停的溜圈,原本天气就已经热了,这一个时辰功夫,愣是让她自己走出个香汗淋漓来,倒是让潘厚仁心中稍微安定:嘿,至少也让你减肥了不是?也不算是你净吃亏了! “红色年代”四个字看上去简单,可是要写好却是不容易,练过字的都知道,越是简单的字反而越不容易写出彩,太轻。 潘厚仁展开宣纸,一股墨香扑鼻而来,原本他以为张大人会用擅长的隶书,没想到看到的却是四个肆意狂放的草书,暗赞道:这老人家跟我还真是心灵相通啊,规规矩矩的隶书哪有这种奔放的草书更贴切的呢,妙,妙,实在是妙啊! “行了,字你也拿到了,是不是该把事情说给我听了!”张馨满脸的毛毛汗,早就等的不耐烦,心中怕是跟几只小猫儿在挠似的。 “稍等!”为了拒绝意外,潘厚仁先将求来的字交给潘恒收好,这才走到张馨身边,将所谓“定亲”、“姑娘”的来龙去脉一一说了个清楚明白。其实也就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二叔去天龙寨为我定了门亲事,希望我早日为潘家添丁添口。 说完这句话,潘厚仁转身,面带微笑,不顾此时如夫人张馨脑子里是否有一万只草泥马在狂奔,低吟道:“如夫人不用谢我,做好事我从来不留名的!” 。。 “啊,潘厚仁,你过分!” 身后遥遥传来张馨的怒吼,潘厚仁充耳不闻,哼着小调,招呼潘恒带上题字,准备去制作匾额的作坊,将张大人的题字给装裱起来,备用。 秀女坊即将成为历史了,新落成的建筑,被潘厚仁命名为红色年代,开张在即。 接下来的几天功夫里,潘厚仁亲自指导内部陈设的摆放,虽说摆放的方式让雇工们感到怪异,但一想这位从来就是推陈出新的主,大家也就释然了,况且不依照潘厚仁的要求也不成啊,他不付工钱呢! “好咯,潘恒,去问问风野子,我要的节目都准备好了么,明天开张了,对了,顺便去张裁缝的铺子,问问服装都准备好了么。”潘厚仁伸了个懒腰,随口向身边的潘恒吩咐,谁知道半晌没回应,他转身一瞧,却见潘恒正苦着个脸,数手指头。 “咋了?” “少爷,你交待的事情是不是太多了点,小的记不过来啊。”潘恒眉毛胡子都快皱到一处了。潘厚仁认真一想,也是这个理,潘恒原本就是个下人,潘府虽说条件好那么一点点,但也不会给下人开私塾,大字不识的潘恒又能做多少事呢?难不成他还能拿个小本子给记下来? “真想有个秘书啊!”望着还在数指头的潘恒,潘厚仁禁不住仰天长叹。 ------------ 第66章 红色年代 红色年代终于开张了,再次出乎大家的意料,这间曾经的勾栏院已经彻底的改头换面,跟从前的潘氏种猪养殖场连成了一片,大门门楣上高悬着牌匾,据说还是府尹大人亲笔题词呢。 连串的鞭炮声响过之后,大批宾客蜂拥入内,经历了君再来再次开业风潮的昆明人,一进去之后就找柜台,准备办理会员资格,以免今天的消费不能积分!不得不说,潘厚仁已经在大明时代开创了一个先河,积分会员制的先河,至少在昆明城里,已经有商号开始模仿潘厚仁的这种经营理念和方式。当然,积分制之所以可是顺利推行还得感谢斗地主的风靡,否则这个时代的大明人,有几个识得的阿拉伯数字的?全靠一副扑克牌,才给大家普及了这种常识,说是寓教于乐简直一点都不夸张。 潘厚仁并没有急着进去,虽说红色年代应该算是大明时代第一家有着后世酒吧风格的娱乐场所,但对于主人家潘厚仁来说,却是半点吸引力都没有――最近待在里面的时间实在是太长了一些,到最后已经是多看两眼就有要吐的冲动,没法,酒吧里应该有的很多设施这个时代都没有,只能用其他玩意儿替代,只不过效果嘛,那还真是见仁见智的。 “江龟手代?这是做什么的地方,怎么生意如此火爆?” 一个声音在附近响起,潘厚仁浑身一抖,脖子嘎吱嘎吱的拧过去,心中暗道:“我那个去的,神马江龟手代?文盲么!” 他这一回头,却更是惊讶,因为说这话的人,竟然是个道士! 一个年轻道士活生生的出现在潘厚仁面前,这让他很惊讶。昆明城周围不是没有道观,然而很少有道士出门行走,尤其是这这个时间段,正规的道士这会儿都应该在做功课。 况且潘厚仁看那年轻小道士身上的道袍,不只是破烂,简直可以说是肮脏,也不知道这样肮脏的道袍穿在身上,会不会引来无穷无尽的苍蝇?那小道士身上唯一清爽点的,怕就只有他腰间悬挂的一柄长剑了,然而当潘厚仁定睛一瞧那长剑,顿时两眼放出异彩,大步向那小道士走了过去。 “这位道兄。”礼多人不怪,潘厚仁要上去给人家套近乎,自然就要主动开口,只不过他才开口,那小道士就将脸转过来,两只清澈到有些古灵精怪的眼睛快速上下打量潘厚仁。 “为啥叫道兄,没看出贫道还是个小道士么?” 果然,那小道士说话的声音还带着浓浓的童音,稚嫩的很,然而他的身高,却已经不输潘厚仁,看来是发育比较早的那种。潘厚仁是从他腰间宝剑的样式和感觉上判断出对方的身份――那剑跟龙镶天留给他的几乎一模一样! “哈哈,不叫道兄,那就叫你一声老弟吧!”潘厚仁是从善如流,却不料那小道士又道:“还是错了,贫道看上去很老么?” “那我应该怎么称呼你呢?”潘厚仁禁不住微微一皱眉头,暗道这小道士真不是一般喜欢抬杠。 “贫道四疯,有礼了!施主可以称呼贫道一声道长。” 还别说,这四疯的年纪虽说小一些,但稽首打的很标准,一看就是训练有素,搞不好是从小练习的结果。潘厚仁心中越来越肯定,这个四疯跟自己有着莫大的关系。 “四疯道长,既来之则安之,本。鄙人就是这家店的东家,不若进去坐坐?” “不!”四疯猛摇头,道:“这店不好!” “哦,哪里不好了?”潘厚仁奇道。此时红色年代已经开始营业,丝竹之声隐隐约约传到两人耳中,却正是已经在昆明城中流行起来的《约定》,缠绵悱恻的旋律却是让四疯皱起眉头,抬手指着潘厚仁道:“你年纪轻轻就是东家?果真是妖孽!否则也不会取个如此妖孽的名字,江龟,江龟就是你的原形么?” “呃~”潘厚仁面对四疯的莫名指责,很是无语。他不得不语重心长地解释道:“道长,你怕是没看清楚,那上面写的不是江龟手代,而是红色年代,只是字迹稍微潦草了一些。” “哦?” 潘厚仁如此解释,那四疯居然还是不信,只见他又连问了两个上门的顾客,得到确认门匾上的四个字的确是“红色年代”之后,他才重新面对潘厚仁,只是脸上半点尴尬神情都欠奉,反而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对潘厚仁道:“施主你是找不到人写字了么?也难怪,这么个古古怪怪的地方,真正字写的好的人,谁乐意写给你呢?要不施主给我一百两银子,我重新帮施主你写吧,实在是太难看了!” 听了这话,潘厚仁感觉是又好气又好笑,错非因为两人之间应该是有关系,潘厚仁还真想转身走人,一辈子不再跟眼前这个小疯子说话,难怪取个道号叫四疯,人家三疯是假疯,他这个四疯,那就是真疯了。 “道长,这个。这个字就不用换了!看道长不像是咱们昆明人,来昆明可是寻亲访友的?” “咦?没想到施主你还有点道行,竟然能够看出贫道是来探亲访友来了,没错,贫道乃是应师傅的命令,来昆明城,寻找一个叫潘厚仁的人。”四疯点了点头,说话的同时也从破烂的道袍袖口里掏出一张叠好的纸来,随手抖开,里面却整整齐齐的写着三个字“潘厚仁”。 看着自己的名字,潘厚仁差点哭了! 虽说他是个穿越者,但好歹这辈子也要顶着这个名字过了,可是他从穿越至今,就没见过把自己名字写的如此“整齐”的:横竖都是笔直没错,可是也不至于每一笔的长短都那么整齐吧?为何看上去,就如此怪异呢! 一想到刚才这四疯还想让他花一百两银子题字,潘厚仁心中就不寒而栗。 “这位道友有礼了,鄙人就是潘厚仁。”潘厚仁再次拱手,他差点就不想承认自己的身份了,谁知道这小道士找自己是干啥的,万一是武当派派来清理门户的呢? “哦?你就是潘厚仁啊!” 听潘厚仁这么一说,那四疯整个人好像突然之间松垮下来,刚才身上的那些“高人”气质瞬间消失殆尽,懒洋洋地道:“潘厚仁是吧,还不快叫我一声师叔。” “师叔?” 潘厚仁彻底惊呆了!要知道,他的师傅就是他爹龙镶天,而龙镶天乃是张三丰的亲传弟子,这个四疯要他叫师叔,那岂不是说四疯跟龙镶天一辈儿?跟龙镶天一辈儿,那四疯的师傅岂不是就是张三丰?张三丰还活着,而且还给自己的徒弟取个道号叫四疯? 一想其中的关系,潘厚仁彻底的晕了!虽说在古籍记载当中,张三丰升天的年代有各种说法,可潘厚仁始终坚信一个人是不可能活过一百五十岁的,然而事实摆在眼前,刚刚四疯还说了,他是接师傅的命令,特意来昆明找自己的,岂不是说,张三丰还活着? “尊师是。” “我师傅就是你师祖呀,你怎么就这么笨呢?亏师傅还说你是可造之材,让我来指导你习武,唉,孺子不可教啊!”四疯不住的摇头,而潘厚仁则是感觉自己快要疯了! “小。师叔,此地不是谈话之所,还请随我走吧。”眼瞅着周围来来往往的人实在是过于繁杂,潘厚仁遂邀请四疯跟他一起回潘家,那里说话至少不用担心被别人听了去。 四疯并不反对潘厚仁的提议,跟着潘厚仁就朝潘府走。两人走在路上,这时潘厚仁才注意到,那四疯走在身边,竟然是毫无声息。对于自己的耳力,潘厚仁是很自信的,在安静的时候就算院子里落下来一只麻雀,其跳跃之间的声音也逃不脱他的耳朵,然而此时此刻,若不是眼角的余光总能扫到不疾不徐行走的四疯,潘厚仁会以为自己是孤身一个――四疯行进间不仅仅没有声音,甚至好像连气息都没有,整一个空气! “师侄,你脚步浮动、轻重缓急不一,可是最近缺乏修炼?”不等潘厚仁开口,那四疯反倒首先提问了。而此时潘厚仁已经知道,别看四疯年纪轻轻,其功力怕是还在自己之上,也不知道他是不是从娘胎里就开始修炼武术,否则怎会如此厉害? “是是是,怎么能跟师叔你比呢?你可是整日跟着师祖,耳提面命,武艺当然是一日千里,令人羡慕啊!” “也没啥好羡慕的,师傅他老人家都说了,我这人除了习武之外其他都不会,所以他才赐我道号四疯,我是武疯子,他老人家不是。”四疯的声音平平淡淡,好像不已“疯”为耻,只不过潘厚仁的理解却是不同的,至少他不认为师祖张三丰会如此肤浅。 两人进了潘厚仁的小院子,弱绿和莲巧两个丫鬟迎上来伺候着,潘厚仁已经习惯了,倒是四疯很不适应,连连阻止:“贫道乃是全真,不能进女色的,两位姐姐还是离我远点。” 弱绿和莲巧并不清楚四疯的身份,只是觉得四疯说话好笑,又是“贫道”又是“姐姐”,纷纷娇笑,到最后甚至故意去接近四疯,就是为了看他难过的神情,直到潘厚仁担心四疯发飙喝止,才算作罢。 看四疯刚才的举动,潘厚仁忍不住道:“师叔,这些年都是在武当山上过的?” “然,可是师兄告诉你的?”四疯脸上还有些发窘,刚刚两个丫鬟可是将他吓的不轻。潘厚仁猜四疯口中的“师兄”指的应该是自己老子龙镶天,心中不由得暗暗埋怨老爷子隐藏的深,明明跟世人口中的神仙中人张三丰有联系,却连自己亲儿子都不漏半点口风,难道潘厚仁是充电话费送的不成? 心中埋汰自己老爹,潘厚仁口中却道:“师叔此时下山,师祖是否专程交待过一句话?” “嗯?啥话?” 四疯摆弄着茶几上精致的茶杯,这可是真正地道的元青花,潘厚仁穿越之后第一眼看到就有挖个洞埋起来的冲动。 “他老人家有没有说,山下的女人是老虎呢?” 。。 ------------ 第67章 四疯,师叔 “哎哟,弱绿,你轻点儿。” 就在潘厚仁将四疯带回家中之后一个时辰不到,遍体青紫的潘厚仁就趴在长条凳上,赤溜溜着上半身,让弱绿和莲巧两个丫头帮着搽跌打药酒,而四疯则是好整以暇的坐在方桌另一边,喝茶。 看四疯的样子,半滴汗水没出,大气不喘,谁敢相信就在半柱香功夫之前,这个半大孩子的小道士,顶着“考校武艺”的名头,轻轻松松的将号称潘府武力值第一的厚仁少爷,练的死去活来! 是的,潘厚仁此时的感觉那就真是死去活来!趴在条凳上,潘厚仁心中不由的恶意怀想,那四疯绝对是娘胎里就开始练武,至少已经学会捉泥鳅了! “师侄功夫不到家啊!为了不辱师兄威名,我决定明天开始,加紧督促你练武!”四疯不愧是四疯,刚刚才把潘厚仁揍的半死不活没缓过劲来,紧跟就提出要潘厚仁加紧习武。听他的语气,潘厚仁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怕是今后的日子不好过了啊。 弱绿和莲巧两个丫鬟一边擦药酒,一边两眼滴泪。虽说跟着潘厚仁的时间不长,但女孩儿成熟懂事的早,她们也知道自己有幸跟了个好主人,比起在春兰阁听说的那些故事来,已经幸福百倍,心中自然爱惜。如今潘厚仁被那可恶的小道士伤成这样,非但没有半点道歉,竟然还意犹未尽,那胆子稍大的莲巧,已经在考虑若是四疯长期住在这里,要不要在四疯的饭碗里啐唾沫撒泥巴,在衣服床铺上塞跳蚤了。 四疯自然不知道自己的态度已经得罪了这个院子的真正话事人,将来他的日子怕是不会轻松。在他看来刚刚只是热身,他压根就没有对潘厚仁下重手,他只是爱武成痴而已。 因为四疯的出现,还有一点点意外,潘厚仁连着几天都没有出门,武艺有没有突飞猛进他不知道,反正都练不过四疯,但他至少知道自己抗打击能力增强了不少,就连四疯都对他的恢复能力感到惊讶,表示他比武当山上那些徒子徒孙们耐揍多了,这点让他很欣慰。 当然,这几天四疯的日子也不怎么好过,不是睡觉被跳蚤咬醒,就是吃饭吃出小石子来,幸亏四疯向来不换衣服,以至于莲巧在他衣服里塞跳蚤的计划始终未曾得逞。 虽说挨了不少打,但潘厚仁跟四疯之间的关系也可谓是突飞猛进,用潘厚仁人的话来说,他们俩现在差不多就是一对好基友了,一个是虐待狂,一个,是被虐待狂。因为四疯虐待的很爽,所以很多事情不用潘厚仁寻根问底,四疯自己也就交待了。 潘厚仁的师祖张三丰自然是健在的,听说前不久才去了一次京师,跟当今皇上朱棣见了面,四疯很遗憾的说师傅当时没有带他去,而潘厚仁则对此持保留态度――鬼知道他会不会发起疯来把人家皇城卫队统统练一遍? 潘厚仁算算时间,好像张三丰去京师的时候正好是黄俨和严宽返回京师不久,而张三丰也没在京师留几天,就离开京师,鸿飞渺渺。在寻常人看来张真人自然是去云游天下,而从四疯口中说出来,却是去了峨眉山掏猴儿酒,听说还跟峨嵋派的几个长老闹了个不愉快,倒是收获颇丰,回到武当很高兴的教了一套峨眉剑法给四疯,等四疯练习的差不多了,就打发四疯下山,来昆明找潘厚仁了。 “也就是说,师祖他老人家是承认我这个徒孙咯?”也就是直到今天,潘厚仁自觉跟四疯的好基友关系已经相当的牢固,才敢开口问这个横亘在他心中许久的问题。 “当然是承认啊!”四疯奇道:“师傅他要是不承认,我来昆明干啥?师傅他老人家说了,说你这一生怕是注定要在风口浪尖,需要有能人相助。他老人家看了我一眼,我当时就明白了,只有我才是那个能够助你的能人。” “所以你就来了?”潘厚仁心中暗道这四疯看来不仅仅疯,而且还是个地道的孔雀。却不料四疯猛摇头,“我当时又不认识你,干嘛要来帮你呢?” “噗~”刚刚喝下一口热茶的潘厚仁差点喷了,嘀咕道:“小屁孩的逻辑真是难以理解。” 也不知道四疯有没有听见潘厚仁的嘀咕,他翻了翻眼皮接着道:“后来还是师傅说的,他说我呢在武当山上已经找不到人练了,不如下山来找你,他说你今后一定可以给我创造很多练人的机会,还说世俗界里随便练人那是犯王法的,也只有跟着你,练人才不违法。。” “我的天啊。”潘厚仁轻轻一拍脑门,感慨道:“师祖他老人家这是有多了解我啊,我毕生的梦想就是带着一群恶奴,牵着一群恶狗,横行乡里,调戏萝莉御姐啊!”潘厚仁自觉是纨绔,若是自己动手那多没面子啊,如今师傅他老人家竟然送来一个练人成瘾的高手高手高高手,若是有机会,潘厚仁还真想抱着张三丰他老人家狠狠的啃上两口! 其实张三丰他老人家原本只是担心潘厚仁一个人势单力薄受了欺负,故而将自己的关门弟子送来当他的保镖,若是让他老人家知道潘厚仁的理解,怕是当场就要拍他个四肢不遂、五肢疲软。 四疯留在潘府的时间一长,知道的人也就越来越多。随着时间的推移,窦方这只被杀的“鸡”威慑力逐渐下降,又有人开始说闲话,说什么老爷子还没事,潘厚仁就引道士入府,这是咒老爷子早日归天啊! 更有甚者,说什么看见潘厚仁小院里半夜做法事、看见扎针的小人儿什么的,让潘厚仁听了哭笑不得,最终还是将四疯带去了潘诞老爷子的院子里一趟,出来之后,四疯的身份顿时发生了变化,成了潘府的小供奉,只听潘厚仁安排的小供奉! 对于成为供奉,四疯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要知道潘府再怎么有钱,也不能跟武当山漫山遍野的道观相比,而四疯在武当山上的辈分。当高人习惯了,也就不会将一个小小的“供奉”称号放在心中,只不过这样一来,潘厚仁在潘府的地位无形当中再次拔高,以至于原本想找他麻烦的张馨,也只能暂时偃旗息鼓,每次撞见潘厚仁,只能用眼神杀死他。 潘厚仁再次离开潘府出门,并不是因为他脸上的伤口都好了,而是因为安秀秀已经托人来送过几次信,潘厚仁估计自己再不出门,安秀秀恐怕就要暴走了。他也考虑过要不要带四疯去见另外一个师侄,后来想想还是算了,毕竟他老子从来不承认收过徒弟,不管是安秀秀还是沐斌,龙镶天从来都不承认。 才刚刚到春兰阁,潘厚仁就被闻讯而来的安秀秀和雀娘两女直接拖上了三楼,一开始两女还为潘厚仁脸上的瘀伤关怀了两句,当听说是练武所至之后,两个女人的话题就立刻跳跃到春兰阁的生意上。 因为红色年代这个类似于后世酒吧的新型娱乐场所开张,吸引了大量的客人前往驻足,加上原本就被君再来分走的客流量,以至于现在春兰阁的生意是一天不如一天,最让两人闹心的是,潘厚仁仿佛将春兰阁忘却了一般,当初答应的事情一件都没办。 事实上潘厚仁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答应过啥,只不过既然两人提出来,潘厚仁也只好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同时也告诉两女,红色年代每天晚上进行的节目,其实是可以在春兰阁表演的,而且还能表演的更加彻底一些。 红色年代每天晚上究竟表演些什么节目呢?大家可以想想后世大型酒吧里晚上究竟表演些什么节目就能找到答案了,总的来说,除了没有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和声嘶力竭的喊麦声之外,都差不多。当然,为了避免引起道德上的指责,以及官府的查封,潘厚仁指点风野子,在红色年代表演的姐儿们,一律要穿衣服,不论多少,一定要穿点。 而在春兰阁表演的话,就没有这种顾虑了。 潘厚仁这么一说,安秀秀脸色有些泛红,雀娘却是兴高采烈,连连道:“奴家早就想到了,早就想到了,只是厚仁少爷您不开口,现在谁都叫不动风野子啊!” 风野子现在算是潘厚仁的御用乐师,一般人还真是叫不动他,跟张裁缝一样,风野子也有潘厚仁安排的几个白子贴身保护,日子过的忙碌又充实。 等到满心欢喜的雀娘走出去之后,安秀秀将房门关上,突然之间安静下来。 这种安静的气氛一时间让潘厚仁无法承受,讶然道:“秀娘,还有什么事么?” 安秀秀回头瞥了眼潘厚仁,那眼神让潘厚仁感觉有些复杂。两人就这样在房间里静坐了半天,安秀秀最后才开口道:“厚仁,既然秀女坊已经不开了,雀娘没有着落,我还是走吧!” “走?” 潘厚仁皱起眉头,低声道:“秀娘你怎么又来了,当初不是说好了么?哦,你是不想在留在春兰阁了,不如你去管理红色年代吧,这些日子都是管子那厮帮我照看着,但始终还是要找个自己人才行。” “你当我是自己人么?”安秀秀低声地问了这句话,随后就低下了头,这让潘厚仁心中更是感觉奇怪,道:“当然了,秀娘,你究竟是怎么了?” 潘厚仁其实并不知道,安秀秀虽说经历了家庭惨剧,又修炼了武功,但始终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待在春兰阁这样的地方时间长了总觉得心里不舒服。在安秀秀心中,潘厚仁就算是她在这个世界唯一的亲人了,好些天没有跟潘厚仁见面,她心中总觉得空荡荡的没个着落。其实安秀秀自己都没有弄明白这种感觉就是爱,只是这种爱因为各种原因,被她自己潜意识的给隐藏了起来,而隐藏的理由一个是年龄,她今年已经二十出头了,潘厚仁才刚刚十五;另外一个就是身份,一想到自己这几年藏身在春兰阁,安秀秀就感觉配不上潘厚仁,若是她对潘厚仁有什么想法,那就是对不起师傅龙镶天。 “我不想去当红色年代的掌柜,厚仁,我还是想去一趟京师。” “京师!不行!” ------------ 第68章 远方来敌 潘厚仁豁然站起来,两眼死死地盯着安秀秀,压低声音道:“秀秀你想做什么?去京师,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想法?那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我不是已经告诉过你,那人命不久诶,你何必要去冒险!” “啊!”安秀秀一开始是被潘厚仁的举动吓了一跳,随后也镇定下来,凝望着潘厚仁。其实此时安秀秀已经在怀疑,怀疑潘厚仁是不是知道了所有的一切,然而因为她对潘厚仁的感情以至于她如同鸵鸟一般,不愿意承认潘厚仁已经知道,君不说,我不认。 “厚仁,有些事情,我是一定要去做的!” “我不管!”潘厚仁脑子转的很快,他对安秀秀的性格还算了解,知道她比较犟,却是个比较记情的人。 此时的潘厚仁顶着一个少年人的身躯,却是成年人的灵魂。少年和成年人的审美观自然不同,其实在潘厚仁心中,安秀秀无疑是极有诱惑力的,只是因为两人之间的年龄差距很难获得世俗界的认可,所以潘厚仁才将心底的欲望深深的埋藏了起来。不过他可不是大方的人,既然已经认定安秀秀是自己的人,就不会给其他任何人机会。 别看潘厚仁将安秀秀丢在春兰阁里不管不问的,其实包括婵娟、瑶瑶和一些春兰阁的姐儿仆佣,潘厚仁都会经常打点,让他们帮忙盯着点,若是有哪个不开眼的胆敢打秀娘的主意,他是绝对不会客气的。 事实上春兰阁的姐儿们在跟客人的接触当中都会有意无意的透露一个信息——秀娘是厚人少爷的禁脔,没有金刚钻,就别去揽瓷器活儿。而昆明城里敢在潘厚仁面前自称金刚钻的人,还真是没几个。 张大人家里有两个不成器的狗崽子曾经有过一次折腾,叫上几个父母都是官员的纨绔跑到春兰阁撒野,还点名道姓的要秀娘亲自伺候,结果愣是被潘厚仁有一个算一个,给丢进了护城河。 这事儿还是潘厚仁穿越之前发生的,算是他们的运气,若是换做现在,潘厚仁铁定不会当场发作,糊弄过去之后,半夜里去切了这些纨绔的基基喂狗! “秀秀,如今正是我用人之际,你就舍得离我而去?”潘厚仁一双虎目当中闪动荧光,凝望安秀秀的眼神更是无比的深沉。这个时候他是完全忘记了自己的生理年龄,而被他凝望着的安秀秀,竟然也没有发现蹊跷,被这样一双眼神望的有些扭捏,若不是亲眼所见,谁能相信平常妩媚入骨的秀娘,竟然也会有小姑娘样的时候,一句话没说,两颊竟然飞起红霞来。 “真好看。” “啥?”刚刚才低头下去的安秀秀抬头问道。 “没啥,我就想说,你不准走!更不准背着我偷偷的走,否则就算是天涯海角,我都会把你追回来的!”潘厚仁知道现在正是紧要关头,可不敢让别的事情给打岔了,连忙沉声道。 “这。” 安秀秀此时心中的滋味是甜蜜的,女人天生爱听甜言蜜语,哪怕说话的对象比她小,她也会甘之如饴。当然,明朝的女人想要听到来自后世的甜言蜜语并不容易,那个时代的男人,喜欢说一些普通人根本听不懂的话。 “厚仁。我。” 潘厚仁能够看出安秀秀心中的矛盾,他微微地叹息一声,才用他刚刚变声完成,还不够浑厚的嗓音道:“秀秀,留下来吧,我需要你。相信我,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什么时候你可以将所有事情都告诉我了,我不但会放你走,还会陪你一起去做!” “我。” 话说到这个份上,却是让安秀秀心中更加矛盾起来。她愿意将自己的心事全部告诉潘厚仁,可她却不愿意潘厚仁陪着她一起去做,毕竟这事情太过于凶险,几乎是无法完成的任务。 “秀秀,再等一段时间好不好?”潘厚仁默默的算了算,那个人走下坡的时间大概还需要大半年,如果自己尽力而为的话,说不定可以在这段时间内改变点什么,虽说那人是命中注定活不过明年端午了,可为了安秀秀,潘厚仁不介意稍微改变一下历史,让那人死在安秀秀的手中! “好,厚仁,我答应你!不过。”安秀秀一咬红唇,终于点下了头,看她欲言又止,潘厚仁笑道:“我知道了,一会儿我就去告诉雀娘,春兰阁今后都归她管了,秀秀,你去当红色年代掌柜的如何?” 安秀秀红着脸答应了,她却不知道自己为啥会脸红。 两人就这样相对无言,好一阵子之后,安秀秀才指着潘厚仁脸上的青淤,问要不要让她处理一下。 “算了,还是不要了,若是没有这些伤痕,明天那厮下手会更黑的!”潘厚仁倒是无心之语,却让听话的安秀秀陡然暴怒,“那厮是谁?竟然敢将你打成这样?不行,我现在就要去杀了他!” “诶,别,别!”潘厚仁一轱辘跳起来,将冲动起身就要去墙壁上拔剑的安秀秀拦住,摁住双肩让她坐下,“别啊,你先听我说完。” 刚刚是因为没有机会,现在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人,潘厚仁就把四疯的来历都给说了。在听完之后,安秀秀神情很是无奈,叹气道:“没想到人家比你还小一岁,功夫却如此厉害,我妄自比你大这么多,认真起来,恐怕连你都打不过。” “这有啥啊!我跟他交手的时候也没有尽全力啊,秀娘你是不知道,本少爷好多绝招,只是因为大家太熟,不好意思往他身上招呼。嘿,他十四岁武功高有啥用呢,整个一武痴,典型的打手,难怪祖师爷都不看好他,才送来给我当打手的。” 好嘛,堂堂张三丰的关门弟子竟然成了潘厚仁口中的职业打手,而且还是弱智的那种,不知道让四疯听了,会不会趁明天交手的机会,把潘厚仁打个一年四季生活不能自理? 倒是安秀秀听潘厚仁这么一说,心情稍微放松起来。一想起两人已经关着门待在一起很久了,安秀秀又紧张起来。原本关于两人的风言风语已经够多了,若是再被人抓到点什么,她就更说不清了。 “好了好了,我听你的,去找雀娘把事情处理一下,明天就去红色年代了。”安秀秀站起来,环顾了一下她的闺房。虽说她早就不想留在春兰阁了,可是真要离开,又觉得有些舍不得,此乃人之常情,潘厚仁经历的够多,倒是没说什么,点点头,临走之际突然搂住安秀秀的腰肢,在她耳际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好香!” “好坏!” 安秀秀红着脸替潘厚仁开门,然后目送着他下楼离开。 ……。。 因为四疯的出现,潘厚仁这段时间没想过去找麻烦,也不想给自己找麻烦。然而根据某某某定理,好像但凡是人不想给自己找麻烦的时候,麻烦就会自己找上门来。 几乎就在四疯跟潘厚仁认识的那天,一队人马从京师出发了。 这队人马鲜衣怒马,军容浩荡,一瞧就不是普通的军队,而他们拱卫其中的一辆大车,更是豪华到夸张。 大车里坐的是当今皇上最宠爱的一个儿子——汉王朱高煦,而朱高煦此去目的地,正是云南昆明。 按照中国历来的传承惯例,长子才有资格继承家族权势,汉王很不幸的晚出生了几年,故而从理论上来说,皇帝的宝座跟他是一个通宝的关系都没有,他只能老老实实的当个藩王,待到成年就去封地就藩。 最开始的时候汉王的封地并不是云南,只不过当时朱高煦年纪还轻,加上得朱棣喜爱又会撒娇讨巧,正所谓会哭的孩子有奶吃,朱棣就容他在京师多待了几年。如此一来,朝中就有不少大臣看不顺眼了,称这是朝纲败坏的一种表现,是祸乱天下的根子。 朱棣这人其实是不喜欢那种文官的,可因为他的皇位来的不正啊。 纵观中国封建帝王史,有个很奇怪的现象,所谓明君,除开开国皇帝之外,大多数都是皇位来的不正的那种。理论上来说,开国皇帝其实也是篡位,只不过篡的是前朝的皇位而已,故而开国皇帝也符合这个定律——别人的老婆就是好。 不管是阴谋还是阳谋,这些从别人手里抢来皇位的皇帝,怕是因为心中都有担心,或者说是一种自我鞭策——咱不能干差了,否则的话岂能说明自己是真命天子呢?于是乎这些皇帝都拼命的干活,起早贪黑的,不管如何,哪怕是吹,也要给自己吹一个盛世出来。 比如贞观之治、永乐盛世、雍正王朝。 或许这就是一种历史的嘲讽,辛辛苦苦的抢到了天下,然后又辛辛苦苦的劳碌一辈子,为了就是“身后薄幸名”。 朱棣也不能逃脱这种历史的规则,所以对于文官系统,他既恨,又不得不遵从那些文官们集体的意见。故而无论他有多么舍不得汉王这个最像他的儿子,也不得不在文官的鼓噪下,提醒朱高煦抓紧时间就藩。 原本朱高煦一直都不肯就藩的,只不过当朱楩返回京师,叔侄两个在汉王府里商议了几天功夫之后,汉王终于松口了。 大家以为这次天下太平了,汉王就藩,太子沉稳监国,皇太孙聪颖好学、文武双全,大明中兴有望,江山社稷万岁万岁万万岁。却不料在众人即将弹冠相庆之际,汉王又闹幺蛾子,说这次只是去封地看看。 看看。看看。 听到汉王这个说法,一些朝中的老臣撞柱子死的心都有了。当然,大家还不能阻止汉王这么做,否则他一气之下,连看都不去看可怎么是好?向来杀伐果断的朱棣在面对汉王时,慈祥软弱的像是个老太婆,不是没人文官死谏,可结果呢? 于是乎,在全城敲锣打鼓的欢送声里,汉王朱高煦带着他的天策军,离开京师,向着云南而去了。 天策军,只要稍微有点历史常识的人都知道“天策”这个名词可不是随便来的,曾经有那么一个人,就拥有这么一个名号的部署,最终在经历了某某门之变后,成功将原本属于兄长的皇位抢到了自己手中,随后成为了一代明君。 朱高煦给自己的亲军命名为天策军,实在有些内涵,只不过也内涵的有限,就中了那句老话——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然而只要朱棣不开口,谁也不好在这事上多说什么,难道藩王给自己的亲军起个名字也不行了么?若真是这样的话,谁敢保证朱棣不再来一次“瓜蔓抄”? 关于朱高煦此次前往云南,其理由很充足,就连留在京师的沐昂都没有想到个中的真正原因,故而没有第一时间将消息传出去,等到他反应过来,让人快马加鞭送消息去给大哥沐晟的时候,朱高煦的兵马,距离昆明城已经不足一日的路程了,就算是骑天马,恐怕都追不上了。 而沐昂这个小小的失误,却是差点让潘厚仁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 第69章 贪多嚼不烂 因为前几天时间潘厚仁一直留在家中跟四疯“切磋”武艺,而潘氏运输公司跟以龚十万为首的木材场签订的契约已经开始生效,大量的土司用库存无用的木材换取了大量的金钱,又用这些金钱在昆明城采购了大量汉人的物品,最终通过潘氏运输公司送到每位土司的手中。 表面上看,经济就是这样搞活的,只有物资和资金都高速运转起来之后,才能不断的制造出财富来。然而,因为越来越多的土司加入到这条交易链当中,以至于充当链条的潘氏运输公司感觉有些不堪重负了,简单的说,就是人手跟不上了。 这个事情段灵玉也曾专门请示过潘厚仁,然而当时潘厚仁正被四疯练的起劲,也没有多关心,就让段灵玉自己全权处理。事实上当时潘厚仁并非不关心,只是他觉得这种事情解决起来并不难啊,员工不够,招人呗!想想后世的某某康集团,动辄十万人规模的招聘会,多壮观啊! 段灵玉其实也是这样做的,只不过她比潘厚仁想象的稍微谨慎了一些,她命人去天龙寨,将自己的父亲,寨主段正鑫请来了。 段正鑫可不是段灵玉这样初出茅庐的菜鸟,一接触潘氏运输公司的账务,顿时就感觉眼前像是堆起了金山银山,心神激荡之下,他马上命令寨子里但凡没事做的男丁,全部加入到潘氏运输公司当中。 如此一来,在潘厚仁不知情的情况下,潘氏运输公司的员工数量迅速膨胀,从原来不到一千人,膨胀到了四千人! 这是一个庞大的员工数量,就算是在后世,有上千人的员工那就是个了不起的大公司,就会受到政府的重视。然而就这样一个庞大的公司,却因为潘厚仁工作的隐秘,或者说大明朝廷本身对商业的不重视,被政府给忽视了。 大明政府忽视这样一个公司,可民间财富不会忽视这样一个庞大的势力啊,别的不说,光是四千人的男丁,稍微武装一下就足以攻陷一个寨子,甚至是一座小镇。而公司运转产生的巨大利益更是让天龙寨一些阶层比较高的人眼红,随着老段大肆招用天龙寨的男丁,越来越多的“刺儿”,在这种无序的扩张当中,钻进了潘氏运输公司的身体里,像是一颗颗的定时炸弹,潜伏了起来。 无论是段正鑫还是潘厚仁都没有注意到这足以影响到潘氏运输公司生死的问题,以至于当最近滞留在天龙寨的潘德明托人带给昆明城的潘厚仁一封信,说是大理附近的民家领袖都希望潘厚仁能够前往大理一行时,潘厚仁为此还特别高兴,认为是自己当初设计这个潘氏运输公司的一种成功,促进了民族团结、和谐发展。 接到潘德明亲笔信之后,潘厚仁也有担心自己离开昆明后,春兰阁、君再来和红色年代的经营问题,万一山中没了老虎,跳出猴子来折腾怎么办?带着心底的担忧,潘厚仁找到潘诞老爷子,商议起来。 老爷子倒是很宽心,他对自己儿子挺看好的,认为潘德明叫潘厚仁去铁定是好事,不能错过。至于说昆明城里的这几处产业,潘老爷子倒是自信,昆明城里绝对没人敢对潘家的产业下手。 有了老爷子的保证,再加上潘厚仁自己也想去大理走走看看,看看这个时代的大理是不是像后世那样风光无限。在特意向安秀秀等几个人打过招呼之后,潘厚仁带着四疯就出门了。 倒不是说潘厚仁离不开四疯,一来这小道士武功高强,绝对是个强力保镖,二来也是因为他武力值太高了,潘厚仁担心将他留在昆明城里,惹出什么祸事来,还是带在身边,自己天天盯着来的稳当。 因为只有他们两人去,所以连出城都是静悄悄的,除开几个通知的人以外,几乎没人知道厚仁少爷已经不在昆明城里。 从昆明城到大理原本距离不算太远,只是路况相对比较恶劣,潘厚仁这次是想偷懒都不成,只能听四疯的――骑马出行。 云南不是没有马,滇马之名自古有之,而潘厚仁的特殊身份,自然也有资格配备一匹上好的滇马。至于四疯,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四条腿的畜生他都能骑。听了这话,潘厚仁差点给他寻来一只山龟,后来考虑到四疯这厮脑子不算正常,若是他真的骑山龟出发,最后苦逼的还是自己,潘厚仁这才作罢。 骑着马儿两人出关,四疯没有走过这条道,潘厚仁同样是两眼一抹黑,不得已之下,又去城外潘家那个已经快要变成潘氏运输公司总部的农庄,找到了段灵玉父子两个。 “二少爷托人给你来了信?这事情我咋就不知道呢?” 听潘厚仁这么一说,段正鑫反而有些奇怪。照理说若是天龙寨的人送信而来,没有理由送信的人会不见见他这个寨主啊?这点礼节难道都没有了?段正鑫想不明白,同时也感觉此事当中透着古怪。 相比之下段灵玉倒是没多大的感觉,毕竟她年纪轻,很多事情都没经历过。同样没有感觉的是四疯,所谓艺高人胆大,在他眼中一切都是无所谓,潘厚仁对四疯这种世界观简单的概括就是脑袋缺根筋,如果一定要问缺的是哪一根的话,潘厚仁会很认真的回答:哪根都缺。 “小少爷啊,要不我跟你一起去吧,虽说大理不远,可是这路上也不算太平。”段正鑫这样说,潘厚仁实在是没有理由反对,至少有个向导。 只不过段正鑫乃是堂堂的寨主,所以等到潘厚仁再次出发的时候,原本两个人的驴友,直接变成了一个整编加强排,人多了不说,还有不少空闲的马儿用来负重和替换。 潘厚仁注意到这批跟着段正鑫走的白子们个个身材彪悍、面相狰狞,腰间挂的都是实实在在的战刀,一瞧就是上过战场杀过人的精兵,而不是只会撸管的宅男,顿时弄的自己也有些紧张,驱驰马儿贴上老段,问道:“老段,你是不是有啥话没给我说?” 段正鑫转过头来看了潘厚仁一眼,脸色有些阴鹜,默不作声的又看了看天色,才对潘厚仁道:“小少爷,等到天黑休息的时候,我再慢慢给你说吧!” 被老段这么一卖关子,潘厚仁心中也开始悬吊吊的,正所谓宴无好宴,难道说二叔在天龙寨出了啥事儿了? “四疯,这事情你怎么看?”潘厚仁在段正鑫那里吃了个闷口葫芦,只好回来跟四疯说话,问了一句没动静,再仔细一瞧,才发现这厮竟然骑着马儿睡着了。 “四疯师叔!” 潘厚仁提高音量大吼一声,才将四疯从睡梦当中惊醒,这厮抹了抹嘴角的唾沫涎子,半睁着眼睛道:“天亮了?” “啥跟啥呀。”潘厚仁翻了翻白眼,心中还真是佩服这个小师叔,竟然在马背上也能睡着,虽说老马识途,而且又是在马队当中不虞走错道,可他难道就不担心自己从马背上摔下来? “师叔,我在跟你说事呢,我二叔那里,可能真是出了问题了!” “有我呢!”四疯两眼陡然睁大,还真有两道精芒在眼底闪过,只不过潘厚仁眼拙,没看的清楚究竟是啥,紧跟着就听到四疯哎哟一声,抬手捂住眼睛,“进沙了,进沙了,好师侄,快给我吹吹!” “吹你个死人头啊!” 潘厚仁一抖马缰,直接打马走人,跟这个神经不正常的师叔聊正事,活人都会被憋成太监,还是老老实实等日落,听听段正鑫这个祖传当领导的怎么说。 等到日薄西山的时候,段正鑫招呼着属下去整治宿营地,又分拨了一些人去找野味,他则是陪着潘厚仁和四疯。 当然,三人也不能闲着,出门在外就要齐心协力,在民家人的传统里,但凡是有双手就需要劳动。只不过三人的活计算是最轻松的,仅仅是升火而已。 过去的潘厚仁虽然是个地道的纨绔,可如今的潘厚仁却有一手不输段正鑫的野外升火本领――在后世他没少参加各种野外生存训练,都是学校里组织的,为了偷懒,他就点了“升火专精”技能,每次外出露营什么的,照顾火堆就是他的职业。 潘厚仁小露了一手,倒是让段正鑫颇有些惊讶,毕竟野外升火也是门技术活,没想到堂堂的厚仁少爷干的不赖,就是火折子用的不太熟练,废了两个才搞定。至于四疯,哦,那厮早已经在旁边开始练拳了,用他的说法,这叫做“一天不练手生”,只不过通常情况下,那个“练”字指的是练人,而不是练拳。 等到宿营地差不多搞定,哨卡也放出去之后,潘厚仁终于按奈不住,将段正鑫拖到一边,开口问道:“老段,别藏着掖着的,早点说出来,我也好有个准备!” 段正鑫开口就是一声长叹,顿时将潘厚仁情绪搞的低落下去,随后仰天道:“此事。” “怎么样?” 当说出这三个字时,潘厚仁忽然感觉自己像个捧哏,傻乎乎的做陪衬了。 “。说来话长。”段正鑫接下来说的话,让潘厚仁有将其一脚踹飞的冲动。强忍着这股冲动,潘厚仁咬牙切齿道:“那就长话短说!” 即便是潘厚仁强烈要求段正鑫长话短说,但正如段正鑫一开始说的那样,这事情要说起来,还真是挺复杂的。若是从头说起,就要从白族一族的源头开始说了。略去跟大理、天龙寨以及潘德明无关的内容,潘厚仁凭着记忆稍微整理了一些,感觉还是有些复杂化了。 “亏本少爷还一直以为少数民族就是耿直和性情中人的代名词,感情天下的乌鸦都一般黑,即便出了只白毛的,那也绝对是基因突变!尼玛啊,弄出这么大个坑,少爷我还要不要去大理啊!” 不知道啥时候练完拳回到潘厚仁身边的四疯正好撞上潘厚仁自言自语,顿时接上话头,道:“小师侄你在嘀咕啥,能不能说来我听听?” “此事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 ------------ 第70章 土人 白族人并不简单,在后世存在于中国的五十五个少数民族当中,最先出现姓名的三个种族就是白族、瑶族和俄罗斯族。 而白族人的姓氏最开始很少,集中在“杨、董、张、李、赵”等几个姓氏上,如今大理城里生活的民家,也就是白族人,也大多是这个姓氏。相对来说,“段”姓因为历史原因,反而是个比较小众的姓氏(本文既为小说,参考资料未必详实,若是有白族朋友见了,请勿对号入座,见谅,若确实错漏,请在书评区向卷风指出。) 而天龙寨本身就是依托过去的皇权形成的一个势力,说句大逆不道的话,段正鑫身上还留着南诏王族的血,而段正鑫仅仅是他的汉名,若要说他的佛名,也就是冠姓三名,就应该是段易长鑫,易长观世音菩萨,即阿嵯(音cuo)耶观音。只不过段正鑫很少用这个名字,是因为在民家当中,只有南诏王族段姓才会用,实在是太过于醒目,容易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当时那段正鑫之所以要向潘厚仁解说这许多内容,仅仅是为了做个铺垫,其实背后的含义就是――大理和天龙寨并不是他段正鑫一个人说了就算的,明里暗里还有各种势力交错,只是因为当初潘家第一个找上的就是段家,之后建立起了长期双边合作之后,为了庞大的利益,各个势力暂时归从于段家调遣而已。 而老段更是分析道,很有可能潘德明那封信并不是他本人愿意写,而是受到了某种胁迫。当然,潘厚仁也知道老段说的有些不明不白的,所谓的胁迫说白了怕就是潘德明已经被人控制起来了。 “咦,小师侄,你不是说你家很有实力么?难不成你二叔跑那么远的地方做生意,身上带着那么多的钱财,会不带上一窝保镖?”四疯这会儿倒是听的认真,只不过不管是他说话的语气还是所用的量词,都让潘厚仁听着别扭。 “小师叔,你叫我的时候,可不可以别加那个小字?”潘厚仁皱着眉头说道。 “可是你叫我的时候,也加了一个小字啊!”四疯脸色如常,果真是道心稳固,不为潘厚仁的话所动。 “事实上我就比你大啊!” “武当山上那么多人都比我大,可就没一个敢叫我小师叔的!”四疯昂起脖子,拍了怕身上满是补丁的道袍――不是潘厚仁舍不得钱替他做一件,而是四疯不乐意,说这件道袍是师傅赐给他的,不穿到不合身,就不能换。 “那他们都叫你啥?”潘厚仁翻了翻白眼,跟四疯交流果真是一件无比痛苦的事情。 “他们都叫我小祖宗。” “算了,小师叔,咱们还是洗洗睡吧!”突然之间,潘厚仁感觉自己找四疯聊这些事情完全是在对牛弹琴,这厮除了武功之外,脑袋里怕是再也容不下其他东西了。 。。 事情还真不是那么简单。 当段正鑫带着潘厚仁等一路风尘仆仆的进入大理之后,气氛就让人感觉有些不对劲。潘厚仁是那种向来以最险恶心揣度事情的人,故而他看每个人的眼神,都像是蕴涵着浓浓的阴谋味道。 “的确不对劲,小少爷你看,那条就是通往天龙寨的路。”段正鑫并没有让大家在大理城里休息,甚至没有给潘厚仁游玩大理的时间,一路穿过大理城,潘厚仁对这个地方最大的印象就是花花绿绿的少数民族服装,以及一双双满是阴谋的眼神。 段正鑫所指的是一条马道,四马多宽,黄土道。不知道是不是这几日都没有下雨的原因,那黄土看上去非常的坚硬,布满了马蹄的印记。 “老段,堂堂一个天龙寨,你就不知道给自己修条石板路?”因为心中紧张,潘厚仁强打起精神,说了句玩笑话。 “小少爷,你么要开玩笑,石板路上怎么跑马?”段正鑫一本正经的回答,让潘厚仁顿时感觉脸烧的慌,暗道自己也真是糊涂了,竟然忘记人家山寨的交通工具都是四条腿的牲口,这些打了蹄铁的牲口在石板路上可是会打滑的。 “走,进寨子去!”段正鑫望着黄土路半晌,最后一咬牙,挥手就要出发。 “等一等!” 此前一直没有说话的四疯突然在这个时候开了口。让段正鑫暂缓下令出发之后,那四疯就在潘厚仁耳边道:“师傅说,这叫做自投罗网,若是山寨里都是敌人,我武功再高也没法保护你们每个人的安全啊。” “咦,师叔,你脑袋好像灵光了!”潘厚仁一听,顿时感觉四疯说的很有道理,完全不像是个疯子说的话。 “我脑袋一直都很灵光!”四疯一副没好气的神情瞪着潘厚仁,潘厚仁嘿嘿一笑,道:“恩恩,只要有人给你练的时候,你脑袋就会灵光了。是不是想你一个人先进去,找机会练人啊?” 对于潘厚仁的话,四疯完全不否认,他点点头,“师侄,我这也是为了你们的安全着想,不如我先上去看看情况!” 潘厚仁跟四疯的对话,那段正鑫都听的清清楚楚,然而作为天龙寨的寨主,都走到寨子门口了却因为害怕而不敢进去,这样的事情传出去他老段将来还怎么混呢?苦着脸,段正鑫不得不过来打断潘厚仁两人的对话,道:“小少爷,小道长,不管怎样,我都要第一个进寨子去!这天龙寨是我段家的天龙寨!” 此话一出,周围的白子们纷纷鼓噪起来,那意思自然是赞同段正鑫的话,民家人都是有骨气的,有家不敢回还算什么民家人? 看到这种场面,潘厚仁无奈地对四疯耸耸肩头,“师叔,我同意了你走第一个,但是他们不同意只有你一个。” 四疯倒是显得比较随和,反手拍了拍背后的宝剑,道:“随便了,只要可以练人都好说,师侄你的本领嘛,自保应该不成问题!” 在四疯眼中,潘厚仁的功夫仅仅是够自保?那四疯也太瞧的起普通人了,不过也可以理解,毕竟这些年四疯几乎绝大多数时间都生活在武当山上,而这年头的武当山上可不会遍布卖纪念品的小贩和抬滑竿的挑夫,长住的都有几分功夫在身,以至于从小就给四疯竖起里很不好的世界观。 且不说四疯像是一条藏青色的猎犬般冲锋在前,就连段正鑫等人也都像是被刚才那一阵鼓噪激励起了性子,纷纷抽出腰间的战刀,口中喊着含混不清的白音(方言),紧随着四疯冲向那黄土道。 事情确实有些不对,即便潘厚仁从来没来过这天龙寨,可是一绕过山坡就能看见不远处的一片房子,应该就是天龙寨了,也就是说脚下这条黄土路实际上就是直接通往寨子里。既然是专用道路,按照潘厚仁的理解,就应该是有人把守才是。 “老段,这条路平常没人守?”潘厚仁开口问段正鑫,却引来段正鑫奇怪的眼神:“为啥要守?小少爷,别看大理各族人混杂,其实治安好的不得了,也就是只有你们汉人的军队驻扎进来,大理才会乱上一阵子。” 也不知道段正鑫说这话是有心还是无意,总之是让潘厚仁脸上发烧,他是个研究历史的,也知道汉人军队在大多数时候,跟土匪差距不大。以至于民间将官方队伍称为“匪”的习惯延续到了后世。所以当老段说起这个的时候,潘厚仁身为一个汉人,的确听着很不是滋味,却又没法反驳。 “站住!” “哎呀!” 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潘厚仁的思考,第一声“站住”传来的时候,他就已经抬头,却只是看见一个倒飞出去的白色身影。 “敢偷袭本道爷,不想活了?” 不用说,这个倒霉的白子一定是跳出来的位置不对,直接撞到四疯小道士的枪口上了! “住手,师叔住手!”潘厚仁连忙拍马上去,要是万一天龙寨好好的,四疯出手又不知轻重,那才真是要闹出大乱子来!他这一边阻止四疯,一边又在瞅段正鑫的脸色。 “去看看!”段正鑫的脸色有些发黑,虽说他那张老脸原本就跟“白”扯不上关系,可现在看上去却有总“青天”的感觉,很显然情况不妙。 段正鑫下了命令,当即有两个随从下马,将被四疯一掌击飞出去的人拖起来,一端详,即刻就冲着段正鑫摆了摆手。 “打的好,小道长,厉害!”段正鑫黑着脸冲四疯竖起大拇指,四疯的尾巴立马“哔”地翘到天上去了,两眼睨着潘厚仁,那意思很明显啊。只可惜潘厚仁现在已经没有心思跟四疯玩斗鸡眼游戏,他低声问段正鑫:“老段,情况不妙?” “嗯!”段正鑫此时显出一个寨主应有的沉着。虽说潘德明可能陷在寨子里,可别忘了这里是段正鑫的老窝,除开女儿段灵玉和他本人以外,所有的亲人都还在寨子里,若是真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恐怕最先遭殃的还是段正鑫的家人。 即便就眼前的情况来看,这种可能性已经很大了,段正鑫仍旧没有半点惊慌失措的样子,反而变得更加冷静,带着众人慢慢前进,也不掩藏自己等人的行踪,一切就暴露在阳光下。 “寨主,后面堵住了!” 眼瞅着还有几十步就到山寨大门,段正鑫的属下一句话,顿时让潘厚仁心中凉了半截! ------------ 第71章 被堵了 后路被堵了? 潘厚仁紧张地扭过头去一瞧――真的被堵了! 更让潘厚仁惊讶的是,从后路堵上来的那些分明不仅仅是民家白子,粗略一数就有七八个民族之多,从服饰上分辨竟然包括了彝族、瑶族、傣族等等民族。 “这是肿么了?”潘厚仁两眼发直,他不知道为何这些民族会统一起来,针对天龙寨,难道是老段这厮做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情,是抢人家小媳妇儿了? 潘厚仁转头看段正鑫,老段此时也是一脸的茫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阿西朵花,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就在潘厚仁想说点什么的时候,段正鑫突然一拨马头,向着后面围上来的人大吼道。 “段易长鑫,难道你忘记了大家都是菩萨灯下喝过血酒的兄弟?” 人群当中一个彝族汉子打马走了出来,他身上的服饰让潘厚仁看的有些眼花。虽说在昆明城里他也看过不少彝族人,阿咪子也不少,可是跟这个叫阿西朵花的家伙一比,那些人穿的就跟乞丐似的,让潘厚仁禁不住腹诽:不愧是叫朵花,穿的真是跟一朵花似的。 很显然这个叫阿西朵花的彝人是头领级的人物,否则不可能一身衣服目测也在二十斤以上,而在围堵的这支“多民族部队”里面,这阿西朵花也是带头的。潘厚仁盘算出这点之后,脑子里第一个反应就是:擒贼先擒王。可还没等他将心里这五个字说出来,就听身边传来干涩的金属摩擦声。 “你干啥?”潘厚仁转头,诧异不已地问四疯。四疯已经将后背上的长剑拔出了一半,此时正两眼直愣愣地罩定那阿西朵花,咬牙切齿道:“擒贼先擒王!” 一瞬间,潘厚仁感觉很悲催,一面阻止四疯,一面连声哀叹自己“智商下降的很厉害”。 “阿西朵花,我究竟啥地方对不起大家了?”段正鑫并没有注意到潘厚仁和四疯这边的插曲,他只是驱马上前,跟阿西朵花对话。 潘厚仁在成功阻拦了冲动的四疯之后,原本打算好好听听两人会说些啥,暂时不要介入少数民族之间的争端,然而正所谓人倒霉的时候那是躺着也会中枪,段正鑫跟朵花之间才开口说第一句话,就扯到了他的身上! 只见那阿西朵花右手一抬,戴着卵石大小银戒指的手,就指向了潘厚仁。 “他可是就是那个潘氏运输公司的。董。董。” “董事长!” 替阿西朵花接上这个词之后,潘厚仁突然感觉自己有些二,明明还没到自己出场,怎么就急不可耐了?难不成每个成功的男人上辈子都是哈士奇?他不想成为众目睽睽的焦点,然而此时,他已经变成了场上唯一吸引目光的灯塔。 “好吧,我承认,我就是潘氏运输公司的董事长,潘厚仁,各位,本人好像没有得罪过你们吧?”身为一个男人,总有属于自己的尊严,哪怕接下来可能是腥风血雨,但潘厚仁依旧一往无前――四疯还在呢,怕啥? “他就是董事长啊,好年轻哦!”说这话的是老人。 “他就是董事长啊,好有钱哦!”说这话的是商人。 “他就是董事长啊,好帅哦!”说这话的。不是女人,是基友!现场没有女人,战争,得让女人走开,可是不会排斥基友! “您就是潘董事长?”不知道是不是阿西朵花的习惯,他愣是将潘厚仁的名字变成了四个字,潘董事长,听上去好像蛮不错的。潘厚仁点点头,道:“如假包换。我这次来大理,是来找我二叔的,怎么,你们见过他?” 也不知为何,潘厚仁总觉得这些人在听了自己名字之后,并没有太大的恶意,跟刚才段正鑫站出来说话时那种浓浓的硝烟味道截然不同,甚至于潘厚仁还能感受到他们眼中有那么一点巴结的味道,当然这也有可能是他自己的错觉。 “潘董事长,您说的二叔,可是潘德明?”人群当中有个白子站了出来,问道。 潘厚仁点点头,那白子立刻道:“我晓得,我晓得,他和他的人马,都被天龙寨给扣押起来了!” “这不可能!” 不等潘厚仁开口,段正鑫立即大吼否认,谁不知道潘德明是天龙寨的衣食父母,这么多年以来,天龙寨泰半的收入都是替潘德明打工换来的。如果说潘德明会成为天龙寨的敌人,打死段正鑫都不信! “段寨主你先不要生气,若是不信,你回头看看,天龙寨的人不是也出来了么?”那白子抬手指向潘厚仁等人身后,随着他的提醒,潘厚仁等人回头一看,果然,从天龙寨的寨门里,也有一群人,大概数量在两百个左右,正浩浩荡荡的排着杂乱队伍,向他们走来。 “寨主,是董观音瓶!” 段正鑫身边一个白子开口,那神情和语气顿时让潘厚仁心中有了明悟――怕是在天龙寨中跟段家有纠纷的大势力之一,至于说董观音瓶这样怪异的名字,潘厚仁自动过滤了,简称董平嘛,还算是可以听。 那董平的年纪也不小了,只是坐在马背上仍旧是腰身笔挺,在他身边拱卫着不少彪悍的白子,阵容彻底将段正鑫给压了过去。 如今在这个不算宽阔的地方竟然堵上了三拨人,潘厚仁感觉自己已经有些麻木了,他看了看阿西朵花,又瞅了瞅脸色铁青的段正鑫,最后将视线投在神情平静的董平身上。 “娘的,若是火并起来,本少爷逃出生天的几率好像比较低啊!”在粗略的统计过三方数量之后,潘厚仁心中就开始打退堂鼓。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云南人,他也知道若是真的发生火并,压根就不用指望这些穿着花花绿绿服装的人会手下留情,别说是这个冷兵器时代,就算是在后世,大家都属于五十六朵花的大家庭时,发生火并仍旧是死伤惨重! “等一等!大家,请等一等,听我说一句,听我说一句!” 也不知潘厚仁哪里来的勇气,竟然在董平人马已经快要进入危险距离的时候,突然跳下马儿,冲到三方的中央位置,高举双手大声吼道。 “呀,师侄,你这是要去当箭靶子么?好,师叔陪你!” 随着潘厚仁的举动,一个略带童音的声音也传入众人耳中。那声音好听是好听,就是逻辑好像不怎么正常,不用说,在场能够这样的,也就只有四疯了!即便是他站到潘厚仁身边时,脸上仍旧看不到半点紧张、畏惧或者是跟壮烈有关的表情,唯一可以分辨出的神态,那就是――兴奋。 “师叔,求您老人家,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别动手呀!”潘厚仁苦笑着低声叮嘱了四疯,等到他肯定的回应之后,潘厚仁才清了清嗓子,道:“大家冷静,刚刚那位阿西朵花的头人都说了,大家都是在观音菩萨面前喝过血酒的兄弟,那大家就都是亲戚,一家人有事可以坐下来好好商量,用不着动刀动枪的伤和气!” “哈哈,我们是兄弟?好吧,就算我们大家是兄弟,亲戚,那潘懂事长,你跟我们好像没有喝过血酒,不算是亲戚吧?”那董平突前一步,壮硕的身躯缓缓府向潘厚仁方向,大声应和道。 “这。”潘厚仁一时间还真找不到反驳的说法,其实他刚刚这么说也就是没话找话,让大家冷静情绪而已,谁想过跟这群野蛮人当亲戚啊?至少他没想过! “他怎么不是亲戚了?他老婆就是我女儿!”不知道是段正鑫反应快,还是他早就等着说这句话了,总之那董平话音才落,周围的人刚刚张开嘴巴准备笑,结果就被段正鑫这颠三倒四的一句话给堵了回去。理论上,段正鑫好像半点都没说错! 只不过这样一来,却给了那董平以口实,潘厚仁见那董平只是微微一愣,随即转过头去,望着跟在他身后的天龙寨人大声道:“你们都听到了吧?我是不是没有说谎?潘家和段家早就是一体了,他们只顾着自己赚钱,啥时候考虑过大家的死活!” 听到这话,天龙寨的人个个脸色不忿,性子急的已经鼓噪起来。潘厚仁不得不狠狠地瞪了眼段正鑫,暗道:“就你老小子聪明是不是?我娶不娶你女儿还两说呢,你就不要脸的开始制造社会舆论了是不是?想让本少爷当陈世美了是不是?” “大家不要这样想!”眼瞅着天龙寨的人情绪越来越激动,潘厚仁不得不再次高举双手,大声吼道:“我跟段寨主之间是有婚约。呸呸,不是跟段寨主,是跟他女儿段灵玉之间是有婚约,但大家应该高兴啊,这是好事儿了,我家有钱,我也有钱,所以今后段家跟潘家成了一家人之后,段家就不再需要赚钱了,因为我可以养着他们呀,到时候,原本该段家赚的钱,今后不就轮到你们赚了?” 神逻辑! 只能说潘厚仁这长长的一段话压根就是个神逻辑,然而他说得又快又急,加上其中弯弯绕绕的不少,在场的又大多是汉话都不一定听的明白的少数民族,恐怕听的最清楚的一句话就是最后一句:“原本该段家赚的钱,今后不就轮到你们赚了?” 说完这话之后,潘厚仁注意观察董平跟阿西朵花的脸色,让他意外的是,董平脸色明显缓和,而那阿西朵花却是变得更加紧绷,这让潘厚仁有些不解,难道是阿西朵花汉语水平太高,听明白了? “此话当真?” ------------ 第72章 临场发挥 不管阿西朵花是因为什么原因不高兴,至少董平是挺高兴的!他不是没有听明白潘厚仁刚刚那句话,实在是因为他自以为太明白了,所以才这么高兴。 “当真,当真!”这种场合之下,潘厚仁自然要表现的诚恳一些。他也不管那段正鑫的脸色,一边说话一边就冲着董平走了两步,摊开双手道:“这位大叔,我二叔可是还在寨子里?你若是觉得我年纪小说话不管用,不如把我二叔请出来,大家四四六六讲个清楚?” “你是说潘德明?”董平的两眼微微一眯,面色变得有些阴险,嘴角虽然翘起,但笑的挺不是个味道,“他自然是在天龙寨做客!我们大家并没有为难他,只是觉得段正鑫这个寨主,当的不太地道!” “我哪里不地道了!”段正鑫忍不住插嘴,潘厚仁连忙转身打手势,让段正鑫稍安勿躁。 “哪里不地道了?哼,我们就知道,这位潘董事长招人,每个人一个月可以拿到三两银子的工钱,那是我们见过最大方的汉人雇主,你倒好,在寨子里招人的时候,尽挑你们段家,或者是依附你们的家族,就让我们去跟潘德明,干那一个月只有一两银子,还跋山涉水的苦力活?你说,你这是对的起我们么?” “这。”段正鑫一时间也语塞。 潘厚仁淡淡地看了眼段正鑫,心中却是暗暗判断:从过往跟段正鑫的接触来看,其人不应该是这种品行,其中必然另有原因。然而此时的情况不容细细分说,潘厚仁拍了拍巴掌,道:“董大叔,听您的意思,是想将你们董家的人,还有天龙寨的其他人,都送到我的公司里来工作咯?” “那是当然!钱多,轻松,谁不愿意啊!” “啊你的意思并不是想要推翻段寨主,自己当寨主了?” “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既然我董家主上就是段家的臣子,我们民家讲一个信字,这次之所以这样做,完全是因为段正鑫他处事不公!” “吁~” 听董平这么一说,潘厚仁刚刚一直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了地,只要不是造反就好,员工有要求加薪的权利,不要求加薪的员工那不是好员工!转头跟段正鑫对了个眼神,潘厚仁当即回应那董平道: “好!没问题,既然董大叔今天把话都挑明了,那我也就拍着胸口,答应了!从今后开始,凡是天龙寨的人都有自由选择权!” “小少爷,这是不是。”段正鑫见潘厚仁拍胸膛,顿时急了,开口要说话,却又被潘厚仁活生生的给瞪了回去。 谈到这里,董平那边好像都没啥意见了,纷纷放松了姿态,也有人过来向段正鑫这个寨主请安了,此种场景倒是让潘厚仁感慨,白族人果真是纯朴又诚信,汉人那是没得比。 原本潘厚仁以为事情就这样解决,却不料当双方人马就要喜笑颜开的融合时,原本堵住潘厚仁等人退路的,以阿西朵花为首的一群人,却不干了! “不能走,你们不能就这么走了!” 人群当中有人鼓噪,以至于群情又开始激愤,潘厚仁转过头去,看着那面色阴暗的阿西朵花,皱眉道:“朵花头领,您这又是什么意思?” 阿西朵花一举手,他身边鼓噪的人顿时安静下来,可见他这个人在大理的少数民族当中颇有些威信,而已经基本上算是同归于好的段正鑫和董平一左一右的靠拢潘厚仁,将四疯挤到一边,那段正鑫低声提醒潘厚仁道:“小少爷,虽说我们白族人多,但没有彝族人。嗯,整个大理的彝族家族,几乎都听阿西朵花的!” “咦,感情他还是个土皇帝啊!”潘厚仁微微的缩了缩身子,倒不是他畏惧,而是有些意外,毕竟阿西朵花看上去没有半点“龙气”嘛,但人家在大理的实际地位,绝对在潘厚仁刚刚估计的泥鳅之上。 “潘董事长,他们天龙寨的人赚钱,难道就应该把我们这些兄弟都撇在一边么?段易长鑫,老实说我已经忍你很久了,你们天龙寨跟潘家做生意,连带着我们这些没沾到油水的兄弟讨个婆娘都难了,虽说你们天龙寨是给大理带来了富裕,可是水涨船高这个道理难道你不懂?我们这些没有上船的人,难道就眼睁睁的等着水涨起来,把自己给淹死么?”阿西朵花说汉话的音调虽然有些古怪,但至少可以听懂,潘厚仁倒是蛮佩服这厮的汉语表达能力,不由的暗暗叹息:“搞了半天还是丈母娘经济,中国这传统啊,还真是源远流长啊!” 段正鑫这人虽然没啥坏心,但毕竟是曾经的王族,又当了多年的寨主。董平的事情已经让他感觉大失面子,如今再被阿西朵花当众这么一逼问,顿时觉得面上无光,下不了台来。 “阿西朵花,你这个好没道理!我天龙寨的钱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那是我天龙寨的人流着汗水肩挑背抗换回来的,难不成,还要分点给你不成了?阿西朵花,就算我答应,你也要问问我天龙寨的兄弟们答应不答应!” 段正鑫这一嗓子,倒真是吼出了“寨主”的味道来,也改变了他在潘厚仁心中“受气小媳妇”的形象,说通俗点,那就是吼的很有“匪气”。 “段正鑫!我的意思你不懂?好,那我今天就代表大理各族把话挑明了――”阿西朵花腰间有一把纯银刀鞘的弯刀,潘厚仁见他猛然将弯刀拔出来,还以为要开战,却不料那阿西花朵同时伸出自己的左边胳膊,然后就将锋利的弯刀压了上去。 没有半点声音,红鲜鲜的血就从刀锋过处汩汩而出,他身边的人开始发出整齐划一的声音,而随着这种乍听上毫无意义的吼声,潘厚仁感觉有种叫做“气势”的东西,正在阿西朵花阵营当中凝聚,升腾。 “段正鑫,我跟你曾经是喝血酒的兄弟,如今,我就把你的血给放出来了!”阿西朵花好像感觉不到手臂上的疼,但他说的话,却让段正鑫脸色一阵苍白。 潘厚仁一时间有些糊涂,董平见状就上来低声解释:“那阿西朵花是做出解除兄弟约定的姿态,若是寨主处理的不好,那我们天龙寨今后跟大理各族就是生死之敌了,那就。”这个时候董平好像已经彻底忘记了他刚刚才跟段正鑫发生过冲突,又自然而然的叫上寨主了。 “啥?” 潘厚仁一听董平的话,心都紧了!他是来求财,可不是来求气的,若是将整个大理各族都弄成了敌人,那跟天龙寨的合作还有啥意思? 眼瞅着阿西朵花的血还在顺着胳膊往下流,而段正鑫却仍旧呆滞的没半点反应,潘厚仁一咬牙,从董平身上抽出弯刀来,一边撩袖子,一边就冲了出去! “小少爷!” “董事长!” 。。 惊呼声四起,却也只有四疯跟上了潘厚仁的脚步,不过他好像半点都不紧张,反而兴奋的紧随潘厚仁的步伐,好像是只等潘厚仁开砍,他就可以自由发挥了。 “噗嗤!” 潘厚仁跑到距离那阿西朵花不过五步之遥的地方,右手里的弯刀刀尖顺势扎进左手掌心,鲜血流出,潘厚仁随即丢开弯刀,平举血淋淋的左手走向那阿西朵花。 “阿西朵花首领,我现在代表潘家,代表天龙寨和段寨主向你,以及你所代表的大理各族表示诚挚的道歉,从今天起,我们将会成为真正血脉以共的兄弟,从今天起,大理各族人,都有机会进入潘氏运输公司,我们大家精诚合作,一起赚钱!” 当潘厚仁说到“钱”字时,他流血的左手,已经握住了阿西朵花的伤口。因为潘厚仁生理年龄本来就只有十五岁,长期不事田间劳作导致的白皙皮肤加上原本就略显精致的五官,跟眼前血淋淋的造型形成了强烈的反差,在场不少人已经看不下去了,纷纷侧头过去,可见长成奶油小生也不是没有好处的。 阿西朵花同样动容,潘厚仁的举动的的确确的感动了他,至少他能够感觉到温暖――别人的血流到自己身上的时候,只要不是死人都会感觉温暖。而更让阿西朵花感动的,还是潘厚仁小小年纪,就做出如此决然的举动,这才是做大事人应有的行径啊! “好兄弟!当哥哥的不会让你吃亏的!今天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好!” 潘厚仁紧紧地握住了阿西朵花的胳膊,他此时的脸色显得有些苍白,身影也是摇摇晃晃的,好像是因为失血过多而有些体力透支,承受不起的模样。阿西朵花右手抱过来一把将其搂住,口中大吼道:“来人,快来人给我小兄弟裹伤,裹伤!” 谁也没想到这样一件事情最终会有如此的结果,差一点酝酿成为一场惨烈冲突的事情,最终竟然被潘厚仁这样一个小孩子解决了! “好,好,好!” 掌声从寨子那边传来,潘厚仁等人扭头一看,却是面带笑容走过来的潘德明,看他的模样,应该是没有受到任何虐待。 “二叔。”潘厚仁弱弱地喊了一声,而段正鑫等人则是纷纷向潘德明行礼,那董平的神情最是尴尬,连声向潘德明道歉。 “不妨事,不妨事,你又没有虐待我,如今不是皆大欢喜么!”潘德明表现的很是从容,他经过段正鑫和董平,径直走到了阿西朵花和潘厚仁身边。此时已经有人在给潘厚仁上药,而阿西朵花也有人在给他裹胳膊。 潘厚仁任由潘德明将他揽入怀中,他心意一动,干脆闭上双眼,做出一副弱不经风的模样,任凭二叔去发挥。潘德明果然也是个人精,先是跟那阿西朵花一阵寒暄,随口敲定了今后潘家、潘氏运输公司跟大理各族的合作关系,随后才邀请阿西朵花等人一同去天龙寨做客。 ------------ 第73章 咱们要以钱服人 少数民族的人果然是比较一根筋,阿西朵花等几个首领,竟然立刻答应下来丝毫不虑其中有诈,这让潘厚仁心中暗暗惊讶。而当周围的人都离的比较远时,潘厚仁耳中就传来潘德明的低笑声:“好了好了,不用装了,你是不是觉得满手男人的血,实在是太恶心了!” “是有点!”潘厚仁果断地睁开眼睛,跟潘德明对视一眼,随后道:“天知道他有没有传染病,唉,我的可是处子之血啊!” “师侄你放心好了,师傅他老人家包治百病!”四疯凑上来说了这么一句,不知为何,却让潘厚仁想起后世电线杆上的牛皮广告来。当然,历史传说中的张三丰可不仅仅是包治百病这么简单。 最终事情解决的比较圆满,而少数民族的好客,潘厚仁和四疯两个也实实在在的感受到了。那潘德明甚至打趣潘厚仁,说若不是因为他跟四疯一个是寨主的准女婿,一个是道士,今天晚上就会有大姑娘摸到他们房间里去。 对自己的二叔,潘厚仁从来也不会口下留情,当即反驳道:“难怪二叔你一年倒是有半年的功夫都在大理天龙寨,肯定是已经有相好的了,而且还不止一个!” 潘厚仁这话,顿时让潘德明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而潘厚仁一瞧他二叔神情,顿时笑道:“安了,二叔,我不会回去告发你的,好歹你也没有忘记我这个大侄子啊,还帮我把人家压寨公主都弄来了,放心,放心!” 那潘德明才刚刚缓了一口气,正要说话,潘厚仁却又开口道:“不过二叔呀,你真的没有在天龙寨弄出一两个混血儿来?” “滚!”潘德明终于忍不住了,发出一声低吼,却见潘厚仁抬手指了指大门的方向,示意这是他的房间,无奈之下,潘德明是又气又怒,最终自己“滚”出了房间,却是引来房间里潘厚仁和四疯的一阵捧腹大笑。 “四疯,大理这地方好玩不?” 潘厚仁笑够之后才开口问四疯。 “叫我师叔!唔,不好玩!”四疯皱起眉头,晃了晃脑袋,右手很自然地拍在解下来的长剑之上。 潘厚仁一下子就懂了,他一脸歉意地望着四疯,道:“师叔呀,你师侄我实在是不喜欢那种血腥的东西,要不,你一个人去西域吧!” “去西域干啥?”四疯偏了偏脑袋,很不理解。 “哪里有很多人,你可以练个够啊!” 。。 因为事情最终算是皆大欢喜的解决了,所以天龙寨干脆召开了一场盛大的庆祝活动。事实上对于云南很多民族来说,庆祝活动真是不需要什么理由的,只要大家高兴了,就干脆点燃篝火、宰杀牛羊、抬上美酒来载歌载舞一番,这就是为什么后世大家都说云南大理是个世外桃源的原因,因为这里的人都生活在一种性情当中。 庆祝活动延续了两三天的功夫,潘厚仁啥事儿都没做成,尽躲酒去了!在少数民族的兄弟面前你可千万别说自己能喝酒,否则下场会异常的凄惨――这是潘厚仁在后世的经验,这一世他也牢牢的记住,原本还能顶的住,可是到第二天,就被无良的二叔彻底的出卖了。 于是乎,几乎每时每刻都有醉醺醺的异族同胞提着酒坛找潘厚仁,最终无奈的潘厚仁只能爬到了天龙寨平常时候最不会有男人接近的地方――段灵玉的小楼楼顶上,藏了起来。 这一躲,就躲了两天。 而让潘厚仁惊讶的是,四疯这个小师叔,非但不戒酒,而且酒量很好!要说四疯喝酒唯一的缺点,就是酒品不怎么好,报复心太强,谁要是主动向他敬酒,丫就一定会将人家喝倒为止,结果到庆祝活动结束的那天,只要是男人都躲着四疯走,只要是女人,看见四疯就两眼放光! 当然,只要是不喝酒的时候,四疯还是挺受寨子里人欢迎的,毕竟他长的也挺可爱,只比潘厚仁差了那么一点点。 。。 “厚仁啊,这几天我都在想一个事情,如今喝也喝过了,闹也闹过了,这个事情咱们也要好好的商量商量!”潘德明将刚刚返回自己房间的潘厚仁找到,说起正事儿来。 潘厚仁默默一盘算,心中大致也猜到潘德明要说什么事情,点头邀请潘德明坐下。 “四疯道长呢?”潘德明左右一看,不见四疯的人。 “出去算命摸骨去了!我呸,还说是有道全真,结果呢?男人老太婆恐龙他就闭着眼睛装瞎子算命,小姑娘美人儿他就睁着眼睛装瞎子摸骨!”潘厚仁颇有些忿忿不平,他羡慕四疯那张口就能说得老娘们小姑娘一愣一愣的本事,却苦于自己从小没接受过那方面的训练。 “厚仁啊,这个你也要理解,摸得着吃不下,岂不是比你更痛苦?”潘德明果然是过来人,一句话就让潘厚仁心绪平静下来,连连点头称是。戏虐了几句之后,叔侄两个才开始讨论正事。 潘德明这次来,主要的意思还是想问问,既然潘厚仁那个运输公司做的风声水起,而且无论是天龙寨还是大理城里的那些少数民族同胞们都或明或暗的表达了愿意跟着潘氏运输公司干的想法,潘家今后的货物运输工作,是不是也交给潘氏运输公司? 在商言商,虽说潘厚仁也是潘家人,但潘氏运输公司却不能算是单纯的潘家的产业,因为这个公司是潘厚仁自己一手倒腾起来的,还有平西侯府的份子钱在里面,潘德明虽然是个不拘小节的人,但生意上的帐,却要算个清楚明白。 “二叔,你这不是明摆着让我赚钱么?那些人之所以要求加入到运输公司里来,图的就提高工钱。这边工钱高了,我公司还要赚一笔,那你运输成本岂不是高了两三倍?” “有利有弊啊!”潘德明并没有回避潘厚仁的问题,淡淡一笑,这位已经在生意场上打滚二十年的男人以这种年纪男人特有的沉稳回答道:“我们潘家经过大理出去的商品,其具体的利润已经足以忽视运费的增加,况且,潘家既然将货物交给你们潘氏运输公司来运输,那么安全问题,也必须由你们公司来承担,潘家只需出必要的管理人员就可以了!” “啥?” 潘厚仁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没听清楚! “若是咱们潘家不负责安全问题,那二叔你岂不是不需要再养着卫队了?那你可真是替潘家节约了!” 潘德明又是一笑,道:“厚仁,潘家是不需要这些卫队了,可是,难不成你的潘氏运输公司就不需要了?” “嗯?”潘厚仁微微一愣,脑子里快速的盘算一番,顿时明白了潘德明这样做的用意。 潘家,因为锦衣卫和黄俨、严宽的原因,在潘诞和潘德明看来,怕是已经在朱棣那里挂上号了。正所谓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若是在这种情况之下,潘府还一直养着庞大的卫队,被锦衣卫或者是官府查出,以“豢养私兵”为由,栽赃潘府一个造反的罪名,到时候怕是神仙也搭救不了。 然而若是因为这种担忧将培养了几十年的卫队彻底甩开,潘家自然又舍不得!如今,潘厚仁横空出世,自己折腾了一个潘氏运输公司,在短短几个月时间里就弄的风声水起,潘诞和潘德明顿时感觉这是个机会,将卫队转到潘氏运输公司这个私人跟平西侯入股成立的车马行当中,岂不是两全其美? 对于潘府来说,增加的运费完全可以接受,而且去掉了管理庞大卫队的麻烦,何乐而不为呢?以潘厚仁跟潘家之间的关系,潘府也完全不同担心潘厚仁会对潘家不利,更不用说潘诞和潘德明原本的打算就是把潘家唯一的女儿嫁给潘厚仁,到时候两家又合成一家,转了一圈,是自己的终究还是自己的! 这生意人的算盘,自然是打的极为精妙,不怕潘厚仁是从那后世穿越过来,他一时间也想不明白其中诸多的奥妙,只是感觉潘德明之所以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一来是因为他潘厚仁那天当着大理各族的面放出豪言壮语,二来也是为了支持潘氏运输公司的业务开展――毕竟招收大量的员工之后,没有义务白养着,任何一个公司都承受不起这种开销。 “二叔,这事情老爷子知道不?”潘厚仁咽了口唾沫,问道。 “他当然知道了,我也不瞒你,其实当你成立那个车马行。” “是运输公司!” “好好好,运输公司,”潘德明倒是从善如流,改口道:“成立那个运输公司之后,老爷子就已经有这种打算了,当初我听老爷子的意思,就打算扶持你的公司,还是老爷子阻止了我,说是先看看你能做到哪一步,然后我们再做具体打算!” “哦?”潘厚仁原来还一直以为老爷子不关心他在外面胡搞,没想到却一直是在人家眼皮子底下偷腥,那滋味简直是糗毙了。 “那二叔你跟老爷子是啥时候决定的呢?” 潘德明听潘厚仁这么一说,顿时哈哈笑起来,“还不是你这小子不声不响的就统一了昆明城的木材场,老爷子来信说,若是不好好巴结你,怕是今后他下葬的棺材都买不到了!” “呃~”对于老人家的这个玩笑,潘厚仁实在是不知道该怎样接下去,只能闷声发大财。 ------------ 第74章 咱们赚钱有底线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当潘德明和潘厚仁两个找到段正鑫这么一说,段正鑫自然是没有意见,而天龙寨的人则是人人欢欣鼓舞。紧跟着阿西朵花等首领也加入到分蛋糕的队伍当中,表面上看,好像这次合作计划只有潘家的真实利益受到了影响,故而每个人对潘德明都显得非常尊敬。 然而事实只有潘厚仁跟潘德明心中最为清楚,经过这么产业分割之后,将来潘家的发展只会越来越好。 照理说,这次潘厚仁的大理之行应该是皆大欢喜,算是方方面面都已经照顾到了,然而就在潘厚仁跟四疯准备离开天龙寨的那天,突然有几个浑身血淋淋的潘府卫队打马冲进天龙寨,滚倒在天龙寨大殿的门口。 鲜血流了一地,当潘厚仁和四疯接到消息赶到的时候,回来的五个武士就有两个已经断了气。 在大理这个地方并没有真正很好的汉人大夫,基本上各族都有自己处理伤病人的方式,白族人多为信奉白密,治疗伤病多以土法加上祈祷为主。这样的处理方式让潘厚仁很不满意,而幸亏这次他是带着四疯来的。 别忘了四疯的师傅就是大名鼎鼎的张真人,当四疯出手之后,终于将三个浑身是伤的武士从阎王爷手中抢了回来。 潘德明在查看了死去武士身上的伤口之后,面色变得相当阴沉,他一声不吭的冲着潘厚仁招招手,让潘厚仁跟着他出去走走。这个时候段正鑫想要跟过去,却被潘德明用眼神阻止了。 “二叔,怎么了,难道是。”潘厚仁的言下之意,是不是大理某个势力做下的祸事,潘德明没有回应,只是双手负在身后,仰天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财帛红人眼,厚仁啊,你对大理这边的情况还不熟悉,你可知道大理继续往南,是什么地方?” 这个问题潘厚仁还真是不好回答,从理论上来说,他当然知道大理以南是什么地方,可那是后世的知识,与其献丑,潘厚仁明智的选择了藏拙,摇头表示自己不知。 “那是一片山野荒地、穷山恶水、民智不开的地方,在那里,甚至于有些村落或者势力,还是母系氏族,他们生活在一种极其原始的状态,今天回来的这几个武士,原本是保护我们的一支马队,去跟这样的部落做生意的。” 听了潘德明的话,潘厚仁却有些糊涂,道:“二叔,既然你明知道这些氏族是落后又野蛮,那干嘛还要跟他们做生意?他们还有什么值得我们赚的呢?” 潘德明却是不置可否,只是苦笑道:“我都说了,财帛动人心啊!这些原始氏族虽说没有制造能力,可他们却能抓捕森林当中的猛兽、挖掘最宝贵的矿石,还有就是金银的开采,在穷山恶水当中,往往会有天然的金银矿,而我们跟他们换取这些东西的物品,却仅仅是粗盐、粗布和一些精致不费的生活用品,厚仁,一本万利的生意,你会拒绝么?” “这个。当然是不会的!”潘厚仁想了想,自觉若是知道这样的生意,他肯定同样不会拒绝,商人的本性就是追逐利益最大化,没有理由明知道有钱却不去赚。 “二叔,是那些氏族袭击了我们的马队?” “不!”潘德明摇了摇头,道:“你刚才没有注意到那武士身上的伤口?那是极锋利的钢刀才会造成的伤口,说实话,这种锻造水平,这种钢刀,那些部落是没有的!哼,别以为我们潘家做生意就没有底线,像钢刀、弩弓和盔甲这些东西,我们是不会卖给异族人的!”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道理,早已经深深的烙印在每个汉族人的灵魂当中,至少在明朝初期的时候,大多数明朝商人还能做到这点,等到后面礼乐崩坏,那些大明的商人甚至会毫无节操的跟日本倭寇混在一起,可以说从那个时候开始,大汉民族的精神才真正的死亡了,直到经历了异族统治之后的几百年时间,也一直未能恢复过来。 故而按照潘德明的判断,杀害这些武士,抢走潘家货物的人,肯定不是那些野蛮的氏族,一来这些氏族没有那样戏犀利的武器,二来这些氏族需要潘氏长期的合作,而不仅仅是一锤子的买卖。 那么究竟是谁杀人夺货呢? 潘德明一时之间也得不出个结论来,等到四疯将三个武士其中一个唤醒,从其口中得知他们是在交易完毕返回的途中遭黑衣蒙面的马队截杀之后,潘德明才肯定了当初他的猜测――不是野蛮氏族的人干的,一定是来自大明这种文明世界的敌人。 当听到潘德明这个结论之后,不仅仅是段正鑫感觉脸上发烧,就连阿西朵花等几个刚刚加入潘氏经济体系的部落首领也是个个脸色尴尬。毕竟就在几天前,以阿西朵花等人为首的大理异族,还团结起来威胁过潘家和天龙寨,这才几天功夫就出了这档子事情,要说潘家不会怀疑他们,他们自己都不相信。 “二少爷,这事情。”众人围坐在天龙寨的大厅之中,气氛颇有些尴尬,阿西朵花一咬牙站起来,像是要表达自己的清白,却不料潘德明一摆手,道:“朵花首领无需多言,我相信这件事情不是你们做的,也不是在坐的哪一个人做的,我相信大家!” “二少爷!” “二少爷!” 潘德明这种恳切的信任让这些异族统领们纷纷动容,更有首领当即表示,哪怕是倾全族之力,也要替潘家报此大仇,然而潘德明只是感谢大家的心意,却不愿意接受帮助。 他说道:“我跟厚仁,还有段寨主请大家来相聚,并非是为了找出这次杀人越货的凶手。事实上这已经不是第一起截杀,就在今年,我潘家的马队已经遇上了六七次之多,其中四次贼人被卫队击退,有两次贼人得手了一些货物,可是像这次。”不用潘德明继续说下去,在座的人都知道这次潘家损失惨重,仅仅是货物也就罢了,大量的马夫、马匹还有损失的卫队,才是真正的损失。 “所以我想提醒大家,将来潘氏运输公司就要接替天龙寨,完成这些运输任务,凡是参与运输货物的人,都有可能遭受伤亡,大家要有个心理准备。厚仁,接下来你说。”潘德明将发言权交给潘厚仁,而这个时候也没人会去考虑潘厚仁的实际年龄,安静的听他发言。 “我们潘氏运输公司有最完善的抚养和抚恤制度,凡是成为潘氏运输公司雇工的,不论他是什么族的人,我们都一视同仁。”潘厚仁先说了总纲,接下来他就谈及到具体的抚养和抚恤方式。 伤了的由公司负责治疗、疗养,期间工钱照常支付,若是失去劳动能力的,公司会一直供养其到死亡。若是死亡的,其家属则继续领取照例工钱,直到所有子女能够独立求生为止。 应该说,潘氏运输公司的这种待遇是举世罕见的,哪怕就是大明军队,也不可能达到这样的水平。 听完潘厚仁的讲述,又听说每个人在加入潘氏运输公司时签订的契约上也会有这些说明时,在坐的各族首领都纷纷感慨,加入潘氏运输公司是他们最英明的决定,没有之一。 当然,潘厚仁也有个特别的要求。 因为在大明这个时期,包括彝族在内,很多少数民族还在实行奴隶制度,而潘厚仁的要求就是,奴隶不能成为独立的个体进入潘氏运输公司,如果奴隶主一定要让奴隶进入公司,那么可以由潘氏运输公司替奴隶支付一笔费用给奴隶主,一次性买断奴隶,然后从奴隶在运输公司工作的工钱当中逐月扣去。 对于潘厚仁的这个规定,有很多异族首领表示不可理解,然而这是潘厚仁的死规定,就连潘德明来说都没有用。 反正也仅仅是针对奴隶,见潘厚仁这个东家意见坚定,大家说说也就罢了,没有想过一定要争个输赢。 通过马队被劫的事情,潘氏运输公司跟大理各族之间的关系反而更加牢靠,这就是潘德明和潘厚仁的一种手段,然而潘家不能莫名其妙的吃这样一个大亏,况且潘德明当时也没有说假话,今年被劫的情况确实很严重,如今找出凶手也是迫在眉睫的事情。 “二叔,依你看应该是什么人干的?”潘厚仁跟潘德明私下相处的时候,又提到这个问题。 经过四疯的治疗,三个武士基本上已经没有生命危险,而且人也清醒过来。潘厚仁也去问过,只不过从三个武士口中得到的信息并不多。 “其实,都是一些白族人干的!”房间里只有潘德明和潘厚仁外加打坐的四疯,所以潘德明并没有迟疑,就将自己得出的结论说了出来。 “啥?” 潘厚仁这两天也在冥思苦想,可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答案竟然是这样。“二叔,你的意思是说,天龙寨。” “天龙寨自然也脱不开干系。”潘德明脸上露出一丝苦笑,而他的话却是将潘厚仁吓了一跳。天龙寨脱不开干系,岂不是说大家现在还继续留在天龙寨就会很危险?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谁知道每天吃的东西里,啥时候就被人下毒了呢? ------------ 第75章 谁动了老子的妞? “我不是说天龙寨的人干的!”潘德明看潘厚仁的表情,连忙摇了摇头,“厚仁啊,我早就给你说过,云南这边的各族虽然热情,可那是他们真性情的一种表现,爱的极端必然就恨的极端。段氏一族是南诏国的王族,而有王族,就必然有反王族,这些年天龙寨依靠我们潘氏提供的资金,已经数十倍的壮大了,段氏的壮大,自然就会有人看不下去了。” “二叔,那我们要不要找到那些人的老巢,然后来个犁庭扫穴?”潘厚仁单掌成刀,语气当中杀意凌然,就连原本在打坐的四疯都突然惊醒,讶然道:“师侄,你动杀心了!妙,实在是妙!” “妙你个头啊!”潘厚仁没好气地瞪了眼四疯,道:“你有本事,一个人去把那些人都杀了去!” 四疯不接这个话茬子,又把眼睛给闭上了。潘德明此时却轻松地拍拍双掌站起来,“厚仁暂且不要操心此事,我跟老爷子早有商议,既然是我们这些老人接下来的仇怨,就留给我们这些老人来解决,这条线路,潘氏运输公司暂且不用负责,等我将帐算清楚了之后,再交给你来管!” “二叔,你怎么能这样呢。”潘厚仁略显得不满,可惜潘德明根本不给他反驳的机会,两眼一瞪,佯怒道:“怎么,二叔的话你都不听了?哼,你还想不想今后改口不叫我二叔啊?” 改口不叫二叔,那自然就是要叫老丈人了。潘德明这话一说,潘厚仁还真是没有再可争论的,跟自家叔叔还能顽劣一番,有谁听过在老丈人面前撒娇扯皮的? 原定返回昆明城的日期一拖再拖,等到将所有的事情处理的差不多时,潘德明再次催促潘厚仁两人上路,只道昆明城事情也多,更需要潘厚仁会去处理,这里有他就够了。 临走之前潘厚仁仍旧有些担心他二叔在天龙寨的安全问题。而这一次阿西朵花终于找到表现自己的机会,他一番豪言壮语请潘厚仁放心,若是潘德明在大理出了什么问题,他阿西朵花的脑袋就用来赔给潘厚仁了。 有阿西朵花这种大首领级人物的保证,潘厚仁是不放心也得放心,收拾行装,第二天一早就从天龙寨出发了。这一次段正鑫没有陪着,因为他还要留下来处理一些寨子里的事情,但却另外派了一队人送潘厚仁跟四疯回去。 潘德明开始有些担心,后来考虑到从大理到昆明几乎都是官道,而如今是敏感时期,潘家的卫队的确不方便暴露在大明人的视线当中,就请阿西朵花首领安排了一支彝族武士,负责护送潘厚仁两人到昆明城。 “师侄啊,其实我觉得他们这是多此一举啊,有本道爷在,什么小毛贼能够伤的了我们?”上路之后的第二天早上,四疯就向潘厚仁表达他的不满,其实理由也很简单,因为这支彝人卫队的存在,将四疯可能的练人的机会都给剥夺了。 “行了行了,师叔你就省省吧,若是实在感觉不爽的话,要不你回大理去,帮我二叔找那些隐藏在丛林当中的敌人?”潘厚仁笑着数落四疯,他知道四疯是绝对不会离开他的,因为张真人给四疯的命令就是要保护他的安全,而不是别人。 四疯摇头,正要说话,却突然间浑身一震,道:“血腥味!” 四疯的话还没有落口,前面就传来嘹亮的鸟叫声。那是彝族战士传递信息的声音,潘厚仁管将之称为鸟叫。急促的鸟叫声之后,就是不熟练的汉语叫喊声,“来了个女人,来个了女人!” “一个女人有什么好紧张的?”四疯刚刚还因为兴奋而紧绷的身体猛然间松弛下来,既然来的是个女人,他一下子就没劲了,他自认好歹也是一代小宗师,大多数正常情况下,他是绝对不会对一个女人动手的。 “拦住她,拦住她!” 杂乱的彝语当中夹杂着半生不熟的汉话,队伍的混乱让潘厚仁心中略显不满,暗道一个女人就能把队伍弄成这样,那阿西朵花还说是他治下精锐的卫队,难怪云南的少数民族都被大明的军队打的抬不起头来,感情是战斗力实在太差了。 “厚仁。厚仁。是你么,厚仁。” 就在潘厚仁腹诽那些彝人战士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却从骚乱的远方传来,潘厚仁一听这声音,顿时两眼腾起火光,不顾自己还在马背之上,两脚使劲一蹬,整个人凌空而起,向着前方扑去――不是他不知道骑马,实在是他马术不精,而此时马儿前面又有几个彝人战士将路死死挡住,若是要骑马过去,必然更耽搁时间! 潘厚仁的身影如同一只大鸟般越过那些挡在前面的彝人,向着声音的来处飞速而去,同时他也张嘴大吼:“停手,停手,自己人!自己人!” 听到潘厚仁的吼声,那些彝族战士也就纷纷停止了行动,如此一来,那红色的身影就凸显出来,而且距离潘厚仁越来越近。 这样说或许不够准确,应该是形如鬼魅的潘厚仁距离那红色身影越来越近。而当潘厚仁靠的足够近时,终于确定了来人的身份。 “秀秀!” 凌空张开双臂,潘厚仁稳稳的将几乎快要跌倒的身影揽入怀中,几乎就在他接住安秀秀的同时,一股浓浓的血腥味也钻进他的鼻孔,充斥他的胸腔。 “次奥,这是怎么会事!” 潘厚仁低头看着浑身是血,披头散发、衣物污浊不堪的安秀秀,简直不敢相信她就是春兰阁上那个风韵动人的秀娘,是什么样的遭遇,才让她落到如此境地? 光凭目测就能感觉到安秀秀正处在一个糟糕的状态当中,她的脸色苍白,呼吸凌乱,红唇干裂,就连眼神都无比的晦涩。 “四疯,四疯,快给我过来!”潘厚仁急了,他大声叫喊,却没有注意到不知啥时候四疯已经满脸慎重的站在他的身边,正怔怔地望着安秀秀。 “四疯,快,快给她疗伤啊!”潘厚仁转头看见四疯之后,就迫不及待的要让四疯出手治疗安秀秀,就在四疯准备动手的时候,安秀秀突然开口了,“厚仁,我身后还有追兵,追兵。” 不知是不是因为已经见到潘厚仁后精神上松懈,此时的安秀秀看上去比刚才还要糟糕,说完这样一句话,就直接晕了过去。 “师侄,她暂时不会有大碍,只是气血双虚。不过,她刚刚说有追兵。”四疯的动作很快,安秀秀还被潘厚仁横抱在怀中,四疯趁着说话的功夫,就已经替安秀秀把过脉,同时也并指点了几个穴位。 潘厚仁看四疯点穴的动作有些眼花,不过此时他也没有心思追问这是门啥功夫,既然安秀秀说还有追兵,那就必须要解决掉。 “贫道去吧!”四疯自告奋勇。 潘厚仁闻言抬头,他想让四疯先给安秀秀疗伤,此时的四疯好像脑袋瓜子特别灵光,一下子就明了了潘厚仁眼神当中的含义,连忙道:“不碍事,师叔我把伤药给你,她是女人,你要方便些,此药外敷内服,极有神效,乃是师傅亲手采药炼制。” 也不知四疯平时是将这药瓶藏在他那破烂道破的啥地方,总之给潘厚仁的感觉就像是变戏法似的就掏出个瓷瓶来,随着就塞在他手心里,然后那四疯也不说话,转身一个纵身,“哔”地在原地消失了! “你们还站在干啥,赶快扎营,升火,我需要干净的热水,赶快,赶快!” 潘厚仁身边的彝族战士刚刚看了潘厚仁的凌空虚渡,紧跟着又看了四疯道士的“旱地拔葱”,一个个脑子有些反应迟钝,感情他们一路保护的,竟然是两个武林高手? 幸好这些彝族战士的执行力还在,听了潘厚仁的话,立马行动起来,片刻功夫之后,潘厚仁就已经抱着血透衣衫的安秀秀坐进了干净的帐篷里,而临近帐篷的地方已经升腾起火焰,架上在火堆上的铁锅里正烧着水。 “秀秀,秀秀,我给你上药,你忍着点!” 刚刚潘厚仁已经检查过,安秀秀身上至少有四处刀伤,一处箭伤,刀伤都不算厉害,唯独那箭伤,正在左胸之下,半砬子的箭杆等于是告诉潘厚仁箭簇必然还在安秀秀的身体里,如此一来,四疯刚刚的话确实没有说错,要处理这个伤口,必须要将安秀秀的衣服给脱了。 若此时躺在潘厚仁面前的是段灵玉或者是潘徵徵,甚至是小婵娟或者瑶瑶,潘厚仁心中都不会有任何压力,直接剥光了事,唯独安秀秀,跟他的关系有些不明不白,一想到古代女子对贞洁的看法,潘厚仁就有些犹豫。 幸而安秀秀被喂服了一些伤药之后,恰巧清醒过来,看清楚身处帐篷,又只有潘厚仁一个人之后,她那眼眸动了动,稍有血色的双唇微微张开,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道:“没事,你来吧。” ------------ 第76章 老窝都没了 有了安秀秀的许可,潘厚仁动作倒是麻利,三下五除二将安秀秀身上的衣衫割开,用干净的白布擦去伤口周围的血迹,随后直接去外面还在煮的铁锅里浸透白布,抖凉了之后开始为安秀秀擦拭伤口,擦一处,就上一次药。 不得不说张真人亲自炼制的伤药就是神效,几乎是跟伤口一接触,伤口就会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止血、收敛,而整个过程当中,安秀秀竟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痛楚。四道刀伤处理完毕之后,锅里的水也彻底开了,潘厚仁看着颤巍巍的一对伟岸之物,却有些不知道怎么下手。 箭杆就在安秀秀的左胸下方,箭簇已经没入体内,估计是被肋骨卡住,潘厚仁有些担心伤到了内脏。 “我能感觉的到,里面没有受伤。”当安秀秀听了潘厚仁的担忧之后,红着脸说出了自己的感受。虽说她躺在毛毡上不能动弹,但是胸部暴露在空气当中的感觉是那样的明显,即便是身边只有潘厚仁,即便是为了治伤,安秀秀仍旧紧张,或者说是羞涩的全身皮肤紧绷,那白皙柔嫩的肌肤上,一根根茸茸的汗毛笔直竖起,像是一层隐隐约约的光芒。 “你确定么?” 此时潘厚仁心中却毫无杂念,脑子里盘旋的唯一念头就是定要保全安秀秀的性命,说不得他又开始埋怨起四疯来,这个彻头彻尾的武痴,若是安秀秀有个什么好歹,潘厚仁一定这辈子都不会原谅四疯! 想将箭簇从身体里拔出来,这是个技术活,对于前后两世都没有掌握此专业技术的潘厚仁来说,难度颇高,以至于他的双手不停的在那雪峰周围盘旋往复,不时跟那颗蓓蕾接触,弄的安秀秀这个从未经人事的大姑娘,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两支眼睛水汪汪,一双修长的腿也在不由自主的微微伸缩。 “得了!” 试探良久之后,潘厚仁终于将三角形的箭簇,连着箭杆从安秀秀身体里起了出来,而当箭簇离开安秀秀身体的那一瞬间,安秀秀整个人像是突然松开的琴弦一般,发出长长的一声呻吟。 “好了好了,接下来就是清洗伤口,上药,穿衣服。次奥,秀秀你的衣服不能穿了,还是穿我的吧!” 后面的过程潘厚仁是念念有词,一个口令一个动作的完成,直到他发现安秀秀的衣服根本没法穿时,才停了下来,去找自己换洗的衣物。等到他重新面对平躺在毛毡上,一丝不挂的安秀秀时,猛然间,一股热流从他身体某个部位窜了出来。 “该死的,这个时候不能想这些,给老子规矩点!”潘厚仁嘀咕了一声,却不料音量没控制好,让安秀秀也听了去,弄的她脸上一红,低声道:“厚仁,这伤药很好,我已经可以动了,让我自己来吧!” “那不行!”潘厚仁迈着艰难的步伐走到安秀秀身边跪下,他本来是想给安秀秀穿衣服的,可是当他看见那颤巍巍的一对时,不知不觉当中就停了下来,有些傻呆呆的。 “厚仁~” 安秀秀终于顶不住帐篷里这种异样的气氛,口中发出一声娇嗔,同时也抬手去抓衣服,这才将潘厚仁惊醒过来,低头不敢看安秀秀,手忙脚乱的替安秀秀将衣服穿上。 “我需要新鲜的鲫鱼,熬汤,你们去两个人,想想法子,其他人也开始做饭,注意周围的安全!” 潘厚仁向那些彝族士兵分派了任务之后,又回到帐篷当中,细心的照顾起安秀秀来。 还是得强调张真人的灵药好使,经过初步治疗之后,安秀秀整个人的状态已经跟治疗前截然不同,就连说话的声音都大了许多,只不过她穿着潘厚仁的男子服装,给人感觉有些怪怪的。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直到这个时候,潘厚仁才将压了很久的疑惑,问了出来。 “厚仁,是我对不起你,没有能够保住红色年代,还有。春兰阁。” 安秀秀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就让潘厚仁彻底傻眼了! 是什么样的人才能毁了红色年代和春兰阁?潘厚仁不知道!正所谓不看僧面看佛面,春兰阁和红色年代的背后可不仅仅是他潘厚仁,还有潘家,还有沐家!潘家也就罢了,沐家,那可是云南这边的土皇帝,难不成,是那朱棣亲自下的命令?可是潘厚仁找不到朱棣下这个命令的理由啊,堂堂一个大明皇帝,亲自下旨拆迁昆明城里一家勾栏和一家会馆,这算什么?这就好比在后世,由总书记下旨,将昆明城里一家合法经营的按摩理疗中心和酒吧纳入扫黄打非的行动里重点清扫一样可笑! “是谁干的?”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潘厚仁松开不知不觉中捏紧的拳头,以尽量保持平稳的声音问道。 “是汉王,朱高煦!” “是他?” 听到这个名字,潘厚仁的双眼一下子就亮了!果然,也只有汉王朱高煦这个级别的人物,才能在潘府和沐家双重保护之下,将春兰阁和红色年代彻底摧毁。 “咦,不对啊,既然是朱高煦。”潘厚仁突然回过神来,他感觉自己好像进了一个误区,安秀秀说没有保住,并不意味着就被人给毁了,被人抢了,那也是没有保住啊!一想明白这个道理,潘厚仁心中顿时升起一丝希望,问安秀秀道: “你说没能保住的意思是。” 缓过劲的来安秀秀想要将身体支撑起来说话,然而她的伤势却不允许她这样做,无奈之下她只能接受了潘厚仁的双臂,依靠在他怀中,慢慢的讲述起来。 原来,就在潘厚仁离开昆明城的第二天下午,汉王朱高煦带着他的天策军,进入了昆明城。 此次朱高煦前来昆明城打的旗号是视察封地,可是谁也没有想到朱高煦会第一个找潘厚仁的麻烦。 首先倒霉的是春兰阁,紧跟着就是同样被挂在潘厚仁名下的红色年代。没有通过昆明府也没有经过平西侯府,汉王朱高煦打着“有伤风化”的名义,直接派遣他的天策军,封锁了这两个地方,就连里面的人,都不准离开。 当时正是夜间,两处店面皆是灯火辉煌,里面的客人很多,尤其是消费接近大众水平,而又能感受君再来三楼那种表演氛围的红色年代更是人满为患。因为潘厚仁临走之前已经安排安秀秀将春兰阁的业务交给雀娘管理,所以当时安秀秀正在红色年代处理事务。 大队的天策军不由分说的将红色年代前前后后彻底封锁,紧跟着全副武装的士兵就冲破大门,将所有人堵在里面,不让一个走脱。 一开始安秀秀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等到士兵们开始粗鲁的清点红色年代的雇工,却轻易的放走客人,甚至是好言好语相送时,安秀秀才感觉到事情不对劲了。 那些天策军虽然挂着跟唐朝开国前李世民麾下同样的旗号,但行事却与土匪无疑,甚至于有过之而无不及。 想当初潘厚仁对红色年代的定义就是暧昧会所,里面工作的年轻女子虽然不少,但大多都是卖艺不卖身的那种,可是天策军将客人撵走之后,竟然就在大庭广众之下开始动手动脚,安秀秀看不过眼上前阻止,却引来了两个对她垂涎的将官,那两个将官一开始还不敢太随意,毕竟安秀秀挂着个掌柜的名头,当知道安秀秀曾经是春兰阁的掌柜时,两个将官的眼神顿时发生了变化。 “那他们有没有。”潘厚仁无意的问出这样一句话来,随后就知道自己这是多嘴了,以安秀秀的性格,又岂会让男人占了便宜? 事实果真如此,当两个将官竟然想一把抱住安秀秀再肆意妄为的时候,已经强压怒火的安秀秀,顺手抽出一个将官的腰刀,“咔嚓咔嚓”,剁下了两头畜生的脑袋! “杀的好!” 听到这里,潘厚仁猛然一拍大腿,响亮的声音让安秀秀娇躯微微一颤,道:“厚仁,你难道不觉得我杀了朝廷命官,会给你惹上祸事?” “这种货色,你不杀他,难不成还由得他来欺负你!杀的好啊杀的妙,杀的呱呱叫,嘿,回头少爷我奖励你!”潘厚仁说的有些得意忘形,顿时引来安秀秀的白眼。往日里潘厚仁也没少得安秀秀的白眼,可不知是不是因为安秀秀今日体虚气弱的缘故,这白眼瞄的潘厚仁心中麻酥酥的,好像是在跟情人斗嘴一般。 “然后呢?” 潘厚仁暗暗吸了一口气,尽量平复自己的心境,接着问道。 “然后那些天策军就像是疯了一样的追捕我。我从红色年代杀出来,随即就去春兰阁查探情况,果然,春兰阁也被那汉王的狗奴才们包围的水泄不通,雀娘她们一个都没能逃出来,我攀上君再来,就看见他们。” 安秀秀说到这里,神情瞬间变得无比的愤慨,不用说,潘厚仁也能猜到那些天策军在春兰阁做了些啥,他眉头微微一抖,道:“秀秀不要难过,你跟我说说,看到汉王朱高煦了么?” ------------ 第77章 被儿子打了,找老子去 “看到了!那个畜生,带着人直接住进了后面的阁楼,哼,他倒是会享受,一面说是有伤风化,一面却。”安秀秀怕是因为情绪过于激动,呼吸再次急促起来,以至于潘厚仁不得不阻止她继续说下去,而将她重新放平回去,安抚道:“秀娘不要焦急,只要你人还在,其他的都不重要。” “是么?” 听潘厚仁这么一说,安秀秀刚刚满是愤恨的双眼当中突然之间闪烁起泪光来,“厚仁,我。” “我倒是有些好奇。秀娘你杀了天策军的将官,他们岂会让你轻易的走脱呢?”潘厚仁心中微微一盘算,就知道秀娘应该没法孤身从天策军的重重包围当中杀出,还能逃到这里来。 “我还有些。家仆,是他们拼命护着我,我才能够夺门而出,杀出重围,朝着这个方向来找你,幸亏你已经从大理出发,否则我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到大理,或许会力竭被擒,厚仁,在来的路上我就已经想到了,若是无法逃脱,我定不会让自己落到那些畜生手中!” 安秀秀的话让潘厚仁一阵动容,不由得伸手在安秀秀那稍有红晕的面容上轻轻抚过,“秀秀,你辛苦了!” “厚仁,我。” 要说两人之间平常那种关系确实相对古怪了些,安秀秀想来认定这辈子唯一可以依靠的人就是潘厚仁,然而年龄的差距又让她不得不长期压制自己这种情绪。再说潘厚仁,以他成熟的灵魂来说,安秀秀这样的熟女更能挑动他的神经,然而仅仅十五岁的外表又让他不得不在很多时候伪装自己的心意,以免让安秀秀不安。 如今,在这特定的时间、特别的地点和如此特殊的事件背景之下,两人的心好像同时放了开来,安秀秀凝视着潘厚仁的眼神不再躲闪,一股旖旎的气氛逐渐占据了帐篷里狭小的空间,这种气氛甚至冲淡了房间里原本存在的浓浓血腥味,有若实质的荡漾在这对男女之间。 “秀秀,我。” “董事长,鱼汤好了!” 一个怪里怪气的汉话声,突如其来的打断了潘厚仁想要说的话,也瞬间将刚刚那种气氛破坏无疑,这个时候潘厚仁心中不知道多恨那彝人战士,然而安秀秀已经闭上了眼睛,也就意味着刚刚那种氛围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拿来,你这个没长眼睛的家伙!” 潘厚仁没好气的从那彝人手中接过鱼汤,弄的那彝人战士也有些委屈,辛辛苦苦给董事长熬好鱼汤,原本以为可以拍到马屁,谁知道像是拍过了,直接砸到蛋了,也不知道将来会不会被给小鞋穿。 回到房间里一口口喂鱼汤给安秀秀吃的潘厚仁,心中既有温馨,同时又有担心。 “四疯怎么去了这么久?秀秀,追踪你的敌人很多么?” 刚刚一直闭着双眼不看潘厚仁的安秀秀此时终于重新睁开双眼,莫名的紧张道:“是了,厚仁,四疯小师叔会不会出事?我记得追踪我的天策军数量可不少,还有弓箭手,小师叔他又不知道事情的真相,万一看见是明军装束,他不敢动手反而被擒,事情就糟糕了。” “以我对小师傅的了解来看,秀秀你说的这种可能性几乎不存在,别忘了,小师叔那是修道之人,凡尘俗子在他眼中都只有两种模子。” “哪两种模子?”安秀秀好奇问道。 “练的过是一种,练不过的,是另一种。”潘厚仁回答的一本正经,却是将安秀秀逗的强忍笑意,不住用唯一能动的右手轻轻捶打潘厚仁的大腿,意思是潘厚仁不应该这个当口逗她发笑。 而潘厚仁还没来得及为自己辩解,就听帐篷外传来一声叹息,紧跟着四疯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师侄啊师侄,我原本以为你真的很了解我,现在看来,你还是不够了解啊!” 随着话音,四疯掀开帘子走进帐篷,潘厚仁扭头一望,出去时是啥样子,现在眼前的四疯还是啥样子,就连神情好像都没有任何改变。 走进帐篷的四疯先是抓起安秀秀的手腕把脉,同时开口道:“我眼中的凡尘俗子的确只有两种模子,只不过一种是经的起我练的,另外一种是经不起我练的。” “师叔,自从你跟了我之后,好像变得越来越幽默了。”潘厚仁这话音当中带着浓浓的怨念,好像是被人无偿使用了专利之后的吐槽,可惜四疯压根就不理睬他,反而是对安秀秀道:“不错,稳定了,多休息!” 直到现在四疯也没有告诉潘厚仁和安秀秀,他出去之后究竟是啥状态,究竟有没有干掉追踪安秀秀而来的明军,他不说,潘厚仁跟安秀秀也就不问,一切心照不宣。 深夜,安秀秀休息了,潘厚仁却跟四疯坐在火堆旁边,没有合眼。 下午的时候安秀秀又说了很多她从昆明城里逃出来时得到的信息,这让潘厚仁对朱高煦目前的动静了解的更加深入,很明显,朱高煦这次来昆明城是受到那朱楩的怂恿,或者说压根就是帮朱楩报仇来的。 潘厚仁手中是有一点点朱楩的“罪证”不假,可是这个罪证潘厚仁却从来没想过要真正拿出来用。因为他很清楚在封建时代,他手中的证据根本就不能扳倒堂堂一个藩王。当然,律法不能发挥作用的时代不仅仅是封建社会,后世也有不少这种情况,只不过后世人更爱面子,更喜欢盖一块红布而已。 而要对付一个藩王,最好的法子不是由下至上,而是由上至下。 从这个角度来说,潘厚仁想要摆平朱楩,需要的不是证据,而是朱棣的一句话。 “师叔,这昆明城,我们还回不回去了?”坐在篝火旁边,潘厚仁抓着一根棍子,拨动着火塘,一朵朵火星跳跃起来,又随着热气直冲星空,如同大多数人的梦想一般,还没有冲上天际,就湮灭在黑暗当中。 “回,干嘛不回,区区一个汉王算甚呢?”四疯眯着两眼,他的脸被火光映照的红彤彤的,却是半点汗迹都没有,跟已经有些毛毛汗的潘厚仁截然不同。 “方外之人就是不同啊,师叔,你不在五行之中,跳出三界之外,想法自然跟我这种凡俗之人不同的,对了,你下山之前,师祖他老人家有没有说过什么?”潘厚仁有些受不了火堆散发出的热气,干脆一转身,躺在已经被炙烤的干燥草坪上,仰望着星空,初夏的星空是如此迷人,跟数百年后截然不同。 来到这个世界,潘厚仁不是第一次看星空,然而每一次,都会让他想起一部动画片——《狮子王》。 “关于这个问题,你还是等师傅他老人家来了之后,亲自问他的吧。”四疯好像感觉这个话题很无趣,动了动脖子,接着道:“不过他老人家倒是说,是男人,就要勇敢点。” “是么?” 潘厚仁耳中听着四疯的话,眼睛望着天空,此时虽然已经不是观察狮子座的最佳时机,但潘厚仁还是在夜空当中找到了比后世更加清晰的图案。 “i'monlybravewhenihavetobe。beingbravedoesn'tmeanyougolookingfortrouble。”无意识的,一串鸟语从潘厚仁的嘴里窜了出来,四疯没有听明白,却道:“师侄,你看你都说梦话了,还是去歇息吧!” 估计四疯是不会躺下睡觉的,按照潘厚仁的理解,四疯应该是打坐到天明,那是他的生活习惯。所以他干脆从善如流的起身,向安秀秀睡的帐篷而去。掀起帘子的时候,潘厚仁却突然停住脚步,扭头对四疯道:“师叔啊,你知道我刚刚说的是啥不?” “哦?我没学过解梦,不知道!”四疯回答的很干脆。 “嘿,那就好,那句话前面说的是我,后面说的你呢!”潘厚仁狡狯的一笑,钻进了帐篷,睡下了。 “师傅说的没错,这个师侄跟我们不同,不仅仅是处事方法不同,就连梦话说出来,我也听不懂!唉,师傅,你还是早点来吧,我感觉过不来了多久我就当不下这个师叔了!” 四疯望着北方,口中念念有词,若是听不清他嘟囔的内容,定会以为他真是个有道的全真,正在虔诚的坐着功课。 彝人战士们以潘厚仁所在的帐篷为圆心散落在草坪空地当中,或是裹着厚厚的毛毡睡觉,或是在放哨,一夜就那么过去。 第二天一早,潘厚仁是被身边的动静惊醒的。 睁开眼睛就能看见一双美眸的感觉很好,至少在不考虑这双美眸主人心情的前提下,是很好的。 “早安啊,秀秀!”潘厚仁动了动嘴皮子,结果那双眼眸立刻紧紧的闭起来,紧闭的程度可以用一个成语来表达:“掩耳盗铃”。 “别装了,哪有人睡觉眼睫毛抖个不停的,我先起了,你再休息休息,我去打点水,跟你洗漱下!” 潘厚仁在这个时候完全不懂古人的羞涩,硬是将一切都摆到台面上,以至于安秀秀半藏在枕头上的脸颊,从眉骨一直红到了下巴,连那修长如天鹅般的颈项,都红了一半。 潘厚仁还真是说到做到,甚至他要主动帮安秀秀擦脸神马的。在后世里男人给女人做这样的事情是表达爱意,可是在大明朝,潘厚仁如此举动,还真是让安秀秀吃不消,尤其是在两人还没有婚姻关系的情况,若不是因为身体不允许,说不定安秀秀早已经一脚将潘厚仁踹飞出帐篷去了。 当然,要说心情的话,安秀秀的感觉就一个字——甜。 女儿家总是这样的,受不得别人好,男人对她们好,她们的感觉始终都是一种,那就是甜;只不过甜得程度不同而已,喜欢的就是甜得透彻心扉,不喜欢的就是甜得腻味,相信大家都懂甜到腻味是啥感觉。 “师侄啊,今天我们是。”四疯口中塞着个大饼,看上去像是从那些彝人战士那里搞到的,反正潘厚仁从来没见过四疯自己带干粮。 “当然是回昆明城,怎么,师叔你害怕了不成?” 潘厚仁面带微笑,接过彝人战士递上来的大饼,其实他也是从来不带干粮的主。 “我听说那个汉王一向很嚣张啊。”四疯瞪大眼睛说道。 “那岂不是很好,这个世界上最嚣张的人难道不是师祖,师叔你作为师祖他老人家的关门弟子,岂不就应该是世界上。” “第二嚣张的人!师侄,你说的简直就是太正确了!”四疯哈哈大笑起来,顾不上嘴里的大饼,就要伸手去拍潘厚仁的肩膀。潘厚仁站在原地没动,很是配合的让四疯拍,同时也伸直右手食指和中指,大声道:“没错了,师叔你就是第二嚣张的人了!” ------------ 第78章 姐,暂且别过 “秀秀,我必须要去京师,可是你不能跟我一起去!” 潘厚仁望着伤势已经恢复得差不多的安秀秀,异常坚定的说道。 “为什么?我的伤已经好了,无论你去京师做什么,我都可以帮你!” 安秀秀还在努力争取,只可惜潘厚仁根本就无视她的努力,他很清楚若是让安秀秀去了京师,在遇上那个人之后会有什么样的结果,所以他用眼神示意周围的那些彝人战士走到中间将安秀秀与他隔开: “秀秀,你听我说,你此去昆明城更是重要,肩头的担子也比我更重,若非你不适合去京师,我一定会跟你换换,记住我说的话,回到昆明城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去找侯爷,让侯爷想想法子,无论如何你都不能再跟朱高煦发生正面冲突,不管是什么理由!”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安秀秀也不是那种不明事理的小女人,知道什么是轻重缓急,她默默地抹了一把眼泪,然后拨转马头,在十多个彝人战士的拱卫下,向着昆明城的方向而去。 “你就不怕她回去之后,被那个汉人给抓起来了?”四疯骑着黑马,跟潘厚仁并肩而立,淡淡地说道。 “不用担心,我写了一封信,让她带给侯爷,在昆明,或者说在云南这片地上,若是侯爷铁了心要护住一个人,就连当今皇上都没法!” 潘厚仁微微一笑,拉着缰绳让马头转向另一个方向,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这么早就离开昆明,更没有想过他会这么早就去大明的京师。 “那倒也是,平西侯这一系那是有传统的,想当初。” 虽说此地并无别人,但潘厚仁还是转过头来,瞪着四疯道:“师叔,虽然大家都知道这事儿,可知道不代表你可以随便说呀。” “怕啥,难道还有人能够逃过我的耳目?”四疯瞪起了眼睛,左右前后的扫视。 “抬头三尺有神灵啊!”潘厚仁笑了笑,放开缰绳,让马儿跑了起来。 要说这滇马确实有长劲,而且擅长负重。潘厚仁这个没有经验的家伙根本不知道,从昆明到京师想要快,若是普通的马匹就必须要备有替换的,而他跟四疯两人压根就没有准备,也幸亏滇马耐性好,才不至于走在半路上就口吐白沫倒在道上。 两人这一走就是好几天的功夫,在没有导航没有地图没有长途公共汽车的古代,潘厚仁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日难”。因为对路线不熟悉,潘厚仁跟四疯几乎每晚都会错过宿头,以至于睡在荒野当中。今日早上趁着睡觉野地旁边有一弘水洼,还算清澈,潘厚仁前去洗漱,这一洗,差点被水中的倒影给吓崩溃了――尼玛这还是玉树临风胜潘安的厚仁少爷?分明就是四疯小道士的翻版啊! 等到潘厚仁开玩笑似的将这事向四疯提起时,四疯小道士很明显的不以为意,道:“我看没啥,挺好得,就差一件合身的道袍了,要不师侄你先随师叔我去武当山,找师傅求一件去?” “师叔,我问你个问题,道士可以取妻么?”潘厚仁没有回答四疯的问题,反问道。 “当然不成,有妻子老婆的怎么修道?”四疯回答的很肯定。 “那打死我也不穿道袍!可是。”潘厚仁本是很干脆的回答,却又似乎转念想到了什么,“师叔啊,你不是有个师兄姓张,还娶了个姓殷的老婆,然后他俩的婚礼还是师祖他老人家同意的?” 四疯先是一愣,随后像是看怪物一般盯着潘厚仁,“师侄,我师傅曾经有个徒弟姓张,不过他一辈子都没有娶老婆。” “你怎么知道他一辈子都没娶老婆呢?” “因为我看过他的墓碑!” 四疯的回答让潘厚仁彻底没有语言了,看来人活的太久也是一种悲哀,设身处地的为张真人想想,潘厚仁就觉得师傅给徒弟立碑是一件多么蛋疼的事情,更重要的是这徒弟还是自然老死的,那活着的师傅算啥呢,老不死么? 这个话题继续讨论下去好像已经没有多大的意义了,正好此时道上经过一队赶路的人,潘厚仁上前一问,竟然正好是去京师的。 潘厚仁和四疯两人本就是少年,潘厚仁十五岁,那四疯比他还稍微小一点,虽说穿着破烂,但胜在一个相貌俊秀一个气质独特――穿济公活佛一样道袍的小道士难道还不算气质独特? 所以那队明显是商人的人马在听潘厚仁说也是要去京师,只是道路不熟时,就大方的带上了他们,终于免了潘厚仁寻路的苦楚。至于说为啥寻路都是潘厚仁的事,那是因为四疯根本就不着急,他出门就是云游天下,到哪里都一样。 跟着商队上路,潘厚仁原本就长着一张人见人爱、花见花败的面孔,再加上他学自后世的丰富经验,很快就跟那商队的人打成一片,言谈当中也是无声无息的就将人家老底给挖了出来。 原来这是一家做药材生意的大家族的私人商队,穷山恶水多灵药,他们此次是专程到广西贵州一带收购药草,如今满载而归,返回京师。此商号东家姓凌,京师人称“药王凌”,生意很大,而且信誉也很好。 在大明这个中国资本主义萌芽发展迅速的年代,不仅仅是在皇权以外的地方,就算是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经商之风也是越刮越烈,大有席卷神州之趋势。事实上,大明朝历代皇帝若是能够采取正确规范来疏导商业,并且收取国税,说不定能够彻底改变整个世界的历史,也不会有奴儿窃据大好河山的悲哀了。 凌家的生意可不仅仅局限在京师,整个江浙一代,几乎凡是稍大一些的城市都有凌家药铺子的分号,算是一种连锁模式的雏形。从那些押送药材的凌家人口中获悉,为了支撑这样庞大的销售摊子,仅仅坐地收药是不成的,凌家每年都会花费大量的代价,派人去全国各地收购草药,才能保证凌家药铺有足够的货源出售。 在潘厚仁看来,这就是物流行业蓬勃发展的契机。 “幸亏那汉王朱高煦也就是个草包,只知道少爷我昆明城明处的产业,却不知道不管是潘家还是少爷我真正赚钱的生意是啥!” 而了解到凌家药铺子的这些情况之后,潘厚仁内心更加坚定了发展物流事业的决心。当然,物流行业是用来暗地里赚钱的,而娱乐事业的发展才是潘厚仁的最终目标,但正所谓两手抓,两手都要硬啊! 跟着熟悉道路的人走就是方便,没几日的功夫,一行人就到了京师城外。 眼看就要跟凌家药材队的人分开了,潘厚仁还很留恋的跟那个领队叫凌大叔的中年人交换了住址,只不过潘厚仁给的是昆明城里的,而人家凌大叔给的是实打实的凌家药铺子地址。 其实这几天的道路并不平静,越是靠近京师,路上府兵卫兵设的卡子就越多,凌家药材队自然是准备充分,也幸亏潘厚仁手里还有个官身――名誉总教习,而四疯呢,他一身破烂道袍和熟练的稽首就是最好的路引,两人才不至于被路上的府兵以叛贼奸细的名义拿下。 可如今站在京师门口,两人却有些傻眼了。 无他,概因过路费而已。入城要收费,除非是本地人。看着一个个老老实实丢出通宝的外地人,潘厚仁不由得暗暗感慨:地域歧视感情是自古有之啊! 四疯浑身上下唯一值钱的就是背上的宝剑,可惜四疯也是个实打实的剑客,剑在人在,剑失人亡。而潘厚仁,堂堂一个潘府的大少爷自然不会身无分文,只可惜他却从来不喜欢带着散钱。 “师叔,要不借你的宝剑一用?”在京师城门外一个偏僻的角落里,潘厚仁掂量着一锭婴儿拳头大小的黄金,愁眉苦脸的说道。 “不借!道爷的宝剑是用来斩妖除魔的,岂能用来给你切削这俗物?不借不借!”四疯的眼神很鄙视,鼻孔里都快要喷出青烟来了。 “师叔,要不你用手指给我抠指甲盖还小的一块下来?我想若是把这锭金子交给那士兵,他们肯定不会找我们一麻袋通宝的,师叔,你会不会一指禅?”潘厚仁捏了捏金元宝,黄金是质软没错,可还有个特点是延展性很好。 “本道爷不会那些邪门歪道!”四疯再次将鼻子歪倒一边,不管一指禅是不是邪门歪道,总之现在这个难题让潘厚仁跟四疯没法顺利的进城。正当两人一筹莫展的时候,城门口却突然喧哗起来。 “亲卫军来了,闲杂人等散开,散开!” “亲卫军”三个字让潘厚仁瞬间站直了身子,“对啊,本少爷还是亲卫军的名誉总教习,大小也是个官儿啊,那些卫兵没理由找我要过路费啊!” “那我不能陪你了!难道你没看见刚才那个穷和尚被他们打成死狗一样拖走么?”四疯抖了抖自己的道袍,显然很多时候四疯并不真是个疯子,甚至于他比潘厚仁还要观察的仔细。 “走,我们问问去,看来的是不是皇太孙的亲卫军!”潘厚仁凝神片刻,一把抓起四疯的手腕,就冲那整队而来的队伍冲去。 ------------ 第79章 京师,京师 第79章京师,京师 “三弟啊,你来京师怎么就不提前说一声呢,竟然被城门口几个小兵挡了道,这说去岂不是掉了大哥的颜面?且不说你报个大哥的名头,就算是亮出你的名号,难不成他们还真敢收你一个通宝?” 严宽的数落让潘厚仁很无语,他不能也没法反驳,事实上就是他那个时候脑袋里抽抽了,竟然忘记自己是货真价实的武将啊,还是个总教习,守门的几个小兵兵又算是什么呢? 要说潘厚仁这个总教习的官衔,正常情况下只能算个不入流的武将,没有真正带兵权的武官,受自己“教习”的那支军队士官尊重,却未必受到外人的看重,可是潘厚仁这个头衔不同,他是“皇太孙亲卫兵”的名誉总教习,这不管是啥官衔,只要跟皇族沾上味儿,就会发生质变。 昨日里不是因为严宽正好在进城的亲兵队当中,潘厚仁怕是会很麻烦,因为他仅仅是名誉总教习,却不能干涉行伍的行止,阻拦行军同样是触犯律法的,尤其他阻拦的还是皇太孙亲卫军这样一支带有招牌性质的队伍。 这就是乱来的结果,当时的场面现在说起来,潘厚仁仍旧有些心有余悸,若不是因为有四疯这个真正的高手在身边,让潘厚仁独自面对超过二十杆以上的长枪,说不定他当场就怂了,哪里还有后来亮明身份,引出严宽来的事儿。 当时严宽那尖利的嗓音一吼吼,潘厚仁就知道自己得救了,他阻止拉开架势准备练人的四疯,跟严宽搭上线,跟着亲卫队一起进了城。 这可是大明朝的京师啊,虽说大明朝立国时间还不算太长,但京师的发展已经让潘厚仁有些刮目相看的感觉。他在后世是教历史的没错,可当他亲眼目睹了京师里的一切之后,才知道后世的那些历史都是狗屎――京师的繁华,完全超出了后世人们所能够想象的极限! 严宽是宫里的太监,他的家就是大明皇帝的家,所以潘厚仁和四疯是不能去严宽家里住的。然而庆幸的是当初黄俨和严宽离开昆明的时候,潘厚仁和沐晟曾经联合许诺,或者说联合行贿了两人――各一套房子。 如今看来严宽并没有将沐晟和潘厚仁给的房款拿去包二奶,太监要二奶干啥,他是实实在在的买了一处房子,在京师也算是中等的院子。 因此,潘厚仁跟四疯才有了落脚的地方,而不用去住高价而且又容易暴露身份的“龙门客栈”――在大明朝,你是外地人住客栈也是要出示证明的,还得说清楚你是来京师里干啥的,否则万一京师出了个飞天大盗一不留神将皇帝老儿给绿了,找谁说理去? 严宽带着两人进京城,就避免了潘厚仁在城门卫兵那里做登记,留下行踪,这也算是无心当中帮了潘厚仁两次。严宽当然也问起两人来京城里究竟所谓何事,潘厚仁却有些犹豫,要不要将昆明发生的事情说出来? 照理说两人既然是结拜兄弟,正所谓“为兄弟两肋插刀”,然而潘厚仁接受的后世教育中却多是“为红颜插兄弟两刀”,况且他这次来京师,目的是为了扳倒汉王朱高煦,也就是严宽这个家仆的二少爷,这个时候兄弟情谊究竟还有没有用处,还是两说。 潘厚仁脑子转的极快,他眼珠子都不用动就回答道:“二哥,我这不是接到你和大哥给我送来的好事了么,嘿嘿,这个名誉总教习的差遣,可是让小弟心中不安的很!” “哦?不安的很你就来京师了,难道是来。”严宽这人的确没有多少城府,他听潘厚仁的话倒是想的很简单了,既然因为获得了好处而心中“惴惴不安”,岂非就是送钱了?想到这里,严宽看潘厚仁的眼神不由得又“温柔”了几分,连连道:“三弟客气,三弟客气。” 光是看那严宽两眼发光的德行,潘厚仁就已经知道这死太监心中的想法,不过他倒是半点都不生气,有啥好生气的呢,能够用钱解决的困难,那就不算是真正的困难,只不过潘厚仁他现在,没钱啊! 俗话说的好,“有钱要办,没钱打欠条那也要办!”潘厚仁现在身边是没啥钱,可他有嘴啊,两张嘴皮子上下一动,严宽就多了五千两银子的“好处费”,只不过这钱呢,暂时还拿不到,原因很简单,潘厚仁两个人加起来也不到三十岁,拖不动这么一笔“巨款”啊。 可严宽老高兴了,因为他又有“进账”了,没错,他进的只是“账”而已,他一太监,吃国家住国家用国家的,生理原因让他又不能包二奶找小三,贪的不就是个“数”? 故而潘厚仁这么一报“数”,严宽乐了,嘴巴缝子都豁到耳根子了,连忙着下人张罗着给潘厚仁两个接风。 接风宴上,潘厚仁七弯八拐的将话题扯到他自己的荣誉头衔上。喝了点小酒,脸红脖子粗,说话自然而然的就喘上。 “二哥啊,您说我挂着这么个空衔,受了皇上的隆恩,却不干点事儿,心中能安啊?” “不能,当然是不能的!”严宽瞪着烧红的眼睛,摇头。 “可不是么,所以小弟我就寻思着,总得给皇太孙亲军做点啥,你看我身边这位,这位,你知道是谁不?”潘厚仁侧转身,抬手指向正跟鸡腿较劲的四疯。 “不知道!”严宽打心眼里鄙视这个小道士,若非是跟潘厚仁一起,像四疯这样的小道士想进严宽的府邸,别说是窗户,狗洞都不成! “二哥你不知道他,可他师傅那可是鼎鼎大名啊,张三丰,张真人!” “咣当!” 严宽手里的银杯儿也撒了,屁股下的锦凳子也倒了,人也垮了,两眼发直,嘴唇哆嗦:“张。张神仙?” “可不是么!”潘厚仁心中好笑,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不过也不能将这严宽吓的太狠了,他也就是心头笑了那么瞬间,就赶紧上前将严宽给扶起来,道:“二哥啊,您看他的一身装扮,可跟张神仙一模一样?” “那是,那是。”严宽口鼻里只喘大气,一愣神又道:“我哪有那个福分见老神仙啊,不过这位。这位道长,还真是像,不一般的像!” 严宽这话倒是没有说错,他是没见过张三丰本人,倒是那些民间传言,张三丰就是四疯现在的德性。 “唔,这位公公,既然你是厚仁的二哥,回头我去找师傅,为你求个他老人亲手画的平安符来!” 事前已经跟潘厚仁商议过的四疯此时果然一幅毫无所谓的神态,油腻腻的巴掌一挥,好像张三丰跟龙虎山的张道陵一般,尽弄些符水就能降妖除魔、趋利避害似的。 张三丰自然不会这套,可世间凡夫俗子就喜欢这套,一听说能得到老神仙的灵符,严宽乐得嘴巴都歪了,连忙让人加菜,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什么好就上什么。 “二哥啊,我请四疯道长来可不光光是为了给你和大哥弄张平安符的,这皇太孙的亲军,平常时候都是谁在教啊?”潘厚仁趁着此时严宽的脑子里乱的跟浆糊似的,急忙把话拉到正题上。 有张三丰亲自画的护身符为前提,只要潘厚仁此时提出的要求不是造反,严宽就万万没有拒绝的道理。很快,潘厚仁就让严宽同意,让四疯跟潘厚仁暂时不公开身份,偷偷混进皇太孙亲卫队里“暗访”,看看如今的训练方式能否达到潘厚仁的标准,那些士兵将来能否成为国家的栋梁。 要说这严宽也真是脑子混乱才会答应潘厚仁这个莫名其妙的要求,照理说既然潘厚仁有“名誉总教习”这个头衔,正大光明的进入亲卫队驻地也是名正言顺的呀。 等到第二天严宽清醒过来时,话都已经答应了,看在护身符的面子上,他还真是不好意思反悔,只好一溜烟进宫里去,找大哥黄俨商量。 那严宽一走,四疯就开始埋怨潘厚仁:“师侄啊,你这个馊主意吧,师叔就不说了,可是教那些小兵兵武功,那可是不行的!” 四疯边说边摇头,他是张三丰的关门弟子,功夫自然是有的,可也是死脑筋,没有经过师傅张三丰的同意,他就不能开宗立派,就不能传道授业。 “师叔你放心好了,没人让你教本门武功啊,随便弄点儿大枪招数给他们练练不就成了?”潘厚仁嘿嘿发笑,他这也是诳四疯这个老实人,否则的话为啥不挑别的,就挑大枪呢? 什么叫大枪?常山赵子龙用的不是大枪,是长矛,张翼德用的也不是大枪,是丈八蛇矛,还是矛。大枪,若是严格一点来说,是在唐朝之后才发展起来的一种兵器,精忠报国大元帅岳飞用的是长矛么?不,他老人家用的就是大枪! 大枪不好练,是咱们中国特有的一种兵器,跟剑一样。别看潘厚仁跟四疯随身带的是长剑,其实他们学武的时候,练的都是大枪,真正十年以上向阳坡种出来的,百里挑一的白蜡杆,一丈长那就已经了不起了,后世淘宝上卖的动辄一丈半长的,那不是大枪杆,那是晒衣杆。 真正习练内家功夫的人,学兵器的时候都是从大枪开始,因为所有的兵器里面,只有白蜡杆长枪才是符合“阴阳合一”的内家宗旨,练大枪,练的就是内劲。入门的程度就是持枪在手枪尾不露,侧身平举半个时辰脸不红气不喘。 潘厚仁小时候练大枪,枪头是空心的,里面塞着溜溜圆的铁珠子,龙镶天检查功夫只需要站在房门口闭上耳朵听,要铁珠子滚动的声音不疾不徐、连绵不绝那才算是过关,否则就是大耳巴子收拾。 等到大枪练好了,才有资格用剑。从这一点来看就可以判断出四疯和潘厚仁武艺的高低来:四疯背的长剑是师傅送的,也就是有携剑游江湖的资格了,而潘厚仁的剑,那是从龙镶天的房里偷的,也就是说直到龙镶天死的时候,潘厚仁都还没有达到“用剑”的资格。当然,这个时代师傅对徒弟的要求还是相当严格的,否则也不至于张三丰活了一百多岁,徒弟加起来还没有生肖多。 潘厚仁要四疯和他一起教亲卫队大枪,也是有私心的。概是因为潘厚仁知道朱瞻基一定会当上皇帝,可是这孩子当皇帝的路不顺啊,既然自己已经把朱瞻基内定成要抱的大腿之一,怎么的也要帮上一把。这普通士兵若是能够练大枪练出点道道来,再有点脑子的话,放出去就是一方猛将,“安得猛士兮守四方”,有这些猛将守着,潘厚仁的事业岂不是要顺畅很多? ------------ 第80章 狗奴才的狗计 当潘厚仁在京师折腾的时候,汉王朱高煦在昆明也没有闲着。 他此次来昆明,身边还带着一个人——朱徵焲。既然岷王朱楩一系已经暗中投效汉王,那么将朱徵焲留在汉王身边也是必须的,既是表明态度,同时也能拉近两家之间的关系。 当然,更重要的原因在于汉王这次来昆明是为了收拾潘厚仁,那是给岷王长脸,给朱徵焲报仇啊,若是不能亲眼看到潘厚仁被收拾的惨吧兮兮的,那朱徵焲岂会过瘾? 只不过世事确实不怎么如人意,到了昆明城一找,潘厚仁竟然不在,这可是把朱徵焲给气坏了。更让朱徵焲郁闷的是,那汉王成功的将两家最赚钱的铺子:春兰阁和红色年代收了之后,竟然就满足了。 “汉王殿下岂能如此胸无大志,胸无大志啊!虽说这两家铺子算的上是日进斗金,可潘厚仁那小子都没有找到,根本不算是成功啊!”朱徵焲昨天夜里想了一宿,还是觉得心绪难平,今天天色刚亮,他就去汉王的房间门外候着。直到日上三杆,坐得腰酸背疼,才听到房间里有所动静,乐得他翻身起来,以为是可以见汉王了,殊不料当他鼻子快要贴上门板的时候,却听到里面一阵莺声浪语,夹杂着汉王满足的低喝,那朱徵焲正要开口,就听汉王大声呼喝,要下人将吃食送进去,他上午不出门了。 “正是‘从此君王不早朝’。”朱徵焲很是挫败的揉着腰肢离开了汉王居留的院子,心中不无感慨。 朱徵焲等到汉王召见的时候已经差不多掌灯时分。朱高煦这个人还是有优点的,就是吃饭的时候也不忘处理公事。至少朱徵焲应招过去正好看见汉王在大吃海喝,原本想站在外面候着,却不料被汉王发现了行踪,顿时大声招呼他进去,一同进餐,边吃边说。 “昆明这边的吃食还是不错,世子觉得如何?” 此时朱徵焲面前的汉王非常的随和,严格说起来他们两人还是堂兄弟关系,只不过政治地位差距实在是太大,在朱高煦面前,朱徵焲根本不敢抬起头来。如今朝廷内外对岷王一系,那都看的很白了,可以说稍微有些背景的人都没将岷王府放在心上,否则堂堂一个藩王也不至于沦落到昆明这种地方,跟一个地方富豪抢食的程度。 “听说世子今日来过?” 朱高煦放下酒盅,开口问道。 “是的,王兄,后来听闻王兄还在歇息,臣弟不敢打扰,先进告退了!”朱徵焲的脸色有些讪讪的,毕竟听墙根好像不是个光荣的事情,况且听的还是汉王的墙根。 “不妨事,不妨事的!”汉王哈哈一笑,道:“世子想说什么,不妨尽管说来,这春兰阁的姐儿还是妙,妙啊!” 听朱高煦这么一说,朱徵焲也就明白今天上午听见的淫声浪语原来是汉王在狎妓,打内心里朱徵焲是瞧不起汉王这番作为的,堂堂一个王爷,狎妓也就罢了,竟然弄的白日宣淫,是不是太没有品了?自然这些话也是不能说出口的,留在心里头自己想想也就罢了,汉王的脾性朱徵焲还是知道的,别最后闹的大家不愉快,那就得不偿失了。 况且汉王好女色这也是好事,朱徵焲满肚子的坏水,眼珠子一转,顺着汉王的话头就道:“王兄,上次臣弟来昆明的时候就听到个说法,不知王兄是否有兴趣听听?” “臣弟但说无妨,权当一乐,权当一乐啊!” 朱徵焲心中暗想这汉王也太好面子了,明明好奇的要命,却要用“权当一乐”这样的话作为掩饰,实在是没品的很。只不过话还得说下去,否则昨晚一宿没睡的功夫岂不是浪费了? “王兄,都说昆明美人多,然而只有潘家徵徵才是真正的人间绝色。”朱徵焲一边说,一边留意观察朱高煦的表情变化,直到看见那朱高煦两眼放光,朱徵焲心中才松了一口气,道:“不过臣弟至今未曾有缘一见,也不知那传闻是否属实。。” “大户人家闺女岂是轻易可见?” 朱高煦哈哈一笑,打断了朱徵焲的话头,端起酒杯道:“来来来,喝酒,喝酒。” 虽说朱高煦已经将话题岔开,可朱徵焲却是能从汉王的神情举动当中判断出,他成功了!他成功的在汉王朱高煦心中埋下了一颗种子,只待时机合适,这颗种子就要发芽、壮大。 汉王朱高煦本就是个没长性的人,因为比朱高枳出生的晚,童年受到的娇宠较多,故而性格跟其大哥高枳相比多有不如,压根就不是个心中存的住事情的人,当天晚上跟几个女人在房间里一番折腾,身心疲怠之余,却无端端想起朱徵焲的话来。 第二天朱高煦很异常的早起,第一件事就是着人去打听潘家的情况,尤其是潘家大小姐的情况。 这下面的人又岂会不懂汉王的心思,个个舌绽莲花,说的都是让汉王高兴的事儿,恐怕就算是潘徵徵是条恐龙,最后都会被说成一朵花来。正所谓上有所好下必校诶,汉王自己的性格就是如此,真正能够留在他身边的人,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在听了下属们的讲述之后,汉王那是真正动了心思了,脑子里愣是将潘徵徵幻想的天仙化人一般,当有个属下提到潘徵徵今年怕是还不到十四岁时,汉王整个人脸上都变了颜色,像是要将这个不来事的属下生吞活剥了一般,直接将其呵斥的抬不起头来,好一阵子后才气愤难平道:“直说吧,本王就想这个潘徵徵了,你们说,怎么办?” 怎么办? 这事儿还真是有些不好办!光是抢两家铺子问题不大,毕竟钱财嘛,生不来死不带去,真正有地位的人不会为了钱跟人死磕,有地位赚钱不是问题,可现在朱高煦是看上人家闺女了,而且还是三代的独苗苗,这可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了。 “王爷,这事儿肯定不容易,要知道潘家跟沐家之间的关系是很好的,而平西侯那里。” “本王知道!” 提到平西侯沐晟,朱高煦心中就是一阵一阵的烦躁,之所以他一直不乐意来云南就藩,不仅仅是因为远离京师,远离父王,更重要的就是沐晟在这里。沐晟,在朱高煦看来那就像是他父王一条忠心耿耿的猎犬似的,若是这条猎犬效忠朱家也就罢了,可偏偏沐晟不止一次表示出他对朱高枳这个皇太子的忠诚,这就是朱高煦所不能接受的。 若是来云南就藩,岂不整天都在沐晟的眼皮子低下,到时候他朱高煦若是有点什么想法,怕是还没有动作,就已经被沐晟率军给压平了——朱高煦是畏惧沐晟的,或者说畏惧沐王府麾下军队的战斗力。 “沐晟这个人虽说难缠一些,但性格不如他爹刚烈,而且有些怕事,只要我们能够找到潘家一些由头,依律法而灭之。” “妙!”朱高煦猛然击掌,对出此馊主意的属下道:“大妙!我记得年初不是有个穿飞鱼服的在昆明城外死了么,连带着属下也死了个精光,本王觉得,此事跟昆明首富潘家断然逃不脱干系,去,把岷王世子给本王叫来,我要细细听此事的来龙去脉!” 。。 就在朱高煦想方设法给潘家使套子的时候,安秀秀也拿着潘厚仁给的信物,径直走进平西侯府的大门,找到了沐晟。 “汉王的事情我也知道,唉,说起来这个事情也挺麻烦的,我看多是那岷王从中作梗,待我写个折子送到京师去,至于春兰阁和红色年代,暂且让他张狂一些时日吧!” 也不知道沐晟是不是为了避嫌,竟然是在大堂里跟安秀秀见面,虽说这样做全了安秀秀的名节,却是让安秀秀一些话不方便说出口来。两人所站的立场不同,看法自然也不同。 眉头动了动,安秀秀颇有些犯愁,道:“侯爷,不是秀娘我不懂事,实在是担心那朱高煦胃口会越来越大,春兰阁和红色年代虽说是日进斗金,但跟潘家相比不过九牛一毛,若是那朱高煦看上了潘家。” 听安秀秀说话,尤其是当安秀秀直呼汉王名讳时,沐晟的眉头也皱了起来,他是不知道安秀秀跟龙镶天之间的关系,只是将安秀秀当成春兰阁掌柜的,区区一个妈妈桑竟然当着他这个侯爷的面直呼汉王名讳,没有直接乱棍打出侯爷府,那就是给潘厚仁面子了。 “秀娘,还请自重!汉王的名讳岂是我等可以直呼?”沐晟也就是这性子,毫不客气的打断了安秀秀的话头,起身道:“既然是厚仁将你托付给本侯,本侯自然会护的你周全,这些日子秀娘你就不要出门,暂且在本侯府上安住,待奏折到了京师之后,再做打算吧!” ------------ 第81章 潘府大祸临头 沐晟的态度让安秀秀有些不爽,可形势比人强,况且安秀秀还肩负着潘厚仁交给她的另外一个使命——尽量保护潘家人的安全。面对沐晟的冷淡,她也只能是咬牙硬撑了下来,在沐家下人的带领下去了客房。 虽说刚才沐晟看上去有些不爽,但还是很体贴的给安秀秀安排了两个丫鬟伺候,安秀秀本想拒绝,随后一想又同意了。 就这样,安秀秀白天几乎都待在房间里不出门,晚上也是半夜三更才偷偷溜出去看看,以她的身手自然是不用担心平西侯府里的那些护卫,事实上沐晟也特别打过招呼,所以即便是有护卫发现点啥,也不会去为难安秀秀。 通常安秀秀晚上出门都是去潘府周围转转,前面两天潘府都还算是正常,春兰阁和红色年代被封,随后落入汉王手中这样的事情,好像对潘府里的人并没有太大的影响,以窦夫人和张馨为首的派系早就巴不得看到潘厚仁倒霉,他们甚至希望潘厚仁因此而跟汉王结仇,最终被汉王挫骨扬灰,那才是真正的解气。 潘家里这两天陷入紧张的人或许除了潘恒几个担心潘厚仁的家丁之外,就剩下不显山不露水住在后院里的潘诞老爷子。这次汉王朱高煦突然来到昆明,老爷子可不相信仅仅是因为受到岷王朱楩的怂恿。 然而只要汉王朱高煦没有明目张胆的对潘家下手,那么潘家还真不能将事情往自己身上揽,老爷子也只能是暗暗提放,以静制动。 即便如此,汉王朱高煦跟潘家之间的平静,最终还是被打破了。而打破这份平静的,谁也没有料到竟然是张馨。 如夫人张馨在潘府的地位也算是比较高的,潘府说话管用的,除了有限的几个人之外,就是她这个如夫人了。然而今天傍晚时分,几个来自张馨娘家的家丁,直接敲开潘府的大门,说是应了家里面老人的要求,接小姐回去省亲! 照理说无论如何都没有这个规矩,哪有娘家上门接人的?张家来的家丁虽说没有惊动大多人,可是如夫人张馨在看了娘家送来的书信之后,却没有马上收拾东西,而是转身就去找后院一把手,窦夫人去了。 那张馨进了窦夫人房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两个女人就一前一后的出了门。家丁仆人们只见两位夫人都是面色凄苦,纷纷不敢开口,望着两位夫人去了老爷子静修的小院,又是一炷香功夫,如夫人张馨才哭哭啼啼的出来,直奔自己房间,收拾起东西,就跟着娘家来的家丁,上轿走了。 这个时候差不多都应该掌灯了,在往常的日子里早就应该是潘府上晚膳的时候,然而今天全然没有吃饭的气氛,整个潘府好像都笼罩在一种极其不安的情绪当中,老管家潘安不时的进出老爷子的院子,每次都是行色匆匆,而脸色灰暗。 在这种气氛影响下,哪怕是潘府里最迟钝的人,也有种大祸临头的感觉。 当天色越来越暗之后,潘府周围的军民也发现,往日里总是灯火通明的潘府,今日却低调了很多,仅仅是在大门前挂了两个写着“潘”字的灯笼,那光芒在夜风吹佛下,给人一种摇摇欲坠的感觉,好像随时都会熄灭一般。 半夜时分,夜风更大的,在空荡荡的街面上吹的呼呼直响,当安秀秀一身夜行装扮随风而至时,耳中却听到了马蹄声! “这是。”安秀秀当即寻了街边的一颗大树攀了上去,片刻之后,潘府周围一片喧嚣,火把灯笼逐渐将这片天空照亮。借着那些跳动的光源,安秀秀却是看清楚了包围潘府的根本不是昆明府的官兵,而是汉王的天策军! “这个朱高煦,当真是贼心不死!” 藏身于树杈之上的安秀秀原本想立刻进入潘府,寻找老爷子和潘徵徵,将两人带走,然而就在她准备行动的时候,却听到高亢的哨子声——“平西侯在此,是谁不顾宵禁,私自调动兵马!” “侯爷,他怎么也来了?” 听到平西侯来了,安秀秀即刻安静下来,然而从平西侯府方向而来的急促蹄声是那样的单调,等冲近了安秀秀才看清,来的只是几个军中将领,虽是擎着平西侯的旗帜,却不是平西侯本人。 很显然,那率领天策军的将领也发现沐晟不在,当即怒吼一声:“听汉王的,砸门!” “砰!” 天策军准备很充分,几十个人抬的撞木几乎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潘府厚实的大门给撞开,原本潘府以外的人都以为此番里面定然是鸡飞狗跳,然出人意料的是,里面竟然是静悄悄的一片,甚至连往日潘府用来巡夜的几条大狗,此时都全然没了踪迹。 这种诡异的场景让安秀秀心中也狐疑起来,难不成潘府早早就知道了,所以趁着天黑,都躲起来了? 直到颤颤巍巍的老管家潘安出现时,颇有些郁闷的天策军才算是找到了情绪的发泄口。那领军的将领顿时上前冲潘安大吼道:“奉汉王令,在潘家搜捕谋害锦衣卫罗骞千户的嫌犯,任何人胆敢阻拦,视为通贩,抗令不遵者,格杀勿论!” “这位军爷,我们潘家可从来都是老老实实、遵纪守法的,军爷们要搜,那就搜吧!”潘安虽说老迈,但说这话的时候音平字正,全无半点紧张,倒像是背熟了一般,弄的那将领找不到借口,只能重重一哼,挥手让天策军进入潘府搜查! 看到这里,安秀秀心中更是肯定潘府有了准备,也就不慌着暴露身影,继续观察下去。 然而片刻之后,从后院里竟然发出几声尖利高亢的叫声,安秀秀浑身一抖,不由自主的低呼道:“糟了,是徵徵!” 潘府若是早有准备,怎么还留下了潘徵徵在家中呢? 不等安秀秀想清楚其中原因,就见有两个没穿铠甲的人走到她藏身的树下,她定睛一瞧,其中一人竟然就是朱徵焲。 “看来是抓到潘徵徵了,嘿,今天晚上王兄应该可以开开心心的玩了,明日怕是又不会起床咯!” 朱徵焲的话语里带着浓浓的戏虐味道,让安秀秀真恨不得跳下去一把拧断这厮的脖子,然而当知道今天晚上天策军的行动竟然是冲着潘徵徵来时,安秀秀也不得不强令自己冷静下来,再看看情况。 也就是这个时候,马蹄声又起,这一次却要密集的多,显然是来了大队人马! 安秀秀听的没错,这次来的才是平西侯的大队人马,安秀秀暗自揣测,沐晟一定也是随着大队人马而来,只要沐晟一来,潘家的危机应该立马可以解了。照理说朱徵焲和跟他在一起那人此时应该紧张才是,殊不料当他们也听到那密集的蹄声之后却是半点都不紧张,那朱徵焲反而笑道:“是沐晟来了,不妨事,他们既然已经得手,就应该带着人从后门走了,唉,我也该走了,免得看到沐晟晦气!” “得手,后门?”听到那朱徵焲的两句话,安秀秀心中顿时凉了半截,眼看朱徵焲两人已经转身要走,安秀秀也不敢耽搁,脚下暗暗用劲,从树杈当中轻飘飘的掠出,双脚落在潘府外墙的瓦檐上,却是半片瓦都没有弄响,仿佛是一只黑色的狸猫,悄无声息的向着潘府后门而去! 果不其然,当她沿着围墙到了后门处,就看见一辆巨大的马车,马车四面都是厚厚的黑色帘子,就连拉车的两匹马儿嘴上都套着嚼子,显然是不想发出声音让别人听见。 此时后门已经洞开,几个天策军的士兵正齐心合力的抬着根人形的布袋,布袋里明显是个体型消瘦的人,还在不停的挣扎,可惜周围都是五大三粗的军汉,又哪里挣扎的过,眼瞅着就要被塞进那四面黑布笼罩的马车当中。 “可不能让他们就这样带走徵徵!” 看见下面那些天策军的举动,安秀秀此时心中唯一的念头就是——将潘徵徵抢回来! 安秀秀只是两眼一扫就确定了马车周围天策军的数量,不考虑马车里有人的情况,总共十三个。“还好,仅仅是十三个而已。”安秀秀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提气轻身,人像是一片枯叶飘到了距离马车极近的一处墙头上,而潘府这种“戴帽子”的围墙给了安秀秀很好的隐蔽空间,足够高的围墙又让墙根下马车周围的天策军士兵难以发现墙头的动静,故而当安秀秀从怀中掏出两柄短剑,雪亮的剑身映照出一片寒光时,下面的天策军士兵还沉浸在完成任务的兴高采烈情绪当中,由此也可知天策军士兵的素质也不咋滴。 像是一只在暗夜里捕食的夜枭,安秀秀张开的双臂就是夜枭的场翅,而她手中的短剑就是夜枭锋利的爪牙。 阴影快速掠过天策军士兵,接二连三响起的穿刺之声,如同夜枭的赞歌! “谁。” “杀。” “来人。” 没有一个声音能够完整的从主人喉咙里透出来,从颈脖间汩汩而出的鲜血将其阻断,淹没! “太好了,马车还是现成的!”安秀秀在确定马车周围没有一个活人之后,跃身上了车夫的位置,拉车的驽马并没有怀疑主人的鞭子,当鞭梢抽打在耳边发出爆鸣声时,它们习惯性的迈开了步伐,逃离这个血腥味浓到让它们不安的地方。 ------------ 第82章 狸猫换了太子 “怎么会是你?” 安秀秀解开长长的包袱,然而出现在她眼前的女孩子,却不是潘徵徵! 若是潘府里别的女孩安秀秀未必认识,可偏偏这个她认识,因为她是――弱绿! “秀秀小姐。”弱绿两眼赤红,脸色苍白。刚刚的遭遇对于她来说不啻是天崩地裂一般,虽然她被装在麻布口袋里什么都看不见,然而兵刃入肉声、鲜血播洒声以及浓烈的血腥味却无视粗疏的麻布经纬,直接对她的五感造成了刺激。 “什么味儿。”安秀秀心中的疑惑还没有得到开解,一股怪怪的味道就让她不由自主的耸动鼻孔,然而她的言行却让弱绿刚刚还苍白的脸蛋儿猛然间烧的通红,低头细语道:“秀秀小姐,奴婢想要洗个澡。” 。。 昨夜里的兵马调动声让昆明城里的平民惴惴不安,等到天亮之后,住在里弄巷附近的平民愕然发现――潘府被封了! 不是查封的封,而是被军汉彻底的封锁起来,换句话说,就是整个潘府都被软禁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大多数平民都在窃窃私语,他们不敢去问那些全副武装的军汉,因为他们知道这些军汉不是昆明人,甚至不是云南人,而是那个叫汉王的人带来的恶兵,是一群比土匪还要土匪比地痞还要地痞的渣滓! 是汉王的天策军,这些天策军将整个潘府层层包围,架起了鹿柴拒马,愣是将一个商人的府邸当成了千万大军的营地般对待,甚至还布置了弓箭手!没有人知道为何汉王会对潘府如此紧张,不过若是他们知道昨天夜里天策军莫名其妙的折了十三个士兵,至今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话,恐怕也就能够理解汉王朱高煦此时的想法。 “搜!尸体一定还在潘府,挖地三尺也要将尸体给本王挖出来!有这些尸体为证,本王倒要看看那平西侯如何诡辩?”汉王朱高煦的情绪到现在都还没有冷静下来,此时已经是正午过后,到现在去抓潘徵徵的人马都还没有半点消息,唯一的可能就是这些人已经不在人世了。 原本以为今天就可以跟昆明城最美小娇娘共效于飞的朱高煦,自然是怒不可遏!他怒不可遏的原因不是因为人死了,而是美娇娘没有到手,他堂堂汉王的面子该往哪里搁? 一想到面子,朱高煦心中不由得恨潘厚仁更深,远在京师的潘厚仁还不知道,他已经莫名其妙的又将汉王朱高煦给得罪深了! 这个时候潘厚仁也挺忙的,只因为通过严宽的活动,他跟四疯已经真正进入到皇太孙的亲卫队里,跟着三千多年轻的士兵一同训练。 这支亲卫队名义上是属于皇太孙的,其内部设置有府军前卫亲军指挥使司就有五个,指挥同知十个,指挥佥事十二个,卫镇抚十个,经历司经历五个,千户所正千户二十五个、副千户五十个,所镇抚五十个,百户二百五十个。 从编制上来看,这是一支极其庞大的军队,这点从基层组织架构上就能看出来,千户,理论上满编的情况下就是下属一千多个,二十五个千户那就是二万五千多的兵力,很显然,这是一支不满编的军队。 潘厚仁思虑,那朱棣应该是考虑到皇太孙目前的年龄,即便是出征的时候他会带上朱瞻基,那也只是让他看看而已,几乎不会让其真正率兵上阵的。 况且,直到潘厚仁跟四疯真正进入这支军队之后,才知道这压根就是一支童子军,普遍年龄不超过十八岁,虽说大明朝男子十五岁以上就可“舞象”,然而十六岁以上才能称为“丁”,而这样一支军队的年龄主要集中在十三岁到十五岁之间,说是童子军也不为过。 “还是三弟你的建议好啊!” 严宽那日将潘厚仁和四疯带进军营时,不住的感慨,说是因为潘厚仁给他们的建议,皇上才下决定拟发了这样一道特别圣旨,成立了这个府军前卫亲军,而且给的官职都很高,只不过其中一半的官职,却是分给了勋贵,这些勋贵平常时候是不用到军营里参加训练的。 如今军营里的三千士兵都是从各个卫所的余丁、次丁当中严格挑选出来的,不仅仅是身材壮硕、自幼习武,对朝廷更是忠心耿耿,也就是所谓的政治素质过硬的孔武少年。 俺潘厚仁对历史的了解,这个时期大明朝的军事力量还是相当强悍的,吃空饷、喝兵血的情况还不算严重,加上朱棣这个一心想要证明自己是真命天子的皇帝兢兢业业的操劳,眼前这三千少年就是最好的证据,一个个的确是身材高大、相貌端正、满面的正气。 “二哥你过奖了,四疯道长,你看这些少年,是否是可造之材呢?” “唔~”四疯摸了摸自己的下颌,可惜光滑溜溜的啥都没有,不过他还是装出老气横秋的模样,眼神扫过沙场上正在苦练的少年,“不错不错,有这些少年在,我大明如日之初生,中天有望!”因为潘厚仁跟四疯之间早早的约定,在有外人在时,潘厚仁不叫四疯师叔,而四疯也不会叫潘厚仁师侄,相互算是平等的关系。 “那个啥,都是用红缨枪的?”四疯“观赏”了一阵士兵的训练之后,问严宽道:“你们训练这些士兵,只学这个玩意儿?” 所谓红缨枪,其实就是步兵使用的长枪,一般是硬木杆子,长不到一丈,算是一种相当简单和古老的兵器,对于四疯这种等级的高手来说,自然是看不上眼的,甚至于有些鄙视。 若不是因为四疯头顶着“张真人弟子”五个金光闪闪的大字,刚刚来到严宽身边请安的那个教习肯定会当场翻脸,因为他手中就拿着一杆长枪,虽说比军士们用的红缨枪看上去要精致那么一点点,可还是硬杆子枪,可以简称长枪。 “这位道长是。” 那教习看上去五十岁左右,脸上有数道伤疤,身形魁梧,盔甲铮亮。他这一开口说话,倒也算是中气十足,只不过四疯和潘厚仁两人皆是恍若未闻,倒是那严宽,脸色有些讪讪,道:“宁教习,这位是潘总教习的朋友,四疯道长!”因为四疯给严宽打过招呼,不准暴露他是张三丰的弟子,所以严宽不敢对那宁教习说出四疯的来历,只能是打马虎眼。 “潘总教习?”那宁教习眼神中多疑虑,显然是潘厚仁年纪跟“总教习”完全不相称,甚至于他也不知道有个总教习姓潘。 看那宁教习迷糊的样子,潘厚仁连忙道:“小弟我是名誉,名誉的。”可惜,潘厚仁本意是想谦虚一点,却不知他不这样说或许好些,一说是“名誉总教习”,那宁教头脸上顿时变了颜色,让潘厚仁感觉如同是要择人而噬一般,生生打了个寒颤,“次奥,你这是要咬我呀?” “你就是那个名誉总教习?哼,既然是总教习,那就露两手给我们看看?”宁教习此时两眼死死盯着潘厚仁,狮子鼻两孔进出的气息竟然隐隐带出呼啸之声,场面让潘厚仁感觉十分的尴尬。 其实他已经看出来这个宁教习修炼的仅仅是外门功夫,可若是出手相斗,他也没有把握在不伤到宁教习的情况下让其认输――内家功夫打人,才是真正讲究一击必杀,当演电影,内劲不要钱啊? “停!” 或许是因为潘厚仁这边一直没有反应,那宁教习干脆冲上点将台,一声大吼让下面的军士停止训练,随后大声道:“你们今天有福了!传闻中的潘总教习来了,接下来就要跟老子过过招,让你们这些卵子们好好看看,啥叫做杀阵上的功夫!” “真是个粗人啊!” 此时潘厚仁和四疯,还有严宽也都站到了点将台边上,看那宁教习说话,潘厚仁不由自主地摇了摇头,他望着台下那些半大不小的少年,感觉宁教习这是在“误人子弟”。 “二哥,他若是一定要逼我动手,出现了伤亡怎么办?”看那宁教习还在台上吼吼,分明是要用现场气氛逼他出手,潘厚仁也不得不做好最坏的打算,这出手比武,有个死伤是常有的事情,他这也算是未雨绸缪。 “最好不要。”严宽脑门上的汗珠子一下子明显起来,只见他从怀中掏出白稠帕攒了攒额头,一脸细皮嫩肉绷的老紧。 “这殿下又不在,若是伤了个教习,别说是二哥我不好交代,就连你大哥也会头疼的很。” 严宽的话还没说,四疯鼻孔里发出轻蔑至极的一哼,道:“不晓得你们在说啥,就他的水平在武当山上煮饭都不够资格!” “那是,烧火和扫地的往往才是真正的高手!”潘厚仁很是赞成四疯的话,可惜四疯和严宽都猜不透潘厚仁赞成的理由。听四疯的口吻,严宽道:“四疯道长,要不您跟宁教习切磋切磋?” “我跟他不叫切磋,那是他的福分!”四疯这厮果然是个疯子。其实想想,既然宁教习有资格成为枪术教习,必然有其过人的本领,故而潘厚仁都不敢造次,只可惜在四疯眼里,这宁教习仍旧是土鸡瓦狗一般。 “那不知四疯道长惯用什么兵刃,我这就去准备!”在张真人亲传弟子面前,严宽可是半点架子都没有,比对待潘厚仁的态度还要好,弄的潘厚仁心中都颇不是滋味,干脆道:“二哥你不如去问那个宁教习,他用啥,四疯就用啥!是不,四疯道长?” “那是当然,不用兵刃也成!”四疯就是个人来疯,人家越是捧他,他就越疯! ------------ 第83章 校场争霸 “杀!” 脱了铠甲的宁教习却是显得更加壮硕,甚至给潘厚仁一种后世荧幕硬汉的感觉,他一双胳膊的粗细差不多有常人大腿粗细,点将台上端枪起势,还真有种虎背熊腰的感觉。 “这是守山大熊啊!”潘厚仁用肩膀轻轻地碰了碰站在身边的严宽,低声道:“二哥,这么多人来看,怎么就没人组织个局,我一定买四疯胜!” 潘厚仁的话让严宽脸上不住的苦笑,低声道:“三弟不要多言,你看,佥事来了五个,同知都来了两个,军中禁赌,慎言啊!” “那倒是可惜了。”潘厚仁耸耸肩膀,终于将两眼转向,望去那点将台上。 台上,宁教习两眼精光灼灼,罩定混若闲庭信步般的四疯,大声道:“既然已经签下生死契约,我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奇了怪了!”四疯手里也拿着一根红缨枪,刚刚上台之前从兵器架上摘的,还是严宽再三要求,四疯才应景似的抽了一根,其举动浑然没有将宁教习放在眼中,拖着长枪上台,站在那里也是毫无架势可言,此时宁教习开口说狠话,四疯只是抬了抬眼皮,淡淡道:“既然是切磋,那肯定是功夫高的手下留情,你就放马过来吧!” 四疯此话一出,那宁教习再好的涵养也守不住了,脸色一变张嘴大吼,双手端起的长枪顿时变成一串影子,刺向四疯! “开始了,没劲!” 潘厚仁一看那宁教习出招的举动,就知道此人的确有些本事,但绝对没他强,就更不用说跟四疯比了,摇摇头,潘厚仁索性也不看去看点将台,反而观察起那一票官员来。 教习这个职务是技术性岗位,不能带兵,所以相对来说反而更容易获得级别上的提升,就好比说佥事照理说是四品官,若是放在京师以外,那也是很高级的官员了,可宁教习这个枪术专业教习的级别就是四品,很高了吧? 而潘厚仁这个总教习就更高了,竟然是正三品,相当于指挥使的级别了。 所以从级别上来说,潘厚仁是可以不怵此时到场的任何一个人的。他将注意力集中在佥事以上级别的将官身上,却发现这些将官年纪明显都不大,而且眼中多是精光内蕴,显得修为有成。 此时那些将官也都聚在一处,对台上两人指指点点,潘厚仁甚至可以听到有大嗓门的再吼吼:“哪里来的野道士,好犀利的拳脚功夫!” 拳脚功夫?不是比枪法么? 听到这话潘厚仁心中一动,不由得扭头向台上望去,霍然看见四疯不知何时已经夺了那宁教习的长枪,正一拳又一拳打的宁教习还不了手。 “次奥,四疯这是要发疯啊!”潘厚仁轻轻一拍脑门,随后向严宽露出个苦笑,“闹剧,真是个闹剧!小弟这就去制止这场闹剧去!” 潘厚仁这会儿是真觉得四疯有些过份了,此处毕竟还是正经的军营,周围还有那么多的高级将领,你四疯赢了也就是了,至于要打人家一个老头子的屁股?跟严宽交待了一声,潘厚仁纵身窜上点将台,身影一闪就出现在两人身边,正好将四疯刚刚伸出的巴掌给架住,“行了,四疯道长,说好了比枪法,不是比拳脚的!” “哦?”四疯两眼一瞪,收手退后一步,道:“他这烧火棍也好意思叫枪?我真想替他师傅教训他!” 对于四疯潘厚仁是没辙的,他只能将摇摇欲坠的宁教习单手架住,低声道:“宁教习,没事吧?” 其实四疯出手还是很有分寸的,并没有给宁教习造成任何严重的伤害,只是三下五除二就被一个弱冠年纪的小道士缴了枪,那宁教习面子上拧不过,刚刚心中还堵着一口气,现在潘厚仁上台来正好给了宁教习一个台阶,只见他“嗝儿”一声翻起白眼,随后身子一软――晕过去了! “来人啊,来人啊,找个太医来,宁教习晕了!”潘厚仁右手拿着宁教习的脉门,自然知道这厮在装,本着不要欺人太甚的原则,潘厚仁连声招呼叫太医,他倒是好意,却让周围那些将官们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其中一个等太医上台把宁教习弄走之后,却不让潘厚仁下台了。 “原来阁下就是传闻中的总教习,失敬失敬!” 上台的是个指挥使同知,算品级也就是个从三品,比潘厚仁要低那么一点点,可人家是领导岗位实职,在这点上又比潘厚仁高那么一点点,所以不用上下级之礼,拱拱手也算是全了礼数。 “阁下是?” “此乃张同知。”潘厚仁的问话才出口,严宽动作也不慢,竟然赶在这个当口上了点将台,及时将话头接过去,眯着小眼睛笑道:“张同知父亲乃是朝廷军中大将,虎父无犬子,若是咱家没有记错的话,张同知今年刚好进而立之年?” “严公公好记性!” 严宽如此形同拍马屁般的说话,弄的张同知不得不转身冲着严宽拱手,脸上陪着笑,道:“什么虎父无犬子,末将实在是汗颜的很,总教习大人的年纪再小一些,说是我儿子也有人信啊!” 显然,这个张同知就是那种“冲货”,行伍出生,说话没有半点高矮轻重,像这样将潘厚仁比作自己儿子,岂不是很得罪人?当然,张同知或许是仗着他在军中的资历,也或许是从未曾听说过潘厚仁的来历,故而有些出言不逊! 可不管是那种情况,潘厚仁都觉得自己无法忍受,冷冷一哼,他转身对四疯道:“四疯道长,大枪!” 点将台下面的沙场两边是有兵器架子的,作为一支亲军,那兵器架上的十八般兵刃绝对不是大街上随处可见的破烂货。四疯一听潘厚仁的话,口中发出一声怪叫,整个人竟然从一丈多高的点将台上飞掠而下,破烂的道袍鼓风而行,状似大鸟般划过五丈之远,两脚还未落地,他右手就捏住一杆大枪。就在众人以为他要将大枪拔出之际,四疯却是嘿嘿一笑,单脚踩在兵器架横杆之上,同时指尖搓动,那白蜡杆所制的大枪随之高速旋转,紧跟着似蛟龙升天般的窜起,随后带着龙吟直飞潘厚仁面门。 “来得好!” 潘厚仁这会儿脑子中只有两个字“显摆”,眼看头晃尾甩的大枪破空而至,他竟然不闪不避,左手伸出,刚刚跟枪头接触,就顺势引导,让枪头“钻”进了自己身体! “啊!” 台下看不甚清楚的将官士兵纷纷惊呼,在他们看来,那大枪好似直接穿透了潘厚仁的身体,然而事实上,只是从潘厚仁腋下穿过而已,刚好到枪尾还剩一臂长度时,潘厚仁微微一笑,将长枪稳稳夹住,同时右手抓住大枪颤巍巍的尾部,五指合拢愣是看不见半点枪尾。 “大枪!” 那张同知一双剑眉团做一处,同样是转身大喝!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个名誉总教习虽然年纪不大,可本事不小,能耍大枪的,那都不是普通人!此时张同知实际上已经收起了对潘厚仁的轻视之心,他年岁比潘厚仁大一倍,刚刚又说出那样的话来,这个时候可不能输阵,既然潘厚仁选的是大枪,他想自己怕也是只有用大枪来应对! 其实张同知心中还是有些庆幸,虽说潘厚仁右手握枪的姿势一看就是内行,但毕竟他只是舞象的年纪,就算打娘胎里就开始练武又能高明到哪里去?而他张同知苦练大枪也有十来年的功夫,算起来就等于是潘厚仁刚刚学会走路就开始练大枪。 “我们。” 张同知接过同僚扔上台的大枪,转身正要给潘厚仁说话,却不料潘厚仁根本没有看他,而是盯着点将台左边放着的一面大军鼓! 此军鼓有孩童澡盆大小,乃是上好的牛皮蒙成,敲打起来声若闷雷,隆隆作响。 “该死的蚊蝇,我等在此演武,你这小小若虫竟然也敢出声?”潘厚仁右手握住大枪,那丈许长短的大枪竟然在潘厚仁手中如旗杆般笔直竖起。那张同知刚刚开口说话,潘厚仁就张口骂苍蝇鸣叫不知好歹,其言下之意,顿时让张同知脸色变得难看无比,偏生潘厚仁中气十足,嗓音洪亮,愣是让大半个校场的人都听见了。 “总教习大人,请让我等开开眼界!” 张同知不好发作,一个平常跟他关系的同知跟着跃上点将台,帮自己同僚说话。他这一开口却是没让潘厚仁转过头来,又开口道:“好啊,一只不够,你们还组队来了,看枪!” 白蜡杆制成的枪声陡然间发出的嗡嗡声隐隐约约,然而又清清楚楚的被点将台周围的每个人都听到,这声音好像不仅仅是因为空气的震动,更是因为大枪那枪杆周围的光晕――那因为高速震颤而在人眼当中留下的残影! 大枪,好像动了,又好像没动!至少在距离点将台稍远一些的将士看来,潘厚仁手里的大枪好像只是被他突然之间放平了,右手仍旧捏着枪尾,整杆大枪却如同是海天相接出的水平线似的,毫无一丝弯曲。 枪尖就停在距离鼓面不足一指之处,原本凡铁打造的枪尖,此刻却在阳光下闪耀出一团团的光晕,无论他们如何揉眼睛,也看不清楚枪尖的轮廓! 要说最清楚发生了什么事的人,除开潘厚仁和四疯,就只有距离最近的张同知、严宽,以及另外一个刚刚上点将台来帮腔的同知。 “苍蝇。苍蝇。”严宽毕竟只是个太监,他既不是纵横沙场的老将,也不是行走江湖的侠客,他只是个深居皇宫的太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太监!他只是睁大着一双还没有昏花的老眼,死死的瞪着那大鼓皮面。 至于说张同知和他那个同僚,此时也是两眼不敢眨,额头上黄豆大小的汗珠滚滚而下。 “差,实在是太差了!” 四疯的声音幽幽而起,他只是瞥了眼大鼓的鼓面,就摇头道:“厚仁啊,这大枪听劲的功夫,还不到家啊。” ------------ 第84章 神乎其技 “神乎其技,神乎其技!” 严宽终于回过神来,带头鼓掌,随之而起的掌声则是发自点将台周边的亲卫军将士,虽说未必个个人都能看清楚大鼓被永远固定下来的两个苍蝇阴影,但刚刚一波低沉的语音,已经在短短几个呼吸时间里,将这一事迹传遍了整个军营――总教习一枪定双蝇,鼓不破不响! “总教习一枪定双蝇,鼓不破不响!” “总教习一枪定双蝇,鼓不破不响!” 。。 对于普通将士来说,潘厚仁所表现出来的无疑是神乎其技,是传说中的东西。 “雕虫小技,雕虫小技耳.”台上,潘厚仁还在谦虚,严宽却是马屁一个接一个的奉上,弄的傻站在台上的张同知两人非常尴尬,此时两个佥事上来跟潘厚仁寒暄,也是打破同僚的这种尴尬,正当严宽要向潘厚仁介绍两位佥事身份时,四疯突然冒出话头来: “厚仁啊,我看你这一枪功夫还是不到家啊。” “啥?” 正在热闹的众人纷纷闭口,转头望向闲散人般站在一旁的四疯。可惜四疯对于汇聚在自己身上的无数双眼神熟视无睹,只是懒洋洋的抬着眼皮,道:“功夫到家,能听蚊蝇振翅之劲,劲起而翅落,不伤其身!” “不可能!” “做不到!” “天方夜谭!” 这个时候,具备了亲卫军总教习身份的潘厚仁,无形当中已经会成府军前卫亲军的荣耀,那些将士,包括刚刚还跟潘厚仁不对付的张同知等人,都异口同声的讨伐起四疯来,觉得用大枪枪尖去削蚊蝇的翅膀,不仅仅是在吹牛,简直就是牛皮吹到天上去了。 “大家稍安勿躁,此乃本教习挚友,四疯道长,武功修为深不可测,其所学武艺乃至。咳咳,大家意会即可!”潘厚仁面对四疯上前一步,随后一百八十度转身面对众人平举双臂,像是将四疯隔绝在众人的视线之外,才开口说出一番话来。 其实光是“四疯”这个道号就已经让众人浮想联翩,加上潘厚仁此时欲言又止的暗示,只要是对武林、江湖有所了解的将士,又岂会不联想到那位老神仙身上? 潘厚仁两眼缓缓扫过众人面目,细辩神情变化,估摸着时机合适时,又道:“四疯道兄为人向来低调,就算大家猜到了他的师承,还请一定保密,否则就是逼道兄离我等而去。。” “断然不会,断然不会啊!” 众人脸上表情此时又变,显然“老神仙”这三个字在当朝那是响当当的金字招牌,只要还是个人,就无法抵御这个招牌的光芒,顺带着,老神仙的弟子自然也就应当是个“半仙”,其任何举止纵然与礼法不合,那也是可以接受的。 别看潘厚仁表面上像是将四疯抬的极高,实际上如此一来也是举升他自己的身份,毕竟不是谁都能跟老神仙的亲传弟子成为好朋友的,况且还能随时得到指点,对于习武者来说,这不啻是千古修来的仙缘。 更重要的是像同知、佥事这样级别的将领,更是知道当今皇上对老神仙的敬重,说句不好听的话,若是老神仙他点头,当个国师那是绰绰有余,即便是老神仙不愿意当。想到这里,除开潘厚仁和严宽之后,几乎所有高级将领望向四疯的眼神又变得炙热起来,是啊,如果老神仙开口说:我乃闲云野鹤,不恋栈世俗身份,不过我这个弟子嘛。那国师的头衔,会不会落在这个比师傅还要多“一疯”的年轻道人头上? 很有可能! 可能性极大! 再想深一些,如今皇上春秋已高,太子身子虚弱,唯有皇太孙聪颖好学、文武皆备,而年纪跟潘厚仁、四疯相仿,按古人的说话,这就是“相得益彰”的君臣之道,到时候。 短短一眨眼的功夫,那些佥事、同知们脑子里转动的念头极其繁杂,正所谓一念灭而万念生,哪怕就是潘厚仁来自后世,一时之间想到的东西又哪里能够跟这些朝廷里浸淫了大半辈子甚至是几代人的家伙相比呢?他只是留意到张同知身边的那位同知,还有一个佥事,脸上的神情好像跟其他人截然不同。 “难不成说。”心中闪过一道念头,潘厚仁歪头靠近严宽,压低声音道:“二哥,张同知身边这位是。” “蒲同知,字生云。”严宽眼面子极熟,以极快的速度回应潘厚仁,同时干脆趁着此时大家都围在四疯身边的机会,将剩下的五个佥事一一说给潘厚仁听了,只是过于快,潘厚仁也没能全都记下,只是记住了他感觉表情有些异常的两个佥事:赵佥事,字岸棱;高佥事,字金石。 原本严宽认为比较困难的一件事,就在潘厚仁巧手安排之下给完成了,不仅仅成功的打入了府军前卫亲军的队伍当中,甚至就连四疯的身份,也用这种“秘而不宣”的方式介绍给了高级将领,让四疯得到了应该的尊重。 只不过在没有皇命的情况,潘厚仁跟四疯还是不能夜宿兵营的,严宽陪着两人告别府军前卫亲军将士,返回严宽的家中,让潘厚仁意外的是,黄俨竟然在等着他们了。 “听说三弟今天在军营很出风头啊.”跟三个月之前相比,如今的黄俨养气功夫好像又上了一层楼,或许是因为在昆明的经历,也有可能是最近又升官了。 “大哥,小弟想死你了!”潘厚仁激动的脚下一趔趄,差点没有和身扑进黄俨那香喷喷的怀中,就演技而言,应该已经达到奥斯卡影帝要求,几可乱真。 等黄俨伸出两臂将潘厚仁扶住,兄弟二人眼眶之中皆是热泪盈眶之时,四疯突然道:“肚子好厄,严公公你家了就没有米饭么?” 煞风景,实在是大煞风景! 潘厚仁颇有些不甘心的扭头,狠狠地瞪了眼四疯,但那四疯只是揉肚子,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这位小道长,想必就是老神仙的亲传弟子吧!”等潘厚仁再回过头去时,黄俨眼中的泪光早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满脸堆满堪称“慈祥”的笑容,据说这种笑容最容易受到小孩子的钟情。 “这个我不能告诉你,不能。”四疯一本正经的给黄俨一个否定加否定其实等于肯定的回答,让黄俨笑的更加灿烂,对严宽道:“二弟啊,大家都辛苦了,准备晚膳吧!” 饭桌上,严宽有些好奇,问黄俨道:“大哥,今天您怎么就能出宫了?皇上哪里。” 黄俨瞥了眼潘厚仁,道:“皇上什么都知道了,既然四疯道长希望低调一些,又有三弟在,就干脆派咱家出宫,跟大伙儿聚一聚,顺便也有个不算口谕的口谕。”当说到“不算口谕的口谕”这几个字时,黄俨脸上得意的神情那是盖都盖不住,就恨不得直接在脸上刻四个大字“咱很受宠”。 “口谕?大哥,还是你行啊!”潘厚仁冲着黄俨竖起大拇指,狠狠的拍了马屁后,才有问道:“啥口谕,需要我跟四疯跪下来接旨不?” “不跪!”四疯嘴巴里一杯女儿红还没咽下去,听到潘厚仁的话连忙摇头,“除了师傅,道爷我谁也不会跪!” “喝多了!四疯,你真是喝多了!”潘厚仁瞪起双眼,大声呵斥四疯,却不料那黄俨两眼眯眯,笑着摆手道:“不用跪,不用跪,这不算是圣旨,都不用跪。皇上只是让咱家传个话,就说厚仁你,还有四疯道长,在京师有啥需要的,直说,咱家就给办了。” “大哥,这话,是对着四疯说的吧?”潘厚仁一听就明白过来。照理说他不过就是亲卫军的总教习,还是名誉的,哪能有这么大的面子,别看黄俨顶天了算是个四品官,可谁能比他距离皇帝更近?就算是朝廷上的一品大员,还有那些个超品的爵爷,哪个对黄俨不是客客气气的? 有啥要求都让黄俨去办,这可是亲王级的待遇了,很明显,他潘厚仁还不够资格。既然潘厚仁不够资格,那就只有四疯了。想想朱棣对张三丰的态度,潘厚仁也就不觉得奇怪,谁不知道老人家疼最老幺了,四疯是张三丰的关门弟子,这伺候的舒服了不一定有好处,可要是得罪了,嘿,谁敢承担这样的后果呢? “三弟也不要妄自菲薄啊,其实皇上也很看重你,别的不说,老子英雄儿好汉,直到如今,皇上仍旧对三弟的父亲念念不忘,说当年没有给你父亲一个爵位实在是遗憾啊!” “皇上他现在要弥补我也不反对!”潘厚仁耸耸肩膀,虽说对于当官他有很大的抵触,可是当个只拿钱不干活,还有身份的勋贵,那他就是半点意见都没有。只可惜他这个梦想暂时没法实现,因为如今的朱棣可不是当初的燕王了,他要当个好皇帝,一个明君! 一明君岂可因为一己之私念而国器公用,平白无故的给潘厚仁一个爵位?只不过黄俨话里话外的意思,倒是说朱棣有这个心思,潘厚仁要做的,只是给皇上一个理由。 “可是,昆明的事儿,皇上都知道么?”潘厚仁先是一乐,随后也就冷静下来,被领导关注,那是好事,可也有可能是坏事。他这么一问,黄俨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两眼一翻,却是闪烁起寒光来:“锦衣卫缇骑遍布天下,皇上想知道哪里的事,可能不知道么?” “那。”潘厚仁面子绷紧,压低声音道:“昆明现在的情况,皇上也知道了?” “那就要看是什么事了,毕竟昆明距离京师也有那么远,况且锦衣卫收集到的情报,还要通过纪大人。” ------------ 第85章 臭名远扬 说起纪纲,在当今朝廷内外,那名声可谓是臭不可闻。即便是朱棣的几个儿子里,也没有哪个愿意跟纪纲走近,就拿此时在云南昆明的朱高煦来说吧,这个天生反骨、狂妄自大的汉王,在树立了自己的世界观和人生观之后,都是不愿意走近纪纲的,用汉王自己的话来说,就是“这厮跟狗一般的讨厌!”。 要说纪纲这个人不忠心那是假的,只不过纪纲忠心的对象仅限于朱棣一个人,也就是说,凡是能够让朱棣高兴的事儿,纪纲都是不遗余力的去做,不择手段去做!当年朱棣刚刚入住京师,朝廷里明着效忠建文帝的臣子虽说没有,可暗地里不少朝臣还打着“驱邪扶正”的心思,尤其是在建文帝的尸体一直没有找到的情况下,真是让朱棣坐立不安。 然而他又必须要维持自己一代明君的形象,总不能一拍桌子就把那些大臣们拖出午门给斩了吧?这个时候,纪纲就很上心的开始为朱棣办事,短短几年的功夫,就让纪纲杀出来一个载歌载舞的清平盛世来了。 纪纲此人不是没有读过书,在牵马堵燕王车队自荐之前,他纪纲也算是个读书人,心中怕是还有一片文艺青年的神圣区域不容侵犯,简单的说就是只有书生意气却缺乏民间智慧。 这老鼠都抓光了,猫还有啥用啊?当初充当朱棣屠戮旧臣的尖刀时,纪纲就没有想着要给自己留一些退路,雷霆雨露皆知恩泽,他却是没有把握住其中的精髓,虽说这两天地位是越来越高,他自己也是越来越张狂,却没有注意到朱棣看他的眼神,已经越来越冷淡。 苍蝇要打,老虎更要打!事实上朱棣内心当中怕是早早就已经安排好了要打纪纲这只老虎,只是目前还不是时机而已。 这一点,远在昆明的汉王实在是最清楚不过,故而他始终保持着跟纪纲之间的距离,不远也不近。 如何保持人与人之间的安全距离,这是一种能力,朱高煦这种能力从历史记载来看还是不错的,只不过这种能力对于解决他目前在昆明遇上的难题没啥用场! 十三个天策军里的好人,在那夜偷偷潜入潘府“偷”大小姐潘徵徵,最终却是落下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不得不说,朱高煦那真是惊呆了,尤其是将整个潘府以及周边都翻了个底朝天,仍旧没有半点线索,在天策军里造成的影响那是相当的糟糕,连带着朱徵焲也被朱高煦给恨上了。 “王兄,您听我说,那潘府肯定是早早就将人给藏起来,不如我们一不做,二不休,正大光明的杀上门去。” “蠢货!”朱高煦狠狠地瞪了眼自己这个没脑子的堂弟,大喝道。要是能够正大光明的杀进潘府,他岂不是早就已经这样干了?他是谁啊,大明朝堂堂的汉王,堪比唐朝建国时的李世民,要雄心有雄心,要魄力有魄力,区区一个潘家。区区一个潘家,若不是因为有平西侯的人马驻扎在潘家大院里,还不是由得他搓扁又揉圆了? “你以为那平西侯三个字是假的不成?你可知道他。”朱高煦说到这里,却是不住的摇头,他是实在不想再跟朱徵焲说了,平西侯这一脉在朝堂上的影响力可不比他汉王差,甚至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况且他抢占潘厚仁春兰阁和红色年代的理由,蒙蒙平头老百姓还行,若潘厚仁或者平西侯将官司打到紫禁城去,他还能胜了不成? 在没有真凭实据的情况下,要想扳倒有平西侯府撑腰的潘府,难,简直就是不要太难了! 要搜,人家正大光明的给你搜,所有房间,小院,一个不落的给你搜,结果呢,一根毛都没有找到,白白的落了不是,如今还有啥借口再去找潘家的麻烦?就连一开始封禁潘府,不让潘家人出入的理由,如今都快要站不住脚跟了。老实说,汉王此时心中也是矛盾的很,今日平西侯又来消息,说汉王殿下若是还没有潘府参与谋杀锦衣卫千户罗骞一案的证据,就必须要解除对潘府的封禁。 “走,去找昆明府尹去,本王就不相信他一个坐地官,诺大的事情会一点风声都没有,若是不能给本王说个道道来,本王就要参他一个办事不力!”思来想去,朱高煦还是打算从府尹张大人入手。 因为朱徵焲曾经更府尹打过交道,朱高煦也就同意带着他一起出门,天策军准备妥当之后,汉王殿下是大摇大摆的走出房间,坐进车辇当中,而朱徵焲可就没有这个资格了,除非是朱高煦邀请他,否则他就只能骑马,若他想乘轿子也行,只不过那样一来怕是就跟不上汉王的速度了。 从汉王在昆明城落脚的府邸出发,到昆明府衙只有三条街的距离,不算长,而昆明城自打平西侯驻扎进来之后,除开前两年闹腾过一阵子,也被沐晟杀的清净了,故而负责保护汉王的天策军将士并没有提起足够的警惕之心。 原本以为只是一场最轻松不过的护卫行动,殊不料当距离昆明府衙还有一条街的时候,异变陡升! 街边行走往返的小商贩一个个突然撕去伪装,雪亮的钢刀、锋锐的长矛像是接到无声的命令,一个劲儿朝那些天策军身上招呼,杀的天策军将士措手不及,纷纷中招到底,刹那间大街就被鲜血染红! “杀汉王,杀汉王!” 天策军的包围圈子被凶悍的刺客撕开一条口子,“杀汉王”的口号声顿时从刺客口中爆发而出,十多个杀入大车周围的刺客,顿时将兵刃朝向车辇,下一刻就要同心协力破车杀人! “大胆!” 随着一声怒吼,精致的车辇车厢四壁突然翻倒,暴露出密密麻麻的上弦弓弩,不等那些靠近车厢的刺客回过神来,就听的弓弦响动声接连不断,随之而起的就是中箭刺客的惨叫! 谁也没有想到汉王的车辇竟然还隐藏着这般的险恶机关,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包围车辇的那些刺客个个中箭,更让人不寒而栗的是,这些刺客无论身体何处中箭,皆是惨呼三声之后,面色发黑的死去。 “有毒,弩箭有毒!” 一个伪装成菜贩的刺客见次情景,口中发出惊呼,顿时让周边的刺客脸上也都变了颜色! “不怕,那些机关只能发射一次,大家伙儿杀!”大街另外一头发出个声音来,一语道出这种狠毒机关的弱点——只有一发之力! “是了,趁他病,要他命,杀!” 刺客在两个鼓舞的吼声当中再次挥舞兵刃,跟残存的天策军杀作一团,更有不少刺客鼓起胆子,向车辇靠过去。 “不知死活的东西!” 随着一声响动,车辇箱门大开,汉王朱高煦手持一双铜锤,怒目而出! 是的,别忘了,朱高煦本人就是一员武将,而且还是猛将!在朱棣靖难之战当中,朱高煦可是不止一次在朱棣危难之际,亲自领军杀入重围救人的。看此时手握双锤的朱高煦,虽不着盔甲却似金刚,两眼无声却不怒自威,在周围士兵眼中,真正有若战神一般,那种驰骋沙场老将才有的血腥杀气瞬间席卷整条大街! “汉王威武,汉王威武!” 原本已经被刺客杀溃的天策军士兵再度振奋起来,一边口中大呼,一边愣是将面前的刺客又杀了回去。一个距离汉王较近的刺客见汉王一亮相,竟然有颠倒双方士气的趋势,连忙将手中短矛抖直,虎吼一声就向汉王投去! “找死!” 翻身站在车辇顶棚上的汉王单眉微微挑起,右手金光锤“嗡”地震颤,斜斜一摆,却正好挡在飞来的短矛头上,“铿!”金铁声起,那短矛竟然瞬间掉头,去势比来势更急,“噗嗤”一声夺入那杀手胸膛! “咯咯。咯咯。” 那杀手双手抱住透胸而过的短矛,两眼当中满是不信神色。 “刺杀本王?也不好好打听打听,本王就那么好杀么?”朱高煦脸上闪过一丝得意之情,正要再开口说什么,突然感觉心中凛然,甚至来不及摆动金光锤格挡,连忙侧身弯腿,然而已晚,后背右肩处一麻,整条右臂顿时失去了力气,再也拿不住二十五斤重的金光锤,当啷落地。 “殿下中箭了,殿下中箭了!” 白羽颤抖,金锤坠地,朱高煦被不知何处而来的羽箭偷袭受伤,照理说是刺客们天大的机会。 然而毕竟是时间拖的太长了,这里距离府衙的距离又近,接到消息的衙役们已经状若疯狂的提着兵刃朝此处冲来,若是让这些战斗力不高,但胜在数量众多的府衙将整条街道团团堵住,别说逃跑,就算想跟汉王同归于尽都难! 这批刺客为首的一人耳中听到衙役已经出动的消息,不由丧气的直跺脚,大好的机会,却因为忽略了汉王那车辇以至于失败,如今事不可为,只能是提前结束战斗,撤走方为上策。 依照早早约定的暗号,刺客们开始撤退,已经遭受了沉重损失的天策军却是不敢追索刺客,反而赶紧缩小包围圈,将受伤的朱高煦团团拱卫其中。 那刺客头目站在房顶上,望着密密层层的天策军处,不由地暗道:“这羽箭,究竟是从何而来?又出自何人之手?” ------------ 第86章 再救一次 “这个汉王,狗屎运也真是太好了!” 平西侯府里,安秀秀仍旧在忿忿不平,极有把握的一箭,竟然让朱高煦给躲过去了! 感情今日在大街上最后射出一箭的人竟然安秀秀!虽然她成功的射中了汉王朱高煦,然而此刻她心中并不舒坦,只因那些刺客并不是她找来的,她曾经的班底已经在上一次被天策军追杀的过程当中,消耗掉了。 正是因为有太多一起经历过生死的兄弟死在天策军手中,安秀秀从弱绿那里弄明白潘府已经有所准备之后,她才带着弓箭去汉王临时府邸,企图刺杀汉王!在汉王临时府邸听到朱高煦要出门,安秀秀原本打算趁其骑马时射杀,殊不料朱高迅竟然乘车,完全没有给安秀秀半点机会,她远远的吊着朱高煦马车,也就是尽尽人事,实在事不可为,她心中早就打算放弃。然而谁料半路上竟然杀出个程咬金来,群起而攻之的刺客让天策军吃了大亏,这才让给了安秀秀开弓射箭的机会! “秀秀小姐,侯爷有请!” 安秀秀还沉浸在刺杀失败的懊悔当中,连平西侯府上的下人脚步声她都没有听见,直到人家敲门开口,她才回过神来。 “秀娘,今日有歹徒在大街上公然行刺汉王!”沐晟的脸色很难看,他瞪着安秀秀,却好像已经认定安秀秀参与此事一般。若是按照安秀秀过往的脾性,此刻多半是破口大骂汉王,连带着承认是自己干的,可经过潘厚仁叮嘱之后,安秀秀如今的性格也冷静了不少,至少她很清楚沐晟的不同,若是真承认了此事,说不定马上就会被沐晟关起来,即便不会把她交给汉王,关到天荒地老也是有可能的。 故而安秀秀茫然地摇头,道:“侯爷,小女子手无缚鸡之力,岂会做出那等大逆不道的事情来?想必是汉王平常为恶太多,恶贯满盈了罢?怎地,可被刺死了?” “苍天有眼,汉王只是轻伤,性命无虞!”沐晟脸上的神色不动,但眼神逐渐挪动,不再死死的盯着安秀秀。 “这叫苍天有眼?是老天爷瞎了眼罢?姓朱的就没几个好东西!”安秀秀压低嗓子嘀咕了几声,正想跟沐晟告辞,那沐晟又开口了,道:“秀娘,你可知道,就在刚才,潘家所有人都已经被打入府衙大牢了,只因汉王和岷王府世子一致指认,潘府就是指示刺客行凶之人!” “啥?” 安秀秀只觉得两眼一黑,浑身的力气好像都被抽空了一般,整个人再也站不稳,摇摇晃晃的趔趄两步,扶住了墙壁才没有倒下,“这怎么可能,他,他没有证据呀!” “证据?”沐晟冷冷一笑,突然站起来,走动到窗户边上,背对安秀秀,既像是在跟安秀秀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本侯听说,那岷王府世子知道潘家在城外还有一个农庄,本侯已经通知潘氏运输公司的人,让他们加速转移,只不过天策军的人马随后就要出城,不知道那个农庄里,还有没有潘家的人。” “啊!徵徵!”安秀秀浑身一个激灵,双腿猛然又有了力气一般,“侯爷,你。” “秀娘,我毕竟还是朝廷的侯爷,拿着朝廷的俸禄,此次行动乃是昆明府衙正常执行任务。”沐晟这话已经说的很明了,如今眼前的局面是潘府上下成了嫌疑犯,昆明官府依法而动,即便沐晟是平西侯,也没有理由去阻拦人家执法啊! “我现在就出城!” 安秀秀当机立断,咬牙转身,却听沐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秀秀姑娘,一切就拜托了!” 沐晟是在拜托什么?显然,沐晟跟安秀秀一样,知道潘家早已经将潘徵徵转移到了城外的农庄当中,若是让朱高煦的天策军封锁了城外的农庄,最后谁知道他们有没有找到潘徵徵呢?这么一个娇小的姑娘若是被天策军暗中带走,那结局。 恐怕沐晟正是考虑到这个问题,才故意来通知安秀秀,希望安秀秀能够抓紧时间,去农庄将潘徵徵带走。 时间就是生命! 庭院里备着两匹上好的战马,没有任何标记,更有各种武器和备好的食物,安秀秀刚刚从沐晟书房里出来,下人就默默的将马缰交入她的手中,什么也没说,鞠躬之后转身低头离开。 平西侯府的侧门不知何时已经敞开,安秀秀薄纱掩面,打马而出! 另一方面,沐晟也没有闲着,关于汉王在昆明城里的所作所为,已经第一时间被沐晟送去了京师,相信很快就会有折子下来,而潘家能不能渡过眼前的难关,就要看命了。 安秀秀并不知道沐晟做的其他事情,此时她心中唯一的念头,就是将潘徵徵从农庄里面接走,只因为朱高煦的心思,怕是除了她之外,再没有人知道了! “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徵徵落入那禽兽的手中,厚仁交给我的任务,就是要保护好徵徵。”安秀秀脑海中回想起跟潘厚仁分别前,潘厚仁交待她的画面,不断收紧的情绪让她不得不反复深呼吸来稳定心跳。 “糟了!” 一队又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出现在安秀秀的前方,以至于她不得不勒住战马,“是昆明府的衙役,还有天策军,他们果然来了!”安秀秀稍稍分辨前方军士的身份后,知道自己已经无法赶在这些军士之前冲进农庄,唯今之计,只有去农庄的后门碰碰运气! 潘家这个农庄的规模很大,而不清楚底细的衙役和天策军未必就能第一时间找到后门! 果然,当安秀秀汗流浃背的打马会出现在农庄后门时,正好碰见一队人马,当中护着一辆大车。 “我是秀娘,车里可是徵徵?” “秀娘,我是弱绿,小姐在这里,在这里呀!” 不等大车周围的潘府家丁回应,弱绿的声音已经透过大车车厢传入安秀秀的耳朵里,紧跟着安秀秀就看到车厢侧面的帘子掀起,弱绿一张苍白的面孔露了出来,一面冲着安秀秀点头,一面大声道:“小姐有令,既然秀秀姑娘来了,大家就听秀秀姑娘的命令!” 有了弱绿这句话之后,安秀秀顺利的接管了三十多人的家丁队伍,她没有心思去布置什么计划,只能是拨转马头,大声道:“走,没时间了,朱高煦的狗腿子已经到前门了!” 在安秀秀带领下,拱卫着潘徵徵的家丁护院队伍动作起来,大车嘎吱嘎吱的转动,从农庄的后门驶出,循着安秀秀的方向,转向南方。 “秀秀小姐,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啊?” 安秀秀放慢马速,跟马车走了个齐头并进,弱绿这丫头从车厢里探出头来,安秀秀可是弱绿最熟悉的人之一,所以弱绿也就没有平常见外人的羞怯。 “我们,去大理!”安秀秀脸色怅然,就在刚才,她转回头去,豁然看见农庄的方向,已经腾起了浓浓的黑烟。 “大理?”弱绿眨了眨眼睛,道:“秀秀小姐,大理是不是很远啊?我们走这么远,我妹妹莲巧,她能找到我们么?” “什么?” 听到弱绿的话,安秀秀原本还算挺直的娇躯禁不住在马背上一晃,大声道:“莲巧,她没有在马车上么?” 。。 莲巧没有在潘徵徵的马车上,她甚至没有在潘家农庄里。她一直留在昆明城的潘府当中,照顾着潘厚仁的院子。 “也就是说。”安秀秀想起了临走时沐晟说的话——整个潘府上上下下、老老少少无一遗漏,全被投入了昆明府衙的大牢当中,等候审判! 男人经历牢狱之灾,在安秀秀看来没啥大问题,只要人活着,不缺胳膊少腿出来又是一条好汉,毕竟这个年代还没有发明肥皂,即便有也不会有人舍得丢在地上让别人去捡,可若是女儿家,尤其年轻貌美的女儿家,牢狱完全可以跟地狱划上等号! 一瞬间,安秀秀又拨转马头重新杀回昆明城的冲动,然而当她看着弱绿通红的双眼时,又不得不打消了脑海里的这个念头。第一时间,她找到一个看上去有几分聪明的护院,让他马上返回昆明城,直接去找平西侯,希望平西侯能够出面,保证潘府那些女眷的平安和清白! 看着领了任务的护院打马折返,安秀秀也只能在心中祈祷,她甚至不敢再靠近马车,她担心弱绿会问她,会追问她。 然而事实上弱绿真的会问她么?不,此刻马车里,弱绿已经拭去了眼角的泪水,保持着沉默。 “弱绿,你真不担心莲巧么?”一直没有说话的潘徵徵像是有些承受不住这种气氛,开了口。若是朱高煦此时听到潘徵徵的声音,肯定会将朱徵焲狠狠的锤一顿,只因为朱徵焲告诉他潘徵徵还是昆明城里最漂亮的女人,却没有告诉他,潘徵徵的嗓音更容易让男人沉迷! “小姐,奴婢跟莲巧从小命苦,直到遇上少爷之后奴婢才知道什么是人的生活!”弱绿平常时候虽然话不多,但此时说话却很顺畅,也很平缓,有种超越常人的冷静,“即便是奴婢,又或是莲巧此刻为少爷死了,那也没什么,也是值得的!” “真是这样么,弱绿,刚刚我看秀娘的脸色很差,说不定莲巧,她真的会死啊。” ------------ 第87章 说走就走的旅行 安秀秀顺利的带着潘徵徵和弱绿向着大理而去,在那里不仅仅有潘氏运输公司众多的合作者,还有一个威势一天超过一天的天龙寨,想来汉王的手是不可能伸到那里去,可是昆明城里的潘府,却瞬间崩塌。 几乎每个昆明人都不敢相信,潘府竟然就这样被官兵给抄了! 各种传闻尘嚣之上,有人说潘府是反贼,也有人说潘府走私私盐,更有人说潘府里面的人都是妖怪,这是官府在除妖!当然,除开这些莫名其妙的猜测之外,还是有无比接近真相的传闻——潘府得罪了汉王朱高煦,如今可是朱家的天下,得罪了汉王朱高煦,你还指望有什么好结果呢? 关于潘府是因为得罪了朱高煦,所以才被“莫须有”的罪名被抄家的说法,很快在昆明城中蔓延开来,明眼人完全可以看出,必然是有人在从中操控,才会让这个无比贴近事实的留言在短短的一两天功夫里弄到人尽皆知! 这其中是谁在操纵?不管是官府,还是汉王朱高煦都想将操纵言论的人给抓起来五花大绑,理由很简单,这种传闻让朱高煦不能第一时间将潘家的人治罪! 而此时,远在京师的潘厚仁也接到了潘府的家丁和平西侯的斥候快马分别送来的书信,信中的内容很雷同,都是说汉王朱高煦在昆明大兴牢狱,只不过沐晟是让潘厚仁不要过于紧张,他的奏折在潘厚仁看到信的时候想必已经摆在皇上的御书房里了,所以潘厚仁只需要在京师静等消息即可。 而潘府的信却是老爷子潘诞亲笔写就,其中提到潘徵徵已经安排到最安全的地方,只是潘厚仁在昆明城里的两处产业就不知道啥时候才能拿回来了,让潘厚仁想法子,先找到潘徵徵,保证其安全再图谋其他。当然,潘老爷子是什么人物,自然不会也不可能提及两个小小的丫鬟。 然而潘厚仁毕竟是个现代人,在他心中即便有上下级关系,也不会有谁的性命更宝贵,谁的性命不值钱这样的想法,所以他自然而然的想到了院子里的两个小丫头,覆巢之下无完卵,若是悲惨的命运降临在两个小丫头身上又该如何? 焦急不安的情绪自从看到书信之后,就笼罩了潘厚仁,他根本无法让自己平静下来,只是在严宽府邸的院子里来回的踱步,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师侄啊,你不是已经让那个没卵子的进宫去打听消息去了么,你怎么还这么紧张呢?”坐在屋檐下用草梗拨弄蚂蚁的四疯实在是看不下去,遂开口问道。 “师叔啊,你是不懂,朱高煦这个人原本就不是个东西,再加上朱徵焲这种头顶流脓脚底生疮的家伙,勾结在一起那就是狼狈为奸,不只是狼狈为奸,根本就是。算了算了,跟你个出家人说这些干啥。”潘厚仁摆摆手,颇有些不耐烦地道:“不行,师叔,我还是想回昆明!只有亲眼看到大家都安全了,我才放心!” “那你这不是白跑了么?”四疯小道士不谈武功的时候还是蛮正常的,只可惜他还是不能理解潘厚仁的用意。 “没错,我这次来京师,原本是想找皇上或者是太子,至不济也要找皇太孙为我撑腰,摆平那个该死的朱高煦!” “是该死!”四疯接上潘厚仁的话头说道。 “听重点!”潘厚仁略显不爽地瞪了眼四疯,“重点不是朱高煦该死,而是我们应该用什么样的手段来摆平他,其实,朱高煦这个人将来会是个祸害!” “将来?师侄,难道你的道行已经修炼的这么高了?”四疯惊诧莫名地望着潘厚仁,眼神当中略带羡慕。在这点上,潘厚仁却是毫不谦虚,也浑然忘记了自己面对的乃是张三丰的关门弟子,满足道:“那是当然,在这个世界上,我说谁是好人,他就肯定是好人,说谁是坏人,那他肯定是坏人!” “师侄,那你说,我是好人还是坏人?”四疯满脸都是希冀的神情,然而潘厚仁却总觉得这个问题听上去很二,自己还能不知道自己是好人还是坏人,那还是正常人嘛? 摸了摸鼻子,搓搓手指间的汗渍,潘厚仁肯定道:“师叔,你既不是好人,也不是坏人!” “啊,那我还是人不?”四疯惊了,人也不蹲了,跳起来一抖,站个笔直。 “你现在还是个人,但将来肯定不是人!”潘厚仁再次点头,语气也狠狠的加重,充分表达他内心对这句话的肯定。 “师侄,你是说我能够。” “以武证道,羽化成仙!”这句话前面四个字潘厚仁说的很大声,而后面四个字,他就说的很小声了。果不其然,四疯只是注意到“以武证道”这四个字,小身板一震,竟然当真有股看不见的气势激扬而出,浑身衣袂飘飘,浑然是个有道之人的模子。 “中啊,师侄,难怪师傅他老人家除了武功啥都不教我,说我这辈子就靠武功,原来他老人家早就看出来,我能够以武证道啊!以武证道,好!以武证道,妙!以武证道,以武证道。” “师叔,师叔,那我们还走吗?” 见四疯口中念念有词的在院子里转起圈来,潘厚仁不得不跟上其步伐,追问道。 “以武证道。师侄你说去哪里,咱们就去哪里!你说干啥,咱们就干啥!” “行!那我们现在就出发,回昆明,杀了朱高煦,以免他将来祸害更多的人!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们杀了朱高煦,那得挣多少功德啊!”潘厚仁也像是突然想明白过来似的,既然张三丰给他送来了四疯这么一个傻乎乎的高手,怎么也要试试,看看能不能为民除害! 。。 别看黄俨和严宽在宫外都有自己的院子,可他俩毕竟还是宫中行走的太监,是皇帝的家仆,哪有家仆没事儿都回自己家住的道理?严宽相对要轻松一些,是因为朱棣让他负责协助亲卫军的后勤管理工作,至于说黄俨,如今正是朱棣身边的红人,一般情况下,即便是朱棣不在京师,他也要陪在负责监国的太子殿下朱高枳身边,所以不可能经常出宫,就更不可能长时间留在严宽的家中。 此时严宽和黄俨两人都不在,四疯沉浸在“以武证道”的邪念当中,潘厚仁做的决定当然是没人反对。他找严宽家的下人给自己弄了笔墨来,铺开宣纸就给两位兄长写了一封信,随后带着四疯就打严宽家出走,准备折返昆明,为民除害! 说起来潘厚仁这也是一时冲动,路上他却还在洋洋得意的向四疯解释,说这就是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是人生当中必做的一件事情! 然而在四疯看来,所谓“说走就走”这样的事情,对于张三丰这些修道的人来说,简直就是家常便饭,他对此是呲之以鼻。 “说走就走了?你出门之后吃啥,喝啥,用啥,晚上睡哪儿?这些都不考虑了?说走就走那不是普通人过的日子,就算是有钱人,你让他走就走,走去大沙漠,那也只能成人干!”四疯眨巴眨巴眼睛,狠狠地驳斥潘厚仁的话。 “咦,师叔,你刚刚不是一直在念叨以武证道么?怎么现在又不念叨了?”作为一个后世人,而且还是堂堂的大学教师,在辩论上输给了一个疯子,潘厚仁觉得心中实在是过不去那坎,不得不转移话题,以掩饰自己的无奈。 听到他的话,四疯却是瞪起眼睛,一本正经地回答道:“以武证道这四个字,比说走就走高深太多了,我打算如果想不通的话,就回武当山,找师傅好好的问问!” “不是吧?” 潘厚仁两眼一直,口中发出声凄凉的惨叫来:“师叔,你可不要玩我啊,这不,这不是说好了一起去为民除害的么,你怎么突然又说起要回武当山了呢?以武证道,这四个字,就真有那么高深?”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句话的含义,潘厚仁如今可是真正理解了。自打从京师大门出来,除开关于“说走就走”的讨论之外,四疯整日里几乎都是保持着两眼发直、口中念念有词的灵魂出窍状态,眼看着距离四疯说的分界点越来越近,潘厚仁心中也是越来越慌张。 ‘这四疯可不能走,他可是本少爷最大的王牌啊!不仅仅能打,而且身份够高,碰上惹不起的人,还能将张三丰这三个字扯起来用用,对方至少也得给点面子,不行,怎么也要把四疯留下来!’ 这两天时间里,潘厚仁各种法子都用尽了,可惜进入状态的四疯就像是还没成熟的四季豆,那还是绝对的油盐不进,潘厚仁嗓子眼都说哑了,也不见四疯有任何的改变。 。。 “就到这里吧,师侄,从这里开始你往南,回昆明,我呢,就往北,回武当山!” 这不过四五天的功夫,四疯好像比潘厚仁初见他时显得更加邋遢和不修边幅,头发都绑的散散乱乱,活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战争。 “师叔,你,你不能走啊!”潘厚仁嘴角都撩起了水泡,全是内火给急的,可惜还是没用,四疯摇了摇头,道:“不行,我想不通,必须回山,请教师傅去!放心,我的好师侄,等我一想明白了,就马上来找你!等着我哦!” 果然,道人们就喜欢说走就走。潘厚仁还没回过神来,四疯打着马,已经跑远了,“哦~”字的回音还在潘厚仁耳朵里萦绕,四疯的背影就已经快要消失在潘厚仁的视线当中。 “有没有搞错啊!”潘厚仁丧气的拍了拍脑门,他不知道自己还要不要继续执行当初的计划——诛杀朱高煦。 “现在不是我要不要继续的问题,而是能不能成功的问题了!”在一个小镇上找了家客栈住下来,潘厚仁望着跳动的灯火,脑子却像是勾了芡,完全搅和不动。他相信以朱高煦的为人处世,想要取其性命的人必定很多,然而至今人家仍旧是活的好端端的。岂不是说明,刺杀朱高煦根本就是一个无法完成的高难度任务? ------------ 第88章 十万雪花银 潘厚仁在客栈里滞留了整整一天的时间,不是他走不动路了,而是因为在他始终找不到一个完美的计划,在失去了四疯之后,潘厚仁根本想不出能够刺杀朱高煦,而且还要全身而退的方法。 “天策军三千人,这个数量,当真是个临界值!” 在潘厚仁看来,三千个士兵作为汉王朱高煦的亲卫队,数量将将好。人若是少了,在城外遇上大股乱军就很难顶住,而人数多了,就会因为庞大而行动不便,更重要是将士之间相互熟悉的程度会成几何速度下降,反而不利于保卫工作的开展――混进个人来都不容易,生面孔的一下子就被揪出来了。 正当潘厚仁找不到下一步的方向时,却在客栈里碰上的来自潘府传讯的人,是个潘府的家丁。 不要觉得奇怪,在古时候,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的道路实在是没有太多选择,往往来的时候走这条路,回去的时候还是同样的道路,所以潘厚仁在客栈里碰上潘府的家丁,一点都不奇怪。 那家丁正是潘诞老爷子派出来寻潘厚仁的,当初潘厚仁跟四疯一起离开昆明,事先也是跟老爷子有过商量,若非潘厚仁头上还有个名誉总教习的头衔,老爷子当初是不会放任他离开昆明前往京师,毕竟潘家上下对于皇家都没啥好印象,深以为“伴君如伴虎”。 从家丁口中得知汉王朱高煦竟然已经将潘府上下统统投入大牢,只等昆明府尹判罚,就连诺大个潘家院子现在都已经被官府查封,君再来也落入朱高煦手里后,潘厚仁彻底暴走了! “我去年买了个表的,朱高煦,你可不要惹恼小爷了,否则本少爷就指定要跟你拼了!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见过没有?白刀子进绿刀子出你信不信,扎破你丫的苦胆让你知道什么是苦从中来!” 潘厚仁神神叨叨的举动让呆立在旁的家丁脸色变得有些紧张,好不容易等到潘厚仁稍微冷静了,那家丁连忙从身上掏出一叠银票来,捧给潘厚仁,“少爷,这是蜀昌号的银票,老爷担心你在外面办事手头不方便,让我给你带来了!” 说起来潘厚仁穿越到大明这大半年功夫,银票还真是第一次看见。诸君别以为大明时期银票是常见的玩意儿,那是后世影视作品的一种误导。实际到大明开国年间,银票并不受政府的保护,说白了就是不合法的,而政府合法的钞票是桑皮纸的宝钞,贬值那是相当的厉害。 而银票的历史可以追溯到宋朝,可第一家票号,正是这个蜀昌(的确是发源自巴蜀,蜀昌只是卷风起的名),当宋朝政府最终规定了十六家票号之后,这十六家票号实际上就成了中国古代的官方银行,主要从事汇兑业务,提取手续费,大概是百分之三的样子。 “蜀昌号的银票?”潘厚仁接过银票,刚一打开就被第一张上的“一万两”给震住了,随着他翻看,才发现这些银票竟然每张都是一万两,总计十张! 震惊不是因为金额。潘厚仁抬起头来望着那家丁,沉声道:“潘丁,你知不知道这里一共有多少钱?” 潘丁也是潘府里的老仆人了,今年四十岁的潘丁,十五岁开始就在潘府劳作,如今已经整整25年的光阴。潘厚仁的话他岂会听不懂,脸上露出个老实的笑容,潘丁道:“少爷,走的时候老爷都说了,十万两的银票,就是咱们潘家救命的钱!” 听到这话,潘厚仁的眼角不禁有些发涩:这就是传统的中国式的平民,他们纯朴而实在,十万两的不记名银票,对于常人来说是个多大的诱惑?按照这个时代的物价水平来说,十万两的白银若是用来购买食物,相当于后世的。一亿人民币,试问在后世,有多少人能够拒绝这样一笔天文数字的诱惑? 然而潘厚仁眼前的潘丁是那样的淡然,他看上去沧桑而老迈,脱下潘府家丁的“制服”,穿上农家的装扮之后,怕是没人会相信他身上有这样一笔巨款――因为一个农家辛苦一年的劳作,也不过就是几两银子的收入而已,还得上税。 “潘丁叔啊,东西我已经收到了,你除了潘府之外,可还有别的地方可去?”潘厚仁从身上拿出了几十两散碎银子,他不知道潘家将来会如何,可是对于潘丁,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奖励,或者说是一种肯定。 最好的方式莫过于物资奖励,在不动用这些银票的前提下,几十两也是潘厚仁能够掏出来的最大数目。 “少爷,你怎么能赶老奴走呢?府中正是用人之际,老奴我虽然没什么本事,可是跑个腿,捎个信总是能办到的!”潘丁显得有些忿忿,他是不愿意离开潘家的,打死都不愿意!不仅仅因为他的卖身契还在潘家,更重要的是他已经习惯了在潘府的生活,这个没有太多主人的大宅院子,与其说是潘家人住,不如说是这些家丁仆人们在享受。 在后世的时候,潘厚仁曾经听过一个笑话,说是在风光明媚的澳洲,有一栋频临大海的豪华别墅,设计大气,建筑精美,在别墅后院的长廊上摆上一把躺椅,就可以看到远处海面上的日落,每天,都会有个女人,抱着一只懒洋洋的白猫,坐在躺椅上看艳丽的日落。可那女人并不是这栋房子的主人,她仅仅是这栋房主请的保姆而已。而这栋房子的主人两口子,却很少来这里居住,因为他们整天都忙碌着赚钱,赚更多的钱。 或许这个比喻不怎么恰当,但至少可以说,同样精华美丽的潘家大院里,属于主人的就那么几个,更多的还是像潘恒、潘丁这样的仆人和家丁,虽然他们没有“主人”这样的名头,然而享受的生活却是他们离开潘府之后再也无法接触的。 潘丁不愿意就此离开潘府,也不是没有这方面的原因。 “对了,潘丁你说徵徵早已经被老爷送去了城外的农庄。那么弱绿和莲巧呢?她们在哪里?还有,君再来都被查封了,那我的潘氏运输公司又怎样了?是了,灵玉小姐有没有被朱高煦的人抓住?” 潘厚仁现在脑子里很乱,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才知道原来在这个时代,还有这么多人值得他去牵挂。弱绿和莲巧不消说,就连段灵玉这个火爆脾气的丫头,竟然也在他心中有了一席之地。 “少爷,弱绿跟着小姐去了城外的农庄,莲巧。她应该是被抓了,老奴离开潘府的时候,她还在打扫少爷的院子。” “老爷子糊涂啊!”潘厚仁听到莲巧被抓,心中顿时一阵紧缩,不由的埋怨起潘诞来,既然让弱绿跟着潘徵徵走了,为何还要留下一个莲巧呢?“不!我不能再等下去了,潘丁你直接去大理,找二叔去,我,回昆明,找朱高煦!” “少爷,使不得啊,那朱高煦如今已经跟张府尹狼狈为奸,除了平西侯,整个昆明城再也找不到可以跟他们抗衡的人了,少爷,您还是去京师吧,看看能不能把这十万两银子送给皇上。让他老人家放过我们潘家!”潘丁的世界观仍旧是朴素的,他仍旧认为只要有钱就可以买来平安,既然欺负上门的是个皇子,那就直接去收买能够控制皇子的皇帝,事情不就坚决了? 真是朴素的价值观啊! 潘厚仁无言以对,只能是苦笑。为了不让潘丁有太多的想法和担忧,潘厚仁不得不装作同意了潘丁的意见,随后在第二天打发潘丁出发,前往大理。在此时的潘厚仁想来,大理应该是极安全的,不仅仅是因为潘氏运输公司与大理方方面面的势力都打点的很好,更重要的是,二叔潘德明还在大理,有他在主持大局,潘厚仁相信大理一定是个极安全的地方! 然而有时候事情的变化真是跟人所期望的截然相反,大理非但不是安定的世外桃源,相反,却成了此次事件的漩涡核心。就在潘德明知道朱高煦将潘府给抄了之后,他情绪的变化,直接导致了大理的变天! 大理,这个在大明开国时期已经算是国境极其边陲的地方,原本就充斥着“不服王化”的传统习惯,至今虽然在武力上臣服于大明中央王朝,但稍微有些风吹草动的,这些地方势力就会揭竿而起,造反是常事。 这种造反的习惯不仅仅大明朝朝堂上的皇帝大臣们知道,潘德明也知道。 所以当他听到朱高煦撕破脸皮将潘家抄了,所有人都丢进大牢等候审判之时,潘德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聚众,闹事! 潘明德自然是知道自己不可能跟此时武装力量强横的大明真正的抗衡,他也没有推翻朱家的统治当皇帝的欲望,老实说潘德明这个人对做皇帝没有多大的想法,毕竟自古以来皇帝就是个苦差事,至少潘德明认为是一件极苦的差事,所以他仅仅是想闹事,而不是想造反! 他聚众闹事也是针对大明朝对官员的一种惯例――谁引起民变了,那就是谁的责任,谁就要被朝廷推出来,以平民怨。这一点倒是跟潘厚仁生活的后世颇有些相近:谁被网络推到风口浪尖上了,那么谁就要以“死”谢天下,不管整个体系是健康还是糜烂,总之一句话――处理被大家看见的,隐藏大家没看见的。 故而潘德明的目的也很简单,通过“把事情闹大”从而解决此事,将潘府解放出来。 以潘德明在大理的人脉关系,加上他手中掌握的财富,仅仅两天的功夫,大理,就“反了!” ------------ 第89章 大理乱 大理是归昆明府管的,所以当大理的明朝官员屁滚尿流的出现在昆明城府衙当中,跪在张大人面前哭诉时,张大人彻底傻眼了! 在这一瞬间,高踞府案之后的张大人想起了昨天夜里自家婆娘在枕头边上说的话:你帮着汉王整潘家,你可想过潘家在云南这边的势力,他们跟平西侯府的关系你有没有想过呢?潘家,那是昆明的一头老虎,可你这个死老头子,被汉王灌了几碗谜汤,就以为自己是武松了? 作为昆明府的行政总长官,在任期内竟然让大理闹了起来,且不管这种闹腾最终是发展成民变还是仅仅是闹腾,只要让消息传到了京师,传进了皇上的耳朵里,那就必定没有他张大人的好果子吃! “快,通知下去,马上封锁大理通向京师的所有道路,所有道路!”张大人有些慌了,他口中不停的发布着命令,随着一口又一个的口令传下去,整个昆明府衙也像是突然之间沸腾了! 应该说张大人的“危机处理”业务已经熟练到极限,他甚至在发布完命令之后就直接乘着轿子去了汉王的临时府邸寻求对策,然而时间不等人,既然大理城的官员能够跑到昆明,这么长的时间,暴乱的队伍也早已经不知道走出大理几多远的距离,更不用说因为暴乱而早早离开大理甚至是离开云南的人,通过这些有若惊弓之鸟的旅人,关于大理爆发民变的消息,很快就会传到京师,传到皇帝陛下的耳朵当中。 “怎么会这样,这个潘家,真是该死!”乍一听到消息,汉王也是极其震怒!要说这几日,将潘家所有人丢进大牢,抄家查封之后,汉王朱高煦心中挺乐得,春兰阁、红色年代和君再来已经在朱徵焲的主持下重新开张,虽说东家被丢入大牢生死不知,但是对于这三家店里的“员工”来说,求生才是第一位的,几乎没人会因为潘家这个曾经的老板,而去跟朱徵焲作对。 “汉王殿下,火烧眉毛了啊,殿下您还是要早早做决定,要不,微臣陪殿下一起去找那平西侯,让他发兵镇压?”虽说朱高煦很是客气的着人给张大人上了好茶,可这时候张大人哪有心思喝茶呢,他双手不停的抖着,屁股都沾不到凳子上,腿肚子都在抽筋! “找沐晟?哼!”朱高煦狠狠地一甩袖子,两眼里透出怒火,“找他有什么用?张大人,你是不是急糊涂了?没有父皇的圣旨,他能调动兵马?况且小王跟他之间多。你也不是不知道,小王让他出兵,让他笑话倒是小事,若是让他抓住把柄去父皇哪里参小王一本,岂不是麻烦?” “这。臣惶恐啊!还是殿下考虑的周全,那眼下。”经过朱高煦这么一说,那张大人也回过神来,平西侯手下的军队跟昆明府衙里的衙役不同,他张大人可以随意使唤衙役,这是他的权利,可是平西侯却不能随意调动军队,那是造反! “不就是一些泥腿子蛮夷么?小王手中还有三千之数的天策军,就不信这些泥腿子能翻了天去!”朱高煦一咬牙,竟然准备用自己的亲卫军去镇压大理的暴动。 照理说,三千全副武装,又经历过真正战阵的天策军,镇压几千人的暴民是没有问题的,可就在汉王朱高煦准备这样做的时候,张大人派出去搞封锁的衙役,却差不多都哭喊着逃回来了。 “大人,官道上都是那些蛮夷,我们,我们根本封锁不住啊!” “大人,那些蛮夷骑着快马,翻山越岭的,根本就不走官道啊!” “大人,消息都传出去了,如今巴蜀那边的旅人都回去了,如今怕是天下皆知了啊,大人!” 。。 坏消息!坏消息!还是坏消息!总的来说,这两天时间里,张大人四处听到的,都是坏消息。从目前汇总起来的信息看,大理闹出民变的事情已经不是他一个昆明府尹可以掩盖的住了,恐怕最快的消息已经接近京师,就要传进皇上的耳朵里了! 惊慌失措的张大人在自己师爷提醒下,屁股尿流的去校场找到了汉王朱朱高煦,而当朱高煦听说暴民的消息已经出了云南时,怒不可遏的汉王殿下,就着手里的马鞭,狠狠的抽打在了张大人的身上:“废物!蠢货!这么一点小事都办不好!” 汉的一鞭子下去,张大人脸上就出现了一道血淋淋的痕迹,张大人年岁也不小了,竟被汉王这一鞭子给抽的晕了过去。幸亏校场里本就有医生,加上张大人只是急怒攻心晕倒,并非是伤得太重,故而很快就被救醒,当他睁开眼睛之后的第一句话,就是让朱高煦发兵! “发兵?现在还发个屁啊!”朱高煦狠狠地磨着槽牙,咯吱咯吱的一阵子之后,才开口道:“消息都已经到京师了,本王还能发兵,这不是给大哥把柄么?天策军是亲卫军,不是府兵卫兵!来人啊,送张大人离开校场,其他人随小王我继续整饬军伍,争取早日出发!” “殿下,您不是说不能发兵么?”朱高煦身边一员武将皱眉问道。 “本王说了整饬之后发兵?本王说的是出发,出发!在父皇圣旨到达云南之前,本王必须要离开昆明,离开云南!如此一来,此事就跟本王无关了,到时候那些蛮夷要闹,就随的他们闹,闹的越大越好,闹到最后无法收拾时,本王再向父皇请缨,用他们的人头,换本王的功绩!” 朱高煦原本还愤怒的面孔逐渐变得狰狞起来,这些蛮夷在朱高煦心中压根就不是人,用蛮夷的脑袋为自己争取政治资本,朱高煦在这一刻是那样的崇拜自己! “原来如此,殿下真是高明,高明啊!” 拍马屁的人哪里都不缺,物以类聚,朱高煦身边这种也不少。 朱高煦当然是不愿意卷入叛乱的泥潭当中,最好的结果就是朱棣将怒火发泄在张大人和平西侯身上,而最终平乱的果子还是他朱高煦来摘,就实在是完美不过了。但即便要离开昆明城,那朱高煦心中也有个执念还没有解决——潘家! 既然来昆明,其目的就是为了干掉潘家,为岷王一系赚钱打好基础,依得朱高煦性子,就该将潘家满门抄斩,如此一来,潘家庞大的基业自然就落到岷王手中,不管是岷王自己用,还很大头奉送给他朱高煦,至少双方之间的关系将会因此而牢不可破! 故而朱高煦命人整饬兵马的同时,就亲自带人去了昆明府尹的大牢,准备杀人! 可是当朱高煦带着人马刚刚走到大牢所在的街口,却看见已经有一队队的军士在巡逻,严阵以待! “是沐晟的兵马,他竟然敢私自调动兵马?”朱高煦一眼就认出那些军士的归属,然而他却没有想到沐晟调动兵马的理由。 “去,打听打听!”即便是以汉王的自负,在真正面对沐晟的时候,他也不得不谨慎一些,因为他很清楚沐晟这个人在大明朝堂上的份量。可以说,如果他跟沐晟之间发生了什么冲突,哪怕就是他的父亲朱棣,也只会相信沐晟,而不会相信他! 去打探消息的士兵很快就返来,也将打探的消息带回来了。封锁大牢的兵马的确是沐晟的人,而他们的理由更简单——听说大理有暴民,为防止有人劫狱,特奉平西侯之令,前来封锁大牢! “劫狱?暴民没事冲进昆明城,就为了劫狱?”这个理由的搞笑程度在朱高煦看来完全超越了当初建文帝削藩的理由,然而世事就是如此,平西侯找到了一个正确的理由调动兵马,而且还让他堂堂一个汉王没有理由撤销平西侯的命令,谁让他从京师出发的时候不承认是正式就藩云南的,如果是的话,那也就没平西侯啥事儿了。 看着顶着汉王和天策军双重压力的那些军士,朱高煦忍不住咬牙道:“给本王。。” “殿下,三思啊,三思!” 眼瞅着朱高煦就要依着性子下令强攻,他身边几个天策军的将领慌忙开口阻止,脸色惶惶。只因他们心中清楚,在没有正当理由下,作为亲卫军主动向友军发动进攻,事后会受到什么样的处罚,若是双方冲突造成严重的伤亡,那么他们这些当将军掉脑袋都是最轻的。 故而他们死命劝住朱高煦,正是因为朱高煦的身份,出了事情皇上不可能把自己儿子怎么样,可是作为朱高煦身边的近臣,没有起到劝阻的作用,恐怕就要承受皇上全部的怒火,抄家灭族那都是可能的! “你们。。”朱高煦的命令下到一半就被阻断,心中也是窝火。然一鼓作气再而衰,回过神来的朱高煦也稍微冷静下来,只不过心中还满是不甘,道:“难道就这样放过那些潘家的人?” “殿下,就算您不为我们这些属下的身家性命考虑,也要考虑考虑您自己啊!若是您一意孤行,虽说是快意了,但消息传到朝堂之上,那些大人们心中会怎样想?平西侯这个人,就算没法收买,那也尽量不要得罪,否则,于殿下大事不利啊!” 一个花白胡须的武将倒是有些见地,将眼前这事的后果直接拔高到影响朱高煦“将来”的高度,一下子就让朱高煦冷静了下来。 深深吸了一口气,朱高煦又看了看那严阵以待的沐家军,猛然一甩马鞭,大声道:“走,跟我去,烧了那春兰阁!” 。。 当朱高煦在大牢门口吃了沐晟的亏,转头要将怒火发泄到春兰阁上时,正在红色年代忙碌着的朱徵焲还不知道发生了啥事儿,但他听到春兰阁起火,而汉王竟然还让人堵着大门不让里面的姐儿出来时,整个人都傻了。 ------------ 第90章 世子很无奈 “疯。疯了吧。”朱徵焲这个人虽然毛病不少,但至少还没有到朱高煦这种心情不爽就用人命来找乐子的程度。一想到春兰阁被点燃,熊熊火光当中,无数姐儿欲逃无门,活生生的被烧死在屋子里,朱徵焲浑身就禁不住的颤抖。 “世子,我家殿下马上就要离开昆明城了,让小的来问问世子,您是走呢,还是留下来?” 冲进红色年代的天策军让朱徵焲吓了一大跳,他以为朱高煦烧了春兰阁还不过瘾,还要来烧红色年代!当听说只是来问他走不走时,朱徵焲犹豫起来。 走吧,好不容易到手的红色年代又得放弃了,毕竟契约书还没有到手,没有汉王撑腰,只要潘厚仁回来,朱徵焲可没有勇气跟依靠着平西侯的潘厚仁斗! 不走吧,结果好像也都差不多,况且朱高煦还烧了春兰阁,里面不知道会有多少冤魂,若是自己留下来,到时候这笔账肯定要算到自己头上!一想到这种可能,那朱徵焲就没再犹豫,连忙道:“走,走,走,现在就走!” 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幸福来得快,也去的快! 骑着马儿经过还在熊熊燃烧,却已经散了架的春兰阁时,朱徵焲自己都说不清楚心中是个什么滋味儿,鼻孔里嗅到那焦糊的味道,其中隐隐约约好像也有种烤肉的香味。当然,这仅仅是朱徵焲自己的感觉而已。 “这个朱高煦,怎么如此狠心,雀娘,我的雀娘啊!” 看着快烧成一堆木炭的春兰阁,朱徵焲心中却是无端端凄凉起来。一日夫妻百日恩,当初雀娘在秀女坊的时候,两人之间也曾经如胶似漆过,虽说婊子无情,可朱徵焲一想到风情万种雀娘就此变成一具焦尸,就感觉背心里凉飕飕的,心中也就埋怨起朱高煦来。甚至于因为朱高煦下令烧春兰阁的举动,让朱徵焲开始怀疑朱高煦这样的人是否适合自己和父亲朱楩去追随?朱徵焲就是在这个时候心中种下了一根刺,以至于在将来跟朱高煦之间发生了严重的冲突,甚至于投向了潘厚仁的一方。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现在说还为时过早。其实在历史上的朱高煦就是这样一个人,他莽撞而自恋,直到最后造反失败也不会找自身的问题所在,而最终落得个不得善终。 。。 有个问题朱高煦始终没有弄明白:为何沐晟的兵马会及时的赶到大牢,将大牢里的潘家人保护起来呢?这其中究竟有什么蹊跷?又是谁去通风报的信?朱高煦想破了脑袋也万万没有想到,有时候通风报信的人就是自己的身边人! 当然,这并不是说汉王朱高煦身边有沐晟的奸细,问题是出在张大人的身上。在汉王朱高煦针对潘家出手时,张大人自然也是获得了利益的,所以他义无反顾的去帮助汉王对付潘家,然而别忘了,张大人的女儿张馨,却始终还是潘家的媳妇儿! 这是个“女生外向”的时代,是个“嫁出去的女儿就是扑出去的水的年代”,不论是官家小姐还是穷家姑娘,在这样的大环境下,实际上对夫家的归属感更强于自己的娘家,张馨也不例外! 她深知若是潘家就此倒下,那么她就真正成了无本之木、无源之水,即便是父母亲不嫌弃她,她仍旧无法抬头挺胸的活着,别说是在昆明活着,就算是在张家里,她也会受到下人家仆的白眼,这种世俗的谴责,张馨自问是承受不起的! 所以当张大人接到消息大理民变时,当张大人去找朱高煦商议对策时,张馨毫不犹豫的乘坐着轿子,去了平西侯府,因为她知道,若是想要风风光光的回到潘家,而且这辈子继续风光下去,这,就是她唯一的机会! 张馨不是个瓜婆娘,相反,她比窦夫人更加精明,在节骨眼上,她做出了一个最英明的决定! 从张馨口中得到消息的沐晟也没有犹豫,他第一时间派出兵马抢占了大牢,以保证潘诞等人的性命安全,同时他也做好了应付朱高煦可能的冲击的准备!然而让沐晟意外的是,朱高煦竟然走了! 这一点让沐晟很疑惑,毕竟他对朱高煦的性格还是有所了解的,若是换成潘厚仁,定会说一句:这不科学! 沐晟还不知道“科学”这个词汇,但他很快反应过来,既然朱高煦都不敢在昆明多做停留,那必然就是——大理的民变不可小觑!民变,在大明朝至高无上的皇帝陛下眼中,那是执政者不可饶恕的错误。可以说,中国有史以来的朝代当中,只有大明一朝,会因为民变而直接处理地方官员,而且是不问缘由的重处!这种律法习惯的原因,怕是因为朱重八本身就是个穷的不能再穷的“小民”,正是因为执政对民变的不重视,最终才让朱重八“问鼎中原”,当上了皇帝。 所以重八老兄对于下层的民变,那是看的异常重,重到篡位的朱棣,都不敢有丝毫懈怠,这也就是朱高煦在听到大理民变之后,不得不抓紧时间离开的原因。 只因朱高煦内心当中很清楚,即便大理的民变跟他没有啥关系,可是事情一旦闹到朝堂之上,这件事情就会变成别人手中的利剑和长矛,让他难以抵挡。他必须要置身事外,才能保证自己的安全。 可是朱高煦能够置身事外,沐晟却不成,他是平西侯,平定西南,就是他的职责。 “来人啊。”沐晟打算既然朱高煦已经走了,大牢也还在他的掌握之中,这昆明城里也算是安定了,他应该做的事情,就是去阻止这场民变继续扩大,最好能够尽快处理下去,让暴动的民众返回原处,让一切重新回到往日的轨迹上。 可就在他准备下达命令时,又有家丁来报,说是有人持潘德明的拜帖,在厅堂里候着呢。 “德明?”沐晟刚刚还紧皱的眉头忽而松开,刚刚还绷紧的面颊也有了一丝松弛,好像一瞬间,他整个人都变得轻松了下来,而这种轻松的情绪在他看到那人送来的书信之后,彻底的表露无遗。 要说潘德明派来的这人,也实在是太慢了一些,以至于堂堂一个平西侯,竟然需要从张馨这样的妇人家口中才知道大理发生了民变,甚至差点就要召集兵马去平乱了! “你马上回去告诉你家主人,说狗已经撵走了,家宅平安,他那边也就不要再敲锣打鼓了!” 摆摆手,沐晟也没有想过要那人休息,时间不等人,若是闹的太厉害,让朝廷知道了,也是一件麻烦事。朱棣的性子沐晟也清楚,只要圣旨一出,少不得为了这事情要弄些人头去充数。 既然不用再去操心叛乱的事情,沐晟就干脆点上家将,去大牢里救人。殊不料他骑着战马经过昆明府衙,却被焦头烂额的张大人给挡了下来。 “侯爷,侯爷,此番你定要搭救下官,搭救下官啊!” 张大人一开口就痛哭流涕,胡子都花白的一个人了,竟然还跟孩子似的用袖子擦眼泪鼻涕,这让沐晟不由得皱起眉头,翻身下马,道:“张大人,这是何意?” “侯爷,请进来说话!”张大人见沐晟下马,顿时收起眼泪,上前虚邀沐晟,进衙门里说话。 且不提张大人在平西侯面前痛哭流涕,以至于让沐晟没能第一时间前往大牢里救人,再说那出城之后一路向京师而去的朱高煦心中却是不爽利的紧,只因为现在想起他此番到昆明一趟,好像除了烧掉一家勾栏,就再没有建树了! “殿下,您找我?” 朱徵焲骑着马儿,小心的带着缰绳,紧绷着身体坠后半个马身,向朱高煦请安。 “是啦,本王听说自打昆明城出来之后世子一直是闷闷不乐,可是因为丢了几家店铺?”朱高煦偏头睨视着朱徵焲,眼神中却有种说不出的鄙视,好像在说朱徵焲是鼠目寸光之辈。 要说朱徵焲此时的心情还真是复杂。他好歹也是个世子,昆明城里的几家店铺到不至于让他过于看重,就算是雀娘,那不过就是生命之中的一个女人而已,同样算不得什么,然而让朱徵焲真正感到压抑的,是朱高煦在最后时分表现出来的这种壮士断腕和狂躁的态度。身为一个皇亲国戚,朱徵焲虽然从未妄想过皇帝的宝座,却也希望能够投注到下一位帝王的身上。 很显然,朱楩因为种种原因已经将重注押了朱高煦,朱徵焲原本并不反对,可是现在,朱徵焲的信心却开始有了动摇。 “殿下,微臣并不是因为店铺的事情担心,虽说微臣家中不算富裕,但有朝廷的俸禄,即便是每日游手好闲,也决计不会饿死。微臣心中担忧的乃是大理的那些暴民,若真是潘厚仁怂恿,那这个人未必也太可怕了,勾结异族,其心可诛!”不管朱徵焲是否看重朱高煦这支潜力股,都无法改变他对潘厚仁发自内心的恨意。 “是呀,勾结异族,其心可诛!” 朱高煦回过头去,望向前路,却不再看朱徵焲,似乎是在思考什么问题。事实上朱高煦至今仍未曾见过潘厚仁,更不知道这样一个对手的长相,他对潘厚仁的了解,仅止于别人口中的传言。 然而就在朱高煦脑子里寻思潘厚仁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时,却有天策军卫士急报,说他们围住了一个人! ------------ 第91章 撞枪口上了 潘厚仁感觉自己很倒霉! 他只不过是出来找个地方把十万两银票藏好,然后再做打算,可谁知道竟然会被天策军给围上了。 别问他怎么知道是天策军的,那一杆杆的大旗上不是写着大字么?唯一让他感觉庆幸的就是他被堵住的地方不是他藏银票的地方。而他唯一想不通的就是,为啥那些天策军就注意到他这个在路边的普通行人呢? 说来也是潘厚仁自己运气不好,只因为朱高煦在昆明城遇上行刺,天策军折损了不少人,故而这次离开昆明城返回京师,天策军变得异常小心翼翼,不仅仅是侦骑放的远,而且数量也增加了。 潘厚仁他孤身一人行走在荒郊野外,偏偏身上还干净整洁,既不像农夫,又不像猎人,岂会不让那些侦骑起疑心?天策军中有能人,朱高煦这支卫队那是真正上过战场杀过敌人的老队伍,可不是仪仗队,而侦骑本身就是天策军当中的精锐,各方面的能力更是高人一筹。 当被十几个天策军侦骑包围的时候,潘厚仁还想着是不是拼一把,唯一让他感到麻烦的就是此处的地形实在是平坦,而对方这么多骑兵,即便是杀了一部分,也未必能够逃脱战马的追索——他骑的只是潘府里面常备的滇马,而天策军骑的却是真正的大宛良驹,在启动速度和冲刺速度上,滇马都很吃亏! “各位军爷,你们把俺围住,是何用心啊?小的可是良民,良民啊!”潘厚仁装腔作势,然而他对于一支冷兵器军队,尤其是上过战阵的军队了解实在是不够充分——真正从血肉战场上经过的军队,他们都会异常的小心,任何时候对任何人,他们都会保持足够的警惕。 “拿出路引来!” 领头的百夫长并没有跟潘厚仁多话,是不是好人看路引就知道,哪来的那么废话!殊不知此百夫长一句话正好打在潘厚仁的腰间——他怀中当然是有路引,可是这个路引,他怎么敢拿出来? 虽说潘厚仁感觉自己现在还不是个名人,在这个没有影像资料的时代,那些天策军的士兵不可能依靠长相来获知他的身份,可是路引一拿出来,恐怕就真相大白了!别把古人想的那么蠢,在封建时代,路引可是真正的一大发明,没有路引的话,你就等着被黑吧。 但如果不提供路引的话,那么别说是天策军,哪怕就是城门口的卫兵,也有充分的理由将你抓起来,丢进大牢里去!当然,普通城门口的卫兵在正常情况下往往也不会说非要看路引,正所谓“想要从此过,留下买路财”,即便是几个铜板,也能让那些苦哈哈的卫兵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惜的是,这种金钱开道的方式在天策军面前行不通。潘厚仁估摸着自己只要一掏钱,那些天策军就会更怀疑自己的身份——不是细作你掏钱干啥啊? 反复一合计,潘厚仁去突然发现,要么自己拔剑杀出重围,要么自己交出路引,然后再拔剑杀出重围,好像并没有第三条路可以走。然而他这一阵子的犹豫,已经让天策军的百夫长高度怀疑其身份,一声大吼,两个天策军骑士随之翻身下马,“咣啷”一声拔出战刀,就向潘厚仁走过来。 “不准乱动,交路引!” 应该说即便是朱高煦的亲卫队,此时表现出来的素质还是挺不错的,并没有因为潘厚仁的可疑行径,就直接采取暴力的行动,用国际上惯用的语言来说,就叫做:表现的很克制。 “别动!” 潘厚仁的右手才向着剑柄的方向挪动了一寸不到的距离,靠过来的一个天策军士兵就大吼出声,同时手中的钢刀也扬了起来,毕竟是经历过生死厮杀的老兵,此举竟然也让潘厚仁感到有浓浓的血腥味扑面而来,让他猛然间有些胆儿颤——虽说他武艺高强,可是跟真正的军队放对,他心虚啊! “大胆!”心念电转之间,潘厚仁突然也就想通了,这天下还是姓朱的,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还是不要自持武力,跟“猪”一般见识。他口中大喝,随后就摆开架势,大声道:“本官乃是府军前卫亲军总教习,潘厚仁,你们算什么东西,竟敢在本官面前亮兵刃,以下犯上该当何罪?” “前卫亲军,那不就是。” “总教习,潘厚仁。” 几个天策军的小头目们面面相觑,他们怎也想不到竟然会在路上碰见汉王陛下欲求不得之人,这不就是天上掉馅饼么? 要说按照大明律例,以下犯上确实是重罪,可是对于天策军来说,他们的主子就是整个大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汉王,再加上自家主子跟潘厚仁之间的关系,更是不用担心招惹了潘厚仁。 “得来全不费工夫。”那百夫长在惊讶之后,欣喜之余甚至还拽文,随后一摆手,就让几个如狼似虎的军士上前,卸了潘厚仁的兵刃。或许是因为潘厚仁始终表现的很配合,考虑到人家毕竟还有从三品的行政级别,就没让五花大绑,只是扭送着,朝汉王朱高煦的本阵而去。 。。 “哟哟哟,这不是堂堂的潘家小少爷么,怎么如此狼狈,哎哟,我真是好惋惜好惋惜啊!”朱徵焲的身影出现在潘厚仁的视线当中,正好挡住他打量朱高煦的视线。 “起开!你这个台湾来的娘炮!信不信我找十个八个蒙古大汗让你菊花春光灿烂!”一看见朱徵焲潘厚仁就觉得心中烦躁,主要还是因为其长相实在是猥琐,无比的猥琐! 相比起来,刚刚才看了两眼的朱高煦,倒是让潘厚仁感觉更舒服些。这个已经快要三十岁的男人不仅仅相貌堂堂,浑身上下更散发出一种强烈的自信。当然,褒义的话就是自信,贬义那就是自恋或者是自大。但不管怎么说,朱高煦人家好歹是有点男人味儿,不像朱徵焲,潘厚仁总觉得其可以跟“猥琐的娘炮”划上等号。 “你就是潘厚仁?”一身铠甲的朱高煦脸色红润,声音也显得很浑厚,更让潘厚仁心中惊讶的是,直到现在朱高煦好像也没有动武的打算,“难道他并不恨老子?” 朱高煦当然是恨潘厚仁的,可是刚刚抓潘厚仁来的那个百夫长已经汇报了一切,朱高煦虽然是个王爷,但也不能无视潘厚仁头上那顶从三品的官帽子。 “微臣正是。”虽说潘厚仁心有不甘,可只要他还想在大明混下去,这会儿就必须要对朱高煦低头,毕竟人家还是汉王嘛,面子总是要给的,该低头的就低头,扭扭捏捏的反而落了下乘。 “本王问你,那昆明城里的勾栏,可是你的产业?” 当着朱徵焲,朱高煦这话可就问的有些水平了。潘厚仁抬起头来,眼神瞟过那眯瞪小眼睛的朱徵焲,微微一笑道:“回汉王,微臣是有家勾栏,不过那是从岷王世子处收购的。” “你。你那是威胁!”果然,朱徵焲一听潘厚仁的话就不淡定了,抬手指向潘厚仁,就差直接戳潘厚仁脸上了。 “威胁?敢问世子,我威胁你啥了?你是堂堂一个超品的世子,而我只是个小小的从三品武将,我有什么能够威胁到您的呢?”对于朱徵焲的指责,潘厚仁不慌不忙的反驳,他甚至可以面带微笑,面带那种让朱徵焲恨的牙痒痒的微笑。 “好了,好了!” 那朱高煦这个时候突然站出来打圆场,他脸上带出来的微笑让潘厚仁感觉像是自己照镜子,真假。 “世子你就少说两句嘛,不管怎么说,潘爱卿承认他在昆明城里的确是有那么一两家勾栏的。” “是是是,汉王殿下说的有理!”朱徵焲连声附和,两眼中的恨意却仍旧是收不住的投向潘厚仁。 “潘厚仁!” 不等潘厚仁对这话有所反应,那朱高煦脸上已经变了颜色,道:“根据大民律例,文武百官皆不得经商,你可知罪?” “臣。。惶恐。”潘厚仁拱手向朱高煦鞠躬,起来后道:“可是,臣这个从三品的官不是实职,只是个荣誉,也不能经商么?” “不管是不是实职,勾栏院本就是有伤风化的地方,潘厚仁你作为堂堂府军前卫亲军总教习,带头经营勾栏,就是视大明律例于无物,来人啊,给我拿下!” 朱高煦两眼一瞪,随后挥手,早已经等待多时天策军力士即刻拥了上来,拿住潘厚仁双臂,使其动弹不得! “轻点,轻点。”潘厚仁佯装自己顶不住的神情,却也是不挣扎,只是愁苦着脸,望着那面无表情的朱高煦道:“殿下,就算微臣有罪,也不该殿下的天策军抓捕吧?好歹微臣也是享受从三品待遇的。” “潘厚仁,你这是找死么?”朱徵焲见潘厚仁被拿下,脸上的得色是盖也盖不住,一手叉腰,耀武扬威的大吼起来。 “世子啊世子,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天真?你看看,你看看汉王殿下就比你沉稳多了,说律法大家就好好谈律法,不要胡乱耍流氓,ok?”虽说控制住潘厚仁双臂的四个天策军力士已经很用劲了,可潘厚仁仍旧像是毫无感觉一般,昂首挺胸,说话也是中气十足。 ------------ 第92章 舌战两头猪 “潘厚仁,你以为本王拿你没法?这荒郊野外的。”朱高煦板着个脸,挺直腰身在马背上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潘厚仁,言语间浓浓的威胁味儿让人不用鼻子都能闻的到。 “汉王啊,你就别吓我了!这里三千多张嘴巴,你觉得就一定能够瞒的住?是,我潘厚仁只是个小小的从三品的教习而已,在你眼中或许不如一只蚂蚁,不过。”潘厚仁话说到这里,转过头去望向那提着“真武剑”的天策军力士,“殿下,你看,我有一把很好的宝剑哦!” “很好的宝剑?” 果不其然,那朱高煦被潘厚仁的话头“勾引”,眼神落到那宝剑之上,“好剑!”朱高煦毕竟也是个武将,对于兵器的爱好让他一眼就看出真武剑的不凡来,“给我看看!” “铿!” 长剑出鞘,气势如霜!朱高煦微微一怔,收剑入鞘,道:“怎么,潘厚仁你是打算用这样一把宝剑来换你自己的性命不成?” “哼,一把破剑能管银子几何?”朱徵焲很是不屑的说道。 “汉王殿下,还请仔细看。”潘厚仁颇有些无奈,他想耸耸肩膀,又怕把背后两个压着肩胛骨的天策军给“抖”飞了。 “真武。真武。这是。”朱高煦果然还是有几分见识,凝视剑柄片刻之后,脸上的神色就转了又转,“潘厚仁,你跟那武当山,是什么关系?” “也没啥关系,只不过武当山上的那些道士,绝大多数见到微臣,都要叫一声师叔,甚至是师祖。”潘厚仁脸上颇有些显得得意,要说以前吧,他是不敢公开自己是武当山传人的身份,可自从四疯依张三丰的命令到他身边之后,潘厚仁心中的担忧也就没了。 “什么?” 朱高煦眉头紧锁,两眼不住地打量着潘厚仁,半晌之后才摆手道:“原来龙镶天竟然是老神仙的弟子,不过潘厚仁,你应该跟老神仙没啥关系才是。” 不得不说,朱高煦这个判断那是相当的准确,潘厚仁活了十五年,还真是从来没见过张三丰。 “只不过你有老神仙赐的宝剑,也算是他的门人,本王看在老神仙的面子上,总是该放你一马的,况且你乃是朝廷官员,于法,本王也不能私自处理你。” “汉王殿下,你还是真实实诚啊,怎么,知道微臣的师承,态度就变了?” 因为朱高煦刚刚说完话之后就摆了摆手,控制着潘厚仁的几个天策军已撤了下去,潘厚仁抖了抖衣袖,望着朱高煦的神色不屑起来。然而除了朱徵焲忿忿不平之外,那朱高煦并不生气,却是笑道:“是呀,潘厚仁你既然有武当山的关系,那就。” “放了他?殿下,不行,不行啊。”朱徵焲满脸焦急的开口嚷嚷,一个劲儿的反对着,他这种反应让潘厚仁不得不开口,“朱徵焲,你给我闭嘴!汉王殿下的意志,是你可以干扰的么?越权,你知道啥叫越权不?你是不是想回头我参你一本啊!” “你。你。”朱徵焲手指潘厚仁,气得浑身发抖却说不出话来,整个人好像都要憋死过去。 “好了好了,世子你不要生气,本王没说过要放他走啊?本王只是说不能私下处理而已!潘厚仁!” 见朱高煦口风好像又变,两眼向自己望过来,潘厚仁顿感不妙,这个朱高煦,面对面才知道也不是省油的灯!潘厚仁知道这个时候自己更不能表现出一丝一毫泄气来,否则就弱了气势了。 “潘厚仁,本王现在认为你身为大明官员,擅自经商,与民争利,特带你返回京师可有违背大明律例?若是你不尊本王号令半路逃走,那本王认定你是畏罪潜逃,下令颁布通缉令又是否违背大明律例?” 我就知道啊,你这个畜生!潘厚仁两眼瞬也不瞬地望定朱高煦,心中却已经将这厮的祖宗八代骂了个遍,然而他口中却不得不道:“微臣自然是紧随王爷一道,前往京师,一洗清白!” “唔,你明白就好!我朝,可是有连座之律法的。”朱高煦脸上露出满意的神情,转而望向朱徵焲,又道:“世子,你说本王如此处置是否公允?” “公允,王兄这般处置,实在是公允的很啊!”朱徵焲笑得一个春光灿烂,望向潘厚仁的眼神当中充满了戏谑,“潘小子啊潘小子,我看你这只秋后的蚂蚱还能蹦跶几时?” “汉王殿下,微臣要求将朱徵焲抓起来!”潘厚仁眼珠微微一转,就举手大声道。 “为何啊?” “他造谣!人身攻击!他说微臣是秋后的蚂蚱,照我朝律例,就要抓起来,刑拘!”潘厚仁理直气壮的说道。 很显然,无论是朱高煦还是朱徵焲都没把潘厚仁的话放在心上,那朱高煦只是摆摆手,就有两个天策军很“客气”邀请潘厚仁到队伍后面,还说很快会给潘厚仁准备一辆专车。 潘厚仁没指望朱高煦会将真武剑还给自己,他坐在马背上,望着身边一圈虎视眈眈的天策军禁不住地暗暗叹息,想要杀出去,怕是千难万难,眼瞅着就要进入一个小镇,潘厚仁担心的是,朱高煦这厮就竟能不能做到说话算话呢? 等进了镇子,潘厚仁很快就被“请”进了天策军给他准备的“专车”当中,隔着比大腿还粗的圆木栏杆,潘厚仁看见了朱徵焲得意的笑容。对此,潘厚仁也没啥好埋怨的,谁让自己运气不好呢,天塌下来也得当被子盖,既然已经落到如此田地,他倒也是想的开,伸手在怀中一摸,就冲朱徵焲招手,等人骑着马过来后,潘厚仁大声道:“世子,上次花一两银子买了你的秀女坊,气不过吧?” 这真正是在伤口上撒盐,朱徵焲那脸色都快要青了,潘厚仁又笑道:“来来来,别说我不给世子你机会,路上也无聊,不如我们来玩几把,就把那秀女坊的地契作三千两银子,不过斗地主的话,好像还差一个人呢?” 老实说以朱徵焲的家世肯定不会缺三千两银子,关键是钱好说,气难消,见潘厚仁身陷囹圄仍旧怡然自得的模样,那朱徵焲心中就是气不打一处来,竟然答应了潘厚仁这极其荒唐的要求。 再找个人来打牌并不难,天策军的将领里好赌的也不少。然而朱徵焲和那天策军将领玩斗地主又岂是潘厚仁的对手,等到天黑扎营的时候,朱徵焲臭着一张脸从囚车里出来,低着头默不吭声,潘厚仁却是在囚车里放声歌唱,身边满是大锭小锭的元宝。 “世子,听说你下午跟那潘厚仁玩斗地主?” 要说斗地主这个游戏在云南的风行程度确实可观,就连没在昆明待多长时间的朱高煦也爱上了这个游戏,时不时也会找自己手下的人来玩个半天,当他知道朱徵焲竟然钻进囚车跟潘厚仁打了一下午的牌,也禁不住好奇,想问问战果。 “臣弟无能!”朱徵焲无奈地冲着朱高煦拱手,其他的话也就不用说了。 朱高煦倒是有些惊讶潘厚仁玩牌的本事,忍不住要去见识见识。 坐在囚车里百无聊赖的潘厚仁打老远看见一片火把向自己涌来,就知道多半是朱高煦来了,随即站起来大吼道:“喂,没牌品的世子,你不是说没钱了用酒菜来抵么,好酒好菜给下官送上来罢!” “聒噪!” 朱高煦的身影在火把光芒下出现,他一甩衣袖,望着潘厚仁道:“听说你斗地主很厉害?” “启禀汉王殿下,不是很厉害。” “哦?”听潘厚仁这样回到,那朱高煦笑了,道:“你倒是有些自知之明嘛!” “是相当的厉害,殿下若是不信的话,就请进来,微臣陪你玩几把!”等朱高煦笑着说完话,潘厚仁才不慌不忙的接上,顿时将朱高煦噎的差点没回过气来,“胡闹,胡闹,本王岂可钻囚车,跟你赌钱?” 潘厚仁耸耸肩膀,“殿下,微臣现在可是代罪之身,不能离开这囚车呢。” 堂堂王爷自然是不能钻囚车的,最终的结果,却是潘厚仁、朱高煦外加输红了眼的朱徵焲在汉王的大车里玩了个通宵,半夜里,在周围负责警戒的天策军时常会听见凄凉的惨叫! 当天亮的时候,满脸得意的潘厚仁被几个天策军押解回囚车,临走之际,潘厚仁还不忘大声嚷嚷:“殿下,殿下,好酒好菜,好酒好菜,还有京师的一个院子,一个大院子啊!” “你们说,这个潘厚仁究竟赢了汉王殿下多少银子?京师里的大院子,那得要多少钱啊?” “可不是么,我听说那潘厚仁乃是赌神下界,斗地主可厉害了,嗨,别说汉王殿下,听说那个世子,差点把自己都输给潘厚仁了,啧啧,实在是太厉害了!” “那今天到底要不要好酒好菜的招呼着,汉王殿下的赌品实在是。” 潘厚仁被押解回自己囚车路上,听着周围的天策军士兵言论,一开始他倒是挺得意的,可听到后面,他就渐渐觉得有些不对劲了,当他再次环顾周围天策军的眼神时,那种明显怜悯的眼神让他更是心虚,忍不住开口问道:“哥,小弟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嗯,不要猜了,很快你就会知道你做错了什么了。”被潘厚仁问到的那天策军满脸心有余悸的神情,淡淡的回了他这么一句,却让潘厚仁的一颗心如坠冰窖。 ------------ 第93章 师祖驾临 “殿下,殿下,我错了,不给饭吃,给口水喝吧。” 烈日下,潘厚仁被晒得皮开肉绽! 这是他大胜朱高煦的第二天,从昨天早上到现在,他已经整整两天没有吃到一点东西,喝到一口水了,囚车里满是银子,伸手在垫囚车的枯草里一抓,那是满手的通宝,朱高煦愣是一个子都没欠潘厚仁,就连答应潘厚仁的好酒好菜,都给折算成银子了,而且绝对是不打折扣、童叟无欺! 可是,这些玩意儿不能吃不能喝啊!垫着睡觉还嫌硌人。潘厚仁现在终于明白那些天策军为何会用那种眼神,会那样回答自己,感情那朱高煦压根就是个输不起的人,赌品是再是太差了! “我艹,朱高煦,这笔帐小爷我记下来,总有天回报给你!”光是肚皮饿也就罢了,万恶的是朱高煦竟然连水都不给潘厚仁喝,传话来说要是潘厚仁顶不住了,负责押解他的士兵倒是可以“放水”给他洗个澡。 洗个澡。 听到那些天策军的话,潘厚仁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此时只是有气无力的躺在银子通宝上喘气。白花花的太阳晒在那些元宝之上,折射出来的光芒,即便是他闭上眼睛也感觉刺眼。 “再不喝水的话,老子会死的。”潘厚仁感觉自己已经快要撑不住了,再继续下去说不定真会投降,让那些天策军。一想到这里,他自己都忍不住恶心起来。 好不容易挨到太阳下山,气温转凉之后潘厚仁才重新睁开眼睛,从那种浑浑噩噩的状态之中清醒过来,还没来得及说啥,就听见朱高煦的声音传来:“怎么样,总教习大人,要不要来玩几把?” “玩你的‘几把’!”潘厚仁一翻身坐起来,裂着的双唇一说话就会崩出血来,而这带着浓浓铁锈味的鲜血他竟然是一舔再舔,生怕是浪费了一点点水份。 “嘴硬!我看你嘴硬几天!”朱高煦很是生气,看的出他是在竭力不控制自己的情绪,反正此去京师还有几天的路程,一路上不给潘厚仁吃喝,等到了京师,除非是不需要吃喝的神仙,铁打的人都给废了! 等朱高煦气匆匆的离开之后,潘厚仁重新躺回枯草之上,心中却是埋怨起自己的脾性来,“这读书人的性格,要改啊!让他赢两把有啥关系呢,反正他都是注定要死的人,唉,得改,得改啊!” 想归这样想,可是第二天早上朱高煦再次出现的时候,潘厚仁那张利嘴仍旧是不饶人,几句话又把朱高煦给气走,看着刚刚升起来的太阳,潘厚仁真是恨不得给自己两个大嘴巴! 他知道朱高煦的愿望就是要他服软,让他在牌桌子上输钱,可潘厚仁就做不到,“老子要是在牌桌子上会打假牌,会混了十年还是个破讲师?去你娘的朱高煦,等着,只要小爷我不死,总有一天会让你好看!” 是人都会在低谷时给自己幻想报复的一天,潘厚仁也不例外。然而就潘厚仁目前的情况来说,除非是有神仙搭救,否则真是很难活到京师了。 “本王牌品可是很好的,一个通宝都没有欠他,只不过他拿着钱买不到东西填肚子,那就跟本王没有关系了,世子,你说呢?” 朱高煦一边说话一边哈哈大笑,那朱徵焲自然也是在旁赔笑,心中却是暗暗提醒自己,以后若是朱高煦约打牌自己可一定要小心,莫要在牌桌子上得罪了人,事后像潘厚仁这般被折磨。 “哈,我倒要看看这个潘厚仁是不是有神仙般的本事,能够撑到京师里去!”朱高煦满满的饮了一杯冰镇酸梅汤,感受着冰渣子在口腔里融化带来的清爽,真是心理和生理都满意极了。 那朱徵焲在旁边有幸也被汉王赐了一碗酸梅汤。要说这种待遇他在岷王府里也能有,只不过汉王赐的,好像特别的酸啊,他眼睛眉毛都皱一团了,口中还得连连附和朱高煦的话,认为潘厚仁不被渴死也会被活活的饿死! 就在这堂兄弟两个幻想着潘厚仁像狗一般的匍匐在他们脚下时,看守潘厚仁的那些天策军,却正在嗖嗖嗖的冒冷汗。 他们冒冷汗的原因,是因为潘厚仁正在喝着酸梅汤,吃烤鸡。 “慢点吃,慢点喝,虽说烤鸡里面填了药,但毕竟你已经饿两三天了,不用急,厨房还有,不够的话我再去给你拿啊!” 话音当中带着浓浓的辽东味儿,一身道袍虽然干净,但给人的感觉已经是历经风霜,雪白的长须在风中飘扬飞舞,却偏偏有一张婴儿般红润的面庞。这些标志性的特征已经足够说明来人的身份,可就在刚才,还是有几个不信邪的天策军挥舞起手中的刀枪,企图阻拦,其结果嘛,可想而知。 “呜呜。呜呜呜呜呜。”潘厚仁嘴里塞满了经过张三丰特别加料的烤鸡,话音自然是不清不楚,可是张三丰却是听得连连点头,那张红润的脸上露出笑容,道:“我在山上这么掐指一算,知道你这一关有点不容易过去,就来了。” 潘厚仁瞪着一双眼睛,心中却是极为震惊。他震惊倒不是因为老道士说他在山上掐指一算,而是自己刚刚说的话好像自己都听不懂,老道士怎么就能听懂了? “难道是蒙的?听说和尚道士最擅长蒙人了!”潘厚仁心中闪过一道念头,随口又“呜呜”起来。 “哦,四疯啊,老道我在路上碰见了,他脑子不好使,不过你跟他说的四个字,倒也是他这辈子唯一的出路,是我让他回山的,不过你不用担心,他很快就会下山来了。”张三丰脸上微笑不减,甚至还端起酒壶喝了一口。没错,他在帮潘厚仁偷鸡和酸梅汤的时候,也顺便给自己弄了一壶好酒,汉王殿下的特供酒,那都是没有包装,白皮儿的,能不是好酒嘛? “呜呜呜呜呜。”潘厚仁呜呜的更快更急,张三丰喝酒的速度却是越来越慢,“为什么?你想啊,就他那个脑子,能记住啥啊?等到他回山上找几个人练练之后,保准啥事儿都忘得干干净净,然后再一想我给他安排的事,指定就下山来找你!至于能不能找着你。唔,这个问题不大,他有嘴巴,可以问啊,像厚仁你这样的人,终有一天会天下闻名的,还能找不着你?” 听着张三丰说话,潘厚仁不由得翻了翻白眼,歇菜了! 嘴巴里的鸡肉咽下去了,酸梅汤也喝光了,潘厚仁躺在囚车里喘着粗气,心中却是暗暗佩服,“师祖呀,你实在是太厉害了,我都说成那样了,您还能听个明白,了不起啊了不起,您这耳朵比狗还灵呢!” “啪!” 也不见张三丰手上有啥动作,躺在囚车里的潘厚仁却像是受惊的猫似的,炸了毛弹起来:“哎哟,哎哟,师祖,好疼,好疼!” “知道疼那就死不了!”张三丰一转身,在囚车辕上坐下来,背对着潘厚仁,眼中却好像压根没有看到周围那些天策军,开口道:“我说,你这是准备进京师呢,还是跟我老人家回武当山啊?” “回武当山,干啥啊,师祖?”潘厚仁一听,顿时紧张起来。 “干啥?”张三丰一甩头,白发那个飘啊,跟银狐尾巴似的,“当然是让这红尘少无量劫啊,放你在山下红尘当中,不知道多少人会死于非命!” “师祖,不是这样吧?就算这红尘里没我,那些人还是得死啊,人都说:死,有重于泰山,亦有轻于鸿毛也。”放下揉屁股的手,潘厚仁摆出一副文艺青年问月的造型,差点就念成“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了。 “嗯,你这话也有点道理,这红尘啊。。红啊.不都是血给染的么,想老道我年轻的时候,不也是以惩恶扬善为人生目标的嘛,也好,你若是现在不想上武当山,过几年也行。” 张三丰点点头,好像真是被潘厚仁的歪理给说动了似地,其实潘厚仁自己都不相信自己刚刚说的那话,他有些愣,随后又打了个激灵,道: “不成啊,师祖,过几年我还没娶媳妇儿呢,还要生几个儿子,再替儿子娶几个老婆,再生孙子。诶,诶,孙子来了,孙子来了!”潘厚仁正在囚车里满嘴巴跑火车,突然看见天策军队列分开,满脸震惊的朱高煦,带着讶异透顶的朱徵焲,出现在潘厚仁的视线范围内。 “你孙子还是我孙子啊?” 张三丰的角度虽然看不见朱高煦来的方向,可潘厚仁相信这老道一定是装的,他能听不见?道观井里头一条鱼吐个水泡老头都能判断出这鱼有没有呛水,朱高煦等人过来这么大动静,没理由听不到! “谁摊上这样的孙子谁都倒霉!师祖您多深道行会不把他爹擦抹布上?当然是重八他孙子咯!”潘厚仁没好气的嘀咕了一句,他也想大声点说解气!可张三丰的性格他还没有摸透,谁敢保证他不会回头为了将潘厚仁逼上山,指证潘厚仁想做当今皇上的爹,也就是太上皇,以朱棣的性格不怕潘家杀个血流成河那才出妖怪了。 所以潘厚仁还不得不压低声音,同时说得又快又急。 “喂,孙子,你来了?” 幸而,张三丰并没接潘厚仁的话茬,他转而对着朱高煦大声一呼,甚至连潘厚仁说的话声音都给完全压了下去,潘厚仁这才暗暗的松了一口气。 “不知老神仙驾到,有失远迎,还请老神仙海涵!” ------------ 第94章 汉王不过如此 朱高煦还算是个有见识的人,在一般情况下也能知道取舍,更懂得轻重。 就好比刚才,当有士兵跌跌撞撞的跑过去告诉他有人不仅仅违令靠近了潘厚仁的囚车,还给潘厚仁送烤鸡和酸梅汤时,朱高煦并没有发狂,他问的第一句话就是:是哪个疯子? 然后报信的士兵脸上的神情顿时变得很精彩,或许这士兵很想告诉朱高煦,还真是个不一般的疯子,然而最终他还是忍住了,强咽下一口唾沫,只说极有可能是传说中的老神仙——张三丰。 “咣当!”朱徵焲手里盛酸梅汤的碗当场就砸了,小脸瞬间变得惨白,跟朱高煦比起来,这家伙简直就是逊毙了,至少朱高煦还能稳重的放下汤碗,重重的喘息两口之后,决定过去拜见老神仙。 一开始朱徵焲是不想跟着来的,可是朱高煦没给他反对的机会:要死也得拖个垫背的,拖张三丰那是没指望,朱高煦没道理不拖上自己这个堂弟过来。 于是乎,潘厚仁就见到了神情极度不相似的两个贵族。 “咦?厚仁,你说的是这两个小子?” 张三丰可没有半点客气,管他是王子还是世子,他老人家凭的都是心情,如今看到自家徒孙跟一条狗似的被关在笼子里,还是连骨头都没有一块的那种,他没有当场发飙杀人,那就是老道最大的忍耐了。 “老神仙,瞧您说的,小王也不知道潘厚仁跟您的关系,来人呀,快把潘厚仁小兄弟给我放出来!”朱高煦脸上的神情有些讪讪的,在潘厚仁看来很糗,不过他现在反而不急着出去了,干脆的在囚车里一躺,对张三丰道: “师祖啊,我忽然又不想出去了,感觉这里面躺着挺好的,连马都不用骑,一路躺着就到京师了,舒服啊!” “哦?”张三丰是何等人物啊,一听潘厚仁的话顿时就明白了,笑道:“乖徒孙,你要是不愿意出来,那就不出来呗,谁把你弄进去的,等到了京师里,总要有个说法的!” “老神仙,误会,这是个误会啊!” 汉王的脸皮子绷的老紧,嘴皮子也在哆嗦,潘厚仁甚至感觉这孙子的腿都在抖个不停,心中好笑之余,也挺同情这个时代,好歹也是个王爷了,看见个宗教领袖就吓的屁滚尿流,这要放在后世那就是闹笑话,啥宗教领袖大的过统治者呢,实在不行就送你丫流亡去! “世子你说说,是不是误会,快说!” 朱高煦见张三丰和潘厚仁都没有反应,尤其是张三丰没反应时,这让他心中忐忑的不是个事儿,一看身边还有个朱徵焲,他也没客气,脚一歪就踢在朱徵焲的小腿上,“快说!” “那个。潘厚仁,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在这种情况下,朱徵焲不得不硬着头皮站出来,低声下气的开口:“还请你大人有大量。” “诶,诶,诶,慢点,慢点,您是世子,我是个从三品的小官,当不起大人的称呼,还请世子你不要再说了,反正这囚车,我是坐定了,殿下,世子,请回,下官这里不方便留客!”潘厚仁口中说着不方便留客,可张三丰就在车辕把子上坐着,身体竟然还在微微的起伏,如此送客,真是让朱高煦弄了个脸红筋涨,最终一咬牙,冲着张三丰拱手,道: “老神仙,小王就先行一步!虽说老神仙您是潘厚仁的师祖,然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潘厚仁有涉律例的事情,小王还是要将他送去京师,交给吏部处理!” 这朱高煦也是逼上梁山了,当着这么多下属的面,他总不能在继续软弱下去,当场把潘厚仁给放了吧?况且看潘厚仁此时的模样,好像还真是没打算离开,就算朱高煦说放人,到时候潘厚仁继续赖在囚车里,他堂堂汉王的脸面该往哪里搁? 朱高煦要走,那朱徵焲就更不敢一个人留下来,冲着张三丰鞠躬之后,跟在朱高煦身后屁颠屁颠的走了。 等到两位大人物凄惶的离开,周围的那些个小冰冰就更是不敢说话了,纷纷跟囚车保持距离。开什么玩笑,王爷世子都在那老神仙面前不敢造次,他们算什么,渣渣么? “厚仁啊,你这是真不打算出来了?” 张三丰转过头去,低声问潘厚仁。他以为刚才潘厚仁说的都是气话呢。 “可不是么,师祖啊,那朱高煦的人品贱格,不是个东西,我要是就这么撤了,那前几天吃的苦头岂不是白费了?怎么说我也要把这事情弄到朝廷上去,现在有师祖您给我撑腰,他朱高煦难道还敢偷偷的杀了我不成?” 听潘厚仁说得有理,张三丰点头道:“是不能就这么算了,哦,是了,我这里有本拳经,你拿去看看,背熟了之后就一把火给烧了罢!”说着话,张三丰就从怀中掏出一本小册子来,通过手掌宽的木栅栏缝子塞给潘厚仁。 潘厚仁强忍着心情的激动,接过来一瞧,“太极拳经”! “好东西啊!”潘厚仁一瞧名字心中就激动的不行,终于能够见识原版的太极拳是个啥样儿了! “师祖,这个。” “没事,最近闲着,观山川大地看飞禽走兽,就想出这套拳法来,还没来得及教给其他人。当年你爹在老道我们下学艺的时候。。”也不知张三丰这是回忆起了什么,突然之间变得有些感慨。只不过这种情绪在张三丰脸上也只是一闪而过,随后他又放声大笑起来: “你这个人啊,注定是在红尘中打滚的命,我也就不多给你设定条条框框了,只不过我所传武学不得用来为非作歹,否则定要追回不饶!” “那是,那是!”潘厚仁一面回答,一面心中打着算盘,他脑子也算是反应极快,转眼工夫就道:“师祖啊,我这人有时候控制不住自己,您看还是早点让四疯师叔来监督我,直到确定我能够做到为止,如何?” 要说潘厚仁这种小心思能够骗过张三丰那显然可不能,只不过老人家好像都吃这一套,乐呵道:“你这小滑头,老道压箱底的武功都交给你了,还想要个免费的保镖?” 潘厚仁嘿嘿一笑,点点头算是承认了。 “行!没问题,不过你倒是必须答应我一件事!” “师祖您说,上刀山下火海,厚仁绝不会皱一下眉头!”潘厚仁想昂首挺胸装的慷慨一些,却无奈这囚车实在是矮了点,若是想腿站直,就必须得缩着脖子。他那畏缩的模样又引的张三丰一阵大笑,道:“明年五月,我武当山金殿落成,到时候你须的提前赶来参加落成大典,也好跟师兄弟们认识认识!” “武当金殿?”潘厚仁心中默默一算,历史上的武当金殿还真是明年中落成的,既然自己撞上了,那是肯定要去的。 “请师祖放心,就算没腿了,厚仁爬也要爬上去!” 潘厚仁这话说的夸张了一些,引的张三丰一瞪眼,大声道:“谁敢不给老道一个面子?哼,老道就拆了他家的祖宗祠堂!” “谁说老头不护犊子来的?我看老头倒是护的很啊!咦,不对,不能叫护犊子。” 张三丰倒也是没有急着离开,他让潘厚仁先看拳经,哪里不明白的地方都提出来,他一一解释,直到潘厚仁差不多全弄明白了之后,已经是第二天早上,张三丰磕了磕自己的后腰,道:“老了老了,才一个通宵都打不住,老道也该走了!” “啊?” 听张三丰说要走,潘厚仁顿时惊起,将拳经一收,连忙道:“师祖,您老人家要走啊?” “不成怎么地?你这囚车站都站不直,难不成还要老道我陪你整天蹲里面?”要说张三丰虽然一百多岁了,但身材却极其高大,半点没有那种人一老就萎缩的模样,身高完全不输潘厚仁,目测在一米八以上。 老道要走,潘厚仁也知道自己留不住,只能是“欢送”之。他估摸着前脚老道走了,那朱高煦后脚就会来,果不其然,一炷香功夫不到,朱高煦又带着朱徵焲出现在潘厚仁的视线当中。 对于这两只“猪”,潘厚仁实在是没话说了,抬头瞥了一眼,又继续低头,冥想《拳经》里的招法。后世潘厚仁也曾经跟着公园里的老爷子老太太学过一段时间的太极拳,虽然他到最后都没有弄明白自己玩的是哪一家的拳法,完全是跟着瞎打一通。至于说过去潘厚仁从龙镶天那里学的一些拳法,原本潘厚仁以为那就是太极拳了,现在跟《拳经》里的拳谱一对照,才知道差距有些远,再加上张三丰亲自解说,这本《拳经》,潘厚仁至少算是生搬硬套的给记了下来,张三丰一走,他就点燃火折子给烧了,以免出现意外。 “潘厚仁,老神仙真的走了?”朱高煦还有不敢相信,开口说话时仍旧显得小心翼翼的。 “你过来让我抽两耳光,我就告诉你!” ------------ 第95章 重新站起来的潘府 朱高煦当然不会傻乎乎的上去让潘厚仁抽两耳光,转了两圈问了问周围的天策军,确定张三丰应该是走了之后,他就不理睬潘厚仁了,只是跟负责看守潘厚仁的将士交待,饭菜不要少了他的,其他的一律不用管。 听到朱高煦下的指令,潘厚仁倒也乐得轻松,正好一路躺在囚车里,慢慢参悟《拳经》里的东西。反正此去京师还有几天的功夫,潘厚仁心中估摸着等到了京师,他也就参悟的差不多了。 另外一头,朱徵焲对于潘厚仁又能吃饭了心中多少有些不爽,当他跟朱高煦说起此事时,朱高煦却显得异常无奈: “臣弟啊,你也看到了,那张三丰跟潘厚仁之间的关系!本王若是继续为难潘厚仁,就算那老道士不出手对付我,跑去京师里跟父皇这么一说,到最后倒霉的人还不是本王?你可知道,父皇为修武当山上的金殿,请了多少能工巧匠,耗费了多少银两么?” “这个。”朱徵焲虽然是个世子,可朝堂上的事情,哪怕他知道也得装作不知道,这才是藩王的生存之道,甚至于有些藩王会故意自污,以让当权者安心。故而朱徵焲虽说听过金殿的事情,此时也只能是满脸的迷糊。 “算了,咱们不说这个。本王打算一到京城,就将潘厚仁丢给锦衣卫,纪纲!” “啊?”朱徵焲又是一声低呼,随后明白过来,点头道:“王兄此计甚妙,甚妙!想那纪纲生性嚣张,就算知道潘厚仁跟张三丰之间的关系,怕也是不会顾忌,他锦衣卫当中不是高手如云么,就让那纪纲去跟老道士火拼好了!” “呸!高手如云!骗鬼还差不多!臣弟可知灯山大火死的那个同知马旺身边多少亲卫?最后还不是让人摘了脑袋去祭祀。本王有线报,几可断定出手的就是解缙的女儿,啧啧,也不知道解缙这老头哪里来的好福分,家中竟然出了这么一个厉害的人物,听说到现在纪纲凑不够三百人都不敢出门来的。” “哦,那岂不是憋死他了!”朱徵焲看出朱高煦对于纪纲此人并无好感,也就跟着讥讽起来。 那朱高煦果然笑道:“臣弟说的太好了,憋死那狗日的,哼,别以为本王不知道,纪纲他就是父皇身边的一条疯狗,他曾经当着朝廷里不少官员的面说过,就算是本王得罪了他,他也能在本王身上咬几块肉下来!” “嘶。王兄,这样的疯狗,那是留不得呀!” “那是自然!”朱高煦得意的点点头,道:“所以我才打算将潘厚仁丢进锦衣卫大牢里,只告诉纪纲潘厚仁是个从三品的教习,就算那潘厚仁在大牢对纪纲的兔崽子吼破喉咙,那些兔崽子也不会轻松了他,锦衣卫的酷刑,走上一遍没有不死的。” “可是。”朱徵焲乍一听倒是乐了,可随后又皱眉道:“王兄,那老道士可是知道人是咱们抓的,若是潘厚仁死在了诏狱里。。” “怕什么!是纪纲弄死的,跟咱们有啥关系!”朱高煦绷着个脸,倒是引的朱徵焲心中暗暗埋怨道:你是汉王,事后张三丰要杀你也得掂量掂量,可老子就是个世子,人家真要杀起来,还不是像捏撕一只蚂蚁似的轻松? 事实上朱高煦心中还真不是一般的为难。他当然愿意让潘厚仁死了去,可正如朱徵焲刚刚所说,人是他朱高煦给抓的,若是到京师里最后死在锦衣卫大牢,难不成张三丰就不知道“冤有头债有主”,即便是看在自己身份上不喊打喊杀,可难免不会影响到父皇的判断。 “看那老道的样子好像也没把我这个汉王放在心上!”朱高煦心中是越想越虚,只不过当着朱徵焲的面,朱高煦实在是不好改口,只能硬着头皮安慰朱徵焲道:“放心,天大的事情还有小王顶着呢,就这么着吧,等到了京师,小王就亲自去找那纪纲说说。” 。。 昆明城里。 因为大理的动乱在潘德明一句话之后平息,昆明城里的局势也以最快的速度缓和下来,而府尹张大人为了保住自己身家性命以及头顶上的乌沙,在平西侯沐晟的指点下,干脆抹开面皮子亲自下大牢,将潘老爷子等人请了出来,又恭恭敬敬的给送回潘府。 潘府大门上贴的封条早已经清理的干干净净,从张大人轿子里走出来的潘诞,看着大门忍不住发出一声叹息,摇摇头对陪在一边的张大人道:“有劳大人送老朽回家,既然是潘家的媳妇儿,那就回来了!” “诶,听您老的,没错!” 要说年纪,张大人比潘诞小不了太多,可现在他是完全扮够了晚辈的份,当听到老爷子说让张馨重新回到潘家之后,张大人总算是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连声应和着。 看着张大人离开的背影,潘诞微微一笑,刚刚迈步就有个机灵的丫鬟上前将其扶住,“老爷子小心。” “哦?小姑娘不错啊,你是哪一房的啊,往日里没见过呢!”潘诞转头一瞄,感觉这丫鬟长相挺不错,身上的活泼劲儿最吸引老人。 “奴婢叫莲巧,是伺候厚仁少爷的,可是。可是。” 感情是跟姐姐分别的莲巧,她这些天功夫里也吃了不少苦头,也幸亏潘府往日的威名,才让她在牢里没有遭到惨无人道的待遇,只不过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自家姐姐和潘厚仁,哪怕现在就搀着老爷子,丫头的心中还是没底,被潘诞一问,眼泪花就流了出来。 “别哭,别哭。莲巧是吧,老爷我听说过。你那亲姐姐现在就跟着小姐的是吧?刚才侯爷说了,她们都平安的去了大理,估计这会儿正赶回来,用不了多久就能见面了!至于说厚仁。。唉,我们现在是谁都没有他的消息啊!” 说起潘厚仁的去向,哪怕就是老爷子心中也隐隐有些担忧。虽说沐晟已经告诉他潘厚仁去了京师,然而对于京师那种龙潭虎穴一般的地方,潘诞心中依旧是担忧的紧,不管潘厚仁有天大的本事,在老爷子心中,他仍旧是个刚满十五岁的孩子啊。 然而看到两眼通红的莲巧,老爷子只能勉强笑道:“厚仁福大命大,身边也有足够的钱财防身,不会出事,不会出事的,先回家,回家!” 诺大一个潘府才倒下没两天的功夫,又轰轰烈烈的站起来了,这段时间的变化,在昆明城里的平民看来,还真是非常震撼,锦衣卫来了,没有把潘府打垮;堂堂一个汉王来了,好像最终也就是烧了潘府的一家勾栏。 只是潘府以外的人都不知道,被烧掉的春兰阁实际上已经不算是潘府的财产了,契约书都已经过户到了潘厚仁的名下,如今一片残垣断壁的春兰阁,谁也没有心思去照顾。唯一值得大家欣喜的,就是春兰阁里的姑娘竟然没有什么伤亡! 这个结果很有说服力,只因为站出来说话的竟然是春兰阁的负责人——雀娘。 当日大家是眼睁睁看着天策军封锁道路不让人去救火,甚至于不让春兰阁里面的人出来,路人皆为那些姐儿们可惜,殊不知春兰阁里面竟然还有一条地道,通向一处隐蔽的地下室,雀娘是不知道,可是瑶瑶却很清楚。危急关头,瑶瑶挺身而出,直接找到雀娘,随后带领众姐妹一起进了地道。 可是因为不知道外界的情况,姐妹们都不敢跑出地下室,在暗无天日的房间里躲了好些个日子,最后还是得到潘府被释放的消息,雀娘才大着胆子走出来,世人方知原来如此。 然而人没事,不代表着说春兰阁就没有损失。 从地下室里出来的姐儿们还没喘息两口新鲜空气,就纷纷哭喊起来,只因当时事发突然,谁也没有顾上自家的小金库,如今时过境迁,保住命了才纷纷想起辛苦这些年攒下来的卖身钱,就毁于一场大火当中,当场气晕的都有好几个。 幸而雀娘还有几分能力,勉勉强强把事情控制了下来,然而这么多的姐儿们该如何安置,还是个大问题。 就在雀娘为此事烦忧时,张馨突然出现了。 张馨可不是空着手来的,还带来了她父亲张大人的意思,说既然春兰阁跟红色年代都是潘厚仁的产业,昆明府衙倒是支持雀娘将红色年代从朱徵焲留下来的那些狗腿子们手中抢过来,至少从律法上来说,昆明地方官府是支持的! 对于张馨的说法,雀娘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道理上这样说是没错了,可是实际行动呢,难道说让一群娘儿们提着笤帚杀上门去?张馨传的这话,充其量就是那张大人表明一个态度而已,真正操作起来,难度还是很高的。 幸亏雀娘这女人不仅长的漂亮,胸大脑子也不小,她干脆找到潘府,面见老爷子,求了一笔钱,先将姐儿们安顿下来,说一切等东家回来再做安排! 可这一等就是好几天的功夫,就连安秀秀都从大理回来了,潘厚仁的消息却是一点都没有。 ------------ 第96章 南镇抚司 安秀秀是听说朱高煦等人已经离开昆明,同时昆明府也撤销了对潘府的指控后,立马就从大理快马加鞭赶回来的,当然,她没让潘徵徵跟着自己一起走,毕竟在大理天龙寨里,潘徵徵的安全可以得到最好的保证。 原本当安秀秀从潘老爷子口中得知没有潘厚仁的消息,正打算赶去京师了解情况,却被雀娘找到,要安秀秀拿个主意,毕竟春兰阁里里外外的人都知道,在很多事情上,潘厚仁还得听安秀秀的,虽然她们未必知道两人之间是什么关系,可大家还是相信,只要是安秀秀拿的主意,事后潘厚仁绝计是不会说什么的。 当然,在安秀秀内心里,潘厚仁的安危比啥都重要,可是看着一双双期盼的眼神,安秀秀也狠不下心来,只能先将对潘厚仁的担忧放到一边,思索起该如何处理眼前这个烂摊子。 “姐妹们不要着急,等秀娘我去找段总!” 不知从啥时候开始,安秀秀对段灵玉的称呼已经改成了“段总”,或许是因为从她内心出发,对段灵玉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怨念,安秀秀自己也弄不清楚这种情绪究竟是什么,总之不是她对段灵玉并不是那么喜闻乐见。 朱高煦滞留昆明期间,对于潘氏运输公司是完全没有涉及,一来知道这个公司的人并不多,二来嘛,就算朱高煦知道这样一个车马行是潘厚仁的,他也不会轻易的下手:全是民家白子,那不是找麻烦,纯属是捅马蜂窝呢! 正是因为潘氏运输公司的运转没有受到任何干扰,安秀秀才会在这个几乎算是束手无策的时候,决定去找段灵玉帮忙。她的想法是无论如何一定要先将雀娘等人安顿下来,另外,若是能够将红色年代收回来,就最好不过了。 找段灵玉并不难,而段灵玉对于暂时接受春兰阁的姐儿们一事,虽然口头上答应下来,脸色却也不怎么好看,尤其是当她看见瑶瑶的时候,一张俏脸就火辣辣的,她可没有忘记当初在春兰阁里,是谁扇了她两耳巴子。 “段总,现在大家都是为厚仁而努力,不管过去有什么恩恩怨怨的,都暂且放下吧,你若是还有什么不满的,可以冲我来!” 安秀秀一眼就看出段灵玉的情绪来,她干脆将话挑明了,却是让段灵玉难以发作。 “秀娘。。既然你都说这是非常时期,我段灵玉也不是那种小气的人。”说到这里,她还是忍不住瞪了眼小瑶瑶,“本姑娘不是那种没有容人之量的人,你我之间的帐,咱们以后再算。” 小瑶瑶也是很不服气的瞪了回去,只不过有安秀秀在旁,况且也不能跟段灵玉闹的太僵,毕竟姐妹们还要安生呢,她也就只有厥撅嘴,忍了下来。 “秀娘,厚仁他。” 段灵玉也是极为沉得住气,一直等到安秀秀差不多将事情都安排好了,她才开口询问潘厚仁的情况。对于段灵玉的疑问,安秀秀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简单的回道:“他去京师了,听老爷子说他应该正在返回昆明的路上,具体情况如何,我还不是很清楚,怎么,你担心他了?” “本姑娘才不担心他!只不过这潘氏运输公司如今牵扯到方方面面的利益纠葛实在是太大了,秀娘,你可知道如今潘氏运输公司承担着云南这边几十个土司的利益,这些土司每个月从运输公司获得的收益,有些甚至超过了他们过去一年的收益。”不得不说段家还是有点皇家血脉传统和教育的,段灵玉在正常情况下说出话来,就连安秀秀都不得不认可。 “这不是还有你么?”安秀秀皱了皱眉头,段灵玉如此有见地是超出她的估计的,她既为此而高兴,内心里还是隐隐约约有些担忧,要是将来潘厚仁控制不住段灵玉怎么办? 心中有此想法的安秀秀不由得再瞥了眼段灵玉,心中暗暗下决定:既然他们两家都已经有了婚约,最好的法子,还是让潘厚仁早早将段灵玉娶过门。 且不说安秀秀在昆明算计着早日给潘厚仁完婚,远在京师大门口,躺在囚车里的潘厚仁活像是后世的国宝熊猫,在京师百姓们好奇眼神的笼罩下,被直接送去了锦衣卫大牢! “喂,你们这是啥意思,送我来锦衣卫?” 当看清楚大门上“南镇抚司”几个大字时,潘厚仁心中顿时凉了一半——这是把自己往火坑里推啊! “咦,潘厚仁,怕了啊?我还以为你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愣头青,没想到,你也知道这衙门的可怕?” 朱高煦没有来,倒是让朱徵焲亲自押解潘厚仁来锦衣卫,务必要眼瞅着将潘厚仁丢进去,才算是罢休。一开始朱徵焲不乐意接受这差使,当然,汉王的命令他又不敢不执行,正闷着呢,现在潘厚仁一阵惊呼,却让朱徵焲心情畅快起来,或许这就叫做“将自己的痛快建立在别人的不痛快之上”。 听朱徵焲这么一说,潘厚仁顿时又不叫了,只是冷冷地看着朱徵焲,半晌才道:“朱徵焲,等我出来,要名正言顺的打烂你的屁股!” “做梦!” 当着那些天策军,还有刚刚围过来的锦衣卫,朱徵焲感觉自己面子挂不住了,若不是畏惧潘厚仁的拳头,他说不定已经冲近囚车,拿水火棍狠狠的捅一番。“胆大包天,胆大包天!等你进去了,有你好果子吃的!” 眼瞅着锦衣卫已经在跟天策军办理交接手续,那朱徵焲也就冷静下来,口中念念有词,不外乎都是期盼潘厚仁在里面吃尽苦头的。 对于朱徵焲这样的人,潘厚仁也没有兴趣理睬他了,倒是靠近囚车的几个锦衣卫,脸上阴阳怪气的神情,让潘厚仁心中颇有些发毛,暗暗担心自己这一关不好过! “你们走吧,回去告诉汉王殿下,就说他嘱咐的事儿,我们知晓了,定然不会差!” 一个百户打扮的锦衣卫掂量着沉沉的锦袋,跟拱手告别的天策军小校说完之后,一扭头,脸色就变得阴冷起来,望着潘厚仁道:“听说你还是从三品?” 潘厚仁知道,锦衣卫经过朱棣重起之后,在纪纲的统帅下已经没有了畏惧之心,别说他这种从三品的武将,就算是当朝一品大员,落到他们手中那都是没有好果子吃。 “这位百户大人,能否借一步说话?”潘厚仁心中明白,对千户以下级别的锦衣卫来说,没有啥比银子更有效的,当然,锦衣卫也是出了名的“拿钱不办事”,完了还没地方说理。 只不过若是犯人愿意“配合”的贡献一些金钱出来,锦衣卫上上下下也不会反对,谁会跟钱过不去呢?故而当潘厚仁这么一说,那百户脸色顿时好看起来,将钱袋子系腰带上,走近囚车,道:“小伙子,有啥事情就快说,趁着没进去,多看看天,回头想要再看,那可就比登天还难了!” “我去年买了个表的!你这猪头,有机会本少爷一定要让你现原形!”潘厚仁脸上带着笑望着那胖墩墩的锦衣卫百户,从脚步声到外貌各方面,潘厚仁都知道这个百户顶天了算是会几招的普通人,真要收拾他,找个月黑风高的晚上,一根麻袋外加一根棒子,就能打到他妈妈都不认识! “还没请教百户大人尊姓大名呢。” “哦?就这个?”那百户虽说有些不满,但考虑到潘厚仁的下文,还是强忍着不耐,道:“本官姓张,兄弟们给面子,都喊我一声张大哥!” “哦,张大哥,您看上去还真是亲切,对了,刚刚汉王殿下有没有特意嘱咐张大哥什么事情呢?”潘厚仁不慌不忙地问道。 “这跟你有啥关系?”那张百户见潘厚仁转来转去始终不提银子的事情,心中有些不耐了,瞪起一双白多黑少的眼睛,杂乱的胡须也因为他嘴皮子翻的太快太激烈而竖了起来。 “算了,告诉你也无妨,汉王殿下说了,只要不把你弄死了就没事,其实我也有些好奇,这送进来的人吧,向来是没人关心生死的。还有,你这么个小小的年纪,是怎么混到从三品的位置上的?我朝可没有姓潘的侯爷!”不知不觉中,张百户对潘厚仁也有了好奇之心,他一面指挥其他校尉将囚车推进去,一面走在囚车边上,跟潘厚仁说话。 “不知张大哥有没有听说过府军前卫亲军?”潘厚仁并不在意囚车已经进入森然的镇抚司内部,正在一路向着暗不见日的大牢而去,他此时脸上甚至还绽放出笑容来,只因当他说出“府军前卫亲军”这几个字之后,那张百户脸色明显发生了变化。 要说锦衣卫在这个时期也确实不是只干一些狗屁倒灶的事情,以朱棣这个人的性格,但凡是没用过的人或者是机构,都会被他裁掉,而锦衣卫作为朱棣的耳目,有些消息,怕是比外面那些大臣都还要灵通那么一些。 一开始张百户并没有将“潘厚仁”这个名字往府军前卫亲军上靠,可是当他听潘厚仁亲口说出这个词后,顿时暗地里浑身一抖,瞅向潘厚仁的眼神里都充满了诧异:“难不成,你就是那个名誉总教习?我的天,这怎么可能!” ------------ 第97章 入狱 张百户虽然已经知道潘厚仁就是府军前卫亲军的总教习,然而跟汉王相比,一个总教习,而且是名誉的,好像就不是那么重要了。杀威棒什么的总要走一趟,幸好这厮也没有全疯,提点着手下的校尉,在潘厚仁身上还得留下些底线,所以当沉重的手铐脚镣给潘厚仁“穿”上时,潘厚仁还能走路,还能笑。 “张百户,谢谢咯!” 潘厚仁倒是很有礼貌,当然也是因为在经历了“入门”考验之后,潘厚仁感受到了张百户对他的那种“用心良苦”。 只不过众目睽睽之下,张百户却只能板着脸,不给潘厚仁好脸色看,“废话什么,给老子进去!” 潮湿、狭小、低矮的囚室,潘厚仁找不到电视电影上那种只可以将脑袋钻出去的高高窗户,三面敦实石壁和一面铁栅栏,加上已经生长出青苔的屋顶,就是他视界里的全部。隔着栅栏可以看到一条容四人并肩通过的走道,走道的对面就是另外一间囚室,那囚室是空着的。 “大哥,问一声,我对面那间怎么没人住?”潘厚仁忍着屁股上的疼痛,问道。 张百户已经走了,此刻留在走道上的校尉正在锁门,听潘厚仁的话,他抬头冷冷一笑,“你以为我们南镇抚司的饭菜多了不成?查清楚了自然就杀了,留着又不会下仔!” 杀了,杀了。 听到这话,潘厚仁瞬间沉默下去,这一刻,他才深深感受到一种悲哀,吸了吸鼻子,潘厚仁又道:“大哥,我囚车谷草下面有很多银两,您看,是不是能帮我收拾一下?” 潘厚仁这话一说,原本板着脸的校尉面色立马就变了,只见他两眼眯起来,点头道:“好好,放心,在你死之前想吃啥喝啥的,尽管开口,少不了你的!”说完,就急匆匆的走掉,显然是已经等不及了。 等那校尉走了之后,潘厚仁才苦笑着在湿糟糟的草席上,自言自语道:“娘的,辛辛苦苦从朱高煦手里赢过来的钱财,最终竟然便宜这些牢头了!” 在囚车上的时候,潘厚仁闲着无事也清点过那些银子,总计大概有两千三百四十五两,以他的为人怎么可能将这些银子都便宜那牢头,总有一天,他是要讨回来的。 手铐脚镣几十斤的份量潘厚仁并不在意,唯一让他觉得麻烦的,就是限制了他手脚的活动范围,这不废话么,人家又不是图重,图的就是让人不能乱动。因为这种限制,潘厚仁原本想在牢房里好好练习练习太极拳的计划不得不落空了,只能坐在那里冥想。 就在潘厚仁冥想的这个时候,纪纲也迎来了一位重要的客人――汉王朱高煦。 纪纲这个人体型上最大的特点就是瘦,精瘦精瘦,若是用后世官员的判断方法来看,丫应该是个清官,大大的清官!事实上纪纲这个人也不算贪官,因为他确实不怎么贪财,他贪的是一种快感,一种将人命玩弄在股掌上的快感! “汉王殿下亲自上门,微臣未能远迎,失礼,失礼啊!”穿戴整齐的纪纲口中说着“失礼”,身形却没有半点要行大礼的意思,甚至于有些傲然,在大步迈进过来的朱高煦面前,纪纲有种难以名状的傲然。 “纪大人免礼,免礼!” 朱高煦说“免礼”的时候,自己心中都有些尴尬,因为纪纲压根就没有“礼”,反倒是他堂堂一个汉王,今日却是来送礼的。 “今日,本王送了个人进南镇抚司,还希望纪大人能够好好的照顾照顾,可千万别弄死了!” 两人分宾主坐下,在校尉端上茶水之后,朱高煦请纪纲屏退左右,就直奔主题,即便他是个藩王,可这里的气场同样让他感觉阴森森的很不舒服。 听朱高煦的话,那纪纲两条细缝眼睛微微一眯,开阖间竟然有灼灼光芒闪烁,可见其精明。 “下官有些不明了,人,是汉王殿下您送进来的,却又要下官照顾?下官受皇命所托,一切自当秉公执法,还请殿下明示,此人究竟是谁,所犯何事?” “理应如此,理应如此!”朱高煦从袖子里抽出一卷宣纸来递给纪纲,“其所犯罪行,本王已经详细记录,纪大人请过目!” 纪纲一展开宣纸,首先映入眼帘的竟然是一张房契,他刻板的脸上随之一笑,接着翻,又是两张银票,金额巨大。 “好大的本钱!” 原本纪纲并不是很上心这个事情,他以为只是汉王的一个仇敌,汉王弄进来无外乎就是想让其多吃一些苦头,生不如死。然而现在看到汉王送的“心意”之后,纪纲却是狐疑起来。 纪纲此人天性就多疑,在位极人臣之后这个性格变得更是突出。或许朱高煦只让人带句话,效果反而会好些,如今他这般慎重,倒是让纪纲对潘厚仁产生了兴趣。 送走汉王之后,纪纲第一件事并不是去大牢里看潘厚仁,而是让身边的校尉去召集千户、缇骑,无论如何要弄明白这个小小的从三品官员是什么背景,竟然会让堂堂一个汉王如此重视。 此时的锦衣卫还是有些效率的,不出一顿饭的功夫,纪纲手中就几乎拿到了潘厚仁所有的相关资料。 “有趣,有趣,竟然是太子殿下的人。” 从潘厚仁的官方资料分析,纪纲得出这样一个结论那是很正常的,“此人如今关押在何处?” “禀大人,在南镇抚司大牢里。”一个千户上前回到。 “哦?那就让他先呆着,来人啊,把风声给本官放出去,一定要放到东宫去!”纪纲眼珠子一转,就生出个主意来。 “大人,那潘厚仁跟宫里的黄公公是结拜兄弟。那后面的手段还要不要继续。”一个同知突然插嘴,既是请示也是提醒。 “本官知道,不是已经说了么,让他先在里面呆着,呆着!你们没听明白?” “得令!” 纪纲脾性不好,下面的人很多时候轻易都不敢开口说话,哪怕是像刚刚说话的同知,虽说官衔上只差了一级,可纪纲呵斥起来仍旧是半点颜面都不会给,飞扬跋扈到了极点。 潘厚仁并不知道,自己阴差阳错之下,竟然成为了纪纲手中的一块试金石,而当他被关押在锦衣卫南镇抚司大牢的消息传出之后,在太子一系的人马当中,的的确确造成了极大的影响。 首先紧张起来的就是黄俨和严宽两个跟潘厚仁有直接关系的人。 严格说起来,黄俨并不算太子一系的,他只是对朱棣效忠,是朱棣的人,朱棣喜欢谁,他就喜欢谁,可是潘厚仁竟然是被汉王送进锦衣卫,罪名是“经商”、“有伤风化”,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样的罪名可以说是无伤大雅,然而若是上级有心整你的时候,也确实是个罪名。 如此一来黄俨就担心汉王此举是在针对他,连忙将严宽招来一阵密议,随后他就毫不犹豫的去找朱棣,汇报自己的“思想”。 此时的朱棣虽说年纪不大,但多年的戎马生涯已经让他显得颇为苍老,刚刚才御驾亲征蒙古回来,一身的风沙好像仍在,就连开口说话,嗓音都有种塞外的苍茫。 “黄俨啊黄俨,你专门来找朕,就是说这么个事儿?” 听黄俨佝偻着腰杆在旁边将潘厚仁的事情从头说到尾,眉头已经有些花白的朱棣脸上露出一丝笑容,道:“这个潘厚仁,朕又不是不知道,哼,高煦这孩子最近做事是有些过了,平西侯送来的奏折,黄俨你可看过?” “老奴岂敢私自看奏折。” “无妨,无妨,你先拿去看看,然后跟我说说,该如何处置。”朱棣笑着将一本奏折丢在御案上,黄俨连忙躬身双手拾起来,快速地翻看着。 奏折是平西侯沐晟亲笔所写,然后八百里加急送到京师,随后就到了朱棣的案头上,因为平西侯的身份,谁也不敢私自拆他的折子,就这么直接到了朱棣的手中。 在奏折里,平西侯很是详细的将汉王朱高煦的恶迹一一记述,以他跟朱家之间的关系,在记录这些事情的时候甚至不需要任何的修饰,尤其是在记录因为朱高煦的行径,引起了大理的小规模民变,虽然最后平息了下去,但在边疆少数民族当中造成了恶劣的影响,甚至会影响到大明王朝的统治。 “这。这。” 黄俨虽然是宫中的大太监,可是对于云南这些地方的情况,他也没有其他方法可以获知,所以看到实情之后,异常之惊讶,错非是平西侯,换成别人也不敢在奏折里如此抨击汉王朱高煦。 “对了,潘家答应的。” “启禀皇上,潘家答应的第一笔供奉,应该是在今年9月押送到京师,可汉王在云南这么一闹腾,甚至还烧了人家的铺子。”黄俨抖了抖眉毛,也不知道后面的话该不该接着说下去了。 “不妨事,不妨事,朕想那潘家也不是没有长识之人,自然知道何为轻,何为重。”朱棣捋须轻叹,“倒是这个潘厚仁,如今关押在镇抚司当中,可是要受不少苦头了。” ------------ 第98章 还有一个掌卫使 “皇上,汉王私自将朝廷官员丢进镇抚司,是否有违国家律法?”黄俨摇了摇头,问道。他这话问的颇有些危险,毕竟说的是汉王,是朱棣的儿子,纵然有“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的说法,然而站在国家统治巅峰的人都知道,这仅仅就是个说法而已。 “嗯,汉王此举欠妥,朕是该训诫一番,这样罢,着几位爱卿进宫,就此事好好商议一番。不过在此之前,黄俨你先去镇抚司告诉那纪纲,就说朕的意思嘛,汉王的颜面要顾,然潘厚仁这个人才也不可委屈,好生的看护着,出了问题,朕唯他是问!” “是,老奴这就去办!” 其实黄俨来找朱棣,最想听的就是这句话了。 自打在昆明跟潘厚仁结拜之后,黄俨认为潘厚仁对纪纲这个人的分析合情合理,故而回到京师之后,他也就开始逐步远离纪纲,甚至刻意在朱棣面前表达出他跟纪纲之间的泾渭分明来,如此一来他对锦衣卫的影响也就越来越小。 当然,此时的锦衣卫也并非是纪纲的一言堂,还有个在历史上极为不出名的人,跟纪纲同时掌控着锦衣卫,此人姓张,双名晓谶(chen)。 张晓谶是在永乐五年登上锦衣卫指挥使一职,从职务上来说,他应该比纪纲还要高一级,因为他的官名当中有“掌”字,即“掌锦衣卫指挥使”,简称“掌卫指挥使”,从二品的官衔。只是此人向来低调,就连办公,都不在锦衣卫指挥使衙门,而是留在北镇抚司给自己设了个小小的办公室,甚少对纪纲的所作所为表示什么,以至于纪纲都会忘记了还有这样一个上司的存在,就更不用说外人了。 然而张晓谶跟宫里的公公们关系却是极好的,包括黄俨在内。因为其职务的原因,张晓谶在宫内和宫外,都有极多关系,人缘很好。从御书房出来之后,黄俨并没有直接去指挥使衙门,而是绕道先去了北镇抚司,找张晓谶。 张晓谶在北镇抚司角落的“办公室”压根不能跟纪纲的相比,说直白点人家纪纲的办公室那是“高端大气上档次”,而张晓谶的么,用两个字就可以形容――“寒酸”,跟他本人的长相倒是挺搭的。 “掌卫使,不请自来,实在是有一事相询啊。” 黄俨跟那张晓谶拱手为礼,两人之间显得非常随意,这也是感情到位的一种表现,而张晓谶亲自给黄俨泡茶,也表现出双方之间的关系是多么亲密。 “老黄你有啥事情就直说,这么客气干啥?” “昨天,南镇抚司里送进去一个人,你可知道?”黄俨老实不客气,坐下端起茶杯就问道。 “每天送进锦衣卫的没有十个也有八个,我哪儿知道那么多,老黄你就不要兜圈子了,直接说。”张晓谶笑了笑,他的官职是“掌卫”,照理说锦衣卫里发生的大凡小事,他都应该很清楚才是。 事实上张晓谶一看见黄俨登门,心中就差不多已经猜到是啥事情了,只是常伴君王的人,首先要做到的事情就是“慎言”,尤其是不能随便说出自己口中的猜测来,否则什么时候得罪了人都还不知道。 张晓谶的这种心思,黄俨岂会不懂,他磕巴磕巴茶杯盖子,叮当两声,笑道:“老张你莫要矫情,我的心思你会不懂?不为难你,不为难你,我这是传皇上的口谕,要锦衣卫好好招呼那潘厚仁,不要让他吃了口头去,皇上,这也是在考验他啊!” 最后这句话,是黄俨自己加上去的。别看只是短短的几个字,其用意则是完全发生了变化。这也是为啥能够传皇上口谕的人必须是最得信任的几个人,一两个字,就能让皇上的意思发生明显的改变。 “考验”的意思是不是就有个后缀,叫“重用”?毕竟潘厚仁在进入锦衣卫大牢的时候,也是做了“笔录”的,才十五岁的孩子,若是进了锦衣卫大牢“经历”一番,将来自然就会更沉稳,更堪大用了。 等到黄俨“口谕”一番之后,张晓谶也收起了脸上的笑容,朝着皇宫方向拱手:“皇恩浩荡,微臣接旨了。” “怎么样,老张你说?” “嘿,既然有老黄你这句话,来人啊!”张晓谶话音刚落,马上就有个校尉敲门进来,拱手为礼。 “去指挥使纪纲那边知会一声,就说南镇抚司大牢里的潘厚仁,是本掌卫使的关系,好生照看着,误了事儿小心你们的脑袋!” 跟下属说话的时候,张晓谶身上的那种气势才张扬出来,看的黄俨在旁连连点头,等那校尉走了之后,他才开口道:“老张,那纪纲要是不遵。人可是汉王送进去的啊。” “反了他了?锦衣卫上上下下的银钱出入都在我这里过,几千号每个月吃的喝的用的都要我这里点头,他纪纲可以在外面呼风唤雨,到这里来还得老老实实的站着!”张晓谶轻轻一拍桌子,倒不是说他没力气,只是办公桌太旧,拍重了怕是会散架。 “既然如此,那我可否去看看那个不争气的义弟?”黄俨站起来打算要走,刚开口说话却被张晓谶一把给拉得重新坐下,“你慌个啥?大牢那地方少去,晦气!我都不去,我帮你找个人,通知严宽去不就结了?你啊,难得出宫来一次,咱们好好聊聊。” 张晓谶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黄俨想走也不成了,只能找了个校尉给严宽带话,顺便张晓谶也让那校尉就带严宽进大牢。办好这事张晓谶才道:“老黄啊,我听说,平西侯来了折子。” “嗯,关于汉王的,老张你想干啥,可不要去趟这浑水啊,那平西侯跟咱们不同,不同啊!” “我知道,我知道。” 张晓谶口中说“知道”,然而接下来两人谈的话,可真是有些内涵深刻,不足外人道诶。 再说那严宽,被传话的校尉将信将疑的带进南镇抚司大牢,就看见了正在做俯卧撑的潘厚仁――昨天夜里,得了好处的那个校尉牢头就偷偷的将潘厚仁的手铐脚镣给下了。 “三弟,真的是你啊,你怎么会在这地方?” 看清楚潘厚仁,严宽真是有些讶异的合不拢嘴,他当然知道锦衣卫大牢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可是看潘厚仁,好像还活的挺滋润,尤其是带路进来的牢头校尉,好像对潘厚仁也挺客气,两人竟然还点头招呼,友爱的不行。 “这里挺好啊,二哥,你怎么来了?嘿,照说你的级别,可不够进来看我!”潘厚仁起来拍拍双手上的灰尘,转身着笑对严宽道。 “都在里面了,还这么嘴贫啊!”严宽被潘厚仁弄的有些尴尬,幸亏两个校尉懂事,转过脸去全装没看到。 “皇上有命,让你在这里住几天,好好的思考思考,嗯,这是皇上的口谕,你们都清楚了?”严宽最后一句话是对刚刚赶来的张百户说的。 要说张百户也是倒霉,昨天就知道潘厚仁必然不是个消停的主,可谁知道今天事情就闹到皇上那里,还从宫里出来个公公传口谕,以张百户的级别,哪怕是严宽哼个鼻音,都能吓得他感冒了。 “下官晓得了,晓得了!” “晓得就好,三弟啊,甭客气,既然是皇上让你在这住几天,你该干啥干啥,想吃啥就开口,房间里住闷了,就出去转转,散散步.”严宽那是越说越兴奋,潘厚仁心中暗道:“得,出去散步,这还是坐牢么?” 或许真是因为大牢里的气场让人不舒服,严宽也没待多长时间,看着张百户给潘厚仁张罗了一间干净透气的牢房之后,就走了。 而严宽前脚刚走,那张百户就诞着脸来跟潘厚仁说话。 “总教习大人,您看,这样住着还舒服吧?” “嘶,我就奇怪了,张百户啊,你就不担心汉王那边为难你?”潘厚仁屁股下是舒适的椅子,翘着二郎腿,光是看两人的神态举动,好像那张百户才是犯人似的,完全颠倒了。 “担心,下官怎么会不担心呢?只不过啊,统领下官的林千户,干爹就在黄公公的门下,黄公公交待下来的事情,下官怎么也要替他老人家办好了吧?” 张百户是一语道破天机,潘厚仁这才明白过来,这锦衣卫、宦官之间的关系还真是复杂,想想都让人头疼。他本来还想问问,大哥黄俨在锦衣卫里有没有收几个千户当干儿子、干孙子,后又想这样问岂不是显得跟黄俨之间生疏了?索性就让张百户去给自己弄些酒菜来。 张百户应声而去,潘厚仁以为自己可以轻松了,却不料还没闭上眼睛,负责管理他的那个校尉牢头火急火燎地冲进来,紧跟着“噗通”一声,跪在了潘厚仁面前。 “哇,我的妈呀,校尉大哥,你这是干啥啊?”潘厚仁还真是被这厮的举动吓了一跳。他话才刚落口,那校尉就把手伸进怀中,吓得潘厚仁怪叫:“好好说话,不要掏枪!” ------------ 第99章 首会枭臣 枪,那校尉自然是没有的。 潘厚仁看着手中的一叠银票,数了数,总计两千四百两,好像还多了那么一点。他疑惑地望着那校尉,而那校尉只是嘿嘿一笑,“大人,标下给你凑整了。” “难怪世人皆喜欢权利啊,感情有了权利,零存整取还有人帮着凑整呢!” 感慨之后,潘厚仁挥挥手,表示他不会计较这个事儿,当那校尉感恩戴德的准备离开时,潘厚仁又将他叫住,抽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这个拿去,好吃的好喝的多招呼,结余的算是赏你的小费!”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那校尉兴高采烈地接过了银票,乐呵呵地转身走了。看着那厮的背影,潘厚仁禁不住微微摇头,自言自语道:“感情中国人为钱为权服务的恶习,早已经深入骨髓了。” 从此刻开始,潘厚仁倒是不用担心自己在这里会受到什么虐待,只是在外面的交锋还没有停歇下来之前,怕是不能正大光明的离开这个地方,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态,潘厚仁舒舒服服的过了一下午。 等他刚吃过晚饭,正准备调息打坐的时候,却听到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响起,一睁眼,他就看见了一个锦袍华衣、长相干瘦的人向自己走来,身后带着一大帮子穿飞鱼服、手撑绣春刀,气势汹汹的锦衣卫。 “这厮怕就是纪纲了!” 潘厚仁心中先给自己打了个底,随后翻身坐到椅子上去。 “你,就是潘厚仁了?” “咦,你,是谁啊?” “大胆!” 跟在纪纲身后的锦衣卫纷纷出声大喝,震得大牢这个密闭的空间嗡嗡作响,普通人怕是会被震的耳膜生疼。 “小小年纪,胆倒是挺肥,怎么,我家孩儿们的手段,你还没有吃够?” 潘厚仁一听这话就确定来人是纪纲无疑,只不过看来纪纲并不知道他还没吃啥苦头。看样子这个指挥使也不是事事躬亲,大多数时候也还是指手画脚的多,下面的人也总会弄点阴奉阳违的事情。 “厄,吃到吃够了,就是酒水差了点!” 潘厚仁对纪纲可没啥好态度,就算不说此人在历史上的风评,光是想想秀娘一家的遭遇,潘厚仁的态度就好不起来。虽说明知道激怒纪纲可能给自己带来大麻烦,甚至是隐患,可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一看到纪纲那腊肉似的模样,他就浑身不爽利。 “利嘴!别以为宫中有人为你奔走,你就一定能够安然无恙的从这里出去,这里是本官的地盘,只要一句话,就能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纪纲细缝长眼里寒光闪烁,在大牢里油灯那黄色光芒映照下,让人看着心中发冷。 “听说,你是得罪了汉王,啧啧,小小年纪怎么不学好呢,汉王殿下是你可以挑衅的?” 但不知为何,纪纲好像始终只是嘴上恐吓潘厚仁,却始终没有下令真正的收拾,或许也是顾忌到从张晓谶那里传来的朱棣口谕吧!相通了其中的关节,潘厚仁原本是打算继续跟纪纲硬顶到底,然而纪纲在言辞当中提到朱高煦,却让潘厚仁改变了想法。 他看了看纪纲身边密密麻麻的番子,低声道:“纪大人,我知道是你,你难道就不想听听,汉王殿下将我关进来,图的是个啥?” “图啥?你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半大孩子,他能图你啥呢?” 其实这个问题也是纪纲一直在苦苦追问的事情,虽说他手中掌握的资料不少,然而却还是没有想到,朱高煦之所以如此做,纯属是为了泄愤,实在是纪纲他把朱高煦想的太不单纯了,事实上朱高煦这孩子,思想还真是挺单纯的,看他一辈子做的傻事就能明白。 “图我啥?嘿嘿,纪大人,有些事情我倒是可以说给你听听,只不过。”潘厚仁两眼扫过跟在纪纲身边的那些锦衣卫,脸上的神情十分明显。 纪纲正要开口屏退,潘厚仁却抢先道:“还不退下!” “嗯?” 几个锦衣卫瞪眼,纪纲脸罩寒霜,最终还是没有发作,使眼神让番子们后退,他却是向着栏杆走了一步,“没人了,说吧!” “其实,我要是说汉王看上的是潘家的钱财,你信不信?”潘厚仁压低嗓音,缓缓说道。 “殿下看上你家钱财了?开玩笑吧,你潘家难不成富可敌国,难不成能够跟沈万三。”纪纲一开始是满口的不屑,可当他说到“沈万三”这三个字时,脸上挪揄的笑容瞬间凝固,眼睛也难得一次瞪的老大,差不多有潘厚仁尾指那么宽:“你们是那个潘家?” “哪个啊,纪大人,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啊。”潘厚仁不住地摇头,好像他真不知道纪纲在说什么一样,可他越是如此表现,那纪纲心中就越是笃定!由此可见锦衣卫也并不都是万能的,错非是潘厚仁在言语当中稍稍引导了一下纪纲,那纪纲也不会将云南潘家跟太祖开国时期的江南沈家联系在一起,倒不是说他不知道沈万三的事情,只是其中绕的路有些远而已。 而纪纲本身也是个聪明人,当他想明白潘厚仁的身份,再联想到汉王特意上门要求无论如何留下潘厚仁性命时,一个庞大到让纪纲脸上都兴奋变色的阴谋好像一瞬间就被纪纲自己脑补完毕了! “原来是这样,难怪两边都要找你,原来是这样!”一边说话,纪纲两眼也在不停的上下打量潘厚仁,好像想要重新认识他似地,那逼人的眼神愣是让潘厚仁心中忐忑起来:这厮该不会是个兔儿爷吧? “潘厚仁啊潘厚仁,没想到你竟然会牵扯到这种事情当中,哈哈,我算是明白了,明白了!很好,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锦衣卫的贵宾了,除了不能离开这个大牢之外,你的任何要求,本官都可以满足你,如何?” “任何要求?”潘厚仁也不知道纪纲这是发了什么疯,他试探着开口问道。 “没错,任何要求,只要你提出来,我都能够答应!” “那纪大人,听说你家养的几个小妾姿色不错,又会讨好男人,能不能送来让下官我品鉴,品鉴?”潘厚仁将身子往后一仰,故意满脸垂涎的表情说道。 “好!若是你喜欢,送给你又如何,我这就回去安排!” 潘厚仁原本以为纪纲会暴怒,却不了那厮在深深吸了一口气之后,竟然一口气答应下来! “贱人!难怪人家都说你丫是永乐年最贱的贱人!连自己的小妾都可以送到大牢里,还有啥事是你做不出来的!”此时,潘厚仁还真想指着纪纲的鼻子大骂贱人,然而好歹人家才刚刚答应了这么一大难题,潘厚仁感觉自己若真是这么做了,岂不是有些忘恩负义了?当然,这也是潘厚仁秉性当中还带着后世男人的观念,其实在大明朝,或者说在中国封建史上,小妾是没有任何地位可言的,别说纪纲这样的奸臣,就连那些名留青史的大诗人,作家,文学家们,不也是经常互换小妾,或者是让小妾陪客的么,正常,实在是太正常了! “等等,诶,纪大人,你实在是太耿直了!不过刚刚那个要求是玩笑,玩笑而已!你瞧我,胡子都还没长出来,要你家小妾干啥啊,咱们不如来点实际的行不?” “实际点的,你想要什么?”纪纲果然不愧是贱人,直到现在脸上也没有变色,甚至连表情都没有发生半点变化,好像刚才潘厚仁提的要求不是玩他的小妾而是让他打个酱油似的。 “把汉王朱高煦弄来跟我一块儿下棋,你看行不?” 潘厚仁翻着眼皮子想了半天,最终说出了他思考良久的要求。 。。 “炸弹!” “哎呀,教习大人,您玩斗地主是不是太厉害了,下官这个月的例钱,这才一个时辰,都到您荷包里去了!” “胡说八道!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有荷包的?大老爷们,用啥荷包啊!来来来,该你切牌了,我们再玩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之前,纪纲是怒气冲冲走的,当潘厚仁要求朱高煦进牢里陪他下棋之后,纪纲就走了,临走之际,纪纲咬牙切齿地对潘厚仁道:“外面的人都以为本官是条疯狗,没想到你比本官还要疯!” “纪大人说的对了,我是比你还疯,所以我是个疯人啊!” 潘厚仁此话一出,纪纲再也撑不下去了,狠狠地一跺脚,转身带着人走了。虽说他被潘厚仁气得不轻,可他仍旧没忘刚才经过他自己脑补之后得出的结论,跟严宽一样,他也要求张百户要好好的照顾潘厚仁,除了离开大牢之外,满足所有要求。 纪纲这个命令的结果,就是眼前这幅德行! 大牢的铁门敞开着,方桌边上,潘厚仁、张百户和那个收了潘厚仁好处的校尉围坐着,斗地主。 扑克牌是潘厚仁点名买的,没想到京师里竟然还真是能够买到“潘记”扑克,正宗行货,童叟无欺,这让潘厚仁心中既高兴,又悲哀! 高兴是因为京师能够买到潘记的扑克牌,而他悲哀的是,当初印的扑克牌是不是真的太贵了,竟然卖到今天,市面上都还能买到货。其实潘厚仁又哪里能够想到,因为卖“潘记”扑克牌很赚钱,所以哪怕是他不在昆明的时候,潘恒仍旧没有忘记这个生意,继续让人生产“潘记”扑克牌,竟然还有点供不应求的趋势。 ------------ 第100章 墙倒众人推 就在潘厚仁蹲大牢里玩扑克牌的功夫,朝堂之中却是闹的快要翻了天! 也不知朱棣究竟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竟然将平西侯的奏折在早朝的时候直接丢给大家传阅,就连太子朱高炽也拿到手里看了一看。 如今才三十七岁,照理正该是年富力强阶段的朱高炽,看上去却有些未老先衰的感觉,他的身体几乎比朝堂上所有人都要胖,而他的脸色也是一种不正常的惨白。因为腿疾的原因,朱高炽在朝堂上有个座位,就在朱棣龙椅的下首位置。 “诸位爱卿有啥想法,都说说。”朱棣等大家传阅了差不多有大半个时辰,奏折已经走了一个圈儿从新回到太监手中,这才开口问话。所谓想法,不外就是对朱高煦的处理,照说今天这种场面朱高煦也应该到场,然而这厮竟然带着队伍打猎去了,听说还走的比较远,想通知都通知不到。 也活该朱高煦倒霉,在这个节骨眼上竟然不在,原本一些想帮他说话的大臣,这个时候只好闷声发大财了,也不能怪人家啊,主人不在,拍谁的马屁呢?再说了,没瞅见皇上在龙椅上笑么,还笑的那么。阴森森的。大家都是朝堂上混的老人了,朱棣只要露出这样的笑容,保准没好事。 看眼下的局势,倒霉的人是谁大家心中已经确定了,冷场片刻之后就有大臣提议,像朱高煦这样的人,不若直接废为庶人,以谢天下。 “不可,此事万万不可!父皇,请三思,三思啊!”朱高炽不等朱棣表态,就一瘸一拐的起身,火急火燎的朝着朱高炽拜下来,等他抬头起来环顾四周时,前面的大臣看到太子殿下的两眼都已经红了。 “高炽你给我起来!” 朱棣脸色有些不悦,道:“这些年来,你已经为他求了多少次情了!这个不争气的家伙,真是气死朕了!”朱棣摆手让身边太监将朱高炽搀扶起来,等朱高炽回到座位之后,朱棣才站起身来,道:“退朝,关于如何处置汉王一事,明日再议!” 早朝就在这种气氛当中不尴不尬的结束了,然而,朱棣退朝时说的最后一句话,却几乎已经是给汉王的事情定性了——处理。唯一的区别就只剩下轻,或者重了。 “大家随我一起去求父皇,不要责罚臣弟,可好?”趁着诸位大臣还没有散朝之际,朱高炽苦苦哀求着。 要说平常时候朱高炽的人缘也挺好,可眼下谁还敢答应他,去触朱棣的霉头呢?故而大家只是嗯嗯呀呀的找借口离开,要么就是反过来劝太子,不要去管这件事情了。 朱高炽还不死心,找大臣不行,他又去找皇帝身边的几个大太监,可惜作为朱棣的身边人,哪会不清楚朱棣的真正心思呢?到最后,整个大殿里竟然只剩下一个两眼通红,神情无依的朱高炽。 就在当日下午,黄俨抽了个空,找到张晓谶,一起到大牢里看望潘厚仁。 他们到时,潘厚仁正跟张百户和那姓姜的校尉玩的开心,只不过三人没有赌钱,倒是赌起白条来。 白条可不是欠条,而是输家在脸上贴白条,可怜两个五大三粗的锦衣卫番子,此时脸上贴得五官都已经看不见了,还得陪着笑,强装乐呵的继续玩。 “厚仁啊,你倒是挺开心的,来,我给你介绍介绍。”黄俨开口说话之际,张百户和那姜校尉转头看人,却是吓得连忙一把扯下脸上的白条,站起来大吼:“属下见过大人!” “哼!免礼吧!没用的东西!”张晓谶瞥了眼两个番子,不知道二人刚刚是不是撕扯的太用力,贴过白条的地方脸皮都红了,像是少了一层皮似地。倒是潘厚仁,明知来的一定是个高官,却不慌不忙地站起来,先用清水将脸上的白条润湿了,才一张张的揭下来。 “大哥,这位大人,请进来坐。” 揭下白条后,潘厚仁又不慌不忙地打开铁栏杆门,邀请黄俨和张晓谶进入牢房,那神情,好像是在家中待客一般,倒是将黄俨弄得哭笑不得,道:“三弟啊,你这坐牢好像是坐出滋味来了,要不要回头哥哥再给你弄点好茶来,你在这里品茗、观风花雪月啊?” “依我看这是厚仁心胸宽广,什么事情都不放在心上啊。”张晓谶笑了笑,转头对张百户道:“没听见黄公公的话?茶叶太差了,快去弄点好茶来!” “得令,属下这就去弄!”张百户被张晓谶呵斥,却表现的很开心,带着那个姜校尉,“嘚嘚嘚”小跑着出去了。 “这位大人是。”潘厚仁其实已经暗暗观察张晓谶半天了,看张晓谶的装扮,应该是锦衣卫当中有数的高官,而且不低于纪纲,然而在潘厚仁记忆当中,却是没有这样一个人存在。 “此乃掌锦衣卫指挥使,张晓谶,张大人。”黄俨开口这么一说,倒是让潘厚仁吓了一跳! “掌锦衣卫指挥使”这个头衔,潘厚仁在后世并不是没有听说过,严格说起来在正史里面并没有承认过在锦衣卫当中存在这样一个职位,可是研究野史就会知道,实际上在大明一朝里,这个职务是经常出现的。 如今看来,这个张晓谶在朝中,或者说在皇帝朱棣的心中,地位怕是要比纪纲高那么一些呢。 “犯官见过张大人,刚才真是失礼,失礼了。”潘厚仁一拱手,道。 “罢了罢了,你有啥好失礼的,说不定你刚才心中还在骂老夫呢,没关系,我不介意。”张晓谶脸上带着笑容,右手不轻不重地拍在大腿上,“啪啪”作响。 看张晓谶这个态度,潘厚仁心中顿时明白,此人定是个平易近人的家伙,难怪才五十岁就能混到这么高个位置,比指挥使还要高一点,那岂不就是从二品了? “张大人真是好气量,不过犯官真是没有在心中骂你呢,你看我这个小孩子也没啥心机。”潘厚仁笑道。 “没心机?老黄啊老黄,你看看这个小兄弟,还真是,跟你一模一样,一模一样啊!”张晓谶跟大家开玩笑,黄俨却也没当成一会事,对着潘厚仁道:“行了行了,大家都是自己人,坐下来,好好说话。” “好的,大哥说的是,张大人说的也没错,小弟我洗耳恭听了!” 既然黄俨都这样说了,潘厚仁也不客气,跟两人一起围在方桌边上坐了下来,给两位斟茶。 “今日早朝,皇上很生气啊,唉,也不知道皇上的决定如何,老黄啊,你跟皇上这么近,倒是说说,到底怎么个打算?” 张晓谶果然是没有将潘厚仁当成外人,要说揣摩圣意大家都会,可是要当着面说出来,就有些蔑视皇权的味道,必要的时候,也是可以上纲上线的。 “皇上的心意,我哪里揣测的到呢!厚仁啊,你天资聪颖,不如也帮我们两个老东西分析分析?” 黄俨微微一笑,将话题丢给潘厚仁,同时还给潘厚仁丢来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看到黄俨的眼神,潘厚仁心中顿时明白,是要他在张晓谶的面前表现表现,指不定是有自己的好处。 “这个嘛。” 既然明白了黄俨的心意,潘厚仁清了清嗓子,就准备开始他的长篇大论了。 要说朱棣的心意,潘厚仁未必就敢说自己是知道的一清二楚,但是历史上朱高煦的结局,他倒是记得清清楚楚。照理说,这次朱高煦被朱棣责罚,本来应该被废为庶人,可是因为朱高炽的求情,最终朱棣还是留了几分情面,只是将朱高煦的封地改成了更加狭小,更加贫瘠,更加没有前途的“乐安州”。 而乐安州这个地名,在靖难之前其实是没有的,是朱棣登上皇位之后,为了避嫌,才改名叫乐安州的。这个地方,在秦朝以来一直叫“厌次县”,直到当朝洪武元年,朝廷才将这个“厌次县”并入“棣州”。等到朱棣靖难登基,为避朱棣之名讳,朝廷在永乐元年就将“棣州”改称为“乐安州”。 “厌次”这个名字,却是有些来头的。在朱高煦就藩此地前1600多年的大秦朝时期,秦始皇之所以在这里设置“厌次县”,据说是因当年发现这一带有天子气,所以东巡驻扎以压之。这个“厌”同“压”字,“次”为驻扎之意。而这个县在历史上长期隶属于棣州,明初又直接为棣州治所,“棣”字恰恰与永乐皇帝朱棣重名。尽管当朝因避朱棣的名讳而改名乐安,这个名字也恰好可以加一层原本有父亲影子的寓意。朱棣把心有不甘的汉王朱高煦徙封于此,是寓有综合谶纬用意的:一是这里的“天子气”已经被消耗,以潜含的风水压住他,二是以潜含的父亲名讳镇住他,三是提醒其恪守本分,“乐安”于此。更重要的是第四,朱棣既然已经决计迁都北京,乐安距北京比较近,且地处平原,无险可依,容易控制,朱高煦一旦不轨,朝廷可迅速派兵到这里进行镇压。 可潘厚仁想明白过来,却又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把话说得这般明白了。 ------------ 第101章 见识出众 “这事情。” 潘厚仁沉吟了一炷香的功夫,黄俨和张晓谶都是老持成重的人,也默默的拼着茶,没有催促,也不知来的路上黄俨究竟跟张晓谶说了些什么,以至于潘厚仁此刻感觉自己像是被两支老狐狸盯上的鸡。 “我感觉皇上一定会逼不得已将汉王给废了吧!” 说完这话,潘厚仁重重地吐出一口气,随后端起桌面上的茶碗,一口闷到茶叶满嘴,才停下来,颇有些忐忑的左看看、右看看。 “我就知道。。” 看到两个老货震惊的面容,潘厚仁心中默默安慰自己:“他们都是无知之辈,无知之辈,不要跟他们一般见识,不要跟他们一般见识啊。” “废?敢问小兄弟,你说的废,究竟是什么意思?”也幸亏张晓谶在锦衣卫中威信不弱,此刻三人谈话竟然没有番子敢靠近三十米以内,故而不虞谈话内容被人偷听了去。 “张大人,这可是你问我的,老实说,在锦衣卫牢房里说王子的坏话,我还真有些怕。”潘厚仁此时的谨慎倒不是他刻意装出来的,毕竟他不了解张晓谶,今天才第一次见面,鬼才知道这个人究竟是什么心性。照理说以张晓谶的职位和级别,在历史上不应该默默无闻才是,然而事实就是――他一点都不出名。 按照潘厚仁对这种人的理解,真正改变历史走向的大人物,往往永远都在幕后,故而不是大奸之人,那就是聪明绝顶之流。 “哈,这个时候担心起来了?我可是听说纪纲来探望你的时候,你连纪大人家中的小妾都差点用来暖床了,嘶,我倒是奇怪了,你是从哪里听说,那纪大人刚刚才纳了个小,还是个眉毛尼姑?”张晓谶这半开玩笑半认真的问题,却是让潘厚仁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他哪儿知道纪纲才纳了个妾。 “巧合,我说是巧合,张大人你信么?”潘厚仁苦瓜着一个脸,不时的去看黄俨,想从自己这个便宜兄长那里得到点有用的信息,可惜此时黄俨那张老脸倒是很配合――笑的很配合。 “那就别废话,说说,你是怎么判断,皇上一定会废了汉王的?”张晓谶见潘厚仁一直在瞅黄俨,顿时伸出脚去踢黄俨,“你能不能不在旁边递眼色,让人家好好说话!” “我没有啊!”黄俨很是委屈的摊开双手,表示自己的无辜。潘厚仁感觉两个老家伙像是在唱双簧,却又不好意思笑,只是使劲的憋着,憋着憋着他再也忍不住,从屁股里出来了。 “这小家伙,该打!” “是该打!” 潘厚仁嘿嘿一笑,道:“两位老哥哥见谅,咱好歹也是个大老爷们,总不能把好好的一个屁,给掰零碎了吧。” 听潘厚仁这话,黄俨跟张晓谶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囚室里的气氛顿时变得没那么凝重,潘厚仁心情也稍微松弛了一些,遂顺着刚才的话题继续道:“两位哥哥,依我看呢,皇上虽然有废了汉王的心,但肯定不能成功,别忘了,咱们还有个宅心仁厚的太子殿下呢。” “太子殿下?” 说到这个话题,两个老家伙顿时不笑了,脸色转的肃穆,甚至可以说是有些阴沉。潘厚仁不知道两人为何会是这样一副像是死了亲爹一般的表情,然而他也不好开口问啊,就只能等着两人恢复正常。 “老黄,你家小兄弟的看法,你觉得如何?”张晓谶首先打破沉默,问道。 黄俨先是摇头,后又点头,弄的潘厚仁心中有些发虚,毕竟他刚刚说的话,那都是历史记载,而有时候,历史这玩意儿偏偏又是最靠不住的。 “厚仁,你刚刚说的话,在最后结果出来之前,对谁都不能说!”没有回答张晓谶的问题,黄俨却是一本正经的警告潘厚仁,其实他的这种态度本身就已经是个回答了。张晓谶摇头,潘厚仁却是在点头,“大哥放心,就算是三哥问,我也不会说!” “他要是敢开口问你这些事情,我打断他的腿!”黄俨眉梢一挑,身为内府大太监的气势瞬间提了起来,幸亏旁边一个是潘厚仁,一个是张晓谶,都不吃这套,若是换成宫里的一个小太监宫女的什么的,怕等不到黄俨开口,抖眉毛的时候,就已经吓的跪下求饶了。 “老黄啊老黄,你怎么就还没退火呢?一把年纪了,能不能学学我?”张晓谶说话的时候潘厚仁才注意到此人脸上有个特点,那就是眉毛尤其的弯,特别是在笑的时候,就如两弯月亮倒扣在眼皮子上面似地,一般来说,有这种眉毛的人总会给人一种特善良的错觉,在后世,潘厚仁记得也有个大领导,就生就了这样一双眉毛。 黄俨显然没有将张晓谶说的话放在心上,他磕巴磕巴自己的腰杆站起来,道:“我要走了,这段时间特殊,宫里不能没有人,老张,我这个小兄弟就拜托给你了!” “放心吧,死不了,你看他现在的样子,比我们两个老东西快活多了,说起来,这个月卫所的账目又是一团糟糕,你看我的眼睛,都给油灯熏坏了!” 还别说,那张晓谶的眼睛确实有些不对劲,一开始潘厚仁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以为是天生的,现在才知道,感情是熬夜给熬坏了的。也不知道潘厚仁哪里来的心思,突然开口道:“张大人,难道你没有用数字来记账么?” “数字?”张晓谶微微一愣,“我都是用的数字啊!” “不不不,我说的不是壹贰叁肆伍。”潘厚仁一边说,一边干脆蹲下去,用一快石子儿地上划拉,将阿拉伯数字给写了出来,“喏,如果你用这种方式来记账的话,不仅仅简单明了,而且还节约账本呢!” “这是什么鬼画符啊!”以张晓谶这个年龄,根本就没有机会接触阿拉伯数字,倒是黄俨见识过潘厚仁发明的扑克牌,顺手将桌面上收拾好的扑克牌抓起来,一张张的摊开,对潘厚仁道:“三弟,你说这些就是数字?” “大哥真是聪明,没错了,这些符号就是西方人用的数字,你们看,是不是比我们写的数字更方便快捷呢?而且还有一整套的运算方式,用来记账的话很难出错的!我来给你们说,这个符号就是1,也就是我们用的‘壹’。” 用了大概一盏茶的功夫,潘厚仁就教会了两个老人家阿拉伯数字的使用方式,要说黄俨和张晓谶的领悟能力确实不弱,尤其是张晓谶,几乎在学习完之后,就立马赞扬潘厚仁的这种提议:“没错,如果全用这种数字来记账的话,不管是记录还是核查,都简单的多,像小兄弟说的那样,还很节约纸,不过。” “张大人,不过什么?”潘厚仁看那张晓谶一双弯月眉又皱起来,不由得开口问道。 “不过这种方式有个极大的弊病。”张晓谶手指着桌面上的扑克牌,看着黄俨道:“老黄啊老黄,你看出来没有?” 黄俨端详了一阵之后,也点头,道:“是有个极大的弊病。” “太容易修改了?”潘厚仁的脑子转的也不慢,顿时想到两个老家伙考虑的问题。 “孺子可教诶!虽说容易更改,但若是作为第二套账目自己保管,倒也是极好用的,唔,老黄,推广这个可是个天大的功劳啊,怎么样,这个功劳咱俩一人一半?” 张晓谶笑着对黄俨说话,却是引来黄俨的“怒瞪”,“你这个老不要脸的,明明是我小弟从西洋蛮子那里辛辛苦苦学来的,怎么功劳你要占一半去?你又没儿没女的,要这么多功劳还想当国公不成?” 也就是黄俨这种太监才敢明目张胆的指责人家没儿没女,那张晓谶也反唇相讥道:“怎么,难不成你就有儿有女了?” “哼,我虽然没有,不过将来三弟有了儿子,过继一个给我不行啊?” “这。”潘厚仁刚想说话,那张晓谶就抢着道:“有啥了不起的,有啥了不起的,不就是让你这老货抢了先么?厚仁啊,小兄弟,要不咱俩商量商量,等你有了第二个儿子的时候,过继给我如何?这样一来,我分点功劳,也是给你儿子先拿着,等到我死了之后,都归你儿子了,如何啊?” “这。” 看看黄俨,又看看张晓谶,潘厚仁感觉两人都不像是在说笑,连忙道:“小子何德何能。” “诶,不要说这些谦虚的话,厚仁啊,你当我这个大哥不知道,你从昆明回来的路上,可是遇上老神仙了?” 那黄俨也真是沉得住气,直到现在才提到张三丰,而张晓谶望向潘厚仁的两眼当中更是充斥着一种奇特的光芒。 “是,在回京师的路上,汉王不给我吃喝,饿了两三天了,幸亏师祖他老人家及时出现,我才活着到了京师。”这个时候潘厚仁也回过味儿来了,今天这两个老货之所以来找自己闲聊,一开始的原因,怕是冲着张三丰这个“老神仙”来的,至于说什么汉王的下场、什么记账的法子,那都是顺带的。 “两位老哥哥,我儿子,你们还要不?” ------------ 第102章 账本先生 最终潘厚仁的两个儿子还是预订了,黄俨跟张晓谶两个也不挑,说好了,不管是正妻还是小妾生的儿子,他们都不介意,甚至于也同意不抢潘厚仁第一个和第二个儿子,因为潘厚仁说了,他第一个儿子自然是继承他的姓氏,第二个儿子,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要继承潘德明的姓氏,可说起来,不都是姓潘么? 说到后面,张晓谶倒是对那个使用阿拉伯数字记账的能力有很大的兴趣,黄俨也差不多,只因两人都有着类似总管的职责,账本是他们经常要关注,同时又让他们头疼不已的东西。 原本黄俨都是打算要走了,可张晓谶不走,要学潘厚仁无意中说漏嘴的记账方式,黄俨为防止“张老货”吃独食,也就硬着头皮留下来,两个老头成了潘厚仁这个少年人的好好学生,其认真谦虚的劲头让潘厚仁汗颜。 “妙,此法极妙!” 一个时辰之后,潘厚仁感觉自己饥肠辘辘,口干舌燥,而两个老学生却是学得眉飞色舞,兴致盎然。张晓谶击掌称妙,黄俨则口口声声“皇恩浩荡”,潘厚仁实在是搞不懂,他从后世剽窃的最简单的记账方式,怎么就跟朱棣这个皇帝扯上关系了? “厚仁啊,看来你的官职可以往上挪一挪了,张老货,你不会真要跟我三弟抢这份功劳吧?”黄俨轻轻拍着潘厚仁肩膀,开口道。 “瞧瞧,瞧瞧,你就这么不信任我?我是那种人么?我只是想啊,这份功劳,怕是只能秘而不发了!”张晓谶前半截话让黄俨点头,后半截话让黄俨嗔目:“张老货,你什么意思?” “你看啊,这么好的记账方式,暂时不能公布于天下!” “为何?”潘厚仁跟黄俨同时开口问道。 “如今朝廷拮据,皇上分派钦差去各地查访,为的就是查账,然而并非人人都有厚仁这种见识能力,依老夫想,老黄啊,我们是不是应该提醒皇上,先秘密培养一批这样的年轻人,让他们随同官员赶赴四方,认真查账,最后秘密回来汇报,你们看,这样是不是更好一些?” 关于张晓谶的提议,潘厚仁可不好意思表达出任何意思意见来,毕竟这个问题已经上升到国计民生的程度。黄俨思索片刻之后倒是对张晓谶提议鼓掌叫好,迫不及待的要拉张晓谶进宫去见皇上。 临走之时,黄俨问潘厚仁要不要一起进宫,可把张晓谶吓了一跳,虽说黄俨有这个能力,可毕竟潘厚仁现在还是他锦衣卫的犯人,岂能进宫面圣? 当然,潘厚仁自己也还没有做好见朱棣的准备,别看他是个后世人,一切好像都能无所谓,其实想想也就明白,只要不是个疯子,在见天下第一人的时候,总会产生一种莫名的压力,而这种压力,精神稍微脆弱的人恐怕都无法承受。 且不说那张百户和姜校尉在黄俨两人离开之后,兴冲冲的进来给潘厚仁敬礼,三个人又开始玩扑克牌,就说黄俨和张晓谶两个,匆匆忙忙进了宫,一问皇帝陛下正在御花园里跟皇太孙一起闲聊,两人就连忙赶了过去。 此时已经快到晚膳时分,头发早已经花白的朱棣穿着一身便装,带着正值青春少年的朱瞻基,正坐在御花园里,听鸟语闻花香。 听闻身边太监通传,说黄俨和张晓谶求见,正不知说什么事情说在兴头上的朱棣莞尔一笑,问朱瞻基道:“瞻基,你说这两人不好好吃饭,这个时候来见朕,所谓何事?” 朱瞻基起身回道:“皇爷爷,孙儿在想,会不会跟二伯有关呢?” “哦?”朱棣微微一怔,随后放声大笑,道:“瞻基啊,虽说你已经思考的很充分了,然而你对人性的了解还不够啊,黄俨跟张晓谶这两个人呀,都是风里雨里走过来的,谨慎的很啊,朕敢保证,只要朕不开口提你二伯的事情,打死他们都不会主动提起来,就好像是压根没有这会事一般。” “皇爷爷,这是真的么?” 朱瞻基那双眉毛很浓,皱起来之后像是在白净的脸上用浓墨扫了两笔般,显得很是突出。 “不信就宣他们进来试试,去,叫他们过来!”朱棣一招手,让人去把黄俨和张晓谶两人叫过来见驾。 见驾的那套手续就不赘叙了,今日朱棣的心情好像不错,竟然给两人赐座,只不过两人都是小方凳,而且还只能放半边屁股上去。 “你们两个,所谓何事啊?” “臣等刚刚学到了一种全新的记账方式,可以大幅度提高记账难度,同时也便于核查,臣等认为有利于朝廷,就来请皇上裁夺。”从行政级别上来说,张晓谶可是比黄俨高多了,所以正式场合,也只有张晓谶说话,没黄俨的份,他只能低头听着。 朱棣这个人对于新鲜事物的接受能力也挺强,再加上黄张两人都是他的“爱卿”,当下就着人准备文房四宝,让张晓谶和黄俨演示了一番。 “确实不错,这个法子,是谁人想出来的啊,朕要赏他,重赏!” 当黄张两人用了差不多半个时辰演示完毕之后,朱棣龙颜大悦,张口就要赏赐发明这套记账方式的人,听到这话,黄俨的老脸顿时变得有些尴尬,连忙站起来上前躬身对朱棣道:“皇上,此人说出来怕是有些不妥啊。” “妥,怎么不妥,有功就该行赏,怎么,怕朕赏不起?”朱棣跟黄俨之间说话,就等于家主跟家仆说话,反而比他跟张晓谶之间要亲密的多。 “只是。只是因为,此人正在张大人的大牢里,又是老奴的三弟。”黄俨小心翼翼的把话说出来,顿时引的朱棣和朱瞻基对视一眼,那朱瞻基得到了朱棣的默许,开口道:“黄公公,你说的,可就是本宫的那个名誉教习,潘厚仁?” “殿下真是好记性,正是此人!”黄俨连忙转向朱瞻基行礼,同时心中也暗暗替潘厚仁高兴,毕竟这天下能够让朱瞻基记住名字的人可是不多的,若是潘厚仁这个名字能够一直留在皇太孙心中,等到将来有一日。那可就是天大的好事了。 “哦,此人确实有才。前番黄公公你替他送来的练兵之法,本宫着人在亲卫军中施行,颇有成效,本宫还听说,此人跟老神仙颇有些关系,他又是为何进了张大人你的大牢里呢?皇爷爷,是你下令的么?” 朱瞻基转问朱棣,可见他对当朝的律例已经有相当深刻的了解,故而知道锦衣卫大牢并不是随便什么人都有资格进去的,必须是皇上“关心”的人,才有这个“幸运”。 “并非是朕,而是你。咳咳,瞻基啊,你还记得刚才朕跟你说的那话,你瞧,此二人明着不提,却是转弯抹角的要把话题牵扯上,当真是狡诈啊!”朱棣一句话,顿时引的朱瞻基脸上也露出笑容来,连连点头称是。 朱棣爷孙俩个的话弄的黄俨有些茫然,倒是那张晓谶默默的一想,多少猜到了一些,摇头道:“皇上圣明啊,臣等也确实跟潘厚仁聊了聊,毕竟他也算是吃了个亏啊!” “吃亏?他哪里吃亏了!我朝律例不是名言,朝廷官员一律不得经商么?”朱棣两眼一瞪,顿时让张晓谶低下头去,不敢直视。而黄俨还是一头雾水,感觉朱棣跟张晓谶之间像是在打哑谜,更不用说对此事缺乏了解的朱瞻基了。 “罢了,既然是这样的话,大家就坐下来聊聊吧。”朱棣招招手,远处的传膳的太监都已经转悠好几圈了,朱棣知道那是催促他吃饭的,只不过现在他正在兴头上,干脆让传膳的太监过来,留张晓谶一起吃饭,至于说黄俨,那是家仆,岂能一起吃饭,反而只有在旁边看着了。 “原来是这样啊,皇爷爷,儿臣倒是有些想去见见这个潘厚仁,黄公公说他年纪比儿臣还小,怎地如此文武双全呢?难道真是老神仙教导有方,唉,若是能够让老神仙来教导儿臣,那儿臣就不会像现在这般,时常让皇爷爷你失望了!” “不失望,不失望,瞻基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很好了!”朱棣笑着摇摇头,伸手去朱瞻基头上摸了摸,慈祥之意油然而生。 此时黄俨不敢插嘴说话,只能用眼神去暗示张晓谶,示意他趁着朱棣心情好的时候,替潘厚仁求些实实在在的好处。 然而不等张晓谶开口,朱棣就道:“这个潘厚仁啊,虽说是个人才,但为免年纪太小了一些,收在朕的手下听用,有些浪费了。黄俨啊,朕上次不是已经跟你说过了,让他多磨练磨练,可不要辜负了阵一番心意!” “是,老奴谨记。”黄俨垂首回答,而朱棣也不停下,继续对朱瞻基道:“像这种人才,正是需要好好的打磨打磨,等其心性合适之时,正好是瞻基你大展拳脚之际,嗯,也罢,既然他献上的记账之法你二人都觉得可行,黄俨你就替朕草拟旨意一份,现在宫内推行以观后效,至于说潘厚仁。瞻基,你看看该如何赏赐呢?” 刚刚才说需要“压制”、“磨练”,转头又问朱瞻基,很明显,朱棣这是才考验自己的继承人了。 ------------ 第103章 汉王为人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朱棣在自己的三个儿子当中,最喜欢的人是朱高煦,这一点不容怀疑,就连朱棣自己,都曾经多次在非正式场合,承认这点。 潘厚仁在后世本身就是研究历史的人,对于朱高炽、朱高煦这两兄弟的分析,他认为朱高炽更擅长的是内政,而朱高煦则是一员真正的武将,而且是有勇有谋的那种。然而,出生的顺序,以及朱棣登上皇位的方式,注定了朱高煦只能是个悲剧。在文官治天下的时代,朱高煦若是没有非分之想也就罢了,可他偏偏不甘于命运,故而他就只有被黑的命,而且被黑的厉害。 其实朱高煦这个人一开始并非是如此飞扬跋扈、暴躁激烈的。自打建文帝开始“削藩”,朱高煦的表现就是可圈可点,甚至于堪比历史上一些赫赫有名的名将,朱棣或许,可能在私底下也对朱高煦有所承诺,毕竟当朱高煦陪着朱棣南征北战,可是有几次救朱棣于危难当中,甚至于有一次所有人都打算放弃朱棣的时候,只有朱高煦一意孤行,最终还让他成功了,错非是朱高煦,只怕中国的历史就要改写了。 然而不管潘厚仁如何同情朱高煦,就眼下的情况来看,他跟朱高煦是不可能走到一条线上,甚至于能不能共存都还两说,而潘厚仁更没有去改变历史的打算,因为历史已经证明了,朱瞻基是个不错的皇帝,若是朱高煦当了皇帝,朱瞻基估计是性命难保的。 “朱高煦啊朱高煦,要怪就怪你老子自己屁股不正,就得假正经,而你又没有生一个出色的儿子,唉,今天怎么老是纠缠儿子啊,不明不白就送了两儿子出去了,看来以后要好好努力才是啊!” 躺在床上,整个大牢也就只有潘厚仁住的这间有这么一张床。月光从墙壁顶上的小窗口里投射进来,正好落在床边,错非现在已经是大明,潘厚仁此时还真想高声吟唱一首《静夜思》,以展示一番自己的文采。 他并不知道,今夜无眠的人可不只是他一个,就说那纪纲吧,他跟潘厚仁的第一次见面并不愉快,然而既然是严宽带来的皇上口谕,在加上张晓谶制肘,纪纲再怎么张扬,也不得不小心谨慎。 “本官不能折磨你,自然有人能够收拾你!”吃过晚膳之后,纪纲就在书房里琢磨怎样处理潘厚仁这个事情,思来想去,他终于想到了个法子――既然人是汉王送来的,不如就交给汉王去处理! 计定之后,纪纲立马提笔将事情的经过简略的写下,然后火漆封口,着人速速送去汉王府。 说来也巧,那带着纪纲书信的校尉刚到汉王府,正好撞上游猎返回的汉王朱高煦一行,原本还兴高采烈、意犹未尽的朱高煦撕开纪纲的亲笔信一看,顿时怒吼一声,家也不回了,立马摆道去锦衣卫南镇抚司。 “咣当!” 大牢通道铁门被撞开的声音,在这静夜里如同山响,正在床上盘膝打坐的潘厚仁被惊的身躯一抖,睁开眼睛来,“好多人!” 还没等他去猜测来的究竟是什么人,耳中就听到锐利的破空之声,他本能的向侧面翻身,躲开来袭的不明袭击,随之耳中就响起清脆的抽击声,床上的棉絮四散开来,丝丝的棉丝像是寒冬的雪片。 “汉王?” 大牢里猛然间亮堂起来,铁栏杆之外可不是常见的布袍锦衣卫,而是一排全甲全盔的将士,那装扮潘厚仁也熟悉的很,正是天策军。 汉王站的最靠近铁栏栅,手中还有一根长长的马鞭,刚刚偷袭潘厚仁不成,将棉絮抽的四散飞扬的,就是这货。 “潘厚仁,你倒是住得舒坦!” 那朱高煦本就是含恨而来,一见潘厚仁住在锦衣卫大牢竟然如同是在住旅店,心中火气就不打一处来,刚刚那一鞭便是含恨而发,力道强悍,若非潘厚仁躲的及时,怕是已经伤了。 “哦,真是汉王殿下啊,怎样,要不要进来坐?” 看清楚是朱高煦之后,潘厚仁心中反而没有刚才那样紧张了,毕竟这里是锦衣卫大牢,想来那朱高煦也不敢太乱来,实在不行,他也不会束手就缚! “殿下,殿下,皇上有口谕,不可。不可。” 就在潘厚仁说话的当口,天策军已经像拖死狗般拖过来一人,衣裳不整、披头散发,听声音,却正是负责这个大牢的张百户。 “管你去死!马上给本王开门,开门!” 张百户负责掌管这大牢,潘厚仁这间房的钥匙肯定是在其手中,照理说朱高煦要找钥匙并非一定要将张百户拖来,然而他心中不满这个处处照顾潘厚仁的百户,自然也要拖过来,必要的时候还能杀鸡给猴看,至于谁是鸡,谁是猴,朱高煦怕是还没有决定好! “殿下,不可。啊!” 那张百户还要反对,朱高煦可没有耐心,抬起右脚狠狠一踹,当即将张百户踹翻在地,两旁的天策军立马又上去将其按住,不让其挣扎,“不给钥匙,就给本王活活打死!” 朱高煦下命令,潘厚仁一瞅眼前这个阵仗,虽说张百户肯定不是什么好人,但潘厚仁却不愿意因为自己而害了他,一振“虎躯”,大吼道:“张百户,把钥匙给他!” “这。” 张百户犹豫片刻,毕竟还是自己小命要紧,当真就把钥匙给了一个天策军,不消汉王分说,上前就给潘厚仁开门。 “且慢!” 就在汉王朱高煦拉开铁门冲动的要进去收拾潘厚仁之际,潘厚仁冲朱高煦竖起单掌,大声道:“汉王稍等,且听我说!” “说啥?” 朱高煦此时已经钻过了铁栏杆,手里还捏着那特制的马鞭。 “我是想说。”潘厚仁刚刚吐出这几个字,身影闪动,趁着大家凝神听他说话的当口,已然绕过堵住铁门的朱高煦,伸手去将大门锁上! “啪嗒!” 落锁的声音是如此清脆,潘厚仁拎着钥匙,笑眯眯地站在一旁,所有人,包括汉王朱高煦在内,都被潘厚仁搞的这一手给惊呆了。 “是不是震惊的下巴都要掉了呢?殿下,难道你忘记我的师祖,可是张三丰啊!” 长长的铁质钥匙被潘厚仁拎着一荡一荡,发出清脆的声音,朱高煦脸色终于发生了变化,他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潘厚仁,原本你罪不至死,可你若是敢动我一下,那就是诛九族的大罪!” “放屁!” 潘厚仁扭了扭脖子,“我一个孤家寡人,诛九族有啥关系,难道你不知道尼玛我是个孤儿?没爹没娘的孤儿!再说了,我没说过要动你,大家坐下来,我动你干嘛,你很漂亮么?你,别动哦,小心我的穿云掌、二踢脚!” 这最后一句话是对一个天策军说的,这家伙躲在其他天策军身后,正在偷偷的抽刀。虽然潘厚仁不知道锦衣卫大牢的锁头质量如何,但他也没有打算让人尝试尝试,正好想跟朱高煦说说话,这家伙自动送上门来了。 “让这些保镖都下去吧,汉王殿下,我相信这点勇气你应该是有的!”潘厚仁冲着方桌虚邀,示意汉王朱高煦坐下。 “你们且退下去,还有这个百户,给本王封了他的嘴巴丢到一边去!” 朱高煦两眼直视潘厚仁,片刻之后才开口下了命令。牢笼之外的天策军不敢不从,虽然有些担心,然而现在的情形,谁也不敢去赌潘厚仁的胆子有多大。 “这才对嘛!” 看着天策军纷纷沿走道退下,潘厚仁微微一笑,跟朱高煦坐了个面对面,钥匙他也丢在方桌上,好像是一点都不担心朱高煦去抢钥匙。 “汉王殿下你是个聪明人,咱们之间呢,也没有什么生死之仇,不外乎就是岷王家狗屁倒灶的事情,我说殿下,你若是有啥想法,岷王真的能够帮你么?”潘厚仁这话已经说的相当直白,甚至可以说是露骨了。 那朱高煦皱了皱眉头,沉声道:“本王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趁早让本王出去,还可以既往不咎.” “你就歇歇吧,歇歇哈!”潘厚仁不等朱高煦把话说完,就干脆的打断,压低声音道:“这里又没有外人,我跟你说话没人作证,说啥都可以,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老实说,我很同情你,你相不相信?” “.” “你,想当皇帝!” 潘厚仁自以为是语不惊人死不休,殊不料那朱高煦此时反而很淡然地瞄过来,道:“就这个?” “还不够?”这番就轮到潘厚仁吃惊了,他没想到说到这个问题的时候,那朱高煦会如此冷静,这是何道理? “差不多全天下人都知道的事情,你要拿出来跟本王讨论不成?”朱高煦笑了,笑的让潘厚仁感觉自己被鄙视了,被朱高煦这厮鄙视了。 “全天下都知道了?那为何。真是了不起,既然全天下都知道了,为何你还敢如此嚣张呢?” 不知道是不是潘厚仁的话勾起了朱高煦的话头,也不知道是不是朱高煦最近也是憋的够呛,别看他是个藩王,像现在只有两个人面对面说话的机会还真是不多,故而他一张口就道: “潘厚仁,你若是想听其中的缘由,本王也不妨说给你听听,可是你听了之后会有什么样的结果,本王就不保证了。” “我不怕麻烦的,不如好好聊聊。”潘厚仁微微一愣,随后就开了口。 ------------ 第104章 秀女探禁宫 “当今太子殿下。你可清楚?” 朱高煦沉吟半天,才开口说出这样一句话来,潘厚仁想了想,随即摇了摇头,“不太了解,只是听闻,太子秉性敦厚。” 潘厚仁话还没说完,就被朱高煦一声冷哼打断,“敦厚?那些传话的人,他们真的见过太子?见过我大哥?” 不知道是不是朱高煦情绪激动起来,竟然连惯常的自称都给忘了,直接就是“我”来了。 “汉王殿下,你这话的意思,是外界传闻有失偏颇咯?”老实说,作为一个研究历史成惯性的人,潘厚仁对于这种皇家秘闻,倒是非常的感兴趣,就差拿出录音笔,催促朱高煦继续说了。然而让他感觉可惜的是,朱高煦的情绪波动也就是那么一瞬间,很快人就冷静下来,瞥了潘厚仁一眼,“本王跟你说这些干啥,反正世人只会相信别人让他们听到的,看到的,潘厚仁,你若是不信可以去本王三卫去问一问,了解了解本王究竟是个什么人?说起来,本王倒是挺看好你的,竟然跟老神仙有关系,怎么样,有没有兴趣跟着本王?” 没想到这个时候,朱高煦竟然还有兴趣来说服自己,潘厚仁微微一沉吟,就立刻摇起头来,“我没有兴趣,殿下,说句难听的话,这场战斗,你注定是要失败的!” “你也这样说?” 朱高煦的眉梢一抖,神情有些湛然,“你也觉得本王是一定会失败的么?” “唔,我同情殿下你,然而你要面对的敌人实在是太强大了!说句不好听的话吧,我人就在这里,你敢把我怎么样呢?若是你不知道我师傅是张三丰,或许你会觉得杀我很容易,然而现在呢?你跟我师祖见过面了,你现在还敢杀我么?”潘厚仁这话有若是在剥朱高煦内心的伤口一般,丝毫没有留半点情面,说的堂堂汉王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禁不住咬牙道: “潘厚仁,你不要逼本王豁出去了!” “你敢么?” 潘厚仁好不退避的冷眼逼视回去。 “或许我不敢杀你,可是潘家的人,难不成我就杀不得了?别以为就你知道的多,本王也知道的不少,我还知道你家跟大理天龙寨的关系不错,若你逼人太甚,本王这就去面见父皇,同意去云南就藩,到时候本王亲率兵马,将大理天龙寨屠一个鸡犬不留!”朱高煦嘴里挤出一串带着浓浓血腥味的话来。 只可惜他面对的是潘厚仁,根本不会被他这些话吓到,反而是淡淡一笑,道: “殿下啊殿下,你觉得昆明府你还回得去么?我看很有难度啊,其实你也不要在我这里浪费时间了,不如快去打听打听,皇上说不定已经想好该把你送到哪里去了,哦,顺便说一声,你的三卫人马,估计也保不住了。” “你!” 朱高煦再也坐不住了,猛然站起身来,指着潘厚仁就要发作,潘厚仁好不惊讶,抬手指指桌面上的钥匙,“我要是你的话,就赶快回去,看看事情还有没有转机!” 事到如今,朱高煦也的确是没有心思管潘厚仁了,抓起钥匙就开门出去。他临走之际潘厚仁也没站起来,只是冲着朱高煦的背影挥挥手:“快去快回啊,欢迎常来坐坐!” 潘厚仁像是坐牢坐出瘾头来,却不知道因为他的“失踪”,闹出一件祸事来了。 出事的不是别人,而是安秀秀! 自打安秀秀回到昆明,听说潘厚仁去了京师然后就没了消息之后,一连三日都无法安然入眠,最终她决定,去京师找人! 要做出这样的决定,对于安秀秀来说是非常艰难的,因为一旦到了京师,安秀秀就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控制的住自己的情绪,要去找那个家伙报仇! 然而最终还是内心对潘厚仁的担忧占据了上风,跟谁都没有打招呼,就单身只影的出了昆明城,一路向着京师而去,边走边打听潘厚仁的消息。 说是幸运,也可以说是不幸,安秀秀刚刚进了京师,就听到潘厚仁被丢进锦衣卫大牢的消息! 对于锦衣卫,安秀秀有着梦魇一般的恐惧,她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断了劫牢的想法,在一家小客栈用半路上偷来的路引住了一天,也就冥思苦想了一天,最终她能够想到的法子,就是去找潘厚仁的义兄,黄俨! 然而黄俨是那么好找的人么?若是在六年前,安秀秀或者只需要找人带个话,就可以将黄俨从宫中请出来,然而今时不同往日,别说是直接给黄俨递片子,安秀秀甚至连在京师里露面都必须得小心翼翼的,生怕被人发现了她的真实身份! “不管了,皇宫我也还算熟悉,今天晚上就进去转转,看看能不能找到黄俨,问问厚仁的情况!” 安秀秀也是迫于无奈才出此下策,她当然知道擅闯禁宫若是被抓住会是个什么样的结果,然而为了潘厚仁,她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在她心中锦衣卫的大牢那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哪怕多待一刻钟,死亡的可能性都会成百倍的增加! 定计之后,安秀秀当夜三更,换上夜行衣就开始行动。依着她脑子里的印象,进入皇宫的时候倒是没有半点难度,可当她在明哨暗桩和巡逻兵之间躲闪一阵之后,却愕然发现――迷路了! “怎么会这样?这才几年功夫,朱棣果然是个昏君啊,一面说着要迁都,一面又在这里大兴土木!”安秀秀一边找路一边暗骂,刚刚躲过一队巡逻的士兵,一闪身穿过一扇拱门,却愣住了。 “你。” 安秀秀眼前出现了一个身穿明黄色长袍的中年男人,三绺胡须花白,两眼当中却是精光灼灼! 禁宫里敢穿明黄色长袍的中年男人,除了朱棣还能有谁? 恰好这个时候,安秀秀为了便于呼吸,也没有将面罩拉上,被朱棣身边太监灯笼一晃,真容顿时暴露在朱棣的眼神之下。 “你不是。。”朱棣的眼神一动,面容有些变化,而安秀秀赶忙将面纱拉上,却已经迟了,“不是,我不是!” 也不知道安秀秀此时心中是怎样想的,竟然转身就要走,可朱棣岂会让她走脱,一挥手,身边大大小小十几个太监一拥而上,将安秀秀围住,不等安秀秀拔剑,又有一群全副武装的带刀侍卫赶来,虽说动静不大,但这些训练有素的侍卫却是将安秀秀所有退路统统封死,安秀秀左右前后一瞧,心中没由来的升起一股绝望的情绪来,右手一动,背上长剑“咣啷”出鞘半截。 “你若动手就死定了!” 在侍卫拱卫之下的朱棣,却突然在此刻冲着安秀秀大喝:“放下兵刃,跟朕走!” “我不。” 安秀秀性格本来有些倔,刚刚一开口,突然从人群当中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大胆!不遵皇命,是要杀头的!” 这声音让安秀秀拔剑的动作停滞下来,只因为她很熟悉,分明就是她苦苦寻找而不得的黄俨!而黄俨这个时候突然开口,分明是在暗示她暂且不要慌张,也就是说。安秀秀也不知道为啥这个时候脑子反而好像特别清明,黄俨仅仅是开口说了一句话,她就能从中分析出这么多东西来。 也就在安秀秀发愣的同时,朱棣也转过头去,表情有些古怪地瞄了黄俨一眼,就这一眼,却是让黄俨额头上冷汗蹭蹭蹭的往外冒。 “放下吧,朕有话跟你说!”朱棣看了那黄俨一眼之后,又转过来,两眼望着安秀秀,眼神很是复杂。 “罢了。”安秀秀一声长叹,右手一送让长剑归鞘,随后解下来丢在地面,“此剑陪我日久,请好生待之。” “走吧!” 朱棣脸上的神情此刻竟然有一丝让人捉摸不透的落寞,在几个带刀侍卫押解下,安秀秀跟着朱棣的步履前行。 不远处的黄俨脚下一动,正准备跟上,就听朱棣头也不回地开口道:“黄俨,去御书房给朕跪着!” “是。” 黄俨身子一抖,腰身即刻佝偻下来,瞬间像是苍老了十岁。等他再抬起头来,已然看不到朱棣一行人的踪影,别说他没胆子,就算有这样的胆子,怕是也无法在这迷宫一般的禁宫里找到朱棣等人的去向。 “秀娘怎么会出现禁宫当中?她能够进来却不惊动外面的侍卫,功夫不低啊?难不成,她是来找三弟的?可是皇上刚才的表情。怪事,真真是怪事,好像皇上认识她一般,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黄俨拖着脚步向御书房而去,他脑子里此时混乱的很,理不清楚其中的关系,更要命的是,都这么晚了,朱棣怎么可能再来御书房呢?那岂不是说他这一跪,就要跪倒明天早上去了? 这个时间可不短了,然而皇命如山,黄俨一脸悲催的向着御书房而去,却忘记考虑,平常时候,朱棣会让人去御书房跪着等么?若不是有必要,别说是去御书房跪,就连进去都不可能呢! 皇宫里发生的事情潘厚仁自然是毫不知情,更让潘厚仁感觉郁闷的是,早上还没有睡醒,纪纲这厮就跑来了。 ------------ 第105章 口唬枭臣 “本官很想知道,你究竟跟汉王殿下说了些什么?” 纪纲一开口就直奔主题,潘厚仁顿时明白,这厮一定是已经知道大牢里发生的事情,否则怎么会这么火急火燎的跑来?再看纪纲的模样,潘厚仁忽然感谢有些好笑,道:“纪大人,你昨夜又宠幸了几个小妾啊,瞧你眼圈黑的,要不要我介绍几个比较好的化妆师给你呀。” “闭嘴!你难道不知道昨天晚上禁宫里出了刺客,你当本官是什么人?”很明显,纪纲此时的心情铁定不是很好。潘厚仁原本很想说‘咱就没把你当人’,然而禁宫当中竟然出了刺客,潘厚仁对此事的好奇心顿时超过了讥讽纪纲,开口问道: “刺客?可有人受伤了?” “本官为何要告诉你?你还没有回答本官呢!” “想听啊?”潘厚仁见纪纲不愿意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干脆在方桌上一坐,翘起二郎腿来,“纪大人诶,你若是想听,就先给我说说,刺客是怎么回事?” 纪纲显然被潘厚仁这种无赖般的举动弄的有些不知所措,翻了翻眼皮,压低声音道:“是出了刺客,消息是禁宫里的侍卫传出来的,奇怪,皇上居然下了禁口令。” “哇,下了禁口令你居然也知道了,还敢说给我听?”潘厚仁从桌面上一跃而起,惊讶道。 “这有啥!”纪纲脸色变得颇有些得意起来,“本官想知道的事情自然会知道,至于你,哼,你要是敢说,掉脑袋的人可是你,跟本官一点关系都没有!” 听到这里,潘厚仁不得不冲纪纲竖起大拇指,“厉害!纪大人果真是够阴险!” “这样说本官的人,你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纪纲不以为然道:“别啰嗦,快给本官说,你到底跟汉王殿下说了些什么,他竟然今天一大早就派人来,让本官把你放了,本官这里是茶坊客栈,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么?” “呃,好吧,纪大人,你赢了,在告诉你我跟汉王聊了什么之前,我要先说一句话!” “说!”纪纲已经很是不耐烦了,要不是他心中疑惑太多,说不定已经呵斥起来。 “我,潘厚仁,一定会成为最后一个说你阴险的人,不信咱们走着瞧!” 也不知道是纪纲现在过于焦虑还是因为潘厚仁这句话里包含的信息量实在是太大,纪纲一时半会儿竟然没有回过神来,反而催促道:“说完了?说完了就快说,你究竟跟汉王说了些什么,本官很忙的,还要进宫去面圣,听说,你的靠山大哥,怕是出了点小小的问题!” “我大哥?”潘厚仁心中一动,本能的就将“刺客”和黄俨联系在一起,然而就算潘厚仁的脑子比“银河十号”还高速,也不可能猜到昨夜皇宫里的刺客会是安秀秀。 “我只是跟汉王殿下说,他现在自身难保,再跟我作对一点意义都没有,若是惹毛了我师祖,到时候他就吃不了兜着走了!”潘厚仁心知那纪纲不会顺顺畅畅的将黄俨的事情告之他,干脆先回答了他的问题,再看看能不能从这个老狐狸口中套出点话来。 “就这些?” “就这些啊,怎么,纪大人难道看不出来,我说的都是实话啊,汉王殿下嘛,现在朝堂内外的形势对他是很不利,怎么,纪大人难道还有兴趣跟汉王殿下同乘一条船?” 潘厚仁继续奚落纪纲,然而正如他威胁汉王朱高煦一样,哪怕纪纲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就连张三丰都未必在纪纲这种人心中有份量,可偏偏朱棣有口谕,不可为难潘厚仁,而朱棣,以及张晓谶,却是纪纲最畏惧的两个人。 “潘厚仁,你好自为之!”殊不料纪纲这人确实拿得起放得下,知道暂且对潘厚仁无计可施,在得到自己想知道的东西之后,竟然转身就走了,倒是让潘厚仁憋了一肚子的话,不知道该找谁说去。 皇宫里出了刺客,黄俨那里好像也出了点问题,一时间潘厚仁也变得紧张起来,毕竟他现在的依仗除了“云深不知处”的师祖张三丰之外,好像就只有黄俨这个“义兄”了。若是黄俨出了什么意外,潘厚仁觉得自己唯一的希望就是等张三丰来救自己了。 黄俨真是要完蛋了么? 纪纲虽然是个消息灵通的人士,但毕竟还是受到这个时代落后通讯方式的限制,他所能了解的消息,都已经过时了! 宫里人听到朱棣让黄俨去御书房跪侯不假,可是很多人都不知道,黄俨在御书房里跪了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朱棣就来了。 而朱棣是孤身一人进入御书房的,外面的小太监们倒是听到里面有过几声朱棣的咆哮,可就在这些小太监猜测黄公公要倒霉的时候,黄俨却是陪着面带微笑的朱棣,打开御书房的门,出来了! “黄俨,朕说的话,你可都记住了?” “老奴记住了,定然不会忘记的!”黄俨躬身应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跪的太久,行动还有些颤颤巍巍的,或许也可能是因为惊吓过度吧。然而朱棣脸上是带着微笑的, “如今也算是错有错着,活该潘厚仁这小子凭空捡便宜啊,黄俨,这件事暂且不能透露给任何人知道,还有你们,一个二个的嘴巴给朕牢实点,否则的话,哼!”朱棣一声冷哼,愣是让周围跪着的那些小太监一个个脊背发冷,半点不敢抬头。 事实上纪纲所知道的都是朱棣到御书房之前的事情,等到朱棣跟黄俨出来,向身边小太监下封口令的时候,距离天亮已经没多少时间了,前面的消息已经送到了纪纲那里,后面的消息,知道的人本来就少,想要送出去更是不可能,所以纪纲得到的消息,仍旧是黄俨要倒霉了! 老实说,黄俨倒霉,纪纲很高兴!不仅仅是因为潘厚仁的原因,事实上,最近几个月纪纲就发现黄俨对他的态度是越来越恶劣,甚至有种不共戴天的味道,错非是黄俨乃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又是内臣,加上跟张晓谶兄弟相称,纪纲还很是很想找黄俨的麻烦。 而等到潘厚仁进大牢之后,纪纲总算是摸到点眉头了,那黄俨对他态度的转变,怕是跟潘厚仁这个半大孩子有着极大的干系。对于潘厚仁,纪纲是越研究越觉得诡异,这孩子究竟是打那儿冒出来的,身上的关系,复杂的连纪纲都头疼! 如果光是黄俨的“义弟”,纪纲那是根本不在乎,然而他又是府军前卫亲军的名誉总教习,就跟太子和皇太孙扯上关系了,紧跟着又有消息他竟然是张三丰的徒孙,这又是个大麻烦了! 像纪纲这种人,其实才是个地地道道的无神论者,别看纪纲现在手掌锦衣卫,他可是地地道道的儒家子弟,正所谓“子不语怪力乱神”,民间奉称张三丰为老神仙,纪纲对此是呲之以鼻的,唯独让他头疼的,就是朱棣对于张三丰已经笃信到一种痴迷的状态,不仅仅多次派人去寻访张三丰,甚至还因为派遣的人完成不了任务,而重重责罚。 就这样还不够,潘厚仁还有个老子龙镶天。纪纲原本没有想过去追查这方面的事情,然而当他了解之后,又是一阵胸闷——那龙镶天,当年在平定安南时,可是立了大功的,说难听点,按照当时龙镶天立下的功劳足够封个爵位了,然而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以至于最后论功行赏的时候,几乎没有提到这个事情,只是朱棣给龙镶天赐了个姓,然后龙镶天竟然直接就离开了军队。 当年的这些事情实在是疑点太多,就连纪纲都没有完全弄清楚,这也导致他对潘厚仁一再的忍让,不得罪不清楚底细的人,是纪纲一贯的处事原则。 这几天发生的事情让纪纲已经有些晕头转向了,甚至忘记了一个极其重要的事情——今日朝会,皇上要大家就如何处理汉王,拿出个意见来。这种层次的意见,他纪纲是没有资格参加讨论的,然而作为锦衣卫都指挥使,他必须要列席。 事实上,纪纲有很强烈发言的欲望,他甚至已经准备好了说辞,可谁知道昨夜里皇宫里竟然出了刺客,以至于今天的早朝就取消了。这让纪纲有了点时间,他从大牢里出来之后,就径直去了北镇抚司,不是去视察工作,而是去找他的半个上司,张晓谶。 “张大人,昨夜里皇城里有些不清静啊。”一踏进张晓谶的“办公室”,纪纲随手敬礼之后,就阴阳怪气的坐下来,说道。 “哦,纪大人看来知道的很多啊,倒是老夫我,半点消息都未曾得闻,要不,老夫现在就进宫去,当面问问圣上。”张晓谶说话一向不温不火,甚至还带着点微笑,却是憋的那纪纲喉咙里浓痰涌动,不上不下! “哼!”纪纲一摔袖子,随后又道:“张大人不用去问,下官也是道听途说而已,倒是黄公公,好像受到皇上责难了,不知这会儿结果如何了?” “咦,纪大人,我怎么觉得,你今天好像不同于往日呢?”张晓谶并没有正面回答纪纲,而是奇锋突起。纪纲微微一怔,好像也是感觉到了点什么。 ------------ 第106章 动静 “张大人,你就真不担心?” 纪纲虽然刚刚被张晓谶那一句话呛的差点肺疼,然而他本性就是个好面子的人,纵然是被人说中,也不会承认,反而会一条道走到黑。然而他这次开口,张晓谶却是没有再理睬他,反而是低下头,研究起桌面上的账本来。 此时张晓谶面前摆的新账本,正是使用潘厚仁提供的那种记账方式,已经用了两天了,这老家伙觉得用起来很舒心。然而他不理睬那纪纲,却是让纪纲感觉自己很没有面子,站起来企图瞄一眼老货究竟在做啥,张晓谶的动作也是快,连忙一把将账本捂住,道:“纪大人,这是皇上再三嘱咐,不能随意示人的东西,还望纪大人自重!” 纪纲脸色一变,干咳两声之后,自觉无趣,准备告辞,张晓谶也没留他的意思,出于礼貌还是起身相送,纪纲拱手转身,刚刚走到门口,一抬头就两眼发直。 只因门口来了一个人,一个刚刚才被纪纲挂在嘴边的人。 “你。” 黄俨脸上原本是有微笑的,可是一看清楚站在张晓谶“办公室”门口的人竟然是纪纲,老脸顿时耷拉下来,眼神里也闪现出厌恶的光芒,“哟,原来是纪大人,劳烦纪大人让让,咱家要进去跟张大人见个面,替皇上捎个口信!” “替皇上捎个口信”,这“口信”的对象呢,是张晓谶张大人,黄俨这一番不温不火的话,却是将纪纲呛的差点流下眼泪来:瞧瞧,瞧瞧啊,大家都是皇上的臣子,这亲疏远近未免也太明显了?他纪纲在锦衣卫辛辛苦苦打拼、出生入死,转着圈的得罪人图个什么?不就是图皇上的信任亲近么?他是人,不是疯狗,若不是为了皇上,他何至于见人就咬啊? 纪纲想不通,可是黄俨说这话本就没指望让他想通,想不通最好,一头撞墙上头破血流外带嗝屁那才是皆大欢喜。 擦过纪纲的肩膀,黄俨眼神跳过纪纲,直接落到听到动静出迎的张晓谶身上,“哟,张大人,你怎么出来了?” “我担心你老眼昏花,看不见我这门槛呢!” “门槛我看得见,不关事,就是有些人呀,咱家看着心烦呢!”黄俨边说话边伸手跟张晓谶搭上,两人一唱一和进了屋,却是把纪纲晾在外面,压根就没甩。 “两个老东西,可不要落到老子手中,否则定要你们死的很难堪!”纪纲知道此处非自己可留之地,暗暗咬牙、默默诅咒,却也是走的灰灰溜溜。也幸亏他走的及时,否则他要是继续留下来,说不定听了黄俨跟张晓谶说的话,会一口浓痰,把自己活活给憋死了! 那黄俨给张晓谶捎来的口信,就是让锦衣卫放人了! “放了那小子?嘿!这小子倒真是好运气啊,进南镇抚司就屁股上挨了一顿板子,说出去就够他炫耀的!老黄啊,虽说他是你小兄弟,可我这镇抚司也不是白吃白住的,总该给点。” “老张,你就省省吧,啊,省省。”黄俨摆摆手,脸上难以抑制的笑容,让张晓谶颇有些奇怪,道:“干啥我要省省?我让他出钱,不就是给朝廷省省?” “是啊,你倒是给朝廷省了!你说,你孤家寡人一个,等我三弟生了儿子过继给你了,到时候他想起这个茬来,一两银子不给你儿子,全到你家去倒米缸,你不是多的都得拿出来?我看啊,不如你我一起去,接他出来,找个地方好好的替他接风,吃上一顿,让他记得咱们的好,争取早日讨老婆、多讨老婆,早日生孩子,多生儿子,岂不是更好?” 黄俨一边说,一边扳手指替张晓谶算账,结果还真将张晓谶给说服了,同意一起去接潘厚仁“出狱”。 因为两人年纪都不小了,走路过去怕累着,就由张晓谶安排了两顶轿子,直奔南镇抚司,而这个时候,潘厚仁正由张百户陪着,吃菜喝酒吹牛,好不逍遥。 “张大哥,那纪大人说,昨天晚上宫里出了刺客,此事你可曾听闻?” 八卦之心人人有之,潘厚仁又不是神仙,自然好奇,再说了,能够夜闯禁宫的,在潘厚仁的理解当中,那都是顶呱呱的大侠,高手,江湖豪客之流,这种人,本来就容易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 “倒是听说了点。” 那张百户一张脸红的像是番茄,显然没少喝。潘厚仁那张精致的娃娃脸看上去就不是喝酒的料,虽说他真能喝,但张百户也不好意思灌一个半大孩子喝酒吧? “是听说了点。”果然,张百户一开口,舌头大的都没法在嘴巴里伸直,隔着三堵墙都能听出这是个醉鬼在说话,“不过呀,宫里面下了禁口令,所以咱俩也就是说说,小哥儿你听就是了,别往外人耳朵里说。” “你看我这个样子,说给谁听啊?”潘厚仁苦笑,自己这还是在大牢里呢,张百户不会以为两人是在酒馆里拼酒吧? “我听说啊,昨夜里那个刺客,是个女的,而且还是个美女。结果。” 潘厚仁心中没由来的一紧,道:“结果咋了?” “结果,我就不知道了!” 刚刚还神神秘秘的张百户,说道这最后一句时,自己都丧气了,不等潘厚仁开口,他狠狠一拍自个儿大腿,果真是酒精麻醉不晓得疼,那声音比打板子时响亮清脆的多,“不瞒小哥儿,老子守这破牢守了七年了,早他么的腻歪了,没法啊,家里穷,拿不出足够的银子打点,讨个媳妇儿,也是破落户家的闺女,真不知道啥时候才能出去威风威风。” 那张百户只顾着发牢骚,却没有注意到潘厚仁脸上神情的变幻,甚至于潘厚仁眼神不再落在他身上,而是望向牢房之外,他都没有注意到。 “你想出去威风威风啊,跟我说啊,你不说,本官怎么知道呢?” “哇,师傅,你老人家终于来了!”潘厚仁心中闪过一段再熟悉不过的台词,差点就扑过去抱住张晓谶的大腿大吼一声:“您老人也是穿越的吧?” 然而,张晓谶那跟台词完全不符合的表情,阻止了潘厚仁发傻。 “张。张大人,卑职。啊,黄公公,卑职。”张百户闻声扭头,顿时吓得一屁股墩到地上,手忙脚乱的一阵子,也不知道是该跪着呢,还是该起来,最后干脆就那么垂头丧气地坐在地上,任命了。 “值岗时间醉酒,跟犯人私通,背后议论上司,企图对上司行贿。张百里啊张百里,你说,该砍你多少次脑袋?”张晓谶一条一条的数算罪状,每说一条,那张百户的脸色就青上一分,到说到砍脑袋时,张百户一张脸青得像是一条苦瓜,也不知是什么意志在支撑着他,竟然没有痛哭流涕的抱着张晓谶的小腿哀求饶命。 “好了好了,老张你就不要吓唬人了,张百户啊,你起来吧,看你做的还不错,回头咱家跟你家张大人说说,外放吧!” 黄俨历来喜欢做好人,和颜悦色的这么一说,顿时让张百户噌地翻身起来,那手脚麻利的,好像刚刚打了兴奋剂似地:“多谢黄公公,多谢黄公公再生之恩!” “诶诶诶,张哥,你瞧,怎么只谢我大哥呢,那张大人那儿,你不也得谢上一谢?”潘厚仁心中暗暗为这个张百户的智商着急,或者说是情商,不管什么商,总之是分数困难户啊。 “滚吧,看到你就心烦,明天到我府衙来,领个千户的缺。”张晓谶阻止要向他叩拜的张百户,不耐烦地道:“记得把你厚仁小哥儿的记录全部烧了,只字片语不得留下,若是做不好,你就去当个坐堂的番子!” “得令!” 张百户一抖精神,屁颠颠的出去了。此时黄俨才拍着张晓谶的肩膀道:“你呀你呀,就是对自家亲戚太苛刻了,怎么说这孩子也是你的侄儿,这几年守这个大牢,也算是磨砺够了!” “啊?原来这个张百户还是张大人的亲戚!” 潘厚仁一怔,有些不解地望着张晓谶,若不是黄俨说破,打死潘厚仁也不会猜到,一个堂堂掌卫使的侄儿,尽然当了整整七年的百户,娶的是破落户的闺女,守的是最没有油水的南镇抚司大牢。 “你们懂什么?锦衣卫锦衣卫,这名字听上去好听,真要是走在外面,哪里不是被人戳背脊骨的?百里这孩子虽然是子承父业,可是呀,他爹的本事他是一分没有学到,武功没学到也就算了,连为人处事的能力都差得要命,唉,不是我不愿意把他放出去,锦衣卫捞点算啥呢?我是担心啊,有人看我不顺眼,又整不到我,就把气撒在他的身上,倒时候我大哥这点骨血,就白瞎了啊!” 张晓谶一边摇头一边说,潘厚仁这才明白其中的苦心。他转念一想,那张百里自始至终都没有提过自己叔叔就是张晓谶这样的大人物,恐怕也是张晓谶反复要求的结果。 “是了,两位兄长此次前来,不会又是找我聊天的吧?先说好,若是再要我提供什么技术,小弟我可是要收专利费的。”潘厚仁看了看黄俨,又看了看张晓谶,他总觉得,这次两人联袂而来,怕是有什么阴谋。 ------------ 第107章 刑满释放 很显然,潘厚仁的直觉总是比较准的,当他问出这句话的时候,黄俨跟张晓谶两人顿时哈哈大笑起来。在这种阴森封闭的大牢空间里,两人的这种笑声,还真是给潘厚仁一种鬼哭狼嚎的感觉,不得已之下,潘厚仁只能提高音量:“我说,能不能不嚎了?” 这也是跟黄俨和张晓谶熟悉了,知道这两人的性格,潘厚仁才会如此说话。别看在潘厚仁面前两个老家伙好像慈眉善目的模样,其实从根本上来说,都是杀人不眨眼的主儿。 “瞧,小兄弟不高兴了,咳咳,张大人,你是不是该宣布一下了?”黄俨忍住笑,提醒张晓谶。 “好!潘厚仁,经过我们调查。”张晓谶将脸上笑容一收,开口就是一连串官场话,潘厚仁等到他说完了,大概总结起来的意思,就等同于:无罪释放。 “这么说,我已经可以走咯?” “那是当然,不过。”黄俨眯了眯眼睛,话说一半停了,顿时让潘厚仁的心吊了起来,“大哥,你倒是说啊。” “不过,我想应该让老张请我们去吃一顿!”黄俨故意停顿这一个呼吸的功夫,其实就是想看看潘厚仁紧张的模样,因为在黄俨的记忆里,好像还真没看过潘厚仁紧张的。 “为啥是我?”张晓谶满脸的诧异,他记得刚刚出门的时候,好像商量的不是这样啊。 “你侄儿马上就要提升为千户了,难道不该庆祝庆祝?” 黄俨找的这个理由,还真是让张晓谶苦笑不已,他想否认都没辙,只能摇头道:“好好好,遇上你们两兄弟,老夫我还能说啥呢,认栽,认栽了!” 既然是张晓谶亲自来释放潘厚仁,南镇抚司这边的手续可以说是简单到不能再简单。潘厚仁临走之时看到那张百里还在忙碌,心中一动,将怀中放的银票掏出来,对张百里道:“张百户啊,这张银票呢你先收下,这些天麻烦你和姜校尉了,你们自己拿去处理吧,大家认识一场,小兄弟我别的没有,银子还是不缺的!” “使不得,使不得!”那张百里连连推托,直到黄俨不耐烦的咳嗽,张晓谶才瞪着眼睛对张百里道:“罗嗦!让你收你就收了!本官做主,你跟那个姓姜的校尉分了罢!” “是!” 张晓谶一开口,张百户也不推了,默默地将银票收了起来。 等到黄俨三人走出南镇抚司,张晓谶像是突然想起来似的,停下脚步问潘厚仁道:“对了,刚刚那叠银票,有几百两?” “几百两?”潘厚仁微微一愣,一时半会儿没明白张晓谶问这话的意思,摇头道:“不是几百两,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好像是两千多两吧!” “两千。”张晓谶脚下一停,猛然转身就要往南镇抚司里走,幸亏黄俨眼明手快一把将其拉住,“老张,冷静,冷静,厚仁家不缺钱,不缺钱。” “你当我是心疼拿钱多了么,我张晓谶是那种人么?” “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行了吧,咱们还是吃饭去,轿子也别坐了,走走,走走!”黄俨一面说话,一面推着张晓谶往外走,没错,他真是推着张晓谶走的,在潘厚仁看来,张晓谶整个人的身子都略微有些倾斜,而且脑袋还扭向镇抚司里面呢。 “大哥,张大人这是。” 走出老远一截路了,等张晓谶稍微恢复正常之后,潘厚仁才敢开口,小声的问黄俨,到底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情。 黄俨见张晓谶这会儿正看别处,没注意到这边,连忙低声道:“他是心疼钱呢,他这个人啊,清廉了一辈子。” “胡说八道!我是担心我那侄儿经受不起这种考验,所以我准备牺牲自己,保全他!”张晓谶突然插话进来,将潘厚仁给吓了一跳! 只不过听了张晓谶这话,潘厚仁也就回过神来了,感情是嫌自己给钱给多了,或者说,是觉得这钱应该揣他口袋里才是。不过刚刚黄俨说张晓谶这个人清廉来的。潘厚仁再转念一想,黄俨说的清廉,参照物用的怕是他自己吧。 以张晓谶这个人的性格,还有他刚刚的表现,潘厚仁对接下来在哪里吃饭已经没有多大的期待了。永乐年间的京师虽说没有后世的帝都繁华,可是高消费的地方也绝对不会少,然而到最后,张晓谶果不出潘厚仁所料,带二人到的地方,仅仅只能算是一个中档场所。 只不过老话说的好,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这趟京师之旅虽说受了点惊吓,但是结识了张晓谶这个妙人,潘厚仁也就觉得不枉费吃了这些苦头,眼前的馆子差点就差点吧,等回头,把君再来的分店开到京师里来,岂不正好占领市场? 刚刚才从锦衣卫大牢里出来,潘厚仁就又开始规划自己的娱乐帝国,在他的心中始终有个信念――只有第三产业发达的国家,才是一个真正富裕的国家。 而就在这个时候,皇宫里,朱棣也正在跟人喝酒,聊天,只不过他面对的,不是太监也不是宫女嫔妃,而是一个年轻貌美的女人――安秀秀。 “朕还记得前些年到你家的时候,你还拔过朕的胡子,怎么,现在看到朕,连叫一声都不肯?还要提着长剑,来取朕的性命?” 诺大的房间里并没有外人,只有朱棣,还有坐在七尺开外,同样面前摆着酒菜,却是丝毫不动的安秀秀。 “皇上,民女已经说过了,夜闯禁宫,并非是为皇上而来,只是为了找那狗贼!”安秀秀脸上的神情很冷淡,只有刚才朱棣提到“拔胡须”的时候,才微微有一丝波动。 “你父亲的事情,朕很难过。但是你父亲不得不死,这一点,想必你应该明白?”朱棣自斟自饮,一边喝,一边缓缓的说话,同时两眼也没有离开过安秀秀须臾。 “你是皇上,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些道理,民女懂!然而民女所不能接受的,是父亲在诏狱里受到的那些凌辱!”安秀秀的眼睛红了,望向朱棣的眼神当中,也迸发出一丝怒火来。 不等叹息的朱棣开口,安秀秀又道:“皇上,你不觉得现在我们共处一室,对你来说很危险么?若是民女动手,没有人可以保护你的性命!” “你是不会动手的!朕早就在怀疑,灯山大火的事情,后来,罗骞死在昆明城外,更是让朕疑窦丛生,只是朕万万没有想到,这一切竟然是你在操控,当年那个顽皮的小丫头,竟然会有如斯手段,解秀娘啊解秀娘,你真是让朕吃惊啊!” 解秀娘! 安秀秀的真名原来是解秀娘,也就是说,安秀秀就是五年前解缙被铺时,失踪的最小那个女儿!若是此时有人听到朱棣跟解秀娘之间的谈话,怕是眼珠子都要瞪出眼眶去!谁能够想到,朱棣最恨解缙,却能够对解缙的小女儿和颜悦色? 这其中并非涉及到男女之情。解秀娘或许是继承了解缙的惊人天赋,从小就表现的机敏聪慧,不仅深受解缙喜欢,朱棣见过两次之后,也是欢喜的很,最开始,朱棣甚至打算让解缙同意,将解秀娘订为朱瞻基的皇后! 是的,解秀娘最开始是朱棣给自己最喜爱的孙子内定的老婆!难怪朱棣即便是在这种时候仍旧对安秀秀百般包容。 关于跟朱瞻基之间的婚事,安秀秀其实是知道的。当初解缙就曾经跟她说过,但是因为解缙对朱高炽这个太子不满,反而认定朱高煦才是合适的皇位接班人,由此也就导致跟朱棣之间的政见分歧越来越多,最终让自己走上了绝路。 故而在这件事情上,在经过五年的思考之后,安秀秀并不太狠朱棣,她内心当中真正恨的人,是纪纲!是对解缙百般羞辱,最后还让解缙有个如此难堪死法的纪纲! “皇上,过去的事情就不用再提了,民女知道擅闯禁宫就是死罪,皇上究竟决定如何处置民女?” 安秀秀平视着朱棣,脸色默然,眼神当中也是无悲无喜,好像触犯了死罪的,是另外一个人,跟她半点关系都没有一样。 然而朱棣并没有回答安秀秀的这个问题,反而说道:“秀娘啊,关于你跟皇太孙之间的婚约,怕是不能履行了,这一点,是朕亏欠了你的!” 皇太孙既然是朱棣作为下下一代国家接班人来培养,自然不可能娶一个来历不明的老婆,或者说,是犯官的女儿,而朱棣之所以说亏欠了安秀秀,完全是因为当初这个婚约是他自己提出来的,大丈夫言而有信,若是换成普通人家,既然有了婚约,只要人在就应当要履行,朱棣时常以“仁义道德”来严格要求自己,然而在这件事情上,他却不得不作为一个社会道德的破坏者,故而他心中的确是有愧疚的! “皇上不必如此,这都是民女的命不好!” 安秀秀仍旧不为所动,只是冷冷地望着朱棣。 “不!秀娘,朕自己犯了错误,就应该要尽力去弥补,欠你一个夫君,朕就必须要还你一个夫君,而且是一个,好夫君!” ------------ 第108章 面圣 “皇上要见我?” 潘厚仁瞪着双眼,仍旧不敢相信刚刚张晓谶说的话。 “难道我会骗你不成?”张晓谶眯着眼睛,老脸被酒精烧得通红,跟黄俨比起来,张晓谶要显得人性化许多,尤其是在喝了酒之后。 “明日早朝之后,皇上会在御书房见你,到时候我会提前带你进去候着,厚仁啊,在外面你随意一些没关系,可是见了皇上。” “我知道我知道。”不等黄俨说完,潘厚仁就连连点头,“大哥,小弟我知道,能面见圣上,那可不是百世修来的福分。” “老黄,你瞧瞧,你瞧瞧你这个小兄弟,说起话来那真是。没边了!”张晓谶明显还没有喝醉,清醒的很呢,一下子就听出潘厚仁言语当中那股浓浓的酸味儿。弄的黄俨在一旁摇头苦笑,道:“厚仁啊,玩世不恭固然是一种姿态,然而要想展现这种姿态,也要分时间场合啊!” 三人正聊得起劲,严宽就来了。 既然潘厚仁已经出狱,晚上总不能又摸回南镇抚司去睡大觉,最好的地方还是严宽在京师里的宅子。而潘厚仁在跟这严宽一道回家时,却突然问起,为何严宽买了房子,黄俨却没有买房子呢? 严宽说出来的答案,却是让潘厚仁很惊讶,黄俨不买房子的理由,竟然是朱棣不同意。 一个太监买不买房子,竟然是由皇帝亲自决定!而从这件事上,潘厚仁几乎已经可以确定,迁都绝对是朱棣自己真心实意的表现,其中没有半点水分。 回到严宽家中,潘厚仁早早就歇息下了。最近这几天虽说没有吃什么苦,但精神上的压力还是挺大的,而明天一早就要跟朱棣见面了,潘厚仁也觉得自己需要充分的休息,可是等他躺到床上之后,却发现自己怎么也睡不着。 睡不着怎么办?翻身起来打坐,调息冥想。 然而等他调息冥想的时候,才终于明白,原来朱棣对自己确实是有很大的压力的,而自己也没有想象中那么的无畏。 朱棣会对自己做什么?说什么?自己又该对朱棣说什么,该怎样去回答朱棣的每个问题,该怎样去应付朱棣对自己的要求?这一切对于潘厚仁来说,都是让他无法安然入眠的诱因,甚至于打坐调息都不能让他思绪稳定,用个专业点的术语来说,那就是:道心不稳。 最终自己是何时睡过去的,潘厚仁也不记得了,当严宽敲门将他惊醒的时候,外面天光还没有放亮。 实际上在中国古代当皇帝身边的官员还是挺苦的,所谓起的比鸡还早就是说这些人,别人还搂着老婆小妾呼呼大睡的时候,这些官员就不得不起床,梳妆打扮自己,用冷水洗把脸,对着镜子拍拍松弛的面部肌肤,呲牙咧嘴调整状态,临出门上轿之前,还得捏起拳头做励志状,告诉自己:“上吧,你行的!” 这就是大多数普通京官的生存方式,然而从古自今,中国人乐此不疲。 潘厚仁是头一次经受这种苦恼,幸运的是他不用去赶早朝的时间,所以有足够的功夫在严宽的要求下把自己收拾妥当了,换上严宽早早为他准备的武生服,然后跟着严宽向禁宫而去。 出示相关手续之后,经过层层盘查,潘厚仁终于在严宽的带领下,走进了此时中国最为神秘,也是防卫最森严的一个地方。 “咱们就在御书房门口候着吧!” 严宽对于禁宫里的环境是很熟悉的,毕竟御书房所在的位置跟每天晚上朱棣睡觉的房间相比,实在是太容易找到了。两人在御书房门外,那还真就是只能候着,这里可没有凳子给潘厚仁坐,更别想有人给你泡杯上好的西湖龙井来。 无聊当中,潘厚仁倒是有闲情去观察那些侍卫。他发现大明一朝还真是个讲究的时代,但凡能够被挑选进入禁宫充当带刀侍卫的,都是五官长相整齐、膀大腰圆的家伙,而且一个个眼睛里神光内蕴,用潘厚仁专业的判断来说,至少不是夜夜笙歌、空耗生命的那种人,这种人底子好、保养的好,再加上有一个好师傅的话,应该说,战斗力不容小觑。 看到这些侍卫,潘厚仁不由地想起后世曾经见过的大清国的那些侍卫的照片,相比之下,判若云泥。潘厚仁就搞不懂了,你说吧,一个如此强大的国家,竟然被一群放马的奴隶给坏了,这事儿怎么想也想不通。 因为周围都是侍卫,所以潘厚仁也不好表现出不耐烦来,然而这个等待的时间实在是太长了,从天色未放光,一直到潘厚仁感觉自己肠胃里“叽咕叽咕”响。估摸着至少有两个时辰,潘厚仁才听到远远的喊话的声音,应该是朱棣下朝,过来了。 当明黄色龙袍出现在潘厚仁视线中时,严宽就伸手将潘厚仁推倒,估计是他嫌潘厚仁反应实在是太慢了,竟然看见皇帝还不跪拜。 “平身吧!” 朱棣并没有为难潘厚仁,等小太监推开书房大门之后,朱棣率先进去,严宽这是才低声催促潘厚仁进去。 “你就是潘厚仁吧,不错,很有你父亲当年的那股子英气!”朱棣往椅子上一座,也不说要不要给潘厚仁赐座,倒是让潘厚仁心中郁闷的紧,都站一上午了,要不是马步站得习惯,这会儿脚都该颤抖了。 “谢皇上夸奖!”潘厚仁没有经验,也不知道这个时候自己该说点啥,就只能参照后世见过的一些场景来应付着,只不过他这种应付显得很勉强。朱棣是什么人物啊,一下子就看出潘厚仁是个初哥,不过他也没着声,只是等着太监们忙完,才让“闲杂人等”将书房门给关上。 “砰!” 大门关闭的声音振得潘厚仁身子一抖,精神更加紧张了。 “不妨事,你自己找个地方坐吧。”在没有人的情况下,朱棣的神情缓和了很多,潘厚仁抬起头来看到朱棣都已经换了个相对舒服的姿势坐下,也就没有客气,随意说了句“谢主隆恩”还真就找了把椅子,实实在在地一屁股坐上去,紧跟着还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什么感觉?” “舒服。啊,皇上,我。微臣不是这个意思啊。”潘厚仁随口一答,才反应过来自己这种回答可不是一个下臣应该有的态度。他紧张地开口解释,却不料朱棣笑着道:“随意点,现在这房间里,就没有皇上和大臣了,咱们随便聊聊!” “随便聊聊?”潘厚仁情不自禁地摇了摇头,暗道:“你是皇帝,怎么聊都没事,我就是个小指甲大的人物,说错了话,那可是要被你丫砍头的,光砍我的还不够,还要砍我亲戚的,我朋友的,我街坊的,尼玛啊,你一生气,那就血流成河了。”不知为何,潘厚仁此刻脑子的联想能力好像特别强,人家朱棣只是说了一句话,就能让他联想到“血流成河”上面去。 “你父亲,是怎么去的?” 沉默片刻之后,朱棣才又开口问道。 “启禀皇上,生病,旧伤,没法医治,就这样去了。”说起龙镶天,潘厚仁心中的情绪也是挺复杂的,毕竟是这个身体的父亲,有些感情是没法抹杀的。 “唉,可惜了,你父亲他也是一代人杰,竟然是因为病患而辞世。他当年要是听朕的,留在京师,相信以太医的水平,应该可以好好的调养过来,云南那个地方,实在是过于穷山恶水了一些。” 看朱棣的神情,像是在缅怀旧事,潘厚仁倒也是理解,毕竟人老了嘛,就喜欢回忆一些过去的事情,就让老人家先回忆回忆,他也正好整理整理自己的心情。 “对了,你父亲去世之前,有没有给你说门亲事呢?” 朱棣话锋一转,说的话却让潘厚仁一时半会儿没有反应过来,怎么突然提到亲事上面去了,这个皇上,今天难不成打算嫁个公主给我?可是潘厚仁怎么想,也觉得木有这种可能性呀。 “启禀皇上,蒙潘家家主赏识,先父曾经替微臣定下一门亲事,对象就是潘家小姐潘徵徵。”经过一阵思索后,潘厚仁觉得还是先说自己有老婆的好,免得当个上门驸马,听说能不能圆房,还要看个宫女的心情,这种傻缺的事情,潘厚仁真心觉得自己不能做。 “哦?”朱棣的眉头一动,脸上的表情潘厚仁也说不出是失望还是高兴。 “潘徵徵?此女如何?” “厄,皇上,她今年才十四岁不足。”潘厚仁此时感觉额头上见汗,跟皇上单独相处,还真是一件压力极大的事情,如果有选择的话,潘厚仁倒是宁愿待在锦衣卫的大牢里了。 “那就是说,你们还没有成亲?” “是的!”潘厚仁硬着头皮回答道。 “若是如此就好办了!”朱棣一笑,抬手捋须。 潘厚仁不知道朱棣这样说是何用意,然而他等了半天,却是没有等到后话,等他抬头再看朱棣的时候,朱棣已经说到另外一件事情上去了。 ------------ 第109章 吊胃口 “关于府军前卫亲军的操练,朕听说你曾经带了个道人,是老神仙的亲传弟子?” “回皇上,此人正是微臣小师叔,如今已回山修炼去了,在来京师的路上,微臣曾经问过师祖,他老人家说小师叔心性未定,还不是在红尘中行走的时候,怕一不小心就触犯了我朝律法。”在朱棣的气场压迫下时间长了,潘厚仁总算是有了点适应能力,说话遛起来不说,也能够说谎了。 “这个不妨事啊,朕可以给他一个特别的权利嘛,只要他愿意出山,朕甚至可以直接封个太子太傅,一切便宜行事。” “这个微臣就不敢保证了,因为微臣还从未跟小师叔提过此类事情。”潘厚仁确实没有问过四疯,可是潘厚仁也知道,对于四疯这样的人来说,当个官什么的是毫无吸引力的,追求武学上的至境,怕才是四疯的梦想。 当然,若是一口否决的话,潘厚仁担心朱棣这个皇帝面子过不去,故而只能左右开拓,不把话给说死了。 “那下次有机会,你可要给朕引见这位四疯道长啊!”朱棣仍有些不甘心,在他看来,要笼络张三丰是不现实的,若是可以笼络几个张三丰的徒子徒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他之所以一直对潘厚仁和颜悦色,哪怕是所谓看在龙镶天的面子上,说穿了,还是因为在龙镶天和潘厚仁背后,有着张三丰这样一尊大神。 “朕有心为厚仁你说们亲事。” 御书房里又是一阵沉默之后,朱棣突然开口说出来的话,却愣是将潘厚仁吓得差点没跳起来:老子刚才不是已经说了定亲了?就算你是皇帝,总不能将女儿硬塞给老子吧?不成不成,这事儿不能答应,不能答应! 脑子里想着坚决拒绝,可是话到潘厚仁嘴边,出来就变了味儿,“请陛下明示。” “不急,不急。此女嘛,各方面条件暂时都比厚仁你优秀,故而这门婚事嘛,暂且说在这里搁着,你还要多多努力呀!” 朱棣这话是越说越玄乎了。老实说,若是从身份各方面来说,潘厚仁觉得好像除了公主之外,应该没有多少女子能够比的上了,再说了,他今年才十五岁啊,就已经是个从三品,虽说是个虚衔,但虚衔也是衔啊。 再看朱棣的意思,若对方是个公主,好像没有必要这么遮遮掩掩的吧?莫名之间,潘厚仁直觉,朱棣一定是在玩什么阴谋,而且是个很大的阴谋:“果真皇帝这活不是普通人能干的了的,比女人还猜不透啊!” “厚仁啊,朕听黄俨和晓谶说,你发明的那个记账的法子很不错,好使,你说,这个大功,朕该赏赐你点什么啊?”果然,朱棣就是个喜欢说话说一半的主,或者说,当个明君,一定说话只能说半句。前一刻钟还在跟潘厚仁讨论女人,下一刻钟就变成研究经济了,潘厚仁还真是有些“吼”不住。 “这个。为大明皇上服务!” 潘厚仁憋了片刻,终于憋出这样一句让朱棣都惊讶的话来! “厚仁,你这个。这个。唉,你这孩子。”正所谓是马屁人人爱吃,遑论是潘厚仁这样一个小清新花样少男的马屁,更是让朱棣吃得津津有味啊,咀嚼了半天,才哈哈一笑,道:“朕本意嘛,是让你将功补过,现在看来,于公于私,还是得赏你点什么才行啊!” “将功补过?”潘厚仁微微一怔,小声道:“皇上,补什么过啊?” 在潘厚仁看来,他可是被冤枉的丢进了锦衣卫大牢,遭受了一路的委屈,若不是张三丰半路“显灵”,说不定他现在就已经废了,这还有过了? “怎么没过了?”朱棣两眼微微一睁,整个人瞬间变得严厉起来,“你以为朕不知道?身为朝廷命官,竟然私下开设勾栏等场所经商,还拉拢朝廷大员合伙,你那个车马行,不就是让平西侯入份子了么?你说,这难道不是过?” “这。” 对于朱棣的这个“指控”,潘厚仁实在是哭笑不得:怎么这父子两个都是一个德性啊,非要拿这个惯例的事情来说事儿吗? 其实潘厚仁没有理解,这本身就是统治者的一个惯例,若是下属完美,没有半点可以拿捏的地方,比统治者还要圣人了,那统治者如何保障自己的地位呢?在这种封建帝王权术思想的作用下,中国念了五千年“上梁不正下梁歪”的经,即便是到后世,其本质仍旧没有半点改变。 下属的缺点既是平常时候可以拿出来敲打的,也是关键时刻可以拿出来牺牲当自己替罪羊的,故而,上级不会喜欢完美的下属,这是官场的惯例。 “是,臣确实有罪!” 跟皇帝掰腕子,斗嘴皮子那是自己找刺激,潘厚仁自觉还不是个疯子,于是顺着话头干脆站了起来,拱手低头做认罪状。 “罢了,你先坐下吧!” 朱棣摆摆手,一副明君姿态,演技绝对是实力派的:“你打小生活在潘府那种环境当中,贪财一些无可厚非,况且你使用的手段也不算过分,汉王如此对你,是否感到有所委屈呢?” 这个问题倒真是把潘厚仁难住了,他缓缓回到座位坐下,低头良久才道:“汉王如此,臣不委屈。” “哦,为何呢?” “只因他是汉王,臣只是个从三品的教习,若地位调转过来,臣定会。” “定会怎样?”朱棣对潘厚仁接下来要说的话好像很感兴趣,甚至连上身微微前俯都没有自觉。 “会将他打成一个猪头!” 一咬牙,潘厚仁就后面半截话给说了出来。 “大胆!潘厚仁你敢以下犯上?”朱棣一拍椅子扶手,大声吼道。 “皇上,臣说了,是将我跟汉王之间的地位调换一下。皇上你不是说过,不可因言获罪么?”潘厚仁脖子一梗,知道谈话已经到了关键时刻了,在这个时候,他必须要表现出自己站队的坚定性,才能让朱棣对自己真正的放心! 故而他不顾朱棣已经有暴走的倾向,大声道:“臣知陛下心中喜爱汉王,然陛下是否有想过,持宠而骄?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既然陛下已经决意要做一代明君,开创万代之盛世,就当意志坚定!须知常人之家法是家法,皇家的家法,那就是国法,一点都不能行差踏错呀!” 潘厚仁此时已经是豁出去了,他赌的就是朱棣心中对朱高煦其实有犹豫的,既想处理朱高煦,又过不了自己身为父亲的那道坎,而朝堂上也分成了三派,一派支持太子朱高炽,一派支持朱高煦,剩下的就是骑墙派,也就是不发表意见的。 其实就在刚才的早朝上,朱高煦也出现了,而围绕着朱高煦的事情,朝堂上还发生了一场争论,最后就连朱棣都无法立刻做出决定,不得不再次宣布处理搁置,等他想清楚了再作定论。 支持朱高炽的官员,当然是想利用朱高煦这次引发大理民乱为由头,罗织了诸多罪行,洋洋洒洒几十桩,其目的就是要朱棣将朱高煦贬为庶人,若是能够判罚,那就最好了,一劳永逸。 支持朱高煦的官员则是认定大理的民变与汉王无关,这一切都是栽赃嫁祸,都是太子的党羽为了保障太子之位而蓄意栽赃,故而汉王无罪,就不应该受到责罚! 而作为漩涡中心的两个人,太子朱高炽和汉王朱高煦在朝廷上的表现却是截然不同。朱高炽身为太子,虽然不是太受朱棣的器重,然而当朝臣们群起攻击朱高煦的时候,他竟然不顾行动不便,站起来替自己的兄弟说好话。 反观那朱高煦,立于群臣之前,慷慨激昂,侃侃而谈,纵横辟阖,让朱棣感觉他是将这朝堂当成了战场,而他就是领军的大将,提马厮杀! 老实说,朱棣对大儿子朱高炽的表现感到反感,由衷的反感! 皇位啊,谁不在意?就连朱棣他自己都不免觊觎这个宝座,最终发动了靖难之役,天幸成功了,他终于坐上了这个宝座,可是看看朱高炽的表现,朱棣那是的的确确觉得恶心,非常的恶心! 然而,朝臣对太子的表现很满意,因为完全符合传统的礼仪道德,一丝一毫的错误、失误都没有,这才是一个皇位继承者应该拥有的“素质!”随着朝争的延续,朱高煦一系虽然激情昂扬,却渐渐不敌、步步败退,眼瞅着汉王就要跌入深渊,输掉这场战争的时候,朱棣突然宣布结束今日的早朝,汉王暂且软禁于汉王府中,明日再议。 “潘厚仁,说说,朕该如何处置此事?” 朱棣在潘厚仁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说之后,情绪反而冷静下来,大概的跟潘厚仁说了说朝堂上的事情,最后竟然让潘厚仁就此事表态,却是将潘厚仁吓的不轻,这个怎么说,实在是太考校他的功力了。 ------------ 第110章 软禁京师 “臣以为,为了皇上的声誉,应该将汉王朱高煦贬为庶人!” 思虑片刻之后,潘厚仁说出了一个堪称简短、粗暴的结论!然而这短短的几个字,却是潘厚仁殚尽竭虑的结果。 “童言无忌,哈哈,童言无忌啊!” 朱棣听了潘厚仁这个回答,口中虽然是在打哈哈,脸上却是半点笑容都没有,让潘厚仁心底的紧张挥之不去,幸好最后朱棣没有说什么,只是挥手让潘厚仁先退下,同时也告诉潘厚仁,暂时不要离开京师,或许他还会找他说点什么。 “说好的奖赏呢?” 浑浑噩噩的从御书房里出来,一直到被严宽带出禁宫,潘厚仁才回过神来,好像刚刚朱棣有说给他奖赏的,怎么说着说着,就黄了? 当然,他也不会傻到转身回去找朱棣讨要奖赏,真要那样就不是发疯,而是傻了! “二哥,刚刚皇上说要给我安排一门婚事,怎么皇上还有这个爱好?”当严宽顺口问起潘厚仁跟朱棣在御书房里究竟聊了些什么,竟然用了一个时辰的功夫时,潘厚仁也就提到这个事情上来,然而若他问的是黄俨,或许还能有点眉目,严宽在这个事情上,那是半点都不清楚状况。 只见严宽皱了皱眉头,道:“皇上给你安排一门婚事?不对啊,没听说哪位公主最近要出阁啊?唉,可能也就是皇上顺口一说而已,厚仁啊,你可千万不要当真,也不可大意,若是下次皇上再召见你的时候,可要小心应对啊!” 看严宽的样子,潘厚仁也明白过来,自己这是问错人了。可是眼前还有一个问题比较麻烦,那就是不能离开京师。 不能离开京师,也就意味着潘厚仁暂时不能返回昆明了,也不能继续发展他的第三产业计划。而更让潘厚仁担心的是,远离昆明,就等于远离了聚宝盆的消息,在他看来,如今世上可能还知道聚宝盆准确下落的人,除开潘诞之外,实在是不多了。 “这可如何是好呢?二哥,皇上要我暂且留在京师,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回到家中之后,潘厚仁仍旧是被这个问题困扰,可惜这个问题严宽也无法回答,在问清楚潘厚仁担忧的问题之后,严宽道:“不如这样吧,在昆明发展也是发展,在京师里发展也是发展,别看三弟你最近才去锦衣卫里转了一圈,这是个污点,可也是个资本啊!” 严宽这话倒是提醒了潘厚仁,到哪里都是发展,为何不来京师呢?经过这场牢狱之灾后,相信“潘厚仁”这三个字就已经钻进了不少人的耳朵里,寻常的官员,对他还真是要高山仰止才行。 “二哥说的有理,我先跟家里面联系联系!” 接下来的几天功夫里,潘厚仁一面跟昆明联系,一面开始在京师物色合适的产业作为投资的项目,从他内心出发,还是愿意从勾栏开始,可是这阵子的京师可不能跟后世相比,至少在勾栏院这个方面,约束的还是比较严格的,朝廷严禁官员留宿勾栏,这可是写在城墙上的规定。 事实上,男人怎么可能离的开酒色财气这四样?不准去勾栏,可是没说不能将姐儿们请回家中啊?经过几天功夫的了解,潘厚仁算是知道了,现在京师的高官显赫们,总是乐于在家中举行各种派对,不堪入目之处,更胜于在院子里的勾当。 “这也是一条路子啊,按照后世的命名方式,我可以做‘私房菜’嘛,而且还不用上税!” 京师里的实际情况触动了潘厚仁的灵感,他一面给自己张罗人手,一面就开始联系商家,准备开始下一步的行动。 就在潘厚仁一心奔赴“钱程”的这几天功夫里,朝廷上对于朱高煦的处理也总算是拿出了意见。跟历史上差不多,最开始朱棣是铁了心要将朱高煦废为庶人,然而得到消息的朱高煦直奔后宫,去找自己娘亲哭诉,最终朱棣还是又放了自己儿子一马,直接将其封地改为“乐安州”而且是即刻赶赴,不得延迟! 听到这个消息,潘厚仁心中多少有些不安,因为虽说历史上的朱高煦最终被封的地方就是乐安州,然而在此之前,还有个被封青州的过度。潘厚仁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的原因,导致历史发生了改变。 然而不管怎么说,汉王朱高煦离开京师,就等于是潘厚仁可以少担一份心,像朱高煦这种人,还真不知道啥时候就会跳出来咬你一口,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 朱高煦离开京师的那天,严宽的家中,却是来了一个特殊的客人。 这天早上,潘厚仁才刚刚起床,就得到严宽的通知,让他不要离开家中,上午可能会有贵客来访。潘厚仁等到快午时时,突然听到院门外零碎急促的脚步声,紧跟着就是严宽说话的声音。 “来了!” 坐在里屋的潘厚仁连忙起身出迎,一开始他还以为是朱棣要来,然而走进院子抬头一看,众人拱卫当中的,却是五官端正、皮肤稍黑的一年轻人。 观此年轻人相貌堂堂、进退有度,而五官跟朱棣有三分想象,虽说穿着便装,然而气度斐然,潘厚仁心中一动,就拜倒下去,低头道:“微臣,见过皇太孙殿下!” “免礼,免礼,总教习快快请起!” 这是潘厚仁第一次跟朱瞻基见面,可是没有穿越小说里那种狗血的什么假装不认识之类的场景。人家朱瞻基作为堂堂大明帝国下下任后备皇帝,岂会随意将自己陷身危境之中,哪怕他要发疯,朱棣留在他身边的侍卫也不会同意,就像此次朱瞻基来严宽家中跟潘厚仁见面,虽说是便装,但前前后后的侍卫可是不少,甚至在朱瞻基来之前,严宽家门外的那条巷子,就已经被封锁了,生怕出了一点纰漏。 “殿下请上坐!” 在严宽的带领下,朱瞻基坐到正堂主位上,却是一力要求潘厚仁也跟着坐下来,百般谢恩之后,潘厚仁才老老实实的屁股挨上椅子,双手平放在大腿上,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 这个时候的潘厚仁好像比跟朱棣见面还是要正经,倒不是说潘厚仁成熟了,而是因为潘厚仁觉得吧,若是得罪了朱棣,反正朱棣也活不了几年了,到时候新帝登基,还会大赦天下,他逃亡几年也就是了,可若是得罪了朱瞻基的话,恐怕他就只有逃到荒山野岭里去当一辈子野人,正所谓欺老不欺少,所以他在朱瞻基面前,表现的更加谨慎。 “本宫听说,总教习你在亲卫军当中曾经演示过一枪双蝇的绝技,真真是让人叹为观止啊!” “殿下过奖了,微臣的武艺,也就是过得去而已!” 听朱瞻基这么说,潘厚仁连忙自谦,然而朱瞻基却是笑着摆手,让潘厚仁不要过于掩饰自己的能力,说如今朝廷正是用人之际,若是潘厚仁愿意的话,他倒是可以向朱棣进言,将潘厚仁官衔上“名誉”两个字给摘了。 把“名誉”两个字摘了,就意味着潘厚仁正式入职朱瞻基的亲卫军,成了实打实的朝廷命官,虽说是武将,可是十五岁就能当上从三品的武将,这种不是依靠祖辈传承而到如此高位,也算是大明朝开国以来的第一人了。 而潘厚仁却是被吓得连连推卸,只因为他的心思可不在当官上,若是朱棣之后的两个皇帝,包括朱瞻基在内,都是昏君的话,潘厚仁或许不会反对,因为他相信自己可忽悠到昏君,成为一代权臣。然而抛开朱高炽不说,就说眼前这个还不到二十岁的朱瞻基,本人文武双全、足智多谋、意志坚定,身边还围绕着诸多一心为国的能臣贤臣,潘厚仁可没有想自己有那本事绕过“三杨”之类的大人物,去忽悠这个少年君主,即便是他知道眼前这个皇太孙一生当中最喜欢的娱乐就是“蟋蟀”,以至于在后世被人戏称为“蟋蟀”皇帝,甚至还专门为他编了个故事,即便如此,他也不敢拿出这方面的本事,来忽悠这个皇帝,甚至连提一下他都不敢。 “启禀殿下,前些日子微臣蒙皇上召见,也曾说起此事。” “哦?皇爷爷也跟你说过么?那你快说说,你跟皇爷爷最后是怎么决定的呢?”显然,朱瞻基对自己的爷爷那是很崇拜的,就连言论当中谈到朱棣,都能够让朱瞻基的两眼放光。 “这个嘛。”潘厚仁略略沉吟,就道:“当时皇上也说起亲卫军的训练和执掌,微臣就向皇上推荐了微臣的小师叔,四疯道人,无论是功夫还是道学,此人远在微臣之上啊!” “四疯道长么?本宫倒是也听说了他在亲卫军里的事迹,可是他毕竟是个修道人家,厚仁啊,你觉得他有可能接受皇爷爷的封赏么?”朱瞻基眉头一动,脸上表情分明是不看好四疯,尤其是四疯的身份,在朱瞻基看来,既然是个世外高人,就不应该会轻易的答应入朝为官。 “这个嘛,其实也不妨事的,微臣一来有信心说服师叔,二来微臣实在是守孝期未满,照祖制,目前应该是在丁忧期;三就是即便到时候四疯师叔他自己不愿意为官,可是只要他点头,微臣心中也就踏实的多啊。” 说到自己的传承之后,哪怕朱瞻基贵为皇太孙,也就不好再继续逼迫下去。正好到用膳时间,严宽就让后厨准备开饭。 ------------ 第111章 跟真正的纨绔闲聊 平常时候皇太孙自然是不能随意在外面吃饭的,不过一来此处是严宽的府邸,二来很明显这次出宫是早有准备,潘厚仁注意到所用的餐具都跟往日不同,心中确实有些埋怨严宽,怎么不昨天夜里就提前说一声,好让自己有个准备呢? 饭桌上朱瞻基倒是没怎么开口,显然还是受到了“食不言,寝不语”的教育,直到午膳用完,朱瞻基端着严宽送上来的茶碗,才又跟潘厚仁聊起来。 这一次两人讨论的就是关于练军和治国方面的问题了,或许是因为年龄的关系,潘厚仁在朱瞻基面前说的反而比在朱棣面前更多,甚至于一些后世所知道的东西,他都一一拿出来,摆在朱瞻基面前述说,愣是将大明朝未来的皇帝陛下忽悠得一愣一愣,到最后离开时差点没有直接拜伏在潘厚仁的门下! “三弟,愚兄有话,不知道当讲还是不当讲。” 原本严宽是要陪着朱瞻基回宫,然而在大门口却被朱瞻基给打发了回来,说是要他来服侍潘厚仁,如此一来到是让严宽再见潘厚仁时,态度变得相当的不正常了。 “二哥,你这是怎么了?”潘厚仁奇道。他并不知晓门外发生的事情,故而为严宽的态度奇怪,而严宽自己又不便名言,只好先东扯西拉一阵子,随后才道:“二哥只是觉得,刚才殿下希望你能成为正是总教习的时候,你应该答应下来。” 听到严宽说的话,潘厚仁心中不由得长叹:是啊,世人都觉得这是个极好的机会,可是谁能理解他呢?作为一个来自后世的人,在潘厚仁心中对于权利并没有过于炙热的追求之心,因为哪个朝代都是会发生更替的,而随着人类社会的发展,还是资本才是最真实的存在,哪怕遇上朝代的更替又如何呢?真正的豪门大族永远都是躲藏在历史的幕布之后,不管幕布前的演员如何表演。 潘厚仁不会去做一个舞台上给众人观看的演员,他的目标,是坐在幕布的后面,讨论这场大戏又能给自己带来多少收益。这才是世界的真正面目,舞台上表现出来的所有一切,其目的都是为了掏出观众们口袋里的钞票,或者说,剥削。不管这种剥削披上制度、体制或者是别的什么乱七八糟的外套,其本质,永远都是那么赤裸的。 “二哥,你看,我这不是守孝期没过么?”潘厚仁最终还是给了严宽一个借口,然而严宽对这个借口并不满意,他差一点就跳起来道:“三弟,你可不要忘了,当初我们说过,要相互提携啊,这次可是大家的机会,大家的。” “二哥,你是不是太急躁了?” 作为一个表面上看起来只有十五岁的少年,潘厚仁说这话的时候,其姿态感觉却只在教训严宽这个三十多岁的内宫太监,若是说出去,定然不会有人相信。然而就是潘厚仁着淡淡的一句话,却瞬间让严宽冷静了下来,默然道: “三弟说的对,我是急躁了点,挨,我,我这不是也是为了大家好么?” 经过这次谈话之后,严宽再也不会在潘厚仁面前提出什么,更不会干扰他所做的事,这让潘厚仁轻松了许多,至于说朱瞻基那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潘厚仁一次说得太多,故而这些天都忙着去消化内容去了。 经过前段时间的调查,潘厚仁终于出手,通过牙行给自己收购了一家比较大的勾栏,花费的银子,他干脆是从黄俨手中借来的。 这家勾栏原本的名字叫盛秋亭,潘厚仁接收之后,立马将其改名为春兰阁,经过最后的统计,院子里共计有老鸨两人,姐儿三十多个,大多是教坊司里弄出来的,素质还算可以,只不过在潘厚仁看来,还需要进过自己专门的培训才行。 这个时候吧,潘厚仁就想起昆明的张裁缝了,老实说要想在京师找个合适的裁缝,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在整顿京师“春兰阁”的空隙里,潘厚仁也开始推广他的“扑克牌”和斗地主大业,甚至连潘氏运输公司的招牌,也让潘厚仁张罗下差不多了。为了完成这些事情,潘厚仁甚至快马加鞭,去将自己藏起来的那十万两银票给起了出来,只是因为考虑到将来迁都的事情,故而潘厚仁一直没有购买住宅,也没有购买更多的产业。 房地产赚钱,那也得看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所谓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当然,不买并不是说潘厚仁就不涉足这个赚钱的行当,事实上他已经通过黄俨和张晓谶的关系,跟负责修建北京城的官员们有过一些接触,虽说他还没有明目张胆的向这些官员进行贿赂,可是走动往来之间送一些小礼物之类的,却属于正常的人情往来,那些官员们想拒绝都拒绝不了。 表面上看一切好像都很顺利,然而这种顺利却让潘厚仁忽视了来自暗中的威胁。 一日,潘厚仁正在封闭式装修的春兰阁里指挥工匠时,一群全副武装的锦衣卫,突然包围了春兰阁,要捉拿潘厚仁。 听到呼喝声潘厚仁走了出来,看见是锦衣卫,他感觉有些奇怪。领头的千户潘厚仁并不认识,他只得上前道:“这位千户大人请了,敢问何时要捉拿本官?” “你就是潘厚仁?” 那千户鼻孔朝天,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明明周围的番子已经抽刀拔枪,将潘厚仁团团围住,偏生这个千户还要拿腔做调,这让潘厚仁心中很是不解,心头气也上来了,冷哼道:“没错,本官就是府军前卫亲军名誉总教习,潘厚仁!” 将自己的官职名字从头说到尾,其实也是一种策略,如此一来,就表现出他潘厚仁的官衔是要高过眼前这个千户的,若是锦衣卫不能拿出捉拿他的依据,到时候潘厚仁就能反咬一口,说这千户是“以下犯上”。 然而不知这千户是得了什么人命令,竟然不理睬潘厚仁,一挥手就道:“锁了,送去大牢关起来!” “谁敢?” 大街上闹到这种程度,已经引来不少人围观。潘厚仁两眼一扫,心中顿时有数,他知道这定是纪纲那厮在搞鬼,若是让正装修的春兰阁门前被锦衣卫锁走,将来的生意怕是要受到影响,虽说潘厚仁不愿意仗势欺人,但在这种情况下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低声冲那千户道: “这位千户大人,你是刚刚从外地卫所抽调回京师的吧?” “咦?”那千户抬起绣春刀,刀柄轻轻一顶帽子,诧异道:“潘厚仁,你是如何知晓?本千户是否是刚刚回京师,又与你何干?” “哈,与我何干?你可知道,我跟你家掌卫张大人,可是称兄道弟?” 潘厚仁心中暗道纪纲果然是阴险,明知自己跟张晓谶关系好,锦衣卫里不少人都知道,就故意从外地卫所里调人,这是要跟自己死磕啊!可是潘厚仁却找不到自己究竟什么地方得罪了纪纲。还是解决眼前的事情要紧,既然那千户已经被自己刚刚那句话给镇住,潘厚仁连忙顺势道: “千户大人,你带的这些兄弟,怕不会都是从外地回来吧?他们当中可有人认识张百里,张百户,哦,他现在应该是个千户了!” 那千户脸上颜色微微一变,很是不自然,道:“张百里,张千户!” “怎么,千户大人你就认识不成?”潘厚仁觉得这千户脸色有些古怪,就开口问道。 “可不是认识,他就是去顶我的缺啊。潘总教习,你真是跟张大人。关系极好?”说话到这个份上,能够当上锦衣卫千户的人自然也不是傻子,随口就把刚刚的称呼给改了,周围的气氛也缓和了不少。 “还未请教千户大人贵姓啊?”潘厚仁脸上带着微笑,右手一动,从怀里抽出一张银票来,估摸着应该是百两左右,捏成一团就给那千户塞过去。 “本千。我姓刘,免贵,免贵,总教习客气了,你看,这指挥使大人下令,总教习还是随我走一趟吧?” 即使这个刘千户收了潘厚仁的银子,却仍旧是不忘自己的任务,只是态度已经发生了明显的转变,从抓捕,变成了请“走一趟”,如此一来,周围番子也把刀枪收起来,给人感觉,反而像是来保护潘厚仁一般了。 到这个程度,潘厚仁也感觉差不多了,他想这刘千户也没有胆子违背纪纲的命令,给再多银子他都不敢,得,还是去看看,纪纲的葫芦里究竟卖的是啥药。 一开始,潘厚仁还以为是要去南北镇抚司或者是指挥使衙门,可是走着走着,潘厚仁就感觉方向有些不对了,因为这路线,分明是要出城啊! 此时他再看那刘千户,脸上的神情也发生变化,甚至于行走呼吸之间,潘厚仁都能感受到其身上泄露出的一丝丝杀气来。 “刘千户,你究竟是要带本官去哪里?” 感觉出不对劲之后,趁着还有一条街才是城门,潘厚仁干脆的停下了脚步,冷声问道。 “去见指挥使大人啊!” 那刘千户确实不是个演技派,就算潘厚仁闭上眼睛,光是听声音,都能听出不对来。冷冷一笑,潘厚仁道:“怎么,指挥使大人还会在城外等本官不成?” 潘厚仁此言一出,就听到身边周遭皆是兵刃出鞘之声,那三十多个番子,同时亮兵刃了! ------------ 第112章 被挟持了 此地因为较偏,往来行人原本就少,加上锦衣卫的“赫赫威名”,更是行者避祸,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街道上就没人了。 “总教习大人,你现在是想去也得去,不想去,也得去!”刘千户的脸色愈发阴沉,而他的右手也将腰间的绣春刀拔了出来,从其拔刀时沉稳的手法来判断,潘厚仁感觉此人武功多半不弱,而且手上应该有不少人命。 “好吧,我们一起去看看!”潘厚仁微微一愣,就重新迈开脚步,倒不是因为刘千户的武力威胁,而是因为他实在是有些好奇,纪纲究竟要弄个什么玄虚出来? 看潘厚仁配合,刘千户才一声冷哼,将刀收了起来,一群番子裹夹着潘厚仁,走出了城门。 出城之后又是一截七弯八拐的道路,其周围的环境已经隐蔽到潘厚仁以为纪纲给这厮的任务是不是直接找个隐蔽的地方将其杀了之后就地掩埋。 然而就在他准备开口问那刘千户的时候,走在前面的刘千户突然停下脚步,道:“搜身,指挥使大人就在前面了!” “慢!” 潘厚仁两眼一扫周围的番子,打了个寒颤道:“我可不习惯男人在我身上摸来摸去的,你们可以拍打拍打,确认没有兵刃就行了吧?千万不要摸我,否则指不定我会做成什么事情来!” 听到潘厚仁这话,刘千户盯着潘厚仁看了半晌,才缓缓点头,算是同意了潘厚仁的要求。 等到跟着刘千户走进矗立在林间的一栋房子之后,潘厚仁才明白为何那刘千户刚刚会答应他的要求,概因这房间里竟然站满了穿飞鱼服的,最差都是个百户,而且从气势上来看,怕个个都是有过实战经验的高手,纪纲,这是把老底都带来了! “纪大人,你想见本官,递个片子不就是了,何必搞出这样大的阵仗来呢?”潘厚仁一抖双袖,还不慌不忙地对着纪纲拱了拱手,风度十足。 纪纲此人本就是精瘦精瘦的,此时在一群虎背熊腰的大汉拱卫之下,更是显得他形如一根黑竹竿。 嗯,就是黑竹竿,潘厚仁忽然之间感觉,用黑竹竿来形容纪纲很合适,你看他,头发黑,脸黑,眼睛黑、鼻孔黑、胡子也是黑的,再加上人这么瘦,不是黑竹竿是啥? “潘厚仁,你胆子倒是挺大啊!” 纪纲也开口了,而他这一开口,潘厚仁又在心里加上一句:果然,牙齿也那么黑!恐怕心,也是黑的吧! “纪大人,谈不上胆大,若此时坐在那个位置的不是你纪大人,而是皇上的话,我可能早就吓趴了。”潘厚仁不咸不淡的一句话,却是让纪纲的眼角跳个不停,他猜不透潘厚仁如此比喻究竟出自什么样的心思,反倒是不好回答了。 然而今天费劲心思将潘厚仁从城中引出来,可不是为了来跟潘厚仁闲聊的,这些日子潘厚仁忙着自己的娱乐大业发展,而纪纲也没有闲着,派出大量心腹手下对潘厚仁展开了更加全面的调查,同时,纪纲对于那天晚上宫中的刺客一事,也很感兴趣。 然而最终调查的结果,却是让纪纲十分的心惊,他甚至因此而感到了畏惧。 “潘厚仁,本官没有想到,你年纪虽小,却胆大包天,不但敢违法经商,从事勾栏这种下贱的勾当,还敢窝藏朝廷钦犯,像你这种人,早就该由我锦衣卫拿下正法,以儆效尤,潘厚仁,你可还有话说?” “不对啊?” 潘厚仁一弯腰,刚准备配合纪纲,大吼一声:“臣有罪”,可转念一想,他又奇道,“不对呀,纪纲,你说我经商,开勾栏,这些事情我都承认,可是你说我窝藏朝廷钦犯,这个我可不承认,你再这样说,下次我见到皇上的时候,可是要告你诽谤的哦!” “我诽谤?”纪纲冷冷一笑,道:“好,那我来问你,那死去的解缙小女儿解秀娘,跟你之间是什么关系?” “解缙。秀娘。” 潘厚仁没想到纪纲会突然提到解缙,秀娘,一时间,他也呆住了。倒不是因为秀娘的身份,实际上很久以前潘厚仁就已经猜到了安秀秀只是秀娘的假名,她应该是解缙的女儿,只是他当时还不知道秀娘的真名就叫解秀娘,难怪对于秀娘这个名字,安秀秀一直很喜欢,原来它就是真名。 真正让潘厚仁惊讶的是,为何纪纲会突然提到秀娘,照理说,远在昆明的秀娘不应该这么快就暴露才是啊? 这其中,必然有潘厚仁所不知道的事情。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潘厚仁摇了摇头,选择了否认。 “不明白?哼,那就让本官告诉你好了。前些日子,就在你即将出狱之前,可曾听闻有个刺客半夜入了禁宫,被侍卫当场拿下?而这个刺客,却是个女子。”纪纲面上满是狞笑,两眼却是死死地盯着潘厚仁,连潘厚仁一丝表情变化,他都不放过。 “什么?这跟我有什么关系?”纪纲越是盯的紧,潘厚仁却越是放松,甚至于他干脆抱起双手,睨视着纪纲。 “哦?本官听说那女子进宫,好像是为了找你的大哥黄俨,因此黄俨才被皇上责罚,在御书房里跪了一夜。我还听说。” 纪纲又是把话说到一半,好像显得高深莫测,然而这个时候,潘厚仁已经回过神来了。 “那女子肯定是秀娘,不会错!当时我被汉王抓住,消息传不出去,秀娘定是担心我的安危,一路赶来京师,却听说我陷在锦衣卫的大牢里,以她个人的实力不能搭救,于是就去找黄俨,而黄俨平常时候又在宫中。”几乎是一瞬间,潘厚仁脑子里就将所有的事情都串了起来,开动他强大的脑补能力,竟然将事情揣测了一个大概。 要说这会儿,潘厚仁倒是真有些担心了。他担心安秀秀,或者说是解秀娘的生死存亡! 照理说,深夜私闯禁宫,不,不管啥时候,私闯禁宫,那都是个死罪!这事情都过去那么多天了,不管解秀娘的身份有没有暴露,怕是尸骨早寒,正常情况下,潘厚仁甚至应该担忧,像安秀秀这样一个漂亮的女子,在被处死之前有没有受到什么人格上的侮辱。 “大哥还因此而受到责罚。不对啊,好像就是秀娘进入皇宫的第二天,大哥和张大人就来放我出狱,再后来就去见了朱棣,当时朱棣好像也没说什么啊,大哥他应该是认的出秀娘的,他也没跟我提起啊,难道说是怕我伤心?不对,若真是的话,他的反应不应该是这样才对。” 电光火石之间,潘厚仁脑子里又闪过很多念头。只可惜纪纲不是潘厚仁肚子里的蛔虫,他只能按照他自己的思维方式去猜测潘厚仁的思路,于是乎,潘厚仁就听那纪纲笑道: “怎么,想清楚了,还不承认你窝藏朝廷钦犯?哼,不妨告诉你,那解秀娘都已经招了!说她当年就是跟你勾结在一起,才逃脱了朝廷的追索,并暗中组织,跟朝廷作对,于今年正月,在灯山杀死我锦衣卫同知马大人,其后又在昆明城外杀死千户罗骞等一行,潘厚仁,你可认罪?” “哦?秀娘她真是说解缙案发那年,就跟我勾结在一起了?可有笔录口供啊?” 听纪纲这样说,潘厚仁反而心中稍定,脸上也露出平静的微笑,直视那黑竹竿,问道。 “可不是么?不仅仅有笔录,还是陛下亲自审判,没有半点虚假!”那纪纲是越说越顺畅,甚至还顺带描述了几句审讯解秀娘的场景,简直就是活灵活现。 而此时的潘厚仁,则是越听脸上的笑意就越是浓厚,到最后,他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不准笑!” 看见潘厚仁“笑场”,或许纪纲此时的感受就如同是讲了自认为最好笑的笑话,可是到最后满场的听众却没有一个人笑那样的尴尬,让他暴怒。 然而潘厚仁不得不笑啊,他甚至笑得有些直不起腰来,听到纪纲的怒吼,潘厚仁强忍着笑意,抬手指向纪纲,道:“纪大人啊纪大人,就算是说谎,能不能麻烦你靠谱一点?” “靠谱,什么是靠谱?你凭什么说我是说谎?”纪纲那张脸原本就很黑,这会儿潘厚仁看,却有种黑里透红的感觉,不知道是“羞涩”还是因为恼怒? 眼看着纪纲就要拼命似的,潘厚仁才努力的收起笑声,喘气道:“纪大人啊纪大人,我想问问,如果你是个一个正常人的话,会不会跟一个还用袖子擦鼻涕的孩童勾结?勾结,哇呀呀,纪大人这个词实在是让我肚子疼啊!” “你!” 纪纲这个时候终于明白过来自己失误在啥地方了,很明显,因为潘厚仁这些日子以来的表现,让人容易忽略他的实际年龄,至少他纪纲就是受到了这种影响,故而他说解秀娘五年之前就跟潘厚仁勾结时,潘厚仁就知道他是在说谎了,那个时候潘厚仁根本就还不知道秀娘这人的存在呢! ------------ 第113章 救星 “闲话少说,纪大人,你今天是铁了心的要收拾我咯?” 潘厚仁脸上的笑容一收,两眼含霜瞪着纪纲,他基本上已经没有心情跟纪纲再玩下去了。 而纪纲好像也失去了耐性,指着他身边的那些锦衣卫对着潘厚仁道:“这些人都是本官最信任的属下,没错,本官刚刚是说谎了,那又如何?今天之所以将你诳到这里来,就是要问你一样东西的下落!” 不知为何,当潘厚仁听到纪纲这话时,心中没由来的就想到了沈万三,还有那个失踪不见的聚宝盆,难道说,纪纲要问的是这个?可是为啥刚进锦衣卫大牢的时候,纪纲有那么多机会,却从来没有提起过? 其实潘厚仁并不知道,只因纪纲那个时候是实实在在的不知道,潘家背后还有个聚宝盆这么天大的秘密,但是通过这些天对潘厚仁背景的了解之后,纪纲终于知道,自己放跑了一条大鱼! 是的,虽说在锦衣卫里他纪纲还谈不上一手遮天,可是瞒着张晓谶做点事情还是没问题的,否则的话又何来权倾朝野的“纪大人”。一想到自己竟然傻乎乎极其配合的将潘厚仁放走,纪纲心中就是悔恨不迭,聚宝盆啊,天下至宝,若是能够将这宝贝收入囊中,他纪纲还畏惧谁来着? 哪怕他不曾想过要造反,可有富可敌国的财富,还有啥事儿不能行?其实就算不是纪纲,任何一个富于野心的人在想到聚宝盆的时候,脑子里都会如此幻想,然而他们总是选择性的忘记了,聚宝盆的上一任主人――沈万山又是如何身死家灭的?大明朝的开国皇帝难道就有聚宝盆了不成? 说一千道一万,侥幸心理是人类的通病,能够看破这一点的人,大多数都会生活得极幸福。 可惜纪纲不是,他看不透,所以他在得知潘厚仁可能知道聚宝盆下落的情报之后,就立刻组织人马,将潘厚仁秘密抓捕了!为了保证这次行动不受干扰,他甚至很配合的将张晓谶的那个侄儿调去京师以外一个肥实的卫所当千户,却将原本是自己心腹的刘千户给调回来充当前锋,又将绝对性效忠自己的这些锦衣卫集中起来,以防潘厚仁狗急跳墙――他可没有忘记潘厚仁是龙镶天儿子这个事实,在涉及自己性命安危的时候,纪纲还是挺小心的。 “潘厚仁啊潘厚仁,你应该知道我在说什么了吧?老实告诉你,这个事情,也不是我自己的意思,而是。”纪纲竖起右手食指,向头顶的虚空戳了戳,那意思,就是告诉潘厚仁,他的背后,是当今皇上朱棣。 “纪大人,你不明说,我怎么可能知道呢?我这个人脑子反应慢,傻子说个谎都能骗到我,纪大人,你有什么话,不如直说吧!”潘厚仁冷冷一晒,回道。 “我是说聚宝盆!本官说的是聚宝盆!潘厚仁,你若是再装模作样的跟本官绕圈子,就休怪本官对你不客气了!”纪纲手舞足蹈,因为过于消瘦,给潘厚仁的感觉很滑稽,像是在看一只批上官袍的竹节虫在挣扎,又像是狂风之下的稻草人。 “我不知道,什么聚宝盆,可以吃么?” 潘厚仁笑过之后,仍旧矢口否认,而且神情之自然,发自本心。之所以演绎得如此精彩,只是因为他说的原本就是真话,真的不能再真了――他都在找寻聚宝盆的下落,若是知道了,或许他根本早就离开京师,去找聚宝盆了。 当然,此时就算知晓了聚宝盆的下落,潘厚仁也不会离开京师了。只因为他从纪纲嘴里还是得到了一个相当重要的信息――秀娘陷于宫中,而黄俨等应该是知情的人,竟然不告诉他,这一点,潘厚仁想不通。 “纪大人,你这借口实在是找的不好,我知道你为什么刁难我,就是因为我没有给你面子嘛,不过我是朝廷命官,跟宫中黄公公乃是结义兄弟,又是皇太孙亲卫军的总教习,难不成,你今天还真是打算在这里要了我的性命不成?” 潘厚仁的话,让纪纲左边眉梢像是抽疯似的上下窜动,只因为每一句话都说到了纪纲的软处上,他是很嚣张没错,朝廷里大大小小的官员也确实很畏惧他没错,然而这一切权力都是朱棣赋予他的,可是潘厚仁不仅仅有刚刚说的那些关系,更重要的是,纪纲他知道,朱棣曾经秘密召见了潘厚仁,这种不在他眼线内的召见,让纪纲很惶恐,因为他不知道在御书房里,朱棣究竟跟潘厚仁说了些什么! 纪纲知道,他所能够做的一切,都无法超过朱棣能够做到的。他能够恐吓潘厚仁的,朱棣可以比他强一百倍,他能够拿出来交换的,朱棣比他强一万倍,所以在纪纲的猜测当中,很有可能朱棣已经同潘厚仁达成了协议,关于聚宝盆的! “我是有这种想法,潘厚仁,本官劝你还是识趣些,不要逼大家鱼死网破!” 听到纪纲这话,潘厚仁心中一股优势敢油然而生:竟然能够逼到让纪纲说出‘鱼死网破’这样的话来,自己是不是也可以算个人物了?至少在目前大明的朝廷当中,有资格说这话的人还真是不多。 只不过潘厚仁现在的确不想将纪纲逼上绝路,虽说他现在就有把握,在这种环境下取纪纲的狗命,然而之后呢?之后将会是极大的麻烦,毕竟纪纲还是朝廷命官,还是朱棣眼中有用的鹰犬,打狗还要看主人,想吃狗肉最安全的法子还是让主人家觉得此狗该杀!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潘厚仁不得不稍微做出点让步来,道:“纪大人,我也不糊弄你,若是我能知道聚宝盆的下落,干嘛从锦衣卫大牢出来之后还留在京师不走?” “那是因为你跟解秀娘恋奸情热,你还在妄想要将那犯妇救出来!”纪纲继续咆哮道。 “纪大人,你好像忘记了,在你告诉我之前,我还不知道秀娘陷在宫中了,还得感谢你啊,这会儿我才真是头疼了,要去救秀娘,比我从这里离开,怕是要难上百倍呢!”潘厚仁皱了皱眉头,关于秀娘擅闯禁宫被捕,事情好像还真是有些复杂了,背后又不知牵扯到什么,就连黄俨都不敢开口。 “来呀,替本官将这个不识好歹的家伙拿下!” 纪纲一挥手,周围的番子们刀枪出鞘,也不见有人吆喝,无声无息当中就已经将潘厚仁包围起来,锋锐所向,愣是让潘厚仁感觉身边的气温降低了好几度似的,凉飕飕的。既然对方已经动手,潘厚仁也不得不谨慎起来,他不想再落到锦衣卫手中,只因为现在跟纪纲已经撕破了脸面,而这一次纪纲肯定不会再将他丢进南北镇抚司,鬼在知道会把他弄到哪个角落里去! “动手!” 纪纲眯眼大吼,整个气氛就差掷杯为号,番子们极有章法的对着潘厚仁发起进攻,而赤手空拳的潘厚仁不得不团缩身体,向一个方向撞去! 是的,这是他唯一逃出生天的途径!面对一群乌合之众和面对一群真正的行家里手,必须要采用截然不同的应对措施,潘厚仁相信纪纲带来的番子一定都是身经百战,至少从他们这种井然有序的进攻方式就能直观的感受到。 “嘭!” 潘厚仁一拳挤出,手臂在肉眼不可见的细微尺度上泛起水波纹样的震动,凝聚的力量愣是将中拳的那个番子径直冲了出去,去势未歇就已经口鼻喷血,惨叫出声! 虽有同伴被潘厚仁一拳重伤,但这些番子却没有丝毫退缩的意思,反而加快速度攻击,潘厚仁眼明手快的闪过两片刀锋,却又感觉后背上钻来一根短矛,直冲着后背要穴而来。 “去!” 身体扭转,潘厚仁脚下不动,上身却像是面条一般拧了过来,正好闪过来势汹汹的矛头,左手垫在矛杆之下,右掌随之覆盖上去,双掌前后一搓,短矛顿时高速自转,其力道让那番子捉拿不住,脱手的稍晚就听的整条右臂骨骼一阵脆响,竟然全数折断了。 而潘厚仁夺过短毛之后,也不刻意去瞄,双手一送,高速旋转的短矛就如同一颗导弹,直冲纪纲的面门而去! 破空声尖利刺耳,在场的番子视线纷纷被那短矛所吸引! 要说去阻拦,怕是已经有些来不及了,毕竟事出突然,而且短矛趋势之快,恍若雷电。而因为纪纲本身就在战斗圈之外,要说本来纪纲应该是极安全的,然而谁能想到战斗之中赤手空拳的潘厚仁竟然如此纯熟的就空手夺白刃,而且还直接将弄到手的兵器直接丢出去,威胁到纪纲的性命! “大人小心!” “快救大人!” 番子们是纷纷大吼,然而纪纲虽说离的远了,短矛飞行需要一点时间,可他本质上还是一个文人,哪怕是眼睁睁看着短矛朝自己飞来,却是半分躲闪的意识都没有,或者说他脑子里有这种意图,身体却无法配合,跟不上节奏! 潘厚仁在短矛朝着纪纲脱手的那一瞬间,其实心中也后悔了,若是此刻纪纲死在短矛之下,那他又该何去何从? ------------ 第114章 哪个大人更大 “噹!” 一柄长枪突然出现在短矛的飞行轨迹上。带着红缨的枪头以肉眼难以觉察的频率震颤,那短矛虽然力沉速快,可是一经接触就被振飞了出去,矛头冲天,“笃”地一声,扎在横梁木中。 “统统住手!” 吼声从门口响起,而无论是潘厚仁,还是那些番子,都能听出声音的主人。 “张大人来了!” 潘厚仁趁着那些番子在张晓谶出声之际本能停手的机会,狠狠一脚踹飞一个番子,随后才闪身从包围圈中脱身,直接窜到张晓谶面前,双手一拱,道:“张大人,纪纲私捕朝廷命官,企图谋财害命,还请张大人做主啊!” 张晓谶微微翻了翻眼皮,看潘厚仁那眼神分明是在说:你丫就演吧,我看你不是活的好好的?差点死了的人是纪纲! “教习大人暂且退下,这里的事情由本官来处理!” 得到张晓谶这样一句话后,潘厚仁脚步一转去到张晓谶侧后,此时他才得空去瞅刚刚使枪的来人,一瞧却是个面相俊朗的年轻男子,看身上的穿戴打扮,应该是锦衣卫里的一个百户。 可一个百户就能有如此俊俏的一手大枪功夫?潘厚仁心中不由的有些狐疑,他再瞅瞅那百户,正好那百户也转头过来,两人视线碰住一处,潘厚仁扯开嘴角微微含笑点头,却不料,对方也是同样动作,嘴皮子还动了动,从口型变化判断,应该是“功夫不错”四个字。 潘厚仁心中暗道:锦衣卫当中果真是有高人啊,这小子年纪轻轻的,大枪却是耍得有板有眼,也不知道是哪位名家之后。 “纪大人,你这是在搞什么?公器私用?” 张晓谶对着脸黑色青的纪纲开口,其口吻让潘厚仁感觉很谋生,至少语气里包含的那种上级对下属的压迫力,是潘厚仁过去跟张晓谶接触时,从未曾感受过。他再看纪纲,分明内心之中很是不甘,可是迫于那张晓谶的压力,又不得不低头。 那纪纲的眼神扫过来,跟潘厚仁观察他的眼睛撞成一团,透过眼神,潘厚仁感觉纪纲像是在跟自己说:咱们走着瞧,我是不会就此罢休的! “既然张大人都来了,我还能说啥呢?走!”纪纲一挥手,那些番子档头们,竟然真的跟他走了,丝毫不顾张晓谶才是掌卫使这一事实。纪纲在锦衣卫当中,或者说他在朝廷里的飞扬跋扈可见一斑,甚至连他手下的人,都有种目空一切的嚣张。 “唉,让老弟见笑了,见笑了!” 当纪纲的人走出屋子之后,张晓谶整个人像是变脸一般,又恢复到潘厚仁熟悉的那副德行,他转身过来对着潘厚仁拱拱手,道:“今天还好我来得及时,小夏又在我身边,否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啊!” “小夏?”潘厚仁顺势瞥了那年轻百户一眼,正好那百户也冲着潘厚仁点头,双手抱枪行礼,道:“锦衣卫百户夏布朝见过潘大人。” 夏布朝?干嘛不叫夏枯草呢?潘厚仁心中暗诽,但也是含笑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对于这个夏布朝,他多少有些好奇,然而张晓谶好像压根就没打算给他寒暄的时间,就在一旁吵嚷道: “哎呀哎呀,差点忘了,我可不是来救你的!” “那是!张大人你一出现,是救了那纪纲!”潘厚仁并不知道张晓谶刚刚那句话的意思,顺口接上一句,却是气得张晓谶直瞪眼: “你倒是有理了不成?纪纲他死不死跟我有啥关系?是皇上要召见你!” “皇上要召见我?”潘厚仁满脸的诧异,心中惊奇的同时,也有松口气的感觉,毕竟他已经不明不白的滞留京师这么多天,就想着求个说法呢。况且今天纪纲又说秀娘陷于宫中,虽说朱棣这个人在女色方面好像没有什么出格的记录,可是太子朱高炽,好像就有些靠不住了。 “那个死瘸子,就两条腿好使还不知道节约,难怪死的年轻!”一想到历史记载里朱高炽的种种,潘厚仁就没来由的心慌,他担心秀娘遭受到什么不测,这会儿也不跟张晓谶东闲聊,连忙一起返回城中,随后就直奔禁宫。 虽说名义上是朱棣要见潘厚仁,可是进了宫中,潘厚仁却被两个太监直接带去了一处偏僻的地方,远看是个宫殿,走近一瞧,却是个丹房。 “禁宫里怎么也有丹房呢?”潘厚仁心中好奇,而带路的两个太监到了丹房门口就不再前行,只是恭敬地请潘厚仁自己敲门进去。 “是厚仁吧,快进来。” “师祖?” 潘厚仁还没来得及敲门,就被丹房里传出来的人声惊了一跳:怎么会是张三丰? “师祖,你也会炼丹?” 空旷的丹房里,最显眼的莫过于正中那口大鼎,也不知京师的能工巧匠们是怎么处理的,总之大鼎之下就是个炉子,炉口却是跟地面齐平,潘厚仁几乎看不见火焰,然而大鼎地下一圈猩红色的光芒,还有透射出来的热浪都在提醒潘厚仁——咱是有火的,高温。 一身整洁道袍的张三丰就在距离大鼎七步之外盘膝而坐,此时的他不仅仅身着整洁,就连头上的发髻都盘的一丝不苟,抱丹姿态的左臂还搭着一根黑白分明的佛尘,整个人仿若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 “虽说修的不是外丹之道,但既然皇上愿意为我武当修个金殿,我也不介意替他炼上几炉龙虎丹。” 张三丰面带微笑,两眼似睁未睁,甚至于潘厚仁可以清晰的看到,两人交谈之间,张真人的眼珠子都没有转动分毫,这养气的功夫实在是到家,至少比他潘厚仁高出无数倍去了。 “师祖啊,这个龙虎丹吃了有什么好处?”潘厚仁感觉到丹炉周围的热量,不敢走得太近,只能沿着九步的弧线,绕行到张真人身边。 “坐。” 潘厚仁盘膝跌坐在张真人身边的一块蒲团之上,在这个位置,却只能是看见张真人一个侧面,而且还是背部居多,而张真人的背影看上去就像是一只调息的玄武,恍若与天地融为一体。 “不求内而求外,本就是邪魔外道,即便一时半刻有所作用,但终归是歧途,你若是要吃,我也不会给你吃的。”张真人开口说话,声音却像是从房间的虚空之处传来,暗含玄机。 “既然如此…嘿,还是算了,皇上喜欢吃就让他吃呗,反正他有儿子有孙子,这朱家的天下嘛…”潘厚仁正挪揄着,却不料张真人竟然开口,道:“应是三百年而终…” “什么!” 张三丰像是随口一句话,却是让潘厚仁心中狂震,禁不住呐喊道:“他是怎么知道的!他是怎么知道的?难道说他真是个神仙不成?那如果他真是神仙,我的来历…” “静心!你的心乱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那纪纲可是安然无恙?” “师祖,我…”原本潘厚仁还想否认自己的心没乱,可随后一想,定然是自己心跳加速的声音让张三丰听见了,也就不敢提这茬,转而道:“师祖,纪纲他没死,您老人家怎么这样问?” 张真人却是不答潘厚仁这话茬,转而道:“我在这里替朱棣炼这龙虎丹,重是要耽搁几天功夫,就干脆让你也来,正好传授你一些本门的正宗心法,同时也看看你太极拳练得如何了,隔壁有个房间,你先去收拾一下,这几天,就住下吧!” 若是在昨天,潘厚仁听到张三丰这么说,那肯定是欣喜若狂,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下来,然而自从听到秀娘的危机之后,潘厚仁的心就淡定不下来了。 “师祖啊,我有个朋友,她现在恐怕就关押在禁宫之中某处,若是我不能将她救出来,徒孙我心中不安啊!” “不妨事,你说的我都知道,若是我说她很安全,不会有半点危险,你能否相信我?”说这句话的时候,张真人总算是没有再背对着潘厚仁,他的身形非常自然地转动了一个角度,眼睛睁开,眼神将潘厚仁整个人都笼罩住。 “这…既然是师祖你老人家说的话,我当然是要信的!”潘厚仁咬了咬牙,起身冲着张三丰拱手行礼,“既然是这样的话,厚仁先去隔壁收拾房间去了!” 因为张三丰的要求,潘厚仁也不得不放下心中的担忧,老老实实的去收拾房间,做好住几天的准备。 而张真人也没有说大话,他炼的龙虎丹要出炉还有五天时间,这五天里,除了教导《道德经》、《道藏》等道家基本经典之外,每天都会抽出大量的时间,考校潘厚仁的武艺。用张真人的话来说,就是修道之人最宝贵的财富就是这具肉身,而修道人练武,就是为了肉身不受到损害。 《太极拳》跟其他拳法最大的不同就是在于其注重身体的调养,通过不断的整理身体的经络、气息,滋养脏腑、骨骼,从而使身体一日比一日更加强壮,蕴含的力道也是一日胜过一日。 “故而练太极,欲速则不达、老而弥坚…抱守本源、虚怀若空…” 对于教导潘厚仁,张三丰可谓是不遗余力,而在其刻意的栽培中,潘厚仁在短短的五天不仅仅是学到了不少道家精意,更是彻彻底底的掌握了最初始的太极拳。 ------------ 第115章 龙虎丹 “厚仁啊,今日龙虎丹成,我也要走了,这几天你的表现让我非常满意,希望太极拳这路拳法能够在你手中发扬光大!” 第六日,潘厚仁刚刚打完一趟拳,就被张三丰叫到丹房里说话。他也知道张三丰今日就要离开,说实话这五天相处下来,潘厚仁已经对自己这个祖师有了相当沉厚的感情,从一开始的崇拜,到如今的依恋。 是的,潘厚仁感觉用“依恋”这个词,比用“慕濡”更加准确,只有真正跟张三丰相处,才能感受到其伟大的人格魅力,跟外界传言的“张三疯”截然不同。事实上,能够被作为一个历史人物而载入史册,绝非是因为功夫高强就能做到的,更重要的是能不能发挥出一种引导者的作用,而张三丰能够创立武当派,传承千年威名不落,可见其绝非是依靠高强的武功而已。 “师祖,虽然这担子很重,但厚仁一定竭尽全力,不负所托!”潘厚仁双膝跪下,心悦诚服的三叩首,他熟悉历史,也能从张三丰的口吻当中听出一些端倪。 事实上没有人可以永生不死,人生的意义重在过程,而张三丰已经逐渐步入生命最后的时光,这一点,潘厚仁知道,张三丰自己怕是也很清楚。 “那就先走了,这就回武当山了,若是四疯那小子还在,我就拿棍子把他打下山来找你!”张三丰一声长啸,声若龙吟,震得房梁灰尘簌簌而落,丹房大门无风而启。潘厚仁只感觉眼前一花,眼前就没了张三丰的人影,他迅速转身,却只是个看见个伟岸的背影,负手而去,渐行渐远。 “丹成了,丹成了!” 几息功夫,潘厚仁就听到丹房外人声鼎沸。 同样换上道袍的潘厚仁按照张三丰早前交待,径直走出丹房,却看见一群太监,拱卫着朱棣,正急匆匆而来。 “臣,潘厚仁见过陛下!” 潘厚仁一抖流云水袖,跪下向朱棣敬礼,却被朱棣亲自上前扶起,神情激动道:“爱卿辛苦了,辛苦了,仙师说此丹非爱卿不可成,非爱卿不可成啊!刚刚丹成而龙吟虎啸之声响彻禁宫,当真是龙虎丹,当真是龙虎丹!” “龙吟虎啸?”潘厚仁心中微微一怔,随即明白过来,感情刚才师祖临走之时的那一声长啸不是扮酷,而是在打广告啊!在丹房里发出长啸,声音经过共鸣之后,远远听上去还是有些龙吟虎啸的感觉。 “是,成了,还请皇上随微臣进去开炉吧!” 其中的关窍潘厚仁自然不会说破,他又不是二百五,哪有厂家承认自己的是虚假广告的? 丹炉开,潘厚仁还是第一次看到所谓的“金丹”,其实就是一颗颗黑乎乎的玩意儿,只不过估计用了不少名贵的中药材,那药香倒是浓郁的很,很有诱惑力。 “好!大好!来人,用玉瓶给朕收起来,爱卿,随朕去御书房罢,朕要好好的赏赐你!”朱棣看到那些龙虎丹之后,龙颜大悦,就差直接去牵潘厚仁的手拉着他走了。 “朕自靖难而垂拱十数年,无一日懈怠,然身体是每况愈下,太医束手。听闻仙师有丹方,数求而不得啊!非是朕贪心春秋,实乃朝廷内忧外患严重,太子守成有余而进攻不足,瞻基又年轻,心性未稳,朕肩头这副重担,交不出去啊!” 在前往御书房的路上,朱棣像是因为得到仙丹的冲击,以至于他竟然跟潘厚仁说了一句掏心窝子的话。 “自古谁人无死?自先皇起兵,朕早就已经当自己是个死人了,然祖宗基业决计不能毁再朕手中,不求当尧舜禹汤,但朕也决不能当商纣夏桀,爱卿,你可明白?” “微臣…明白!” 听朱棣说这些掏心窝子的话,潘厚仁心中也颇有感慨。抛开朱棣残忍好杀的一面来说,他的的确确也算是个勤奋努力的皇帝,至少在中国封建帝制的历史上,他可以算是个有为的皇帝,大明朝若是继续由建文帝朱允炆统治,未必就能比朱棣做的更好。 进了御书房后,朱棣又谈了一些关于张三丰的话之后,竟然转口问起治国之道来。 若非是刚刚听了一些朱棣的心里话,这会儿潘厚仁肯定什么都不会说,然而在得知这个老人是真心为了明朝的强大之后,潘厚仁也就提出了一些实实在在的看法。 “……武力的侵略最终只会引起强烈的反弹,我们汉人有着数千年的文化传承,这才是最强大的一种武器,武力只能消灭他们的肉体,而文化侵略,才能…” 潘厚仁的一席话,让朱棣陷入了深思之中,片刻之后,朱棣道:“厚仁啊,若是让那些异族掌握了我们的文化,岂不是跟我们一样聪明强大,到时候他们又该来侵略我们了啊!” “皇上,一开始的时候,我们当然不会给他们最好的文化,古人云:生于安乐,死于忧患…我们只给他们一些安逸享乐的文化,让他们的当权者逐渐喜欢这种腐化的生活方式,上尤其好,下必效焉,时间一长,他们想要摆脱都已经来不及了,只能成为我们汉人的依附,逐渐融入,其本源则永远消失在历史长河当中。即便将来他们当中有人醒悟的时候,却已经太晚了,无源之水、无本之木,又岂能动摇我堂堂华夏?” “妙!爱卿之能,远胜首辅!唉,只可惜爱卿的年纪实在是太小了…”一番长谈之后,朱棣既是激动,又是惋惜。 潘厚仁观其言行怕是想让他当个内阁成员什么的,长期留在身边,而这可不是潘厚仁的初衷,为了打消朱棣的这种想法,他连忙道: “皇上,要执行这样一个庞大的计划,并不是一个简单的事情,而且还不能通过朝廷政令的方式来进行,否则的话,皇上啊,我们华夏就为成为人类公敌了,这些事情之能通过民间力量,悄悄的进行…” “人类公敌?什么意思?”朱棣眉头一皱,开口问道。 “这个人类公敌就是…皇上,郑和大人数次出使海外,想必皇上已经知道这个世界上可不仅仅是我大明这一块天地而已,诸多人种跟我们华夏生活在同一片天地当中,若是我们做的事情危及到他们所有人的时候,他们就会联合起来,视我们为敌,正所谓双拳难敌四手…” “朕不怕!他们来多少,朕就能灭杀他们多少!郑和每次出使回来都告诉朕,那些国家虽然人口众多,然贫穷落后,他们拿什么跟朕斗!”朱棣猛然一拍龙椅护手,睥睨天下的气势苍然而出! “皇上息怒啊!臣是说,我华夏儿郎的性命,岂是那些蛮夷之族可相提并论的?再说了,若是陷入敌对状态,我们又如何来悄悄的将那些‘好东西’送给他们呢?不,我们不要战争,要和平,要友好,要输出,要让他们离不开大明,只有这样,才能在得到我们目的的同时,还让他们对我大明,对吾皇感恩戴德!故而此事定不能朝廷出面,更不能由皇上你提出,毕竟这世上还是有能人志士,他们总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找到端倪,为了不让吾皇一族背上骂名,不让我大明朝廷成为众矢之的…” 潘厚仁说到此处就停了下来,抬头看朱棣,见朱棣没有什么反对的意思,反而还在微微点头,以示鼓励,潘厚仁这才猛然开口道:“臣愿意充当吾皇之先锋,以此无锋之刀、无刺之矛,为吾皇,为大明,攻城略地!” 说完这话后,潘厚仁跪在地上,却是半晌没敢抬头看朱棣,而朱棣却一直没有开口,似是在思考什么问题。 “爱卿啊,朕听说你在昆明的生意好像做得风生水起啊,不仅仅一两银子买了岷王府的勾栏,还开设了一个红色年代,更跟民家白子弄了个车马行,生意兴隆,赚了不少银子吧?” “啊,皇上,臣…臣惶恐!” 朱棣的话,让潘厚仁一颗心猛然沉入谷底,后脊背上顿时沁出冷汗来,若非是他这几天一直接受张三丰的教导,心性沉稳了不少,怕是手脚都会颤抖起来。 “哼哼,朕倒是很奇怪,你小小年纪,究竟是从什么地方学来的本事?别跟朕说你爹教的,镶天是个什么人,朕清楚的很!也不可能是平西侯教你的,就沐晟那块木头,若是有你一半的本事,朕早就封他当国公了!” “皇上,微臣这点本事只是小道,小道而已。目前臣能够活动的范围仅限于昆明,故而只能在昆明城中实验,就目前来看,效果很不错,若是皇上需要的话…”潘厚仁磕磕巴巴的说着话,却是被朱棣打断,道:“你先起来吧,听朕说。” “是!” “你刚刚那个主意,朕想了想,确实很不错,也确实只有你,才能将其完善、执行下去!” 听到朱棣这话,潘厚仁顿时微微的松了一口气。事实证明,朱棣已经被他说动了,只是朱棣对于国家的掌控力和变化无常的喜怒,的确是将潘厚仁重重的吓了一跳,就连朱高煦都不知道的潘氏运输公司,听朱棣的口气,好像都是知道得一清二楚,真不知道还有什么事是这个老头子不知道的。 “潘厚仁!” 就在潘厚仁胡思乱想之际,朱棣提高音量的一声喊,顿时惊的潘厚仁垂首躬身,大声应道:“微臣在!” “听旨!” ------------ 第116章 密旨 从御书房里出来,潘厚仁整个人还有些浑浑噩噩的没有进入状态,直到他走出禁宫,整个人也都没有醒乎过来。刚刚在御书房里朱棣最后说的那一番话,或者说是给他的一个口头密旨,别说是潘厚仁在进入御书房之间没有想到,甚至于从他穿越到大明朝开始的那天起,就从来没有想过的事情! “老子尽然成为红顶商人了?我的天,那岂不是跟曹大家祖先差不多了?啧啧,红顶商人啊。” 坐在严宽的家中,潘厚仁面对闻讯而来的严宽,只是一个劲的傻笑,害的严宽差点跑去找大夫。 对于严宽的担忧,潘厚仁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随后他就告诉严宽,他必须立刻,马上离开京师,返回昆明。 “三弟啊,你就这么走了?” 听闻他要离开京师返回昆明,严宽没有太多的话说,只是觉得需要给大哥黄俨说一声,而黄俨来了之后,却是问了这么一句话。 “怎么,大哥还有什么事情要我做的么?”潘厚仁感觉黄俨好像是话里有话,连忙问道。 黄俨摇摇头,“倒不是我有什么事情要你做,而是。而是你在京师的事业不是才刚刚开了个头,你也投资了不少银子,难道全都不要了?” 当黄俨说这句话的时候,潘厚仁注意到这个老太监的眼神有些闪躲,从心理学来说,这是因为人对于谎言的潜意识的厌恶,也就是所,至少这句话并不是黄俨原本想说的那句。 判断出黄俨是在说谎,或者是找借口之后,潘厚仁顿时就猜到了黄俨心中想说的话,看来是朱棣没有跟黄俨沟通过关于自己的一些想法,也就导致了黄俨不知道潘厚仁要回去昆明的真正原因。 是的,这是潘厚仁跟朱棣之间的秘密,两个人的秘密,而作为代价,朱棣也向潘厚仁承诺了,从今天开始,明朝的任何一个暴力机关都不会干涉潘厚仁的行动,其中自然也包括了纪纲统领的锦衣卫。 实际上潘厚仁唯一担心的暴力机关也就是锦衣卫了,在昆明那个地方,难不成还有人会跟潘厚仁作对? “大哥,我明白了,我都明白,放心吧,该知道的我都已经知道了,而不该知道的事情,我也不会说出来。皇上他亲口跟我说,说我现在的实力还不够,等到我有那个实力的时候,他会亲自给赐婚。” 后面的话,已经不容潘厚仁再说了,因为黄俨用一种惊恐的眼神,阻止潘厚仁继续说下去,虽说房间里只有他们兄弟三个,然而现在严宽的涉密等级,好像已经远远的落后于黄俨和潘厚仁。幸亏严宽这个人太监久处宫中,很清楚什么是自己该问的,什么是自己不该问的,他甚至连一点恼怒的神情都没有,反而自言自语道:“大哥三弟你们行行好,能不能让我耳根清净一些?” 听到严宽的话,黄俨和潘厚仁都笑了,笑得很开心。 潘厚仁离开京师的时候,是黄俨、严宽和张晓谶送他走的,而黄俨还特意给了潘厚仁一个包裹,交给他的时候轻轻拍打几下,“若是遇上解决不了的问题,就翻翻包裹,里面的东西轻易不可示人!” “小弟知道了!” 潘厚仁从张晓谶手中接过他的真武剑,这剑,是张晓谶从纪纲那里找回来的,原来朱高煦离开京师的时候把这剑交给了纪纲。 摩挲着剑鞘,潘厚仁颇为感慨道:“多谢张大哥!若是下次碰见我师叔,让他知道我把剑给弄丢了,肯定会笑话死我了!” “老神仙亲赐的宝剑怎么会丢呢?天下宝物,有德者居之,厚仁啊,这把宝剑,谁也没法从你手中抢走,是你的,他就是你的!”张晓谶一笑,就是满脸的皱纹,“对了,小夏托我告诉你,希望今后有机会切磋切磋!” “机会肯定是有的,张大哥你要是给他外派到昆明公干,岂不是就能找我切磋了么?”潘厚仁爽朗一笑,将真武剑系在背上,随后登上了驿站的马车,“三位兄长,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待厚仁平安到达昆明之后,再向三位兄长遥拜,就此别过了!” 都说商人重利轻别离,潘厚仁自觉是个商人,可是在跟张晓谶等人分别之后,心中还是有股淡淡的忧伤,而当马车沿着大路转弯,身后三人再也看不见的时候,潘厚仁却是转过身来,望向禁宫的方向。 “秀娘啊秀娘,你就当成是休假了吧,等着,等我下次回来的时候,一定可以将你从里面接出来的!” 返回昆明的旅途很顺畅,当潘厚仁重新走进潘府大门的时候,已经接到消息的潘府里,但凡跟他有关系的人,都已经在等候着他了。 老爷子、二叔、徵徵、雀娘、段正鑫和段灵玉,弱绿和莲巧,甚至还有小瑶瑶。 而这些人当中第一个冲上来迎接潘厚仁的,却是瑶瑶! “东家,奴家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东家!” 瑶瑶哭的声音很大,很伤心,而潘厚仁却很尴尬,尤其是当着潘徵徵和段灵玉的面,他真是将瑶瑶塞进地缝的心都有了。高举着双手以示自己的清白,潘厚仁口中不住地安慰道:“我这不是回来了,快放开,这么多人啊!” 也不知道是瑶瑶的情绪发泄够了,还是因为潘厚仁的话起了作用,当他说完之后,瑶瑶还真是抹着眼泪闪到一边,随后上来的自然就是两个丫鬟,虽说眼圈都是红红的,可是她俩却没那么奔放,要上来跟潘厚仁拥抱,她们是来帮潘厚仁提行李的。 “这种事情你们别做,潘恒呢,让他带人来搬!”看着楚楚可怜的两个丫鬟,潘厚仁怎么忍心让其做这种粗活重活,潘府里能够使唤的人多着呢。 “爷爷,二叔,妹纸,我回来了!”也就是直到这个时候,潘厚仁才有机会向老爷子和潘德明请安,剩下的事情嘛,自然就是为潘厚仁接风洗尘了。 上桌子吃饭,可就没有那些女人的份了,哪怕潘府既不是官宦之家,也不是书香门第,可毕竟潘徵徵和段灵玉的身份有些不怎么合适,故而她俩和雀娘另外在小厅了摆了一桌,跟潘厚仁等人吃饭的大厅隔着一层帘子,看不清楚,却能听到大厅那桌上的每一句话。 而真正坐在一起吃饭的,就只有那几个男人了! 对于潘厚仁在京师的经历,潘诞只是随口问问,他年纪大了,也不能再像年轻人那般喝酒聊天,随便吃了些东西,就先去休息,剩下潘厚仁、潘德明和段正鑫三个人,却是聊的很起劲。 “厚仁啊,春兰阁被汉王一把火烧了,若不是瑶瑶她知道还有个地道可以藏身,她们怕是凶多吉少啊,这个事情,你回头可要好好的感谢人家瑶瑶姑娘,我看实在不行,你就替她赎身,买回家中伺候吧!” 这是潘德明的意思,很显然,对于瑶瑶的过去,潘德明丝毫没有介意的意思。事实也是如此,只要不是娶回来当正妻或者是平妻,古人对于风尘女子并没有什么歧视,相反,若是文人骚客跟名妓之间,反而会传出“红袖添香”这样的风雅之事出来,万古流芳。 可是对于潘厚仁来说,要接受瑶瑶的确需要一定的心里承受能力,对潘德明的话,他也只能是点头,道:“二叔说的有理,瑶瑶在这次事情当中做出了如此重大的功劳,赎身也是应该的,至于说她愿不愿意伺候我,这个。是不是应该问问她本人的意思?” 按照潘厚仁的想法,最好就是瑶瑶愿意求个自由之身,那样的结局倒是皆大欢喜。 “算了吧,我的好女婿啊,你就别装模作样了!刚刚那瑶瑶看见你时,都恨不得在你脸上狠狠的啃上几口,还求自由之身?我看啊,她就恨不得今天晚上替你暖床呢!”段正鑫的话虽然说的粗鲁一些,可让潘厚仁更想不通的是,二叔潘德明竟然还在一旁听得连连点头。 “我的老天啊,段正鑫你究竟是不是段灵玉的亲爹啊?竟然当着自己女儿的面,要自己女婿收个勾栏的姐儿入房?这是什么样宽宏大量的思维!少爷我这个来自二十一世纪开放年代的人,思想都没你放得开啊!”潘厚仁惊诧地盯着段正鑫,在确定段正鑫不是开玩笑或者试探讽刺之后,他感觉自己是彻底被打败了! “灵玉,她可就在帘子后面啊。”为了提醒段正鑫不要太忘形,潘厚仁不得不抬手用筷子头点了点小厅的方向,殊不料段正鑫毫不在意地摆摆手,“诶,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厚仁你的能耐,我老段,还有大理那些土司们,早就已经心悦诚服了,灵玉她能找到你这样的夫婿,那就是上辈子求来的,若是你收个小妾她都不满的话,那她这下半辈子还要不要过了?” 潘厚仁看着满不在乎的段正鑫,心中简直就是五味杂陈!想当初,段灵玉可是因为听说自己老爹进勾栏而带着人来砸场子啊!如今眼下,她老爹几乎是当着她的面,怂恿她的未婚夫纳妾,潘厚仁实在是很想知道,等会儿吃过饭之后,段正鑫会不会被段灵玉提着战刀追杀,一直到天亮? ------------ 第117章 诸位股东 春兰阁被焚烧,对于潘厚仁来说是一笔非常严重的损失,而春兰阁跟君再来之间本来就有回廊相连,这些日子虽说潘府的人已经进行过适当的维修,可烧断的回廊仍旧没有处理,想来是要等潘厚仁回来之后,自己亲自做出定断。 故而君再来的生意还是受到了很大程度的影响,谁乐意去闻着一鼻子的焦糊味儿听小曲?至少潘厚仁自己都不愿意。要说在朱高煦亲临昆明一阵乱拳之下还能保持正常运转的,就剩下了潘氏运输公司。 当然,潘氏运输公司能够维持正常运转,是段家父女辛勤管理的结果,而这一个月以来,潘氏运输公司创造的财富已经远远超过了受波及的君再来和红色年代。 “段叔,春兰阁必须要重建起来,规模倒是不用扩大了,但是建造一定要豪华!” 经过晚夜饭桌上潘德明的再三教训,潘厚仁已经不叫段正鑫“老段”,而是比较客气的称呼为“段叔”,而今天一听潘厚仁这般称呼,不仅仅是段正鑫高兴,就连跟着来的段灵玉脸上也频频露出笑容,倒真是个别有风味的异族少女。 “是是是,厚仁你说怎么做就怎么做,对了,运输公司最近的账目都是灵玉在管,厚仁你啥时候抽个时间看看,看看!”老段一边跟手下重复潘厚仁的指令,一面不忘记夸奖自己的宝贝女儿,活像是个推销员! “哦,都是灵玉在做?”潘厚仁有些讶异地瞅了眼段灵玉,那丫头竟然破天荒的羞涩了一次低下头去,不知道是不愿意让潘厚仁看见呢,还是不乐意看潘厚仁。 “也行,我暂时就不看了,灵玉做账,我肯定是信得过的!” 潘厚仁这么一说吧,段正鑫就不知道想到哪里去了,竟然乐呵呵的合不拢嘴,直到潘厚仁“视察”完春兰阁残骸,做出指示之后,段正鑫的嘴巴都还没有合拢。 潘厚仁回到昆明接连一个礼拜都一直在忙,各种大小事务都他亲自处理,且不说累,更重要的是他几乎没有时间跟雀娘等人交流。事实上,他也知道包括瑶瑶等人在内都很关心秀娘的行踪,然而潘厚仁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跟雀娘她们说,总不能说秀娘是被皇上给扣下来了吧? 如果真是这样说的话,将来秀娘从皇宫里出来,可不怎么好面对曾经的姐妹们了。故而每当雀娘等人提到这个事情时,潘厚仁都只说是他将秀娘留在京师里打点业务,因为如今京师里也有了春兰阁的分号。事实上如今京师里的春兰阁分号仅仅是个空荡荡的建筑,潘厚仁临走的时候不仅仅将人全都打发了,甚至也托牙行将他购置的房产都卖掉,当然,是要以一个较高的价格才行。 说穿了,就是因为潘厚仁肯定朱棣是要迁都的,如今眼下京师的地价波动较大,有人来抢京师的房产,也有人觉得朱棣要迁都了,房价会下降,故而是在观望当中。政治风向永远是地产行业的风向标,即便是在后世,若是“迁都”这样的风声传出来,同样也是会造成巨大的房价波动,涨跌的幅度足以让人感到惊悚。 “厚仁啊,你今日找我啥事?” 一日大早,潘厚仁进了后院找到潘诞,刚刚起床晨练完毕的潘诞正准备吃早餐,看见潘厚仁到来,就赶忙让下人再准备些,叫潘厚仁一起吃。潘厚仁自然不会客气,坐下来一边吃一边聊。 最开始潘厚仁是说说那十万两银子的事情,潘安已经回来了,潘诞虽说从来没有问起过,好像十万两银子就跟常人眼中的一个通宝似的,可是潘厚仁还是觉得自己应该对潘诞有个交代。 “嗯,银子给你就是给你了,虽说也不算少,可是爷爷相信你不是个乱花钱的孩子,对吧?”潘诞对潘厚仁的这种感情是由衷的,这一点,从言语之间就能感受的到。 潘厚仁点点头,道:“爷爷你放心好了,我自然不会乱花钱的,是了,我这次回昆明,关于潘氏运输公司的份子问题,还要重新做个处理。” “哦?潘氏运输公司?份子怎么了?”在潘诞的印象当中,潘氏运输公司实际上就是潘厚仁和平西侯两人之间的合作,其实就是利用平西侯府的权势,来保证潘氏运输公司在整个西部的安全而已,说到底,平西侯那边就是分钱。 如今潘厚仁又重新提出这个公司的份子,就让潘诞感觉,是不是运输公司出了问题,又或者是,沐晟贪心了? “跟平西侯没有关系!”潘厚仁摆摆手,见左右无人,才压低声音道:“爷爷,我打算将潘氏运输公司的份子分成100份,其中大概只有30份可以归我,10份归平西侯,10份归潘家,10份归。。皇太孙。” “啥?皇太孙?” 就连潘诞这样稳重的老人,在听说潘氏运输公司竟然有皇太孙入股之后,也吓的掉了汤匙,而潘厚仁没有打算隐瞒什么,点点头继续道:“剩下的40份,归皇上。” 也幸亏前面有个皇太孙给潘诞打底子,再听到有个最大的大头是归朱棣之后,潘诞反而没有刚才那么震惊了,他的反应只是有些木然。这其中的道理潘诞也能想明白,平西侯跟皇太孙占的份额一样,那剩下的大头恐怕除了朱棣之外,潘厚仁怕是不会给任何人了。 “那你是怎么想的?这个份额,是他定下来的?”潘诞所谓的“他”,自然就是皇上朱棣了。 “嗯,不过我也跟皇上说好了,份子是份子,但是他们只有收益权,没有管理权,我只是保证纯利润的发放上按照份子来发放,可是在人员的招用、企业的管理方面,任何人都不能干涉我!”潘厚仁道。 “嗯,这个很有必要,可是既然有皇上入股,那你这个车马行的招牌,还能用潘氏运输公司?要不要将皇家的旗号打出来呢?”潘诞毕竟是个做生意的人,自然知道“招牌”对生意的重要性,若是潘厚仁这个车马行能够获得朱棣的同意,正大光明的打出皇家牌来,那在整个大明,怕是没有人敢为难。 “千万不要!” 潘厚仁连忙打消了潘诞这方面的想法,他冲着老爷子连连摆手,“不成,不成!现在我还没有说服他呢,他还是那种‘不与民争利’的死脑筋,唉,也不知道年轻的时候究竟是被他老子怎么折腾,以至于思想一直不能放开,既然是皇家,光是依靠朝廷拨付的那些税赋又如何能够致富呢?没有足够的财力,所谓的权势就如同是空中楼阁一般,经不起风吹雨打啊!” 潘厚仁这番话纯属是一时的感慨,却不料得到了潘诞的肯定,“是呀,身为皇上,财权怎么能够不牢牢的掌握在手中呢?乖孙啊,这大半年来你经历的也够多了,爷爷感觉你成长的很快,像我朝现在的那些个商人,真正能够看明白这点,实在是少之又少啊!” 实际上,在大明初期,不能够说中国就有了资本主义的萌芽,所谓的那些商人,真正有实力的大多还是官商,而这种官商受到自己背后高官的支持,行商欺行霸市不说,还抱着“官不与民争利”这样的言论,堂而皇之的不用交税神马的,以至于赚的盘满钵满,朝廷和民众却没有得到半点的好处。 潘厚仁是很看不惯这种社会形态,或者说体制的。在潘厚仁看来,明朝,尤其是在明朝的初期,朝廷对官员贪污腐败打击力度是相当强大的,而刑法之残酷,在后世看来几乎不可思议。然而潘厚仁并不觉得这种打击力度过大,即便是在后世,若是政府宣布执行明朝时期那种打击贪官污吏的手段,怕是老百姓们都会拍手称快! 治乱世用重典,潘厚仁在明朝生活的时间长了之后,就明白为何后世的中国为何各种犯罪滋生严重,有两个关键的原因:其一,不要说走向法制化,说难听点,是在背道而驰。没有法制化而谈‘治乱世用重典’那就是扯蛋,最终倒霉的只会是普通老百姓;其二就是关系网络罗织的过于严密,牵一发而动全身,真正倒霉的高官,往往只是利益争夺的失败者,这一点,以五年或者十年为一个轮回。 “爷爷,这个世界上没有真正公平的国家,一切都只是一种相对的状态,我想大明朝按照目前这种方式继续下去,并不能走的太远。” “乖孙!你怎么一下子关心起朝廷来,我们潘家可是没有这传统的!赚钱,好好的享受生活,才是我们潘家人的信念啊!”潘诞听潘厚仁梦呓一般的话,连忙开口打断。 潘厚仁笑了笑,表示接受潘诞的训诫,然而这只是表面的应承,经过这次京师之行,潘厚仁感觉自己的心态已经发生了变化,至少过去“独善其身”的坚定信念,正在慢慢的动摇。在御书房跟朱棣畅谈的时候,潘厚仁是的的确确被朱棣那种勤奋为国的精神所打动了,虽说他知道在朱棣眼中,所谓的国家,只不过是他姓朱的财产,然而即便是按照这种理论,他潘厚仁也就应该是这个大“朱”家族里的一个成员,也同样有义务为这个家庭的繁荣昌盛而贡献自己的微薄之力。 一只蝴蝶扇动翅膀都足以在另外一个地方引起风暴,对于今时的大明朝来说,潘厚仁可不是一只小小的蝴蝶,若是他真的愿意为大明朝贡献一切,那么引发的,将不仅仅是一场风暴那么简单! ------------ 第118章 纪大人不服 潘氏运输公司的股份改革在潘厚仁的操持下迅速深入进行。实际上不迅速也不可能,毕竟这事儿就是潘厚仁的一言堂,唯一让他感到难办的就是去跟沐晟解释。 幸而,沐晟这个人对皇家的忠诚是常人难以估计的。当潘厚仁提出潘氏运输公司的五成份子将成为皇上和皇太孙的囊中之物时,沐晟甚至当场提出他不需要份子,可以将属于平西侯府的份子分成两份,一份给皇上,一份给皇太孙殿下。 潘厚仁可谓是说干了口水,才让沐晟明白在潘氏运输公司里面占有股份的好处――什么叫铁?有着共同利益,那才叫铁!即便将来朝廷发生什么动荡,皇上只要想起跟平西侯是同一口锅里搅食,打板子的时候总要轻一点吧? 虽说最终沐晟是被潘厚仁说服了,然而在最后送潘厚仁出门时,沐晟仍旧有些惴惴不安,对潘厚仁道:“厚仁啊,要不你看我们平西侯府就保留个名义上的份子得了,你那个车马行每年分红的时候,还是按照我说的那个五五分成,算给皇上和皇太孙,行不?” “诶,我说侯爷啊,这个事儿你怎么想不通呢?就算是你要给皇上和皇太孙送钱,也不能采用这样的方式啊。侯爷,不是我说您呢,这种事情最好是你亲自去做,等到我们今年分红的时候,你若是实在不要,那就亲自去京师,跟陛下和殿下说去,这种出风头的事情,咱可不能越俎代庖啊!” “厚仁,你真是。行行行,这事儿我回头再问问沐昂他们,毕竟这是我们平西侯府的事情,就算要去京师,我这把老骨头也不用去了,让年轻人去!” 沐晟的神情颇有些无奈,只不过沐家内部这种团结友爱的氛围倒是让潘厚仁感觉很羡慕,不管什么时候,作为家主的沐晟都将家族的利益看的高于一切,或者这才是沐王府历经整个大明朝而不倒的真正原因。 说服了沐晟,潘氏运输公司的股份改革就再没有任何的阻碍。虽说潘厚仁没有告诉段正鑫父女改革股份的真正原因,甚至连一半份子的所有人都保密,但是段正鑫父女两个并没有说什么,或许在段正鑫看来,自家女儿进入潘府是迟早的事情,只要潘厚仁有钱,管那么多干啥呢? 春兰阁在重建,红色年代在潘厚仁的亲自掌控下,又开始恢复往日那种热闹的局面。潘厚仁又“创作”了几首新歌,交给风野子演绎之后在红色年代和君再来上演,重新在昆明城形成了一波波的热潮,不说昆明周边那些仰慕汉家文化的土司头人纷纷来昆明城赶时髦,潘厚仁甚至还听说这段时间有从成都过来的豪客,在君再来竞相争夺金牌贵宾的头衔,真正是一掷千金。 成都,自古以来就是中国西部一个重要的城市,说起来潘厚仁倒是想过去成都发展的,只是一想到大明后期四川的动荡,他心中就有些戚戚,当然他几乎是不可能活到动荡的那个年代,可有时候提前知道将来,的确是一种悲哀。 不管怎么说,这些来自昆明以外的,几乎都是豪客。事实上四川的经济发展水平是远超云南这边的,从票号的多少就能看出来,四川已经有三家通衙全国的票号了,而云南至今一家都没有,虽说潘家如今积攒的财富恐怕早已经超过普通的票号,即便是在全国范围内那都是能够排上号,可是奉行低调原则的潘家人,是绝对不会做票号这么张狂的事情,至少在最近不会这么做。 当然,生意一好,不管是君再来还是红色年代的伙计,大家都是痛并快乐着,只因为潘厚仁这个东家回来之后,从来不吝啬奖励大家,从逐渐丰盛的餐饭,到月底给大家的红利,借一句潘厚仁在“职工大会”上的发言――俺还是个小孩子,拿太多钱没用,多赚的,都发给大家了! 这句话可是比什么“企业文化”都来的有效,真正是让雇工们感受到企业发展带给自己的好处,自然而然的就能一心扑在自己的工作之上,由此带来的良好服务必然能够让绝大多数客人满意,进而营业额节节高升,月底红利又提升。企业发展进入到良性循环当中。 且不说潘厚仁在昆明重振旗鼓,再说说京师里头的事情。 纪纲这个人在跟着朱棣的早期,还算是个一心为皇帝陛下当差的能臣,可是随着手中的权利越来越大,他的心胸反而变得越来越窄,或者说是他的本性逐渐开始暴露出来。自打朱棣在京师登基,正式成为大明的统治者之后,为了巩固统治权,发起了一波又一波的清洗,著名的“蓝玉”案,也就是发生在这段时期。 脏事,这是地地道道的脏事,脏到朱棣自己都不愿意接触,更不愿意提起的事情。可脏活累活总要有人去干啊,纪纲,这个在朱棣靖难之前就毛遂自荐的家伙,认定了“凡是皇上的命令都要执行”这样一条道,亲自操刀无数的冤假错案,在变身成为过街老鼠的同时,也得到了朱棣的赏识,一步步登上了大明最高权力的台阶,当然,纪纲的权力大多是见不得光的,是只能行走在阴暗当中的。 当纪纲掌握了这种权力之后,随之而来的就是欲望的爆发,戾气累计的结果就是他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小人,甚至于在某种情况下,他就像是一条疯狗,只要咬上去,就死不松口! 自从那天被朱棣招进宫中诫勉之后,纪纲直到潘厚仁离开京师,都再没有表现出任何针对性的行动,他甚至瞒过了顶头上司张晓谶,实际上张晓谶就是朱棣用来牵制纪纲的,故而纪纲知道,只要能够瞒过张晓谶,那就必然可以瞒过朱棣。 纪纲是条疯狗,他既然已经咬了潘厚仁,就不会如此轻易的松口。 因为潘厚仁身后藏着聚宝盆的秘密,而聚宝盆这个宝物,在这个年代那绝对是家喻户晓的,是令人垂涎的!因为朱棣的诫勉,纪纲知道自己不能再明着对潘厚仁下手了,可是他不甘心啊,在回家想了几天之后,纪纲又重新出现在指挥使衙门里,将自己的心腹召集起来,向他们下达了针对潘厚仁的全新指令! 指令的内容很简单,对于一个疯狂的人来说,最彻底的表现就是:我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 纪纲不会让潘厚仁轻易的死去,他也知道以潘厚仁的背景,不会那么容易就死了,可是他要让潘厚仁烦,要让潘厚仁伤,要让潘厚仁生不如死!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武当山张真人固然是个金字招牌,可这世界上的能人异士难道就少了?又有多少人可以顶得住聚宝盆的诱惑呢?反正纪纲是不相信那些江湖异士们在知道聚宝盆的线索自后会忍的住,即便他们知道张真人的名字又如何了?那潘厚仁又不是张真人,难不成张三丰还能日日夜夜的保护潘厚仁,保护潘家不成? 况且,潘家跟武当山之间的联系又不是天下皆知的秘密,纪纲相信,在他那些手下们的传播之下,总有那么些人会了钱财铤而走险! 这就是纪纲的计划,而他要做的事情,就是通过锦衣卫那种深入天下四面八方的触觉,将潘家、沈万三、聚宝盆和潘厚仁之间的关系,似真还假的散播出去。 天底下流传的最快不是真理,而是流言! 当然,流言未必都是谣言,只是因为符合大众的口味,故而才会流传的很快。而大众的口味往往集中在金钱、女色和权利这三样上,而聚宝盆这种宝物,却是能够快速实现大众这三个方面的要求:有了聚宝盆就有了数之不尽的财富,有财富就有美色,就能换来权利,这种认知,自古依然。 纪纲的心腹们奔赴全国各地传播消息,留在京师里的纪大人却是为自己的“良策”而深感兴奋,以至于当他眺望西方,发出了“看你几日死”的感慨! 说起来也是昆明这个地方太过于偏僻,在潘厚仁即将要到达昆明时才开始执行的计划,竟然等到潘厚仁请来工匠,重建了春兰阁之后,都还没有能够看到效果。事实上几乎就在潘厚仁离开京师的同时,纪纲就已经安排了人手前往昆明,他一定要能够第一时间掌握到潘家的动态,说白了,就是他仍旧对聚宝盆不死心! 而从昆明返回京师的消息,却让纪纲逐渐高兴不起来了,甚至开始反思,是不是自己什么地方没有算到? 落后的通讯手段也就导致了消息的传导,事实上就在纪纲接到昆明潘府平安无事的消息时,潘厚仁还真是出事了! 七月中,正是一年最炎热的时候,昆明城里的事情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无论是君再来还是春兰阁,都已经恢复正常运转,雀娘等人已经有了新的生活,而按照潘德明的要求,潘厚仁已经自己给了自己一笔银子――给瑶瑶赎身。 直到看见瑶瑶的卖身契时,潘厚仁才知道原来瑶瑶只是个艺名,小姑娘原名曾云水,原本是个官宦家的小姐,只是因为爷爷父亲都被扯进蓝玉案当中,受到牵连落入教坊司,而真实年龄也不过才十七岁而已。 ------------ 第119章 瑶瑶赎身 难怪一开始潘厚仁就感觉瑶瑶身上有股普通姐儿不具备的气质,感情人家出自书香门第,打小就受到各种教育,自然不是平常人。 获得自由之身的曾云水却明确的表示她不愿意离开潘府,或者说是不愿意离开潘厚仁,即便是留在潘府当个丫鬟儿,她也是心甘情愿的。其实潘德明最初是要求潘厚仁将瑶瑶,也就是曾云水收入房中,一方面是为了体现对曾云水的在春兰阁大火时表现出色的奖励,另外一方面,怕是也有提前给潘厚仁做辅导的意思在内。然而潘厚仁体内运转的毕竟是那条来自后世的灵魂,让他在十五岁的时候就将一个红牌姐儿收入房中,他还真有些过不了心中那道坎。 “小爷我好不容易重新处一盘,总不能把封红包的机会送给曾云水这丫头,此事必须缓缓,缓缓!” 因为潘厚仁有这样的心思,也就导致最终曾云水只能暂时成为潘厚仁身边的丫鬟之一,幸而弱绿和莲巧都是曾云水一手调教出来的,三女之间的感情还算是可以接受,以曾云水的历练和处理人情世故的能力,反倒是能够帮潘厚仁解决不少实际的问题。如今秀娘又不在身边,潘厚仁还真是有些离不开曾云水,甚至此次前往大理,跟多方土司头人商议下一步的合作事宜,潘厚仁都将其带在身边。 只不过潘厚仁这家伙就是有个缺点,一旦叫顺口的名字,还很难改的掉!照理说,曾云水好不容易从教坊司里除名,脱离火海,就应该斩断过去的一切干系,清清白白的重新做人,可偏生潘厚仁就是忘不了曾云水的艺名,一直叫人家“瑶瑶”。 “瑶瑶,我交待你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吧?” 临出发时,潘厚仁问道。 瑶瑶点头,低声给潘厚仁肯定答复的同时,眼底却有一丝深深的怨怼,或许正是对潘厚仁口中称呼的不满。 “那就好,咱们上路吧!” 因为方方面面的原因,潘厚仁这次也没有打算让段正鑫父女跟着,事实上,在他心中还是有摆脱段正鑫制肘的想法,毕竟将来他要依托云南,将娱乐文化向大明以南方向的国家渗透,大理就是一个前哨战,潘厚仁不希望这里出现任何问题。 原本潘厚仁打算自己去,后来为了方便他又带上了瑶瑶,结果因为有了女人,不得不雇一辆大车,所以又多出来一个车夫,最终还得算上潘恒,和潘府里的另外一个家丁潘震,变成了五个人上路,队伍不仅仅比潘厚仁最初的安排更为庞大,同时行进的速度也就变得缓慢起来。 出发两天时间,都还没有走到一半,这让潘厚仁心中颇有些郁闷,幸亏云南这段时间日头不是太毒辣,顶着日头上路还在勉强可以接受的范围内,否则的话潘厚仁一定会后悔带上瑶瑶出门。 然而身边带着一个像瑶瑶这样知情识趣的俏丫头也是一种享受,尤其是当每次停下来歇息的时候,精通照顾男人的瑶瑶总会通过她的双手和小嘴儿让潘厚仁浑身疲累尽消――别误会了,只是唱唱曲儿,按摩推拿一番。 潘厚仁为了锻炼自己的骑术,所以一直都是骑马,一天下来当真是承受不起,经过瑶瑶那半专业的按摩推拿之后确实可以好很多。 此时又是正午时光,潘厚仁一行人正好走到一片密林旁,抬头看看天顶的太阳,潘厚仁抹了把汗水,道:“休息一会儿吧,溜溜马,咱们也吃点东西,喝水!” “少爷,这出门在外,规矩可不能坏了啊!” 一路上始终紧跟在潘厚仁身边的潘恒靠过来,对潘厚仁低声说道。 “规矩,什么规矩?”潘厚仁奇道。 “逢林莫入。”潘恒满脸神秘自得的表情,抬手指了指旁边的密林。 潘厚仁看这厮的模样,不由得笑道:“你丫肯定是看武侠小说看多了吧?我们这一行人又没有押镖,又不是拖家带口的,就算是附近有个山大王神马的,还能来找我们这样的人打劫不成?” 潘厚仁一边说着一边带着马缰,想让马儿靠近密林才下马。然而就在此时,他突然感觉使劲拉缰绳,他胯下那匹滇马竟然不听使唤,别过脑袋重重的喘气,就是不往密林的方向过去! “难道说。” 感觉到马儿的异常,潘厚仁本能的抬头看了眼潘恒,心中正想着:“我擦,不会是被这个乌鸦嘴给说中了吧。”脑子里的念头还没闪现的完成,一声利啸就从密林当中传来,随之而来的,竟然是几支呼啸的羽箭! “有没有搞错啊!” 潘厚仁也不知道自己这个时候应该骂什么神佛,他只是本能的从马背上纵身而起,却忘记了真武剑还是捆在马背上――这也是少以经历此类突发事件的正常反应,若是个真正的军人或是行走江湖的侠客,此时最正确的反应,应该是镫里藏身的同时,不忘拔出武器在手! 受到惊吓的马儿开始乱起来,潘震原本是走在最前面的,其坐下的马儿受惊之后突然往前一纵,紧跟着就是潘厚仁的马儿,潘恒的反应稍好,双手拖住马缰倒是站得稳当,殊不知他这样不动反而成了人家的活靶子! 潘厚仁人在空中,见潘恒像是吓傻了一般矗在原地,正打算开口让他躲闪,突然,轰地一声巨响,伴随着冲天而起的尘埃,引的潘厚仁转头望去,却见刚刚还是好端端的官道中央,竟然多出一个黑黝黝的大洞来,那大洞开口之夸张,愣是活生生将潘震这个大活人连带着两匹马儿给吞了进去,只听的见马嘶人叫,却是一根毛都看不见! “这是有预谋的!”如果说仅仅是羽箭,潘厚仁还会以为自己遇上的是劫道毛贼,大不了就是上规模有档次,能够用羽箭而已,归根结底人家是求财不是求气。然而,当那个巨大的陷马坑出现时,潘厚仁就知道,这绝非是拦路劫道的毛贼所谓,劫道劫道,那就得有道才行,若凡是劫道的都在官道上挖坑埋人,那岂不是自己砸了自己的饭碗! “笃!” 虽说潘厚仁躲闪及时,闪过了三支向他而来的羽箭,可仍旧有一根羽箭直接扎上了马车,发出沉闷的声音! “啊!” 瑶瑶的尖叫声从马车当中传出,引的潘厚仁一阵皱眉。此时他才刚刚落地,顾不上去看潘震的情况,一个箭步就向着马车而去! “嗖!” “噗嗤!” 呼啸声从耳边擦过,潘厚仁眼睁睁看着一根羽箭斜斜钻入那车夫胸膛之中,还没有弄明白究竟发生啥事的车夫两眼一阵茫然,当鲜血从伤口里快速沁出时,那上了年纪的车夫还本能的低头,望向自己胸前受伤的地方。 “瑶瑶,趴下,不要出声!” 车夫中箭身受重伤,一瞬间潘厚仁浑身都在微微颤抖。不是他害怕,而是人类遇上险情时的正常反应,激素的分泌不仅仅会让人心跳加快,更重要的是会让人出于一种极度兴奋的状态,甚至会因此而失去对肢体的控制力! 幸亏潘厚仁在这方面还算是训练有素,他快速深呼吸两口平定情绪,随后两眼一扫现场,判断出来袭敌人应该都集中在密林当中,也就是路的右侧,故而他脚尖狠狠一踩地面,整个人就绕过马车车辕,躲向马车的左侧,在这里,他至少不会受到羽箭的威胁! “潘恒,潘恒你小子快过来!” 确定没有羽箭可以伤害到自己之后,潘厚仁急忙对着还傻立马背上的潘恒大声怒吼。那小子也算是运气,竟然不躲不闪却没有中箭,听到潘厚仁的吼声,才麻利地翻身下马,佝偻着身躯,小步快跑来到潘厚仁身边。 “你小子,没看出来你挺淡定的嘛!”潘厚仁一把将其扯在自己身后,低声说道。 “哪有啊,少爷,小的是吓傻了!”潘恒倒是没有半点面子观念,直接就回答潘厚仁道。 “到底是哪里来的人?” 潘厚仁此时没心思跟潘恒唠嗑,他在车厢后露出半个头来,观察着密林那边的情况。潘震的情况现在暂时无法知道,而中箭的车夫此时歪倒在座位上,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空气中开始弥散浓浓的铁锈味儿,马车车窗帘子遮不住,紧靠在厢壁上的潘厚仁甚至可以听到车厢里传出了瑶瑶的压抑的抽泣声,明显是被吓的不轻。 “何方神圣,既然敢劫道,难道就没胆子出来承认么?” 潘厚仁深吸一口气,随之发出震天介的吼声,相信即便是远在百米之外都能听得清楚。吼了这么一嗓子之后,潘厚仁就看到密林里人影瞳瞳,几个呼吸的功夫,五个全身包裹在黑布当中的人影,站上了官道。 潘厚仁注意到这五人都是提的钢刀,却没有人身负弓箭,顿时心中一紧,眉头紧锁起来。 “潘厚仁,哥子们应该没有认错人,出来投降,否则的话,下一波就是火箭,烧了你们的马车!” 一个黑衣大汉开口说话,瓮声瓮气的,潘厚仁听口音,好像是巴蜀那边的。 “他们竟然知道我的身份,果然,不是寻常劫道的小马贼啊。”潘厚仁心中一声长叹,低头看了看空荡荡的双手,突然感觉,今天这事儿怕是有麻烦,有大麻烦啊! ------------ 第120章 劫道的 五个黑衣蒙面持刀大汉,还有隐藏在密林里的弓箭手,对于潘厚仁来说,这就是一场生死抉择! 他可以跑,他有这个信心,只要是他想跑!然而眼下的情形,潘厚仁却是不能跑的,潘恒在,瑶瑶在,尤其是瑶瑶,潘厚仁不知道若是自己逃走,眼前这些家伙会怎样对瑶瑶,会采用什么样惨烈的手段! 所以他不能跑,甚至不能再躲! 谁也不知道密林当中隐藏着多少个弓箭手,若真的一蓬火箭过来,恐怕瑶瑶就要香消玉殒了。 “慢来,慢来,我这就现身,现身~” 潘厚仁高举着双手,以示自己毫无反抗的想法,临出去之前,他用眼神示意潘恒,躲在车厢后面稍安勿躁! “你,就是潘厚仁?” 那五个黑衣蒙面大汉当中一个,凝视着潘厚仁开口问道。 “我。。当然不是!” “说谎!” 钢刀劈过虚空,带出锐利的风声,那大汉功力不弱,引的潘厚仁再次微微皱眉,心中犯难,实际上他知道撒谎不能解决问题,这批人既然会在半道上找到如此好的位置拦截自己,必然是有确切的消息,甚至潘厚仁现在已经开始怀疑,这批人是跟着自己从昆明出发的! “大意啊,大意了!没想到在昆明城里还有人在暗中监视自己,这次回去无论如何都要让侯爷把昆明城给我翻个底朝天,究竟是何方势力,在暗中打少爷我的主意!”潘厚仁心中还在想着离开这里之后的事情,不得不说,他的胆儿很肥。 “说实话,格老子,再不老老实实的,老子就要下令放箭了!”那大汉明显是被潘厚仁这种“敷衍”的态度所激怒了。 “别,别,别,我说,其实。我是潘厚仁,不过几位大侠,咱们能不能先说说,你们是属于何方势力的?”潘厚仁装出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两眼不时地瞄向密林那边,企图看出点端倪来,至少也要先弄清楚那里面究竟有多少个弓箭手。 照常理来推断,民间势力能够培养出来的合格弓箭手不应该很多,毕竟在一个中央集权的冷兵器时代,弓箭是一种杀伤力极其强大的远程武器,是历代朝廷都严厉控制的玩意儿,而训练出合格的弓箭手,又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完成,在经年累月的训练当中,一不留神就有可能被人举报,最终被官府查抄。 “你是潘厚仁,哈哈,大哥,听到没有,这厮就是我们要找的潘厚仁,太好了,等老子去把他捆起来再说!” 潘厚仁承认自己的身份,竟然令刚刚说话的大汉欣喜若狂,而他的话更是暴露出一个重要的信息:露面的五个人当中,竟然有他的老大。若是潘厚仁没有看错的话,应该是左起第二个,身材在五人当中最矮小的,刚刚那开口说话的大汉眼神就是落在此人身上。 要说那黑衣大汉没心没肺的精神状态,就连潘厚仁都有些佩服,只见他在跟自家大哥说过话之后,竟然从后腰里摸出绳子就朝潘厚仁而来,潘厚仁不由得暗中苦笑:怎么本少爷看上去就是那么好收拾的人么? 或许潘厚仁的想法还真就是那个黑衣大汉的想法,毕竟潘厚仁现在还不到十六岁,加上他五官面相精致,显得更加稚嫩,若是不看他双眼里的神采,恐怕说他十五岁,还有人不相信呢! 这样一个半大的孩子能够有多大的杀伤力?在很多江湖人士看来,十五岁的孩子再怎么练武,那也就是银样镴枪头,算不得数的。 然而潘厚仁真是一个例外! “砰!” 当那黑衣大汉拎着绳子靠近潘厚仁,乐呵呵的要去捆他时,潘厚仁面上满是惊恐,双手却如闪电般的动了! 右手拨转,左手缠绕,最近天天练习的太极拳终于在这一刻发挥出太阳一般的光芒来!大家都知道,直视太阳是要发晕的,而对于站在潘厚仁对面的那四个黑衣人来说,眼前的一幕还真就是让他们发晕——原本去捆人的,怎么一眨眼功夫,就被捆了,而且还是被捆的像是一个粽子,从头到脚被麻绳捆了个结结实实,而潘厚仁最后右脚轻轻一勾,那粽子失去平衡,沉甸甸的摔倒在官道上,发出巨大的声音! “哎呀,哎呀!” 潘厚仁脸上“大惊失色”,道:“我的天,这位大哥,你这是表现自缚术给我看的么,可是,少爷我身上向来不带散碎银子,喏,帮少爷我提钱包的家伙,还在前面坑里呢,那坑,是你们挖的?” “小娃儿,你是要找死!” 尖利又苍然的声音从那个身材稍微矮小口中窜出,他是四个蒙面人当中第一个反应过来的,只见他右手钢刀举起,口中下令:“弓箭手。” “慢来,慢来!” 潘厚仁左脚立地,右脚尖插入那粽子的身下轻轻一挑,诺大一颗“粽子”竟然被他轻飘飘的挑到半腰高,与此同时潘厚仁右手下探,一把揪住几处麻绳,愣是生生将看样子差不多两百斤的粽子给拎得稳稳当当! 就这一手,顿时让那四个蒙面人不敢轻举妄动! “砰!” 倒霉的粽子啊,竟然又被潘厚仁直接扔到马车厢顶上,直到第二次重摔,被捆起来的家伙脑子才清醒过来,口中发出哇啦啦一声怪叫,接着却瞪起双眼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因为他是被潘厚仁打横着甩上马车,脑袋悬空耷拉下去,一瞪双眼,却正好看到潘恒的脸! “啊!” “啊!” 潘恒和那粽子同时发出惊呼,两人都被倒着的一张脸给吓了一跳。 且不提潘恒那小子在旁边大呼小叫的,再说那边的老大,已经举起来的钢刀不得不停滞在半空当中,毕竟弓箭手不是神箭手,而且刚刚威胁潘厚仁是用火箭,谁能保证车顶上的那个兄弟一定不会中箭,一定能够在大火把麻绳烧断之后安然无恙的脱身? 不能!没人可以保证这点,这个时代混黑道的人对于“义气”两个字还很看重,若是因为自己的命令直接导致兄弟丧身,恐怕回去之后这个他这个“老大”也很难在当的下去了。 “你想啷个?” 那苍然又尖利的声音重新响起。潘厚仁笑了,他从这厮的反应已经得出结论:车厢顶上的夯货,应该还是他们组织里的重要人物,他们投鼠忌器了! “我也不想怎样,我就想知道,你们半路上这么热情的迎接本少爷,究竟所为何事?” “当然是聚宝盆咯!” 这话不是那老大说的,却是车厢顶上那个夯货开口吼出来的。 “闭嘴!” 那老大明显火大了!原本好好生生的一个计划,眼瞅着距离成功就剩下最后一步,结果却是被这个莽撞的家伙彻底的毁了。潘厚仁能够理解那老大此时的心情,然而他却不想放弃车顶上那个脑子里明显缺根筋的家伙,这样的人才是最好的突破口! 然而,事情并不像潘厚仁想的那样简单。 目前的局势是双方表面上僵持,但实际上主动权还是在蒙面人的一方。所以当潘厚仁看见那个老大突然跟其身边三个人低声商量的时候,一颗心就逐渐冰冷起来。 “潘恒,保护好瑶瑶,接下来,可能要动手了!”虽然对方好像一时半会儿还没有商量出结果来,但潘厚仁不能坐以待毙,他必须估计到最坏的结果,哪怕仅仅是一线的希望,他也要努力去争取! “我。”潘恒的回应显然缺乏自信,可是当潘厚仁回首望向他时,潘恒一咬牙关,“少爷!你放心,哪怕是我豁出去小命不要,也要保护瑶瑶姑娘的安全!” “就你这样球样的水平,还保护啥子哦!” 车厢顶上耷拉脑袋的家伙竟然还有心思接话,潘厚仁不得不承认,刚刚是自己误判了,这家伙脑子里应该缺不止一根筋! “砰!” 潘厚仁的动作很快,左手一动,那夯货的脑袋就跟车厢来了一次亲密的接触,两眼翻白,“嗝儿”一声晕了过去。 “动手!” 几乎就是在潘厚仁打晕夯货的同时,对方四个人齐齐亮出钢刀,人影窜动,分从左右两边向车厢包抄而来,很明显,他们是既想抓人,也想救人! “潘恒,小心!” 潘厚仁看见对方动手,哪里还敢迟疑,两脚微动,身形就像是大鸟一般滑出,迎击左侧两个黑衣人,双臂一抖,后发而先至,倒是将包括那“老大”在内的两个蒙面人给吓了一大跳! 别看这几个蒙面人来势汹汹,其实真正的武林高手并没有影视作品中那样多的夸张,武术哪有那么好练的,穷文富武,没有一定的经济基础想学武,还真是只有去少林寺当个扫地僧去! 以潘厚仁的实力,跟两人对上毫不手软,双臂如穿花蝴蝶一般钻进两扇钢刀形成的银色帘幕之中,掌心轻易的贴上两人的胸膛,“滚!” 一声爆喝,同时击掌闷声而起,包括那老大的在内的两个家伙应声而退,踉跄数步之后,另外那黑衣人竟然倒地来了个漂漂亮亮的后滚翻,姿势要多标准有多标准。 然而在击退击伤这两人的同时,从潘厚仁右手边包抄过来的两个蒙面人,却已经攀上车顶,正要用钢刀去隔同伴身上的麻绳! “做梦!”潘厚仁一声大吼,身似灵猿,纵上车顶,趁着身形伏低之际,右脚横扫而出,贴着仰躺那夯货的身体,向两个蒙面人扫去! ------------ 第121章 大战 潘厚仁右脚快速扫过,时机抓的正好,那两个蒙面人岂会想到潘厚仁能够瞬间解决了自己的同伴和老大,而且还在这个节骨眼上翻身到了房顶上,以至于两人被逼无奈,只能纵身倒退下了马车。只因为潘厚仁的脚尖横扫的范围正是他们的脑袋,若是要强行解救同伴,就怕自己的脑袋要遭殃,况且那夯货已经被潘厚仁撞晕过去了,就算是割断了麻绳,也休想能够将其救走! 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四个黑衣蒙面人就被潘厚仁击退,其中包含老大在内的两人受伤,潘厚仁的功夫,远远超出了他们的估计! 那老大此时在两个败退下来的手下拱卫下,捂着胸口重重喘息,看来刚刚他虽然抗过了潘厚仁的一掌,却还是受伤不轻,以至于呼吸都没法保持稳定。至于另外一个同样中招的家伙,此时还平躺在官道上调息呢! “格老子的,这娃儿当真是武当真传,八卦掌出神入化!” “不,不,我刚刚用的不是八卦掌,而是太极拳!” 潘厚仁半蹲在车厢顶上,手里还挥舞着一柄钢刀,是那夯货的钢刀,如今他也算是有了武器,不再是赤手空拳,至少说当再有箭矢飞来时,他可以抵挡一番,为自己,还有瑶瑶两人多争取一线生机! “老大,跟他废话啥子,让兄弟们射箭,射死龟儿子!” 地上躺着的黑衣人好不容易缓过劲来,一坐直身子,就扯起公鸭般的嗓子,大声说到! “就是,老大,我们是打不过他的,只有。”另外一个蒙面人也开口了,言下之意,不外乎就是大家拼个鱼死网破,再搭上一个自家兄弟的性命而已! 听这两人说话,潘厚仁心中也颇有些紧张,他将视线转向那位蒙面老大,希望这厮心中还能顾忌兄弟之情,当然,是跟车厢顶上这位的兄弟之情。 然而事实很明显,这位老大明显就是在等自己身边人提出这个建议,留着日后替他背“无情无义”这口沉重的黑锅。故而当两个手下提议不顾兄弟性命动手时,那老大几乎是毫不犹豫地举起右手钢刀,大声道:“射箭,射箭,射死龟儿子!” “糟糕!” 潘厚仁听到此话,全身上下顿时紧绷,心中最后的几分镇定也因此而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两眼反复来回扫荡密林方向,以期望能够第一时间发现火箭,并顺利的将其拦截! 别说潘厚仁,就连那五个蒙面人,此时也都齐刷刷地转头望向密林,从一开始的期待,到后来的奇怪:箭呢? 箭呢? 潘厚仁感觉自己的心像是弓弦一般紧绷,可是几个呼吸的功夫之后,他就感觉不对劲了,难不成瞄准车厢这么一个庞然大物,也需要瞄准如此长的时间?那还是弓箭手啊?当然,潘厚仁也不相信对方拦截自己会使用如此不靠谱的弓箭手,只能说明一种情况:出岔子了! 的确是出岔子了! 密林里的弓箭手是千呼万唤不出来,当潘厚仁都等得有些焦急时,终于,密林里有了动静,片刻之后,一个人影出现在众人的视线当中! 当这个人影逐渐从密林走向众人是,潘厚仁笑了,而那几个蒙面人,傻了! “终于搞定了,这几个王八蛋子实在是分得太开了,要不是一个个都穿着容易发现的黑色紧身衣,还真会把道爷我的眼睛给看花了去,我说师侄啊,这都是些啥人啊?” “师叔,我也不知道呢,要不,你老人家来问问?” 从密林当中走出来的,豁然是四疯道士,可他怎么会在密林当中呢,这一点潘厚仁暂时也弄不明白!不管怎么说,四疯的出现也就等于是宣告这些蒙面人的阴谋破产,而且他们现在想跑,怕是有些难了! 要说潘厚仁和四疯两个武功虽然高强,可行走江湖的经验却是还差了那么一点点,照理说现在时机正好,他们就应该先将五个蒙面人拿下,不要给对方思虑对策的机会,可惜他们没有,也就让两个蒙面人,以最快的速度,跳进了陷马坑当中! “哇!想不通啊!” 四疯的脑子也确实不好使,两个蒙面人突然跳坑,他还以为人家是去自杀,殊不料一眨眼的功夫,陷坑里就传出潘震的惨叫声,紧跟着,那蒙面老大一声冷哼,道:“潘厚仁,没想到你娃娃如此精明,出门带的保镖都是一明一暗,这盘老子们算是遭了,不过你小心点!兄弟伙,我们扯呼!” 那老大半点没有问潘厚仁和四疯是否同意,说完场面话就要走人。潘厚仁连忙从车厢顶上跳下来,“慢点,这位老大,你坑里还有俩人呢?” “他们等老子走了之后,自然会走,你在慌啥子?” 已经后退的蒙面老大数落潘厚仁像是数落一个傻子,弄得潘厚仁颇有些无奈,苦笑道:“这位大哥,你是不是让坑下面的人都先出来,万一我的人死了,我也要为他报仇啊!” “那你就赌一把三,兄弟们,扯呼扯呼!” 这一次那蒙面老大好像精明起来,不给潘厚仁半点时间,三个人分作三个方向抱头鼠窜,四疯连连望向潘厚仁,潘厚仁却始终沉吟不语。 “得,跑掉了!” 四疯虽然武功高强,可始终还是个人,只要距离达到一定的程度,要想追上那就是痴人说梦了! “师叔,没关系,我们手里不是还有个人么?” 潘厚仁微微侧头过去,瞥了眼仍旧耷拉着脑袋的夯货,招呼着四疯,两人带着马车缓缓接近大坑,却不料距离大坑还有几步路时,却见那两个蒙面人正提着潘震,从大坑的另外一头往上爬。 “两位兄弟,要搭把手不?”隔着大坑,潘厚仁蹲下问道。 “搭你个锤子!”一个黑衣人很是没好气的回答潘厚仁,恐怕这位仁兄心情不好的原因,跟他被指定殿后有关系,而且这坑本来就挖的挺仓促的,上上下下,两个蒙面人此时活像是两只泥猴子。 “受了点伤,不是很严重!”四疯侧过头,在潘厚仁耳边低声说道。刚才潘厚仁暗示他抓紧时间判断潘震的情况,若是已经死了或者是伤重难愈,说不定潘厚仁就会来个鱼死网破,跟四疯一起出手,绝对不让这两个家伙跑了! 然而现在四疯判断出潘震仅仅是受了轻伤,毫无性命之忧,那潘厚仁反而需要好好的慎重对待,绝对不能因为自己一时冲动而害了潘震的性命。 “我们要求。” “放下我的人,你们可以走了!”潘厚仁抢在两个蒙面人之前开口说话,这种类似人质谈判的场景,在后世潘厚仁见过多次,首先一点就是不能让挟持者占据主动地位,即便是言语上,也要让其不停的做出选择,引导其思维,如此一来事情才能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果然,潘厚仁这一开口,两个蒙面人就沉默下来,他们想要说的话其实跟潘厚仁说的话内容相仿,然而潘厚仁抢先说出来,两人却有些无所适从了。 “你们快点决定,我不妨老实告诉你们,你们手里抓住的只是潘府的一个家丁,之所以愿意放你们走,只是因为我不想多造杀孽而已,不过你们也看见了,我还只是个半大的孩子,喜怒无常啊,说不定眨巴眨巴眼睛,我就改变主意了!” 两蒙面继续沉默,然而沉默也是一种心情的表达,进退维谷正是两人此时心情的写照。为了不让两人有思考的时间,潘厚仁嘿嘿一笑,对四疯道:“师叔,这个大坑,你能跳过去么?” “师侄呀,你是不是太瞧不起人了,就算是两个这样的坑,也难不住我呢!”四疯脸色颇有些得意,好像他压根就不知道潘厚仁仅仅是在吓唬吓唬两个蒙面人似的。其实四人对持中央的那个大坑,潘厚仁目测其宽度足足有五米,反正他自认不可能轻松跳过去,更不用说四疯口里冒出来的狂言。 然而两个蒙面人对于四疯却有种莫名的恐惧,故而当四疯做出尝试的模样时,两个蒙面人终于忍不住了,其中一个开口道:“等等!潘厚仁,你说话可算话?” “当然,你不信可以去昆明城里访访,本少爷一口唾沫一个眼!” “好,那你们退后十步,待我们走出十步之后,自然会放了他!”言毕,也不等潘厚仁答应,两个蒙面人就架着哀鸣不断的潘震向后退。 看到两人的举动,潘厚仁冲着四疯点点头,然后赶着马车倒退,差不多跟陷马坑有十来步距离的时候,潘厚仁才停下来。 “当真说话算话!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那两个蒙面人当真是将潘震丢在地上,转身就跑,就算现在四疯想要去抓,怕是也没有那个本事! “算了,师叔,快去看看,潘震的伤势如何了,反正咱们手里还有一个活口,总能问出点什么来的!” ------------ 第122章 蚂蚁和蜜糖 因为被拦截,潘厚仁等人肯定是不能往前走了。 车夫已经死了,而潘厚仁的马儿也完蛋了,至少他跟四疯加上潘恒,也别想将两匹马从陷坑里面拉出来,所以只能利用潘恒的那匹马儿,还有四疯骑出来的一头驴子。 说起这头驴子,好像跟四疯还蛮有感情,跟在四疯身边,走起道来竟然不比马儿和马车慢,而且背上还驮着车夫的尸体! 听闻潘厚仁在半道上被人拦截,造成一死一伤,还将瑶瑶吓的够呛,作为镇守一方的诸侯,沐晟怒了!他第一时间召集人马,在昆明城里大肆搜捕外地人,尤其是四川人,只因为经过潘厚仁的分析,对方在昆明城里一定有眼线,虽说手里已经有个活口,可是谁能保证这些家伙就没有备用的计划呢?若是不能第一时间将其抓获,万一下次他们攻击的方向发生转换,找到潘府其他人头上又怎么办? 。。 “二叔,他们是冲着聚宝盆来的!” 在潘府潘德明的书房里,潘厚仁跟潘德明正在就这次拦截事件而讨论。一开始潘厚仁并没有打算将自己的猜测说出来,后来一寻思之前在京城外与纪纲发生冲突的缘由也与这聚宝盆有关,加上自己也很想知道聚宝盆的下落,最后还是将这事说了出来。 “聚宝盆?” 听到这三个字,潘德明眉头皱了起来,像是很不愿意提及这个话题。 “我也不知道这些家伙是从啥地方知道的消息,其实我根本就不知道什么聚宝盆啊,我连聚宝盆是个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冤枉,实在是太冤枉了!”潘厚仁一边说,一边留意潘德明的神情变化。 而潘德明也在苦笑,“厚仁啊,别说你了,就连我都是没有见过真正的聚宝盆,同样我也不知道具体的消息。二叔我倒是觉得,该去好好的审一审那家伙,看看消息最初的源头究竟是在哪里!” 潘厚仁听得有些失望,但对于谁会放出这样的消息找潘家的麻烦,他脑子里却一下子闪出个人影来,“二叔,我倒是有个猜想,是那个人的可能性很大!” “谁?”潘德明眼中闪过一道寒芒,问道。 “朱徵焲!”潘厚仁脑海里回忆起那死耗子猥琐的嘴脸。要说到大明朝之后他潘厚仁跟谁结下的仇怨最深,恐怕就数朱徵焲和其后台岷王府再加上一个汉王朱高煦。岷王那老货行事向来谨慎,而朱高煦最近是自顾不暇,故而潘厚仁思来想去,却觉得消息出自朱徵焲之口可能性最大了。 “如果真是朱徵焲的话,估计事情就不太好办了!”潘德明脸色有些难看,虽说潘府不缺钱,然而不管怎么说,人家朱徵焲都是皇亲国戚,只要不是谋反之类的罪行,平民岂能扳倒一个王爷呢? “还是去问问的好!” 虽说依得潘厚仁,是不会将一个过气王爷放在心中,然而他也知道,这种惊天动地的话是不能摆上台面的,否则潘德明恐怕会马上将潘厚仁拖去老爷子那里,让老爷子帮着好好教训教训。 这般那般的耽搁了不少时间,最终潘德明因为另外有事没有去平西侯府——那家伙被捆在马车顶上拖回昆明之后,为了不落人口实,潘厚仁就把人交给了沐晟,而因为事关重大,沐晟作为统管一方的诸侯,给昆明府衙打了个招呼之后,就把人留在府中大牢里。 “怎么样,问出来没有?” 潘厚仁虽然没有一直留在大牢里,可他却将潘恒留了下来。潘震受伤不轻,作为潘震的好兄弟,潘恒心中可是还憋着一口气呢。 “少爷,你来了!这家伙虽然糊涂,可是嘴巴硬,鞭子都抽烂了,还是没说个啥!”潘恒脸上还有汗水,最近几天本就挺热的,加上大牢里不通风,稍微活动几下,就会弄得满头大汗。 听到潘恒的话,潘厚仁转头瞅了眼被挂在墙上的家伙,黑衣已经剥了,头罩面罩也摘了,露出一颗光溜溜的脑门来,五官可以用一个粗狂来形容,赤裸的上半身鞭痕处处,看来是没少受折磨。 对于拷问,潘厚仁却是没有多少经验的,既然人都已经被打成这个样子了,还没有问出点有用的东西来,潘厚仁也想不出更毒辣的方式。他绞尽脑汁,终于眼前一亮,道:“去,给我弄点蜂蜜,再牵两头羊来!” 脚底板上搽蜂蜜,然后给羊舔。潘厚仁不记得自己在什么地方看过这种不算是酷刑的酷刑,而最终结果证明,那光头虽说是笑得喘不过气来,却还是没开口。废了半天功夫,还被平西侯守大牢的那些军汉鄙视,潘厚仁自觉面子上很过不去,火气一上来,就大吼道:“潘恒,去给老子挖蚂蚁窝,今天不问个清楚明白,本少爷就把名字倒过来念!” 浅浅的伤口被倒上蜜糖,一只只黑色大蚂蚁循着蜜糖和血腥味儿在伤口进进出出,两个强壮有力的军汉掰着光头,让他无法闭上眼睛不看,结果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随着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声和一股子臭味,那光头,彻底崩溃了!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只要犯人的精神崩溃之后,一个简单的文书就能完成后面的工作,而在客厅里休息的潘厚仁,也就很快拿到了第一张笔录。 “巴蜀票号。这是什么单位?”潘厚仁拿着笔录,抖着薄薄的白纸,皱起眉头。 他原本以为路上的这些家伙应该是来自某个山头,甚至是某些军方系统,然而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对方竟然会是一个商人世家。巴蜀票号的名头,潘厚仁确实不是很了解,但是当他找来平西侯府上一个食客问过之后,才知道这个巴蜀票号,在川内那是鼎鼎有名! 说其有名,是因为这个票号的背后,隐藏着的是纵横成都等地的一个黑道巨擘,说穿了,巴蜀票号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放印子钱,开设赌坊、勾栏,根本就是后世黑社会的翻版,只不过这个时期的黑社会,组织比后世严密很多,而且有不欺压乡邻的“优良传统”。正所谓兔子不吃窝边草,巴蜀票号是名声在外,成都府当地的老百姓对巴蜀票号的感觉却是很不错的。 “原来是这么个玩意儿,果然是鸟为食亡啊!”潘厚仁不住的摇头,他身边那个负责记录的侯府西席却是低声提醒道:“厚仁少爷啊,是人为财死。” “我知道!”潘厚仁白了眼这个老东拱,“巴蜀票号把注意打到本少爷头上,那还是人么?都是一窝鸟,一窝烂鸟!巴蜀票号,这笔账有的算了!” 弄清楚了对方的来历之后,潘厚仁并没有急着请平西侯动用官方的力量,因为既然对方是有备而来,想必早就算好失败之后抵赖的方法,光是一个认证是不够的,再说直白点,平西侯沐晟的影响力未必就能渗透到成都府去,要知道自古以来,因为蜀道难,而巴蜀塞,生活在四川盆地里的人,其实有着一种强大的自我个性,外来人若是安分倒也算了,若是想搞风搞雨,就会受到巴蜀民众的一致排斥,麻烦的紧! 听了潘厚仁的分析之后,沐晟也就只能暂时将那光头收押起来,至于说下一步该怎么处理,还得看潘厚仁的计划行事。 死掉的那个车夫,潘厚仁支付了很大的一笔抚恤金,在听说那车夫还有个刚刚十八岁的儿子之后,潘厚仁又让潘氏运输公司出面,将其招用为雇工,也算是安排工作,他的这种举动,在昆明城里造成了极大的反响。 原本随着这些日子业务的拓展,潘氏运输公司的福利就已经让昆明城中不少劳苦大众们向往,如今抚恤的结果一出来,倒是成了一种极有力的宣传手段,弄得人人想进运输公司当雇工,甚至于找张大人说情的都有。 最近这些日子张大人的精神都很紧张,他好歹也是一个地方长官,在京师里也有属于自己的眼线,关于潘厚仁在京师里发生的那些事情,他通过这些眼线都一一获知了。说句老实话,张大人现在很后悔,后悔当初干嘛傻乎乎的就成了朱高煦的刀子? 当潘厚仁刚刚返回昆明的时候,张大人还有些担心,担心潘厚仁会报复自己,别的不说,光是同意朱高煦查封潘家,默认红色年代和春兰阁易主,这些严重损害潘厚仁和潘府利益的事情,若是潘厚仁要报复,就足够他喝一壶的。 然而潘厚仁回来之后并没有找他的麻烦,实在是让他有些意外。作为一个宦海浮沉半辈子的老油条,当潘厚仁在去大理路上出事之后,张大人表现的那是相当配合,几乎动用了昆明府衙里所有的力量,配合沐晟,对昆明城进行了一次彻底的搜查,虽说最终没有啥结果,但至少姿态是拿够了的。 可就算是这样,张大人也自觉没有脸面去找潘厚仁说情,塞人进去,或许是因为不好拒绝,他找到了自家女儿,然后又托到了潘德明的身上。 在潘德明看来,塞几个人进入潘氏运输公司根本就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就好像潘府要多请几个下人,这有关系么? 可是当他顺路去潘氏运输公司总部,找到潘厚仁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侄儿正皱着眉头,好像因为什么事情而在犯难呢! ------------ 第123章 真正的武学 “二叔,潘氏运输公司,是一个划时代的产物,是经济合作的一种全新形式。作为一个多头股份制企业,我可以保证企业里每个人股东、雇工的利益,然而企业不是福利院,更不能凭关系往里面塞人!” 当听明白了潘德明的来意之后,潘厚仁显得既无奈又恼怒,关键是在中国,这种人情制度延续了几千年的时间,往往一个企业的倒毙,跟这种人情制度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厚仁啊,你看你说的,不就是几个人嘛?你现在这个车马行赚得盘满钵满的,难道还在乎多养几个闲人?那张大人怎么说也是我的泰山,又是咱们这个地方的父母官,养着就养着呗!”潘德明虽然具备了这个时代大多数人都不具备的生意头脑,可他始终还是不能摆脱时代本身的局限性,故而对于潘厚仁的激烈反对,他有些不以为然。 见自己无法说服潘德明,潘厚仁也在心中沉思起来。 的确,环境因素对于一个企业的生存有着巨大的影响。就好比眼前这种情况,若是潘厚仁坚持己见,不同意将那些关系户安插进运输公司,那么将来公司的业务就有可能受到各种阻碍,不仅仅来自官方,甚至还有民间其他组织的抵制,从企业发展来看,这是很不利的。 但是潘厚仁又不愿意让这些关系户进入运输公司,因为他坚信:一颗老鼠屎会坏了一锅汤。 “二叔,你看是不是这样。”也难怪人都说:办法都是逼出来的。前两天还在因此而一筹莫展的潘厚仁,因为潘德明的登门,突然之间脑子像是开了窍,竟然硬生生让他想出个主意来。 “啥?成立另外一个潘氏运输公司,让这些关系户都到里面去?” “没错!我宁愿花费一笔钱将这些人都养起来,也不能让他们进入我的公司里乱来!”潘厚仁极为肯定的回答,同时他还有下一步的计划,那就是通过观察,他也会将其中真正有能力、有用的人才调到真正的潘氏运输公司里去。 实际上,潘厚仁这是成立了一个影子公司,在后世,存在工商管理部门的情况下,潘厚仁这样做肯定很麻烦,可现在是大明朝啊,只要官方不来管,谁也拿潘厚仁没辙。 而成立这样一个影子公司的好处,还远远不止是收容关系户,就连潘厚仁此时都不知道,这个影子公司,将来会发挥巨大的作用。 只要潘厚仁愿意接受这些关系户,潘德明对于成立公司什么的是半点意见都没有,而新公司的东家,潘厚仁也决定暂时自己兼着,等到今后有合适的对象时,再交出去。 新的公司仍旧是叫潘氏运输公司,只不过这个公司根本没有真正的对外营业机构,凡是进入这个公司的人员,甚至不需要每天到岗上班,只需要每个月初五那天,到公司领取工钱就可以了。 当然,工钱也不会给的太高,每个人不会超过一两银子。跟正儿八经的潘氏运输公司相比,这个工钱基本上少了一半,而且还不能享受其他福利,但是几乎没有一个关系户对此有怨言――因为压根就不用上班啊! 关于新公司的事情又花掉了潘厚仁好几天的功夫,而此时时间已经跨入8月底,天气逐渐转凉了。 “师侄,师侄,赶快来练武吧!有两天功夫没跟你切磋过,手痒呢!” 四疯的大嗓门在院子里可劲儿的吼着,潘厚仁想赖床都不行,只能雾沙沙的爬起来,让弱绿和莲巧照顾着洗漱更衣,随后就到了庭院当中。 当他看见四疯的时候,这个武疯子其实已经自己练了怕有一个多时辰了,此时他正满面红光,额头上隐隐可见汗渍。 “看你松散的样子,难怪那天你打四五个人都那么费劲!师傅说了,让我好好督促你练功,尤其是太极拳,嘿嘿,师傅他老人家还没有教我呢,说是要我。”四疯说到这里,有些难以为继的感觉,毕竟让他这个师叔向潘厚仁这个师侄学习,这话有些说不出口,主要还是抹不开面子。 “谁说我费劲了!”潘厚仁翻了翻白眼,说起那天在半道上的事情,他其实心中还是挺遗憾的! 别看在后世影视作品上那些高手都能一招一个,其实穿越到潘厚仁身体里之后,他才知道事实并非如此。修炼中华传统武术有个境界,叫做“浑然天成”,而这个境界,就潘厚仁所知,应该只有张三丰到了。话说起来就长,很多人都知道,中国武术讲求的是一招制敌,也就是说,一巴掌就能将人的内脏拍个稀巴烂,让人嗝屁! 这个说法不假,但在实际操作当中,像潘厚仁如今这种境界吧,也能施展出一招致命的招式来,可是这种真正的大招,放了,就没有了!不仅仅是劲头没了,甚至整个人的体能各方面都会受到极大的影响。就拿那天那种情况来说,潘厚仁的的确确是两掌拍倒了两个蒙面人,可凭借的还是太极拳的借力打力,而不是真正的大招!那天若是潘厚仁真放大招,估计可以将两个蒙面人打得肠穿肚烂,然而接下来,他就只能是任人鱼肉了! “集中全身气劲于一处,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此话不假,关键是谁也不会告诉你这样做的后果,就是任人鱼肉。 所以当时潘厚仁不敢。而武功修为的高低,从传统武侠小说里的“功力”一词,就能判断出来。就好比说潘厚仁可以释放出一次甚至两次,但却会给自己身体带来沉重的负担,若是三次、四次,那就是自杀,可是换成四疯这个武疯子,其“功力”就能释放出十次之多,甚至于更多,却不会影响到身体。 至于传说中的那种“浑然天成”,也就是后世小说中什么“打通任督二脉”、“三花聚顶、五气朝元”,其实说的就是修炼到某种境界之后,身体里的气息循环不休、无始无终,一举一动皆能以气伤人甚至不自知! 潘厚仁可以肯定张三丰就已经到了这个境界,所以他可以睥睨天下,而潘厚仁自己距离这个境界,还有十万八千里的路程,他也没指望自己这辈子能够有这般的修为。 能够“放大招”已经算是武林高手了,所谓先天高手和后天高手的区别也就在此,能够以气伤人的就是先天高手,而以力迎敌的就是后天高手。倒不是说后天高手就一定比先天高手弱,关键还是个境界的问题。 “师叔,今天开始练太极拳么?师祖也说了,你的心性还需要磨练,太极拳正好是解决你这个问题的良方,只不过他老人家没时间教你,就让我代劳了!”潘厚仁笑嘻嘻地走向四疯,四疯的脸色越臭,潘厚仁心中那是越高兴。 “师傅真是偏心啊!太极拳啊,武当山上那么多弟子,竟然没有一个学到的!”四疯脸色的确臭不可闻,虽说他对武当山上那些徒子徒孙们并没有建立什么深厚的感情,可眼前这个潘厚仁,连个道士都算不上,竟然会受到张三丰如此青睐,首传太极拳!也就是四疯这个武疯子的性格,心中啥话都藏不住,直接就说了,换个人来,指不定还要弄出多少幺蛾子来呢。 对于张三丰传授的太极拳,潘厚仁自己也不算是完全精通,只能说他是已经掌握了,能够练,也能够使,但却不能发挥其最大的威力。 “来吧,跟着师侄我走一趟!” 潘厚仁活动活动筋骨,走到那四疯前面,背对着四疯,亮开架势!两眼微微闭阖,潘厚仁甚至可以听到从四疯鼻孔里冲出来的气息,都带着浓浓的不甘味道。 不甘归不甘,潘厚仁知道只要自己开始演示太极拳,那四疯肯定会老老实实的跟着学,至于说等他学会之后,会不会打个翻天印,这一点潘厚仁确实无法保证。 两人一教一学,在纠正四疯错误的过程当中,潘厚仁自己对太极拳的理解程度也在逐渐加深,以至于两人都忘记了时间的流逝,直到瑶瑶过来招呼,潘厚仁才发现此时已经到了吃午饭的点了。 “走了,师叔,劳逸结合,咱们也该休息了!” 满头大汗的四疯还有些不甘,但潘厚仁还是生拉活扯地拖着四疯去擦洗,然后吃午餐。 瑶瑶如今也正式在潘厚仁的小院子里住下来,就跟弱绿和莲巧姐妹同一间房,三人感情不错。上次跟着潘厚仁出门受到的惊吓,瑶瑶已经忘记了,这些天还算平和的日子,让瑶瑶整个人的气色良好,而且淡妆之下的瑶瑶,更比在春兰阁时的浓妆艳抹有味道。 有时候潘厚仁都会被瑶瑶散发出来的诱人气息所吸引,虽说他知道瑶瑶肯定不会拒绝,但是他仍旧没法过自己心头那道坎儿。 “瑶瑶啊,怎么没有看到弱绿和莲巧呢?”边吃饭,潘厚仁一边开口问道。 “她们去小姐那里了,少爷,说起来你也很久没有去看过小姐了,奴婢听说,小姐最近挺挂念你的呢!”瑶瑶微微偏着脑袋,一双黑白分明眼睛瞅着潘厚仁,却是让潘厚仁心虚了。 “是呀,我都好久没去看过徵徵了。 ------------ 第124章 各有算计 潘厚仁在昆明享受着一段安逸平和生活的时候,远在乐安郡的朱高煦,可是没有半天痛快的日子! 纪纲那些忠心耿耿的属下们在全国各地散播谣言,也没有刻意避开某个地方,故而朱高煦身在乐安,也有所听闻。 “假的,这一定是假的!那个混球怎么可能知道聚宝盆的下落,谣言,这些绝对是谣言!”朱高煦的第一反应是不承认这点,只因为潘厚仁曾经就在他的手中,然而最后却失去了。 或许用一句后世星爷的台词来形容朱高煦此时的心情会很贴切,然而朱高煦没有这种文采,他唯一能够做的事情,就是发泄! 砸东西发泄,惩罚身边的人发泄,杀人来发泄。然而不管朱高煦如何发泄,心头的那一股火气,却是始终没有能够畅通。其实这火气并不完全是针对潘厚仁而来的,在朱高煦心中还有两个极度憎恨的对象,一个是他的父亲朱棣,另外一个就是兄长朱高炽。 可朱高煦始终还是一个有理想、有伦理的王爷,对于朱棣,他心中还有足够的爱戴,所以他才不敢违背朱棣的意愿,最终灰溜溜的来到乐安这个鸟不生蛋的地方,当个默默无闻的王爷。 聚宝盆对于朱高煦来说,其重要性不啻是半个皇位!只有要足够的财力,凭借他堂堂汉王的威风,还有朝堂内外的影响力,朱高煦相信,自己一定可以拉起一支强军,如同他父皇当年所做的事情那样,最终走上大明皇朝最高统治者的位置! 然而,他竟然错手失落了这样一个宝贵的信息,内心里,朱高煦是悔恨莫及的。 “不!现在还算迟!既然找到潘厚仁就能找到聚宝盆,我就更应该坚定信念,派人去将潘厚仁控制起来,不仅仅是潘厚仁,还有整个潘家,都必须要在本王牢牢的掌握当中!” 经过一段时间的沉沦之后,朱高煦总算是自我振奋起来,他开始找来自己的谋士军师,开始制定针对潘厚仁的计谋! 同样的,在京师的朱棣,以及朱高炽和朱瞻基三代人,也因为潘厚仁的信息,而展开一场争论。 “父皇,儿臣觉得,不管这个潘厚仁身上有没有聚宝盆的信息,我们都应该将其招至京师,就算不丢入天牢,也需要严密的保护起来,不能让他落了别人的手。”朱高炽坐在椅子上,他的身体过于肥胖和虚弱,情绪稍微激动地说上几句话,就喘息个不停。 朱棣对自己这个大儿子其实并没有太多的好感,看他如此虚弱不堪的样子,心中更是不痛快,更不用说立刻采纳朱高炽的意见。他转头向坐在另一边的朱瞻基,开口道:“爷爷想听听你的看法,不用顾虑什么,只管说!” “好的!” 朱瞻基其实很聪明,加上从小接受的良好教育,以及被朱棣长期带在身边耳提面命,其见解早已经超越了这个时代同龄人的水平,甚至于有时候朱瞻基提出的方案,会比他父亲朱高炽提出的方案更让朱棣满意。 可是朱瞻基始终不能回避朱高炽是他父亲的这个事实,故而在他开口说出自己想法的那一刻,他还是忍不住看了朱高炽一眼。 “父皇让你说,你就尽管说!”朱高炽的脸色微微有些不悦,低声呵斥道。 “高炽,哪有这样跟自己儿子说话的,瞻基年纪尚轻,我们作为做长辈的应该多鼓励才是!” 朱高炽瞪朱瞻基,朱棣就瞪朱高炽,这父子三辈人之间的关系,还真是颇为有趣。 “那儿臣就说了吧!” 朱瞻基也知道,自己若是继续保持沉默,指不定会让朱棣更加生气,清了清嗓子,他先站起来冲着朱棣和朱高炽行礼,随后才朗声道:“儿臣赞同对潘厚仁进行一定程度的保护,但是不赞同将其招到京师里来!” “为何?” “此话怎讲?” 朱棣跟朱高炽几乎是同时开口问道。 “请听儿臣细细说来!”话头既然已经打开,朱瞻基也不想在爷爷和父亲面前示弱,硬起头皮故作镇定的开始讲述他的理论。 他首先是从“聚宝盆”这个东西说起。在朱瞻基看来,朱家已经是富甲天下,一个聚宝盆并不能造成更大的影响,即便是让别人得到聚宝盆又何如呢?当年传说沈万三就是因为坐拥聚宝盆而发家致富,可最后的事实证明,沈家并没有因为聚宝盆而绵延万世,反而招来横祸! 所以,朱瞻基认为,大明朝的皇帝就不应该去打聚宝盆的主意,因为事实证明,聚宝盆这玩意儿并非是好东西,相反,更像是个祸害。此为其一。 随后,朱瞻基又提到了潘厚仁的身份。 在他看来,潘厚仁这个人是极有才的,不仅仅提供了建立皇太孙亲卫军这样超前的思路,随后更是提供了一些练兵的良方,再加上其本身超卓的武功,朱瞻基感觉潘厚仁应该是一员良将!对于从立国开始就征伐不断的大明朝来说,一员良将的作用,怕是比一个聚宝盆更重要! 最后,朱瞻基又提醒大家,不要忘记了潘厚仁的背后,可是有张三丰这样一尊大神在支持着。别的不提,就说朱棣在禁宫里的那个丹房,啥时候见过张三丰带其他人进去过?唯独就是潘厚仁,不仅仅进了丹房,而且一住就是好些天,要知道当初朱棣哀求张三丰良久,希望张三丰能够带带朱瞻基,最终都是以失败告终。由此可见,潘厚仁也是很讨张三丰喜欢的,甚至于朱瞻基有种猜测:张三丰毕竟不是神仙,年事已高的他,是将潘厚仁当成继承人那样在培养! 说到这里,朱瞻基心中其实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来:张三丰培养潘厚仁,就如同是朱棣培养他朱瞻基一般,都是因为看重了第三代的资质和潜力。能够被老神仙看入眼中的人,会差到哪里去呢? 其实以朱棣和朱高炽的领悟力来说,朱瞻基这句话说跟不说完全没有区别。朱高炽的脸色有些难看,可是朱棣却是满脸高兴,在朱瞻基分析解说的过程当中频频点头,表示认可自己这个孙儿的见解。 “好!有孙如此,夫复何求!” 朱棣的一句话,算是对朱瞻基口干舌燥的一种肯定,就连朱高炽此时也不得不轻轻拍掌,跟在朱棣之后,连连表扬自己的儿子。说起来无论是朱棣还是朱高炽其实都没有必要相处吃醋,毕竟朱瞻基是他们血脉的延续,有这样的后代,那是他们的骄傲。 “那依皇儿的意思,应该怎样来处理此事呢?” 朱棣开口,朱高炽点头,显然这个时候,父子两个已经达成共识,要看看朱瞻基这个未来皇位继承人在解决实际问题时的判断力和正确度。 “依儿臣看来。” 朱瞻基也知道这个问题不好回答。毕竟他还不是皇帝,很多事情他不能说得那么直接,尤其是涉及到皇权唯一性的时候,他需要给自己的爷爷和父亲留下足够的面子和余地,这也是生在禁宫当中的一种悲哀。 “对于潘厚仁,我们非但不能打压,反而要给予他足够的帮助,而这种帮助最好不要影响到他自己的谋划,皇爷爷,儿臣上次听您说过,好像那潘厚仁跟皇爷爷您之间,还有个什么约定?” 当朱瞻基说到这里的时候,朱高炽的脸色就变得有些不自然起来,只因为他是太子,而刚刚从朱瞻基口中说出来的事情,他却是半点风声都没有听到,由此可见,在朱棣的心中究竟是谁更重要。 朱棣干咳两声,瞥了一脸糗色的大儿子,道:“高炽啊,这个事情原本跟你没啥关系,我也就是那天心情好的时候跟瞻基随口说起!刚刚瞻基说的没错,潘厚仁这小子是个人才,只不过依朕看来,这小子的天赋并不是在军队,而是在。赚钱!” “赚钱?” “赚钱?” 无论是朱高炽还是朱瞻基,在听说潘厚仁的天赋技能竟然是赚钱的时候,都是惊讶得叫出声来。由此可见,其实朱家还是蛮贪婪的,说到钱,父子两个竟然走到一块儿了! 看到两人的反应,朱棣也是哈哈一笑,点头道:“没错了,赚钱!这小子,那天在御书房里跟朕聊了很多,其实他说的很多东西,朕都听得不是很明白,但其中有一点朕可以确定:只要按照这小子的方略去执行,就一定可以赚钱,赚大钱!” “哦,父皇,儿臣愿闻其详啊!” 朱高炽此时竟然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冲着朱棣拱手,神情竟然是比朱瞻基还要急切!他之所以会有这样的举动,其实很好理解:朱棣和朱瞻基严格说起来,都是花钱的主。朱棣好大喜功,总觉得大明朝的地盘不够,他要成为一位开疆拓土的勇武之君,故而征伐连连,而朱瞻基长随其左右,多少也沾染了朱棣的这种习惯,只有那朱高炽,每次朱棣出征的时候,都是他在后面眉毛胡子一把抓,经常为经费的事情而苦恼,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 太子不是那么容易当的,尤其是有朱棣这么样一个父亲的情况下,朱高炽身体虚弱,除开自己性好渔色之外,跟他透支体能工作也是分不开的,别忘了,后世某些行业当中,过劳死频频初现,而过劳死的人,一般都是脑力劳动,而不是体力劳动者,像朱高炽这种先天不足的人,长期处于高负荷的运转状态,最终将身体彻底拖垮,那也是很正常的。 正是因为朱高炽才是大明财政的真正管家,所以他比朱棣和朱瞻基,更看重潘厚仁这个天赋的技能――赚钱! 然而朱棣这个时候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摆摆手却不愿意说他跟潘厚仁在御书房里具体谈的事情,只是笼统的肯定,说潘厚仁会赚钱,而目前正在跟朝廷进行一项绝密的计划。 听到这里,朱高炽心中颇有些悲哀。其实朱棣早就已经想好了该怎样对待潘厚仁,却不明摆着说出来,结果呢,倒是他一步踏错,又在父皇面前丢了面子。 “他这种赚钱的能力,我们一定要好好的利用!” 这是朱棣总结性的发言,而对于外面的那些流言,朱棣在跟儿子和孙子商量之后,立马召见了张晓谶。 “潘厚仁乃是朕钦点的朝廷命官,然最近坊间多有流传,其跟沈贼诸多干系,实乃是污蔑!朕很不满意,张晓谶,汝身为掌卫使,朕命你一定要查清楚这些流言的出处,对于始作俑者,朕绝不姑息!” 短短的一句话里,张晓谶却听出了朱棣的心声:老子晓得潘厚仁跟沈万三之间的关系,但是老子不在乎,是哪个把这个消息放出去的,给老子查明白了,然后弄死! 作为一个朝堂之上的老人,张晓谶领悟能力确是极强的,他连忙跪下,叩首道:“臣有失察之罪,请吾皇开恩,臣必定鞠躬尽瘁,戴罪立功,死而后已!” ------------ 第125章 送个保镖过去 潘厚仁还不知道自己的事情已经引起了方方面面的注意,不管是京师的朱棣、张晓谶和纪纲,还是乐安的朱高煦,甚至于岷王朱楩,最近也在关注时局的变化。 再说那张晓谶,从皇宫里出来之后,就急急忙忙的去了北镇抚司他的老巢,召集心腹手下来开会。他的心腹自然少不了耍大枪的夏布朝。 别看夏布朝的年纪轻,比起潘厚仁还是要大上那么几岁的。如今正好二十出头的夏布朝其实很有来历,只是因为他自己为人低调,以至于锦衣卫当中都没几个人清楚这员玉面郎君一般的长枪小将,究竟是何出身。大家只是敬重他那一杆好枪法,还有张晓谶对其的器重,故而虽说头衔只有百户,可张晓谶麾下的那些千户,甚至于佥事都不敢小觑这夏布朝。 “夏百户啊,你上次不是说想跟那潘教习切磋切磋?”张晓谶端着茶杯轻轻吹了两口,问道。 听闻张晓谶提及自己名字,夏布朝连忙起身走到大堂中央,拱手道:“末将是有此念,然工作为重,一切但凭掌卫使派遣!” 张晓谶点了点头,眼神环视自己的周围下属,慨然道:“不瞒诸位啊,今日皇上召我进宫,乃是为潘总教习一事。相信今日坊间的那些传闻,大家都听说了吧?” 锦衣卫的工作就是打探情报,谁要是这个时候敢说没听过关于潘厚仁的传闻,怕是直接就会被张晓谶一脚踹出北镇抚司。然而能够在锦衣卫混成个角色的人物,谁不是宦海里的老油子,在没有弄清楚事情的大方向时,就休想看到这些老油子们表态。 “你们呀。”张晓谶刚想说点什么,那夏布朝却再次抱拳,道:“末将听闻过,好像说那潘总教习跟当年的沈万三,还有聚宝盆有关系!” “哦,夏百户,你是怎么想的?”张晓谶脸上终于露出笑容,问道。 “末将在想,若那潘总教习真是沈万三的后代,又有聚宝盆的话,嘿,就算是末将,怕也不会再来当什么劳什子的总教习,找个不为人知的地方躲起来享受人生不是更好?” 夏布朝一边说,一边笑,表情颇有些夸张,张晓谶看在眼中,心里却是暗暗好笑:“夏布朝啊夏布朝,老夫都没有想到,你小子竟然会跳出来拍老夫的马屁!这可不是你小子的性格啊,难不成,你是已经猜到了点什么?唔,有可能,你有个猴精猴精的老子,皇上那边有什么风声,指不定你小子比老夫我还先知道呢!也罢,你既然如此上道,老夫也就成全你一把!” 张晓谶脑子里盘算着各种念头,同时眼神也扫过夏布朝以外的那些下属,然而直到他准备开口的时候,仍旧没有一个人愿意站出来说两句,整个大堂里气氛显得很是沉闷。 “好吧,既然你们大家都当成是一个苦差事,那本官就直接宣布了!夏布朝!” “末将在!” 夏布朝脸色一正,站得抬头挺胸,身躯笔直。 “现令你挑选精干随员二十名,前往昆明公干,任务就是保证潘总教习的性命安全!” “得令!” 夏布朝先是满心欢喜的接下了任务,随后才又奇道:“掌卫使,皇太孙亲卫军里不是传说总教习大人乃是武当山的真传弟子,他一身功夫,还需要我们贴身保卫么?” “蠢货啊!”张晓谶笑骂道:“他是武当山张真人的传人没错,可是你难道忘记了总教习大人的实际年纪?你想想看,你在他那个年纪的时候,功夫有现在高么?” “那自然是没有的!”夏布朝想了想之后,就摇头退下,表示他已经想通了这个问题。 安排了夏布朝的任务之后,张晓谶的脸色就冷淡下来,望着那些不敢随意开口的佥事、千户道:“哼!跟你们轻松的活你们不要!那好,皇上刚才冲本官发火了!说流言不断,是我锦衣卫之失职,让我等迅速查明流言的源头,并且消饵之,你等速速下去安排,取消所有人的休假,赶紧给本官弄明白,这些流言究竟是从何而起,目的何在!都给本官记清楚了,若是在十五天之内没有找到详细的证据,哼,本官到时候就把你们统统带到金銮殿上去,看看皇上会不会要了你们的脑袋!” 若是其他部门,自然是不可能进入金銮殿的。可是锦衣卫不同,他们本身就有拱卫禁宫的职责,而张晓谶这话其实也暗含着一种处罚:调去宫中轮值! 别以为能够慕天颜就是幸运,整天待在禁宫里,一个不留神恐怕就得罪了某个公公或者是皇上身边的重要人物,到时候皮肉之苦事小,掉了脑袋事大啊!所以但凡是已经离开禁宫轮值的锦衣卫,尤其是像已经外放当上千户、佥事之类的,最不愿意听到的处罚就是禁宫轮值,相比起来,直接打屁股或者是罚俸禄,他们都完全可以接受,反正当锦衣卫就没指望着俸禄,各有赚钱的门子。 再说那夏布朝,在离开北镇抚司之前,还专门去给张晓谶请安。他是想去昆明,可他同时也担心张晓谶身边缺了他,安全方面会不会受到影响,毕竟张晓谶这个位置也是很容易得罪人的,尤其是那些有实力的人。 对此张晓谶倒是很看的开,一句生死有命就把夏布朝给打发了,还让他回家代问他父亲好。如此看来,夏布朝的父亲在朝廷里的位置可是不低啊,要知道张晓谶可是正儿八经的从二品大员,而且他手中掌握的权利,别说同级官员,就算是一品大员见了他,都得低声下气的。 夏布朝回到家中之后,就开始收拾东西。当家里人知道他要去昆明那么远的地方时,都显露出担心,只有晚膳时分回到家中的夏老爷子,对于夏布朝的任务表示很有兴趣。吃过晚饭之后,夏老爷子就将夏布朝带去了书房,好生讨论起来。 “布朝啊,你对潘厚仁这个人,有何看法呢?” “这个,父亲,我跟他接触的时间不是很长,了解也算不上深刻。但是此人给我的感觉,其心智跟实际年龄怕是很不相符啊,要不是外表看上的确是个半大孩子,我还以为他是隐瞒了生辰年月呢!” 夏布朝思索片刻之后,回老爷子道。 “这个人不简单啊!”夏老爷子既没有对儿子的言论表示同意,也没有表示反对,反而像是喃喃自语,也不知道究竟是在想些什么。 夏布朝见父亲陷入深思,不敢打扰,只能安坐不语,调息养气,许久之后才听见父亲发出一声长叹,老眼望向他。 “父亲叹息所谓何事?”夏布朝问道。 “我儿跟着张大人,虽不至飞黄腾达,但将来衣食可保,只是为父一身清贫,你那妹妹如今已经二八年华,为父竟然不能替她拿出足够的嫁妆,实在是。羞愧啊!”夏老爷子不住地摇头,眼神当中似有不甘。 听父亲这么说,夏布朝赶紧跪下,道:“父亲,是孩儿不孝,这些年当差竟然积蓄无多。” “不干你事,是我这个当父亲的过于古板,然读圣贤书,行圣贤事,当初你不爱读书爱学武,我之所以同意,也是希望你别走上我这条老路。布朝你先起来说话,为父这两天在宫中,从皇上、太子和皇太孙口中都听了不少关于潘厚仁的话,倒是觉得此人绝非池中之物,而且不贪权势,很合吾意啊!” 夏布朝不愧是老爷子的儿子,亲儿子,一听这话,心中顿时明白过来:“是啊,那潘厚仁家境优渥,长相帅气,又有一身好武艺,师出武当张真人,当真是妹妹的佳婿,若是能够说动他上门提亲,聘礼更是不用担心,这样嫁妆也就有了着落,妹妹嫁个好人家,老父亲一直忧虑的事情也就迎刃而解,倒是一举多得啊!看来我此去昆明,倒是多了一样任务了!” 。。 几乎就在夏布朝父子书房里秘密商议的时候,潘厚仁也被潘德明叫到了书房。最近潘厚仁感觉二叔好像很喜欢将他叫去书房“聊天”,其实大多数时候都是他在说,而潘德明在听。 也有好几次,潘德明都表现出对潘厚仁这些本事来历的好奇,也幸亏潘厚仁说谎的本事一流,竟然东拉西扯的掩盖过去。那潘德明在知道潘厚仁不愿意细说之后,也就不再勉强问这方面的事情,反而一心一意的跟潘厚仁商议生意经。 然而今天进了书房之后,潘德明却不像往日那样开口就是赚钱,反而提及龙镶天,随后又说起潘厚仁出生之前,就已经订下来的婚事。 “虽说徵徵年纪还小,可厚仁你眼瞅着过年之后就是十六岁了,二叔我想啊,是不是早点将你们的事情定下来!” “这个。” 娶潘徵徵这样一个无敌美萝莉过门,潘厚仁自然是千肯万肯的。什么没有“感情基础”这些理由纯属是扯淡,潘厚仁才不相信一个后世穿越者在看到个美女之后,还有心情却学什么柳下惠,柳下挥还差不多! 当然,他也不能将自己的心态表现得过于急切,好像个登徒子似的,既然是潘德明自己提起此事,那就是板上钉钉跑不掉了,着什么急啊! ------------ 第126章 初次定亲 “二叔,自从父亲过世之后,爷爷,您,还有徵徵,那就是厚仁我在这个世上最亲的亲人,您说这个事情怎么办,那就怎么办!厚仁一切都听您的!”潘厚仁暗暗一运气,两眼顿时被他逼得通红,热泪盈盈好似一不留神就要夺眶而出,当真是感人的紧。 潘德明的神情也颇为感慨,道:“是啊,大哥竟然就这么走了,唉,人有旦夕祸福呀!老爷子说了,如果没什么意外的话,等你十六岁那天,就跟你和徵徵把事儿给办了,反正都是自家人,我们也不要去弄那些繁文缛节,你看如何?” “好!我倒是巴不得越快越好呢!”潘厚仁心中大吼,脸上却仍旧是哀鸿遍野,缓缓点头,“一切但凭二叔和老爷子做主便是!” 听潘厚仁这么一说,潘德明的脸色顿时明快起来,右手一下一下地拍着大腿,好像是去了一块心病。而潘厚仁心中当然也畅快,他与潘徵徵原本就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除此之外光是那活脱脱的一个美人坯子,若是送给别人潘厚仁才会气死,如今尘埃落定,只要没什么大的变动,过两年这娇娃就成了自己的私宠,实乃是上天的恩赐。 “二叔,没啥事的话我先走了,四疯一个人我实在是不放心呀!” 这些天潘厚仁忙,四疯也没有闲着,因为他手痒,总是喜欢找人练,潘厚仁干脆给他弄了一票人,美其名曰培养潘氏运输公司的保安队,其实就是一百多个身强力壮、孔武有力的大汉,基本上都是汉人,让潘恒带着,让四疯操练。 潘恒这小子上次经过巴蜀票号劫道的事情之后,也深深感受到没有武功真可怕,故而潘厚仁把自己的意思跟他一说,那厮当场就跪下来要向潘厚仁拜师,结果被旁边的四疯一脚丫子差点踹到门外面去,用四疯的话来说:一个没资格收,一个没资格拜,看着就心烦,若非上天有好生之德,他一脚丫子就能把潘恒踹成烂泥! 结果,潘厚仁弄的这样一支保安队伍,还真就成了四疯的玩具一般,凡是进入这支队伍的人,都签订了生死契约,各方面的福利自然是顶天了,但若是在训练过程当中有什么死伤,那么潘氏运输公司不会承担任何刑事责任,只会按照协议上的条款进行赔偿。 “刑事责任”这几个字当然不会出现在契约书上,但是也充分说明了参加这支保安队伍的危险性。 其实主要的危险还是集中在四疯身上。潘厚仁不否认四疯有极高的武学天份,可正因为他自己的天份高,所以就看不惯这方面的傻瓜。然而世界上哪有那么多武学天才呢,四疯的教育方式,在潘厚仁看来还是太粗暴了一些。 这不,他刚刚从潘德明的书房出来,径直出城去了城外的那个农庄。这里原本是潘氏运输公司的大本营,当潘厚仁回来之后就重新换了个地方,在昆明城的另外一个方向购买了足够的土地兴建了一个庞大的建筑,这种采用后世审美观念建造的新建筑,已经成为昆明城外的一个景点,其实说出来也很普通,不就是个“鸟窝”么? 为了便于潘厚仁的发展,潘德明也将原本农庄里的人调走了一部分,让四疯带着保安队入驻,而潘厚仁平常没事的时候,也会留在农庄,他甚至连瑶瑶和弱绿、莲巧两个丫头都带到农庄来,为的就是能够“监视”四疯这个家伙。 刚刚才到农庄门口,潘厚仁就看见一辆马车急匆匆的出去了,他扭头问那守卫农庄大门的家丁,道:“怎么,又有受伤的?” “废了!四疯道爷出手太重了,也是那小子活该,竟然敢跟四疯道爷顶嘴,不是找死么!”门边的潘府家丁一面向潘厚仁敬礼,一面说道。 这些日子以来,哪怕是农庄的农夫都有已经不再羡慕那些保安队的成员了,虽说他们一个月最高的可以领到十两银子的福利!十两银子对于这个时代来说,恐怕是金领都不止了,当然值得人羡慕。然而在目睹了那些受伤、痛苦和折磨之后,几乎没有人羡慕了,因为凡是羡慕的,差不多都尝试过,结果却是他们根本无法承受,最后退出了! “听好了,给本道爷好好的练,下个月初一的比武会第一名,道爷我奖励一百两银子,第二名五十两,第三名十两!” 潘厚仁刚刚踏进校场,就听到四疯扯起的嗓门,心中不由的肉疼起来。 是呀,比武大赛出色的当然要奖励,优秀的企业不能缺乏良好的激励机制和足够的上升空间,就这方面来说他是不应该责问四疯的。然而一场比武大赛下来,潘厚仁需要支付的可不仅仅是百十两奖金,还有高额的治疗费、误工费甚至于解除契约的营养费用乃至抚恤金,这些才是真正的大头,每当想到这笔费用,潘厚仁当真是头疼不已,最最最关键的就是四疯――丫浑身上下找不到一个通宝,但却想是只癞蛤蟆,口气大的很呢! “师叔,师叔,是不是休息一下?” 潘厚仁也不去理睬那些正在罚站的人员,招呼四疯。今日的四疯已然不同潘厚仁初遇那时,浑身上下打扮得很整洁,而且头发也梳理得整整齐齐,据说是潘震的功劳。这小子被四疯从死亡线上救回来之后,就对四疯特别的忠心,潘厚仁就干脆打发他去跟着四疯,也能学到不少东西。 “道爷离开一会儿,你们都不能休息,给道爷我站桩!” 站桩是武学的基本功,每门每派都有这方面的训练,只是姿势略微的有些不同。潘厚仁观察过,四疯教的这种站桩,跟他从龙镶天那里学到的没有半点差别,算是武当派最为正宗的一种站桩方式。 潘厚仁其实每天也站桩,可他不会乱说。 “师侄,有事吗?”四疯脸上表情很明显就是有些烦,烦潘厚仁来打扰他的“事业”,他现在可是真正将训练这些人当成事业来做了。 事实上四疯跟潘厚仁一样,是没有资格收徒弟的,而潘厚仁想出的这种折冲的方法,既满足了四疯练人的目的,同时又没有违背张三丰的意志,一举两得,四疯自然是乐此不疲。 “当然是有事咯,来来来,师叔且听俺说一说。”跟四疯在一起算是潘厚仁最轻松的时光,只因为这个脑袋里缺根筋的师叔,从来不会奇怪潘厚仁嘴里冒出来的任何“胡言乱语”,而且接受能力超强,甚至很快就能模仿潘厚仁说话的味道。 可能不仅仅是因为四疯脑袋里缺根筋,更重要的是四疯的年纪本身就跟潘厚仁相仿,而武当山上的封闭生活也让四疯这个人骨子里比较单纯,更容易受到潘厚仁的影响,要说两人之间还存在辈分,怕是自欺欺人了,很多时候两人一起,完全就是一双兄弟。 “师叔啊,这些小子距离出师还需要多长时间?”将四疯拉到屋子里坐下,弱绿捧上热茶,潘厚仁开口问道。 “出师?我呸!没有个七八年,他们休想出师!” 四疯虽然穿着打扮随性,但是在武学方面的要求,却是比潘厚仁严格一百倍都不止,在其内心当中,这些保安怕是一辈子都不够出师的资格! 按照武当山的门规,或者说是按照张三丰的要求,门下弟子至少要能有一个保命的“大招”,才算能够勉强行走江湖。当然,武当山传承到今天,也分出了内门和外门的区别,内门才是张三丰的真传,外门嘛,那就马马虎虎,出去的弟子功夫也就是两字可以总结――稀松! “咳咳,师叔啊,咱们又不是在培养万人敌,这些人都是半路出家,依我看吧,练到可以对付十来个普通人也就差不多了,等将来有机会的时候,咱给你弄几百个五六岁的孤儿,到时候你从头培养,争取培养出一个新的体系来,到时候回武当山去打擂台,你说呢?” “跟武当山打擂台?本道爷培养的新的体系?”四疯的两眼猛然之间亮了起来,对于一个武痴来说,还有什么比这个更有吸引力的呢? 潘厚仁看四疯手脚微微颤抖的样子,就知道自己刚刚这话是说到这家伙心底去了,也知道这家伙上钩了! 虽说潘厚仁对于争霸天下没多大的兴趣,然而认识四疯,见过张三丰之后,潘厚仁才知道自己引以为傲的武功在真正的高手面前怕还不算个事,更不用说面对朝廷这样庞大的战争机器,想要好好的活下去,自保的能力就不能没有,拉拢四疯,让其为自己培养武装力量,是这段时间潘厚仁一直在思考的问题。 “好!师侄,你脑子好使,就按照你说的办,不过将来若是师傅问。” 潘厚仁将胸膛一拍,道:“问啥?若是师祖他老人家怪罪下来,兄弟我一力承担了!大不了废了我的武功,反正有四疯你在,我这点武功要不要都无所谓!” “好兄弟!” 四疯激动地一把抓住潘厚仁肩膀,两眼当中竟然有盈盈泪光闪动。而潘厚仁眼眶里也是滚滚泪水,好似马上就要夺眶而出。 “四疯!” “厚仁!” “师叔。” “师侄!” 四疯的情绪一直很激动,好像他等了一辈子,就在等今天似地。而潘厚仁脸上的表情,却不是激动,而是越来越――痛苦。他哆嗦着嘴皮子,颤抖着腮帮子,声音断断续续的从嗓子眼里冒出来:“四疯师叔,我的好兄弟,你能不能。先放开的我肩膀,好疼!” “啊?” 听潘厚仁这么一说,四疯才恍然发现,他在抓潘厚仁肩膀的时候,不自觉的用上了指劲,五根手指抓住的地方,此时都已经深深的凹陷下去了! “我擦!师侄,师叔我对不起你啊!”四疯连忙松手,潘厚仁浑身气劲一泄,左手捂住右肩发出了一声惊天的惨叫:“我去年买了个表的,四疯,我跟你不共戴天!” ------------ 第127章 夏布朝的背景 潘厚仁跟夏布朝见面的时候很有些尴尬,因为他右肩还缠着绷带,无法向夏布朝抱拳行礼。 张晓谶当初在安排保护潘厚仁这个任务的时候,镇抚司里大多数大人们都认为这是个苦差事,所以张晓谶名正言顺的给夏布朝提升到了副千户,从五品的官职。对于夏布朝来说,这也算是个奖励,毕竟到昆明这种由诸侯镇守的地方,既让锦衣卫喜欢,又让锦衣卫讨厌。作为皇帝的鹰犬,若是诸侯不够强势的,往往就会畏惧锦衣卫,让锦衣卫很容易拿捏,这种诸侯就讨锦衣卫喜欢,反之,像沐晟这种背靠大树的诸侯,却是锦衣卫最讨厌的。 所以张晓谶临时“提干”,整个镇抚司里竟然没有一个人反对,就连往日经常跟张晓谶对着干的纪纲,这次都是毫无条件的通过。当然,纪纲这个人可不是好糊弄的,他明知道张晓谶提拔夏布朝有向夏老爷子讨好卖乖的意思,然而他仍旧表示对张晓谶的支持,却完全是因为别的原因。 潘厚仁看到夏布朝,只能是苦笑着表示抱歉,身体有恙,无法全礼。那夏布朝本是带着任务而来,自然也不会介意潘厚仁这种无心失礼,况且从场面上来说,潘厚仁如今乃是从三品的官衔,高了不止一筹,照理说也可以不用向夏布朝行礼的。 “夏大哥此次来昆明,有何公干呢?” 等夏布朝将二十个跟来的锦衣卫安顿之后,潘厚仁才领着夏布朝径直去了君再来的二楼,安排了一个包间,两人坐下来细聊。 “潘大人既然叫下官一声大哥,那下官就不矫情,就称你一声厚仁兄弟了!” 夏布朝爽朗一笑,英伟的面容顿时引得包间里服务的小女生两眼放光——将店小二从男人换成年轻女性,也是潘厚仁的一项“伟大创新”,如今在昆明已经引得不少酒家效仿,只不过效果始终不如君再来这么好。 那小妹儿一笑,顿时让夏布朝脸色有些干干的,低声问潘厚仁:“咱兄弟两人说话,这小姑娘。” “小妹儿你先出去,在外面候着,不能让任何人接近大门或者是偷听哈!”潘厚仁笑着挥挥手,打发那脸红筋涨好似发春的小姑娘出去,同时心中也有些怨怼:难道少爷我就不帅了么?怎么往日里来没见你这样子呢,活该被撵出去啊! 等到小姑娘关上门之后,夏布朝才低声向潘厚仁道:“京师里出了点事,兄弟你可知道?” “京师里出了事?这个我倒是不知道!”潘厚仁缓缓摇头,道:“倒是前些日子,小弟原本打算去大理,结果半道上被人埋伏,有个车夫中箭身亡了!” “啥?” 夏布朝一听潘厚仁这话,本能的就将潘厚仁身上的伤势与他所说的伏击联系在一起,能够让潘厚仁受伤,那敌人绝非是泛泛之辈,夏布朝身为锦衣卫,对这种事情自然是敏感的紧。 “你这伤。对方是何来历知道不?为兄一定帮你报仇雪恨!”夏布朝拳头落在方桌上,嘭嘭作响,潘厚仁心疼自己的家什,连忙摆手,“这伤没关系,意外,是意外而已!” 等夏布朝的情绪稍微平复之后,潘厚仁才将发生的事情大概的说了说,他也没有告诉夏布朝已经查到对方就是巴蜀票号,虽说他相信张晓谶,可是在没有弄清楚夏布朝的来历之前,潘厚仁绝对不会轻易的信任他,所谓人心隔肚皮,再说过几年就涉及到皇位更替了,到时候夏布朝站在哪一边,现在还能难说呢。 “是这样啊,行!我回头就去给张大人写信,一定要将暗害兄弟你的人给揪出来!不瞒兄弟你说,为兄我此番受张大人之命,同时也是我心甘情愿调任昆明,所为的事情也跟兄弟你被袭击有关!”夏布朝凝了凝神,将京师里的事情一一说给潘厚仁听。 潘厚仁怎么也没有想到,潘家的老底竟然被人揭起来暴晒在太阳之下,如今更是弄得全国皆知,还有人愣是将聚宝盆的信息硬生生往自己身上套,这让潘厚仁好不郁闷:本少爷自己都还没有闻到腥味,可好了,竟然就已经一身骚,这日子,还真是没法过了!谁尼玛如此缺德啊,被少爷我抓住了,一定要揪断你的小基基才解恨! 当潘厚仁心中如是想时,脑海里自然而然就升起朱徵焲猥琐的五官来,然而理智告诉潘厚仁,以如今岷王府的地位和实力,决计是无法在短短的时间里做到这一切,毕竟现在不是后世那种网络时代,一个消息半天功夫就能全国皆知,就算是皇位更替这种事情,没有几天的功夫,也无法传播各地的。 必然是有一只巨大的黑手在背后推动着这一切的发展,然而是谁呢? “张大人认为,乐安州的那位可能性很大呀,家父也是如此认为的。”见潘厚仁沉思,夏布朝也沉默了片刻,才开口说道。 “哦?还没请教伯父是。”潘厚仁给夏布朝倒上茶水,问道。 “家父元吉。” “元吉。夏元吉。”潘厚仁翻动脑子里的记忆,顿时,在大明朝永乐年间堪称重量级的一个人物涌了出来——夏元吉,五朝元老,如今的户部尚书! “啊,失敬,失敬!没想到哥哥竟然是尚书大人的公子,小弟我实在是惶恐啊!” 潘厚仁此时脸上的震惊之色却是没有半点的虚伪,他的确是震惊了!只因为夏元吉这个人算得上是中国历史上不出名的一个好官,跟诸多历史名臣相比,夏元吉可谓是声名不显,然而潘厚仁却知道,若是论为官的品性,什么纪晓岚、刘罗锅之类的,跟人家提鞋子都不配! “兄弟坐下,坐下!”夏布朝脸色有些尴尬,招呼潘厚仁坐下,同时道:“兄弟不要如此,只要不笑话哥哥,就好了!” “咦,我为何要笑话兄长呢?夏大人的所作所为,小弟向来钦佩,也只有夏大人这样的人品,才能培养出哥哥这般豁达的人才来!” 潘厚仁说的倒是实话。在大明朝,特别是等到靖难之后,武将在朝堂上是越来越受人轻视,可以说在整个明朝时期,“重文轻武”是贯穿始终的一种观念,这种观念直到明朝终结也没有动摇过。 照理说像夏元吉这样的重量级官员,其子嗣怎么也不会走武将的道路,至不济动用一点关系,就能外放去地方当个小官儿,然后做点政绩,也就一步步起来了。这就好比说在后世财政部或者是民政部部长的儿子,不是当个纨绔富二代,就是出国留学“身造”,啥时候见过去纪委纠风办当个科长的? 更不用说在大明朝,户部尚书就等于是集中了财政部、国税总局、民政部等大权于一身,至少可以算是副总理级别的人物,偏生人家的儿子,就进了国安局当个普通工作人员,辛勤工作几年之后,才得到一个外放去地方上当个公安局副局长的机会,这样的事情,在后世基本上是不会发生的。 “唉,大哥啊,你这条路,不好走啊!”潘厚仁想了想之后禁不住摇头。选择武将这条路,在目前看来,基本上一辈子在文官面前都是抬不起头来的,夏元吉能够同意儿子当武将,需要何等的心胸,尤其是由着儿子自己的喜好,能做到这份上的父母,在古代也算是少见的。 “好了,是好兄弟咱们就别再夸我家老爷子了,哥哥我自己都脸红,不就是一把穷骨头么!” 夏布朝口中说的“穷骨头”这三个字还真是可圈可点啊,夏元吉这个人一辈子真就是用这三个字来总结:“穷骨头”,穷,可是穷的有骨头啊! 感慨了一番之后,夏布朝终于将话题重新扯了回来。当潘厚仁听说皇上和太子以及皇太孙都很关系这事时,也免不了起身对着东方遥拜,以谢皇恩浩荡。 “所以皇上就指派大哥来探望小弟了?” “那倒不是!”夏布朝摇了摇头,道:“皇上的意识,是要锦衣卫彻查此事,务必将妖言惑众的人都给抓出来,惩戒以儆效尤。只是哥哥我跟张大人分析,此事怕是有些难啊!” 看夏布朝愁眉不展的模样,潘厚仁心中一动,将脑袋凑过去,压低声音道:“哥哥,此地没有外人,小弟大概的问问,哥哥你认为究竟难在何处呢?” “兄弟啊,你说说,我朝如此广袤,是什么样的力量才能在短短旬月的功夫里,就把事情传遍天下呢?” 夏布朝眼睛里闪过数道光芒,右手食指在茶碗里沾了点茶水,随后在桌面上画起来,片刻功夫,一个锦衣卫腰牌的形状就出现在潘厚仁眼底。 “哥哥的意思是。他?好呀,本少爷没有找他算账,他倒是处处算计本少爷,难道皇上的话,他都敢不听了么?” 潘厚仁眼底腾起一片怒火,他曾经也猜测过这种可能性,然而既然朱棣曾经说过要其收敛,潘厚仁总觉得他现在不会张狂到如此程度,然而今天,夏布朝带来的消息,却是让潘厚仁恍然大悟:狗改不了吃屎! ------------ 第128章 狡兔没了就得烹狗 “哥哥,这事儿我跟他没完!”潘厚仁一拍桌面,震得茶具“铛铛”作响。 夏布朝微微颔首,道:“兄弟你放心,朝中看他不顺眼的大有人在,我父亲也说了,此人怕是嚣张不了多久,正所谓:狡兔尽,走狗烹!” “对!走狗烹!” 潘厚仁咬牙点头,他感觉夏布朝这个人恐怕不仅仅是个武将,只因他刚刚那句话,用来形容纪纲,实在是太准确不过了! “那哥哥,我们该从何下手呢?” “这个。能不能先吃点东西,哥哥我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 既然知道这事跟纪纲脱不开干系,潘厚仁心中反而淡定下来,他跟纪纲之间已经不可能善了,他甚至等不得纪纲活到明年端午了。 如何才能赶在明年端午之间,将纪纲干掉?最好还是让秀娘亲手干掉,这是潘厚仁近期的一个梦想,这事儿动作慢了可不行,现在都已经是十月份了,如果不抓紧时间的话,怕是就轮不到他和秀娘下手了。 夏布朝的父亲竟然是夏元吉,这一点也是让潘厚仁很震惊,如此一来,潘厚仁就不能再用普通方式接待夏布朝了,至少应该表现出对人家父亲应有的尊重来。为此,潘厚仁专程带着夏布朝去了一次平西侯府,也算是让夏布朝拜见地头蛇,毕竟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夏布朝还要在人家平西侯沐晟的眼皮子底下活动。 至于说府尹张大人那里就不用多事了,说实话像一个府尹,还真是不能被夏布朝放在眼睛里,说抓就能抓了,丢进北镇抚司那决计是没有冤假错案的说法,死了也是白死。 另外一方面,潘厚仁由衷的感觉到了紧迫。 既然朱棣要张晓谶安排人手到潘厚仁身边,换个角度来说,也是对他潘厚仁工作的一种监视。 虽然朱棣对于聚宝盆没有太大的想法,可这不代表朱棣就会放任潘厚仁胡作非为,或许有一天,朱棣会找到潘厚仁,问,说好的分红呢?你小子不会独吞了吧? 这种事情即便潘厚仁知道自己没有胆子做,可世界上有这个胆子的从古自今就不少,至少潘厚仁就知道,番邦进贡的娇娘,人家纪纲大老爷就敢贪墨两个弄回家去自己享受,还是挑最漂亮的选。 四疯训练的那些保安暂时也派不上用场,潘老爷子在得知这些情况之后,第一时间就让潘德明将潘家备用的那些武师、护院统统召集回来,只要不是来自朝廷的力量,但凡靠近潘府大院,就会遭到这些武师护院的严密监视,稍有什么举动,这些武师护马上就会跳出来,将其制服。 为了保证潘府的这种自我保护不会出格,平西侯府甚至还专门安排了两个偏将在潘府常住,也就是说即便出现什么问题,也能够用军方的理由解释过去。 当然,夏布朝来了之后,潘厚仁最初的设想就是将这个很有背景的副千户大人弄进潘府里去常住。原本他以为以夏家的传统,一定会遭到夏布朝的拒绝,谁知他才刚刚提了个头,夏布朝竟然就同意了,弄的好像是一直在等待潘厚仁邀请似的。 如此一来,潘厚仁心中反而狐疑:“我地妈呀,咱不会是引狼入室吧?那这厮究竟是打我的主意,还是打徵徵的主意呢?” 潘徵徵的美貌在昆明城里是众所周知的,想当初朱徵焲不是没有怂恿过朱高煦,只是幸亏潘家人警惕,否则就算最后朱高煦倒霉了,难不成朱棣还会因为自己儿子搞了个商人的女儿就将儿子切了不成?大不了赐个婚,那还得看朱棣的心情。 “朝哥,你有没有听说过,昆明一枝花,就是咱们潘府的大小姐啊?” 进了家门之后,潘厚仁专门找了处距离后院最远的客房让夏布朝居停,闲谈间他又故意提到潘徵徵,用以观察夏布朝的反应。然而,他却没有看到夏布朝因此而兴奋,甚至于有些茫然,“潘家大小姐?是兄弟你的姐姐,还是妹妹啊?” “我。嘿嘿,是我妹纸,妹纸呢!”潘厚仁摸摸鼻子,心情并没有因为夏布朝对潘徵徵一无所知而轻松,只因他想到的是:难不成夏布朝的目标,是他潘厚仁? “大哥,春兰阁明天就要开张了,到时候大哥一起去剪个彩不?” “这个。”关于春兰阁的性质,夏布朝也了解的很清楚,他思索片刻之后摇头,道:“这个恐怕是不行的,我朝的律例有规定。” “明白!大哥不用再说了,小弟我都明白,这样罢,明天春兰阁开张,大哥你不用抛头露面,但是一定要去,小弟我给你安排个上等包间,定然要让大哥你乐不思蜀啊!”潘厚仁一边说,一边嘿嘿地笑了起来。 说实话,到昆明好几天了,夏布朝也听说过不少关于潘厚仁和春兰阁的传闻,身为一个正常的男人,对于春兰阁,他心中还是很有想法的。在这个时代,不去勾栏院的男人不一定都是好人,但绝大多数都是穷人。夏元吉是个读书人,一辈子为官也清廉的很,可夏布朝跟他老子不同,身在锦衣卫当中,很多事情那也是生不由己,若是不能“同流合污”,怕是会被同僚们贴上“不合群”的标签,日子就不好过了。 所以别看夏布朝这个人年纪不大,而且又是个长随大人身边的武将,可是对于勾栏院这些地方,他还真是一点都不陌生。 “哦,既然兄弟相邀,那我这个当哥哥的也就不矫情了,嘿嘿,听说春兰阁里面的内容,那可是丰富的很啊!”夏布朝脸上露出理解的笑容,有时候男人之间的话题就是这般的隐晦,只需要一个眼神、一个笑声就能够相互理解。 。。 “雀娘啊,明天开张,所有的事情都准备妥当了吧?” 安顿好夏布朝,潘厚仁就火急火燎的赶去春兰阁。灾后重建的春兰阁比起以前来更加别致,由于设计时就考虑到每个房间的实际用途,故而临近大街一面,窗户都设计的偏高一些,也就说房间里面的人需要趴在窗棂上,才能露出一个脑袋往外面瞅,而外面的人除非是搭着梯子爬上去,才能看到房间里面的情况。 如此设计,自然也就能够让住在房间里的人更加放得开,加上房间与房间之间有足够好的隔音处理,潘厚仁相信新的春兰阁一定能够让客人们更加尽性,只是限于资金和工匠们的水平,潘厚仁心中还有诸多构思没能排上用场。 “东家啊,张裁缝那里扩大规模之后,最新的那套服装已经全部到位了,对了,东家,您发明的这个比鸡里,倒是很受姐儿们欢迎,她们说穿着这种衣服睡觉,很舒服呢~”雀娘又恢复了往日那种风情万种的模样,看得潘厚仁心神有些荡漾,不得不假咳几声,以掩饰冲动的内心, “那风野子排练的音乐剧,也没有问题了吧?” “当然咯!我们已经彩排了好几遍了,东家您放心好了!” 雀娘好像没有注意潘厚仁神情的不自在,一边说着话身子就一面贴向潘厚仁,她倒是很习惯这种男女之间突破心理界限的距离,但是对于潘厚仁来说,这不啻是一种最严重的挑逗,说到最后,潘厚仁甚至是看都不敢去看雀娘了,光是钻鼻子进来的那股香味儿,就让潘厚仁在心中念了无数句“阿弥陀佛”。 “行了行了,我就是过来看看,另外再给我安排一个包间给京师来的夏布朝夏大人,人家是锦衣卫的副千户,雀娘你看看安排谁来接待吧!” “呀,京师来的锦衣卫,那可是顶顶了不起的大人物了呀!”听到夏布朝的官职,雀娘的身子才稍微距离潘厚仁远了一些,只不过胸前高耸的玩意儿仍旧虚空压迫着潘厚仁,让他坐在椅子上不敢直起身子来。 “东家,要不给他安排您新设计的那个‘桶浴’房?这天气也转凉了,让姐儿伺候着泡个澡,很舒服的,呀,说起来东家,您都没有来享受过呢!”雀娘眨巴着长长的睫毛,一上一下像是两把小刷子,刷的人心痒痒。 “胡说八道,谁说本少爷没有尝试过,若是没有尝试,怎么知道其中的好处!”潘厚仁有个男人的通病,就是不愿意在女人面前承认自己的“无知”。 “本少爷在家里也有大桶,也是天天泡澡,还有两个丫鬟伺候着。” 潘厚仁这话却是引来雀娘的一声嗤笑,柔荑抖着绣帕儿,香粉味儿再次扑向潘厚仁,跟着那腻腻的声音一起,“东家啊,不是雀娘说你,你家的那两个雏儿虽说是瑶瑶一手调教出来的,不过雀娘我呀还是要说句老实话:她们讨好男人的招数,实在是稀松平常的紧呢,自打雀娘我过来之后,还真是费了很大的精神,才让原来春兰阁的姐儿们上了路,东家你若是不信,尽管试试,若是你不嫌弃雀娘的话,今夜就留在这里不走了。” 雀娘是越来越近,她的言行无一不在撩拨着潘厚仁那颗骚动的心。 ------------ 第129章 示范作用 “咕噜!” 潘厚仁不由自主地咽了一口唾沫,只因为雀娘那香喷喷、软绵绵的身子已经骑到他的双腿之上,那沉甸甸又富余弹性的触感让潘厚仁身体的某个部位已经快要束缚不住了! “咳咳,雀娘快快起来。你刚刚说的没错,我那个哥哥在京师里也是鼎鼎有名的人物,普通的招待他看不上眼,走,我去看看你们布置的浴房!”在享受了片刻雀娘的温柔之后,潘厚仁终于一狠心,轻轻地将雀娘推开,抖直衣裳站了起来。 所谓浴房,实际上就是可以泡澡的房间。当初朱高煦一把火把春兰阁烧成白地,潘厚仁在重新修建的时候,就没有重建后面的两栋雅阁,而是修成了一栋四层楼的回廊式单间房,每个单间都很大,床铺和浴桶之间用一张丝绢屏风隔开,透着光线可以看到另外一边模糊的影像,这种隐隐约约的感觉,比直接看见更加诱人。 这个时代不是没有浴桶,然而几乎都是站立式浴桶,潘厚仁不喜欢。他专程找来高手木匠,设计了这种船型的浴桶,虽说容水量差不多,但却能让两个人并肩躺在里面,尝试过的人都不由的竖起大拇指,就连春兰阁的姐儿们都说没事儿的时候她们自己都会会进去泡泡,疲劳尽消啊! 在后世,像这种浴房全国各地简直就是数不胜数,潘厚仁也曾经去过一些地方,故而才知道这种船型的浴桶对于放松身体疲劳有着极好的效果,至于说其他的服务,那是勾栏院的专长,潘厚仁就不需要再对姐儿们进行培训了,甚至雀娘再次邀请潘厚仁试一试,却是把潘厚仁吓的落荒而逃。 “不错了,已经很不错了,到时候看完表演,就把那夏大人领到这里来,安排个综合水平优秀的姐儿伺候着,对了,要注意卫生,这个桶啊,每天都要用盐水清洗,雀娘,这个关系到姐儿们以及顾客的身体健康和我们春兰阁的信誉,马虎不得!” “放心好了!” 雀娘的绣帕儿又招动起来,“东家您说的每句话,雀娘都是牢记在心呢!” 从春兰阁里出来,潘厚仁情不自禁地做了几个深呼吸,一方面将肺泡里那香喷喷的味儿都去去,同时也让自己的心绪平缓下来。因为常年习武的原因,潘厚仁的身体应该说比绝大多数男人都要健壮,也就意味着他某方面的积蓄会比绝大多数男人更加充盈,故而刚刚在春兰阁的经历,实在是对潘厚仁精神意志的一种重大考验。 春兰阁的重新开张是潘厚仁打造娱乐帝国的第二个步骤,他必须要重视。所以不管有多困难,他也咬紧牙关忍了。对于雀娘,倒不是说潘厚仁就真的介意自己这具身体的第一次是耗费在一个什么样的女人身上,反正男人嘛,只要你坚信自己是第一次,那就可以永远第一次。潘厚仁内心当中顾忌的,其实是双方的关系。他是领导而雀娘是下属,若是领导和下属之间有了那么一层关系之后,就会对今后的工作造成影响,这是潘厚仁很不乐意看到的。 “少爷您回来了!” 趁着城门还未关闭,潘厚仁打马出城,返回如今被他称为“基地”的农庄,刚下马进院子,一身丫鬟打扮的瑶瑶就提着灯笼迎上前来,潘厚仁还没有来得及开口说话,就见瑶瑶皱起眉头,抬起小手儿将嘴鼻掩住,两眼透射出丝丝不忿之色。 “咦,瑶瑶,怎么了,我身上很臭?”潘厚仁张开双臂低头问了问,好像没什么臭味啊! “臭!就是臭!少爷,你去找哪个狐狸精了,让瑶瑶我闻闻!”瑶瑶一边说话一边将掩住鼻口的手儿放下,就靠过来闻。潘厚仁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那瑶瑶就直接“哦”了起来。 或许是因为两人一直没有进去,同样在里面等候潘厚仁的弱绿和莲巧两个丫头也凑巧跑出来,正好撞见瑶瑶用手指轻轻戳着潘厚仁的胸膛,“少爷是个坏人,跑去跟雀娘亲热了,是不是,是不是!” “我哪有啊!” 潘厚仁一转眼,看到三双亮铮铮黑白分明的眼睛瞅着自己,突然之间感觉自己像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哦~雀娘!” 弱绿和莲巧两女异口同声,这一下子,潘厚仁彻底傻眼了,苦笑道:“得得得,咱们能进去说话啊,这外面还有人呢!” 正所谓家丑不可外扬,三个丫头早就将自己当成潘厚仁的家人,糗事情那也要关起门来再说。莲巧的性格最为泼辣,关上院子门的时候还不忘冲着周围那些笑嘻嘻的人大吼道:“有啥好看的!信不信明天本姑娘就让四疯带着一群小疯子去你家菜地练武去!” 因为这里是农庄,周围的农户居多,被莲巧这么一吼,那些正在看稀奇的庄稼汉们顿时也哄笑而散,他们还真是有些怕性格泼辣的莲巧姑娘,更怕那一群疯子。 “喏,吃饭!” 菜碟子、饭盆子,每一样好像都是被三丫头仍到桌面上似地,嘭嘭直响,潘厚仁不得不解释道:“我真没跟雀娘做什么,要不要脱了衣服给你们检查检查?” 三个丫头被潘厚仁这话逗笑了!虽说瑶瑶进门最晚,可是她年纪大,而且见识多,现在弱绿姐妹两人几乎是唯其马首是瞻,一边笑一边拿眼神瞅瑶瑶。 “好呀!少爷,你要是有胆子的话,今天晚上就来瑶瑶的房间,或者是瑶瑶去你房间也可以!” 开什么玩笑,瑶瑶可是不怕潘厚仁这种无赖威胁的,对付男人,瑶瑶的手段多的是!果然,一想到瑶瑶的本事,潘厚仁顿时败北了,苦笑着摇头,抓起筷子吃饭! 其实三个丫头也就是发发牢骚而已,尤其是弱绿和莲巧两个,若是潘厚仁指定她们俩其中一个去暖床,还不知道会被吓成什么样子呢,只不过从瑶瑶的口中两个丫头也知道,在其他大户人家,丫鬟儿暖床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至于说会不会怀孕,那就要看天意了。 瑶瑶倒是有很多避孕的手段,可惜在进门的时候就被潘厚仁坚决要求中断,永远不准再用――那些手段,在潘厚仁看来都跟自杀差不多! 吃过晚饭之后,瑶瑶又张罗着给潘厚仁放水洗澡什么的。在打造春兰阁的设施时,向来贪图安逸的潘厚仁也没忘给自己准备一份,而伺候潘厚仁泡澡的工作,就是瑶瑶亲自来完成的。 穿着小衣外罩薄纱的瑶瑶替潘厚仁脱衣下水,让他全身浸入暖暖的温水当中,又开始给他做全身拿捏。这种按摩的本事瑶瑶原本是不会的,还是弱绿两姐妹教的,为了让潘厚仁舒服些,瑶瑶可是苦练了很久,有几天因为用力过度,手指关节都肿了,可是吃了不少苦头。 如今算是苦尽甘来,也就便宜了潘厚仁。躺在温水当中,一双小手儿缓缓捏拿,舒服的潘厚仁快要睡着了。 “少爷您还真是没有跟雀娘。” 就在潘厚仁快要睡着的时候,瑶瑶的声音突然响起来,引的潘厚仁半睁眼睛,透过水雾望着正在替自己捏大腿的小姑娘:“怎么,现在相信本少爷是清白的了?” “嗯,是小少爷告诉奴婢的!”瑶瑶含笑说道。 “什么小。我擦,还不快拿张毛巾给我罩住!”潘厚仁顺着瑶瑶的视线,才发现“小少爷”不知道啥时候竟然“一柱擎天”,难怪那瑶瑶笑的如此暧昧。 “正常反应,正常反应,这个不能作为依据,只能是参考,参考!” “谁说的,奴婢可是能够看出来,少爷,还没有尝过女人的滋味儿吧?”小丫头又吃吃笑起来,薄纱挡不住男人的视线,小衣包裹不了伟大的胸襟,白花花的肌肤像是毫无阻隔的落在潘厚仁心底,顿时,下面的白毛巾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被顶成高耸的帐篷,瑶瑶一双手儿愣是将其捂不住! “别,别捂了!” 潘厚仁猛然坐直起来,满脸通红,也不知道是水烫的还是给瑶瑶弄的,“别,别弄了!” 就在他说话的当口,瑶瑶的双手却是没有半点停留的意思,潘厚仁双手抓紧浴桶的两边,突然发出一声嘶吼,随后,整个人重新落回水中,激起浪花无数,甚至连地板都被水花给溅湿了。 “瑶瑶,你,你实在是太不听话了。”潘厚仁有些虚弱的喘息,这个跟功夫高低没有关系,是男人此时都会有些虚弱。 瑶瑶笑道:“少爷啊,谁让你这么难为自己呢。”说话间,女人眼神里那种阴谋得逞的神情可是浓郁的很,只可惜闭上双眼享受余韵的潘厚仁没有发现。 “老是憋着吧,对身体也不好啊,雀娘就是个狐狸精,她祸害的男人可不少呢,少爷,以后实在不行,就让瑶瑶帮你,好不好嘛。” 果真女人撒娇是天赋,不用任何人教她都会。 潘厚仁感觉柔软的小手还在跟小少爷亲密接触,心中那股畅快的感觉还在延续,此时他完全没有半点坚持的意思,顺着瑶瑶的话,就点了头,甚至于心中还在安慰自己:最高法都说了,这个不算违法,绝对不算的。就算被抓了大不了就是罚款吗,本少爷缺钱么?罚,尽管罚,多少本少爷都特么认了! ------------ 第130章 二八佳人有利刃 也不知道是不是瑶瑶的理论很正确,总之第二天早上潘厚仁睁开眼睛之后,有种神清气爽的感觉,晨练起来也异常的顺畅,就连带着那些保安队员站桩的四疯,在见了潘厚仁之后,都瞪大了眼睛,道: “厚仁师侄,怎么今天看你,有种容光焕发的感觉。” “是么?可能是因为昨儿晚上休息的好吧!”潘厚仁微微得意一笑,正想传授几句“养身之道”,却不料四疯已经转过头去,摇头道:“但仔细一看,好像又有点回光返照的样子,师侄啊,红粉骷髅,刮骨钢刀,二八佳人体自酥,胯下利刃斩愚夫。” “师叔,师叔你听我说呀,诶,别走啊。” 潘厚仁脸色一垮,想要解释点什么,却不料那四疯竟然转身,让保安们跟他一起小跑活动身体,走了! “我擦,这个师叔,还是不是男人了!” 心中颇有些郁闷的潘厚仁草草结束了晨练,回屋让弱绿和莲巧梳头更衣,他今天的事情可不少,光是一个春兰阁开门,就会忙得要了他的命! 雀娘是经营勾栏的一把好手没错,可也仅仅是限于日常经营而已,像潘厚仁做的那些创新,还有维持的那些关系,这些事情,雀娘可是没法代劳的。 为了保证穿戴不出问题,潘厚仁今天甚至没有骑马,而是乘着马车进城,直奔春兰阁。刚到里弄巷口子,首先映入潘厚仁眼帘的就是披红戴绿像是大姑娘出阁似的春兰阁,而同样刻意装点过的君再来,看上去就像是俏媚新娘身边的新郎官,花俏之中带着一股男人味儿。 “不错,真是不错!” 潘厚仁自恋地夸奖着春兰阁的外形,这些都是他设计的,说不错等于就是在自己夸奖自己。等到马车驶近停稳,潘厚仁就迫不及待的下了车。他没有踩在五尺宽的红布上——这个年代吧,还没有专门用来踩的地毯,潘厚仁只要让张裁缝准备了这种厚实的红布,算是替代了。虽说今天天公作美没有下雨,可是潘厚仁作为东家,总是不能自己将红布给踩花了,这是留给那些达官贵人的。 “东家,快请进,请进!” 此时距离正午还有一个时辰的光景,然而春兰阁大门左右两边已经站了两排身材高挑的姑娘。这些姑娘都是专门挑选过的,身材高低胖瘦几乎一样,她们身上穿的,可是划时代的红色小西装加白衬衫,外带黑色超短包裙,唯一让潘厚仁觉得遗憾的,就是没有黑丝。 “可惜了,可惜了,就差那么一点!” 在一边四个迎宾齐刷刷的眼神当中,潘厚仁禁不住地摇头,顿时让前来迎接的雀娘奇道:“东家,雀娘感觉她们已经很。很。” “很有气质!” 补上这句话的,是跟在雀娘身边的小婵娟,这个曾经跟瑶瑶形影不离的红牌,如今被雀娘提拔起来当自己的副手了。当初春兰阁整合了秀女坊的资源之后,姐儿的数量是直线上升,像小婵娟这样的老员工,也的确是该提拔个副主管这样的职务了。 “小婵娟有记性!”潘厚仁回头打了个响指,道:“是不错,不过就是少了黑丝,唉,算了,跟你们说黑丝也没用,回头我还得去笼络几个高级裁缝才是!”潘厚仁一边说,一边带着雀娘和小婵娟往里面走,也不顾两女脸上疑惑的神情。 跟外面一样,春兰阁大堂里也是张灯结彩,当初潘厚仁的要求就是:要让每个进来的贵宾,都有种当新郎官的感觉! 如今一看,不仅仅是环境装饰得红红火火,就连大堂两旁矗立的姐儿们,也明显是经过精心的修饰,几乎清一色的ol打扮,既诱惑,又有一种难以靠近的气质,最是吸引那种人到中年,有经历的男人。 “像我们春兰阁这样的高级会所,本身就不是为屌丝服务的,我们服务的对象,那就是有钱有势的中年男性,富二代我们可以接受,但是在昆明这个地方,我们重点服务对象绝对不是富二代!”这是当初潘厚仁对雀娘等人的训诫,确定客户群体并制定相应的营销和推广手段,才是一个企业真正的生存之道。 “不错!很好!姐儿们,如果笑,请微笑!” 潘厚仁站在大堂中央,环顾四周,轻轻拍着巴掌,用一种来自后世的方式鼓励着在场的每一个人:“今天,我有一个梦想。我梦想有一天,世人们的眼光有所转变,尽管教坊司会依旧存在,但是每一个进入勾栏院的姐儿,都应该得到人们的尊重,她们的职业将会成为减少社会矛盾、降低社会犯罪率的神圣职业,人们为她们纵情歌唱!” “今天,我有一个梦想。我梦想有一天,勾栏不复存在,潘氏会所将姐儿们的曲折之路变成坦途,撒满照人间。” “这就是我的,我们的希望。我怀着这种信念建立春兰阁会所。有了这个信念,我们将能同心协力,变不可能为可能!有了这个信念,我们将能解救那些被欺压、被剥削、被奴役的千千万万个姐儿,让她们跟我们一起唱响洋溢友情的优美歌曲。” “为了这个信念,我们将一起工作,一起努力,一起奋斗,一起吃苦,一起维护自由;因为我们知道,终有一天,你们将是会自由的。虽然你们这种自由还不能被世人所认可,可是这有什么重要呢,只要你们的心是自由的,你们的人,也就是自由的!” “让我们为了这一天的早日到来,一起奋斗、努力吧!” “奋斗!努力!” “为了尊重和自由!” “为了东家。” “厄,刚刚最后一句话是谁喊的?” 潘厚仁从一阵欢呼声当中,听到了一个与众不同的声音,他放下高举的双手,环顾四周,当眼神扫到雀娘的时候,潘厚仁看到了一截吐出来的粉色丁香,不是雀娘的,而是小婵娟的! “为了什么?”两眼含笑地望着小婵娟,潘厚仁问道。 “为了。东家!” 也不知道是股什么样的力量在支撑着小婵娟,这姑娘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在潘厚仁的眼神之下,吼出了心底的话! “为了东家!为了东家!” 这一开闸可就不得了了,周围的姐儿们纷纷跟着小婵娟喊起口号来,就连雀娘一开始还想阻止,到后来也就不由自主地跟着喊起了口号!说实话,这一刻潘厚仁心中很享受,一个接受员工拥戴和爱护的领导——肯定是善财童子! “好了好了,大家稍微安静下,我这个东家,其实也不是很称职,平时吧,对你们的关心也还不够。” “够了够了,自从跟了东家,我们每个月的胭脂水粉钱都翻几倍了,还有恩客们的。嗯嗯,姐妹们都是懂的吧?”一个身材高挑的姐儿开口大声说道,顿时引起不少姑娘们的附和。 不等潘厚仁开口谦虚,马上大堂另外一边又响起个清脆的声音来:“不够不够,东家对我们的关心确实不够啊!我们在春兰阁这么长时间了,东家还没有跟我们姐妹们亲热过呢,姐妹们,你们说是不是啊?” 完了! 一听这个声音,潘厚仁心中就暗道不妙,还没等他想好对策,整个大堂瞬间就爆发了,几乎所有的姐儿们都在附和,甚至有些热情点的,已经嘟着嘴冲过来,要跟潘厚仁亲个嘴儿! 现场的状况有些混乱,照理说这个时候雀娘应该出面保护潘厚仁的,然而当潘厚仁将求助的眼神投向雀娘时,却看见雀娘已经环抱着双手慢慢往后退,很明显,这女人是要眼睁睁看着潘厚仁出丑呢。 “不带这样的啊,你们肿么能强迫我呢!昨天晚上。” 也不知道小婵娟的耳朵有多灵光,竟然在如此嘈杂的环境里也都听到了潘厚仁的喃喃自语,一声尖叫,“大家安静!昨天晚上,昨天晚上什么了?东家,你昨天晚上,失身了么?” “啊?”潘厚仁微微一愣,道:“没有!我什么都没有说,什么都没有说!” 潘厚仁连忙纠正,也就趁着这个机会,潘厚仁一溜烟窜到大堂门口,冲那些姑娘们大声吼道:“欠着!亲嘴儿的事情咱们先欠着!等这次开张顺利,我陪大家喝酒,不醉不归呀!” “这可是东家自己说的哦,姐妹们,今天就拿出大家压箱底的本事来,务必要把开张庆典办得热热闹闹,改天就让东家陪大家一起喝酒,不醉不归!”雀娘一声娇呼,终于姑娘们的情绪给稳定了下来,调整情绪,寻找状态。 潘厚仁心中倒是暗暗为这些姑娘们的演技而惊叹,不愧是专业人士呀,难怪中国自古就是把戏子跟勾栏院里的姐儿划伤等号,其实从某种程度来说,两者还真是有很多共同之处。 经过这么一番嬉笑打闹之后,大堂里的气氛好像也轻松起来,这个时候潘厚仁才跟着雀娘走出大堂,准备开始迎接宾客。 “东家,你刚刚的表现可真是出色啊,我看姑娘们的状态好了不少,东家你是这个!”雀娘冲着潘厚仁竖起大拇指。 潘厚仁见了,只是笑笑,道:“看来我做的还不够好啊,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看出什么来了?东家,您跟雀娘之间在打什么哑谜啊?”跟着雀娘身后的小婵娟今天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旗袍,加上刻意修饰过的发髻,看上去当真是凹凸有致,格外的夺目。 ------------ 第131章 嘉宾云集 今天第一个到场的嘉宾,却是段正鑫。他是代表潘氏运输公司来的,按照潘厚仁的吩咐,他着人送来了一个大大的花篮,挂着一截绸布,上面写着贺词,落款则是潘氏运输公司,一如后世那些公司开张时的商业行为。 潘厚仁和雀娘则是作为春兰阁一方的代表,热情的迎接了段正鑫,小婵娟则是忙着接收段正鑫送来的礼品,一番寒暄之后,潘厚仁将段正鑫领到大堂里,雀娘很快就领来一个姑娘招呼。 “老段啊,回去不会被灵玉骂吧?” 看到姑娘笑眯眯的过来,段正鑫的眼神也跟着人家动,潘厚仁忍不住在老段的耳边说道。 “我。那个。嗨,这个时候提这干啥啊!厚仁呀你赶紧忙去吧,别陪着我这个老头子了。” “老段啊老段,你哪里是想让我去忙啊,分明就是担心我打扰了你的好事,行,一会儿午时,君再来准时开宴,三楼,到时候姑娘会领你去的,先去房间里享受吧!” 潘厚仁哈哈一笑,也不给段正鑫解释的机会,招呼着雀娘掉头就走。正好此时外面迎宾也在报有客人到了,然而来的却是一位潘厚仁意想不到的宾客――府尹张大人! 听到外面唱诺,潘厚仁微微一怔,转向雀娘,脚下不停开口道:“张大人来了,这倒是个意外啊!” 雀娘脸上的神情就有些紧张了,“真的是府尹大人?哎呀我的天啊,他不会是来查封场子的吧?” 潘厚仁摇摇头,道:“侯爷说了,为了保住头上的官帽,那张大人可是在侯爷府上做了保证,在他任期之内,只要我不是干谋逆的事情,他坚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食言而肥的事情,我看那张大人不会,也没有那个胆子!” 要知道这次回到昆明,潘厚仁可是接受了朱棣的密旨,奉旨搞娱乐事业,官场上一般的人物,他还真是不怕,就算把官司打到京师里去,自然也会有人帮他撑腰! “哎呀呀,张大人光临,实乃是我们春兰阁的荣耀,来呀,奏乐,还不快快奏乐!” 一身便装的张大人摇着八字步,在潘厚仁的虚邀之下踩着红布,面带微笑,频频点头走进大堂,跨过门槛之后,他还不忘转身,对着大门周围围观的昆明城民众拱手为礼,“老夫虽添为本地父母官,但既然是父母官,就更应该与民同乐,今日春兰阁枯木又逢春,实在是我城大喜之事,也暗合今年丰收之态,老夫以平民身份道贺,还望各位父老乡亲,为老夫做个见证啊!” 一边夸奖春兰阁,一边还不忘撇清自己,张大人这个官,还真是做得很有水平! 潘厚仁心中暗赞,也不忘让雀娘招呼着,考虑到张大人本身的身份,潘厚仁就亲自领着张大人向后面的房间走去,没有直接找来姑娘迎接。 “张大人今日到来,蓬荜生辉啊!实在是让厚仁感激不尽呢!” 潘厚仁前头领路,仍旧不忘给大人敷面子,让紧随他身后的张大人心中喜悦。然而在没有外人的情况下,张大人其实是应该叫潘厚仁一声“上官”,只不过他还没有来的及开口,潘厚仁就猜到了其想法,连忙阻止,说既然张大人是以一介平民身份来到春兰阁,那他潘厚仁今日也就仅仅是春兰阁的东家这样一个身份。 “厚仁啊,老夫倚老卖老,就叫你一声贤侄了。” 说起来潘厚仁跟这个张大人之间的关系还真是有些复杂,只不过古人在算辈分的时候,是不会将平妻或者是如夫人的亲戚算进辈分里,况且潘厚仁的辈分本身就比较混乱,他并不是潘德明的亲侄子,而龙镶天在潘府的地位,甚至不在潘诞之下,故而张大人叫潘厚仁一声“贤侄”也说的过去,至少潘厚仁就觉得自己的确是挺“贤”的。 “张伯父但说无妨!” “贤侄你如今已有了官职,而且听闻在北京城里也进过禁宫,见过皇上,为何还要。还要。”张大人一面说,一面拿眼睛瞅着房间里的环境,那用意再明显不过了,意思就是潘厚仁实在是不该经商,当什么东家,完全是在自贱身份。 以两人之间的关系,潘厚仁当然不会告诉他:少爷我乃是奉旨经商,正儿八经的红顶商人,你丫管得着嘛! 微微一笑,潘厚仁也坐到方桌边上,道:“张大人有所不知啊,其实皇上也有心放开某些老旧的国策,只不过一切都还没有先例,若是贸然下令怕出了篓子将来不好收拾,小侄我正好有这个条件,皇上呢也不反对小侄做点尝试,只要不出格就行了!” 潘厚仁这番话说得相当模棱,个中的滋味都留给张大人去猜测。果然,听潘厚仁这么一说,张大人顿时沉思起来。潘厚仁也不想打断人家的思路,干脆轻声告辞,出门之后就让站在门外的姑娘进去,还特别嘱咐要好生照顾着,不可失了礼数,更不能将咱们的张大人给吓跑了。 等到潘厚仁走出大门,才知道紧跟着又来了几个客人,大多是春兰阁的老主顾,在昆明城也算是有钱有势的人物,有雀娘照顾,倒是不用潘厚仁操心。 过不了多久,潘德明也来了,因为春兰阁已经独立出潘府,算是潘厚仁自己的私产,所以潘德明道贺,那也是带着贺礼来的。潘厚仁向自家二叔行礼之后,收下了礼单,又亲自带二叔进去,路上就问道: “二叔啊,给你安排一个还是两个姑娘啊?” “去你的!”潘德明被问得啼笑皆非,一个还是两个,真当他潘德明是没见过女人的菜鸟了?要说女人,一年中大半年都在走南闯北的潘德明什么样的没见过?不过说心里话,潘厚仁在春兰阁整的这种调调儿,还真是让潘德明时刻保持着新鲜感,但凡他滞留昆明,隔山岔五的也会来转转。据潘厚仁观察,还有春兰阁里的姐妹们对潘厚仁的“密报”,潘德明跟雀娘的关系好像很是不错,已经被人逮住好几次晚上留宿在雀娘的房间里了。 “二叔,您是宝刀未老啊!雀娘,雀娘,咱二叔来了,还不好好招呼?”潘厚仁心中憋着笑,刻意大声喊雀娘,结果却是一个大堂的笑声,就连雀娘这般的老油子,脸上也瞬间像是多抹了一次腮红似的。 只不过雀娘毕竟还是风月场上的老手,即便脸红的像是苹果,仍旧大大方方的走上前来,一把拉住潘德明的手,念叨道:“德明啊,说过你多少次了,来就来嘛,还要送礼?” “诶,诶,诶,雀娘,这可就是你的不是了,二叔今天来是庆贺我开张,又不是庆贺你开张,送礼神马的,难道不应该了?”一句玩笑话顿时让潘德明也不敢再继续停留在大堂里,雀娘也是急地跺足,狠狠地瞪了潘厚仁一眼,随后小跑着跟潘德明去了。 “快,快去给我把小婵娟叫来,这个雀娘,有了男人就忘了工作,真是的!” 潘厚仁望着两人远去的背影哈哈大笑,顺口让小婵娟来顶上,他是估摸着雀娘一时半会儿不出来了,才故意大声的招呼着。 随着时间接近正午,越来越多的贵宾到场,其实大多数春兰阁的贵宾,同时也是君再来的贵宾,这也不奇怪,能够在君再来消费的男人,又有几个不喜欢春兰阁呢? 倒是夏布朝的到来,又让春兰阁的姑娘们尖叫了一番!今日的夏布朝当然不会穿上他的飞鱼袍,一身玉白色长稠书生袍穿在他身上,非但没有不协调,反而显得书卷味道极浓,活脱脱一个丰神如玉的俏郎君,就连潘厚仁看到之后都不由得有些嫉妒,毕竟人家是书香门第出来的,哪怕平时候血雨腥风,也丝毫无损此时完美的气质。 这一点,算是出身草莽的潘厚仁比不了,也没法比。 “哥哥你总算是来了,你瞧小弟我等的,可是满头大汗啊!”潘厚仁上去就拽夏布朝胳膊,结果力道没有把握的恰当,加上夏布朝正在摆姿势,愣是将其拽的一趔趄,弄的夏布朝转头瞪着潘厚仁,没好气道:“我说兄弟呀,你这是故意的吧?” “啥?” 潘厚仁装着没听明白,拉着夏布朝大步流星的走过大门,也不管长袍裹脚的夏布朝这般走路有多么破坏形象, “各位,各位,我身边的就是今日最帅的帅哥,夏哥哥,姑娘们谁愿意伺候他的,报名了,报名了哈!” 潘厚仁这么一吆喝,顿时将大堂里剩余姑娘们的热情点燃,一个个不顾仪态的举手,表示愿意伺候夏布朝,如此一来,反而弄的夏布朝很不好意思,感觉上他成了勾栏的姐儿,而围绕着他欢呼的姑娘,才是他的恩客。 “我说厚仁啊,咱们要不要这样啊?”夏布朝小心翼翼地闪躲着身边多出来的“咸猪手”,虽说他感觉春兰阁的姐儿们外形都挺不错的,可是这种热情,却是让夏布朝有些吃不消的感觉。 “怎么不能这样了?” 看到夏布朝受窘,潘厚仁心中大乐,算是他一种恶趣味得到了发泄似地。只不过玩笑不能开的太过,捉弄捉弄也就是了,若真是把夏布朝给吓跑了,就有违初衷。故而潘厚仁感觉火候差不多了,才招呼姑娘们放过了夏布朝,带去后面浴房里歇息去。 接下来还有三三两两的贵宾到,有些是潘厚仁亲自接待,忙不过来的时候就是小婵娟上,总之今日开幕式的接待工作,算是圆满完成。唯一要说是缺陷的,就是雀娘跟着潘德明进去之后,竟然等到正午时分,才姗姗而来。 ------------ 第132章 救外人也是救内人 按照潘厚仁的计划,春兰阁今天的开张仪式,午餐就是在君再来的三楼进行,而风野子等人排演的节目就是专门来给大家助兴的。 潘厚仁相信这应该是一场极其完美的演绎,他对后世流行歌的杀伤力有着绝对信心。然而,他却暂时没有机会去看这场表演了,只因为沐晟来了。 堂堂平西侯可不是来给春兰阁开业助威的,即便沐晟平常时候也会很低调的在君再来或者是春兰阁宴请宾客,可风口浪尖的时候,沐晟必须要自重。他来找潘厚仁,纯粹是因为别的事情,很重要的事情。 “侯爷,我今天开张啊~”潘厚仁只听沐晟说了半拉子话,一张脸就愁苦下来,连话都说错了,连带着沐晟都露出一丝笑容,“开张,你要接客么?” “侯爷啊,不带这样玩的吧,你们要去安南,干嘛扯上我呢!”潘厚仁低头看着脚尖,在想是不是该去找张三丰给自己算算流年,这段时间也太不顺了,光是春兰阁,这都蹉跎几次了啊! 沐晟可没有跟潘厚仁磨嘴皮子的耐心,一瞪眼道:“此乃皇命圣旨,哪有你讨价还价的功夫?你还是不是我大明朝的。” “的什么?”潘厚仁抬头望向沐晟。 “。的子民啊!”沐晟一开始或许是想说“官员”,估摸着也是想到潘厚仁那种性格,直接话锋一转,说到“子民”,如此一来除非潘厚仁不承认自己是大明人,否则的话,沐晟的话就没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既然是圣旨,那潘厚仁就没有拒绝的权利! 沐晟此番来找潘厚仁,其实也跟他自己有关。因为他是平西侯,实际上掌控着安南方向。如今安南大规模的流行霍乱,已经开始向广西、云南方向扩展,沐晟担心自己麾下的军队受到影响,早就已经上书给朱棣,朱棣也因此而头疼不已,去太医院寻求帮助,有几个太医联名上书,认为必须对症下药,最好的法子,就是弄几个霍乱病人来研究。 从太医们的态度来看,中医并非是后世诋毁的唯心主义医学,相反,中医却是比西医更加讲究“临床诊断”的,至少在中医药学里面,是没有“万能药”这种概念,哪怕就是一场感冒,一个真正好的中医老师,对每个病人开出来的药方,恐怕都是不同的,跟西医那种丢一盒“速效感冒胶囊”,或者让你输点消炎挂瓶的粗暴处理方式,判若云泥。 可是将霍乱病人带去京师这个意见,却是受到太医院令刘纯的反对。作为太医院的领导,刘纯不仅仅要有学术精神,更需要通盘考虑。将病人弄来京师,万一没能控制的住,以致霍乱在京师流传开来,谁来承担这个责任? 朱棣原本是想坚持太医们的意见,可当刘纯诘问朱棣,出了问题,谁来负责的时候,别看朱棣是至高无上的统治者,他也不敢冒这种巨大的风险。经过双方协商之后,刘纯同意太医院的几个太医前往安南,实地考察霍乱流行的情况,将诊断结果带回京师做成模型之后,再对症下药,研究预防和治疗手段。 然而安南那个地方如今正是混乱不堪,虽说朝廷已经设置了交趾布政司,如今是吕俊在担任都指挥使,然而朱棣还是不放心这些太医的安全,就将责任丢给了沐晟,同时也在圣旨当中暗示,沐晟可以找潘厚仁帮忙。 “我还是个孩子呢。”一想到去越南那种地方,潘厚仁就浑身不自在,继续在沐晟面前扭捏作态,而沐晟呢,反而笑了,道:“厚仁啊厚仁,你的这种反应,早就在皇上的预料之中啊!吾皇当真是英明神武!” 没想到这种时候沐晟都还要拍朱棣的马屁,潘厚仁实在是恶寒,道:“侯爷,咱能不能不去?” “可以!” 沐晟的回答让潘厚仁顿时放心,只要不是必须去,他还真就不想去了,留在昆明舒舒服服的赚钱有什么不好,自己又不是医生,干嘛要去安南那种穷山恶水的地方吃苦受累,还要担心感染上霍乱! 其实霍乱这种病,在后世已经基本上杜绝了,说穿了就是一种经由水和食物传染的病菌性疾病,致死率高,致死原因是反复呕吐腹泻,身体大量缺水导致的各种后遗症,包括电解质失衡、内脏衰竭等原因。 就潘厚仁所知,治疗急性霍乱病最好的方式就是广谱抗菌药,然而目前看来,全世界都没有生产广谱抗菌药的能力,所以一旦感染这种病菌,就会很危险。出于对自身保护的本能,潘厚仁当然不愿意去霍乱病区。 “皇上是这样说的,若是你去了,而且能够成功的回来,那宫里的那位,就可以早日给你送回来,若是你不去,哼,你就慢慢的等吧!” 沐晟说话的方式跟平常时候他自己的习惯截然不同,明显应该是照着朱棣的原话而来,潘厚仁也不知道这段话究竟是写在圣旨当中的,还是由别人转述的,然而“宫中那位”这几个字,却是击中了潘厚仁的要害! 朱棣是个什么样的人,潘厚仁很清楚,秀娘若是一直留在宫中,难免会发生其他意外,尤其是朱高炽那厮还在东宫,万一。后果还真是潘厚仁不敢设想。 “皇上这是。。逼上梁山啊!侯爷,小侄的命,真是苦啊!”潘厚仁哭丧着脸,很显然,他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沐晟倒有些好奇,朱棣派人带来的这句口讯究竟有什么玄机?事实上截至目前,沐晟都不知道秀娘已经失陷在禁宫当中,如今成了朱棣控制潘厚仁的一个筹码!对于“宫中那位”的指向,沐晟自己也有诸多的猜测,然而无论他怎么猜,也没有猜到秀娘的身上。 凭着对皇家的忠诚,沐晟也不会追问潘厚仁真实情况,只是看潘厚仁如此痛苦,沐晟安慰道:“厚仁你不要这么紧张嘛,就是去交趾转一圈,我已经通知了吕指挥使,让他们先行准备几个病人,你们到了那里之后,将会住在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等太医们研究完了,得出结论了,你再护着他们回来,任务就算是完成了!” “可小侄我还是想不明白,为何皇上偏偏就要钦点我去呢,我还是个孩子呢!”就算已经认命,潘厚仁仍旧不忘提醒沐晟――自己还未成年。 沐晟摇了摇头,道:“厚仁啊厚仁,你怎么还不明白呢?皇上看重的不是你,而是你背后的。” “背后?”潘厚仁神经质一般的快速扭头望向身后,却是空空如也,“报告侯爷,我背后啥都没有!” 对于潘厚仁这种装疯卖傻的行为,沐晟一笑置之,干脆不提这茬,道:“走吧,太医们已经到了,这会儿就在我府上等着你呢,我看你是不是把四疯道长也叫上呢?” 虽说四疯这些日子操练保安队上了瘾头,可是当潘厚仁找到他,说这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大事时,四疯还是很痛快的答应了,只因为他四疯是张真人的传人,有这个义务为以天下苍生为己任,再说了,四疯多多少少也是有些医术的。 事关重大,也没有太多时间留给潘厚仁准备,春兰阁的开张大事,潘厚仁也就只能暂时放一放,反正沐晟也保证了,昆明的事情统统交给他来处理,如果再出任何岔子,他以平西侯的名誉承担责任。 唯一不好解决的就是三个小丫头,这次潘厚仁离开,瑶瑶三个死活要跟着,不愿意再留在昆明担惊受怕了。可潘厚仁能够同意?这次可是要去交趾啊,那穷山恶水的地方,出刁民也就算了,关键是还有防不胜防的霍乱,就连四疯都说了,即便是师傅遇上霍乱病人,也没有治愈的把握,潘厚仁岂敢将三个娇滴滴的小丫头带在身边。 费尽口舌,甚至是将潘徵徵的安危抬出来,潘厚仁才将三个丫头安顿好,红着眼圈替潘厚仁整理好了行装,然后目送着潘厚仁跟四疯一起出门。 得到消息的夏布朝,竟然也从温柔乡里赶来了,倒是让潘厚仁内心很是激动。 “兄弟,交趾那种地方,哥哥陪你去!” 夏布朝拍着胸口,情意拳拳,潘厚仁却不敢让这个尚书的独子去冒险,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他可没法向尚书大人交待,人家夏尚书或许没法向朱棣和沐晟讨公道,要收拾他这个小小的三品官,可是轻而易举的。 “哥哥,这事儿乃是皇上的旨意,被点名的跑不了,没有名字的不能参加!说实话,兄弟我被点名虽然有些危机,但也是一种荣耀,哥哥你呢,榜上无名,为了哥哥你的将来,咱们还是听皇上的话哈,你呢,就留在昆明城,帮兄弟我看好家人,还有这些产业,四疯,四疯!” 随着关系的熟络,如今潘厚仁跟四疯之间的称呼已经越来越简洁,估摸着用不了多少时日,四疯怕是要叫潘厚仁一声“哥”了。 “干啥?” 重新换上破烂道袍的四疯,又有些当初那个疯子道长的神韵,听到潘厚仁召唤,四疯皱着他那双剑眉,快步走过来。 ------------ 第133章 终于还是要走 “四疯,这是我大哥布朝,这次我们前往交趾,你那个保安队,就留给布朝大哥练吧!” “他,行么?”四疯明显有些不乐意,两眼上下打量夏布朝。他不知道夏布朝,夏布朝却是知道他的,张真人的传人,光是这个名头拿出来就能将天下练武之人震得七晕八素,夏布朝也不例外,拱手边拜,口中道:“末学夏布朝,见过四疯道长!” “免了吧,厚仁说了,出门靠朋友,你是他的哥哥,跟咱也就是朋友,来,过一招,行的话,保安队就交给你暂时练着!” 听说要跟四疯过招,夏布朝是既兴奋,又紧张,抖了抖身子骨,啪啦啦一串响,顿时让四疯眼神一亮,道:“不错,光凭这声音就有十年的火候,道爷我喜欢!” 一沾武学,四疯就有些得意忘形起来,看到两人准备开练,潘厚仁也懒得去管,转身进了院子,找潘徵徵去了。 前些日子都跟潘德明已经把事情定下来了,潘厚仁也不知道这个消息有没有传到潘徵徵的耳朵里,经过潘徵徵独门小院的时候,守门的四个健妇再不敢拿脸色给潘厚仁看,连忙躬身敬礼,很显然,在京师转了一圈回来之后,潘厚仁在潘府的威信是见涨啊。 这会儿日头还没有西沉,秋风习习送爽,正是赏园的好时光。虽说潘厚仁不觉得看了十几年的破院子还有啥好赏的,可儿女情怀总是春,潘徵徵现在就正由两个贴身丫鬟儿陪着,在院子里闲逛。 “徵徵!” 粉色的长裙在黄绿色的院子里尤其打眼,潘厚仁几乎没花啥功夫就找到了潘徵徵,他一声招呼,顿时引起潘徵徵和两个丫鬟的惊呼! “呀,是哥哥来了,哥哥,哥哥!” 潘德明不争气,以至于潘徵徵的同辈人就只有潘厚仁一个,两人自小一起长大,到了十来岁的年龄才隔院而居,对于潘厚仁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潘徵徵那是亲的很!这个时代的女子都比较简单,她们口中可是说不出那种“太熟了,只有亲情没有爱情”这般的话。加上从小灌输的思想观念,在潘徵徵这个小美人胚子的心中,早就已经将潘厚仁当成是这世上最亲的人了,只等年龄时机合适,就完成那最后一道手续。 只不过越是这种情况,潘徵徵就表现得越是守礼,碎步跑到潘厚仁面前,却又在距离三尺之外停下了脚步,只是让带起的香风扑进潘厚仁的鼻孔当中,羞涩道: “哥哥好些日子没有来看我了。” 能够说出这样一句话,已经是潘徵徵所能做到的极限,潘厚仁懂。他瞥了两眼紧随而来的丫鬟,突然上前一把拉住潘徵徵的柔荑,女孩在惊呼,但已经身不由己的被潘厚仁拉的跑动起来。 “小姐等等,小姐等等啊!” “不要管,跟我走!”潘厚仁力量大,虽然是单手,也足以带动女孩加速前进。潘府给唯一的千金修筑的庭院自然是峰回路转、曲径通幽,潘厚仁凭借速度和对地形的熟悉,很快就将两个丫鬟甩开,牵着娇喘吁吁的潘徵徵藏进假山的缝隙。 此处缝隙是他们小时候躲猫猫时常来的地方,也是两人一个共同的秘密。 “哥,怎么,怎么带人家来这里啊。”潘徵徵尽量调整气息,然而剧烈的呼吸仍旧让她已经初具规模的胸部起伏的很客观,潘厚仁的眼光不由自主地在上面停留片刻,才低声道:“我要出门一段时间,在走之前,我必须要告诉你。” “什么?哥哥你又要出远门了么?”潘徵徵的情绪惊讶当中带着失落,这才平稳多久啊,怎么潘厚仁又要出门了呢? “闭上眼睛,我告诉你~”潘厚仁此时的心中像是落入了一层魔障,当他决定要来给潘徵徵告别的时候,其实就已经决定要带走点什么,比如此时。 纯真的女孩并不知道闭上眼睛之后接下来会是什么过程,她只是顺从的接受了潘厚仁的命令,然而片刻之后,一股浓郁的气息冲击了她的鼻腔,而樱唇上沉重温热的压力,像是一柄长矛,直透她的心扉――“这,就是亲嘴儿么?” 潘厚仁的双唇厚实而有力,他的舌头又是如此的贪婪和孜孜不倦。对于仿佛灵魂都已经受到冲击的潘徵徵来说,是完全没有半点抵抗的能力,只能被动的接受,随着潘厚仁的攻城略地而一再败退! 女孩感觉心跳得好像是怀中揣了无数只兔子,胸口很压抑,压抑得喘不过起来,整个人像是马上就要死去,但又感觉是如此的幸福。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紧紧的依偎在一起。潘徵徵香喷喷软绵绵的身子搁在潘厚仁强而有力的臂弯之内,这一对少男少女此时都沉醉在无限柔情之中,忘却了身边一切的烦恼。 。。 潘厚仁忘不了女孩那红红的眼圈,也忘不了两个丫鬟怨怼的眼神,别以为两个丫头年纪小就不懂了,光是看自己小姐粉色的脸蛋和明显红得不正常的双唇,这两个丫头也都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情。 然而她们能说什么呢?整个潘府还有几个人不知道,潘厚仁注定了就是大小姐的夫君,虽说没有举行仪式,然而去多嘴人家两人之间的事情,是不是有些讨嫌了? 潘府外面,马车正在恭候着潘厚仁,四疯坐着他的毛驴,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潘厚仁才刚刚走出来,四疯只是瞅了他一眼,就没好气地道:“我们在这里晒太阳,某人却是去偷嘴儿,刚刚吃了啥呀,一张嘴跟猴子屁股似的!” “四疯,怎么这么说话呢,我就是。就是去喝了口水而已!”潘厚仁也知道自己这个借口傻子都不会相信,难道平西侯府里没水喝?况且谁见过喝水喝小半个时辰的,是牛么? 最好的掩饰不是说谎,而是转换话题,潘厚仁自知理亏,也不多说,张罗着就出发,让车队去平西侯府,带上那几个麻烦的太医上路。时间也确实不能再耽搁了,否则的话,晚上可就找不到宿点,要睡荒郊野岭了。 在平西侯府门口,潘厚仁接到了四个太医,其中三个是老头子,一个年轻人。竟然会有年轻人,倒是让潘厚仁有些奇怪,一了解才知道,那年轻人叫刘高,是太医令刘纯的后人,也算是家学渊源,难怪小小年纪就成了太医院的太医。 潘厚仁看刘高是年轻人,而刘高看潘厚仁,却是半大个孩子。故而两人对了对眼神,都发现对方眼神里那种不对味的意思。只不过潘厚仁灵魂成熟,而刘高性格沉稳,只是见礼却没有将心底话都写在脸上。 一开始因为不熟悉,潘厚仁跟这些太医也没啥好说的,为了保证旅途的安全,沐晟派了一个千夫长,率领一支百人小队陪着上路。这些士兵都是沐晟麾下的精兵,尤其是那个千夫长,竟然也是姓沐。 潘厚仁无事找其闲聊,才知道这位姓沐名安的千夫长,祖上就是沐家的仆人,后来跟着老祖宗打仗,慢慢的也就脱离了家仆的行列,可是姓氏却这样保存了下来。事实上在中国古代,那些真正手掌军权的大将,都有属于自己的家将,严格说起来,沐安就是沐晟的家将,就是平西侯的家将! 而家将,往往无论忠臣度、还是战斗力,都是极为值得信赖的。 潘厚仁倒是没有想到沐晟会给自己派来家将,而且听沐安的口吻,那些士兵也是平西侯府里的亲兵,训练最充分、装备也是最好的。 如此一说,潘厚仁倒是充分感受到沐晟对这件事情的重视。事实上,无论是沐晟也好,潘厚仁也罢,都知道这些将士最大的作用就是保障四个太医的安全。从昆明到交州的距离可不近,按照潘厚仁的估计,至少要花费差不多大半个月的时日,这还是赶路的情况下,若是慢腾腾的走,还不知道走到何年何月去了。 正是因为考虑到此次出门时间会很长,潘厚仁才会在临别之时,夺走了潘徵徵的初吻。在潘厚仁看来,这人世间的事情很难说的明白,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潘厚仁可不想期间发生了变故最后留给自己的只有悔恨! “沐将军,天色已晚,不如我们早些选个地方,歇下吧!”潘厚仁看着日头快要西沉,若是不能趁着天光弄个营地,怕是今天晚上的日子会不好过。 照理说他们应该赶到下一个驿站,可是因为四个太医当中有一个竟然晕车了,行进速度是一降再降,才导致今天晚上必须露宿荒野。说起这个事儿潘厚仁就是一肚子的气,然而看到那老太医脸青眉黑的可怜模样,潘厚仁一番埋怨的话,又如何说的出口呢? 听说要宿营,太医们都很高兴。对于他们来说,长年累月的窝在京师太医馆里,生活着实很无趣,这一次前往交趾既是学术研究,又等于是一次公费旅游,何乐而不为呢?只要能够慢慢的走,一路观赏大自然的美妙风光,就什么都值回来了,故而,太医们是不慌的。 ------------ 第134章 专业和非专业的区别 扎营的事情自然不用潘厚仁操心,当篝火升起来之后,入夜山林当中的寒气,就被驱散一空,围着火堆坐下来,暖洋洋的感觉让人很舒服。 潘厚仁原本是躺在火堆旁边的,而四个太医闲来无事,就拿霍乱来说话。 “霍乱者,吐泻较剧,气阴两伤,皮肤潮红,干瘪微汗,身热口渴,腿腹抽筋,腹胀尿闭,脉象细数,舌质淡红,苔黄或白且燥。此乃最为明显之表象,若是等到心阳衰竭时,其主证就是面色苍白,眼窝凹陷,声音嘶哑,形寒肢冷,冷汗淋漓,手足螺瘪,筋脉痉挛,脉象沉细,舌苔白腻。” 说话的太医乃是其中年纪最大的,头发胡须也最白的一位,潘厚仁斜着眼睛看老人家捋着胡须,摇头晃脑的念叨着,不由得心中略烦,他是听不懂这些东西的,只知道所谓霍乱简单的说就是不讲卫生造成的。 “宁太医说的是,那该如何治疗呢?” 刘高虽然是名门之后,其父亲又是堂堂的太医令,然而太医也是一种技术工种,都有技术人的通病――只讲技术,不讲权贵。刘高既然是一名太医,就得放低姿态,毕竟他受年龄的限制,若是不谦虚好学,很容易在圈子里被人扣上“年少轻狂”的帽子,甚至严重的还会认为刘高是“目无尊长”。 潘厚仁在后世就是象牙塔里的老师,环境跟太医院这种圈子很类似,一眼就能看出其中的猫腻来,很显然,刚刚说话的这位宁太医,应该是太医院里资格比较老,而且本事也还行的一个“权威”。倒不是说权威就一定不好,只不过有时候迷信权威,反而会压抑年轻人的创造性。 “依老夫多年的行医经验来看,气阴两虚证的治法,就应该是气阴双补、扶正驱邪。用生脉散加减。”那宁太医说了一长串药名,最后问道:“高太医,你看呢?” “宁太医果然是妙手回春,不过在下认为,生脉散固然有用,但若是简单处理,用急救回阳汤也不错!” 刘高这是顺杆子爬,先高度赞扬那宁太医,然后再说出自己的处理意见,即便是宁太医感觉有些不妥,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拆刘高的台。 另外一个太医此时又问道:“那若是心阳衰竭证呢?” 所谓心阳衰竭,就是比较严重的情况了,限于对霍乱病人的治疗基数不够,不管是宁太医还是刘高,都不好意思随口而说,场面一下子陷入沉寂当中。 “这有何难,虽说本道爷没见过真正的霍乱病人,可是从你们刚刚描述的情形来看,本道爷认为,只需温运中阳,活血祛淤。方用《伤寒论》附子理中汤加减即可。” 原本寂静的场面突然被这一长串话打破,却是那不知何时溜达过来挨着潘厚仁躺下的四疯,此时突然插口。他这一插口将宁太医等人吓了一跳,就连潘厚仁,都没有觉察到四疯的行动,扭过头去惊恐地看着他:“我那个擦,你能不能别走路跟野猫似的,一点响动都没有!” “那是你功夫修为不到家!”四疯晒道,“你就算是埋在泥巴里,只要心跳没听,我都能够发现!” “那多无聊啊,蚂蚁打架你都不得不听,多烦!”潘厚仁对于四疯的这种显摆可是毫无兴趣,倒是四疯刚刚说的那个话让潘厚仁有些惊讶,道:“四疯啊四疯,你竟然还会治霍乱?” “多新鲜啊!”四疯耸耸肩膀,望向刘高等人,“练武者必学医,否则练出岔子了,受伤了,找谁去?你当我每天跟着师傅光是摆架子呢?医书都不知道翻烂多少本了,咱们这叫活学活用,不像有些人啊,学到老也没见他们出手救过几个人!” 四疯这话好像就若有所指,而四个太医当中除了年纪较轻的刘高之外,三个老人家的神情都有些不自然起来。 其实四疯说的也没大错,大明朝这个太医院的制度本身就有问题,首先一个最大的问题就是太医院不对外。也就是说,除非是皇亲国戚或者是极高权势者,才能享受到这一特殊的待遇,君不见那电视电影上,皇上对谁好,或者是担心谁的身体了,就会说:“快请太医”,由此可见,这是一种皇上的恩赐,平常人是享受不到的。 然而能够享受这种待遇的人又能有多少呢?故而很多时候,太医其实都是闲着吃干饭的,四疯怕是对这点有些看不过去,故而才会出言讥讽。 潘厚仁万万没有想到四疯竟然还会嘲讽人,往常他要是看谁不顺眼的话,那都是用拳脚招呼的,估摸着也是因为这三个都是老头子了,万一伤筋动骨的会很麻烦。 气氛一下子就冷了场,别看太医都是技术工种,八卦之心也不会就此熄灭,关于四疯的来历,这几个太医可是都打听过,张真人的名头不管是在武术界还是医学界,那都是相当的好使啊,甚至于不管四疯说的正确与否,太医们都不敢发表意见了。 刘高此时干咳两声,开口打破沉闷的气氛,道:“四疯道长果然是高见,在下倒是想请教请教,如何治病于未然呢?” 治病于未然,其实就是后世的预防医学。古人在这方面有所长,也有所短,因为涉及专业知识,潘厚仁却不方便开口了,万一说错了岂不是很丢人。 然而刘高的问题,也让四疯哑了火。他是跟着张三丰学了不少,可是霍乱这种病症,可不是想碰上就能碰上的,换句话说,在不是必要的情况下,那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谁会想去沾这种浑水呢,犯不着啊! 这次跟着潘厚仁去交趾,四疯心中未尝就没有研究研究霍乱症的心思,只不过这种话他不方便摆出来说而已。 因为四疯哑火,太医们又重新活跃起来,热烈的讨论着,直到沐安等人将晚膳弄好,大家吃过饭之后,潘厚仁就早早的去马车上睡觉。明天还要早起,他可没有精神听那些医生磨牙,至于四疯还在跟刘高等人闲聊,潘厚仁也懒得去管了。 也不知道一个通宵四疯究竟跟太医们都研究了些什么,总之第二天早上潘厚仁起来之后,就发现四疯跟那刘高的关系好像很不错,他甚至肯出手帮晕车的那位太医用内气点穴调理,竟然还真是神奇的治好了其晕车的毛病,让队伍行进的速度恢复到预期。 这是件好事,潘厚仁对四疯这种大公无私的行为进行了高度的赞美,当四疯提出既然潘厚仁如此高尚,不如明天就由潘厚仁出手给那太医调理时,潘厚仁立马就退缩了,他以自己功夫不到家为由,推的那个干净利落啊,让四疯异常的鄙视。 一连几天功夫,行走在几乎没有人烟的官道上,潘厚仁感觉很是无聊,而四疯则是跟太医们打成了一片,五个人时常为预防霍乱而争吵到面红耳赤,更是让潘厚仁心烦。 这天几人又在热烈的讨论,潘厚仁实在是憋不住了,开口大声道:“这有啥难的,只要管理好饮水、食物和粪便,就可以很好的预防霍乱病,烦不烦啊你们,都争论几天了!” “啊?” 以四疯为首的几位“研究员”被潘厚仁一顿狂吼愣了神,半晌刘高才鼓掌道:“没想到潘大人才是隐藏不露的大家啊,看来我们大伙这几天的争论,实在是献丑,献丑了啊。” 刘高这话吧,表面上是各种谦虚,然而听在另外三个太医,包括四疯耳朵里,可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不消说,就连四疯都没给潘厚仁好脸色看,因为别人不知道,他还不清楚么,他这个师侄别说是什么医术了,恐怕连人参和罗卜都分不清楚! “厚仁师侄,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不懂不要紧,做人最可怕的就是不懂装懂。”四疯清了清嗓子,语重心长地开始教育潘厚仁。 潘厚仁撇了撇嘴,他不想跟四疯争论,只好不开口,骑驴看唱本,咱们走着瞧好了。等到交州,八仙各显本事,谁的法子管用才是真理。 接下里的几天里,潘厚仁就感觉自己日子更难过了,他甚至想将几个太医交给沐安直接带去交州,他就在这里不走了。 事实上现在他们已经很靠近交趾了,在途经一些村庄时,潘厚仁注意到有普遍的出殡现象,完全超过了正常的那种,也就是说,他们已经开始进入霍乱的重灾区了。 对此,潘厚仁最大的感觉就是不应该继续走下去了,若是队伍当中一旦有人沾染上霍乱,恐怕就会影响到整支队伍,潘厚仁不想队伍里有任何人出事,只因为他比队伍里所有人都清楚霍乱这种病的猛烈性,可以说一旦重度感染,那真是没药医了,只有活活的等死。 “就到这里吧,沐安将军,找个有干净水源的地方,最好是我们自己找个地方挖一口井,绝对不能用村子里的水井,更不能用河水!”潘厚仁让队伍停止行进,同时给领队的沐安下令。 “怎么了,怎么突然又停下来了,是要我们去给村民们治病么?” 作为太医代表,年纪最大的宁太医突然开口问道。 ------------ 第135章 一意孤行只为大家 “不走了不走了!无论如何都不能往前走了!” 当又一队出殡的队伍从潘厚仁眼前不远处经过之后,潘厚仁就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不继续前进了。刚刚沐安也派人去打听过,此处归建平府管,距离交州府大约还有不到十天的路程。 既然已经进入建平府,照理说潘厚仁等人可以加紧几步走去驿站里面,太医们就是这个意思,甚至连沐安都觉得,既然有驿站,何必要在野外宿营呢? 可是潘厚仁却不是这样认为的,在他看来,既然连建平府偏远地方的疫情都已经如此严重,若是到了人口密集的地方,恐怕就更加不堪入目。由此可见,沐晟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一旦让这种霍乱病菌进入到两广,或者是军营当中,造成的危害将会是交趾的数十倍甚至更高,所以必须要尽快的控制下来。 “哪有这个道理!” 宁太医怒了,他是技术工种,原本就不属于潘厚仁统管,再加上潘厚仁年轻,半道上还“鄙视”过他们这群太医的医术,一有机会,宁太医岂会不报复报复。 “我说的就是道理!” 潘厚仁狠狠地瞪了眼老头子,他心中也是窝火,安南这个穷乡僻壤的地方有啥好的,要不是因为朱棣的那句话,打死他也不会来,就算是泰国也好啊,至少可以研究研究,能不能弄几个人妖回去发展演艺事业。 “潘大人,皇上乃是命令我们前往交州府,深入疫情最重的地方,了解病理成因,岂会因为疫情严重就怯步不前呢?沐将军,我们继续前进,今夜就在建平府驿站歇息!” 宁太医下车来,满脸的正气凌然,可惜他的话对沐安一点用处都没有,出门的时候沐晟可是专门交待了,一路上必须要听从潘厚仁的安排。 “沐将军,沐将军!” 宁太医说了一番话,结果却是半点用处都没有,在潘厚仁眼神示意下,沐安已经打发斥候散开,出去寻找干净的水源,而潘厚仁则是翻身下马,揉着屁股和胯部,走动着松骨。 “潘大人,你这是延误皇命!” 宁太医气得吹胡子,潘厚仁看他冲着自己大吼,这会儿却是不生气了,停下脚步抬手一指刚刚远去的出殡队伍,道:“各位可看见了那队人?” 众人不知道潘厚仁这样问的含义,只能点头表示已经看见。 “你们有没有注意,那队人数量极少,抬棺木的人当中竟然没有几个壮年?” 这个大家当然是没有注意,毕竟是出殡,一种触霉头的事情,若非是必要,谁乐意盯着一支送葬的队伍看呢?既然是自己大意,也就没人站出来反驳潘厚仁,只是四疯皱眉,开口问道:“那又如何?” 潘厚仁心中一声暗赞:“当真是个好捧哏啊!你丫不出来,后面的话老子就不好说了!” “咳咳,这说明什么?说明这个村子,甚至是这附近的村子,疫情已经波及到健康壮年了,由此可见疫情之严重,若是我们贸然闯进建平府,正是疫情最严重的地方,哼!死几个人本少爷不怕,可是诸位有没有想过,你们身上的任务是什么?是研究疫情,及早拿出方法来,以免我大明朝的子民受此灾难!” 这一番话,潘厚仁说得慷慨激昂,让以宁太医为首的几个人哑口无言。半晌,刘高才站出来冲潘厚仁拱手,道:“潘大人果真是考虑周全,是我等疏忽,还请潘大人见谅!” “嘿,我就说师侄你从来不做没好处的事情,难怪不愿意进城,感情是怕被感染了!”四疯在旁边开口,却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愣是将潘厚仁刚刚好不容易竖立起来的光辉形象毁于一旦。 “四疯你给我闭嘴,你要是想进去试试,我也不反对,回头我给师祖说,你是为民请愿,再去面见圣上时,求他跟你这个英雄立块碑,上面就写:他是一代武学宗师,没有死在擂台下,却是倒在了病床之上!” “不,我不,我才不呢!”四疯连连摆手,转头就对刚刚还好的像穿连裆裤似的宁太医等人道:“师傅说了,要我听师侄的,我看那个什么府也别去了,师侄说在这里扎营,咱们就在这里扎营好了!” 就连唯一对潘厚仁还有点约束力的四疯都已经倒戈,三个老太医彻底没辙,他们齐齐望向刘高,或许是觉得这个当口还是刘高站出来说话比较有用。 “咱们,还是听潘大人的吧!” 刘高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态度最终还是软了下来。 不一会儿放出去的斥候就回来了,找到三个符合潘厚仁条件的地方,沐安过来请示。潘厚仁不放心,决定挨个去看看,顺便也就把四疯和刘高给带上了。 “我此前说的话你们别不相信,霍乱这种病,之所以传染得快,主要还是因为其传播途径是普通人生活无法避免的,饮水,食物,这两样东西是人生存必不可少的,只要想活命,就离不开水和食物!” “那霍乱又是如何通过饮水和食物传染的呢?” 刘高毕竟是个搞专业的,提出来的问题也很专业。 潘厚仁皱了皱眉头,他感觉要解释起来很困难,难不成要他给刘高和四疯普及一下生物病理学?显然这是不可能的,潘厚仁自己都没有系统的学习过,就算说出来,两人也没法听明白。 理了理思路,潘厚仁道:“我们可以这样理解,霍乱是一种常人肉眼难以看见的微小生物进入人的身体而引发的疾病,而这种生物适宜在普通饮水当中存活,而患病的人排泄出来的污物里面同样有这种小生物,一旦有一点点污物进入了饮水当中,那么在很短的时间内,这个水源就会布满这种微小的生物,人们只要引用了这里面的生水,或者是用来清洗蔬菜水果,没有经过足够长的时间高温煮沸,就会生病。” 跟两个古人讲述传染病预防实在是一件很吃力的事情,潘厚仁一边看营地,一面说,三个点转下来,他已经说得口干舌燥,两眼发花,“就这个点吧,去通知沐将军,开始设营!” 此处正好靠近山脚,从山壁深处有一股清泉汩汩而出,周围渺无人烟,潘厚仁感觉这个水源应该不会被污染,就决定在此处扎营,下一步再做打算。 传话斥候离开了,潘厚仁三人则留在原地等候。四疯跟刘高两人没有发表意见,刚刚潘厚仁讲述的东西对于他们来说的确有些难以理解,现在还在旁边翻白眼,看样子一时半会儿不会明白过来。 当天夜里,队伍就依附在山崖边住下,而潘厚仁更是让沐安派遣士兵在居住地的下风下水口挖出了一个深深的茅坑,并且下了死命令,任何人不准在茅坑以外的地方如厕,如有发现军法从事。同时还规定,人吃马嚼的东西一律不得离开水源口,更不能靠近茅坑,去过茅坑的人必须在下游反复清洗双手和双脚。 这些都是潘厚仁的死命令,虽说沐安等人完全不明白这样做的意义,可他们都是军人,只需要执行就好了! 。。 “我们要去村子里,了解那里的疫情,对患者进行面对面的诊断!”第二天一早,宁太医为首的四个太医就来找到潘厚仁,提出了他们的要求。 “我同意!” 本来这次的任务就是研究霍乱,制定预防和治疗的措施,既然已经到了地头,潘厚仁没有理由拒绝这些太医们的请求。实事求是的说,他还是挺佩服这些太医的,明知道一旦感染死亡的机率很高,可他们还是义无返顾,甚至连犹豫的念头都没有。 当然,愿意从京师大老远出来的太医,怕是早就已经把这些问题考虑得彻彻底底,否则也不会报名参加了。 “不过我有个要求!” 正当太医们准备出发的时候,潘厚仁却突然幽幽地开口,像是一盆冷水,从众太医的头顶扑下! “分而食之!”潘厚仁口中说出简单的四个字。在众人不解的眼神当中,潘厚仁又进行了一番解释,意思就是说,凡是深入疫情村庄的人,在回来之后一律不能再靠近水源,必须彻底在溪流当中清洗自己之后才能进食,衣服也必须要反复清洗之后,在火堆边上炙烤。 “这是为什么?潘大人,你自己怕死,不代表沐将军也怕死,不代表我大明的士兵们都怕死吧?” 宁太医耻笑潘厚仁,在他看来,这就是一种怕死的表现。对于宁太医的这种说法,潘厚仁甚至是懒得去解释,“你不用拿言辞来激我。我是个武将,对于我来说这就是一场战争,在敌我情况不分明的时候,我是绝对不会将所有的兵力都投进去,孤注一掷!” 潘厚仁话引来了沐安的掌声,他也是个领兵的将领,自然能够理解潘厚仁这种小心无大错的处世原则。 。。 “袖口,领口扎紧,带上面罩,不能吃任何东西,不能喝水,若是遇上苍蝇,尽量不让苍蝇在你们身上停留,尤其是面部等暴露在空气当中的身体肌肤,这是命令,每个人都必须要执行!” 潘厚仁全副武装,连面罩都已经戴上,下达出发前的最后一道指令。 ------------ 第136章 舍己为人死的伟大 建平府的残像已经不足以用言辞来形容,头一天,潘厚仁率领的队伍并没有接近州府所在的地方,可光是眼前看到的景象,就让所有人头皮发麻。沿路两旁时常可以看到倒毙的平民,而一些村舍大门甚至就那样敞开着,里面死亡却没人收拾的尸体,早已经腐烂发臭,满是蚊蝇。 宁太医很生气,他觉得这种事情正是朝廷应该挺身而出的时候,可是为何看不到一点点朝廷的影子?建平府府衙里的大小官员衙役们,究竟在做什么? 在半道上,潘厚仁拦住一个老农询问,结果却让人大惊失色:原来当疫情发生,就连当地医馆的太医都染病身亡之后,那建平府府尹竟然携家眷跑了。 是的,跑了,既没有发动大家群策群力抵御恶疾,也没有向上级报告,而是携带家眷,就这么跑了! 潘厚仁等人实在是怒不可遏,再问,才知道自从府尹大人跑了之后,其他朝廷命官纷纷有样学样,能跑的,都跑了,不能跑的,回家陪着老婆孩子,整个建平州,根本就没人管了! “不可能!就算是府衙没有人,卫所里总还有人吧,千户所里还有长官吧?” 明朝时期军政分流,当民政官员跑了也就算了,若是卫所里的长官敢跑,那可是按照“通敌”或者是“临阵退缩”这样的罪名处理,严重时是可以抄家灭族的呀,所以刘高很是不解,隔着厚厚的面罩问道。 “卫所里的军爷们倒是没有跑,只不过,唉。各位是从哪里来啊?” 那老头子说到现在,才想起问一问潘厚仁等人的来历,大家也没有瞒他,当听说是当今皇上心怀安南,专程让太医院来安南寻找治病良策时,老头子眼圈也红了,向着东北方向跪下连连磕头,表示对皇恩浩荡而感激。 “各位大人来的实在是晚了些,建平府的疫情就是从卫所开始爆发的,大小军爷们都死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卫兵,要么回家,要么也跑了!” “完了!” 那宁太医脚步踉跄,窜了个趔趄!昨日他还在强行要求去驿站,现在看来,整个建平州都处在一种无政府状态,即便去了驿站又如何? 潘厚仁见事态不对,连忙对刘高使了个眼色,让他扶着宁太医,告别老人家,转身向回走。 “厚仁,怎么不继续看了?”四疯有些不解地问道。 “还看什么啊!人都死的差不多了。回去告诉沐安,让他找几个士兵,快马加鞭将这里的情况告诉平西侯,上报皇上,我现在有些担心交州府的情况了!这种病,想要完全治愈是不可能的,刘太医,刘太医!” 潘厚仁一声声召唤,那刘高将宁太医交给别人,小跑着过来了。 “潘大人有何指令?” “你们是不是想救人?”潘厚仁盯着刘高双眼问道。 “自然如此!” “那好!我准备让沐安派人去给侯爷送信,建平府已经完了,明天我会让一部分士兵进入州府,去寻找药店,你马上将治疗霍乱需要的药材全部写下来,到时候让士兵们进去搜索药材。另外,我还要告诉你们一个可以吊住霍乱病人性命的法子。” “哦,潘大人请讲!”经历过这几天之后,刘高对潘厚仁也信服起来,事实已经证明,潘厚仁不让大家继续前进是个相当英明的决策。 “我会让士兵们在寻找药材的同时,搜索盐和糖,这两种东西兑在烧开的清水当中,给患病的人适量服下,可以延长他们的生命,让你们有足够的时间治疗!” “吃糖开水?” 虽说医方里并没有相关的依据,而且为什么要将糖和盐混合在一起,但刘高还是点下了头,表示他们愿意接受潘厚仁的这个建议。 潘厚仁也不管刘高是真心诚意的接受还是只敷衍了事,说完之后他就挥手让刘高先去忙,他自己则是去找到沐安,把要求给沐安说了,问沐安能不能完成。 听到建平州的这个请款,沐安也很担心,然而更让沐安担心的是进城搜索的士兵,要知道在这种大乱之地,往往容易起盗贼。 “所以我才要你派士兵去,唔,我会亲自跟他们一起进城的!”这个时候,潘厚仁也只有将自己个人的安慰抛到一边。 “师侄啊,你的武功又不咋样,去了也帮不上忙,还是让贫道陪他们去吧!” 明知道进城之后会很危险,四疯却当仁不让的站了出来,这让潘厚仁心中很是感动,转身看着四疯,不知道该说啥。 。。 能准备的都准备了,第二天一早大家就分头行动,除了离开的人员之外,潘厚仁将剩下的士兵组织起来,开始扩大营地的规模。 “整个建州府已经废了,完全被疫情所瘫痪,我们要做的事情,就是依托此处干净的水源,准备迎接大量的病患,大家都还记得我昨天的要求吧?” 士兵们纷纷回应,潘厚仁满意地点点头,挂起一幅草图。草图上面画的正是营地周围的环境,番厚仁已经提前在上面画好了范围,接下来经过解说之后,就让士兵们拿着工具,开始干活! 重症区、轻症区、治疗区、隔离区、生活区。至于水源附近,那是禁区,除开必要的人员之外,任何人不得靠近。按照潘厚仁的规划,整个营地已经成为初具规模的野战医院,而仅仅依靠潘厚仁带来的这些人手,压根就无法完成。 不过没关系,潘厚仁相信当那些太医们开始治疗病人的时候,就会有病人的亲朋好友来帮忙,到时候人手就会慢慢的充足起来。 另外潘厚仁又安排沐安顶替建平州卫所千户,前往卫所,将剩下还没有患病的士兵统统召集起来,一起来帮忙。 大概四天的功夫,本来小小的营地在潘厚仁的指挥下,规模至少已经扩大了十倍。宁太医为首的太医们带回来不少的病患,按照轻重区分安置,男女老少加起来竟然有上百人之多。 可是让人惊讶的是,营地已经有了如此多的病患,却没有增加哪怕一个病人,在潘厚仁的要求之下,从昆明来的一行人,也没有一个染上霍乱! “苍蝇必须要消灭干净”、“吃东西之前必须要用盐水洗手”、“凡是进口的东西必须要经过高温煮沸”、“排泄物一律统一挖坑深埋”。潘厚仁的这些命令被写成大字,张贴在整个营地的各个角落,任何人都必须要按照这些要求严格执行。事实证明,潘厚仁制定的规矩很有效,就连几个太医现在看潘厚仁的眼神,都已经是截然不同。 而更让太医们惊讶的是,潘厚仁发明的那种糖盐水,竟然真的可以缓解病情,给病人创造跟多的治疗时间,大大降低了病患的死亡率! “厚仁啊,没想到你还有这种本事,回头要是跟师傅一说,他老人家一定很高兴!” 四疯这些天也没有闲着,帮着大家治病救人,当他空闲下来的时候,就忍不住对潘厚仁感慨。 “这算是什么本事啊,只能预防,真正救人的,还是你们这些会医术的医生!” 潘厚仁耸耸肩膀,对四疯的赞美不以为意,事实上他的心情很沉重,因为即便已经做到这种程度了,每天还是有患病的人挺不过去,成为一具具冰凉的尸体。 潘厚仁是眼睁睁看着一个可爱的小女孩挣扎着落气的,那种感觉,让他刻骨铭心!而这个时候,每时每刻发生在身边的事情,却让潘厚仁怀念起后世来,虽说后世距离天堂一般的国度还有很长的距离,然而至少不会发生眼前这般的大疫情。 “兴许是我走的地方还不够多吧,网络上不是也有极凄惨的事情么。”潘厚仁只能这样安慰着自己,除了一遍又一遍的督促大家执行那些禁令之外,潘厚仁觉得自己留在这里,能够做的事情并不多。 一眨眼功夫又过去了几天,这两天的天气若是放在平常年份那就是艳阳高照、秋高气爽,很适合寻亲访友、户外活动。然而,在建平州这个地方,潘厚仁却恨死了这种突然转高的气温,概因为气温升高,苍蝇的繁殖能力和活动能力就呈几何级速度上涨,对于防御疾病来说,难度也就是越来越大。 即便是潘厚仁时时刻刻都紧绷着脑子里的那根弦,然而不幸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 帐篷里,住着一个来自京师的太医,今年五十四岁,也算是个高龄人员了。潘厚仁、沐安还有四疯等人就站在帐篷外面,每个人脸上的神情都很悲切。 “前两天都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潘厚仁此时的心情真是沉痛异常,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这十来天的时间并肩战斗,当初那些小小的龃龉早就已经烟消雨散,剩下浓浓的战友之情。 不一会儿,四个太医当中医术最好的宁太医,还有刘高掀开帘子走了出来。潘厚仁一看两人沉重的脸色,一颗心顿时沉到了谷底,他缓缓踏前两步,低声道:“宁太医,刘太医,曹太医他。” ------------ 第137章 有圣旨到 “潘大人,请你不要自责,你已经做得够好了!我们大家伙儿看在眼里,记在心底,此番疫情实在是超出我等的想象啊。” 谁也没有想到,潘大人竟然会因为曹太医患病而流下眼泪,更没有人会想到,第一个上前安慰潘厚仁的,尽然是一开始跟潘厚仁最不对付的宁太医。 事实上在来的四个太医当中,无论是年纪还是资历最老的,就是这个宁太医了。虽说宁太医的性格倔了一些,可他到底是个大夫,既然事实已经证明潘厚仁所做的决策都是正确的,都是有利于病人和治疗疫情的,宁太医自然而然的就接受了潘厚仁。 而今天看到潘厚仁为老曹的患病而真情流露,他又怎么不会为之感动。 “宁太医,这里实在是太危险了,老曹他。”潘厚仁抹了一把泪,看着因为过度疲劳而明显消瘦的宁太医,还有刘高,不知为何,他突然之间想起了后世曾经发生在神州大地上的一次疫情,当时那些站到一线的医疗者,是不是就抱着宁太医他们这样的精神态度? 当他将心中的话说出来之后,宁太医仍旧坚持不愿意离开时,潘厚仁确信,这种源自于一名医生高尚情操的东西,是咱们国家自古有之的。 “各位,我敬佩你们的情操,可是你们有没有想过,如此多的患者,若是仅仅依靠你们三个人的力量,能够帮助多少人恢复健康呢?你们每个人都是朝廷的无价之宝啊。” “生命对于每个人来说都是公平的!” 宁太医打断了潘厚仁的话,他拧着已经花白的眉头,铮铮然而道:“四疯说的没错,过去,我们将光阴蹉跎在太医院里!自从到了这里,跟这些病患在一起的时候,我才感觉到我是一个真正的大夫,我家传的医术终于有了用武之地,说实话,我现在反而不想回到太医院了。” “宁太医,你。” 宁太医的话让他身边的刘高大惊失色!此处可不是可以乱说话的地方,像刚刚宁太医所说的那种话,严格追究起来,那是要掉脑袋的。 “怎么,刘贤侄你是觉得老夫这话说过了不成?我们天天窝在太医院里面究竟做了什么?我们学医的目的又是什么?难道不是救死扶伤么?难道不是治病救人么?可是在太医院,老夫又能做什么?” 宁太医一甩袖子,嚓嚓作响,倒不是因为力量大,只是因为天天洗,天天烤,布料已经明显变得僵硬了! “啪啪啪!” 掌声起来了,却是有些单调,因为只有潘厚仁和四疯在鼓掌! “潘大人!” 看见潘厚仁鼓掌,那宁太医竟然拱手向潘厚仁行了个大礼,“往日不对之处还请潘大人海涵,如今老夫才知道,潘大人方才是老夫的知己,他日若是有机会,一定要跟潘大人不醉不休!” “不醉不休自然是有机会的!”潘厚仁先是还了礼,随后眼神却落在刘高和另外一名太医的身上,“就不知道这两位是什么想法了!刚刚宁太医说的那番话,不才我很赞同,刘太医好像有别的意见?” 说到“意见”两个字时,潘厚仁眼底闪过一道寒光,仿佛是为了陪衬潘厚仁的气势,那四疯竟然也同时发出一声冷哼,倒是吓的刘高和那名太医浑身一哆嗦,道:“没有,下官们绝对没有意见!” “没有意见就好!既然皇上是派各位太医来此处解救民之倒悬,那就该向曹太医学习,向宁太医学习,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照理说,以潘厚仁此时不足十六岁的年龄说出这番话来,应该有些搞笑,然而在中国古代,却没有歧视少年的传统。自古英雄出少年,历史上年少而多才、武勇的例子是不胜枚举,故而此时没有一个人会因为潘厚仁的年龄而瞧不起他,相反,几乎每个人都受到潘厚仁这番话的鼓舞,尤其是宁太医,刚刚就已经言明心声,将潘厚仁因为知己。 “报,侯爷令到,侯爷令到!” 众人正说话间,外面突然传来传令兵的吼声,一听说是侯爷令,潘厚仁顿时摆摆手,让大家先各自忙去,他一个人去看看,侯爷究竟来了什么命令。 平西侯沐晟在接到潘厚仁送去的情况说明之后,非常担心。最近这些日子,潘厚仁几乎是每隔两天就要将建平州的情况汇总成书信,快马加鞭的送去昆明,今天收到的,也不是昆明来的第一封书信了。 前面几封书信因为情况不够明朗,故而沐晟只是让潘厚仁便宜行事,而今日到的书信当中,除了有对潘厚仁等前期所做工作的高度赞扬之外,沐晟还在信中提到,在昆明已经组织了一个庞大的医疗团队,而潘氏运输公司更是接下一个高额的运输任务,将大量潘厚仁信中提到的物资运送到建平州,甚至是准备将来继续输送到交州,以及整个交趾。 “好,太好了,有了足够的生石灰,我们就可以不断扩大隔离区的范围,趁着现在天气转凉,苍蝇逐渐绝迹的时机,一步步压缩污染区,最终达到彻底断根的目标!”看到沐晟来的书信,潘厚仁感觉自己阴霾的心情终于得以纾解。 沐晟还在信中说,正是因为潘厚仁建立的隔离区已经用事实证明有效,能够杜绝参与救治的人员被感染,他才能够说动昆明府里的那些大夫以及大夫的家人,抛开担忧赶赴交趾,这份大功,他已经替潘厚仁报告朝廷,相信等到疫情缓解之后,皇上一定会论功行赏,实践当初的承诺。 对于这点,潘厚仁反而有些担心,毕竟皇上当初也是口头上说说,天知地知,他潘厚仁和沐晟才知,即便是朱棣反悔了,难不成他还有能力去将其拉下马背海扁一顿?或许四疯可以这样干,可潘厚仁自觉没那个胆子。 “这事儿也就是走一步看一步,看在这些受灾的民众身上,阿门!” 收起信笺,潘厚仁走出帐篷,将信中的好消息传达给众人,虽然宁太医等人仍旧在病区穿梭忙碌,可是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每个人脸上都散发出由衷的笑容。 “生石灰、食盐、糖,以及足够的药材,我大明朝果然还是有为人民服务的官员啊!”事实上任何时代都有一心为人民服务的官员,只不过这种官员,总是属于稀缺物种。 然而并非一切都是好消息,三天之后,曹太医过世了。 能用的法子都用尽了,然而因为曹太医年纪本来就不小了,加上前些日子尽心尽力的为病患们服务熬更赶夜的,好好的身体彻底被拖垮了。按照后世的说法,就是免疫力极度下降,身体失去了自我抵抗和修复能力,用中医的说法,那就是伤了元气,所以无论怎么医治,最总还是没能渡过大劫。 潘厚仁等人悲痛了两天,然后又迎来了一个好消息。 京师那边已经知道发生在建平州这边的事情了,而皇上也亲自下令,一定要尽最大的努力,遏止疫情,拯救民众。为了达到这个目标,朱棣不仅仅又从太医院调拨了一批太医,而且同样组织了大量的物资,正从京师出发,估计第一批物资到达时间不会比传令兵晚几天功夫。 这是个好消息!事实上经过潘厚仁一众人这段时间的努力,建平州府附近的病人几乎都已经救治的差不多了,凡是能够动,或者是还有家人亲友帮忙的,在知道这里有个救治营地之后,都已经送来了,剩下不能动的,拖了这么多天,估计也都不行了。 朱棣的圣旨里还提到了朝廷派来的整肃建州府的军队,暂时由潘厚仁节制,而潘厚仁的官衔竟然从名誉总教习,变成一个临时的指挥使。这倒是让潘厚仁感觉有些意外,可以说有明一朝,还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让一个教习,直接节制一支军队,更重要的是,这支军队的名号,叫“府军前卫亲军”,也就是皇太孙的那支亲军! 老实说,听到这个圣旨,潘厚仁感觉自己头都大了!在别人看来这或许是一种提拔,可熟知历史的潘厚仁却知道,这根本就是在他身上贴标签!明明白白的贴上朱瞻基的标签! “不行,朱棣这厮总喜欢跟人挖坑,给别人挖也就算了,怎么还挖到本少爷面前来了,这是要断了本少爷的钱途啊,得想个法子,得想个法子逃过此劫才行!”潘厚仁脑子里不停的盘算,顺口就大声喊道:“四疯,四疯,你快来呀!本少爷要死了!” “啥?”四疯掀开帘子进来,神情有些慌张,“出什么事了?” 潘厚仁一捂脑袋,道:“皇上要给我升官,升官啊,你说怎么办?” “升官?”四疯有些茫然,看着潘厚仁:“升官不是好事么?权力大了,钱也多了,这些不是你们这些世俗之人最喜欢的东西么?” “嘿,我说四疯啊,啥时候我在你眼中就是个世俗的人了?你怎么看人的?”潘厚仁不干了,将手伸出去就要揪四疯的道袍。 四疯随手将其拍开,“我就这件道袍了!” “我给你买还不成么?让我撕撕,憋的慌!”潘厚仁大吼道。 “不成,这是师傅给我的,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损毁不得!” “我就要。咦,等等,你刚刚说啥来的?” “道袍是师傅给的。”四疯缓缓道。 “不是,是下一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擦,有办法了!”潘厚仁原地一跃三尺高,经过四疯这么一闹,还真是提醒了他,办法,有了! ------------ 第138章 潘大人不治了 朱棣的圣旨才刚刚到不过三天的功夫,第一批的物资果然如期到达,这让潘厚仁等人大是欣慰,谁也没想到,朝廷直接拨付的物资,竟然会比昆明平西侯府拨付出来的物资更早到达建平州。 然而紧随着物资的到达,众人的欣喜还没有消失,一个不好的消息在建平州营地悄悄流传开来――代指挥使潘大人,怕是感染了霍乱了。 这可不是什么小事儿,谁不知道整个建平州基地都是潘大人亲自策划并建立起来的,正因为有潘大人英明正确的策划指导,整个建平州才会逐渐脱离疫情的折磨,如今大家都已经见到了希望所在,谁也没想到,潘厚仁竟然会在这个时候染了病。 无数人在祈祷,祈祷潘大人吉人自有天相,希望老天开开眼,放过潘大人。 作为此处医术最高的宁太医,以及张三丰亲传弟子四疯道长一直坚守在潘大人的帐篷当中,整整一个通宵,里面灯火未灭,始终有人影晃动,甚至于可能是诊治的累了,半夜的时候里面还传出要吃东西的消息。 然而等到天色亮起,众目期盼之时,走出帐篷的还是只有宁太医和四疯道长两个,而且两人脸色发黑,神情木然。他们的这种表情,不啻是给了所有人沉重的打击,守备将领沐安壮起胆子上前一问,却是宁太医摇头,四疯道长瞠目。 “那。那我们这里怎么办?大人他,他可还是清醒的?”刘高走到宁太医身边,以他二人的关系,他相信宁太医一定会给他说实话。 “四疯道长说了,他准备带潘大人返回昆明,毕竟那里才是潘大人的家啊!”宁太医长吁短叹最后来了这么一句,不仅仅是刘高,任何听到这句话的人第一感觉就是:潘大人没治了。 虽然话没有从宁太医的口中说出来,然而每个人都认为自己这个理解不会有错,一定是太医和四疯道长都已经束手无策了,才希望能够送潘大人返回故里,即便是死在半路上,也要扶棺回家,落叶归根。 对于潘大人最后的要求,建平营地里的每个人都能够理解。很多暂时没有事情的人都围着潘厚仁的帐篷,安静的等待着。 紧跟着就是守备将领沐安进入帐篷,同时进去的还有宁太医等人,没多大一会儿功夫,众人又出来了。只见沐安大大地跨出一步,昂首挺胸,却是掩饰不住眼底的那种悲伤: “代指挥使潘大人令,因身体受恙,特将指挥权交付本人暂理,待朝廷另有安排为止!” 沐安这话的意思,就是说从现在开始,他这个千夫长就是建平营地的代理总指挥官了,说来好笑,潘厚仁本身就是个代理指挥使,现在又将工作交给了沐安,那沐安岂不是代代理指挥使了? 不过非常时期行非常之事,在这混乱的交趾,谁还有心思考虑这些鸡毛蒜皮的问题呢,现在大家关心的是潘大人的病情,以及潘大人他啥时候走。 是的,不管是返回昆明,还是。大家都很关心。 “明日一早潘大人就由四疯道长护卫着上路,大人说了,营地里本来就人手严重不足,故此这回他返回昆明,就不再派士兵护卫,就四疯道长陪同足矣,大人他。到这个时候都还在为交趾的百姓为考虑啊!” 沐安一番话说得他自己两眼通红,周围的老百姓们更是泣不成声,一时间,“潘大人万安”的呼声在营地此起彼伏,百姓更是久久不愿散去。 如此直到天亮,守了个通宵的百姓们,总算是看到潘大人被抬出帐篷,单薄的被褥露出灰白的脸色,只有大家早已经熟悉的那双眼睛依然明亮。 “大人的嘴唇动了,大人要说话,要说话!” 几个眼尖的百姓分明看见潘大人的嘴皮子在翕动,禁不住吵吵嚷嚷起来。四疯一听,连忙俯身下去,耳朵贴在潘厚仁唇边,片刻之后,四疯才直起身子,面对大家道:“大人刚刚在说,他不知道昨夜有如此多的人在帐篷之外守候,他希望昨天晚上没有睡觉的人今日都好好休息,以免身体抵抗疫病的能力下降,以至于像他那样感染上恶疾,沐大人。” “卑职在!” 沐安其实也基本上没有休息,守了个通宵。听四疯点到自己的名字,沐安当即抱拳上前,以示听令。 “潘大人说了,他就是因为抵抗能力下降故而才会感染恶疾,跟营地如今执行的管理制度没有任何关系,他希望在他走了之后,你能够延续目前的这种制度,并且将其推广开来,即便将来朝廷还派遣其他官员来此地处理疫病,也务必要遵循目前的制度,若是有人胆敢擅自更改,潘大人他。他说一切责任由他担当,哪怕他已不在人世,做鬼也不会放过那些人!” “潘大人啊,你不能走啊!” “潘大人,都是因为我们,你才会累到的啊。” 。。 听四疯这么一说,营地里那些百姓们顿时又乱成一片,各种呼号之声不绝于耳,就连士兵们也都纷纷高呼起来,像潘厚仁这样舍生为民的朝廷命官,他们还真是从未曾听闻过。 “罢了,贫道要带潘大人上路了,大家就此作别,希望来日潘大人还能跟大家欢聚一堂!”四疯摆摆手,一抖长袍坐上了马车的车夫位置,他那头毛驴就栓在马车的后面,看来即便是要当车夫,四疯也没有打算放弃他的小毛驴。 马车开始动了,人潮也跟着动,沉默的人群跟着马车走出营地,突然之间不知道是谁脱下鞋子,扔向马车前的道路,紧跟着,四疯就听见天空中响起一连串的破空声,如同万箭齐发一般,黑压压的鞋子纷纷越过车顶,落向前面道路! 虽说杂乱无章,可也是奇怪,竟然就没有哪怕一只鞋子落到马车之上! “潘大人一路好走,从今日起,你就是我建平州的万家生佛,长生牌位前,灯火永不断!”一位长者杵着拐杖巍巍而出,他引颈高歌,随后,建平州的百姓们纷纷跟着唱和: “潘大人一路好走,从今日起,你就是我建平州的万家生佛,长生牌位前,灯火永不断!” 。。 在场的那些士兵们两眼红了,将领们两眼红了,就连太医,还有刚刚从京师运输物资来的那些官员、挑夫们,也被眼前的场景所感动。 甚至有人眼尖,看到潘大人马车的车窗里,伸出一只手来,向着大家挥手,以示作别。 百姓们自发组织起来的送行队伍排成一条长龙,紧随在马车之后,送出一程又一城,直到马车渐渐加速,扬起灰尘,消失之后,大家才停步,然后散去。 如此千里送官的场景,对于今日在场的朝廷命官和军方将士来说,都是一堂具有现实意义的课,让他们深切的体会到,什么是民心所向。潘厚仁到了建平州之后,没有拿过建平州百姓的一个通宝、吃过建平州百姓的一口饭,却是将自己的性命都搭上了,这样的官员,怎么会不受百姓们的爱戴,怎么会不被百姓们拥护,甚至为其设立长生牌位。 事实上百姓们总是纯朴的,他们比大多数政府官员更能说到做到。今日承诺为潘厚仁设立长生牌位,他们就真的这样做了,即便是若干年之后潘厚仁重新来到建平州,受到的民间礼遇也远远超过当时的皇帝陛下,甚至还让同行的皇帝吃了点干醋。 当然,那个时候的潘厚仁已然不担心皇帝吃自己的醋了,他甚至可以借此向皇帝宣讲一些治理国家、管理民众的道理了。 。。 “你这样做有意义么?” 又是一次天黑,四疯驱驰的马车距离建平州已经有上百里之远,早已经不在交趾府的辖区之内。这使得两人扎营倒是方便了很多,升起篝火之后,四疯就掀开马车厢的帘子,潘厚仁仍旧躺在铺着褥子的车厢地板之上,双手枕在脑后,两眼望着车顶,像是在发呆,又像是在思考着什么深邃的问题。 “意义?” 被四疯一问,潘厚仁眼珠子动了动,随后他坐了起来,双手抹了把脸,那些灰白的颜料应手而落,一张脸皮上大部分地方恢复了正常光彩。 “我也不知道有没有意义,不过四疯啊,今天的事情,却是让我明白了很多事情。” 一边说着话,潘厚仁一边跳下马车,走到火堆之旁,入秋之后的山林野地夜里的湿气是很重的,即便潘厚仁对自己的身体有信心,他也不想将来得风湿病或者是关节炎。 四疯拿出点食物,跟着坐到火堆旁边,又道:“我只是觉得,你用这种方式欺骗皇上没问题,可是用来欺骗那些老百姓,就好像不怎么对了!” “哦?”潘厚仁转头望向四疯,端详一阵之后笑了,“四疯啊,我感觉你今天表演的很不错嘛,跟你往日完全不同!” “我又不是真的疯子!况且当时你在马车里,却没有看到外面的景象,任何人,在那样的场景里,都会被感动吧!”四疯像是很感慨,遂又问道:“说说,你明白了些啥?” ------------ 第139章 预感好像不妙 四疯要潘厚仁说说究竟明白了啥,其实潘厚仁啥也说不出来,因为这仅仅是一种感觉,或者说是一种心态上的变化。经过今天的事情之后,潘厚仁觉得既然老天爷给了自己一次穿越重生的机会,那就不应该纯粹是享受奢靡的生活,或许他来到大明朝,就是为这个时代的华夏民族做点啥,让这个自明朝中期就开始衰落的古老民族,能够一改历史上的悲剧,继续强盛下去,不为别的,就是为了那些朴素的百姓,能够生活的更加幸福安康。 这是个庞大的梦想,庞大到说出来都会让人发笑的程度。潘厚仁不敢自己是否会被嘲笑,所以他选择了不说。 可是他不说,四疯就一直很鄙视他,利用这种不光彩的手段来摆脱自己不利的局面也就罢了,四疯看不惯的是潘厚仁竟然引发了老百姓的集体悲哀,这种利用民心的方式,是非常卑鄙的! 潘厚仁自己也承认这点,可是他也能为自己开脱。 “这不是我的本意啊!”潘厚仁拍了拍双手,拿干粮过来边啃边说道:“这不是我的本意,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利用他们什么,意外,纯属是个意外!四疯,你能不能凡事往好的方面想呢?今天发生这样的事情,仅仅是对我前段时间工作的一种肯定,不管今天我是使用阴谋诡计离开的,还是正大光明离开的,那些老百姓们,他们都会用同样的方式来欢送我,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你别把我当傻子!”四疯摇头,道:“我不能否定你此前做出的决定都是正确的,可是若你没有假装自己快要死了,他们会有那么悲伤么?你这人说话就是强词夺理,算了算了,事情都已经发生了,我也不想跟你争辩,不过今后若我再发现你利用民心,定然。” “怎么,难道你还会拔剑砍了我不成呀?”潘厚仁被四疯念的也有些光火了,“都说了事情不是我预谋的,你还像个娘儿们似的罗嗦个不停,烦不烦啊!” “潘厚仁!” 四疯猛然站起身来,两眼喷火,胸膛起伏不定,看样子是极度愤怒了。 “得了,坐下~你就这点胸襟,哦,我说你两句你就生气了?行了行了,我保证,以后这样的事情不会再发生了,ok?” “偶啥?” “偶里油!”潘厚仁瞥了眼四疯,没好气道,“我吃饱了,睡觉去,明天还是你赶车!” “为啥?”四疯微微一愣,问道。 “因为我受伤了!”潘厚仁起身,头也不回地朝着马车走去。 “没有啊,你哪里伤了?”四疯在后面追问道。 “被你气的内伤,可以了吧?”潘厚仁扶着车辕登车,回头丢给四疯这么一句话。 第二天早上,四疯虽然明知道潘厚仁没有受伤,还是老老实实的坐上车夫的位置,两人再次启程。要说潘厚仁跟四疯之间的感情还真是有点像两口子,或者说亲兄弟,太阳升起的时候昨天的分歧早已经烟消云散,两人之间像是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一般。 “安南这地方还真是穷山恶水啊,实在不是生养的地方,当年师傅也曾经云游到此处,瘴气丛生,若不是师傅他功夫精深,怕是都会受到点影响啊!”经过一处山腰,四疯指着谷底的五彩样雾霾,对潘厚仁说道。 对于瘴气这种对潘厚仁来说只存在于传说当中的东西,今日还是真是首次得见,他也有些惊讶,道:“这就是瘴气啊,我还是头回见!” “当然咯,你是潘府的大少爷,打小就在昆明城里生活,又没有吃过苦,自然是不知道的,我跟着师傅走南闯北的,很早就见识过咯!”四疯说这话的时候,带着一种浓浓的优越感,这让潘厚仁感觉很糊涂,“怎么吃苦也是值得炫耀的事情么?” 潘厚仁也不跟四疯计较这些事情,他只是认真的研究那飘荡在山谷里的瘴气,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在中国古代军事史上,还有利用瘴气消灭敌人、保护自己的例子,只不过潘厚仁的人生目标并不是当个将军,故此也就是脑子里转一圈,没有想太多。 “瘴气其实并不可怕,只要不进入其笼罩的范围就行了。”四疯看不到潘厚仁的表情,继续自说自话。 “废话!”潘厚仁低声回应了一句,却是被四疯那灵敏的耳朵给听了去,扭头过来道:“其实即便是进入瘴气笼罩的范围,只要不深入,也是有机会逃出来的,甚至于一些功夫精深的人,还能屏息躲藏在瘴气当中,利用瘴气作为一种埋伏的手段,袭击敌人!” “喂喂喂,四疯,师祖他是要培养你去当将军么?” “将军?这个跟我有什么关系?我说的是一种江湖手段!” 两人说着话,沿着蜿蜒的山道,马车也在逐渐下降,接近那瘴气的笼罩范围。这个时候四疯不得不闭上嘴巴,同时提醒潘厚仁尽量缓慢呼吸、减少呼吸次数,虽说这丝丝缕缕的瘴气未必就会对潘厚仁造成多大的伤害,可是总归是有害的。 听了四疯的话,潘厚仁便闭嘴调息,同时还不忘观察那瘴气。在山道一个转弯的地方,眼看就要远离瘴气团时,潘厚仁突然发现,那原本浑然一片的瘴气当中,竟然有个明显的人形缝隙! “停车,四疯,有人进去了!” “啥?” 四疯提手勒住马缰,转头回来问道。 “嘘。”潘厚仁扯出一条毛巾掩住鼻口,灵猿般无声无息的溜下马车,同时抬手指向瘴气当中的缝隙,低声道:“你看,这痕迹像不像是有人钻进去了?” 也只有在这种山谷洼地无风之处,才会积累形成瘴气,而因为没有空气流动,瘴气会很浓密,一旦有活物从其中出入,就会留下明显扰乱之后的痕迹。潘厚仁虽然以前没有见过瘴气,可是这种痕迹还是很好判断的,估计四疯是因为专心的驱赶马车,所以才没有留意。 “真是的。” 四疯眼神瞥过那人形缝隙,随后就拖着潘厚仁后退,“不要靠得太近了,我身边可没有带上师傅的丹药,中了毒就麻烦了!” “可是,这么厉害的瘴气,怎么还有人往里面撞呢?”潘厚仁根据流体动力学可以肯定,是人钻进去了,而不是从里面钻出来。明知道瘴气有毒还往里面钻,这不是有病找死么?潘厚仁很是不解这个人的举动,此时四疯却拖着潘厚仁上车,其举动让潘厚仁很奇怪,这个可不是一个修道之人应该有的态度啊。 然而当潘厚仁问起来时,四疯却不回答,只是一个劲儿地撵着马儿走,直到走出很远了,四疯才道,“虽然你看见了缝隙,观察却是不够仔细,难道你没有看到地上的野草?” “野草?怎么了?”潘厚仁回忆了一下,自己的确是忽略了这个细节,还是江湖经验不够充足的缘故。四疯的话很明显是注意到了这点,可有什么让四疯这么紧张呢? “难道是草坪上没有痕迹?” 潘厚仁想想之后开口问道。 “没错!” 四疯的答案让潘厚仁浑身一抖,脑子里自然而然的浮现出一个白色长袍、披头散发的人影,浑身汗毛顿时竖起来,好像是被电了似的。 “厚仁,厚仁?” 潘厚仁突然安静下来,四疯等了片刻没有得到回应,顿时忍不住回头大喊。 “四疯,你可不要吓我,你究竟想说什么?” 在潘厚仁看来,四疯是个道士,指不定他真是见过那些“东西”,此时潘厚仁的心情还真是矛盾,又想听四疯继续说,可是又担心四疯说起那些“东西”,潘厚仁这个人打上辈子开始就怕这些不明不白的玩意儿,连看电影他都不会选择这种类型的。 “我怀疑。在那瘴气里面,隐藏着。” “哎哟我说四疯,你能不能一口气把话说完,别喘大气行不?”潘厚仁不耐烦的说道。 “嗯?我有吗?道爷我不是那种人吧?”四疯侧过脸来,潘厚仁却感觉好像没有刚才那种紧张的神情了。 “我曾经听师傅说过,世界之大,能人异士无数。就说这南疆吧,虽然穷山恶水,但也是有各种奇人异术,他老人家就知道,这边隐藏着一个门派,此门中人不惧瘴气,擅长轻身功夫,施展起来真正是踏雪无痕呀。” 听四疯说是人,而不是他猜测的那些“东西”,潘厚仁心中的恐惧感顿时消失,心中只剩下对这个门派的好奇。潘厚仁倒是很想知道,这是个什么样的门派,同时身为一个武者,虽说他也学过轻功提纵术,可是要做到传说中的踏雪无痕,他自觉还有相当大的距离,对于这种境界,潘厚仁也是一直心存怀疑。 “师叔你能不能做到踏雪无痕?” “我?嘿嘿,道爷我虽然不能踏雪无痕,但至少能够做到登萍渡水。” 登萍渡水这种境界其实已经类似于达摩祖师一苇渡江的境界了。潘厚仁相信四疯不会在自己面前说谎,故而他听到这话之后,那是相当的惊讶:“师叔,你太牛了!” ------------ 第140章 自己人的尸体 马车一直前行,走了三四天的功夫,潘厚仁脑海中始终对四疯说的那个“登萍渡水”耿耿于怀,他怂恿了好多次让四疯表演给他看看,可是四疯却始终不答应,找各种借口推脱,这让潘厚仁心中很是遗憾,不过他相信只要四疯一直留在身边,总有看到这一传说中绝技的时候。 虽说张三丰肯定也有这个功力,可是想想人家一把年纪了,潘厚仁总不好厚着脸皮让人家表演给自己看吧?再说了,他也没那个胆啊!所以事情还得着落在四疯的身上,反正这小子脑子缺根筋,忽悠起来难度不高。 “还有几天能到昆明啊,我屁股都要生茧了。”潘厚仁有些不耐烦,在车厢顶上磨蹭着屁股,引来四疯的鄙视,人家甚至连话都懒得说,赶车的没喊累,坐车的反而是累了。 “诶,四疯啊,你觉得安南这个地方有没有发展潜力呢?”实在是找不到话题,潘厚仁脑子一转,又钻进钱眼里去了。 “好像没有什么潜力吧。” “不对!你还好意思说自己的观察仔细,哼哼,你就没有发现,安南这边的人喜欢用竹子造房子,这可是给了我们汉人大大的机会啊!”潘厚仁说着说着就放声大笑起来,随后又道:“我决定了,回去之后就把潘氏运输公司的分公司开到交州去,唔,怎么没有遇上侯爷从昆明出发的车队呢?不是说运输物资还有那些大夫的车队已经上路了么?” “吁~” 潘厚仁这无心的一句话,顿时也让四疯拉住了马车,转头望向潘厚仁,面色惊讶,道:“没错啊!就这条道,还有一半就到昆明了,不可能这么慢啊!” 两人四目相投,顿时心中升起不详的预感:难道说,是运输车队出事了? “不可能,不可能,侯爷说了,运输任务都是交给我们潘氏运输公司负责,我们跟这边的部落蛮夷都有商贸往来,不可能受到袭击,这不可能!”潘厚仁不停的开口安慰自己,虽说他此时几乎已经可以肯定,一定是出事了! “咱们还要往前走走不?”四疯在这方面的决断力的确不如潘厚仁,他此时面上的表情甚至是有些茫然。 潘厚仁摇了摇头,默默的在心中计算着日子,很显然,如果是正常行程的话,这个时候就算没有跟运输大队相遇,那至少也早就该碰上打前哨的斥候,如今一点痕迹没有,岂不令人生疑? “下车,你往前,我往后,咱们找找看!” “可是,马车。”四疯人随着潘厚仁的命令下来了,却又有些担心。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担心马车干啥,快点,我先走了!”潘厚仁将背上的真武剑扶了扶,试了试顺手不,捆紧系带,也不管四疯还在磨蹭些啥,转身就走。 在这年代的中国南疆,所谓官道其实路况也是极差的,基本上就是后世那种机耕道,甚至还不如,完全不能跟京师等大城市的道路相提并论。潘厚仁走得很仔细,不仅仅观察因为连续几日艳阳而硬化的地面,同时还观察道路两边的植物,看看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一路走了大概半个时辰,当潘厚仁感觉已看得两眼发胀时,突然在路边的荆棘丛上,发现了一小块布条。 “这是。”潘厚仁一个箭步窜过去,将只有拇指指甲盖大小的布条摘下来,定睛一瞧,还很鲜亮,证明是最近几日才挂上去的,所以没有经历过雨水的侵袭,而布条的颜色,却是让潘厚仁心中发冷:藏青色,正是潘氏运输公司制服的颜色! “斥候,这个布条的主人应该是我公司里的斥候!”潘厚仁紧攥布条直起身来,喃喃自语到:“周围肯定还有痕迹,肯定还有!” 因为道路两旁的荆棘丛很大很多,潘厚仁很费了点功夫才走下官道,穿过道路两旁的植被之后,潘厚仁一转眼,就看到了他最不想看见的一幕——两个身穿潘氏运输公司制服的青壮民家白子,被草草掩埋,或者说,就是用几个大土坷垃压在身上而已! 强忍着心中的愤怒,潘厚仁走近尸体,细细辨别起来。 从尸体的颜色来看,死亡时间大概不会超过三日,否则像这两天的天气,怕是已经开始腐烂了,而尸体四肢末端有被撕咬过的痕迹,伤口已经发黑,证明最近两日并没有人在附近活动。 围着两具尸体走了一圈,潘厚仁没有找到两人随身的兵刃,甚至连发射信号的烟筒,都没有看到,也就是说这两个斥候根本就没有来得及发出信号,就已经被人干掉了,很有可能是遭受到强而有力的伏击,才会导致眼下这种情况。 “这是谁干的!” 潘厚仁憋不住气发出一声怒吼,而当他蹲下去准备替两人阖上死不瞑目的双眼时,整个人却突然呆滞了: “怎么会是。” 这两个白子,潘厚仁认识! 作为潘氏运输公司的东家,潘厚仁认识自己的员工那是应该的事情,然而实际上因为大多数都是民家的白子,潘厚仁还真不是每个人都认识,更不用说叫出名字来。但是有些白子例外,只因为这些人是段灵玉的直属手下,或者说,他们本身就是段正鑫派来保护段灵玉的人,即便是在进入潘氏运输公司之后,这些人也只会跟着段灵玉行动。 “那岂不是说。” 潘厚仁只感觉胸腔里的一颗心骤然加速,其力道仿佛是要蹦跶出来一般!段灵玉,难道说这次从昆明运输物资,段灵玉竟然是亲自带队出来了?如果真是的段灵玉亲自带队的话,那这一次怕就不仅仅是物资和人员的损失了! “灵玉。” 对于段灵玉,潘厚仁现在还谈不上什么感情。可是既然双方家庭都已经认可,从名义上来说,段灵玉就已经是他潘厚仁的老婆之一。作为一个男人,潘厚仁不会拒绝送上门来的美女,而作为一个后世人,潘厚仁也不会将自己的女人当成货物一般的轻视,既然占了人家的名义,就要承担起对人家的责任! “不行,我要去找四疯!” 潘厚仁脑子刚刚清醒,一转身,就看见条黑影,从官道那边凌空向自己扑过来,他本能的反手拔剑,同时口中发出一声怒吼:“来得好!” “是我!” 因为阳光角度的原因,潘厚仁确实没有看清楚黑影的模样,甚至他已经拔剑准备杀人了才听到是四疯的声音。 “啪!”潘厚仁长剑归鞘,四疯也同时落地,脸色十分难看,而当四疯的眼神扫过潘厚仁脚边的两具尸体之后,脸色就变得更加难看了。 “四疯,怎么样?你不是去前面了么?” “厚仁,不妙啊!从我们停车的地方往前三里,我发现了大规模的打斗痕迹,随后就在官道旁边发现了尸体,跟。他们一样,只是草草掩埋,有挑夫,有公司的雇工,还有。。大夫。” “大夫?他们连大夫也杀?这是怎么回事?四疯,你有没有发现敌人的尸体?或者是遗落的东西?” 潘厚仁一抹额头上的大汗,不顾脚下的尸体散发出来的阵阵臭味,问道。 “有,厚仁你看这个。” 四疯对着潘厚仁伸出左手,他手心里摊放着半截弯刀,刀柄乃是象牙制成,精美异常,可是从弯刀断裂处来看,刀身的质量的确不咋样,很明显是钢铁工艺不过关的表现。 “这不是我们明朝的刀具,甚至不是云南少数民族惯用的东西。” 潘厚仁并非是否定云南少数民族不会制作如此精美的象牙刀柄,而是因为象牙在云南这边仍旧是相对珍贵的东西,若是要用其制作刀柄,必然是把宝刀,如果不是宝刀而是祖传下来的,那就不会用来实战,只会被土司头人放在自己家中供奉或者是收藏起来。 而四疯手中的半截弯刀不仅仅是刃部有豁口,而且上面还有血迹,证明这把刀曾经参加过惨烈的战斗,刀柄精致华贵在实战当中却是没有半点用处,最终还是被大明朝先进而精致的钢刀所破。 “厚仁,依你判断,这是什么人用的武器呢?” 四疯的问题让潘厚仁陷入沉思当中。若潘厚仁是个真正的大明人,是这个时代的人,恐怕他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敌人的身份,然而幸亏他是个穿越者,也幸亏他在后世的职业就是个历史系讲师,深厚的学识让他很快就锁定了一个嫌疑犯。 将半截弯刀从四疯手中拿过去细细观察之后,潘厚仁缓缓地吐出一口气来,道:“四疯,灵玉这次怕是遇上大麻烦了!” “灵玉?” 四疯微微一怔,像是有些不敢相信,道:“她怎么会跟车队在一起?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呢?难道你问他们了?” 地上的尸体早已经死透了,四疯看了一眼,也觉得自己这个假设明显是不成立的。他摇了摇头,却是不再深究这个问题,看着潘厚仁道:“厚仁,从前面打斗留下的痕迹来看,好像我们的人并没有被全部抓住,一部分还是跑掉了,而且是朝着昆明的方向。” “哎呀!” 潘厚仁将弯刀狠狠地往地下一砸,道:“四疯你怎么不早说!走,我们快马加鞭,追上去,说不定还能替死去的兄弟们报仇雪恨!” ------------ 第141章 终于找到了 潘厚仁和四疯两人当即上马,幸亏拉车的是双马,四疯这次连他的小毛驴都顾不上了,也是骑着马儿跟在潘厚仁身后,循着痕迹向昆明方向而去。 或许是上天眷顾,他们往前冲了不到一个时辰,就在马儿快要顶不住的时候,四疯循着吹来的风,听到了打斗声! “马太慢,下马!” 半路上就已经冲在潘厚仁前面的四疯一声低喝,已然从马背上飘然而下,双脚落地之后整个人就向着前方狂奔,潘厚仁连回应一声的机会都没有,扬鞭打马,却正如四疯说的那样,四条腿的马儿速度竟然还跑不过两条腿的四疯。被逼无奈,潘厚仁也只得紧了紧身上的衣衫,落地跟着四疯的脚步狂奔起来。 其实潘厚仁是不愿意这样匆忙的杀过去,两眼一抹黑正好落进陷阱里怎么办?不过潘厚仁也相信敌人的实力不会太强,否则也不至于攻打到今天还没有将潘氏运输公司的车队拿下来。 “快,就在前面!” 四疯的声音已经越来越远了,潘厚仁低着头,两眼望着脚下飞快掠过的地面,全靠耳朵辨识着四疯的方向,这个时候他才知道,自己跟四疯之间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至少在轻身提纵这方面,没得比,目测四疯至少比他快一倍有余。 “等。” 潘厚仁才一张嘴,就被灌了满嘴的风,剩下的话也就被堵进了喉咙里面,再也出不来了。 而这个时候他也不再需要四疯引导方向,虽说两人已经离开官道,可是打斗喝骂的声音,已然灌入潘厚仁的双耳,跟那些惨叫声一起,混着强烈的风声,让人听得毛骨悚然! 因为四疯已经冲进去了,潘厚仁自己也没的选择,他远远的就看见了穿着古里古怪武装的敌人,还有他们手中的弯刀。 “果然是他们,奇了怪了,不好好呆在自己国家里,来找刺激的么?”潘厚仁一瞧见那些人的打扮,就在心中验证了自己的猜想当真是没有错,袭击潘氏运输公司车队的,正是靠近云南的澜沧王国。 虽说潘厚仁心中有些疑惑,然而眼前分明是一群澜沧王国的人,在围攻依靠车阵抵抗的潘氏运输公司车队。让潘厚仁稍微心安的是,车队的旗帜还在中央飘扬,而无论是潘氏运输公司的那些白子,还是来进攻的澜沧王国这些人,压根都没有真正的组织,说白了就是两群乌合之众在相互乱砍乱杀,这种局面反而利于四疯和潘厚仁这样的“高手”。 场面过于混乱,潘厚仁已经找不到四疯的影子,他面前扑过来两个使弯刀的澜沧人,看他们手舞足蹈的模样就知道是凭力气吃饭,毫无功夫架势可言。潘厚仁反手抽出真武剑,手腕翻动,银亮的剑光在两个澜沧人颈间跳过,瞬时就爆出两朵艳丽的血花! 没有犹豫更没有同情,面对异族,潘厚仁心中从来没有所谓的仁慈。 虽说这不是潘厚仁第一次收割性命,但应该说此时他心中最没有压力,只因为他面对的敌人,是一群无论穿着还是语言,甚至于连他们脸上被纹身所扭曲的五官,都让潘厚仁完全没有杀人的感觉,好像一剑一个,宰杀的都是山林间的野兽,或者说是牲口! “段灵玉,在不在,回答我!” 潘厚仁杀的很快,他的剑法灵动而精巧,再加上飘忽不定的步伐,以至于他一路趟过来,就没有人能够阻止他的脚步。 而当他望向车阵最中间时,却发现四疯的速度比他更快,此时已经跳上车阵最外围的一圈,两眼不看脚下,四疯就能游走在高低不平的车辆之上,手中一柄跟潘厚仁同样式的长剑所过之处,敌人纷纷应声倒地,竟然没有一个能够再起来的! 潘厚仁和四疯的出现给了潘氏运输公司这些雇工们极大的信心,穿着统一制服的他们开始怒吼,开始反击那些澜沧人! 不到小半个时辰的功夫,刚刚还声势震天的澜沧人已经变得十分慌乱,而再几个呼吸之后,潘厚仁杀入重围,跟四疯汇合,两人极有默契的开始循着车队外围游走,就如一个转动的太极图,将一个又一个的澜沧人杀死! “厚仁,厚仁我在这里!” 终于,段灵玉的声音响了起来。 正在奋勇杀敌的潘厚仁心头一松,暗道上天庇佑,若是段灵玉死在路上,他还不知道该怎么向段正鑫交待。别看段正鑫在潘厚仁面前低调,那是因为两边已经有通婚之约,否刚的话,段正鑫这个人未必就好驾驭,而驾驭不好段正鑫,就失去了天龙寨,甚至更进一步,就有可能失去整个大理,潘厚仁的运输公司怕也就不要开了! 因为变故发生的异常突然,澜沧人在突然遭受巨大的损失之后,终于怪叫连连的退却了! “厚仁!” 穿着一身白衣的段灵玉,脸色苍白的可怕! 潘厚仁一开始以为这丫头是被吓着了,可是当段灵玉直接晕倒在他怀中时,潘厚仁才嗅到段灵玉身上浓浓的血腥味。 这种血腥味跟周围的那种味道是不同的,不仅仅是因为来自于段灵玉身上,更重要的其中包含着一股浓浓的女儿香。 “公主她,她昨天就受伤了!” 一个跟着段灵玉从天龙寨出来的白子,同样满身血污,踉跄着跪倒在潘厚仁面前,说道。 “啊,她受伤了,怎么不早说?伤在哪里?” 可是没有传说当中那些狗血的情节,段灵玉的手臂和后背上各中一刀,处理的比较简单,再加上接连两天时间都没有休息好,整个人实际上已经到了极限,等到潘厚仁和四疯出现,将敌人击退,段灵玉心中一松,直接就晕过去了。 四疯把了把脉,将他随身携带的伤药丢给潘厚仁,就忙着去给其他伤员治疗去了。 因为段灵玉等人的拼死抵抗,这趟运输的物资损失并不大,然而因为是场运动战,以至于大夫的伤亡率却是几乎百分之百,幸亏白子们大多还懂一些疗伤的土法,否则四疯估计要累到死去。 潘厚仁让人支撑起一个帐篷,又烧来干净的开水,重新替段灵玉裹伤,不知道是因为用了张三丰亲手炼制的伤药,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总之当潘厚仁处理的差不多时,段灵玉就睁开了眼睛。 “是澜沧国波轮王的手下,我认识他们当中的几个人!” 段灵玉睁开眼睛说的第一句话就让潘厚仁心中诧异。 “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们的人曾经到过大理,波轮王的野心很大,他们澜沧王国不敢打大明的主意,却是始终想占据安南!”段灵玉并没有像一般姑娘家那样娇滴滴的,反而显得很大气,寨主千金特有的那种气质,可是其他女人学都学不来的。 “哦?”潘厚仁挑了挑眉头,随后就道:“行了行了,这是我们男人的事情,你还是好好休息休息,四疯在外面给大家裹伤,一会儿看情况,实在不行我们就摸黑上路,还是先返回昆明,把这个事情给侯爷说说,怎么也要争取点国家赔偿啊!” “不行!” 潘厚仁完全没有想到,段灵玉竟然会在这个时候反对自己,“你说啥?” “我说,我们不能回去!”段灵玉正色道。 “为啥?你都伤成这样了!”潘厚仁心中不由的有些生气,这可都是为她了好,这女人怎么就这么倔呢?段灵玉一向给潘厚仁的印象就是很倔,倔的不像个女人,至少不像这个时代的女人。 “我们伤亡这么大,不就是为了将这些物质送到安南去么?若是现在退回昆明,岂不是半途而废了?那我们的牺牲怎么办?白白浪费了么?” 此时段灵玉的眼神是如此的坚定,让潘厚仁坚决的话再也说不出来,盯着那双清澈无尘的双眸,良久之后,潘厚仁发出一声长叹,“我去安排一下,找几个人骑快马去昆明,求援兵,不过接下来你必须要听我的,只要有一件事不听,我马上让所有人打道回府!” 听到潘厚仁这么说,段灵玉脸上露出一丝轻松的笑意,点头道:“那我就放心了,东西,一定要尽快送过去,我听说,有个太医都死了。” “是的,以现在的医疗手段,霍乱这种恶疾,我也只能控制到这种程度,想要百分之百的不受感染,怕是要等几百年之后了。”说起这个事情,潘厚仁的心情变得很沉重。 躺在褥子上的段灵玉此时突然抬起手来,冰凉的小手触碰到潘厚仁的脸颊,这种突如其来的亲密举动,让潘厚仁这个后世人都很有些不能淡定。 “我听说你为安南哪里的人做了很多事情,大家都很感激你啊!” 这些消息自然是传令兵传去昆明的,至于说段灵玉是如何知道,潘厚仁就弄不清楚了。 “这都是我应该做的事情,这样说我有些汗颜啊!”感受着那绵软的触感,潘厚仁突然有种心安的情绪,在两人之间蔓延。 “你很好,潘厚仁,我承认,我是真的有些喜欢你了,至少这次你在安南的表现,让我动心了!” 不愧是个白族儿女,段灵玉的这种坦然,让潘厚仁都禁不住脸上一红,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 第142章 段灵玉的坚持 潘氏运输公司这次的损失是相当沉重的,虽说货物基本上都还在,死的大夫不需要公司赔偿,可是那些死去的雇工,按照潘厚仁制定的公司福利,可是需要支付相当大一笔抚恤金。 而跟后续的治疗费用相比,这些抚恤金又算不上多少了,当潘厚仁粗略的估计了之后,心中也有些肉疼。 “该死的澜沧国,坑爹的波轮王,你丫的人不要钱,老子可是每个雇工都要赔钱的啊!弄这么个烂摊子给老子,存心想要老子今年赚不到钱么!”番厚仁在心中将沧澜王国和那个劳什子的波轮王亲切的“问候”了个遍,然而仍旧无法解决实际问题。 派去昆明的人天色未亮就已经出发了。段灵玉说当她发现有敌人跟踪的时候,也派出过人回昆明报警,然而一直没有回信,估计是被澜沧人截杀了,这让潘厚仁有些担心自己派出的斥候会不会遭受同样的命运。多亏有四疯,不顾身体的疲倦,愣是将那四个斥候送出十多二十里路,才又风尘扑扑的转回来,还没来得及休息,又带着人去找他们半路上丢下的马车,还有他的毛驴儿。 也不知为何,四疯跟那头毛驴的感情好像是好的不得了,这种情况下,他都没能将其忘掉。 潘厚仁既然是答应了段灵玉要留在原地坚守,就不得不做些必要的准备,比如外围的斥候,还有阵地的加固,以及派出人马跟踪退却的沧澜人。 到现在潘厚仁也基本弄明白了,沧澜人之所以选择进攻潘氏运输公司,其目的,怕是跟安南这段时间流行瘟疫脱不开。野心勃勃的沧澜人,怕是想等安南那边被瘟疫折腾的死去活来,本地人大量生病死去,而大明的政府官员和军队顶不住这种伤亡退却,到时候空虚的安南,岂不是就成了澜沧人的盘中餐? 这个主意倒是不错,潘厚仁将自己替换成澜沧人,估计也会如此考虑,只不过让潘厚仁奇怪的一点,就是澜沧人的消息究竟从何而来的?难不成他们在建平州还有眼线? 段灵玉却是不同意潘厚仁的说法,只因为安南那边的人跟沧澜人是格格不入的,再说了,谁敢保证在疫情凶猛的时候,能够找到可靠的细作留在建平或者是交州?怕是只有疯子才会接受这样的任务。 “如果不是澜沧人自己的眼线,那就是有人将安南的情况透露给了澜沧人,灵玉啊,你觉得呢?” “厚仁你说的这种可能性倒是最大的,我也觉得应该是有人透露了建平州的信息,而且这个人一定跟澜沧人早有勾结,否则以波轮王多疑狡诈的性格,再怎么也不会反应如此快的!”段灵玉很是赞同潘厚仁的这个观点。 可问题是谁在当中传递消息呢? 潘厚仁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到,而澜沧人撤退得极快,没有给潘厚仁抓活口的机会,况且潘厚仁也相信,那些真正在杀场上拼命的澜沧人怕是也不可能知道真正的底细,而知道消息来源的人,现在估计已经不在大明境内,总不能让四疯冲去澜沧国抓人吧? “灵玉,你的伤如何了?” “恢复的不错,只是。”说起自己的伤势,尤其是在潘厚仁面前,段灵玉总算是展现出她女孩儿的一面来,颇有些惋惜和羞涩。在潘厚仁再三追问下,她才道出有些担心,那些过长的伤痕,会在身体上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 “如果你是个男人,我倒是很好安慰你,说那是什么勇士的勋章,可惜啊,你是个女儿家,还注定是我潘家的人。”潘厚仁其实很喜欢看段灵玉这种女孩子软弱的一面,说出话来也是故意在调其胃口。 “怎么了!我是潘家的人,又怎么了!”段灵玉果然不是林黛玉式女子,脸上的羞涩不过是一转眼的功夫,就马上回复到平常时候那种豪爽。 “厄,我只是想说,其实我不介意你身上有伤痕,即便将来我看到,或者是我抚摸到,只会因此而为你,感到自豪!”一时间,潘厚仁也不敢将自己的玩笑继续开下去了,他只能快速将话一说,然后溜之大吉! 若刚才是解秀娘,怕他也不敢这样说了,肯定会安慰秀娘,来日去找师祖求一点灵丹妙药,区区伤痕又算得了神马呢? 当然,潘厚仁可不认为张三丰手中会有如此美容的良方,假如有的话,潘厚仁一定会不惜血本的将其“求”来,概因为他知道,这个世界上最安全稳妥赚钱的方式,就是从女人哪儿赚钱,美容玩意儿,可是从古至今,畅销不衰啊! “得,回头找四疯问问,就说是灵玉心存芥蒂,希望能够恢复如常,万一有呢?”心中存了这个想法,潘厚仁却是无良的利用了段灵玉,更可悲的是,段灵玉还完全被蒙在鼓里。 。。 昆明府那边的反应很强烈,第五天当太阳升起的时候,潘厚仁就接到快马传讯,说是平西侯的兵马晚上就到。 这个速度让潘厚仁异常惊讶,要知道就算是快马跑个来回,换马不歇人来回至少也要四天的功夫,那岂不是说平西侯甚至没有花费时间去整理军队? 其实这就是潘厚仁自己无知了,或者说他压根就没有好好的了解过沐晟治军的方式。自打沐晟的父亲开始,沐家在治军方面就一直坚持着长年战备的习惯,也就是说,沐家军是在任何时候都可以马上拖出来打仗的,搁在后世,那就是标准的快反部队。除开沐家人治军的传统之外,也跟如今镇守的地方有关,毕竟是大明朝的边疆,难不成敌人在入侵的时候,还会提前打招呼不成? 当然,即便是快反部队,以大明朝目前的国力,在朱棣动不动就往北面亲征的这个时代,还是无法保证沐家军都是骑兵,故而第一波兵马一千骑,已经是平西侯能够拿出来的全部了。 正如传令兵所说,第一波骑兵确实是在太阳下山的前一刻赶到了潘厚仁面前,虽说这些骑兵看上去都是人困马乏的模样,然而他们的到来还是让潘厚仁和段灵玉微微松了一口气,至少潘厚仁不用再靠着打趣段灵玉来放松两人的神经。 “明日中午,我们就出发,灵玉你这个样子,实在是不合适再继续前往建平那边了,虽说那边已经在实施隔离措施,可是难保。所以这次你一定要听我的,物资,可以让军队护送着去,况且还有一直赈灾的队伍从京师出发,相信建平的日子是不会难过的!” 这一次潘厚仁的劝解总算是没有遭到段灵玉的反对,她顺从了潘厚仁的意思。等到第二天中午,平西侯后续的部队陆续到达之后,潘厚仁带着四疯和段灵玉,还有受伤的运输公司雇工,在三百骑兵的保卫下,缓缓向着昆明城的方向开拔了。 应该说,有这三百骑兵,潘厚仁对自己这批人的安全是放心的,然而这次潘氏运输公司的遭遇,更坚定了潘厚仁训练私兵的想法。天黑扎营之后,潘厚仁就找到四疯,聊了起来。 四疯在早在昆明已经训练过一段时间的保安队了,这批人都是百里挑一选出来,又经过四疯长时间折磨,应该说基础算是打牢了,唯一让潘厚仁不满的就是凝聚力不够,或者说是不能够像真正的军队那样作战,毕竟四疯只是个武当山的一个习武者,并不是个真正的将领。 然而潘厚仁他自己也只是个生意人,虽说龙镶天也给他灌输了不少行军布阵的方略,可惜的是龙镶天死得太早,若是再教导个三五年的功夫,或许潘厚仁会有信心自己带兵。 “四疯啊,光是能打不行,你想想看,错非这次堵截我们运输队的敌人同样是一群乌合之众,否则咱俩别说是救人,指不定自己都陷进去了!” 对于当时四疯在不了解敌人的情况下直接冲杀,潘厚仁至今还是有些怨念的,毕竟个人的战斗力再强也有限,若碰上的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别说是四疯,就算是张三丰陷进去了,那也只有力竭而亡的下场! “我知道,下次我会注意的!”四疯颇有些不耐烦,摆摆手对潘厚仁道:“贫道也就是练练他们身体,你若是想要训练那些保安战阵什么的,别找贫道,贫道可不懂!” 难得听到四疯如此谦虚,潘厚仁笑了,道:“怎么,还有师叔你不知道的事情?” “这不是废话么?不仅仅我有不知道的,师傅他老人家同样有!你若是不信的话,下次你碰见师傅,就问他会不会生孩子!” “我去!”潘厚仁笑着抬手,想去拍四疯的肩膀,然而四疯本能地一闪身子,顿时让潘厚仁拍了个空! “躲啥啊躲,怎么,有胆子坑我,就不能让我拍上一巴掌,你当我练过化骨绵掌啊?” “贫道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四疯很是无辜地耸耸肩膀,他这个动作是跟着潘厚仁学来的,这个时候的大明人,可是不会这种潇洒装13的举动。 “那成吧,这事情你也指望不上,等到了昆明之后,你还是继续训练你的功夫,本少爷去找个苦力,来帮少爷我练练兵!” 也只有潘厚仁这种来自后世的人,才会有如此不切实际的想法,要知道,在皇权时代,若是没有经过皇帝陛下的特许,敢自己练兵,那就等同于造反,可不仅仅是掉脑袋,以朱棣的性格,真要追求起来,恐怕就连整个里弄巷的人都会跟着遭殃的! ------------ 第143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潘厚仁带着段灵玉回到昆明城时,才赫然发现昆明城的气氛好像有些不对味,等他返回潘府,终于明白原来是因为运输队被澜沧人袭击的事件,以至于整个昆明城都处在一种戒备森严的状态。 所谓戒备森严并不是说一定就为了备战,只是因为事关邻国,沐晟在震惊的同时,也按照惯常的习惯,将整个昆明城都投入到一种准备状态,至于说准备什么,恐怕就要等从京师来的消息了。 早已经接到消息的段正鑫等人已早早等候在里仁巷路边,直到看见除了气色之外没啥问题的段灵玉,段正鑫才重重的喘出一口气,跟潘厚仁见礼。可怜天下父母心,潘厚仁能够感受到段正鑫的担心,而这次两人再见面,潘厚仁给段正鑫的感觉,好像变得更加亲密了。 人老成精的段正鑫又如何不能看出自己女儿跟潘厚仁之间的关系已经发生了变化,虽说还没有到捅破那层纸的程度,可至少已经是个极大的进步,因此,段正鑫表现得相当高兴,前段时间的一些愁虑也是一去不复返了。 关于这次的遇险,大部分情况已经传遍了整个昆明城,潘家自然也不例外。当潘厚仁等人一行出现在潘府门口时,就连平常时候不出院子门的老爷子,也都坐在大门口等着了。 “爷爷,您怎么也出来了?” 潘厚仁一看见潘诞,就连忙甩蹬下马,从他潇洒的姿势来看,这些日子的功夫倒是没有白费。这个时候段正鑫已经将段灵玉乘坐的马车带走了,毕竟还没有完成最后一道手续,即便是以白族人的豪爽,也不能主动将女儿往人家家里送啊。 “爷爷怎么就不能出来呢!”潘诞脸上带着微笑,眼神里满满的都是关心。 老实说,潘诞的这种爱护让潘厚仁实在是难以承受,只因为潘厚仁心中始终无法放下对聚宝盆的执念,而关于聚宝盆的消息,说不得就要在潘诞身上打主意。 “风大,爷爷我送你回去!” 潘厚仁将老爷子从椅子上搀扶起来,随后对跟在一步之外的四疯道:“四疯,跟我一起呗!” 四疯倒是完全没反对,他自身是个孤儿,对于家庭的观念是很单薄的,加上张三丰这些年的教导,更是让四疯对眼前的场景没有多大的感触,所以他能比潘厚仁观察到更多的东西。 凑巧的是潘德明这几日又不在昆明,又出门经商去了,像他这样的生活习惯,也难怪名义上的女儿就只有潘徵徵这么一个。其实窦夫人或者是张馨怕也都知道,自家老公肯定是养的有外室,只不过在这个时代,养外室对于有钱有势的人来说,实在是太正常不过了,就连潘诞这个当爹的都不管,窦夫人和张馨就更不敢开口了,只要不带个女人或者是儿女什么的回来,大家还不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作没看见。 “怎么没有看见徵徵呢?” 送老爷子回院子的路上,潘厚仁左顾右盼,刚刚几乎见到全家人,却就是没有潘德明父女两个,眼瞅着就要走进老爷子的独院,潘厚仁忍不住问道。 “厚仁啊,徵徵听说你们在路上出了事,一着急,病倒了!”窦夫人今天倒是老老实实的跟了一路,没开口,直到这个时候才说话。 潘厚仁一听徵徵病了,顿时停下脚步,着急道:“那有没有请大夫来诊断?她身子骨弱,可不能出事了啊!” “当然有请了,只不过。”接话的还是窦夫人,却有些犹豫躲闪,潘厚仁注意到她老是拿眼睛去瞅那张馨,顿时让潘厚仁脸色一沉,道:“怎么回事?” “哎呀,姐姐你看你,话说半截,看把厚仁给急的!我来说,我来说!”张馨很是聪明,一见潘厚仁注意到自己,当下就站出来,道:“其实徵徵得的也不是什么大病,大夫说了,就是因为焦虑,加上受了点风寒,女孩子嘛身子骨弱,撑不住就躺下来,大夫临走之前开了不少药方,要我们照方抓药,吃上十天半个月的,人就好了!” “啥?” 听那张馨这么说,潘厚仁顿时愣了! 要知道中医跟西医之间有极大的不同,像真正老中医开方子,很少有一副药吃三天以上的,正常情况下,吃个两三天功夫就要重新诊断,根据病人的身体状况重新下药。然而从张馨口中听来的却根本不是这么回事儿。 “什么大夫如此敷衍?” 潘厚仁瞪着张馨,声量提高起来。 “我。我。。”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路上杀过人,而且还杀了不少的缘故,潘厚仁这么一瞪,竟然让贵为府尹千金的张馨慌乱起来,口中戚戚艾艾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就在潘厚仁快要暴走的时候,老爷子突然清咳两声,道:“这个事情还是老头子我来说吧,厚仁啊,你也别怪张馨,主要是城里的大夫啊,在听说第一批赶往安南的大夫全数被人杀了之后,纷纷收拾细软,跑了!” “跑了?” 听到老爷子的话,潘厚仁简直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才好了!这昆明城里的大夫,竟然因为这样一个事情,就连城里都不敢呆了。 这算是什么事? 潘厚仁听潘诞这么一说,当场目瞪口呆! “这些大夫还算是大夫么?”一直跟在潘厚仁身后的四疯突然站了出来,皱着眉头道:“厚仁,既然没有大夫,还是贫道去看看吧,这些人啊。” 潘厚仁难得看见四疯有如此感慨的时候,微微颌首,转身对潘诞道:“爷爷,那我就不陪您了。” “知道,知道,你跟四疯道长快去看看徵徵吧,爷爷我也担心小丫头的身子骨,怕是经不起这么折腾,唉,人心不古,人心不古啊!” 潘厚仁当然知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若仅仅是因为那些大夫自己要跑,张馨刚才何必表现成那样?可以说,这其中必然是有其他什么原因,只不过现在潘厚仁担心潘徵徵的身体,也没有时间去追问张馨。 其实潘徵徵的病还真就是个伤寒,加上忧思,内忧外患,人就倒了。当她看见潘厚仁,这身上的病起码就去了一半。而四疯诊断时,潘厚仁口不得闲的说些笑话什么的让潘徵徵心情愉快起来,到最后四疯都点头,说丫头的病其实没有大碍了,只不过那个大夫的药,那是肯定吃不得了。 “药不对症啊,厚仁,若不是咱们急赶慢赶的回来,徵徵继续吃那副方子抓的药,怕还真是要伤身体,这事情。” “这事情,自然不能就这么算了!” 潘厚仁两眼中透出一道煞芒,起身望向窗外,冷冷而道。 。。 难道说昆明城里的大夫就真是那么没有医德了?且不说这还是崇尚古风的大明初期,即便是在潘厚仁熟知的道德沦丧的后世,只要身上还披着白大褂,至少有一大半医生还是能够把持住自己的责任,在需要他的专业知识时,绝对不会退缩。 潘厚仁不相信事情会这么简单。他和四疯从潘徵徵的房间里离开,四疯将药方交给下人去药方抓药熬药,嘱咐完了之后,两人就直奔城外的农庄,或者说是基地。 倒不是说潘厚仁现在不乐意住在潘府里,只是因为在城外农庄,不仅仅有受伤的段灵玉,还有弱绿和莲巧,以及瑶瑶,三个丫头到现在都还没见到潘厚仁的面,怕是心中要急死了。 “四疯,你怎么看这个事情?”路上,潘厚仁注意到,当真是沿街的医馆几乎都关门闭户,唯有药房还在正常营业,可是没有大夫开药,故而也几乎看不到上门抓药的人。 “贫道可不能随便说话,不过老话说的好,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大夫也要生存,也是要为钱财而努力呀!”四疯这话像是什么都没说,然而却是让潘厚仁眼睛亮堂起来,点头道:“我好像猜到一点了,走,咱们先回农庄去,回头再调查此事,哼,我倒是想看看,这世界上心最黑的人,究竟是大夫,还是政府官员!” 两人回到农庄,自然又是一番热闹。因为段正鑫等人早就回来了,所以潘厚仁的消息,瑶瑶等三个丫头也早已经心中有数,只是左等右等不见人来,弱绿和莲巧都已经不抱希望,只有瑶瑶还一个人坚守在农庄门口。 所谓有付出就有回报,瑶瑶的坚持换来了潘厚仁一个热烈的熊抱,挤在潘厚仁有力的臂弯当中,瑶瑶止不住的眼泪像是珍珠链子一般掉下来,“嗯嗯哦哦”的却是没有吐出一个完整的词来。 “好了好了,咱们进去吧,好歹男女有别呢!”直到四疯看不下去开口催促,瑶瑶才舍得放手,一抹眼睛,却是将好好的妆,都给花了。 “弱绿和莲巧还在里面等着少爷呢,快,我来帮你们拿东西,牵马!”红着两个眼圈,瑶瑶迫不及待的要帮潘厚仁和四疯,可两个大老爷们怎么能够让瑶瑶做这种事情,正争执时,潘厚仁突然听到一个爽朗的声音响起来: “哎哟我的厚仁老弟,你可是回来了!” 听声过去,潘厚仁两眼一瞅,哟,感情是夏布朝,这老熊不知为何,却是到农庄来找他来了。 ------------ 第144章 终于还是回来了 夏布朝也是为潘厚仁感到担心,只不过他受潘厚仁的邀请帮着训练那些保安,当听说潘氏运输公司的车队在路上出了事情,而且段灵玉身受重伤的时候,这些有着强烈集体荣誉感的保安们,差点就要暴走了,幸亏这些日子以来夏布朝在他们当中还算逐渐建立起了威信,加上他朝廷命官的身份,才勉强压制住。 故而即便是当潘厚仁等人返回昆明,夏布朝也不敢稍离农庄片刻,怕多生事端,也就是等到潘厚仁到了农庄,他才能够出来跟潘厚仁见上一面。 “夏哥哥辛苦了!”潘厚仁很热情的走上前去,给了夏布朝一个拥抱。这种举动在后世是比较普通的,可夏布朝却明显有些吃不消,两只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看得四疯暗暗好笑,他是早已经习惯了。 “哥哥我有啥辛苦的,倒是厚仁兄弟,听说你这趟出去,杀了不少人啊!” 夏布朝始终还是个武将,不管是在锦衣卫当差还是目前充当一个教习,潘厚仁与四疯仅凭个人之力,将那些围攻潘氏运输队的敌人杀得落花流水,如此的桥段对夏布朝这种人是最有吸引力不过了。 “嗨,这种事情哥哥有啥好羡慕的,咱们皇上雄心勃勃吧,哥哥你还怕没有机会?”潘厚仁拍拍夏布朝的肩膀,放过了他。然而他的话却是没能起到安慰作用,等他注意到夏布朝脸上的苦笑时,夏布朝已经自己开口了,“兄弟你是有所不知啊,其实哥哥我有时也挺后悔进了锦衣卫,这上阵杀敌,怕是没有哥哥我什么事了!” “原来夏布朝的心思并不是当个彪炳一时的锦衣卫档头,唔,这个夏布朝各方面都还可以,跟少爷我也算是合得来,将来有机会,一定要替他活动活动,外放去当个把总什么的,实在不行,将来跟着郑和下西洋,也算是一种突破,放在锦衣卫这种纪委衙门里,的确是浪费了!”潘厚仁心中暗暗打着主意,嘴里却是不方便说出来,只能安慰了夏布朝两句,并邀请夏布朝回头一起喝酒,不醉不休! 这个时候确实不是两人最好联络感情的时间,毕竟潘厚仁他还有三个小姑娘加上一个千金大小姐等着呢。 告别了夏布朝,潘厚仁回到自己的院子,马上就被弱绿和莲巧两个丫头给围住了,虽说她们没有瑶瑶那种大胆,敢把自己塞进厚仁的少爷的怀中,可是左边一个牵衣角,右边一个拉袖子,又同时不知道是笑还是哭的气氛,弄的潘厚仁情绪也低落下来,连忙道:“好了好了,少爷我不是平安回来了?对了,灵玉小姐受了伤,现在是谁在照顾她呢?” “我们两个刚刚从灵玉小姐那里回来,她喝过药,已经睡下了!”莲巧的性格比起弱绿来要稍微坚强一些,这会儿已经不哭了,只是眼圈还有些红,倒是弱绿,拉着潘厚仁的衣角,还在抽泣着。 潘厚仁清楚弱绿的性格,知道这丫头人如其名,性子柔弱的要命,也不去说她,只是让莲巧去给自己准备点吃的,他这一开口,弱绿也突然间回过神来,怎么忘了自家少爷还饿着肚子呢。 可不是么,潘厚仁这一路回来,已经好几天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了,等进了昆明城之后,大家关心的又是他们的身体,压根就没人想到潘厚仁吃饭没有。 “婢子这就去准备,少爷你先去屋里休息着!”弱绿一下子也不哭了,抹了抹鼻子,叫上莲巧就走,倒是让潘厚仁心中暗笑,自己当初买这对双胞胎还真是没错。 要说弱绿和莲巧两个吧,若是穿同样的衣服都站在那里不说话,能够分辨出来的人还真是不多,可是只要一有动作或者是开口说话,潘厚仁是一眼就能分辨出谁是弱绿,谁是莲巧来,同样是双胞胎,两姐妹的性格确实截然相反的,真是让人想不通啊。 四疯这个人没啥回避的观念,哪怕看到自打潘厚仁进屋坐下之后,瑶瑶的身影就没有离开过潘厚仁三尺远,他也好像视如无睹,只顾着喝茶等饭菜上来。潘厚仁注意到瑶瑶都已经狠狠地瞪了四疯好几眼了,心中不由的暗暗好笑,低声对瑶瑶道:“好了好了,我人都在这里了,难不成你还怕没机会跟我说话?” 瑶瑶毕竟是勾栏里出来的姐儿,最擅长的就是讨男人的欢喜。虽然潘厚仁说话的时候脸上带着微笑,可言语间那一丝不满的味儿仍旧让瑶瑶给嗅出来,乖巧的一笑,连连低声道:“是婢子的不是,少爷你且坐好,让婢子给你捏捏肩膀,揉揉腰!” 这种享受潘厚仁可不会拒绝,虽说跟他的身子骨相比,瑶瑶手上的那点劲儿跟挠痒痒差不多,可是让年轻漂亮的姑娘按摩,谁有指望能够真正起到理疗的效果,男人嘛,要的就是那个调调。 “厚仁啊,你说,那些澜沧国的干下这种事情,就不怕我们朝廷发兵攻打?那澜沧国,难道很强?” “强?” 四疯的问题让潘厚仁差点把刚刚喝进口中的茶水原封不动的喷出来!沧澜国如果强的话,那整个亚洲还真是找不到弱国了,潘厚仁根据自己掌握的历史知识来判断,就目前在大明周边至少有十个国家或者势力的整体实力和军事实力,都远远超过了澜沧国,甚至可以说,在被大明朝攻打下来之前,那安南国的实力,都超过了澜沧国。 “师叔啊,我这么跟你说吧,咱们大明朝老百姓家里切菜的菜刀,都比澜沧国国王卫队手里的宝刀还要锋利,你说这样一个国家,能强?” “那他们不是疯了?刚刚贫道听说,平西侯已经将澜沧国的所作所为写在折子里,向京师送去了,等到皇上一声令下,澜沧国怕是就要遭殃了!唉,可怜那些百姓,却是无辜的!”四疯言语间颇有些感慨,弄的潘厚仁也只得用一句:“天下兴,百姓苦,亡,百姓苦。这老百姓啊,还真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不过。”潘厚仁说到这里话头一转,拉长的语调顿时将四疯的胃口给吊起来,忍不住催促道:“不过什么,你倒是说啊!” “嘿,瞧你都急成啥样了?”潘厚仁边笑边说,那四疯还要开口说话,潘厚仁却是抬手指向门外,“看,两丫头把饭菜都给送来了,师叔,要喝点么?” 两人也真是饿了,闻到饭菜的香味儿,四疯也不再多说什么,不等两丫头将饭菜完全摆放妥当,他就抓起筷子吃饭。潘厚仁跟四疯之间也没啥好客气的,两人围着桌子吃饭,瑶瑶则是将莲巧温好的酒斟上,送到两人身边,说起照顾男人吃饭喝酒,虽说弱绿和莲巧都经过基本的培训,可是跟瑶瑶相比,还真是有着不小的差距。 酒足饭饱,潘厚仁打了个饱嗝,就对四疯说自己累了,想要歇着了。他这么说四疯也不好赖在这里不走,就算他想赖,估计瑶瑶三个丫头也不肯。四疯好歹也是个出家的道士,总不能跟三个小姑娘见教,故而一听潘厚仁开口送客,四疯倒是很知趣的走了,只是临走前他也没忘提醒潘厚仁,说什么“元阳未固”,切莫轻易尝试风月,否则很有可能导致武学修为不进反退,甚至还会伤及性命。 对于四疯的这种论调,弱绿和莲巧就全当没听见。瑶瑶却是在潘厚仁耳边低语道:“这个道士,懂啥啊?孤阴不生,孤阳不长,这世间万事万物,讲究的就是阴阳调和,少爷您说呢?” 看着瑶瑶那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潘厚仁实在是很想知道这丫头身体的另外一个地方,是不是也是水汪汪的。可是四疯的话言犹在耳,潘厚仁也知道自己在这方面的克制力很差,若是没有开头也就罢了,可是只要跟瑶瑶有了第一次,怕是就会忍不住第二次、第三次。且不说这样会不会影响武学修为,怕光是睡眠就无法保证。 “弱绿、莲巧去帮我放水,伺候少爷我洗澡,瑶瑶这丫头太诱惑人了!”潘厚仁站起来,伸手拧了拧瑶瑶那张吹弹得破的脸蛋,摇了摇头。 瑶瑶此时脸上的表情是既高兴又难过。潘厚仁说她有诱惑力让她高兴,可是为了克制那方面的想法,竟然连伺候洗澡的机会都不给她,又让她感觉很难过。 “你别想太多了,本少爷我实在是年纪太小了,某些部位。咳咳,还需要一段时间的悉心栽培,若是用的早了,难免就会影响将来啊!本少爷我命犯红鸾星,这辈子注定身边美女如云,若是不能打好基础,将来怎么给你们性福,瑶瑶你说呢?” 潘厚仁把话说的如此明白,瑶瑶又是风月场所的过来人,岂会听不懂?两颊微微一红,低声道:“好呗,婢子就等着少爷你大功告成的那天!” 原本瑶瑶是顺着潘厚仁话说下来的,可她一想到少爷“那个东西”还要大功告成,自己就忍不住笑起来。 跟瑶瑶斗嘴,潘厚仁知道自己胜算很低,他也确实是很累,由着瑶瑶带他去浴池里,让两个丫头伺候着美美的泡了个澡,然后回到了房间。原本是想好好的睡个觉,却不料等他头贴着枕头,却是怎么也睡不着了! ------------ 第145章 两个女人等于多少只鸭子 这几天日日夜夜跟段灵玉待在一起,这个山寨公主已经用她自己的实际行为,彻底扭转了她过去在潘厚仁心中留下的不好印象。潘厚仁曾经以为段灵玉就是个名符其实的“山寨公主”,然而无论是她在战斗当中的指挥若定,还是带伤咬牙坚持战斗,又或是不顾反对一定要先保证将物资送去建平的行为,都让潘厚仁感觉到隐藏在外表之下的那颗心,那颗普通女性所不具备的心。 “当真是人不可貌相啊,灵玉这丫头,还是有自己的闪光点的!”潘厚仁躺在床上,不由得微微叹息,说起来还是自己命好,像段灵玉这样的女孩子竟然是自己送上门来的,想不要都不成。 想了想段灵玉,潘厚仁的心思又过度到了解秀娘身上。 虽然在京师的时候,朱棣并没有明说,但是前前后后这么多事,倒是也让潘厚仁融会贯通起来。 那朱棣明知道解秀娘是解缙的女儿,而且还犯下了私闯禁宫如此大条的罪责,竟然没有任何责难,反而好好生生的养在禁宫当中,要说朱棣对解秀娘有什么想法,从历史上朱棣的为人来判断,潘厚仁觉得不可能,倒是要小心朱高炽那厮,四肢不全却生了好色多事的性子。 不过知子莫若父,朱棣既然打定主意要保住解秀娘,想来也不会给两人见面的机会。潘厚仁反倒好奇,朱棣究竟是出于什么动机让解秀娘活下来?要知道解秀娘一身功夫,跟朱棣目前手中的第一号走狗纪纲之间可是有着不共戴天之仇,难道说,朱棣这是在给纪纲准备最后一手?实在是不能控制的时候,就将解秀娘放出去? 以朱棣的为人性格来说,潘厚仁倒是觉得此种可能性极大,毕竟朱棣也知道解秀娘一身武功来历不明,凭借潘厚仁跟解秀娘之间的关系,朱棣应该可以猜到几分,也就是说,解秀娘身后至少有他潘厚仁,而潘厚仁的后面又是张三丰。 这样一想,潘厚仁心中是越来越亮堂,看来朱棣的确是对自己头号走狗起了疑心,也或者可以说是朱棣如今不想再要这条走狗了,概因此狗实在是难以驯服,朱棣担心狗疯起来,咬了自家儿子,甚至是孙子。 “朱棣啊朱棣,你还真是机关算尽,也难怪你能当上大明朝的皇帝,唉,凡是能够依靠自己力量把皇位弄到手的人,那都不是好鸟啊!” 潘厚仁心中给朱棣做了个总结,然而才刚刚得出这样的结论,他的心又平静不下来了。 “朱棣的皇位是抢来的,然而历史上最像他的朱高煦却没有成功,难道是因为朱高炽比朱允炆厉害?不,这不可能,朱高炽这人也就是内政能力稍微强一些,好像都是靠着他儿子朱瞻基才站稳脚跟,可他死得也挺蹊跷,最终还是便宜了朱瞻基,年纪轻轻就当上了这样一个帝国的皇帝,呀,说起来这朱瞻基的皇位也是自己抢到手中的,难不成。” 对于朱瞻基这个皇帝,潘厚仁在后世多少也研究过。 曾经有人怀疑朱高炽的死,跟朱瞻基有着说不明道不清的关系。直白点说,就是朱瞻基等不及了,所以干脆让人在朱高炽喝的药里面下毒,送自己老子归西之后,好给自己把龙椅让出来。 当然这种说法都只会记录在野史当中,然而野史也好,正史也罢,多少都带着书写者的主观愿望,潘厚仁在研究历史时的唯一信条就是:尽信书不如无书!也就说与其相信正史或者是野史,不如自己去找证据! 不管怎么说,这么一想,倒是提醒了潘厚仁,对朱瞻基这个人同样不能掉以轻心,这朱棣、朱高炽、朱高煦、朱瞻基三辈人,都不是省油的灯,跟这四个人比起来,朱元璋的其他儿孙还真是提鞋的不够资格呢。 胡思乱想的太多,以至于潘厚仁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幸亏最近已是深秋,天气凉爽,若还是炎夏,照潘厚仁这种情绪,此时怕已经浑身大汗,又要去洗个澡了。 不知道是不是夜深人静的缘故,潘厚仁躺在床上,隔着房门和窗户,却听到外面有人在说话。他翻身下床,走到窗户边上,就看见是莲巧和瑶瑶两个,坐在屋檐下正在聊天。 “这两个丫头,半夜三更的不睡觉,还在这里打屁聊天,不行,本少爷怎么也要好好教训一下她们,好让她们知道,女孩子半夜不睡觉,可是会招鬼的!”心中打着这主意,潘厚仁正准备有所行动,却突然听到莲巧的声音。 “哎呀,瑶瑶姐姐,你说要我大胆点,可是我一看见少爷,浑身上下就没有了力气,该怎么做啊?” 潘厚仁停下脚步,心中颇有些奇怪,“瑶瑶到底是让莲巧做什么,怎么会没了力气?”八卦之心人皆有之,哪怕说话的两个女孩子都是他潘厚仁的丫鬟,潘厚仁还是忍不住停下脚步,想听听两个丫头究竟在说什么。 “莲巧,不是我说你呀,前些日子我都白调教你了?这男人嘛,就像是猫儿,你见过不偷腥的猫?你喜欢少爷,就应该大胆的争取!” 这是瑶瑶的声音,听她话中意思,好像是在鼓励莲巧向潘厚仁表白,或者说难听点,就是让莲巧动用一切能够动用的手段,却勾引潘厚仁。然而潘厚仁不明白的是,瑶瑶为何要让莲巧来勾引他呢? “瑶瑶姐,我已经很努力了,可还是做不到啊!就说今天晚上把,伺候少爷沐浴,替少爷搓背的时候,我都看见了,好长一条,吓死我了!” 虽说看不到莲巧的正面,可光是听这语气,潘厚仁就能在脑海里幻化出那丫头的神情来,一定是一边拍着胸膛,一边喘着粗气。“好长一条?我那个去的,她啥时候看见的,今天少爷我洗澡的时候,好像反应不是很强烈嘛!” “你还是个雏,看到那个东西自然害怕咯!”瑶瑶的语气当中带着几分嘲弄,“若是你像我这般,嘿,就知道男人的好了!其实我早就想一口把少爷给吞了,不过我知道,少爷他还是个处啊!虽说男人的第一次不像咱们女人这般重要,可他是咱们少爷啊,我总不能自私的将少爷的第一次毁在我这不干净的身子上,莲巧啊,我看你们姐妹两个,也就只有你才有这种勇气了,少爷的第一次,我可是很不甘心才让给你的,你要是不抓紧,哪天我忍不住,指不定就对少爷来个霸王硬上弓,到时候你可不要哭鼻子啊!” “我擦!”听到瑶瑶的话,潘厚仁一口气差点被把肺给气炸了! “这都是啥事,啥事啊!两个丫头商量着要拿少爷的第一次,还要玩霸王硬上弓,是不是本少爷平常时候表现得过于和蔼可欺了点?好你个瑶瑶,感情是想用莲巧来给少爷我开印,然后你就可以毫无心理负担的勾引本少爷了是不是?哼,等明儿不好好收拾收拾,本少爷的名字就倒过来念!” 潘厚仁心中在诅咒发誓,耳中却仍旧在认认真真听两个丫头下面的对话。 跟刚才那些具有爆炸性效果的对白相比,瑶瑶和莲巧后面的话对潘厚仁就谈不上震撼效果了,大多都是瑶瑶在传授一些勾引男人的技巧,甚至于说一些男女之间的暧昧行为,听到后面,潘厚仁都感觉自己身体好像有些反应,再看莲巧,单薄的背影分明是在微微的颤抖,潘厚仁相信绝对不会是因为冷的。 “咳咳!” 不能让瑶瑶将莲巧姐妹两个教坏了,潘厚仁考虑到自己若是此时出去会被识破偷听,干脆轻手轻脚回到床上,然后发出一阵咳嗽声。 随后,他侧耳细听,当真两个丫头紧张的脚步凌乱,很快就消失在隔壁的房间里。 “少爷我这算不算是棒打鸳鸯?嘿,就连本少爷都被说得浑身火热,像莲巧这样未尽人事的小丫头,还不被你瑶瑶说得。到时候指不定还会被弄到床上,两个丫头你来我往一番,啧啧,虽说本少爷也不反对,可是你们指定不会当着本少爷的面弄,那就休怪本少爷将挥舞大棒将你们打散了!” 胡思乱想当中,潘厚仁渐渐沉入梦乡。 第二天一早,潘厚仁起床之后,却是弱绿在伺候他洗漱。 “瑶瑶和莲巧呢,怎么让你一个人忙,太不像话了吧?”潘厚仁一看两丫头果真没来,顿时假装生气,开口问道。 弱绿脸上的表情顿时有些慌乱,她本来就不怎么敢正眼看潘厚仁,现在更是乱得一双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 “婢子。婢子也不知道,昨天晚上莲巧她没有回房来睡,是跟瑶瑶姐姐睡在一起的。” “哦?”潘厚仁眼珠微微一动,紧跟着又问道:“瑶瑶的房间里好像只有一张床吧?那岂不是她们两个睡在一张床上了?” 这个时候,弱绿反而抬起头来,诧异地望着潘厚仁,道:“少爷,婢子们的房间里都是只有一张床的啊,莲巧不是跟婢子一起睡,就只能跟瑶瑶姐一起睡,怎么,少爷你是想让莲巧来为少爷您暖床么?” 看着弱绿那一本正经的模样,潘厚仁心中禁不住狂吼:让她替本少爷暖床,那岂不是真正的引狼入室!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妹纸正在跟别人策划,对你家少爷霸王硬上弓啊? ------------ 第146章 找只鸡来杀杀 可怜两个丫头还不知道自己的心思早已经暴露,那莲巧一起床就跟在潘厚仁屁股后面,不停的做这做那,而潘厚仁也注意到今天早上的莲巧分明是经过一番认真的修饰,无论是装扮还是穿着,都跟往日有些不同。 这一点,弱绿也发现了。 或许是因为当着潘厚仁的面不好开口,只是在做事的时候总忘不了拿眼神去瞅自己妹妹,潘厚仁是看在眼里,笑在心里。 虽说闺房生活有诸多乐趣,然而潘厚仁的事情还真是不少,远的不说,光是这次潘氏运输公司伤亡人员的抚恤安置就让他一起床之后伤透了脑筋。 这种事情无论是瑶瑶还是四疯都帮不上忙,最熟悉公司运转的两个人是段正鑫父女,而如今段灵玉还带着伤,潘厚仁又岂会忍心让她操劳,所以只有他和段正鑫两个,着手进行这个工作。 吩咐四疯去找夏布朝将那些保安接过来继续训练之后,潘厚仁就跟找上门来的段正鑫一起离开了。整整一天的时间,潘厚仁都在忙着核算,甚至连午饭都没有时间吃。 到了月上柳梢头,潘厚仁才拖着疲态的身体返回家中,让三个丫头好一阵手忙脚乱。 “就等你了,开饭吧!”四疯早就回来了,只是因为瑶瑶三人坚持一定要等到潘厚仁回来才开饭,也幸好四疯他不是饿死鬼投胎,才坚持到现在。 潘厚仁也不罗嗦,坐下就招呼瑶瑶开饭。随着时间的推移,在潘厚仁家中,瑶瑶这个后来者反而有种大姐大的派头,弱绿和莲巧两个丫头都听她指挥,所以潘厚仁现在有事就直接给瑶瑶安排,而瑶瑶则是可以将事情很好的分派下去。 “今天感觉怎么样?跟夏布朝合作没有问题吧?” 夏布朝是堂堂的副千户,而且又是尚书家的公子,若是换个人来说,指不定还不敢在夏布朝面前放肆,唯有像四疯这样的人,心中没有权贵,根本就无视夏布朝的身份,不管是尚书儿子也好,副千户也罢,对于四疯来说这些都是浮云。 “那小子马上杀人的功夫不错,可是要说对练,嘿,贫道不用手也能搞定他!” “你要是能够手脚都不用,那才是高手!” 潘厚仁挪揄四疯,却不料四疯根本就听不懂潘厚仁这话,还一本正经地回答:“少林寺的那些和尚才会练铁头功,师傅说了,把脑袋里都练出肌肉来的人,不能悟道。” “噗嗤!” 潘厚仁一口汤喷了!他看着那四疯,实在是不知道该怎样来解说,自己刚刚只是开了个玩笑。 随后大家又说起公司这次的抚恤事情,按照潘厚仁的计算,大概需要支出上万两银子,对于刚刚才起步的潘氏运输公司来说,这是一笔巨大的开支,就连段正鑫这个土豪都认为,没有必要一次性支付所有的赔偿金,如此一来会影响公司的流动资金,潘氏运输公司是跟那些土司头人打交道的,这些人可是只喜欢白花花的银子,在明朝境内流通的银票,到了土司那里可是不好使的。 “老段说的也是个问题,我就在想,是不是该对那些土司下手了。” 潘厚仁此话一出,顿时引起屋子里人的一阵惊呼。生活在云南昆明,几乎没人不知道土司的可怕,就拿段正鑫来说吧,虽然名义上他仅仅是个天龙寨的寨主,可是他加上几个土司,实际上掌控的面积,怕是比昆明府府尹能够控制的区域都还要大,而且大的多,在段正鑫的麾下,至少有超过二万民家家庭,也就是说,他能够调动民家白子数量至少在两万人左右! 幸亏云南的地势限制,还有各种原因导致段正鑫无法将这些青壮按照军队的模式来进行整训,否则的话,怕是就连沐晟在云南说话都要多看看段正鑫的脸色了。 而在整个云南、广西等地方,像段正鑫这样的头人土司为数可不少,朝廷最害怕的事情,莫过于这些人联合在一起。 别看瑶瑶等三个丫头身为女子,可她们同样知道这些事情,更清楚若是激怒了那些少数民族,后果会有多么严重。远的不说,在昆明城里,汉人往往还不敢怎么跟少数民族,包括白族人闹矛盾,只要官府这边不出面的话,其结果往往最后吃亏的人都是汉人,而且还会很悲催。 “少爷,你要拿土司开刀,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啊!”瑶瑶很紧张,小脸儿都白了,不住地冲着潘厚仁摇手。 “瑶瑶小姐说的是!”弱绿一向性子弱,就算是这种事情,她也只敢附和瑶瑶的话,倒是莲巧,将嘴皮子微微一撅,道:“你们怎么这样呢?我就觉得少爷一定可以的,区区几个土司算什么啊,都是一群野蛮人,哪有少爷厉害!” “对对对,还是我的莲巧懂我,四疯,你怎么说?”潘厚仁听完莲巧的话,哈哈大笑起来,同时将眼神投向四疯,想听听四疯的看法。 然而当他注意到四疯此时的神态动作之后,才明白自己根本就是问道于盲――四疯正忙着吃了,听到潘厚仁叫他,抬起头,眼神很茫然。 “怎么,有事?” 潘厚仁摆摆手,感觉自己很愚蠢,而莲巧则是开口问道:“四疯道长哥哥,你说我们家少爷是不是最厉害的?” “他?” 嘴角还沾着白饭粒儿的四疯,听到莲巧的话,忍不住笑了,笑得很疯狂:“就他那样儿,还是最厉害的?以贫道看啊,真刀真枪的对阵,他说不定还打不过夏布朝呢!” “我去!” 对于四疯这样的贬低,尤其是当着自己女人的面,潘厚仁感觉很难接受,况且他不认为自己打不过夏布朝!当然,他如今可以确定的事情就是:房间里的四个人是指望不上了,等吃过饭之后,去找段正鑫谈谈。 段正鑫今天也是累的够呛,更重要的是一万两白花花的银子就这么不见了,真是让段正鑫肉疼啊。别看他是个寨主,可是像天龙寨那样家大业大,人口众多的半封建半奴隶组织,一年到头能够攒下的银子,怕是还超不过这个数呢。 等到潘厚仁过来,第一件事情当然是去看段灵玉。张三丰的伤药当真是很好使的,至少段灵玉身上的伤口如今已经彻底结痂,潘厚仁用手摁了摁,没有感觉里面有化脓的迹象,而且段灵玉也没有半点体温上升,证明伤口没有发炎。 “我明天就可以出门了,是不是?”憋了几天,段灵玉整个人精神都有些萎靡,当潘厚仁说伤口里没啥问题的时候,段灵玉就显得很高兴。 “出门是可以,但是不能离开院子!”潘厚仁一句话,就将段灵玉刚刚升起的雀跃情绪瞬间打压了下去,“为啥?你不是说已经好了么,难道是你在骗我?” “怎么可能骗你呢!”潘厚仁微微一笑,道:“伤口虽然是已经结痂了,可现在正是治疗的关键时期,若是你不能好好保养,留下的疤痕就会很大,将来也不好处理,难道你愿意一辈子身上都带着这些伤疤?” 不得不说潘厚仁这是戳到了段灵玉的软肋上,让她连反驳的勇气都没有了,只是追问潘厚仁,那啥时候才能正常生活,更重要的是,如果一切听潘厚仁的,是不是就真的不会留下伤疤。 关于这个问题潘厚仁当然没法肯定的回答,他东拉西扯了几句之后,就出屋去找段正鑫了。 段正鑫房间里原本还有几个丫鬟儿在伺候,当潘厚仁进来之后,段正鑫也知道要说正事,就将丫鬟赶走,制造了一个还算保密的空间。而潘厚仁也没有绕圈子,开门见山,就说是要选几个土司势力,来下手了! “厚仁啊,你所谓的下手,不会是要动刀动枪吧?”段正鑫皱了皱眉头,这个事情下午两人就已经说过,当时因为急着做核算,也没有详谈,可是段正鑫却很明确的表示反对,不仅仅因为他自己就算是个头人,更重要的是他觉得潘氏运输公司也好,还是潘府也罢,好像现在都没有对那些土司下手的实力。 看段正鑫紧张的模样,潘厚仁脸上透出一丝微笑,压低声音道:“拿着刀枪从别人家里般东西,那叫做抢劫!” “是啊,我们可没有那种实力呀!”段正鑫点头称是。 “对,我们是没有这种实力!”潘厚仁点点头,算是承认段正鑫的话,可他紧跟着又道:“但是从别人的口袋里掏钱还有另外一种方式,而我将这种方法称为――投资!” “投资?”段正鑫的眉头皱得更深了,显然,他并不明白“投资”这个词汇的含义,只能恍恍惚惚有点感觉。 经过潘厚仁一番解释之后,段正鑫才明白过来,然而他又有了新的疑惑: “原来投资就是算份子或者是放印子钱,可是厚仁,若我们收印子钱,那利息可是相当高昂的啊!你有把握一定不会亏本?” “看来你还没有明白!”潘厚仁长叹一声,不由得在心中为段正鑫的纯朴而忧虑,像他这样纯朴的人,好像实在是不适合做生意啊,自己究竟要不要将他带上那条不归路呢? ------------ 第147章 庞大的抚恤费用 潘厚仁做出的决定是没有人可以阻止的,至少在目前,他身边没有人可以阻止他。找个土司头人开刀并不是潘厚仁一时兴起。从整个大明朝的历史来看,中央集权跟地方民族势力之间的斗争从未曾停息过,而潘厚仁觉得,通过经济方面的手段来控制,完全可以达到消洱战争的目的。 段正鑫弄不清楚什么是“投资”,潘厚仁也不想再次跟他解释,实际上汉语本身的含义那是相当的丰富,一个词语除开本身的词义之外,放在不同的语境,甚至是在不同的时代,赋予其意义都是不同的。 “老段啊,其他的事情你就不要管了,我需要你找一个有代表性,而且我们一定可以说服他,让他投资我们的势力。你心中有没有合适的对象?” “这个…”段正鑫微微沉吟之后,道:“这个恐怕只有李家寨了!” “李家寨?哪个李家寨?” “昆明城外不过三十里,有个民家的镇子,镇子里面生活的民家都姓李,人数不少,也有钱!”段正鑫回答的很简洁,但也说明了大概的情况:人多,有钱! “好!那就从这个李家着手,咱们也玩玩远交近攻!” 潘厚仁制定的策略当然跟战争毫无关系,他没有发动战争的权利,同样也没有这种实力,他就是让段正鑫带着人先去李家寨,探探口风。 段正鑫去落实这个事情,潘厚仁自己则是去找沐晟,不是为了投资的事情,而是为了解决一个更要重的问题:澜沧国的人,为什么会拦截昆明城派出去的物资队伍。从某种意义来说,澜沧国的这种行为,也是对沐晟的一种伤害。 只因为沐晟是封疆大吏,权力大,责任大,而且刘高等人就是从昆明出发的,若是这些太医不能顺利的完成任务,不仅仅是交趾方面的人会苦不堪言,朱棣给刘纯下达的任务也无法完成,到时候这些责任,全都会被推到沐晟的头上,到那时不管沐晟在朱棣心中有多好的印象,也会逐渐被疏远,直到离开权力的核心位置。 没错,别看沐晟远在昆明,实际上有明一朝,那沐家就从未曾离开过大明朝的权利核心,依托广袤的西南边陲,沐王府实际上是朱家王朝的最后一道防线。 “查,必须一查到底!” 沐晟的态度很肯定。其实当他听到潘氏运输公司在半路上被攻击时,内心是相当震撼的,他是朝堂里打滚多年的老油条,自然知道这种事情发生之后,他自己会处在何种不利的位置。 而潘厚仁和四疯的出现,将敌人杀退,可以说,至少是挽救了沐晟的政治生命,这一点,潘厚仁清楚,沐晟也很清楚。 “侯爷啊,我们运输公司损失惨重啊!”潘厚仁一来就开始叫苦,不仅仅说话的内容苦,说话的声音苦,就连他的表情,都是那样苦不堪言。 “这话怎么说?你们押送的物资不是已经完整的送到建平州去了么?难不成我三千精兵还不能将这些物资送到么?”沐晟脸有愠色,反问潘厚仁。 “物资自然是没有损失,可是我们公司的抚恤制度……可是需要我支付相当大的一笔钱啊,侯爷,这笔钱可是我潘氏运输公司的纯利润啊。” “抚恤费用?”沐晟微微一愣,可能是在心中默默的核算了一下,讶异道:“按照目前雇工的价格,死一个人也不过是十五两银子,这次潘氏运输公司死亡的人数好像也不是那么多嘛!” “十五两?我的天啊,侯爷,十五两只够我支付给死掉那些雇工家庭一年的生活费,只要潘氏运输公司还在,或者说潘氏运输公司还是我潘厚仁的,那这笔钱就要一直支付到对方的儿子成年或者是女儿出嫁,侯爷,你有没有算过?还有那些受伤雇工的治疗费,他们的误工费、营养费等等等等…” “好了好了!”沐晟乃是堂堂一个侯爷,他哪里有心思去算这种花账,摆摆手道:“既然这次是因为朝廷的需要而导致你们运输公司伤亡不少,那就从军费当中赔偿好了,你说个数,大概多少钱,三千两?” “侯爷,三千两只够零头,我初步核算出来,大概是一万三千多两!” 潘厚仁说的还真是不算多,他跟段正鑫核算的数字大概是一万两,多出来的三千两,算是他和四疯出手救人的费用,既然朝廷愿意承担的话,潘厚仁觉得像四疯这样的高手,朝廷出三千两也未必能够请到,若是有谁不信的话,潘厚仁可以建议他拿钱去邀请张三丰试试,看看能不能用三万两银子,让张三丰给个面子。 “一…一万三千两?开什么玩笑!” 沐晟被潘厚仁口中报出来的数字惊呆了,一万三千两啊,那几乎已经是他大半年的经费了,别以为朝廷真那么有钱,要知道大明朝全盛时期一年的财政收入,也不过就几百万两而已,落到平西侯的手中,估计也就是几万两一年的经费而已。 “侯爷,你说咱们潘氏运输公司的雇工为啥都能为公司效死呢?为啥潘氏运输公司一招人,就全城空巷呢?他们图的就是我们这份福利,即便是为公司送命了,自己家人也不会因此而受穷,相反,公司会扶持他的家庭一辈子!” 潘厚仁的话让沐晟陷入沉思当中。实际上沐晟心中也认可潘厚仁的这种理论,高抚恤金和福利制度不仅仅可以用在民间,更应该用在军队当中,若是大明朝的军队能够执行潘氏运输公司的这种福利制度,那大明朝军队的战斗力一定可以翻着倍的往上涨! 然而,想要执行这种高福利制度,关键不是在朝廷是否愿意,而在于朝廷有没有这样的经济能力! 客观的说,大明朝不具备这种经济能力!朝廷用来供养公务员的费用并不高,可是用来供养皇亲国戚的费用,却是高的让人惊叹,加上每年的税赋无法足额收取,可以说每一年,朝廷几乎都处在入不敷出的境地。 “难,难,难啊!” 一连三个“难”字,沐晟的脸色也是三变,在潘厚仁看来,平西侯这三个“难”字代表的意义不同,第一个怕是说给一万三千两银子难,第二个是说大明军队采取这种福利制度难,第三个是说朝廷税赋收取难。 这三个难字,既是相互独立,又有联系,潘厚仁能够理解沐晟的想法,他也没有心情去替沐晟做任何解释,只是道:“侯爷,您的意思是说,这一万三千两,就要我们公司自己承担咯?” 沐晟是个实在人,若是他刚才没有开口的话,这会儿也好说,可刚刚一口应承,如今发现费用已经超过了自己的承受能力,故而很是尴尬。 “这个…我可能要向皇上递上去个奏折,看看能不能单独拨付一笔…” “不用了!”潘厚仁摆摆手道:“侯爷,这笔钱你暂时不用掏出来给我,不如这样罢,回头我要去找李家寨子的麻烦,到时候若是需要,还请侯爷配合配合,如何?” “仅仅是配合?不会做什么违背大明律例的事情?”沐晟明显有些不相信,那可不是一百三十两银子,而是一万三千两啊,以他了解的潘厚仁的性格,岂会如此轻易的就放弃了如此大的一笔金钱? 潘厚仁点点头,很是肯定地回答道:“仅仅是需要配合一下,侯爷,你不会连这点人情都不给吧?” 狐疑的端详了潘厚仁半晌,那沐晟才缓缓点头,道:“若是不违背我朝律例,又不违背道德斯文的情况下…” “不违背,不违背!”潘厚仁笑着摆手,“侯爷,这事儿咱们就这么说定了,而且这个事情是否需要您出面还是两说呢,或者不需要您出面,老段就能搞定了!咱们还是谈谈那个澜沧国人的事情吧,我潘氏运输公司死伤这么大,损失如此惨重,没有理由不狠狠地报复一下吧?” “此事至关重要!”说到国家与国家之间的问题,沐晟整个人的神情顿时发生了变化,作为一个手掌军权的封疆大吏,在这方面沐晟是非常慎重,从不会轻易的做出判断和决定。 “厚仁,这种事情必须要上报朝廷,让皇上和内阁做出决定。” “是,厚仁我没说要侯爷你做出决定,我只是感觉皇上肯定不会就此忍气吞声,倒是内阁那边很难通过发动战争的条陈,侯爷,今年朝廷的岁入,您知道么?”关于向澜沧过动武,潘厚仁在心中仔细的盘算过!其实澜沧国和安南有着相同的自然环境,也就是说,安南有的资源,澜沧国也有。 做什么生意最划算?当然是跟着朝廷做生意才最划算! 历史上,大明朝廷在这个时期并没有对澜沧国发起过任何军事行动。潘厚仁无法确定历史上是否发生过澜沧国人抢劫大明赈济安南物资的事情,但是从朱棣的性格来判断,他是绝对不会吝啬借此跟澜沧国大打出手,之所以没有发生,问题很有可能出在内阁身上。 在分析了此时大明所处的情况之后,潘厚仁认为,出兵澜沧国,内阁反对的理由不外乎两个:一是朝廷没有这笔额外的经费,二就是怕引起西南边陲整个的不稳定,若是能够解决这两个问题,内阁肯定不会反对出兵澜沧! 潘厚仁是一定要让朝廷出兵澜沧的,不仅仅是为了替死去的大夫和运输公司雇工报仇,更重要的是,潘厚仁需要汲取澜沧国的资源,来壮大自己! ------------ 第148章 医馆里的无照大夫 说服沐晟向朱棣提议攻打澜沧国并不是潘厚仁今天来平西侯府的唯一目的,还有另外一个事情,潘厚仁并没有忘记,那就是――昆明城里的大夫们为啥都走了? 沐晟并不是不知道这个事情,他只是因为事务繁多,故而根本就没有去研究产生这个问题的根本原因,只是很粗暴的认为,是这些大夫怕死,所以在这个节骨眼上溜了。 “岂会如此简单呢,侯爷你想想看,一个大夫,他在学艺的过程当中,首重是什么,是医德!厚仁我不认为所有的大夫都缺乏医德,很有可能时别的原因,让这些大夫心存顾虑了!” “哦?厚仁你这样说,是不是已经发现了什么?你呀你呀,从来都是这样,明明心中有数,还要来考校我是不是?”沐晟半开玩笑说道。 “侯爷,厚仁我哪里是这样的人呢,其实这个事情跟我们刚刚说的那个事情有关呀,上一批离开昆明前往建平州的大夫,不是都被澜沧国人给谋害了么?” 听潘厚仁这么一说,沐晟脸上顿时变了颜色,点头道:“太可恨了!第一批出发的大夫,其中大多是我们昆明城里最有名气的大夫,大多数还带着他们的学徒,这倒好,愣是被人家一锅端了!” 说到这里,沐晟注意到潘厚仁的面色颇有些不以为然,顿时微微沉吟,就明白过来,“是了,厚仁你是要说关于这些大夫的抚恤问题么?” “没错了!我听说昆明府里是有这样一笔费用的吧?” “是!”沐晟点点头,道:“这是我跟张大人商议决定的,让昆明府支付给每个阵亡大夫三十两银子的抚恤金,难道说是因为大家对这个金额不满意么?厚仁啊厚仁,这可是你起得头啊,带动我们整个昆明的人命价格,是一步步的往上涨啊!” “是么?”潘厚仁冷冷一笑,道:“侯爷如果真是这样认为的话,不如我们一起出去走走,看看那些大夫家里,是不是个个都拿到了三十两银子的抚恤金!” “你的意思是…”沐晟总算是回过神来了,他双眉一抖,人就从椅子上坐起来,“走,我们出去看看!” 武人的性格总是干脆的,沐晟甚至没有做任何安排,而他也没有让潘厚仁带领自己专门去什么地方,而是从平西侯府出来,就去了昆明城名气最大的一个大夫家里。 到了大夫家门口,看到高高悬挂的白色灯笼,沐晟也禁不住摇头,转身对潘厚仁道:“你听说过没有,这家医馆的东家姓管,跟京师太医院令刘纯乃是同门师兄弟,可惜啊…” 看来刘纯的同门师兄弟也没能逃过澜沧人的毒手,潘厚仁惋惜着上前敲门。管大夫家的亲属们见是平西侯上门,自然是各种逢迎。沐晟只是保持肃穆的神情走进灵堂,恭敬上香之后,问那管大夫的未亡人,有没有收到昆明府支付的三十两抚恤金。 老妇人点头,说是收到了,谢谢朝廷的关怀,只不过潘厚仁看这管氏家里面的陈设,三十两银子怕是不会让他们看上眼,只不过是朝廷的一个心意而已。 从管氏医馆里出来,沐晟只是淡淡地看了潘厚仁一眼,潘厚仁迎着沐晟的眼神,微微一笑,也是什么都没有说。 “走,去下一家!” 沐晟挥挥手,他的卫队在前面开道,一路却是走到算是昆明城里平民集中的地方,同样是一家门楣上挂着灯笼的医馆,只不过无论是房子所处的位置还是进去之屋子里装修陈设给潘厚仁的感觉,很明显不如管氏医馆。 从这家医馆出来,沐晟的脸上已经变了颜色,可他还是没有说话,又带着潘厚仁去了另外一处。 这里已经靠近昆明城卫所所在,这里居住的可以说是整个昆明城最贫穷的人,故而在这片区域里的医馆,看上去就非常破旧,临街大门连个门楣也没有,更没有悬挂白色的灯笼,而且还在开门营业,一个中年妇女,正在问诊抓药。 沐晟跟潘厚仁就站在门外看着。很明显,那个妇人并不是真正的大夫,无论是诊脉还是观色,她的动作都很不熟练,甚至于在诊断的过程当中她还会时不时翻看一下手边一本破旧的医术。 “她这不是在谋财害命么?”看了片刻,沐晟就要上去阻止,站在他的立场上,所作所为不可厚非,然后潘厚仁却是伸手将沐晟一把拉住,“侯爷,请稍等,你看看那些病人!” “病人?” 因为刚刚沐晟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医馆和老妇人身上,却是没有注意到周围的病人,此时再看,沐晟却是眼角一抖,道:“这些人,这些人…” 很明显,来看病的人大多都是军户家人,虽说军户当中也有发了财的,可是大多数军户都过得很困顿,就连身上穿的衣服,也都让人惨不忍睹。沐晟注意到刚刚结束诊断的一个老军户,颤颤巍巍的从腰带里掏出两个通宝来,不由得低声惊叹,道:“两个通宝的诊费?” “侯爷你是觉得太贵了么?”潘厚仁问道。 “是太便宜了吧,两个通宝啊!”沐晟摇了摇头,感慨一句之后又道:“不过既然这个妇人不是真正的大夫,照理说一个通宝都不应该收吧?” 潘厚仁摇了摇头,“侯爷,你看,这些人明知道老妇人诊断还不熟练,可是他们脸上的表情都是理所当然的模样,两个通宝,相信就是他们平常收的费用了,也只有两个通宝的诊费,才会有这样的医馆呀!侯爷,你要去问问么?” 这个时候沐晟却是犹豫起来。 “侯爷,你还是去问问吧!”潘厚仁不等沐晟做出决定,就自顾自的往前走,很快走进医馆里面,而他一身的穿着打扮,还有整个人的气质,顿时引起医馆里所有人的注意,顺着潘厚仁,大家又看到沐晟极其几个卫士。 “侯爷来了,侯爷来了!” 一下子,医馆里乱了起来,不少军户纷纷上前参拜沐晟,而不属于军户系统的病人,则是以平民的身份向沐晟敬礼。 “都起来吧,都起来吧!”沐晟还礼,请大家起来,不等他开口,就有病人道:“侯爷啊,我们都是没法才来请林大姐诊断的,没法啊,林大夫死在前往交趾的路上,我们这些人生病都没人管了,还请侯爷不要怪罪林大姐啊!” “没有,没有…”沐晟连忙否认,说他没有查处那个老妇人非法行医的意思。就在这个时候,那林大姐却是跪下来,道:“侯爷,求侯爷做主啊!” “你先起来说话,求本侯为何事做主?” 沐晟身边的几个卫士原本想让那些平民百姓离开,可好说歹说,那些病人愣是不走,直到沐晟开口阻止,整个医馆里才安静下来,那林妇人才继续开口。这一次可不是沐晟自己问的,大家都听得清清楚楚,林大夫响应了平西侯和昆明府衙的“号召”,千里迢迢赶赴那交趾,谁料出师未捷身先死,成了明朝白求恩。 原本这林妇人也就认命了,谁让自己嫁了个大夫,治病救人是大夫的天职,也是他们的行为准则,耳濡目染之下,林妇人也能做到深明大义。可是后来有传闻,说是朝廷拨付每个大夫三十两银子的赔偿金,这个消息当时是让林妇人喜出望外,老实说林大夫家里实在是谈不上有积蓄,用来做医馆的房子是祖宅,一年到头为这些穷哈哈、苦哈哈们诊病治疗,收取的少许诊疗费仅够养家糊口。 若是有三十两银子的抚恤金,对于林妇人来说,也是一笔相当大的收益,若是能够好好利用,说不定能将林大夫唯一的儿子拉拔到大,节省点讨一房媳妇,也算是传了林家的香火。 然而左等钱不来,右等没钱来,几天之后,林妇人四处打听,才知道这笔朝廷拨付的卖命钱,竟然是被人给吞了! “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沐晟怒了! 沐晟这个人向来是个稳健的人,就连他身边的卫士,都很少看到自家侯爷有发脾气的时候,更没有见过侯爷拍桌子,拍的还是医馆里唯一的一张用来诊断的桌子,更重要的是,侯爷显然是没有控制好力度,竟然将桌子给拍散了架! 稀里哗啦的掉落声将林妇人和周遭的民众吓得浑身颤抖,胆儿小的已经跪下连声告饶,潘厚仁连忙站出来,让大家起来说话,又亲自上前,将仍旧跪在地上,眼泪止不住长流的林妇人给搀扶了起来。 “这位大姐,既然是朝廷拨付的钱,那就是一个子儿都不会少的!” “厚仁,你…”沐晟听潘厚仁这样说话,还以为潘厚仁要自己掏腰包将这三十两银子给垫上。而他话才开口,就见潘厚仁从腰带里掏出一张银票来,最差也是上百两银子的面额,塞进了林妇人的手中,道:“这是我代表潘氏运输公司赞助你的,跟朝廷拨付的抚恤金没有半点关系,那三十两银子,你还是得着落在侯爷身上啊!” “这怎么好,这怎么好!” 林妇人一开始执意不收,后来在潘厚仁坚持以及周围那些病人的鼓励下,她才讪讪地将银票收起来,又让躲在后面的林大夫独子来给潘厚仁磕头。老实说潘厚仁很不习惯这种动不动就磕头的习俗,可是眼下这种场面,若是不让林家小儿磕头,怕是林妇人又不敢收钱了! 钱也收了,头也磕了,潘厚仁转头过去望着沐晟,道:“侯爷,剩下的可就是您的事情咯!” “本侯自然省得,来人呀!” 沐晟黑着脸,一声吆喝,顿时几个卫士齐齐上前应诺,就听沐晟下令,要求他们马上分派人手,弄清楚究竟在半路上牺牲的那些大夫,究竟有多少家属拿到了钱,又有多少家属还没有拿到钱,不管有没有拿到钱的,都要现场做出记录,同时让家属画押! 听沐晟如此安排,潘厚仁带头鼓掌,周围那些病人纷纷景从,倒是让沐晟脸色有些尴尬,道:“是本侯做得不够好啊!承蒙皇上恩典,将这一方山水交给本侯,然外有贼寇横行,内有贪官扰民,沐晟汗颜,回家定会向皇上自罪,还请诸位乡亲父老海涵!” 沐晟抱拳团团作揖,引来众病人的喝彩,唯有潘厚仁道:“侯爷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哦,外有贼寇横行,内有贪官扰民,这两件事情,你可不能不彻底解决啊!” 被潘厚仁如此将军,沐晟等于是被逼上梁山,苦笑承诺道:“黄天在上,厚土在下,我沐晟势必为云南人民除此二害,死而后已!” “好!” 医馆里再次响起雷鸣般的掌声,潘厚仁感觉自己目的已经达到,就趁着大家情绪激动的当口,缓缓后退,隐藏在闻讯而来的百姓当中,正所谓‘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 第149章 跟老爷子商量对策 关于大夫的抚恤金,潘厚仁心中多少已经猜到了些,跟张馨她老子脱不开干系。返回潘府之后,潘厚仁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找老爷子说了说这件事,让他有个准备,万一要是那府尹找上门来求情,老爷子也知道该怎么应对。 当听潘厚仁讲述完其中的来龙去脉,又谈及潘氏运输公司高额的抚恤金时,潘诞颇有些为公司的运转而担心。然而潘厚仁却是反过来安慰老爷子,说在他看来,只有会花钱的人,才会想法子挣钱,公司也是这样,只有培养好了员工,公司的经营才能蒸蒸日上。 “那关于澜沧国,你是怎么考虑的?让沐晟出兵攻打澜沧国,有没有把握呢?” “如果按照目前的形势来看,指定是没有可能的!”潘厚仁虽然是在摇头,可是他眼底的笑意却让潘诞看出了点东西,指着他笑道:“你小子,就是一只小狐狸!快说说,你打算怎样让朝廷答应出兵?” “其实这个说穿了就不值钱,若是外人问我的话,我是一定不会说的!”潘厚仁笑道:“不过既然是爷爷你问起,我当然要说,因为这事情我还指望你帮忙呢!” “哦?还有我能够帮忙的地方?”潘诞的神情分明是在开玩笑,不过潘厚仁说要他帮忙,他倒是很开心的。 潘厚仁的计划其实很简单。战争,永远都是政治的延续,而政治的基础是什么呢?利益! 朱棣喜欢御驾亲征,打北方的国家,理由在哪里?朱棣是皇上,整个大明朝都是他的利益所在,为了给自己的后代留下一个千秋万代的盛世,朱棣不辞劳苦,感冒生命危险,这就是朱棣的利益! 那么同样,只要是让内阁那些老头子们知道打澜沧国会给大家带来无数的利益,那么即便是朱棣不想打,内阁也会怂恿朱棣,同意让沐晟出兵!当然,战争总是有成本的,而如果这个成本可以由别人来预付的话,那就更加完美了! 而潘厚仁的计划,就是要从这两个方面入手。 大概花费了一个多时辰,潘厚仁口干舌燥的将计划全盘说出来,就连潘诞这样阅历丰富的老人家,都被潘厚仁的宏伟蓝图给惊呆了! “喝口水吧!” 老爷子亲自给潘厚仁端茶,让潘厚仁受宠若惊,连忙将杯子接过来,颇有些忐忑地看着老爷子。 “这个事情,你是半路上想到的,还是回来之后找人谋划的?” 潘老爷子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疑虑,毕竟潘厚仁今年还不足十六岁,说真的,十五岁之前,潘诞就没有看出自家这个干孙子身上有任何闪光点,撑死了一个纨绔,怎么会突然之间变成一个甘罗?当然,甘罗拜相的时候仅仅只有十二岁,比潘厚仁还小了那么三岁。 可是潘老爷子不觉得潘厚仁比甘罗差,至少就刚才潘厚仁口中讲述的那个计划,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最终真正受益的人,还是潘厚仁,或者说还是潘家。想到这里,潘老爷子心中突然冒出个念头来:是不是该将潘家的基业,都交给潘厚仁了? 潘家,仅仅只是沈家的一个分支。当初沈家遭到开国皇帝朱元璋的沉重打击,诺大一个家族四分五裂,为了保住性命,甚至不惜改了姓,还受到张三丰的照拂,加上跟平西侯之间良好的关系,才算是在昆明落地生根。 然而也是潘诞父子不争气,竟然没法将血脉延续下去,在潘老爷子看来,这是他人生最失败的地方,因此他甚至对潘德明都没啥好脸色,唯一的希望,就是潘厚仁跟潘徵徵成亲之后,生下来的第一个儿子能够继承潘家的家业。 想到这里,潘诞反而不去讨论潘厚仁的计划了,他也没法去讨论,只因为潘厚仁的计划已经非常完美,所需要的就是执行,还有一点点运气。在潘老爷子看来,目前最紧要的事情有两件:第一,保证潘厚仁的安全。从目前的情形来看,潘厚仁的敌人不少,而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潘厚仁将来的成长不可限量,遇上的敌人和各种阻力同样是难以想象,如何保证潘厚仁能够一帆风顺的成长起来,成为老爷子最关注的问题。 而第二重要的事情,就是潘厚仁跟潘徵徵之间的联姻! 过去老爷子对此事还不是太热衷,只因为潘厚仁的表现让他失望,然而跟潘德明相仿,老爷子现在却是巴不得两人就成亲,然后潘徵徵能够为潘家生下一个大胖小子来! “厚仁啊,你二叔好像跟你提过,年后你跟徵徵的事情,就该定下来了,是不是?” 潘厚仁猜不到老爷子的内心活动,只能是点点头,“二叔是说过这事儿,我也很期待。” “那就好!”潘老爷子点点头。两人聊了这么长时间,以老人家的身体状况还是有些吃不消,他微微喘息两口,道:“你刚刚说的那个计划,可是谁也不能全盘托出了,否则就不灵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就行了,就连你二叔,那都是不能说的!这个不争气的家伙!” 说起潘德明,潘诞的脸色就好不到哪里去,每年大半时间在外面,说是做生意,然知子莫若父,潘诞哪里会不知道自己儿子其实是在外面鬼混去了。男人哪有不鬼混的,若是能够鬼混个儿子回来,潘诞指不定还要好好的犒赏,可到现在为止,也没听说有个动静,潘诞能不生气么? “既然你也没有意见,那事情就这么定了吧,等到过完春节,我亲自把关,你跟徵徵订婚,到徵徵十五岁生日一过,你们就择日成婚,如何?” 这个事情潘厚仁是半点问题都没有,当下没口子的答应了,两人都挺高兴。发现老爷子已经有些精力不济,潘厚仁就主动告退,临走之前潘诞主动表示,他会按照潘厚仁提出来的要求,给他的几个老友写信去。 走上层路线绝对是最快达到目的的一种方式,也是唯一的方式!潘厚仁需要的不是潘诞的钱财,而是潘诞的人脉,只因为要让远在京师的那些内阁老爷们同意,不走这条路是行不通的。 而说服潘诞老爷子加入到这个计划还远远不够,潘厚仁必须要动用自己手中所有的资源,才能达到目的。从潘府里出来,他趁着城门还未关出城返回农庄,跟瑶瑶招呼一声之后,就亲自去找夏布朝。 夏布朝这些天仍旧是在帮着操练保安队,因为上次押送物资出了大事件,目前潘氏运输公司的保安队数量已经暴增到三百人,这三百人可是没有什么民族区分,选拔的标准就是两个:忠诚、勇武。 “布朝老哥,兄弟来了!” 这个点上训练早已经完结,夏布朝回到自己的居所,刚刚准备吃饭――潘厚仁为了照顾好自己第一支武装力量,那是相当的慷慨,不仅仅提供舒适的住所,更是请了好几个大厨和老妈子,为这三百人组建了一个庞大的伙食团,夏布朝为了方便,大多数时候都在伙食团吃饭。 事实上夏布朝倒是不觉得在伙食团吃饭丢脸,相反,他觉得农庄里这个特殊的伙食团不仅仅味道好、份量足,更重要的是荤素搭配合理,而且干净卫生。 “咦?都这个时候了,兄弟你是打算来抢哥哥的饭菜么?”夏布朝一见潘厚仁,也挺高兴,开了个玩笑,就跟潘厚仁拥抱在一起。 “哪有,我是来请哥哥你吃饭去的!”两人分开,潘厚仁就笑着发出邀请,夏布朝当然也不会不给面子,拾掇拾掇就跟着潘厚仁走了。 在潘厚仁的小院子里摆开桌椅,三个男人围着方桌吃饭,四疯当然是一如既往的如饿死鬼投胎,潘厚仁小口小口地酌着陈年美酒,不时跟夏布朝碰个杯什么的,直到感觉夏布朝差不多够了,他才将话题引入正题。 “今日小弟跟平西侯谈及澜沧国的事情,哥哥你看,这澜沧国,我们是该打,还是不该打?” 对于夏布朝这种人,若是要想将自己的意见强加给他很困难,潘厚仁只能想法子尝试一下,能不能引导夏布朝的思想走向他需要的方向。 “若是为兄弟报仇,这个澜沧国,自然是该打!”夏布朝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就让潘厚仁有了不好的感觉,他也不吭声,等着夏布朝接下来的话。 “可是,澜沧国穷山恶水,即便是打下来,驻防也很困难,维持驻军也是一项长期高昂的开支,从这方面来说,打澜沧国,还真是没有攻打北方那些国家更有意义。兄弟,我只是就事论事,你可千万不要生气啊!”夏布朝说到一半,顾忌到潘厚仁的情绪,又连忙补充了一句。 “没事,哥哥你接着说,小弟我先听听!” “嗯!”夏布朝点点头,又道:“其实哥哥我对于澜沧国的了解也不多,只是知道这个国家很穷,上至王公大臣,下至贩夫走卒,都穷的要命。听说呀,他们的国王至今都还住在茅草棚子里,用竹片刮屁股,吃饭用的是石碗,喝酒用竹筒呢!” 夏布朝这话也不算是夸张,实际上在大明朝的时候,全世界落后到这种程度的区域,那还真是比比皆是,澜沧国虽然没有穷到如此地步,相去也不会甚远。 ------------ 第150章 澜沧国不能不打 “哥哥你是继续说呢,还是先听小弟我说说?” 夏布朝是越说越开心,潘厚仁见状觉得继续下去实在是浪费时间,更重要的是他担心夏布朝说着说着会把他自己给“自我催眠”了。所谓自我催眠,其实就是不断的向自己灌输一种信念,其方式就是自说自话,到最后意志就会坚定到难以想象的程度,简称“像石头一样顽固”。 原本夏布朝并不是很关心澜沧国这个穷山恶水的地方,可让他继续给自己找理由,还真有可能造成相反的效果,故而潘厚仁打断了夏布朝的话,道:“哥哥还是听小弟我说吧,关于澜沧国,咱们大明朝是非打不可了!” 要说服夏布朝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夏布朝是个聪明人,而聪明人往往自我意识强烈,难以被人说服。 潘厚仁几乎是用了大半个晚上的时时来解说澜沧国和大明之间的关系,同时也在言语当中向夏布朝灌输关于澜沧国那些资源,对于大明朝发展的有利之处。即便是如此,夏布朝仍旧没有轻易的做出结论,以至于等潘厚仁说得口干舌燥之后,不得不以潘氏公司受到澜沧国的伤害,一定要报复,这才是他潘厚仁强烈要求进攻澜沧国的主要原因。 “可是这事情不是咱们哥俩说说就能定下来呀!” 说到潘氏公司的损失,还有段灵玉这个准弟媳妇儿因此受伤,夏布朝看待这次战争的立场也变得主观起来,然而当他想到执行这种计划可能会遭受到的阻力时,仍旧止不住皱起眉头。 “是,我们想进行一场战争,可是决定权不在我们手中。”潘厚仁点点头,道:“可是哥哥,我们虽然不能决定,可是我们可以争取……” “你的意思是……” 夏布朝微微一颌首,顿时就明白过来,潘厚仁今日叫自己来,怕不仅仅是听听他的想法,而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他帮忙呢。 “这个事情我没法保证,只能尽量试试。再说了,老爷子他又不是内阁成员,他的想法,怕是很难影响到内阁的决定!” 冲着夏布朝竖起拇指,潘厚仁道:“哥哥当真是智力过人,小弟还没有说,哥哥就已经明白了。这件事情只要尚书大人帮个腔就是,若是要让尚书大人当先锋军,怕是他老人家也不会同意吧!” 潘厚仁这话说的倒是很贴夏布朝的心。身为儿子,夏布朝很清楚自家老爷子的性格,凡是对大明王朝有利的事情,他都不惜一切的去做,凡是对大明朝有害的事情,他都会不惜一切代价去阻止! 从表面上看,正如夏布朝自己刚刚分析的那样,进攻澜沧国,对大明朝好像是很不利的。而老尚书在这些方面的看法,可以说跟夏布朝是如出一辙,如果没有一个像潘厚仁这样的人在旁边说服,恐怕老爷子是不会同意进攻澜沧国的。 故而潘厚仁并没有完全指望老尚书,他只是想利用手中所有的资源而已,说服了夏布朝,然后再让夏布朝去说服老尚书,一切顺理成章,更让潘厚仁感觉多一分把握。 夏布朝父子只是潘厚仁整个计划当中比较边际的一环,有些事情他已经安排潘恒去做了,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回来。送走夏布朝之后,潘厚仁却感觉自己身边可用的人实在是太少了,少到他难以接受的程度。 “四疯,四疯啊,我现在需要人手,人手啊!” “这跟我有啥关系!”四疯翻了翻眼皮,继续在石墩子上打坐。 虽说天气已经转凉,可是四疯总喜欢在院子里打坐,一直到室外回霜的时候,他才会起身返回房间,睡上一会儿。据说张真人现在已经彻底不需要睡眠了,每天仅仅是打坐四个时辰,人就精神百倍,潘厚仁自问现在还远远达不到这种程度,就连四疯,每天也是需要一定时间的睡眠,才能保证充沛的精力。 “师叔啊,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我现在忙得都快想将自己分成四份了,你看你,每天过得多么悠闲,真是让我羡慕啊!” 四疯撇撇嘴,道:“你的意思是啥?是想从武当山上调些人手来帮你么,没门!” 四疯一句话打消了潘厚仁的期望,他失望转身,正要准备回屋,却听四疯在身后道: “行了行了,昨天我接到师傅的书信,说是有一批武当山的外门弟子要来昆明找你,据说是因为钱的问题,好像他们需要一笔钱来开设道场,师傅他老人家就说了,最有钱的人就是你了!” 四疯的话让潘厚仁停下脚步,疑惑道:“武当外门弟子?开道场?” 这可是个重要的消息,让潘厚仁心中不满的是四疯这个家伙,若不是今天他开口问起,这家伙是不是压根就不会说出来。潘厚仁没有回头详细的去问四疯,他打开房门进屋,门扉转动的声音惊动了莲巧小丫头,一身洁白睡衣的小丫头像是一只小兔子般蹦蹦跳跳的过来,脆声道:“少爷,你要洗澡么?” “洗澡?” 如果说来的是弱绿或者是瑶瑶,潘厚仁一定不会阻止,可是看到莲巧那期盼的眼神,让潘厚仁想起那天晚上他偷听到的话。这人啊,心中所想往往会导致面色和眼神的变化,而异性眼神的变化更容易引发对方的感应。 潘厚仁这边脑子里才有了那么一丝邪念,站在他对面的莲巧丫头一张脸腾地一下就红了,好像是刷了一层粉,“少爷,你到底是洗还是不洗啊!” “有这样跟少爷说话的?” 从莲巧的反应,潘厚仁一下子就反应过来,连忙沉下脸色,道:“去,叫你姐姐来,你回去休息吧!” “少爷,你干嘛生我的气啊!”莲巧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一双眼睛里有水雾升腾,只见她贝齿紧咬下唇,显然是在竭力控制情绪,不让自己软弱的一面表现出来。最后,她狠狠一跺脚道:“少爷你坏!叫姐姐就叫姐姐去!” 看着莲巧忿忿而去,潘厚仁心中也唯有苦笑,他不是存心想伤害小丫头,其实莲巧这样的小女孩很讨男人的喜欢,可正是因为潘厚仁喜欢莲巧这丫头,才必须要阻止她有更多的想法――她实在是太小了,还不能过早的涉入到男女之间的那种事情当中。 弱绿来的有些莫名其妙,妹妹是各种许诺才从自己这里拿到了伺候潘厚仁的机会,怎么没一会儿工夫,就红着眼睛回来了,还说什么少爷要自己伺候? 等到见到潘厚仁之后,弱绿又不敢将这事情说出来,只能默默地伺候着潘厚仁沐浴。要说弱绿伺候,跟潘厚仁的感觉却是没有瑶瑶那么随便,一些地方必须要注意,不能让小丫头感觉尴尬。 “少爷,莲巧她还小,不懂事,若是有些地方惹少爷生气了,还请少爷多多包涵啊!”弱绿低声说着话,若不是潘厚仁竭尽全力的去听,怕是都听不清楚她在说什么。 “惹我生气?没有啊!”潘厚仁知道若是自己将听到的那些话讲给弱绿听,估计这小姑娘又是整完睡不着觉了。虽说她是莲巧的姐姐,经常在潘厚仁面前说自己妹妹的好话,然而真要让她去跟莲巧说什么,她可是没有莲巧那么泼辣,只能是愁在心中,就跟那《红楼梦》里面的林黛玉似的。 或许是弱绿很相信潘厚仁,所以潘厚仁这么一说,她就不再开口了,安安静静的伺候潘厚仁睡下,小姑娘才吹了油灯,提着灯笼走出房间,小心的替潘厚仁关上房门。 这两个丫头让潘厚仁心中颇有感慨。很明显这两天是瑶瑶在给莲巧创造机会,然而已经知道前因后果的潘厚仁又岂会让莲巧的“阴谋”得逞呢?只不过潘厚仁也不知道时间长了自己能不能抵御住来自小萝莉的诱惑,而想要让丫鬟不诱惑主人,最好的法子,就是找个“女主人”。 照理说目前最适合的人应该是潘徵徵,然而潘诞和潘德明才刚刚确定了两人定亲的时间,这个时候潘厚仁很难找理由将潘徵徵接来农庄小住。 若是不能借用潘徵徵的“威名”,那么潘厚仁唯一能够选择的对象,就只剩下还在养伤的段灵玉了。 “可是我们不过就隔着一道围墙,这让我怎么跟老段开口呢?要是直接说想让灵玉来陪老子睡觉,不知道老段会不会直接揭竿子造反,或者是用战刀砍本少爷的脑袋?再说了,那灵玉丫头也未必轻易就会答应吧,即便她心中想,嘴上肯定也是要反对反对的。” 潘厚仁倒是不担心那段灵玉会反对,唯一勘虑的就是老段的想法,没有个说法就把人家宝贝女儿弄到一个院子里住下,潘厚仁感觉换成自己也不会同意的。 “明日再去问问,跟灵玉和老段商量商量,唔,就说便于治疗吧,反正现在也缺乏医生,四疯就是最好的医生了!” 感觉这个主意不错,潘厚仁觉得成功的可能性极大,顿时放下一件心事来,这才调息一会儿之后,闭上眼睛睡下了。 ------------ 第151章 所谓土鸡瓦狗 李家寨子距离昆明城不远,不过几里路而已,镇子很明显是经过统一规划的,宜守宜家,最外围的一圈子房子外墙都是由厚实的大理石砌成,开出来的窗户也是小小的,即便是身材最苗条的成年女性也休想从这样一尺见方不到的小窗户里钻进去。 这些屋顶也不是寻常的木板或者是瓦片、茅草,同样是一片片的大理石,看似杂乱无章,其实却是密密实实的堆叠在一起,就算是有人想放火,这些石头墙壁和屋顶,也很难被点燃。 “老段,人家李家寨子看上去,可就比你的天龙寨要威武霸气的多呀!” 骑着马儿,身边陪着四疯,潘厚仁一大早就约上段正鑫,三个人一大早就绕过半个昆明城的城墙,来到李家寨子大门口。 昨天段正鑫就已经来李家寨子探访过。 作为紧靠昆明城的一个白族聚居点,李家寨子里生活的上万人,几乎都姓李,只有少数的女人不姓李,但也都是白族,这样一个民族极度单纯的镇子,不论是建筑还是整体风格,都带着一种与众不同的味道,给了潘厚仁极其新鲜的感受。 老实说,在被穿越之前,潘厚仁这个昆明城里的纨绔少年,几乎是不会离开昆明城中最繁华的那些地方,活了十几年,却是第一次来到李家寨这地方,以至于记忆当中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不一样,不一样的!” 听潘厚仁的话,老段脸上也有些尴尬,从外观上来看,这个李家寨子的确比天龙寨更加威武,可段正鑫却很清楚,若是真正两个寨子交战,天龙寨根本就不需要出全力,就能将李家寨子拿下。为啥呢?正是因为李家寨子这种强烈自我保护意识,证明了其战斗力的低下。 像天龙寨就不用修建得如此森严壁垒,只因为天龙寨的人有信心,任何来犯的敌人天龙寨里的人都将其击败,压根不用在建筑上约束自己。 “李老头不是很好打交道啊,这厮属于典型的土肥圆,又是个铁公鸡!” 跟潘厚仁打交道多了,就连段正鑫这样的中年男人,也学会了不少后世的俏皮话,只不过经常用错了地方。 “我说呢!上次我们潘氏运输公司联络各地的土司头人,我就没听说过李家寨子,这个李老头就是这一族的头人吧,连白花花的银子他都不动心,当真谨慎的过分了!” 三人已经走到李家寨子大门口,只因为段正鑫穿着白族高端人士才能穿的衣服,再加上昨日他才来过,故而李家寨子大门口看门的几个白子才没有敲钟示警,只是冷冷地看着三人。 “昆明城末学后进潘厚仁,求见李老爷子!” 潘厚仁在大门口自觉下马,拱手鞠躬,同时扯开喉咙大喝。 一时间,镇子里隐隐约约的人声消失了,只有家禽的鸣叫,或者是间或一两声犬吠。 “潘厚仁?潘氏运输公司的那个潘厚仁么?”一个守门的白子将腰上的战刀一摆,上前一步,两眼打量着潘厚仁的同时开口问道。 潘厚仁很高兴对方这样说自己,而不是说:来着可是潘府的小少爷潘厚仁么?相比这种惯常的说法,潘厚仁感觉这白子说得更让他有成就感。他当即点头,道:“没错,在下就是潘氏运输公司的董事长潘厚仁,没想到小哥儿竟然知道在下的名头!” “我知道你个屁!” 那白子啐了一口唾沫,抬手指着潘厚仁侧后的段正鑫道:“我就认识他!他昨天是被老爷子赶出去的!明明是个民家,非要说代表什么运输公司而来的,连祖宗都忘了的人,还有啥资格进我们李家寨子?” 听那白子大吼,潘厚仁微微皱起眉头,侧过头去望向段正鑫,顿时看到一脸尴尬的老段,呐呐道:“丢人了,我给厚仁你丢人了,汗颜,汗颜啊!” “不,不是丢人的问题,我是想说,老段,好歹你也是天龙寨的寨主,而且你还姓段,怎么,你真是把祖宗都给忘了么?” 段正鑫的祖宗是谁?那是堂堂的南诏国国王,皇家血脉!不管段正鑫过去给潘厚仁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反正他姓段,而且天龙寺就在段正鑫掌控的天龙寨当中,这座曾经代表南诏国皇权的寺庙就足以证明段正鑫的身份。 经潘厚仁这么一说,段正鑫的脸色也黑了下来,当即上前一步,沉声道:“闪开,去把李老头给我叫出来!” “你算是…” 那白子还要回嘴,而经过潘厚仁提醒之后,段正鑫这次再没有客气,看那白子欲出言不逊,毫不犹豫的冲上去就是一脚,砰地一声将其踹的倒飞出去,脊背撞在青石板铺的大路上,发出一声惨叫! “干什么,干什么!” 剩下的几个白子纷纷手掌战刀,半包围的走向段正鑫和潘厚仁三人,金属摩擦声中,几把战刀纷纷半出鞘,寒光四射当中,一股宁人窒息的战意油然而生。 因为这种响动,让镇子里面的白子们纷纷将注意力集中过来,透过大门潘厚仁眼神扫过笔直的街道,光是视线所及的地方,潘厚仁估计就有好几百人,貌似今天正好是一次赶集的日子。 若是惹发众怒,会不会难以收场?当段正鑫任由心中怒意发泄,将那白子踹飞出去之后,脑子里就有了这种担忧,即便是被几个白子拿着半出鞘的钢刀指着,段正鑫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四疯,你说,你要是被人拿刀围着,会怎么办呢?”潘厚仁对眼前一触即发的冲突好像视而不见,反而慢悠悠地问身边的四疯。 四疯脸上的神情同样是悠闲的紧,笑道:“那就要看了,若是真正的高手,我自然是第一时间拔剑,争取杀的一个是一个,这样生存下来的几率就会很高。” “那如果不是真正的高手,而是一群土鸡瓦狗呢?”潘厚仁嘴角含笑,心中暗道四疯真是个优秀的捧哏呀,完全得到了他的预期。 “如果是一群土鸡瓦狗…”四疯口中吐出“土鸡瓦狗”四个字时,眼神还刻意从段正鑫身边那四个白子身上扫过,微微停顿之后才道:“道爷我就会任其蹦跶,土鸡瓦狗难道还真能登天了不成?” 嚣张! 四疯这话说得实在是嚣张!他压根就不是指桑骂槐,而是实实在在的在骂人了!民家本性同样是火爆了,若不是因为潘厚仁和段正鑫的身份,怕是这几个白子早就已经动手了。如今一个年轻道士竟然也敢在李家寨子门口胡言乱语,当真是瞧不起人么? “砍了…” 一个白子开口,剩下三个白子立刻放弃包围段正鑫,嚓嚓声中战刀出鞘,向着稳坐毛驴上的四疯冲去! “哎呀,别误伤!”潘厚仁笑嘻嘻地提着马缰,让马儿跳到一旁,闪过这几个白子,向着段正鑫身边靠拢,还对着扭头过来的段正鑫微微一笑,问道:“老段,没事儿吧?” “那边…”段正鑫可没有心思回答潘厚仁的问题,他两眼没脱离过四疯的方向。然而发生的一切让他感到惊讶,四疯甚至连驴子都没有下,仅仅是用手里的马鞭东指西点,轻描淡写就把四个白子放倒,在地上挣扎却起不来! 不是四疯在白子们身上点了穴,而是每每当这些白子想要起来的时候,四疯手里的马鞭就会一动,击中其身体某个关窍,让他重新倒下去,如此几番之后,四个白子也聪明了,知道只要自己躺着就不会受苦,反正也起不来,就干脆躺在石板上,不动了。 “四疯道长的功夫当真是出神入化,老段我佩服啊!” 看到这里段正鑫才不得不心悦诚服地向四疯拱手,表示他内心的钦佩。 而这个时候,李家寨子里面已经混乱起来,鸡飞狗跳、人声鼎沸,时不时就有妇人尖叫声隔着大门传入潘厚仁的耳朵里,可见四疯对里面那些人的冲击。刚刚段正鑫击倒一个白子时,仅仅是让里面安静下来,而此刻,已经可以用“疯狂”来形容。 这一切只是因为四疯所表现出来的能力已经超过了里面那些民家人所能承受的极限,事有反常即为妖,在大家看来,四疯刚刚的表现,压根就是个妖怪啊!对于妖怪,平常老百姓心中总是有畏惧的,即便他们自身也有不俗的战斗力,也完全无法发挥分毫,除了逃跑,他们还是只有逃跑。 “四疯,干得不错!” 潘厚仁冲着四疯点点头,跟着翻身下马,负手向着李家寨子大门走去。这个时候再没有人敢上前阻拦潘厚仁和跟上潘厚仁脚步的段正鑫,而四疯扮相十足,甚至连毛驴都没有下,就任由那驴儿一步步的挪动着,周遭躺下的那四个白子,愣是半点动弹都不敢有,即便是四疯已经走得远了,他们仍旧老老实实的躺在石板之上,不敢稍动。 “李寨主,潘氏厚仁前来拜访,您老人家不能这样拒不见客啊!”在跨过门槛的那一刻,潘厚仁扯开喉咙,发出的声音震得整个李家寨子簌簌发抖! ------------ 第152章 第一次交锋 “贵客登门,不甚荣幸,如有不妥还望海涵!” 当潘厚仁跟段正鑫两个刚刚走进李家寨子大门时,一个苍老,可是中气十足的声音,从镇子里传了出来。 “四疯?” 潘厚仁两眼一扫前方,当真是只闻声音不见人,顿时急转过去,望向仍旧骑在毛驴上的四疯。 “好浑厚的丹田之气,没想到在这个小地方,还能碰见个高人啊!”四疯口中说的是高人,可是脸上却没有半点紧张的神色。 看到他这个样子,潘厚仁倒是暗暗放心,转回去昂然一笑:“既然寨主也是习武之人,那大家就不要客套了!还请现身一会!” 潘厚仁语音才歇,原本差不多空无一人的半条街道尽头,突然冒出一群穿着短卦黑裤的青壮,排成两列小跑着向三人而来。从排头几个青壮身上的精气神来判断,应该都是些长年习武的练家子,至少外门功夫肯定是有一定火候,不是街边卖艺的把式。 “这是来下马威来了!昨天就是这些家伙把我赶出去的!”段正鑫突然压低声音提醒着潘厚仁,顿时潘厚仁就明白过来――这些才是李家寨的真正本钱啊!与此同时,潘厚仁心中也有了个想法:这李家寨难道其实是个隐藏起来的武林门派?唔,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只有按照门派的管理方式,才能说明李家寨很多奇怪的地方,比如寨主不贪财、不愿意参加经济实体,也不会轻易扩张地盘,还能在动荡的年代生存下去。仅仅依靠家族裙带关系是不够的,只有师傅传承这样的精神,才能保证这种关系的稳定性… “贵客请随我们来吧!” 就在潘厚仁思索的当口,两列壮汉最前面的四个横跨而成排,齐齐冲着潘厚仁拱手为礼,随后开口说道。 “好!” 这个时候潘厚仁并不去计较是谁听谁的问题,刚刚人也打了,门也踹了,现在总该给人家一点面子,否则接下来的生意怎么谈下去? 潘厚仁心中可是认定今日就是来谈生意的,而不是做其他事情。 看着那些青壮转身,潘厚仁三人移步跟上,因为段正鑫昨日才来过,所以三个人当中他走前面,潘厚仁居中,最后是骑着毛驴的四疯。 看到四疯这个时候还骑在毛驴上,而且还是那种乡间常见的毛驴,几乎每个青壮的眼神当中都带着浓浓的愤怒。只不过四疯修心养性的功夫的确是达到了一定的高度,根本就无视这些眼神。 “到了,寨主就在里面,三位,请进吧!” 刚刚潘厚仁说脚下是半条街,这种说法此时显出其准确来――只因从李家寨子大门开始的这条道路压根就没有贯穿整个李家寨子,而是到潘厚仁眼前这个大院门口,就中断了。也就是说,这条路根本就是李家寨子连接李家大院的路,而不是贯穿整个李家寨子两端的道路! 李家寨子外面看不咋地,也就是威武一些,谈不上豪华或者是别的什么意境,可是站在这个大院之前,潘厚仁却感觉到一股浓浓的――奢侈的味道! 江南的庭院、京师的金砖、来自交趾的木料以及西洋的灯笼,眼前所有的一切都让潘厚仁感到一股浓浓的违和感,虽说都是好东西,可是放在一起,却是那样的格格不入,找不到丝毫水乳交融的感觉。 进入院子,穿过林荫间的一个大校场之后,潘厚仁终于见到了十几个中年白子簇拥下的一个白胡子老人。从他坐的位置、神态还有那种整体气势来判断,应该就是李寨主无疑了。 “末学后进潘厚仁,见过李寨主!”潘厚仁向来不缺礼数,只因为他从未曾将礼数放在心上,横行无忌的人肯定是有实力的人,潘厚仁现在没有实力,那就老老实实的敬礼吧! 那李寨主从头到脚都是极传统的民家打扮,倒是没有像这个李家大院的混搭风,否则他在潘厚仁心中的份量肯定会还会继续下降。 当潘厚仁敬礼之后,那李寨子微微颌首,眼神却是挪到了段正鑫身上,开了口: “潘府小少爷来拜访,老朽代表李家寨子上上下下五万人表示欢迎,只不过段寨主,你今天又来做啥?” “这老头子是不是太不通情理,太不给面子了?本少爷还在这里杵着着,看他样子就想要赶人了是不是?”潘厚仁心中略微有些不爽,当即道:“寨主老爷子,段大叔是陪在下来的,昨日他来贵寨拜访,也是按照在下的要求,若是有些不妥的地方,还请看在鄙人的面子上……” “你的面子?”那李寨子突然一下子笑了,他的笑声打断了潘厚仁的话头,同时也让潘厚仁皱起了眉头,只因为潘厚仁感觉很刺耳,很难听! “你一个不满十八的小孩子,能有多大的面子呢?”李寨主在笑,而且潘厚仁感觉他笑得很难看。真要论起面子来,潘厚仁感觉自己面子还很是蛮大的,至少他背后的势力,足以让任何人谨慎对待。很明显,这个李寨主并没有认真的调查过潘厚仁的身世背景,也没有去追问,凭段正鑫堂堂一个天龙寨的寨主,为啥要唯潘厚仁马首是瞻,这其中的道理何在? 老实说,遇上这种不学习不发问的人,潘厚仁感觉沟通起来非常困难。“因为无知,所以无畏。”潘厚仁只能用这样一句话,来总结眼前这个老头子。 “这是我的师叔,四疯道长!”为了打压李寨子这种气势,潘厚仁不由得将四疯连人带毛驴拖到自己面前,也不管四疯乐意不乐意,总之潘厚仁是准备用张三丰的名头来好好的吓吓这个糟老头。 “哼!” 四疯的出场仅仅换来李寨主的一声冷哼。很明显,人家不是看不起四疯,而是根本就看四疯骑着毛驴心中不爽,刚刚也不跟四疯说话。此时潘厚仁将四疯牵出来,不是正中那李寨主下怀么? “那里来的野道士装疯卖傻?潘小少爷,老朽是不是听错了,你说这个疯道士,竟然是你的师叔?” 李老爷子在言语间尽量贬低四疯,却不见四疯有任何的表示,直到李老爷子说四疯是个疯道士的时候,才听到一声高亢的龙吟,紧跟着四疯整个人拔地而起,双脚轻轻地点在毛驴背上,整个人却是纹丝不动。 “李寨主说的可是真不错啊!贫道就是个疯道士,不仅仅贫道是,贫道的师傅也被人说成是疯道士,而且比贫道有过之而无不及,贫道就喜欢当个疯道士,不如李寨主,你再喊几声疯道士给贫道听听?” 四疯平平淡淡的一说,那李寨子老脸却是微微有些变色,嗓音也抖了起来,“疯道士?敢问这位道长师承何处?” “贫道的师傅不提也罢。以寨主的态度,平道担心提了也只会给师傅他老人家丢脸。虽说平道比师傅他老人家多了一疯,可是我现在除了更疯之外,没有任何一样能够达到师傅的那种境界啊!”四疯不住地摇头,然而不论他做什么动作,身影都没有半点的晃动,仿佛是钉在毛驴背上的一般。 “多了一疯…多了一疯…” 听玩四疯的疯话,那李老头子却像是真疯了一般,反复的念叨了几句,骤然,脸上变色,不顾刚刚努力维持的仪态,猛然站起身来,抬手指着毛驴上的四疯,颤声道: “你…你的师傅,难道是…” 不等李老头子将话说出口,潘厚仁就接了过去,大声道:“没错了!李寨主你既然已经猜到,那还是不要说出来的好!毕竟我师祖他老人家还是比较低调的,万一日后追究起来,说是我们这些当徒子徒孙的出来靠着他老人家的名头来压人,岂不是糟糕。罢了罢了,李寨主,我们大老远的来,你老人家不会就这样让我们站着吧?” “这个…” 张三丰的名头实在是太大了点,就连李寨主这样的乡野村夫也不敢小觑,在得知四疯竟然是传说中张真人的亲传弟子时,这李寨主心中的震惊那是可想而知。在昨天,段正鑫拜访的时候,他压根就没有想到对方的来头会有如此庞大,他对潘氏运输公司的了解,也就跟当初潘德明刚刚听说潘厚仁要成立运输公司一般,不过就是个车马行而已! 然而现在却是截然不同了,张三丰的金字招牌让李寨主有些不知所措! 没错,他有个寨子,还有众多的地方,就算是大明朝廷要动他,没有真凭实据的情况下,还得考虑多方面的原因,这也是为何到今天,在平西侯沐晟的眼皮子地下,他李家寨子仍旧过得非常滋润的原因。可是张三丰,或者说潘厚仁所代表的势力却是跟朝廷没有半个通宝的关系,若是硬顶下去,李寨主很难想象自己,或者说李家寨子会是个什么样的下场! ------------ 第153章 共饮心怀鬼胎 “过去都是误会,误会啊,来,正鑫老弟,咱们满饮此杯,今后可是要多多走动才行!” 在李家大院最大最宽敞的大厅里,一场专门为潘厚仁三人举行的宴会正在步入高潮。当李寨子知道潘厚仁和四疯背后竟然还有张三丰这样一座大山之后,就彻底服软了,甚至还很光棍的向段正鑫道歉,让段正鑫面子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喝酒也愈发的豪爽。 四疯的辈分,放眼天下没几人敢在他面前拿乔,更不用李寨主,就连敬酒,都不敢过分,故而整张桌子上最轻松的人反而是四疯,想吃吃,想喝喝,因为他道士的身份,却是没有潘厚仁此时这种香艳的烦恼。 “厚仁少爷,来,奴家皮杯儿喂你一杯…” “厚仁少爷,吃块鹿肉,这可是上好的鹿肉,奴家给你沾过酱了,要不,奴家帮你嚼烂了再喂你?” 一左一右两个长相妖冶的白子女子陪着潘厚仁,两具温软的身体几乎完全贴合在潘厚仁身上,弄的这辈子至今仍旧没有尝过女人甜头的潘厚仁,的的确确有些心猿意马的感觉,酒没喝下去多少,却是已经有醉醺醺的感觉。 “来啊来啊,厚仁少爷可是真正的海量,干杯,干杯!” 除了潘厚仁身边两个妖冶女子之外,段正鑫身边同样有两个白尼,其行状怕是比潘厚仁身边这两个更加放浪,半片身子的衣服都快要噌掉了,雪白雪白的身子不停的在四个男人眼前晃荡,她们却恍若无知,或者说是毫无羞愧的感觉。 而段正鑫的表现却比潘厚仁淡定多了,这一点潘厚仁自觉有些汗颜,心中暗暗决定,将来还是要多进行这方面的锻炼,实在不行,就去春兰阁,找雀娘安排,应该没有问题。 酒色之下,话题渐渐宽泛,潘厚仁趁机说出要让李家寨子加入到潘氏运输公司的经济体系当中来。 当着李寨主的面,潘厚仁板着手指计算,从前昆明城里有多少家木材商行,如今还剩下多少家?这其中倒闭的,可不是他潘厚仁直接或者间接使了手段,完全是因为他们的成本远远超出了跟潘氏运输公司联盟的那些木材场,也就意味着在零售价格上,这些木材场拼不过跟潘氏运输公司联盟的木材场,几个月的功夫就搞得凄凄凉凉,最终只有两条路可以走:要么,破产倒闭改行;要么找到潘厚仁求情,重新加入潘氏运输公司的经济体系,只不过这个时候再加入,费用可就有天壤之别了! “我请你的时候,自然要给你优惠的条件,你求着我加入的时候,就必须支付让我感觉满意的代价,李寨主啊,你说是不是?”表面上醉眼惺忪,然而眼神却若是刀子一般锋利的潘厚仁开口问道。 “你们几个,先下去,段寨主要不要先去客房里休息休息?” 潘厚仁的话让李寨主脸上微微变色,让那几个妖冶女子先行离开。段正鑫当然不会离开,他并不是那种见不得女人的牲口,什么重要什么次要,他心中有数。 “好了好了,就我们五个人,李寨主不用担心,段寨主啊,他很快就是厚仁我的老丈人了,咱还有啥事情不能在他面前说呢?”潘厚仁大大咧咧的说着话,浑然没有见外的感觉,让段正鑫不住的点头。 而听到潘厚仁这番话的李寨主却是若有所思。因为他一直不开口,潘厚仁也不想让现场冷下来,就自顾自地说道:“今日厚仁贸然来找李寨主,就是给李寨主,或者说是给李家寨子送便宜来了,就不知道李寨主愿不愿意笑纳啊?” 若是没有潘厚仁刚刚说的那一番话,李寨主多半还有兴趣听听潘厚仁说的便宜是什么,然后再做判断,可是刚刚潘厚仁都说得很明白,所谓送便宜,其实就是要让对方纳入到潘氏的经济体系当中,失去自主权! 关于昆明城里的那些木材场,李寨主也听过一些风声,不到半年的时间,整个市场被完全的洗牌,在潘氏运输公司,或者说是潘厚仁的意志指向下运转――整个昆明城的木材市场几乎都已经统一了价格,同样的产品,在同样档次的木材场里,价格绝对不会有任何的区别,要说现在木材场之间依靠什么竞争?依靠的就是服务,对客户的服务! 其实在后世看来,这是一种良性发展的渠道,对于客户来说,光是优惠的价格还不够,还需要人性化的服务和售后维护。然而在资本主义萌芽都还算不上的这个时代,商人的地位虽然不高,可是心气却是极高的,他们恨不得每样商品都能卖出几倍几十倍的价格,却从来没有想过却培养市场和培养客户。 潘厚仁是在创新,然而在李寨主看来,潘厚仁这是在玩“统一”的游戏。 统一了昆明市的木材场,潘厚仁又开始打围绕着昆明城的这些少数民族村镇的主意,虽说李寨主怕是还不明白“市场”这个概念,可是他内心当中有种感觉,只要答应了潘厚仁,就等于是失去了自主的权利! 所以他不会答应,任凭那潘厚仁说的天花乱坠,李寨主始终是咬紧牙关不松口,坚决不答应。当然,他不会说的很坚决,而是非常的委婉表达自己的心意,绕来绕去半个时辰,潘厚仁终于有些不耐烦了,站起身来向着李寨主拱手,道:“既然李寨主对我潘氏公司有疑虑,不够信任,那今日暂且别过,咱们…” “厚仁少爷稍等,稍等啊,老朽这里还有点薄礼送上,还请厚仁少爷笑纳啊!” 见潘厚仁要走,李寨主并不挽留,可是他却让潘厚仁暂且留步,他还有礼物送给潘厚仁。 李寨主冲着外面大吼一声,顿时就有几个精壮的白子,端着锦缎箱子走进大厅,潘厚仁眼神掠过那些白子,数清楚正好是三份礼物,一人一份,当真是人人不落空啊。 “这是厚仁少爷的,还请少爷笑纳啊!”李寨主先将两个小匣子分别交给了段正鑫和四疯,最后这个最大的匣子,却是给了潘厚仁。 潘厚仁也没有推辞,双手接了过来,掂了掂份量,对李寨主拱手道:“寨主当真是热情,潘氏运输公司的办事地点,寨主知道吧?” “嗯?” 看见潘厚仁接下“薄礼”,李寨主老脸上的笑容还没有来的及绽放,就被潘厚仁最后一句话给弄得糊涂起来,怎么,收了礼还不打算放过李家寨子么? 要说这个吧,潘厚仁的话听起来还真就是这个意思,李家寨子那就是杀给猴子们看的鸡,若是他潘厚仁连个小小的李家寨子都搞不定,还谈什么天下霸业?当然,潘厚仁的霸业并不是争霸中原,而是要按照他心中策划的那样,做出一番娱乐事业来,至少要达到垄断的地位。 “李寨主留步,留步啊!” 潘厚仁笑容可掬的牵马而行,四疯则是已经高踞在他那头小毛驴之上,至于说段正鑫,他好像喝的有些多了,耷拉着脑袋跨坐在马儿背上,一声不吭。 李老头也没想过真正要送君千里,只不过大家相互做个姿态,前脚潘厚仁三个才出门,后脚李家寨子的大门就给紧闭起来,从头到尾李老头子都没有关心过潘厚仁等人,这城门都关了,他们要怎么进城? 事实上三人本就不用进城,可是他们没提及过啊。由此可见,李老头纯属就是在打发瘟神,也不知道三个人当中,究竟谁是瘟神。 “那老头子很紧张啊!”走着走着,四疯随口就说了这么一句。人家老李送给他的匣子还负在肩膀上,可他就是这么不厚道,竟然开口就如此评价李老头子。 “师叔啊,背后说人坏话,可不是啥好习惯!”潘厚仁抬头看了看天色,幸亏今晚月亮不错,即便不点火把,也能基本看清楚道路,只是夜风有些凉,也不知道段正鑫顶不顶的住。老段今天晚上可是尽兴了,身边两个妖冶的女子,将他伺候的怕是有些乐不思蜀。 “我说人坏话了?” 很明显,四疯已经被潘厚仁给教坏了,竟然知道扣字眼了。他的话引来潘厚仁一笑,道:“也是,你没说人的坏话,你只是说了那老不死的家伙!嗯,师叔啊,有件事情我感觉很奇怪啊,那李家寨子平常时候都是依靠什么营生,为啥我感觉他们好像挺有钱的,不比我们潘府差吧?” “差是要差一点,他们这种富是流于表面,而潘府的富则是深蕴在内部,由内而外的的富。”不知道啥时候清醒过来的段正鑫接上了潘厚仁的话头,磕磕袢袢地说道,“不信的话我们可以打开匣子瞧瞧,我敢保证里面都是黄白之物。厚仁啊,想当初你二叔到我们天龙寨时,送上的礼物,那可是两卷唐寅的真迹!” “哈!难怪我爷爷说二叔这人吧,修为不到家!老段,我敢保证,若是当初他送你两万两白银,你会比收到两卷唐寅真迹高兴一百倍!” 潘厚仁此话一出,那段正鑫顿时嘿嘿笑起来,其意思不言而喻,倒是四疯冷哼一声,道了句“俗人”。 “我们本来就是俗人嘛,师叔你要鄙视的话尽管鄙视好了!对了,你肩膀上那些俗物不如都给我吧,免得也让你染上了俗气!”潘厚仁的话再次引得段正鑫哈哈大笑,言谈之间三人干脆停了下来,将李老头子送的匣子打开,看看里面究竟是什么玩意儿。 不出所料,四疯和段正鑫匣子的里都是黄金白银,摆放的很是好看,可是没有半点惊喜。然而当打开潘厚仁的匣子时,四疯只是微微一怔,道了句“好多银票”,然而潘厚仁和段正鑫这两个对银票有研究的人,却是看着银票,彻底的愣住了! ------------ 第154章 蛛丝马迹也可以分析 在天岚国,如果提到燕家,人们第一个想到的一定就是帝都的燕家,那个最富盛名的火系术士家族。据说天岚国的火系术士们十个起码有四个是出自燕家,燕家在术士圈子里地位极为尊崇。 “喝!”一声娇喝,一个碗口大小的火球从少女纤细的手掌中冒出来,拖着黑色的尾巴飞出去,准确的击中了不远处通体乌黑的巨型石壁,火球碰到上面一闪就消失了踪迹,黑色的石壁毫发无伤,连接石壁的水晶柱子上却显示出一道红色的线,从地下往上攀升,一只攀升到刻有初级中等的位置才停下来。 “不错啊,最近进步了很多。”坐在旁边的中年人满意的点点头:“好好努力,争取像大小姐她们一样,为我们燕家增光!” 少女很是高兴,抬手摸了摸额头上的汗珠,笑嘻嘻的奔向自己的伙伴们,几个女孩子唧唧喳喳的说了会儿话,忽然有人拍拍手:“你们再厉害还能比得过小七?你看看人家,一直以来就是整个燕家最出名的一个,整个天岚国大概都知道了。” 女孩子们吃吃的笑起来,不屑的目光扫向不远处一个靠着大树站着的少女,满眼都是嘲讽不屑:“还是本家嫡出的呢,连火元素都不能亲近,哪里算得上是燕家人?” 燕飞背靠着大树,看着那几个边走边窃窃私语的女孩子向这边走过来,无聊的叹了口气,她自己都习惯了,这些人闲着没事就喜欢拿她当乐子,每天不嘲笑几句就会浑身不舒服。 “这不是小七吗?”走过来的几个少女挤眉弄眼:“又来看姐妹们练功啊?有什么可看的,再看你也是学不会的,浪费时间,有那个功夫还不如去讨好一下未来的婆婆呢,李家虽然不是术士家族,还算有钱,你嫁了过去也不会缺衣少食。” 燕家的姑娘们都很尊贵,因为她们身上有着火系术士的血统,结亲的对象也都是术士,只有这个七小姐燕飞,从小就不能亲近火元素,是燕家出了名的废物,经过这些年也没有丝毫的改变,只能跟寻常的权贵人家结亲了。 燕飞懒得理会她们,从她在地震中失去意识,醒过来却发现自己到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地方开始,她就对这个所谓的燕家没什么好感。 就连亲人都能冷嘲热讽的家人,算什么家人; “哎呀,小七还不知道吧?”见到燕飞没什么反应,少女们顿时心里就觉得不舒服起来,这个死丫头不过是个最没用的废物,就连那些懂点儿元素之力的下人都比她有用,还要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来恶心人,嫡支又怎么样?还不是被她们这些旁支给压的死死的?“我听说啊,李家好像要上门退亲呢!听说是宁愿娶旁支家的十丫头,哎呀,真的只是听说,七妹妹可别放在心上,你可是嫡支家的小姐呢!” 就连婚事都被旁支的姑娘抢走了,还有什么资格可以嚣张的?等到亲事被退了,燕飞就是燕家嫡支最大的耻辱,要么就被送出去出家为尼,要不然就会神不知鬼不觉的暴毙。 本以为说出这样的话来,燕飞一定会吓的六神无主痛哭流涕的,结果对反用看傻子的眼光看了她一眼,满眼不屑。 少女顿时一口气憋在了心口上:“你得意什么?等到退了亲,你就是死路一条了!人家十丫头虽然自己不能修行术士,家里兄弟姐妹却有出息的能帮扶上,有眼睛的都不会选你这个天煞孤星!你早就该跟着你那死鬼的爹娘一起死了,这么多年连累燕家被其他术士家族耻笑!” 天煞孤星……燕飞在这个世界上的父母很早就去世了,只留下她一个弱女,还是个完全没有成为术士资质的,偏偏身份上算是嫡支,这些年早就被燕家的人给恨透了。 “知道我是天煞孤星,你还敢凑过来?”燕飞站直了身子,似笑非笑的看着气呼呼的少女,向前一步:“你不怕被我克死吗?这么花朵一样的年纪,还有着梦想中的锦绣前程呢,被我克死变成孤魂野鬼,看着自己的尸体一点一点的腐烂……” 少女双眼呆呆的盯着燕飞的眼神,根本就挪不开,像是被什么力量给吸附住了一样。那双眼睛可真是漂亮,好像是黑夜里最明亮的星辰,从那双明亮的眼睛里面,她可以看到自己年轻的脸庞,花朵一样艳丽的,却随着燕飞的话,一点一点的腐烂起来,慢慢地变成狰狞的白骨。 “啊――!”直盯着燕飞眼睛的少女忽然双手抱住脑袋厉声的尖叫起来,好像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用力的挣脱开周围几个伙伴的手,疯了一样的撒腿就跑。 其余几个少女一下子都被吓住了,好端端的,这是怎么了?看向燕飞的目光里面除了不屑还增加了戒备:“你对六姐做了什么?我要告诉族长去!” 燕飞目光一转,眼神淡漠的盯住那几个扬言要请族长教训她的少女,慢慢的扯起嘴角:“那正好,我也正想找个机会跟燕家好好清算一下呢,不如,就从你们开始好了。” 那眼神,好像她们听说过却从没亲眼见识过的可怕妖兽一样,好像只看一眼就会被吞吃进去,几个少女手脚都冰凉起来,忽然像是约好了一样的转身就跑:“燕七你别得意!族里不会放你的!” 燕家不想放过她,她其实也没打算轻易就放过燕家啊,就当是为了已经死掉的原主报仇好了。 燕飞漠然的望着慌张的逃跑的几个少女,冷冷的笑,燕家,如果是前几天她还真是没有办法对付,不敢贸然与之为敌,不过现在嘛…… 她的右手紧紧的握成拳,忽然对着远远地黑色石壁虚虚的捣出一拳,一团红色的光芒脱手飞出落在了黑色的石壁上,旁边用来测试力量的水晶柱上,红色的线急促蹿升上去,一声细微的脆响,不知道屹立了多少年的水晶柱上出现好多条细细的裂纹,轰然破碎; 火系术士,很了不起吗? 李家的人满脸堆笑的坐在待客的花厅里面,满脸期盼的看着沉吟不语的燕家族长,也就是燕七名义上的大伯父。 “虽然都是燕家的女儿,但是李家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叫我怎么跟死去的弟弟弟妹交待?”燕行云皱着眉头,很为难的说。“燕飞那孩子虽说是不能修行火系术法,但是秉性善良,绝对会是一个好媳妇的。” 李家要的不只是一个好媳妇,他们攀上燕家,看重的就是燕家火系术士的力量,那个燕飞虽然是嫡支的姑娘,模样长得也好,可惜不但自己不能修行火系术法,也没有一个嫡亲的兄弟姐妹,那个旁支的十小姐燕语就不一样了,虽然也不能修行火系术法,模样也寻常,可是人家有厉害的兄弟姐妹啊,听说燕语嫡亲的哥哥都已经是火系中级的术士了。 听到燕行云这样说,李家的家主赶紧把自己带来的东西拿出来:“这是我们李家无意之中得到的火源晶,听说燕家的二公子已经是高级的火系术士了,眼看着就要突破成为术师,这可是大事情,要是能帮着出点力,我们李家是万万义不容辞的。” 二公子是族长燕行云的亲儿子,燕家小一辈里面最出色的天才,术士突破成为术师是件极为艰难的事情,需要大量精纯的火元素,李家拿出来的火源晶就是最好的选择。 就算是燕行云也不禁动了心,火源晶是很珍贵稀少的,就算他心疼儿子,也不敢贸然把家族珍藏的火源晶拿出来给儿子打破瓶颈使用,一边是自己的亲生儿子的前程,一边是早就死了的弟弟留下的毫无能力的女儿,燕行云思量片刻,就做出了决定。 那个丫头养着也是浪费燕家的财力物力,哪里比得上儿子的前程重要?大不了她死了以后,他这个做伯父的做主把她的排位送进家族祠堂好了,就当是感谢她的成全了。 燕行云考虑好了,刚想跟满脸笑容的李家家主说句什么外面就风风火火的闯进来一个少女:“妖怪啊!族长!燕七是个妖怪啊!” 他还在待客,居然就有人毫无顾忌的闯进来,旁支的就是不知礼数!燕行云动作极快的收起了桌上的火源晶,脸上一冷,斥道:“成何体统!没看到有客人在?这样大呼小叫的,一点规矩都没有!” 那少女正是被燕飞吓的几乎掉了魂儿的那个,哭丧着脸紧紧地拉着燕行云的衣袖:“族长救救我!族长救救我!燕七她不是人,是个妖怪啊,她要克死我,要我自己的鬼魂看着自己腐烂啊!” 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燕行云心里怒火更盛,一甩衣袖,把那哭哭啼啼的少女甩在地上:“胡言乱语!我看你是练功走火入魔了!” 他还没来得及处置这个胆大妄为的,后面又闯进来好几个,个个都是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一看见他就好像见了救星一样,呼啦一下子围上来:“族长,燕七无礼!” 怎么又是燕七?燕行云有些纳闷起来,走火入魔神志不清是有的,也不可能这么多人都走火入魔了,还都是开口就说燕七怎么怎么的,那不过就是一个废物,有什么值得她们惦记的?往日里她们欺负燕七他早就知道,不过一直装作不知道罢了。 ------------ 第155章 朝廷出兵论 西北省蓝泉市,午后的秋日非常刺目,古老的东葛路,大理石铺就的老街在烈日的烘烤下热烟翻滚,炎气熏人,老街两旁高大的樟木上,秋蝉无力的嘶喊着,仿佛也忍受不了这炙热的高温的曝晒。 这里是蓝泉市最为繁华的商业街之一,汇聚了国内外著名品牌的旗舰店,餐饮业发达,不过由于是上班时间,再加上这炎热的初秋时节,人们还是宁愿躲在家里或者是办公室里享受着凉爽的冷气,也不愿意跑到这繁华的街道上瞎逛。 张小凡穿着背心牛仔,走在商铺的阴影下,躲避着太阳的曝晒,只是那滚滚热浪,还是让的他汗侵全身,将黑色的背心紧紧地贴在身上。 他的目的地是东葛路的东葛公园,在这炎热的秋初,公园林荫下的微风,是除空调外最佳的享受。当然,他不会承认自己是因为请不起吃饭,才将相亲地点放在公园里的。 没错,顶着炎炎热火,从寝室一直走到东葛路,中间为了省三块钱公交车特别多走三里路,就是为了去相亲。 相亲对象是一个医生介绍的,美女医生,名字叫柳茜。长得非常漂亮,乌黑的眼睛,柔顺的头发,漂亮到了极点的脸蛋,当然少不了足够高挑凹凸有致的身材。事实上,如果可能,张小凡更愿意跟她去相亲。 不过听说相亲对象也非常漂亮,在她口中简直是上天下地穷尽九冥都找不到一只的漂亮珍惜存在…… 张小凡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同意了。为此他们相互确认了信物,各带一朵玫瑰。 进入公园,感受着林荫道中的徐徐的微风,他请呼了一口气。微凉的风吹撒在脸庞,那种在极热中享受着的凉爽,如一罐冰水从头顶上浇灌而下,舒服极了。 东葛公园并不大,顺着林荫道,两旁有一排排的座椅,有些空置着,有些则坐着人,都是附近歇凉的老人或者情侣,张小凡看向约定的位置,目光顿时就移不开了。 在那原本约定的地方,他看到了一个极度诱人的侧影。 她一头乌黑的头发自然垂落,披散在青蓝色条纹v领谨慎t恤上,随着公园里吹拂的微风,微微飘散,像极了经典电影倩女幽魂中的女鬼的那抹诱人的青丝。 她手中捧着一本书,看上去有足够的厚度,许是什么名人著作。不过从侧面看去,她倒是知性而美丽,而在她的上身,是那被勾勒的淋漓尽致的饱满娇嫩诱人深陷圆润无比的破涛汹涌。 美女张小凡见过不少,不过发育的如此完美的却是少见。 接着往下,是那挺拔浑圆,没有一丁点下垂感的水滴状的股瓣。她穿着的是黑色的牛皮短裙,承托的她那双美腿显得更加白皙如玉,折射的阳光下,闪烁着诱人的光泽,仿佛可以倒影人影。 光是这样,就已经足够令人心脏跳动,呼吸急促,可是这双美腿,尽管是曲起着的,可从张小凡的目测看去,却更显得白嫩细长,她没有穿丝袜,可正是因为如此,反倒更显得美艳诱人; 这双腿,绝对是黄金比例的,修长笔直,小腿上看不到一丝赘肉。 张小凡没有看清楚她的正脸,不过单单从侧面的轮廓来看,绝对是倾国倾城的美人。 此时那双人椅上只有她一个人坐着,张小凡看了看时间,距离相亲约定的时间还有十五分钟。按照经验来看,这位美女应该不是自己的相亲对象。 “妹子,这是我的位置。”张小凡深吸一口气,不得不承认,尽管看到的只是侧面,可她的美丽还是让他感到窒息。唯一让他有些嘀咕的是,这位美女,好像有点面熟。 张小凡那有些轻佻的话语让的美女皱了皱眉,她侧身瞥了张小凡一眼,然后又很快转过头去,并没有理会。 不过正是这一眼,让张小凡瞬间石化了。 这确实是一个美女,超级美女,但是他竟然认识。 “英语助教!”张小凡脸色惨白。 没错,她正是张小凡的英语助教,医学系乃至整个蓝泉大学最漂亮的女老师,今年刚念完硕士研究生,不过从去年开始就担任助教一职,目前是蓝大最年轻也最美丽的美女助教。 她可能不认识张小凡,可张小凡对她却不可能陌生。连续七年的校花头衔,学校大小奖项拿到手软,奖学金冠绝蓝大,同时还是校园企业的成功者,自主经营创办的企业获得成功,资产上千万……父母还是知名企业家,身价上亿,典型的白富美,智慧和美貌并存的女神。 “怎么办?”张小凡有些想要逃离,她是张小凡的任课老师,张小凡也没少在她手上栽过跟头,去年的四个学分还在她手中呢。因为家庭的变故,他的英文可谓惨不忍睹。 “她为什么会在这?”张小凡顾不得想这个有些深奥的问题,眼睛却开始四处乱瞄。 这里,太不安全了。 要是被认出来,可就糟了。现在可是上课时间。 “赶紧走,还好她不认识自己。”张小凡暗自庆幸自己平时不太扎眼,脚步一滞,赶忙后退。 不过正在这时,刘菲林微微一愣,皱起了好看的柳眉,乌黑的眼睛微微转动,像是在确认什么,再次转过头看向张小凡,见到张小凡的动作神情一变,突然站了起来,拿起了放在一旁的一朵显眼的玫瑰,目光变得寒光四溢了起来,“张小凡?” 张小凡没有回应,快速的转过了身子,向着外面走去。心中求神告奶奶,千万别认出来啊,就算认出来了也要装作不认识啊。 “张小凡你给我站住。” 张小凡一缩脑袋…… 很显然,他的祷告并没有发生作用,随着刘菲林的一声娇喝,然后就是一阵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清脆的声音渐大渐近,张小凡感觉到了她正向自己靠近; “死定了……”张小凡早就听说刘菲林下手特狠,被抓到逃课就没有不扣分的。 看到刘菲林走到自己面前,张小凡低着脑袋,偷偷向她瞄了眼,从这个角度看去,更能够清楚的看到那挺拔而出的高耸,被青蓝色的紧身t恤包裹着,非常的凸出。 饱满的形状,伴随着来自她身上的幽幽体香,令的张小凡的精神都有一瞬间的恍惚。 不过,在注意到刘菲林那冰冷的目光的时候,他心中就剧烈一跳,忙把眼睛移开。 咻! 正当张小凡感觉乌云压顶末日降临的时候,一阵急促的好似高速运动的物体与空气摩擦而产生的巨大响声从远而近,逐渐扩散。 尖锐的声响刺人耳膜,紧接着一阵剧烈的震动从脚下传来,好似地震降临,层层推进,公园内的树木还有假山甚至是不远处的湖泊都在剧烈的摇晃。 咔咔咔―― 旁边的树木也因为那强大的冲劲而摇摆起来,一些枯枝受不了那股巨力,开始断裂,噼里啪啦响成一片,一片片还没完全枯黄的树叶也因为受不住这莫名的狂风飘散,洒落…… 砰! 距离他们不远处的一个假山突然爆裂了开来,巨大的石块上面的裂缝扩散再扩散,然后轰然倒塌,碎石蹦射,翻滚坠落,场景吓人。 而站在假山旁边的张小凡也为突如其来的变故有些发懵,剧烈摇晃的地面让他非常不稳固,正想找一个地方躲避这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的变故,然后眼前突然一暗,眼膜清晰的扑捉到一个极小的物体在高速的运动向着自己飞来。 张小凡感觉自己的眉心一疼,脑袋有一瞬间的发晕,身子软瘫下去,接着很快清醒,睁开眼来的时候,却眼睁睁的看着一具娇柔的身子向着自己倒下来,那高耸的地方恰到好处的向着自己的脸,随着幽香的越加剧烈,张小凡眼睁睁的看着那高耸在自己眼前放大,遮挡住了光,压在了自己的脸上。 “刘老师,你没……没事吧?”张小凡扶住了刘菲林的腰肢,清晰的感受到其中的娇嫩,还有脸庞上那股柔软的感受,既享受又……还是享受。 而在这个时候,他却隐约的听到,来自自己的脑海深处,传来了一道不似人声的声音,“极品女神计划认主程序启动,核对主人信息……男性,二十一岁……是否处男……是……符合认主程序,开始接入……” “什么东东?”张小凡眼前一黑,接着就感觉到自己的脑袋就好像被电钻搅动一般,无边的剧痛将他淹没,一层又一层,连续不断,然后,他甚至能够清晰的感觉到自己脑袋内的亿万条神经元就像是在被无数的虫子给撕咬吞噬了一般,疼痛麻木了他的神经。 剧烈的疼痛让张小凡想要大喊,只是那超越极限的疼痛也让他身体变得僵硬,刚张开的嘴巴很快就无力的合上,咬在了砸在自己脸上的高耸的尖尖的地方上。 那是,刘菲林的蓓蕾! ------------ 第156章 李观音山逝去的青春 燕行云觉得事有蹊跷,燕七那个废物,就算要陷害她也没必要一群人跑来他这里,难道真是出事了? “你们一个一个的说,乱七八糟我要听谁的?”等会儿就吩咐下去,没有他的首肯谁也不许私自进他的院子! “族长,燕七说要跟燕家算账!”话音一落就有人抢着开口,一开口就把燕行云弄得愣住了。 “族长,燕七威胁我们,说要杀了我们啊!” “是啊族长,燕七简直不把燕家放在眼里,还说如果不是她爹早死了,族长的位置肯定是她爹的呢!” ……女人说起话来很多时候都是虚张声势夸大其词的,把一件事情努力的往大了说,这样才能引起上面的人注意。 李家家主一直在一边听着,心里有些惊讶那个什么本事也没有的燕七竟然这样大的胆子,敢说出这样的话来:“居然威胁自家姐妹!这样的女子实在是……” “这样的女子如何啊?”燕七一脚踢开门,嘴角边挂着一抹懒洋洋的笑意站在门口,阳光从背后照过来,显得她的面容有些晦暗不明:“李家家主也在这里,那就最好不过了,我正有事要找你。” 燕行云气的直哆嗦:“你给我跪下!” “之前跟你李家定下的婚事,那都是我这伯父做的主,我本人连个发言的权利都没有。”燕飞把燕行云的怒吼当成耳边风,继续对着李家家主说话:“如今我长大了,想自己做主一回,婚事就算了吧,我的婚事不需要别人做主,当处订下婚事李家给了什么好处也都在伯父手里,你就跟伯父要回去带走好了。” 李家家主脸上的神情顿时僵住了,本来是他们来退婚的,居然被这个一无所长的废物小姐给抢先说出了退婚,传出去别人说不定会以为是他儿子没本事,连燕家最不成器的废物小姐都看不上。 不仅仅是李家家主,所有在场听到这话的人都愣住了,燕飞难道是疯了?她居然主动提出退婚?难道她以为除了李家,还有什么更好的人家愿意娶她吗? “燕飞你给我跪下!”燕行云终究是受不了自己被一个小辈这样忽略,愤怒的一声咆哮:“当着长辈的面,你就是这样说话的?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由得你肆意妄为!” “原来伯父这样为我考虑。”燕飞就是故意的不肯进门,站在门口那里慢悠悠的说话,很快就引来了不少人围观,她的声音越发大起来:“只是不知道,燕飞的婚事能给伯父换来多大的好处?不知道伯父袖子里面的火源晶够不够?” 顿时无数双眼睛都瞄向了燕行云的袖子,各种猜疑忖度暗含嘲讽,什么意味都有; 燕行云一张脸终于彻底的变成了黑的:“你放肆!”挥手一道炙热的火之力打了过去,按照燕飞不能修行术法的娇弱身子,被打中的话五脏六腑都会被炙热的力量慢慢毁掉。 燕飞漫不经心的虚虚一拳打出去,明亮的红色火光正面迎上了燕行云的火之力,轻松地化解掉:“伯父是老了,连对付一个小辈都力不从心了起来。” 虽然自己刚才打出去的火之力并不厉害,但是被燕飞给化解了,还是叫燕行云吃惊不小,不仅是他,前来告状的少女们连同李家家主,还有外面围观的族人和下人们都感到很吃惊,燕七不是出了名的废物,天生就不能修炼火之力的吗?那刚才的是什么?那样漂亮的火光,绝对是很高级纯粹的火之力啊! 其中李家家主尤其后悔,谁说的燕七是个完全不能修炼火之力的废物?要是娶回家去,说不定子孙后代里面也会出现拥有能够修行或智力的呢!大意了大意了,怎么做才能挽回呢? “原来是忽然能够修行了,难怪你变得这样嚣张。”燕行云很快就冷静下来,冷笑地说:“不过你以为这样就能对付我了吗?太天真了!”一道更为强大的火之力量从掌中喷涌各处,靠近的几个少女甚至都感觉自己好像要被烧成了灰烬一样,这就是族长的力量果然厉害!那个不知好歹的燕七这下子要被烧成灰了吧? 火光散去之后,燕飞好端端的站在原地,身上的衣服都没有丝毫的凌乱,悠闲的看着笑话:“伯父大人就承认自己已经老了吧,反正你做族长这些年,也捞了不少的好处了,不趁机会急流勇退,等到老大了劲儿被人赶下台,晚节不保了该多凄凉。” 这、这怎么可能?燕行云震惊的看着丝毫无损的燕飞,刚才那一招他已经用出了六成的力量,居然还是不能伤到她,这个丫头是怎么练的? 一时间,所有人都被这一幕给震住了,说不出话来,刚才族长那一招他们都能感觉的出来厉害,没想到不声不响的就被化解了,他们甚至都不清楚燕飞是怎么化解的,好像那炙热的火之力包围了燕飞之后,就自己慢慢的消散了一样。 “我可不是来跟伯父打架的,我是很客气的来跟伯父,还有李家家主商量事情的。”燕飞好心情的笑眯眯,好像刚才展现出可怕力量的不是她本人一样:“有话好好说嘛,打打杀杀的多伤感情。” 燕行云虽然气愤燕飞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却也不好继续不依不饶,关键是他拿不准燕飞究竟厉害到什么程度,万一自己全力出击还是铩羽而归的话可就真的没有颜面继续做族长了:“你想说什么?” “我就是想跟伯父还有李家家主商量几件事情。”燕飞很温和的对着周围越聚越多的族人们点点头,面对着众多惊疑不定的目光笑得越发灿烂:“这其一嘛,刚才我已经说过了,我要退婚,跟李家之间的婚事从此做罢!” 李家家主顿时急了:“这话从何说起?你哪里对李家不满意了,我回去立刻叫人改就是,婚姻大事可不是儿戏。” “婚姻大事的确不是儿戏,所以我才更加要退婚; 。”燕飞没去理会李家家主可以媲美老菊花一样的笑脸:“李家朝秦暮楚,见利忘义,不是可以托付的人家。” 这话说的,可真是简单明了,李家惦记着退婚求娶旁支的十小姐燕语的事儿燕家族人之间早就传遍了,好些人拿这当话题取笑过燕飞,李家那老儿一看燕飞居然是个很厉害的术士,马上就改了口,可不就是朝秦暮楚见利忘义?有点见识的女孩子都不会愿意嫁过去。 李家家主一张老脸顿时白了又红,红了又青,开了染色铺子一样,叫人看了心里好笑。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燕行云如果还坚持与李家的婚约,那就是明明白白的蓄意打压祸害自己亲弟弟唯一的骨血了,袖子里面的火源晶隐隐发热,燕行云肉疼不已,燕飞是不能嫁给李家了,他就想法子促成了燕语好了,火源晶是绝对不能再还回去:“这件事情就依你,婚姻大事不能儿戏,你自己不愿意了我也不能硬逼着你。” 李家家主满心焦急,被燕行云瞪了一眼,吓的不敢说话了。 “伯父果然是好说话!”燕飞赞叹的拍拍手:“小七就先谢过伯父了。” 燕行云脸色沉郁,看不出丝毫的好心情来。 “这其二嘛,就简单得多了。”燕飞忽然笑起来,她本人长得就极为出色,最具特色的就是一双勾魂摄魄的凤眼,一笑之间那种风华,叫人无法用语言形容:“我燕飞今日在此当着各位族人的面,宣布退出燕家,从此之后跟燕家之间再无瓜葛。” 燕飞的话说完了,听到这话的人却好像没有反应过来,一双一双的眼睛里面全是迷茫、惊愕、不信…… 这话是什么意思?退出燕家?燕飞是想跟燕家一刀两断从此不相往来了? 燕行云震惊之后反应过来,再也忍不住满心的愤怒,双手掌心冒出源源不绝的火之力,凝聚成一把火红色的长刀:“背祖忘宗的畜生!你想背离燕家,我先为燕家清理门户!” 燕飞眼梢儿高高的吊起来,薄薄的嘴唇轻启:“就凭你,还不够格。” 燕行云怒吼一声,火焰刀竖劈而下,炙热的火焰力量好像把方圆之地的水分都给蒸发干净了,一刀劈过来,空间都似乎被炙热的火给炙烤的扭曲了一样。 燕飞冷眼看着火焰刀劈落下来,轻描淡写的伸出一只手,一把抓住了火焰刀的刀锋:“我说了,凭你,还不够格!”纤细的手掌握紧了火焰刀的刀锋用力往后一扯,火焰刀拉长成为燃烧的火炼,被她甩回去缠向燕行云的身体:“就这点火,也好意思拿出来现眼!” 燕行云大惊失色,自己的火焰好像失去了控制一样,汹涌的向着自己倒卷而回,就算明知道自己的火不会伤害到自己,他还是被那猛烈飞来的火炼骇的匆忙向后退了两步,瞬间一张脸上青白交错,居然被一个小辈逼到这个地步,还是被那么多人看着的。 燕飞哈哈一笑,忽然转身飞快的跑走了,挡住去路的燕家族人们下意识的让开了去路,等到反应过来,燕飞早就已经跑远了。 “追!”丢了脸面的燕行云满脸铁青:“燕家容不下这样背祖忘宗的东西,一定要清理门户!” ------------ 第157章 三十两银子引起的祸端 燕家用来测试火之力的黑色石壁旁,燕飞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黑衣老人,警惕的后退了一步,这个人看起来就是个再寻常不过的老人,可是却叫她有种发自内心的忌惮,直觉告诉她,这个看似寻常的老人,一定是个高手。 燕家还有这样程度的高手?燕飞有些微微的吃惊,该说不愧是久负盛名的世家吗?这个老人出现的时候她甚至都没有察觉到,若不是天生野兽一样的直觉,恐怕被人靠近了也不清楚。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假令风歇时下来,犹能簸却沧溟水。时人见我恒殊调,见余大言皆冷笑。宣父犹能畏后生,丈夫未可轻年少。”老人把黑色石壁上锋芒毕露的诗句读了一遍,连连点头:“不错不错,是首好诗!” 说着转过头来,面目慈祥的看着一脸戒备的燕飞:“你就是燕七?” 燕飞警惕地看着老人:“我是燕七不错,你又是什么人?”随即嘲笑道:“燕家还算是有个够格的高手,我还以为百年世家就只有燕行云那样的货色,看样子是我坐井观天了。” 燕行云恰好带着燕家族人们追过来,满心满眼的只看到让他大动肝火的燕飞,上来就要动手,还是被身边眼睛好使的族人手快的拉住了:“大长老!” 燕行云感觉好像被一盆冷水从头顶上劈头盖脸的泼下来,被怒火烧的失去了理智的脑子也跟着清醒过来,大长老不是一直闭关的?怎么在这个时候忽然出关了? “你们都到一边去,别打搅我跟小七说话。”大长老浑不在意的甩甩袖子,一群人谁也不敢反驳一声,乖乖的退下去,远远的看着这边,也不肯离开。 “你就是大长老,燕家最神秘莫测的那个?”燕飞也有了几分好奇心,直觉告诉她,这位实力强大的大长老,对她似乎并没有什么恶意,只要大长老不会出手阻挠她,剩下那些人根本就抓不住她,假以时日,等她的力量完全成长起来,就算大长老到时候亲自出手,她也是怡然不惧的。 “我是大长老没错,可不是什么神秘莫测的,就是个糟老头子罢了!”大长老脾气很好,靠着黑色石壁坐下来:“好些年没出来走动了,没想到才刚出来就碰上你这桩事儿,你倒是说说看,为什么要离开燕家?” 燕飞冷笑:“大长老是这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无情无义冷心冷血的燕家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为了一个族长的位置连至亲手足都能谋害,为了换取一块火源晶就能毫不犹豫的出卖嫡亲的侄女,这样的燕家莫非我还要感激涕零的哭着喊着要留下吗?” 大长老的眉头紧紧地皱到了一起,他闭关这些时间,燕家已经败落到这样的地步了吗? “我听说你是天生就不能亲近火元素的,可是你今天却用火之力打败了行云; 。”这是大长老最好奇的地方,要知道燕家诞生的每一个婴儿都会仔仔细细地经过测试确定是不是可造之材的,他们的测试方式传承百年从来没有出过纰漏,燕飞这样被判定为废物的却忽然用出了比之族长更加厉害的火之力。 燕飞对此只是冷笑,她的力量是个秘密,绝对不能宣之于口,更何况面对的是燕家的人。 “是我糊涂了,这件事情自然是不能说出来的。”大长老一下子反应过来,要是被人得知了自己强大起来的原因,那岂不是给自己增加了很多潜在的威胁?“我对你的力量很好奇,能不能与我一战?” 燕飞收起了脸上的笑容,身量挺的笔直:“我就知道少不了这样一战,我是不会罢手认输的,燕家,我一定要离开!”说着双手已经戒备的摆在了身侧,随时准备应战。 “你别多想,我就是想看看你的火之力。”大长老摇摇手:“我不会下重手的,你离开燕家,那是因为燕家对不住你,我不会在这件事上为难你的,你要是想走,我不会阻拦。” 燕飞微微一愣,大长老已经大喝一声:“注意了,这就来了!” 仿佛要把天空都烧化的火焰从四面八方汹涌的奔来,好像是地狱里的火海,把所有的退路全部封死,叫人退无可退,只有从火海之中强行的闯出一条生路来。 燕飞眯起了妩媚的凤眼,双手合十,缓缓地拉开,朱红色的光亮从她双掌之中冒出来,拉长成为一把极为漂亮的朱红色宝剑,边缘处还有美丽的火在不断的燃烧着,这是她刚从燕行云身上学来的,原来火焰也可以压缩凝结成兵器的。 除了她所站立的小小空地,四面八方都是熊熊的火焰,看一眼都觉得窒息,大长老倒是说话算话,这些火焰虽然把她困在里面,却并没有进一步的推进。燕飞手中握紧了长剑,想要出去,就把她的力量展现给大长老看看吧。 大长老目光平静地看着被他的火焰覆盖在里面的少女,只能依稀的看见一个纤细的身影,没有惊惧的四处乱窜,这很好,有着很冷静的头脑。 燕行云兴奋的带着人跑了来:“大长老一出手,这畜生果然无可奈何了!竟敢小觑我燕家,实在是不知死活!” “哼!”耳边忽然传来大长老一声冷哼燕行云只感觉这一声似乎重重的砸在了自己的心上,顿时踉跄两下,嘴角流出血来。 “你还敢在这里大放厥词?”大长老想到燕飞说的话,为了族长之位谋害至亲手足,为了一块火源晶就能毫无愧疚的出卖亲侄女,这样的人居然能成为族长?“你到一边去待着,等会儿我还有事要问你!” “那是什么?”有族人惊讶的叫出声来,大长老精神一凛,赶紧看过去,火焰里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圆形图案,不同于他的火焰是橘黄色的,那出现的巨大圆形是很美丽的朱红色火焰,好像是两条首尾相接的鱼抱成的圆形,两条鱼在中间旋转,巨大的朱红色图案在旋转中不断的把属于自己的橘黄色火焰吸收进去,消失不见; 大长老满是惊叹的看着渐渐清晰起来的朱红图案,自己发出去的火焰已经被吸收殆尽了,那个漂亮的小七手里握着朱红色的火焰宝剑,头顶着仍旧在旋转的图案,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他。 “我明白了,你并不是短时间之内力量就超过了其他人,而是因为你身上的火焰等级比起别人来要高,天生就克制等级低的火焰。”大长老说完,很感兴趣的抬头去看渐渐消失的太极图:“那是什么图案,我感觉,那个图案好像很有深意,很强大。” 当然强大,太极可是了不得的东西,燕飞却没开口,沉默地看着他。 “我说话算数,你执意要走,那就走吧!”这么优秀的后辈却执意要离开,大长老也很是惋惜:“不过你记住,你始终是燕家的人,燕家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着,你愿意什么时候回来看看,老夫欢迎之至。至于你所说的那些事情,我会给你一个交待的。” 燕飞手里的朱红色长剑也消失了,她站在那里看了大长老一眼,转头去看了看神色萎靡明显受了伤的燕行云,身子忽然一闪,瞬间就消失了踪迹。 那个……好像是风系的身法。 大长老摸摸胡子,眯起了眼睛,这个后辈身上,秘密很多啊! 燕行云眼看着燕飞离开了,不甘愿的看着大长老:“就这么让她离开?我们燕家的名声和颜面……” “住口!”大长老开始秋后算账:“燕家的名声颜面,从来就不是靠着惩戒自家人得来的,你若是有那本事在魔岩上留下这样的字迹,能令那水晶柱子炸裂了,燕家的名声早就如日中天了!” 经他一提醒,别人才发现那坚不可摧的魔岩上面居然被人写上了一首诗,用来测试火之力的水晶柱子也早就消失不见了。 再看过那首诗,燕家族人脸上神情各异,这首诗很明显就是写给他们看的,谁叫他们一直以来都瞧不起人家,结果被人响亮的打了个耳光呢。 “你跟我回去,我倒要问问看,我闭关的时候你这个族长究竟做了些什么事儿!”大长老轻轻地一手提起精神萎靡的燕行云:“尤其要问清楚的是你那个弟弟,我早就听说他是个天纵英才了,他究竟是怎么死的,你给我老实交待清楚了!” 燕行云顿时脸色剧变,大长老知道了什么?还是燕飞那个死丫头说了什么? 燕家的族人们惊疑不定的看着族长被大长老提小鸡一样的提走了,暗暗交换神色,各自思量,听着大长老话里的意思,难不成前些年传的沸沸扬扬的,燕行风夫妻两个是被人害死的这件事情,是真的? 难道是族长……当年若是燕行风没死的话,当上族长的肯定不会是燕行云,只是,为了族长的位置,就害死一直对自己照顾有加的手足兄弟,一直都表现得公正仁慈的族长,难道真的那么丧心病狂? ------------ 第158章 怎么还有人赶着送钱 赵国亡后,棋归作为一个幸存的亡国公主,按照惯例,面前摆着两条路。一是被他国权贵抢去做禁脔,或是沦落风尘,用曾经的身份做噱头招揽嫖客。 不过亡国的时候棋归才十二岁,又是私自从山里的寺庙跑下来的,所以并没有什么权贵来抢她,甚至大多数人都不知道赵国还有这么一位公主。再则虽已亡国,但棋归也是不愿意像那些后妃和别国公主一样,挂着“x国公主/王妃”的招牌去卖身。 倒不是因为棋归多么的有节操,而是作为一个在寺庙里长大,从小吃素的公主,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下吃过一次烧鸡腿以后,在很长一段时间,她的梦想,就是能天天吃烧鸡。可是听说勾栏院里的姑娘,为了保持身段好招客人喜欢,通常是不允许吃那么多东西的。烧鸡这种油腻的食物,自然是碰都不能碰的。 于是,本着对烧鸡无比真挚的热情,我们的棋归公主,加入了一个以“叫花鸡”为特色美食的帮会,也就是声势浩大,号称上能降龙,下能打狗的天下第一帮——丐帮。 四年来,通过不懈的努力,加上入帮介绍人石头的帮助,棋归终于从无袋弟子,混成了五袋弟子。小石头比她高一级,是六袋弟子。因为袋子多,能乞讨装的东西也多,所以棋归对小石头多出来的那个袋子,无数次表现过羡慕嫉妒恨。 两人结伴同行,一路流浪,最终占据了陈燕边境的一座小城的……两条巷子。在这个巷子里乞讨的丐帮弟子,都叫石头“石头老大”,叫棋归“归大姐”。 成规模以后的,除了每日零散乞讨,作为两位老大,石头和棋归也经常负责组织和策划一些集体活动,好为手下的小弟们谋福利。例如在这种战火延绵的年代,去占据一个举家逃亡的大户人家的宅子,把人家无法带走的食材,一锅一锅的炖了,酒足饭饱数日,还有高床软枕可以睡。若是主人回来,再三三两两的离开。若是不回来,就可以变成他们的老窝之一。 这天天不巧,正好下着淅淅沥沥的雨。 棋归站在屋檐底下,头上戴着一片荷叶,正不耐烦,终于等到一个干瘦的小乞丐匆匆跑了过来,满脸的惊恐。 “归大姐!归大姐!” 棋归不耐烦,直接一脚踹了过去:“怎么去了那么久?” 丐帮弟子不拘小节,平时嬉闹都是习惯了的,要是平时,被踹了这么一脚,小乞丐也就是在地上滚两下,然后就嬉笑着起来去抱棋归的大腿了。可是今天,他被踢翻了,滚了两下,却是一脸如丧考妣的神情。 “那票大买卖,怕是干不了了!” 棋归的眉毛马上就立了起来,插着腰大骂道:“这李家的宅子可是在老娘的地盘上,还有谁敢抢不成!看老娘不打折了他的腿!” 小乞丐连忙道:“不不不,大姐,这次可不是抢地盘的事儿,这次这战,打得太他妈吓人了!” 这时候,远处有个小年轻带着两三个喽啰大步走来,细细密密的雨把他的头发和脸颊都打得湿漉漉的,模样俊俏,身段也高挑,不知道是多少女乞丐的梦中情人。这人就是石头。 棋归扬了扬眉:“石头?” 石头道:“听说这次领兵攻城的就是号称燕国战神的燕君行,这家伙你也知道,就他妈是个鬼见愁; 。这几年来打仗就没输过,我怕这摇城迟早也要破了。” 听说那位鬼见愁的大名,棋归不由得打了个冷战。可是小乞丐天不怕地不怕,两国交战,谁输谁赢都和她没有关系。 “这和咱们有啥关系?” 小乞丐急了,忙道:“大姐,你该听说过四年前赵国亡国的时候,赵国京都被屠城的事儿吧?哎哟喂,那可叫一个惨啊……这陈国和燕国都打了那么多年了,那位鬼见愁将军,可是早早就放出了风声,说是要学陈国当年在赵国屠城的样,也要在陈国屠一屠城的啊!” “屠城……” 自古兵匪一家,尤其是在乱世,军队都是靠杀立威。当年的赵王,就是负隅顽抗,终于惹怒了陈将,战败后便被屠城,举国殉葬。 棋归想到当年一路逃亡时所见的惨剧,忍不住浑身发抖。 石头是知道她的身世的,连忙岔开话题,道:“你看这笔买卖还做不做?听说城里乞丐都已经快逃光了。要逃,咱们往哪儿逃?” 棋归深吸了一口气,道:“不是听说,陈国已经献上嫡公主嫁给燕国那个鬼见愁求和了吗?” 作为一个乞丐,消息灵通是必备技能啊。 陈国这次可是牺牲颇大,要知道燕国武侯爵燕君行衰名在外,稍微有些地位的人家都不会把女儿嫁给他,这光棍一打就打了二十四年,为此燕王也颇头疼。这次一把捞到个嫡公主,燕国人还不笑哈哈,先缓一缓战事? 石头愣了愣脑子,道:“倒是把这个忘了。最近大家都疯传着说那鬼见愁要来屠城,把乞丐们都吓跑了不少。不过这陈国要和亲的事儿早也听说了,也没看见陈王这龟孙送半个公主送出来。” 早就亡国,行乞四年,棋归早就忘了自己曾经拥有过“公主”这个高贵冷艳的身份,因此也就别指望她现在还能为故国伤怀多久。现在她想的是,能不能趁这个机会,大捞一笔,抢上好几只烧鸡? 想到烧鸡,女流氓的眼中就迸发出绿光,道:“真要逃还差这一两天啊?去去,带人再打听打听,陈国的公主到哪儿了,燕国的军队又在哪儿了?” 做乞丐的今日不知明日事,最是不怕死,石头闻言也露出了一丝狡黠的笑容,道:“那这次就赌他一把。” 真要失败,众丐帮弟子随时可以化整为零,作鸟兽散。棋归的打狗棒法也学了几招,翻墙爬壁要出城,也是容易事。 两大头目窃窃私语,商量了一回,眼见雨越下越大,棋归伸手摘了头上的荷叶放在石头头上。石头看了看头上那一顶绿油油的东西,忍了忍,没说话。 最终敲定了计划,棋归带人在李家门口盯梢,石头带人去打探消息。若是这陈国的公主已经在路上了,并且会经过摇城,那燕君行,总不能把自己未来的公主媳妇儿也杀了吧。 ------------ 第159章 成大事谋定而后动 苍龙大陆,百兽山的最外围,几个鬼祟的人影扛着名昏迷不醒的女子。 从树缝中散落下的月光惨淡如霜,洒在了昏迷少女的发上。 掠行到了隐秘处后,为首的蒙面人将昏迷的女子往地上一甩,抛出了袋子金币:“人交给你们了,只要不把她弄死了,随你们怎么玩。” 说话的人,声音清脆甜润显然是名女子,只是她言语间夹带的阴冷之色,让人不寒而栗。 “大人尽管放心,我们影鼠佣兵团收了钱,必定会完成任务,更何况这一次的交易,稳赚不赔,”几名男子搓着手,露出了满口被烟酒熏黑了的黄牙,贪婪地盯着地上的猎物,想到了待会儿的好事,发出了猥琐的笑声。 掠人的女子瞥了眼那名昏迷的女子,嘴边一抹冷笑,扯起了她的发根。黑绸般的长发后,是女子秀美的半边轮廓。 昏迷的女子年纪很轻,玲珑有致的身子裹在了件略显破旧的鹿皮软甲里,腰部佩了把一把寒颤的短匕。 女子露出的那半边脸,欺霜赛雪,浑然天成的浓眉,挺直的鼻子,不点自朱的蜜唇,近乎完美的五官。 那些佣兵的眼中,划过了道惊艳之色,不禁齐声道:“乖乖,咱这辈子还没看过长得这么美的女人,不愧是龙战帝国的第一美女。” “是曾经的第一美女,如今的她不过是个无法凝聚玄气,丹田将废的垃圾而已,”蒙面女子五指一拢,一股阴毒的玄光刺入了昏迷女子的身体内。 昏迷女子嘤了声,长发如破布硬生生被扯断了,金光入体后,她的脊梁蜷在了一起,嘴角呕出了丝血痕。 女子另外的半张脸曝了出来,密麻的丑陋纹络,爬满了她的右脸。 左右半张脸,美丑对比,更显突兀,那几名佣兵立刻露出了嫌恶之色。 蒙面女子满意地收了手,“放心,她的脸是毁了,身材倒是很好,你们几个好好享受吧,明日午后,将她赤身裸体地丢在百兽山外的自由集市就成了; 。” 见女子一举手间,就废了对方的丹田,修为之高深,手法之毒辣,这几名见惯了各类生死恶斗的佣兵也不由缩了缩脖子。 女子说罢,身如梭动,消失在了几人面前。 “大哥,这人的身份来历不俗,万一追究起来?”见那名神秘至极的女子已经没了身影,幻鼠佣兵团的几人犹豫了起来。 “不过是个家族破产的废物,怕什么。刚才那名女子心狠手辣,出手又很阔气,一百枚金币,那可不是个小数目。”影鼠佣兵团是个不入流的低等兵团。连团中骨干齐锋都只不过才人玄三重,吃饭都成问题,难得有机会得了这般的便宜差事。 盯着那具玲珑的身形,齐锋咽了咽口水,猴急撕开了女子的鹿皮甲,露出了鸽脯般白嫩的胸口。 就在鹿皮甲被扯开时,一直昏迷的女子,手指动了动。 意识逐渐聚拢,在炸弹炸开,大厦轰然倒塌时陷入了无意识状态的月小七渐渐恢复了知觉。 湿软的土壤,湿润的青草气息。 在月小七生活的西元23世纪,全球雨林灭绝,只有在几个大国的国家森林里,才能嗅到这样的气息。月小七的大脑清醒了几分。 森林?她应该在六角大楼偷取美军最新到手的最强武器,怎么会在森林里。 西元2238年,美利坚国宇航局在银河系外围的伽马星上,发现了一本据说记载有人类史上最强兵器的书典。 美方动用了数百名国际破译专家,费时半年,破解出了这本书典的第一篇。 月小七与另外一名女间谍甄妮,潜入戒备森严的六角大楼,奉命盗取这份市价高达六千亿国际币的绝密资料。 在成功破译了当局的设防,盗取了那本载有最强兵器的书典后,出于确认需要,月小七打开了那本神秘的兵器书典。 那是本有着个奇怪的名字,大小犹如圣经的书籍--墨稀宝典。 打开扉页后,月小七只看了几页空白,就在诧异于手上的这本古怪书籍,让月小七一时大意了,疏忽了甄妮的行动。 美军全部的设防在数秒间全部开启,枪林弹雨中,甄妮丧心病狂的笑声,在耳边回荡。 因嫉妒而扭曲了心理的甄妮,疯狂地叫嚣着,“月小七,你不是国际排名第一的女间谍嘛,你今天插翅也难飞了。若不是你,獠最爱的人是我,国际上排名第一的王牌女间谍,也是我。月小七,去死吧。” 月小七,一个混迹于黑白两道,游走于阳光和月光下的奇异女间谍。 她率性,狂妄,傲气,她也绝决。 即便是在被同伴背叛,在枪林弹雨下,她依旧能谈笑晏晏,眉眼不眨地一枪击在了自己常年带在身上的自杀胸针上,那里藏着足有让整幢大厦倒塌的烈性炸弹; 甄妮临死前的惊恐叫声和一干军人的求饶,让她虽死却很畅快。 作为一名女间谍,随时都会遭遇不测。 即便那名女间谍叫月小七,一个从十五岁出道后,就从未失过手的华夏联盟最传奇的女间谍。 在炸弹被引爆,身体撕成了碎片,鲜血涌出的那一瞬,她的血,洒在了怀中的那本墨稀宝典上。 一股空洞而悠远,犹如九天外传来的声音在她耳边回荡:“恭喜你,成功开启墨稀宝典。” 恢复意识的第一刻,凌乱而又悲哀的记忆碎片,进入了月小七的脑海中。 穿越?重生?大量讯息电闪雷鸣间,涌入了月小七的脑中。 她,没有死,而是进入了她人的体内。 生活在地球之外的未知大陆上,一个叫做月惊华的女人的身上。 作为一名顶级的间谍,月小七在极短的时间里,筛选出了几条对现在的她而言,最有用的讯息。 这具身体的正牌主人是谁,为何会被掠夺到此处,如何脱困? 姓名:月惊华 家庭背景:龙战帝国没落贵族嫡女,自小貌美,天资出众。 个人经历:三岁学武,七岁凝聚玄气,十岁晋级人玄,成为一名玄武者,十三岁晋级突破人玄九重。 也是十三岁,月惊华中毒毁容,丹田破损,无法凝聚玄气,修为跌破人玄。 十五岁,生父血樱大公爵因经营不善家族破产后失踪。月惊华与母亲以及幼弟,一起投奔商国的外公家。 月惊华所在的这片区域,叫做百兽山,她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是因为要和同伴参加王都玄玑学院的入学考核。 在进入百兽山后不久,月惊华就遭遇了这批扮成了强盗的佣兵的袭击。与她同行的同伴没有一人肯出手帮忙,在其中一名女佣兵的袭击中,月惊华重伤后悄无声息地死去了。 记忆曳然而止,身前的男声似苍蝇嗡嗡作响。 “皮白肉嫩,贵族家的女人真是让人销魂,”齐锋发出了哼叫声。 哼叫随即就变成了阵惨嚎,瞬时间,齐锋胯下剧痛本能地往后急纵,他的体内立刻迸出了一股白光,体表开始出现岩石状的盔甲。 月惊华的这具身体虽然废,可毕竟是贵族大家出身,见识还是有的。 齐锋身上的白光,正是人玄三重的武者的武技-岩化,能让皮肤在短时间内达到岩石的强度,寻常的拳打脚踢和刀剑对其很难造成伤害。 速战速决,绝不能让他岩化完毕; 一双手肘,如同从地上冒出来的铁棍般,在白光还未完全形成时,狠狠地捣向齐锋的膝盖。 玄气形成武技,需要些时间,这一段时间,也是齐锋全身战力最薄弱的时候,他脚下一软,跪了下来。 “砰砰砰”,密如子弹的数声肘击,快而狠,那手肘就生了眼般,分别袭向了他的膝盖、腹部、胸口,颈项。 齐锋仰面倒下,女子倏地窜起,腰部宝光一闪,别在了腰间的那把匕首寒光一撩,血水嗤响。 那俩佣兵们齐齐抽了口冷气,下意识地护住了裆部,已是迟了,齐锋倒地打滚不已。 这女子,好毒辣的手段。 背对着夜色,女子的脸掩在了凌乱发下,独余一双亮眸,闪着野兽般的悍光。 月小七的脑子,在飞速旋转着:敌人是三名成年男子,身高一米七五左右,全都是练家子。 暂时失去作战能力一人,余下两人,水准较差,搁倒两个,半分钟足够了。 在两名佣兵还没反应过来时,眼前再是一花,女子又不见了。 被称为废物的月惊华如拨足了发条的陀螺,近身迎上了那两名佣兵。 又是一肘重击,撞在了左侧那名佣兵的脸上,只听得喀拉一声,鼻梁骨应声而裂,鼻涕鲜血混在了一起。 “噗噗”,十根闪着玉光的纤长手指,直插在了右侧那名佣兵的眼眶里,乌珠迸出,视线登时模糊。 左右开弓,拎住了两名大汉的脖颈,“砰”又是一阵巨响。 两名早一刻还生龙活虎的佣兵,软在了地上,脸上血水横流,看不出人形来。 撩阴、碎骨、插眼,哪一招不是阴毒至极的手法。 齐锋勉强直起了身,看到的只是那个被称为“废物”的月惊华快狠准的击垮了手下的两名佣兵,他的眼神终于变了,由最初的不屑转为了恐惧。 解决了两人后,月小七微微诧异,月惊华的这具身体,出奇的好用,无论是弹跳能力还是发力,她前世学来的武技全都是一气呵成地使唤出来,唯一的不足,是她战斗时,无法自丹田运气。 不过,在弄清这具身体的问题前,她还需要好好“招呼”齐锋还有他身后隐匿的那个黑手。 有仇不报,非月小七也。 “你你想怎么样,”齐锋结巴着,看着脸如鬼魅的“月惊华”一步步的逼近,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在她颊间绽放,犹如一朵黑夜中摇曳的妖娆曼陀罗。 是谁说月惊华是个无法凝聚玄气的废物,刚才的几招,招招致命,这哪里是什么来百兽山试炼的菜鸟,分明就是熟络各种干架手法的街头恶痞。 ------------ 第160章 出征李家寨子 尚武封魔飞升地,一入此地化神魂,踏破古荒不复返,上天三重破红尘… 封魔地内,绝壁谷顶―― 一只双眼傲视众生的大猿猴, 一位满脸尽是平淡的圣尊剑皇,一人一猿,站立峡顶,始终不曾动作。 其猿乃妖族大圣大猿王。 其人乃焚天大圣,塞北皇朝国君王宇。 当初四位大圣名动尚武界,可如今,却只剩其二。 …… “宇兄,今生老猿同你结识,真乃一大幸事,哈哈…”身穿黄金战甲,头顶双鞭金冠,手持天阶圣器的大猿王哈哈笑道。 “好,咱兄弟两人,若死同死,若生同生,要是逃过此劫,定将它这天,捅一个窟窿,爽快,爽快!”王宇李棱角分明的脸上带着一丝凄凉和淡漠。 忽地,他双眸入鹰,阴霾扫闪过四周,此刻正有无数强者踏空而至。 因为帝金塔之谜被人泄露,四位大圣被尚武界各大强者势力追杀到了封魔地,封魔地之前,终于还是被追上,其中两位大圣为了掩护王宇和大猿王,甘愿已命相战… 那帝金塔是王宇幼年所得之物,如今已有千年,至今却为参悟帝金塔的奥秘所在,否则如今也不会落得如此境地,更是连累一群结拜兄弟! “帝金塔,你究竟有何秘密,到底有何玄机!”王宇右手一张,一尊金色小塔出现于掌内,金塔之身,雕刻着七条十爪黑龙,栩栩如生,单从气势而观,宛若真实存在一般。 千年了,王宇得此塔整整千年,却无法参透其中奥秘,人说得金塔者化作仙,这巨大的吸引力,也让无数极道强者无不窥视与其。 不过,王宇亦无悔!他原本不是这个世界之人,重生在此大陆,修得圣尊之体,更是同妖族大圣大猿王结拜为兄弟,又得帝金奇塔,这一世,无悔。 真是无悔吗,若说有… 王宇脑海中陷入某位人影,妙曼的身躯,朝他淘气的吐了吐粉红的舌头,朝王宇做了个鬼脸… “…对不起,对不起…若有来世,我定不会害你亡命九泉,对不起…” 忽然,王宇仰天长怒啸:“既然来了便现身吧!” 王宇负手而立,墨染般的长发随风而舞,只是静静站在峡顶,便如一尊神,一只魔,如魔似神的绝世风采见证了这位圣尊强者的气势同威压。 “两圣在此!若取帝金塔,先踩过我兄弟二人的尸首!”大猿王手中圣器立地一插,整个峡谷的大地开始剧烈摇晃,仿佛天灾而至,震人心魄; “交出帝金塔,饶尔等不死!” “七劫九难,焚天大圣已得帝金塔千余年,既然无缘窥视其中奥秘,为何不拱手让出,免落身死当场…” “塞北皇朝的国君王宇,还有妖族大圣大猿王,你们另外两名大圣为了护尔等上封魔地来,已经成为了骸骨,你们还不束手就擒…” “大牛,老白…他们死了…”王宇闻言,原本平静的面容也溢出一丝凄凉,千百年的好兄弟,四位大圣同舟共济,终修的圣体,如今另外两位兄弟,居然为了护自己来此,居然先去了一步… 如今,两人被围堵,怕,不久也要随他们而去,到了地下,四位大圣,还是四位大圣!“王宇,你身为塞北皇朝的国君,没必要为了一尊帝金塔至此,想想你的三品皇朝,你的百姓,你的寿元还长的很,快将帝金塔交出…” “呸!一群胆小鬼,少在这里放屁,即便俺兄弟两人交出帝金塔,你们也不可能放过我们兄弟,况且,四大圣已死其二,此仇不报,神形俱灭……!” 大猿王一身怒喝,精、气、神、瞬间攀至巅峰,手中圣器也激发出大盛的强光,一击横空劈出,众人无不惊骇击退,这一击的威势,来的太盛,即是空气中都爆发出阵阵强音,数座无名山在这一击之威下轰然倒塌,一瞬间尘土飞扬,鸟兽嘶鸣,妖族大圣的实力立显无疑! …… 为了帝金塔,失约果儿,导致果儿惨死大漠… 因为帝金塔,自己的两位兄弟惨死一重境天… 为了帝金塔自己隐忍了千年,处处低调,不显山不露水,如今却还是暴露了行踪,现在要将帝金塔交出…他,办不到! 王宇回答他们的,便是将玄天巨剑祭出,整个人如同魔神降世。 今日,一切,都该结束了… 杀! 天地为之变色,雷云笼罩,风雨齐闪。 王宇同大猿王如一股席卷而来的强烈风暴,所过之处,飞石碎片,残肢断臂,漫天飞舞,整个封魔地被鲜血所染红,嚎叫、呻吟、咒骂之声不绝于耳,震天外天,杀人中人… 一波倒地,一波接起… 利令智昏,便是这个道理,为了绝世奇宝,他们可以不顾一切,只为了那一丁点的侥幸,若是可以得到帝金塔,参悟其中的奥秘,他们便能蜕化成仙! 剑气、符咒、三味烈焰、玄冰风暴,整座封魔地其他的生灵,在这场大战中早已死尽,到处都是弥漫着鲜血同死亡的气味,钢铁交击之声更是随处可闻。 不知过了多久,王宇毅然立身峡顶,身躯如同一杆笔直的标枪,雪白的衣衫早已被染成鲜红,墨染般的长发也失去了原有的光彩,满脸冷漠给人一种生人勿进的意味,仿佛靠近这位圣尊,就会惨死当场。 …… “兄弟,你好好休息…” 不知道战斗了多少时光,王宇将大猿王小心翼翼的安置峡顶,纵然他自己也受到了极大的创伤; “宇,宇兄,我老猿…我,老猿……”大猿王破碎的躯体不停地抽动着,紧紧抓住王宇双手,眼角居然还挂着两条泪痕,那心比天高、骄傲无比的大猿王,出奇的,流泪了。 “老白,老,老牛,我给,给你们,报,仇了…报仇了啊!”大猿王如回光返照一般,声嘶力竭的喊出了最后一句,其声,响彻云端! 他的黄金战甲,在无尽的战斗中早已解体,全身的伤口竟有百处之多,已圣尊之躯阻同境的三大圣尊,当场斩杀两位,可敬可泣! 大猿王早已失去了瞳中神采,暗淡无光,紧握王宇的毛绒双手也逐渐松开,只留下一切美好的回忆,男人间的兄弟情义… “我乃妖族至尊,妖族大猿王!” “宇兄,那圣级炼丹师炼化两只圣阶丹药,我老猿偷了一颗给你尝尝…” “便这天压下来,我同你一起扛着,下辈子,你,俺老孙,老牛,老白,还是鼎鼎大名的四位大圣,即那天,咱也要捅个窟窿…” “大猿王…,下辈子,你我还是好兄弟…”王宇睁开微湿的双眼,起身望去,峡谷下方一片喧哗,看到鼎鼎大名的妖族至尊,大猿王已身死,似乎看到了希望的曙光,而王宇,也受了极大的重创,帝金塔,他们势在必得! 可笑的是,虽然大猿王已身死,王宇被重创,下方那些人却无一敢上前来,满地的尸骸早已证明圣阶之下蝼蚁之躯的概念,尚武界塞北皇朝国君,尚武界剑修第一圣,尚武界最强圣尊,四大圣排行第一的王宇,此时如同地狱走出来的恶魔,手中的玄天长剑,更是沾满了修道强者的鲜血,同他的主人一样,势不屈服! 既然王宇不攻,下方众人也不想轻举妄动,此人的实力已经完全领教过了,不愧是四大圣排行第一的焚天大圣,其玄天巨剑只需一挥,顷刻间便会带走一条鲜活的生命,圣尊强者,恐怖如斯。 久久,王宇嘴角划过一丝弧度,冷言喝道:“佛教之尊太古盘罗,现身吧…” 那人居然也来了,的确,差不多是该结束了… “阿弥陀佛,塞北国君,你造杀孽太多,今日受道指引,渡你过杀劫…”人不见,音从四面传来,不过片刻,一尊金身大佛从空而至,身后跟着两位护佛罗汉,气势惊人。 “佛之审判者!” 众人一见倒吸一口冷气来,心中底气顿时足了起来,当务之急便是将王宇斩杀,其后在在商议帝金塔之事… 王宇面容冷漠,扫了一眼佛教之祖:“收起你的仁义道德,话说的漂亮之极,无非窥视这帝金塔的成仙之惑罢了,若说渡,你自己先渡了贪劫吧…!” 此言一出,座上佛陀的脸色却是变了变。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同为修道强者他们也不傻,这佛祖怕是也想得到帝金塔,若是如此,他们也不愿为他人做嫁衣,只待两位极道强者火拼,最后在看情形收取那渔人之利最好; “你们想要帝金塔,我就给你们看看帝金塔!”王宇双眼一眯,宛如毒蛇一般冷漠,右手伸出,一座金色小塔再次祭出。 此塔一出,下方开始沸腾了起来,每个人都贪婪的望着王宇的手中之塔,这可是他们朝思暮想的奇宝! “尚武封魔飞升地,一入此地化残骸,踏破古荒不复返,留的威名震世人!” “我王宇,即便身死,威名也要,亘古不灭!”王宇双眸爆发出一阵强烈的光彩,手中的地金塔也忽然疯狂大涨,直至越二十米左右,才逐渐停止了疯涨的势头。 “祭塔!”一见王宇的动作,众人忽然惊慌了起来,原本那佛教之祖平静的面容也消失的无影无踪,身形也是忽的暴退! “你这个疯子,居然已命祭塔!你想连同神魂都飞灰湮灭吗!”众人一边暴退,一边用力全力的怒吼了起来,已圣尊之躯,配合帝金塔的威力,用生命燃烧的最强一击! 王宇此时同帝金塔浮空九幽,一人一塔的光芒甚至将太阳的光辉给遮掩了下去。 “天玄一剑,舞破岁月年华――”空中的王宇,巨喝一声,那一刻,自己全身精华之力全部散去,将那最强的一击斩出,形同废人。 “莫非打开帝金塔的秘密,便是将修为散去吗…”王宇的嘴角渗出大片血迹,双眼之中的神采,也迅速的暗淡了下来。 散去一身修为,凝聚最强一击的王宇,忽然间,他感觉到自己居然同帝金塔建立了一丝史无前例的关系,象是一体共存,又像…… 散去一身修为,若这便是打开帝金塔的钥匙,试问天下英雄,谁又敢赌一把,谁又敢… 久久,王宇闭上了无神的双眼。 “…若有来世…” 恍惚之中,王宇脑海中又出现了那俏皮的面容,淘气般的对自己吐了吐舌头。 …… “我家住在大漠,西北雪山的山脉之下,雪山之巅有着昙花,每年都会有一个时辰准时开花…宇,我想同你一起…” “若有来世,好想同你在去那雪山之巅,看那昙花开的瞬间,那该有多美啊…” “大漠突变,宇,你得了帝金塔就尽快来找我好吗,好怕……” 王宇身形逐渐消失,魂飞魄散之前,脑海中尽是果儿倩影,当年为了帝金塔,失约果儿,令她遭受分尸之苦,值得吗… 若有来世,哪怕我的寿元还只剩一天,我也要紧紧的抱着你… “还有我的兄弟们,若有来世,期待再遇――” ------------ 第161章 诡异男叫小三 计划是已经安排妥当,可是变数却大。 这小小摇城,乞丐势力倒是不少,想来独具慧眼的,也不止石头棋归这一家。 石头带着人刚走到巷子口,迎面就走来一个身材短小精悍,眼泛凶光的对头。那人身披六袋,带着三个喽啰,努力把鸡胸扩展得雄壮一些,气势汹汹地朝石头走来。 石头手里的打狗棍一拦,斜着眼睛道:“李二狗,往哪儿滚?” 这李二狗就是隔壁两条巷子的老大,和石头棋归抢地盘,就没少打架,和石头每次见面,都是分外眼红。更有甚至,这些年来,棋归骨子的公主血统也骚动起来,小模样竟是越长越好了,堪称摇城丐帮分舵一枝花。李二狗最近的梦想就是要把棋归追到手,抢了石头的地盘,把石头赶出摇城。 此时又被石头挡道,李二狗两眼一眯,然后怪笑了起来:,看着左右道:“哟,这头顶绿油油的瘪三是谁啊,敢挡着我二爷的道!” 左右讨好笑道:“不就是个龟公。” 石头把那荷叶摘下来在他跟前晃了晃,道:“李二狗,你看清楚,这可是爷的地盘。就你带着这三个吃狗屎的,还想来找茬?趁早给爷滚,不然别怪爷把你打趴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 丐帮界的规矩,闯进别人的地盘,被揍了你也得认了。两边都气势汹汹,眼看就是要开打了,李二狗突然眼前一亮,推开碍事的石头,满脸笑容。 “归归~” 棋归带着两个女乞丐,手里提着打狗棍,黑着脸冲到了跟前:“李二狗,你又想玩什么把戏!” 李二狗立刻从身边的喽啰手里抢过一把皱巴巴的小野花,笑容满面道:“归归,送给你,不用客气!” 棋归正想发作,突然闻到一股熟悉的香味,顿时嘴里就开始口水泛滥。 李二狗又从另一个喽啰手里接过个油纸包,带着一点讨好的笑,道:“刚兄弟们烤了一只叫花鸡,这鸡腿是我特地给你留的。” 棋归立刻双手齐上抓了来在手里,打开油纸包瞅了一眼,这外表金黄,依稀可见嫩肉,仍在冒热气的,不是她最最亲爱的烧鸡,又是什么? 她也不客气,直接抓了那鸡腿在手里啃,一边退了两步,不让李二狗的脏手碰到,一边对石头道:“石头啊,看在他给我送了鸡腿的份上,咱们今儿就不揍他了。” 石头哼了一声,不说话。 李二狗当然不是特地来送鸡腿的,只是知道棋归最吃这套,立刻就上前一步,得意洋洋地道:“这阵子城里的人家大多都逃难了,剩下也没几家。这叫花鸡可比从前来的更不容易了,有了粮食也要囤起来不是?就前两天,我们占了旁边洪九的巷子,才舍得烤一只来庆功的。归归,我可就这么一个鸡腿,给了你,你可劲儿吃,可千万别剩下了。吃完咱们再合计合计……” 棋归顿时就胃口全无。这就好比有一位公子给一位小姐买了块糕点,还怕人家不知道这糕点贵,得意洋洋的对小姐说:这糕点很贵的,你可别剩下,全都要吃光光哦; 目的还是告诉你,这糕点很贵的,我花了很多钱的,很贵的,很多钱的…… 就算手上拿着的是烧鸡不是糕点,面对的是乞丐李二狗而不是什么翩翩公子,就算她现在是个乞丐,可是她还偏偏就有颗公主的心。一根鸡腿罢了,就想让她感激得要死,最好以身相许? “去你妈的,你以为吃你一个鸡腿大不了了!不是你送上门来,姑奶奶还懒得看你,你当我们这儿兄弟一只叫花鸡都烤不了了!” 棋归拿起烧鸡腿狠狠地咬了最后一口,然后就往后一丢。心里一边安慰自个儿,等占了李家的宅子,还怕没有鸡腿吃? 李二狗傻了眼,自觉出了大价钱,可怎么刚才还好颜好色的棋归,到底是为什么突然勃然大怒的。 他的喽啰倒是看不下去了,怒气冲冲地道:“这个不要脸的小娘皮,也不知道被多少人爬了才多了这几个袋子,这会儿装什么清高,我们老大看得上你是你的福气,少他妈给脸不要脸!” 李二狗最近每天都被棋归骂,心里老早就窝着火了,今天听人献计带了烧鸡腿来,没想到这小娘皮吃了他的烧鸡竟然还敢横,顿时也气不打一处来,直接拿着打狗棍就要上前:“臭婊子……” 话没说完,头上就先挨了一下。石头黑着脸道:“闯进我们的地盘来闹事,给我把他们打残也不冤!” 说着,双方就都红了眼睛,拿着打狗棍扑成一团。 凡是四袋以上的弟子,多少都会一点丐帮的打狗棒法,或者是别的拳脚功夫。棋归的轻功学不错,石头的身手更好。但是李二狗也不是吃素的,个子虽然小,可是打起人打起狗来,都是一个快狠准。 这还不算,刚开始动手不久,李二狗带来的喽啰就吹了一声鸟哨,顿时就埋伏在附近的李二狗势力就冲了上来。看来对方是早有准备,就是来抢地盘的! 石头一看情况不对,就用打狗棍挡住李二狗,护着棋归等人后退。对方是准备妥当,可是自家兄弟全都分散,一时半会儿也叫不回来。 棋归带着的两个女乞丐有一个身体壮的像个男人的,叫小鱼,从小就力大无穷,一拳能打死一头牛。此时就右脚往地上一跺,大喝一声:“大姐!” 听到这么一声,棋归也顾不得再去揪对方一个女乞丐的鸡窝头了,连忙往后跳了两步,然后一跃而上,踩着小鱼的肩膀,小鱼用力往上一托,棋归就稳稳地站在了围墙上,在围墙上跑起来竟然像在平地上:“李二狗来抢地盘了!李二狗来抢地盘了!” 李二狗边打,还要喊一声:“归归!” 石头当头给了他一棒子,骂道:“归归也是你叫的?!狗娘养的臭不要脸,你娘生你的时候是直接把你拉出来拉狗屎里了吧!屎给你糊住了,难怪长不开!” 李二狗最忌恨别人说自己矮小鸡胸,顿时就勃然大怒,仗着人多势众,也不让别人帮手,自己和石头缠在一起。两人都打红了眼,非要打死打残一个才罢休! ------------ 第162章 在人家家门口逼宫 天刚蒙蒙亮起,位于玄兽山谷出入口处的一块空旷平地上,围起了一群看热闹的人。 围观的人中,大部分人都穿着粗陋的锁子甲,佩着耐用的轻型重弩,短剑,这些人都是在百兽山附近靠猎杀玄兽为生的低等佣兵,只要是不拼上了性命,他们什么都肯做。 平日的这个时段应该是佣兵们补充淡水和药材,准备出发的时候,可今天,情况却有些不同。 一棵三四人才能齐抱住的桉树下,挂着个赤条条的男人,他嘴里塞着只臭袜子,下身只有一块遮羞布,布上血淋淋的。 “是影鼠佣兵团的齐锋,他怎么成了这副鬼模样?”佣兵中有人认出了齐锋来。 清晨的阳光照在了齐锋的脸上,他惊恐地瞪着眼,吱吱呜呜着。 并没有人上前去将他放下来,影鼠佣兵团在这一带小偷小摸惯了,口碑很一般。 “让开,”一声愤怒地斥责声后,站在了前排的一名佣兵被人粗鲁地推开了。 “找死…”死字还没出口,在看清楚了来人身上散发出来的强悍玄气后,那名实力和齐锋差不多的人玄三重的佣兵顿时焉了声。 来人周身散发着隐隐的红色玄光。红色玄光,意味来人修习的是火属玄功; 。五行玄功,那可是只有玉玄以上的玄者才能修习的。 在百兽山外围,这种只有初阶玄兽才会出没的地方,玉玄武者的出现,堪比是中阶的玄兽,光是用一只手,就足以横扫数十名人玄的武者。所以这一群人玄武者们都是讷声不语着。 从人群里走出来的,就是昨晚消失了的女佣兵,她已经换了一身装束。 美美的睡了一觉后,她一早赶到了自由集市,就是为了见“月惊华”的窘迫,哪知道却是看到了齐锋的这副鬼样子。 玉掌一挥,掌风震得桉树叶好阵乱摇,树上的绳子立刻断了,就在那一瞬,女佣兵落脚的地方,塌陷成了个凹洞。 女佣兵大吃了一惊,地面眼看变成了个大洞,洞里寒森森地树着几十根削尖了的木桩,好在她心思足够冷静,一个漂亮的鹞燕翻身,足在了尖桩上一点而过,飘然落了地。 若是女佣兵的反应再慢了半分,瞬息间就会被扎成了马蜂窝了。 女子气急,手中匕首一掷,缚在了齐锋手上的绳索立刻被削断,她刚要接住齐锋。 茂密的桉树叶中诡异地抖动了起来,几缕黑影如毒蜂般迅速窜出,攻向了女法师的喉间、胸口、脐下、腹部、膝盖。 “暗器!”心知不妙的女武者只得丢下了齐锋,宽袖之下,手足并用,数道玄刃射击而出。 刹那间,树下红光熊熊,暗器与玄刃碰撞在了一起。 可怜的齐锋无人响应,落进了大洞里,他甚至来不及及闷叫了一声,人就被戳了个稀巴烂。 那名女武者也是见识广博,在抵御住了多个角度的攻击时,也看清了从四面八方攻击来的暗器的真面目,产自百兽山的一种毒木-铁荆棘木制成的毒箭,这种毒箭见血封喉,杀伤力极大。 数十枚箭木,笼罩了她的周身多个命门要害部位,若非她早已突破人玄,五窍通明,怕要遭了暗算。 即便如此,女武者还是狼狈不堪地落了下来,衣袍上,已破了几处。 月惊华?不可能是月惊华,她只是个连玄气都无法凝聚的垃圾,绝对没有可能擒拿住齐锋,更不用说设下这么歹毒的陷阱。 一定是有人救了她。 女武者冷眼盯着早已气绝的齐锋,在人群中迅速看了几眼,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人,更不用说看到“月惊华”那张鬼脸。 失败了,接下来…女武者沉吟了片刻,面具下的那张丽颜随即又恢复了常态。 百兽山很大,想要找到与校方的试炼分队走散的月惊华显然不是件容易的事,不过没关系,只要那个人还在玄玑院,月惊华就一定要考入玄学院,她要考入玄学院,那就必定要获得二级玄兽玄丹或是草木灵核,玄丹或灵核都可不是那么容易到手的。 月惊华,我们走着瞧,我倒是要看你能否活着回到王都。 女武者丢下了齐锋的尸体,扬长而去; 几名围观的佣兵看在了同是佣兵的情面上,将齐锋拖出了坑洞,草草的掩埋在了百兽山谷外的一处荒地里,每年死在这一带的佣兵都有千人之多。 人群都散去后,在不远处的一簇矮小丛林里,隐匿着一个人。 从女佣兵出现到离开,破除陷阱的整个过程,月惊华都躲在了一旁,隐匿了气息,没有一人发现了她的行踪。 那名身份不明的女佣兵,比她想像的要厉害许多,如果说死于自己手下的齐锋等人是蹒跚走路的婴孩,而自己仗着前世之的武技是刚学会走路的小孩,那玉玄女玄者就是已会跑步的孩童。 如今的月惊华绝不是对方的敌手。 不过迟早有一天,她会给那人十倍乃至百倍的报复。 昨夜在审问齐锋无果后,月惊华只逼问出了幕后陷害“月惊华”的真正黑手可能会在天亮时分,出现在自由集市的消息。 利用有限的时间布置下了陷阱后,她等待在一旁,梳理清楚“月惊华”身子里的残留的其他记忆。 “月惊华”所生活的这块大陆,叫做苍龙大陆。苍龙大陆是块神秘的古大陆。大陆的上空游离着无穷尽的玄灵气,在这股玄灵之气的作用下,大陆普通居民的天寿可达到八十岁。大陆上还存在着少量特殊的人群,他们自诩为神眷之子。 神眷之子们先天体质就异于普通人,能将游离与大陆上空的玄灵之气转化为自身的玄力,他们被大陆上的居民尊称为玄武者。 此外由于大陆上空灵气的存在,大陆上的植物和动物也异于地球上的生物,它们中的某些高等的存在,甚至能化成人形,具备人类的智慧,无论高等低等,这些生物被统一称为玄兽和灵木。 “月惊华”原本也属于“神眷之子”中的一员,“她”出身东大陆强国龙战帝国的贵族。多年来,她一直深受家族的爱护,由于“她”在玄气方面很有些天赋,“她”从小接受的就是与男人无异的玄武者教育,不过这些教育,也多只是课本知识,“她”从未真正实践过。 她之所进入玄兽聚集的百兽山,是因为“她”无法凝结玄气后,又遭遇了家族破产,投奔了外公家家族所在的商国后,只能是从进入皇家玄玑学院,寻求根治之法。 为了获得这一次皇家玄玑学院的入学资格,“月惊华”的娘亲,变卖了自己的部分嫁妆,才筹集了“她”的一身装备和盘缠。“她”必须通过试炼,试炼的要求是获得一块二阶的玄丹或灵核。 在梳理记忆时,月惊华同时发现了这具看似垃圾的身体里,还隐藏着不少秘密。 首先,“月惊华”并不是真正的废物,“她”很聪明,“她”清楚地记着着十一岁前,学习的了苍龙大陆上现有的所有基础武技。由于某种原因,从十三岁中毒后,她就无法再凝聚玄气。 其次,也是最重要的一个发现,“月惊华”的丹田没有损毁,“她”的丹田只是无法应用而已。 为了弄清楚“月惊华”身体里的秘密,重生后的月惊华也就是月小七走进了自由集市里的一家杂货店; 自由集市作为百兽山外的主要补给点,这里的各项设施齐全,包括售卖各类武器防具的武器店、提供食宿的酒肆饭馆、药材补给的药行、还有专门收购各类玄兽衍生物的杂货店。 这些店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全都修建在了树上,这样能有效地防御一些地面玄兽的夜晚偷袭。 “老夏杂货店”是自由集市上很不起眼的一家普通杂货店。它的店址有些偏僻,修造在自由集市最北边的一棵百年老松木上。 当那名女客人走进杂货店时,杂货店的老板老夏像往常那样,擦拭着摆放在了他的店铺最显眼的位置的一本破旧的书籍。这本书,是他新近刚收购来的。 杂货店门的木门被人推开了,“老板,我需要一套针灸用的银针。” 老夏抬了抬鼻梁上的老花镜,他已经六十多岁了,有点老花,看清了来人的模样后,老夏热情地问道。 “尊敬的客人,你说的针灸用的银针是什么玩意,我可没听说过?”老夏为难了,他经营杂货铺那么久,还是头一次听人说什么针灸银针。 “我忘了这里应该没有针灸这个说法,那就给我一套绣花针,从大到小,每种规格都要,此外再给我一瓶烈酒和几块打火石,还有防水用的油纸、水囊、盐、驱虫粉。”“月惊华”被掠来时,身上除了一件防身用的鹿皮甲和那把花里胡哨的匕首,就没有一样野外生存的器具,看来她的便宜娘亲,和“月惊华”一样,都是没有半点野外生存常识的贵族小姐。 老夏答应了下来,急匆匆去找齐客人需要的物件。 在等待老夏找东西的途中,月惊华在杂货店里,转悠了一圈。 杂货店里什么都有,不过种类最多的还是各类低级玄兽相关物,例如蜥蜴草的种子、火狼的皮毛…杂货铺里的货物很齐全,每样上都标注着相应的价码。 从数十枚银币到一枚金币,其中又以玄兽的玄丹价格最贵,光是一颗普通的一阶木刺草的魔核就价值五十枚金币,一颗二阶的风狐的玄丹竟然高达二百金币。 “你要的东西全都在这里了,一共是二十一枚金币,请问还需要其他东西吗?”玄兽山谷一带,物价很高。二十一枚金币,并不算什么大客人。可老夏还是一如既往的热情招待着,这让月惊华生了几分好感,她给了钱后,就和他攀谈了起来。 “客人一定是第一次外出试炼,玄丹的价格之所以高,是因为玄丹稀少,十只玄兽有时候甚至是二三十只的低阶玄兽,才能获得一颗玄丹。”老夏对这类新进入玄兽山谷的试炼者并不看好,但在听月惊华熟练地报出了一堆的野外生存的物品后,他又稍稍改观了些。 “我还有一件事想问,为什么那本书的标价这么高,”月惊华话锋一转,她所指的那本书,正是老夏先前在擦拭的残旧封面的书籍,标价一万金币。 老夏回头一望,老眼里多了几分骄傲:“因为这本并不是普通的书,那本是巫召族才能使用的召唤宝典。” ------------ 第163章 异变生于胳肢窝下面 宁静的夜空下,点点的繁星,显得格外耀眼。洁白的月光,照耀着这片宁静的大地,只有激战后剩余的那些那寥寥的火光与之交相辉映。 经历了足足七年的鏖战,人类最终取得了这场生死之战的胜利。从这一刻起,没有厮杀时的惨烈声音,也没有激战中炮火轰鸣的声音,更不会有战斗后失去亲人时撕心裂肺痛哭的声音,一切的一切都恢复了曾经本属于这个世界的宁静。 此时,耀光基地内灯火通明,众多异能者齐齐的汇聚在基地内新建的礼堂当中,璀璨的灯光似乎能晃花了人的眼睛。 在耀光基地内传出的声音,是胜利后的喜悦,是获胜后的咆哮。歌声,欢呼声,震耳欲聋,声音似乎响遍了整个大地,人人沉浸其中。 顾长乐蜷缩在礼堂的门口,已经肿的只能勉强睁开一条缝隙的眼睛,贪婪的凝视着礼堂里的一切,那属于人类的胜利,是多么的美好啊,美好的让她心生渴望,渴望的心口都在微微疼痛着。 一阵阵的虚弱感让顾长乐必须要支撑着墙壁,才能勉强稳定住自己的身体,此时她的情况已经糟糕的不能再糟糕了,或许再过不了多久,她这只存活在这世界上最后的一只丧尸,也将要投入死神的怀抱。 是的,顾长乐是一只丧尸,不过和其他的丧尸不同的是,她在成为丧尸后,还保留着自己的记忆、智慧,甚至一切属于人类的情感。 这一切,从未有让顾长乐觉得有什么欣喜,她宁愿自己变成一具真正的行尸走肉,也不愿自己这般痛苦的存活。 七年了,足足七年了,顾长乐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熬过那千百个日夜,七年的时间,顾长乐却依旧还是一只最低阶的丧尸,她斗不过其他的丧尸,也舍不得对人类下手,这些年来,顾长乐所过的日子,比蝼蚁许还不如。 顾长乐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少次顶着人类的枪林弹雨狼狈的逃窜,也记不得多少次险些命丧其他丧尸的口中,她的生活里,似乎只有东躲西藏,饥寒交迫,还有痛不欲生。 不过那一切都过去了,一切的苦难似乎就要终结了,她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顾长乐能感觉的到,自己的生命在一点一滴的流失,可此时的顾长乐,脸上却带着几许幸福的笑容。 对于顾长乐来说,失去生命真的并不可怕,而且,能在临死之前,找到自己心爱的人,看到自己心爱的人,顾长乐觉得,自己已经知足了。 眯缝着眼睛,顾长乐的眼前有些许的模糊,可她还是用力的向着礼堂内的一处看去,在那里,在众多异能者的围绕中,她依旧能清楚的看到正中间站着的那个人,司徒云庭,她唯一爱过,也是最爱的人; 如今的顾长乐,已经失去了跟爱人分享胜利果实的权利,身为一只丧尸,她只能这样躲在外面,痴痴的看着那人群之中意气风发的爱人,或许就这样死去,也是一种幸福,至少在临死之前,她终于了结了心里最后的一丝牵挂。 人群中,司徒云庭笑的分外灿烂,这一次和丧尸群的最后一战,他给基地,交上了一份满意的答卷,今天过后,他即将荣升为基地真正的领头人,熬了这么多年,终于迎来了属于他司徒云庭的时代。 “各位,今天在这里,我有个好消息要跟大家宣布。”司徒云庭笑着开口说道,脸上似乎还带着幸福的光晕。 “在座的各位,都是我司徒云庭生死之交的兄弟,都是我们耀光基地的精英,今天当着在座所有人的面,我司徒云庭宣布,半个月后,在耀光基地,举办我和莫如梦的婚礼。”司徒云庭的眼底晕满了笑意。 人群中,响起了一阵阵的掌声和欢呼声,大家似乎都在为司徒云庭高兴,而此时,司徒云庭更是从人群中牵出一位女子,女子一头柔顺的黑发直垂腰际,白净的脸蛋上挂着温婉动人的笑意。 看到这一幕,一直蜷缩在礼堂门口的顾长乐确是如遭雷击,整个人瞬间僵硬在那里,本已经肿胀的只留一条缝隙的眼睛却是奇异的瞪的滚圆,火红色的眼睛里,写满了不敢置信。 司徒云庭,自己最爱的男人,莫如梦,自己最好的姐妹,顾长乐做梦都没有想到,这两个人会走到一起,比之那礼堂里的温暖幸福,此时的她就好像是个小丑,无比的卑微。 颤抖着身子,顾长乐此时根本无法形容自己心里的感觉,即使一阵阵的疼痛冲击着她已经残破不堪的心,可顾长乐却生不出一丝的埋怨和仇恨。 是啊,她已经变成了丧尸,在司徒云庭和莫如梦看来,如今的顾长乐已经是个死人了,一个已死之人,自然无需顾忌,生者还有着追求幸福的权利。 或许他们两个人早已经忘了,忘记了这世界上,还曾经有一个叫做顾长乐的女人。 一颗血珠顺着顾长乐的眼角滑落,飞快的融入了顾长乐的唇齿之间,品尝着那腥臭苦涩的味道,顾长乐忍不住的抱紧了身体,身为一只丧尸,她早已经没有了泪水,就连哭泣,那也是专属于人类的权利。 “有丧尸!”突的,一声尖利的惊呼声响了起来,顾长乐的身子一僵,猛地抬起了头,她竟是大意了,连礼堂里有人走出来都没有看到。 礼堂里,有着几千名异能者,自己一个最低阶的丧尸被这些人发现,会有什么后果,顾长乐不用想就知道答案,此时,顾长乐已经顾不得悲痛了,她只知道,自己要逃,一定要逃,她并不畏惧死亡,可她畏惧,让自己心爱的男人看到自己这幅模样。 费力的撑起身体,顾长乐调转方向,下意识的迈开了脚步,只是她的身体已经太过虚弱了,奔跑对于她来说,堪比最为惨烈的酷刑,可顾长乐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即使角落落在地面上,像是踩到了钢刀一样的疼痛,她依旧是固执的向前跑动了起来。 “站住,杀了它; 。”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那声音似乎仅在耳边,顾长乐的脚下一个酿跄,砰的一声跌倒在地,本就已经酸软不堪的身体,根本经受不住这一下撞击,顾长乐瘫软在地上,连动一下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她知道,死亡就要来了。 “顾……顾长乐?”一道有些迟疑的声音,在顾长乐的身前响了起来,费力的抽动了一下嘴角,顾长乐苦笑,终于,自己最丑陋难堪的一面还是暴露在了司徒云庭的眼前。 抬起眸子,顾长乐直直的看着站在自己身前的男人,或许这样也好,能在临死前在看自己心爱的男人一面,或许,司徒云庭会放了自己,让自己一个人,在一处角落里静静的等着死神的降临。 “原来,你变成了丧尸。”司徒云庭手里的长刀缓缓的垂了下去,眼睛看着躺倒在地上的顾长乐,眼底的情绪,复杂难懂。 “云……庭……”顾长乐费力的开了口,声音嘶哑粗嘎,难听的让人想堵住耳朵,可她的声音一出,那些追出来的异能者却都是一愣,他们从未见过可以口吐人言的丧尸,更没见过,丧尸会记得人类的名字。 即使他们遇到过无数高阶进化的丧尸,也知道,随着进化,丧尸会逐步的拥有智慧,可丧尸无法口吐人言,也不会拥有什么记忆,顾长乐的模样,很明显是最低阶的丧尸,可却有着这样奇特的地方。 “云庭,她似乎跟其他的丧尸不一样,不如把她交给实验室,这样也能留着她的性命。”一道娇软的声音响了起来,顾长乐的身子却是微微一颤,看着站在司徒云庭身边的莫如梦,顾长乐的眼底写满了不敢置信。 自己最好的姐妹,竟然要将自己送去基地的实验室,顾长乐虽然只是最低阶的丧尸,可她在末世苟活了这样久,如何能不知道实验室是什么地方,自己一旦去到那里,怕是会生不如死。 看着司徒云庭点头,眼底写满了冷漠,顾长乐只觉得,一瞬间,如坠冰窟,她竟是没有想到,七年的时间,让她最亲密的人,变的如此的残忍。 她不能,绝对不能去到那实验室,比起那些折磨,她宁愿死,顾长乐费力的向前爬去,只要有一丝希望,她就要逃,一定要逃。 “顾长乐,束手就擒吧,你不可能逃得掉的,去实验室,或者是死亡,我给你个机会,二选其一。” “顾长乐,你已经变成丧尸了,看看你如今丑陋恶心的样子,送你去实验室,是在帮你。” “顾长乐,看看你如今的样子,离开这里你也活不久的。” 一滴滴的血泪低落在地面上,顾长乐只是卖力的向前爬着,身后,是司徒云庭一句句的“忠告”,那堪比这时间上最锋利的刀子,一次次的划着顾长乐已经破碎的心。 突的,顾长乐只觉得脊背一疼,那剧烈的疼痛,让她的身子都麻木了,缓缓的转过头,顾长乐看着一脸冰冷的司徒云庭,干瘦腐烂的手,轻轻摸向了插入自己脊背的长刀,司徒云庭,好狠的心。 原来,这世界上,只有她一个人还看不清,原来,真的是她太过痴傻。 “司徒云庭,我恨你……”颤抖着嘴唇,顾长乐留下了她这一世最后的一句话…… ------------ 第164章 赔了夫人险些折兵 “召唤宝典?”月惊华隐约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她似乎在哪里听过类似的名词,一时之间却又想不起来了。 “这是一本上古遗留下来的残书,它的主人据说是名巫召强者,能契约召唤玄兽。那位古巫师陨落后,宝典遗落在古战场,这本宝典是我在一次机缘巧合下买来的。虽然这本书只是残卷,巫召族也已经灭绝很多年了,可召唤巫师的强大,却是永远流传了下来,”老夏不无感慨着,这宝典,可是他这家店铺的镇店之宝。 “召唤巫师和玄武者比,哪个更厉害些?”“月惊华”的这具身体的记忆里,没有任何关于召唤巫师的讯息,也就是说,如今的苍龙大陆上,巫召一族已经灭绝了。 “这点老朽也不清楚,只不过根据《苍龙大陆风云史》记载,巫召族作为苍龙大路上最尊贵的一个种族之一,在约莫万年间,曾经仅凭着几百人的玄兽军团,横行在整个大陆上。他们是真正的神眷之子,所谓召唤巫师,就是能召唤契约玄兽的强大存在。青铜级别的召唤师,能一次契约两只低阶玄兽。一只低阶的玄兽,可以匹敌三四名人玄级的武者。那就意味着一名青铜召唤师,可以匹敌数倍数量的人玄九重的武者。你说说,召唤师是多么了不起的存在。”老夏说着,一脸的崇敬,他经营杂货店那么久,各类道听途说的传闻还真不少。 老夏一拉开了话匣子,就合不拢了,拉着月惊华又说了不少关于召唤师的事,诸如召唤师的等级,召唤宝典又分为了钻石宝典、黄金宝典、白银宝典和青铜宝典。 “我能看看那本召唤宝典吗?”得到了老夏的默许后,月惊华走到了那本召唤宝典前。 召唤宝典约莫两个巴掌大小,封面被特殊的油彩涂成了赤色,打开了宝典后,里面只有三页纸。 “第一页:深蓝,生于苍龙110年,死于苍龙210年光属性青铜召唤师,召唤师天赋,迷惑,能短时间迷惑低阶玄兽,使其丧失攻击力。第二页:蛮力兔,长有翅膀的二阶火属玄兽,爆发力惊人。第三页:田鼠王,能召唤小田鼠的玄兽,最喜群体出没。” 因为深蓝已经死了,召唤宝典又是残缺的,所以这本召唤法典的品阶也掉到了最低,封面是灰蒙蒙的。 月惊华神情自若地合上了那本召唤宝典,眼中有晶光闪过。 “看着装扮,你是商国来的吧,这个季节是各个学院招生试炼的时节,”老夏眼光锐利,刚才他就留意到月惊华在浏览杂货店的物品时,在那几颗珍贵的二级玄丹前停留的时间最久。 每年的秋季,临近的几个国家都会将入学考核地选在百兽山中。 “我参加了学院的入院考核,需要找到一块二级玄丹或是灵核。”月惊华在这名和蔼的老者面前,并未做任何隐瞒,如果说那名叫做“深蓝”的召唤师的天赋是“迷惑”,那曾经的月小七的天赋,就是“洞察”,她能在瞬间,辨别清楚别人的善恶意图。 “是哪家学院的考核,寻常的学院考核只需要获得一级玄兽或是灵木就可以了,而且都有导师陪同,你一个人行动太危险了,”捕捉一级的玄兽和找去一品的灵木,比起二级玄丹和灵核,可是简单多了; 月惊华耸了耸眉,显然,在考核的困难度上,“月惊华”又被设计了。 “我习惯一个人行动,”她淡然地说了一句,将购买的东西收进了背包里,只有一个人,才不会在最关键时刻,被同伴出卖。 老夏张了张嘴,他从这个年纪不大的孩子身上,发现了一种孤寂,从灵魂深处透出来的孤寂。 这种孤寂中又非同寻常的夹杂着一抹的自信。 这份在少年人身上才有的自信,让从不喜欢多管闲事的老夏做了一个事后他自己都诧异不已的举动,“孩子,”老夏转换了称呼,他拿出了一张羊皮纸,“这个是玄兽山谷中围的地图,上面标注了几种二阶玄兽的生活区域,兴许会派上用场。当然这地图并非是免费的。” 月惊华吃了一惊,随即,她注意到老夏的目光落到了她破旧的鹿皮甲上,她笑了起来,眼眸中绽出了别样的神采,“我该怎样报答你。” “将你获得的玄兽皮毛卖给老朽,赚点薄利就可以了,”老夏眯着眼,目送着月惊华消失在门口处。 离开了树屋后,靠着齐锋等人留下来的那张地图,月惊华立刻寻到了一处近溪的僻静地。 入夜后,待到日头彻底落下了山头,夜色笼罩了整块溪谷。 月惊华升起了一堆篝火,在四周撒上了驱兽粉,再解开了鹿皮甲,将从杂货店买来的物品,逐一摆放在眼前。 百兽山里买来的针,大多是用来缝制玄兽皮毛的骨针,比通用的绣花针要粗一些。 手指在那十多枚绣花针一划而过,选出了七八枚大小适中的针。 凝神吐息,缓缓走入了水中。 钢针尖端出现了一寸寒芒,玄气贯器,虽只是几枚钢针,可若是让其他玄者看到了,必会吓了一跳,那可是玉玄大成的武者才能达到的修为。 此时的钢针,即便是数寸厚的钢板,也能刺入。 人体百穴图在脑中清晰地呈现,月惊华拿捏准了身上的穴道,手起针落,“心俞、鹰窗、哑门、太阳、章门…”每念下一声,一根淬火消毒过的钢针就扎进了她的穴道。 与此同时,潜伏在了钢针里的玄气活跃了起来,顺着血液,筋络往了丹田方向涌去。 月小七在梳理过“月惊华”的身体后,立即就发现了“月惊华”体内的玄气很像华夏国传统意义上所说的内力。 照着华夏东方武学体系所述,人体内力是不会轻易散去的,随着时间的沉淀,内力修为会不断加深积累。 “月惊华”修炼了十几年的玄气也是如此,她三岁练玄气,七岁成为人玄一重,十三岁时达到人玄九重与玉玄只有一线之隔,如此的天赋,堪称上乘; 天才变废材,只用了三年之间。而废材能不能恢复成天才,就看今夜了。 开始针灸前,月惊华先入定凝神,审视起了体内的情况来。 “月惊华”体内的玄气被一股黑烟质层层包围住,就像蛛网般,将血肉、筋络、脏腑全都分隔开,使得她全身的玄气无法在丹田聚拢凝聚,这才造成了“月惊华”无法凝聚玄气的假象。 23世纪,关于人体构造的研究已经到达了一种极致。出于工作的需要,月小七曾拜一名出身少林的老中医为师,那名老中医教会了月小七如何用针灸疏通全身的内力和血气。 所谓的医者不自医,也只有月小七这样的玩命狠角色,才敢直接在自己的身体上下如此的狠手。 毕竟她选中的那几个穴道,虽是冲击任督二脉的最便捷的穴道,激活全身内力的捷径,同时也是最最危险的位置,那几处大穴全都是人体的死穴,稍有不慎,轻则会重伤,重则会立毙倒地。 随着钢针的进入,她的身体止不住颤抖了起来,痛疼和玄气窜过形成的舒爽和刺激感,化成了一束束高压电流,让人战栗。 让她整个人陷入了混沌状态,耳目失聪,忘却了身旁的一切。 脏腑内的黑烟被逼迫得节节败退,犹如污泥一般的物质吸附在了月惊华的皮表上,顺着汗水一滴滴地往下流,她体内的那股黑烟也在逐渐退散开。 玄气逐渐逼近丹田。整颗丹田,犹如一颗泥丸,是黑烟最密集的地方。 眼看玄力无法冲破丹田外黑气的禁锢。 月惊华骤然咬住了牙关,刺向头顶“神庭穴”的倒数第二枚钢针嗤的一声,拦腰折断了。 断开的半截针上带着殷红的血,另外半截刺进了穴道里,水中的人影不觉晃了晃,就如冬日树梢上的枯叶,眼看就要落了下来。 再看水中的月惊华,她右脸上的丑陋纹路看着似乎更明显了,右半边脸,这时就如烧红了的烙印铁一般,妖光光大盛,一时之间,体内的黑气杀了个回马枪,如贪婪的恶兽,疯狂地朝着月惊华扑来。 水光涟涟,映出了一轮新月和一具姣好的身影,以及一张美丑都达到了极致的脸。 水光一晃,水面上又多了抹颀长的人影。 水光涟漪,那人的面容看得不甚清楚。那人咦了声,似是惊讶至极:“玄气在变化…人玄第四重…人玄第三重…” 溪面上,玄气的混厚度在不停的转变着。 陌生人只见过玄气晋级,还从未见过玄气一路狂跌的。 如此奇异的一幕,让说话之人不禁好奇地走近了几步。 月光照在了来人的脸上,周边的一切景物在刹那间都失去了颜色。 ------------ 第165章 四疯小道长大保镖 羽睫微微的颤抖了几下,停歇,过了好一会,又是轻微的颤抖了起来,反复了好几次,顾长乐这才费力的睁开了眼睛,她只觉得自己的眼皮如同有千斤的重量,她花费了极大的力气,这才勉强的让自己的眼前恢复了明亮。 酥软无力的双手费力的支撑着地面,尝试了好一会,顾长乐这才勉强撑起了自己的身体,虚弱,无边的虚弱和晕眩感铺天盖地的袭来,那强烈的晕眩感强烈的让她想要作呕。 干咳了好一会,顾长乐才压住腹中翻腾的酸意,可脑子里仍旧是一团混沌,顾长乐无法思考,她只觉得自己的脑子里像是揉进了一团浆糊,除了无止境的晕眩之外,在无其他。 一手无力的压着腹部,尽可能的压制着那难耐的酸楚,一手用力的支撑着墙壁,顾长乐缓缓的动作着自己酸软的双腿,慢悠悠的站了起来,那动作生疏僵硬,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一个成年人,反而像是一个刚刚学会走路的小婴儿一般,如果此时有旁人看到顾长乐的模样,怕是会觉得滑稽非常。 不过,顾长乐丝毫不觉得自己的举动有何不对,撑起自己的身体,顾长乐卖力的向前迈动着脚步,那模样,就像是在适应着这具身体一般,这一切不过是她的本能罢了,此时她连思考都不能,哪里会去注意自己有什么不对劲,就算是不对劲,怕是她也意识不到。 缓步的前进着,顾长乐似乎开始逐渐适应了这具僵硬的身子,步伐开始变的有序了起来,可脚步依旧是虚浮非常,她的身子很是虚弱,连走路似乎都要耗费不少气力一般。 顾长乐一边缓慢的前进,一边四处打量着,这是一处略微有些狭窄的街道,顾长乐对这里有着那么一丝丝熟悉的感觉,可她却想不起,也无法去想,自己为何会有这样的感觉。 街道上,凌乱的不成样子,街道两边本就有些破落的店铺,此时更是不堪,橱窗的玻璃大半都已经破碎,高高悬挂的牌匾掉落在地上,屋内也多数都是一片狼藉; 顾长乐只是呆呆的看着这一切,脑子里针扎一样的疼痛着,她实在无法思考,只是本能的,将眼睛看到的一切,记录在脑海里。 突的,顾长乐的眼前出现了三个干瘦的人影,或者说,是一种类似于人类的生物,只见那三个“人”已经瘦弱的皮包骨一般了,身子和脸上也挂着不同程度的伤痕,部分伤口处,竟是已经腐烂化脓,看起来格外的让人恶心,衣服破碎的堪堪遮住身体,已经瘦弱的看不出本来面目的脸上,更是带着几分难看的青灰色。 那三个“人”高高的昂着头,鼻子不停的在空中嗅着什么,似乎是发现了顾长乐,三个“人”竟是齐齐的扭转了头,向着顾长乐的方向闻着。 只是刹那间,那三个“人”的脸上就露出了一抹兴奋之色,手部前伸,做出一种要抓住顾长乐的姿态,缓缓的向着顾长乐靠了过来,顾长乐清楚的看到,那几个“人”伸出的手上,长长的指甲尖锐非常,似乎那指甲里还挂着血肉,看着就让人毛骨悚然。 心头猛的一紧,顾长乐只觉得,自己的脑海里一刹那之间划过了什么东西,“丧尸!”顾长乐突的尖叫了一声,随即转过身,飞快的向前跑了起来。 说是跑,说白了,也不过是比走快了一些罢了,顾长乐的身子虚弱不已,跑这种事对于她来说,实在是有那么点不太可能,好在,她身后跟来的三只丧尸速度也算不得快,虽然跟的紧,可一时半会的还对顾长乐构不成什么威胁。 一边慌不择路的向前跑着,顾长乐不知道自己要逃去哪里,她只知道,她要跑的快一点,再快一点,一定不能被身后的三只丧尸触碰到。 就连顾长乐自己也不知道,她为什么知道那些看起来像是人类,但又跟人类不完全一样的生物叫做丧尸,她只知道,当那三只丧尸靠近她的时候,她几乎是本能的就觉得危险,而混沌一团的脑子里,更是霎那间闪过无数的片段,丧尸两个字就好像是深入了骨髓一般,她只是一开口,就自然而然的叫了出来。 顾长乐拼命的向前快步的走着,而身后的三只丧尸也是毅力十足,就这么紧紧的跟在她的身后,半点也没有放弃追赶的意思,顾长乐的体力正在飞速消耗着,一阵阵的晕眩感逐渐的袭了上来,她只有紧紧的咬着自己的唇瓣,依靠着那刺痛,才能勉强保证自己的意识存在。 顾长乐不知道自己跑出了多远,她只知道,自己的嘴唇已经被咬的破烂不堪,一滴滴殷红的鲜血顺着嘴角滑落而下,那红艳艳的血液滴落在顾长乐的手背上,竟是让她看的一愣。 血液,红色的血液…… 似乎又有什么在顾长乐的脑子里闪过一般,她皱着眉头苦苦的思索着,脚步没有停下,可顾长乐却是冥思苦想了起来,即使这般费力的思考让她觉得头痛更是剧烈了几分,可她却遏制不住自己思索的冲动。 为什么她会觉得自己的血液不该是红色的,为什么她会知道这种生物叫做丧尸,为什么她会一个人出现在这街道上,又是为什么,她的脑子里似乎总有一些若有若无的东西。 可不管顾长乐多么努力的去思考,却始终得不到一个答案,一个不敬意,顾长乐的脚下一个酿跄,砰的一声跌倒在地,几乎是下意识的转过头,顾长乐看到,那三只丧尸和自己的距离,只有不足五米,怕是要不了多一会儿,就会追到自己的身边; 身子颤抖了一下,顾长乐觉得,自己似乎知道,一旦被这三只丧尸靠近,会给自己带来怎样的后果,即使她根本不清楚那后果到底是什么,可她却本能的感觉到恐惧。 无边无际的恐惧。 顾长乐只觉得,一旦自己被那三只丧尸抓到的话,等待她的,将是生不如死的折磨,比起被那三个丧尸抓到,死亡对她来说,似乎都不再像是想象中的那么可怕了。 强撑着身子,顾长乐想要再次站起来逃离,可本就已经虚弱不支的身体哪里还有那么多的力气,不过是爬起来站立,如此简单的事情,对于顾长乐来说,却好像是登天那么困难,不管她在怎么努力,颤抖疲软的手脚,似乎就是不听她的使唤。 贝齿再次咬上了已经鲜血淋漓的下唇,顾长乐放弃了站起来的念头,而是将所有的力气都集中在手指和脚尖上,手脚并用的向前爬去,她的脑子里,就那么一个念头,就是逃,一定要逃。 眉头紧紧的皱着,顾长乐费力的向前爬行着,眼底也是不由的晕满了泪水,这样的动作,竟是莫名的让她有着一种心痛的快要窒息的感觉,顾长乐开始觉得,自己似乎在什么时候,也做过同样的事情,面对的也是这般的困境。 看着低落在地面的鲜血和泪水,顾长乐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她只觉得,此时此刻的自己,实在是太过混乱了,混乱的根本想不出任何东西,可惜,老天爷似乎根本没打算给她任何的思考空间。 顾长乐爬行的速度,哪里比得过三只丧尸的速度,哪怕它们只是最低阶的丧尸,哪怕它们的行进速度比起最普通的人类还要慢上几分,可却比顾长乐爬行的速度要快的多了。 忽轻忽重的脚步声近在耳边,顾长乐的身体剧烈的颤抖了起来,她似乎已经闻到了,那三只丧尸身上腐臭血腥的味道,那样的味道,她竟是觉得那么的熟悉,熟悉的让她恶心。 眼睛微微抬起,顾长乐紧紧的盯着身前不远处的一个地下水道口,那里本应该存在的井盖此时早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奇异的是,从那地下水道口处,竟是升腾起一丝丝紫色的烟雾,那烟雾看起来那么的纯净,根本不像是应该出现在地下水道这种地方的东西。 可本能的,顾长乐却觉得,那紫色的烟雾很是危险,危险的程度丝毫不亚于自己身后即将猛扑过来的三只丧尸,向前,是那危险的地下水道,那肮脏的只有老鼠和蟑螂才会生活的地方,而后方,是让她觉得无边恐惧的三只丧尸,顾长乐似乎再没有第三个选择。 苦涩的笑了笑,顾长乐只觉得胸口发闷,不知道为什么,她有种已经走入了绝路的感觉,她根本不知道这感觉从何而来,可却那样真实的出现在了她的心底。 放松了手脚,顾长乐猛的向着一边滚动了起来,地上的石子、碎玻璃将顾长乐的身体磨的生疼,可她已经顾不得那么许多了,整个人就奔着那地下水道口滚了过去。 手指扣着那地下水道口的边缘,顾长乐看了一眼身后穷追不舍的丧尸,用尽身体最后的一丝力气,用力的拉扯了一下,整个人就这样,落入了那地下水道当中…… ------------ 第166章 小公主见长辈 夜幕低垂,华灯初上。 灯红酒绿里,香港的夜,永远都是那样旖旎。就像一个神秘的性感女人,身上那若隐若现的香气,是令人无法抗拒的浓烈诱惑…… 奢华的宴会大厅里,绚烂的灯光下,纸醉金迷的狂欢里,没有人,会留意到角落中的暗潮汹涌。 被一记耳光打得偏过脸去,宋小叶咬着唇,虽然垂下的手已经紧握成拳,却到最后,也仍然只是那样垂落在身边。 “雅芝,让我过去……”瑟声开口,宋小叶试图让自己的声音能更平静些,可是却止不住透出一丝颤音。 因为她的怯懦,站在她面前,穿着一袭最新款香奈儿黑色礼服,艳光逼人的少妇,神情更显高傲。 “宋小叶,好歹是一场姐妹,我好心提醒你,要是不想跟着付家俊一起死,就马上离婚吧!”扬起手指,宋雅芝的手几乎直接戳到宋小叶的脸上。 避开宋雅芝指上反映的钻石光芒。宋小叶舔了舔嘴唇:“我只是想求大伯放过家俊——付家已经完了,不用赶尽杀绝……” “你好意思求大伯?”宋雅芝尖声笑起来,“你老公打断了三哥的腿,大伯怎么可能会帮打伤自己儿子的混蛋呢!” 俯近了身,宋雅芝赤·祼祼地嘲笑道:“我真不知道那个付家俊有什么好,你居然这么维护他!难道你眼睛瞎了,八卦周刊上他搂着小明星的照片你一张都没看到?” 敛起眼底一闪即逝的伤痛,宋小叶强装平静,“他是我丈夫,我既然嫁了他,就不会在这个时候离开。” “你以为你能帮得了付家俊?宋小叶,你不是蠢到不知道付家为什么会落到今天的下场吧!?” “不要说了!”宋小叶强压下激荡的情绪,沉声道:“我不懂做生意,可是我知道几十、几百亿的生意,不会因为一两个人而有所改变,更不可能是因为一两个人而起的。” 盯着宋雅芝,她沉声斥问:“宋雅芝,你是不是除了造谣生事,就不会做别的事了!?” 宋雅芝瞪起眼,挥手就打,却被宋小叶抓住了手。 “你够了——宋雅芝!”甩开抓向她面颊的手,宋小叶冷冷地瞥了眼宋雅芝,转身无声地穿过人群。 满场衣香鬓影,今晚,香港的名流,齐聚在这奢华的酒会; 。可是,这样的名流酒会,却没有她的一席之地。 从来,都没有…… 直到走进电梯,宋小叶的嘴角仍是挂着那一抹嘲弄的微笑。 她的前半生,从来都是别人眼里的笑话。可是,即使成了笑话,生活却还是得照样继续。 电梯门打开的瞬间,宋小叶挺直了背脊。 曾经名震香港的米业大亨付氏是破产了,上上下下,个个焦头烂额,疲于奔波。付家老爷子因为受不了刺激而中风入院。甚至,她丈夫,付家的继承人付家俊也因为恶意伤人罪面临坐牢的危机。 可是,哪怕是这样,她仍然是付家的媳妇,是曾经受过付家恩惠的宋小叶。在这个时候,她绝不能让外人看轻了付家。 目光转向匆匆走进接待大厅的男子,宋小叶脸色立刻变了。在男子看到她的同时,宋小叶快步跑了过去。 “家俊,”截住看起来神情有些恍惚,明显喝醉了的付家俊,宋小叶伸手去抓他的手臂,“有什么话我们回去说……” “放手——”付家俊甩开宋小叶的手,恶狠狠地瞪着她,“你怕我上去让你们宋家难堪吗?” 目光闪烁,宋小叶无奈地摇了摇头,“家俊,再有两天,你就要上庭了,这个时候你绝不能再做错事。” “错?”付家俊大声叫了起来,“你也说是我错了?是,我是错了!我不该冲动到打伤你的好堂哥!不该轻信小人,让公司陷入你们宋家的陷井——不过,我最错的,就是不该娶你!” 宋小叶一愕,还没来及说话,就被付家俊的举动吓呆了。 “家、家俊,你从哪儿找来的枪?”看着付家俊手里的黑色手枪,宋小叶只觉心脏狂跳不已。 偏偏这个时候,不知是谁,突然尖声叫起来。随着那一声尖叫,大厅里的人也注意到了这边。 立刻有人尖叫“有枪——” “保安……” 纷乱的尖叫声刺激到付家俊,他惊慌地四下张望着,握着枪的手也有些颤抖。 “家俊,”低声叫着他的名字,宋小叶上前一步,柔声道:“我知道你一直都是个心肠软的人——你从来都没想伤害过谁……” “够了!不要再和我说那些鬼才相信的话。”付家俊瞪着宋小叶,嘲弄地笑着,“你在中环打听打听,谁会说付家俊是好人?” “别人怎么看是别人的事,”宋小叶的声音有些沙哑:“我只知道,付家俊是我丈夫——我们,也曾经有过快乐的时光。” “胡说!”付家俊握着枪的手晃动着,却始终没有离开过宋小叶,“快乐时光?!宋小叶,你以为我是傻子吗?!你,就从来没有爱过我!从来都没有……” 付家俊的眼神有些狂乱,眼底尽是血丝,原本英俊的面容也显得很是狰狞,“我什么都知道了; !什么都知道——你,你喜欢的人,一直都是宋浩华……” 心中一紧,好像心脏被狠狠地捏住,宋小叶的目光有几分冷意,“谁和你说的?圣保罗的人?是丽莎张?还是李翠珊?” “不是!”付家俊盯着宋小叶,声音沙哑,却透出一丝诡异的恶意,“不是你以为的任何人——宋小叶,告诉我的人是张薇,就是那个你说是你最好朋友的张薇——两个小时前,她在床上亲口告诉我的……” 伪装出的冷漠面具,因付家俊的话而崩裂,宋小叶的手颤抖着,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这样和你说?她,居然和你这样说……” 付家俊咬牙,指着宋小叶的枪口也因激动而颤动,“你根本不在乎她和我上床的事——是啊,不管我和谁上床,你根本不在乎!” 强自保持镇定,宋小叶深吸了口气,上前半步,对着付家俊伸出手,“家俊,把枪给我——已经有人报警了!警察来了,会很麻烦的……” 看付家俊的手虽然颤抖着,却仍然没有放开手。宋小叶皱起眉,直接伸手去抢,“现在已经够麻烦了!你还想再加一条持械罪吗?家俊……” “砰”的一声枪响,震得宋小叶的耳朵嗡嗡作响。在一片尖叫声中,她茫然地低下头,摊开无意识下捂上胸口的手。 掌心那滩腥红的血,映入眼帘,不知为什么,她却忽然笑了笑。 抬起头,她看着那管还冒着烟气的枪管,再看呆怔地盯着她,不知所措的付家俊,嘴角微微牵扯,却怎么都发不出声音。 身体轰然倒地,她发空的眼神越过晃动着的人影,纷乱奔走的人群,落在头顶那盏巨型的水晶吊灯上。 那璀璨的光芒,一闪一闪地闪烁着,好似星光点点,就要落在她的身上…… 真的好美—— 她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却根本没有办法发出声音。鲜血涌出喉咙,仿佛不受控制一样自口中溢出…… 恍惚中,有一张熟悉的面容俯近,英俊的面容,却带着那样的仓惶与恐惧。 伸出手,他好像想要伸手堵住什么,却最终颓然而无助地跌坐在她的身边,满手鲜血…… 家、家俊…… 意识渐渐恍惚,可是那样的恍惚中,宋小叶不知为什么,忽然想起记忆里少年灿烂而温暖的笑容…… 或许,其实他们最大的错,是根本就不该认识——若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呢? 要是上帝可以让她从头再来…… 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刹那,她那样渴望着…… ------------ 第167章 澡盆的小手真讨厌 端木芬坐在雕花大窗下的绣架前飞针走线,窗前一树桃花,含苞吐蕾,微风过处,吹落几片早绽的,淡粉色的,单薄花瓣。可惜这样诗情画意,她无睱欣赏。早春妩媚的阳光透过繁复的窗格,斜斜的投在她的侧脸上,细长的眉梢处晕着淡淡的焦急。 青绸平金绣祥云的缎地上,是一副着色华丽的麻姑献寿图。四周围着缃黄杂金线绣成的各款的“寿”字。即便还缺右边四十个寿字,却已显露出富雅堂皇的样子。 细如阳光的丝线,随着端木芬指间,牛毛般粗细的绣花针牵引,没入古鼎文的曲折。陡然间她手上一顿,却是混在缃色丝线里的金线又断了。 端木芬微微叹了一声,停了手里的针线,将金线的线尾小心翼翼地埋好。 青禾端着剔红梅瓣漆盘挑帘进来,见自家的小娘子又在埋线尾,忧心道,“总这样走两针就断,走两针就断怎么成呢,若是赶不出可怎么办。” 端木芬将金线的线尾仔细的埋进针脚,手上继续走针,“你再去大嫂子恁里催催,只要有好的金钱,这么几个字做起来也是容易的。” 这副百寿图是府大夫人傅氏,准备给陈皇后的生辰贺礼,必须在三月初五之前赶出来。本来是不用赶的,可金线老断,严重影响了进度。 “我早起就去了,可是连少夫人的面都没见着,就被玉京阿秭挡了回来; 。” 青禾嘟起水嫩的小嘴,一想起早间的情形,她就来气。长房的玉京仗着自己是少夫人的陪嫁,竟是一点都不把自家小娘子放在眼里。说甚么,“不过是大夫人托了点小事,何至于就这么摆了起来。多少要紧的事等着咱们娘子办,还请你家小娘子先将就着些使吧。” 端木芬停了手上的针线,捧起乌木几上热乎乎的青花水晶釉的小盖碗,十个被被冻得微微发红的指尖紧拼命汲取盖碗的温暖。又往椅背靠了去,轻呷了一口香甜的红枣茶,舒服地喟叹了声,看着青禾一脸的不忿,微微笑道:“她们又说甚么了?惹得你这样。” 青禾苦着小脸,怨道:“小娘子还笑得出来!” 端木芬算不得甚么美人,眉眼也只是清秀,只胜在神态温柔可亲,仿似能带给人宁静一般。父亲于任上亡故后,她被姑母接了来住,侯府里人多口杂,委屈多少总受了些,她却从不着恼动气。府中上下倒是颇称赞她有涵养。 “怎么就笑不出来了?难道为着人家几句话,咱们就不过日子了么?” 停下了针线端木芬才觉得眸子涩得厉害,索性起身走到朱漆镂花大窗前,晒晒日头、赏赏花。 长兴侯陆家,四世三公门第显赫。如今两位老爷虽是从科举出身,可大老爷却是当朝二品,嫡长女又是旬阳王正妃,竟比着先前有封爵时还要多几分威势和底气。 而自己的姑母不过是二房的续弦,不过是寒门薄宦之后。自己呢,原是没了父母,无依无靠投奔了来。 所谓宰相门前七品官,侯府里体面些姆姆都比自己尊贵,自己可拿甚么端小娘子的架子。 好在大家世族里最是讲究规矩,自己来了这大半年,恁些个姆姆、养娘虽然背地里议论,当着面却都是恭恭敬敬的。 只是恁个岳氏…… 端木芬倚着窗框,看窗外金丝笼里的一对雀儿,叽叽喳喳地叫着,好似吵嘴一般。端木芬心下一叹,误了大夫人的事,自己到底是二房的亲戚,大夫人心里再不痛快,也不好冲自己来。 可岳氏却是儿媳妇,又是个庶出,介时大夫人不拿她撒气,又冲谁去?她真真是何苦这般为难自己。 端木芬看了一会窗外的景致,眼眸的涩意缓了些,便转回了身子。早春的日头虽是温和,可正照在脸上也还是不舒服的。 丢在绣架上的针线迎着日头一晃,正好撞进端木芬的眼中。她刹时间明白了岳氏的心思,不免又是好笑又是无奈地叹息起来。 岳氏是拿谁自己了不敢误,所以才大着胆子刁难。金线虽是易断,若自己日夜不停地赶工,也还是赶得及的。就是不知自己哪里得罪了恁位少夫人,劳动她费神为难自己。 罢了罢了,现下想这些也没用。自己要么老老实实的赶,要么花两个钱,托人买几支金线回来。 一想到钱上头,端木芬不禁犯起了愁。 年前齐老爹来交田租子,自己将攒了数月的月钱,全交给了他带回去给卫郎; 旧年的收成不好,卫郎家里本就艰难。 又赶上秋闱,卫郎去了趟州府考举人,花了不少积蓄。偏偏卫安人又生了病,请大夫吃药,又是一笔子开销。几处算下来,竟连年都要过不去了。 端木家虽有些田产,自己名下的租子却都交在姑妈手上。至于其他的,自己是一分一毫都动不了。好在自己手上攒了几个月的月例,她便一股脑的,都拿去给卫家应急了。 不想姑妈知道后,把自己一顿好训。过年太夫人给的赏钱,并这个月的月钱,都叫姑妈扣在了手里。 这下子自己手里倒是没有余钱,若要开口向姑妈要,问起来又是件事。倒不如把自己恁根银钗拿去当了,换几支金线,自己也就不用这么赶了。 “青禾,我恁根银钗你收哪里了?”端木芬一边在妆台上翻,一面问养娘。 坐在绣墩上理丝线的青禾头也不抬地道:“就在右手边恁个小匣子里。”说着又问,“小娘子找它做甚么?” 自打进了侯府,二夫人嫌小娘子带来的首饰寒酸,怕招人笑话,特地给小娘子备了几套头面首饰。她们自家带来的,便都收了起来。 端木芬也不答话,径自开了榉木匣子,取了钗子出来。 恁只是根寻常的素银钗子,不过是将钗头雕成个玉兰花的模样。虽不值钱,却是端木芬十二岁时用自己做荷包攒得钱买的。 “你把这个悄悄带出去交给乐嫂子,让她当几个钱买几支金钱进来。仔细别叫人看见了。” 端木芬用帕子将银钗裹好,交到青禾手上。 “小娘子!”青禾眼泪都要下来了,替自己姑娘叫屈道:“府里的绣娘还有工钱拿,咱们做事倒还往里赔钱。少夫人这么欺负人,咱们只和二夫人说……” “你这小娘皮,恁地话多。”端木芬赶紧斥断了她,“悄悄的去,惊动了姑妈我可不饶你!” “芬姐姐,我回来了!” 端木芬话音未落,墨绿洒花暖帘被一双染了蔻丹的玉手挑起,一个身着锦裘的少女,跳将进来。娇媚得仿似清晨叶尖上随风轻颤的露珠。 青禾赶忙侧身抹了泪,端木芬则笑盈盈地接上前,“你怎地就回来了,我还以为要再晚几日呢。” 少女嘟起水嫩嫩的朱唇,不悦道:“你怎么说话的呢!我一回来,太姑母恁里没说两句话。就赶来看你,你倒好,反嫌我回来的早了。罢了,我还是回吧,免得招人嫌。”说着,便做势要走。 端木芬赶紧笑着拦下,“好妹妹,是我说错了话,你千万见谅些。”一面又叫青禾,“把姑妈年前给的武侯遗种煮一些来。” 青禾答应着正要退下,却被恁少女拉住了胳膊,瞅着她微红的眸子,问道:“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告诉我,我替你出气!” ------------ 第168章 他是皇帝而不是玉帝 作为一个无父无母,无夫无子,一人吃饱全家不愁的网络作家,吴兰兰对自己的生活现状十分满意,码码字,鼓捣鼓捣美食,这样的日子,神仙来了也不换。 可是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会码着码着字,就嗖地一声穿越了。等回过神来时,却发现自己被手指粗的麻绳五花大绑着,身旁还有一男一女,正要将她推下悬崖。她本能地要张嘴呼救,但口里却被塞了抹布,任她怎么呜咽,也喊不出一句话来,最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朝悬崖下坠去; 她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然而再次睁开眼时,却发现自己重生了!前尘往事就跟走马灯似的在她脑中来回,最后定格在她坠落悬崖时的那副场景。身体不断下坠,耳边风声呼啸,即便明知事情已经过去,但还是能深深地体会到那时候的无尽绝望。 她在这里,名叫穆清婉。 那对狗男女,一个是穆清婉才刚订亲不久的未婚夫,名叫施天赐;一个是穆清婉从小一起长大的堂妹,名叫穆清莲。 施天赐原是穆家拐了弯的亲戚,为了谋夺穆家大房的家产,千里迢迢奔赴穆家,用尽手段,迫使穆家大房不得不将独女穆清婉许配给她。 然而才刚订亲不久,穆清婉的父亲因故反悔,施天赐一气之下,干脆设了个圈套,害得穆家大房倾家荡产。 穆家大房自此败落,穆清婉再无用处,恰逢此时穆清莲怀上了他的孩子,他便干脆与穆清莲合伙,将她推下了悬崖。 狗男女!狗男女!简直比她小说里的人物,还要狼心狗肺一千倍!施天赐得穆家照顾颇多,穆清莲更是由大房夫妻从小抚育长大,结果到头来,两人却恩将仇报,合伙谋杀了恩人之女,完全就是心狠如铁,猪狗不如! 不过这样的故事,倒是挺适合入书变成小说,吴兰兰想着想着,心痒难耐,翻身而起,走到外间取纸磨墨,奋笔疾书,重拾老本行,写起文来。 敲惯了青轴的机械键盘,吴兰兰连握水芯笔写字都觉得累,就更别提这软绵绵不听使唤的毛笔了,等到开篇写完,已是累得手腕都酸了。习惯性地数了数字数,吴兰兰满意地看着面前东倒西歪,跟狗刨似的字迹,暗暗地想,这故事要是放在,说不准能火呢,只是可惜,她已经回不去了。 回不去了?对啊,回不去了!吴兰兰想着想着,猛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她现在是穆清婉,穆清婉就是她,这不是什么故事,而是她前世的亲身经历!难道她真要和故事里一样,天真善良地过一辈子,然后稀里糊涂地被未婚夫和堂妹合伙杀死?不不不!她才不要当什么圣母女主,那会被读者拍死的。由这种故事改编而来的小说,也很要不得。吴兰兰,不,是穆清婉,毅然决然地抓起面前费了大力气写成的开篇,使劲儿撕了个粉碎。 既是决定要改写命运,那就得先弄清楚自己目前的处境,穆清婉重新铺纸,尽自己最快的速度,把脑中本尊留下的记忆都默了下来――这毕竟不是她亲身经历过的事情,随着时间的流逝,很有可能淡忘,所谓好记性不如烂笔头,事关自己的生死,还是仔细些好。 出于一名认真勤奋的网络作家的职业习惯,穆清婉还特意画了时间轴,方便查看,以免往后因为漏掉情节而耽误了事情。 根据才画好的时间轴,再联系今天的日期,穆清婉很快弄清了目前的情况: 穆家除去穆清婉已嫁的小姑不算,共有四房,她的父亲穆长光为长,因为在衙门里任吏员,捞了不少油水,家境富裕,但由于早已分家另过,钱财皆为私产,又没能有个儿子,所以才格外遭人惦记。 二房夫妻早逝,留下一女,便是穆清莲,自小养在大房。 剩下的三房和四房,都惦记着大房的家产和穆清婉这个独女,但四房已经占得优势,穆清婉的未婚夫,便是四房媳妇于氏的娘家侄子; 。三房非常不甘心,但却又无可奈何。 然而就在两个月前,于家却突然上门退亲来了,而且态度强硬,什么理由都不说明。 无缘无故的退亲,会使穆家蒙羞,穆长光自然不从,这一拖,就是两个月,直到今天,两家人还僵持着。 这么说来,施天赐已经投奔穆家,并展开第一步的行动了?时间还真是紧迫! 正想着,忽见有个头挽一窝丝,短衫蓝裙,年约四旬的女人,正气势汹汹地朝他们家厅里冲。那不就是于家的大太太石氏么?同本尊记忆里的一模一样,这可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看她这一副想要与人吵架的样子,敢情是又来提退亲的事的? 穆清婉放下画了时间轴的小册子,走出门去。 石氏一眼看见了她,转过身来,脸上的遗憾神色一闪而过,随即换上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恶狠狠地道:“三姑娘,你无事在家,也该劝劝你爹娘,早些应了我家,把亲给退了,大家都省心。” 于家不过是个收棉花的,而今为了退掉这门亲事,居然不惜得罪穆家,撕破脸皮,上门撒泼,可见是真被施天赐逼得紧了。当然,他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不然也不会轻易被施天赐给拿捏住了短处,所谓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还是有些道理的。 其实,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她还挺感谢施天赐的,若非是他,她又如何能看清于家的真面目呢,这样的人家,若真嫁过去,只怕麻烦还多些。穆清婉想着时间轴上对于家的描述,不由得冷笑起来,对石氏道:“于大太太当自己是什么好人家呢?你们收了几代的棉花,儿子又不成器,是哪一点配得上我们穆家了?当初要不是我四婶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苦求,我爹才不会同意这门亲事呢。就你们这样的条件,还妄想不给缘由就退亲,真是笑死个人了,我劝你还是赶紧回家去吧,别来丢人现眼了。” “你!你!”石氏被堵得哑口无言,又是恼火,又是诧异,穆清婉不是一向口笨么,是什么时候变得这样伶牙俐齿了? 穆清婉哼了一声,扭头就走。 石氏不好追她,只得忿忿地跺了跺脚,朝厅里去了。不过没多久,便见她满面怒容地出来,气冲冲地朝二门去了,想来是没能达成目的。 穆清婉朝窗子外瞥去一眼,继续翻看时间轴。她知道,同于家的这门亲事,最终还是会退掉,不然也不会有施天赐什么事儿了,只是,若就这样不明不白地退亲,将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既然是施天赐出的主意,一定没好事吧?她心里一急,将时间轴连翻几页,终于找到了地方――在前一世,由于于家强行退亲,又不说明理由,害得她被全县人耻笑,即便放着大笔的陪嫁,也足有大半年无人上门提亲。 半年的时间嫁不出去!可不正是中了施天赐的圈套了!此时的他,穷困潦倒,寄人篱下,自知即便上门提亲,穆家也不会搭理他,因此才使出了这一招,防止她在他成功之前,就嫁给了别人。 这亲,不能这样个退法!但于家已经开始动作,一切将会沿着历史的轨迹前行,悲剧又将重演,她该怎么办才好?! ------------ 第169章 秋夜谋醉话 “哪有人欺负她,不过是我说了她两句。”端木芬侧身挡在了青禾身前,又以眸角余光示意她退下。 青禾眼珠子一转,计上心头,偏挤上前道:“周小娘子可算回来了,再不回来,咱们小娘子就要叫她们欺负死了!”当下也不顾端木芬的拦阻,竹筒倒豆子似的,把事情全抖了出来。 又把恁根银钗递给周又宜看,她自己则瞅着端木芬道:“当年小娘子为了买这支钗,做了小半年的荷包。这要当了出去,还不知甚么时候赎得回来呢。” 周又宜在听青禾说话的时候,脸色就已经变了几变,端木芬一面赶青禾下去,一面向周又宜强笑道:“你别听她胡扯,一点小事罢了。” “小事?”周又宜挑起两弯新月眉,“都这样了还小事,你不敢开口,我替你去问着她。不过是大伯母托她照管照管,她还真当自己个是当家主母了; !也不瞧瞧自己是甚么身份!”周又宜一面说,拔脚就往外走。 “你这是做甚么。”端木芬急了,死死拉住她,“我家里甚么个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原是无依无靠投奔来的。大夫人托我做点事,就这般沸反盈天的。叫大夫人听了去,不说大嫂子不好,反倒显得我借故使性子。就是姑妈在太夫人面前也不好看。” 周又宜是太夫人的侄孙女,她父亲周得韬自小没了父母,养在太夫人养在身边,名虽姑侄情逾母子。二十岁不到得中进士,娶了宗室翁主为妻。 周夫人又生得体弱,成亲多年也未产下一儿半女。直到了三十岁上下,方有了周又宜,偏又难产,虽保得女儿,她却香消玉陨。 周得韬一个大男人哪里照顾得来女儿,再则圣上又钦点了他河北道观察使,太夫人哪里舍得小孙女跟着父亲往北疆苦寒之地去吃苦。 故此巴巴的把小孙女接到身边来,亲自抚育。太夫人看她,比着庶出的孙女、孙儿还宝贝。 母亲是宗室翁主,父亲又是封疆大吏,还有太夫人万般怜惜。周又宜在侯府的尊贵体面,与长房嫡孙不相上下。 岳氏区区一个庶媳,她自然是不看在眼里的。 不过她虽素来任性而为,不似端木芬这般诸多考量。可听了端木芬的话,倒也止住了步子,想了一回,让步道:“放心,我只问她讨金线,旁的不多说。” “你真要是为着我好,就使人去买几支金线回来。这件事悄无声息的过去就罢了。” 周又宜替自己去讨金线,固然能讨得来。可岳氏吃了这个闷亏,心里定是记恨自己的。她不好冲周又宜去,岂有不冲自己来的。 自己已经不知何处得罪了她,惹得她这般与自己为难。何苦又再添一桩事。 只是这些话就是说给了周又宜,依她的性子也是听不进去的。因此端木芬只得死死拉住她。 “我买金线来容易,可是不叫她知道个厉害,她还当你好欺负。”依着周又宜的身份,她不去欺负人家,已算是厚道,又怎肯让人白欺负了去了。 故此,说话间她便甩开了端木芬的手,拔脚就往外走。 端木芬连喊了几声,也唤不住她,只得急急的跟了上去,心里黙念,但愿莫闹出甚么大事来才好。 此时,岳代兰歪在屋里雕“卍”字纹的榻上,用着午后小点。 “少夫人,端木小娘子到底是替大夫人办事,咱们只管扣着金线不给,倘或误了事,只怕大夫人要埋怨少夫人呢。”润娘换了手炉里的银灰炭,放到岳代兰面前,小声地劝道。 岳代兰的娘家虽不是大富大贵,却也是累代世宦之家。岳家夫妇四十岁上才得了幼女,又长得玉雪可爱,活泼聪明。父母兄长看她是如珠似宝,未免娇养溺爱的有些过了,以至于性情尖刻,言语傲慢。 岳氏夫妻深知女儿的秉性,本想着给她说一户寻常人家,再多陪些妆奁,自家姑娘就是骄傲些,旁人也不好多说甚么了; 说曾想,岳代兰十六岁恁年与长嫂出府春游踏青,好巧不巧碰上了陆英,竟是一见倾心。凭是说谁家,都哭闹着非陆英不嫁。 岳家父子深知自家高攀不上陆侯府,只是拗她不过,才厚着脸皮请官媒去说。 陆英虽是侯府长房长孙,却吃亏在是庶出。生母不过是侯府家生的小娘皮,素来不招陆爵爷待见,连带着对陆英也不大上心。 好在嫡母傅氏,看他与亲生的差不多,对他的婚事颇是上心。打陆英十四岁上,就托了官媒四处打探,只没一家钟意的,不是嫌人家门第过低了,就是嫌人家姑娘小家子气,也有几家宗室旁支的翁主,颇是不错,傅氏又是觉着人家出身太过尊贵了,怕儿子受媳妇的制。 因此高不成低不就的,拖了好几年。 岳家着官媒上门,傅氏思量着,岳家门第虽不甚高,可也是书香世族,父子又都在翰林院供职,心下便有几分的钟意。便邀了岳家母女过府,见岳代兰不仅人品出众,言谈举止也斯文大气,更添了几分欢喜。 因商之于爵爷,陆爵爷哪管这等闲事,只说,“你看定了便好。”因此,傅氏才做主,定下了这门亲事。 岳家自知门户低了人家许多,惟恐女儿嫁过去受气,因此妆奁上是添了又添。出阁恁日,整整六十八台嫁妆,绵延数里,好不让人羡慕。 陪嫁的养娘,除了岳代兰自小随身的玉京外,岳夫人赶着买了四个极干净秀气的小养娘不算,还特地把在自己身边长大,极是细致稳妥的养娘,名唤润娘给了女儿。又再三再四地嘱咐润娘道:“小娘子是直肠子,性子又爆燥,往后你要多劝着才是。” 只是岳代兰哪里是个听人劝的性子,况且她进门没多少日子,傅夫人就把府里的事交了她大半。 恁些个养娘老姆起先是不放她在眼里的。岳代兰吃了几回亏后,激起了性子,动了几回板子。 有打对的自也有打错了的,家下人等虽有怨言,可是傅夫人不做声,明里暗里又都是向着少夫人的,便也只有各自忍了。 不上一个月,岳代兰就把家中管事人等收得服服贴贴。经过此事,岳代兰越发觉得自己手段不凡,是个当家的主母了。 润娘起先看不过时,还劝她两句。却被她当众骂了回来,渐渐便也就不做声了。 只是这一回非比一般。倘或误了皇后的生辰,大夫人岂能轻放过自家夫人去。故此润娘才趁屋中无人之时,小心翼翼地劝了一句。 然她话声未了,岳代兰厉眸一瞪,啪地声将一副雕着福寿绵长的银箸,拍在案上,细长的柳梢眉立了起来,冷声道:“事情的轻重还用你来告诉我!我自然有分寸的。”说着又冷嗤了声,俏媚的眉眼间荡起浮云般的冷笑,“谁叫恁小娘皮闲着没事做好人,不叫她吃点苦头,我怎出得了心头这口闷气!” 润娘听了这话,清丽的眸中不免闪过一丝震愕。原来,她的百般刁难,不过是为了年节时的一点小事罢了。 ------------ 第170章 四疯抵京师 穆清婉坐在书案前,不自觉地连连敲着册页,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才刚顶替本尊重生,就面临着这样的难题,真是比小说还小说了。 不行,她不能这样坐以待毙,必须为自己谋划谋划,至少,得出趟远门,揭穿于家的真面目――说到这里,就得责怪本尊了,身为穆家长房独女,家里又有钱,却连个亲信都没有,唯一的一个贴身丫鬟,还被穆清莲给陷害了,至今仍丢在庄子上。 身为未嫁女子,手中无人可用,真可谓是聋子瞎子瘸子……穆清婉哀叹一声,心想,如果过了今天,她还没能想出辙来,就设法自己去跑一趟,反正横竖都是个死,总得在死前争一争才好。 “三姑娘!三姑娘!” 正琢磨着,她娘康氏跟前的小翠儿连跑带走地冲进她房里来,哭丧着脸大叫,“太太又受欺负了,您赶紧去呀!” 太太?她娘?又受欺负了?到底不是本尊,穆清婉一时没能反应过来,愣愣地问:“谁欺负她了?” 小翠儿把脚一跺,哭道:“还能有谁,自然是罗姨娘!” 哦,罗姨娘。她怎么忘了时间轴上的提示了,她那便宜爹,是个不折不扣的渣男,平日里流连烟花柳巷也就罢了,还因为康氏没能生个儿子,就不把她当回事儿,任由他娘和亲戚们欺负她,就连家里的妾室罗姨娘,都敢骑到她头上撒野。 说起这罗姨娘,也是个奇葩,她本是二房媳妇,也就是穆清莲已逝亲娘的亲妹妹,三年前,因为爹娘去世,又没个兄弟,只得来投奔姐姐的婆家,穆家本来看在她已逝姐姐的份上,是想要给她说一门正经亲事的,但没想到,她放着好好的正妻不去做,却跟穆长光搅在了一起,没过多久,就成了他的妾。 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把穆长光迷得神魂颠倒,前面的几个妾,都送了人,只独留下她一个。她因为自己只是个妾室,非常不满,尽管穆长光私下答应过她,等她一生下儿子就休掉康氏,把她扶正,但她还是心有不甘,时不时地就跑到康氏面前,寻个由头大吵大闹一番; 。既然嫌妾室低人一等,当初又和穆长光搅在一起作甚?这份心思,还真是得寸进尺的很。 不知道她今天,又是因为什么在和康氏吵闹,穆清婉被小翠儿拖着手,一路小跑到了正房。 厅里,罗姨娘当真叉着腰,口中骂骂咧咧:“若非你生女不教,于家怎会见天儿地朝咱们家跑,害得我们大家都不得安生!” 康氏瑟瑟地缩在椅子一角,满脸惧怕,一声也不敢吭,似被逼到无路可逃一般。 康氏不是正妻么,怎么怕起小妾来?! 果然,每个渣男的背后,都有一个默默受气的包子女,天涯诚不欺我! 穆清婉就不明白了,康氏论样貌,论身份,论娘家,哪样不比罗姨娘强些,凭什么要怕她?就算穆长光不是个东西,她也还有娘家撑腰,有必要怕一个妾怕成这样?! 一个软弱到这种地步的女人,真的就是她娘?她刚才还想着,她这故事还挺适合写成小说的,可这设定也太尼玛不科学了!一般的网文,不都走温馨家庭路线么,再不济,起码也有一个是靠谱的,怎么轮到她,就是渣爹+包子娘?!这让她怎么活! 深呼吸,闭眼,再深呼吸,算了,康氏再包子,也是她娘,和她是同一阵线的战友,她受欺负,她这个女儿不挺身而出,难不成还指望渣爹么。 穆清婉睁开眼,提一口气,昂首阔步地走进去,先问康氏:“娘,她只不过一个姨娘,您怕她作什么?” 康氏微微抬头看她,眼中泪光点点,怯怯地道:“清婉,娘没能给你爹生个儿子……” “您没能生出个儿子,难道她就生出来了?”穆清婉听了这话,气不打一处来,这正是她最恼火的地方,就算比生儿子,罗姨娘也并不比康氏强半分,她这是怕她做什么! 罗姨娘在一旁不知不觉地红了脸,恼羞成怒:“你娘都四十了,我才十八,这能比么?我还年轻,迟早会生出来的,你别把人瞧扁了!” 穆清婉没接她这话,却突然问道:“你进门几年了?” 罗姨娘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回答:“三年了――” “三年了,别说儿子,连个闺女都没生出来,你也好意思到我娘面前撒野,但凡稍微晓事些,就该夹紧了尾巴做人,免得将来人老珠黄,又无儿女傍身,还要来仰仗我娘的鼻息生活。”穆清婉没等她那话尾音落地,就将了她一军,而且不等她反应过来,又对康氏道:“娘,咱们家虽说不是什么大富的人家,但纳妾的钱总该有吧,您也得抓紧些,趁早给我爹再买两个人进来,好让我早日有个小兄弟。” 罗姨娘被挤兑到无话可反驳,气得浑身直抖,只好揪住穆清婉的小辫子不放:“你一个没嫁人的姑娘家,居然管起你爹房里的事来了,这还要不要规矩?” 规矩?专写古代文的作者,当然知道规矩,但康氏摆明了压不住妾室,她能不帮么,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穆清婉冲罗姨娘嘲讽地一笑,反唇相讥:“咱们家自从三年前,就已经没规矩了,难道罗姨娘竟是不知道么?要真讲规矩,二房太太的嫡亲妹子,就不该成了大房的小妾; !” 罗姨娘进门三年,还从来没打过败仗,今儿却愣是说不过穆清婉,又气又急,猛地把腰一扭,噌噌噌地跑出去了。 “一定是找你爹告状去了!清婉,,赶紧去躲躲!”康氏吓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双手去推穆清婉的背。 穆长光不到夜深,怎么会舍得从青楼里回来,穆清婉一点儿也不着急,拉了康氏的手,让她坐下,对她道:“娘,您怕什么,如果爹真因为我和罗姨娘吵架,问到您跟前,您就一口咬定,她是为了阻挠您给爹买个新妾,才跟我有了口舌。”说完,还不忘提醒康氏:“这话不过是哄哄我爹,吓吓罗姨娘而已,您可别真又买个妾回来。咱们家而今正乱着呢,经不起再多个妾来折腾了。” 康氏连一个罗姨娘都弹压不住,要是再多几个妾,真能把她给撕着吃了,所以就算为了子嗣必须得纳妾,也得等康氏改改这性子再说,不然等妾生了儿子,就更没她立足的地方了。 “这能管用?”康氏将信将疑,在她的印象里,穆长光除了罗姨娘,是谁的话都不听的。 “一定管用。”穆清婉十分肯定。这是男人本性使然,哪有得知妻子要为自己纳妾,还会生气的,就算生气,也不是真气;更何况,穆长光的兴趣之所在,就是美色,而至今没个儿子,又是他最为担心的问题,所以,只要康氏照着她的话去说,穆长光顶多责备她几句罢了,绝对不会跟往常一样,对她拳打脚踢。 其实再嚣张再得宠的妾室,在正妻手里,也就跟只蝼蚁似的,穆长光宠她,便有千万种让他移情别恋的方法,康氏但凡稍微硬气些,又何至于被个姨娘欺压到这种份上!穆清婉一想到这个,心里就堵得慌。 康氏瑟瑟缩缩地,犹犹豫豫地道:“那等你爹回来,我就试试吧,不过清婉你也得当心,如果你爹打你,记得朝我这里跑。” 慈母心倒是有的,只是朝她这里跑,又有什么用呢,顶多两个人一起挨打罢了,上一世的本尊,最终没能落到个好下场,是否就与这样软弱可欺的娘亲有关呢?穆清婉长叹一口气,其实康氏的条件非常不错,虽说年已四十,但绝对风韵犹存,皮肤白皙光滑,连一丝皱纹都没有,更为重要的是,她的娘家一点儿也不弱,在本县也是有头有脸,家中甚至还有已进学的子侄辈,只要她能拿出心思,拿出正妻的款来,收服穆长光,摆平罗姨娘,绝对是没有问题的。 就是因为她放着大好的条件不知加以利用,穆清婉才更觉得憋气,在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自甘受气的包子女呢,这样性格的人,应该是百里挑一吧,怎么就让她给碰上了。 穆清婉独坐生闷气,康氏瞅她一眼,又瞅她一眼,自责道:“都是娘没用,没能给你生个兄弟,累得你被姨娘欺负……” 康氏还不明白么,这跟生不生得出儿子,一点儿关系都没有,生不出来儿子的人多了去了,但有几个会落到被妾欺负的下场?对于已嫁女人来说,娘家就是自己坚强的后盾,只要有这后盾在,别说没儿子,就是连女儿都没有,也没有关系,照样把妾室吃得死死的。穆清婉想到这里,便劝康氏道:“娘,春光正好,您也该和舅舅家多走动走动了。” “别!”康氏听出了穆清婉的意图,满脸惊吓,“千万别告诉你舅舅他们,他们要面子,丢不起这个人。” ------------ 第171章 四疯面圣 丁叮仔细地将自己手中的剧本又翻了翻,拿支笔在几处标记了一下,然而,还是摇了摇头。 不行不行,这个情节还是差了点,里面有些事情,似乎还没有说清,前后的联系有点脱节的样子。 不要怪她讲究得有点过头,实在是丁叮从十七岁出道,从扮龙套开始到现在,演了无数的配角,虽然磨砺出了一身的好演技,被她的粉丝评为“举手投足尽是戏,抢尽主角风采”,可是……手中这个剧本,却是她平生接到的第一个主角。虽然这部戏只是一部很普通的古装苦情戏,剧本也走的是琼瑶风,可是丁叮仍然很仔细地做着准备工作。 她当配角时凭什么能抢走主角的风采,还不是因为她提前准备工作做得够好吗?谁又是什么天才?丁叮知道自己,从来就是是天才型的。 虽然这是她的第一次当主角,但若是这部戏演完后收视好口碑好,那自己……谁说以后就不能接着当主角呢?娱乐圈本来就是一个奇迹最多的地方。 不过,现在在这个剧本里,丁叮便觉得有处地方,怎么都过不去,虽然只是很小的一处情节,可是现在有些观众看戏认真的很,到时候被挑刺了多麻烦……想了又想,最后还是拿起了手中的本子,出了宾馆房间,去找编剧。 编剧姓余,是一个戴着眼镜脸圆圆的年轻人。别看他年纪不大,可是在这几年,已经编出了好几部收视火爆的古装戏来,向来有“金牌编剧”之称,所以这次能接演他新戏的女一号,丁叮还是蛮高兴的, “余编,我有个地方想跟你探讨一下。”丁叮很客气地对于编说道,“就这一场戏里,我怎么看怎么觉得这处地方有些生硬……您看是不是能够改得圆泛一些……” “你还不知道吗?”没想到余编根本没有看剧本,而是用一种异样的眼光看着她。 如果丁叮没有理解错误的话,这种目光,可以说得上是“同情”。 这就奇怪了,他为什么要同情自己? “什么事?”丁叮隐隐觉得有些不妙,可是她确实什么都不知道……到底什么事情她应该知道而却偏偏还不知道的? “……你去找胡导吧,他会告诉你的。”于编却没有直接告诉她,只是说道,“这剧本……算了,就算送你了吧。”戏里每个角色拿到手的剧本都不同,只有他们相关的戏份,这也是防止剧情泄密的一个手段。 每个人拿到手里的情节都不一样,这样有一个好处,哪段情节泄露了,很容易便能查出是谁做的了,也能控制一下有些演员的行为,别喝高兴了,嘴就成没有把门的了。 丁叮呆呆地从于编的房间里走出来,手中还紧紧地攥着那本剧本……她还在上面做了很多的功课,标注了很多需要注意的地方,那些地方,她应该如何去演,才不突兀,才显得自然……可是,突然,这些功课,都变成白做的了; 因为,这个角色,已经变成别人的了。 “你也不要怪胡导。”余编刚才劝她道,“他也不想的,可是那个人,是投资人的女朋友,这部戏,主要都是他投的钱,他要安排个女主演,谁敢不让?” 投资人?她见过一回,就是那个腆着如同十月怀胎般的大肚子的四十多岁的煤老板?丁叮无言以对。 只不过,在这个圈子里混了这么多年了,这样的事情,她也不是第一回遇上,以前她的角色从刚开始的n配到后来混出些名气来后的女二号,也被抢过不少回……只是与以前不同,这个角色,是她演艺路途上的第一个女主角啊…… 丁叮浑浑噩噩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重重地坐到了床上,柔软的席梦思将她的身子轻轻抛起,再沉入软绵绵的被褥当中。 她将自己深深地埋进了被褥里,什么也不想,就这样睡着了。迷迷糊糊间,她觉得有些口渴,也不抬头,只伸出手来,在床头摸索着。她记得那里还有大半杯水没有喝完的,虽然知道喝凉水不利于养生,可是现在的她,哪里还有这个闲心,去操心这样小小的不健康。 现在的她心灰意懒,只觉得什么都没有意味。 手在床头柜上乱摸着,不但没有摸到杯子,却反一失手,将那杯子撞翻了,整杯水淌了下来,顺着床头柜一直淌到了下面的插座上。 一个苦情戏的投资自然不会很大,而她又不是什么正当红的大明星,所以剧组包的宾馆,也就是一个3星级的小宾馆,价格便宜,自然固件就不好,很多设备都已经很旧了,那个插座也因为插拔的次数过多,已经有些老化,防漏电的能力大不如前。现在又这么多水淌了下来,接触到了裸露的电片处,水是电的良导体,马上,220伏的交流电就顺着水,传播到了丁叮的手上。 等迷迷糊糊的丁叮发现不对劲时,已经迟了,她抽搐着,连声呼救也喊不出来了…… “你身为姐姐,如何可以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痛苦的抽搐不知何时消失了,一个威严的声音在丁叮的耳边响起。 什么?丁叮有些疑惑,什么姐姐,她明明是独生女啊。还有,这是谁在跟她说话啊,连状况都没有搞清楚? “你竟然睡着了!有没有一点廉耻!气死为父了!”那个声音爆跳如雷地骂起来。 丁叮这才发现,自己竟然是跪着的。这是什么状况?等等,这个情景,怎么好像有些熟悉?丁叮顿时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爹爹,你不要怪姐姐,姐姐不是有心的……”一个温柔的小小女声在一旁劝那个男子,这人是她和这个小小女孩的父亲?她都糊涂了。 对了,这台词……丁叮想起来了,这不是那个古装苦情戏里女主角的台词吗,她都已经熟得能倒背下来了,刚才那句台词,便是原来属于她的而现在已经属于那个大肚子煤老板的小蜜的女主角了的…… 原来这戏已经开拍了?那她的新戏份,就是剧中那个霸道无比但最后却又是下场极为可怜的嫡女姐姐? 从前她站在女主角的角度考虑问题,只觉得这个嫡女,名叫许曼贞的……无比的讨厌,只因为自己是嫡女,便好似天生身份高一等,总是欺负女主角; 可是现在身份突然转化,丁叮就开始考虑起这个配角的戏来,唉,也还不错,胡导还是算关照她的,几乎也算是从头演到尾,怎么说也算得上是女二号呢……反正她现在总演女二号,从好的一面去想,反角的戏,反而更容易出彩呢! 其实严格来说,这个叫许曼贞的角色,也没有那样的讨厌呢,而结局,更是够悲惨的了,因为她的身份、她的爱人……最后,全都成了庶妹的不说,就她自身,最后也不知去向…… 丁叮叹息了一声。 只是怎么她记忆中的最后一件事情,是自己遭遇了电击呢?而且这戏是什么时候开始拍的,怎么开始的,怎么自己一点印象也没有?今天这戏,是第一场吗?第一场就罚跪,真是……那个煤老板怕小蜜受气,给自己一点下马威? 但这也不错,说明自己没有被电打死,还能演戏呢。刚才她可真是害怕自己主角梦未酬,就这样死掉了…… 真希望下次再当女主角时,再没有什么煤老板的小蜜之类的人来跟她抢就好了…… 丁叮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看看自己的衣服,咦,这次的服装不错呢,这料子相当的精细不说,上面绣的花纹竟然真的是绣的,而且还很精致的……看来,这个煤老板还蛮大方的啊,就这样的一件戏服,也得花不少的钱来置办吧? 一般拍戏时的规则是,主角的服装会精致一些,讲究一些,而配角的服装嘛,跟他们戏份的重要程度是成正比的,越是炮灰的角色,那服装就越粗制滥造。甚至有些不太重要的角色,每次出场,都是同一件衣服,不管时间空间有多么大的跨度。 她现在的这个新角色,也就是女主角的嫡姐许曼贞,是一个恶毒霸道的女子,而女主角许淑贞,则是一个纯洁无辜善良天真……软弱的小白花一般的女子。 反差这样大,这个角色,自己应该如何去表现,才能表现得最好呢? 至于许淑贞这样的角色嘛,如果是生活中有一个这样的人,估计没有几个人会受得了,不过若是看戏嘛,这样的角色却是蛮受师奶们欢迎的,又纯洁又善良。所以丁叮本来还指望着靠这个角色,一举冲上二线女星的位置呢,可是…… 唉,恶毒嫡姐,又是女配。一直垂着头跪在那里的丁叮心中叹息了一下,这样的角色……她真的演得太多了,一点挑战都没有,但仍然很敬业地跪在那里――她是演员,将戏演好,便是她的工作。 不过,她真的很好奇,这个新女主角,到底得有多漂亮啊,竟然能让那个煤老板专门给她开个戏呢!有钱人就是有钱人,几百万上千万的钱就这样烧着玩,只为博美人一笑。 女主角还在那里跟着那个身为父亲的演员说着台词,可是丁叮感觉自己的膝盖都跪酸了,腿也麻了,胡导怎么回事啊,怎么还不喊“cut”呢,这场戏拍这样长干嘛啊? ------------ 第172章 纪纲的揣测 要知道,这个戏她虽然很熟,可是熟的都是女主角许淑贞的部分啦,许曼贞的部分……她台词都记不清啦!还不赶紧给她点时间熟悉一下台词,一会儿就会要ng啦! “今天看在你妹妹的份上,便饶过你这一回; 。”似乎是那个演员跟他对完了求情的台词,饰演父亲的演员很威严地说道。 天哪,总算可以起身了。 好怪,这个演父亲的男演员也换啦,不然怎么连声音也变了?丁叮觉得奇怪,不过这接下来的台词她还是知道接的,赶紧说道:“是,父亲。”便爬了起来。 现在她才有机会不着痕迹不露声色地打量了一下四周,奇怪,怎么没有看到摄影机?胡导人呢,余编也不见,场记什么的也没有,其他现场工作人员,竟然一个不见,现在场中,竟然只有她,女主角,演父亲的那个男演员,另外还有几个饰演下人的演员,就是传说中的龙套,非常敬职地站在那个男演员身后,微垂着头,也非常的到位。 一切都显示得非常的专业。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几个演员提前试戏?可是也不至于一个工作人员也不见啊,拍戏,哪有这样玩的?丁叮越看越一头雾水,越想越想不明白。 “孽障,还不赶紧下去,还呆在这里干什么!”那个饰演父亲的演员突然一声怒吼。 不是这样演的!丁叮来火了,虽然自己没有按剧本来,及时退下去,可是……不过是几个演员试着演罢了,摄影机都不在,导演也没有在场……有必要真把自己当成那个封建老家长吗?入戏也不要太深了,要服脑残片啊! “你别太过分了!”丁叮皱眉看着那个中年男演员,“胡导呢,你跟他说,我有些不舒服,先休息了,再要试戏,明天再说。” 虽然她不是什么当红的大明星,可是,几年下来,总也混出了一点名气,更是差一点便在这部戏里当了女主角的人来说,也不是一个演n配的演员能随意辱骂的,虽然看他年纪大一些,尊老爱幼,不想同他计较,免得又上娱乐新闻说什么戏霸什么的,可是,她也不会留在这里受气的。 说完,丁叮转身便走了。 “孽障……孽障!”身后,那个男演员气得声音都哆嗦了。 这个人绝对是臆症了,还“孽障”呢,入戏也太深了吧?丁叮撇撇嘴,走得越发快了。她还没有来得及看她新的剧本呢,得赶紧回到房间,好好研究一下,就算是个二号,她也要将之演出彩来,狠狠地抢了女主角的风采!看以后还有人敢跟她抢角色! 唉,希望下部戏能够当个女主角,再也不要有什么老板的小蜜来跟她抢了。 刚才那个新的女主角,她就随便扫了一眼,长得倒是真的很漂亮,难怪那个煤老板这样舍得烧钱,长相清雅秀丽,更兼有一种纤弱的气质,让人一见就心生怜意……就是看上去年纪还小得很啊,丁叮刚才扫了几眼,都有些不敢估计她的年龄……唉,现在的女孩子啊,真是越来越浮躁了…… 这煤老板也是有些变态吧,女孩还这样小啊……他可怎么下得去手的啊? 说实话,排开年纪,这个女孩,还真的蛮适合这部戏的这个角色的。看来,这次这个煤老板,倒还算是个靠谱的人。就是不知道,现在这个社会,还从哪里找到的这样干净气质的女孩来; 有这样独特的气质,就算她只是一根站立的木头人,不会说不会笑不会走不会动……这部戏后,估计也都能红了。主要是这样的女孩,现在真的是凤毛麟角了。 丁叮在院子里转了一阵,突然停下了,她这才意识到一个问题,眼前这个地方,绝对不是横店! 横店什么时候这样安静过?没有穿着各色戏服的群演窜来窜去,没有身穿现代服饰的游客脖子上挂着卡片机大呼小叫地路过,没有来回巡视的安全人员,墙上也没有见到吼吼直响的空调…… 更重要的一点就是,她刚才转了这样大的一个地方,绕过了几个院子,竟然没有见到一台摄像机!没有一个剧组在拍戏!如果横店的生意这样差……那不是要破产了吗?就是过年的时候,横店也是同时十来个组在拍戏的啊! 所以所以……就冲这一点,她就敢保证,这里绝对不是横店!她从出道到现在,一年365天有340天都在横店拍戏,所以,她对横店是相当熟悉的。这里,绝对不是横店! 该死的,她现在究竟在哪里? “二姐……二姐你这是要到哪里去哪?”一个温柔的声音在丁叮的耳边响起。丁叮僵硬地扭过身子,看到了那个新的女主角的笑脸。 对了,她都还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呢!刚才只顾生那个中年男演员的气,忘记问她了。 姐姐?丁叮瞪着女主角,看着她温柔浅笑,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抢走了自己的角色,再来向她示好么?她丁叮什么时候这样好糊弄了? 如果不是刻意讨好,一般的演员,在没有摄影机对准的时候,谁还会用戏里的称呼? 事实上,只要导演一喊“cut”,那演员马上就从戏里的世界穿越回了现实了。怒目向视的可能化为一笑变得亲亲热热,正在亲热的男女可能相互嫌恶……戏里的一切,始终都只是戏。 可是现在,女主角在喊她“姐姐”,而且戏里也根本没有眼前这幕戏?还是说,这个女主角,竟然如此敬业,不拍戏的时候,也想代入一下,体会一下? 不知道为什么,丁叮隐隐觉得,没这样简单,因为这事,处处透着不对劲。 难道,她是穿越了?而且不是回到了古代,也不是去了某个平行的位面,而是到了她正要演的那个古装苦情戏的剧本里面? 这可真是tmd圈圈个叉叉了……怎么会有这样离谱的事情发生呢? 这不会是真的吧?丁叮心中存疑,她仔细地打量一下周围,院子里,只有一个小丫环在那个扫地,除此之外,就没有旁人了。 到底,会是真的穿越了,还是……有人在捉弄她? 这样的事情也不少见,娱乐圈中人闲下来的时候喜欢整蛊,外国还有专门想法子整蛊偷偷录下来然后电视上播放的节目呢,收视暴好,她自己也蛮喜欢看的。那些人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唬得一愣一愣的,当真是可笑得好。 可是这样的事情若是落到自己身上就不可笑了; 。丁叮沉着脸,将四周打量了一番。 许淑贞看着二姐在听到她的问话后,一脸古怪地左看右看,却就是不回答她的问题,不由得有些奇怪。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怎么觉得二姐跟以前……不一样了啊! 丁叮左右仔细看过,注意到了一处细节,那就是,就是那张门楼,刚才她从屋里出来没有留心的地方,看那花纹,似乎是用的很上等的木料? 丁叮不由得忘记了一旁还在等她回话的漂亮少女,转而向那个门楼走去,仔细研究起那个门楼来。 果然不出她所料,这个门楼,果然是用的非常高级的木料,看纹理,看质地,应该是楠木的,至于是什么楠木嘛,金丝楠、豆瓣楠、香楠、龙胆楠……这就太专业了,她就分不清楚了。 这么大的一个门楼,就算不全是用楠木所制,还有些地方是砖石所制,可是所有用楠木加起来,也不是一个小数目,就算是整个横店,也没有这样奢侈的地方…… 横店影视城虽然仿得非常的精妙,可是大部分的场景,都还是水泥等现代材料所制,几乎所有用木的地方,都是里面填充水泥,外面再刷上漆绘上木纹……远远看去,真假难辨。 可也只是包装得好罢了。如果不仔细看,那还真是认不出来,可是靠近一些,也是能够辩认出来的。 所以横店里面,是不会有这样真用这样高档楠木来做门楼的地方。不止是为了省钱,还有防火的意思。 这样一来,丁叮几乎就可以断定,自己十有八九,就真的是穿越啊。 怎么会遇到这样的事情!她心中暗骂一声,她的好日子才刚刚要来啊……难道是因为触电导致的? 虽然自己多捡了一条命,可是,自己附身的这个嫡小姐许曼贞,可不是什么幸福人儿啊……想到最后这个角色悲惨的结局,丁叮的心纠结了。 怎么办呢,唉,为什么自己穿越过来,竟然没有成为主角?一向演戏演配角,没想到有朝一日穿越了,也当不成主角,真是够悲摧的。 “姐姐,这门楼……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女主角再一次走过来,好奇问道。 不对,不能再叫她女主角了……她现在已经是自己的庶妹了。而自己,就成为了许曼贞了,苦命的许曼贞。 丁叮看了一眼许淑贞,心中非常复杂。如果……如果所有的事情,都如那个小剧本般的发展,那自己……岂不是太倒霉了? 要不要……跟许淑贞搞好关系呢?毕竟,原著中许曼贞最后的结局会那么惨,很大的程度上,也是因为她处处跟身为女主角的庶妹做对的缘故。女主角的光环罩在头上,那是见神杀神,遇佛弑佛的,更何况一个小小的嫡女姐姐。 身为剧中人物,不知道自己是配角,处处与主角做对,也还可以理解,可是自己不同啊,自己现在,虽然穿越成了戏中人,可是却偏偏知道,庶妹许淑贞才是女主角。这就是变数啊…… ------------ 第173章 张大人的哀求 “宋小叶――” 刺耳的尖叫声,让宋小叶猛地睁开双眼。 被折断成两截的马鞭砸在她身上,很疼。她却只是怔忡地望着面前明媚艳丽的少女, “又是不说话是吧?宋小叶,你最本事的就是装哑巴!”艳丽的少女举着手中棕色的马鞭,用鞭梢虚点着宋小叶的鼻子。 “你别以为不说话,这事儿就过去了!我告诉你,爸爸送的那匹马,我是要定了!你要是够聪明,就放老实点儿!要是……” 看着少女张合的薄唇,宋小叶下意识地低头,去摸自己的胸口。 那里,没有伤,没有那个血淋淋的洞…… 茫然地抬头,她看着站在面前,仍然是那么嚣张,可是容貌却仿佛稚嫩许多的宋雅芝,张开嘴,却发不出什么声音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上一秒钟,她还倒在血泊中,下一秒,却好像是突然间回到了十年前…… 左肩被重重地推了下,说不上多痛,却让宋小叶回过神来。 看着神情张扬的宋雅芝,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并不是好像回到十年前,而是真的回到了十年前,回到了2003年――她十六岁的那个夏天。 同一个时间,同一个地点,同一个事件――眼前的一切,十年前,已经发生过一次,就好像从前已经看过的老电影,又一次上演。 只不过,她站在这里,却不能像那些看过老电影,早已知道结局的观众般悠闲。 垂下眼帘,宋小叶看着脚边已经断成两截的马鞭,嘴角不自觉地勾了起来。 还是和十年前一样,她脚下断成两截的马鞭,宋雅芝手中拿着的那一根马鞭,一模一样的,仍然是德国fleck公司出品的03年新款,专业品质,价格昂贵。 真的,是回到十年前呢! 原来,她的愿望,上帝也能听得到…… “宋小叶,你凭什么和我争?你一个上不了台面的杂种,也配养纯种的赛马!” 宋雅芝的声音仍然那样尖利刺耳。不管是十年后,还是现在,都是一样。 恶言相向,再伤人的话都说得一样流畅,宋雅芝从不会考虑,会不会伤人――不,如果伤到她,那是宋雅芝最开心的事。 “爸爸……”舔了舔唇,宋小叶缓了缓,在鼻子没那么酸时,她才低声道:“爸爸说了,谁能考到年级前五,那匹‘艾丽丝’就归谁――我们都有资格……” 她还记得,那匹具有英法血统,父母都是赛马冠军的小母马,有着一双温和的棕色眼睛; 前世,她得到了,可是却最终没有留住那匹温驯的小母马。 喉头有些发哽,宋小叶不知道原来哪怕过了十年,自己想起往事,仍会这样的酸楚――不,不是往事!这,是正在真真切切地发生着的事。虽然,是又一次…… “我,” 宋小叶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些沙哑,一丝颤抖,以至于宋雅芝根本就听不清楚。就在她想要凑近细听时,宋小叶已经猛地抬起了头。 绝不会再重复之前的悲剧――虽然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她再也不会重走那条路…… 目光相对,宋雅芝不知怎么的,就忽然退了一步。 明明不过是短短几分钟,为什么她会觉得宋小叶好像突然变了一个人似的?居、居然这样看她…… 只是退了一步,宋雅芝立刻又往前走近了两步,甚至有些为自己刚才退后的那一小步而觉得恼羞成怒。 她在慌什么?站在她面前的可是宋小叶,是那个天生注定就该被她欺负一辈子的杂种…… “宋小叶――” 她尖声叫着,还要大声呵斥。可是这个时候,宋小叶却突然动了。 上前一步,宋小叶手一抬,就捏住了宋雅芝手中的马鞭。在宋雅芝还未反应过来时,宋小叶劈手夺过那根马鞭,双手崩直,膝盖重重地撞了上去…… 就像刚才宋雅芝狠狠地在柜子上敲断了她的马鞭一样,宋小叶干脆利落地折断了宋雅芝的马鞭。 晃着手中断成两截,但仍被包在涤纶布料中的马鞭,宋小叶毫不在意地让着宋雅芝抢了回去。 “你,你居然折断了我的马鞭!?”宋雅芝尖声叫着,气得发狂。 这个宋小叶,居然敢反抗她?! 连想都未想,宋雅芝就挥着手中已经断掉的马鞭抽向宋小叶。 没有像往常一样,只是尽量躲闪。宋小叶手一抬,抓住宋雅芝的手,不退反进,逼至宋雅芝的面前,她的声音虽然低哑,却透出一种难以形容的深沉:“宋雅芝,不要再想着动手动脚,我不再是那个任由你打骂却不知道还手的宋小叶了!” 是,她不再是那个宋小叶…… 随着这一句话,仿佛有什么被压抑了很久的东西,就这样突然之间释放了出来――似乎,远比她想的更为轻松。 “你们两个在干什么?”门口传来的声音,让宋小叶的心一紧; 目光转去,站在门口的中年美妇,仍一如记忆中的优雅得体,也一如记忆中那样冷淡而漠然。 “妈……”宋雅芝松手,转身奔向门口,“小叶她……” “我不小心弄断了姐姐的马鞭。太太……”抢在宋雅芝开口之前,坦承错误。宋小叶垂下头,一副自己做错了的模样。 目光扫过宋小叶,王美玲皱了皱眉。虽然她名义上的养女仍一如既往的恭敬谦卑,可是她总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似的。 “妈,”宋雅芝急着告状,“小叶不是不小心,她就是故意的……” 王美玲没有开口,目光扫过地板上的那根马鞭,心里自然有了分数。 “一根马鞭,算得了什么?”抚了抚宋雅芝的头发,王美玲笑道:“既然小叶已经承认她的错误了,你这个做姐姐的不该大度些原谅她吗?妈妈之前不是教过你,做人要大度吗?这世上没有完人,虽然是犯过错的,可只要改承认并改正,我们总要给他们一次机会――最无药可救,不值得原谅的,是那些不知道自己做错了的人……” 好像在进行机会教育,王美玲始终微笑地在教育女儿,甚至连眼角都没有往宋小叶身上瞄一下。可是宋小叶却知道王美玲这些话,并不是说给宋雅芝听的。 “姐姐,对不起。”很自然地开口,宋小叶平声说道:“我会用自己的零用钱,买一根一模一样的马鞭赔给姐姐的。太太,我可以用那些钱吧?” “你自己的零用钱,有什么不可以用的呢?”王美玲温和地笑着,看了看宋小叶,淡淡道:“收拾一下吧,今天周末,要回大宅那头吃饭。” 宋小叶低应一声,恭顺地送出了王美玲。关上门,她还隐约听到宋雅芝在恼:“就她那几个零用,怎么买……” 靠在门上,宋小叶垮下那张强作镇定的面孔,大口地喘息着。 她怕王美玲,那个她叫了二十六年“太太”的贵妇。 好像《红楼梦》里一样,只能叫太太。因为王美玲是她父亲的合法妻子,而她。只不过是个被宋振峰随便抱回来,连亲生母亲是谁都不知道的私生女。甚至还比不得探春是家里小妾养的来得体面。 从小到大,她一直被王美玲刻意地疏远着、无视着、遗忘着,哪怕被当面注视着,也会觉得自己并没有映在对方的瞳孔里。 在宋家,她是没有人注意的影子,可有可无。可现在,她这个影子,却突然间有了自己的生命…… 站在镜子前,宋小叶凝望着镜中那个带着茫然表情的少女,慢慢地牵起了嘴角。 如果,这是上帝对她的恩赐,那她又怎么能辜负呢? 微笑着,宋小叶对着镜中的自己微笑,对着那双眼眸中渐渐跳跃的火焰微笑。 这一次,她不要只是一个影子,而是要做活生生的宋小叶。 ------------ 第174章 艺术家风野子 日近黄昏,天色渐暗,天边如染上了一层浓浓的鲜血,朵朵红云仿若幻化成了无数恶魔俯视着大地,给整片天地都带来了一种沉闷压抑的气氛,让人胸口好像压了块无形的巨石,要喘不过气来了一样。 这竟然是罕见的火烧云,透露出一股让人沉重的悲戚… 在红色云朵的笼罩下,有一片茫茫森林,森林浩大无比,一眼望去就宛若绿色的海洋,无边无际! 参天大树齐齐而立,茂密连枝几乎都快遮盖了天空,这里,无处不透露着深山中独有的神秘与浩瀚; 而此时,一个貌美的女人正拉着一个身躯显得孱弱的少年在林间疯狂的奔逃着! 看他们的摸样,极为仓皇,他们那穿着布衣的身上,竟都沾上了许多血迹,多处深深的伤痕,清晰可见!显得极其狼狈! 他们正在与死亡赛跑! “噗通。” 一直被女子拉着狂奔的孱弱少年终于坚持不住了,一头栽倒在地上,急促而微弱的喘息声从他嘴中发出,仿佛随时都有可能竭过气去一般。 少年的体力已经到了极致,精神也被摧残至息,身体都在抽搐,那打着补丁又多处被利器划破的布衣早已被血水与汗水浸湿,一头黑发紧紧的贴在头上,露出了他那苍白如纸的面孔。 这是一张极其清秀的脸蛋,看上去十五六岁的样子。单论相貌,并没有任何出众,甚至显得普通之极,但古怪的是,他有一双尤为清澈的眼睛,黑白分明,没有半点杂质,即便此时无神,却也给人一种深邃无底的感觉,仔细望去,就犹如陷入了一片漆黑的无底深渊---让人心悸。 除此之外,格外让人注意的还有他那单薄如刃的嘴唇,隐隐透露出一种邪气与刁钻! “不爬起来,就要死!”一道冰冷而清脆的声音传出,女子站定,冷冷的望着躺在地上的少年。 少年努力的睁着双目,看着居高临下的女人,这是一张如女神般貌美的脸蛋,在此刻依然是美得惊心动魄。 她的美貌,足以让任何人感到窒息,印入心底,即便在这命悬一线的逃亡处境下,她那看不出年龄充满韵味的脸蛋上,也有着一如既往的高贵与冷傲! 她在一颦一蹙间,仿佛都有着勾魂夺魄的魅力! “姨,看来我只能陪你走到这里了。” 少年望着眼前这个在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嘴角勾起一抹凄凉的弧度,露出了一丝惨笑说道。 他知道,他继续逃亡,只会成为花颜月的累赘,拖她的后腿。 “撑下去,也许还有机会的!” 花颜月两道如弯月般利落的柳眉深深蹙起,那犹如宝石星辰般明亮动人的眸子盯着脸色惨白的少年说道,声音依然是那般冰凉:“你不走,我便也不走。” 少年怔怔的望着女子,露出浓浓的苦笑,他沉默了。 不由回想起前几日的事情,他直到现在都无法明白,本来该面朝黄土背朝天一辈子的他,如何也不会想到有一天会突然被那些古籍上才能看到的神仙武修满山追杀! 武修,那可都是神仙般能飞天遁地的人物啊! 少年的名字叫花顽石,本来是一名孤儿,在三岁那年,差点死在路边,被花颜月所救,随后取名顽石,跟随其姓。 两人十二年来一直都生活在一个与世隔绝般的荒僻村庄中,一切都是平平凡凡,没有惊心动魄更没有波澜起伏; 可就在三天前,突如其来的一群人闯进了村庄,打破了这一切。仿佛和一直如谜一般的花颜月有深仇大恨一样,见面就是不死不休,让整个宁静的村庄一夜之间血流成河! 花顽石知道,这一切都和突然展露武修身份的姨有关系,但是也不知道其中的半点原因!姨没说,他没问。 “姨,你走吧,一个人死总比两个一起死来得好!”花顽石轻声道,语气中蕴满了绝然。 在这被追杀的两天两夜中,他已经记不得有几次和死亡亲吻了,要不是花颜月,他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回。以他凡人之躯,在那些神通广大的武修面前,说是蝼蚁都抬举了。 他会不惧生死的也要跟着花颜月从村里逃出来,只是想为她挡刀,哪怕一刀都行,可惜,他此时才发现,他在武修的战斗中,连挡刀的资格都没有! “可悲,我连成为武修的资格都没有,要不然,你若教我,此时,我也许真的能为你挡上几刀了。”花顽石继续说道,表情更加的凄凉苦涩,还有充满怨气的不甘。 在这两天中,花顽石深深感觉到了自己的渺小,同样,他对力量爆发出空前的强烈渴望,他急切希望拥有强大的力量。 可惜,在他提出要向花颜月学习武修之道的时候,却被一榔头打入了冰窟谷底,他,因为身体状况异于常人,因为体内那该死的怪异原因,竟不能修炼! 他两天前才从花颜月那知道,如果他能修炼的话,早在十二年前,花颜月便会教他了! 想着这些,花顽石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拳头紧紧的攥了起来,略尖的指甲插进了掌心,他却感觉不到任何疼痛,牙关死咬,显示着他心中的不甘与无尽愤怒。 “不走,便不走!”花颜月望着这个自己捡回来养了十二年,或者说是伺候了自己十二年的男孩,轻叹了一声,脸上竟露出一瞬间的柔和,刹那,芳华逼人! 不知道从何时起,十二年前被著称心狠手辣的自己,心中已经有了这孩子的烙印。 “姨,你必须走!”花顽石瞬间急了,几个字连续从嘴中低吼出来,漆黑的眼睛中都瞬间布上了点点血丝,他使出全身力气想从地上爬起来,可他此时早已体力枯竭了。挣扎只能牵动身上的伤痕为他带去锥心的疼痛! “闭嘴,歇一会吧。”花颜月冷傲的容颜上没有半分感情波动,轻轻瞥了远空一眼,旋即盘膝坐下,不理会花顽石的怒急,竟闭目养神起来。 “啊---”就在花颜月刚刚坐下的时候,徒然从情绪激动的花顽石口中传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吼叫,这吼声之凄惨让人心里忍不住的都会发毛。仿佛贯穿了整片森林!吓得鸟飞虫跳。 于此同时,一股惊骇无比、狂暴到极点的气息,从他身上毫无征兆爆发出来,坐在他旁边的花颜月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直接被掀飞了出去,重重的撞在十数米开外的一颗大树干上。 而花顽石身旁所有的事物,都瞬间化成了灰烬,不管是地面上的灌木草树,还是石子枯叶,顷刻便无; 他的周身,好像有一股毁灭万物的无上力量! “啊---啊---”放眼望去,只见此时的花顽石仿佛正在承受着无尽的痛苦折磨,双掌紧紧的抱着脑袋,身躯剧烈的在泥地上翻滚着,一道比一道凄惨的痛吼接连传出,每一道仿若都要把人的心敲碎了。 “才五天时间,那古怪的幻象又出现了?!”花颜月顾不得身上的疼痛,爬起身凝重的望着如疯了般的少年,眉头紧紧蹙着,美眸中闪现出焦急。 此时少年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气息,即便她感受过无数次,可也压制不住心中的悸动与惊恐,这气息太浩瀚太强大了,就像是不应该存在于人间。 她相信,就算再强大的武修在这气息面前也会不由自主的感觉到如沙粒般渺小。这,是人该拥有的气息吗? 看着正在承受非人折磨得少年,看着那面部扭曲,双目被血丝布满,脸上青筋暴起,狰狞之极的少年,她却不能靠近其半步,因为只要她稍有这个想法,就会被那强大到让人无法反抗的气息掀飞出去。 “该死,该死!”花顽石竭斯底里的吼着,此时他的脑袋就像是被成千上万把针尖扎刺一般,疼痛到了极点,足以让人痛死过去,可他却偏偏连晕厥的感觉都没有。 这样的非人痛苦,他整整承受了十多年,可依然无法习惯。 此时他的脑中,正出现着一幕诡秘到极点的幻象,一片浩瀚无边的漆黑空间,就仿若无尽星域,好像是世间最黑暗的地方,伸手不见五指。 可就是在这黑暗之最的空间中,却清晰的悬浮着一口土黄色的青铜棺,那般显眼,似乎天地间的一切因素都无法遮掩其的形貌。 更加可怖的是,在青铜棺内,竟躺着一具无头的尸体,在尸体上,盖着一块沾满血迹的裹尸布,在尸体旁,放着一把残旧的断剑,同样沾满了鲜血! 让人心脏紧缩的,那鲜血竟然还在缓缓流动,不知道过了多少岁月的它们,看上去竟还新鲜无匹,就像是刚刚沾上的一样! 一口青铜棺,一具无头尸,一块裹尸布,一把残断剑! 他们静静的伫立在无尽黑暗的深处,就像是恒古已经存在,无尽的岁月都无法让其泯灭。 恒古长存,永世不灭! 这匪夷所思的一切都透露出无尽古老与神秘,那从青铜棺内散发出来的气息,宛若睥睨天地,唯我独存,似乎,能蔑视天地间的一切存在! 花顽石不知道被这一副怪异到惊世骇俗的幻象纠缠了多久,自从他记事开始,它们就已经会时常出现了,十几年来都是如此,每一次,都会给他带来痛不欲生的折磨。 并且,这幻象随着时间的推移,发作得越来越频繁了,从最初的几个月一次,到现在每隔三五天就会折磨他一次,而且,那幻象所带来的感觉,愈发的清晰,直到现在,仿佛就像是存在于脑中的实物!身体内无法割舍的一部分! ------------ 第175章 瑶瑶的身世 碧空如洗,清风徐徐,御花园假山后的莲花池边对峙着一双男女。 男的黄袍玉冠,贵气逼人,拧紧的眉头昭示着他此刻心情欠佳,右手紧紧拽住粉衣少女的手腕,不可思议的质问道:“你当真要退亲?”咬牙切齿的声音,含着怒忍着痛。 少女眉目如画,姣好的容颜上透出几分不耐,厌恶的晃了晃被钳制住的手腕,细眉挑起,不以为意的瞥了眼对面的男子,声音清晰而明亮:“自然是真的,我已经跟皇后姨母说了,这辈子都不做你的太子妃!” 轻狂不屑的语调,彻底激怒了男子,不顾对方挣扎,他手中力道蓦然加紧,将少女带到身前,怒瞪着她。 半晌,忽然笑了,嘲讽的反问道:“是因为席云峰?白玉歌,他哪里能与本宫相比?” “你是比他尊贵,但我不喜欢你就是不喜欢,为何要勉强的嫁给你?尊贵的太子殿下,您别再缠着我了,京中那么多小姐,随便挑一个不就成了?” 敷衍式的话音落下,白玉歌趁其不备猛地就朝对方脚背重重踩下。 男子下意识的松手,见她绕过自己就要过桥,边伸手从后去攀她的肩膀,边提足欲要缓痛,口中还不忘柔声挽留:“玉歌妹妹,这亲你不能退!” 他紧张她的离去,奈何白玉歌自幼目中无人惯了,在宫里也从不顾规矩,转身就是个攻击摆脱的姿势。元竞鸣手难着力,便抬脚去拦她去路,不料少女动作后身子不稳被其踢到腿腹,“噗通”一声就掉到了水里。 于是,天翊皇朝建国一百四十三年,在中秋佳节的大好日子,荣王府唯一的嫡出千金白玉歌因闹退亲触怒未婚夫,被太子殿下一脚踹到了水里,由此打破了静谧肃穆的禁宫六院。 ------------ 第176章 疯子的路不好走 “终于完成了!” 萧业摘下头盔,脸庞上,是那无力的苦笑。门外,刺耳的音乐让人几乎忍不住又把头盔给戴上。 又是最后一天才完成最低的贡献度,也是又一次,萧业产生删号重练的想法。 世上没有后悔药,这是萧业活了二十多年最郁闷的一件事情。 如果世上有后悔药,他必定不会在明知道职业玩家最重要的是实力,其次是存款的情况下,有多少钱花多少。到现在,也不至于没存款删号重练,窝在个恶心欲吐的工作室朝不保夕,而不是最起码也能找个舒心的工作室呆着。 如果世上有后悔药,他必定不会在明知道雪云石看情况必定大涨下,几个银币就卖光了以前丢在储物空间中没用的雪云石,从而失去一笔在他眼中的巨款。 如果世上有后悔药,他必定不会在明知道,先把魔战士系并不算重要的强体给练到高级,再去练本属于终极技能的无限连击,明显对无限连击有极大的好处下,却急于求成一味想要尽快把无限连击练到高级。结果,不仅仅因此失去了一飞冲天的机会,更反过来使实力一落千丈。到如今,更是连职业玩家都快混不下去了。 从迈入职业玩家的这些年,他不缺机会; 。缺的,是一颗克制浮躁的心。 如果这世上真的有后悔药,且只有一颗。萧业真正的选择,是让他的第一任老板,也是他见过的最为吝啬的老板,放弃他一辈子最错误的一个决定。 他怀念那个地处荒郊野外、冬寒夏热,却又充满欢笑、苦乐与共的院子。 那里有他屡屡错过的杨欣,那里有怨声载道却不失欢乐的兄弟姐妹。甚至于,他也有些怀念那个吝啬到了极致,一个月的工资和奖金能扣成负数的老板。 随手将头盔丢在床尾,萧业下床,扫了眼两旁仍旧戴着头盔在《第二世界》纵横驰骋的三个同伴,拉开房门,砰的一声将其关上。 “关个门都有声音,有病啊?” 穿过只有五六米的通道,客厅里,吊灯绽放着七彩光芒,绚丽多姿。音响震耳欲聋,萧业的摔门声能够听到,实属不易。 扫了眼沙发上,几个男子正一人抱着两个浓妆艳抹的女人,瞪着他的同时,双手仍旧在女人们的身上游走。 萧业懒得搭理,转身出门。 “白痴,意识强又怎么样?还不是照样连最低贡献度都完成不了?” “就是,要不是梁哥介绍过来的,早叫老赵把你踢出工作室了。” “看吧,就他那废号,也坚持不了几个月了,被赶出去顺理成章,梁哥也说不了什么了。” 背后传来的声音,萧业早已经习以为常,恶心多了,也就没什么感觉了。 这几人,在《第二世界》的实力都不错,属于工作室的顶梁柱,否则,也不至于能够把女人带进工作室来潇洒了。老赵则是工作室的老板,身价过千万,也只有这几位敢叫老赵。其他人要么老板,要么赵老板,否则后果不轻。 至于这几人口中的梁哥,则是萧业第一家工作室的同伴,现而今也算职业玩家中的半个风云人物,为人小气刻薄,但实力不错。当初虽没少红过脸吵过架互相整过,但毕竟一同出道,又在吝啬鬼手上一起呆了三四年,加上多少有点念旧,上次知道他四处找工作室之后,主动帮他联系了这个工资不低的扬帆工作室。 走出大门,对身后的别墅,萧业没有任何留恋,大步离开来。 天空上,明月皎洁,配上洁白的路灯,小区道路上,明亮如白昼。 往事如梦,不可追忆的曾经,如果可以重来,回忆将不再充满遗憾…… 漫无目标的闲逛,萧业正有些迷茫之际,手机铃声忽然响起。 拿起一看,萧业顿有些错愕。随即,心脏忍不住急速跳动起来。 上面所显示的名字,是他无数次在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杨欣。 三四年来,他从未主动联系过,而杨欣,也从未联系过他。往事一幕幕在脑海中闪掠,不断加快的心跳,令萧业忍不住揉了揉眼睛,看清显示的名字之后,犹豫了片刻才接通电话; “萧业,这些年过得怎么样了?” 杨欣的声音在另一侧响起,还是那么悦耳动听,令萧业恍如隔世。 沉默了片刻,萧业无奈开口:“还行吧!” 另一头,杨欣点了点头,萧业当初的意识,在工作室巅峰时期也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人,在她看来,过得不错是应该的。 杨欣陷入沉默当中。 萧业欲言又止,却始终无法开口反问一句杨欣过得怎么样。 他不敢,他怕自己听到绝对不想听到的回答。 “我……胆子比较小,不敢像我爸那样找个大楼跳下去,怕太丑了。刚服了一整瓶的安眠药,相信很快就能睡着……” 良久,杨欣终于先一步开口,可这话,却如同惊雷在萧业的脑袋里炸开,轰得他连呼吸都无法顺畅。这消息,比他预期中杨欣可能已经结婚这个噩耗,更加让他难以接受千倍、万倍。 把事情说出,杨欣反倒轻松下来,语气竟也平缓了不少:“三四年了,我一直努力重新经营新的天地工作室。可惜,在战刀公会面前还是不堪一击。这样也好,免得再去想报仇的事情了。” “你在哪?你现在在哪?”萧业额头,汗珠如疾雨而下,这一刻,他此生从未如此的心急如焚。 “没用的……”杨欣的声音,渐渐有些虚弱:“我找你,只是想告诉你,我一直很喜欢你,只是始终说不出口。” 萧业泪如雨下,杨欣的骄傲,老板女儿的身份,让他的自尊心,同样也不允许他开口。 “希望,有更好的女孩喜欢上你,你也同样喜欢她……” 哐! 一声脆响,以及随之而来的断线,将萧业的一颗心砸得支离破碎。 已经数不清有多少年没有流下的泪水,在这一刻,倾泻而出。 努力控制着颤抖的双手,用那已经模糊的双眼,一次又一次的回拨。 已经关机的语音提示,令他那颗本以为已经是历经沧桑的心,一次又一次的被重锤击打。 这辈子,他有太多太多的遗憾。而这些遗憾加起来,也远远不如他此刻撕心裂肺的想要告诉杨欣,他在很早以前就已经爱上了她。 悔恨,让他想要嘶吼,让他痛彻骨髓。嗓子,却仿佛被堵住了一般,始终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无力的躺在地上,皎洁的明月,已经模糊。泪水,无法干涸。 如果可以重来,他愿意在第一眼见到杨欣的时候,哪怕被当成流氓,也将告诉她,自己早已深深爱着她…… ------------ 第177章 深夜惊魂 映在眼前的是云锦珠帘的累层帐幔,床墙的条帷上挂着名贵的羊脂白玉挂佩,空气中有股淡淡的香味,甜腻舒心; 。白玉歌重复眨了眨眼,依旧是这张床、依旧是这股气味,轻叹了声抬起被中纤手,合上眼帘在额头轻轻按揉,心生无力却不得不接受事实,她穿越了! 尼玛,她坚持了n年养成每天一注彩票的习惯,赔了那么多血本好不容易人品大爆发中了个五百万,结果居然有运拿没命花? 贼老天,你要不要这么狠,这样可遇不可求的运势轮番降临在她身上,可知姐是想有选择的接受?! 心里惋惜着前世那些还来不及消受的红红大钞,白玉歌卷着薄衾慵懒的朝外翻了个身,动作惊动了床榻前候着的侍女坠儿。 “小姐醒了?” 坠儿约莫十五六岁,模样清秀,她伸手将珠帐撩起挂在金钩上,小心翼翼的望着床上的主子,低声提醒道:“小姐,已经酉时了,您再不起就赶不上今儿的宴会,方才皇后娘娘还差刘嬷嬷过来呢。” “呜,”床上的人儿不耐烦咕哝了声,重新翻身转向内侧,含糊道:“我倦着呢,不想去。” 去参加宴会?开玩笑,果断装死! 其实她早就醒过一回,在午后各路人马相继来探视自己这个昏迷病患的时候,从她们或惋惜或幸灾乐祸的言辞里,白玉歌就大致了解了自身处境。 这是个架空朝代,无史可循,而她秉承穿越定律,这具身体的前身不止是生得花容月貌,而且家世还颇为显赫,乃开国功臣异姓王白氏之后。 白玉歌当时一听,心里那个乐啊,看在是白富美的份上,就不再怨天尤人,想着既来之则安之,综合穿越前辈们的经历,她必定也会混得风生水起。但后来在听得几个陌生少女的冷言嘲讽后,便明白了“天上不会掉馅饼”这个真理是有多真。 因为白玉歌不止是天之骄女,还是只命定的凤凰!早在她出生的时候,皇帝就做了红娘,将她许配给了当朝太子元竞鸣,定下娃娃亲。 御赐良缘,红了多少名门闺秀的眼睛,偏这身子的原主生在福中不知福,放着好好的太子妃不做,跟神马劳什子表哥对上了眼,死命闹着要与太子退亲。 于是,趁着中秋这样的好日子,在皇后姨母最怜惜她无法与家人团圆的时刻,嚣张的当着众人面就提出要甩了太子。 这是直接打了天家的颜面,白玉歌暗道佩服,勇气可嘉! 然后,果断触动了咱们英明神武的太子殿下,据说质问的时候两人起了争执,结果则是原主被怒气勃勃的太子一脚踹进了莲花池里。 紧接着,此白玉歌非彼白玉歌,醒来时灵魂变迁。 原本还计划着怎么拿五百万去享受奢靡生活的她,醒来就要面临这样的烂摊子,心底连连喊苦。 此时还叫她去参加宫宴? 什么狗屁宫宴!真以为她昏迷着听不见外面的风声?大家都等着看她好戏呢; 。开玩笑,又不是她惹得风流债,凭什么要她去负责? “小姐,您可必须得去,午时的事已经惊动了皇上,他肯定是要质问你的。” “小姐,皇后娘娘今日盛宴,无论是皇亲国戚还是朝中权贵府邸的女眷都齐聚在宫里,这事到现在已经闹得沸沸扬扬,您总得想个法子辟谣不是?要知道,有些小姐就盼着您做不成太子妃,眼巴巴的等着看笑话,您就算不在意,也得替荣王府考虑。” “小姐,太子殿下虽然是一时失足、力道不稳,但并非是真心想伤害您的。殿下他只是太在意小姐,您为了表少爷不惜触怒皇后、得罪太子,但表少爷对外却只称是您倾慕他……” 坠儿蹲在床前的踏板上絮絮叨叨念着不停,苦口婆心的劝着身子背对自己的主子,暗想着太子殿下对小姐一片深情,无论是家世、地位、品貌、修为都比表少爷要好的多,怎么就会舍了好的选那么个……到底主仆有别,不敢将话说出口。 咽了咽口水,期盼着自家小姐能出个点子解解燃眉之急,但刚提到表少爷的时候,便见本蒙头的白玉歌腾地坐起了身。 坠儿下意识的掩嘴,急得额上汗水直流。她家小姐是最容不得人说表少爷坏话的,这下完了、完了。 白玉歌倒不是听得不耐烦想起来拿她出闷气,事实上早在下午这婢子在帐前自言自语许久的时候,她就知晓了这其实是个极关心她的婢女。如今自己对这里的一切都很陌生,听她说话能加快适应,也不未尝不好。 只是,听到“表少爷”的时候,她这心就火爆了! “表哥他,真的这么说?” 坠儿面目谨慎,点头。 “他以前待我怎样?” 坠儿目露惊诧,未语。 白玉歌就是想确定原主到底是一厢情愿还是两心相许。若说是单恋那什么表哥,对方则对她无意,是她死缠烂打的凑上前,这也便认了。 但若是两情相悦,原主都闹到了皇后跟前,也扬言要与太子解除婚约。到了这地步,篓子捅了,他却撇得一干二净,想明哲保身,这便太不是人了!她都替原主不值。 坠儿觑着主子神色,见她脸上阴晴不定,就知晓小姐是被表少爷伤了心。 “我问你,表哥他平时对我怎样?!”等不到回答,白玉歌催促。 坠儿支支吾吾的开口,“表少爷他、他对小姐您……”她实在不敢妄议主子心上人的品德问题,即便心里再有意见,但出了口是会招祸的。 她还记得,先前有个侍女暗自嚼舌,说表少爷接近小姐是不怀好意,当日就被赏了板子、驱逐出府。 “说!做什么吞吞吐吐的?” 白玉歌声音一提,坠儿就不敢再有迟缓,忙闭眼如实道了出来,“表少爷喜欢小姐,总会变着法带些新鲜玩意回府逗您开心,平时在席府的时候,他都处处维护小姐,更时常陪在您身边; 今儿出府前原是商议好的,表少爷让小姐先试探下皇后娘娘的口风,此刻得罪了太子殿下,他说都是因为您说话没分寸……”面色忿忿,显然替自己主子不平。 “这么说,当初是表哥先接近的我,然后时刻献殷勤了?” 白玉歌怒不可遏,敢情是他先追的原主?现在出了这档事就如此没担当,姓席的到底还是不是男人? 抚额摇头,不由暗叹,这原主的眼光是得有多独特,才会看上这样的男人?她虽还没见过传说中的那个表哥,但无疑是人模狗样,太平时期花言巧语迷惑挑逗一番,真有难的时候跑得比谁都快。 她思忖间,坠儿已经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认错,“小姐,奴婢知错,奴婢不该说表少爷的不是,请您饶了奴婢这一回吧……奴婢只是心疼小姐,您昏迷着不知道,太子殿下已经来这偏殿好几回了,满脸愧疚自责道不该害您落水,想进来看您却又担心打搅了您,总踌躇在宫外。太子殿下待您情深似海,是谁都看在眼里的,他只是想留住您……” 呃,敢情这太子殿下还挺痴情的呀? 只是,奈何襄王有梦神女无心,貌似原主对他不来电? 开口让颤抖不已的坠儿起身,后者纹丝不动,依旧是满脸惧意。白玉歌无奈,心想原主过去脾气果真不好,否则怎么能让身边侍女这般害怕,沉了沉声,淡淡言道:“让你起身就起身,这样跪着,本小姐与你说话,脖子都垂酸了!” 这佯似恼意的话特别有效,坠儿几乎是下一刻就爬了起来。 白玉歌见坠儿总替太子说好话,再从她方才的语气与提及表少爷时的神色,大抵也能琢磨出点什么。其实不用走出这个门,亦自能猜测到外面的情景,原主的任性嚣张是出了名的,如今又在皇后凤驾前闹了这么一出,活脱脱的就是个负心女。 好吧,她承认,自己被老天厚待了。 人家穿越,做个下堂妇,再不济就来场“未婚先休”,然后弃妇大翻身,百草丛中过,摘棵干净优质的潜力股带回家。而自己竟这般厉害,直接干脆的将当朝太子给甩了,更有本事的是还能让人家太子追着挽留。 能人啊! 白玉歌不知晓先前的原主是准备如何面对接下来的前景,只觉得处在风浪口,她都敢打包票,但凡出了这宫殿的大门,是肯定能遭受唾弃鄙夷的眼神凌迟,然后受尽舆论压力与指点,说她如何始乱终弃等等,若再扯出都是因为那个表哥,准还能被说成是水性杨花。 呜,姑娘我好好的名声,就要这么被毁了? 太子殿下,则成为大众眼里悲催惹人同情的受气小媳妇? 白玉歌摇头,张口喊了声“坠儿”正要交代话,便听得外面传来尖尖的女声,隐约似还杂着嘲讽的笑声,“快点,这都大半个下午了,玉歌妹妹怎会还没醒?太子殿下说玉歌妹妹今儿中午是吃了酒犯糊涂才失言,我瞧着倒莫不是被莲花池里的锦鲤舔坏了脑袋,否则晚宴都将开始,她怎么就迟迟没有露面?” ------------ 第178章 灭杀 听见外面的熙攘尖锐声,白玉歌的第一反应是,狗血剧里最光荣、最不可少的女配们出场了! 有句话叫怎么说来着,每个人的身边总会有几个脑残。她们的存在,就是为了反衬你是多么的优秀,她们用自己的三寸不烂毒舌来表达对你的羡慕嫉妒恨,给你无聊枯燥的生活调剂点色彩; 好吧,通俗点,善者不来,就是找茬的来了! “小姐,是三公主她们。” 坠儿脸色大变,身子都止不住颤抖起来,慌慌张张的注视着殿门。听得那阵脚步声越来越近,倏然又反应过来,忙转身将罗帐放下,低声劝道:“小姐,三公主来了,您不如继续躺下装……” 话还没说完,便被白玉歌的反问打断:“三公主?我抢她驸马了吗?” “哎哟,我的好小姐,三公主尚待字闺中,不曾许过驸马呢。” 坠儿睁大双目,不可思议的盯着自家主子,是恨不得将人直接塞回被中。然而她这番焦急着,床上的人却镇定自若,歪着脑袋不解的又问道:“那是我杀了她娘亲?” “小姐,德妃娘娘虽深居简出,但玉体安康,您怎么能这般咒她呢?若传到宫人的耳中,又该掀起风波了。” 既没抢她老公,也没杀她老娘,不是啥不共戴天的仇人,那干嘛要听到她就躲? 虽然白玉歌先前是有打算装死不去晚宴,但这会子人家找上门来,自己却要躲在被窝里听她们嘲讽,试问谁能受得了这份憋屈? 故而,不等坠儿发表她的疑惑好奇,推开她复将帐子撩起。白玉歌坐下床,余光瞥见离门口渐近的人影,提声催道:“不是说要来不及了吗?还不快伺候你家小姐我更衣,否则误了时辰,你担待得起?” 坠儿无奈,点了点头人却没立即退下,小心翼翼的觑向自家主子,不放心的提醒道:“小姐,您三天前刚毁了三公主的玉蜻蜓;清早进宫的时候还当众点评过她的妆容,说她打扮得不伦不类;还有,半月前,您在她的清月宫里……” “我说多大点事,瞧把你吓成这样?” 白玉歌忍不住抚额,不都说原主狂妄自大、嚣张跋扈吗,怎么身边跟着的丫头这般胆小怯懦? 至于弄坏玉蜻蜓、当众说她穿着不当、大闹寝殿等等,都是原主率真直白的表现,也不至于如何严重。 白玉歌心里是大大同情古人的,尤其是这些闺秀,整日缩在内宅里无所事事,到处窜门挑事,打着要建立手帕之交的借口实则互相攀比炫耀,出现摩擦矛盾再正常不过。 不过,若那位三公主因此而报复,也太小家子气了些吧? “小姐,”见主子这般风轻云淡,坠儿忧心如焚,想接着再说,门口却已经传来了女子的娇喝声: “瞧,玉歌妹妹果真已经醒了,只是这会子踌躇在凤栖宫里,难道是不敢去赴宴?” 这是方才院子里最响亮的那个声音。 伴着女声,白玉歌率先见到的是个穿了杨桃色蝶纹裙纱的少女,身姿不高、圆脸宽额,有那么几分姿色,只是表情谄媚; 细看下会发现她正不时端量着旁边的女子,对方一袭清水碧曳地百褶宫裙,细眉挑起、目光倨傲,正一副幸灾乐祸的望向自己。 看她? 白玉歌先是微愣,继而注意到跟在两人身后的众女,便意识到了那位清水碧的女子即是坠儿口中的三公主元相舒。 果不其然,身边的坠儿已经屈膝给她们行礼,“奴婢见过三公主、意彤小姐、瑾小姐……”一口气喊了许多称呼,而后再添道:“我家小姐刚醒,正准备更衣赴宴,公主与几位小姐是否先到偏殿用茶稍坐会?” “你这贱婢,好大的胆子!这是皇宫,三公主都没发话,轮得到你在这……” 穿杨桃色裙装的少女正是安将军府的庶出三小姐安意彤,因她的生母与德妃沾了表亲的关系,故而从小就跟在元相舒身边,讨好奉承,素来都以公主之喜为喜、公主之厌为厌。此刻听了坠儿的话,上前两步,指着她便是一通好骂。 只是没多会就被另外个自后走出的粉衣女子给拉住了胳膊,听得那人劝道:“意彤妹妹,这是宫里不错,但这儿可是凤栖宫,皇后娘娘素日对玉歌妹妹疼爱有加,又时常接进宫小住,她以主自居,也未尝不可。再说,玉歌妹妹自幼与太子殿下定有婚约,将来大婚后便是太子妃,这凤栖宫,早晚也是得她做主。” 说话的粉衣少女姓连名瑾,乃永恒王府旁支的小姐,生得是花容月貌,只是在众京都贵女中也算不得出类拔萃。 元相舒是最不喜欢白玉歌的,本听了安意彤的话心中正舒畅快意,却传来连瑾的这番话,无疑是觉得扫兴,愠恼道:“阿瑾,你这话便失了分寸!什么叫以主自居?仗着是皇亲国戚,就敢在本公主面前耍威风?还有,别再提白玉歌与太子皇兄的婚约,就她这德行,还想做太子妃?” “是、是我失言,公主莫要怪罪。” 连瑾急忙低首认错,只是末了又轻声添道:“不过玉歌妹妹和太子殿下的亲事,到底是皇上亲自赐婚。公主还是稍安勿躁,若哪日她真成了您的皇嫂……” 收到后者的斜视,她颤悠悠却又一副“为你着想”的关切面容续言道:“我是担心公主今后吃亏。” 元相舒与连瑾平时的关系是不差的,且今早在她被白玉歌当众数落衣着失调后,现今身上这淡雅却又不失高贵的行头就是她的意见。而自出清月宫后,元相舒总能感受到别人的注视,就算是路边的太监,下跪请安后也会壮着胆子偷偷的看她两眼。 故而,她不会怀疑连瑾别有用心,只是更加恶狠的瞪向坐在床沿兀自悠哉的白玉歌。 谁都知晓三公主动了真怒,安意彤也收回了脚步。 殿内谁都很紧张,长跪着的坠儿更是恨不得直接将脑袋贴到地砖上去,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当然,白玉歌丝毫不吃元相舒这套所谓的天家威严,依旧好整以暇的用如葱的纤指打理起胸前的秀发。心中是那个洋洋自得,窃喜着当真是捡了个大便宜,这身子的头发又黑又软,光泽明亮,跟绸缎似的,手感极佳。 没听她们谈话前,她还真不知晓,原来古代女子没嫁人前就这样八婆爱招惹是非; 。那明里暗里的话,一套套的,说得是那个精彩啊,若非她们言辞攻击的对象是自己,白玉歌简直是恨不得鼓掌叫好。 现儿见这戏不唱了,白脸黑脸都歇了场,耳旁是清净了,却又觉得有些无趣。望了眼跪在不远处的侍女,她终于开口:“坠儿,正经的差事不做,趴在那想偷懒不成?赶紧的,唤人来伺候本小姐更衣梳妆,否则去迟了,旁人铁定都得去寻安小姐讨教。” 安意彤乍被点名,下意识的问道:“讨教什么?” 白玉歌咧嘴一笑,狡黠的回道:“自然是向你讨教,脑袋被锦鲤舔过是何滋味啦。” “你!” 安意彤伸手一指,怒涨红脸,反驳道:“掉进莲花池里的人是你又不是我,我怎会知道?” “那安小姐方才还说,我若迟迟不去赴宴,铁定就是被锦鲤舔坏了脑袋?试问,你若不是有过经历,怎会知晓脑袋有毛病该是何反应?” 见她恼羞成怒欲要破口,白玉歌抢先又道:“哎,安小姐可不能告诉我说是你信口胡诌的,这么多小姐都听着呢。你常伴在公主身边,若是个信口雌黄的小人,传出去让人笑话了将军府事小,若牵连了公主殿下的名声,让人质疑公主作风、识人不清等,污了皇家声誉,可如何是好?” 轻飘飘的几句话,说得安意彤气焰全无。更因牵扯到皇家声誉,急得她只能干瞪着眼,冲白玉歌气急败坏的“你、你”了几声,却是百口莫辩。 白玉歌小指勾起一缕乌发,漫不经心的打圈松开,身体半靠在床柱上,视线淡淡的掠过安意彤,慵懒的唤了声“坠儿”。 后者这会子终是反应过来,回了句“奴婢这就命人送水进来”,便忙起身往外去了。 “白玉歌,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本公主面前造次!” 安意彤是在帮自己说话,居然让人反将了军,元相舒听得这个气愤,没想到大祸临头,她居然还这样牙尖嘴利。 真以为荣王府和皇后能保她一辈子不成? 元相舒近前了几步,冷笑讥讽道:“白玉歌,你别嚣张,这次可不像以前,退亲是抗旨的罪名,不再是你三言两语就能糊弄过去了的!” 见元相舒盛怒,旁边的连瑾忙劝道:“公主,您还是别说了,回头要让太子殿下知晓,定会怪罪你的。” “唉,”听见连瑾的声音,白玉歌破天荒的叹了气。 她先前表现得太自信从容,此刻叹息倒勾起了人的好奇心,有女佯装担心的喊了声“玉歌妹妹”,便问她因何苦恼。 白玉歌自动忽视了那话里的嘲笑之意,只起身走到连瑾身前,摇摇头一副语重心长的说道:“连小姐,真是难为你了,瞧你一口一个太子殿下。唉,我知你倾慕太子,放心,若这会皇上恩准退亲,我定会在皇后姨母面前替你表明心迹,建议让你做太子妃的。” ------------ 第179章 很意外的染病了 初冬,上饶古城。 天色大亮,桔色的朝阳从东面遥远的山巅冉冉升起,斑斓的光线透过袅袅散去的薄雾普照大地。 温暖的阳光透过监狱石墙高处狭窄的通气口,洒进阴暗潮湿的官府牢房之内,沉寂一夜的牢中人犯逐渐苏醒,几个肮脏不堪全身虱子的人犯下意识地抬起头,半睁着浑浊的眼睛,呆滞地凝望从通风口射入的刺眼光柱。 牢房外走廊入口处的铁门在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中打开,所有的吵闹声音戛然而止,充斥霉烂与恶臭的整个空间顿时一片死寂。 两名年轻狱卒的脚步声由远而近,身后的中年狱卒挑着两个晃悠悠的木桶慢吞吞进来,盛着稀粥的肮脏木桶被粗鲁地放到两间牢房的铁栅前,牢房内形同饿鬼的众人犯开始躁动,那一双双神色各异的眼睛瞬间发出绿光,聚焦点无一例外均是铁栅外仍然飘散热气的木桶,但在两名年轻狱卒爆厌的目光中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好不容易等到骂骂咧咧的两名年轻狱卒转身离开,两间牢房里的近百人犯已经迫不及待扑向前方,一只只满是污垢的手臂挤过磨得发亮的铁栅,争先伸出残缺的破碗。 “滚远点!” “嗷……啊唷……” “嘛卖逼的,老子打死你……” 击打声、痛呼声、哀求声不时响起,送饭的中年狱卒充耳不闻,手中长把木瓢与木桶的频繁撞击咚咚作响,将满是烂菜叶和米糠的稀粥分到每个碗内; 分到米糠菜叶粥的人犯不管不顾快速后退,远离危险的争抢人群狼吞虎咽,没分到稀粥的人犯只能用哀求地目光,可怜地看着分配食物的牢房老大。 半个时辰过去,人犯们该闹的闹,该躺的躺,几个彪悍的重刑犯喝完稀粥,满足地拖着长长的锁链晃来晃去,四周咳嗽声吐痰声络绎不绝,牢房里新的一天就这样一如既往的开始。 第二间牢房右侧石墙下,横躺在肮脏稻草上的年轻人犯终于悠悠醒来,浮肿的眼眶如同厚重的铁幕难以睁开,结痂的血迹将他的双眼睫毛紧紧粘连,成片的虱子在他衣领上不停蠕动。 “没死啊?” “还活着,命硬啊……” 戴眼镜的汉子拿着块布巾,小心地替年轻人犯擦拭脸上的血痂和伤口,嘴里不时发出声声哀怜的叹息。另一名强壮的年轻汉子捧起稻草堆里藏着的半碗稀粥,一点点灌进半死不活的年轻人犯嘴里。 初冬的牢房里潮湿阴暗臭气熏天,衣衫褴褛的人犯分布各处,在散发刺鼻霉味的稻草上瑟瑟发抖,靠墙角的几人低垂脑袋,有一声没一声交谈的同时,还颤悠悠地翻起自己的裤头捉虱子,每抓到一个就往嘴里送,用牙齿将小小的虱子咬得噼啪作响,其神色如同嚼咬茴香豆一般惬意。 从高处通气口斜斜透入牢房的阳光逐渐离去,阴暗和晦气厌气沉沉的牢房里已经能清晰辨物。 戴着副圆形黑框眼镜的中年汉子俯下身,仔细检查年轻人犯断臂上包裹的布条,拍拍手整理自己身上少了一大截的长衫,长出口气靠在身后的墙上,望向铁栏栅外倾倒在地的旧木桶和满地狼藉不住摇头。 年轻人犯的另一侧,胡子拉碴骨架粗大的汉子抓起把稻草,小心垫在晕迷不醒的年轻人犯脑袋下,再将他两条蜷曲的长腿摆正,四下看看便抬腿跨过年轻人犯身上,一屁股坐到文人身边: “这年轻人命大,昨晚被狱卒扔回来时,他左臂被打断不说,脑袋上被打开了四个口子,出来的气多进去的气少,几乎摸不到脉搏,我以为他熬不过一晚上,没想到他今天还能活过来,不但脉象变得有力许多,喘气也慢慢均匀了,真是怪事!这种硬骨头少见,别不是……” 中年文人摆摆手,望向胸膛均匀起伏的年轻人犯低声说道:“青松,等会老陈叔进来收拾,你请他想办法弄清这年轻人的身份,到底犯什么罪被关进来?是何方人氏?总之,越细越好。” “好的。” 青松的声音很低:“对了,张先生,老陈叔说弋阳已经在我们队伍的控制之下,不知什么时候才打到我们这地方啊?” 张先生四下扫一眼,凑近青松低声说出自己的判断:“方书记带领的赣东北各路工农武装已急剧壮大,打到上饶乃至占领整个浙赣边区那是早晚的事情,下一步定能与赣粤闽的主力部队连成一片,唉; !要不是我们俩阴差阳错意外被捕,说不定已经回到弋阳,和方书记他们一起带领队伍攻城夺寨了。” 青松兴奋地搓着大手,过一会反而安慰起张先生来:“先生你别急啊!依我看,浙赣特委和弋阳县委的同志们肯定已经接到我们被捕的消息了,定会想方设法营救我们的。” 张先生无奈地扶扶眼镜:“都怪我警惕性不足啊,联络站被破坏了没及时发现异状,害得你和我一起蹲牢房。” “不不!说起来我的错误最大,是我太大意,小马死得冤啊!”青松的眼珠发红了。 “嘘……小声点!” 张先生打量一圈周边人犯,扶扶眼镜缓缓靠在身后斑驳的石墙上,闭眼休息一会再次睁眼:“万幸的是我们身份没有暴露,如果老陈叔传来的消息不错的话,方书记的队伍一定会在这两天打过来,眼下当务之急,是尽快与方书记联系,获得他们攻打上饶的准确时间,同时我们自己也要做好准备,加紧联络和鼓动牢里靠得住的阶级兄弟,告诉大家,与其苟延残喘麻木等死,不如团结起来放手一搏,只要脱离牢笼,出去就能轰轰烈烈地分田分地干革命。” “明白了。” 青松说完转过身,悄悄挪到铁栅边上,默默看着铁栅外正在收拾空木桶的中年狱卒。 中年狱卒恍若不知,捡起隔壁牢房外的木桶挂在扁担上,这才地慢慢转过来,借蹲下收拾木桶的机会,隔着铁栅与青松一阵低语。中年狱卒离开后,青松回到张先生身边低声汇报。 时至黄昏,牢房里的光线逐渐变暗,牢房外的铁门再次打开,挑着两桶米糠菜皮粥的中年狱卒慢悠悠进来,牢房里犯人们哀嚎怒骂奋勇争食的一幕再次重演。 喧闹过后,牢房里又如上午那样在喧闹之后慢慢平静,年轻人犯在张先生的细心照顾下,艰难地喝下一碗热气腾腾的稀粥,终于睁开浮肿的眼皮,费劲地发出沙哑的声音:“谢谢……” 张先生一愣,随即将欲撑起身子的年轻人犯扶起来:“用不着谢,同是天涯沦落人嘛,哈哈!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啊!” 另一侧的青松端起边上一碗浑浊的汤水,热情地递到年轻人犯嘴边:“喝吧小兄弟,这是特意为你留下的,你身子弱,喝完好好歇息,估计明天能好受些。” 年轻人犯喝完大半碗仍然温暖的菜叶米汤,就被张先生按到稻草上躺着:“小兄弟,你姓吴,家住城北煌固镇吴家村,对吧?” 年轻人犯呆呆望着温和的张先生,一句话也回答不出来。 张先生见状和蔼地笑道:“别慌,我也是刚听说你的事,知道你是个受压迫的穷苦兄弟,因为得罪了煌固镇的土豪劣绅,才被诬陷入狱的,只是,不知吴老弟叫什么名字?” “我叫吴铭。” 年轻人犯几乎是下意识地回答。 张先生愣了一下:“无名?哦,你姓吴,这名字有意思,是光明的‘明’对吧?” “铭记的‘铭’; 。” 吴铭说完立刻发觉似乎不对,仓惶中想坐起来,可稍微一动就牵扯浑身伤痛,伤痕累累的身子禁不住发抖起来。 张先生连忙俯身搀扶吴铭靠墙坐好,把自己边上的小捆稻草周到地垫在他腰后:“小兄弟,从没听说煌固镇有共产党,就连整个上饶全境,也没听说哪里有共产党闹革命,你却是因通共罪被关进来,不应该啊,怎么回事能告诉我吗?” 吴铭努力梳理苏醒以来脑中不断涌现的混乱记忆,实在难以相信眼前这匪夷所思的情景,这与他之前被关押的监狱完全不同,可又不知如何解释眼前的一切。 他是因为太过死板,又或者说是为人谨慎,拒绝在工程的监理报告上签字,从而触怒了势力强大的贪腐团伙而被栽赃入狱,可他当初被塞进警车押送去关押的地方,叫做潘阳看守所,绝对不是眼前这个肮脏牢房! 在他的记忆中,潘阳看守所尽管设施简陋,但混泥土做成的监舍墙壁镶嵌的是瓷砖,冰冷的铁栅栏质量很好,墙上装有监视摄像头,天花板上有盏防爆灯,墙角处有粗糙的马桶和水龙头……对了!还有那几个天天殴打自己的狱霸,以及不时现身铁窗之外对自己冷眼漠视的警界败类,但绝不是眼前这个如猪圈的肮脏牢房,更没有这一大群衣着褴褛的各色人犯。 眼前的一切让清醒过来的吴铭惊骇莫名,想破脑袋都不知如何面对,最后唯有痛苦地闭上眼,躺在稻草上无助地呻吟。 “唉!伤得不轻啊。” 张先生叹息一声只能作罢,与青松一起用破布团,小心地为“晕迷过去”的吴铭擦拭溢出血水的伤口。 ###### 次日清晨,牢房里的人犯仍在沉睡,早已苏醒的吴铭呆呆望着黝黑的头顶痛苦思索,根本没发现躺在身边的张先生和青松一夜没睡,正在心怀忐忑地等候剧变。 第一声雄鸡的鸣唱刚停,远方传来密集枪声,仅半碗茶功夫,炒豆般的枪声突然在牢房外响起,五名惊恐万状的狱卒提着马灯急退进来,在人犯们阵阵惊恐的叫喊声中拉动枪栓,吓得牢里的人犯们阵阵惊叫乱成一团。 “轰――” 手榴弹轰然炸响,剧烈闪光过后的牢房过道硝烟腾起,近半人犯被震耳欲聋的爆炸吓得应声倒地惨然叫喊,“噼噼啪啪”的枪声中飞来几支火把,转眼间过道中负隅顽抗的狱卒被击倒大半,但冲进来的两个进攻汉子也被狱卒还击的乱枪打倒,射失的子弹在牢房石墙上噼啪乱撞,激起串串火星。 混乱中,第一间牢房中的成片稻草被点燃,整个空间顿时被照得通亮,一名残存的狱卒突然退到了第二间牢房的铁栏栅前,仓惶中拉开枪栓飞快装填子弹。 原本一直蹲在吴铭身边的青松突然暴起,扑向牢房铁栏外就要端枪发射的狱卒,两只黑乎乎的大手穿过铁栏空隙,一把锁住顽抗狱卒的脖子,怒吼一声猛然发力,硬生生将狱卒的脑袋撕下来。 两股血箭从那血肉模糊的脖腔中“噗呲呲”激射而出,好死不死将惊恐万状的吴铭浇了个满头满脸…… ------------ 第180章 张把式不能死 枪声停止,牢房里惊慌的喊声响成一片,烟雾滚滚无法散去,刺鼻的硝烟夹杂着浓重的血腥令人窒息。紧锁人犯的手铐脚镣被匆促打开,近百名绝处逢生的人犯在张先生和赤卫队员的指挥下匆匆逃生。 吴铭在两名同牢人犯的搀扶下最后离开,踏着滩滩血迹艰难走出地狱般的牢房,刺眼的阳光射得人睁不开眼睛。 院子的红土地面上散布着死状怪异的尸体,有脑袋被枪子打爆的,有胸腹被大刀捅穿内脏横流的,还有个被大刀砍下的狰狞头颅面目朝天的,惊魂未定的吴铭没能多喘几口气,城中又传来声声哭喊和滚滚浓烟; 随着几名握刀汉子的快速到来,小院内随即一片混乱,叫喊声中,迷迷糊糊的吴铭被人潮裹挟着一路向西狂奔,乱哄哄逃出西门后继续沿水塘狂奔,直冲到王家山下的祠堂前面才停下喘息。 吴铭喘息稍定,艰难地从瘫倒一地的杂乱人群中站起来,这才发现固定断臂的布巾不知何时被扯落,脑袋上伤口已经裂开,痛得他呲牙咧嘴差点背过气,想叫都叫不出声音。 城里的枪声密集响起,躺在地上喘息的众人乱哄哄地爬起来惊恐眺望,只见一名手提陈旧步枪的年轻人从西门外飞奔而至,跑到焦虑的张先生和另外一个中年人面前匆匆通报。 边上的吴铭听了很久才知道,被方志敏率领的弋阳县赤卫大队打出上饶的敌军开始反扑了,损兵折将的上饶县长汪东翰和守备团长杨志生率残部逃出城东不久,便与东面前来增援的灵溪镇民团汇合,双方随即收拢人马合并一处,纠集两百余条人枪祭出重赏,现已调头打回县城攻入东门。 张先生和身边的赤卫队联络人略作商量,立刻下令集合伤员做好撤退准备。吴铭身上很快多了件残旧长衫,在一名同牢汉子的帮助下,匆匆用布条重新包扎断臂吊在胸前。 吴铭佝偻着疼痛的身躯缓缓站起,遥望已经燃起团团冲天大火的县城发愣。边上观望的人痛快地议论起来,有的说看县衙烧起来了,有的说起火的像是县长汪东翰和几个富绅的府第,至于大火是否会波及周边民居,没有人去关心,自顾不暇的吴铭也没精力多想,估计出了牢房就四处奔走的张先生也无法顾及。 突然,脱离牢笼的近百名人犯在一阵轰然惊叫声中逃走大半,刚才一路架着吴铭逃命的两个难友也没了踪影,身边唯一的难友偷偷告诉吴铭:“都跑了,都跑了!我认出领头跑的大胡子是山大王,外号叫‘爬山虎’。” “你……为何不跑?”吴铭关心地询问。 “老子要家没家要钱没钱,烂命一条,往哪跑啊?跟着共产党走算了,起码他们人多势众有刀有枪,命好的话顶过这关,说不定还能吃几餐饱饭。”疲惫的难友说完,看吴铭没什么事也就转身离去。 吴铭望向浓烟滚滚升腾的县城,感觉两天来的一连串遭遇恍如梦境,要不是肿胀的脑袋和胡乱接上的断臂不时传来阵阵刺痛,他无论如何不敢相信自己还活着,而且还是活在这个匪夷所思的乱世。 远方的枪声仍在继续,视野中浓烟滚滚的老城无比真实,真实得如同不断袭来令他痛切骨髓的浑身伤痛,如同自己这双陌生的长满老茧的手和开裂的赤脚。 恍惚中,吴铭下意识地搓搓肿胀的眼睛,不停眨眼茫然四顾,依稀可见前方老城墙颓败的残迹,四周杂乱无章的低矮瓦房,凹凸不平弯弯曲曲的狭窄道路,以及远方延绵不断的山峦。 上饶县城上空浓烟滚滚灰烬飞舞,一群群受惊的野鸟哀鸣着飞往北方,肮脏的路口以及残垣断壁之间连人影都难得看见,只有几只土狗夹着尾巴哀鸣逃串。 枪声越来越近,三十几名端着长枪或手提大刀的汉子在远方路口处飞奔而来,绕过前方池塘很快到达吴铭站立的前院,每个人脸上都染上了硝烟,气喘吁吁汗流浃背,其中几个放下背上血糊糊的伤员,一屁股坐到地上急促喘息,其他人连忙围住伤员大呼小叫; 祠堂内凌乱的脚步声阵阵传来,衣衫繁杂的赤卫队员迅速围拢,走在前面唯一穿着灰色补丁军装的中年汉子几步跳上石桌,扯开嗓门向众人通报:“同志们,敌人得到东面灵溪民团的增援,如今敌众我寡,为保存力量,党委紧急会议决定:暂时放弃占领上饶城,撤回弋阳根据地继续革命,同志们立刻做好撤退准备!” 中年汉子跳下石桌,祠堂内外顿时一片忙绿。 张先生与发令的中年汉子商量几句,便匆匆来到吴铭身边,检查完吴铭手臂和脑袋上新缠绕的布条,直起腰扶了扶眼镜:“吴兄弟,本想带你一起走的,但是敌人来得太快太多,搞不好我们撤退的路上还要打仗,所以只能把你留下来。” 看到吴铭一脸浮肿毫无反应,张先生摇摇头担忧地说道:“煌固镇恶霸劣绅陷害你私通共产党,加上这次我们的队伍攻城劫狱,打死不少敌军官兵和劣绅,抄走国民党县长和几家恶霸劣绅的财产,他们恼怒之下肯定要报复,所以,近期内你千万不要回家,跟着我们留下的同志和伤员进山躲一段时间,至于以后怎么办,等你伤好了再说,我们共产党的队伍是天下劳苦人民的队伍,等你伤好之后,欢迎你这样苦大仇深的年轻人加入进来。” 吴铭心情格外复杂,嘴巴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 张先生哈哈一笑:“别担心,熬过眼前这关就好,相信我们还会见面的,像你这样坚强的年轻人不多啊,哈哈!对了,你识字吗?” 吴铭的脑子混乱无比,不知该如何回答才是。 张先生见状低声笑道:“没关系,我们队伍里很多同志也不识字,但不妨碍我们闹革命求翻身,不过你还年轻,有机会的话不妨学习文化,对你今后的人生有好处。” 吴铭茫然地点点头,张先生把他扶到一排担架前,对跑过来的矮壮中年人吩咐道:“老宋,这位吴兄弟是本地人,被煌固镇劣绅以通共罪陷害,在牢里受尽折磨都没倒下,是条汉子,今天我把他委托给你们上饶的同志,让他暂且和伤员一起转移进山,时间紧急,别的以后再说,抓紧时间快走吧!” “特派员放心,我们会照顾好他的。”老宋大声回答,招呼手下伙计抬上伤员立即起程,最后亲自搀扶吴铭匆匆离去。 跟随担架向北走出十余步,恍恍惚惚的吴铭突然转过身,轻轻推开搀扶的老宋,转过身凝望目送自己的张先生,咬紧牙关忍着疼痛深深弯下腰,给张先生鞠躬致谢。 张先生含笑挥手道别:“快走吧,来日方长,保重啊!” 不远处的青松看到这一幕,吩咐身边伙计几句,快步来到张先生身边站定,望着老宋搀扶着走远的吴铭颇为感慨:“这小子挺懂礼数,看样子是个性情中人,不枉救他一场。” “是啊!伤成这样也没忘记礼数,我觉得他是个好苗子,有培养前途,要不是他受伤太重行动不便,我真想带着他走。”张先生颇为感叹。 青松一把擦去脸上的汗珠,疑惑地望着张先生:“不会吧?直到现在,我没听到这小子超过三句话,傻里吧唧的值得你这么看重?” “他不傻,估计是伤得太重,没缓过来罢了,走吧; 。” 张先生转过身,和青松一起走向不断撤下来的赤卫队员,很快混入百余名手握步枪、鸟铳和长矛大刀的赤卫队员之中,如风一般向西狂奔。 ###### 城北十六公里,太平岭。 夜幕降临,南面县城的大火与浓烟已经无法看到,夜幕下群山如黛,风过竹林的沙沙声漫山响起。 逃亡的众人已经拐过了三道河湾,翻过五个小山包,终于登上太平岭山坳。气喘吁吁的老宋把吴铭扶到道旁大树下歇息,转身跑下山坳,帮助精疲力竭落在后面的伙计抬担架。 吴铭全身湿透,神志迷糊呼吸急促,抱着断骨移位的左臂,痛得他蜷曲在树根下不住呻吟。 老宋很快回来,伸出粗糙的大手扶起吴铭的脑袋,将装满山泉的竹筒送到他嘴边:“你得咬牙顶住,先喝口水歇口气,完了还得接着走,这地方不稳妥,再走七里路到了太金山那边才能歇下,只有到了地方,我们能安顿下来。” 吴铭在老宋的帮助下喝下半竹筒水,强忍剧痛低声致谢:“谢谢!我顶得住。” 老宋咧嘴一笑,一脸的皱纹几乎拧在一起:“你是煌固镇的?怎么我没见过你?” 吴铭垂下脑袋,搜索脑子中模模糊糊的印象:“我是……在吴家村……” 老宋想了想微微点头:“吴家村?记起来了,从镇子向西走三里多路,翻过社公山不远就是,你们村在吴家坞北面五里左右,十几年前,吴家大族迁往南面河湾修建吴家坞,你们村就没剩下几户人家了,对吧?民国十五年我去过你们村收茶油和山货,哈哈!好了,忍一忍慢慢站起来,再坐着等会更走不动了,到山里稳妥地方安顿下来,我们再好好说说话,兴许我认识你家里人也说不定。” 老宋大步离去,走到前方平地中间,高喊吩咐伙计们点火把。 几名汉子很快弄来引火之物,划燃火柴点亮油烟缭绕的松枝火把,幽暗的山坳顿时敞亮起来。 “啪――啪啪啪――” 突然响起的枪声震得群山回响夜鸟惊飞,站在两支火把中的老宋脑袋腾起一片血雾,身子猛然向后摔倒,边上一群汉子尚未反应过来,即在一阵枪声中接连倒地,惨叫声撕心裂肺久久回荡。 悄然而至的追兵偷袭得手,齐声呐喊冲上山坳,吼叫声和枪声越来越近。 目睹惨状,极度惊恐的吴铭本能地向大树后移动,谁知撑地的手一空,整个身子栽进大树后的石坑里,脑袋撞在石壁上顿时昏迷过去。 数分钟后,袭击得手的数十追兵冲上山坳叫嚣四起,官兵头目一声令下,死伤一地的赤卫队员连同担架上的四名伤员,无一例外被砍下头颅。 ------------ 第181章 四疯的彪悍 “砰”“砰” 九曲城,林家的演武场,有着一道身影消瘦的少年正在来回地击打着面前的木桩,一人高的木桩子竖立在地上,任由少年的拳打脚踢。 “啊!” 少年突然怒吼一声,重重地一拳击打在面前的木桩,随后整个人便好像失去所有力气,双手撑在地上,不停地喘着粗气,一滴滴汗水顺着他脸庞滴落在地上。 “为什么,为什么!”少年抬起头看着眼前的木桩,声音嘶哑地道,从脸庞滴落的水珠不知道是汗水还是泪水。 “两年了,足足过去了两年,我林羽为什么还是无法踏足后天三重!”少年仰天咆哮道,声音之中充满了不甘。 在天玄大陆,主宰这个大陆的便是武者,修炼的便是武道; !很多武者可以通过修炼武道来达到强化体质,修炼各式各样的武技,传闻修炼到武道最高层次者便是可以踏破虚空,白日飞升! 当然,这仅是传闻,至少林羽自出生到现在就没听说过有谁真的可以修炼到飞升,不过武者一旦修炼了武技之后,倒是可以爆发出可怕的威力。 在这个大陆上,奉行的是强者为尊!只有拥有强大的实力,才能够获得自己所要追求的东西,甚至是守护,所以很多人都是为了成为武者而不断地去努力。 林羽,九曲城的林氏一族的长子,其父就是上一任林族的族长,虽然这等背景在浩瀚的天玄大陆之中算不得什么,但在这九曲城之中也是颇为耀眼的。 他的资质并不差,在他八岁的时候在父亲的教导之下便是开始踏足武道,不足两年的时间,便是突破至后天境九重,距离先天境也不过是仅差一线。 当时,震动了整个九曲城,要知道在九曲城最强的也不过是城主府的那位先天境五重的城主,如今林羽不过是在十岁的时候就已经是后天境九重,这种资质哪怕是放眼天玄大陆也是极为地耀眼。 按道理来说,林羽拥有不弱的资质,而且又是林氏的族长之子,前途本应一片光明,但好景不长,在他十三岁的那一年,也就是两年前,这一切都改变了。 两年前,林氏一族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被一群蒙面人袭击,这群蒙面人每一个武道修为都不弱,最差的都是在先天境,这样一股力量别说对付林族了,哪怕是覆灭了九曲城也是弹指间的事情。 结果是毫无疑问地,林族差点被覆灭,幸好在最后城主府的强者赶来,才让这群人有忌惮之心迅速撤退,不过也是强行的带走了林羽的父亲,而且林羽也是在那一次偷袭之中被人袭击,震断了经脉。 当林羽苏醒的时候,也是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父亲失踪,经脉震断,修为皆废,那些笼罩在他身上的光环在一夜之间便是尽数消失。 而他也是从一个天赋卓越的武者跌落到一个经脉断裂,无法修炼的废人,而且伴随着父亲的失踪,自己在族中的地位也是一落千丈。 从人前人后的林家大少爷,变成了无人问津的废人,这便是林羽的真实写照! “不行!我一定不能放弃,我还要去找回父亲!”林羽咬着牙道,脸庞涌现一抹坚毅的神色,都坚持了两年了,怎么可以有这样消沉的想法。 摇了摇头,甩掉脸庞的汗珠,林羽重新站立起来,看了一眼天色,觉得该离开演武场了,若不然等下又会看见那些自己厌恶的嘴脸。 然而还没有待得林羽走出演武场之际,在门口便是出现了数道身影,这些身影看上去与着他年龄相仿,为首的是一个身穿华服的少年。 “唉,又得被这群家伙嘲讽了。”林羽面露无奈之色,叹了口气,还是径直地往着门口的方向走去。 “哟,看看这是谁,大清早就来演武场了?”为首的那个少年正与着旁人有说有笑,当下转过头便是看着林羽向着自己等人走来,脸庞便是露出了夸张的神色。 “恒少爷,这可不就是我们林族鼎鼎有名的大天才,林羽大少爷么?”在华服少年的身后,一个显然是随从装扮的家伙阴阳怪气地接着道,但是任谁都可以看出他看向林羽的眼神是充满了不屑与讽刺; “阿四,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们林族哪里还有什么大少爷,只有我们恒少爷!”另外一名随从顿时插嘴道,面露谄媚之意,如同走狗。 “哈哈,阿九说的不错,等下本少爷就赏你白银五十两!”华服少年似乎对这两名随从的刻意奉承感到很是满意。 “林恒,我都这般模样了,你还想怎么样?”听着这些人的挖苦话语,林羽并没有露出什么异色,语气依旧平淡。 因为他不是两年前那个无知的少年,况且他对眼前这个华服少年也是很了解,自己越生气,反而越让对方得意。 林恒,林氏一族五长老林破天的孙子,在两年钱,林羽的武道资质不知道比他优秀多少倍,当时的林羽堪称妖孽,压住了林族那一辈的年轻人,而这林恒就是其中一个。 当初的林恒被林羽死死地压着,本来就不服气,但是却没有丝毫的办法,不过自两年前那一场剧变之后,这一切都是改变了! 林羽被废,身为族长的父亲也是消失,一夜之间失去了一切,这暗中让林氏一族乃至整个九曲城之中很多人都是松了一口气。 林族并非是表面上看去那么平静,在这个强者为尊的世界,谁还会去理会一个父亲消失,已成废体的人? 若不是他父亲还有着那么一点威信残留,说不定在两年前成为废体的林羽早就遭受到族中一些黑手的迫害了。 而在这种情况之下,那些曾经被林羽压着的年轻武者纷纷是对其落井下石,时不时来羞辱林羽,而这林恒就是其中的一个。 在过去的两年之中,林羽还是磨不掉心中的傲气,经常与着这些人争吵,但是下场往往都是只有一个,带着满身的伤痕回到居住的地方,有时候甚至是一连好几天都无法下床行走。 但是随着林羽被挨揍次数增多之后,他也是学会了沉默,整个人在这种冷言冷语的环境之下迅速地成长,哪怕现在林恒带人指着他鼻子骂,林羽也不会说什么,这让得那些想要借此动手揍他的人很是郁闷。 看着林羽这幅平淡的神色,林恒觉得一种索然无味,当下便是撇嘴道:“算了,不管这个废材。“ “嘿嘿,恒少爷大人有大量,这种人犯不着较真,连狗都不如,起码狗在被骂之后,还能吠几下。”刚才出言侮辱林羽的随从继续奉承道。 “呸,还以为自己真的是两年前的天才么?妄想着能够咸鱼翻身,这辈子你都无法踏足武道!”林恒嘲笑地道,不屑地望着林羽的神色吐了几口唾沫便是带着一众随从扬长离去。 看着林恒等人离去的背影,林羽擦拭掉那吐在自己衣服上的唾沫,脸色虽然平静,但是瞳孔深处却是涌现出不甘和愤怒! 但是他却没有丝毫的办法,面对这些羞辱,父亲不再,已成废体的他哪怕是再不甘再愤怒也是于事无补! ------------ 第182章 终于盼回来了 ------------ 第183章 额滴神啊 ------------ 第184章 皇上的嫁妆 ------------ 第185章 好大来头的干爹 ------------ 第186章 这种分家方式喜庆 ------------ 第187章 成衣作坊被包围 ------------ 第188章 你的墓碑怎么填 ------------ 第189章 捏死还不容易 ------------ 第190章 踩到少爷头上了 ------------ 第191章 掐指一算不对劲 ------------ 第192章 枭臣的想法 ------------ 第193章 令人惊讶的事情 ------------ 第194章 公司总部的麻烦 ------------ 第195章 暴走的小妞 ------------ 第196章 编制问题 ------------ 第197章 武士刀 ------------ 第198章 笨小孩 ------------ 第199章 一语点醒我梦中人 ------------ 第200章 啃人肉的锦衣卫 ------------ 第201章 狗与狼 ------------ 第202章 申家镇子遇冤家 ------------ 第203章 动员大会 ------------ 第204章 当一把恶人 ------------ 第205章 施粥赠衣厚道人 ------------ 第206章 哪来的贼子 ------------ 第207章 疯狂的城卫兵 ------------ 第208章 无奈 ------------ 第209章 论火器 ------------ 第210章 皇上的心思 ------------ 第211章 新式改良 ------------ 第212章 被赶出京师的尚书 ------------ 第213章 四疯要过节 ------------ 第214章 带薪休假制度 ------------ 第215章 父女两个的恳求 ------------ 第216章 误会 ------------ 第217章 监视潘德明 ------------ 第218章 除夕夜 ------------ 第219章 尚书悲催的春节 ------------ 第220章 当一个猎人 ------------ 第221章 田老三家破人亡 ------------ 第222章 求救的少年 ------------ 第223章 灭门惨案 ------------ 第224章 误杀 ------------ 第225章 收礼也是个辛苦活 ------------ 第226章 又认错了人 ------------ 第227章 倒霉的天使 ------------ 第228章 郭侍郎丧命昆明城 ------------ 第229章 歪曲的历史 ------------ 第230章 丢孩子出去套狼 ------------ 第231章 鸟就是脑容量小 ------------ 第232章 决意要杀人灭口 ------------ 第233章 别留手,恨杀 ------------ 第234章 孩子也不容小觑 ------------ 第235章 内奸 ------------ 第236章 谁是黑手 ------------ 第237章 围剿那只鸟 ------------ 第238章 装备上了 ------------ 第239章 生擒活捉也不难 ------------ 第240章 一切都结束了 ------------ 第241章 定亲 ------------ 第242章 宏大的欢宴 ------------ 第243章 审讯要抓住弱点 ------------ 第244章 皇上给的期限 ------------ 第245章 被牵扯上的岷王府 ------------ 第246章 定亲仪式现在开始 ------------ 第247章 徒弟打了翻天印 ------------ 第248章 张真人的仙丹 ------------ 第249章 纪纲的秘密 ------------ 第250章 巴蜀票号的秘密 ------------ 第251章 派谁入川 ------------ 第252章 热闹的京师 ------------ 第253章 夏布朝千户 ------------ 第254章 还是四疯去比较好 ------------ 第255章 准备进京师 ------------ 第256章 纪大人又火了 ------------ 第257章 军队的性质 ------------ 第258章 民主议会 ------------ 第259章 生意该怎么做 ------------ 第260章 跟国家做生意 ------------ 第261章 夏千户抵昆明 ------------ 第262章 洗白他 ------------ 第263章 吴青天大老爷 ------------ 第264章 走漏了风声 ------------ 第265章 精明的年轻人 ------------ 第266章 当面对质 ------------ 第267章 老人家的思维 ------------ 第268章 姜老三的逃亡之路 ------------ 第269章 送嫁妆来了 ------------ 第270章 都抛了吧 ------------ 第271章 一条明路 ------------ 第272章 换个人来问 ------------ 第273章 秀娘的矛盾 ------------ 第274章 蒙主隆恩 ------------ 第275章 惊天新闻 ------------ 第276章 诚心皈依 ------------ 第277章 闹脾气 ------------ 第278章 姜老三是个香饽饽 ------------ 第279章 耿家猎户转行 ------------ 第280章 站在京师门口 ------------ 第281章 纪纲失手 ------------ 第282章 尚书大人的念头 ------------ 第283章 抓内奸 ------------ 第284章 谁都有弱点 ------------ 第285章 二进京师 ------------ 第286章 武当派的渊源 ------------ 第287章 召见 ------------ 第288章 某人慌神了 ------------ 第289章 手心手背都是肉 ------------ 第290章 意料之外 ------------ 第291章 囚徒 ------------ 第292章 都在忙 ------------ 第293章 苦难的日子 ------------ 第294章 敌袭 ------------ 第295章 茫然的逃生 ------------ 第296章 汉王之罪 ------------ 第297章 进出之间 ------------ 第298章 三保大太监 ------------ 第299章 第一笔大生意 ------------ 第300章 教古人做生意 ------------ 第301章 花夜 ------------ 第302章 萌娘 ------------ 第303章 小生我想唱首歌 ------------ 第304章 五妹十三娘 ------------ 第305章 巴蜀票号的秘密 ------------ 第306章 倭寇跟纪纲 ------------ 第307章 朝堂的暗战 ------------ 第308章 兄弟倪墙 ------------ 第309章 少林武当 ------------ 第310章 有迹可循 ------------ 第311章 先斩后奏 ------------ 第312章 拉张晓谶下水 ------------ 第313章 下水的人越多越好 ------------ 第314章 昆明的变化 ------------ 第315章 夫妻搭档不同凡响 ------------ 第316章 开仓 ------------ 第317章 纪大人的末日到了 ------------ 第318章 朱棣之怒 ------------ 第319章 入宫进黑房 ------------ 第320章 跟皇帝过招 ------------ 第321章 李观音山的春天 ------------ 第322章 皆是一场梦 ------------ 第323章 黄俨请客 ------------ 第324章 一等一的院子 ------------ 第325章 被盗版了 ------------ 第326章 实力派偶像 ------------ 第327章 白玉兰 ------------ 第328章 不过就是个国公 ------------ 第329章 不信就算了 ------------ 第330章 夜遇皇太孙 ------------ 第331章 皇太孙的心思 ------------ 第332章 执念 ------------ 第333章 夏尚书是个好人 ------------ 第334章 树倒猢狲散 ------------ 第335章 掌柜的死了 ------------ 第336章 准备回家 ------------ 第337章 纪纲怎么办 ------------ 第338章 绕圈子摸底 ------------ 第339章 送上门的地头蛇 ------------ 第340章 赶赴武当 ------------ 第341章 把自己卖的心甘情愿 ------------ 第342章 大明时期的海况 ------------ 第343章 到家了 ------------ 第344章 夷洲的历史 ------------ 第345章 纪纲的逃亡之路 ------------ 第346章 潘老爷子归天 ------------ 第347章 丧事 ------------ 第348章 嫡位之争 ------------ 第349章 道统之争 ------------ 第350章 入定 ------------ 第351章 得道祖师爷亲传 ------------ 第352章 迫在眉睫了 ------------ 第353章 骚乱 ------------ 第354章 解决之道 ------------ 第355章 张贺张千户 ------------ 第356章 接触 ------------ 第357章 唇枪对舌剑 ------------ 第358章 临别赠言 ------------ 第359章 美肉引来狼 ------------ 第360章 一只巴掌拍不响 ------------ 第361章 倒是一块香饽饽 ------------ 第362章 世子国公一起踩 ------------ 第363章 世子被吓傻了 ------------ 第364章 能帮就帮 ------------ 第365章 各有各想法 ------------ 第366章 欲望的魔爪 ------------ 第367章 动真火了 ------------ 第368章 张狂四疯 ------------ 第369章 教坊司的秘辛 ------------ 第370章 太子爷的心思 ------------ 第371章 厕所也是一种文明 ------------ 第372章 豪华的装修 ------------ 第373章 挖人 ------------ 第374章 请客 ------------ 第375章 擦肩而过 ------------ 第376章 谁在改变历史 ------------ 第377章 解释起来很麻烦 ------------ 第378章 宴是好宴 ------------ 第379章 太子被堵了 ------------ 第380章 成功挖角 ------------ 第381章 纪纲的天地 ------------ 第382章 有朋自远方来 ------------ 第383章 海贼陈祖义 ------------ 第384章 硬着头皮也要答应 ------------ 第385章 合纵连横 ------------ 第386章 敲背也是生意 ------------ 第387章 工伤事故 ------------ 第388章 谁在背后撑腰 ------------ 第389章 爆发 ------------ 第390章 三“杨”开泰 ------------ 第391章 你敢不下车 ------------ 第392章 驯鹿,驯国 ------------ 第393章 杨公子 ------------ 第394章 最大的土狗 ------------ 第395章 老将要出马 ------------ 第396章 张老将悍然出马 ------------ 第397章 飞来横祸 ------------ 第398章 过七夕 ------------ 第399章 跪着的驯鹿社 ------------ 第400章 再入禁宫 ------------ 第401章 争宠 ------------ 第402章 各有千秋 ------------ 第403章 心照不宣 ------------ 第404章 开业,有人欢喜有人愁 ------------ 第405章 明争暗斗 ------------ 第406章 错过的赏赐 ------------ 第407章 免死金牌的震撼 ------------ 第408章 大枭和微臣 ------------ 第409章 太平港的星火 ------------ 第410章 船厂的诱惑 ------------ 第411章 噩梦 ------------ 第412章 水来土掩 ------------ 第413章 闹事 ------------ 第414章 指挥使衙门遇同知 ------------ 第415章 黑脸白脸 ------------ 第416章 养生堂 ------------ 第417章 御史封店 ------------ 第418章 面圣分辨 ------------ 第419章 狗血淋头 ------------ 第420章 拿下孙家船厂 ------------ 第421章 东厂挂牌 ------------ 第422章 潘厚仁的打算 ------------ 第423章 飞升之后 ------------ 第424章 真理屁 ------------ 第425章 找个耍无赖的 ------------ 第426章 你讲道理我耍无赖 ------------ 第427章 小人物的生存智慧 ------------ 第428章 兴师问罪 ------------ 第429章 你摊上大事了 ------------ 第430章 且走且看 ------------ 第431章 黑手拉开的序幕 ------------ 第432章 皇上的心思你别猜 ------------ 第433章 要出使了 ------------ 第434章 各方应对 ------------ 第435章 启航 ------------ 第436章 洛水还是落水 ------------ 第437章 我想看一休哥 ------------ 第438章 十两银子一颗脑袋 ------------ 第439章 出钱才行 ------------ 第440章 喝酒的和尚 ------------ 第441章 有人捣乱就打回去 ------------ 第442章 流氓要分大小 ------------ 第443章 少爷不要脸 ------------ 第444章 敲定结果 ------------ 第445章 细川晴子 ------------ 第446章 又送来一个 ------------ 第447章 狐狸和狐狸精 ------------ 第448章 返航 ------------ 第449章 细川家族的野望 ------------ 第450章 荣归故土 ------------ 第451章 壮士,请断腕 ------------ 第452章 放火烧房子 ------------ 第453章 三个女人一台戏 ------------ 第454章 你算什么东西 ------------ 第455章 刀子要有刀子的觉悟 ------------ 第456章 东厂出洞 ------------ 第457章 又爱又恨 ------------ 第458章 深浅和长短 ------------ 第459章 成亲 ------------ 第460章 抉择 ------------ 第461章 新闻人物还是问题人物 ------------ 第462章 坐镇钓鱼 ------------ 第463章 谋定而后动 ------------ 第464章 大海航行靠舵手 ------------ 第465章 海上遭遇海龙王 ------------ 第466章 敌我交易 ------------ 第467章 北京风光 ------------ 第468章 岭南古家 ------------ 第469章 黎利之乱 ------------ 第470章 借势而起 ------------ 第471章 有功没得赏 ------------ 第472章 莫名其妙的仇人 ------------ 第473章 兴高采烈的汉王 ------------ 第474章 夏布朝挂帅 ------------ 第475章 错的离谱 ------------ 第476章 美人洗脚 ------------ 第477章 卡拉永远OK ------------ 第478章 风大师 ------------ 第479章 精忠报国 ------------ 第480章 好好干 ------------ 第481章 大明好呻吟 ------------ 第482章 都有意见 ------------ 第483章 都是女人惹的祸 ------------ 第484章 请了个人来 ------------ 第485章 你敢 ------------ 第486章 尿了 ------------ 第487章 开唱 ------------ 第488章 大家都想分杯羹 ------------ 第489章 大家可劲的整 ------------ 第490章 特殊嘉宾 ------------ 第491章 教训 ------------ 第492章 荷花尖尖角 ------------ 第493章 公主殿下惩罚你 ------------ 第494章 五指山和紧箍咒 ------------ 第495章 突如其来的被抓 ------------ 第496章 我搭你脸上 ------------ 第497章 签一个明星 ------------ 第498章 纪纲本色 ------------ 第499章 纳妾 ------------ 第500章 臭味相投 ------------ 第501章 兵发暹罗 ------------ 第502章 军中最强音 ------------ 第503章 在商言商 ------------ 第504章 迁都疑惑 ------------ 第505章 北征而去 ------------ 第506章 锻造一个组织 ------------ 第507章 朱高燧火中取栗 ------------ 第508章 秀娘的心事 ------------ 第509章 洽淡 ------------ 第510章 无功也有厚禄 ------------ 第511章 早做铺垫 ------------ 第512章 再向太平港 ------------ 第513章 是的,我要 ------------ 第514章 春梦又初晓 ------------ 第515章 你是我的男人 ------------ 第516章 烧厂 ------------ 第517章 好男儿 ------------ 第518章 哥俩喜相逢,叔叔来添乱 ------------ 第519章 小美人受伤 ------------ 第520章 旧情重弹 ------------ 第521章 抢先拿下金兰湾 ------------ 第522章 足不出户定天下 ------------ 第523章 郑和跟班王景弘 ------------ 第524章 胡“汉”三 ------------ 第525章 杀就一个字 ------------ 第526章 假如我是纪纲 ------------ 第527章 遭遇战 ------------ 第528章 血战 ------------ 第529章 分兵两路各取一方 ------------ 第530章 狼来了 ------------ 第531章 民间智慧抵万军 ------------ 第532章 倭寇强攻城 ------------ 第533章 潘厚仁暗算赖不包 ------------ 第534章 金汁妙用 ------------ 第535章 天价诊疗费 ------------ 第536章 老奴都弄明白了 ------------ 第537章 飞来一箭 ------------ 第538章 夏布朝回援 ------------ 第539章 兵败如山倒 ------------ 第540章 正统的国师大人 ------------ 第541章 于容光的算盘 ------------ 第542章 内阁突然倒戈 ------------ 第543章 狡辩 ------------ 第544章 众望所归 ------------ 第545章 有些事情不能说 ------------ 第546章 潘氏集团的春天 ------------ 第547章 船厂的新气象 ------------ 第548章 准备衣锦还乡 ------------ 第549章 参拜沐王爷 ------------ 第550章 千日宴 ------------ 第551章 全方位合作 ------------ 第552章 度假的打算 ------------ 第553章 没儿子怎么办 ------------ 第554章 创新才是王道 ------------ 第555章 敌不过就拉拢 ------------ 第556章 真有个公主 ------------ 第557章 硬着头皮上 ------------ 第558章 比基尼 ------------ 第559章 跟清河论道 ------------ 第560章 视察船厂 ------------ 第561章 都不想回去 ------------ 第562章 在家里搞研究 ------------ 第563章 潘讲师上台 ------------ 第564章 朱棣再次北征 ------------ 第565章 收了足利家的妞 ------------ 第566章 进京纳贡 ------------ 第567章 惊了杨士奇 ------------ 第568章 中日交流 ------------ 第569章 海上试枪炮 ------------ 第570章 小莲巧梦想成真 ------------ 第571章 有钱人的生活 ------------ 第572章 西利八儿速喇 ------------ 第573章 我为什么要说“又” ------------ 第574章 真定还是死定 ------------ 第575章 跟公主促膝谈心 ------------ 第576章 拉玛铁菩提王 ------------ 第577章 帝王末路 ------------ 第578章 韶华不再 ------------ 第579章 王振要不要 ------------ 第580章 清贫潘厚仁 ------------ 第581章 再见太子爷 ------------ 第582章 拨乱反正 ------------ 第583章 图谋远洋舰队 ------------ 第584章 送上门来的好事 ------------ 第585章 老谋和深算 ------------ 第586章 瞌睡来了枕头 ------------ 第587章 过年 ------------ 第588章 南京地震 ------------ 第589章 大哥一声好走 ------------ 第590章 下毒事件 ------------ 第591章 公主求援 ------------ 第592章 谁都不是笨蛋 ------------ 第593章 未雨绸缪 ------------ 第594章 送行 ------------ 第595章 朱高枳的一生 ------------ 第596章 突破封锁 ------------ 第59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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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看国师的了 ------------ 第638章 强杀王爷 ------------ 第639章 内外夹攻(小) ------------ 第640章 兵不血刃 ------------ 第641章 朱高煦之殇 ------------ 第642章 胜利班师 ------------ 第643章 漏网之鱼 ------------ 第644章 赵王脱命 ------------ 第645章 升官损财 ------------ 第646章 铁依挂帅 ------------ 第647章 荷花小辣椒 ------------ 第648章 愿赌服输 ------------ 第649章 带个小尾巴 ------------ 第650章 出发马六甲 ------------ 第651章 再议谋夺 ------------ 第652章 三人成虎 ------------ 第653章 思想胜于治国 ------------ 第654章 小荷花的小心思 ------------ 第655章 通宝释疑 ------------ 第656章 朝政积弊 ------------ 第657章 税政第一刀 ------------ 第658章 剥他国充己库 ------------ 第659章 教育之始 ------------ 第660章 共襄义举 ------------ 第661章 跨越万里的利益 ------------ 第662章 功高震主 ------------ 第663章 潘厚仁的毒辣心思 ------------ 第664章 屯田之法 ------------ 第665章 老臣我回避回避 ------------ 第666章 雇佣军 ------------ 第667章 依法无为而治 ------------ 第668章 为人民服务 ------------ 第669章 聚宝盆无踪 ------------ 第670章 刘重撞枪口 ------------ 第671章 不用我来救 ------------ 第672章 难承美人恩 ------------ 第673章 公主不是那么好娶的 ------------ 第674章 清河的鼓励 ------------ 第675章 皇上有后了 ------------ 第676章 潘厚仁的聘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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