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卷 ------------ 第一章 惊魂 沈玉迷蒙中只有一个感觉,就是难受。浑身没有一丝力气,而且浑身滚烫,那种灼热,似乎要将脑子都煮得沸腾一样。 除此之外,就是颠簸。那种颠簸,让沈玉觉得胃里都是一阵阵的翻腾。 两种感觉交织在一起,让沈玉觉得……自己要死了。 迷蒙中沈玉觉得有人拍自己的脸颊,还听见一个焦灼的声音:“玉阑,快醒醒。” 沈玉勉强睁开眼睛,看到一张陌生而焦灼的妇人面容。 “玉阑,你听着。不管怎么样,你都要好好的活下去。”妇人的嘴唇张张合合,说出来的话又快又急,仿佛在被人追赶一样,唯恐时间不够说不完想说的。 沈玉只觉得莫名其妙――这个妇人认错人了吧?她想出声提醒,可是奈何实在是没有力气和精神,连维持清醒都很困难。 “不要恨你爹。”妇人顿了一顿,面上露出一丝不知道是哭还是笑的神情,最后声音又冰冷下去,像是坠了铅块般的沉重:“小心那个女人,你要牢牢记住。你要防备她,但要决不能和她做对,玉阑,你一定要做到。一定要!” 有滚烫的水珠落下来,砸在了沈玉的脸颊上,沈玉吓了一跳――好好的,怎么哭了? “还有――”妇人还要哽咽的说下去,可是却是猛然被一声巨响给打断了。 沈玉瞳孔一缩,错愕的看着头顶突然破裂的木板以及露出来的天空,还有就是,一张染着鲜血带着狞笑的脸。 破碎的木屑掉下来,砸在身上虽然不算痛,可是却让人莫名觉得心惊肉跳。 “安心上路吧!”随着一声狞笑和讥讽,沈玉这次是真的吓得魂飞魄散了。她看见一柄斧头朝着自己劈了下来!斧刃上,不仅有钢铁冰冷的光,还有腥红的血! 要死了!沈玉脑子里只有这个念头,下意识的便是往后缩。她毫不犹豫的相信,真被劈中了,她肯定会被剁成两半。 “啊――”一声刺耳的尖叫后,沈玉感觉自己被妇人抱着扑闪开来。这一摔,沈玉只觉得头昏脑胀,本就维系艰难的清醒更是随时都要消散。不过,这么一摔,却也是堪堪避过了斧子捡回了一条小命! 这个时候沈玉可不敢昏过去,拼了命的维持清醒――这么一昏过去,肯定就没了醒来的指望了!刚才那个人,分明就是要活活的剁了她! 恐惧从骨子里蔓延开来,或许是太过恐惧,反而激发了求生意志,沈玉觉得身体的难受不是那么明显了――当然,也可能是顾不得去在意这个了。 就在沈玉想要爬起来赶紧逃的时候,妇人却是拖着她踉跄着爬了出去。与此同时,沈玉看见前一刻还狰狞笑着要用斧头剁了她的男人踉跄着跌了下去,胸口上赫然是一个从脖子几乎砍到了胸口的巨大豁口。 鲜血“噗”的一声喷得到处都是,让人看得心惊肉跳。吓得沈玉几乎是魂飞魄散,以前只在电视里看过这样夸张的场景,不过她知道那是演戏,是假的。可是这一回,却是真的!这样血腥可怖的情形,让沈玉有一种世界末日的感觉。太可怕了。 “夫人,我带着你骑马逃。”还没来得及反应,沈玉便是感觉自己被抱住了,同时还听见一个焦灼肃穆的男人说话声。 沈玉定了定神,才发现自己被个男人抱在了怀里。而男人,正焦灼的看着方才那个妇人。 妇人此时已经是一身狼狈,面色都是惨白一片。 “玉阑,你好好收着。”沈玉感觉怀里被塞进一个东西,低头一看才发现是妇人塞过来一个小木匣子。妇人紧紧盯着她,目光近乎贪婪,仿佛要将她的样子刻在骨子里。 沈玉被看得心脏都忍不住猛的一缩,这样的目光,让人不敢直视。 手心一疼,沈玉感觉到妇人用力的捏了捏她的手,语气急促而郑重:“记得我说的话。好好活着,小心。” 随后妇人便是松开了手甚至顺势推了一把,随后就转过了头,厉声而急促的吩咐:“你骑马带着她走,不管怎么样,保她平安!”只是声音却是带着一丝恐惧和颤抖。 而话还没说完,妇人就已经是飞快的朝着另一边跑开了去。 沈玉一震,看着妇人,心头是莫名其妙。 同样一震的,还有抱着沈玉的那个男人。 “夫人!”男人喊了一嗓子,声音压抑而嘶哑,仿佛被压着千斤重的东西。 “走。”男人喊了一声之后,却是到底没追上去,反而转身就跳上了一旁的马。狠狠一一巴掌抽在了马身上。马嘶鸣一声,吃痛狂奔了出去。颠的人都是一个趔趄。 沈玉全然没能回过神来。无力的趴在男人的肩膀上,她迷惑的看着还在不停背对着她奔跑的妇人。事实上,她已经完全懵了。从醒来到现在,发生的这一系列的事情,让人有一种很不真实的感觉。 她想理清楚这些事情,可是却是有些力不从心。脑子里本就有些混沌,加上现在这样的情景,也的确是不能让人冷静下来,仔细思考。 沈玉看到了四分五裂的马车,以及一群不停厮杀的人,还有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尸体。那种震撼是无以复加的,这种粗暴的,互相砍杀的情形,以及那些腥红的颜色,都让人有些无法接受。 最后沈玉的目光再一次的落在了依旧不停狂奔的妇人身上。心都缩紧了――妇人的处境可是不妙。且不说妇人四周那些厮杀的人,就是身后提着刀狂追过去的人,都是随时能让妇人丧命的。 而就在沈玉心高悬着的时候,不知道哪里突然射出来的冷箭一下子扎在了妇人的肩膀上。妇人踉跄了一下,可是很快却是站稳了脚跟仍是一刻不停的往前奔跑。 还有人追了上去,还有人似乎想护着妇人。两拨人不停的在竞争。 可是到底还是有人追上去,一刀狠狠的劈在了妇人的背上。这一次妇人直接摔在了地上。殷红的颜色立刻将衣服都改变了颜色。 沈玉呆呆的看着,浑身都是哆嗦了起来,不管怎么样也是控制不住。不仅仅是害怕,还有别的一些情绪。只是这个时候,沈玉却是没有时间去细细分辨。 妇人忽然又挣扎着爬了起来,踉跄着继续狂奔。 沈玉一喜,忙瞪大了眼睛继续看着,心里只觉得像是被人狠狠揪着,说不出的提心吊胆。只是妇人的处境却是一点儿也不容乐观。 沈玉明白:纵然能从那样的环境中逃走,可是身上那样严重的伤,怕也是能要了她的命。若是及时止血处理伤口还好,可若是不能,最后肯定是失血过多致死。 虽然沈玉很想看看到底妇人能不能逃过一劫。可是到底还是没能如愿。在马儿的狂奔之下,妇人和那一群仍是在不住厮杀的人渐渐的从她视线中消退而去。 沈玉茫然的想――妇人为什么不骑马逃?而且,还朝着那边跑……那不是自己送死么? 而还没等到将这个问题想明白,沈玉就已经是支持不住的失去了意识。 等到沈玉再度挣扎着从浑浑噩噩中拾回清醒,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躺在柔软的床铺中。而不是身处在那个几乎如同修罗场一样的可怕地方。也没有被人抱着骑马疲于奔命。 微微松了一口气,沈玉按了按胸口,这才觉得渐渐安稳了。只是想起那些可怖的情景,却还是忍不住的一个哆嗦。 四下环顾一番后,沈玉却是又愣了。屋子很朴素,床幔被褥俱是素色,而不管是床还是不远处的一张桌子,一个柜子并几个凳子,却都是古代的式样。再往远处看,就是窗户也并不是明亮的玻璃窗,而是木格子糊了纸的窗。 沈玉呆呆的想了一阵,有些闹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儿。 直到听见“吱呀”一声开门声,沈玉这才猛然惊醒。抬头看去,却是个面容清瘦的尼姑,不过三十岁许的年纪,神情沉静而温和。一身青布缁衣,还染了些许供佛的檀香味。 “阿弥陀佛,姑娘可算是醒了。”尼姑和沈玉对视一眼之后,便是双手合十多少有些喜悦的念了一句佛号。 “你是谁?”沈玉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只问自己想要知道的。 “贫尼静如。”自称静如的尼姑一面说着,一面却是麻利的从桌上倒了茶水过来,又小心的端到了沈玉的唇边。 沈玉就着静如师太的手喝了几口,这才觉得五内焚烧的灼热感退去了一些,缓了一缓,这才又接着问:“这是哪里?” “这是白衣庵。”静如师太答了,顿了顿又道:“和姑娘一同来的那位男施主在庵外草庐中候着,贫尼这就吩咐人去请他过来。” 沈玉点了点头。静如师太便是起身去了,不多时又回来,手里却是端了一个粗瓷碗,里头是黑乎乎的药汁。 静如师太将碗端到了沈玉的唇边,沈玉犹豫一下,伸手接过,然后一口气喝了下去。饶是如此,那股子苦味也是久久不散,似乎一直苦进了心里。 静如师太又倒了一碗清水,沈玉喝了几口,这才觉得好受了一些。 “我病了多久?”沈玉犹豫一下,又问道。 “来庵里已经足有三日了,听说之前还病了好几日。主持说,能醒来全看姑娘造化。如今姑娘醒了,可见是佛光普照,也是姑娘有大福缘大造化。”静如师太说这话的时候,带着一股子虔诚的味道。 沈玉笑了一下,没说话。不过,她心里却是并不觉得是佛光普照。或许是有运气在里头,可是更多的,还是得靠自身的意志和药物的帮助。 沈玉没有等多久,外头就响起了敲门声,静如师太便是起身开门,然后又退了出去。 男人一进来就“噗通”跪在了沈玉的床前,“属下该死,没有保护好小姐和夫人,罪该万死。” 沈玉惊了一惊,下意识的要出声,却是又克制住了。看着男人一动不动跪着,似乎她不开口就不起来的样子,沈玉却是没急着让他起来,反而直接问:“夫人呢?” 男人口中的夫人,就是那个妇人。沈玉想起妇人当时危险的境况,心里微微一缩。心里多少有些希望男人能带来一个好消息。 男人没吱声。 沈玉的心沉了下去。无力的靠在床头,好半晌才缓过劲儿来,又出声缓缓问道:“你回去找人了?可亲眼看见了?” “弟兄们将夫人的棺椁送回府里了。”男人终于又开口,语气压抑而嘶哑,似乎努力克制什么。 沈玉听得出来,那是自责。对于妇人的死,男人觉得很自责。也是,他的职责就是保护妇人。可是如今…… “你起来吧。”沈玉叹了一口气,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是让男人先出去。男人也不吭声,立刻垂头就往外退。 只是在男人走到门口的时候,沈玉到底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夫人……是不是伤得很重?身子可有损毁?” 男人一颤,却是没答,慌张的如同逃命一般飞快不见了身影。 沈玉露出苦笑来。答案是显而易见的。不出声,有的时候反而更能说明问题。妇人想必……死得极惨。 只是,沈玉想起当时妇人在松开她的手时那样的神态,却是觉得一片茫然。 或许当时她不明白妇人非要往另一个方向跑的原因,可是现在她却是想通了――调虎离山。又或者,叫做吸引敌人的注意力。也就是,诱饵和炮灰。 若是真要逃,应该是骑马跟着他们一起狂奔。而不是凭着一双腿就想从一群歹徒中突围。 而这么做的目的很简单,就是为了救她。不,确切的说,是沈玉阑。 ------------ 第二章 身份 没错,沈玉阑。她不再是沈玉,而是沈玉阑。 其实昏睡的这几日,她一直都在做梦。梦里的她,变成了沈玉阑,将沈玉阑的经历重新又经历了一遍。那些感受那些事情,如今再想起,倒像是她自己亲生经历过的。就连那些感情,也再分不清楚到底是她自己的,还是沈玉阑本来的。 沈玉阑低头看自己柔嫩的手掌,不过才大人的一半大小,还只是个孩子罢了。真正的沈玉阑今年也不过九岁,虚岁十岁罢了。的确还是个孩子。 沈玉阑的身份说起来算是不错了。居然还个将军的女儿――不过她琢磨着,这个将军估计也不算是什么太大的人物。怎么说呢,因为沈玉阑的爹,原本只是个农家小子罢了。也不知道走了什么运,竟然平步青云,一级级的就这么升了上来。 一般来说,这样的草根,肯定比不上那些有背景有势力的。 在沈峻之还是个农家小子的时候,沈玉阑的母亲吴氏就嫁给了沈峻之。其实沈玉阑自己是没见过沈峻之的。因为吴氏刚怀孕,沈峻之就去了战场。 这一走,直接就是十年的功夫。直到今年,沈峻之回京城做官了,这才派人来接了妻女上京。 吴氏就带着沈玉阑一路往京城来。谁知道半路上沈玉阑就病了,高烧不止,只是因为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一直也没能找个好大夫,只能忙着赶路,想着赶紧到了京城,再寻个好大夫看看。 可是眼看着离京城也就一两日路程了,谁知道又遇到了劫道的匪徒。结果,沈家的女眷这一行,虽然也不老少人,可是到底还是敌不过匪徒势众,竟是逃不脱。 所以,这才有了她一醒来就看见的那副情景。 而带着她逃出来的那个男人,就是沈峻之派来接她和吴氏回京的部下王礼。 想起刚才王礼的话,沈玉阑叹了一口气。吴氏本是该进京享受夫荣妻贵的待遇的,可是谁曾想,竟是惨死在了路上。 而就算是如今再想起吴氏当时的举动,她仍是觉得震撼不已。更觉得有些不值得。不知道吴氏知道若是自己救的根本不是自己的女儿,会不会死不瞑目? 对于吴氏的舍己行为,沈玉阑还觉得有些不理解――母亲真的可以为子女做到连性命都不要?她很怀疑这一点。因为她从小就没有父母,是跟着爷爷奶奶长大的。据说,她的生父在她还没出生的时候就死了,她的生母生下她之后,嫌她是个累赘,就扔下嗷嗷待哺的她跑了。然后一直没有半点消息,不知道是死在外头了还是根本就忘记了还有她这么一个女儿。 所以,她始终对这种父母为了孩子不顾一切的感情,抱着深深的怀疑。以前甚至是认为这世上绝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可是吴氏这一次的义无返顾,让她有些动摇了。 沈玉阑摇了摇头,觉得自己不该去想那些有的没的,现在最重要的,还是接下来该怎么办。 首先,肯定是没办法回到现代去了。穿越这种事情,遇到一次已经是机缘巧合了。她并不指望还能给她回去的选择。毕竟,这不是买票坐车,还能选择往返来回。 既然没法子回去现代,她就只能老老实实的呆在这里。这个叫做大云的朝代。现在这个地方还是农耕时代,没有电没有机器,就是打仗,还是用冷兵器。而且,是奴隶君主制。也就是说,和中国古时候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在这样的地方,一个小姑娘是绝对不可能自己活下去的。所以,她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去京城沈家,以沈玉阑的身份活下去。 想到这个,她不禁苦笑了。在沈玉阑的记忆力,她对京城可并不是那么向往,甚至是有些讨厌的。不为别的,只不过是因为沈峻之还有一个老婆。对,是老婆,也就是妻,可不是妾。 不过,吴氏也不是妾,和沈峻之那是正经的结发夫妻。 这么说或许有些复杂,甚至有些奇怪。一个男人,是不可能有两个正妻的。的确,古代虽然是三妻四妾这么一个说法,可是正儿八经的妻子可是只有一个的,其他,都只能被称为妾侍。 而沈峻之却有两个妻子,这个事情有些古怪。只是沈玉阑却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吴氏说得很含糊。 原本的沈玉阑不知道,她自然也就无从知道。 但是她却知道另外一件事情――那就是,沈峻之的另一个妻子,必然不会待见她。而且……当时吴氏在马车上,对她说的那番话,她还记得。 吴氏叫她小心那个女人,让她顺着那个女人,防着那个女人。那个女人,如今想来只能是沈峻之的另一个妻子了。 更甚至,她怀疑这一次的事故,根本不是什么意外,而是一场谋杀。这并不是不可能的,否则的话怎么偏偏就她们遇到了匪徒?要知道,他们可不是走的什么偏僻的小路,是官道。纵然那一块官道有些偏僻,可是也不至于就有那么多的匪徒在那儿肆意妄为。 当然,或许也可能是她太过小心了。不过,沈玉阑觉得在这样的处境下,不小心一些,怕是不行的。不然丧了命,那就后悔莫及了。 沈玉阑担心的不仅是到了沈家之后会不会有危险,还有就是,在沈家,她会是怎么一个处境?身份说不得都有些尴尬了。还有沈峻之,对她又是如何? 一个十年没见面的女儿,沈玉阑并不觉得沈峻之会很在意。 沈玉阑想来想去,只觉得未来一片黑暗。加上才醒来体力有些不够,便是索性又躺了回去,闭上眼睛歇一歇。 其实,或许应该换个角度。生命不易,她能有第二次生命,已经是很值得高兴的事情了。至于其他的……凡事总会有个解决的方法,船到桥头自然直。现在想多些未雨绸缪自然好,可也别自己把自己吓住了。 沈玉阑临睡之前,迷迷糊糊的想起一个事情来――就是吴氏还交给她一个小匣子来着。里头装的不知道是什么? 等到再一觉醒来,沈玉阑觉得自己大约是彻底好了。身上也有力气了,精神也不觉得疲了。 屋子里点了一盏油灯,估摸着天已经是黑了。沈玉阑坐起来,看见桌边上正在诵经的静如师太,便是唤了一声:“师太。” 静如师太睁开眼睛,见她醒了,便是笑起来放下经书:“饿不饿?就是不饿也吃一点,等会该吃药了。贫尼去厨房端点吃的来。”说完也不等沈玉阑反应,就径直出去了。 沈玉阑的确是饿了,扬声说了谢谢之后,便是安心等着了。 几分钟后,静如师太端了一个托盘来,里头是一碗粥,并三样清淡的小菜。 沈玉阑一口气吃了个精光。粥是蛋花粥,估计是为了给她补身子的。所以,吃完之后沈玉阑又对静如师太说了一句谢谢。 静如师太收了碗筷,“姑娘不用如此多礼。” 沈玉阑犹豫了一下,还是出声:“师太,这些日子是你一直照顾我?那你有没有看见,我的一个小木匣子?” 静如师太摇摇头:“没有,兴许那位男施主知道。不然我让人去问问?” “嗯。劳烦师太请他过来一趟。”沈玉阑点点头应了,是该和王礼好好说几句话了。如今她病好了,怕是差不多也该上路了。 不说别的,吴氏的棺椁已经运过去,她这个做女儿的,也该去守灵。就算是因为吴氏的救命之恩,她也想去送吴氏最后一程。 不多时王礼过来,仍是一直低着头,似乎已经羞愧得不敢见人,语气恭恭敬敬;“大小姐,匣子我带来了。”说着就将藏在袖子里的匣子双手奉了上来。 沈玉阑伸手接过,随意的问了一句:“知道里头是什么吗?” “这是夫人的遗物,属下不敢胡乱看,并不曾打开过。”王礼先是一怔,随后便是急切的辩解。 “哦。”沈玉阑看一眼王礼,也不打开盒子。她方才故意那样问,就是想试试看王礼的态度。其实看没看,这个真不好说。不过,王礼的态度倒是很恭敬。只是也不知道到底可信不可信? 应该是可以相信的吧?不然也不会带着她逃出来。沈峻之也不会派出来。 这样想着,沈玉阑便是将这个念头丢开来,只又问王礼继续上路的事情:“我们怎么回京?” “这里离京城有只有一日的路程,但是……只有属下一人,怕是……”王礼的态度很迟疑,也很没信心。 沈玉阑知道王礼这是害怕再遇到什么事儿。或者说,其实王礼心里也明白,那些匪徒的出现,或许并不是巧合。 不过王礼的担忧却是有道理的。只有王礼一人,怕还真不好弄。可是……她不可能不回去,吴氏的丧礼,她是要参加的。而且,拖得越久,怕是越不利。 “不能乔装进城?”沈玉阑皱眉,手指无意识的在木匣子上轻轻敲打。想来想去,她也只有这一个主意。 “太冒险。”王礼却是并不同意,“属下一直跟在将军身边,许多人都认得我。而且进城也需要出示路引的。再则,大小姐的身子刚刚才好――” “想想法子,明天再休整一日,就出发吧。”沈玉阑却是不管那么多,直接下了命令。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不如快刀斩乱麻。 ------------ 第三章 逃命 等到没人在跟前的时候,沈玉阑打开了木匣子。 木匣子里的东西不多,就是一叠纸,还有几个金簪子金镯子。沈玉阑将簪子和镯子都仔细的把玩了一回,发现分量都不轻,如果拿去换钱,应该是能换不少的。 等到放下金子,沈玉阑又去看那些纸张。只看了一眼,她就立刻明白了――这些都是银票。每一张都是一百两面额的,数了一遍,居然是整整有十三张,也就是一千三百两白银。 因为不知道银子的价值,所以沈玉阑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这些银子到底能算是多大一笔财富。不过,吴氏的意思她却是明白的――这应该就是吴氏的全部家当了,是留给她做安身立命的钱的。 木匣子底下还有一只素银的簪子,分量很轻,簪子头是一朵小小的玉兰花样子,光亮如新,看来应该是经常把玩的。不必说,这自然也是吴氏的。 只是,吴氏将这个银簪子和贵重的银票金子放在一起,却不知道为什么。难道是有特殊意义? 思量了一回,沈玉阑人仍旧是将东西放在匣子里,又将匣子放在自己枕头边上,这才睡下了。 第二日一大早,仍是静如师太送了早饭和汤药过来,沈玉阑便是和静如师太说了要离开的话。又谢过静如师太这几日的照顾。 静如师太倒是有些担忧,劝了一回:“姑娘大病刚好,身子还虚着,怕是不宜上路。” 沈玉阑垂下头,“不瞒着师太说,家母仙去,我这是要赶回去奔丧。总不能连最后一面儿也不见就这样天人永别了。骑马很快,想来也不会有事儿。” 静如师太讶然的瞪大了眼睛,随后悲悯的念了一声佛号。只是仍是不赞同:“姑娘本就是风寒如体,如何再能被风吹着?着实不妥当。” 沈玉阑苦笑;“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这一时半会的也没法子去找马车不是。能凑和就凑合吧,奔丧重要,其他的却是顾不得了。” 静如师太想了想,又道:“那贫尼去向主持禀告一声,或许主持有什么法子也不一定。” 沈玉阑少不得又道谢了一回。待到静如师太走后,便是自己将衣裳穿了,在屋里来回走动活动筋骨。这几日昏睡时间太长,总觉得身子都有些僵硬了似的。 甚至,她还悄悄的站在门口开了一条缝看外头的景色来着。只见引入眼帘的皆是葱葱绿绿之色,或有淡雅的花树点缀其中,嗅着空气里淡淡的檀香味,感受着静谧的氛围,倒是让人生出一种如在桃源仙境之中的感觉来。 沈玉阑心情都是好了不少。不过她也没敢在门口呆太久,怕吹了风病情反复。再说了,还有东西要收拾。 收拾东西的时候,沈玉阑才想起自己还没梳头。低头看了一眼已经垂到腰部的头发,顿时不由一笑――她以前为了省事儿,头发很短,梳头根本就是看心情。想起来就梳一下,没想起也就作罢了。而如今么,显然是不行了。 幸而屋子里有镜子和木梳,于是她忙拿起梳子来梳头。结果一梳才发现头发这几日睡着,几乎有些打结了。只得先用手指粗略的疏通了一遍,这才又用梳子一点点的梳开,梳顺。 一面梳头,沈玉阑一面从显得昏黄的铜镜里打量自己。五官算不得多出色,和吴氏倒是有些相似,皮肤么……应该还算白皙。露齿一笑,牙齿倒是很整齐,雪白细密。或许是沾了牙齿的光,这么一笑之后,倒是增色不少。 看了半晌,沈玉阑得出一个结果。那就是穿越一般会变成美女的好事儿,真没发生在自己身上。这样一张脸,只能说清秀,要说多出色……真谈不上。 梳好头自后,沈玉阑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弄,最后索性就松松的编了个鞭子,用头绳绑了,也算是清清爽爽。 衣服么――也只有一件而已,身上如今穿的还是一件缁衣。想了想,沈玉阑将衣裳换了回来,将缁衣叠好放在床边上。 匣子自然是要妥善收着的。不出意外,这些银子还真就是她在这个世界安身立命的本钱了。穷过苦果,沈玉阑很清楚一文钱难倒英雄汉这个道理。不论是什么时候,只要手里有钱,底气也就足了。 刚将一切弄妥当,王礼便是过来了,王礼手里也有一个小包袱,里头不知道装的是什么,一身短打扮,头上还戴了一个斗笠。看上去倒很像是一个普通的汉子。放在人群里,应该是不起眼的。 王礼见了沈玉阑之后,恭敬的行过礼,这才打开包袱取出一件东西来:“大小姐将这个帷帽戴上吧,一来也可挡风,二来也省得让人看了去。” “嗯。”沈玉阑伸手接过,研究了一下后就戴上了。帷帽是黑纱的,戴上之后也不至于就全然遮挡了视线,也能看见路。不过却是成功的遮掩了她的脸。黑纱很长,几乎遮住了半个身子。 “走吧。”沈玉阑又打量了自己和王礼一眼,觉得没什么不妥当了,这才拉开门踏出了房门。 走了两步又顿住,侧头问王礼:“你身上可有银子?” 王礼一愣,虽然不知道沈玉阑要银子做什么,不过还是爽快的掏出了一个银锭子来。 沈玉阑捏在手里掂量了一下,也拿不定主意,只得又问:“这个给庵里做香火钱,会不会少?” 王礼又是一愣,随后解释:“足有二两了,少倒是不少。只是依大小姐的身份,却也不多就是了。” 沈玉阑心道,不少就好了。至于身份――谁知道她是谁啊?只看打扮,不过是个能过得去的小康之家的女儿罢了。 说起来,沈玉阑是真觉得自己的打扮是当不得将军府千金小姐的名号的。她估摸着,或许将军府的丫头都能和她穿得差不多。 不过想想也不奇怪,吴氏是乡村妇人,纵然丈夫成了将军,可是那些骨子里的观念却是不会改变的。至于眼光――乡下地方,也不可能有太好的东西。 沈玉阑让王礼带着她去供奉佛祖的大殿,准备将银子留下就出发。 结果去了大殿却是看见了静如师太和另外几个师太正说话。 沈玉阑忙站住,双手合十行了个佛礼,也不敢贸然出声打扰。将银子扔进专门筹集香火钱的木箱子里,抬头看了看宝相庄严的佛祖像。心中一动,上前去跪了,认认真真的磕了头,心中祈祷道:佛祖,你若真是有灵,就保佑我这一去顺利平安。将来,让我再替吴氏讨个公道。我也就别无所求了。 “阿弥陀佛。”沈玉阑刚一起身,就听见一声庄严的佛号。转头看去,却原来是静如师太旁边一个衣服颜色和其他人不同的师太。想了想,她便是笑着唤了一声:“主持师太。” “贫尼静照。”那师太也是含笑,慈眉善目的样子看着便是有几分慈悲悯人的味道,一时间沈玉阑竟是想起了观音菩萨来。 “这些日子在庵中多有打扰,多谢诸位师太的照顾。”沈玉阑又行了一回礼,语气也是诚恳。她是真觉得感激的。 “应该的。”静照师太叹了一声,目光怜爱:“你这身子,着实不能再奔波了。不然再复发,怕是不好。只是你也有必须离去的理由,我们也不便劝说。只是我们庵里如今有一位京城来的贵客,用过午饭自后便要回京,方才贫尼与那位客人商量了一回,看能不能行个方便,捎带你们一程。那位客人答应了,只是怕是要委屈你与他身边伺候的人在一辆车上了。” 沈玉阑喜出望外,连忙摇头:“不委屈不委屈,能有马车乘坐已经是极好了。再说,我也不是什么尊贵的人,更谈不上什么有什么好挑剔的。”顿了顿,又诚恳的朝着静照师太和另外一个道谢:“真不知道该如何感谢诸位师太才好了。” 沈玉阑是真的觉得惊喜的,有一种出门遇贵人的感觉。事实上,能随着静照师太口中的贵客一起回京城,对她和王礼来说,简直是天大的好事。 静照师太既然说是贵客,又有奴仆随身伺候,那人身份肯定不低。不仅进城容易很多,路上也是安全很多。混在对方的车队里,也就不必担心被仇家发现了不是? “不知那位贵客现在何处?帮了我们这样大的忙,我们自然是该当面道谢的。”沈玉阑又开口言道。 静照师太却是摇头:“不必如此多礼,等到出发的时候自然是能见到的。这会子去了,怕也是见不着的。” 沈玉阑也就没再坚持。又说了几句话后,便是又和王礼回去了先前的禅房。 对于这样的好事,王礼倒是有些顾虑:“对方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大小姐如此贸然,会不会有些草率了?” 沈玉阑定定的看了王礼一眼,无声苦笑:“那你说,还有别的选择没有?自己走更危险。你选哪个?” 王礼抿了抿唇,没说话。 ------------ 第四章 危急之下 玉阑还没上车,就听见前头有了吵嚷的声音。凝神听了片刻,顿时面色大变――她觉得,十有八九是来找她的。 她听见了动静,旁人自然也是听见了,看向她的目光都有些狐疑起来。 玉阑盘算了一下,然后将目光落在了中间那辆华贵的马车上。心中犹豫了不到一秒钟,就下定了决心毅然的转身就走。 在众人都被前头的吵嚷吸引了注意力的时候,玉阑已经是直接冲进了那辆华贵的马车里。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错愕而秀气的脸。一个不过十二三岁的小男孩儿,又惊又怒的瞪着她,带着些戒备的味道:“你是谁?” 玉阑也顾不得许多,一个箭步上前去就在小男孩儿身边坐下了,然后一抬手,用方才拔下来捏在手里的簪子抵住了小男孩的脖子。 整个过程快得不可思议。小男孩儿根本就没来得及躲开,就已经是感觉到了脖子后头的尖锐。 这下,可不仅仅是又惊又怒了。 玉阑看见小男孩似乎有张口叫人的迹象,便是压低声音恶狠狠的开了口:“你若是不听话,我死了你也活不了!只要你带我进城就行,进城后我就放了你。” “你在找死。”小男孩儿却是蓦然的吐出这么一句话来,尚且还带着稚嫩的声音更是出乎意料的冰冷。有着一股不容侵犯的威严。 只看这样子,就知道小男孩儿的身份必定是不低的。 玉阑不知道小男孩儿是不是真的有那个本事让她死,可是她却是知道,若是现在不这么着,她就得立刻死。所以玉阑很不客气的冷笑一声:“你就是再尊贵,你的人来得再快,也没我手里的东西快。我死不要紧,你要是想当垫背的,我也欢迎。” 玉阑觉得对付这种小孩儿,就是得他横你比他更横,不然根本镇不住。所以,她的语气很不客气,很嚣张。 看着小男孩儿那张明显是孩子的脸,玉阑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欺负小孩儿算什么本事?! 不过同时更是憋屈无奈――如果不是情势所逼,她也不至于就要做这样缺德的事情。 小男孩儿似乎终于被镇住,选择了妥协:“好吧,我带你进城。”顿了顿又问:“前头的动静是来寻你的?” 玉阑觉得没必要隐瞒也根本隐瞒不住,所以很干脆的点了点头:“对,所以你若是肯帮忙,就算是救了我一命。是做好事。” 小男孩儿煞有介事的沉吟了一下,然后点点头:“好吧,我带你进城。不过你在马车上的事儿也不能被人知道,我得先吩咐一声。” 说完这话后,小男孩儿就一直看着玉阑。 玉阑自然知道小男孩儿是什么意思,无非是要她先松开手而已。可是……迟疑的想了想,到底她还好是松开了手。只是面上有些讪讪的。 不是她觉得应该相信小男孩,而是她觉得,若是真这么继续威胁下去被人发现了,她同样得小命不保――她也不能一辈子都不撒手吧?所以,还不如趁早的拿出诚意来,让人消消气也好。 玉阑这会子心里除了憋屈还是憋屈――得了这么一个身份,遇到这么一个烂摊子就够恼火了,还得有这样那样的麻烦,顾忌这个顾忌那个的。 不过玉阑抱怨归抱怨,却也十分清楚的明白一个事实――那就是在这个社会里,她一个丫头片子,是没有半点人权的,死了也没人问津。那怕她爹是个将军也不例外。女子本来社会地位就低,几乎都成了男人的附属品了。更别说,她如今还是个小丫头。 玉阑纵然松开了手,可是却也一点没放松,看似垂着眼皮像是温和的小绵阳了,可是她却是时刻做着准备再次扑上去制服小男孩儿的。只要小男孩儿敢有一点儿想要出卖她的动静,她就立刻行动! 不过还没等到小男儿说话,马车外头已经传来询问的声音:“小公子?” “没事儿,吩咐下去,不许人多嘴。赶紧回城。”小男孩儿“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玉阑后,便是威严的吩咐了这么一句。 玉阑顿时松了一口气。然后抬头讨好的笑了一回――看这个架势,她倒是有些后怕了。要是真的这小男孩儿追究起来,不知道那个将军爹扛得住扛不住? 不过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个道理玉阑还是很明白的。 只是她的讨好显然没起到作用,反而换来一声冷哼。 玉阑忍不住闹了个大红脸――她一个成年人朝着一个小男孩儿讨好已经够丢人了,没想到人家还不买账! 这让玉阑多少有些羞恼,所以就不再吭声了,只坐在角落里假装自己是透明的――自然,心思还是更多的去注意外头的动静了。她怕这小男孩儿没法子保护她周全。 不知道是不是看出了她的心思,小男孩儿冷哼了一声:“不管是谁,也没那胆子敢查我的马车。更别说动手。”那语气,要多嚣张就有多嚣张。 玉阑没吱声,继续假装自己不存在,心头却是松了一口气的。敢这样说话,肯定是有所依仗的。一般的人家,估计也不能调教出这么个娃儿。 果然如同小男孩儿说的,马车还真就平平安安的出了寺庙下了山,然后平稳的行驶在了官道上。中间不仅没人拦一下,连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 玉阑觉得自己小命大约是能暂时保住了――就是不知道这个小屁孩儿是不是愿意不计前嫌了。 “那个,我其实刚才也是迫不得已。你看见了,有人追杀我。我实在是被逼无奈了。”纵然觉得自己没骨气,可是玉阑却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开了口。 “哼。”小男孩儿只从鼻孔里喷出了这么一个声音来,看样子是很不屑的,而且很生气不打算原谅她来着。 玉阑有些无奈,“我跟你道歉,对不起。你就当什么事儿也没发生,好不好?” “哼。”小男孩儿的回答依旧是这么的简洁。 玉阑有些恼了:“你说你要不要这么小气?我也没把你怎么的。” 小男孩煞有介事的冷笑一声:“那我拿刀架在你脖子上试试。” 玉阑彻底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琢磨了一下就索性不开口了――这个时候,估计她怎么说都不管用。人家还在气头上呢。 不过玉阑刚沉默了一会儿,小男孩倒是开了口了:“你被谁追杀呢?为什么追杀你?你从哪儿来的?” “山贼。”衡量了一下,玉阑还是给了这么一个答案。一来她没证据证明到底谁是幕后主使,二来也有那么点家丑不可外扬的意思。真要闹起来,估计沈峻之的面上是过不去的。到时候说不得还得迁怒她。所以,还是先这么说着吧。 “你骗小孩儿呢!”小男孩明显恼怒起来了:“三岁孩子都不能相信是山贼!哪里的山贼敢这么嚣张?还追杀?再说了,你看着可不像是什么有钱人。” 玉阑讶然的看了小男孩儿一眼,心道这个小屁孩儿倒是挺聪明。不过面上却是笑眯眯的反问一句:“你多大了?再说了,我就只知道是山贼,其他的你问我问倒是还想找人问问呢。” 小男孩一下子涨红了脸,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反正没说话了。 就这么一路安静的走着,玉阑倒是有些控制不住的打起了瞌睡。没办法,身子本来就没好利索,需要休养。而且坐在马车里,更有点儿坐摇摇椅的意思,让人奇怪不自禁的就想睡觉。 起初玉阑还强撑着,不过等到瞌睡厉害了,却是怎么强撑也没用了,连她自己什么时候滑下去半躺着也不知道了。 这么一闭上眼后,玉阑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是被吵醒的。茫然的四下张望了一眼,这才渐渐的回过神来。看着旁边小男孩一直盯着她的眼神,她顿时不好意思了,忙咳嗽一声假装什么也没发生:“这是怎么了?” “到京城了。马上过城门。”这次小男孩儿倒是没有不吭声,反而很是详尽的解释了一回。 玉阑忙点点头:“行,那我进城后就下车。多谢你了。” 小男孩不自在的咳嗽了一声。 玉阑也不在意,只是心头盘算着接下来该怎么办――也不知道王礼进城没有。没有王礼的带领,她对京城里的情况可是两眼一抹黑。 或许,应该先问路去将军府?至于是不是贸然上去认清,还是再考虑考虑再说。 说句老实话,如果可以,她倒是不怎么想去认那个亲。可是……哎。 因为小男孩的身份,所以倒是很轻松的就进了城,就连例行的检查也没有。 进城之后走了一小段,到了一处僻静的地方后,玉阑就让小男孩吩咐停车,自己打算下车了。 “你打算去哪儿?”倒是出乎意料的,小男孩竟然这么问了一句。 玉阑略一沉吟,露齿一笑:“去酒楼吃饭。然后等我亲戚接我回去。” 小男孩意味深长的看了玉阑一眼,似乎看穿了玉阑的心思一般,不过最后却是又言道:“倒是很远,要不要我吩咐――” 玉阑直接婉拒了。说自己想看看城里的风光。又礼貌的道了谢,然后头也不回的赶紧走了。 至于为什么不告诉小男孩儿她的去处――还不是怕秋后算账? 下了车,玉阑还警惕的留意着身后有没有跟踪的――她那样闹了一出,不管是那贵公子小男孩也好,还是他家人随从也好,怕是心头不那么痛快吧?想找回场子,那也是有的。所以不得不防。 为了保险起见,玉阑饶进了一条小巷子藏一会,见的确是没什么情况了,这才又出来问路去。 ------------ 第五章 认亲 不过还没等到玉阑开口问,便是被一人拦住了去路。抬头一看,玉阑顿时长舒了一口气:“王礼。” 王礼点点头,轻声道:“大小姐,咱们这就回府去吧。怕是将军等急了。” 玉阑自然只能点头同意。 王礼先带着玉阑去雇了马车,这才往将军府行去。玉阑坐在马车里,反复的思量一会见了沈峻之该如何表现。 王礼心不在焉的驾着马车,心底倒是叹了一口气――刚见了这位一直养在乡下的大小姐的时候,她还是个单纯腼腆的小姑娘呢。怯生生的藏在太太身后,让人爱怜。可是现在…… 王礼觉得,他已经看不透这个小姑娘的心思了。仿佛一夜之间,她就长了,思虑周详,不再像是小孩儿那般,甚至连那些娇怯都没了,变得毅然变得冷峻。胆子也大了起来。 如果不是他一直就守着玉阑,怕是他会认为根本就是换了一个人。 不过想到玉阑的遭遇,王礼倒是又有几分同情和释然――环境逼着人成长啊。任谁看见自己的母亲就那么惨死在自己跟前,谁又能无动于衷?还有死亡的阴影一直笼罩着,更是让人不敢放松分毫。说句实话,即便是他自己,都觉得压力很大,心里一直在害怕。怕自己就这么丢了性命。 他都如此,更何况是一个小姑娘? 想通了这些,王礼又开始思量自己该怎么交差――沈峻之的吩咐是将母女两个平安待会京城来。可是现在事情成了这样,虽说不能怪他。可是到底他失职了。 两人满怀心事的到了将军府大门跟前。王礼停下马车,径直去报信让人请沈峻之出来。 门房自然知道沈峻之去办什么事儿,只不过前几日看着抬了棺材回来,早已经觉得怕是王礼也回不来了。谁知王礼不进回来了,而且神而且…… 门房去请沈峻之之前,忍不住的看了一眼马车。 玉阑也没动,她既然是来做大小姐的,自然该有一番气势和架子。不然岂不是让人看轻了去?吴氏也是想过这个问题,所以曾经仔细的嘱咐过。这也是为什么玉阑如此轻车熟路的缘故。 想起吴氏,玉阑不由得叹了一口气,眼底也多了几分悲戚的意思。吴氏这样,算的上是飞来横祸了。吴氏心头不知道怨恨不怨恨? 就在思绪纷杂的时候,玉阑听见了外头王礼激动的叫了一声“将军”,顿时浑身一个激灵的回过神来。她和沈峻之马上就要面对面了,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景?对她这个女儿,沈峻之又是什么态度? 玉阑主动挑起了车帘从马车里出来,一抬头,就看见了一个面容清俊带着威严的三十左右的男人正瞧着自己。 瞧着那明显华贵光鲜的衣裳,玉阑就猜出了这人肯定就是沈峻之。当下忙从马车上袭来,顾不得多打量,也不管地上脏不脏硬不硬,就跪下了下去,实实在在的将头磕下去,哽咽的唤道:“女儿给父亲请安。父亲……” 一句“父亲”,顿时让沈峻之动了容,堂堂七尺男儿,竟然眼里都有了水光。沈峻之同样的声音带了一丝不容觉察的哽咽:“玉阑。爹对不住你们。你娘――” 听见沈峻之这样的语气,以及听见他提起吴氏,玉阑心头倒是替吴氏欣慰了一回――沈峻之还没忘记糟糠之妻,很好。 心头如此想着,玉阑毫不犹豫的放声大哭:“父亲,娘她不会回来了!娘她死得好惨!是我不好,娘要不是为了保护我,也不会――父亲……” 玉阑毫不吝惜的将自己的眼泪往外道,更是不觉肉麻的用了最煽情的语气。都这个时候了,自然是不必管其他的,能让沈峻之多愧疚就多愧疚,要多心疼就有多心疼才好。如此,她才有安身立命的本钱! 沈峻之看玉阑就那匍匐在地上嚎啕大哭,语气又是那样的伤心绝望,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碎了。一时间愧疚心疼齐齐涌上心头,要多难受就有多难受。而眼底的水光,自然是更加明显了。 沈峻之成亲没多久就离了家,连自己女儿出生也是没看见,这么多年来,说句不好听的,玉阑连这个爹一面都没见到。单单是这个,就足让沈峻之觉得对不起玉阑了。更别说还有吴氏那一份。 对吴氏,沈峻之自然也是无比的愧疚。多年的分离,他总算是能让妻子过上好日子了,可是偏偏吴氏竟然死在了路上!这个结果,让沈峻之又惊又怒的同时,更是带了无比的愧疚和后悔。 两者相加,就是沈峻之有铁石心肠,那也是不能不动容的。 沈峻之一把将玉阑扶了起来。似乎有些不敢看玉阑悲伤的样子,别开了眼睛安抚的拍了拍玉阑的肩膀,又愧疚道:“都是我的错。是我害苦了你们母女――” 玉阑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一个温柔的女声道:“老爷这是怎么的,怎么的竟是就这么站在大门口了?我还等着您带着玉阑过来呢,谁知左等右等的不见人。还好我等不及迎了出来,不然这么被人看去了,岂不是让人笑话?” 玉阑抬起头望了过去。只见一个二十多岁的少妇娉娉婷婷的走了出来,相貌倒是生得很好,身段很不错,只是有些偏瘦,看上去很娇弱似的。不过姿态摆得却是很威严。 看她的穿着打扮,再听她刚才对沈峻之说的话,玉阑自然也不难猜出她的身份。想必就是沈峻之另外一个妻子郭氏了。也就是她的二娘? 玉阑挑了挑眉,垂下眼皮继续哀戚的对着沈峻之抽噎,假装根本就没看这女人出现。她没扑上去直接将这个女人暴打一顿已经算是很能克制了,但是还要去巴结,那肯定是做不到的。 而且。一想起吴氏死的惨状,即便是告诉自己那不过是作假,也没法子做到。做人,总是有底线的。哪怕是明知道不讨好这个女人只怕将来没好日子过,看是她也做不出那样的事情来。 沈峻之被这么一提醒,倒是有些回过神来,忙拉着玉阑往里头走:“对,是我糊涂了。走,咱们进去再好好说话。” 沈峻之说这话的时候,俨然就是一副慈父的样子。语气带着宠溺,神态也是温柔。 沈玉阑点点头,很是乖巧顺从的应了。 走到那个郭氏跟前的时候,果然听见沈峻之介绍了一句:“这是你玉珊妹妹的娘。” 沈玉阑抬飞快的扫了沈峻之一眼,不意外的从沈峻之面上看见了尴尬之色。然后心底很不厚道的冷笑了:能不尴尬么?当着自己女儿的面,承认自己还有另一个女人,就是脸皮比城墙厚也是禁不住的吧? 而且,沈峻之看样子倒是还有几分良心。 就冲着这个,沈玉阑对沈峻之这个“爹”的态度就又缓和了几分。 沈峻之这样的介绍,显然不能让郭氏满意,于是郭氏干脆自己出了声:“玉阑,来,跟娘去吧。你一路赶来,想必劳累得很了吧?先歇一歇,然后咱们再好好说说话。” 娘?沈玉阑心头冷笑,抬起头来直勾勾的看向郭氏,心道这人的脸皮倒是挺厚。今日那还敢腆着脸皮称上娘了?! 郭氏面上的笑容看上去倒是很真诚。不过实际上么――那一双带着冰寒的眼睛却是最能体现郭氏现在的心情。 沈玉阑也不是小孩子,自然也不会被表象骗了过去。当下也是勉强一笑,回想着吴氏曾经请了人专门教导礼仪,规规正正的朝着郭氏行了一个礼,然后小声的唤道:“二娘。” 一句二娘,顿时让郭氏的面色有些撑不住。 不过沈峻之倒是没什么反应。反而欣慰的点点头:“你娘将你教得很好。”这么一说,倒是又想起吴氏的好,以及吴氏死的惨状来,当下便是又开始愧疚起来。怕被人看出端倪,他忙拉着玉阑往府里去:“我让人带你去洗澡换衣裳,然后再好好的给你接风洗尘。” 沈玉阑的脚步一顿,然后小声的带着几分祈求的味道道:“父亲,我想先去祭拜一下娘――” 沈峻之一愣,一低头看见沈玉阑面带哀戚和祈求的脸,顿时心头一痛,苦笑一下:“是该先去祭拜你娘。你是个孝顺的孩子。” 跟在后头的郭氏,脚步同样一顿,然后使劲的抿了抿唇。 扶着郭氏的丫头感觉到郭氏蓦然掐紧的手指,也不敢声张,只能强忍着。待到没人的时候悄悄看了看,发现都沁出血丝了。 郭氏自然心头是不痛快的,不管是先前那一句“二娘”还是现在非要去祭拜吴氏,对她来说,都分明是一种挑衅。当下心头就冷哼了一声,吴氏不讨人喜欢,就连她生的女儿也是让人讨厌。上梁不正下梁歪。 不过,此时此刻,郭氏心头就是再不痛快,也不敢如何――让沈峻之看见了,那还得了? 对于郭氏的不痛快,玉阑就算是没亲眼看见,可是却也不难猜出。她本来就是故意这样做的。自然,也不在是为了让郭氏不痛快。更多的,还是她的确是想好好的祭拜一回吴氏。若不是吴氏,哪里还有她现在站在这里? 再则,作为女儿,祭拜吴氏本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便是么? 当然,她也是有私心的。她要让沈峻之对她从满愧疚和怜惜,要让沈峻之对她这个女儿看重。 ------------ 第六章 吴氏灵堂 吴氏的灵堂布置得有些偏僻,沈玉阑过去的时候,里头只有两个婆子守着。看上去分外的凄凉。 而且,只看那一堆很小的纸灰,以及供桌上明显分量不足的贡品,和几乎快要熄灭的蜡烛,就知道守灵的人肯定是不尽心的。 两个婆子几乎是匆忙而又狼狈的出现在了沈峻之和玉阑面前。 只看了这样,沈玉阑就能断定,这两人肯定是在偷懒。再往灵堂角落里扫一眼,她就更肯定了。同时也更怒不可遏了。 偷懒也就算了,两人竟然还敢喝酒!瞧那一桌子的花生壳!都快堆成小山了! 不过,敢在灵堂上吃酒偷懒,怕也是和有些人的态度有关吧。沈玉阑毫不掩饰的看了一眼郭氏。然后又看了一眼沈峻之。 郭氏的态度决定了下人们的不经心,可是沈峻之却也是必然很少过来的。不然随时过来的话,婆子们哪里敢这样偷懒?至少不敢这样明目张胆的偷懒就是了。 沈峻之同样也是面色铁青。 两个婆子知道自己被抓了个正着,面上有些讪讪的。 沈玉阑却是不打算就这么算了。吴氏凭什么被这样对待?而且,她又凭什么容忍? 所以,沈玉阑很是干脆的当着沈峻之的面就出了声:“你们就是这样当差的?!灵堂之上,你们也敢吃酒取乐!而且竟然还偷懒至此。你们眼里,难不成都当我们这些主子是傻子不成?” 沈玉阑又朝着沈峻之行礼:“父亲,这样的刁奴决不能纵容,要我说,直接打上十个板子,然后撵出去府去永不录用才好!” 沈峻之听着沈玉阑一番训斥后有说出这样的责罚,倒是有些意外――印象吴氏可是个温柔善良的,从不肯和人大声说话,也不如此的严厉苛责。怎么的反而教出来的女儿却是这样泼辣? 不过,沈峻之倒是没有反对,反而点点头,威严道:“打二十板子,撵出去。”就算沈玉阑不开口,他也不打算轻饶了。他吩咐过,一定要好好操办吴氏的丧仪,可是现在看来,却是有人不拿他这个一家之主当回事儿了。 一旁的郭氏此时终于是再也忍耐不住的开了口:“是不是有些太重了?咱们一向是积善之家,况且怕姐姐在天之灵,也不愿意如此大动干戈――这两个婆子虽说一时糊涂犯了错,可是往常办差倒是还好,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老爷您说呢?我觉得,干脆罚半年月钱就是了。” 沈玉阑看着郭氏,心头不住冷笑――看来,郭氏是要和她唱反调了。不过,她这样本也是为了杀鸡给猴看,郭氏越是闹腾,最后她就越能立威。 沈玉阑是猜得到郭氏的想法的――郭氏心里怕是觉得她是个外来的,所以不管怎么样,都轮不到她来做这个主,说这个话。最应该的是,她求着郭氏做主才对。而不是这样擅自决断。而且,这两个婆子,算是郭氏的人。她要动郭氏的人,哪怕那两个婆子做得再错,那么郭氏也要护一护的。 这就是所谓的打狗看主人了。 如何处置这两个婆子,俨然已经成了以后她在这个家里地位的风向标了。若是按照她说的处置了,那么她这个大小姐自然也就有了威严。因为连郭氏也要避让。可若是郭氏占了上风,那么她以后的地位,可想而知。 正是因为这个,所以沈玉阑是半点不能退让。要知道这么一退,那以后的日子就难过了。所以,硬着头皮也是必须要上的。 沈玉阑抿了抿春,只是看着沈峻之。目光却是不带任何的感情。 可是正是因为沈玉阑这样的表情,倒是让沈峻之反而无法开口应承郭氏了――那双眼睛里,沈峻之看不到对父亲的孺慕之情,更没有祈求期盼之类情感,完完全全就像是看一个陌生人!因为只有对陌生人,才会没有要求! 沈峻之不由自主的避开了沈玉阑的眼睛。他是战场上下来的,按道理早已经是心硬如铁石,可是现在只有沈峻之自己知道,他一颗心早就颤抖得不成样子!更是酸楚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沈玉阑是他的第一个孩子,他当初和吴氏对这个孩子十分期盼,感情自然又是不同的。第一次做父亲的感觉,沈峻之到现在都没忘记。除了这个,他对玉阑的愧疚也是十分多的。沈玉阑这么大,从没见过父亲一面。 所以,沈玉阑看待陌生人的目光,彻底的将沈峻之给击溃了!沈峻之满心苦涩,觉得沈玉阑这样看他也是对的。毕竟,十多年来这是第一次见面。随后再想到吴氏的惨死,想起曾经新婚时候的点点滴滴。再想到沈玉阑和吴氏十多年来相依为命,于是又更加释然―― 沈玉阑愤怒也是应该的。若是他连这点子都做不到,怕是沈玉阑心底会对这个父亲很失望吧? 沈峻之的目光在灵堂上溜了一圈,组后落在吴氏的牌位上。随后淡淡道:“别的错可以犯,唯独这个不能。我吩咐过要好好操办,可是实际上呢?是不是我这个一家之主如今说的话不管用了?还有,玉阑她娘虽然没让她们伺候过一日,可是却也是这个府里正经的夫人。她们对主子这样,我还留着她们做什么?" 沈峻之说这话的时候,目光和郭氏对视了片刻。 郭氏便是不敢再说什么了――再说下去,这个过错就得扯到别人身上了。而且,沈峻之的话说得这样重,再说下去,就等于拂逆沈峻之这个一家之主的威严。 所以,郭氏就是再不甘心,却也只能满心苦涩的选择妥协。 沈玉阑在听见沈峻之的话之后,目光里便是有了几分暖意,整个面色也是柔和起来。 沈峻之一直留心着,见状自然是松了一口气,心头也是欢喜起来。只是一转头想起吴氏,便是重新又伤痛起来。 沈玉阑接下来也没多说,只是亲自去给吴氏重新点了香烛,又往火盆里烧纸钱。跪在蒲团上,还没开口就是哽咽了:“娘,不孝女儿来给您磕头了。娘,您一路走好。娘,我会记得您说的话,好好侍奉父亲,好好活下去。娘,我好想你――你怎么能丢下我呢――” 沈玉阑夸张的伏在地上“呜呜”的痛哭,那声音可以说是闻者伤心听者流泪。 沈玉阑是故意的,倒不仅仅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吴氏。终有一日,她一定会给吴氏一个公道。可是在那之前,沈峻之是必须解决的。 要知道,郭氏也是沈峻之的妻子,也替沈峻之生了孩子!到时候,万一沈峻之铁了心要偏袒,她这个做“女儿”的,还能怎么样?这个年代,孝道大于天,沈峻之说不追究了,她就不能有二话。不然就是忤逆不孝。 而这样哭一回,才会让沈峻之觉得更难受,觉得吴氏死得不明不白,死得冤枉,死得不应该。她要让沈峻之牢牢的记住这伤痛。 接着,沈玉阑狠狠的在灵堂上哭了一通,将吴氏的死得冤这个事实直接就印在了沈峻之的心里。同时更是让沈峻之有了个感觉――吴氏去了,她这个和吴氏相依为命的女儿,觉得天塌了,但是所幸她还有沈峻之这个父亲。 沈玉阑承认这样是不厚道的,她在利用吴氏,利用沈峻之对吴氏这个少年夫妻的情感,好达到保全自己的目的。如果她真的是吴氏的女儿自然没什么可说的。只是…… 沈玉阑心底是有些小小的罪恶感和愧疚感的。但是她也自我安慰说虽然芯子不是吴氏真正女儿的,可是好歹身子是。保全了这身子,也算是让吴氏的骨血得以传递了。 沈玉阑这样的动作倒是很有效果――至少沈峻之是真的说出了这么一句话来:“放心,你娘虽然去了,可是我还在呢。以后决不让你受半点儿委屈。” 不管是一时感情激动的情况下说出这话,还是真心实意的在保证,对沈玉阑来说,倒是不太重要。重要的沈峻之说了这话,那么她以后有了委屈,就能堂而皇之的告状。沈峻之就得给她做主。 不过郭氏在一旁看着沈峻之和沈玉阑“父女情深”的情景,只觉得牙都要酸到了。更觉得――吴氏肯定是故意教导沈玉阑这样做的。而沈玉阑,和吴氏一样,是个让人讨厌的。 可想而知,本来就不喜欢沈玉阑的郭氏,在件事情之后,对沈玉阑的厌恶到底达到了什么地步。不过,接下来,郭氏却是比现在更生气―― 因为沈玉阑在郭氏装模作样的劝说她去休息的时候,不但没听从安排,反而断然拒绝了,而且一口一个二娘的,叫得郭氏心头直咬牙。 沈玉阑拒绝的理由很简单:“别人守灵我不放心,还是我来吧。况且,本来也该守灵的。多谢二娘的关心,只是想起我娘,我心里着实难受,还请二娘体谅。” 郭氏怎么听怎么都觉得沈玉阑是在倒打一耙――指桑骂槐的告诉别人,她不体谅沈玉阑丧母之痛,更没想过沈玉阑该做什么。反而非要沈玉阑照着她的想法来―― 郭氏气得险些没拂袖而去。 沈峻之却是觉得,沈玉阑的确是个孝顺的。竟是叹了一口气:“既然如此,让玉珊陪着你一起守吧。她也得叫你娘一声母亲,守灵也是应该的。” 郭氏这一次,想吐血的心都有了――更是毫不客气的怒瞪了沈峻之一眼,心头恨恨:沈峻之这些年来,是越来越不当她是回事儿了! ------------ 第七章 郭氏母女 对于沈峻之这个决定,沈玉阑着实没有办法苟同――这不是让郭氏更记恨上她了么?虽然说是要叫一声娘,可是到底不是亲生的,郭氏和她女儿能愿意就奇怪了。换做是她她也得不情愿。 不过心里再怎么不苟同,可是沈玉阑却也不好拂逆了沈峻之的面子――这是沈峻之看重吴氏的表现。 所以,沈玉阑只是象征性的客气了一下:“这怎么好?玉珊妹妹还小,哪里能陪着我守灵呢?上柱香就行了。” 沈峻之自然是不肯:“规矩不可废。” 郭氏再也沉不住气,拉着脸冷冷的扫一眼沈峻之,耐着性子语气还不算太差:“老爷,您过来我有话跟您说。” 沈峻之同郭氏去了,沈玉阑则是留在灵堂里。 灵堂上并没有棺木,只有一个牌位。吴氏的棺椁已经送去了寺庙停放。因为是凶死,所以要在寺庙中停放一年,才能入土埋葬。至于到时候是送回老家祖坟安葬,还是就在京城附近寻了地,这些都是以后慢慢决定的。 沈玉阑恭恭敬敬的给吴氏的牌位上香叩头,心头默默道:“虽然我不是你真正的女儿,可是我也会珍惜这一次天赐的机会,好好的活下去,断然不会被人害了去。更不会委委屈屈的过这一生。至于你的冤屈,我也一定会替你昭雪。” 做完了这些,沈玉阑心头微微松了一口气,至少对吴氏的罪恶感减轻了不少。 而这个时候,她也有了功夫去想其他的――譬如郭氏会不会和沈峻之吵架? 等了约摸有十来分钟,沈峻之便是趁着脸回来了。 只看那脸色,沈玉阑就猜出了沈峻之怕是和郭氏有些争执。 沈玉阑很识趣的没问,只是自顾自的跪着烧纸,当是什么都没看见。既然沈峻之是她爹,那么当父母的,必然是不愿意在长辈跟前丢了面子的。 不过沈峻之倒是也很快缓和了面色,就站在旁边跟沈玉阑说话:“路上遇到那样的事情,你一定吓坏了吧?也是我不好,我该亲自抽空去接你们母子的,兴许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听着沈峻之自责的语气,沈玉阑心头微微一动,觉的有些异样――怎么听沈峻之这样说,倒像是他知道些什么似的? 带着这样的狐疑,沈玉阑垂下眼皮,状似不经心的叹了一声:“那些强盗专门做这些的,纵然父亲在,也未必就能震慑住他们。怪不得父亲您的。又不是您愿意这样的,所以父亲也不必自责。” 沈峻之长叹了一声,露出一丝苦笑:“那不一样。” 只是到底哪儿不一样,沈峻之却是没有说。 沈玉阑心头越发的觉得古怪起来――她是真的感觉,沈峻之说不定是真的知道什么的。 不等沈玉阑在开口询问,沈峻之却是又转移了话题:“这些年,你们怎么过的?你娘她――”剩下的话,沈峻之的声音渐渐低下去,竟是含含糊糊的听不大清楚了。 沈玉阑却是知道沈峻之想问什么,当下拢了拢而变得碎发,仔细的搜索了一下记忆,然后缓缓的诉说道:“因为父亲不在家里,所以娘为了避嫌,并不过多的和人来往。就是屋子,在父亲您拿回来的钱存够了之后,娘就在村里买了快地。盖了一所小院子。娘说,是照着父亲您原本设想的那样弄的。您若是看了,必定是喜欢的。” 看着沈峻之面色越来越悲痛的样子,沈玉阑继续再接再励:“小时候娘教我写字,最先些写的就是沈字,然后就是您的名字。跟我讲您的那些事情。还说,我这个名字,就是您出征前就想好的。至于其他的――倒是也没什么。只是娘每次说起您的时候,总是背着我偷偷的哭一回。我猜,肯定是想您了吧。” “是我对不住你们娘两。”沈峻之的声音充满了懊恼和悔恨。 沈玉阑摇摇头,“娘从小就跟我说,让我不要怨恨您。您也是为了这个家,为了咱们过上好日子。她哭是因为不知道您过得好不好,怕您不知道照顾自己。这次上京,娘是很高兴的。还准备了许多东西――若不是带不了那么多东西,娘肯定会将所有的都带上的。” 说这话的时候,沈玉阑故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高兴的意思,不过说完这一段后,她便是又故意的叹了一声,话锋一转哀戚道:“只可惜那些东西路上都丢了,娘也……” 沈玉阑“呜呜”的哭了起来。尽量的让语气听起来很伤痛。 沈峻之伸手将沈玉阑揽入怀里,也是悲痛得厉害,不过却也只是无声的拍了拍沈玉阑的背脊以示安慰。也不知道是不是太生疏的缘故,总觉得动作是有些僵硬不自在。 就在“父女”情深的时候,沈玉阑冷不防的听见一声大喊:“爹!”声音有尖又高,带着怒气冲冲的质问问道。 沈峻之和沈玉阑同时抬起头来。 沈玉阑和门口的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儿目光对在了一起。 沈玉阑立刻就知道了对方的身份――没办法,和郭氏长得太相似了。所以,她才能如此肯定,这个小女孩儿就是郭氏的女儿,沈峻之的另一个女儿,也就是她名义上的妹妹,沈玉珊了。 沈玉珊满面的不痛快,目光里更是带着明显的厌恶味道。而且,面上的恼怒根本就没有掩饰。 沈玉阑有点儿觉得不大明白沈玉珊为什么对她这样敌视,以及沈玉珊为什么这样恼怒。就算是有郭氏的影响,可是却也不至于就如此严重吧? 就这么一沉吟的功夫,沈玉珊已经是跺脚闹了起来:“爹,不许你抱她!你明明说过,只疼我一个的!” 沈玉阑直接扭开了头去。然后心底喷笑――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沈玉珊会如此表现了。分明就是吃醋了!哈哈,觉得她抢走了沈峻之? 果然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啊,心思可真够单纯的。 对于沈玉珊的话,沈玉阑直接就当没听见,若无其事的低头数地上的青砖。 不过,沈玉阑能当没听见,可沈峻之却是不能够的。所以当下沈峻之就沉下了脸威严的呵斥了起来:“胡闹什么?还不快来跟你姐姐亲近亲近?” 沈玉珊“哇”的一声大哭起来,使劲的跺脚,看上去有些气急败坏:“我不我不,爹你不疼我了,我恨你!我恨你!你是骗子,骗子!” 沈玉阑觉得。沈玉珊这么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发发脾气跺跺脚,果然是让人觉得娇蛮可爱。不过,再等几年沈玉珊长大了,若是还这么着,大约到时候就只能用一句“泼妇”来形容了。 不过,沈玉珊倒是挺单纯的,怎么就敢当着沈峻之的面说这样的话呢?这不是胡搅蛮缠而且给沈峻之没脸么? 正因为如此,所以她心底对郭氏的教育有些鄙夷――也太差了。就算沈玉珊生性如此,可是做戏总该会吧?哪怕就是为了讨好沈峻之,不也得说说好听的?说这样的话,不挨打才怪! 更让沈玉阑跌破眼镜的还不仅仅是如此。沈玉珊竟然还言道:“她算是我哪门子的姐姐?一个乡下来的丫头,凭什么?” 沈玉阑同情的看了沈玉珊一眼,然后一撇嘴露出个冷笑来。 果然如同她猜想的那般,沈峻之直接就沉了脸,满身戾气的重重斥道:“你再说一次!我问你,谁教你的这些混账话?孽障,还不给我跪下!平日小打小闹的,我也不曾管教你,可是看来我是惯坏你了!” 这样的沈峻之,一下子就让人害怕起来。 沈玉珊回过神来,终于是不敢再逞强,也不敢再犟嘴,哭哭啼啼的撅着嘴磨磨蹭蹭的跪下了。只那小摸样,看着要多委屈就有多委屈。 沈玉阑看着沈玉珊仍是看不起她的鄙夷样子,无声冷笑,然后拽了拽沈峻之的袖子,故意低头替沈玉珊求情:“父亲,玉珊妹子到底还小呢。不懂事也是有的。况且,本来我也是乡下来的丫头……” 前头是求情,可是后头几句却是未尝没有些自怨自艾的卑微意思在里头。 沈峻之的闻言面色更黑了几分,沉声道:“什么乡下来的?我也是乡下来的。玉珊你除了从小住在城里,难道就不算是乡下人了?” 沈玉阑不厚道的偷笑了――这话杀伤力可够大的,沈玉珊不是瞧不起乡下人么?这么一说,连沈玉珊自己都成了乡下人了,沈玉珊如何受得了? 不过,沈玉珊这想法却也是够让人不喜欢的。乡下人怎么了?乡下人哪里不好了?没有乡下人种粮食,城里人还不都得去喝西北风?现代人可都向往农村有田有地的生活呢。城里人难道就天生高贵些不成? 沈玉珊果然是哭得越发委屈了。一副想要辩解可是又碍着沈峻之的面色不敢辩解的样子。 然而沈峻之这一次却显然是动了真火了,当下也不管沈玉珊,只吩咐一旁噤若寒蝉的下人去叫郭氏来。 随后也不管沈玉珊,只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等着郭氏。 倒是沈玉阑有些看不下去了,出声提醒:“父亲,这里是灵堂。不好大声喧扰了我娘的清净吧?” 沈峻之这才恍然大悟,忙一叠声的吩咐换地方,又懊恼道:“是我想得不周到。” ------------ 第八章 争执 最后去的是沈峻之的书房。 沈玉阑自然也是跟着去了。不过去之前,却是仔细的吩咐了下人好好守着灵堂。 等到郭氏赶到的时候,沈玉珊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委屈得很。 郭氏自然是心疼得厉害,上前就要将沈玉珊拉起来,口中更是埋怨:“老爷这是做什么?玉珊才多大?纵然犯了错,也该好好教,罚跪做什么?若是跪坏了膝盖,可怎么的得了?” 沈峻之面上有些不耐,气哼哼的打断了郭氏:“哪里就那么娇贵了?乡下那些小丫头从小做活,也不见怎么了,不一样是康健得很?” 郭氏抬起头来,似笑非笑的先是看了一眼沈玉阑这才出了声:“我们玉珊和乡下小丫头自然不同?如何比得?”不仅这话是意有所指,郭氏眼底的冷色更是让人看着就不痛快。 沈玉阑自然明白,郭氏这是在讽刺她呢,觉得她是乡下来的,自然无法和沈玉珊那样金尊玉贵的千金小姐比。 沈玉珊心头冷笑――郭氏也太猖狂了,要知道,她虽然是乡下来的,可是别忘了她和沈玉珊可是一个爹生的!沈峻之又不是傻子,如何会听不出来这里头的意思? 果然沈峻之满面寒霜的开了口。:“太太这话是什么意思?莫不是看不起咱们乡下人?可惜的是,太太偏就嫁了我这么一个乡下来的泥腿子。没得辱没了太太的身份。” 沈峻之显然是动了真火,语气很是冰寒,更带着自嘲和质问的味道。 郭氏也是变了面色,明显的露出了懊恼之色来。说这话,可不是就伤了沈峻之的面子了?当下郭氏讪笑一回,压下火气解释:“这是什么话?老爷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玉珊从小就是娇惯着养大的,自然不像是乡下丫头那样粗实,我也没有贬低的意思。” “哼。”沈峻之几乎是从鼻孔里喷出了这么一个冷哼来。 郭氏只当是没听见,只好言好语的问:“不过玉珊到底犯了什么错?竟是惹了老爷这样生气?” 说着又看向沈玉珊,使了个眼色轻声斥道:“玉珊,你是怎么回事儿?你爹一向最疼你,你还不向你爹道歉?但凡你认错,哪一回你爹又舍得罚你了?” 郭氏倒是很会说话。沈玉阑心头不住冷笑。 沈玉珊倒是也不傻,听郭氏这样说,委委屈屈的便是认了错:“是我错了,爹你别生气了――” 沈玉阑看向沈峻之,想看看他是不是会高高拿起轻轻放下这事儿。 沈峻之冰寒着脸,沉声朝着沈玉珊反问:“既然你认错,那你好好说说,你是哪里错了?” 沈玉珊咬着唇看一眼沈玉阑,眼泪顿时掉得更凶了,不过却也抽抽噎噎的答了话:“我不该那样说。” “怎么样说?”沈峻之却是有些不依不饶的味道。 郭氏顿时不乐意了,声音拔高了些许:“老爷这是做什么?玉珊已经认了错了。她一个小孩子,老爷何必跟管教手下似的?” 沈峻之气得不轻,同时心头恨恨:“你就是一贯这样,生生的惯坏了孩子!你就这么着罢,以后有你后悔的时候!” 郭氏却是只觉得沈峻之小题大作:“玉珊还小,再说了,她又能犯多大的错?” 沈峻之冷笑,只盯着郭氏:“是啊,我也纳闷呢,玉珊一个小孩子,怎么就能说出那么恶毒伤人的话来!到底是谁教了她?” 沈峻之这分明是在指责郭氏。 郭氏面色变了变,也沉了脸:“老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好,咱们今儿就先算算。”沈峻之也是冷笑,火气压都压不住。看来今儿他和郭氏之间的吵架是没法子避免的了。 郭氏一把拉起沈玉珊,吩咐身边的丫头将沈玉珊带下去:“带小姐下去洗脸。”这是要让沈玉珊回避的意思。 沈峻之见郭氏这样做,也缓和了神情对沈玉阑道:“玉阑,爹这会有事儿,回头再去跟你说话。你先下去休息休息,洗澡换衣裳什么的。晚上咱们一起吃饭。” 沈玉阑很听话的应了,然后乖乖的就要跟人走了。 只是那婆子却是一脸为难:“老爷,这……安排在哪里?” 沈峻之挥了挥手,只看向郭氏。这些内宅之事,一向都是郭氏在管。 郭氏倒是也没有置气,淡淡的吩咐一回:“不是早就安排了小院子?直接送过去。而且,不是有先前来的那小姑娘?她们正好也一处做伴儿。” 沈玉阑对她被安排在哪里倒是没怎么放在心上,只是郭氏的后半句话却是让她心头微微一动,顿时期盼起来。 跟着婆子一路出了沈峻之的书房,又走了好大一会功夫,婆子这才停住了脚步,朝着沈玉阑一笑:“就是这儿了。” 沈玉阑下意识的四下打量了一回。然后禁不住笑了――院子倒是很大,雕梁画栋的也很气派,可是未免也太……旧了一些。瞧着这破败的样子,没想到竟然还能住人? 这郭氏,也未免太过了一些。竟是连表面的功夫都不肯做了不成? 看着沈玉阑住了脚步打量院子,带路的婆子倒是开了口:“这个院子是咱们府上最大的,只是因为咱们也才搬过来,所以来不及修缮,看着旧了一些,不过里头的东西也是齐备的。是收拾过的。” 最大?所以给了她住,算是给她的脸面对她的尊重?别开玩笑了。沈玉阑心头冷笑――这样破败的院子,大又有什么用? “哦?既然是这样,那我回头好好的谢谢二娘去。”沈玉阑也没说不住的话,是,婆子说得没错。虽然破败,可是却还住着人,想来不至于漏雨,而且她初来乍到的,为了这个挑三拣四,也不大好。让人觉得她太奢华了。 况且――乡下来的丫头,在郭氏心里,不就得住这样的地方?才好陪衬了她的身份不是?既然郭氏自己挖了坑,那么她也不介意看着郭氏自己往里跳不是?暂时的委屈怕什么?日子还长着呢! 婆子听见沈玉阑这样说,又笑了:“里头伺候的丫头也是齐备的。而且,表小姐也在这里头住着,太太说了,表小姐和小姐素来就是一处的,正好如今也一处作伴。” “嗯。很好。”除了这个,沈玉阑也没什么好说的――人家郭氏该准备的都准备了,她还挑三拣四的做什么? 最让沈玉阑在意的,是婆子口中的表小姐――如今看来,应该是金荷没错了。金荷是吴氏姐姐的女儿,父母早早去了,吴氏就将金荷养着了。一则是亲戚,二来也是给沈玉阑作伴。 金荷可谓是沈玉阑的亲姐姐一般,无论什么时候,她们都是在一处的。 金荷能平安无事,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不过如今沈玉阑倒是有些心虚,怕被金荷看出什么来。毕竟,她可以说说直接换了一个人了。 不过好在,她是只换了芯子。只要注意点,想来也不至于被质疑。 这样想着,冷不防沈玉阑突然被一把抱住了,接着就听见了“呜呜”的哭声:“太好了,玉阑真的是你。还以为――以为――太好了。” 说是喜极而泣也不为过。 沈玉阑看着面前这张布满泪痕的圆脸,以及那张脸上说不清楚是哭还是笑的表情,迟疑了一下,到底还是伸手也抱了过去。 “好了,荷姐姐没事儿了。我这不是回来了么?”沈玉阑很是温柔和的安抚了一句。没办法,金荷看上去,的确像是吓坏了。所以才这样惊喜。就冲着这一份担忧,金荷也是值得被这样对待的。 金荷还没说什么,旁边的婆子倒是开了口:“太太说得极是,果然二位小姐的感情是极好的。” 沈玉阑“嗯”一声算是回答。然后拉着了金荷的手笑道::“好了,快别哭了。待会我的衣裳都要湿透了。” 金荷倒是穿了一身新衣裳,不过料子显然和郭氏与沈玉珊的根本不是一个档次的。做工也是不出彩,只能说还算过得去。再看身上的装饰,也是不如沈玉珊身上的。 不过,倒是比她自己的看上去好得多。 金荷也是破涕而笑,擦了眼泪紧紧握着沈玉阑的手,像是唯恐她又消失了似的。 金荷一面抹泪一面点头::“回来就好,姨妈在天之灵也能放心了。”顿了顿看见了沈玉阑的打扮,又忍不住皱眉:“怎么这样打扮?” 沈玉阑自然知道自己现在这样的打扮是有些掉价土气的,所以讪讪一笑:“这不是急着赶路么。而且,我也不大会梳――”这话倒是大实话,沈玉阑虽然是乡下来的,可是却也是被人伺候着长大的,加上年纪也不大,所以这个是真不会。 “走,我给你梳头去。衣裳也该换一换。”金荷不由分说拉着沈玉阑就往屋里去。那副样子,倒是真的很有做大姐的风范。 婆子又笑:“衣裳一会儿我让丫头送过来。等到晚饭的时候,我再来通知小姐们。” 沈玉阑应了一声,没有多说。眼前这个婆子,显然是在主子跟前得力的,瞧那态度和办事的范儿,少说也得是个管事嬷嬷。 虽然她不怕得罪了郭氏,可是却也不好得罪这些人。有道是阎王好说,小鬼难缠不是? 金荷的手法极为熟稔,将头发拆开梳顺之后,几下便是重新扎了一个丫髻出来。正是沈玉阑这么大的小丫头最常见的发髻。 金荷又从梳妆台上的首饰盒子里挑出了两个素银的头花给戴上了。只是也不知道金荷想起了什么,末了竟是红了眼睛:“如今要给姨妈守孝,暂时是戴不了那些花哨的。” 金荷在乎的自然不是花哨的首饰,而是为了吴氏的死。 提起吴氏,沈玉阑也不禁有些默然,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对于金荷来说,与其说吴氏是姨妈,可是更不如说是娘来得更妥当些。金荷跟着吴氏的时候,年纪还很小,怕是连亲生父母都已经不大记得了。 不过很快金荷又收敛了悲戚之色,握住了沈玉阑的手道:“玉阑,你放心。以后还有我呢。姨妈不在,我也会一直陪着你,照顾你的。不用怕,啊。” 沈玉阑心底暗笑――还不知道谁照顾谁呢。你一个半大的小丫头,能照顾自己就不错了。 不过面上,沈玉阑却是点点头,感激一笑:“那就谢谢荷姐姐了。” 金荷轻轻的在沈玉阑的背上拍了一下,表情嗔怪:“这是什么话?姨娘早就说过,我是姐姐,应该照顾你的,姨妈如今不在了,我们就该相依为命了。” “嗯,以后我也会努力的。绝不会让我们轻易被人欺负了去。”沈玉阑也是笑着保证了一句。她这话是真心的。 金荷对她的疼爱,值得她这样回报。况且,金荷说得很对,吴氏不在,真正对她好的,怕也就是只有金荷了。所以,她们两个是该相依为命的。 至于沈峻之,沈玉阑根本就没算在其中。是,沈峻之是沈玉阑的父亲没错,可是到底这个女儿这么多年没见过,感情又能深到哪里去?更何况还有郭氏和沈玉珊呢。 如今看着沈峻之对她是十分爱怜,可是时间久了,沈峻之会不会变,谁也说不准。所以,自然是不能算在里头。 而且对于沈峻之,沈玉阑也并不打算敞开心胸,对沈峻之毫无保留。 所以,能真正放开心怀去亲近的,大约就只剩下这么一个金荷了。到底,还有从小的情分呢。而且日日在一处的感情,那也不是假的。 就是沈玉阑纵然不是原本那个了,可是那些记忆却也还是会给她一些影响的。再则,金荷年纪小,心思也单纯些,不用戒备什么。 此时屋子里没有旁人,所以沈玉阑很直接的就问了出口:“这几日,你觉得怎么样?他们对你如何?你有没有受委屈?” 金荷摇了摇头,却是没看沈玉阑的眼睛,勉强笑着答道:“谁能给我委屈?好歹我也是表小姐不是?太太对我也不差,吃喝不愁的。还给分派了一个小丫头伺候。比在家里的时候,也不差什么。姨夫对我也很好,让我有什么只管告诉他,也不必觉得有什么,安心住下就是了。将来一切有他呢。还说,一切和姨妈在的时候没什么不同。” 沈玉阑看着金荷这样,就知道未必真的是没有受委屈。就算是没有受委屈,到了陌生地方没有个认识的人那种心情也是不好受的。而且,沈峻之说和吴氏在的时候是一样的,怎么可能?不管怎么说也是不一样的。吴氏在的话,一切都是吴氏做主,吴氏肯定不会亏待了金荷。可是现在是郭氏做主,就是她这个正牌的女儿都不一定得到什么样待遇,更别说金荷了。 而且,最大的不同还不是物质上的,是精神上的。吴氏没死,吴氏肯定是对金荷关爱有加,可是吴氏这么一去,郭氏肯定是做不到这个的。就是沈峻之也做不到。沈峻之毕竟是男人,一来未必想得到,二来也肯定不如女人那样细心。 这样想着,沈玉阑不禁有些愧疚――若不是为了她,吴氏也不至于…… 虽然吴氏是为了救自己的女儿而牺牲,可是她算起来,却不是吴氏的女儿。所以,沈玉阑心里是觉得有些受了恩惠的心思的。也因此,对金荷不由得就多了几分歉然。 不过金荷很快又笑起来,“不过现在还好你回来了。” 被金荷欢喜的样子感染,沈玉阑也是不由得一笑:“嗯,我回来了。” “这几天你想必吃了不少苦头吧?”金荷说着又心疼上了,“瞧你看着瘦了不少。” 沈玉阑觉得,古代人大约是真有些早熟的。金荷虽然才十二三岁的年纪,可是看着的确是没有什么小孩子的样子了,反而成熟得不行。这样的表情放在那张脸上,倒是也不觉得有多突兀。 不过被人关心的感觉是极好的,沈玉阑就很享受,笑得眯起了眼睛:“也没什么,就是赶路罢了。”其中的凶险,她怕说出来吓坏了金荷。 不过,想起那日的情形,沈玉阑便是又反问了一句:“你呢?没吃什么苦头吧?” 金荷摇了摇头,兴许是回想到了那日的情景,面上渐渐有了惊恐之色:“不过我那日的确是吓坏了,到现在还不敢一个人睡呢。总做噩梦。” 沈玉阑点了点头。这是正常的。就是她一个成年人,也是吓得不轻,更何况是金荷?再怎么成熟,也是一个小姑娘。心理承受能力肯定是不如大人的。 “那今晚我们一起睡吧,还像是在家里一样。”金荷握紧了沈玉阑的手。 “嗯。”沈玉阑应了,然后又道:“不过接下来几日,我打算重新给娘守灵。那会子我不在,如今我也该补上,” 金荷立刻就道:“那我陪你。” ------------ 第九章 请安 沈玉阑估摸着这次沈峻之和郭氏之间是闹得挺严重的,因为夜里给她接风洗尘的时候,郭氏直接没出现。说是心口疼的毛病又犯了,来不了。 而就连沈玉珊也因为要在郭氏身边侍疾,所以也没出现。 一桌子的菜,却是只有沈玉阑沈峻之以及金荷三个人吃。看着好不冷清。 尤其是沈峻之还一直绷着脸,一副不痛快的样子。更是让人食不下咽。 金荷尤其是如此。吓得几乎不敢动筷子了,就算是摸了筷子也是一直埋头数饭粒,几乎不敢伸筷子去夹菜。 最后还是沈玉阑看不下去,给金荷狠狠的夹了几筷子这才好了些。 沈峻之大约也是意识到他这幅样子吓坏了两个小姑娘了,勉强一笑缓和了几分神色,生硬的劝道:“你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吃饭可要好好吃。多吃菜。” 甚至,沈峻之还给沈玉阑夹了一筷子菜。 沈玉阑看着碗里的那一筷子苦瓜,顿时有些感叹了――沈峻之这个父亲的确是很不称职的。他大约从不知道自己这个女儿是不喜欢吃苦瓜的吧? 不过,原本的沈玉阑虽然不喜欢,可是现在却倒是不大讨厌,所以倒是也能够面不改色的吃下去。 倒是金荷看得目瞪口呆――金荷本来是要出声的,好在沈玉阑眼色去得快,所以金荷这才将话咽了下去。 沈玉阑可不想打击了沈峻之的“慈父”心肠。 饭毕,沈峻之便是和蔼的将曾经对金荷说过的那一番话又跟沈玉阑说了一回:“虽然你娘不在了,可是还有我呢。你不必觉得有什么不自在的,以往如何,现在仍是如何。况且,家里还有玉珊,你们几个在一处,也正好能一起玩。你若是缺什么少什么,只管跟太太说就是了。或是跟我说,也是一样的。” “是,娘曾经教过,说二娘和她是一样的,都是父亲的妻子,也是我的另一个母亲。想来,二娘也是如此想的,待我和玉珊妹子肯定也是一样的。”这话自然不是吴氏说的,而是沈玉阑杜撰的。不过,吴氏却的确是个贤惠的。至少,她从不在沈玉阑跟前说沈峻之一句坏话。就连郭氏的,也没说起过的。唯一一句,还是吴氏临死之前。 沈玉阑自然是不介意将吴氏好好的美化一下,然后塑造成贤良无比的形象。然后再借此好好的压过郭氏。 果然沈峻之立刻便是感动莫名了,几乎说不出话来。 见目的答道,沈玉阑暗暗一笑,又道:“既然二娘不舒服,那我和荷姐姐去看看二娘吧。父亲要不要一同去?” 沈峻之犹豫了一下,最后点头应了:“既然如此,那就一同去吧。”沈峻之倒不是打算对郭氏低头,而是怕两个小姑娘在郭氏那儿受了气。 沈峻之和郭氏做了这么多年的夫妻,自然对郭氏的脾气十分了解。郭氏虽然也不是什么恶毒的人,可是脾气却也不怎么好。尤其今儿郭氏和他吵了架,如今还在气头上。 路上沈玉阑趁机说了自己打算重新给吴氏守灵的事情。沈峻之自然没有反对,只是嘱咐了一声:“不许累了自己。你一片孝心,你娘在天之灵也能感受到。若是为了这个累坏了,她反而担心。” 沈玉阑还问了沈峻之关于吴氏将来是送回老家去,还是就在京城附近寻了地埋葬的事情。 沈峻之只犹豫了一下,便是有了主意:“先葬在京城这边。等到将来我百年之后,你就将我们夫妻一同送回老家祖坟里,合棺。” 沈玉阑有些吃惊的看了沈峻之一眼,却见沈峻之一脸的认真和悲伤。合棺是自古以来都有的事情。感情深厚的夫妻,大多数都会要求在一处合棺而葬。不过,能和男子合棺的,都只能是对方的发妻。决不能是小妾或是其他的什么人。 只有正妻,才是名正言顺的。 如今沈峻之这样说――是不是就代表了沈峻之的心里,其实真正的妻子,还是吴氏?而郭氏又只能靠后? 如果是如此,那么沈峻之对吴氏,或许还真有几分真感情。而且,也还有良心。 沈玉阑低声应了。 沈峻之接着又捡着一些其他的事情跟沈玉阑说了――比如以后要去给郭氏请安,要和沈玉珊友爱。以及府里的一些规矩。最后还说了他每日什么时候出门什么时候回家。 最后还言道:“如今你们身边也没有伺候的人,先暂时用着,等到下次休沐的时候,我再带你们去买两个小丫头。将来跟着伺候。” 沈玉阑又看了沈峻之一眼――沈峻之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是觉得郭氏给他们的人不好用,怕郭氏的人不尽心?还是别的什么缘故? 不过不管是哪一种,至少都证明了沈峻之是对她这个女儿用了心思的。的的确确是放在心上的。 这显然是好事儿。至少以后的日子,不会太艰难了。 沈玉阑微微松了一口气。 不过随后又想道――郭氏知道了这事儿之后,怕是心里又得不痛快吧?她是不是也该收敛一下?毕竟,郭氏这个人,可不是善茬。心狠手辣的,万一惹急了,她再痛下杀手怎么办? 再想起吴氏临终之前的嘱咐,沈玉阑越发的犹豫了起来。心道,千万不能太过了才是。 深吸一口气,沈玉阑下定了决心――还是先收敛收敛吧,是该示弱一回了。不然别真闹得小命不保了。 到了郭氏的院子,沈峻之还没进去,就先有人进去禀告了。所以沈玉阑进去的时候,就看见一桌饭菜动也没动,郭氏歪在床上,一副恹恹的神色。 而沈玉珊则是垂头丧气的在旁边坐着。 不过,沈玉阑眼尖的瞧见沈玉珊的腮帮子鼓鼓囊囊的,不停的动着。顿时心头笑起来――看来,她是打断人家进餐了。 沈玉阑拉着金荷上前恭恭敬敬的给郭氏请了安:“听说太太心口疼的老毛病犯了,玉阑心头担忧,便是请父亲领着我过来看看,打扰了太太的清净了。” 郭氏勉强笑了笑,垂着眼皮儿,声音也是干巴巴的:“难为你有这份孝心了。” 沈玉阑又关切的问了几句郭氏的“病情”,拿捏得恰到好处。表达完了自己该表达的,她便是拉着金荷告辞:“时辰也不早了,我们就不打扰太太您休息了。” 郭氏让身边的丫头送了她们出来。 而沈峻之,不知道为什么却是留下了。 沈玉阑也没去计较。更不放在心上――对沈峻之,她倒是没什么好在意的。至于沈峻之和郭氏之间如何,那更不是她该操心的事情。要知道,郭氏和沈峻之,那也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他们要如何,她还真管不住。 不过,郭氏的面色却是缓和了许多。就连沈玉珊紧绷着的小脸也多了几分笑意。 沈峻之自然是看得分明,当下心头叹了一口气。更越发的不是滋味起来 待到沈玉阑出去之后,沈峻之便是缓缓的开了口:“你们可用了饭了?” 沈玉珊抢先开了口:“刚要吃呢,爹你吃了没?要不要一起?今天可是有爹最喜欢的烧鸡呢。” 沈峻之沉吟了一下:“好,那我再陪着你们用一些。” 郭氏的面色越发的好了,更是连“老毛病”也不药而愈,亲自下了床,笑盈盈的道:“我给你们盛饭。” 面对郭氏如此态度,沈峻之显然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只露出苦笑来――“你呀,什么时候才能改改这脾气?” 郭氏抿了抿唇,横了沈峻之一眼:“还不是老爷的错?” 沈峻之皱了皱眉:“几时成了我的错了?你自己听听玉珊说的那些话!那些话也是能出口的?不管怎么说,玉阑也是她姐姐!” 郭氏没有辩解,只是叹了一口气:“这事儿我会处理的。玉珊还小,你何苦吓坏了她?那些个嚼舌的,我已经处置了。以后玉珊不会再说这样的话了。只是她的性子你也知道――从来她在府里都是明珠一样的,是独一无二的,如今突然多了个玉阑,她心里不得劲也是有的。慢慢开解就是了。何必发脾气呢?” 沈峻之还能说什么?只能摇头:“反正以后若是我再听见这样的话,我决不轻饶。” 郭氏心头不快,却也是干脆的应了:“嗯,我知道了。老爷放心,以后再不会有这样的话传出来。” “太太一向办事都是让人放心的。如今玉阑的娘也去了,玉阑就靠你了。玉阑也是个懂事的孩子,你对她好,她自然将来也和你亲热。你就只当自己多生了一个,好好待她吧。也是我亏欠了她不是?况且,两个小姑娘的吃穿用度又能有多少?如今玉阑已经十岁了,再过几年也就该出门子了。”沈峻之看着郭氏,推心置腹的劝解道。 郭氏似笑非笑:“老爷这是怕我对两个孩子苛刻了不成?老爷放心就是,我倒是不至于那样小气。说起来,也是我的不是,当年若不是我横插一杠子,这会子老爷和姐姐不知道过得多快活呢。” 提起当年的事情,沈峻之皱了皱:“好了,快别说这个了。当着孩子呢。吃饭吧。你胃不好,别真坏了身子。” 听见沈峻之语气里带着几分关切,郭氏的面色顿时看好了许多,重新笑盈盈的用起饭来。 一家子看上去,倒是和乐融融。 ------------ 第十章 将军府大小姐 沈玉阑和金荷并排躺在床上,金荷紧紧的握着沈玉阑的手,有些太过用力了。不过沈玉阑知道,这是金荷没有安全感表现的方式罢了。 对金荷来说,沈玉阑的存在其实是无比重要的。 “以后咱们是不是每天都要去给那个女人请安?”金荷的声音从黑暗里传来,显得有些飘忽和不情愿。 沈玉阑轻轻的“嗯”了一声。郭氏是长辈,她们是晚辈,不管怎么样,每天都是必须过去请安的。不管情愿不情愿,这是规矩。 “姨夫和姨妈描述的,有点不大一样。”金荷又道,声音失落而又显得怅然。 沈玉阑忍不住牵动唇角笑了笑――自然是不一样的。吴氏对沈峻之的感情,就足以蒙蔽吴氏的眼睛了。况且这么多年都没见面,吴氏对沈峻之的印象,怕更多是美化过的。而想象,自然和现实是有差距的。 “姨夫看样子很疼你。”金荷又道。 “或许吧。”沈玉阑含糊的应了一声。才一天的功夫,能看出什么?若是一直一直都能保持住,那才是真正的疼爱。如今……顶多算是在弥补罢了。 “你不喜欢吃苦瓜的。”金荷的声音有些疑惑:“为什么不跟姨夫说呢?” “何必呢?喜欢不喜欢有什么要紧?”沈玉阑轻笑:“只要他有那份心就好了。而且,荷姐姐,以后在这个家里,咱们再不能像是在乡下那样随心所欲的。喜欢不喜欢,都不能放在面上。你要牢牢记住。” 金荷没出声,似乎是有些不大明白。不过沈玉阑也并不再多说,只是翻了个身:“好了,咱们睡吧,明儿还要起床去给太太请安呢。” 金荷没反对,不过却是下意识的伸手替沈玉阑掖了掖被子。 沈玉阑翘着唇角,闭上眼睛沉入梦乡。金荷虽然年纪不大,可是很细致很温柔,很会照顾人。 沈玉阑想起了自己的奶奶。小时候她父母就离异了,可是都不肯带着她这个包袱,她是从小跟着奶奶的。而生活中,似乎唯一的温情也全是奶奶给的。 印象中的奶奶,也总是如同金荷这样,在她睡觉的时候,自然而然的给她掖被子。 第二天天刚放亮,金荷就推醒了沈玉阑:“该起来了,不是说要给太太请安?” 沈玉阑打着哈欠爬起来,然后洗漱穿衣,梳头打扮,一切妥当之后,沈玉阑这才吩咐丫头领着她们过去给郭氏请安。 现在屋里伺候的这几个丫头,还是之前就在的,是郭氏拨过来伺候金荷的。说是“伺候”,可是沈玉阑觉得倒是更多的是提点和监视的作用。有活的时候,几个丫头不见动弹,嘴皮子倒是翻得很快。而且张口闭口就是“咱们府上的规矩”。没得让人厌烦得厉害。 沈玉阑很想问问,到底谁是主子,该谁管教谁。 不过想着自己如今还不稳当的处境,到底还是忍耐了。 比起那几个小丫头,金荷倒是更像是个丫头――比如伺候沈玉阑梳洗的事情,大多都是金荷做了。 看着金荷任劳任怨的样子,沈玉阑除了郁闷之外,也只能和她抢着动手。不然,再这么下去,怕是金荷就不是表小姐了,而是小丫鬟了。 没瞧着那几个丫头看着金荷的态度和表情都是有些不对劲么? 说起来,金荷的身份也太尴尬了。本来寄居的身份就让人有些瞧不上,而且偏还是吴氏的亲戚......而沈玉阑好歹还是沈峻之正经的女儿,不管怎么说都是正经的主子。表面上丫头婆子们还是不敢如何的。 到了郭氏的院子里,郭氏正在洗漱,听见丫头禀告说是沈玉阑和金荷过来给她请安了,倒是有些意外,挑了挑眉,看一眼旁边的婆子:“倒是识趣得很。” 那婆子是郭氏的奶娘秦嬷嬷,一贯在郭氏跟前都是十分得脸的。因而在整个府里都是举重若轻的,就是沈峻之也要给几分薄面。 秦嬷嬷也是笑:“识趣才好呢。将来太太才省心呢。不过,不识趣还能怎么的?那个吴氏去了,她们如今能仰仗的,还不是只有太太您了?” “嗯。既然她们识趣,我也不是什么刻薄的。少不得也好好待她们就是了。不说和玉珊比,可是总也不会太差,是不是?”郭氏一面笑着挑了一枝钗,一面如此言道。 秦嬷嬷点头称是:“哪里能和玉珊小姐比?一个是千金小姐,一个是乡下丫头。哪里能混作一谈?” 郭氏笑了笑,吩咐丫头领着沈玉阑她们进来。 请安倒是没出什么岔子,郭氏也故作关切的问了路途上一些事情,又嘱咐了一些话,倒是有几分长辈慈爱的样子。末了,还赏了一堆的料子和东西,倒是也都用得上。比如首饰,就给了一匣子――都是小姑娘戴的,虽然不说多值钱,可是都很好看。 沈玉阑心头明白,这是郭氏在做给别人看呢。而且,她如今再怎么说也是府里正经的小姐,若是太寒酸了……让人瞧着成什么样儿? “你和金荷都是有月例银子的。玉珊也有。你们都和玉珊一样,是二两银子。你也十岁了,我也就直接将银子给你,你自己管着,如何?”郭氏端坐着,笑着言道。 沈玉阑忙谢过了:“多谢太太。” “还有其他的,一年四季衣裳,吃穿用度,还有身边伺候的人,也和玉珊一样。只是身边伺候的人,一时半会的也不好找,你们先将就着。等回头得空了,让牙婆子带了人进来,你们自己挑几个。”郭氏又道,口口声声的全是和玉珊一样的话。 沈玉阑越发的明白,郭氏这就是故意这样说的。 当下也不计较,反正该给她的不少就行了。面上也表现出感激的摸样来。郭氏态度好,她自然也不会故意去挑衅什么。 郭氏态度和善,她就要加倍的回报,这样别人才挑不出什么错来。 最后郭氏在用饭的时候,让沈玉阑回去了。 出了郭氏的门,金荷一直紧紧绷着的神经这才松弛了下来,长长舒了一口气。 看着金荷这样,沈玉阑倒是忍不住笑了:“又不是刀山火海,瞧你吓得。” 金荷低声解释:“那架势,怎么能让人不怕?一屋子的人,都看着我们呢。倒是你,跟没事儿人似的。” 沈玉阑“吃吃”闷笑。 而郭氏此时和秦嬷嬷说着话:“嬷嬷觉得,这两个小丫头如何?” “那个金荷就不说了。倒是玉阑小姐,看着很懂规矩,看样子吴氏倒是教养得不错。也没什么乡下人样子。不说的话,倒也是个小家碧玉了。只是到底比不得玉珊小姐。”秦嬷嬷的回答倒是很中肯,不过笑得就有些不怀好意了:“样貌虽然不算极好,却也不差。将来若是联姻,倒是也不错。” “那金荷我倒是不担心。横竖只是一个破落亲戚,养着也就养着了。不过费些银子,将来赔一副嫁妆。可是那个沈玉阑……”郭氏抿了抿唇:“瞧着不像是个好糊弄的。” “再不好糊弄,老爷不都说了,再过几年也就出了门子了。”亲嬷嬷浅笑,随后岔开了话题:“玉珊小姐该起了,是不是先摆饭?” 提起沈玉珊,郭氏面上的神情便是柔和起来――和先前对着沈玉阑那种故作的柔和不同,这一次,完全是从里到外透出来的。 郭氏在沈峻之回府之后,又让人送了一回东西去沈玉阑的院子。正巧沈峻之也在,于是自然就碰在了一处。 沈玉阑看着沈峻之那副满意的样子,顿时有些似笑非笑了――郭氏这个时间,真是掐得极好啊。 不过沈峻之也有不满意的――比如这个院子,也太品破败了一些。 “太太说了,如今暂时住着,回头天气凉快些,再寻了工匠来修缮。”这一次是沈玉阑主动开口的,既然郭氏这样殷勤,她也不能无动于衷不是? 面对沈玉阑这样的说法,沈峻之顿时也释然了不少:“那暂时委屈你了。” 沈玉阑只是浅笑,随后又问:“父亲一会在哪里用晚饭?” 沈峻之看着沈玉阑眼底的期盼之色,自然是不忍心拒绝,自然而然的就应承了:“那就陪着你们一处用吧。” 沈玉阑顿时灿然一笑,甜甜的应了。她是打算和沈峻之好好的“培养”一下感情的。虽说有血缘关系,可是在她看来,若是没有后天的培养,再怎么血浓于水都没用。 只是这头刚将饭菜端上来,那头郭氏屋里的秦嬷嬷就过来了,说是请沈峻之过去吃饭了。 沈峻之顿时迟疑为难起来―― 沈玉阑垂下头,抿着唇不言语。也没有要挽留的意思。反而看沈峻之实在是太过为难了,甚至勉强一笑:“父亲还是去太太那儿吧。兴许太太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呢。” 沈峻之顿时越发的愧疚起来,沉吟片刻大手一挥:“玉阑也跟着我过去吧。”说着又看了一眼金荷,“金荷你也跟着一起去?” 金荷却是懂事的摇摇头:“不了,姨夫,我就在屋里就行了。” 沈峻之也没再邀请,带着沈玉阑就走了。沈玉阑歉然的看了一眼金荷。倒是金荷一副不在意的样样子冲着她摆摆手。 沈玉阑这才好受了一点。不是她不让金荷去――而是金荷没有必要去,去了也是讨不自在罢了。郭氏再怎么不喜欢她,也不至于太过。可是金荷却是不能太过让郭氏嫌恶。不然日子就难过了。 ------------ 第十一章 融入 郭氏看见沈峻之身后还跟着沈玉阑的时候,面上的笑容微微一顿,虽然随后就恢复如常,可是到底眼底的笑意不如先前了。 沈玉阑低头朝着郭氏行了礼。然后就站在一旁不动了。 沈玉珊也不大乐意的嘟起嘴,埋怨的看向沈峻之,语气又是撒娇又是抱怨:“爹,怎么回事儿啊。”他们一家人吃饭,为什么要叫一个外人啊? 沈峻之瞪了沈玉珊一眼,沈玉珊缩了缩脖子,只得不说话了。 倒是秦嬷嬷回过神来,偷偷的拽了一把郭氏。 郭氏笑容又盛了几分,虽然心头恼怒不情愿,可是好歹也藏在了心底,面上笑意妍妍的言道:“玉阑也来了?快坐,不知道有没有你喜欢的菜色。若是不喜欢,只管告诉我,我让人重新做去。” 沈峻之面上顿时有了笑容,看向郭氏的眼神也是赞许。 郭氏心头酸溜溜的,可是表面上却还不得不装作没事儿人一样。 这一顿饭,因为沈玉阑的缘故,郭氏几乎根本就没吃出滋味来。 倒是沈玉阑却是坦然的将肚子吃饱了。 沈玉珊一直盯着沈玉阑瞧着,似乎是没见过一样。 沈玉阑吃得差不多的时候,忽然抬头,然后灿然一笑。 沈玉珊顿时“哎哟”了一声,捂着腮帮子眼泪都下来了。 沈玉阑顿时乐了——这是咬了舌头了?吃饭的时候不认真,只能说句活该了。真不知道这个沈玉珊看什么,难道她是动物园的里的大熊猫不成?至于看得这样目不转睛的? “你干嘛!”沈玉珊可以开口的时候,就气鼓鼓的冲着沈玉阑质问了这么一句。那意思,倒是怪起沈玉阑来了。 沈玉阑看着沈玉珊,将嘴里的饭粒都咽尽了。这才讶然开口:“玉珊妹妹这是怎么了?咬到舌头还是腮帮子了?疼不疼?怎么这么不小心呢?” 郭氏已经关切的过去瞧了,郭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时倒是也没说话。 倒是沈峻之皱了眉头,轻声斥道:“玉珊,怎么跟姐姐说话呢?你咬了舌头,关玉阑什么事儿?” 沈玉珊委屈的不吱声了。不过却是恶狠狠瞪了沈玉阑一眼。 沈玉阑心头冷笑——小小年纪就这样,长大了还得了?瞪什么瞪?我还怕你一个小丫头不成?你娘郭氏我倒是害怕。可是难道为了小孩子之间的事情,郭氏还要出手?那可真成了笑话了。 沈玉珊倒是也不严重,不过郭氏仍是心疼得什么似的:“好了,明儿就不许厨房做那些费事儿的,只做些软烂的给你吃。” 顿了顿,郭氏又训斥了一句:“以后吃饭就好好吃饭,不许开小差做小动作。” 沈玉阑垂下头,低声应了一声。她心里清楚得很,郭氏这是在警告她呢。 不过,郭氏也没敢指名道姓不是? 沈峻之放下筷子,似乎有些个气恼,见沈玉阑也放了筷子,就干脆的起了身:“玉阑,我送你回去吧。” “是,父亲。”沈玉阑起身,先跟郭氏告退,这才跟着沈峻之出去了。 出了院子,沈峻之便是叹了一声,柔声道:“太太就生了玉珊这么一个,难免宠溺些,你别和玉珊一般见识。” 沈玉阑乖巧的应了。不应还能怎么着?不过随后又道:“我娘也是这样的,太太这样也没什么不好。以前我娘不管是有好吃的,还是什么好东西,都是要留给我的。就是我和荷姐姐吵架,总也偏向我的。” “嗯。”沈峻之听了,除了心酸之外,更是有些心疼。 “父亲,妹妹可要上学?”沈玉阑将自己想问的事情问了出来。 “自然是要上的。不过因为先前只有玉珊一个,所以也没专门的请先生。没回京城之前是太太教的,回京城后,就送去了京城的女学堂了。”沈峻之笑着答道,顿了顿像是反应过来:“玉阑也想去?” “嗯。”沈玉阑笑着应了:“先前在老家的时候,娘也请了先生教导我的。刚开始学,就要进京了,我不想就这么丢下了。不过——进学堂会不会很麻烦?” “倒是不麻烦,回头我跟太太说一声,让她准备了束脩和东西就送你去。正好你们也能一路去。”沈峻之笑得很是和蔼。 “若是不麻烦的话,不如让荷姐姐也一同去吧?”沈玉阑立刻便是见机要求道。“在老家的时候,荷姐姐也跟我一起学的。” “她若是想去,那就一同去。”不过多准备一份东西,沈峻之自然是不心疼的。而且,权当是给沈玉阑寻个伴读了。毕竟京城沈玉阑不熟悉,说不定也会害怕和不习惯。 沈玉阑自然是高兴得很。回了院子将这件事情一说,金荷同样是也是欢喜异常,不过很快又忐忑起来:“可是我什么也不会,学堂会不会不要我啊?还有,别人会不会笑话我——” “怎么会?要是咱们什么都会,那还去学堂做什么?至于笑话——咱们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怕什么笑话什么。”看着金荷卑微的样子,沈玉阑不由得笑起来——随后又有些心酸。 不过被沈玉阑这么一说,金荷倒是真多了几分底气:“也是,怕什么。咱们两个在一起,什么也不怕。” “嗯。”沈玉阑笑着点点头,又说了几句话,这才洗漱睡下了。 不过,现在天儿渐渐的越发的热了起来,古代又不能像现代那样少穿些,热得不行。所以,睡了半天沈玉阑也没能睡着,翻来覆去的。 金荷取笑了一回:“哪里就那么热了?怎么来了京城,你倒是突然怕热了。”顿了顿金荷又道:“不过我倒是也觉得京城似乎真比老家热多了。” 沈玉阑偷笑——不热才怪。城市效应懂不懂?京城是什么地方?可是一等一的大城市了。而且,京城这边本来气候也比老家那边要热些的。 金荷却是和沈玉阑想法不同:“兴许是咱们院子里树太少了。遮不住阴凉。说起来也怪,这院子这么大,怎么就不多栽几颗树呢?跟在老家的时候似的,栽几颗果子,又能遮阴又能吃果子,多好。放的那些花儿,好看是好看,可是都长在盆子里,太阳一晒就焉了,一点儿也不好。” “那等到来年春天,咱么就种。”沈玉阑被说得动了心,想着着身子原本记忆里乡下院子里的生活,倒是有些垂涎了。 金荷也来了兴致,两人反正也睡不着,更是越说越兴奋,最后连载什么树苗也是唧唧咋咋的讨论了一回。 最后还是外头值夜的婆子在窗根底下咳嗽了一声,两人这才闭了嘴不再说了。 结果第二日两人都起来迟了。不过好歹没误了给郭氏请安。 这一次郭氏倒是没再说什么,请安之后就让两人回来了。 日子也就这么过了下来。等到十来天之后,沈玉阑倒是对宅子里已经了若指掌了——院子就是个三进三出的院子,又分成了好几个院落。郭氏占了一个,沈玉珊占了一个。而沈峻之单独占了外院。沈玉阑和金荷那个院子的确是最大的,但是也是最里头的。尤其是和其他几个院子都隔得远。属于最偏僻的。 不仅对地盘熟悉了,对府里的丫头婆子们也差不多都摸清楚了。 沈府的下人其实也不多,家生子基本呢都是当初郭氏陪嫁的时候带过来的。有二十多个,至于其他的,则要么是长工,要么就是半路买来的。 正儿八经的算起来,府里满打满算也不过五六十个人罢了。 而这五六十个人里头,其中郭氏和沈玉珊身边的人就占了一小半。郭氏和沈玉珊都是配了两个一等丫头三个二等丫头的。身边还都有个嬷嬷。 沈玉阑私底下偷偷算了一笔账,是关于沈家的开支的。这么一算,她估摸着一个月再怎么样,府里的开支都肯定是超过五六百两银子的。 所以,沈玉阑很怀疑沈峻之可能有灰色收入。光凭沈峻之的俸禄——怕是光下人的月钱都开不起。 不过,郭氏倒是也挺会持家的。几乎府里是没有闲人。 如今沈玉阑的院子里有四个丫头,并两个婆子——婆子是干粗活和负责守夜的。至于四个丫头,其中有两个是郭氏那边拨过来的,还有两个是原本沈玉珊院子里淘汰下来的。 沈玉阑在知道这些后,不由得叹了一口气,也总算是明白了那几个丫头为什么都是身子重不肯动的架势了。 首先,从郭氏院子里拨过来的肯定是不动的——人家过来的目的,就不是为了干活。而另外两个,既然是被淘汰的,那么肯定不是什么好的。 这样的丫头,还真是没法子用。 可是偏偏沈峻之却是似乎忘记了买丫头这回事儿,倒是让沈玉阑有些急了——总不能什么事儿都自己做吧?倒不是她懒惰不肯做事儿,而是凡事都要她和金荷亲力亲为,别人怎么看?而要丫头又有什么用? 偏偏,这几个丫头平时不肯动,沈峻之来了倒是很勤快。一时半会的,沈玉阑还真不大好开口要换人。 沈玉阑自然知道郭氏是肯定知道她院子里的情况的,说不定这就是郭氏故意的。可是,郭氏当不知道,还真没法子。 ------------ 第十二章 出门 这日,适逢了吴氏的五七忌日。沈玉阑便是求了沈峻之,亲自去停放吴氏灵柩的寺庙去斋戒三日。 金荷自然是要跟着一起去的。 沈玉阑特特的当着沈峻之的面,和金荷商量带哪个丫头去。屋里就这么四个丫头,肯定不能全部带走。可是也不能只带两三个,那也未免太寒酸了。所以,这个事儿沈玉阑表现得很为难。 沈峻之被这么一提醒,终于是回过神来:“等从庙里回来,就赶紧买丫头吧。这几个丫头总是要配齐的。” 沈玉阑和金荷对视一眼,然后偷偷笑了。 去寺庙这件事情,沈玉阑自然是要跟郭氏回禀的。郭氏自然也不会拦着。只是却是遗憾道:“我本想带着你和玉珊出门做客,不过既然你有这样重要的事情,那就下一次再带你了。” 沈玉阑低声应了,又道:“按规矩,是该守孝一年的。这一年我怕是都不能跟着太太出门了。还请太太见谅。” 郭氏顿时笑起来:“瞧我,竟是都忘了这个了。” 于是名正言顺的,沈玉阑就这么被雪藏了――甚至于许多和沈家还算亲厚的人家都不知道沈玉阑的存在。 不过沈玉阑本来也没打算要大出风头,或是多参加应酬提高知名度。所以倒是也浑然不在意―― 而郭氏,更是乐见其成。 不过,因为守孝,所以沈玉阑倒是不能立刻去学堂了。这个才是最遗憾的。 只是这样的事情,却也无法避免。毕竟一切都得照着规矩来不是? 许是被上次的事情弄得有些不放心了,虽然寺庙就在出城一个时辰都要不了的地方,可是沈峻之仍是派了人跟着。而让沈玉阑没想到的,竟然还是个老熟人――王礼。 王礼仍是那副样子,不过看着瘦了一些,行走的样子也是有些僵硬。 沈玉阑挑了挑眉,便是低声问了一句:“我父亲罚你了?” “不要紧,只不过是二十军棍,已经好得差不多了。”王礼倒是没觉得不好意思,低声恭敬的答了。 “呵呵。”沈玉阑意味不明的冷笑一声:“不去寻真凶,倒是处罚起自己人了。纵然你保护主子不力,失职了,可是不也将我安全带回来了?总也能将公抵过了。” 王礼没吱声,不过看样子是没将沈玉阑的话放在心上的。 沈玉阑也不多说,悻悻的放下了帘子缩回马车里。 金荷显得有些拘谨。坐得笔直,连眼珠子都是不敢乱动一下。 沈玉阑瞧着好笑:“这是怎么了?在府里你这般,好不容出来松快一日,还这样,你不累?” 金荷摇摇头,压低了声音:“听说京城里的人和咱们乡下人是不一样的。你说,他们会不会笑话咱们呀?” 沈玉阑且惊且笑:“京城里的人能和咱们有什么不一样?还不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再说了,谁没事儿看咱们啊。而且,你别忘了,你现在也是京城人了,怕什么呢?好歹咱们也是将军府的正经小姐。不说那些地位高的,普通人咱们总是比得过的。” 金荷这才好受了一些。也敢挑起帘子往外看了。 而王礼听着马车里头沈玉阑和金荷的对话,不禁笑着摇了摇头――到底还是小姑娘心性呢。 不过王礼却又觉得,虽然金荷更大些,可是心性上却是不如沈玉阑的。还有言谈举止上,沈玉阑也明显的比金荷更为大气。就是比沈玉珊也要强一些。可见,虽然是乡下妇人,可是吴氏将沈玉阑教导得极好。 想起吴氏,王礼叹了一声――又不自禁的想起了方才沈玉阑说的话来。细细琢磨了一回,忽然眉头一跳――他怎么觉得,沈玉阑这话是别有所指呢? 王礼为了照顾沈玉阑等人,特地的将马车行得极慢。幸而如此,不然王礼这会子心不在焉的,倒是还真怕撞上了什么人。 让王礼如此走神的罪魁祸首沈玉阑此时却是懵然不知,和金荷一起仔细从车帘挑起的缝隙里细细的打量京城呢。 不得不说,京城的确是很繁华的。不过,却不见繁乱,而是井然有序――道路两旁的商铺,路边的小摊贩,都是有规矩的,看上去倒是很舒服。 大约是为了维护治安,几乎是随处可见小队巡逻的官差。 沈玉阑依稀记得。沈峻之好像现在也担着京城的治安和护卫职责?虽然官职不高,倒是也是个实在的职位。看样子,沈峻之倒是很得上司的看重。 一路看下来,沈玉阑心里倒是有了几分计较――她若是想要做点小买卖,京城倒是个很好的地方。这样繁华的地方,只要用心经营了,肯定是不会亏本的。 不过,就吴氏留下来的那点儿钱,也不知道够不够。怕是有些不够的。沈玉阑叹了一口气――倒不是她爱财。而是这些日子,她实在是看出了一个事实。不管在哪里,没钱都是不行的。 就算是在沈府,那也是要花银子的。二两银子的月钱,听金荷的意思是不少了,够普通的三口之家一个月的吃喝了。可是在沈家,却是还不够给丫头婆子们打赏用的。 也不是就必须打赏,而是若是不打赏,那么你要想办成什么事儿,那是得耗费无数功夫的。意味着没有人给你跑腿,没有人给你送东西过来,就是吃个饭――若是今儿份例菜里头没有鸡蛋,可你偏偏想吃的话,若没有银子你是想也别想的。 这个世界,就是这么现实。尤其,是她和金荷这样的状况――更是没有银子就活不下去。 沈玉阑不愿意将那些下人的胃口养大了,以后处处花银子,所以这段时间她和金荷都是装傻充愣的不给赏钱。于是,她和金荷两个,几乎是都被那些个下人给鄙视了。至于私底下的议论――光是她“不经意”就听到过三四回了,可想而知背后人家怕是天天都将她的抠门挂在嘴上的。 沈玉阑觉得这就是风气问题――其实想一想,凭什么给赏钱才办事儿呢?不是给了月钱?再说了,办的都是小事情,也不值得给赏钱不是? 沈玉阑不知道郭氏那儿是如何的,她就知道,反正有钱能使鬼推磨。不管怎么说,她得有银子。 不过沈玉阑也知道,就现在,她怕是没法子赚银子的。一来,她不能出府,二来,她也没有那个能力。三来,她对京城还不够了解。 不过赚钱的主意她倒是有不少。 一路行至寺庙,王礼将马车停住,等着后头丫头和婆子的马车赶上来了,这才跳下马车让到一边,让丫头和婆子伺候沈玉阑和金荷下车。 云隐寺是京城最负盛名的寺庙,据说云隐寺的高僧曾经给开国皇帝算过命,也因此得了皇家的供奉。 这件事情虽然不知是不是真的,不过云隐寺的香火却是受了这个影响是极其旺盛的。信徒中更不乏王公贵族。 光是山脚下专门修建来停放马车的棚子里,沈玉阑就看见了好几辆华贵的马车。要知道,今儿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就有这么多人,那要是遇上个什么佛诞或是初一十五的,那可想而知该是个什么情景。 云隐寺是不许马车直接上山的,要么走路,要么就得坐轿子。大多数人是选择了走路,一来诚心,二来也的确是没多远。站在山脚下,就能看见半山腰上金碧辉煌的寺庙了。 沈玉阑也选择了走上去――虽然山脚下有专门兜揽顾客的轿夫。 金荷自然没意见。可是跟来的两个丫头和那婆子倒是有些不乐意。 沈玉阑只当没看见――反正她是绝不会出银子让那两个丫头和婆子坐轿子的。 那婆子见沈玉阑完全不理会,竟是还大着胆子开了口:“小姐还是坐轿子吧。那些个没钱没身份的人才走路呢。” 婆子的语气显得有些尖酸,声音又不小,顿时惹来了好几个不满的眼神。 ------------ 第十三章 发怒 沈玉阑冷冷的一眼扫了过去,“你若是要坐轿子,我也不拦着,你自己给钱坐就是了。”顿了顿,唇角似笑非笑的翘了翘:“不过,说起来我倒是想问问嬷嬷,你是有钱呢,还是有身份呢?说句不好听的,奴籍可比良民更低一等的。” 这个婆子仗着是郭氏院子里派过来的,平日里偷奸耍滑也就罢了,竟然还敢偷拿,沈玉阑起先还不想闹腾,想着忍耐几日。这是这会子听了这话,却是勃然大怒不得不计较了。 听听那话,分明是在说她和金荷两个是乡下来的不懂规矩,又仗着郭氏那头的身份,还想拿捏住她,让她听话! 这样的人,怎么能纵容? 那婆子自然没想到沈玉阑会这样犀利的反击,当下就直接的愣住了,脸色青青白白的好不难看。不过,眼神里却是分明透着不服气。 沈玉阑也不动,就那么斜睨着婆子,等着接招。 婆子干巴巴的笑了笑,不过表情倒是比哭更难看几分。语气也有些阴测测的:“小姐教训得是,是老奴多嘴了。既然小姐不要面子,那老奴也不拦着。” 沈玉阑禁不住笑了,扬眉反问:“哦?原来坐轿子才有面子?我竟是不知道还有这个道理。不过,你这话原本也没错。面子是我的,我要糟蹋,你一个奴才也管不着。” 婆子目光闪了闪,更阴沉了几分:“老奴虽然是奴才,可是太太吩咐我――” “太太念在我年轻,让你提点我。这是没错,可是却没让你拿捏主子,越俎代庖!”沈玉阑听婆子还想用郭氏来压她,顿时声音更寒了几分。顿了顿,又厉声道:“你若是不服气,回去只管找太太说理。这会子,我也不强求你跟着。你既然觉得丢了面子,那你就先行回府去吧。” 说完这话,沈玉阑便是不再多言,转身拉着金荷“蹭蹭蹭”就往山上走了。留下一干人等目瞪口呆――谁能想到沈玉阑竟然这样硬性?平日瞧着对郭氏恭恭敬敬的,可是这会子一出门,倒像是变了一个人。 这下,婆子反倒是有些两难了――跟上去吧,一张老脸又觉得舍不下。不跟上去吧,又不合规矩。至于两个丫头――倒是被沈玉阑镇住了,只迟疑了一下就慌忙跟了上去。 王礼因为要是男人,并不跟上去伺候,只留下看管马车,不过临走之前,倒是也冷冷的看了一眼那婆子。 金荷也是吓了一大跳,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忙伸手拉了拉沈玉阑的袖子:“你怎么敢跟她叫板?不是说要对太太恭恭敬敬的?” 沈玉阑笑着摇头:“我和她叫板,却是不代表对太太不恭敬。太太是太太,她是她。两者不可混为一谈。” 金荷却是不甚明白:“有什么不一样的?她是太太的人,咱们这样……她回头跟太太告状,太太肯定生气。” “这事儿咱们占着理呢。”沈玉阑继续解释:“纵太太知道了这事儿,也断然没有要和咱们气恼的。这婆子实在是可恨,太太知道了,说不定还会帮咱们出气呢。” 沈玉阑没有说的是,郭氏知道了这事儿后,纵然生气,怕也是绝不会为了这个和她为难的。而且,今儿她说的这些话,的确是没有一个字是错的。她占着理,郭氏心里再怎么气恼,也得讲个公道――至少表面上的公道是必须的。 金荷却似乎仍有些迷糊,不过却是没再继续问下去。沈玉阑也就没再说了。这事儿就这么暂时的被搁下去了。 沈玉阑想着,金荷回头仔细琢磨琢磨,自然也就明白了这个道理了。 一时间,二人各自思量着往山上去了。却是倏然不知,方才沈玉阑和婆子的一番话,却是惹来了不少的好奇。 这不,比沈玉阑她们后到一步的一群女人就是看了这么一个热闹。更将这个事情当成了个稀奇,还议论了一回。 不过,倒是都觉得沈玉阑小小年纪伶牙俐齿的。 “要我说,伶牙俐齿不算什么,难得的是那份气势。”一个雍容的妇人笑着柔声开了口,从打扮上看,她怕也是非富即贵的。而且,隐隐的还有些在那群女人中带头的架势。 “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姑娘。”又有人开了口,笑着言道。 这个倒是没人回答得出――沈玉阑才进京没多久呢,又悄无声息的,甚至因为吴氏的丧事,连带着也不能宴客昭告亲朋,所以自然也没人认得她。 于是众人自然便是越发的好奇起来。有人就道:“等会进了寺庙,不如派人去问问,两个小姑娘也不知道是来做什么的。” 对于这些,沈玉阑自然是毫无所知的。 进了寺庙说明了来意后,就有小沙弥带着沈玉阑去了后面僻静的地方――停放棺椁以及做法事,是要清静些才好的。 看见吴氏的棺椁,金荷和沈玉阑少不得又伤感了一回,甚至金荷又哭了。沈玉阑眼睛都是有些发酸――她发现,她倒是越来越融入沈玉阑这个身份了。 祭拜了一回又做了一场法事后,便是到了中午时分――午饭自然是在寺庙里用了。因为沈家早就派人来说过这事儿,所以寺庙里自然就准备了干净的禅房。这样沈玉阑也可以在寺庙里小睡一回,或是小住几日也是不成问题的。 用饭的时候,小沙弥笑指着一道精致的面点道:“这是光武侯夫人今儿送给这位小姐的。在佛前供奉过,吃了这个必定能积攒福缘的。” 小沙弥说得讨喜,沈玉阑不由得笑了笑。随后便是道:“那替我多谢光武侯夫人。不过,是单独送给我的,还是今儿来寺庙的都送了?” “别人的都是几个果子,独独小姐这份不同。光武侯夫人说了,权当是结个福缘。”小沙弥笑着答了,然后便是告辞去了。留下沈玉阑一人在原地纳闷―― 沈玉阑自然是纳闷的。她可不认识什么光武侯夫人。 倒是今儿一直老实的丫头其中一个忽然开了口:“寺庙中大多人都是会做些点心或是果子带来,在佛前供奉过之后再由寺庙分发给其他信徒,为的就是广结佛缘。不然互相馈赠的也有。光武侯和咱们老爷虽然没什么交情,可是想来也是认得的。” 不难听出,这丫头说话的时候,是不由带了几分小心翼翼的。大约是怕贸然开口惹怒了沈玉阑的缘故。 沈玉阑倒是很满意――看来,偶尔耍威风也是很必要的。瞧,这不是一下子就让丫头老实了?也明白谁是主子谁是奴才了。 不过,对这个丫头的伶俐,沈玉阑倒是也很满意――这么一解释,她一下就明白了不是?原来那光武侯夫人并不是冲着她来的,而是给沈家面子罢了。 对于这些大家族的人情世故,沈玉阑自然是不懂的。所以,她干脆也不去想了,直接问那丫头:“那你说,我要不要当面道谢?还是准备回礼?还是干脆就这么算了?” “若是小姐不嫌麻烦,当面道谢自然是最好的。”丫头斟酌了一番之后,如此答道。 沈玉阑倒是没有迟疑:“既然这样,那就去当面道谢吧。” “那小姐打算什么时候去?”丫头又壮着胆子问了一句。 沈玉阑微微沉吟了片刻,便是有了主意:“一会午睡起来去吧。” 丫头一愣,随后隐晦的劝道:“小姐,不如现在去吧?打铁趁热――” 后面的半截话,却是让沈玉阑一个眼神给堵在了喉咙里。 看着丫头闭了嘴不甘心的低下头去,故作老实的样子,沈玉阑微微的笑了。很好,看来她也有那么几分威信了。 当下也不再说话,自顾自的拉着金荷动了筷子开始吃饭:“早上吃得太早,方才就觉得饿了。快,来尝尝这个。听说云隐寺的饭菜是极好的。诺,还有这个点心,也尝尝,看看光武侯府里的和咱们府里是不是不同。” 虽然是素菜素饭,但是做得十分精致,味道也是很好。而且热天里这样的青菜也更让人胃口大开些。所以沈玉阑和金荷几乎是风卷残云的将一桌子菜都吃掉了。 自然,随后还评头论足了一番――尤其金荷是个厨艺拔尖儿的,所以更是说得头头是道。 吴氏是十分注重女孩子的这些能力的,不管是女红,厨艺,或是别的什么,吴氏的要求都是十分严格的。 金荷是厨艺出彩,而沈玉阑原本是绣花上下了狠功夫的。 不过现在么……沈玉阑是不打算再摸针线了。有那个功夫,她还不如去做些更有意义的事情。 不过瞧得出来,金荷对厨艺是十分喜欢的。所以沈玉阑很是不客气的狠狠夸赞了一回:“荷姐姐的厨艺本来就是厉害的,以后再努力些,怕是更不得了。” 金荷被夸奖了一回,脸上微红:“哪有那么厉害。” 沈玉阑只是看着金荷抿唇笑。 沈玉阑虽然和金荷笑闹着,可是却是一直注意着那边丫头们的动静,见好几次方才说话的丫头欲言又止又被另一个拉住的样子,沈玉阑笑容顿时越发的灿烂了。 “吃得有些撑,怕是睡不着了。荷姐姐,我去散散步消食,你呢?”沈玉阑笑眯眯的和金荷商量。 金荷看了沈玉阑一眼,责备了一声:“下次可不许这样了。再好吃的东西,也不能这样吃。伤身子呢。” “嗯。”沈玉阑笑着应了,然后拉着金荷就往外走。 两个丫头见状,只得无奈的跟上。不过,显然是有些不情愿就是了。 沈玉阑随性的走着,越走越僻静,最后倒是还真寻了一个好去处――一条山溪从山上蜿蜒而下,正好被寺庙用围墙将其中一段圈在了寺庙里。山溪两旁全是竹木,加上孱孱流水,既阴凉又安静,可不是一个好去处? 正好走得热了,沈玉阑直接便是捧了水拍在面上,惬意的呼出一口气,喃喃道:“好凉快啊。” “你这丫头真是的,仔细一会头疼。”金荷一把拉了沈玉阑退开,掏出帕子就忙给她擦头发:“要是弄湿了衣裳,看你一会儿怎么见人?” 沈玉阑浑不在意:“这么热的天儿,溅湿了也不怕,一会儿也就干了。”一时间又看见溪水里有小鱼和龟虾之类的,便是越发的动了玩心:“快看,有鱼和小虾。” 金荷忙瞪大了眼睛去找――就是两个丫头也是情不自禁的伸长了脖子去看。 沈玉阑心头偷笑――到底一个个都是十多岁的小姑娘,平日里再怎么成熟,也还没脱去稚气呢。 这头正唧唧咋咋的闹着,冷不防旁边突然掉了个东西在溪水里,“噗通”一声顿时溅起水花无数,直接浇了几人满头满脸。 沈玉阑自然是恼了,提着湿了一半的袖子四下寻找“凶手”:“谁?给我出来!” ------------ 第十四章 光武侯夫人 “哼,我还没怪你吵了我睡觉,你倒是还敢这么凶恶。”恶声恶气的声音传来同时,一个穿了月白衣裳的少年从大树后头饶了过来,满脸的不痛快。 沈玉阑顿时一愣――怎么会有男的? “怎么不说话了?”那少年见沈玉阑不吭声,便是越发的咄咄逼人了。冷哼一声:“这会子倒是知道羞愧了?” 沈玉阑回过神来,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回那少年,然后冷笑了:“羞愧?我倒是不知道这两个该怎么写。不过,我觉得你倒是很适合这两个字。不管你从哪里溜进来的,可是总也该知道,寺庙后院都是供给女眷休息的地方,你这么闯进来,是想做什么?若是识趣的,就该求我假装没瞧见你放你一条生路。否则我叫了人来,立刻将你打死在这里谁也不能说什么。你信不信?” 少年且惊且笑,满面不屑:“你怎么知道我是偷溜进来的?你知道我是谁吗?要是叫人来,被打死的不一定是谁呢。”这么说着话,他又朝着沈玉阑这边走了几步。 沈玉阑挑了挑眉,“是么?” 话音还没落下,沈玉阑已经伸手一拽一推,直接将少年拍进了山溪里! 随后,沈玉阑拉着目瞪口呆的金荷就逃之夭夭。 两个丫头反应倒是也快,在愣了一下神,就忙跟上了。 一口气跑回了禅房,沈玉阑这才松开了手,然后伏在榻上笑得直不起腰来―― 金荷一面喘气一面皱眉道:“你这是做什么?好好的,干嘛给人推水里去?万一闹大了怎么办?再说了,万一让人知道了――” 沈玉阑一面笑,一面从金荷开始挨个儿的将几个看了个遍:“我不说,你们不说,谁会知道?再说了,再一会咱们就该启程回去了,也不怕人找上门来。” 顿了顿,沈玉阑灿烂一笑:“再说了,我不也是为了给你们报仇?谁让我不痛快,我肯定是要让他比我更难过的。” 不知道怎么的,看着沈玉阑灿烂的笑容,两个丫头却是不约而同的觉得一股寒气从背脊上升了起来,然后齐刷刷的打了一个寒噤。 随后,两个丫头便是争先恐后的表明了她们不会将今日之事说出去。 沈玉阑笑着点点头:“我相信你们肯定不会说出去的。这事儿是咱们一起做的,出了事儿,咱们谁也跑不掉。” 两个丫头又齐刷刷的打了一个寒噤。越发觉得沈玉阑灿烂的笑容看着更让人害怕了。 重新换过了衣裳后,沈玉阑便是道:“好了,咱们去光武侯夫人那儿道谢去吧。” 结果去了之后,光武侯夫人正在午休还没起来。沈玉阑便是主动说等一会也不打紧。于是就在一间耳房里静静的候着。 这么一等,足足等了有半个时辰的功夫,这才等到了光武侯夫人起了的消息。 又等了约莫有一刻钟之后,光武侯夫人这才又请沈玉阑过去说话。 光武侯夫人正是山脚下那个在沈玉阑后头那一堆妇人里带头的那个。也就是称赞沈玉阑说她气势非凡的那个夫人。 不过,这个沈玉阑却是不知道。进去之后,略扫了一眼就忙低下头去认真的朝着光武侯夫人见礼:“给夫人请安。” “快别多礼,来坐。”光武侯夫人不仅看着和气,说出来的话也分外的和蔼。让人从心底里觉得舒坦。 沈玉阑也没客气,果然按照光武侯夫人的意思直接坐下了。倒是惹得光武侯夫人笑意又盛了几分:“就该如此。千万别拘束才好。” 沈玉阑笑着称是。又礼貌的谢过了光武侯夫人送的面点。 “不过是为了结福缘罢了,哪里值得你这么热的天还特地来说一声谢谢?”光武侯夫人抿着唇笑,又吩咐丫头端了果子过来给沈玉阑她们吃。 “不管是为了什么,也是要说声谢谢的。”沈玉阑笑,态度倒是不卑不亢。 光武侯夫人便是没在多说,岔开了话题:“听说你是刚到京城的?怎么样?可觉得习惯?这边的气候和吃食上,和你们老家差异大不大?” 这架势,完全是一副闲话家常的杨氏。 沈玉阑心头纳闷,可是面上却是笑着一一详细的答了:“吃食上倒是没什么,气候有些差异。不过还算都能受得住。” “如此便是再好不过,要知道,突然换了地方,水土不服的也是有的。也是你们年轻小姑娘不怕这些,换了我们,怕是受不住的。”光武侯夫人笑着言道,语气很是自然:“我家里有几个姑娘,和你年纪一般大小,等你出了孝,我让她们来找你玩儿。” “那我就先谢谢夫人了。我正想着,刚来京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交到朋友呢。”光武侯夫人既然这样说了,沈玉阑自然是不好拒绝,于是便是顺水推舟的应了。 反正,出孝还早着呢。 又坐了一会儿,光武侯夫人一直说的都是家常,并没有再提起任何别的意思。倒是让沈玉阑十分纳闷――她以为,光武侯夫人肯定是有什么目的或是什么事儿的。不然,好端端的跟她套什么近乎? 不过,光武侯夫人也没留她说太久的话,坐了约莫半个时辰的功夫,就有人在光武侯夫人耳边说了什么话,接着光武侯夫人就急了,歉然的请沈玉阑先回去,她突然有些事情。 沈玉阑看着光武侯夫人心急的样子,心道――肯定是什么要紧的事情。而且估摸着很急。 沈玉阑一路上都在琢磨这个事儿,甚至问金荷:“你觉得光武侯夫人怎么样?” 金荷的评价倒是极好:“很好啊。怎么了?” “没,你不觉得或许光武侯夫人是有什么别的目的――?”沈玉阑挑眉问,心头倒是有些郁闷:莫不是她相差了?还是这些日子下来,她神经太紧绷了,所以看着谁都像是心怀不轨的? “我们连个小丫头什么都没有,哪里值得人家算计?”金荷的话倒是一阵见血。 沈玉阑也禁不住笑了――“倒是我想歪了。” “谨慎点总是好的。”金荷叹了一口气,似模似样的伸手拍了拍沈玉阑的头:“姨妈走了,难为你了。” 沈玉阑莫名觉得鼻子一酸,忙低下头去不敢再看金荷。心头却是忍不住嘲笑自己――怎么倒是越来越像是个小丫头了?动不动就哭鼻子,也不嫌丢人。 …… 回了沈家,郭氏和沈玉珊却是还没回家。于是沈玉阑而省去了请安的麻烦,直接回了自己的院子美美的补了一个午觉。 郭氏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用过晚饭之后了,郭氏回来之后,立刻就让人唤了沈玉阑过去。 金荷明显有了几分慌张:“你说太太是不是――” “怕什么呢?有我呢。”沈玉阑笑着摇了摇头,安抚的拍了拍金荷的手背,然后率先就出了门去往郭氏院子去了。 郭氏正在收拾东西,一旁桌上放着许多东西,也不知道是别人送的,还是郭氏买的。 沈玉阑和金荷恭敬的行了礼后便是垂手立在一旁。 郭氏随手拿起一块料子来递给沈玉阑,笑着道:“看看可喜欢?这是舅太太听说你来了,特地让我带回来给你的。你拿去做衣服正好。” 沈玉阑扫了一眼桃红色的布料,心头纵然不大痛快,却也只是淡然一笑,伸手将东西接过来后,她这才又轻声言道:“这个料子是极好的,多舅太太的厚爱。只是现在我也不能穿这样的颜色,不如给玉珊妹妹做了穿罢。” 郭氏笑容淡了几分:“她不穿这个的,既然暂时不能穿,就留着吧。以后再穿是一样的。送给你,自然就是你的。” “是,太太。”沈玉阑低声应了。一句话也不多说。 “今儿在寺庙里怎么样?”郭氏又问,像是兴之所至随口那么一问,甚至好像不需要沈玉阑回答似的。 ------------ 第十五章 教训 不过沈玉阑心知肚明,郭氏巴巴的叫了她过来,肯定不可能只是为了给她一匹布料。所以,其实这句看似不经心的询问,其实才是真正的目的罢了。 郭氏必然已经知道了光武侯夫人的事情。 至于是谁说的,也是不言而喻了。 不过这个事儿本来也不是什么秘密,沈玉阑也没打算瞒着谁,只是背后告密的行为,却是让人不喜罢了。 “回太太的话,在寺庙里,遇到了光武侯夫人。光武侯夫人送了面点与我们。”沈玉阑笑着答了。 “哦?那可还说了别的什么话了?”郭氏又问,不过手里的动作却是慢了下来。神情也显得更为专注一些。 沈玉阑摇摇头:“倒是也没说什么话,光武侯夫人极为和气,问了些家常的话,问我初来京城习惯不习惯,还说,以后等我除了孝期,让我和她们府上几个姑娘一处玩耍。就说了这些。” “哦?”郭氏一挑眉,面上多少有些惊喜,随后又笑了:“那改日我替你准备了礼物回礼吧。既然光武侯夫人喜欢你,到时候你和玉珊多去拜访也是好的。光武侯府上那几个姑娘听说都是才德兼备的。你们要多学一学才是。” 沈玉阑恭敬的应了。 郭氏又说了几句话后,忽然就话里有话道:“我听今儿跟你去的人说,你和跟去的嬷嬷起了争执?给了嬷嬷好大一个没脸?” 沈玉阑咬了咬唇,倒是也不辩解:“是有这么回事儿。不过——” 不等沈玉阑辩解的话出口,郭氏已经沉了脸道:“按理说我是不好管教你的。只是你娘现在也没了,我又是当家的太太,不能不管。也不是我说你不懂规矩,可是跟去的嬷嬷是府里的老人,她说话也是为了你好,你年轻气性大,嫌嬷嬷啰嗦管着你,你私底下教训也就算了。可是总不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做出那样的事情来。让人瞧了,岂不是笑话咱们府上的姑娘没有规矩?” 郭氏这话俨然是从一个长辈的角度来训斥沈玉阑的。而且似乎处处都占着理,让人辩驳不得。 而且,这话怎么听怎么像是在说沈玉阑没规矩。 不是沈玉阑多心,她总觉得郭氏说这话的时候,捎带上吴氏,有意无意的说吴氏不会教导孩子规矩。有股子鄙夷的味道。 沈玉阑微微沉了脸。 郭氏看得分明,心头冷哼,面色也更沉了几分。半晌不咸不淡道:“我知道我说了你也不爱听,总觉得是我多管闲事了。可是这话不管你再不乐意也好,我也得说。你如今可不是一个乡下野丫头,可以随性而为,不然坏了名声,可是不仅你一人受累的。” 沈玉阑抬起头来,直接和郭氏四目相对,然后挑眉微微笑了:“那太太觉得我今儿做错了?” “自然是错了。”郭氏沉声笃定道。 “那么,即便是那婆子以一个奴才的身份在那说什么不坐车就是身份低贱的表现,要挟着我这个主子照着她的意思来,我也该乖乖的听话,乖乖的受着不能反抗?”沈玉阑笑容更深了几分:“纵然我是乡下来的,不懂太多的规矩,可是我娘从小教导我一个道理;说既然做了主子,就要有主子的样子,不能被下人拿捏住了。否则让人见了,只会嘲笑我们说我们没规矩,白白惹人笑话。” 顿了顿,沈玉阑挑眉继续说下去:“但是太太今儿又这样教导我,看来是这里的规矩和京城的不一样?那我以后就照太太说的去做就是了。哦,对了,今儿我听寺庙里的小沙弥说,许多贵夫人为了体现自己诚心,都是不坐轿子,亲自走上去的。甚至,还有三跪九叩着上去的。所以,我有些不明白了,特地问问太太您,到底下次去我是照着嬷嬷说的,坐车和低贱的人区分开呢,还是随大流走路呢?” 郭氏此时气闷得不行——婆子告状的时候,可不是这样说的。而且,她也没想到沈玉阑竟然会说出这么一大篇的话来反驳她。还讥讽她不懂规矩。被下人拿捏住。 可是婆子再怎么说也是郭氏的人,而且刚才郭氏已经说了那样的话,此时自然没有自己打自己脸的道理。于是便是抿了抿唇,眯着眼睛寒声道:“不管怎么说,嬷嬷也是府里的老人,你态度也该和缓些。不该那样不该给面子。这是刻薄的表现!咱们沈家虽然不是什么世家,可是却也是积善之家,断然没有这样对待府里老人的先例。” 沈玉阑只瞧着郭氏的态度,就知道郭氏这是铁了心要一护到底了。当下也不和她再僵持,垂下头爽快的认了错:“是,当时我一时恼怒,语气重了些,下次我会记住。” 郭氏面色微缓,觉得自己占了上风。可是没等郭氏心里松快更多点,沈玉阑又开了口:“但是,今儿婆子说的那话,我想请太太告诉我,到底是对的还是错的?我是该听呢?还是不该听呢?” 郭氏看着沈玉阑一副认真的样子,顿时气得心尖尖都是一阵哆嗦——对沈玉阑的厌恶也更翻涌了起来。 郭氏觉得,沈玉阑这是在故意挑衅,故意不给她脸。 郭氏很想让沈玉阑滚开,至少滚出她的视线。可是郭氏张了张口,到底是没有随心所欲。 不过郭氏倒是没有猜错,沈玉阑的确是故意的。故意这样问,一来是让郭氏不痛快,二来,也让郭氏没脸,三来,更是让满屋子的丫头们看看,她并不是任由郭氏拿捏的。在某些程度内,她可以忍气吞声,可是一旦超过一个限度,那就又不同。 这就是所谓的底线。 而且,沈玉阑想要让沈家的这些下人都明白一个事实——那就是她沈玉阑,可以被郭氏拿捏,因为郭氏是她长辈。可是却绝不会被奴才们拿捏,因为她是主子。 不过郭氏虽然没说出什么出格的话,可是却也是按捺不住心头震怒,冷冷的盯着沈玉阑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说这话,是想做什么?” 沈玉阑垂下头,一副恭敬无害的样子:“太太这话是什么意思?太太说的和我之前学的完全不同,所以,我问问太太以后该怎么做罢了。太太怎么反而是这幅反应?我问错了?” 郭氏是觉得心窝子像是堵了一大块馒头,哽得人说不出话来。恨不得捶胸顿足。 沈玉阑看着郭氏这幅样子,心头很不厚道的冷笑了。郭氏让她不痛快,纵然她必须吃这个亏,可是郭氏也别想觉得快意。 胜利了又如何?反正郭氏是绝对享受不到胜利的快感就是了。这样,郭氏怕是得憋屈死吧? 沈玉阑恶毒的想着,面上却依旧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懵然无知样子。 最后没想到倒是郭氏身边的秦嬷嬷开了口:“玉阑小姐,太太的意思是,虽然要对老人尊敬,可是主子也的确是该有主子的样子的。这个是到哪里也没错的。不过,玉阑小姐以后若是对下人不满,只管告诉太太,太太自会管教,玉阑小姐不必亲自动手。” 一面说这话,秦嬷嬷一面轻轻的撞了郭氏一下。 郭氏回过神来,神色恹恹的,全然没了先前的样子,无力的挥挥手:“行了,就这样吧。我就是这个意思,我累了。你也回去吧。” “是,太太好好歇着。”沈玉阑恭敬地退了出去。然后脚步轻快的一路回了自己的院子。 待到沈玉阑走后,秦嬷嬷便是笑着道:“看来光武侯是想和咱们多来往了。这可是好事儿。听说他们府上可是有好几位年轻差不多的公子。若是——那可是好事儿。” “光武侯和咱们不熟,再看看吧。而且,我还是更中意长公主的孙子。那孩子看着就是个脾气好的,而且还极得盛宠。若是这个事儿真成了,将来玉珊的未来也就不愁了。”郭氏叹了一声,又沉吟了片刻后才如此言道,只是随后又补充了一句:“不过光武侯那头也看看再说。不着急。” 秦嬷嬷点点头:“可不是要得多看看。玉珊小姐如今虽说还不到十岁,可是早些留意着定下合适的,也不必担心被人抢了先。” “我也是这个意思。”郭氏笑着点头,然后又道:“过几日那孩子会跟着我嫂子家孩子一起过来玩儿,到时候让玉珊好好和长公主的孙子相处看看,小时候若是就能养出些情分,自然更好。不过,到时候可得让那丫头回避。别坏了事儿。” “到时候随便找个由头也就罢了。太太不必担心。”秦嬷嬷笑着言道,语气自然而然。 郭氏应了一声,又道:“老爷那头,也要注意着,他如今对那丫头可看重着。” 提起沈玉阑,郭氏颇有些咬牙切齿:“那丫头太让人讨厌了。怎么她就没跟着吴氏那贱人一起死呢?若是当时一起死了,哪里还有这样的事情?没得让人烦心。” 秦嬷嬷顿时变了脸色,忙警惕的四下瞪了一眼那些个小丫头,这才皱眉对郭氏道:“这话可不能胡说,若是让人听见了,坏了太太的名声可怎么好?再说了,一个小姑娘,再聪明再能干,不也得嫁人?嫁了人,那就是别人家的人了。” 郭氏仍是不痛快,不过却也在秦嬷嬷紧张的目光下闭嘴不言了。 秦嬷嬷靠近郭氏,压低声音:“这事儿太太以后可别再提了。那心思也被再动了。有些事情,是可一不可再的。老爷可不是糊涂的。万一……那可是不得了的事情。” 郭氏也是面色凝重了几分,点了点头。 ------------ 第十六章 买丫头 对于郭氏的担忧和后头的狠话,,沈玉阑自然是不知道的,不过她就算知道了,也未必会稀罕这个事儿――作为一个现代人,不管怎么着,她也是觉得十五六岁成亲太早了。身子都还没长开呢,就要说生孩子的事情,也太不拿生命当回事儿了。 嫁人,对沈玉阑来说,还早着呢。 沈玉阑现在担心的,还是银子和身边可用的人这两件事情。这两件事情,都是顶顶要紧的。 对于两个丫头的告密行径,沈玉阑也是明智的选择了只当不知道。不然还能怎么的?质问?还是处罚?还是闹大? 自然都是不合适的。那明摆摆就是郭氏的人,要是她真折腾起来,自然也就是和郭氏不对付了。她现在就是胳膊,而郭氏却是大腿。胳膊再厉害,那也是拗不过大腿的。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其实就是重新买了丫头――那也不能保证就不会被郭氏收买了去。毕竟,她现在看着的确是不如郭氏的。银子也不多。凭什么让人忠心耿耿的跟着自己呢?不过是凭运气罢了。 这些担忧,沈玉阑看着金荷那副高兴的样子,自然也就没说出口。这样的事情,倒是也不必再拉着金荷一起担忧了。 恰逢第二日沈峻之休沐,便是直接带着沈玉阑去了牙行。而不是叫人带上门――一般来说,带上门的都是挑选出来的好货色,其实更好选择一些。 可是同样的,被带出来的都是挑选过的,也教导过的。倒是不如直接去牙行看来得更容易选到合心意的。 没去之前,沈玉阑就和金荷说了要求:“一定要挑看上去很老实的,还要勤快。当然,若是能灵巧一点也是不错的。” 金荷倒是对沈玉阑颇有些言听计从的意思,当下便是点头爽快的应了:“到时候你替我挑就行了。” 对于金荷的信任,沈玉阑倒是觉得受用――这样的感觉的确是极好的。 牙行里其实也并不仅仅是买卖奴才,还做其他的生意――比如倒卖田产房屋,甚至牲口,或是古董器具,应有尽有。 不过,每一种生意都是有固定的区域的。比如买人――沈峻之就直接带着沈玉阑去了买人的区域。 说真的,这里的味道并不好,沈玉阑一进去就忍不住的屏住了呼吸――大热天的,这么多人挤在一起,不说别的,就是那股子汗味就让人受不了了。 不过牙行倒是也聪明,这买人也是分不同的――一家子一起卖的是在一边,而单卖的,女子在一边,男子又在另外一边。 沈玉阑是买丫头,所以自然是直接去了女子那边。这样一来倒是也不必担心被冲撞了。 沈玉阑看着里头甚至还有两三岁女童,顿时便是有些不忍心的别开头去――这么小买来能做什么?而这么小就要被卖掉,又是何等的凄惨? 沈玉阑忽然很庆幸自己穿成了一个还算身份尊贵的小姑娘。不然的话,穿越到穷苦人家,然后被卖掉,那又该多可怕? 光是想一想,沈玉阑就已经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 再看金荷,却见她同样的面色不大好看――大约两人是想到一起去了。 沈玉阑忙伸手握住了金荷的手。 而沈峻之已经和牙行的负责人谈论了起来――既然是买丫头,年纪太小的自然不要,太大的自然也不要。而且还有些别的要求。 许多人已经抬起头来,或是麻木或是渴求的盯着沈玉阑等人。 沈玉阑被那样的眼神看得头皮一阵阵的发麻。 沈峻之先前就说过,沈玉阑的和金荷的,加起来一共打算买六个。其中沈玉阑是四个,金荷是两个。 说这话的时候,沈玉阑还担心金荷觉得不舒服,好在金荷倒是没有什么异样,反而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沈玉阑见沈峻之听牙婆说了一通之后就有些要拍板的样子,忙偷偷的拽了拽沈峻之的衣裳:“父亲,既然是给我买,不如让我自己挑吧?” 沈峻之愣了愣,随后笑着应了:“好。那你自己挑。不过也得我看了满意。” 沈玉阑点点头。然后看向牙婆。 牙婆倒是个会来事儿,见做主的人变了,倒是也没有半点不痛快的样子,忙不迭的就上来又和沈玉阑介绍。 对于牙婆说得天花乱坠,沈玉阑微微一笑:“说得再好,也不如直接带上来瞧瞧。我瞧着你这里人也不少,挑那些个十三四岁的女孩儿带上来给我看看。长得如何倒是不重要,重要是手脚要干净,心思要正。若是回头我觉得不好,可是要回来找你退货的。” 牙婆倒是没想到沈玉阑说话这么不客气,顿时讪讪笑了:“这话说得,我们做生意的,自然是讲究一个诚信的。再说了,怎么也不敢欺上瞒下不是?” “如此最好。我也不过是丑话说在前头罢了。”沈玉阑浅笑。 牙婆笑着看沈峻之一眼,然后满口子都是夸赞的话:“小姐小小年纪就想得如此周全。真真羡杀旁人了。若是能得了小姐这么一个闺女,就是做梦也得笑醒呢。”甚至还装模似样的对沈峻之恭喜了一回。 沈玉阑看着沈峻之飘飘飘然的样子不由得暗笑――牙婆这么说,分明是想着将沈峻之哄得高兴了一会儿要钱的时候好多要些罢了。哪里是真心夸赞? 可是偏偏沈峻之就买这个帐。笑得一脸灿烂的。 沈玉阑忽然又有些好笑―― “好了,快别说这些没用的话了。说得再好听,人不好,我们也不会多给银子的。不过人若是好,价钱么,自然也是好商量。”沈玉阑见牙婆丝毫没有见好就收的意思,便是咳嗽了一声开了口。 牙婆听了这话,便是识趣的住了口,转而去带人过来了。 沈玉阑趁机又往四下里看了一回,不过很快又在那些让人不敢直视的目光里收回了视线。 沈峻之见状,便是暗道一声自己糊涂了,忙拉着沈玉阑去了牙行开辟出来待客的地方,那儿倒是很干净。和那些被卖的人呆的地方截然不同。 沈玉阑觉得,那些人,似乎已经不像是人了。而更像是某种长得像人的牲口。甚至,比起牲口还不如。 这样的认知,让沈玉阑机灵灵的打了一个寒战。越发觉得毛骨悚然,只想快点离开了这里。 倒不是她心肠硬,而是这里的人,她是没法子救得了任何一个的。唯一能做的,就是以后对自己买来的人好一点罢了。 牙婆速度很快,几乎没有几分钟就领着一群小姑娘过来了。放眼望去,最小的十岁,最大的也不过十五岁,长得么……倒是都还行,没有太丑的,也没有太漂亮的。 太丑的牙行不收,太漂亮的,已经被人早早的挑走了。自然,这样的情况下,长得漂亮并不是什么好事儿。 沈玉阑仔细的挑选了一番――没办法,她本心是不想像是挑选货物一样挑选人的。可是现在她也没得选择。这些人,挑回去后说不定就要跟她好几年,甚至一辈子都是有的。甚至于,这些丫头说不定将来会成为最了解她的人,也是和她相处时间最多的人。不仔细挑选,那是不行的。 沈玉阑不仅用眼睛看,还提了几个问题,让那些小姑娘们回答。又让做了些活计出来看看。 最后,总算是千挑万选的将人给买齐了。 年龄最大的十三岁,最小的十一岁。 沈峻之倒是没怎么插话,只是帮着问了一些情况,总体来说,沈峻之倒是对沈玉阑有些刮目相看――他没想到沈玉阑竟然这样的……能干和周全。 去的时候是三个人,外加一个车夫,一个长随。回来的时候,却是浩浩荡荡的一群人。最抢眼的,就是那六个衣衫褴褛面有菜色的丫头。 沈玉阑让沈峻之的长随去租了一个马车来。然后这才回府了。 六个丫头,一共用了五十两银子,也就是说,一个丫头十两不到。签的是死契。十两不到的银子,相当于是买了六条人命。死契和活契不同,卖了死契,意味着这辈子都没了自由。而主子哪怕是打死这个奴才,也没有人会说一句话。 人命薄如纸。沈玉阑轻叹了一声,脑子里反反复复的就是这么一句话。 她承认,她有点被吓到了。 丫头买来,自然是不能直接用的,首先得带去洗澡,然后换了衣裳,再培训一下才行。所谓培训,不过是由府里的管事嬷嬷教导一下怎么伺候主子,再告知他们府里的规矩罢了。 于是,这几个丫头买来后,沈玉阑足足又过了两三日才又见到了她们。不过虽然只有两三日的功夫,那六个丫头却是和之前颇有些截然不同的意思。 许是换了新衣裳,又吃饱了饭,梳洗了的缘故,那六个丫头看上去精神了许多。没了那一脸的菜色,行动之间也是大气坦然了些。 不过仔细看,却也能看出畏畏缩缩的意思。毕竟是换了环境,又换了身份,这样也不奇怪。 沈玉阑看着送人过来的嬷嬷,笑着从盒子里抓了一把铜钱做了赏钱――这次她的确是很满意。这几个丫头看上去是用了心调教的。两三日有这样的效果很不错了。 那婆子明显是惊喜了,大约来之前是没想过沈玉阑会有赏钱的。拿了赏钱,婆子又说了几句奉承的话,这才心满意足的走了。 沈玉阑拉着金荷笑着看那六个丫头,然后跟金荷嘀咕:“你先挑吧。你挑剩下的,就是我的了。” ------------ 第十七章 再生波澜 金荷瞪大了眼睛,连连摇头:“这怎么使得?这是姨夫特地给你买的,哪里能我先挑?自然是你先挑,剩下的给我就是了。” 金荷这话是没错的,若不是有沈玉阑,只金荷用丫头的话,不拘从哪里拨两个就够用了,用不着特地买。 不过沈玉阑却也是摇头:“你先挑。你我之间还说这些做什么?荷姐姐,难道来了京城后,你反而和我生分了?再说了,你的人好难道我就不能用了?快挑吧。” 金荷抿了抿唇,眼睛亮亮的看着沈玉阑,吸了吸鼻子人都有些哽咽了:“玉阑――” 倒是让沈玉阑有些哭笑不得了,忙催着金荷挑人。 金荷想了想,最后指着两个年级最小的说:“那我就要她们吧。” 沈玉阑叹了一口气,金荷的心思她是明白的――年级大的干活也能干些。所以,金荷选年级小的,把年级大的留给她,也是将好的留下了。 这样自然是不行的。所以沈玉阑直接否决了,指着两个年级比较大的道:“这两个跟过去伺候你吧。你只选两个,怎么着也要选两个能干的。我这四个,不管怎么样,她们干活也不如你那边累。” 金荷还有些迟疑,可是沈玉阑却已经是强势的将这件事情定了下来。 按照府里的规矩,沈玉阑还得重新给这几个丫头改名字――原先的名字大多都不是什么好名字,自然是我要改掉的。而且,也是要让这些丫头明白得忘记过去,从今以后一心一意的呆在这里伺候主子的意思。 四个丫头,沈玉阑也没费太多的功夫,就起了四个名字:紫苏、藿香、杜若、半夏。正好是四味中药的名字。 金荷倒是迟迟没想出什么好名字来,就笑道:“那你顺带帮我也起一个吧,你起的这些名字,都怪好听的。” “那就叫白芷和白薇吧。两个也都是药名,和我的倒是也差不多。”沈玉阑也不推辞,略沉吟了一下就想好了名字。 丫头买够了,自然就要分出个一二三等来。而且各自负责什么事儿也都是要早早分派好的。 因为住在一个院子,所以三等丫头沈玉阑和金荷就同用,横竖这个是不在各自丫头名额下的。 而且,三等丫头主要是做粗活,比如扫院子,打水啊之类。也并不在主子跟前伺候。 而一二等的丫头,大多是贴身伺候,主要做些精细的活计。比如伺候吃饭穿衣,梳洗,然后收拾屋子,一些零碎针线等。不仅轻松,且体面。 沈玉阑的四个丫头,是按照年纪大小,占了紫苏藿香杜若半夏四个名字的。四个丫头暂时领着二等丫头的份例,日后再选一个做为一等丫头。 至于另外一个一等丫头的份例,郭氏那边过来的人自然是要占一个的。郭氏那儿派来的两个,沈玉阑和金荷两个,正好一人一个。沈玉阑这边留的是个叫做双福的,金荷那边那个,则是叫双喜。 郭氏那边丫头的名字,都是很讨喜很喜庆名字。沈玉阑觉得,郭氏倒是挺恶俗的。 至于原本还剩下的两个,就是别处不要才送过来的那两个,沈玉阑直接让做了三等丫头。而且放了话――若是做不好,直接就撵出府去。 丫头们齐活了之后,自然规矩也就讲究了不少。沈玉阑觉得,这日子总算是有了那么点儿将军府千金的味道。每日什么也不必自己动手,动动嘴皮子,自然有人帮你做了。就是吃饭你要喂那也是行的。 不过,却也有不少不如意的地方――比如,双福仗着她是郭氏那儿过来的,年岁上又长了很多,所以处处压制着紫苏她们四个。而且对她这个主子也是不那么尊重――动不动就将郭氏挂在嘴上。 偏双福倒是也不傻,每次也让沈玉阑挑不出毛病来,自然也没法子处置。 沈玉阑颇为无奈的想――先这么着罢。留着双福,让郭氏放心些也可少些麻烦。 不过自从上次寺庙之行后,郭氏倒是没再出什么幺蛾子。对沈玉阑也基本是放养的状态――总之就是当沈玉阑是不存在的。 这样的日子倒是过了好几个月。沈玉阑和金荷彻底的对沈府也熟悉了,也算是融入了其中了。 就在沈玉阑以为日子就会这么平静下去的时候,郭氏便又生出了幺蛾子了。 这日,郭氏忽然请了沈玉阑过去用晚饭。沈峻之自然也是在的。 沈玉阑在知道了郭氏让她过去吃饭的时候,便是觉得有些惴惴的――郭氏对她可是从来都没这么殷勤的。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所以,沈玉阑基本是怀着戒备的心过去的。 沈峻之已经是到了。因为这几日公务繁忙,所以沈峻之这几日倒是没怎么见到沈玉阑。此时见了,自然少不得又是一番关心。 沈玉阑一面答话,一面看郭氏和沈玉珊。郭氏面上暂时看不出什么,可是沈玉珊却是明显的不大痛快。 不过沈峻之其实也没什么可问的,不过是吃饭穿衣这类罢了。再多的,沈峻之也问不出来了。 待到沈峻之住了口,郭氏便是张罗着吃饭――“好了,你每日忙得家都恨不得不回了,咱们想见你一面比什么都难。要我说,以后你若是不忙,你们就都过来我这用饭,咱们一家子也好团聚团聚,免得生分了不是?尤其是玉阑,这也来了好几个月了,可是咱们在一处吃饭的时候,还真是屈指可数,这可不行。” 沈玉阑微微的搓了一下手臂,这才觉得身上发麻的感觉好了点儿。她没想到,郭氏竟然能面不改色说出这么煽情的话来。 这样的郭氏,让她觉得有点毛骨悚然。 沈玉阑抬头看向郭氏。正好郭氏也朝着她看过来,郭氏微微一笑,然后伸出筷子很是殷勤的给沈玉阑夹了一个鸡腿:“玉阑,来吃个鸡腿。” 沈玉阑有些不自然的看着碗里的鸡腿――心里却是不由自主的想:该不会郭氏下了毒吧? 沈玉珊却是满心不痛快,嘟着嘴看着郭氏,一脸的不乐意。 郭氏温柔一笑,将另一个鸡腿给了沈玉珊,口中还道:“玉珊你也是,以前霸道也就算了,如今有了玉阑,你怎么还这样?你也该多跟玉阑亲近亲近,你们可是亲姐妹。” 沈玉阑抖了抖。又搓了一下手臂。然后似笑非笑的抬起头来看向沈玉珊――这会子,沈玉珊心里怕是跟猫爪似的难受吧? 沈玉珊果然咬着唇,看仇人似的看向沈玉阑。沈玉阑笑着看她,顿时冷哼一声,然后扭开头不理会沈玉阑了。 沈峻之面色有点不好看,不过在看见郭氏后,却又是稍缓和下来。 沈玉阑心头苦笑――郭氏这番话,显然是讨了沈峻之的欢心了。就是不知道郭氏这是想做什么。 吃饭的时候倒是没人说话。不过看着沈峻之愉悦的样子,沈玉阑就知道沈峻之肯定是高兴得很的。 心思各异的用完了饭,郭氏便是笑着让丫头捧了茶上来坐着消食。然后便是一副有事情要商量的摸样看向沈峻之:“老爷,我有件事儿――” 沈玉阑一个激灵,忙紧紧盯住了郭氏,心道:来了!折腾了这么久,总算是要说正事儿了! 沈峻之今儿心情极好,当下便是笑着看向郭氏:“什么事儿?你说。”那副架势,怕只要郭氏不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沈峻之就一定会答应。 沈玉阑心都悬了起来。不难猜到,今天郭氏费了这么大的功夫,自然不可能是为了什么小事情。而且特特的叫上她。怕这件事情和她也是有关系的吧? 郭氏一笑,看了沈玉阑一眼后才徐徐言道:“我想着,是不是将玉阑养在我的名下?” 沈玉阑挑了挑眉。却是什么也不说,只看向沈峻之。 沈峻之面上露出迟疑之色,然后皱眉问郭氏:“怎么好好的提起了这话?” 郭氏面不过改色:“我自然也不是一时兴起。如今姐姐去了,玉阑自然跟我亲生的也没什么两样。虽说养不养在我名下都是没差别的。可是我想着,若是记在我名下,将来不管是说亲,还是在学堂里,总归都是有好处的。而且,这样一来,玉阑的身份也更高些。对玉阑来说,自然是好事。老爷觉得呢?” 沈峻之没立刻答话。而沈玉阑则是又挑了挑眉。 沈玉阑觉得,郭氏倒是长了一张巧嘴。白的愣是都能说成黑的,死的都能说成活的。不去做骗子真的是埋没了人才。 对于郭氏方才的话,沈玉阑只想说四个字。那就是偷换概念。要知道,吴氏和郭氏之间,可是不论大小的。如果非要论一论,那么也毫无悬念的是吴氏地位更高些。因为吴氏是沈峻之的发妻。 可是听听现在郭氏的话!倒像是吴氏是个见不得人的小妾似的。 沈玉阑心头冷笑――好好的一个嫡亲大小姐,要真的记在了郭氏名下,倒是成了庶出的小姐了。 而最憋屈的还是吴氏――明明是发妻,后头莫名其妙成了平妻,如今倒是好,还要被算计成小妾! 而郭氏,这个算盘倒是打得响当当的。怪不得今儿郭氏愿意费这么大的功夫,兜这么大的圈子来打基础了。 换做是她,她肯定也是乐意的。要知道,平妻变嫡妻,那可不是赚大了? 沈玉阑仍是不开口,只看向沈峻之。她倒是要看看,沈峻之心里怎么想! 沈玉阑的不言语,在郭氏眼里顿时成了默认的意思。当下郭氏心头便是笑了――小孩子到底是小孩子,好糊弄着呢。绕了个圈子,果然就被说糊涂了。 郭氏最担心的还是沈峻之――沈峻之不同意,这事儿自然是就只能算了。如今,就看沈峻之是个什么意思了。 沈峻之看了一眼沈玉阑,然后缓缓的开了口:“时辰不早了,我还有些公文要看,玉阑你也回去睡下吧。”复又看向郭氏:“这事儿我仔细考虑考虑。再说吧。” 郭氏的一颗心晃晃悠悠的沉了下去,面上的笑容几乎维持不住:“好。” ------------ 第十八章 生病 沈玉阑压着心头的怒气,朝着郭氏和沈峻之告了别,然后大步流星的出了郭氏的院子。 今儿跟着伺候的是半夏和藿香,所以沈玉阑便是放心大胆的发泄了一回自己的怒气。站在花园里,狠狠的一脚踢向小树,心头咬牙切齿的咒骂:一对狗男女,狗男女!沈峻之,你这个混球,你怎么对得起吴氏?这样的事情,不立刻回绝,再给郭氏两个大嘴巴,反而还敢说考虑!考虑个屁!有什么可考虑的!你连自己的发妻是谁都不知道了!? 沈玉阑发了一通脾气,吓得两个丫头谁也不敢吱声。最后还是藿香壮着胆子上来劝了一句:“小姐快别生气了,回头脚疼。” 沈玉阑发泄得也差不多了,便是住了脚,悻悻的回去了。 金荷见沈玉阑沉着脸进来,顿时关切问道:“这是怎么了?好好的谁惹你生气了?不是去吃饭了?” 沈玉阑看了一眼双喜和双福,没吱声,只是言道:“我有些累了。今儿早些睡吧。” 她没打算罢这事儿告诉金荷。横竖告诉了金荷也不会改变什么,又何必连累她一起不痛快? 金荷便是回屋了。双福也起身告退――她一向是不守夜的,守夜的事情,全让紫苏他们几个都给包了。 今儿守夜的是半夏。 半夏是知道沈玉阑的不高兴的。 所以在看见沈玉阑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的时候,半夏就壮着胆子开了口:“姑娘,我们那儿有个法子,若是你想要报复谁,那就用纸剪个小人,写上那人的生辰八字,然后用鞋底打一回,那人肯定会遭了难。” 沈玉阑一怔,皱着眉头去看半夏,却见半夏一脸认真和懵懂。当下倒是也不好再说什么,只道:“胡说什么?这样的法子你也敢说出来?若是让人听见了,你还活不活了?小小年纪竟是神神鬼鬼的,以后不许再说了。” 半夏似有些委屈,却也乖巧的应了:“是。小姐。” 沈玉阑睡不着,便是和她闲聊:“你还有家人么?老家是哪儿的?” “老家离京城有三四天的路程,是山里的,家里人多,实在是养活不了这么多人,大哥又要娶亲,就把我卖掉了。”半夏似乎想起了以前的日子,声音里都透着一股惶恐不安:“家里是真穷了,吃不饱穿不暖的。险些都要饿死人了。” “那你以后还想不想回去?”沈玉阑又道。 半夏好一阵子才答话:“回去做什么呢?种地都吃不饱,将来嫁了人,生了孩子,那就更吃不饱了。况且,我已经被卖掉了,哪里还能回去呢?不过,在府里倒是比在家里好,至少能吃饱穿暖的。” 沈玉阑不说话了,半夏的这些话,听着就让人觉得难受。可是却让沈玉阑心里的怒气平复了一些――比起半夏她们,她已经幸运很多了。至于这些个破事儿……想那么多做什么? 船到桥头自然直。纵然沈峻之糊涂了,她也绝不会糊涂。 郭氏的算盘再响,她也会让郭氏竹篮打水一场空。 沈玉阑第二日就病了,病得不算轻,也不算重。刚好不能去给郭氏请安,不能下床罢了。 沈玉阑自己倒是知道她病的不重,不过是普通的感冒发烧而已。不过倒是吓得紫苏她们几个不轻。 紫苏几乎脸都吓白了看向双福:“双福姐,这可怎么办?” 双福倒是镇定:“我去禀告太太,请大夫来瞧瞧。”随后又瞪了半夏一眼:“半夏,你昨儿晚上是怎么当差的?怎么小姐病了,你也没发觉?还有,你是怎么伺候的?好好的怎么会病了?” 双福的语气很不好,充满苛责的味道。半夏顿时吓得哭了起来:“昨儿晚上还好好的――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沈玉阑头正疼呢,听见双福训斥人,心头顿时一阵烦躁,不由得出声道:“够了!吵什么?还不快去请大夫?” 藿香倒是伶俐:“对,双福姐,还是赶紧请大夫吧。至于半夏,回来再训斥也不打紧。看病可是耽搁不得的。不然严重了,咱么谁也担待不起不是?” 双福气得一摔帘子,“蹬蹬蹬”的走了,不过临走之前,却还是气恼的瞪了一眼半夏。 半夏吓得“呜呜”的哭起来:“这可怎么办?会不会赶我出府啊?” “好了,哭什么?小姐大约只是风寒。哪里就那么严重?不过你若是不好好伺候,再这么哭下去惹了小姐心烦,那就说不准了。”藿香没好气的对着半夏斥道。 半夏这才作罢了。忙又殷勤的服侍起来。 这么一闹腾,一个院子里住着的金荷自然是不可能听不见动静。没多大功夫金荷就过来了,头发都没梳,衣裳也是草草的穿着,“玉阑怎么了?” 说完一转头看见沈玉阑病恹恹的歪在床边上,顿时唬了一大跳:“这是怎么了?” 瞧着金荷关切的样子,沈玉阑勉强一笑:“就是有些头晕。浑身没劲儿。” 金荷忙伸手挨了挨沈玉阑的额头。顿时面色难看起来:“怎么发烧了?” 沈玉阑“嗯”了一声,只觉得浑身没力气,实在是不想再说话了。 金荷忙说要请大夫。得知双福已经去请大夫了,这才作罢。被双喜劝着回去梳洗好了,这才又过来。 到了用早饭的时候,自然沈玉阑是什么也不想吃的。不过,其他人顿时急了――尤其是金荷,几乎是板着脸训斥了:“胡闹!生病了怎么能不吃东西?一会还要喝药呢。” “难受,不想吃。”沈玉阑看着金荷那副管家婆的样子,便是撒娇着咕哝了一句。 金荷知道沈玉阑是真难受,当下便是又道:“那我给你做点吃的吧?你不是一直喜欢吃我做的小蛋饼?我给你做两个,配碗白粥,再切一叠泡过的酸姜丝,再炒个小青菜――” 金荷说得诱人,饶是沈玉阑再不舒服,也不由得被勾起了些食欲来。不过想着麻烦,便是还是么开口。 倒是金荷,见了沈玉阑眼睛微亮的样子后,顿时笑了起来:“好了,我这就去做去。等会熬药之前,先吃一点。正好赶得及。”说完这话,又留下白芷照顾沈玉阑,自己却是带着白薇去厨房了。 又过一会,大夫终于在满屋子的人翘首企盼中姗姗来迟了。藿香已经嘀咕了好几回――这大夫来得也未免太慢了一些。若是等着救命的,大夫来了,怕是尸体都凉透了。 跟着大夫一起来的,还有秦嬷嬷。秦嬷嬷态度十分和气和关切:“太太本想来的,可是家里事多一时半会的走不开。就让我先来看看。” “替我多谢太太的关心了。”沈玉阑强撑着做起来,勉强朝着秦嬷嬷笑了笑。又这么说了一句。 秦嬷嬷忙上前来扶着沈玉阑躺下:“这个时候还这样多礼做什么?太太说了,让玉阑小姐只管好好养病就是了。其他的不用操心。” 沈玉阑顺势躺下,心头却是止不住的冷笑――昨儿夜里郭氏还殷勤得很呢。说什么和亲生女儿一样的。这会子倒是不装模作样了。一样?哪里一样?换成是沈玉珊病了,怕是早就急得守在跟前了吧? 不过秦嬷嬷话说得好听,沈玉阑也不会表现出心里的想法,面上只是道:“让太太操心了。” 秦嬷嬷又说了几句,便是亲自给沈玉阑的胳膊上盖了纱巾,这才让大夫来诊脉。 大夫自然也不可能诊出什么大毛病,最后只说是风寒了。不过却是因为身子有些弱,所以便是看着严重了些。 “那可要开副调养的药?”秦嬷嬷听了大夫的话后,便是如此问道。 大夫只是摇头:“吃药不如食补,平日饮食上注意些,再多进些补品调养着,自然也就慢慢好了。况且现在还是治风寒要紧。我开了药,吃了后好好发汗,等到夜里若是退了烧就算是好了一半儿了。若是不能退烧――那我就再来看看。” 秦嬷嬷应了一声,然后让大夫留下方子,又亲自给了车马费,这才回来嘱咐了双福和紫苏几个:“大夫的话你们也听见了,怎么伺候你们心里想必也是有数的。我就不多说了。好好伺候着,不许马虎了。若是小姐有什么,我只问你们。” 紫苏藿香她们四个自然是诚惶诚恐的应了。倒是双福显得漫不经心的:“嬷嬷一向是知道我的,我一定把小姐给伺候好了。您就放心吧。对了,我老娘最近做了些五香瓜子,我那有呢,您拿些回去吃?若是喜欢的话,回头我给您送去。” 秦嬷嬷看了一眼沈玉阑,这才笑着客气的应了:“那敢情好。你娘做五香瓜子是极好的,吃了也不上火。” 双福笑得越发灿烂,和秦嬷嬷又说又笑的走了。 沈玉阑勾了勾唇角――当着她的面就敢巴结郭氏的人,这个双福,还真是没拿她当回事儿啊。 不仅沈玉阑是这样想的,就是几个丫头或多或少也有些不痛快――尤其是杜若,竟然冷笑了一声:“我竟是不知道,原来她的主子是秦嬷嬷呢。” 沈玉阑听了这尖酸的话,倒是忍不住笑出了声来――这话可够损的。没想到平时不怎么说话的杜若一开口竟然如此刻薄,真真是让人有些意外了。 杜若听见沈玉阑笑了,自己反倒是有些讪讪的不好意思了:“是我一时嘴快了。让小姐笑话了。” “你也不怕她听见了,回头整治你?”沈玉阑笑着打趣了一句。 杜若红了脸,却是一甩头:“怕什么,都是伺候人的奴才,谁又比谁高贵了?再说了,我说几句怎么了?整治就整治,她也没那权力赶我走不是?” 沈玉阑看一眼杜若,越发的忍不住笑:“你倒是胆子大。不过,这话可别挡着她的面儿说。我现在可没能耐护着你们。我都自身难保呢。” ------------ 第十九章 探病 杜若越发的红了脸,讷讷道:“这是打趣我呢。我去门房拿药去。”说完就蹭蹭蹭飞快的走了。 沈玉阑笑着,心头道:这个杜若倒是有些意思。胆子倒是大,看着也像是心直口快的。不过就是不知道这幅样子是不是做出来给人看的了。 藿香上前来:“要不,让杜若陪着小姐说说话?我去厨房看看,若是表小姐那边弄好了,就赶紧端过来给小姐吃几口,不然一会喝了药,肯定是什么也吃不下了。” “嗯,再拿点钱去买点蜜饯吧。嘴里有些苦。一会吃药也得吃。多买点,你们也尝尝。”沈玉阑笑着应了,又吩咐了几句。 藿香笑着应了,倒是没了之前那副紧张样子。 沈玉阑又眯了一回,金荷就端着吃的回来了。果然和金荷说的一样诱人。 金荷头上微微见了汗,一张脸红扑扑的。沈玉阑歉然的喝了一口粥,“辛苦你了。”这么热的天儿,在厨房里烟熏火燎的可不是什么享受的事儿。 “这有什么的?只要你喜欢,我倒是宁愿天天做呢。瞧你,自从来了京城好吃好喝的,反倒是瘦了。”金荷笑着丫头,满脸的温柔。 沈玉阑笑起来,拉住金荷的手:“荷姐姐,还好有你。不然我一个人,该怎么办?”虽说不是亲姐妹,可是她却觉得,这份情谊,怕是亲姐妹也比不上的。这些日子,她是真的感受到了金荷对她的疼爱和在乎。这样的感觉人,让人觉得说不出的温暖。 金荷笑着拍了拍沈玉阑的手:“好了,好好的说这些肉麻的话干什么?赶紧喝粥吧。药已经熬上了,喝完粥,半个时辰后就喝药。” “嗯。”沈玉阑笑着应一声,然后认真的喝起粥来。只是吃了小半碗,她就着实吃不下去了,来回拨弄着勺子,又不想让金荷失望,强行再塞了几口,反而觉得有恶心起来。 金荷将碗夺了过去:“好了,既然喝不下了,就不要再勉强了。看你这样,我都难受了。”语气虽然是强势的,可是态度却是极温柔。 沈玉阑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低声道:“对不起。”辜负了金荷的一番辛苦。 金荷笑着摇头,按着她睡下去:“怎么病了反倒是越发的肉麻了?你再睡一会,喝药的时候我叫你。” 沈玉阑乖乖的闭上了眼睛。 金荷也不走开,就在旁边守着,一面做针线。 沈玉阑迷迷糊糊的想――金荷将来也不知道谁有那个福气能娶了去,这样能干,又这样温柔。 等到沈玉阑喝药的时候,却是来了一个意外的客人――沈玉珊。 沈玉阑怎么也没想到沈玉珊竟然会在这个时候过来了。要知道,她住进沈府这么久,沈玉珊可是从来不曾理会她的,更别说过来她院子里了。 沈玉珊进来之后,四下里张望了一番之后,顿时露出了鄙夷的神色。不过倒是也没明目张胆的鄙夷什么,只是抬高了下巴一脸傲气:“诺,这是我娘给你的东西。” 沈玉阑看着沈玉珊那副趾高气扬的样子,气得笑了――沈玉珊这幅样子,分明就是欠揍!真不知道沈玉珊从小读的书学的规矩,是不是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不过就算再怎么气恼,沈玉阑也不敢真将沈玉珊怎么的――一来现在她没力气,二来她现在的处境又哪里能容忍她怎么样? “哦?是什么?那多谢太太关心了。也多谢妹妹你跑这一趟。”沈玉阑淡淡的回了一句。眼睛丝毫没往沈玉珊手里东西上看一眼。 沈玉珊被沈玉阑的态度惹得恼怒起来,忽然将手里的东西直接往沈玉阑怀里用力一砸,面上更是难看得要命:“谁是你妹妹?你一个乡下来的野丫头,凭什么当我姐姐?你不怕人笑话,我还怕呢。这东西你没见过吧?这可是宫里娘娘们最喜欢的果子露。普通人一辈子也不见得能吃一口。算你运气好,前几日我舅妈才给了一些。便宜你了。” 沈玉阑算是明白了,沈玉珊这分明就是舍不得东西,所以在发脾气呢。当下不由挑挑眉,讥讽道:“哦?这样好的东西,怎么就舍得给我这个乡下野丫头了呢?你说说,太太到底是怎么想的呢?玉珊妹妹,你到底明白不明白,虽然我是个乡下野丫头,可是咱们偏偏是一个爹生的。别人眼里,咱们两个,可都是一样的――” 沈玉珊听出了沈玉阑的意思,顿时涨红了脸,满面羞恼:“你胡说什么?谁和你一样了?你就是个乡下的野丫头罢了,凭什么和我相提并论?” “怎么就不能相提并论了?你是将军府的小姐,我也是。难道谁又敢不拿我当将军府的小姐了?”沈玉阑笑呵呵的言道,以一副憨厚老实人畜无害的样子,说出了最戳沈玉珊心窝子的话。 沈玉珊指着沈玉阑,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眼底甚至都泛起了水光:“你――” “我什么我?沈玉珊,是我求着你过来的吗?我没有吧?既然是你主动过来招惹我的,好歹将你那态度收敛些。我不管你是讨厌我也好,还是恨我也好。我告诉你,收起你这幅高高在上的大小姐样子吧。别逼我说出更难听的话来。”沈玉阑慢悠悠的言道,双目却是凌厉:“别想着告状什么的。你告状又怎么样?太太能如何?你会告状,我也会。我不想搅得家无宁日,你最好别来挑战我的底线!我告诉你,不当着我的面儿你怎么着都无所谓。可是挡着我的面,你最好给我拿出一点做妹妹的架势来!” 沈玉珊最后被沈玉阑气得一跺脚跑了。 沈玉阑这才捂着胸口倒吸了一口凉气,然后猛烈的咳嗽起来。那一包东西可不轻,就那么砸在她的胸口上,不仅砸得她骨头疼,更是砸得她岔了气。若不是她强忍着,刚才哪里还有那样的气势? 要不是沈玉珊这么一砸,沈玉阑也不至于这样生气,然后和沈玉珊斤斤计较。她本来身子就不舒服,烦躁得很,这么被人欺负到了头上,哪里还能忍耐? 沈玉阑刚才声色俱厉的样子完全是震慑住了屋子里其他的人的。几乎都是错愕外加震撼的看着沈玉阑。此时沈玉阑忽然捂着胸口咳嗽起来,她们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来。 藿香反应最快,一下子就扑上来:“小姐怎么了?” 金荷最为细心,一下子就想到是怎么回事儿,不由分说的就要掀开沈玉阑的衣服看看:“快,我瞧瞧是怎么了?”又伸手掂量了一下那包东西,顿时变了脸色:“怎么这么重?砸疼了?” 沈玉阑吓得忙按住衣服:“别别,只是有些疼,不严重。” “还说不严重!你看你疼得这样子。”金荷急了,非要看看。 沈玉阑苦着脸:“那你一个人看让她们都转过去。”虽然她还小,可是也不是能随便给人看的吧? 金荷这才反应过来,抿了抿唇:“是我疏忽了。” 沈玉阑待到其他人都转过去了,这才掀开衣服给金荷看了一眼。当然,她自己也看了一眼。不过不看还好,一看就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红了一大片,肿起来了。估摸着最后肯定得青了。 金荷已经忍不住的哭起来:“她也太欺负人了。说几句重话也没什么,咱们只当没听见。可是怎么能这样?!我还只当是不重的,可是怎么――不行,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 金荷站起身来,一脸的恼怒和毅然:“我去问问太太,她是什么意思!” 沈玉阑唬得忙一把拉住金荷。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个事儿会将金荷给刺激成这样。她是知道金荷的,金荷胆子不大。遇到事情是有些怯懦的。对郭氏更是胆小得很。甚至说是见了猫的老鼠也不为过。 所以,听见金荷为了她要去寻郭氏说理,沈玉阑才越发的震撼。 不过,这个时候沈玉阑倒是也顾不得多感动,最要紧的还是得劝住了金荷才是。 金荷被拉住,反而涨红了脸:“平日咱们忍让也就算了。今儿这个事情怎么能算了?姨妈平时连一根手指头都舍不得动你。如今可倒好――我还要问问姨夫,咱们千里迢迢的上京来,难道就是给人作践的不成?要是真这样,谁稀罕当这个破小姐?还不如就在老家一辈子呢!咱们不缺吃不缺穿,何必巴巴的来受罪?若不是上京城,姨妈也不会――” 金荷就已经哽咽得说不出话来,最后索性捂住脸,“呜呜”的哭出了声。 沈玉阑也有些心酸,忍不住低下头去,眼睛又酸又胀,鼻子更是酸楚,喉咙也像是被堵住了。 不仅是沈玉阑,就是屋子里其他的几个丫头,也都是或多或少的有些凄然。自然,是除了双福和双喜这两个的。 双福和双喜低着头,眼皮子耷拉着,嘴角也是不自主的往下撇――心头更是不自主的想:可不是你们自己巴巴的赶过来受罪的?就呆在乡下,谁都好不是么? ------------ 第二十章 回不去了 不过这个时候,谁也没功夫去管双福和双喜。 沈玉阑伸手握住金荷的,擦了眼泪,然后打起笑脸来:“没事儿,荷姐姐,你别去寻太太。更别去找父亲,父亲最近公务繁忙,没得为了这个小事儿去烦他的。这不过是件小事罢了。” “小事?玉阑,这样还算是小事儿?”金荷颤声的反问,又惊又怒:“行,你不说也行,等你好了,咱们回乡下去吧!这地方,怎么还能再呆下去?” 沈玉阑愣住了。她没想过,金荷竟然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她以为,金荷不过是气头上才说了这样的重话,回过神之后,肯定也是不会再如何了。可是…… 金荷说这话的时候,完全是一脸的认真。也就是说,金荷是真的动了回老家的心思的。 沈玉阑最终缓缓的摇了摇头:“回不去了。”她和金荷不过是两个小丫头,要想不依附任何人,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就算回去了老家,可是又怎么可能就能平安无事?只怕到时候会被人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所以,回不去了。她们没有任何的退路。 金荷一怔,随后无力的笑了:“是啊,回不去了。是我异想天开了。” “你放心,以后总会好的。谁也欺负不了我们。”沈玉阑握着金荷的手,神情近乎肃穆:“这样的事情,以后不会再发生了。” 金荷点了点头,又愣楞的想了半晌,最后终于是回过神来。抿唇苦笑:“瞧我,你还生着病呢,快躺下。”接着便是不由分说的将沈玉阑按下去躺好了。 沈玉阑见金荷河阳,也吃不准她到底是想通没有,不过奈何身子实在是吃不住了。迷迷糊糊的就睡了过去。 不过,临睡之前,她倒是还记得吩咐了一句:“今儿的事情,谁也不许说出去。若是谁要当那长舌的,那就不必回来了。我可用不了这样嘴碎的人伺候。将来被卖了还不知道呢。” 等到沈玉阑一觉醒来的时候,几乎已经是太阳西斜了。动了动,倒是觉得身上好了些,至少没再像是早上那样浑身疲软了。 金荷仍是在旁边守着,见沈玉阑醒了,便是笑着道:“饿不饿?我给你熬了粥,温着呢。小菜也有,都是酸爽可口的。” “先给我喝口水。”沈玉阑只觉得喉咙干得厉害,便是赶紧开口要水。 紫苏手脚麻利的递了水上来,喂着沈玉阑喝了。 沈玉阑一口气喝完,这才觉得好了点,只是又觉得肚子饿了。便是又笑着让紫苏去端饭上来。 金荷在旁边看着,倒是松了一口气:“可算是好了些了。不然的话,我们可要吓坏了。你这一觉可睡得够久的。” “下午没人来了吧?”沈玉阑接过金荷递过来的帕子擦了一把脸,这才笑着问道。 金荷摇摇头:“哪里有人来?一下午,连个人影子都没有。更别说了人了。” “父亲呢?还没回来?”沈玉阑想,沈峻之如果知道她病了,怎么着也是会过来看看的吧? 金荷仍是摇头:“还没回来呢。若是知道了,怎么也会过来看的吧?” “嗯。”沈玉阑将帕子递回去,同时轻应了一声。最后又笑着问了一句:“可有人出去过?” 金荷想了想,压低了声音:“双福倒是出去过一次,其他的――倒是没有出去。都在院子里呢。我让她们给你做鞋子和小衣,都忙着呢。” “嗯,就该这样。”沈玉阑眯着眼睛笑了。这个事儿是她早就交代过金荷的。时刻留心着丫头们的动静。唯有如此,才能选出可用的人。不过好在,目前几个丫头倒是没有一个让人失望的。 一时间藿香送了粥过来,沈玉阑就让屋子里伺候的人都出去了,一个也没留下。这样也方便她和金荷说话些。虽然离得远,可是也不是完全就听不见。 “那个半夏年纪虽然小,可是针线活儿倒是不错。还有紫苏的也不错。藿香的要差些。”金荷又说了一句,抿唇笑了:“不过有两个针线好的也够用了。衣服不用自己做,就做些小东西,怎么也不至于做不出来。” “那你那边的呢?”沈玉阑接过金荷递过来的粥,吃了一大口之后,这才抽空问了一句。 “倒是还好。到底年纪也要大些,办事怎么也不会太差。人瞧着也是本分的。”金荷一面替沈玉阑夹菜。一面笑着答了。 沈玉阑便是满意的点点头,随后又有些自得:“那是自然,我可是选了好久才选中这几个呢。” 金荷见沈玉阑这样,也是不禁莞尔一笑。只是随后面上的笑容又沉下来,“今儿这件事情,你真的打算就这样算了?” 沈玉阑抿了抿唇,咽了口里的食物,这才点了点头,神色自若道:“嗯,就这样算了吧。小孩子之间的矛盾,没必要惊动大人。虽然父亲肯定不会让我吃亏,可是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郭氏当着家,咱们不能得罪狠了。而且,将来咱们的婚事,郭氏也能做主的。” 而且,郭氏的心狠手辣她是见识过的。真得罪狠了,让郭氏动了杀心,那就得不偿失了。比起讨厌的沈玉珊,表面和气的郭氏更让人值得防备。 金荷叹了一声,语气戚戚:“若是姨妈还在,断然不至于如此。玉阑,你受委屈了。” 沈玉阑鼻子有些发酸,忙笑道;“有什么可委屈的?就是娘还在,今儿这个事情也不好说――总不能闹得家宅不宁吧?” 金荷没再说什么,可是眼神却是一直带着一股茫然凄凉的味道。 “你别怕,等我年岁大些,自然就好了。吃苦也好,受委屈也好,都是暂时的。咱们的好日子在后头呢。”沈玉阑笑着拉着金荷的手晃了晃,然后劝慰了一句。 金荷勉强笑了笑。 沈玉阑知道,金荷的心情,一时半会的怕是没法子好的。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 沈峻之是天都黑透了之后才回来的。带着一身的酒气,显然是在外头喝酒了。 不过看着倒是没有醉意。说话也很清楚。 沈峻之仔细问了请了什么大夫,又看了药方,这才放心了些,又笑着道:“想吃什么,想要什么,只管告诉我,或是打发人跟太太说。不必怕麻烦。” “嗯。”沈玉阑应了一声,然后问沈峻之:“父亲喝酒了?要不要喝一碗醒酒汤?” 沈峻之摇摇头:“没喝多少。不必麻烦了。” “父亲这几日这样忙,是不是很累?”沈玉阑一面问,一面想要坐起来。躺了一天,骨头都有些发酸了。 沈峻之却是一把按住了她:“这是做什么?大夫说了要好好歇着,你就躺着吧。横竖也没外人。再说,风寒了最忌讳一冷一热的,回头加重了病情可怎么好?” “嗯。”沈玉阑只得又就势躺下了。想了想之后,才又轻声道:“今天迷迷糊糊的时候,我梦见娘了。” 沈峻之一愣,随后又挤出笑容来:“哦?梦见你娘做什么了?” “梦见娘和爹在一起,我们一家三口坐在一起说话。说什么不记得了。”沈玉阑笑眯了眼睛:“娘很高兴。” 沈峻之的笑容看起来有些落寞:“若是真的就好了。”沈峻之旋即回过神来,想起刚才沈玉阑叫他什么,顿时又有些惊喜――沈玉阑第一次叫他爹。爹和父亲是不一样的。父亲听起来,带着恭敬和疏离,完全不像是叫爹那样自然亲昵。之前他觉得,沈玉阑和他之间,怕是一辈子都没法像沈玉珊和他那样了。毕竟,这么多年的鸿沟,不是轻易能跨越的。 这会子冷不防的听见沈玉阑改了口,叫得这样自然而然,一下子就刺中了沈峻之心底最柔软的部分。 “爹,你说娘现在是不是看着我们呢?”沈玉阑认真的看着沈峻之:“娘如果看到爹对我这么好,肯定是很高兴的吧?” 沈峻之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他此时想得很多,想起了吴氏,以及和吴氏在一起那些日子。还想起了一些别的事情。 渐渐的,沈峻之的容色却是越来越萧索苍凉了。 沈玉阑垂下了眼睛,心里有些歉意:“爹,昨儿太太说的事情,你觉得怎么样?”沈峻之那样子,倒是让她没法子再那样毫无顾忌的去刺疼他的心了。所以,她干脆就开门见山了。 沈峻之哑着嗓子摇了摇头:“我觉得不大妥当。你觉得呢?” “爹想听真话还是假话?”沈玉阑却是不立刻回答,反而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沈峻之一愣,几乎是下意识的回答:“自然是真话。” “那我不愿意。”沈玉阑几乎是立刻就说出了口,而且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一股凌然的味道:“我只有一个娘。不管她是正室也好,还是小妾也好,我都只有一个娘。太太再好,也不是我的娘。我也没法子将她当成是我的娘。” 顿了顿,沈玉阑的声音低了下去:“其实说句实话,我之前一直是怨恨爹的。若不是你突然要我们进京城,娘也不会……娘虽然一直都提起爹,可是我从来没见过爹不是吗?爹对我,那个时候就是一个称号罢了。至于长什么样子,我甚至都不知道……我甚至想,如果娘能活过来,我就是不要爹也不要紧。我知道这样是不孝顺的,我是不该这样想的,可是我的确是这样想过的。娘对我来说,是谁也没法子替代的。谁也不能占了娘的位置。就算是因为这个,我成了庶出的女儿,将来被人瞧不起,也不要紧。” 沈峻之几乎震撼得说不出话来了,尤其是在看见沈玉阑抬起头后那一双泪眼,以及满面的泪痕,眼底的脆弱和倔强后,越发的觉得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 “爹。就这件事情,我求你好不好?”沈玉阑哀求的拉了沈峻之的袖子,轻轻的晃了晃。 沈峻之再也压抑不住胸中奔腾的情感,眼中的水光到底滑落下来。沈峻之一把握住了沈玉阑的手,有些用力,嗓子都是嘶哑的:“你放心,我不会答应的。你娘是我的发妻,你也不是什么庶女。你是我沈峻之堂堂正正的嫡长女。这一点,谁也不能改变。” ------------ 第二十二章 效果 沈玉阑便是含着眼泪笑了。“谢谢爹。” 沈峻之却是只觉得心酸得厉害。眼睛更是酸涩得已经忍不住。最后沈峻之只得转过身去,任由眼泪洒满了衣襟。 沈玉阑只当没听见那一声声的哽咽,也当没看见那些眼泪。 不是她故意惹沈峻之伤心,而是现在她只有一张感情牌。不得不好好的利用。 许久,沈峻之的心情总算是平复了下来,重新转过头来。只是眼圈儿还有些发红:“这事儿我会处理好,必不会委屈了你。” “嗯。”沈玉阑轻声的应了,随后又道:“时辰不早了,爹你明儿还要去办差呢。快回去睡吧。明儿早点回来陪我用饭可好?” 沈峻之也是笑了笑,目光慈爱:“好,明儿我早些回来。给你带点心可好?喜欢什么?” “倒是不想吃点心,想吃蜜饯。今儿买的杏脯味道不错,爹如果顺路的话,给我带一包好不好?”顿了顿,沈玉阑又笑道:“带两包,一包给玉珊妹妹。” “嗯。好。我一定买回来。你也好好吃药。等你好了,我休沐的时候,教你骑马可好?”沈峻之笑着起身,走到门边上后又嘱咐道:“这两日就不要起身了,好好养着。” 沈玉阑笑着点头。 等到沈峻之出去后,沈玉阑才舒了一口气。心道,这件事情总算是过去了。 她自然是看得出,沈峻之方才说的那些话,并不是作假的。那么郭氏的算盘,便是成了竹篮打水了。这样一来,她总算是可以放心了。 许是放下了心事,沈玉阑便是很快就睡着了。 而沈峻之,出了沈玉阑的院子后,站在风里想了想,便是往郭氏的院子去了。 郭氏此时还没睡下,听见沈峻之过来,顿时喜出望外――这些日子沈峻之因为公务繁忙,已经好些时日没在她院子里留宿了。所以怎么能不欢喜? 郭氏甚至还问了问丫头:“我头发没乱吧?” 沈峻之刚踏进房门,就见郭氏迎了上来,满面笑意:“老爷今儿公务不忙?” 话还没说完,郭氏就闻到了酒气,顿时皱了皱眉:“怎么喝酒了?要不要熬一碗醒酒茶?” 看着郭氏关切的样子,沈峻之定定的瞧着,半晌没动弹。 郭氏被看得有些不自在的摸了摸自己的脸,“老爷这是怎么了?看什么呢?莫非是我脸上有花了不成?” 沈峻之摇了摇头,又看了半晌才叹了一声:“咱们成亲也快十年了。这十年,你也跟着我吃过苦头。也当得上是患难夫妻了。” 郭氏见沈峻之忽然说起这个,顿时也有些感慨:“可不是快要十年了?玉珊马上就九岁了。至于老爷说的――我既然嫁给了你,自然是要跟着你的,至于吃苦什么的,那有什么?现在不是好了?以后这日子,只会越来越好呢。” “你是郡王府的千金,说起来嫁给我也是委屈了你。更别说是做了平妻――这些年,委屈你了。”沈峻之继续言道,神色有些恍然:“我一个穷小子,还是成过亲的,到现在我想起当年的事情,都还有些恍然如梦。不明白你怎么就敢说出非我不嫁的话来。” 郭氏的笑容僵了僵,眉头轻轻拢起:“老爷今儿怎么了?好好的说起这话来了?” 沈峻之却是深深的看一眼郭氏,继续缓缓的说下去:“我一直觉得委屈了你,所以你脾气任性些骄纵些,我都不在意。我知道你不愿意和玉阑娘呆在一个屋檐下,于是我也没提说要接了他们去边疆。是,是有不想她们来吃苦的意思。可是也不是没有照顾你的心思。我想着,过些年玉珊大了,你也更成熟些了,自然也就能和玉阑娘好好相处了。所以直到我回京成了,我才派人去接她们上京来。” “老爷这是什么意思?”郭氏退后一步,咬着唇冷冷的看着沈峻之,语气满是质问。 沈峻之叹了一声:“玉阑娘是我请媒人下了聘,又用轿子抬进门的。是上了我沈家的族谱的。玉阑是她亲生,自然是嫡女无疑。而玉阑是长女,即嫡且长。比起玉珊是半点儿不差的。你是我的妻子,玉阑娘也是。玉珊是我的女儿,玉阑也是。你纵然再不喜欢玉阑娘,可是凡事总要分个先来后到。如今玉阑娘已经去了,难道连个名分也不给她了?还有玉阑,受了这么多年委屈。哪怕是为了我,你也该拿她当亲生的,好好的养着。” 郭氏气得面色一阵阵的发白,嘴唇都哆嗦了,眼底也有了水光:“老爷这是什么意思?是想说我亏待她了?老爷倒是好好跟我说说,我哪里亏待她了?是缺了吃还是缺了穿了?还是打了她骂了她了?老爷若是今儿说不明白,我是不会罢休的。” 沈峻之面色淡然,甚至有些冷漠:“真要我一一说明?太太自己怎么做的,难道都不记得了?” 郭氏冷笑一声:“我还真不记得我做了什么了。” “玉阑住的院子是什么院子?玉珊住的又是什么院子?玉珊穿的戴的是什么?玉阑穿的戴的又是什么?玉珊身边几个丫头几个婆子?玉阑呢?玉珊可需要每日早起给你请安?”沈峻之一连串说下来,最后面上竟是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只是笑容却是发苦的。“试问,我这个将军难道连给自己女儿过好点的日子都不能?那倒是还不如回老家去种田了。我在战场上拼死拼活的是为了什么?不就是让我的子女不再受穷能过好日子?” 沈峻之说完这番话,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在觉得压在心头的大石都松懈了几分。 郭氏完全被沈峻之一番话镇住,好半晌说不出话来。最后郭氏只梗着脖子哭了起来:“是我让她早起给我请安的?还有,咱们宅子若是大,我又何必委屈玉阑?至于吃的穿的――我告诉你沈峻之,份例该有的,我可是一样没少她的!至于她要和玉珊比。哼哼,玉珊那里大部分的用度,都是我从我嫁妆里补贴的!真要怪的话,就只能怪吴氏她没有丰厚的嫁妆!” 沈峻之万万没想到郭氏会说出这样的话来,面色倒是渐渐的冷了下去。最后连眼睛里都没了情绪,只冷冷的看着郭氏,全然不是看枕边人的眼神,倒是比看陌生人更多了几分冷冽。 郭氏被瞧得心虚,却是又正在气头上根本低不下头去,于是仍就是强势的站在那儿不吭声。 沈峻之最后开了口:“既然如此,那我自然没什么好说的。只是你也好自为之。以后过继的话,就不要再说了。今儿我把话放在这,玉阑娘就是我的发妻,玉阑就是我的嫡长女,不论谁也改变了不了这个事实!” 说完这句话,沈峻之没再多留,转身直接就跨出了屋子,一路头也不回没有半点留恋的出了院子。 “这日子没法过了!”郭氏狠狠的将一旁架子上的一只细颈瓶子掼在地上,摔了个粉碎,可饶是如此仍是不解恨,又摔了好几样其他的东西,这才作罢了。 这样大的动静,郭氏院子里自然是没法子再清净了。尤其是秦嬷嬷,本来已经歇着了,听见动静忙穿了衣服过来。见了满地狼藉顿时也怔住了:“太太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发这么大的脾气?” 郭氏连连冷笑:“发脾气?这会子我恨不得生吞了沈峻之!早知今日,我当时就该一绳子吊死自己完事儿!也省的今日受苦!” 秦嬷嬷顿时变了脸色,忙拉住郭氏皱眉道:“太太这是什么话?真是气糊涂了不成?”随后又呵斥丫头将东西收拾就出去,她则是拉着郑氏进了屋子说话。 秦嬷嬷原本是郭氏的奶娘,在郭氏跟前一直是很有脸面的。秦嬷嬷我几乎是等于半个主子了。 而郭氏的大小事情,更是没有秦嬷嬷不知道的。 就是郭氏自己,也习惯将什么事儿都跟秦嬷嬷说,并且征求秦嬷嬷的意见的。 此时秦嬷嬷问起,郭氏便是原原本本的将方才沈峻之如何突然过来,又如何突然说了那么一番话的事情说了。 最后,郭氏又恨恨咬牙:“他倒是怪上我了!他凭什么怪我?我做错什么了?还想拿那野丫头跟玉珊比!还怪我不给那野丫头吃好的用好的!哼,难不成还要我用我的嫁妆去补贴那野丫头?也不看看凭什么?真当我是犯贱不成?还且,竟然还提起了当年的事情――他是什么意思?讽刺我不要脸倒贴?要不是我――” “太太!”秦嬷嬷猛然出声打断了郭氏,一脸的肃穆之色:“有些话,太太还是不要说出来得好。有些事情,更是要当没发生过。” 郭氏面上顿了顿,最后到底是闭上了嘴。只是眼底多少有些不甘心:“这事儿绝不能就这么算了!” ―――――――――――――――――――――――― 求推荐票,求收藏,求推广~撒泼打滚各种求~难道各位亲感受不到阿音眼巴巴的可怜眼神么~ ------------ 第二十三章 请医 沈玉阑一愣――难道这个法子大夫都不知道?这……心里虽然迟疑着,可是面上她却是不敢马虎的,忙认真答道:“说起来也是在一本杂书上偶然看见的法子。方才我觉得情况紧急,也顾不得是真是假。只司马当成活马医,并没有想那么多。不过误打误撞的,倒是还真有些作用。” “想必也是古人误打误撞试出来的法子。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流传开来。来,我给你诊脉看看。” 因为老大夫年纪着实有些高了,所以倒是没有像是白日里那样麻烦的避讳什么,老大夫直接就伸手按在了沈玉阑的手腕上。 沈玉阑又道:“书上还说,这个法子虽然能退烧,可是却也并不能治根,要想根治病情,还得吃药。” “原来如此。”老大夫点了点头,并未多说,只是凝神诊脉。沈玉阑见状,便是也不再出声了。 过了片刻老大夫收了手,点点头面上有了些笑意:“倒是有些用处,虽说不能治根,却也争取了不少时间。这样,我开一副药,吃的同时再配合这个法子。看看明天能不能就好全了。”顿了顿,又沉吟片刻道:“你身子底子有些弱,亏损得厉害,可是先前生过什么大病没调理好?” 沈玉阑点了点头:“的确如此。先前上京的时候,路上病了一回,因为急着赶路,所以并未仔细调养。后头见没事儿了,就没再放在心上。可是有什么问题?” “自然是有问题。生了病,小病自然不说。稍微严重些的,都是对身子有所损伤的,事后要想恢复如初,自然是要好好调养。才能将损耗补充回来。若是不管不顾――好比一沓纸,若是只用不添,那终有一日是要用完的。要想长久,还得要时常增添新的。” “那现在调养可还管用?”沈玉阑还没问,倒是沈峻之一脸紧张的开了口了。 沈玉阑浅笑:“自然是有用的。不仅要调养,怕是还要时常运动。出些汗,排了身体里的毒素,再加上食补,身子自然也就强健了。老先生,我可说得对?” 老大夫顿时大笑,捋着胡须点头道:“的确如此。强身健体的确也极为重要。不然为何乡下妇人常年劳作身子反而强健,而大家族中妇人太太们常年养尊处优,反而身子更弱些。不过,这强身健体也要讲究一个度,不可过了。否则也是伤身。” “自然是这个道理。比如君子六艺,里头的骑射,可不就是为了强身健体,让人身子康健,如此才是长久之道。否则光闷头读书,都成了文弱书生,那可怎么得了?”沈玉阑觉得这个老大夫倒是很有意思,当下便是越发的笑容灿烂起来。倒是连身上的不舒服也忘记了。 沈峻之瞧着沈玉阑这幅样子,倒是松了一口气。又听她说得高兴,不由得也是翘起了唇角露出笑意来。 老大夫笑着看一眼沈峻之,称赞了一句,“沈将军,您可是有个聪慧的女儿。这番见识,可是让人刮目相看啊。纵然是男儿,好多也是比不上她的。” 沈峻之忙谦虚道:“常太医说笑了。哪里比得上您?您府上那几位姑奶奶和小姐们,可是比她强多了。” 沈玉阑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她倒是没想到,原来这位老大夫还是个太医。太医,那可是给宫里的贵人们服务的。身份自然是尊贵无比的。没想到,沈峻之居然给她请了太医来瞧病! 这下沈玉阑也有些不好意思了,忙谦逊了几句,又起身给常老太医行了大礼。 常老太医倒是没有装模作样的,大大方方的受了沈玉阑的礼,又笑:“今儿来得匆忙,倒是没带什么见面礼。这样,这儿有一瓶百花玉露丸。你不妨吃吃看。若是觉得好,回头吃完了,就来府上取。” 那个百花玉露丸,听起来就像是好东西。而且沈玉阑明白,常老太医既然拿这个当了见面礼,自然肯定也不是什么一般货色。怕有些来头的。当下她也不敢擅自做主收下,而是拿眼睛去看沈峻之。 沈峻之连连摆手:“这如何使得?” 常老太医只是笑:“又不是给你的,是给这小丫头的。我倒是很喜欢她。就算是你问我要,我也未必会给你。你倒是以为自己脸大呢?” 常老太医这话说得也太不客气了。沈玉阑险些笑出声来――不过,常老太医本来身份不低,而且年纪又大,用这样的语气跟沈峻之说话,其实也不奇怪。 沈峻之也是颇为尴尬,不过却是又改了口:“既然如此,那玉阑你就收下吧。这可是好东西,好好谢谢常太医。” “常爷爷,那我就不客气了。真是谢谢你了。”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沈玉阑很是乖巧的马上换了个称呼,语气也是甜得很。 常老太医大笑:“你这丫头倒是伶俐。” 沈玉阑腼腆一笑:“常爷爷谬赞了。不过是有些小聪明罢了。伶俐谈不上。” 常老太医笑得越发厉害:“你倒是不谦虚。”不过,话听着像是在取笑,可是那眼底却是分明带着喜欢的。 沈玉阑也同样觉得,这个常老太医实在是让人讨厌不起来。而且让人不由自主的就生出了亲近之心来。 常太医又问了一回关于擦酒降温的事情。 沈玉阑自然也没有保留,最后还做了示范:“常爷爷你擦点在手心看看,看看是不是觉得很凉快?想必能退烧,也是和这个有缘故的。您想,人最热的地方是什么?我觉得是额头脖子手心脚心还有腋下等处,擦在这些地方,血液经过时候就被降了温,那么降温的血液去了别处,自然也就能让别处的温度也缓和下来。如此持续,自然整个人也就退了烧了。” 常老太医想了想,顿时点头,眼底全是笑意:“被你这么一说,倒是很容易明白。这个法子虽然简单,不过倒是很实用。尤其是对这样的病症很有好处。毕竟吃了药,效果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出来的。这个法子,能救不少人。” “真的啊?”沈玉阑吃惊的瞪大眼睛,随后又笑:“常爷爷果然是厉害,一下子就知道这个法子的好坏了。不像是我,只是运气好碰上了。也完全不知道是好是坏。” 常老太医意味深长的看一眼沈玉阑,倒是没再多说什么。 沈玉阑也只当是没明白常老太医的意思――她如今可不想出什么风头。要知道,若是真要她解释什么,她还真拿不出真凭实据来解释。 所以,常老太医来担了这个责任最合适不过。毕竟,常老太医的年龄和威望都在那儿,能想出这样的法子,也不稀奇不是? 常老太医开了药方,又嘱咐了如何吃。最后又拿出一个漂亮的薄胎白瓷瓶来,亲自递给了沈玉阑,“这个一天一粒,里头共有二十粒。你先吃着看看。若是觉得好,就打发了人再来取。也不必客气,只当是我和你换了这个法子就是。” “那可是我赚了。”沈玉阑笑起来,一副偷了油的老鼠一般。 常老太医笑着走了。沈峻之亲自送了出去。这么折腾了一回,倒是天边都有了鱼肚白的颜色。 算起来,竟是折腾了整整一宿。 沈玉阑瞧着满屋子的人,心怀歉疚,丫头们倒是还好说,毕竟是职责所在――可是金荷却也陪着熬了一夜。瞧着金荷眼睛底下的青黑之色,她顿时就有些心疼了。 看了一眼手里的瓷瓶,沈玉阑笑着递给金荷:“荷姐姐,这个你拿去吃吧。” 金荷吃了一惊,瞪大了眼睛:“这如何使得?这可是给你的。我不能要。还是你收着吧。” 沈玉阑笑着拉过金荷的手,将那瓷瓶硬塞进金荷的手里:“给你你就拿着吧。再说了,我的你的,有什么区别?只要我有的,都是可以给你的。你不必觉得不好意思。若是再这么生分,那我以后就不理你了。也不吃你做的饭了。” 金荷犹豫了一下,到底没再退回来,腼腆一笑:“那行,等你好了咱们一起吃。” 沈玉阑这才点了点头,满意的笑了。只是折腾了一夜却是有些撑不住了,便是又躺好闭上眼睛,吩咐一声“要熬好了叫我”,就算是彻底的睡死了过去。 这一觉倒是很香甜,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了。天色已经大亮了,屋子里一片亮堂。 所以,沈峻之疲惫的靠在床边守着的样子,沈玉阑看得很清楚。 ------------ 第二十四章 好父亲 沈玉阑我没想到沈峻之会在这里守着,倒是有些吃惊,随后又有些感动――最后就是歉疚。昨儿她还为了自己的利益利用沈峻之的感情来着。 沈玉阑想,其实沈峻之也未必就不是一个好父亲――之前或许是没机会罢了。瞧瞧如今,沈峻之这幅样子,谁能说她不是一个好父亲? 单单说是半夜违背宵禁去给她请大夫这个,就足以说明了在沈峻之的眼里,她这个女儿的地位了。 而且,请的还是一个太医。就算沈峻之是将军,可是怕要请太医来诊治,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吧? 所以,她实在是没法子不感动。尤其是沈峻之如今还守着她。 沈玉阑伸手将沈峻之摇醒了,歉疚道:“爹赶紧回去睡会儿,一会儿就该出门了。” “不妨事,我已经让人去衙门说了,今儿就不去办差了。”沈峻之抹了一把脸,然后笑着问道:“饿不饿?我吩咐厨房做了粥,若是饿了先吃一点,该吃药了。” “嗯,爹也用一碗?”沈玉阑心情很是不错。 沈峻之笑着点头:“好。” 父女二人有说有笑的用过早饭,沈玉阑这才想起了金荷来,忙问道:“荷姐姐呢?” “我让她睡觉去了。”沈峻之答道,似乎有些感叹:“她对你倒是极为用心。比起亲姐姐也不差了。” 沈玉阑笑:“自然是的,我们从小一起长大,自然是比亲姐妹更亲。” “昨儿玉珊的事情,我知道了。”沈峻之忽然来了这么一句,神色有些肃穆:“玉珊若是以后再敢如此,你只管教训她就是。你是长姐,教训弟妹也是合情合理。以往,是我把玉珊给惯坏了。” 沈峻之这话没头没脑的,倒是让沈玉阑仔细的想了一回才明白了沈峻之到底再说什么。当下沈玉阑忙要摇头:“不过是小孩子不懂事,也不必太在意。” “不能再这么惯着她了。若是再这么下去,日后管教怕就来不及了。这一次,我绝不会再纵容玉珊了。”沈峻之说得合情合理。 沈玉阑便是不好再开口了――要她说出沈玉珊那样没什么的话,她也着实说不出口。她也是觉得,沈玉珊这样太过跋扈了一些。现在还小不管教,将来……也不知道会成了什么样子。 纵然她没将沈玉珊当成妹妹,也没法当成是自己的妹妹,可是事实就是如此。不管她和沈玉珊心里如何想,这个事实无法改变。在旁人眼里,沈玉珊就是她沈玉阑的妹妹。所以,将来沈玉珊的言行,是会连带着影响旁人对她的看法的。 沈玉阑并不希望自己被沈玉珊给连累了。所以,她犹豫了一下,到底选择了沉默。 沈峻之也就没再就着则个话题说下去。 又说了几句其他的,藿香就端着熬好的药过来了。 沈玉阑接过来一饮而尽,然后又用藿香送到唇边的清水漱口,最后才一口含住藿香递过来的蜜饯。只是饶是如此,她也是被苦得说不出话来。 沈峻之倒是笑了:“我记得你娘也是怕吃药的。” 沈玉阑没接话,只是催促:“爹快去歇一会。不然身子可怎么受得了?中午我让人过去叫你,咱们一起用饭?” 沈峻之便是点点头:“也好,你也再睡一会。昨儿晚上折腾了一夜,你也该好好睡一会。顺带着出些汗,等到下午,差不多就该好了。” 沈玉阑笑着点头,然后目送沈峻之出了屋子。 沈峻之走后,藿香便是凑过来言道:“昨儿老爷守了一夜。药其实早就熬好了,老爷不让叫你。说是太医吩咐的,若是睡着了,只要不发热就不必叫醒。什么时候醒了什么时候吃药。” “嗯。”沈玉阑不置可否的应了一声。随后问藿香:“昨儿你去要烧酒的时候,可被为难了?” “不打紧。”藿香只是笑。 “以后我给你出气。”沈玉阑缓缓言道,“现在你暂且忍耐一回。” 藿香微微点了点头,又笑:“小姐这话我记着了。” “对了,我听说你原本就是京城的人?是家中遭了变故才卖了你出来?”沈玉阑回想了一下当时牙婆介绍时候说的话,便是问道。 藿香点了点头:“去年爷爷和奶奶先后去了,谁知今年年初父亲又病了。家里的顶梁柱一下子倒下来,也没个收入,日子过不下去了。若不是那房子不值钱,还要留给大哥和小弟娶亲,怕也是早就卖掉了。” “你是家里唯一的姑娘吧?怎么就舍得卖你了?你大哥比你大,出来做工也是能补贴家用了吧?”沈玉阑仍是有些不解:“而且怎么卖的是死契?” “家里就一个我一个女儿,大哥在商铺里做学徒,跟着学算账什么的。小弟还小呢。大哥眼看着说亲的年龄到了,偏家里没有银子。父亲的身子一时半会的也好不了,家里的确是养活不起那么多张嘴了。再说了,就算不卖死契,将来等到年龄大了出去了,怕也是嫁不出去了。与其回家拖累哥哥弟弟,倒不如卖了死契,不管怎么说也比自己将来嫁人得好。而且,说句不好听的话,凭着我家的情况,自然也说不上什么好的。所以,我宁愿卖身,给家里多换两个银子使唤一下,好歹将眼前的难关给度过去。” 藿香一口气说完,最后倒是有些解脱一般:“现在这样不也很好?小姐是个和气的,又不打又不骂,还不做粗活,不必在家里强上百倍?” “可是不卖死契,好歹也算是自由身。如今卖了死契,将来就算后悔也没法了。”沈玉阑还是觉得,怎么也不该卖死契的。 “这有什么可后悔的?死契总要钱多些。而且,若是活契,将来家里人还想着存钱将我赎回去,又是何必?这样也好。”藿香低头答道,看不清面上的神色,但是光听语气,却也不难听出她心情的低落。 “等到你哥哥成亲,我提前放你假,让你回去帮忙可好?还有你爹,你每逢初一十五,也可以回去看看。只是不许在外头过夜就是了。不仅是你,其他的几个丫头也是,你们每人每月两日假,互相商量着将活计分派好,就可以出府去。”沈玉阑想起这年头卖了死契后是没有半点自由的,于是干脆说了这样的话。 不管什么时候,死契还是活契,她也没法子不拿下人当人,总觉得,是人的话,就是有人权的。 况且,她没有银子也没有权利,没法子笼络这些下人们。不过如今看来,倒是可以试试这样的法子。 果然藿香一脸惊喜――“小姐……,这,这恐怕不大合规矩吧?若是太太知道了,万一……” “你们是我的丫头,我的丫头我爱怎么着就怎么着,谁又能说什么?只要你们不要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情,我就能保你们安全无虞。”沈玉阑轻笑,认真的对上藿香的眼睛。 藿香眼底渐渐的竟是有了水光:“能遇上小姐这样的主子,是藿香这辈子最大的福气了。” 沈玉阑失笑:“你的福气还在后头呢。你快别哭了,让人瞧见还以为我欺负你呢。” 藿香破涕为笑,不好意思的擦了眼泪:“她们知道了肯定也是欢喜得很。” “好了,做事儿去吧,我睡一会,中午拣些清淡的饭菜来吧。不必另外给钱,就说若是不做,就回禀了太太和老爷。”沈玉阑吩咐了一声,便是倒头躺下了。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只露一张脸在外头。 没办法,虽然是不怎么烧了,可是还得发汗才行。 等到沈玉阑中午醒了,换了干爽的衣裳后。才知道沈家竟然发生了一件大事儿:一向疼爱沈玉珊的沈峻之,竟然突然罚了沈玉珊的跪。 至于原因么――沈玉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昨日沈玉珊在她屋里撒野了一回。难道,沈峻之罚了沈玉珊,竟是为了这个不成? ------------ 第二十五章 谁威胁了谁 为了这个,沈峻之和郭氏甚至大吵一架。最后,郭氏竟然就带着沈玉珊一怒之下回了娘家。 郭氏的娘家是在京城的。她的哥哥袭了爵位,是名正言顺的郡王爷。因为这个缘故,所以郭氏在沈峻之跟前,一直都是有些骄纵任性的。甚至在沈峻之还没有今天的成就时,郭氏更是有些压着沈峻之的势头。 这个状况,直到沈峻之近年越发被天子看中,这才渐渐的改善了一些。 而沈峻之,也一直是对这个身份尊贵的妻子诸多忍让的。这也是为什么沈家的下人对郭氏言听计从,却对沈峻之有些阳奉阴违的缘故。 所以,如今神举止突然和郭氏大吵一架,自然就像是天大的事情了。下人们一个个惶惑不安的――有聪明的,知道这是要变天了。沈峻之要开始当个爷们儿了,要在妻小跟前说一不二,要有威严了。 而有些对郭氏死忠的,自然也是心头不忿,甚至有些消极怠工的意思。 而且,沈家一直是郭氏管家。郭氏这么甩手一走,沈家顿时就有些乱了套。那些需要郭氏处理的事情,自然也就没了着落。甚至有些紧急的,还不能拖延――于是只能去找沈峻之。 可是沈峻之哪里接触过这个?一时间手忙脚乱的。根本就没有功夫去歇一歇。 不过,越是如此,沈峻之就越发的恼怒和起了倔强的心思――死了张屠户,难道就得吃带毛的猪了?他还真不信这个邪:没了郭氏难道这沈家就彻底的过不下去了! 沈峻之其实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儿。郭氏越是要刁难沈峻之,,让沈峻之吃些苦头,想要他就范的话。那么沈峻之就越是不买账。 反而,沈峻之不仅亲自接了事情过来,更是又发了一通脾气――对于那些合着郭氏一起想要刁难他的。沈峻之一句话就打发了回去:“能者多劳,你若觉得自己做不了,那干脆就换人吧。我就不信了,难道你们往日也是这样敷衍太太的?” 不得不说,沈峻之这句话实在是很有效果――至少让大部分的人都老实下来了。毕竟,沈峻之到底也是一家之主,说句不好听的,不管怎么着,发卖几个人,再换几个人,那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不过,仍是有不老实的。比如,郭氏从娘家带来的那些陪嫁的下人。这些人却是对郭氏死忠的。要真说得急了,竟然还有人对着沈峻之直接说,她们不是沈家的人这话的。 沈峻之连连冷笑――当下就让这些人收拾铺盖卷子去郭家。 谁也没料到沈峻之既然脾气如此硬气,甚至连脸面都豁出去了。更不惜得罪岳家。 这下子,沈家算是彻底的闹翻天了。有真个走的,去郭家哭诉的。又有识时务的,痛哭流涕的想要留下的。 但是沈峻之反倒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只是不松口。 于是满京城的人都知道沈峻之和郭氏闹了脾气,甚至沈峻之还将郭氏遣返回去了――没办法,郭氏回娘家的时候是悄悄地,谁也不知道。可是沈峻之遣返郭氏陪嫁奴才这事儿,却是让人看得真真儿的。 于是,自然而然的,就有人干脆猜测,沈峻之这一次是要休妻了。不然,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如此一来,可不是闹得满城风雨的? 不过,沈府的人心惶惶,倒是没怎么影响到沈玉阑的院子里――她院子里除了双福双喜之外,其他的要么就是府里不打紧的粗实丫头婆子,要么就是新买来的。所以自然也没什么可动荡的。 而双福双喜,虽然是郭氏的人,可是卖身却是卖给沈家的。所以,她们也不能跟着郭氏去。如今只能小心翼翼的夹着尾巴做人,唯恐被沈峻之挑剔了什么,然后给赶出去。 没了郭氏的撑腰,双福双喜不仅老实起来了,而且还勤快起来了。更不敢再像是以前那样颐气指使的。倒是让院子里其他的人好过了不少。 沈玉阑听见半夏手舞足蹈的说了这件事儿,却是没有半点的欣喜之色。反而皱起眉头来。 半夏不知道这个事儿的眼中性,沈玉阑怎么会不知道?这不仅仅是郭氏回娘家这样简单。被沈峻之这样一闹,郭家的人能善罢甘休?怕是不会。 而沈峻之又是个没根基的,所以自然而然的,若是郭家人……沈峻之未必会招架得住。而到时候,沈峻之最终迫于郭家人,不得不去跟郭氏赔小心,再将郭氏接回来。那么以后在这个府里,沈峻之的地位必定一落千丈。 而她的地位,很大的程度上,却是由沈峻之来决定的。若是连沈峻之在府里都没了地位,那么更不必说她了。 所以,沈玉阑在知道这个事情之后,非但不觉得高兴,反而很是担忧。 而且,她还担心――经过这件事情之后,郭氏会越发的觉得她是眼中钉,肉中刺。 这可是件极其危险的事情。她可不愿意走了吴氏的老路。 所以,沈玉阑坐不住了,立刻便是让人去请沈峻之过来――原本她是想亲自过去的,却是被藿香等一众丫头给拦住了,说是沈峻之的吩咐,是不许沈玉阑病没好之前出屋子的。 无奈之下,沈玉阑也就只能让藿香去请沈峻之过来。 不多时沈峻之过来,整个人都是显得有些疲惫的――昨儿折腾了一夜,今儿白天又折腾了半日,还吵了一架,精神能好反而让人奇怪了。 沈玉阑叹了一声,也不开门见山的说自己的想法,而是先关切的问了一句:“爹怎么没有去休息?” 沈峻之笑了笑:“有些事情要处理。不过现在都差不多了,等陪你用了午饭,中午歇一会就行了。” 沈玉阑也就没再说什么,只是疑惑的问:“我听丫头说,二娘带着玉珊妹妹回娘家去了?怎么好好的突然回娘家了?可说了什么时候回来?” 沈峻之摇了摇头:“这个事儿你不用操心,好好养好了病就是了。” 沈玉阑也就不好再说下去。话都到了这个份上,自然是不能再说什么了。而且,沈峻之和郭氏的事情,也并不是她这个当女儿的能随便过问的。 所以,沈玉阑只能含含糊糊的劝了一句:“若是没什么要紧的事情,爹还是快些去接二娘回来吧。这府里,没有二娘可不行。” 沈峻之不是傻子,自然也不会不明白沈玉阑的心思,当下心头一阵宽慰,越发的觉得沈玉阑是个懂事乖巧的。 自然而然的,也就想起吴氏来,再将吴氏和郭氏一对比……,沈峻之立刻便是叹了一口气。什么样儿的娘教出什么样的女儿。这话还真是一点没错。 而正因为如此,沈峻之反而越发的坚定了心思,觉得无论如何这一次也是不能轻易妥协的。不管是为了沈玉珊,还是为了沈玉阑,这一次他和郭氏之间,是务必要分个高下的。 沈峻之是一定要拿回做当家家人的威严的。他不仅要沈家的下人对他敬服,就是郭氏那儿,也要如此。 许是因为事儿多,所以沈峻之匆匆吃了饭便是走了。 沈峻之前脚刚走,金荷后脚就来了。金荷的眼睛亮晶晶的,闪着兴奋的光芒 “玉阑,看来这一次姨夫是要给你做主了。太太都回了娘家了,姨夫也没说是将这个事儿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看来,姨夫还是很疼你的。” 沈玉阑心头一沉,反问金荷:“荷姐姐,是你将沈玉珊来我这个闹腾的事情说给我爹听的?” 金荷倒是大大方方的点了头:“嗯,是我。我左想右想,还是觉得这个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你受了那么多的委屈,凭什么不说啊?” 顿了顿,金荷又道:“再说了,你也说过,沈玉珊就是那个性子。她这一次这样做了,下一次肯定还会这样做。难道咱们就要一直忍让不成?我可不乐意。” 沈玉阑看着金荷那副义愤填膺的样子,倒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最后她只能叹了一口气,郑重道:“荷姐姐,下一次这样的事情,我说不说的话,咱们还是别说了,行么?” 金荷有些不大乐意,恨铁不成钢的看着沈玉阑:“你怕什么?那是你爹!他不给你做主,谁给你做主? 玉阑除了连连苦笑之外,还真是不知道该怎么样说了。 最后,沈玉阑迟疑了一回,还是选择了将这一次事情的利弊仔细说了:“荷姐姐,并不是我怪你多嘴,而是你想想咱们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是咱们是受了委屈。可是本来我们的处境也尴尬不是?若是我娘还在,自然什么都好说。可是现在我娘不在了。这个府里,郭氏肯定就是那个能做咱们主的。她本就不喜欢咱们,再因为这个讨厌咱们,日后咱们的日子就只能更难过。如此一来,最后不过是一个恶性循环。最后,你说该怎么收场?我是女儿,迟早都得嫁出去。你也是女孩儿,也得嫁人。咱们在这里据目无亲的,只能靠着我爹。靠着沈家。所以,无论如何也是不能得罪了太太了。” ------------ 第二十六章 转机 虽然金荷有些不赞同,可是到底还是拗不过沈玉阑,只得答应了了。末了抱怨道:“你这是什么想法,难道他就不是你的爹了?再说了,郭氏再厉害,那不也得听姨夫的么?姨夫只要铁了心护着你,那郭氏肯定就害不了咱们的。” 沈玉阑只是笑着摇头――沈峻之再护着她,再想得周到,那他也不是天天在家,而且心思也肯定不如女人细腻。 最重要的是,郭氏并不是善茬,惹急了,杀人灭口也不是做不出来的。 不过这话却是不能跟金荷说,怕吓坏了金荷。 接下来的几日,沈玉阑的倒是没有再管别的事儿,只是一心一意的养病。等到身子彻底好利索了,这才琢磨着该怎么去寻沈峻之说将郭氏接回来的话。 自然,这几天沈峻之每日早晚也都是过来看她的,夜里更是陪着她一同用饭。吃过饭,父女两个说会子话,或是相携去小花园里散步。父女情倒是有些突飞猛进的意思。 不过,沈玉阑也清楚,这样的情形虽然好,可是却注定不可能一直持续下去。郭氏那头,早晚是要回来的。所以,与其这么拖着,不如她主动一点,让郭氏早点回来。至少也能博一个好名声不是? 这天晚上沈峻之仍是过来同她一起吃晚饭,沈峻之从外头酒楼里带了鹅掌鸭信回来,听说是酒楼里的招牌菜。很是有名。沈峻之特地带回来给她尝尝。 沈玉阑尝了一个,果然觉得不负盛名,的确是很好吃。当下灵机一动,倒是觉得这个是个契机,当下便是笑道:“这个倒是好吃,想必是秘方制作的吧?玉珊和太太肯定也是喜欢的,不如也给她们送点子去尝尝?” 说着也不等沈峻之说什么,便是自顾自的拿起盘子来捡了一半出来。又另外捡了几样家里做的点心。交给藿香吩咐道:“藿香,你送去门房,让人送去给太太,就说是老爷吃着觉得好,特地送去给太太和玉珊尝尝的。” 藿香虽然不大明白为什么沈玉阑这样殷勤,不过却也是点点头,清脆的应了一声就要出去。 谁知藿香已经走到门口,却是被沈峻之沉声给叫了回来。沈峻之看了沈玉阑一眼,竟然是难得的板起了脸来呵斥:“你一个小孩子家家操心大人的事情做什么?真是胡闹!吃饭就吃饭,折腾什么?他们又不是没吃过。倒是你,多吃几口难道不好?还有,太太这个事儿,你不许再提。她若是要回来自然会回来,若是不肯回来,咱们只当没这个人就是了!” 沈玉阑目瞪口呆的看着如此硬气的沈峻之,倒是满腹委屈――不自觉的,更是流露了几分在面上。 沈峻之叹了一口气,缓和了几分:“我知道你也是为了我们家好。不过要想家和万事兴,自然是不能只咱们努力。须得我们退一步,她们不能得寸进尺的更欺上来才是正经的。所以这个事儿,我有分寸,你不用管。” 话说到这个份上,沈玉阑还能说什么?自然是只能苦笑着应了。她没想到,沈峻之竟然会如此的倔脾气。真真有些出乎人意料了。 原本以为这个事只要架个梯子,让双方都有台阶下,自然也就解决了。可是现在看来……沈峻之怕是铁了心的要和郭氏一较高下了。 其实这样也不是不好。沈峻之若是能全然压住郭氏,对她来说也是好事。至少沈峻之的话管用了,她肯定能得益不少。 怕就怕,最后沈峻之非但不能达到预期的目的,最后还得割地赔款。毕竟,郭氏娘家那头―― 一连着几日,沈玉阑再不敢马虎大意,每日密切的想法子关注着这个事儿。尤其是郭家那头的动静,唯恐错过了一点儿。 沈玉阑这头着急,郭氏那头同样是着急。不仅觉得着急,更觉得难堪――她的人让沈峻之赶出了府,外头都在疯传沈峻之是要休妻,她如何能觉得不难堪。 就是郭家那头的人,也是明里暗里的打听了好几回。郭氏自然觉得异常烦躁。 不管是谁打听,郭氏都只用借口敷衍过去。说沈峻之很快就会来接她。可是偏偏这么长时间过去,沈峻之那头却是一点儿动静也没有。怎么能让郭氏不着急? 郭氏不仅着急,还觉得委屈和羞恼――沈峻之这一回,可算是彻底没给她脸面了。 这日郭氏又沉着脸坐在屋子里想事情,沈玉珊从外头进来,满脸的泪痕,一进来就撞进了郭氏的怀里:“娘,爹是不是不要我们了?” 郭氏顿时沉了脸:“谁跟你说的这话?胡说什么?你爹怎么会不要我们?” 郭氏心中烦躁,所以语气自然也就好不到哪里去。加上面色难看,顿时就吓得沈玉珊越发的大哭不止起来。 秦嬷嬷见状忙将沈玉珊拉起来,交给丫头去安抚。她自己则是对郭氏劝解道:“要我说,太太这次未免也任性了一些。其实当爹的教训女儿,又有什么不应当的?别说只是罚跪,就是动手打,那也是使得的。” “可是玉珊做错了什么?就算玉珊做错了事情,那也不至于――从小到大,我都没舍得动一根手指头!”郭氏却仍是气鼓鼓的不痛快。 秦嬷嬷叹了一口气,随后便是又继续劝道:“玉珊小姐这次自然是错了。要知道,咱们就算再看不上玉阑小姐,可是那到底是老爷的女儿。说句不好听的,若是人家对玉珊小姐不好,太太难道就能痛快了?玉珊小姐那态度,换做是谁看着也得生气。更何况老爷本就对玉阑小姐心怀了歉疚。一直想要弥补。再说深些,其实老爷教训下玉珊小姐也没什么不好。玉珊小姐不小了。九岁的人了,再不懂事,将来可是要吃亏的。而且,苛待长姐,这个罪名可不小,将来若是被人挑了毛病,那说亲的时候说不得都是要受影响的。” 秦嬷嬷这番话可谓是推心置腹了。而且,也说得句句在理。 郭氏微微动容,也有些无措:“那奶娘你说,现在该怎么办?” 秦嬷嬷见劝说了有效果,当下便是笑了起来:“要我说,咱们就不该置气出来,回娘家住了几日,不也就该回家去了?” 郭氏却是迟疑:“可是这么回去,我也太没有面子了――” 秦嬷嬷摇摇头:“这面子重要,还是里子重要?” 郭氏有些拿不定主意,最后只道:“那我再想想吧。” 秦嬷嬷见状,也不好再往深的说,虽然郭氏看重她,可是说到底她还是只是一个下人罢了。总不能越过主子去不是?所以这会子秦嬷嬷也不好再开口,只得作罢。 只是秦嬷嬷和郭氏都没想过,这番私密的话,本来是该不会有人听见的,可是……偏偏就被沈玉珊听见了。沈玉珊本来回来想哄郭氏高兴,让郭氏别再那样气恼,可是回来,却是正好听见了秦嬷嬷的这番话。 尤其是听见秦嬷嬷说什么教训她也是对的话,沈玉珊不由得咬紧了唇。不过好在一旁的丫头拉着,倒是没有冲进去闹腾。 只是沈玉珊却是从此对秦嬷嬷有了别的看法――之前沈玉珊是一直很喜欢秦嬷嬷的,可是现在么…… 郭氏这头迟迟拿不定主意,却是不知道,她哥哥那头却是已经去找了沈峻之了。 郭氏的哥哥郭誊这日直接在办公的时辰去了沈峻之的衙门,将沈峻之堵了个正着。 郭誊是家中的独子。虽然是庶出的,可是比起嫡出也不差什么,家里宠爱得跟眼珠子似的。郭誊从小就是个纨绔子弟,不过却是个胆小懦弱的,并没有什么担当。若不是家中只他这么一个儿子,袭爵的肯定不是他。 郭誊这次寻了沈峻之,是听了外头的风言风语,有些坐不住了。 郭誊见了沈峻之之后,便是立刻上前去笑着唤了一声:“妹夫。” 沈峻之皱了皱眉――对于这个大舅子,他一向有些不喜欢。总觉得做为一个郡王和男人,郭誊的骨头有些软。对于比他有能耐的,总是这么一副谄媚低下的样子。让人看不惯。 不过再怎么看不惯那也是他的大舅子,所以沈峻之只得应了,还了礼,挑眉问道:“不知道舅兄你今儿找我是有什么事?” 郭誊搓了搓手,左右看了一回,这才压低了声音询问道:“我想问问妹夫打算什么时候接了我妹妹家去?若是妹夫繁忙的话,不如我亲自送了妹妹回去?” 沈峻之唇角翘了翘,不置可否,只道;“若是太太想回来,也没人拦着不是?我也是不想勉强了她罢了。不过,有些话,我倒是想和舅兄说道说道。” 郭誊忙凑近了几分:“妹夫请讲就是。” “我府上的情形,想必太太也跟舅兄说了。我那大女儿是个苦命的,上京的路上没了娘亲。不过她是个懂事的,对太太也十分尊敬。可是太太倒像是不大喜欢我那大女儿。所以――而且,我管教玉珊的时候,太太总是妇人之仁。为此还一怒之下回了娘家。舅兄觉得我该如何呢?”沈峻之说这话的时候,嘴角甚至是带着笑的。不过眼睛里却是没有半点笑意。 说完这番话,沈峻之就以还有公务要忙的借口脱身开来,留下郭誊一人站在那儿。 等到沈峻之走远,郭誊这才恨恨的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啐道:“我爹还在的时候,你跟个狗似的摇头摆尾,如今倒是敢做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来。” ------------ 第二十七章 流言猛于虎 不过,话是这么说,郭誊回去之后,到底还是叫过了妻子郑氏来,低声嘱咐了一回。 话说这个郭誊是个软骨头,可是娶了个妻子郑氏却是极为精明的。听了郭誊这番话,顿时连连冷笑:“我就说你那个妹妹怎么赖着不肯走了,感情是抹不下脸回去了。” 郭誊对这郭氏这个妹妹倒是极为疼爱,见郑氏这样说,顿时拧了眉来斥道:“你这话怎么说的?还不快去办?不管怎么样,劝着妹妹回去就行了,旁的话,一句也不用多说!” 郑氏冷哼一声,随后自去和郭氏交涉不提。 而这头沈峻之这日回去的时候却是心情大好,不仅带了外头的吃食回去,更是一直笑容满面。这可是郭氏走后极少有的情况。 沈玉阑见了,自然是好奇,再加上这些日子和沈峻之的关系突飞猛进,所以便是壮着胆子打趣了:“爹莫不是走路捡到银子了?这样高兴?” 沈峻之笑着摇头:“倒不是这个。明儿你就知道了。” 沈玉阑心中奇怪,猜测了好几回后心中一动,便是挑眉问道:“莫非是二娘和玉珊妹妹要回来了?” 沈峻之笑而不语。 沈玉阑便是肯定了,十有八九就是这个事儿。当下也是一笑:“那敢情好,我明儿让厨房准备一桌饭菜,明儿咱们一家人在一处吃饭。” 沈峻之轻咳一声:“也不必太隆重。”不过看着沈玉阑没有半点勉强的样子,他倒是心中欣慰——吴氏教育出来的女儿,果然是懂事的。而不像是沈玉珊那样,处处被娇惯着,脾气任性也就罢了,偏还如此的不懂事。 沈玉阑看着沈峻之那副神情,腼腆一笑,微微低下头去。 这天晚上是藿香守夜,沈玉阑悄悄的吩咐藿香:“你家里人出去说这些的时候,没有被人认出来吧?” “哪里就能知道是我们说出去的?小姐只管放心。我让我大哥和小弟特地走在街上的时候说的。两人边走边说,谁也猜不出什么。再说了,谣言这种东西,本来就是没影的事情,哪里能查到源头?就算真查出来也不怕,我只说是我不小心说出去了就行了。大不了受罚就是。”藿香满不在乎的答道。不过面上却是十分笃定的。 沈玉阑这才放了心。没错,她是特地放出了一些“谣言”,然后在郭家周围广泛的传播。故意让郭家的人听见的。 没办法,她着实也想不出其他的法子来帮沈峻之,最后只能出了这么一个馊主意,不过看样子效果倒是不错。 她想得没错,在这样猛烈的谣言下,郭氏肯定是坐不住的。而且,如此一来郭氏更是从此之后无法强势起来,就算是对她也不好太过分了——不然的话,被外头的人知道了,郭氏的名声就算是彻底的毁了,毒妇人的称号也算是坐实了。 沈玉阑闭上眼睛躺在床上,微微一笑——流言猛于虎,这句话着实是不假。 也不知道郑氏到底如何和郭氏说的,反正第二日一大早,郭氏就收拾了东西,带着沈玉珊匆忙回了沈家了。 沈玉阑得了消息,第一时间就去给郭氏请安:“太太回来了?怎么的也不提前回来说一声,我也好去大门口迎接着。” 郭氏冷冷的看着沈玉阑,语气并不在怎么好:“我回自己家,哪里需要人迎接?” 沈玉阑也不在意,只说自己说错了——悄悄的打量了郭氏一回后,她便是在心头偷笑了:半个月的功夫,郭氏竟然瘦了一大圈,显然这半个月,她过得也并不痛快啊。 沈玉阑又去看沈玉珊,哪壶不开提哪壶:“妹妹也回来了?我听说上次爹要罚你,你放心,我已经求过爹了,一定不会再罚你了,你放心。” 沈玉珊气得脸色涨红:“谁稀罕你求情了?你这个乡下——” “还不给我住口!玉珊,去房里收拾东西去。”不等沈玉珊将话说完,郭氏便是猛然沉了脸呵斥一句,正好将沈玉珊剩下的话给抹去。随后郭氏看向沈玉阑:“好了,玉阑你也先回去吧。等这头收拾好了,我再让玉珊找你玩儿。” 沈玉阑笑着告退,又道:“如今太太回来了,可算是好了。前几日,我日日忧心呢。就是爹,这几日也着实累得不轻,可恨我年岁太小不能帮上忙,不然也不至于让爹如此受累不是?” 郭氏面色不变:“你有这个心就是好的。其他的事情便是不用操心了。至于那些个刁奴,我自然也会处置。” 沈玉阑从郭氏院子里出来,金荷顿时皱了眉头:“玉阑,我怎么听着你们说话,有些云里雾里的呢?而且你说话的态度——” “傻姐姐,我那是故意在试探呢。”沈玉阑轻笑,伸手在金荷粉嫩的脸上掐了一把。她是故意这样说的,为的就是试探一下郭氏。 没想到,郭氏竟然呵斥了沈玉珊,而且,对她的态度也客气了许多——也就是说,看来这一次,沈峻之和郭氏之间的较量,是完全由沈峻之胜出了。 这自然是个让人欢喜的事情。 金荷却仍是摇头:“总觉得你们之间说话有些阴阳怪气的。” 沈玉阑大笑,也不在继续这个话题,改而说起别的转移了金荷的注意力。 沈峻之傍晚从外头回来的时候,沈玉阑已经在大门口候着了。沈玉阑笑着迎上去,脆生生的叫了一声:“爹!” 沈峻之也是笑着应了一声,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包东西来:“这是买的烤鸡腿,你尝尝,还是热的呢。” 沈玉阑自然而然的接过来,然后捏了捏,感觉里头只有一个,顿时一挑眉:“爹怎么只买一个?这让我们几个人怎么分?” “哪有那么多人跟你分?”沈峻之倒是还没回过神来,笑吟吟的反问。 沈玉阑便是梳着手指头跟沈峻之言道:“玉珊妹妹,荷姐姐,还有我,足有三个人呢。爹你只买一个,可怎么分?” 沈峻之顿时笑了,又有些懊恼:“那让小厮再去买两个。这个你先吃了吧。” “不,这个还是先给玉珊妹妹送去吧。”沈玉阑笑着言道,然后侧头不经意似的朝着一个柱头笑了笑。 藏在柱头后的沈玉珊顿时心惊肉跳——“难道她看见我了?”不过看着沈峻之满面疼爱的样子,顿时沈玉珊又咬牙切齿起来,一个劲的嘀咕:果然是狐媚子,惯会用伎俩迷惑别人。 恼恨沈玉阑的同时,沈玉珊还对沈峻之也是不满意——怎么就能轻易被迷惑了去呢?这还是她那个英明神武的爹么? 不过不管沈玉珊怎么想,沈峻之都是不知道的,沈峻之这会子,只觉得有女万事足,正是心情大好的时候。 沈玉阑当着沈峻之的面,让人将鸡腿送去给沈玉珊。然后得了沈峻之一句夸奖。 沈玉阑面上笑着,心头却是冷笑:也不知道沈玉珊会不会将这个鸡腿直接给扔在地上? 沈玉阑觉得,凭着沈玉珊的脾气,那是完全有可能的。不过,如果是当着沈峻之的面扔了,那就更好了。只是应该沈玉珊还没傻到那个地步吧? 沈玉珊当然没傻到那个地步。沈玉珊只是赌气的将鸡腿随手扔给一个小丫头罢了:“什么腌臜的东西,我才不吃这些。倒像是没吃过什么好的一样。” 沈玉阑看了一眼沈峻之,果然沈峻之面上有些淡淡的:“既然不喜欢,那以后不买了就是了。” 沈玉珊咬紧了唇,眼泪几乎都在眼眶里打转了。不过,沈峻之却是看也没看一眼。只吩咐人上菜:“吃饭吧,吃了饭我还有些公务要处理。” 沈玉阑又看了郭氏一眼,见郭氏还有些赌气的意思,便是干脆笑着开了口:“二娘今天回来,我特地吩咐厨房做了你喜欢的菜。” 郭氏淡淡一笑:“哦?是吗?那就多谢你了。” 接下来,竟是谁也没再多说一句话。 不过,最后快要吃完了的时候,沈峻之却是突然问了郭氏一句:“太太这些日子在娘家过得可开心?对了,那些人说不是我沈家的人,所以我就让他们离开了,太太会不会觉得不妥当?” 沈玉阑几乎要为沈峻之叫好了——这几句话,可以说是处处踩在了郭氏的痛脚上。又狠有准。不得不说,沈峻之这个将军并不是白得的,时机抓得极好,直接就让郭氏再也摆不出那副淡然的样子。 没办法,谁叫郭氏的娘家不给力,无法给她庇护,反而催促着她回来沈家这头呢?还有就是,那些个下人——郭氏还真不能说那些下人不该罚。 说句不好听的,郭氏如今都是沈峻之的人了,更何况郭氏名下的奴才?自然也沈峻之的人了。 一个奴才敢和主子叫板,只让滚出去,那都是轻巧的。 郭氏明显气得呼吸都是一窒。不过,随后郭氏便是恨恨道:“那些个没眼色的东西,我已经让我哥哥帮着我发卖了。” “哦?那以后太太用人怎么办?”沈峻之笑着问了一声。顿了顿又道:“不过府里的事情我已经打点得差不多了,太太倒是不用太操心了。只是你那些私产处理好就是了。” ------------ 第二十八章 夺权 郭氏又惊又怒的看着沈峻之,却是在沈峻之的笑容下敢怒不敢言。沈峻之这话的意思,分明就是在警告郭氏。更是明摆摆的告诉郭氏――我换上去的人,你就不必再动了,你只要管好自己的私房钱就好。 沈玉阑眨了眨眼睛,看向淡然的沈峻之,然后有些恍然大悟――这是在夺权?沈峻之竟然夺了郭氏的权? 是了,以后虽然明面上是郭氏管家,可是各个重要位置上的人却是听沈峻之的,那么实际上,这个家的大权,是紧紧的掌控在了沈峻之的手上了。 郭氏忍耐了半晌,到底还是忍不住的讥笑一声:“管家一向是女人的事儿,没想到老爷也是做得得心应手的。” 沈峻之收了面上的笑意,竟是神色凝重起来,最后吐出一句话来:“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我若是连自己这一亩三分地都管不好,还如何能管别人?” 郭氏白了脸。 沈峻之的意思,是再说她管家不力。 郭氏只觉得天旋地转――更是不由得怨恨的看了沈玉阑一眼。郭氏觉得,自从沈玉阑进了沈府的大门之后,她就处处的不顺心。难道沈玉阑是和她八字不合?还是吴氏那个阴魂不散的…… 郭氏掐紧了手心,最后到底挤出一个干巴巴的笑容来:“既然老爷这样说,那就这么着罢。” 郭氏满心苦涩:不这么着还能怎么着?总不能再收拾了东西回娘家去吧? 得了郭氏这话,沈峻之一笑:“太太日后好好管教管教玉珊吧。玉珊也着实不小了,不能再这么着下去了。” 郭氏已经麻木了,当下点点头,压着心头的怒气:“老爷说得是。” 沈峻之看向沈玉珊,声音淡淡:“玉珊,你可反省过了?” 沈玉珊猛的一个哆嗦――她觉得,沈峻之有哪里不一样了。比起以前来,变得竟是让她觉得害怕了。 然而即便是沈玉珊可怜兮兮的样子,也丝毫不能打动沈峻之。沈峻之只是威严的看着沈玉珊。 沈玉阑倒是觉得,沈峻之的心有些硬。到底是打仗的,不像是一般人那样容易心软。不过,沈峻之这会子越是严厉,却越是对沈玉珊好。若不是真的疼沈玉珊,沈峻之又何必费这个力气? 要说沈峻之是为了替她出气,沈玉阑是无论如何也不信的。是,或许有这个原因,可是最大的缘由,怕还是沈峻之想要将沈玉珊管教好。唯有如此,将来沈玉珊才能受用一生。 不过,沈玉珊能不能明白沈峻之这份苦心,却又是另外一说了――反正现在看来,沈玉珊是明显不明白的。 所以,沈玉珊哭着看向了郭氏,以为郭氏还会像是以前那样安慰她,替她做主。 可是心在郭氏却是面无表情,看也不看她一眼冷冷命令道:“好了,玉珊,跟你姐姐道歉。快点。再跟你爹认错,说你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沈玉珊瞪大了眼睛,一副不明白的样子。 郭氏却显得有些不耐,高声斥道:“还不快点?磨蹭什么?你以为还像是以前?” 沈玉珊委委屈屈的朝着沈峻之认错,却是故意像是没听见郭氏让她给沈玉阑道歉的话一般,压根没看沈玉阑一眼。 沈玉阑倒是不在意这个,不过沈峻之却是板起脸,也不开口说话,只是威严的看着沈玉珊。 沈玉珊最后还是哭着无奈的给沈玉阑道了歉:“我以后不会再那样跟你说话了。” “嗯,我原谅你了。下次别再那样就行了。”沈玉阑微微一笑,柔声言道。却是没看沈玉珊哭得跟小猫似的脸。 说实话,沈玉珊这样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脸委屈的道歉,她还真的不稀罕。不仅不稀罕,反而还十分的反感――倒像是她故意欺负了沈玉珊似的。可是天地良心,她是真没欺负过沈玉珊。倒是沈玉珊,不知怎么的,就是和她不对付。 知道沈玉珊给沈玉阑道了歉,沈峻之的神色才缓和了几分,对沈玉珊言道;“玉珊,玉阑是你的姐姐,以后你们要好好相处才是。可明白了。若是让我知道你对玉阑不敬,那我决不轻饶!”说完也看向沈玉阑,同样的是一脸的威严:“玉阑也是!” 沈玉阑自然不像是沈玉珊那样将脸面看得重,所以当下爽快的表明了态度:“这是自然,玉珊是我亲妹妹,我自然是会好好和她相处的。” 在沈峻之严厉的目光下,沈玉珊到底还是不得不苦着脸忍着泪表态。 沈峻之的眼底这才有了一丝笑意。 而郭氏则是全程冷冷的瞧着,一言不发。也不知道她心里是个什么想法。 不过沈峻之也没在意,甚至可以说,是根本就不在乎郭氏是个什么看法――沈玉阑总觉得沈峻之对郭氏的态度,和一开始有些不大一样了。 怎么说呢,沈峻之现在对郭氏的态度,倒不像是对自己的女人,反而有些防备的意思。沈玉阑可以肯定,她的感觉是没有错的。 但是,她不知道为什么。不过她也不打算知道为什么――只要沈峻之这样对她有利就行了。 不过,却也要防备着郭氏狗急跳墙,做出什么心狠手辣的事情来。 因为这个缘故,沈玉阑出了郭氏院子的时候,是完全心不在焉的。 因为是一家人吃饭,所以金荷并没有来,是单独在院子里吃的。 刚进了院子,沈玉阑就看见金荷和几个丫头坐在院子里纳凉吃瓜,见了她,金荷立刻便是笑着起身迎了上来:“想着你在那边怕是不自在没吃好,又见今儿有你最喜欢吃的三鲜火腿,就给你留了一碗。” 沈玉阑不禁笑了:“哪里就至于吃不饱了?那个汤难道只是我喜欢,你就不喜欢了?方才我在太太那儿吃过了,剩下的那碗,还是你吃了吧?你把你手里的瓜让给我正好。” 金荷失笑,拍掉沈玉阑伸过去的手,没好气道:“那还有呢。自己拿去。” 沈玉阑便是笑着去拿瓜了,然后坐下一起纳凉。咬了一口甜瓜,只觉得都要甜道心里去,汁水更是要满溢出来一般,险些呛了喉咙,“这个瓜倒是甜得很。明儿再弄几个来。” “这个可是紫苏回家去拿的。她们专门种了来卖的,也不知道费了多少心思。自然是好东西。你倒是不客气,还再弄几个。”金荷笑骂一声。 “哦?紫苏你们家还种瓜啊?”沈玉阑一面吃,一面笑。心头却是纳闷――既然这样,那为什么还卖了紫苏? 紫苏腼腆一笑:“也是那会子没有种子下地,只有甜瓜种子了,所以干脆就种了这个。只是这个再好,到底也不当饭吃。又不能存放太久。卖也不容易。靠自己零碎卖,最后都得烂在地里。若是小姐喜欢,我明儿让人捎信过去,让拉一车过来。” 沈玉阑惊得呛咳起来:“一车,你当我们都是什么呢?这么能吃?”顿了顿又皱眉道:“既然零售不好卖,干嘛不干脆疲批发给别人?卖给那些专门卖水果的,或是给大户人家送――比如咱们这样的府里,一天少说也得十来个瓜吧?人口再多些的,自然需求更大不是?” 紫苏叹了一口气,看着沈玉阑苦笑:“小姐原说得也没错。只是小姐不知道,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哪。那些商贩和大户人家都是有人送的,咱们贸然送去,人家不仅不收,反而指不定招人妒恨,就是为此遭了祸,那也是有的。所以,这个法子对我们家是走不通的。” 沈玉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捏着瓜沉吟了半晌,随后她才道:“明儿你捎信回去,让人送一车瓜来。按照市价给钱。” 紫苏连连摆手:“不要钱不要钱,怎么能要钱?小姐想吃只管让送就是了。反正搁在地里也卖不掉。如今有我的月钱,加上卖身钱,怎么着今年也能度过去的。” 沈玉阑笑骂:“不给钱那就别拉来了。我又不是自己吃,我打算拿去送人。再说了,那是你们辛苦种出来的,不是大风刮来的。你不用钱,你家里还要用钱呢。” 紫苏默然半晌,再抬头竟然眼底有了水光:“其实小姐也不必如此的,小姐买了我,已经是对我们家极大的帮助了。这个钱――” “好了,我是真要送人,不是想帮你们。你这样我反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顿了顿又笑着打趣:“你们这几个丫头也是奇怪,动不动淌眼抹泪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个小姐多可恶,成日里欺负你们呢?真是的。以后再这样我可不要你们了。我最见不得人淌眼抹泪了。” 紫苏忙擦了眼睛,不敢再哭过了。不过看向沈玉阑的那副表情,却是越发的让人受不住了。 沈玉阑搓了搓胳膊,干脆起身进了屋,说是要看会儿书。 金荷也起身跟了进去,却是让丫头们继续纳凉吃瓜,若是要人服侍她们自然出声。 ------------ 第二十九章 送瓜 丫头们也不是傻得,自然明白这是金荷有什么话要跟沈玉阑悄悄说呢。当下也都没动弹。 就是双福双喜也被看得紧紧的,没给她们蹭过去的机会。 沈玉阑见金荷进来,也猜到怕是金荷有话要跟她说,当下便是笑道:“怎么了?有什么事儿?” 金荷一脸肃穆的在沈玉阑对面坐了,凝眉看着沈玉阑:“你对丫头是不是也太放纵了一些?又是放假又是帮衬她们家里的。这样会纵坏了她们的。况且,你的月钱也紧巴巴的,哪里来的余钱?不是我不肯帮她们,只是咱们总也要存些私房钱的。” 沈玉阑还道金荷是要说什么,却没想到金荷竟然拿是想说这个,当下便是笑了:“她们成日呆在府里,横竖也没事,不如放回去和亲人团聚一回,反而会感激我们。这是好事儿。至于帮衬她们家里――横竖也是顺带的事情罢了。也不值当什么。” “我知道你心善,可是也不至于如此。你也该替自己想一想――如今咱们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你还……”金荷越说越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了。 沈玉阑不由得笑起来:“荷姐姐,咱们一个月也就二两银子,你觉得靠这个攒私房钱,得攒到什么时候?我是不指望这个的。私房钱还是等以后用其他法子存吧。现在不着急。不瞒你说,我娘还给我留了一点子钱,虽然不多,可是将来我打算用这个做本钱,做点小生意,慢慢的赚钱。” 沈玉阑没将金荷当成外人,所以自然也就不打算瞒着她。 金荷听了这些话,沉吟了半晌,才叹了一口气:“你这个想法是好的,可是你才多大?又能赚多少钱?而且,做生意咱们也不懂得――” “没有人天生就会这个。”沈玉阑打断金荷的话,斩钉截铁的言道:“只要咱们肯用心,必然是会有所回报的。” 说句不好听的话,她有新奇的点子,有现代人的思想和许多古代人见都没见过的东西,再加上沈峻之的背景,若是连一点钱都赚不到,那就白活了。 只要本钱够了,又有可以相信的人,那么纵然就可以开始赚钱了。正所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不过,沈玉阑也并不是不理解金荷的担忧――毕竟她现在在别人眼里,就是一个才虚岁十岁的小姑娘罢了。 金荷定定的看了一回沈玉阑,最后竟是叹了一口气:“罢了,你是个有主意的。这事儿我就不管了。” 沈玉阑听出金荷是有些不高兴的意思在里头,顿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当下只是叹了一口气,没再多说,只是保证到:“荷姐姐,你就相信我一次。” “那瓜你真打算送人?送给谁呢?那么多,怕是得送不少人才能送得完吧?”金荷岔开了话题。 沈玉阑也就不再说方才的话,只笑道:“送的人也不少。我想着,光武侯夫人那儿可以送一小篓子。另外,还有咱们自己家里得留点。娘做法事的寺庙也得送些去。还有就是当时我路上得了一家庵堂的帮助才能到京城,那里也得送些去。另外,还有先前给我看病的常老太医家,也得送。咱们吃了人家的百花玉露丸呢。那可是好东西,正好趁机咱们再去要点儿。” 金荷瞪了沈玉阑一眼:“这送东西是理所应当的,怎么还能要东西?真当你说给人家一个偶然看来的法子,人家就得供着你了?胡闹!” 沈玉阑抿唇笑:“这话却是错了,有道是来往来往。有来才又往。那药丸再珍贵,要我说也不如和常太医家打好关系来得好。我也不是真想要那丸药,只不过是想要和常家有所交集罢了。” 不管什么时候,和大夫打交道总是没有错的。谁没个生病的时候? 而且,沈玉阑心头还有个计划,只是现在时机不成熟,不好说出来罢了。 金荷心里默默盘算了一回,便是有些皱眉:“一车瓜也不知道够不够。寺庙那头是不能太少的。不然不好看。送人的那几家,也得差不多,少了人家都不够吃的。倒是成了我们的不是了。” “对啊,所以我说一车,也是有些少的。不过不打紧,若是不够再让紫苏家里送就是了。”沈玉阑笑道,看向金荷:“要我说,你也该和白芷白薇两个好好打好关系。说句不好听的话,咱们以后和她们在一起的日子还长着呢。若是她们有了异心,那咱们可是要吃大亏的。一个月两天假,不算多。也不至于就缺了那两天的活计。再则,小恩小惠的,力所能及的咱们也不必太计较。” 金荷点了点头:“你说得极是。我回头也照着你说的,一个月给她们放假就是了。这样也好,有的时候也能帮着带些外头的东西回来。”说着说着,金荷却是又迟疑起来:“但是怕不怕太太那头说什么――” “太太那头能说什么?回头我亲自跟我爹说去。”沈玉阑笑,然后将今儿饭桌上的事情简略的跟金荷透露了一回。 金荷也是觉得痛快,几乎不曾大笑起来:“对。就该这么着。这样一来,以后咱们的日子就好过了。” 沈玉阑也是笑容满面。 第二日,果然紫苏就将消息送了出去。让家里送一车甜瓜过来。沈玉阑吩咐了一回:“一定要甜的。就选那日我们吃的那样的。大小也要均称。不用太大也不用太小。大的你们拿去卖掉。小的干脆留着自己吃。匀称的放在一处也好看,分起来也好分。另外,每个瓜上,都留一截瓜藤,再有一两片青翠的叶子就再好不过了。”这样一来,看着就更好看了。 紫苏一一的记下来,回头又告知了家里。 而沈玉阑则是趁着晚上见到沈峻之的功夫说了自己的打算――沈峻之听了之后,倒是连连称赞沈玉阑是个细心周到的。 甚至,沈峻之还道:“好好磨练着,等你再大个一两岁,也好帮着管家。这样将来也有用。” 沈玉阑自然知道沈峻之那个将来也有用是什么意思。无非就是将来嫁人后自己当家作主了,管家不费劲罢了。 虽然觉得这是实话,可是沈玉阑还是低头做了娇羞状。 最后沈峻之让账房送了二十两银子过来。说是买瓜的钱。沈玉阑也不推辞,直接就收下了――反正她不花,也有人帮着沈峻之花,倒不如她用了不是?” 瓜是一大早送来的,天还没亮就送到了侧门上。等到天亮紫苏得了信,悄悄的进来回禀了一声。沈玉阑才刚起床,听了这个消息顿时瞪大了眼睛:“怎么的这样早?他们是多早就起来了?” “趁着露水还没散摘了瓜送过来,这样才新鲜。那些买瓜的商贩,都是一大早天不见亮来的。”紫苏抿唇笑道,“再说了,小姐不是说要好看?我寻思着,新鲜的瓜看起来更好看。趁着早上送给别人,中午正好吃。既新鲜又好看。还不耽误功夫。横竖中午回去也能补觉。” “话是这么说,可是哪里有这样折腾人的?你当人都是铁打的?”沈玉阑有些不赞同的摇摇头。但是她知道紫苏这是想将差事办得更好,所以态度上自然也是和气的。 紫苏却道:“不妨事儿,中午之前赶回去,正好吃了饭就睡午觉。夏天夜里干活也凉快。” “罢了,下次还是别这么早了。赶着日头不辣之前送来就行了。”沈玉阑觉得,古代人的确大多都是淳朴的。尤其是农人。想了想,她又道:“既然来了,就让他们在城里吃早饭吧。银子我出。算是赏钱。这个事儿你们办得极好。” 吩咐完这个,沈玉阑又叫来藿香,列了一个单子给她,然后念给她听,让她记住要送哪几家,送多少。 “做法事的寺庙一定不能少了。比另外几家略多些也没什么。先紧着寺庙,再紧着常老太医和光武侯家,城外的庵堂若是不够,就让紫苏他们家直接送去庵堂就是了。” 藿香牢牢的记了,然后便是往门房去了。却不料刚走到门口,就见双福过来了,带着满面笑容道:“好妹妹,你这是做什么去?不如让我去吧。你也好伺候姑娘。” 沈玉阑在里头听得真真的,不由得微微挑了挑眉。这个双福,主动揽事儿可是少见得很。不过,藿香又会如何处理?当下便是凝神听了下去。 却听到藿香脆生生的笑道:“双福姐姐这是做什么?你去我去不都是一样的?不过是点跑腿的活计的。又何必劳烦姐姐呢?这样大的日头,姐姐跑来跑去的晒黑了可不好。还是我去吧。姐姐在屋里伺候小姐。” 接下来就听见藿香“蹭蹭蹭”跑出去的声音。 随后就听见双福重重的哼了一声,以及不清不楚的嘟囔声。 沈玉阑忍不住笑了。随后却又沉下脸来,叫了杜若进来,低声问杜若:“我让你看的事情怎么样了?昨儿双福和双喜,出过院子没有?” “怎么没出去过,勾肩搭背一块儿出去的。我悄悄跟了一段儿,远远看见了太太院子,我就折回来了。”杜若撇撇嘴,显然是有些不喜欢这样的行为。 “嗯,我知道了。你去忙事儿吧。让双福进来一趟。”沈玉阑笑了笑,如此吩咐一句。 杜若应了,不多时就叫了双福进来。 双福进来后就那么站着,大刺刺的问:“小姐可是有什么吩咐?” ------------ 第三十章 立威 沈玉阑笑着点点头,然后拿出一匹月白的色的料子来:“知道双福你的针线好,比起几个小丫头不知道强多少,而且,双福你又是府里的老人,跟过太太的。我听说太太的生辰要到了,便是打算做一件寝衣给太太。这个活计大约也只能你做,所以就交给你。可要认真,不要耽误了才是。” 双福面色古怪的看着沈玉阑,却是迟迟没有伸手将料子接过去。 沈玉阑一挑眉:“怎么?双福你这是不乐意?” 双福忙摇头:“小姐的吩咐,做丫头自然是没有不乐意的。只是――” “既然没有不乐意就好。这个事儿就拜托你了。”沈玉阑笑道,不由分说就将手里的料子塞了过去。只当是没听见双福那个“只是”。 沈玉阑在心头冷笑――就算你针线做得不好又如何?我也不让你绣出一朵花儿来,只不过是用活计拴着你不让你出门嚼舌头罢了。 不只是双福,就是双喜,也同样的被分派了活计。同样的,金荷也是用要给郭氏准备生辰礼为借口分配下来的针线活。金荷比沈玉阑狠得多,直接让双喜做鞋子。 要知道,做鞋子可比做寝衣复杂困难得多。而且,寝衣可以马虎些,毕竟不穿着见人。可是鞋子……却是半点马虎不得。 沈玉阑特特的将二人单独安排了一间屋子去做活。平时还不许人去打扰她们。变相的杜绝了她们寻帮手的可能性。 至于二人若是想出屋子――立刻就有小丫头殷切的上去问,活计是不是都做完了? 这样一来,双福和双喜谁也没有功夫再去给谁通风报信,或是出去嚼舌头了。 而沈玉阑送出去的瓜,也很快有了回礼――光武侯夫人的回礼是两匹缎子,一匣子点心并一筐葡萄。那葡萄大约是特殊品种,看着皮还是青的,可是却是已经熟透了,甜得很。 而常太医的家的回礼则是简单实惠得多――一匣子夏天常用的药物,并一瓶子百花玉露丸。 不过,光武侯夫人回礼虽然多,但是回礼的却是一个管事的婆子,可是常太医家,送东西来的却是一个小哥儿――十四五岁的年纪,看上去有些老成。一身常服,看上去普普通通的。不过那身上一股子淡淡的药香,却是说明了他的身份。 等到那小哥儿自报了家门,“我是常太医的小孙子常俞。” 顿时沈玉阑越发的惊讶了――没想到常老太医竟然打发了他的小孙子过来。随后倒是有些诚惶诚恐了――常太医是不是也太看重她了一些? 不过很快沈玉阑的这种念头打消了。因为很快她就发现了,这个常太医的孙子,根本就是另有所图的。 常太医的这个孙子长得倒是不差,待人也算是彬彬有礼,不过就是有件事情让人觉得有些不自在――他不笑。虽然看上去斯文温和,可是不管说话也好,还是干别的事儿也好,他都不笑。 这样一来,看着就有些显得清冷了。或者说是孤傲? 反正沈玉阑觉得,和这样的人相处起来不大自在。更是让人觉得亲近不起来。 不过常俞倒是很细心的将所有的药该怎么用,一次用多少,适用于什么情况都是一一说明了。原本那些药上头就贴了名字的,被他这么一解释,自然更不怕弄错了。 对于这个,沈玉阑倒是感激不尽,连连说了好几回“谢谢”。 不过,常俞在说完这些后,又拿出百花玉露丸道:“这个药虽然是调养用的,可是也是要连续吃才有效果。爷爷给你那瓶不过是二十天的量,你应该早就吃完了,可是为何不再来取?” 沈玉阑被问得有些莫名其妙――总不能她真的巴巴的赶上去要东西吧? “爷爷并不是说话只图好听的。他既说了让你去拿,便是没有客套的意思。你却是如此,反倒是辜负了爷爷的一番心意。更是浪费了这百花玉露丸。”常俞很是不客气的继续说道,语气里倒反而是责怪的意思。 沈玉阑被说得有些哭笑不得,不过面上却是诚恳的认了错:“是我的不是。”她和一个小孩子计较什么?小屁孩儿那懂得什么人情世故? “这次吃完了,记得去取。也不用亲自去,只管派人上咱们家的去一趟就成。”偏常俞完全没看见沈玉阑的尴尬似的,又如此言道。 沈玉阑只得乖乖点头。心道:这个鲳鱼也太能说教了。瞧这个样子,倒像是个古板的老头子。 等到说教完毕,沈玉阑又说了几句客套话,这才松了一口气。 而常俞,喝了一口茶之后,倒是忽然冷不丁的开了口:“我听爷爷说了,那烧酒退烧法是你从书上看来的?不知是哪一本书?可否能借给我看看?上面还有没有其他的医术上的事情?或是对什么病有些偏方之内的?” 沈玉阑险些没一口水喷出来――目瞪口呆的看着常俞,她就有些不明白了,这小子到底是怎么长大的?如此无礼的要求他怎么就能说的理直气壮了? 不过她有些吃不准这到底是常老太医自己的意思,还是单纯的就是常俞的意思。如果是常老太医觉得自己不好开口,所以派了孙子来,那么……事情就有些棘手了。 不过打量了一回眼前的常俞之后,沈玉阑却是基本可以肯定,这个无礼的要求应该是这小子的主意。 毕竟,如果有这个意思,怕常老太医那日就开了口了。不会等到现在。 所以,当下沈玉阑没有丝毫客气的直接就回绝了:“怕是不能给你看那书了。因为我也是偶然看了一眼,早记不得是在哪里看见过的。而且,那些书都在我老家呢,我一本都没有带过来。” 沈玉阑可是不敢再信口胡诌了,她怕她随口说个书名,这鲳鱼真能去到处找书。到时候可就真穿了帮了。 所以,还是一开始就断绝了鲳鱼的念想才好。 果然常俞面上露出失望之色来,却似乎还不死心:“那你还记得不记得内容?” 沈玉阑直接摇头:“不记得了。” 常俞竟然叹了一口气,脸上露出几分遗憾来。看得沈玉阑心里直抽抽。 “你也是学医的吧?”沈玉阑笑着反问。 “嗯,自幼学医。咱们常家的孩子,都是从识字开始人开始辨药。背书也背医书。”常俞说着这话,面上竟是一派柔和,更是隐隐有了几分笑的摸样。 沈玉阑瞪大眼睛:“都不会觉得无聊吗?小孩子学这个,肯定觉得特别苦吧?”被医术,怕是比四书五经的还要枯燥无味吧? “不会。”常俞说得斩钉截铁:“咱们常家的孩子,都是喜欢药材的。” 看着常俞斩钉截铁一派认真的样子,沈玉阑将嘴里嘲讽的话咽下去。最后干巴巴的说了一句:“怪不得你们称之为医药世家呢。” 常家的确是很有名的――一门三太医,一个擅妇科,一个擅小儿科,还有一个擅长疑难杂症。你说,能不有名么? 而最让沈玉阑惊奇的是,常家的一群姑奶奶们。虽然不如另外几个太医有名,可是说起常家女眷,却也是一个个的竖起大拇指的。无他,因为常家女眷,个个儿擅长妇科。或许算不上擅长,可是看一般的妇人病却是绰绰有余的。而且,是宫中御用的产婆。 外头甚至说,常家女眷,一个能抵得了外头的一般大夫。 一个家族能培养出这么多人才,得了这么大的名声,也着实是让人够惊奇的了。 最让沈玉阑惊奇的,还是常家的态度。一般来说,女孩子是不允许学这些的。毕竟是抛头露面的事情。就算是本朝民风开放,对女孩子的要求和束缚少了,可是女子到底还是比不上男子那样洒脱的。一样身上有着重重的束缚。 常家却是能做出这样的决定,让女子也跟着学医,还出来行医,实在是……不得不让人敬佩和羡慕。 所以,沈玉阑才会对常家这样在意,并且想要和常家打好关系。 常俞没说话,不过只看他面上具有荣嫣的神色,就知道他的心思了。 常俞来本就是为了想看看能不能借到沈玉阑口中那本书,如今没了指望,常俞倒是很快就提出告辞的话来。 沈玉阑和他也算不上熟人,自然也就没挽留。 只是,谁知前脚常俞刚走,后脚郭氏却是叫了沈玉阑过去说话。 沈玉阑自是纳闷――好好的,郭氏找她做什么? 不过纳闷归纳闷,她也是一刻不敢耽搁了,忙不迭的就去了郭氏的院子里。 郭氏屋子里满满的额一屋子丫头和婆子。郭氏正在教导沈玉珊写字。母女二人有说有笑的凑在一处,很是温馨的样子。 沈玉阑进去后便是恭敬的行了礼。郭氏抬起眼皮看了一眼,随后便是道:“玉阑先等等吧,容我先看完你妹妹写完这一篇字可好?” 沈玉阑自然是不可能说不好的,当下纵无奈,却也只能应了一声。不过,随后她便是觉出不对了――就算等,也断然没有非要站着等的道理吧?可是郭氏没想起,其他的人也不提醒。反而几个丫头笑嘻嘻的看着她,颇有些看好戏的意思。 沈玉阑心里“咯噔”一声,然后暗骂郭氏是个阴险的。是,郭氏明面上是没怎么着她,可是这么晾着她,让她干巴巴的站上半天,她又能说什么?完事儿了人家一句忘了也就打发过去了。她只能咬碎牙齿往肚里咽! ------------ 第三十一章 训斥 沈玉阑这么一站,就是足足半个时辰的功夫。直将沈玉阑站得左脚换右脚,右脚换左脚,实在是有些站不住了,郭氏这才抬起头来,果然如同沈玉阑想的那样,扫了一眼后顿时装模作样样的露出几分诧异来:“怎么玉阑你就站着?也不坐下?” 沈玉阑面上笑着,心里却是恨不得骂娘。 郭氏偏还笑道:“你这个孩子就是太老实了。莫不是我没吩咐的缘故?这怎么行?咱们是一家人,不必如此多礼的。下次可别这么傻站着了。” 沈玉阑心头连连冷笑:明明是故意的,到像是她自己犯傻似的。而且,既然知道她站了半晌,可是偏偏却还不肯让她坐下,反而又说了这半天的话,让她继续站着…… 不过,同时沈玉阑也是了讥讽的:明面上不敢找她的麻烦,也就只能这样背地里做点小动作了。 郭氏说这么几句话后,总算是让沈玉阑坐下了。随后正了颜色道:“今儿叫你来,倒也不是为了闲聊,而是有一件极其要紧的事情要问你。” 沈玉阑听郭氏这样说,倒是奇了――原来郭氏找她来,还真有事儿? 当下沈玉阑便是忙道:“太太是有什么事儿?” 郭氏面色凝重的问道:“我听说咱们府上刚才来了客人?” 沈玉阑一愣,随后点点头:“正是呢,来的是常老太医家的小孙子常俞。是来给我送东西的。太太只掉我送了甜瓜过去,所以常家又送了回礼。” “那位小公子怕也有十二三四了吧?”郭氏慢悠悠的言道,目光却是渐渐凌厉起来。 “大约是有的。”沈玉阑皱了皱眉,有些不明白郭氏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你直接见的?”郭氏又问,“在何处见的?” 沈玉阑心中一动,随后一个激灵――她明白郭氏是想说什么了!当下便是有些懊恼:她怎么就这么糊涂,忘了这个事了呢?真的是猪油蒙了心了! 不过,怎么也没人提醒她一声呢? 郭氏冷笑了一声,扬了扬眉毛,目光说不出的凌厉:“旁的我也不多说了。这个事儿可大可小。我知道你们乡下是没有这样的规矩的,但是你既然来了京城,就得遵守京城的规矩。不能还像是在乡下似的那样撒野。你要明白,你若是做得不好,可不仅仅是你一人受累,还会连累旁人。只是我也不好过分惩罚你,所以还是等你爹回来再处置吧。不过这个事儿你做得实在是太错,不能不罚,所以你就在你爹书房外头跪着吧,好好的背诵一下女戒!” 沈玉阑皱了皱眉――这个时候离沈峻之回来可是还有好几个时辰呢。真要跪道那个时候,膝盖怕是都要跪肿了吧? 是反抗,还是顺从?沈玉阑一时倒是陷入了两难了。若是反抗的话……肯定不合适。好歹郭氏也是长辈,若是不管不顾,怕是会被说目无尊长。就是沈峻之那儿,怕也是没法子交代。 可是若是不反抗,今儿这个罪就得生生的受了。 沈玉阑有些不甘心。是,是她疏忽了犯了错不假,可是……却也不至于就受这样多的罪吧? 见沈玉阑不动,郭氏已经是挑了挑眉:“看来。你是觉得我没那个资格罚你了。也罢,既然如此,那就算了吧。” 郭氏说得轻描淡写,沈玉阑的心头却是重重一跳――郭氏真有这样宽容?她可不觉得。 “并非如此,只是我想着,不如就在太太院子里反省罢。太太罚我,也是为了我好。玉阑明白的。”沈玉阑如此说道,然后也不等郭氏再说话,就径直的出了门子,去廊下跪着了。又吩咐紫苏回去拿本女戒来。 紫苏有些担忧,迟疑着不肯走。沈玉阑却是轻轻的摇了摇头。 沈玉阑的打算很简单――既然郭氏要她不好过,她也得让郭氏不好过。不是要罚跪么?行,就跪在郭氏的院子里。让人看看她是如何管教她这个嫡长女的。同时,背女戒的话,声音大点,想必也没问题吧? 跪在书房,沈峻之会先入为主觉得是她的错。可是跪在这里…… 沈玉阑眯了眯眼睛,冷冷的笑了。 “哼,被罚跪还笑得出来,真是贱骨头。”沈玉珊鄙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沈玉阑头也不抬,淡然的回了一句:“好歹我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不像是有些人,被罚了几次,连错在那儿都不知道。” “你少在那儿死鸭子嘴硬。”沈玉珊冷笑,“一个下午跪下来,你再这么说试试?” 沈玉阑不置可否。 沈玉珊却是迟迟不肯走,又冷笑道:“也是我好心,特地给你送个垫子来,不然得多受罪?” “那就多谢了。”沈玉阑抬起头来,灿然一笑。丝毫不见气恼之色。 沈玉珊气得面色绯红,指着沈玉阑气恼得几乎话都说不出来了:“你――” “太太难道没教过妹妹,和人说话的时候,千万不要用手指着对方?很没礼貌的。”沈玉阑轻声言道,笑容诚挚而灿烂。 “野丫头!”沈玉珊最后狠狠的一跺脚,直接将手里的垫子扔在沈玉阑不远处的地方:“去捡吧你,这是我赏你的。” 沈玉阑微微眯了眯眼睛,却没动。 沈玉珊大笑着走远了。 饶是沈玉阑不停的跟自己说别跟小屁孩一般见识,也是忍不住气得青筋直冒。不过,现在沈玉珊这样猖狂,将来可有哭的时候。她就还不信了,沈玉珊能一直这样嚣张下去? 沈玉阑同样的有些懊恼――懊恼她自己的不小心,懊恼古代这种重重束缚的破规矩。不过她也明白,其实今天这个事儿,也并不是就真的犯了死罪似的,或是完全不能为之。毕竟现在民风开放许多,所以这样的事情也就自然了很多。而且,她虽然见了常俞,可是却也不是算是私自,毕竟跟前还有好几个丫头呢。 一切不过都是郭氏的借口罢了。郭氏是借题发挥。 可是就算知道是这么回事儿,沈玉阑却是同样没法子对郭氏如何――人家总归还是找了个借口的。而且,这个借口说出来也的确是能管用。 所以说一千道一万,怪也只怪她自己落人话柄,太不小心了。 待到紫苏拿了女戒过来,沈玉阑就大声的念了起来。她相信里头的郭氏肯定是听得见的。 紫苏也陪着跪在了旁边,跟着一起念。 沈玉阑推了她一把:“你傻了啊?回去睡个午觉再来,陪着我跪在这儿受罪干嘛呢?” 紫苏却是摇头不肯。 更可气的,没过多久,金荷也是来了,同样的也跪在了沈玉阑的旁边。急的沈玉阑几乎不曾跳脚。 沈玉阑瞪着金荷:“你这是做什么?诚心怄我是不是?” 金荷摇头,大声道:“今儿的事情我也是有错的,是我没拦着你。所以我自然也该跟你一起领罚。” 沈玉阑气得恨不得将金荷的脑袋劈开看看到底是怎么做的――怎么就有这么傻的人呢? 金荷旋即又压低了声音:“咱们都跪在这儿不好看,说不定过一会儿太太就消了气,让咱们回去了。你别大声嚷嚷。” 沈玉阑气乐了:“不好看?那总要有人来看哪。这里都是咱们自己府上的人,怕什么不好看?”若是真怕不好看,就压根不会让她跪在这里了。而且,郭氏是吃了秤砣铁了心的要给她点颜色看看,哪里就那么容易高抬贵手了? 所以,金荷这样不过是自投罗网罢了。跟着一起受罪,还不会有什么好结果――那些罪都白受了。 或许也不是没有一点效果。至少等到沈峻之回来的时候,那看着肯定是觉得不好看的。 可是又有什么用?她倒是宁愿金荷这会子就在屋里睡午觉呢。总也好过在这里受苦吧? 沈玉阑本想让金荷赶紧的走,只当什么都没发生过的。谁知道还没开口,秦嬷嬷就从里头出来了,替郭氏传话道:“太太说了,表小姐难得如此明理,那就依照着表小姐说的做。” 得――这下可好了。 沈玉阑没好气的瞪了金荷一眼,又暗骂一句糊涂,却也只能垂头丧气的继续罚跪――左看看又看看,最后她倒是忍不住笑了:“你们可真够傻的。” 金荷抿了抿唇没说话,不过却是横了沈玉阑一眼。 沈玉阑讪讪的闭上嘴巴,继续大声念女戒。 只是不过刚跪了半个时辰,沈玉阑就有些受不住了。再看金荷和紫苏,也是差不多的情形。 沈玉阑心头暗自叫苦――离沈峻之回来,时间还早着呢。 沈玉阑此时倒是也不想着沈峻之回来了――她只希望这会子能来个人拯救她一回!没办法,夏天本来就穿得少,这么着直挺挺的跪着,实在是痛苦得很。 沈玉阑这头跪得辛苦,郭氏那头同样的也是听得辛苦――这么大热的天儿,还听人呱啦呱啦的念书,实在不是一件令人心情舒畅的事情。 郭氏不耐烦的摇着手里的罗扇,气鼓鼓的对秦嬷嬷道:“你听听,她这是故意的呢。我就说,这个野丫头就不是个省心的。那个时候就该――” 秦嬷嬷咳嗽了一声,将郭氏剩下的话堵在了嘴里,同时更是不赞同的言道:“太太这话不能再说了。玉阑小姐千辛万苦才上了京城,咱们更应该偏疼她些的。今儿实在是这个事儿不是小事,这才罚了玉阑小姐。纵然老爷问起来,那咱们也是有理由的。太太可明白了?” 郭氏心中虽然明白,可是却仍是有些不耐烦,连带着面上也带出几分来,将扇子摇得越发的猛烈:“知道了知道了。真是的,这不是没有外人嘛?” 看着郭氏小女儿似的赌气样子,秦嬷嬷叹了一口气,继续劝道:“隔墙有耳。太太别忘了。我也是怕――至于玉阑小姐不省心,其实要我说还好。比起那些人精,可是容易对付得多。您要明白,越是这样明着和咱们对抗,越说明她心思单纯。这样总比什么都阴在心里好。” “可是我就是心里不舒坦。”郭氏摇着扇子,脸色拉下来,看上去说不出的阴鸷。 秦嬷嬷叹了一口气:“要我说,玉阑小姐这样真的挺好了。面上又知道做功夫,也尊敬您这个当家太太。虽然有些小脾气,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忍耐一二也就罢了。这家和万事兴,可比什么都重要。您总不能为了这个和老爷生分了吧?这些日子,太太您这样,岂不是在将老爷往外推?” 郭氏连连冷笑:“往外推?他都拿我当外人了,我如何还要讨好他?你看看他做的什么事儿?哦,赶走我的人,换上他自己的人,分明这是要将家里掌控在他手里不许我碰呢。” ------------ 第三十二章 阴损 秦嬷嬷看这样这样的郭氏,只觉得头疼,但是有些话她也不大好再继续往深里说。要知道,那些话,纵然郭氏再怎么看中她尊重她,那也是绝不能出口的。郭氏听了肯定不痛快,她也没个好脸色得,又是何必? 秦嬷嬷在心头叹了一口气――有时候她也觉得累了。虽然郭氏是她从小看顾大的,在她心里和亲孩子也没什么区别,一样是掏心掏肝的疼爱。可是到底郭氏不是她的亲生孩子,而是她的主子。顾虑太多了。好些话不能说出来给郭氏听。看着郭氏做事越来越蛮横偏激,她除了无奈之外就是觉得累――这些年,她也帮郭氏做了不少事。有些事情甚至是她出的主意。可是她觉得那都是紧急关头,逼不得已的。 而郭氏现在做事情的时候,却是没有什么顾虑,更是有些糊涂了。譬如那件事情――郭氏就没和她商量,直接就吩咐了下去。等到她知道的时候,那已经是晚了。 再比如今儿这个事情――按照秦嬷嬷的意思,那就肯定是不必如此的。奈何郭氏就坚持,她也实在是劝不住。 其实,和一个小姑娘计较有什么意思呢?一个没娘庇护的小姑娘,已经挺可怜了。而且,沈玉阑也不是就真让人厌恶得恨不得不见她。小姑娘嘛,有点小脾气任性点儿,又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儿?不说别的,就说沈玉珊身上,这些毛病难道还少了? 有的时候,看着沈玉阑在郭氏跟前赔小心,秦嬷嬷都觉得有些心酸。可是郭氏却是瞧不见,只觉得心烦。 其实秦嬷嬷很清楚,郭氏不是真讨厌沈玉阑,而是将对吴氏的厌恶直接转移到了沈玉阑身上。再加上沈峻之对沈玉阑的维护,自然更是让郭氏恼恨。 但是,秦嬷嬷觉得,郭氏应该想想当年的事儿。若不是她突然插进来,今天也许沈峻之和吴氏,还有沈玉阑就是美满的一家子呢?就冲着这个,也该对沈玉阑有几分宽容的。 而且,还是那句话。沈玉阑都十岁了,十五岁就可以嫁人了。真要是看不惯,早早嫁出去就对了。何必如此,白白得了恶名呢? 这些话秦嬷嬷不是没跟郭氏透露过,可是郭氏却是根本听不进去。反而有些觉得她太罗嗦了。 一来二去的,秦嬷嬷也就懒得说了。 “太太既然觉得烦心,干脆让她们先回去吧。老爷差不多也该回来了。”秦嬷嬷最后只这样说了一句。 郭氏却是不肯:“还早呢。再跪半个时辰。我倒是要看看,她的嘴有多硬朗!是不是跪得站不住了,还能这么大声的念书!” 郭氏收这话的时候,额上的青筋都是微微露出来,眼神更是阴鸷可怕。整个人看上去,狰狞而又凶恶。 秦嬷嬷将劝说的话咽了下去。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 而外头,沈玉阑的确是有些撑不住了――倒不是跪得撑不住,而是渴得撑不住。这么大热的天,就跪在廊下,太阳烤着,还得念书,嘴里早就干得跟火烧似的了。偏偏郭氏院子里却都只是看好戏的,没有一个肯给她一口水喝。 沈玉阑眯了眯眼睛,住了嘴不再念下去,转而让紫苏起来:“回去给我们端些清水和绿豆汤来。”不然这么下去,她非中暑不可。 就是现在,她都觉得已经有了中暑的症状了。 然而紫苏刚起来,却是被郭氏身边的大丫头双莲给拉住了:“这是做什么去?罚跪的时候,主子没吩咐,难道还能擅自起来?” 沈玉阑眯了眯眼睛,凌厉的盯住了双莲:“太太罚我一人,何时罚了紫苏了?” 双莲倒是不怵,似笑非笑的看着紫苏:“今儿这个事,玉阑小姐有错,她们这些做丫头的更是有错。主子就算不知道,她们长嘴是干嘛用的?难道就不该提醒一声?她们倒是好,一个个都忘了本分了。要我说,这样的丫头拉出去卖了才是正经!留着做什么?” 沈玉阑几乎被气得笑了起来:“我竟是不知道,我的丫头也需要另一个丫头帮着我做主了?我倒是要问问你,难道太太就是这么教你规矩的?还有,纵然她有错,事后我自然会罚,也不必你指手画脚。太太都没明说呢,你倒是大义凛然的。而且,我让她回去给我拿水喝,你拦着,是什么意思?既然你不肯让她走,那好,你去替她跑一趟吧。” 双莲被说得脸一下子耷拉下来,拉得老长。最后双莲一扭身:“我还要伺候太太呢。等伺候完了,我若是有空再替玉阑小姐跑一趟吧。” 秦嬷嬷站在窗下听得真真的,顿时也变了脸色。等到双莲进来,秦嬷嬷忙叫过来,压低声音皱眉问道:“你们没给玉阑小姐送水去?” 双莲点点头,笑嘻嘻的不当回事儿:“不喝水又不会死人。” 秦嬷嬷气得浑身都快抖起来了,面色也是凌厉起来:“这是你们私自做主的?还是太太吩咐的?” “太太倒是没说,不过玉珊小姐――”双莲对秦嬷嬷还是有些发憷的,所以还是怯怯的答了。就是心头有些不痛快――一样是做奴才的,这个秦嬷嬷总是管着她们。训斥起来没完没了的,真真是让人讨厌。 听了这话,秦嬷嬷更是气了个仰倒:“你们这群蠢货!玉珊小姐还小不懂事儿,你们也不懂?你们不说劝着,怎么的还助着?一个个的,我回禀了太太,干脆撵出去得了!” 秦嬷嬷说着就要转身去跟郭氏说这个事情。同时还想着,她亲自端一壶茶出去给沈玉阑。罚跪是有正当的理由的。而不给喝水,则就是另外一个性质了。一个是长辈训导晚辈,是疼爱的表现。另外一种,却分明是苛刻虐待了。 这个罪名若是坐实了,沈峻之会如何,那几乎是不用猜测的。 可是秦嬷嬷刚一转身,还没走进去跟郭氏说这个事儿,就听见廊下传来大哭的声音:“玉阑(小姐),你怎么了?” 秦嬷嬷一惊,也顾不得回禀郭氏,忙又快步走了出来。却见沈玉阑已经软软的伏在地上,脸色很不好。而金荷与紫苏却是一左一右的拉着沈玉阑大哭不止,面上的惊慌让人无法忽视。 秦嬷嬷一颗心顿时沉了下去,看着一起出来却仍是在看热闹的丫头们,秦嬷嬷的脸拉得更长了――“一个个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将小姐扶起来,送进屋里安置了?再去取了丸药来!”这些年换的丫头,真是一批不如一批了!一个个都是不省心的,成日不干正事就知道干糊涂事儿! 丫头们这才乱哄哄的上来要将沈玉阑扶起来,可是紫苏却是一伸手拦住了,眼圈儿红红的冲着那群丫头吼:“不许碰小姐。谁知道你们是想干什么?不必你们假好心,们这就将小姐抬回去!” 秦嬷嬷皱了皱眉,亲自上前去:“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胡说什么?赶紧抬进去,再请个大夫来瞧瞧。” 紫苏却依旧不肯。金荷也站起身来,抹了把泪朝着秦嬷嬷施了一礼:“嬷嬷好心,只是在这里一会还得抬回去。来回折腾麻烦,不如直接送回我们院子。还请嬷嬷点两个力气大的婆子来,丫头们娇弱,怕是干不了这样的事儿。” 金荷话也说得没错,当下秦嬷嬷不好再说什么,只得依照金荷说的点了人让送回去。又差了人去请大夫。办妥了这一切,这才又忙不迭的去跟郭氏说这个事儿。 郭氏在屋里也是听见动静的,不过郭氏却没出去看。此时见秦嬷嬷进来,也是问了一句:“发生什么事儿了?闹哄哄的。” “玉珊小姐胡闹,不许丫头给玉阑小姐喝水。丫头们也糊涂,竟然真真么做了。这不,我瞧着可能是中暑了。”秦嬷嬷叹了一口气,颇有些无奈。只觉得沈玉珊是被惯坏了,连个分寸都没有。 谁知郭氏却是一脸的不相信:“会不会是装的?” 秦嬷嬷一窒,顿了顿才淡淡道:“谁知道呢?大夫来了自然就知道了。不过,万一是真的,老爷那儿可不好交代。”其实不管是真是假,都是不好交代的――这不给喝水是事实,罚跪也是事实。 就在郭氏和秦嬷嬷说话的功夫,外头却是又起了波澜――先前沈玉珊不是给沈玉阑一个垫子么?沈玉阑没用,丫头们也一直没拿走。这会子忙乱起来也不知道谁一脚踩了上去,顿时只听得“哎哟”一声,接着就听个一个丫头带着哭腔道;“什么东西扎了我的脚!” 待到帮人帮她一瞧,顿时吸了一口凉气:“谁这么缺德,将纳鞋底的针放在垫子里?” 紫苏和金荷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骇之色。 待到回了自己的院子,郭氏的人都走了,紫苏顿时忍不住激灵灵的打了一个寒战,颤声道:“幸好小姐没用。不然――” 那可是纳鞋底的针,不仅粗,而且不容易断。若是真用了。怕是直接就扎进腿里了。尤其夏天衣衫薄,也没个抵挡。更是……而且,膝盖那地方,本来就是几块骨头,万一扎进骨头缝里,一条腿说不得就废了。 金荷也是一阵阵的后怕,却是又强自镇定:“那是谁给玉阑的?是太太?” “是玉珊小姐。”紫苏几乎控制不住,后怕得一直牙齿打颤,根本就停不下来。明明是大热的天,紫苏却是觉得周身发凉:这哪里是什么姐妹?分明就是催命的阎王,是不共戴天的仇人!这样阴损的法子,竟然能用在自己亲姐姐身上!沈玉珊的心,莫非是被狗吃了? “这个事儿不许声张。”沈玉阑忽然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声音突兀的插了进来:“至少不能从咱们口中说出去。至于老爷从别的地方知道,咱们就管不着。” 紫苏和金荷瞪大眼睛,忙看向床边,却见沈玉阑睁着眼睛直挺挺的躺在床上,面上的神色有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说是伤感也不像,说是害怕却也不像。倒像是有些事不关己似的,带着一股萧索的味道。 “你醒了?”金荷惊喜的叫起来,倒是暂时将那后怕抛在脑后了。 “没有,我一直就醒着。刚才是装的。”沈玉阑转过头来,看着金荷温柔一笑:“让你们担心了。” 金荷讶然的捂住嘴:“装的?你怎么敢?万一穿帮了怎么办?” 沈玉阑轻笑:“她又不是大夫,哪里看得出来?就算是大夫来了。我一口咬定刚才晕过去了,大夫也不可能说没晕过去。大不了说我没有晕太长时间,只是一晃神罢了。” 正是因为是装晕,所以她才将方才丫头从垫子里踩出一根针来的事情听得清清楚楚的。 ------------ 第三十三章 再见常俞 对于这个,沈玉阑除了说一句有其母必有其女之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了。郭氏是大蛇蝎,那么沈玉珊就是小蛇蝎。母女两个的心肠一样毒辣。 要知道,沈玉珊才多大?一个虚岁九岁的小女孩,就有这样的心机――实在是让人觉得可怕。 而沈峻之会不会知道这个事儿?知道了又会如何处置?沈玉阑已经不去想了。她只觉得害怕。 之前她虽然猜是郭氏谋杀了吴氏,可是她觉得郭氏应该不至于再对她痛下杀手。再加上沈峻之的给力表现,她是有些慢慢的掉以轻心了。她觉得,郭氏根本就不会也不敢再弄出人命了。 可是今天这个事情,却是不亚于给她敲了一个警钟。一下子将她震得有些回不过神来。她只要一想到那个垫子里的针是给她准备的,她就觉得心底直哆嗦,腿更是都有些发软―― 甚至,她一下子就想起了吴氏死的时候那个惨烈的场面。然后,她就越发的觉得恐惧和害怕了。 死神的阴影,一下子似乎又将她笼罩了。 这会子表面看着她像是没什么,可是沈玉阑自己知道,她吓坏了。她害怕。而且怕得要死。 勉强又交代了几句之后,沈玉阑就真的撑不住了,喝了几口水,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似的难受,不由得张口“哇”的一声趴在床沿上吐了个天翻地覆。 等到吐完,她更是觉得头疼欲裂,身子也软绵绵的,干脆就闭上眼睛,恹恹的躺着。 缓了缓之后,沈玉阑才缓缓道:“去将常家送的治中暑的药拿来,给我吃一粒。另外,熬一碗浓浓的绿豆汤。你们都喝些,那药也各自吃一粒。” 说完这些话,沈玉阑再也熬不住,又翻身吐了一回。几乎就是一眨眼的功夫,方才还只是有些发白的脸色,此时已经完全是蜡黄了。 金荷吓得又哭起来,紫苏也是小声的啜泣。 倒是藿香忙道:“快别哭了,咱们赶紧的将小姐吩咐的事情做好才是正经。而且,怕是大夫也快要来了。”只是话这么说,藿香也是忍不住声音带了哭意。 都是一群十二三四的小姑娘,虽然也不小了,可是遇到这样的事情,哪里能不怕? 藿香一面忍着哭意一面开了窗户,又让半夏和杜若去弄绿豆汤。随后又去收拾床边的污秽。 金荷被藿香这么一提醒,顿时也回过神来,忙也去忙活不提。 少顷大夫过来,秦嬷嬷也跟着一同过来了。一进见沈玉阑面色蜡黄的躺在床上,气息微弱的样子,顿时吓了一大跳:“怎么一转眼的功夫。就病得这样重了” 大夫也是一脸凝重,只凑近看了一眼,就皱眉道:“怎么中暑得这样厉害?”说着抽了抽鼻子,眉头更深了几分:“吐过了?” 藿香在一旁哽咽道:“嗯,醒了一回,吐过后又昏睡了过去。喂了一粒常太医家给的药丸,也不知道有效果没有。”说着将那药瓶子递给大夫瞧。 大夫接过闻了闻,又倒出一粒看了看,最后还掰碎了一颗尝了尝。倒是苦着脸笑了:“常家的药果然是名不虚传。只是如此一来,我也不知道到底是配合什么药吃的,所以倒也不敢随便开药了。既然你们和常家相熟,还是去请他们来看吧。这个我着实是不好办。” 说完这话,大夫便是果断的收了东西告辞走了。秦嬷嬷目瞪口呆的看着,大夫走了后她才回过神来,忙又追上去给了车马费。 随后进来又皱眉道:“这只是中暑,常太医那头――” 金荷却是没有那么多的顾虑,果断道:“让人拿了姨夫的帖子去请吧。常太医不能来,家里其他的大夫来也行。只要能开药就行。” 秦嬷嬷一想也是,便是点头出去吩咐了。 常家的人倒是来得很快,听说了情况,直接骑马就过来了。来的却是白天才来过的常俞。 常俞眉头皱着,一进来就不客气的问了:“那会子我看着她还康健得很,怎么这才几个时辰?就中暑了?莫不是在太阳底下暴晒了?” 秦嬷嬷顿时有些尴尬,看了一眼金荷等人后小声道:“在太阳底下走了两趟,就成了这样子了。” 常俞冷笑一声,也不知是信了还是不信。不过没再说出什么让常嬷嬷觉得不自在的话就是了。 常俞麻利的将自己的东西取出,然后看向一旁的金荷,毫不客气:“我要诊脉,拿个帕子来盖上手腕。” 金荷忙掏出自己的帕子将沈玉阑的手腕给盖上了。 常俞诊了脉,又问了用没用药,随后沉吟了一回:“就吃那个药吧。她脾胃不舒服,再熬水剂她喝下去也得吐。我给她用针,事后再多喝绿豆汤或是多喝水。若是不怕苦,吃点苦瓜也能有所裨益。门窗一直打开,不要关上。夜里也是。人不要对着风吹就行了。若是半夜有什么问题,就让人去府上接我。” 顿了顿,常俞却是又自言自语道:“应该不会有问题的。明日我会再来复诊。” 嘱咐完这个后,常俞就从自己随身的箱子里拿出针盒,取了银针出来,就准备行针。 秦嬷嬷见了,倒是有些怀疑:“常小公子是不是……” “这样的小病,我从去年开始就独自处理了。”常俞扫了秦嬷嬷一眼,神色不动,淡淡的解释了一句。 秦嬷嬷尴尬的笑了笑,退到一边儿。 常俞扎针的手法倒是极好,干脆果断,不见凝滞和拖泥带水。等扎完了针后,常俞倒是因为全神贯注,额上出了一层细密的汗。 藿香倒是个机灵的,忙去将给沈玉阑准备的绿豆汤匀了一碗出来,等常俞收针之后,就赶忙递过去:“常公子喝一碗解解暑气。” 常俞也不推辞,接过来喝了一口,仔细的品了品,然后面无表情的言道:“再熬得久些,加些碎冰也无妨。绿豆泡久些,再熬得软烂些。她现在脾胃弱,禁不住。” 金荷忙应了,用心记了。又和秦嬷嬷商量:“嬷嬷,您看怕是这几日都要绿豆汤的。干脆我腾间屋子出来弄个小厨房,这几日专门给玉阑做点清淡吃食?就不走大厨房了?” “这个使得。食材我让大厨房每日送过来。缺什么只管去要就是。”秦嬷嬷忙应了,这点主她还是能做的。况且到了这个份上,再说什么不好的话――那不是让人觉得她们故意苛刻沈玉阑? 金荷又跟秦嬷嬷道谢,随后又跟常俞道谢。常俞已经收拾完东西了,又看了沈玉阑一眼,淡淡道:“今天夜里守夜的警醒些,怕她会做噩梦。” 说完这句话之后,常俞就果断的告辞离开了。 秦嬷嬷这才松了一口气――和常俞在一处,她总觉得常俞像是看出了什么似的,那眼神没得让人觉得心虚。 不过,随后秦嬷嬷又开始发愁了――如今看来,沈玉阑中暑这个事儿是真的。晕过去的事儿也不是假装。更重要的是,现在的沈玉阑看着太让人揪心了。等到沈峻之回来,怕是…… 还有沈玉珊那事儿。虽然郭氏已经严令众人不许胡说,又给了那个被扎了脚的丫头封口费,可是那事情不只是郭氏院子里的人知道。沈玉阑这边的人,也是知道的。 沈峻之怕是这一次不会轻饶了沈玉珊吧? 想到这些事情,秦嬷嬷就觉得止不住的一阵阵发愁。 又嘱咐了几句,说了些好听的话后,秦嬷嬷便是也回去跟郭氏报信了。 待到郭氏走后,金荷才出了一口气,心中暗道:“那针的事情,咱们暂时先不开口吧。若是过几日姨夫还不知道……” 那个沈玉珊也太过分了。金荷觉得,沈玉阑不敢说,怕郭氏,可是却也不能这么让沈玉珊蒙混过去。至少,总该吃些苦头吧?不然再有下一次,可怎么得了? 沈峻之今儿倒是回来得挺早的,心情也不错。只是进门后听说了沈玉阑今儿中暑的事情,顿时便是沉了脸,心情也一落千丈:“怎么好好的就中暑了?” 底下人也不敢胡说,只道:“听说是在太太院子里中的暑,其他的就不知道了。请的是常府的小公子过来瞧的,说是没有大碍,只是情况有些严重要几日才能好。” “小公子?”沈峻之想了想,随后一挑眉:“是叫常俞?” “是叫常俞。” 沈峻之这才放下了心来――常俞他是听说过的,听说很有盛名。年纪虽然不大,可是医术也不差。治疗小病痛是完全没问题的。 沈峻之自然先去瞧沈玉阑。结果看见了脸色蜡黄,一脸恹恹无精打采的样子后,顿时便是有些心疼起来。关切的问了几句,便是就开了口:“怎么好端端的就中暑了?” 一旁的金荷便是开了口:“是太太――” ------------ 第三十四章 勃然大怒 “是我做了错事,二娘训斥了我几句,在廊下呆了一会,结果就中暑了。是我不好。”沈玉阑却是不让金荷说下去,反而淡淡的遮掩了一句。 不过,沈峻之却是明显不相信的:“就在廊下待了一会就中暑了?你犯了什么错?太太罚你了?” “没有,就训斥了几句。”沈玉阑有些不自在的低下头去,声音也是有些心虚。 这幅样子落在沈峻之的眼里,自然是越发的坐实了他心中的猜测,当下他心底就窜起一股怒气来。不过当着沈玉阑的面儿,沈峻之自然是不会表露分毫。 又说了几句话之后,沈峻之见沈玉阑着实精神不好,就让她歇着,他则是转头去了郭氏的院子。 郭氏正和沈玉珊说着话――真算起来,其实是在训斥沈玉珊。 郭氏道:“玉珊,不是我说你,你今儿未免也做得太过了一些。那垫子里放针,就算真扎了她,你一时痛快了,那之后呢?之后你是打算怎么做?这一看就知道你是下的手,你赖都赖不掉。你说你,怎么这么糊涂呢?还有,不给她喝水,这法子你也做得出来!这不是就出事儿了?!你爹一会儿肯定要生气,你小心些。别再惹怒了他。可明白了?” 沈玉珊悻悻的应了:“就算爹罚我也没什么,看着她受罪,我就高兴。谁叫她那么惹人厌呢?她来了,爹都不喜欢我了。我巴不得她死了才好呢。” 这样恶毒的话从沈玉珊口中说出来,那语气,竟是自然而然的。 “你这个孩子,怎么就不开窍?”郭氏气恼的言道,伸出手指点了点沈玉珊的额头:“你也不想想,你这样捞到什么好处了。我可告诉你,你对付她也该动动脑子。得让人瞧不出是你做的。可明白?” 沈玉珊嘟着嘴:“那怎么样才让人家瞧不出是我做的?” 郭氏正要教沈玉珊一些“常识”,谁知却是猛然听见了外头秦嬷嬷高声喊了一嗓子:“老爷您来了!” 当下郭氏忙闭了嘴,拉着沈玉珊就迎了出去。 外间,沈峻之却是冷冷的瞧着秦嬷嬷。秦嬷嬷低着头,额上已经是见了冷汗。 就在刚在,沈峻之特地不让人通报,就是为了看看郭氏在干什么。结果他听见郭氏在里头和沈玉珊说话,正要详细听,秦嬷嬷却是不管他的命令,直接开了口,提醒了郭氏。 沈峻之自然知道秦嬷嬷这是故意的,为的就是不想让郭氏说出社么他不想听的话来。但是,秦嬷嬷越是如此,就越是让沈峻之觉得――郭氏是肯定背着他做了什么,不然为何这样心虚,怕被他听去了什么? 沈峻之冷冷的盯着秦嬷嬷,不开口。 秦嬷嬷低垂着头,也不好开口。 沈峻之忽然开了口:“秦嬷嬷,你如今越发会办事儿了。”说完冷哼一声,一甩袖子就进了屋子去。 郭氏笑着迎上来:“老爷今儿想吃什么?我吩咐厨房做去。” 沈峻之微微眯了眯眼睛,定定的瞧着郭氏。直到将郭氏看得不自在了,这才缓缓的开了口:“我且问你。玉阑病了,你知道不知道?” “不是请大夫瞧过了么?”郭氏不在意的反问。 却不想沈峻之陡然拔高了声音:“你现在可是她的母亲!她也得叫你一声娘!你是府里的当家太太,她病了,你难道不该去瞧瞧?她不是阿猫阿狗,她是我沈家的嫡长女,是我沈峻之的女儿!而你,是我沈峻之的妻子!你觉得,这个时候你是该去看看玉阑,还是该在这里和玉珊说话,想着晚上吃什么?!” 郭氏顿时白了脸,然后眼泪扑簌簌的往下落。她绝望的看着沈峻之,连连冷笑:“好啊,沈峻之,你竟然这样跟我说话!成亲这么多年,咱们可是从来没有红过脸。现在倒是好,自从那小丫头进了府,你自己说说,你到底变成了什么样?!光那丫头是你女儿?玉珊不是?吴氏在的时候,你心心念念的牵挂着,如今不在了,反而越发将你的魂魄勾去了!沈峻之,她们到底给你吃了什么迷魂汤了?啊?!我做错什么了?我凭什么去看她?不管怎么说我也是长辈,怎么就必须去看她了?我让人请了大夫,又让我奶娘去看了,还不够?沈峻之,你是不是不想过日子了?我是你妻子?哈哈哈,说这话之前你先摸摸自己的良心!你看看你有没有当我是妻子?管家的权力你都夺走了,还假惺惺的说这样的话,我都替你臊得慌!” 郭氏和沈峻之在一起近十年,从未曾吵过架,也没有争得脸红脖子粗的。不管什么时候,沈峻之总是对郭氏忍让有加的。所以,如今沈峻之陡然发了脾气,倒是让郭氏吃了一惊。 自然,也让郭氏觉得难以接受。 所以,又惊又怒之下,郭氏自然也是爆发了。一口气的将连日来的怨气都吐了出来。 沈峻之见郭氏吐出心中所想,顿时心中那一团火气就更旺盛起来,连连冷笑:“你倒是该先问问你自己都做了什么。打量别人都是傻子不成?郭氏,你怨恨我不肯让你管家。我且问你,我放心让你管家的时候,你对玉阑如何?你若是肯一碗水端平,我又如何会这样?而且,你也不必做出一副我沈家亏欠的姿态来。你若是不愿过下去,只管提出和离就是,我成全你!” 沈峻之在说出“和离”两个字后,不仅吓了郭氏一跳,就是他自己也吓了一大跳――怎么就说出这话来了? 看着郭氏煞白的脸色,沈峻之一时又有些后悔。他也不是那等好面子不肯低头的人,当下便是叹了一口气,缓和了几分:“你这些年,我是看在眼里的。除了对玉阑娘有些……之外,其他的都是极好的。今日沈家有这样大的家业,也有你的功劳。只是玉阑一个小丫头,你又何必如此?玉阑娘已经去了,你难道就不能对玉阑多担待些?我跟你说过,玉阑是女儿家,将来迟早都要嫁出去。你难道就真容不下她?就算不为了别的,为了咱们这么多年的夫妻情谊,你就不能改一改?” 沈峻之给了郭氏这么一个台阶下,郭氏自然也不是非要拧着来,当下也就半推半就的哭诉道;“你就是偏心。我又没亏待她。” 沈峻之抿了抿唇,没开口。待到郭氏哭得差不多了,这才又出声问道;“玉阑怎么会中暑的?好好的,她犯了什么错,值得你这样发脾气?” “我也是为了她好才训斥了几句。谁知她身子就那么弱呢?”郭氏见沈峻之没有追究的意思了,心头倒是松了一口气,半真半假的说了这么一番话。 沈峻之沉默片刻后,缓缓言道:“既然如此,以后就不要再这样了吧。我瞧着玉阑也是个懂事的孩子,倒是不必管得太严。” “那她和男子私自见面,我难道也坐视不理?”郭氏最见不得沈峻之这样维护沈玉阑的样子,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沈峻之这下倒是有些在意了:“哦?还有这样的事儿?” “可不是?那个常家的小公子上门来,玉阑直接就将人迎进去了。你说,我能不说说她?”郭氏越发的理直气壮起来。 不过沈峻之却是笑起来:“行了,多大个事儿。现在本就不像是我们那会儿规矩森严的。再说了,都还是孩子呢。玉阑她也知道错了,想必以后不会再犯了。你就别管这些了。倒是玉珊,如今一年比一年大了,也该懂事了。” 郭氏听沈峻之的语气越发温和了,心头更放松了几分。沈玉珊也是壮着胆子上来撒娇。气氛一时间倒是和谐了起来。 唯独秦嬷嬷,站在一旁低着头一直有些不敢看沈峻之。总觉得,沈峻之看她的时候,那眼神锐利得跟刀子似的。没得让人心虚,慌乱。 沈峻之临睡前又去看了沈玉阑一回――沈玉阑已经是睡下了,脸色仍是不大好,不过比起那会子又要好上很多。 嘱咐丫头好生照看着后,沈峻之就离开了。 金荷看着沈峻之的背影,好几次欲言又止。 夜里的时候,本来沈玉阑睡得好好的,可是却是突然梦魇起来。她梦见了吴氏死的时候那情形。梦见吴氏看向她的神情,还梦见吴氏被人砍了好几刀,最后,梦见她被人抓住了,也要被弄死。 沈玉阑一下子从梦中惊醒过来,喘着粗气瞪圆了眼睛攥着拳头,浑身被冷汗湿透了。 半夏和藿香都围在旁边,藿香轻轻的唤道:“小姐?小姐?” 沈玉阑渐渐的回过神来――想起自己现在是在沈家,顿时微微的舒了一口气。然后又筋疲力尽的闭上眼睛。缓了好一阵子,这才算是缓过劲儿来。 待到换过了衣裳被褥重新睡下,沈玉阑却是有些不敢闭眼了。她很怕,怕再梦见那样的情形。那样情景实在是太过吓人,她完全不想再回想起或是再经历一次。 最后,沈玉阑几乎是睁着眼睛到天亮的。临近天亮的时候,到底还是熬不住困倦睡着了,结果,竟是再一次的梦魇了。 这一次的情景,仍是和上一次一样。只是,却似乎显得更加凶险。 最后,沈玉阑几乎崩溃,大声哭喊着“救命”从梦中惊醒过来。 结果一睁开眼睛,就看见了沈峻之。 沈峻之满面担忧:“怎么做噩梦了?” 沈玉阑定了定神,也不知道是被吓得有些糊涂了,还是紧紧绷着的神经崩溃了,她哭着看着沈峻之,然后不管不顾的开了口:“我不想在这里了。我要回家。” ------------ 第三十五章 无处安身 沈峻之心里一酸,别开头去,紧紧的攥着拳头半晌才哑着嗓子道:“这里就是你的家。” 沈玉阑猛然的回过神来,然后颓然的闭上眼睛苦笑:“是我糊涂了。爹你别放在心上。”是啊,这里就是她的家,她还能回到哪里去?想避开,又能避到哪里去?只能自己处处小心罢了。 “嗯。”沈峻之轻应了一声,随后逃也似的离开了。不过却又不放心,吩咐小厮今儿再去请常府的大夫来看看。 同时,沈峻之还有一个疑问――沈玉阑好好的,怎么突然梦魇了?之前可都没有过。昨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带着这个疑惑,沈峻之悄悄的吩咐了自己的心腹一回,让他们各自去打探打探。 想想仍是不放心,又叫了王礼来,“你们逃出来之后,玉阑有没有发过梦魇?” 王礼点点头:“那会子小姐本就病着,听庵堂的师傅说,是说过胡话的。梦里直嚷嚷让人救她。” “当时玉阑吓坏了吧?”沈玉阑叹了一口气。 王礼抿了抿唇,垂下头去:“应该是吓坏了。当时小姐是看见夫人被……换做是谁,也是受不住的。小姐面上虽然看着没事儿了,可是我想着,怕心底是忘不了的。” 沈峻之攥紧了拳头,“该死的强盗!” 王礼抬起头来,心里不知道怎么的,就冲动的问了一句:“将军觉得,这事儿真的是强盗所为?” 问完之后,王礼自知失言,便是赶忙闭上嘴不在言语。 沈峻之也没有再说话。 过了许久,才听沈峻之道:“我让你买的铺子和庄子,你可办好了?” “办好了。铺子不大,但是地段不错。庄子虽然偏僻些,却也是个富饶的。水源也有,旱涝保收。”王礼从怀里掏出两张薄薄的纸来,递给了沈峻之。 沈峻之仔细看了一回,倒是很满意,点点头夸赞了一句后,便是将两张纸贴身收了。随后又吩咐王礼:“你再四处看看,若是再有合适的,便来回了我,一个铺子一个庄子怕是不够。” “敢问将军买铺子买庄子是要做什么?这些不是一向是太太管着?”王礼是颇有些疑惑的。而且,沈峻之让他买这些的时候,是要他背着人的。尤其是沈府里的人。 沈峻之看了王礼一眼,无奈一笑;“女儿大了,总该准备嫁妆才是。”本来这个事儿是不用他操心的,可是郭氏那样,他是不放心的。而吴氏又早早去了,他不得不亲自扛起这个事情来。 王礼顿时便是明白过来,这些东西是要留给沈玉阑做嫁妆的。一时之间,倒是又对沈玉阑多了几分怜惜――自然办差的时候,就更用了几分心思。 王礼跟了沈峻之多年,说是沈峻之的心腹那是一点儿也不假的。 王礼算是家奴,因此王礼的老婆孩子也是在府里当差的。王礼的老婆管着府里的浆洗,活儿还算轻省。王礼的儿子今年也有十二了,在沈峻之身旁做了个小厮。 沈峻之想了想,又道:“让你媳妇去玉阑院子里做个管事嬷嬷吧。玉阑院子里也没个年长的。几个小丫头伺候着,看着就让人不放心。” 王礼自然是应了。跟在沈玉阑身边做个管事嬷嬷,自然比之前的更有前途些。也更体面些。活计也是轻省得多。 沈玉阑被梦魇折腾了两回,是彻底的不敢睡了。打着哈欠也是硬撑着。倒是看得金荷心疼起来:“好好的怎么做噩梦了?” 沈玉阑苦笑:“这个又不是我能控制的。” 因为怕一个不小心睡着了,所以沈玉阑干脆让丫头们都在自己跟前说笑做活儿。 上午还好,可是一过了中午,就越发难熬了。本来平日就有午睡的习惯,再加上昨儿夜里没睡好――自然是更加的困倦。 看着沈玉阑那副样子,藿香忽然想起了昨儿常俞说的话来――“小姐,昨儿常小大夫说你夜里可能会做噩梦,你说,会不会他有什么好办法呢?” 沈玉阑也是灵机一动――对啊,不是还有安神的药么?让鲳鱼给开点儿,兴许就好了。 沈玉阑其实是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开始梦魇不断的。是因为她心神不宁,她害怕。所以,开服凝神助眠的药,那是治标又治本的。 一时间,沈玉阑又开始巴巴的盼着常俞过来。 结果人果然是不经念叨的。刚提起这茬没多久,常俞就来了。紫苏忙去将常俞迎了进来。 于是,常俞一进屋子,就瞧见了沈玉阑眼巴巴的瞧着她,那副样子,竟是直接让常俞想起了家里妹妹养的那条小狗儿,每次巴巴的等着啃骨头的时候,就是那个眼神。 常俞险些笑起来,忙握了个空拳放在唇边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 偏沈玉阑狗腿的问了一句:“你嗓子不舒服?” 常俞正了正面色,淡淡道:“没有。”接下来也不给沈玉阑再说其他话的机会,径直开口问起了丫头们昨儿夜里沈玉阑的一些情况。 等听见的确是做了噩梦之后,沈玉阑竟是眼尖的看见常俞面上一晃而过的笑意。顿时就有些郁闷了――她为了这个都不敢睡觉了,偏他还觉得好笑?! 不过沈玉阑也知道,常俞应该不是在幸灾乐祸,而是在得意他自己的医术吧? 毕竟常俞只是个十多岁的少年郎,有这样的情绪也是应该的。 沈玉阑猜得没错,常俞的确是在高兴――他昨儿猜到沈玉阑可能会做噩梦,是根据沈玉阑当时的情况作出判断的。今儿印证了他的判断,他自然是高兴的。 不过常俞却也并没有自得,仍是问得很细致。最后还问沈玉阑:“若是真的不想做梦,就开药吃两回罢。安神助眠的就行。不会有副作用。若是不想吃药,就多念几遍清心咒,每天睡觉之前想些好事儿,自然也就好了。” 沈玉阑觉得常俞实在是当得起心细如发这四个字,而且考虑得也很周详。几乎将病人的需求都考虑到了。当下不由赞叹一句:“鲳鱼,你将来肯定是个好大夫。肯定会名满天下的。” 常俞神色一顿,随后耳朵有些可疑的发红了。不过却仍是板着脸沉声道;“若要吃药,最多也就吃个一两日,肯定也不能一直依赖着。所以,我觉得你还是用后头那一种最好。自然,若是能解开你的心结,那更是管用。不然长期如此,郁结于肝了,对身子是有损伤的。” “嗯。多谢你的提醒。”沈玉阑越发的没法子将常俞当做是个小孩子看了。不管是常俞处事的态度,还是说话的语气,都跟小孩子这几个字是完全不沾边的。 “不用谢,你们给了诊金的。”常俞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沈玉阑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不过,一直有些阴郁的心情倒是松缓了几分。 “对了。你们家招不招外头的学生?”沈玉阑又问一句。 常俞一愣,抬起头来仔细的打量了一回沈玉阑。最后挑了挑眉:“自然是收的。如果是你,爷爷想必很乐意。不过,女子学的和咱们男人学的不一样。女子都是学生产妇科,以及小儿科,还有最常见的病症。” “学这些也就够了。能看小病就行了。若是人人都能看大病,那最后能出师的也太少了。学一些,够用就行了。至少这样医生就多了,穷苦人家也不至于就看不起病了。”沈玉阑理所当然的点点头。“而且女人生孩子,男人又不能进去,如果都是女大夫,自然好很多。乡下那些产婆,完全不懂就敢给人接生,多危险啊。若是学产科的女人多了,以后女人生孩子也安全多了。这可是好事儿。” 常俞没想到沈玉阑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几乎是惊奇的看沈玉阑,半晌没移开目光。 许久,沈玉阑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就不自在的别开了头去。 常俞回过神来,点点头赞许道:“的确是这么一回事儿。只是到底肯来学医的女子还是太少了。穷苦人家的孩子大多不识字,学起来太不容易。而识字的女孩子则又大多都是有钱人家的,也不会想来学这个。” “观念不同吧。大都数人还是不愿意自己的女儿和妻子出来抛头露面的。哪怕这是好事,是造福别人的。”沈玉阑叹了一口气。就是这样愚昧的思想,不知道害了多少人。尤其是女人。 这种思想将女人完全禁锢在了内宅里,一辈子连个远门都没出过的女人,实在是太多了。要知道,这年头,女人可是占了总人口的一大半还不止。若是都能利用起来,社会都能发展一大步吧? 看着沈玉阑满面感慨的样子,常俞竟是没觉得好笑,反而肃穆的点头表示赞同了。 这再一次让沈玉阑感慨起常家家风开放来。 常俞自然没有多呆,留下一个方子后,便是收拾东西走了。只是临走之前又道;“若是你想学,我可以帮你跟爷爷说。” ------------ 第三十六章 学医 “我现在还在孝期呢。”沈玉阑苦笑,有些无可奈何。不过,她倒是真的心动的。不管怎么样,医术都是一个极为好的东西。既能防身,又算是一种可以安身立命的本事。 常俞挑挑眉:“你可以先在家里看新书,辨识草药。等到孝期满了,就可以跟在姑姑们身边直接做学徒了。” 沈玉阑也是笑起来――可不是应该先学习理论知识,然后再实习?她倒是忘了这个了。只想着学东西是要出门的,而她现在在孝期,是不能出门的。 沈玉阑觉得这是自己在内宅呆着,头脑已经渐渐的有些死板了的缘故。所以,果然人不能一直在一个地方呆着,那只会局限了眼界,禁锢了思想。得走出去才行。 平心而论,沈玉阑是觉得自己没办法只呆在内宅,和别的妇人那样,成日只将眼睛放在内宅这一亩三分地上。更没法子做到以夫为天,完全没有自我存在的价值。 就算不能特立独行,可是至少不能变成和那些女人一样。否则的话,如何对得起这一次生命? 沈玉阑是一直相信一个真理的――那就是对于自己想要的东西,你就必须去争取。因为只有争取,才能得到。不争取,连一丝一毫的机会都不会有。 所以,这一次,她还是选择了争取,争取过自己想要的生活。而不是碌碌无为的过一辈子,临到老了,回想自己一生,竟然全是在内宅里过完了一辈子。 于是,沈玉阑很干脆的点了点头,“那麻烦你了。至于书――也只能劳烦你了。” 常俞见她应得爽快,竟然是难得的翘了翘唇角:“先将身子养好吧。” 待到常俞走后,第一个出声反对的却是金荷:“玉阑,你想什么呢?怎么好好的要去学医了?” 沈玉阑自然明白为什么金荷会反对,当下也不急,只是微微一笑反问道:“学医术不好吗?” 金荷皱着眉头:“自然也不是不好,可是你觉得有必要么?你好歹也是将军府的千金,怎么能抛头露面的?姨妈往日的教导,难道你都忘记了?” 沈玉阑仍是笑:“此一时彼一时。那个时候咱们在乡下,看法自然不同。可是你觉得,京城和乡下能比么?京城民风开放,对女子的束缚少了许多。既然一样能上学堂,那为何女子就不能学医了?至于将军府的千金不能学医,这又是谁定的规矩?再说了,我学医,又不影响什么不是?” 金荷急了:“怎么就不影响了?以后说亲的时候,万一人家挑剔怎么办?你听话,别胡闹。啊。” 听着金荷好似哄小孩一般的语气,沈玉阑是真的有些哭笑不得了:“荷姐姐你先别急,听我跟你说几件事情,你就明白了。” 当下沈玉阑就将常家那几个有名的女子事迹说了,最后看金荷神色松动了,便是笑道:“你瞧瞧,学了医,不仅没有影响她们嫁人,反而让她们更多了选择的机会。而且,能去给宫里的贵人们治病,又是什么样的殊荣?这些大名鼎鼎的女子,难道不该被我们当成楷模?荷姐姐,女子若是有了自己的成就和事业,是不输给男人的。到时候,她的选择只会更多更广,也只会过都更好。你说是不是?” “可是没学医不也一样的过得很好?”金荷虽然松动了一些,可是到底还是有些不理解。 沈玉阑摇摇头:“有些人就喜欢在内宅呆着,相夫教子。可是并不是人人都喜欢这样的。荷姐姐,我就不希望将来我的生活是这样。我想要像是常家那几位姑奶奶一样,有更多的选择。” 金荷蹙眉沉吟,迟迟没有在说话。只是末了仍是摇头:“我不大明白。” “没关系,将来慢慢就明白了。再说了,我现在只是学,能不能学成也不一定。就算学成了,那也不一定是要抛头露面的。”沈玉阑又笑道。 金荷终于点了点头,只是又说了一句:“自从到了京城,你变了好多。” 沈玉阑只是笑:“再怎么变,我也是沈玉阑,是你的妹妹呀。还是你觉得我这样不好?” 金荷摇头:“倒是比以前好些。” “那不就结了?”沈玉阑浅笑,随后觉得有些困倦,便是打了个哈欠:“不行,我实在是熬不住了,先睡会儿。若是我做梦,你们只管推醒我就是了。” 几个丫头齐刷刷的应了,金荷也应了。 沈玉阑却是抓住金荷的手:“荷姐姐,我们一块儿睡吧,你今儿也没睡午觉呢。而且,我们一起睡,跟小时候那样,我也安心些。” 金荷拗不过沈玉阑,只得照着她的意思做了。 许是因为心态的改变,沈玉阑虽然仍是做梦了,可是却是没有那样让人害怕了。一觉几乎睡到了该用晚饭的时候,沈玉阑才算是醒了过来。 沈峻之来了一回。听说沈玉阑难得睡得安稳,便是没有多呆又走了。 用过晚饭后,沈玉阑正想着是不是该出去走走,却是听见丫头禀告说是沈峻之和郭氏以及沈玉珊一起过来看她了。 沈玉阑想了想,便是又重新躺会了床上去。仍是一副恹恹的样子。 沈峻之他们机那里后,沈玉阑便是忙起身给郭氏行礼。 见沈玉阑如此敬重郭氏,沈峻之面上的笑意自然是怎么也掩不住。 郭氏看在眼里,心里虽然颇有些不是滋味,可是却也笑着一把扶起了沈玉阑来:“好孩子,快别多礼了。都是我不好,太严厉了些,让你受苦了。” 郭氏倒是个极为做戏的,这番话说得竟是诚恳和婉。 沈玉阑笑了笑,不甘落后,也是谦逊道:“哪里,是我的不是。太太也是为了我好。” 沈玉阑明显的看见沈玉珊在她说完这话后不屑的撇了撇嘴。心头当下冷笑――你娘都低头了,你竟然还这样,真真是个蠢货。 果然沈玉珊很快就被沈峻之瞪了一眼,沈玉珊立刻就老实了。低着头站在旁边,一声不吭了。 接着郭氏又故作关切的问了好些事情,沈玉阑耐着性子一一的作答了。 这幅“母慈女孝”的场面,自然让沈峻之这个一家之主看得是分外满意,心情大好。 等到送走了这三人,沈玉阑便是冷笑了一回――看来,郭氏是将事情瞒住了沈峻之了。不过,纸包得住火么? 还有沈玉珊,做了那样的事情之后,还真的能当什么事儿都没发生么?沈玉珊不会这样天真的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吧? 不会,绝不会。这件事情绝不会就这样过去。 …… 沈玉阑睡前按着常俞说的法子念了一回清心咒,倒是觉得有些效果――心思平复很多。至少睡前没有胡思乱想,平平稳稳的就睡着了。 夜里果然是没再做噩梦。一觉睡到了大天亮。喜得金荷连连称常俞为神医。 沈玉阑便是笑着打趣:“这会子倒是叫神医了,昨儿我说学医,你还不许呢。” 金荷横了沈玉阑一眼:“你这话说得,你若是也能学到这样厉害,我自然是什么也不说了的。” 沈玉阑且惊且笑:“我可不行。人家从认字开始就认药材,我怎么也是比不过人家的。” “那不就得了。”金荷白了沈玉阑一眼,凑过来低声问道:“我且问你,那事情你到底打算怎么办?你若是真要就这么算了,我肯定是不同意的。要知道,有了第一回,就有第二回。正所谓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不警告警告她,她以后肯定不会收敛。” 沈玉阑瞧着金荷,忍不住笑了:“听听这口气,荷姐姐,我怎么的觉得杀气腾腾的呢?你这样,可是比我爹更像是将军了。”不过,金荷如此在意她,她却是很受用的。再瞧着金荷气鼓鼓的样子,便是忍不住的想要调戏她一回。 金荷推了沈玉阑一下:“和你说正经的话呢。” 沈玉阑这才正了颜色:“我的心思是和荷姐姐一样的。这个事情,咱们可不能含糊了。之前我不让你们说,是不想让人觉得我们告状。但是,如果真的我爹被瞒住了,咱们纵然不告状,却也能用其他法子提醒他,让他自己去查的。” 金荷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二人就着这个事儿如何操作又细细的商量了一回。期间倒是有很多意见不谋而合,沈玉阑笑着说是心有灵犀。 之后郭氏又派人送了好几回东西,尤其是吃的居多。可是沈玉阑却是一个也不敢吃――她现在对郭氏,有一种刻在股子里的戒备。 这日,沈峻之面色沉沉的过来了。看样子,心情似乎很是糟糕的样子。 沈玉阑和金荷见状,不由得对视一眼交换了一个眼神。 沈峻之支开了金荷。说是有话要单独和沈玉阑说。 沈玉阑几乎可以断定,是她和金荷做的事情见效了。沈峻之,应该是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了。 虽然早就知道是这么个结果,可是在看到沈峻之的这幅神情时,沈玉阑还是不由自主的瑟缩了一下,有了浓浓的愧疚感。 不过,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自然没有退缩的道理。所以,到底沈玉阑还是硬起了心肠来。 和沈峻之面对面的坐下后,沈玉阑便是浅笑着开口问道:“爹是有什么事儿?这样神神秘秘的。” ------------ 第三十七章 学医 沈峻之叹了一口气,近乎愧疚的看向沈玉阑:“玉阑,这些日子你受了委屈了。是爹的错。” “爹,你这是怎么了?好好的说这个做什么?”沈玉阑只做懵懂不知的样子,笑着反问。只是心里,却有些不大是个滋味。 沈玉阑心头暗自叹气――怎么她总是这样心软呢。怪只怪沈峻之对她太好了,而她……偏偏对这样的亲情又有没有抵抗力。 “你受罚的事情,我知道了。”沈峻之低声道,眉头微微拢起:“那日你为何不肯说实话?” “哦。原来爹说的是那件事情啊。”沈玉阑轻笑,极其不在意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不打紧的。况且本也是我的错。爹你也别在意,太太罚我也是为了我好。不过是罚跪,也没什么的。” “你就是太懂事了。”沈峻之轻叹,眼底心疼之色几乎都要流淌出来:“就算这事儿你错了,也断然没有要罚得那么重的道理。那么热的天――再说了,那件事情也不算大错。根本算不得什么。” 沈玉阑听了这话便是明白了――看来沈峻之也觉得郭氏是在故意找茬了。 当下沈玉阑一笑;“没事儿,以前我在家里犯留错,娘也是罚我跪在那儿,背书写字。我都习惯了。” “那自然是不一样的。”沈峻之又叹了一声。 “有什么不一样的。都是为了我好罢了。爹你别为了这个和太太吵架。家和万事兴,总吵架可不好。”沈玉阑笑着挽住沈峻之的胳膊凑上去,将头靠在沈峻之的肩膀上:“有爹的疼爱,其他的都不要紧。下次我不犯错,自然也就不会受罚了。我希望咱们家和和和睦睦的,爹再给我生个小弟弟,那就更好了。” 沈峻之对于沈玉阑的亲昵是有些不习惯的。不过还是僵硬的做出了回应。轻轻的揉了揉沈玉阑的头顶,感受着小女孩特有的细软头发,心里几乎柔得都快要滴下水来。 沈峻之觉得,这样的感觉就是血浓于水了。虽然沈玉阑小时候甚至都没见过他,可是血脉亲情,却是怎么也抹杀不掉的。 而且,沈沈玉阑说的那番话,既让沈峻之觉得欣慰,又让他觉得心疼。欣慰的是沈玉阑这样懂事明理。心疼的是沈玉阑太过懂事,所以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 两种感觉交织在一处只让沈峻之觉得心都要碎了。 “玉珊我会好好管教。以后她若是再敢跟你胡闹,你也不必客气。对太太尊敬是做晚辈的本分,可是却也不能纵容了玉珊。”沈峻之又道。 沈玉阑点了点头,欲言又止,最后摇摇头灿然一笑:“其实也没什么,玉珊就是有些调皮罢了。兴许年纪还小,不懂得拿捏分寸。也不知道什么是好坏。” 谁知这句话却是彻底的点燃了沈峻之心底的怒意:“小?她就比你小一岁!可是却还不及你一半儿懂事。你们都念着她小,处处容忍她,殊不知却是害了她!” 沈峻之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有些暴躁,嗓门也有些高。 沈玉阑被吓得抖了抖,忙低下头去老实认错:“是,是我相差了。以后若是再有这样的事情,我一定不会再如此。” 沈峻之有些歉然,忙又缓和了语气,“这样的事情,决不能再有下一次。这一次是放针,下一次呢?再不懂事也该有个分寸。这个事儿,我会好好处理。只是你以后和玉珊在一处的时候,多留心些。她那脾气就是那样。越是不对付越是要去招惹人家。若是没事儿,你就不必理会她了。” 只要一想到若是当日沈玉阑用了垫子,兴许这会子腿都要废了,沈峻之就觉得一阵阵的后怕,背心也是冒冷汗――他没想到沈玉珊竟然这样恶毒,更没想到,郭氏竟然还会隐瞒这个事情。 要知道,这可不是小事儿! 这不仅仅是关系到沈玉阑一辈子,也同样关系到了沈玉珊一辈子!即便是沈玉阑运气好,没有受伤。可是却也伤了别人!若是这个事儿外人知道了,那沈玉珊以后还能出门见人吗?自然是不能! 不仅不能出门见人了,就是以后说亲,也不要想了!谁也不会愿意娶这么一个蛇蝎心肠的媳妇!三岁看小,七岁看老。现在沈玉珊就能做出这样的事情,那以后呢? 哪怕是沈峻之,也会觉得,以后沈玉珊会不会越发的变本加厉?他都如此想,更遑论是别人了。 就是沈家的声誉,那也是要受到影响的。甚至,他的这个官位都有可能不保!要知道,当今天子是极其信奉“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这话的。有几个官员,就是因为后宅不宁,所以前途几乎都毁了。 若是这个事儿被人知道了,那么他会是什么下场? 沈峻之已经不想再去想这些了。他只觉得郭氏如今,是越来越糊涂了。若是再米有个人点醒她,怕是以后会一发不可收拾。 这样的后果,是谁也承受不起的。郭氏糊涂,他不能跟着犯糊涂。 所以,这一次沈峻之是动了好好的教育一下沈玉珊的心思了。 沈玉阑看出沈峻之的意思,心头对沈玉珊颇有些同情。沈峻之的脾气她这些日子也摸透了几分。若是沈峻之一旦下定了决心,那么肯定沈玉珊是逃不掉的。沈峻之这人虽然不是什么铁石心肠的,对子女也算宽容疼爱。可是,他却也绝不是心软的人。 所以这一次,沈玉珊是死定了。只是,郭氏那儿,却怕是有些难度吧?沈峻之要动沈玉珊,最大的难题就是郭氏。 不过,这个显然并不是该沈玉阑操心的事儿。 所以,沈玉阑很识趣的没有开口。 沈峻之又叹了一声,“这个事儿……也只能这样解决。我知道你受了委屈,可是这个事儿却是不好被人知晓的。所以……” 沈玉阑陡然明白了沈峻之的意思――顿时心头就有些冷了。沈峻之的意思很简单,那就是让沈玉阑将这个事儿烂在肚子里,不要声张出去。说白了,就是替沈玉珊遮丑的意思。 或者,理解成为家丑不可外扬? 起先沈玉阑觉得,沈峻之是为了她。可是现在看来……沈峻之是明显不是为里给她出这口气的。或许有,但是并不全是。还有一部分,其实根本就是为了沈玉珊。 沈玉阑第一个想到的是――安抚政策。 是的,安抚政策。将她安抚好,这样她就不会出去乱说,那么自然也就不会影响到沈玉珊的名声。 沈玉阑知道自己不该这样想。可是她不是小孩子,她觉得就是这么一回事儿。她自然更明白,沈峻之替沈玉珊想着,也没什么不对的。毕竟,沈玉珊也是沈峻之的女儿不是? 站在沈峻之的角度看,这样自然是没有半点不对的。手心手背都是肉。都是他的女儿,他不可能偏袒任何一个。 可是站在沈玉阑的角度呢? 沈玉阑只想冷笑。她受了这样大的委屈,甚至险些致残,可是在沈峻之那儿,不仅得不到公平的对待,反而还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沈玉阑觉得自己就是个蠢货。在没有比她更蠢的人了。她想要公平,就不该等到这个时候。当时就是该不管不顾的闹起来,或许迫于舆论,沈峻之还不得不公道些。如今…… 既然不会被外人知道,也没外人看见,郭氏里里外外已经打点妥当了。那么沈峻之自然而然的选择了委屈她,保全沈家的名声。 沈玉阑知道沈峻之这样选择,也是从大局考虑,是没有错的。可是说一千道一万,也是不能让她心里觉得不委屈。 沈玉阑觉得自己挺莫名其妙的。她委屈个什么劲儿?沈峻之又不是她真的亲爹!她本来就是个冒牌货,所以她委屈什么?而且,人家沈玉珊承欢膝下这么些年,哪里是她这么一个才冒出来的小丫头可以比的? 她还装大度,装懂事,自以为压过沈玉珊了。可是实际上呢? 除了冷笑之外,沈玉阑不知道什么样的表情还能表达自己的心情了。 沈峻之见沈玉阑沉默,犹豫了一下又开了口,竟是带了一丝不易觉察的祈求意味:“玉阑,我知道你心里委屈。只是这个事儿――为了大局着想,也不好闹起来。我一定会好好教训玉珊的。你说呢?” “我想学医。”沈玉阑突兀的开了口,抬起头看着沈峻之,面上一片冷静和淡然。好像方才的小情绪根本就不存在似的。 ------------ 第三十八章 挨打 沈峻之一愣,似乎有点反映过不过来:“什么?” “我想学医。做女医,跟常太医家那几位姑奶奶一样。”沈玉阑平静的重复一遍。倒不像是在征求沈峻之的同意,反而像是在知会。 沈峻之皱起眉头,“这――” “父亲觉得不妥当?”沈玉阑挑眉反问。面上仍是一片平静,没有半点波动。 “自然不妥当。”沈峻之毫不犹豫的言道:“你一个小姑娘,抛头露面的成什么样子?” “父亲知道太太不喜欢我吧?”沈玉阑很不客气的开了口,说话也没有丝毫婉转,反而犀利得如同刀子一样:“沈玉珊也不喜欢我。太太故意寻我的错处,借题发挥。我尊她是长辈,所以我乖乖认罚。可是你知道吗?两个时辰,我跪在那儿念女戒。没吃中午饭,也不给口水喝。我让丫头回去替我取,还被拦住不许。父亲,试问,遇到这种情况你怎么办?我做错什么了?是,我是见了常俞不假。可是常俞从大门口进来,一路走过来多少双眼睛看见了?哪怕是有一个人提醒我一句,我也不至于会这样吧?太太既然觉得我做错了,那为何一开始不阻拦?等到人走了,倒是来挑我的错了!还有沈玉珊,你知道我为什么没用那垫子吗?因为她跟我说,那是她赏给我这个乡下丫头的!我倒是庆幸我还有那么一点儿骨气,才幸免于难!” 说到这里,沈玉阑顿了顿,然后看着沈峻之惨白的脸色,“呵呵”的笑了:“从我进这个大门,已经听过无数次乡下来的野丫头。试问,他们真的拿我当大小姐吗?太太和沈玉珊不喜欢我,我理解。可我不理解的是,为什么同样是你的女儿,差距就这么大呢?还有我娘,我想问问你,她在你心里算什么呢?她死了,几个下人都敢在守灵的时候吃酒赌钱,你又做了什么?真的就是下人的错吗?” 沈玉阑一声声的质问,不亚于是千斤重锤,一下下的砸在沈峻之的心上,让他根本就招架不住。 沈峻之根本就没想到,一直乖巧懂事的沈玉阑,竟然会这样伶牙俐齿,说出这样犀利得让人根本无从反驳的话。 太让人意外了。 看着沈峻之哑口无言的样子,沈玉阑笑了,笑得苍凉:“我以前就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你一直不回来,可娘还等着你。娘总说是应该的。可是真的是应该的吗?最可笑的是,她等了这么些年,等来的不过是一道催命符!” 沈峻之再也承受不住,霍然起身来,面色青青白白,如同庙里面目狰狞的恶鬼。 “我娘这辈子做得最错的一件事情,就是没在你停妻再娶的时候,问你要一张休书。白白蹉跎了这么些年的时光。白白的的浪费了青春,最后白白的送了性命!甚至还连累得她女儿嫡女不像是嫡女,庶女不像是庶女,更被人嘲讽着叫乡下来的野丫头!”沈玉阑连连冷笑,面色一片清冷霜寒,竟是有些不怒自威的意思。尤其是那一双眼睛,凌厉到根本就让沈峻之不敢直视。 “你不是觉得学医不好吗?可是我得告诉你。我宁愿在外头抛头露面,也不愿意呆在这个家里被人糟践!我不想被人叫乡下来的野丫头。也不想成日里被挑错,更不愿意被自己的妹妹那样鄙夷的看着,然后用恩赐的语气跟我说话!我更不愿意哪天我白白的再丢了我自己的性命!或是莫名其妙的就被人下了毒,或是弄成了残废!” 就在沈玉阑深吸一口气准备再继续说下去的时候,沈峻之却是咬牙切齿的一巴掌甩了过来。 沈玉阑只听见“嗡”的一声响,顿时人都是猛地趔趄晕眩了一下。等到回过神来,脸颊已经是火辣辣的一片疼痛了。 沈玉阑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手指触及之处,竟是热辣辣的一片。 沈玉阑笑了。笑着笑着落下泪来,却是执拗的不肯低头,反而倔强的看着沈峻之:“你看,我不过是说了几句实话,你就打我了。可是沈玉珊她那样,你却要我替她隐瞒,要我咽下委屈!沈峻之,你摸摸你的心,那真的是肉长的吗?我娘怀着身孕在乡下等着你,可是你却重新娶了美娇娘。我娘怀胎十月替你生儿育女,可是等来的却是她从正妻变成平妻的书信!她一心以为你会很快接她过去,可是一等就是十年!沈峻之,你和郭氏沈玉珊一家人和和乐乐的时候,想没想过,我和我娘冷冷清清的在乡下等着你?你为什么要来接我们呢?你若是不接我们,我娘就不会死。我也不会成为现在这样子!” “够了!”沈峻之猛地抱住了头大喝一声,似乎已经承受不住。 沈玉阑却不肯住口,连连冷笑:“说你几句你就受不了了?那我娘呢?别人都说你不要她了,她还等着你,说她犯贱!她心里该多难受?沈峻之,你亏心不亏心?你发妻被人谋害,你却还在京城安枕无忧!你发妻灵堂被人亵渎,你却还装模作样的偏袒你的美娇娘!你的女儿被人骂是野丫头,被人糟践,你却还要她替别人遮丑!” 沈峻之双目已经是赤红一片,就那么瞪着沈玉阑,神色狰狞:“别说了,住口!” 沈玉阑这一次没再说下去,闭上眼睛生生的将眼眶里的泪都逼回去。等到心情平复,喉咙里也不在哽咽之后,她才又缓缓开了口:“我知道我不该怨你。或许你也不希望事情变成这样。可是我心里就是觉得委屈,觉得不痛快。我替我娘不值!你知道为什么我会做噩梦吗?那是因为我怕!我怕郭氏,甚至怕沈玉珊!我一想到就差那么一点点,我就直接跪在了钢针上,我心都在发颤!我要去学医,是因为至少不必天天呆在这府里,天天见到郭氏和沈玉珊!她们不喜欢我,我又何尝喜欢她们?所以,还是干脆避开得好。至少,眼不见心不烦。” 说完这番话,沈玉阑没再理会沈峻之,径直出了屋子,又将门关上,这才一路疾行进了金荷的屋子。进去之后,她便是再也忍不住心头的委屈,放声大哭起来。 金荷自然是吓了一大跳。忙不迭的搂住沈玉阑,也不敢多问,只是替沈玉阑一下下的顺气,又柔声安慰:“哭吧,哭吧。哭过了就好了。” 只是了来龙去脉,却是彻底惊住了,明显的急了起来:“你怎么敢这样和姨夫说话?你也――” 再看见沈玉阑面上那个已经红肿起来的巴掌印,金荷更急了起来――“姨夫打你了?” 沈玉阑咬牙冷笑,捂着脸眼底一片恨意:“可不是打我了?真是威风得很。”从小到大,她虽然算不上蜜罐子里长大的,可是这样的委屈,却也是没有过的。爷爷脾气那样暴躁,她也不是没犯过倔脾气顶撞,可是却也没挨过打。 可是今儿沈峻之竟然就这样一巴掌抽了过来。 沈玉阑心里对沈峻之的那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父女情,也在这一巴掌之下彻底的崩溃消散了。更重要的是,沈玉阑觉得自己是占着理的。沈峻之才是理亏的那一个。她说错什么了? 如果说沈峻之真的对吴氏一片赤诚,那么沈峻之就绝对不会在那个时候让郭氏进门,更不会让郭氏以正室夫人的身份入门。虽说是平妻――可是也有个下来后到,大小之分的。 是,郭氏身份尊贵是不假,郭氏的娘家显赫也不假,能给沈峻之压力也是不假。可是这样的事情,总不可能是郭氏一厢情愿。若是沈峻之无意,郭氏再在怎么也不可能强行逼着他娶亲吧? 所以,不管沈峻之嘴上说得如何,沈玉阑对此都是有些耿耿于怀的。她最憎恨花心的男人。因为她父母之所以离婚,就是因为她爸爸的拈花惹草。更甚至,是在她即将临盆的时候被着了个正着。 可想而知,当时她妈妈是个什么心情。正是因为这个缘故,所以连带着她也没了被母亲疼爱的资格。哪怕是她渐渐长大了,懂事又乖巧,也同样不能换来任何的母爱。 那个时候,沈玉阑就对所谓的母父母彻底的死了心。 不过吴氏的所作所为,却是又让沈玉阑心底的死灰有了复燃的迹象。也让那些早已经掐灭的期盼也冒了头。 不过,沈玉阑这会子,却是只觉得自己是可笑的。吴氏是吴氏,沈峻之是沈峻之,沈峻之如何能和吴氏比? 金荷见沈玉阑这幅样子,也算是彻底的愣住了。半晌才似乎回过神来,有些着急:“你怎么也不知道躲一躲?再说了,他在气头上,你也该避让几分。哪里能顶撞着来?你不是说过,如今姨妈不在了,咱们只能依靠他,所以要处处的谨慎小心忍让?” 沈玉阑见金荷皱眉着急的样子,也是稍微回过神来一点。当下抿了抿唇,苦笑:“脾气上来,一时忍不住了。”她的确是该忍住的。金荷说得对。 只是,当时她也的确是失去了理智了。听了沈峻之的话之后,她就脑子一热,什么都忘记了,噼里啪啦的将话都抖搂出来。 想到如今她们自己的处境,沈玉阑倒是隐隐的又有些后悔了。只是心底却是更气恼起来――沈峻之也太过分了。 金荷倒是也没再多苛责,只是叹了一口气,发愁道:“以后可怎么办?”语气里不无对未来的担忧。 沈玉阑歉然的看着金荷,低下头去。半晌却是又硬气道:“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这里若是呆不下去了,大不了咱们走就是。回咱们的乡下去,哪里就非要留在这里了?” 金荷歪着头瞅着沈玉阑这幅样子,倒是忍不住笑了:“你这说什么气话呢?!真是胡闹。” 沈玉阑看着金荷笑了,倒是也有些讪讪的,倒是不好意思起来――多大的人了,还淌眼抹泪的。 “好了,我让丫头打水来,你洗洗脸吧。”金荷见沈玉阑没了方才那副样子,松了一口气柔声道,顿了顿又试探:“等回头姨夫不恼了,咱们再去给他道歉就是。想必姨夫也不会真的放在心上。” 沈玉阑没吱声。若是有得选择,她倒是宁愿不要再看见沈峻之才好。不过她心里也明白,这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不过,现在暂时不见,却也不是不可能的。回避一段时间就是了。至于要不要低头道歉,沈玉阑对此持保留的态度。 沈峻之从沈玉阑院子里恼怒而出的样子,自然是瞒不住别人的。所以,他们父女两个吵架的事情,很快就在府里传开来。 最高兴的莫过于沈玉珊。得了消息后,她几乎是一路大笑的进了郭氏的屋子,一进去就迫不及待道:“娘,娘,爹终于厌弃了那乡下丫头了!” 郭氏被沈玉珊拉着又要又晃,几乎要站不稳。不过看着沈玉珊灿烂明媚的笑脸,郭氏却是没有半点恼怒,反而笑盈盈的斥道:“你这皮猴子,也太莽撞了,跟个小子似的。哪里像是姑娘家。” 沈玉珊跺跺脚,放开了手,嘟着嘴辩解:“我这不是高兴吗。” “不过是训斥了几句,又不是将她送走了,哪里就值得你这么高兴了。真是的。”郭氏嘴上虽然似在训斥,可是眼底却是盈盈的全是笑意。目光更是柔软一片。 沈玉珊顿时又神采飞扬起来,手舞足蹈怎么也掩饰不住欢喜:“那也让人痛快。爹总说她懂事,让我跟她学呢。如今我看爹以后还能不能说出这样的话来。”顿了顿又撇嘴道:“乡下丫头就是乡下丫头,有什么可学的?难道我还比不上她?” 郭氏也笑起来,宠溺的替沈玉珊擦了擦额上的汗,慢慢道:“我儿怎么会比不上她?自是比她强千百倍的。以后你也不必拿自己和她比,没得降低了身份。可明白了?让你那些小姐妹知晓了,还不得笑你?” 沈玉珊高兴的应了。又拉着郭氏说笑了一通。 而与此同时,沈峻之却是坐在书桌后黄花梨木的椅子上,只盯着自己的巴掌看。他因常年练武,耍兵器,手掌显得格外的有力些,更是磨出了薄薄的茧子。 沈峻之是知道自己下去那一巴掌的力气的,纵然克制了,可是也不轻。疼自然是不必说的,最让他介怀的是那一巴掌之后沈玉阑看他的眼神。 那样的眼神,冷得像是在看一个根本不认识的人。饶是他当时盛怒,也是不由得一愣,几乎不敢再看。人也是有些不自在起来。 不过当时到底只觉得脑子都气得疼了,也没多想,就那么出来了。可是这会子,他再回想起那个眼神,以及一句句冷冷的清脆的质问,却是难受而怔忪。 沈峻之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怎么了,竟是会气到那个程度。要知道,就算是沈玉珊那般顽劣,也是没动手打过的。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他这会子冷静下来之后,才会忍不住的想――难道真的像是沈玉阑说的,在他心底,其实对两个女儿不是一视同仁的? 可是他觉得他并没有那样想,更没有那样做。他就是气糊涂了。 此时此刻,沈峻之除了依旧没消退的气恼之外,还有就是懊恼和愧疚。 其实不管怎么着,他都是不该动手打那一巴掌的。只怕这下沈玉阑心底是要记恨他了。想到这个,沈峻之不禁又想起了沈玉阑那副冷然嘲讽的质问摸样。然后又皱了皱眉―― 吴氏的脾气,可不是这样的。怎么的教出的女儿竟是成了这样?难道说,这些年来吴氏虽然没说,可是心底对他也是十分埋怨的?而沈玉阑在这样的影响下,所以才会有这样的想法和认知? 没等沈峻之想出个究竟来,就听见敲门声,忙收敛了神色,若无其事道:“进来。” 来的是王礼:“我那口子已经收拾妥当了,明儿就能过去了。老爷可有什么吩咐的?” 沈峻之点点头:“倒是也没别的什么,只让她好好照顾玉阑就是了。她那院子里的丫头们一个个都还小,得好好约束。还有那几个大的,我瞧着也不大尽心,找个机会打发了才是正经。” “是,这事儿我回去就跟她说。”王礼干脆的应了。心里却是替沈玉阑高兴的――沈峻之这样上心,自然是好事。 沈峻之看了王礼一眼,迟疑了一下,“那会你见了夫人,夫人对上京这个事儿是什么态度?可有不高兴的?或是迟疑犹豫?” 王礼被沈峻之的问话弄得愣了愣,随后才回过神来,忙答道:“夫人倒是很高兴,忙前忙后的将东西都处理妥帖了。听说小的是一直跟着将军的,对小的也是十分看重。还问了不少关于将军打仗时候的事儿,知道将军很好,夫人很是欢喜。” 但是,吴氏却从来没有主动问起过郭氏。甚至偶尔提起,也是一下子转开话题不说了。唯一一次提起,还是将沈玉阑交给他,让他带着沈玉阑逃命的时候。 那个时候,吴氏说的话,他是听见了的。不过,这事儿他却从不敢提起。更打算就这么烂在肚子里。 沈峻之倒是没想太多,听见王礼这样说便是舒了一口气,心头的郁结也微微松了一些。只是想起沈玉阑说那些话,又狠狠皱眉。想了想,便是又出声吩咐:“玉阑那性格也太野了些,到底是少了管教,你让你娘子多教导教导。让她知晓些道理。别总是任性。京里不比老家,不管是行事还是说话,都该注意些。坏了名声,以后难不成真还回老家去找夫婿不成?” “大小姐虽然年幼,可是却是极为懂事的。想来纵然做了什么错事儿,怕也是一时糊涂了。事后肯定能想明白的。老爷也不必放在心上。”王礼忍耐了片刻,最后还是忍不住的开了口。 沈峻之自然不会提起和沈玉阑吵架的事情,含糊的应了一声,便是让王礼退下去了。 倒是王礼从屋里出来一头雾水,少不得悄悄的去打探了一回,这才明白了沈峻之为什么说那样的话―― ------------ 第三十九章 劝说 沈玉阑对着镜子仔细的看自己的脸颊,一夜过去已经全然没了昨儿的肿胀的样子。似乎根本就不曾发生过那件事情般。 沈玉阑叹了一口气。 藿香捏着象牙梳,微微垂着眼睑,笑着道:“好好的,小姐叹气做什么?今儿天气好,不如梳个好看的发髻,然后去小花园转转?” 沈玉阑回过神来,淡淡笑了笑却是回绝了:“还是不去了。怪没意思的。我瞧着咱们院子里的那些花坛里好多花和树都不大好,死的死,茂盛的又太过茂盛。趁着今儿有功夫,不如清理清理。你去叫个会修树的婆子过来。再让送些花锄什么的,我也能打发时间。” 藿香愣了愣,半晌才试探道:“小姐是打算自己动手?” “嗯,你就梳往日的发式就行了,一会儿再用帕子把头发包起来,不然容易脏乱。”沈玉阑笑着嘱咐。又从镜子里看见藿香愣愣的样子,更是忍不住笑:“怎么了这是?” “这种事情,小姐亲自动手,怕是不好吧……”藿香有些迟疑。 “有什么不好的?我本来就乡下来的,做些这样的事情,不正好?也符合我的身份不是?再说了,我又不做什么出格的。修修花枝,翻翻土,谁能说什么?”再说了,她就算不做这些,难道别人就不说了?只怕未必。 沈玉阑觉得,这个乡下丫头的称号,大约她是不容易摆脱了。不过,乡下丫头也有乡下丫头的好处不是?她还就乐意当这个乡下丫头了。 藿香却仍是有些迟疑―― “藿香。”沈玉阑将藿香的反应看得一清二楚的,当下便是扬声唤道,然后挑眉缓缓的问道:“我瞧着你是个聪明伶俐的,你告诉,什么是做丫头的本分?” 藿香只觉得沈玉阑镜子里反射过来的目光清冷又凌厉,竟是让她有一种被凉水兜头浇下之感。不过也正是如此,藿香也才是猛然的清醒过来,忙低头认错:“我这就去吩咐。” 沈玉阑不置可否的看着藿香一阵小跑的出去,然后无奈的苦笑一回――用这样高高在上的语气说话,还真是有些不大习惯。心里总是觉得别扭的。不过这样却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藿香很快又进来,脸上的神色比起方才更为恭敬小心了些。 沈玉阑也不理会。 梳了头,刚准备出去用早饭的时候,紫苏却是进来通报:“小姐,林妈妈来了。” “林妈妈?”沈玉阑挑眉疑惑,林妈妈是谁? “林妈妈是府里的老人了,也管着一些不大不小的事儿。主要是她丈夫在老爷身边办差,就算是太太,也给几分脸面。”藿香低声的在旁边言道,倒是也解释得十分清楚。 “没说过来是为了什么事儿?”沈玉阑点点头,又问紫苏。 紫苏摇摇头,有些讪讪:“倒是没说。我也忘了问了。”这显然是不称职的。 沈玉阑笑了笑:“那就让林妈妈进来说话吧。下次你记得。先替我问问。” 紫苏忙应了出去传唤林妈妈进来。 不多时林妈妈进来,沈玉阑不动声色的从头到脚打量了一回。林妈妈虽然是管事,可是全然和郭氏身边的人是不同的。只看衣裳就能看出来――郭氏身边的人,不说穿金戴银,可是衣服却是好料子,颜色也是亮堂些,身上就算不能戴金子,可是却也是不俗。出去了被当成什么小地主也不奇怪。 而这个林妈妈,一身细棉布的衣裳,颜色也是褚色和蓝灰的,看上去显得虽然老气,却更持重,也更合身份。通身也没有过多零碎的装饰,倒像是个干活的。 最让沈玉阑暗自点头的,是林妈妈的态度。进来之后,林妈妈是一直低着头的,并不似其他人那样,进来先是张望一回,丝毫没有对她这个大小姐的尊敬。反而有些不放在眼里。 林妈妈规规矩矩的朝着沈玉阑行礼,不管是姿势或是态度,都是挑不出半点毛病,做得十分到位。 沈玉阑笑着请林妈妈坐:“林妈妈不必多礼,坐下说话。” 林妈妈却是笑:“没有这样的道理,大小姐心善,可是我却不能越了规矩。大小姐的心意,我领了,只是却是不敢坐的。” 沈玉阑自然也不会勉强,当下笑了笑便是作罢了。直接开门见山的问:“林妈妈来,是有什么事儿?” 林妈妈只是笑:“我被分派到大小姐的院子里做个管事妈妈,特地来给大小姐请安的。看看大小姐是不是有什么吩咐?” “管事妈妈?”沈玉阑挑眉,重复一遍。她院子里的确是没有管事妈妈的,但是这会子突然让这个林妈妈过来――“不知道是太太的吩咐,还是我爹的吩咐?” 林妈妈仍是低头笑:“老爷和太太商量了,太太也是应了的。” 沈玉阑顿时便是明白了――这是沈峻之的意思。当下不由得多看了林妈妈一眼:沈峻之让这个林妈妈过来,是什么意思?看着她?约束她?还是别的什么? 林妈妈倒是一直垂头不动,仿佛根本就没感觉到沈玉阑的目光似的。 “既然如此,那以后就劳烦林妈妈了。”沈玉阑回过神来,笑着客套一句,然后就让林妈妈下去了。 林妈妈出去的时候,正好金荷进来,二人打了一个照面。林妈妈对金荷的态度也是十分恭敬。 金荷对林妈妈的到来,也是十分纳闷,不由得问了一句:“她是谁?” “咱们院子里的管事妈妈。”沈玉阑微微眯了眯眼睛,“今儿刚上任的。我爹派来的。” 金荷皱了皱眉,没说话。心头却是也同样盘算沈峻之这么做的目的。 不过,不管沈玉阑心头是个什么想法,可是林妈妈的表现的确是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来。只一个上午的功夫,林妈妈倒是让院子里有了那么一股子新气象的味道。 首先,丫头们的规矩上就好了很多。尤其是双福和双喜,倒是勤奋了很多。至少不敢明目张胆的偷懒了――林妈妈看着和气,可是真犯了错,那眼神只盯着你瞧,你就觉得背脊发寒了。 林妈妈不仅对丫头们严格,对沈玉阑和金荷同样也是严格。该说话的时候,可是半点不会犹豫迟疑。不过却也不至于就以下犯上,态度上是极好的。 沈玉阑原本还有些抵触,不过听了林妈妈的话后,再想了想,倒是也不得不心服口服――就拿整理树枝这个事儿来说,沈玉阑原本是打算亲自动手的。结果却是被林妈妈劝住了:“小姐如今正是长身子骨的时候,重活粗活自然是不能做的。不然伤了筋骨可不闹着玩儿的。再则太阳大,晒了太阳也容易中暑。而且树上虫子多,掉在身上也不好受。” 林妈妈没拿什么身份之类堂而皇之的借口压她,沈玉阑自然也就不那么全然听不进去。只是却也是淡淡的应了一声表示听见了。却是没说要照着办。 林妈妈也是个识趣的,只笑着又说了一句:“其实,要我说,小姐可别给这些人偷懒的机会。这些个可不能惯坏了。不然以后,怕是使唤不动了。那些个人啊,就跟懒驴似的,打一下动一下,不打还不行。” 林妈妈这话说得不客气,沈玉阑禁不住笑了。一笑自然也就绷不住了,干脆缓和下来:“林妈妈可真会说笑话。” 林妈妈也笑了笑,没反驳也没再说什么。转身去张罗让人将盆栽放在廊下,留着给沈玉阑。修理树枝,那是粗活,可是摆弄这些个花花草草的盆栽插花,却是风雅。两者那可是截然不同的。 其实沈玉阑一开始的意思也就是如此,并不是真打算去修树枝的。顶多大不了也就支个嘴让底下人做也就罢了。 只是瞧着大家都以为她要亲自动手的样子,她倒是反而故意做出这幅样子了。不为别的,就想看看,到底这一屋子的人,到底哪个是真心实意的,哪个是当她做乡下丫头等着看笑话的。 结果,倒是试出林妈妈来了。这个林妈妈,的确是很不错的。如果,能对她没有二心,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不过,怕是不容易。 金荷见林妈妈走远,压低声音笑:“这个林妈妈,倒是个会说话的。” “嗯。咱们以后也学着点儿。”沈玉阑也笑,其实别人瞧不上她们也不是没道理的。这些日子就能看出来,到底她和金荷很多东西,可是都和这里格格不入的。有些习惯和观念,是截然不同的。她还好,到底是正经的主子,别人也不敢太过了。倒是金荷别人议论嗤笑的时候更多。 沈玉阑怕长此以往,金荷会受不住。所以,打算好好的改头换面一番。毕竟入乡随俗,这个事情谁也不可能有特殊的地方。 金荷应了一声,倒是也不隐瞒心头的感受:“就是,我也觉得咱们是该好好学学。这些日子,许多事儿和咱们老家那不一样,怪不习惯的,被人看着也让人笑话。” 沈玉阑便是笑了。金荷能这样开朗豁达,自然是再好不过。 用过午饭后,沈玉阑就对林妈妈笑道:“才吃了饭,一时半会的也睡不着,不如林妈妈和我们说说话?” ------------ 第四十章 计较 沈玉阑拉着金荷一起歪在凉榻上,又让林妈妈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了,这才笑着开了口:“林妈妈是京城人?一直在府里做事么?” “是京城人,不过早些年一直没回来,跟着老爷在边关呢。我当家的大小姐也是认识的,就是老爷身边的王礼。我在内宅,他跟在老爷身边跑腿。算起来,跟着老爷,倒是也有好些年了。”林妈妈也没有隐瞒什么,笑着就说了:“当年我们一家子卖身,要不是老爷,说不得就饿死了。” 沈玉阑笑了笑没说话。这话不好接。不过心头她却是敞亮了――王礼这一家子,对沈峻之怕是十分忠心的吧?毕竟不仅仅是银钱卖身契的事儿,还有个救命之恩呢。 “林妈妈您可有孩子?”沈玉阑问起别的事情。 提起孩子,林妈妈脸上顿时有了些莹莹的母性光辉:“生了三个,不过可惜只有大儿子活下来了。二儿子小时候生病去了,闺女当初闹灾的时候,又饿又病的也没挺过来。” 就算事情过去很久,可是林妈妈的唏嘘和伤痛却也不是轻易能消退的。 沈玉阑忙歉然道:“是我不好,提起这个惹了您伤心。不过,这些事情也怪不得您,您要节哀才是。” “正是这个道理。去的人去了,可活着的人还得好好活着。”林妈妈这话说得颇有些哲学的味道。 沈玉阑点了点头。不过,她觉得林妈妈说这个话,还有些别的意思。像是在劝她?! 低头一琢磨,沈玉阑很快就明白了――怕是李妈妈觉得她还为吴氏的死伤心难过呢?所以才这样宽慰一句。 “那您在府里做事儿,您儿子又该怎么办?一天谁看顾呢?”沈玉阑又问。她打算将林妈妈的情况都摸清楚。 “十来岁了,哪里还需要看顾?再说了,真需要人的时候,也有交好的人帮着看顾一二的。倒是不担心。再说都在府里住着,几步路的功夫也能回去一趟。”林妈妈的神态很是轻松,看来是大实话。 沈玉阑想想也觉得是――虽然林妈妈她们住在府里的下人房那边,可是到底还是在一个府里的。真有事儿,几分钟的功夫也就能赶回去了。 “再说了,他如今也跟着学着办差了。有人替我管着呢。”林妈妈笑起来,笑容很是让人舒服:“若是抽不出身来,老爷也不会放心让我来伺候大小姐的。其实若是大小姐有乳母,这个时候由乳母来做管事妈妈是最合适不过,不然哪里需要我呢?” “林妈妈这话说得谦虚了。”沈玉阑笑着道。心头却是叹了一口气――她倒是想有奶妈呢。可惜的是,吴氏压根就没给她找过。就算身边原来伺候的一些丫头婆子,也大多都没带进京城来。而唯一一些带进京城来的,却又死在了路上。 不过,沈玉阑却是很明白,若是身边有这么一个能干得力的管事妈妈,对她可是极好的事情。不管是现在,还是将来,那都是用得着的。尤其是管事妈妈,如果是自己身边忠心的,那么这个时候也不知道有多少好处。 想到这个,她又叹了一口气――越发的替吴氏和原本的沈玉阑不值得。 要知道,吴氏和原本的沈玉阑,那是一点儿也没享受过郭氏和沈玉珊如今的待遇的。 而正是因为如此,才会让人觉得心头不平。才会觉得愤怒和伤心。同样是妻子和女儿,可是这差别,却是几乎是云泥一般了。 沈峻之到底是有多糊涂,才能做下这样的事儿?沈玉阑禁不住嘲讽的笑了笑。 林妈妈看见沈玉阑这样的笑容后,倒是愣了愣。心头想起了王礼跟她说的那些悄悄话来。 林妈妈开口岔开了话题:“双福我瞧着虽然也不差,可是倒是有句话想问问大小姐的意思。双福年纪有些大了,是不是该回禀了太太,让太太佩人了?这么耽误下去,怕将来生出事端来。就是表小姐那边的双喜,也是这么一个情况。” 沈玉阑挑眉――她自然明白,林妈妈这是在向她示好。双福双喜是郭氏派来的,并不适合留在身边用。 “既然如此,那妈妈就去回了太太吧。这样的小事儿,妈妈倒是不必跟我说。一切按照规矩来就是了。”沈玉阑如此言道,别有深意的看一眼林妈妈:“只要是为我们好就行了。” 金荷也是点点头:“正是这个话呢。我和玉阑年纪轻,许多事情都不懂,以后仰仗妈妈您的地方还多呢。姨夫让妈妈来,不正是为了这个?” 林妈妈倒是没说什么谦虚的话,笑着应承了:“老爷的确是这个意思。觉得我往常办事妥帖,所以才放心将大小姐交给我照顾罢了。” 这样的态度,反而让人更加喜欢。沈玉阑笑笑:“那以后妈妈就多操心吧。我也知道咱们院子里的丫头们要么就是太小,要么就是不省心,少不得要劳累妈妈您的。” “这是我的本分,大小姐言重了。”林妈妈笑,随后沉吟了片刻,便是开了口:“老爷是极看重大小姐的,为了大小姐,和太太起了很多回争执。就说前几日那事情,二小姐可是被禁了足,半年不许出院子。这可是以前从未有过的事情。” “哦?”沈玉阑倒是不知道这个事情,微微有些意外,不过随后却是又恢复了淡淡的样子,仿佛并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禁足也算不得什么。不过是闷些罢了。” 林妈妈见状,倒是也不好再说什么,只道:“时辰也差不多了,小姐们该午睡了。”说着便是退了下去。 沈玉阑就和金荷并排躺了,金荷拿了扇子一下下的扇着,沉默了一会才柔声道:“玉阑,我瞧着姨夫许是真心的。这个林妈妈瞧着不错。” “我就是心里有些介怀罢了。”沈玉阑明白金荷的意思,不过却是不想再说下去,当下打了个哈欠翻身闭上眼睛。只当自己是睡着了。 金荷叹了一声,没再说话,却是依旧替沈玉阑打扇子。 沈玉阑心头有些苦闷,却又不知道该怎么着才好。要她这会子再去讨好沈峻之,她心里总是不得劲的。但是她自己也知道,不可能一辈子就躲着沈峻之。 如今不过是躲一时罢了。但是她心里的鸵鸟思想,却是让她想着,能躲一时是一时,等到实在是躲不过去了,又再说。 至于沈玉珊的禁足――她觉得,到底沈峻之对沈玉珊还是格外的宽容疼爱的。否则的话,犯了这样大的错,怎么会只是禁足了事?不让出去玩,算是惩罚? 在沈玉阑的刻意回避下,一连着半个月,沈玉阑都没和沈峻之碰面一回。 沈峻之不主动过来,她也不主动去。唯一能碰上的机会,也就是在郭氏那儿,可是去郭氏那儿的时间,她却是都精心计算过,正好避开了沈峻之。 不过,这样的事情也不可能一直都算得精准的,比如,这日沈峻之提前回来了,沈玉阑就不知道。所以正好就在去给郭氏请安的时候碰上了。 见了沈峻之端坐在那儿,沈玉阑愣了一下,这才若无其事的垂眸走了进去,然后朝着二人行礼请安。 叫沈峻之的时候,沈玉阑的语气也是淡淡的。不显得清净也不显得冷淡。 郭氏侧头去看沈峻之,见沈峻之面上也是没有表情的样子,倒是笑了笑,竟是开口道:“今儿玉阑就在我这用饭罢。咱们倒是好久没一起吃饭了。” “太太厚爱,本玉阑是不该推辞的,只是我刚发了愿,替我娘祈福一个月,不沾荤腥。所以还是不留下了。”沈玉阑笑了笑,不疾不徐的回绝了。 “既然如此,那就不留你了。”沈峻之竟是冷冷的开了口。 沈玉阑只当没瞧见沈峻之面上的不痛快,笑着告退出来。 退到门口的时候听见郭氏对沈峻之笑道:“这孩子,可真是个孝顺的。时刻不忘她娘。老爷好福气,得了这么个闺女。可是比玉珊强。玉珊糊涂,哪里能想这么多。满心眼的还是玩耍呢。” 沈玉阑冷笑了一下。这话可真够恶心的。这郭氏说话也是奇怪,非将话颠倒起来说。不就是想让沈峻之对她不痛快? 至于沈峻之的反应,沈玉阑也没功夫听,反而加快了脚步离开了。 只是直到回了自己的院子,沈玉阑都没能缓过劲儿来。脸上还是不大痛快的样子。 金荷过来问,沈玉阑就说了情况。也没说别的,就只说遇到了沈峻之。想起不痛快的事情了。 金荷自然又劝了一回。沈玉阑心里烦躁,就躲了开去。只说找林妈妈有事情商量。 林妈妈瞧着沈玉阑不大痛快,倒是也问了一句。 沈玉阑没吭声。 林妈妈想了想,便是笑道:“我给大小姐说个笑话吧?昨儿我那儿子和别人打架,人家找上门来。我当时气得不行,当着对方的面给了他几下,狠揍了一回。他就说我不疼他,还问我是不是他是捡来的,别人才是我儿子。因为他打架,也不是他挑起的事儿,实在是被欺负不过了。可是我不问青红皂白的,却是只一心维护旁人。这让他觉得很是委屈,到了今儿早上我出门,他还不痛快没理我呢。” ------------ 第四十一章 林妈妈 沈玉阑听林妈妈说得生动,也是笑起来:“他这是没明白您的苦心呢。人都找上门了,您要是不揍他,回头人家肯定得说他是没教好。又说您也不是个明事理的。若是这样,对他可不是什么好事儿。再说了,这个时候您不揍他,他回头说不得就要被别人揍了。那个时候,可就不只是疼了。” “可不是?只是人啊有时候就是这样。你想的,和他看到想到的是不同的。你觉得好的,他未必觉得好。就因为这个,有时候不知道要受多少的闲气呢。”林妈妈一面笑,一面语气却又是无奈的。 沈玉阑心头微微一动。嘴上却是附和:“这倒是。” 林妈妈浅笑,又道:“有时候当父母也难。孩子多了的时候,难免有个端不平的时候。可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手指也有长短呢。也并不是爱一个就不爱另一个的。两个孩子起了矛盾,不管是哪个大人,总是下意识的让懂事的让着不懂事的,只想着快些息事宁人才好。这都是难免的――而且有些事情,哪里就能较真了?更不要说跟外人说了,让外人来评理。不过是家丑不可外扬罢了。” 沈玉阑渐渐收敛了笑容,若有所思的看着林妈妈。 林妈妈却是继续说笑般的言道:“有些事情,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事。说给别人知道了,自然觉得难看。而且,还影响别人对你这一家人的看法,所以那里敢说呢?” 沈玉阑开口,“妈妈想说什么话,直说就是,犯不着这样拐弯抹角的。我也不是那种听不进去的人。若是好的,我倒是要感谢妈妈肯教我的。这样隐晦来隐晦去,倒是没由得让人觉得心头不痛快。”她倒要看看,林妈妈要怎么替沈峻之说好话。 “大小姐是直爽的脾性。”林妈妈笑笑,“只是大小姐的心思太单纯了些。有些事情想不到罢了。老爷对大小姐的疼爱,并不是说着玩儿的。那日大小姐生气,觉得老爷偏袒了二小姐。只是大小姐为何不换个角度想想呢?这样的话,或许会觉得事情又不一样呢?” 沈玉阑挑眉冷笑:“那就换个角度想。想想沈玉珊有什么,我有什么。再想想沈玉珊这些年承欢膝下,而我只是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所以,他偏心也是理所当然的。” 林妈妈被沈玉阑冷冽的声音惊得皱起眉来,笑容再也维持不住。下意识的左右看了一回。见并没有人听见,这才松了一口气,皱眉反问:“大小姐怎么会如此作想?就算没见过,可是骨亲情,血浓于水,哪里能抹杀了去?而且,老爷这么多年,可是一直惦记着大小姐和夫人。从不曾忘记过。” 沈玉阑禁不住笑了:“不能抹杀?林妈妈不知道您知道不知道那日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有,若是没有忘记我们母女,我又怎么会长到十岁,才第一次见到自己的爹长什么样?” “老爷也有苦衷。西北边塞,那是苦寒之地,而且路途遥远的,怎么敢接夫人和小姐过来?再则,早些年太太的父亲还在,老爷也不得不顾及。”林妈妈低声言道:“大小姐应该也明白一个道理,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当初为了保住夫人的正室之位,老爷已经是……” 沈玉阑不做声。是的,这些事情她明白,可是明白不等于就要原谅。更不等于要忍让。 “以前的事情过去了,咱们就不说了。只说这一次。老爷让大小姐不要声张,也并不是为了二小姐的缘故。大小姐想一想,京城是个什么样的地方?若是这件事情传出去,以后别说二小姐太太,就是大小姐和老爷,那也是没脸的。老爷个刚在京城站稳脚跟,这个时候出了这样的事情,若是被御史参奏了,那后果也是不轻的。谋害嫡姐,这是大罪。可是同样的,老爷和太太也有教导不力的罪。当今的天子,是注重这些的。”林妈妈细细的掰碎了揉开了说,一面小心的看沈玉阑,见她认认真真的听着,便是越发的说得详细―― “有句话怎么说的?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老爷虽然有本事,可是到底是武官。文官们是看不上咱们这样的武官的。老爷受重视,那些文官心头怎么会舒坦?早一个个睁大了眼睛等着看老爷出错呢。所以,这件事情不管怎么样,都是万万不能让人知晓的。再往小的说,这件事情让人知道了。二小姐以后的闺誉自然不必说。可是大小姐这头,也不会得了好处。别人眼里,大小姐和二小姐是亲亲的姐妹,是一家子。二小姐是个不好的,那她们自然觉得大小姐也未必是个好的。大小姐又是从老家刚来京城的,有些眼高于顶的,还不得再狠狠的贬低大小姐?大小姐眼看再等个两三年就该说人家了,这个节骨眼上,可是不能出半点错的。” “所以,我就该生生的受了这个委屈?”沈玉阑依旧冷笑,不过神色却不如方才那样愤恨了。 林妈妈看在眼里,叹了一声:“大小姐。这个世上,哪里就有公平这一回事儿?尤其是一个家里。老爷又能怎么办?难道真要将二小姐打死不成?那自然是不能的。太太的父亲虽然去了,可是如今太太的娘家却也并不是就垮了。再则,老爷虽然硬气起来了,可是很多事情,却也是不能随心所欲的。不仅得考虑后果,还要照顾到很多方面。说句不好听的,太太到底也跟了老爷这么些年,也是陪着吃了苦的,若是老爷真的不管不顾了,那岂不是无情无义?就像是大小姐心里想的,两个都是女儿,还真的能为了一个不要另一个?只是大小姐年纪大些,又是个懂事的,所以老爷自然就想着让大小姐多忍让些罢了。” 这种想法,是惯性。是常理。大多数人都是这样想的。 “看来,懂事就合该吃亏了。”沈玉阑仍是冷笑,语气颇有些赌气的意思。 林妈妈定定的瞧着沈玉阑,语气怜惜:“大小姐心里是明白我的话的。何必说这样赌气的话呢?就算是一时委屈了大小姐,老爷心里也未必就没有个账。只是大小姐朝着老爷那样发了脾气,老爷心里必然是不痛快的。再怎么说,他也是一家之主,面子上就过不去。” 顿了顿见沈玉阑仍是赌气,便是不等沈玉阑开口,又继续道:“我家那口子一直跟在老爷身边,我听他说,老爷怕将来太太在小姐出嫁的时候不肯多陪送,所以自己偷偷准备着呢。老爷有这样的心思,难道不是疼大小姐?这样的事情,在二小姐那儿,何尝不是二小姐吃了亏?所以,这样的事情,又哪里是算得清楚得呢?就那日的事情。虽说性质严重,可是好歹大小姐没事。再追究下去反倒是让人觉得大小姐您小气,不肯容人。又是何必?” 林妈妈字字句句说得动情,几乎是让沈玉阑没有办法反驳。其实这些日子,她气消得差不多了,倒是也想明白了些,也不是那么委屈了。正如林妈妈说的,很多事情沈峻之也是没有法子的。两个都是亲骨肉,又能偏袒了谁去?这样的事情,也的确是不合时宜让人知晓的。 而且林妈妈说得对,再追究下去,只会让人觉得她不懂事,觉得她不是个能容人的。对她也没好处。事情已经这样了,不妥协,那也是没有用的。 “说来说去,到底还不是他贪图富贵?若不是贪图富贵,郭氏也不至于进门。说什么为了保住我娘的正室地位。要知道,我娘本就是正妻,若是他敢怎么样,那就是不仁不义!”只是到底意难平,沈玉阑又赌气的说了一句。她也不怕林妈妈说给沈峻之听,反而倒是希望沈峻之听见这话呢。难道她说错了? 林妈妈哭笑不得:“大小姐快别赌气说这样的话了。让人听去学了舌,还不知道怎么编排呢。再则,还是那句话,很多事情不是大小姐想的那样。老爷并不是那样贪图富贵的人。他也有苦衷。大小姐多多体谅些才是。” 沈玉阑没说话。心里有些别扭。 “大小姐,再过几日就是老爷休沐,也正好是该给太太烧忌的时候,不如您和老爷一同去?”林妈妈见状也不狠劝,反而试探着如此说了一句。 沈玉阑没吭声。 “既然大小姐没反对,那我就去跟老爷说一声。”林妈妈垂眸浅笑着言道。 ------------ 第四十二章 妥协 沈玉阑没同意,可是也没反对。 林妈妈笑着去了。心头却是又叹了一声:沈玉阑对沈峻之的怨恨,是有些深的。说起来,沈玉阑也是个可怜的。亲娘没了,还要承受这些…… 林妈妈回来的时候,沈玉阑正在用晚饭。 林妈妈笑着将手里的食盒放在桌上:“老爷知道小姐喜欢吃这个糖醋藕片,便是让端过来了。我说小姐这是有份例的,老爷却仍是让端过来了。其实老爷自个儿也是极喜欢这个的。” 说着话,林妈妈就将菜端了出来。 沈玉阑扫了一眼,倒是没拒绝,反而主动夹了一筷,却是放进了金荷的碗里:“荷姐姐,你也是喜欢这个,多吃些。今儿咱们可不必抢。” 金荷看了沈玉阑一眼,又看了一眼满是笑意的林妈妈,有些明白过来,顿时眉开眼笑;“可不是?姨夫这是怕我抢了你的吃的,所以特特的让人送来呢。” 沈玉阑再也撑不住笑起来,瞪了金荷一眼:“食不言寝不语。荷姐姐也不怕噎着?” 只是嘴上呛得厉害,可是面上却是渐渐的有些发红了。 嬉笑一阵之后,这件事情也就算是彻底的揭了过去。 待到沈峻之休沐那日,沈玉阑早早起了,换了素淡的衣裳,带着早准备好的手抄佛经等物,先往郭氏那儿去了。出门之前,是要去跟郭氏辞别的。 郭氏正伺候着沈峻之用饭,见沈玉阑来了,笑了笑:“玉阑来了。东西可都齐备了?” “齐备了。多谢太太关心。”沈玉阑缓缓言道,看着郭氏,忽而灿然一笑:“我还准备了手抄佛经打算给我娘烧了。我娘死得冤屈,就怕她放不下这些,想要找那些害了她的人勾魂索命而导致迟迟不能早登极乐。这可是不合算的。” 话音没落,沈玉阑就看见郭氏的手顿了顿,面上的笑意也有些撑不住。 不过郭氏也不是那些胆小的,虽然没料到沈玉阑说出这样的话,一时有些惊了,不过很快就和缓过来,看向沈峻之笑道:“玉阑就是孝顺。” 沈峻之也是笑了笑,语气十分温和关切:“可用了早饭了?” “用过了。林妈妈想着要出门,早早的就让厨房送来了。还是太太疼我,如今让我每日早上不必一起来就过来请安,让先用了早饭慢慢过来。别人家可是再没有这样的规矩。”沈玉阑微微垂眸,虽然笑容不似方才灿烂,可是却也是带着笑意语气柔和的。 沈峻之点点头,将剩下的饭吃了,便是起身道:“那咱们这就去吧。” 沈玉阑应了,又向郭氏辞别:“太太,玉阑这就去了。” 郭氏定了定神,忽然一笑:“等我换件衣裳,咱们一同去。” 沈玉阑一愣,沈峻之也是同样的反应。 郭氏却是镇定自若,反而笑得越发灿烂:“我也该去给姐姐上香的。前几回都有事儿岔开了去,这次说什么也不能错过了。”说着看向沈峻之:“老爷不会不带我去吧?” 沈峻之回过神来,咳嗽了一声:“既然要去,那就快些换衣裳。别耽误了时辰。” 沈玉阑皱了皱眉,却是也不好说什么――郭氏要去,她总不能拦着不让去。纵然不情愿不自在,却也只能暗自忍耐了。 事情就这样定下来,郭氏也跟着沈玉阑和沈峻之一同出了门。 走到大门口的时候,沈玉阑看着停在那儿的马车,顿时脚步一顿――她自然是不想和郭氏同乘的。 郭氏却是笑盈盈的拉住了沈玉阑:“玉阑,走,咱们上车。” 沈玉阑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沈峻之。她知道沈峻之应该是要骑马的。 沈峻之瞧见沈玉阑看他的样子,心里一软,迈出的脚步顿时缩了回来。竟是笑着开口道:“今儿太阳大,骑马怪晒的,就和你们一同坐车吧。” 说着沈峻之便是笑着去扶郭氏上马车。 郭氏只得上去了。沈玉阑微微松了一口气――有沈峻之在,自然是自在许多的。 扶着郭氏上车后,沈峻之又转过头来扶沈玉阑。 沈玉阑将手交给沈峻之,倒是没有拒绝的意思。 沈峻之瞧着,心里倒是松了一口气――不知怎么的,自从那日之后,他虽然心头气恼,可是见了沈玉阑的时候,竟是莫名的觉得有些心头发怯不由自主的就有些怕沈玉阑来。唯恐沈玉阑用那日憎恨厌恶的眼神看他。 其实沈峻之自己都没觉察到,他是有些讨好沈玉阑的姿态的。 上车后自然是沈峻之坐在中间,郭氏和沈玉阑坐在沈峻之的两边。如此的坐法,自然更让沈玉阑觉得自在。 郭氏一路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沈玉阑打着精神支应着,有些烦躁。 快要到寺庙的时候,郭氏忽然提起了沈玉珊来:“只可惜,玉珊没跟着一起来,不然咱们这一家子,倒是也挺齐全了。” 提起沈玉珊,顿时就有些冷场,沈玉阑只当是没听见。沈峻之却是直接冷了脸:“玉珊那性子,还是要好好拘一拘才好。不然将来只怕要无法无天了。而且,佛门清净地,她来了,怕佛祖怪罪就不好了。你若是疼她,就该好好替她积德。” 郭氏闻言面上有些羞恼,不过看了一眼沈玉阑之后,到底是又闭上了嘴巴。 一时间,气氛便是有些尴尬起来――不过沈玉阑倒是觉得挺痛快:看着郭氏吃瘪,她心情便是说不出的明媚灿烂起来。 下了马车,沈玉阑一眼就看见了停在山脚下的另外一辆马车,瞧着有些眼熟,想了想,才想起上回来也是看见过的。当下便是笑了笑――看来这寺庙的香火,的确是挺旺盛的。 沈玉阑看向郭氏:“今儿太阳大,太太要不先坐轿子上去?我慢慢走上去就成。” 沈峻之却是不知道这个,便道:“既然坐轿子,就一起就是,何必费工夫走路上去?” 沈玉阑低声说了寺庙的规矩。然后浅笑:“我是为了我娘。太太自然又不同。所以太太自然坐轿。” 郭氏咬咬牙,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压下了心头的怒气,勉强笑道:“既然都说了走路更显得诚心,那自然是没有坐轿子的道理。咱们一起走上去就行了。” 沈玉阑笑着应了――这次的笑容倒是很真诚。“就怕太太劳累了。”郭氏养尊处优,这么走上去,怕是走到一半儿,就该气喘吁吁了。 换成另外一个长辈,沈玉阑断然不会提起什么走路更诚心的话来。不过郭氏么――借此让郭氏难受一下也是好的。 因为心头的小算盘,所以沈玉阑故意一直和沈峻之说话。说上次来的事情,说一些趣闻。反正就是让沈峻之没功夫去注意到郭氏的汗流浃背气喘吁吁。 而且。她还故意将步子迈得比平日快。沈峻之自然不必说,肯定是跟得上的。不过郭氏么――那就有些勉强了。 还没走到半山腰,郭氏就有些吃不住了。郭氏身边的几个年轻丫头还好,尤其是秦嬷嬷,样子可是不比郭氏好。 郭氏要求歇息。 沈玉阑一脸为难:“吉时就要到了……”看了一眼沈峻之后她便是提出法子:“不如爹你陪着太太在此歇息,我一个人先上去。” 沈峻之看一眼郭氏,“我陪你上去,太太在这里歇着吧。”今儿来是为了给吴氏烧忌,自然没有为了郭氏耽误的道理。 沈玉阑故作迟疑,心里其实早就笑成了一朵花:“这,不好吧?太太一个人在这,怕是不妥当。” “有什么不妥当的?身边一堆丫头婆子呢。”沈峻之倒是干脆,直接看向郭氏:“太太在这略等等,让丫头下去雇轿子上来吧?我和玉阑先上去。烧忌的事情总不能耽误了。” 郭氏僵硬的应了,没看沈峻之一眼。 就是傻子,也能看出郭氏这会子心头肯定是不痛快的。 沈玉阑暗笑,然后拉着沈峻之慢腾腾的继续走了。不必说,心情自然是越发的好了。连带着对沈峻之,自然也就更加和颜悦色了。 沈峻之不明就里,只当沈玉阑是原谅了她了,当下心情也是灿烂,更甚至主动开了口:“玉阑,那件事情,是我考虑不周委屈了你。是爹的不是。你心里不痛快也是应该的,爹不该打你。是爹冲动了。” 沈玉阑冷不丁的听见沈峻之的道歉,倒是狠狠吃了一惊――她以为,沈峻之这样有头有脸的男人,是不会主动低头认错的。最多隐晦的在其他地方弥补也就算了。可是沈峻之不仅道歉了,态度更是诚恳得不行,实在是叫人意外。 不过,沈峻之这么一道歉,她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她其实还没放下心里的疙瘩呢。如果不是为了折腾郭氏,让郭氏不痛快,她未必会给沈峻之脸色看。所以,她自然是觉得有些受之有愧。 只是沈峻之态度如此诚恳,她自然也不好拿乔,当下也只能就坡下驴:“那日我也是糊涂了。不该那样顶撞爹的。爹不生我的气才是。那些话也是我故意说了伤刺爹你的,并不是真心话。爹你别放在心上。” 沈峻之笑了笑,也不再提起这茬,只打趣道:“我原以为你像你娘,没想到你这脾气倒是像我。一生气就什么都记不得了。气性又大,又倔。” 沈玉阑被笑得有些不好意思,只能干笑着遮掩过去。 不过,两人之间的气氛,便算是彻底的和缓过来了。 ------------ 第四十三章 再遇光武侯夫人 替吴氏烧过忌,沈玉阑心头便是有些不得劲。尤其是想着今儿郭氏也跟来了,更是觉得有些悲凉。 沈峻之只当沈玉阑是想起了吴氏心中悲痛,劝了两句,非但没能让沈玉阑好转,反而他自己倒是想起了吴氏,心情也颇有些低落。 今儿跟着沈玉阑来的是紫苏和半夏,还有林妈妈。 林妈妈见状,倒是劝说了几句。 郭氏的人已经侯在大殿外头,见他们父女二人出来,便是赶忙笑着上前道:“太太在禅房歇着呢。” 沈峻之点点头:“带路吧。” 沈玉阑强打起精神来。面对郭氏,她可不敢有半点的马虎。今儿郭氏非要跟着来,她总觉得,郭氏是有什么目的。 在往禅房去的路上,沈玉阑瞧见一个丫头装扮的人捧着果篮从跟前过去,只觉得十分眼熟。想了想后,她才猛然回过神来――上次也是在庙里,她在光武侯夫人身边见过这个丫头,想来应该是光武侯夫人极看重的人。 沈玉阑想了想,见那丫头似乎没瞧见她,便是将到嘴边的话又咽下去,也没主动和沈峻之说起这么一回事儿。 进了禅房,郭氏正在喝茶,面色仍是没缓过来。一个小丫头在旁边替她打扇。 沈玉阑瞧着郭氏这样,心头暗笑,面上却是关心的神色上前去:“太太可是累着了?” 郭氏看了一眼沈峻之,也笑了:“这些年养尊处优的,竟是越发的不中用了。想当初在西北的时候,我可比现在强多了。骑马射箭,样样都不再话下。记得有一次险些被敌军攻破城门,我带着玉珊连夜出城,等到老爷来接我们母女的时候,可已经是三天之后了。可我觉得,那一次倒是还没现在这么累呢。” 许是想起了在西北时候的情景,沈玉阑明显的看见了沈峻之看向郭氏的目光中多了几许柔情。 不管对哪个男人来说,曾经患难与共的经历都是足以让他心软的。 沈玉阑不意外,而且她也明白――郭氏提起这个,自然是不是为了单纯的忆苦思甜。不过不管郭氏到底想达到什么,她都不会袖手旁观。 所以,沈玉阑笑着抢在沈峻之前头开了口:“我娘常说,只恨她是不能陪着爹一起同甘共苦。没能尽到一个做妻子的责任。所以,我娘心里对太太是十分敬重和感激的――还说,见了太太后,要亲自跟太太道谢呢。太太替我娘尽了做妻子的责任,将爹照顾得好好的,实在是辛苦了。” 郭氏的“劳苦功高”,是抢了吴氏的。所以,比起别人来,自然就显得不那么让人怜悯了。换句话说,那就是郭氏自找的。没人要求她那样,是她自己非要嫁给沈峻之,哪怕沈峻之已经有了正室夫人。 果然,沈玉阑提起吴氏之后,沈峻之的态度又变了变。虽然仍带了几分柔情,可是却也不那么明显了。说话的语气也和平日没有两样:“下次就不要来了。身子受不住,就好好养着吧。” 郭氏只得点头应了,垂下眼皮,狠狠的蛰了沈玉阑一眼,里头的恼怒自是不言而喻。 沈玉阑只当是什么都没感觉到,笑着说起寺庙里的斋饭不错岔开了话题。 郭氏垂着眼皮,把玩着手里的茶杯,一直插不上什么话。 到了用饭的时候,郭氏忽然笑着开了口:“玉阑既然说这里的斋饭好,不如今儿的午饭就由玉阑来安排吧。让我们都沾沾光。” 沈峻之也笑着看向沈玉阑。 沈玉阑自然不能拒绝,便是笑着应了,从屋里退了出来。她自然知道郭氏这是为了支开她。可是她却不能不配合。总不能拒绝吧? 既然应了,那自然也只能用心做好,所以沈玉阑索性去了厨房,亲自和庙里的师傅定了素斋。 在厨房门口,沈玉阑却是又再一次的瞧见了光武侯身边那个丫头。这一次,沈玉阑也没再假装没认出来,上前笑道:“这位姐姐,又陪你家夫人来上香?” 那丫头也是满面笑意,忙行礼:“沈小姐。”随后又笑道:“沈小姐是来给沈夫人做法事的?这庙里的师傅们,一个个都是有大愿力的。沈小姐又如此诚心,沈夫人必能早登极乐。” “承你吉言。我也希望家母能早登极乐。”沈玉阑不禁笑起来。这个丫头倒是很会说话。不过,张口就道出她来的目的,看来光武侯夫人对她的情况倒是很了解。 “上次沈小姐让人送来的瓜很好。夫人尝了只夸呢。就是我们,也跟着沾光尝了些。”那丫头又笑,“若不是想着沈小姐还在孝期,我们夫人肯定早就接小姐过去玩了。今儿小姐来的事情夫人还不知道,若是知道了,肯定高兴。” 这番话,既谢过了沈玉阑的瓜,又恰如其分的表达了光武侯夫人的态度,一副亲近的样子,让人心头舒坦。这个丫头说话实在是伶俐得让人欢喜。 沈玉阑自然知道这话只能听一半,不过是客套话罢了。当下只浅笑:“夫人喜欢就好。改明儿我再让人送些过去。” “快别,让我们夫人知道了,还不得骂我?这是变着法子问小姐要吃的呢。”丫头连连摆手,笑得俏丽:“其实我们自己府上的庄子就有,每天都送的。只是不知为什么偏就没有小姐送来的好吃。我们四少爷又是个嘴刁的。吃了之后难得称赞了一回,所以我们夫人想着,若是知道小姐是在哪里买的,我们自己去弄些回来也是好的。” “既然如此,那我回头就让那庄户给府上送去?还是我留下地址,夫人自己派人去联络?”沈玉阑说再送也是客套话,所以自然也就没坚持。她送瓜的目的,本来也就是想帮着打开销路罢了,如今这样。正好的达成了目的。 “沈小姐告诉我地址就是了。哪里还能这样麻烦沈小姐?”那丫头笑盈盈的行了谢礼。 沈玉阑便说了。不过还没来得及再说些什么,却是又被人打断了――来的还是个熟人。 沈玉阑一见了那人,便是忙低头下去,只当没看见。更希望对方别看见她。因为那人分明是上次在寺庙溪水旁,被她推进溪里的那个少年。 让沈玉阑意外的是,光武侯夫人的丫头却是笑着迎了上去――“四少爷。刚才夫人还打发奴婢出来寻您呢。你到哪儿去了?” 沈玉阑越发的惊诧,忙又将头低了几分。不过好在那个被称之为四少爷的却是没注意到她,只和那丫头纠缠。 四少爷的语气很是不好,颇有些任性发脾气的恼怒味道:“我去哪里,还用得着你们管?再说了,我算是什么四少爷?我是庙里的弟子无缘!” 沈玉阑听见这话,又愣了一下,莫名其妙的差点就抬头看过去了。好在及时忍住。只听见那四少爷从身边踢踢踏踏的走过去了,还有就是光武侯夫人丫头赔笑讨好的声音:“四少爷这是怎么了?可是奴婢哪里做得不好?” 那四少爷没再说话,不过想来应该态度也好不到哪里去。 等到他们走远了,沈玉阑这才抬起头来,疑惑的望过去。自然,是看得到两个背影了。 光武侯夫人的丫头不知为什么竟是伸手去拉那四少爷。而那四少爷则是突然伸手一推,不仅避开了,甚至更将那丫头推倒了。 沈玉阑有些看不过眼,皱了皱眉――这也太过分了。哪有这样的人?就算心里再不痛快,也断然没有跟女人动手的道理。再想起上回溪水边那四少爷的态度,不由得越发鄙夷起来。 “大小姐,闲事莫理莫管。咱们还是不要插手得好。”林妈妈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沈玉阑侧头去看林妈妈,自然知道她这是在提醒自己。不过,她也清楚这样的事情她是不该去管的,当下应了一声。“我知道。” 不过,沈玉阑没管,倒是有人管了。一个身穿袈裟的和尚从外头进来,看见这一幕之后,便是大声斥了一句:“无缘,休得无礼!” 原本还嚣张跋扈的四少爷,在见了这个和尚之后,倒是更老鼠见了猫儿似的,一下子就老实了。竟然还双手合十作揖,恭恭敬敬的唤了一声:“师傅。” 那和尚显然是有气恼,瞪着四少爷重重道:“平日里你念的佛经竟是半点用没有不曾?而且,那些戒条,看来你也忘记了。如此,今日你便去佛堂诵经五十次罢了!明日我再问你戒条!答错一条,自己去挑水十担! 沈玉阑听得真真的,不由得瞠目结舌――这人不是光武侯府的四少爷?怎么会被庙里的师傅如此责罚?而且还一声不敢反驳?!还有这和尚,难道就不怕得罪了光武侯府? 不过这话自然是不可能问出口的,所以沈玉阑很识趣的没有一直偷听下去,转而进了厨房,交代了自己的意思后,就赶紧回去禅房了。 也不知道郭氏和沈峻之到底在说什么话,秦嬷嬷竟然把手在外头,见她进来先是大声的招呼了一声,这才开了门放沈玉阑进去。 沈玉阑自然知道这根本就是秦嬷嬷在故意给郭氏通报消息。 果不其然,等到她进去的时候,郭氏已经住了口,笑着朝着她招呼:“玉阑回来了?这么热的天儿,可晒着了?” 面对郭氏的笑脸,沈玉阑自然不能冷着脸,只能笑得比郭氏更灿烂:“多谢太太关心,这点太阳哪里就晒到我了?” 沈峻之也笑:“小心些总没错的,之前中暑那一回,可是把人吓得不轻。” 提起那次的事情,沈玉阑便是慢慢收敛了笑容,垂头不言了。若单单是中暑也就罢了,可是还出了那样的事情。即便她妥协了,可是再想起,心里头也是不得劲的。 郭氏却是仿佛没瞧见沈玉阑的不痛快,仍是笑:“那次是我莽撞了。还有你妹妹玉珊,她也是个不长心眼儿的,被人挑唆了几句就办了糊涂事儿。你可别跟她生气,我已说过她了,她呀以后保证不会再犯了。” 沈玉阑淡淡道:“是我错在先,太太罚我也没什么不对的。至于玉珊妹妹――她还小呢,好好管教肯定能明白错的。只是那起子挑唆玉珊的人,可是不能留了。原本我是不该说这话,只是又想,咱们一家人亲亲热热的,也不是外人,不用那样。所以今儿倒是想斗胆和太太说几句话。” ------------ 第四十四章 善意的提醒 郭氏心头膈应,可是当着沈峻之的面儿,看着沈玉阑恭顺浅笑的脸,她还能说什么?自然是只能垂眸一笑:“你这孩子,既然是一家人,自然有什么说什么,哪里需要如此?你说了我只有高兴的,断没有不痛快的。” “太太果然是大度之人。”沈玉阑轻笑出声,然后笑着看着郭氏,郑重道:“我觉得,咱们家的下人也太没规矩了一些。竟是比起当初我和我娘在乡下买的那些人还不如了。不仅一个个眼高于顶,干活不认真,更是嚼舌头。眼里根本就没有我们这些主子。实在是让人不得不生气。太太每日忙得没工夫找他们的错,他们也就顺水推舟的欺瞒太太。真真是枉费了太太对他们的信任。” 看着郭氏越来越难看的脸色,沈玉阑继续说下去:“上次我刚进府的时候就想说的,只是怕太太恼,这才没说。如今我反倒是觉得,若是我一早就说了,也未必会有人敢挑唆玉珊了。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那时候给我娘守灵,那几个婆子就敢做出那样的事儿。知道的明白是那婆子的错,不知道的人若是乍然瞧见了,还不知道心里该怎么想呢?还不得觉得是太太故意纵容她们?还有,玉珊妹妹跟前的人,竟然拿敢挑唆妹妹做这样的事儿。实在是……而且,我院子里那几个府里的老人,仗着资历高些,欺压新买的丫头也就罢了。谁知竟然还敢在背后嚼舌头。编排主子的是非。就是我使唤起来,有时候也爱动不动的。我想打发了,她们还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话里话外说我没那个资格动她们。” 沈玉阑一面说着,一面却是抬头看了一眼林妈妈,叹了一声:“若不是林妈妈去了我院子,好好的管教了一回。让她们收敛了些,不然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沈峻之和郭氏两个的面色,都是黑都如同锅底了。不过,沈峻之是真心被沈玉阑描述的那些情形给气到了。而郭氏么――则是只觉得喉咙里犹如有一只苍蝇噎在那儿,吐也不是,咽下去更不是。 沈玉阑说的这话,明面上听着就是提醒。可是实际上呢―― 沈玉阑自然相信,喜欢拐弯抹角说话的郭氏肯定是听得出什么弦外之音的。哪怕其实她本来的目的就是“提醒”一下呢?在郭氏听来,大约也跟她直接向沈峻之告状差不多了吧? 沈玉阑垂下眼皮,故作懊恼:“瞧我,说了一大通,到底是让太太和爹心头不痛快了。是我的不是,不该说起这些坏了气氛。” “我竟是不知道,府里的风气败坏如此。”沈峻之重重的开了口,瞧着那样子,显然是已经濒临暴走边缘了。而沈峻之再看向郭氏的时候,也有了些质问的味道:“守灵的事情我只当是意外,也没有追究什么。可是如今才知道,原来府里的风气就是如此!太太也该上上心,别一味纵容了才好。玉珊好好一个姑娘家,也被带坏了。太太就好好的整顿整顿吧。若是以后再有这样的情况――” 沈峻之话虽然没说完,可是意思却是分明的。 郭氏又羞又气,脸色涨得通红,只觉得在这一干丫头婆子跟前是颜面扫地,根本就抬不起头来。不过这样的情况下,不表态却是不行的,所以郭氏只得咬牙道:“老爷说得是,是我纵容了他们。以后我绝不姑息了。回去就彻查。该怎么就怎么。尤其是玉阑的院子,一定好好严办,断不会让她再受委屈。之前是我疏忽了。” 郭氏这样的态度,这才让沈峻之的面色好看了一些,自然看着郭氏那副样子,沈峻之也做出了补偿:“也是我语气重了些,原也不怪你。都是那些个不知死活的人做出的龌蹉事儿。” 郭氏勉强一笑:“老爷能这样想就好。” 沈玉阑我也笑着开口劝解:“可不是。这可不是太太的错。太太好脾气,难道还错了不成?不过是那些该死的奴才人心不足,不知收敛罢了。太太可千万别为了这个气恼,可不值当。” 沈峻之点点头:“正是这么个道理。” 过了一阵子小沙弥送了饭菜过来。沈玉阑瞧着似乎多了几个菜,便是问了一句。 小沙弥笑道:“这是光武侯夫人着人送来的。说是多谢沈小姐的帮忙。光武侯夫人每次在庙里都是额外带了食材的,所以倒是和咱们庙里的不一样。不过,都是寺庙里的师傅整治的。沈小姐可以放心。” 沈玉阑笑着点点头:“多谢小师傅了。”小沙弥多嘴说这句,自然不只是喜欢说话,而是知道他们不会动来历不明的东西。即便是光武侯夫人送来的又如何?谁知道里头过了几次手呢?不放心,也是情理之中的。 郭氏挑挑眉,神色有些惊喜:“光武侯夫人今儿也来了?” 小沙弥倒是也没瞒着:“光武侯夫人常来进香的。”说着忙告退出去了。 郭氏笑盈盈的看向沈峻之:“既然碰见了,自然是要去拜会一回的。老爷你觉得呢?” 沈峻之倒是有自己的顾虑和想法:“倒是也不必太过亲热。圣上如今对私下结交这种事情,看得有些重。” 郭氏点点头:“我自然有分寸。再说了,这是女人家的私交,和你们男人也没什么关系。” 沈玉阑禁不住笑了――这个世上,有一个词,叫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真到了要追究的时候,关你是女人之间的私交还是别的? 不过,郭氏对光武侯夫人这样热情,倒是让她觉得有些意外―― 沈峻之看了沈玉阑一眼,又添上一句:“让玉阑跟着一块儿去吧,也学着些如何跟这些个贵妇人相处。” 沈玉阑一眼就看出了郭氏的不情愿。当下就将到了最边上的话咽了下去,笑道:“那就劳烦太太了。” 郭氏笑意不到眼底:“这有什么的。” 用过饭后,沈玉阑便是跟着郭氏准备了些手礼,带着丫头婆子过去拜访了。 沈玉阑注意到,光武侯夫人上次,也是住在这个小院的。心头不由想到――既然是常来,说不得这个院子一直都是只给光武侯夫人住的? 请专门守着门的婆子进去通报之后,很快光武侯夫人就让丫头迎出来,请他们进去。 出来的丫头正是那会子在厨房遇见的那个,见了沈玉阑倒是很高兴。忙引着沈玉阑和郭氏往里去。 趁着郭氏没注意的功夫,沈玉阑悄悄的问了一句:“你没事儿吧?”那一跤跌得可不轻。 那丫头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什么?” 沈玉阑见状,突然又觉得自己是不该问的,便是又摇摇头:“没什么。”瞧着应该也不会多严重的。而且,怕是人家自己也未必想让旁人知道了。 见了光武侯夫人,沈玉阑上前见了礼。光武侯夫人笑着扶了,又拉着她在旁边坐了。这才笑着看向郭氏:“我前几日还说呢,若不是还在孝期,正好让我们家那几个丫头来寻玉阑玩耍。也让他们学学玉阑的稳重大方。” 沈玉阑谦逊腼腆的笑着否认:“夫人这话我可是不敢认的。哪里就有夫人说的那么好了?夫人也不怕夸得过了,让我夜郎自大了。” 光武侯夫人笑:“哪里会过?我可是从不说假话的。” 郭氏在旁边坐着,面上是笑着,心里却是颇有些不是滋味――这光武侯夫人是什么意思?对一个乡下丫头这样看重?难道不知道沈家的情况?还是故意做给她看的? 这样一想,郭氏就有些如坐针毡了,一时间更是颇有些后悔来这里了。 光武侯夫人和沈玉阑说笑了几句后,倒是也没真个儿打算冷落了郭氏,又和郭氏道:“以前没出嫁的时候,就听说你是个能干的。只是我嫁过来了,你倒是去了西北了。一直也没缘分。今儿总算是见着了。” “去西北也是没法子的事情,不过如今可算是熬出来了。我那会也常听我嫂子说起夫人你呢。说夫人是个持家的好手。那么一大家子安置得妥妥贴贴的。还置办了不少产业。实在是叫人佩服得紧。”郭氏笑着说着,面上的神情竟是无比诚恳。说着又笑了,打趣般的言道:“若是夫人愿意教教我,那可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气了。” “也不过是靠着祖荫罢了。”光武侯夫人的面色显得有些淡淡的。 沈玉阑诧异的瞅了郭氏一眼――哪有一见面就问这样问题的?这个郭氏,也太拿自己当盘菜了?就算真是交情深厚,人家也没有那个必要将这样的事情说出来吧? 郭氏倒是不尴尬,笑道;“其实我哥哥和光武侯还有同窗之谊呢。所以,真算起来,咱们可不该疏远的。这些年我在西北,也没机会回来。以后咱们可得常来往才是。我们府上如今就玉阑和玉珊两个女孩子,也没个伴儿,正好让她们几个孩子也在一处玩耍。” “我瞧着玉阑倒是极好。想必玉珊肯定不会差,若是在一处玩儿,只怕我家那几个皮猴子带坏了她们两个乖巧的。不过若是能学到一星半点儿的,我倒是该念佛了。”光武侯夫人笑了笑,语气并不甚热情。 说完这话,她又转头吩咐丫头;“碧玺,你去看看,四少爷醒了没有?若是醒了,请他来见见客人才是。” 丫头忙应了一声去了。 沈玉阑却是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她对那个四少爷可没什么好印象。又想着万一那四少爷认出她了,闹腾了起来,倒是有些尴尬。 ------------ 第四十五章 诰命 不过沈玉阑的担心却是多余了。丫头不多时去而复返后,满面的为难尴尬:“为四少爷说,他还要抄写佛经,就不过来了。赶着晚课之前交呢。交完了,宏信师傅怕是要生气。” 沈玉阑微微松了一口气。不见最好。 郭氏也不是真不识趣,当下也笑:“既然四公子有事儿,咱们也不好打扰了他。横竖咱们女人闲聊,怕他是不喜欢的。来了也是受拘束。” 光武侯夫人也多少有些尴尬,却更多的是无奈,并没有多少气恼的神色;“那孩子就是任性。” 郭氏笑着劝了几句,然后将话题岔开了:“我听说圣上的意思是,今年要给五品以上官员的家眷品级了?这可是好事儿。许多人可就盼着这一天呢。” “可不是?我也听说了这回事儿。只是不知道到底是真是假。若是真的,那可是再好不过了。到时候,我可得讨杯喜酒来吃。”光武侯夫人也笑,只是却又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沈玉阑。 沈玉阑心头琢磨了一回,也没能想出个名堂来。 坐了有大半个时辰,旁边就有个丫头对光武侯夫人询问道:“今儿下午还去诵经么?咱们是替老夫人祈福来的,若是不去的话……” 见状,沈玉阑忙看向郭氏:“太太,咱们是不是也差不多该回府去了?时辰可是不早了。爹还等着呢。” 郭氏笑着点点头,然后起身告辞。 光武侯夫人笑着看一眼丫头,丫头忙捧出个巴掌大的匣子来托到沈玉阑跟前。光武侯夫人笑:“上回匆匆忙忙的,也没来得及准备见面礼。今儿这个也不算什么好的,你别嫌我小气。” 沈玉阑忙推辞:“这是做什么?我如何能收?”一面说,一面看向郭氏。直到郭氏笑着发了话“这是光武侯夫人对你的爱重,你就收着吧。” 沈玉阑这才收下了。又道了谢,便和郭氏一同告辞离开。 出了光武侯夫人的院子,郭氏便是面上没了笑意,看上去淡淡的。也丝毫没有再理会沈玉阑的意思。自顾自的走得飞快。 沈玉阑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她又不是娇弱的,这样快走根本就不觉得累。反倒是亦步亦趋的跟得很紧。 不过,到了沈峻之跟前,郭氏的态度却是立刻又改变了。笑盈盈的:“咱们也该回去了。出来一天,也不知道玉珊在家里怎么样了。怕是又发了脾气。咱们都出来了,独她没跟来――” 沈峻之不知是不是想起了沈玉珊娇蛮的样子,也是有了几分笑意。不过面上仍是保持着威严,也没至于就昏了头:“若不是她做了错事,这会子也不必如此。看她以后还长不长教训。” 郭氏笑了笑,没再提起这档子事情。只安排回府的事情。 等到回了将军府,沈峻之就让沈玉阑回去歇着了。忙活了一天,沈玉阑也的确是有些疲惫,当下回了自己的院子,便是歪在椅子上不想动弹了。 金荷放下针线,拿起一件半成品的荷包走过来让她看:“你觉得怎么样?” 沈玉阑睁开眼睛仔细的瞅了瞅,这上面绣的是一支亭亭玉立的玉兰花,月白的颜色,底子是葱绿的,倒是也很精致。想了想,她笑着指了指花瓣:“添些极浅的茄子色怎么样?越到花心的部分颜色越浅。” 金荷想了一下,也点点头:“倒是见过那颜色的玉兰花的。不过,这颜色倒是也很淡雅别致。就这么着。”说完又看一眼沈玉阑闭着眼睛假寐的样子,取笑道:“知道的明白你是去庙里一趟。这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去做了什么体力活呢。有那么累么?又不是让你亲自走路去。” 沈玉阑眼皮子都不肯睁开,只懒洋洋的指了指自己的心口:“这里累。”能不累么?提心吊胆的就怕郭氏有什么算计。郭氏还没做什么呢,倒是她自己就吓得自己够呛了。 “怎么了?”听她这样说,金荷电脑上也上了心,忙出声询问。 沈玉阑摇摇头:“也没什么,就是突然对我热情了些,我有些怕。” 金荷歪着头想了想,随即笑了:“怕什么?她讨好你也是应该的。不然,姨夫可不会给她好脸色。再说了,她还能算计咱们什么?咱啥也没有不是?都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你这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倒是被吓成了这样。我瞧着你根本就是自己吓唬自己。” 沈玉阑想了想也禁不住笑了――可不是这个话么?她不是自己吓自己是什么?金荷说得很对,光脚的,难道还怕穿鞋的?她这是根本走入误区了。钻了牛角尖了。 两人正笑着,杜若从外头进来了,低声回了件事儿:“常小大夫今儿来过了。听说小姐不在府里,留下一瓶药就走了。还说明儿再来。”说着就将那药瓶儿呈了上来。 沈玉阑自然认得那是什么。叹了一口气接过,又道:“下次再这样,东西你们就不许收了。”常俞上回说的事儿,怕是不成了。 即便是这会子她和沈峻之已经和解了,沈峻之也没有松口的意思。她提了一嘴,沈峻之立刻就岔开了话题。她也就明白了沈峻之的意思了。 这让她又遗憾又失望――可是真不顾一切,她又有些迟疑。所以,再想起常俞的时候,就觉得有些对不住他。人家古道热肠,她却食言而肥…… 不过,不能去这个事儿,也是该当面说清楚的。 沈玉阑琢磨了一回,直到用过了晚饭,这才将这件事情丢下不再去想。 吃饭的时候林妈妈在旁边伺候,顺带做些总结――这几日都是如此,趁着晚饭的功夫,林妈妈就说会子话。或是说些她今天做了什么不合规矩的事情,又或是指点她如何做得更好。 最开始沈玉阑是极不习惯的――谁乐意吃饭的时候有人在旁边念叨?不过偏林妈妈说的又都让人信服,她也发不出火来。一来二去的,倒是也习惯了。甚至有时候,有些拿不定主意的事儿,她也愿意去问问林妈妈的意见。 自然,林妈妈也是十分乐意的――这要是换成沈玉珊,早就哭着喊着要撵人了。 所以,林妈妈自然越发的用心。一个用心指点,一个用心学,倒是进展飞快――别的不说,沈玉阑的规矩倒是好了很多了。 好在林妈妈也不是那种死板的人,在外头规矩不错就行了。在自己的屋子里,林妈妈反而从来不会要求沈玉阑还严格的按照规矩来。 沈玉阑问过一回,林妈妈笑着眨眼:“规矩是用来约束人的。你要约束别人,自然先得遵守规矩。那是做给人看的。在自己屋里,也没人看着,何必还要让自己不舒坦?” 只凭这一句话,沈玉阑对林妈妈便是有些刮目相看――心头也更看重了几分。 林妈妈说的是今儿见光武侯夫人时候的事儿:“那时候大小姐当着太太的面,和光武侯夫人显得太亲热了些。倒是让人觉得有些喧宾夺主了。” 也就是说,是有些抢了郭氏的风头了。沈玉阑明白了这意思后,便是点点头:“是我没想到这个。” 怪不得郭氏心头不痛快呢。也是,瞧着郭氏那样,怕是真想和光武侯夫人结交的,可是光武侯夫人倒是和她说话更多些。能痛快就怪了。 “不过,光武侯夫人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竟是让太太那样在意?”沈玉阑沉吟了一会儿后问到。 林妈妈笑了笑:“我们在西北多年,也是听说过光武侯夫人的大名的。这位光武侯夫人可不简单。听说是江南那边商贾的女儿,不知怎么的,和当今的荣贵妃相熟了,被认作了义妹。而当时光武侯还没继承这位置呢,执意迎娶了她做正室。最开始倒是也没什么。可是后头渐渐的,这半个京城的买卖,都和这位夫人搭上了关系。更听说,光武侯府上的库房里,那可真是珍珠如土金如铁了。但凡是和光武侯夫人交上朋友的,也都渐渐的富裕了起来。这样的人,怎么能不让人趋之若鹜?” 沈玉阑不禁咂舌:“半个京城,怎么可能?”莫非这位光武侯夫人竟然有通天的本事不成? “也许是夸张了些。可是却也差不到哪里去。江南那边来的珍贵货物,大多是从这位夫人手里出来的。京城商铺,都愿意从她那儿进货。”林妈妈笑道:“听说还有专门的船队,将茶叶和瓷器什么的送去蛮夷之地倒卖。换金子和宝物回来。还有北边的皮草,药材。” 沈玉阑彻底的惊住了:“那怪不得了。”这些都是出了名的赚钱的。单说是出海倒卖,这个怕是就是暴利了。 想了想,又笑道:“若是将来我能得到她的指点,那可还真是撞了大运了。不过,那样本事的人,看着倒是很和气。” 一时又想――今儿光武侯夫人送的见面礼,她也没仔细看。不过想来,肯定不是什么普通货色了。 不过,倒是不知道为何光武侯夫人对她另眼相看?说让她去玩的那些话,可不像是客套话。 ------------ 第四十六章 商机 正想着,沈玉阑便听林妈妈又言道:“今儿大小姐对光武侯府夫人身边丫头的态度,倒是极好的。光武侯夫人不仅自己能干,她的儿子又是世子,只要不出什么意外,将来她的地位可想而知。和她交好,总是没有错的。做丫头的身份虽然低,可是要知道,最能影响光武侯夫人的,却也恰好是她们。有时候一句话的功夫,说不得就能左右了光武侯夫人的心意。” 沈玉阑深以为然:“林妈妈说得很是。”在这个时代,大约最值得相信的,最能依仗的,其实还是身边这些伺候的人。甚至于,怕是丈夫这样人,影响也未必有伺候自己的人大。十多年相处下来,日日夜夜在一处,那样建立起来的关系,的确是无法轻易动摇。 “不过,那个四少爷――倒是和我有些过节。”沈玉阑想了想,到底还是将上次在寺庙发生的事情说了。末了又皱眉道:“瞧着那四少爷的样儿,怕是不是个心胸宽大的。光武侯夫人对那个儿子,可是十分疼爱。” 说起这个四少爷,沈玉阑最觉得纳闷的,还是那和尚的态度,以及四少爷自己说的话。 不仅是沈玉阑,就是林妈妈也是觉得很纳闷,当下想了想:“那明儿我得空,悄悄的去打探打探。说不得里头是有什么内幕。”知己知彼,总是没错的。 有些时候,知道的多了,那么有些错误就能提前避免了。更不至于因为无知而犯错。 沈玉阑点了点头,笑了笑:“那就劳烦妈妈了。回头再拿几百个钱,吃茶吃果子都是使得的。”打探情报这样的事情,自然是不能够空手的。必要的付出,那是值得的。 林妈妈笑着应了。 沈玉阑此时也吃得差不多了,不过桌上的饭菜还有好几样是没动过的。在吃食上,郭氏是从来没做什么花样的。别处有的,她这儿自然也不少。一顿至少也有七八个菜,虽然分量都不多,可是却也不算少。所以,总是剩下许多。 沈玉阑指着那几个没动的菜笑道:“这几样我都没动,林妈妈带回去给你儿子吃吧。不然,给你当家的下酒也使得。”林妈妈的饭是在她院子里用,一天三顿都是。不过,她也是一整天都要当差的。所以,自然也没功夫给家里人做饭。 沈玉阑听林妈妈说了一回,知道一直都是林妈妈的儿子自己做饭,或是王礼做饭后,便是这样做了――那么多菜,她不喜欢的自然完全可以不动。而且,剩下那么多,让林妈妈打包回去也不影响什么。 而且,她是看见过郭氏将没吃完的饭菜赏赐给丫头婆子的。甚至好些都是吃过的。她觉得既然是要让人带回去,所以尽量挑没动过。感觉上总要舒服些。 她动过的那些――就归屋子里几个小丫头了。好在并没有人嫌弃什么。其实沈玉阑明白――有什么可嫌弃的?虽然沈家并不苛待下人,可是也没有顿顿给下人弄鸡鸭鱼肉的道理。就是蔬菜,也不会弄得太过精致。都是怎么省事儿怎么来。所以,府里下人们的份例,只能说吃饱,并不能说吃好。 所以,即便是她吃剩下的饭菜,也没人会嫌弃――当然也和观念有关系。这些丫头,反倒是将吃掉她剩菜剩饭当成了一项荣誉的事儿。 她有些不解,林妈妈便是悄悄的提点了一句:“小姐不妨想想太太身边的丫头,太太剩下的吃食,都是只给那几个得脸的。别人那是没资格的。” 林妈妈自己,对沈玉阑这种贴心的行为,也是十分感动的――这种事儿一次两次的,和一直如此,那感觉都是不同的。 沈玉阑真心着想,自然只会换来林妈妈更为忠心耿耿的教授和效忠。当然,不只是林妈妈念着沈玉阑的这个号,就是王礼,心里也是感激得很的。 这比直接给了他们两口子银钱更让人高兴――一来说明了这沈玉阑对他们的看重,二来,也说明了沈玉阑对他们夫妻的尊重。还有就是,两口子成日都在替沈家办差,还真没什么时间照顾儿子。所以看着自家儿子总自家糊弄着对付一口的行为,心里那是针扎似的。 虽然只是一点菜,可是却代表了沈玉阑是真心替他们想着的。所以,怎么能让他们两口子心中不感动? 沈玉阑自然是知道这个效果的――她要的也就是这个效果。不过她的所作所为,倒也不是装出来的。而是真的用心想过,是真想帮忙的。其实,这就是一个简单的道理:以心换心。 要想让人一心对你好,你自然也不能不付出。银钱固然能有用,效果也极好。可是不管怎么说,都没有真心实意效果好。 林妈妈夜里是不在这守着的。所以伺候完沈玉阑吃过晚饭,也就家去了。 沈玉阑和金荷在院子里走了几圈消食后,就让丫头们在廊下安置了躺椅纳凉。 吃瓜的时候,沈玉阑想起今儿光武侯夫人让丫头要了地址去。便是将买瓜的事情说了,直欢喜得紫苏唇角都要咧到耳后去:“这下可好了,弟弟们总算能吃得好些了。” 光武侯府上既然要买瓜,那么自然肯定不会只买几个。这样的大户,买东西都是按车来算的。而且,价格也是给得足足的。 沈玉阑见紫苏高兴的样子,也是心情大好,想了想又嘱咐了一句:“明儿你回家一趟。把这个消息告诉你爹娘。另外,瓜的价格可以高一些,但是给管事的红包,一定不要节省。”只要笼络好了管事,那么以后再买瓜的时候,自然是会想着他们的。这是双赢的事情。 “可是一车瓜也没几个钱,咱们还要留下本钱,那点儿钱,怕是人家看不上吧?”紫苏有些迟疑。 沈玉阑摇摇头:“那你就让你爹悄悄跟管事说。你们家只要市价的八成就行。至于高出来的那部分,就是给管事的茶水钱。至于管事到底最后落下的是不是真的只有剩下的两成。你们就不用多想了。这是人家的本事。该得的。况且,拿的也不是你们的钱。你们不必心疼。” 管事若是想要自己得的钱多,一来可以回去可以报高价,二来也可以说服主子多买。不管是什么方法,反正那就是别人的事情了。 紫苏点了点头,又笑:“回来的时候,我带几个蜜瓜回来。就种了几株。也没结几个,所以也没法子卖。那瓜个子也小,倒是金灿灿的挺好看。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吃。不过拿回来摆在盘子里好看也是不错的。” 沈玉阑听见这番描述,心头微微一动――“这不是咱们这边常见的?你们又哪里来的种子?” “去年我爹在码头打零工。也是运气好,遇到一群蛮夷人,长的可吓人了。眼珠子绿油油的,头发也黄的。别人都不敢靠近他们,我爹胆子大,听说他们船上要人伺候。给的银子也多,就去了。那些蛮夷人吃的就是这种瓜。我爹就把他们不要的瓜子拿回来了。说看看能不能种出来,怪稀奇的。”紫苏笑着言道,末了又道:“别人都说,那些其实是妖怪变的。” 沈玉阑“扑哧”一声笑起来:“什么妖怪不妖怪?那些也是人。只是和咱们长得不一样罢了。不过你爹倒是真的挺大胆。也有远见。那瓜是好东西。你们也别糟蹋了。等到长熟了,好好留着种子,明年多种些,说不定能卖个好价钱,你们也就能发家致富了。” 沈玉阑说得认真,可是旁人却不大相信。尤其是紫苏,只当沈玉阑再说笑,当下便是叹气道:“东西再好有什么用?我们家就那么些地,一家人的口粮都在上头呢。今年这是实在没法子了,没有粮食她种子,这才逼不得已的种了这个。” 沈玉阑便是明白了那意思――怕只要有粮食种子,他们家是无论如何也不敢种这些不能当粮食吃的作物的。即便是最后卖的钱能够换来一家子的口粮,他们也宁愿种粮食。 这是观念的不同。沈玉阑倒是也能够理解。毕竟,祖祖辈辈传下来的老思想,是根深蒂固的,是不能轻易改变的。 “你可以跟你爹提一提,若是他不愿意。你就问问他。若是有人用钱买了那种子,再请他去帮忙种,甚至你们自己家的地也可以一并租来。然后折算成粮食或者银子给你们。自然,帮着种瓜,也给你们工钱。不仅给工钱,等到瓜卖了钱,还能再给你们分红。工钱按照外头的市价给。你爹,你娘,你哥哥,只要是能出力的,都算。”沈玉阑沉吟片刻后缓缓言道,面上郑重其事,没有半点玩笑的意思。 紫苏应了,不过表情仍是有些不安迟疑的。大约是因为不明白沈玉阑这是想做什么的缘故。 一旁的金荷也纳闷,不过当着丫头们的面儿,到底还是没追问,只悄悄按捺住了。 有说笑了一阵子,待到时辰差不多了,眼瞧着该睡觉了。金荷便是拉着沈玉阑进了房间,皱眉问道“玉阑,你想做什么?” ------------ 第四十七章 投资都是有风险的 沈玉阑便是笑:“荷姐姐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你难道猜不出我的心思?” “我就是明白你的意思,所以我才纳闷呢!”金荷有些嗔怪:“你能懂什么?张口就说出那样的话,万一人当真了怎么办?咱们那点儿家当,够干什么的?折腾完了,以后咱们怎么办?” “不能亏。”沈玉阑坚定的摇摇头。这里是京城,只要蜜瓜能种出来,口味是对的,肯定就能卖大价钱。这个之前没人种,她作为第一个人,占了这样的先机和优势,怎么也不可能亏了。 “你就那么肯定?”金荷有些急得语无伦次了:“你懂什么?你以前哪里关心过这些?被人骗了怕是都还不知道呢。而且,这里是京城。稍有不慎就是得罪了人。就算是好东西,可要是别人也看上了,你怎么办?给还是不给?这不是自找麻烦么?” 金荷的担心不无道理。可是沈玉阑却并不动摇,仍是摇头:“若是不试试,咱们这辈子都只能这样了。什么都怕,什么都担心,不走出第一步。那就永远没有未来可言。” 不管怎么样,她都必须踏出这一步。再说了……“咱们也不是升斗小民,好歹还有将军府的名声在呢。一般人,不敢闹。可身份比咱们高的,未必瞧得上这点小钱。” 这件事情,她没打算瞒着沈峻之。但是也不打算主动告诉沈峻之。不过,即便她不说,沈峻之也是肯定能知道的。 金荷见说不动她,越发的急了起来;“你怎么就不听我的呢?这事儿如何是能马虎的?就算旁人不怎么样。可太太那头呢?会怎么说?又会怎么做?她肯定眼巴巴的等着看咱们笑话呢!” 沈玉阑见金荷着了急,伸手挽住金荷的胳膊,将头搁在了金荷的肩膀上,腻声撒娇道:“怕什么?她能把我怎么样?看笑话?我哪里来的笑话让她看去?你放心,荷姐姐。这事儿绝不会像你想想中那样的。” 金荷见状,赌气的跺脚:“罢了罢了,你一门心思想弄,我看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了。我也不跟你多说了。”说完扭头就走,气鼓鼓的样子看上去竟是难得的有几分孩子气。 沈玉阑忙伸手拉住了金荷,赔笑着继续撒娇:“荷姐姐,今晚跟我一起睡吧,昨儿夜里我又做噩梦了。怕得紧。” 金荷果然立刻丢开了气恼,紧张关切的追问起来:“怎么又做梦了?吓着了?怎么的也不让丫头熬定惊茶喝?” 沈玉阑心虚的垂下眼睛,“没那么严重,就是有点儿怕。过几日自然也就好了。” 金荷松了一口气,不过仍是张罗着人熬了定惊茶给沈玉阑喝了,夜里又陪着一起睡了,这才作罢了。 第二日,沈玉阑又嘱咐了紫苏一回,又给了几个钱,这才放了人出门了。 吃过早饭,沈玉阑便是去跟郭氏请安。郭氏正和秦嬷嬷说着什么,见了沈玉阑来了,面上淡淡的:“你来了。” 沈玉阑只当没瞧见郭氏的脸色,把自己该做的都做足了。 “你妹妹这几日都瘦了一大圈了。”郭氏叹了一口气,忽然缓和了几分语气,看着沈玉阑眼底竟是有了几分期待的意思:“过两日你舅母要过来做客,若是到时候玉珊还在禁足,只怕要让人笑话。你那舅舅又最疼玉珊,更怕为了这个事儿和你爹闹不痛快。只是我提了几次,你爹是个倔脾气,我实在是没了法子。你爹最疼的就是你,所以――” 沈玉阑心头重重冷笑,缓缓开了口;“所以太太想着让我去跟爹说这个事?好让爹消消气,让妹妹免去责罚? “正是如此。”郭氏一笑,丝毫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更不曾觉得别扭:“你们是亲亲的姐妹,你又是个脾气性格好的,所以想必早就原谅了玉珊了才是。既然如此,不如替她说几句好话,若是这事儿成了,我自然是要好好谢你的。” 沈玉阑挑了挑眉:“太太这意思是,若是我不肯,那我就是个脾气差的,心眼儿小的,不顾念姐妹亲情的了?” 郭氏被顶得心头不痛快,笑容倏地的沉下去,语气也不像是方才那样和缓,带上了凌厉的味道:“难道你娘就是这么教你的?伶牙俐齿,目无尊长。哪里有半点将军府千金的样子?你爹若是瞧见了,还不得生气?” “太太也不必往我头上扣高帽子。”沈玉阑缓缓笑了,抬起头来和郭氏对视,一双眼睛平静而幽深;“我不敢目无尊长,也不敢顶撞长辈。我娘更没有这样教导过我。只是,若是对方没有长辈的样子。那我又何必尊重?玉珊这个事儿,太太还是别提了。省得爹知道了不痛快。玉珊为什么被禁足?太太应该比谁都清楚。那么这个惩罚,是轻了还是重了,太太心里想必也有数。不是我不顾念姐妹之情。而是我也觉得,让玉珊好好想想,那么对她的嫡亲姐姐,到底是对是错!也省得日后她眼里没有我这个姐姐,再犯下什么弥天大错。爹能补救一次,可是却也不能次次补救。我能忍一次,可是下一次,却不知道还能不能忍下去。” “你――”郭氏气恼,厉声出言,准备狠狠训斥一番:“你眼里到底有没有我这个长辈?” “自然是有的。”沈玉阑仍是笑,不过幽深的眸子里却是多了几分讥讽:“就是不知道太太眼里有没有我这个晚辈?我想提醒太太一句。偏心不要紧,可是也该有个底线。我好歹也要叫您一声母亲,也是这将军府的大小姐。所以,您是不是也该拿出一个对待女儿对待正经大小姐的态度来?纵着那些丫头奴才们轻蔑我这个大小姐,说白了,对太太有什么好处?还有,我这个大小姐太过穷酸了,走出去了,让人知道了。别人会怎么想?都说后娘难当,我也是十分赞同这个的。若是稍有不慎,那可就是名声大损了。京城这个地方,想来一旦走漏了什么风声,就再难瞒住的。有其母必有其女,到时候连玉珊都要被牵连呢。” 郭氏被沈玉阑镇定淡然的态度以及略带讥讽调侃的语气彻底激怒了。狠狠的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一双眼睛刀子一样凌厉,盯着沈玉阑似乎恨不得将她吃下去。 “怎么,这话我说错了?”沈玉阑丝毫不怯懦:“太太若是想要罚我,尽管罚就是了。只是那日我受罚的事情,在府里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这次再――还有,纵然是我的错,可是太太说,我爹会怎么想?我听过一句话,觉得很有意思,今儿不如说给太太听听。那句话是这么说的: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说到这里,沈玉阑轻笑出声,别有深意道:“我是乡下来的丫头,太太是京城里的贵妇。我倒是不在乎名声,太太在乎不在乎?” 郭氏只觉得自己恨不得能吐出一口血来――因为只有这样,才能稍微的舒缓自己心头的郁闷。恶狠狠的盯着沈玉阑的笑脸,郭氏登时就被热血冲昏了头脑,举起手来就要挥下去―― 沈玉阑果真也没躲闪,反而笑容越发深了几分。不过没人知道,她藏在袖子里的手,早就握成了拳头。更是紧紧绷着,准备随时做出个格挡的动作。激怒郭氏,她心头也是十分紧张的。 然而,郭氏那一巴掌,到底还是没落下来。因为秦嬷嬷在关键的时候,顾不得规矩死死的拉住了郭氏。然后又对沈玉阑道:“太太累了,大小姐还是请回罢。” 沈玉阑心头微微松了一口气,不过面上却是丝毫看不出什么,带着几分笑意缓缓的告退而出。完全无视了郭氏气得通红的脸。 直到出了郭氏的院子,沈玉阑这才松了一口气,脚下一软慌忙靠在了丫头藿香的身上。 藿香方才是没进去伺候的,所以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此时见沈玉阑如此,顿时有些惊慌失措:“大小姐这是怎么了?” “没事,就是有些腿软,让我靠靠,缓口气就好了。”沈玉阑苦笑――这会子心里那股子狠劲儿泄了,她倒是后怕起来了,更是身上都没有力气支撑了。不仅腿软,她甚至都有些发颤。说真的,郭氏方才那样,还真是有些吓人的。 她是故意激怒郭氏没错,故意说这番话也没错。她也想到了郭氏的反应,不过真真经历下来,到底还是不能做到完全忽视郭氏的反应。而且,她太久没这样和人针尖对麦芒的说过话,所以自己也是颇为紧张的。唯恐让郭氏看出什么马脚,觉察到她心里的怯懦,从而压制住她。 和人对峙,最重要的就是气势。索性方才她并没有丢了这种气势。 好在藿香也不是嘴碎的人,当下见沈玉阑并没有要多说的意思,便是没再多问,只是扶着沈玉阑在一旁树荫下的石墩上坐下了。 沈玉阑缓了缓之后,便是回过劲来。再回想方才的情形,倒是忍不住的“哈哈”大笑起来。能将郭氏气成那样,也算是她的本事不是?不过郭氏估摸着也是在府里横行霸道惯了,所以才这么禁不住气。想到这个,她便是又冷笑起来:“想摆布我?凭什么?” 她今儿说的那话,也不全然是为了激怒郭氏。而是有些认真的――她故意提醒郭氏。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被逼急了,她就能不管不顾的将事情闹开闹大!哪怕是闹大之后,她自己也没有好果子吃!虽然这么做是有些流氓,可是对付郭氏这样的人,不流氓,那就只能受委屈!所以,有时候流氓点,那是也是必须的! 正笑呢,却看见前头半夏寻了过来,见了沈玉阑主仆二人,半夏立刻便是回禀道:“大小姐,常小大夫来了。” ------------ 第四十八章 常俞的提醒 再见到常俞的时候,沈玉阑只觉得极不好意思,笑容都不自然起来:“你来啦?上次给我开的药挺好的。吃了很快就见效了。看来你的医术果然高明。” “只能治小毛病罢了。遇到大的毛病,我这点儿手段哪里够看的?要想有我爷爷那样的经验,少说还得二十年呢。”常俞神色如常,丝毫没有被夸奖的腼腆,不过说出来的话却是十分谦逊就是了。而且,他似乎是知道这是沈玉阑在故意没话找话说,所以很干脆的就直奔主题了:“上次跟你说的事儿,怎么就没动静了?我等了你好长的时间。” 沈玉阑一下子就尴尬了,垂着眼睛干巴巴的笑了笑:“那个――嗯――要不,这个事儿还是算了吧。” “算了?”常俞扬扬眉,目光一下子变得深邃起来:“怎么突然又改了主意了?是觉得学这个太苦了?你放心,女孩子学的,不会太难的。主要是妇科和儿科。” “并不是怕吃苦。而是――”沈玉阑心道,又不用像是以前那样,一读就是十多年,还不一定能学成,所以哪里就能吓住她了?之所以不同意,还是因为沈峻之的态度罢了。沈峻之不同意,她就算死犟着去了,怕也是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而且,现在的时代,注定了沈峻之若是不同意,她是绝对去不了的。所以,她也实在是没有了法子。 常俞这样热情的态度,让她觉得很是惭愧,只觉得对不住他。 “沈将军不同意?”常俞也不傻,微微眯起眼睛想了想,就知道了症结所在。 沈玉阑苦着脸点了点头。“父命难违。” 常俞沉默半晌后长叹了一声,“既然如此,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情,是我们唐突了。”顿了顿又道:“若是你他日找到了那本书,还请一定给我们看看才好。至于你现在吃的百花玉露丸,你吃完了只管让人来取就是,不必觉得不好意思。也省的我惦记着,让人送过来。” “嗯,多谢你了。”沈玉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最后是能挤出这么几个字来。她不是听不出常俞语气里的失望之情,而是这件事情她自己也没了法子。所以,只能这么着。 “既然没有别的事情,那我就告辞了,还要去出诊呢。也是顺路过来看看。”常俞起身告辞道。 沈玉阑也赶忙起身:“我送你一程。” “不必了,太阳毒得很,你一个小姑娘家,晒坏了不好。”常俞抿了抿唇,浅浅的扬起一个笑容来:“那医书你若是喜欢看,我那儿还有。看完了就让人来取吧。纵然不能学,多看看长长见识也是好的。” 沈玉阑点了点头,心头感慨――常俞看似面冷,可是真是个热心肠的好孩子。不过,他这么大年纪的人里,他这样也算是少年老成了。正是这份沉静,才能让他在如此年纪有这样的医术吧?换做旁人,定然没有法子如此沉浸在医术中钻研的。毕竟,这么大的年岁,正是跳脱飞扬的时候。 不过沈玉阑常俞出了二门,常俞脚下一顿,忽然低声道:“你屋子里的那香,还是别用了。小小年纪,用香也不好。伤身。” 沈玉阑一怔,待到回过神来的时候,常俞已经走远了。常俞走路的速度有些快,看上去矫健有力,身形虽然还有些长身体时候特有的瘦削,可是却不觉得弱。反而让人想起一竿劲竹来。 直到常俞天青色的袍子角彻底的看不见了,沈玉阑这才苦笑起来――“香么?伤身么?”她只当郭氏应该是不会动她的,可是看来郭氏压根就没打算放过她!只是这一次做得十分隐蔽罢了!毕竟,用香的话,见效肯定是缓慢的。少说也要一年以上吧?而且效果也不会让人觉察出什么――她若是因为身体不好病死了,谁能说什么?只会说她福薄消受不住这样的千金小姐待遇! 明明是站在明晃晃的太阳下,可是沈玉阑却是情不自禁的有些战栗。一股寒气,就那么从脚下升腾而起,让她无论如何都感觉不到太阳的暖意。 跟着沈玉阑出来的是藿香,藿香自然也是听见了常俞的话的。沈玉阑能想到的,藿香自然也能想明白。所以,藿香的反应,和沈玉阑几乎是如出一辙。 要知道,既然是香出了问题,那么很自然的,就不可能只有沈玉阑中招。所有能接触到香的人,都会和沈玉阑是一样的下场。 此时此刻,沈玉阑觉得最能形容她感受的只有那一句话――最毒妇人心。真真是果然如此,古人诚不欺我也! 半晌,藿香最先回过神来,轻轻的搓了搓手臂后,颤抖着开了口:“大小姐,咱们先回去吧。小心中暑。”那声音里的恐惧,却是无论如何都没能掩饰住。 沈玉阑点了点头,然后伸手紧紧的握住藿香的手。藿香的手冰冷得厉害,几乎如同寒冰一样。自然,她i自己的也好不到哪里去。 主仆二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底看到了惊魂未定。 沈玉阑定了定神,然后镇定的开口吩咐:“这件事情不要告诉任何人。” 藿香点了点头,郑重其事:“奴婢知道轻重。主子放心,这件事情,藿香从没听见过。”此时此刻,就连称呼,藿香都是换了。这分明就是藿香在向沈玉阑表示忠心――以后只尊沈玉阑为主子。 “嗯,就烂在肚子里吧。”沈玉阑笑了笑,手上又用力几分:“虽然是我连累了你,可是咱们如今却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若是不团结起来,劲儿往一个方向使,肯定是不能度过这关的。你也不必太过担心,但凡是我在一日,我一定会保你一日。” 既然藿香做出了表示,那么她自然是要有所回应的。不过这话却也并没有半点敷衍,而是认真的。 藿香笑了笑,不过这笑容却是比哭也好看不到哪里去。半晌后,藿香又出声劝道:“咱们该回去了。不然的话,怕是真会晒中暑了。” “嗯,回去吧。”沈玉阑收敛了神色,重归了平静后,便是动身往回走。走了几步后,便是又道:“这个事儿先不忙处理,你回头打探一下,看看那香是谁送来的。平日里又是谁负责点的。” 藿香低声应了,亦步亦趋的跟在后头,语气有些迟疑:“可是总不能这么着一直下去,找出帮凶固然重要可是身子却更重要。” “若是咱们突然要换掉这个香,自然是不妥当的。我回头想个法子再说。”沈玉阑缓缓言道。她心里有个模糊的想法,所以需要些时间好好想想。她自然明白,这个香是不能再用了。可是眼下,却不能打草惊蛇。否则惊动了郭氏,那就只会将她推入更危险的境地。 如果她是郭氏,在做了这样的事情之后被发现,第一个反应,肯定是杀人灭口,毁尸灭迹。而不是就此罢手。 而且,郭氏的心如此狠毒,连她这么一个小丫头都不肯放过。她是绝不敢冒险的。 可笑的是,她之前还觉得自己流氓的行为有所作用,能镇住郭氏。而郭氏,也被她气得够呛。她还洋洋得意,志得意满。可是实际上呢?原来她就是个跳梁的小丑。自以为是的跳梁小丑。 不过,却也足见郭氏城府之深。表面上一副被她气得七窍生烟,又不敢拿她怎么样的样子,可是背地里,却是早已经动了手,只等着见效了。郭氏这样的表现,那么将来等到她丧命,谁也怀疑不到郭氏的头上。甚至,沈峻之还会觉得,郭氏也算是不错了,一直多有忍耐。 怪不得最近郭氏在沈峻之的面前表现得如此温顺,又对她如此的和婉。 如今,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沈玉阑想通了这层层的关节,只觉得心像是在沿着一个冰窟窿往下沉,一点点的,越来越冷,越来越恐惧。 死神的阴影,似乎一下子从吴氏死亡的情形里跳出来,笼罩在了她的头上。似乎,下一刻,她就会步了吴氏的后尘。 她到底,该怎么办? 沈玉阑攥紧了手指,掐得掌心一片尖锐的疼。可是她却是紧紧抿唇,毫不在意――这样的疼痛,在这个时候,反而能让她在这层层恐惧中清醒冷静。 ------------ 第四十九章 恐惧来袭 沈玉阑的样子吓了金荷一跳:“这是怎么了?方才还好好的呢。” 不怪金荷会如此惊慌。而是沈玉阑现在这样子的确是有些吓人――脚步虚浮,面色苍白,神情恍惚,外加一脑门子的冷汗。 藿香到底年岁大些,又是穷苦人家的孩子,都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而且,纵然藿香聪明,可是到底还是没有沈玉阑那样想得深,想得远,更没有沈玉阑那样深切的体会,所以此时倒是镇定下来了,见金荷这样忙解释道:“可能是方才出去晒到了。” 金荷狠狠的瞪了藿香一眼,毫不客气的便是重重斥道:“既然知道太阳大,也不知道让你主子走阴凉的树荫底下?就让她这么晒着?” 藿香也不敢分辨,更不敢解释,压下心底的委屈赔笑道:“是,是我的不是。下次我再不敢了,还请表小姐饶了我这一回吧。” 金荷却是不肯――在她看来,平时里沈玉阑对待这些下人就太松散了。所以才会让这些丫头们做事不当心。如今,是该好好教训了了。 不过沈玉阑却是适时开了口,拦住了金荷,勉强笑道:“是我自己不听劝。只当一会儿没什么。谁知道就成这样了。是我身子不够强壮结实,哪里能怪她呢?荷姐姐,你给我熬点绿豆汤喝吧?我渴得很。” 既然沈玉阑发了话,金荷自然是不好再驳了沈玉阑的脸面的。而且看着沈玉阑那副可怜难受的样子,金荷更是心里一软,再舍不得闹下去。最后只没好气的瞪了沈玉阑一眼,埋怨道:“你呀,就是对她们太宽容了。”说完这话,却是忙不迭的去熬绿豆汤了。 沈玉阑歉然的看了藿香一眼:“你受委屈了。” 藿香眼底浮起水雾来,却是含笑摇头:“能为主子分忧,是我的福分。” 对于藿香来说,被卖掉做了丫头之后,还能被主子这样尊重疼惜,怎么能让她不觉得高兴感激? 沈玉阑也笑了笑,心头同样感激――她和真正的古代人不同。她从来不觉得,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忠心耿耿的付出是理所当然的。所以,她会感激,会想要回报。 “去请林妈妈过来说话吧。”沈玉阑低声吩咐道。 藿香却是有些迟疑――趁着沈玉阑此时就她一人在近前伺候的机会,她还是开了口:“这个事儿告诉林妈妈,妥当么?林妈妈会不会――” “我心里有数。”沈玉阑笑了笑,有些缓过劲儿来,喝了一口水后把玩着被盖,意味深长道:“她也跟了这么一段时日了,正好用这个事儿,看看她对我,到底是个什么态度。”看看林妈妈,到底是拿沈峻之当主子呢,还是拿她当主子。 藿香有些不明白,不过却也知道沈玉阑是真的心中有数,当下就去叫人了。 金荷端着绿豆汤回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沈玉阑捏着杯盖漫不经心把玩的样子。虽然是漫不经心,可是面上的神色,却是肃穆得让人心惊。 金荷心里悚然一惊,只觉得是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当下神色也是凝重起来,在沈玉阑旁边坐下,正色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了?” 沈玉阑抬头看向金荷,在触到金荷关切的眸子时,顿时灿然一笑,“也没什么大事儿,就是今天我又惹了太太不高兴了。正犯愁呢。还有学医那个事儿,觉得怪对不住常俞的。” “这要是看你整个人不顺眼,你做什么都能让她不痛快。为了这个你还有什么可犯愁的?只要姨夫对你好就成了。再等几年,嫁出去之后什么都好了。”金荷微微松了一口气,笑着言道。又俏皮的眨了眨眼睛:“我看那常俞也是个不安好心的。好好的,劝人家一个小姑娘学什么医?” 沈玉阑被金荷逗趣的样子惹得发笑起来:“胡说什么?这话让人听见了还得了?人家常俞也是一片好心。你这样说什么,倒像是人家心怀不轨了。要知道,这东西学了,可就是我的了。是我占了便宜还是他占了便宜?他就算有点小心思,也是想让跟他说说关于烧酒退烧法的事情。哪里就有你说的那样不堪了。” “那可不一定。”金荷“吃吃”的笑了一阵,古古怪怪的。最后却是又不肯说明,只让沈玉阑喝了绿豆汤。又见沈玉阑缓和了不少,这才松了一口气:“幸而不算严重。” “嗯,就是一时觉得头昏脑胀的罢了。人也困倦,我眯一会。荷姐姐你别担心了。对了,你上次绣的荷包做好了没有?”沈玉阑笑着宽慰几句后,便是想着将金荷打发开去。香的事情,她是不愿意让金荷知道的。这件事情,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份风险。不仅是怕走漏了消息,而是有的时候,知道得越多,反而越不是好事。 如果可以,她宁愿一直瞒着金荷,不将金荷牵扯进来。 金荷见沈玉阑的确是面色仍是不大好,就笑着道:“好,那你睡一会,我去绣花。中午我来叫你。” 沈玉阑应了,任由金荷将她拉到床边安置睡下,又含笑看金荷出了门去。 沈玉阑闭上了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鼻端顿时就感受到了一股若有似无的香气。不算浓烈,味道也很好闻。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她才没让人特地换过香。任由丫头一直用了这个。可是谁能想到,原本以为能凝神静气的好东西,此时此刻,却成了催命的东西? 到底这个香是什么时候开始用的?一个月前,还是一开始就是这个?沈玉阑眯着眼睛回想了一阵,最后终于想起――似乎一住进这里,就用的是这个。 可见,一开始郭氏就没打算要留下她的。 沈玉阑叹了一口气,烦躁的翻了个身,然后灼灼的盯着屋子里那个精致的雕花黄铜香炉,那里头点的,正是催命的香。 沈玉阑看了一阵子,心里渐渐的涌上来一股强烈的冲动――那就是将这个东西扔出去。踢翻它。 不过最后沈玉阑还是强忍下了心头那股强烈的冲动。不为别的,只为了四个字――打草惊蛇。 沈玉阑狠狠的重新闭上眼睛,然后不停的用指尖在床单上写一个字――忍。忍耐。这是她现在必须要做的,也是唯一能做的。 唯有隐忍,才能让郭氏掉以轻心,唯有隐忍,才能更好的将自身隐藏在暗处,唯有隐忍,才能把握最好的时机,一举击毙敌人!忍字头上一把刀,忍耐是辛苦的,是煎熬的,可是却也不得不忍。因为不忍,头上那把悬挂着的刀,就会立即落下来! 沈玉阑的心情渐渐平复下来,静静的躺着,等着林妈妈过来。 果然没多久,就听见林妈妈轻声的唤道:“大小姐?”声音很轻,若是沈玉阑没睡着,自然听得见,而若是真睡着了,自然也不会惊扰了她。林妈妈做事,总是妥帖得很。 沈玉阑睁开了眼睛,翻身坐起,然后指了指床沿,笑道:“林妈妈来了,快坐。”又看向藿香:“藿香,你去门外候着,我歇着呢,别让人扰了我休息。” 藿香自然是明白沈玉阑的意思是什么,这是为了防止人偷听。当下就退了出去,还细心的掩上门。 见了这个阵仗,林妈妈自然也心里雪亮;“大小姐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沈玉阑点了点头,笑得随意:“有件事儿我拿不定主意,想请妈妈替我看看。到底怎么样才是最好的。” 林妈妈笑:“大小姐只管说。”沈玉阑不懂就问,这一点她早就习以为常了。而大多数的时候,她也都是倾囊相授的。只除了有时候有些话,实在不是她这个身份能说的,她才会三缄其口。 沈玉阑便是笑着问出了口:“我给林妈妈您讲个故事吧。话说从前有个官员,他娶了两个老婆。但是呢,一直一来两个老婆一个在老家一个在身边,所以也一直没什么冲突。可是有一天,这个官员呢,心血来潮,接了老家的老婆和女儿到身边。结果,路上那个老婆就遇上了强盗。被追杀了一路,最后死了。那个女儿呢运气好,侥幸活命了。千辛万苦的到了官员的身边。她以为自己以后就安全了。可是没想到,有一天她发现自己一直用的东西里,有慢性的毒药。长久这么用着,她最后肯定是一命呜呼的。但是,这个毒药是谁放的,她不知道,更没有证据。所以,她有些犹豫,不知道该怎么办?是告诉自己爹呢,还是自己悄悄的隐瞒这个事儿呢?林妈妈,您说,她该怎么办?而那个要毒死她的,又是谁呢?” 她自然是不能直接指名道姓的说是郭氏,所以,就用了这种方法。 不过,相信林妈妈是明白她说的到底是谁的。 林妈妈在听完之后,面色顿时就难看起来。下意识的扭头看了一眼那香鼎。 “这样的法子,在高门大户里虽然不常见,可是却也不少见。至于下手的是谁――大小姐想来听过一句话,在不能确定到底是谁下手的时候,你就想想,这事儿一旦成了,那么最终受益的人到底是谁。“”林妈妈面沉如水的说了这么一番话出来。 沈玉阑笑了,低头把玩抱枕上坠着的一个流苏:“我也是这样想的。想来想去,最终受益的,只有那一个人罢了。只是,这个事儿到底该怎么样处理,才是最关键的。” “那位小姐,是怎么知道香有问题的呢?”林妈妈犹豫片刻后如此问道。 沈玉阑仍是笑,不过目光却是冷峻:“是大夫告诉她的。” “那位大夫可信得过?会不会是误判?”林妈妈的态度仍旧是十分谨慎。 沈玉阑摇摇头,一脸肯定:“他不是冲动的人的。若不是有八成把握,他肯定不会轻言出口。”常俞来了这么几次,可是这一次才说,可见应该是有十分的把握的。常俞的稳重,让她愿意相信他的判断。 最重要的是,常俞和她没有什么其他的过节,没必要胡诌这么一个事情来骗她。吓唬她。而相反的,常俞对她的态度,一直很和善。 林妈妈此时心里颇有些心乱如麻。她没想到,沈玉阑叫她来,竟然是说这样一件大事。而且,还是性命攸关的事情。饶是她见过不少大世面,又生性沉稳,可是却还是忍不住的慌了神。 林妈妈看向沈玉阑,却是只在沈玉阑身上看见了一股沉静,而没有半点慌乱。尤其是那双眼睛,沉静如水,幽幽的折射出璀璨的光芒来。现在的沈玉阑,竟是有了一种动人心魄的魅力。要知道,平心而论,沈玉阑的容貌是不算太好的。只能算是中人之姿。比起沈玉珊,那是差了一截的。 可是这会子,林妈妈心头却是生出一股感觉来――那就是,这样的沈玉阑,不知超过了沈玉珊多少倍。纵然沈玉珊的容貌再精致美丽一倍,却也是望尘莫及。 林妈妈忽然就想起一句话来――容貌之美不过皮相,犹如瓶中之花,虽美无神。而最美的,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那股灵动之美,这种美,犹如灵山秀水,千年难改。 沈玉阑的美,就是这种非容貌之美。 林妈妈镇定下来,自嘲一笑:“倒是我慌了神了。” 沈玉阑也笑:“这有什么的?常人听了这样的事情,肯定就是会吓一跳的。况且――自身受其害,谁能不慌?我乍听的时候,就吓得不轻。险些腿软走不动路了。这会子才好了些。” 林妈妈却是不信――这样子,哪里能看出一点儿怕来? “我心里有两个想法。一种是鱼死网破,一种是隐忍不发。林妈妈您觉得哪一种更好?”沈玉阑扬眉问。 林妈妈心头权衡后,却是果断的选择了另一种:“隐忍不发。恕我说句逾越的话。这件事情,告诉了老爷,老爷未必会信,而且,也未必真的就能公正处事。郭家虽然渐渐势微,可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咱们沈家的根基太浅了。小打小闹的郭家那些老人不会出面。可是真关乎到两家人的名声和未来时,肯定不会坐视不管。” “而且,影响的不仅仅是郭家,还有咱们沈家。”沈玉阑沉声言道:“出了这样的事情,以后咱们沈家,只会被人耻笑。而更甚至,会影响我爹的前程。对不对。还有那句话,手心手背都是肉。女儿,可不只我这么一个。”| 林妈妈点了点头;“是这样没错。”沈玉阑想得很透彻,也想得很深。可是偏偏看见沈玉阑一脸沉静不在意的说出这样鲜血淋漓又现实得让人心惊的真相,又让人不禁生出无限的怜惜来。 想明白这些事情的时候,沈玉阑不可能不难受。可是此时此刻,却从沈玉阑的脸上看不见半点异样的情绪。仿佛她就是一个看客,和她根本没关系。 上一回沈峻之包庇沈玉珊的时候,尚且能看见沈玉阑面上恼怒忿然的神色。可是这一次却是平静得让人心惊。 这样的转变,只让人觉得心痛无比。只让人觉得无力,只让人觉得现实太过残酷。 林妈妈忽然有些不敢去看沈玉阑的脸,慌忙别开了眼睛。做母亲的人,总是会心软一些。可是同时,却又比旁人更坚强更狠辣一些。 所以林妈妈很快就又开口言道:“只是,咱们却也不能坐以待毙。” ------------ 第五十章 共患难 沈玉阑注意到,林妈妈说的是“咱们”。这个时候,咱们代表的是什么意思,自然是不言而喻。 很显然,林妈妈是觉得她和沈玉阑已经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所以,她决定和沈玉阑站在一起。甚至,算是背弃了沈峻之。因为林妈妈清楚――别的事情都可以告诉沈峻之,而且对沈玉阑也没有什么影响,甚至只有好处。可是唯独这件事情,是绝对绝对不能说的。 人都是自私的。在身败名裂和在让女儿受委屈之间,沈峻之应该还是会选择后者。 换成是谁,估计也都会如此选择。这是天性。避害趋轻。 所以,林妈妈在这个时候,选择了沈玉阑,也是理所当然。这是人性。这是人之常情。因为沈玉阑和她,是在一条船上,若是她们不共患难,不同心合力,那么这场博弈里,赢面自然是小得可怜。 郭氏既然用了这样的法子,那么将来,她们这些和沈玉阑亲近的,可能会知道一些事情的人,下场也必然好不到哪里去。 “林妈妈,你说她怎么就容不下我呢?”沈玉阑苦笑。她现在就是是十来岁的小姑娘,对郭氏有什么威胁?至于这样痛下杀手么? “说是平妻,可是自我朝开始,就极为看中嫡庶之分,看中名正言顺。当年八王叛乱,险些夺了这王位,若不是今上占着一个嫡出之名,占着一个名正言顺,最后这天下怎么样也都是未可知的。”林妈妈压低声音言道,“自从那时候,今上就对庶出子女格外严厉。也更为重视嫡妻嫡子。连带着,这些贵族王公大臣,同样也重视起来。平妻说起来好像是和正妻平起平坐。可是真个儿论起来的话,还是比不上嫡妻的。就是子女,也是低了一头的。不然。为什么太太那样怕夫人上京来?不然,为什么夫人去了之后,太太几次提出要去了这平妻的称号,让大小姐认她做嫡母?就是想要坐实了嫡妻的名头。” “所以说,将来真到了说亲的时候。沈玉珊说是嫡出的小姐,可是外头的人,却不会拿她当做正经的嫡出小姐。而我这个乡下丫头,反而身份上比沈玉珊高出一头?”沈玉阑恍然大悟――她倒是没想这么多,这么深。不过这会子,她倒是明白了为何郭氏非要除了她了。就算是为沈玉珊夺取这个嫡出的位置,郭氏也不会手软。 林妈妈点了点头:“太太这么多年,就生了二小姐这么一个。自然是全心全意的为了二小姐的。” 沈玉阑垂下目光,声音有些飘忽:“说起来,我爹也该想想儿子的事情了。我和沈玉珊都这么大了,可是一个弟弟都没有。难道将来咱们沈家就要这么断了根么?” 林妈妈一愣,随后有些模糊的明白了沈玉阑的意思:“难道大小姐是说――” “府里若是只有我和沈玉珊两个孩子,那么自然太太的目光就紧盯着我们。可要是不止一个孩子呢?说到底,我就是再占了名头,可我也是个一个女儿家。将来可继承不了这偌大的沈家家业。”郭氏最大的弱点,就是没能替沈峻之生下一个儿子。没有儿子,郭氏将来就没有仰仗。 林妈妈先是一喜,颇有些眼前霍然开朗的意思。可是随后又深深皱了眉:“在这个上头,太太管得极为严,府里的丫头们都是不许近老爷身的。而且,这府里的丫头们,也没几个容色出众的。” 沈玉阑摇摇头:“丫头就是生了儿子,那也上不得台面。到时候太太可以将孩子养在自己身边。对咱们也没好处。而且,之前之所以一直没有人进府,说白了是爹自己没那心思罢了。”若是沈峻之自己有那意思。府里没有,难道外头还没有? 林妈妈不好在这个上头深说,就是沈玉阑自己,也是不该在说自己父亲的这个事情的。所以,最后林妈妈只尴尬笑道:“老爷仁义,不愿为了这样的事情闹得家宅不和。” 沈玉阑一笑置之――家宅不和,如今沈家岂止是家宅不和?简直都要成了屠杀之地了。 她本来也不愿意搀和这样的事情,可是现在的情形是逼着她搀和。为了保命,她哪里还能顾得了许多? “可是这个事情,大小姐也不能直提。更不可能去亲自选人。”林妈妈提醒了一句。 “总有法子的。慢慢来,不着急。”沈玉阑笑了笑,眸子里清冷一片:“现在最要紧的是将这个香停了。还最好不要让太太觉察什么。” 林妈妈自然也觉得这个才是当务之急。可是至于怎么样做,却是一时半会的也拿不出什么主意来。 沈玉阑心头虽有了模糊的打算,可是却也没说出来,只道:“咱们都好好想想这个事儿。尽快拿出一个法子才好。还有,以后但凡是可能被动手脚的地方,咱们都要小心。” 既然知道了郭氏的心思,那么自然就必须严加防范才行。 林妈妈点点头,神色凝重:“一会儿我就找个名目将咱们院子里好好的清理一遍,尤其将那些容易被人动手脚的地方检验一回。再好好的设定个章程,务必让人钻不了空子。” 沈玉阑看得出,林妈妈说这话的时候,是有些愧疚和懊恼的。毕竟,林妈妈是她院子里的管事妈妈。这些事情,也是她应该尽的责任。如今这上头出了差错,自然让林妈妈觉得过不去。再加上自身也受了害,那么这心里的疙瘩肯定不是轻易能够散去的。 不过这样也好,算是给林妈敲了个警钟,不然的话,日后再出了什么纰漏,那就不一定像是今日这样,只是一场后怕了。 又说了几句话,林妈妈忽然一拍脑袋,欣喜道:“有了,我倒是有个法子,咱们能不用这个香了。” “哦?”沈玉阑愣了愣,倒是来了兴趣,便是让林妈妈快说。 林妈妈面带笑意,“大小姐是要为夫人守孝三年的。夫人如今连头年的忌日都没过,大小姐如今还得常去寺庙里给夫人做法事。咱们完全可以从这个上头做文章。大小姐孝顺,为了让夫人早登极乐,所以每日燃佛香,抄佛经,逢初一十五茹素。这样谁也挑不出毛病来。” 沈玉阑目光闪了闪,也是笑了:“这个法子极好。香可以从寺庙中求来,咱们每年多添香油钱就是了。这样一来,谁也不能再里头动手脚了。没隔一段时间,咱们再请行家来替咱们看看,查看查看。不仅是香,还有别的东西,但凡是容易被人动手脚的,都可以请人看看。等到三年孝期一过,我就只说闻不惯别的香味了,要么仍然用佛香,要么就用花果等天然的东西。” 林妈妈笑容更胜:“的确如此。只是多费些功夫就行了。” “为了活命,费工夫又算什么?”沈玉阑淡淡一笑,攥紧了手指,目光一片凌然。 林妈妈心头一窒,缓缓叹了一口气,什么也没说就告退出去了。 沈玉阑便是闭上眼重新躺下了,许是心头安定,这一次她倒是没了方才辗转难眠的躁动,竟是睡着了。 睡了一觉起来后,沈玉阑倒是神清气爽了。也全然没了那会子骇然摸样。金荷便是彻底放下心来,只是仍找了个由头敲打了几个丫头一回。沈玉阑抿唇在旁边笑:“我任性一回,倒是连累你们一顿痛骂。” 几个丫头倒是也没见多委屈,反而杜若还笑道:“表小姐说得没错,咱们是不该纵着大小姐任性,不爱惜自己的身子。以后呀,可不敢再这么着了。” 沈玉阑顿时笑得无奈:“看来荷姐姐的话倒是比我的管用了。” 金荷也笑了:“这也是为你好。她们都是懂事的。遇到不懂事的,才纵容着你呢。” 沈玉阑只得乖巧点头:“荷姐姐说得是。”不过心头却是很受用的――被人关心着的感觉,实在是极好的。 待到用过午饭,沈玉阑又悄悄的跟林妈妈商量了一回细节,将事情敲定下来了,这才各自照着安排的做了。 傍晚沈玉阑亲自去二门口候着沈峻之回家,又让人冰了瓜,沏了沈峻之喜欢的茶。至于晚饭――郭氏那头没说请不请沈峻之过去用饭,她也就没多说什么。现在她对郭氏,更为忌惮几分,轻易不敢再上前去捋虎须了。 沈峻之自然是欢喜得很。不过却是又轻声责备:“这会子还热得很,跑出来做什么?万一受了暑气怎么办?” 沈玉阑就笑:“哪能那么娇弱了。又不是走一步喘三口的娇弱得跟什么似的。比起那样,我倒是宁愿我是个三五大粗的,比男人还结实健壮的。”这倒是大实话。在经历过女人当男人用,男人当牲口用的情景之后,她是无比深切的明白,一个健壮的身体到底有多么重要。一个好身体,就能让你比别人更多一重保障,能让你比别人更上一层楼。尤其是竞争起来的时候――不然怎么说,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呢? 沈峻之被这话逗得“哈哈”大笑:“这可使不得。女儿家还得有女儿家的样子,跟男人似的,那可怎么得了?”说完又挤了挤眼睛,一本正经的愁道:“真成了那样,怕是嫁不出去了。到时候可怎么办?” “那就不嫁。在家里孝顺爹一辈子,难道不好?”沈玉阑顺口就接了下去。 ------------ 第五十一章 心寒 沈峻之笑着看沈玉阑一眼:“胡闹。”语气虽然有些斥责的味道,可是实际上听起来,却是带着宠溺和笑意的。而眼底的疼惜,更是掩饰不住。 任由哪个父母,听见女儿说这话,估计心里都又是好笑又是欣慰吧?笑的是这话就是孩子气的话,欣慰的是女儿有这份孝心。 沈玉阑笑了几声,也没再说下去,转而拉着沈峻之往自己院子里去。又道:“一会儿我跟爹有话要说。” 沈峻之恍然:“我就说你今儿怎么这样了,原来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沈玉阑吐了吐舌头,俏皮的拉起沈峻之的胳膊撒娇:“哪里有?不许乱说。我就是顺带说说那事儿。再说了,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不是大事儿?那是什么事?还值得你这样费力?”沈峻之笑着打趣。神态中透出一股亲昵来。 沈玉阑垂下眼睛,笑容也敛去:“是关于我娘的。” 沈峻之一愣,随后也是不由自主的敛去了笑意,神色渐渐凝重起来:“什么事儿?” 沈玉阑心想——其实沈峻之对吴氏,还是很有感情的。不然也不会如此。 “我睡觉的时候梦见我娘了。梦见我娘对着我哭,一个劲儿的哭。我想,她是不是过得不好?”沈玉阑叹了一口气,一面偷偷看沈峻之的神色,见沈峻之皱起眉头后,这才又道:“所以,我打算除了做法事之外。自己也做些事情帮我娘积福祝祷。好让她早登极乐才是。我听说,手抄佛经焚了,可以有这样的效果。所以我打算试试。只是具体怎么弄,还得去寺庙里请教一下禅师才行。” “既然是这样,那就照着你说的办。若是需要我做什么,也只管开口。”沈峻之倒是没有半点迟疑,当下就拍板做出了决定。 沈玉阑微微松了一口气——沈峻之相信了就好。 于是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倒是也没起什么波澜——唯独郭氏知道了这件事情之后,很是不痛快了一回。 郭氏觉得,这就是沈玉阑为了故意和她做对,才生出这么一件事情来。狠狠的掐碎了一朵瓶子里养着的白荷之后,郭氏咬牙切齿的骂了一句:“小贱人。” 秦嬷嬷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只觉得郭氏这些年来,不知怎么的脾气越发的暴戾起来。当下秦嬷嬷便是劝了一句:“太太何必发怒?且再忍一忍就是了。还是那句话。一个丫头片子,还能再家里呆几年?” 然而这一次郭氏却是没听进去,更不像是往常一样将这口气咽下去,反而恶狠狠的驳斥道:“又是这句话!我是一刻也不想等了!别忘了,玉珊再过几年,也该慢慢看着亲事了!有她在那里占着位置,玉珊怎么办?我又怎么办?你看看老爷那态度,眼里还有我和玉珊娘两么?” 秦嬷嬷皱了皱眉,张嘴想说不该这样想——沈玉阑刚进府,沈峻之顾念着这么多年的亏欠,加上一时新鲜,多关注些也是十分自然的事情。别忘了,沈峻之难道对沈玉珊就差了?再说了,再关心沈玉阑又怎么样?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一旦嫁了人,还不就是那样了?横竖吴氏这个最大的劲敌去了,还有什么可担心的?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么? 可是郭氏却是没给秦嬷嬷开口说话的机会。郭氏只顿了顿就又说了下去:“好了,奶娘你也别说这些话了。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横竖再忍耐些日子,也就彻底解脱了。” 说这话的时候,郭氏唇角微微上翘着,眼底带着一股得意和阴狠。使得郭氏整个人看起来阴厉而又冰寒凌人,让人不敢亲近。 秦嬷嬷心底一惊,面上也是错愕——一个不祥的揣测顿时浮现出来。 秦嬷嬷下意识的想追问几句,可是在看见郭氏面上不耐的神色之后,却是又将到了喉咙上的话咽了下去。这些日子,郭氏对她的态度,可不像是以前那样依赖和言听计从了。反而越来越嫌她啰嗦和糊涂了。 秦嬷嬷慢慢垂下头去,一言不发,心头却是有些不是滋味——从一个猫儿似的婴儿开始带起,直到现在郭氏成了当家主母,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对郭氏可谓是掏心掏肺忠心耿耿,哪怕是她自己的孩子都没这么上心过。最初郭氏还好,可如今却是……这样想想,心里不由得有些寒了。更是想,到底不是亲生的,到底在郭氏眼里,她也就是个奴才。 这样的念头一生出来,就根深蒂固了,更是挥之不去,纵然强压下去,也总觉得心头不那么舒畅,继而多少有些膈应。说话办事的时候,自然而然的,也就不再像是以前那样尽心尽力,全然为了郭氏了。只是这些又都是后话了。 不过此时此刻秦嬷嬷的这些想法却是郭氏完全不知道的。此时此刻的郭氏,尚且还沉浸在对沈玉阑的滔天怒气中。反正在郭氏的想法中,只要是和吴氏有关的,那就是沈玉阑故意找事儿,故意让沈峻之想起吴氏,从而对她们母女生厌。 郭氏恨恨的撕着手里的精致苏绣牡丹戏蝶的帕子,一张精致描画的面容扭曲得完全没了丽色:“恨只恨我自己肚子不争气,不能生儿子,不然——哪里容得下小贱人放肆?”纵然沈峻之嘴上不说,更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行动,可是郭氏却是能感觉到沈峻之的焦灼和在意。 所以,郭氏自然觉得压力极大。当初生下沈玉珊后,她虽然又怀孕了一次,可是却是小产了。从那之后,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竟是再没了动静。眼看着她年纪越发大了起来,怕是再也怀不上了,如何能让她不着急? 可是这样的事情,偏偏着急也没用。 秦嬷嬷也叹了一口气,半晌才道:“听说常太医家的几位姑奶奶都是妇科圣手,不如请来瞧瞧?” 郭氏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果真如此?那倒是要请来看看。不过,听说常家的那几位,主要是给宫里的贵人们看的,我若是去请,会不会——” “怕什么?咱们老爷再怎么也是将军,又得器重。还有舅老爷——再不济,还有那一位呢。”秦嬷嬷压低了声音提醒。“再说了,上次玉阑小姐病了,不就请的常家的老爷子?老爷子都能请得动,更别说那几位姑奶奶了。” 郭氏顿时眉色一亮,挑眉喜道:“对,我还当咱们是西北那破地方的一个小人物呢。真是糊涂了。还是奶娘你想得周到。”顿了顿又有些咬牙切齿:“倒是那小贱人占了便宜。” 秦嬷嬷笑了笑,却并不似往日那样欢喜。更不似往日那样和郭氏同仇敌忾。 郭氏却是暗暗打定主意,明儿就去下帖子请人过来。 不过让郭氏欢喜的是,还没来得及下帖子,常家的人就上门来了。若不是来的是常老太医和他的孙子,而且沈峻之也在家里,郭氏肯定直接就迎了上去,而不是只能跟在沈峻之身后了。 当着沈峻之的面儿,郭氏决口不敢提起生育的事儿。一来是怕勾起了沈峻之的心思,二来是怕万一说出什么不好的话,让沈峻之知道了,就完了。 所以,纵然郭氏心里急得跟猫爪似的,可是面上却是纹丝不动的。只做到了一个女主人该做的一切,多余的,那是一点没有。 常老太医的突然造访,让沈峻之实在是有些摸不着头脑。于是寒暄了几句之后,就有些沉不住气了。虽然没明着问,可是也试探了一下。 常老太医看一眼边上垂头沉静不言的常俞,面上露出一丝尴尬来。随后却也是开门见山的道明了来意:“其实我是来道歉的。” 这话顿时将沈峻之惊得几乎坐不住,眼睛都瞪圆了。郭氏同样也是如此。 常老太医见了沈峻之这幅样子,反倒是“呵呵”笑了,神色也是如常了:“是我们唐突了。关于令女的学医的事情,都是我这孙儿年轻不懂事闹出来的。他只当这是好事儿,所以贸然就开了口。实在是让你们为难了。昨儿他告诉我后,我已狠狠训斥了他一回。这件事情,只当是没发生过就是了。呵呵,沈将军不必觉得不好意思。你不同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一次,尴尬的人,就换成了沈峻之了。能不尴尬么——他为什么不同意沈玉阑去学医?还不就是觉得这不是什么正经女子该去学的东西?说白了,士农工商,这医者的地位,其实真不算高。真要说起来,其实就是卖弄手艺的人。只是大家都知道大夫的重要性,都尊敬着不敢得罪罢了。男子尚且如此,更别说女子了。所以,沈峻之不同意。 可是这都是阴私的想法,不好拿在明面上说的。这会子常老太医直接拿在明面上说了,还说得如此坦坦荡荡,直接就点中了沈峻之的心思,哪里能让沈峻之不尴尬? 反应同样剧烈的,还有郭氏。不过郭氏却不是觉得尴尬,而是觉得恼怒——沈峻之怎么就敢得罪常老太医?不就是学医?反正是沈玉阑去,又不是沈玉珊去,怕什么? 就在夫妻二人各怀心思的时候,常老太医又发了话:“实在是觉得对不住沈大将军,所以我备了一点薄礼,还请沈大将军不要将这事放在心上。” 常老太医将姿态摆得如此低,更让沈峻之坐不住了。沈峻之满面通红的站起身来,朝着常老太医深深作揖:“老太医快别这么说了,折煞沈某了。沈某不敢答应此事,实在是因为小女资质拙劣,怕让到时候丢了沈某的脸。又想着人家学医的,都是从小开始。她都十岁了,实在是年纪有些大了。而且。这样的事情,该我上门道歉才是,如何能让老太医您道歉?” 郭氏一面跟着沈峻之行礼,一面心头微微松了一口气,心道:还好,沈峻之还不算笨蛋。 ------------ 第五十二章 敲定 这头沈玉阑自然也得了消息。 沈玉阑惊了一跳:“常老太医亲自来了?常俞也来了?” 紫苏点了点头,压低声音道:“老爷和太太都在前厅陪客呢。听说,还和大小姐您有关。倒茶的那位姐姐说,常老太医说是来负荆请罪的。” 沈玉阑挑眉,看了一眼林妈妈。想知道林妈妈是什么意思。 林妈妈笑了笑,却没明说,只道:“常老太医是个精明人。知道怎么着才能达成目的。大小姐若是能学到一星半点儿,也受用不尽了。” 沈玉阑也忍不住笑了,喜滋滋道:“没想到我运气这样好。倒是还能捡这样一个大便宜。” “的确是个天大的喜事。”林妈妈也笑,看上去是真高兴。 沈玉阑便是问道:“怎么,林妈妈不觉得这件事情太过与众不同了?而且有辱千金小姐的斯文形象?不觉得这样的事情,是不能做的?” 林妈妈仍是笑,手上却是开始动起来――先是打开柜子取衣裳,又从妆奁里拿出首饰来,口中道:“自我朝以来,民风开放,许多前朝陋习都摒弃修正了。尤其是朝廷对商人和手艺人的看法。以前,纵然女子学了医术,那也是绝不会可能送进宫去的。更不敢如此让人知晓。常老太医在朝为官多年,为什么近些年就突然让自己家的女眷们也开始行医了?自然也是有考虑的。其实,咱们这样地位尴尬的新贵,这样的话,说不定反而更好些。一来,学了东西到底都是自己的。内宅里头,懂点医术,那可是能保命的。其二,常老太医如今声望极高,和常家扯上关系,对大小姐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其实,林妈妈还有一句话没说出来――常老太医有不少孙子辈,若是他日被常老太医看重,能嫁入常家,那才真正是天大的福气。毕竟,以后郭氏肯定不会在婚事上替沈玉阑打算太多。所以,最好的办法,其实还是沈玉阑自己要早做打算才行。不然将来…… 不过想着沈玉阑到底是个小姑娘,这话于是自然也就没说出口。 沈玉阑自然也想不到这些。她最高兴的,还是在于学医这件事情上头。 笑盈盈的换过衣裳,果然没多久郭氏身边的丫头就过来传话了,让沈玉阑赶紧过去见客。 沈玉阑早已经准备好,自然也没什么可耽搁的,当下就跟着丫头去了。郭氏的丫头笑得有些阴阳怪气的:“大小姐可真是运气极好,这样的好事也能遇上。老爷说了,让大小姐以后跟着常老太医家的几位姑奶奶学医呢。” 沈玉阑一听这话,顿时喜上眉梢――既是这么说,那就说明这件事情的确是定了下来了。她是真的能学医了。 因为心头高兴,所以沈玉阑也懒得去计较郭氏丫头的态度了,一路笑盈盈喜滋滋的。到了前厅,进去之后见沈峻之和常老太医并排坐在一处,正喝茶谈笑,常俞坐在下首处,倒是颇有些百无聊赖的意思。 她进去的时候,恰逢常俞也是看了过来。对视之下,常俞微微点了个头,然后露出一丝笑意来。 沈玉阑倒是没吝啬,直接回了个灿烂的笑脸。 常俞一愣,反应十分奇怪――最后竟然是转过脸去了, 沈玉阑颇有些莫名其妙,直到看见常俞侧脸上十分明显的红晕,这才终于恍然大悟――原来是不好意思了啊。 心头偷笑的同时,沈玉阑忙又规规矩矩端端庄庄的给常老太医见礼。自然――得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毕竟,沈峻之可还没对她明说呢。不过,看向常老太医的时候,她的笑容却是止不住的灿烂。 常老太医同样也是笑得灿烂――以至于一脸的褶子都快成一朵招摇的花了。 沈峻之的态度则是显得不自在许多,又有些尴尬又有些不情愿可还非要做出一副高兴的样子来。于是结果那表情看上去,反而变得有些古怪。沈峻之看着沈玉阑,勉强笑道:“玉阑,你也认识常太医,自然也就不需要介绍了。常太医很是喜欢你,想让你跟着去学医术。你的意思呢?” 虽然是询问的语气,可是沈峻之的眼神却不是那么回事儿――那神情分明在说:找个理由拒绝了吧。 沈玉阑自然不是没看见沈峻之的眼神,也不是真的就不明白沈峻之的意思。可是……她最后低下头,只当是没瞧见沈峻之的眼神,只笑道:“我资质愚钝,若是常老太医不肯嫌弃,自然是玉阑天大的福气了。” “这么说,你是答应了。”常老太医方才一直没说话,不过此时却是出了声。而这么一出声,顿时让沈峻之没出口的话就那么噎在了喉咙里。 沈玉阑笑仍是笑:“玉阑求之不得。” “哈哈,好。好。既然如此,那你明日就过来一趟,行了拜师礼吧。”常老太医笑,一句话就将事情这么定了下来。 沈玉阑应了,一直没敢抬头看沈峻之的脸色。 倒是郭氏笑着开了口:“择日不如撞日,我这就让人准备拜师礼,我和老爷陪着玉阑一块儿去吧?这样的事情,哪里这样随便呢?”说着果真就吩咐秦嬷嬷去准备东西。那架势,分明就是要在今日将这个事情定下来。 沈玉阑自然是欢喜的,同时也疑惑纳闷――为什么郭氏对这样的事情乐见其成?甚至连沈峻之的意见都不顾了?垂头想了一回,沈玉阑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随后索性就不再去想了。自然,她仍是不敢看沈峻之一眼的。 沈峻之此时心头说不出的郁闷――沈玉阑装作没瞧见他的不乐意也就罢了,毕竟沈玉阑的心思他是知道的。可是郭氏呢?郭氏不可能不知道他的意思吧?郭氏的这种明知故犯的态度,实在是叫他恼怒。可是当着常老太医和常俞的面,让他说出什么出尔反尔的话,却是又让他觉得实在是做不出来。 事到如今,事情自然是只能这么定下来了。沈峻之心头纵然再怎么不乐意,却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在心头气闷一回,面上还只能笑呵呵的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一群人各怀心思,却是都面上笑呵呵的。自然,沈玉阑是真高兴的。一行人乘车换轿的去了常家后,沈玉阑便是立刻被围观了――既然是过来拜师的,那么常老太医自然是率先一步派人回来通报了消息的。这样常家这头也好准备好一应事宜不是? 而常家这头,女医虽然不少,可是都是常家的亲眷,从没收过外人。所以,沈玉阑自然是让人好奇又被看重的――一来就被围观了,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不过,好在大多都是善意欢喜的目光――尤其是大人。偶尔几个带着些许不那么欢迎的目光的,都是与沈玉阑差不多大的小姑娘。 沈玉阑腼腆的笑着,乖巧的回答着所有人的问题,力图得一个好印象。 不过,别人也不会问什么刁钻古怪的问题。也就是一些再寻常不过的事情――爱好啦,年岁啦,平日都在家里做什么啦,读书了不曾啦,等等。 常老太医待到众人的热情稍稍减退之后,这才咳嗽一声,敲了敲椅子示意众人先安静下来。待到都住了口,安静的坐下了,这才笑着道:“你们想必也知道了。这是沈将军的爱女,玉阑。从今日开始,她就要跟咱们学医了。自然,是学女医。你们几个商量商量,看看她是跟着谁?” 常老太医这话是对着女眷里头最年长的几位女子说的――虽然说是年长,可是年岁最大的,看着也就三十来岁左右,年轻的,瞧着也就是十八九岁。而且,这几位女子眉眼上都有些相似之处,一看就知道肯定是有血缘关系的。 沈玉阑也有些紧张的看着,想知道自己的师傅最后到底会是谁。 那几位小声的商议一回,最后最为年长的便是笑着站起身来:“爹,那就我来带吧。她们几个,现在手上都带着人呢。再说,她们也年轻了些。” 沈玉阑微微舒了一口气――比起年轻的,她自然更希望师傅是个年长的。当医生的,自然还是年岁越长,资历越高,经验和学识上也越好。这样一来,她能学到的东西也会多很多,甚至好很多。 不过,倒是没想到,这个女子竟然是常老太医的女儿。 沈玉阑看向常老太医,这事儿自然还得他同意了才行。 常老太医见出来的是自己的女儿,倒是很高兴,连连点头:“好,我原想的也是交给你。交给你我放心。”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接下来自然就是正儿八经的拜师礼了。说起来,沈玉阑还从未经历过这个,又是兴奋又是紧张又是期待的。手心里倒是出了一层黏糊糊的汗。 ------------ 第五十三章 拜师礼 常老太医和沈峻之及郭氏,以及常老太医的大儿子和大儿媳妇坐在一旁观礼。而坐在最上首位置的,却是即将成为沈玉阑师傅的常敏。常敏是常老太医的幺女,同时更是常家这一群女医之首。在常家,常敏的地位不亚于如今常家的当家主母。 常家并没有分家,常老太医自己虽然就生了两个儿子,可是两个儿子却都是子嗣旺盛的。再加上一些旁支,所以常家的人气实在是很旺。几乎满满当当的站了一屋子的人。 沈玉阑在常敏的带领下,首先拜过神农华佗,又拜过历史上有名的那些医者大夫。最后才行的是拜师礼——常敏坐在正中央的主位上,安安稳稳的受了沈玉阑三跪九叩的大礼。喝了一碗徒弟茶。 最后沈玉阑送上一份拜师礼——是一对玉璧,这是郭氏主动替沈玉阑张罗准备下的。不得不说,在面对外人的时候,郭氏出手倒还是很大方的。一点挑不出错来。这对玉璧不管是成色做工,都是上等之物,一点也不会掉了沈家的面子。 常敏给沈玉阑的回礼,是两本医书——却都是妇科方面的。沈玉阑恭敬的接了,翻开看了一眼就惊喜了:这两本书都是旧的,上头还有朱批的注解。不用想也明白,这肯定是常敏自己用的东西了。如今转送给她,也足以显示出对她这个徒弟的看重。 原本只有五分的师徒情谊,顿时就涨了三分,一下子有了八分。至于剩下两分,则是需要长期培养的情谊了。 沈玉阑对这个师傅,彻底的有了发自肺腑的恭敬。 常敏又训了一回话。不过并不啰嗦,言简意赅。只道:“医者仁心,你将这一点牢牢记住。他日对待病者,务必一视同仁。再有,便是行医冷静自持,不许狂妄自大。治得了便治,治不了便不治,不许有半点勉强!否则,便是害人!” 沈玉阑自然明白这些都是作为一个医者应该具备的东西,是必须坚守的东西,当下忙磕头恭敬的应道:“师傅教诲,弟子不敢忘记,必定晨昏自省,时刻牢记。 许是见沈玉阑说得诚恳认真,常敏的态度微微和缓,也多了笑意:“如今你尚且还在守孝,也不必每日过来学习,先在家中熟读医术,了解医理。另外,这些都是你的师姐妹,你们日后也要和睦相处。”不过也没仔细的介绍,只略指了一下一旁那一群有大有小的女眷们。 沈玉阑忙上前去见礼。然后得了一堆东西。其实说起来像是不少,可是真正开始行医的也只有七八个,而学的倒是不少,有十来个的样子。大多都是和她一般大小,也有五六岁七八岁的。 不过一时间沈玉阑也记不住这么多人,只能笑着混过去。 一天就这么闹哄哄的过去了。直到拖着一身疲惫和沈峻之郭氏告辞从常家出来,沈玉阑还没缓过劲儿来——忙碌碌的一天就这么过去了。她倒是有些云里雾里的感觉。很有些觉得像是做梦,全然没有真实感。 常敏和常老太医也跟着一起送了出来。 郭氏笑着和常敏客套:“以后都是一家人了,妹妹还这么客套做什么?哪里需要亲自送出来?”一日为师,终生为师。做弟子的,是要拿师傅当做父母来侍奉的。有了这层关系,常家和沈家以后的关系自然就好比正经的亲戚一般。郭氏说是一家人的话,也不算夸张。叫一声妹妹,常敏自然也当得起。 常敏微微一笑,倒是没有像郭氏那样热情,反而有些不自在的抽出了被郭氏紧紧握着的手:“沈太太客气了。不过是做个老师罢了,就跟在学堂上学也是差不多的。”这意思,分明级是有些疏离的味道。不愿意太过亲近的意思。 换做是旁人,肯定是觉得无比尴尬的。 不过郭氏的脸皮倒是比旁人更厚些,竟像是完全没听出常敏的意思,仍是不改热情:“这是什么话?这拜了师,妹妹就好比是玉阑的爹娘一般,咱们自然是该多亲近的。玉阑才进京城不久,还不大懂得规矩,若是不懂事惹怒了你,该如何就如何。要打要罚,妹妹只管动手就是。妹妹若是下不去手,告诉我也是一样的。以后呀,咱们可要多走动走动。好好亲近亲近。” 常敏的笑容有些勉强,话里拒绝的意思越发的直白起来:“只怕我每日行医授课,倒是没有什么时间去登门拜访。” “时间总会有的。”郭氏笑盈盈的拍了拍常敏的手背,目光热切:“说起来,我还有事儿想拜托妹妹你呢。” 郭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这番话,又是沈玉阑的长辈,常敏自然是不好拒绝的。当下只得笑着客套:“有需要我帮忙的时候,沈太太只管开口就是。” 沈玉阑皱了皱眉,觉得有些臊得慌——她恨不得将郭氏赶紧拖回来。更是觉得有些对不住自己这位新晋的师傅。要知道,郭氏这不是跟强盗一样了么?分明是在逼着人家常敏答应呢。 看着郭氏还真要开口说下去,沈玉阑再也撑不住,急忙开了口:“时辰也不早了,爹,咱们还是赶紧回吧。玉珊在家里,怕是早就等得不耐烦了。” 沈峻之自然也是有些尴尬,只是方才也不好出口阻拦,此时见沈玉阑开了口,倒是松了一口大气,忙点头接话道:“正是如此。太太,有什么事儿,还是改日再说吧。今儿忙了一天,大家都累了。” 常敏也笑:“是有些累了,我等下还得进宫当值。所以也就不多送你们了。”说完后退一步,含蓄的朝着郭氏笑。可是瞧着那架势,却颇有些如临大敌的味道。 沈玉阑只想一把捂住脸,再也不要见人。郭氏真的是……太不要脸了。也不知道别人以后都该怎么看她们这一家子人。更不知道,她以后还怎么面对这位师傅了。 倒是常老太医犹如什么也没发生似的,又嘱咐了沈玉阑几句后,这才放人了。 直到马车开动,沈玉阑这才长出了一口大气——可算是完事儿了。再这么下去,真没法见人了。真不知道郭氏今儿是怎么了。 沈玉阑是单独乘坐了一辆车的,郭氏和沈峻之同乘。所以一上车后,沈玉阑就没再维持端庄的形象,直接靠在了靠枕上,一个劲的揉按隐隐发疼的太阳穴。郭氏的表现,让她不得不头疼。当着人的时候,其实郭氏的表现还是很好的。可就是最后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却是简直让人跌破眼镜。那形象,直接从一个端庄贵妇,变成了一个急功求利的市井无赖。——可不是耍无赖么?人家常家没欠沈家什么。凭什么要求人家帮忙?就算她拜师了,那也不能如此不客气。 那副架势,让人不自禁的觉得——这哪里是送自家姑娘来拜师的,分明就是卖了这个女儿,好和常家搭上关系,然后让常家帮忙的。 郭氏这样,让常家上下怎么想怎么看?还不得连她都瞧低了?那么以后她还怎么和人相处? 想想这些,沈玉阑就没法子不头疼。 当然,她毫不怀疑,今日若换了是沈玉珊拜师。郭氏绝不会是这个态度和反应。说来说去,她就是吃亏在没个亲娘罢了。 沈玉阑除了苦笑之外,还是只剩下苦笑。事已至此,多想无益。于是长叹一声后,她打算不再去纠结这些。不然想着想着,又该心里不平衡了。 不过,就在沈玉阑静下心神来的时候,却是蓦然灵光一闪。犹如醍醐灌顶一般的顿悟了——她猛然明白了郭氏为什么这样支持她拜师的事情了。 从一开始,郭氏打的算盘,怕就是有求于常家!所以,在知道了常老太医的意思之后,郭氏就立刻来了个顺水推舟!甚至连沈峻之的意愿都肯违背。无他,利益使然罢了。假如不是一开始就抱定了那样的心思,郭氏想必是绝对不会出半点力的。 不过——也不一定,兴许郭氏会巴不得让自己不在府上呢?送去了常家,那可不就是眼不见心不烦了? 沈玉阑连连冷笑——同时心中又疑惑:到底郭氏对常家有什么相求的?竟然让郭氏如此不顾脸面的急巴巴表现了出来。 关于这个问题,倒是也没什么可猜想的。沈玉阑心思微转就明白过来了——常家能让人求地,只有一样东西。那就是医术。沈家现在可没人生病。郭家那头也没听说。所以,沈玉阑猜测郭氏是为了她自己。 郭氏求的是常敏,而常敏……最擅长的是妇科。 郭氏无子。 于是顿时一切都能够串联起来了。郭氏是求子心切,所以才会如此热切的促成了自己拜师的事情。然后期望常敏好好诊治,好让她能快点生一个儿子。 沈峻之现在最缺的就是儿子。一旦郭氏生下儿子,那么郭氏的地位就牢不可破。到时候,沈家就在郭氏的手掌之中。自然,自己也就再也翻不出什么大浪来。有了儿子后,沈峻之还会看重自己这个女儿不成?就算不会忘记自己的存在,可是剩下的关切,恐怕也是很有限的。 重男轻女,在这里可是再常见不过的事情。 沈玉阑不禁冷笑。郭氏这个算盘打得很响亮啊。不过,自己却不会就这么干巴巴的看着郭氏志得意满。必须想个法子,让郭氏达不成心愿才好。 至于阻止的理由——且不说吴氏的惨死和之前的恩恩怨怨。只说以后想不想活下去! 沈玉阑绝对相信,如果郭氏真的生了儿子将沈家牢牢握在掌中后,第一个不会放过的,就是自己这个眼中钉。 只是又该怎么阻止?总不可能叫常敏不要理会郭氏吧?只怕,就算真的开了口,常敏也不会理会自己。常敏……看上去就是那种十分严谨的大夫,她不会听自己一言,从而放弃一个病人。是的,若是郭氏真的请常敏治疗了,那在常敏严重,郭氏就是一个病患。 常敏一定会不偏不倚,一视同仁的对待每一个病患。 贸然开了这个口,只会让自己在常敏眼中的形象彻底毁坏。所以,这件事情,必须好好的琢磨琢磨。 ------------ 第五十四章 懊恼 下车的时候,沈玉阑就注意沈峻之和郭氏之间的气氛有些古怪。当下便是忍不住挑眉——看这个情况,夫妻两十有八九是在车上吵架了?想想,这实在是很正常的事情。今天郭氏违逆了沈峻之的意思,沈峻之一肚子火气,不可能就这么隐忍下去。 尤其,在这之前还有一肚子火气呢——常老太医赶鸭子上架让沈峻之不得不改口同意拜师的事情,沈峻之虽然面上没显什么,可是想必,心里不痛快得很。 沈玉阑偷偷笑了——郭氏来当这个出气筒,实在是再合适不过。 所以,沈玉阑只当什么都没看见,乖巧的行礼告退:“今儿累了一整日,爹和太太赶紧回去歇一歇,玉阑就不打扰了。” 沈峻之勉强挤出笑容:“既然拜了师,就要好好学,别丢了脸。”碍着常老太医的脸面,不得不同意了此事。他绝对对沈玉阑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不过事已至此,自然也只能鼓足劲儿的往前走。不学则以,既然学了,就该学出个名堂来。不然的话,就是辱没了沈家的家风,就是让沈玉阑自己陷入困境。可相反的,学好了,那也是有好处的。 不过不管怎么说,以后沈家和常家的关系,可以算是搭上了——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倒也算是牢不可破。 要知道,这个时代,那是非常注重师生关系的。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这样的话,并不是说说而已。 沈玉阑低眉垂首作乖巧状:“我一定会努力。”就是为了她自己,也不敢不努力啊。 整个过程,郭氏都是木着脸,一言不发也没多看沈玉阑一眼。那样子,但凡是长了眼睛的,都能看出此时郭氏的不痛快。 沈玉阑只当没看见的从郭氏身边走过,朝自己的院子走去。只是还没走远,就听见后头隐约有争执的声音——虽然夫妻二人都还知道压低声音,可是到底也比平日说话的声音高了不少。尤其是在这样四下里一片安静的地方,实在是叫人想忽略都难。 不过沈玉阑走得远了,倒是也没听清楚到底说了些什么话。只是这样的情景,即便是没听见,猜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沈玉阑觉得,如果她是郭氏,说不定也会十分厌恶自己。毕竟,自从自己进了这沈家的大门之后。郭氏和沈峻之之间,也不知道吵了多少回了。 直到回了院子,沈玉阑扬起的唇角也没垂下来。 林妈妈见了,难得笑着打趣了一句:“大小姐这是出门捡到金子了不成?高兴成这个样子?若是真拣着了,也该让我们也开开眼,高兴高兴才是。” 沈玉阑笑出声来,眼睛弯成一个月牙儿,眸光晶亮:“金子没拣着,倒是比拣了金子更高兴。”拣了金子也只能用一时。可是学了技艺,却能受用一生。 林妈妈自然不是真不知道沈玉阑出去干什么去了,当下也没再开玩笑,却是轻声提醒了一句:“表小姐今儿看着闷闷的,像是有些不大舒服。大小姐可要去瞧瞧?” 沈玉阑一怔,随后反应过来——她就说今儿怎么一直觉得忘记了什么事儿,可不是忘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她竟是忘记让人请了金荷一同去常家了! 这下可坏了!金荷肯定是不高兴了吧?这样大的事情,自己没跟她说,又忘记请她一起去,能高兴就怪了。沈玉阑连衣裳也顾不得换,急急忙忙的冲去了金荷的房间。 走到门口的时候,沈玉阑见了白芷,便是赶忙问:“荷姐姐呢?” 白芷摆摆手,压低声音道:“表小姐睡下了,说是有些不大舒服。我瞧着,好像是偷偷哭了。小姐赶紧去劝劝吧。” 事实上,白芷已经是说得很婉转了。事情远比这个严重得多——知道沈玉阑他们出门,却丝毫没有想起自己后,金荷瞧着就不大对劲。先是郁郁寡欢,也不知道想什么。后头就完全是有些控制不住脾气了。甚至发了一通脾气,将白薇狠狠训斥了一回。虽然后头又软了下来,对白薇说了几句缓和的话。可是看着却也是很勉强的。 以往金荷总是笑盈盈的,很温柔和缓的样子。可是没想到,发起脾气来的时候。却也是阴沉得吓人。 白薇今日平白受了一顿骂,面子上也有些挂不住,借口头疼躲在屋里不肯见人了。白芷去瞧了一回,见白薇正偷偷的哭呢。 白芷就劝了几句:“当奴才的,哪有不挨骂的?若是为了这个就怄气。那以后还不得怄死了?听我一句劝,主子训斥几句那是常有的,可千万别真放在心上了。” “哪里是几句训斥?你是没瞧见,那样子,倒是恨不得吃了我似的。虽说是奴才——可是我是卖身给沈家,又不是给金家!一样是奴才,咱们也不往高的比。只和紫苏她们比。大小姐几时骂过人了?什么时候都是笑眯眯的,有什么好东西紫苏她们几个哪次没沾光分一点?我也不是贪图那点东西,而是我心里咽不下这口气。难道我就比旁人差了?”白薇哭得眼圈儿红红的,连珠炮似的抱怨了一通,又恨恨的抹了一把眼泪:“她算哪门子主子?摆什么威风?大小姐还没怎么着呢,每次就数她蹦跶得厉害。还处处管着大小姐,倒像是她多能耐多重要似的——” 白芷吓得一把捂住了白薇的嘴巴,压低声音急道:“我的小姑奶奶,这话也是浑说的?让人听见了,你有几个脑袋?不说别人,大小姐第一个就饶不了你!你也不看看,大小姐和表小姐是什么样儿?那可是比亲姐妹更亲呢!表小姐怎么着,大小姐都没说呢,哪轮到咱们说什么?再有,既然被买了来,主子让伺候谁,咱们就伺候谁。哪里有挑三拣四的命?你也别嫌,伺候表小姐,从比干杂活的好吧?” 白薇不啃声了。咬牙抹泪。 白芷也不敢再久留,压低声音嘱咐:“想明白了就赶紧的洗把脸,收拾收拾。可别让人看出来了。我还当着差,先走了。”说完也就赶紧去当值了。不然万一被发现了,那就不好办了。虽然不至于就被赶出去了,可是扣钱挨训是少不了的。 待到白芷出去,白薇忽然恨恨的骂了一句:“家鸡再装得像,难道还真能成凤凰?寄人篱下,还做出那副样子,糊弄谁呢?”——横竖,她是瞧不上的。 白薇的心思,自然没人知道。 而金荷更不知道,她今儿的一顿脾气,来日竟是给她造成了那么大的麻烦。 不过那都是后话。 沈玉阑进了内室,一眼就看见了金荷面朝床里头躺着,一动不动的像是睡着了。于是也没说话,蹑手蹑脚的走了过去。 结果走得近了,却是听见了金荷的啜泣声。顿时一惊,当下又是愧疚是后悔,忙上前赔礼道:“荷姐姐,是我不好,你可千万别生我的气。” 金荷冷不丁的听见沈玉阑的声音,先是吓了一跳,后头听见了沈玉阑赔礼的话,却是身子一僵,原本已经要转过来的身子,重新又转了过去。止了哭声,冷冷道:“谁生气了?”却只是不承认。 沈玉阑干巴巴的笑了几声,继续上前,更伸出手去摇晃金荷;“好姐姐,今儿是我的不是,你就大人大量原谅我吧。我也是一时疏忽了。原本是想着要叫你的,结果三言两语的岔开去,就混忘了。是糊涂,你别气坏了身子。” 金荷却是只是不理会。不过哭声却是渐渐的止住了。 沈玉阑见状,便是赶忙再接再厉。 过了许久,终于哄得金荷心软了,金荷翻身坐起,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脸颊上红红的。金荷看着沈玉阑,蓦地哭出声来:“我也不是真的生你的气。我就是心里有些不舒坦罢了。我好怕。怕连你都忘记我了,连你都不肯再理我了。” 沈玉阑很能理解金荷的心情——在金荷心里,是将自己当成了相依为命的人的。可是今儿自己这样一番作法,却是让金荷有些寒心,从而更是恐慌,觉得自己心里没有她,将来早晚对她的态度渐渐也就冷淡了。要知道,金荷在京城,除了她这么一个亲人之外,再没有别的什么人了。 或许沈峻之算是亲戚,可绝不是亲人——沈峻之连自己这个女儿尚且也不知道有多少感情,更别说一个从没听过从没见过的侄女了。给口饭吃肯定没问题,可要说别的什么关心之类的——肯定十分有限。 金荷那种孤独恐慌的心思,沈玉阑懂。 正因为懂,所以才会更加的愧疚和后悔。 “荷姐姐。我怎么会那样?以后我绝不会再这样了。真的。我发誓。”沈玉阑认真的,愧疚的言道。眼睛里满满的都是诚恳。这番话,当然是真心的,可以说是半点没有掺假。而心里,她也是这么发誓的。 金荷抿了抿唇,颇有些不好意思:“好了好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我一时没缓过来。还发誓做什么。”其实想想,也不算什么大事。可是心里就是不得劲。拜师可不是小事,她以为沈玉阑肯定是会请她跟着一起去的。可是左等右等,却都没有等到人来叫她。然后,就听说人已经走了。顿时心里说不出的失落和难受。同时心里还有些小小的嫉妒——她难道就很差?可是为什么只选中了沈玉阑呢? 不过金荷自己也明白,这样的嫉妒,实在是没有道理。所以很快压了下去。可是委屈和失落,却是怎么也挥之不去。于是忍不住就烦躁起来。越想越不得劲,加上这些日子在沈家受的这些不能明说的委屈,于是就彻底控制不住情绪了,干脆偷偷躲起来哭。 这些金荷都没跟沈玉阑说——她觉得,沈玉阑不是她,根本不能理解这些。她和沈玉阑是想同的,可又是不同的。沈玉阑好歹是正经的小姐,可是她呢?想到沈家下人看自己的眼神,金荷就忍不住的攥紧了拳头。不过,面上却是什么都没显。 而沈玉阑,此时满心愧疚自责,倒是也没注意到这些。 好不容易将金荷哄好了之后,沈玉阑便是仔细的跟金荷描述了一回拜师时候的情形——没办法,金荷不是没去看么? 自然,郭氏和沈峻之吵架的事情也没漏掉。 金荷倒是听得十分入神,尤其是知道郭氏和沈峻之吵架了之后,更是破涕为笑,一脸快意和幸灾乐祸:“要是打起来才好呢。”郭氏不痛快,她就觉得心情舒畅。 沈玉阑也是忍不住捂着嘴笑起来——两人活脱脱的就像是刚偷了油的老鼠,躲在一旁偷偷乐。 晚间的时候,沈峻之过来和沈玉阑她们一同用饭——这样的情况虽然不少,可是也不多。大多数的时候,沈峻之都是在郭氏那儿用饭的。这是对郭氏的尊重,也是习惯使然。可是今儿…… 瞧着沈峻之有些阴沉的神情,沈玉阑心头一片了然。看来,今儿吵的这一架,有点厉害啊。 不过沈玉阑却也不可能主动去问——她只当什么都不知道,仍是欢欢喜喜的去做自己该做的事情。营造出一副父慈女孝的场面来。 原本沈玉阑以为沈峻之会对拜师的事情说些什么——毕竟之前态度那样坚决的不同意。可是沈峻之却是没说,可能是觉得事情已成了定局,不好再说什么了吧。不过不说,却也是让沈玉阑松了一口气。 用罢晚饭,沈峻之却是突然开口道:“玉阑,你陪我去园子里走走吧。” 沈玉阑心里一紧——这样说,必定是有什么话想单独跟她说。既然是要单独说,那肯定是重要的事情了。当下点点头,浅笑着应了。 金荷垂着头,声音一片温柔:“那我让丫头们冰着瓜。一会儿走热了正好回来吃。” 沈峻之点点头,夸赞一句:“你这性子倒是和你姨妈很像。又和软又懂事。总为别人想着,让人心疼得紧。” 为了这一句夸奖,金荷脸颊都挣红了。 沈玉阑也笑着开口:“可不是,从小娘就总说,荷姐姐更像是她女儿。不过荷姐姐这份温柔,可是我拍马也追不上的。” 说了几句话后,沈峻之和沈玉阑就出了院门。 金荷叫来白芷,轻声吩咐:“挑个大的瓜切了,用冰镇一镇。再备几碗酸梅汤。” 白芷应了,退出去的时候,却是不经意的瞧见了金荷紧紧攥着的拳头。可是再看金荷面上,却是与寻常无异。白芷顿了顿,只当是什么都没看看见。 而这头,沈玉阑和沈峻之走在园子里。天色已经有些暗了,不过却还不至于看不清楚路。许是快要下雨的缘故,总觉得有些闷热,即便是偶尔有风吹来,也让人觉得烦闷。 “算算日子你来了也有几个月了。怎么样,住得可还习惯?”沈峻之缓缓开了口,倒是也没什么异样的,仿佛叫沈玉阑出来,就是纯粹的为了父女两人谈谈心。 沈玉阑朝着沈峻之一笑:“有什么不习惯的?其实都差不多的。要说真有什么不习惯的,就是娘突然不在了。以前用惯的丫头也都不在了。不过也不打紧,慢慢的也就习惯了。” “习惯就好。”沈峻之点了点头,忽然又道:“太太那头,你也别太对着来了。她到底是长辈,你一个做小辈的。这样传出去,将来对你也不好。” 沈玉阑一惊,第一个反应是郭氏对着沈峻之告状了。不过随即又想——沈峻之是相信了?心里迟疑着,也就没有立刻回答。 沈峻之又说下去:“不过,也不必太过绵软。你娘的性子就是太绵软,所以总是吃亏。玉阑你是个聪明的,想必是知道该怎么把握好这个度的。如今天下看着太平,可是边关时有摩擦。而且,今上雄心壮志,怕是早有打算。所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说不得我就要回去边关。到时候——” ------------ 第五十五章 形势 沈玉阑立刻就明白了沈峻之的意思――到时候,沈峻之走了,家里就剩下郭氏主持大局。若是得罪得狠了,郭氏肯定不会给她好果子吃。只是……沈峻之大约不知道,郭氏到底是个什么心肠。估计就算是她将心掏出来,也未必就能让郭氏对她有半点怜惜。 不过,沈玉阑自然也不能直接将这话说出口。所以便是低声应了。 “如今你还没除孝服,也不宜在外头走动。所以暂时还不用花钱。等到明年除了孝服,出去走动了。若是缺银子了,只管告诉我。或是让你院子里的林妈妈找王礼。我私下里买了两个庄子,差不多也够你日常的花销了。”沈峻之缓缓言道,语气有些未雨绸缪的意思。 沈玉阑听着,心里不由得升起一个疑惑来――难道,沈峻之说的战事,已经临近了?不然,沈峻之怎么会这样安排? “玉珊被惯坏了。她性子不让人。太太又只生养了这么一个。所以到时候,能让着的,你尽量让一让吧。毕竟也是你妹妹,真闹起来了,也不好看。”沈峻之又道。 沈玉阑仔细的看着沈峻之的神情,想要从他面上看出点儿什么来。不过,却是什么也没看出来。沈峻之说起这些的时候,完全就像是在闲话家常一般。 沈玉阑却有些忍不住――“爹。你实话告诉我,是不是金上的意思是,这两年就要起战事?” 沈峻之低头看沈玉阑,目光沉静,心中却是感叹――比起沈玉珊和郭氏,沈玉阑的心思,倒是更敏感细腻些。这话他也跟郭氏说过,可是郭氏却只觉得他是偏心沈玉阑,全然没想过别的。当下也不隐瞒,点点头:“怕就是这一两年的事情了。如果没有别的什么意外。” 沈玉阑悚然一惊,脑中蓦然划过一个想法来――顿时手心里出了一层汗。好半晌,她才艰难开口:“既然是这样,那为何今上要将爹调回京城?一直留在边关不是更好?” 沈峻之听了这话,忽然一笑。目光却是有些冰寒:“玉阑,你知道为什么往往世家大族里,用的人全都是家生子?因为一家人都替你办事,就算有哪个人有了异心也不怕。因为……他的家人还被捏在手里呢。有了这样的牵绊,用起来,是不是放心得多?” 沈玉阑打了一个寒噤。然后脑子里浮出两个字来:人质。 是的,没错。是人质。先让沈峻之回京,然后再派出去,但是这一次却不让他带着家眷一起去。为的就是要牢牢掌控住沈峻之。 不过,值得上位者这样算计的,说明沈峻之是要被重用了?说明在上位者心里,很看重沈峻之?那么,是不是可以认为,沈峻之将来的前途,可以说是一片光明?大约是的。如果真的要打仗,而沈峻之又立下汗马功劳。那么沈峻之的身份地位,那肯定是要水涨船高的。 到时候,作为沈峻之的女儿,她的身份也会水涨船高。 不过,沈玉阑倒不是很在意这个。比起这个,她倒是更希望沈峻之能够留下来才好。沈峻之就是她唯一的靠山。若是沈峻之一离开,郭氏…… 有那么一瞬,沈玉阑差点就冲口而出将郭氏做的那些事情说出来。不过话到嘴边。到底又咽下去。没有证据,一两句话,怕是不能让沈峻之相信。说不定,还会觉得她疑神疑鬼,太过猜疑。 最终,沈玉阑只是轻轻的言道:“如果真有那么一日,爹在外面,一定要平平安安。” “嗯。我会的。”沈峻之笑了笑,“我的家还在这里,自然是要平安回来的。” 沈玉阑笑了笑,垂头想了想:“荷姐姐也不小了。如今玉珊妹妹去学堂,来年我也要去常家学医。不如让荷姐姐也跟着去学堂?娘就这么一个娘家侄女,荷姐姐又待我极好,于情于理,咱们都该好好对荷姐姐。我也没有旁的兄弟姐妹。所以――” “我明白你的意思。”沈峻之叹了一口气――没有别的兄弟姐妹,沈玉珊肯定是不能仰仗的,倒不如培养了金荷。将来沈玉阑和金荷二人,也算是能够互相扶持一把。“明儿我就去安排。” 沈玉阑灿然一笑:“谢谢爹。” 沈玉阑原本还想说关于纳妾生儿子的事情。想了想到底还是没说――做女儿的,管起父亲的这些事情来,到底是有些尴尬和不应该的。 又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回话。不过后头说的都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至少,都没有沈峻之即将上战场,以及她们如今是人质的消息来得震撼要紧。 待到回了院子,沈峻之又呆了一回,吃了几片瓜,这才走了。 沈峻之一走,金荷便是寻了机会去问沈玉阑:“姨夫说什么了?” 沈玉阑不想将这些凶险的事情说给金荷听吓坏了她,就摇头隐瞒了一部分:“也没什么,就是让我以后别热太太生气。兴许是惹怒太太的事儿被爹知道了。” 金荷皱起眉头来:“姨夫这样说?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以后都要让太太压着不成?姨夫未免也太偏心了。太太那副样子,咱们还不够忍让?” “没办法,谁叫咱们年岁还小,只能如此呢?”沈玉阑叹了一口气。如果可以,她倒是宁愿快些嫁出去才好。至少嫁出去了,自己也能做些主。日子也有个盼头。这么煎熬着,实在是太难受了。而且,郭氏的狠毒,让她时刻都觉得头上悬着一把刀,一刻都不得安稳。 金荷粗蹙着眉头没说话,似乎很不痛快。沈玉阑心情也是十分低落,也没多说。不一会也就散了。 第二日,按照原定的计划,沈玉阑拉着金荷去了庙里。亲自找了主持说了情况――当然不是实情,仍是用做梦来做的缘由。只说自己要给母亲祈福抄经。以求母亲早登极乐。倒是让主持很是夸赞一回。只赞她仁孝。又赞她供奉佛主心诚。最后还亲自给她选了经文回去抄写。 沈玉阑被夸得多少有些不好意思,也没多留,拿了东西就赶紧走了。 赶车的是王礼,沈玉阑便是随性了些。因为还从未好好逛过街,所以就让多绕了几圈。她和金荷也不下车,若是有什么想买的,就让丫头下去买。 路过一个大医馆的时候,沈玉阑一眼就瞧见了常俞的身影。穿了一件暗青色的长衫,站在柜台后头,正在看书。当下心头一动,忙让王礼停了车。然后吩咐丫头:“去请常小大夫过来说几句话。” 金荷有些迟疑――“咱们这样见了外男,怕是不好罢?”上一次为了这个,郭氏狠狠的发作了一回。那情景,她到如今都是不敢忘记的。所以,遇到这样的事情,第一个反应就是觉得不妥当。 沈玉阑却是不大在意,笑着摇头:“放心吧,我已经拜了师,自然不算外男。再则,就算太太知道了。想必也不会为难我们。”毕竟,郭氏现在有求于常家,自己又是常家新收下的徒弟。再怎么也不会因为自己见了常俞而发作起来。不然岂不是打了常家的脸面? 况且,即便是郭氏知道了要训斥,常俞也是不得不见的。 不过即便是沈玉阑如此说了,金荷仍是有些不安。沈玉阑见状,垂下眼皮想了想,便是笑道:“这样,荷姐姐你在马车里等我一会儿,我下去跟他说话。”常俞对自己来说不算外男,可是对金荷来说,却算是的。金荷既然觉得不妥当,那么自然也不好勉强。 金荷点点头:“那你快去快回。” 沈玉阑笑着应了,然后就挑了帘子跳下马车。正好常俞走了过来,见沈玉阑从马车上一跃而下,倒是吓了一跳,责备了一句:“万一伤了腿怎么办?”再说了,一个姑娘家,也不该这么风风火火的,好歹文静些。 沈玉阑却没想那么多,随意一笑不在在意道:“这才多高点?”跳真么点儿就伤了腿,那可真是…… 不过这个时候可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指了指医馆,沈玉阑笑道:“这是常家的医馆?” “嗯。常家在京城一共四个医馆,这是其中一个。不算最大的,如今是我和二哥负责这里。”常俞答道,又问她:“你今儿出来做什么的?” “去寺庙里,求了些檀香和佛经回来。我打算替我娘超经消孽,好让她早登极乐。”沈玉阑并不像多说,简单的说了两句。常俞是知道内情的,这么两句话,自然也足够让他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果然常俞点了点头,“寺庙的檀香味道也不错。再则,檀香凝神静气,点这个比你之前用的好。以后就一直用这个也无妨。” 沈玉阑点了点头,然后看常俞压低声音道:“常俞,能不能请你帮我个忙?” ------------ 第五十六章 求助 常俞目光一凝,没直接答应,而是反问道:“是不是想让我帮你看看那香?” 沈玉阑没想到常俞一下子就猜到了,当下干笑几声,点了点头:“嗯,想请你帮我看看。” 常俞静静的瞅着她,半晌没言语。 沈玉阑莫名其妙,被看得渐渐不自在起来,脸上也羞窘起来。抬手抹了抹脸,茫然反问:“怎么了,脸上有花不成?” 常俞瞧着她茫然的样子倒是忽然笑了,挑了挑眉反问一句:“你倒是挺会分派事儿的。不过――我为什么要帮你呢?” 这句话,还真把沈玉阑给问住了――可不是么。仔细想想,常俞凭什么要听自己的,这样帮着自己呢?自然是没有这个道理的。就算是自己拜了常敏为师,可是和常俞……顶多算同门情谊?但是这也不足以让常俞可以二话不说就帮自己罢? 这样想着,沈玉阑不由得渐渐涨红了脸。这一次,是真的有点儿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了。之前常俞给她的印象就是个热心肠的少年,虽然看上去挺冷的。所以,这一次她理所当然的就还是觉得常俞会帮她。可是却没想过,人家常俞凭什么? 沈玉阑心里暗骂一句;惯性思想害死人了。 不过好在她现在外表就是个十岁的小丫头片子――那么自然可以没脸没皮一点儿。所以沈玉阑干脆无赖一回:“要不是你提醒我,我也不能发现啊。再说了,现在好歹你也算是我师兄吧?常家我就认识师傅,你,还有常爷爷,我总不能找他们去吧。”一面说一面留意常俞的神色。见他有些儿无奈之色流露出来,于是心底更尴尬了。 沈玉阑觉得自己挺可耻的。然后又不禁想――常俞方才笑着反问自己的时候,那样子还真和平日大相径庭,完全就是个阳光小少年了。他如果肯多笑笑,也不知道会迷死多少人。 就在沈玉阑心里走马灯似的心思乱转,这头常俞心里也是心思流转――沈玉阑这幅样子,分明就是在耍赖皮。他自然是心里门清的。只是,偏偏看着那双带着狡黠的充满笑意的眼睛,听着那软软的,带着一丝撒娇的声音,他却有些拒绝不起来。 而且,没来由的,常俞想起了二哥那个刚两岁的小侄女。有时候也会耍赖皮,然后软软的奶声奶气的撒娇。让人心里软软的,不由自主的生出宠溺的心思来。 当然,沈玉阑和小奶娃之间,还是很不同的。不过就是刚才的神色,有点儿那么异曲同工之妙的意思。 反正,就是让人不由自主的就软了心肠。 常俞自己还没反应过来,嘴上已经软了:“好吧,那你明儿让人送来。”一出口,他自己都愣住了。然后皱起眉头来――他原本是不打算趟这趟浑水的。之前蛊惑着沈玉阑拜师,那样出力气,也是打了自己的小算盘的。毕竟,他又不是什么真正热心的人。要非说他是不遗余力的帮了沈玉阑不仅仅是因为心里的小心思,也不算不对。 因为沈玉阑当时的神情打动了他。沈玉阑对学医这件事情,十分热切渴望。那样的神情,让他想到了当初他一心跟着爷爷学医的时候。所以不由自主的,就心软多事了一回。再后来,就是知道了沈家的那一摊子破事儿之后,对沈玉阑的同情和好奇。沈玉阑小小年纪,又刚死了娘,来了这么一个陌生的环境,还要面对那么一个“母亲”。换做别的小女孩儿,怕是每日都是恐慌不安的,反正,绝对是不会那样的冷静和平和。至少面上看起来是那样的。她将不安和恐慌压在了心底,然后表面上若无其事―― 那个时候,他觉得,沈玉阑实在是很像坚韧的野草。明明弱小,却又偏不屈服。 越是了解得深了,越是这样觉得。每一次,看见沈玉阑明媚的,灿烂得如同三月里春光的笑容,常俞就会一次次的将二者联系起来。如果他看见沈玉阑总是愁眉不展,或是哀伤不已,或许他还不会觉得惊奇。可是偏偏,这两样东西,他都没在沈玉阑身上看到。 所以,他不仅惊奇了,更是关注了。不自在觉的,就关注了沈玉阑的情况。然后一次次的对沈玉阑心软起来,又一次次的做出让他自己匪夷所思的事情来。 尤其是这一次――他告诉沈玉阑香有问题的时候,他是看见了沈玉阑的情绪的,那样惊恐那样害怕,那样的无措和愤恨。可是一转眼,沈玉阑又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了。笑盈盈的拜了常敏为师,对那郭氏仍是恭恭敬敬。叫人看不出半点异样来。 他不由想,沈玉阑实在是坚韧得……有些可怕。甚至,他会忍不住的想,如果是换成了他自己,他能不能够做到沈玉阑这个地步。 心里思绪翻涌,可是表面上常俞却是半点没露。反而不动声色的又追加一句:“仅此一次,下不为例。就是这一次,也要报酬的。” 他这么一说,沈玉阑倒是去了尴尬,嘻嘻一笑,浑不在意的挥挥手:“嗯,仅此一次,下不为例。”顿了顿又问他:“银子我是没多少的,能不能少收一点?”这话是大实话。结果一说完,就看见常俞像是看怪物似的看着她。当下不好要意思起来,认真的补充:“我是真没钱。” 常俞已经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咳嗽了一声正了正神色后,他假装不经意的挥挥手:“那就先记账。” 沈玉阑顿时松了一口气――她还真怕常俞狮子大开口。对于常俞索要报酬这件事情,她倒是没觉得不对――让人白干活,不给钱,那才不对呢。人家干了活,要报酬,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不是? 又说了几句之后,沈玉阑就告辞了――也不好耽误了常俞太多时间。只要他肯帮她看看就行了。而且,她也不好让金荷等久了。 常俞心头郁闷,也没多说,摆摆手就回神进了医馆了。等到再回头――就看见沈玉阑身手矫健爬上马车的情形。顿时又忍不住勾了勾唇角:这丫头,真是和旁人大相径庭,也不知道那脑子里都装的是什么。 他这一笑,倒是旁边的常弘看得分明,顿时讶然打趣:“今儿太阳可是从西边出来了。” 常俞看了一眼自家二哥,顿时也有些不好意思,面上却偏还要强撑着:“那是姑姑新收的徒弟,总不好对人冷着脸。” 常弘心道:答非所问啊。面上却是没再穷追不舍,只作了然状:“原来是姑姑的小徒弟。看着倒是不错。就是不知道心性如何,学得好学不好。” “心性倒是不错,也肯学。想必不会太差。”常俞鬼使神差的,夸了这么一句。 常弘诧异的看了一眼常俞,张了张嘴,最后却是什么也没说。只是心头却是留了心:也不知道这个沈家的小姑娘有什么特异之处,竟让常俞这样上心。 却说这头,沈玉阑上了马车,就被金荷一顿埋怨:“说是只说几句话,可这那里只几句话的功夫了?瞧你们说话的摸样――你一年年的也大了,男女之防上也该注意些。千万别落了什么话柄给人。不然,将来说亲怕都要吃亏。” 沈玉阑虽然不喜欢听这些话,可是却也知道金荷是为了自己好,当下只是笑笑,也不反驳什么。心中却道:落什么话柄?自己才多大?十岁的小丫头,还是个孩子呢。至于男女大防――又不是背着人偷偷摸摸的说话,光明正大的。谁又能说什么? 因为怕金荷一直念叨下去,沈玉阑就岔开了话题:“咱们去书铺看看吧?买些笔墨纸砚。不然回头上学的事情定下来了,手忙脚乱的忘记了也不好。这可是大事,马虎不得。” 说起上学的事情,金荷果然丢开了这个话题,蹙眉不安道:“虽然在家里也读了书,可是到底没学什么。这会子去了学堂,万一跟不上怎么办?”顿了顿又道:“要不,我还是不去了,就在家里陪你――” “胡说。”沈玉阑想也不想就打断了金荷:“现在我是守孝,要呆在家里。可是等一年后除了孝服,就要去常家学医了。到时候,你天天在家里我怎么放心?去了学堂,就算一时跟不上也不打紧,慢慢来就是了。再说了,咱们女儿家的又不考功名,学问好不好的不重要。去学堂,不过是交几个朋友,学着认字,然后一处玩耍,见见世面罢了。不会真要求你怎样的。” “真的?”金荷有些不相信。 “自然是真的。”沈玉阑笑着保证。其实她也是不知道具体的情形的,不过想想,也就那么回事儿。顿了顿看见金荷仍是不安,便是笑道:“你也别怕,如果去了发现实在是不习惯,那就又回来就是了。” 金荷见沈玉阑连这话都说了出来,也就不好再说什么,只将不安都压在了心底。其实刚才她差点想说,“要不我跟着你一起学医”的。不过想了想之后,到底没说出口。 回了府里之后,沈玉阑刚歇了一下,郭氏身边的双玉就过来传话了:“大小姐,太太请你过去一趟。” ------------ 第五十七章 帮还是不帮 金荷闻言,下意识的就攥紧了沈玉阑的手――总觉得,郭氏叫沈玉阑过去,肯定是没有什么好事的。 沈玉阑无声的安抚了金荷一回,便是站起身来对双玉笑道:“那这就去吧。别让太太等久了。”就算明知道没什么好事儿,却也是不得不去。 双玉现在的态度可比以往好多了――至少有了对待主子的样儿了。双玉笑道:“大小姐也不用着急,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情。大小姐是不知道,今儿大小姐刚出了门子,太太就狠狠发作了一回那些不长眼的奴才们。尤其是双福双喜,太太已经将她们撵去外院做粗使丫头了。以后啊,自然是在没有人敢乱嚼舌根了。不过大小姐这里一下子少了两个人,太太说让大小姐暂时先应付着,回头再挑两个好的送来。” 沈玉阑听了这番话,倒是有些诧异。有些不明白怎么的郭氏突然就这样对她上心起来――就算是要做给沈峻之看,可是也不必做得这样狠不是?双福双喜,可是她的人。而且,还领着大丫头的份例呢。就这么撵着去做了粗使丫头,可是有点打脸啊。郭氏也不怕寒了其他人的心? 于郭氏所说的再送两个好的来――沈玉阑倒是宁愿郭氏不送。再送来也是郭氏的人,她一样得费心思撵了。所以何必折腾呢?不过想想,也觉得不大可能。郭氏是不会同意的。 金荷却也是跟了上来:“我也正好去给太太请安。” 沈玉阑感激的朝她一笑,虽然觉得金荷过去也没什么必要,可是当着双玉的面也不好说什么,只得让金荷也跟着了。 一路上,双玉没少说话。不过听来听去,也就那么一个意思――无非是郭氏对沈玉阑看重,对沈玉阑好罢了。 沈玉阑似笑非笑的听着,心道――郭氏这是想干什么?好好的,竟然还让一个丫头吹嘘起她自己来了。难道是想要拉拢自己不成?可是也不想想,自己难道就真的能被几句话打动?又不是三岁小孩子,分不清是非黑白。更判断不了别人对自己的好坏。 所以自然而然的,双玉说的那些话,听了也就听了。风过无痕一般。 一路进了郭氏的院子。郭氏正在挑东西,什么头面布匹的,摆了一屋子。 沈玉阑进去之后和金荷恭恭敬敬的请了安行了礼。 郭氏会转过头来,难得的是个好脸色,甚至笑了笑,语气甚为亲和:“来。玉阑,你过来帮我瞧瞧,哪个东西送礼最好?送给你师傅的。” 沈玉阑一怔――这是要给常敏送礼?随后又笑了――是了,郭氏如今可不得讨好常敏?所以连带着,对自己的态度也好了不少。自己这是沾了常敏的光了。 一时间,不禁又感慨:看来,学医还真是没错的选择。瞧瞧,这学好了学精了,可不是好处大大的?没有谁,愿意得罪了大夫。 心中的想法自然面上是不敢露出半点的。所以沈玉阑笑着上前去了:“好好的怎么要给师傅送礼了?” 郭氏手上一顿,面上的笑意没减:“我身上不大爽利,想着请你师傅帮我瞧一瞧。咱们两家这样的关系,也不好给诊金。可也不能让人白帮忙不是?再说了,送了礼,讨了你师傅欢心,将来对你也有好处。” “太太想得周到。”沈玉阑笑,仿佛真的被郭氏骗过去,以为郭氏如此真的是为自己好。又开口关切问道:“不知道太太哪里不舒服?可要紧?”眼角余光一一从郭氏准备的东西上滑过,心中感叹:果然舍得。这些可都是好东西。头面都是赤金嵌宝的。布匹不是绸缎就是颜色花色罕见的。 郭氏面上微微露出尴尬之色,不过很快又掩去,叹道:“之前生你妹妹玉珊的时候亏了身子。这么些年过去,也一直没调养过来。眼看着年纪越来越大了,咱们府上就还你们两个姑娘,我想着,请你师傅帮我看看,调养调养。也好替你爹生个儿子不是?不然,这偌大的家业,以后交给谁?你们姐妹两个,也没个兄弟可以依靠不是?” 郭氏说的这番话,实在是合情合理,让人挑不出半点的毛病来。而且,那感觉,倒像是处处为沈玉阑想着了――可不是么,没有兄弟仰仗,娘家人不能给自己撑腰,嫁了人,可不就是矮了一截了? 沈玉阑的心中一动,有些震惊于郭氏的开门见山,却又明白,郭氏这是胁迫自己帮忙呢。不然的话,常敏不给她看,她不能替沈峻之生儿子,到好像是自己的过错了。是自己不愿意让郭氏生了儿子似的。 当然不能这样。沈玉阑很快就有了算计。笑着道:“原来是这个。太太何不早告诉我?也好让我去求了师傅?这可是大事儿。爹知道,想必也是支持的。既然如此,那礼物可不能马虎了。我瞧着师傅昨儿打扮得清爽,她是寡妇,想必也不会穿那些娇艳的颜色。所以,不如还是选一套头面吧。” 沈玉阑仔细的看了一回,最后指着一套赤金掐丝嵌宝的头面道:“送这个如何?” 沈玉阑没选择最好看的,选的是最贵的。因为她觉得,这些东西,常敏也未必会戴。说不得也是拿去送了人,或是干脆收起来。所以,选了价值最高的,将来说不定还能换了银子花呢。 这个时候郭氏自然也不会心疼,见沈玉阑选了一套最贵的,当下也笑了:“我也觉得甚好。就是怕你师傅不喜欢。” “怎么会?”沈玉阑微微翘起唇角微笑:“到时候也不说是请师傅治病的。只说我请师傅过来指点功课。东西也说是我孝敬的。这样师傅必然不会不收,面上大家瞧着也都好看。” 郭氏狐疑的看了一眼沈玉阑。然后垂头想了想,似乎觉得沈玉阑的这番话并不值得相信。倒是郭氏身后的秦嬷嬷笑着开了口:“这个法子甚好,大小姐果然是个聪慧的。处处替太太想着。”一面说着,一面悄悄不露痕迹的撞了郭氏一下。 郭氏便是也笑了:“可不是,这可是个好主意。”说着便是随手指了指另一只盒子里的一对碧玉钗,笑道:“这对钗水头不错,你和你表姐正好一人一只拿去带吧。年轻小姑娘,戴这些正合适。”又看了看另外一匹月白色的软云霞轻纱,干脆也一并给了:“天儿热,这个料子轻薄,颜色也好,你在守孝也能穿。拿去做件衣裳。” 沈玉阑顿时有些讶然了――郭氏怎么突然就大方起来了? 不过沈玉阑也没拒绝――反正郭氏的好东西多了去了,郭氏自己要给,为什么不要? 郭氏让秦嬷嬷将其他的东西都收了起来,却也没让沈玉阑她们走,只笑道:“今儿晚上在我院子里用饭罢。咱们一家人,也该亲亲热热的。”又看向金荷:“前段儿时间忙,也没功夫好好和你们说说话。你也别怪我这个姨妈。” 金荷叫沈峻之姨夫,那么郭氏自然也就该叫姨妈。 金荷怯怯的看了郭氏一眼,倒是也没不识趣,当下叫了一声。又另外得了一只金镯子。算是补上的见面礼。 沈玉阑心头越发的纳闷起来――郭氏怎么的突然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低头想了一阵,沈玉阑抬起头来了,笑着将今儿自己去寺庙的事情说了,又将做梦的借口拿出来,最后道:“寺庙里去求了一些檀香,据说能凝神静气的,一来让我夜里睡得安稳些,二来抄写佛经的时候也适合用这个。所以,我打算把我屋里用的香都换成檀香。” ------------ 第五十八章 海阔天空 郭氏皱了皱眉:“年轻小姑娘家,老用这个也不大好。”倒是面上也没有其他的神色了,所以也看不出什么端倪来。 沈玉阑闹不清郭氏的想法,便是笑道:“自然也不一直用这个。就夜里和抄写佛经的时候用。只是也好将香用杂了,所以打算停了其他的香,不用了。白日里,就用些花果就行了,一样也是有香味的。熏屋子是够用了。” 郭氏仍是有些皱眉,不过却也不好再反驳,淡淡道:“你拿主意就是了。” 沈玉阑垂头应了:“是。”顿了顿又主动道:“之前惹了太太生气,是我的不是,都是我不懂事,还请太太不要放在心上才是。”主动示弱,也没什么不好。沈峻之说得对,将来沈峻之一旦去了边关,家里就是郭氏的天下。到时候,就怕郭氏面子上的光线都不肯维持了。 沈玉阑这样想着,却是心底又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什么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真是个笑话啊。人家穿鞋的,不等自己这个光脚的做出什么,就已经是让自己连命都差点丢了。 好在沈玉阑也不是那样迂腐的人,该低头的时候。绝不会为了面子不肯低头。反正,面子没了还可以再挣回来。可是性命没了――谁知道还有没有第二次重来的机会? 面对沈玉阑的低头退让,郭氏自然是满意欢喜又痛快的,当下是怎么也压不住笑意,:“怎么会与你生气?你还小,不懂事呢。再说了,一家人计较什么?” 秦嬷嬷在旁边看了这幅和气的样子,倒是心头松了一口大气――再像是之前针尖对麦芒似的,倒是让人担心得要命。那样下去,最后可不是就不知道如何收场了?如今这样正好,一人退一步,倒是真显得海阔天空了。至少,不会再生出那许多的事端来了。 郭氏肯退让一步,沈玉阑自然态度就更为和软了:“说起来,我拜师这件事情也是好事儿,妹妹怕还不知道呢。不如让妹妹也一起过来用饭罢?这么久了,爹也该消消气了。在说,我们姐妹两个,也该好好相处,联络下感情才是。总不能一直这么生疏下去。咱们沈家人丁单薄,以后我和妹妹,还要互相扶持呢。” 这话可算是说到了郭氏的心坎里。这话可比方才沈玉阑服软的话更为好听,也更能打动郭氏。在郭氏心里,那是什么都比不上女儿沈玉珊的。郭氏心里最着急的也是沈玉珊。先前威逼利诱也不能让沈玉阑松口。可是现在沈玉阑如此识趣,顿时让郭氏大为欢喜―― 当下郭氏便是笑着夸赞一句:“正是这话,正是这话。你能这样想,实在是再好不过。玉珊性子虽然坏了些,可是心却是不坏的。她只是一时不能接受突然多了个姐姐,你若是好好和她相处,她必然不会再像是从前那样的。” 沈玉阑笑着点点头:“是,妹妹还小呢。想差了也是有的。况且经过这一回,妹妹肯定已经改过了。”说几句好听的话,也不会死人。可是却能让郭氏对她的态度缓和不少。所以以前,还是她偏激了。不过,仇还是该报的。只是却不能再那样明目张胆的放在明面上。迂回一些,首先要保障了自身的安全,其次才是报仇。 郭氏也没马虎,立刻就让秦嬷嬷亲自过去接了沈玉珊过来。 秦嬷嬷走后,气氛倒是有些冷了场――一时间,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郭氏便是让双玉去拿点心:“玉珊最爱吃的那些点心,都装些来。还有,去福源楼买几样玉珊喜欢吃的菜。尤其是那水晶虾饺,可别忘了。” 郭氏又吩咐了一连串的事情,都是和沈玉珊有关的。沈玉阑冷眼瞧着,竟是从郭氏身上看到了一种母性的光辉。一时间心底竟是有些啼笑皆非之感――这样狠毒的妇人,在面对自家子女的时候,竟然也是这样温柔备至。真真是讥讽。别人家的女儿当草,自家的女儿当宝。郭氏怎么也不怕伤了阴德? 或许,之所以一直不能生下儿子。根本就是郭氏自己遭了报应。 不过,和林妈妈商量的事情,也必须做准备了。不然万一郭氏真的调养好了身子,又生了儿子,那可有自己哭的时候。 沈玉阑低垂着头,静静的盘算着。 正盘算着该怎么应对这件事情的时候,沈玉珊进来了。沈玉阑便是起身迎了上去,亲亲热热的去拉了沈玉珊的手,笑道:“好久没见到妹妹了,妹妹可好?” 兴许是沈峻之的重罚和绝不姑息的态度让沈玉珊终于明白了什么叫现实,所以虽然面色我难看不痛快,可是到底还是没直接摔开沈玉阑的手,只是阴阳怪气的笑:“哟,原来你也在这里啊。”说着就要将手抽出来。 沈玉阑却是不松,仍是攥紧了,不顾沈玉珊暗地里的反对,只笑着拉着她走到是郭氏跟前:“太太刚才也不早些叫了妹妹过来。若是早些过来,让妹妹也挑几样东西才是。不然只我得了,我心里反而不好意思了。” 郭氏自然是将沈玉珊的不痛快看在眼底,警告的看了一眼后,笑着顺手将沈玉珊拉过,口中若有所指道:“回头我再让她也挑一个。你们姐妹两个,日后可要天天和都这样和睦才好呢。你爹一会回来,看见你们姐妹两如此相亲相爱,也不知道该欢喜成什么样儿。”顿了顿又轻责了沈玉珊几句:“你呀,从小就是霸王的脾气,亏得你姐姐让着你。也不怪你爹恼你,就是我也不喜欢的。以后可不许再那样了,知道么?” 沈玉阑觉得,这番话更像是说给自己听的。当下也不做声,只是站在一旁含笑不语。 沈玉珊看了沈玉阑一眼,随后嘟了嘟嘴,虽然不情愿可也乖顺的点点头:“知道了。” 沈玉阑看着,心头便是笑:果然这么大的孩子,是得好好教育的。瞧瞧,这不就老实了? 又呆了一会儿,沈峻之终于是回来了。因为听说沈玉阑在这,心中担忧便是忙过来了。进了屋子一看,也没有想象中的剑拔弩张,倒是长舒了一口气――没办法,前段时间的情况,实在是让他心有余悸。唯恐沈玉阑又在郭氏这儿吃了什么亏。 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沈玉阑,沈峻之心头满是欣慰和亏欠――之所以这样和睦,怕也是因为沈玉阑昨儿听了他说的那番话吧。 郭氏全然没想到,她的让步不但没让沈峻之对她自己改观,反而是给沈玉阑添了一份功劳。不然,只怕就得气得吐血了。 沈玉阑自然也没想到。只是亲亲热热的上前去行礼:“爹回来了。” 沈玉珊有些迟疑,郭氏忙在她背后退了一把。沈玉珊这才上前去,细声细气小心翼翼的唤了一声:“爹。” 沈峻之这才注意到我沈玉珊也来了,当下就沉了脸:“谁让你出来的?”眼光却是凌厉的看向郭氏。 郭氏脸上也有些抹不开,微微露出不痛快的意思来。 沈玉阑识趣的开了口,上前拉了拉沈峻之的衣裳,柔声道:“爹,你别恼。是我让妹妹过来的。咱们一家子好久都没在一处吃饭了。再说,这么久了,妹妹也知道错了。”说着看向沈玉珊,“妹妹,你说是不是?快跟爹认个错,这个事情就揭过去了。” 沈玉珊见沈玉阑就这么自说自话的做了主,登时变了脸色,说不出的难看。可是看着沈峻之阴沉的面色,以及郭氏催促的眼神,当下只得强忍住委屈,上前去认错:“爹,是我错了。是我不懂事。我不该那样对姐姐的,” 沈玉珊说到最后几乎都快要哭出来――自然不是因为愧疚,而是因为委屈。 沈玉珊的神色沈玉阑自然是看在眼里的――当然也是很痛快的。不过她也知道凡事都是底线的,要是太过了,那就反而坏了事。将沈玉珊逼得太狠了,那就只能让之前的努力全白费。 所以沈玉阑就笑着开了口:“妹妹就是淘气些,咱们一家人也没什么可计较的。爹你也别吓坏了妹妹。”说着又扯了扯沈峻之的衣裳,笑嘻嘻的凑上去咬耳朵:“爹,就当给我个面子吧。一家人,和和气气的才好呢。” 沈峻之看着沈玉阑笑盈盈的脸,以及那双黑亮的眸子,心里哪里有不明白的?当下心头叹了一口气,将怒气压下去,淡淡的退让一步:“罢了,既然你姐姐替你求情,这次就先饶了你。若是再有下一次……” 沈峻之不怒自威的样子,实在是有些吓人。 所以这一次是沈玉珊不用旁人催促提醒,就赶忙道:“爹放心,不会再有下一次了。”吃了这么多苦头之后,难道还学不乖? 沈玉珊只是骄横,可是也不傻。 沈玉阑明显看见郭氏松了一口气――大约郭氏是怕沈玉珊脑子一热又说错话罢。不过,沈玉珊还真是郭氏的软肋就是了。 沈玉阑微微眯了眯眼睛,垂下头浅笑起来。 在刻意的经营下,直到沈玉阑用了饭后起身告退,气氛也是没有冷下去的意思。总之,完全可以用四个字来形容――那就是一家和睦。 不过至于是不是真的和睦――怕是每个人心里都是有个谱的。 最高兴的,还是沈峻之――比起别人,沈峻之更宁愿相信眼前这一幕。毕竟,郭氏和沈玉阑再那么只能针尖对麦芒下去,他夹在中间实在是不好受。不过,他心里也清楚,就算表面上看着再和睦。郭氏不能拿沈玉阑当女儿对待。不过,能维持表面上的和睦,他却已经是很满足了。 ------------ 第五十九章 寻找外援 在路上的时候,金荷就忍不住忧心忡忡的跟沈玉阑说起了关于郭氏生儿子的事情:“如今姨夫只得你们两个女儿,自然就看重一些。可等到将来……怕是你的日子就难过了。”如果是郭氏的儿子,就算将来沈玉阑嫁了人,那也是指望不上的。人家根本就不可能跟沈玉阑一条心。到时候,不落井下石也是好的。 金荷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沈玉阑当然也明白。可是她总不能直接跟沈峻之说:爹,你别让太太生儿子。 沈峻之在疼她,也不会为了她不生儿子。因为这关系到沈家的香火和后嗣问题。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沈峻之是原原本本的古代人,所以心里这样的观念肯定是根深蒂固。 唯一的希望,就是沈峻之的儿子,不是从郭氏肚子里爬出来的。 但是郭氏肯定不会希望是这么个结果。所以,在这个上头,怕是有一场仗要打。 不过,现在最必要的,还是赶紧的去找一个能帮沈峻之生儿子的人进府里来才是最要紧的――沈玉阑并不希望对方是府里的丫头,也不希望对方的身份太过卑微。最好,是身份能够和郭氏堪堪相等的。唯有如此,才能彻底的压过郭氏。不然的话,纵然生下儿子又如何?到时候郭氏一句话就能将孩子抱过去养着,倒是成了替他人做嫁衣裳了。 但是这样的人,又上哪里去找? 沈玉阑冥思苦想了一整晚,也没个结果。 第二天早上林妈妈来了之后,见沈玉阑眼睛底下明显的青黑后,顿时诧异道:“怎么昨儿没睡好?” 沈玉阑苦笑,也不瞒着林妈妈:“昨儿我答应了太太,请我师傅替她调养身子。” 林妈妈顿时一怔。下意识的就皱起眉头来:“大小姐是怕太太调养好身子之后……”顿了顿又沉凝道:“也是该早做打算了。太太若是真生了儿子――”那沈玉阑的日子就不是一个难过能形容了。如今还没儿子呢,就敢用这样的手段了。等有了儿子,怕是连手段都不肯用了。 沈玉阑仍是苦笑:“早做打算有什么用?最好的法子就在那儿,可是也要有合适的人选啊。” 或者,换个法子?毕竟是大小姐的师傅,总不至于见死不救。”林妈妈迟疑片刻后如是言道。 沈玉阑挑眉反问:“可是总不能让师傅不替太太医治。”常敏不会答应的。就算常敏是她师傅,可是这个师徒之情,实在是有些浅。她就连开这个口,也开不得。而且,若是真开了这个口,常敏该怎么看她?怕是彻底的坏了印象了。 真开了这个口,那就是顾头不顾腚的行为。纵然一时是妥当了,可是后头的难处就更大了。反正无论如何,学医这件事情是必须进行下去的。任何事情,也不能影响这个。毕竟,学医是一辈子的好处。能让她受用无穷。 林妈妈也没了主意:“那怎么办?” “有没有法子,能让我爹自己动了这个念头?”沈玉阑想了想后问道:“王叔常日里都跟着我爹,能不能他隐晦的劝几句?”如果是沈峻之自己动了这个念头,那么自然就好办了。 林妈妈摇了摇头:“大小姐不知道,当年老爷的下属,曾经送了一个庶女给老爷做妾。太太当时碍着脸面收下了。只是老爷刚收了房不久,那位小妾就突然流产血崩致死了。老爷从那之后,就熄了这方面的心思。” “可是今时不同往日。”沈玉阑言道。那个时候,沈峻之应该还要仰人鼻息,所以不得不忍让郭氏。现在么……都敢对郭氏说出休妻的话了,难道还会继续如此窝囊的忍让下去? 林妈妈却仍是摇头:“没有根基的,斗不过太太。有根基的,老爷怕是自己也寻不着。这样的事情,总不好招摇。再说了,一般都是女人张罗这个。而且,难道大小姐忘了。好歹夫人刚去了,怎么也是要守孝一年的。” 沈玉阑这才想起这茬来,顿时急了――“真等一年,那太太说不得早就调养好身子了。” “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不过,我的意思是,这件事情也不着急,咱们也可以慢慢筹谋着。”林妈妈劝道,心里却也是有些急躁的。“只怪咱们也没个得力的帮手。” 沈玉阑叹了一声,垂头丧气的想了一阵子后,也是无可奈何,只得该做什么做什么去。 双福和双喜这么一走,两个大丫头的位置就这么空了出来。自然,是叫人十分眼馋的。也不是不是因为天热的缘故,沈玉阑冷眼瞧着,总觉得屋子里的丫头们一个个的都有些浮躁起来。 这日,沈玉阑拉了金荷和林妈妈正说话呢,冷不丁的听见外头吵嚷了几句。顿时蹙了蹙眉头,不知怎么的恼了起来:“怎么了?” 片刻后子紫苏她们几个面色不大好的进了屋子来。半夏紫涨着脸,杜若冷着脸。紫苏和藿香也都是有些恼的样子。就连白芷白薇也跟了进来,不过白芷白薇倒是没什么,只是有些尴尬的样子。 这样一看,自然就知道是谁的丫头闹了起来了。沈玉阑登时就拉下脸来,也不问青红皂白,就直接斥道:“一个个的都忘了规矩不成?都当我是死了?” 一听这话,几个丫头谁也不敢站着了,直接就跪了下去:“大小姐息怒。” 沈玉阑喘了一口气,将怒气微微压下去几分,冷冷的看着自己亲自挑的四个丫头,寒声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半夏抢先开了口:“我因为手里的活没做完,就在杜若姐姐给我分派活的时候委婉的说了说,结果杜若姐姐就跟我生了气。我一时也恼了,就和杜若姐姐争执了几句。原也是我的不是,惊扰了大小姐,是我的错。” 沈玉阑又看向杜若:“是这么回事儿?” 杜若咬了咬唇,也没说别的;“我就是看着半夏闲着,就想让她帮帮忙。是我唐突了。以后再不会有这样的事情了。” 沈玉阑扬了扬眉,又看向最年长的紫苏:“你来说。” 紫苏有就有些迟疑,半晌没开口。 沈玉阑也不勉强,又看向藿香:“你来说。”紫苏不肯说话,也情有可缘――这实在是得罪人的事情。 藿香倒是没像是紫苏那样闭口不言,斟酌了一番后,便是缓缓道:“杜若这两日赶着给小姐做一双鞋,方才线不够了,看着半夏正闲着和白芷说话,就叫半夏帮她分线。半夏不大愿意,就说了一句重话。杜若有些恼了,声音便高了一些。结果就惊扰了大小姐。” “半夏到底说了什么话?”沈玉阑沉声继续问。几个丫头她虽然不敢说是了若指掌,可是好歹也是了解一些的。杜若平时不爱说话,总闷头干活,但是惹急了的时候,说话却也是有些不饶人。 藿香这下倒是有些迟疑了,也不直说,反而和稀泥道:“也不是什么要紧的话。就是争了几句,过了也就算了。都是一个院子里的,哪有不拌嘴的时候呢?” 藿香的意思沈玉阑是明白的――无非是想将这个事情就这么揭过去就算了。可是偏偏今儿沈玉阑的脾气上来了,不肯就这么算了,反而执拗的问道:“我倒是要听听,到底是什么样几句不要紧的话。藿香,你说。” 藿香看了半夏一眼,面色有些为难。却也不敢再打马虎眼,只得如实道:“半夏说,杜若又不是大丫头,凭什么指使她做这个做那个的。杜若就还了句嘴,说就你闲着,你叫你叫谁。旁的也就没说什么了。” 藿香虽然说得简短普通,也没什么过分的字句。可是沈玉阑却是不难猜出,当时的原话,必然是比这个难听的。不然,杜若也不会气得那样厉害。 沈玉阑也不去问半夏藿香这话说得对不对,只是冷冷的看着半夏。 半夏心虚的低下头去,并没有分辨。这样的动作,自然也就说明藿香的话,并没有不符合事实的地方了。 沈玉阑冷笑了一声,目光微转:“看来果然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你们一个个的,没有人管束着,倒是厉害起来了。这才几日?这么下去,将来还不得翻了天?” 半夏已经吓得厉害,忍不住哭了起来,口中一面告罪一面说不敢。 杜若要好些,却也是面上羞愧。 藿香和紫苏也是差不多。 沈玉阑今儿有心立个规矩:“今儿的事情,你们各自都有错,回头自己想想,再来我这里检讨。到时候,我会酌情处罚。”顿了顿,声音又冷了几分:“若是想不出自己哪里有错的,就不必留下来了。还是回去好好学学规矩再说。” 这话可就有些严重了。几个丫头吓得脸色都一白,却也都不敢再说什么。 沈玉阑又警告的看了一眼,这才让她们出去了。 待到都人都了,金荷这才蹙眉关切的开了口:“今儿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发这么大的脾气?”不仅是今日,这几日她都觉得沈玉阑心情有浮躁。不过前几日没有导火索,所以也都隐忍不发罢了。今儿,可算是彻底的爆发了。 沈玉阑摇摇头,也觉得自己或许迁怒了,“就是天热,心情就浮躁起来了。总是烦躁得很。偏她们还不省心。” 林妈妈只是在旁边笑:“大小姐已经算是脾气好的了。若是换了别的主子,直接打一顿的也是有的。二小姐屋里的几个丫头,哪个没挨过打?”又时候,挨打都最轻省的。顿了顿,林妈妈意有所指的继续言道:“其实,大小姐这样敲打敲打她们,也没什么不好的。不然,做主子的太和软了,底下的人就容易生出别的心思来。万一再被奴才拿捏住了,就让人笑话了。” 沈玉阑现在外患已经是抵御不住了,若是再加上内患――那就不是只有死路一条了?所以,林妈妈也是赞同沈玉阑的作法的。 沈玉阑微微舒了一口气,将那股子烦躁尽数压下去,这才看向金荷,出声提醒道:“荷姐姐。你得空也该留意一下白芷和白薇了。你那边虽然人少,可是位置也少。” 金荷点点头:“我自然省得。你就别操心了。” 不过经过这么一闹,自然也就没了说话的兴致,不多时也就散了。 晚上用过晚饭后,沈玉阑正看着书,紫苏她们几个却是都进来了。 ------------ 第六十章 错在何处 沈玉阑自然知道她们是为何事来的,当下也不多说,只放下书本抬头看过去。几个丫头都有些怯怯的,你推我我推你的,嗫嚅着不敢说话。 沈玉阑见了这个情况,倒是忍不住笑了:“怎么,来了又都不说话。这是什么意思?” 最后还是藿香先开了口:“大小姐,我错在眼看着她们起了争执,却没劝说一句,反而看着她们闹了起来。还请大小姐责罚。” 沈玉阑点点头,投过去个赞许的目光:“不错,倒是知道轻重的。也不重罚你,就罚你明儿包了所有的扫洒事宜。” 杜若其次站了出来,脸色通红满面羞愧:“大小姐,我错在脾气坏,又不知压制脾气。明明是小事儿,却是闹成了大事。还有就是明明年纪长些,该让着半夏,而不是为了小事就和她挣得脸红脖子粗的。” 沈玉阑也点点头:“也算是周全了。记住,下次不可再犯。半夏帮你是你们的情谊,不帮你你也说不得谁去。就罚你一个月的月钱。” 半夏接着站出来:“我不该贪玩儿不想帮杜若姐姐。更不该那样顶撞她。” 沈玉阑紧紧盯着半夏,又等了片刻见她没再说话,便是开了口:“你不仅做错了这两样。还做错了一样!那就是不该那样想!我且问你,你和杜若都是什么身份?就算她不是大丫头,没那个资格给你分派活计。可你别忘了,你们都是伺候我的丫头!她既然是替我做鞋子,也并不是做别的,忙不过来请你帮忙,那也是应该的!当时就你闲着,她不叫你,难道叫我?我自问我屋里的活计也不多吧?平日里双福双喜的活儿就算要分摊在你们头上,又能累到哪儿去?你这种独善其身只顾自己的想法,还是趁早给我打消了!你只瞧见杜若叫你做活儿,却不记得她平日体谅你年岁是最小的,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多让着你了?还有做活儿的时候,难道杜若没帮过你?还有,你说的那番话――我竟是不知道,你是个这样牙尖嘴利的。” 半夏如何也没想到沈玉阑竟然洋洋洒洒的说出了这么一大通话来――有心辩解几句,可是偏沈玉阑说的字字句句都有条有理,叫人反驳不得。最后只得讷讷的低下头去,说不出一句话来。 “你就罚两个月的月钱,再给杜若打下手半年!如果以后再犯,别怪我不讲情面!”沈玉阑厉声斥道,神色清冷,不怒自威。 半夏哆嗦了一下,也不敢露出丝毫不满,只叩头领罚:“以后再不敢如此了。” 沈玉阑吐出一口浊气,将目光落在紫苏面上。 紫苏已经涨红了脸,低垂着头声若蚊讷:“我和藿香一样的。都是不该不劝她们。” 沈玉阑却是摇了摇头:“不,还有。” 紫苏一愣,想了半晌,却仍是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沈玉阑叹了一口气,看着紫苏那副难受的样子,倒是也不忍心将话说得太过严厉:“你最大的错,其实是不该在我问你话的时候,还想着替半夏和杜若二人遮掩,还想着不得罪人!这屋里,你年纪是最大的,按说也是最懂事的,你自然应该知道,替她们遮掩着反而是害了她们。而且。你还忘记了自己的身份。我是主子,你是丫头,我问你话的时候,你是应该老实回答我的话呢?还是想着你的小姐妹们别受罚?你替她们担心不是坏事。可是你却该认清楚你的位置。我想,进府的时候,管事妈妈就应该告诉过你,做丫头,第一个要紧的,就是听主子的话!” 紫苏一震,抬起头来,正好对上了沈玉阑清冷的目光,顿时一颤,“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倒也是心服口服:“大小姐斥得是,是我错了。” 沈玉阑叹了一口气,挥挥手:“罚你一个月的月钱。然后再好好反省反省。” 紫苏自然是没有不依的。 沈玉阑的目光在四个人身上转了一圈,最后淡淡开口:“可有不服的?若是没有,就散了吧,该做什么做什么去。” 几个丫头倒是也都心服口服,当下各自散了。屋子里顿时又清净下来。 沈玉阑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揉了揉眉心。心里说不出的疲惫。其实今天丫头们之所以闹起来,说白了由头还是在那个大丫头的位置上。半夏之所以突然如此桀骜起来,无非就是觉得她和杜若的等级都是一样的,都是有机会成为大丫头的。于是存了这样的心思后,自然就对杜若的使唤看不惯了。自然,这个看不惯必然也累积了一段时间了。今儿不过是爆发出来了。 一日这个大丫头的位置没定下来,一日这些丫头们心里就会有想头。这也是不可避免的事情。没办法,人都是有私心的。这样的情况下,换做是任何人,那肯定也是心中有想法的。 唯一的办法,就是赶紧的将这个大丫头的位置定下来。唯有如此,才能让以前的安定重新回来。 可是,难就难在,到底选谁做大丫头?原本大丫头的位置就空了出来,可是以前好歹还有个双福支应着,压着另外的人不敢冒头。现在两个位置一下子都空了出来,自然就转不开了。没了人压着,那些以前不过那表露出来的小心思,就都慢慢的冒头了。 两个位置都空着,只升一个自然是不合适的。毕竟,如今这四个丫头都是同时进府的,论资历都是一样的。凭什么还要留一个位置空着呢?而且,真这么做了。那个升上来的人,未必就能服众――反而一下子成了另外三个的仇人了。只升一个,说明那一个是最拔尖儿的。就是这一点,就让那人不能服众。因为资历都是一样的不是?至于空着的那个位置,以后给了谁也都不合适。若是给了后来的,先头这几个丫头肯定不服气。可是要给了早先的,那也不能让人服气――凭什么之前没选中,后头就选中了呢? 可是,要这么升两个,沈玉阑觉得,还真不知道该怎么选――统共就四个人,倒是有点儿矮子里头挑高个儿的感觉了。而且,四个人都还还有点儿资历不够――才进府多长时间?就这么一下子成了大丫头,外头的又该不服气了。 沈玉阑想来想去,都觉得这个实在是件头疼的事情。这件事情,今儿林妈妈也隐晦的说了一嘴,那意思是,一个做得不好,就得生出事端来。 对于林妈妈的这个提醒,沈玉阑是深以为然的。所以,这件事情是必须要慎重又慎重的。 沈玉阑足想了一夜,最后在安寝的时候,总算是想到了一点儿眉目。或许,倒是可以先不管那么多,继续将位置空着? 模模糊糊的有了这么一个概念后,沈玉阑倒是睡了个安稳的觉。 第二日起了床,用罢早饭去给郭氏请了安回来后,沈玉阑就忙将自己的想法寻了机会跟林妈妈说了。说完后问道:“林妈妈觉得这个方法怎么样?” 林妈妈低头思索一阵,又问了几处细节问题,最后笑着赞道:“大小姐的这个法子甚好。” 沈玉阑微微一笑;“既然如此,那就这么办。” 林妈妈点点头,“就这么办。” 不过法子有了,沈玉阑反而不着急立刻解决了这件事情了,想着干脆再等等,也趁机看看众人到底是个什么心思――这个时候,可是难得的可以看清楚各人心头小心思的机会。 这件事情算是了了,不过很快的另外一件事情又来了――郭氏忽然又让人过来请沈玉阑过去。 沈玉阑也不知道什么事儿,心头有些纳闷――这才请安回来,若是有事儿,怎么方才不说? 不过心头想归想,脚下却是不敢耽搁,忙不迭的过去了。因想着在家里,所以穿的是一件素白的的常服,也没戴什么饰物。就那么大大咧咧的去了。结果到了才发现――原来郭氏竟是叫她来见客的。进了屋子后,顿时就有些说不出的尴尬。 虽然也不是见不得人,可是到底显得寒酸随意了些。甚至是有不大尊重客人的意思。 郭氏当下就皱了眉头,虽然没明着指责,可是语气里也有些埋怨的意思:“怎么的也不换身衣裳再过来?” 沈玉阑还没来得及回答,沈玉珊偏又到了,娇滴滴的行礼问安。 沈玉阑侧目看过去――人家沈玉珊可是仔细装扮过的。一身梅子粉的衣裳,底下是凌红的裙子,将小姑娘特有的那股活泼灵动气息表达了个淋漓尽致。 得,这么一对比,倒是有些天鹅和丑小鸭的意思了。就是沈玉阑再怎么不在意再在怎么大大咧咧,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微微挪了一下脚步,往旁边躲了躲。 ------------ 第六十一章 造访 来的客人是光武侯夫人。倒也算是熟人了。可是饶是如此,沈玉阑还是觉得有些羞窘。 不过到了这个时候,沈玉阑倒是也明白过来了――怕是有人想让自己故意出这个丑。不然那的话,传话的丫头提醒一句,难道会少块儿肉不成?可是来传话的丫头,可是一句话也没说的。于是自己也理所当然的觉得是郭氏有事儿找自己,而不是别的。既然是郭氏找自己,那么自然没必要换衣裳。 至于这个想让自己出丑的人……沈玉阑目光微转,最后落在了旁边一身光线的沈玉珊身上。 郭氏不至于这么不要脸面。毕竟,现在自己出了纰漏,别人会觉得是郭氏的问题。而沈玉珊么……任性刁蛮又不懂事的小姑娘,做出这样的事情也不稀奇。以沈玉珊的性格来说,那是完全绝对是做得出来这种不顾后果只图痛快的事情的。 所以,沈玉阑倒是也不尴尬了,反而大大方方的抬头冲着郭氏和光武侯夫人一笑,然后柔声道:“方才丫头也没说清楚,不知是要见客,所以这么一身就过来了。倒不是有意的,还请太太和光武侯夫人别恼了我才是。”顿了顿又行了礼:“还请容我先回去换身衣裳?” 郭氏的脸色黑了一半――也不知道是因为传话的丫头还是因为沈玉阑,还是猜到了事情的真相。反正最后只是挥了挥手:“罢了,你先回去换身衣裳罢。” 光武侯夫人倒是不大介意:“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就这样挺好。天热,何必来来回回的折腾?再说也不是什么外人。不值当,就这么着挺好的。来,到我身边来坐。”说着果然亲热的招了招手示意沈玉阑过去坐。 沈玉阑瞧了一眼郭氏,见郭氏没反对,便是笑了笑走过去了――若是不去,岂不是辜负了光武侯夫人的一番好意?若不去,又怎么能让背后使坏的人不痛快? 不得不说沈玉珊是完全没遗传到郭氏的精明的。这样的场合,沈玉珊竟然也敢如此胡闹。实在是……愚蠢到了极点。难道当别人都是傻子不成?就猜不到是有人做了手脚?会猜不到到底是谁那么无聊那么愚蠢? 自然是不可能的。光武侯夫人有那样大的本事,就说明了她根本就是一个精明到了极点的人。这样一个精明聪慧的人,怎么可能猜不到?自然是心里跟明镜儿似的。 就在方才,沈玉阑就清楚的看到,光武侯夫人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沈玉阑。那眼神……不敢说洞察人心,却也是了然。 光武侯夫人此时心底怕是对沈玉珊的评价,不是蠢货就是笨蛋。而且,怕还觉得很好笑吧?当妹妹的,用这样的手段对自己的姐姐实在是……让人觉得有些可笑。 沈玉阑低头浅笑,不去看沈玉珊羞恼的面色,也不去看郭氏阴沉的样子。只是顺着光武侯夫人的话说下去:“可不是?幸好夫人也不是什么外人,不然还得笑话我?” 光武侯夫人浅笑:“你也是,丫头忘记说了,你难道就不敢多嘴问一句?” 沈玉阑只是笑。心中却道:问一句又如何?人家未必会说呢。不过,心中虽然如此想着,却也是明白光武侯夫人的意思的。光武侯夫人,是站在她这边的。这句话,无疑是有些打郭氏的脸的。那意思是,郭氏教导的丫头,实在是有些…… 心中痛快的同时,沈玉阑也不敢太过了。当下只是笑:“是我自己疏忽了。也怪不得旁人。” 郭氏此时终于是缓过劲儿来:“这些个小丫头,简直是纵不得。这么一疏忽,就出了这么大纰漏。回头再算账。”又看向沈玉珊,爱怜的招了招手,对着光武侯夫人笑道:“这是我小女儿,玉珊。来,玉珊,去见过光武侯夫人。” 沈玉珊对着光武侯夫人的时候,倒是将情绪都藏得滴水不漏,笑得灿烂又甜美:“玉珊见过光武侯夫人。” “瞧这小嘴甜得。可是比你姐姐强。”光武侯夫人玩笑着言道,手却是紧紧握着沈玉阑的手。顿了顿示意丫头一眼后,又笑:“头一回见面,一点小玩意当见面礼,你拿去玩吧。” 光武侯夫人的话音还没落下去,旁边的丫头就已经捧了一个巴掌大的荷包上来,也看不见里头是什么。不过想来也不会太差。 沈玉珊笑着接了过去。然后就乖巧的坐在了郭氏的身边。只是眼睛却是时不时的从沈玉阑被光武侯一直握着的手上的扫过去。 沈玉阑只当是没看见――只是自己心头也纳闷,不明白光武侯夫人为什么对她这样的热切。 不过这样的问题,除非是光武侯夫人自己回答了,否则也只是能等着时间回答。所以沈玉阑倒是也没继续给自己添烦恼,只是笑着坐在一旁垂首听着,乖巧而又柔顺。 光武侯夫人笑道:“原本我那幺女也要跟着一起来的,偏出门的时候她祖母又有事儿叫她去了,就没跟着一起来。不然,她们三个小姑娘,倒是能在一处玩儿。” 沈玉珊惯会装巧卖乖。当下笑着道:“天热也没什么好玩的,坐在这儿听夫人和我娘说话,反而也增长些见识。” 光武侯夫人就看着郭氏笑:“瞧瞧,可跟那巧嘴的八哥似的。真讨人喜欢。我那幺女,可是比不上你们家这两个。她着实被她祖母惯坏了。又是最小的,跟个霸王似的。也没个女孩子的样儿。” 沈玉阑听着,总觉得光武侯夫人这样的比喻不是什么特别好的比喻。或许,光武侯夫人是故意的?当下也不吱声,只坐在那儿当花瓶。 结果,沈玉珊得了这么一句夸赞,就真成了八哥――一直卖乖说个没完。到最后,郭氏自己都有些挂不住了,拉了沈玉珊一把:“你替我去厨房瞧瞧。时辰差不多了,看看他们准备得如何了。”话说得太多了,再怎么巧,也难逃聒噪两个字。 又是光武侯夫人自己都不怎么开口了,沈玉珊却是偏还不识趣,唧唧咋咋的说个没完。 头一回,郭氏自己也问自己:是不是真的太过宠溺沈玉珊,将沈玉珊惯坏了? 这样想着,郭氏不由得看了沈玉阑一眼。然后就被沈玉阑那副贞静端庄又温和柔顺的样子给噎着了。怎么看,沈玉阑都有将军府大小姐的派头。纵然穿了一身常服,也没过多的装饰,可是那身教养,那身气质,却不落半点儿。 再想想沈玉珊方才的样子……郭氏自己都觉得有些失望。 沈玉珊前脚出了屋子,后头光武侯夫人就像是想起了什么来,歉然的开了口:“忘了跟太太说了,我是吃素的。还请不要准备筵席了才是。就弄几个家常的小菜就行了。” 郭氏一怔――心头虽然觉得有些麻烦,可是面上却也不好显露,反而笑着做没事儿状:“这有什么的?不打紧。去吩咐一声就是了。”说着忙让自己的丫头去厨房知会一声。 沈玉阑见状,心道一时半会的怕厨房也折腾不出什么菜色了,可是眼看着饭点却是到了,便是出声道:“我听说惠芳楼的素斋是做得极好的,不如让人去订一桌?” 被这么一提醒,郭氏顿时也惊醒过来――厨房必然是没准备太多素菜的。一时半会的,怕还真折腾不出什么,可总不能让客人空着肚子等。所以倒是不如直接去外面买。当下忙又亲自起身出去吩咐――没办法,有些话,也不好当着客人的面直接说。 结果郭氏一出屋子,沈玉阑就听见了光武侯夫人一声轻笑:“丫头,有没有兴趣和我做一笔生意?” 沈玉阑惊得说不出话来――特地将人都支开。难道就为了跟她说这么一句话?一时间,心里复杂得有些厉害。 我看着光武侯夫人温柔带笑的样子,沈玉阑倒是没怀疑对方的诚意――如果没诚意,自然也不会兜这么大一个圈子了。 不过,沈玉阑却还是不敢贸然答应。她并不认为她有什么过人之处,值得光武侯夫人看重的,甚至愿意倒贴的。更不觉得,她自己就像是小说里的女主角,什么都不用做,就有能人异士哭着喊着要为自己效忠。那些情况,只出现在yy小说。而现实的情况是――收获和付出从来都是对等的。 光武侯夫人的这个建议,就像是天下掉了一个大馅饼。沈玉阑很怀疑,自己若是贸然去啃这个馅饼,不是被撑死了,就是被毒死了。 怎么看,光武侯夫人也不会吃亏。 所以,沈玉阑犹豫片刻后,反问了一句:“不知夫人要我做什么?又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光武侯夫人的目光里,在那一瞬间毫不掩饰的露出了赞赏之色。 ------------ 第六十二章 风险 然后就听见光武侯夫人笑着道:“你很聪明。”顿了顿倒是也没说旁的,在言简意赅道:“这件事情,明面上最好是不要让任何人知道,里头有我的份子。另外,你有一个极会带兵的父亲。” 光武侯夫人这话,等于是说明了两个信息――第一个,她是想要一个傀儡。第二个,她是在做长线投资,投资的是沈峻之的前途无量。 沈玉阑松了一口气――这个理由倒是让她能够接受。不过,她仍是不敢贸然答应,只谨慎道:“可否再谈谈细节?具体是做什么生意?” 光武侯夫人轻笑:“五日之后,寺庙里见。到时候咱们再详谈。今儿不是说话的好时候。这件事情,我希望除了你,没有别人知道。” 沈玉阑微微犹豫后,点头应了。谨慎是需要谨慎,不过现在光武侯夫人已经表现出如此大的诚意,她也应该搏一搏。毕竟富贵险中求,这句话是真理。 郭氏回来的时候,完全不知道就在方才一会儿的功夫,光武侯夫人和沈玉阑已经说了这么大一件事情。所以,郭氏仍是继续和光武侯夫人说笑,闲话家常拉关系。 沈玉阑也继续扮乖巧端庄的大小姐。不过,却是不可遏制的走神了――没办法,刚才发生的事情,实在是让她一时半会的有些消化不了。不得不再回味回味。更甚至,沈玉阑还有些怀疑,方才其实是她自己凭空想象出来的,事实上,根本就什么都没发生。 光武侯夫人和郭氏说着说着,也不知怎么的,就说到了沈玉阑拜师的事情上。笑着看了一眼沈玉阑后便是言道:“常家收徒弟严格得很。一向都只是在家族里收,这次看来玉阑实在是得了他们的青睐了。可要好好学,将来啊,自有你大大的好处。” 这话光武侯夫人说得十分诚恳。沈玉阑便是笑着点头:“夫人谬赞了。不过能拜在常家门下,实在是我的福气。不敢不用心。” “我准备了一点贺礼,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光武侯夫人笑着言道,亲自从丫头手里接过来一个盒子,然后递给沈玉阑。 “这――”沈玉阑有些迟疑。然后向郭氏――这样的情况下,收礼物也不是随心所欲的,还得看看郭氏的意思。毕竟,这也算是人情来往,她一个小孩子,是做不了这些主的。 郭氏果然接了口:“这怎么使得?快收回去才是。” 光武侯夫人却是不由分说的将盒子塞进了沈玉阑的手里,又对郭氏笑:“怎么,还当我是外人?我给小孩子送点东西,你还这样推辞,那我以后可是不敢上门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自然也不好再说别的了,于是郭氏只得点了头,让沈玉阑将礼物收了下来。 沈玉阑便是要将盒子交给丫头仔细收着。谁知光武侯夫人却是言道:“打开瞧瞧,看喜欢不喜欢。” 沈玉阑只得打开。只扫了一眼就惊住了――里头是一本医书,瞧着那破旧的样子,就知道怕是有些年成了。当然最关键的不是这个,而是书名:《千金汤方》,再看作者名字,是郁莘道人。 郁莘道人这本《千金汤方》,应该是每个医者都想一睹为快的东西。只可惜……据说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如今却是成了绝版。偶尔有残篇,也足让人欣喜若狂。 可是眼下却是有一整本摆在她面前。怎么的叫人不激动? 沈玉阑眼睛都直了。心头只有一个念头――果然是财大气粗!这样的东西,也能毫不犹豫的拿来送人! 沈玉阑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将书推了回去:“这个太贵重了,我实在是不能收。” 光武侯夫人掩唇一笑,“这有什么?俗话说,宝剑赠英雄,这样的东西,还得要送对了人才珍贵呢。你只管收着。” 沈玉阑仍是摇头:“可是现在我也用不上。所以还是请夫人收回去吧。送给能用上的人,才算是真正的发挥了作用呢。”之所以拒绝,还是因为那句话――无功不受禄。光武侯夫人送这样珍贵的东西,必然是有所图谋的。她怕,自己给不起这个价格。 光武侯夫人轻轻摇头,伸出手将盒子又轻轻推了回来:“我说送给你自然是送给你的。你又何必推辞?与我来说,不过是一本破书罢了。与你――想来你一定会将这本书的作用发挥到最大的。” “即便是如此,这样贵重的礼物,我也着实不能收。”沈玉阑却是坚持。 光武侯夫人见沈玉阑如此,微微皱了皱眉头,看了一眼郭氏,见郭氏一脸茫然的样子,又轻轻一笑,“好吧,那我暂且收回来。若是改日需要了,只管来拿。” 沈玉阑松了一口气,抿唇笑:“好。夫人这份心意我就心领了。” 不过光武侯夫人随后却是又拉过沈玉阑的手,笑着将手上戴着的一只翠玉镯子推过去,“那个不收,这个总不能再拒绝了吧。” 沈玉阑本来还想拒绝的,不过想了想,到底没出口――再拒绝下去,就显得矫情了。而且也有些不给光武侯夫人面子。 郭氏听了半晌,有些没听明白,也不好说什么。 光武侯夫人便是看着郭氏笑着道:“你们家也不知道怎么教孩子的,怎么一个个都这样乖巧让人稀罕?这样懂事的孩子,如今可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了。比起我家那个,真真是让人恨不得干脆抢了回去才好。” 这样明显奉承的话,自是让郭氏笑得眉目舒展:“快别夸了,哪里就有那样好了?咱们家也就只有玉阑懂事些,小的那个,也是让人不省心的。” 沈玉阑腼腆的垂下头嗫嚅:“夫人谬赞了,我实在是当不得这个夸。” 这么几句话之后,自然而然的气氛便是又好了起来。等到用过了午饭,又陪着坐了一会,说了一阵子话,光武侯夫人就笑着告辞了。 将光武侯夫人送上了马车后,沈玉阑等人倒回来,沈玉珊就怪声怪气的说了一句:“倒是让你捡了便宜。破书不值钱,还换了值钱的。也太小家子气了。” 沈玉阑懒得计较,便是干脆朝着郭氏一笑:“太太今儿累了一天了,我就不打扰太太歇息了。晚些时候再过来请安。” 郭氏的确是有些乏了,挥挥手:“去吧。” 沈玉珊却是觉得心气不平,不肯就此罢休:“怎么,心虚了,怕我说就打算逃跑吗?” 沈玉阑只是转身就走。当着郭氏的面,还是不要和沈玉珊计较才好。只当是沈玉珊放了个屁就是了。 不过沈玉阑没想到的是,她没怎么着,倒是郭氏一下子恼了起来,高声斥道:“玉珊!” 不仅是沈玉珊惊了一跳,就是沈玉阑也觉得莫名其妙。 不过眼下显然她并不适合久留,所以沈玉阑虽然好奇想看看郭氏到底想做什么,可是还是赶忙垂头离开了。不过心头却是疑惑――平日里不是宠爱得如珠似宝的?怎么的今天倒是大变样了? 沈玉阑低头想了一阵,想不出个名堂来。 而郭氏这边,却已经是就狠狠的戳了一下沈玉珊的额头:“你这个糊涂的。怎么就这么笨呢?你看看沈玉阑,你再看看你自己!难道你真要让她压过你不成?你也学学她才是!你看看,光武侯夫人多喜欢她?你再看看你,多话不懂事,还看不出人家是在客套!” 沈玉珊被这么一顿痛骂,几乎有些懵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呆呆的看着一脸怒容的郭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娘,你这是什么话?难道我还不如她?她一个乡下来的贱丫头――” “够了!”郭氏头疼的打断沈玉珊的话,凌厉的瞪着沈玉珊:“她再是乡下来的丫头,也是你姐姐!你还嫌你爹不够生气是不是?还准备再关禁闭是不是?你嘴上逞强有什么用?能让她怎么样?反倒是只让人觉得你小气!” 沈玉珊委屈的抽噎,说不出话来。心头却也明白――这是郭氏为了自己好。只是到底不甘心,就跺脚道:“再好也不是你生的!” 郭氏顿时被气得笑起来,又恨恨的戳了戳沈玉珊的额:“你要不是我生的,我还懒得说你呢。你当我看着她好受?可是有什么法子?怪只怪你自己傻,不争气!” 沈玉珊心里不痛快,“不就是会装么。我难道就不会了?” 郭氏只是冷笑:“你倒是装一个给我看看?你看你,一点沉不住气。一点就炸,跟个炮仗似的。你呀,该上上心了!” 沈玉珊瘪嘴,有心闹一闹,却又想起方才郭氏的话,顿时又咽下去。心中只暗暗发誓道:有什么了不起?难道自己真比那个乡下丫头差了不成? 沈玉阑却是不知道,沈玉珊从此便是有了与她争强好胜的心思。不过就算知道了,也未必能够怎么样。 沈玉阑一路带着纳闷回了院子,然后就见金荷坐在廊下做针线等自己。当下便是笑着走过去:“荷姐姐。我回来了。” ------------ 第六十三章 选大丫头 金荷抬起头来,笑了笑:“今儿来了什么客人?怎么折腾了这么大半天?还有,你穿这么一身就去了,太太没对你怎么着吧?” 沈玉阑只是笑:“是光武侯夫人,你也认得的。至于这身打扮――错不在我,太太又能怪我什么?不仅怪不了我,她还怕我不肯就这么算了呢。” 这话是大实话。若是就这么闹起来,那郭氏最后就得吃亏。那丫头也只能撵出去。特别是沈玉珊――沈峻之如今还没完全消气呢。 沈玉阑又将光武侯夫人送的镯子拿给金荷看:“荷姐姐瞧瞧喜欢不喜欢。喜欢就拿去戴。” 金荷拿过来,翻来覆去的看了看,不由得咂舌:“这样的好东西,还是别戴了。万一不小心弄碎了,可不得心疼死?” “东西再好也是物件儿。留着发霉做什么。反正别人送的,也不好拿去换成银子。”沈玉阑有些可惜的言道――如果可以拿去换银子,怕这个一个镯子,就得好几百两。光武侯夫人是什么人?她戴的东西,绝不会是普通货色。 “这话也是。不过你留着戴吧。”金荷仍是不肯。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我不喜欢这些东西,而且我手细,戴了容易掉。”沈玉阑这话倒是没说假话――她正长身体,看起来细手细脚的,很是纤长。而金荷,却是要丰腴些。 金荷这才收下了:“那回头你要戴的时候,只管来拿就是了。” “嗯。”沈玉阑亲手将镯子替金荷戴上了,这才去里屋喝水了。自然也就没瞧见金荷又盯着镯子看了一阵,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关于五日后的约定,沈玉阑想了想还是没告诉金荷――光武侯夫人既然是找傀儡,又这样的费了一番周折掩人耳目,怕是不希望别人知道的。而且,这样的事情金荷和不知道都差不多。不知道的话,反而少操心。 不过林妈妈那儿,沈玉阑没瞒着――她还要林妈妈帮忙呢。而且,她也想让林妈妈给她出出主意。毕竟人多,想得也周全些。 对于这件事情,林妈妈的看法和沈玉阑差不多:“还是小心为上。光武侯夫人的想法没弄清楚,还是别贸然应下了。不然,万一被算计了,可就追悔莫及了。” “我也是这样想的。就是不知道她到底图谋什么。要说想要个傀儡――想来比我聪明厉害能干的多了去了,她亲信里随便一个也比我强。可偏偏找了我,这是第一奇怪的。第二,就算是长线投资,图的是将来我爹能前途无量,可是我只是个女儿,迟早都是要嫁人的。还不如找太太呢。” “就是这话。所以我觉得饿,怕是不那么简单。”林妈妈神色有些凝重。 “不管那么多,反正五日后就知道了。到时候还请劳烦妈妈跟我一块去才是。”沈玉阑低声道,“到时候妈妈替我多留心几分。若是好的,咱们自然可以答应,若是不好,咱们怎么也不能答应。” 林妈妈点点头,微微迟疑:“那这件事情,要不要隐晦的告诉老爷一声?” 沈玉阑想了想,还是摇摇头:“先看看再说。” 比起光武侯夫人带来的烦恼,沈玉阑打算,先解决了屋子里丫头们这个隐患再说。 第二日早上起来给郭氏请了安之后,沈玉阑便是将几个丫头全都叫了进来。 几个丫头都略略有些不安。 沈玉阑便是笑:“叫你们来就是想说一件事情,也不是什么坏事。别一个个的哭丧着脸,倒像是我欺负了你们似的。” 虽然是开了句玩笑,可是效果却是不甚明显。几个丫头勉强笑了笑,到底还是紧绷着。 沈玉阑见状也就不再继续玩笑,只含笑道:“双福这么一走,也没个领事儿的。总也不能这么一直下去。所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所以,我想着,是不是还是得选两个大丫头上来?” 这话一出,几个丫头多少都有些变了面色,你看我我看看你,目光微微闪烁。 沈玉阑自然是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微微一笑也并不去斥责什么,只继续说下去:“我原想着,就在你们几个里头挑一挑,可是到底你们进府的时日尚浅,资历多少有些不够。这是让人为难的地方。就是太太和老爷,怕也是不能同意我这么做。 这话的意思有些模棱两可,顿时几个丫头都有些急了。不过倒是都还算知道规矩,也没人敢多嘴问一句。毕竟,主子说话,哪里有奴才置喙的余地? 前日沈玉阑发怒了一回,已经让几个丫头都意识到了一个事实――那就是沈玉阑虽然脾气性子和婉,可是却也不是真个的就是软绵绵的不会动怒处罚人的。所以一个个的,自然也就将原本心中的大意随性都赶紧收了起来。 沈玉阑自然是是很满意――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不然,虽然她不喜欢这样将人当成物件儿,可是也不代表着,她会容忍丫头们不拿自己当回事儿。在其位,司其职。这是最今本的东西。 既然做了丫头,就要有丫头的本分和样子。而她自己,也会拿出当主子的样子。 平时笑闹不打紧,只当是工作之余上司和下属之间的联络感情。但是正经的时候,那可是必须丁是丁卯是卯的。 “只是从外头再调拨人进来,我也觉得不妥当。一则是不习惯,二则呢,也怕是有什么异心,或是再来一个跟双福双喜似的身子重不肯动的,反而让人着恼。”沈玉阑笑着将话继续说下去,顿了顿,目光从几个丫头面上一一看过去―― 紫苏低垂着头,有些丧气,大约是觉得自己希望不大。 藿香面上没什么波动,仍是和平常一般,仿佛并不往心里去。 杜若微微蹙眉,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半夏……则是喜忧半掺。到底年岁小些,性子也要轻浮些,不够稳重内敛。表现得实在是有些明显。 沈玉阑心头自然是有了一番计较。当下也不再卖关子,只道:“所以我想出一个法子来。这个大丫头的人选,咱们先不定下来。你们四个,每五日一轮,轮番来做这个大丫头。因人手少,所以咱们也就先只选一个。以后人多了,也用这样的法子再挑一个上来。这样轮几个月后,你们再自己推选出个人来,将这个名额定下来。这样,你们自己也能心服口服。我也不至于偏私。” 唯有这样,她们一个个的才会卯足劲儿的表现做事。不敢再滋生什么事儿。否则的话,那岂不是自己断了自己的机会? 有竞争,才会有进步。这个道理,适用在任何地方。尤其是职场。给个希望,但是同时又让人去竞争,这样一来,人人都不会觉得事不关己,都会努力。 当然,也有那些心思黑的,暗地里使绊子的。但是对她来说,却是正好能看看几个丫头的本性。 不过,事先的敲打却也是有必要的。所以,沈玉阑开门见山的厉声道:“光明正大的竞争,不管是谁都能心服口服。可若是谁要是暗地里用什么法子,或是想走捷径,那么一旦被发现了,是个什么后果,自己先掂量掂量。” 顿了顿又笑了:“你们之间也可以互相监督,若是谁做得不好,或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只管告诉我。” 互相监督,互相竞争,那么用手段的时候,自然就要掂量掂量了。 沈玉阑又看向林妈妈:“这段时间,就劳烦妈妈多操心了。看着她们几个些,别让人看了笑话。” 林妈妈浅笑,目光却是凌厉的在丫头们身上转了一圈儿:“大小姐放心,我别的本事没有,调教几个丫头的本事还是有的。眼睛也还中用。” 林妈妈素来严厉,几个丫头顿时都吓得有些瑟缩。 到了这个地步,话自然也就说完了。沈玉阑也没墨迹,只将自己早就想好的细节问题都一一安排好了,便是放心的让丫头们开始实行这种轮番制。 她倒是也不担心出太大的纰漏――横竖她院子里也没什么要紧的。要财没财,要机密没机密的。顶多也是折腾些小麻烦出来。 但是用这样的法子,她却坚信能选出一个最为能干的大丫头来。 ------------ 第六十四章 详谈 抄写佛经的时候,藿香就在旁边替沈玉阑研墨。 沈玉阑抄完一篇后,藿香这才将一直藏在袖子里的一个小荷包拿了出来。 沈玉阑接过来,打开瞧了瞧后便是不动声色的又装好,最后拿出个巴掌大小木盒子放进去,牢牢的锁在了里头。做完了这些,才开口问道:“可有人发现?” “没人发现。这一点子是我换香的时候,从炉子里拿出来的。并没有去动香匣子里的。”藿香压低声音回禀:“大小姐果然猜得没错,昨儿下午的时候,剩下的香都被人拿走了。说是大小姐既然不用了,白放着也是坏了,就匀了给别处用。” “嗯,你没拦着吧?”沈玉阑又问,手里却是不得空闲,将已经晾干的纸仔细的收了起来,等到一本抄完了,就钉在一处,也就成了一本经书了。只是她的字写得不好。毕竟用惯了硬笔,一下子换成毛笔,怎么也是不习惯。好在原本这个身子的本身,写字也不大好。这才没让金荷看出什么来。 “我装着不痛快,嘀咕了几句。那婆子也没恼,只是隐隐抬出了太太来吓唬我。”许是想起了当时的情景,藿香多少有些不痛快,面上绷得紧紧的;“后头婆子拿了香走了,我悄悄跟过去看了看,结果就看见那婆子走到小池塘的时候,将那香尽数都倒了进去。好在我早就收了一些藏起来,不然可不是就什么蛛丝马迹也没留下?” “你做得好。”沈玉阑笑着夸了一句,顿了顿:“雁过留声,船过留痕,发生过的事情,怎么可能就这么抹灭了?只是现在咱们因要隐忍,才不能如何罢了。待到将来――” 沈玉阑没将话说完,一来是觉得没必要说些空话,二来,是不想说得太狠毒了。反正,将来会如何,大家心里有数就是了。 藿香低头不言了,仍是专心去磨墨。 沈玉阑提起笔,却是又歪头看着藿香沉静的面容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我没直接让你当大丫头,你心里会不会觉得我这个做主子的,太小气了太不值得效力了?” 藿香手上一抖,白皙的手指上顿时沾上了一些漆黑的墨汁。可是此时此刻,藿香却是顾不得这些,后退一步就直接跪在了地上,以额触地诚惶诚恐:“大小姐,奴婢不敢有这样的想法。谁当大丫头,自然是大小姐说了算,奴婢不敢有非分之想。” “可是你是她们四个里头最能干的,也是最聪明的。而且,还和我共有一个秘密。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我都是该偏向你的,不是么?”沈玉阑仍是浅笑,语气也十分柔和平静,丝毫没有发怒的意思。 藿香声音都带着颤,只一味否认:“奴婢不敢这样想。” “看你吓的。我不过是问一句罢了。藿香,你是个聪明的。可是有时候,越是聪明人,越是容易干糊涂事儿。能不能把握好分寸,全看你自己。”沈玉阑轻声言道,搁下笔,然后伸出手去,将藿香扶了起来。直视藿香的眼睛:“藿香,你记得一句话。一时的荣宠,不代表一辈子的荣宠。我希望以后我们会是肩并肩的战友,而不是仇人。” 沈玉阑说完这话,便是放开了藿香,拿起旁边的帕子,笑道:“擦擦手吧,不然一会儿蹭到衣服上了。” 藿香身子微微有些轻颤,不过神色倒是很快就恢复过来,垂下头道:“还是出去洗洗吧,帕子弄脏了怪可惜的。” “也好。顺带端盘子点心来,有些馋了。”沈玉阑笑,然后继续抄写经书去。 不多时藿香再进来,已经是神色如常了。沈玉阑也亦是如同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不过二人却都是心知肚明。 沈玉阑并不相信藿香是真的没有半点那样的心思,毕竟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但凡有机会,谁会不动心?但是藿香的确是个好的。精明能干,又聪慧,所以她才说了这么一番话。为的就是要提醒一句,别让藿香歪了心思。 至于到底有没有用――却也只有藿香自己才清楚了。 又抄完一篇经书后,沈玉阑像是忽然想起了:“再过两天,我还要去一趟庙里,到时候你和林妈妈跟着。” “是。”藿香应了,偷偷看了一眼专心抄书的沈玉阑,咬了咬唇后,犹豫片刻却是又突然开口:“多谢大小姐的提醒,奴婢一定会牢牢记住,绝不会再有这样的心思。” 沈玉阑抬头一笑,目光柔和纯净:“我说那番话,不是为了训斥你。只是不希望你想歪了。你能想明白最好。” 藿香低声应了,这一次却是没了方才的不安,目光中也是一片坦然。 接下来几日,倒是再没有什么事儿。 到了和光武侯夫人约定好的日子,沈玉阑自是起了个大早,去跟郭氏请过安后,便是出了门。到了寺庙却也不急着去见光武侯夫人,仍是如同往常那般,先去拜了佛,添了香油钱,又去焚化了自己抄写的佛经,又拜过吴氏的牌位,这才去了禅房。 只是却也不急着去见光武侯夫人,只是带禅房呆着。林妈妈见了,倒是没有提醒和催促的意思,只静静的立着。 结果歇了小半个时辰后,便是有人过来敲门了。开门一瞧,却是光武侯夫人身边的丫头。那丫头笑容满面:“沈小姐,我们夫人也来了庙里烧香,听闻小姐也在,便是让我请小姐过去说话。不知小姐可否有空?” 既然是早就约好的,沈玉阑也就不拿乔,只笑道:“先前不知道夫人有没有空,也不敢贸然打扰。如今既然夫人相请,我断不敢不去的。还请姐姐前头带路。” 那丫头也不领先,只是落后沈玉阑小半步,既能指路,又不失了身份。 沈玉阑便是笑着一路过去了。其实也不必指路,因为光武侯夫人仍是在上几次的那个小院里头。沈玉阑之前去过几次,虽不敢说是熟门熟路,可是却也不至于会走错。 还没进屋子,自然就有在外头候着的丫头进去报信了,沈玉阑刚进屋子,光武侯夫人就迎了上来,一把握住她的手,笑道:“可算是来了。我还道是你怕我,不肯来了呢。” 沈玉阑便是浅笑着先施礼,这才又答道:“哪里?夫人又不会吃了我,我怕什么?不过是怕夫人不得空,不敢贸然打扰罢了。” “好了好了,快坐快坐。”光武侯夫人亲亲热热的拉着沈玉阑坐下,又笑着将桌上的瓜果往她面前推:“这些都是新鲜的,你尝尝。天热,吃点这些也好解暑。” 沈玉阑推辞不过,就吃了一颗葡萄,随后便是不再吃了。不过却也不主动提起那日光武侯夫人所说的所谓生意,只含笑陪着光武侯夫人寒暄。 光武侯夫人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眼底情绪有些复杂。既觉得沈玉阑是个聪明的,又觉得这样聪明的女孩子也不知道掌控得住。一时又觉得,或许原先定下的法子应该改一改。不然的话,怕是这事儿不得成。一时,又忍不住想――若是她自己的孩子也有这样的聪明,那事情就简单许多了。 心思流转,末了都化作一声轻叹。光武侯夫人收敛了心绪,也不再继续耗下去,她心里明白,若是她不主动开这个口,沈玉阑怕是就只当那日的话是一阵风吹过。 “那日我说的事情,不知道玉阑你可考虑好了?”光武侯夫人开了口。含笑看着沈玉阑,目光里倒是一片诚恳。 沈玉阑却仍是矜持,不肯轻易松口:“夫人说得含糊,玉阑愚笨,实在是有些不明白。不知道可否请夫人说得详细一些?” 光武侯夫人便是笑:“有何不可?”说着正了正颜色,又让丫头们都退了下去。却也不立刻开口说话,只是含笑看着沈玉阑。 沈玉阑自然明白光武侯夫人的意思。只是她也有自己的思量。当下只让藿香退了出去,却留下了林妈妈。又笑着跟光武侯夫人道:“我年纪轻,许多事情都不懂,林妈妈是我屋里的管事妈妈,我许多事情都需要她提点。让林妈妈留下,不知夫人可否介意?” 光武侯夫人郑重的思量了一番,随后才笑道:“既然如此,那就留下吧。只是今儿说的话,不管如何,我都希望不要传出去才好。” 沈玉阑毫不犹豫的点点头:“自然是如此。” 光武侯夫人这才点点头,“做生意的事情。我只管投资,也可以借给你人。但是却不会亲自出面。也不会让任何人知道里头我搀和了。” “哦?那夫人是想要个傀儡?”沈玉阑轻轻挑眉,带着几分玩笑的反问。 光武侯夫人一愣,随后回过神来,笑道:“自然不是如此。我的意思是,我只管出钱,到时候你全权负责。但是我要分红一半。当然,我会派个大掌柜过来,帮着你管账。” ------------ 第六十五章 情绪失控 谁都明白,说是管账,不过是为了明明白白的知道账面上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也让沈玉阑不能动什么手脚罢了。 沈玉阑低头沉吟――光武侯夫人开出的条件很诱人。实在是让人有些拒绝不了。可是,这样的条件,未免也太好了一些。好得让人觉得……有些像是镜中花水中月。 所以,一时之间倒是迟迟不敢开口了。 光武侯夫人倒是也不着急,静静的等着。 林妈妈也皱着眉头,只是却也没有好主意,只想着,万一沈玉阑要贸然答应了,她就出声阻止。 许久,沈玉阑终于是抬起头来,不闪不避的和光武侯夫人对视,平静开口:“夫人能说说为什么吗?这样优厚的条件,总该有个合理的解释。” 光武侯夫人皱了皱眉,显然是有些不愿意。 不过沈玉阑也不勉强,只是静静的看着光武侯夫人。等着光武侯夫人做出选择。 光武侯夫人半晌挑眉问:“难道就这样不好吗?你担心我会骗你不成?” 沈玉阑浅笑摇头,然后诚恳道:“不是怕您骗我。我有什么好骗的?我相信夫人是诚心的。但是不管什么事儿,我都想求个心安理得。这样做生意,夫人太吃亏了,我也不能心安,所以……还请夫人见谅。” 说完这番话,沈玉阑郑重其事的起身朝着光武侯夫人敛衽行礼。 光武侯夫人紧紧蹙眉,似有些不解:“一定要知道为什么?” “是。不管是什么理由,夫人只要给我一个合理的,让我心安的理由就行。”沈玉阑仍是坚持。 “那你让你这位妈妈先出去一会,不知道可不可以?”最终,光武侯夫人在衡量之后,到底还是做出了让步。不过却是只肯跟沈玉阑一人说。 沈玉阑自然明白光武侯夫人的意思,也明白这肯定已经是光武侯夫人最大的让步了,当下沉片刻后便是笑着看向林妈妈。这样的事情,对方做出了让步,那么她自然也要做出让步。 林妈妈却是有些不放心,面上有些迟疑。 沈玉阑便是笑:“林妈妈这是怎么了?这么多双眼睛看见我来了这里,难道你还怕夫人将我藏了?不过是说几句话罢了。” 光武侯夫人目光一缩,随后垂眉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水。借此才将心中的诧异压了下去。没办法,沈玉阑的表现,实在是让她太过吃惊了,先前还只以为沈玉阑是比别人性子沉稳一些罢了。可是,如今看来不仅是沉稳,更是聪明过人。冷静自持,聪慧得体,不贸然不冲动,又深思熟虑考虑周全,这种种,就是她自己,有时候也不一定能全然做到。 光武侯夫人有些嘲讽的想――果然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随后又想――看来自己果然没选错人。如果是这样,自己也能够放心一些吧。 沈玉阑却是不知自己的表现已经让光武侯夫人思绪复杂,送走了林妈妈后便是朝着光武侯夫人一笑,柔声道:“如此贸然的问了出来,是我勉强夫人了。还请夫人不要生气才好。夫人愿意替我解惑,实在是感激不尽。玉阑诚惶诚恐,唯恐辜负了夫人这一片真心。” 光武侯夫人压下讶异和震撼,只淡淡一笑:“玉阑这话说的,既然是我提出的,自然也该拿出诚意来。至于辜负不辜负――若是玉阑你不肯,我自然也没有勉强的道理。”说不恼怒,那都是假的。毕竟这么多年她都是商界高高在上的人物,从来只有别人求她。她但凡开口,别人都是诚惶诚恐没有敢不应的,甚至还要感激涕零。唯有沈玉阑……被这么拒绝了,又一再的让步,是佛也该有几分火气了。 不过想着自己的打算,光武侯夫人到底还是没再表面上带出来。而且,沈玉阑到底是个小姑娘,她和一个小姑娘计较的话,未免也让人笑话。” 沈玉阑自然也看得出来光武侯夫人不是那么高兴了,所以也识趣的没再开口说话。只静静的等着。 光武侯夫人却不着急,先喝茶润了润喉咙,这才言道:“想必你应该也知道,我和侯爷成亲后,一共生养了三个孩子。大儿子做了世子,将来是要袭爵的。二儿子如今也有十三了。还有个女儿,是幺儿。女儿是从小养在她祖母身边的,很得宠爱。唯独这个二儿子――” 沈玉阑听了这话,心里便是隐约明白了,光武侯夫人来找自己合作,怕是和这位嫡出二公子有关系了。 光武侯夫人似乎沉浸在回忆里,好半晌才又继续说下去:“二儿子,一出身就被送到寺庙了。从小没吃过我一口奶,我除了经常来寺庙看他之外,也没亲自带过一回。他也没见过自己的父亲,祖母……对他来说,这些亲人,比陌生人还不如。就是府里的下人,虽然都知道有这么一个少爷,可是却都明白,这个少爷在府里是没有地位的。甚至,将来分家的话,也不可能分得什么好东西。只怕连庶子都不如。” 沈玉阑彻底的惊住了。嫡子连庶子都不如……还是亲生的娘在世,自己亲哥哥是世子的情况下。这里头……只怕曲曲折折多得让人心惊。而且,光武侯夫人说这话的时候,那副咬牙切齿和冷凝的目光,毫不掩饰的表明了一个事情:她心里是有恨有怨的。 可是……沈玉阑微微垂下眼睫:光武侯夫人是何等的人物?都说,光武侯府的家当财产,如今有一大半都是这位夫人挣出来的。按说,她在府里的地位应该很高才对。可是,她的儿子却一出生就被送进了寺庙,她都没有能力改变这件事情。可见……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厉害?觉得我不该这么无能的,只看着自己的儿子被送走?”光武侯夫人自嘲的尖声笑起来,神色倒是显得有些狰狞了:“是,我是厉害。我是挣了银子。可是自古谁又瞧得起商人?我是正妻,可是却管不住丈夫,依旧不得婆婆喜爱,银子再多,有什么用?他们用着我的银子,可还要压着我抬不起头!这是什么世道!” 这番话里面饱含着光武侯夫人心中的怨气和恨意,不仅是对丈夫和婆婆,更是对这个不公的世道! 沈玉阑不禁也被感染,心中也是悲凉起来。是啊,这个时代,女人是弱势的。是可怜的,是没有地位的。再能干又有什么用?仍然是男人的附属罢了。 别说这个时代。就是在现代,女人又何尝是真的跟男人平等了?千百年来留下的东西,又岂是那样容易改变的?反而,说了人人平等后,女人活得更累了。是,有不少厉害的女子活出了精彩,跳脱了束缚。可是更多的女人,却是不仅要挣钱养家,还得相夫教子,还要做家务。 所以,不管是在什么时候,女人都活得不容易。而这样的情况,不能依靠别人去改变。能改变的只有自己。 若是她自己,她绝不会像是光武侯夫人这样只是怨恨着,却又压抑强忍着。她绝不会容许自己的儿子被这样对待。更不会去一直忍让。 忍无可忍的时候,唯有跳出,打破。才能获得快活。不过,也是因为她一直所接受的思想所致的。现在这个时代……怕是没有几个女子能有这样的想法和勇气。更多的,她们只会隐忍,压抑自己。 光武侯夫人却是已经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绪中,完全忘了维持什么端庄淑雅。只连连冷笑:“虽然我这个做母亲的没用。可是也不能这么看着她们糟践我儿子!他们不认这个儿子孙子不要紧,那家产我也不稀罕!他们不给,我自己赚一份更大的就是。横竖不会叫我儿子吃了亏。” 沈玉阑垂着头,不去应和也不去劝解。这个时候,光武侯夫人已经不是在和她解释缘由了,而是沉浸在自己的愤怒里头了,完全是发泄了。 不过,心里却是觉得光武侯夫人挺可怜的。这些话,压抑得很久了怕是。不然也不会爆发得如此强烈。只是,她却是不大赞同光武侯夫人的这种想法――家产,那是该得的。是作为光武侯的血脉应得的。不管再不喜欢也好,这是光武侯的义务和责任。而至于光武侯夫人要自己另外给孩子挣一份家产,那也是不好的。子女并不只是一个,自然是要一视同仁的。不然,又和光武侯有什么区别? 而且,这样偏心,将来兄弟之间又该如何相处?光武侯夫人的大儿子又该怎么看待这件事情?不患寡,患不均。这是人之常情,难保将来不会因为这个,兄弟两个之间有了隔阂和陌生。 只是她却也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她以什么立场说呢?她一个黄毛丫头,凭什么说这样的话来提醒别人? 所以沈玉阑心中虽然思绪翻滚,可是面上却始终平静如一,仿佛老僧入定,平和安稳,没有丝毫波澜。 光武侯夫人狠狠爆发了一回,此时终于是好受了一些,思绪也渐渐冷静下来――倒是有些尴尬了。不过看了一眼沈玉阑垂眸静坐,仿佛根本不觉得她这样有什么不妥当的样子,心里又好受了些,当下自嘲一笑:“瞧我,都糊涂了。说这些做什么。” 沈玉阑只是浅笑,并不答话。自然,光武侯夫人也没想沈玉阑说什么,当下又很快的说下去:“我那二子,顽劣不懂事。又不肯听我的去学事做。可是这个我也不好出面――侯府知道了,必定是有轩然大波,而且,我还有一个儿子。我不希望两个儿子之间起了隔阂。” 沈玉阑有些诧异的看了光武侯夫人一眼――她以为,光武侯夫人是没想到这一点的。可是原来是想到了。只是……既然想到了,那又为何还要这样做? ------------ 第六十六章 事成 不过,这些都是光武侯夫人的家事。和她没关系。 所以沈玉阑便是一笑,仍是说合作的事情:“所以夫人是因为这个缘故,才想要和我这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丫头合作,还肯如此扶持我。原来都是为了令公子。” “是。”光武侯夫人没有避讳,直接就承认了。许是想起了二儿子,她眉目之间一片柔和,甚至有了淡淡的光辉:“做母亲的,为了孩子自然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 即便是沈玉阑这个外人,也是清晰的感受到了光武侯夫人的母爱。心中微颤,垂下眸子,却是想起了吴氏来。不由得微微晃神:做母亲的,为了孩子么…… “以后分钱,我希望你将给他那一份存在钱庄里。等到他需要的时候,再给他。在那之前,不要让任何人知道。甚至是他也一样。”光武侯夫人浅笑,恢复了平日的样子。端庄温和又不失侯爷夫人的派头:“如果可以,将来若是他有难处,你能帮他一把。你爹……前途无量。将来你的产业,想来也能被牢牢护着。没人敢动。” 沈玉阑忽然就明白了光武侯夫人为什么会找上自己――怕不是觉得她是什么人才,更不是觉得她可以依托。而是……因为沈峻之在,她的私产就没人敢动。而沈峻之,更不会去动。所以,她就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替光武侯的二儿子存下家私。 而至于为什么是沈家,一则是因为沈家是新贵,在朝廷中没有什么交好的。那么自然不存在将来站在光武侯那边,吞了这个二儿子的东西。而且,沈峻之现在只缺的是一股能送他上青云的好风。 而光武侯夫人,显然就能做到这一点。 不得不说,光武侯夫人的确是想得十分长远。 “夫人就这样相信我不会做什么手脚?”沈玉阑浅笑着玩笑了一句。 光武侯夫人神色不动,淡然一笑:“既然都做了这么多了,那么自然不会节约功夫,再做些事情。而且,我想堂堂将军府的大小姐,是不会做出这等事情的。” 顿了顿,光武侯夫人又笑:“现在我也解释清楚了,那不知玉阑你可想清楚了?这笔生意,你做还是不做?” 沈玉阑微微沉吟,想了想便是抛下心头的最后一丝犹豫,“夫人的诚心,玉阑不敢辜负。” 都到了这个地步了,若是再推拒,那么就是真的错失良机了。或许光武侯夫人并没有完全说实话。可是至少却也不全是假话。那个二公子,是真的。 想起那个脾性古怪暴躁的少年,沈玉阑微微垂下眉头叹了一口气――这样的环境,养成了这样的性子,不稀奇。那孩子,怕是对整个光武侯府都充满怨恨吧?甚至就算是光武侯夫人……也不例外。 她能理解那种心情,那种被父母抛弃,觉得自己就是个不该出生的人的心情。一面怨恨一面渴望,怨恨父母的抛弃,可是又渴望父母的疼爱……那种矛盾又强烈的情绪,能生生的将人逼疯。 “可要立下字据?”沈玉阑抛开杂念,继续问道。 然而光武侯夫人却是笑着摇头:“不用。合约这种东西,用处不大。” 沈玉阑微微讶然,随后笑了:“既然夫人这样相信我,玉阑必不会让夫人失望。” 光武侯夫人一笑,目光柔和:“若是不信你,我断然不会和你说这些私隐。” 沈玉阑目光一闪,也笑了:“夫人今天和我说了什么?我怎么竟是不记得了呢?” 光武侯夫人一愣,随后朗声笑了:“你这个机灵鬼儿。我竟是想不出,到底什么样的父母才能养出你这样玲珑心肝的人。” 这下倒是轮到沈玉阑有些汗颜了:“夫人折煞我了。” 一时丫头和婆子们再度进来伺候,藿香还好,林妈妈倒是有些沉不住了。一进来就急忙看向沈玉阑。 沈玉阑心中微暖,当下微微颔首,冲林妈妈点了一下头。 林妈妈微微松了一口气,整个人都舒缓下来。也才算是定了神,恢复了平常样子。眼底的紧张之色也渐渐隐去。 又略寒暄了几句,光武侯夫人的丫头就过来对着光武侯夫人耳语了几句,随后光武侯夫人的面色就变了,低声斥道:“一个个没用的,还不快去找大夫来!” 随后又看向沈玉阑,勉强笑了笑。 不等光武侯夫人说话,沈玉阑已经识趣的起身敛衽告辞:“时辰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就先告辞了,还请夫人见谅。” 光武侯夫人点点头,“那我就不多送了。到时候让人直接去找你。” 沈玉阑刚退了出来,还没走多远,就听见后头一阵嘈杂,回头一看――却见一个武僧模样的和尚背着一个人被众星拱月般的冲进了光武侯夫人的院子。 沈玉阑眼尖,一眼就看出了伏在那背上的人正是光武侯夫人的二儿子。而且,他额上一片腥红。也不知是磕破了哪里,血流了满脸。 沈玉阑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就想过去看看是什么情况。 林妈妈眼疾手快,一把将沈玉阑拉住。然后微微摇头:“大小姐,这个时候可不能过去。” 沈玉阑愣了一下神,才反应过来。当下不由得苦笑:“可不是不该去。”光武侯夫人既然瞒着她,就是不想让她知道。而且,这个是以后过去,也是添乱。容易让人误以为是去看热闹,幸灾乐祸的。 一路回了禅房。刚坐下,林妈妈就已经是迫不及待的问道:“大小姐,光武侯夫人没怎么样吧?” 那架势,就像是沈玉阑吃了什么亏似的。 沈玉阑纵然心不在焉,也是忍不住一笑:“林妈妈,你看我好好的,就该知道她没将我怎么样了。不过,生意是谈妥了。” “大小姐没事就好。至于生意――大小姐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林妈妈浅笑,一副“我不懂”的样子。 可是沈玉阑心里却是明白,林妈妈不是不懂,也不是不想问,而是牢牢记着自己的身份罢了。 这一点,沈玉阑觉得很好。懂规矩,知本分,也不糊涂。林妈妈这样的人,想让人不敬重都不行。 沈玉阑笑了笑,略去光武侯夫人讲的那一段私隐不谈,只将具体合作方案仔细说了。然后诚恳的问林妈妈:“妈妈觉得如何?” 林妈妈沉吟片刻:“若说是吃亏,那是绝对不会的。毕竟本钱不要咱们出,而且还派人过来帮忙。只是有一点,大小姐不知道想没想到?人是那边派来的,对咱们这边自然是……若是人家起了算计的心思,怕是防不住。” “可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沈玉阑幽幽叹了一口气:“妈妈说的这些事情,我想过。可是现在咱们没有人也没有钱,只能如此。而且,现在刚开始没上规模,怕人家也是瞧不上的。至于以后――慢慢再想法子就是了。” 现在最大的缺点,就是没有人。若是有对自己衷心耿耿的人,那自然就能放心许多。可偏偏这个事情,又强求不得。还好,她自己也是学过会计的,这些东西,她自己也能掌眼把关。不至于就真的被算计了还不知道。 不过……但愿那个二公子没事儿吧。瞧着那样子,怕是有些凶险。若是他出了什么事儿,光武侯夫人和她的合作,自然也就…… 这样想着,沈玉阑就觉得有些头疼起来。忙打住念头,抬头笑道:“时辰也不早了,用了斋饭就回府里去吧。” 回去的时候,沈玉阑顺道去了一趟常家的医馆,郑重的将一个小盒子交给了常俞。 常俞神色如常的收入袖中:“下次见的时候,可能就能给你回话了。”想是在变声期,他的声音比之前更为暗哑了一些。 “这个不急。东西研究完了,你给我留着吧。我还有用。”沈玉阑浅笑着答道,又看常俞――觉得他好像瘦了一些,但是又长高了些,看起来更加的挺拔颀长。 “我再让二哥给你针对这个配一副药,吃了好歹将毒排出去。不然的话,将来说不定就坏了身子的根本。”常俞虽然语气温和,可是面上却仍是没什么笑意。只是较之往常眉眼之间多了几分柔和罢了。 不过即便是如此,也算是待沈玉阑与他人不同了。 沈玉阑自然是感激不尽,微微有些羞赧起来:“多谢你了。你这样帮我,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了。” 常俞面色微微一怔,眼底的目光变得有些古怪。末了轻咳一声,“同门之谊,何必言谢?我还有事,你若是没有事儿,我就先走了?” 沈玉阑摇头:“没别的事儿了。” 常俞便是急忙忙的回了医馆了。 沈玉阑瞧着,觉得常俞怕是真的挺忙的。一时间倒是有些艳羡了――人家忙,都是有意义的。她成日忙些什么呢?在家里的时候,无非就是读书练字,绣花请安。真真是没趣得很。 有时候,真的会不由自主的生出一种感慨来――若是自己是个男子就好了。 不过这样的念头,也只能一笑了之。随后该干什么仍是得去干什么。 一路回了府,沈玉阑先去给郭氏请了安,随后才回了自己的院子。觉得有些头疼,和金荷说了几句话之后,便是干脆睡了一回。 等到一觉醒来,竟已经是傍晚了。当下不敢耽搁,忙洗漱了,换了衣裳和金荷往郭氏的院子里去了――自从上回“和解”之后,郭氏兴许是为了讨沈峻之的欢心,便是说,晚上都在她院子里用饭。一家人也和乐。 沈峻之自然是没有什么异议的,反而很欢喜。沈玉阑自然也不能反对,即便是觉得不自在,也只能暗自忍耐。好在还有金荷陪着,倒是也不觉得真的不能忍受。 ------------ 第六十七章 相商 日子一天天滑过,夏日的炎热也是一日日的消退下去。光武侯夫人那边,倒是没出什么变数。只是让人送了一张五千两的银票过来。并一个联系方式――光武侯夫人在靠近沈府的地方有个小杂货铺,若是有什么事儿,沈玉阑就可以让丫头将话传过去。 沈玉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按照自己最开始的想法,做农业方向的经营是最好――第一,这种东西,始终都不会太贬值。而且,只需要一定的技术,也不需要像是什么商行之类的要许多人经营。第二就是,土地买了,只要地契还在,哪怕是改朝换代,那也是一直在自己名下的。是私产。 当然最重要的是第三――其他的行业,如今她没有雄厚的本钱,没有傲人的背景,没有可以信赖的人才,根本就不可能插足进去。哪怕是有光武侯夫人暗中帮助也是一样。毕竟,光武侯夫人不可能直接在明面上帮着她。 反而,若是做了农业产品,却可以和光武侯夫人的商行合作,不愁卖不出去。 沈玉阑花了几天的功夫,罗列出了可以试试看的项目――种蜜瓜是必须的,另外就是大棚菜,生态养殖场,还有一些稀罕农作物的种植。甚至,还可以种药材,鲜花等。鲜花可以制作香料,香水,还可以直接卖掉。药材的销路也不愁――只听说过缺药,没听说药烂在仓库里的。 沈玉阑还想过,在京城近郊的地方,买个小庄子,学着现代那样,搞一个大型的农家乐。不仅可以吃饭,还有别的消遣娱乐项目,当然风景也必须好。反正,就是要让人觉得,那是个休闲娱乐的好地方,让人流连忘返。 不过这些都是长期的投资。短期以内是见不到钱的。所以这个自然放在最后。 沈玉阑最后,将这些罗列出来的计划都仔细,连同吴氏的遗物一起锁在了一个小木匣子里。这里头,都是她的重要物件。 种瓜的事情,沈玉阑还是打算交给紫苏的父亲。一来――到底和她有一层关系,就算不能全然忠心,可是也好歹会顾念几分紫苏。二来,那技术,现在也就紫苏的父亲会。不过,她也不会只靠着一个人,在那之前,她已经请了光武侯夫人给她寻觅些有经验的瓜农。种地这样的事情,其实里头也没什么机密。只要看一看,稍微点拨一下,也没什么不明白的。 为了这个,沈玉阑亲自见了一回紫苏的父亲。自然是偷偷的。 紫苏的父亲虽然还不到四十,可是却已经是满面风霜,背脊也有些微微的弯了,像是被沉重的生活压得直不起腰来。 不过紫苏的父亲虽然沉闷内敛,可是却并不是木讷的。沈玉阑和他说了几句话之后,心中就有了判定:老实,内敛,沉稳,却又不输精明干练。是个干活的好手。 沈玉阑亲自说了一回种瓜的事情――紫苏的父亲虽然事先已经得了紫苏的消息,可是这会子听到沈玉阑说的条件之后,还是喜出望外:实在是太过优厚了。 于是,合同自然签得很顺利。 沈玉阑看着紫苏父亲那样欢喜的样子,心头也是欢喜:“若是你有什么事儿,就让紫苏将消息传递进来。” 紫苏的父亲喜滋滋的走了,紫苏进来磕头谢恩,眼里尽是感激和水光,声音都哽咽:“大小姐菩萨心肠。紫苏这辈子都感激大小姐的恩德。” 沈玉阑敲了敲桌子,“只要你们对我忠心,以后这样的事情,自然不会忘记你们。紫苏,我虽然不是大奸大恶之人,可也绝不是一味善心的人。想获得,还是要看自己的付出。你可明白?” 紫苏磕头:“大小姐放心,背主忘恩的事情,我们是绝不敢做的。若是真敢做,必定叫我们家断子绝孙,不得好死!” 沈玉阑叹了一声,亲自扶了紫苏起来:“发誓做什么?只要心里明白就是了。好了,你做事去吧。” 送走了紫苏,沈玉阑又叫了林妈妈机那里说话―― “妈妈觉得紫苏家如何?”沈玉阑笑着问。 林妈妈当时也在旁边,自然是清楚的,便是笑:“看着倒是好的。紫苏又在我府里当差,想来他们也不敢有异心。只是这个也说不准,有些时候,时间久了,有些东西也就变了。” 沈玉阑点点头,“妈妈说得对。” “不过这都是以后的事情,现在倒是不着急。”林妈妈又笑:“大小姐也别太操心了。身子要紧。”其实林妈妈心里是想说,这样的年纪,实在是不该操心这些的。只是想着沈玉阑的处境,又只能将话咽下去。 沈玉阑自然是感受得到林妈妈的关切之意,当下笑着摇头:“这有什么?又不累。就是费脑子罢了。回头让厨房每日送一碗芝麻核桃糊来吃。”补补脑也是好的。 林妈妈就笑:“厨房那些婆子偷斤短两的,做的东西一点不好吃。回头我亲自弄去。多加芝麻,那才香呢。再加些炒花生磨碎在里头。” “嗯,既然做就多弄些。那东西,饿了的时候也能垫垫饥。热热的,比点心倒是更好些。”沈玉阑想起香浓的芝麻糊,顿时有些馋了――沈家的生活虽然好,吃食也精致。可是却并不是想吃什么就能吃到的。份例菜这种东西,一向只有郭氏才有选择的权力。当然,沈玉珊也是有的。不过,却是没人会问沈玉阑就是了。 好在,还可以打发丫头出去买进来吃。只是花费银子罢了。 不过今儿她想跟林妈妈说的可不是吃的,所以沈玉阑便是又将话题扭转回来:“说起来,妈妈的儿子听说比我大些?” “嗯,大两岁多。虚岁也十四了。”林妈妈笑道,说起儿子,她眼底一片柔软。 沈玉阑笑容更盛几分,诚恳道:“若是妈妈舍得,明年让他替我分担些事情如何?外面总是需要人去打理的,我在内宅,最是容易被人蒙蔽。所以――”要一个信得过的人来做她的眼睛。而林妈妈的儿子,的确是个好人选。虽然年纪小些――可父母都是能干的,想必他也差不到哪里去。 再退一步说,纵真是个不行的。那也不打紧,只当是给林妈妈的面子就是了。然后再扶了人上去就是。 林妈妈自然也知道沈玉阑这样做的意思――纵然缺人,可是更大的缘故还是因为那是她的儿子。那是看了她的面子。那是沈玉阑在表达对她的敬重和看重。 林妈妈和天下所有的母亲都是一样的,都盼着自己的儿子能干有出息。如今有了这样好的一个机会,她自然是喜出望外,甚至对沈玉阑是感激涕零的。 当下林妈妈便是行了个大礼:“大小姐厚爱,老奴唯有肝脑涂地才能相报。” 沈玉阑忙拉住林妈妈,“妈妈这是做什么,难不成我是为了让妈妈卖命才这样?妈妈对我的好,才是我该相报的。我也没有别的可报的,只能用这样的方法――况且,我也希望哥儿能帮衬我一把,成了我的得力助手才好呢。这样,我也算是有依仗的人了。” 林妈妈却是执意行了礼才肯起身,再抬头眼底竟是有了水光:“大小姐肯给他这个机会,是他的福气。能替大小姐做事,也是他的福气。”这些日子和沈玉阑接触下来,她的感触实在是很深。同样的,也对沈玉阑的性子了解起来。 正因为了解,所以林妈妈才会这样高兴和感激。沈玉阑不是小气的人,瞧她对几个丫头就知道了。而且,紫苏家帮着做事,给出的条件的确是优厚至极的。若是自己的儿子也能帮着沈玉阑,那么将来,沈玉阑难道会亏待了不成? 只要自己一家都忠心耿耿的办事,沈玉阑就绝不会小气。 其实说句实话,林妈妈心里是很清楚的,如果不是跟了沈玉阑,将来自己儿子大不了就是一个小管事。根本就不会有太大的出息。可是如今……若是办得好了,将来做掌柜甚至大掌柜,也不是不可能。比起内宅的小管事,做掌柜,做外头的大管事,那已经算是天差地别了。 所以,林妈妈没法子不激动,不感激。 沈玉阑在开口之前,也是想到了这个的,只是却没想到一向都沉稳的林妈妈,这一次竟是这样激动,一时间倒是有些尴尬了――她这么做,也是为了私心。因为清楚林妈妈就这么一个儿子,所以这样的法子一定能打动林妈妈。 她还是怕林妈妈对沈峻之比最自己忠心。所以才肯费工夫这样去笼络。 但是这么久的相处,她也不可能全然就没有一点感情。所以,这会子心里倒是有些愧疚了,总觉得像是算计了林妈妈。 好在林妈妈也是有分寸的人,并没有多大功夫就恢复如常将感情都隐了起来,继续和沈玉阑说正事儿:“屋里只四个丫头到底太少了。听说,太太的意思是从家生子里头选几个。那些家生子,大多都是太太的陪房。” 沈玉阑一听这话顿时明白了那意思――郭氏是又要往自己院子里安插人了。 ------------ 第六十八章 二选一 “还有双福双喜。说是做了粗使丫头,可是听说给配了一门好亲。都是太太陪房那边的管事。等成了亲,就能做管事妈妈了。”林妈妈压低了声音言道。 沈玉阑点点头,这种事情她心里早就有数。郭氏又怎么会真的下狠手处置自己的人呢?不过是对外面做样子看罢了。 “另外,虽然那轮番制很好,可是总也不能一直这么下去。太太那头,可是当咱们这里还没有大丫头的。”一个屋子的大丫头很重要,不仅要伺候主子,还要分管底下的丫头们,将大小事都安排妥帖。若是这个位置是别人的人,会很不方便。所以,林妈妈还是想快点将这个事情定下来。 沈玉阑点点头,“差不多也是时候了。另外,我想托光武侯夫人帮我寻几个伶俐些的丫头。说实话,四个丫头里,除了藿香之外,其他的……杜若虽然针线好,可那性子哪里适合做大丫头?半夏太浮躁。紫苏……不适合。”不仅是人不适合,条件也不适合。紫苏的家里人已经得了好差事。若是紫苏再做了大丫头,就容易让人说闲话。 林妈妈沉吟片刻:“所以大小姐的意思是,提拔藿香?至于另外一个,从外头另找?” “嗯,是这么打算的。就是藿香——”沈玉阑犹豫一下:“就怕她聪明过头了。” “凡事总有两面性。好好带着就是了。若是大小姐放心,我来调教。”林妈妈犹豫片刻,主动揽事儿。 沈玉阑喜出望外:“那太好了。”林妈妈只要肯教,那么必定不会差了。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不过,沈玉阑却也不打算直接自己做主,仍是按照先前说的,让几个丫头自行投票,看能否选出一个大丫头来。 四个人,四张票。结果倒是很出乎意料。没想到竟然是紫苏两张,藿香两张。 沈玉阑将四张选票都摊开,放在四个丫头面前,笑道:“如今可怎么办?两个人票数一样,这可选谁好?” 杜若和半夏,一个选了藿香一个选了紫苏。而紫苏和藿香,择分别投给了对方。 此时四个丫头都是面面相觑,都有些无措了——好似都没反应过来,其实未必就不能两个都当大丫头了。 不过,有些人是真没反应过来,可是有些人却是装傻。比如藿香——只瞧她一愣,目光微微闪烁的样子,便是不难看出她怕是已经反应过来了。 可是藿香面上,仍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更甚至率先开了口:“还是让紫苏姐姐做吧。紫苏姐姐到底年长些,考虑事情比我更周到些。我哪里能做大丫头呢?”语气自是十分的谦虚。 沈玉阑听了只是浅笑。 紫苏听了却是涨红了脸,连连摆手:“这怎么使得?我不行的。还是藿香才行。藿香比我能干。大丫头还是让她做才行。” 沈玉阑仍是含笑不言。目光却又看向另外两个。 杜若想了想,开了口:“那就大小姐决定吧?反正我是不成的。” 半夏却是很坚持自己的投票:“紫苏姐姐自谦了,我还是觉得紫苏姐姐更合适。” 沈玉阑想了想,便是笑着指了指藿香:“紫苏你的脾气太软了,还是藿香吧。管人的话,可是不能心太软了。不然你都被拿捏住了,我又靠谁去?” 这番话,沈玉阑虽然是玩笑的语气说的,可是却让谁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毕竟这个是有目共睹的。紫苏的脾性,的确是太绵软了些。犯了错求她几句,她便是心软了。一来二去的,反而犯错的不经心的丫头倒是多了。 而藿香则是不同——轮到藿香管的时候,小丫头们个个儿都是打起十二万精神的,唯恐犯了错。 站在沈玉阑的角度上看,自然还是要藿香这样的大丫头才好。可是站在丫头们的角度上……怕是觉得紫苏那样的更好吧? 对于沈玉阑这个决定,自然是也没人敢说什么——于是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只是沈玉阑瞧着半夏那样子,似乎是有些不服气。当下也不去理会,只当是没瞧见。 关于大丫头的事情,沈玉阑特特的在晚饭的时候当着沈峻之的面跟郭氏回禀:“太太,我瞧着我屋里的藿香不错,想着是不是提升她做大丫头?” 郭氏面上一凝,还没来得及说话,沈峻之便是接了话:“藿香?那会子刚买的?会不会年纪小了些?才进府没多久呢。” 沈玉阑便是笑:“也不算小,十四了。而且年岁虽然小些,可是却是顶顶能干的。我之前让她试着当了些时日的大丫头,也没犯什么错处。做得很好。所以想着,就让她做大丫头就行了。也省得让太太费心挑人了。” 听了这话后,沈峻之面上闪过一丝沉思来。 郭氏赶忙开了口:“挑两个丫头也不费事儿,哪里就能麻烦了呢?” 沈玉阑笑着道:“太太心疼我我知道,可是选丫头本就不是容易的事情,况且再添人进来后,也未必立刻就能熟悉了。所以,与其费工夫选,倒是不如直接用屋里的老人。一则梳洗情况,二则我自己也能知道她们的脾性品格。” 沈峻之听了这话连连点头:“正是这个话。玉阑说得有道理,既然如此,那就让那丫头试试吧。不行再换下来。” 郭氏反驳的话,顿时就那么噎在了喉咙里。不过郭氏倒是没再恼,反而笑着点点头:“老爷说是就是。不过,玉阑你屋子里还差两个丫头,还是得配齐的。” 沈玉阑便是笑着附和,顺着郭氏的话说下去:“太太说得是。不如就叫了牙婆进来,挑两个?”这话说得自然而然,全然没有一句算计的意思在里头。 然而郭氏却是又被掐了话头。按照郭氏的意思,丫头直接在家生子里头选就是了,可是偏偏沈玉阑却是说要从外头买。 郭氏便是觉得不痛快了——她习惯了事事如意,如今处处不如意,自然而然的,脾气就越发暴躁起来。当下几乎是有些克制不住的:“外头买的丫头哪里能比得上家生的?外头那些丫头,一个个哪里知道是什么地方来的腌臜货色?” 沈玉阑心中一动——不由得多看了两眼郭氏。 或许,郭氏这样反对从外头买丫头,并不仅仅是因为想要往她院子里安插人? 沉吟片刻,沈玉阑低头做出让步:“那一切都挺从太太的安排。” 郭氏顿是一愣——许是没想到沈玉阑竟然这样好说话。如此轻易的就做出了让步。一时间,巨大的落差反而弄得郭氏更加的烦躁了。 不过沈玉阑都退了一步了,郭氏就是火气再大也只能生生忍下去。 过沈玉阑瞧着,只觉得郭氏的脸都气青了。随后就笑着开了口:“再这么说下去,饭菜都快要凉了。”又看向沈玉珊,“妹妹怎么也不多吃些?我记得这个凤爪是你喜欢的。” 说着就替沈玉珊夹了一个凤爪。 沈玉珊却是捧着碗一下子避开来,随后抬头笑得灿烂:“不必了姐姐,我现在已经不吃这个了。你自己吃吧。” 沈玉阑自然知道沈玉珊这是故意给自己难看——不然的话,就算不喜欢也不必这样避开不是? 当下却是也不觉得尴尬,微微一笑后,那凤爪就落在了沈峻之的碗里:“那爹尝尝。” 沈峻之乐呵呵的笑:“好,还是你孝顺。” 沈玉阑微微垂下眸子,看似娇羞腼腆。只是实际上却是偷笑——沈峻之说这话,分明就是有目的的。 果不其然,随后就看见了沈玉珊夹了一块水晶肘子笑着放进沈峻之的碗里:“爹不是喜欢吃肘子?今儿怎么的倒是不吃了?还有,难道只姐姐孝顺,我就不孝顺了?” 沈玉阑觉得——沈玉珊这样娇憨的撒娇,的确是让人很难再对她气恼下去的。不过,若是没有偷偷的示威一般看了她一眼,那就更完美了。 于是一场风波就这么混了过去——不过沈峻之最后还是在沈玉阑走后,跟郭氏道:“那些家生子都是你陪房出的,到时候玉阑嫁出去,她们总不能不跟去。可是跟去了,岂不是叫人骨肉分离?要我说,还是留给玉珊吧。别人家的姑娘十几个丫头环绕着,咱们家就两个姑娘,难道还买不起丫头?你的那些好的,留给玉珊,玉珊那脾性,必须得留着可靠的人在身边伺候才行。不然我们那里能放心?” 如今沈峻之倒是也像是以前那样严苛。他吃透了郭氏的脾性,这番话说得几乎到了郭氏的心坎上——别的事情再怎么重要,也比不过沈玉珊。 郭氏原本还觉得恼怒,此时被沈峻之这么轻言细语的一说,倒是慢慢的平息下来。仔细一想,甚至还觉得真是那么回事儿——有那个闲工夫去沈玉阑身边安插人,倒是不如好好的替沈玉珊调教着。 这么一想,郭氏转过弯儿来,反而倒是不情愿将家生子给沈玉阑了。郭氏觉得,沈玉阑那样低贱的乡下丫头,随便配两个丫头也就得了,何必大费周章?那些伶俐乖巧的,还是都留给沈玉珊才好。方才不辱没了这将军府小姐的身份。 不过心里不愿意了是一回事儿,可是面上郭氏却是不愿意坏了贤妻良母的形象,当下白了沈峻之一眼,嗔道:“还不是你?成日让我要拿玉阑当亲生的看待。我这不是替她着想?你看看,她倒是不明白我的苦心,只当我是要害她呢。”想起沈玉阑先前的话,郭氏就觉得心里一阵阵的堵得慌,不说点什么就觉得不痛快。 ------------ 第六十九章 警告 沈峻之闻言,眸子里顿时一冷,声音也有些冰了几分:“好了,不说这个了。玉阑也是怕你受累,不想麻烦你。她才多大?能有那么多心眼儿?你和个孩子上纲上线的计较什么啊?” 感觉到沈峻之的变化,郭氏心头一慌,便是再不敢说下去,只是勉强笑:“我也就是开个玩笑罢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这番话从嘴里冒出来的时候,郭氏只觉得苦到了心里――曾几何时,她竟是需要这样低声下气了?早知如此,倒还不如一辈子呆在西北那地方呢。 至少,不用受这份窝囊气。 可是这样的念头,也不过是想想罢了。因为这世上并无后悔药。所以,只能面对现在的现实。现实就是――沈峻之一心要护着沈玉阑,她若是真对着干,说不得沈峻之一怒之下,果真做出什么休妻的举动来。 如果以前郭家还在最繁盛的时候,郭氏断然是不会忍耐这样的窝囊气。可是如今――郭氏唯有苦笑:娘家渐渐没落,夫家却是渐渐鼎盛。她若是被休弃,怕不只是一个凄惨了得。 而且,还有沈玉珊。 所以,这口气,就是再咽不下去,也是必须咽下去的。 沈峻之见郭氏服软,想到以前郭氏强横的样子,反差之下,反倒是有些心软起来。心一软,面上不由得也就和缓了几分,语气也是柔了些,不再像是方才那般,冷冰冰的像是要吃了人:“玉阑受了多少苦?她还能在家里享多少年的福?你就是容忍她些又能如何?况且玉阑不是不懂事的。你瞧,她不是对你很恭敬?对玉珊也很疼爱?都说家和万事兴,难不成,真要闹得鸡飞狗跳的才是好日子?” 顿了顿,沈峻之的语气加重几分:“总之,我希望咱们家里能和和睦睦的,别闹出什么糟心事儿来才是!” 郭氏哪里听不出沈峻之话里的威胁警告之意?当下却也只能忍着心头的怒火,勉强笑着附和:“自然是如此,谁不希望家里和和气气的?” 沈峻之见郭氏肯如此委曲求全,末了倒是也安抚了几句。好歹让郭氏好受了一些。 第二日,沈玉阑仍是早早的就过来请安。 郭氏却是说不舒服,并没有起身。也没见沈玉阑,只让丫头出来传了一句话:“太太说了。大小姐既是想要从外头买丫头,那就从外头买吧。回头叫了牙婆来挑两个就是。一切让大小姐自己做主。不必再过来请示了。” 沈玉阑微微讶然,随后浅笑行礼将一切姿态都做足了:“那我就不打扰太太休息了。” 出了郭氏的院子,沈玉阑看向林妈妈:“妈妈觉得,太太为何突然改变了心意?” 林妈妈压低声音:“想来是老爷做了什么。我听我当家的说,老爷最近风头很高。不少人,都争着和老爷结交呢。只是老爷却都不曾理会就是了。而郭家舅爷,却是被贬斥了。品阶也降了一级。” “哦?郭家做了什么事儿?”沈玉阑挑眉反问。郭家是有爵位的,虽然只能袭三代。可是到底也算宠臣了。如今才第二代,怎么就这样不受待见了?按说,若不是大错,绝不会如此才对。 不过,郭氏的父亲若是知道了这个事情,怕是得气得从棺材里跳出来。因为,这个爵位就是郭氏的父亲用赫赫战功换回来的。 “听说是为了一个女人,和一个哪个宠妃的弟弟打了一回,还将人打残了。”林妈妈声音压得更低:“坊间都传,说是这还是今上看在死去的郭将军份上才从轻发落的。不然保得住保不住脑袋都是问题。而且,还说今后怕是郭氏一族都不再受宠了。” 沈玉阑恍然大悟――沉吟片刻后,便是吩咐林妈妈几句,让她出去给光武侯夫人递话去了。 下午的时候,沈玉阑刚午睡起来,藿香便是趁着服侍沈玉阑穿衣的时候避开众人压低声音回禀:“光武侯夫人说,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今日牙婆带来的人里头,穿杏花粉的和穿葱绿色的就是了。两人都是梳双鬟髻。还说,这两个都是大户人家里获罪后放出来的。刚从别处买来。身家都清白得很,大小姐只管放心用。” 这话里的意思,自然不仅仅是表面上的意思。沈玉阑心里明白,其实最重要的是最后那一句。光武侯夫人的意思是,那并不是她用过的人,所以,请沈玉阑放心用。 沈玉阑不禁笑了笑:“我明白了。”光武侯夫人心思细腻,处处都想得十分周到。只是即便是如此,她也未必就能放心大胆的用那两人吧? 不管如何,在没有彻底的了解之前,不管是什么来历,都不可能被信任。 不过,光武侯夫人这样说,怕更多的是为了表达自己的诚意和立场吧? 得了光武侯夫人的消息后,沈玉阑便是定下来心来,传话让人请牙婆领了人进来。 牙婆统共带了是个女孩儿过府来。沈玉阑一眼就看见了里头最出挑的两个人――那两人比起其他的女孩儿显得更高挑些,眉眼也更细致动人,一眼看过去,那举手投足之间,倒更像是殷实人家的小家碧玉。 而那两人正好一个穿杏花粉,一个穿葱绿。二人站在一处,倒是相得益彰,几乎成了靓丽的风景线。 沈玉阑只看了一眼,便是有些错不开眼睛了。 不过,心中纵然震撼,可是面上却是没线路半分,沈玉阑仍是淡淡喝茶,等到牙婆笑着请安打了招呼后,这才笑道:“今儿劳烦您了。大老远的跑了这么一趟,快坐下喝茶。” 牙婆虽然坐下了,可是却只敢坐了一丝,面上堆着笑:“大小姐传唤,这可是好事儿,能见小姐一面是我的福气,哪里会累呢?” 沈玉阑不喜欢看人谄媚的样子,当下淡淡笑了笑没接话,直奔正题:“这话说得。今儿我让人请您来的目的您也明白,咱是不是直接点?这几个姑娘,都是什么样儿的?” 牙婆听了这话,便是忙挨个儿的介绍了一回。方才最出挑的两个,是最后介绍的。介绍的时候,说得更是天花乱坠――任谁听了,怕也是觉得那两个是好的。 沈玉阑含笑听着,做出犹豫的样子来――虽然其实早就定下了人选,可是也是要掩饰掩饰,装模作样一回。 结果还没来得及选了人,沈玉珊便是过来了。 沈玉珊满面笑容,见了屋子的情景后,故作讶然:“呀,姐姐有事儿呢?可见我来得不巧。没打扰姐姐吧?要不,我还是先走?” 话虽然是这么说的,可是沈玉珊的身子却是没有丝毫要动的意思。反而一双眼睛大刺刺的打量着牙婆带来的几个丫头。那副神情,倒不像是在看人,而是在挑什么物件儿。 这样的目光,让好几个丫头都有些不自在起来,微微不痛快却也不能发作,只得默默低下头去。唯有那两个出挑的,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仍是方才的样子。 这份淡然镇定,沈玉阑不禁悄悄在心头叫了一声好。同时也有些佩服光武侯夫人了。这样的丫头,可不是说要就有的。这样短的功夫就能挑出这样的人,可见其本事通天了。 沈玉阑心中惊讶,同样的沈玉珊也是有些讶然的样子。紧紧的盯着二人看了一回,沈玉珊便是笑:“哟,好俊俏的两个丫头,这么一站,跟姐妹花似的。” 沈玉阑微微侧目,扫了沈玉珊一眼,随后浅笑:“可不是?这么些人里头,就属她们两个最为出挑。妹妹果然好眼光。既然妹妹也觉得很好,那不如就这两个吧。” 看着沈玉珊不怀好意的样子,沈玉阑便是觉得没什么好事,所以想着快点将事情办好,免得出了什么岔子才是。 沈玉珊闻言,露出恍然的样子:“原来姐姐这是在挑丫头?”顿了顿,又掩着唇笑:“怎么我买丫头的时候,就没有这样好的?可见娘还是偏心姐姐的。” 沈玉阑笑:“你这个促狭鬼,这话说得。倒像是这样的事情是故意安排好似的。这样的事情哪里说得准?真是的。” 沈玉珊仍是笑,却是凑上来撒娇:“不如姐姐让给我一个?这一对姐妹花,我们正好一人一个。岂不美哉?” 沈玉阑心里一沉,面上也难免带了出来。 沈玉珊秀气的眉往上一挑,露出讥讽之色来:“怎么,姐姐舍不得?” 沈玉阑垂下眼睫,盖住眼底的冰冷和戾气,更将拳头藏在了袖中。好半晌才微微一笑:“妹妹若是真的喜欢,别说一个,两个都要去都使得。” 沈玉珊“呵呵”笑起来:“姐姐果然是大方的。不过我哪里又用得了两个?我们一人一个,自是正好。” 沈玉阑浅笑:“既然都说了是姐妹花,自然是不好分开她们的。妹妹难得跟我要东西,我索性再大方一回,两个都给你就是了。只当是我这个做姐姐的心意。” 旁边的牙婆早已经是目瞪口呆――倒是从没见过这样的好戏。两姐妹你来我往的,倒像是演戏似的。 林妈妈将牙婆骨碌碌乱转的眼睛看在眼里,当下眉头一皱,便是轻轻的靠了靠沈玉阑。 沈玉阑回过神来,得了林妈妈的示意看向牙婆,顿时沉下脸来――这人也太不老实了。她虽然不觉得这是什么丢人的事情,可是她却也绝不愿意将自己的事情被人当做茶余饭后的闲谈笑料。 所以,沈玉阑也不去理会沈玉珊的纠缠,只冷冷看着牙婆,“这位妈妈,您还没说到底这两个丫头多少银子呢。” 牙婆忙收了目光,干巴巴的笑了笑:“这话说得,大小姐喜欢只管留下就是。提起银子做什么?” 沈玉阑缓缓挑眉,唇角微微扬起:“难不成竟是要免费送给我们沈家不成?您舍得?就算您舍得,我也不敢要呢。有句话可是说得好,天下可从来没有掉馅饼的事儿。我娘从小就教我,可别贪小便宜亏了大的。这拣了芝麻丢了西瓜因小失大的事情,可是千万不能做的。” 牙婆被沈玉阑说得一愣一愣得,细细揣摩一回后,面色渐渐变了。惊惧的看了沈玉阑一眼后,神色倒是恭敬了很多:“大小姐说得是,大小姐的意思我明白了。” 顿了顿又笑:“这两个丫头虽然好,可是价格却不便宜,一个要足足一百两银子。” 一百两银子,可不是什么小数目。 沈玉阑垂下眼皮,一百两,虽然这两个丫头的确是值这个价。可是……却未免也太贵了一些。买个丫头,任谁也不会舍得花一百两。 果不其然,沈玉珊便是惊呼起来:“怎么可能?” 牙婆赔着笑:“这两个丫头买就花了八十两银子。大老远的带到京城,又养了这么些日子,总要赚点才行。一百两,也只能算是保本。” 沈玉阑微微颔首――的确如此。只是,到底还是有些贵。 想了想,随后又是一笑――若不是这么贵,也肯定等不到今日了。好东西,若是价格合适了,那是肯定不会被剩下的。 沈玉珊却是还是咋舌:“两个丫头罢了,哪里值得了那么多?难不成是金子打的不成?” 牙婆只是一味赔笑;“可不敢有半点欺瞒。若是有半点期满,只让我肠穿肚烂而死。沈二小姐,一分钱一分货,若不是好东西,我们哪里就敢卖这么高的价钱?我们虽然做的是这样的生意,可是却也有自己的行情标准。绝不敢有半点违逆。” 沈玉阑笑着点头:“是,她们两倒是的确值这么多就是了。” 沈玉珊斜睨了沈玉阑一眼,连连冷笑:“这样贵的丫头,我们沈家可还用不起。真当自己是千金小姐了?” 沈玉阑自然听得出里头对自己的讽刺,不过却也是只当自己没听见。依旧对着牙婆笑:“可不是?咱们沈家虽然也算是上流人家,可是一个丫头这样贵,还是算了吧。咱们是买丫头,不是买娇小姐。还是罢了吧。还是改日再看吧。” 沈玉珊撇了撇嘴,没吱声。 牙婆见了这样的情况,自然也清楚今儿这生意怕是不成了。当下也不好说什么,只是赔笑:“那改明儿有了好的,我再送来让大小姐和二小姐过过眼?” 沈玉阑浅笑:“去吧。” 于是牙婆便是领着人退了出去。 牙婆退出去的时候,那两个丫头都是看了一眼沈玉阑,随后默不作声的跟着牙婆走了。 沈玉阑在心头微微舒了一口气――她宁愿自己不要,也不愿意这样的人跟着沈玉珊糟蹋了。沈玉珊若是真欣赏两个丫头也就罢了,可惜的是,沈玉珊一瞧便是为了和她争抢罢了。 人都走光了,沈玉珊自然也就没再维持着方才那副样子,不仅笑容没了,更是连客气都没有了:“姐姐倒是挺闲的。我娘病了,姐姐问都不问一声。躲在这里清闲。” 沈玉阑垂下眼皮浅笑:“太太不舒服,早上就说要好好歇着不见人,我若是再去,岂不是又扰了太太休息?我熬了一盅人参鸡汤送过去,也不知道太太喝了不曾?妹妹可是从太太那儿过来的?太太可大好了?” 沈玉珊冷笑:“猫哭耗子假慈悲。我娘病着,你倒是有闲心买丫头。也不知道安的是什么心。而且,还看中了那等狐媚样子的,真真是想败坏了我沈家的家风不成?” 沈玉阑微微皱眉――沈玉珊这话未免太难听了。而且处处咄咄逼人,又说她没有孝心,又说她要败坏家风的,字字诛心,句句如刀。 抬头冷冷的对上沈玉珊的眼睛,沈玉阑不客气的斥道:“玉珊,这都是什么话?女孩子家家的,成日将什么狐媚挂在嘴上。成何体统?让人听见了,你的闺誉还要不要了?还有,什么败坏家风?我若是败坏了家风,你又待如何?你别忘了,你是我的妹妹,别人眼里,我若是不好,你难道就是好的?” 沈玉珊一怔,似乎有些没反应过来。 “还有,一个丫头罢了,值得这样?让外人看着像是什么样子?传出去了,又该是什么样子?沈玉珊,任性也该又有个分寸!在家里你要怎么样都无所谓,可是当着外人,好歹顾忌着自己的脸面!”沈玉阑却是毫不客气,厉声的训斥道。 沈玉珊终于是回过神来,显然是气不过,扑过来就伸手去抓沈玉阑的脸:“你这个小贱人。” 沈玉阑一把捏住了沈玉珊的手,死死的攥在身旁,既不许沈玉珊打下来,却也不许抽走。就那么死死的定在那儿,眼神越发凌厉冰寒:“沈玉珊,你是真蠢还是故意装傻?小贱人?我是小贱人你是什么?你以为你比我好到哪儿去?张口闭口小贱人,你看哪个千金小姐会这样?这样倒更像是个骂街的泼妇!还有,作妹妹的,不对姐姐恭敬反而出手要打,我且问问你,你读的书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不成?” ------------ 第七十章 导火 沈玉阑这么一通话下来,倒是字字句句都在理,完全让人反驳不出什么。、 沈玉珊气得浑身发抖,拳打脚踢的不老实,口里更是不肯罢休。 沈玉阑也不客气,干脆将沈玉珊困在了椅子里,恶狠狠地威胁:“你再这样,我就告诉爹去!” 果然将沈峻之搬出来显然更有用一些,登时沈玉珊眼底就闪过一丝惧怕来,气势也都软了下去。 沈玉阑心头叹了一口气――沈玉珊是彻底没救了。 松开手,沈玉阑后退一步,冷冷道:“你自己想想吧。是继续这么和我针锋相对下去,还是好好的过日子,当你的沈家小姐。我到底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了,值得你这么去记恨仇视?就算真的是有什么,我过几年也就出了门子了。到时候桥归桥,路归路,谁也挨不着谁,你又何必跟我这么计较呢?闹得大家都过得不痛快,又是何必?你若是真孝顺,好歹也该明白一点,爹他希望看见的是一家人和和睦睦,而不是这样鸡飞狗跳!” 沈玉珊死死抿着唇,冷笑:“你孝顺?你若是孝顺,就不该来京城!没有你,我们一家人自然是和和睦睦的。” 沈玉阑几乎被气笑了――“我不该来?你们一家人?沈玉珊,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我比你大整整一岁!我娘呢?那是沈家明媒正娶的,咱们爹的发妻!你说的这句话,该我说才是。若没有你们母子,兴许这会子我们一家人也不知道多和睦!” 沈玉阑刚说完这句话,脸上就火辣辣的挨了一下。扭头一看,只瞧见郭氏狰狞扭曲的脸。 沈玉阑伸手捂住脸,眼底一片冰冷。 可是郭氏的目光却比沈玉阑的还要冰冷凌厉,几乎已经如同刀子一般。 “小贱人。”郭氏恶狠狠的,几乎从牙缝里挤出来一样。 沈玉阑微微眯了眯眼睛,冷笑:“我是小贱人,那太太呢?我爹呢?沈玉珊呢?呵呵,我们可是一家人。太太骂我之前,还是先想想才对。” “住口!你是什么东西?”郭氏破口大骂:“玉珊也是你能动的?我告诉你,玉珊若是有什么,我一定不会轻饶了你!” 郭氏显然是急坏了,双目几乎都赤红起来。一张脸狰狞得不成样子。 林妈妈回过神来,一把将沈玉阑拉在了身后躲着,唯恐郭氏再动手。林妈妈恼怒的开口劝道:“太太!就算大小姐犯了再大的错,也断没有动手的道理。人都说,女儿都是娇娇客不是?而且若是打坏了脸,让大小姐以后怎么见人?” 郭氏冷笑,“你算是什么东西?也敢这样跟我说话。”说着就要伸手推开林妈妈。 林妈妈却是寸步不肯退让,脚下跟生了根似的,死死的护在沈玉阑前面。 沈玉阑松开手,却是从后头将林妈妈推开,仍是仰着脸,毫不畏惧的看向郭氏:“太太若是真恼了我,干脆将我打死算了。不然送去哪个清净的庄子上,再不然,送我回老家也是可以的。我倒是求之不得呢。” 沈玉阑只觉得脑子里“嗡嗡嗡”的已经乱成了一团,一时间什么理智什么忍耐都抛在脑后了,只剩下一团燃烧的怒火。 甚至,沈玉阑气急之下,连自己说了什么都已经完全不记得了。她只知道,说出来的话越是尖酸刻薄,才越是能够伤人! “好,好,好。”郭氏气急之下,连说三个“好”字。随后就让秦嬷嬷去备车:“咱们庙小容不下这尊大佛,还是赶紧送走才是正经。” 秦嬷嬷一听这话顿时吓坏了――这会子郭氏气头上已经不知道这话会有什么严重的后果,可是她还能不知道?真要是给沈玉阑送走了,那郭氏也别想留了!如今沈峻之越发的硬气,又对沈玉阑宠爱有加,几乎是放在心尖尖上似的。郭氏这么对沈玉阑,还能讨得了好? 如今郭氏偏偏膝下只有沈玉珊这么一个女儿,并未给沈峻之生下儿子。七出之条里头,就有一条――无子者,休!无子,又苛待发妻之女。 这样的情况下,即便是天王老子来了,沈峻之休妻的事实也更改不了!到时候,天下人,每一个人是会同情郭氏的。 而郭氏,做出这样的事情,已经是为世人所不容。那还能有活路?怕是寺庙都不会收的! 秦嬷嬷一想到这些,顿时手脚都软了。于是哪里还敢真的听郭氏的吩咐去准备马车?只死死的按着郭氏的胳膊,急切劝道;“太太,太太!这可使不得!” 沈玉阑却是反而笑了,白皙的面上已经是浮出通红的巴掌印来,看上去有些让人心惊。她缓缓开口,声音有些冷笑的味道:“太太,你确定要这样?看来,你是想要天下人都看看,你是如何苛待我的是么?既然如此,那我也不敢拂逆了太太的心思。玉阑这就出了府去就是了。” 说完这话,沈玉阑果然是转身就朝外头走。 秦嬷嬷见了这样的情况,几乎吓得魂飞魄散。一下子松开了郭氏,转而扑过去将沈玉阑死死拉着,也顾不得是不是让人听去,急得大喊:“大小姐怎么也糊涂了?太太气头上说些气话罢了,您怎么能当真呢?快别再置气了,难不成真要满京城的人都看咱们沈家的笑话?” 林妈妈也是忙上来拉着沈玉阑――在家里怎么说话都没关系,可是真要是闹大了,让人看了笑话,那可就不行了。俗话说,肉烂在锅子里,谁也不知道。正是这话呢! 在家里怎么吵闹都不打紧,可是出去了,却都还得做出一幅和睦的样子才行。 而且,真闹起来,对沈玉阑也不好。 所以,林妈妈倒不是做样子,而是真的死死拉着沈玉阑。 而沈玉阑,也像是吃了秤砣铁了心的,非要往外走,即便是被拉住了,也是使出了浑身的力气继续往前。 林妈妈和秦嬷嬷两个人一起拉着沈玉阑,却是都被沈玉阑带得往前走了好几步。 藿香眼尖,见沈玉阑的手腕都被秦嬷嬷扭得几乎变形,也不敢再站着,上前去就掰秦嬷嬷的手:“快撒开,大小姐的手要捏断了!” 秦嬷嬷一听这个,也唬了一跳,连忙撒手。 林妈妈也不敢再用力,唯恐真将沈玉阑给弄得受伤了。 沈玉阑自己倒是也好像完全不知道疼了,只是一声不吭的往外走,一张脸上几乎是木然。 连秦嬷嬷都撒了手,其他人哪里还敢拦着?所以一时之间,沈玉阑倒是有些势不可挡的味道了。 眼看着就要走出院子,林妈妈几乎都要急哭了:“大小姐,万万不能义气用事冲动糊涂啊!您平时不总说,忍字头上一把刀。” 沈玉阑却是置若罔闻。 结果就在这个时候,沈峻之却是过来了。见了这阵仗,顿时一愣:“玉阑,这是做什么?” 沈玉阑听见沈峻之的声音,抬起头来,瞧见沈峻之皱眉关切的样子,也不知怎么的只觉得一股委屈就升了上来,而且怎么也忍不住,最后“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越哭越伤心,越哭越委屈,越哭……越是停不住。 沈玉阑蹲在了地上,哭得天昏地暗。 沈峻之唬了一跳,急得忙三步并作两步的上前来,一把将沈玉阑拉起来,急声道:“怎么了这是!” 结果沈玉阑一抬头,沈峻之除了满脸的泪痕之外,就只看见了一个红肿的巴掌印子。顿时脸就沉了下来:“谁打的。” 沈玉阑哭得抽噎,自然是说不出话来。 林妈妈不好告状,自然也不开口。 秦嬷嬷……自然更不会开口了。 最后开口的是藿香――藿香哭着跪在沈峻之跟前,也不说到底是谁打的,只是一个劲儿的磕头:“求求老爷救救小姐,小姐被逼得没有活路了!” 沈峻之的面色,顿时阴沉得犹如暴风雨之前的天色一般。带着让人不安的味道。 沈峻之看向林妈妈,沉声质问:“到底怎么回事儿?” 林妈妈见躲不过去,只得硬着头皮开了口:“是太太打的。今儿玉珊小姐过来闹腾,说了几句难听的话,大小姐就教导了几句,结果玉珊小姐不服气,两个小姐就争执起来。大小姐气急了,话说得重了些。结果太太进来听见――” “就打了玉阑?”沈峻之接过话去,声音几乎冷得如同冰雪一般。 林妈妈也不敢抬头,勉强应了一声算是承认了。 沈峻之微微眯了眯眼睛,脸上的腾腾怒气根本就不加以掩饰:“那太太现在在哪儿呢?” 林妈妈硬着头皮再接了一句:“还在屋里呢。” 沈峻之松开沈玉阑,大步流星的就朝屋子里走去。那副样子,任谁看见了,也会激灵灵的打一个寒战――沈峻之的雷霆之怒,让人觉得实在是承受不住。 沈玉阑哭了一回,此时也总算是有点儿回过神来。见了这幅情景,顿时心里也是咯噔一声,只觉得完了――事情闹得这样大,还怎么收场? 怕是没法子收场了。沈峻之那副样子,完全就是要杀人的架势! 沈玉阑打了一个寒噤。下意识的抹了一把眼泪追了上去。 秦嬷嬷同样看得胆战心惊。下意识的,就拦在了沈峻之前头,哭道:“老爷,您想想在西北的时候吧!想想那个没了的小少爷!太太――” ------------ 第七十一章 难以收场 话还没说完,沈峻之就已经是一个窝心脚踹了过去,只听得沈峻之连连冷笑:“若不是你这个老刁奴在旁边出主意,她未必能做出这么多黑心事来!若不是你纵着她,替她掩饰,她也未必有这样大的胆子!” 沈峻之盛怒之下,这一脚自然是不轻的。 秦嬷嬷本就上了年纪,毫无防备下挨了这么一脚,顿时就一头栽倒了下去,接着头一歪“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来,抖索着唇一句话也没来得及说,就面如金纸的昏了过去。 等到林妈妈上前去看的时候――秦嬷嬷俨然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可是沈峻之却是多看一眼也没有,直接就进了屋子去――只片刻,就听见郭氏和沈玉珊的哭叫声。 沈玉阑已经有些懵了――看着不知是死是活的秦嬷嬷,再看一眼不知道里头是什么情景的屋子,又听得耳边是沈玉珊撕心裂肺的哭叫……渐渐的回过神,心里一阵阵的难受。 金荷此时也从屋子里跑出来,一脸惊惧,见了沈玉阑就扑上来紧紧地抓住了沈玉阑的手:“玉阑,这是怎么了?屋里发生了什么?” 不难看出金荷的确是很害怕的。 也许因为害怕,金荷倒是没瞧见沈玉阑的巴掌印和满脸的泪痕。更没瞧见沈玉阑面上的神情。 沈玉阑呆呆的站了一会,最后被郭氏一声短促的尖叫惊醒了。 沈玉阑机灵灵的打了一个寒战,然后猛然推开金荷,拔腿就往屋里跑去。 进了屋子,沈玉阑就被吓坏了――郭氏倒是没什么,除了有些狼狈之外。可是沈玉珊……却是已经被打得连叫都叫不出来了。眼泪鼻涕糊了满脸,面上还有一个红红的巴掌印子。 而沈峻之,却还没有停手的意思。郭氏死死的拉着沈峻之的手,想要拦着沈峻之不让他再打。可是却被沈峻之一摆手就挥开了。 郭氏跌跌撞撞的摔在地上,却是兀自又爬起来,哭着去护沈玉珊。 可是沈峻之已经打红了眼,几乎是暴虐了。 沈玉阑又打了一个寒噤。然后再也克制不住的大声尖叫:“够了!” 这一嗓子倒是比郭氏阻拦的效果好得多,沈峻之至少是松开了手,又看了过去。 沈玉阑还未张口,眼泪就已经渗进了嘴里,咸涩一片。 “够了,别打了。那也是你的女儿不是?她还是个孩子罢了。纵然脾气坏,可是却也不是她自己天生就是那样的。而且,你打死了她又有什么用?”沈玉阑声音平静的言道。可是却是又太过平静了――以至于竟是有了一种死寂的味道。 沈峻之一愣,看着沈玉阑似乎有些不认得了。 “是,沈玉珊说得对。若不是我突然横插一杠子,你们一家人还幸幸福福的生活在一处呢。”沈玉阑说着说着,冷笑起来:“如今我也正好扶着灵柩回去老家,你们也都清净了。满意了,舒坦了。” 沈峻之瞧着沈玉阑竟是认真的,顿时又急了,一急便是怒气又升腾上来,一双眼睛狠狠瞪着郭氏,几乎恨不得将郭氏吃下去:“你要赶走玉阑?” 郭氏也不知到底是哪里不对了,竟是不再隐忍,猛然就厉声笑着开了口:“是,我就是要赶走她!她是什么东西?凭什么――” “啪”的一声脆响,不仅将郭氏的脖子几乎拧到,更甚至,将郭氏的脸都打得殷红一片。 不知道是裂了唇角还是落了牙齿。反正郭氏一张口,就有殷红的血色。 那副样子,看上去完全没了端庄和淑雅。而且有一种地狱饿鬼的狰狞和狠辣怨恨。 郭氏是真的恨到了极点。 沈玉阑见沈峻之还不解恨的样子,却是没再像是方才那样阻拦。而是冷笑:“打吧,打吧。改明儿所有人都知道了沈将军打死了自己的老婆。不知道,到时候怎么想。爹,出了事儿您只怪别人,却怎么不想想自己的错?” 沈玉阑的声音不高,可是却如同惊雷一般让沈峻之震耳发聩。沈峻之愣住了。他忽然有些不敢直视沈玉阑,也就是他女儿的眼睛了。 沈玉阑却又淡淡的说下去:“是谁纵了太太呢?真的是秦嬷嬷?爹觉得的秦嬷嬷一个奴才,真有那么大的本事?还是说――”根本就是不敢面对自己的错误呢? 沈峻之颓然的松开了手,心晃晃悠悠的沉了下去,仿佛灌了千斤重的铅块。 沈玉阑的话,让他不得不深思,可是,渐渐的却是又让他不敢再深思。因为想得越深,他就越是觉得脖子被人掐住一般的呼吸困难! 沈峻之渐渐地涨红了了脸。 沈玉阑站在原地,微微垂着头,一身浅黄的衣衫,像是一朵静静开放花朵,安静悠然,更似乎都有芳香扑鼻。 沈玉阑抬头一笑,目光澄净安然,声音平和柔软得像是一阵吹过的清风:“爹,要不,还是让人送我回老家吧。再不然,让我去寺庙住着,等到嫁人之前,再搬回来从这里发嫁就是了。” 明明只是个浅浅的笑容,可是却是有了一种让天地失色的明艳。 淡然,宁静,平和,不争。却又让人无法忽视。 沈峻之看着,不知道怎么的,却是忽然想起了吴氏。 他和吴氏是早就认识的,更甚至在提亲之前就已经两情相悦。他那时候怕吴氏不中意他,偷偷的想法子见了吴氏,然后问她:“我请媒婆上门提亲,你应不应?” 吴氏吓了一跳,羞得扭头就走,走了两步,却是又回过头来,双眸含水的灿然一笑,声音软软的像是一阵风拂过:“若是你敢上门来,我自然就敢应。” 那时候,心里比吃了蜜还甜。 后头,还在新婚的时候,他参军出门。吴氏给他做了好几双的鞋子,送他出门的时候红了眼睛却笑着言道:“你一定要平安回来。我在家里等你。” 可是结果,他却是一去不回。更甚至让人带回去那样的消息。 可是听说,吴氏听了他派去的人的话之后,沉默良久后只淡然一笑:“我知道了。” 这些年,他一直在想,当时吴氏淡然笑着说知道了的时候,是什么心态?是什么感受? 如今,却是有些明了了。 大约,就和沈玉阑现在一样吧?生气恼怒过后,就是失望和绝望。彻底的放弃了希望。所以干脆的,就不在意了。 沈峻之一点点的回想着,只觉得心像是被人狠狠攥着,疼得厉害。最后,沈峻之面色一点点的白了。 沈玉阑淡然的看着,只觉得像是看了一出闹剧――只是,她自己却也是闹剧中的一员。 这样的闹剧,只让人觉得又倦又累。 沈峻之良久摆了摆手,“各自回去歇着吧,这件事情,我自有主张。”说完这句话后,他便是逃也似的大步出了屋子。 只是从背后看,却是一下子就能发现,沈峻之的步伐,是有些踉跄的。 沈玉阑微微叹了一口气――沈峻之难受也是应该的。前一刻还温馨和睦的家,突然就被揭开了那层伪装的面纱,将现实和冰冷都呈现出来。巨大的反差之下,估计谁都会有些受不了。 沈玉阑看了郭氏的那些丫头一眼,淡淡道:“还不扶着太太回去?” 郭氏也回过神来,忙让丫头抱着沈玉珊就往外走。路过沈玉阑的时候,却还不忘狠狠的蛰了沈玉阑一眼。 沈玉阑瞧得分明,只觉得可悲。当下也不客气,冷冷的反问郭氏:“如今这样,太太可满意了?” 郭氏一怔,随后像是被人重重的锤了一下,几乎要站不住。怨毒的看了沈玉阑一眼,郭氏阴沉沉的开口:“你竟然敢算计我――” 沈玉阑笑了,而且笑出声来:“太太未免说笑了。我如何能算计您?是我请您来打我的?是我请了沈玉珊过来的?您说这话,未免可笑。您那一巴掌下去的时候,就该清楚,这事儿瞒不住。如今竟是又来怪我了。” 郭氏说不出话来。噎得一阵阵的难受。 沈玉阑却是笑得越发的厉害,气息都不稳起来,可是偏偏说出来的话,却像是利刃一样狠狠刺进了郭氏的心里:“太太觉得,这一次爹他会怎么做?是送走我呢,还是送走您呢?” 郭氏几乎被这句话打击得眼前一黑栽倒下去。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小丫头却是进来哭着禀告:“太太,秦嬷嬷怕是不好了!” 郭氏一颤,再也顾不得许多,连忙就走了出去。 沈玉阑看着郭氏消失,便是脚下一软,几乎不曾跌坐下去,而且,一阵阵的疲累。不仅是身子上的,更是身体上的。 几个丫头鱼贯进来,收拾的收拾,服侍沈玉阑的服侍沈玉阑,没多大的功夫,倒是也弄得妥妥帖帖,几乎看不出方才这里的发生的闹剧。 沈玉阑净了脸,重新换过衣裳,又在面上抹了药膏。这才算是弄完了,半靠在软榻上,静静的发呆。 金荷从外头进来,目光一阵阵的闪烁,“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你要回老家去?” 沈玉阑摇摇头,神色茫然:“我也不知道。”这次的事情,已经到了一个不能收拾的地步。她不知道最后是个什么结果。 “怎么好好的就打了起来?”金荷叹了一口气,又关切的如此问道。 沈玉阑此时不想再提起这个,仍是摇头:“回头再说吧,我这会儿脑子里乱哄哄的累得很。” 林妈妈听了这话,忙对金荷道:“表小姐还是让大小姐先歇一歇。大小姐今儿精神欠佳,改日再和表小姐说话?” 说着又看向沈玉阑,柔声建议:“大小姐要不要睡一会儿,养养神?” 沈玉阑点了点头。 金荷只得起身:“那好,你先睡,我回头再过来?”话虽然这么说的,可是事实上她心里却是希望沈玉阑像是以前那样,依赖的让她留下来陪着。 可是沈玉阑今儿却是着实觉得疲乏,根本没想太多,点点头后就让林妈妈扶着去了内室睡下了。 这个时候,睡一觉显然是个很好的选择――一觉醒来后,恐怕沈峻之也就做出了决定了。到时侯,谁走谁留,而已就有结果了。 沈玉阑累狠了,睡下后甚至来不及胡思乱想一下,就已经是睡得香甜了。 所以,沈玉阑自然也是不知道在她睡下后,沈峻之让人过来,悄悄的叫了她院子里几个丫头去回话。 ------------ 第七十二章 沈峻之的决定 自然,叫去的不仅仅是沈玉阑院子里的。还有郭氏的丫头和沈玉珊的丫头。 沈峻之是要做到不偏听偏信。 好在,藿香在沈峻之的人没来之前,就吩咐过沈玉阑院子里的小丫头:“若是问起今日的事情,不管是谁,也不许胡乱编造一个字!是什么就是什么,只管照实说就是!” 沈峻之先是分开听了三方各自的说法。最后又将她们归拢在一处,让她们再将事情讲了一遍――自然,若是有不尽不实的地方,自然别人是不肯当不知道的。 因有了藿香的吩咐,所以沈玉阑院子里的人,也没有敢乱说的。自然,另外两方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经过了这么一折腾,沈峻之便是没有亲眼看见当时是个什么情形,却也是差得八九不离十了。 沈峻之自然是暴怒。只是到底强忍下来。 最后,沈峻之挥挥手:“去,去郭家一趟,请舅太太舅老爷过府一趟。” 沈玉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一睁开眼睛,只看见林妈妈守在边上,便是有些讶然:“怎么的妈妈不家去?” 林妈妈正有些昏昏欲睡,听见沈玉阑的声音顿时清醒过来,忙笑道:“一天两天的,也不妨事儿。小姐可饿了?外头的饭菜都准备着呢。” 沈玉阑也是真的饿了,点点头:“端进来吧。”随后又问林妈妈;“我睡下的时候,可出了什么事儿没有?” 林妈妈就将沈峻之让几个丫头过去回话,又请了郭氏的哥哥嫂嫂过来的事情说了。 沈玉阑沉吟片刻:“那来了之后呢?” “老爷让舅太太过来看了看大小姐您。您睡着了,也就没叫醒您。后头的事情,我便是不知道了。”林妈妈一一答了,神情谨慎:“这一次的事情,怕是闹大了。” 沈玉阑只是抿了抿唇,当是什么都没听见。 她自然是知道事情已经闹大了。可是她这除了等着之外,却也是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林妈妈见状,叹了一口气:“大小姐今儿怎么的冲动起来了?若是忍一忍,兴许也就不会有这样大的事情。若是老爷真决定将您送走,那――” “那也没什么。”沈玉阑微微眯了眯眼睛,使用勺子无声的搅了搅碗里的鸡肉粥,“若是真离开了这个地方,我反而更高兴。出了这里,天大地大,哪里有没有容身之处?况且,不管怎么样我都是沈家的大小姐,这一点,不会改变也不可能改变。” 只要她还是沈家的大小姐,那么将来她的生活,总还是不会有太大的改变。 要她自己选择的话,她倒是宁愿能够离了这样一个地方。 沈玉阑想了一阵子,又问:“那舅太太他们什么时候走的?” 林妈妈回道:“舅老爷回去了,舅太太留下了,如今在太太那儿呢。” 沈玉阑点点头。郭氏的嫂子留下来,一则是陪着郭氏,二则怕也是在替郭氏出主意吧。不过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倒是不担心什么阴谋诡计的,只是担心沈峻之心软罢了。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沈玉阑便是又淡淡笑了――就算沈峻之心软又如何?如今已经是这样的局面,沈峻之就算再心软,总也是要做出决断的――对郭氏心软,那么对她这个女儿…… 两种结果,沈玉阑都觉得不是那么不能接受。甚至,她更希望事情快点有个了断才好。 深吸一口气,沈玉阑将这些纷杂的思绪都抛开来,用了饭后,沈玉阑又叫了几个丫头进来问了一回,便是让她们各自回去歇着了――有林妈妈在,倒是也不用几个小丫头再来守夜了。 “大小姐想没想过,老爷那性子,要做决断怕不是那样容易。兴许最后,还是不了了之。”林妈妈低声道,语气却是十分的笃定,仿佛已经看见了那样的情景一般。 沈玉阑眉头剧烈一跳―― “若是真到了那一步,大小姐该怎么办?经此一次后,怕是大小姐和太太二小姐就再也没有什么可能和解了。太太那人……心眼可不算大。”林妈妈缓缓的说着,引导着沈玉阑的思维。倒是将平日里从不肯说主子一句坏话的规矩给坏了。 沈玉阑自然也是明白这个的,当下点点头,“可是我也没有法子。除了的苦等之外,还能做什么?” 这个时候,是什么也不能说的。什么也不能做的。不然反而落了下乘,给了别人话柄。 若说昨儿将事情不管不顾的闹大了是一时冲动,可是现在,她冷静下来后,反而倒是有些感激这次的冲动了――若是不这么着,兴许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结束这种忍气吞声的日子吧? 沈玉阑想起那一巴掌,不由再度用手抚了一下脸颊。那股火辣辣的疼痛感,似乎都还残留着。比起这股疼痛,最让人刻骨铭心的,还是那火辣辣的一巴掌。 沈玉阑出神的时候,一旁的林妈妈却是看得心惊――沈玉阑面上的冰冷和眼底的恨意及嗜血,看起来让沈玉阑已经全然没了和婉的样子。反而,更像是一种时刻等待着反击的猛兽。 心里颤了颤,想起王礼说的一路上的事情,林妈妈便是越发的不安和心疼起来。沈玉阑这样,分明就是将那些吃过的苦头都压在了心底,等着将来还给郭氏!明明有这样深的恨意,可是面上却还能那样云淡风轻的对郭氏忍让……这样的克制力和隐藏情绪的能力,全然不是一个十岁小姑娘能有的。 可是,想想这些事情,若是不这样,沈玉阑怕是能不能活到今日都不一定。 半晌沈玉阑回过神来,睫毛轻轻颤了颤后垂下去,遮住了眼底滔天的恨意。淡淡的对林妈妈吩咐:“方才我想到一个好主意。” 林妈妈正走着神,冷不丁听见沈玉阑说了这么一句,倒是愣了愣神后才反应过来沈玉阑说的是什么。当下又讶然起来:“大小姐想怎么做?” 沈玉阑唇角微勾,压低声音将自己的打算说了一遍。 林妈妈越听越是惊骇,越听越是激动――等到沈玉阑说完,她已经是充满惊叹,克制不住的欢喜道:“如此一来,那咱们可是什么都不怕了。” 沈玉阑微笑:“所以劳烦林妈妈您明儿亲自去见一见光武侯夫人,将我的意思说给她听一听。然后,请她尽快的帮我这个忙才好。” “可是光武侯夫人会不会不肯帮忙――”林妈妈多少有些担心。 “付出越多,回报越多。光武侯夫人,早就明白这个道理。”连一个丫头都肯那样费心思,就为了向她表达诚意。那么这件事情,光武侯夫人一定不会坐视不理。毕竟这件事情成了的话,那就是双赢的局面。 看着沈玉阑那样的笃定,林妈妈顿时也是心安了几分。 这一夜,沈玉阑许是因为心中安稳的缘故,睡得格外的香甜。 不过,郭氏却是失眠了。 陪着郑氏一起失眠的,还有郭誊之妻,也就是郭氏的嫂子郑氏。 郑氏和郭氏,一样的都是忧心忡忡――郭家式微,眼瞧着沈家起来了,正是能借上力的时候,偏偏就出了这样的事情。听着沈峻之那话里话外的意思,是有……休妻的打算。 郑氏担心的是利益问题。而郭氏担心的,除了自身之外,还有沈玉珊――沈玉珊从小就娇生惯养,脾气不是一般的骄纵,若是她真的被休了,以后沈玉珊怎么办?若是沈峻之再娶,后娘哪里比得上亲娘?还有,亲娘被休,将来沈玉珊的婚事…… 郭氏惶惑不安的想着这些问题,后悔潮水一般的就生了出来。早知道,就不该那样冲动――早知道,就该让沈玉珊别去招惹那个小贱人――早知道,就该一开始就别留下活口!果然是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 然而,后悔也是没有半点用的。事情到了这一步,再后悔也是不能改变什么。现在,唯有想想怎么样才能缓和了这样的局面。至少,打消了沈峻之休妻的念头才行。 若是奶娘还在就好了,她一定有好主意。郭氏冷不丁的冒出了这么一个念头来。随后一愣想起秦嬷嬷面如金纸倒在那儿也不知道是生是死的样子,心里多少有些难受起来。甚至有些隐隐担心――也不知道秦嬷嬷到底救回来没有。 只可惜现在外头的消息传递不进来,里头的消息也传递不出去。 那会子郭氏刚回了院子,沈峻之就吩咐人将院门守住了。 郭氏心里明白,沈峻之这是将她禁足了。 不过这些都不要紧,最要紧的是沈玉珊――沈玉珊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伤得严重不严重?她可是瞧得真真的,沈峻之打的那几下,可都是实实在在的,没有半点的放水的。 沈玉珊一个女儿家,身子娇弱,也不知道承受得住承受不住? 想着这些,郭氏的眼泪几乎一夜都没有停。不必说,第二日自然是双目红肿整个人憔悴不堪的。一夜的功夫,郭氏生生老了好几岁。 梳头的大丫头双佩看得心惊,便是忙出声劝道:“太太别着急,老爷不过是一时之间气恼罢了。等到这阵子过去了,自然也就过去了。还跟以前一样的。太太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子,将来还怎么生小少爷?” 郭氏听了这话,心头没来由的一阵暴躁,手一伸就将梳妆台上的东西都扫了下去,厉声怒斥:“多嘴!谁让你说这些的?早该剪了舌头把你发卖了!如今可倒好,主子不痛快,你还来多嘴饶舌!” 一瓶桂花头油跌成了碎片,霎时浓郁的香味就飘得到处都是。 郭氏心头不痛快,闻见香味更是烦躁不安,一把拨开双佩,自顾自的出了屋子。怒气冲冲的样子,吓得其他的丫头噤若寒蝉。 郑氏听见动静出来,见了这幅情形,便是亲自去拉郭氏:“好了,又不是年轻小姑娘了,脾气怎么还不见收敛?这个时候,拿丫头撒火做什么?要我说,有那个功夫,倒是不如想想该怎么样才能让你家老爷回心转意呢!” ------------ 第七十三章 各有主意 郑氏这话自然是没错的。不过这会子郭氏心头烦躁,当下一听这话反而更加烦躁了――烦躁之下语气自是不好,连珠炮一样的就出了口:“回心转意?我倒是想呢,可是凭什么?我现在还有什么值得他留恋的?往日他靠着我们郭家的时候,不跟羊儿一样服帖?可是你瞧瞧,他如今升官了,发达了,得宠了,又是什么嘴脸?若是我生了儿子也就罢了,是正妻更不必说了。可惜,我就是一个平妻,更没生出儿子!如今更是人老珠黄,他早巴不得休了我呢!” 郑氏皱了皱眉――她的这个小姑子什么都好,样貌才能都是出挑的。唯一一点就是太跋扈厉害了,脾气也糟糕。换成她是沈峻之,必然也是不喜欢这样的媳妇的。 不过郑氏心中再怎么想,面上却还是不能表现出来的――这些话,她做嫂子的不能说。所以当下郑氏仍是劝道:“你也不必这样妄自菲薄。虽然没儿子,可也好歹有玉珊呢。再说了――你年岁还不算大,总会有的。” 郭氏心头也不愿意让郑氏看了自己的笑话――虽然是嫡亲的嫂子,可是到底是从别家嫁过来的。总觉得那是外人,和自己亲哥哥不一样。自己亲哥哥那肯定是关心自己的,可是嫂子……谁知道她心里怎么想? 所以,郭氏将烦躁还是又压下去,勉强一笑:“嫂子说得对,兴许哪天就有了。这个事儿,谁又说得准?” 郑氏点点头,“正是这个话。”顿了顿又道:“不过我也有一句话,想说给小姑你听听。” 郭氏只得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来。 郑氏便是言道:“姑爷的大女儿如今是他的心头肉,你不妨直接去跟她道歉,只说你冲动糊涂了,一时犯浑了。再好好哄一哄她,一个小姑娘家,懂得什么?还不是说几句话之后,就任由你安排了?让她替你在姑爷跟前求情,姑爷还能继续计较下去?” 郭氏勃然大怒,霍然起身冷冷道:“嫂子这算盘可是打错了。那小贱人,绝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还是省省心吧!再说了,让我去给她道歉?!” 郭氏真不明白,为什么连郑氏都说这样的话。 郑氏被郭氏这么一顿脾气,也是有些老大不痛快,拉下脸来言道:“那不然还能怎么样?若是你现在有儿子,或是你现在肚子里有一个。那当然不用忍气吞声委曲求全!可是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小姑子你纵不怕被休了,也想想玉珊。也想想我们郭家的名声!你那几个侄女,可是都要说亲了!” 郑氏这一番话说得郭氏一阵阵难堪,面上青青白白好久都没能平复下来。 好半晌,郭氏冷笑:“看来我若是真被休了,那还真指望不上嫂子了。”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哪里有出嫁女再回娘家的道理?小姑子你年岁也不小了,怎么的还不懂事?”郑氏已经是失去了耐心,不愿意再哄着这位小姑子,干脆就不客气起来。直接拿出长嫂的派头来将郭氏训斥一通。 郭氏气得白了脸,哆嗦着唇反问:“哥哥也是这个意思?我就不信,哥哥真要看我死在外头不成?” 郑氏冷笑:“我们倒是想要接了小姑子你回去。可是我和你哥哥也是为人父母的人了,自然是要想着儿女。还要考虑咱们郭家的名声不是?还有,你那混账哥哥犯了事儿,若不是姑爷,你以为你那哥哥还有命在?你若是想看着你哥哥没命,你只管去清高自傲摆你的奶奶谱去。” 说完这话,郑氏也不多说,径直起身就往外走:“该说我都跟你说了,你自己看着办就是了。” 郑氏这番话,气得郭氏狠狠的将软榻上的靠枕摔在地上,又兀自哆嗦了好一阵子才平复下来―― 看见郭氏平静了,丫头们这才敢上前来伺候――双佩指挥着别人去收拾东西,自己却是上前去献殷勤,轻柔地替郭氏按揉太阳穴,又卖乖道:“太太放心,老爷和太太多年夫妻,鹣鲽情深,如今只是在气头上罢了。” 郭氏微微闭着双眼,面上不露可是心中却是一直苦笑――只有她自己明白,沈峻之到底是不是真的有那个意思。 沈峻之其实一直对她是有怨言的。因为她的不够大度,不肯容人。不肯竭接吴氏母女过来。又用娘家的势力对他施压。逼得他不得不处处低一头。 后来父亲死了,哥哥接管家业后,郭家的实力大不如从前,沈峻之不再受制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接了吴氏母女上京。她心中害怕,怕吴氏来了之后,沈峻之就彻底的成了别人的丈夫,所以…… 沈峻之大办吴氏的丧仪,她心头是不痛快的。所以故意纵容婆子,在灵堂上……为了这个,沈峻之心头也一直不痛快。再加上她对沈玉阑的没个好脸色,沈峻之更是―― 上一回她回娘家,沈峻之那架势,就分明是不想接她回来了。 这一次…… 想起沈峻之当时几乎都要吃人的样子。郭氏不禁打了一个寒战。 这样的沈峻之,实在是太可怕了。沈峻之在她跟前一直有些迁就,所以她竟是忘了,沈峻之的军功,那是靠杀人才堆积起来的!沈峻之的脾气,实在是不算什么谦谦君子! 若是真的不退让,沈峻之绝不会再退让了……可是要这么去跟沈玉阑道歉,她却是宁愿去死。 想起沈玉阑那句“你可满意了?”,郭氏就只觉得气得一阵肝疼。越发的抗拒去跟沈玉阑道歉的提议。 难道,这次就真的栽了不成?郭氏一阵苦涩。她不仅是不甘心,还有舍不得。这个家,是她苦心经营数十年的。就这么拱手让人,她不甘心,也不舍得。 若是有其他的方法就好了…… 郭氏叹了一口气。 没等郭氏想到一个对策,便是又出了新的状况―― 宫里突然来了人。说是有圣上的旨意要传达。 于是,沈家上下一家老小,都到齐了,准备聆听圣旨。自然,也包括这几日一直躲在屋里的沈玉阑和被禁足的郭氏。以及养着伤的沈玉珊。 说是养伤,沈玉阑觉得伤势肯定是不重的,只是觉得难堪,所以才不愿意出来走动罢了。这么大的姑娘,已经开始明白什么叫面子了。 见到郭氏的时候,沈玉阑一眼就看出了郭氏的憔悴和衰老――纵然是精致描画过,可是那股子精神气却是掩盖不住的。而且,眼角那淡淡的鱼尾纹,也是掩盖不住的。 郭氏落在沈峻之身后小半步处。一身酱红色的衣裳,庄重却是显得有些老气。而沈峻之――一身云蓝的衣裳,显得高大威猛又风流倜傥。 一个是意气风发正是人生中最光华灿烂的男人,一个是正日渐苍老走向衰败的女人。二人站在一处……实在是有点儿不相称。 沈玉阑忽然替吴氏有些庆幸――若是沈峻之日日面对吴氏那张早已经不光鲜的容貌,是否还会像是现在这样心心念念? 不会。因为沈峻之记得的,是年轻时候的美好容颜,是年轻时候最美好的时光。 得不到的,是难忘怀的。反而得到的,却总是不会被珍惜。吴氏如果现在还在,大约也比郭氏好不了太多―― 沈玉阑心头叹了一口气――女人的好时光,实在是太短暂了。 不过,沈玉阑也没感慨太久,反而她比较在意的是一会儿圣上旨意公布之后的效果。到时候,吴氏会是个什么反应?是诧异,是不可置信,还是心如死灰? 这样想着,沈玉阑甚至克制不住的微微翘起了唇角来。 一旁沈玉珊看见,心头鄙夷,嘴上就嘀咕了一句:“没见过世面。不懂规矩。” 沈玉阑听得分明,便是扭头看了一眼。结果沈玉珊却是不敢和沈玉阑对视,仓皇的又转开头去。 沈玉阑微微一笑――不过是只张牙舞爪的小猫咪罢了。 那前来宣旨的太监,显然沈峻之是认得的。沈峻之上前后,立刻便是拱手行礼,热情招呼道:“京公公。” 那太监已经是上了年岁,不过面上倒是没什么皱纹,反而有些红光满面的。最难得的是,满面的和慈善。 京公公笑呵呵的还了一礼:“沈将军大喜。小老儿可是要喝一杯薄酒要个红包的。” 沈峻之听京公公向自己道喜,当下便是明白肯定是好事,于是“哈哈”大笑:“这是自然。我还有坛上好的汾酒,一会儿拆封和公公对饮!红包肯定也大大的。” 京公公也是朗声大笑。 接着沈峻之让沈玉阑等人上前给京公公见礼。见了沈玉阑,京公公不懂声色的一阵打量,笑道:“这就是你那大女儿?” 沈峻之点点头:“正是。” “不错。”京公公笑呵呵的称赞了一句,不过显然只是客套话罢了。 故而,沈玉阑也不放在心上,只腼腆说了句谬赞了,便是躲到了郭氏后头跟沈玉珊并排站着。 接着又客套了几句,谁知就饶到了后嗣上头。沈峻之面上瞧着就有些担忧之色了。 京公公是什么人?自然是一眼瞧出了沈峻之的心事。当下又是一阵大笑:“放心放心,沈将军很快就能抱上儿子了!到时候,少不得小老儿又要上门讨杯喜酒要个红包了。” 沈峻之只当对方是安慰他,也并不放在心上,三下两下将话题绕回了正题上:“什么事儿还要劳烦公公你亲自跑一趟?” 京公公这才想起正事儿来,忙从一旁小太监手上托着的托盘上取了一个锦缎卷轴来:“我今儿可是来宣旨的。快去设好香案,这就宣旨。” ------------ 第七十四章 皇帝赐,不可辞 香案自然早就已经准备妥当了,当下抬上来,沈峻之便领着沈家众人恭敬的跪了,准备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神武将军沈峻之,进擢升一品,为三品大臣。其发妻吴氏,得凤冠霞帔一套,三品诰命夫人服一套。其平妻沈郭氏,赏石榴两个,如意二柄,手串两对,金凤簪一对。锦缎四匹……”那京公公待到一切就绪,这才将圣旨打开,抑扬顿挫的大声年了起来。 显然,这是诰封的圣旨。 郭氏已经呆住了――她万万没想到,诰命夫人这个头衔,竟是落在了死了的吴氏身上。而不是她身上。 不过,更让郭氏怄得慌的还不是这个,而是接下来京公公的一番话。 “圣上念叨着沈将军家人丁单薄,所以便是特地让人人选了一位合适的女子赐给沈将军,好替沈将军早日开枝散叶!沈将军,圣上对你,可是看中得很啊!”京公公亲切的拍了拍沈峻之的肩膀,毫不避讳。 然而沈峻之已经是愣住了――不过眼睛却是牢牢的盯着停在一旁的软轿上。轿子周围都遮得严严实实,又哪里看的清楚里头是什么? 沈玉阑低着头,无声的绽出一个微笑来――没有人比她更知道那就轿子里头的,到底是什么。不仅知道是什么,还知道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光武侯夫人,的确是手眼通天的人物。她不过提了一句,事情就办得这样妥帖。 实在是叫人没法子不佩服。 京公公见自己一句话就让沈家人都各自变了脸色,顿时也是一笑――不过那笑容却是有些意味深长的。跟了圣人这么多年,京公公是明白圣人的脾气的。送了这么一个人进沈家,那是什么用意?自然是不必言说了。 如今看来,这效果,怕不是一般的好。这连人还都没露面呢,就有了这样的效果。圣人之道了,心里怕是高兴得紧的。 所有人里,最为慌乱失措的,是郭氏。郭氏几乎维持不住面上的端庄,惊愕得几乎眉目狰狞。再后来,脸色更是惨白一片――人是那一位赐下来的,那就意味着,根本推辞不得。哪怕是沈峻之自己都不愿意! 可是沈峻之会不愿意吗?咬着唇看了一眼沈峻之的背影,郭氏的面色又白了几分。 沈玉阑是看不见郭氏的反应,可是心里却也能猜得八九不离十――心头自是一片快意。不仅仅是为了自己,更有为吴氏。 当年,吴氏在等来沈峻之一封平妻信的时候,是不是心里也是这么一个感受?是不是也是这样难堪又难受,又惊慌失措? 如今,郭氏总算是感受到了吴氏的感受。 吴氏若是在天有灵,也会觉得快意吧? 沈峻之迟迟没有反应,沈玉阑便是浅笑着出了声:“爹,您是高兴傻了不成?怎么的连谢恩也忘记了?” 一片死寂里,沈玉阑脆生生的提醒几乎犹如平地惊雷一般让人猛然一惊。 沈峻之回过头来,忙对着京公公心虚一笑,也不敢耽搁,领头就拜了下去:“臣谢主隆恩。”不管圣人送来的是什么,哪怕是毒酒白绫,那也是必须要谢恩的。不敬之罪,谁也担待不起。 沈峻之心头庆幸――还好沈玉阑懂事,还知道提醒自己。 京公公哪里会在意这个?当下只是一笑:“将军先将人好好安置了吧。圣上的意思是,虽然是个妾,可是这位也是在太后宫里伺候过的,老太后当初是极其喜欢的,可不能委屈了。我还要回去复命,这就不久留了。” 沈峻之心底皱眉,觉得有些不好办,可是面上却也是不敢有分毫流露出来的。只是赔笑对京公公道谢:“多谢公公提醒。”一面说着好话,一面又亲自送京公公出去。 自然,丰厚的红包是少不了的。 沈峻之一路送着京公公出去了,沈玉阑便是起了身。就那么笑着走到郭氏前面伸出手去:“太太怎么的还不起来?” 郭氏此时哪里有功夫去理会沈玉阑?她的全副心神自是都落在了轿子上。 倒是沈玉珊,毫不客气的就伸手推开了沈玉阑的手,瞪着眼睛道:“不用你假好心!” 沈玉阑收回手,呵呵一笑,也不去计较这些,只笑:“太太还是起身,去请人下轿吧。不然人家只当太太这个当家主母,是个不懂规矩的。” 郭氏抬起头来,双目灼灼几乎要喷出火来:“你很高兴?” 沈玉阑垂眸浅笑,声音欢喜:“怎么不高兴呢?多个照顾爹爹,替咱们沈家开枝散叶,这是好事儿。还是说――难道太太您不高兴?” 郭氏自然听得出,沈玉阑这是在讽刺她没替沈峻之生儿子,当下气得面色涨红,张口便是骂道:“小贱人。你娘没教你什么叫长幼尊卑不成?” 沈玉阑沉了脸色,讥讽的看着郭氏:“那太太可教了玉珊妹妹?在玉珊妹妹眼里,我到底是姐姐呢,还是乡下来的野丫头呢?” 顿了顿,越发的讥讽的笑道:“而且,我娘虽然教了我什么叫长幼尊卑,却没叫我要敬重一个对我恨不得我死的人敬重。太太,午夜梦回的时候,你会不会想起我娘?会不会心虚?还会不会想起,我屋里燃的香?” 郭氏面色大变,有一种秘密被窥破的惊慌失措,虽然后头竭力掩饰了,可是却又哪里逃得过沈玉阑一直紧紧盯着她的眼睛? 沈玉阑见了郭氏是这幅摸样,几乎可以肯定――吴氏的死,绝对和郭氏脱不开关系! “你在胡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好了,我事儿还多着,不想和你闹腾。”郭氏厉声言道,却是怎么看怎么有一股子虚张声势的味道。而那眼神飘忽的样子,更是浓浓的带着一股心虚的味道。 沈玉阑轻笑:“太太既然说不明白,那就当我没说过就是了。”说着也不再去纠缠,径直退了开去。 就在沈玉阑退开片刻之后,沈峻之便是从外头回来了,面上一片凝重,也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心情。 沈玉阑老老实实的低着头,仿佛刚才一直没有动过。 而郭氏却显然做不到若无其事,面色依旧难看。 然而沈峻之却是没功夫去注意这些,去理会郭氏,只微微迟疑了一下,便是走向了那顶软轿。 沈峻之每走一步,郭氏就只觉得像是踩在她的心上,说不出的沉闷疼痛。死死咬着唇,之间掐破了掌心,也是没有一点觉察。 倒是沈玉珊见了郭氏这幅样子,担忧的惊呼出声:“娘你怎么了?” 沈峻之下意识的一侧头,总算是见了郭氏那副脸色,当下心头也是有些恻隐,微微叹了一口气,只想了想却是什么也没说。不过却是站定了脚步,迟疑了片刻后,便是对沈玉阑道:“玉阑,你去扶李姨娘下轿吧。” 让一个嫡女,去请一个姨娘下轿,自然是十分大的脸面的。不过,比起沈峻之亲自去请下轿,自然又是次了一等了。 不过,沈峻之倒是也不糊涂。若是他真的去将那位姨娘请下来,那么以后,这位姨娘怕是会制不住了。 如今这样,由沈玉阑去请下来,是最合适不过的。既不会太过,也不会辱没了那位李姨娘。 沈玉阑笑着应了一声,又看了一眼郭氏,这才缓缓走了过去,顶着背后郭氏刀子一样的目光,从容不迫的掀开帘子,对着轿子里的人伸出手去,浅笑道:“姨娘,我是玉阑。以后咱们可是一家人了。” 一只柔若无骨的手搭在了沈玉阑的手上,也不用力,反而是轻轻的反握住,接着温柔的声音传来:“可是大小姐?真真是让妾身惶恐了。” 紧接着,沈玉阑只觉得手上一紧,随后就看见了一张白皙如玉的脸。说不上是什么绝色,可是看着却是眉目舒展,柔和端庄,只让人觉得十分舒服。 这么一个人,任谁也不会觉得是个奸猾厉害的。 沈玉阑只看了一眼,就不禁越发的佩服起光武侯夫人来。这样的人物,只从先天上,就已经会让沈峻之心偏了吧?有欺骗人的容貌,再加上心机,郭氏……还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李姨娘抬头朝着沈玉阑一笑,眼底的善意传达得淋漓尽致。 沈玉阑便是也回了个灿烂和善的笑容。 四目相对之下,颇有些一切尽在不言中的味道。 沈玉阑知道李姨娘的目的和手段。而同样的,李姨娘对沈玉阑的目的也是了然。 李姨娘又看了一眼沈峻之,垂下头去,盈盈施礼,动作行云流水的美妙,几乎让人挑不出半点错处,仿佛画中之人一样让人赏心悦目:“老爷。” 沈峻之微微有些怔神,随后镇定下来:“好,那是太太,也去请个安吧。”心头倒是对这个御赐的女人颇有些满意了。这样自己放低了姿态,将自己身份定位在妾侍身上,实在是十分懂事。 几乎是有些情不自禁的,沈峻之伸手虚扶了李姨娘一把。 李姨娘抬头,朝着沈峻之腼腆一笑,面上淡淡的红晕仿若春日里的桃瓣。 饶是沈峻之自认为不是什么风流浪荡之人,却也忍不住心中一动。 沈玉阑一直站在旁边,自然是将沈峻之的反应看得一清二楚。当下心头微冷,一股失望涌上心头来――不过很快又掐灭了。不报希望,自然就不存在失望。 只是心头却是越来越替吴氏庆幸――若是看见这一幕,知道自己一直满心期盼的丈夫是个这幅样子,那么会不会比死更难受? 之前郭氏还能解释成另有内情,那么如今的李氏呢? ------------ 第七十五章 新人入府 关于李氏的安置,自然还是得有郭氏安排的――至少郭氏如今还是沈家的当家主母。而且,圣上也赐了郭氏东西,那意思也是在肯定郭氏的地位。所以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郭氏的脸面,都还是要留几分的。 沈玉阑倒是也不在意这些――人都进来了,其他的还重要么? 至于休掉郭氏,其实她心里是根本就没抱希望的。郭氏的身份复杂,并不是轻易就能休弃的。她要的是,沈峻之心里对她自己的偏袒和看重。至少,那是必须压过郭氏的。 郭氏的情绪很不好,半晌没做声。 沈玉阑看了一眼并不打算开口的沈峻之,沉吟片刻便是自己开了口:“太太之前说府里的院落少,实在是没有更好的。我看不如这样。妹妹搬来和我住?横竖我那院子够大,挤一挤也没什么。李姨娘就正好搬去现在妹妹住的那个院子里。您看呢?是否妥当?”当着满府的下人,自然是不能给人落个不尊长辈的口实。所以,不仅态度上端正了,就是语气上,也是挑不出丝毫的错处的。 郭氏却是气得直哆嗦――将沈玉珊的院子让给一个姨娘住,这不是打脸是什么?亏得沈玉阑还敢如此堂而皇之的说出来! 只是,偏偏沈玉阑的这些话,又着实的是完全无从反驳。 没错,院子少这话,是郭氏自己亲口说的。此时被拿来做了话柄,郭氏还能怎么说?总不能说,当时是不想给沈玉阑好院子?自然是不能的。郭氏再愚蠢,也知道当着满院子的人是要维持住脸面的。 沈玉阑这一手,相当于是直接掐住了郭氏的喉咙,让她有口难言,打落牙齿只能往肚子里咽下。 郭氏狠狠的喘了一口气,这才压下了心底的狠戾,淡淡的点头,“我看行,就这么着罢。李姨娘就搬去玉珊院子里。玉珊……倒是也不必去你那儿,没得折腾了你。还是搬回我院子里吧?”这么说着,又看向沈峻之:“老爷看,这么安排可妥当?” 沈峻之此时哪里还会觉得不妥当?只恨不得立刻躲出去清净清净才好。今儿的这件事情,实在是叫人有些回不过神来。圣上怎么会突然赏赐个女人进府?到底是什么意思?还有,以后该怎么对待这个李氏? 这些事情,都是必须要好好的一一的想清楚弄明白的,一点差错也不能有。否则,带来的只怕就是无穷无尽的麻烦。 只是现在沈峻之觉得自己实在是需要好好静一静――不然的话,脑子乱糟糟的跟浆糊一样,怎么能想得清楚? 所以,沈峻之当下直接就点了头:“太太决定就是了。”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只是,如今的问题却是这位李姨娘,一时半会的也没法子就立刻搬进去。今天晚上,该怎么安置?住客房? 沈玉阑又笑着开了口:“姨娘怕也是要明日才能搬进去的,不如今儿夜里去我那儿凑合一晚?我那地方宽敞,倒是也不挤。” 李姨娘倒是不见生气,只是顺从的一低头低声应了:“好,太太怎么安排都好。” 沈玉阑浅笑着伸手去握住李姨娘的手:“姨娘现在就跟我过去?我正好和姨娘说说府里的规矩。” 沈峻之只觉得松了一口大气:“对,对,就这么办。我还有些事儿,先出门一趟。你们都先回去歇一歇,有什么事儿等我回来再说。”说完这话,也不多看谁一眼,就赶忙的出了门子去。 沈玉阑拉着李姨娘的手对郭氏行礼告退,郭氏就算再怎么不痛快,到底还是不敢造次了,只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李姨娘倒是也不计较,从头到尾的就保持着那笑容,恭顺和气,眉目柔然。 只是在退出去的时候,却是回头朝着郭氏一笑,柔声道:“太太,那石榴可是云南那边进贡过来的。只得了一筐呢。目前,也就宫里刚怀孕的沈贵人得了两个。圣上赏给太太,这可是天大的殊荣呢。” 沈贵人为什么得宠?那是因为沈贵人怀孕。而石榴又象征着多子多福。沈贵人得了,那是理所当然的。可是郭氏―― 这不是讽刺么? 本来还没想到这一层上,可是被李姨娘这么特特的一说,顿时就有些觉得不大对劲了。 郭氏当场面上又黑了一分,嘴唇死死抿成了一条线,阴测测的看着李姨娘,那摸样,几乎要是要将李姨娘片片凌迟一般。 然而李姨娘却是仿佛什么也没发生一般,只是挂着笑继续和沈玉阑走了。 一路回了院子,沈玉阑倒是没和李姨娘在路上交流什么。不过,沈玉阑却是坚信,这个莉姨娘,和自己是有默契的。 不然的话,这位李姨娘也不敢在进门的第一天就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恶心了郭氏,和郭氏直接就成了敌对的情景。 沈玉阑心知肚明,这分明就是李姨娘抛过来的橄榄枝。在向着她投诚示好。 这份心意,沈玉阑自然是坦然接受了。 待到坐定后,沈玉阑便是率先给李姨娘介绍了一回金荷。 李姨娘顺手从头上拔下一个宝石簪子给金荷戴上,笑得温柔又腼腆:“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胜在是太后当初赏的,表小姐别嫌弃。” 那宝石簪子自然不是什么普通货色的。既然是太后赏赐的,可想而知,绝不可能真是什么不好的东西。 而且,就如同李姨娘自己说的――这东西,哪怕就真是个不好的,可是胜在,那是太后的赏赐。只说这份荣耀,就已经胜过原本的价值不知多少倍了。 金荷多少有些不知所措,“这怎么好意思――”这也太贵重了。 沈玉阑伸手将金荷按住:“荷姐姐,这是李姨娘的一番心意,你若是拒绝了怎么好?大家以后都是一家人,这么计较做什么?你若是不安心,回头我得了更好的,再替你送给李姨娘就是了。” 一面说着这话,一面沈玉阑冲着李姨娘笑了笑。 李姨娘自然是领会其中的意思的,当下也是笑:“可不是?你若是拒绝了,那就是不拿我当一家人呢。” 沈玉阑见李姨娘这么的上道,自然也是一笑――她特特的介绍了金荷,又说了那么一番话。就是在告诉我李姨娘:金荷,也是需要看重的。 如今李姨娘这样上道,沈玉阑自然心情不错――和聪明人打交道,的确是让人舒心。 就是郭氏――怕此时心头已经堵得跟什么似的了吧? 和沈玉阑想的没错,郭氏的确是堵心得厉害。哪怕是当着沈玉珊的面儿,也顾不得那许多了,攥着帕子恨恨的哭出声来――同时更不住的咒骂沈峻之是个忘恩负义的。 就在这个时候,外头的丫头进来禀告:“秦嬷嬷来了。” 郭氏哭声一顿,几乎是惊喜:“快请进来。”刹那间想到的是――这次秦嬷嬷自然也能给她一个好的主意。因为这个念头太过强烈,所以竟是连替秦嬷嬷逃过一劫的欢喜也顾上。 秦嬷嬷是是被抬着进来的。原本因为保养得益,加上丰腴所以面上皱纹倒是也不大显,看着倒是比实际年龄年轻许多。可是经过了这一回――看上去倒是比实际年龄老了些。 也才不过多少日的功夫?秦嬷嬷瘦得几乎成了皮包骨头。若不是郭氏对秦嬷嬷熟悉至极,只怕也是认不出来了。 可饶是如此,郭氏在看清了秦嬷嬷的样子后,还是微微怔神了一下。 秦嬷嬷精神很是恹恹,气息也很微弱。可是在见了郭氏之后,秦嬷嬷却是骤然的激动起来――非要起身给郭氏行礼。 郭氏心里有些感慨,也顾不得遮掩自己红肿的眼睛,上前一把扶住了秦嬷嬷:“奶娘这是做什么?我们是什么关系?哪里用得着这样?”顿了顿,又关切道:“奶娘怎么的成了这幅样子?可有好好请大夫看看?也是我没法子去看看,不然我――” 秦嬷嬷笑着喘了几口气,一把按住了郭氏的手:“太太快别这样说。太太是什么样儿的人?太太不过是喝了我几口奶,我难道就要猖狂起来?哪里还能让太太来看我?” 见秦嬷嬷没有丝毫不平之意,郭氏心头反而越发的不是滋味起来,情不自禁的再度红了眼眶:“这话说得,若是没有嬷嬷,我哪里能有今日?” 秦嬷嬷垂下眼皮,一张老脸上满是褶皱,看着越发的苍老不堪:“只恨老奴如今年岁大了越发不中用了,不能再陪着太太,帮着太太排忧解难了。” 郭氏听了这话,顿时一愣,心头涌出一股不祥之感来――更是整个人都有些慌乱了:“嬷嬷这是什么意思?” “大夫说,我从今以后,怕是只能卧床静养了。所以我想着,求了太太的恩典,让我回家去吧。正好我那儿子是庄子上的管事,地方也清净合适。”秦嬷嬷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郭氏,然后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郭氏几乎是立刻就摇头断然回绝了:“这怎么可以!”那副气急败坏的样子,倒像是觉得秦嬷嬷这是弃她而去一般。 ------------ 第七十六章 辞行 秦嬷嬷一下子就沉默下来,似乎是不知道该怎么去说了。 不仅是秦嬷嬷,就是满屋子的丫头婆子,也都是低下头去,大气不敢喘一口。气氛顿时有些诡秘起来。 郭氏回过神来――意识到她刚才那话是有些太过了。秦嬷嬷如今身子不好,提出这样的要求也是理所当然的。而秦嬷嬷的身份偏偏又是从小照顾她的奶娘――不仅有过奶水之恩,还有养育之恩。别说秦嬷嬷自己提出了什么要休养的话,就是她自己,也该早早给秦嬷嬷荣养的。 郭氏垂下眼皮掩住心底的焦灼,只是勉强一笑:“奶娘这是什么话?要养着也该在府里养着,何必去乡下那种地方?买个东西都不方便的。府里的地方多,我指个地方,或是在外头买个小院子也是使得的。离得近,我去看嬷嬷也方便不是?” 郭氏这番话也说得合情合理。 不过秦嬷嬷却仍是摇头回绝了:“太太,老奴对太太哪里有什么恩情?太太又何须如此?这些年太太的赏赐,以及对老奴家里人的眷顾,已经是让老奴世代结草衔环都不能报答了。所以,太太的这份好意,老奴实在是不敢接受。” 郭氏眉头拢起,显然是十分的不高兴。 不过秦嬷嬷也没给郭氏反驳的机会,只是叹了一口气,继续道:“也是我那儿子,那日哭着跟我说,我从小就离了他,直到如今也没给他孝敬的机会。实在是听了让老奴心里又是愧疚又是心酸的。再加上,老奴这身子――还请太太成全吧。老奴已经没几日活头了,老奴的儿子都也是土埋半截了……” 说到最后,秦嬷嬷已经是忍不住,低声的哽咽起来。可谓是字字句句,皆为心酸。 有不少的丫头婆子听着这番话,眼底也是有了泪花闪烁了―― 郭氏只觉得心头烦躁无比――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她怎么还能拒绝?自然是没法子拒绝的。否则的话,岂不是显得太过不近人情了? 可是平心而论,郭氏是不想放秦嬷嬷走的。不然的话,还有谁能给她出谋划策?换了别人来,她自然是不放心的。 如今的情况,就是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竟是颇有些两难的意思了。 最后郭氏到底还是不想失去了人心,只得勉强点了点头:“既然奶娘你这样说,那我也就不说什么了。回头去账上支二百两银子,也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秦嬷嬷这才松了一口气,颤巍巍的支起身子来勉强朝着郭氏行了个大礼:“太太的恩德,老奴只能来生再报了。” 郭氏一笑,上前去扶住了秦嬷嬷,动作亲昵而关切:“只是以后怕是不容易再相见了。” 秦嬷嬷垂下头,也很是伤感:“好在是在太太的庄子上,若是太太有什么话,只管让人来传一声就是。但凡老奴能做的,必是万死不辞的。” 郭氏心头一暖,笑容又真切了几分,手也握得更紧:“只要奶娘好好的,长长久久的活着,我就最高兴不过了。” 一时间,自然是主仆情深的样子。 不过,郭氏心头急切,所以也没在这个话题上纠缠太久,很快就言道:“我有些话想单独跟奶娘你说,其他人都先退下吧。” 等到所有人都退下后,郭氏便是迫不及待的焦灼开了口:“如今该怎么办?那个李氏进了门,哪里还有我的立足之地?”顿了顿又恨恨道:“那个李氏还拿我没能生个哥儿说事,实在是让人恶心得紧!好像她就立刻能怀孕生孩子似的。” 秦嬷嬷却是垂着眼皮,一言不发。 郭氏心头急切,等了半晌见秦嬷嬷没开口。便是伸手去推了一把秦嬷嬷:“奶娘倒是说话啊。” “太太真要老奴说么?”秦嬷嬷见躲不过去,只得叹了一口气开口道。 郭氏一愣:“嬷嬷这是什么意思?” 秦嬷嬷又叹了一口气:“太太从大小姐进府开始,就不该那么对大小姐。如今,怕是不容易挽回了。太太身子是什么情景,太太心里是清楚的。一时半会的,怕是养不好。如今唯一的法子,也只能是太太放宽心,好好调养身子。再安排几个通房。丫头怀孕了,总比姨娘怀孕好。丫头的孩子,太太从小养着,也和亲生的没什么。至于丫头――送走也好,发卖也好,都是不打紧的。谁也不在意。” 秦嬷嬷没说完的是――若是李氏抢先生了孩子,那就又不同了。既然是圣上赐下的人,那么自然是不可能说是将对方孩子抢走的。到时候,那可才真正是连翻身的机会都没有了:说白了,平妻比起妾侍,能好多少? 更糟糕的是,如今的郭氏,已经不得沈峻之的看重和宠爱了。其实就算郭氏真抢先一步生下儿子,只怕也就是个能稳住地位的样子。 只是这些话秦嬷嬷心里十分清楚,纵然说出来,怕郭氏也是听不进去接受不了的,所以干脆就没有说。 可是即便是如此,郭氏却仍是接受不了这个事情。只是瞪圆了眼睛,声音也拔高了几分:“妈妈这是什么话?难道我辛苦这么些年,就要这样轻易的拱手让人?那以后呢,以后我还有地位吗?” 郭氏赤红了眼睛:“不行,我绝不允许这样的情况出现。” 秦嬷嬷垂下头去――话到了这个份上,既然郭氏不肯听,那还有什么可说的?所以当下只是沉默不言。 郭氏起身来回走了两趟,心里越来越烦躁起来。 秦嬷嬷却是有些坐不下去,干脆的开口道:“太太,一时半会的,老奴也没什么好主意。不如老奴先回去吃药?” 郭氏扫了一眼秦嬷嬷,却被秦嬷嬷那副老态龙钟的样子给弄得更加烦躁起来。本想说几句重话,可是看着秦嬷嬷的那副样子,到底是说不出口,只得摆摆手不耐烦的准了。 秦嬷嬷也不迟疑,立刻就让人抬着自己出去了――郭氏如今越来越一意孤行,越来越阴狠了。饶是她从小看着郭氏长大,也是情不自禁的觉得心头发寒。 自然,发寒的原因,也不全然是因为郭氏的行事――最大的原因,还是郭氏对她的态度。好歹小时候吃过她的奶的,这么些年,她们也算得上是相依为命了。可是现在看来……这些想法,不过是她自己一厢情愿罢了。在郭氏的眼里,她这个奶娘,真的什么都不是。 不过郭氏却没想这么多――在她看来,秦嬷嬷不肯出主意,那就换个人就是了。再不济,她自己也能想到好主意不是? 郭氏越想越觉得这个事情不能按照秦嬷嬷说的那样坐以待毙,只是一时半会的她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来,于是干脆去让人请郑氏过来说话――虽然不待见这位嫂子,可是到了这个时候,除了郑氏,她还真找不到可以商量的人。 而至于郭氏这头的动静――沈玉阑那头也很快有了消息。 沈玉阑是让人当着是李氏的面回的话。所以,李氏自然也知道了这个情况。 沈玉阑似笑非笑的看着李氏:“姨娘果真厉害,一来就让太太有了危机感了。假以时日,这沈家,说不得就是姨娘做主了。” 李氏微微垂着头,一副本分的样子:“大小姐这是什么话?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一个妾侍,就算掌了大权,还是妾侍。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我心里都是有数的。而且――知恩图报这一点,我还是明白的。” 知恩图报。沈玉阑顿时笑起来――没错,李氏说的是知恩图报。至于这个要报答的人,自然就是自己了。看来,李氏的确是很聪明。 得了对方的保证,沈玉阑自然也不会吝啬:“姨娘放心,我们沈家不是什么刻薄的人家。你生的孩子,自然是你自己养着。将来百年之后――自然也不会少了供奉的香火。还有就是,纵然是太太,也不能将你怎么样。我会帮着姨娘的。” 李氏抬头一笑,微微含了感激:“多谢大小姐。” 沈玉阑笑着与之对视。心道――比起感激,我更喜欢看到郭氏痛苦的样子。 不过,总体来说,现在的情形算是非常好的――至少,谁都算是各取所需,而且合作愉快不是? 至于郭氏的对策――沈玉阑还真不怎么担心。在她看来,除非郭氏能够一口气立马生个儿子出来,否则的话还真不能对谁有什么威胁―― 可是郭氏的身子,沈玉阑是清楚的――常敏很隐晦的跟她表示过。郭氏小产后伤了身子,要想怀孕,几率很是渺茫。就算怀上了,也很可能保不住。之所以开了药,又没直接告诉郭氏,不过是怕郭氏本人受不住打击罢了。 这个消息,沈玉阑本打算留到最后再告诉郭氏,给郭氏最后一击的。可是现在,她却是有了别的主意。 ------------ 第七十七章 惊雷 第二日一大早,沈玉阑便是陪着李氏一同去给郭氏请安。 郭氏面色显得十分的憔悴,不过却是敷了脂粉,仔细的掩盖了一回。沈玉阑心头琢磨――可能是郭氏不想让李氏压过风头? 如果郭氏真这样想的,那么就有些可笑了――李氏如今也就才二十二的年纪,哪里是郭氏能比的? 面对李氏的时候,郭氏显得比昨日平静了许多――不过目光却依旧刀子一样凌厉。 沈玉阑隐晦的提起了关于腾屋子的事情―― 郭氏的面上扭曲了一下,不过很快就恢复平静,语气也算和气:“下午就可以搬过去了。只是我身子有些不舒坦,所以玉阑你就替李姨娘操办操办吧。晚上大家一起在我屋里吃顿饭,算是欢迎李姨娘。” 李氏微微欠身,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让太太操劳了,这是我的过错。” 郭氏勉强笑了笑:“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何必说这样的话?你若是真觉得过意不去,那就快快的替我们沈家开枝散叶吧。你也知道,我只生养了二小姐一个,所以,你生下来的儿子,虽然是庶出,可是却也是长子。我们都不会亏待了他的。” 特特的这么提了一嘴,自然谁也不会相信郭氏是好意――分明就是在故意提醒李氏,就算你生下儿子,你依旧是姨娘,你的儿子是庶子罢了。 李氏自然是听得出其中的意思的。不过碍着身份什么也不能反驳,只得低下头去。 沈玉阑笑着开了口,一派无心的样子:“可不是?虽然顶着庶出的名头,可是待遇却是和嫡子一样的。若是姨娘弟弟受委屈,不如就记在我娘名下。弟弟依旧让姨娘亲自养着就是了。这样一来,岂不是皆大欢喜了?”说着还特特的一挑眉问了郭氏一句:“太太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郭氏的脸色一下黑得几乎都快成了锅底的颜色。抿着唇凌厉的看着沈玉阑,只是一言不发。 沈玉阑却是不以为意,仍是笑得甜蜜灿烂。 李氏虽然低着头,却也是忍不住笑了。心道:果然这个沈家大小姐,聪明得几乎有些可怕了。看来,自己以后是要小心些的。无论如何,不要和这位大小姐站在对立的一面才是。 沈玉阑这么直接给郭氏吃了一个软钉子。郭氏却是有口难言――末了只得忍气吞声的转移话题:“我记得库房里还有好几匹颜色鲜亮的料子,回头拿出来,给李姨娘做几件衣裳吧。也给府里添些鲜亮的颜色。破破这沉闷的气氛。” 按说李氏是该好好感谢郭氏的赏赐的。可是没想到的是,李氏竟然一口回绝了――“妾先谢过太太的赏赐。只是妾却是不敢如此做的。夫人新丧,妾不替夫人披麻戴孝已经是不敬了。若是再堂而皇之的穿红着绿,未免也太没有规矩了些。不说别人看着不像话,就是妾自己,也是觉得羞愧万分的。” 这个理由,自然是有理有据的――妾侍替正室夫人穿孝,那是有规矩的。也是理所应当的。 不过,最让沈玉阑痛快的显然还不仅仅是这个,而是李氏这么软软的一句话,却是狠狠的打了一回郭氏的脸――郭氏今天穿的衣裳,是枚红色的。虽然不算太艳丽,可是却也绝对不素净。 虽然郭氏不是妾侍――可是地位却也不比吴氏高。就算是身为平妻,那也讲究一个先来后到。于情于理,就算郭氏不必守孝,那也不好穿得艳丽的。 郭氏这下子是彻底的黑了脸了。连表面的客气都维持不住了,声音一下子冷了下去:“是吗?看来李姨娘倒是很懂得规矩。希望以后你也能一直这么守规矩就好了。” 李氏低下头,仿佛没看见郭氏的不痛快:“太太的话,妾记住了。” 沈玉阑只坐在一旁含笑不言。 郭氏训斥了几句,便是让李氏和沈玉阑离开了。面色阴沉沉的,也不知心头盘算什么。 沈玉阑并排和李氏缓缓走着,出了郭氏的院子后便是笑着侧头去问:“姨娘觉得如何?” 李氏微微一笑:“太太的性子似乎有些急躁。”而一般来说,性子越是急躁越是沉不住气的人。就越是容易被别人拿捏住把柄。也最容易被人控制。 “我对太太也不算熟悉。不过,太太的性子确实有些急躁的。姨娘今儿顶撞了太太,怕是太太不会就这么算了,姨娘可要小心了。”沈玉阑微微一笑,意有所指的提醒了一句。 “太太总是宽厚仁慈的。”李氏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心道:宫外的手段,哪里比得上宫里的?在见识过宫里那些手段之后,她还真就不至于被吓住了。 沈玉阑见李氏十分镇定,也不多说,只微微一笑。 李氏又道:“昨儿初来乍到的,也不知道大小姐缺什么,所以也没准备礼物。今儿小小的准备了一份薄礼,还请大小姐不要嫌弃。” “姨娘送什么都不打紧,只要有那份心意就好。”沈玉阑甜甜一笑。 只是等到真的见了李氏送的“礼物”时。沈玉阑还是不禁心头一跳――李氏送的可不是物件儿,而是两个活生生的大活人。而且还不是别人,正是那日被沈玉珊搅合了一回,没能留下的两个丫头。 沈玉阑盯着那一对俏生生的姐妹花,微微眯了眯眼睛――这不是光武侯夫人选的人么?怎么又成了李氏的礼物了?光武侯夫人想表达什么? 李氏在一旁轻笑:“大小姐看看可还喜欢?” 沈玉阑垂下双目,淡然一笑:“喜欢是喜欢,可是这样好的人儿,姨娘还是留着自己用罢。姨娘初来乍到的,身边也没有合用的人。” 李氏一愣,随后恢复正常,继续笑道:“正是因为是这样出色的,所以才不是人人都消受得起的。就是她们自己,怕也是更情愿跟着大小姐的。跟着我一个姨娘,能有什么好前程?”这么一说,李氏倒是心头真有些微微的痛了:如果有得选,谁愿意做这个见不得光的姨娘? 沈玉阑犹豫片刻,到底舍不得将这样好的人往外推,便是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就留下来吧。多谢姨娘了。” 李氏笑,倒是也没隐藏一些事情:“这倒也不全是我的功劳。我也是跟着沾光罢了。” “只是只给我送,不给二小姐送,会不会落人口实?”沈玉阑好意的提醒了一声。 李氏笑:“二小姐那头的礼物已经让人送去了。是我在宫里得的一对珊瑚树。不过二小姐似乎不喜欢,着人又送回来了。”这样一来,谁也不能说什么了。 沈玉阑点点头,自然也不说什么了。 李氏识趣的说还要回去收拾东西,便告辞了。好让沈玉阑处理事情。 沈玉阑打量了两个丫头一回,半晌笑了:“说起来,兜兜转转的,也是缘分。只是连累了你们。” 其中一个俏丽些的行礼回话笑道:“能伺候大小姐,是我们姐妹两个的福气。” 另一个看着沉稳些,也是跟着附和。 “既然换了地方换了主子,那之前的名字也就不用了,我这屋子的丫头都是用药材做名字的。你们就一个叫藏雪,一个莲芯吧。雪和莲都是洁净之物,让人敬佩。你们也都要有这份气节才好。”这番话,沈玉阑自是说得意味深长。 两个丫头自然都聪明人,当下明白沈玉阑的意思,忙都应了。 那个俏丽些的,就叫了藏雪。沉静些的,自然就唤作了莲芯。 沈玉阑想了想,又道:“表小姐那儿也正好缺一个人,你们看看谁愿意去?” 藏雪和莲芯面面相觑,最后莲芯道:“藏雪你去吧?” 藏雪倒是也没什么异议,笑着就点了点头:“好,那就我去。”顿了顿又笑:“只是我想问大小姐一句,不知是暂时跟着去伺候呢,还是将来表小姐出嫁也要跟着去?我和莲芯,是不想分开的。” 沈玉阑忍不住笑起来:“以后有好的,自然是把你换回来的。叫你过去,也是想着你们都是懂规矩的,多培养几个好的出来给表小姐用。若是到了表小姐出嫁的时候没有好的,就把你当成陪嫁。” 这话倒不是真的是玩笑话――沈玉阑心里是觉得,若是将来金荷出嫁,还是全用后头培养起来的人才好。藏雪和莲芯,到底不是一直跟着的,年纪又大了,要说忠心……能有多忠心?金荷和她不同,她好歹是沈家的正经大小姐,就算丫头不那么忠心也不打紧,总不敢明着欺负她这个主子。而金荷却只是一个客居的表小姐…… 金荷却是有些不赞同,连连摆手:“这怎么可以?这是李姨娘送给你的,我如何能要――再说了,都在一个院子里,何必分得那么清楚……” 沈玉阑笑着打断她:“送给我的,我怎么用那自然是我来安排的。你也说了,都在一个院子里,放在你屋子里,和放在我这里,又有什么区别?你和我之间,分什么?” ------------ 第七十八章 惊雷(下) 于是这件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藏雪去了金荷屋里,而莲芯自然留了下来。 林妈妈倒是很看好这两个丫头,私底下偷偷说:“到底身价不同。瞧这一举一动的,都是不一样的。哪怕是带出去撑场面,也是不错的。” 那意思,自然就是说,就算两个丫头派不上大用场,也是合算的。至于忠心不忠心――那更不重要了。一个花瓶,要忠心干嘛?自然,这也是在提醒沈玉阑的意思。 沈玉阑笑了笑:“也正好让其他的丫头都学学。咱们沈家虽然不是什么世代勋贵,可是如今到底也是不一样了。该拿出的派头,还是得拿出来才是。” “这是自然。”林妈妈也是赞同的。“尤其是咱们院子里的这些,更是必须用严格些。”这样将来沈玉阑嫁人的时候,才好让人看看,虽然沈玉阑在乡下住了那么些年,可是却不是什么野丫头。 沈玉阑是明白林妈妈的心思的,不过她倒是不计较这些。对她而言,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还是实力。当你有了实力,就算你是一个真正的乡下丫头,那又怎么样? “太太那头,妈妈觉得爹到底会怎么处理?”沈玉阑把玩着手里一个白玉镇纸,缓缓的出了声。 林妈妈摇摇头,神色有些凝重;“怕不是那么轻易能够怎么样的。太太到底是跟着老爷这么多年了。又生养过。在西北的时候,也吃了些苦头。老爷又是靠着郭家发家的。于情于理,都不可能休弃。”不然,光是唾沫星子就能将沈家淹没了。到时候,别人都会觉得,是沈峻之忘恩负义。 “到底还是前途更重要些啊。”沈玉阑叹了一口气,似真似假的委屈了一回。 林妈妈苦笑,没出声。男人么,谁不是这样? “不过,也只是占着一个名头罢了。”沈玉阑想了想,又笑起来。 林妈妈想了想,也是不由得点头――闹成了这样,只怕以后沈峻之见了郭氏就觉得面目可憎,心头别扭了。所以,可不是郭氏以后就只能有个空架子了?再要有以前的威风,那也是不能的。 “这段时间大小姐千万小心着些,这大宅子里的阴私,可是防不胜防。”林妈妈直言不讳。郭氏吃了这样一个大亏,怕是不会轻易的隐忍了。说不定会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来。 沈玉阑自然是想到过的:“嗯,这正是我要说的。妈妈千万小心注意些才是。这段时间,千万千万不可放松了。”唯一的依仗,就是常俞私下里给她调配的解毒丸――但是那也是只能缓解一时,并不能让人百毒不侵。而且,要害人,可不仅仅是用毒这一条手段。 下午李氏搬家,沈玉阑亲自陪着过去的。李氏的箱笼不多――宫里都是穿制服,自然是不可能有太多的衣裳。不过料子倒是不少,也都是好东西。想来应该是出宫的时候上头给的赏赐。 剩下的,就是一些小物件儿――沈玉阑心里捉摸着,李氏最重要的东西,还是金银细软。 地方收拾妥帖后,看看时间差不多也该去用饭了,当下二人收拾了一回,便是往郭氏的院子去了。 谁知到了郭氏那儿,沈峻之却是还没回来,当下只得等着。沈玉珊一直虎视眈眈的盯着李氏瞧,倒是没再找沈玉阑的茬。 沈玉阑心头暗笑。一时又觉得沈玉珊其实也挺可爱的――小姑娘傻乎乎的,不过对郭氏倒是真的是一片孝心。 只可惜,上梁不正下梁歪。有郭氏这么一个母亲,沈玉珊就注定只能被人厌弃。 沈峻之直到天色擦黑才总算是回来了。进来的时候还有些不痛快――不过在看见满屋子的人后倒是缓和了不少。 郭氏起身迎上去,仿佛并未看见沈峻之的面色:“老爷可算是回来了。昨儿也忘记跟老爷说一声,我想着李姨娘以后就和咱们是一家人了,就正好一家人在一起吃个饭。这不,老爷迟迟没回来,倒是叫人等了半晌。” 一面说着,一面亲自去给沈峻之宽衣。 沈峻之浑身一僵,下意识的便是做出了闪避的动作。接着就看向沈玉阑。待见了沈玉阑端坐在那儿,仿佛什么都没看见的样子,顿时微微松了一口气。 不知怎么的,自从那日之后,沈峻之见了沈玉阑的时候,总是有些心虚的。 沈玉阑将这一幕瞧得分明,却是不动分毫――沈峻之心虚那是他的事儿。若是没错,自然不必心虚。心虚,正是因为他错了不是么? 躲开郭氏之后,沈峻之笑着在沈玉阑旁边坐下了,态度近乎有些讨好了:“玉阑可饿了?若是饿了,就赶紧让人传饭吧。” 沈玉阑笑了笑:“也不算饿。横竖平日也是这个点儿吃饭,就是不知道李姨娘习惯不习惯。” 郭氏微微眯了眯眼睛,却是什么也没说,只叫人传饭。 很快就满满当当的摆了一桌子的菜――其中倒是有一大半是沈峻之爱吃的。另外一半,倒是也算是均衡――反正每个人都有爱吃的一两样就是了。 沈玉阑便是暗道:看来郭氏今儿是花了功夫的。正所谓无利不起早,怕是郭氏还真是有什么目的的。 不过,纵然是满桌子的喜欢的菜色,沈峻之却也没被吸引了注意力。事实上,除了替沈玉阑夹了几筷子菜,他就真还没再动过筷子。 沈玉阑估摸着,沈峻之应该是在外头吃过了的。 既然说了算是李氏的接风宴,那么自然李氏是不必站着伺候谁的――实际上,李氏虽然真的是妾,可是郭氏也不好使唤的。毕竟那是圣人赐下来的不是?不看僧面看佛面,打狗也得看主人。 不过这顿饭却是注定吃不好的――各怀了心事,如何能吃得好? 更何况,一开始郭氏就是目的性很强的。 果然,还没吃几口。郭氏就出了状况――突然毫无征兆的就将脸扭到一边儿去干呕起来。那副样子,倒还真看不出是假的。 沈玉阑冷眼瞧着,微微眯了眼睛。嘴里嚼着的菜顿时失去了滋味。 不仅是沈玉阑,李姨娘也是面色微微一变。幸而很快借着一个喝汤的动作掩饰过去。甚至还配合的关切起身问道:“太太这是怎么了?可要请大夫?” 沈玉珊也是着急得不得了:“娘你怎么了?好好地怎么成了这样了?” 一旁伺候的双佩已经体贴的捧了茶水给郭氏漱口。等到郭氏缓和下来后,这才哭丧着脸哽咽道:“太太这样好几日了,太太只说是心情郁躁才如此的。也不许我们说出去,更不许请大夫。可是这样的情况却是越来越严重了,饭也吃不香,这可怎么得了?这才几日功夫,眼瞅着都瘦了一大圈儿了。” 双佩说得可谓是声色俱佳。 “你们也是该死,太太成了这副样子,你们也不知道劝着,反而如此。若是出了什么岔子,谁来负责?”声色俱厉的训斥了一回后,沈玉阑淡淡的扭头吩咐:“去常家医馆,请个大夫过来瞧瞧罢。” 林妈妈忙应了一声,然后就要出去请大夫。结果却是被郭氏给拦住了――郭氏的意思是,何必麻烦常家的大夫?还是就请平日里府里常用的那一位大夫就是了。 沈玉阑皱了皱眉,刚要说不算麻烦,可是郭氏却已经是让人去请大夫了。 沈玉阑挑了挑眉,没再说话。只是无声的冷笑了一回。 而再看沈峻之――虽然没什么明显的反应,可是瞧着那副样子,未必就是不担心的。至少,也是很在意的。 沈玉阑少不得又暗自冷笑了一回,却是面上淡淡的坐在那儿等着看最终郭氏会闹出什么样一个结果来。这样大的手笔和动静,自然不可能真的是什么小病痛了。 甚至,沈玉阑心头是已经有了些模糊的揣测的。不过事情没到最后一步,始终不能确定罢了。 大夫倒是也来得飞快――不多时就到了。待到仔细的诊脉之后,大夫便是一拱手笑着对沈峻之恭贺道:“恭喜大将军贺喜大将军,是喜脉。” 只因之前心头就有过猜测,所以倒是也不觉得太过诧异。沈玉阑微微挑了挑眉,也就彻底的平静了下来―― 最错愕的,还是沈峻之和郭氏――两人都是一副诧异吃惊,觉得不可能的架势。 郭氏眼底迅速的涌出了眼泪来:“可是真的?莫不是假的吧――”说道最后,几乎都有些喜极而泣的意思在里头了。 自然,那面上的神情也是又惊又喜的。 沈峻之却仿佛已经是整个人呆住了。与其说是惊喜――不如只能说是惊吓。那副样子,可不是有些惊慌失措的味道么? 也是,这个时候郭氏怀孕,对谁来说,都挺尴尬的。除了郭氏自己,大约还真不会有谁觉得很高兴。就是沈峻之,大约也是尴尬更多些。 不过,沈玉阑却是觉得――有些不大可能。她是相信常家人的医术的。常敏那样笃定的说过郭氏怀孕怕是很艰难。结果一转眼郭氏就怀孕了,这怎么都让人觉得有些说不出的奇怪。 换做是谁,怕也都是不会相信的吧? ------------ 第七十九章 转机 不过,这会子没有证据,沈玉阑也没打算将这个意思透出来。当下只是甜甜一笑:“若是太太不信,不如我亲自去请了我师傅过来给您看看?” 郭氏一顿,看了一眼大夫,柔和的笑了:“这有什么不相信的?是我自己一时惊住了罢了。” 大夫也似有些不痛快,语气也不大好:“我行医多年,倒是不至于连个喜脉都诊错。”那副样子,似乎很为自己医术被质疑而感到愤慨似的。 沈峻之回过神来,忙笑道:“小女不懂事,还请您不要介怀才是。我们并不是质疑您的医术,只是一时惊喜得忘形了。” 一面说着,沈峻之一面给沈玉阑使了个眼色。 沈玉阑自是明白沈峻之的意思――不管怎么样,自己如此冒失的说出这么一句话来,纵然年幼,可是到底显得太过无礼了。所以当下为了自己的名誉和形象,也只得赔笑:“我并不是质疑大夫您的医术。” 大夫这才点点头,神色缓和下来。开了养胎的方子,这才告辞了。自然,丰厚的红包是少不了的。 大夫走后,气氛顿时就变得有些诡异起来――谁也不知道说什么。 郭氏捧着肚子,只朝着沈峻之看。而沈峻之,则是只顾着蹙眉沉思。 沈玉阑自然是不可能说什么,李氏更不可能说什么。 最后说话的,还是沈玉珊――沈玉珊倒是又惊又喜:“娘,你要给我生弟弟了!” 那副欢喜的样子,只让人觉得无比牙酸。自然,沈玉珊是真的欢喜。双眸亮晶晶的,完全掩藏不住里头的雀跃。更甚至,沈玉珊还伸出手去,小心翼翼的想要去摸郭氏的肚子。似乎对这个还没出生的“弟弟”,有着无限的期盼。 沈玉珊这么一句话,像是打破了禁锢一般,气氛顿时就变得不那么沉闷诡异了――沈峻之咳嗽一声,倒是真有了几分欢喜,只是大约还觉得心头有些纠结,迟疑了半晌才说了一句话:“既然有了,那就好好养着罢。以后也少动怒,和和气气的,孩子也才能养得好。” 即便只是一句和颜悦色的话,却也是让郭氏大松了一口气――沈峻之这算是接受了这个孩子了,也算是打算不再计较往事了。 所以当下郭氏倒是也很欢喜:“是,老爷说得是。” 沈玉珊喜滋滋的:“娘一定能生个白白胖胖的弟弟。” 沈玉阑看见,沈峻之在听见这话的时候,唇角是不由自主的往上翘的――沈峻之心里,其实也是很向往能再有个孩子的吧? 如果这个孩子是果真就存在的,那么自然也就不必说,威胁自然是大大的。可是问题就在这――这个孩子,可能会是真的存在么? 郭氏的身体且不说,就说这个查出有孕的时机,也太巧了一点。前脚李氏刚进门,后脚郭氏就有孕。这…… 所以,沈玉阑倒还是真的不慌。 反正是不是怀孕,过一段时间,也就彻底的明白了。到时候若是没有这个让沈峻之惊喜的孩子,或是沈峻之发现自己原谅的人根本不值得原谅―― 现在揭穿了,大不了也就是那样儿了。可是若是再等一段时间――等到沈峻之对这个孩子充满了希望和期盼的时候,再让他发现他根本就是被骗了,孩子根本就是子虚莫有的事情。该是什么样一个情景? 沈玉阑几乎已经能想象到,那时候,会是怎么样一场雷霆怒火。那样的一场怒火,根本就是郭氏没办法承受的。 到时候,又将会是怎么样一场好戏? 沈玉阑已经觉得有些迫不及待了。 不过现在么――沈玉阑起身,微微垂着双目:“太太如今这样不舒服,就先回去了。” 李氏也赶忙起身:“妾身也先回去吧。太太好好养着才是。” 沈峻之见状,也直接起身:“我送你回去。正好有事儿和你说呢。” 沈玉阑微微一顿,随后拉开笑容:“好。”却是故意看了郭氏一眼。眼见着郭氏面上一暗,心头说不出的痛快。 李氏自然是跟在后头出来了。 出了郭氏的院子,沈玉阑脚步微停,笑着侧头去跟李氏道别:“姨娘回去好好歇一歇,缺什么少什么,只管告诉我。我打发人给你送过去。” 似乎因为沈峻之在,所以李姨娘面上有淡淡的红晕,站在那儿垂着头,仿佛一支带露的海棠:“多谢大小姐。不过倒是什么都不缺的。现在这样已经是很好了。” 沈玉阑就抿唇笑:“姨娘倒是个容易知足的。” 李氏仍是笑:“知足常乐。” 沈峻之一直在旁边站着,听见这话不由得也将目光落在李氏身上,似乎没想到李氏能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沈峻之的目光使得李氏的脸上更多了几分淡淡的粉色, 不得不说,李氏这么一低头,倒是让沈玉阑想起一句话来――最是那一低头不胜凉风的娇羞。 只单单从画面上来说,完全就是如诗如画了。不过若是加上身份什么的……那就让人觉得有些恶心了。尤其,想到吴氏之后。那股恶心的感觉更加压抑不住了。 沈玉阑忙低下头去,掩饰住眼底的情绪。淡淡一笑,觉得自己还是太过较真了。 沈峻之看得有些痴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忙咳嗽一声,掩饰住自己的尴尬,然后对沈玉阑道:“玉阑,咱们走吧。”说着率先就先迈步走了。 沈玉阑也没心情再和李氏说什么,也就跟着走了。 李氏在原地站了一阵子,直到身边的丫头出了声,这才笑了笑,拢了拢耳边的碎发,自言自语般轻声言道:“这府里可真真是热闹得很。” 沈峻之并排和沈玉阑走着,随后笑着道:“我想着,先暂时葬在京城吧。等到将来我百年了,你再将我们一起送回去。你看可好?”顿了顿,似乎又怕沈玉阑不同意,又道:“即便是要现在回去下葬,也等明年开了春再说。那时候,我也好脱得开身。” 沈玉阑倒是没想到沈峻之会说这个,倒是微微怔了怔,仔细沉吟后才点了点头:“这个事儿不急,好歹要在寺庙里停一年的。再说了,我回乡去,也不仅仅是想要送灵的。最主要的还是觉得自己不该呆在府里。不然这么闹下去,真真是永无宁日了。” 沈玉阑心里是明白沈峻之是想回避这个问题的,但是她却不愿意含混下去了。 “你是沈家的大小姐。”沈峻之沉默片刻,最后还是开了口。“在这个家里,你无须忍让。” “爹的意思,我明白了。”沈玉阑抬起头,微微一笑,可是目光里却是平静一片。“不过现在太太怀孕了,怕是看见我会生气。” “她会在院子里养胎,你也不必去每日请安。若是实在是心烦,去庄子上住一段时间也可。”沈峻之叹了一口气,似觉得有些无奈。 沈玉阑淡淡应了一声。到底是什么话都没说。 不过,事情倒是就这么定了下来――沈峻之的意思,分明就是以后要将郭氏禁足在她自己院子里的。 第二日沈玉阑出门了一趟,去的是常府。 常敏见了沈玉阑,便是蹙眉:“怎么的又瘦了?” 沈玉阑轻笑:“哪里是瘦了,分明是长高了。” 常敏就没再坚持下去,只是目光里带着怜惜:“你一个小孩子家家,操那么多心干吗?哪有那样重的思虑?” 沈玉阑只是笑。见常敏住了口之后,这才笑着说道:“我家太太怀孕了。师傅。您看呢?” 常敏顿时露出错愕的神情来――她自然是不相信自己会诊断错误的。不过常敏很快又回过神来,“是么?那可是可喜可贺了。” “师傅之前说过,太太的身体已经并不适合妊娠了。”沈玉阑开门见山的就问了。 常敏迟疑了一下后点头:“的确是如此。可是却也不是绝对不能怀孕了。只是,怀孕了,若是不好好保养,怕是――” 常敏的话依旧很笃定。怀孕她不敢保证,可是身体的状况不适合妊娠的时候勉强妊娠,是什么情况,却是敢肯定的。 沈玉阑点点头:“让师傅操心了。” 常敏摇摇头,垂下双目:“等你孝期满了,若是家里住着烦心,住在我这儿也使得。横竖我也是我一个人住。正好功课上也能赶上来。你起步本来就晚――” 沈玉阑自然知道常敏为何说出这番话,当下心头微暖,伸手抱住常敏,将脸贴上去:“师傅谢谢你。” 常敏身子一僵,不过很快又放松来,回抱住沈玉阑,声音柔和:“傻孩子。” 沈玉阑只觉得眼睛有些发酸。 从常敏那儿出来,沈玉阑又路过了常俞驻守的医馆外头,送过去一篮子点心,和他说了几句话,这才回家了。 接下来的日子倒是没有什么波澜――只是兴许是为了顾念郭氏的情绪,所以沈峻之迟迟没有去李氏那儿过。 倒是郭氏――不是头疼就是脑热,要不就是胎气不稳,反正就是用各种的理由将沈峻之绊住。 不过李氏倒是不着急。偶尔遇见了沈峻之,也只是没有多余的动作和话语。 ------------ 第八十章 大战在即 仿佛只是一场雨之后,天气就骤然的冷了起来。加上本就是北方,所以更是格外的冷。又像是老天爷也故意凑热闹,人人都说,今年的冬天,比起往常倒是来得更早一些。 郭氏怀孕的事儿,倒是也一直没什么不妥的――肚子也大了,胎像似乎也稳当了。 沈峻之嘴上没说什么,也没太过的表现,可是事实上,去郭氏那儿的次数却是变得更加勤了。 因为这个,沈玉珊再一次的我耀武扬威起来。不过好在她倒是有自知之明,并不敢再来招惹沈玉阑。日子倒也算是过得平安无事。 转眼就下了第一场雪,沈玉阑也是满满的十岁了。个子拔高了一大截不说,也开始悄悄的发育了――有了少女那种纤细柔美的气韵。 “荷姐姐,昨儿我出去,瞧见街上的乞丐又多了些。”沈玉阑叹了一口气,想起昨儿出门去常家的时候看见的情景,不由得蹙眉。 金荷也点点头:“我上学路上也瞧见了。怪可怜的。不知道朝廷会不会想法子。” “兴许会吧。”沈玉阑也不大确定,想了想只道:“剩饭剩菜什么的,回头跟厨房说一声,也别随便倒了,在后门上,分给附近几个乞丐吧。”力所能及的善意,自然还是要做的。 “嗯,就是太太那头,怕又是有什么空话了。”金荷笑,语气却不大在意。 沈玉阑也是淡淡的笑:“若是真有人说话,就说,这是为了给太太肚子里那个孩子积福的。盼着太太一举得男。” 说笑了几句后,只是到底没觉得缓和了气氛――随着越来越冷的天气,那些乞丐们也越来越惨了。再加上边关一直有些不安稳,所以整个朝野上下,都是一片肃穆的气氛。 沈玉阑猜想――若是真的边关吃紧,说不得就要让沈峻之上战场了。到时候…… 沈玉阑将这个意思跟李氏透了一下。李氏顿时就明白了那意思。 没隔几日,早上沈玉阑梳头的时候,藿香就低声回禀了:“大小姐,昨儿老爷在李姨娘院子过的夜。” 说这话的时候,藿香都不敢抬头看一眼沈玉阑,面上更是殷红一片――到底是小姑娘,说起这样的事情,是觉得不好意思的。 沈玉阑自然不会觉得什么尴尬不好意思,手上的动作只微微顿了顿,再没有异样之色:“哦?那太太那头也得了消息了?” “嗯,昨晚就得了消息了。”藿香声音仍是很低:“昨儿夜里,扔出来好多砸碎的东西。” 沈玉阑点点头,没再说什么。不过,却是让人送了一份补身子的药材过去。 李氏打发丫头送了一个新做的荷包过来,上头绣着精致的石榴,饱满鲜艳,让人心头喜欢。 沈玉阑一见这个,就明白李氏是明白了自己的意思的。当下一笑,就彻底的不再去操心这些事情。只专心致志的去看自己的医书。 等到开了春,除了孝服她就要跟着常敏一起学医了,到时候就不仅仅是理论知识,主要是跟在常敏身边学。到时候,若是这些基础的都不懂,那就不好了。 下午的时候,紫苏的父亲过来一趟,回禀了一回关于种的暖室蔬菜的事情。在秋天的时候,沈玉阑就在自己的小庄子上弄了暖棚――准备种温室蔬菜用的。自然,她也清楚她没什么本事弄出个现代的温室,不可能什么都种得出来。所以只种植了一些容易伺候的。但是,却又都是冬日里不能得的――比如春天特有的青菜。 如今,这些菜都能开始出产了。眼瞧着,就能变成白花花的银子了。 想到这个,沈玉阑的心情顿时又变得好了起来。 至于怎么卖――沈玉阑却是不打算自己联系卖家的。只打发人送了消息给光武侯夫人。让光武侯夫人去联系。自然,对外说的是光武侯夫人是一早就定下了。别人自然也就觉得,着是光武侯夫人打算再转手卖高价的。 事实自然也的确是如此。虽然沈玉阑要的价格不低,可是光武侯夫人一转手后,卖得更高。 其实,也不是真就没有人会利用暖棚养菜的。只是技术不成熟,还不如沈玉阑这个半吊子外行懂得多,所以自然沈玉阑就成了独占鳌头的那个。 只是因为是此一次种,所以沈玉阑自然没敢弄太多。不过饶是如此,还是赚了个盆满钵满。 这些事情,沈玉阑没瞒着金荷,等到第一茬菜卖了后,沈玉阑拉着金荷一起算账的时候,金荷几乎是瞪大了眼睛:“怎么赚了这么多?” 沈玉阑就笑:“自然是要赚这么多的。除了咱们这儿,别的地儿可买不到。再说了,这成本还没刨开呢。”不过,就算刨开成本,这一整个冬天下来,也是好几千两的收入了。等到明年再扩大些规模,自然赚得更多。 “当初我还不信,这下可算是相信了。”金荷看着账本一阵感叹。 沈玉阑只是抿唇笑,末了只问:“赚了这么多银子,荷姐姐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金荷一怔,随后摆手:“这都是你赚的,留着吧。别乱花了。” 沈玉阑微微蹙眉――这话听着就有些生分了:“荷姐姐这话我不爱听。什么你的我的。我的不就是你的?” 金荷也就没坚持,随后想了想:“打些精致的簪子吧。拿去送礼正好。过年的时候,听说都是要给学堂里的先生送礼的。还有几个要好的朋友,也要表示表示。” 二人又细细的商量了一回,过年给屋里的丫头们什么赏赐之类的。正说着话呢,就听见外头丫头禀告:“舅太太来了。” 沈玉阑话音一顿,微微蹙眉:“迎进来吧。”说着无奈的和金荷起身迎了出去。 金荷也是有些不自在:“这个舅太太,来得也太勤了。而且老是过来,这是为什么?” 最主要的,过来就过来,每次还带着她二儿子。算什么回事儿? “打个招呼也就送客了。”沈玉阑也不满意,可是却也明白,断没有不见的道理。所以只能压着不耐烦。 郑氏走到门口的时候,沈玉阑就和金荷也正好走到门口。 见了面,郑氏便是笑得很热情:“玉阑在做什么呢?怎么每天都在家里不出来玩?得空也该去我那儿坐坐。” “如今我身上有重孝,哪里能够到处走动?倒是让人看了厌弃。还是好好呆在家里才好。”沈玉阑语气淡淡的敷衍。目不斜视,只当是没瞧见跟在郑氏身后的郭建宇。 倒是郭建宇颇有些自来熟的意思:“玉阑妹妹,金荷妹妹。” 沈玉阑和金荷敷衍的还了一礼:“郭表哥。” 郑氏又说了几句话,见沈玉阑始终没有要请她进去坐的意思,便是笑:“怎么的,玉阑你竟是连一杯茶也舍不得给我尝尝?” 换做是一般的姑娘,听见这样的话,顿时只怕羞窘得就要抬不起头,然后肯定没法子在说什么。 可是偏偏沈玉阑,就不是一般的闺秀。沈玉阑只是扯了扯裙子,低头浅笑:“我和荷姐姐正要出门呢,倒不是舍不得茶,而是怕没法子陪着舅太太喝茶。若是舅太太不嫌弃,茶自然是有的。就是我和荷姐姐,也不知道什么回来,您看――” 这就是直接下了逐客令了。虽然还没完全的不客气,可是却也着实是半点儿不委婉。 可想而知,最后郭氏是怎么黑了脸拂袖而去的。 郭建宇倒是脸皮够厚,还回过头来热情招呼:“妹妹得空了记得去我们府上玩耍。” 沈玉阑却是被恶心得够呛―― 金荷也是不喜:“这人真讨厌,眼珠子乱看。” 郭建宇的确不是什么正派的――眼珠子不仅看丫头身上乱转,更是好几次在沈玉阑和金荷的身上转来转去。那副样子,只让人想起一个词来:那就是登徒子。 沈玉阑觉得,郑氏这样热切,必然是心头抱着什么目的。无利不起早。况且,本来他们之间更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亲戚――要说亲厚,那也该和沈玉珊亲厚才对,巴巴的跑过来,算什么一回事? 不过,这个事情就算知道了,也只能心头防范罢了。 也不知道郑氏到底怎么劝说郭氏的,横竖郭氏走了之后,郑氏也没闹腾起来――其实闹腾也没用,已经发生的事情,那是绝不可能再改变的。 不过,自从和李氏有了肌肤之亲之后,沈峻之也似乎是豁出去了――倒是也不再顾忌着郭氏,往李氏屋里去得很勤。 沈玉阑自然是管不着这些的――事实上她也不想过问这些。不过她却也不拦着沈峻之流水一样的往她这里送东西:自从上回闹绷了之后,沈峻之和她相处的时候,反倒是有些缩手缩脚了。也不似一开始那样亲密了,那种刻意讨好的味道越发的浓厚明显了。 尤其是收了李氏之后,沈峻之这样的表现就越发明显了。那副小心翼翼的样子,任谁都看得出来。 自然,这样的好处也是大大的――沈峻之如今在家里是说一不二的权威存在,他对沈玉阑的态度都是如此,更遑论是别人? 所以,如今沈玉阑在沈家,倒是真称得上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了。 ------------ 第八十一章 管家大权 不过,越是所有人都讨好着,菩萨一样供着,沈玉阑心里就越是清冷一片。越是记得吴氏死的时候。 就在李氏被收房之后,宫里的娘娘没过两天就赐了东西下来——无形中,这是在提醒了沈峻之李氏的身份,自然,也许也是为了提醒李氏。 不过,李氏倒也是个厉害的。没几日就将沈峻之牢牢的笼络住了——沈峻之为了“体谅”郭氏怀孕辛苦,甚至将管家的大权,暂时的交给了李氏。 要知道,之前虽然已经是沈峻之全权接管,可是到底名义上还是由郭氏管着。而如今,郭氏连名义上这个管家的名头,都被李氏给夺走了。 可想而知,郭氏的心头该是个什么感受。 沈玉阑自然是不可能同情郭氏,但是同样的,却也对李氏有了防备——到底李氏和她只是利益合作,没有血缘亲情。什么时候为了利益,李氏能反咬她一口,那也说不定。 林妈妈也隐晦的提了提这个事情。沈玉阑便是笑着和李氏说了几句玩笑话:“听说管家是很难的事情,姨娘若是得空,也指点指点我,让我学一学。不然将来什么都不懂,那就糟了。” 听了这话后,李氏只是笑容微微一凝就依旧笑容如花:“管家这样的事情,哪里有什么难的?不过是熟能生巧罢了。只要上了手,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就容易了。也不必学的。这样,回头我去和老爷说,让大小姐跟着我一起管家好了。姑娘家,帮着管家的话,外头传出去的名声也好听。” 沈玉阑故作羞窘的低下头去:“姨娘说什么呢。我就是好奇想学学罢了。哪里是想和姨娘争什么管家的权力?” “这如何会是争权?原本我也是代管罢了。有大小姐帮衬一把,我倒是能更轻松些。”李氏笑得诚恳而又灿烂。仿佛果真心里想的就是这样。 沈玉阑也就没再说什么。本来她的目的就是如此,再说下去,也未免太假了。 事情算是就这么定了下来。 当天夜里,李氏果然和沈峻之提起了这件事情。沈峻之自然是不会说什么,倒是怕沈玉阑累着了,还特地嘱咐了一句:“只让玉阑学着就是了,也别真累了她。她还小,这样伤神的事情,不能多做。” 李氏低垂着眼睫,白玉般的面庞上有着浅淡的笑容,看上去温柔而又让人赏心悦目:“自然是如此,我会小心的。不过,大小姐是个聪慧的,肯定一学就能上手的。我想着,不如让大小姐一直帮着管家,传出去名声也好听。将来说亲的时候,也更容易。” 沈峻之自然是没想过这一层的,当下顿时大笑:“还是你想得周到。你肯这样为玉阑想,我倒是要好好感谢你。”一面说着,一面将李氏的肩膀揽过来,顺手将一只红宝石的臂釧给李氏戴上:“今儿心得的,正好配你。” 李氏皮肤白皙,用这样的镯子,自然是不会差。反而更显得肌肤白润,宝石艳丽。也算是相得益彰了。 李氏自然是不会被一只镯子就迷住了眼睛,可是沈峻之肯这样对她,才是让她最欢喜的地方:“老爷破费了。其实妾身不缺首饰戴的。” 沈峻之顺口就道:“那怎么的平日里也不见你穿戴?总是太过肃静了。” 李氏抬起头来,“如今府里夫人刚去不满一年,妾自然是不能穿红着绿的。再则,妾的身份,许多颜色许多首饰,还是不能用的。而且,我瞧着,太太似乎也不大喜欢别人穿得太过艳丽了。” 沈峻之先是听见李氏那样说,顿时觉得李氏是个懂事懂规矩的。再听见李氏提起身份的事儿,心头便是多了几分愧疚。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则就是满心的我怒气了。 自然,这份怒气是对着郭氏的。 沈峻之几乎是不耐烦的言道:“太太年纪大了,自然更喜欢庄重肃静的。可是你年轻轻的,不必如此。再说了,太太那头,你也不用太顾虑了。反倒是玉阑那头,多上心些。替我看看她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早些年,她和她娘吃了许多苦头,我心里很是愧疚。” 李氏顺势依进沈峻之的怀里——柔声道:“老爷放心,我明白老爷的意思的。” 沈峻之闻着李氏头上幽幽的香味,心头顿时有些情动,低头便是吻住了李氏的额头…… 管家一事,就这样定了下来。沈玉阑和李氏二人,算是彻底的将郭氏手里的权力都给瓜分了。 郭氏的感受如何,沈玉阑没工夫去理会——她如今越发忙碌了。管家自然也不是真的想是嘴上说得那样轻省,是必须要去花功夫的。 再加上还要看医书,操心自己那一摊子赚钱的营生,沈玉阑几乎忙碌得连一点闲暇都没了。 一转眼到了小年这一天。此时府里已经到处都洋溢着一种过年的喜庆——沈玉阑不是个小气的,加上李氏也有心要笼络沈家上下的下人,所以早早就已经商定下来:过年这个月的月钱,是双倍的。而且,还有奖金。 再加上府里为了过年特地布置准备的东西,自然气息就更浓厚了。 沈玉阑一大早起来喝过腊八粥,然后又和金荷一同去了李氏那儿,商量处理了一些管家事宜之后,就说起了晚上到底要不要一家人在一处吃饭的事情。 按照规矩,小年夜自然是要全家人一起用饭的。不然叫什么小年夜? 可是,平心而论,沈玉阑是极其不想看见郭氏的。更别说一起用饭了。不过,该守的规矩还是要守的,所以沈玉阑到底还是没真的使性子耍脾气,点了点头道:“自然是要准备的。不过,太太屋里如今也不大方便去打扰,就干脆设在别处吧。垂花厅的暖阁里不错,就在那儿如何?离各处也近便,打开窗子就能看见廊下那些花灯。赏景什么都使得。” 李氏向来是对沈玉阑没有一个“不”字的,当下只说好。于是又差遣了人去通知郭氏和沈玉珊夜里在垂花厅暖阁用饭的事情。 沈峻之这日倒是也回来得极早。 沈玉阑下午已经让人各处送了礼物——常敏那儿的,常老太医的,常俞的,还有光武侯夫人的。以及替她办事忠心的那几家下人和庄户上的人家,都送了东西。自然,身份不同,东西也不同。 送给常俞的,是一本光武侯夫人那儿弄来的医书。虽然不算什么孤本,可也是是少见的。常俞很是喜欢,当下还让人带了礼物回来——居然是一对木雕的小猴子。 沈玉阑看着那一对活灵活现的猴子,倒是忍不住笑了。她一直觉得,常俞应该是个严谨的人,送礼也该是什么严肃的东西,比如字帖啊,字画啊,或是书本啊。倒是没想到竟然是这样两个可爱的东西。 自然,沈玉阑是十分喜欢的。这样可爱的东西,想来没有人不喜欢。而正好,沈玉阑本身的属相也是猴,自然更是爱不释手了。 沈玉阑将这对猴子干脆摆在了自己的书桌上。 金荷见了,也觉得好看,不过沈玉阑倒是没舍得转送给金荷,只是笑:“回头我问问在哪儿买的,到时候给荷姐姐买一对你的生肖。” 金荷笑得有些古怪,却是什么都没说。而且恰好又有其他事儿岔开了话题,沈玉阑也没多问什么。 到了傍晚时分,莲芯就服侍着沈玉阑换了新衣,又重新装扮了一番,这才作罢——到底是过年了,虽然只是小年,可是总也不好太过肃静了。 待到金荷也装扮妥当,沈玉阑和她便是手挽手朝着垂花厅去了。 李氏自然是一早就在那儿忙活着布置了。没想到沈峻之也在,沈峻之坐在那儿喝茶等着,见了沈玉阑过来,便是放下手里的书本,笑道:“天这样冷,也不知道穿个雪帽。” 沈玉阑笑着回:“也不冷。一路走来,都出汗了。”说着就看向李姨娘:“姨娘今儿辛苦了,待会儿可要多喝一杯才是。” 金荷也笑着和沈峻之行礼。 于是几个人就这么说说笑笑的,倒是也不觉得冷场,更是丝毫不见有什么嫌隙之类的。仿佛之前的那些不愉快的,让人产生隔膜的事情根本就没发生过。 待到丫头过来问什么时候摆饭,郭氏却是依旧没出现。沈玉珊自然也没出现。 沈峻之就有些不痛快,对丫头训斥道:“还不去看看太太怎么还不过来?难道不知道今儿是小年么?” 李姨娘善解人意的开口:“太太怀着身孕,辛苦着呢。咱们等一等也没什么的。老爷别不痛快了。等到太太生了哥儿,比什么不强?” 沈玉阑看了李氏一眼,也是笑着接过话头:“是啊,太太怀着身孕,本就比别人麻烦些,来得迟些也正常。” 沈峻之却是越发的恼怒不痛快——挑着眉冷笑:“怀着孕就该让这么人等着?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 李氏没再说话,只替沈峻之倒了一杯茶:“老爷消消气,我这就让人去催一催。” 沈玉阑按住李氏,仍是笑:“别,别去催。待会儿急忙慌乱的,若是出了什么差池,可不是就是咱们的不是了?耐心等等就是了。太太不是那样不懂规矩的人。” 沈峻之听着这话,心头对郭氏越发的不痛快起来。只是却是又想着到底是小年,不好发火太过,于是只得将火气又生生的压了下去。 ------------ 第八十二章 故意摔跤 等到郭氏和沈玉珊姗姗来迟的时候,沈峻之的脸色已经黑透了。见了郭氏挺着肚子的样子,顿时没好气――“太太若是不想来,只管打发丫头来说一声也就罢了。何必自己辛苦一趟过来?” 又转过脸去训斥沈玉珊:“太太也就罢了,你又是被什么绊住了?越发的没规矩了。见了长辈也不知招呼一声。” 沈玉珊不敢和沈峻之顶着来,只得委委屈屈的朝着李氏施礼:“李姨娘。” 李氏笑着打圆场:“来来来,既然到齐了,咱们就该用饭了。今儿是小年,断没有闹得不痛快的道理。” 一面说着,李氏一面就叫人摆饭。 等到落了座,李氏又殷勤的在每个人面前斟酒――自然,女眷们的都是果子酒。其实说是果子酒,不如说成是果子露更恰当一些。就是一人喝个一坛子,怕也是不会醉的。 斟了酒之后,李氏就笑盈盈的站在郭氏身后:“今儿我来伺候太太用饭罢。” 郭氏斜睨了李氏一眼,面皮动了动,语气有些阴阳怪气:“罢了,我有丫头伺候就行了。你还是好好将老爷伺候好就是了。” 沈峻之却是不会让李氏站着伺候,只说:“咱们家也没有这样大的规矩,什么伺候不伺候的。伺候有丫头,你坐着就行了。” 沈玉阑就笑着指了指自己身边的位置:“姨娘坐在我这边吧。”正好和郭氏一左一右的围了沈峻之。 沈峻之自然是没有异议。举起酒杯说了几句吉利的话,又意味深长的训诫一回,让家中之人都要和睦和气之后,这顿小年饭就正式开始了。 沈玉阑没有那个心思去讨好谁,自然是一声不吭。金荷本来也不擅长这样的场合,也是老实的低头吃菜。 倒是沈玉珊今儿格外的活泼,又是给沈峻之敬酒又是夹菜:“爹不是最喜欢吃这个吗?多吃点。” 又转头去给郭氏夹菜:“娘多吃点这个,听说对怀孕的人特别好呢。” 提起孩子,沈峻之的面色倒是缓和了许多,倒是没再臭着脸。更没再针对郭氏。 吃得查不多的时候,郭氏放下筷子,举起酒杯来看向沈峻之:“老爷,我敬你一杯。” 沈峻之有些不自在,下意识的看了沈玉阑一眼,沈玉阑只故作不知。沈峻之见沈玉阑没什么反应,微微松了一口气,口中却是拒绝道:“孕妇哪里能喝酒?还是少喝为妙。再说了,自家人,敬酒做什么?这些虚礼还是免了吧。” 可是郭氏却是坚持:“这些年来,咱们风风雨雨的一路走来,难道老爷连一杯酒都不肯与我同喝吗?” 沈峻之微微皱眉,随后颇有些无奈的举起酒杯来:“那就喝一杯吧。” 郭氏饮了一杯,放下杯子的时候眼圈儿却是有些红了:“想想之前在西北,过小年的时候,都是提心吊胆的。唯恐敌人就攻了过来。还有那个和咱们没缘分的孩子――” 说着说着,郭氏的眼泪就已经是珠子似的滚落下来。面容上更是哀戚一片。 沈玉阑端起酒杯微微抿了一口,借此遮住唇角的嘲讽――当着这么人的面,忆苦思甜说起往事,这是想要做什么? 一旁的李氏也没开口,只是低头仿佛什么都没听见。 唯一觉得不自在的只有沈峻之――沈峻之似乎并不想回忆起在西北时候的情景,几乎是有些不耐烦的打断了郭氏:“好了,喜庆的时候说这些干什么?” 郭氏哭得越发伤心,却是执拗的看着沈峻之,一张本就没怎么修饰的脸显得越发的苍白憔悴:“老爷这是厌弃了我了?” 沈峻之眉头皱得顿时越发的紧了起来。不过,心头倒是也更加的有几分心软了。郭氏说的那些话,并不是真的对她一点儿触动也没有的。 但是心头心软归心软,沈峻之依旧是不想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说起这些事情的,所以仍是阻拦:“好了,不说这些了。太太醉了,我送太太回去歇着吧。” 郭氏却是不肯,反而端着杯子起身。直到走到了沈玉阑面前,这才住了脚步:“玉阑,我有几句话要跟你说。” 沈玉阑却是巍然不动,只淡淡开口:“太太醉了,还是早些回去歇着吧。” 沈峻之脸色几乎都变了,厉声的斥道:“太太想说什么,还是等到明儿吧。今儿大家都累了。” 郭氏冲着沈峻之一笑:“怎么,老爷怕我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其实完全不是呢。我只是想要和玉阑好好的说几句话――”一面说着,郭氏一面就伸手来搂沈玉阑,目光微微闪烁:“到底是一家人,纵然有不愉快,过了也就过了。玉阑你说是不是?” 沈玉阑下意识的就要闪开。只是刚做出这个动作,就看见郭氏面上一闪而逝的狠戾。随后更是看见郭氏直接是身子一偏,仿佛失去中心似的就要往一旁倒去。 电光火石之间,沈玉阑一把拉住郭氏,结果却是跟着郭氏一块儿往一旁栽倒。 倒下去的时候,沈玉阑紧紧的拉住郭氏,自己却是重重的撞在一旁的灯架子上。灯架子是黄铜的,本就是笨重的家伙,这么一撞,疼的自然是沈玉阑。 沈玉阑只觉得自己的肩膀像是要碎了一样,顿时疼得一声闷哼。 不过,好在郭氏却是没怎么被撞到。就算是摔下去了,也是压在了沈玉阑的身上。而且,最后的关键时刻,李氏还伸手拽了一把,自然更是摔得不重。 沈玉阑的手正好搂着郭氏的肚子――可是那感觉,却是说不出的奇怪:倒不像是一般孕妇那样紧绷绷的,而是软绵绵的,虽然也有些硬度,可是却绝不是正常的手感。 沈玉阑微微眯起眼睛,一个念头闪过了脑子里。 不过,还没来得及想仔细了,就听见哐当一声和丫头们的惊呼―― 眼角余光看见头上有东西落下来,沈玉阑下意识的就用手臂遮住了脸和眼睛。随后只觉得手背火烧一般的疼痛起来―― 而且,手臂上的衣服,还真就那么窜起了火光了。 郭氏自然也被波及了――只听得郭氏一声尖叫,然后就推开沈玉阑窜了开去。沈玉阑被这么一推,顿时又撞了一下灯台,肩膀再次的感受到那种骨头碎裂的疼。 好在旁边的丫头也都不是吃素的,尤其是莲芯,眼疾手快的端起桌上晾凉了的汤,直接就泼了过去――衣服上的火苗顿时就熄灭了。不过只是沈玉阑身上的。 莲芯见郭氏衣服上的火苗越来越大,便是高呼了一声:“快,太太身上火还没灭!”说着,伸手就将一碗茶水递过去。 沈玉珊接过,也顾不得感受一下那茶到底是烫还冷,一翻手就整个的泼了过去。 郭氏一声惨叫――莲芯唇角翘了翘,却是又伏下身子去将沈玉阑扶起来。 刚碰到沈玉阑,沈玉阑就闷哼一声,额上的冷汗都疼了出来:“怕是脱臼了,很可能骨折了。去请常俞过来。” 不仅是肩膀,还有手背――整个手背被滚烫的蜡油都给糊住了。此时也不知道情况到底如何。 而且,此时沈玉阑满身的菜汤,也是说不出的狼狈。 李氏倒是还算镇定,一面打发人去请大夫,一面让人小心的扶着沈玉阑起身,然后亲自用干净的帕子去给沈玉阑擦身上的污渍。 沈玉阑虽然疼得厉害,可是心头却是反而一片清明――方才郭氏自然是故意要摔倒的。郭氏想做什么? 再想起郭氏肚子的触感,沈玉阑越发的肯定,必然郭氏是没打什么好主意的。 沈玉阑看着郭氏因为烫伤在那儿跳脚痛呼,一把拉住的李氏的手,一字一顿:“太太这样摔了一跤,怕可能会动了胎气。去,安排马车迎我师父来,替太太看看。不然,我不放心。” 之前郭氏一直不肯换个大夫瞧,而那个大夫,偏偏又嘴紧得厉害。所以,倒是一直没能够知道郭氏到底是不是假怀孕,更没法子揭穿。 可是现在――沈玉阑倒是觉得,郭氏亲自送给了她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所以,沈玉阑已决定,一鼓作气,直接将郭氏逼入死角! 好让郭氏在没有翻身的机会! 李氏只微微一怔,就明白了沈玉阑的意思。当下自然没有不配合的道理,于是便是赶忙大声的应了:“大小姐说得极是,我这就安排人去请常家女医过来!” 郭氏却是不肯,“这么晚了,再去打扰别人多不好?就只请平日里我看的大夫就是了。再说了,也不是什么严重的伤,这么风风火火的请人过来,闹得别人连小年都过不好,岂不是是我们的不懂事了?” 沈玉阑却是道:“这怎么行?换做旁人来看,我也不放心不是?还是请来看看比较保险。” 沈峻之也是一脸紧张:“就请常家那边吧。玉阑和太太都是要仔细瞧瞧的。”看了一眼沈玉阑已经抬不起来的胳膊以及红肿的手背,沈峻之又忍不住对郭氏斥道:“让你别折腾,你非要――这下你满意了?” 郭氏一脸委屈:“我也不想这样――” ------------ 第八十三章 骨折 沈玉珊更是一脸怒气:“爹,娘都成了这样,您怎么还能这样说话呢?要是弟弟有个什么,那我们又该去怪谁?” 沈玉阑点点头:“所以还是谨慎些,太太就别坚持了。难道您还信不过常家的医术?” 郭氏自是无法反驳。愣了愣之后,却是又一把捂住了肚子,人也委顿下去:“肚子好疼,快,快扶我回去躺着。” 郭氏的肚子如今自然是贵重无比的,所以一听见这话,顿时所有人都是着急起来――丫头婆子们也顾不得别的,忙着就扶着了郭氏回去躺着了。 沈玉阑冷冷的看着郭氏的丫头婆子们一同忙乱后将人弄走,又看着沈峻之皱眉担忧的样子,淡淡扬眉:“爹要是担心,就跟去看看吧。这里有李姨娘善后就行了。” 李姨娘抓着沈玉阑的手,声音急切:“快别说话了,瞧都成什么样子了,我觉得你这比太太那个还严重呢。快回去。该准备的东西准备好,也换身衣裳。不然等大夫来了,总不好这样见人的。” 刚才那一碗汤泼下来,虽然擦拭过了,可是依旧是不能见人的。 沈玉阑点了点头,也不再多看沈峻之一眼。她此时疼得厉害,根本就不想再去想别的事情。 莲芯拉过一个壮实的婆子:“去,抬个竹椅过来。大小姐现在这样,难道还要自己走回去?” “我来背她吧。”沈峻之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到底是没跟着郭氏去,反而如此言道。 沈玉阑疼得厉害,点点头没反抗的就趴在了沈峻之的背上。 李氏也跟在后头,只吩咐了身边的丫头将这里收拾打整一番。 金荷已经是急得大颗大颗的落泪了。 沈玉阑侧头瞧见了,勉强笑了笑:“荷姐姐别哭,没什么要紧的。” 没想到这句话却是惹得金荷越发的止不住哭了――更甚至还有越演越烈的架势:“还不要紧?都成这样了怎么可能不要紧?以后要我还有什么脸面去见姨妈?姨妈让我好好照顾你的。可是你却――若是刚才那蜡烛直接落在你脸上,那该怎么办?” 这话不仅让沈玉阑觉得的确是惊险,更是让其他人都变了脸色――对一个姑娘家来说,容貌有损,是再不是什么好事儿。 一时间,众人都是忍不住庆幸起来。尤其是李姨娘,更是后怕道:“幸好没落在脸上。不然,可怎么得了?” 沈峻之没说什么,可是事实上,他的心里也是一阵阵后怕得紧。 沈玉阑因为肩膀疼,自然换衣裳也不方便,所以也只是换了外头的大衣裳罢了。 常俞和常敏倒是来得极其快――而且二人直接是来了沈玉阑的屋子。常敏一脸着急:“怎么了?” 常俞也是紧绷着个脸,神色肃穆。目光里的关切怎么也掩盖不住。 二人齐齐进了屋子,都是直接就奔着沈玉阑去了,完全忽略了旁边的人还站在那儿。就是沈峻之――也不例外。 沈峻之有些讪讪的,李氏忙拽了沈峻之一把,压低声音温柔道:“他们也是关心大小姐。咱们该高兴才是。” 沈玉阑见了常俞和常敏,还是扯着唇笑了笑:“是我害得大家连小年都过不好了。” 常俞抿着唇,语气有些冷硬;“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个?!快给我看看,到底哪里受了伤?你家下人一问三不知,到底是什么情况也说不清。”末了竟是有些埋怨的意思在里头了。 常敏见常俞将该问的事情都问了,自己反倒是不着急了,而且她也不擅长这种跌打损伤,就索性站在一旁看着。不过,却是眼尖的看见了沈玉阑放在被子上的手,顿时倒吸一口凉气:“这是烫到了?” 沈玉阑点点头,面对常敏和常俞关切的目光,倒是有些心虚愧疚,当下讪讪道:“是我撞到了灯台,结果蜡烛掉下来,就被蜡油给烫伤了。不过现在已经不疼了。就是起了几个水泡,我想着也不打紧的。”至少不会留疤。 常敏也是舒了一口气,却也忍不住斥责:“你这样毛手毛脚的,以后行医的话,难道也如此?” 沈玉阑赶紧低头认错:“下一次不会了。” 常俞却是皱眉:“好好的怎么会撞到那个?还有什么地方受伤了?”如果真是一点烫伤,沈玉阑如今自己都知道该怎么处理。而且肯定不会请他们过来。 沈玉阑微微侧了一下身子,将肩膀朝着常俞,故意笑得轻松:“肩膀也不知道是骨折了,还是脱臼了。” 常俞狠狠皱起眉头,伸出手来,却是又停在半空中,特特的说了一句:“我摸摸看,可能有点疼。” 沈玉阑点点头,“没事,我不怕疼。” 常俞的动作异常轻柔,倒是也真的不怎么疼。 常俞小心又仔细的将整个肩膀和手臂都轻轻摸了一遍,最后肯定道:“是骨折了。不过不严重,骨头没错位。还算是好。只要好好养着,倒是没什么影响。” 沈玉阑微微松了一口气――她还真怕自己的胳膊废掉了。要知道,古代因为骨折什么的,造成残疾的情况,实在是很常见。 许是看见沈玉阑不在意的神色,常俞顿时有些恼了,眉头几乎要拢成一团:“你这是什么态度?觉得不打紧?我告诉你,若是刚才再用力一点,骨头错了位,你这胳膊,以后说不定就都没办法用力了!到时候,你连字都写不了,更别说绣花什么的!” 这话说得有些重了,顿时就让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尤其是沈峻之,只觉得比起自己在战场上最危险的时候都更害怕,出声的时候,声音都是有些发颤了:“那怎么办?” 常俞看了沈峻之一眼,有些不情愿的吐出一句话来:“我也就是那么一说,玉阑的情况,还没有那么严重。不过,也是要好好休养的。不然也麻烦。而且,若是不保养好,受了寒,以后刮风下雨,她的胳膊就会疼痛难忍。” 沈玉阑自然明白常俞刚才那是为了吓唬她,所以此时也不害怕,只笑嘻嘻的道:“接下来一段时间我好好养着就是了,不出门。横竖冬日里也没什么事儿做。” 常俞抿了抿唇,虽然心头对沈玉阑笑嘻嘻的样子有些恼怒,可是当着这么多的人面,也不好再说下去。索性干脆冷着脸,摆脸色给沈玉阑看。 沈玉阑如今倒是了解了常俞的性子,所以也不在意,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大不了回头好好哄一哄常俞就是了。 常敏知道情况不严重后,倒是不再怎么担心了,只嘱咐了几句好好养着也就没再说什么。 倒是沈玉阑记挂着郭氏那头,忙将郭氏的情况说了:“我们太太刚才也摔了,虽然看着没什么,可是我实在是害怕,所以这才想请师傅替我们太太瞧瞧。” 常敏皱了皱眉,这下倒是真有点上心了:“你们怎么的也不早说?” 沈峻之这才似乎想起了郭氏的情况,急忙言道:“因看着不严重,所以想着恐怕也没什么大碍。玉阑这个比那头更严重些。所以这才疏忽。可是情况严重?” 沈玉阑就看向李氏:“李姨娘替我去跟着过去瞧瞧罢,我这心里,实在是有些不放心。”一面说着,一面朝着李氏投过去一个目光。 李氏微微一怔,随后便是明白了沈玉阑的意思:“好,我过去瞧瞧,必然仔仔细细的不敢疏忽一点儿的。” 沈玉阑便是笑起来:“那就好。姨娘就替我好好瞧瞧罢。” 这话是当着众人的面说的,常敏和常俞自然也是听见了――常敏意味深长的看了沈玉阑一眼,沈玉阑却是回了个笑容,什么也没说。 常俞自然是不用过去的,只跟常敏道:“我给玉阑上好夹板,在这等姑姑吧。” 常敏点点头:“嗯,你陪玉阑说说话也好。” 沈玉阑心头便是暗笑:按照常俞不大说话的性格来看,留下来也是个相对无言的的局面。若是指望他,倒不如指望别人呢。 不过,这话也只能腹诽一回罢了。其实心里沈玉阑还是很喜欢常俞的――虽然表面上看着冷冷清清的,可是心肠是真的不错。若不是常俞,或许她一直不会知道熏香的事情,直到死也不知道为什么。 所以,沈玉阑觉得,常俞对于她,根本就已经算是救命恩人一般了。 待到人都走后,沈玉阑便是笑着跟常俞道:“饿不饿?是不是正在吃饭就让我叫来了?我这儿有点心,味道不错。” “已经吃过了。咱们家,并没有过小年的习惯。”常俞倒是难得的多嘴了一句:“怎么那么不小心摔了?你的丫头也没拉你一把?” 沈玉阑看着常俞,总觉得常俞似乎是已经知道了当时的情景的,一时间,倒是有些心虚的低下头去:“就是不小心啊。总不能是被人推了吧?事发突然,丫头们也来不及不是?” 常俞紧紧盯着沈玉阑,不慌不忙:“果真如此?” 沈玉阑越发心虚,故作恼怒:“难不成为了这个事儿我还要骗你不成?” 常俞这才作罢:“好了,那以后小心点儿。” 沈玉阑心虚的应了一声,随后便是故意岔开话题:“今年似乎特别冷。对了,上次我让人给你送的那东西,你尝过没有?觉得好吃不好吃?”那是用暖棚培育出来的西红柿,是光武侯夫人从西洋那边弄过来的,第一次种也不敢弄多了,统共就得了一筐。 提起这个,常俞面上多了几分笑意:“按照你说的方法做了,的确是很不错。” “还可以当水果吃呢,用白糖腌制一下,也很好吃。”沈玉阑笑道,又想起今儿得的礼物,心头好奇又想着再去给金荷弄一对,就又问:“你的那个猴子在哪儿买的?雕得真好。” 常俞面上却是露出几分红晕来,语气也显得不大自然:“喜欢么?” ------------ 第八十四章 多才多艺 沈玉阑还未觉察到什么异样,顺嘴就应了:“嗯,喜欢哪。你在那儿买的?我再去看看其他生肖怎么样,若是好看,我就去都买回来。凑个十二生肖。多好。” 常俞面上红晕更加明显:“其实是我自己雕的。” 沈玉阑瞪大眼睛,无比惊奇:“你雕的?”实在是看不出来,常俞竟然还能做这样的事情?!而且,常俞不是在学医么?怎么还会弄这个? 常俞咳嗽一声:“小时候为了锻炼定力,我们都要做些这样的事情的。比如我二哥,他的画画得不错。” “那你怎么想到学这个的。”一般的人,大约都是会学字画什么的吧?常俞怎么会想到学这个的?沈玉阑只觉得无比好奇。 常俞面上的神采却是一下子黯淡下去,语气也不似方才那般,而是成了平日清冷的样子:“你也觉得这个不如字画什么的好吧?” 沈玉阑一怔,下意识的便是摇头否认:“怎么会?我倒是觉得,这个更难些。你为了练这个,怕是下了不少功夫吧?比起字画,我倒是更喜欢这些。你瞧,你送我的那小猴子,跟真的似的,多好看多可爱啊。字画只能挂着,还怕水怕虫蛀,这个我想戴在身上都是可以的,可不比那个强多了?” 沈玉阑说着说着又笑了,“而且你看,写字画画什么的,哪里比得上这个来得方便?想写字画画之前,还要先研墨,先去找笔铺纸。这个拿出来就能开始。也不用非要在书房里,多好。” 常俞双眸发亮,似很是欢喜:“你真这样想?” 看那摸样,倒像是一个迫切的希望被人认同表扬的孩子。沈玉阑反倒是被他那种眼神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不过却还是很认真的点点头:“自然这样想,这个还有什么好骗人的?” 常俞却是欢喜万分――那副满足高兴的样子,实在是让人看着有些心酸。 沈玉阑心里怪怪的,却是又不忍打破常俞的小小幸福。 常俞双眸亮晶晶的,像是雨后天空的星子,璀璨得几乎让人移不开目光。“小时候,别人都学的是写字画画,要不就是下棋弹琴,只有我学了这么一个让人瞧不上的。可是那时候,我是真喜欢这个的。甚至有时候想,如果学不好医术,我就去做个木雕工匠。因为这个,我娘还打过我。说我不争气――” 沈玉阑皱起眉头,几乎能想到那样的情景――不得不说,那样的话,对一个孩子来说,伤害未免也太大了一些。小孩子能懂什么?只知道喜欢和不喜欢罢了。再说了,这个只是一个兴趣爱好,有必要么较真么? 当然,沈玉阑也并不是不理解常家长辈的心思――毕竟在所有人的认知里,木雕这种东西,就是一个贱业罢了。哪怕是雕得再好,那也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可是常俞那时候,才多大?即便是现在,常俞也还是个少年郎罢了。在沈玉阑看来,常俞已经是难得的优秀了。这样一个优秀的孩子,选择一个兴趣爱好的权力都没有?那也未免太苛刻了。 “后来之所以让我继续学,是因为爷爷说,其实木雕,不仅锻炼了我的耐性,更是锻炼了我手上的功夫,因为这个能让我在寻找穴位的时候更准,捏住银针的时候更为精准的控制银针。”常俞浅笑着说着,似乎陷入回忆里了,不过道是没有半点抱怨的意思。 要说真有什么负面的气氛――也就是有些伤感和感慨罢了。 沈玉阑已经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想安慰安慰常俞,可是却又觉得似乎没那个必要了。 最后,等到常俞说完之后,沈玉阑只笑道:“你真的雕得挺好的。” 常俞一笑,语气温和,微微侧着头的样子带着几分小孩子才会有的雀跃:“那等我得了空,再给你做一套生肖怎么样?” 沈玉阑被那雀跃感染,也是笑着点头:“那好。那我就只管等着了。” 常俞笑得眼睛都微微眯起来,像是两个弯弯的月牙儿。 沈玉阑才发现,原来常俞的眉眼,其实也很精致。之前因为一直淡淡的还不觉得,如今一笑――倒是有些让人惊艳。 常俞接着又说了一些关于如何保养胳膊的事儿,最后仍是不放心,想了想后便是道:“算了,还是我每天过来看看情况吧。” 沈玉阑心头过意不去:“怕是不大妥当吧?你每日也没多少空闲的。何必跑来跑去的?况且我也知道怎么护理。” 常俞没吭声,不过看着那样子,沈玉阑便是知道他怕是没听进去。当下也就作罢了。 金荷一直在旁边也没插话,只是听着。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常敏才又过来了,只是面色却是有些古怪。沈峻之没再跟过来,过来的只有李氏一人。 沈玉阑见了这个情况,便是猜测应该是郭氏情形不大好?所以沈峻之担心,就留下了?当下便是开口问道:“太太怎么了?” 李氏只道:“已经睡下了。” 沈玉阑又询问的看向常敏。 常敏面色古怪,又看了一眼李氏,最后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 这自然是有什么话,不想被李氏听去的意思。 沈玉阑想了想,便是笑道:“今儿着实也有些晚了,不如师傅干脆就在我这里睡下吧?常俞去客房凑合一晚上?” 常敏倒是没有迟疑,直接就点头应下了。 李氏也是个识趣的:“我这就去吩咐人收拾客房。”顿了顿又笑:“这个时辰也该吃宵夜了,我让人送过来吧。我就不亲自来了。” 沈玉阑浅笑:“那就劳烦姨娘了。” 李氏笑了笑,然后就告辞走了出去。 沈玉阑这才看向常敏:“师傅,我们太太到底怎么了?” 常敏摇摇头:“说实话,我还真不知道你们家太太到底怎么了。脉象……很是奇怪。像是喜脉,可是却又不大明显。” 沈玉阑想了想,迟疑着开口:“会不会有一种法子,可以让没怀孕的人的脉象看起来像是怀孕了?”郭氏的那个肚子,实在是不像是真正怀孕的样子。 常敏摇摇头:“这个我还真不知道。反正我就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事情。再说了,这个东西就算一时做了假,那以后呢?生产的时候,一样没法子假装。” 常敏还有句话没说完――那就是何必费这么大的功夫假装?真想要孩子,直接收个丫头,让丫头生就好了。比起假装怀孕,不仅方便,更容易操作。 关于个中的细节,沈玉阑自然也不好明说,只得一笑:“罢了,反正等到生产的时候也就明白了。” 常敏点了点头,随后又皱眉道:“你家这位姨娘,看着倒是很面熟。我好像是在宫里见过。” “嗯,这是圣上赐给我爹的妾侍。”这个倒是没必要隐瞒:“听说以前是在太后跟前听差的。” 常敏点点头,“我就说。不过她倒是个聪明的,比你家太太倒是强。我看着她对你也很是不错。” “嗯。”沈玉阑笑了笑,也不想谈论太多。笑道:“师傅今晚和我一起睡可好?” 常敏笑着应了。 几人一起用过宵夜,常俞就去外院客房歇息。她们几个女的也是各自准备就寝―― 睡觉的时候,常敏与沈玉阑并肩躺在床上,忽然问了一句:“你这肩膀,一定不能再出事儿了。千万小心着些。既然能让你撞一次,自然能让你撞第二次。大好之前,还是好好的养着,别见外人了。” 沈玉阑心头一颤――毫无疑问的,常敏应该是猜出了什么了。否则,也不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除了点头之外,沈玉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她知道常敏是为了她好,可是沈家这些糟心事儿,她却是半点不想在别人面前提起的。 第二日用过早饭,沈峻之亲自将常敏和常俞二人送到门口,又说了一通感激的话,又看着马车走远了,这才反回了府里。第一个就是去看沈玉阑――如今想起昨儿夜里的事情,沈峻之心头都还有些发紧。 李氏却是比沈峻之更早一步过来――李氏熬了滋补的汤,特特的送了过来。 沈峻之一进门就看见李氏亲自给沈玉阑喂汤的样子,顿时心头觉得欢喜起来――李氏这样看重沈玉阑,他觉得这是好事儿。一时间忍不住想:李氏若是早些来,或许沈玉阑也就不会有那么多的委屈。 看着李氏的大度得体,又对沈玉阑的各种关切,再回想起郭氏的刻薄自私,沈峻之一时间竟是有些感慨万千了。 沈玉阑眼角的余光看见了沈峻之,自然也看见了沈峻之面上的感慨――微微眯了眯眼睛,到底还是不大想理会沈峻之。沈峻之的表现,一次次的让人失望。 好在沈峻之并没有说太多的话,沈玉阑也就没花什么时间应付。 父女二人说话的时候,李氏就在旁边看着,并不插话。只是等到沈峻之要走的时候,李氏恰如其分的说了一句:“天气冷,老爷记得穿个披风。” 沈峻之自然是满脸温柔:“你也记得多穿衣裳。”顿了顿又吩咐道:“玉阑这里你就多操心吧。” 李氏浅笑:“我自然省得。” ------------ 第八十五章 私隐 待到沈峻之离开了,李氏坐在床边,忽然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我听说,太太的身边的一个嬷嬷,在庄子上养了个人。是个孕妇。月份和太太的差得不多。” 沈玉阑微微挑眉:“你的意思是,太太想给咱们演一出好戏?” 李氏点了点头,用帕子按住唇角一笑:“昨儿诊脉的时候,太太可一点也不情愿,推三阻四的。常女医想看看药方,太太也没给。” 顿了顿,李氏似笑非笑:“今儿早上,太太也不肯喝药,偷偷的让人将药倒了。还怕人看见了。你说,多大个人啊,还怕吃药不成?” 李氏说的这番话,自然是大有深意,沈玉阑笑了笑,也不去说破,反而挑眉看着李氏一笑:“不过,姨娘对太太屋里的事情倒是了若指掌。不知道我这里,姨娘是不是也是事无巨细,都知道得清清楚楚?” 李氏能在郭氏屋里安插眼线,自然也能在她这里安插。她可不喜欢被人监视着。 李氏面色不变:“这怎么可能?大小姐这里,我自然是不会那样的。对待自己的盟友,总该有点诚意。再说了,我也没有那么多的人手不是?” 沈玉阑也是笑容不减:“如此最好,人么,总有些隐私不想人知道的不是。” 关于怀孕的事情,李氏和沈玉阑自此都是分外注意起来。尤其是沈玉阑――唯恐郭氏再出什么幺蛾子,所以处处避着郭氏,倒是也就没出什么事儿。 常俞倒是真跟说的一样,每日抽空过来瞧瞧。有时候带一本书,或是带一包点心,或者带一个什么小玩意儿,反正倒是没在像是以前那样冷清,有些少年郎的感觉了。就是笑容也多了起来。 正月十五城里是有灯会的,常俞听见沈玉阑说想去,想了想便是笑道:“那我们一起去看看?” 沈玉阑自是想去的,只是又怕自己跟常俞去了,金荷会觉得不高兴,就先看了金荷一眼:“荷姐姐去么?” 金荷倒是不怎么感兴趣:“你和常俞去吧,他是大夫,也能顾着你。小心别被挤到就是了。正好我学堂里的朋友也在约我,我就和她们一起去吧?”这件事情倒是真的,别人请了她几回,之前她总觉得将沈玉阑一人丢下不好,如今……倒是合适。 和常俞相处一段时间后,金荷倒是对常俞没那么排斥了,态度和善许多。私底下说起常俞的时候,也不再那样严令禁止的不许沈玉阑和常俞相处了。 沈玉阑便是点点头:“那好,说不定回头我们还能在街上碰见呢。”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等到十五那日,晚上吃过晚饭,常俞就过来接沈玉阑了。常俞自己是骑马的,不过沈玉阑要坐车,所以常俞就干脆和沈玉阑一同坐车了。 而金荷,则是自己出了门。 驾车的是王礼,跟着一起去的丫头是莲芯和紫苏,以及林妈妈。 常俞不肯坐在马车里,就和王礼坐在外头,让几个丫头和林妈妈都在马车里。 沈玉阑有些不愿意,说外头又冷又吹的。 常俞就笑:“哪里就吹了?都差不多,横竖骑马也是一样的。再说了,你们都是女孩子,我进去了像什么话?” 沈玉阑拗不过他,只得作罢。不过却是吩咐王礼尽量快些去定好的酒楼包间里――因为怕挤到肩膀,所以都不许她去人群里,只让她在楼上看看就好。 虽然这样没什么意思,但是总还是比呆在家里好多了。 只是这会子沈玉阑想着常俞,倒是有些懊恼了――好好的,干嘛非要说出来看灯会呢? 不过事情已经这样了,再懊悔也没用。 看着沈玉阑有些歉疚的样子,林妈妈就笑着劝道:“这是常少爷有君子之风。若换成别的纨绔子弟,哪个不是巴不得能蹭进来坐车才好呢。长少爷为人正派,小姐也该高兴才是。” 沈玉阑觉得林妈妈似乎话里有话,只是却又有些不明白,当下便是嘟嘴道:“他就是太老实了。又不是什么陌生人,还讲究这些做什么?” 莲芯也是笑着开口:“常少爷也是体谅我们,大小姐还是别恼了。今儿的灯会一年才有一次呢,。可得高高兴兴的。您这么不痛快,常少爷怕是还以为你生了他的气呢。” 沈玉阑这才作罢了。 结果他们却是高估了今儿路上的人山人海――车还没走到酒楼呢,就被人群给堵住了。一时间,马车倒是比走路更慢些了。 常俞撩开一点车帘子,笑着安抚有些不耐烦的沈玉阑:“放心吧,肯定赶得上的,你别急。” 沈玉阑点点头,也觉得自己未免太过心急了,当下就笑:“是我性子太急了。” 只是人群着实太多,一时半会的也疏散不开,马车走了半天还几乎的是站在原地的。不仅是他们,还有好多别家的马车也是这么一个情景。 沈玉阑是真有些不耐烦了,索性就钻出去,站在马车上四下里看看――用人山人海来形容现在的情形,还真真是半点都不夸张的。 不过,也正是因为人多,所以才让人觉得热闹非凡――尤其是如今,人手一盏灯笼,远远望去,倒是一条璀璨的星河。而且还是流淌中星河。 一时间沈玉阑有些看呆了,又因为四下里吵闹,所以她也只好大声道:“常俞你快看,好漂亮!”一面喊,一面伸手指给常俞看。 常俞吓得也赶紧站起来,护在沈玉阑旁边,本想责备几句,不过看着沈玉阑高兴得大呼小叫的样子,顿时又舍不得破坏这份高兴欢快了,于是也含笑点点头:“是挺好看。回头我们也去买两个灯笼,然后带回去玩。听说还可以猜灯谜呢。” 沈玉阑听说可以猜灯谜,倒是很向往,只是想了想自己的肩膀,还是只得遗憾的放弃:“明年咱们还来猜吧。今年就算了。” 常俞笑着点头:“好。” 因为一时半会的马车也动弹不得,所以沈玉阑干脆拉着常俞就站在马车上看――横竖站得高也算看得远,也挺有意思的。 结果看得正高兴的时候,却是冷不丁听见一声热情的招呼声:“玉阑妹妹!” 应声望去,却看见了郭家的二公子,郭建宇正奋力朝着这边挥手――郭建宇同样站在马车上,手里握着皮鞭。其实郭建宇生得不错,个子也挺拔,再一打扮,也是个俊俏少年郎。就是这人的性格…… 反正,沈玉阑是不喜欢郭建宇的。 但是很显然郭建宇不这么觉得――郭建宇已经扔了皮鞭,热情洋溢的奋力从人群中挤了过来。然后也不等人邀请,就想要跳上马车来。 沈玉阑见状忙伸手拦住:“别上来别上来,没地儿了。有什么话就这么说吧。”说着也不敢再高高站着,也下了马车。 常俞生怕沈玉阑被碰撞了,自然而然的伸手扶了一把。 郭建宇见了,不客气的冲着常俞问:“你是谁?” 常俞也不和他一般见识。心头纵因为郭建宇的无礼而不痛快,面上却仍是淡淡的回了一句:“在下常俞。” “常俞?”郭建宇挑眉,一副霸道鄙夷的样子:“不认识,你怎么和玉阑妹妹在一块儿了?还敢靠那么近!你算什么东西!” 沈玉阑心头本就不喜欢郭建宇,一听这话,倒是气得笑起来了,横眉冷眼看着郭建宇质问:“我问你,我和谁在一处,关你什么事儿?常俞是谁,又和你有什么关系?” 按说换个人,被人这样没好气的骂了一通,早该转身就走了。可是郭建宇非但没有转身就走,更是笑着凑上来,一点也不在意的讨好道:“玉阑妹妹,我这也是为了你好不是。这人一身穷酸,和他在一起有什么好玩的?玉阑妹妹,我在前面定了酒楼,不如你和我一起去吧――” 沈玉阑自然是不肯的,当下挑眉:“难道我们就定不起酒楼了?”顿了顿又冷笑:“再说了,我和你是什么关系,我为什么要和你一起去?” 郭建宇顿时急了:“这话怎么说的――玉阑妹妹,你好歹也要叫我一声表哥呢。他和你又是什么关系?这亲疏难道你还不明白?” 沈玉阑气得直发笑,半点不客气:“他是我师哥,更是我好朋友,自然是比和你更亲厚些。好了,我们赶着去酒楼,就不奉陪了。” 郭建宇这下倒真是恼了,忽然伸手指着常俞道:“哦,我想起来了,你就是常家那个庶出的孙子!听说你娘是窑子里买来的?” ------------ 第八十六章 庶出的贱种 沈玉阑一愣,下意识的就朝着常俞看去――却见常俞已将是面色惨白,额上青筋都冒了起来。更是紧紧的攥住了拳头,似乎随时都能跳出去给郭建宇一拳。 当下沈玉阑急忙按住了常俞,压低声音劝道:“别跟他一般见识,咱们走。” 随后也不等常俞吱声,就吩咐王礼:“王叔,走吧。”顿了顿又冷冷的对着郭建宇斥道:“你到底知道不知道,什么叫教养?还是你娘根本就没教过你?郭建宇,做人连基本的礼貌都没了,我都不好意思说我认识你。你也别再说你读书认字了,真真是对不起教导过你的老师!” “沈玉阑,你这是什么意思!”郭建宇气急败坏的叫起来,手里的鞭子刷的抖开,指着沈玉阑就怒骂道:“别给脸不要脸!你和这贱种有什么私情?我告诉你,你是要给我做媳妇的,你别给我在外头拈花惹草的!” 郭建宇那副小霸王盛气凌人的样子,到还像是真要打人的摸样。 沈玉阑听了这话,顿时眼睛微微一眯:“郭建宇,你再给我说一遍!还有,你别拿着鞭子指着我。你要真敢打,我就服了你!”一面说着,一面更是悍然往前踏了一步。冷冷的看着郭建宇。 郭建宇却仍是指着沈玉阑:“我说,你是我媳妇,不许你跟其他男人亲近!不然的话――” “不然你要怎么样?”沈玉阑又往前一步,目光似要吃人一般:“还有,我什么时候和你扯上关系了?” 沈玉阑此时心头,已经是说不出的震怒了――郭建宇那样子,瞧着还真不像是撒谎的。可是说真的,她也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莫名其妙的就成了郭建宇的媳妇了! “自然是长辈们定下的。我告诉你沈玉阑,识趣的,赶紧和这贱种断了联系。否则,别怪我不客气!”郭建宇一脸得意,看向常俞的眼神更加轻蔑不屑:“和这种贱种在一起,也不怕低了身份!” 常俞的面色已经阴沉得完全是一片黑色了,目光里更是一片凌厉,不过却还是按捺着没出声。只看了一眼沈玉阑。 沈玉阑却已经是冷笑起来:“够了,郭建宇,咱们今儿就把话说清楚!你放心,我就是嫁给猪狗,就是终生不嫁,我也绝不会嫁给你这样满嘴喷粪的人!常俞是贱种?他不知比你高贵多少倍!你就知道靠着祖荫在这耀武扬威的,你还能做什么?” 沈玉阑实在是已经有些气急败坏口不择言了――如果是冷静点,自然是不会在这样个场合这样大声吵闹的,还谈论的是这样的事情。 林妈妈听见动静,也从马车上头下来了。冷着脸对郭建宇道:“郭公子,不管你是从哪儿听到的这个消息,反正还请不要在这里败坏我家小姐的名声才是。否则,回头我就回禀了我们老爷,让我们老爷亲自去问问。,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儿!” 林妈妈的态度自然是很强势的,不过,另一边却是又拉着沈玉阑往后退――笑话,万一真的郭建宇一鞭子抽过来,那还得了? 沈玉阑却是倔脾气上来了,一步也不肯退――或许今日郭建宇只是说了她也就罢了,可是偏偏那样说了常俞。 沈玉阑觉得,这是最无法容忍的。 郭建宇此时正在火头上,哪里听得进去林妈妈的话?直接赤红着眼睛:“你算什么东西?滚一边去!”那副态度,自然是要多不啊耐就有多不耐烦。 沈玉阑自是越发的火了起来:“你以为你又是什么东西?看着你都觉得恶心!” 沈玉阑这样一番话,顿时更加激怒了郭建宇――郭建宇不耐烦的甩了一下鞭子,似乎已经气急败坏:“你这个贱人――” 许是用力过度,鞭子竟是直接就朝着沈玉阑甩了过来了――不管最后郭建宇用了多大的力气,那鞭子必然是会和沈玉阑来个亲密接触的。 沈玉阑自然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自然是不知道闪开的。 林妈妈吓了一跳。忙伸手去拽沈玉阑。可是哪里还来得及?鞭子那样长―― 最后倒是常俞猛的伸手拽住了鞭梢,一下子拦住了鞭子的去势。常俞就那么挡在沈玉阑前面。 常俞双目冰寒,面色阴沉如暴雨前的天空,语气是更是不善:“够了,再让我听见贱种两个字,或者你再满嘴喷粪,别怪我不客气!” 郭建宇像是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看着常俞哈哈大笑:“你能把我怎么样?你敢把我怎么样?叫你贱种怎么了?难道你不是贱种?你那娘千人骑万人压的,你是不是常家的种也还不一定呢――” 郭建宇的这番话,估计不管是谁听见了,那都是要恼怒的。 常俞纵然忍耐力再强,可是到底也还是个少年郎,也才十多岁,心性里还是有些年少气盛的味道的。 所以,常俞自然也是不可遏制的在盛怒之下失去了理智。 不得不说,常俞的医术的确是极好的。而且施针的速度也是异常的快的。他出手的时候,众人都是只觉得眼前一花,再接着,就看见郭建宇的胳膊已经软软的耷拉下去,仿佛不听使唤一样。 郭建宇最先回过神来,大叫一声后就抱着自己的胳膊惊恐起来:“你对我做什么了?” 常俞此时已经完全失却了平日沉静内敛,却又不失柔和的样子,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充满戾气,双目充血整个人都散发出真真怒气的常俞。 这样的常俞,不仅仅是瞧着让人觉得陌生,更是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妖法!”也不知道是谁大叫了一声,顿时得到了好多人的附和。 周围的人群轰然散去,方才还人都过不去的街道,几乎是瞬间就空了一大片。 沈玉阑离常俞最近,自然是看到了他如何出手的。而且,她也看医术,自然也能明白到底常俞做了什么――其实说来也很简单,无非就是利用穴位,然后让郭建宇的胳膊,暂时的失去知觉罢了。 不过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难就难在,常俞下手的快狠准。其实要说常俞刚在那一瞬间,杀了郭建宇,那也不是不可能的。 医生,想救人或许不是容易的事儿,可是想杀人……却真的是极其容易的。 就在刚才一瞬间,沈玉阑是觉得自己心跳都停顿了一拍的。她以为,常俞说不定会下狠手。可是没想到,到底常俞还是留了一线。 在看清楚郭建宇只是胳膊废掉之后,沈玉阑甚至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没闹出人命就好。 其实沈玉阑的心里,并不同情郭建宇――那样话,就是真的常俞下了杀手,也只能说,郭建宇是自找的。不过那样一来,常俞却是又未免太过暴戾了一些:毕竟话再难听,也只是几句话,要说实质上的影响,也是没有的。 常俞捏着银针,不管旁人惊恐的眼神,只是盯着郭建宇冷笑:“再让我听见这些话,就不只是这样了。下一次,我就能让你永远说不出话!” 郭建宇被完全吓住了。甚至于竟是连话也不敢再说了,只剩下惊恐。 不仅是郭建宇,甚至是在场的人,无一不是被镇住了。 这样的常俞,浑身释放出来的气势,哪里还像是个少年郎?!分明阴沉可怕得仿佛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嗜血杀神! 在这样的人面前,除了噤若寒蝉,还能如何? 沈玉阑也是被狠狠的镇住了一把,半晌回过神来,迟疑了一下到底还是拉住了常俞的胳膊:“好了,别再生气了。为了这种人,不值当。和他一般见识做什么?难道被狗咬一口,你还要咬回去?给他治好胳膊,咱们接着去看灯吧。” 许是沈玉阑的声音终于唤醒了常俞的理智,常俞脸上那种嗜血的震怒阴沉终于缓缓退去。良久,表面上至少是看不出什么来了。 沈玉阑却是看出了常俞的不情愿――常俞纵然面上收敛了,可是心里的怒气,想必却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消散的。所以,沈玉阑又拽了拽常俞的胳膊,低声央求到:“再闹下去,事情就没法子收拾了。明儿咱们都该出名了。我可不想被人当成茶余饭后的笑料。” 常俞神色一松,好歹松了口:“好吧,这次就算了。” 常俞很不情愿的给郭建宇治好了胳膊――虽然本就是他给弄成那样的,可是不知道怎么的,沈玉阑却是总觉得,郭建宇是该感激常俞的。 郭建宇的胳膊好了以后,也不敢久留,虚张声势的留下一句“等着瞧”之后,就跌跌撞撞的赶紧跑回了自家的马车。 沈玉阑也忙拉着常俞上车,又让王礼不用去酒楼,直接回沈家。 常俞却是勉强扯了扯唇角:“灯会看了再回去吧。来了一趟,总不能就这么回去了。” 沈玉阑自然是迟疑――反正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她是半点儿也不想再看什么灯会了。只觉得糟心得厉害。而且,关于郭建宇说的那话,她不弄清楚,心里又如何能安稳? 可是看着常俞那副样子,她最终还是选择了顺着常俞――“那好,看完灯会再回去。” 一路上常俞都没再说话,沉默得让人担忧。不过下了马车的时候,他似乎又和平日里没什么两样了。 沈玉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默默的跟在常俞的后头,心里全是忐忑不安――常俞的心情,怕是很不好吧? 她不明白常俞为什么还要勉强着看完灯会――反正换做是她,她肯定是会立刻走人的。 不仅仅是觉得不痛快,更会是难堪。常俞这样大的时候,必然是也看中面子的。这样被当众叫做庶出的贱种,他心里该是什么感觉? 沈玉阑想,必然是比旁人叫她野丫头的时候,更难受一千倍一万倍的。 ------------ 第八十七章 身世 不得不说,站在酒楼二楼的窗钱看出去,的确是一副美不胜收的风景图――星星点点的河灯,璀璨的灯楼,以及路上提着灯笼熙熙攘攘的人群,还有摊贩不绝于耳的叫卖声。一切都显得热闹而又美丽。 若不是尴尬又诡异的气氛,沈玉阑只怕就要看痴了。 此时此刻,看着常俞晦暗不明的面色,再加上无人说话的安静,沈玉阑只觉得……心里一阵阵的烦躁和担忧。自然,也就无心欣赏什么美景了。 林妈妈识趣的拉着几个丫头远远的站着,好让沈玉阑和常俞说话,看风景。 夜风从窗外吹进来,吹得常俞衣袂飘飞,加上他面上淡然冷漠的神色,沈玉阑竟是生出了一种恍如下一刻常俞就会飞升而去的感觉来。那种疏离和淡然,让常俞和她之间,明显的有一道难以逾越的天堑鸿沟。 情不自禁的,沈玉阑伸手拽住了常俞的袖子。 常俞侧头过来看她,恢复了一丝柔和:“怎么了?” 沈玉阑摇摇头,自己也觉得自己有些莫名其妙,讪讪的摇头:“没有,就是想着风大,你吹着冷不冷?” 常俞微微一笑:“不冷。你若是冷,咱们就不看了。” 沈玉阑看着常俞这样,心头却是不知怎么的更是难过心疼起来,不由自主一般,就冲口而出一句话:“刚才的事情,你别放在心上。郭建宇的那些话,只当他放屁好了。” 常俞的笑容一下子就犹如水中被击碎的倒影,消失了。连眼里的光芒,都似乎已经暗淡了下去。 静静的看着沈玉阑半晌,最后常俞终于又开了口,只是声音显得无比的黯然嘶哑:“其实,他说的都是真的。我的确是庶出的儿子,我娘也是……” 沈玉阑一直都是不知道这个事情的――只是隐约的知道,常俞的母亲已经故去了。并不知道原来常俞的母亲是妾侍,而常俞…… 看着常俞那副晦涩的样子,沈玉阑便是明白,常俞应该是很在意这件事情的。否则,也不会如此的难过和恼怒。 “是又怎么样?”沈玉阑反问了一句:“难道因为是庶出,你就不是常俞了?” “庶出的儿子,地位本就低了一等,加上我娘她――自然是更第一等。”常俞说着,声音越发的苦涩起来:“别说是别人,就是家里许多人,也都是如此……” 沈玉阑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人攥着,狠狠的捏了一下,尖锐的疼痛让人几乎无法呼吸。 她从未见过常俞如此低落过。常俞一直以来虽然不是什么阳光开朗的,可是沈玉阑却是一直觉得,常俞是一个自傲的人。 直至如今,沈玉阑仍是记得那个时候常俞傲然的说起他自己年纪虽然小,却已经行医多年的样子。那个样子,可以算是意气风发了吧?可是现在……非但没了那种傲气,反而更像是几乎要卑微低沉到泥里去的样子。 沈玉阑用力摇头,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满不在乎:“这有什么大不了的?纵然出身不好,可是你也不比他们差半点不是么?你又何必妄自菲薄呢?” 常俞笑起来,似乎却并没有听进去:“这本来就是事实,又何谈是妄自菲薄呢?” 沈玉阑一听这话顿时越发急了――这不是自我厌弃是什么?哪有这样说话贬低自己的? 只是看着常俞那副样子,她偏又有一种面对乌龟时那种无从下口的感觉――这个时候,怕是她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的。 想想也是,常俞心底,怕是很在意这件事情的。不然,也不会冒冒失失的就做出那种可怕的事情来――要知道,常俞虽然不是什么脾气好的,可是却也绝对不是什么脾气暴躁的。大多数时候,他都是冷静自持的。 那一瞬间失去理智的样子,至今沈玉阑想起来,都是觉得后怕的。 沈玉阑想了想,最后开口问道:“你知道我们家的事情吧?你应该知道,我其实从小就没见过我爹,是和我娘在乡下长大的。” 这番话顿时吸引了常俞的注意力。常俞其实是知道沈玉阑并不是在京城长大的――可是却是不知道沈玉阑在进京城之前,是一面也没见过沈峻之的。此时此刻听见了,自然是只觉得满心震惊。 “直到昨年我们接到书信,才知道父亲要接我们进京。”沈玉阑平静的说下去,只是唇角却是不由自主讥讽的翘起――“本来我和娘都挺高兴的,可是谁知道,这却是一道催命符呢?一路走来,路上颠簸劳顿就不说了。最可怕的是,死神就在路上等着我们呢。你是没体验过那种命悬在刀尖上的感觉――那种感觉,让人睡不安吃不下。因为你永远不知道下一刻,你面前会不会出现杀手,要取你性命。” 沈玉阑回想起当时吴氏死去的时候,情不自禁的就打了个寒噤。 常俞已经完全听得愣住了。 沈玉阑也不给常俞说话的机会,继续说下去:“你知道么,我娘死的时候,我是亲眼看见的。我看见那些人拿着刀,毫不留情的砍下去――鲜血直接就喷射出来了,我娘栽在地上……” “别说了。”常俞蓦然出声打断了沈玉阑,然后坚定的沉声道:“都过去了,这些事情,不要再回想了。”因为越想,就会越难受。就会越忘不掉。 那种感觉,就像是将已经结痂的伤疤再一次掀开来,弄得鲜血淋漓。 “过去了?你觉得事情过去了?”沈玉阑苦笑――“若不是你提醒了我,我这会子,还不知道还是不是活着呢。” 常俞顿时想起了那掺了东西的香来――也是微微打了一个寒噤。连说话的声音都变了:“她怎么敢――” 沈玉阑摇摇头,声音淡然冷冷:“有什么不敢的?一个乡下来的丫头,能怎么样?就算是死了,也没人过问的。可是我活着,不仅是要碍着她的眼,更是占着嫡女的位置,让她女儿低我一头,她自然是不痛快的。” “可是也不能――”下这样的毒手。常俞只觉得可怕:这样说起来,他还真觉得他自己的情况也不算什么了。纵然身份上让他抬不起头来,可是至少没人要害他。最多也就是不喜欢他罢了。可是,也有喜欢他的人不是? 一时间,常俞倒是抛开了自己的不痛快,转而替沈玉阑揪心难受起来―― 沈玉阑却是笑起来――双眸弯弯的看向常俞:“我一样被人叫做乡下来的野丫头,可是又有什么要紧?他们越是嘲笑我,越是看不起我,我就越是要让自己过得越来越好。让她们羡慕嫉妒恨去!我越好,她们就越不平衡,说话就越不好听,可是那又如何?人活着,若是管太多别人的看法和目光,那该多累?” 常俞定定的看着沈玉阑片刻,最后也是笑了:“你这是什么劝人的方法――不过,看来你倒是不用我再劝解你了。” 常俞这个笑容是丝毫不勉强的,似乎往日的常俞已经回来了,已经全然没有刚才的阴沉和黯淡了。 沈玉阑也是笑起来:“自然是不用你来劝的。我是不在意这些的。不管庶出也好,嫡出也好,只要你自己过得好,又有什么要紧?介意这些的人,你也不必再和他们来往就是。这样戴着有色眼镜看人的人,也不是什么真心和你交往的。你若是一味在意这些,反倒是让自己陷入困境了。” 想了想又压低声音偷笑:“再说了,什么嫡庶,你看看天家,谁又真正在意那个了?又有几个正经的嫡子是最后上位的?” 这番话顿时让常俞也笑了起来,不过随后却是更严肃的板了脸:“这个也是你能胡乱议论的?还不闭了嘴?让人听了去,你有几个脑袋也不够折腾的。”说着说着自己却是又不自由自的笑了起来。 沈玉阑笑着挤了挤眼睛,又故意道:“有道是英雄不问出处,你就牢牢记住这句话吧。” 常俞点点头,含笑“嗯”了一声,片刻后又郑重道:“我一定会牢牢记住的。” “手疼不疼?”沈玉阑想起方才常俞伸手拦住鞭子的那一瞬间,心里是有些担心的。虽然常俞表现没有丝毫异常,可是肯定也很疼吧? 常俞却是将手往袖子里缩了缩,笑得云淡风轻:“没什么。”那神色,却是有些不自在的。 沈玉阑自然是不相信,伸手一把拉过常俞的的手,翻过来一瞧――顿时倒吸一口凉气:手掌上的皮肉破了不少,此时红红肿肿的一片,看上去格外的的狰狞。虽然没流血,可是却也伤得不轻。 沈玉阑顿时急了:“受伤了怎么的也不吱声?你是医生,你的手有多重要你不知道?!”心里着急,自然语气也就好不到哪里去。颇有些凶巴巴斥责的味道了。 常俞却是只是笑得云淡风轻的将手抽回去:“没事,一会儿回去敷药就好了。” 不知怎么的,常俞越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沈玉阑就越是心头恼怒,最后几乎是柳眉倒竖的训斥起来:“你到底在想什么?什么不要紧没事的?我问你,若是你手伤了,影响将来怎么办?你还要不要做医生了?还拿不拿你的银针了?” 常俞仍是笑:“就算不能用银针了,我也能开方子的。” 沈玉阑在觉得无法沟通,最后只好气鼓鼓的跺脚憋闷气:“懒得跟你说。” ------------ 第把十八章 处罚 常俞还是坚持将沈玉阑送回家了之后,这才回了自己的家。 沈玉阑站在门里,看着常俞骑马走了,气得跺脚――常俞握缰绳的时候,是单手的。受伤那只手,并不敢去碰一下缰绳。可见,那伤也并不是常俞嘴上说的那样轻省的。 林妈妈轻轻扶住沈玉阑,面上神色有些肃穆:“老爷在家里,大小姐可要过去请安?” 沈玉阑垂下眸子,神色也是收敛,目光渐渐冰冷起来:“自然是要过去请安的。而且,有些事情,也正好问一问。” 沈峻之人在李氏那儿,听到沈玉阑过来请安,下意识的便是道:“这么晚了,来回折腾做什么?请安的话,明儿也行。” 李氏眼底闪过一丝精光,微微凝了凝目光,却是到底没说话。 丫头也就自然是将沈峻之的话给传达了出去。 沈玉阑听见丫头的禀报后,面上顿时又冷了几分,也不管丫头怎么看,只冷冷道:“再去回禀老爷,就说我有要紧的事情要问问。” 这一次,沈峻之自然是赶忙就让人将沈玉阑迎进去了。神色依旧是带着小心和讨好:“这么晚了,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非要今天说?” 沈玉阑看了一眼旁边的李氏,直接开门见山:“今儿我在看灯会的时候,遇到了郭家的二公子郭建宇了。他跟我说了一句话,我很是不解,所以想问问爹您,这是怎么一回事儿。” 沈峻之自然也是一头雾水,莫名其妙:“说了什么让你这么在意?” 沈玉阑冷冷一笑,语气颇不客气:“我竟是不知道,父亲连问都不问我一声,就将我许给了郭建宇了。更没想到,父亲竟是连我在热孝中也顾不得了!” 沈峻之自是被这话惊了一大跳――更是觉得委屈冤枉:“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我何时将你许配给郭建宇了?断没有的事情!” 沈玉阑依旧一副不肯相信的样子,只连连冷笑:“人家说得可是有根有据。还说了那好些难听的话――若只是说了我也就罢了,可是人家常俞怎么了?好好的被侮辱了一通!我可是先将丑话说在前头,若是要我嫁给郭建宇,我倒是宁愿剪了头发做姑子去!” 沈玉阑说得决绝,沈峻之气得差点仰倒――不过好歹还是竭力的忍住了,只是却还是忍不住的斥责一句:“你这是什么说话态度?我几时说过要将你许给郭家了?你看你这样,哪里有半点将军府大小姐的样子!” 沈峻之虽然最近一直处处小心讨好,唯恐沈玉阑生了气。可是实际上,他也是有脾气的。沈玉阑这幅态度,自然是不可能让他心旷神怡。 “林妈妈,将郭建宇的话原原本本的说给老爷听听吧。”沈玉阑也懒得争辩什么,当下只是冷笑一声如此言道。 林妈妈当下也不隐瞒和添油加醋,源源本本的将郭建宇说的那些话说了一遍。末了又隐晦的说起了为了保护沈玉阑常俞受伤的事儿:“若不是常少爷,只怕小姐的容貌都是有损的。老奴斗胆多嘴一句,若是大小姐真成了郭家人,以后的日子――”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我怎么的竟是半点不知道?”沈峻之自然是暴怒不已。当下便是动了雷霆之怒:“去,去给我请太太过来,我倒是要问问,玉阑的婚事,什么时候定下了我竟是都不知道!” 沈玉阑冷笑着坐在那儿,只等着看好戏――她自然是故意的,为的就是激怒沈峻之,然后让沈峻之将这件事情好好处理了。 要知道,这件事情根本除了是郭氏在捣鬼之外,就没有别的可能了! 不过,沈玉阑也能猜到,即便是郭氏,大约也就是口头上的约定罢了――热孝里,又加上现在的情形,郭氏真敢擅自做主就奇怪了! 然而郭氏却是不肯来的――想想也是,这里是李姨娘的地方,郭氏怎么肯来?怕是觉得辱没了身份吧? 不过,郭氏倒是也没直接说是因为李氏的缘故,只说身子不大舒服,大夫吩咐静养着。 沈峻之自然是恼怒,却是也无可奈何――郭氏肚子里怀着的,倒是还是他的孩子不是? 李氏笑着在旁边劝解了一句:“太太坏怀着身子,本也不宜挪来挪去。依我看,倒是不如咱们过去。” 沈玉阑心头冷笑,不过面上也是配合李氏道:“既然如此,那咱们就过去走一趟吧。早些问个清楚明白,我也好早点安心。” 沈峻之犹豫片刻,到底还是点头应下了。 等到郭氏面对沈峻之的质问时,郭氏倒是一脸的云淡风轻,仿佛这个事情只是再小不过的一件事儿:“老爷说的是这个事儿啊?不过是舅太太提了一句,然后我也觉得挺合适,就说也不错。谁知建宇那孩子听见了,又喜欢咱们家玉阑,就认了真。其实说到底不过是孩子一句玩笑话,老爷这样较真做什么?若是玉阑不愿意,作罢就是了。横竖都是自家人,也不用这么较真。” 郭氏这话其实也说得没错――郭建宇还算是个孩子不假,非要说郭建宇那是玩笑之言,那也不是就说不过去。 所以一时之间,倒是还真的就没办法在这个事情上较真下去了。 沈玉阑心头连连冷笑――这个事儿,被郭氏这样一说,倒像成了她的不是似的。这不是偷换概念是什么? 而且,郭氏还有更为过分的举动――当下竟是话锋一转言道:“不过,其实我看建宇那孩子还是不错的。如今事情闹开了,不如索性干脆就将这个事就这样定了吧?老爷是知道我娘家的事儿的。建宇那孩子是有福气的,将来袭爵是跑不掉的。老爷再提携一把的话,前途自然也是不错。关键是,他对玉阑,那可是真心的喜欢。将来啊,那是必定会对玉阑好的。我嫂子老爷也知道,脾性也是柔和。我哥哥更不必说――从来不管事的。” “真心喜欢――刚才众目睽睽之下,那可是要用马鞭抽我呢。这样的喜欢,太太还是留给玉珊吧。”沈玉阑挑起眉头,冷冷的开口。 沈峻之原本也差点就被郭氏偷换概念,觉得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此时被沈玉阑这么一提醒,顿时就又有了怒气:“好了,这个事儿,你还是早日处理好吧。玉阑的婚事你也不必操心,我自然是有主张的。” 郭氏似是并不恼,反而很是识大体的爽快应承了:“既然是玉阑不喜欢,那自然是就这么作罢了。本来也就是那么一说,也不必如此较真。” 顿了顿郭氏又看向沈玉阑:“玉阑你也真是的,你表哥不多是玩笑几句,你怎么的还较真了呢?事情闹得这样大,让人瞧了多不好?你是姑娘家,好歹也要顾忌一下形象。大庭广众之下,大呼小叫的……到底失了身份不是?” 沈玉阑似笑非笑的看向沈峻之――郭氏着是仗着身份,倒是还说教上了。 李氏笑吟吟的开了口打断郭氏:“太太这话说得――大小姐才多大?听见这样的话能不着急么?而且,如今就是圣上都推崇‘谁说女子不如男’的观念了,宫里几个小公主,那可都是从小当男孩儿一样养大的,个个能干,比起那些皇子们,可是都不差什么的。圣上最偏疼的,也是那几个公主。咱们大小姐的性子,是像咱们老爷,藏不住脾气,直来直去的。” 顿了顿又笑:“郭公子也是,这样还没定准的事情怎么能拿出来说呢?若是换了别家,指不定还要觉得他们家这是故意坏人闺女的名声,好让那闺女不嫁也得嫁呢。” 沈玉阑自然知道,郭氏如今怀孕,沈峻之怕是已经又心软了,本来按照她的脾气她也不想去计较这些事儿了,可是想起常俞受伤的手掌,心头也不知怎么没来由一阵委屈,干脆便是埋头落起泪来,只一声不吭。 沈玉阑这幅样子,反倒是让沈峻之手足无措起来――他本来觉得是亏欠了沈玉阑,如今今儿虽然觉得沈玉阑没个晚辈的样子心头有些恼怒,可是到底心里还是不肯真生气的。这会见沈玉阑哭了,自然心里的天平又朝着沈玉阑倾斜了几分。 沈玉阑吧嗒吧嗒的掉起了眼泪,李氏也是个厉害的,忙笑着劝:“事情既都说开了,还哭什么?这不是解决了么?” 沈玉阑却是只管哭,半晌才抽噎道:“是我的不是,到了京城还拿出乡下的做派来,是我丢了将军府的脸。” 李氏忙劝:“这是什么话?谁敢这样说?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难道真要让人都欺负到头上了,还跟面人似的任人揉捏才好?”一面说一面朝着沈峻之使眼色:“老爷说是不是?” 沈峻之自然是连声称是。 因为郭氏的一手太极,所以到底这件事情没沈家闹腾出什么大浪花来――可是在常家却是又不同了。 常家一大早,就闹翻了天――无他,郭家的人,直接堵在了常家的门口,让人给个说法。说是常俞,弄伤了郭建宇的胳膊。利用医术害人。 ------------ 第八十九章 闹大 这样大一个帽子扣下来,常家的人自然是承受不起的――常家世代行医,最注重的就是作为医者的名声。如今来了这么一出――不仅别人看得热闹,常家自然也是翻了天。 等到沈玉阑知道这个事儿之后,事情已经是闹得厉害了。 来回禀的是藿香――这还是沈玉阑担心常俞手上的伤,特特的派去看看情况如何。不然,怕是还不会得到消息。。 出了这样的事儿,沈玉阑自是无法再安坐家中。也顾不得自己是不是应该去,能不能去,直接就起身就往外走―― “大小姐这是做什么去?”莲芯挡住了沈玉阑,蹙眉轻声问道。 沈玉阑蹙眉:“自然是去常家。” “去了常家之后呢?”莲芯又问。 沈玉阑被问得一怔:“自然是去看看是什么情况了。” 莲芯摇摇头,提醒道:“大小姐想一想,这个时候去了,又能如何?难道就能让郭家那头让步?怕是不能,非但不能,还会将大小姐也卷进去。人言可畏,大小姐您应该明白这个道理。若是稍有不慎,您的名声……以后该怎么办?” 不得不承认,莲芯这番话虽然很现实,很无情。可是却是很对的――沈玉阑心知肚明,自己去了,的确是不可能有半点益处的。反而,说不定真的会引火烧身。 可是,即便是心里再明白,难道又真的能够安心的呆在家中么?自然是不能的。 所以,沈玉阑在沉吟片刻后,还是毅然的推开了莲芯往外走去:“我先去常家,莲芯,你去寻老爷,替我回禀一声。就说……我心中愧疚,去常家赔罪了。” 如果不是因为她,常俞就不会和郭建宇有了龌语。自然也就不会发生后面的事情。 所以,说是去赔罪,也是说得通的。 而且,沈玉阑的目的很简单――莲芯既然能提醒她,去了非但没有好处反而可能会引火烧身。那么,自然而然的,莲芯也能提醒沈峻之这一点。 如果她不去,沈峻之肯定不会主动全力以赴的帮忙。可若是她去了呢―― 沈峻之就不能不坐视不理。 等到沈玉阑到了常府门外的时候,常府已经算是被围得水泄不通了。沈玉阑就是想进去也没法子。 不仅是因为挤不进去,更是因为,常府的大门紧紧闭着。 只看着常府外头密密麻麻的人头,以及嗡嗡嗡不断议论的声音,就能看出来,这件事情是真的彻底的闹大了。 沈玉阑微微眯了眯眼睛,只觉得郭家的人未免也太过跋扈嚣张了一些――明明就是郭建宇的错不是么?可是现在闹得,倒像是成了常俞的错了。 想了想,沈玉阑就吩咐车夫掉头去了侧门――好在侧门并没有人,敲开门之后,很容易就进去了。 沈玉阑直接去找的常敏――这个时候,就算去找了常俞,也是没有用的。 常敏却是没在自己的院子里,常敏的侍女也不敢耽搁,直接带着沈玉阑就去寻了常敏――常敏竟然在常老太医那儿。 自然,在那儿的不仅仅是常敏,沈玉阑心想,怕是整个常家的人都在这儿了。 看着那架势,沈玉阑心里一紧,脚下的步子也不由快了几分。 等到见了常俞后,沈玉阑倒是松了一口长气――常俞虽然看着情绪不大好,可是正题来说,是没什么不对劲的。至少看上去不像是被为难过。 原本,她还担心常家的人部分青红皂白就为难常俞。现在倒是放了心。不过想想也是――常老太医瞧着也不是不讲理的。 沈玉阑上前行了礼,便是站在常敏身边一声不吭。既然常俞没事儿,那么她自然也就不好贸然开口说什么了。 常老太医叹了一口气,并不因为沈玉阑在而掩饰什么情绪:“现在你们打算怎么办?” 沈玉阑下意识的就竖起了耳朵。 然而,没人开口。一直都沉默着。 常老太医的眉头越拢越紧,最后完全成了一团。最后常老太医点了一个人,瞧着应该是常俞这一辈里最年长的:“启林,你说说你的看法。” 常启林沉吟片刻,最后才开了口:“要我说,这事儿是常俞闹出来的,自然是他负责。若是再这么下去,咱们常家的名声就没了。那便是得不偿失了。个人的荣辱,和家族的荣辱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 常启林这番话说得实在是大义凛然。 可是却并没有得到太多的附和。大多数的人,仍旧是保持着沉默。 常老太医盯着常启林,再度问了一回:“你真是这样想的?若换成是你自己呢?你是这么做?” 常启林挺了挺胸膛,似乎还觉得颇有些自豪:“我是这样想的。” 常老太医一下子变了脸色,怒骂道:“若是常家交给你,迟早也是个败光的命!我只问你,没有常家人,哪里来的常家?什么个人荣辱?常俞不姓常?还是不是我常家的人?若是他今日名誉受损,你真当对常家没有影响?我告诉你,不可能!” 沈玉阑敬佩的看向常老太医――这番话,听着实在是让人热血沸腾。 不得不说,有这样一个长辈,实在是一件幸运的事。要知道,多少人在家族利益前被毫不留情的牺牲?到了这一步,常老太医仍然愿意保全常俞,不得不说,常老太医对常俞是很爱护的。 当然,常老太医的话也是没错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常家每一个分子,都和常家的命运息息相关。二者之间,谁也别想撇开谁去。 常老太医说得急了,声音越发苛刻严厉:“一个家族存在有什么意义?若是连族人都无法庇护,那还叫什么家族?” 常启林似乎是不大服气,又道:“那难道常俞犯了错,我们仍要包庇么?那岂不是助纣为虐?” 沈玉阑狠狠皱眉――她觉得,常启林对常俞,似乎有些不大喜欢。颇有些针对的意思了。常俞是有错不假,可是也不是他一人的错。是郭建宇挑衅在先不是么? 常老太医自然也不会说是要包庇,只是道:“若是罪大恶极,咱们非但不能包庇,还要大义灭亲。可是常俞这个事儿――你们都觉得常俞错了?” 沈玉阑心中着急,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唯恐常家人都不吱声,大声喊道:“常俞没错!” 常俞应声侧头看过来,正好看见沈玉阑焦灼的神色,心头一暖,不禁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来。 本来很安静,沈玉阑这么大喊了一声,顿时惹得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 常启林似乎有些懊恼,语气很是不好:“常家人在议论事情,你有什么资格说话?连点规矩都不懂了?”说着看向常敏:“小姑姑,你也不管教管教?” 沈玉阑心头不痛快,可是却也知道这个时候并不是争辩的时候,而且,常启林说得没错,这个时候,是没有她插话的资格。她只是拜师学医,并不是常家的人。 所以即便是心头羞怒,可是沈玉阑却也是低下头去,一声不吭。 常敏却是在此时伸手握住了沈玉阑的手,朗声淡淡道:“我倒是觉得玉阑说得没错。我也觉得,常俞虽然冲动了些,手段偏激了些,可是却也没有大错。至少,轮不到他郭家的人来说我们错了。” 顿了顿,常敏的声音忽然就严厉起来:“作为常家人,出了事儿,首先就想的是怎么维护常家人,而不是想着屈服!你也不想想,常俞若是真承认自己错了,别人怎么看?启林,你也不小了,凡事怎么还考虑得这样不周全?” 常老爷子点点头,又看向其他人:“你们都怎么看?” 这一次倒是没人再沉默了,大多数的人都表示,常俞还是没什么大错的。 然而常老爷子在大家说完之后,却是又凌厉的看向常俞:“常俞,你给我跪下!” 常俞老老实实的跪下了。 沈玉阑心中着急,不明白常老太医这是要做什么,当下忙去摇晃常敏的胳膊,希望常敏能替常俞说情。 然而常敏却是微微摇了摇头,又示意沈玉阑不要开口说话。 常老太医手一伸:“拿藤条来。” 立时就有人将藤条放在了常老太医的手上。 常老太医严厉的,带着一种恨铁不成钢的味道重重的对常俞斥道:“这件事情上,你有错,你可知道你错在何处?” 常俞背脊虽然挺直,可是却是不敢抬头看常老太医一眼,只是大声答道:“孙儿有错,其一错在遇事冲动,其二错在思想偏激,其三,错在不该用医术害人!违背医德!” 常老太医点点头:“是,你都说对了!但是还有一点错,那就是明知故犯!你明明知道自己错在何处,却依旧犯下错,这就是明知故犯!你自己说,你这几鞭子冤不冤?” 常俞面含愧疚,几乎哽咽,却依旧大声答道:“不冤,请爷爷责罚!” 常老爷子点点头,手上毫不留情,“刷”的一藤鞭狠狠的抽在了常俞的背上。 藤条细长,又柔韧,抽在身上比起打板子还疼。常俞几乎疼得一个哆嗦。可是却是咬着牙没叫出声来。 常老爷子那一鞭子自是非常用力,一件薄胎的棉衣,被抽得皮开肉绽,雪白的棉花漏出来,看上去有些触目惊心。 “脱了棉衣。”常老爷子也是尤嫌不足。 ------------ 第九十章 惩罚 常俞也不反抗,干脆果断的就脱掉了棉衣。 沈玉阑心头一颤,偏过头去不敢再看。 脱掉棉衣后,常俞便只着了一件中衣,瑟瑟风里,顿时便是显得他身材清瘦,让人看了情不自禁的就心疼起来。 可是常老爷子仍是没有手软,又是一藤条狠狠的抽下去。这一次,衣裳仍是碎了开来,只是这一次绽出的不是雪白的棉花,而是殷红的血珠。 沈玉阑攥紧了手,心都缩成了一团――纵然别开头不去看,可是每次藤条破空那种声音,仍是让她不禁轻轻战栗。 常敏也是不忍,微微侧开头去。 可是谁也没去求情或是阻拦――常俞自己都说了,是甘愿受罚,是他错了。既然错了,那么受罚自然也就理所当然。 好在一共也就只打了十鞭子。等到常老太医扔下藤条让常俞穿衣服回去上药的时候,沈玉阑这才发觉自己手心里早已经是一片粘腻的汗。 而常俞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明明还是冰天雪地,寒风肆掠的天气,可是他身上却犹如刚从水中捞起来一般。浑身上下,都是重重汗水。 而他背上,衣服早已经破碎不堪,而血迹更是浸透了整个后背。 常俞却是一声不吭,颤巍巍的站起身来,又穿上了棉衣,然后站在一旁。 常敏也是心疼,却也不好开口,只是抓着沈玉阑的手,嘴唇死死的抿成了一条直线。 沈玉阑低着头,鼻子酸胀,眼泪都开始在眼眶里打转――如果不是带她出去看灯会,就不会遇到郭建宇,如果不是她和郭建宇起了争执,就不会连累常俞也被牵扯进来。所以算起来,其实都是她的错。 然而惩罚却不仅仅是如此,很快常老爷子又道:“身为医者,你滥用医术,实在是该死。念在你年幼,且饶你一回。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从今日起,你就在家中面壁思过。等到开春化雪,你就去北方收药材做游医,三年不许回京城!” 常俞一颤,攥紧了拳头,身子都紧紧绷住,最后好半晌才答应了一声:“是。爷爷。” 常老爷子说完这番话,也似乎是累极了,闭上眼睛歇了好一阵子,才疲惫的继续开口:“好了,都散了吧。启林和老大,跟我去将郭家人打发走。常俞你回去上药吧。” 常俞却是不肯,只坚持到:“孙儿闯下的祸事,孙儿想跟着爷爷一起去。” 沈玉阑心头担忧,想说什么却又觉得嗓子眼儿像是被一团软软的棉花堵住,什么都说不出来。 常敏却是开了口:“你跟着去也是于事无补,跟我回去上药。” 常敏的语气是带着命令的语气的,是带着长辈的威严的。 常俞一颤,看了一眼根本就没打算带他去的常老爷子,只得不甘不愿的应了一声,垂着头朝着常敏走来。 结果谁知常俞还没来得及跟着常敏回去上药,外头就奔进来一个小厮回禀道:“老太爷,外头郭家人回去了!人潮也被护城队驱走了。” 沈玉阑一听这话,顿时长松了一口气――沈峻之的手脚倒是不慢。 常老太医听了这话,也是朝着沈玉阑看了一眼,面上有了笑意:“看来沈将军过来了。”顿了顿却仍是严厉的对常俞道:“你亲自去和沈将军道谢吧。” 常俞垂头,“是。” 常老太医又让自己大儿子和常启林去接了沈峻之进来说话。 沈峻之不多时过来,先是在人群里看了一圈,见沈玉阑毫发无损的站在常敏身边,顿时微微松了一口气,一时又恼――若不是沈玉阑在此,他又何必如此心急火燎的过来?还对郭家那头不客气的发了一顿火。 沈玉阑也知道自己今儿先斩后奏,逼着沈峻之来帮忙的行为有些过了,当下便是笑着迎上去,甜甜的唤了一声:“爹。” 沈峻之是个好哄的,当下气就消了一大半,不过仍是板着脸应了一声。也没多说什么――此时说什么都不好。倒不如不说。若是说沈玉阑不管不顾的跑来,他这才过来帮忙,常家这头该怎么想?又该怎么看沈玉阑? 常老太医是什么人?在宫中朝里浸淫了这么多年,怎么会看不出沈玉阑和沈峻之之间的小伎俩?又怎么会看不出沈峻之的心思?当下也不说破,只是笑着道:“沈将军大义,如此帮了我常家,以后但凡有沈将军用得到的地方,我们常家自然是没有二话的。” 常老太医这是在许诺,是觉得欠了沈家的人情,所以才许下这么一个诺言。 常俞微微垂下头,上前一步朝着沈峻之一本正经的行礼:“沈将军今日之恩,常俞永记于心,他日但凡有沈将军用得到的地方,常俞万死不辞。” 沈玉阑却是不肯常俞如此,上前抱住沈峻之的胳膊:“爹,你可不能应。本来常俞就是因为我才和郭建宇闹出这样的事儿。再说了,咱们两家本就不是什么陌生的。若是帮了这么一点儿小忙,就要人回报,那咱们成了什么了?” 沈玉阑笑盈盈的看着沈峻之,使劲的使用糖衣炮弹。 沈峻之虽然不至于被沈玉阑三言两语就哄得晕头转向,可是他也是在官场这么多年的,即便是沈玉阑不说,他也不可能就此应下人家的承诺――至少面子功夫是要做好的。施恩不图报,这才是正确的作法不是? 所以沈峻之当下也是笑道:“本也是我应该做的,哪里能这样?再说这些话,岂不是见外了?” 如此三言两语的将话题都岔开了去,沈玉阑担心常俞背后的伤,就悄悄的拽了拽常敏,低声道:“师傅,咱们去给常俞上药吧?” 常敏点点头,笑着说了几句话后,便是提出带常俞去上药。沈玉阑也悄悄的跟了出去。 沈峻之瞧见了,眼睛微微一眯,却是也没说什么,仍是与常老太医继续说笑。 常俞伤在背上,自然是要脱了衣服才能上药的,沈玉阑理所当然的站在旁边要帮忙,可是常俞却是红着脸死活不肯,拽着衣裳就是不脱:“你先出去。” 沈玉阑莫名其妙:“我要留下来帮忙上药啊。”顿了顿看见了常俞面上的红晕,顿时反应过来他这应该是不好意思了,当下“扑哧”一声笑出来:“你害羞什么,你就只拿我当是大夫就好。大夫是没有男女之分的,在大夫眼里,只有病人和健康人,病人要乖乖听话,快,别再磨蹭了。难道你不疼?” 沈玉阑这番话说得坦然而又俏皮,惹得常俞和常敏都是盯着她瞧。 “大夫眼里是没有男女之分的,”常敏重复了一遍,随后忍不住的笑起来――“这句话说得真好。大夫就是大夫,不管男大夫女大夫都是一样的。在大夫眼里,的确是不该有那么多的规矩的。” 只可惜的是,世人眼里总是有太多规矩和束缚――如若不是这样,女人看病也不会那样困难。毕竟望闻问切,不能亲眼看一看,大夫有的时候,还是没办法。就是因为这样,多少女子得不到诊治命丧黄泉?尤其是生产的时候,若是难产了,产婆有经验还好。遇到那些个什么都不懂的,又不肯请大夫去,生生的耗死了也是有的。 作为大夫,常敏对这种感触最深――即便她是女医,可是毕竟女医数量稀少,大多数时候,都只不过是为宫中女眷或是达官贵人家中的妻眷看病罢了。至于平头百姓……别说女医,就是普通大夫,也不一定有钱请来诊治。 常俞也是被这句话给震撼到了,喃喃的重复一句,忽然欣喜若狂:“对,大夫是不分男女的。不分男女的。在病人面前,大夫没有男女!”随后声音又怅然起来:“世人愚钝,世人愚钝。” 沈玉阑见自己一句话竟是惹得二人都如此反常,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忙咳嗽一声将话题转回来:“只要咱们努力宣传这个思想,总有一日,世人也会如此想的。现在么,咱们还是赶紧上药吧。” 常敏也回过神来,忙取出药膏来,让常俞躺下去:“好了,快点上药。不然感染了,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即便是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等到常俞脱开衣服的那一瞬间,沈玉阑看着背上交错的红痕血斑,还是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藤条抽过的地方,都是高高肿起破了皮,那一条条红肿的痕迹,实在是触目惊心。 沈玉阑抱着药瓶子,有些不确定的问常俞:“碰一下肯定很疼,怎么办?” 常俞倒是浑不在意:“上药哪里有不疼的。” 常敏看着伤口上沾染的衣服碎屑,却是蹙眉言道;“还得先将这些碎片都清理了。” 沈玉阑也是想起来:“对,伤口先用烧酒消毒才行。”但是,会不会太疼了? 沈玉阑看向常敏,常敏却是果断:“我去拿酒,你先将碎片清理一下。” ------------ 第九十一章 真相 沈玉阑只得咬牙用银夹子清理伤口上的碎屑。虽然是动作尽量放轻了,可是那些碎片和皮肉分离的时候,到底还是会牵扯到伤口的。 沈玉阑自己都觉得有些受不了,可是常俞却是一声不吭——只是偶尔攥紧的拳头和紧绷着的身体,才能泄露他的一点感受。 等到用烧酒消毒的时候,沈玉阑看着常敏果断的将烧酒直接淋上去,顿时也是心底一缩—— 这一次,常俞也有些忍不住,闷哼了一声,身子都弓起来了。清瘦的背脊紧紧的绷着,像是一张弓。可见疼得的确是太过厉害了。 沈玉阑心中不忍,却也无可奈何——没办法,消毒的时候,就没有不疼的。 等到消了毒上了药之后,常俞便是又跟水洗了一次似的。 沈玉阑拿出帕子递给常俞:“诺,擦擦汗吧。背上的伤都是皮肉伤,怕是要疼好几日,你睡觉时候就趴着睡吧。” 常敏却是笑着赞了沈玉阑一句:“你倒是个做医生的料。好好学,以后怕是比我强些。” 沈玉阑被夸得脸面通红——这哪里是她天分过人?而是她阅历比旁人多罢了。而且,还受过那样的教育罢了。 不过沈玉阑也没高兴太久,因为很快她就想起常老爷子说的,从今日开始常俞就要闭门思过了,而且开了春化了雪,他就要去北方做游医了。 一时间沈玉阑心头说不出的愧疚,“常俞,都是我连累了你。若不是我,你也不会——” 常俞却不让她说完,只是笑道:“说这些做什么?本就不关你的事儿,你不用内疚。你若是这样,岂不是见外了?” 沈玉阑听他这样说,也就不再说下去,只是笑:“好,咱们不说这个了。”只是这份心意却是一直留在心底。 “你走的时候,让人告诉我一声,到时候我去送你。”沈玉阑一想到常俞要去三年,顿时心里又是一阵难受:“等你回来的时候,我还去接你。” “好。”常俞看上去似是没什么伤感,反而笑了笑,一派柔和:“其实这也不算是惩罚,本来我们常家的大夫,在十六岁之后,都是要出去游医的。三年时间也不长,很快就过去了。” 沈玉阑点点头,勉强笑了笑:“是啊,其实很快就过去了。” 沈玉阑也没留太久,就退出去了——沈峻之还在前厅呢,她不好停留的。 常敏因为要出诊,所以倒是比沈玉阑走得还快。 沈玉阑心情不好,低头沉默的走着,藿香跟在后头,也不敢说话。 结果冷不丁的,沈玉阑就撞上了一个人,一时不防,若不是藿香在后面扶了一把,不然就险些坐在地上了。只是还没回过神来,就听见清脆的女声很是不耐烦的抱怨道:“你没长眼睛哪!” 沈玉阑抬起头来,就看见一张满面怒气的脸。顿时惊艳了一把——实在是没办法不惊艳,长到这么大,她还真没见过长得这样好看的女子。虽然如今年岁还小,眉目之间还带着一抹稚嫩,可是那股惊艳却是没有半点影响的。媚态十足又带着青涩,只叫人挪不开眼睛! 不过,此时那一双眼角微微上翘的丹凤眼里,却是充满了怒气和烦躁。 沈玉阑自然知道是自己撞了人,当下忙道歉道:“对不住,是我走了神。” “你是不是叫沈玉阑?是小姑姑新收下的弟子?”那姑娘缓缓站直了身体,下巴微微上挑,倨傲的出言问道。 沈玉阑倒是没想到对方是认识自己的,所以虽然心头因为对方的态度不大痛快,可是却也点点头道:“是,没错,我是沈玉阑。你认识我?” 对方冷笑一声:“何止是认识?你的鼎鼎大名,我简直是如雷贯耳了。” 沈玉阑只当没听出对方声音里浓浓的讥讽,只淡淡一笑:“今日冲撞了姑娘,是我的不是,我这里给姑娘赔罪了。只是我现在还有事,就不陪着姑娘了。” 说完这句话,沈玉阑便是打算绕过对方离开。 谁知道对方却是不肯让她过去,反而手一伸拦住了她的去路:“慢着,我还有话没说呢。” 沈玉阑只得停住:“那姑娘请说。” 对方站定了身子,冷冷的先是从头到脚打量了沈玉阑一番,末了嗤笑一声:“长得也不怎么样嘛。” 沈玉阑狠狠皱眉,只觉得这姑娘长得虽然好看,可是着实有些不想再生事端,就冷着脸一言不发,想着就当是被疯狗咬了一口就是了。 然而对方不仅没有收敛的意思,反而更加变本加厉起来,“哟,你还不服气?难道我说错了?” 沈玉阑再也忍不住,没好气的开口:“我长什么样子,好看不好看,与姑娘没有干系吧?姑娘到底要说什么?若是没有话了,就恕我不奉陪了。” 那姑娘冷哼一声:“脾气还挺大。”顿了顿,又狠戾的带着警告味道斥道:“以后你还是离我七表哥远一点。不然的话——” “我不认识你七表哥。”沈玉阑直接度覅昂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给气乐了。 那姑娘一窒,似乎有些气急败坏:“常俞!我说的是常俞!” 沈玉阑微微一怔——那么,这个姑娘是……常俞的表妹?倒是从未见过。不过,未免也太嚣张跋扈了一些。 “我和常俞之间来不来往是我们的事儿,和你没有关系吧。”沈玉阑自然是不可能因为别人一句话而真的伤心难过,或是和常俞断了来往。所以当下很是好笑的这么反问了一句。 “你不要脸!”对方面色大变,伸出青葱玉指指着沈玉阑,极其不客气的斥道:“你还嫌害得他不够?原本他明年就能去太医院做学徒了,现在要去北方做游医,他的前途都被你毁了!” 沈玉阑狠狠怔住,心头大震——原来,这件事情对常俞的影响竟然有这么大?明明常俞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又那样说了一番话。让她以为这个事儿其实真不算什么大事……可是原来…… 沈玉阑禁不住苦笑,只觉得愧疚得几乎想哭。 不过……抬起头,沈玉阑咬牙冷冷回了一句:“害不害他,不是你说了算的。我们继续来往不来往,也不是你说了算的。我们之间的事儿,和你没关系。现在请你让开,你难道一直都是这样没礼貌的?” 对方自然是气急败坏,可是沈玉阑却是不愿意再听下去,直接转身从远处绕开了。 很久之后,沈玉阑才知道了这个常俞的表妹到底是什么身份。常俞的表妹,是客居在常家的,是常俞嫡母妹妹的女儿,唤作秦玉娘的。因为母亲早亡,所以一直住在常家,和常俞……也算是青梅竹马了。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横竖当时秦玉娘的那番话,给沈玉阑带来的震撼是极大的。 回去的时候,沈玉阑整个人都是失魂落魄的。沈峻之好几次和她说话,她都没听见。沈峻之皱眉问道:“这是怎么了?” 沈玉阑勉强了笑:“就是吓坏了。常俞今儿受罚了,打得很惨。而且,常老太医让他去北方游医。原本他是要去太医院的。是我害了他。” “吓到了?”沈峻之微微蹙眉,顿了顿又道:“郭家那头是过分了些。但是毕竟是亲戚,我们也不好太过了。这件事情,就这么算了吧。不过——常俞那小子也忒狠了些,郭家那头,吓坏了。” 沈玉阑看向沈峻之,有些闹不清楚沈峻之这是在夸奖常俞还是对常俞不赞同? 沈峻之笑了笑:“若是去军里,他这样的脾性自然是好的,若是在官场,怕是要吃亏。” 沈玉阑愣了愣,突然明白了沈峻之的意思——其实一条路堵上了,还有另外一条路不是?就算进不了太医院,也可以去别的地方。譬如——做军医? 其实,做军医的话,虽然苦一些累一些,可是地位却也着实不低。 只是……就算是这条路,现在也暂时不行。三年…… 沈峻之见沈玉阑如此,倒是也没再说话,只是眸子里的目光又深了几分。 等到回了家,沈峻之便道:“好好歇一歇,别太在意这件事情。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对常俞来说,出去历练一下也是好的。男人么,哪能一直呆在家里?那有什么出息?” 平心而论,这个说法是没错的,事实也的确是如此。可是……知道是一回事儿,自己的感受又是一回事儿。 一想到常俞即将去北方呆三年,她就觉得心里难受得紧——而且,原本常俞的一片平坦灿烂的前途,都被她破坏了。 不过,事情已经发生了,心里纵然再难受,也还是没可能后悔了。所以倒不如去做些别的事情来弥补—— 沈玉阑一路盘算着,回了院子后,心情却是依旧有些低沉失落。 金荷见了她这幅样子,便是问了一句:“这是怎么了。出去一趟就这样失落起来了。难道掉了钱了?” 沈玉阑便是将这件事情说了一遍,最后自己反倒是忍不住哭起来:“都是我的不是,早知道就不该去看什么灯会了——” 金荷拢着眉头,好半晌才劝了一句:“这种事情哪里能怪你——不过,原来常俞是庶出的,我们竟是也不知道。” “庶出怎么了?”沈玉阑觉得现在自己对这两个是格外的敏感,不管是谁提起,都会惹得她浑身的刺儿倒竖着。 ------------ 第九十二章 送别 金荷顿了顿,便是笑了起来:“其实也不是什么事儿。就是觉得有些惊讶罢了。看着可是半点儿不像。不过郭家也太过分了些,以后见了那个郭建宇,可得绕着走才是。” 沈玉阑至今想起郭建宇那副嘴脸便是心头起火,当下便是竖起眉来冷哼道:“以后见他一次打一次!” 不过好在事情在沈峻之的处理下,郭家那边再没有什么动静了。事情就算是这么遮过去了。谁也没再计较什么。 接下来一段时间沈玉阑也没心思去做别的,连门也不肯出了。 等到二月二龙抬头的那日,沈玉阑得了一封信,竟是常俞的。打开一看,沈玉阑顿时傻了――信上常俞只说今日他就离开京城了,让她不必去送,等到回来的时候,再一处聚聚就行了。还让她好好的学医别偷懒。 信的最后,又加上一句:若是有需要帮忙的时候,去之前的医馆寻他二哥。 随信送来的还有一个匣子,可是沈玉阑却是没功夫去看,只是在看完信后几乎是立刻就将信纸攥紧了,起身就往外跑――不管如何,她是要去送常俞一程的。 一旁伺候的莲芯和紫苏吓了一跳,忙不迭的也是扔下手里的活计跟上去。 林妈妈刚从外头进来,险些被沈玉阑撞了,也是唬了一大跳:“大小姐这是怎么了。” 沈玉阑也顾不得答话,只匆匆丢下一句:“城门口。” 藿香刚才在外头伺候,此时没头没脑听见这一句,倒是猛然回过神来,忙喊道:“大小姐别慌,先让小厮去打听打听。再让门房上备车。” 沈玉阑这才回过神来,住了脚步点点头沉声吩咐:“好,就照着藿香说的去做。” 只是虽然脚步慢下来了,可是却还是焦灼无比,走得飞快。 藿香只得一溜儿小跑的去门房上吩咐了。 好在沈家和常家离得并不远,小厮骑着马倒是很快打探到了:“听说是跟着一个商队走的,如今也不知道出城没有。” 沈玉阑一听这话顿时急了,也不坐车了,只吩咐门房:“准备马吧。” 几个丫头都是吓住了:“大小姐没学过骑马,如何敢――” 沈玉阑其实是学过骑马的,不过,却是并不纯熟。而且也不是用这个身子学的――那时候,不过是让人牵着马在马场里溜达罢了,也不敢跑快了。不过,她却是着实不愿意就这么让常俞离开京城―― 门房上却仍是迟疑不敢照办――准备马屁容易,可若是出了事儿,谁兜着?怕是谁也兜不起。沈峻之对沈玉阑看得跟眼珠子似的,若是沈玉阑有个三长两短,那沈峻之还能轻饶了他们? 沈玉阑心中焦灼,自然语气也很是不好,“快去准备,否则立刻就将你们赶出沈家!” 门房上却还是不肯:“大小姐也该体谅我们的难处才是。” 沈玉阑气急而笑:“好,好,你们不去,我自己去。”说着就提起裙子径直朝着马厩跑去。 马厩里养着的几匹马儿里,就属沈峻之平日里骑的马脚程最好。沈玉阑也不看另外几匹,直接就将那马牵了出来,然后一跃而上。 好在那马儿是沈峻之从小养的,脾性温和,加上沈玉阑平日里没事儿也来看过好几回,倒是认得人,没有受惊。打了个响鼻后便是稳稳当当的站住了。 沈玉阑坐好之后,直接就就驾着马往大门口跑去――一路自然也没人敢拦着。一是被沈玉阑怒气冲冲的样子吓住,二是怕自己被马儿撞了。 沈玉阑这么骑马冲了出去,剩下几个丫头都是傻眼了――谁也不会骑马啊,怎么办? 最后还是莲芯,咬咬牙上了另外一匹马儿:“我以前学过,我去追。你们让王叔驾车跟上来!”毕竟不管怎么样,总是不能让沈玉阑一个人出门的。 沈玉阑一开始倒是也不敢骑得太快――一是怕自己撞了人,二来也是怕自己摔下去,毕竟是在庭院里,也不敢放开了。 不过一出了大门,自己找到了感觉后,沈玉阑就咬咬牙加快了速度。 好在这片儿地方都是达官贵人的住处,所以倒是也没什么人群,一路上倒也是有惊无险。等到上了大道,沈玉阑自然也就将速度减下来了。纵然心情焦急却也无可奈何――大道上是不许纵马狂奔的。 如此一来,莲芯也就慢慢的追了上来的。只是两个姑娘这么骑马走来,自然是让人不禁侧目的。路人都是议论纷纷:“这是谁家的姑娘?” 一路到了城门口,沈玉阑跳下马去,按捺住心底的焦躁,笑着问城门口的守卫:“请问这位大叔瞧没瞧见一个商队出城?” 那守卫看沈玉阑身上穿戴就知道对方必然不是什么平头百姓,当下也不敢敷衍,忙恭敬道:“这位小姐,刚才过去了一个商队,也不知道是不是小姐要找的。刚出城不到一刻钟。他们走得慢,小姐若是骑马去追,还是能追上的。不过我听那意思,他们是要去十里外的渡口乘船的。若是他们走得快,怕是就追不上了。” 沈玉阑心头更是着急起来,当下从随身的荷包里掏出一角碎银子,扔给了守卫:“多谢大叔了。” 当下也不敢再耽搁,忙不迭的就又上马追出城去。 出了城,自然也就敢纵马跑起来了,沈玉阑压下心头的害怕,风驰电掣一般的顺着官道一直追上去。 莲芯在后头,只觉得吓得厉害――既是怕沈玉阑出事儿,也是受不了这样的速度,总觉得自己是要掉下马去了。 骑了足足有半个时辰,沈玉阑总算是看见了前面隐隐约约的马队,顿时心中一喜,忙又轻轻拍了拍马儿:“快,快跑。” 等到沈玉阑彻底追上的时候,已经是到了运河边上了。马队几乎已经都上了船,差不多就要开船离开了。 沈玉阑也顾不得许多,骑在马背上就大声喊常俞的名字。 然而却是一直都没有动静――沈玉阑心中焦急,一遍遍的大喊。直到嗓子都喊得疼了,才听见一声回应:“玉阑!” 接着就看见常俞站在船头上拼命朝着她挥手。常俞的声音里,充满了惊喜。 沈玉阑自然也是无比的欣喜――当下也是拼命的挥手,“常俞常俞。” 常俞只大喊道:“我下不去,船马上就开了。你快回去吧?怎么只你一个人?” 沈玉阑迎着风瞧着常俞,只觉得仿佛他又清瘦了一些,心里难受,不过嘴上却仍是欢喜的继续喊道:“我来送送你!”说着又有些气恼,便是气鼓鼓道:“你这个混蛋,怎么的也不知道早些告诉我?若是没赶上错过了怎么办?” 常俞却仍只是喊道:“好了,快回去吧。我还回来呢!不过三年,很快过去的。” 沈玉阑却是不肯:“你走了我就回去!” 片刻后莲芯追上来,脸色发白的下了马,却也不敢吱声,只站在一旁静静的等着。 沈玉阑大声嘱咐常俞:“记得给我写信!不许忘记了!还有,在外头好好照顾自己!若是吃得不习惯也别舍不得花银子,还有那边冷,记得多穿衣服!还有不许去危险的地方!一定要好好的平平安安的!” 常俞笑着应:“好!我会给你写信的。也会好好的照顾自己。你别担心,虽然条件苦些,可是我去了那边也有人照顾的!我们常家在那边也有产业呢,我不会有什么事儿的!倒是你,一定好好护着自己,凡事都小心着些!收敛收敛脾气,别动不动就发脾气!我给你开的药记得吃!好好跟着姑姑学医!等我回来了,若是你没有学好,我一定会笑话你的!” 沈玉阑听着常俞云淡风轻的语气,顿时眼睛一酸,情不自禁的就落下泪来―― 压着心酸,沈玉阑故意笑:“等到你回来,指不定我都比你厉害了。到时候,你肯定认不出我了。” 过了许久,才听得常俞笑:“放心,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认不出你的。” 随着一声闷闷的号角声,船便是开动了,沈玉阑紧走两步,用力挥手:“再见!一路顺风!一定好好照顾自己!” 常俞也挥手笑着应:“好!我记得了。” 因为是顺风,船行得很快,很快就听不见彼此的喊话了。 沈玉阑却是不肯走,定定的看着船瞧不见了,这才收回了目光。随后便是觉得脸上一片冰凉,忙胡乱擦了,回头去朝着莲芯笑:“咱们回去吧。” 莲芯只觉得,沈玉阑的笑容说不出的酸楚和勉强。心中便是叹了一口气――此时,怕是沈玉阑心头定然是难受得厉害吧? 莲芯自然是不想骑马了,当下便道:“再等等吧,王叔很快就到了。”顿了顿,忍不住言道:“若是小姐心里难受,就哭一场吧。憋着反而更难受。” 几乎是随着莲芯的话音刚落,沈玉阑就“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都是我,都怨我。常俞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他要离开?他为什么不抱怨我?他为什么要对我好?他就不该认识我!” 嘴里胡乱说着,手在脸上胡乱的抹着泪,横竖就是哭了个昏天暗地。不过也确实如同莲芯说的,哭过之后,心情也好受了许多。 等到王礼赶着马车到了的时候,沈玉阑基本上已经平复了。等到回府的时候,更是半点难过也看不出了――只是她心头却是憋着一股火气:常家欺人太甚,郭氏也是罪魁祸首,这件事情,她绝不会善罢甘休!常俞受的苦,她一定会加倍还回去! ------------ 第九十三章 郭氏早产 “赚了多少?”等到沈玉阑放下笔,金荷便是迫不及待的问了出口。双眸晶亮,透着一股浓厚的期盼。 沈玉阑笑着伸出手指比了一个数字。 金荷有些失望:“两千两?” 沈玉阑摇摇头:“两万两。” 金荷顿时怔住――好半晌才瞪大眼睛结巴道:“两万两?这么多?” “嗯,不过这是毛利。扣除成本这些,大概能赚一千五百两左右。”沈玉阑笑盈盈的和她解释:“我打算拿出五千两去别的地方买地,另外一万两,打算投进去,雇人去波斯那边弄些咱们这边没有的东西回来。” “出海?”金荷讶然的反问,随后又有些迟疑:“怕是不妥当吧?这海货虽然紧俏贵重,可是无一不是风险重重。而且如今已经有不少商行专门干这个,人家会排挤我们吧?” “不,我不是想要弄货回来。而是打算去雇佣工匠回来。另外,就是咱们这边没有的作物什么的,都弄回来。他们做的是一次生意,我们做的……是长远发展。这样一来,各自做生意的领域不同,自然就不存在竞争,也就不会有什么打压存在了。”沈玉阑细心的解释,然后笑道:“再说了,我必然是要找一个信得过的商队的。” 譬如,光武侯夫人手底下的商队,就很不错。只是只一条航线的话,未免太多单一,所以她打算同时派遣几个人一起去,走不同的航线。这样一来,就保险了许多。 “那人选呢?派谁去合适?那么多的银子,万一人家卷了银子跑了,那不是亏了?”金荷生性谨慎,又提出一条担心来。 沈玉阑也叹了一口气:“是啊,派谁去也是个很大的问题呢。至于捐款潜逃――做生意这种事情,本来就是一种冒险。” 风险越大,投资越大,收益才会越大。光靠着现在有的这些东西,她是不可能做到光武侯夫人那个程度的。所以,必须开辟新的项目,新的市场。 金荷想了想,觉得自己的确不擅长这些,当下便是笑道:“既然如此,那你就全权决定就是了。这些事情,我实在是不懂呢。” “嗯。好。”沈玉阑笑,然后拿出一张银票来:“如今荷姐姐你在学堂上学,少不得也该有些人情往来了,这些钱你拿去,该花的时候千万别省着。如今咱们有进项了,也不必节省什么的。” 金荷拿过来一瞧,顿时失声:“五百两,会不会太多了?” “怎么会?”沈玉阑轻笑:“要知道,这里是京城呢。咱们若是小气了,可是会被人取笑的。再说了,赚钱本就是为了花销的。只赚不花,那是守财奴才会做的事儿呢。” 金荷这才作罢。 算完账收好账本后,沈玉阑和金荷一同出了书房,刚出房门,藿香就上前来禀告:“李姨娘派人过来问,是否要在夫人周年祭的时候散经书,发馒头?李姨娘说,她预计的是九千九百九十九的数量,问问大小姐的意思。” “嗯,就回了李姨娘,说一切她决定就行了。只是周年祭那日,我是必定要去庙里的。”沈玉阑笑着吩咐;“祭祀用的东西,让下头早些准备好了。我打算提前去住几日。” “是。”藿香应了,然后亲自去回话。 如今李姨娘几乎已经是彻底的掌控住了沈家了,郭氏那头――美名其曰是在养胎,可是实际上,也就是顶着一个空壳子罢了。空有名头,没有实权,当家太太郭氏,已经是过得惨淡了。 就是沈玉珊,也迫不得已收敛了许多。 唯一的一点,就是沈峻之对郭氏,似乎怒气也小了许多。去的次数也多了起来。 而且,随着肚子大了,沈峻之对孩子的期盼也是越来越明显。 对于这些,沈玉阑只当是没看见――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横竖若是郭氏想用那种法子,她和李氏都不会让郭氏成功就是了。反正到了生产的时候,没有孩子……郭氏的一切谎言都不攻自破了不是么? 所以,沈玉阑和李氏,都很有耐心,只当现在是什么都不知道。 到了吴氏周年忌前三天,沈玉阑就率先去了寺庙里。过了周年忌,就可以除去孝服了。接下来也就该去常家学医了。 结果在寺庙里,沈玉阑又遇到了光武侯夫人和她的儿子齐宇舟。母子两个也不知道闹了什么矛盾,气氛也不大和睦的样子。 沈玉阑算是看出来了,光武侯夫人在他儿子齐宇舟的心里,怕是有点排斥和怨恨的,不然,也不会这样不是? 只是这样的事情,她也不能说就是齐宇舟不对,更不能说是光武侯夫人的错。只能说……造化弄人罢了。正所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光武侯夫人看着可怜,可是这样的局面,却也是她自己一手造成的不是? 而那孩子――虽然从小没有父母的疼爱,可是未免性格也太孤僻了些。 因为周年忌日是大事儿,所以是要做一场法事的。做法事的时候,正好是齐宇舟的师傅主持,齐宇舟也在旁边帮忙――他是俗家弟子,一直住在寺庙中,跟着他师傅修行的。 不过沈玉阑觉得,齐宇舟是半点没有佛家弟子的那种安宁祥和的,反而浑身充满戾气。 做法事的时候,沈玉阑跪在那儿给吴氏烧自己抄写的经书,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吴氏死的时候,以及吴氏最后在自己耳边说的那些话。甚至,恍恍惚惚的想起了许多小时候吴氏如何照顾沈玉阑的情景。 想着想着,竟是有些情不自禁的泪流满面了。越是回想得多,她便越是能够体会到吴氏对沈玉阑那种满腔的柔情和母爱。有时候甚至,她都觉得自己其实就是吴氏的孩子。 只是越是回想吴氏,她就越是替吴氏不值――沈峻之,是辜负了吴氏的。 因几个丫头都在外头候着,所以也没人劝沈玉阑一句,沈玉阑就那么跪着哭着,越哭越是伤心起来―― “别哭了。”冷不丁的听见一声别扭的声音,带着男孩子变声期那种特有嘶哑。 沈玉阑一抬头就看见了齐宇舟不大自在的脸。一时倒是愣住,有点傻傻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别哭了。”齐宇舟又说一次,这次的语气倒是比之前柔和了许多,也自然了许多,只是神情却是更加的有些不自在了:“你越伤心,你娘就越是斩不断牵绊,越是不放心。佛说,尘缘牵绊,是岸亦是狱。” 沈玉阑又怔住,心里不确定的想――这是在安慰自己? “别哭了。”齐宇舟又重复一次,这次还将一个东西扔进沈玉阑的怀里。然后逃也似的走开去了。 沈玉阑低头一看――却原来是一方素净的手绢,上头绣着的是几朵云纹,简单细致却又不显得女气。 沈玉阑想:这应该是给她擦眼泪用的吧? 不过其实齐宇舟是多虑了――女孩子身上哪里会没有帕子的?所以当下沈玉阑也没用齐宇舟的帕子,只拿自己的擦了泪。想着等回头寻个机会还给齐宇舟就是了。 结果谁知道,一直到她走,也没再见过齐宇舟。 因为是周年忌日,所以当日沈峻之也亲自上来了。不仅是沈峻之,李氏也跟着来了。 沈玉阑其实是不希望李氏跟来的――她觉得那对吴氏来说,实在是一种屈辱。不过,李氏带着善意而来,她也不能说什么。 不过即便是不能说什么,可是面上却也是着实是挤不出笑脸来,所以面上显得淡淡的。 沈峻之也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吴氏,面上也多少有些伤感。 沈峻之亲自替吴氏擦拭了牌位,又上了香,这才作罢了。 沈玉阑在看着沈峻之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心里便是忍不住讥讽的想:大约也只有这个时候,沈峻之会想起自己这个被冷落了十年的发妻吧?只有这个时候,他才会心怀愧疚吧? 和主持商量了将棺椁送去安葬,以及后续一些法事超度之内的事情之后,沈峻之便是带着沈玉阑回了禅房。 李氏方才也是给吴氏上了香的,执的是标准的妾礼。比起上一次郭氏来,的确是天差地别的。 看得出,沈峻之对李氏如今是越发的看重了。也十分满意――不然也不会放心的将内宅全权交给了李氏不是? 原本打算的是用过午饭后再小憩一会才回府的。结果午饭刚用了一半,郭氏身边的双佩就突然来了。 自然不可能是郭氏良心发现派人来祭拜吴氏的。而是……郭氏在花园里摔了一跤。 沈峻之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自然是惊了一跳――以至于捏在手里的筷子,竟是“啪”的一声折断了。 沈玉阑冷眼瞧着,微微垂下双目敛去情绪。 李氏也放下筷子站起身来:“那太太的情形如何了?” 双佩跪在地上,簌簌发抖:“大夫已经去了,说是孩子……怕是保不住了!太太伤心欲绝,情况也很不好!” ------------ 第九十四章 博弈 沈峻之的身体明显的一晃,似乎有些承受不住这个打击。李氏一把攥住沈峻之的手,朗声吩咐:“快,准备车马,我们速速回府。”又看向沈峻之柔声安慰:“老爷先别慌,说不定老天保佑呢?先回去看看。” 李氏又来扶沈玉阑,低声打商量:“事发突然,大小姐您是和我们一起回去呢,还是――” “一起回去吧。太太出了事儿,我心里也不安稳。”沈玉阑迅速的和李氏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起身:“我让丫头留下来收拾东西。” 出去之后,沈玉阑却是叫来藿香,低声吩咐:“藿香,那个庄子上的孕妇,你亲自走一趟。务必不许人接走!另外,若是那孕妇生产了,一定看好孩子!” 又吩咐莲芯:“莲芯,你传递消息,让人在府门口好好守着,不许任何人传递了东西进去!” 等到吩咐完,沈玉阑这才施施然缓缓的回了屋子,跟着沈峻之他们一同离开了。 自然,李氏也头也不可能全然没有准备――沈玉阑就瞧见李氏寻了个机会,对着心腹的丫头悄悄吩咐了几句。 沈玉阑心道――这样的情况下,郭氏还能弄出个孩子来,那郭氏就是真的挺厉害了。 一路快马加鞭的赶回府里去自然是不必提说的。 下了车进了府门,沈峻之就三步并作两步的往内宅去了。李氏和沈玉阑对视一眼,李氏压低声音:“我负责太太院子里,其他的,就劳烦大小姐多操心了。” 沈玉阑缓缓点头,一脸肃然:“我会盯紧的。姨娘去吧。” 李氏点点头,也不敢多说,就忙追着沈峻之过去了。 沈玉阑留下半夏在门口盯着:“若是放了什么不该放的人或者东西进来,你也不必回来见我了。自己家去吧。” 半夏自然也知道事情的重要性,当下不敢马虎,拍着胸口保证了。 沈玉阑又吩咐林妈妈去留意几个小门,然后自己这才慢慢的往郭氏院子里去了。 郭氏院子里如今已经安定下来了,并没有人仰马翻的迹象。沈玉阑拉过一个小丫头问了问,这才知道,原来在他们回府之前,郭氏的孩子就已经落下来了,是个男婴,不过早已经死了。而郭氏也是元气大伤。 沈玉阑还没进内室,就听见沈玉珊“呜呜”的哭声,脚步微微一顿,随后调整了神色跨了进去。李氏站在床边较远些的地方,沈峻之坐在床边,握了郭氏的手。 而沈玉珊,就伏在沈峻之旁边哭得伤心。 沈玉阑心头暗笑――倒是一副家人情深的场面。只可惜…… 沈玉阑上前去,见郭氏紧紧闭着双目,面色惨白一片,倒是一副虚弱的样子。自然,若紧紧是看这个,也是什么都看不出来的。、 唯一的破绽,就是屋子里的血腥味太淡了些――但凡是生产,都不可能没有味道。郭氏这个月份,真的早产的话,其实也和生产差不多了。 而且,郭氏孩子掉得也太快了一些。就算摔倒了后立刻去报信,人赶到寺庙,他们再回来,前后也不会超过一个半时辰。三个小时,郭氏的孩子就已经生下来而且处理得干干净净,半点痕迹也瞧不出。不得不说,也未免太快了一些。 不过,郭氏也太会选时间了――恰好家里除了他们母子之外,就没有别人了。所以面对郭氏此时这样的说法,她们还真是没办法揭穿什么。 想来,郭氏等这一天等得已经很久了吧?或者说,一开始,郭氏其实就做的是这个打算? 眼睛微微眯了眯,沈玉阑将狐疑都压下去,然后上前去柔声对沈峻之安慰道:“爹,事情已经这样了,您就不要太伤心了。只当是这个弟弟和咱们没有缘分罢了。您还年轻,李姨娘也是年轻康健的,想必以后孩子是不会少的。” 说这话的时候,沈玉阑瞧见郭氏面上的肌肉微微动了动――顿时冷笑:装晕?看你能装到几时? 沈峻之虽然觉得此时当着郭氏的面说这个有些不好,尤其还是郭氏的孩子刚没了情况。可是却不得不说,沈玉阑的话,犹如给了他一针强心剂。 下意识的,沈峻之回头看了一眼李氏。看着李氏年轻姣好的容貌,他心里倒是松快了几分,更是自己安慰自己道:没错,的确是这样的。郭氏不能生养了也不要紧,还有李氏。纵然李氏也生不出,还有别人…… 若是沈玉阑知道了此时沈峻之的想法,少不得又要感叹一番男人的薄情了。 不过这个时候,她也没工夫去揣摩沈峻之的心思。因为沈玉珊跳起就对她骂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娘小产了,你一点不伤心不说,还说这样戳人心窝子的话!我知道,你一直巴不得我娘生不出儿子呢!是吧!说不定你还偷偷的诅咒我娘呢!你这个小贱人――” 沈玉阑冷冷的斜瞪了沈玉珊一眼,沈玉珊顿时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公鸡,剩下半截话也被憋在了肚子里。 沈峻之也是怒不可遏,“你小小年纪,嘴巴怎么这样恶毒?!”顿了顿又看郭氏一眼,声音顿时小了很多:“今儿看在你娘的面子上且绕过你这一回,下一次若再让我听见了,绝不轻饶!” 李氏适时开口劝道:“姑娘还小,哪里能这样管教?再说了,姑娘家家的都是要娇养的,哪里能动不动就打打杀杀了?又不是你们军中的那些大老爷们。不过二小姐这习惯也着实不好,我看不如从宫里请两个退下来的嬷嬷,正好大小姐二小姐也是到了学规矩的年龄了。早些学了,将来总是受用无穷的。” 沈玉阑看了李氏一眼,李氏回了个笑容。 沈峻之认真的思量了一下这个事儿的可行性,最后也是觉得不错:“那好,就这样决定了。改明儿我托人寻两个从宫里出来的嬷嬷。好好的教教家里姑娘们的规矩。不然一个个的,都是脾性大得很。” 沈玉阑默默的抽了抽嘴角,心里哪有不明白的――分明是这段时间她总是没给沈峻之好脸色,沈峻之到底心底懊恼罢了。 不过,沈玉阑自然是不怕什么嬷嬷来管教她的。见什么人说什么话,这点能耐,她觉得自己还是有的。 而眼下么,沈玉阑觉得这个事情也不是什么最重要的,现在最重要的,还是郭氏那个“孩子”。所以她也直接道:“太太的情形我瞧着不大好,不如请我师傅过来瞧瞧?之后调理身子也是不能马虎的。还有那个和咱们没缘分的孩子――是不是也送去寺庙里超度超度?” 李氏也是跟着言道:“嗯,的确是这么个道理。大小姐思虑得周全。我看不如就这么办?” 沈峻之刚要点头,就听见郭氏身边的嬷嬷道:“这可使不得。那没见光的东西,哪里还能送去寺庙里?按照规矩,没见光的,自然是算不得长成了。用坛子装了,远远埋在山上也就罢了。否则,反而是不妥当。” 李氏便是垂眸道;“是这样没错,可是宫里那些没能见天日的,也都是送去庙里超度的。” 沈峻之也是点了点头,多少有些哀痛的意思:“既然如此,那就送去庙里超度吧。” 郭氏却是在此时醒来,眼泪大颗大颗的落下来,紧紧拽住沈峻之的手:“老爷。都是我不好。没能保住那孩子――” 提起孩子,沈峻之面上的伤感更盛了几分,不过却也是用力回握住郭氏的手,柔声安慰道:“别太伤心了。那孩子,和我们没有缘分罢了。” 郭氏却是不胜哀戚:“大夫说以后我再也不能有孩子了,我对不住老爷你――又一次让老爷失望了,是我的过错――” 沈峻之按住郭氏不让她再说下去:“好了,过去的事情就不要提了。孩子没了就没了,大不了以后再想法子就是了。” 郭氏眼底闪过一丝尖锐的光芒,随后伏在沈峻之的怀里痛哭失声。 沈峻之只得轻轻的安抚郭氏,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最后就道:“那孩子虽然和我们没有缘分,但是好歹来了一遭,我们好好超度他一回,也算是尽了心了。“ 郭氏哭声一窒,随后便是急忙摇头:“不妥,没有这样的规矩。还是该怎么就怎么吧。再说了,我已经让人处理了,已经安置了。难道还又要去寻回来?” 沈峻之皱起眉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李氏笑道:“若是太太觉得这样妥当,那就这样吧。” 沈玉阑分明瞧见,郭氏是微微松了一口气的。当下心头顿时冷笑起来,这分明就是心虚。 沈峻之又安抚了郭氏一阵子后,大约是不想多呆,就说衙门还有事儿,要去看看。走的时候吩咐李氏好好照顾郭氏。 李氏笑着我应了,让沈峻之放心的去。那副样子,倒是比和郭氏更像是经年的夫妻。 郭氏灼灼的看着这一幕,只觉得眼睛被刺得一阵疼痛,不自禁的便是掐紧了手心。连面上的神情都是有些扭曲起来。 沈峻之自然是没看见,不过沈玉阑却是看得分明。待到沈峻之前脚出了门,随后沈玉阑便是笑道:“太太只管放宽了心养着身子就是了,其他的事儿,都有李姨娘呢。” ------------ 第九十五章 容忍 这话不亚于是在火上浇油,郭氏气得双目赤红,却也无可奈何——谁让她如今在沈家的地位一落千丈呢? 沈玉阑见好就收,当下也并不再久留,拉着李氏就出了郭氏的院子。 出了郭氏院子后,沈玉阑便是看向李氏问:“姨娘觉得如何?” 李氏摇摇头:“怕是作假。可是咱们没有证据。太太心思缜密,几乎天衣无缝。” 沈玉阑垂下头,握紧了双手,半晌才道;“那大夫那头,姨娘看看能不能重金收买吧。还有那些个帮着太太处理那东西的婆子,都看看能不能从他们嘴里撬出些东西来。” “怕是不容易。”李氏仍是摇头;“我已经试过了好多回了,可是都没成功。” 沈玉阑微微眯了眯双眼:“每个人都是有价格的,不成的话,是价格没开够,许的诱惑没对上他胃口罢了。” 李氏便是没再摇头,知道:“那我再试试。”顿了顿又冷笑;“太太手段的确是高明,先是用那庄子上的孕妇让我们掉以轻心,只让我们以为她是要狸猫换太子,无中生有。可是没想到,原来太太一开始就打的不是那个主意。” “太太到底跟了我爹这么多年,哪里有不了解我爹心思的?经过这件事情,我爹对太太,怕是又要缓和不少。”沈玉阑也是冷笑,心头只觉得愤怒——不知不觉,她又被郭氏耍了一回。 不过,郭氏下了这么大的一番功夫,就是为了让沈峻之心软,倒是小看了郭氏的手段。 “姨娘以后也小心些吧,可千万别着了道还不知道。”沈玉阑目光落在李氏的腹部上,微微一笑,轻声提醒。 李氏下意识的用手拢住腹部,也是一笑;“大小姐放心,在宫里多年,别的不敢说,只说这些阴私手段,难道还见得少了?我身边那些人,也并不是都是吃白饭的。好歹也是有些本事的。” 其实李氏还想说——既然宫里将她送进了沈家,那么自然是希望她能排上大用场的。自然是不会让她轻易折了。所以,她身边的那些人,都不是什么无用之人。 沈玉阑笑笑,将照顾郭氏这个烂摊子丢给李氏:“那姨娘好好照顾太太吧。这可是你表现的好时候。我就不参合了。”顿了顿,又笑:“姨娘既然提出了要请宫里的嬷嬷教规矩,那么想必早是有所准备了。我先跟姨娘说一声,我是不喜欢被人管着的。若是成为帮手,忠心替我办事,我自然也是不会拒绝的。可若是……别怪我翻脸无情。” 李氏便是笑:“大小姐放心,我自然省得。” “不过二小姐的确是该学学规矩的。不然将来嫁不出去,那可怎么好?”沈玉阑轻笑一声,眸子里却是一片冰冷:“尤其是,该学学什么叫教养,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虽然她不想和小孩子计较,可是却也不代表她就真的会一直容忍下去。 所以,让人好好的教教沈玉珊规矩,这才必须的事情。 李氏了然的笑笑,点点头:“大小姐的意思我都明白。大小姐只管放宽心就是了。” 沈玉阑也就没再和李氏多说下去,自顾自的回了屋子。 这一天颇有些劳累,加上中午并没有吃多少东西,沈玉阑回了屋子后,便是捡了两块点心垫了垫,末了就靠在垫子上小憩。 金荷从外头进来,见沈玉阑已经蜷在椅子上睡着了,微微一怔,随后放轻了脚步走进里间,拿了一床薄被小心给沈玉阑披上了。又见沈玉阑睡觉都是皱着眉头,忍不住轻轻叹了一口气,最后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出去之后却是又拉过藿香问府里的情况——她原本是跟着一块儿去了寺庙的,可是那会子,沈玉阑却是让她留在寺庙里善后。其实她心里何尝不明白,沈玉阑说的是善后,可是实际上,却是不想让她跟着回来蹚浑水罢了。毕竟她的身份尴尬不是? 金荷有些心不在焉的想——自从姨妈去了之后,沈玉阑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以前虽然也很懂事乖巧,可是到底还带着天真娇憨。而现在……或许即便是大人,也是比不上沈玉阑的吧?她变得那样能干,那样的光芒耀眼……以前全心全意依赖自己的那个小表妹,仿佛已经消失了。更甚至,她们两人之间,像是掉了个个儿。如今,反倒是沈玉阑处处护着自己了。 藿香见金荷走神,也不敢打扰,只悄悄住了口。静静的候着。 许久金荷回过神来,见藿香站在一旁候着,便是不自在的笑了笑:“吩咐厨房做些玉阑爱吃的菜吧。这几日在寺庙里,吃得太过清淡了,玉阑都没怎么动筷子。” 藿香便是笑:“还是表小姐对我们小姐最好。” 金荷笑笑,没再说话。 …… 郭氏小产一事,说到底其实也没折腾出什么大的波澜,可是却也的确是如同沈玉阑所料的那般,沈峻之对郭氏的态度,渐渐好转了不少。至少,没有再像是以前那样相看互厌了。再加上郭氏自己刻意的迎奉讨好,更是越发的和睦起来。 之后倒是风平浪静一段时间—— 而沈玉阑却也是没有功夫去理会郭氏背后一些讨好沈峻之的小动作:如今除了孝服,她便是正式的去常家学做女医了。 常家是专门开设了女医学堂的——也就是这个时候,沈玉阑才知道了那日常俞的表妹到底是什么身份。秦玉娘依旧是不喜她的,见了面不是装作没看见,就是神色倨傲的冷冷哼一声。 对此,沈玉阑也只当不知道。只是秦玉娘和常家的姑娘颇好,连带着常家的几个年岁大的些的姑娘也和她不大对付起来。颇有些针对和孤立她的意思。 沈玉阑也只能一笑置之——其实都是小姑娘才会玩的把戏罢了。等到长大了,她们怕是连这份真性情都没有了。那时候,她们就该学会不管面对谁都是一副端庄和蔼的笑容,丝毫不露情绪。 一面要学医,一面还要将自己的生意做大,沈玉阑几乎忙成了陀螺,片刻不停的在转悠。 不过这样的生活,却是充实的,有意义的。至少,是开心的。离开了内宅后,沈玉阑跟在常敏身后,看见了更广阔的天空—— 常俞倒是每月都写一封信回来。信上事无巨细,从风土人情,到他遇上的一些病例,或是看见了什么有趣的事情,或是吃了什么美食,有什么写什么。 沈玉阑回信也是差不多的内容,或是自己有什么烦心事儿,或是遇到什么高兴的事儿,或是学医的时候有什么困惑,又或是自己突如其来一个想法,甚至有时候是生意上的事儿,都和常俞一一分享。 许是因为这样的交流反而没有隔阂,沈玉阑倒是觉得,她和常俞之间的距离,好像无形之中又拉近了许多。 而且,她更是从这样的交流里,看到了一个不同的常俞——原来那个总喜欢一脸淡然肃穆的少年,也有风趣幽默的时候,脑子里也是有许多奇思妙想,天马行空。 常常沈玉阑在看常俞的信的时候,哈哈大笑出声来。每每这个时候,金荷便是不理解的摇摇头——金荷是觉得,到底男女有别。这样私相授受,算什么回事儿呢?实在是有违规矩的。让人知道,沈玉阑又该怎么自处? 可是劝了几回,沈玉阑却是半点没上心,金荷也只得做罢了。 常俞写信的时间都是十分固定的,所以每个月到了该收到信件的时候,沈玉阑都是满心期盼的——自然,那几日心情也格外的好。 不过有时候,因为路程遥远,信件有时候也会耽搁几日功夫,每每这个时候,沈玉阑便是忧心得很——唯恐是常俞出了什么事儿。 常敏也是知道沈玉阑和常俞通信的事儿的,倒是时常在这个时候劝她:“那儿有那么危险,他身边也配了小厮的。而且,做大夫又不是上战场去打仗,怎么可能有什么危险?必然是路上耽搁了。” 沈玉阑心里也是知道的,可是却还是控制不住担忧罢了。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距离常俞回京城的时间越来越近,沈玉阑的心情自也是越来越好。 这日常敏笑着跟沈玉阑道:“从明儿起,你就跟着我出门看诊吧。在旁边打下手,学着些。再过两年,也就可以开始处理简单的病症了。不过,你可是要做好心理准备。做大夫的,一些污秽的地方可是少不了的。你若是受不住,可就麻烦了。” 沈玉阑心中一喜,顿时面上不自禁的也露出几分雀跃来:“果真?现在就可以跟着去出诊了?” 学了这么几年,可以说她就等着这一天呢。毕竟,真正的经验还是要在不断实践中才能累积不是?都说嘴过千遍不如手过一遍,的确是如此的。 常敏也是笑:“你虽然比玉娘后学,可是胜在心定,倒是赶上她了。所以你们两个都从明儿开始就跟着我去出诊了。接下来,就看你们谁先出师了。” 沈玉阑一听要和秦玉娘一起,心里倒是有些不自在——任谁也不想天天和一个给你脸色看的人在一块儿不是? 不过她心里也明白,这事儿不是她心里不喜欢就能改变的。毕竟,这个不可能由着她来不是?又怕常敏看出什么来,所以面上仍是欢喜的笑着应了。 ------------ 第九十六章 李氏待产 常敏却是深深的看了沈玉阑一眼,轻叹了一声:“玉娘从小就没有亲娘在身边,我三嫂又没有生养女儿,对她娇惯得很。养成了她目中无人,娇蛮任性的性格。我知道她因为常俞的事儿总为难你,你也一直让着她。本来我也不打算将你们放在一处,可是奈何现在女医太少了实在是,我们必须抓紧时间。再过两年,大点的几个姑娘就该出阁了,到时候怕是更加的紧张。所以,只好委屈你一些了――” 沈玉阑垂下双目,轻笑着答道:“其实也没什么,只是言语上不和罢了。我不会在意的。” 常敏伸手婆娑了一下沈玉阑的头顶:“一转眼你们的渐渐的成了大姑娘了,越发的懂事了。只是有时候太懂事也不好,总是容易吃亏。” 沈玉阑心头也叹气――并不是她不想计较,而是她真没法子去和一个十多岁的小姑娘计较。到底她的心理年龄已经是快三十了,要真和一个小姑娘计较,她自己脸上也会挂不住的。 再说了,即便是看在常俞的面子上,她也该忍让三分的――纵容她心头也不是那么痛快就是了。 常敏又笑:“对了,你家那位姨娘快要生产了吧?到时候若是需要帮忙,你只管告诉我。不必觉得不好的。” 沈玉阑也笑起来:“这是自然。我哪里会跟师傅您客气?李姨娘这个孩子有多重要,您又不是不知道,反正我是断然不敢冒险的。” 说来也是沈峻之自己在子嗣上艰难,足足两年了,李氏才好不容易怀上了孩子。经历了郭氏那回导演的丧子之痛,沈峻之自然越发的对李氏这个肚子看中期盼起来,每日里宝贝得跟什么似的,半点不敢马虎。 自然,李氏自己也是小心翼翼。 沈玉阑自然也是很在意这个孩子的――有了这个孩子,郭氏的地位就会更加的岌岌可危。而且,郭氏是如何不希望李氏怀孕的,她是看在眼里的。哪怕只是为了打击郭氏,她也一定会让这个而孩子平安降生。 从怀孕开始,李氏的药方,以及诊脉,沈玉阑事后都是要亲自问过的,虽然也有拿李氏练手的嫌疑,可是却也不得承认她的确是付出了大量的心力和劳力的。 就是补品,她也没少流水似的送进李氏的屋子里。还费心的做了食谱,药膳,为的就是养好李氏的身子,好让李氏平安生产,孩子康健。 为了孩子,李氏也是卯足劲儿的配合着。半点不敢马虎。尤其是在肚子越来越大之后,李氏几乎是连郭氏那儿也不敢去了。 自然,沈峻之怕也是有着这样的担心的――所以他根本就不让李氏去郭氏的院子,也不让郭氏接触李氏。 郭氏暗中恼恨,可是却也无可奈何。 不过,即便是如此,好几次也是有惊无险――一次是香囊里查出有堕胎的香粉,一次是下雨后李氏每日散步的石子路上被人涂了一层桐油。还又一次更甚――直接从李氏院子里抓到了几条毒蛇。 若不是早有防备,又小心谨慎,李氏的孩子怕是早已经保不住了。尤其是毒蛇那一次,若不是刚好屋子里放了雄黄,怕是还真就危险了。 李氏却也不主动和沈峻之说起,不过却是又隐约的让人透出了些风声――不得不说,李氏的确是手段过人。越是这样,沈峻之就会越是觉得李氏是善解人意的。越会觉得,郭氏是个不能容人的。 其实郭氏也是有口难言――明明李氏什么把柄都没抓到,可是却总能让人一下子就将谴责的目光都投注在她身上。 眼瞧着一日的李氏肚子越来越大,沈峻之对郭氏的防备之心也就越来越明显――虽然表面上看着似乎对郭氏越发好了,可是实际上只有郭氏自己心里清楚,沈峻之是如何隐晦的一再提醒她,李氏这个孩子她不能动的。 可是偏偏郭氏面上还不得不做出一副和沈峻之恩爱甜蜜,夫妻同心的嘴脸来――因为不如此,她就连表面的尊严都维持不住了。 这两年来,府里她的心腹都被换掉了,仅剩下的几个,也都是在她身边的几个,根本就派不上什么大用场。 如今的郭氏,就好比是剪掉了爪子的螃蟹,再怎么拼命张牙舞爪,也没了那个能耐。除了心头怨毒之外,已经再做不了什么。 而剪掉她爪牙的,却正是她的枕边人,是她最亲近的丈夫! 每每想到这些,郭氏就只觉得心里像是被塞进去一把烂泥,恶心得要命! 郭氏迅速的消瘦下去,和沈玉阑那会子刚进府的时候,几乎已经是判若两人了。如今的郭氏,更加干瘦凌厉,浑身都透出一股阴厉的味道来。 沈玉阑冷冷的看着这一切,心头却是大快――被丈夫背叛的滋味,吴氏曾经尝过,如今郭氏同样逃不掉!而且,郭氏只会更惨!她就要这么一点点的折磨郭氏,让郭氏痛不欲生! 佛说,人生七大苦:生、老、病、死、伤别离,爱憎会,求不得。 其中最难受的,莫过于求不得,爱憎会。而这两点,就足以让郭氏受尽折磨! 若说郭氏在这样的煎熬中,还有什么值得慰藉的事情,那么就只有沈玉珊了――自从请了宫里的嬷嬷之后,沈玉珊倒是真懂规矩了。至少,什么贱人之类的,倒是没有再听见说出口过。态度上也是像模像样了。 沈峻之倒是对这样的沈玉珊挺满意――至少渐渐的,倒是表现出宠溺的样子来。 沈玉阑倒是见识到了沈峻之之前到底对沈玉珊到底宠溺到了什么地步――说是明珠似的供着,也是差不离了。 不过好在沈峻之好歹还记着沈玉阑,没做出什么厚此薄彼的事情来。不然的话,怕是沈玉阑就彻底的对沈峻之这个父亲失望了。 如今沈峻之越发的得了上头的看重,虽然职位没什么变化,可是应酬却是越发的多了起来。十天倒是有七八天都不在家里吃顿饭的。 而且,往家里送礼的人也是多了起来。倒是也得了不少好东西。 更甚至,沈峻之还盘算着换所大点儿的宅子。 沈玉阑倒是很明白沈峻之的意思――家里要添丁了,地方大些,自然也更好些。一来可以相互避开,免得相看生厌,二来宅子也是固定资产,可以一直传下去的。之前没有男丁,沈峻之没想到这些也是正常。 如今……自是不同了。 只是,沈峻之越是表现得热切,李氏便是越是紧张担忧――生儿生女,这个可不是李氏能决定的。 李氏自是盼望着一举得男。而郭氏……怕是不止一次的祈祷,千万生个女儿吧? 沈玉阑自然是不管这些的,横竖,她只要护着这个孩子平安出事,就算是功德圆满了。 不过,照顾李氏倒是也让沈玉阑得了不少好处――至少学问上有了长足的进步,积累了不少照顾孕妇的经验。 尤其是在常敏那儿请教了不少。故而常敏倒是对李氏的情况了如指掌。 随着时间一日日过去,李氏的的肚子渐渐的往下坠了些。沈玉阑每日都留着心,自然知道这就是即将生产的表现。 当下沈玉阑也不敢马虎,也不敢再去常家了,每日就等在家中。产婆也接来了府里候着。甚至奶妈也是寻好了。 这样的阵仗,李氏哪里还有不明白的。不过到了这个时候,李氏反而镇定下来,没有那么慌乱和紧张害怕的样子了。 这日刚用过晚饭,沈玉阑正要去书房看书,紫苏就从外头进来了:“大小姐,李姨娘怕是发动了!” 沈玉阑手上动作一顿,将手里的书往桌上一扔,随后就赶紧起身往外走。一面走一面问;“通知产婆没有?送进产房没有?” 紫苏忙点头:“已经进了产房了。产婆也赶着去了。只是李姨娘却是不大安心,让人请小姐快过去呢。” “嗯,把我准备好的衣裳和东西都拿来,我这就过去了。”沈玉阑定了定神,将心底的紧张压下去,深吸一口吩咐道。 莲芯已经是动作快的将东西都取来了,沈玉阑看了一眼,随后点点头,脚下加快步子的赶着去了李氏那儿。 守在门口的是李氏身边两个亲信的嬷嬷。想来是怕趁乱的时候混进去什么人,对李氏不利吧。 见了沈玉阑过来,两个嬷嬷都是松了一口气,陪笑道:“大小姐可算是来了。” 沈玉阑脚步不停,只吩咐道:“不认识的人,不许放进来。但凡进来的,必须换过我准备好的那些衣裳。另外,带进去的东西,也必须彻底检查。防止夹带进来什么不该有的东西。” 两个嬷嬷连连点头:“一切全凭大小姐吩咐。我们必不敢马虎半点的。” 一路进了内室,沈玉阑就听见李氏断断续续的忍痛呻吟声。进去一看,李氏疼得满头大汗,眉头紧蹙。丫头捧着一碗鸡汤,正在劝着李氏喝点儿。 李氏大约是痛狠了,胡乱摇头推开:“不喝,拿走。” 沈玉阑接过碗,亲自递到李氏唇边:“还是喝一碗吧,现在疼得还不算厉害,若是不趁现在喝点补充体力,一会儿生产的时候,就怕你想喝也顾不上了。虽然有参片,可是到底那是药。” ------------ 第九十七章 产子 李氏疼得白玉似的脸更已经是透明了一般,不过听了这话,却还是到底咬牙撑着将一碗鸡汤喝下去了。 沈玉阑瞧着李氏那副样子,斟酌了一下,这才道:“你第一次生产,现在刚刚发动,怕是没那么快。你现在能忍着就尽量忍着,别喊叫别挣扎,留着力气等生产的时候用。你别怕,产婆不是摸过了,说胎位什么的都是正常的。平日里做了那么多准备,自然是不会有问题的。姨娘只管放宽心。” 李氏看着沈玉阑沉静的面容,以及没有丝毫慌乱的目光,心里顿时也觉得安稳了不少,至少不再觉得心像是被什么东西高高悬着,空荡荡的不着地了。 仿佛沈玉阑就是最稳固的依仗,只要她在,什么问题都不会有。 李氏重新躺好,趁着阵痛的空隙,忽然就觉得有些好笑――自己一个二十多岁的大人,居然将一个才十三岁的小姑娘当成了依靠,是不是根本就颠倒了?还是说,自己连个十三岁的小姑娘都不如? 不过,李氏却也不得不承认,沈玉阑的确是她见过的,最沉稳聪慧又大胆细腻的小姑娘。那份聪慧,那份大胆,那份思虑周全面面俱到,简直就不像是一个孩子。倒像是个有了丰富经验的老人。 若不是性子上来的时候还有些冲动赌气,李氏几乎都要怀疑,沈玉阑到底是不是真的只有十四岁。 李氏有时候会忍不住想――能教出沈玉阑这么一个女儿的吴氏,又该是个什么摸样?倘若吴氏真的还健在的话,那么沈家又会是怎么样一个情景?或许根本就不会有她这么一号人了吧?所以,虽然郭氏的手段显得毒辣了一些,可是却也真的是有先见之明的――吴氏在的话,郭氏绝对不可能是吴氏的对手。 正想着,一阵阵痛袭来,李氏便是疼得顾不得再多想什么了。只咬牙道――不管怎么样,只要能生下一个儿子来,那么一切都好办了。 …… 李氏发动的动静这样大,自然是瞒不住任何人的。消息很快就发散开去。然后惊动了各处。 郭氏自然也是得了消息的――郭氏正喝茶,闻言默默攥紧了杯子,面色也顿时阴了下去:“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 以后这沈家是谁的天下,就看这一举了。 一旁双佩小心翼翼的看着郭氏的脸色,想了想低声劝道:“太太也别担心。纵然生了儿子,那又如何?到底也只是一个妾侍罢了。再说了,老爷如今也常来,太太将来自己生一个,依旧是堂堂正正的嫡子。” 郭氏听了这话反而面色更加阴沉了几分:“生一个?谈何容易?若是能生,也早就生了,哪里还能等到今日?”只恨她那会子没听秦嬷嬷的建议,早早的给沈峻之收个房,让丫头生个儿子养在她名下。不然此时也不至于就让人钻了空子。 只是,事到如今再说这样的话,却也只是空后悔罢了。 想了想,郭氏看向双佩:“让你寻的人,可寻好了?” 双佩面上的表情凝了凝,随后才小心翼翼的答道:“寻到了。家世清白,容貌也是上乘。比李姨娘的容貌,半点不差。就是家境贫寒些。不过是愿意卖死契的。” “行,明儿一早就让她进府里来吧。”郭氏抿了抿唇,似下了偌大的决心,好半晌才沉重的吩咐了一句。 双佩低头应了。 郭氏就让人接着去打探李氏那边的消息―― 没多久沈玉珊也过来了,想来也是得了李氏生产的消息。此时沈玉珊身后跟着一个嬷嬷,干瘦的面上也没什么表情,显得有些严厉阴沉,让人望而生畏。 这个嬷嬷,就是宫里寻来的,特特给沈玉珊准备的教养嬷嬷。手段……听说很是厉害。 沈玉珊面上也有些不大好看,进了门先是看了一眼身后的嬷嬷,然后不耐烦道:“好了好了,都在外头候着,我要和母亲说几句体己话。” 那嬷嬷看了一眼沈玉珊,这才慢吞吞的退了出去。 等到那嬷嬷一退出去,沈玉珊立刻就忍不住撇嘴:“真是讨厌死了,阴魂不散。” 郭氏看一眼沈玉珊,轻声斥道:“好了,她好歹也跟了你这么几年,又没做什么,你也该有几分面子情。装也得给我装得像样些。” “娘,这个时候您还有心情说这个!”沈玉珊嘟起嘴来,万分不情愿的样子:“那个李氏,可是正在生产!” “着急又有什么用?”郭氏怜爱的看着沈玉珊:“傻丫头,难不成我还能让她不生?现在是什么情况,难道你不清楚?” 沈玉珊用贝齿咬住红润的唇,一脸不甘:“可是难道咱们就真的什么也不做,等着她生产?” 郭氏苦笑,“事情到了这一步,还能做什么?之前你父亲没较真,那是因为到底是没出什么大事儿,可是现在若是这个孩子真有什么好歹,那你父亲绝不会再姑息的。所以,现在咱们还真是什么也不能做。” “便宜了李氏那个贱人了。”沈玉珊一脸煞气和阴沉。 郭氏伸手轻拍了一把沈玉珊:“好了,我跟你说过什么话,你都忘记了不成?” 沈玉珊嘟起嘴,到底还是收敛了面上的神情。 郭氏这才笑了起来。 …… 沈玉阑自然也是吩咐人赶紧去寻了沈峻之回来――沈峻之对这个孩子这样看重,这个时候,自然是要叫他的。而且,有了沈峻之坐镇,自然也能镇住不少的魑魅魍魉。 只是等到沈峻之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了。而且沈峻之浑身的酒气,看样子已经是微醺了。 不过沈峻之倒是还清醒着,一脸紧张,见了沈玉阑便是急忙的问道:“玉阑,怎么样了?李氏可好?孩子呢?” 沈玉阑拉着沈峻之坐下,解释道:“李姨娘第一次生产,没有那么快。现在情形不错,想来是没有什么大事的。” 沈峻之这才安稳了一些,却是又紧紧握住沈玉阑的手:“玉阑,里头就靠你了。” 沈玉阑心头像是扎了一根小刺,微微有些不耐起来,抽出手低下头去:“父亲放心。”说完也不再给沈峻之说话的机会,径直就进了内室去。 产婆倒是个不急躁的,正坐在角落里喝茶,耐心的等着李氏最后临盆的时刻。见沈玉阑进来,也是笑了,以为沈玉阑是担心李氏的情况,便劝道:“沈大小姐不必担心,这位姨娘的情况很好。” 沈玉阑笑了笑:“我知道。只是我也是第一次进产房,所以想多了解了解情况。您也知道,我是学女医的,多看看对将来也有好处。” 产婆闻言,顿时叹道:“沈大小姐纡尊降贵,实在是宅心仁厚,有大慈悲的。常家的那些姑奶奶们,都是女菩萨活神仙呢。也不知道救了多少性命。” 沈玉阑浅笑,“您说得夸张了。我如今不过是半罐子水罢了。您不要笑话我才是。” 李氏躺在床上,只觉得已经疼得死去活来,此时听见产婆和沈玉阑还有心思说笑,反倒是有些安定下来――她们二人越是神色轻松,就越是说明情况;良好不是么? 产婆时不时的起身去看看李氏情况――如此才能判断到底是个什么程度了。 沈玉阑也不觉得脏或是扭捏,也跟着去看。 产婆起初还想着沈玉阑到底是千金小姐,必然受不得这些的,可是看见沈玉阑一脸坦然的样子,几乎是有些错愕――不过心头却是越发的佩服了。 先前听见这沈家的下人们偷偷议论说这位大小姐实在是了不得的,她还不相信,可是现在……却觉得,这位大小姐的确当得起那些赞的。 沈玉阑自是不知道产婆心里的这番心思,此时此刻,她全副的心思都放在了李氏身上。随着阵痛越来越密集,李氏生产的最后关头俨然在即了。 如今没有破腹产,一切全凭产妇自己努力,以及助产人员的帮忙,若是出了什么差池,那可真正是要命的事情。不然的话,也不会有那句生产就是半只脚都踏入鬼门关的说法。 沈玉阑自是严阵以待的。 好在李氏虽然是第一次生产,可是之前却是在沈玉阑的督促指点下做了许多准备,所以生产的时候,倒是比一般的孕妇更容易些――前后也不过是两个时辰的功夫。 当沈玉阑看着产婆手中托着那一个红彤彤皱巴巴的孩子时,心情激动又复杂――激动是是这是她第一个参与接生的孩子,那种成就感是无与伦比的。而复杂的是,这个孩子,居然是她庶出的弟弟。而李氏的进府,更是她一手督促而成的。从吴氏的角度来说,她这样算不算是大逆不道了? 不过沈玉阑也没功夫感慨,很快就投入到了怎么安排人手照顾这个新生的孩子上。至于李氏――她自然也没有非要照顾的义务,所以只是淡淡的吩咐了几句,便是彻底的丢开了。 等到产婆包好了孩子,沈玉阑伸出手去:“来吧,我来抱抱。” 产婆迟疑了片刻,还是将孩子交了出去。 沈玉阑微微一笑,“回头我自替你要个大红包。” 产婆立刻感激一笑:“那我就先谢过大小姐了。” 当沈玉阑抱着孩子出了内室,沈峻之立刻就凑了上来,说不出的急切和激动:“怎么样?是儿子还是女儿?” ------------ 第九十八章 有人欢喜有人愁 沈玉阑抬起头,看着沈峻之焦灼的样子,微微一笑:“恭喜爹喜得麟儿。是个弟弟。” 李氏的肚子很争气,一举得男。这几乎是最好的结果了。 沈峻之似乎已经被巨大的欢喜弄得整个人都呆住了,瞪大了眼睛,傻呆呆的看着沈玉阑怀里那个小小的襁褓,好半晌才“哈哈”大笑出声:“好,好,好!我沈家有后了!” 沈峻之的狂喜表现得如此明显和分明,怕是瞎子都能看得清楚了。 沈家的下人们立刻都蜂拥上来恭喜沈峻之,满口子的说着吉祥话。 沈峻之听得浑身舒泰,手臂一挥,豪气道:“府里每个人这个月额外赏半个月的月钱,伺候李姨娘的人,赏一个月月钱!” 如此一来,阖府上下自然都是一片欢声笑语――大家沾了李氏和新生儿的光,得了这样一份好处,自然那些好话更是不吝啬了。 沈玉阑抱着孩子,淡淡的站在原地,低头看着襁褓里孩子红彤彤的脸,心头却是微微叹了一口气:越是光芒万丈,就越是遭人嫉恨。一出生就这样大的阵仗,怕是会被有些人记恨了。 沈峻之在巨大的欢喜过后,冷不丁的一抬眼看见沈玉阑抱着孩子淡然而立的样子,心里的那些欢喜就突然潮水似的退了开去―― 不知怎么的,沈峻之就想起了吴氏。 微微怔神了片刻,沈峻之再度开口:“玉阑,你看是不是将这孩子,养在你娘名下?一则他虽然是长子,可是到底生母……我年岁大了,怕也就是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了。” 这下倒是轮到沈玉阑怔住了――她断没想到,沈峻之会在这个时候,说出这样的话来。李氏尚且还没看孩子一眼,沈峻之就要夺走李氏的孩子。虽然吴氏已经不在了,可是一旦真的养在了吴氏的名下,那以后就是吴氏的儿子,李氏……最多也就是庶母。那真真是半点母子关系也没有了。 这样,合适么?沈峻之不是对李氏宠爱有加么?可是为什么却在这个时候,做出这样打击李氏的事情? 沈玉阑探究的看向沈峻之。沈峻之神色淡淡:“妾侍永远是妾侍,如何越得过正妻?再说了,养在你娘名下,对李氏来说,也是一种恩德了。我沈家的继承人,自然必须是正妻之子。” 沈玉阑微微垂下睫毛,抿了抿唇后露出浅笑;“这个自然是爹您做主了。女儿没有意见。不管如何,这都是我的亲弟弟。” “记在你娘名下,将来你们就是嫡亲的姐弟,这样将来你也有个依仗。”沈峻之低声叹了一口气:“女子出嫁,娘家若是有人撑腰,将来在婆家也能硬气些。” 沈玉阑没接话――她也不好接话。说是?她才多大?就想到嫁人上头了?别人还不得当她是想嫁人想疯了?说不嫁?她也不想去说什么违心的话。事实上,她倒是宁愿快些嫁人,好离了这个让人糟心的地方才是。去过自己舒适的小日子。 横竖,从利益上来说,这个孩子养在吴氏的名下,对她来说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 不过,沈峻之说得这样为她着想,她却也不能不做声,当下便是浅笑着感激言道:“爹处处为女儿着想,实在是叫女儿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沈峻之笑了笑,伸出手来,摸了摸沈玉阑的头顶:“本也是我亏欠了你们娘两。” 沈玉阑心头冷笑――难道对妻女的亏欠,就要用这样的方法来弥补?男人啊,果然是薄情寡义的。想那李氏,知道这件事情之后,该对沈峻之恨成什么摸样? 沈峻之很快就将这件事情公布开来――几乎就在第二天,已经是全府皆知了。 林妈妈觉得这是好事,很是高兴了一回:“到底老爷还是疼大小姐的。” 沈玉阑靠在软榻上,抬起头来,淡淡一笑:“妈妈高兴得太早了。记在名下又如何。眼下是见不到半分好处的,再等个十几年,谁还知道是什么光景?与其想那个,倒是不如想象,该怎么让李氏觉得,这不是我一早就盘算好的才行。” 林妈妈一怔,随后也是蹙眉:“可是李氏也该明白,这是老爷的决定,和大小姐没什么关系――” “我们这样想,别人却不那么想。”沈玉阑摇摇头,不再想说这些糟心的事儿,当下便是笑着问:“竞哥儿那头,安排妥当了么?” “本也没什么可安培的。奶娘是早就寻好的,现在还小,仍是住在李姨娘那儿,也不必另外安排人手。只给奶娘安排了个使唤丫头。再说,大小姐何必这么操心?李氏那头,总也不会亏待了竞哥儿的。”林妈妈就笑,劝着沈玉阑别太操心――成日里操心这个操心那个的,哪里能操心得过来?小小年纪,别上了神才好。 竞哥儿,就是李氏生下来的儿子。因为还不足一岁没有序齿,所以暂时也就不取大名,只随便起了个小名叫着就是了。 “我这个做姐姐的,自然也是要关心的。不然岂不是让人说我不称职?李氏是李氏的心意,我是我的心意。”沈玉阑笑着低下头去,继续看书。想了想又问道:“对了,这个月的信,这两日也该到了吧?妈妈替我留心着。” 林妈妈自然知道沈玉阑说的是常俞的信,一时间面上却是露出几分迟疑来――良久,才让屋里其他的丫头都退下去,低声的言道:“大小姐,有句话也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沈玉阑看了林妈妈一眼,放下手中的书本,正色道:“既然林妈妈您自己都觉得不当说,那还是不要说好了。” 林妈妈一怔,看着已经颇具气势的沈玉阑,好半晌才回过神来,不由得苦笑起来――随着年岁的增长,沈玉阑已经越来越独当一面,做事情也是越来越果断。但凡是她自己拿定了的主意,就是别人再怎么劝说也是没什么效果。 林妈妈又犹豫了片刻,到底还是咬牙开口:“那老奴就越性一回,跟大小姐说几句掏心窝的话。还请大小姐不要恼了我才是。” 沈玉阑见林妈妈如此坚持,当下也只是叹了一口气。然后才道:“林妈妈,你也跟了我这么多年了。我的脾气你是了解的。我怎么会生你的气?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只是我的想法又和你的不同罢了。” 其实,她心里,是知道林妈妈想说什么的。只是那些话她却是不想听的。 “大小姐一年年大了,不比小时候了。虽然我朝风气开放,可是却也不能太过了。常少爷和大小姐情谊深厚是不假,可是如今却也该注意些了。若是让人误会了什么,那就不好了。如今常少爷在外地还好,等到明年开春回来了……大小姐是不是……”林妈妈斟酌着用词,不敢也不好说得太过了。 不过,林妈妈是确信沈玉阑是明白其中的意思的。 沈玉阑的确是明白林妈妈的意思的。不过,她却是假装不明白:“妈妈这话说得,好像是我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似的。常俞对我来说,是有救命之恩,后来又因为我的缘故,让他失去了去太医院的机会。真算起来,我们还是同门师兄妹,亲厚些也是理所当然的。” 顿了顿,沈玉阑又笑:“再说了,旁人能说什么?不过是几封书信,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若是谁敢嚼舌头,只让她来跟我对质就是了。” 林妈妈何尝不知道沈玉阑这是故意在回避?当下叹了一口气,也不再勉强说下去,只小心的提点道:“大小姐今年可实打实的十三了,虚岁都十五了。按说,婚事也该操心起来了。可是瞧着咱们府里这样的情景,大小姐怕还是要自己操心操心的。” 横竖,郭氏是巴不得不管的。就算郭氏真管了,谁放心?至于李氏――虽然李氏不错,可是李氏到底只是个妾侍,是没有那个资格的。而沈峻之……到底不是女人,哪里有那么细心?万一随便就将沈玉阑许了出去,那可就是误了一辈子的幸福了。 这件事情实在件要紧的事情,沈玉阑心里也是明白的。林妈妈这是掏心掏肺的在和她说话了。当下也是叹了一口气,苦笑道:“我也不瞒妈妈,我心里也忧心得很。这件事儿,还真是不好办的。总不能我自己上赶着去说,我要嫁人了,是不是该好好留意了?好在如今我也还小,再等几年也是等得的。” 最重要的是,嫁人也不是随便找个人嫁了就算完事儿的。若是嫁得不好,那后半辈子才是真正的毁了。她也不求什么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神仙眷侣,也不求什么生死相随的刻骨爱情,她只求相濡以沫,大家一起好好过点平静的日子就行了。 她的要求很简单,只要对方不纳妾,能守着一个小家过日子就成。至于其他的,还真就不重要――没钱不打紧,她可以赚。没地位也不要紧――她也不求当什么贵夫人。至于相貌身高,只要过得去就成了。 其实,她这些要求,也有难的――那就是不纳妾不收通房这一条。现在这样的社会形势下,不纳妾不收通房的男人,真的太少了。但凡是家里有条件的,谁也不会真的只守着妻子一个。 当然,没纳妾的也不是没有,不过要么就是妻管严,要么就是老实懦弱的。 不过,沈玉阑倒是宁愿当妻管严,或是找个老实懦弱的。至少能将丈夫牢牢掌控住,不至于被欺负不是? “大小姐自己留心留心,若是有觉得合适的,寻个机会,跟老爷透一透,老爷自然知道该如何办的。”林妈妈斟酌着言道,顿了顿又道:“到时候,我让王礼帮着提一提。” 沈玉阑点点头:“嗯,先不着急,慢慢来吧。横竖现在我年纪还小呢。” 林妈妈想了想又叹了一口气:“其实大小姐这个还好,表小姐的婚事才难办。高不成低不就的。” ------------ 第九十九章 婚事打算 沈玉阑想到这个事儿,也是忍不住头疼――金荷的婚事的确是很不好办的。要知道,她就算再怎么样,好歹也是将军府的大小姐。而沈峻之如今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怎么也不愁嫁不出去。 而金荷……她只是客居在沈家。说到真实身份――不过是沈家已故主母的亲戚罢了。而本身的家世,说是乡下丫头是真的半点不过分。如此一来,自然高不成低不就了。真正的勋贵之家,自然不愿意娶个这样的媳妇进门。可是太低的门第,别说金荷,就是她都不希望金荷嫁过去。 “只能慢慢等等看了。”沈玉阑叹了一口气,顿了顿又笑道:“其实也不是问题,只要将来我嫁得好,再给荷姐姐一笔丰厚的嫁妆,那么自然也是不必太过担心的。”到时候,她就是金荷的靠山,再加上有丰厚的假装傍身,那么谁也不敢将金荷欺负了去。就算门第差点……那也不要紧,人好就行了。 只是如此一来,到底大约会多耽误金荷两年的。 林妈妈听沈玉阑这样说,也只得点点头:“也只好这样办了。若不是这样,就只能让太太帮忙。倒不如多等两年。” 沈玉阑正是这样的想法――其实在她看来,十七八岁就成亲生孩子,实在是太早了些。好歹也要等到十九二十才算合适。 好在,想必依金荷的性子,肯定也不会着急,更能明白其中的难处。 如此想着,沈玉阑便是将这件事情丢开来――至于林妈妈说的和常俞保持距离的话,她选择了自动忽略掉。 她觉得,她和常俞之间,坦坦荡荡,并没有什么儿女私情,根本就不必担心什么。而常俞对她,虽然和气包容,可是却也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反倒是更像是兄长一般。 而且,常俞才多大?今年也不过才十七八岁罢了,还是个少年郎呢!哪里就会想到什么男女情爱上了? …… 李氏是一直睡到第二日才醒来的,几乎是被饿醒的。醒来睁开眼睛,第一件事情就是看向旁边伺候的嬷嬷:“孩子呢?” 嬷嬷便是起身去:“我这就让奶娘给小公子抱过来让姨娘瞧瞧。昨儿姨娘是没瞧见,老爷可欢喜了。赏了府里每人半个月月钱,我们院子里的,更是赏了一个月的。” 李氏听了这话顿时笑了笑,也是欢喜。随后庆幸道:“可算是佛主保佑,幸而是个男孩。” 嬷嬷也是一脸笑意:“如今姨娘的地位算是我彻底的稳固了。太太就是再使什么手段,也没用了。” 李氏闻言,笑容更胜几分。 一时奶娘抱了孩子过来给李氏瞧――孩子如今也瞧不出什么好看不看,眼睛都还睁不开呢。成日只知道吃和睡的。红彤彤的跟个肉团子似的。 李氏却是越看越觉得漂亮可爱,忍不住就伸出手去小心翼翼的接了过来搂在怀里。换了怀抱,孩子却都似乎没觉察,吧唧了一下嘴巴又睡过去了。 李氏只觉得心都软了化了,抱着就舍不得松开手了。 最后还是奶娘笑道:“姨娘刚生产了,可不能累着了,不然以后落下病根可就麻烦了。” 李氏只得恋恋不舍的放开了。只是眼睛却也舍不得挪开,满是怜爱的看着孩子。 “老爷给这孩子取了小名,叫竞哥儿。”李氏的嬷嬷笑着给李氏说着,然后示意奶娘先抱着孩子下去。 李氏重复着念了一遍,笑着点头;“名字也不错。” 嬷嬷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李氏,斟酌了一下:“有件事儿我和姨娘说说,姨娘千万别往心里去,也别觉得恼。” 李氏只听这话,就觉得心里“咯噔”了一声。登时笑容就凝固在脸上,眼瞅着一点点就换成了凝重的神色。 嬷嬷看着李氏这样,心里叹了一口气,却也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老爷的意思,是将小少爷记在已故的夫人名下养着。这样一来,那就是嫡子了。将来也不会被人诟病。” 李氏本就有些苍白的面色,顿时一下子就变成了铁青!目光更是冰寒得可怖。死死的掐住了被面上的绣着的缠枝月季,无意识的搓揉着,娇媚的月季花,顿时皱巴巴的就成了一团,再没有了娇媚的样子。 嬷嬷看得心惊,忙低声劝道:“姨娘,这可是好事儿,这是老爷的恩典。” 李氏却是恍若未闻。反而越发的冰寒阴沉――全然没了往日里的温和纯善样子。良久李氏开口:“这是大小姐的意思?” 嬷嬷顿时一愣:“姨娘怎么这样说。” 李氏声音冷冷:“沈玉阑之前就说过,我生了孩子,养在夫人的名下。那时候我只当是她怕太太抢了我的孩子,帮我说话,现在想来,却原来她根本一直就是这个主意――” 嬷嬷听见李氏这样说,唬得更不敢乱说话了;“并不是大小姐的意思,瞧着,更像是老爷自己的主意。当时大小姐都是惊了一跳。” 李氏却仍是一脸狐疑:“果真?” 嬷嬷急忙点头:“自是真的。大小姐很是迟疑了一回。不过老爷的态度很是坚持。” 李氏垂头不语,半晌才幽幽的说了一句:“她最后不也同意了么?” 嬷嬷尴尬笑了笑:“姨娘,这种事儿……大小姐自是不可能不同意的。大小姐,人家也有自己的立场不是?” 利益这个东西,谁也不会拒之门外。 李氏自然也是明白这个道理,所以除了无可奈何之外,就是深深的无力感和怨恨。 无力的往后软倒靠在垫子上,两行泪就那么落下来;“我怎么就那么命苦?小时候被送进宫,好不容熬到了出宫,又遇到这样的事情。” 那嬷嬷也是跟着叹了一口气:“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其实姨娘也不必太难过――血浓于水,小少爷将来总是会孝顺姨娘的。一个虚名罢了,何必那样计较呢?再有就是,这样对小少爷来说,也是好事儿。毕竟,顶着庶出的名头,将来还是很吃亏的,别忘了,太太虽然年岁上去了,自己怕是生养不得了。可是弄个丫头进府生个孩子,然后养在自己名下,那也不是什么难事儿。” 李氏被这么一提醒,倒是回过神来,“是我糊涂了。” 见李氏终于开窍,嬷嬷这才松了一口气。 …… 等到沈玉阑跟着沈峻之过来看李氏的时候,李氏已经是彻底的将情绪都给收了起来,看上去和平日无异,只是因为生产的缘故,看上去有几分虚弱。 沈玉阑伸手替李氏诊了诊脉,倒是没什么,便是笑着去另外一个房间去看竞哥儿了。好让沈峻之和李氏说些体己话。自然,更重要的是,亲自说一说关于竞哥儿的事情。 沈峻之想起竞哥儿,便是不禁笑容满面,诚恳的朝着李氏道:“多谢你替我生了个儿子。” 李氏我一愣――抬起头来错愕的看向沈峻之。沈峻之说这话,实在是见外得如同对陌生人说话。而那语气,就仿佛是感谢她带给了沈家一个什么珍贵的宝物。可是那宝物,却和她没任何的关系! 要知道,竞哥儿可是她十月怀胎,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孩子!不是什么货物!不是真个儿和她没关系的! 沈峻之却是丝毫没意识到自己说话的语气不对。仍是笑意满面的说着竞哥儿的事情:“竞哥儿虽然养在夫人名下,不过仍是由你养着照顾的。只是虚名罢了。将来要承袭沈家的,自然是要早早打算起来。” 李氏勉强笑了笑,“这是竞哥儿的福气。” 沈峻之也不知道是没看见,还是只故意当没看见,仍是笑着道:“你能这样想,实在是最好不过。我就知道你不是小气的,定然会明白我的苦心,不会无理取闹的。” 闻言,李氏越发的觉得心里跟灌了黄连一样苦――听听这话,难不成做娘的孩子被抢走了,她若是敢有什么意见,那么她就是无理取闹? “竞哥儿洗三是大事,我打算大办。满月也是打算大办特办。”沈峻之笑着言道,神采飞扬。仿佛终于一雪前耻,腰板都更挺直了几分。 “这个还得去和太太商量呢。我也没办过这个,也不懂得。而且,我如今月子里,也没法子出去招呼客人。太太是当家主母,自然是要他出面的。”李氏不想再说这些不痛快的事儿,当下便是柔声转移了话题。 沈峻之便是点点头:“自然是要太太出面的。” 虽然说李氏不用出面――可是别忘了,如今的沈家,可是牢牢掌控在她手里的。所以,她仍是要安排些事情的――比如宴客的费用,地方,还有从库房拿东西,都是要从她这里走一回的。 李氏也不亲自出面,只让身边的大丫头一个叫云枚的去支应。云枚是跟着李氏从宫里出来的,本事自然是不必说的,能干得紧。当初从宫里跟出来的,也就是云枚和路嬷嬷。 路嬷嬷,也就是早上那会子劝着李氏不要将这事儿怪在沈玉阑身上的嬷嬷。 李氏素来很仰仗二人。 一时沈玉阑又过来,手里抱着竞哥儿,笑道;“等过了洗三,我去寺庙里住几天,给竞哥儿祈福,顺带也去给娘添些灯油钱。” 沈峻之自然是不会拦着,只是笑道:“去吧,也正好去散散心。”之前帮着李氏养胎生产,沈玉阑操心不少,也该歇一歇了。 ------------ 第一百章 洗三 李氏也跟着笑:“之前大小姐为了照顾我,辛苦得很,正好发散发散,好好养养。倒是不急着回来,横竖现在慢慢的热了起来,山上倒是凉快。” 沈玉阑就笑着将竞哥儿塞进李氏的怀里,一面笑一面道:“若是姨娘不怕,不妨自己给竞哥儿吃几口奶。一是奶水好,二来将来竞哥儿也和姨娘更亲近。” 李氏抬起眼皮看一眼沈玉阑,见沈玉阑笑盈盈的没有半点虚伪的意思,又飞快的垂下眼皮,笑着点头:“那好,等他下回吃奶,我来喂几口。” 沈峻之在旁边看着,笑得越发灿然。 …… 待到洗三那日,不必说,自然是人满为患。沈峻之本就有心想要昭告天下,自然是怎么热闹怎么来。然后别人有心奉承,自然是沈峻之怎么高兴怎么来。 于是……一个小小的洗三宴,倒是险些没将沈家的门槛给踩没了。 沈峻之自是负责男宾客,而内院这边,自然是只能郭氏支应着。而沈玉阑和沈玉珊也都跟着,一左一右的,都是妙龄少女,颇有些姐妹花的意思。 不过,两个却又是完全不同的风格――沈玉阑个子高挑身量纤细,看上去长手长脚的,倒是没有多少女子娇弱的美丽,加上眉眼之间透出的那种气魄,倒是让人觉得有几分英气。 而沈玉珊,则就是大家闺秀绣阁千金的模样。斯文娇弱,惹人怜爱。真真是行如弱柳扶风,静如芙蓉照水的。 两人也算是各有千秋――不过显然大家都更为喜欢沈玉珊这样的。反而对沈玉阑那样看着就不甚温柔的有些不大感冒。 这一点,只从宾客们对二人的赞美词汇就能看出来了。而且,但凡是门当户对的,都是更喜欢拉着沈玉珊说话――这些都是家里有适龄的儿子的人家。但凡是有选择机会的,谁不想选一个性子柔顺的?至少将来也好拿捏不是? 而另外一些家世比不上沈家的,见沈玉珊那儿插不进去,便是转而对着沈玉阑殷勤起来――只要能攀上沈家,沈玉阑就算是个男人婆,估计也不会没人问津。 沈玉阑冷眼瞧着这些人的虚伪和客套,面对那些对着自己一个劲儿奉承的,只一句话就打发了回去:“玉阑知道自己有多少斤两,实在是当不起夫人们的这些夸赞。夫人们还是别再夸我了,不然回头让人听见了,怕是笑话呢。” 说完这一句话之后,便是客气的笑着,可是眼底却是透出一股子生人勿进的样子来。 能来的也都不是没眼色的,见沈玉阑不喜欢,也就都识趣了。客套几句也就闭上了嘴巴。不过,心头难免又嘀咕几句。觉得沈玉阑太过傲气了,架子端得太高了。 郭氏在一旁看着,心头却是有几分幸灾乐祸的――沈玉阑表现得越差,不越显得沈玉珊好么?这样的结果,她自然是喜闻乐见的。 所以,郭氏少不得又在沈玉阑走开后,笑着跟那些夫人赔礼:“是在不好意思,我们家玉阑打小被惯坏了,脾气大些,也不懂人情世故的。若是有得罪不周之处,大家还请多多原谅才是。” 沈玉珊也适时的帮腔,笑着瞪一眼郭氏,“娘这是什么话,姐姐那是真性情,我觉得挺好的。” 郭氏笑笑,却是一切尽在不言中。 沈家这样大的喜事,常家自然是要亲自过来道贺的。今儿过来的,就正是常俞的嫡母常三太太和常敏。 沈玉阑自然是要亲自过去招呼的。怕金荷呆在人群里觉得不自在,所以今儿沈玉阑上哪儿都带着金荷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卑的缘故,金荷看上去总是有些瑟缩,虽然穿戴上并不比沈玉阑差,可是却全然没那股子味道。 沈玉阑拉着金荷去了常敏那儿,欢欢喜喜的脆生生喊了一声“师傅”之后,这才又看向常三太太:“三太太好。” 常三太太身后跟着个少女,穿了一身湖绿的衣裳,底下是玫瑰粉的裙子,系着如意宫绦,脚下一双镶嵌了明珠的鞋子,看上去明艳照人。自然,哪怕是再抢眼的装扮,最夺目的,仍旧是那张绝美的脸。 秦玉娘一脸冰冷的坐在常三太太身后,似乎对沈玉阑的到来置若罔闻。 常三太太的态度也淡淡的,应了一声也就作罢了。 只有常敏亲热的将沈玉阑拉过去,笑着问她:“生产的时候你进产房了?可吓到了?”女人生孩子的场面,可不是什么好看的。很多女医第一次看见女人生孩子的场面,都是吓得不轻。 沈玉阑却是笑着摇头:“哪里有那么可怕。再说了,也没那么轻易就被吓住了。而且,当时光顾着担心母亲和孩子了,倒是没注意那么多别的。产婆也没让我亲自上手,我就只在旁边看着。” “那也很不错了。”常敏见沈玉阑不像是强撑着作假,而是真不在意,顿时越发欢喜起来,拉着沈玉阑的手笑:“我就说你是个不同的。” 沈玉阑被夸得不好意思,面上都有些滚烫了。当下忙摇头摆手:“师傅快别这样夸我了,我哪里有那么好。对了师傅,一会儿我带您去看看孩子,您帮我看看,孩子身子如何可好?” 纵然亲自检查过一遍,可是沈玉阑到底还是有些不自信的――毕竟以前只是练习,是理论,真正自己做决断的经验还是没有。她怕她有什么纰漏的地方。 常敏亲昵的点了点沈玉阑的额头,“你呀,我就知道你必不会放过我的。” 沈玉阑摸着额头“嘿嘿”的笑起来,双眸弯弯晶亮如星,倒是有了几分少女的娇憨和狡黠。 常三太太是没见过金荷的,所以自然也不认得。因为想要去净房,便是冲着金荷道:“你带我们去整理整理衣裳吧。” 金荷一愣,压根就没想过会遇到这种情况,当下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了。 沈玉阑也是被弄得微微愣了愣,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笑着一把拉过了沈玉阑,吩咐自己的丫头半夏;“半夏,你带三太太和秦小姐去吧。” 随后又冲着常三太太笑道:“三太太,这是我表姐,金荷。” 三太太也是一愣,多少有些尴尬。 秦玉娘却是委实不客气的打量了一回金荷,直将金荷看得抬不起头来才算作罢。 半夏也是个伶俐的,当下忙笑着带常三太太去了净房。 常敏也微微有些尴尬,忙朝着金荷一笑:“你别在意。” 金荷笑得很是勉强:“没什么。” 沈玉阑怕再说这个事儿金荷更加难受,便是忙岔开了话题,只是却是仍是心头担忧得很――金荷的情绪状态,看上去实在是不怎么好。 好在没多久就入席用午饭了,金荷看上去也好了许多,几乎没什么异样了。当下心头微微松了一口气,便是又忙着招呼客人了去了。 等到用过了午饭,又略坐了坐,洗三礼就开始了。 奶娘抱着竞哥儿出来走了一圈,给客人看了一回。纵容还是刚生下来的孩子根本看不出美丑,可是却仍是被夸赞成了一朵花儿。 沈峻之已经喝得微醺,听见这些话,自然是越发的高兴,似嘴都合不拢了一般。 沈玉阑听着,却也是欢喜得很――从怀孕到生产,在竞哥儿身上她投注了太多的心思。听见别人夸赞,那股子成就感,一下子就冒了出来,怎么也压不下去。 唯独郭氏,听见这些话,不仅不觉得高兴,反而觉得心里像是被针扎似的难受。连带着面上本就不怎么诚恳的表情,也更是显得勉强起来。 洗三的时候,那些夫人太太们往洗三盆里丢的金银锞子,平安锁玉如意之类的,险些没满溢出来。便是足以可见沈峻之如今在朝堂的地位了――若不是冲着沈峻之,又有几家是真心恭贺的? 洗完三,沈玉阑就赶紧的让奶娘抱着孩子回去了。 没办法,在外面的话,实在是让人不能放下心来――就怕人多手杂的,一个不小心,让那那些早有准备的人钻了空子。 奶娘是沈玉阑和李氏一起找的,二人明里暗里的都敲打过无数回了,自然也是明白府里的关系的,所以也是格外的警醒。也不敢耽误,忙就走了。 沈玉阑自是走不开的――没有做主人的抛下客人不管的道理。 郭氏似颇为享受这样的场合,倒是如鱼得水――不过郭氏也的确不愧是世家出身的,一举一动都透出了大家风范来。不仅周到,更是照顾到了每个人。引得人交口称赞。 沈玉阑就听见一个夫人纳闷的问郭氏,怎么平日也不见出来走动。 沈玉阑顿时就瞧见郭氏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然后就是半晌沉默不言,似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一般。 沈玉阑又看了一眼沈玉珊,随后笑了笑,开口言道:“我们太太也是身子不好,所以平日都是在府里静养的,这才没出去走动。” 沈玉珊也是笑着附和:“是啊,我娘身子不大好。鲜少出门走动的。” 郭氏微微和缓了些,也是低头浅笑:“是啊,我身子不大争气,只能在家里休养着。” 如此便是将这个话题岔了过去。 看着沈玉珊狐疑的目光,沈玉阑倒是忍不住笑了――至于那样惊奇么?虽然她不喜欢郭氏,可是却也不想要家丑外扬,别人看了沈家的笑话不是? 要知道,沈家若是不好,也连累了她的名声不是?她可不愿意被人当成茶余饭后的笑料。 这一场各怀心思的洗三礼,几乎是折腾得整个沈府都是人仰马翻。 等到送走了宾客,沈玉阑只觉得自己话都不想多说一句了。她还算好的,一整天也没说多少话,而郭氏和沈玉珊,也不知道下巴疼不疼? 不过也没歇一会儿,沈玉阑又被叫了过去――宫里赐了东西下来。 ------------ 第一百零一章 辛姨娘 谁也没料到,宫里会来人。还专程是为了恭贺沈峻之喜得麟儿。 沈玉阑跟着磕头谢恩的时候,心头忍不住想――看来圣上还真是看中沈峻之。这样做,不是在拉拢沈峻之的心又是什么? 再看沈峻之――显然是很吃这一套的。毕竟谁不喜欢光宗耀祖鲜衣怒马?圣上这样恩赐的,放眼整个朝廷,又有几个?所以,这份殊荣,怎么的能不让沈峻之觉得飘飘然? 既然是恭贺沈峻之喜得麟儿的,那么自然而然的赏赐的东西都是给竞哥儿用的――小孩子的长命锁一套,护身玉牌一个,另外就是一个老虎白玉枕。另外就是玉如意两柄。 东西虽然简单,也不是什么特别贵重的,可是这份荣耀却是不简单。 送东西来的,这次却是一个女官,听说是跟在荣贵妃身边的。这些东西,也都是圣上下令之后,荣贵妃准备的。 将东西交给沈峻之之后,那女官笑着问了一句:“李氏可还好?” 沈峻之忙答道:“李氏身子还不错,就是如今还在月子里,不能出来谢恩。” 那女官也是和气,听见沈峻之这样说,便是笑道:“我也是问一句罢了。我们贵妃娘娘也很是记挂李氏,所以让我问问罢了。倒是没别的意思。” 沈峻之自然是又替李氏说了一通感激的话,最后又送上两个大红包。那女官自然是十分满意的走了。 而沈峻之,看得出来同样是十分欢喜。 不过沈玉阑高兴之余,却是又有些担心――这个时候越是对沈峻之重视,是不是就越是说明战争快要到了? 沈峻之中午本就喝得微醺,晚饭的时候,少不得又喝了许多,于是几乎是完全的醉了。 李氏那儿自然是不能去的――而且郭氏更是抢先一步扶住了沈峻之,“我扶老爷回去歇着吧。”又看沈玉阑,笑着道;“玉阑你去李氏那儿看看?顺带将东西送过去。” 沈玉阑自然是不能不同意。况且――本来人家就是夫妻,她也没那个必要去阻拦什么。所以拿着东西很是干脆果断的就走了。 林妈妈却是有些担忧,忧心忡忡往后看了好几回―― 沈玉阑见状,不由得笑道:“林妈妈在怕什么?” “总觉得太太今日像是早有预谋――昨儿不是弄进府来了一个丫头?”林妈妈说得有些隐晦。 沈玉阑却是轻轻摇头,灿然一笑:“她自己给自己心头捅刀子,我们何必拦着?太太可不是什么大度之人。” 一个李氏就让郭氏承受不住了,再来一个更年轻更美貌更能生孩子的……郭氏心里怕是比猫抓还难受呢。尤其是再一想那个年轻美貌的狐狸精,还是她自己一手招进来的,那就更…… “若是再生下孩子,太太也养在她的名下――”林妈妈到底想得更长远些。 沈玉阑想了想,也是觉得有些烦躁。不过随后又笑了,“这个事情,还是留给大人们操心吧。将来我出了门子,他们就是争得头破血流,那也和我没关系。横竖,竞哥儿是吃不了亏的。” 既然已经记在了吴氏的名下,那么这个嫡子的地位,自然是无法撼动的――更别说是丫头生下来的庶出子女了。毕竟,李氏的身份也是摆在那儿的。 就是宫里的人,怕也是更希望竞哥儿的地位更尾稳固吧? 不过,还是那句话,不管是谁,闹得再怎么厉害――等到她出了门子,还关她什么事儿?那个时候,她已经不必呆在这里,沈家的利益,和她也没什么关系了。 …… 第二日沈玉阑便是按照原定的计划去寺庙里小住――出门之前,先去看过了李氏,嘱咐了几句,这才又转去了郭氏的院子,去给郭氏和沈峻之请安告别。 沈峻之面色有些不好,眉头微微蹙着,也不知道是宿醉后的头疼闹的还是别的事情闹的,而郭氏在旁边坐着,面色也不大好。 最抢眼的,还是郭氏身后站着的一个女子――一身蔷薇粉的裙子,身量纤纤,面容娇媚,带着些怯怯的神色,可怜兮兮的。 沈玉阑只扫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然后只当什么也没看见一般平平稳稳的行礼请安,如同往常一样,没有半点异样,波澜不惊。 沈峻之点点头,随后吩咐道;“出门多带几个人。若是缺什么少什么,只管让人回来拿就是了。” 沈玉阑笑着应了:“最近天热,爹你在家里也记得多吃些消暑的东西,若是实在不行,也来山上避暑也行。” 沈峻之也是笑起来:“每日还得去衙门。哪里能去避暑。” “那在家也少喝点儿酒,喝酒伤身。”沈玉阑笑着嘱咐,这个倒是真心的――酒色,这两种都是掏空身子的利器。她虽然觉得沈峻之辜负了吴氏,可是却也不至于就希望沈峻之将来因为这个死在战场上。 沈峻之心情越发的好起来,很是享受这样的关怀;“听你的。” 沈玉阑又说了几句,这才看向郭氏;“太太也要多多注意身子。” 郭氏淡淡应了一声,好歹也说了句:“庙里东西不合用,只管让人回来取。别委屈了自己。” 沈峻之看了一眼郭氏,倒是神色更和缓了几分;“太太说得极是。别委屈了自己。” 沈玉阑低头乖乖应了。正要告辞退出去,冷不丁的却是听见郭氏言道:“这是你爹新收的姨娘,辛氏。辛氏,去给大小姐见礼吧。” 沈玉阑抬起头来,对上郭氏的脸,正好看见郭氏面上虚假而又勉强的笑容。 而那个叫做辛氏的女子,也是低着头朝着沈玉阑走了过来――还真是过来见礼了。 沈玉阑脑子里顿时闪过无数念头――郭氏这是打的什么主意?好好的,扯上她做什么? 下意识的,沈玉阑抬头看了一眼沈峻之,却见沈峻之满脸尴尬和恼怒――顿时瞬间就反应了过来:难道说,沈峻之是不情愿?! 微一沉吟,沈玉阑便是抬起头来,淡淡的言道;“太太这话却是错了,既然是爹的新收的姨娘,那么自然就算是长辈,我如何受得起这礼?” 辛氏的脚步顿时顿住,面上也红得似乎要沁出血来,面上尴尬之色很是明显。 沈玉阑却是管不了那么多,仍是坐得直直的,仿佛什么也没发生。既然辛氏是郭氏的人,那么自然是不必有半点客气的。而且……她连这个辛氏是什么来历都不知道,自然更不可能承认有这么一号人物了! 沈峻之咳嗽了一声,似乎更加尴尬起来――随后到底还是开口言道:“什么姨娘不姨娘的,就是一个通房丫头罢了。不过咱们家不是苛刻的,既然……以后就仍是按照姨娘的待遇来就是了。单独给个院子住着,拨几个丫头过去。” 沈玉阑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郭氏――这给了姨娘的待遇,却是没给姨娘的身份,也就是说,辛氏现在说白了,还是只是个通房丫头罢了。而通房丫头……比一般的丫头又能好到哪里去? 郭氏的如意算盘,可算满盘皆输了。郭氏只当是随便拉个人来,就可以和李氏对抗?怎么可能?李氏是什么身份?这个辛氏又是什么身份? 辛氏纵然颜色姣好又有什么用?不过也是个玩物罢了。可是李氏不同――李氏是上头赐下来的,虽然只顶了一个姨娘的名号,可是却着实身份贵重。说句不好听的,若是郭氏死了,或是将李氏扶正,也是可以的。 而辛氏―― 沈玉阑微微勾了勾唇角。若是郭氏还妄想着辛氏能生个儿子和竞哥儿争抢什么,那更是太过天真了。 更甚至――怕是沈峻之也不大喜欢这个辛氏吧? 当初,李氏费了多少工夫才得了沈峻之的青睐?而这个辛氏…… 沈玉阑朝辛氏一笑:“辛姨娘好。” 辛姨娘的面上早就已经通红一片,几乎都要滴出血来。声若问讷的应了一声后,又扭扭捏捏的跟沈玉阑行了个见面礼。 沈玉阑冷眼瞧着,便是知道这个辛氏怕是小门户里头的―― 一时之间,倒是忍不住有些同情这个辛氏了。怕走上这条路,也不是她自己的意愿吧?不过,若是没有这个好颜色,说不定饿死了也有可能的。 沈峻之看向郭氏:“就由你来安排吧。” 郭氏僵硬的点点头:“老爷放心。” 沈峻之便是没有多少留恋的起身:“我去瞧瞧竞哥儿。” 沈玉阑也是顺理成章的起了身来:“那我也就出发了。” 沈峻之和沈玉阑便是一前一后的出了郭氏的院子。沈峻之迟疑了一回,忽然站住了脚:“那个辛氏……” 刚开了个头,却是又说不下去,最后沈峻之一甩头,还岔开了话题:“也别在山上住太长时间了,虽然清净,可是也太过死寂了。年纪轻轻的,还是要有些朝气才行。” 沈玉阑知道沈峻之怕是为辛氏的事情觉得尴尬,所以也不提那茬,只笑道:“也就住个两三日就回来了。哪里能真住得久了?师傅已经跟我说了,等我回来,就可以带着我开始给人看诊。” 沈峻之闻言也是露出了一丝笑意,似乎被沈玉阑的情绪感染。不过很快又叹了一口气,隐晦道;“好是好。可是到底那些地方都不是什么干净舒适的,你又何必去受那个罪?” ------------ 第一百零二章 提醒 沈玉阑看着沈峻之那副样子,微微挑眉:“爹是觉得有失身份,丢脸?” 沈峻之微微摇头:“其实也没什么。这是好事。做大夫的,其实都是大善的。只是,我不希望你走这条路罢了。男人走着都辛苦,更遑论是女人?”顿了顿又他又叹了一口气:“我更怕你为了这个,耽误了人生大事儿。” 毕竟,真正的贵族,其实都是瞧不上这些的。他是真的不希望,沈玉阑因为这个,而被人嫌弃。 沈玉阑却是笑容不改:“爹这话说得――其实要我说,真介意的,我也不稀罕。一个大夫,一辈子该救多少人命?对百姓来说,是多重要的存在?连大夫都瞧不上,我还真不知道还有什么是值得人瞧得上的。” 沈峻之瞧着沈玉阑这样,微微叹了一口气,张了张嘴,到底是什么也没说出口。 沈玉阑见他不再说话,便是低下头去,十分隐晦的提了一句:“李姨娘那边,爹也该多去走动走动。李姨娘刚生产完,您也该多关心关心她。竞哥儿也在那边。至于辛姨娘……也该和李姨娘说一声。毕竟李姨娘管着家不是?” 说完这话,也不给沈峻之时间反应,便是笑:“时辰不早了,我也该出发了。”说完就忙抽身走了。 沈峻之怔怔的看着沈玉阑的北影,微微勾了勾唇角,随后又叹了一口气,摇摇头,转身朝着李氏那边去了。 …… 李氏虽然在月子里,可是消息却也是十分灵通的――所以在沈峻之过去之前,李氏倒是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 李氏气得不轻――恨恨的骂了一句:“郭氏怎么那么蠢。” 路嬷嬷也是觉得郭氏有些愚蠢,不过却是不好同李氏一起抱怨,所以只是劝道:“姨娘快别这样生气了。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得。” 顿了顿又冷笑:“听说那个辛氏颜色虽好,可是却也着实不是什么上得了台面的。不过是小门户里出来的。能翻得起来什么浪?” 李氏咬牙,“罢了,事到如今也是事成定局,替我送点东西过去恭贺一下那位辛氏好了。”顿了顿又冷笑:“记住,务必让太太知道,我们对这位新来的,可是没有半点在乎的。” 正说着话,就听见外头丫头的禀报声:“老爷过来了。” 李氏忙住了口,然后收敛了面上的神色,故作无事的继续靠在软枕上喝起自己的鸡汤来。 沈峻之进来,便是瞧见了这么一幕。 李氏抬起头来,朝着沈峻之一笑,自然而然的问道:“老爷怎么这个时候得空过来了?” 沈峻之在床边坐下,笑着答道:“想过来瞧瞧你和竞哥儿如何了。昨儿那些东西你瞧了,可高兴?” 说起赏赐,李氏自然也是十分高兴,笑盈盈道:“这也是圣上对老爷的器重。不过,竞哥儿小小年纪就得了这样的殊荣,也着实是让人大吃一惊。但愿他沾了沾这贵气,能平安长大,将来的路也平顺些才好。” 沈峻之就笑:“自然是如此。我定会好好培养竞哥儿的,将来他是要继承我的衣钵的,自然不能太差不是?” 李氏笑容更胜了几分,温婉的眉目看上去更让人觉得舒服。 沈峻之心中一动,伸手握住李氏的手,轻叹道:“我知道这事儿委屈了你。只是……” 李氏却是用另一只手捂住了沈峻之的嘴巴:“老爷别说这样的话。老爷的心思我是明白的,那是为了竞哥儿好。只要竞哥儿好好的,我不算什么。” 只是,纵然嘴上说得好,可是心里,李氏却是怨恨的想――既然知道委屈了我,却依旧这样做了,如今又有什么样的立场说这些话? 沈峻之轻轻呼出一口气,李氏面色通红的低下头去,露出几分羞涩来。 沈峻之瞧着,不知道怎么的想起辛氏来――同样是羞涩的样子,李氏这样的,他更喜欢些。辛氏虽然更年轻,容貌更动人,可是到底太小家子气了。 “昨儿我喝醉了。太太将我扶过去歇着了。她那有个丫头叫辛娘的,我一时酒后糊涂,就――那辛娘也是个清白人家的女儿,太太的意思是,收了做姨娘。我只说做个通房就是了。”沈峻之说着,顿了顿又道:“我想着,以后咱们家也就这么多人,尽够了。人多了也不好。” 李氏却是仿佛不大在意,看了沈峻之一眼,低下头去柔顺道:“本来那会子怀孕的时候,我就寻思着是不是该重新给老爷安排个人伺候,可是到底还是我的私心占了上风。越性了一回。如今……我又坐月子,老爷收个人也没什么的。” 李氏如此大度,却又如此的道出她自己的小小心思,顿时让沈峻之心头痒痒的,几乎忍不住的将李氏揽入怀中:“是我的不是。让你难受了。” 李氏微微挣扎了一下,见没挣扎开,这才索性静静的伏在沈峻之的怀里不动了。 这头李氏尽得了沈峻之的欢喜,那头辛氏,却是诚惶诚恐的在听郭氏的训斥―― 郭氏心里窝着一团邪火,见了辛氏那缩手缩脚的样子,顿时就越发的火了起来,完全控制不住脾气的重重出声斥道:“你这个没用的东西!连个男人都伺候不好,我要你有什么用?我是怎么教你的?让你必须讨老爷的欢心,可是你怎么做的?!早知道我就不该买你来!” 辛氏不敢辩论什么,只满心苦涩的竭力忍耐自己的委屈,眼泪也不敢落下来,就那么在眼眶里打转。 可是这幅样子,落在郭氏的眼里,却只是让郭氏更加的不痛快而已―― 郭氏暴躁的抓起一个茶杯就重重的砸在辛氏脚下,拔高了声音斥道:“哭,哭,哭!就知道哭!你在我跟前哭有什么用?有本事去老爷跟前哭去啊!你这样哭,难道就能让老爷喜欢你?难道就让能让老爷不再厌弃你?你没看见老爷看你的时候是什么表情?枉费我花了这么一番心思给你机会!你就这么没用!” 辛氏越发的低头不敢言,眼泪更是克制不住的扑簌簌往下下落。茶杯在她脚边上碎裂开,她却是连躲都不敢躲一下。 最后还是双佩上来劝道:“太太也别恼,这才是刚开头呢。您这样生气,气坏了身子也是不合算。老爷好歹也是给了辛姨娘脸面不是?以后慢慢的,自然也就会喜欢上了。” 郭氏的面色却更是像要吃人了一般:“喜欢?!哼,但愿如此!” 双佩讪讪的退开,也不敢再劝了――心里却是隐约猜到了郭氏到底为什么生气:不是因为辛氏没讨了沈峻之的欢心。而是因为……到底沈峻之昨晚还是占了辛氏的身子。 昨儿夜里,沈峻之是歇在耳房的。 而郭氏的屋子里,灯却是亮了一夜。 一大早起来,沈峻之面色阴沉的质问郭氏到底要干什么,郭氏就已经是老大的不痛快了。如今…… 辛氏不过是出气筒,遭了无妄之灾罢了。 一时间,双佩无比的庆幸起来,觉得幸而自己的盼望是没有成真的。不然这会子,怕是她比起辛氏还不如呢!要知道,用惯了的丫头,打起来也是更加顺手的! 不过,郭氏骂了一通之后,到底也没将辛氏如何,还是给辛氏拨了一个小院子,让辛氏搬过去了。不过,给辛氏的人,却都是她亲自挑选的。 郭氏是打算,要将辛氏牢牢的掌控在手心里的。 不过辛氏也的确是个老实的,被郭氏这么骂着玩儿,最后也不过是自己偷偷藏起来哭了一场了事。 而这些,沈玉阑却是半点都不知道的――其实就算知道了,她也不会理会半点。 此时的沈玉阑,正和金荷说说笑笑的坐在马车上,往寺庙行去。 沈玉阑一大早起来的时候,见了金荷就发现金荷的不对劲――双眼是红肿的,人也恹恹的没精神。像是狠狠的哭过。 不过她也不敢直接问,怕触动了金荷敏感的心思。 事实上,这两年的金荷,越发的敏感了。更甚至有时候都是瑟缩自卑的。总是怕别人瞧不起她,心里极为在意和敏感别人的看法。 对此,沈玉阑劝说了很多回,也是没有半点效果――为了让金荷自信些,她每年都直接是将赚来的,属于她的那一部分银子直接存在金荷名下,然后将银票给金荷拿去收藏起来。 她想着,女人么,都是有了丰厚的私房钱之后,就觉得有底气了。所以也希望金荷如此。 可是,这样做的效果却是不甚明显――反正她是半点效果也没看出来的。 所以,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金荷朝着岔路上走去,却又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干着急。 就好比今日一般――明明心中急得要死,却还是不敢乱问一个字。只能旁敲侧击 ------------ 第一百零三章 金荷的不安 金荷却是不肯说,但凡是沈玉阑问起来,立刻就找话题岔开来。 沈玉阑见状,也只得按捺住心头的担忧,说些轻快的事情来让她高兴。 不过,等到了寺庙的时候,到底还是趁着金荷离开的功夫偷偷问了藏雪:“表小姐怎么了?” 藏雪也不隐瞒,只低声的回了:“大约是昨儿常三太太的话让表小姐难受得狠了。表小姐昨夜里偷偷哭了一夜。还问我们,是不是不管她怎么努力,看着就还是乡下来的丫头,只配做丫头,怎么也不像是主子?” 沈玉阑拢起眉头:“那你们怎么回的?”这样问,不管说什么,怕是是金荷都不会满意吧? 藏雪也是一脸为难:“我说是常三太太的错,可是表小姐并不相信。反正表小姐就是觉得是她自己的问题。” 沈玉阑一时也是颇为头疼――这个事情,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直截了当的说?看金荷那样子,也就知道怕是真的一说,反而是适得其反。可旁敲侧击的说……又怕她不会理会。 “在学院的时候,表小姐……也受了不少排挤。”藏雪又言道,飞快道:“和表小姐来往的,要么是家境不大好的,要么就是庶出的。那些正经的嫡出小姐们,一个个都是眼高于顶的。还有几个……我瞧着,倒像是冲着表小姐出手大方来的。不过表小姐似乎自己没觉察,倒是很喜欢和他们呆在一处。” 沈玉阑点点头,也怕金荷回来听见,也就没有再多问,只低声吩咐:“晚间你寻个机会来我屋子里一趟,我有事儿问你。” 藏雪点点头。 沈玉阑便是收敛了情绪,当做是什么都没发生一般,仍是该做什么做什么。 而金荷,许是换了环境,心情倒是渐渐的好转了起来了。 沈玉阑如今和齐宇舟倒是也有几分熟悉了,经过上次的帕子事件后,她也不再那样觉得齐宇舟太过顽戾,转而真心和他交起朋友来。 不过倒也是真的――齐宇舟也不是真的坏,面对其他的人的时候,虽然性子有些别扭之外,总体来说却也是好的。许是从小在寺庙里长大的缘故,他的心性倒是很好。经常将自己吃不了用不了的东西分给山下的穷苦人家。 而且,他的性格十分坚定,认准的事情,便是全力以赴的都要做到――可大约也正是这样,他对光武侯府,对光武侯夫人的怨恨,始终都是没办法消退。一直耿耿于怀。 沈玉阑倒是越发的怜惜他起来――说到底,都不是他的错。 趁着午饭后的时间,沈玉阑就溜达去了齐宇舟的院子,带着她准备的素点心――这是他喜欢的。所以每次沈玉阑过来,都是必给他带的。 齐宇舟穿了一身灰色的僧袍,正在廊下坐禅,微微闭着眼睛,一脸沉静――这是他的师傅说他戾气太重,所以布置下的每日修行课业。 齐宇舟长得很好――大约是承袭了父母优点的缘故,纵然是一袭僧袍也是遮掩不住的俊美英朗。他长得极高,沈玉阑至今也不过是齐他肩膀罢了。 廊下长着一棵老松,枝叶茂盛的遮去了投射过来的太阳,只余下星星点点的光斑落下去。也不灼人。 那些光斑有几块落在齐宇舟的面上身上,倒像是洒落的金子。 齐宇舟的面色太过沉静,仿佛已经不为外世所惊扰,那副样子,让沈玉阑一时间恍惚的想起大雄宝殿里端坐高大的佛主像来。 更是不由自主的住了脚步,停在院子门口静静的看齐宇舟打坐。唯恐惊动了一幕静谧之景。 然而齐宇舟却是早已经听见脚步声,见脚步声听在门口不再往前,便是睁开了眼睛。 结果,就看见了沈玉阑静静伫立在门口。那一身豆青的的衣裙,在灼灼夏日里,已然成了一抹清凉,悄无声息的就让人驱散了烦躁,心中蓦然一片安宁。 见齐宇舟睁开眼睛,沈玉阑便是不好意思的笑了:“打扰你了吧?” 齐宇舟微微眯了眯双眼,只觉得沈玉阑的笑容比满院子的阳光更绚丽耀眼,不过唇角却是不自觉的就翘了起来:“你来了。” 经过了变声期之后,齐宇舟的声音有了一丝低沉,听上去有一种不符年龄的威严成熟。 沈玉阑也就不扭捏,提着食盒走了过去,因在寺庙里,所以她也如同在家中一般随意,只带了藿香在身边。藿香还提着一个更大的食盒,里头是些果子,密露之类的。也是给齐宇舟的。 齐宇舟起身,自然而然的伸手接过了沈玉阑手里的食盒,笑得眼睛微弯:“又带了不少。这次都有些什么馅的?” “点了红点儿的,是鲜花什锦的,黄点的,是花生芝麻松子的,还有黑点的,是豆沙的,还有咸的――是咸蛋馅儿的。还有南瓜蜜枣的,还有桂花馅的,还有陈皮的。”沈玉阑笑着一一说了,又道:“你看看喜欢哪一种,我下回来再给你多带些。” “现在天热,也放不住,带那么多干嘛呢。”齐宇舟也笑,“提来提去的你难道不累啊?” 沈玉阑就笑出声来:“横竖也不用我提。一路放在马车上,我就只从我院子那儿带过来罢了。多远几步路?”因为时常上山来,沈玉阑也就在庙里请住持留了一个小院儿。虽说只巴掌大个院子,也就三间正房两间耳房,可是却是精致宁静的。没事儿的时候来小住几日很好。 齐宇舟也笑了,将沈玉阑让进屋子里。转身去取了一个巴掌大的盒子,放在沈玉阑面前,抿唇浅笑:“听说你学业大成,已经能跟着你师傅去看诊了?这是贺礼。” 沈玉阑讶然的看他:“你怎么知道的?” 齐宇舟微微垂下眼皮,笑得有些狡黠:“想知道自然就能知道。你看看东西喜欢不喜欢。” 沈玉阑便是也不追问了――光武侯夫人手眼通天,这事儿她也没刻意瞒着谁,知道了也不奇怪。 打开盒子的时候,沈玉阑便是不禁吃了一惊――里面居然是一颗琥珀。更难得的是,琥珀里头,有一朵完整的,极为纤细柔弱的花朵。琥珀并不算大,不过是比小拇指更大一点点罢了。可是难得的是澄净透亮,几乎没有杂质,里面的小花儿清晰可辨。 这样一颗琥珀,比起任何同等级的宝石更为贵重罕见。 沈玉阑下意识的就要推回去――这样贵重的东西,她实在是觉得不能收。 “你若是不收,那我便扔了它。”齐宇舟蓦然开了口,颇有些使性的别扭味道。 沈玉阑手上的动作就僵住了,微微拢起眉头来:“你这是做什么。又使性子干什么。这东西太贵重了,你真舍得扔?” “有什么可贵重的,不过是一块破石头罢了。”齐宇舟缓缓笑了,笑得一脸澄澈无辜:“横竖放在我这里也用不上,我也不想转送给别人,不如扔出去,看看它和谁有缘。” 沈玉阑被堵得无话可说――随后只得无奈一笑:“得了得了,我收下还不成?不过下回可别再送这样贵重的东西了,放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若是丢了,那我岂不是要心疼死?” “不如做个坠子,穿成项链挂在脖子上,既好看也不怕丢了。”齐宇舟慢悠悠的说着,说着又笑了:“它本也是佛家七宝,是有大灵性之物,我放在大雄宝殿上供奉过了,也可当个护身符戴着。” 沈玉阑绷不住脸,“扑哧”一声笑了,瞪了他一眼:“你既早就想好了,何不干脆就做成坠子再给我算了?” 齐宇舟眨了眨眼睛,缓缓道:“若是你不喜欢呢?你这性子和旁人不同,我可猜不准。” 沈玉阑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了,再度狠狠瞪了他一眼:“都说佛家宽容,你这嘴,可是比刀子还厉害。我怎么的就和旁人不同了?我又不是怪物,还和旁人不同呢!” 齐宇舟却是半点不在意,仍是老僧入定一般的从容淡然:“可不是不同?你自己想想,有几个千金小姐巴巴的跑去学女医的?又有几个还欢欢喜喜一心想要当个顶尖女医的?再则,又谁喜欢老往寺庙里跑,恨不得满世界都清净得不行的?你瞧瞧你,通身也没几样拿得出手的首饰,衣裳也是素淡的颜色,可不是和旁人不同?” 沈玉阑听得目瞪口呆,彻底的服了气:“好好好,你说得对,我是怪物行了吧?”说着又棱了他一眼,将那琥珀小心翼翼的捏起来看了看,又忍不住在赞叹一声:“好漂亮的颜色。”同体都是淡淡浅金黄。偏又像是琉璃一样清透。看上去,就像是一抹阳光般明亮。外边的轮廓想来是打磨过的,光滑润泽,看上去如同宝石一般。 “做个吊坠也不错。”沈玉阑几乎是爱不释手了。琥珀里头的花也不知道是什么花朵,竟是从未见过。虽然纤美,可是却又挺直舒展。 “听说城南有个工匠很厉害,你去找他做吧。链子可以用红珊瑚珠,米粒大小就成。”齐宇舟一本正经的提出建议。 沈玉阑知道他性子,当下笑了,忍不住打趣道:“怕是你早就让人去跟那师傅说了,连珊瑚珠也是送去了吧?” 齐宇舟微微透出尴尬的颜色,却是没有否认,反而别别扭扭道:“这样好的东西,我怕你找普通匠人,那不是糟蹋了么?” 沈玉阑怕他恼羞成怒,也不敢再继续打趣,反而一本正经的道谢:“谢谢你的贺礼,我很喜欢。” 齐宇舟别开脸,却又露出一抹笑意来。 ------------ 第一百零四章 归家 第二日一大早,刚做完早课,齐宇舟就过来寻沈玉阑:“后山的山溪旁边开了许多花,很漂亮,你去不去看?” 齐宇舟从小在寺庙长大,对整片山都是熟悉得不行,自从和沈玉阑熟悉之后,他倒是常常偷偷的带沈玉阑去山上闲逛,倒是也让沈玉阑见到了不少美景。 沈玉阑此时一听他这样说,顿时了然一笑,眨了眨眼睛表示自己要去,却是又压低声音飞快道:“什么时候去?” “现在去?这会也不热,中午咱们就不回来吃了。”齐宇舟扬了扬手里的小食盒,笑得一脸得意,跟个小狐狸似的。 沈玉阑也是偷偷笑起来,转身嘱咐了一身,仍是让藿香跟着。又问了金荷:“荷姐姐,你去不去?” 金荷看了一眼门外的齐宇舟,迟疑了片刻,到底还是摇摇头:“你们去吧。我不去了。怪累的。” 沈玉阑便是和齐宇舟偷偷去了。 山上树木多,不仅凉快,就是空气也比别处更清新些。深吸一口气,那股子清凉似乎都要透进骨子里。 沈玉阑本就不是什么娇弱得走三步就要歇一阵的女子,加上齐宇舟特意放慢了脚步,两人倒是也走得惬意。 反而藿香在后头跟得有些吃力――这还是齐宇舟将所有东西都他拿着的结果。 沈玉阑见藿香满头大汗的样子,便是忍不住笑:“藿香,你若是再这样下去,以后可是比我更像是娇小姐了。” 藿香擦了擦额上的汗,心头也是纳闷得很。再听了这样的打趣,越发的苦着脸:“大小姐您是吃了仙丹不成,怎么的比我体力还好呢?这让别人瞧见了,肯定还以为我是在偷懒呢。” 沈玉阑就笑:“你以为我每日跟着师傅,只是去学了医术啊?要知道,做大夫的自己都娇弱得不成样子,那成什么话?我们每日也有功课要做的。” 这也是沈玉阑觉得常家厉害的原因之――连这个都是面面俱到了,真真不愧是医学世家。 齐宇舟听了这话,也是笑着点头:“这话是实话。本来女子体力就弱,若再如同闺阁里一样,那给人看病的时候,自己反倒是撑不住了。” 沈玉阑也是点头。 等到走到了齐宇舟说的地方,沈玉阑是真的眼前一亮――这片地方极为开阔,又向阳,长了一大片的浅草,如今草地里盛开着密密麻麻的野花――虽然都不是什么国色天香,可是这么一大片,却是让人看得挪不开眼睛。 那种蓬发的活力恣意,真真是让人心胸都爽朗起来。 再加上一条清亮的山溪从草地里横穿而过,淙淙潺潺,奔流不止。 沈玉阑小心翼翼的在一块石头上坐下,唯恐压坏了那些盛开的花朵,那副小心翼翼的样子,顿时让齐宇舟嗤笑一声:“你这样小心翼翼的做什么?” 一面说着话,一面随性的就坐了下去,也不在意会不会弄脏了衣服。“野草野花的生命力,岂是那些养在庭院里精心呵护的花草能比的?纵然现在压倒了,明儿早上也是半点瞧不出来的。” 沈玉阑却仍是舍不得―― 齐宇舟也不再说话,二人静静的看了一会儿景色,听鸟叫虫鸣,只觉得悠然自在,身心俱是放松下来。 “我娘说,要接我回去住了。”也不知过了多久,齐宇舟忽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冷不丁听见这么一句话,沈玉阑倒是有些回过神来,愣了愣神才反应过来齐宇舟说的回去住,到底是回去哪里住。 等到反应过来,便是忍不住蹙眉:“不大妥当吧?你能住得习惯么?”齐宇舟如今都是十六七了,从未在光武侯府里住过一天,就算回去了,怕是会觉得处处都不自在吧? 别的不说,肯定是没有归属感的――一个从未住过的地方,谁也不可能当那儿是自己家。 齐宇舟摇了摇头:“我不想回去。” 沈玉阑想――换成是自己,自己必然也是不想去的。就算是当初,但凡有别的选择,或许她也不会去沈府的。那种硬生生的插进去的滋味,可不好受。那时候,沈家的上下,除了沈峻之之外,看她的眼神,都像是看一个外来的陌生人。 而齐宇舟……沈玉阑看了齐宇舟一眼,心头微叹一声:齐宇舟的自尊心很强,又很敏感,性格还别扭,怕是根本受不了那样的目光。 “可是,怕这事儿不是你能做决定的吧。”虽然不想说,可是沈玉阑到底还是点出了这个残酷的现实――“就算你不想回去,可是怕也是不会让你做主的。” 齐宇舟没说话,只是轻轻的“嗯”了一声。 沈玉阑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得也沉默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齐宇舟忽然随性的往地上仰倒一躺,双手垫在脑后做了枕头,微微眯着眼睛穿过树梢往天上看去:“我对那个地方,一点也不了解。甚至我连家里到底有什么人,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有爹娘,有个哥哥,还有个妹妹。其他的,就再也不知道了。我从没想过,他们有一天,还会接我回去。” “其实你娘很疼你。”沈玉阑缓了缓,然后轻声的说道。低头去看齐宇舟,却是正好看见了齐宇舟唇角那一抹讥讽。微微犹豫了片刻之后,她忽然就下定了决心:“其实,你娘曾经和我做过一笔交易。” 齐宇舟的身子一下就绷紧了,眼睛也倏地睁开,定定的看向沈玉阑。方才的放松,此时已经全然不见了。 甚至于,齐宇舟的目光还有些凌厉冰冷,透着一股不可置信和受伤。 接着就听见齐宇舟冷冷的问道:“什么交易?” 沈玉阑便是将光武侯夫人如何找到自己,如何做了一笔交易,又如何给齐宇舟分红,这些细节都一一的说了。最后,她低声将当时她问起光武侯夫人为何这样做的缘由时,光武侯夫人说的那番话,原原本本的复述了一遍。 “你娘是真的心疼你的。虽然当年她一时的选择对你不公平,可是不管怎么说,她对你是满心疼爱的。为了你,她做了不少的事情。你纵然不感激,却也别太怨恨他了。其实你想想,这个世上有多少人一生下来就被遗弃?有多少人甚至终其一生,连自己父母是谁都不知道。还有多少人,一出生连看一眼这个世界的机会都没有就离开了?你还活着,而且还活得很好,这已经是最大的幸福了。不是么?一味的怨恨,又有什么用呢?不过是让你们都痛苦罢了。” 沈玉阑是真的希望,齐宇舟能放下心里对光武侯夫人的怨恨,好好的开开心心的生活。 “你得了她的好处,自然是为她说好话。”齐宇舟冷哼一声,微微眯着眼睛,目光凌厉而冷漠:“既然她选择了将我丢在这山上,我宁愿她就不要再来找我,不要让我知道我的父母是谁。不知道,我自然无从怨起无从恨起!又或者,宁愿她不要将我生下来才好!她生下我来,难道就是为了让我感受这些丑陋,感受那些痛苦的?” 齐宇舟的态度是偏激而执拗的。眼底是满满的怨恨的。 沈玉阑从没见过齐宇舟这幅样子,一时之间倒是愣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半晌,才蹙眉低声的反问;“难道,你活着,就没有感受过快乐吗?你的师傅,师伯,主持,还有你的那些师兄弟,他们对你的好,难道你都忘了么?并不是人人都对你不好,不是么?你觉得光武侯夫人对你不公平,可是对她而言,难道又公平了?她也有她的难处――” “她有难处?难道她有难处就应该这样对我不成?”齐宇舟冷笑一声,霍然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沈玉阑:“你也不必为她辩解了。你和她根本就是一伙的不是么?你接近我,怕也是因为和她有约定吧?我只当你是个好的,却没想到――” 齐宇舟的面上,除了冷笑之外,就是鄙夷。若说还有什么――那就是眼底深处隐藏着的,受伤的狼一样锐利的东西。 沈玉阑被齐宇舟这样判定的话语弄得悚然一惊,然后心底就还是满满的懊悔――或许她错了,她又做错了。她就不该在这个时候,将这个事情说出来!她以为她和齐宇舟之间的朋友之情已经很深,齐宇舟必然会明白她的心意,可是…… 她忽略了齐宇舟的敏感!忽略了齐宇舟心里的多疑和偏执! 而现在,齐宇舟显然是已经钻了牛角尖了! 沈玉阑心中大急,伸手就去拉齐宇舟的胳膊,急急忙忙的辩解:“不,我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说――我――” “不必再说了。”齐宇舟却是退开一步,面色冷冷,仿佛看陌生人一般的看着她。“你骗了我一次还不够,还想再骗一次不成?” 沈玉阑又是一怔――心里大急的同时,更是也有些委屈:难道她表现出来的东西,还不够让齐宇舟感受她的真心?他怎么能这样想?! 不过现在她却是只想和齐宇舟把话说清楚――至少是不能再这样误会她! 可是,齐宇舟却是不肯给她这个机会,冷冷的丢下一句:“她的钱我不稀罕,我也不会要你赚的钱。以后……”说到这里顿了顿,到底还是咬牙完了:“咱们只当不认识。” 说完这句话,齐宇舟直接转身就走,接着一跃而过山溪,加快了脚步几乎是呼吸的功夫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 从今天开始,每天双更哟~求支持~ ------------ 第一百零五章 懊恼和决绝 沈玉阑自然不可能在这片山林里追上齐宇舟。不仅追不上,还险些弄得自己都迷了路。 “算了大小姐,咱们还是先回去吧。齐少爷总会回寺庙的,咱们就去寺庙里等着?”藿香见沈玉阑一脸懊恼和急切,似乎还想继续找,吓得忙出声劝道。 沈玉阑此时也已经是筋疲力尽,只得点点头,“也只好这样了。” 之所以想要在这个时候找到齐宇舟,是因为她了解他的个性――知道若是越是不立刻解释清楚,只怕这个事儿就说不出清楚了。齐宇舟实在不是一个能自己想明白的人,相反的,他的偏执和敏感多疑,以及遇事总是会直接想到最坏结果的个性,都只会让事情一发不可收拾。 她怕,等到回去寺庙里她再去解释,齐宇舟就无论如何也是不会相信她了! 沈玉阑心头说不出的懊恼和憋闷――早知道这样,她就不该说出这件事儿来!或者一开始的时候,就该立刻将这件事情说出来!反正,不管怎么样,她今儿说出这个事情,都是一个错误的选择! 说来说去,还是她高估了齐宇舟和她之间的情谊!即便是这样熟悉了,齐宇舟仍是没能因为这份情谊,而变得对她毫无保留的信任! 其实,也不怪齐宇舟。齐宇舟本来性子就是那样的。怪她自己,怪她自己太自信,太想当然,太理所当然,太自以为是。结果…… 沈玉阑几乎是一路狂奔的回了寺庙里。然后直接去寻齐宇舟――她并不想失去齐宇舟这个朋友!更不想要在齐宇舟心里留下那样一个印象! 然而……齐宇舟却是不见踪迹。也不知道是还没回来,还是故意避而不见。 沈玉阑心灰意冷,却又不肯放弃,执意的守在齐宇舟的院子门口,只盼着齐宇舟一回来就能看见他,然后将事情说清楚。 藿香自然是觉得不妥当,自己劝了一回没什么效果之后,就忙去将金荷搬过来了。 金荷一把扯住失魂落魄的沈玉阑,厉声斥道:“玉阑,你这是做什么?成何体统?你也不想想,若是你这幅样子被人瞧见了,该怎么想?好歹你也是将军府的大小姐!” 沈玉阑伏在金荷的肩膀上,心头一阵难受,又担心齐宇舟会不会做出什么偏激的事情,加上又觉得自己也挺委屈,不禁呜呜的哭起来,一面哭一面自责:“荷姐姐,我又做错事情了!你说我怎么就这么笨呢。我怎么就没将话说清楚呢!我现在该怎么办?他肯定都要恨死我了。” 金荷也被吓得够呛,忙伸手拍着沈玉阑的后背,柔声安抚:“好了好了,不过是小孩子闹脾气,哪里会有这么严重?你纵然惹了他生气,兴许他在外头转悠几圈,冷静下来了,仔细想想之后,就自己明白了呢?” 此时沈玉阑已经完全的失去了冷静和主意,听见金荷这样说,倒是觉得像是快要溺死的时候抓住了一跟稻草,情不自禁的急忙抓住。她希望金荷说的事情能成真―― 但愿齐宇舟能够想明白! 抱着这样的心思,沈玉阑被金荷半拖半劝的带了回去。不过仍是不放心,留了藿香在原地等着。想着等齐宇舟一回来,她就好立刻过来解释。 然而…… 一直到晚上,齐宇舟却仍是没回来。 沈玉阑心中担忧,怕齐宇舟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也不敢再等着了,忙去找了主持说了这个事儿。 主持却是一脸讶然:“今天他已经是回了他家,难道小姐竟是不知?” 沈玉阑一怔,一股怅然从心底冒出来,勉强笑了笑,又不死心的问道:“那他可有留下什么话要转告的?” 主持摇摇头:“并无。” 沈玉阑只觉得心乱如麻,勉强笑了笑,道了谢之后便是失魂落魄的退了出来。出来后怔怔的站在原地,好半晌都是没从那巨大的震惊里走出来――她怎么也没想到,齐宇舟居然会回了光武侯府。 是为了避开她?还是要回去找光武侯夫人对质? 不管是哪一种,事情都陷入了极其糟糕的地步。他回了光武侯府,那么以后他们怕是没有什么见面的机会了――只要他一心躲着,就是她追上门去,也是没有半点的效果。 而光武侯夫人,怕是也会觉得她不遵守约定吧――不过,她也的确是没有遵守那个约定,这才造成了这样的局面。 一时间沈玉阑只觉得心头五味陈杂,说不出的难受和懊恼。 可是世上没有后悔药,事情已然发生,到了这一步,后悔也是没有半点作用了。 怔怔的站了一回,沈玉阑便是安安静静的回了自己的院子。也不再烦躁不安,也不再揪心什么。只坦然的等着结果――横竖,该来的总会来。 只是夜里却是不知怎么的就梦见了常俞。梦见常俞带着他去看灯会,笑着跟她说:“你这丫头,总是毛躁得很。不过没关系,人都会犯错,不要太责怪自己了。你的心是好的,就行了。” 早上醒来,沈玉阑又怔怔的想了一阵子,便是做出一个决定来――“收拾行礼,咱们回城吧。另外,准备纸笔,我写封信。” 待到写完信,沈玉阑便是马不停蹄的回了城。只是进了城,却也不直接回去沈家,反而去了光武侯夫人的铺子,将她和光武侯夫人之间的信物一亮,表明了自己的想法:“不知夫人有没有空见我一见?” 传递了这句话之后,她这才又回了沈家。恰巧门房上就有一封信:“大小姐,这是您的信件。” 沈玉阑心中顿时一喜――只有常俞会给她写信的。 当下拿了信回了院子,便是迫不及待的将信拆开了。拆开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最后看见信尾上写着“归期已定,七月中旬归家。” 顿时,沈玉阑便是欣喜若狂起来,当场就笑出了声来,欢欢喜喜的拿给金荷看:“荷姐姐,常俞要回来了!”眼下已经是六月初,也就是说,再有一个半月,就能见到常俞了! 这怎么能让她不欢喜?自然是让她欢喜得无以伦比了。一时之间,甚至连齐宇舟这事儿闹出的郁闷之情都是一扫而空了。 金荷瞧着沈玉阑欢喜的样子,忍不住点了点她额头:“你啊。又哭又笑,岂不是成了小猫撒尿了?真是的,昨儿还难过得跟什么似的。今儿倒是又欢喜得跟什么似的。难为你怎么受得了的?” 沈玉阑也是不好意思,挽着金荷的手笑着撒娇:“荷姐姐怎么能笑话我?” 金荷失笑:“怎么的我就不能笑话你了?还有,你如今可是比我更高些了,还缠着我撒娇,也不害臊!” 沈玉阑“嘿嘿”笑了几声,却仍是不肯松开手,继续撒娇卖痴:“别人笑话我我管不着,可是反正荷姐姐你就是不许笑话我!” 金荷被她磨得没法,只得连连应了。 沈玉阑这才松开手来。接下来一整日,倒是心情都很不错。直到傍晚的时候得了光武侯夫人的消息――光武侯夫人说的,这段时间怕都是抽不开身了。 沈玉阑第一个反应就是――光武侯夫人怕是恼了自己罢?不然,怎么会不肯见她? 一时之间,心里顿时又复杂起来――可是光武侯夫人不见她,她也没有办法。她总不可能去光武侯府上直接去找人吧?那样的话,别说是沈玉阑一个小姑娘,估计就是郭氏拿了将军夫人的名帖去,光武侯夫人也不一定会见的―― 只要光武侯夫人铁了心不见她,她怎么样没用――她也不可能将这件事情闹大了,让别人知道了。 所以,她哪怕是心里再怎么着急,却也只能耐心的等着。 而那封在寺庙里写好的,准备给齐宇舟的信件,也是一直没有机会给出去。 而这一等,直接就足足的等了十几日,才得了消息,说是光武侯夫人终于有空了。约了沈玉阑明日见一面。 沈玉阑倒是极为高兴的,同时更是紧张无比――虽然那会子就做了决定,也想好了怎么说。可是这会子过去了这么久,再加上临阵时候的那种紧张感,倒是也让她有点儿打退堂鼓了。 不过沈玉阑也明白,事情总是要解决的,总不能一直这样拖下去。于是便是按捺住那股不安和紧张,耐心的准备好了明日见面的一切事宜。 结果第二日见了光武侯夫人,沈玉阑顿时惊了一跳――距离上一次见到光武侯夫人的时候,几乎都是判若两人了!不仅瘦了,憔悴了,整个人都是疲惫不堪的。像是背负了什么不能承受的东西,人都老了许多。 那时候光武侯夫人面若圆月,看上去自带几分威严。而现在,双颊凹陷下去,眼角的鱼尾纹前所未有的明显,就是眼睛里,也是透出了前所未有的疲惫。 “夫人……”沈玉阑不安的起身,朝着光武侯夫人行礼请安。心里忍不住的想――是不是因为齐宇舟?若真是这样,那么罪魁祸首还是因为她吧? 那么现在,光武侯夫人对她,怕是都要恨死了吧? 沈玉阑低下头,有些不敢和光武侯夫人对视。 光武侯夫人应了一声,却是和从前一样对她和蔼,笑了笑道:“坐吧。家里这段时间实在是抽不开身,这才拖到了现在。没什么急事儿吧?” 沈玉阑坐下,摇摇头,有些心虚:“没什么急事儿。只是有事情想和您说罢了。” ------------ 第一百零六章 坦白从宽 光武侯夫人几乎是强打着精神露出笑容来,微微笑着问:“什么事儿?” 沈玉阑垂下头,迟疑了一下;“听说齐宇舟回了侯府?” 提起齐宇舟,光武侯夫人的笑容一下子就垮掉了,似乎连头也疼了起来:“是啊,连你都知道了。前些日子回来的。” “那他……”沈玉阑开口问了问,却是又觉得说不下去,声音自动就小了下去。 “原本府里就想着,他年纪也不小了。差不多该议亲了。本就是要接他回来了。原本那会我去和他说,他还不愿意。我还琢磨着该怎么劝他。所以他突然回府的时候,我还很是欢喜了一回。”说到这儿,光武侯夫人便是苦笑了一回,“是我忽略了,他那性子。最是忍耐不得的,府里又是那么一个光景,结果……” 不必光武侯夫人细说什么,沈玉阑就已经是猜到了那到底是个什么情景。不必说,那自然是人仰马翻的。不过,就是不知道,他吃亏没有? 想到这个,沈玉阑倒是对齐宇舟担心起来了。当下便是问道:“那府里的长辈,怕是很生气吧?齐宇舟他……没吃亏吧?” 光武侯夫人倒是没想到沈玉阑会对齐宇舟如此关心,忍不住多看一眼沈玉阑后,这才苦笑着回道:“别说了,府里老太太都被气病了。他还打了老太太最疼爱的孙子,就是侯爷也管不住他――他的身手好着呢。府里的护院都制不住他。” 沈玉阑不禁看向光武侯夫人――这话听着像是抱怨,可是她怎么却是听出了一种自豪的味道?还有就是狠狠出了一口气的痛快?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听见齐宇舟没吃亏。她顿时就放心下来――其实的确也是,齐宇舟那性子,还真不是个会忍耐吃亏的性子。 说起来,她就常俞和齐宇舟两个朋友。常俞总是忍耐温和,虽然看着冷漠些。而齐宇舟――则是个别扭不肯忍耐的,而且铭感多疑。倒是有些极端的意思了。 “那现在呢?还好么?”既然光武侯夫人腾出空来见她了,是不是就说明,事情已经开始好转了?而且……沈玉阑心道:看光武侯夫人这样子,倒像是不知道她已经告诉了齐宇舟那些事情一样? 难道……齐宇舟没和光武侯夫人对质?可是想想又觉得不应该――齐宇舟的性格,可不是那样的。 沈玉阑想着这些,倒是点儿糊涂了。 光武侯夫人叹了一口气,揉了揉太阳穴,面上的苦笑更加的明显:“闹成这样,万一让别人知道了,那以后咱们侯府就彻底成了笑柄了。而且,这样的情况下,原想着给他定亲的事儿,也只能搁置下来。最重要的是,我提起定亲这个,他自己也不肯。最后,他自己要求,要去军中历练。我们侯爷也被他闹怕了,立刻就应了。昨儿……他已经出发去了边关了。” 光武侯夫人说这话的时候,透着一股浓浓的担忧味。 沈玉阑却是被光武侯夫人透出的这个信息给惊住了――“什么?齐宇舟去了边关?怎么会这样?” 沈玉阑紧张的反问,倒是绕过光武侯夫人也是一愣,随后光武侯夫人叹了一口气:“可不是?我也觉得快,可是那孩子却是很乐意似的,走的时候,倒是半点不留恋。” 沈玉阑的脑子里已经完成的成了一团乱麻――唯一一个一直重复想起的念头,就是关于那句齐宇舟自己很愿意去边关的话。 齐宇舟……是想要避开她?是不想再看见她?还是因为别的事儿呢? 不。齐宇舟肯定是因为她。沈玉阑几乎是肯定的想。如果不是想避开她,齐宇舟何必走得这样急?就算再怎么不想呆在侯府,也不必如此急切吧?这才几天功夫? 想到那日齐宇舟面色决绝的对她说的那句以后只当不认识的话,沈玉阑只觉得心里像是压上了一块大石头,几乎都要喘不过气来。 光武侯夫人看着沈玉阑呆愣愣的样子,只觉得很不对劲――只是她此时心中也是乱麻一般,倒是没往深处想。只当沈玉阑你和齐宇舟其实关系也不差,所以关心齐宇舟,这才很吃惊,便是叹了一声:“也是他走得匆忙,不然无论如何,也该给他好好践行。” 沈玉阑勉强笑了笑,心道:就算践行,齐宇舟也绝对是不想看见她的。 沈玉阑难过了一阵,想到今日见光武侯夫人的目的,便是正了正颜色:“其实今儿来,我是有事情想和夫人说。” 光武侯夫人见状也是收敛了颜色,“那你说。” 沈玉阑低头原原本本的将事情都说了出来――自己如何想的,如何说的,都是一一的说了出来,告诉了光武侯夫人。 光武侯夫人的眉头自是越皱越紧。等到沈玉阑说完之后,神色已经是一片凝重。 沈玉阑说完,低下头去,只等着光武侯夫人的最终反应―― 然而光武侯夫人却只是皱眉不言,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 沈玉阑静静的等了一阵子,只觉得坐如针毡,犹如火烤一般的煎熬。最后到底是坐不住,也不敢抬头,就那么将早就准备好的匣子取出来,端端正正的放在光武侯夫人面前:“夫人,这事儿是我的错。是我违背了我们的约定,这是这三年以来,本就该分给夫人的那部分,以及最初夫人投入进来的本金。如今玉阑奉给夫人,也不敢求夫人原谅。” “既然是违背合约,那么自然是有违约金的。”光武侯夫人一挑眉,不咸不淡的吐出这么一句话来。 沈玉阑一怔――在光武侯夫人说这句话的时候,光武侯夫人完全已经恢复到了往日杀伐果决的样子。傲然自信,手握大权。轻飘飘一句话,却总能点在要害之处。 不过,光武侯夫人说的话,却是很对的―― 沈玉阑垂下眼睛,正色道:“是该有违约金不假,玉阑并不是占便宜之人。玉阑除了该得的,其余的都没多留一分。除了原本说好就该给夫人的,我又从我得的那些里面分出一半来,夫人觉得可否代表了我的诚意?” 光武侯夫人却只是看着沈玉阑,浅笑不语。从容镇定又耐心。 沈玉阑却是渐渐的有些不自在起来――若换成平日,她自然是没什么可心虚的。可是如今……是她错了,她自然是挺不起腰板来。 “其实,舟儿并没有跟我说起这个事情,你原本,也可以不必告诉我的。”光武侯夫人微笑着言道,眼底全是探究之色。 沈玉阑一怔,却也没有功夫去想为何齐宇舟没有说起这个事情,只朝着光武侯夫人道:“是,若是我瞒住了夫人,夫人或许也不会知道。可是我自己却是一直不安,兴许一辈子都会内疚。所以,夫人觉得可值得?” “你这么一说,兴许是会心安,可是钱却是没了。值得么?”光武侯夫人的语气仍是缓慢从容,倒是也不见气恼或是责怪的意思。 “千金散尽还复来。只要我人还在,那么总不会穷一辈子。可若是没了心安,这辈子都是个疙瘩。”沈玉阑坦然抬头,朝着光武侯夫人微微一笑:“换做是夫人,夫人觉得哪样更合算?” 光武侯夫人一愣,随后竟是抬手掩唇大笑出声:“好一句千金还复来!好一句人在!” 沈玉阑此时倒是坦然了许多――她也想明白了,她亏欠的是齐宇舟,可不是光武侯夫人。是,她是违约了不假,可是她也愿意为此付出相应的代价不是么?所以,她何须再亏心?真要弥补,也是对着齐宇舟! 良久,光武侯夫人笑毕,又悠然了叹了一声;“我最喜欢看你这幅自信满满的样子!本来你毁约了,我是不该再和合作,可是偏偏我又极喜欢你,你说这可怎么好?”顿了顿又是一笑:“而且,你年纪虽小,赚钱的眼光倒是不错。短短三年,能又这样的成就,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做到的。” “夫人盛赞了。”沈玉阑微微谦虚一下,却也不否认自己:“如果夫人再给我几年时间,想必我会做得更好。” 光武侯夫人含笑:“你这是在提醒我,若是就这么真的不继续和你合作,根本就我自己亏了。” 沈玉阑笑容更胜:“夫人若是这样想,我自然也不会否认。不过,夫人想必也是知道我的能耐的,只要给我一个机会,夫人必定会收获惊喜,不是么?” “所以,”光武侯夫人收敛了笑容,正了正颜色,然后u轻轻将盒子重新推回了沈玉阑面前:“这些你仍是拿回去吧。合约不变。这笔钱,我先预存在你那儿,倘或有一日,它会成为我们母子的救命钱也不一定呢。” 沈玉阑只觉得光武侯夫人这话里包含着太多的讯息,却是来不及细细思量就见光武侯夫人站了起来:“时辰不早了,我也该回府去了。若是有什么事儿,你自行决断即可,我全权交付于你。” ------------ 第一百零七章 亏欠 沈玉阑一愣,还来不及拒绝,光武侯夫人就已经大步离开了。 沈玉阑微微蹙了眉头,坐在远处呆了好一阵子,这才将匣子收好,缓缓的离开了。 其实,一开始来的时候,她是真的觉得,光武侯夫人应该是不会再和自己合作了。可是就在刚才听见光武侯夫人说那些话之后,她却是又改变了看法。 光武侯夫人……应该是舍不得她这份赚钱的能力了。或许光武侯夫人是不缺钱的,可是很明显的,她赚的那些钱,或许她根本就不能全权自己做主。所以,光武侯夫人应该是无法舍弃她这里这一份迅速翻倍的“私房钱”,可以全权自行安排的私房钱。 而且,光武侯夫人的怒气……似乎并不多。除了从一开始之外,她还真就没感受到过光武侯夫人的怒气。尤其是后头――更是半点也没有了。 所以,她干脆便是改变了策略――光武侯夫人舍不得这块肥肉,她同样是这样的心态。有道是背靠大树好乘凉。和光武侯夫人这样有实力的人做伙伴,其中的好处但凡是体验过的,都舍不得放弃。 不过,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如今沈玉阑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到底,齐宇舟是什么意思?这样匆匆的离开…… 上马车的时候,沈玉阑忽然触到了怀里另一样东西,顿时一拍自己的脑袋,暗骂一句:“笨蛋,怎么忘了这么重要的事儿?” 当下也不敢耽搁,忙将东西拿出来,交给小厮,让小厮去追光武侯夫人的马车。务必要将东西转交给光武侯夫人。 小厮见沈玉阑一脸焦急,也不敢耽搁,忙不迭的就去跑腿了。 沈玉阑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心里又道:但愿,齐宇舟能看见这封信吧。更但愿,看了这封信之后,齐宇舟能够将心里的疙瘩解开,明白她的心意才是。 如今,该做的都做了,沈玉阑心里微微好受了一些。只是那种亏欠的感觉和心里的疙瘩,却又更大了一些――齐宇舟这样雷霆迅速的离去,总让她觉得,那都是因为她的缘故。或许不全是因为她,也有光武侯府的缘故。可是,若是那日她不说那些话,齐宇舟就不会那样快的回了光武侯府不是么? 幸而如今边关还没有战事,想来也不至于太过危险,否则的话,沈玉阑只怕更加的觉得愧疚难受。 …… “喂,你站住。”沈玉阑正要收拾东西回家去,却冷不丁的听见了一声清脆的娇喝。抬起头来,却见一身红衣的秦玉娘俏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仰着下巴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 顿时,沈玉阑原本的好心情就减少了几分,却也不想闹起来让常敏为难,便是只淡淡的回了一句:“玉娘啊,什么事儿?快说吧。我赶着回家呢。” 秦玉娘听见沈玉阑委实不怎么客气的语气之后,面色顿时又黑了几分:“你以为我稀罕和你说话呢!若不是有要紧的事儿,我才不会来找你!” 沈玉阑淡淡的抬眸,最后将自己的东西都一一收拾在自己的诊箱里,这才慢吞吞的提醒了一句:“既然是要紧的事儿,那你还磨蹭什么?若你不说,那我就先走了。” 秦玉娘气得俏脸一阵发红,最后却又不肯落了下风,生生的将怒气忍住,仍是用方才那种不屑一顾的语气强势道:“我表哥要回来的事儿你知道了吧?我可告诉你,你不许再接近我表哥了!” 沈玉阑一顿,一改方才无视的态度,冷冷的盯住了秦玉娘,直将秦玉娘看得不自在了,这才微微一挑眉,轻声反问:“为何?” 秦玉娘只觉得沈玉阑的目光太过锐利,看得人心头不舒服,听见这声冷冷的反问后,那种不舒服的感觉顿时更加的明显起来。不过却又不肯输给沈玉阑,只强撑着气势蛮横道:“什么为什么?你怎么就这么不要脸呢?你一个姑娘家,和男子那么亲近算什么?” “你管不着。”沈玉阑轻飘飘的一句话就顶了回去。 秦玉娘却是险些没气疯了,娇媚的面上几乎笼罩着一层冰霜,俏脸更是红红白白跟开了染坊似的。秦玉娘最后却还是说不出别的,只一个劲儿骂道:“你不要脸!” 沈玉阑本就比秦玉娘更高挑几分,当下面色一寒凌厉的盯住了秦玉娘的眼睛,一字一顿:“我再说一遍,你管不着!” “你难道缺了男人会死?!”秦玉娘显然是气疯了,不仅不肯住口,反而变本加厉。 沈玉阑上前一步,身上的气势越发迫人:“秦玉娘,我忍你很久了。你若是还明白点事儿,就别来招惹我。我和常俞来往不来往,是你管不着的。另外……虽然这是常家,可是你想想自己姓什么。咱们都是在这儿学东西的,不是来斗气的。给师傅添了麻烦,你自己觉得好意思么?你还真以为你是三岁小孩子不成?大家都不会烦你?” 秦玉娘张着嘴,却是一句话也反驳不出,半晌只憋出一句话来:“你管不着!” 沈玉阑轻笑出声,后退一步,提起自己的诊箱就往外走,一面走一面道;“是啊,我管不着,也不打算管。只是你别影响了我就成。我奉劝你一句,若是真有那么清闲,干脆就去好好看看书,这样早日成了合格的女医,难道不好?” 话音没落,沈玉阑就感觉后脑勺一疼,伸手一摸,却是只摸到一把黑漆漆的墨汁,再看地上,一截碎裂的上好松烟墨已经碎裂成了几块。 想必,刚才秦玉娘就是用这个当武器从后面扔过来打了她? 沈玉阑回过头去,对上秦玉娘仍是强作傲然的面容,将手里的箱子往桌上一放,也不管自己身上狼狈的情景,阴沉沉的朝着秦玉娘走过去。 秦玉娘本还强撑着,可是看着沈玉阑没有停的意思,顿时心底也是慌了起来,忍不住的就往后退去,一面退,一面惊慌的质问:“沈玉阑,你要干什么!这是常家,你别乱来!” 沈玉阑阴森森一笑,雪白的牙齿不知怎么竟是看着让人有些心惊,尤其是那盛怒的双眸,更是让人不敢直视。 沈玉阑最后一把捏住了秦玉娘的手腕,迫使得她停了下来。 秦玉娘这会是再也撑不住了,几乎吓得尖叫起来:“沈玉阑,你放手!这里是常家。难道你还想动手!” “不知道有句话,你听没听过。”沈玉阑冷冷一笑,手上越发用力,看着秦玉娘露出疼痛的表情来,这才又接着说下去,声音虽然轻,却是一字一顿强势迫人:“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虽远,必诛。” 说完这句话,沈玉阑放开了秦玉娘的手腕,却是两手飞快的在秦玉娘的肩膀上用巧劲一推。也不见如何,秦玉娘就已经是疼得闷哼了起来――手臂也像是用不上力气,软软的垂在身侧。 秦玉娘此时的眼睛里,已经蓄满了晶亮的泪水,也不知道是疼的,还是被吓得。 沈玉阑后退一步,站定,看着秦玉娘却是气定神闲的笑了笑;“大家都是学医的,你自然知道这样对你其实也没什么伤害,就是疼一下罢了。今儿……念在常俞的面上,我不跟你太计较,就算是小惩大诫了。以后……你好自为之。” 转身走了几步之后,沈玉阑忽然又拿起桌上秦玉娘那方砚台,咧嘴一笑:“我倒是要谢谢你,没拿这个砸我。不然的话,这会子我还能不能站着都是个问题。” 秦玉娘扶着自己的胳膊,又疼又气又害怕,很是复杂的看着沈玉阑。 沈玉阑却是缓缓收敛了笑容,一本正经的对着秦玉娘言道:“若我是你,就肯定不会手软。既然要下手,就该下死手。要知道,这一砚台下去,不死怕也是要去半条命的。” 说完这话,沈玉阑面无表情的,却是又闪电般的将手里的砚台狠狠的砸在了桌子上。 登时,墨汁四溅,砚台也是四分五裂。 那一声砚台不堪重负的清晰碎裂声,落在秦玉娘耳里的时候,几乎如同炸雷一般的响亮。 秦玉娘几乎是惊恐的看着沈玉阑,花瓣一般的唇血色几乎褪尽了,哆嗦了好半晌后,秦玉娘才听见自己惊惶的声音:“你这是在威胁我?别忘了,这里是常家,我姨妈――” 沈玉阑轻笑着打断了秦玉娘,一字一顿:“别忘了,秦玉娘,我是谁的女儿?我不说,难道你就故意忘了?” 秦玉娘登时想起了沈玉阑的另一个身份来――沈家的大小姐! 沈家代表了什么?如今的沈家,可是人人都争相交好的人家!常家会为了自己得罪沈家么?这个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秦玉娘本就已经苍白的面色,更是白得透明了。 有的时候,人贵在有自知之明。此时秦玉娘回过神来之后,便是彻底的明白了这一点。她和沈玉阑起了冲突,真闹大了之后,事实上,对她是没有半点好处的。 ------------ 第一百零八章 询问 沈玉阑只看着秦玉娘的面色,就知道自己已经达到了预期的效果。当下轻哼一声,从容不迫的转身提了自己的箱子出了屋子。 教学的时候,丫头们是不许在屋子里伺候的。所以,都是在门外候着。 沈玉阑出了门口,莲芯便是忙过来如同往常一样替沈玉阑拿东西。可是莲芯在看见沈玉阑身上星星点点的墨迹时,顿时惊得瞪大了眼睛――要知道,莲芯可是一向都以沉稳内敛形象示人,鲜少会有夸张的表情! 可是此时莲芯面上的错愕和惊讶却是显而易见的。 沈玉阑在看见了莲芯面上的神色之后,这才想起了自己身上的情景――顿时也有些尴尬起来,低头瞧了瞧已经脏污了半边的裙子,顿时更加黑了脸。 方才气头上还没想到这些,此时此刻,饶是沈玉阑脸皮再怎么厚,也是忍不住的不好意思了。这幅样子,怎么能出来见人?而且,不仅是裙子,还有头上,手上…… “快,去师傅的院子里。”沈玉阑不敢耽搁,自己匆忙就取了一件披风罩在身上,大步流星的就朝着常敏的院子而去。 本来常敏是不该在的――以往这个时候,常敏都在外头看诊呢。 所以理所当然的,沈玉阑以为常敏应该是不在,直接就带着莲芯过去了,因为她也常留宿在这边,所以和常敏的侍女们也很熟悉。故而一进院子,她便是迫不及待的喊道:“留香姐姐,快给我烧点水,我要洗头沐浴!” “怎么了,好好的怎么要洗头沐浴了?”然而答话的却不是常敏的侍女留香,而根本就是常敏本人。不仅如此,常敏更是背着箱子正好从屋里出来了。 沈玉阑还没反应过来,常敏已经是看见了沈玉阑狼狈的样子。顿时面色一沉,斥道:“这是上哪儿去了?弄得这样狼狈?我记得今天不是有课?” 沈玉阑站住脚,也不敢遮掩,硬着头皮答了:“刚下课。”此时她心里说不出的心虚――常敏可是非常严厉的,就是她胆子再大,被常敏这么抓了个正着,也是有点发憷。 在常敏跟前,沈玉阑总是会忘记其实她的心理年龄和常敏根本就是差不多的事实,反而总是将晚辈的角色扮演很成功。 在常敏跟前,她撒起娇也是自然而然。横竖,就完全是一个晚辈该有的样子。于是,每每常敏板起脸要罚她的时候,她也是理所当然的就开始怕了起来。 常敏听见沈玉阑的回答,不仅没有放过她,反而更加只有起眉头追问道:“既然是上课,那怎么会弄得一身这样狼狈?” 沈玉阑自是不想将事情闹大的,所以,她便是撒谎道:“就是不小心打翻了砚台,墨汁都撒在了裙子上了。” 常敏看了沈玉阑一眼,见她一脸镇定,倒是也真没多想。点了点头只轻叱一声:“毛手毛脚的。” 沈玉阑见常敏没有多疑,微微松了一口气,便是忙侧身,打算先送常敏出去。 常敏走了两步,忽然觉出不对来,这一次直接黑了脸,锐利的盯着沈玉阑的眼睛看:“既然是只弄脏了裙子,换衣裳即可,为何还要洗头洗澡?” 沈玉阑不敢和常敏对视,微微低下头去,却仍是不想将事情闹大,便仍撒谎道:“弄脏了手。” “撒谎!”常敏却是厉声斥道,然后三步并做两步的走过来,伸手就板着沈玉阑的肩膀,让她微微侧过身去。 这么一侧身,自然也就瞧见了沈玉阑顺着头发滴落在背后的大片墨迹。顿时常敏面色更加难看:“这打翻了砚台竟是能将墨汁涂在后背上,我还真是第一次见。” 顿了顿,常敏松开手,厉声斥道:“还不说实话吗?” 沈玉阑不敢再继续撒谎,却仍是不想说,只硬着头皮低声和常敏撒娇:“师傅,这事儿您就别管了。不过都是小事――” “这是让人欺负了。”常敏说了这么一句,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沈玉阑无言反驳,只能沉默。 常敏也不用她回答,直接绕去背后转了一圈,闻了闻:“是松烟墨的味道。我记得,所有人里头,就玉娘用的这个。是她欺负你了?” 沈玉阑仍是沉默不言――到了这个份上,她也不敢撒谎,可是告状这种事情,她也做不出来。反正她也没吃什么亏。相反的,她相信秦玉娘应该是比她更疼几分的。 所以,沈玉阑是真不想让常敏知道这件事情。 常敏见沈玉阑一幅“我就不开口”的样子,倒是气得笑了起来:“你以为你不说,我就不知道了?”顿了顿,常敏先是扭头吩咐留香和莲芯去给沈玉阑准备水和换的衣裳,随后才又言道:“后脑勺疼不疼?” 沈玉阑只觉得常敏实在是太有压迫力,额上汗都沁出来了。可是同样的,原本也不觉得怎么疼的后脑勺,被常敏这么一问,倒还木木的疼了起来。 微微咧了咧嘴,沈玉阑挤出一个笑容来,哀求道:“师傅,别问了。这事儿过去了。” 常敏似笑非笑的看着沈玉阑:“过去了?你以为这还是你们私下里闹矛盾?”常敏的声音渐渐严厉:“你要知道,你们是来学着怎么当女医的,不是来学着打架的!你们倒是能耐了!还敢打架了!” “我错了,师傅。”沈玉阑老老实实的认错――她是知道常敏的脾性的,若是这个时候还不认错,那接下来,就是雷霆震怒了。到时候,真正的就是谁都跑不掉了。都得完蛋。 现在认错,还有可能让常敏消了气,然后再求着她不追究。 然而常敏这一次的火气却是格外的大,并没有半点消气的意思,继续追究道:“用的是砚台,还是墨条?” 沈玉阑不敢隐瞒:“墨条。” 常敏嗤笑一声,声音冷冷:“她倒是胆子还小,没敢用砚台。要是用了砚台,怕你小命都得去半条!” 这个沈玉阑也不得不承认:“是。”当时她自己都是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多少有些后怕――这还好秦玉娘抓起的墨条,而不是砚台…… 当然,也可能是秦玉娘根本就没想着要抓砚台。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秦玉娘动手了,这是事实。 “你还手了?”常敏对沈玉阑这个徒弟,还是很了解的。所以虽然听着像是在询问,可是实际上,却是肯定的语气。 沈玉阑仍是老老实实,不敢隐瞒:“是的。” “你怎么打她了?”常敏又问,这次倒是似乎没那么生气了,反而唇角甚至都是微微的翘了翘。 “我把她胳膊给卸了。”沈玉阑心虚的回答,面上也滚烫起来――其实现在想想,她是不是做得有些太过了?秦玉娘虽然先动手,可是到底没太过。而她一出手,则是有些太过狠辣了。而且,她一个大人,和秦玉娘一个小姑娘计较什么啊? 所以,。想想到是实在是有些心虚起来。 常敏闻言也是皱起眉头,似乎有些不大相信:“什么?你卸了她胳膊?” 沈玉阑点点头,越发的尴尬不好意思起来。“当时我气急了,也就忘了轻重了。只想着以牙还牙什么的,也是故意想吓吓她,好让她以后别再来烦我――” “不对,你怎么做到的?”常敏有些震惊,“我可没教过你们这个。”事实上,这些姑娘们学的,都只是妇科方面的,其他的,她自己都不会,怎么教? 沈玉阑一五一十的答了:“其实上次我就看见,秦玉娘被人不小心撞了一下,她的胳膊就脱臼了。我想着,应该是习惯性的脱臼。所以,就试了试――结果果然是这样。习惯性脱臼的话,微微一用力,她的关节就会脱臼。当然,接上去也容易。就是疼点儿。” 顿了顿,沈玉阑自己也颇为无奈了:“我当时其实也没想这样,可是却也是实在是不知道该从哪儿下手――打脸不合适,她那么漂亮,我也打不下去。万一打坏了,我也赔不起。打别的地方更不合适――下手轻了估计她不长教训,下手重了,留下什么伤疤也不合适。想来想去,只有这个方法最好。又疼又不留疤。” 听完这话,常敏几乎是哭笑不得,看着沈玉阑老老实实的样子,再也忍不住,伸手弹了一下沈玉阑的脑门:“这么说,你倒是还有分寸了。听听,还知道怜香惜玉了!” 听着常敏略带讥讽的话,沈玉阑自己越发窘迫起来:“其实我要是忍忍就好了,现在想想,何必那么计较……”顿了顿想起常俞当时被罚的理由,自己又有些慌了,忙软软的跟常敏撒娇求情:“师傅,我这个不算是用医术害人吧?您别生气,我下次保证不敢了!” 常敏见沈玉阑反应倒是很快,还知道替她自己求情了,越发的哭笑不得。不过却有心让沈玉阑吃个教训,当下也不理会,只板着脸道:“我先替你看看伤。若是严重,可就麻烦了。” 沈玉阑见状,也不敢再吱声,老老实实是的任由常敏拉着进了屋子去检查。 其实她自己知道,应该是不严重的――至少没有伤口,更没流血。不过,外伤是没有,到底打的是后脑勺,轻微脑震荡的,也是有可能的:虽然可能性不大就是了。 常敏仔细的拨开头发检查了一回,见没伤口,只是红肿了起来,起了一个包,这才松了一口气,又问了几句沈玉阑自己的感受,这才确定的确没什么大碍。 这下常敏也不出去了,留在屋子里亲自帮沈玉阑洗了头,然后又擦干了头发,又涂了些消肿的药膏。这才住了手,拉着沈玉阑道:“今儿也不急着回去了,我带你去三太太那儿走一趟。” 沈玉阑心虚,又怕常敏生气,也不敢反驳,只得乖乖的应了――就算是去赔礼道歉也没什么,不过是一句话罢了。 反正,她本来自己也是有错在先的。 常敏一路拉着沈玉阑去了常三太太的院子,还没进去,就听见三太太的哭声,以及秦玉娘柔声劝慰的声音。 常敏顿时似笑非笑起来,看了一眼沈玉阑道:“看来玉娘的确是半点事儿都没有。” 话音刚落,里头的声音就停住了――既然他们来了,三太太自然是不可能再哭下去,那也忒丢人了。 三太太也不会将她们拒之门外,当下就让丫头将他们迎了进去。 常敏一直拉着沈玉阑的手没放开,沈玉阑自己也舍不得挣开――常敏的手很暖和,让人觉得很心安。 见了常三太太,常敏先是笑着喊了一声“三嫂子”。沈玉阑也上前去行了礼。 可是却只换来了一声冷哼,接着就听见常三太太道:“敏敏你来得正好,我也正要让人去找你呢。” “哦?”常敏笑着应了一声,自顾自的拉着沈玉阑就在旁边坐下了,又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立在旁边的秦玉娘,这才又接着说下去:“三嫂子找我何事?” 三太太又冷哼了一声,刀子一样凌厉的目光就朝着沈玉阑看了过来:“敏敏,什么事儿你心里怕是清楚得很。这事儿,还得问你这个徒弟才是。” 三太太阴阳怪气的语调,让人觉得实在是很不舒服。 不过常敏却是像是丝毫不在意,只微微挑眉:“哦?三嫂子这话是什么意思?”明明常敏知道三太太说的是什么,却是故意做出一副懵然不知的样子来。 三太太顿时觉得心头憋气,语气越发的不好起来,将秦玉娘往常敏跟前推了推:“你自己看,玉娘都被打成什么样儿了!” 三太太的话语里,有着激愤和指责的味道。 沈玉阑不由得上上下下的将秦玉娘看了一遍,然后确定――秦玉娘的胳膊肯定已经是没事儿了。 常敏也是认真的看了一回,最后也是反问:“我瞧着倒是没什么。怎么了?玉娘她出了什么事儿了?” ------------ 第一百零九章 受罚 沈玉阑看着常敏这幅样子,险些没喷笑出声,心道:没就看出来常敏看似正经老实的一个人,还会这样装傻充愣。 果然三太太顿时气结:“怎么就没事儿了?” 沈玉阑怕自己笑出声来,忙低下头去做老实状。此时她心里也有点儿明悟了――常敏这是为她来找场子来了。 一时间,沈玉阑竟是不知道心里是个什么滋味了。 常敏仍是淡然,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出什么事儿了?三嫂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三太太气鼓鼓的瞪了沈玉阑一眼,冷笑着言道:“敏敏,你可是教出了一个好徒弟!她的本事大得很!心思也是狠毒得很!不过是拌了几句嘴,她竟是就故意将我们玉娘的胳膊都给弄得脱臼了!” 常敏一脸讶然:“啊?还有这样的事儿?”一时又纳闷:“三嫂子说只是拌了几句嘴,我怎么瞧着不像呢?方才玉阑那副样子,瞧着可不像是只拌嘴了。” 秦玉娘顿时有些心虚的低下头去―― “玉娘,你来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常敏笑盈盈的看向了秦玉娘。态度很是温和,丝毫没有兴师问罪的意思。 沈玉阑低头继续听着,心头却是颇有些看好戏的意思――这会子,她也闹不清常敏到底是要做什么了。 秦玉娘的目光微微闪了闪,随后便是低声的言道:“本来下课了也没什么事儿的,只是我心里想着七表哥不是快要回来了?之前她害得七表哥受了那么多苦,我看不惯。就说了她几句,让她以后离我七表哥远些。她却是不服气,然后我们就拌了几句嘴……” 说到这里的时候,秦玉娘的声音渐渐低下去。 沈玉阑抬起头来。,看向秦玉娘。秦玉娘倒是很会说瞎话。她这个当事人还在呢,竟然就敢这样说。 “接着呢?你们,谁先动的手?”常敏倒是不着急,看了一眼沈玉阑,然后笑盈盈的如此问道。 秦玉娘低着头不说话了。 常三太太忍不住了,冷笑一声开口道:“我们玉娘一向温柔和善,想也知道是谁先动的手!” 那意思,分明就是指的是沈玉阑了。 沈玉阑抬起头,这一次不等常敏开口,就朝着常三太太一笑:“三太太,您这话说得。难道我看着就像是野蛮霸道的?” 沈玉阑笑得甜美可爱,看上去很是无害。 常三太太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她还真不可能直接说沈玉阑看上去就是个蛮横不礼的。当下除了冷哼一声之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沈玉阑又看向秦玉娘,柔声开口:“玉娘,你怎么不说话呢?刚才不都说得挺好?对了,刚才你还漏掉了一点呢――你是怎么说我来着,你说,我是不要脸的,是么?我记得当时似乎还不止说了一次吧?其实我真想问问你,我和常俞来往,我们清清白白毫无半点不敢见人之处,怎么的我就成了不要脸的贱人了?” 秦玉娘仍是不肯开口。不过看那样子,却是知道她必然是不自在的。 常敏听了这话,面色渐渐难看起来,待到沈玉阑说完,几乎面色已经黑透了。只看向秦玉娘凌厉的追问:“玉娘,你真这样说了?” 秦玉娘吓得一哆嗦,下意识的就往三太太身后藏去。却仍是不敢开口。 不过,看她这样,常敏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当下气得面色铁青,语气更为凌厉:“玉娘,你太让我失望了!之前你处处为难玉阑,我都看在眼里,不过你们也只是小孩子闹脾气,没太过分,我也就不愿意插手也不想管。我只当你是有分寸的,却没想到你竟是如此的不懂事!这话也是你能说的!你一个小姑娘家家,怎么敢说这样难听的话!” 常敏的雷霆之怒,将秦玉娘吓得越发的瑟缩起来,却也不敢不答话,只哽咽道:“我当时也是在气头上,我和她说话,她却不理我,还说我管不着――我才――我才――” “就算是在气头上,难道你就可以说这样的话?”常敏却是不肯有半点和缓,语气仍是很重的斥责:“而且,玉阑不搭理你才是对的。你缠着她说这些话,她为何要搭理你?她也说得没错,她和常俞来不来往,和你又有什么关系?你凭什么去管?反倒是你,你的修养呢?你的矜持呢?” 常敏这话可谓是非常的重了。 秦玉娘自然是受不了――她本就是个性格骄傲的,又一向被人宠爱着,哪里能够承受得住这样的话?当下顿时就“哇”的一声哭出声来。 秦玉娘这么一哭,沈玉阑倒是觉得有些讪讪了――这么一哭,还真不好再说什么重话了。不然看着,就像是她们故意欺负秦玉娘了。 常敏倒是没什么――她毕竟是长辈,长辈训斥晚辈,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而常三太太却是有些受不住了,很是不满的对常敏抱怨道:“敏敏,玉娘也还是个孩子罢了。她能懂什么?再说了,不过是说几句,又怎么能动手呢――” “三嫂!”常敏很是不客气的打断了常三太太的话,语气很是强势:“现在是谁先动手的,您还不明白?先动手的是玉娘!你知道她做了什么?她用墨条砸了玉阑的后脑勺!您该庆幸,她当时没用砚台。不然,这会子您就该好好想想,拿什么给人家沈将军赔个女儿!” 顿了顿常敏又轻哼一声:“也是玉阑手下留情了,若换成是我这脾气,怕是不会这么轻易就算了!毕竟胳膊脱臼还能接回去,如今可是半点问题都没有!” 沈玉阑低着头,倒是有些错愕――她还真没看见过常敏这样强势的时候。常敏因为是寡居,所以大多数时候看着有些不大喜欢笑,不过性格却也是很柔和的。也鲜少和人争执什么――她本也是女医之首,旁人对她大多都是崇敬尊重,也不会和她争执什么。 今儿一见,倒是真的觉得,原来常敏也有如此强势的一面。 不过,听着常敏这些话,沈玉阑却是莫名其妙的觉得鼻子有些发酸。眼睛也有些酸胀――常敏这样维护她,她的确是觉得心里很暖。那种感觉很好。 常三太太被堵得一噎,半晌说不出话来。最后只阴阳怪气的言道:“敏敏,纵然玉娘有错,你也不能这样胳膊肘往外拐不是?” 常敏一挑眉:“三嫂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说我不帮着自家人?” 沈玉阑更加将头低了几分――这个问题有些尴尬了。 常三太太仍是阴阳怪气:“敏敏你心里知道就好,何必我说出来呢?” 常敏也是冷笑:“三嫂子这话可不对。玉阑是我的徒弟,将来,我靠得上谁还不一定呢。我劝劝三嫂,玉娘虽然还小,可是也该好好教教规矩了。今儿这事也就罢了,若是再有下一次,可别怪我不给三嫂面子,闹到爹那儿去,让爹主持公道。” 顿了顿,常敏又看向秦玉娘:“玉娘,我会和你大姐姐说,让她带着你出诊。” 出了这样的事儿,自然是不可能再将沈玉阑和秦玉娘放在一处了――不然再出了什么事儿,让人看了笑话都是小事,真伤了谁,那就是大事了。 秦玉娘听了常敏这话,顿时面色都白了几分,咬着唇一脸的委屈。 常敏却是不肯改变心意。 常敏拉着沈玉阑往走的时候,沈玉阑分明看见常三太太厌恶的看着自己,以及秦玉娘有些怨恨愤愤的样子。 心里当下便是我不由得苦笑起来――看来,这一次是真得罪了人了。 一时回了常敏的院子,常敏似还没从方才的恼怒中缓过来,面色仍是有些难看。 沈玉阑便是抱住常敏的胳膊,将头缓缓靠在常敏的肩膀上,轻轻的跟她道谢:“师傅,谢谢您。”常三太太说得没错,秦玉娘到底是常家的亲戚,常敏就算偏袒些,谁也挑不出礼来。 常敏叹了一口气:“你是我的徒弟,师傅岂是白叫的?”况且,沈玉阑很让人心疼――小小年纪,亲娘不在了就不说了,又是在那样一个家里。之前她就觉得沈玉阑被秦玉娘为难,已经是受了委屈,谁知道秦玉娘竟是更变本加厉了。 之前她一直觉得秦玉娘聪慧,是个好苗子,所以也很是爱惜。觉得性子骄纵些也没什么。可是如今……她却是觉得,资质再好,性子如此,却也是不足以成为一个好的女医的。 再看沈玉阑……虽然也冲动,遇事儿也沉不住气,而且性子也更狠戾些,可是她却是觉得,这样的人,或许更适合当女医。至少,在盛怒之下,沈玉阑还知道手下留情。 要知道,凭着沈玉阑的身份,沈峻之如今的声望,就是沈玉阑真打了秦玉娘,常家也未必就能追究什么――一来本就是秦玉娘错在先,二来,沈家也的确是得罪不起。 不过…… 常敏沉下脸来,将沈玉阑扶正,然后肃穆的开口:“你可知道,你错在何处?” 沈玉阑自然知道自己也是有错的――当下也我不敢耽搁,忙跪下来,诚恳的认错:“我不该动手。不该冲动。” “那你为何还要动手?”常敏轻叱一声:“出了这样的事儿,你应该去找长辈,而不是私自动手!秦玉娘不对,你这样一样的是不对!你和常俞那样要好,自然比谁都清楚,他为何要去北方呆三年!他犯的错,你怎么就不能我长记性?是,你是没学过不假,可是你别忘了,你是女医!只要是大夫,是医生,那就要牢牢记得,切不可用医术害人!” 沈玉阑低这头,诚恳认错:“是,是我错了。” “念在你是初犯,我不与你太过计较。抄写十份医德给我,好好想想今儿犯的错!”常敏见沈玉阑这样诚恳,倒是也不好再训斥下去,况且想着她本就手伤了,也舍不得让她继续跪下去。当下便是伸手将沈玉阑扶起来了。“今儿这样晚了,就在这里睡一夜吧。” ------------ 第一百一十章 常俞归家 越是离常俞归来的时间越近,沈玉阑就越是等得烦躁起来――到最后,完全就是数日子在过了。 心里想着事情,自然做其他的事儿就显得有些心不在焉。这不,这日跟着常敏出去,就连着做错了好几件事儿。不是拿错了东西,就是听错了话。 惹得常敏颇为生气,狠狠的训斥了她一回:“你这是在做什么?心不在焉的在想什么?若是不想来就赶紧回家去,留在这儿也是耽误功夫!你忘了你是在干什么?这些都是性命攸关的事情,哪里能容得了你一再犯错?” 沈玉阑也是知道自己这样是不对的。心里也是颇为懊恼,当下诚心诚意的认了错,保证以后不敢再犯。这才让常敏的态度缓和了几分。 “我知道你和常俞要好,他要回来你少不得替他高兴。可是做正事儿的时候,也该认真。不然你这不是害了别人?就是常俞知道了,也必然会狠狠的训斥你。”常敏苦口婆心的劝说道,又道:“常俞是我从小看到大的,难道我就不盼望他能早些回来?可是若人人都跟你似的,这看诊还怎么继续?” “师傅,我知错了。”沈玉阑满面羞愧。 常敏这才作罢。 之后几日,沈玉阑倒是也按捺住了心头的焦灼,沉静下来。倒是在没有犯错。 常敏看在眼里,自然是也觉得欣慰。 沈玉阑这头频频出错,那头秦玉娘也是差不多的情景――不过她和沈玉阑又不同,最后索性告假了几天,侯在家中等着常俞回来。 可是偏偏常俞过了约定的日子仍是没能回来,虽然派人带了消息回来说是路上耽搁了,可是哪里又真的能让人放心? 沈玉阑就不止一次的猜想,到底路上是遇到了什么事儿,这才耽误了?是病了,还是怎么的?这样一想,她便是越发的担忧起来。连带着脾气都暴躁起来。 夜里看书的时候,紫苏不小心打翻了一杯茶水,沈玉阑只觉得心头一股邪火窜了上来,登时就克制不住的出声斥道:“毛手毛脚的做什么!”又见那茶水有不少泼在了桌上那只小猴子身上,顿时更是恼怒起来:“还不快去拿东西来擦干净?愣着做什么?” 紫苏吓得忙出去拿了帕子来擦,可饶是如此,沈玉阑却还是嫌不够,自己一把夺过了帕子拿起小猴子赶忙擦干。 其实小猴子是木雕的,沾了点水也是不怕什么,晾干就是了,也不影响什么。可是沈玉阑就是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那么大的火气。 那股脾气,根本就是克制不住―― 紫苏素来是个稳重的,办事也诚恳,这些年来倒是从未挨过骂,就是重话也难得听到一两句。此时被沈玉阑这么狠狠训斥了一回,心里顿时有些受不住,越发的委屈起来―― 强忍着委屈将水渍都擦干了之后,紫苏出了屋子便是再也忍不住,先是让半夏去替她一阵,接着就是回了自己屋子里大哭了一回。 藿香很快就知道了这个事儿,少不得又劝了一阵:“你也是,明知道大小姐这些日子烦躁,谁进去伺候不都是小心翼翼?骗你还打翻了茶水。大小姐脾性好,对咱们一向都是和气温柔。不过就是这几日有些反常罢了,那也是有缘故的。你还委屈上了,我倒是宁愿大小姐骂我一回,她自己痛快痛快别憋坏了呢。” 紫苏也不是不明白,只是毕竟落差太大了,一时之间也有些转过来罢了。此时哭了一阵子,心情倒是舒缓了许多,叹了一口气抽噎道:“也不知道大小姐这是怎么了,我从未见过她这样呢。” 藿香拍了拍紫苏:“还不就是常少爷回来的那事儿闹得?” “要我说,大小姐是不是也太过了,不过是耽误几日――”紫苏蹙眉,有些不解。 藿香一把掩住紫苏的嘴巴:“快别说了。咱们小姐和常少爷是什么情分你还不清楚?这些年,虽然常少爷不在京城,可是却一直有书信来往。我瞧着,倒是更进了一步。咱们大小姐心里也不小了,换做是别的人家,怕早就开始相看,说定亲的事情了。” 紫苏顿时回过神来,讶然的瞪大眼睛:“老爷怕是不会同意吧。常少爷毕竟是庶出……” 藿香撇撇嘴:“庶出怎么了?将来分了家,谁还在意这个。?要我说就挺好。没有正经的婆婆,嫡母那头,到底也不亲厚。将来常少爷也就能全新全新的对咱们小姐。常少爷脾性也好,又肯宠着大小姐。我瞧着就很好――” 听见藿香的分析后,紫苏仔细想了想,倒是也忍不住的点点头:“你这样说也对。就是老爷――” “老爷对咱们大小姐多疼爱?从来都是顺着的,这次自然也不会例外。不然你以为,为何老爷明知道小姐他们通信,却是不阻拦?”藿香压低声音:“我倒是宁愿小姐早早的出了门子,瞧瞧如今这府里过的是什么日子?几年了,就没几日舒心的日子!出了门子后,好歹让咱们小姐过几天舒心的日子。” 紫苏连连点头,也跟着叹了一口气:“可不是?”顿了顿又有些迟疑――“小姐出嫁,我们怕都是要陪嫁过去的吧?” 藿香就笑:“那是肯定的。别人我不敢说,咱们四个,连带着莲芯,还有林妈妈肯定都是要跟着陪嫁的。我可都想好了,等大小姐出了门子,我就让她给我指一门婚事,我那儿也不去,就留在大小姐身边做管事妈妈。” 紫苏听了这话也顾不得刚才她自己还淌眼抹泪的,登时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说这话也不害臊,什么嫁人不嫁人。还当管事妈妈――” 紫苏虽然被取笑得有些不好意思,可是却也不大在意,甩了甩头轻哼一声;“我就是这么想的,你也别笑话我要我说,你也该好好的想想,将来怎么办?小妾什么的,通房丫头之类的,我是不肯的。” 紫苏忙点头:“我也不想呢。不过大小姐早就说过,将来是要放了我们嫁人的,不会这样的。” “可不是?大小姐是真心为我们想着的。”藿香轻叹了一声:“你只瞧着咱们院子里的,哪一个不是穿戴都是府里极好的?月钱也给得为多,还给假回去让我们看爹娘。换做别的地儿,哪有这样的好事?就说二小姐那――我前几日还看见叠翠手腕上有被掐过的痕迹呢。” 紫苏微微打了个寒噤,压低声音:“二小姐身边伺候的人,听说没有哪个是不挨打的。算起来,咱们的大小姐才是真真的好性儿。跟了大小姐,是咱们这辈子的福气。” 藿香就看着紫苏笑:“你能这样想是再好不过了。不过,你方才不还委屈么?怎么这会子满口又都是大小姐的好处了?” 紫苏这才反应过来藿香绕了这么一大圈子到底是想跟她说什么,当下顿时笑起来,轻轻拍了一下藿香:“你呀,总喜欢这么拐弯抹角的说话,饶得人头晕!” 藿香一面闪,一面轻笑:“我若是一开始就这样说,你不得当我是个狗腿子?再说了,这话可是方才你自己说的,都还热乎着呢。怎么翻脸就开始不认账了?” 紫苏和藿香笑闹了一阵,紫苏也就彻底的平静下来了,当下站起来整理衣裳笑道:“好了,今儿夜里是我值夜呢。我得赶紧去了。” 藿香就靠在门边上笑:“你瞧着吧,说不得一会儿咱们大小姐还得给你道歉呢。” 紫苏回头啐了一口。笑了笑就赶忙去伺候沈玉阑了。 紫苏再进去的时候,沈玉阑自然也是已经平静下来了。看了一阵子书后,便是说要睡下。紫苏忙伺候沈玉阑歇了。末了自己也铺了铺盖睡在床下脚踏上。这样夜里沈玉阑若是有什么动静,她都能听见,也好起来伺候。 沈玉阑却是半晌没睡着,紫苏也自然是不敢先睡着了,听沈玉阑似乎很不安稳,就出声言道:“要不要喝点安神茶?” 沈玉阑摇头拒绝了:“不喝那个了,我记得有蜂蜜和果子露,你冲点那个喝吧。”安神茶味道不好,她一向不喜欢。不过这会子也实在是睡不着。 等到喝了果子露,沈玉阑就着紫苏的手喝了半杯,剩下半杯却是不喝了:“剩下的你喝吧。” 紫苏也不见外,笑着喝了,便是又重新伺候沈玉阑躺下――沈玉阑对她们一向都是如此。若是有什么好吃的,从来都是大家都分些。再少都是如此,哪怕一人只能分一口。 可越是这样,紫苏便越是觉得沈玉阑是真心对她们的――有几个主子会这样尊重一个丫头的? “今儿我脾气烦躁,语气不好,你也别往心里去。”沈玉阑忽然出声言道,语气颇为歉意。 紫苏一愣,随后便是笑起来――藿香对大小姐的脾气可谓是了如指掌了。连这个都是猜到了。不过,这还真是沈玉阑才能做出的事儿来。 “大小姐这是什么话,本也是我毛手毛脚打翻了杯子,大小姐这样说,发倒是让我脸上发烫了。”紫苏说着,心里却是真的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了――明明是件小事,自己却是这样计较。做丫头的,替主子分担不痛快本也是应该的。遇到沈玉阑这样的主子,自己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想了想,紫苏又笑道:“常少爷吉人自有天相,大小姐也不必太多担心了。” 沈玉阑笑了笑,也是觉得自己太过于紧张了,常俞怎么会有事儿?身边都还带着人呢,而且还让人带了信回来。 这样想着越发觉得她自己的确太过了,自己也是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么说了几句话之后,倒是不再那么郁躁,慢慢的也就睡着了。 ------------ 第一百一十一章 再会常俞 常俞回来的时候,沈玉阑正要和常敏出去,家丁过来禀告的时候,沈玉阑还愣了愣神才反应过来家丁说的是什么。 常敏也不急着出门了――横竖只是例行检查罢了,当下拉着沈玉阑就前院去,一面走一面笑道:“可算是回来了。再不回来,都要急死人了。我一会儿可要好好问问,到底她是被什么绊住了脚,耽搁了这么好些天。” 沈玉阑心里也是急切,脚下走得飞快,连话也顾不上说了。 常敏瞧着沈玉阑这样,倒是也不说话了,只含笑也走得飞快。 等到二人气喘吁吁的走到时,厅里已经有了不少的人,不过都是年轻一辈的子弟,也是素来和常俞交好的。此时常俞被团团围住,周围几乎都都没有空隙―― 不过饶是如此。沈玉阑仍是第一眼就看见了被围着的常俞――瘦了,高了,看着越发的成熟稳重了。而以前那股子故作淡然的样子也没了,现在的常俞倒是笑得很灿烂欢喜,虽风尘仆仆,却是瑕不掩瑜,整个人都如同一块温润的美玉。 沈玉阑顿住脚步,呆呆的看着,只觉得眼前的常俞既陌生又熟悉。 就在沈玉阑看着常俞的时候,常俞也似乎有所觉察,微微侧头看了过来――一时间四目相对,常俞立刻便是微笑起来。 沈玉阑见了这个笑容,顿时只觉得心底的隔阂都是冰雪消融,眼前这个常俞,仍是那个自己熟悉的,了如指掌的常俞。 沈玉阑也是灿然一笑,坦然的上前去打招呼:“常俞,你回来了。” “嗯,回来了。路上遇到几个病人,耽搁了几日,这才迟了。”一面说着,一面常俞已经是从人群里钻出来,笑着朝着沈玉阑走来。 不过二人还没来得及说几句话,就听见一声脆生生的“七表哥,你可算是回来了!” 沈玉阑一侧头,就看见秦玉娘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一身绯红的裙子仿佛蝶衣一般轻舞飞扬。再加上身上那股微微的花香,真真的宛若一只明艳的蝴蝶。 最绚烂的还是秦玉娘面上那显而易见的欢喜和欣然。那副样子,明艳而热烈,让人心都跟着暖了起来。 沈玉阑看得微微有些怔神――忽然就有些自卑起来。她是不如秦玉娘的。容貌比不上,性格也比不上。秦玉娘像是璀璨的玫瑰,她顶多,也就是山溪边上不知名的小花罢了。 “表妹。”常俞的声音让沈玉阑回过神来。常俞的声音听起来很客气,并没有过多的亲昵。 于是沈玉阑又欢喜起来――只是一时之间,她却是没注意到自己的异样。 “七表哥,怎么回来也不先让人回来通告一声?我好去城门口接你去。”秦玉娘微微有片刻的失神,随后却是又更加灿烂的笑了起来。一面笑,一面走了过去。 “不必如此麻烦的。”常俞笑了笑,却是没多说,反而看着沈玉阑旁边的常敏,认认真真的行礼请安:“侄儿给姑姑请安了。” “好了好了,回来就好。”常敏笑起来,走过去亲自将常俞扶起来,笑着问他:“怎么样?出去三年,可有什么长进?” 常俞便是笑起来,似乎回想到了什么愉快的事情:“出了门。才是真正的知道什么叫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以前在家中,只以为家里的长辈们哥哥都是顶尖的,出去了才知道,强中自有强中手,我们……也不过是沧海一粟罢了。而且,各家有各家的长处,也不能放在一处比较什么。” 沈玉阑听着常俞这样说,也是忍不住笑起来――也跟着想起了信上常俞说起过的那些事情。 常敏也是同样欣慰欢喜:“不错,出门一趟,长大了不少。去给你爷爷请安了不曾?他见了你,肯定也很欢喜。” “已经请安过了。”常俞笑得眼睛都微微眯起,想来应该是在常老爷子那儿得到了中肯的表扬。 沈玉阑也替常俞高兴起来――常俞出去三年,的确收获了不少。虽然辛苦些,可是真的成长了。 常敏又说了几句话,便是道:“我还要出去,就先走了,你们晚辈之间多交流交流,总有好处的。”顿了顿看向沈玉阑:“今儿你就留下吧。不过一会儿记得去替我检验送来的药丸。” 沈玉阑忙笑着应了。 常敏着才走了。 沈玉阑也不扭捏了,走过去大大方方的跟常俞玩笑:“听说北方的人格外高大,你和他们站在一处,会不会吃亏?不过听说那边冬天格外冷,你怕不怕?” 常俞笑着解释;“北方人大多淳朴好客,过去了都是热情的。虽然看着高大,可是都极为亲厚。不会吃亏的。冬天确实冷,一到那个时候,冬天每日都得去屋顶铲雪,不然就得压塌房子。若不是必要,他们都在家里猫冬不肯出门的。” 沈玉阑就叹了一口气:“换成是我,我肯定也不乐意出门。”顿了顿又问:“那冬天出诊的话,是不是特别困难?” “嗯,冬天基本都尽量不出诊的。而且大家若不是实在是病得厉害了,也不会在冬天请大夫――跑一趟实在是麻烦得很。”常俞一一的解释,丝毫没有半点不耐烦。 “不过我听说北方的药材都很不错。”沈玉阑笑着问,倒是真的挺好奇――虽然以前去过北方,可是有了那些现代化的设备,基本上也是没什么差别的。和现在这样自然是不同的。 常俞干脆在椅子上坐下来,大家都纷纷也去寻了椅子围着他坐下。常俞便是捡着一路上有意思的,和医术相关的东西一一说了。 沈玉阑倒是听得津津有味――虽然在信上已经看过了,可是这会子常俞亲口描述出来,更为详细生动,仿佛闭上眼睛就能看见那些情景。 其他人亦是如此――现在出行可不是什么方便的事儿,许多人一辈子没出过一趟远门都是有的。此时听这些,自然是觉得有意思。 唯独秦玉娘却是不大喜欢这些的――她闹不明白说这些有什么意思? 不过好几次她也没插上嘴,加上刚才没抢到好位置,自然也就更加的不痛快了。 常俞说了许久。沈玉阑怕他嗓子干了,便是顺手将桌上的茶递了过去。 常俞接过,笑着道了谢。沈玉阑笑着说不用客气。 这本来也没什么,几乎是再寻常不过的一幕,可是秦玉娘看了,却是只觉得心里像是被猫抓一般,说不出的难受和嫉妒。 恨恨的瞪了一眼沈玉阑之后,秦玉娘只觉得再也呆不下去,跺了跺沉着脸走了。 回了常三太太的院子后,常三太太见状,自然是要问的:“这是怎么了?方才不还挺高兴去见常俞了?” 秦玉娘一脸委屈的抱住了常三太太的胳膊,嘟着嘴告状:“他不理我。就和沈玉阑说话呢。还说得可高兴了。” 常三太太也是沉了脸:“什么?那也太不像话了。他回来不跟我这个嫡母请安,反而是和别人闲聊。去,让人去把他给我叫来,我倒是要问问,出去三年,连规矩都不懂了?” 秦玉娘眼底闪过一丝狡黠,勾起唇角这才笑起来:“姨妈说得对,正是要这样呢。我也觉得,七表哥回来是该先来见姨妈的。怎么能和外人聊得忘了正事?说起来,也是有些人可恶不自觉,绊着七表哥不让他做正经事儿。” 常三太太一声冷哼,立刻吩咐丫头去将常俞叫来。说是三年不见了,想得厉害。 秦玉娘便是又欢喜起来。心道:哼,沈玉阑,看谁的手段更高明?跟我斗! 常三太太的人很快就来了前院跟常俞说了三太太的意思。 常俞只得起身,对着意犹未尽的大伙儿歉然笑了笑:“今儿就先到这吧,改日再详谈?" 众人只得散去。唯独沈玉阑要回常敏的院子,因为倒是也同路。 沈玉阑身边只跟着一个丫头,常俞的小厮在二门处就止步了,所以倒是也没有外人在。 “三年里你吃了不少苦吧?”沈玉阑的目光落在常俞的面上,只觉得他是瘦了不少――本来以前就不胖,现在更是显得清瘦了。 “没有。”常俞却是不肯承认:“怎么会吃苦?吃住都是跟家里没什么差别的。每日也是一样出去看诊,都差不多。就是走的路比以前多些。跑的地方更多些。” 沈玉阑叹了一口气,心底却是不相信――在那样穷山恶水的地方,哪里能和京城这种富饶的地方相比? 常俞这样说,分明就是不想她觉得亏欠和担心吧? “对了,诺,这是这三年都没给你送的生日礼物。”沈玉阑笑着拿出个匣子,递给他:“如今天热,倒是正好用上。就是你别觉觉得难看就是了。” 常俞微微挑眉:“你亲手做的?” 沈玉阑低下头,脸颊微微有些发烫:“嗯,闲来无事做的。之前就想给你,又想着山重水远的不好带过去。就干脆留到了现在,一并给你。” 每年她生日,常俞都记得送东西给她的。虽然都是小玩意儿,可是都看得出来是用心挑选过的。所以沈玉阑也就一心想给常俞亲手做点什么,当做回礼。 总收常俞的,她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 第一百一十二章 盘算 走到分岔路的时候,沈玉阑和常俞也该分开走了。常俞便是笑:“常听你说京城有开了什么好吃的,馋得我不行。等过几日得了空,你可要请我吃饭才是。” 沈玉阑便是轻笑出声:“这是自然,我带你吃一天,轮流的吃。保证不带重样的。”顿了顿又狡黠的喳喳眼睛:“你帮我收集的那些食谱,我也都让人做出来了。开了个小铺子,生意还行。怎么也得请你吃饭感谢你才是。” 常俞眸子里一片清亮,带着几许赞叹之意:“怎么什么东西到了你手里,都能变成钱?” 沈玉阑就抿着唇笑:“钱还有嫌少的啊?我才不嫌少呢。对了,我还想买片山,专门种些好种的药材。你看呢?” 常俞想了想:“倒是个好主意,只是这个不比种植农作物好侍弄。得专门的药农呢。而且,种药的大多都是在南边,竞争怕也是不小。光有药园子还不够,还得请炮制师傅――” “不,我想去北方种呢。北方的药材也长得不错。而且北方许多特有的药材,可都是稀缺的。”沈玉阑摇摇头,说出了自己的盘算。“你也说了,北方除了冬天冷之外,其他几个季节也是差不多的,所以种植那种成熟得快的药材,春天种植秋天就收获,想来也是可行的。一来省去了南北的运费,二来,也算是调和了市场。顺带,我们还可以收些野生药材运回来。” “想法不错,具体操作怕是还要仔细琢磨琢磨。”常俞沉吟片刻,最后如此言道。 沈玉阑点点头:“我先说说,你也替我想想,看可行不可行。” 常俞笑着应了,然后便是往常三太太院子里去了。 沈玉阑看着常俞走远了,这才回了常敏的院子里――三年的时光过去,常俞还是有不少的变化的。不仅成熟稳重了,考虑事情也是越发的周详了。 不管办事说话,都让人觉得可靠又心安。 这三年,常俞实在是进步了许多。沈玉阑忽然就觉得有些压力起来――常俞变得这样优秀,可是她自己呢?却仿佛也没多大的进步呢? 这样想着,身上倒是生出了无限的动力来,忙不迭的就回去继续看医书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以前在职场养成的习惯,她总是唯恐落后,虽不说想要争强好胜,可是却也绝对的是不愿意屈居人后的。她更希望,大家都能够齐头并进!一起变得更加优秀更加强大更加厉害! 再说这头常俞去了常三太太那儿之后,恭顺的朝着常三太太行礼请安:“母亲。”末了又瞧见站在一旁巧笑嫣然的秦玉娘,便是又礼貌的点点头:“表妹。” 秦玉娘见他虽然态度温和,可是却是明显的没有见到沈玉阑时候那样欢喜,便是有些不大痛快,委屈的瘪了瘪嘴,不肯理会常俞。 常三太太自然是看得分明――秦玉娘的心思她是知道的。如今秦玉娘也十四了,着实不小了。之所以一直压着没有相看人家,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 在常三太太看来,这没什么不好的:一个是自己嫡亲的侄女,一个是自己丈夫唯一的儿子,虽然不是自己亲生的,可是常俞的性格她是知道的,虽然冷冰冰的不大和自己亲近,可是品格却着实不错,而且,也聪明有前途。若是秦玉娘和常俞成了一对,那么以后她自然是什么都不愁了。 所以,从根本上来说,常三太太甚至是乐见其成的。 常三太太温和的笑了笑,压着之前的满心不痛快,“坐吧。玉娘说你回来了,我还不相信,想着你既回来了,怎么可能会不先过来。你一向可是最懂事知礼的。” 这话说得是有些奇怪的――常俞回来之前,是派了小厮先一步回来报信的。所以,自然是不存在不知道常俞回来这么一说的。而且,刚回来的时候,常老爷子也是四处派人通知了的。 所以,常三太太这么说――事实上就是在质问为何常俞回来了,却是不先过去她那儿请安罢了。 常俞本就沉静的眸子顿时又黯了几分,可是面上却是依旧带着恭敬淡然的笑意,只微微顿了顿后,便是笑着言道:“是我的不是。方才回来后想着先去给爷爷请安。倒是忽略了母亲了。加上爷爷要我将这次游历的心得和家中哥哥弟弟们探讨探讨,所以一时说得兴起,竟是忘记了还要过来给母亲请安了。还请母亲原谅我这一回。” 常三太太看着常俞连神色也没变一个,倒是忍不住紧紧的盯着常俞看了一回――心中自是诧异非常:换做以往的常俞,怕是早就被影响了情绪,然后赔小心道歉自责了。毕竟,一向常俞在自己这个嫡母跟前,都是处处低了一头的。 可是现在……看来出去了一趟,常俞倒是越发的长了能耐了。也越发的掌控不住了。 一时之间,常三太太的面上神色浮浮沉沉,变了好几回。 而常俞则是坦然的任由常三太太盯着瞧,仿佛是什么都没觉察一般。 秦玉娘也是一直偷偷的看着常俞,此时见常俞如此坦然从容,也是心头觉得有什么东西是和以前完全不同了――这样的常俞,比之以前,更有一种吸引别人目光的东西。 可要说是什么东西,秦玉娘却是又说不上来。 最后还是常三太太回过神来,仓促一笑:“也不是什么事儿。不过是我三年没见你,想念你罢了。三年了,你可是大变了样了。长高了,也瘦了。可见在外头是吃了不少苦的。回头让厨房好好做些你爱吃的,给你补一补。” 常俞笑了笑:“母亲误会了。我在外头并不曾吃苦的。” 秦玉娘也是回过神来,羞涩的低下头去,却是又主动言道:“不管吃苦没吃苦,好好补补都是应当的。我记得表哥喜欢吃什么,回头我亲自下厨给表哥做吧。也权当是给表哥接风洗尘了。” 嘴上如此说着,秦玉娘心头却是想着――沈玉阑听说是个不会下厨的,这一点,看她如何比? 常俞的目光在秦玉娘面上停顿片刻后,浅笑点头:“几年不见,表妹竟是也学会下厨了。只是若是劳累了表妹,倒是我的不是了。” 这话,却是再明显不过的拒绝了。 秦玉娘既是尴尬又是羞恼,狠狠的瞪了一眼常俞,又委屈的低下头去,不说话了。只是泪水却是在眼眶里打转了。 常三太太到底还是更偏向自己的侄女些,当下便是淡淡的出声道:“玉娘也是一片好心,你这样岂不是让她伤心?我看就这么定了。玉娘听说你要回来,可是盼望了很久。如今你们可是要好好的联络联络感情才是。” 顿了顿,常三太太又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常俞,意味深长道:“可别为了外人生疏了自家人才是。” 常俞闻言,不由自主的便是缩紧了手指,狠狠的攥住了茶杯。不过面上却是纹丝不动,看着似乎没有半点变化――若真要说变化,也只声音听起来更为淡了一些:“母亲的教导我记住了。那就劳烦表妹了。” 说完这话,常俞便是起身告退:“爷爷晚些时候还要检查我的游记,我想先回去整理整理。等明日再来陪母亲说话可好?” 常三太太自然是也不好强留,当下只得点头应了。却是又道:“玉娘功课上又许多问题想请教你,你得空也好好指点指点她才是。” 秦玉娘虽然没说话,可是眼神却是欢喜跃然的。 常俞微微侧目,避开了秦玉娘热切的目光,笑了笑:“这是自然,理所应当的。只是……玉娘她们学的,和我学的到底不同,也不知道我能不能帮上忙。” 秦玉娘微微有些失望,可是转念又一想,觉得常俞没将话说死,那就是答应了。于是又高兴起来,朝着常俞灿然一笑:“多谢表哥。” 常俞却是不肯多做停留,告辞离去。 秦玉娘嘟着嘴,有些不大乐意。可是要她挽留却是又觉得张不开那个嘴。 最后常三太太笑道:“横竖不管如何,都在一个宅子里。不比别人离得近?”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那个沈家大小姐,不管是从哪个方面都比不过秦玉娘不是? 最后,常三太太见秦玉娘还是闷闷不乐的样子,干脆狠狠心,斟酌着将话说得更近了一步:“你想想,沈家如今可是如日中天,常俞虽然不错,可是到底身份上……不般配。沈大将军能愿意了?” 秦玉娘眼前顿时一亮――随后是真个儿的欢喜了起来,颇有些拨开迷雾霍然顿悟的意思。不过。她还是抿抿唇,恨恨道:“反正那个沈玉阑够让人讨厌的。总是一副傲气的样子,真不知道显摆什么。还不要脸的和表哥走得那么近――” 常三太太想起沈玉阑那副恬淡安稳的样子,也是不大喜欢――虽然看着和婉,可是眼神里偷出来的不亲热却是真真的。若是将来真有这么个媳妇,结果是什么,那几乎是可想而知。 再看了看秦玉娘一脸撒娇依赖的样子,常三太太顿时也是爱怜宠溺的笑起来:“你呀,和一个不相干的人计较什么?为了她还让你小姑姑的不痛快。你就该长长心眼儿了。别老是这么冲动。” ------------ 第一百一十三章 掏心窝 常俞回来的事情,连着沈峻之也是觉察到了:“常俞回来了?” 沈玉阑笑着应了:“嗯,回来了。倒是变了许多。” 沈峻之便是笑起来,目光有些深邃:“出去三年,若是没有变化,那才奇怪不是?只要变化是好的,那自然就是好事。” 沈峻之这话说得倒是颇有哲理。沈玉阑笑着点点头,“也是这么个道理。倒是看着更成熟更内敛了些。”纵然在常三太太那样派人传话的时候,也不见常俞有什么不痛快的神情――可是她却是明白的,常俞心头怕是很不舒服的。 事实上,换做是谁,谁也不会痛快。可是常俞面上仍是带着淡淡的笑意,从容恬淡,仿佛只是一阵清风吹过般的不在意。叫人看不出丝毫的波动。 不过所幸常俞面对她的时候,却没有用这样的面具和伪装。 常俞,在她面前仍是三年前那个常俞。 想到这个,沈玉阑心头说不出是松了一口气,还是觉得甜蜜欣喜――不过心情大好却是真的。 这份好心情,不仅是沈峻之觉察了,几乎是所有人都感觉到了。 这日晚饭过后,金荷一面替沈玉阑绣荷包,一面歪着头笑着打趣:“可算是回来了,再不回来,咱们可都是受够了。我昨儿还想,若是再不回来,我是不是干脆去催一催?” 沈玉阑登时面上热辣起来,假装没瞧见金荷眼底别的东西,只笑着不依:“荷姐姐说什么胡话呢!什么受够了不受够了。让人听着,倒像是我欺负了你似的。你倒是说说,我哪里欺负你了?” “你自是没欺负我。我就是瞧着难受罢了。”金荷“扑哧”一声笑出来,一面笑一面开始收尾,末了咬断了丝线,将荷包递给沈玉阑:“诺,这是新荷包。先前那个已经旧了,正好换下来。” 荷包上一丛杜鹃,鲜艳怒放,看着便是让人觉得恣意盎然。沈玉阑自然是喜欢的,当下爱不释手的就忙系在了腰间,翻来覆去的看了一回。末了喜滋滋道:“还是荷姐姐最好。” 金荷也笑起来:“现在知道我的好了。” 沈玉阑便是上前抱住金荷,笑眯眯的恭维:“我哪里是现在才知道?我一直都知道啊。荷姐姐这样好,我将来可是舍不得将你嫁出去,怎么办?” 金荷便是偏着头笑:“那我干脆不嫁了,就陪着你一辈子可好?” “好。”沈玉阑答得毫不犹豫:“我养着荷姐姐一辈子,咱们一直在一处岂不是好?一对老姑娘。哈哈。” “没个正形儿。”金荷无奈的狠狠在沈玉阑鼻尖刮一下,随后又笑得贼贼的:“我倒是没所谓的,你么――难道果真舍得在家里做老姑娘?若是将来那个谁谁上门提亲了,我看你还能不能记得这话?” 看着金荷挤眉弄眼的样子,沈玉阑自问没什么也是不禁脸上有些热辣辣的不自在起来,扭了扭身子避开金荷的目光,她只故作无事:“什么谁谁啊,荷姐姐说什么呢。什么提亲不提亲的,纵然提亲了,我也不嫁的。” 一出口却是又忍不住的后悔了起来――好好的,说什么嫁不嫁的?这不是自投罗网又是什么? 金荷却是一副不相信的样子,仍是取笑:“你这会就是死鸭子嘴硬。我瞧着真有那么一日的时候,只怕你欢喜得不得了呢。” 沈玉阑越发的羞窘起来,起身欲走:“罢了,我才不听你胡说了。” 金荷一把拉住沈玉阑,笑着叹了一口气,也不再取笑了,低声言道:“你别走,我们姐妹两个说几句真心话。” 金荷鲜少有这样一本正经的时候,当下沈玉阑也收了玩笑和羞窘的心思,认真的坐了下来。 金荷打发了丫头下去,又挨着沈玉阑坐下,低声郑重道:“你若是真觉得常俞是个好的,想嫁给他,还是早些跟姨夫开口才是。不然将来省得有了什么变故。况且,你也着实不小了――听说,正经的小姐们,十二岁就开始选人家的也是正常的。还有那些早的,十岁就开始慢慢看着了。姨妈走得早,她是不能替你做主操心了,太太又是……你若是自己不留心,万一将来有了什么可不是后悔?” 顿了顿之后金荷又神秘道:“我可是听说了,太太已经暗地里帮着沈玉珊看人家了。” 这个沈玉阑还真不知道,当下一怔:“荷姐姐从哪里听说的?” “你忘了,我也是有朋友的。那些人家的小道消息是极多的。这样的事情,本来也瞒不住别人。”金荷微微一笑,倒是颇有些自豪的意思。 沈玉阑也笑起来:“既是这样,那估计就是真的了。不过荷姐姐你也别担心,总归现在我们都还小,也不急着嫁人的。而且,太太也不敢胡乱做主的。”满打满算才十三岁,嫁什么人?少说也要等到十八的。况且,那些看得早的,也不过是先定下来,至少也要十六七才出嫁。 所以,真的是不着急。 金荷却仍是担忧,叹了一口气道:“你呀,真是一点不担心。也不想想,之前那回太太可是打算把你嫁给郭建宇的。万一太太有什么算计――这样的事情上,你总是吃亏的。好歹她也是长辈不是?女儿家的名声何其重要?若是坏了……那就是一辈子的事情。再说了,既然你和常俞感情那样要好,早点定下来也是好的,夜长梦多不是?” 提起常俞,沈玉阑自是有些不好意思的,忙红着脸辩解:“我和常俞不过是好朋友罢了。什么定不定下来的,荷姐姐别胡说。” 之前,她是真没想过这个。可是也不知是不是这两日打趣的人多了,她心里渐渐的倒是有些别样的情绪涌上来――有时候甚至也是情不自禁的想:若是结婚的对象是常俞,那也是不错的吧? 只是,不知道常俞呢?是不是也和她一样的想法? 还是,常俞只是将她当做普通的朋友? 想起常俞平日里看她时候的眼神,沈玉阑心里隐约有点明白,可是却仍不敢确定罢了。 不过要她去亲自去问,她却又是做不出那样的事情来的。 “常俞对你是极好的。除了身份上差些――不过既然你自己都不在意,那也不是问题。就怕姨夫那头介意。你心里也要早有个主意和打算才是。”金荷低声言道。颇有些教导的意思。 沈玉阑只觉得这种感觉说不出的怪异,当下便是忍不住笑起来:“荷姐姐,明明你才多大岁数?怎么的倒好像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妈妈似的。” 金荷顿时涨红了脸,狠狠的瞪了一她一眼,恨恨道:“我一片好意提醒你,你倒是好,反而拿我取乐起来!老妈妈,我看你是不知道我的厉害了是吧?”一面说着,一面就恶狠狠的扑了上去,去挠沈玉阑的痒痒肉。 沈玉阑顿时就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起来,连忙告饶。 二人闹了一回,直到都是笑得喘不过气来这才作罢。 等到停了手,金荷便是正色的又言了一句:“这事儿你自己心里要有主意,玉阑。可不能马虎了。嫁人是一辈子的大事呢。”也不知道后面是还有什么话,她欲言又止了一回,到底是什么也没再继续说。 沈玉阑也是正色道:“放心吧,荷姐姐我省得的。我是绝不会让人误了我一生的。” “那就行了。”金荷笑了笑,起身整理衣裙:“我该去描红了,不然明儿课堂上可是要被老师批的。” 沈玉阑也道:“嗯,那我也去看书了。” 只是说是看书――脑子里却是不由自主的一直反复回想着方才金荷说的那些话。更甚至,最后还忍不住幻想了一回她若是和常俞真的成亲了,该是个什么情形。 若是常俞,想必会对她极好的。正好他们都是大夫,也正好是夫唱妇随。 想到这个,沈玉阑登时闹了个大红脸,再也不敢想下去,忙捂着脸丢开书本去。只是眼神却是不经意的落在书桌上那十二个神态各异的小生肖木雕来。 这套木雕,是当初常俞去游医之前送给她的。她一直放在书桌上,也舍不得收起来。时常更是忍不住的把玩一回。 也不知道,此时此刻,常俞在做什么? 怔怔的出了一回神,沈玉阑的面上神情渐渐的变得肃杀冷凝起来――的确,金荷说得很对。婚姻大事,她是断不能让别人操控了的。不管是谁,也别想拿她的婚事来算计!哪怕是沈峻之也不行! 这件事情,必须从长计议!谁若是敢出什么幺蛾子算计她,那也别怪她无情! 不过,在那之前,她倒是更愿意将丑话说在前头,给有些人,敲一敲警钟才是。这样,也省得有些人在背后算计什么,不拿她当回事儿。 心头如此盘算着,沈玉阑冷冷一笑,已然有了主意。 ------------ 第一百一十四章 警告 晚上的时候,沈玉阑和金荷如同平日一般,去饭厅用饭――沈峻之是喜欢看着一大家子的人用饭的,所以,只要天气尚可而沈峻之又在家,便是一直都在一处用饭。原本是在郭氏房里,后来大约是连他自己都不大想去,而李氏那儿也不合适,所以便是改在了小花厅里。 李氏已经在了,饭菜自然是她张罗的――见了沈玉阑和金荷,李氏温柔一笑:“大小姐和表小姐过来了。等老爷过来就可以用饭了。” 如今李氏刚出月子不久,身段却是已经恢复如初――既不见怀孕时候的臃肿,更不似一般人那样肚子上多了赘肉。反而面上颜色更加好了些,面若桃瓣,肤滑如荔。一身浅湘红的衣裳,更是锦上添花。 沈玉阑笑了笑,见奶娘抱着孩子在一边儿,便是笑着伸手去抱过来,“何必将竞哥儿抱过来?折腾来折腾去的,倒是麻烦。” 李氏的笑容不减,仍是垂头亲自摆碗筷,一面笑道:“让老爷多看几回罢了。这纵是亲生的父子,常常不见面,感情也会生疏的。” 沈玉阑的笑容微微一凝,随后唇角却是越发的上翘――这说的是她和沈峻之吧?是的,李氏这话是说得极对的。沈峻之和她之间,虽然看着父女情深,可是她自己都能感觉到,那就是沈峻之对她和沈玉珊的态度,是完全不同的。 对沈玉珊,沈峻之就是完完全全的一副长辈摸样。可对她的时候,倒是小心翼翼的像是对待什么不能得罪的大人物似的。 是,沈峻之对她是极好,几乎是是她要月亮就不会给星星。可是……要说父女之情……怕更多的是对吴氏和对沈玉阑的愧疚之情吧? 当然,要说完全没有那也不可能。不过没有对沈玉珊那么深罢了。 “这样也好。”沈玉阑笑着淡淡赞许一句,“竞哥儿从小跟在父亲身边,耳濡目染的,将来必然也差不了。” 李氏也是浅笑:“若是如此那便是再好不过了。” 沈玉阑便是笑笑不再言语――沈家目前就这么一个男丁,那是绝不可能让他长歪了的。沈峻之必然会好好培养竞哥儿。 说话间,沈峻之从外头进来,见沈玉阑抱着竞哥儿,便是笑起来:“怎么把他也抱来了?” 李氏只是笑笑,放好最后一双筷子直起身来柔声言道:“好了,可以吃饭了。”又看向旁边的丫头,“去请二小姐过来用饭。” 丫头领命而去,不多时沈玉珊也过来了,不同的是,这一次没想到郭氏也是一并跟来了――以往郭氏自己识趣,加上也嫌碍眼,是断然不肯来的。 沈玉阑向来不会将自己对郭氏的厌恶表现在脸上,更一向是坚持面上的礼仪还是要有的。所以当下仍是和金荷站起来朝着郭氏行礼:“太太。” 郭氏面无表情的应了一声,然后四下看了一圈,目光落在了李氏坐着的位置上。 李氏便是低头起身:“太太您坐。”然后让到一边,看了自己丫头一眼。那丫头也是个伶俐的,忙出去又取了一副碗筷来。 郭氏却是不急着坐,反而是走到奶娘跟前,笑着看了一眼孩子,伸手就要去抱,面上皮笑肉不笑的:“竞哥儿倒是长得真好,也壮实。” 奶娘也不知该给还是不该给,下意识的就朝着李氏看过来。 郭氏见状,面上有几分阴沉闪过,却是执意要抱竞哥儿。 李氏紧张得连笑容都不自然起来,动作更是显得急切无比,急忙就上前去挡住了郭氏,“竞哥儿重着呢,别累了太太。况且,也该开饭了――” 郭氏后退一步,无辜的看着李氏,笑容显得意味深长:“才多大个孩子?怎么会累到?开饭也不在这一会儿不是?还是是说――你们都觉得我会对他不利?不想我靠近他?” 顿了顿,郭氏却是又侧头看了一眼沈峻之,微微有些嘲讽有些落寞道:“看来在这个家里,还真是形同虚设了。好歹他将来也该叫我一声娘的,还不至于这么狠心吧?若是当年那孩子能活下来,如今怕是也能开蒙了。” 说完这话之后,郭氏便像是沉入了回忆中,一言不发起来。 可是熟悉沈峻之的人都是明白的――沈峻之最受不了的就是这样的场面,他虽然是身经百战的铁血将军,可是说真的,其实根本就是心软得厉害。尤其,是面对自己的家人――尤其是郭氏这个曾经和他一起在边关吃过苦的。 沈玉阑微微一笑,抢在沈峻之之前开了口:“太太这是什么话?李姨娘也是一番好意。况且,太太多年没抱过孩子,抱孩子的规矩都不记得。太太胸前的珠宝扣子和领针,以及衣服上绣着的那些金线刺绣,一个不小心就会伤到竞哥儿的。小孩子皮肤娇嫩,还是不要抱才好。这也是为了竞哥儿。太太喜欢竞哥儿,疼爱竞哥儿,想必也是能理解的。” 顿了顿,沈玉阑面上也是多了一抹伤感,“其实不说那个我不知道的弟弟,就是之前没了的那个弟弟。我至今想起来都是觉得遗憾。若是那日我们早回来,或是根本没出门,或是早做了准备,会不会就不是这样?” 说这话的时候,沈玉阑一直看着郭氏的眼睛。 郭氏被沈玉阑这样瞧着,总觉得是有些心虚――好像沈玉阑是根本什么都知道的。 当然,事实上,沈玉阑的确是知道的。就是李氏,也是知道的。家里唯一不知道的,大约也就是沈峻之了。 之所以没有将这件事情抖出来,其实还是因为没证据罢了――那个产婆,以及可能会知道蛛丝马迹的人,都莫名其妙的就失踪了。 线索,就这么断了。找不到证据,沈玉阑自是不能告诉沈峻之――她要的,是一击必中。 但是,吓唬吓唬郭氏,她却是不介意的。让郭氏不确定,让郭氏惶惑不安,对郭氏而言,这种折磨是不是更加难受? 看着郭氏僵硬不自在的扭过头去,沈玉阑心中一笑,也低下头去。 沈峻之也不知道心中到底如何想,反正最后是什么也没说,只平平道:“好了,开饭吧。”又看了奶娘一眼:“以后就不要抱来抱去的折腾了。小孩子身体弱,天越发的冷了。” 李氏忙应了一声,然后让奶娘抱着竞哥儿下去了。 郭氏瘪了瘪嘴,却也只能低头。 沈玉珊也是一副端坐淑静的样子,万事不开口,倒是和最初急躁骄纵的样子判若两人。 只是郭氏今儿特特的来了,自然也不真的是为了来吃饭的。所以看着沈峻之放了筷子后,郭氏也跟着放了筷子:“老爷,有件事儿我想跟您说。” 说这话的时候,郭氏自己都是觉得有些悲哀――明明是夫妻,可是她却是实在是难见沈峻之一面。即便是沈峻之来了她房里,可是却也是微微坐一回,说几句话就走了。所以以至于她想要和沈峻之商量件事儿,竟是要用这样的法子。 不过沈峻之显然是不会想那么多的,微微一怔后便是回过神来:“什么事儿?”倒是正视了郭氏一回。 郭氏看了一眼沈玉阑,又含笑看了一眼沈玉珊,低声道:“不然还是去我房里说?姑娘们也都大了不是?” 沈玉阑看了一眼郭氏――郭氏这话说得很有意思。表面上听着像是不想当着她的面说事儿。可是又暗地里点明了到底是什么事儿。说白了,不能当着她和沈玉珊的面儿说的事儿,还能是什么?自然是他们的婚事了。 当下沈玉阑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沈玉珊,心道――莫不是沈玉珊的婚事定下来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家? 看和沈玉阑似笑非笑的样子,沈玉珊面上一红,顿时低下头去。 沈峻之自然也是听明白了,点了点头看了一眼沈玉阑,眼底却是征询的意思。 沈玉阑笑了笑,却是纹丝不动。在她看来,还真没什么好回避的――沈玉珊的婚事定下来了,那么是不是她的婚事也就不远了?既然是这样,那么她这个当事人自然是要在场的。她的婚事,绝不会让任何人摆布。 见沈玉阑如此反应,沈峻之倒是也个识趣的,当下便是言道:“一家人,也没什么可回避的。有什么就直接说就行了。神神秘秘的这是做什么?” 沈玉阑朝着沈峻之甜甜一笑:除开吴氏的事情,除开沈峻之对女人的态度之外,其实沈峻之也是挺不错的。至少,不是那样一个强势的。纵然有亏欠的意思在里头,可是不管怎么样,都是挺不错的。 沈峻之都这样说了,郭氏还有什么可说的?当下只得点点头:“还是老爷说得是。那我就直说了。”说到这里顿了顿,朝着沈玉阑笑了一笑。“只是玉阑你也别觉得不好意思。” 那笑容,怎么看怎么有一股皮笑肉不笑的味道。 沈玉阑琢磨出味道来,微微一挑眉倒是有几分讶然――原来今儿还不是沈玉珊的事儿,是和她有关?既然如此,那就自然更不能回避了。 故而当下只当是没听见郭氏的话就是了。 ------------ 第一百一十五章 婚事 沈峻之也听明白了,当下面上更郑重了几分,只是那样子,怎么看怎么有股子防备的味道:“关玉阑什么事儿?” 郭氏也不知道是没看出来还是早已经习惯了,面上可谓是纹丝不动的,笑着接话道:“一晃眼姑娘们可都大了,玉阑如今已经满满的十三马上十四岁了。虚岁更是已经十五了。我想着,这婚事是不是该说起来了?要知道,正常的人家,女儿家十二三的时候,上门提亲的人也不少。” 沈玉阑忍不住顺着郭氏的话头想――郭氏莫不是在说她是不正常的?是想说她这个乡下丫头没人愿意娶回去,还是想说她声名狼藉让人生畏以至于行情不好? 事实上,这些年,她作为沈峻之的嫡长女,将军府的大小姐,是出尽了风头的。当然,出风头的原因不仅仅是因为她是沈峻之的长女,主要是因为她在常家学女医的缘故。而且,再加上有些人特意的宣传下,她在外人眼里,就是个任意妄为,跋扈嚣张的乡下丫头罢了。不仅如此,外界更是传闻她是个粗鄙丑陋的。 这些倒不是她杜撰猜测的。而是……有一次她和金荷出去茶楼听人讲书的时候,亲耳听见了。那些议论的人说得津津有味,她自然也是听得津津有味。 不过,自然纵然她这样有名,实际上也不是人人都能认出她来的。所以,她倒是也不怕被人认出来。 当时金荷听见了这些话自是气得不轻,几乎不曾找人理论。不过沈玉阑倒是不在乎这个。 倒不是假装潇洒,而是真的全然不在乎。若是她被传成了那种一家有女百家求的样子,她才会觉得害怕。 至于到底是虽故意坏她名声,这件事情实在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事情。 她实在是懒得计较。在她看来,哪怕是沈玉珊嫁给了皇帝,她嫁给了乞丐,那也根本没关系――各自的幸福观不同不是?只要对她好,能和她并肩携手一身的,不是百无一用连养活自己的本事都没有的人,那也就行了。 沈峻之作为男人,自然是不可能想这么多的,所以他压根没听出郭氏话里的深意,当下只是被郭氏说的所谓订亲的事情给吸引了心神,沉吟一番之后道:“玉阑也的确是不小了。” 沈玉阑看了一眼沈玉珊,又看了一眼旁边同样紧张的金荷,微微一笑:“玉珊可就比我小一岁。爹可不能偏心。而且,我还不想要嫁人呢。好不容易才见着了爹,我定要在爹身边多陪几年的。爹可不能赶我走。” 沈玉阑难得说出这么几句撒娇般的话来,当下沈峻之自然是欢喜异常,什么都忘记了,连连点头:“这是自然,慢慢相看着,纵有满意的,也可以先定下,过几年再成亲也是可以的。我也想多让你们在家中待几年。”倒是忽略了沈玉珊的婚事―― 理所当然的,沈峻之觉得沈玉珊的婚事是不用他操心的,有郭氏呢。自古以来,做父母的,总是更为偏疼弱势些的子女。这是常情。 在沈峻之眼里,吴氏去了之后,沈玉阑就没人操心这些大事,自然是需要多关注的。 不过郭氏和沈玉珊却都显然不明白沈峻之的这种心态,所以都各自有些忿然不平的意思――不过郭氏表现得更为明显罢了。 沈玉珊如今倒是沉得住气了,当下竟是反而一笑撒娇道:“爹可不许偏心,我可是要和姐姐一样的。姐姐舍不得爹,我也舍不得。” 沈峻之大笑:“自然是如此。再说了,我的宝贝女儿,我的掌上明珠,怎么可能轻易就嫁了人?定是要给你们找个好夫婿的。” 说的是你们,可是沈峻之眼睛却是分明看向了沈玉阑。 沈玉阑抿唇浅笑,羞涩的低头避让开沈峻之慈爱的目光。 郭氏也缓过神来,笑着开口道:“姑娘大了,这些事情也是理所当然的。只是玉阑你是姐姐,肯定是先给你定下来,才能轮到玉珊的。而且――玉珊的婚事,也不着急。” 只看郭氏那副志得意满根本就压抑不住笑意的样子,沈玉阑就心里明白――沈玉珊的婚事,怕是已经定下来了。所谓万事齐备,只欠东风?至于突然提起她的婚事,怕是担心人说道吧?毕竟,姐姐还没嫁出去,就急着将妹妹的婚事定下来,怎么看,也不是正常情况该有的。 长幼有序,这是世人都当做理所当然的事情。 所以,她若是一日不出嫁,而又没有说不嫁人,那么就是一块大石,堵在了沈玉珊的前面,拦住了沈玉珊的光明大道。 想到这个,沈玉阑倒是觉得心情不错,甚至还笑了笑。 这个笑容落在郭氏眼里,也是让郭氏忍不住一笑――在郭氏看来,显然也是默许的意思。这样轻松就解决了一个难题,自然是好事。 不过郭氏很快又想到另外一个难题――便是收回了笑容,朝着沈峻之言道:“老爷您看,这个事儿――到底是一辈子的事情,自是不能马虎的。所以,是不是干脆咱们举办一场宴会,让各家带着公子们都上门来相看相看?” 这话一出,沈峻之自然是点头赞同的――在沈峻之看来,他的女儿要选夫婿,自然是应该这样大阵仗的。好好挑选,那是必须的。 不过很快沈峻之又有些狐疑的看向郭氏――几时郭氏如此善解人意了? 李氏适时的给沈峻之解了惑:“长幼有序,玉阑的事情一定下,可是就该轮到玉珊了。听姐姐方才的意思,玉珊可是已经有着落了?不知是什么样的人?想必一定是世家大族吧。” 沈峻之又不傻,顿时就明白过来,于是看着郭氏带着些温情又疑惑的目光重新恢复成素日里冷淡平静疏离的样子。 更甚至,沈峻之还点了李氏来监管此事:“太太一个人忙此事怕是也吃不消,李氏你就从旁协助吧。” 郭氏自然是不情愿的,可是却也没反对:“老爷说得是。这个事儿让我一个人来忙还真不行,有个人陪着出主意也不错。” 沈玉阑便是似笑非笑的看了李氏一眼――李氏还真是会审时度势。不过,则件事儿可不是好办的。 她倒是要看看,她们能选出些什么样儿的人出来。 不过,选出来,也要她愿意才行!郭氏一厢情愿的以为这样就能随随便便的将她嫁出去,那就是做梦! 不过这话沈玉阑并不打算说出来,只是含笑的起身回了房间。 一出门,金荷便是紧紧的攥住了沈玉阑,压低声音迫切道:“你怎么能应下了?且不说你和常俞――就说这事儿,你放心让太太去办?” 沈玉阑安抚的用手指按了按金荷的手背,笑着道:“荷姐姐别急。”金荷担心她,她明白,可是金荷却是没看清楚事情的本质。 “怎么能不急?”金荷显然不肯放弃,依旧急躁。“要是真的选出了合适的人选,难道你还真的就嫁过去不成?” 沈玉阑摇头:“自然是不可能的。除非是我自己愿意,不然我谁也不会嫁。” 说这话的时候,沈玉阑的语气是从所未有的肃然和正经,以及坚定悠然。那总从内而外散发出来的强势,不容人操控的气势,一瞬间让沈玉阑仿佛变了一个人。 金荷缓缓的低下头。好半晌才笑了笑,缓和了一下后才低声道:“既然你心头有主意,那自然是最好的。” 说这话的时候,金荷的手微微紧了紧。心中一缩疼痛异常――这样的沈玉阑,纵然容貌上不算上乘,可是却依旧让人觉得光芒耀眼,仿佛整个世界所有的东西,在这样的光芒下都是会黯然失色的。这个所有,自然是也包括她自己的。 以前她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更甚至是觉得自己和沈玉阑是没有什么差别的。可是自从来了京城之后,她和沈玉阑之间的差距就渐渐的拉开了。 沈玉阑就像是蒙尘的明珠,随着时间过去,越擦越亮。而她,就像是那些玻璃珠子。实在是不堪入目。 这样的感觉,没法子让人不自卑。金荷就觉得自卑,甚至自卑到已经觉得无法直视沈玉阑的地步。 然而就在金荷怅然无比的时候,沈玉阑却是伸手握住了金荷的手,柔声道:“荷姐姐别担心。有我一日好日子,自也有你的。我们是同甘共苦一路走来的。以后,自然会更好。” 金荷抬起头来,在沈玉阑的眼睛里看到诚挚的光芒,于是不由自主的便是点点头,握紧的手指缓缓的松了开去。 沈玉阑微微松了一口――看见这样的金荷,她说不出的担心和心酸。她不喜欢这样的金荷。她更喜欢那个温和自信的金荷。那个说,会和她在一起的金荷。 这样的友谊,是她第一次拥有,所以自然是万分真心,只愿意让这份感情一直能维系下去。 更何况,金荷比起其他人,更让她觉得,这是她的家人。 只是这个时候,沈玉阑却是不知道,金荷面上露出了笑容,可心里却是苦涩无比――沈玉阑说的明天会更好,她却是一点希望也看不见的。在她看来,沈玉阑以后嫁的人不是王公就是贵族,可是她呢? ------------ 第一百一十六章 残酷的现实 残酷的现实,好比漆黑的夜晚,一丝丝的光芒也没有。 不过,金荷却还是庆幸的――至少,沈玉阑依旧很在乎她,不是么? 抬头和沈玉阑相视一笑,金荷柔声开口:“你不是说这几日嗓子发干?我熬了银耳雪梨枸杞润肺汤,一会儿睡前记得喝一碗。” 沈玉阑浑然不顾自己已经高过金荷半个头,撒娇着蹭上去:“还是荷姐姐对我最好了。 金荷笑着推开沈玉阑:“多大了,还这样也不嫌不好意思。” 沈玉阑就嘿嘿的笑起来。 二人手拉着手勾肩搭背的回了院子,仿佛又回到了刚到京城那一会儿,两人互相依赖得就像是连体婴儿。 接下来的时间,沈玉阑便是对郭氏如何挑日子,下帖子准备举办宴会的事儿半点不过问,该做什么就做什么――甚至每日仍是去常家那头。 不过,遇到常俞的时候是非常少的。毕竟常俞有自己的事儿,她也有自己的事儿,而且两人学的东西不同,基本上碰面的机会少之又少。 不过,倒是也没有因此变得更加疏离,反而有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默契――哪怕是面对面擦肩而过,匆忙得只能相视一笑,也都格外的满足。 基本上,每一次碰面常俞都能从怀里掏出个小物件儿来送给她――或是一小瓶提神醒目的药,或是一个精美罕见却又不会太过贵重的小玩意儿,又或是一小包零食。甚至有时候就是个药膳方子――这是偶然听见她抱怨感冒明明是小毛病,却又不得不喝苦药之后的事儿。 那药膳方子金荷按照写的做了,味道倒是还不差――虽然不算很美味,可是总比苦药汤子好喝多了。 常俞在这些东西上花费的心思,大约只要不是死人就都能感受得到。沈玉阑自然不是死人,而且又是最直接面对这些的人,所以她的感受自然是最强烈最清晰的。 除了微微的羞涩之外,倒是也没有更多的不好意思了。反而,很快就坦然起来。因为常俞的态度――也是无比坦然的。 不过这件事情,自然他们也都是默契的没让更多的人知道。所以,倒像是两人都偷偷的维持着一个共有的小秘密。那种感觉……无形中,倒是更将他们拉近了一步。而且,多少有些甜蜜的味道。 有的时候,常俞也会偷偷塞给她一本心得笔记――都是对她有帮助的。笔记都是常俞自己的,这让沈玉阑多少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这些笔记,要么是常俞借来替她抄了一份,要么就是常俞自己看医书的心得。不管是哪一样,都是要花费时间的。 常老爷子本来就对常俞医术上的要求严厉,常俞每日的任务就很重。还要花时间和功夫来帮她,怎么会不辛苦? 有点时候看着常俞微微泛着青的眼圈,好几次沈玉阑都是有些眼睛发酸,心头又酸又胀难过得厉害。 不得不说,常俞的好,实在是让人无法不感动不甜蜜。 沈玉阑不止一次的想――若是和常俞过一辈子,必然是件很幸福的事情吧? 沈玉阑的医术自然是突飞猛进――加上她本就镇定胆大,所以如今出入产房的次数也不知道有多少了。 这日,大雨瓢泼将沈玉阑堵在常家回去不得,最后只得留下来住下。常敏还笑着打趣:“这可是下雨天留客了。” 沈玉阑厚着脸皮抱着常敏蹭了蹭,撒娇道:“我算是哪门子的客人?我分明是自己人。” 常敏顿时笑出声来,看着沈玉阑这幅样子,不由得心头一软:“你呀,有时候成熟得不行,有时候又跟个没脸没皮的小孩子似的。” 沈玉阑只是傻笑不说话。要知道,一直一直绷着弦的话,人是会累的。若是连个让她可以放心撒娇的人都没有的话,那岂不是活得很累? 她倒是宁愿一直装傻卖痴,只可惜生活一直没给她这个机会罢了。 …… 夜里沈玉阑和常敏都是被丫头急促的叫醒的。 丫头是一直跟着常敏的,性子一向都是沉稳少言的。这次却是显然有些慌乱。见常敏醒之后,丫头不由分说就将常敏往起扶:“小姐,快,郁郡王妃要生了!” 听了这话,尚且还迷迷糊糊的沈玉阑和常敏都是猛然清醒过来――郁郡王妃一直是由常敏在看着的。自然,负责郁郡王妃的还有别的太医。另一位,也是常家的太医――正好是常敏的三哥,也就是常俞的父亲。 常家的医术自然不是假的。郁郡王妃的身子一直调理得很好,常敏和常三爷都相信,郁郡王妃必然是母子平安。 可是眼下……郁郡王妃离原本计算的日子提前了整整一个半月! 所以,常敏第一个反应就是不相信:“怎么可能!”今儿上午她们还去郁郡王府里给王妃诊脉过,脉象十分安稳,半点没有早产的意思。 沈玉阑不敢耽搁,一面急急忙忙的穿衣裳一面急急忙忙的喊常敏:“师傅快别问了,过去了什么都知道了。”这个时候要生产,还这样急,怕是情况不太好。 常敏自然也是能猜到这些的,所以常敏的动作也一丝不敢耽搁。 二人穿了衣服起来后,匆匆的用凉水抹了一把脸,就急匆匆的往外走。 结果走到二门上,却见秦玉娘一脸肃然的站在门口,背着药箱。见了二人后,秦玉娘便是上前来言道:“姑姑,我去给你打下手。” 常敏犹豫了片刻,不过却也没拒绝,点点头大步流星的往外赶去。 眼下什么事儿也是比不上郁郡王妃重要的。 不仅仅是因为她们本就是医生,更重要的是――如果郁郡王妃真的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那么常家必然是推卸不了责任的。 郁郡王可以说是宫里那位最喜欢的儿子之一,虽然如今也才十八,可是却已经是有了郡王的爵位,而且还担着实职。郁郡王的生母更是宠妃之一。而郁郡王妃肚子里这个,不仅是郁郡王的嫡子,更是第一个孩子。对郁郡王来说,意义重大。 不仅是郁郡王,就是宫里的那位,也是对郁郡王妃的肚子在意无比。 而郁郡王妃本身,也是二品大臣之女,身份贵重。 所以,不管是孩子也好,郁郡王妃也好,都是不能出事的。 若是真出了什么事儿,那么常家会给这位年轻的郁郡王妃陪葬也不是没可能。 沈玉阑也是深知其中的危险的。也是不敢掉以轻心,脚下走得飞快。 到了常家门口,已经有两辆马车停备妥当了。 一辆是给常三爷也就是常俞父亲的,另一辆,是给常敏准备的。 常敏领着沈玉阑二人就跳上了马车,然后吩咐车夫快出发。 另一辆马车在她们出发之后也是很快跟了上来。常俞和常三爷都是一脸肃穆端坐在马车上,气氛异常凝重沉闷。 郁郡王府已经是灯火通明。一下车,就见两人迎了上来――一个是王府的大管家,一个是郁郡王妃身边的管事妈妈。 二人面上均是一副焦灼的神色。 二人见了常敏都是松了一口长气,管事妈妈连话也顾不上多说一句,忙不迭的拉着常敏往里头走。 还没走几步,便是听见大管家惊喜的声音:“常太医,您可算是到了。” 常敏脚下一顿,略等了等。等到 待到常三爷跟上来,常敏这才一边走一边开口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好好的,郁郡王妃怎么可能突然就早产,里头必然是有什么缘故的。 管事妈妈一脸阴沉,似乎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王妃起夜的时候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摔了一跤。当时就见了红。忙请了接生嬷嬷过来,就说怕是要生了。我们也不敢耽搁就赶紧的请了姑奶奶来了。” 常敏脚下一顿,面色也是阴沉下来:“接生婆是不是说很凶险?” 管事妈妈自然不敢隐瞒:“是。接生婆……不敢留。说或是姑奶奶才能救咱们王妃了。” 常敏抿着唇,一言不发。 沈玉阑也是死死的抿着唇。事态严重,几乎让人觉得有些小命不保了。 侧头看了一旁同样是肃穆神色的常俞,沈玉阑勉强的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别慌。”常俞轻声说了一句,虽然神色依旧肃穆,不过语气却是温和的。还有就是眼睛里透出的镇定,叫人心安。 “表哥别怕,姨父妙手回春,想必不会有事儿的。”秦玉娘适时的开口说了一句。随后冲着常俞灿然一笑――那样明媚灿烂又娇艳的笑容,说实话在这个时候挺不合适的。 沈玉阑低下头去,假装没看见管事妈妈眼角余光瞟见这一幕后不快的样子。 常俞没有回应,仿佛压根就没听见。 ------------ 第一百一十七章 金针刺穴 不多时到了郁郡王妃的院子,常敏带着沈玉阑和秦玉娘二人换过衣服就忙进去了。而常三爷和常俞则是在外头等着――他们自然是不能进产房的。 常敏替郁郡王妃诊了诊脉,面色越发的不好――这哪里是什么早产,分明是要滑胎!若紧紧是早产,那么自然危险就小很多。可是滑胎的话:就算保住了大人,孩子怕也是死了! 当下常敏将脉象大声告知门外候着的常三爷。常三爷一时也是难住了――这样的情况,还真没见过。 常敏则阴沉着问管事妈妈:“王妃吃过烈性的堕胎药?”反应如此强烈,那药说是虎狼之药还真一点儿不假。 常敏这么一说,所有人都是脸色难看――起先都只当是郁郡王妃自己摔跤所致,这会儿知道是因为药的缘故,这叫人如何能够不震惊不恼怒? “哪个黑心肝的竟然敢做这样不要脑袋的事儿!”管事妈妈怒骂起来,目光毫不留情的在屋里伺候的几个丫头脸上扫过。 几个丫头忙跪下来表忠心。 常敏的手一直不曾移开过,一直注意着郁郡王妃的脉象,面色越来越阴沉。 郁郡王妃早已经昏过去,不知道是疼的还是怎么的。反正看上去情况很不好,苍白的面上全是一层层的汗。连秀发都打湿了不少,黏在面上,越发衬托得面色白得几乎成了纸。 见常敏似乎有些不知所措,沈玉阑便是低声提醒:“师傅,不管是什么,只要能有效果,便要试一试。不管是大的还是小的,只要能救回来一个,那就算是成功了。” 常敏回过神来,不由得苦笑:“月份已经足了,这么折腾,怕是――用药的人,真是不留一点余地。” “先催吐。”沈玉阑沉声言道:“这药见效快,怕也就是晚饭过后才服用的。肯定还没完全吸收,催吐,再想法子开个见效快的方子中和药性。不然,就干脆快速的让王妃生下这个孩子。这样的话,兴许大人孩子都能保住。” “若真这样,郁郡王妃怕是要伤了根本,以后再不能生育孩子了也不一定――”而且,还不一定会有效果,说不定仍是母子俱亡。只是这句话常敏没说出来罢了。 常敏的思虑沈玉阑自然也明白,当下也不深说,只压低声音提醒:“师傅,咱们既然来了,若是不尽全力,怕是无法脱身的。”不尽力,性命堪忧,尽全力,至少还能有一线生机。 常敏顿时清醒过来。接着就是忙不迭的出去和常三爷商量该用什么药。 沈玉阑看向秦玉娘,“我们把郡王妃扶起来,催吐。” 秦玉娘狠狠皱着眉头:“姑姑还没发话,我们怎么可擅自妄为。” 沈玉阑却是不由分说,上前就忙行活起来:“时间就是生命,咱们耽搁不起。”说着看一眼一旁仍是战战兢兢抹泪的丫头,冷冷斥道:“来帮忙。” 丫头回过神来,忙取了盆过来端着。另一个丫头就赶忙帮着沈玉阑扶着了郁郡王妃。 沈玉阑直接用手指就探进郁郡王妃的喉咙里。 哪怕是郁郡王妃整个人昏过去,也敌不过这样的条件反射,“呕”的一声就吐了出来。 自然,郁郡王妃也是被折腾得清醒过来。 沈玉阑是半点不客气,连着动作几次刺激郁郡王妃,直到什么也吐不出来了,这才收回手。 郁郡王妃也顾不得发怒,顿时又疼得呻吟起来。 这位郁郡王妃也是个狠辣的,自己都疼成了那个样子,却还是一把抓住了沈玉阑,狠戾的问:“我的孩子保得住保不住?” 沈玉阑回头,低眉敛目,直接就说了现在的情况:“怕是难。纵然保住,早产加上强行催生,怕是也极容易夭折。不仅是孩子,怕是郡王妃您自己,也都是凶多吉少。” 郁郡王妃倒是不傻,登时就反应过来:“你是说,有人对我用了药?” 沈玉阑点点头。 郁郡王妃的面上顿时阴沉狠戾得仿佛恨不得将害自己的人生啖活剥了一般。 沈玉阑觉得这个郁郡王妃也够倒霉的。正是风光无限的时候,偏偏一下子就成了这样。无异于是从云端跌下了尘土里。 这种滋味,换做是谁,怕都是会这样恨之入骨的情绪。 任由郁郡王妃自个儿在那怨恨,沈玉阑手下不停――洗过手之后,便是按照古法催生的按摩手法替郁郡王妃催生。 而常敏也和常三爷商量完用药,再度进了屋子。 见沈玉阑的动作后,常敏点点头:“继续做。” 顿了顿后常敏看向郁郡王妃:“怕是要请太医施针,只是这样的话,怕是要进产房来,郡王妃您看――” “不行。”郁郡王妃想也不想就一口回绝了。 男女授受不亲,这是根深蒂固的思想,也不怪郁郡王妃会如此坚决的回绝了这个提议。 常敏面露为难,半晌之后才又出声劝道:“郡王妃再考虑考虑,用针的话,把握会更多些。再拖下去……” “不管什么情形,难道还能比自己的性命重要?”沈玉阑再也忍不住开口:“再说了,这是情急之下的无奈之举,谁若是说什么,必是居心不良的。况且,当着这么多丫头婆子,郡王妃又何必顾虑?就算郡王爷知道了,也必然不会怪罪的。” 若不是郁郡王妃的安危关系到常家人,她才不会出声说这么一句话。 常敏见郁郡王妃面色难看,便是忙出声呵斥:“玉阑!” 沈玉阑抿唇低头下去。 不过没等郁郡王妃说什么,外头就突然传来清朗的声音:“对,沈小姐说得没错,就请太医施针吧。”顿了顿又道:“保大人。孩子能保就保,若是保不住,也不必强求。一切以王妃身子为重。” 郁郡王这番话,在这样的一个社会环境下,自然也是显得十分难得。所以不管是哪个女人,听了这番话,估计都不可能无动于衷。 所以,在看见一个身着锦衣的男子从外头进来,当下郁郡王妃便是泪眼朦胧了,虚弱的唤道:“郡爷――” 不仅是郡王妃听了感动,就是常敏和秦玉娘也都是呆住,似被震撼了。 郁郡王清俊的面上神态坚定,而语气更是温柔:“听我的。你别在意。” 这样一个好看的男人,用这样的神态语气说了这么一句话,顿时让几个女人都更加的感动起来。 沈玉阑推了常敏一把:“师傅,我去请人?”她虽然也觉得挺感动的,可是也不觉得多震撼――所以倒是唯一一个能保持清醒头脑的人了。 “嗯,请常俞进来。”常敏回过神来,忙言道。 这下沈玉阑终于愣住了。几乎是有些不敢确定的重复了一句:“什么?常俞?”她觉得,怎么也该是常三爷才对。常俞虽然不差,可是到底年轻了一些。 常敏点了点头,微微笑了笑:“常俞的针法比他父亲更好些。” 听了这话之后,沈玉阑总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常俞跟着过来了。原本只当是跟着过来长见识的,谁知原来是真能派上用场的。 虽然很不厚道,可是沈玉阑却还是压抑不住自己心里愉快的情绪。她是真真切切的觉得自豪又骄傲的。常俞这样厉害,真的让她实在没有办法不高兴。 不过愣神也不过是一瞬间。很快沈玉阑就回过神来,不过却还是没赶上秦玉娘的速度:“我去叫。”话音没落,秦玉娘已经是到了门口了。 见状,沈玉阑干脆也不去抢了,依旧继续帮着郁郡王妃按摩。 常敏恢复了平日的摸样,随后该做什么就做什么,有条不紊的吩咐丫头婆子准备要生产用的东西。 一时常俞进来了,先是向着郁郡王行礼,这才拿出自己的金针――这套针,还是沈玉阑千方百计从外头淘换回来的,当做生日礼物送给常俞的。 沈玉阑和常敏重新让郁郡王妃躺了下来。 常俞就开始施针――常俞施针的时候,神态十分专注,只盯着自己的金针,根本就没多看一眼郁郡王妃:仿佛他只当是在给一个练习用的人偶施针一般。 郁郡王在旁边一直紧紧的盯着,见常俞这幅神态,顿时便是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很显然,如果刚才常俞敢多看一眼,那么郁郡王肯定就不只是站着了。 常俞的手法的确很纯熟,很快郁郡王妃的阵痛就更加的明显起来。 沈玉阑和常敏对视一眼,都点了点头。 不过,郁郡王妃却显然有些受不住,越疼就越是忍不住叫唤,最后几乎都是挣扎起来。沈玉阑死死的按住郁郡王妃,常敏也是如此,就是秦玉娘也是如此。 等到常俞的一套针施完,郁郡王妃已经在沈玉阑的胳膊上抓出了几条血痕。 沈玉阑疼得呲牙咧嘴的,却也不敢松手。真要松了手,让郁郡王妃针扎起来,常俞一针下去扎错了位置,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而郁郡王妃此时也完全是一副狰狞的样子了。若是不是还有理智,只怕破口大骂都是有可能的。当然,还可能是因为郁郡王还在场的缘故。 ------------ 第一百一十八章 难产 常俞收了针后,就赶忙的退了出去。 常敏也婉转的请郁郡王出去等着――产房这种地方,实在是不适合男人在场。 结果等到郁郡王一出去,郁郡王妃就再也忍不住了,挣扎得越发猛烈起来。 常敏委婉的劝了几句,可是却什么效果也没有。 秦玉娘也在旁边帮腔:“郡王妃忍一忍,等孩子落下来了就好了。” 可是郁郡王妃的回答却是挣扎得更加厉害,甚至连什么“我不生了”的话都说了出来。 沈玉阑忍不住乐了――虽然很疼是不假,可是到了这会子才说什么不生了,有用吗? 沈玉阑可不愿意因为郁郡王妃的不配合导致这件事情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所以当下便是毫不留情的开了口反问:“若是郡王妃不肯配合,还要继续这样下去,便是自己耗光了生还的几率。” “放肆。”郁郡王妃纵然疼得厉害,却还是模糊的吐出了这么两个字。只是实在是她这话没什么威慑力。反而透着一股软绵绵的虚弱味道。 沈玉阑也不在意,继续冷笑:“放肆?我不过是跟郡王妃说说事实罢了。要我说。那背后下药的人,才是真正的放肆!郡王妃您若是真的有那份心气,就该好好配合我们,好好活下去,也才能替自己报仇不是?您要明白,我们这是在救您,可不是在害您。” 常敏轻轻拽了一下沈玉阑,眉头紧皱。 沈玉阑却是笑着继续问郁郡王妃:“您说是不是?” 被沈玉阑这么一问,郁郡王妃反而是冷静了下来。当下竟然不再喊疼,虽然依旧疼得面目狰狞,可是声音反而异常的平静:“对,你说得没错。是我糊涂了。” 沈玉阑便是看了常敏一眼:“师傅,就看您的了。” 常敏凝重的点点头。有条不紊的开始忙碌起来准备强行催生。 施针的效果是明显的。根本就没要多久,郁郡王妃的产道就打开了,孩子开始慢慢的往产道里移动了。不过,郁郡王妃显然是更疼了――这和自然生产自然是不同的。自然生产的时候,身体早就做好了准备,可是现在相当于是没有准备。 这样无异于是直接将产道强行的撑开撕裂。 而且,这为郁郡王妃的身体……也着实不适合生产。实在是太年轻了,身体都还没完全长成。本来如果顺产还好,可现在…… 沈玉阑觉得,那个下手的人挑这个时候下手,还真是打算让郁郡王妃母子皆亡的。 当下她不禁为后宅这样残酷骇人的争斗轻轻的打了一个寒战。 不过,好在常敏来得及时。而常俞的阵法也神奇。至少现在看来,郁郡王妃本人的性命肯定是能够保住的。 就在沈玉阑心里的紧绷放松之后,常敏却是失声叫起来:“不好,难产!” 沈玉阑顿时就觉得心像是直接落进了冰窟窿里头。 难产这种事情,就是平时遇到也是九死一生,更遑论是这个时候! 脑子里更是不由自主的冒出一个想法来:难道这是天意?天意不留郁郡王妃的性命! 不过这样的想法也只是一瞬间――做大夫的职责,本来就是要救人于病危,本就不是什么顺应天意的事情。 沈玉阑忙跑过去看到底是什么情景――结果顿时又吓了一跳:产道外头,只有一只已经有些发紫的手了。 这样的情景,直接就让人觉得棘手无比了。若下来的是双腿还好点,如今只下来一只手,说明这个胎儿整个人都是横在了郁郡王妃的肚子里!这样的姿势,根本不可能生下来!只会卡死在肚子里,同时也导致母体死亡! 如果是在现代,大约会有很多种方法,可是现在…… 沈玉阑是真的觉得头疼了,同时更是觉得无能为力。 常敏面色十分难看,一句话也不说。 而秦玉娘更是吓得脸色发白,一劲儿的看向常敏:“这可怎么办?” 常敏也是素手无策――以往她还真的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虽然作为女医她各种情况也见了不少,可是更多的是替贵妇贵女们看诊,所以难产的情况还真的没见过几次。 毕竟,那些人都是从一开始怀孕就开始调养,请了生养嬷嬷帮着看着。所以,还真几个是难产的。纵然有,也都没有太严重。 看着常敏一脸放弃希望的样子,沈玉阑一颗心是真沉下去了。连常敏都如此,更别说是别人了。这里,常敏就是顶梁柱,常敏放弃了,还有什么希望? 可是这个时候,能放弃么?真放弃了,郁郡王妃就只有死路一条,而常家必然也要受到牵连。所以沈玉阑想了想,咬咬牙言道:“推回去,重新来过。” 闻言,常敏几乎是愕然的转头来看沈玉阑,似乎被这个提议给惊到了。 面对常敏质疑的目光,沈玉阑坚定的点点头,“纵然冒险,可是值得。” 常敏顿时明白了沈玉阑的意思,若是别的人,遇到这样的情况,她们就算不管不顾的直接离开也没关系,可是现在的情况是这样的――如果郁郡王妃死,她们必然会受到牵连。纵然不一定会死,可是常家以后的命运…… 想到这个,常敏也不敢再多想什么,更不敢再耽误时间,颤抖着手就握住了产道外面那一只尚且不足小孩巴掌大的脚掌。 常敏的手半晌没动,颤抖着似乎已经完全用不上力了。沈玉阑在一边看着,心头着急却也不敢催促。只能焦灼紧张的看着。 秦玉娘已经吓得脸色完全发白了,此时似乎回过神来,忙不迭的扑上去:“姑姑,不能这么做!就算这样推进去了,已然是横着的位置!反而会折腾得郡王妃不轻!” 就在秦玉娘的手快要抓住常敏胳膊的时候,沈玉阑眼疾手快点的一巴掌拍了下去,将秦玉娘的手推开了。声色俱厉:“你若是怕,可以出去等着!不许动!” 常敏似乎被惊住了,一下子松开了手,额上大滴大滴的往下落。连呼吸都是有些局促起来,仿佛她此时已经没办法呼吸了一样。 沈玉阑叹了一口气――常敏虽然是女医里最好的,可是到底还是经历得少了。遇到这样的情况,心里还是有些承受不住。也对,以往估计也没人敢用如此偏激的手段。 沈玉阑看向尚且还清醒的郁郡王妃,放缓了声音,一字一顿的询问:“现在情况很棘手。我们愿意倾尽全力,什么法子都可以试试。可是……你敢不敢?” 郁郡王妃一愣,很快又凄厉的笑起来,“敢!为什么不敢!你只管放手去试。若我能活,以后但凡是你要我做什么,我必办到!若我死了,我也不让他们找你麻烦!” 郁郡王妃此时面色已经是全白了,连嘴唇的颜色都是白的。唯一一双乌黑的眼睛,此时透出的光芒却是仿佛刀子一般凌厉和狰狞。 沈玉阑点点头:“好,我必定全力以赴。若是你能活,替我做三件事情就好。不必太多。” 郁郡王妃连说一句话的力气也没有了,当下只微微点了点头就疲倦的闭上眼睛。 沈玉阑看了一眼常敏,叹了一口气:“师傅,要不我来吧?” 常敏讶然的看想沈玉阑。 沈玉阑点点头。心里几乎是赌气一般的想:反正她和常敏都是第一次,那不如她来算了。成功了,好歹长了经验。若是失败了,郁郡王看在沈峻之的面上,也不可能将她怎么样。 常敏却似乎是看透了沈玉阑的心思,当下摇摇头:“不,还是我我来吧。”这本来就是常家的事情,何必再拖着沈玉阑下水? 常敏说完这话,也不等沈玉阑再说什么,深吸一口气,仿佛积蓄了力量。重新握住了那一只小小的脚掌,然后慢慢的推了回去。 整个过程自然不可能是轻松舒适的。至少郁郡王妃疼得几乎都要直接跳起来了。 不过,郁郡王妃最后好歹还是忍住了。 沈玉阑连呼吸都不敢了,几乎是秉着呼吸看到了最后。 等到常敏的手退出来时,沈玉阑只觉得整个人像是被人淋了一瓢水,浑身都有些湿透了。 然而郁郡王妃再一次配合着用力后生产的结果,却是让所有人都有些崩溃了――依旧下来的不是头,还是一只脚掌! 常敏这一次脸色几乎都是青色了。 沈玉阑也只觉得一阵阵的绝望。 郁郡王妃也似乎是崩溃了,哭着问:“是不是――” 沈玉阑看着郁郡王妃想要活下来的样子,咬咬牙狠狠心,推了一把常敏:“师傅,再来。这一次你直接探进去手,帮着胎儿矫正胎位! 常敏再一次的惊住了。不过有了先前的准备之后,显然常敏的接受能力提高了不少,也习以为常了不少:当下几乎没怎么反驳就做好了准备。 这一次手要探的更加深入,所以常敏将整个袖子都挽上去,然后用胰子和酒洗了一遍。再一次的握住了婴儿的脚。 ------------ 第一百一十九章 冒险 随着常敏一点点将脚送回去,沈玉阑再一次情不自禁的屏住了呼吸。 这一次常敏的手没有立刻退回来,而是一直慢慢的摸索着,沈玉阑放在郁郡王妃肚子上的手,几乎是能清晰的感觉到孩子的移动。她们二人,也正是用这种发自来确认孩子的胎位。 等到到了正确的位置,沈玉阑和常敏均是不由自主的大出了一口气。 尤其是常敏,额上的汗就跟水似的,几乎都要糊住眼睛。 沈玉阑看一眼秦玉娘,低声吩咐:“擦汗。” 秦玉娘便是上前去给郁郡王妃擦汗。沈玉阑有些无奈:“给师傅擦。” 秦玉娘也不敢违逆,忙不迭的又去给常敏擦汗。 此时郁郡王妃整个人几乎都是要虚脱了,沈玉阑上前狠狠的在她人中上掐了一把,好让她保持清醒。 “继续用力。这一次,一定能成。”沈玉阑神色认真的对郁郡王妃说了这么一句。 郁郡王妃神智都有些飘忽,却还是点点头,然后尽量配合着用力。 索性,这一次的情况总算是好结果――先出来的是头! 在看见孩子长着黑黑胎毛的头顶时,沈玉阑几乎要喜极而泣,紧紧的攥住了郁郡王妃的手:“好了,用力!孩子马上就能出来了!” 听了这句话,郁郡王妃似乎也生出了许多力气,再度用力之后,沈玉阑就亲眼看着孩子飞快的从产道里挤出来,然后落在一直伸手接着的常敏手上。 孩子浑身乌紫,一动不动。 常敏只看了一眼就别过头去。 沈玉阑心头也是叹了一口气,却也不敢耽误,忙上前去接过孩子,好让常敏继续帮助郁郡王妃排出胎盘。 郁郡王妃一直紧紧盯着沈玉阑,见沈玉阑一脸惋惜的样子后,纵然心头明白,却还是忍不住的问了一句:“还活着么?” 沈玉阑不忍说出真相,只得沉默。 一旁的管事嬷嬷忙上前去掩住郁郡王妃的眼睛,哽咽着劝道:“郡王妃您也累了,快快休息着养身子吧。” 沈玉阑将孩子移交给旁边的另一个老嬷嬷,就在交过去的瞬间,她觉得仿佛是看见孩子动了一下,顿时不由自主的瞪大了眼睛,忙又将孩子夺回来。 然后将孩子放在桌上,轻轻捏开孩子的下颔,伸出食指轻轻的将孩子口里的污秽之物抠了出来。然后又倒提起孩子,轻轻的在孩子的背上拍了两下。 孩子虽然哭了一声,可是却极其细微,接着就是咳嗽声。仿佛气管被堵住了。 沈玉阑迟疑了一下,看了一眼旁边的老婆子,到底却没开口,叹了一口气俯下身去,堵住了孩子的嘴巴。 沈玉阑先是用力吸了几口,感觉到污秽被吸出来之后,忙含在口中吐掉,然后又吸了几回,确定没有污秽了之物堵住喉咙之后,这才做了几个人工呼吸。自然对方是刚出生的婴儿,她也不敢用力,悠着力气渡了空气过去。 孩子总算是又哭了几声,也开始动了起来。 只是因为到底是早产儿,又折腾了这么一大圈,还是看起来极为细弱的样子。 不过是这样,沈玉阑也是忍不住的笑起来。 旁边的婆子更是看得目瞪口呆,此时连规矩也忘了,又惊又喜的喊了起来:“活了!活了!” 一片寂静之后,顿时都是欢喜的叫起来。 常敏倒是最先回过神来的,忙喝道:“快,给孩子洗澡穿衣服。” 沈玉阑也回过神来,忙给孩子略洗洗后,就赶紧交给婆子穿衣服了。趁着洗澡的时候看了一眼孩子的性别,沈玉阑又叹了一口气:是个女孩儿。不知郁郡王妃知道了之后,会怎么想?怕是会失望吧? 而且,很可能,以后郁郡王妃都不会再有孩子了。纵然会再有,机会不仅渺茫,至少也要调养个四五年。 所以,郁郡王妃怕是…… 郁郡王妃此时早已经昏过去,当然也就没人再惊动她。 等到常敏收拾完一切,沈玉阑便是和常敏一起拉着已经魂不守舍的秦玉娘退了出来。 秦玉娘面色惨白,看上去说不出的凄惨。 当然,常敏和沈玉阑也是好不到哪里去。 不过,在走出产房的时候,沈玉阑和常敏对视一眼,都是忍不住露出了一个微笑来――纵然过程艰辛,可是结果实在是皆大欢喜。 原本沈玉阑以为能救回一个就很不错了,如今两个都就回来了,实在是让人没法子不欢喜。 只是,笑过之后,二人都是觉得身上一阵阵的疲乏涌来。 尤其是在看见常俞之后,沈玉阑更是觉得腿都软了,几乎都走不动了。不过,却还是忍不住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常敏好歹保持了理智,跟郁郡王道喜过后,便是言道:“纵然此时没事,看是用了虎狼之药,怕是以后郡王妃的身子不大好了。而且,事后还要好好调养,不然……” 郁郡王满面喜悦,“只要还留着性命,一切都不要紧。” 沈玉阑不由得多看了一眼郁郡王,心道:这个郡王爷倒是有情有义。而且不像是一般男人那样目光短浅,只顾着世俗礼道。 不得不说,郁郡王妃是个运气好的。能遇到这样的男人,真的是运气好。如果换一个人,不同意常俞进去施针,那么这会子就必然不是这样的情形了。 郁郡王府给的谢礼,自然是丰厚无比的。不过再怎么厚重,也比不上作为大夫能成功拯救生命的喜悦。 这一次,沈玉阑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那种喜悦和责任。之前她之所以还能全力以赴,是为了常家的安危,可是越是到了后来,那种希望自己能拯救生命的欲望便是越来越强烈。也是让她愿意不顾一切冒险的缘故。 直到现在,回想起方才的情形,她都是心头一阵阵的发虚,为自己的胆大妄为而吃惊。不过,有后怕,却没有后悔,更没觉得有什么不值得的。 尤其是看见孩子的时候,那种油然而生的自豪感和喜悦感满足感,真的是什么都没办法替代的。 不过,此时此刻,最大的感受还是一个――那就是累。 郁郡王倒是也识趣,忙让人准备了马车送她们回去。 沈玉阑干脆就让王府的车送她回家了。 分别的时候,沈玉阑寻了个机会跟常俞说了句话:“恭喜你。” 常俞自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经过了这一件事情之后,常俞以后自然也就不再是什么名不经传的小大夫了。而是常家有厉害本事傍身的少年高手。有了这一层,以后常俞的未来自然是会好走许多的。 次日,沈玉阑的名声便是在朝中妇人里传播开来――这自然得力于郁郡王的大力宣传。因为下了早朝之后,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儿,郁郡王朝着沈峻之深深一作揖,诚恳的言道:“沈将军教女有方,沈小姐救了我妻儿一命,实在是无以为报。” 顿了顿又道:“他日沈将军但凡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只要说一声,我必然全力以赴。沈小姐更如同我妹子一般。” 这话一出,自然是满朝震惊。 沈峻之微微一窒之后,便是“哈哈”大笑:“小女粗鄙,只会些浅陋技艺罢了。比起琴棋书画,那医术实在是难登大雅之堂。郡王爷这样称赞,实在是让她折寿了。再则,作为医者行医治病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哪里需要这样?郡王爷切勿再说这样的话,微臣实在是担当不起。” 到底是在官场浸淫了多年了,其中的门道沈峻之倒是渐渐的摸通透了。故而,郁郡王的这番话,他才故意这样答了。 郁郡王也不知道是不愿意强求,还是怕再说下去让人看了笑话,倒是没再勉强。 沈峻之与郁郡王告辞后,面色便是阴沉了下来,当下一路回了府里,进门便是问道:“大小姐可在府里?” 得知了沈玉阑在府里之后,沈峻之便是吩咐道:“让大小姐来我书房一趟。” 这倒是沈峻之第一次这样凝重的要找沈玉阑。 所以,沈玉阑得了消息之后,也是微微有些讶然。不过,当下也不耽搁,只笑着过去了――在她看来,沈峻之找她,实在也不会有什么大事儿。 然而,在见了沈峻之的人之后,沈玉阑却还是一愣,下意识的觉得不对劲起来:一直以来,沈峻之看她的时候,都是那种带着微微歉意,带着淡淡讨好味道的。曾几何时,用过这样严肃阴沉的神情? 沈玉阑前后想了想,觉得自己也没做错什么,当下便是将心底的不安抹去,镇定的唤了一声:“爹爹。” “坐吧。”沈峻之纵然心情阴沉,却也没有如何,语气依旧平静温和,只是神色略黯罢了。顿了顿之后见沈玉阑已经坐下了,便是又开了口:“昨儿夜里你去郁郡王府了?” 沈玉阑见沈峻之问起这个,不由得又是一愣――心里越发的讶然起来。以往沈峻之可不会过问这些事情。不过当下也是笑着道:“是的,昨儿我恰巧在师傅那儿歇下了,夜里郁郡王府的人来请,我跟着去打了一回下手。” 在沈玉阑看来,这个还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显然是她太过天真了,所以才丝毫没往别的地方想,更没仔细的想过,这么一个小事儿,也能牵扯到政治,影响了前朝。 ------------ 第一百二十章 沈峻之的警告 沈峻之见沈玉阑满脸的不在意,面色更加阴沉了几分,沉吟了片刻后,便是缓缓的意味深长言道:“玉阑,你要明白,有些事情是沾染不得的。常家是御用太医,去是理所应当。你是将军府的大小姐,去了……是不是不大合适?” 沈玉阑微微有些茫然,反应了片刻后顿时也变了脸色,灼灼的看向沈峻之,声音清冷了几分:“您的意思是,我不该去,更不该多管闲事?到底昨儿的事情引出了什么事情?父亲您也让我明白明白不是?” 沈峻之看着沈玉阑茫然的样子,不知怎么心头却是忽然松了一口气――连带着语气也好了不少:“今儿下朝的时候,郁郡王亲自过来跟我道谢,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要跟咱们府上亲近起来的意思。我回绝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沈玉阑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下便是冷笑起来:“郁郡王倒是个玲珑心肝的人,这么一件小事情,也让他当成了机会。” 说这话的时候,沈玉阑心头原本对郁郡王的好印象,也顿时都消失了。 原本以为郁郡王是个难得的好男人,可是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罢了。妻子刚从生死关头捡回一条命,转头他竟然拿就想到利用这个事情和当朝掌握重兵的将军拉上关系…… 只能说,郁郡王的权欲之心,怕不是一般的重。这样的男人,倒是有些可怕了。 “到底是皇子,哪里有没有野心的?又是圣人最宠爱的。”沈峻之意味深长的言道。 沈玉阑没吱声。 倒是沈峻之又自顾自的说下去:“要我说,你也大了,以后常家还是少去吧。学些针线女红,不然将来出嫁之后,让人挑刺就不好了。” 这话原本也是没错的,追根究底还是为了沈玉阑好的。可是偏偏在这会儿听起来,却是叫人满心里的不是滋味。 不过沈玉阑也不想和沈峻之顶撞,所以当下只当是左耳进右耳出,勉强“唔”了一声之后,便是不支声了。 沈峻之和沈玉阑做父女这么些年,自然对沈玉阑也是有几分了解的。当下见沈玉阑这样一幅态度,就知道沈玉阑是完全没往心里去的。心头微微有些烦躁,语气不由加重了几分:“一个人的身份在那儿,所以他做事之前,好歹也该想想,自己做的事情,会不会有什么影响,或是该不该去做这个事儿。” 沈玉阑里百无聊赖拨弄香囊上流苏的手指顿时就僵住,随后缓缓攥成了一个拳头。最后抬起头来,面无表情的点点头:“父亲的意思我明白了,以后我一定三思而后行。再不会连累父亲了。” 沈峻之原本以为按照沈玉阑的脾气,这个事儿肯定不是这样轻易就能完的。可是沈玉阑此时却是答应得如此爽快,当下倒是愣了好大一回才回过神来,点点头笑起来:“你明白了就好。” 沈玉阑低下头去:“是我的不是,给父亲添麻烦了。” 沈峻之见沈玉阑如此,心里倒是更加的有些不落忍了,当下几乎是克制不住的便是冲口而出:“我知道你喜欢什么,你放心,我自然是会让你得偿所愿的。你且忍一忍。” 沈玉阑愕然抬头,虽然大约明白沈峻之的意思,却是又不敢确认。当下只呆呆的看着沈峻之,根本就说不出话来。而且,脸上也慢慢的红了。 沈峻之却是不给沈玉阑说话的机会,摆摆手让沈玉阑退下:“好了,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情,你回去吧。” 沈玉阑一路慢腾腾的回了自己的院子,脑子里慢慢的将这件事情都理清楚了。 沈峻之那意思,是在说她和常俞吧? 她一直就猜沈峻之是知道的,果不其然―― 不过,倒是没想到沈峻之竟然会亲口跟她保证这件事情。有了这句话,几乎就能说明这件事情是板上钉钉子了。 她和常俞…… 沈玉阑很认真也很仔细的想了想,觉得倒是很般配的――首先职业都是一样的。那么将来互相之间是肯定能够体谅的。再则,常俞的性格好,将来肯定不会欺负她。还有就是,常家不如沈家的地位高,所以将来,也不怕常家的人欺负她。 至于她和常俞――纵然算不上什么;两情相悦,非君不嫁,可是也算是青梅竹马,互有默契了。若是将来在一起生活,举案齐眉和和美美过一辈子也不是什么难事儿。 所以,不管从哪方面来看,这件事情都是一件挺好的事情。尤其对她来说,更是有利无弊的。 所以,她对这桩婚姻,实在是没有什么理由来反对。甚至隐隐的倒是也觉得不错了。 能嫁给常俞,也是她的福气吧? 这样想着,她的心倒是渐渐的安定下来了。 自此,沈玉阑便是不怎么出门了――常家那头,只说家里有事儿,倒是也没露出什么,更没让人怀疑。 唯一让沈玉阑有些不痛快的就是――很显然郁郡王是没有放弃的,即便是沈峻之当场回绝了。可是也没能挡住郁郡王的大肆宣传。一时之间,小神医沈家大小姐的名声,可谓是在京城女眷里头长了翅膀般的疯传开来。挡都挡不住。 自然,所有人也都知道了,沈玉阑全力以赴,甘心冒险来救郁郡王妃。 这样的结果,无疑是让人觉得沈家和郁郡王府之间似乎有些不被人所知的亲厚。 要知道,沈峻之可不是一般的大臣,更不是文臣。这样手里捏着重兵的武将,这样和皇子亲近,自然是叫人不放心的和引人议论的。 为了这个事儿,沈峻之被连着召进宫里去了好几趟。就是在朝里,也是被狠狠的弹劾了几回。若不是沈峻之一开始就将态度放得端正,加上圣人的信任,怕是还真是个麻烦。 沈玉阑自然是知道这些的――如今的她,早已经不是先前刚到京城什么仰仗都没有的小姑娘了。 如今,光武侯夫人和她已经是合作关系,自然是要互通消息的。另外,她开的店铺里,多少也能帮着她打探这些情报的。 还有就是,只要有钱,哪里怕什么消息买不到?只要买通几个消息灵通的人,这些情报,自然是源源不断的。 唯一让她不满意的是,始终查不出任何当年郭氏如何谋害吴氏的证据,也至于一直没有能够将郭氏怎么样,反而又让郭氏逍遥了这么些年。 沈玉阑在知道这些消息之后,首先是对郁郡王的厌恶,再接着就是对沈峻之的歉疚――她当时是真没想到,居然郁郡王会用这个事儿来做筏子。 更没想到,原本一个小小的事儿,竟然会牵扯到这个地步。 她自然是不希望沈峻之有事儿的――她是沈峻之的女儿,沈峻之若是不好,那么她自然也是好不到哪里去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所以接下来的这段时间,沈玉阑便是乖乖的呆在家里,也不轻易出门一步。只想着等这段时间风声过去了再说――至于那些“慕名”前来攀关系的,她也都不见一个。只说身上不大舒服,见不得人。 如此一来,便是又有了关于她脾性冷傲漠然,不搭理人不懂人情世故的话流淌出来。 沈玉阑听了这些,也只能付之一笑――只怕见了人,同样是不得消停的。好在她也真不在意这些说法。 倒是李氏特特的跑来提醒了一回:“大小姐好歹耐烦些,这样下去,说亲的时候只怕让人挑刺儿。” 沈玉阑不以为意一笑,一句话就让李氏怔住:“真心前来求娶的人,自然是不会来挑刺儿的。” 李氏呆愣半晌,也是一笑,颇有些无奈:“还真是如此。是我魔怔了。” “姨娘替我操心,我自然是明白的。多谢姨娘了。”沈玉阑柔和的笑了笑,伸手抱过李氏怀里的竞哥儿来:“这段时间忙,都是疏忽了竞哥儿了,倒是重了不少。” 李氏看着竞哥儿,满面慈爱:“大小姐只管忙就是了,竞哥儿我能照顾好的。” “我自然没有不相信的意思。”沈玉阑一面逗弄竞哥儿一面笑道:“母子连心,姨娘怎么会不管竞哥儿?只是姨娘也要多调养自己的身子才是。” “有大小姐帮我弄的那些药膳,哪里还需要刻意调养什么?”李氏也是笑起来,态度自然随意了不少,随后又笑道:“不过听说太太最近身子倒是有些不大好,伤寒了。吃了好几幅药也不见效。二小姐亲自侍奉着呢。不过,关于大小姐的婚事,太太可是没有半点放松。” “她倒是迫不及待的想要把我嫁出去。”沈玉阑笑着道,双眸微冷。顿了顿又看向李氏:“姨娘可是要替我好好把关才是。” “这是自然。”李氏一脸认真的保证道。 不过沈玉阑心里却是清楚――郭氏再怎么折腾,也挡不住沈峻之心头早已经做了决断。只是,她唯一不明白的是,为什么沈峻之心里早就做了决定,可面上却还是按照郭氏说的,打算公开的再相看相看? 这个问题,沈玉阑也不好和李氏讨论,便是按下不提。接着便是和李氏说起沈玉珊的婚事:“我倒是听说,沈玉珊未来的夫婿,是真正的权贵。” 李氏神色一动:“大小姐知道是什么人?” ------------ 第一百二十一章 利益联姻 沈玉阑点点头,然后将自己知道的情报说出来:“是圣人的亲姐姐,大长公主的亲孙子。听说,是郭家那头牵的线。” 郭家倒是很能耐――竟然还能牵上这样的线。 李氏眼里精光一闪:“那要不要――” “没必要。”沈玉阑断然言道,随后笑着意味深长言道:“这件事情是真没有必要做什么的。作为李家的姑娘,我倒是希望她嫁得风风光光的。” “大小姐就不怕将来二小姐帮着太太?”李氏彻底怔住了,完全闹不明白沈玉阑的想法。 沈玉阑仍是笑:“大家族里,规矩自然是多得很的。再说,刚刚嫁过去,二小姐就算要帮着太太,怕也是有心无力。” 一个刚进门的小媳妇,难道还能掌握住人家家里的权力和核心不成?怕是夹着尾巴做人更符合事实一些。多年媳妇熬成婆,这句话可不是做假的。 见李氏仍然不明白,沈玉阑便是更深一步的提点道:“对方若不是看中了咱们沈家的实力,怕也不会答应。沈玉珊,可是没有多少过人之处的。既然是这样,那么对方自然知道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值得相帮的。而且,对方要的是联姻,可不是结仇。太太如今在府里的情况,人家未必不清楚。” “不过,我倒是觉得对方联姻挑错了人。若是换成大小姐――”李氏开了窍,忽然笑着这么说了一句。 沈玉阑抬起头来,略略带了一丝嘲讽来:“人家娶媳妇,自然是要个名门淑女,怎么会要个乡下丫头?” 嘴上嘴上嘲讽着,可是沈玉阑却是有些不屑的。她并不向往那种深宅大院的生活,更不想做低伏小,多年煎熬才能自己当家作主。 相比那种情况,她觉得还是常俞这样的更适合她的性格些。 沈玉阑笑着和李氏聊了好一会,最后李氏起身告辞的时候,沈玉阑才这么说了一句话:“太太都打算邀请些什么人家过来做客?” 李氏脚下一顿,随后笑道:“回头我将清单给大小姐送过来?” “那就多谢姨娘了。”沈玉阑浅笑着将李氏送到门口。又道:“太太既然身子不舒服,那么姨娘就多上上心,连着太太那份也多忙忙好了。” 等到送走了李氏,沈玉阑便过去找金荷说话。 金荷正在刺绣,沈玉阑凑过去一瞧,顿时一愣:“以前怎么从未见过你绣这个?好好的绣这个做什么?” 金荷冷不丁的被沈玉阑这么一吓,顿时惊得一颤,结果险些针就扎在手指上。抬起头来看见沈玉阑一脸打趣的样子,顿时有些恼了:“走个路悄无声息的,怪吓人的。” 沈玉阑也是吓了一跳。忙上前捉住金荷的手看,见没事这才松了一口气,又赔笑道:“幸好没事。我也不是故意吓唬你,谁叫你这般认真的。” 金荷却仍是恼怒的瞪了一眼沈玉阑:“还怪起我来了!这刺绣不认真,难道像你一样绣个鸟儿,羽毛乱得跟落毛鸡似?” 沈玉阑被点中痛处,顿时也有些讪讪起来,忙一个劲儿的赔礼道歉。 金荷也不是真生气,不过是玩笑罢了。见沈玉阑这样,顿时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正了颜色问道:“怎么这会子过来了?今儿不看书了?” 沈玉阑摇摇头:“没心情。烦躁得很。”只要一想起最近郁郡王府的事情,心里就烦躁得很,什么都不想做。加上也着实是没什么事情可做――原本忙碌得很,一下子无所事事,她自己都有些茫茫然不知所措了。 “跟我学学刺绣?”金荷笑了笑,“将来嫁人的时候,不说别的,总要亲自做身衣裳给夫君吧?可是你如今的手艺,哪里做得出?再不好好练一练,将来不得闹笑话?” 沈玉阑吓得忙摇头:“还是算了吧。”她实在是没那个耐烦心,捏着针线在那端坐半天一动不动。 金荷就笑。 沈玉阑吐了吐舌头,又问方才的问过的话:“好好绣鸳鸯做什么?平日也用不上。” 金荷脸一红,多少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不过嘴上却是解释道:“这是替你做的。你的婚事想来也近了,再不做这些准备着,难道真等你自己做?与其到时候让别人忙活,倒不如我现在就替你做了。” 沈玉阑一怔:“替我做的?” 金荷点点头。面上有些怅然:“太太在替你张罗相亲,满府上下谁都知道。想来,你的婚事肯定是拖不过年底的。早些准备着,将来也不至于手忙脚乱的。” 沈玉阑心中一酸,没来由的难受起来,扑进金荷怀里,“荷姐姐,如果可以一直不嫁人就好了。” 金荷笑了笑,也搂住沈玉阑:“可是这女人哪,怎么可能一辈子不嫁人?你早些定下来,我和姨妈也能安心了。趁着姨夫还健朗,还管事儿,替你定下个好的,这也是好事儿。” 沈玉阑知道金荷说的是对的,所以也就没再说话。只是对于沈峻之态度上她想不明白的,到底还是忍不住跟金荷说了:“荷姐姐,我觉得爹的态度有些怪。我瞧着,他的意思是中意常俞的,可是为什么还要――” 金荷就笑起来:“姨夫也是为了你好。你和常俞虽然情分不一般,可是常家的门槛到底低了一些。常俞又是庶出的,怕是姨夫心里也多少不满意。想着多看看,万一你又看上了更好的,岂不是皆大欢喜?” 沈玉阑想了想,还真是这么回事儿,当下也是忍不住笑着摇头:“一个人的心,怎么会这样容易变?若真如此容易变,那只怕我还真嫁不出去了――得陇望蜀,总有更好的在前头?” 金荷也笑起来,顿了顿又道:“不过,说真的常俞是真的不错。这段时间他也出了名了。你是没听到,我们学堂里,都议论纷纷了。都说,将来这个常俞,怕是前途无可限量的。” 沈玉阑也笑;“常俞的医术极好,只不过现在是还年轻罢了。将来只要给他机会,必然是前途不可限量的。” 金荷又叹了一口气,“只是再厉害,将来也不过能做个太医院院首罢了。到底比不得沈玉珊的夫婿――将来两头一比较,怕是会让人说闲话。” 沈玉阑笑:“说什么闲话?这有什么好比较的。权势大的有权势大的好处,平凡人也有平凡人的好处。” 金荷点点头:“说得也是,各有各的好处,自己想开些就是了。再说了,换成是当年在乡下的时候,咱们那里敢想这些?” 沈玉阑抿着唇笑,搂住金荷:“荷姐姐别担心,船到桥头自然直,这个事儿,担心也是没用的。” 金荷点点头,倒是真的不再纠结此事了。不过从那之后,沈玉阑只要一看到金荷在那绣什么鸳鸯图,就忍不住面红耳赤――被这么一刺激,她倒是真的觉得婚事近了,那种真实感也更强烈了起来了。 李氏那头动作也是极快的,很快就将郭氏的宴客清单给送了过来。 沈玉阑看过之后,便是交给林妈妈:“妈妈替我瞧瞧,这些都是什么人家?” 林妈妈忙下去打探了。结果等到回来的时候,面色简直是阴沉得不像话。 沈玉阑见了林妈妈这眼色,自然也没什么不明白的,笑了笑反倒是劝林妈妈道:“妈妈别气恼了,不过是小事儿。何苦放在心上?” “太太分明是没安好心。”林妈妈气恼的言道,面色依旧阴沉:“这些人家家世是都不错,可是品行都是纨绔子弟的样子,哪里值得托付终身?就是家世,也比不上二小姐的分毫。太太这是要让大小姐丢人。” “也没什么可计较的,横竖我爹也不是死人。咱们就当不知道就行了。”沈玉阑轻笑一声――郭氏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未免也太愚蠢了。真当是她是见了个男人就想嫁么?哪里有在那样的事情? 林妈妈见沈玉阑自己都不计较,倒是不好再说什么,叹了一口气之后,就不再说话了。 ------------ 第一百二十二章 相亲大会 郭氏将宴会倒是办都像模像样的。而且,更重要的是――郭氏还是拖着“病体”在操办此事情。前来的那些太太们,知道了这个事情之后,自然是少不得又称赞了一番郭氏的贤惠。 郭氏是不是真贤惠,沈玉阑自然是心里有数的。郭氏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她心里也是有数的――无非就是想要挽回形象罢了。 不过,沈玉阑可不打算好好配合。 沈玉阑是最不耐烦这些宴客的事情的――更不想要被当成货物一样让人评头论足。 所以,本来该跟在郭氏身后陪客的沈玉阑,早早的就称自己身子不舒服,不肯出来。只躲在屋子里享受清闲。 横竖一早就知道了今儿相亲会是个什么结果,所以沈玉阑自然是更不肯勉强自己的。 就连客人到齐了,郭氏派人来请,她也不过是换了身不算太过隆重也不至于寒酸的衣裳出来见客。 不必说,沈玉珊自然是也在的。 更不必说,被精心打扮的沈玉珊这么一衬托,沈玉阑又是个什么情景。 只从旁人一直将目光落在沈玉珊的身上一阵阵打量就知道了――不过在知道沈玉珊才是大小姐之后,那些妇人的目光便是都转移到了沈玉阑身上。唯独还有那些年轻的公子们,还在肆无忌惮的打量沈玉珊。 沈玉阑瞧了一眼沈玉珊,忍不住冷冷的笑了――沈玉珊那样子,分明是很享受这样万众瞩目的情况的。 沈玉阑心道:如果不是替她看夫婿,怕是别人都说不定立刻会提亲了。 沈玉阑环视一圈儿,倒是发现了不少俊俏的工子――不过那些人都还真是纨绔子弟,举手投足都露出些轻浮颜色来。看人的目光都是直勾勾的,一点儿也没有敬重的意思。只扫一眼就让人倒进了胃口。 沈玉阑心里忍不住拿常俞做了一番对比,然后得出一个结论:实在是相差犹如十万八千里一般。 不说常俞,就是齐宇舟,也是比不上的。 想起齐宇舟的不告而别,沈玉阑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甚至又想――如果齐宇舟知道郭氏给她找了这么一群相亲对象,怕是得笑得肚子疼。然后还会狠狠的鄙视她一回吧? 齐宇舟那里,沈玉阑通过光武侯夫人去了几封信,可是却一直都没有回复。齐宇舟,似乎是铁了心的不再和她沾上什么关系。 对于齐宇舟这样的态度,沈玉阑除了无奈之外,也别无他法。最后渐渐的也只能放弃了――她觉得,或许就算一直去信,最后也只是让齐宇舟觉得不耐烦罢了。 正想着,郭氏已经亲热的拉了沈玉阑介绍起来:“这就是我们家的大姑娘,大姑娘小时候虽然没在京城长大,可是却是蕙质兰心,顶顶能干的。大家也知道我身子不好,一直一来都是她们姐妹帮衬我,管家上的本事不是我夸,那可是一等一的。不仅如此,咱们大姑娘还在常家学了医术。咱们家两个姑娘,可不是我偏心。而是真的大姑娘比起二姑娘,实在是更让人怜爱。不是我王婆卖瓜,而是真真的谁若是娶了我们家大姑娘,必定是有好福气的。” 这话话音一落,顿时有夫人出声打趣道:“沈太太您真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连自家姑娘都是不惜贬低。” 言下之意,倒是有几分质疑的意思。 沈玉阑故作娇羞的低下头,语气淡淡:“都是太太对我的疼爱。其实妹妹比我更好。我是万万不及妹妹的十分之一的。” 郭氏笑得一脸柔和:“瞧,这孩子还谦逊上了。” 沈玉阑便只是笑不说话。 郭氏这样做,无非是想快点将她推销出去罢了。不过,未免也做得太过了。谁有事没事这样推销自己家的姑娘?未免太不谦虚了,更是让人觉得有些太做做了。 不过来的都是比沈家门槛低一些或是根本就和沈家门当户对的,都是想要和沈家联姻的,所以倒是还真没人挑什么,反而附和的人倒是多了起来。 沈玉阑笑着听着别人的附和,心里的烦躁却是越来越严重了――听这些话,着实是让人提不起什么心思来。只恨不得快快的离开这个虚伪的地方才好。 就在众人奉承不已的时候,却是有婆子上前来禀告道:“太太,和顺郡王妃来了。他们家小公子也一并过来了。” 登时就看见郭氏面上一喜,随后便是笑容满面的迎了上去――“快请快请。这可是贵客。” 和顺郡王,是长公主的亲儿子。当年长公主嫁给了老和顺郡王,生下一女三子,最小的儿子夭折了。还剩下两个儿子,可是偏偏最让人惊愕的是,长子继承了爵位之后,次子竟突然就出家了,留下一个小儿子和妻子不管不顾。而长公主的长子,也就是现在的和顺郡王,子嗣上也是艰难,只有一个儿子,并两个女儿,再无所出。 和顺郡王府历来都是圣人喜欢看重的,而长公主也不是一般的柔弱女子,听说当初是帮着圣人夺位的,手里也有不少权力。所以,和顺郡王府,一直虽然是朝里位高权重,无人敢惹的。就是圣人的几个儿子,也是对和顺郡王府敬重得很。 长公主和圣人年纪相差颇大,足足差了十五岁,所以也才导致如今长公主的孙子都是十八了,而圣人还尚无孙子辈的。 听说,就是圣人,也对和顺郡王府的小公子疼爱有加。 而要和沈玉珊结亲的。正是和顺郡王府的这位小公子。 所以,当时李氏才会说出那样的话――一旦沈玉珊真的嫁过去了,将来掌了家业,那几乎是可以想象是个什么情景的。 其实,就是沈玉阑自己也有些闹不明白,为什么沈玉珊会被和顺郡王府给看中,还是最受宠爱的小公子。 作为主人,又是晚辈,郭氏都那样热情的去迎接了,沈玉阑自然是不可能置身事外的。当下也只能跟在后头去了。 沈玉珊更不用说了,面上的笑容几乎都能和头顶的太阳比灿烂了。 和顺郡王妃看上去包养得很不错,看上去只有三十岁的样子,很是年轻。鹅蛋脸,眉目之间散发出温和的气质来。看上去,倒是个很有亲和力的。 沈玉阑注意到,和顺郡王妃手腕上戴着一串绿翡翠的佛珠,想来这位和顺郡王妃应该是信佛的。 紧紧跟在和顺郡王妃后头的是唇红齿白的一位俊俏公子,身量中等,倒是十分匀称,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娇生惯养的缘故,看上去细皮嫩肉的,倒是比许多女儿家更显得细嫩些。 一身酱红色的长袍,白底大红绣了金色云彩的靴子,二龙抢珠嵌宝石的腰带,真真一个翩翩贵公子。 沈玉阑是不大喜欢这类男人的――总觉得显得太女气了些。她更喜欢常俞那样温润如玉的,或是齐宇舟那样更有男孩子气些的。 而且,太闪了。光是衣裳上的宝石领扣,宝石腰带,鞋子上的金线珍珠,加上脖子上的一块长命锁,以及腰上挂着的玉佩和嵌宝香囊,随随便便一件物件儿就是天价了。比那些女子的什么簪子珠宝都更招摇过世。 男人么,有必要如此么?就算家里有钱,也不用这样炫耀吧? 不过沈玉阑却是不敢将心里的想法露出来的――那样也太无礼了。而且也没必要,反正不关她的事儿。 所以。沈玉阑只上前行了礼,就赶紧的退到一边儿去了。 不过,虽然她不想和人家扯上什么关系,可是老天爷却是偏不让她达成所愿。当下只听的那小公子忽然就开了口:“原来是你。” 沈玉阑一怔,顿时抬起头来,四目相对之后又赶紧低头下去――却是尴尬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没想到,今儿竟然还碰上一个熟人。 这个小公子,虽然年岁长了,容貌也有些变化了,可是她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这人分明是当初那个在寺庙里救过她,带她进了京城的那个小正太! 想起自己当初强迫人家的手段,沈玉阑怎么能不觉得尴尬?!要说报复,沈玉阑倒是不怎么怕――都过去这么久了,也不是什么滔天大恨,也不至于就一直惦记着。而且,就算是顾念着两家的关系,也不会怎么样的。 主要还是尴尬――要是对方再说出来了,那就更尴尬了。 想了想,沈玉阑觉得还是不能够就这么不说话,所以还是硬着头皮开了口:“原来是你啊。当年之事,多谢你了。若是有得罪的地方,还请你别放在心上才是。都是年少不懂事。” 对方倒是真没要计较的意思,反而像是十分欣喜:“总算是找到你了。这些年你过得可好?没想到你竟是沈家的小姐。” 沈玉阑顿时就有些冷汗了――同时也更加的不自在了:这话怎么说的?什么叫总算是找到你了?听着怎么这么别扭呢? 几乎是立刻的,沈玉阑就感觉到侧面有人朝着她投过来两道刀子一样的目光。侧目一看,立刻就对上了沈玉珊阴沉的面色。 ------------ 第一百二十三章 顾蒙 顿时,沈玉阑也有些无奈了――这人太不会说话了。而且,这话还真让人不好接下去。总不能问,你找我做什么?又或者,说什么我没事儿,你别担心? 那不是越描越黑了么? 所以沈玉阑只得一直沉默下去。 这话不仅让沈玉珊变了脸色,郭氏和和顺郡王妃也是都有些侧目。尤其是和顺郡王妃。几乎是从头到脚的将沈玉阑打量了一番。 沈玉阑强忍着不自在,一丝儿也不敢动,心头只祈祷小公子千万别再说下去了。 也不知是不是老天爷听见了她的祈祷,对方还真的就没再说话了。 郭氏便是抓紧了机会,请了二人进去说话。 进去之后,略说了几句便是宴会开始了。沈玉阑长松了一口气,一动不动的坐在郭氏旁边,跟在郭氏身后招呼客人,倒是没再和小公子有什么接触。 不过,沈玉珊却是是不是看她,那眼光着实让人有些受不住。 沈玉阑除了当没看见之外,还真不能做什么――解释也没必要,反正越解释也是越描越黑。 不过就待客方面,沈玉珊显然是花了心思的,挨个的招呼过来,显得宾主尽欢的――而且看上去比沈玉阑强了不是一星半点。 看着沈玉珊挑衅的目光,沈玉阑除了笑之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了――她又没打算竞争什么。就是今儿的相亲大会,她也不打算怎么样。 好不容易等到吃得差不多了,沈玉阑便是对郭氏低声道:“太太,我身子有些不大舒服,不知可否告退?” 郭氏盯着沈玉阑看了半晌,几乎引起了旁边人的注意,这才僵硬一笑,点点头。 沈玉阑便是没再理会别的,一路浅笑往回走去。 进了院子就看见金荷坐在廊下,捏着针却是半晌没动,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呆呆的出神。 见金荷面上隐隐有悲戚之色,沈玉阑心里一疼,忙大步上前去关切道:“这是怎么了?怎么好好的还难过起来了?” 金荷一惊,回过神来,顿时一笑:“没事儿,就是想起了以前,微微有些感慨罢了。哪里是难过呢?想想我似乎昨天咱们还在乡下,一个被窝里睡觉,每天野孩子似的。如今咱们哪里还有当初半点样子?” 这么一说,沈玉阑也微微有些感慨,不过却只是一笑:“过去的事情还提做什么?咱们该往前看才是。” 金荷点点头,随后便是问沈玉阑今儿相亲大会的事儿:“怎么样了?” 沈玉阑叹了一口气:“还能怎么样?还不就是走个过程罢了?” 金荷一听这话,顿时就明白了。当下笑着摇摇头:“我就知道是这么个结果。” 沈玉阑“嘿嘿”一笑,随后伸了个懒腰抱怨道:“好累,早知道连过程也不去走了。都是些什么人啊。,真让人倒胃口。” 顿了顿想起那个小公子,沈玉阑微微打了个寒噤:“不过我遇到一个老熟人。没想到,沈玉珊未来的夫婿,竟然是当初我跟你说过的那个,将我带进京城来的人!” 金荷也是一愣――随后便是彻底的惊住了:“是他?” 沈玉阑点点头:“这样一来,倒是也能解释得通为什么当是他一个小孩子那么嚣张了。”有这样的身份,能不嚣张么? “他倒是也不坏,不过怎么运气这么不好,偏遇到了沈玉珊?”金荷皱着眉头,认真的说了这么一句。 顿时沈玉阑就笑得前仰后合怎么也止不住了。 不过心里倒是真有那么几分同情的意思在里头了。沈玉珊……虽然现在表面上看上去不错,可是别忘了,有一句话不是叫做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么? 正说着话,林妈妈也从外头回来了,看见沈玉阑之后,顿时一惊:“怎么大小姐回来了?不在前头陪客?” 沈玉阑摇摇头:“没意思,就先回来了。” 林妈妈便是叹了一口气:“回来也好,省的闹心。就是怕老爷回头不高兴。” 沈玉阑摇摇头:“这有什么可不高兴的。我要是真看上了这里头的人,他才不高兴呢。” 林妈妈想了一回,顿时也笑了:“这倒是真的。太太这次事情可办得不厚道。” “回头自然有人和她理论的。”沈玉阑笑道,心里却想:横竖也只是走个过场罢了。那日沈峻之既然说了那样的话,说明沈峻之和常家那头,或许根本已经是有了某种默契了。 沈玉阑是了解沈峻之的,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沈峻之是不会说出那话的。 “那些夫人们都来内宅逛园子了。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人走到这边来。”林妈妈叹了一口气,眉头皱着:“也不是我说,那些个太太们,一个个的,倒跟什么似的,连规矩都不顾了。先前瞧着大小姐的样子,看着真叫人不痛快。” 沈玉阑想起那些打量货物一般的眼神,也是心里老大的不痛快,不过很快便是摇摇头不放在心上。 不过随后却是叫林妈妈将大门关紧了:“若是有人问起来,就说我头疼,不舒服先歇下来了。” 说完这话,沈玉阑拉着金荷进了屋子,笑道:“刚才也没吃饱,咱们正好一起用饭。厨房也该送饭过来了。” 金荷笑着应了,“我就知道你肯定没吃饱――那样的场合,纵然饿了,怕你也不好意思多吃。” 本来也就是这么一回事儿――说是宴会,可是谁也不会真的在宴会上敞开了肚皮吃。也就是每道菜动动筷子尝一口,意思意思罢了。真的吃饱了喝足了,哪里还能有什么形象可言? 沈玉阑倒不是要维持什么形象,只不过是觉得在那样一个场合下,实在是有些难以下咽罢了。而且端上来的菜都是有些冷了,味道自然也不可能有多好。 一时间用过了饭,沈玉阑美美的睡了一回午觉,等到醒来,倒是下午的光景了。估摸着客人也都走了,沈玉阑便是拉着金荷出去散步――金荷一直闷在屋里,她是真怕金荷闷坏了。 不过谁知道她竟然估计错了,客人竟然拿还没走光。刚走到院子里,就看见了两个人――不是沈玉珊和那和顺郡王府的小公子又是谁? 一抬头看见了沈玉珊后,沈玉阑下意识的就想扭头就走――一直以来,她们两姐妹之间的相处模式都这样的。反正不在一处,自然也就不会有什么矛盾。 而且,现在这个架势,反明显就是人家小两口在谈情说爱,她们上去凑合什么? 不过正要退开的时候,对面的却是一下子就开了口:“沈玉阑?” 沈玉阑只得站住了,回头挤出笑脸来打招呼:“是你啊。”也不知道对方叫什么名字,所以她也不好称呼,就含混了过去。 沈玉珊面色有些阴沉,却也不好说什么,只淡淡出声:“姐姐是有事儿?”语气里的警告意思,倒是有些明显。 沈玉阑听得明明白白,当下也不想生事,于是只道:“嗯,有事儿。你们继续逛?” “既然遇到了,为何要这样匆匆离去?”那小公子忽然出声,语气有些意味深长。 沈玉阑一凛。总觉得这会儿这人看着和方才有些不一样了――仔细的看了看,终于恍然大悟:眼神眼神不一样。之前的眼神看着很纯善,人畜无害的样子。可是现在,却隐隐的让人觉得有些危险。 尤其是眼睛微微一眯起来的样子,颇有些盛气凌人。 沈玉阑轻轻皱了皱眉――有些不明白这人要做什么。当下便是出声道:“小公子――” “我叫顾蒙。”不等沈玉阑说完,对方就忽然开了口。 沈玉阑噎了一下,到底还是从善如流:“顾公子,你好。” 顾蒙笑了笑,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看上去,多少有些骇人的样子。尤其是眼睛里细碎的光芒,看着更是叫人心生寒冷。 沈玉阑拉住金荷,不去看对方的眼神,只是赔笑:“当年的事情,多谢您了。” 顾蒙仍是笑:“也没什么。不过是小事罢了。不过,倒是没想到咱们这样有缘,今儿又碰见了。” 看着顾蒙嘴角微微翘起的样子,沈玉阑只觉得不寒而栗,继续笑道:“不管怎么样,都是我该道谢的。” “以前我也听说过你,只是没想到原来竟然是你罢了。听说你是女医?前些时间替郁郡王妃接生了?”顾蒙已经完全不顾沈玉珊还在旁边,只盯着沈玉阑说话。 沈玉阑一面要面对顾蒙,一面还要忍受沈玉珊几乎要杀人的目光,几乎想要转身就跑。不过显然此时是不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的。 所以沈玉阑只得苦苦忍耐,干巴巴的笑道:“是有这么回事儿,不过也不像是外头传闻那样是我的功劳,我不过是跟着师傅去长见识的。” 顾蒙口口声声的说找过她,这让沈玉阑越发的觉得背脊发凉――没办法,当年她做的事情,实在是让人有些无法不计较吧?顾蒙虽然口里说不计较,只怕心里是有疙瘩的。不然,何必拉着她一直说话? ------------ 第一百二十四章 涌泉相报 感受着沈玉珊越来越冰冷凌厉的目光,沈玉阑越发觉得,这个顾蒙就是故意的。 “很少有女孩儿喜欢这个。你怎么想到要学这个的?还有,你进产房的时候,怕不怕?”顾蒙一连串的问着,仿佛是我真的对这些个问题很好奇的样子。 沈玉阑叹了一口气,心知今儿只怕这些事情是没完没了了,当下冷了几分颜色,淡淡道:“就是喜欢吧。学个技艺傍身,也是只有好处不是?我是乡下丫头,也不懂什么风花雪月的,只觉得有个手艺才是最好的。至于怕不怕――习惯了,有什么好怕的?我又不是做害人的事情,也没什么可怕的。” 这话说着,自然就是有些不愿意闲聊的意思了。沈玉阑怕对方还继续纠缠,想了想又添上一句:“我还有事儿,就先走一步了。还请顾公子恕罪。” 说完这话,她便是要拉着金荷离开。 不过金荷却是微微一挣,自顾自的上前一步,朝着顾蒙行礼,口中道谢道:“多谢公子当初仗义出手,这份恩情,我们一定会报答的。” 顾蒙看了金荷一眼,随后盯着沈玉阑意味深长的笑了:“正是这个道理,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沈玉阑在听见这话的时候,几乎是可以确认――对方是要来找自己算账了。当下多少有些无言:都是几年前的事情了,至于么? 不过想想自己曾经做的事情,沈玉阑还是忍不住一阵阵的心虚了。 因为心虚,沈玉阑也就没说话。 顾蒙又开口了:“我正好口渴了,不如你请我去喝杯茶?”这话是对着金荷说的。 沈玉阑刚想拒绝,谁知道金荷却是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好。” 沈玉阑只得将拒绝的话咽了下去,转而看向沈玉珊,只盼着沈玉珊出言阻止才是。谁知沈玉珊却也是没有阻拦半点。 反而,沈玉珊看向沈玉阑的目光更加恼怒凌厉了――仿佛倒像是沈玉阑自己提出的主意,主动邀请这个顾蒙过去一般似的。 沈玉阑心头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只觉得这个顾蒙十分难缠。只是金荷开了口,她也不可能不顾金荷的感受――况且,她明白金荷的心思,金荷也是为了她好,是想替她还了这个人情罢了。 一时间,沈玉阑不情不愿的将顾蒙和沈玉珊请进了自己的院子。 顾蒙进院子后,四下打量了一回,顿时就嗤笑了一声:“没想到沈将军竟然这样舍不得。你好歹也是正经的嫡出小姐,就住在这样的地方?” 沈玉阑扫了顾蒙一眼,语气不善:“顾公子,这是我们的家事。再说了,我就喜欢这里,又关我父亲什么事情?青菜萝卜,各有所好罢了。您喜欢金碧辉煌,我喜欢古朴纯真,道不同,不相为谋。” 沈玉阑承认这话是有些重了,尤其是最后一句――可是看着顾蒙不屑一顾高高在上的那样子,她就是很不痛快。忍不住的就要这样。 顾蒙诧异的看了沈玉阑一眼,最后浅浅一笑:“既然你这样说,我也自然没有什么可说的。你喜欢就好。” 沈玉阑自然也就不好再计较下去,一口气憋在胸口里,说不出的难受。可是却也只能无可奈何的让人端茶递水准备点心果子来招待。毕竟,上门就是客。 沈玉阑自然也不可能请他们进内室,只在大厅里就请他们坐下了。 坐下后,顾蒙毫不在乎形象的四下打量了一番,那副样子,猖狂得让人恨不得揍他一顿。 沈玉阑索性低头假装没看见――心道等坐会儿就下逐客令就是了。 不知道为什么,沈玉阑就是对这个自己的救命恩人提不出什么感激之心来――反而还微微的有些不喜欢。总觉得,这人看着实在是讨厌得很。比起小时候那副可爱的样子,简直是天差万别。 不过,纵然有些微微的不喜欢,可是表面上的礼貌却是要维持的。 金荷却是显然不满意沈玉阑的态度的,当下吩咐藏雪:“你去把我那儿的果子露拿两瓶,还有玫瑰饼也拿出来,新鲜果子也端过来。” 这些东西都是沈玉阑从外头淘换回来的,也有是沈峻之给的,都是好东西。新鲜果子更是沈玉阑的庄子上用大棚培育出来的。都是不容易得的东西。 可见,金荷是要打算好好招待招待顾蒙了。 沈玉阑微微蹙了蹙眉头――倒不是心疼东西,而是觉得,金荷未免太上心了。不过,她知道金荷的秉性,向来是个热心的,加上顾蒙对她也算是有恩,所以如此也不奇怪。 顾蒙似乎是真的忘记了一旁还有沈玉珊在,张口就道:“玉阑,你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不管是从语气还是态度上,顾蒙都未免显得太过情景了。仿佛她们根本就是认识多年的好朋友似的。一点隔阂也没有。 更可恨的是,顾蒙还一副自然的样子,丝毫不觉得有什么膈应或是别扭。 沈玉阑瞅着沈玉珊几乎快要忍耐不住的样子,不客气的瞪了顾蒙一眼:“顾公子,我们也不过是只有一面之缘,你这样的语气,怕是会让人误会吧?我可不记得咱们之间什么时候有这样的交情了。” 顾蒙轻笑一声:“以前没有,以后自然也就有了。今儿我逛了你们的园子,改名日我让我母亲请你们逛我家园子如何?”说着又看了一眼桌上摆着的,这个季节早该没有的葡萄,笑道:“葡萄不错,是你庄园上培育出来的?我喜欢得很,改明儿送我些?” 沈玉阑张口就想要拒绝、。可是金荷却是已经抢先一步答应了:“好,明日我就让人送过去。” 沈玉阑只得将话咽下去。 好在没说多久的话,就有丫头寻了过来,说顾蒙的母亲要走了,正寻人呢。 顾蒙便是起身告辞了。 沈玉阑松了一口气,笑颜如花的他到门口。巴不得立刻将他扫地出门才好。 顾蒙似乎看穿了沈玉阑的心思,临走的时候,别有深意的说了一句:“咱们还会见面的。” 沈玉阑不着很急的撇了撇嘴。心道:最好是永远不再相见了。这样的人,相处起来着实是让人有些吃不消。而且,要是再这样下去,怕沈玉珊都要恨不得吃了她了。 当然,其实现在沈玉珊就已经恨不得要将沈玉阑生吞活剥了,沈玉珊的目光,对此毫不掩饰。 沈玉阑一把拉住了沈玉珊,趁着顾蒙已经走远的时候,压低声音言道:“你放心,我和他没什么。你别那副样子盯着我。也不用做什么。” 沈玉珊冷哼一声:“最好是这样。” 沈玉阑无所谓的耸耸肩膀,转身回了屋子。 金荷却是一把拉住了沈玉阑,严肃道:“玉阑,你怎么这样一幅态度?连点礼貌都不懂了?” 沈玉阑嘟起嘴:“我就是不喜欢他那副嘴脸。我和他也不熟,你瞧他那样儿,让人恨得牙痒痒。” “纵然不喜欢,那也是你的救命恩人不是?”金荷蹙起眉头,顿了顿:“你忘了当初姨妈是怎么怎么教我们的了?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你不但不想着回报,反而还这幅态度――” “我错了。”沈玉阑老老实实的认错――不认错,只怕金荷会真的念叨她一下午也不一定。 “荷姐姐,回头我就送银子去他府上,作为谢礼如何?他以后遇到什么困难,我肯定也会帮他的不是。”沈玉阑“嘿嘿”笑着撒娇磨蹭,总算是让金荷又重新露出笑容来。 “不过,他若是真娶了沈玉珊,怕是以后――你不提醒提醒他?”金荷迟疑了一下后,如此言道。 沈玉阑一怔,有些惊愕的看了金荷一眼:“还是算了吧?人家婚嫁,管我们什么事儿?况且,坏了沈玉珊的婚事,只怕这事儿就没完没了了。”她自然是不想多生事端的。 顾蒙万一是真喜欢沈玉珊呢?她巴巴的跑去提醒人家,算是怎么一回事儿? 所以,自然是下意识的就张口拒绝了。 金荷也没再说什么,微微叹了一口气。 沈玉阑也不想提起这些事情,当下也就是没再说什么。只当是没瞧见金荷欲言又止的摸样。 刚进了院子,门房上就有婆子过来禀告:“大小姐,常小大夫过来了。说是有事儿找您。” 沈玉阑一怔――常俞?顿时忍不住笑起来;“请他进来吧。” 只是不知道这个时候常俞过来做什么?有事?也不知道是什么事儿? 猜测的同时,沈玉阑亲自提常俞冲泡了他喜欢的果子露,又捡了几样他喜欢的点心。 刚做完这些,常俞便是从外头大步流星的进来了。却是也不靠近,就那么站在门口,唤了一声:“玉阑。” 沈玉阑闻声抬头,正好对上常俞一双沉静的眸子。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觉得常俞今日眸子里的光芒越发的深邃起来了,幽幽的透着丝她所不能理解的光芒。 ------------ 第一百二十五章 表白 沈玉阑微微一怔,然后笑着招呼:“傻站着做什么?还不快过来坐?怎么今儿这个时候有空了?不去坐诊?还是这些日子慕名前来的病人太多了,所以咱们的常小神医都不得不落荒而逃了?” 一面说着,沈玉阑一面“嘿嘿”的笑着打趣起来。 常俞似乎是走得急了,微微有些喘。不过此时听见沈玉阑这样的打趣,微微有些不好意思,却也是忍不住笑了笑:“胡说什么。” 沈玉阑将茶盏塞进常俞手里,然后自个儿随意的坐下了,偏头笑着打趣:“出名的感受怎么样?” 常俞似乎缓过来了,也正常起来,只是一双幽深的眸子仍是盯着沈玉阑不肯放开。他在沈玉阑旁边坐下来,笑道:“其实也没什么,还跟往常一样罢了。不过,还是挺好的。爷爷也夸我了。圣人还赏了咱们常家一块匾。” 沈玉阑顿时笑起来――这是真心替常俞高兴,要知道常老太医是不轻易夸奖晚辈的。常俞一直以常老太医做榜样,十分敬重。得了常老太医的夸奖,想必他是很欢喜的。而常家,得了圣人的夸赞,想必也是更上一层楼吧? “师傅最近怎么样?我这里忙着,也没功夫过去看看他。”沈玉阑叹了一口气,又开口问道。还是跟着常敏四处看诊的时候活得更惬意些,如今这样。反而让人过得不怎么痛快。她倒是衷心的希望,事情快点定下来,这样她也就能恢复以往的生活了。 常俞定定的看着她,却是不肯回答之前的问题,反而出声问道:“听说,有人向你提亲了?” 沈玉阑倒是被问得微微怔了怔,本来还想开个玩笑,不过看着常俞那副认真的样子,她还真不敢开玩笑了,蹙眉反问:“谁说的?我怎么不知道有人向我提亲了?” “那今日你们府上宴会,是为何?”常俞却是不肯相信一般,几乎有些咄咄逼人的问道。 沈玉阑面上一红――她自然不可能说那是为了给她相看夫婿的。所以只淡然掩饰:“这是什么话?府上宴会一下罢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你这样是做什么?” 常俞一脸认真:“果真如此?” 沈玉阑抿抿唇。脸上一阵阵的滚烫,咬牙啐道:“自然是如此,不然你以为是什么?” 常俞抿紧了唇不说话,只是盯着沈玉阑瞧。越发的将她看得不自在起来。 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沈玉阑扭开头,不自然的磕磕巴巴问道:“看什么?我脸上长花了不成?” 常俞忽然出声:“玉阑,我若是向你提亲,你可会答应?” 沈玉阑只觉得自己像是“轰”的一声被天雷劈中了,整个脸颊滚烫不说,人都似乎是蒙了。 而常俞也不催促,就那么一直看着她,耐心的等着她的回答。目光热切和诚挚,却又显得幽深璀璨。像是夜空的星河那样让人不敢深窥。 好半晌,沈玉阑终于是回过神来,最后看着常俞,“你要提亲便是提亲,问我做什么?” 说完这句话,沈玉阑再也忍不住脸上的滚烫,一下子犹如煮熟了的大虾子一般,红彤彤的。 常俞听了这话之后微微一怔,可是很快却是又欢喜起来,像是获得了什么珍宝一般,喜不自胜的样子几乎能将旁人感染。一向淡然的声音,此时也是完全抑制不住欣喜:“我回去之后,就立刻去请爷爷来替我提亲。” 沈玉阑深埋着头,一言不发,只觉得羞窘得厉害――此时她恨不得一口咬掉自己的舌头,只觉得自己方才说话未免显得太过急切了一些。倒好像是恨不得立刻嫁过去一般。 不过,看着常俞如此欢喜的样子,她也是忍不住的欢喜起来――脑子里更是想到:若是常俞,一定会好好对她的吧?她们一定能白头偕老的吧? 沈玉阑觉得自己几乎已经能想象出她和常俞如何相濡以沫,互敬互重的携手度过一声的情景了。或许没有轰轰烈烈,可是却也平淡温馨。 那种感觉,让人觉得很舒服。 沈玉阑一早便是考虑过自己的终生大事――在她看来,什么爱得要死要活的都是虚的,能一起过日子的才是真的。或许是因为她早就不是什么怀春少女,又或许是因为她当初一开始看得多了,对所谓的爱情已经不报希望了。所以她真心觉得,常俞真的是极好的选择。 至少,她和常俞是互相熟悉的,至少,她们的脾性是想合的,至少,常俞对她是真心的。至少,常俞肯定不会做出什么背叛她的事情,左拥右抱三妻四妾的。 这样想着,沈玉阑不免又笑起来。不过却还是抬起头来轻哼一声:“你别高兴得太早,你还要答应我三个要求才行。” 常俞一怔,不过却还是郑重了颜色:“你说。” “第一,一辈子不许纳妾。不管是什么缘由,也不能纳妾有别人。这辈子,就咱们两个。”沈玉阑为了掩饰自己的羞窘,故意做出凶悍的样子来,甚至还故意挥舞了一下拳头,凶巴巴瞪着常俞,似乎只要常俞敢说个“不”字,她立刻就能将常俞按在地上揍一顿。 常俞却是露出一丝笑意来,几乎是带着宠溺温柔的答应下来:“好,我发誓。” 沈玉阑有些不好意思的避开了常俞的目光,随后继续道:“第二个就是你要一辈子都对我好,第三就是如果我们将来发生了争执,你一定要让着才行。” 其实后两条都是不是那么重要,最重要的,是第一个。 是常俞面对如此无理取闹的般的条件,却还是笑着点头答应了:“好。” 看着常俞那副样子,沈玉阑忍不住想――是不是不管她说什么,常俞这会子都会说好了?倒像是高兴得傻了。 这样一想,沈玉阑倒是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了。 这一笑,倒是将常俞弄得有些莫名其妙了,不过常俞随后自己也是傻呆呆地笑了起来。 “你来就是为了这个事儿?”沈玉阑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便是赶忙转移了话题。 常俞点点头,面上也微微的有些不自然起来,整个脸颊都是染上了一层粉红色:“嗯,就是为了这个事。” 沈玉阑顿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瞅着常俞倒是有些无言了――以前倒是没看出来常俞是这样一个人。她以为常俞应该是内敛温和的,却没想到,常俞竟然拿还有如此急切慌乱的时候。 不过,这样的话,是不是也说明了是常俞在意她呢?这样一想,心头不免染上了几分甜蜜,顿时又笑了起来。 只是这样相顾无言却仍是尴尬得很,所以沈玉阑便是毫不客气的下了逐客令:“既然没有旁的事儿,那就赶紧回去吧?时辰也不早了。” 常俞果然起身告辞:“那我就先回去了,改明儿再来。” 不知道为什么,在听见常俞那一句改明儿再来的时候,沈玉阑莫名其妙的觉得脸上有些滚烫。不由自主的便是垂下了目光不敢去看常俞一眼。 不过,她仍是如同往常一般将常俞送到了门口。 常俞在出门的时候,忽然回过头来灿然一笑:“玉阑,你放心,此生我一定不会负了你。” 常俞虽然和她在一起的时候颇有些改观,不再那样清冷,可是却仍是算不得喜欢笑的人。可是这一笑,却是灿烂到了极致。仿佛整个世界都因为这一个笑容而变得灿然明媚,充满欢喜起来。 常俞说完这话,也不等沈玉阑回答,便是匆忙的转身就走――沈玉阑眼尖的瞧见,常俞耳朵上已经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粉色了。 沈玉阑不禁偷笑起来――原来他也是有不好意思的。 这样一想,顿时沈玉阑心里就平衡了不少。 一直看着常俞的北影被遮挡住再也看不见,可是沈玉阑却仍是呆呆的出神,嘴角噙着一丝笑意。仿佛整个人都沉浸在欢快里头,舍不得退出来了。 最后还是金荷拍了沈玉阑一下:“遇到什么好事儿了不成?” 沈玉阑顿时面上一红:“胡说什么?哪里有什么好事儿?荷姐姐快别胡说了。” “咦?没有好事儿?莫不是我看错了?”金荷眨了眨眼睛,唇角露出一丝笑意,面含打趣:“可是我怎么听说,什么提亲啊,什么不负了你的?难道是我听错了?” 沈玉阑顿时闹了个大红脸――她怎么也没想到,金荷竟然都听去了。顿时又羞又恼,嗔怪的瞪了金荷一眼:“既然都知道了,荷姐姐还打趣我做什么?好没意思。” 金荷“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平日里脸皮厚得跟什么似的,没想到你也有脸红的时候!” 沈玉阑一下子有些尴尬起来,讷讷的说不出一句话来。被金荷这样取笑,她还真没法子像是以前一样,若无其事的。 不过,金荷也是有分寸的,当下也并不过分,只是笑道:“不过常俞也是真心在意你。想来他必然是得了消息就立刻过来了。而且,他那样的性子,都如此急切,可见心中在意了。连你那样苛刻的条件他也肯答应,换做是旁人,必不能如此的。这是你的福气,你可要好好的珍惜才是。” ------------ 第一百二十六章 万事俱备 晚饭的时候,沈峻之自然而然的问起了宴会的事情。 郭氏便是笑起来,说了几家出来:“我觉得这几家都不错。只是不知道玉阑怎么看。” 沈玉阑心头冷笑――那几家的是不错,不过也都是矮子里头选矬子,怎么样也好不到哪里去就是了。 当下自己也不说话,只看了李氏一眼。 李氏便是笑着出了声:“原来太太也看好这几家。我也是看好这几家的。所以,还特特的注意了一下,仔细的打听了一回呢。” 郭氏面上闪烁一回,却是仍旧笑容满面:“看来我们都是想到一块儿去了。既然妹妹你也觉得不错,可见是真的不错了。” 这么一说,沈峻之也是好奇起来,看向沈玉阑问道:“那玉阑你觉得呢?” 沈玉阑低下头去,也不肯答话。仿佛是有些不好意思,所以才会这样羞涩不肯言语的。 不过,本来这话,也不好答。直接说一个没瞧上?未免太没有女孩子的矜持了。可也总不能昧着良心说不错吧?纵然打死沈玉阑,她也是不敢说这话的。就怕沈峻之万一脑子一抽,觉得那几个人还真不错,乱点鸳鸯谱了。 李氏倒是接过了话头去:“老爷,你这样问。这不是让大小姐不好意思么?哪有这样直接问的。而且,这几个人,我还想和老爷仔细说说。老爷先别急才是。” 沈峻之“呵呵”傻笑几声,似乎这才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误――明显这个问题是不该问沈玉阑的。 李氏浅浅一笑,却是话锋一转:“这几家的公子,倒是觉得可能不大适合大小姐。” 沈峻之微微愣住:“怎么了?” 李氏看了一眼自己的丫头,随后接过丫头递过来的纸。又转手给了沈峻之。 沈峻之面带疑惑的接过来,随后一目十行的开始看。只是越看,面上的颜色却越是难看――最后,几乎完全是黑透了。 最后沈峻之深吸一口气,将纸握成一团,深深看了一眼郭氏,这才淡淡道:“用饭罢,时辰不早了。其他的事情,之后再说。” 任谁也觉察出气氛的不对来。郭氏和沈玉珊面面相觑,却都是没那个胆量问一句――沈峻之的面色,实在是难看到了极点。只怕一张口问,必然就会引来雷霆之怒的。 沈玉阑率先应了一声,然后替沈峻之夹菜:“爹,你这些日子也没在家里吃饭,以后少喝些酒。对肝不好。这个菜是我吩咐厨房做的。” 沈峻之看了沈玉阑一眼,点了点头,默不作声的开始用饭。 这顿晚饭,自然是气氛诡秘。众人各怀心思,自然是谁也没用好。唯独沈玉阑吃了个心满意足――不得不说,看着郭氏食难下咽的样子,实在是叫她心中畅快。 不过…… 沈玉阑在用过饭告辞离开的时候,朝着李氏轻轻一笑:“姨娘好算计。” 李氏一顿,却是什么也没说,唯独露出苦笑来。 沈玉阑一走,沈峻之很快也让沈玉珊离开了。最后只剩下三个人――他,李氏,以及郭氏。 郭氏看向李氏,目光毒辣。傻子也明白,沈峻之变成这样,明显是因为李氏给沈峻之看的东西所致。 就在郭氏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沈峻之却是蓦然动了――沈峻之一下将已经捏成一团的纸狠狠的扔在郭氏脸上,不等郭氏反应过来,已经是冰寒的开了口:“郭氏,这些年来,我以为你总算想通了。看来――倒是我高估你了。你怎么就这么狠毒?” 纸团自然是砸不疼人的,让郭氏真真难受害怕的,还是沈峻之语气里的失望。郭氏讷讷的捡起纸团,打开飞快的看完了。随后面色也变了,张着嘴却是讷讷的辩解不出任何的事情来。 无他,只是因为那上面,些的正好是郭氏说不错的那些人的一些有名事迹罢了。而正好那些事迹,偏偏又是普通人接受不了的。所以―― 沈峻之会那样震怒也是理所当然的。 每一个当父亲的,都不会希望自己的女儿嫁给那么一个纨绔子弟不是? 尤其,沈玉珊的未来夫婿还是那样一个光芒耀眼的人物。两相一比较,自然沈峻之更能体会到其中的差异。 好半晌,郭氏总算是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我竟是不知道这些事情,是我疏忽了。”语气自是苦涩难言。只是不知道是因为事情没能按照她所想的那样发展,还是因为没能发现这个事情而觉得内疚? 沈峻之却是显然不会觉得是后一种的,当下只是连连冷笑:“不知道?你竟是说你不知道。你看看谁要给自家姑娘看婚事,会事先不打听?你真当我是傻子,什么都不懂?” 郭氏哑口无言,只垂头讷讷:“是我的疏忽。一时心急,竟是不知道这些事情。” “若是这些人敢上门来提亲,你知道该怎么做了?”沈峻之起身,冷冷的看着郭氏。 郭氏木木点头,死死攥着纸,也不知道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沈峻之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李氏定定站在郭氏旁边,微微一笑亲手将郭氏扶起来:“还请太太原谅我事前没告诉太太这件事情。只是事发突然,我也是吃饭之前才拿到这东西的。太太不会怪我吧?也是,婚事到底是一辈子的事情,哪里能马虎?在意一些也是理所当然的。” 顿了顿,又笑起来:“这样的事情,以后我来操心吧。太太只管好好歇着,养身子就是。您看如何。” 郭氏气得直喘气,狠狠推开李氏,双目刀子一样厉:“滚开,你是什么东西,不过是个妾侍罢了。我就是再不济,也是正妻!” 李氏却像是听见了天大的笑话一般,笑了半天之后,便是凑上去在郭氏耳边低语:“太太,有句话,叫做落毛的凤凰不如鸡。” 说完这话,李氏头也不回的便是往外走去,唇角的笑容灿烂明媚得几乎堪比阳光般耀眼。 走到门边的时候,李氏微微一回头,露齿一笑:“太太,还有一句话,我要告诉太太,佛说,因果循环。欠债,是要还的。” 郭氏看着李氏,猛然瞪大了眼睛,似乎是受到了惊吓:“你是――” 李氏却是已经施施然的走远了。 然而郭氏却是一直不能平静下来,一直念叨着什么,最后竟是轻轻的战栗起来。 等到郭氏身边的丫头进来,见了郭氏如此,顿时也是唬了一大跳。不过郭氏好在最后也慢慢的缓过来了。 郭氏回了屋子,便是看见了沈玉珊正等着她。当下强打起精神来:“怎么还不歇着?” 沈玉珊嘟起嘴:“今儿爹怎么了?还有,到底定下来没有?她定了亲,我也才好定亲。不然这夜长梦多的,万一有什么意外,可怎么办?”尤其是想起今儿顾蒙对沈玉阑的态度,沈玉珊觉得胸腔里一颗心顿时更加的不安稳了。 郭氏正心烦呢,听见沈玉珊提起这个,顿时又是一阵无名火:“好了,我的小祖宗,我知道了。你就别烦我了行不行?那死丫头也不知道哪里搞来的东西,竟然坏了这次的事儿。我看定亲的事情,怕是要等一段时间了。” 沈玉珊顿时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这是怎么回事儿?” 郭氏松开手,将掌心里一直攥着的纸团扔给沈玉珊:“你自己看吧。” 沈玉珊忙将纸团展开,三行两行的看完了。看完顿时更加错愕起来;“这是沈玉阑的笔迹。好她个沈玉阑,竟然背后偷偷摸摸的做这样的事情!她要是不想嫁人,直说就是了,搞这么一出是要做什么?” “做什么?”郭氏冷哼一声,满面怨毒:“还能做什么?无非就是要让你的爹再厌恨我,觉得是我亏待了她罢了。这些年,她不是一直这样做的?我就说,这个小贱人不是好相与的。早些时候,就该――一朝疏忽,竟是让这个小贱人一而再再而三的陷我于不义。果然还是老话说得对,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玉珊,你记着。以后你切记要谨慎,务必斩草除根。” “不过她也够不要脸的。竟然自己去查这个。”沈玉珊也是满面痛恨,“这下好了,定亲又要耽搁了。”顿了顿,还是将顾蒙对沈玉阑另眼相看的事情说了。随后冷哼一声:“她不会是想和我抢人吧。” “她敢!”郭氏像是被这话狠狠刺激到了,顿时冷哼一声。 沈玉珊嘟起嘴:“也不知道她是给人下了什么迷魂汤,怎么一个个的都那样另眼看她?她有什么好的?”语气里,竟是愤愤不平的味道。 郭氏面色冷冷:“李氏那个小贱人,倒是坐收了渔翁之利了这次。不过,沈玉阑那个小贱人被摆了一道,以后对李氏肯定不会那样信任了。这可是好机会。” 沈玉珊听了这话也是笑起来:“那可不是好事儿么。” 母女二人相对而笑,面色如出一辙的阴冷狠毒。 ------------ 第一百二十七章 赴宴 沈玉阑一路回了自己的院子,面色有些阴沉。 金荷见了,便是问她怎么了。 沈玉阑叹了一口气,摇摇头无奈一笑:“其实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不过是一时不能接受罢了。缓缓就好了。” 金荷猜了猜,最后试探道:“是太太还是李姨娘?” 沈玉阑顿了顿,还是说了:“是李姨娘。我昨儿不是将我调查出来的清单给了她。原本是她该誊抄一下的。可是今儿递给我爹的时候,她是原封不动呈上去的。” 想到当时的情景,沈玉阑心头多少又有些不舒服,想了想便是又按捺下去。觉得其实也没必要计较――反正她早就料到有这么一天了不是么。 金荷闻言也是蹙起眉头来,随后轻哼一声:“李姨娘如今翅膀硬了,是要打算自己翻身做主了。” “嗯。”沈玉阑应了一声:“意料之中的事情。李氏是个聪明人,之前一直肯乖乖听话,是知道这个家里没有她的地位。我爹纵然看重她,却也不会真多在乎她。如今有了竞哥儿,李氏怕是觉得她的地位稳固了。也是,作为竞哥儿的生母,只要不作出什么出格的事情,那么就没人会动她。” “不过,姨夫看到了,也不知道会怎么想。”金荷多少有些担忧。 沈玉阑摇摇头:“爹那头倒是不担心。太太当时看我的眼神――” 之前李氏若是和他们算是一条船上的,那么现在,李氏就算是正式脱离出去了――至少是不愿意在给她当枪手了。 沈玉阑倒也不是不能理解李氏这种作为。就是……有点儿意难平。 好在,也不是什么大事。 沈玉阑不怕郭氏对她怎么样,也不在乎郭氏是不是仇恨她。横竖――本来也是她的终身大事,她插手也没什么不对的。 金荷似乎看出沈玉阑的意难平,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劝了一句:“别再想这些有的没的,都是小事儿。横竖你本来也不打算在里头选夫婿。如今只要常俞那边请了人过来提亲,出嫁的日子也就不远了。” 到时候,嫁过去常家,日子自然也就会舒心许多了。至少,不会像是在沈家这样,诸多烦心的事情。 沈玉阑看着金荷这样,笑了笑不做声――其实她心里明白,真嫁过去了常家,未必就能如同金荷想象的那样顺心。常三太太,看上去可不大好相处,好在不是生母。只是嫡母罢了,面子上过得去也就是了。再有就是常家的人她大多熟悉,至少不会再陌生,融入进去也容易得多。 当然,最重要的其实还是常俞――她和常俞之间已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所以更不会如同一般夫妻那样,还有一个磨合期。 想到这个,沈玉阑觉得阴霾的心情总算又好了许多。也不再去想些不愉快的。三言两语的将话题岔开来,和金荷说笑了一回,然后就各自的睡去了。 结果第二日沈玉阑就收到了帖子――是和顺郡王府送来的。以和顺郡王妃的名义下的帖子,说是赏花。这段时间已经是秋天,自然也没什么花了。所以赏花是有点儿牵强。 不过沈玉阑相信,凭借着和顺郡王府的能力。即便是在这个时候,也能办一场热热闹闹的赏花宴会的。 在看帖子的时候,沈玉阑自然而然的想起了顾蒙的那一句话来―― 顿时觉得。这个赏花宴,应该是顾蒙的主意。不过,由此也能看出,顾蒙在和顺王府的地位,着实是小霸王小祖宗的存在了。这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程度,实在是叫人有些咂舌。 沈玉阑突然觉得――人和人还真是不能比。一样都身份尊贵的王公贵族之后,可是齐宇舟的待遇,和顾蒙的待遇,简直是天差地别。 沈玉阑觉得自己有些理解齐宇舟的不平和怨恨了。换做是她,她也觉得心里很难平衡。 沈玉阑这张请帖是单独的,邀请的是她和金荷。对于对方将金荷都考虑进去的缜密和体贴,她觉得实在是让人很舒心―― 一直以来,金荷的地位都是很尴尬的。明明混迹在京城贵族圈子里,可是谁也没有正眼看过金荷。更别说这样郑重其事的下帖子邀请金荷了。 不得不说,真的考虑得很是周详。这让她一下子想起了和顺郡王妃来:看上去完全就是个好相处的人。 不过,也可能是作假――在这样的圈子里,大家都学会了顶着面具。 不过即便是作假,沈玉阑也能看出金荷的欢喜――金荷嘴上不说,可是实际上是很在乎这些的。如今,这样一张帖子,虽然不是什么大事儿,可仍是足以让金荷觉得欢喜异常。 看着金荷喜不自胜,高高翘起的唇角,沈玉阑觉得那句“不去吧”像是堵在了喉咙里,怎么也吐不出来―― 最后沈玉阑叹了一口气――如今这样,那也就去吧。哪怕是为了金荷的欢喜,也应该去的。 赏花的时间就是第二日,一般来说是不该这样匆忙的。不过想到顾蒙,沈玉阑也就没再大惊小怪了。 同时被邀请的,还有郭氏和沈玉珊。至于还有些其他什么人,她也就不知道了。不过也不在意――谁去也没什么差别,她是打算真去赏赏花逛逛园子就算了的。 要赴宴,自然要挑衣服和首饰。沈玉阑是不在意这些的,可是这次,一直对此不太热衷的金荷却是一反常态,那副兴高采烈做着准备的样子,让人看了竟是有些心酸。 沈玉阑决定,这一次让金荷好好出一回风头――衣裳选了最好看的。首饰也是选了最好的。最后沈玉阑让莲芯给金荷好好的画了个妆容:莲芯的手艺,总算有派上用场的时候了。所以莲芯这一次几乎是使出了浑身解数。 当一切妥当的时候,沈玉阑只觉得有些判若两人了。平日里的金荷,和今日的金荷,分明就是两个人。 看着金荷面带娇羞的样子,沈玉阑忽然就觉得,不知不觉,金荷已经从那个面带稚气的少女,长了一朵亭亭玉立,含苞待放芙蓉。 沈玉阑不由得赞叹了一声。 金荷面上倏地浮起了两朵红云来。像是白皙的玉面上,轻轻描上去淡淡的桃花粉。 金荷这样一打扮,几乎立刻就让所有人都狠狠的惊艳了一回。尤其是沈玉珊――沈玉珊自然也是精心打扮过的。可是却还是被金荷抢了风头。 沈玉阑觉得,这是品味的问题――沈玉珊小小年纪,打扮起来总是朝着雍容华贵精光闪闪的方向去。可是金荷却只是在原本的基础上突出了她原本就有风采。 天然的美,和看腻了的华贵,沈玉阑觉得,大约是个人就会选择前者。不是有句话说,贵自天然么?太多的装饰,反而破坏了那股自然。 沈玉珊气得咬牙切齿,故意趁着沈玉阑走开的时候,走到金荷跟前,咬牙切齿的咒骂了一句:“狐媚子。” 金荷有些难堪的低下头去,不声不响。 沈玉珊也觉得没趣儿,又怕沈玉阑回来找麻烦,只得走开。 金荷目光微微闪烁――不难看出其中的自卑和难过。但是这一切在沈玉阑回来的时候,都消失不见恢复了常态,仿佛什么都没有过。 沈玉阑自然也无从得知这一切,仍是笑盈盈的拉着金荷说话。 和顺王府倒是和别家不同――一般来说,京城里的权贵们,都是喜欢将自己的宅子装扮得金碧辉煌,大气开阔。而和顺王府,却有一种来自于江南水乡的婉约秀美。 沈玉阑不由得多看了几眼――她觉得,这种园子更让人觉得有灵气一些。不管是曲水流觞,还是回廊小亭,都让人觉得有趣又清新。加上精心打理的植物,看了不舒心都难。 刚过二门,顾蒙就迎了上来,也不知道是特意等在那儿的,还真是凑巧。 顾蒙的态度十分热情:“母亲一早就吩咐我在此等候沈伯母和三位妹妹了。” 沈玉阑微微一笑,随着沈玉珊等人一起行了个礼,然后就默不作声的往沈玉珊身后站了站。她是没打算出风头的,今儿来,就是为了金荷能开心。 金荷显然是当真的――她注意道,顾蒙说的是三位,而不是两位。很显然,顾蒙注意到她的。仅仅是这一点,就让金荷觉得异常欢喜。 沈玉阑看着金荷灿然一笑的欢喜样子,心里微微有些难过。她自然是知道金荷为什么这样高兴。正因为知道,才替金荷心酸。 她不是金荷,她体会不到金荷的难处和心理,但是她知道肯定是不好受的。不然也不会如此轻易为了一个陌生人一句话就欢喜成这样。 沈玉阑忽然觉得有些自责。觉得自己忽视了金荷。 正当沈玉阑沉浸在这种想法里的时候,忽然听见顾蒙的声音:“玉阑妹妹,你怎么不说话?可是我招待不周了?” 沈玉阑只觉得背脊一寒,抬起头来正好对上了顾蒙含笑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看见顾蒙的眼睛后,她更觉得有些发冷起来。 ------------ 第一百二十八章 热情的郡王妃 只冲着那一笑,沈玉阑就生出了防备的心里来——对于顾蒙,她可是一点儿也看不出小时候的样子了。只觉得,顾蒙浑身上下就透着一股让她胆寒的危险。 她闹不清顾蒙到底想做什么,可是她却清楚她和顾蒙之间的交情根本就没有这样亲厚。当下当着其他宾客的面,她只疏离客气道:“小公子说笑了。” 顾蒙却是自顾自的凑上来,“后面花园里更好看,等用过午饭,我陪着妹妹一起去瞧瞧?” 沈玉阑瞬间就感觉到别人在听见这话之后投注在自己身上的目光,顿时笑容僵住。警告的瞪了顾蒙一眼,她仍是淡淡拒绝:“就不麻烦小公子您了。这么多客人,小公子怕是招呼不过来吧?” “今儿来的也没别人,都是素日里来往的几家罢了。”顾蒙笑了笑,似乎并未看见沈玉阑的警告,反而仍是热情又温和。 沈玉阑突然觉得有点儿无从下手了。这人就像是缩在乌龟壳子里的乌龟,让人没办法。 所以沈玉阑干脆板起脸,不再搭腔了。再这么下去,怕是被人都要以为她和顾蒙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了。 沈玉珊此时也终于是按捺不住:“蒙哥,我姐姐一向不喜欢与陌生人太过亲近,就是这样的。你也别放在心上。对了,上次你不是说你们园子里的花开了?我还没瞧过呢。你带我去瞧瞧可好?” 沈玉阑歪头看沈玉珊,一阵恶寒——那副娇嗔的样子,实在是叫人看了有些不适应。 沈玉阑拉紧了金荷,干脆低头不去看。 顾蒙也似乎终于意识到再说下去沈玉阑也不会搭腔,当下便是也不多说了,只在前头引路。却也时不时的介绍一下他家园子。只是,若他不每次一开口必然先叫一声“玉阑”的话,沈玉阑相信,她肯定会更高兴些。 被顾蒙这样一闹,沈玉珊和郭氏自然高兴不到哪里去。 就是金荷,也偷偷寻了个机会问她:“顾蒙和你很熟么以前?怎么倒像是多年的老朋友?以前从未听你提起过。” 沈玉阑一脸冰寒:“谁和他熟了。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顿了顿又怕金荷被顾蒙蒙蔽,当下又添一句:“你可别被他骗了。谁知道他安的是什么心。” 金荷却似乎已经对顾蒙有了十分的好感,竟是开口替顾蒙辩解了一句:“我瞧着他也不像是坏人。再说了,当年他既然肯救你,就说明了他是好人不是么?” 沈玉阑自然是不好意思说出自己当年如何强迫人家帮她的,于是只能憋着,心里干着急。 和顺郡王妃依旧如同那日所见的一般和蔼亲切,只是,却突然像是对沈玉阑有了兴趣,一见面,就拉住了沈玉阑的手,按着她在自己旁边坐下了。 沈玉阑只觉得如坐针毡,不适应得很。 和顺郡王妃却找了一个理由:“听说,你跟着常家学医?还替郁郡王妃接生?上次我见你也不知道这个事儿,实在失礼了。难为你小小年纪就有这样的本事。” 沈玉阑只得谦逊的讪笑,做足了晚辈该有的姿态:“郡王妃谬赞了。不过是跟着师傅去长见识了罢了。郡王妃不嫌弃我没个闺秀的样子,对琴棋书画一窍不通,就是我的福分了。” 和顺郡王妃便是笑起来,越发的柔和了:“瞧你说得,难道你就一文不值了?琴棋书画都是可有可无之事。哪里比得医术实用?你学了几年了?” “我们家玉阑学了也有三四年了。”郭氏忽然插话进来,然后笑道:“也是玉珊顽劣,人家不肯要她。不然当初玉珊只怕也去了。” 和顺王妃看了一眼沈玉珊,沈玉珊忙浅浅一笑,自谦道:“是我愚笨不如姐姐。” 和顺王妃便是言道:“这是什么话?不过是个人有个人的缘法罢了。你也不比你姐姐差。” 沈玉阑第一个反应是觉得和顺王妃不想贬低了自己未来的儿媳妇——可是随即又觉得有些不对。因为这话怎么听怎么像是客套话罢了。 不过沈玉阑可不打算再的插嘴了。她倒是巴不得人们的注意力都放在沈玉珊的身上,然后当她不存在才好。 可是和顺郡王妃却是显然不打算就这样放过她了,很快又看向她,开口道:“之前也从未见过你,前日在你家中也未曾好好和你说话。今儿有了机会,我可是要好好的跟你说说话。你可别嫌弃我老婆子啰嗦。” 沈玉阑忙笑了笑,拍了个马屁:“您怎么会老?照我看来,若不是辈分在那儿,我倒是想叫您一声姐姐的。再说了,郡王妃您不嫌弃我是个闷葫芦才好。” “瞧这小嘴甜的。”和顺郡王妃顿时就笑起来——这个笑和之前温和客气的笑容不同,是真笑了。嘴巴都有点合不上了。毕竟么,到底是女人。是女人哪,被夸年轻,哪里有不高兴的? 沈玉珊见沈玉阑如此受欢迎,有些急了,几乎是迫切的插话机那来,也是张嘴就是奉承:“姐姐说得没错,其实我也是这样个感受。不过是一直不敢逾越罢了。今儿姐姐可是说出了我的心声了。” 沈玉阑看一眼沈玉珊,没做声。人家沈玉珊讨好未来婆婆,没什么错。她就不用再搀和了。其实她说话,也是想逗沈玉珊出风头,好让人不注意她罢了。 不过,很显然沈玉阑的如意算盘这次失算了。和顺郡王妃今儿似乎真和她卯上了:“我就叫你玉阑吧。玉阑,你和蒙儿也差不多大,以后可要好好亲近亲近。我们府上也没有别的孩子,冷清得很。你若是得空了,常来玩才是。” 沈玉阑愣住了——什么叫好好亲近亲近?顾蒙是男孩子,她是女孩子!这话说着,未免也太别扭了一些。这让别人怎么样想? 不着痕迹的环顾四周一眼,沈玉阑连笑都维持不住了。若不是还想维持形象,她真想站起来就走。这地方,她是一点不想呆了。这对母子实在是太过诡异了。 沈玉阑想了想,很干脆果断的灿然一笑:“郡王妃您这话说得。只要您不嫌弃,我自然是不会不来的。对了,也不知道我该叫蒙儿姐姐还是蒙儿妹妹?” 说这话的时候,沈玉阑故意看了一眼在旁边一直扮作温润翩翩公子的顾蒙。果然看见顾蒙在听见这句话之后,面色立刻黑了一半,而且扭曲起来。 沈玉阑自然是不厚道的在心里冷笑了一声。 而和顺郡王妃,在听了这番话的时候,还似乎有些不明白沈玉阑说的是谁。微微愣了一下后,才愕然的瞪大了眼睛。 也不知道是谁“扑哧”一声笑了出声,顿时满屋子都是善意的笑声。 和顺郡王妃自己也险些笑出来,不过眨了眨眼睛后,愣是又将消融给逼了回去。最后笑着将话题转移开了,仿佛才看见金荷一般,笑着问沈玉阑:“这位是你的表姐吧?” 沈玉阑点了点头。起身笑着拉过金荷,自然而然的介绍:“这是我表姐,金荷。” 和顺郡王妃认真的打量了金荷一眼,然后笑了,客气的夸奖了一句:“倒是个标致可人的小姑娘。你们三个在一起,生生就是三朵鲜花,顿时就让咱们这屋子鲜活起来了。” 金荷顿时面上就通红了,低着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沈玉阑挽着金荷“嘿嘿”笑,腼腆道:“郡王妃过奖了,我哪里比得上荷姐姐和妹妹?” 顾蒙忽然插嘴:“我倒是觉得,你们各有千秋。” 这话一出,顿时周围的气氛就诡异起来。 沈玉阑皱了皱眉,只当是没听见,依旧笑着说下去:“对了,郡王妃今儿第一次见,我也没什么好东西当见面礼,就送一瓶我自己做的芙蓉白玉膏吧。长期擦面的话,可以让人皮肤滑腻。还请您别嫌弃才是。” 这样一来,便算是将话题岔开了来。虽然有些生硬,好在大家也都算配合。顿时都将目光投注在藿香捧出来呈上去的巴掌大小盒子里。 和顺王妃只是怔了怔,便是瞪了顾蒙一眼,然后很感兴趣的接过小盒子,打开来瞧。盒子躺着的是一只小圆肚瓷瓶,上头简单的绘了一枝芙蓉,看上去颇为可爱。 这下和顺王妃是真的感兴趣了,将小瓷瓶拿起来,左看右看。 “王妃您将盖子旋开,里面装的就是是芙蓉白玉膏。”沈玉阑笑着上前指点了一回。这瓷瓶是定制的,专门用来盛放护肤品用的。其实说白了,这个芙蓉白玉膏是她和常俞的试验品。常俞想的方子,她负责加工出成品。 今天她来,本来也有个目的就是要推出这款白玉芙蓉膏。这个之前自然有人试用过,效果也不错。所以,她打算正式将这个开始售卖了。这会子么,自然就是噱头——连王公贵族都开始用了,自然会引来更多人的好奇和使用。 这样一来,她也就能赚得盆满钵满。 金荷是知道这个芙蓉白玉膏的,如今她用来擦脸的正是这个,所以她十分明白沈玉阑的心思用意,轻轻瞪了沈玉阑一眼。 沈玉阑讨好一笑。 这一幕,自然落在顾蒙眼里,顾蒙微微动了动唇,却是到底什么都没说。只最后也微微的露出一个笑容来。 ------------ 第一百二十九章 长公主 轻轻旋开盖子之后,顿时一股淡淡的清香便是四散开来。 这膏虽然叫芙蓉白玉膏,但是膏体却是淡淡的粉色,和顺王妃用手指轻轻挑了一点在手背上抹开,又闻了闻,忍不住赞叹:“倒是比我如今用的东西好些。” 沈玉阑得意的翘了翘唇角――这些东西,是费了她和常俞不少心思的,也不知道试验了多少回,最后才做成。自然是比现在市面上许多东西都好。 或许宫里有比这个更好的,但是想必珍贵得很,也不会随意流出。 所以,沈玉阑听见这句夸奖,再去看那芙蓉白玉膏的时候,只觉得是看见了白花花的银子。顿时眉开眼笑。 不过落在旁人眼里,也只当是她被夸奖了觉得高兴罢了。 郭氏暗暗推了沈玉珊一把,心头有些恼怒――早知道就该使个绊子让沈玉阑来不得才对。不然也不至于就被抢走了风头。 沈玉珊上前去,挨着和顺王妃,笑盈盈的看着沈玉阑,可是目光却是针尖一般锐利:“姐姐,这样的好东西,你怎么的也不给我瞧瞧?不行不行,回去之后,我也是要的。” 那语气听着像是撒娇。 沈玉阑垂下目光不去看沈玉珊,只笑着淡淡应下:“好,回去我也给你送过去。” 和顺王妃就笑:“你们姐妹二人倒是感情好。” 沈玉阑只笑不语。沈玉珊借机便是多话起来―― 只可惜没说几句,却是有个老嬷嬷过来。一进来就笑道:“郡王妃,老太太请说家里来了客人,让带过去瞧瞧呢。不过老太太可说了,她只喜欢水灵灵的小姑娘,也只准备给小姑娘的见面礼。” 这老嬷嬷说话的时候明显是玩笑的风趣语气,可是偏偏听了她的话,却是让人不自禁的想起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来。 和顺王妃显然也是不知道这个的,当下愣了愣才反应过来,笑着对顾蒙吩咐:“蒙儿,既然老太太吩咐了,你就带三位妹妹过去一趟吧。” 顾蒙站出来,朝着沈玉阑一笑,邀请道:“那妹妹就请跟我来吧?” 沈玉阑只得拉着金荷跟上去――既然都来做客了,人家长辈要见,理所应当该去请个安的。 金荷似乎有些紧张,手心里湿润润的。沈玉阑侧头跟她笑言:“姐姐别怕,老太太肯定不是什么吃人的妖怪。” 金荷白了沈玉阑一眼,压低声音:“对方可是长公主,我们若是礼仪不周,岂不是丢人。” 沈玉阑握紧几分,仍是不在意的轻笑:“你只管按照平常一般就是了。你在学堂学的东西也不是闹着玩的不是?” 也许是沈玉阑的淡然感染了金荷,又或是听了这话有了几分底气,金荷也算是镇定了起来。 沈玉珊原本是落后一步,此时也不知怎么想的。忽然上前一步,然后冷笑:“姐姐别忘了,谁才是你的的亲姐妹。可别让人看了笑话,觉得姐姐宁可和外人交好也不友爱自家姐妹。” 金荷闻言,面色一变,低下头去,咬着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沈玉珊口中的外人,自然就是她了。 沈玉阑面色也是沉下来,冷冷盯着沈玉珊:“在我看来,你倒是连外人都不如。你若是聪明,就该知道什么叫友爱和善。荷姐姐纵然不姓沈,可是到底咱们在一个屋檐底下生活的。” 沈玉珊气得面色发红,却也怕争执起来让人发现了,当下只恨恨的轻哼一声:“姐姐别坏了我的好事,我自然不会和姐姐做对。可若是姐姐非要阻我好事,那就别怪妹妹无情了。” “你放心,我又不是真没事儿干了。”沈玉阑讥讽的看了沈玉珊一眼,面带不屑。 “你――”沈玉珊气得更加厉害,却是又想起什么,恨恨的住口了。反而一转眼面上就是笑颜如花了。 沈玉阑安抚的拍了拍金荷的肩膀,然后在金荷耳边低声道:“荷姐姐,不管旁人说什么。我们都是最亲近的人,这一点谁也无法改变。” 金荷感激的点点头。总算是平静了许多。 跟在顾蒙身后,倒是很快到了正院外头。此时一直跟在后头的嬷嬷笑着上前来:“几位小姐请稍后,我进去通报一声。” 沈玉珊抢着答话:“嬷嬷请去,我们作为晚辈,理应等一等的。” 顾蒙也跟着站住脚,一并等着。 好在也没等多大一会儿,那嬷嬷就又出来了:“老太太请几位小姐进去呢。” 沈玉阑等人跟着进去,顿时就震撼了一回――好大一个院子。院子里就有一个小小的吃糖,里头种了睡莲和荷花,估计里头可能还养着鱼儿。另外还有几个颇为大的花架子。 最让人震撼的是,院子中央,好大一颗桂花树,少说也有百年的树龄了。可以想象,等到桂花花季的时候,该是怎么样一种暗香浮动? 不仅院子里的树木花草景观弄得好,屋子也是精心设计过的。一圈儿抄手游廊,下雨的时候,完全可以从抄手游廊过,根本不必沾湿鞋子。抄手游廊上,那些雕梁画栋,更是精美不凡。 沈玉阑心头暗叹了一声――这才是王公贵族。相比之下,沈家的院子,真的只能用简陋破败形容了。也怪不得顾蒙那会子会说出那样一句话来。 廊下挂着的都是绿萝或是吊兰,还有一些画眉黄莺等叫声婉转的鸟儿。 花香鸟鸣美景,真真的是一处享受之地。 震撼间,顾蒙已经带着他们穿过院子,然后进了中间的正屋。一进门,又绕过一个巨大的落地屏风,这才算是进了内厅。 一排的丫头,众星拱月般的衬托着正中央坐着的老太太。 老太太一身暗绿色的家常衣裳,半新不旧,身上也没有过多的饰物,完全就是一副家常的打扮。 沈玉阑几人忙拜下去:“给老太太请安。” 随后就听见老太太的和气的声音:“好丫头,快快起来。那么多礼做什么?来,来,都坐近些。我也好仔细的瞧瞧你们。” 声音虽然温和,可是却又在不经意之间,流露出那么几分威仪来,让人几乎不敢违抗反驳。 顾蒙倒是积极,果然将她们引到了靠近老太太的椅子上分别坐下了。而他自己,则是笑着站在老太太旁边。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顾蒙含笑看了沈玉阑一眼,然后俯下身子在老太太耳边也不知道说了一句什么话。 沈玉阑因为这一眼,顿时只觉得浑身汗毛倒立,一股不祥的预感冒了出来。 果然老太太在听见顾蒙说的那句话之后,也是笑着朝沈玉阑看过来,一面瞧一面招手:“你就是沈将军的大丫头?来,坐到我身边来。” 这话一出,沈玉阑就算不想去,也只好起身,磨磨蹭蹭的过去了。过去后不情不愿的朝着老太太行礼:“玉阑给老太太请安了。” 老太太伸出手来,拉住沈玉阑,仔细的瞧了瞧,顿时笑了:“好一个淳朴的丫头。” 沈玉阑一听这话顿时松了一口气――这话虽然听着像是夸奖,可是大约别人是绝不会觉得这是夸奖的。 至少,沈玉珊就绝对不会。 沈玉阑面上自然了不少,坦然的道谢;“多谢老太太的夸奖。” “个子挺高,看来是遗传了你父亲了。你平日都做些什么?可学了琴棋书画?”老太太倒是也委实不客气,跟查户口似的问了起来。 沈玉阑哭笑不得,当下故意答道:“玉阑天生骨架大,比不得其他姑娘身量纤细秒苗条。就是在琴棋书画上,也是愚钝得很。实在是学不会。” 听着沈玉阑如此贬低自己,沈玉珊倒是高兴得很。 不过顾蒙显然却是有些急了,竟是主动替沈玉阑辩解起来:“玉阑她可厉害了。学了医术,跟着常家的姑太太一起给郁郡王妃接生呢。若不是她们,郁郡王妃可是决不能母女平安的。尤其是我那小妹妹,如今能活下来,听说可全是玉阑的功劳。” 听着顾蒙一口一个“玉阑”叫得亲热,沈玉阑只觉得一阵阵的恶寒和恼怒――这人怎么这么厚脸皮呢?只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也不好发作,只得淡淡的言道:“多亏师傅教导得好,哪里就是我能干了呢。顾公子谬赞了。” 老太太则笑着夸道:“倒是个谦逊的好孩子。琴棋书画虽然能陶冶情操,可是却也不是必须的,更不能当饭吃当钱花。不学也罢。”顿了顿又笑,“今儿初次见面,我这个做长辈的,准备了一点小小的见面礼,你也别嫌弃。” 说完这话,旁边立刻有人用托盘捧上来一对镯子。沈玉阑只扫了一眼,就笑着谢过,然后就要退开去。谁知道老太太却是一把按住她,笑道:“就坐在我旁边罢。” 沈玉阑无奈,只得压下烦躁乖乖坐着。 随后老太太又给了沈玉珊和金荷一人一件见面礼――这倒是让沈玉阑有些奇了:怎么的沈玉珊不是都要和顾蒙定亲了还没见过老太太不曾? 正疑惑着,忽然又听见老太太问道:“玉阑丫头,你可说人家了?” 沈玉阑顿时险些没一头从坐椅上栽倒下来。 ------------ 第一百三十章 婚事 沈玉阑吓得不轻,老太太适时的拉了一把,仍是面带笑容:“若是没说亲,我倒是愿意做个红娘,替你说门好亲事。” 沈玉阑不敢再沉默下去,唯恐这位不按牌理出手的老太太再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当下便是笑道:“多谢老太太厚爱。只是婚姻之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玉阑并不敢擅自做主。辜负了老太太一番美意,实在是我的过错。” 好在听了人这话之后,老太太总算是没再坚持什么,又说了些别的,也就放他们走了。 走出老太太院子的时候,沈玉阑微微松了一口气——觉得后背都有些汗湿了。与这位长公主相处,实在不是什么舒心又美妙的事情。 不过,即便是出了老太太的院子,老太太依旧能够成功的让沈玉阑颜色大变。 因为老太太身边嬷嬷在将他们送回来之后,突然冷不丁的就在和顺郡王妃跟前笑着说了一句:“老太太说沈家大小姐是极好的,她喜欢得很,若是能留下来做孙媳妇,那是再好不过了。” 这样直白的话,沈玉阑想装作很镇定都难。 不仅是沈玉阑,就是和顺郡王妃也是瞬间变了脸色。说句不好听的话,这也未免太直白了,几乎显得对沈玉阑不够尊重了。 所以和顺郡王妃几乎是歉然又匆忙的弥补言道:“我们老太太啊,就是喜欢开玩笑。你们可别往心里去。”对方是人,又不是什么物件儿,想要就要。 沈玉阑勉强笑了笑,对和顺郡王妃倒是有不少的好感,当下也不想计较起来将事情闹大,所以自然也是只能笑笑:“老太太这个玩笑可是开不得。” 而郭氏和沈玉珊的神色都有些莫测起来。谁也不是傻子,自然听得出,那嬷嬷说话的时候虽然看着像是在玩笑,可是真要是玩笑,就不必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说出口了。 郭氏觉得,十有八九这句话是真的,老太太真有那么个意思。不然就是在试探沈家。不过郭氏倒是没想过沈玉阑会和沈玉珊抢夫婿,郭氏想到的,是府里另一位公子——比顾蒙大些,却不如顾蒙受宠的公子。 郭氏第一个反应就是:千万不能让沈玉阑做了自家女儿的妯娌。不然的话,凭着沈玉阑的手段,以后只怕自家女儿要吃不少苦头。更可能被压住一头。 就为了这个,郭氏也不会什么都不做。所以几乎是立刻的,郭氏看向沈玉阑的目光就有些绿油油的了。 顾蒙没说话,一双眼睛深深的落在沈玉阑身上。 而别的人呢——则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这样诡秘的气氛,让这些一贯能说会道的夫人们,都沉默寡言了。当然,也都闹不清楚和顺郡王府这是要做什么。 就在沈玉阑不痛快的时候,常俞的心情却是极好的——因为他正和常老太医商议如何上门提亲的事情。 常俞满脸都是笑意。 常老太医却是形容肃穆:“这事儿,还需得从长计议才是。”说着,吩咐人去将常三爷叫来。 常俞却是很有把握:“我相信,沈伯父是会同意的。不然,他也不会任由我和玉阑来往这么些年。当初,郭家那小子说了那样的话,沈家就不会让我们继续来往了。而且,沈伯父私底下问过我,将来有没有兴趣,去军营里效劳。” 常老太医这下也是微微有些震惊——并不是震惊于沈峻之的反应,而是震惊于常俞的面不露色。今儿常俞说的事情,他可是从未露出过一星半点儿的。以前的常俞虽然有些内向沉稳,可是却绝不是深沉不可探视的。 而如今的常俞——常老太医竟是觉得,有些看不透了。 常俞今年多大?也不足二十罢了。常老爷子微微眯了眯眼睛,想起自己的三儿子二十岁的时候在做什么——常三爷二十岁的时候,已经娶了如今的妻子,也就是常三太太。那时候他们夫妻不和,三天两日的吵架打架,闹得一大家子跟着不安生。常三爷厌倦了三太太,成日介的出去寻花问柳。也是那个时候,荒唐的让个上不得台面的女子在三太太前头怀了孕了。那孩子后头还是保下来了,正是常俞。 只是孩子是常三爷为了和三太太赌气才做故意保下来的。真要说有多疼爱却也不见得——孩子出生后,倒是没看几眼,仍是继续过寻花问柳的日子。 常俞的性格,正是因为从小的环境造成罢了。小时候不觉得,越大,越是觉得…… 常老太医叹了一口气,只觉得说不出感慨:小时候都说常俞是个不该留的,毕竟是坏了规矩了。单单冲着沈家将来的安宁,常俞就…… 可是谁曾想,就是这么一个而不该留的孩子,却是常家后辈里最出色的一个?若轮资质,常俞虽然出色却也不算是顶尖儿的,只是常俞却天生有一股子韧劲儿,舍得吃苦也舍得花功夫。 所以常俞有今日的出色,也不奇怪。 常老太医平日对常俞也有几分偏疼——不过他觉得那是应该的。当初不能进太医院,错过了一个机会,他也替常俞惋惜。不过却也觉得再磨练几年长长见识也更好。 常老太医也是人精,常俞对沈玉阑的心思,他也不是觉察不到。只是一开始觉得怕是不成,倒是有些惋惜常俞的心思。后头,沈峻之听之任之的,他倒是齐了。如今这会子常俞说出这话来,他心里也明白,沈峻之应该是早有准备了。 说起来,倒是常俞的机缘造化了。沈玉阑那孩子,常老太医也觉得是极好的,若真成了,倒是能夫唱妇随,也算是和谐美眷了。 不过……沈家的门槛到底太高,纵然沈峻之心里默许了,面上的一些事情也要好好做,务必让人落不下口实,说是高攀了才好。 看了常俞一眼,常老太医到底还是忍不住提醒了一句:“玉阑脾性虽不错,可是到底沈家的门槛高。” 低头娶媳妇,抬头嫁女儿。若是娶的妻子岳家比自己权势大,少不得做丈夫的,只能低上一头。到时受了委屈,也不好向人说道的。 常俞却是毫不在意,微微一笑:“不妨事,都说莫欺少年穷。今儿比不上,总部能一辈子都比不上。” 说这话的时候,常俞面上是实打实的鉴定沉毅,信心满满。 常老太医忽然就笑了——有此少年郎,何愁常家没落? 一时间,常老太医倒是认真的想了起来,该如何去沈家提亲。自然,无论如何都要两家的脸面上好看才行。 常三爷正在常三太太处吃茶,听说常老太医让他过去,顿时眉头一皱:“这会子叫我过去做什么。” 常三太太顺嘴接了一句:“怕是有什么要紧事儿罢。你快些去,上些心才是。老爷子一年年眼看着老了,你再不积极些,被你几个兄弟抢了先,将来分家的时候看你不吃亏!” 常三爷最不耐烦听这个,当下一摔袖子不痛快了:“啰嗦。” 常三太太冷笑一声:“嫌我啰嗦?我若是不替你想着,你被人卖了还不一定呢。再说了,你那些个小妾倒是不啰嗦,有本事叫她们给你银子管家给你拿银子花去——” 见常三太太似乎越来越有啰嗦下去的架势,常三爷忙走了。 常三太太见状,自然是满心的不痛快。不过最担心的,却还是常老太医到底要说什么,忙让丫头过去嘱咐常三爷的小厮,命他好好偷听,回来再告诉她。 常三爷刚走一会儿,秦玉娘就过来了。给常三太太请了安后便是笑着凑上去说话:“听说沈家那头,要给沈玉阑寻夫婿了。” 说这话的时候,秦玉娘颇有些讥讽和得意的味道。 常三太太听了,也是笑起来:“如此可好了,以后你也不必再担心了。怪道这段时间也不过来了,原来是为了避嫌。不过,她那样的货色,能寻到什么好人家?若不是她爹有本事,怕嫁的出去嫁不出去都是问题。” 常三太太这话未免显得有些过于刻薄了,可是秦玉娘听着却是心里异常舒坦。在秦玉娘心里,沈玉阑就是个不要脸的。她巴不得沈玉阑让人看穿真面目,受尽唾弃才好。不过另一方面,她又希望沈玉阑快些嫁出去——这样一来常俞这头自然也就没人和她抢了不是? 不过,秦玉娘很快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情——立刻嘟了嘴巴:“可是表哥听说了这个事儿之后,立刻就去找她了,也不知道说了什么。” 一想起当时常俞立刻变了脸色二话不说就往外头走的样子,秦玉娘就觉得心里不舒服得很。 常三太太也是皱起眉头,颇有些不痛快:“常俞怎么这么不懂事?”秦玉娘难道还比不上沈玉阑? 不过,如今沈玉阑要定亲了,常俞纵然有那样的心思,也只能放下来——就好比当年常三爷一样,再喜欢外头的女子,不一样还是回家来了? 所以啊,男人都是一个样儿。当下,常三太太信心满满的拍了拍秦玉娘的手:“玉娘你放心就是了。” ------------ 第一百三十一章 商定 常三爷听说常俞要向沈玉阑提亲,也是吓了一大跳――他这个父亲是有些不称职的,对常俞的事情,他实在是从未关心过。所以这会子,倒是第一次知道常俞的心思,也被吓住了。 常三爷第一个反应就是皱起了眉头来:“沈家怕是不会同意吧。”虽然他们常家不差,可是这个医学世家,说白了也就是个大夫世家罢了。连正经的权贵都算不上,要权没权,要钱么虽然有点儿,可是也是比不上正经的那些世家大族的。 而沈家是什么?沈峻之如今可是圣人身边的红人,炙手可热。哪里是常家能够攀附的? “老三,你太谨慎了。”常老太医看着常俞瞬间皱起来的眉头,忙开了口:“既然我提出来,自然也是有几分把握的。” 常三爷一听这话,顿时松了一口气:“既然爹有把握,那咱们就去吧。” 常老太医看着常三爷满面不在意的样子,只觉得是一口气卡在了喉咙里出不出来。这也太没有做父亲的样子了。怪不得……常俞也不喜欢和这个父亲亲近。因为这样的父亲,实在是让人提起不起任何的亲近之心来。 心里默默的叹了一口气,常老太医只得再度开口:“你是常俞的父亲,这件事情,你不可能不出面。正所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我虽然是长辈,可是到底差了一辈,不大好出面的。”常三爷和沈峻之算是平辈,有些话也好说些。 常三爷皱起眉头,很没担当的开了口:“难道我一个人去?”他可半点不想去,去了说什么都不知道。 常老太医深深的吸了几口气,这才将自己的火气压了下去:“我会陪着你们去,可是你作为父亲,是必须去的。而且,咱们既然提亲,也要有所准备。聘礼什么的――你也要出处主意不是?” 常三爷显然不想操心和麻烦,一句话就将事情打了回去:“一切爹您做主就是了。” 常老太医险些忍不住抓起砚台就要砸过去――他怎么生出这样吊儿郎当的儿子?当下怒瞪常三爷:“你到底还要荒唐道什么时候?!我告诉你,别以为上次为什么是常俞替你出针我不知道!” 常三爷顿时一阵心虚:“我也是想要让常俞历练历练。” 常老太医冷哼一声,眼皮一掀看着自己的三儿子:“那天你在望江楼,可是没少喝。听说人家是扶着你回来的。”喝得那样醉,怕是去郁郡王府的时候,都还没醒酒呢!他想蒙谁? 常三爷讪讪的摸了摸鼻子,不敢吱声了。 没错,事情就是这样的。那天常三爷醉得实在是不轻,根本就已经捏不住针了,所以最后不得已,只能让常俞代替他去。 原本以为这件事情不会泄露出去,谁知道竟然被常老太医知道得一清二楚。 常俞一直静静的站在角落里,一动不动一言不发,仿佛已经化作了一个雕塑。若是不仔细想,怕是还真想不起还有这么一号的人在屋里。 常老太医也懒得再跟这个不争气的儿子多说什么,直接开门见山:“明日我们就去提亲。此事宜早不宜迟。务必要让沈家觉得咱们有诚意才行。” 顿了顿,常老太医眼皮一掀:“一会儿你回去好好和你媳妇商量一下,聘礼该怎么准备。” 常三爷“哦”了一声,随后为难的搓了搓手:“怕是我们能拿出来的也不多。父亲您也知道,这些年的俸禄,实在是不怎么高。”再加上花天酒地什么的,根本就剩不下。至于常三太太的私房――她若是舍得拿出来就是怪事儿了。 常老太医眼睛一瞪,顿时将常三爷后头的话堵在了嘴巴里:“好了,你去吧。” 常三爷灰溜溜的出了房门。倒是完全没留意到屋里还有个常俞一般。 常三爷走后,常老太医又叹了一口气,对常俞道:“你也别放在心上。” 常俞面色不变:“嗯。”顿了顿后,忽然又道:“我和玉阑合伙做生意,这些年也赚了些私房,我会全部交给爷爷,还请爷爷替我操办此事才是。” 在这个家里,他能全心信任的亲人,也就只有常老太医和常敏在内的那么几个。可是常三爷和常三太太,却都不在那几个之内。 所以,有私房这话,常俞特地没当着常三爷的面说。他相信,他这个不靠谱的父亲,在知道他有私房之后,怕是更加一个子也不会想拿出来了。 常老太医顿时笑了:“你存了私房?倒是不错。”只是心里多少又有些心酸――才多大点年纪,就知道存私房了。 不过,常老太医却也不觉得两个小孩子能赚多少,所以并不放在心上,笑道:“哪里能要你的私房了?聘礼的事情你不必操心。只安心等着我的好消息就是。” 常俞听了这话,顿时唇角一翘,难得露出个灿然的笑容来。想起沈玉阑答应嫁给他时的那情形,常俞的唇角又翘了几分。 长这么大,还从未有过这样开心的时候。 常俞心头默默的想:将来他一定要好好的呵护沈玉阑,一定叫她天天都过得高高兴兴的。一共……不会叫她后悔。 一时,常俞又想――既然要定亲了,那么他是不是应该准备一份定亲礼? …… 常三爷也不等自己的小厮去跟常三太太汇报,就已经回去将事情说了。 常三太太惊了一大跳,一双眼睛瞪得老大,声音更是陡然拔高了几分,几乎冲破了屋顶去:“什么?”声音里满满的都是不可置信。 常三爷唬了一跳,不满的看着常三太太:“你这么大惊小怪的做什么。” 常三太太沉下脸来:“我不同意这件事情。” 常三爷蹙眉;“别胡闹,这事情爹已经说了,如何还能更改?”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事儿自然还是得我们做主。爹他年纪大了,老糊涂了也是有的。”常三太太冷笑一声,然后咄咄的看着常三爷:“你别忘了,我早就说过,要玉娘嫁给常俞的。怎么的,事到如今你想反悔?” 常三爷一怔,仔细的想了想,总算是想起了这件事情来,顿时面色也有些难看起来:“那这事儿怎么办?爹已经说了,明儿就去提亲,而且爹决定的事情,也不是我们能左右的。要不,咱们另外给玉娘找一户人家?玉娘那孩子懂事儿,想来也不会挑刺儿。” 常三太太连连冷笑:“他说了算?他凭什么说了算?常老三,你别忘了,玉娘当年过来的时候,他们家的家产,我们可是收下了。如今你花也花了,用也用了,倒是又要把玉娘一脚踢开。你倒是好算盘。你答应,我可不答应。我可告诉你,这事儿绝不可能。你趁早去跟你爹说,不去沈家提亲!” 常三爷一脸为难:“这怎么行。爹一向说一不二。我怎么能――再说了,沈家不比你侄女那点儿嫁妆强?靠上了沈家,咱们以后还发愁什么?” 常三太太心中一动,可是随后又想起沈玉阑对她淡淡的态度来。当下动摇的心再度的坚定起来:“不行,绝不行。” 沈家越厉害,只怕沈玉阑以后的气焰就越嚣张,就更加不将她放在眼里。到时候,她这个做婆婆的,反而要看儿媳妇的脸色过活。那可怎么受得了? 一向嚣张惯了的常三太太,只想了想那样的情景,就已经是恨得咬牙切齿了。 沈家是不错,可是沈玉阑却是没有秦玉娘那样讨人喜欢,更不如秦玉娘听话会来事儿。单单凭着这一点,她就不能同意。 更何况――秦玉娘的嫁妆,她已经放在自己的私房里,这些年更是花用了不少。若是真要将秦玉娘嫁出去,那岂不是还要另外给秦玉娘置办嫁妆?那可不行。 常三太太一想到到手的银子又要拿出来,就觉得心都疼了。更加的不同意沈玉阑嫁过来,将秦玉娘嫁出去。 “反正我不同意。常俞必须娶玉娘。”常三太太看着常三爷阵阵冷笑:“若是你非要一意孤行,按照你爹的想法来,那么就别怪我翻脸无情,闹得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说起这个,常三爷顿时想起常三太太撒泼的样子,顿时又瑟缩几分,面上更强势不起来:“你这又是做什么?你非要闹得大家脸上都无光不是?再说了,实在不行,就两个都娶了就行了。” 常三太太瞪大眼睛,随后更加嘲讽一笑:“你以为人人都是你。这等齐人之福,我怕你儿子享受不了这等艳福。沈家能同意这样的条件?她愿意我还不愿意呢。我们玉娘是什么样的人儿?凭什么要委屈她?” 横竖,沈玉阑不能过门。否则,谁也压不住她。常俞不行,她不行,秦玉娘……更不可能了。 对于这一点,常三太太心里明白得很。所以她是寸步不让:“反正这事儿我不同意,你自己看着办。” 这就算是下了最后通牒。 常三爷心里烦躁,起身干脆离开了。 ------------ 第一百三十二章 心想事成 深夜,常俞屋里的灯火依然是透亮。常俞手中捏着一段沉香木,小心翼翼的用小刻刀在上面描绘。 小厮又一次忍不住催促:“时辰不早了,少爷快歇下吧。明儿不是还要去沈家?若是让沈大小姐瞧见了,岂不是又要心疼?” 常俞头也不抬,唇角却是浮出了笑意来:“胡说什么。再等会就睡了。” 虽然觉得有些过了,可是听见小厮这样说,。常俞承认,心里实在是说不出的欢喜和满足。那种感觉,让人忍不住有些飘飘然。 小厮是跟了常俞多年的,所以自然平日说话做事上胆子大些,当下也笑着奉承:“沈小姐心里若是没有少爷,这些年又怎么会一直和少爷来往?还有那些赚钱的营生,哪一次不是拉着少爷您?沈小姐脾性好,将来做了主母,我们这些做下人的,也是享福的。” 小厮是极喜欢沈玉阑的——沈玉阑不仅对常俞极好,为人也大方,对下人的态度更是不错。不说别的:只说和秦玉娘比,那是绝对的比秦玉娘讨人喜欢的。 “这话你该当着她的面儿说去,没准她高兴了,倒是赏你银子。”常俞揶揄一句,唇角却是不可抑制的越发上翘。听见别人夸奖沈玉阑,他有一种与焉具荣的感觉。 小厮“嘿嘿”笑了几声,心疼常俞,也就不再过多打扰,笑着在旁边候着。 常俞细细的雕刻着,几乎浑然忘我。 所以小厮开门放常敏进来的声音,他都是半点儿没听见。 常敏站在常俞背后看了一阵子,也是不禁笑了——常俞雕的木头虽然是初具模型,可是却已经能看出端倪来了。 “明儿要去提亲,你怎么的这会子还不睡?”常敏在常俞身边坐下,轻声问道。 常俞一惊,忙放下手里的东西,抬头看常敏:“姑姑怎么来了?这时候不是该睡了?”常敏一向作息严谨,甚少这样该睡觉的时候还在做别的事儿。 常敏微微一笑,伸手拍了拍常俞的头顶:“我想你肯定还没睡,过来瞧瞧。怎么,这么多年的心愿终于得偿了,睡不着了?” 常俞不好意思的笑笑,一句话也不说。 “你这孩子从小就是这样,想要的从来不会主动说出口。可是你真当我们都是傻子不成?这么些年,你为玉阑做的难道还少了?从那会子她拜师,若不是你求着老爷子,老爷又岂肯去搀和沈家的烂摊子?你若是不来求我,我又怎么会主动收下她?还有,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私底里给了她多少笔记和指点?就是那一回,若不是为了她,你又怎么会冲动出手?”常敏一一的说着,越说越是感慨,越说越是心疼常俞。 常俞却是不肯再让常敏说下去,轻声开口:“都不值什么。嫁给我,是她受了委屈。我这么一个野小子,如何配得上将门大小姐?”这话便是有些自嘲的味道了。不过好在倒是没有自卑的味道。 常敏一笑:“若她真在意这个,也不会答应你了。这些年,她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 这话一路,常俞也是忍不住笑了。沈玉阑,和旁人是不同的。别人都向着权势奔去的时候,她求的却不过是安稳宁静罢了。 常俞觉得,在这点上,他们倒是不谋而合了。 “虽然是咱们高攀了几分,可是咱们常家也是不差的。不管是聘礼还是礼仪,咱们自然都是是不能有半点让人诟病的地方。只是——你爹和你母亲都是不看大局的。想必……这些是我的一点儿心意,你拿去,若是有用得着地方自然是最好。若是用不上,留着将来置办产业。常家家业就这么大,将来分家,怕是你也分不到多少。”常敏一面说着,一面将一个巴掌大的黄花梨木的小匣子递过来。 常俞想也不想就推了回去:“不行。我不能要。”常敏没有子嗣,又是女子。若是将来常家真的到了分家的时候,最需要银子傍身的常敏。 常敏却是执意不肯收回:“收下吧。你若是担心将来我没人养活,你替我养老就是。” 常俞想了想,到底还是收下了:“那好,姑姑的养老钱,先放在我这里。将来若是常家分家,姑姑必定是要跟着我的。我替姑姑养老送终。”缺的自然也不是这点钱,可是常敏的脾气她清楚,绝对不会再收回去。而且,若是收下,将来他替常敏养老,自然有了更为充足的理由,到时候谁也反对不得。 “好。”见常俞肯收下,常敏顿时笑逐颜开。 最后,常敏又嘱咐了几句,这才起身走了。 常俞一直将常敏送出了院门,这才又折返了回去。 盒子常俞并不打开,直接就锁了起来收藏好。这里面的东西,他不打算动。他相信,沈玉阑必然也是会和他一个想法。 看看时辰也的确是不早了,想到明儿还要去提亲,常俞便是不敢再耽搁,忙歇下了。只是歇下之后却也是睡不着,躺在床上,竟是辗转难眠。 同样难眠的,还有沈玉阑。 早在常家那头确定了是明日前来提亲之后,她这里就得了消息—— 白日里在和顺郡王府的时候,长公主的那句话着实将沈玉阑吓得不轻。若是长公主真要做媒——沈家还真不好拒绝。到时候,嫁给谁兴许就不是她说了算的了。毕竟,真到了那时候,沈家怕是就要好好思量一回了。利益权衡之下,沈峻之会做出什么决定,那真是……不好说。 只要等到明儿常俞来提亲之后,事情就能定下来,到时候换了婚书,事情可谓便是万无一失了。纵然是天皇老子来了,那也是不能再出什么意外的。 想到这个,沈玉阑倒是长长的松了一口气,觉得心都放下不少来。 唯一不放心的,就是沈峻之的态度——虽说怎么看怎么像是答应了,可是到底没放出肯定的话来。而且,沈玉阑最担心的是,沈峻之给常俞出难题。虽然想来也不至于是出多难的题,可是她却也不愿意让常俞为难什么。 沈玉阑自己有些拿不定主意,最后便是金荷说了,问问她的主意。 金荷自从今日回来之后便是有些魂不守舍的,此时听沈玉阑说了这些事儿,可算是回过神来。想了想后笑道:“你若是真担心,不如我干脆去姨夫那儿问问?他终归是疼你的,你但凡开了口,哪一回他不应的?” 沈玉阑听了,若有所思的低头摆弄自己的玉佩:“可是这事儿,当着面挑明了,怕是有点儿不妥吧。” 金荷仍是笑:“有什么不妥当?你不常说,自己想要的东西,总是要自己争取的?怎么这会子到了你这里,倒是退缩起来了?” 沈玉阑想想还真是这么一回事儿,当下便是笑了:“既然这样,那我去走一趟。” 金荷笑着点头:“我只管等你的好消息便是。” 沈玉阑自不是那等婆婆妈妈的人,微微想了想说辞之后,便是带着丫头去了李氏的院子——如今沈峻之倒是在李氏院子里歇着了,郭氏那儿,不过是初一十五的去一回,给郭氏几分脸面,让下人知道府里还有个正室太太罢了。 其实在沈玉阑看来,与其说是给郭氏脸面,倒是不如说给沈玉珊脸面罢了。不然,为何李氏暗地里使了许多手段,却仍是不能让沈峻之改变这样的习惯? 到如今,就是李氏也习惯了——沈玉阑自然更是管不着。 沈峻之果然在李氏那儿,似乎正在喝酒,听闻沈玉阑有事儿要说,便是忙出来去了书房。 待到坐定,沈玉阑也不闪躲,开门见山的言道:“常俞说,明儿他要上门提亲,不知爹您怎么看?” 沈峻之一愣,仔细去看沈玉阑面上,发现并无多少羞怯之意,反而坦荡荡的,倒是不禁笑了:“你倒是颇有将门之风。不过,这才是我沈峻之的女儿。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自然要坦荡荡的。” 沈玉阑反而有些窘迫了。沈峻之这话说得……饶是脸皮厚得厉害,也是忍不住有点辣的了。 沈峻之笑得越发宠溺:“我早就说过,这事儿只管依你的性子来就是了。常俞那孩子,我也是看着的。品行不错,就是家世上——不过家世差些也无妨,如今沈家到了这个地步,也不需要攀附什么权贵。他们不如咱们,将来你也不必受委屈。” 沈峻之这话也是说得坦然,丝毫没有做长辈的威严在其中。 沈玉阑听着,却是眼睛蓦然一酸。沈峻之这样一说,她反而觉得,他对沈玉阑的确是有父女之情的。倒不真是什么亏欠之心了。 沈玉阑低头将面上的异样掩饰下去:“常俞很好。俗话说,莫欺少年穷。总有一日,常俞能一鸣惊人的。” 沈峻之“哈哈”大笑,竟是戏谑道:“如今大街小巷,谁不知道常家小神医?” 沈玉阑一怔,随后越发的面红耳赤起来。不过这样的沈峻之她倒是第一次见,颇有些随性飞扬毫无顾忌的。倒是和平日里颇不一样。 也不知是因为喝了酒,还是因为高兴?又或者,二者皆有? 不过,话到了这里,事情也算是定了下来。一切,只等明日常俞到了。 *d^_^b* ------------ 第一百三十三章 提亲 原本沈玉阑在想到常俞要上门提亲的时候,是一点儿也不紧张的。可是却也架不住知情的金荷打趣——被人用那种眼神看多了,她便是再也维持不住淡定,不自觉的就紧张了起来。 早上起了个大早不说,光是衣裳就换了几回——有金荷觉得不妥的,有她自己不满意的。几乎是狠狠的折腾了一回。 不过,谁也没嫌繁琐,反而都是紧张万分的害怕将沈玉阑装扮得不够好——沈玉阑冷眼瞧着,倒是觉得几个丫头和林妈妈都是比她更紧张的。 就是金荷,也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在这样的气氛下,沈玉阑觉得自己能淡定的话……简直就是怪事儿了。 好不容易穿戴妥当,各处去请了安之后,反倒是有些不知道该做什么了——常俞他们也不可能这么早就来的。还早呢。 于是沈玉阑只得又回了自己院子耐心的等待。怕自己动来动去的将衣裳弄皱巴了,她甚至主动提出了将衣服换下来,登到常俞来的时候,再去换。 结果换了衣裳却也不能让她觉得自在一点儿——反而更加的坐立不安了。一屋子的人,都不做别的事儿了,眼巴巴的死死盯着门口。连话都没人说一声的。 沈玉阑觉得自己有些撑不住了,诺诺的开了口:“要不,该干嘛干嘛去?这么干等着也不是办法。” 金荷白了她一眼:“这会子,谁有心思做什么事儿?” 沈玉阑垮下肩膀,垂头丧气:“你们这样弄得我都有些紧张了。要不,还是找点儿事情来做吧。” 金荷怪异的盯着沈玉阑看了半天,然后“扑哧”一声笑了:“难道之前你竟是没当回事儿不成?这会子倒是怪我们弄得你紧张了。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定亲?” 沈玉阑哭丧了脸:“之前还不觉得,你们这么一折腾,我顿时就觉得紧张了。这才是定亲,到了成亲的时候,可怎么得了?”到时候,怕大家都跟上战场差不多了。 金荷无奈的摇了摇头。不过却还是心疼沈玉阑的,当下看向林妈妈:“林妈妈,还是先散了吧。人多在她跟前,怕她是真觉得不自在的。” 林妈妈心道:这会子谁又有心思做事儿?别回头心不在焉的出了错才是。不过嘴上却还是笑着将丫头们都撵开了。 可是沈玉阑却也没觉得自己好受多少。便是干脆起身去书房打算看书——不过她勉强自己盯着书本看了好一阵子,却也是徒劳罢了。最后只得放弃。 丢开书本,倒是看见了桌上那一溜儿的生肖木雕——那些都是常俞送的。不仅有木雕,环顾书房,其中有不少的东西都是和常俞有关的。 光是书架上好多书,不少常俞送的,就是常俞开的书单子她让人买来的。还有笔记,许多学习笔记,也都是常俞给她看的。 之前还不觉得,这会子仔细挨个的看过去,那些平日里忽略的东西都涌上来了。譬如,常俞将笔记给她时候淡淡含笑的样子,或是细细叮嘱她要做什么,将什么书背好了。又或是,略带一丝丝关切的让她别累了自己,好好休息。 一切的一切,看上去都是平淡的,却也是让人觉得温馨的。不知不觉间,她和常俞之间竟是有了这样多的回忆。一时之间,沈玉阑几乎有些恍惚起来。 不过,想起了这些之后,她的紧张却是又在不知不觉中慢慢的退却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份心安——嫁给常俞,是让她无比心安的事情。甚至,她是觉得有些理所当然的。毕竟,这么多年的熟悉和了解,让他们成了最合适的一对。 是的,最合适的一对。 沈玉阑轻轻的呼出一口气,按在自己的胸口上——没什么好紧张的,不是么? 等到她静下心来之后,时间似乎便是过得特别的快。很快就有小丫头带了门房那边的消息——常家的人,上门来了。 常家来的人,是常老太医和常三爷,以及常俞本人,并一个官媒。礼数上,也是做得十足十的,给足了沈家脸面。 沈峻之投桃报李,也亲自去门上迎了一回——当然还是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对常老太医的尊重一般。 迎了人之后,沈峻之就将人领到了正厅里。这算是最高闺阁的待客礼遇了。 郭氏也被人请了出来,不知道沈峻之怎么和郭氏说的,郭氏一直喜洋洋的,态度好得不得了。 而这样的场合,原本沈玉阑是不该在的——不过得了沈峻之的默许之后,沈玉阑便是藏在了小隔间里,透过朦胧的纱窗,也能看到厅里的情形。不过也看不太清楚就是了。最重要的,只要沈玉阑自己不发出动静,别人是绝不会知道后头还藏了人的。 沈玉阑其实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亲自看一眼罢了。 金荷自然也是陪着沈玉阑的。见了常俞,金荷悄悄的在沈玉阑腰间掐了一把,待到沈玉阑转过头去的时候,便是挤眉弄眼了一番。 沈玉阑微微红了脸,压低声音:“荷姐姐别闹了。仔细听。” 金荷偷笑,却也果真不闹了,好好的跟沈玉阑听着外头的动静。 虽然是来提亲的,但是显然也不可能直奔主题,所以寒暄客套也是必要的。不过却都有默契的往那个话题上引。 常老爷子先是狠狠的夸了沈玉阑一回,笑眯眯的感叹:“玉阑是我见过的,最得我心意的女孩子,又有天赋又勤奋,更难得的是,性子也好。又和咱们家投缘。” 常老爷子在说这话的时候,脸不红气不喘的,一点儿不像是说假话。 可是沈玉阑却是情不自禁的红了脸。这也太夸张了,她哪里有那样好? 沈峻之却是不觉得常老太医是在吹捧,反而自得一笑,看了常俞一眼,不轻不重的夸了一句:“你们家常俞也是极好的。最近可是出了风头,年纪轻轻就有这样的成就,他日必定能更上一层楼。” 常老太医也是会心一笑——在他心里,还真不觉得常俞会碌碌无名一辈子。 话说到这个份上,常老太医也不遮掩什么了,直接就开门见山道:“既然两个孩子都是难得的好孩子,我们两家也一直交好。我是极喜欢玉阑的,若是沈将军肯将玉阑给我做孙媳妇,那我必然是做梦都要笑醒的。” 沈峻之恰到好处的露出丝惊讶来:“这——老爷子的意思是?” “不瞒将军说——常俞一直对玉阑是有些情谊的,只是之前他只是个不显眼的小子,配不上玉阑。如今总算是有了些成绩,这才壮着胆子请我来提一提。若是沈将军不嫌弃,我们结个儿女亲家如何?”常老太医笑眯眯的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常俞顿时就握紧了拳头,身子也紧紧的绷着。一动不动的盯着沈峻之,显然是紧张得不行的。 沈峻之满意的看了一眼常俞的反应,最后缓缓笑了:“常俞这孩子我是极看好的。只是,我们沈家子嗣单薄,玉阑是我的嫡女,又是长女。咱们两家人素来就交好,互相也都知道情况。玉阑早些年吃了苦,我心里很是愧疚,我是希望玉阑下半辈子都不要吃苦才是。” 一听这话,常老爷子立刻暗自给常俞使了个眼神。 奈何常俞却是浑身紧绷,也不知道低头在想什么,愣是没看见。更是傻呆呆的也不知道做什么好。 沈玉阑在后头看着,倒是反而替他急了——怎么的这个时候倒是呆了。 常老太医看得自然也是一阵阵的气。实在是看不惯他那副呆头鹅的样子,最后干脆用力咳嗽一声,提醒常俞。 常俞总算是回过神来,却是霍然起身,盯着沈峻之,面上一丝表情也没有,肃穆得几乎都快成块雕像了:“沈将军放心,常俞这辈子,必定不让玉阑受一丝委屈。”说完便是一揖,几乎快将头碰在地上。 沈玉阑见他这样,险些没一下子喷笑出来——以前可是从未见过常俞呆头鹅似的样子。 金荷也是忍得勉强,一个劲儿拍沈玉阑。 沈玉阑吓得忙摇金荷的胳膊,示意她可别出声。 别说是其他人,就是沈峻之也是险些笑出来。若不是及时的遮掩了一下,只怕就要让人瞧见了。 此时官媒在旁边看了半天,此时终于忍不住笑着出声了:“要我说,沈将军就快答应了吧。常小公子有这样的决心,沈将军难道还不放心?既是相熟的,我也就不多说什么,想必常小公子的品行沈将军也是一清二楚的,所以您看——” 沈峻之威严的看了常俞一眼,心头无声的叹了一口气——女儿就要跟这这个小子订婚,那种滋味还不是一般的复杂。 不过,事已至此,自然也不能后悔。沈峻之心里清楚,常俞是对沈玉阑最好的。嫁给常俞,沈玉阑也会幸福。 就在沈峻之快要开口应下的时候,门房上却是来报——“常三太太来了。”l*_*l ------------ 第一百三十四章 异变突生  常三太太也是常俞的长辈,既然来了,断然没有不请进来的道理。[.超多好]而且,沈峻之下意识的觉得——常三太太亲自上门,大约也是常家为了凸显出诚意的缘故。 所以,沈峻之当下便是笑着吩咐郭氏:“你去迎下常三太太吧。” 郭氏起身笑着去了。 常老爷子询问的看了一眼常三爷,目光疑惑——要知道,昨儿常三太太可是不同意的。就是早上,常三爷也说常三太太赌气不肯来的。不然,要来,肯定也是与他们一同出门。断然不会等到这会子单独来不是? 难道,这会子是想通了? 常三爷同样也是一头雾水。不过心头却也乐观,笑着道:“拙荆对这门婚事也是欢喜得很。”不管怎么样,常三爷是不相信常三太太敢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的。常三太太最多也就是敢在家里闹腾,对外的时候,还是很要脸面的。 唯独常俞,却是有些担忧的看了一眼门口,绷紧了身子——几乎是有些急切的冲着沈峻之又保证道:“沈将军,请您将玉阑下嫁与我罢!” 沈峻之了看着常俞这幅急不可耐的样子,忍不住想起了自己那会子亲自上吴氏家中提亲时候的样子,也是一样的紧张和担心。唯恐自己被拒绝了。 许是有过同样的经历,沈峻之总算是觉得心头嫁女儿那种不情愿的心思淡了些,对常俞也看得顺眼了些。随后点点头,爽朗一笑:“既然你如此诚心,若是我不答应,未免显得不近人情了——” 常俞心中一松,面上顿时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来,怎么也是遮掩不住。更是一揖到底,大声谢道:“多谢沈将军厚爱,我必不会负了玉阑——” 沈峻之顿时笑得更加大声了。 就是沈玉阑悄悄的在后头看着,也是情不自禁的微微翘起了唇角来。 金荷也是笑着用手肘轻轻撞了沈玉阑一下,“事情算是定下来了。从今儿起,你就只等着当新娘子了。恭喜你。” 沈玉阑微有些不好意思,却也是大方一笑:“将来荷姐姐定亲的时候,我也要恭喜你的。” 金荷顿时扛不住,羞赧的低下头去。 沈玉阑便是拉着金荷要走——事情也定下来了,沈峻之也没为难常俞,她也必要再看下去。不然让人发现了,总会觉得她是个没规矩的。 只是当悄悄的退了出去,还没走远,后头就有郭氏身边小丫头气喘吁吁的追上来,“大小姐快回去,常家三太太说,有事儿想见见大小姐呢。” 沈玉阑回头,愣了愣,随后蹙眉:“什么事儿非见我不可?父亲难道不能决定?” 小丫头也是一脸为难:“大小姐,我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事儿呢。常三太太没说,问起来也说,这事儿还是要当着大小姐的面说才好。老爷就让我来请小姐过去。” 沈玉阑皱着眉头,只得转身:“那好吧,那只好过去一趟了。”说实话——她觉得是不想去的,总觉得是没什么好事儿。更觉得,正说定亲的事情呢,她露面也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金荷见沈玉阑有些不情愿,便是挽了她的手:“好啦,我陪你去。别皱着眉头。大喜的日子呢。” 沈玉阑只得点头,笑了笑。只是有些勉强就是了。 不过沈玉阑也不愿意在这个高兴的时候扫了兴致,所以进门的时候,仍是将心里那股莫名其妙的不痛快压了下去。只留下面上淡淡的笑意。 常三太太坐在郭氏旁边,沈玉阑笑着上前去一一见了礼。然后便是按照规矩站在了郭氏身后。 常老太医笑着出声:“也不是外人,玉阑你也不必这样拘谨,坐下就是了。” 沈玉阑轻声道了谢,却是身子没动——她一个晚辈,实在是没有资格坐的。 更何况——她刚站定,就感觉到了常三太太犀利的目光一下子投了过来。于是,她还怎么敢坐? 沈峻之也是想着以后沈玉阑是要嫁过去的,真的随意也不太好,所以也没出声。只是征询的看向常三太太:“常三太太您方才不是说有事儿要说?这会子人齐了,您看——” 虽然沈峻之的态度还算和气,可是任谁都能看得出来,他的心里是有些不痛快和窝火的——本来常三太太的要求也是不合理的,甚至是有些不懂规矩的,他能觉得痛快就奇怪了。毕竟,常三太太如此无礼,便是等于对沈家的不尊重不是? 常三太太看了一眼沈峻之,又看了一眼沈玉阑,最后笑了:“其实,玉阑是个好孩子,若是我们家常俞能娶到玉阑,实在是我们常家的福气。” 听见常三太太张口就是一句奉承话,常老太医总算觉得心头一松,看向常三太太的目光也不是那么的严厉警告了。 沈玉阑却是一直觉得怪怪的,仍是觉得不对劲——若真是为了说这个,那完全可以不必过来了,毕竟,特特的为了这个跑一趟,也太麻烦了一些。而且,也太无聊了一些。这句话,还真是没什么意义。 毕竟,常三太太不是常俞的生母,纵然她和常俞成亲之后要尊敬她这个嫡母,可是却也不可能亲近到哪里去。而常三太太对常俞一贯的态度,她也是心知肚明。对庶子都是那样,对庶媳……自然更不用提了。 果不其然,常三太太略顿了顿之后,便是又笑着说下去:“也不知道咱们家常俞修了几辈子的福气,才能修得这样的福气,得了玉阑这样的好人儿做平妻。” 常三太太面色如常的吐出了这么两个字,自然而然,没有一丝一毫的勉强为难。仿佛这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然而满屋子的人却都不亚于是听到了惊雷一般,一时之间众人都是惊愕满面的看着常三太太,只觉得自己的耳朵像是聋了。 最先出声的反而是郭氏,郭氏笑着挑眉试问:“平妻?”此时此刻,郭氏也只以为自己是听错了——不然就是常三太太疯癫了。 常家三太太也回了个端庄的笑容,甚至微微的掩了掩唇角:“自然是平妻——” 沈峻之霍然起身,面上的笑意和错愕一扫而空,最后只余下惊怒,目光凌厉冰寒的从常三太太面上扫过,又掠过常老爷子,常三爷,最后定在常俞身上。 常俞却是仿佛没看见,只看着常三太太,满面愤怒和错愕,以及不可置信。 相比之下,沈玉阑反而觉得自己的反应太过平淡了一些——她甚至是觉得松了一口气,她就知道,常三太太来,必然不是来锦上添花的。此时此刻,倒是证明了她心中所想。至于平妻这两个字,更是没有带来什么让她惊愕的效果。 沈玉阑心里很明白,不管常三太太说什么话什么字句,目的都只有一个罢了。 沈峻之却已经是雷霆之怒,冷冷的盯着常俞,寒声质问:“说清楚。” 郭氏这一次也竟是没站在旁边看笑话,竟也是露出怒容来,对着常三太太斥道:“三太太您这是什么意思。你们常家,这是在戏耍我们沈家不成?” 不得不说,郭氏这样咄咄逼人的发怒时,的确是颇有威仪的。 至少,常三太太面上的笑容就没办法维持下去了。 常老爷子瞪了常三爷一眼后,率先出声:“误会,都是误会。” 常三爷被瞪了一眼,加上确实也觉得常三太太太过分了,当下竟是也不顾常三太太一贯的跋扈蛮横,厉声斥道:“还不快道歉!你这个疯婆子,是要做什么?这里哪里有你说话的份儿?” 常三太太也不知道是被这句话激怒了还是怎么的,竟是霍然起身,冲着常三爷连连冷笑:“怎么就没我说话的份儿了?我可是常俞的嫡母。婚姻大事,父母之命,怎么可能没有说话的份儿?我已经退了一步,肯让她进门当平妻了,你别不知道好歹。将军府的大小姐再尊贵,总也要遵循个先来后到吧。” 沈峻之被气得笑起来了,利刃般的目光死死盯着常俞,直接吐出两个字来:“解释。” 郭氏却是冷笑:“老爷还等什么?!我看直接送客才是!” 常俞顿时急了,回过神来,猛然朝着沈峻之跪下去,诚恳道:“沈将军息怒,我是诚心想娶玉阑为妻的。并不是什么平妻,而是正妻,唯一的妻子。此生我只愿和玉阑共度,绝不会再有他人。我母亲说的话,我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但是请将军不要放在心上。” 常老太医也算是彻底的从震怒错愕中冷静下来:“此事将军放心,我定会给将军个交代。方才常俞说的,我必定会监督他,若是他敢纳妾另娶,我必将她从常家除名!还有就是,我会在他们成亲之后,做主让他们搬出常家,单独居住。”这就相当于是在允诺,将来沈玉阑过门之后,不必被常三太太压制,反而可以过自己悠闲的小日子。 这,也算是常老太医对常三太太今日闹了这么一出的补偿和讨好了。毕竟,沈峻之真生了气,做不成亲家了,只怕也就离做成仇家差不多了。 此时此刻,常老太医从没有后悔过,给常三爷娶了这么个夫人。之前还只觉得是性子跋扈不容人了些,可是如今看来,却是愚蠢至极。要知道,这门婚事既然提了,若不成,只怕以后和沈家的关系也就到头了。 和沈家费了这么大的功夫才有了如今的效果,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成了仇人,常家的损失就大了。将来,怕是更难做了。沈家如今在朝廷是什么地位?他们真站在了对立面,常家纵然再医术绝伦,只怕也会被排挤得在这京城难以立足。什么人能得罪,什么人不能得罪?沈家就是后者。【棉花糖-为您精选】 下载本书最新的txt电子书请点击: 本书手机阅读: 发表书评: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在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 ------------ 第一百三十五章 主动  沈峻之冷哼了一声,侧头看了一眼一直低头不语的沈玉阑,心头一声青轻叹,最后到底没再说出什么话。[.超多好] 郭氏却是余怒未消——不过却也没吱声。沈玉阑能快点定下来,对沈玉珊也有好处。而且,若是都到了这一步,突然黄了婚事,别人该怎么猜想?到时候,只怕沈玉阑更加难嫁出去了。 常三太太只连连冷笑,可是常三爷却已经是忍耐不住,上前来与她拉扯,想着要将她带走才是。 就在此时,一直没有言语的沈玉阑忽然出声:“三太太,请您告诉我,什么叫先来后到。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所有人都是一震,看向沈玉阑,有些不大明白她是要做什么。 沈玉阑苦笑了一下——犹豫了很久,她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因为她怕,怕常三太太出了这个门之后,做出更可怕的事情来。到时候,就就彻底无法挽回的局面了。而且,她是真的想知道,常三太太到底是什么意思。 因为不管是从常三太太镇定的神色,还是她那副胸有成竹面含讽刺的样子,沈玉阑都不觉得,常三太太是闹着玩儿的,是开玩笑的。 沈玉阑这么一开口,常三爷也就不好再继续了。 常三太太一把挣开了常三爷,冷冷的盯着常三爷直到将他看得转过身去,这才算是作罢。不过,随后常三太太看着沈玉阑笑了:“你倒是个聪明的。” 沈玉阑神色不动,淡淡的看着常三太太,依旧带着对长辈的尊重:“三太太,请您告诉我,您说的先来后到,到底是什么意思。” 常三太太冷笑一声:“自然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我们常俞,小时候我就已经替他定过一门亲事了。婚姻大事,岂可儿戏?如今人家姑娘等到了这个年纪,若是我们常家再毁约,那成了什么样子?自然是不行的,沈大小姐您说是不是?” 沈玉阑愣了好一阵子才反映过来常三太太说的话是什么意思。订婚了?常俞和别人……订婚了? 沈玉阑下意识的看向常俞,面上的愕然之色怎么也收不住。 常俞却也是一脸愕然。 四目相对之下,沈玉阑却是率先收回了目光来。 常俞一惊,往前踏了一步,却是又反应过来这里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是在沈峻之跟前,所以又只得退了一步。只是想到方才沈玉阑退缩的样子,心里却是蓦然不安起来。 想要张口问,可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却是又如何能开口问?只能强行的按下去,勉强的压制住冲动罢了。 而常三太太的话,却是不等沈玉阑再开口问,沈峻之就已经忍不住开口问道:“什么?定过婚了?” 常三太太一笑:“这样的事情,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撒谎不是?”说着竟是从袖中暗袋里掏出了一张薄薄的纸来,微微一扬:“婚书在此,自然是不敢有半点谎言。沈将军若是不信,只管叫人来查验就是了。” 说到这里,常三太太微微一顿,随后看了一眼站在那儿早已经呆若木鸡的官媒:“这不就是现成的?当了这么多年的官媒,只要一看,想必就能看出到底是这是不是真的了吧?” 沈峻之意味深长的目光从常老爷子面上扫过,深吸一口气将怒气压下去,只吐出一个字来:“验!” 沈峻之都发了话了,官媒自然也不敢再装作自己不存在了,忙上前目不斜视的接过了所谓“婚书”,仔仔细细的查验了一回,这才面色难看的嗫嚅答道:“回将军,是真的……” 沈峻之这次也不说话了,只一直盯着常老太医。 常老太医只觉得沈峻之的目光比一座山更为沉重,比刀锋更凌厉,直让他汗流浃背。不过常老太医也不是这样轻易就能被人吓住了的,他只是觉得丢人和羞愧罢了——这是家丑,绝对的家丑。而且还闹到了这个地步的家丑,可谓是丢脸至极。 可是常老太医却也明白,那婚书既然是真的,那么他还真不能否认。所以嘴里那一句“做不得数”的话,转了几圈,到底是没能说出口。 可是这句话既然说不出口了,那么别的话,就更说不出口了。毁约?是可行,可是这样一来,常家人,就彻底没了信誉了吧?而且,无故毁约……是不能的。 而不毁约,那么沈玉阑又该怎么办?沈峻之纵然再怎么样,也不会同意沈玉阑给人做平妻吧? 不过短短几个眨眼的功夫,常老太医一直挺得直直的脊梁,就那么弯了下去。仿佛不过瞬间,他整个人都苍老了下去。 然而此时却是谁也没有功夫去注意那个。 常三爷已经完全惊呆了。常俞面上有些不知所措。而常三太太面上,却是至始至终都挂着一抹冷笑。 郭氏看向沈峻之,张口想问问如今该怎么办。结果目光一接触到沈峻之几乎黑透的目光后,顿时也就不敢再说什么了。若在这个时候再触了沈峻之的霉头,怕是那雷霆之怒根本就承受不住。 一时间,偌大的大厅里,竟是没有一人敢吱声了。 常三太太不吱声,是因为明白,这件事情不管她开不开口,肯定都会有个说法。而那个结果,必然会是她满意的那一个。 常三爷不吱声,是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而常老太医不吱声,是觉得愧对沈峻之,愧对沈玉阑。 至于常俞——这里根本就没有他说话的份儿。 最后,还是沈玉阑率先打破了沉默:“既然如此——” 常俞蓦然朝着常老太医跪下去,语气重重:“孙儿恳请祖父,替我退亲吧!” 此言一出,顿时犹如飞石入潭,激起千层浪来。 沈峻之盯着常俞,没做声。 常老太医微微露出为难之色来。退婚并非儿戏,牵扯甚多——首先,该怎么堵住悠悠众口?再则,就算退婚,沈峻之也不一定就会再让女儿嫁进常家去了。 如果真的嫁过去了,那么以后又该承受怎么样的风波和流言?至少,一条贪恋权势,攀附裙带关系,甚至不惜悔婚的恶名,是要背负的。要不,就是沈玉阑蛮横,借由权势,和人抢夫君。 不论是哪一个,都难听得厉害。至于什么无信无德,那更是跑不了。 这些东西,真的是沈玉阑承受得住的?那个时候,好好一桩美满良缘,也要变成怨偶一对。 想到这些,常老太医更是说不出什么话来——他都是土埋半截的人了,什么看不透,什么看不懂?又有什么是预料不到的?世情如此,谁能逃脱? 看着长老爷子面上的为难,常俞面上一灰,重重叩首:“求祖父替孙儿退了这门亲事吧。除了玉阑,孙儿谁也不愿意娶。” 常三太太声音冷冷,充满讥讽:“好,好,好。你竟是要无信无义了。不过,你要退婚,也要问问我答应不答应。我不仅是你的母亲,更是你未婚妻的姨母,她唯一的亲人。你要退婚,我绝不答应!我已经退了一步,委屈玉娘愿意让你娶平妻,你还想如何?” 顿了顿,常三太太又道:“我只有这么一个侄女,我决不许她受半点委屈。若是退婚,玉娘以后怎么做人?所以,我不答应。你若执意退婚,那咱们就去圣殿上,断个明白!” 这话的意思,分明竟是要闹个鱼死网破才肯罢休了! 沈峻之重重冷哼一声:“平妻?也不怕你们常家消受不起!”纵然沈玉阑再喜欢常俞,他也绝不会允许自己的女儿给人做平妻! 这话可谓是对常家轻视到了极点了。不过,常家所有人都没吭声——这个时候,哪里还有脸面吭声? 谁也没想到,好好的来提亲,结果却闹到了这个地步。别说结亲了,以后怕两家人的联系也是要彻底断裂了。 常俞心头更是灰败,再度重重磕头:“求祖父——” “今日之事,只当是什么都没发生过吧。”沈玉阑深吸一口气,忽然开口。语气平静,仿佛毫无波澜。就连她的面上,也是平静一片。 常俞一惊,悚然抬头,却是正好看见沈玉阑避开他的目光,转头看向沈峻之:“父亲,我们两家交情深厚,不如干脆结个亲吧。我在常家学医,师傅待我如同亲生女儿一般疼爱。不如,父亲也认个义子如何?” 沈峻之一愣,目光落在沈玉阑面上,似乎想一直看到沈玉阑的心底。 然而,沈玉阑却一直平静得很。微微垂着睫,安安静静,仿佛在说云淡风轻天气。 不仅是沈峻之,就是别的人,也是一样的错愕一样纳闷。 谁也没想到,这个时候沈玉阑会自己开口说这么一句话——太奇怪了不是么?沈玉阑若是支持常俞退亲,又或是干脆沉默不言,都是理所当然的。可偏偏…… 这,也和一般的人太不一样了。 常俞的反应,几乎可以称之为激烈,“不,我不愿意也不同意!玉阑你——”沈玉阑头也不回,平静的打断常俞的话:“——”【棉花糖-为您精选】 下载本书最新的txt电子书请点击: 本书手机阅读: 发表书评: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在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 ------------ 第一百三十六章 退亲吧  沈玉阑头也不回,平静的打断了常俞的话:“就像是三太太说的,凡事有先后。既然你已经订了婚,我自然是不能横插一杠子。不管怎么说,玉娘是无辜的。我们不能为了自己,就不顾她。再说了,我们之间也没有什么,所以就当是什么也没发生过吧。” 说完这句话,沈玉阑抬头看向沈峻之,再度开口:“父亲,请您收常俞为义子吧。” 沈峻之这一次,终于从沈玉阑面上看到了波动。虽然声音依旧平静,可是璀璨的双眸却是已经蒙上了一层蒙蒙水汽。 沈峻之心里顿时一疼一软,随后就便是干脆的应了:“也好。不仅如此,我再干脆做个媒人吧。将来常俞成亲,我是要作为媒人去喝杯酒的。” 沈峻之是什么人?脑子一转后,就想到了这个法子——如此一来,常家的人带着官媒上门来,也有话可以遮掩过去了。只说,常家是想请他做个媒人罢了。这样一来,可算是有头有脸了。 这不仅仅是为了面子,更是为了沈玉阑的清誉——不然别人该怎么猜测?只怕都是要议论一回的。 “恭喜父亲喜得义子。我院里还有些事情,就先告退了。稍后再来给父亲道喜。”沈玉阑一欠身,说完这番话后便是干脆果断的转身就走。步子从缓慢,到越来越快,最后几乎是大步流星的飞奔一般。 常俞似乎此时终于从惊愕中回神,下意识的就去追沈玉阑——“玉阑——” 沈峻之咳嗽了一声。 顿时郭氏就起身拦住了常俞,而常老太医也是一声轻喝:“还不给我坐下!” 常俞一顿,身子僵住。提起的脚,却是再也迈不出去。追么?怎么追?舍弃常家,不顾一切么?常三爷常三太太他都不在乎,可是常家还有常老太医和常敏,还有别的人。 他没办法舍弃,所以,常老太医一声轻喝,顿时仿佛一坐大山,直接就拦在了他的去路上。 如果说,常老太医是一座大山。那么,沈玉阑方才的那一番话,就是一群大山,那么重重拦在了他面前,让他望而生畏。让他看不见半点希望。 常俞坚持的理由是沈玉阑。是沈玉阑那一句“我愿意”。可是如今……连沈玉阑都不再坚持,他还有什么理由去坚持去追逐? 常俞觉得,头上的天,晦暗了,崩塌了。所有的光源……都熄灭了。一瞬间涌来的,全是毁天灭地的绝望。 郭氏朝着常俞微微一笑:“快坐下,让我好好瞧瞧。”笑容背后,却是又隐隐有一丝丝的失望之色。 常俞几乎是失魂落魄重新入座的。 常三太太微微舒了一口气——到了这一步,自然也就没什么可再担心的。和沈家结亲不成,而秦玉娘和常俞的亲事也摆在了明面上,常家是断然不会再悔婚的。 其实这样的情况下,谁也有心思多说,所以不过是象征性的说了几句话之后,沈峻之便是直接道:“认义子的事情就这么定了,改日我们再行礼就是了。今儿我还有事,就不多留诸位了。至于你们常家自家人结亲的事儿,我也就不过问了。” 这话说着是颇有些不耐烦和不客气——事到如今,沈峻之还真想不出自己为何要对常家人客气。若不是撕破了脸太难看,沈峻之是恨不得直接将人赶出去的。 说完这话,沈峻之便是吩咐郭氏送客,自己却是起身就走。 郭氏起身,朝着常老太医施礼:“常老太医,您请吧。” 常老太医颤巍巍的起身,常三爷忙去搀扶。常老太医却是一把甩开了。 常三爷不敢再上前,只得看着常老太医强自挺直了背脊,缓缓的走了出去。 常俞几乎是失魂落魄的跟着。 官媒自然是落在最后,整个人都是缩着,似乎恨不得自己不存在一般。 郭氏一把拉住官媒,在她耳边低语:“这件事情若是能传出去,你知道是什么后果。” 官媒一颤,只差没跪下去,却也是连连点头应诺。 郭氏这才放手。 一行人出了沈府,常老爷子一把推开常三爷,拉住常俞,“你随我一同乘车。” 常俞微微回过神来,忙扶着常老爷子上了马车。只是人虽然动作着,可是却也看得出来,魂魄是不在的。双目空洞无神的样子,让人看了,不免有些胆战心惊。 一上了马车,常老爷子便是长叹一声:“天意,天意!我常家……毁于妇人手也!”说完这句话,竟是一口气提不上来,整个人都是仰倒了过去。 常俞蓦然一惊,总算是彻底回过神来,忙扑上去:“祖父——”又想着转头叫车夫停车去医馆。 “不许声张,回家去。”常老太医挣扎着拉住常俞,艰难嘱咐。 常俞不敢违拗,只得照办。不过幸而他早就开始行医,又深谙医术,所以只是短暂的惊慌之后便是镇定下来,忙探手替常老太医诊脉,继而又替常老太医揉按紧要大穴。 而其他人,却是丝毫不知情。 沈家。 沈玉阑一路越走越快,只觉得胸臆中翻滚的情绪怎么也压制不住,拼命的想要喷涌而出。最后,实在是忍不住的干脆飞奔起来——不如此,怎么舒发胸臆中那些让她眼泪怎么也平复不住的东西?不如此,她怎么能够掩藏住自己的茫然失措? “大小姐!”藿香和莲芯在后头追着,一刻不敢松懈。此时,就连她们的心里,也是百感交集,心酸得厉害。 要强如沈玉阑,从不肯在人前示弱,更是鲜少露出伤悲难过样子的沈玉阑,今日竟是被逼得如此,怎么能让人瞧了不心酸?越是了解沈玉阑,就越是心疼她,越是替她难过。 金荷体力不济,被远远的甩在了后头,忙吩咐藏雪:“去,去追。” 而这一切,沈玉阑却都是惘然不知。甚至,她已经到了一个慌不择路的地步。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目的地哪里,更不知道,自己脚下的路通往哪里。她只是这么漫无目的的飞奔。 风吹在面上,很快就带走了泪痕。可是很快,又有新的泪痕出现。最后,重重叠叠,怎么也干不透。 直到沈玉阑觉得胸腔里一片火辣辣,呼吸也是根本接不上,双腿更是灌了铅一样,这才不得不停了下来。 随便靠在了一颗老树上,沈玉阑一把捂住脸,“呜呜”的哭出声来。 跟上来的藿香和莲芯都不敢靠近,只是守在路边,防止人过来打扰沈玉阑。 沈玉阑哭了很久,直到嗓子嘶哑,眼泪哭干再也哭不出来。可饶是如此,她仍是觉得心里堵得厉害。 那些情绪,那些说不出来的难过,似乎怎么也消散不开,忘记不了。 沈玉阑觉得,当时做出决定的时候,都还不至于这么难过。可是,当常俞一开口,那种几乎带着祈求的声音,却是彻底的击溃了她的冷静和伪装。 她不是不难过,不是真的一点不留恋。只是…… 她原以为,这会是一桩天赐良缘,她和常俞一定会美满幸福。可是……没想到会有这样的波折。 她不是没想过让常俞和秦玉娘退婚,更不是没想过要坚持。可是……在想到坚持的后果之后,她却是退缩了,她却是坚持不下去了。 坚持,真的就会有好结果吗?坚持下去,就一定会获得幸福吗? 不,答案是否定的。 漫天流言,并不只是针对她和沈玉阑,更是会波及常家和沈家。她可以不要脸面,不顾及这些无关紧要的人的议论纷纷。可是她却不能不顾及家里人的看法。若是一意孤行,沈家这头她可以不在意。可是常敏他们的呢?常俞的呢?常俞的那些至亲家人呢? 那样一来,常俞会承受多大的压力?他或许承受得住外人的议论,可是能否承受得住家里人的抱怨和议论? 就算一时承受住了,可是会高兴么? 答案依旧是否定的。 而且,常三太太如此费尽了心思要阻拦他们结亲,就算他们接了亲,那以后呢?难道以后就不见面了?当然不可能。所以,以后的不痛快,只会更多,更让人心头不痛快。 常三太太不是外人,不是说不想见就可以不见的。有些人,她不能将你怎么样,可是她却能恶心你。就像是一道美味里掉落了一只苍蝇。不会坏了味道,却是回来让你没了食欲。 婚姻是什么?婚姻就是两个人一起生活。而生活又是什么?不过是柴米油盐酱醋茶里那些的事情罢了。两个人在一起,不仅仅是两个人在一起。一旦成亲,牵扯就多了。她不可能不过顾忌。尤其这是一个处处讲究礼仪孝道的世界。 她们活在世俗中,这是无法改变的事情。所以,她也是个俗人。是俗人,顾虑就多了,考虑就多了,束缚也就多了。 在这样的束缚下,她没办法再对这样的婚姻抱着幻想,幻想能甜蜜美满。 而最重要的是,她心里明白,其实她对常俞,没有刻骨铭心的爱恋,并不是非君不可。所以,她看清楚了自己的心。她就是觉得,常俞是个结婚的好对象罢了。 而如今,常俞已经并非她想象的那样,是个结婚的好对象。所以,她觉得,在这样的压力下,她纵然一时坚持住了,可是以后呢? 她觉得,或许,她没有那样的勇气。 既然没有那样的勇气,她又如何能面对常俞那一腔深情?所以,她退缩了。她放弃了。【棉花糖-为您精选】 下载本书最新的txt电子书请点击: 本书手机阅读: 发表书评: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在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 ------------ 第一百三十七章 卑劣的人性  沈玉阑心里很清楚,问题出在哪里。()可是正因为清楚,才会觉得……她自己是卑劣的,是可恶的,甚至是让人厌弃的。 可是,面对重重困难,她却是真的没有勇气说出一句坚持的话来。若是她说要坚持,她相信常俞一定会竭尽全力的去坚持,甚至不顾一切。 可是,她就是做不到。 所以,经过慎重仔细的考虑之后,她觉得,放弃才是最好的。现在放弃,纵然都会难过,可是却也都不至于会痛苦万分。而且,唯有如此,或许对大家来说,都是最好的。不管是常家也好,还是沈家也好,还是别的人也好。 与其等到坚持到一半的时候崩溃,不如现在就放弃,至少大家都还能留下美好的回忆。 这样的想法一从脑海里冒出来,就彻底抹不去了,然后渐渐的彻底占据她的思想。 可是真正要做到毫不在意又绝情的将一切都放弃,她却也同样是觉得难过万分。 尤其是常俞——以后,她还有什么脸面去面对常俞? 甚至,为了让常俞死心,她甚至说出了那样的话来。常俞想必很伤心很难过吧? 回想起当时常俞的神情,沈玉阑只觉得心里又难受起来。 如果不是常三太太搅局。想必她和常俞会成亲,会生子,会过上美满平静的幸福生活吧?她对那样的生活,从一开始的平静,到越来越期待,越来越在意。可是就在她满怀期待的时候,一切都被打乱了。 而她,在面对常俞的坚持时,却又轻易地放弃了。 别说常俞,就是她自己,也觉得自己惹人厌弃。 沈玉阑举起手掌,这只手掌,纤细白净,十指如春葱一般。可是…… “啪”的一声脆响之后,沈玉阑就感觉到面颊上火辣辣的疼了。可是她却也不呼痛,反而冷冷道:“沈玉阑,你活该!” 是的,她活该。甚至,她都没有脸面在人前哭。因为路是她自己选的。放弃,也是她自己选的。能怪谁?甚至,她才是对不起常俞的那个人。 比起常俞的疼,她这点算什么? 不过沈玉阑自己不在意,两个丫头却是冲了过来,一个忙按住沈玉阑的手,一个忙去看沈玉阑的脸:“大小姐这是做什么?” 沈玉阑此时双目红肿,面上一个通红的巴掌印。可见方才挥掌打下去的时候,她是真的一点儿没省力的。不过话又说回来,她是真觉得自己真的该打的。她是替常俞打了自己一巴掌。 因为或许一开始——她就没有替常俞考虑过。常俞的付出,和她的回应,根本就不成正比的。从一开始,她就是亏欠了常俞的。而现在,她更是将他当成了经济适用男一样的存在。不仅仅是这样,她还在面对无法击溃的苦难时,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放弃。 不说别人,就是她自己,也是忍不住唾弃鄙夷自己。 藿香死死握住了沈玉阑的手,忍不住哭着道:“大小姐纵然难过,也不该这样对自己。这又不是您的错。要怪,也怪常家的人——” “不,怪我自己。“沈玉阑摇头苦笑,“是我自己要放弃的。” 藿香神色古怪:“怎么能怪大小姐您?再说了,不放弃的话,难道您还真的——”给常俞做平妻不成?这自然是不可能的。 “不说这些了,大小姐回去上药吧。今儿的事,我会警告府里的人,不许乱说的。”莲芯柔声道,然后扶着沈玉阑起身。不许乱说的,不仅是常俞上门提亲的事情,更包括了沈玉阑今儿的失态之举。 沈玉阑摸了摸脸颊,声音略有些沙哑:“我失态了。”不仅仅是失态,而是非常失态。若是传出去,估计别人都要觉得她是疯癫了。然后,估计她也就嫁不出去了。 说到嫁出去……沈玉阑自然又想起了常俞,然后禁不住又苦笑了。 一路避开人慢慢的往回走去,沈玉阑一直低头不言,郁郁寡欢的样子看上去甚是让人担忧。 不过这样的情况下,谁也不好开口劝说什么。 回了院子,沈玉阑因为心里装着事情,竟是也没注意到丫头们小心翼翼又略带埋怨的样子。不过,谁也没有提说今儿定亲的事情,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就是沈峻之,也没过来。 反倒是金荷回来之后,看着沈玉阑欲言又止,最后却是什么劝说的话也没说出口,只是轻声言道:“常家人都回去了。姨夫说,这几天你好好歇着,其他事儿,他会看着办。” 沈玉阑故作无事的样子应了一声,仿佛已经忘记了那会子的事情似的。 金荷知道沈玉阑是在强装镇定,可是却真说不出什么劝慰的话来。最后只能在心中想道:兴许让沈玉阑静一静,会更好些罢? 所以,金荷便是什么也没做,担忧的回了自己屋子去了。 不过沈玉阑故作无事也没能维持很久——毕竟这件事情还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忘在脑后的。什么也不做,更容易沉浸在那些负面的情绪里。然后自我厌弃。 而自我厌弃的结果就是——只会越来越自我厌弃。就像是一个恶性循环。 沈玉阑最后干脆不再若无其事,恹恹的趴在床上什么也不做,也不许人打扰。 林妈妈却是在晚饭时候进来了,倒是也不提起定亲的事情,只道:“方才二小姐过来了,说是得了好东西想要和大小姐分享,不过我想着大小姐身子不舒服,所以就推了。二小姐倒是有些扫兴的样子。” “无妨。”沈玉阑摇摇头:“她就是想看我的笑话罢了。” 林妈妈见沈玉阑这幅不在意的样子,微微叹了一口气:“今儿大小姐做的选择是对的。”林妈妈是沈玉阑身边的得力妈妈,想要知道今儿发生了什么事情,自然是能够办到的。 “李妈妈也觉得我做的是对的么?”沈玉阑微微愣神,随后苦笑着开口:“妈妈不觉得的,我这样的人,很讨厌?你看,我是多自私?为了我自己,丝毫不顾别人的感受。更不愿意委屈自己——” “谁又不是这样的呢?”林妈妈叹了一口气,忽然伸手将沈玉阑揽在怀里:“大小姐这样的选择,才是对的。且不说身份什么的。只说真的你愿意为了他委屈自己,可是难道又真的能过得自在欢快?后宅里本就不是什么省心的地方。纷争多了,他们男人也不会觉得欢喜。日子久了,再深的感情都被磨灭了。与其长痛,倒是不如短痛。你们都还年轻,又有什么跨不过去的?” 沈玉阑靠在林妈妈的肩膀上,半晌不说话。可是本已经干涩的眼睛却是又渐渐的湿润起来。 她知道,林妈妈说的话都是对的。可是……就算是心里再明白,也未必就能够看得开。不管怎么样,她心底对常俞的愧疚都是无法消散的。那种歉然,那种自觉鄙陋的心情,都不是那么容易消散的。 “你们到底还年轻,再过几年,你们也都会明白,这样才是最好的。为了一己之念,不管不顾,那才是错的。毕竟,谁也不是圣人,谁都活在世俗里。哪里能什么都不在意?”林妈妈继续劝说道。语气带着怜悯:“只是常三太太的手段太激烈了些,将事情闹成了这样。如若不然,大家都能有点缓冲的余地,也不至于如此尴尬。” “是我对不起常俞。”沈玉阑哽咽开口。 “有什么对不起对得起的?本来你们也没定下来,是他们常家那边出了问题。又怪得了谁?是,常俞少爷是很可怜就是了。身世是那样,结果又遇上了这么一个嫡母。”林妈妈继续叹气,可是随后却是又硬了语气:“但是小姐你想过没有,你若是真嫁过去,那就是你的嫡母。常俞少爷已经不幸了,你又何必再搭上自己?” 沈玉阑愕然的看向林妈妈,不明白为什么林妈妈突然变成了这幅摸样。 林妈妈却是一笑:“大小姐,人都是自私的。这没有错。我也是自私的,比起常俞少爷,我只在意大小姐是不是过得好罢了。怎么,觉得我太过凉薄了?” 沈玉阑摇摇头,“不,我明白。”因为,她也是个凉薄的人。她也自私。 接下来几日,沈玉阑到底还是渐渐的振作了起来——事情多了,一忙起来,其实也就没工夫去想什么感情的事情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知道她需要做些事情来麻痹自己,所以这段时间生意上的事情竟是忙得不可开交起来。 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等到她知道常老太医中风的事情之后,却已经是十多天之后了。期间,她没见过常俞,甚至连常家的任何人也没见过。至于消息——更是不愿意过问什么。 而这个消息,还是沈玉珊特地告诉了沈玉阑的。 而直到了这个消息之后,沈玉阑也是大吃一惊——常老太医竟然中风了?! “严重么?”下意识的就问了出来。 沈玉珊掩唇一笑:“这我可不知道了。毕竟姐姐你才是和常家走得亲近的人啊。不如干脆姐姐亲自去看看吧?”眼底却是闪烁着不怀好意的光芒。沈玉阑低头——亲自去看看?去常家么?【棉花糖-为您精选】 下载本书最新的txt电子书请点击: 本书手机阅读: 发表书评: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在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 ------------ 第一百三十八章 选秀  沈玉阑想了想,到底还是不打算去,只转头吩咐藿香:“你去取些珍贵药材替我送过去。另外,杂货铺子里从北地带回来的上好皮子也送些过去给师傅。天冷了,正合适做几件衣裳避寒。” 藿香点点头,嘴上虽然什么也不说,可是心底却是叹了一口气——要知道,以往这个时候,送东西的话,必然是有常俞一份的。不过如今这样的情形,也的确是不能够再和常俞有什么瓜葛了。毕竟……对方是有婚约的人了,是该避嫌的。 这样的话自然都是心知肚明就好,谁也不会真说出来。 不过沈玉珊却是不识趣的,或者说是故意的——“咦,不去看看么?额,也是,听说常家那个庶子,已经定过亲了。咱们是要避嫌的。” “二小姐!”藿香有些恼怒——这不是在戳沈玉阑的伤口又是什么。 沈玉珊目光一冷,似笑非笑:“主子们说话,什么时候奴才也有开口的份儿了?姐姐真是太纵容他们了。” 沈玉阑自然知道,沈玉珊这是在嘲讽自己。不过,她如果在意她也就不是沈玉阑了,当下笑了笑:“忠心护主罢了。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沈玉珊目光更冷,可是面上的笑容却是更甜蜜:“姐姐真是个仁厚的性子。只希望将来姐姐别自己害了自己才好。要知道,大家可不觉得,奴才越过主子说话,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儿。尤其是贵族的那些夫人太太们。啊,对了,说到忠心护主,也是我不小心揭了姐姐你的伤口吧。啊,我真不该提起常家的——”语气听着虽然歉意,可是实际上,她面上却是带着盈盈笑容的。所以,根本就是故意的。 “什么痛处?我竟是不知道。”沈玉阑微微一笑,背脊挺直,“你是说定亲的事情?我倒是不着急。横竖我可以慢慢挑着。倒是妹妹你——别怪我当着你道儿才好。” 说完这句话,沈玉阑也不再理会沈玉珊,自顾自的走了。纵然沈玉珊在原地气得跺脚却是也无可奈何。 走了没多远,沈玉阑却是主动侧头问藿香:“藿香,常俞最近……怎么样。” 藿香咬咬唇犹豫了一下,低声劝道:“大小姐忘了这些吧。” “说吧。我想听。”沈玉阑却是坚持。 这样一来,藿香也知道是必须说了——就算她不说,沈玉阑也有别的法子知道。沈玉阑的脾气,她是清楚的。既然问了,肯定容不得人不办。 “自从老太医中了风,常家就乱了。老太医要是醒不过来,只怕常家就真的散了。至少,那几位老爷,是必然要分家的。就算是现在,也吵嚷得厉害。还有就是,常三太太已经将常俞和秦玉娘定亲的事情宣扬出去了。如今,秦玉娘处处以常俞少爷的未婚妻自处……曾经还递帖子想来见小姐您——不过林妈妈没理会。”藿香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沈玉阑:“林妈妈也是担心大小姐您,您别怪她自作主张……” “我明白。”沈玉阑却是面色不动,仿佛只是听见别人的事情,而不是…… “常俞少爷似乎不愿意,执意要定亲。但是如今常家这么乱,哪里容得了他做主?而且,现在常老太医的病情才是最重要的,事情被长辈压着。常俞少爷也不可能真闹得过分了。”藿香继续说下去,“不过我听说,大约老太医这次,怕是情况不好。” 这一点,沈玉阑心里自然也是清楚的——常家是医学世家,若是连他们自己都没办法,那么常老太医的病情,的确是有些严重了。 常老爷子是常家的凝聚力量。更是领军人。若是常老爷子一走,常家就会成为一团散沙。因为常老爷子的那三个儿子,的确不是什么有才能的——至少治家的才能是没有的。 沈玉阑知道常老爷子原本是打算将来等常俞成长起来之后,让常俞分出去,然后将常家分开成两股力量,守望相助。可是现在…… 常俞还太年轻了。一切都还不到时机。 常老爷子的中风,是和常三太太的所为有关吧?应该是气急攻心。但是,恐怕常家的人,也不会追究这些,反而会隐隐高兴吧?这,就是人性啊。 沈玉阑叹了一口气,也不再多想——想也没用,常家的事情,她是帮不上忙的。 “让人跟师傅说一声,若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事情,请她只管吩咐就是了。我如今也不好去常家。就不亲自过去了。”说完这一句,沈玉阑便是继续往前走,不打算再问下去了。 藿香自然也不会再说下去,倒是松了一口气——其实,她用词还算缓和了,真正的情况是。如今常家的情形,很不好很不好。常俞,被当成了罪魁祸首。备受苛责。加上退婚的事情,常三太太也对常俞很是不好。 常俞……如今日子很难过。不仅来自现实,更有心里上的。 不过,这些最好还是不要告诉沈玉阑才好。 沈玉阑送东西过去的事情也没瞒着别人,所以,沈峻之很快就知道了。 沈峻之亲自来找沈玉阑说话了。 “听说今儿你送东西过去了?”沈峻之把玩着手指上的与扳指,语气有些不明。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些不痛快。 沈玉阑也不反驳:“是的,送了些东西过去。听说常老太医中风了。” “这样也好,毕竟是有教导之恩,出了这样的事情,也不可能不表示表示。”沈峻之倒是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点点头,淡淡的吩咐道:“不过就不必亲自去了。将门千金的身份金贵,不是随便什么地方都能去的。” 这话,便是对常家有鄙视的味道了。沈玉阑心头微微叹了一口气:“是的,父亲,我知道了。” “朝廷,怕是准备选秀了。好几位年幼的皇子该成亲了,而且,圣人怕是也想用联姻来控制和牵制一下各方面的势力。”沈峻之忽然如此言道。 沈玉阑手一顿,抬头看沈峻之:“所以?我和玉珊都在其中?” “玉珊有了定亲对象,只要抢先定下来,自然就不必去选秀了。”沈峻之叹了一口气,“倒是你——” “若是我到时候没定亲,就必须参加选秀。”沈玉阑肯定的言道。这几乎是必然的结局。只是……,她是一点儿也不想去参加什么选秀的。 “这是不能违逆的事情。”沈峻之面露难色:“若是寻常的小官,只要装病什么的就能够躲过去。可是……” 沈玉阑明白沈峻之的意思——凭借沈峻之现在的身份,只怕装病是逃不掉的。圣人,不会放过这么一个好机会。 甚至……她觉得,就算她定亲了,如果定亲的对象,不是那位满意的对象话,怕是也会被强行的改变过来。比如——对方出了什么意外,然后不得不退亲? 沈玉阑冷笑了一回:这怕是天家用惯了的手法。 不过……“我不做人侧室。更不允许成亲的对象有侧室。所以,我绝不会嫁给皇子。”沈玉阑几乎是断然的开了口。 沈峻之一愣——随后下意识的点点头:“我知道你的性子。所以,我也很担心。毕竟,真到了那一步,就不是我们能做主的了。” “那父亲的意思是?现在随便找个人先将婚事定下来?”沈玉阑定定的看着沈峻之,淡定得仿佛在说别人的事情。 “是。”沈峻之对沈玉阑很快想到了这一点,既有些预料之中,又觉得有些尴尬和不自在。原本以为,多少沈玉阑会有些在意。可是……没想到竟是这样从容淡然,甚至从容淡然的得让人不自在了。 “既然如此,父亲就决定了吧。”沈玉阑淡然开口,仍是维持着云淡风轻的样子。其实,倒不是真的不在意,而是……知道没有更好的选择。 与其抗拒,倒不如接受了。逃?是,凭着她现在的能力,或许不是逃不掉。可是……从此之后就要过上躲躲藏藏的日子,见不得光。她不愿意。而且,迟早都是要成亲的,所以没必要回避。 纵然对方不是常俞,可是对她来说,或许会更好些。至少……就不用愧疚了吧? 所以,其实没什么好抗拒的。 “不过,对方不许纳妾。名义上的妾侍决不许有,而且,更不许有庶子。若是做得到这一点,父亲又觉得合适。就尽快定下来吧。”沈玉阑将心里的盘算说了出来,义正言辞的——没办法,有些事情,她觉得还是一开始就说好才是。不是她真的吃醋,而是,她不想浪费时间和功夫在内宅争斗上。更不允许自己将来的子女因为庶子的存在而有任何危险和烦忧。 所以,这些事情是要一开始就说清楚的。说清楚了,将来就能省心不少。 “你这孩子——”沈峻之听得一愣一愣的,几乎有些回不过神来,只觉得沈玉阑说得未免太过直白了。哪有还没定亲就将这些条件都说出来的。 “若是可以,家世也不必太好了。不然,怕是将来我要低人一头过日子。”沈玉阑想了想,再提出一个要求来。 沈峻之吐出一口气,露出一个笑容来:“你倒是想得周全明白。”就是有些明白得过头了,让人觉得妖异。明明相差不过一岁,沈玉珊和沈玉阑的差别,还真不是一般的大。 沈玉珊看起来更像是一般的被娇宠坏了的娇小姐。 可是沈玉阑……却懂事明理得根本不像是个十四岁的少女,倒是老气横秋的。可偏偏,沈玉阑看起来,却是更让人觉得心疼些。尤其是那天,沈玉阑明面眼底有泪,可是嘴上却是强硬又果断的退了婚。【棉花糖-为您精选】 下载本书最新的txt电子书请点击: 本书手机阅读: 发表书评: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在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 ------------ 第一百三十九章 再度选亲  既然事情已经变成如此,那么很显然沈玉阑就必须要从新选夫婿了。而且,鉴于上次的事情,这次沈峻之已经不放心再让郭氏插手了。 所以……沈峻之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竟是直接让沈玉阑自己挑选:“我会想法子列出一个名单。然后你看着哪家的公子合适,再告诉我就是了。” 沈玉阑也不是扭捏作态的人,所以只是微微的沉默了一下之后,便是干脆的答应了。与其让郭氏捣乱,让李氏占便宜,倒不如自己操心些,选个合心意的。反正,她想要打听的消息,没有打听不到的。就算真打听不到——不还有光武侯夫人么? 这件事情说容易也容易,说难却也真的难—— 至少沈玉阑在仔细看过了送过来的花名册之后,彻底的感受到了什么叫为难:选个人成亲,真的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沈玉阑本来还不好意思和金荷说这个事情。可是现在……却是不得不找金荷和林妈妈一起帮忙了。她自己一个人,真是觉得无从下手。所以,找几个人来商量一下,交换一下意见,的确是有必要的。 毕竟——没有什么人就是十全十美的,完全符合她的结婚条件的。 沈玉阑这一次,总算是体会到了相亲人的感受,以及剩女的感受。有的时候,真不是你不愿意,而是根本就没有合适的。 好的吧——沈玉阑自己都觉得将来肯定是降不住对方的。而太差的——不用别人说,她自己都能挑出一堆毛病来。 金荷也是颇为头疼:“这样下去,怕是真找不出什么好的了。” 林妈妈也是这样一种感觉,叹了一口气后,突然开口建议道:“不如请光武侯夫人帮帮忙?她那样的人,必然是能知道些咱们不知道的不是?或是,再介绍两个合适的人选,也是极好的。” 沈玉阑仔细的想了想林妈妈的建议,然后也是忍不住的觉得这的确是个好主意——沈峻之到底是男人,所以人选上的选择,肯定是会有疏忽的,不会那么全面。而漏网之鱼,更是肯定会有的。说不定,她要的合适人选,就在漏网之鱼里头? 不过,就是有些不好意思就是了。毕竟,这样的事情让人知道了,也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 “是因为选秀吧。”光武侯夫人一面放下茶杯,一面抬起眼皮笑着看向沈玉阑。 沈玉阑竭力镇定,面不改色:“是的。我不想进宫,也不想当什么王妃。更不想给人做侧室。” “你倒是个豪爽的,更是个聪明的。”光武侯夫人似笑非笑。“不过,宫里那位恐怕不是那么愿意吧。若是你选得不对,岂不是害了人家?” “那就选个圣人喜欢的就是了。只要不是皇室成员,自然也就够了。”沈玉阑叹了一口气,毫不掩饰的露出自己的勉强来:“我的要求很简单,只要将来没有妾侍,没有庶子庶女,我就可以嫁过去。” “说得容易。”光武侯夫人淡淡言道,似有些微微鄙夷:“为了一时利益,男人就算答应了的事情,也会反悔。” 沈玉阑心里十分清楚,这,就相当于是光武侯夫人的切身之痛了。也是经验之谈。 不过…… “我知道。”沈玉阑微微一笑,目光却是凌厉:“若是他敢毁约,我也不是吃素的。背叛我的,总是要让他付出代价的。拿了我的好处,更是要加倍讨要回来才行。”她不会做第二个光武侯夫人。 若是真有那么一日,她定不会逆来顺受,定叫对方付出代价做出赔偿! 光武侯夫人一惊,随后饶有兴致的盯着沈玉阑笑:“小小年纪口气倒是不小。等你真到了那一步,你就明白那其中的难处了。” “那也是以后的事情。”沈玉阑呼出一口气,恢复了平静的样子:“先度过这一关再说。真不合适,到时候大不了退亲就是了。” “退亲?你也不怕坏了名声?”光武侯夫人笑出声来,随后却是又点点头,恍然道:“也是,你的性子也不像是计较在意这些的。不过。这人选,一时半会的我也找不出来,所以真不好找。” 顿了顿,光武侯夫人忽然叹了一口气:“宇舟那孩子,若是没去军营里,现在也该说亲了。” “夫人可以先物色着,等他回来,立刻就定下,不就行了?”沈玉阑怔了怔,想起齐宇舟来,也是有些莫名的觉得伤感起来。若不是她,或许齐宇舟这会子,还在京城吧? “我不是没提过,可是他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选的,再好,怕他也是不满意的。”光武侯夫人苦笑——她和齐宇舟之间的疙瘩,怕是这辈子都不是那么容易解开了。 沈玉阑也是没可奈何,最后只是劝慰道:“以后他年岁再长些,怕也就能体谅了。” 光武侯夫人轻轻摆了摆手,不愿意再说下去,只道:“你的事儿,我放在心上了。会帮你留意的。不过,怕也不是个容易的事情。” “对了,上次夫人不是说想开个卖脂粉的店?我倒是有些好东西,想和夫人一起合作看看。”沈玉阑放下心来,随后便是说起了正事儿——是的,今儿来,其实最重要的还是谈生意。 “什么好东西。”光武侯夫人好奇起来。这些年,和沈玉阑合作,的确是给她带来了不少财富的。也不知道沈玉阑的脑子里,怎么会有那么多的好主意。有的时候,就是她这个老手,也是不得不佩服沈玉阑的机智聪慧,以及思维开拓的。 “药妆。比如,能美白的香脂,能使肌肤细腻的,甚至维持皮肤光洁紧绷延缓衰老的。自然,还有去疤的,去痘的。品种很多。另外就是香水——还有香皂——芳香精油。夫人记得不记得,我让人从海外收罗回来不少种子,种了一个庄子的花呢。那些花,除了做了盆景园艺,还有好些,就是为了这些东西。”沈玉阑微微一笑,从袖子里掏出一瓶精油来。“这个精油,能舒缓精神,帮助睡眠。直接倒在洗澡水或是洗脸水里头使用,也可以滴在香囊上,闻味道,甚至做香薰都是可以的。夫人可以试试。另外,还有鲜花香皂,药皂,敷脸的,护肤的,我会让人送过去给夫人试试看。” 这些东西,她早就准备多时了——就是光武侯夫人不提,她也会主动提起的。毕竟,不管是什么年代,女人的钱,总是好赚的。青春短暂,女人却都害怕衰老,都想永远留住自己的美丽不是? 那些药妆,还是她提了想法,常俞弄出来的方子,然后她再让人实践着做出来的。 想起常俞,沈玉阑面上的笑容顿时就淡了几分,不过好在还是没光武侯府夫人瞧出什么端倪来。 看着光武侯夫人好奇摆弄精油瓶子的样子,沈玉阑心里就已经明白了——光武侯夫人是真的感兴趣了。 “效果让人试过了么?没有什么问题吧?”光武侯夫人仍是有些担心。 “合作这么多年,夫人也该相信我的作风了才是。若是没试验过,我怎么敢拿出来?我是真想将这个做成一个金字招牌的。”沈玉阑就笑:“我可是花钱请了足足一百个人试用的。没有任何一点问题。” 光武侯夫人这才放下心来。不过却也不将话说死了:“我看过其他的之后,若是真的好,就按照以前的方法,你出产,我负责销售。” 这种模式,是沈玉阑提出来的——她没有路子,只有点子。所以,适合做生产方。而光武侯夫人最不缺的就是路子,所以和她是绝配。而这种合作模式,虽然她不可能获取暴力,却也绝对是不会亏本,旱涝保收的。所以……她很满意。 人么,不能太贪心了,想着什么好处都让你一个人占全了。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在临分手的时候,光武侯夫人忽然说出一个消息来:“这一次选秀,怕是要出许多事情。就是朝廷上,也要动荡一番。你多留意些,也提醒一下你父亲才是。毕竟,当臣子的,可不能犯错一点儿。尤其你父亲是手握重兵的武将。” “多谢夫人提醒了。”沈玉阑郑重的道了谢——她是真的挺感激的。光武侯夫人这些年,也不知道提醒了她多少事情,又帮了她多少忙。光武侯夫人,算是她真正的贵人。 “还有,离郁郡王府远一些吧,郁郡王,可不是什么好惹的人物。那人,算计多得很。你们沈家可别被算计进去了。”光武侯夫人又提醒了一句。 其实,不用光武侯夫人提醒,沈玉阑自己也是知道的——自从上次,郁郡王处处替她宣扬之后,她就明白了,郁郡王,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和看上去的样子,差距挺大的。 不过,其实不仅是郁郡王,很多人都是这样。而正因为如此,才让沈玉阑觉得选择特别艰难——她最怕的,就是一朝不慎,选错了人。不都说,女人最怕的,就是嫁错了人么?【棉花糖-为您精选】 下载本书最新的txt电子书请点击: 本书手机阅读: 发表书评: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在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 ------------ 第一百四十章 神秘寄信人  “太太有话跟我说?”沈玉阑看着双佩挑眉,神色古怪。() 双佩也是有些不自在,却仍是硬着头皮道:“是的,太太请您过去说话。” 沈玉阑想了想,起身:“那就走吧。” 双佩忙跟在后头。一路到了郭氏的院子。 郭氏躺在软榻上,神情看起来有些恹恹的,听见丫头回禀说沈玉阑来了,也不动弹,就那么应了一声,转过身子来。面色……看起来不是一般的差。 沈玉阑目不斜视的行了个礼,然后就直接开门见山的问了:“太太叫我来,是有什么事儿?” 郭氏微微眯着眼睛,语气生冷:“选秀的事情你也知道了吧。你若是再不寻个人家,怕是就是要进宫去了。你真要进宫不成?” 沈玉阑微微一挑眉头:“那你的意思是,怕我连累了沈玉珊?” “玉珊有对象了,若是真到了那个时候,你们可以直接跳过我,把她嫁出去就是了。”沈玉阑冷笑:“放心,连累不着她的。就算真会连累——我又凭什么为了她牺牲我自己?嫁人可是一辈子的事情。” “你——”郭氏气得声音拔高几分,随后又强压下去:“你纵然不替你妹妹想,也该替沈家想想。直接跳过你,不仅对你不好,更是坏了玉珊的名声,说咱们沈家没有长幼尊卑。再说了,若是真的进宫了,那又是什么日子?你难道还真想进宫去?” “进宫有什么不好的?”沈玉阑露齿一笑,灿烂非凡:“说不得进了宫,凭着咱们沈家的势力,不说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混个什么妃嫔当当也不错。若是嫁给了皇子,将来说不定,还能给咱们沈家带来庇佑呢。怎么,太太您不这样觉得?其实吧,若是玉珊没定亲,咱们完全可以朝着这方面试试。太太您说呢?玉珊妹子,可是长得比我好看多了。” 郭氏只觉得沈玉阑灿烂的笑容比起恶魔的笑容更让人觉得可怕。 沈玉阑却是仍是我笑得灿烂。 郭氏沉下脸来:“不管如何,你的亲事,还是尽快定下来好。” “太太这是在威胁我?”沈玉阑笑容不改,眼神却是渐渐狠戾:“不过我这人,偏是吃软不吃硬。” “你到底想什么怎么样?”郭氏强压着火气——为了沈玉珊,不忍也得忍耐。 “不想怎么想,只是太太这样高高在上的语气,我很不喜欢罢了。”沈玉阑冷了笑容:“以后太太若只是跟我说这些无聊的话题,就不必了。不过,若是您要告诉我,当年是怎么买凶杀人的,我倒是很乐意。” 郭氏面色微变,却是强装镇定:“你说什么买凶杀人,我不明白。” 沈玉阑却是已经起身走出了房间了,末了又回头一笑:“太太若是真的想要我尽快嫁出去,不妨替我物色几个好的人来。不然,我嫁不出去的话,连累了玉珊,那可不是我的错了。” 郭氏一愣——随后气得更甚。却也是无可奈何:对于沈玉阑,她还真是没有什么对应的办法。 而选秀的事情,在王公贵族里很快就私下里传开了——至于为什么都是私下里,自然是也不好明着说,毕竟朝廷都还没明确的将消息公布出来。如果真是这样,就有点和朝廷对着干了:真正有权势的人家,都不会将女儿送去宫里。那地方,一个不好,说不定就会将整个家族都牵连进去。反倒是不如嫁给别的王公贵族联姻,效果更大些。 毕竟,谁家的嫡女……也都不是多得很的。()嫡女不同庶女,必然是花了大力气培养的,如果不是必然能获得尊贵地位,又或是有什么天大的好处,再要么就是实在不得已,谁会将女儿送去宫里? 就是沈峻之现在——若是两个女儿有一个能嫁给皇族的人,将来沈家的地位自然会更稳固,可是……沈峻之第一个反应也是不愿意。 如今选秀的事情传开了之后,朝中那些王公大臣们,忽然就忙碌了起来——忙什么?忙着各处参加订婚宴,忙着各处去寻觅东床快婿。 就是沈峻之也是忙碌了起来——他打算趁着各处参加宴会的时候,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合适的人选。 沈玉阑知道这些后,心里自然是十分领情。不过同时也是都长松了一口气——也不是她一个这样,所以倒是不再觉得尴尬和丢人了。 而唯一让人头疼的人——压力突然就变大了。因为竞争也变大了。 当得知好几个原本她还打算再观察观察的人选迅速被挖走,沈玉阑彻底的窘了——不管是在什么时候,结婚都不是个容易的事情啊。 就在沈玉阑头疼得厉害时,却是忽然有人送来了一封信。是请她赴宴的。送信的人却是没署名。 沈玉阑给金荷看了,金荷自然也是没有任何头绪的:“那你要去赴约么?” 沈玉阑想了想:“看情况,若是有空,去玩玩也无妨。你陪我一块儿去?” 金荷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这是自然。怎么能不去?若是你被人拐走了,那可怎么办?” 沈玉阑笑起来:“怎么可能?谁敢拐走我,可是不想活了。” 金荷也大笑起来,随后却是又皱眉:“也不知道到底是谁。瞧着这纸,怕也是不是普通人家。”沈玉阑点点头,没错,的确是这样的。写帖子用的纸,并不是一般的纸张。纸是最好的玉版纸,上面还印了金箔,就算是王公贵族,能用的也少——倒不是买不起。而是供应的就这么多,外头根本就不会卖。现在外头零星卖的,都是宫里出来的。所以,很有限。其实收到信的时候,沈玉阑第一个想到的是,会不会是常俞?不过在看了之后u,她就相信,不是常俞了——常俞的字体她认得。而且,常俞也不会用这样的纸张。 说失望,心里还是有些失望的。不过,却也松了一口气——她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常俞。那种心里的愧疚感觉,让她根本就鼓不起勇气。 忙碌之下,沈玉阑自然也没有功夫分心去失落太久,所以,倒是很快就恢复了。而时间,也就这么飞快的过去了—— 沈玉阑原本不打算去赴宴的。不过,谁知到了那日竟是清闲得厉害——加上金荷好奇,最后于是干脆收拾收拾后就去了。自然,金荷是跟着的。 好在赴宴的地方也不是什么偏僻的地方,就是一个闹市区的酒肆——当然,说是酒肆,其实也并不只是喝酒的地方。那酒肆,其实也是光武侯夫人的产业。据说前身是一个废弃的宅子。很是精致美丽,不过却是因为前主犯了事,所以才被废弃。然后光武侯夫人买了来,分成几个区域,专门用来招待达官贵人。因为园子很大,景色也好,所以许多喜欢附庸风雅的人都喜欢这种地方。 沈玉阑曾经去过几次,深有体会——进进出出的,都是有身份的人。 在这样的地方宴客,她也更能确定,对方不是普通人。 按照信上留的地址找到了地方,沈玉阑看了一眼金荷:“真要进去赴约?” 金荷也有些迟疑,不过却是很快下定了决心:“既然都来了,干嘛不进去?看看到底是谁那么神神秘秘的就好了。” 既然这样说,那么沈玉阑自然也不再犹豫,侧头跟酒肆里的丫头嘀咕了几句之后,就拉着金荷进去了。自然,莲芯藿香还有藏雪白芷都是跟在后头的。 说来也是奇怪,院子里守着的也是两个丫头——沈玉阑便是不由得好奇起来:莫非对方也是女子? 对方显然是做了十足准备的,见了沈玉阑和金荷,守在屋外的两个丫头顿时就迎了上来——“沈大小姐,我们主人已经恭候多时了。快请进去吧。” 两个丫头长得都不赖,而且,看上去就是训练有素的,所以,应该也是大家族里训练出来的。 沈玉阑微微点头,定了定神后,就和金荷一同进了屋子。 进了屋子后,果然看见正好背对着门坐着一个人——不过从背影和着装来看,却并非是女子,而是男子。 沈玉阑微微蹙眉,却是脚步不停。倒是金荷微微迟疑—— 其实在沈玉阑看来,既然已经来了,就算对方是男子,也没必要立刻退出去了。好歹总要问问对方到底有什么意图吧?不然岂不是白跑一趟? 或许是听见门口的动静,对方转过头来。这下,沈玉阑顿时就惊了一回——“是你?” 金荷也是惊了一跳:“顾公子?” 顾蒙灿然一笑:“是我。怎么很意外?” 沈玉阑皱起眉头,毫不掩饰自己的狐疑:“你想做什么?”她可不觉得,顾蒙约她来,是想和她叙旧。凭着小时候发生的事情,人家不报复,就算是好的了。 金荷立刻拽了沈玉阑一下,低声道:“太失礼了。” 沈玉阑心道:对他要讲什么失礼?不过面上,却还是给我了金荷面子,态度缓和了些。 顾蒙却像是没看见沈玉阑的变化,只招呼她们过去坐下。又亲自倒了茶水。坐下后,沈玉阑仍是开门见山,不肯多说半句:“叫我们来,到底是有什么事儿?”【棉花糖-为您精选】 下载本书最新的txt电子书请点击: 本书手机阅读: 发表书评: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在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 ------------ 第一百四十一章 想成亲么  谁知顾蒙却是一挑眉:“我记得,我只请了你吧?这件事情,当着别人的面儿说,我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一听这话,金荷顿时涨红了脸,窘迫得几乎快要将头低到桌子上:“对不起——” 看着金荷退缩窘迫又尴尬的样子,沈玉阑却是一下子火了,冲着顾蒙横眉冷笑:“爱说不说,你当是谁乐意听你说话呢?早知道是你,你当我们愿意来?顾公子,您身份尊贵,我看还是不要和我们这种升斗小民打交道的好。您这样高高在上的目光,我们还真承受不住。” 如果是她自己,也许她还不会这么生气,可是顾蒙却扯上了金荷——金荷本来就越来越在意这些东西,又是个敏感的,听了这些话,指不定心里该有多难受呢。 就算退一步说,顾蒙也不该如此无礼的。也太没有涵养了些。 顾蒙被沈玉阑这么尖锐的讽刺了几句,却是也不恼,反而笑嘻嘻的认了错,朝着金荷拱手作揖道:“小姐别恼我才是,我不过是有口无心罢了。小姐能来,是赏了我脸面,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不欢迎?” 说着又亲自替金荷斟茶倒水,权当赔礼。 这下金荷脸涨的越发的通红了,讷讷了半晌才羞赧的低声道:“不不不,是我唐突了。” 沈玉阑面色这才稍微好看了些。不管顾蒙是不是认真的,只要金荷当成是认真的就好。金荷已经不生气了,这样她也就松了一口气了。 不过却也仍是不愿意去理会顾蒙,坐在旁边不搭理,只等着顾蒙自己说明来意。 顾蒙倒是也是个识趣的,看着沈玉阑似是真的恼了,也就不再卖关子,直接道明来意:“朝廷要准备选秀了,这个事情,想必你们府上也知道了吧?” “知道又如何?”沈玉阑眨了眨眼睛,有些不明白顾蒙这是要做什么。上上下下的将顾蒙审视了一遍。 顾蒙一笑:“沈家两位小姐可是都没订婚的。怕是都在选秀之列。你们沈家,莫非有意送女儿进宫去搏一把?” 沈玉阑嗤笑一声:“你放心,你媳妇又不会被送进宫就是了。就算我嫁不出去,想必选秀之前,我父亲也会越过我替沈玉珊定亲的。”理所当然,更是下意识的,她觉得顾蒙应该和郭氏的目的是一样的:都是不希望她挡着路了。 不过,这个还真不是她能决定的。她总不能随便嫁了纨绔子弟毁了一生吧?要是那样,倒是还不如进宫去了。至少还能得几分利益。 谁知道顾蒙的神色却是一派懵懂:“什么媳妇?什么订婚?我和沈二小姐?玉阑你开什么玩笑?” 这下顿时就换成沈玉阑和金荷不约而同的错愕了,迅速交换一个眼神后,沈玉阑试探着开了口:“你和沈玉珊,不是已经有了婚约在身么?不是说好了等我定了亲,你们就立刻宣布婚约?” 顾蒙一惊,随后正了正颜色:“这样话可不能乱说!我几时有婚约了,我怎么不知道?” “兴许是你家长辈替你做主的。”沈玉阑怎么看,也不觉得顾蒙是在作假。顿时有些奇了——没有婚约,那怎么可能?郭氏和沈玉珊,以及别人,都说得有鼻子有眼的。 “怎么可能。”顾蒙断然否定,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若是定下了,我自然是不可能被蒙在鼓里。而且,任凭是谁,怕也不会是沈家二小姐吧?” 沈玉阑完全惊住了,金荷也是如此——顾蒙这意思,不仅直接否定了婚事,更是连带着将沈玉珊鄙夷了一回!要知道,这么说,不是嫌弃沈玉珊身份不够格又是什么! 沈玉阑错愕了半晌之后,很快回过神来:“也对,看来是我误会了。这事儿,肯定是误会。”只是这话说着,却是始终显得有些干巴巴的。而且,更重要的是,不管她再怎么不待见沈玉珊,此时也是同情沈玉珊了。听顾蒙这语气,估计根本就是没可能的!不过,作为沈家的一份子,她也多少觉得有些难堪的。 只是没彻底闹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她也不好做断言,也不好说什么。更分辨不出谁对谁错。 谁知道就在她还没彻底缓过劲儿来的时候,顾蒙又说了一句骇世惊俗的话来:“不过,我们倒是的确有和沈家结亲的意思?” 沈玉阑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倒是金荷冷静的问了:“这是——” “若是可以,我希望玉阑你能和我成亲。”顾蒙看着沈玉阑惊愕的样子,微微笑了——只是那笑容,在沈玉阑看来,多少有些怪就是了。 “不可能。”沈玉阑下意识的就断然否定了。不管是用哪里想,她都觉得,她和顾蒙是不可能的。 而且,不管从哪方面来看,她和顾蒙也是不合适的。 顾蒙却是不以为意,反而更认真,笑容更胜:“那可不一定。” 沈玉阑蹙眉,有些不客气:“别闹了,这种玩笑一点不好玩。” “不是玩笑,我是认真的。”顾蒙忽然正色言道,坐直了身子,看上去还真是有点儿一本正经的意思。 不过,顾蒙就算再怎么一本正经,沈玉阑也只会觉得那是顾蒙在玩闹——不管怎么想,她和顾蒙,都是不可能的吧? 沈玉阑不想再和顾蒙多说什么,当下干脆果断拉着金荷起身:“若是没有别的事儿,那我们就先走一步了。”顿了顿之后,忽然又灿然一笑道:“我想,以后其实我们也没必要见面了。毕竟,男女授受不亲,这么私下见面,着实不好。” “不过是告诉你一声罢了。”顾蒙淡然的喝了一口茶,然后垂眸一笑:“也是不想太过突然吓到了你。而且,你现在还在选的那些……你确定能选出比我更好的?” 就这么一瞬间,顾蒙那副自信的样子,直接在沈玉阑心里转变成了邪恶的恶魔。不过,她真的挺好奇,到底这人哪里来的自信? 沈玉阑想不明白,金荷却是一脸沉思。在上了马车后,金荷忽然出声道:“其实,顾公子的话,的确不错。” “什么?”沈玉阑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金荷:“怎么可能?” 金荷叹了一口气,没再继续说。 沈玉阑心里有些烦乱,所以自然也没说话。一路沉默着到了沈家门口,沈玉阑忽然想到了一件事儿—— 为什么顾蒙那么有信心,那么断然? 顾蒙就算再怎么吊儿郎当,怕是也不会拿婚事来开玩笑。也就是说,顾蒙,也许是真的有这样的打算,而且,还有很大的把握会成事儿。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顿时沈玉阑就觉得,这个想法才是对的。顾蒙……怕真的是认真的,而不是一时兴起的玩笑话。 沈玉阑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事情,似乎有些越来越复杂了? 心,越来越乱了。 晚上沈玉阑主动去见了沈峻之——“父亲想必知道顾蒙吧。顾蒙今天突然对我说。顾家要和沈家联姻。” 沈峻之有些不明就里:“这不是原本就定好的事情?” 沈玉阑和沈峻之对视,神色凝重:“不,顾蒙的意思是,顾家定亲的对象,不是沈玉珊。” 沈峻之彻底的愣住了。好半晌都不能回神。 最后还是沈玉阑开口唤了一声:“父亲?” “荒谬!太荒谬了!”沈峻之忽然狂躁了起来,然后伸手将桌上的的东西全都扫落在了地上。桌上的东西顿时噼噼啪啪的落了一地,有些东西更是碎裂得一塌糊涂。 可是很显然,仅仅是这样的话,沈峻之的怒气是没能发泄完全的。 沈玉阑低头看落在自己脚边的碎裂瓷片,然后面色不动的踢开。最后抬起头来,仔细的看着沈峻之。 沈峻之显然已经陷入了暴怒之中,整个人看起来——在即将暴走的边缘。沈玉阑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那次沈峻之险些闹出人命的时候。 至少,看上去如今是一模一样的。没有丝毫不同—— “顾蒙说得很绝对。”沈玉阑却是不等沈峻之消化完全,直接言道:“我想,会不会这件事情,根本一开始就是注定了的。不管选秀与否,最后沈家都会和顾家联姻——或许,选秀的话,联姻的对象会从顾蒙换成别的皇室成员。可是结果都差不多——” “为什么突然换成了你。”沈峻之紧紧的盯着沈玉阑,深吸一口气,似乎竭力压抑着愤怒的情绪。“我知道你不喜欢玉珊她们,玉珊从小就对你——你也——可是你也不能……” 沈玉阑冷笑了一回——“我不能?不能怎么?不能勾引我妹妹的未婚夫?” 沈玉阑这么一笑,反而沈峻之却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满腔的怒气,在这一瞬间全都沉寂了下去。可是那种感觉却是更加憋得慌。 渐渐的,一种心慌蔓延上来,沈峻之不由自主的就想辩解:“我并不是——”“我可以去寺庙里。”沈玉阑却是忽然平静了下来,直接如此说了一句:“若是去了寺庙,谁也不可能勉强我。”【棉花糖-为您精选】 下载本书最新的txt电子书请点击: 本书手机阅读: 发表书评: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在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 ------------ 第一百四十二章 做父亲的选择  第二天早上,沈峻之过来见了沈玉阑。眼睛里一片血丝,红彤彤的。而脸色更是带着一股子熬夜过后的憔悴。 很显然,沈峻之应该是一夜没睡的。 沈玉阑见了,低声嘱咐莲芯:“去泡杯提神的茶来。”随后又问沈峻之:“父亲可用过早饭了?若是没有,不如在这里用了?” 沈峻之点点头:“也好。” 沈玉阑便是让丫头过去跟金荷说了一声,让她不必过来了,随后亲自摆了碗筷,和沈峻之一起用了早饭。 “你和顾蒙,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吃到一半的时候,沈峻之忽然出声问道。 沈玉阑慢条斯理的将口中的饭菜咽下,这才一五一十的回答了:“父亲还记得那会子我进京的时候,九死一生险些就没命了吧?那会子,我就是乘坐顾蒙的马车进城的。不过那之后,我们倒是没见过,谁也不认得谁。后头家里宴客的时候,跟在太太后头见了一回。再后头,顾家下帖子请我们府上的女眷过去赏花,我跟着去了一回。加上昨儿,一共也就见了四回。” 说这番话的时候,沈玉阑的唇角,始终是有些似笑非笑的翘起的。仿佛是带着微微的嘲讽。 沈峻之幸而并未一直盯着沈玉阑看,不然的话,只怕又要觉得不自在了。而对于沈玉阑的“解释”,沈峻之也只是略有些不自在的说了一句“原来是这样”,之后就再没有别的话了。 “顾蒙的意思,并不代表是顾家的意思。若顾家真的有意和我们结亲,是好事。不过——怕是你和他,不大适合。”沈峻之又犹豫了一阵子,然后说了这么一句话来。 沈玉阑唇角的嘲讽拉大,却是声音含笑:“父亲说得极是。” 沈峻之却是慌了手脚:“不,我不是说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顾蒙从小就是万千宠爱的,性子想必骄纵。()而且那样的人家,我们也压不住,纳妾什么的,怕也是不容我们说了算的。所以,怕是不合适。和你想要的,完全不同——” “我也是这样想的。所以父亲不必担心,我不会和沈玉珊抢人的。”沈玉阑继续笑,声音依旧平静。不过,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她心里其实挺不是滋味的。只是当着沈峻之的面,她逞强不肯让他看出半点端倪罢了。 很显然,这件事情上,沈峻之是偏向了沈玉珊了。当然,或许是为了大家名声考虑。这些她都理解。只是她却仍是对沈峻之那副仿佛是她做了什么,抢走了沈玉珊夫婿的态度,耿耿于怀。 沈峻之不相信她。沈峻之怕是始终觉得,她是在报复沈玉珊。 以往沈峻之护着她,是因为郭氏母女的确太过分,再加上,是她的利益被侵害。而且,她和沈玉珊没有太过直接太过激烈的冲突。所以,沈峻之那儿也瞧不出什么,似乎对两个女儿是一视同仁的。 可是现在……沈峻之觉得,是沈玉珊成了受害者。于是那种偏心就显露出来了。 沈峻之这次的态度,和以往完全不同。 “我不是那个意思。”沈峻之似乎有些挫败:“我只是——” “我明白的。”沈玉阑微微垂下睫,面上带着笑容,竭力的让自己看上去云淡风轻毫不在意:“那应该是顾蒙年少轻狂的话,说着玩儿的。父亲若是担心。不如亲自去一趟顾家,将玉珊的婚事定下来吧。” “可是你——”沈峻之有些犹豫和迟疑。 沈玉阑笑容更胜:“无妨,我会尽快挑个人选。” 这下沈峻之便是没再多坚持。 沈玉阑慢慢垂下睫,夹了一块藕片放进嘴里,却是味同嚼蜡,甚至微微有些泛起苦来。 这就是差距。若是真的心疼她,沈峻之不会同意得这样快。若是真放心她,沈峻之就不会这样干脆果断的要去顾家。 嘴上说着一视同仁,其实心里呢?真的能一视同仁?十来年的差距,并不是她能弥补的。那种差距,她永远也弥补不了。沈峻之的亏欠之心,到底还是比不过这种父女之间血浓于水的天性? 看着沈峻之匆忙离去的背影,沈玉阑强按下心里的酸楚和嫉妒,冷冷的告诉自己:不要在意。也不必在意。她和沈峻之之间,没有那么深的感情。 沈峻之刚走,金荷就进来了,忙不迭的追问她和沈峻之说了什么,而沈峻之对那件事情的反应。 沈玉阑只说了一句话,就缄口不言了:“今天大约就会有结果了。” 沈峻之真去了顾家的话,今天怕是就会有结果——顾家到底是有什么打算,她也能看明白了。 她是故意刺激了沈峻之的。原本心中多少有点愧疚之心,可是……在看见沈峻之的反应之后,却是消失殆尽,反而难受的是她自己了。 午饭后,沈玉阑和林妈妈坐在书房里说话,身边一个丫头也没留。 “妈妈觉得,我这样做,是对还是错?”沈玉阑侧头问林妈妈。 林妈妈却是也答不上来,半晌只言道:“这种事情,哪里能分个对错?不过,大小姐这样做,又能怪得了谁?大宅子里,谁又真的能随心所欲了?大小姐若是什么都不做,只怕早就连骨头渣滓都不剩了。而且,大小姐也算是仁慈了,换做别人,自然不会再给别人机会。” “我不想嫁进顾家去。”沈玉阑叹了一口气。 “走到这一步,大小姐也没有选择。”林妈妈有些心疼,柔声劝道:“一切不过是命罢了。” “是啊,一切都是命罢了。”沈玉阑幽幽言道,却是又一笑:“不过,若不是今天,我倒是还不知道,我在这府里到底是个什么角色。” “当初在边关,老爷对太太和二小姐,也是颇有些亏欠之心的。况且,十年的功夫,就是石头心也是捂化了。哪里能比?大小姐您对老爷虽然敬爱,却鲜少像二小姐那样撒娇卖乖,自然老爷心里……就是亲生的母亲,亲生的兄弟,也有个偏颇。更何况——”林妈妈倒是毫不隐晦,说得直白。语气更是有些不值得……“大小姐一开始,就太仁厚了。” “我太仁厚了?”沈玉阑面色古怪的看着林妈妈。 “是太仁厚了。”林妈妈摇摇头:“换做别人,太太和二小姐,哪里还会有今日的风光?” “要知道,我若是做绝了,我就成了穷凶极恶的人了。父亲又不是真的老糊涂了。哪里会纵容我胡闹?太太做得那样过分,父亲也不过是将她关起来罢了。到底有夫妻情分。”沈玉阑面色微冷,说出了这么一番话来。 林妈妈一怔,细细想去,竟也真是如此——若是一开始沈玉阑做得太绝了,怕是会引起沈峻之的反感吧? “其实,我怀疑,我娘的死因,谁是凶手,他心里也是清楚明白的。”沈玉阑继续言道,面上一片冰寒:“甚至,我想,那背后阻拦我查清真相的人,父亲就是之一。” 林妈妈悚然一惊,几乎说不出话来:“不可能吧——” 沈玉阑嘲讽的一勾唇角:“有什么不可能的?为了遮家丑,为了将事情掩过去。为了他和郭氏的情分。也没什么不可能的。要知道,事情真让我查出来了,找出证据来了,又拿出来了,倒时候整个沈家都算是要在悠悠众口下议论好一阵子,多丢人?而且。人死不能复生——查出来,又有什么用?让郭氏给我娘抵命吗?对父亲来说,怕是不愿意见到这一幕吧。” 林妈妈已经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了。明明沈玉阑说的这些话,都太过惊世骇俗,可是却偏偏又让人觉得……的确是那么一回事儿。 如果沈峻之真的有认真的查探,不可能一点儿找不出蛛丝马迹。可是沈峻之一直没有表示。反而,沈玉阑这些年调查的时候,一直有人暗地里阻挠。 阻拦的人,以前都觉得是郭家那边的人,可是现在想来——似乎真的不知是一股力量。毕竟,郭家渐渐没落,一年不如一年,哪里还有这样的能耐,网罗周全? 就是光武侯夫人帮忙调查,都没查出个什么—— 可是,这也太可怕了一些…… “今晚就会有结果了。若是不行……我就去寺庙吧。”沈玉阑唇角噙了一丝笑容,眼底一片清明:“然后再用金蝉脱壳之法,跳脱出去就是了。只是那样一来,以后少不得就要躲躲藏藏不能露面了。” “这是下下策。”林妈妈急了,“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用才好。万一让人发现了,可是不得了。而且,那样一来,以后的日子也不好过。” “我自然明白。”沈玉阑点点头:“那是万不得已才会用的法子。” 毕竟,不管什么时候,多给自己预备几条退路,都是没有错的。 而今晚,一切都会有个结果——顾家的意思到底是什么,而面对这样的结果,沈峻之又会做出什么选择? 深吸一口气,强行将心底的不安和烦躁压下去,沈玉阑只心头暗暗告诉自己,耐心等着就是。与此同时,心头不免又苦笑:她和顾蒙之间,到底是什么样一种孽缘?而她和常俞之间……若是那会子和常俞顺利定亲,这会子怕也是不用愁了吧?可惜……不得不说,有的时候,一切的一切,果真像是冥冥之中自有主宰一样。【棉花糖-为您精选】 下载本书最新的txt电子书请点击: 本书手机阅读: 发表书评: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在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 ------------ 第一百四十三章 试探  沈峻之当天晚上却是一夜未归。 沈玉阑自然也就无从知道结果。第二天正要想法子去打探的时候,结果一大早,顾家那头,就打发媒婆上门了—— 当沈玉阑得了这个消息的时候,心中顿时一凛:看来是有结果了。 想了想,她还是换了衣裳,却也不出门,只耐心地等着。 却是约莫不到半个时辰,沈峻之就回来了。而且,回来之后,沈峻之立刻让人过来请了沈玉阑。 沈玉阑和林妈妈对视一眼:结果,显然已经很明了了。 林妈妈笑了笑,轻声催促:“大小姐快过去吧。别让老爷等久了才是。” 沈玉阑深吸一口气,便是出了门。可是刚走出院子,便是结结实实的挨了一巴掌。抬头,却是看见郭氏气势汹汹的站在面前,气息未定,显然是一路飞奔过来的。 自然,那一巴掌也是不轻。不仅脸上火辣辣的一片,更是瞬间口里就有了一股铁锈味。沈玉阑舔了舔唇角,后退一步:“太太这是做什么?” 林妈妈更是吓得忙将沈玉阑挡在后面。 郭氏咬牙切齿:“小贱人!你怎么不去死!” “太太这是什么意思?”沈玉阑唇角微挑,眼底却是冰寒冷漠。她确实的大意了,没想到郭氏竟然会冲到这儿来。毫无防备下,竟是众目睽睽之下挨了打。 除了疼痛屈辱之外,更多的,是厌恶——对郭氏的厌恶。 “小贱人,你和你娘一样!”郭氏却是状若癫狂,破口大骂,面红耳赤的样子,倒是和市井泼妇没有区别了。“一样的不知廉耻,一样的贱!” 沈玉阑握紧了手,几乎是极力压制的才没扬手就给郭氏一个巴掌。不过即便是没有这样,也是面色阴寒,眼神如刀,片片凌厉:“不要再让我提醒你,到底谁是那个不知廉耻勾引别人男人的贱人!” “我跟你拼了——”郭氏猛的扑了过去,声音尖利,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儿。 瞧着郭氏那样,沈玉阑就知道,这次郭氏是真的被刺激了。当下却也不慌乱,只冷声吩咐:“还不快拦住太太!太太病了不知道在干什么,你们也不知道了!” 郭氏自然是敌不过丫头和婆子的。不等郭氏近身,林妈妈就率着一众丫头将郭氏给拦住了。也不知道是谁出的手,郭氏几乎是一下子就被推得一个踉跄退了回去。 不过郭氏虽然没伤到沈玉阑,却是也在混乱的时候,抓伤了藿香的手。 郭氏身边的丫头婆子此时也不敢再不动了,忙上前来“扶住”了郭氏,柔声劝道:“太太,咱们还是先回去吧。” 郭氏自然不肯,可是如何挣扎得开?当下便是声色俱厉的斥道:“大胆,还不给我放开?你们是谁的人?难道都要背主不成?” 面对郭氏身边人闪闪躲躲看过来的眼神,沈玉阑冷笑一下,却是不说话。饶是如此,也是吓得那些人一下子缩了缩,同时有些松开的手,悄悄的重新握紧了。 这个时候,谁也不敢再纵容郭氏了。不然的话,惹怒了沈玉阑,沈玉阑去沈峻之那儿告一状……那就不是挨骂能解决的事情了。 被郭氏骂一顿不要紧,大不了再扣点月钱,或者更甚至挨几下打。 可是被沈峻之知道,那就不一定结果是什么了——说不定,会直接被赶出府去也不一定。沈峻之对沈玉阑有多迁就,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 所以,真惹怒了沈玉阑,那是肯定没有好果子吃的。 “太太病了,神志不清,需要休息。”沈玉阑冷声言道,目光挨个儿扫过去:“今日之事,谁敢乱传,即刻逐出府去!绝不姑息!” “翻了天了,翻了天了!”郭氏声嘶力竭,费尽力气的想要挣脱开来。可是,任她挣得披头散发,衣裳皱乱,却也是不能挣脱分毫。最后只能这样怒斥。 “太太,您若是有什么,不如先跟我说。老爷可是还等着大小姐我呢。”李氏从头后赶过来,也不怕郭氏,靠近过去低声对郭氏恳求,那副做低伏小的样子,倒是让人看了有些诧异——一直以来,李氏面对郭氏的时候,都从没卑微过。 郭氏一伸手,直接往李氏的脸抓去,面上俱是狰狞之色:“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就是个贱货!什么糟烂货色,也敢在我跟前来,我呸!” 李氏避之不及,娇嫩的面上顿时就破了皮。头发也被抓散开来。 李氏往后一缩,险些跌倒,声音可怜:“太太这是做什么,我哪里做得不好惹了太太生气?” 沈玉阑紧紧盯着李氏,再忍不住,怒斥道:“够了,还要闹到什么时候!你们是诚心要让别人看笑话是不是!快扶太太回去!” 李氏想做什么沈玉阑不清楚,可是她却绝不会再去成全李氏。李氏那次的所作所为,已经彻底的切断了她们之间的合作关系。 说完这话,沈玉阑也不再去看二人,捂着脸直接走开。 自然,这幅样子是没法子见人了。沈玉阑想了想,吩咐道:“先过去设好屏风。”自古女子金贵,见客的时候,隔着屏风也是正常的。况且,对方来的只是个媒婆,还不是什么大人物。如此更是挑不出什么来。 而郭氏在后头厉声大喊:“沈玉阑,你不得好死!你竟然勾引你妹妹的未婚夫,你这个贱人——” “还不快堵住太太的嘴!”不用沈玉阑开口,这一次李氏就开了口。 沈玉阑抬手摸了摸火辣辣的脸,似笑非笑的用鼻子冷哼了一声。郭氏一路气势汹汹的闯过来,路途可不近。李氏若个有心的,半路上就能拦住。 可是如今郭氏不仅到了这里,更是给了她一下。还闹得如此难堪,更甚至还亲自参合了一脚——看来,李氏还真是乐见其成了。 不过,李氏想要完全掌控全局,怕还早了些。 冷笑一声,沈玉阑掏出手绢,干脆将脸颊遮挡起来。顶着这么一张脸,总让人觉得有些难堪—— 等见了沈峻之,沈峻之却是没注意到她的异常一般,只淡淡的让她坐了,便是没再说话。 沈玉阑也不多事,只是静静坐着。 父女两都是这样的反应,顿时媒婆就有些尴尬了——说也不对,不说也不对。这说吧,让人家说什么?可是不说,难道就这么继续干巴巴的坐着? 不过媒婆到底是媒婆,当下只是尴尬了一阵子后,就抛开了不自在,笑着开了口:“如今当着小姐的面儿,我再将来意说一说吧?这顾家,请我来向沈家大小姐提亲哪!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儿,若是能成了,必是金童玉女,天造地设的一对的。” 沈峻之还是不吱声。沈玉阑么——就更不会吱声了。 媒婆顿了顿,见没人说话,便是继续说:“顾家的小公子,将来是要袭爵的。大小姐嫁过去,将来更是妥妥的当家夫人,自己做主,岂不是快意得很?顾家的老太太和太太,也都是脾性好得没话说的。吩咐我来的时候,一个劲儿的嘱咐我,让我只管跟大小姐您说,有什么要求哪,尽管提。别委屈了自个儿才是。” 媒婆偷偷的看向沈峻之,见沈峻之仍是巍峨不动的样子,顿时额上又见了几分汗,不过却仍是嘴皮子不断翻动:“这事儿是好事儿,虽然顾家门第高,可是咱沈家也不差不是?要我说哪,大小姐嫁过去,断不会受半点的委屈。您想想——是不是?如今顾家说了,万事俱备,只等沈家点头了。沈将军您看这事儿——方才您说,这事儿要问问大小姐,也不知道大小姐是什么意思?” 沈峻之这才开了口:“玉阑,你看呢?” “父亲是什么意思?父亲的主意,就是我的主意。我自然听父亲的。”沈玉阑却是不肯给个肯定的答复,只笑盈盈的轻声如此言道。 她自然是不能给个肯定答复的——她不能答应,也不能不答应。不答应,以后日子难过,顾家肯定以为她是不愿意的。可是答应了,沈峻之怕是会心里有别的猜想吧?到时候,只怕也是一样的别扭。 而这件事情,其实不管她答应还是不答应,其实结果都应该是一样的。 沈峻之这样沉默,又这样问,怕就是为了试试她的态度吧? “若是同意呢?”沈峻之问。 沈玉阑答得郑重:“那我便是没有异议的。” 沈峻之又问:“那我不同意呢。” “那我就不嫁。”沈玉阑断然回道。 媒婆听着,悄然抹了一把冷汗——以前说媒,可没遇到过这么尴尬的事情。很显然,这里头,怕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猫腻。 而且,沈家的态度也是让人—— 沈峻之迟迟没有说话。也不知道是在思量什么,只是面上看上去,着实不大好看。沈玉阑也不慌,只耐心的等着。先前或许她还很着急,可是现在,她却是发现,她的心态,出奇的镇定。【棉花糖-为您精选】 下载本书最新的txt电子书请点击: 本书手机阅读: 发表书评: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在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 ------------ 第一百四十四章 轩然大波  沈峻之最后还是答应了:“这门婚事,我们应下了。()至于条件,玉阑你自己提吧。” “好。”沈玉阑微微吐出一口气,仍是没有半点波动,平静得仿佛半点意外都没有。不抗拒,不欢喜,不意外,不为所动。仿佛事情本就该如此—— 是的,事情本也就该如此。如若不是没有别的选择,沈峻之绝不会答应。在上位者的决断面前,沈峻之怕是再怎么折腾,也是没有用的。 沈玉阑早有准备,自然是平静得很。当下更是毫不犹豫的道出自己的要求:“第一个要求,就是绝不纳妾。就算我无所出,也不许纳妾。第二,那就是将来我的孩子,我要自己养在我身边,第三,顾家不能干涉我的私人财产。第四,我希望将来在我们沈家需要帮忙的时候,顾家能竭尽全力帮我们沈家。” 媒婆顿时有些不知所措了:“其他的几点都暂且不说,光是第一点,未免就有些……若是大小姐将来子嗣上有些障碍,顾家不可能连后嗣都不顾了吧。” “咱们可以定个期限,若是到了那个时候,我没能生孩子,那么我和顾蒙就和离,他可以另娶。这样生的孩子就是嫡子,正大光明的难道不好么?”沈玉阑微微一笑,连带着声音都带上了几分笑意。 媒婆却是生生的打了一个冷战——做媒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听见如此绝对决绝的话来。女人,嫁了人又有谁还想着和离的?这想法,未免也太疯狂了。最多人家就要求多少年不能生养,这才允许纳妾的。而沈玉阑倒是好——干脆连正妻的位置都让给别人了。 要知道,女人不比男人。和离之后,男人还能找到更年轻的,直接娶进门就是了。而女人呢?还有谁要?没人要,就意味着万年凄凉,那可不是什么好事儿。[.超多好] 这些话,媒婆也是识趣的只在心里想了想,并不说出来——说了人家也未必会领情,反倒是觉得你多事儿。这是经验之谈。 “这个事儿,我去和顾家说说?沈将军您看呢?”媒婆带着期盼看向沈峻之,希望沈峻之能说几句——让沈玉阑这个年轻不懂事的小姑娘收敛些也好。 然而沈峻之却是丝毫没有那个意图,只点点头,干脆果断道:“就这样吧。若是顾家愿意,这门婚事就成了。” 就在媒婆告退之后,沈玉阑也直接就起身打算走了——这个时候,沈峻之应该是不想看见她的。 不过,还没走远,迎头却是看见了沈玉珊匆匆忙忙的往这头赶。 林妈妈和几个丫头,下意识的都是挡在了沈玉阑的前面,唯恐沈玉珊再像是郭氏那样,来个泼妇闹街。 沈玉阑却是不怎么担心,仍是继续往前走,并不打算躲避什么——这个时候躲了,岂不是代表了她心虚?可是这件事情上,她是真没有半点心虚的。要知道,顾家娶哪一个,并不是她能决定的。而这个时候,她要嫁给谁,怕也不是她自己能决定的。 不到万不得已的那一步,她是不愿意去寺庙,走那最后一步的。 正大光明的活着,和躲躲藏藏的活着,自然是不同的。而且还是很大的不同。如今,她不能嫁给常俞,那么要嫁的是什么人,也没关系。只要对方能和她平静的过日子,那就行了。至于对方是不是曾经差点和沈玉珊定亲,那真的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况且——顾家根本就没打算和沈玉珊结亲,沈玉珊纵然闹破了天去,又能怎么样? 再有就是——沈峻之也绝不会让沈玉珊在这个关口闹起来的。不然,沈家的名声……沈玉珊的名声……都是彻底的臭了。[.超多好] 至于她自己么——反正顾蒙那架势,怕是不会反悔的。就算反悔,圣人看中的可不是名声,是沈家沈峻之的力量。 不过,沈玉珊面上却是没有半点异样之色。反而视而不见一般的走了过去。 这下沈玉阑顿时就怔住了——这是个什么情况。本以为沈玉珊肯定不会轻易罢休,可是谁知道……一时之间,这心里,倒是有些说不上来的失落感了。 暗骂一声自己犯贱之后,沈玉阑哭笑不得的摇摇头,继续往前走去。 不仅是沈玉阑,就是其他人,同样也是面上略有些诧异古怪。 结果,当回了院子,沈玉阑刚和金荷说了几句话,沈玉珊就怒气冲冲的过来了。 不过,还没来得及闹,沈峻之就到了:“好了,这个事情我自有主张,谁也不许闹!”随后就将沈玉珊带走了。 沈玉阑微微舒了一口气:“看来是不会再有什么事儿了。” 林妈妈点点头:“老爷毕竟还是知道轻重的。如今可不是小时候,这会子闹起来,传了出去,谁面上也不好看。就是顾家那头,怕也是要追究的。” 沈玉阑笑了笑,心里却是叹了一口气——经过这个事儿之后,沈峻之心里想来不管怎么样都会留下隔阂了。 金荷却是没有功夫去管那么多,当下只不住的追问定亲的事情:“定亲的事情,到底如何了?” 沈玉阑收起笑容:“想来应该是定下来了。”那几个条件,顾家应该不会反对。毕竟,虽然不许顾蒙纳妾,可是她却也许诺若是不成就自动让位的。而且,一开始怕这门婚事,就不是顾家的人自己定下来的。 金荷眼底蓦然明亮起来,闪耀出灼灼的光华,显然是真心高兴:“太好了。” “有什么好的。”沈玉阑笑了笑,“公侯之家,以后事情还多着呢。只怕以后琐碎的规矩和事情多得人受不住。” 金荷顿时忍俊不禁了:“也是,你就是个不受管束的性子。以后怕真的难熬。不过,想来顾家那头也不会过分的要求为难你就是了。不然,姨夫可不会答应。” 沈玉阑笑笑:“是是是,你说的是。” 金荷想了想,又叹了一口气:“只是以后等你嫁出去,这里就剩我一个了,孤零零的没个意思。” 一说这话,沈玉阑顿时也觉得没了意趣,也不知道说什么了。最后只是默默握紧了金荷的手,一言不发。 金荷倒也不是真要做什么,见了这幅样子,反而一笑道:“好了,这离出嫁还早着呢。我不过说一说,你就成了这个样子了。” 沈玉阑也不愿意再说这些扫兴的事情,忙用别的话题岔开了去。 第二天,顾家早早就派了媒婆过去,将事情定下来。那些条件,顾家是半点没有迟疑,直接就应下了。同时,又将沈玉阑的庚帖要了过去——这是要合八字的。 等到合过了八字,只要命格不是相悖的,那么肯定就不会有问题—— 知道事情定下来,沈玉阑反而觉得心一下子就沉稳下来——倒不像是还没定下来的时候那般,心里空荡荡的没个安稳。 定了亲,就要说好好过日子了——沈玉阑不知道顾蒙是怎么想的,可是她想,只要她一心要好好过日子,顾蒙自然也做不出什么事儿来。看那样子,顾蒙想来对她也不至于讨厌得很。不然,只怕婚事也不会成。毕竟,沈家两个姑娘呢。 顾蒙一开始先来找她说了这个事情,怕就是那个意思:想要证明,他是打算好好过日子的。 想通了这一点后,沈玉阑更是觉得心中安稳了许多。 两下都没打算怎么样,自然也能过上平静日子。毕竟目标都是一样的。 只是…… “常家那头,最近今天没动静了?”沈玉阑寻了个机会,悄悄的问藿香。藿香如今算是她的心腹,她对林妈妈是依赖,而藿香,是她的左膀右臂。在林妈妈跟前,她是不想问这些的,一来怕林妈妈担心,二来就是不愿意让林妈妈误会她对常俞还有什么…… 且不说她和常俞险些定亲,就是只是朋友,她其实也该问问的。这么久不问,她心里其实是有些过意不去的。 藿香自然是知道常家那头的情况的,听了这话,先是偷偷的打量了一回沈玉阑,见沈玉阑没什么异样,这才轻言细语的说了:“常家那头仍是乱糟糟的,情况也不大好。常少爷一直不肯应了常三太太,态度十分强硬。但是常三太太已经将婚事公布了。常家还说,打算早点办婚事,给常老太医冲喜。” “冲喜?”沈玉阑连连冷笑:“常家是医学世家,竟然也说出这样的话来,可见是真糊涂了。”顿了顿又叹了一口气:“不过看来,常老太医的情况怕是真不好了。” 藿香点点头:“的确是不好了,寿材都是准备上了。只是常少爷——” “等他知道我定下了,应该也就好了。”沈玉阑沉默了好一阵子后,才又出声言道。 并不是她心狠,并不是她不知道这样对常俞来说有些残忍,也并不是她真的就不知道,常俞这样不肯低头是为什么。可是闹到了这一步,她还能说什么?还能做什么?她和常俞……是断然没可能了。 沈峻之不会同意,沈家不会同意。勉强也没有好结果——甚至就是她自己,也是觉得,她和常俞是不该在一起的。常俞对她有感情,可是她对常俞…… 就算是没经历过,沈玉阑也是清楚得很,在感情上,单方面付出没有得到对等回应,是很痛苦的。 秦玉娘其实也不是真的就让人讨厌——她是真正喜欢常俞的。反正,她是不会走回头路的。既然一开始就选择了放弃。那么自然,现在更没有什么理由说什么挽回的话。倒不如再干脆一点狠一点,唯有如此,才能都放手。【棉花糖-为您精选】 下载本书最新的txt电子书请点击: 本书手机阅读: 发表书评: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在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 ------------ 第一百四十五章 说绝  不管沈玉珊怎么闹腾也好,顾家和沈家的婚事都是定了下来。() 下定那日,顾家给了十足的礼数。就是定礼也是丰厚无比。即便是在金如粪土的京城,这样的定礼也是狠狠的让顾家和沈家都出了一回风头。 一时间,顾家和沈家的婚事,人尽皆知,街头巷尾都是议论纷纷——有说天作之合的,也有说沈玉阑高攀的,更甚至有酸溜溜的人说这婚姻是利益罢了。 而圣人也在第一时间做出了反应——直接赏赐了大笔的东西,又派了最年长的皇子过来给沈峻之道喜,以及送赏赐的东西。这些种种,无一不是表明了圣人对这桩婚事的态度:很显然,圣人是十分满意的。 宫里的东西自然都是好东西,不过沈玉阑看了看也就罢了。御赐的东西,除了摆着好看,说着好听,其实也没什么用处。东西再好,也不能换成真金白银。有什么用?不过是个噱头罢了。 不过,沈峻之却是极其欢喜的。不管是做给别人看的,还是真的欢喜,反正看上去都是那么一回事儿。 消息传出去的第二日,沈玉阑刚起身,门房上就有了消息传来——常俞求见。 沈玉阑只是怔了怔,便是如常笑道:“请进来吧。” 藿香多少有些不赞同,轻声唤道:“小姐——” “无妨。”沈玉阑垂眸微笑:“就算是没能成为夫妻,难道朋友就不做了?” 藿香见沈玉阑主意已定,根本不容反驳,只得闭嘴不做声了。 常俞很快就过来了,沈玉阑也收拾妥当出去见了——不过不再是直接迎进来,而是隔着一层纱了。如今各自定了亲,自然也该避嫌了。再不似当初了。否则传出去,对谁都不好。 常俞何等的敏感,自然是感觉到了其中的不同,当下便是心头一窒,说不出的难受。以至于连话几乎都要说不出口了。 沈玉阑隔着轻纱制成的屏风,只一眼就知道,常俞肯定是瘦多了。(.棉花糖)那衣服,松垮垮在身上,空荡荡的看着就让人难受。所以只看了一眼,她就忍不住的挪开了目光。 “老太医的情形如何?”沈玉阑轻声开口,主要是再这么沉默下去,她怕她自己都有些承受不住。 “也就那样了。怕是熬不过今年冬天了。”常俞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暗沉的沙哑,仿佛不知不觉中,竟是沧桑起来了一般。“你若是有空,去看看爷爷吧。他对你,很挂念。” “嗯。”沈玉阑应了一声之后,忽然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了。于是只得又沉默下来。 倒是常俞似乎挣脱了拘谨和束缚,自然了许多:“听说你订亲了。是长公主的孙子。” 沈玉阑应一声:“嗯,是的。婚期已经定了,就在明年春天。你呢?” “我不会成亲。”常俞语气听起来很自然轻松,可是内容却是沉重。 沈玉阑默然了一会儿,开口劝道:“既然有婚约,那又何必闹得这样僵硬?秦玉娘也不是不好——她其实挺喜欢你的。若是你们成亲了,肯定她会对你很好。” “可是我不喜欢。”常俞轻声言道,可是炽热的目光即便是隔着屏风,沈玉阑依旧感觉到了。 那种感觉,让她觉得烈焰灼身一般的难受,甚至不自主的低下头去回避。最终,她却还是硬起了心肠,故作平静:“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自古不都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甚至,好多人成亲之前,连面都没见过呢。你又是何必?秦玉娘又漂亮,对你又死心塌地,除了脾气坏点儿,其他都是不错的——” “可是我不喜欢。”常俞的回答却是重复了一句方才的话。只是,这一次的语气却是重了许多,颇有些赌气的味道了。 沈玉阑又沉默一下,仔细的在心里组织了一下语言:“世上本就是如此。有些东西,你就是再喜欢,也不一定会得到。可是有些东西,你再不喜欢,该你的还得是你的。这就是命运不是么?横竖喜欢的都得不到。可是为什么,还非要碰得头破血流的?顺应天意,好好过日子,自己也轻松得多不是么?” “是你跟我说过,人只要努力,没什么是做不到的。”常俞的语气听着有些执拗的味道。 沈玉阑叹了一口气:“有些事情通过努力就能做到,可是有些事情,光凭着努力是没有用的。比如,人的感情。你喜欢的人,不一定会喜欢你。你再努力,结果也都一样的。” 久久的沉默,常俞一直不说话,看起来像是被说服了。 可是就在沈玉阑觉得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常俞却是突然抛出了一个问题来:“你当初应了我,会嫁给我不是么?” 沈玉阑顿时觉得哑口无言—— 良久,沈玉阑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我和顾家定亲了。这件事情,不容更改。这是圣人的意思。不可违逆。” “我们可以想办法。”常俞的声音有些低,也很轻,并无多少底气,反倒是有些像是垂死挣扎。 “即便不是圣人的意思。或许我不会和顾家定亲,可是也不会和你再定亲。纵然那婚约不是你愿意的,他毕竟存在。你和秦玉娘……已经绑在了一起。是,你是可以退婚。可是退婚之后呢?别人会怎么看怎么想?秦玉娘又该处于何种境地?好,就算我们不在意别人怎么看,依旧成了亲,那又如何?顾家和沈家之间的疙瘩已经存在了。将来我们之间会被这些东西影响,一样过得不会美满。而且你知道,我一直希望平静过日子。若是在这这样的情况下,根本就不会像我期盼的那样。与其将来我们互相埋怨,倒不如现在干脆些。” 一口气将这些话都说出来,沈玉阑蓦然觉得心里好受了些。深吸一口气,又缓缓的说下去:“别说你可以不在乎别人的看法想法,也别说你可以什么都不管不顾。就算你可以,我也做不到。你觉得我懦弱也好,自私也好。可是我是真的做不到。我了解我自己。我想要过我想要的生活——” “我明白了。”常俞蓦然起身,声音嘶哑:“既然你定了亲,那以后就好好过吧。” 说着这话,常俞转身就走。根本就不给沈玉阑再开口的机会。 沈玉阑往前走了一步,最后却是又退回来——她没有立场去追什么。本就是她太现实太自私了。 其实就算是常俞这会子与她彻底断了往来,也是好事一桩了。她和常俞本就过从甚密,又险些定亲。不管怎么样,再来往都是不大好的事情。对她自己不好,对常俞更不好。顾家那头若是不痛快追究起来,迁怒常俞也不是不能。还有就是沈峻之那头…… 不过她和常俞见面的事情,到底还是瞒不过去的——当然,沈玉阑也没想着瞒。不瞒,还算是光明坦荡,瞒着,那就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反而叫人越发猜测。 沈峻之显然是不痛快的:“听说今儿你见了常俞?” 沈玉阑点了点头,淡淡解释一句:“有些话,也该说清楚。” 这话自然是为了堵住沈峻之的嘴。好在,也十分的奏效。沈峻之没再说别的,只淡淡的言了一句:“顾家那样的人家,并不是好相与的。如今咱们纵然不算高攀了,可是还是要顾忌几分的。你好自为之。” 沈玉阑垂下头,心下有些不耐,面上却是恭顺的应了;“我明白。”若是争辩,肯定最后都不痛快。倒不如不去计较这些无关紧要的。 而且,沈玉阑心里明白得很,经过这一次所谓的“抢未婚夫”事件后,她和沈峻之之间不可弥补的裂痕肯定又加大了几分。只瞧着沈峻之现在的态度就知道了——以前还会小心翼翼,带着几分亏欠弥补的样子,现在却是淡淡的。也不知道是心头火气没消,还是彻底的冷了心。 沈玉阑也不去想这些烦心事儿,将沈峻之送走之后,便是该怎么过就怎么过,丝毫不受影响。只是,却是着手整理起自己手里的资产来——出嫁的时候,这些东西肯定是要带走的。现在整理一下,也好。 况且,她打算现在就将金荷的那一份单独分开来——她嫁人之后,必定会尽快替金荷寻觅一门亲事。成亲的时候,自然是需要嫁妆的。如今金荷年纪越发大了,再拖下去了,只怕也真不好再寻人家了。就算是订了亲,那成亲的速度也是要尽快的。所以,嫁妆什么的都得提前预备上。 沈玉阑却也是自己都还没成亲呢,自然也不知道嫁妆到底除了银子铺面等物还要准备什么,便是偷偷的问了一回林妈妈。 林妈妈便是忍不住有些心酸感慨:“大小姐自己还没嫁人呢,就要替别人操办嫁妆来。”哪有这样的道理?而且,也没有那样的义务。这些年来,沈玉阑是如何对待金荷的,林妈妈是看得清清楚楚的。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才觉得,沈玉阑是心善的。而且,平日里沈玉阑整理这些,或是算账的时候,也并不避着她,只是瞒着金荷不许这边人说出去罢了。所以,给金荷预备的嫁妆到底有多丰厚,林妈妈也是清楚的。 林妈妈敢说,纵然是那些中等的官员嫁女儿,也未必会舍如此大的嫁妆。沈玉阑只是笑:“本也是应该的。我娘去得早,我自然该替娘操办起来。”这些年相伴的情分,断然不是这点子银钱就能比得上的。【棉花糖-为您精选】 下载本书最新的txt电子书请点击: 本书手机阅读: 发表书评: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在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 ------------ 第一百四十六章 待嫁  待嫁的日子是辛苦的——虽然许多针线活不用自己做,可是一些紧要的东西,却也是要自己做一点的。(棉花糖 提供Txt免费下载)而且,郭氏不管事,李氏不愿意惹麻烦,但凡是个事都要过来问一问她的意思,她只觉得自己忙得跟个陀螺似的。 一时之间,倒是有些期盼日子快点过去,早点成亲算了。成了亲,一切也就差不多该回到正轨上了。 不过,这样忙碌下,时间也过得飞快。一晃眼就到了年边上。 一年中最冷的光景也就是这段时间了。不过屋里烧了炭盆,倒是也不冷,只是出门不方便罢了。 越是到了年边上,京城里就越是戒严了起来——因为年节的缘故,所以各地诸侯,还有番邦属国都是要进京朝贺的。这些人,哪一个不是身份贵重的?所以身边自然是前呼后拥的,带着不少随从和亲兵的。一时间,京城里因为这些人都是热闹了不少。但是有时候这些势力之间交错的关系,却是又叫人头疼。但是这些人却又都是不能出事的,至少不能在京城斗起来。所以,不得不加大戒严力度,好好的维持秩序。 沈峻之这个负责城中守卫的将军,自然也就忙碌了起来——也是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沈家才会对京城如今的动静分外敏感。只从沈峻之越来越沉凝阴郁的面色,以及几乎每日都要不回家的态度上看,京城俨然已经成了表面平静,底下波浪汹涌的地方了。 不仅仅是京城,边关同样也是吃紧的。越是到了冬天草木皆休的时候,边关的战事就越来越平凡——尤其是北边。以放牧为生并不种植农作物的蒙古,匈奴等,到了冬天就是缺少粮食衣物的。那些民族又都是彪悍好战的,所以一旦不能放牧了,粮食也吃紧了。那就是他们集结军队过来肆掠的时候了。 这个时候,是边关最艰难的时候。也是敌人最凶猛彪悍的时候。 不过,边关吃紧的情况,也只能通过小道消息打探——京城里表面上可是看不见半点痕迹的。 沈玉阑本来也是不知道的,不过却是从光武侯夫人那儿知道了——她的消息网,肯定是不如光武侯夫人厉害的。 看着光武侯夫人愁眉不展的样子,沈玉阑只轻声安慰了一句,也是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事实上,她心里也是很担心齐宇舟的。那人年少气盛,也不知道在边关到底过得如何。但是看着光武侯夫人的样子,那肯定是不让人放心的。 不过纵然担心,她却也是无可奈何——齐宇舟铁了心不在和她有瓜葛,她能如何?况且,如今她定了亲,只怕以后更加不能无所顾忌了。 想到这些,沈玉阑都是没来得一阵阵的心烦气躁。甚至对这门已经接受的婚姻,隐隐也有些抗拒起来了。 若是有得选择,她是真心希望夫家平凡些的,至少她能活得更自在自由些。 但是现在……许多事情都容不得她了。这门婚事,她不乐意也要接受。 沈玉阑心里明白又清楚:她最好要及时的调整心态。 不过,纵然再消极,该准备好的东西也都是要准备好的——比如,她想方设法的弄来了顾家如今所有人口的粗略资料。至于详细的,她却是弄不到了。尤其是核心的几个。比如长公主,比如顾蒙的母亲,这些内宅妇人,在外头都是善于隐藏,戴着面具的。尤其是长公主,多年不在外头走动,更是让人打探不到什么。 可偏偏,长公主却是整个顾家的核心。 不过,即便是粗略的资料,也总比两眼一抹黑就过去了好。 对自己未来要生活的地方,沈玉阑是下了许多功夫去钻研的,务必要有个好开头才是。好在这些枯燥的东西,有金荷在旁边帮衬着,倒是也不那么烦人了。 不过,金荷却是为了这个忍不住取笑了沈玉阑:“你真是的,要是以后离了我怎么办?” 沈玉阑嘟嘟嘴,然后故意笑着撒娇:“那就不要分开,我不嫁了。” 金荷苦笑摇头:“哪里能不嫁人?迟早也有这么一日的。若是能不分开——”纵是心里再明白这不过是玩笑话,可是眼底和面上到底忍不住还是露出了期盼之色来。 沈玉阑也被她勾起了心里的不舍,忍不住抱住了金荷,靠过去蹭了蹭:“要是有法子咱们一辈子都不分开就好了。” 互相粘了一会儿,就在沈玉阑心情差不多渐渐平复的时候,金荷却是忽然开了口——“其实也不是真的就没办法的。” 这话金荷说得有些吞吞吐吐,沈玉阑还只当金荷开玩笑,也不往心里去,只随口逗了一句:“什么法子?”嘴上虽然问了,心里却怅然得很:长大了,都各自嫁人了,怎么可能真的不分开?都是傻话罢了。 可是随后又一瞧,见金荷微微抿着唇竟是满面认真的样子,顿时心里也是一惊,不由得正视起来。 谁知金荷见了她的目光,却是反而躲闪着期期艾艾了起来,好半晌,这才吞吞吐吐的说了一句话:“古时有娥皇女英,现在也有自家姐妹做滕妾陪嫁的,若是如此,咱们自然也就永远不必分开了,不如……让我做你的陪嫁滕妾吧?我们——” “不行!”沈玉阑从懵然中回过神来,几乎控制不住情绪,几乎是冷喝了一声将金荷打断了。“绝对不行!” 说真的,她已经完全被金荷这个提议给弄得发蒙了。只觉得自己像是被雷给劈过了,怎么也冷静不下来。她断然没想到,金荷会提出这么一个法子来。 这怎么行?她和金荷共事一夫,这样的事情光是想了想,她就觉得恶心得受不住——若是真是必须与人共事一夫,她倒是宁愿是个不认得的陌生女子。也绝不会要金荷。是,古有娥皇女英,现在也有陪嫁滕妾的,可是她沈玉阑是绝对接受不了了! 不过看着金荷错愕之后渐渐露出泪意的双眸之后,沈玉阑也意识到了自己的态度太过断然激烈,以至于怕是让金荷心里不好受了。可是这件事情并不是什么小事,她纵然心头歉然,却也开不了那个口,来说什么似是而非的话安慰金荷。 金荷拿起帕子按了按眼角,好半晌才勉强一笑,低头垂目哽咽道:“是我糊涂了。怎么能生出这样的心思?你只当我是说了句玩笑话就是了。” 沈玉阑却是听着颇有些不是滋味——方才果真是句玩笑话?不,怕是金荷是真动了那样的心思的。站在金荷的角度上来说,沈玉阑并不是不能理解金荷为什么会这样想,这样说。金荷身份尴尬,在沈家过得并不算惬意。想必,等到她出嫁之后,金荷的日子只会更加难过。 这样的情况下,金荷肯定是不安的,是忐忑的。是想要寻找一个法子来改变这种境遇的。金荷不想离开她,也是情有可原,再加上她本来就是纯正的古代人思想,生出这样的想法,更是不奇怪。 只是,她却是不能接受的。她和金荷是好姐妹,是相依为命的亲人。且不说她愿意不愿意和人共事一夫,只说,她并不愿意这份感情被别的东西玷污了。 现在这样,就已经很好了。无需更进一步。她不想有朝一日为了一个男人,姐妹反目,继而争风吃醋。 扪心自问,沈玉阑并不是什么大度之人。所以她觉得她是不能和人分享一个男人的,即便是金荷……不,应该说,若是对方是金荷,只会让她心头更不舒服更介意。 横竖不管怎么想,她都是真没办法接受这一点的。 不过,怕金荷误会或是更加的自卑不安,沈玉阑便是斟酌了一番,仔细解释道:“荷姐姐,并不是我不愿意和你在一处——而是这个法子根本就不可行。你怎么能做妾侍?那不是白白辱没了你?还有就是,难道非要用这个法子咱们才能在一处?自然不是的。等我成亲之后,我定会想法子替你寻个好亲事,到时候你也嫁了人,咱们也能时不时的小聚一回,也算不得是分开了。我知道你在沈家过得不痛快,受了许多委屈,可是这样的日子,不会太久了。你相信我。” 沈玉阑这话说得十分诚恳——当然她心里也的确是这样想的。 金荷一直垂着头,听了这番话,好半晌才抬起头来,好歹眼里的泪意都消退了,面上也有了几分笑容:“我知道你的心意,我也不过是信口胡说罢了。这个法子,自然是不行的。” “你能这样想再好不过了。”沈玉阑微微松了一口气,算是彻底的放下心来,然后搂住金荷欢喜道。 只要金荷不自己钻牛角尖,那么自然也就没了别的问题。至于滕妾这个事情——小姑娘心血来潮,不顾后果就说了出来,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所以这件事情,归根究底,沈玉阑也没太放在心上,又过了几日后,便是彻底的忘记了。【棉花糖-为您精选】 下载本书最新的txt电子书请点击: 本书手机阅读: 发表书评: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在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 ------------ 第一百四十七章 双喜临门  选秀的事情,到底还是在过年之前就通告了下来。() 沈玉阑已有婚约,自然是逃过一劫。可是沈玉珊……却是必须进宫参选了。自然,之前郭氏也曾想过,要将沈玉珊订婚逃过一劫。就连人选都是选好了,虽然都比不上顾蒙,可是到底比沈玉阑那会选亲的时候好多了。 不过沈玉珊却是不满意,怎么也不肯随便了事——而且,最后沈玉珊竟然是自己跟沈峻之要求了进宫参选的事情。 当时别说是郭氏和沈峻之吓了一大跳,就是沈玉阑也有些错愕。沈玉阑是真没想到,沈玉珊有这样的勇气。竟然选择了这么一条路。她明白沈玉珊的想法——怕是觉得不服气吧。不愿意输给她,被她压下去的意思。如今在外面选,自然不可能选得到比得过顾家的亲事。可是若是进了宫就又不同了。不管是作为后妃,还是被指给了皇子,那都是风光的事情。 当然,风光背后暗藏着的危险和汹涌,自然别人是看不到的。 沈玉阑觉得沈玉珊挺可笑的——为了一时之气,赔上自己一辈子,果真值得么? 也许她不是沈玉珊,所以一辈子都没有办法理解沈玉珊的心思。但是换做是她,她还是不愿意去选秀的。 不过,她纵然觉得不妥当,也没那个义务去劝说谁——人家自己都愿意,你一个外人插嘴做什么?说不得还要被误认为是嫉妒,所以要阻拦人家的前途呢。 沈玉珊心意已决,所以即便是郭氏和沈峻之都苦口婆心的劝说,也是无济于事,选秀之事,便是这样定了下来。 之所以年前就将事情定下来——宫里的意思是给选秀的人家准备准备。毕竟,选秀也不真的就是人自己去了就行了的。衣服,首饰,还有学规矩,都是马虎不得的。尤其是有些该忌讳的,众人都心照不宣的东西,都是要好好的教导给这些秀女的。 好在沈玉珊身边的嬷嬷本就是宫里去的,所以沈玉珊倒也算是得天独厚了。再加上李氏——那更是领先一步了。 沈峻之让李氏好好的教导沈玉珊,李氏倒是也不敢随性和马虎:进宫可是和嫁给一般人家不同。真教导不好,或是该说的没说,让沈玉珊犯了错丢了人,那么沈家也是同样丢脸抬不起头的。 李氏自从生了竞哥儿,对沈家的重视就一日强过一日了。毕竟,沈家好不好,将来都是竞哥儿的。做母亲的,哪一个不想孩子能得好的? 因为是选秀,所以年过了之后,沈玉珊也就进宫去了。倒是比沈玉阑还先出门子—— 沈玉珊一走,沈家顿时又冷清了不少。而沈峻之的心情,也是低沉了不少。 对于这种情况,沈玉阑更加的躲在自己院子里,尽量少露面了。这个时候,怕是沈峻之见了她,就要想起沈玉珊如今在宫里不知是什么情况。那时候,心情怕就更不好了。再联系之前“抢亲”事件,那父女之间,相处得也就更加尴尬了。 二月初,忽然边关的战事就爆发了。朝廷之中,圣上独独点了沈峻之做大将军,领兵去打仗——或者说是去收复失地。对方来势凶猛,已经攻占了几坐城池了。这样的情况下,加上原本就有心开战的圣人,自然也就坐不住了。干脆的决定全面反击,甚至有干脆将对方收入囊中的意思。 沈峻之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日,自然也是没有丝毫意外,当下便是应了,然后回家整装—— 就在第二天,宫里的选秀也结束了。沈玉珊……被指给了九皇子做皇妃。九皇子在众多的皇子里,也算是一颗耀眼的明珠。圣人对九皇子,也是十分宠爱的。而九皇子本人,据说也是十分争气。也就是说,在如今没有太子没有正经的皇位继承人下,九皇子还有是与他的诸位弟兄一拼之力的。() 这样的结果,简直是再让沈家进了一层楼:沈家的女儿不仅做了皇家的儿媳妇,还是年轻有为的皇子之妻。还是正妻。 说句大胆的话,将来若是九皇子真有那个运气九五至尊,那沈玉珊也就是名正言顺的国母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沈玉阑便是忍不住眨了眨眼睛,最后叹了一口气——这算不算是因祸得福? 不过,她也不羡慕。九皇子再好,将来也不可能只一个妻子。以后沈玉珊面上看着是风光,可是心里……就是真当了皇后,那更要贤惠大度的将丈夫让出去,忍受更多的情敌。这样的情况,沈玉阑只是想了想,就觉得犯怵。 金荷同样也是有些感慨,不过却是负面情绪和纠结更多些:“没想到竟然会这样。” 沈玉阑明白金荷担心什么——沈玉珊一向和她不对付,如今得了这样的地位,以后怕是更不会放过她了。 当下沈玉阑笑了笑;“那都是以后的事情了。”沈玉珊这个皇子妃,做得好不好开不开心,得不得尊重,都是和沈峻之有关系的。在这个时候出了这样的事情,沈家出了个皇妃,不管从哪儿看,都是天家在安抚沈家,是在鼓励沈峻之罢了。 就是再退一步,嫁了人了,又不像是在家里,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以后只怕一年都见不了几回,还怎么找茬?皇子妃听着是风光,可是实际的品级,也不算多大。顾家的脸面,也不可能不管。再则就是,九皇子风头再大,没到最后一刻,谁又敢将话说死了? 所以,暂时还真不用发愁! 不过金荷显然没沈玉阑想得这么豁达,所以仍是有些担忧不安。 既然是做皇妃,那么自然是要从沈家这里发嫁的——嫁妆也是皇家一早就预备下的。所以,沈家这头还真不用再准备什么了。当然,那些铺面和庄子,郭氏也是一早准备就准备好的,也不用再另外准备。 而因为沈玉阑是长姐,所以沈玉珊的婚期就排在了后头一些。不过,这个皇子妃的名头,是实打实了——诰封都下来了,嫁妆也赏赐下来了,又不可能会反悔,所以即便是没有出嫁,那皇子妃的势头也是足足的。 沈家狠狠的风光了一回——郭氏也是狠狠的风光了一回。因为沈玉珊,郭氏甚至也有了诰封。不过仍是不如吴氏的。不管怎么说,吴氏是正妻,郭氏肯定是不能越过吴氏去的。 沈玉珊回府那日,另外带了四个宫里的嬷嬷,以及伺候的宫女。浩浩荡荡的,穿着也是皇家赏赐的东西,看上去气派得不行。 沈峻之带着全家在门口迎了,在看到沈玉阑的时候,沈玉珊几乎是立刻就露出了趾高气扬的味道来。 沈玉阑倒是不在意,看也不去看一眼:毕竟眼不见心不烦不是? 殊不知,这样一个动作,却是让沈玉珊满腔的傲然和自得,全都化成了憋屈……那种费劲了心思的炫耀,却是被完全无视了的感觉,实在是让人痛快不起来。 可是,沈玉珊却也不能做出别的事情来:身边几个宫里的嬷嬷紧紧盯着呢。若是做出什么是失了仪态,或是有辱身份的事情,那绝对是会被毫不留情的申斥的。这四个嬷嬷,可是不会听她的。更不是她能压得住的。 所以哪怕心里再不痛快,沈玉珊到底还是只能压下去。只是一口气闷在胸腔里,不上不下的,难受得很。 晚上沈峻之吩咐厨房做了一桌筵席,说是吃个团圆饭——因为再有十来日的功夫,他就该出门了。这一去,也不知道啥时候才能回来。说不得两个女儿的送嫁,他都是参加不了的。 金荷也被拉着一起来了——一见了金荷,沈玉珊便是目光闪了闪,似笑非笑起来。末了笑道:“咱们府上三个姑娘,我们都要离开家里了,就剩下荷姐姐一个人了。到时候,荷姐姐可要多替我们照顾爹娘才是啊。” 金荷咬咬唇,勉强笑了笑,态度带着几分卑微的缩了缩,似乎被狠狠的刺到了。 不过,沈玉珊这话也的确是故意踩痛脚的意思。 沈玉阑微微眯了眯眼睛,拉着金荷一面坐下,一面冲着沈玉珊笑:“这话说得,难道出嫁了,就不是爹娘的女儿了。就不回娘家来了?荷姐姐如今年华正好,这两年肯定也是要挑个好郎君的,到时候,咱们三个都要常回来看看才是。” 沈峻之不等沈玉珊在说话,便是开口道:“这话说得是,好了,吃饭吧。” 沈玉珊只得作罢——不过心里有些气闷就是了。 沈玉阑自然知道沈峻之这是不想闹大了,当下便是也识趣的住口了。其实若不是牵扯到了金荷,她是真不会开口的。反正也没多少时间相处了,何必再有这样无所谓的意气之争? 一顿饭,说是团圆饭,其实气氛颇有些微妙——郭氏母女趾高气昂,李氏内敛不言,金荷也不知是不是被沈玉珊的话伤刺了,看上去有些瑟缩卑微。而沈玉阑,看上去又太过淡然疏离了。 总之,沈峻之觉得,这个家,越来越不在他的掌控之中了。越来越让人疲惫了。好在,还有个竞哥儿——虽然才周岁,可是却是长得极好,也聪明。童言稚语的,让人心情大好。【棉花糖-为您精选】 下载本书最新的txt电子书请点击: 本书手机阅读: 发表书评: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在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 ------------ 第一百四十八章 常俞从军  等到沈峻之出发后,沈玉阑才听说了常俞做为军医也跟着军队一起出发的事情。 然而,此时除了怔了怔之外,她还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她只觉,常俞这样,怕是和她有原因的。这样一想,自然心头是极难受的。一时间心头又觉得不可置信,有些狐疑——毕竟,常老太医现在的情况大家都是知道的。指不定哪天就熬不住了。这样的情况下,按理说,常俞是不该走的。 而且,还有和秦玉娘的婚事—— 这些事情沈玉阑越想越不安,最后便是忍不住将常敏约了出来。 常敏面色有些不好,隐隐的有几分埋怨的意思:“你也太冲动了。当时何必——有什么事情是不可以解决的?” 沈玉阑自然知道常敏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无非就是说她不该否决了和常俞的婚事,又迅速的和顾蒙订婚罢了。 面对这些指责,沈玉阑除了低头默然之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常敏说得对,但是说得也不对。不过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可说的了。她只想等常敏发泄完了心头积压的情绪后,好好问问自己想知道。 不过常敏只说这么一句话之后,便是不再埋怨了。反而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罢了,都过去了。也是我们这头对不起你。” 沈玉阑心头微微发酸,连忙摇头:“这是什么话?是我对不起常俞。若不是我那样决绝,他也不会——” “去做军医,虽然苦一点累一点,但是也是建功立业的好时候。只要他踏实肯干,回来之后,怎么也能在太医院谋个职位了。留下也不知道要混多久,倒不如让他去。而且,这本也是早就计划好的事情。另外,现在去也好,避开家里这些烂摊子,有些事情自然也就淡了。”常敏勉强笑了笑,又看了沈玉阑一眼,末了言道:“你倒是不必自责什么。这本就是不关你的事儿。去边关,也是我父亲的意思。其他的你别担心。” 顿了顿后,常敏又道:“有常俞在,他肯定会将你父亲照顾好,你也别担心。好好准备嫁人就是了。事到如今,我希望你们两个都过得好才是。” 沈玉阑重重的点了点头,又哽咽的唤了一声,软软的不自觉的流露出几分撒娇的味道来。 常敏又叹了一口气,最后主动将沈玉阑揽入怀里:“不管怎么样,我总是你师傅,若是有什么事儿要我帮忙,我自然不会推辞。” “嗯。”应了一声后,沈玉阑便是用力将头埋进常敏怀里,然后狠狠的哭了一回。 自从那次见了常敏之后,沈玉阑也就没再出门,也不管别的事情,只让自己忙碌着不去胡思乱想。 而如今沈府里因为沈峻之的离开,渐渐的也有了些动静——郭氏在沈玉珊的帮忙下,开始蹦跶起来了。先是找了由头狠狠的训斥了几回李氏,又在下人跟前立威,后头渐渐的,在府里的人投诚之后,便是越发的过分了。就是沈玉阑这里,也或多或少受到了波及。 首先是府里厨房——虽然都是份例菜,但是却是也有个好坏。比如,郭氏那儿可以点些别的,或是让人单独分开来做。可是沈玉阑那儿,却是没这个待遇了,点菜是可以,可不是缺这样少那样,就是做出来不合口味。就是份例菜,也没有单独做的待遇。这大锅菜,一次做好几份的量,自然味道就不怎么样了。 其次是洗衣房,沈玉阑这边的东西,总是拖延。(.棉花糖)一起送过去的话,自然是沈玉珊先洗,先送去,沈玉阑等着。 这些变化都是一点点累计起来,直到沈玉阑这边觉察的时候,不仅是厨房和洗衣房,就是一些府里的吓人,都有些隐隐投靠郭氏的样子了。 郭氏也不是真没手段——这些年不过是被沈峻之压制住罢了。如今沈峻之不在了,沈玉珊又得了那样的风光。郭氏自然就像是除去了枷锁,又添上了一双翅膀。怎么能不春风得意? 李氏纵然是出浑身解数,可是却也不能完全压住郭氏——若不是沈峻之出门之前有吩咐,李氏只怕这会子还真有点斗不过。毕竟,吴氏是平妻,而李氏……妾。再加上沈玉珊利用身份帮衬着郭氏,李氏不败走都难。 这不,这日李氏便是忍不住求见沈玉阑来了——说是求见,一点不假。纵然府里风向变了,沈玉阑也是一点儿没有在意的意思,只成日关起们来过自己的小日子罢了。说真的,府里这些郭氏和沈玉珊弄出来的小小刁难,她还真不放在心上,吃食不好,不吃就是了,反正有银子可以出去买。衣服不给洗,那么多丫头,随随便便也就洗出来了。 至于风言风语——沈玉阑一向就是根本不在乎的。 李氏过来求见的时候,心里是颇有些忐忑的。唯恐沈玉阑不肯想见。 不过好在,沈玉阑最后到底还是见了她。 沈玉阑正坐在窗前绣花,听见有人进来的脚步声,便是微微一笑,停下手来回过头去,见果真是李氏,便是笑容越发盛了几分:“姨娘倒是稀客。今儿怎么有空过来我这里了。” 自从上次撕破脸面之后,李氏可是就没再过来过了。如今她这么说,一来嘲讽,二来也是提醒。 李氏倒是落落大方不见半点儿扭捏,最后又笑着道:“我又怎么算得是客?只不过平日怕打扰了你,所以不曾过来罢了。” 沈玉阑笑着替李氏倒茶,却是不问李氏为何过来。 倒是李氏又意味深长的说了起来:“如今我倒是越发的闲了起来。以后怕是打扰大小姐的时候会更多些。大小姐可别不欢迎才是。” 沈玉阑挑眉,却仍是不说话。 最后李氏终于不再兜圈子,凑上来,压低声音问:“难道,太太如今这样,是大小姐乐意看到的?” “我有什么不乐意的?”沈玉阑气定神闲的挑眉,丝毫没有半点波澜:“再过几日,我就嫁出去了,哪里还能管得到家里的事情?到时候,可不得被人戳脊梁骨?” 李氏怔了怔,大约是没想到沈玉阑这样轻松,这样不在意。好半晌,李氏垂下双目:“我倒是无所谓,只是竞哥儿——哎。” “竞哥儿是咱们家唯一的嫡子,如今太太年岁也大了,自己是没法再生育了,所以她一定不会对竞哥儿怎么样。”若是动了竞哥儿,沈峻之必然是不会再忍耐郭氏的。所以,郭氏想必也不至于真笨得那样。 李氏咬咬唇,“那夫人的仇呢?” 沈玉阑蓦然抬头,死死的盯住李氏,冷声开口;“你这话什么意思。” 李氏见沈玉阑终于有了反应,心头总算是落下了一块大石,微微一笑后才又道:“有些时候老爷喝醉了,总喜欢说些话。我也是偶然听到了一些事情罢了。夫人,老爷倒是常常提起。” 沈玉阑微微眯起眼睛,从上到下的将李氏打量了一番,有些不确定李氏到底是在故弄玄虚,还是真知道了些什么事情。不过,很快沈玉阑就有了计较——就算是李氏是骗她的,她听完之后,大可不必理会就是了。所以,当下她便是反问:“说了些什么?” 李氏面上的轻松之色更浓厚几分:“这些年来,大小姐想必一直在查探当年的事情吧?” “是又如何?”沈玉阑不以为意的看了一眼李氏。这个就算沈峻之不说,李氏真心要查,也是能知晓一二的。 “老爷其实早就知道当年是怎么回事儿了。”李氏轻声道出了这么一句犹如千斤巨石一般的话来。神色也是凝重起来:“老爷这些年,常常念叨说,对不起夫人。让夫人理解他,他也为难。” 沈玉阑蓦然攥紧了手指——纵然心里早有猜想,可是真证实了之后,这样的事实,却仍是让人难以置信的。 沈玉阑想了想,最后才压下翻滚的情绪,寒声继续追问;“你确定是说的什么事儿?” “若是不敢确定,我又如何敢说这样的话?不仅这件事情老爷早就知道,其实一直在背后偷偷阻拦大小姐调查的人,也是老爷。”李氏的声音压得很低,却也是清晰分明:“老爷说,不能让这个家散了。还有就是,家丑不可外扬。” 这些显然就是沈峻之的理由了。如同她之前猜想的是一模一样的。不过,难道这样的理由,就能让吴氏白死了? 沈玉阑心头连连冷笑——这样的男人,实在是叫人寒心。吴氏为沈峻之牺牲了多少?最后又是个什么下场?难道为了这么一个理由,吴氏就白死了?凭什么吴氏就该白死?难道就因为吴氏没个好娘家? 最让人不齿的是,若是沈峻之只当这事不知道也就罢了。可他偏偏还阻拦着她替吴氏伸冤雪恨!吴氏何其冤枉何其无辜?竟然摊上了沈峻之这么一个丈夫!付出那么多之后,换来一个横死他乡的结果,甚至她的死因,她丈夫都要隐瞒下来!越想越是觉得悲凉,最后沈玉阑几乎是忍不住的大声笑了出来——连眼泪都下来了。【棉花糖-为您精选】 下载本书最新的txt电子书请点击: 本书手机阅读: 发表书评: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在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 ------------ 第一百四十九章 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其实,我和大小姐的想法是一样的。不瞒大小姐说——当年我之所以进宫做了宫女,也和郭家有关系。因为常家,我们李家几乎家破人亡,我的亲弟弟就是在那个时候死的。”李氏幽幽的说完这几句话后,又端起茶杯来喝了一口茶水,仿佛是在借着这个动作来压制心里的愤怒之意。 虽然是简单的几句话。可是里头的意思却是十分了然——对李氏来说,郭氏也是她的仇人。而且,仇恨并不比她小。 再简单一些,说白了就是两个人都有共同的敌人,所以,李氏想要和她合作罢了。 沈玉阑想了想,倒是也不再兜圈子了:“现在对付郭氏,对我并无好处。” “我知道老爷将当初领队追杀夫人的人找到了,而且关了起来。”李氏微微一笑,把握十足。“若是我将关押的地方告诉大小姐,大小姐愿不愿意这个时候帮我一把呢?” 沈玉阑顿时笑了:“姨娘果然是聪明人。” “我也是无可奈何罢了。若是有的选择,谁又愿意去做这些阴私的事情?不管如何,我是绝不会让竞哥儿受到一星半点伤害的。”李氏面容肃穆,微微眯了眼睛,冷冷的言道:“郭氏欺人太甚。竞哥儿的奶娘,她竟然想换掉。更甚至想要带过去在她身边养着,我是决不能接受这一点的。” “那姨娘想要怎么做?”沈玉阑笑了。李氏的决心越大,合作起来自然也就越愉快。 “太太最好是一点别插手家中的事情才好。”李氏想了想,笑着言道,明明冷酷无比的话,可是偏偏听起来却是轻柔缓和:“若不是太太去了大小姐和二小姐得守孝……” 沈玉阑抬头看李氏——没想到李氏看上去温婉,倒也个心狠手辣的。不过也对,有那样的深仇大恨,狠辣些也是有必要的。 “姨娘掌管咱们沈家,想必我也会更有好处,是吧?”沈玉阑又笑,最后才道:“太太最近也的确是活跃了些。我的嫁妆,她也想染指。本来我的嫁妆里也没什么好东西,她还想着贴补她女儿——” 李氏听了这话,顿时就笑了。心也是放了下来,又陪着沈玉阑说了一阵子的话后,便是起身告辞了。 沈玉阑坐在屋里静静的想了一回,这才叫来杜若:“咱们屋里很久没用过香了吧。你去取些甜梦香来,就说我晚上睡得不好。”说完这句,又让杜若靠过来,低声又子杜若耳边嘱咐了几句。 最后,起身从锁着的柜子里,拿出一包东西来,亲自交给了杜若。 杜若一脸凝重,压低声音保证:“大小姐放心,这件事情我必会办妥的。” 沈玉阑点点头,笑了笑:“你是个妥帖的,我自然是知道的,才交给你办。” 杜若将东西揣进怀里,这才退了出去。 过了两日,郭氏便是“病了”,先是发低热,吃了药却是也不见好,最后郭氏竟是躺在了床上,起不来了。成日里昏昏沉沉的,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了。请了大夫来,也都只说是伤寒,开了药吃了却都是不见效果。 最后,沈玉珊坐不住了——眼见着郭氏一日日情形不好,人都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瘦了下去,一脸病入膏肓的样子,怎么坐得住?要知道,郭氏真撒手去了的话,那是要守孝三年不能婚嫁的。 纵然是圣上赐婚也不行——沈玉珊等得起三年,可是九皇子却是等不起了。 也不知道沈玉珊用了什么法子,竟是请了太医院的院首来给郭氏看诊——自然是看不出什么的。最后仍是定了风寒,开了方子。也不知道是不是院首的医术到底高明一些,郭氏的病情竟是渐渐的又有了起色。不过仍是起不来管不了事儿罢了。 饶是如此,沈玉珊也是松了一口气,每日挑了各色补品送过去,务必让郭氏好好养着身子。 这些事情沈玉阑自然也是不管的,不过自从郭氏病了之后,却也是每天过去一趟,去给郭氏请安探望的。毕竟,这是该有的规矩,孝道的象征。 只是郭氏却并不怎么想看见沈玉阑罢了,每日只让沈玉阑待一会儿就逐客。就算是多留了,也是不怀好意的——不是炫耀沈玉珊得了好婚事,就是暗讽刺当初抢婚的事儿。 甚至友一回,沈玉珊特特的在沈玉阑出了院子后追上来,笑盈盈的叫住了沈玉阑。 沈玉阑刚站定,沈玉珊便是笑着开口道谢:“我倒是欠了姐姐一句多谢了。如今补上,还请姐姐别生气才是。” 沈玉阑顿时就奇了:“这话从何说起?缘何竟是要向我道谢?我竟是也不知做了什么事情,能让妹妹对如此感谢。” 沈玉珊笑意不改,可是眼神却是如同刀子一般的锐利起来:“若不是姐姐出手,我只怕如今还没有这个福气能嫁给九皇子呢。我怎么能不感谢姐姐?” 沈玉阑立刻就知道了沈玉珊的目的了——这是来炫耀和示威来了。当下却也是一笑:“瞧妹妹这话说得,又哪里是我的功劳?这分明是妹妹自己功劳才是——若不是妹妹相让,我又怎么会捡了这么一个大便宜?该我多谢妹妹才是,今儿这才补上这句谢谢,妹妹还请别太介意才是。” 沈玉珊顿时笑容就有些挂不住了——“姐姐说笑了。哪里是我相让,明明是姐姐太有本事才对。” “这话说的。”沈玉阑笑得无辜又大气:“我就是再有本事,也勉强不了别人不是?而且,如今妹妹能嫁给九皇子,可不比我强多了?还是说——妹妹还觉得不如意?” 这话一出,顿时沈玉珊的面色就变了,慌忙四下看一眼,这才声色俱厉:“胡说什么?我几时说过这样的话?” 沈玉阑瞪大了双眼,捂住了唇:“呀,是我糊涂了,这样的话怎么能说出来?对不住对不住,以后我再不说这样的话了,妹妹你可别生气才是——” 她说的是怎么能说出来,而不是怎么能这样说——里头的门道,沈玉珊自然也能听出来。 沈玉珊已经完全没了方才志气高昂的样子,面色阴沉,语气也显得有些咬牙切齿:“姐姐别担心,以后妹妹我过得好了,自然是少不得‘照顾’姐姐的。姐姐放心,我必不会忘了姐姐的‘大恩大德’。” 面对沈玉珊的暗示,沈玉阑倒是不大在意,只是一笑置之:“那我就多谢妹妹了。只等着沾妹妹的光了。” 面对沈玉阑油盐不进的态度,沈玉珊不但没示威成,反倒是被气得不轻。可是也没有办法——如今她到底没嫁过去,成为真正的九皇子妃,而沈玉阑又是她的嫡姐,其中规矩二字,就让她不能怎么样。 其实就算是将来沈玉珊嫁过去,虽然身份尊贵了,可是到底还是要讲究个规矩和仁孝,自然也不能对嫡姐怎么样,不然只会落人口舌罢了。不过那个时候,到底又比起现在强多了。 沈玉阑笑容不变:“妹妹若是没有别的事情,那我就先走了。” 沈玉珊自然是不会挽留。却是看着沈玉阑的背影恶狠狠嘀咕道:“小贱人,乡下来的丫头,嚣张什么?总有一日,我让你跪着求我。” 沈玉阑没听见这话,自然也不会生气——其实就算听见了,也不过是一笑置之。说狠话,谁不会? 回了院子,沈玉阑仍是该做什么该做什么,丝毫不将沈玉珊说的话放在心上——谁能笑道最后,还不一定呢。圣人的皇子极多,圣人又是壮年,谁知道以后会如何?九皇子……就算坐上了帝位,也不会任由沈玉珊胡来的。 这一点,沈玉阑很放心——沈峻之不会见死不救,而顾家,更不是面团儿。作为顾家的媳妇,顾家自然会庇护她的不是么? 郭氏这么一病,沈玉珊就是再不甘心,却也只能任由李氏将管家的权力重新揽了回去——李氏也不明着发落那些投靠了郭氏母女的下人,只是牢牢的把住了重要的职位,又将那些人放去了无关紧要的地方——比如洗衣房,扫洒,或是干粗活。这样一来,郭氏和沈玉珊的人,自然也就折腾不起来了。沈玉珊一个快要出嫁的姑娘家,又是天家那样重规矩的媳妇,自然更不可能越权去管事儿。 其实沈玉珊也没那么多空——光是必须要学会的东西,就已经让沈玉珊忙得苦不堪言了。 同样是待嫁,沈玉阑的情况,显然比沈玉珊自在多了,也幸福多了。这不,因为是吴氏的忌日,哪怕婚期已经只有十来日了,可是沈玉阑仍是敢去寺庙小住几天——这是这些年养下来的习惯。再则,也是为了去静静心。不知怎么的,越是婚期临近,她的心里就越是烦躁和不安稳。怎么也静不下来。再加上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所以更是不必担心什么,干脆就收拾东西仍是打算上山去寺庙里。【棉花糖-为您精选】 下载本书最新的txt电子书请点击: 本书手机阅读: 发表书评: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在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第一百四十九章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 ------------ 第一百五十章 静心  “你真要去啊?”面对沈玉阑的决定,金荷显然是不赞同的:“眼瞧着婚期可没几日了,你这样跑去山上,是不是有些太不妥当了?” 面对金荷的劝说,沈玉阑却是摇摇头:“这有什么不妥当的?只去住个三五日,又不耽误什么。况且也就是现在能这样自由,等嫁了人,做了媳妇,上头两重婆婆,到时候有没有时间再去都不一定了。况且要成亲了,我也想去给娘说说,诵诵经。” 林妈妈听了这话,便是悄悄的将劝阻的话咽下去了,只叹了一口气道:“若是真想去,那就去吧。两三天也不耽误什么事儿。就算顾家知道了,也不会计较这些的。”只是,这样一来,就怕喜气被冲淡了。也怕沈玉阑心头觉得更难过——一提起吴氏,沈玉阑的情绪总是有好几日都连着不大好。 沈玉阑笑着点头:“是啊,就算知道了也不妨事儿。” 金荷却仍是皱眉:“明着不会说什么,可是到底心头不舒服——眼瞧着就要成亲,你闹这么一出,顾蒙知道了该怎么想?” 沈玉阑“哈哈”大笑:“这话说得,我去不去,和他有什么关系?” 金荷沉默了片刻,到底是没有再劝说了。 沈玉阑见状,便是又笑;“这次我一个人去就行了,你学院里有事儿,不用跟着。去和大家踏春郊游吧。寺庙里也没什么趣味。你向来不喜欢去。” 金荷犹豫了片刻:“真的不用我陪着过去?” 沈玉阑点头:“自然是不用的。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儿,哪里非要人陪着呢?” 事情也就这么定下来了——李氏听说沈玉阑要去寺庙,也没阻拦,只是笑着嘱咐:“大小姐去住个两三日就回来吧。好日子眼看着一日日近了,呆在外头总不好。” 沈玉阑应了一声便是继续收拾东西了——衣服什么都不是要紧的,平日里抄写的佛经却都是要带去烧给吴氏的。[.超多好]还有就是要带去布施的东西,以及添香油的银子。 想了想,沈玉阑嘱咐紫苏:“多带些银子吧,这次多捐些香火钱,也是我的心意。” 紫苏脆生生的应了,又笑:“夫人知道大小姐得了这么一门婚事,肯定是会保佑大小姐顺顺利利,和和美美的。” 沈玉阑顿时笑了——若是吴氏知道,必然是会保佑她这个女儿的吧?只可惜……吴氏却是永远不会知道,她付出的一切,不管是为丈夫的,还是为女儿的,都是白费了。为丈夫,丈夫却是个负心郎。为女儿……女儿却是早就不知道魂在何处了。 正因为承受了吴氏这份滔天母爱,所以她才会觉得受之有愧。所以,才会想要用这样的法子得到一丝安慰和平和。不然,总觉得像是欠了什么。 第二日一大早临出门的时候,金荷却是又不知怎么的突然改变了主意:“罢了,我还是陪着你一去吧。以后,也不知道有没有这个机会了。我也想姨妈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吴氏的缘故,金荷的情绪也有些低沉不稳,眼圈底下更是有一圈儿的青黑之色,像是昨夜里没睡好。 沈玉阑关切的问了一句:“怎么了这是?” 金荷微微一愣,随后才又勉强一笑:“昨儿想起了姨妈了,没怎么睡好。又想起小时候的事情,所以心里竟是有些难受——再想着你就要出嫁了,更是……” “傻瓜。”沈玉阑笑骂一声:“纵然出嫁了,咱们也是好姐妹,这可是一辈子都不会改变的事儿。” 金荷似乎有些感慨,良久才吸了吸鼻子:“是我多愁善感了。” 顿了顿,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又笑:“这些年,倒是我靠着你才能过活的——若不是你,我也不知道会如何呢。我在你那儿拿的东西,也不知道有多少了。” “两姐妹,这有什么的?但凡我有,但凡你要的东西,我都愿意给你。”沈玉阑真心实意的言道,却是又有些觉得奇怪——金荷怎么越来越多愁善感了?难道是别人又在她耳边说了什么了? 这样一想,沈玉阑心里便是有些郑重起来,想着回头抽空问问藏雪。 而金荷却是已经抱住了她,哽咽道:“多谢你,玉阑,谢谢你。我知道你是个大方的,肯定不会舍不得。” “有什么舍不得?”沈玉阑越发奇怪了;“难道你的东西,就不愿意给我分享了么?不过是些物件儿,这有什么的。” “谢谢你。”金荷却是翻来覆去只有这么一句话了。 沈玉阑想着再说下去说不得让金荷更加难受,便是也不再说这个,随意找了个话题岔开去。 到了寺庙,沈玉阑也顾不得其他的,趁着金荷去上香的功夫,忙拉着藏雪问:“表小姐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心情怎么这样低沉了?是不是遇到什么事儿了?” 藏雪想了想,却是纳闷摇头:“这个却是不知道了——昨儿还好好的,昨天夜里,便是一直是有些心神不稳的,还偷偷的哭了一回。可是我问了其他的几个丫头,也都说没什么事儿。我想着,兴许是想起了什么事儿,心里难受吧。表小姐不肯说,我们自然也是不敢问的。” 沈玉阑皱了皱眉,也是无可奈何了——藏雪都不知道,她自然更不知道了。 “我记得,表小姐是昨儿晚饭之后散步回来,就有些不对,不过昨儿不是我跟去的,是白芷跟着的,我后头也问过白芷,白芷也说突然就这样了。并没有其他的事儿。”藏雪见沈玉阑似有些不满意,便是又说得详细了几分:“要不,回去再仔细的问问?” 沈玉阑摇头苦笑:“荷姐姐一向喜欢把事情藏在心里,她不说,我们又如何能知道?你是跟着她的丫头,你多留心些。等到给荷姐姐定了亲事,你再培养几个好的伺候荷姐姐,我也就放心了。” “我既然跟了表小姐,自然是要尽心尽力的。不过表小姐更偏重白芷和白薇些,我倒是不如她们。”说这话的时候,藏雪倒是也没什么嫉妒或者不痛快的,只不过实话实说罢了。 “白芷和白薇毕竟先跟着荷姐姐,到时候,不然你还是回我这里就是了,我再另外买几个给荷姐姐用。”沈玉阑笑着安抚了一句。藏雪是个好的,可是一直不得重要,心里再怎么坦荡,肯定也是有些不痛快的。 又说了几句后,沈玉阑便是不再说了——若是让金荷瞧见了,就怕她心里不痛快。想偏了。 当天夜里,沈玉阑是和金荷一起睡的——因怕金荷将事情闷在心里不肯说出来,最后性情都被影响了,所以她是故意的,也是想着趁机开导开导金荷。 不过,这样的举动也是有些效果的,金荷看着也是开朗了不少,至少不比刚来时候那样情绪低沉了。 “其实,我一直很羡慕你,玉阑。”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金荷忽然低声感慨着说了这么一句:“你总是能让自己过得很好。你看,什么都难不倒你。只要你想要,总是轻而易举的就能得到。我却是连说出来都不敢——” 实在是困得慌,沈玉阑也就没多想什么,只含糊的鼓励了金荷一句:“想要就要去争取啊。不争取,怎么会得到呢?” 末了,沈玉阑又问:“荷姐姐,你想要什么,我帮你。” 然而,却是没等到回答。 沈玉阑偏头,见金荷已经睡着了一般,自己也就撑不住了,闭上眼睛很快就睡着了。本想着第二日再问问,可是等到第二日起来的时候,却是什么都不记得了——之后更是一直没想起来。 因为时间本就只定了三日,所以第二日沈玉阑便是不敢浪费了,诵了半日经,又去听了一回禅,所以倒是没和金荷在一处。金荷向来是不喜欢那些的,更是听不进去讲禅。 夜里睡觉之前,金荷用院子里的小厨房做了一碗面,端给沈玉阑吃:“回去之后,你也就嫁出去了,以后怕是再难吃到我的手艺了。诺,趁着今天有功夫,我再给你做一回。” 看着面前那碗色香味俱全的面条,还别说,沈玉阑是真觉得饿了。因为是在寺庙,所以做的是素面。但是汤清面白,加上上面碧绿碧绿的蔬菜,只看着就让人口齿垂涎。 以前长身体的那断时间,一天三顿自然是不够的,饿得快。所以金荷总用院子里小炉子做夜宵,这种面,也是常做的,别人却是做不出这种味道来。沈玉阑常开玩笑说;“这可是专利,只在你这儿才有的。” 当下沈玉阑也不推辞,笑着拿了筷子挑了面开始吃。味道倒是和想象中的差不多,一下子倒是心中微微有些发酸了——就像是金荷说的,以后怕是还真不容易再吃到了。等到去了顾家,而金荷也嫁了人,哪里还有这样的机会?金荷一直痴痴的看着沈玉阑,眼里也是微微有些水光——也许这一刻,两人心中想的都是即将到来的分离。【棉花糖-为您精选】 下载本书最新的txt电子书请点击: 本书手机阅读: 发表书评: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在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 ------------ 第一百五十一章失火  吃过了面,沈玉阑便是睡下了,金荷也没多说什么,只笑着说了明儿早上回去的事儿。 累了一天,沈玉阑很快便是睡得香甜。 藿香和紫苏守夜,瞧着沈玉阑这样,便是笑:“总算是比前几天好多了,前几天总睡不了多大一会儿,刚睡着就醒了,要不就做梦,怎么也不安稳。果然静静心是有效果的。” 二人看了一阵子,悄悄退到外间,在外间的小卧榻上安置了。 刚眯了一会儿,却是又听见外头嘈杂起来,最初以为只是偶然几句罢了,可是谁知道……嘈杂声却是越来越大了。 紫苏忙翻身起来:“不对劲,我去瞧瞧。” 藿香迷蒙中也忙凝神听了听,也是皱眉:“这是怎么了。大半夜的,吵成这样,可别吵着了大小姐才是。”也是翻身起来,披了衣服去看沈玉阑,见沈玉阑并没有被吵醒,这才松了一口气。 紫苏则是开了门,站在院子里凝神听了听,又朝着嘈杂的方向看了两眼,顿时惊住了:“走水了!” 紫苏忙又进去,跟藿香道:“走水了。也不知道是哪一处,不过还好瞧着离咱们这还远。” 藿香也是唬了一跳:“还是叫大小姐起来了吧?万一——” “嗯。”紫苏想了想,还是咬牙应了一声——这个季节走水了,可不是什么好事儿。山风又大,这又都是木头建的屋子,一烧过来,那就不得了了。 二人忙去叫沈玉阑,谁知道沈玉阑却是睡得很沉—— 好半晌等到沈玉阑迷迷蒙蒙被叫醒了,外头的嘈杂声已经是鼎沸了。到处都听见喊声:“走水了——” 沈玉阑迷迷糊糊听见外头的喊声,顿时也吓得一个哆嗦,“走水了?” “可不是?大小姐快穿上衣裳,咱们看看情况,若是不好,就赶紧撤离吧。”藿香一面替沈玉阑穿衣裳,一面强壮镇定的言道。 沈玉阑点头,拍了拍脸颊,然后一面主动配合藿香的动作,一面吩咐了紫苏:“快,去看看表小姐起了没。” 紫苏这才想起金荷那边,忙不迭的赶着过去叫她们。 就穿衣裳的功夫,外头似乎越来越混乱了。 沈玉阑站在窗户边,开了个缝往外瞧——顿时吓了一大跳:火光已然是映红了半个天空了。这样看来,火势怕是真不小。 沈玉阑想了想,“该收拾的东西收拾收拾,咱们找个地方避一避。”说完这话,便是不敢再继续在屋里呆着了,忙不迭的帮着藿香收拾东西。 不多时紫苏匆匆回来了,一脸纳闷:“这是怎么回事儿?表小姐根本就不在房间里。” 沈玉阑一怔——随后也是奇怪:“不在房间里又在何处?一个人都没了?” 紫苏点点头,“可不是一个人都没了。” “兴许是见情形不对,先走了吧。”睡在别间的丫头半夏也是匆忙过来了,听见这话,便是插嘴了一句。 沈玉阑却是不相信:“荷姐姐怎么可能会丢下我一个人先走了?”哪怕是情况再怎么紧急,金荷也肯定先过来通知她的。 “不管怎么着,咱们还是先离了这地方再说吧。”紫苏将沈玉阑推了一把,最后又见沈玉阑不放心的样子,便是道:“大小姐先走着,我去寻表小姐。” 沈玉阑只得应下了,当下一行人便是挎着小包袱匆匆出了院子。 刚出了院子,还没走远,沈玉阑就猛然看见了一群黑衣人,顿时一惊,忙拉着两个丫头往边上阴暗处一躲,两个丫头也是吓得浑身一僵,动也不敢动。 沈玉阑之所以反应这样剧烈,不仅仅是因为谨慎和心理上的不安稳,更是因为,她清清楚楚的看见了火光闪闪下,那些黑衣人手里握着的明晃晃大刀! 几乎是一下子,沈玉阑就觉得时光仿佛回到了那个时候,那个她刚一醒来,就面临着生死存亡的时候!甚至于那个时候吴氏的一举一动,都是清洗浮现在脑海里! 克制不住的,沈玉阑微微的颤了一下。却是死死咬着牙关,一点儿声响不敢发出。 可是对方本来方向就是这边,即便是她们半点声音不发出,也抵挡不住会暴露自己的身形! 沈玉阑可不认为,这大半夜的,一群黑衣人提着大刀闯入寺庙是为了来礼佛!而且,事到如今,她更不认为,寺庙里的大火,是无意之间烧起来的!反而,她更倾向于,是有人蓄意纵火! 纵然大火烧起来的热浪滚滚铺面而来,可是沈玉阑依旧觉得浑身一阵阵的发冷! 强迫着自己冷静下来之后,沈玉阑便是咬牙起身,拉着两个丫头就往院子深处跑——这个时候,她宁愿面对未知的危险,也不愿意去试探黑衣人的来意! 好在她对这个寺庙熟悉得很,倒是也不怕走错了路。一路上不仅要往更远离走水的地方,更是要小心避开那些黑衣人。 两个丫头一路战战兢兢的跟着,却也是知道走在沈玉阑后头,时不时的回头看一眼情况,神经都是紧紧的绷着,不敢有半点松懈。 沈玉阑最后拉着几个丫头藏在了以前齐宇舟住的院子里,三人挤在一处,都几乎能听见彼此“砰砰砰”的心跳声。 不过沈玉阑也觉得自己的运气挺好——至少没有被人追上来。只要安安静静的躲到了天亮,自然也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那些个黑衣人——也就是现在能在寺庙里猖狂一回。等到僧侣们扑灭了大火,再回过神来,自然也就会处理了。 要知道,这百年古寺,可不是只有会念经的僧侣,武僧更是比比皆是。不然,齐宇舟又怎么会在寺庙里学艺? 而且,那些武僧的功夫,也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拟的。 这一点,沈玉阑是非常有信心的——之所以这个寺庙如此备受推崇,除了讲佛之外,更是因为武僧能够保障住在寺庙里的那些小姐太太们的安全。不然,谁放心? 沈玉阑不住的在心中祈祷——希望自己能够运气好些,千万逃过这一劫。 “大小姐,您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半夏的声音都带着一丝的哭腔了,那副惶惶然的样子,和受惊的兔子倒是没什么区别。 不等沈玉阑自己开口回答,倒是藿香掐了半夏一把:“这个谁又知道?别乱说了,咱们悄悄的躲着就是了。” 沈玉阑自然也是能够听出来,藿香虽然表面上看着镇定,可是实际上也是和半夏差不多——都是吓得不轻。 当下不由得苦笑——就是她自己,也是吓得不轻的。这样的事情,她已经经历过一次,可是再不想经历第二次了。如今虽然还看不出有什么危险,更不似当初那样命悬一线,可是却轻而易举的勾起了上一次留下的心理阴影。 沈玉阑不得不承认,她是真的非常害怕。非常非常害怕。 可是不管沈玉阑他们三个如何祈祷,盼望中的安宁却还是被打破了——当听见院子外头有人奔跑的脚步声,以及互相呼喝的声音时,沈玉阑顿时就明白——怕是追上来了。 让沈玉阑一下子提起了心的是,她清楚的听见了有人喊了一声:“沈家那个大小姐还没找到?怎么可能!” 沈玉阑霍然起身,压低声音:“快,跟我来。”说完这话,便是半点不敢耽搁,一路狂奔起来——在听见这句话后,她几乎是万分肯定,对方是冲着她来的。 这样的情况下,还不逃命,还等什么?虽然不知到底是什么人盯上了自己,可是现在她身边一星半点儿的防护能力都没有,自然是只能逃。唯有逃出性命,才能回去调查此事,找到那个针对她的人。 眼下天色虽黑,可是好在让人松了一口气的是,远方走水的地方,或多或少的带来一丝光亮。 沈玉阑就着这一点点微弱的光亮,再靠着脑子里拼命回忆起来的路径,吃力的辨别着方向,替自己寻找一条安全的逃生之路。 沈玉阑走的是当年其齐宇舟带她走过的路——这条路,可以隐蔽的出了寺庙,然后进入后山。此时此刻,就算后山上有什么野兽出没,她也是顾不得那么多了。至少,后山比起那些黑衣人,她宁愿选择后山。 虽然可能会遇到野兽,可是却也有可能不会遇到。一切都看运气罢了。 而落在黑衣人手里呢? 沈玉阑一路歇都不敢歇一下,气喘吁吁的跑着,哪怕双腿都快要挪不动了,也是不敢松懈半点。 两个丫头亦是如此。三人一路狂奔,在沈玉阑的带领下,悄无声息的按照当初的小路,出了寺庙,进入了树木森森的后山。 进入后山后,沈玉阑仍是不敢耽搁,一路往上。只是心里一直不知道后头有没有追兵,怕得厉害,便是寻了个开阔的地方,朝寺庙方向看去——此时站在高处,虽然有树木的遮拦,可是沈玉阑却仍是轻而易举的看见了火光冲天的寺庙—— 而在此时此刻,她也总算才知道了这次走水情况多严重——整个寺庙,不只是一处起火了,几乎有三分之一都是火光炎炎的。怪不得,寺庙里的人会慌乱成那个样子,几乎全都去救火了。这样的情况,若是不去救火,只怕整个寺庙都烧起来也是不稀奇的事情。【棉花糖-为您精选】 下载本书最新的txt电子书请点击: 本书手机阅读: 发表书评: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在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 ------------ 第一百五十二章 逃命  沈玉阑看着红彤彤的寺庙,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心里之前的猜想再度冒了出来。顿时越发的震惊了起来:若是真的如同她猜想的那般,那么那个算计她的人,是有多大的手笔! 沈玉阑此时几乎已经能够想象出来,等到消息一传进城里之后,会有什么效果。这寺庙可是京城香火最为鼎盛的寺庙!就是宫里也时不时会过来参拜!而在王公贵族中的信徒,更是不知凡几!等到明日消息一传开来,怕是整个京城都要震怒了! 这样的情况下,就算是神仙放的火,怕是都是逃不过! 对方跟她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竟是不惜费了这样大的风险和功夫去来折腾。 不过,就算不知道这个。她却也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此时若她被抓住了,那么凭着对方敢闹出这么大动静的魄力,那肯定不会给她好果子吃的。 所以,沈玉阑心里有些慌了——再想起如今不知道怎么样的金荷她们,她心里就更加的慌乱不安了。 也不知道紫苏到底找没找到金荷?若是找到了,也不知道逃出去没有。但愿,那些黑衣人的目标是她,所以不会去为难不相干的人吧。 可是即便是这样想,沈玉阑还是觉得心里不踏实——其实这样的想法,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对方连寺庙都敢烧,更是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抓人,可见是个心狠手辣无法无天的主,金荷她们若是没遇到还好,遇到了的话……只怕是凶多吉少。 可是即便是心里再担忧再不安,再想回去看看情况,沈玉阑也是明白,现在根本就不是时候。此时此刻折返回去,那就是送死无异。她可谓是手无缚鸡之力,根本没有自保和反击的能力,所以,唯一能做的只有逃命二字罢了。 沈玉阑叹了一口气,心中不住祈祷:但愿金荷她们没事。这一次,怕是她连累了其他人了。 思及此,沈玉阑咬牙冲着藿香和半夏言道:“而今的情况很不好,我看,要不然咱们干脆分开走吧。若是被抓住了,只怕……他们是冲着我来的,你们只要不是和我在一起,应该会没事儿。” “这怎么行?”藿香几乎立刻便是出声一口回绝了:“纵然是死,我也陪着小姐您一起。快别说这些丧气话了。只要熬到天亮,想必就会有人来接我们了。到时候,那些匪徒自然也就不敢乱来了。” 沈玉阑苦笑:“但愿如此罢。”天色这样黑,又是在后山。不知道是不是寺庙走水的情况也影响到了山上的动物,所以此时此刻,她是半点也不觉得后山里安稳——总有些悉悉索索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不过好在,却是没有什么动物窜出来就是了。 这个时候,其实她是一点儿也不想单独一个人呆着的。至少三个人在一起,还能互相给点勇气和慰藉鼓励,更是觉得身边有些依靠,不至于心里慌乱不安。因为这个,所以劝说的话在喉咙转了几圈,却是最终都没有说出来。 不过,沈玉阑却是在心头暗自下了决心:若是天亮了,情况依旧没有好转,就干脆分开走。 毕竟,眼下四处都是黑黢黢的,也不适合分开走。而匪徒也是同样不利于追赶。可是到了白天,匪徒行动也就自如了,她们到底是女子,又没个代步工具,人生地不熟的,怕是很难逃得过去。 越想越是觉得事情严峻,最后沈玉阑几乎都是难免的生出了一丝绝望了。 藿香许是看出了这一点,忙低声安慰:“大小姐别慌,咱们失踪的事情,明天怎么着寺庙也都知道了,肯定会派人来寻咱们的。那些僧人常年在此处生活,想要找到我们肯定是轻而易举的。那些匪徒,也必然不是寺庙里武僧的对手。咱们只要安心等着就是了。再说了,就是城里得了消息,肯定也会派人增援的。” 沈玉阑听着觉得有道理,心里多少好受了一些,却是又禁不住叹了一口气:“是我连累了你们。若是这一次咱们逃过一劫,我必定重重谢你们。”在这样的关头下,两个丫头都没有离开她的意思,更愿意跟着她陪着她,这份忠心,已经值得她另眼相看了。 半夏年岁要小些,可是一向嘴甜,此时也是强打起笑容来:“大小姐洪福齐天,肯定能遇难成祥的。我们只管跟着小姐,肯定能好好回府里去的。” 沈玉阑故意想松几分气氛,顿时便是笑了:“你这会儿嘴巴再甜,我也是没有糖果点心赏你的。” 不过即便是如此,众人也是没有多少心情继续玩笑,互相靠在一起,紧紧地缩在一颗大树下,静静的等着天亮。 藿香和半夏一左一右将沈玉阑护在中间,所以沈玉阑倒是不觉得怎么样冷——可是山里本来就凉,再加上晚上露气重,其实还是有些冷的。尤其是头发和衣裳上,不多时摸着就感觉到有些湿润了。 幸而出来的时候想着收拾了些东西,此时还有两件衣裳能将三人勉强裹一裹,不至于真的就完全只能受冻。 似乎那些匪徒也并为想到沈玉阑已经出了寺庙,所以迟迟都没有追兵。沈玉阑又被护在中间,身上不大冷,加上紧紧绷着的弦忽然松弛下来,她一下子竟是觉得有些困顿起来——不由自主的,便是迷糊了起来。 藿香正睁大眼睛看着下面寺庙中的情况,冷不丁的感觉到沈玉阑的头一下子栽过来,几乎是吓了一大跳——侧头一看沈玉阑那样子,忙轻轻推了沈玉阑一把,又压低声音唤道:“大小姐?” 沈玉阑只觉得眼皮都要黏在一处,可是心里却也知道此时是不能睡过去的,所以忙用力的瞪大眼睛,暗地里掐了自己一把——“嗯,我不睡。” 可是口里这样说着,沈玉阑却还是觉得整个人都是越发的困倦沉重起来——即便是掐了好几把,也是抵挡不住那股浓浓的睡意。 半夏见沈玉阑已经困成了这幅摸样,最后便是低声道:“我和藿香姐姐看着就是,大小姐要不睡一会儿吧。” 困得实在是厉害,沈玉阑挣扎了一回,到底抵抗不住诱惑:“嗯,我眯一下,若是有情况,你们立刻叫我。” 藿香也不忍心看沈玉阑那样熬着,便是也点头应下了。 沈玉阑顿时一下子放松了,这一放松,几乎是立刻的眼皮就黏在一起,怎么也分不开了。而且意识也是越飘越远,一下子竟是就睡熟了。 半夏又道:“要不,藿香姐姐也眯一会吧。想来那些人找不过来了。我来盯着,若是有情况我立刻叫你们。” 藿香却是想也不想就摇头拒绝了:“这怎么行?现在是什么情况?如何敢睡?只要有命回去,还怕没有功夫睡觉?到时候想睡多久都行。不过你若是困了,也眯一会吧,有我盯着呢。但是最好还是别睡。” 半夏点点头:“我不睡。” 藿香和半夏就这么一直紧张的盯着寺庙的方向,不过好在直到天边出现了鱼肚白,却都没什么异样的情况出现。 唯一让人觉得有些不安的是——却也一直没有人上山来寻她们,来保护她们。 而沈玉阑,更是一直都没醒来,反而似乎越来越睡得香甜了。 藿香却是不敢再耽搁下去了——天亮了,她们这地方也就藏不住人了。所以只能将沈玉阑叫醒:“大小姐?快醒醒,天要亮了。咱们如今怎么办?” 藿香从没有过这样的经历,一时之间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到底是摸回去看看情况,还是就在这等着?又或是再寻个隐蔽的地方继续藏着? 况且,她是丫头,不管做什么决定,总要获得沈玉阑的同意才行。沈玉阑,才是那个最终拍板的人。 沈玉阑睁开了眼睛,脑子里却还有些迷糊。可是在看见东方那一线鱼肚白的时候,她却是惊了一大跳——不知不觉的,她竟是睡了这么久?而且,她竟是一点感觉也没有! 要知道,她一直都不是个嗜睡的人。反而,她睡觉的时候,是很容易惊醒的。 平日里在家中都是如此,可是没想到,今儿在这样的地方这样的气氛下,她却是睡得这样熟! 不过也来不及再感叹什么,看着天色不早了,而且藿香焦急的样子,沈玉阑忙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让自己尽快的清醒过来。“怎么了,藿香。” 藿香将自己的思虑再说了一遍,“大小姐,如今可该怎么办?” 被藿香这么一说,沈玉阑自己也是觉得有些头疼了——这样的情况下,还真是不好做选择。 也不知道如今寺庙里是个什么情况了?沈玉阑朝着寺庙的方向看了一眼,却是什么都看不清了。 藿香低声解释:“大小姐睡着后,走水的情况就渐渐得了控制了。再后头,火光也就熄灭了,到最后,也就彻底的看不清状况了。现在太阳快要出来了,山上雾气也升上来了,更是看不见。”沈玉阑点了点头,低头沉思起来——如今,到底该怎么办?【棉花糖-为您精选】 下载本书最新的txt电子书请点击: 本书手机阅读: 发表书评: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在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 ------------ 第一百五十三章惊险  沈玉阑最终还是决定悄悄回寺庙去看看——毕竟,她心里还是觉得那些匪徒是不敢明目张胆的行事的。[.超多好]再加上,又冷又饿的,她们三个女子,也不敢往深山里去。 三人一路悄悄的往回走,神经都是绷得紧紧的,一刻不停的留意着四周的动静。就怕那些匪徒再突然窜出来。 好不容易已经快要看到寺庙了,沈玉阑突然觉得不对劲——寺庙里,安静得厉害。 “你们今天听见撞钟了没有?”沈玉阑拉着二人停下脚步,轻声的反问。这个时候天色已经大亮了,太阳也是已经挂在了天空。粗略的估摸了一下时辰后,沈玉阑更加的觉得不对劲起来。就算昨夜失火,可是也不应该连早上的课钟都不敲吧? 不对劲,绝对不对劲。寺庙里,早课的钟是不会停的,可谓风雨无阻,只要寺庙中还有人,那么就绝对不会不敲钟。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竟然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越想越不安稳,沈玉阑果断的拉着两个丫头转身继续往山上走——这个时候,也顾不上回去看看情况了。她宁愿在山上躲着,也绝不敢去寺庙里看看情况的—— 两个丫头也是面色不大好看——因为早上的课钟,的确是没有响过。 一丝不安,悄悄的弥漫开来,将三人紧紧的笼罩在其中。 不过沈玉阑却也有点不甘心,想了想,便是低声道:“我们找个地方,从山上看下去,看看寺庙里是个什么情况。” 两个丫头自然没有异议。只是这样一个观望的地方却是也不大好找,沈玉阑四下看了许久,才找到一块岩石突起,那位置,刚好是在寺庙的上方。 三人便是朝着这个方向去了。只是那地方看着近,可是走起来却一点不近,加上路不仅陡峭还有许多灌木,更是走得艰难。好在树木郁郁葱葱的,根本就不担心暴露了身形。沈玉阑却仍是担心,又和藿香半夏扯了些野的藤蔓,做成了帽子戴在头上,算是隐蔽。 等到手脚并用爬上了那块看好的岩石,沈玉阑已经累得精疲力尽,饥肠辘辘。可是此时却也顾不得那么多,她整个的伏在岩石上,悄悄探头往下看—— 寺庙里不仅安静,更是寂然——连走动的僧人都没有一个。 沈玉阑越看越是心惊,足足看了有小半个时辰,她仍是一个僧侣也没看见——反倒是瞧见了一队黑衣人。 沈玉阑肯定,昨儿夜里想要抓她的黑衣人,就是那一群了。此时从高处看来,那些匪徒人数倒是也不多。沈玉阑粗略的估计了一下,也就只有二三十个的样子。这些人装束都是一样的,行动之间也是井然有序——沈玉阑觉得,对方肯定不是什么普通的匪徒。 沈玉阑看了一阵子,见那些人四下里又分散开来,在寺庙里大肆搜寻,心下明白对方肯定是在找自己,也不敢再久留,悄悄的退了下去,然后低声跟两个丫头说了情况:“寺庙肯定是回不去了,他们这会子还在寺庙里找人,最多中午,找不到人恐怕也就会想到咱们应该是逃出来了。肯定会往山上找。” 刚才她看的时候,注意到寺庙大门处也是有人把手的,而且昨晚着火的地方也是靠近山门处——对方应该一早就是为了防范她下山。此时,对方暂时没找到自己,大约也是以为她躲在寺庙某处。可是等到对方将寺庙找个底朝天的时候,她敢肯定,对方一定能够想到她逃到了山上来。 山上虽然很大,可以藏身的地方很多——可是山上本来就有危险。而对方既然做了这么多,下山的路上肯定也是被封锁了。这样一来,自然她就只能继续在山躲着。搏一搏运气的深浅。若是运气好,自然也就遇不到别的什么危险,也不会被抓住。若是运气不好——要么被抓住,要么就遇到什么野兽,给野兽做了餐点。 沈玉阑看向两个丫头,垂下双目将现在的情况说明了:“现在情况就是这样,跟着我,危险肯定是极大的,你们自己考虑考虑,看看要怎么走?分开走也是可以的。”此时此刻,若是不能齐心协力,她到是更宁愿早早的分道扬镳。 “我是要跟着大小姐的。”半夏率先表了忠心,信誓旦旦的样子,让沈玉阑不由得一笑。 藿香根本就没说话,只是紧紧的挽住了沈玉阑,面上的神情足以说明一切。 “好。”沈玉阑点了点头,心里一暖,眼睛里便是有了点点时光,可是却也是豪情万丈:“咱们就来搏一搏!若是咱们有命回去,我就将你们二人的卖身契还给你们,给你们一个自由身!” 沈玉阑没被二人的忠心昏了头,好歹还是记得赏罚分明的。有了奖励,自然更能够调动别人的积极性不是? 果然就看见半夏和藿香都是面色微动。半夏到底不如藿香沉稳,面上的欢喜之色显而易见。 沈玉阑也是微微一笑——看来这个奖励,对她们来说是有诱惑力的。 不过再想到现在的环境,沈玉阑翘起的唇角又垮下来——等到有命回去再考虑这些事情吧。 此地不宜久留,沈玉阑不敢耽搁得久了,忙又率先往深处走去——她心里明白,这就是一场时间争夺战。寺庙这边这样大的动静,最迟下午,想必京城里就会知道情况,到时候必然是会派人来的。那些匪徒再厉害,总也只有败退的份儿,到时候,她也就安全了。 沈家那头,也肯定会派人来找她的。只要坚持到那个时候,一切便是结束了。 经过一夜,三人俱是饥肠辘辘,口渴难耐。只是沈玉阑却是不想再费心去找什么小溪了,看了看那些树叶上的露水便道:“摘几片叶子盛点露水吧,喝了好歹也能解解渴。露水也干净。” 说完这话,沈玉阑便是主动的去摘了一片大的树叶,去收集露水了。这个时候,她可不敢再等着别人伺候了。 藿香按住沈玉阑的手,将树叶接过去:“我来吧。大小姐歇着。” 沈玉阑苦笑着摇头:“这都什么时候了,哪里还能有那个功夫去分什么小姐丫头?咱们三人一起动手就是了。现在,没有什么小姐丫头,咱们都是一样的。有命回去了,再来说这些吧。”顿了顿见藿香仍是坚持的样子,便是又道:“时间紧迫,我们没有功夫消耗。一起动手就是了。” 就在沈玉阑和藿香争抢的功夫,半夏却已经是积蓄了一些露水了,笑着道:“有那功夫,倒不如快些干活。” 沈玉阑便是笑了,点点头,然后另外摘了一片叶子,继续动作起来了。 三人都是不敢有半点耽搁,所以很快都是喝到了水。因为不好保存,所以也没多折腾,三人便是赶忙往山上去了。 藿香却是担心的叹了一口气:“这喝水容易,山上有露水也有小溪,可是总不能不吃东西。” 沈玉阑也是叹了一口气,不过很快就又笑着鼓励道:“没事儿,咱们自己带着火折子,只要能生火,也就不怕了。总能找到吃的。现在又是春天,草木勃发的,肯定饿不死。”可是也不可能吃得好就是了。 这样想着,沈玉阑也是不禁心头叹了一口气。不过面上却是不敢露出半点的。要知道,这个时候,若是她自己都垂头丧气的,两个丫头怕是更加如此了。若是三人都没了斗志和信心,只会活得更加艰难。 鼓励了藿香和半夏一回,沈玉阑见两人都饿的不轻,所以便是往林子深处走了一段,就不再前行,而是寻了处藤蔓折了枯枝掏起来——虽然是春天,没有野果子什么的,可是许多藤蔓的块根都是能吃的——其中不乏还有药用价值的。 当然,沈玉阑能知道这些,自然也是得益于医书。不然,只怕现在还真是两眼一抹黑。 方才沈玉阑掏的,就是山药藤——这种东西,山上倒是不少见。也能吃。就是必须煮过才能吃。 半夏和藿香二人见她如此,自然也是跟着有样学样,当下便是忙碌起来。 三人倒是也掏到了不少,沈玉阑让藿香用布片包好,随身带着,又仔细的将土压回去,又从周围捧了枯枝树叶掩盖上——这是不想让人发现她们呆过的踪迹。 沈玉阑低声道:“咱们找个背风的地方,生一堆火,将这个烤着吃吧。”没有锅子和水,自然是只能用这样的方法了。 半夏和藿香自然不会有异议,三人便是又往山里走了一段,倒是运气极好,找到一处凹陷的地方,周围又有茂密的树林,也不怕透出去什么烟被人发现了。 山里自然是不缺枯枝干柴的。拢了一堆,三人马马虎虎的将山药烤了吃了——也不求什么美味了,糊涂的塞进肚子里果腹也就是了。 沈玉阑还将剩下的山药也是一股脑儿的全埋在火底下。这样等到三人要走的时候,将那些再挖出来,倒是也差不多都熟了——这样可以留着下一顿吃。 沈玉阑趁着方才烤山药的时候,还拉着半夏又去找了些野菜——没有水没有调料,依旧是随便烤了烤,去了生就直接吃掉了。味道自然是不怎么样,可是谁都没有挑剔。 临走的时候,沈玉阑依旧如法炮制,将她们停留的痕迹全都抹去了。 沈玉阑刚才就想过要往哪里走了——翻过这座山,兴许就能走出去了。到时候,想要回去也就更容易了。要知道,山里是真的很危险的,她还真不敢再往深处走了。当然说是翻山,其实就是从半山腰横着绕过去。这个方法藿香和半夏也是支持——都是小姑娘,自然胆子也都有限,哪里真敢往深山里躲?【棉花糖-为您精选】 下载本书最新的txt电子书请点击: 本书手机阅读: 发表书评: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在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 ------------ 第一百五十四章 艰难  沈玉阑心里明白得很,一旦匪徒开始进山搜索,那么很快距离就会拉近。[棉花糖] 所以,她们必须一刻不停的往前走才行。 三人一刻不敢耽搁的往前走,一路互相护持。不过因为平日里都是娇生惯养的,所以根本就走不了多快。 沈玉阑心急如焚,却也是无可奈何,只能默默的压在心中,面上仍是笑脸鼓励藿香和半夏。 半夏和藿香也不抱怨什么,仍是尽量的照顾沈玉阑,尤其是藿香,比起半夏总是心思更周到些,也时不时的提醒半夏,尽量的让沈玉阑心情好些。 第一天,倒是有惊无险的过了。只是仍是没走出山去——夜里少不得又在山里过了一晚上。只是运气好的找到了一条小溪,然后寻到了几个蚌壳和小鱼,总算是不至于吃树叶块根果腹了。树叶和块根吃了,虽然能让人不至于饿死,可是到底是没有油水,根本就抵不住什么事儿。 将蚌壳掰开,里头的肉仔细的扣下来,洗了洗,然后蚌壳就做成了小锅——虽然只有拳头大小,可是总能煮点水。几条小鱼,也是弄干净了,烤了几条,又用水煮了几条,凑合着吃了。 夜里在山上,火堆自然是不敢熄的,不过点了火,却是也好不到哪里去——火光在这样树木茂密的地方根本就不顶什么用,反而照耀得四周都是影影幢幢的,看着就让人觉得心里发毛。加上一些夜晚行动动物弄出来的悉悉索索声音,更是觉得可怕得要命。 和昨天夜里不同的是,沈玉阑一点睡意也没有,三人轮换着守夜各自迷了一会,天刚亮便是又出发了—— 第二天,仍是没有人来救援她们。沈玉阑的心,又灰了一些。 第三天,仍是没有什么动静。不过,沈玉阑却是在夜里看见了不远处的火光——三人忙灭了火,一动不动的缩在一处,半点声音也不敢发出。(棉花糖 提供Txt免费下载)因为靠在一处,所以沈玉阑很清楚的能够感觉到藿香和半夏瑟瑟发抖的身子,以及噗噗噗跳得飞快的心跳。 就是沈玉阑自己,也是觉得自己的心都要从嘴里蹦出来似的,手心里和背上,粘腻腻的全是汗水。 谁的心里都明白,对方肯定不是来救援的——不然不可能这样悄无声息的搜索。 沈玉阑心想;说不定今夜就要被抓住了。 这样想着,心里竟是有些说不出的绝望。 索性的是,对方竟是没有朝着这个方向搜索过来,而是往山里深处去了—— 这一次,不敢再等到天亮,三人就跌跌撞撞的继续出发了——沈玉阑心里知道,大约她们是走偏了。可是即便是如此,她也不敢有半点儿停留的想法。 只是,越是这么走下去,心里就越是绝望起来——沈玉阑心里明白得很,若是再这么下去,等不到匪徒找到她,她就要饿死累死在这山林里。而且,若不是她们身体都还算好,这样喝生水,餐风露宿的,只怕早就病了。可饶是如此,还能继续坚持几天? 沈玉阑叹了一口气——已经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若是还有些信念强行支撑着,她们三个,早就崩溃了。 其实就是现在这样,也是离崩溃不远了。从一开始还互相鼓励,说些话,越是到最后,便都是越是沉默起来——都这么几天过去了,救援的人都还没有来,追兵却依然在。(棉花糖 提供Txt免费下载)顿时,谁也看不到希望了。 三人身心俱疲,短短几日功夫都是瘦了一圈儿不止。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哪里还有平日里光鲜的样子? 而且,藿香还提到了一件事儿:“大小姐,在有几日,就是婚期了。倒时候,咱们若是还不能回去——” 那就玩完了。到时候,谁都知道沈家大小姐失踪了。纵然之后她还能回去,只怕和顾家的婚事也是告吹了。关键还不是这个,到时候,沈家拿不出新娘子,那才是彻底的成了笑柄。其实这些沈玉阑都可以不在乎——但是她心里很明白,这件事情一闹大,她的名声,就算是彻底的毁了。 沈玉阑叹了一口气,苦笑出声:“只要能活下去,这些又算什么?”虽然说得豁达,可是心里却还是恼怒的。就算她对与顾家这个婚事没什么期盼,可是她却也是好好规划过的,是想要好好过日子的。因为这样的事情,就这么生生的没了,到底还是有火气。 沈玉阑心里自是少不得对那个下黑手的人狠狠诅咒了也不知多少回。 又熬过了一日,沈玉阑改变了路线——这次干脆顺着小溪往下走。毕竟,溪水总是要流出大山的。出了山,自然也就更容易逃脱了。到时候,完全可以找个马车,回京城去。只要回了京城,沈玉阑相信,危险自然也就解除了。 可是想象虽然是美好的,计划也是极好的,可是现实却是…… 后头的追兵到底是越追越近了。沈玉阑听到了马儿嘶鸣的声音。 沈玉阑顿时面色就变了——马儿的嘶鸣声很近,可见对方已经是离得很近了。 三人互相对视了一眼,都是带上了惊惧之色。沈玉阑咬咬牙,加快了脚步:“跑吧。” 然而刚跑了一步,却是被人猛的一下子砸在了头上——沈玉阑踉跄了一下,勉强没摔在地上,却是脑后一阵生疼。 藿香惊呼一声,声色俱厉:“半夏,你这是做什么?” 沈玉阑摸了一下脑袋,倒是没出血,可是却疼得脑子里一阵阵发晕。 还没回过神来,却是被后头的人一下勒住了脖子,不仅如此脖子更是被尖锐的东西给抵住了—— 沈玉阑呛咳一声,下意识的就用手去掰自己脖子的胳膊。却是听见半夏厉声呵斥:“不许动,不然我就杀了你!”说着,沈玉阑就感觉脖子上尖锐的东西微微用力,几乎都要刺入皮肤里。 沈玉阑不敢动了,心里又惊又怒:“半夏,你这是在做什么?” 沈玉阑不敢动,藿香自然也是不敢动的——万一半夏真的下了狠手又该怎么办? 半夏却是连连冷笑;“我受够了。既然横竖你也逃不掉,干脆我就不妄想什么脱出奴籍了,只管捉住你去领赏就是了!” 沈玉阑和藿香听了这话,都是惊得说不出话来。不过,听了半夏这话,沈玉阑心里却是闪电般的划过一个念头来——或许一开始,半夏就已经生出了叛变的心思? 心思电转下,沈玉阑冷声反问:“你一开始不抓我,是因为我答应若是逃出去,就给你脱出奴籍,是不是?你其实,早就是别人的人了?” 半夏“嘿嘿”冷笑:“大小姐果然是聪明的。就是太自以为是了。我凭什么就要对你效忠?凭什么要陪着你一起死?” “背后算计我的人,是谁?是沈玉珊,还是郭氏?”沈玉阑又问。 然而半夏却是不肯说了:“这个大小姐就不必知道了。反正咱们就等着他们追上来就是了。”说着张口就要喊人。 千钧一发之际,藿香却是忽然一扬手,一把泥就砸了过去。顿时封住了半夏的口,更是逼得半夏不得不抬手阻挡。 而沈玉阑也是猛的往后一踹,手肘也是重重的撞在了半夏的肚子上。接着就往前扑——防止再被抓住。 半夏被二人联手攻击,几乎没有防备,顿时就疼得缩成一团,又失去平衡跌倒在地。 沈玉阑转身和藿香一起压住了半夏,将半夏手里的东西抢了过来——竟是一个精巧的小匕首。看来,半夏是真的早有准备的。之所以之前迟迟没有动手,完全是被沈玉阑许下的利益所诱惑了。 沈玉阑不客气的抓起一团树叶和泥巴塞进半夏口中,防止她再叫人过来,暴露了行藏。 藿香则是已经撕了衣裳将半夏牢牢的捆住了—— “怎么办?”藿香确定半夏绑牢了之后,便是看着沈玉阑询问道。自然,声音是压得极低的。 沈玉阑舒了一口气,抹了一把脸,冷冷道:“扔在这儿吧。我不杀生,只看她运气好不好了。若是运气好,被人救回去。若是运气不好……那就喂狼吧。” 藿香却是有些不赞同:“那也太便宜她了。这等背主忘义的人,总是杀了也不足以平怨。 沈玉阑顿时笑了,“她没完成任务,她的主子,怕是不会留着她呢。要知道,这样的事情,怎么能够留下活口?万一泄密又该怎么办?而且,她长得不差,那些匪徒都是男人,你说这也没人看着,人家会对她怎么样?那可不一定。”这样说着,沈玉阑上前去,将半夏的衣襟扯开了一些,露出一片雪白的肌肤来。 半夏面上露出惊恐之色,沈玉阑微微一笑:“我这人,最是睚眦必报。你如何我对我,我就如何对你。你挟持我的时候没想过让我好,我自然也不能不回敬你。” 说完这话,沈玉阑便是拉着藿香匆匆走了——半夏身上能用的东西,也都搜走了。藿香倒是一直没说话,也并没有什么同情怜悯之色,甚至临走的时候,还狠狠的啐了一口。【棉花糖-为您精选】 下载本书最新的txt电子书请点击: 本书手机阅读: 发表书评: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在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 ------------ 第一百五十五章 遇险  走出半夏的视线后,沈玉阑便是拉着藿香悄悄的换了方向。之前是斜着朝上,现在直接是朝着下面走。 而沈玉阑和藿香并没有走多久,就听见了半夏一声尖叫。 沈玉阑侧头和藿香对视一眼,随后不约而同的大步狂奔起来。此时此刻,沈玉阑已经没有功夫再去说话了。 不知道是不是吴氏冥冥之中的保佑,她们竟然没有被追上。当然,许是路上跑岔了,方向错了,又或者是对方因为什么事情耽搁了——不过,不管是什么缘故,能逃过一劫,都是她们的幸运。 沈玉阑心里很清楚,这一次侥幸逃过了,可是下一次呢?下下次呢?继续这样下去的话,迟早有一天,她们会被追上的。 可是要她坐以待毙,却是不能的。能逃一时,是一时。能逃一次是一次。时间每多一分,她们活命的机会也就越大了。 又往下走了一阵子,竟是走到了另山之间的山涧中——其实也算得上是条小河了。沈玉阑和藿香对视一眼,各自上前去喝了几口水之后,便是坐下来商议该怎么走。 往上显然是不行的,所以,沈玉阑便是提议干脆顺着山涧走。总能走出头去。 藿香自然也是没什么异议,当下只道:“不管怎么样,我跟着大小姐就是。” “这个时候,还分什么小姐丫头。”沈玉阑苦笑,随后看着藿香,眼神毅然:“不管怎么样,咱们尽人事,听天命吧。只要自己不放弃,老天爷肯定是不会放弃我们的。” “大小姐福大命大,定能化险为夷的。只是没想到,半夏竟然……咱们这么多年的感情,她怎么能够……”藿香说着,眼里不仅有泪光,更是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了。“若是以后再见到她,我一定不会放过她!” 沈玉阑理解藿香的心情,从她刚进入沈家的时候,藿香她们四个就跟着了。她们四个朝夕相处,随时都在一处,感情自然是深厚的。半夏不仅是背叛了她,更是背叛了她们四个这么么多年来的姐妹之情。那种感觉,就好是割肉一般,痛楚非常。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个半夏倒是很能干,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时候和别人勾搭上的,竟是半点儿的风声都没走漏,更是半点儿的异样也没有。 山涧里水并不深,大约也就是一米多的样子,站在里头也不会没过头去。沈玉阑看了看河滩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落在那儿的一截树干——兴许是有人进山来伐木,扔在那儿的。也有可能是枯朽之后断裂开来,从山上滑落下来的。不过,却是很干燥。 一个念头悄然浮现了出来——沈玉阑看向藿香:“藿香,你学过泅水没有?” 藿香摇摇头:“没有学过。怎么?” “靠着双脚走,也不知道要走到什么时候,所以我想,干脆咱们坐船。那速度总比走路快。而且不用在树林里晃悠,没什么危险。唯一怕的就是,可能不小心就会到水里。”沈玉阑到处心中的想法,笑得有些无奈——她也就是小时候学过游泳,可是不知道这么些年过去了,她还记得不记得该怎么游。 但是,她是真的觉得这个方法是个好法子。至少,会让她们更安全,更容易逃出去。 她是愿意一搏的,却不知道藿香—— 藿香着实犹豫了好一阵子,最终还是咬牙点了点头:“这水也不深,纵然摔下去也不会溺水有危险。咱们就按照大小姐说的方法办。”再有两天就也就是婚期了若是赶不回去的话——沈玉阑的婚事也就毁了。若是能够快点找到村落,也就能够回京城去了。 既然达成了统一意见,沈玉阑自然也就不再迟疑,当下便是和藿香一起将那段枯木给推到山涧边上。 对视一眼,沈玉阑轻声喊:“一二三!用力!” 二人一起用力,然后将枯木推进水里。而后两人一起小心翼翼的跨坐在断木上。 “准备好了没有?”沈玉阑轻声问坐在前面的藿香,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之后,便是脚下用力在浅滩处一蹬。 顿时端木就如同独木舟一般,直接滑入了水深的地方。而且,也如同沈玉阑所想的那样,稳稳当当的浮在水面上。 沈玉阑微微松了一口气——还好这木头够大,不然只怕还真浮不起来。 坐在前头的藿香显然是有些紧张的,沈玉阑轻声安慰:“别怕,我瞧着这山涧平缓,并没有什么陡坡石头,咱们应该不会有事儿。就算遇到什么,掉进水里,立刻站起来就是了。” 藿香应了一声,却是依旧紧张。 沈玉阑见了,笑着摇摇头,也不去说什么了。只是尽量的将身子伏在木头上,就像是骑马那样,双腿也紧紧的贴着木头。 还别说,这样的法子真的也不错,果然是比起走路快多了。不过小半日的功夫,就已经隐隐能看见山脚下了。不过唯一让人觉得不妥当的是——水面越来越宽了。 就在快要出大山的时候,沈玉阑听见了一阵马蹄声响,回头一看,竟是有人骑马一直紧紧的跟上来了。而马背上的人,正是之前的一身黑衣匪徒装扮。最要紧的是,追上来的,不仅仅是一个人而已。而是四个! 沈玉阑的心,一下子就蹦到了嗓子眼儿。不过好在,水流现在还很湍急,而且水面宽阔,她们在水的正中央,所以一时半会的,对方也还没追上来。不过,也只是时间罢了。不出一炷香的功夫,对方肯定是能够追上来的。 藿香也是吓得不轻,脸色都白了,一个劲儿的问沈玉阑:“现在该怎么办?大小姐,他们追上来了!” 沈玉阑却也是没可奈何。这样的情况,她能做什么?什么也不能做。 最后,沈玉阑用了最笨的法子——“救命——救命啊——”此时已经是靠近山脚了,想来应该也有村落,若是有人前来搭救,自然是再好不过了。反正此时人家都至追上来了,也不必担心暴露身形了。 藿香也忙跟着喊了起来。 后头的匪徒却显然是不高兴了,也更加着急了,所以连连催促脚下的马儿快跑。 只是,不管沈玉阑怎么呼救,却也是没有人突然出现做这个英雄。 而那些匪徒,也终于追上来,一人冷笑着喊道;“小美人,你们喊也没用,还是乖乖跟我们走吧。我们不杀你们。” 沈玉阑又怎么会相信?反而喊道:“不知道雇佣你们的人,给你们多少银子?我愿意出十倍,只要你放我走!” 对方当然不可能答应。反而被激怒了;“给脸不要脸的小贱人,真要等爷发威不是!”一面说着,一面跳下马,直接扑进水里,划水过来捉拿沈玉阑和藿香二人。 沈玉阑苦笑一声,对着藿香言道:“藿香,今儿怕是咱们在劫难逃了。” 藿香咬咬牙,“我不怕。”可是声音却已经是带着的颤音了。 沈玉阑也不再说话了,紧紧的盯着那个游水过来的匪徒,在那匪徒一伸手探过来抓住木头的时候,她忽然就挥手刺了下去! 而她手里握着的,正是之前半夏用来挟持她时候用的那把匕首! 对方显然也是没想到沈玉阑会有这样的东西,更没想到沈玉阑会有这样的果断和狠辣,一个不防备之下,竟是被刺中了! 沈玉阑刺中之后,也不收手,反而接连着一下下飞快的刺了下去! 对方惨叫一声,自然是急忙缩回了手。 而沈玉阑更是抓住这个机会狠狠的一伸腿,直接一脚踢在了对方的下颔上!顿时疼得对方又是一声惨叫! 不过她这么一用力,独木舟顿时就有些摇摇晃晃的似乎维持不住平衡。险些整个儿翻过去——若不是木头够大,只怕还真就是个人仰马翻的结果。 等到好不容易维持住平衡,沈玉阑她们已经又和那人拉开了一段距离。 那人被连刺了几下,鲜血直接就染红了水,看上去颇有些粗目惊心的。不过也正是因为沈玉阑的举动,彻底的将对方的凶性激发了,然后再度恶狠狠盯着沈玉阑游了过来。 沈玉阑握紧了匕首,不敢有一丝的放松和懈怠——这是她最后的仰仗了,也是最后的机会。 看着沈玉阑这样子,那人一时间却是不肯靠过来了。只招呼同伴:“来,大家一起上!我就不信了,两个小娘们,就这样的烈性!” 另外三人,闻言便是跳下马,也是扑进水里来。 这下子,沈玉阑彻底的绝望了——刚才她还侥幸的想,对方大约只有一个人会水。可是这会子,她才反应过来,对方根本就是觉得,对付她们两个,根本就不用全部出手! 要知道,她就是再厉害,也只有一双手,一个人。而对方是四个。不管怎么看,她都是不可能斗得过。 面对这样的情况,沈玉阑唯有苦笑——看来,这是老天爷不让她活命了。 藿香已经吓得整个人都绷紧了。不停的大声喊着:“救命——”沈玉阑叹了一口气:“别喊了,怕是不会有人来了。”这里本来就人烟稀少,更别说……【棉花糖-为您精选】 下载本书最新的txt电子书请点击: 本书手机阅读: 发表书评: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在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 ------------ 第一百五十六章 命悬一线  虽然是放弃了希望,可是当匪徒真的扑过来的时候,沈玉阑却还是伺机出手了——这一次,她想得很简单:那就是反正她也活不长久了,杀一个赚一个,杀两个,赚一双。 沈玉阑这次是冲着对方脖子去的——费劲了吃奶的力气。应该是划破了动脉,血液当场就喷溅了出来。那人顿时就捂着脖子惊呆了——不过很快就窒息得面目扭曲,挣扎了起来。 另外三个也是呆了呆——纵然见过方才沈玉阑用匕首刺人,可是却是也没当回事儿。心里仍是将沈玉阑当做娇小姐,那种娇生惯养,胆小如鼠的小姑娘。所以觉得,就算逼急了用刀子伤了人,可是也没多大的威胁力。 不得不说,对方是真的掉以轻心了。 沈玉阑绝不对不说什么养在深闺胆小如鼠的娇小姐,相反,她是个成熟的成年人,还是个医生。医生见得最多的是什么?是血腥。 所以,即便是被热乎乎的鲜血喷溅了满脸,沈玉阑也仍旧是没有任何的害怕,反而被激发了斗志和凶性——连性命都要没了,她还在乎什么杀人不杀人?这些人,是将她逼上了绝路,是要取走她性命的,所以她还客气什么?还怜悯什么? 沈玉阑的狠辣镇住了另外三个——其中还有一个捂着一直流血的手掌。三个人站在湍急的水流里,却是稳稳当当的拦住了沈玉阑她们。 沈玉阑握紧了匕首,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渍。 其中有一个忍不住出声了:“果然不愧是沈家的大小姐,竟是有这样的气魄。”那语气里,竟然还颇有几分心上的意思了。 可是随后,他又转了声调:“只可惜的是,今天你跑不掉了!原本我们也不打算将你如何,可是现在我是彻底的不想放你走了。不如,你就留下来吧!”竟是杀意赫赫了。 沈玉阑没说话,只是轻蔑的“呸”了一声。 就算是死,她也不会让人轻易的得了便宜。如今对方死了一个人,怎么着她也不亏了。 藿香也不知是不是被沈玉阑感染了,竟是忽然冷静了下来,扒下头上的簪子,紧紧的握在了手心里。 沈玉阑和藿香一起从木头上跳下来,在势力站稳了。 三个匪徒再度朝着她们扑过来。这一次,其中两个都是来对付沈玉阑的——他们的目标很明确,就是要先抢走沈玉阑手里的匕首才行。 就在握着匕首的手腕被抓住的时候,沈玉阑毫不迟疑的将另一只手上从河底摸上来的尖石头直接砸在了对方的脑门上——不过准头偏了一点儿,砸在了眉框上。虽然是砸歪了,可是这样的效果却是出奇的好。当下那人就疼得直接弯下腰去,手里的匕首也放开了。沈玉阑抓住这个机会,往前一扑,狠狠的从对方的后脖子上刺了进去。 沈玉阑学的虽然是妇科,可是最基本的东西都是学过的。比如,人的后脖子上,有个很重要的穴位,若是受了伤,很可能就会一下子毙命——当然,其实就算刺歪了穴位也不打紧,沈玉阑相信对方的脊椎肯定是被弄伤了。脊椎是什么东西?那有神经中枢,是人行动的关键。这么一下下去,不死,也会彻底的识趣行动能力。 沈玉阑觉得自己赚了——光凭着自己,就杀了两个人,还弄伤了一个人。 不过,在对付了一个之后,另一个却是没有机会了——对方直接从后面将沈玉阑勒住了。这个姿势,不仅让沈玉阑反抗不住。更是瞬间就觉得呼吸困难,眼前发黑了。 沈玉阑死命的用指甲去抠对方的胳膊,可是显然对方也是下了死手的,不仅没松开,反而越来越用力。 沈玉阑只觉得脑子里越来越模糊,那种沉重感和对空气迫切的希望感,让她手脚并用的挣扎起来——不过她的戾气有限,无论如何却是也没能够挣扎开。 沈玉阑挣扎的时候,手碰到了自己戴在头上的发钗——发钗是银子的,但是很尖锐。 沈玉阑一把将钗子抓了下来,然后握住了就没头没脑的反手往对方的背脊上戳——位置同样也是靠着脊椎的地方。只是因为后面也看不见,所以只是估摸着位置一口气不停歇的一阵乱戳罢了。 沈玉阑觉得自己都要疯了,脑子里完全没有思想了,手里的动作更像是本能,而不蓄意。 吃疼之下,对方的自然也就松开手,下意识的躲开。可是沈玉阑此时已经是杀红了眼睛,脑子里什么念头都没有,连害怕都不知道了。只知道一件事情——那就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沈玉阑一向很惜命。所以为了保住小命,她真的是豁出去了,勇悍无比,力大无穷。 也不知道是运气好,还是因为满天神佛的保佑,沈玉阑的钗,竟然直接戳进了对方的脊椎里。 脊椎受了伤,对方自然也就没了行动力,一下子倒在了水里。眼睛还瞪得大大的,满面的错愕。仿佛对于自己竟然这样容易就被打败了而觉得惊奇。 沈玉阑却是还没意识到这一点,她握着钗又扑上去,恶狠狠的,近乎凶残的又连着在对方的身上戳了十多下。直到听见一声惨叫,这才陡然惊醒过来——等到看见自己面前那张被戳得稀烂的脸,她顿时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沈玉阑这才意识到自己杀人了。而且还是连着杀了三个人。 不过还没来得及有什么情绪冒出来,她便是想起还有一个匪徒。瞬间整个人都绷紧了,手指一缩紧紧地扣着钗子,霍然就转过身去——然而,却看见那匪徒捂着眼睛,疼得整个人都成了虾米状。 而藿香的手指上,却是还是鲜血淋漓——沈玉阑很好,所以一下子,她就看清楚了,藿香手指上,挂着那红红白白的东西,是个眼球。 没想到,藿香也是如此的神勇。不过显然,藿香已经是吓得呆住了,身体瑟瑟得仿佛秋风中的落叶一般。 沈玉阑扑上去,又杀了一个人。还是用的老方法。 可是杀完了人之后,她却是再也抵抗不住心里那股剧烈的恶心感,“呕”的一声便是侧头呕了出来——以前虽然见过不少血腥的画面,可是却都没有今天的惨烈。而且,即便是她心理素质再怎么强。却也不少杀人如麻的变态。 她是第一次杀人,甚至是第一次伤人——杀人的时候,那种血液溅在身上,和救人的时候,血液溅在身上的感觉完全不同。 这一吐,沈玉阑直接吐了个天昏地暗,几乎是将胆汁都吐了出来,再也没有吐的东西过后,才算是停了下来。却也是不敢再多看那些尸体一眼——血迹此时倒是已经被水冲走了,看着好多了,至少不那么血腥了。而就算是尸体,这么一会儿功夫,也是被水流冲走了一小截。 沈玉阑上前去,一把抱住了明显还在强烈的惊惶中的藿香,然后用坚定又温和的语气一遍遍在她耳边安抚:“好了,没事了,没事了。” 藿香这才渐渐的缓过气儿来。等到回过神来,却是惊喜若狂了:“咱们……得救了?”语气还有些不可置信。 沈玉阑勉强一笑:“嗯,得救了。咱们自己救了自己。”心里却是莫名的想起一句名言来:靠山山倒,靠人人走,唯有自己,才是唯一可靠的。 果然如此。若是一开始她就放弃了反抗,无论如何,她也是不可能获救的吧? 说出去,大概谁也不会相信,两个娇滴滴的小姑娘,竟然干掉了四个身强力壮的成年男人。 怎么看怎么想,这都是不可思议的事情。沈玉阑甚至自己都觉得惊奇和不敢置信——除了运气之外,也只能说是奇迹了。 藿香和沈玉阑面面相觑,半晌后藿香才镇定的言道:“咱们该走了。正好有几匹马,我们应该能逃回去了。”虽然听着语气是镇定下来了,可是说话的时候,声音却是还是有些抑制不住的轻轻颤抖。就是身子,也是一直在瑟瑟的抖着,也不知道是因为湿了衣裳冷,还是因为后怕。 沈玉阑本想嘲笑一下藿香,可是却是发现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 两人互相搀扶着爬上了岸,都是顾不得形象了,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好一阵子才觉得缓过劲儿来。 沈玉阑笑了笑,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咱们这就算是劫后余生了。” 藿香也是笑起来,“是啊,刚才我是真的觉得,我们今天肯定是逃不过去了。本来都打算束手就擒了,可是看大小姐那样勇悍……我也就想,对,就算我死,也不能让他们这么容易就得了逞。”顿了顿,却仍是有些不可置信:“可是,咱们怎么就能杀了他们呢?这怎么可能呢。” 沈玉阑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扭头看了一眼一直在边上停留的马儿,然后低声道;“除了是咱们运气好之外,也是因为对方一开始就想的是要活捉咱们。你看,他们连武器都没带着,就跳进水里了。”藿香听了这话,顿时一脸的若有所思。【棉花糖-为您精选】 下载本书最新的txt电子书请点击: 本书手机阅读: 发表书评: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在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 ------------ 第一百五十八章千钧  沈玉阑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就攥紧了藿香的胳膊。 藿香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背脊,冲着那人笑道:“这位差爷,我妹子病了,这是要连夜去看大夫呢。” 车把式在外头也是附和:“是啊,老汉儿我带着两个孙女去城里,实在是不敢耽搁了。这病着不等人啊。” 好在对方也似乎没什么恶意,例行询问了几声之后,便是放行了。 车把式赶着车,不紧不慢的继续往前走。沈玉阑悄悄挑开车帘看了几眼,见是一小队的军队,顿时是一惊,压低声音问道:“这是怎么了?” 藿香也是压低声音:“听说是例行检查,说是查山匪的。” “你瞧着呢?”沈玉阑又问。 “不像。”藿香摇摇头:“每辆马车都是检查的,可是那些骑马的男人,却是并不检查。” 沈玉阑沉吟了片刻,一颗心顿时沉了下去——不检查骑马的男子,反而只检查马车…… “大叔,还有多远到镇子上。”沈玉阑低声问车把式。 车把式估摸了一下;“一盏茶的功夫。” “那麻烦您快些吧。”沈玉阑催促了一声。随后又低声道谢:“多谢大出言解释。等进了镇,必有重谢。” 车把式吸一口旱烟,叹了一口气:“这些人也不知道是什么来路,你们两个姑娘,若是说不清楚来历,让他们带去,也不知道会如何呢。重谢也是不必了,咱们赚了那么多银子了,够了。”那些当兵的都是常年混在男人堆里,万一生出些什么龌蹉的心思,那这两个水灵灵的姑娘也就毁了。 沈玉阑自然明明白白车把式的意思,又郑重的道了谢。心中又忍不住感叹——其实,越是权贵富有的人,越不一定心中干净。可是反而这些贫苦的,却都是大多是老实巴交的好人。 藿香也是有这个感叹,悄悄的沈玉阑跟前说;“等到回了京城,大小姐让人过来帮帮这一家子吧。” “嗯,”沈玉阑其实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只要度过这一劫,她必定会好好的跟这些帮助过自己的人道谢。 “藿香,我觉得有些不对劲,你说,那些人会不会是来找我们的。”沈玉阑压低声音,悄悄的和藿香说话。 藿香一怔,面上也是有几分恐惧之色,却也是也拿不定主意:“我也不知道。可是这是军队,私自不能动用——” “防火烧寺庙这样损阴德的事情都敢做了,冒充军队,还有什么不敢的。而且,就算是军队,可也许是哪家的私兵。”沈玉阑冷笑了一声,大胆的假设。不是她防备心重,也不是她杞人忧天,而是残酷的现实逼得她不敢不这么做。她怕了,真的怕了。现在这样的情况下,谨慎一些才是对的。 藿香不说话了,却是用眼神询问沈玉阑:“怎么办?” 沈玉阑想了想,“进了镇子之后,让车把式自己找地方歇着,咱们骑马连夜回京城。” 藿香皱眉:“可是您这身子——” 沈玉阑自然知道藿香担心的是她撑不住,可是这个时候,撑不住也得撑住了。所以当下摇摇头:“不碍事,肯定撑得住。” 藿香也就不再反对了——沈玉阑说得没错,若是方才那些人,根本就是冲着她们来的,那么在镇子里也是不安全的。所以,还得回京城。还若是现在出发,明儿早上也能到京城。回了京城,自然谁也威胁不到沈玉阑了。而且,婚事也能赶得及。虽然后天就是正日子,沈玉阑又病了,可是只要人在,一切都好说。相反的,若是赶不回去…… 藿香咬咬牙:怎么也要赶回去! 在沈玉阑和藿香提心吊胆下,马车总算是平安的进了镇子。 一进入镇子,沈玉阑就跳下了马车,取出一块整二十两的银子,直接塞给车把式:“这是车费。()您寻个隐蔽的住处藏着吧。若是有人追问我们,您直接说您是被我们胁迫的。就说是我们给你吃了毒药,你如果不配合,我们就不给解药,所以您只能配合。此番若是连累了您,是我们对不住您了。我回了京城后,一定会派人回来。最多,不会超过明天晚上。” 车把式许是早就猜测过,所以竟是也没有多少惊讶,反而点点头:“我直接去我大儿子家,他们就在镇上。倒是你们——若是进京城的话,穿过阵子,顺着路往前,翻过一个高坡,就是官道了。” 沈玉阑点点头,翻身上马:“好,多谢您了。”说完这话,便是一夹马腹,催促马儿跑了起来。 车把式也没多耽搁,忙悄悄的赶着马车去了自己大儿子家。 而此时,方才设了哨卡检查的地方,却是觉得有些不对劲起来——领头的人,叫过了刚才检查沈玉阑他们马车的那人,仔细盘问;“你可看清楚了?我怎么觉得有些不对劲?马车上坐着的是两个女子?都长什么样子?和画像上的人像不像?” 检查那人被这么一问,自然也是有些惴惴不安起来,语气也不那么确定了:“天黑,也没看太清楚。那个坐着的不像,不过另一个病了的,我只瞧了半张脸。她也的确是病了,我看那车把式的确是当地老百姓的样子,便是没多看——” “你再去看看画像,然后仔细回想一下。看像不像,若是不确定——宁可错杀,也不能放过。这是上头的命令。”领头的人一脸凶狠和暴虐。 那检查的人看了看画像,倒是觉得有几分相似,可是却是不敢确定。就在此时,他忽然想起来——“不对,那马车一共带了三匹马,其中一匹明显是个老马,品种也不大好。可是另外两匹,倒都是上好的马匹!和咱们军队里的都差不多了!” 领头的人顿时变了颜色:“肯定是上头要找的人!寻常人,哪里买得起这种马儿?快,咱们追上去!” 而就在沈玉阑她们刚走不久,后头那些人就追了上来,在镇口盘旋了一下后,便是迅速的兵分两路,一路顺着路往前追,另一路,则是在镇子里搜索起来—— 沈玉阑她们出了镇子后,便是放手就让马儿跑了起来——说实话,五里路其实真不远。可是沈玉阑心里清楚,对方追上来也更容易——她们的马儿是连着赶路好几天了,体力和耐力都跟不上那些人的。而且,她们都是骑马技术不怎么样的,自然更是比不上那些人。综合了种种之后,得出的结论便是,人家追上来的话,她们根本就是瓮中捉鳖。 沈玉阑叹了一口气,心里不停的祈祷起来。 很快就到了车把式说的高坡站在坡顶,沈玉阑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顿时心就绷紧了:后头来路上,此时有几个火点,正在迅速的接近过来!很显然,是有人追上来了!而这个时候,沈玉阑唯一能想到的人,就是方才那批盘查的人! “大小姐,您看,那是什么——”藿香忽然惊呼了一声。 沈玉阑闻言也是回头,顺着藿香看的方向望过去——顿时也是惊住了。 一条壮观的,火把组成的星河,正在官道上,蜿蜒前进。此时,也不过是只看得到头,根本看不到尾。那样壮观的景象,实在是叫人心生震撼。 沈玉阑想了想,忽然就振奋起来:“是军队!是正规的军队!咱们有救了!”说着说着,几乎是狂喜的湿润了眼睛。 藿香闻言,狠狠一震之后,也是猛然的湿润了眼睛,欢喜的哭出声去。 沈玉阑回头看了一眼,就这么一下子的功夫,那几个追兵又迫近了几分。沈玉阑便是也和藿香道:“咱们快跑,瞧着也不过是一里多路,咱们跑下去,就能得救了。” 藿香点点头,随后两人都是狠狠在马背上一抽——马儿立刻吃痛狂奔起来。 沈玉阑紧紧地盯着那条璀璨的灯河,心中狂跳,手心和背心,俱是一片濡湿。 然而,后头来的追兵,却是更快——沈玉阑只听见后头有人大声呼喝:“停住,再不停下来,我们就射箭了!” 心中一紧,沈玉阑却是又反手狠狠的一抽,马儿再度加快了步伐。这,就是沈玉阑的回答。此时此刻,她怎么会停下?又怎么能停下?连日的辛苦和担惊受怕,眼看着就要结束,她也有了回去复仇的机会,她怎么可能放弃?哪怕是为了活命,也绝不能在此时停下脚步! 沈玉阑紧紧攥着缰绳,忍耐着几乎要掉下去的颠簸,却是咬咬牙,抽下头上的簪子,狠狠心一下子就和反身刺入了马儿的屁股。 马儿吃痛,痛苦的嘶鸣一声,受惊朝着前方狂奔,几乎不要命了一般。 沈玉阑紧紧地额看着越来越近的灯火,心头默默的计算距离——二百米,一百九十米,一百八十,一百五十…… 于此同时,沈玉阑更是大声的呼喊出声;“救命——救命——” 沈玉阑的声音自然是惊动了下面的队伍。 不过,还没等到沈玉阑有所回应,就感觉到胯下的马儿忽然往旁边一歪,顿时连着人带着马就摔了下去—— 沈玉阑只觉得浑身的骨头,都在这一刻碎裂了。马儿几乎是压在了她的右腿上。她根本就挣脱不开——剧烈的疼痛,导致整个脑袋都有些晕眩起来了——可是她却是还是没有呼痛,只大声继续求救。【棉花糖-为您精选】 下载本书最新的txt电子书请点击: 本书手机阅读: 发表书评: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在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 ------------ 第一百五十七章 求救  也没敢休息太久,二人便是翻身上马,一刻不敢停留的沿着河边上继续往山下走了。好在这些人的行囊里既有干粮又有水,还有碎银子,所以两个人倒是不必再寻什么吃的。唯一一个不好之处就是——衣裳湿了之后,也不敢停留烤干,所以基本上是靠着体温烘干的。可想而知,那种冷有多可怕。 沈玉阑不是不知道冷,也不是不知道这样下去很可能会风寒,也不是不想停下来烤火。可是她不敢停。兴许这会子停留一会儿,后头就会有大批的追兵赶上来。那个时候,连命说不定都要没了,还怕什么生病?反正就算是病了,只要回了京城,那么自然是什么也不愁了。 只是,沈玉阑却是也没想到,直到天黑透了,她也没能看见一个村庄。 夜里也不敢继续乱走,既怕吸引了野兽的注意,又怕迷了路不知道走去哪儿了。所以两人只得找了个背风的地方,生了火停留一晚上。将干粮烤着吃了果腹,又换班各自眯了半晚上,第二天天蒙蒙亮,她们便是赶忙继续赶路了。 昨儿夜里沈玉阑就觉得身上有些发软,鼻子塞头也疼,便是肯定自己是感冒了。藿香倒是还好,可是也是十分憔悴。到了该她睡觉的时候,还做了噩梦惊醒好几次。那样子看得沈玉阑是一阵阵的心酸——早知道当初,她就该听话不出门,也就不会有这会子的事情了。 可惜的是,世界上是没有后悔药可以买的。不然的话她肯定会买上一瓶备用。 不过,事到如今,沈玉阑自己也觉得她们是真够幸运的——若是运气差点,早在那天寺庙走水的晚上她们就被抓了。哪里还等到今天?还有路上遇到的一次次危险,更是无不说明了这一点!纵然也和她自己的果断坚持有关系,可是更多的,还是真的是运气。 所以,沈玉阑便是不禁想道:会不会是吴氏在天上保佑她?又或者佛祖见她这些年虔诚的添了不少香火钱,所以让她走运些? 不过不管是哪一个缘故,沈玉阑已经是对命运这个东西感激不尽了——她虽然也吃过不少苦头,可是至少却也获得了不少。尤其是重生一次,加上这许多回的遇难成祥……当然,若是这一次能够平安无事,她肯定会更加虔诚几分。 又足足的走了小半日,沈玉阑总算是看见了一个小村庄—— 那种欣喜若狂,几乎让沈玉阑当场落下泪水来。即便是没有落泪,她也和藿香相对大笑了几声。 藿香也是同样的欢喜:“可算是走出来了!”到了有人烟的地方,她们也就算是安全了。 沈玉阑用力点头,然后便是催促着马儿加快了步伐——不多时两人也就到了村庄里。 敲开了一户人家的大门后,沈玉阑便是笑着问路:“请问,这里离最近的衙门还有多远?” 妇人警惕的看了她们一眼,在看见她们身上的狼狈景象之后,更是露出害怕的神色来:“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是进山游玩的,和同伴走失了。路上又遇到野兽,搏斗的时候兽血溅在衣服上了。大嫂不必担心,我们都是正经人家的女儿,只是会些功夫罢了。大嫂若是害怕,只替我指指路怎么样?”沈玉阑上前一步,认真的行了礼,又微笑着如此言道。自然,肯定是不敢说真话的。将那些匪徒比作野兽,也是差不多。那些人,可是比野兽可怕多了。至于说会功夫——那是为了吓唬别人的。不然,她们两个姑娘,就这么单独在路上走,谁知道会遇到什么事儿?叫人绑着去卖了也不会有人知道! 不过这个时候的人大多都还是淳朴的,沈玉阑这番说辞,倒是让那妇人相信了。不仅让她们二人进去了,还端了热水给她喝。 沈玉阑适时的摸出一块碎银子:“若是有吃的,大嫂给我们弄点吃的可好?不必多精细,米饭就行了。吃了饭,我们还要去衙门。然后请官府帮我们寻同伴呢。” 见了银子,妇人自然更是热忱起来——不仅弄了米饭,更是连腊肉都炒了一盘子端出来给她们吃了。 沈玉阑和藿香自然是吃得狼吞虎咽——这几天餐风露宿的,又没吃到什么有油荤的东西,还每日耗费大量的体力,自然是饿得厉害。就是后头有了干粮,干粮也是只能果腹,并不好吃。当然,其实这农家米饭和腊肉也不见得多好吃,可是这会子,平日里再觉得不好吃的东西,只要是热的,有油荤的。吃什么都是香甜的! 不过沈玉阑和藿香却也是都有节制——饿的太久了,也没见油,猛然吃多了,肯定肠胃是受不住的。 吃饱了饭,沈玉阑也没再多了停留,只问了路,便是匆忙的打算上路。 倒是那位妇人提醒道;“两位小姐不如去租个马车,不然这幅样子让人瞧了,还真有些不妥当。”想了想又道:“若是不嫌弃,我再取两件衣裳给两位姑娘换上?” 沈玉阑点点头,又爽快的掏出一块碎银子来;“既然如此,那就麻烦大嫂了。改日路过的时候,我再来登门道谢。至于马车,也有劳大嫂帮我们张罗吧。只是我们要尽快出发,还请大嫂快些带我们去。银子都还好说。纵然现在身上不够,到了镇子里,我们自然能凑出银子来。” “倒是也用不了多少,最多一二两银子也就够了。这里到镇子上,路程倒是也不远,最多也就是大半日的功夫。只是现在出发,怕是就要走夜路。走夜路银子自然也就贵些。”又得了银子,大嫂自然更是笑逐颜开,脸都要变成一朵灿烂的花儿了。建议也就更周到了;“我去烙些饼给二位小姐带上。放心,赶车的是我们隔房的叔叔,年岁虽然有些了,可是却是老车把式。” 沈玉阑自然没有不点头的。对方只不过是想要多赚银子罢了,坏心倒是真没有——吃食对方虽说收了银子,却也能看出是家里能拿出来最好的东西了。衣服也是如此。虽然不是新的,颜色也不好看,可是却都是没打过补丁的。不比妇人自己身上穿的,全是补丁。 这么一折腾,等到出发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沈玉阑也不听劝,执意的上路了——此时多停留一分,那就多一份为危险。谁知道那些人会不会追上来?还是必须等到到了衙门,这才能够安心。 是的,沈玉阑是打算去衙门报案,然后让衙门的差役护送自己回京城去。这里离京城,想来也不会太远。 那车把式果然是有些年岁的,少说也有五十岁了,胡子都花白了。背微微有些驮,可是却看上去精神奕奕红光满面。车把式也没多问什么,兴许是因为妇人和他说过了吧。 倒是沈玉阑打听了一下去京城的路程:“到了镇上,离京城还有多远?” “还有一小天的功夫,早上出发,下午就能到。二位小姐若是想去,我也能跑这一趟的,只要加些钱就行。出了阵子,就是走官道,很安全。所以倒是比去镇子上的路还要便宜些。”车把式吸了一口旱烟后回答道,想了想又道:“小姐这两匹马儿倒是都不错,比起我这匹马,可是好多了。只怕,和军马有得一拼了。” “既然这样,那就用我们的马儿拉车吧,大叔你的马儿跟着跑就行了。”沈玉阑笑了笑,如此说道了:“这样脚程也能快些。” 车把式犹豫了一下,“若是二位小姐赶时间,换了也可以。小姐少给些银子就行。” “银子不会少的。大叔你放心吧。”沈玉阑笑着说道。 车把式便是停了马车,将马儿换过了来了。因为有两匹马儿换着拉车,所以车把式便是将马车赶着得快了些。 沈玉阑缩回马车里,伏在马车的垫子上养神——说实话,她自己知道,她的感冒,又严重了些。现在浑身发热,脑袋昏沉,骨头却是酸疼,这都是发低烧的征兆。 不过想到很快就能安全了,沈玉阑便是心里又好受了一些。 藿香见沈玉阑这样,也舍不得沈玉阑再熬着,便是道:“来,靠在我身上睡会吧。我倒是不累,我守着你。”因为怕车把式听见了,所以藿香也不敢叫小姐,含含糊糊的表明了意思,也就没多说。她说的守着,却不是守着沈玉阑,而是守着车把式——防人之心不可无。 沈玉阑实在是撑不住了,点点头便是靠着藿香昏昏沉沉的睡下去。 睡着睡着,却是不知道怎么做起梦来——梦见许多黑衣人凶恶的拿着刀剑追杀她,她奋力的奔跑,害怕得厉害,可是那些人却是一直不肯放弃,一直追一直追。又或是,画面一变,梦见吴氏来。梦见吴氏死得惨烈的样子。再不然,就是梦见她杀了人,那些血液溅在她身上,滚烫滚烫的,仿佛将她整个儿都燃烧起来一般。沈玉阑最后是被吓醒的——结果一睁开眼睛,看见有人挑开马车帘子往马车里看,吓了她一大跳。【棉花糖-为您精选】 下载本书最新的txt电子书请点击: 本书手机阅读: 发表书评: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在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 ------------ 第一百五十九章 得救  沈玉阑即便是用尽了力气呼救,可是实际上发出的呼救声,也不过只是如同小猫在叫一般。 不过,显然下面军队里的人发现了她,已经有人拿着火把跑过来,而且大声冲着那些匪徒喊话:“靖威将军在此,尔等何人,竟然撒野!簌簌缴械投降,否则格杀勿论!” 沈玉阑心头一松,心里清楚得很,她这算是得救了。不过,彻底迷糊过去之前,她却是又皱眉想:靖威将军是何人?怎么的从未听说过? 军人的素质自然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拟的,很快那些人就将沈玉阑团团围住,并且防卫的朝着方才射箭方向看着,准备随时攻击。 沈玉阑也不知道最后到底是怎么样的,反正她只感觉着自己被抬着下了坡,勉强睁开眼睛一看,却是看见一人骑在高高的马背上,被众星拱月一般的围在中央,宛如天神似的仰视着自己。 “送我回京——”沈玉阑勉强开口:“我是沈峻之的大女儿,沈玉阑。送我回京,必有重谢!” 说完这句话,沈玉阑只觉得浑身的力气被抽干了,眼前也是迅速的模糊起来。可是却是迟迟不肯闭眼,纵然火光刺目,根本看不清对方的样子,她仍是睁大眼睛,定定的看着对方。 好半晌,沈玉阑终于听见对方给了回应:“好,你放心。” 短短四个字,顿时就让沈玉阑心里吊着的千斤巨石一下子落了地。心里的石头放下了,神经也放松了,沈玉阑顿时也就再也支撑不住了。眼皮一合,沉沉的睡了过去。 只是,在彻底的失去意识之前,沈玉阑却是浮出了一个念头来:“怎么的,声音这样熟悉?” 不过到底是因为身体状况不允许,也来不及多想什么。 …… 等到沈玉阑睁开眼睛的时候,一睁开眼,微微迷茫了一阵,在猛然一凛,急忙朝四下里看去。[棉花糖]只见屋里陈设竟是有些富丽堂皇的味道,但是却绝不是她所熟悉的任何一个地方。 这里哪儿? 沈玉阑又仔细的查看了一番,却也没看出个名堂。想着干脆出去瞧瞧,便是翻身坐起来——可是一动才发现,腿疼得厉害,根本就不敢动。就是其他地方,也是有些或重或轻的疼痛。她想起那时候摔下马儿的情形,心头却是庆幸了起来,原来竟是捡回来一条命。只受了这样的伤,倒是真的运气很好了。 至于腿——怕是骨头断了,要不就是关节脱臼了。 “有人没有?”想了想,沈玉阑试探着唤了一声。 果然立刻就有人推门进来,是个二十多岁的妇人,显然是个下人,只是比较体面些。那妇人见沈玉阑醒着,顿时露出笑容来:“姑娘醒了,可有什么吩咐?” “我想喝水。”沈玉阑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如何,不过也不急着问,所以便是先说了这么一句。她也的确是渴得难受。喉咙像是火烧火燎一般。 妇人忙倒了些水过来,水是温热的,不烫嘴,直接送到了沈玉阑的嘴边。沈玉阑也不客气,就着她的手慢慢喝了一碗。 等到觉得好受些了,便是冲着那妇人笑了笑:“请问这是哪儿?” 对方倒是没有什么迟疑为难的,张口就笑着答了:“这是咱们靖威将军的宅子,那日姑娘被咱们将军带回来,伤得挺严重的。还好没什么大问题。您睡了两日了,算起来,今日已经是第三日了。咱们将军进宫去了,您若是有什么吩咐,只管告诉我,我是这里的管事妈妈。[棉花糖]” 沈玉阑颔首:“多谢这位嫂子了,也替我向靖威将军道谢。”顿了顿,才又轻声问:“靖威将军可曾替我通知了家里人?”随后又想到:“与我一起的另一个姑娘呢?请问她哪里去了?” 藿香若不是事出有因,否则应该是不会离开她的。可是现在藿香却是不在,到底出了什么事儿了? 那妇人笑容顿了顿,叹了一口气:“那位姑娘想必是小姐的丫头吧?她受伤有些重,怕是段时间下不得床了。” 沈玉阑顿时急了:“伤了?伤了哪里了?” “身上中了好几处冷箭,又掉下马儿摔了一回,又撞了头,大夫说了,只能好好养着。”那妇人就笑:“不过倒是比小姐醒来的早。昨儿夜里就醒了。不过没多大一会儿,就又睡过去了。这不,现在还睡着呢。” “没有生命危险罢?”沈玉阑担心了。想到当时的情况,几乎是忍不住的心有狂跳了一回。然后不得不叹了一口气感叹道:若不是真的运气好,这个时候,她哪里还有命在! “没有危险了,只要好好养着就行了。”妇人一直笑着,态度也是恭敬,不卑不亢的,倒是让人看着很舒服。对沈玉阑的问题,也是又问必答。 沈玉阑微微松了一口气,随后又悬心起来:“已经过去三天了?” 妇人点了点头。 沈玉阑顿时就苦笑起来——第三天了,也就是说,昨儿的婚期,到底是没赶上。也不知道现在到底是怎么样了。 那妇人见沈玉阑不再问问题了,便是笑着问道:“您看看,是不是先吃些东西?粥都在小炉子上温着,菜都是水灵灵的小青菜。” 被她这么一说,沈玉阑还真觉得饿了,顿时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那就麻烦您了。” 那妇人便是忙去忙活起来了—— 而沈玉阑,则是沉吟起来。她也闹不清楚现在是个什么情况,顾家和沈家的婚事先不说,只说这个靖威将军对她的救命之恩,还有就是沈家知道不知道自己在这儿。 不过,既然自己在这儿,想必沈家是肯定不知道的。沈家既然不知道,那么神威将军肯定是没将这个事情告诉沈家。 想到神威将军,沈玉阑自然而然的想起了那天夜里最后跟自己说话的那人。那种熟悉感,便是又涌上心头了。只是到底那天伤得重,神智都有些模糊了,所以也实在是想不起到底为什么会有那种熟悉感。 不过事到如今,急也没用,吃过了饭之后,沈玉阑这才慢条斯理的提出了一个要求来:“既然我也醒了,还劳烦这位嫂子帮我回家去告诉一声,我家中想必也是担心得厉害的。不知是否方便?” 那妇人笑容微微顿了顿,半晌才开口说道:“不知小姐府上是哪一家?” 沈玉阑笑:“沈家,沈将军沈峻之的府上。我是沈家大小姐,沈玉阑。劳烦大嫂了。” 然而,那妇人却是瞪大了眼睛;“沈将军府上的沈玉阑小姐?”面上那神情,竟是说不出的古怪,看着沈玉阑半晌没再开口说话。 沈玉阑渐渐的便是觉得有些不对劲起来——可是却也强压着不安,耐心的等着。 谁知道那妇人最后却是又问了一次:“小姐真是沈玉阑沈小姐?果真没有骗我?” 沈玉阑莫名其妙:“这个有什么好骗的。我是不是骗子,您去沈家问问,不就知道了。” 那妇人面色古怪的开口言道:“可是,昨儿沈家大小姐,已经出嫁了。顾家和沈家联姻,那场面可是——我虽然没有亲眼去看,可是却也别人说了。啧啧,那场面,可真真是十里红妆。这事情,如今京城里的额人,是没有不知道的。而且都在津津乐道呢。不说别的,就说今儿上午沈小姐回门,也是有许多人瞧见了的。那可是真真的,听说那顾公子是丰神俊逸,沈小姐温柔端庄,可是一对神仙眷侣。” 沈玉阑完全愣住了,慢慢的张大了嘴巴——这可真是……奇了怪了!她昏迷着躺在这儿,那么出嫁的那个,沈大小姐又是谁?” “沈玉阑嫁进了顾家?”沈玉阑声音讶然,几乎都有些失声了。 妇人点了点头;“沈大小姐,却是不叫沈玉阑,而是叫沈玉荷。” 沈玉阑重复一次:“沈玉荷?” 不知道怎么的,沈玉阑想起了金荷来。金荷,沈玉荷。这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 而且,这个沈玉荷,怎么就成了沈家的大小姐了?若这个沈玉荷是沈家的大小姐,那么她又是什么? 沈玉阑糊涂了。想了想,沈玉阑还是请那妇人帮自己找了人——却不是沈家的人了,而是她铺子上的大掌柜。也不让大掌柜过来,只是亲手写了信过去,让大掌柜去找金荷,然后再作打算。 可是即便是送出了信,沈玉阑却也是觉得心中有些不安稳。 真真的,是七上八下的不安稳。总觉得,是发生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沉吟了一回,沈玉阑想起了寺庙大火,便是又叫了那妇人过来问。 那妇人想来也是听说了这个事情,顿时面色就肃然了起来:“这件事情,可是在京城里都闹翻天了——寺庙失火了不说,里头的僧人,也不知道是谁做的,竟是没有几个活口!而且,整整是第三日才发现的。当时听说那个惨象——也不知道那些山匪到底是吃了什么胆子,竟然这样胆大包天!”沈玉阑皱眉:“山匪?”【棉花糖-为您精选】 下载本书最新的txt电子书请点击: 本书手机阅读: 发表书评: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在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 ------------ 第一百六十章 是你  沈玉阑绝不相信,那件事情是山匪做的。山匪有那样的胆子?而且,寺庙里又能有多少金银?瞧着那些人训练有素的样子,不管是谁,怕是也不会觉得那是山匪能有的样子。 而且……沈玉阑想起那些人的装扮和身上带的物件儿。他不管是马匹,还是武器什么的,都不是山匪能有的。山匪,不过是乌合之众。就算再强,那也是有限的。而且,山匪可没必要穿一身黑衣招摇过市。那黑衣,根本就是为了掩人耳目,隐藏身份。 再则就是,若真是山匪,那么费事儿跟着她非要抓住她又是怎么回事儿? 沈玉阑冷笑了,寺庙的事情闹得那么大,要她说也不过是为了转移注意力罢了。她更相信,这是她的仇家做的事儿。只是这个仇家到底是谁,却是还有待考量就是了。 仔仔细细的将那些日子的事情又从脑子里过了一回,自然又发现了不少的疑点—— 沈玉阑满肚子的疑问,就等着有人来给她解答。可是等来等去,她却是没能等到想见到的人。反而她的几个丫头却是都来了——紫苏,杜若,还有莲芯。 沈玉阑见了这三人,顿时也是惊喜了——杜若和莲芯就不说了,当时并没有跟着她去寺庙。她高兴的是紫苏,没想到紫苏竟是能逃过去。早在那妇人说寺庙里的僧人并没有几个逃出来的时候,沈玉阑就已经是觉得只怕紫苏是凶多吉少了。所以这会子见了紫苏,自然是高兴万分。 当然,见到杜若和莲芯,她也是高兴得很的。历经艰辛归来,好不容易捡回一条性命,见到了熟悉的人,那种欢喜,是真的说不出来的。几乎让沈玉阑眼睛都湿润了。 不过一开口,沈玉阑却是顾不得和紫苏他们叙旧,只问道:“荷姐姐,如何了?怎么的竟是没同你们一起来?” 紫苏她们本来见了沈玉阑没什么大事儿,竟是逃了回来,高兴得都是几乎喜极而泣的。可是在听见了沈玉阑这话之后,却都是变了脸色。 沈玉阑一直看着紫苏,因为紫苏的脸色是最难看的。 好半晌,紫苏才面色难看的说了一句话:“大小姐还是别问这些了,安心先养好了身子吧?对了,藿香和半夏呢?” 提起半夏,沈玉阑顿时面上也是沉了下来,淡淡的解释了一句:“半夏没能逃出来。” 听了这话,又见沈玉阑这个样子,纵然心中有些别的猜测,可是紫苏她们却也不敢多问了,只岔开话题,说起别的事情——随后又都嚷嚷着要去看看藿香,却竟是没有一个愿意留下来的。 沈玉阑见状,哪怕是什么都不知道了,也是明白了,怕是出了什么事情。而且还是了不得的事情。最重要的是,和金荷有关系的。 沈玉阑顿时想起了那个沈玉荷来——心里当下隐隐的便是有了猜测,最后干脆也不问了,静静的等着机会。横竖,事情总会弄个水落石出的。她现在这样子,问明白了却也是无济于事。所以,倒不如好好养着身子,等养好身子,什么事情做不得? 几个丫头既然来了,自然也就不肯走。 临到晚上的时候,沈玉阑刚吃了晚饭,便是有人来看她了——那妇人先是进来禀告了一回:“将军回来了,想见见小姐,。不知道小姐是否觉得方便?” 沈玉阑自然也没什么不方便的,而且她对这个靖威将军,也是满满的好奇,当下自然不会拒绝,浅笑着说了句:“我也正好想当面感谢将军的救命之恩。”这个靖威将军,她可是从未听说过,要说将军这个名称——说白了只是个名称,至于是几品,在朝里的影响力,都是这个将军的具体实力、 同样是将军,沈峻之就算是比较成功的,而当然也有那种窝囊的,只不过是挂个虚名,听着好听罢了。当然,这种将军,一般是都是朝廷给那些有关系又没实力的人准备的。平时也不领重要的事儿,就那么混吃等死就行了。没有权利,管不了事儿,也闹不了事儿。 沈玉阑觉得,这个将军能带那么多的兵,肯定也是个人物。只是这样一个人物,在朝廷里却没什么名气,倒是真的奇怪。 沈玉阑带着这种好奇,整理了一下衣衫,又调整了心态,静静的盯着对方降临。因为她受了伤,所以她也不能下床去,只能这样靠坐在床上罢了。不过这个时候,大约谁也不会计较——唯一一点值得忧虑的是,对方男人,而她是未出阁的女子,其实这样见面,多少是有些不合礼数的。 不过沈玉阑,却是已经不在乎这些了。能捡回一条命,她还有什么可在乎的? 况且,对方是她的救命恩人,真要计较起来,其实也不是什么不可以的。 在沈玉阑的注视下,一个颇为高大的男子走了进来——那妇人倒是没进来,却也没关门,就那么站在门边。这样一来,既给了他们说话的空间,也不至于算是私下相处,孤男寡女。 那位靖威将军,身上穿的是崭新的常服,深青色的,上头也没绣多余的花纹,料子也是精细的棉布,穿着最是舒服。因为他身材高大,所以一时间沈玉阑倒是没看见他的脸,只觉得对方气势迫人,的确是有那么些号令千军万马的气势。 而顺势抬头,沈玉阑在看见对方的脸之后,就彻底的愣住了。 对方倒是没有什么不自在的,从容不迫的在窗下提起了一把椅子,然后放在了床边,再一屁股坐下去,动作行云流水。 沈玉阑愣了好半晌,终于找回了声音:“你回来了?”声音里微微有些震惊,又有些惊喜。 对方点点头:“回来了。”随后嘴角戏谑的一翘:“刚回来就看见你如此狼狈的样子,倒是惊喜得很。” 沈玉阑听了这话,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了一下,最后垂下头叹了一口气:“好了,别再嘲笑我了。齐宇舟。” 是的,齐宇舟。眼前这位靖威将军,赫然就是齐宇舟!当年赌气离开,一连着好几年都没了音讯的齐宇舟! 齐宇舟已经是大变了摸样,早不是当初那个小子,而是真正的长成了个男人了。身高猛窜了一截不说——就是面容,也似乎是有些改变了。或许改变的并不是面容,而是气势和神情。若不是刚才唇角微挑戏谑一笑的样子,只怕沈玉阑还未必敢认。 齐宇舟不笑的时候,俨然就是一副冷面雕塑的样子。当然,这个样子,也可以被称之为有威严,有气势——越是不笑,就越是衬得目光冷峻凌厉,完完全全的就是两柄利刃,直直的,不带丝毫拐弯抹角的,让人有些招架不住。 不过沈玉阑……还真不觉得害怕。许是认识得太早,齐宇舟小时候那副桀骜不驯的样子太根深蒂固了,以至于,认出来之后,齐宇舟的那种威严和压迫气势顿时就在她跟前不起作用了。 沈玉阑苦笑:“不过,倒是真没想到,再这么多年后第一次再见,竟然是这样一幅情形。也是巧了。对了,还没谢谢你的救命之恩。” 齐宇舟的反应却是和那会子完全不同了,在听见沈玉阑这话之后,竟是微微一笑,“是有救命之恩。不过,倒也不白救你。将来用得上你的时候,你可得报恩。” 沈玉阑被这话窒了一回。半晌噎得没说出话来——不是,怎么着,她也没想到,对方会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句话,沈玉阑忽然就意识过来——齐宇舟真是和小时候不一样了。而且,那话里淡淡的疏离,怕是他还在生当年的气吧。 想到这个,不知道怎么的心里竟是有些难过和颓然起来,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末了只是干巴巴的应了一句:“嗯,我会报恩。绝不会赖账。” 齐宇舟似乎也没有多余的话,也是没再开口,干巴巴的坐着,却也没有告辞的意思。 沈玉阑心里失落了半晌,又尴尬了一回,最后就剩下纳闷了。不过,却还是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干巴巴的等着——等到齐宇舟坐不住了,自然也就走了吧? 一时间又懊恼——当年一件小事,竟然是闹得这样,真真是叫人有些说不出滋味来。 “怎么回事?”齐宇舟忽然开口,仍是有浓浓的戏谑:“沈家的的嫡小姐,竟然落得如此狼狈?” 沈玉阑又被这话堵得心窝子一阵阵气闷:“这话说得,倒像是我想这样似的。也是我倒霉罢了——”也不知道怎么的,她竟是有些不想让齐宇舟知道得太详细了。许是觉得难堪——毕竟齐宇舟的语气也太伤人了一些。“怕是不止倒霉这么简单。”齐宇舟的语气忽然就冷了下去,“若是你不是运气好,遇上了我正班师回朝,又连夜赶路。或者你再离我们队伍远些,只怕你现在就见了阎王了!要知道,对方可是真下了死手的!即便是我们,也是伤了几个人,才将你抢过来。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到了最后,他的语气,竟是俨然有些暴虐的味道,更是带着命令的口气。【棉花糖-为您精选】 下载本书最新的txt电子书请点击: 本书手机阅读: 发表书评: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在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 ------------ 第一百六十一章 靖威将军  沈玉阑到底是没将事情跟齐宇舟说,只含糊的岔开了去。(.棉花糖)齐宇舟定定的盯着她瞧了一阵,倒是也没追问了。反而扔下一句:“你不说,我自也能知道。” 沈玉阑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微微苦笑——说真的,有些事情她是真不想当着齐宇舟的面说,毕竟,齐宇舟是外人。有些家丑,不可外扬。真说了,她还真觉得挺丢人的。 除了这件事情,接下来几天倒是没再看见齐宇舟,齐宇舟似乎也很忙。 至于她的腿骨倒是没骨折,许是有轻微的骨裂,所以倒是不用一直躺着养着,不过却也是不敢用力就是了。 躺了两日,沈玉阑就有些躺不住了。沈家那头的事情,纵然不去想,那也是让人心里七上八下的。还有金荷……沈玉荷,哪一个又是可以随便忘记的? 见沈玉阑百无聊赖的样子,几个丫头自然都是想方设法的给沈玉阑解闷子。只是却都是效果不大,等到紫苏凑上来的时候,沈玉阑便是问她:“对了,这几日还没来得及仔细问你,你当时,是怎么逃出去的?我可是听说,那寺庙里的僧人,都死了不少呢。 紫苏面色一变,有些迟疑和不情愿:“大小姐还是别问了,咱们该说些高兴的事情才对。” 沈玉阑微微沉了脸:“紫苏,我本也不想勉强你。那日中心护主,我也感激你。可是不管是什么事儿,总有个章法,真要我不讲情面不成?” “这并不是什么好事儿。”紫苏低下头去,仍是有些不大情愿的样子。低声的劝解了一句。 沈玉阑不开口,只是盯着紫苏瞧。 紫苏叹了一口气,半晌才她低声道;“那日,是我追着表小姐屋里的丫头,一路跟着跑到了寺庙门口,这才躲过一劫的。()” “哦?这么说,是荷姐姐带你出来的。”沈玉阑点了点头,心里有些说不上来是个什么滋味。 紫苏却是摇头否定了这一点,仍是低落的样子:“不是,我是见情形不对,也不敢再折回去,就在寺庙门口外头躲了一整夜。第二日才偷偷跑下山去的。走路回了京城,刚回府里说了寺庙的事情,就被太太和二小姐责令就在府里,不许出去宣扬此事。不瞒着大小姐,我当时,并没有见到表小姐。而是只看见那丫头上了一辆马车,然后匆匆离开罢了。” 沈玉阑皱眉,倒是也没再多问细节,只是继续问下面的事情:“你回府的时候,荷姐姐,是不是早就回去了?” 紫苏点了点头。 沈玉阑又问:“那和顾家的婚事是怎么回事儿?我可是没在的。但是我怎么听说,婚事竟是成了?还有,那个嫁出去的,沈家大小姐沈玉荷,到底是谁?” 紫苏面色微沉,扭头看了几眼其他的人,好半晌才迟疑道;“沈玉荷,就是表小姐。因为小姐迟迟没归,后头太太和二小姐都言之凿凿的说,大小姐您肯定死了,所以婚事得另打主意。最后也不知道怎么商量的,表小姐就突然改了名字,成了沈玉荷,然后,代替大小姐您嫁过去了。那些嫁妆,也是您原本的。” 沈玉阑的心微微一沉。 “说句大小姐不爱听的话,我觉得,这次的事情,表小姐的反应有些古怪。”紫苏一面不停地偷偷看沈玉阑反应,一面却是忐忑不安的将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 沈玉阑半晌只是挥挥手让几个丫头都退了出去,“我累了,想歇一阵子。” 几个丫头便是互相看了一眼,然后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说是累了,其实不过是因为心里不好受罢了。沈玉阑是什么样的人?她是傻子么?不,相反的,她其实是很聪明的。种种异样,她又怎么会怎么的感受不到?不过是不想挑破罢了。 待到丫头们出去之后,沈玉阑心里烦躁,抓起一个枕头,便是狠狠的砸在了地上。 就像是紫苏说的,这件事情里头的确是有些古怪的。但是那些古怪,她即便是想到了,可是却也是不愿意去相信的。她不愿意去那样想金荷。她觉得,金荷是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的。 可是,事实就是事实。种种迹象都不断地在告诉她,事情……只怕真的就是想象中的那样。 闷声不响的发了一回脾气。晚饭沈玉阑也没吃。吃不下去,现在她这样的心情,是真没有半点心情吃东西的。 结果当天夜里偏偏齐宇舟又来了。 沈玉阑本想说不见的,可是又怕他有事儿找她,所以到底是见了。不过,很快沈玉阑就后悔了。 齐宇舟还是那副样子,看着挺威严的,和小时候根本就是截然不同的样子。 “听说你今儿发脾气了。”齐宇舟似笑非笑,看得沈玉阑微微有些不自在起来。 沈玉阑避开齐宇舟的目光,故作无事:“心里烦躁罢了。也不知道腿什么时候才能好,就这么躺着,真真的让人有些受不了了。” “躺着还不好。在军中的时候,我倒是巴不得能受伤躺一躺歇一歇。”齐宇舟说了这么一句话,轻描淡写的,仿佛就是随口一句话。 可是沈玉阑却是从其中感受到了一丝艰辛来——“在边关,很辛苦吧?”肯定是辛苦的,哪里的条件本来就恶劣,再加上齐宇舟这样年纪轻轻的就能混出头来,肯定是付出了比常人更多的努力。哪怕即便是有了家族的帮忙,可是要得到圣人的赏识,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没点真本事,朝廷怎么会让他带这样多的兵? “倒是比在家中好多了。”齐宇舟竟是露出一丝笑容来。 沈玉阑却是更加心酸,然后更加不知道该做什么了。末了,好半晌才轻声的问了一句:“回来之后,你可去看过光武侯夫人了?” 这话一出,沈玉阑顿时就看见了齐宇舟面色沉了下来,顿时她就知道,怕是说错话了。心里也就有些惴惴不安起来。 不过齐宇舟却是意外的没生气,只是淡淡的顶了一句回来:“我的事情你倒是不用操心了。有这个功夫,还是该想想你的事情。你最近可是过得挺精彩——定亲未遂,随后匆忙与他人定亲,却是偏偏又没能嫁过去,也不知道你是不是命格不好?尤其最后一次,竟是与他人做了嫁衣。你心里怎么想的?” 沈玉阑猛地一颤,抬头看向齐宇舟,微微瞪大了眼睛。“与他人做了嫁衣裳”这句话,是真的刺激到她了。而且,齐宇舟对她的事情,竟是了解的这样清楚。甚至,她不由自主的想——是不是她不知道的那些事情,齐宇舟都想知道? 她忽然就觉得有些难堪。微微低下头去,不再说话了,心里却是有些难受。那种说不出来的情绪低落烦躁,然后还有些……莫名的委屈。 “你的信,我收到了。”齐宇舟忽然又开口,只是却是生硬的转移了话题。 只是转得太快,沈玉阑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愣了愣后才但因过来,看着齐宇舟眨了眨眼睛,不自觉的就带了一丝质问的语气:“那你为什么不回信?” 齐宇舟面上露出一丝尴尬之色来,“没时间。”只是这句解释却是干巴巴的,听着硬邦邦的更像是赌气。 沈玉阑心情莫名的就有些飞扬了起来——心里的熟悉感,也都冒了上来。看着面前这个和小时候已经截然不同的齐宇舟,也不觉得那样陌生了。当然,她也不会去说破齐宇舟的尴尬,只是盯着齐宇舟“嘿嘿”的笑了几声,笑得齐宇舟面上的裂痕越来越大,尴尬之色越来越明显后,便是见好就收了。 “沈家现在很乱,并不适合你回去养着。”齐宇舟缓了一口气,然后便是又将面上板起来,看上去很是威严肃穆的样子:“那个李姨娘,已经被压下去了。郭氏和你妹妹,如今可是已经掌控了大局。和顾家的婚事,就是郭氏和你妹妹一手操办的。也不知道他们怎么商量的,最后顾家竟然同意了换人。” 沈玉阑除了默然之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件事情。 “我的意思是,你在我这里养好了伤,再回去吧。”齐宇舟开口言道。“我这里没几个人知道,就是齐家也不知道。这里的人,也都是我的心腹,绝不会将此事外传。你可以放心养伤。外头的消息,我也会替你打探着。” 虽然心里知道,齐宇舟这是为了她好,可是沈玉阑还是摇了摇头拒绝了:“不行。我已经离家很久了,若是再不回去,别人该怎么想?又会如何议论?我必须尽快回去了。”之前迟迟不肯面对这件事情,所以才借着养伤这个借口不肯回去沈家。可是她心里却不是真不明白,她这样一味的逃避,会给自己带来什么结局。“就算你现在回去了,结果也是一样的。”齐宇舟却是毫不委婉的指出了这一点。“沈家这会子,可就差没替你办丧事了。”【棉花糖-为您精选】 下载本书最新的txt电子书请点击: 本书手机阅读: 发表书评: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在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 ------------ 第一百六十二章 归家  纵然齐宇舟反对,可是到底还是不如沈玉阑来得执拗。(棉花糖 提供Txt免费下载)沈玉阑执意回去,齐宇舟自然是拧不过她。只得同意。 只是,齐宇舟却是又道:“那我明日送你回去吧。若是你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回去了,别人肯定会想歪。”明明是好话,可是却愣是被他说得硬邦邦的,似乎连意思都要被扭曲了。 沈玉阑似笑非笑的看了齐宇舟一眼——这人表面上绷着脸,好像还在生她气似的,可是实际上呢?听听这话,若不是在关心她,替她着想,又是什么?出去几年,倒是更加别扭起来了。不过,也正是这样,她心底的熟悉感,才又越来越深了。 说句实话,其实前几日,她觉得齐宇舟更像是“靖威将军”一点,而现在,自然就是更像她所认识的那个人了。 这种转换,挺微妙的。 虽然对齐宇舟的关心很受用,可是却是不代表她就能心安理得的接受了。当下沈玉阑摇摇头拒绝了;“不行,这样不行。” 齐宇舟却是毫不在意的样子,语气轻描淡写:“有什么不行的。” 沈玉阑白了他一眼:“你是真不明白还是给我装不明白?要是真这样做了,你也不想想,别人又该怎么样说,怎么样想。这孤男寡女的,瓜田李下,也该回避一二吧?你不怕别人议论,我还怕呢。到时候该怎么澄清这个?到时候,你们齐家说不定能生吃了我。”最后一句话,自然是开玩笑的。 可是谁知道,齐宇舟却仍是没有半点重视的样子,反而微微一笑吊儿郎当:“这有什么,爱说什么说什么。(.棉花糖)和我在一起,总比你什么都解释不清楚好。要是实在不行,我娶了你就是了——横竖我娘也着急这件事情。你又是她喜欢的。” 这下,轮到了沈玉阑瞠目结舌了。这话她还真不知道怎么回——虽然齐宇舟说话的时候是这么个玩笑的样子,可是说真的,她却是觉得齐宇舟是再认真不过的。想了半晌,她瞪了齐宇舟一眼:“想得美,我才不干呢。嫁过去给你们齐家当牛做马啊?再说了,你又不是我心目中的理想对象。还是算了吧。” 齐宇舟面上僵硬了片刻,才又缓过气儿来,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话,险些没把沈玉阑给气死:“不管你心目中理想的对象到底是谁,可是只怕经过这件事情之后,可是没人敢再上门提亲了。” 沈玉阑哑口无言,根本就反驳不得。这个时代虽然风气已经算是开放,可是却也真没到完全不重视这些东西的地步。一个女子,不明不白的失踪这么些天,闺誉什么的,自然是早就成了笑话了。不管她是不是真的还清白,可是在别人眼里,那都是不清白的。这样的情况下,谁还愿意娶她?怕是还真不愿意。 当然,也不是真就没人了——毕竟沈家的地位摆在那儿不是?可是这样的人,沈玉阑自己却是都看不上的。 所以,齐宇舟这堵人心窝子的话,她还真没法子反驳。所以,只能狠狠的剜了齐宇舟一眼就作罢了。 不过即便是这样说,沈玉阑心里却也是没有动摇的:“不行,不管怎么样,都不能拖你下水。明儿我就回沈家去,哪怕那是龙潭虎穴呢?不也还是我的家么?我莫非连回家的勇气都没有了不成?”管他郭氏和沈玉珊是能飞天遁地呢,她该回去,还是得回去。还有那些该算的账,她也会一一的清算清楚。 沈玉阑的态度太坚决,齐宇舟倒是也就没怎么再阻拦了:“你自己想好吧。横竖这些,我是无所谓的。你要真在意……”顿了顿,忽然又加了一句:“我方才说的话是真的。我并没有开玩笑。” 沈玉阑被这话弄得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复才好了。好半晌,才含含糊糊的说了一句谢谢:“多谢你的好意了。我心领了。”是的,心领了,却是不能接受的。 齐宇舟却是不知道怎么的就有些微恼了起来,竟是冷冷的丢下一句来:“是了,我倒是不如常家那小子。” 沈玉阑愕然抬头看向齐宇舟,不明白好好的他怎么,他怎么就提起了常俞来。可是齐宇舟却是已经猛然起身,大步流星的走了。瞧着那样子,是真生气了。 沈玉阑觉得自己懵了——好半晌没回过神来,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像是被人的打了一拳。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不过,第二日,沈玉阑便是让几个丫头收拾了东西准备回家了——东西其实也没什么东西可收拾,就是衣服,也是她来之后,齐宇舟这边给准备的。 藿香伤势重需要好好休养,沈玉阑也没带她回去,打算留着她在齐宇舟这里好好养伤。不过临走的时候,却是亲自过去看了一回。藿香的伤势的确是不轻,看得她一阵阵的心里发疼,也更为恼怒和后怕——她若不是运气这样好,只怕这会子,她和藿香也是差不多的一个情景的。 不过藿香倒是不怎么在意这个,只是笑:“能捡回一条命就不错了。如今我想起来那几日的情景,我都觉得跟做梦似的。” 藿香话说得轻巧,可是沈玉阑却是注意到,藿香消瘦的脸颊和眼底的青色。不过当着藿香的面儿她也没多说什么,只神色如常的说了一阵子话,然后便是出来了。等到出来之后,就看向这几日照顾藿香的杜若。 杜若叹了一口气,压低声音解释;“吃饭喝药什么都是没落下的。可是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是睡不好。刚眯眼睛,不多大一会儿就醒了。好几次严重的时候,满身都是汗。问起来,她只说是做了噩梦,却也不详细的说到底做了什么噩梦。” “让大夫给她开些安神的药吃吃吧。”沈玉阑听了这话,哪里还有不明白的?杜若不知道藿香做了什么梦,她却是能够猜测到一二的。所以此时心里全是满满的怜惜。“夜里也点甜梦香,多少也能有用的。等我回来,就让人给送过来。你留在这里,安心的照顾藿香吧。” 杜若有些惊讶;“大小姐要回家去?”顿了顿,又意识到了她的逾越,忙又摇头:“那我跟着大小姐一同回去。” “你留下,替我好好照顾藿香。”沈玉阑摇头。 见沈玉阑态度是这般,杜若也不敢再多说什么了。只是低声的应了。 沈玉阑这才带着几个丫头,浩浩荡荡的回家去了——说是浩浩荡荡,其实也就是一辆马车罢了。除了紫苏和藏雪跟在她身边之外,这几日照顾她的小丫头和那妇人也是都跟着来了——沈玉阑本不想带着的,可是几人却是都是不肯走,只说这是齐宇舟的吩咐,等到沈玉阑大好了,自然她们也就回去了。 话说到这份上,沈玉阑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总不能翻脸无情吧?毕竟人家照顾了她这么久,又是齐宇舟的意思。当然,她自己身边人手也的确是不够的。杜若留在那边照顾藿香,她身边也就是只剩下紫苏和藏雪两个,沈家那些以往用惯了的人,除了这两个丫头,其他的人,她是信不过的。所以,留下来,对她也是的确有好处的。 不过当然对外头就不能实话实说了,对外头,沈玉阑只说是她临时买来的人也就是是了。 沈玉阑也没藏着掖着,而是光明正大的直接回了沈家——虽然没敲锣打鼓,可是却也是弄出了一点儿小小的动静。她的目的也很简单,就是为了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情——那就是她沈玉阑,回来了。 沈家的反应也很有意思,门房上竟是还不肯让她进去了——门房上的人都是换过的竟是连沈玉阑都是认不得了。沈玉阑心里自然明白这是谁的杰作,当下心里自然一番冷笑。郭氏和沈玉珊打的,也不知道是什么算盘?满打满算,她也不过是失踪了十来日罢了,可是那两人,竟然就闹出了这样的事情。 当然,沈玉阑也是不怕丢人的——事情到了这一步,她还真的是没必要留脸子了,当场级闹了起来。目的么,也很简单,就是为了让这件事情让更多的人知道罢了。 足足过了一刻钟,门房上才匆匆的将沈玉阑放进去了,显然是得到了郭氏和沈玉珊的授意了。 而且,不仅如此,沈玉珊还亲自过来接了——一开门,沈玉珊就扑了出来,面上一派惊喜:“姐姐,你可算回来了!”那副样子,瞧着可是半点不像是作假的。而且,连眼泪可是都掉下来了。 沈玉阑微微一笑,冷冷的打量沈玉珊,将沈玉珊看得不自在了,这才冷笑出声:“我还道是妹妹不欢迎我回来呢。不然,怎么的回了自己的家,却是连大门都进不了!” 这话一出,沈玉珊自然是变了脸色,也不敢再装什么惊喜和姐妹情深了,忙不迭的就将沈玉阑迎了进去。沈玉阑因为腿脚不方便,所以是用木轮椅让人推着的。虽然矮了一截,可是却并不妨碍她看东西——一路进去,她可算是看明白了,不过十来日的功夫,这沈家,可是已经彻底的换了一回水了!【棉花糖-为您精选】 下载本书最新的txt电子书请点击: 本书手机阅读: 发表书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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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这会子没什么证据,沈玉阑也不急着再去说什么,只是笑着继续说下去:“妹妹还是快点儿跟我讲讲这个沈玉荷吧。我可是真真的纳闷得紧。” 沈玉珊的面色仍是不好看的——不过却是轻松平和了许多,甚至沈玉阑能够从她的眼底看出一丝丝的的欢快愉悦,以及幸灾乐祸。 沈玉阑不催促,也不过多的反应,只是含笑听着也就是了。 “说起沈玉荷,怕是姐姐应该比我更熟悉才对。”沈玉珊笑容满面,带了一丝神秘莫测:“她可是姐姐的熟人才对。姐姐冰雪聪敏,哪里会猜不到是谁?” “莫非是金荷?”沈玉阑也不兜圈子,淡淡的问了一句,也就没多说话了。 沈玉珊却是一下子笑了开去:“姐姐果然是聪明的,果然是真的。姐姐可是半点儿没猜错,那沈玉荷啊,还真是金荷。” 沈玉阑紧紧的盯着沈玉珊,一下子掐紧了手掌——心里猜到了是一回事儿,可是真真的听到了,那就是另外一回事儿了。若是没听到之前,她自然可以骗自己:那是自己胡思乱想罢了事实肯定不是这样的。可是一旦得到了证实……哪里还能自欺欺人下去? 沈玉阑心里疼痛难受,可是面上却是涓滴不漏,隐藏得极好。根本就不容人看出什么异样来。 沈玉珊一直看着沈玉阑的,见沈玉阑没什么反应,面上自是说不出的失望,最后竟是有些冷了。那副样子,却是被一点不漏的看在了沈玉阑的眼里。 沈玉阑在看见了沈玉珊如此神态之后,立刻便是收敛了难过,将那些情绪都压下去,然后看着沈玉珊缓缓的笑了:“妹妹怎么的不继续说了?其中的缘由,可是要仔细的我跟我说说才对。这好好的,怎么就如此了?” “姐姐怎么的还不明白。”沈玉珊笑得虚假又残忍:“姐姐迟迟不归,我们一直以为姐姐恐怕是出了什么事情。所以心中绝望的同时,顾家那头又催得急,所以为了应付顾家,而金荷又自告奋勇,所以干脆就让金荷代替姐姐嫁过去了。因为顾家是要和咱们沈家联姻,所以自然太太也就替父亲做主,收下了这么一个养女——对外宣称的,是嫡长女罢了。” “哦?”沈玉阑拉长了声音,迟迟不再说说话,只是冷冷的看着沈玉珊:“既然觉得我是出了事儿,缘何竟是不派人来找我?也不替我办丧事,怎么的竟是大张旗鼓的就办起了喜事!还有,顾家那头,怎么就同意了这样的法子?” 顾家的目的在于和沈家联姻,而顾蒙身份尊贵,自然不可能同意这样的法子的。至少,不会轻易就同意了。毕竟,养女的话,那可是连庶女都不如了。金荷的身份,是绝对不会让顾家人满意的。哪怕是再怎么认作了沈家的女儿,顾家只怕也不会答应。 可是怪就怪在,不仅金荷答应了,就是顾家也是答应了这样荒唐的法子。 更可笑的是,自己作为沈家的嫡女,作为顾家未过门的媳妇,出了事儿,都不想着怎么营救她,而是就张罗出这么一件荒唐可笑的事情来! 沈玉阑打心眼儿里,是接受不了这样的一句解释的。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我一个没出嫁的姑娘家,又怎么知道得如此清楚?”沈玉珊缓缓笑了,似乎心情颇好:“要我说,姐姐也不必如此介怀,要知道,这个事儿,也没什么可介意的。凭着姐姐的才貌,以后再找个好的,岂不是容易的事情?至于顾家这个婚事……就当做是可怜金荷,让给了她吧。” 沈玉阑不置可否——“这个就不劳妹妹你操心了。我也累了,不知道我的院子,太太可还给我保留着?该不会,我才失踪几天,连我的院子都被人占了去吧?” “这话说得——咱们沈家还不至于就这么点儿大。”沈玉珊“咯咯”直笑,说不出的娇媚得意:“放心吧,还留着呢。姐姐只管去就是了。只是忙着发嫁,院子里乱糟糟的也没来得及收拾。姐姐院子里要是少了东西,怕也是有的。” 沈玉阑没心情和沈玉珊扯皮,当下便是就要离开,不过走之前,却是冷笑着,锋芒毕露的跟沈玉珊认真说了一句:“今儿我累了,就不去打扰太太了。改明儿,再去跟太太好好讨教一些事情。问问她,咱们沈家,是不是男主人不在家,就翻了天了!” 说完这话后,也不管沈玉珊难看阴沉又暴躁的面色,直接就吩咐人推自己离开了——这件事情,绝不会这样就算了! 不想和沈玉珊继续说下去,还是因为金荷——金荷代嫁这件事情,真真的是让她心里又难过又糊涂。所以她觉得当务之急,还是要将这件事情弄清楚再说,而不是站在这里和沈玉珊扯皮。当然,问沈玉珊也不是不是可以。可是沈玉珊那人她是很清楚的,哪里就肯和她说真话?只怕是趁机气得她吐血才是真的。 即便是走出去了一截,沈玉阑依旧清楚地听见了沈玉珊在背后清晰的嗤笑,以及大声的嘲讽:“一报还一报,抢了别人的,这次被别人抢了,也不知道心里好受不好受?” 听着那样尖锐的笑声,沈玉阑顿时缩了缩,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将心头的暴躁和怒气都压下去。 沈玉阑深吸一口气,面色阴沉;“去,莲芯,去将李姨娘给我叫过来!” 府里出了这样的事情,她倒是要问问李氏,是怎么管家的!郭氏躺在床上,怎么的也能有这样大的本事!李氏难道是吃白饭的吗? 不过沈玉阑心里也明白,郭氏和沈玉珊母女两个有这样大的动作,只怕是早就开始准备了。就等着她一走,然后就动了手!倒是很有些出其不意的意思!不过,不管郭氏和沈玉珊准备得再充分,李氏也不至于就这样菜鸟吧!怎么的,竟是连个家都守不住,任由这母女二人为所欲为不成? 还有金荷——此时沈玉阑自己也闹不清楚,到底是生气多些,还是埋怨多些,还是失望更多些。又或者是……理解更多些? 生气是必然的。就算她对这门婚事也不是那样重视,没达到非要嫁过去做顾家妇的地步。可是到底也准备了这么久,也是做好了嫁人的准备,就这么突然没了——她若是没点火气,她自己都觉得太可不信了。生气是有的,可是更多的却是一种屈辱——一种到手里的鸭子被抢走的屈辱。 且不说最后这鸭子落在了谁的手上,这个不是最在意的。她在意的是,那个被抢的过程,以及站在旁边看着笑话的人。这样的事情,她觉得根本就没法子容忍。满腔的怒气,像是找不到出口,就在心里横冲直撞,让人几乎要燃烧起来。【棉花糖-为您精选】 下载本书最新的txt电子书请点击: 本书手机阅读: 发表书评: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在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 ------------ 第一百六十四章 火上浇油  当踏进自己屋子的那一刹那——沈玉阑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棉花糖]那屋子,哪里还有之前她熟悉的半点样子?根本就是让她觉得,这里刚刚被洗劫过一回。以往屋里值钱的摆件玩意儿全都不见了,整个屋子空洞萧索得厉害。 沈玉阑转头去看紫苏,却见紫苏早已经捏着拳头,浑身绷紧,泪流满面了。那副自责的样子,顿时让沈玉阑再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她怪不了紫苏,紫苏她们但凡有法子,这屋子里头也就不会成为这样子了。 不仅仅是紫苏,还有莲芯也是一样的神色。 屋子里的小丫头,也一个都不见了——不难看出,这屋子里是几天没打扫过了,都落了薄薄的一层灰。 沈玉阑冷冷的笑了,“莲芯,那些小丫头呢。” 莲芯抽了一口气,有些哽咽却又强压着哭声:“都跟着表小姐嫁过去顾家了。二小姐说,若不是咱们几个卖身契找不到,就是我们几个,也是要跟着一起陪嫁的。” “我竟不知道,我的东西,别人也能随随便便的就做主了!”沈玉阑连连冷笑。 莲芯和紫苏都是说不出话来。就是齐宇舟那儿跟过来的丫头婆子,也是面面相觑,一句话也不敢说。 最后,还是那个管事媳妇壮着胆子开了口:“大小姐,您看我们是不是先让人打扫打扫?这样也没处下脚的……要不,干脆咱们还是回去?” 沈玉阑一个冷冷的眼神扫了过去,那管事媳妇也就闭上了嘴巴,没敢继续说了。 沈玉阑这才缓缓的开了口,似敲打一般;“这里就是我的家,我却是要去哪里?您跟着靖威将军,也不像是没见过世面的,不懂规矩的,怎么什么话也敢出口?你这是何意?唯恐别人不知道这件事情么?还是看我如今落了难,心里有了别的盘算,所以干脆踩上一脚,想看看有没有什么笑话可以看!” 并不是沈玉阑借机发泄心里的不痛快,也不是她真的不知好歹,没事儿去骂齐宇舟的人。()而是刚才这管事媳妇的话,说得未免太过分了。若是让人听见,成了什么样子?背后又该如何猜测?这不是对她好,根本就是在害她了!若是此时不将这人压服了,制住了,在接下来她找到合心意的人之前,那她就危险了! 这管事媳妇是从她醒来就一直照顾她的,是齐宇舟宅子上的内管事——那些丫头们,都是归着她管的。听说,她男人就是齐宇舟身边的一个管事,姓赵,别人也就管她叫赵家媳妇。底下小丫头也有叫赵姑姑的。沈玉阑坚持回来,齐宇舟就让这赵家媳妇跟着一起过来,算是帮忙伺候。也没说回去的话——沈玉阑捉摸着,怕是这个赵家媳妇有些不大满意的。毕竟,从一个内宅管事,变成伺候外人的,任谁心里也有个落差不是?这不明不白的,算是什么回事儿? 不过,既然是齐宇舟的吩咐,赵家媳妇也不敢怎么样,表面上恭恭敬敬的跟来了,这不,就出了问题了。 沈玉阑是怎么也不相信,一个能做内宅管事的人,会说话如此不经大脑。既然不是无意,那就是有意了。这赵家媳妇,都如此了,她若是再没有点儿回应,那就成了软柿子了。以后只怕是使唤不动这几个齐宇舟府上跟过来的人了。 可是偏偏,她现在手里又缺人。所以,自然少不得要拿捏敲打一番了。 赵家媳妇听沈玉阑将话说得这样重,面色便是有些不好看了,低头就要认错。 沈玉阑却是不给她这个机会:“如今你也将我平安送回了家,算是完成了你们主子的吩咐,你这就回去替我说一声,替我道个谢如何?自然,去了也不必再麻烦的过来了。有这几个小丫头,也就尽够了。”这样的人,留在身边也是个麻烦,不如直接让她。 至于刚才的敲打——当然也不是完全就是只给这个赵家媳妇的。 沈玉阑说完这番话,也不多看赵家媳妇一眼,直接就扫了一眼莲芯和紫苏;“去,找人来收拾屋子。另外,我给你们钥匙,你们去库房挑一些好东西,摆在我房间吧。正好之前那些,我也看腻了,想换换呢。” 莲芯和紫苏忙应了一声,然后各自去办事儿了。 沈玉阑就黑着脸,坐在院子里,一言不发。 那赵家媳妇几次欲言又止,最后呆得也是没脸,便是一跺脚,咬牙真走了。她这么一走,另外几个从齐宇舟府上来的丫头,便是更加的战战兢兢了。 沈玉阑一眼扫过去,那几个小丫头,几乎都有些哭丧着脸的味道了。 纵然是心情极坏,沈玉阑也是有些无奈的笑了——她不过是借机立威,又不是真要吃人。有必要做出那副样子来来么? “好了,你们不做错事儿,我也不会吃人。你们推我去隔壁瞧瞧。”沈玉阑出声,尽量的柔和了许多。至于这个隔壁——也就是金荷的屋子里。她在想,她的屋子都成了这幅样子,不知道金荷的屋子,又是个什么样子?怕是更加糟糕吧? 沈玉阑去瞧了,谁知道却是险些没笑出来——金荷的屋子,可是和出嫁之前一样的。几乎没有丝毫的差异。 看来,被洗劫的地方,只有她的屋子里了。怕不仅是屋子里值钱的东西被搬走了,许多原本是她私人的物件儿也是没了吧? 沈玉阑微微眯了眯眼睛,心里的火气自然又壮大了几分——被人欺辱到这个地步,她不狠狠发作一回,别人只怕都要笑她软弱了。 不过下意识的,沈玉阑没去想着这些东西的去处,也没去想金荷。只是反复的将郭氏母女念叨了几回罢了。 沈玉阑闭了闭眼睛,不肯再看下去徒惹自己不痛快,只等到莲芯领着小丫头进来了,才吩咐:“去,将我屋里仔细的对一回账,少了什么,列个单子过来。” 今日少了的东西,她总会一样样的要回来就是了。 莲芯过来的时候,面色也不大好看,有些恼怒的跟沈玉阑说:“李姨娘院子的婆子守着门,根本就不许我见李姨娘。还说什么,李姨娘正按照太太的吩咐,闭门思过,所以不能出来,请大小姐您谅解。若真有事儿,大小姐可以自己过去。” 沈玉阑被气笑了:“好好好,看来我不在的时候,咱们这个我沈府,那是真的翻了天了!” 顿了顿,又冷笑一回,阴沉问道:“一个婆子竟然敢说这样的话,还真是没将我放在眼里了。我倒是要看看,她胆子有多大!你们去,将那婆子给我带过来!直接闯进去,将李姨娘也给我带过来!若是再有人拦着,就说,老爷当初走的时候说了,让李姨娘负责一切大小适宜。我不过是遵照老爷的意思罢了。若再有人问,你们就反问她,到底老爷大,还是太太大!” 话说到这个份上,沈玉阑相信,这府里是谁也不敢再拦着了!就是郭氏自己,难道还敢说她比沈峻之更大不成?况且,郭氏如今身体地状况,她比谁都清楚,郭氏根本就下不来床!只要郭氏不能出面,这个府里,谁也越不过她去!就是沈玉珊,也是不行! 沈玉阑冷笑着坐在那儿等着,果然不多时就看见一人鬼哭狼嚎的过来了。后头跟着的,是显然憔悴许多的李氏。 这才不多十多日,李氏不仅瘦了一圈,更是憔悴了许多,整个人看着都是憔悴了许多。 沈玉阑心里明镜儿似的,李氏吃了不少亏的怕是。被折腾成了这个样子,怕还不是一般的亏。 见了沈玉阑,李氏竟是眼圈儿一红,蓦然就滚下泪珠儿来:“大小姐,您可算是回来了!” 沈玉阑盯着李氏,唇角微微翘起:“李姨娘如今倒是越发的金贵了,三催四请也不到。看来,这府里是没我的地位了。姨娘且自己瞧瞧,我才出门不过十来日,我这屋子就成了这样子,姨娘怎么办事儿的?等我父亲回来,姨娘又准备去跟父亲交代这个事儿?” 一见面,就抬出了沈峻之来,沈玉阑自然也是怕镇不住这些人。 李氏一听沈玉阑张口就是责难之词,顿时也有些愣住。不过李氏反应也不慢,很快就和回过神来,哭哭啼啼的冲着沈玉阑请罪;“是我的疏忽了,只是,我也有我的难处!还请大小姐替我做主才是!还有,请大小姐救救竞哥儿吧!竞哥儿发了烧,一直退不下去!” 沈玉阑面上顿时更加黑了:“竞哥儿病了,怎么你不去请大夫,找我做什么?” 李氏哭得越发大声;“都是这些婆子,我说竞哥儿病了,她们只说我是故意找事儿,抬出了太太来压我。也不去通告,我被关着,实在是没有法子。也多亏了大小姐您今儿回来,不然,只怕竞哥儿就没命了!” 李氏边说边哭,哀恸委屈,说不出的可怜和愤怒。沈玉阑凌厉的看向跪在地上,早已经是瑟瑟发抖的人。【棉花糖-为您精选】 下载本书最新的txt电子书请点击: 本书手机阅读: 发表书评: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在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 ------------ 第一百六十五章 大发雷霆  雷厉风行的让人去请了大夫来,沈玉阑只觉得心里的火气几乎要将整个人都燎起来了。[.超多好]别的也就罢了,竞哥儿才多大?她们怎么下得去手?而且竞哥儿也没威胁到谁,反而是沈家除了沈峻之之外唯一的男丁,是沈家将来的希望。竞哥儿若是出了什么事情。沈峻之怕是会被直接打击得再也翻身不了,毕竟现在沈峻之年纪也渐渐大了,再生个儿子,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没了继承人,沈峻之会如何颓废堕落,谁又知道?而沈峻之百年之后,沈家没有男主人,还如何能屹立不倒? 这个沈玉珊也是脑子白长了,竟是连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都不懂!即便是当了皇子妃又如何?没有强大的母家做后盾,她又算什么? 沈玉阑气得不轻,却也是无可奈何——对方做出这样愚蠢的事情,她又能如何?事到如今,也只能徒劳生气罢了。 不过,满腔的怒气却是需要一个发泄的途径的。而这个对象,显然是不能是李氏——哪怕这一次事情会变成这样,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李氏无能,她也不能冲着李氏发火。一则毕竟李氏是沈峻之的女人,二则李氏是竞哥儿的生母。这个又不可能瞒得住,纵然是记在了吴氏的名下,可是竞哥儿竟来总会知道李氏就是他的生母。所以,给李氏留面子,就是给竞哥儿留脸面。 沈玉阑的怒气,最后都撒在了跪在地上的婆子身上——没办法,这个人就是最合适的人选了。除了这个婆子,沈玉阑还真不知道该将这气撒在谁身上合适。 显然那婆子此时也知道怕了,看着沈玉阑看过来,忙抖抖索索的辩解:“奴才只是听了太太和二小姐的吩咐罢了,大小姐您明鉴哪。”这个时候,谁都明白,谁要是撞在沈玉阑的枪口上,那肯定是没个好下场的。况且,沈玉阑在沈家,早就没有什么温柔贤惠的名声了,反而早早就露出了厉害到底一面。所以,这个时候谁不怕? 沈玉阑冷笑起来:“太太和二小姐的吩咐?太太和二小姐吩咐了你,就让你将李姨娘和竞哥儿关在院子里,不管死活都不放出来,是不是?太太吩咐你,竞哥儿就算病死了,你也只当不知道是不是?李姨娘纵然犯了错,被太太禁足也好,惩罚她面壁思过也好。可是她既然说了竞哥儿病了,让你请大夫,你为何不请?怎么,仗着有太太的吩咐,就不把李姨娘这个主子放在眼里了?你纵然不李姨娘放在眼里,也该想想竞哥儿!竞哥儿是咱们沈家的嫡子,唯一的嫡子,他的一根手指,你都比不上!他若是出了事情,你担待的起?” 婆子被斥得面色发白,额上一阵阵的冒冷汗,却是偏偏一句话都辩驳不得——既是不敢辩驳,也是着实没脸反驳:拿什么反驳? 婆子只觉得委屈得要命。可是这些委屈,偏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那种滋味,别提有多难受了。 沈玉阑不是傻子,更不是瞎子,不至于连这点儿的眼力劲也没有,当下也不再多说了,只继续冷笑;“你若是不辩解,那我也就不客气了,只当你认罪了。” 婆子顿时连沉默也不敢了,“是太太——” “原来还真是太太吩咐你的。”沈玉阑不等她说完,便是笑了,这一次倒不是冷笑,反而是春风化雨的一般柔和的笑容。侧头看向莲芯:“去,去太太那走一趟,请太太过来发落。若是太太不能过来,就让二小姐过来——” 她不会动这个婆子,但是她会逼着婆子背后的人,给她一个交代!对此,沈玉阑有信心,也有耐心! 莲芯和紫苏都见过沈玉阑发威的样子,倒是没什么异样之色,仍是该做什么做什么。可是齐宇舟府上来的那几个小丫头则是不同了,几乎是又惊又怕——此时倒是都明白了,方才对赵家媳妇,沈玉阑已经是顾念着齐宇舟,给留了情面了。 那几个小丫头,心里都是觉得,沈玉阑也太泼辣了一些——和别的闺秀们完全不同。别的闺秀,连大声说话都是极少见的,无不是温婉和善,看上去娇柔得很。不管私底下是什么样,反正表面上,就是这个样子的。沈玉阑这样,根本就是个异类。 不过,大家却又觉得有些理所当然——毕竟是将军府的大小姐,大约真的和那些文官的女儿们不一样吧? 沈玉阑悠悠然的坐在院子里一面喝茶吃点心,一面等着沈玉珊,而李氏已经回去看竞哥儿的情况去了,那些丫头们,却是一个个忙得热火朝天:先打扫清洁就不说了,然后又是临时的布置房间。尤其是紫苏,得了沈玉阑的意思后,便是将沈家库房里的好东西都可劲儿的朝着沈玉阑屋里摆。颇有些赌气的意思。 沈玉阑也不去管,她要的也就是这个效果。东西她是不在意,她自己的私房钱这么些年经营下来,可是不少。但是这口气,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咽下去。 等到约莫半个时辰,沈玉珊才姗姗来迟了。带着满脸怒容。一进来就拿捏起沈玉阑来了:“姐姐这么风风火火的做什么?什么了不得的事情,竟是一刻也等不得?太太病了,难道姐姐不知道么?这样急吼吼的差人去了,太太都气得厥过去了。若是有个什么,姐姐这不是就算是不孝了?” 沈玉阑不闪不避,直接迎上沈玉珊的目光:“我若是不去请太太,那才算是真正的不孝了。竞哥儿病了,这个事儿,想必妹妹你和太太都是知道的吧?” 沈玉珊下意识的张口就答:“知道……什么?竞哥儿病了?什么时候的事情?”话说了一半,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又硬生生的扭转了过来。这点子,旁人又怎么会听不出来?一时之间,所有的人目光都有些古怪起来了。 之前,别人还真当是那婆子狐假虎威,可是现在看来……只怕未必。 沈玉阑早就料到是这样,现在也不过是诈一诈沈玉珊罢了,见她这样,心里更是明白。面上的神色也就更加的冷了三分:“既然太太不知道,想必就是这个婆子知情不报了。”一面说着,又斜睨了地上已经瑟瑟发抖的婆子一眼。最后笑了:“看来,咱们家的风气,是越来越差了。这父亲才走了几个月?府里就成了这样子……” 婆子看向沈玉珊,见沈玉珊一脸冰冷,心下一坠,顿时面上就露出了死灰之色来——后头不知想起了什么,又恢复了些许,更是镇定不少。也似乎,是接受了接下来的命运了。 沈玉阑看向沈玉珊:“这人呢,既然是太太的人,我也不方便说什么,管教什么。想来这个婆子也是仗着太太病了起不来,所以才敢乱来的。实在是可恨之极。若不是今日我回来了,竞哥儿就算是病死在了里头,也未可知呢。所以,妹妹你看该怎么办?你是太太亲生的,替太太处置几个奴才,想必太太是不会有什么的。毕竟,咱们沈家这风气,不整顿整顿,看来是不行了。不然,将来等父亲回来的时候……你说父亲会怎么看?” 这就是明着要挟了。沈玉阑根本就没打算隐藏自己的意图,看着沈玉珊笑得一脸灿烂。 沈玉珊被架着下不来,虎着脸不说话。 沈玉阑也不着急,就那么等着。 最后沈玉珊沉不住了,只得开口:“先关押起来吧,等太太病好了,再发作迟到。” “妹妹果然心善。”沈玉阑笑,“只是父亲一向告诉我们,对下人千万不能纵容了。我也觉得是这样的。竞哥儿是咱们沈家的独苗,她们尚且敢如此心黑——”顿了顿,看了不情愿的沈玉珊一眼,故作恍然:“是了,这是太太的人,妹妹想必也是舍不得发落的。这样,那咱们干脆休书一封,问问父亲该如何吧?咱们两个都是小辈,处理太太的人,的确是不合适的。” 一招以退为进,顿时让沈玉珊就慌了,忙开口道:“论理咱们也是不该发作。不过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想必太太也不会纵容,所以我想,还是现在就发落了吧。” 沈玉阑挑眉;“哦?妹妹打算怎么发落?” 沈玉珊咬咬牙:“打二十大板。罚一年月钱吧。” 沈玉阑笑了——二十大板,可是不疼不痒的。一年月钱,说不定沈玉珊回头打赏一回,什么都够了。所以当下也不说话。 沈玉珊皱眉,想了想又道:“怎么,姐姐不满意?” “我自然是无所谓满意不满意的。”沈玉阑笑,“不过我在想,这婆子的罪责,值不值二十大板。第一,她对主子不敬,第二,抹黑太太,第三,狐假虎威,仗势欺人。第四,故意谋害沈家嫡子——”“打五十大板吧。”沈玉珊不等沈玉阑是继续再说下去,便是急忙开了口。【棉花糖-为您精选】 下载本书最新的txt电子书请点击: 本书手机阅读: 发表书评: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在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 ------------ 第一百六十六章 发落  五十大板?沈玉阑斜斜的看着已经有些气急败坏的沈玉珊,缓缓笑了——沈玉珊当她是个不懂规矩的小丫头片子?这样大的过错,直接打死也是不为过的。五十大板,也不过躺着养伤一阵子,也就好了。事后不也是什么事情也没有。她若是就这么答应了,也太对不起方才她发的一通火,和费了半天的口舌。 沈玉阑笑了半晌,然后缓缓开口;“太太和竞哥儿都病着,就不闹出什么血腥的事情了。就打二十板子,然后撵出去吧。这样的奴才,留着也是祸害。没得败坏了太太的名声。”顿了顿,见沈玉珊吃惊的样子,顿时就笑了:“怎么,妹妹觉得这样还不够?那就连家人一起撵出去吧。府里的东西不许带走,知道哎了衣裳和铺盖就是了。”至于银钱,那是自然不许带走的。家奴就是这点子不好,连人都是主子的,更别说是银子了。所以,即便是将银子抄没了,谁也不会说什么。 不然,怎么说,光身撵出去,是比直接打死好不了多少的处罚么? 要知道,撵出去,不给银子,不给卖身契,那等于直接是断了他们的生计——从此之后,他们过的日子可以想象。没有卖身契,就一直是沈家的奴才,想再卖身也没法子。就是短工……正规的地方,那是不要的。可是零散的短工,却是糊口都成困难的。 不是沈玉阑心狠,而是这个婆子太可恨。她自己犯了错,自然就该承受相应的惩罚不是? 沈玉阑看着婆子一下子瘫软在地上,冷冷的笑了。这个时候怕了?晚了!刚才不还是挺自信的,觉得沈玉珊会救她么?那么就看看,沈玉珊到底是不是那个大发慈悲的人吧! 沈玉珊却是没出声,一动不动,除了面上隐约的怒容之外,在没有别的神情了。(棉花糖 提供Txt免费下载)连看,也是没看一眼那婆子的。 沈玉阑忽然就有些替那个婆子有些不值得——对这样的人效忠有意思么值得么?落了这么一个下场,真真是什么都没了。 既然沈玉珊不开口,那么自然事情就这样定下来了。那婆子怔怔的,也不知道是吓到了,还是惊住了,直到拖出了院子去,这才猛然喊了一嗓子——可是很快就被人捂住了嘴巴。这个时候,想要求饶,想要说实话,那已经晚了。 沈玉阑看向沈玉珊:“妹妹还有别的事情么?” 沈玉珊面色阴沉的摇摇头。 沈玉阑便是不客气的下了逐客令;“那既然如此,我也不耽搁妹妹了。太太那儿,你替我赔罪一番吧。方才的事情,我也是不是故意的。只是这家里的风气——太太如今这样了,妹妹你也快要出嫁了,这家里没个主事儿的人,还真不行。所以,我就做主将李姨娘先放出来了。这样一来,也算是让她将功折罪了不是?” 沈玉珊冷哼一声;“李氏是因为不尊主母,所以才被禁足勒令思过的。怎么着,姐姐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儿不成么?” 沈玉阑笑容淡淡的;“这自然是大事儿,不过如今人少。眼看着你又要出嫁,太太不能起身,到时候府里操办婚事,谁出面?我也受伤了,怕是不能出面的。难不成,妹妹到时候要自己出面操办这些不成?” 沈玉珊自然是不可能自己出面操办的,不然成了什么了?所以,嘴唇动了半天,到底沈玉珊还是没能够说出一句反驳的话来。最后硬邦邦的留下一句:“姐姐既然都这样书哦了,我还有什么可说的?” 沈玉阑灿然一笑:“我也是为你好。” 沈玉珊气得扭头就走。&#> 她走后,沈玉阑面上的笑容也一下子就阴沉了下来。处置一个婆子,不过是刚开始罢了。 丫头们手脚也快,不过一个时辰的功夫,沈玉阑就已经又坐在了熟悉的书桌前,看着书桌上一排木雕出神了——倒不是在想什么人,而是将事情联系起来,前前后后的仔细想。想看看到底有什么是她忽略的东西。一定有什么,是她忽略了的。 不过沈玉阑还没想出头绪,就觉得有些困了,加上又该喝药,便是喝了药躺在床上眯一阵子——临睡前,沈玉阑吩咐人点了甜梦香。她最近睡得也不好,总是做梦。虽然醒来多数不记得到底做了什么梦,可是梦里那种惊悸的感觉,却总是久久不曾消散。所以她就用了些安神香。 而就在沈玉阑睡着的时候,沈玉阑回来的这个消息,已经是旋风一样在传遍了——反正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其实金荷改成沈玉荷,充作沈家女儿嫁过去顾家,这个事情不少人都是看得明白明白白的。毕竟,一开始,说要联姻的是沈玉阑,大家又不是傻子,前后一联想,自然知道里头有什么猫腻。而且,寺庙的事情,虽然捂得牢实,可是谁私底下没个消息传递?明面上装作不知道,其实心里……都门清呢! 一时间,沈家自然又成了焦点——有和沈家关系好的,是真关切,而是和沈家关系不咋样的,也乐得看笑话。 而常家,显然就是在前者那一行列中。纵然没做成亲家,可是常家对沈家,却是反和气了。毕竟,订婚的那件事情,常家做得不够好,对沈家有些亏欠了。 等到沈玉阑醒来的时候,常敏已经递了帖子过来了。 沈玉阑自然是没有不见的道理。事实上,一听是常敏,她雀跃得不得了——从回来,她神经虽然松了不少,可是却也一直紧绷着。尤其是进了沈家的大门之后,更是绷得更紧了。此时常敏一来,她只觉得心里一松,顿时就好受不好。常敏对她来说,就是一个可靠的长辈,有些话,有些事情,她是完全能从常敏那儿得到安慰和帮助的。 沈玉阑迫不及待的就请了常敏进来。 常敏一进来,也是迫不及待的就将沈玉阑打量了一回,最后落在沈玉阑僵硬的腿上,眉头立刻皱起:“你受伤了?怎么受伤的?” 沈玉阑不想让常敏担心,就笑着说没事儿:“就是跑的时候跌了一跤,腿摔了一下,可能有些骨裂吧,休养一阵子也就好了。” 沈玉阑虽然说得轻描淡写,可是常敏却是不大相信,“你先说说,这些日子你都呆在那儿。当天寺庙大火,你又是怎么逃出来的。” 沈玉阑被问得哑口无言,顿时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实话实说么?怕吓到了常敏。可若是不说,随意敷衍下去,常敏怕是也不回信。最后沈玉阑思前想后一番,只说了一半儿的实话:“那天晚上瞧着情形不读,我就进了山,谁知后头就不敢下去了,干脆绕了山路,走到另一边,然后乘车回来的。路上摔了腿,又休养了两天。所以,也就耽搁了。” 这番话,倒是也听起来合情合理的——略去了有人在后面追杀之后,自然也就不那么吓人了。 常敏没多想,却是叹了一口气;“好好的,出了这样的事情,怕是吓坏了吧?好好的婚事也——不过你不必难过,天意注定罢了。这件事情,就别多想了。活着回来,已经是极好了。” 沈玉阑点点头,她心里当然知道这个。同时,也比谁都感激这个:“能回来,什么都已经不重要了。” “改明儿我让擅长这方面的晚辈来瞧瞧。虽然不是什么大毛病,可是万一弄得不好也是要落病根的。”常敏嘱咐了一句,神色多少有些肃穆:“这些日子,就别见客了。这件事情,怕是在京城里,已经闹得沸沸扬扬了。你好好养着,别听这些心烦的事儿。这种事情,时间长了自然也就慢慢的过去的了。” 沈玉阑明白常敏的意思——这会子,人家议论的话怕是不大好听。只是怕她听了之后,会放在心上觉得不好受。而且,她若是一个不好做出什么事儿,传出什么话,那岂不是更加让人议论?未出阁的姑娘,哪里经得起这样折腾?别人只是嘴上说说,可是她的名声…… 沈玉阑却是笑了,都在死亡线上挣扎过好几回了,她哪里还有什么看不开的?人言可畏是没错,可是再怎么样,也没有人的性命重要。只要命还在,那么自然也就没什么可怕的。 常敏自然是没先到沈玉阑竟是还笑得出来。微微怔了怔,最后却也是笑着摇摇头:“也是,你的性格可不像是在意这些的。” 沈玉阑心里感慨,又有些难过,却是不想常敏看见,干脆扑进常敏怀里:“师傅,看来我这辈子,怕是嫁不出去了。”常敏就笑着摇头:“傻丫头,怎么会?”只是嘴上说着,心里却是叹了一口气——经过这件事情之后,不说嫁不出去,就算嫁出去,也不像是之前那样,能够随便选挑合适满意的了。沈玉阑的命,到底是有些苦的。明明是沈家的大小姐,合该美美满满的,骄傲顺遂的度过一生。可是……【棉花糖-为您精选】 下载本书最新的txt电子书请点击: 本书手机阅读: 发表书评: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在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 ------------ 第一百六十七章 解释  竞哥儿没什么大碍,所以李氏很快也能抽开身了——虽然将李氏软禁了,可是李氏身边的人,竞哥儿身边的人,郭氏和沈玉珊却是没敢动的。 李氏抽开身后,便是忙不迭的过来看沈玉阑了——有些事情,沈玉阑都需要李氏好好解释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沈玉阑懒懒的歪在床上,手里拨弄着碟子里的胭脂梅子。偶尔捻起一颗扔进嘴里。刚刚吃过药,嘴里一阵阵的发苦,若是不吃点有味道的东西压一压,别提多难受了。 李氏进来后,招呼了一声便是自觉地在床边坐下了——连贴身的丫头都没带进来。 沈玉阑抬头看着李氏——李氏换过了衣裳,抹了些脂粉,倒是看着比上午的时候好多了。只是,憔悴之色,却也是掩盖不住。 沈玉阑也不说话,只等着李氏先开口。 李氏拢了拢耳边的鬓发,微微有些不自在——沈玉阑出门的时候,将沈家托付给她,那时候一切可都是好好的,这才十几日的功夫,就变成了这样。也实在是让她有些没脸。不过,再怎么不自在,该做的事情还是得做。该解释的话,还是要说清楚。 “那天大小姐刚出了门没多久,太太就让二小姐过来请我过去,说是大小姐的婚事,想问问我。怕我办得不妥当。”李氏面上有些阴沉和难看:“我刚去一会儿,还没说几句话,太太就发了怒,说我没规矩,竟是不懂得尊敬主母。然后就让人将我制住了强制送回院子里,一直关着,不许我出门。若不是我的亲信都在院子里,只怕都是要遭毒手的。关在院子里,我花了不少银子,才能偶然得到一点儿消息——不过也很有限。最初两日我也没多想,以为大小姐回来之后,事情总该就结束了。()可是没想到,大小姐竟是没回来,只有表小姐一人回来了。” “表小姐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沈玉阑插嘴问了一句。 “第三日早上一开始城门,表小姐就进城了。想来,应该是连夜出发,路上在城外的客栈歇了一晚上。”说到这个的时候,李氏面上多少有些古怪之色。“接着,表小姐就跟太太说了失火的事情,还说,怕是你已经遇难了。” “太太相信了?”沈玉阑又含了一颗梅子,可是嘴里甜蜜的滋味,不知道怎么的,却是始终没法子将喉咙深处那一抹苦涩压下去。反而,那苦涩的味道,还有越演越烈的架势。 “太太相信了。”李氏抿了抿唇,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蜜水,接着又说下去:“听说是派人去山上瞧了,可是却是没找到大小姐。然后,就彻底的将府里的人都清洗了一回。再接着,表小姐就突然改了名字,叫了沈玉荷,住进了大小姐原本的屋子。太太也派人告诫了我,说是大小姐遇难了,可是都在这个当口,自然是不能让人知道。就干脆瞒下来——” “这么说,换了新娘的把戏,也是太太想出来的——”沈玉阑最关心的,还是这一点。“可是顾家怎么会同意?” 说起这个,李氏却也是一脸纳闷之色;“说起来,这个我却是不大清楚了。我只知道,第一次太太派人去商量这件事情的时候,顾家似乎没同意。太太还发了好大一回脾气。最后。,还是二小姐出面,带着表小姐出门去了一趟顾家,这才不知怎么的就同意了。” 沈玉阑皱眉,手里的动作都是僵硬了下来:“你是说,表小姐和二小姐,一起去的?”金荷不是和沈玉珊,一直都不大对付么?她们怎么会扯在一起的?还有就是,到底沈玉珊是怎么样让顾家同意了这件荒唐的事情的? 沈玉阑百思不得其解,可是李氏却是也给不出一个答案来。当时她被关着,自然是什么都不知道。就是我今天说的这些,怕也是刚打探出来没多久的。 李氏见沈玉阑不再发问,便继续说下去:“后头表小姐和姑爷回门的时候,听说,夫妻倒是也算是和美——就是姑爷看着心情似乎有点不大好的样子。对表小姐,倒也算是体贴关怀。后头二人还在园子里逛了逛,才回了顾家。在后头的事情,大小姐也都知道了。” “你说,现在表小姐到底知道不知道我回来了?”沈玉阑挑了挑眉,有些玩味的问李氏。 李氏想了想,却是给出了一个肯定的答案:“应该是知道的。离得也不远,两家又是亲家关系,肯定这件事情顾家那头会得到消息了。常家那头,常姑奶奶不也是知道了?” 常家不仅知道了,还让常敏作为代表过来亲自探望了。这固然是有常敏自己的情分在里头,更多的,还是代表了常家。 可是顾家那头……却是半点消息也没有。这就不合理了。凭着她和金荷的关系,金荷知道了这件事情后,怎么可能会来不来问问?就算是不确定是不是真的,先派人过来确定一下也是可以的。可是,却是偏偏的,一点动静也没有。 这里头,有什么猫腻? 沈玉阑心情有些低沉和烦躁,没和李氏说几句话就让李氏回去照顾竞哥儿了。末了又道:“府里整顿整顿吧,乌烟瘴气的看得人心情糟透了。” 李氏忙应了,迟疑了片刻才说;“若是太太又拿身份压我——” 沈玉阑似笑非笑:“当初父亲离家的时候,可是嘱咐了你好好管家的,还有,你是御赐的良妾,和别人是不同的。你受了这么大的委屈,难道就不向宫里那位反应反应?还有,我回来的这件事情,也该好好跟宫里那位说说不是?那时候,宫里将你赐给父亲,目的不正是为了这个?你若是一星半点儿的消息都传递不过去,只怕宫里不会高兴吧?” 李氏浑身一震,不可置信的抬头看着沈玉阑,面上渐渐的白了——这些年,她可没少传递消息出去,都是给宫里那位的。 “宫里那位,恐怕很不希望沈家别别人掌控在手里吧?”沈玉阑又笑了,心里却是一阵阵的烦躁——李氏这些年做的事情,她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若不是知道这是必要的,她也不会一直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可是没想到,她假装不知道,李氏竟然还真当是他们都是傻子,一点儿也不知道。不过,她也知道李氏的心思——这生了儿子之后,李氏自然就更看重沈家一些,而不是对宫里毫无保留了。 这一次李氏被郭氏制住,固然有郭氏的雷霆手段在里头。难道就没有李氏故意示弱,不想让人知道她和宫里联系紧密有关系了?不然,寺庙失火的这件事情,不可能失火后那么长时间还不被发现。 而李氏之所以后头完全不再反抗,怕也是为了将她自己指摘干净罢了。毕竟,这换了新娘子,是多大的事情?沈峻之将来知道后,会是个什么反应?这都是可以预见的。而李氏当时被郭氏关着,不出头不露面,更不参与穿这件事情,那么将来沈峻之怎么也怪罪不到李氏身上不是? 沈玉阑并不是真不知道这些事情,也不是不明白李氏的心思,她不过是不想计较这些罢了。人么,为了自己这种心情,都是可以理解的。她和李氏没什么约定,她自然也不会奢望李氏为了她不顾一切。所以,这些她都能接受。可是不代表,也能接受李氏将他们玩儿得团团转,将他们当傻子。看着李氏显然是被吓得不轻的样子,沈玉阑轻轻笑l了:“姨娘也不必害怕什么,这些话,我是不会告诉任何人的。不过,姨娘要明白,这一次我差点没了命,这件事情,我是不会善了的。” 李氏缓过了神来。最后勉强笑着应下了,态度却是不敢有一丝一毫的轻慢了。 “竞哥儿好好照顾着。那不仅是你的未来,更是咱们沈家的未来。”沈玉阑叹了一口气,想起竞哥儿红扑扑的小脸:“若是你连儿子都护不住,这个家里怕是就彻底没了你的位置了。经过这件事情,你也该知道太太是什么样的人了。” 要说,这次她遇到失火和匪徒是意外,她是怎么也不信的——反而,从她出门起,她就像是落进了一个早布置好的陷阱里头。不然,哪里有那样巧合的事情?她不相信,这件事情里头,真没有郭氏和沈玉珊的巧手安排。 不过,也是她这一次小看了郭氏——她一直以为郭氏躺在床上起不来,也就没什么动作了。可是现在看来,却是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儿了。 郭氏的野心和狠辣,简直出乎人的意料之外。沈玉阑想着这些,冷冷的笑了——这一次,新仇旧恨,她是打算一起算了。当年吴氏的账,如今她的账,她会一次性的跟郭氏算清楚!这一次,绝不会再让郭氏有机会辩解!她要郭氏,血债血偿!【棉花糖-为您精选】 下载本书最新的txt电子书请点击: 本书手机阅读: 发表书评: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在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 ------------ 第一百六十八章 再碰面  沈玉阑腿上伤着,自然是不能东走西跑的。所以,见金荷的事情,她也不着急,她等得起。她就不相信,金荷能一直这么假装不知道。事情总会了解的。就是金荷自己不愿意来,顾家那头也必定会逼着她来。若是她真死了也就罢了,可是她偏偏又活着回来了。这对沈玉阑来说是好事儿,对已经嫁过去的金荷,却未必死好事儿。顾家,肯定会有些动荡的。 果不其然,第三天一大早,沈玉阑就接到了门房上送过来的帖子,是顾家送来的。署名竟然是顾蒙。 沈玉阑犹豫了一下,想了想就吩咐门房:“若是表小姐一起回来的,那就迎进来。若是顾公子一人来的,就说我现在不方便见客。”她现在,没有那个立场去单独见顾蒙了——不管怎么说,金荷嫁过去了,就算是她姐夫了。没有单独和姐夫见面的道理。她要避嫌。 只是很显然的,沈玉阑却是高估了顾蒙的理智程度和听话程度。即便是说了不见,可是顾蒙却还是进了沈家——人家说来看望郭氏的。门房上,自然只能放行。结果,顾蒙去看了郭氏之后,便是说顺道来看看沈玉阑,沈玉珊便是亲自的将人带到了沈玉阑院子外头。 沈玉阑险些没气得笑起来——沈玉珊的意图很明显,就是想看笑话。 不就是因为之前和顾蒙定亲的是她么?以为她对顾蒙肯定有什么想法,所以特特的安排了这个,先看看她心痛的样子?那沈玉珊可是打错了如意算盘。她对顾蒙,从来没有别的想法,她生气的,只是被算计罢了。 所以,即便是来到了院子外头,沈玉阑依旧一句话就挡了回去:“不见,就说我吃药睡了。顺带再告诉顾蒙,也就是我表姐夫,让他转告我表姐一声,就说我想她了。” 到了这一步,金荷仍是不敢来,沈玉阑只觉得心里一片寒凉。金荷为什么不敢来?若是她真坦荡荡的,她怎么会不敢来。 想到自己的猜测,沈玉阑连灌了两口茶才将那些烦躁都压下去了。 沈玉阑叹了一口气——忽然觉得自己挺失败的。挺不遭人待见的。家里这些个“亲人”,除了沈峻之对她有几分真心之外,谁也不喜欢她。而外头的朋友——这些年没怎么出去走动,就在常家沈家之间来回了,也根本就没什么朋友。唯一一个和她相依为命的人,如今…… 还有常俞,齐宇舟。明明一开始都挺好的可是到了后头,都几乎要成了仇人。齐宇舟现在还好点,看着虽然还有些生气,可是却更多的是消了气,不那么恼怒了。而常俞呢——他们之间的疙瘩这辈子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解开了。 真真是失败的。 沈玉阑苦笑了一阵子,真觉得挺惆怅挺难过的。还有半夏的背叛——她自问她对半夏不薄。可是半夏却是差点要了她的命。 这件事情,不管什么时候回想起来,沈玉阑都是觉得一阵阵的心惊肉跳的。 然而话是传递出去了,顾蒙却是不肯走的——只说有话要跟她说。 沈玉阑硬着心肠,只是不见。结果顾蒙还没走呢,又来了一个客人——这次沈玉阑犹豫了半天,还是让迎进来了。是齐宇舟。她本来是不想见的,也是出于避嫌。可是她更怕齐宇舟生气——齐宇舟是什么性子?那可是古怪得出了名的。若是她不见,保不齐他要怎么想怎么生气。原本她么之间的关系就有些危险了,要是齐宇舟真的再生气,那她怕是连这个朋友也要失去了。 所以,思来想去的,还是让齐宇舟给进来了。她就剩下这么一个朋友了。她是真的很珍惜。 开了院子门,只放了齐宇舟进来——她的意思想必顾蒙也该清楚了。虽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太不近人情了,可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她不介意别人猜测她外头这几天怎么过的,是不是还清白。可是这种惹人闲话的事情,她是绝不会做的。她也很介意这样的话传出来。 只是这个时候沈玉阑是没想明白,人家要说你闲话,怎么样都会说你闲话的,所以不管你怎么做,人家都有话说。 自然这都是之后沈玉阑才会明白的事情。这会子,她还见齐宇舟呢。 齐宇舟身形高大,从门口进来的时候,沈玉阑觉得,他的头都快要碰到门了似的,旁边的小丫头更是衬托得跟小矮人似的。不由得闷笑了一声,又纳罕这些年齐宇舟到底吃了什么,怎么就长成了这样。 脑子里不搭界的想着这些东西,面上却是笑着让齐宇舟坐了:“今儿怎么有空过来了?没进宫里去?”齐宇舟现在似乎是颇得圣人信任,随时都在宫里去,早出晚归的,忙得很。今儿这么早就有空,真是的挺奇怪的。 “嗯,今儿休沐一日。”齐宇舟应了一声,心不在焉的。忽然就挑了挑眉,不客气的问道:“门外那人,是谁?死皮赖脸的。”说这话的时候,齐宇舟表情有些奇怪,颇有些不屑的意思。 “哦,他啊。是我表姐夫。”沈玉阑避重就轻,她是真不想在齐宇舟面前说起这个事情,挺有些耻辱感的。这件事情,让她真觉得有些抬不起头来。莫名的心虚——许是被齐宇舟的眼神给看的。 齐宇舟皱眉想了想,似乎很纳闷这个表姐夫是谁。沈玉阑自然是希望他想不起的,可是显然齐宇舟是想起了:“就是原本和你定亲那个。”一阵见血。 沈玉阑被他这样大刺刺的口气弄得有些不自在,又是有些无奈。便是软语出声哀求:“好了,别说这个了行不行?” “纨绔子弟一个,他本来也不适合你。”齐宇舟定定的看了沈玉阑一眼,随后淡然的开口。说完就又飞快的转了话题:“腿好些没有?” 沈玉阑摇摇头,拍了拍腿:“恐怕还要好长一段时间才敢走路呢,” “好好养着,别急。”齐宇舟笑了笑,出奇的倒是收敛了那副威严的样子,带了几分温和;“看看书打发打发时间,少动气。对了,那赵家媳妇,我已经罚了她了。你就消消气吧。还有,若是缺什么,让人告诉我,我给你送来。” 沈玉阑心领他的好意,嘴上却是笑着打趣:“怎么,如今当了将军了,财大气粗了?打量我们沈家你就瞧不起了?好歹我爹也是将军,难道还能缺了我吃喝?再不济,我还有自己的私房钱呢。” “你和光武侯府的合作,还是趁早断了吧。”谁知道,下一句齐宇舟竟然说了这么一句话话来。“光武侯府上的那些产业,多半都是和宫里的人牵扯上了的,你若是继续这样,怕是有一天也得深陷下去。还有,钱赚得差不多就成了,再多,觊觎的人就多了。” 沈玉阑怔了怔,然后忽然不寒而栗——齐宇舟这几句话,意思都是在暗示,有人觊觎她了。而且,怕是她不能反抗的人。 沈玉阑想了半晌,最后感激的看一眼齐宇舟,诚心诚意的道谢:“多谢你的提醒。” “我不过是怕你走了我娘的老路罢了。”齐宇舟自嘲一笑:“虽然看着不错,可是都是外表光鲜,内里发苦罢了。当人手里的提线木偶,那种感觉可是不好受的。” 沈玉阑悚然一惊。她怎么也没想到,齐宇舟会这样评价光武侯夫人。更没想到……第一次听见齐宇舟对光武侯夫人有几分心疼的意思,竟然是说这样的话。 齐宇舟见沈玉阑半晌不说话,便是笑着问:“怎么,吓坏了?”声音却是不自觉的放得轻柔了一些。 沈玉阑点点头,苦笑了一回;“可不是吓坏了。” “记着我说的话,小心谨慎些,自然也就没什么事儿了。”齐宇舟笑了笑,竟是没如同平日里那样笑话她。还有些安慰的意思。 沈玉阑觉得,齐宇舟是真变了不少——也许是因为这些年没见面,她对齐宇舟的印象一直停留在那个脾气古怪偏激的少年郎上,而如今,齐宇舟一下子变成了体贴成熟的男人,她就觉得有些惊奇了。虽然偶然齐宇舟还是能看到昔日的影子,可是却也不似以往那样了。 现在的齐宇舟,真的是成熟了。对人处事,也是挑不出什么毛病了。除了偶然喜欢戏谑嘲笑别人,不留半点情面的刻薄之外。 不过这些都无伤大雅。 “对了,你见到光武侯夫人没有?”沈玉阑想,光武侯夫人见了这样的齐宇舟,肯定是不知道要欢喜成什么样子的。 “我不想回去。”齐宇舟笑了笑,面上却是渐渐的又恢复了冷然威严的样子;“横竖,一开始那儿就不是我的家,我又何必回去。” 沈玉阑默然,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说。该怎么劝。好半晌,才商量到:“要不,约出来见一见?不回那儿,可是光武侯夫人,总该见一面的。用我的名义去约,别人也不会知道。” 齐宇舟看着沈玉阑,似乎是在思考这个事情的可行性,好半晌才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沈玉阑微微松了一口气。【棉花糖-为您精选】 下载本书最新的txt电子书请点击: 本书手机阅读: 发表书评: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在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 ------------ 第一百六十九章姗姗来迟  沈玉阑终于等到了金荷的拜帖——帖子的材质和之前顾蒙用的是一样的,可是落款却成了沈玉荷。沈玉阑瞅着上头熟悉的字迹,以及怎么看怎么别扭的落款,心里那种滋味,别提有多难受了。 她宁愿金仍旧用之前的名字。为不是这个沈玉荷。或许是她偏激了,可是她总觉得,金荷变成了沈玉荷,有些东西,已经悄悄的变了。当然事实上本也就是如此。虽然内心的那些猜测仍是没有得到证实,可是沈玉阑心里是明白的,她的猜测,怕真不是冤枉了金荷。 心里说不出是失望多一些,还是愤怒难过多一些。木然的将帖子放下,沈玉阑就让紫苏去门房上候着了——事到如今,她还是有些狠不下心来。心里总是觉得,事情还没证实,不该这样早早的就给金荷定了罪名。 沈玉阑本来是以为金荷肯定会一个人来,可是没想到,来的却是两个。金荷和顾蒙以前一后的走进来,金荷落在后头,顾蒙一进来,眼睛就四处搜寻了一回,最后定定的落在了沈玉阑身上。 而沈玉阑却是直接看向了金荷——金荷没抬头,看不清面上是个什么表情。不过打扮却是已经是妇人打扮了。华贵精美的红裙子,闪闪发光的珠宝首饰,无一不体现了顾家少奶奶的风范。以及……新嫁娘的喜气。是了这个时候,他们还是新婚,自然是要穿红裙子的。 沈玉阑笑了笑,眼里却是蓦然就冷了下去。 “姐姐,姐夫。”沈玉阑轻轻的唤了一声,明显看见金荷的身子颤了颤,步伐也是僵硬了起来。而一旁的顾蒙,我也是微微变了脸色,颇有些不自在的样子。不过沈玉阑却是没看顾蒙,只将注意力放在了金荷身上。 一个眼神过去,莲芯就在床边摆了椅子,请金荷坐下:“表小姐,您请坐。”其实现在是不该叫表小姐的,该叫姑奶奶,又或者直接叫大小姐。毕竟,金荷现在的身份已经不是那个没有依靠寄人篱下的孤女了而是被收养在了沈峻之名下,作为沈家大小姐嫁出去的。 莲芯根本就是故意的。沈玉阑看了莲芯一眼,莲芯却是假装没看到——沈玉阑心头就叹了一口气。金荷这次做的事情,让莲芯她们,心里很有意见吧? 同时心下又觉得有几分温暖:莲芯她们是真心实意的对她好,这是在替她打抱不平呢。 这样想着,难免又去看金荷。见金荷仍是低着头,一言不发的样子,顿时心头就有些说不出的失望。金荷人虽然来了,可是若是一直是这幅态度,她倒是宁愿金荷不来。 金荷不开口,她自然也不会主动去开口。一时之间,屋子里的气氛竟是有些尴尬沉凝起来。 最后居然是顾蒙先开了口:“你受伤了?” 沈玉阑趁着脸,没吱声。却是注意到,金荷也偷偷的看了她的腿一眼,心里一时有些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 “嗯。”到底彻底狠不下心,最后沈玉阑还是轻应了一声。却是抬头看向顾蒙;“姐夫让我和我姐姐单独说会话罢?” 顾蒙皱了皱眉,冲口而出;“我有事情想跟你说。” 这话一出,沈玉阑顿时就皱了眉头。金荷也是慌了起来,抬头看向顾蒙。她这么一抬头,沈玉阑倒是看清楚了她的脸。开了面,金荷似乎比之前更为柔美了几分,再加上这样的慌乱的神情,竟是有几分惹人怜爱的味道。 顾蒙却是看也没看金荷,只定定的看着沈玉阑。 沈玉阑被顾蒙这么定定看着,只觉得心头有一股无名邪火,整个人都不痛快起来。心里不舒服,面上自然也就不会有多好看的脸色,所以,任谁都看得出,沈玉阑是不高兴了。 沈玉阑没给顾蒙留脸:“姐夫有什么话要跟我说?怕是不合适吧?” “我有话要单独跟你说!”顾蒙却是一脸坚持。 沈玉阑是彻底的怒了,看着顾蒙连连冷笑:“姐夫好没道理!若真有什么话要告诉我,也该让我姐姐转告我才是,哪里有我们单独私下说话的规矩?姐夫不在乎蜚短流长,我还要脸面和清白呢。(棉花糖 提供Txt免费下载)姐夫,还是请你出去吧,我和我姐姐,要说话了!女儿家的闺房话,你也要听吗?” 沈玉阑这话极为不客气,可以说是有些不留脸面了。可是顾蒙面色却是不变:“我知道你生我的气,可是你听我的解释——” “不必了。”沈玉阑毫不客气的打断了顾蒙,定定的看着金荷:“姐姐这是哑巴了吗?没有话要跟我说么?”本来一开始,她想的是好好说话。可是金荷这么一直不开口的样子,却是让她心里的火气一阵阵往上窜。怎么也控制不住,自然而然的,也就没法子好声好气了。 顾蒙似乎急了,面色都涨红了。张口还想说话,可是这次金荷却是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祈求的摇晃了一下:“相公,妹妹这会心情不好,不想听这些,要不你先回避回避吧?让我跟妹妹好好说说。” 顾蒙犹豫了一下,又看一眼沈玉阑,见她仍是满脸的冷漠,也只好点了点头,只是却又吩咐金荷;“你好好跟她说说,解释解释。” 金荷点了点头,态度温和如水,迁就听话。 沈玉阑微微眯了眯眼睛,没吱声。金荷对顾蒙的态度…… 顾蒙总算是心不甘情不愿的出去了。沈玉阑这才似笑非笑的看向金荷,缓缓出声:“沈玉荷?”顿了顿,又道:“我还没恭喜荷姐姐呢,恭喜你们新婚了。” 金荷的头顿时又低下去,不自在的扭了扭身子,好半晌才啜泣出声:“对不起,对不起,玉阑,我对不起你——” “荷姐姐到底哪里对不起我了呢?咱们今儿,就好好的把这个话说清楚吧。”沈玉阑在听见金荷的啜泣声时,有那么一瞬间是有些心软的,可是到底最后还是硬起了心肠来,冷冷的出声言道。 金荷终于抬起头来看着沈玉阑,满面的泪痕,神色一派愧疚,哽咽着开了口:“是我不好。玉阑,你原谅我吧。我和顾蒙——那时候,我也是不得已。太太说,和顾家的婚事决不能作废,所以,求了我替你嫁过去。我知道我不该答应,可是我……我要知道知道你还活着,我是真不会答应的。我不是有意要抢你的婚事——对不起,玉阑,你就原谅我吧。” 看着金荷那一脸的愧疚,以及不住往下掉的眼泪,还有诚恳的语气,慌乱惶恐的目光,沈玉阑是差一点就要相信了,也差一点就心软了,差一点,就下意识的说出那句“没关系”了。毕竟,这么多年了,感情也不是说断就能断的,说没就能没的。看着金荷这样,她下意识的也会难过,也会心疼金荷。可是,一想到自己遭受的那些,沈玉阑觉得自己的心肠顿时就硬了起来。而且,她听着这些道歉的话,她是真的觉得,挺可笑的—— 事到如今,难道金荷还不明白,她到底在意的是什么,生气的是什么? 沈玉阑定定的看着金荷,是真的笑了,语气也是因为这个笑容,而显得分外柔和:“荷姐姐觉得,我在意的,是顾蒙,是这桩婚事?” 金荷面上有那么一瞬间的迷茫之色。显然,她是真的这样觉得的。 沈玉阑忍不住的笑出了声音来:“荷姐姐,我不在乎顾蒙,我也不在乎这桩婚事。你若是早说你想要,我哪怕让你给你又如何呢?我在意的,你真不明白,还是故意装傻?” 金荷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来。 沈玉阑也不等她说话,便是继续说下去。只是声音却是越来越冷,越来越凌厉;“荷姐姐,我不恼你嫁给了顾蒙,也不在乎这个。我只想问你几个问题罢了。第一个,那就是那天晚上,你为什么悄悄的走了?第二个,你为何回了城之后,对人说我可能死了?第三个,我想知道,那天晚上,那碗面里头,到底加了什么东西!第四个,你为什么不敢回来面对我?” 沈玉阑问得毫不留情,直直的就刺了过去。她没法子留情,这些问题,折磨了她这么久,她迫切的想要知道答案。这些日子一想到这个,她就觉得心里像是被火烤,被油煎,那种难受的滋味——这辈子她是再也不想尝试第二次的。 金荷这一次的慌乱,和之前的慌乱完全不同——这一次,完全是从心底发出来的慌乱,那种内心秘密被窥探后的慌张,遮掩,一一都呈现在了沈玉阑的面前。 沈玉阑的心里,一下子就凉透了,那一丝丝的希望火焰,也被彻底的浇灭了。只剩下漫天的寒冷,彻骨噬心。 沈玉阑觉得心寒,觉得眼前这个金荷,竟是陌生得自己完全不认识。 沈玉阑完全笑不出来了,虽然她倒是很想笑一会——她觉得自己傻透了。她一直将金荷当做最重要的亲人,她信任金荷。觉得金荷肯定不会对他作出这样的事情来。这也是为什么她一直都在心里不断否认自己猜测,非要找金荷对质的原因。现在,不需要金荷回答,她已经就知道了答案。可是这个答案,她是一点儿也不想要的。【棉花糖-为您精选】 下载本书最新的txt电子书请点击: 本书手机阅读: 发表书评: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在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 ------------ 第一百七十章 金荷的对质  沈玉阑越想越是觉得自己可笑,自后果然是彻底的笑了出来——只是那笑声,却是听着让人心酸就是了。 “玉阑,玉阑。”金荷慌了手脚,越发的哭得厉害,眼泪啪嗒啪嗒的一直往下落,那副样子,倒像是比沈玉阑更难过些。“你别生气,我真的不是有意的——” “不是有意的?”沈玉阑停了笑声,轻哼一声,满满的都是嘲讽:“你给我下药的时候,不是有意的?你丢下我悄悄走了,不是有意的?你知道我回来,却不来见我,也不是有意的?” 这话说出来,沈玉阑真想问问金荷——时至今日,还拿她当小孩子一样哄吗?当她真的是那样好骗么?若不是有意的,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不仅仅是有意,根本就是早有预谋! 沈玉阑心里明白,其实一开始刚进寺庙的时候,金荷就知道会发生什么!不然,金荷怎么会在那天晚上悄悄的离开了?那时机,竟是拿捏得恰到好处。若是金荷一早就告诉她,她怎么会遇到那样的事情?更甚至,金荷还特地给她做了一碗面条!那碗面条里头,竟然就下了药!若不是下了药,她怎么会困成那个样子?做了这样的事情,金荷还敢说不是有意的? “为什么?”沈玉阑不想听金荷继续编造谎话来骗自己,更不想听那些漏洞百出的理由,直接开门见山的问。 金荷却只是哭,一直摇头不言。只看那样子,倒是还真像是有什么苦衷似的。 “不说话么?”沈玉阑没有耐心,也不去看金荷,冷冷的出声;“顾蒙就在外面,要我叫他进来,然后让他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金荷蓦然慌了神,也开了口:“别,别,玉阑我求你,别这样。” “金荷,我自问这些年对你不差吧。”沈玉阑冷冷的看着金荷:“我对你的好,就换来你这样对我,我也不说什么别的了。你既然狠心做了这样的事情,那又为何不敢告诉我原因?你若是真有苦衷,就告诉我。我自问并不是个斤斤较量的人。可是,我却绝不愿意被人蒙在鼓里耍得团团转。念在往日的情分上,你若是说了实话,我也不再追究此事。但是你若是一意孤行,我也不是软绵绵的小羊!” 沈玉阑是真的失去了耐心了。时至今时今日,她对金荷最后一丝温情,也被金荷亲手给掐灭了。 金荷慌乱得很,伸手来捉沈玉阑的胳膊:“玉阑,你别告诉顾蒙,我说,我说——” 沈玉阑却是不容她来抓自己的胳膊,冷冷的摔开了。做了这样的事情之后,难道金荷还真的觉得,她能够一笔勾销,完全不在意这件事情吗?然后仍然和以往一样,亲亲热热的?她自问,她还真没那么大度。若是别的事情,就是抢婚这件事情,若是金荷没做出之前在寺庙那些让人寒心的事情,她都可以不计较。可是,想到对方算计的是她的性命……再多的心软再多的怜惜,再多的感情,也都会化成一块寒铁。 “是沈玉珊,是她逼我的!”金荷大声哭着,像是情绪崩溃了“是她,是她逼我的。我也不想,我不想这样做的!” “沈玉珊?”沈玉阑微微眯了眯眼睛,随后笑了:“她怎么逼你了。”她还真想不出,金荷会因为什么原因,被沈玉珊他逼得连她的性命都能算计! “她说,若是我不做,她就杀了我,不然就把我随便嫁给那些痞子无赖。让我一辈子都不好过。我怕,我真的好怕。而且,她说,她不会要你的命,她只是要你嫁不了顾家,她得不得的,她也不要你得到。”许是真怕沈玉阑告诉顾蒙,金荷说得又快又急,好几次哽咽得似乎气都喘不过来了:“她还说,还说。若是事成了,就让我代替你——玉阑,我知道你不在意这门亲事,你就算不嫁给顾蒙,也能找到更好的。你能干又聪明,身份又好,可是我——” 沈玉阑是真的忍不住笑了:“金荷,沈玉珊的话你也敢相信!你宁愿相信她,也不愿意相信我!你相信她不会要我的命?好,就算她不要我的命。这么不明不白的在头这么多天,我的清白还有吗?到时候,我就是跳进黄河我也洗不清!这样的我,嫁的出去嫁不出去都不一定了,还指望选到更好的?金荷,咱们这么多年的姐妹情谊,竟是比不上一个男人呢,比不上一个外人几句话!” 金荷苍白着脸替自己辩解;“我,我没想这么多,我不知道会这样……我真的不知道……” 沈玉阑却是毫不留情的戳穿了金荷自欺欺人的谎言:“没想到?还不愿意去想?你又不傻,你一样上了学堂,不比我懂得少。而且,这样的事情,根本就不用去想,根本就是必然的。你却告诉我,你真的不知道?平日里你劝我的那些话,叫我的那些人情世故,难道都是我在做梦,我自己幻想出来的?金荷,做了就做了,你又何必找这样的借口来自欺欺人?” 说完这句话,沈玉阑顿了顿,寒着脸下了逐客令;“你走吧,咱们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既然一开始你做了这样的事情,想必也没拿我当姐妹。既然如此,以后咱们也不必来往了。省的我们相看生厌。” 莲芯早就在旁边准备着,当下便是去扶金荷起身,口中也是不客气:“表小姐,请吧。” 金荷慌乱的还想解释什么,挣扎着想要留下来,可是在看见沈玉阑冰冷的面容时,却是一下子都化成了心虚无力,再不敢挣扎,任由莲芯将她扶了出去。 沈玉阑一下子蒙了脸颊,蓦然哭了出声。之前满心的恼怒,此时全化成了伤心和委屈。 莲芯和紫苏也不敢过来劝说,便是走站在门外守着。任由沈玉阑哭一场——这个时候,沈玉阑能哭出来,对她来说,显然也不是坏事儿。心里那些情绪压着可并不好受。此时能宣泄出来,也代表沈玉阑是接受了这个事实了。 这件事情,对沈玉阑到底有多大的打击,其实谁都清楚。这么些年来,沈玉阑对金荷,是个什么态度,谁都是看得出来的。多年的爱护亲近,临了换来这么一个结果,谁能受得住?就是沈玉阑在豁达,也是受不住的。其实,沈玉阑已经算是好的了,算是手下留情了。 表面上,看着沈玉阑像是没给金荷脸面。可是实际上,却是除了言语上之外,在没有对金荷做出什么事情来。这已经是沈玉阑心慈手软的结果了。换成了别人,此时金荷还能这样轻松的走出去?就算按着打一顿,或是干脆对顾蒙揭穿了真相,那都是合情合理的。 到了这一步,沈玉阑对金荷仍是这样,不可谓不仗义。而就是因为这样,才越是让人觉得沈玉阑其实是最值得人心疼的——虽然哭得不像是金荷那样惹人怜爱,可是这样的哭法,但凡是知道内情的,谁不觉得心酸?谁不在心里狠狠的将金荷咒骂一回? 莲芯和紫苏最后也悄悄的在门口哭了一回。却也不敢哭大声了哭多了,就怕沈玉阑回头见了,又勾起伤心事情来。 沈玉阑狠狠的哭了一回,心里却也没好受多少,只是哭得声嘶力竭,眼睛肿得像是个桃儿,自己难受一回罢了。 不过心里难受归难受,当着人的时候,沈玉阑依旧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来。她并不像让人看见她的脆弱,尤其是沈玉珊。她心里明白着,沈玉珊这会子,肯定是在等着看她的笑话的。她偏偏不让沈玉珊如意—— 她这会子在想,这一次,到底是沈玉珊一个人的主意,还是郭氏也参与了。若只是沈玉珊,怕是没这么大的能耐—— 这个问题,沈玉阑想了许久也没想明白。不过,她一定会查清楚的。 至于金荷,她却是真的一点也不想再见了。所以,干脆的就吩咐了紫苏她们:“以后表小姐再来,不管是什么事儿,都不必再见了。不仅表小姐,顾家的人,都一律不见。” 反正谁都知道她和金荷有了矛盾,她也不怕人笑话——更不在乎那个大度的虚名。这个时候大度,就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她才不会那么傻呢。 不仅是金荷,就是沈家的人,出了李姨娘之外,她也是谁都不见。 本来想着干脆就这么躲几日,等心情好些再说。可是谁知道,傍晚的时候,齐宇舟又来了。 对齐宇舟,沈玉阑还真不敢耍什么性子——齐宇舟的气性比她大多了。而且,这个时候,她还真想找个人说说话,发泄发泄。齐宇舟无疑是个极好的人选。所以沈玉阑并没有犹豫多久,就让齐宇舟进来了。 齐宇舟不仅来了,还带了些东西过来——带的是吃食,据说是宫里新研究出来的糕点。沈玉阑看着那些小巧可爱,颜色各异的糕点,还没吃,就觉得心情已经是不错了。尤其是那股糕点散发出来的甜香味,真真是让人垂涎三尺。【棉花糖-为您精选】 下载本书最新的txt电子书请点击: 本书手机阅读: 发表书评: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在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 ------------ 第一百七十一章 笑话  不得不说,心情不好的时候,吃甜食的确是有助于的心情变好的。沈玉阑吃了几块点心后,是明显的感觉到了自己心情平复了许多—— 看着齐宇舟在旁边似笑非笑的样子,沈玉阑便是有些羞恼了:“这么看着我做什么?不许看。” 齐宇舟原本还自在淡然的,结果在见了沈玉阑这幅样子,又用这样的语气说话之后,便是彻底的有些尴尬了。摸了摸下巴,齐宇舟顺手捡了一块糕咬了一口,颇有些顾左右而言他的意思:“果真味道很好?” 随后却是又皱眉:“太甜了。”剩下的却是不肯再吃了。 沈玉阑笑着摇摇头,齐宇舟对甜食虽然不讨厌,可是太甜的东西一般都是不碰的。这样的点心,他自是受不了的。没想到,这些年过去,这一点倒是没有一点儿改变的。 “这是赏赐给你的?”沈玉阑捏了点心问齐宇舟——既是宫里最新研究出来的点心,自然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吃到的。 齐宇舟应了一声,“今儿进宫,圣人赏的。想着你一向喜欢这些,就干脆给你拿过来了。听说今儿见了你表姐了?好好的怎么哭了?” “唔,见了。”沈玉阑含糊的应了一声:“难过呗,好好的一个风流倜傥的夫婿,被人抢走了,我难道还要笑么?” 这话自然是玩笑话——实情自然是不想告诉齐宇舟的。虽然知道齐宇舟肯定也不会笑话她,可是这样的事情,她真没脸说。 “你却不是这样的人。”没想到齐宇舟却是说了这么一句话。 沈玉阑一怔,随后眼泪就涌上了眼眶。不过却是不想齐宇舟看见,若无其事的低下头去,只玩笑道:“怎么就不会了,我说的可是实话。” “才不是。”齐宇舟仍是笑:“若是真的舍不得,那肯定就杀上门去抢回来了。哪里还在这哭鼻子。”声音略有些戏谑:“躲在这里哭鼻子,可不是你的风格。要我说,有什么可哭的。现在看透了,总比死了才看透才好。” 沈玉阑听了这话,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却是心里又有些揣测:齐宇舟倒像是知道了什么。 当下不由得就盯着齐宇舟瞧。 齐宇舟倒是没不自在,反而扔过来一张帕子:“擦擦吧。” 沈玉阑有些羞窘的接过来,又恨恨的瞪一眼齐宇舟,这人怎么这么可恨呢?看着人正伤心呢,不仅不安慰,反而更是取笑起来了。 不过这么一下子,她也是哭不下去了,干脆也就不哭了,大大方方的抹了一把脸,问齐宇舟:“抽空见了你娘没?” “见了。还不就是那样。”齐宇舟不置可否,也有些敷衍的意思。 沈玉阑见他不肯多说,也就没再多问。 接着又说了些别的,见时辰差不多了,也就催着齐宇舟回家去了。虽然也没说什么话,可是被这么一闹,反而她的心情好了许多。 沈玉阑觉得,齐宇舟其实嘴上没说,行动上,却是做了。他挑了今儿来,分明就是知道自己心情不大好。 想了想,笑着叫了紫苏过来,摇头道:“那几个小丫头今儿也又功劳,每人赏一碟点心吧。占了嘴,想来也就没功夫说话了。” 紫苏起先还没反应过来,等到想明白了,不由得也是一笑:“大小姐未免也太促狭了。” 沈玉阑笑了笑,“该改口了。既然从沈家出嫁了,名义上既然是沈家的大小姐,那就要改口了。不然,将来让人知道了,还得笑话我们沈家没规矩。也让顾家没脸。” 紫苏轻啐了一口:“哪门子的大小姐。”看着沈玉阑面色不愉,这才又改了口:“是,二小姐。既然您都发了话了,我们哪里还敢说什么。” 沈玉阑摇摇头:“我知道你们心里也不大痛快,不过,却也不必这样。没得让人看了去,回头挑刺儿。” 紫苏应了,退了出去。不多时倒是莲芯进来了,一进来就跪下了,低声求道:“奴才想求小姐一个恩典。” 沈玉阑倒是从未见过莲芯这幅样子,当下反而倒是有些奇了:“这是怎么了。求什么恩典?你说就是。” 莲芯这才道:“我知道这样有些为难大小姐。可是藏雪和我自幼就是一处长大的,从未分离过。当初大小姐也允诺过……其实若表小姐一直不变还好。现在,想来藏雪在表小姐身边也不得力,所以,我想请大小姐帮帮忙,将藏雪要回来——” 沈玉阑叹了一口气:“藏雪的卖身契倒是还在我手里。的确,想来一直藏雪也是不得信任的。这样,你亲自去一趟顾家吧,去见见顾家少奶奶,就说,我身边现在也没什么丫头了。借一个藏雪过来,问她可舍得。” 自然,借过来,也就不必再还回去了。说是借,也不过是听起来好听些罢了。 沈玉阑其实还有些好奇——她屋子里的那些东西,到底是真给金荷陪嫁过去了,还是如了郭氏或者沈玉珊的私人口袋了? 索性她的那些田地,铺子,还有银票都不是放在明处的,到底是没让人搜走——其实金荷是知道这些东西在哪里的,不过现在东西还在。她是不是该感谢金荷的高抬贵手? 其实有一点还是挺讽刺的——之前沈玉阑备下的嫁妆,明面上的那些器具,首饰等等,也都是归了金荷。这些也就不说了,匆忙之间也没法去准备第二份。最可笑的是,当初金荷替她绣的那些东西,也都是一并带了过去。独她亲手做的那件中衣,是留下了。 沈玉阑看见那衣裳的时候,顿了顿就干脆的让人剪了。这东西,留着也没用了。倒是可惜了她在上头花的功夫。 不得不说,这一次金荷的陪嫁,是十分丰厚的——沈峻之给她准备的那些东西,可并不少。不管是家具也好,首饰也好,还有那些古董,都不是什么一般的。再加上之前她给金荷分的东西,自然更是丰厚。 两者加起来,怕是都快要赶上那些王府什么的嫁女儿了。 想来,有这样丰厚的嫁妆,顾家必然会好好对金荷的吧? 其实到现在想想,金荷或许是真心喜欢顾蒙的——就是当初金荷忽然提起说是要做滕妾跟着她一起陪嫁过去。这会子再想想,到底是真心舍不得她,还是就根本是冲着顾蒙去的? 沈玉阑觉得,恐怕后面这个缘由,才是真相。还有,沈玉珊说的那些威胁的话……怕是也比不上后头那一句让金荷代替她嫁入顾家吧? 这些事情,当初都没觉得,可是现在想明白了,便是只觉得心寒。彻骨的心寒。 只是,这些改变,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沈玉阑觉得,当初金荷怯生生,与她互相依靠的样子都似乎还历历在目。可是怎么的一转眼…… 竟是这样的结局。 沈玉珊也好,郭氏也好,她们做什么过分的事情,都不如金荷做的这件事情打击来得大。 沈玉珊一开始怕是就打的这个算盘吧?倒是真的掐在了她的要害软肋上,疼得她彻骨噬心。 可是又有什么办法?事情已经发生了。只可恨她自己一开始不曾觉察罢了。吃下这个亏,她也只能忍着疼,牢牢的记得今日的疼,然后以裹挟雷霆之势,狠狠的报复回去!血债血偿! 养了足足半个月,沈玉阑才敢自己下床了——得益于李氏将消息传递进宫中,宫里倒是好几次赏赐了东西下来,又派人来看她,嘱咐她好好养病。 沈玉阑心里明白,这是上头开始重视这件事情了——毕竟,牵扯这样大,就是上头,也是重视的。她又是沈峻之疼爱的嫡女,怎么可能不重视? 还有顾家那头——顾家那头为了这个事儿,也是闹腾起来了,。具体闹了什么,沈玉阑也不知道,不过顾家进宫好几次,这是铁一般的事实。 沈玉阑估摸着,只怕养好了身子之后,她还得进宫去一趟。 这日齐宇舟又过来和她说话。沈玉阑便是笑着说自己的腿伤:“伤也差不多好了。如今倒是不用再躺着了。再这么躺下去,人都僵了。” 齐宇舟却是定了定,随后道:“骨头上的伤,还是多休养些时日吧。” 沈玉阑一怔,皱起眉来:“怎么了这是?” 齐宇舟言简意赅:“圣人身子不大好,毕竟上了年纪,有了千秋。以往沈将军在朝中坐镇,倒是谁也不敢如何。可是如今大战已起,京城中,以及京城最近的几个州县,也都是无兵卒剩下。若是这个时候闹将起来——” 沈玉阑蓦然一惊,错愕的看向齐宇舟:“你是说——” “也就是这段时间的功夫了。若是圣人能好起来也就罢了,若是病情恶化了……怕是朝廷有大动静。所以,你还是借着养病的借口,好好呆在内宅吧。”齐宇舟压低了声音,面上俱是肃穆之色,眸子里阴沉一片,仿佛已经看见了那等子大乱的时候。沈玉阑被这番透底的话吓得不轻,仔细想了想,还真不敢怎么样了。连丫头们也仔细的约束起来。【棉花糖-为您精选】 下载本书最新的txt电子书请点击: 本书手机阅读: 发表书评: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在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 ------------ 第一百七十二章 顾家的要求  沈玉阑龟缩在家中不出门,一心想要避开糟心事儿——现在外头她的名声成了什么样,她心里明白清楚得很。外头都说,既然那些山匪那样凶狠,连和尚都是敢杀,为何偏偏就她回来了?又说,山匪窝里都是男子,一个女子落进去,哪里还有好下场?话里话外,都在说她如今不是清白之身,怕是被山匪玷污过了。 这些人,非但不同情她遭遇大难,反而落井下石,真真是可恨又可耻。 饶是沈玉阑天天窝在家中,流言蜚语,仍是不断的涌了进来。她心里明白,这些流言蜚语之所以能进了内宅,怕是有人故意如此。故意让她听见这些腌臜话,好让她心里难受罢了。 若沈玉阑真为了这个难受,那她也就不是沈玉阑了。所以,任外头流言再怎么凶猛,她也是该做什么做什么。该吃吃,该喝喝,不受半点影响。 沈玉阑一味躲着不见人寻个清净,可是别人却是不肯让她这么一直清净下去。 这不,这日顾蒙的母亲,和顺郡王妃不就上门来了?美名其曰是来探病拜访亲戚的,可是实际上,却是来提亲来了—— 当和顺郡王妃含笑提出了这么一个意思的时候,沈玉阑是彻底的惊呆了,看着和顺郡王妃却是半晌说不出话来。 和顺郡王妃只当沈玉阑是被吓到了,当下便是叹了一口气道:“原本定的就是你和顾蒙两个,谁知道临到婚期的时候,却是出了这么一件事情,也是命运捉弄。当时情况紧急,临时取消婚约也来不及了,又加上玉荷那孩子和你一向也亲厚,也的确是在沈家长大的。所以,便是只得死马当作活马医,让玉荷代替你嫁过来再说。当时,我们也派人去山上寻过你,可是一直没有消息,时间一天天过去,我们只当你是遭了意外,所以才做出这样的决定。你也别恼,我今儿来,是诚心诚意的。虽然已经有了玉荷,可是顾蒙那孩子……我们顾家,还是希望能将错误纠正过来。” 沈玉阑眨了眨眼睛,压下心头情绪,挑眉淡淡反问:“夫人的意思,我却是不明白了——什么叫将错误纠正过来?要知道,我姐姐已经嫁过去了,名正言顺的拜了堂,进了洞房。这可是事实了,怎么还能纠正过来?” 和顺郡王妃面上露出一丝尴尬来,却仍是解释道:“这件事情,实在是有些复杂。不过,说简单却也简单。玉荷是嫁过来了不假。可是咱们顾家子嗣一向单薄,将来顾蒙也是要继承爵位做王爷的。做王爷的,有正妃和侧妃,也是极为正常的事情。我已经问过玉荷,她也愿意你进门来。你们本也是亲亲的两姐妹,想必是能好好的和睦相处。所以,若是你愿意,我们就去求一道圣典,让你做了顾蒙的正室。到时候,岂不是皆大欢喜?” 沈玉阑禁不住笑了——正妃侧妃?真亏的顾家能说出口来。 “这件事情怕是不妥当吧?我姐姐先嫁进去,哪里有我做正室,她做侧室的道理?而且,这以后生了子嗣,又该怎么算?我们虽然姐妹和睦,可是我自问也没能和睦到可以共事一夫的地步吧?是,先前与顾蒙定亲的是我不假。可是让我姐姐顶替我嫁过去这个事情,也是你们顾家自己愿意的,谁也不曾逼着谁。这会子,你们又嫌弃了?这是什么道理?”沈玉阑连连冷笑,毫不掩饰自己面上的嘲讽:“我们顾家的女儿,也不是什么低贱的货色。并不是人家想要就要,不想要就可以不要的。这件事情太过荒唐,我只当是没听见,还请夫人也别再说了。” 共事一夫,亏顾家好意思提出来——沈玉阑明白他们的意思,不过是因为这会子她回来了,所以到底觉得金荷是养女,不如亲生的能让沈峻之看重,所以,想换过来罢了。至于金荷——在所有人的眼里,金荷不过是个寄人篱下无依无靠的女子,纵然夺了她的正妻位子,金荷也是不能反抗的。 其实,若不是金荷和顾蒙已经有了夫妻之实,只怕顾家说不定这会子还能直接说出退货的话来吧? 沈玉阑实在是有些不耐烦和厌恶。幸而,她也没真的嫁进了这样的人家。否则的话,也不知道她会被恶心成什么样子呢。 这个时候,他倒是有些同情金荷了——费尽心思嫁过去,可是人家顾家,根本就没把她当回事儿。说要夺了正妻之位,就要夺了,根本就不容半点反抗的。 至于方才和顺郡王妃说的金荷愿意二人共事一夫——沈玉阑还真不觉得,这是金荷的本意。这样的情况下,金荷就是不愿意,在这样的压力下,怕是也只能说愿意了。 金荷愿意屈服,可是却不代表她没有选择的权力——别说天底下也不是只有顾蒙这么一个男人了,就是真只有顾蒙这么一个男人了,她也不愿意与人共事一夫。而且,对方还是金荷。纵然金荷做出了这样的事情,她们之间的情分已经断了,可是她却是更不愿意和金荷共事一夫了。也省的天天见了,心里想起那些事情,难过锥心。 还是那句话,要她与人共事一夫,她倒是不如干脆去嫁个贩夫走卒,或者干脆孓然一身,剪了头发做姑子就是了。 况且本来,顾家那样的人家,也不是她心目中的良配。若不是那会儿没有选择的余地,她又怎么会选择嫁入顾家?当时二选一,要么进宫要么嫁给顾蒙。两两相较,自然顾家跟更好些。可是现在……她已经不是非要做选择了不是么? 所以,为什么还非要给自己找罪受? 沈玉阑这么一番不留情面的话,直接就让和顺郡王妃面上的笑容挂不住了。和顺郡王妃咬了咬牙,似乎竭力的将怒气压下去了,不过语气却是俨然已经不大好了:“若不是顾蒙非你不娶,一定要你,难道我们又愿意了?诚如玉荷说的,你这个性子,未免也太骄傲了些。顾家是什么样的人家?沈家劝是什么样的人家?沈峻之就是在厉害,难道还能越过我们去?我好言与你说话,不过是图个脸面好看。你倒是好——不过,这嫁不嫁,还真不是你能说了算的。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爹不在,横竖还有圣人在呢。再则,你如今这样,除了顾家,我竟是不知道哪里还有你的出路!” 和顺郡王妃这番话未免也太尖锐了些,显然是被之前沈玉阑给气得恼羞成怒了。那副架势,竟是颇有些“由不得”你的味道了。 不过也是,和顺郡王府是什么样的人家?沈玉阑那么不客气的说话,人家不恼怒才怪呢。 沈玉阑叹了一口气,面上的傲然却是丝毫不减,讽刺的意味也是十足:“是了,和顺郡王府势大,又哪里是我我们沈家可以比的?只是我也有一句话,想说给夫人听一听:若是顾家不怕结亲变结怨,那就只管去请圣人赐婚就是了。这日子将来过得是好,是坏,我嫁过去是个怎么过日子法,不知道夫人管得住管不住” 顿了顿,沈玉阑又冷笑了:“还有,顾蒙如今还不是王爷呢,竟是就学会了仗势欺人了。我是人,不是阿猫阿狗,并不是想要就能要的!若是这般不讲理的胡搅蛮缠,也别怪我们沈家不要脸面。我竟是从来不知道,还有牛不喝水强按头的道理!” 什么顾蒙非她不娶,什么一定要她?她难道是商铺里的货物,想要能花钱买去?若是有这样的想法,那么顾家是真的错了。 沈玉阑想了想,看着和顺郡王妃气得一句话说不出来的样子,又笑了:“如今我名声这样臭,夫人以为顾家上门提亲,我就一定会抓住这个机会忙不迭的答应?只可惜,我身正不怕影子歪,外头那些流言蜚语,我就不信,能传一辈子!我就不信,我沈玉阑这辈子,除了顾蒙,还没人敢娶了!” 沈玉阑这一番话,是挺直了腰板说的,可谓是铿锵有力,坚定不移。当然,这也是她的心声。她在心里默默的添上一句:她有大把的私房,就算没人娶,嫁不出去,那又有什么?难道她自己养活不了自己?而且,别忘了,她还学了女医,也算是有手艺的人。怎么着,也不会过得差了不是? 沈玉阑信心十足的样子,落在和顺郡王妃的眼里,自然是让人看着不舒服的。和顺郡王妃也没多说什么,只冷冷的看了沈玉阑一眼,丢下一句“别敬酒不吃吃罚酒”的话之后,便是干脆的起身离开了。 和顺郡王妃一走,沈玉阑的面色立刻就垮了下来,阴沉沉的几乎堪比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天空。她嘴上虽然说得硬气,可要说真是一点儿担忧也没有,那是假的——和顺郡王府既然动了这个心思,又说了这样的很滑,那么显然并不是一点准备也没有的。【棉花糖-为您精选】 下载本书最新的txt电子书请点击: 本书手机阅读: 发表书评: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在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 ------------ 第一百七十三章 局势  沈玉阑心里担忧和顺郡王府做出什么让她没有选择余地的事情,自然也就面色好看不到哪里去。 结果第二日,光武侯夫人却是过来了—— 沈玉阑自然是不可能不见——光武侯夫人不仅是她的合作对象,也是她真心尊敬的一个长辈。光武侯夫人能来看她,自然是她的荣幸。不过,沈玉阑却是直觉,觉得光武侯夫人肯定不仅仅是来看她那么简单的。必然是有其他的事情。 所以,沈玉阑将光武侯夫人请进来之后,便是迫不及待的问了:“夫人前来,是有什么事儿?” 光武侯夫人却是不说话,只侧头看着沈玉阑,最后,将沈玉阑是彻底的看得不自在了:“您看着我做什么?” 光武侯夫人微微露出一丝浅笑来,莫名其妙的忽然就发出一声感叹来:“一转眼,倒是和当初已经完全不同了。那时候,不过是个黄毛丫头罢了,谁知道现在一转眼,竟是就成了大姑娘。啧啧,还是个高挑桀骜的明丽美人。怪不得,你们沈家的门槛都是要被踏破了。” 沈玉阑虽然脸皮不薄,可是在这样赤裸裸的赞叹目光和直白的夸赞之下,还是不由自主的脸红了。扭捏的别过头去低声否认:“这是什么话,连您也要打趣我了?什么美人不美人的,我若都能算是个美人,那世上的美人还真不少了。还有什么门槛都要被踏破了。别人不知道,您还不知道么?我不被人口水淹死,已经是不错了。” “你还想瞒着我不成?我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的,顾家那头,可是动了再娶一个媳妇的心思了。啧啧,她们也真刚想。刚娶了一个,这还没几天呢,就又盘算着另一个了。”光武侯夫人一面说这话,一面摇头:“我可是听说了,你那个表姐,嫁过去的时候听说嫁妆倒是很丰厚,啧啧,你倒是舍得。人家可是抢了你的夫婿,你还给了那么多陪嫁。将来你出嫁的时候,怕是都没那么多嫁妆吧?” 沈玉阑总觉得今儿光武侯夫人似乎心情特别好——不然怕是也不会一直打趣她了。不过,面对光武侯夫人的打趣,她也觉得挺无奈的,于是也半开玩笑的回了一句:“这不是之前就给了么?早知道这样,我肯定不会干这么傻的事情了。” “你对外人倒是挺狠的,怎么的对熟人,就下不去手了?”光武侯夫人慢悠悠的品了一口茶,然后笑着言道。 沈玉阑不吱声,笑了笑,亲自端了点心放在光武侯夫人面前:“齐宇舟回来了。那天见面可还高兴?几年不见,倒是有些不敢认了。真真是变化太大了。” “嗯,也不大像齐家的人,像他外公。”说起齐宇舟,光武侯夫人的态度顿时就完全不同了。一下子双目几乎都要绽放出光芒来,那副高兴自豪的样子:“当初他去参军,我还觉得不妥当。可是现在看来,幸好去参军了,倒是一下子完全不同了。成熟了不少不说,也长了本事了。原本我还担心他将来……可是现在却是不用担心了。” 沈玉阑被光武侯夫人那种发自内心的欢喜感染了,也是不禁将唇角翘出一段开心的弧度来;“他本来也不是庸碌的人,之前只是一直钻了牛角尖,年岁又小才会那样的。如今他大了,又在军中历练了这么多年,自然是不能同日而语了。” “可不是?以前他总是对我有些怨恨,可那天见我,竟是还问我身体好不好了,当时我真是欢喜得几乎哭出来。”光武侯夫人倒是没有不好意思,一直带着笑,完完全全就是一个幸福母亲的样子。 沈玉阑看着,倒是有些想不起之前光武侯夫人为了齐宇舟焦头烂额愁眉苦脸的样子了。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应该算吧?光武侯夫人的付出,总算是有了回报了。 说了一阵子齐宇舟,光武侯夫人才意犹未尽的意识到——她偏题了,当下掩唇一笑,歉然道:“瞧我,说了半天。其实今儿来,也是有别的事情要和你说说。” 沈玉阑倒是也不觉得烦,不过听说还有别的事情要说,所以便是忙问;“什么事儿?竟是要夫人亲自跑一趟?” “顾家可是进宫了好几回了。”光武侯夫人轻轻敲了敲桌子,“顾家怕是这一次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就是你的那个表姐夫,最近也闹腾着呢。你那个表姐的日子,怕是不大好过。” 沈玉阑喝茶的动作微微一顿,随后满不在乎的笑:“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的确是没关系。”光武侯夫人又是一笑,这一次颇有些促狭了:“不过,你那表姐让顾家不满意,非要求了你嫁过去,还和你没关系?” “哪里有牛不喝水强按头的道理?我若是不愿意,她们顾家又能怎么样?”沈玉阑冷笑一声,可是脸却是有些涨红了。不是羞的,而是气的。虽然知道顾家既然开了口,肯定不会轻易就放弃,可是从别人嘴里听见这话,她还是不可能不气恼的。 那种感觉,分明就是顾家将她当成了一个物件儿,想要就要,不想要就能丢开的样子。换做是谁,怕是也不会高兴吧? “圣人年纪大了,对长公主倒是越来越好了。这些年,但凡是长公主的要求,只要不是过分的,哪一个不是有求必应的?”光武侯夫人笑着摇头,“若不是沈峻之现在能顶大用,一个官员的女儿罢了,圣上可不会有半分犹豫。” 沈玉阑这下子却是辩驳不了了——因为光武侯夫人说的都是事实。若是圣人发了话,她还真没法子对抗,总不能真的出嫁做姑子吧?这是下下策,她宁愿不用。 见沈玉阑不说话,光武侯夫人顿时就笑得更厉害了:“怎么,怕了?” 沈玉阑苦着脸看一眼光武侯夫人。 “顾家还不是唯一的危险,”偏偏光武侯夫人却像是不吓唬得她心生恐惧就不甘心似的,继续说下去:“其他几个皇子,也有这个意思——他们侧妃的位置,好些都还空着呢。还有死了正妃,正要续弦的。圣人似乎都有些头疼,为了这个,还狠狠的发了一回脾气。” 沈玉阑一惊——最后彻底的苦笑了:“我又不是香饽饽,更不是什么稀世珍宝,有什么好的,竟是这样抢手?” 说真的,她有这么好的行情,她自己还真是不知道。不过这样的“好行情”,却是让人有些吃不消了。圣人生了气,自然是有人要倒霉的——那些人是他的子侄,想也不会倒霉到哪里去。相反的,总要有个发泄口来彻底的将这情绪发泄了。而那个最合适的发泄口……显然就是她,也只能是她。 沈玉阑忽然就有些不寒而栗。又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现在外头谁不知道我忽然消失了好几天?别人都觉得我已经不是什么清白的人了。既是这样,他们难道就不在乎么?” 光武侯夫人听了这话顿时也笑了,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事情:“说真的,他们还真不在乎。一个女人罢了,娶回家去,好吃好喝的供着就是了。图的是个利益,又不是美貌。你以为,有什么好在乎的?就好比做生意吧。你不是种香瓜么?你想吃的是瓜,至于能结出瓜的瓜藤,你摘了瓜之后,还留着做什么?当然是扔在一边。” 沈玉阑只剩下苦笑了:“这个比喻还真够现实的——”好吧,她就是能结出瓜的瓜藤又如何?至少,还能结出瓜来,不是么?比起中看不中用的东西,应该是强多了吧? “不说别人,就是我,如果能有你这么个能干的儿媳妇,我怕是做梦也要笑醒了。”光武侯夫人又说了一句,这句话却是实打实的打趣了。 沈玉阑涨红了脸,这次却是羞的了:“好了,您再说下去,我可是没脸见人了。而且,您别光顾着取笑我啊,好歹也替我出出主意不是?” 光武侯夫人见多识广,若是能给些意见的话,想必是很有帮助的。 光武侯夫人叹了一口气:“事到如今,也只有两条路,一条路,嫁人。另一条路,也是嫁人。” 沈玉阑微微一怔:“这不是一样的么?” 光武侯夫人摇摇头;“一个是自己挑一个合适的喜欢的嫁过去,另一个,是别人替你选一个嫁过去。自然是两条不同的路。” 沈玉阑立刻就明白了光武侯夫人的意思——的确是两条不同的路。第一条的话,至少是她自己选的,是她自己觉得合适的,或者喜欢的。那么将来的日子,自然就会好过一些。而第二条的话,因为是别人选的,所以必然是不会顾及她的感受的。到时候,日子过得如何,可想而知。怕是到时候,就彻底的沦为了光武侯夫人比喻的瓜藤。被摘掉了瓜之后,就没了用处,只能被丢在一旁。沈玉阑除了苦笑之外,依旧只剩下苦笑了——这个局,还真不好破。【棉花糖-为您精选】 下载本书最新的txt电子书请点击: 本书手机阅读: 发表书评: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在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 ------------ 第一百七十四章 进宫  沈玉阑接到了宫里的邀请——说是邀请,却是大有不能不去的架势。()因为宫里是直接派人过来接的。看着那穿着红色宫服的太监,她是真的感受到了压力。 太监能穿红的极少。一般只有大管事或是在圣人身边伺候的人才有这个资格穿红。所以,在宫里,太监们的品级,几乎是一眼就能看出来——衣服的颜色,都是截然不同的。整个皇宫里头,能穿红色宫服的太监,最多一只手就能数出来。 如今来接她的就是这么一个有大来头的人物,沈玉阑是真没法子淡然无事。 而且,太监一开口,更是吓得沈玉阑有些腿软:“圣人想见见沈小姐,沈小姐有空没空?若是有空,现在就随我去宫里如何?”口中连个奴才都不自称了,反而直接说的是我,可见也的确是个有大来头的。 沈玉阑自然不可能说没空——圣人召见,谁敢说没空?哪怕是你只剩下一口气了呢?只要能动弹,那就必须去!不能动弹的,直接抬着去也是可以的! 因为要进宫,沈玉阑少不得换衣服打扮了一回——不过也没太过,素素淡淡的,穿着得体就行了。没敢弄得太华丽。 那太监倒是点了点头:“沈小姐这样打扮,圣人看了一定心喜。” 一听这话,沈玉阑顿时不由自主的松了一口气——随后忙又感激的朝着太监笑了笑:人家这是在帮她呢。 “沈将军前线传来捷报,圣人心中很高兴,又听说你前一段时间受了不少的委屈,所以特地叫你去问问。也是替你父亲看看情况。”那太监见沈玉阑很识趣,不知道是不是心情很不错,竟是又出声提醒了一句。 这下,沈玉阑的心情也就更放松了——既然是前线传来捷报,那么现在看来,圣人应该是不会发作她了吧?再加上心情好,只要她自己小心应对,那么是绝不会有什么问题出现的。 沈玉阑很识趣的将一个香囊悄悄的塞进了那太监的手里,笑得极甜:“知道公公什么好东西没见过,所以也没什么特别的,这是我亲手做的香囊,还请公公不要嫌弃。虽然不大好看,平日里拿来装些醒神补脑的香料倒是也能用的。”在圣人身边当差,没有一个清醒的脑袋,那是绝对不行的。 那太监听了顿时笑容更深了几分,看向沈玉阑的目光也多了几分欣赏。再开口的时候,完全就是一个长辈对晚辈的语气了:“果然是个聪明伶俐的姑娘。沈将军有这么一个女儿,果然是让人羡慕。” 这话沈玉阑却是没敢接,只是腼腆了笑了笑。没办法,怎么接?太监不可能有子嗣,所以她也就不好说什么了。说多了,要是人家觉得这是她在讽刺,那就得不偿失了。 一路无话,直到进了宫门,那太监才又提点了一句:“宫里人多,地大,沈小姐别乱看乱跑。回头若是没跟上,可就麻烦了。” 沈玉阑也明白这个道理,从进宫门的那一刻,便是一直管束着自己的眼睛,只仅仅的盯着那太监的后背,旁的地方绝不多看一眼。脚下几乎都是印着对方的脚印走的,更不可能踏错了。毕竟,这里是皇宫,最是规矩森严的地方,小心些总是好的。 沈玉阑直接被带到了一处宫殿——这里离宫门口也不算远,估摸着也没进内宫,可能是圣人平日里办公的地方——类似于书房吧。 沈玉阑在外头等着宣见的时候,抬头看了一眼宫殿的匾额,上头游龙走凤的三个金灿灿大字:“清凉殿”。字写得极好,沈玉阑纵是个外行人,也是看得一阵阵喜欢。再加上横竖站着无聊,干脆就仔细的欣赏了一回。() “那是圣人登基时候亲手所书,到如今可是有些时日了。”冷不丁的旁边就就传来了那太监的声音,似乎还颇有些感慨的样子。 沈玉阑惊了一惊,回过神来后,便是朝着对方笑了笑:“一时竟是走了神。没想到圣人的真迹竟是如此好。” 那太监没再说话,只是请沈玉阑进去:“圣人正等着呢。你也别害怕,圣人脾气极好,对晚辈也爱惜。” 沈玉阑点点头,心里却是不大能够放松——就算脾气好,也是不可能好到哪里去的。再说了,光武侯夫人那日说的话,可是还历历在耳呢。 踏入清凉殿的时候,沈玉阑几乎是怀着一种肃穆庄严的心态进去的。一进去,目光就只限在脚前一定范围内移动,绝不会看到其他的地方去。 走了没多远,那太监便是停住了,沈玉阑也就顺势跪下去:“小女沈氏,叩见圣人。祝圣人万岁千秋,龙体康健。” 清凉殿很大,也颇有些空旷——声音竟是能行成回声了。沈玉阑听着自己脆生生的回声,顿时就更加紧张了,伏在地上,额头触着冰凉的大理石地砖,身子都绷紧了。 “起身吧。地上凉得很,听说你腿伤了,可别进了寒气。年纪轻轻的,落下病根不好。”老者略带笑意的慈厚声音响起,虽然带着威严,可是和沈玉阑想象中的又相去甚远。这个声音,听着就让人觉得周身的气氛又和煦了些,让人也不那么的紧张了。 沈玉阑微微舒了一口气,平稳的起身,然后站好——双手交握,自然垂在身前,背脊挺直,可是眼睛却是微微的往下看,并不直视龙颜。 许是她的懂规矩讨好了对方,沈玉阑又听见圣人道:“倒是个乖巧懂事的小姑娘。抬起头来我瞧瞧。”声音竟是更和煦了。 沈玉阑便是微微的抬起了头,却仍是不直视龙颜,不过却是看见了龙身子——确切的说是圣人身上穿的龙袍。上头用金线绣的五爪金龙,吞云吐雾,说不出的神气威风。 沈玉阑竭力的保持着镇定和淡然。 “倒不像是南边来的,更像是北边的姑娘。”圣人看了半晌后,含笑说了这么一句话:“瞧瞧,倒是和大公主长得有几分相似,尤其是身量,看着倒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似的。平安,你觉着呢?” 带沈玉阑进来的太监便是笑着应了一声:“是有几分相似。都长得高挑些,也不像是南方女子的娇弱。倒是有几分飒爽的英气。” 原来,这太监叫做平安。倒是个喜气又普通的名字。沈玉阑心里想着,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当然,面对圣人的夸奖,她还是恰到好处的露出了几分腼腆羞涩的神情。 “你父亲是个能干的,他在前线,刚打了胜仗,替我好好教训了一回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蛮夷人。我心里极高兴,只等着他凯旋回来,再好好赏赐他!”说起沈峻之,说到前线打了胜仗,圣人更高兴了,声音和煦得都不像是个天子,倒更像是一般的老人了。 沈玉阑也露出一丝笑容,露出几分自豪之色,却是又替沈峻之谦虚道:“父亲若是知道圣人这样高兴,想必也会觉得自豪和骄傲的。” 圣人又笑了几声,却是话题一转:“寺庙的事情我也听说了,想必当时你吓坏了吧?” 沈玉阑心想,终于是转到了正题上来了——说了那么多,不过是为了引出这句话吧?等说完了这个,不知道是不是顺势就替自己许一门亲事了? 心里杂乱的想着,面上却是不敢有丝毫的懈怠:“的确是如此,当时寺庙着火,我的确是吓坏了。后头又见有人在寺庙行凶,便是仓促的逃进了后山,在后山里躲着。最后翻过山,这才到了另一边山脚下一个村子里,租了马车回了京城。那几天,可是吓得不轻。既怕后头有匪徒追上来,又怕山里凶猛的野兽。提心吊胆的。没有吃的,就挖草根,在溪水里捞点小鱼,勉强凑合着总算是熬过来了。最幸运的是,山上夜晚冷,我也没生病,竟是熬了过来。不过那些山匪也够胆大的,竟然敢在寺庙里逞凶!也不怕报应。” 沈玉阑这个时候,自然是巴不得将自己说得越凄惨越好,不管是处于什么心态,她都这么惨了,想必多少圣人也会有几分怜惜的。 果然圣人听完,好半晌之后长叹了一口气:“遇到这样的事情,也不是人人都有你这样的福气逃出来的。你福缘深厚,以后多吃斋念佛,好好感激神佛保佑才是。不过,你也受了不少罪。难为你一个年轻小姑娘,经历了这样的事情,竟是没被打垮。” 沈玉阑心想——死才是最可怕的,只要没死,什么都不怕。 嘴上却是应声答道:“其实当时我也怕,好几次都以为自己要死了。不过,想起我娘,便是又咬咬牙坚持下来。说起福缘,许也是我娘在天上保佑我吧?我娘死的时候,就跟我说,让我一定好好活着,嫁个满意的对我好的人,开开心心圆圆满满的过一辈子才行。我的命是我娘换来的,我自然是要努力珍惜,连我娘的那一份也要好好活着才行。”想起吴氏,沈玉阑的声音便是有些不由自主的低沉下去,微微带了几分哽咽。【棉花糖-为您精选】 下载本书最新的txt电子书请点击: 本书手机阅读: 发表书评: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在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 ------------ 第一百七十五章 博同情  沈玉阑这样的反应,自然也更容易惹人怜惜,圣人也是人,自然也不例外,当下也是叹了一口——“做母亲的,自然是疼爱子女&#[棉花糖]”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竟是颇有些感慨的意思。而且,听着这话,沈玉阑觉得,圣人似乎对当年吴氏的死,是有所了解的。 不过沈玉阑也没开口,只静静的立在那儿,擦了擦眼泪请罪道:“一时情绪激动,竟是御前失仪了。还请圣人恕罪。” 圣人自然不会为了这一点小事就发落人,当下反而笑了笑,宽厚仁慈道:“你也不必拘谨,我又不会吃了你。” 沈玉阑就笑了,小小的拍了个马屁:“圣人仁慈。只是小女却不能借机放肆不是?” 圣人大笑出声,似乎心情极好:“你这脾性,倒是真和我那长女有几分相似,都不是什么矫揉造作的人,爽快干脆,我倒是极喜欢的。也怪不的沈峻之他偏疼你一些,你的确比你妹妹强些。”一时间,话语里竟是微微又露出几分遗憾来:“可惜当时你竟是没进宫——” 沈玉阑生生的被这句话给惊出了一身冷汗来。不过还好圣人倒是没再说别的,不然非要吓死她不可。 饶是如此,沈玉阑也觉得背后的一片衣裳几乎湿透了,僵硬的笑了笑,她忙谦虚道:“圣上厚爱了,小女并没有圣上说得那样好。更不敢和大公主比拟。大公主是天上的凤凰,小女最多也就是地上的一只锦鸡罢了。” 圣人又是大笑,不过却是没说什么话了。沈玉阑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难免又在心里八卦了一回:看来这个圣人,对自己的长女倒是很疼爱的样子。 圣人不说话,沈玉阑自然也不敢胡乱插嘴,所以气氛一时之间倒是有些沉默下来——这一沉默了,自然而然的就有些让人觉得肃穆和不自在起来。() 沈玉阑也不敢乱动,直挺挺的站着,腰板挺得笔直,倒是渐渐的有些累了——而且腿上到底伤过,更是有些明显。 过了好一阵子,圣人才又说话了,这一次,更是直奔主题了,也更让沈玉阑绷紧了神经:“听说原本是你和顾家定了亲?” 沈玉阑顿了顿,诚实的回答了:“是。只是因为寺庙一事,小女错过了婚期。后头两家协商,便是让我姐姐顶替了我的位置,嫁过去了。当时,顾家和沈家,都是以为小女死了。所以才会如此。” “那你可觉得遗憾?”圣人问得极为直接。 沈玉阑额上顿时就见了冷汗,当下连迟疑和犹豫都不敢,忙不迭的便是摇头否认了:“这件事情其实也并没有什么可遗憾的。要知道,世间的一切,自都是冥冥之中自有缘分安排的。虽然一开始和顾家订婚的是小女,可是最终因为种种原因,小女没能和顾家结缘,这只说明小女和顾家没有缘分罢了。再说小女姐姐,阴差阳错之下竟是能做了顾家的媳妇,本也代表着她和顾家才是真正的有缘分,是命中注定要做顾家的儿媳妇的。所以,又有什么可遗憾的?错过了顾家,小女心想,总是上天觉得,小女不适合顾家罢了。” “和顾家结亲,可是难得的好事。错过了这一桩婚事,下一次可未必就有这么好的了。”圣人又道,语气竟是带了几分好奇:“果真一点遗憾也没有?要知道,哪个女儿家不想有一个好婚事,嫁一个好夫君?怎么的到了你这里,竟是有些不同了似的。” 沈玉阑苦笑,“其实也没什么不同的。()小女自然也是想要有个好婚事,嫁一个好夫君的。不过,缘分如此,小女又如何能强求。再者,焉知小女命中注定的夫婿,又不如顾家公子呢?就算不如顾家公子,只要他小女好,真心实意的好好过日子,小女倒是觉得,比什么都好。所以,也真没什么好遗憾的。” 真要说是什么感受,其实她倒是觉得庆幸更多些——幸好她没嫁过去,不然的话,此时她只怕就要后悔了!要知道,在看过了和顺郡王妃那副嘴脸之后,她是真不觉得顾家是个什么好人家!表面上看着不错,可是实际上呢? 圣人一阵沉默,半晌轻笑:“没想到你竟是看得这样开。” 沈玉阑笑了笑,最后也没说话。不是看得开——而是根本就没放在心上过。但是这话,是决不能说出来的,否则只怕就要犯了众怒。 “我听说,现在外头关于你的流言,传得可不大好听。”圣人又道。 沈玉阑心都悬起来了,最后却是轻轻的应了一声:“小女知道。毕竟消失了这么多天,别人心里有所猜测也是应该的。而且,面对那样的匪徒小女能逃出来,也的确是匪夷所思。别人不相信,也很正常不是么?” 最关键的是,嘴长在别人的身上,她就是想要计较,也没可奈何——堵不住悠悠众口啊。而且,这个时候,你越是辩驳,人家越是当你心虚。不理会它,反而流言慢慢的也就消失了。 “你倒是真是难得的沉稳和心宽。”圣人仍是笑,一直保持着温和的样子:“不过流言这么传下去,怕是对你也有些不利。至少,婚嫁上——” “流言总会过去的。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沈玉阑笑了笑,虽然有几分无奈,可是更多的却是坦然。很显然,圣上一直是在试探什么的。至于到底是什么,她只隐约觉得,可能是和顾家有关。 “能不畏流言蜚语,依旧相信你的,才是真正的在意你的。顾家递话到了我跟前,说是有意替顾蒙再娶一个妻子。你意下如何?”圣人微微一个转折后,便是将话题绕到了这个上头来。其实一开始,圣人或许就是冲着这个来的,之前说那么多,不过是铺垫罢了。 沈玉阑微微惊了惊,不过到底是因为有心理准备,所以也并没太大的震惊,很快就镇定的跪下去,脆生生的言道;“说到此事,小女有一事,想求圣人恩准!” 圣人倒是没想到沈玉阑会是这个反映,微微惊了一惊之后,便是笑着道:“起来吧,你有什么事儿,说来听听。”那态度,倒像是个慈祥的长辈似的。 沈玉阑便是清晰而又清脆的将心里的话说出来了;“顾家之前找到小女,说要向小女提亲。但是小女并不愿意,已经回绝了。可是现在看来,顾家似乎并不死心。所以,小女想求圣人,帮我回绝了顾家吧。小女实在是不能嫁入顾家!” 圣人的声音有了几分不愉,似乎觉得沈玉阑有些不识抬举:“顾家有什么不好的?你为何就不能答应?” 只一句话,便是暴露了圣人的想法——圣人的确站在顾家那边的。 沈玉阑心头微微叹了一口气,面上却仍是镇定的出声:“小女不能嫁入顾家,有两个原因。其一,小女生性善妒,做不到与人共享夫君。其二,小女的姐姐已经嫁过去,顾公子算是小女的姐夫,嫁给姐夫,也是小女不能忍受的!若是小女真嫁过去了,便是不义之人!夺了姐姐的夫君,小女又有什么脸面去见世人?” “女子善妒,可不是一件好事。再有,古有娥皇女英的美谈佳话,可见女子共事一夫,本不是什么坏事儿。再则,曾经的大周后小周后,不都是美谈?你又何必如此在意这些?就是现在,不也有滕妾一说?况且,就算是你嫁过去,顾家也不会委屈了你姐姐,你不必担心。”圣人一一说着,语气已然是没有先前那般和煦了,反而带上了几分威严冷淡。 沈玉阑咬咬牙:“小女也不是不想效仿娥皇女英之辈,只是小女扪心自问,着实无法与人共事一夫。若是将来为了争风吃醋,导致姐妹反目,也并非是小女所愿意的。所以,小女实在是不能嫁入顾家。还请圣人明鉴。” “你不想嫁入顾家,那你想嫁入谁家?”圣人忽然就翻了脸,语气沉沉,颇有些不善的味道。怕是真的有几分怒火了。 沈玉阑虽然心中惶恐,却是也不至于就被吓得话都不敢说了,当下跪伏在地上,以额触地:“圣人,小女并无攀附之心,只是想如同诗里所述那般,愿得一心人,白首不分离罢了。不求大富大贵,只求他真心待我罢了!曾经顾家之前提亲,小女便是说过,只要小女在一日,小女夫君便不能纳妾有别人,若真有那么一日,小女是宁愿自请下堂的!如今顾家既已经娶了小女姐姐,小女是断不肯再去的。就是别人,也是一样的道理。小女绝不与人为妾,也不许夫君纳妾。还请圣人成全!”“好一个善妒的女子!好一个不容人的女子!好一个大胆狂妄的女子!”圣人似乎是动了真火,冷哼一声后,便是如此冷冷言道。态度满是讥讽;“你当是你是谁?你难不成竟是比公主们还要尊贵?连公主们尚且不敢说这样的话,你竟是也敢出口!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了!”【棉花糖-为您精选】 下载本书最新的txt电子书请点击: 本书手机阅读: 发表书评: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在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 ------------ 第一百七十六章 圣人发怒  圣人这么一发怒,不仅是沈玉阑更战战兢兢,就是那个叫平安的太监,也是一下子跪下来,口中连连劝告:“还请圣人息怒!圣人爱惜龙体才是!” 沈玉阑自然也是连连叩首赔罪:“圣人息怒,是小女狂妄无知,还请圣人不要为了小女气坏了龙体才是。否则,小女万死难辞其咎!” “你既知错,那么我且问你,你可愿意悔改!”圣人却是不依不饶,颇有些固执的样子,竟是非要沈玉阑认罪才肯罢休了。 沈玉阑有些哭笑不得,想了想,犹豫了片刻却还是坚定的摇头了:“小女方才说所,句句都是小女肺腑之言。小女知道这都是大逆不道的话,可是小女却仍是私心的希望,圣人大发慈悲,且让小女放肆这一回吧。” “你仗着你父亲对朝廷有功,你竟是就想要挟我了不成?”圣人一声冷笑,也不知道扔了什么东西,发出了好大的一声动静。 沈玉阑不敢抬头,只诚惶诚恐的认错:“小女不敢!圣人息怒!” “那你是什么意思?”圣人逼问。 沈玉阑只觉得头疼和无奈,却还是只能继续坚持:“这只是小女一片痴心妄想罢了!并不敢挟功邀宠。” “那你凭什么觉得,我会成全了你?”圣人又问,语气仍是老大的不痛快。 沈玉阑苦笑:“小女只是不想欺骗圣人,又觉得圣人是仁慈之人,所以才壮胆说出了这心中想法罢了。” “哼,你倒是说说,为什么一定就不能容人呢?难道你丈夫纳妾了,你就要吃亏不成?你是正妻,谁敢宠妻灭妾?”圣人仍是余怒未消,不过却是又比刚才好一些了。 沈玉阑微微松了一口气,心里组织了一回言语,这才侃侃而谈:“并不是怕什么宠妻灭妾,更不怕什么吃亏。只是小女觉得,若是一夫一妻的话,必然能使得后宅更为平和安稳,一个人精力是有限的。若是花了太多经历在后宅之事上,势必其他事情上的精力就少了。可若是后宅安稳呢?后宅安稳,男子也能放心的工作处理公务,想来效率也就更高了。再则,后宅安宁祥和,男子回家,也能更温馨痛快,自然办起事情来,也就更加有效率了。在外头待人处事,也就更好。这都是连锁反应的。而相反的,若是家中不稳,气氛不和,男子势必也为此揪心忧虑,办起事情来,说不得也会影响效率。出门遇到友人,更少不得抱怨一番,性子说不定也越来越阴沉易怒。这自然不利于处理公务,待人处事的。” “可是别人家中,即便是有了妻妾,却也是能安安稳稳,祥和宁静的。怎么的换了你,却是不能了?”圣人冷哼,颇为不满。 沈玉阑叹了一口气:“人再大度,也总有小气的时候。作为女子,谁又真的希望与人分享丈夫?只是有些人性格豁达,看得开,也压得住心里的酸楚。小女是了解自己的,小女绝不是那种大度之人。纵然勉强忍耐,也不过只能忍耐一时,总有一日,会爆发的。所以,这也是件无可奈何的事情。若不是不愿意欺君,小女又何必当着圣人的面,说这些小气的话?” 圣人似乎被气得乐了:“这么说,你倒是个诚实的了。别人都是装腔作势,故作大度的。” 沈玉阑顿时一噎——这不是让她得罪人么?这么一顶大帽子,她可是承受不住。所以当下忙否认了:“小女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小女从小是在乡下长大,见惯了夫妻两人,并无妻妾的生活。又不知如何与别的女人一同侍奉丈夫,这才接受不了罢了。说来,也是小女不够好。哪里是别人装腔作势了?再则,诚实这个事情,其实小女也是不敢撒谎。[棉花糖]怕将来圣上置我一个欺君之罪罢了。” 说实话,这样说话真不是一般的累——沈玉阑是真有些佩服那个平安了。要是整天在圣人跟前伺候着,换成是她的话,怕是早就崩溃了。这横也不是,竖也不是,怎么都是她不对的,真让她有些受不住了。 也不知道究竟是那一句话讨得了圣人的欢心,圣人忽然就开了口:“你这个性子倒是直来直去的,只可惜我那几个儿子,和你年龄相当的,都是娶了亲了。不然的话,倒是可以让你做我们家的儿媳妇。” 沈玉阑今儿被吓了好几回,此时已经是有些习惯了,所以也没被吓住。再加上,圣人也会说了——这不是没有合适的么?所以,她我也没露出惊慌之色,只是继续不动声色的谦虚,以及拍马屁:“圣人谬赞了,小女哪里配得上皇子们呢?” “不过你也老大不小了。如今好好一桩婚事也没了,这可怎么是好?”圣人半开玩笑的说了这么一句,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要指婚的打算。 沈玉阑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回了——直接拒绝显然是不妥当的,那不是直接给了圣人难堪么?可是真任由事情这么发展下去,万一真的被指婚了怎么办? 想了想,沈玉阑眨了眨眼睛,故意言道:“只要是不纳妾的,人品好的,小女就但凭圣人做主了。” 反正就这么不纳妾一个条件,就是将现在的这些所谓的指婚人选给摘开了。当初她自己选了那么久,都没选到合适的。这会子,圣人难道还能选到?真选到了也好,省的她费心了不是? 圣人似乎果然被难住,哑然失笑:“你这小丫头,倒是贪心。果真有那好的,我那还有几个女儿没出嫁呢。” 沈玉阑就在心头窃笑——活该。让你多管闲事。 指婚这事儿,便是不了了之了。圣人又问了几句当时寺庙失火,和匪徒的情况,便是让平安亲自送沈玉阑出宫。 太监平安将沈玉阑送出宫门口,又笑着道:“圣人是极喜欢你这样的性子的,你这脾性又像大公主,所以你倒是不必担心。说不得,下一次还让你进宫呢。” 沈玉阑心头苦笑,一次都吓得够呛,再来一次,可是有些遭受不住了。不过面上却是认真的同那平安道谢了一回:“多谢公公提点。” 太监平安笑了笑,然后就告辞转身回清凉殿了。 沈玉阑自己也是上了马车准备回家。谁知道马车刚走了一段路,就被拦住了。紫苏扬声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却是听见了齐宇舟的声音:“是我。” 沈玉阑听见声音就在窗户边上,边上撩开了帘子,透过雕花的格子窗往外看。果然就见齐宇舟牵着马儿站在边上。 齐宇舟似乎是有话要跟她说,挑挑眉问道:“方便不方便?” 沈玉阑犹豫了一下,就让紫苏坐到外头去,又让齐宇舟上了车。 齐宇舟身上穿的是甲胄,似乎是刚从宫里出来,沈玉阑就问:“怎么这会子出来了?” “嗯,换班了。昨儿夜里我值夜。”齐宇舟说完,侧头去打了个哈欠,双手往脑后一枕,眯着眼睛就靠在马车上养神起来,倒是惬意又自在:“怎么你今儿进宫了?” 沈玉阑也歪在软枕上,寻了个舒服的姿势靠了:“嗯,累死我了。” “什么事儿?”齐宇舟问得随意。 沈玉阑也没什么好瞒的,就哭笑着答了:“还不就是那件事儿。顾家求亲,还有几个皇子折腾着参合。圣人今儿找我进宫,就是问这个,要不是我爹还有功在身,如今又在边关卖命,只怕也轮不到我做选择。饶是如此,我想怕是也让圣人心里不大舒服了。不过,说真的,你说这圣人,真这么闲?” “倒不是闲。”齐宇舟也没睁眼睛,轻声替沈玉阑分析:“你想想,沈家现在掌握着兵权,可不是什么只有两片嘴皮子的文官。圣人年纪大了,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偏偏几个儿子,又都是身强力壮野心勃勃。若是真的一个弄不好,怕是会出事儿的。圣人他自己又要保留实力,还要替钟爱的儿子铺路——还要平衡其他几个儿子。你想想,里头得花多少心思经历?又是如何的如履薄冰?沈家作用这样大,圣人可不希望,别人用姻亲来拉拢了你父亲。你妹妹许给了九皇子,你表姐又嫁给了顾家。九皇子是圣人钟爱的,顾家也是圣人信任和钟爱的。若是你真嫁入了顾家,将来沈家几乎已经可以确定,不会违背圣人的心思。可是现在,谁知道就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情——” 沈玉阑越听越是忍不住瞪大了眼睛,最后心里惊愕得几乎已经成了一片空白。她忽然就生出了一个怪诞的想法来:按照齐宇舟分析的,会不会她没能嫁给顾蒙这个事儿,不仅仅是沈玉珊和郭氏的想法?又或许,是不是还有别人参与在了其中? 为了利益,没什么是不可能的。几个皇子之间的竞争,是不是已经波及过来了?而她,就是那个可怜的牺牲品?这是很有可能的。不是么?【棉花糖-为您精选】 下载本书最新的txt电子书请点击: 本书手机阅读: 发表书评: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在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 ------------ 第一百七十七章 波及  沈玉阑越想越是觉得心寒和慌乱,良久都没说话。 一是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二则是因为已经不想再说什么了。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不过如此。 想她招惹了谁?竟是被扯进了这样的争斗里头?一时之间,又觉得有些不公平——都说,享受了什么待遇,就要付出什么代价。可是她享受了什么待遇了?或者说,原本的沈玉阑,享受了什么了?十岁之前,完全在乡下长大。除了吃喝不愁之外,根本连父亲长什么样子都没见着。好不容易回京城了,路上就死了。得,这下她过来了。可是却更凄惨:吴氏死了,她一人战战兢兢的沈家求生存,受了多少委屈?就算她是外来的,不是原本的,却也算不上享福吧? 没享福,反而要摊上这样的事情,沈玉阑真是觉得听倒霉的。 当然,现在说什么也是没用的了。最关键的是,要用什么法子化解?不过,怕也是不容易。人家动了那心思,事情也闹出来了……她能怎么着?除了咬死了不肯和人共事一夫之外,也还真没其他的法子。 “怎么了,吓住了?”齐宇舟倏地睁开眼睛,略有几分戏谑的味道。仿佛在嘲笑沈玉阑的胆小。可是沈玉阑却是从中听出了几分担心,当下瞪了他一眼——这人说话难道就不会好好说?非要让人难受不可么? “是被吓到了。”不过,沈玉阑随后却是又叹了一口气,如实言道。也不怕齐宇舟笑话她了。 “其实也没什么可但系的。”齐宇舟重新闭上眼睛,恢复那副悠然自得的样子:“他们越是争,圣人就越是不会将你轻易许配了人。现在各方势力都保持着微妙的平衡,圣人可不想冒险,被你的亲事给打破了平衡。若是你真愿意嫁给顾蒙也就罢了,偏偏你又不愿意。除去顾蒙,就还有一个九皇子。但是九皇子已经要娶你妹妹了。所以,你就放心吧。其他几个皇子……都没有那个可能性的。()” 沈玉阑听齐宇舟这么一分析,倒是还真松了一口气——其实她也不是没想到这些,只是这会子再有人说出这样的话,到底也是让她安心不少的。 当下,她便是不由得朝着齐宇舟一笑:“多谢你了。” 齐宇舟睁开眼睛,瞅了她一眼,目光里带了几分笑意,面上却是不在乎的样子:“多余。” 沈玉阑知道他就喜欢如此,倒是也不恼,反而笑容跟灿烂几分:“总要说一句的。不然,我岂不是更不好意思了?” 齐宇舟便是没再说话,沈玉阑也就安心的养神了一会儿。等到快要到沈家的时候,齐宇舟却是下了马车,自顾自的家去了。 沈玉阑知道齐宇舟这是怕有熟人看见了,回头说闲话,自然心里感激他的细心体贴。不知不觉的,心情竟是也好了几分——倒是将宫里带出来的阴霾都给驱散了。 然而刚走到沈家角门处,却是又被人拦住了去路——这次却不是什么沈玉阑欢迎的人了。 当听见顾蒙声音的时候,沈玉阑心里有些微微的烦躁。干脆不出声,只当自己不在。她是半点不想理会顾蒙的——到底是尴尬的。毕竟两人差点成了亲,本就尴尬。加上他娶的又是金荷。 谁知顾蒙却是不依不饶,就那么大刺刺的喊道:“玉阑,我知道你在,我就跟你说几句话。” 沈玉阑沉默,心道:有什么可说的?事到如今,实在是没话可说了。 本以为如此顾蒙也就死了心,自己离去了。可是让她吃惊的是,顾蒙竟然连礼义都不顾了,没规没据的,竟是直接冲过来要掀马车帘子。 沈玉阑人无可忍,心中又烦躁,顺势抬手就狠狠的拍了一下,将顾蒙的手拍开不说,还将帘子死死的压着了,口中更是冷冰冰不客气道:“好了,我与你没什么可说的,你再这么纠缠下去,我也就不客气了。你身为大家公子,又是我姐夫,难道就这样无礼的唐突你的小姨子?” 这话自然说得半点不留情,甚至略带了几分羞辱的意思。 顾蒙那头沉默好一阵子——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沈玉阑说得羞愧了。 就在沈玉阑微微松了一口气,以为事情完了的时候,顾蒙的声音却是又响起了:“玉阑,你难道就这么狠心?我对你……你竟是连面也不想再见我了?” 一听这话,沈玉阑顿时勃然大怒——顾蒙这话,任谁听了,怕是都要以为他们二人之间又什么情愫,不清不楚的,怎么叫人不生气?而且,那一副情圣的口吻又是怎么回事儿?她可是不记得她和顾蒙之间,有过什么瓜葛! “够了。”沈玉阑气急败坏的挑开帘子,钻出马车,冷冷的瞪向站在地上捂着手背的顾蒙:“你若是再胡说,毁坏我清誉,我就真不客气了。别以为我不敢将你怎么样!别人怕你,我可不怕你。你既然娶了我姐姐,你就该好好和他过日子,招惹我做什么?” “你这是……”顾蒙先是被这一番冷喝给弄懵了,随后却是面上一点点露出惊喜之色来,“吃醋了?” 沈玉阑倒吸一口凉气——随后气极反笑:“人厚颜无耻,也该有个限度!我不过是在提醒你,我是你的小姨子,是你妻子的妹妹!咱们纵然有什么瓜葛,也只是亲戚关系罢了!” 然而顾蒙却是似乎认定了沈玉阑就是吃醋了,越发的带着笑容,放柔了声音解释:“当时实在是我以为你已经……所以我才答应了。当时你表姐来找我,我想着你和她是要好的,她在你们府里又是那样一个情况……若是我能帮她脱离苦海,你在天之灵一定高兴。所以我才会答应的!我并不是对你表姐如何才会娶她的!我心里……只有你!玉阑,以后我一定会好好待你的,你别恼。若是你真不喜欢这样,那我们可以走得远远的……或者我们替你表姐另寻了亲事……” 沈玉阑断喝一声,又惊又怒:“够了!这些话我不想再听下去了!顾蒙,你怎么想的和我没关系,我也从未说过非你不嫁的话。所以,我也不是为了什么吃醋不高兴才这样。而是,你就是我姐夫,我们之间,就该有个姐夫和小姨子的样儿!这样的话,你怎么说得出口?不管为什么,你既然娶了我表姐,你就该好好对她才是。就算不是我表姐,换了别人也是一样的!这话,我只说这一次,你给我记好了。若是再胡言乱语……” “你是不是真的觉得,常俞离开了京城,一直不承认婚事,你就可以重新和常俞在一起了?”顾蒙忽然沉了脸,锐利的盯着沈玉阑,口中的言语更是有些刻薄尖锐。 沈玉阑怎么也没想到会突然扯到常俞身上去,一下子脑子竟是有些转变不过来,傻傻的反问一句:“什么?” “哼,我告诉你,即便是如此,也绝不可能!玉阑,你还是死了那心吧。不管怎么样,你都只能做我的妻子!”顾蒙的话,傲然又霸道,更是带着几分疯狂。 沈玉阑皱眉,只觉得顾蒙是疯癫了,不过却是仍旧不客气的冷笑:“我想嫁给谁就嫁给谁。你管不着!我今儿把话撂在这里,我就是嫁阿猫阿狗,也绝不会嫁给你!你就趁早死了这条心吧!”顿了顿,想到金荷,犹豫再三,到底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你最好好好待我表姐,不然的话,咱们沈家也不是吃素的。我且告诉你,你既娶了妻子,就不该再朝三暮四,老老实实的收了心过日子才是正经!” 说完这句话,沈玉阑也不在理会顾蒙,一转身回了马车里,直接让马车进了府里。 因为顾蒙这一番搅合,沈玉阑原本刚冒出来的一点子好心情,便是彻底的消失殆尽了。反而只剩下恼怒。 这个顾蒙,不仅不守规矩,而是无耻。这样的话,他怎么说得出口!金荷是他自己明媒正娶领去的,如今竟然张口就说要撇开金荷,更甚至还可以将金荷另嫁别人!他到底把金荷当成了什么?玩物么?物件儿?想要就要,不要就扔掉? 这样的态度,不仅让人愤怒,更让人恶心。在沈玉阑看来,作为男人,顾蒙已经完全没有责任感和担当了。这不是在现代,结婚离婚再不是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反而和吃饭喝水一样自然而然。要知道,在这样一个社会环境下,女子被休弃也好,或是自己和离也好,那都是要被人戳断脊梁骨,被人用唾沫星子淹死的! 沈玉阑这会子盛怒之下,倒是还没多想。只觉得顾蒙太过放肆恶心,尤其是那副势在必得的傲然疯狂样子,让她一阵阵的恼怒。 可是等到渐渐的冷静下来,再回想方才顾蒙说的那些话的时候,一丝丝的异样,却是从心底冒了出来——顾蒙这个样子,难道是真的喜欢上她了不成?这怎么可能?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沈玉阑就把自己都吓了一大跳。【棉花糖-为您精选】 下载本书最新的txt电子书请点击: 本书手机阅读: 发表书评: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在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 ------------ 第一百七十八章 麻烦  吓了一跳之后,沈玉阑却是又猛的摇头了——不,不会的。她和顾蒙之间除了小时候那场交集之外,之后再无什么可以值得说道的地方。顾蒙怎么会喜欢她?一见钟情?这个可能性也不是没有,可是对于一见钟情,沈玉阑觉得这本身就是不可靠的。 不过见了一面,感情能有多深?时间久了,也就淡了,更不会有什么痴情之说了。 可是若说不是这个,沈玉阑却是又想不到为何顾蒙会这幅作态了。顾蒙那样子,可真不像是和她只萍水之交的。 沈玉阑完全不明白。其实,就算是感情再深,却也不是真的就非她不可吧?即便是常俞,和她多少年的感情了?她却依旧不会觉得非他不嫁不可。就算心里再难过,再心痛,再不舍得,可是这些也总会过去。 所以,顾蒙不死心的执着态度,她不能理解。更无法揣摩。 但是,有一点她很肯定——那就是不管如何,她都不会和顾蒙如何。就算顾蒙休妻,再来提亲,她也是不愿意的。顾家……可并不是一个好去处。而且,如今为了他,能舍弃新婚的妻子,那么将来,自然也无法保证他不再变心。万一有一日,他又看上了别人,岂不是还要再荒唐一次? 这样的男人,根本就是没有责任心的。所以,幸福根本就不能托付在这样的男人身上。 所以,即便是顾蒙说了那样的话,也到底没让沈玉阑放在心上。唯一的焦虑,其实也是替金荷担心罢了——说来好笑,可是这是事实。毕竟这么多年的感情,突然一下子还真是无法舍弃的。下意识的,便是会一如当初的去替金荷担心。 不过这些担心全被沈玉阑给压了下去。毕竟,事到如今,她就算心里担心,也没必要再做什么实际的事情了。金荷在做了那样的事情之后,她就算仍是会下意识的担心金荷,却也不会在像是之前那样掏心掏肺了。 她并不想要做傻子。更不想要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 所以,即便是顾蒙说了那样的话,沈玉阑依旧没有让人去顾家打探消息——反而只静静的过日子,权当什么都不知道。 她自己不提,几个丫头自然谁也不会提起。 当藿香能下地的时候,便是挣扎着回了沈府。沈玉阑看着藿香瘦了许多的样子,心里一酸,忍不住就握了她的手:“总算是好起来了。”若是藿香有个什么,她这辈子都是没法心安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一起逃过命,在那种互相依靠的情形下患难与共,所以沈玉阑如今对着藿香,又要格外的亲近几分,也更为倚重起来。若不是看着藿香还不能做事儿,她必然有许多事情都要托费给藿香的——也不是说其他几个丫头就不好了,只是对藿香格外的高看一分。 其他几个丫头也是不吃醋,心里都明白得很——藿香今儿受器重,也是她自己拿命换来的。是她该得的。反而,因为藿香受了伤,所以大家都颇为心疼照顾藿香些。到底在一个院子里这么些年,感情肯定是有的。纵然平日有些不合,那也不打紧,不会影响到根本就是了。 其实要说真正窝里反的丫头,卖主求荣的也是很少的——一旦跟定了一个主子,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变故,那是轻易不会换主子的。所以,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大家都是明白的。就为了大家是一处的,肯定也是要团结的。私底下有龌蹉,那也是私底下的事情。对外,那必须是团结一致。 藿香回来后,沈玉阑便是将几个器重的丫头都给拢在一处,然后悄悄的将半夏的事情说了。之前她没说,是因为想看看,屋子里有没有人和半夏勾结的,或是还有被别人收买的。如今几番查探下来,倒是也没有,有存心想给大家敲个警钟,便是就将事情拿出来了。 除了藿香之外,大家最初都只当半夏是真在逃命的时候死了。就算见沈玉阑并未有任何抚恤半夏的动作,心里微微有些嘀咕却也不敢明着问。这会子知道了缘由,却是一个个气得吹胡子瞪眼睛的。 杜若平日里看着斯文,性子最为爆裂,率先冷哼一声:“她若是没死,我这会也叫她生不如死!竟敢卖主求荣,真真该死。” 莲芯和藏雪并紫苏也都是面有愤色,却是也都没说什么——这会子,说什么也无用了。 不过,藿香却是忽然跪了下去,伏在地上哭道:“这事儿是我与紫苏的错。半夏固然该死,可是我们两个身为大丫头,竟是一点儿也没察觉。反而让大小姐陷入险境,我们纵是拿性命抵也是抵不过的。” 紫苏听了这话,顿时也是如遭雷击,傻呆呆的怔了半晌,也是哭着跪了下去——半夏作为二等丫头,的确是应该她和藿香二人管束的。可是二人一点也没觉察,的确是…… “罢了,这件事情也不去全怪你们。”沈玉阑叹了一口气,想想却是又接着言道:“不过,还是要罚你们一年月钱,让你们好好长记性。大丫头不是只督促了她们做事儿就够的。” 紫苏和藿香二人都是哭着响亮应了,心悦臣服也无半点怨气——她们心里都明白着呢,一年月钱,不过是沈玉阑小惩大诫罢了。这样大的错……就是立刻拉出去发卖了,也是轻的。 “藏雪,你之前虽然是伺候表小姐的。但是咱们都在一个院子里,我这里的规矩,和以往表小姐的也没什么不同。想来你也不会不习惯。以后和紫苏她们好好相处就是了。她们也都是脾性好的,断不会欺负你。这一次我将你要回来,你也要多谢莲芯才是。若不是她提醒我,我肯定是想不起这一茬的。”沈玉阑看向藏雪——她之前伺候过金荷,倒不是她不信藏雪,而是到底在心里也比不上莲芯的。 藏雪心里也明白这一点,只磕头道:“大小姐只管好好看着我的表现就是。” 说的不如做的。日久见人心,是不是真心,时间久了,自然也就明了了。 沈玉阑看着藏雪这样子,便是点点头也不说什么了,只吩咐莲芯:“你们两个本来就要好,如今你们仍旧一处当差,互相提点着罢。” 一时也没什么可说的,便让几个丫头都散了。唯独藏雪,期期艾艾的站在原地不肯走。 沈玉阑眉头一挑:“怎么,有话说?” 藏雪点点头:“是和表小姐有关的。” “哦?那你与我说说。”既然藏雪拿出来说,必然是有些重要的事儿。这一点,沈玉阑倒是也能确定的——藏雪和莲芯本就不是大户人家调教过的丫头,自小就开始调教的,所以不管想法和眼光上,都还是不错的。尤其做事时候拿捏的分寸,都是恰到好处。 藏雪压低了几分声音;“表姐在寺庙失火第二日一大早回到家里后,二小姐就过来了一趟。也不知道二小姐和表姐说了什么话,就让二小姐拿出了许多好东西来——后头大小姐屋里的好东西,都是进了二小姐的箱子了。那一次,表姐似乎被吓到了,好几天都魂不守舍的。最初我只当是以为担心大小姐,可是现在看来,怕是另有隐情。而且,原本顾家是不肯换人的。后头二小姐主动过来找了表小姐,也不知道说了什么,表小姐就答应和太太去了顾家。在顾家,表小姐偷偷寻了顾少爷说话。只是表小姐不肯让我们听见,所以我并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可是那日之后,顾家就突然改变了态度,当让表姐嫁过去了。” 沈玉阑听了这些,也忍不住皱眉——前头的话也就罢了。无非是金荷心虚,怕事发吧。而沈玉珊之所以能拿走东西,怕也是要挟吓唬金荷了。最让她在意的额,还是这最后一件事情。到底,金荷同顾蒙说了什么?怎么的顾家就突然改变了态度? 藏雪见沈玉阑低头沉吟,便是又继续说下去:“迎亲当日,洞房之前,顾公子和表小姐,说了一句话。说是,之前说好的事情,等个一段时间,就该办了。当时表小姐也应了。可是当天夜里,顾公子却并未歇在那儿。最后还是表小姐苦苦挽留,说这样长辈看着不好看,顾公子这才勉强留下了。只是却是喝了许多酒,几乎不省人事。我瞧着顾公子的样子,倒不像是真心要和表小姐成亲似的。可奇怪的是,偏顾公子在人前又给表姐脸面。不过大小姐回来之后,顾公子得了消息,欣喜若狂,当下便是拉着表小姐回来了——还又问了一回,说让表小姐别忘了答应过的事情。表小姐当时面色挺难看的。而当天从沈家回来之后,顾公子对表小姐忽然就冷淡了。连后院儿都不进了。” 沈玉阑本来无心听金荷的婚后生活,可是在听见藏雪描述金荷的低声下气的时候,还是禁不住的叹了一口气——这就是金荷想要的? 此时此刻,沈玉阑几乎确定,金荷是喜欢上了顾蒙,要嫁给顾蒙,也是她一心想求的事情。而顾蒙的态度……却是让沈玉阑突然就想起了那日顾蒙执着的话来。一时之间,不禁有些头疼起来。【棉花糖-为您精选】 下载本书最新的txt电子书请点击: 本书手机阅读: 发表书评: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在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 ------------ 第一百七十九章 祈福  郭氏的病情一直不得好转,甚至一天天的,更是加重了起来——原本倒是有几分起色了,不过在沈玉阑回府之后,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却是又恶化起来。() 为此,也不知道是谁传出来的谣言,竟说沈玉阑和郭氏相克,不能相容。 沈玉阑自然也有所耳闻——她在府里经营这么多年,耳目众多,埋藏极深,即便是经过一场打击,却是也不可能被完全去除的。更何况,这些谣言传得凶了,谁不知道?只差没明着说罢了。想知道,还不容易? 沈玉阑对这谣言一笑置之,只叫来了李氏:“府里传出这样的谣言,让人知道了,还只说姨娘不会管家。” 李氏本也不在意,此时听了这话,顿时也是一凛:“那我回头就敲打敲打他们,再查查,这谣言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沈府里虽然不小,可也着实不算大——问不出详细的,大概最开始从哪里传出来的,却是能问出来的。 沈玉阑叹了一口气:“倒是也不用查了——这谣言,不管是谁传出来的,都是背后有人指使的。你只想想对谁最有利就是了。” 李氏一皱眉:“太太和二小姐?可是这既然是谣言,那自然就影响不了什么。太太和二小姐,又是何意?” “别忘了,郭氏若真不好了。我作为晚辈,总该尽孝心的——到时候真有人算出来,是我克了郭氏,你说,我该不该为了长辈,避出去?说来说去,还是不想将我留在沈家罢了。”沈玉阑冷笑摇头——这个伎俩虽然浅显,可却是十分管用的。作为晚辈,她还真不好说不做什么。可是真出了沈家,谁知道,会不会再来一出,什么寺庙失火案? 李氏想了想,忽然笑了:“既然他们是这个意思,那咱们不妨也仿效一回。()太太不是不好么?既然太医的药吃了都不管用,咱们不妨请个巫医来?太太作孽颇多,这鬼魂复仇,也说得过去——” “嗯。就这么办吧。”倒是和她想得差不多,所以沈玉阑也就没在说什么。 李氏的办事速度自然是很快的,隔日便是请了极其有名的巫医前来——也没征求郭氏和沈玉珊的同意,等到她们二人知道的时候,巫医已经去了。 郭氏大发雷霆:“还不给我叉出去,什么巫医,不过是江湖术士和骗子罢了。李氏,你听信巫蛊,老爷知道了,必然要狠狠罚你。” 李氏低垂着头,抹了抹眼睛:“我也是为了太太——况且,这巫师是极有名的,先太后也是请他施过法的。听说十分灵验——” 沈玉阑也是点头:“不管有没有效果,咱们权当是死马当成活马医罢了。太太缠绵病榻许久,我们也是担心极了。再说,妹妹就要出门子了,太太还不快点好起来,可怎么得了?难道竟是要李姨娘来送妹妹出门子?”先前金荷嫁入顾家,郭氏身子还好,强撑着起来了。可是现在郭氏却是连强撑着爬起来都做不到了——更别说等到沈玉珊出门子的时候了。 若到时候真由李氏来送沈玉珊出门子,那沈玉珊的脸面……固然沈峻之不在情有可原,可是郭氏是沈玉珊的生母,又是主母。连郭氏也不在,那成了什么了? 沈玉阑看着郭氏,盈盈而笑,面上神态再诚恳不过。 纵然是沈玉珊,听了这话之后,也是闭上了嘴巴,一副犹豫的样子——沈玉珊性子高傲得很,真要由一个姨娘送她出门子,那可是比打她脸还难受呢。 郭氏同样也是动心了:“果真是替太后做过法事的?”那副样子,分明是不相信。() 沈玉阑就笑:“自然是真的。这个我们可不敢撒谎——太太也放心,这次我们是真心想让您好起来。要知道,我还没出嫁呢,若是您……我可是要守孝的。” 这话固然难听,顿时让沈玉珊和郭氏沉了脸,可是却也让二人都放了心——原本还担心李氏趁机做什么手脚,听了这话之后二人都是霍然开朗:可不是么?郭氏真有个三长两短,那沈玉阑可是要守孝的。纵然不是生母,可是毕竟是继母,三年热孝是跑不掉的。 再过三年,沈玉阑就是老姑娘了,可是嫁不出去了。任谁,怕是也不会拿这个事情来开玩笑。 所以郭氏定了定心,便是点头同意了:“既然你们一片心意,那就我也就不推辞了。”一时嘴角又情不自禁的带出笑意来——沈玉阑虽然一直不受她的掌控,可是她到底是长辈,这会子也就看出优劣了。沈玉阑本身再大,还不是不能将她怎么样? 不过沈玉珊却是不放心,厉声对着李氏道:“别想着搞什么花样,若是出了什么事儿,我饶不了你!” 李氏一脸委屈:“我如何敢搞什么小动作?我巴不得太太能立刻好起来呢。” 沈玉阑气定神闲的笑了:“妹妹放心,纵然姨娘想怎么样,人家还不买账呢。那可是给先太后做过法事的,人家爱惜名声着呢。再说了,真出了什么事儿,巫师也逃脱不了干系。人家如何会冒险?” 沈玉珊看了沈玉阑一眼,忽然也笑了,声音冰寒戏谑:“可不是?那巫师也该掂量掂量,若真有什么,九皇子答应不答应。” 这还没成亲呢,就抬出九皇子来吓唬人了——沈玉阑笑容更灿烂几分。那九皇子就算跟沈玉珊成了亲,也未必就真会明目张胆的为了沈玉珊如何。那九皇子虽然还没正妃,可是听说身边的人也不少了。宠姬更是好几个呢。尤其是新进府的那个江南来的女子,更是将九皇子迷得神魂颠倒的。这事儿,在京城的纨绔圈子里,可是都传遍了。 据说,那可是江南第一美人呢。 沈玉珊可比得过? 所以沈玉阑也不着急,横竖也没几个月了,到时候沈玉珊还能不能有现在的傲气,那可说不准了。 一时巫师到了——因为都是女眷,所以沈玉阑李氏,并沈玉珊都站在了屏风后头。郭氏躺在床上,也放下了床帐。 沈玉阑自己气定神闲,可是却看见沈玉珊略带几分紧张的握紧了拳头,紧紧透过屏风看着外头巫师的一举一动。 巫师穿了穿着彩衣和法器,头上戴着表情夸张的面具,后头跟着两个童儿。刚一进来,巫师便是身形一顿,随后便是一言不发,拉着两个童儿就往外走去—— 沈玉珊顿时愣住,不解发问:“这是怎么了?” 李氏也是讶然:“不是说好了替太太做法事?怎么转身就走?我去问问——”说着便是忙追了过去—— 沈玉珊犹豫一下,也去了。沈玉阑慢悠悠的跟在后头,转头看了床上的郭氏一眼,浅浅笑了。 院子里,巫师已经摘了面具,一脸阴沉。虽然未立刻离开,可是看得出来也是不想久留的。李氏拦在巫师前面,皱眉问道:“巫师这是怎么了?咱们不是说了,做一场祈福法事?怎的巫师却是转身就走?”虽然急切,可是语气还是不敢造次——毕竟是替先太后做过法事的,又极有名望,怎么也要多几分尊重。 况且,巫师通鬼神,谁也不敢轻易得罪的。 巫师哼了一声,却是反而质问起李氏来了:“先前你们只说,你们家太太只是疾病缠身,并无大碍。所以求我做祈福法事。可是实际情况却并非如此,你们是故意框我不成?要不是我退得快,真做了法事,那岂不是连我也牵连了?” 李氏讶然:“这话怎么说的?我们太太自然只是疾病缠身——” “是不是疾病缠身,你说了却是不算。”巫师神色依旧不好:“我且告诉你,你们家这法事我做不了。这也不是祈福就能完事的。” 李氏怔住了,面上有了惊慌之色;“还请巫师替我们解惑,这到底是怎么了?” 沈玉珊此时也是心中焦急,完全顾不上什么回避了,凑上去就道:“你若是今儿不说出个所以然来,我定叫你吃不了兜着走!”那样子,可谓是声色俱厉了。 李氏面上一白,唯恐沈玉珊触怒了巫师,忙道:“巫师见谅,这是我家小姐,因替太太担心,所以就急切了些。” 巫师倒是也不和沈玉珊一般见识,反而轻飘飘的看了沈玉珊一眼,不屑道:“年纪轻轻,戾气倒是不轻。我若是你,必多多吃斋念佛,免得将来……” 沈玉珊哪里被人这样轻视过?而且那巫师言语里丝毫尊敬也没有,反而带着几分不屑和警告,沈玉珊当场几乎就要发作起来。若不是李氏拉得快,只怕气氛就要恶化了。李氏暗暗对沈玉珊提醒:“三小姐,太太的病情重要。” 沈玉珊这才一甩袖子,冷冷盯着巫师不言语了。 巫师却是不肯开口说话了。 李氏急了:“还请巫师帮帮我们太太,若是太太能好起来,我们什么代价也是愿意付出的。” 巫师叹了一口气,摇摇头:“不好办。这种事情,怕是我说了你们也不信的。” 李氏犹豫片刻,低声嗫嚅:“莫非,真是冲撞所致?”说着,还看了一眼沈玉阑。 沈玉珊眉头一挑,一丝兴奋从眼中划过,也是跟着道:“是了,若非冲撞了,怎么会有如此情景?”此时此刻,但凡是听说过那谣言的,顿时也都情不自禁微微变了脸色,悄悄看向沈玉阑,心头揣测——莫非真是冲撞了?【棉花糖-为您精选】 下载本书最新的txt电子书请点击: 本书手机阅读: 发表书评: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在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 ------------ 第一百八十章 妖言惑众  巫师竟是点点头:“的确是冲撞不假。”神色肃穆的样子,让人不禁悬了心来。 沈玉珊问得越发急切了:“那该怎么办才好?不知道将冲撞之人挪出府去,我母亲可会痊愈?” 沈玉珊猴急兴奋的样子,沈玉阑自然是看在眼中,微微摇头,唇角也是微微一翘,却是分明透着几分嘲讽。 李氏没做声,抿着唇看着像是凝重,可是在沈玉阑看来,却更像是忍着笑。 巫师讶然的看了沈玉珊一眼,语带不快:“谁说是人了?若是人还不容易?我又岂会解决不了?”言下之意,是觉得沈玉珊这是轻视了他的能耐了。 李氏倒吸一口凉气,也顾不得安抚巫师,颤声问了:“不是人冲撞了,那莫非是……” 纵是李氏后面的话没出说声来,可是许多人还是觉得背脊上猛然一寒,连着气氛似乎都有几分阴森起来。再有一阵风吹过,更是不少人露出了惊恐之色来。 巫师点了点头:“而且不是一般的冲撞。虽说一进大门我就瞧见这方阴戾之气浓厚,可是断没想到却是这样,这件事情,我却是无能为力了。” 巫师不说这话还好,一说顿时更让人添了几分恐怖来——这巫师都能给先太后做法事,显然是有真本事的。可是现在连他都说无能为力,可见情形该是多可怕? 就是沈玉珊,也是面色发白了。嘴上却是不依不饶的斥责道:“胡说。明明便是你自己没有真本事,怕我们怪罪与你,故意编了这些话来骗人罢了。我母亲一直呆在后宅之中,那些东西缘何找上她?这里是皇城脚下,有天皇贵气镇压,又何来这些阴晦的东西?” 沈玉珊说的这话不是没有道理,可是她自己都是面色发虚的样子,根本就没有半点说服力——又如何能让别人也相信? 再说了,鬼神之说,虽然虚无缥缈,可是却也没人敢断然说是没有的。甚至,心里也是隐隐有几分忌讳和相信的。所以,虽然这事情听着荒唐,可是大多数人,都还是相信的。 巫师冷笑一声,轻蔑的看了沈玉珊一眼:“无知小儿。这种事情,又如何有绝对?这里是天子脚下,有皇气镇压是不假,可是镇得住隐晦的东西,却是不能逆天改运的。你母亲做了什么我是不知。可是这里的事情,我敢打包票,任谁来了,也不会有法子!你且要知道,天理昭昭,报应不爽!老天爷都看着呢,欠了别人的债,别人来讨要,就是阴曹地府都不管的!” “胡言乱语!”沈玉珊气急败坏,连声发令:“撵出去,将这个妖言惑众的东西给我撵出去!” 沈玉珊身边的人,纵然不想动弹,可是碍着那是主子的吩咐,也只好硬着头皮将那巫师请了出去—— 沈玉阑看着闹哄哄的一幕,唇角的笑意却是一直不曾退散——要知道,做了坏事的人,心里总是发虚的。听见有人确之凿凿的说了这些鬼神报复之事,如何能不怕?只瞧沈玉珊那副样子,就能看出端倪来了。 李氏也没吱声,却还是吩咐身边的婆子:“追上去,将原本说好的报酬给那巫师吧。” “这样妖言惑众,诅咒我娘,你还要给他什么银子?不许给!”沈玉珊怒目而斥,可是到底看着那婆子离开也没让人拦着…… 李氏叹了一口气,随后却是厉声的吩咐:“今儿的事情,你们谁若是嘴碎,说出去一言半语,休怪我翻脸无情!到时候,被撵出去或是打死,可都别怨我心黑手辣!” 李氏治家,一向都是温和施恩为重,鲜少如此严厉,所以此时这样的情形,是极为少见的。 沈玉阑也是点点头,温声言道:“是了,我也罪恨嘴碎之人,若有人拿这个嚼舌头让我知道了。[棉花糖]直接剪了舌头丢出去就是了。” 沈玉阑虽然轻声慢语,可是效果比之李氏严厉之言更是让人心中生惧,不少人看着沈玉阑都变了脸色。只觉得沈玉阑心狠手辣,手段残忍。 沈玉阑却是不在乎这些目光,仍是笑容满面,反而柔声劝慰起沈玉珊来:“玉珊,这些江湖术士的话,也不可尽信。纵然真有鬼神之事,那又如何?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是不是这个道理?反正我是不怕的——” 这话与其说是劝慰,倒不如说是又在沈玉珊原本就有恐惧心理上添砖加瓦了。 沈玉珊面上又白了几分,原本就白的肌肤,此时可是半点血色都没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太过害怕,而根本没听出来沈玉阑话里埋藏的意思和讽刺,反而还连连点头:“是了,姐姐说的是。这样的话,怎么可以信?一听便是假的。” 沈玉阑含笑不言,只点了点头。接着李氏又安抚了几句,便是让众人散了——她自己却是又去跟郭氏负荆请罪了。 沈玉阑自然也跟了进去,瞧了一出好戏——原本郭氏是不知道外头发生了什么的。这会子被李氏三言两语的说了,顿时也是吓得不轻。不过嘴上却是也如同沈玉珊一般,死活不肯承认,只说那是妖言惑众,子虚乌有不能相信罢了。 沈玉阑和李氏也不废话,附和了几句后,便双双告辞了。郭氏自然也不会留她们说话。 出了郭氏的院子,沈玉阑和李氏默契的对视一眼,便是都笑了。 李氏意有所指:“我倒是真希望那巫师说的话是真的。若真有什么冤冤相报,冤魂索命,那才大块人心呢。” 沈玉阑点点头:“可不是?世间也不知多少人含冤而死,若是真的倒是好了。不过,我也总相信,天理昭昭,报应不爽的。因果循环,不过是时机不到罢了。” 李氏心情极好,戏谑的说了一句:“也不知道太太到底信不信,今夜又睡不得睡着。” 沈玉阑意味深长的翘着唇角,语气悠然:“这就不知道了。” 随后二人便是分开各自回了各自的院子。 进了门喝了一盅茶后,沈玉阑便是叫来莲芯:“我倒是要吩咐给你一件事情。你若是办好了,我有大大的赏。” 莲芯眨了眨眼睛奇怪的笑了:“小姐只管吩咐就是,纵然没有赏,我也必会竭尽全力办好的。”一时又做了委屈的样子;“小姐这样说,倒像是我们办事只图了赏似的。” 沈玉阑心情好,见莲芯难得卖乖,便是配合了一回:“既是不要,那便是算了。本还想着,你不是喜欢吃那醉香楼的麻酥鸡?办好了事情,我放你一天假,再赏了你银子,让你好好去享受一回呢。” 莲芯还没怎么着,倒是旁边的杜若也凑上来卖乖:“她不稀罕我稀罕,小姐吩咐我去罢。” 莲芯推了杜若一把,咬牙切齿:“好哇你,竟是抢我差事来了。看我不收拾你——” “好了,这事儿杜若你去不合适。你那脾气,我怕事情办不好,反倒是我还得收拾烂摊子。让莲芯去吧,她沉静又心思缜密,最适合干这个。”沈玉阑瞅着莲芯一阵笑,目光眨了眨,一片狡黠。 杜若唉声叹气的退出去,一脸委屈:“罢了罢了,我还是走了吧。小姐都嫌弃我了。” 这样的玩笑话,自然谁也不会当真,笑过也就罢了。当下沈玉阑便是让莲芯靠过来,然后低声将话吩咐了。 莲芯一面听着,一面眼里放出光来,等到听完,便是忍不住捂着嘴吃吃笑:“小姐这法子,可是妙得很。” 沈玉阑却是收了笑容,一本正经的摇头言道:“非也非也,这可不是我想出来的法子。我又怎么能想出这样的好法子?也是受了启发罢了。” 莲芯先是一愣,随后便是想到了沈玉阑口中的“启发”是什么意思,越发笑得厉害。 沈玉阑又吩咐:“这件事情也不必大肆宣扬,切莫让人知道了。” 莲芯自是点头应下。退出去准备事宜不提。 沈玉阑却是安心下来对账——反正一切准备就绪,只欠东风了。 傍晚的时候,沈玉阑却是收到了齐宇舟派人送过来的东西——却是一篮子新鲜果子,不过却不是这边能种出来的。想来,应该又是进贡之物,齐宇舟得到的赏赐了。 沈玉阑看那金黄的芒果,倒是也馋了。便是让丫头切成小方块,放在水晶碗里,用银签子叉着吃。芒果一路运过来,此时已然熟透,香味浓郁不说,甜味更是一路都要散进心里一般。一面吃着,一面心里却是忍不住想——其实嘴上齐宇舟从未说过原谅她的话,可是从这行动上看,却分明是不怨她了。 不过也是,齐宇舟那性格,怎么想也不像是会将原谅的话说出口的。那样别扭的性子,纵然经过了这么久,到底也不是轻易能扭转的。 沈玉阑忍不住偷笑了一回,又忍不住感叹:以前沈峻之也常常进宫去,怎么就没得这样的赏赐? 当然,其实沈峻之也得了不少赏赐——不过大多都是东西,吃食是没有的。大约,也是圣人觉得齐宇舟这样的年轻小伙子,才会喜欢吃食?这些自然也无人得知,反正齐宇舟受宠这个事实,却是怎么也改变不了。所以沈玉阑,自然心里也是替齐宇舟一阵阵高兴——齐宇舟之前不得齐家人的重视宠爱,这会子,不知道齐家人心里多后悔呢!【棉花糖-为您精选】 下载本书最新的txt电子书请点击: 本书手机阅读: 发表书评: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在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 ------------ 第一百八十一章 惶惶  沈玉阑起来的时候,就看见莲芯在旁边站着,笑盈盈的满脸都是喜气。当下一面穿衣裳,一面笑着问:“这一大早的,发生了什么好事儿?竟是这样喜气洋洋的。” 莲芯压低声音,却掩不住笑意:“小姐吩咐的事儿,可是成了。” 这件事情早在沈玉阑的意料之中,所以沈玉阑自然也不意外,不过心情却也是禁不住的好起来,也是忍不住笑道:“的确是好事儿。你办的不错。不过,善后的事情可都处理好了?” 莲芯面上有些自得:“小姐只管放心就是了。” 对于莲芯的能力,沈玉阑自然是相信的。若不是相信,又怎么会将这件事情交给莲芯去办?当下笑容更盛几分:“你也辛苦了,上午就好好歇着去吧。中午醒了,就从钱匣子拿银子,去酒楼整治一桌,你们几个丫头好好吃喝一回。” 莲芯谢过赏赐,伺候着沈玉阑起了身,这才去歇着了。紫苏接替了莲芯的差事,一丝不苟的服侍沈玉阑用早饭。 沈玉阑喝了一口粥,忽然想起林妈妈来:“林妈妈身上可好些了?”冬日里得了咳嗽的病症,一直也没好,所以沈玉阑让她家去养着,等好了再进来。 “没呢。”紫苏答了一声,又替沈玉阑布菜:“我昨儿抽空去看了看,还是老样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那些药吃下去,竟是半点效果也没有。” “大夫也说了,那是触发了以前留下的病根了,彻底根治也是不可能了。只盼着能调养好些罢了。”沈玉阑笑了笑,替紫苏口里的庸医辩驳了一回:“也是林妈妈以前吃了苦,才会如此。对了,她儿子呢?还没回来?” “没回来呢。”紫苏也是叹了一口气:“这一趟去得远,又是出海,没个三五月的怕是也回不来。当时我就说,不该让他去。这会子林妈妈身边也没个人。” “怎么,小丫头不尽心?”沈玉阑微微蹙眉。林妈妈病了,她就做主买了两个小丫头送过去,专门的伺候林妈妈。为的就是让林妈妈得到最好的照顾,能快些好起来。 “小丫头倒也不是不尽心,不过,说句实话。这哪里又比得上亲生儿子的关怀?加上丈夫也不在身边。林妈妈心里挂着心哪。这么煎熬着,心情不爽利,身子自然也跟着就不爽利起来。”紫苏将自己心里的话说了,倒是又觉得有些不妥,便是红了脸低下头去,嗫嚅着补充了一句:“也是我的猜测。” “下午我亲自去看看吧。”沈玉阑叹了一口气——林妈妈是她身边的老人了,这一下离开这么久,她还真是想念了。 对于沈玉阑的这个决定,紫苏也没拦着,忙不迭的就去安排了。末了又想起一件事情来:“对了,秦嬷嬷可是病得狠了。听说一家子日子艰难得很。前些日子,秦嬷嬷的儿媳妇,求到府里来,想见见太太呢。” 沈玉阑自然是还记得这个秦嬷嬷的。那可是郭氏的奶娘,一直跟着郭氏的。当时,郭氏身边的智囊也是她。当年被沈峻之踹了那一脚,身子还没养好就让儿子接出府去了,后来就落下了病根,全靠吃药吊着性命呢。之前秦嬷嬷家中还是有些家底的——不过想必这些年耗下来,也是差不多了吧? 至于秦嬷嬷的儿媳妇到底见没见到郭氏——沈玉阑不用问,也知道怕是没见到:郭氏如今病得厉害,缠绵病榻自顾不暇,哪里还会见什么秦嬷嬷的儿媳妇?至于沈玉珊,更不会了。最多也就打发个三五两银而已。再多也就没有了。毕竟,沈玉珊自己虽然不缺吃穿,可是手里的现银子,怕是不多。而且沈玉珊那性格……也不是什么大方感恩的。 吃过饭没多久,李氏就过来了,也是一脸喜意。不过嘴上却是抱怨:“这一大早的,可是累死我了。” “姨娘这是怎么了?”沈玉阑微露出几分好奇,追问了一句。 李氏却是意味深长的含笑反问:“真不知道是怎么了?我可不信。” “倒是真不知道。这才刚起床呢。”沈玉阑大大方方的和李氏对视。 李氏眼底露出几分狐疑来,眉头也微微拢起:“我还以为,这件事情和二小姐有关系呢。” 沈玉阑便是更无奈了:“什么事儿和我有关系?我怎么一点也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太太的院子里,听说昨儿闹鬼了。”李氏言简意赅的将事情说了,一双眼睛一直看着沈玉阑——那副样子,怕是半点也不信沈玉阑真不知道。 “哦?”沈玉阑挑眉,露出几分讶然:“怎么个闹法?” “有人说,听见哭声,又人说听见尖利的笑声,还有人听见走路和敲门的声音,可是一开门,却是一个人影也没有。太太屋里那些丫头婆子,可是吓得不轻。最邪门的,还是太太屋里——好好的一个花瓶,众目睽睽之下,碰的一声就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可是旁边一个人也没有!再有就是,太太屋里明明有丫头守夜,可是清早天亮了,这才看见地上几个血糊糊的脚印!就是太太挂着的月光纱帐子上,也有几个手印。”李氏详细的说着,一眨不眨的看着沈玉阑:“你说邪门不邪门?一大早为了这个事儿,可是费了我不少功夫。” 沈玉阑没说话,只是抿唇笑着回视李氏。 李氏等了许久,见沈玉阑还是不打算开口,便是放弃了试探,直接问道:“二小姐觉得这个事儿,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这可不好说。”沈玉阑拨弄香囊上的流苏:“兴许真是冤魂索命呢。之前巫师不也说了么——” 李氏一怔,对于这个答案自然是不满意的。当下笑了笑,“那巫师的话,您还不知道真假?”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沈玉阑笑吟吟的微微摇头,“再说了,那巫师说什么,我又怎么会知道真假?我上哪里去知道呢?” 李氏张了张口,半晌无奈的闭上嘴。 “这件事情,姨娘只约束着别乱传就是了。”沈玉阑柔声跟李氏说道:“鬼神之事,咱们也束手无策。太太屋里都是她自己的亲信,怎么着想来也不会是开玩笑的吧?” 李氏点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 随后又说了几句话,便是起身告辞走了。至于心底的狐疑,却是彻底的压下去了——纵然没有答案,可是却也不会再问了。 沈玉阑要的,也是这个效果。纵然事情是她做下的,她又何必凡事都要告诉李氏? 不过,李氏这样急切在意的态度,也很能说明问题——这个闹鬼的事情,怕是闹得颇为厉害了。 也是,昨儿巫师才说了那样的话,夜里就出了这样的事情……怎么能不叫人人心惶惶?尤其是郭氏,昨儿嘴上不肯承认心虚了,可是实际上,早就怕了。再被这么一吓唬…… 沈玉阑一直翘着唇角,心情也是不错。不过她却不打算去看郭氏——这件事情,才刚刚开始呢。等到最关键的时候,再去看也不迟。 不过即便是没有亲自过去看——郭氏那边的消息也是源源不断的传过来了:据说一看见帐子上和屋子里的诡异血痕之后,郭氏直接就吓得面如金纸,身上软软的躺倒了下去。唬得丫头们连忙又是掐人中,又是灌参汤的。最后还请了大夫过来开药。不过大夫也没什么好方法,只说是惊悸过度了,让好好安神就行了。 沈玉珊也过去瞧了一回——也是当场就变了脸色。不过,沈玉珊却是更倾向于有人暗地里做了什么手脚。 所以,这才折腾了李氏一上午。话里话外,觉得是李氏捣鬼,又斥责李氏管家不力,出了这样的事情。 最后,还将满屋子的丫头婆子一个个拉去问了话——可是又能问出什么呢?自然是什么也问不出的。反而这么一折腾吧,人就更害怕了。 据说,不仅郭氏吓得不轻,她屋里伺候的几个小丫头,也是吓得失魂落魄的,人都呆愣起来了。 沈玉珊素手无策,心里也不知道是不是真怕了,也没在郭氏屋里呆多久,就仓皇的回了自己的院子。 这样的事情,换做谁都害怕的。更别说,郭氏那样心狠手辣的人。郭氏为了自己的利益,这些年,到底做了多少肮脏龌蹉的事情?大约也只有郭氏自己才清楚了。 闹鬼一事,虽然李氏下了封口令,可是却还是悄悄的传了出去了——不过沈玉阑背后却是控制住了,不许将这个传出府外头去。 沈家这段时间,已经够引人注目了。这个事情再传出去,到底不好。沈玉阑还是要几分脸面的,谁叫她也是姓沈呢? 就在府里为了闹鬼的事情人心惶惶的时候,秦嬷嬷的儿媳妇又来了。不过,却仍是被拦在了门外——没有主子的允许,就算秦嬷嬷一家子都是郭氏手里的奴才,那也是不能进去见的。 郭氏此时整个人都是浑浑噩噩,成日里半梦半醒精神紧绷,哪里还有功夫去见?甚至,压根低下头就不敢报上去——郭氏虽然病了,脾气可见长。折腾丫头的法子,层出不穷。丫头们都有些怕了。 于是就有人悄悄的禀告到沈玉珊那儿去,沈玉珊也没见,只让一个婆子捧了二两银子出来也就罢了。还说,郭氏身子不好,以后不许再来了。二两银子自然是不够的。秦嬷嬷的儿媳妇捧着那二两银子,坐在角门上嚎啕大哭,却也不敢叫骂,只一味的哀叹秦嬷嬷命不好。【棉花糖-为您精选】 下载本书最新的txt电子书请点击: 本书手机阅读: 发表书评: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在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 ------------ 第一百八十二章 逼迫  沈玉阑听说了这事儿之后,便是叹了一口气,唇角微弯,似笑非笑的感叹了一句;“也不知道秦嬷嬷如今后悔不后悔,掏心掏肺的伺候了郭氏一场?” 一般来说,对于乳母这样的奴才,那是不能真当奴才看待的。()那也算是半个长辈了。而且,乳母也不仅仅是喂几口奶,长大了之后还得尽心服侍呢。所以,正常情况下,许多人反而和乳母更亲近些。所以,不管怎么样,该给的体面都是给了的。将来乳母老了,那也是要给乳母养老的—— 可是郭氏却是没有这个意思——当初秦嬷嬷执意从郭氏身边退隐的时候,郭氏心里不大痛快,根本没提起荣养的意思。而是一次性的打发了钱财,就让秦嬷嬷的儿子接回去了。秦嬷嬷的儿子,还是郭氏陪嫁庄子上的庄头呢。在庄子上,虽然说也应该是不缺吃穿的,可是到底和在府里的待遇又不用。根本就比不上。 这事儿若是让人知道了,都会觉得郭氏挺无情的,也没规矩。要知道,纵然没有功劳,还有苦劳呢。 更何况,郭氏不仅没让秦嬷嬷荣养,更甚至现在连见都不见了。这样的事情做出来,是真的让人心寒的。秦嬷嬷鞠躬尽瘁为了郭氏做了不少事儿,可是到头来竟然是这么一个结果,怎么能让人不唏嘘? 至少,沈玉阑都挺替秦嬷嬷不值的。 沈玉阑吩咐藏雪:“包个二十两的银子,悄悄递出去给秦嬷嬷儿媳妇吧。好歹也是我们沈家的老人了,不能让人说咱们沈家没有情谊。乡下那样的地方,也不适合养病。我记得林妈妈那儿还有间空屋子,不如就让林妈妈先借给秦嬷嬷住吧。搬过来,看大夫吃药也方便些。府里也更能多照看几分。”顿了顿,又道:“若是不愿意也就罢了。[棉花糖]也别勉强了人家。” 藏雪拿了银子出去,很快就得了结果。如同沈玉阑猜想的那般,对方可是没有半点不情愿——她早就派人悄悄打听过,秦嬷嬷虽然被儿子接回去了,可是日子过得也不算好。之前手里有银子的时候还好,后头银子渐渐花光了,又要吃药。要靠儿子补贴了的时候,一下子境遇就有些不同了。儿子倒是没什么,可是儿媳妇毕竟比不上儿子不是?更别说,儿子还要养孙子。拖家带口的,也不能尽顾了老娘吧?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秦嬷嬷的儿子和儿媳妇,才琢磨出了这么一个法子——来求郭氏,郭氏只要从指缝里漏点银子出来,就够秦嬷嬷看病吃药不说,甚至还能捞点呢。 可是谁知道却是连郭氏面儿也没见着。一次也就罢了,这已经是第好几次了。更甚至,这一次沈玉珊的意思是,以后再来也是没有银子的了。 这样的情况下,沈玉阑提出了这样的事情,他们哪里还有不答应的?不仅满口子的答应,更是连夜就回去,第二日就将秦嬷嬷送来了。 沈玉阑本也打算去看林妈妈,这下子倒是正好顺便了。只不过是推了一下时间罢了。横竖她也无事,什么时候都使得。 林妈妈的病虽然一直没好,可是却也没什么大妨碍,甚至轻省的活也是能做的。不过沈玉阑却是不想累了林妈妈,所以才让一直养着——横竖身边也不缺人照顾,也没别的事情非要林妈妈不可,所以,又何必让林妈妈劳动?她可不是郭氏那样无情无义的人。她是真打算给林妈妈荣养的。 对于沈玉阑亲自过来探病,林妈妈自然是又惊又喜,又觉得不合规矩。不过心里却是慰贴的——自家的付出,那是没有白费的。尤其是在看了秦嬷嬷那副凄惨的样子之后。要知道,秦嬷嬷还是郭氏的奶娘呢。而自家也不过是对沈玉阑效忠罢了。 秦嬷嬷的儿子才是个庄头,可是林妈妈的儿子,却是沈玉阑看重的掌柜——这些年也是着重特意培养,才能有这样的效果的。 秦嬷嬷的儿子,连带着孙子,至今仍是奴籍。可是林妈妈的儿子……却早就还了自由身了。 秦嬷嬷吃口药,都已经困难了。可林妈妈不仅用的是最好的药,更是各色补品从没断过。 这就是差距——跟的主子不同的差距。秦嬷嬷殚精竭虑的帮着郭氏出谋划策,让郭氏坐稳主母位置,风光无限。可是却是这么个结局。而林妈妈算起来也并没有跟沈玉阑几年,可却能享这样的福气。 就是林妈妈自己,也是觉得自己何其幸运,才遇到了沈玉阑这样善心重情义的主子。 林妈妈这厢有比较,那头秦嬷嬷何尝也不是暗自比较了一回?不过比较的结果却是,林妈妈比较完,只觉得幸福。秦嬷嬷比较完,只觉得自己凄惨无比。 一丝丝后悔,也就自然而然的从心底蔓延出来了。 沈玉阑和林妈妈寒暄了一阵子,又在林妈妈的陪同下,顺带看了一回秦嬷嬷。 秦嬷嬷现在就是一个干巴巴的老太太,眼窝深陷,面色暗黄,浑身也没有半点力气。吃喝拉撒,几乎全靠人伺候—— 好歹秦嬷嬷还是懂规矩的,见了沈玉阑,挣扎着就要爬起来给沈玉阑磕头,口中更是好话一箩筐:“老奴多谢大小姐的恩赐,大小姐心善哪。老奴心里日夜替大小姐诵经祈福——”说这话的时候,又难言内心的惶恐,声音都有些诚惶诚恐了。 以往的秦嬷嬷,可是没有这样过。 沈玉阑一面让丫头止住了秦嬷嬷行礼,一面仔细的打量了一回,末了长叹一声:“如今嬷嬷这样,我竟是不认得了。” 这话几乎一下子就戳进了秦嬷嬷的心窝子,秦嬷嬷连眼泪都下来了。昔年,秦嬷嬷又怎么会想到,她会有这么一日?又怎么会想到,她竟是要仰仗着沈玉阑的一点子怜悯和施舍才能活命? “嬷嬷只管好好养病吧。吃药的钱,我已经交给林妈妈了,林妈妈会照拂你的。”沈玉阑浅笑,面容柔和:“您也是咱们沈家的老人了,怎么着沈家也不能无情无义不是?” 秦嬷嬷张口,却是说不出话来——她可不是沈家的人。算起来,她只能说是郭氏的人。 “太太病得不轻,也没闲心管这些事情。玉珊又忙着备嫁和照顾太太,也没功夫管这些。所以秦嬷嬷有什么,只管跟我说就是了。”沈玉阑一直带着笑,神态自然又大方。不过,却也不是对待林妈妈那种发自内心的尊重和亲厚。而是一种上位者对下位者的态度。 秦嬷嬷挣扎着磕头道谢。沈玉阑笑盈盈的受了,半点不心虚——她是主子,又捏着秦嬷嬷的命,受了这一拜那是天经地义。 看着秦嬷嬷眼底复杂的样子,沈玉阑心头说不出的满意——然后就出去了。秦嬷嬷屋子里虽然收拾得干净,可是吃喝拉撒都在一个屋子里,还要熬药,自然味道不好闻。沈玉阑纵然并非受不了,却也不愿意一直呆着。 林妈妈对沈玉阑将秦嬷嬷照拂得妥妥帖帖的事情带着几分不解。 沈玉阑便是低声在林妈妈耳边低声道:“秦嬷嬷可是知道不少郭氏的事情呢。若是能挖出来……” 林妈妈顿时理解了沈玉阑的意思——这是想让秦嬷嬷供出郭氏的罪状呢。可是……“大小姐之前怎么不动手?瞧着秦嬷嬷那样子,万一一个不好,怕是就不行了。” “哪里那么容易就不行了。”沈玉阑唇角噙着笑容:“咱们好好吊着她的命就是。我看她的命还长着呢。之前动手,以秦嬷嬷对郭氏的忠心,怕是也得不到尽实的话。这会子,她穷途末路了,也看清楚了郭氏的人品,咱们再好好下功夫,还怕她不说?” 严刑逼供,那也不一定就能得到实话。反而说不得让人反咬一口那是屈打成招。可是怀柔的政策自然有不同,到时候,秦嬷嬷心甘情愿的将郭氏的行径一一供出,谁又能不信? “这事儿就交给我了。”林妈妈打了包票。 沈玉阑轻笑,亲昵的挽住了林妈妈的胳膊:“这事儿本也是要交给妈妈做,我才放心呢。”况且,这样的事情既让林妈妈分了心不去焦虑担心,又不至于累了她,实在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林妈妈有些感叹:“这果真是天意了。当年秦嬷嬷帮着郭氏干坏事,如今秦嬷嬷又来指证郭氏……真真是再和是不过的报应。” “是不是天意我不知道。”沈玉阑轻笑;“反正我是知道,不管老天爷怎么样,我是不会让郭氏一直逍遥的。如今,正是我动手的时候了。”之前沈峻之在,有沈峻之的暗中阻挠,她什么也做不了。如今沈峻之不在,正好是动手的好机会。相信,郭氏也是这样认为吧?不然,也不会有那么一件寺庙失火案了。秦嬷嬷这个事情,是她一早就盘算好的——郭氏当初直接让秦嬷嬷跟着儿子回乡下养老,她就知道,秦嬷嬷这里,可以作为一个突破口。就算追查不到当年行凶的那些黑衣人,有了秦嬷嬷的指证,还怕人家不相信?【棉花糖-为您精选】 下载本书最新的txt电子书请点击: 本书手机阅读: 发表书评: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在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 ------------ 第一百八十三章 质问  沈玉阑抽空去看了郭氏一回——郭氏的院子里,连着好长一段时间都不怎么清净。不是有莫名其妙的哭声,就是有莫名其妙的叹气声或是尖锐的笑声,再不,就是有莫名其妙的脚印或是手掌印。最惊险的一回,郭氏自己的衣裳上,印上了一个血糊糊的手掌印。 郭氏费尽了精神,安排了许多值夜的婆子丫头,也不许她们睡觉,可是却仍是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郭氏一开始只觉得是有人故意吓唬她。可是现在,郭氏却是渐渐的相信了。 郭氏的院子里,开始供奉佛像,佛具,以及各种驱鬼镇邪的事物。又让沈玉珊亲自去寺庙里添了大把的香火钱。 这样的举动,似乎也是有点儿作用的。可是过了几天,却仍是会闹腾起来——郭氏被折腾得不轻,人都恍惚起来。甚至大白天的,都会突然惊叫起来,说是看见了什么影子。 就连沈玉珊,也是有点儿杯弓蛇影了。她屋里虽然没什么异常,可是却也是供奉了镇邪之物。 李氏装模作样的在府里查了一回,最后自然是不了了之——却是又从另外一个方面,证明了并非是人祸,而真的是某些解释不了的东西。 不仅是郭氏,单单郭氏院子里吓得病了的丫头和婆子,都有好几个了——因为这个,府里便是传开了。那是冤魂索命,阴厉之气太重,谁沾染上了,不死都要去半条命。 沈玉阑听着越传越玄乎,倒是有些喜感了。私底下,也不知道因为这个笑了多少回。 如今郭氏听说越发不好了,沈玉阑自然也不能装作不知道,于是只得过去“探病”。 郭氏之前虽说也是只能躺在床上,可是人好歹还有些精神,说话也是没法妨碍的。可是现在——沈玉阑看着紧紧合着眼睛,呼吸细微眉头紧锁的郭氏,便是知道,这一次,郭氏是真给吓住了。心里顿时就是大大的畅快起来,又默默道了一声“活该”。 要知道,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郭氏到底做了多少亏心事儿?竟是能被吓成这样。 “太太?”沈玉阑轻唤了一声。 郭氏却是没有丝毫的反应。 旁边伺候的丫头轻声答道:“太太夜里睡不好,所以白天便是精神不济,时常也是昏睡的。” “吃了药也不见好?”沈玉阑又问。 丫头摇摇头:“大夫说惊悸多度,开了安神药。可是也睡不了多大一会,就要做噩梦。夜里白天都是如此,反反复复的折腾,旁边片刻也离不了人。” 沈玉阑点点头,便是不再问了。又看向旁边的沈玉珊,轻叹了一声:“妹妹可是憔悴了许多。怎么,是担心太太所致么?我听说妹妹最近也开始信佛了,我那儿有好几本高僧亲手抄写的佛经,回头让人给妹妹送来吧。你如今出嫁在即,还是要好好保养自己的。不然到时候出嫁不漂亮,可怎么好?” 其实看得出来,沈玉珊站在郭氏的屋子里,神经一直是紧紧绷着的。眼睛也是一直四下乱看,仿佛这屋子里有什么隐藏的东西似的。 不过,听见沈玉阑的话,沈玉珊却是硬邦邦的回了一句:“姐姐的佛经,还是留着自己用吧。其他的事情,也不费姐姐操心了。” 沈玉阑微微一笑,“既然如此,那便算了。最近府里到处都有些不安稳,我也是有些担心。还好我的院子里却是没什么异样。想来——也是因为咱们府里都是女眷,没什么阳刚之气镇宅的缘故。等到父亲回来了,大约也就好了。” 沈玉珊没吱声,似乎颇为忌惮这种鬼神之事。 一时间屋子里沉默下来,沈玉阑静静的站了一会,便是要告辞了——她来,本来也是应个景,并不是真要替郭氏侍疾的。 不过,沈玉珊这个时候却是忽然盯着沈玉阑,上上下下的一顿打量,目光满是狐疑:“说起来,我倒是有些不明白——怎么的府里到处都是……偏姐姐院子里,什么也没有。一片清明,这莫不是其中有什么猫腻?” 沈玉阑讶然一笑——沈玉珊这是怀疑她了? 当下却也不辩解,只是微笑道:“你这么一说,我倒是也纳闷了——不过,想来鬼神这种东西,也是有原则的。我与他们无冤无仇,他们又何必找上我?况且——我信佛虔诚,也许得了佛祖庇佑吧。再则,想来就是我娘的缘故了。我总是梦见我娘,想来她一定是在冥冥中保佑我吧。不然,我上次寺庙失火的时候,又怎么能有那么好的运气?妹妹你说是不是?” 沈玉珊却是不敢直言鬼神,只悻悻的哼了一声:“到底是什么原因,各自心里清楚罢了。” “妹妹这话的意思,我却是不明白了。”沈玉阑一直带着微笑,看似和气却是绵里藏针:“反正是没做什么亏心事,什么也不怕的。其实说来——妹妹你又为何这么怕?” 沈玉珊却是不反击了,皮笑肉不笑的言道:“但愿姐姐一直这样平安无事下去才好呢。” “多谢妹妹吉言,我定会如此的。”沈玉阑不客气的将沈玉珊的暗讽当成了祝福。 沈玉珊气得咬咬牙,却是又无可奈何——碍着身份,她是不能太过分的。比如,那几个宫里的嬷嬷可是时刻盯着她呢。纵然知道她们姐妹二人不和,可是却也暗地里提醒了好几回,让她别和沈玉阑冲撞置气,不然让人知道了,于名声有碍。 沈玉珊自然也是忌惮这个的——名声不好的话,惹了天家厌恶,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就在说话的功夫,郭氏却是醒了——只看那汗涔涔的摸样,以及惊惧又压抑的喘息声,就能得知怕是又做了噩梦。 丫头忙凑上去安抚——又是擦汗又是递水。 沈玉阑没动,沈玉珊却是也没上前去。反而,沈玉珊还似乎有些不想待下去了—— 郭氏好大一会儿,才从梦魇的惊惧中清醒过来。一抬头,看见了沈玉阑,顿时面色一变。 沈玉阑见她看过来,自然也不会干巴巴的杵着,便是上前见了礼:“太太。” 郭氏含糊的应了一声,却是有些不敢看沈玉阑的脸——沈玉阑琢磨了一回,便是明白了原因。她和沈峻之并不怎么像,反而更像吴氏一些。虽然郭氏没见过吴氏,怕也想到了这一点。所以,心里心虚罢了。 “太太这病症,不如换个大夫看看吧?”沈玉阑叹了一口气:“我就不信,整个太医院的,都是庸医不成?” 郭氏含糊的应了,仍是不敢看沈玉阑。 沈玉阑唇角带着笑容,反而又主动言道:“对了,因为上次我去寺庙给我娘烧忌日,却偏偏法事做了一半就出了事儿。竟是没完成。我心里一直有个疙瘩,所以想求求太太,允我请了僧人在我院子里补一场法事。也顺带,去去咱们府上的晦气。最近府里发生的事情,我也有所耳闻……” 郭氏面上闪过一丝惊惧来,却仍是不敢看沈玉阑的脸,只垂着目光敷衍的应了。接着又说累了,让沈玉阑回去。 沈玉阑也不强留,自然是告辞了。因为心情愉悦,所以面上一直是带着笑的。 在郭氏院子里,沈玉阑还看见了几堆纸钱的灰烬,更是忍不住嘲讽一笑,觉得郭氏真是吓糊涂了。 关于做法事的事情,沈玉阑这头还没着手办呢。郭氏那边倒是折腾了一回,动静不小,请来的据说是高僧—— 可是高僧却也没给郭氏什么好的建议,只一个劲的说让郭氏潜心信佛,倒是从郭氏那弄走好多香火钱。不过大约是心里作用,郭氏还真好了几分——不过也没维持多久就是了。 郭家那边因了郭氏的身子,最近频繁的派了人过来走动。送补品,送佛像……殷勤得很。 沈玉阑心里明白,郭家那边,也是怕郭氏熬不住,一下子就去了。郭氏要真去了,沈峻之怕是不会再和郭家有什么来往。而若是在沈玉珊婚期之前就去了,那就更不得了了——沈玉珊就没法子出嫁,要替母亲守孝三年。而三年之后……这婚事就算还作数,可九皇子也不会一直等着,侧妃什么的,肯定添置许多。 皇家可是不作兴什么正室没有孩子之前,侧室不许怀孕。到时候,三年功夫,也不知道要出多少庶子? 郭家和沈玉珊面上不显,可是却都是心焦万分的。不然,也不会如此不惜血本,不计方法的想要让郭氏康健起来。 沈玉阑听说郭氏的嫂子亲自过来看郭氏,当下便是唇角一翘,露出个讥讽的笑容来。其实,她若是不松手,郭氏又怎么能够好起来?要知道,最近她为了婚事的事情,担惊受怕的。若是郭氏真去了——对沈玉珊来说是灭顶之灾,可是对她来说却是天大的好事。三年,别人等不起,她却是等得起的。反正,她现在也没合适的对象,更不想随便潦草的嫁人。【棉花糖-为您精选】 下载本书最新的txt电子书请点击: 本书手机阅读: 发表书评: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在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 ------------ 第一百八十四章 劝说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 “最近你们府里的动静,可是不小。”齐宇舟喝了一口茶,挑着眉对沈玉阑言道。 沈玉阑不置可否,只淡淡一笑:“多事之秋,也是没可奈何的事情。” “宫里已经注意到了。”齐宇舟又道,多少有几分严谨的样子,“宫里很担心,九皇子的婚事被耽搁了。要知道,圣人对九皇子,是十分疼爱的——所以,你还是暂时收手吧。” 沈玉阑抿唇,似笑非笑的反问:“什么叫我暂时收手?我做了什么了?你可别冤枉好人。” “好人?”齐宇舟一脸古怪,最后忍不住嗤笑一声:“你若是好人,那恐怕还真没几个坏人了。再说了,这件事情没你的手笔,我可是打死也不信的。闹鬼这种事情——谁信?还有,对那郭氏有怨的,也只有你了。除了你,我是真想不出来,还有谁会对郭氏下手。而且,你怕是也觉得,郭氏要是这会子死了,那可是天大的好事。” 沈玉阑没反驳——对着齐宇舟,也没必要装什么清白,所以还不如干脆承认算了。再说了,齐宇舟既然说出了这话,想必也是真知道什么了。 “京城里的大宅子里头,谁都有阴私,那些手段是层出不穷的。你这些手段,也不是真就没有人用过了。所以,纵然没有证据,可是别人也不难猜到,是有人故意做了这样的事情。”齐宇舟收了笑,重新恢复了凝重的样子:“到时候,议论起来你名声不好听不说。再因为这个触怒了圣人,也是不妥当的。你又何必一时之气?我认识的沈玉阑,可不是一个喜欢两败俱伤的人。” 沈玉阑不得不承认,齐宇舟这番话句句都是实话,也句句都能透进她的心窝子里去。可是,要这么放过郭氏,她却是不愿意的。 “只要郭氏不死在婚期前头,圣人也不会理会这样的事情——他巴不得权贵们都这样窝里斗才好呢。唯有如此,朝里的情况才能更稳定更平衡。”齐宇舟见沈玉阑低垂着眉眼却一言不发的样子,便是知道她必然心中不甘,轻叹了一声:“沈将军带兵如神,已经打了不少胜仗。你的婚事,不管怎么样,都不是你能随便选择的。” 沈玉阑咬着唇,心头窝火,却更多的是无可奈何——齐宇舟这话,太对了,根本就让人无法反驳。 “之前你们沈家和常家有意结亲的事情,我也知道。”齐宇舟一面看着沈玉阑,一面斟酌着字句:“我想,常三太太敢那样闹腾,不是没有依仗的。甚至,就算没有常三太太闹出的那桩婚事,你恐怕也不可能嫁入常家——” 沈玉阑愕然抬头看向齐宇舟。说实话,她虽然这么想过,可是却并没有想深了。更不觉得,和常家结亲不成这件事情,是有人在背后操纵了。 “常家老爷子一心想要和沈家结亲,纵然是常三太太闹出这样的事情,也不一定就会认了这件事情——可是最后常家上下,除了常俞,谁也没反对这个事情。为何?”齐宇舟淡淡的说着,嘴角微微一瞥,似有些不屑:“但凡是有些用处的人,都被捏着呢。有几个能随心所欲了?尤其是这联姻上——” 沈玉阑又惊又怒——幸好她当时果断将结亲的事情回绝了。不然的话,常家怕是还真就要受了连累了。 一时控制不住,沈玉阑冲口而出:“他还真以为自己是神了?这种事情都要控制!” 齐宇舟看了一眼暴躁的沈玉阑,眸子里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幽暗之色,良久叹了一口气:“这就是规则。其实你想想,这世上,又有谁能真的随心所欲?你既在这样的环境里,那就注定只能有这样的束缚。其实,要我说,常俞虽待你不错,却也不是你的良人。” 沈玉阑咬着唇不说话。想起常俞当时受伤的样子,心里也是有些愧疚。 齐宇舟今儿似乎是打定了主意非要劝了沈玉阑回心转意:“其他的皇子圣人必然是不会考虑的。这点你放心。只是顾家……圣人一开始的主意就是如此,怕是不容易更改的。其实,也不是真就没有其他人愿意娶你。只是,都敌不过顾家势大——” “顾家在做梦!”沈玉阑冷冷的,带着戾气咬牙切齿言道。 齐宇舟微微一笑——这才是沈玉阑。不似一般女子那样柔和,也不总是戴着温婉的面具,颇有将门千金的英气和硬朗。 “郭氏那头,你暂时收手吧。”齐宇舟又劝了一句:“横竖也不差在这一时。要知道,有些罪,死了可就是解脱了。” 这句话使沈玉阑忍不住震了震——颇有些霍然开朗的意思:是啊,若是这个时候郭氏就去了,是不是太便宜她了? “还有你那妹妹——上次那事,怕是也有她的影子。你难道也就算了?”齐宇舟又道。面上带着笑意,颇有些循循善诱的意思。 沈玉阑又是一震。随后却是纳闷的看向齐宇舟:“我说,你怎么这样?倒是比我还积极了。而且,劝人有你这样劝的?我倒是觉得,你这不是在劝我呢。分明是在助纣为虐。” 齐宇舟放声大笑,末了一本正经:“我也是替你分忧罢了。” 沈玉阑摇摇头,只觉得齐宇舟有些太阴暗了,一肚子的坏水。她活了这么些年岁,还真没见过这样劝说别人的。 “我却是说真的。我可以帮你。”齐宇舟丝毫不在意沈玉阑古怪的神情,悠然的言道。 沈玉阑摇摇头:“你还是忙你的事情吧。最近齐家我听说可是也不太平的。让你认祖归宗不说,听说还要给你定亲?” 齐宇舟面上的笑意一下子就冷了,语气也是不屑:“一厢情愿。多管闲事。” “可那毕竟是你的本家,是你的长辈。就凭这两点,就吃得你死死的。”沈玉阑有意报刚才被他说教的仇,邪笑着故意踩了他的痛脚。 齐宇舟抬起眼皮笑着看了沈玉阑一眼,语气肯定:“你在幸灾乐祸。” “反正被逼的又不是我。”沈玉阑大大方方的承认了,满脸灿烂。 齐宇舟蓦地笑了,笑容有些阴险:“反正咱们也都差不多。你又比我好到哪里去?我是男子,要是不喜欢正妻,好歹还能纳妾。你可是就——” 沈玉阑的笑容一下子就没了,恨恨的瞪了齐宇舟一眼,恼恨的骂道:“花心大萝卜。” “我也是被逼无奈。”齐宇舟摊了摊手,笑容更灿烂了。 这下,就轮到沈玉阑吃瘪说不出话来了——一时还是真是觉得有些感慨了。在这方面,女子的确是吃亏些。而且,怪不得越是大家族,就越是妻妾成群,倒也不是没有这个原因。毕竟正妻做不了主不是?日日夜夜的对着自己不喜欢甚至厌恶的人,想想那情景,她都觉得一阵牙疼。那日子是真过不下去的。 感慨完了,就只剩下颓丧了,想到顾家的逼迫,以及圣人的意向,沈玉阑不禁喃喃:“难道还真要逼得我做尼姑不成?” 齐宇舟的笑容一下子沉下来,想也不想便是张口斥道;“胡说什么!” 沈玉阑摇摇头,轻声辩解:“倒不是胡说,而是若真到了不得已的时候,我是宁愿做姑子,也是不愿意嫁给顾蒙的。” 齐宇舟趁着脸半天没说话,过了许久,才皱眉问道:“你就那么不喜欢顾蒙?” 沈玉阑点点头又摇摇头:“不喜欢是一回事,恶心又是一回事。毕竟如果只是不喜欢我还能勉强自己一下,可是我实在是觉得有些恶心,真勉强不了。”她不想再见金荷,更不想和金荷共事一夫。同样的,也更不想去夺了金荷的夫婿。虽然原本顾蒙是她的夫婿,可是现在既然是金荷的了,她就绝不能再和顾蒙牵扯不清。 “其实,不仅是齐家那头想做主我的婚事,就是圣人,怕是也是有这个意向了。”齐宇舟忽然言道。 沈玉阑一时有些没转过弯来,半晌才诧异的“啊”了一声:“圣人要将谁许配给你?” “不是公主就是郡主吧。宫里不受宠的公主多了去了,郡主更是一大把一大把的。”齐宇舟语气有些烦躁;“也不知道是谁给吹的风,竟是让圣人动了心。” “这也说明了圣人重视你。你有真本事。”沈玉阑想了半天,也只能这样安慰一句了。当然,这也是实话——若不是器重,圣人不会想用这样的法子,来拉拢齐宇舟。不过,看齐宇舟这样子,怕是不乐意的。 齐宇舟冷笑了一声,没说话。 “其实公主也没什么不好。”沈玉阑干巴巴的说了一句。 “公主有什么好?要么刁蛮任性,要么就装得柔弱贤惠。可是私底下,又有几个是好的?”齐宇舟满脸的厌恶;“不管是什么样的公主,还不都是想将我吃得死死的?任由他们摆布才好?” 沈玉阑叹了一口气——的确如此。公主嫁过来,肯定还是以皇家的利益为重的。到时候,可是真就一点自由也没了。而且,公主的话,齐宇舟还不能真对人家怎么样,心里再不满意,还得好好供着。也太憋屈了些。“没别的法子了?”沈玉阑皱眉,这下子是真替齐宇舟担心了。齐宇舟的性格,若是真娶了个那样的女子,只怕还真就一日幸福也不会有。【棉花糖-为您精选】 下载本书最新的txt电子书请点击: 本书手机阅读: 发表书评: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在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 第一百八十五章 玩笑  齐宇舟微微摇头,面上却是轻轻一笑:“若是圣人的意思,我又如何能推辞得过?” 沈玉阑听他话里微微有些讥讽之意,心里也是叹了一口气——对这个,她还真是感同身受的。(.棉花糖)没办法,她现在也为婚事犯难着呢。好歹她现在还没火烧眉毛,不管是因为没有合适的人选也好,还是因为看在沈峻之的面上不肯强迫她也好。到底都还没有真到了无路可退的地步。 可是齐宇舟的境地则很不同。一来,齐宇舟是男子,齐家又是那样的——说句实话,齐宇舟若真能娶公主,那齐家肯定是举双手赞同的。到时候,齐宇舟就是再不同意也只能同意。除非,他能豁出去和齐家脱离关系。可是那样的话,他也就没有出头之日了。不管是什么人,被从族谱上除了名之后,虽然人是自由了。可是以后办什么事情,却都是被人唾弃和鄙视的。因为此时,若非真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是绝不可能被驱逐出族的。 到时候,再触怒了圣人……那就更是死路一条了。 “真没有什么法子了?”沈玉阑皱眉,想了想犹豫道:“光武侯夫人或许应该抢先替你将婚事定下来才是。” 在沈玉阑心里,这个法子的确应该是好法子的。至少,虽然暗地里会让圣人有些不大痛快,可是至少不会影响大局。再退一步说,老圣人如今年纪大了,何时驾鹤西游,谁又能说得清楚?只要下一任的圣人对他没有意见就行了。 不过齐宇舟却是摇摇头:“你忘了,我娘在齐家是个什么尴尬地位?还有个老妖婆在头上压着,绝不会成事的。齐家现在是不知道圣人有这个意思,否则只怕……早就请旨求婚了。(.棉花糖)” 沈玉阑的脸顿时就垮下来——齐宇舟说得很对。想到光武侯夫人在齐家的地位,她都觉得憋屈得慌。 “有没有什么宠妃,可以吹吹枕头风,让圣人改变了这个想法?”沈玉阑想了一阵子,又道。直接的不行,就只能走别的路了。“纵然是宫里的娘娘,总也不会嫌弃银子多。” “圣人如今可不是年轻时候的样子了。”齐宇舟摇摇头:“这几个月来,去后宫的次数寥寥无几。就是那几个生了皇子的妃子有些体面罢了。” 言下之意,也就是说,根本不会有机会跟圣人吹什么枕头风。 “那九皇子的竞争对手呢?”沈玉阑想了想,“总没人愿意一直看着九皇子得力的。你如今也算是年少有为,掌着兵权,应该也是拉拢的对象才是。” “圣人的公主都是不得宠的,就一个大公主是皇后娘娘所出,这才与众不同。几乎是当皇子一般金尊玉贵,不落半点的。可是大公主当年嫁人后,却是只生了一个娇弱的儿子就撒手人寰了。”齐宇舟摇摇头:“别的皇子,也都可以拉拢这些不得宠的公主的。” 所以,其他的皇子,也只会想法子将自己拉拢上的公主嫁给齐宇舟,而不是帮着齐宇舟摆脱这种困境。 沈玉阑不由得咋舌,心下由衷感叹:“还好我爹年纪大了些,不然只怕更厉害。” 齐宇舟笑了笑,没反驳。却是又抛出一个悬念来:“其实,也不是真没有法子——” “什么法子?”沈玉阑眨了眨眼睛,连忙追问。虽然不是没看见齐宇舟眼底狡黠的光芒,却是没太放在心上,以为他不过是想卖关子罢了。 “很简单。圣人一心想要将你的婚事办了。又惦记着我的。(.棉花糖)若真没法子的时候,干脆咱们两成亲,不就得了?也算是两全其美。”齐宇舟笑岑岑的言道,竟是颇有些一本正经的味道了。 沈玉阑瞠目结舌,半晌才回过神来,抬手就给了齐宇舟脑门一下:“你竟是连我的玩笑都敢开了。还两全其美!” 她心里,只当齐宇舟这是见气氛一直太过凝重,所以故意开个玩笑逗闷子罢了。真没当是一回事儿——就算偶然这个念头真冒出来了,也是飞快就消散了。她和齐宇舟,在她这里,怎么看也不像是一对吧。 齐宇舟也不闪,挨了一下反而笑容更胜:“却不是玩笑。你想想,我如今是什么身份?圣人心里明白我和齐家本家不对付,不会和齐家一个路子去支持四皇子。所以才会如此提拔我。当然,我也是一直做出只效忠圣人,不肯接受其他皇子拉拢的样子。又处处和齐家本家做对。圣人在这个时候,是希望我能保持这样的立场的。所以,他才会想到让我娶公主。就怕的是齐家给我定了亲,然后将我哄了回去。” 说道这里顿了顿,看了沈玉阑一眼。此时沈玉阑却是已经忘了去计较他的唐突,被他的分析完全给迷住了,一脸认真思索倾听的样子。齐宇舟见状,便是继续说下去,却是连眼睛里都盈出笑意来:“你们家三个姑娘。你表姐那个不算,不过总也算是有千丝万缕的怜惜。而你妹妹已经是要嫁给九皇子。顾家和圣人是一气的,圣人愿意扶持九皇子,他们自然也会拥立。若是你嫁了别的势力,将来发生了什么势力之争,沈家肯定是左右为难的。到时候会有什么变数,谁也不知道。可若是你嫁了我呢?圣人觉得,我忠心于他,若是我们成亲,将来少不得你父亲是要和我联手的。我既不会被别人拉拢了去,正好可以和沈家一条心——到时候,沈家支持谁,我也就不会不肯。” “这也不过是我你的分析罢了——”沈玉阑摇摇头:“上位者的心思多疑,哪里能让我们都猜透了?” 齐宇舟不反驳也不赞同:“除非将你嫁入顾家,否则只怕圣人真不会将你嫁给其他人家。这样的情况下,要么干脆将你搁置了,要么就找个中立的人家将你嫁过去——也算是间接的替九皇子埋下伏笔了。” 而现在显而易见的,值得拉拢的也就那么几个人——还都是武官。说真的,在这个时候,兵权是至关重要的。文人里头除了那些掌握实权的,又有几个能起到大作用?可是文人那头,作用再大,还是比不上武官。况且,圣人经营过年,文官那儿,怕是也早就有数了。 “圣人就这样喜爱九皇子?”沈玉阑有些纳闷:“照你这样说,九皇子将来岂不是定是能够登基了?” 齐宇舟点点头又摇摇头:“圣人儿子不多,可也不算少。除去夭折的,和完全不成大事的。还有四皇子,五皇子,七皇子,八皇子,和九皇子。其中九皇子年纪最弱,比不得其他皇子经营多年。纵然有九皇子生母张罗,到底还是差点点的。若不是圣人宠爱,只怕九皇子还真斗不过另外几个。然这六个中,四皇子应是实力最强的。可是却最受忌讳。五皇子性格内敛,不受宠却也不被厌恶,加上一直没有野心,所以圣人对五皇子倒是很放心,五皇子领着实权。七八两个皇子差不多的情形,应是几人里头最弱的。可是七八两个皇子,大有团结一气,对付其他几人的意思……” “这么说来,还真不好说了。”沈玉阑咋舌,只觉得其中关系都太复杂了。 “否则圣人也不会一直不肯立储。”齐宇舟继续分析:“四皇子和九皇子的生母份位相差不多,圣人的意思,还打算抬举九皇子生母。来打压四皇子。而几个里头,五皇子的生母最为懦弱无能,之所以能有些地位不受欺负,倒更多是沾了五皇子的光。对了,五皇子自己也是带兵了得——五皇子的妻族,只是一般的清贵,并不显赫。而五皇子这些年来,也并未表现出对权力的欲望,反而一直恳求圣人将他封王,好去封地。不然就主动请求去带兵打仗……” 沈玉阑听齐宇舟一直说五皇子,心中微微一动,迟疑道;“你觉得,最后得了好处的人,应该是五皇子?”若不是如此,只怕齐宇舟也不会说这么多。 齐宇舟微微的点了点头,补充了一句:“五皇子,其实在大臣们心中,形象是极好的。不争不抢,也不和人为敌。” “这个时候,其实不争,才是最大的争呢。”沈玉阑喃喃言道,只觉得这个五皇子的确是厉害——如同齐宇舟说的,在这样各种不利的因素下,能和几大皇子比肩,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但是……“你能想到的,圣人自然也能想到。” “所以圣人迟迟不肯将五皇子放去封地,而是一直留在京中。这就是圣人的忌惮了。怕五皇子有了自己的封地后,会实力大增。”齐宇舟一笑,忽然又旧事重提了;“不过这些都是后话。现在咱们的困境是婚事。我还真不是玩笑。你说,我们二人若是结亲,是不是双赢的事情?”沈玉阑本以为这事情已经岔开了,也就不会再提起了。谁知道,此时齐宇舟竟然是一本正经的问了起来,当下便是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棉花糖-为您精选】 下载本书最新的txt电子书请点击: 本书手机阅读: 发表书评: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在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 ------------ 第一百八十六章 上门  对于齐宇舟的话,沈玉阑最后还是顾左右而言他,并没有给出个什么结果。(棉花糖 提供Txt免费下载&#> 好在齐宇舟自己似乎也是知道沈玉阑不可能立刻就有了决断,所以倒是也没有追问什么。 不过有一点不可否认,那就是齐宇舟的话,将她的平静生活全打乱了——一旦有了空闲功夫,她几乎是立刻的就能想起齐宇舟的话来。要不然,就是忍不住的琢磨,那些皇子们之间复杂的关系。 沈玉阑觉得自己有些疯魔了——却又无可奈何。甚至于这件事情纵然使她困扰,她却连个商量的人选都没有。以前有什么,还能和金荷商量,再不济还有林妈妈可以出主意。如今金荷……林妈妈身子不好,她是真觉得有些茫然了。 有时候,她觉得齐宇舟说的话是对的,是有道理的。可有的时候,她却是又觉得那不对。这样翻来覆去的动摇着,最后倒是将自己折腾得不轻。 就在沈玉阑觉得自己要疯了的时候,忽然门房上就来报说,大姑奶奶回来了,想见她。 沈玉阑足足的反应了好大一阵子,才反应过来,这个大姑奶奶,就是金荷。是金荷要见她。 沈玉阑是不大想见金荷的,她可不想让自己憋闷。 一旁的紫苏和藿香也都是这个意思,眼巴巴的看着她,一脸的肃穆和不赞同。如果不是遵守着丫头的本分,只怕他们两个就该开口劝说她了。 沈玉阑也没迟疑,便是摇摇头,只说不见。 可是金荷却是显然吃了秤砣铁了心了,竟是不见她不肯走了。一直在那儿守着—— 沈玉阑得了消息,最初还不当回事儿,可是在金荷等了半个时辰后,便是彻底的有些坐不住了——不是她心软了。()而是这样下去,沈家就该被人看热闹了。金荷毕竟是从沈家门子里出去的,她回娘家其实也是天经地义的。所以,别人知道了这事情之后,只怕要说沈家太狠心,太过薄情寡义。 到时候,不管是里子还是面子,可都是不好看了。 沈玉阑心里有些气闷,黑着脸让人还是放了金荷进来。其实方才也是她想差了,纵然不见金荷,也不必将金荷拦在府门外让人看笑话的。 其实她心里是十分明白——金荷这样做,也不过是借机逼着她见面罢了。 不过放了人进来,却是不一定非要见的。晾着也就罢了。好吃好喝的伺候着,让人挑不出话来。却又慢慢的将时间磨过去。如今金荷又不是以前的没出阁的少女,出了嫁做了别人家的媳妇,自然是有许多东西要顾虑的。首先,这什么时候该做什么,那就是不得有误的。金荷不可能一直这样耗下去。 相反的,她却是能耗下去的。沈玉阑微微一笑,她的时间多得很。 不去理会金荷的事情,沈玉阑只看向杜若:“我让你打听的事情,打听得如何了?在那段时间里,沈玉珊和郭氏,见过什么人,又或者她们身边的人联系了什么人?”光凭着郭氏和沈玉珊是绝对没有那样的能耐的。她们只能算是主谋,可是却还需要一个得力的帮凶——或许不只是一个。 杜若摇摇头:“这件事情做得很干净,至今也没查出有什么不对劲的。唯一见过的外人,也是舅太太来过一回,是探病的。带着郭建宇。可也不过是吃了一顿饭的功夫也就回去了——” 沈玉阑皱眉沉吟;“再查查看。务必不要有什么遗漏了。”再没多长时间,沈玉珊就要出门子了,等沈玉珊出了门子,到时候她就鞭长莫及了。所以,这件事情即便是不能有什么结果,可是她也想在那之前弄清楚。只要弄清楚了,那么报仇就只是时间上的问题了。 杜若恭敬认真的应了,心里却是有些觉得惭愧——沈玉阑将事情交给她办,她却是没办好。 沈玉阑将杜若的神情看得清楚,面上神情松缓开来将凝重收起,微微一笑安抚一句:“也并不是你办事不力。这件事情本也不容易。” 郭氏和沈玉珊做了这样的事情,不可能真的虎头蛇尾,让人找出马脚来。即便是有,那也不是那么容易寻的——这么多年,郭氏暗地里的手脚可是不少。可真被抓住的线索和证据却是极少的。不得不说,郭氏善后处理事情的手段,实在是了得。 不过沈玉阑更相信,只要是做了,那必然是留下了痕迹的。不可能真的一点儿蛛丝马迹也寻不着。 这厢沈玉阑正和几个丫头说着话,冷不丁的院门口的婆子却是来禀了——金荷竟是闯到了院子门口闹起来了。若不是拦得及时,只怕还真就让金荷冲进来了。而且,和金荷一同过来的,还有沈玉珊。 听了这话,沈玉阑微微眯了眯眼睛,冷笑一声。良久才弹了弹裙子上的褶皱,坐端正了吩咐道:“既然来了,那就请进来吧。”沈玉珊必然是来看热闹的——既然如此,干脆就让沈玉珊好好看看热闹。 片刻之后金荷果然和沈玉珊并肩进来了,各自带了丫头两个。金荷身边的丫头,除了一个白芷之外,另一个却是不认得。不过,白芷明显地位不如另一个,微微有些瑟缩的样子。更是一直不敢抬起头来看别人。 金荷眼睛通红,神情有些委屈,又有些伤心,还有些难堪和勉强。可唯独是没有愧疚之色。 沈玉阑只看了一眼就将目光落在了旁边的沈玉珊面上,冲着沈玉珊满目的得意和看好戏的试探微微一笑:“玉珊来了,快坐。”接着又吩咐摆点心上茶。 金荷听见沈玉阑并未招呼她,身子微微一僵硬,有些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站着也不是,坐也不是。看向沈玉阑的目光里,多了几分慌乱和哀求——可惜沈玉阑却是并没有朝她看一眼,所以故而什么都没瞧见。 最后还是沈玉珊拉着金荷坐下,又似笑非笑的说了一句:“昔日咱们家里二位姐姐关系最是要好。怎么荷姐姐嫁了人,你们反而生分起来了?” 沈玉阑面对嘲讽,神色巍然不动,只笑着不软不硬的回了一句:“这话说得,我待你们自是一样的。对了,我听说太太身子好些了?这可是好事儿。玉珊你也别掉以轻心,好好伺候着太太才是。眼看着你好日子近了,这关头可是不能出什么差错。我听说,九皇子已经搬去御赐的宅邸,又将那些妾侍都安排得妥帖了,只等着玉珊你嫁过去主持中馈呢。” 沈玉珊面色微微扭曲了一下。九皇子身边莺莺燕燕不少,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可是她偏不能说一个字——谁叫对方是皇子?那些妾侍,好多还是圣人和九皇子的生母赐下来的。她纵然嫁过去了,少不得还要给几分脸面呢。 想了想,沈玉珊才皮笑肉不笑的推了金荷一把,冲着沈玉阑笑道:“听说荷姐姐今儿过来,是有事儿想和你说呢。不过也不知道荷姐姐怎么得罪了姐姐,竟是连屋子也不让进。其中莫不是有什么误会?” “有这回事儿么?”沈玉阑轻轻一笑,“是了,原本我身上有些不爽利,所以吩咐了,今儿谁也不许打扰了我。”却仍是没看金荷一眼。 沈玉珊却是继续言道:“我也是将荷姐姐送过来,你们好好说话,如今我该功成身退了。” 沈玉阑目送沈玉珊出门去,冷冷一笑。看来还不仅仅是想看笑话,更想膈应她。不过,也的确是有些膈应人的。养了这么多年,养了一条白眼狼,她心里是极为不舒服的。所以,如今是真不想见金荷了。 “我累了,就不留你了。”沈玉阑懒得多说,冷冷留下这么一句,起身就朝内室走。 紫苏便是上前去送客,一脸的为难:“大小姐您看——” 金荷面上自是说不出的难堪。咬咬唇,原本就红肿的眼睛里顿时又盈了泪,泫然欲泣的样子,说不出的委屈和小心。一开口,更是带着哽咽和哀求:“玉阑,求你了——” 沈玉阑却是恨不得将耳朵堵上。往前又走了几步,却是耐不住金荷一直唤她,干脆转过身子去,干脆的摊开言道:“时至今日,你我已无话可说了。那日我说得十分明白,你又何必再来?” 金荷一窒,却是更快更急切的言道:“我知道玉阑你心里怨我,我知道我不该如此。只是今日来,我是真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的!” “可是我并不想听。”沈玉阑摇摇头;“你和我之间也没有瓜葛了,所以也没什么牵扯,更不必再听了。想来,你的重要事情,与我也没什么关系。” “玉阑!我愿意将正室之位还给你!只求你别让顾蒙休了我!玉阑,就看在姨母的份上!看在咱们两人小时候的情分上!我知道我对不住你,可我也是有苦衷的!”金荷忽然哭着跪下来,痛哭流涕,说不出的悲痛哀戚:“求你了,玉阑。若顾家真休了我,我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沈玉阑呼吸微微一顿,随后禁不住的笑了。此时此刻,她听见这话,非但没有与金荷一般觉得伤感,反而还觉得有些好笑:“他要休你,与我何干?正妻之位你稀罕,可是我兵不稀罕也不想要。你既说一个还字,想来你也知道你是理亏的。我也并不是无情之人。你说,看在我娘的份上,看在我们的情分上。可是我只想问问你,在你下药的时候,明知道我将要面对什么境地却弃我于不顾的时候,你可又想过这些?金荷,这些年来,你摸着自己的良心问问你自己,我对你可有亏欠?我自问并无亏欠!相反的,你欠我的却是不少!” 看着金荷瞪大眼睛呆愣愣的样子,沈玉阑心头更怒,语气自然也是越发的凌厉:“你父母不在,我娘出于好心,将你养在身边,处处与我一样待遇。这便是你该感恩的地方!再则,上京之后,纵我娘不在了,我依旧不曾薄待你半分,反而处处让你和我一样。我有的,你都有。这,也是恩!刚来沈家的时候,我是什么地位,可是我可让你受了比我多的委屈?后头赚了银子,我可是没给你分?反而,在我即将出嫁的时候,我将我的私房,分了一半与你!可这些你是如何还给我的?金荷,你若真有良心,你又如何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金荷嗫嚅心虚的张口:“不,我不是想要害你,我只是——”事到如今,金荷竟然还能张口说出这样的话来。更还要替她自己找理由辩解。沈玉阑只觉得心里一片寒凉。【棉花糖-为您精选】 下载本书最新的txt电子书请点击: 本书手机阅读: 发表书评: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在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 ------------ 第一百八十七章 讽刺  “够了。()”沈玉阑按住眉心,使劲的揉了揉,不客气的将金荷的话打断了:“不管是什么,事实就是事实。什么也不必说了。” “玉阑,难道你真要看着我被休?你就这样恨我?我已经说了,我愿意让出正妻之位,还不够吗?事到如今,我若是被休了,我还有什么脸面活下去?”金荷挣开丫头们的拉扯,竟是一下子双膝跪地,几乎是痛哭流涕:“玉阑,你真要看着我死在你面前?” 沈玉阑高高挑眉,转头盯住金荷,讥讽的笑了;“你这是在求我,还是在威胁我?我再说一次,顾家的事情和我没关系!顾蒙休妻与否,都不是我能左右的!” 口口声声说到死,这不是威胁是什么?没想到到了这一步,金荷竟然还会用死来威胁她!当她是什么? 金荷使劲摇头,面上提泪横流,看上去急切又狼狈:“不,顾蒙说了,说你不肯与人共事一夫,所以只能休了我!玉阑,你就行行好,好不好?你什么都有,我什么都没有。你又为何非要和我抢?” 沈玉阑气得蓦然笑出声来:“我和你抢?我和你抢什么了?是,我是不愿意与人共事一夫,可我也没打算让顾蒙休了你。更没打算嫁给顾蒙。所以这件事情,和我没关系。” 金荷眼底蓦然涌出无限绝望来:“你就真的这样狠心?” 沈玉阑皱眉,再次重申:“不是我狠心,而是这件事情根本就不是由我做主!你可明白了?”说完这句话,她转身就走,压根就不想再和金荷多说一句话了。之前还不觉得,可是现在她才发现——金荷未免太过偏执了。[.超多好]而且想象力,也太丰富了些。 到底是一直如此,只是隐藏得好,还是有什么事情,让金荷突然变成了这样? 不过沈玉阑却是没有功夫却细细揣测了,这件事情让她心里很不舒服。甚至微微有些憋屈——那种自己的付出都成了肉包子打狗的感觉,很不爽。 就在沈玉阑跨进内室的时候,却是蓦然听见金荷喊了一声:“你知道么,常家为什么最后不肯再和沈家订婚?是顾蒙!是顾蒙给常家施压了!甚至常俞去军营,也是顾蒙一手操作的!顾蒙不喜欢常俞,他还让人悄悄为难常俞!还有常俞后来给你写的信,也都让顾蒙半路截了!” 沈玉阑背脊一僵,半晌没缓过来——不过等到缓过神来之后,她也没去找金荷确认真假。 她心里知道,金荷说的这件事情,是真的。更甚至,她其实心里也清楚,金荷今儿来,其实并不是真的来求她的。而是……为了跟她说这番话。 金荷是了解她的。金荷明白她知道这件事情之后,必然不肯再嫁给顾蒙。所以,金荷才特地来告诉她这件事情的。因为一旦她不肯嫁给顾蒙,那么顾蒙也就没有理由休妻了。 沈玉阑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这样的金荷,她几乎是不认得了。或许,金荷一直并不如表现出来的那样软弱和单纯。只不过是她一直没看出来罢了。这一次,金荷的估计是对的。她知道了这件事,那么不管怎么样都不会再嫁给顾蒙——纵然一开始她就根本没有过这样的打算。 金荷看来果然是真的很在乎顾蒙。不过顾蒙对金荷…… 金荷这样心心念念,机关算尽,果真值得?沈玉阑冷冷一笑——或许她不知道很多事情,可是她却敢肯定,金荷最后一定会伤痕累累。付出的算计和努力,更不会换来金荷想要的东西。 想到常俞,沈玉阑吩咐门房备了马车,然后去了常家。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理原因,沈玉阑再看见常家熟悉的景色时,总觉得比之以前冷清和萧索了不少。 常敏正好在家,得了信便是亲自在二门处候着她了。见了常敏,沈玉阑紧走了两步,上前挽住常敏的胳膊。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心里的委屈一下子就涌上来了。忙侧头将头埋在了常敏的肩窝,唤了一声:“师傅。” 常敏被沈玉阑这样唬了一跳,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来,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皱眉柔声问道:“这是怎么了?” “没,就是想你了。”沈玉阑不想多说让常敏担心,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下去,只如此说了一句。 常敏却是不信,不过却也没追问,只含糊劝道:“好了,没事儿了。” 沈玉阑过了好一阵子才将自己眼睛里的眼泪憋回去,直起身来,看着常敏关切的眼神不好意思的笑了:“师傅是不是被我吓到了。” “可不是吓到了。”常敏笑了笑:“以后可别这样了,都是大姑娘了。” 沈玉阑点点头,将话题岔开:“常老太医怎么样了?” “还不是那样。”常敏叹了一口气——常老太医现在也只是耗日子罢了。如今躺在床上,口不能言,身子也不能动,吃喝拉撒都要人帮忙。只看着就让人觉得难受得很。 沈玉阑是知道情况的,也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若是常俞在就好了。常老太医最疼他,见了他,心情也能好些。” 常敏面上露出几分异样来,不过很快低头遮掩:“哪里那样容易?领了差事,就不是能随心所欲了。”语气里满满的都是无奈。 沈玉阑侧头问:“凭着常家的脸面,在圣人跟前求个恩典如何?” 常敏一怔,随后苦笑摇头;“朝廷里的太医多了去了。也不是非我们常家不可。哪里就有那样大的脸面了。纵有恩典,也是对老爷子的,常俞一个小辈——” “对了,秦玉娘如何了?”沈玉阑又问一声。 常敏倒是没想到沈玉阑会突然这样问,愣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每日都替常俞在老叶子跟前伺候着,人也瘦了许多。倒不似之前那样了,安静了许多。” “她是真心喜欢常俞的。”沈玉阑感叹了一声——若是常俞一开始就喜欢的是秦玉娘,或许也就不会有今日这样的事情了。 常敏没说话,也跟着叹了一口气。不过听得出来,常敏对这句话是赞同的。 “常俞这么久可回信了?”沈玉阑又问。“如今战事多,也不知道他辛苦不辛苦。” 常敏僵硬的摇摇头。常俞一直没有回信——她纵然焦灼,也是无济于事。寄过去许多信,也都跟石沉大海似的。 “是我牵连了常家。”沈玉阑有叹了一口气,然后侧头去看常敏:“师傅,你怨不怨我?” 一时间,常敏的神色多少有些复杂。半晌才涩然的摇了摇头:“都是命运捉弄罢了。怪不得谁。” “我有法子让常俞回来。”沈玉阑心里难受,可是面上却是若无其事的笑容满面:“到时候,常家又能成为炙手可热的医学世家,谁也不能将常家打压下去。师傅,你愿不愿意信我这一次?”常家因她而受难,她有责任也有义务,要替常家做些事情。 常敏讶然看着沈玉阑,多少有些不大相信。 沈玉阑伏在常敏耳边悄悄的将自己的主意说了。 常敏的眼睛越瞪越大,从最开始的不相信,变成了完完全全的赞美和惊叹。等到沈玉阑说完,常敏便是忍不住问道:“这样好的法子,你怎么不早说?” 沈玉阑苦笑了一声,这个法子,是她和常俞议亲那时候想到的。原本留着不说,就是想要用这个来替常俞博个好前途。后头出了那些事情,她没有那个心情,自然也就耽搁了下来。 常敏自知失言,忙岔开话题:“有了这个法子,常家定能名动天下。” “这是常俞的法子——具体怎么操作,只有常俞才清楚。”沈玉阑暗示的就看着常敏的眼睛言道。 常敏立刻反应过来:“是了,我也是偶然听见他说了一两句,别的却是不知怎么弄了。还真是只有他才知道。” 沈玉阑这才微微一笑。 常敏看着沈玉阑,心情说不出的复杂——这样聪明的女子,若是真是常家的儿媳妇,那就好了。只可惜……却是有缘无分。也怪不得常俞会那般的将她放在心上。这样大的功劳,这样的好机会,竟是毫不犹豫的就给了常家给了常俞…… “师傅,您回头告诉老爷子,就说沈家给常家带来的威胁,日后不存在了。常俞也不会再有什么危险了。”沈玉阑说完这一句,也不多留,匆匆离开。 常敏一时怔住,竟是连追也忘了。好半晌,常敏才缓过神来,站在原地长叹了一声—— 沈玉阑这头匆匆往外走,却是没想到在二门处遇见了一个熟人。 看着明显消瘦了,却是仍然绝色的秦玉娘,沈玉阑也是明显的感觉到了她的变化。 以前的秦玉娘是明艳的,嚣张的,傲然霸道的。可是现在的秦玉娘,一身素淡的衣裳,眉宇间有些愁色,态度也是变得有礼貌了。 一时之间,沈玉阑有些不敢认了。 最后还是秦玉娘先出了声:“我有些话想跟你说,你有没有空?”沈玉阑不由得笑了——虽然语气客气,可是从秦玉娘正好堵住她去路的架势,可不像是征询。【棉花糖-为您精选】 下载本书最新的txt电子书请点击: 本书手机阅读: 发表书评: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在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 ------------ 第一百八十八章 选择  从常家回来之后,沈玉阑就一直都处于走神的状态。[棉花糖]一旁的紫苏和莲芯看着,心里着急可是偏又不敢开口劝说什么,只能一个劲儿的看着沈玉阑,期盼着沈玉阑能自己想明白。不是不想开口,而是沈玉阑已经明令禁止,不许她们说这件事情,更不许扰乱她的思绪。 可是想想秦玉娘说的那些话,紫苏和莲芯又怎么能不着急? 沈玉阑这样的状况一直维持了足有一整天。临到睡觉之前,才算是缓过神来。可是一回过神来,就吩咐紫苏:“明儿早上去靖威将军府上递帖子,若他有空,就请他来与我见上一面吧。” 紫苏一听这话,面上顿时白了,磕磕巴巴的话都说不囫囵了:“大小姐三思啊!” 沈玉阑好笑的看着紫苏的那一脸担忧和发愁,轻声道:“这就是三思的结果了。这件事情不必多说了,我意已决。” 紫苏只得将肚子里千万句劝说的话生生咽下去。沈玉阑既然说了意已决,那么自然也就是真的了。但凡是沈玉阑下定了的决心,谁也是不能有所更改的。以前金荷和沈玉阑那样要好,都不能够动摇沈玉阑,况且现在是她? 劝说不得,紫苏只得在心中安慰自己——其实或许这样也好,靖威将军虽然性子古怪些,可是人却是不错,对自家小姐也是极好的。 第二日,齐宇舟得了消息后便是匆匆来了,因为早上要进宫,所以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 沈玉阑顺水推舟就留了齐宇舟吃午饭——因为是男客,所以用饭的时候是分了桌的,中间用轻纱绣花的屏风隔开了。既不妨碍说话,也不会互相看清楚。更不会因为屏风沉重而让人觉得压抑逼厌。 齐宇舟却显然是没有心思吃饭,迫不及待的便是问沈玉阑:“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事情了?这样急巴巴的让我过来。”以前沈玉阑顾忌着名声,不愿意别人说嘴,所以从不曾这样正经的请他过来说话过。故而今日突然接到帖子,脑子里下意识的便是觉得,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了? 听见齐宇舟话里话外根本不加以掩饰的担忧,沈玉阑不由得一笑。忙又安抚他:“没什么事儿,就是想和你说说话,让你替我分析分析事情罢了。别急,吃了饭,慢慢说。” 齐宇舟应了一声,语气有些悻悻的,似乎恼了:“最烦人这样卖关子。” 沈玉阑笑出声来,打趣他:“都是大将军了,怎么的还这样没耐心?这不是怕我说了你就吃不下饭了?还是先吃饭吧。” 齐宇舟被磨得没了脾气,三下两下的将饭匆匆吃了,便是撂开筷子,“好了,现在可以说了吧。” 此时沈玉阑刚喝完饭前的汤,饭菜都还没动呢,闻言自然是哭笑不得,出声斥道:“等着吧。我吃了叫你。放心,没什么大事儿。” 嘴上虽然这样说着,她心里却是明白,齐宇舟这是替她担心呢。不然,又何必如此急切?这样想着,不由得又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这话出口以后,这样的朋友之情,还能不能维持得住? 一时间,嘴里的饭粒也是索然无味起来。 谁知,下一刻就听见丫头们的惊呼声。一抬头,却见齐宇舟冷笑着靠在屏风上,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瞧,语气有些不善:“快说,我可没那么多的耐心等着。再说了,平日里再不见你注重什么规矩,你今儿弄什么玄虚呢?反而叫我心里七上八下的,没个安稳。” 沈玉阑只是惊奇了一下便是淡然了,随后镇定的继续吃饭:“你爱看就看,发正横竖是要吃了饭再说的。”不过旁边有人看着,到底是觉得有些不自在。(.棉花糖)不消得片刻,也是忍不住悻悻的摔了筷子:“我说,你能不能别这么眼巴巴的看着我?若是没吃饱,再去吃一碗。看我做什么?菜都是一样的。” 这下子轮到齐宇舟嚣张了:“哼,活该。” 沈玉阑怒瞪他一眼;“还让不让人吃饭了?你吃饱了,我还没吃饱呢。” 齐宇舟摸了摸鼻子,半晌才悻悻的“哼”了一声,没好气的扔下一句“快吃”转过屏风去,不再盯着她看了。 沈玉阑捡起筷子,囫囵吃了个七八分,也就吃不下了,搁了筷子出去和齐宇舟说话——不过想到要说的话,原本还有几分得意的心绪却是又都成了踌躇。 齐宇舟正烦躁的在翻着书桌上她正看的话本子,见她进来了,便是挑眉问起来:“快说,到底怎么了。别吊着人胃口。” 沈玉阑心里斟酌着,定定的看着齐宇舟,却是有些说不出口了。这原本虽然想得好好的,可是真要说的时候,难免又觉得有几分心虚和羞窘了。 “快说。”齐宇舟挑着眉催促了一声,是真有些等不住了。 沈玉阑犹豫一下,决定不一口气将话说了,当下只吐露一半;“还不是为了我的婚事?” 齐宇舟一愣,面色随后古怪起来,半晌成了凝重;“顾家那头又有动作了?” “嗯。”沈玉阑含糊的应了一声,想起金荷那日做所作为,心里多少又有些不舒服:“这次是让金荷过来了,口口声声说,要将正妻之位让给我呢。哭着喊着让我进顾家的大门呢。” “顾蒙是这个意思,你那表姐,却不是这个意思吧。”齐宇舟只是顿了顿,就直接嗤笑了一声;“你那表姐,可是个有算计的。看着求你呢,实际上,你要是真嫁过去,以后你可就准备好被唾沫星子淹死吧。啧啧,看不出来啊以前。她这样厉害。” 沈玉阑苦笑一声——心里也更加烦躁了:“谁稀罕顾家了?谁爱要那位置就要那位置,我才不要。” 看着沈玉阑烦躁的样子,齐宇舟反而笑容更浓几分:“看来是烦得你不轻。” 沈玉阑没反驳,却是狠狠瞪了他一眼。这不是落井下石又是什么?她心里烦着呢,偏还这样说堵她的心窝子。 “你若是早答应我那方法,事情早就了结了。”齐宇舟又嗤笑一声,似乎有些落井下石的味道。随后又笑:“怎么样,要不要考虑考虑我那法子?那可真是一劳永逸了。” 看着齐宇舟带着莫名光芒的眸子,以及唇角翘起一脸笑意,沈玉阑也是回了个灿烂的笑容,随后深吸一口气,若无其事淡淡回道:“我也觉得是个好法子。行,那我就委屈委屈吧。” 齐宇舟显然是没料到沈玉阑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的,一时表情竟是呆呆的,好半晌瞪大眼睛,一副听错了的样子:“你说什么?” “我说是个好法子。”沈玉阑面上一红,却偏又绷着脸,不咸不淡的反问齐宇舟:“怎么,这会子知道怕了?” 齐宇舟沉默了片刻,倏地灿然一笑,“我怕什么?天上掉下来个媳妇,这可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事儿。”随后又肃穆了神色,一本正经又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问道:“不过,你不是开玩笑的吧?” 沈玉阑摇摇头,深吸一口气将自己的盘算说出来:“现在你我都是面临同一种困境,我们正好能互相帮助。我知道这样多少有些不妥当。可是现在我也是的确没了别的法子——我们可以先订婚。我想,郭氏的身子肯定熬不到我们成亲的时候,她一去的话,我便是要顺理成章的守孝三年,等到三年之后。想必这局势已经有所缓解了,到时候我们再退亲,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只是这样一来,平白耽搁你三年……” “这么说,你只是想找个挡箭牌了?”齐宇舟眯起眼睛,目光有些锐利。 沈玉阑咽了一口唾沫,微有些紧张:“我知道这样你是吃亏了,不过——” “不行,我现在都已经二十一了,再拖三年,那就娶不到媳妇了。”齐宇舟不等她说完,直接就打断了她的话,微微摇头义正言辞的拒绝了。 沈玉阑目瞪口呆:“可是这主意不是你提出来的?你怎么——”原本以为齐宇舟也是这样的打算,所以她才厚着脸皮将主意说了。可是这会子又是个什么情况? 齐宇舟看着沈玉阑这样子,忽然又笑了,一口整齐雪白的牙几乎都能媲美最好的白玉。不过,怎么看沈玉阑都觉得齐宇舟的笑容显得有些阴险,目光更是透着一股算计的味道。于是沈玉阑忙竖起了防备之心来。 只是随后却是听见齐宇舟笑眯眯的说了一句:“除非你赔我个媳妇。” 沈玉阑险些惊得没咬了舌头:“赔你个媳妇?我上哪儿去给你找个媳妇?”随后心里又是一惊:莫不是这厮看中了她身边的某人?想要让她帮忙? 这样一想,倒是觉得很有可能,面上神色不由得缓和几分:“你看上谁了?咱们可以慢慢商量。”纵然不敢完全打包票,可是帮着说好话追姑娘,她想还是能行的。 谁知,齐宇舟却是笑盈盈的只盯着她不说话。沈玉阑被看得毛骨悚然,一个念头蓦然从心底升起,不由失声惊呼:“你不会是想假戏真做吧?”【棉花糖-为您精选】 下载本书最新的txt电子书请点击: 本书手机阅读: 发表书评: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在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 ------------ 第一百八十九章 猜不透  沈玉阑是真的被吓到了。()之前齐宇舟虽然也说过让她干脆嫁给他的话,可是她总觉得那是开玩笑的,再不然,就是想用这样的法子互相遮掩过去。可是这会子看齐宇舟的神情,她却是又觉得,不像是那么回事儿了。但是,齐宇舟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的? 一时间说不出来是吃惊更多些,还是羞窘恼怒更多些,沈玉阑就那么瞪着齐宇舟,说不出话来。 齐宇舟却是毫不在意,没有丝毫的心虚胆怯不说,反而还不慌不忙的点点头,笑盈盈的承认了:“这样好的媳妇,可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我为何要舍近求远?” “可我们是朋友!”沈玉阑有些恼了,觉得自己有些傻乎乎的,被齐宇舟骗了——他既然存有这样的心思,可她却是一直没发现! “朋友又如何?”齐宇舟嗤笑一声:“谁说夫妻之间就不能先做朋友了?”顿了顿又冷笑一声:“况且,一开始,我娘找上你,就想的是让你做我媳妇吧?” 沈玉阑有些说不出话来,噎了半晌才气急败坏:“你这个骗子——你骗我——” “我骗你什么?”齐宇舟厉声反问,收了笑容,目光一片森然:“怎么,就许常家那小子动了这样的心思,不许我有这样的心思?我且问你,我是对你不好,还是怎么你了?” 沈玉阑哑口无言,只拼命摇头:“那不一样——” “没什么不一样。”齐宇舟的语气有些气急败坏:“他能娶你,我自然也能。不一样的是,他运气不好,自己也没能耐罢了。” 沈玉阑对常俞心存愧疚,哪里能受得了齐宇舟话里对常俞的讽刺和不屑?当下便是勃然大怒,想也不想就冲着齐宇舟翻脸了:“出去,你给我出去。” 齐宇舟霍然起身,却是不肯往外走,反而紧走几步逼了过来,盯着沈玉阑的眼睛言道:“你到底有没有在意过我?还是,一直以来我在你这里根本就比不上别人?我之前就说过这样的话,并不是玩笑。可是没想到你竟是一点没听出来。还有,既然你已经开了口,便是代表你已经接受了这件事情,此时此刻,又何必如此?你是真没想到,还是不肯不想,故意骗自己?” 沈玉阑被逼的退无可退,原本滔天的愤怒,也在听见齐宇舟这话的时候,变成了莫名其妙的心虚。再加上齐宇舟离得如此近,近得几乎都能闻见他身上熏的淡淡香气,更是心慌得不可遏制。只是却还是有几分恼怒,觉得他未免靠得太近太放肆了些。慌乱之中伸手就去推他:“你别这样!” 齐宇舟却是忽然伸手抓住她的手掌,紧紧的握住,却是又没了下一步的动作。 沈玉阑挣了一下,奈何他握得太紧,实在是挣不开,只得作罢,色厉内荏道:“放开我。” 齐宇舟松开手,退后一步,垂下眼皮淡淡道:“你仔细考虑考虑。我不要什么弄虚作假,要嫁,那就是一辈子的事情。若是你不肯,我另想法子帮你就是了。你也别说我逼迫你。强扭的瓜不甜,这点道理我还是明白的。” 说完这话之后,齐宇舟便是直接转身走出门去,竟是连头也没回。 沈玉阑呆愣愣的看着他的背脊,莫名的却是心里有些难受起来——总觉得似乎是伤了齐宇舟。 不过随后心又狂跳起来——想起方才他说的那些话,以及有些暧昧的姿势,多少又觉得有些难堪。再加上心里原本的那些东西……一时之间,心里那种复杂的滋味,竟是有些说不出了。 方才的那一幕,几个丫头都是瞧在眼里的——原本在齐宇舟欺上去的时候,她们就该上前去阻拦的。可是齐宇舟身上的气势方才实在是有些迫人,所以几个人都是被镇住了。加上也的确是被惊住了,这才没有动作。不过这会子回过神来,才都是各自懊恼起来。 “小姐,这——”几个丫头的面色都极为难看。还好方才齐宇舟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不然的话……沈玉阑还真没什么清白可言了。 沈玉阑回过神来,无力的摆摆手,苦笑了一番:“我一个人静一静。” 齐宇舟说的那些话,也不是真个儿没有道理的。一直以来,关于朋友的定义,还真是她自己单方面的定义的——不管是常俞也好,还是齐宇舟也好。[棉花糖]而且,她不得不承认,此时想来,光武侯夫人当初帮她,未必是真的没有那样的心思的。只是,她一向觉得婚姻大事,必然是她自己做主的,所以从未放在心上,也不觉得有人能逼迫得了她。这才没有上心。 可是现在看来,这种想法实在是有些可笑——她太自负了。或许是因为灵魂并不属于这个时空,加上她也并没有真正感受过什么叫无可奈何,身不由己。反而,沈峻之的纵容,以及和郭氏的几次斗法总是没吃大亏,甚至还小有所胜,再加上生意上的顺风顺水,她虽然没有直接表现出来,但是恐怕心里也是一直隐隐觉得自己和别人是不同的。所以,渐渐的也就自负起来。 而时至今日,她才总算是明白了什么叫做君权至上,什么叫身不由己,无可奈何。也才总算体验到了,作为女子的弱势。说真的,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明白了,她到底是在一个什么样的地方。这里,没有什么男女平等,也没有什么恋爱自由,更没有什么情愿不情愿。 面对圣人的步步紧逼,顾家的步步紧逼,沈玉阑是真的感受到了无以伦比的压力。她也才算是真正的明白了,其实沈峻之真的一直太纵容她了。不仅是沈峻之,那些真正一直关心她的,重视她的人,也是真的够纵容她了。 可是现在,谁也纵容不了她了。她已经没有了别的选择。 正是意识到了这一点,她才明白了,她不得不妥协。她不能再这样耗下去了。不然就真的没有挽回的余地了。所以,她才会想到用这个折中的法子。可是谁知道…… 齐宇舟到底是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心思的?沈玉阑仔细的琢磨了一回,却是什么也没想到。反而越发的迷惘起来。 还有,齐宇舟总是和常俞比,又口口声声的说她从不在意他……这又是为何? 静坐一下午,沈玉阑却是什么收获也没有。齐宇舟的心思,她猜不透—— 晚饭的时候,是藿香布菜。沈玉阑什么胃口也没有,盯着一桌子的菜,索然无味。 “心情纵不好,小姐也该吃几口。”藿香柔声劝道:“想想那会子,咱们在山里,指头大的鱼都是吃下去的。怎么这会子反倒是没了胃口了。情况再差,难道又比得过那时候?” 沈玉阑一怔,看了一眼藿香,霍然开朗,心情倒是好了不少;“你说得对,再怎么样,也不会比那个时候更差了。既然活下来了,就该好好活才是。” 只是话虽然是这样说,可是到底还是不如平日胃口大开。 用了饭,沈玉阑想了想,便是问藿香:“藿香,你说,我该怎么办?” 藿香一怔,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不过,小姐又何必如此较真?其实要我说,齐少爷对小姐,也是极好的。” 藿香的意思沈玉阑明白,可是却过不去心里的坎。 “大小姐不如去问问林妈妈?”藿香想了想,出了这么一个主意。 沈玉阑思索片刻后点点头。或许这个时候,也只有林妈妈能给她出出主意了。林妈妈毕竟活了大半辈子,经历了许多事情。有些见解是她比不上的。毕竟,她活的年岁虽然不短了,可是好多事情,却是都没有经历过的。比如,结婚。 只是等真见了林妈妈,她却是又有些开不了这个口了。看着林妈妈,吭哧了半晌也没说出一句话来,反而脸都红了。 林妈妈也不着急,只耐心地等着。末了见沈玉阑实在是开不了口,便是笑了:“小姐在我跟前,还有什么不好说的?小姐一直都是个爽利的,怎么的这儿时候反而扭捏起来。” 沈玉阑有些不好意思,不过却也干脆的豁出去了,将近几日的事情都说了一遍,包括金荷说的那些话,以及后头去了常家之后的事情,也是一并说了。自然,也包括秦玉娘的话。而也正是那日秦玉娘的话,点醒了她,让她明白了她现在的处境。 林妈妈听完这些话,也是皱了眉头。半晌才道:“表小姐倒是没看出来,竟是这样一个人。”语气是有些唏嘘的。 不光是林妈妈,大约所有认识以前的金荷的人,见了现在的金荷,都会觉得唏嘘吧。变化太大了,反差太强烈了。让人觉得,几乎不是一个人。 沈玉阑并不愿意想起金荷,直接道:“不说她了。”提起来,没得坏了心情。 林妈妈便是撂开金荷,改而说起秦玉娘:“秦姑娘的那话,其实说得很对。小姐现在的情况,的确是该快速做个决断了。一来,既让该死心的人死了心,二来,也是保护自己。三来,其实也是时候为将来好好谋划谋划了。”顿了顿看了沈玉阑一眼,又笑:“可是小姐今儿这一步,却是错了。既然要嫁,就不该想着只是作假。” 沈玉阑有些不明白林妈妈的意思;“可是并没有合适的——” “恕我多嘴。小姐到底想选个什么样儿的?”林妈妈直接了当的问。 沈玉阑一愣,随后心底也问自己。可是最后也没个答案——她还真不知道自己想要个什么样的夫婿。 “这女人啊,一辈子说白了也就那么几件事情。做女儿的时候,端看父母疼爱与否,家中条件是好是差。运气好的,高门千金,如珠似宝的长大了。运气差的……不提也罢。再有,就是嫁人了,这便是关系到后半辈子的事情了。可谓是最重要不过了。运气好,遇到一个待自己好的,人品正直的,那就再好不过。至少举案齐眉,夫妻和睦是跑不了的。运气差的,遇到一个品行不端,朝三暮四的,这辈子的苦楚又向谁说去?这嫁人之后,也无非就是相夫教子罢了,儿子么,都是自己教出来的,好与不好,总还能自己做主。”林妈妈笑了笑,“小姐暂时倒是不用想后头的,现在只想想,嫁人这一关也就是了。老爷对小姐,算不上放在心尖尖上,可是总也不会亏待的,甚至还有几分迁就。这是好事儿。” 可是沈峻之能迁就自己,将来那个与自己过一辈子的,还能这样迁就自己么?沈玉阑明白了林妈妈的意思。“其实,这寻夫婿,说白了离不开三点。第一,有没有本事。第二,人品。第三,对你上不上心。”林妈妈见沈玉阑露出思索之色,便是一笑,又继续说下去:“这三点里头,第三点最重要,其次就是第二,最次是第一。小姐可明白我的意思?”【棉花糖-为您精选】 下载本书最新的txt电子书请点击: 本书手机阅读: 发表书评: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在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 ------------ 第一百九十章 决定  沈玉阑明白林妈妈的意思——女人这辈子过得好不好,说白了,就是没出嫁之前靠父母,出嫁之后靠老公罢了。至于其他的……都不如这个来得实在重要。没办法,这年头,女人是必须依附男人才能活得好好的。丈夫有本事,有能耐,那么做妻子的,自然也就能舒心光鲜的过日子。 而找老公最重要的那三点条件,她也是十分赞同的。最重要的,还是对方对你如何,对你有没有尊重和在乎。不然的话,纵对方再有能耐,可不将你放在心里,那也是苦日子。 最重要的是,林妈妈说的这三点,其实齐宇舟都是符合条件的——第一,齐宇舟对她纵然没有什么爱情,可是少年相识,又一同经历了这么些事情,再怎么也会是尊重敬爱的。其二,齐宇舟性格偏执古怪,但是品行也不算差。至少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不是什么无恶不作的坏蛋。将终身托付于他,也算放心。其三,齐宇舟也的确是个有本事的。孤身离家,再回来就俨然是圣人身边的宠臣,成了为威风凛凛的靖威大将军。 林妈妈的意思已经很明显——无非觉得齐宇舟是个合适的人选。 可是沈玉阑心里多少还是有些过不去的坎。 林妈妈或许看出这一点,轻声叹了一口气,也没狠劝说,只道:“话就这么多,小姐仔细琢磨琢磨。其实,嫁谁不是嫁呢?” 沈玉阑明白,可是就是觉得有些放不开。或许换成别的陌生人,她也就应了,偏偏对方是齐宇舟。而且,偏偏齐宇舟仿佛对她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纠葛——有了常俞的前车之鉴之后,她是真的很难做到可以不管不顾。好比当初:正是因为常俞付出太多,所以她才会觉得愧疚。 对常俞是一样的,此时对齐宇舟,仍旧是这样的。 谁曾想夜里的时候,光武侯夫人却是悄悄的见了她一面。是在角门外头见的,也不好进府来,所以就在马车上匆匆说了几句话。 光武侯夫人的意思也很明了,也很直接了当,几乎没有任何拐弯抹角,上来便是直言道:“其实,我倒是很希望你嫁给宇舟。” 很显然,光武侯夫人是什么都知道了。连她的拒绝也是知道了。想必,是齐宇舟说的?不过这样看来,齐宇舟和光武侯夫人之间的感情,倒是已经和缓了许多,不然这些事情,齐宇舟怕是不会跟光武侯夫人说吧? 虽然知道这个时候走神很不该,可是沈玉阑还是替光武侯夫人高兴的——光武侯夫人对齐宇舟的感情,她这些年来,是看在眼里的。 至于光武侯夫人的话,沈玉阑觉得,实在是不好回答。 “其实我一开始未尝没有这个意思。”光武侯夫人斟酌了一下后,说出了这么一番话来。随后又道:“不过后头他去了边关,你和常家那边……我也就慢慢歇了心思。只是现在看来,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罢了。常家和顾家,都是白费了一场功夫。偏这个时候,宇舟又回来了,正巧还救了你。” 沈玉阑更加觉得尴尬了——这话是真不好回答了。命中注定?或许是的。不过也不一定就是要她嫁给齐宇舟吧? “宇舟已经跟我说了。”光武侯夫人笑了笑:“那时候,他是故意将你留在他宅子里的。” 沈玉阑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错愕的看着光武侯夫人,面色渐渐变了。听见了光武侯夫人这句话之后,她忽然就想到了:纵然是刚回京城,可是齐宇舟也肯定是知道沈家和顾家联姻的事情的。若是他及时将她送回了沈家,那么自然也就不会是今日的局面了。至少,金荷和沈玉珊的算盘,就会落空了。 一时间,心里复杂得厉害。既庆幸自己没有嫁入顾家,又对齐宇舟的所作所为有些恼怒。 可以说,齐宇舟是用独裁的方式,来决定了她的命运。甚至,现在她这样尴尬的局面,也是齐宇舟照成的。 “当时你受伤,他为了检查你身子,摸过你身子了。”光武侯夫人又道。 沈玉阑自然明白光武侯夫人这是什么意思,当下脸就红透了,烫的厉害。 “他一开始就决定会负责。”光武侯夫人又抛出一句话来,带着笃定的笑容。 沈玉阑不敢看光武侯夫人的眼睛了。心里仍是有些羞恼—— “他那性子你是了解的。”光武侯夫人叹了一口气:“他一直都是将你放在心上的。不然,不会这样上心。今儿我来,也是他让我来的。这些话,他脸薄,说不出口。他还说,颇有些后悔白日跟你说那样的重话。他只是一时控制不住脾气。你别放在心上。” 沈玉阑抿了抿唇,心里的感受有些微妙。不过,她猜,最后那几句话,是光武侯夫人杜撰的。凭着齐宇舟的性格,绝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最多也就是表现在脸上,可是嘴里是不会说的。 “他也不求别的,但求这辈子举案齐眉,夫妻和睦也就罢了。”光武侯夫人叹气,似有些心酸:“他是被我和他父亲的事情寒了心了。” 沈玉阑却是只觉得心里被狠狠的触动了。是了,不求别的,但求夫妻和睦,一辈子过平静安宁舒心的日子也就够了。没想到,再这一点上,她和齐宇舟倒是不谋而合了。 “你是个聪明的。”光武侯夫人忽然就作正了身子,面容渐渐肃穆起来:“你自然知道该怎么选。我也不求别的,只要你以后好好对他,让他快快乐乐的也就行了。就看在这些年我对你的帮助上罢。齐家那头,想方设法的要将他捏在手中。再拖下去,只怕谁也身不由己了。你又何必再这样纠结这不肯放开?青梅竹马难道不好?正是少年情谊,才更难能可贵呢。” 光武侯夫人的确是个厉害的,字字句句,都是点在了关键要害之处——譬如,要她报恩。譬如,齐宇舟的境地真的是极其危险了。再譬如,若是她点了头,那么她一定会获得幸福。 “我怕他将来失望。”沈玉阑艰涩的开了口。 “那也是将来的事情了。更何况,你曾跟我说过一句话,不努力过,又焉知自己做不到?”光武侯夫人微微一笑,似乎已经笃定沈玉阑会答应了。 沈玉阑仔细的将这话在心里琢磨了一回,然后便是……霍然开朗了。是了,她都没有尝试过努力过,又怎么能在这个时候断言将来的事情? 斟酌了一回,沈玉阑笑着抬头看向光武侯夫人:“若是他答应不纳妾,那我自然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光武侯夫人闻言,顿时灿烂一笑,如释重负的舒了一口气:“你总算是答应了。”原本还以为还有好一阵的死磨硬泡呢。 不过说了这句话之后,沈玉阑也实在是没有那个勇气和淡定继续和光武侯夫人呆在一处了——从合作伙伴,一下子变成未来婆婆,这其中的转变,让人感觉真是无限微妙啊。 至于剩下的事情——沈玉阑是不打算再去过问了。横竖又不是她非要哭着喊着嫁过去,谁要娶媳妇,谁去忙活就是了。 在那之前,她也有许多事情是要准备的。 譬如,和郭氏来个了断?这倒是不错的主意。 做出了决断之后,沈玉阑只觉得整个人都是轻松了起来,连带着晚上睡觉都要更沉一些。 却是没想到,梦见了吴氏。大约是吴氏还年轻的时候,抱着她在怀里说故事。不知怎么的就说到了新娘子。吴氏笑着说,将来一定给她找个好夫君。性子软些不要紧,平庸些也不要紧,最要紧的是一定不能欺负她,不能纳妾。 那时候的沈玉阑还小,并不的懂得纳妾的含义。却是看清楚了吴氏眼里一瞬间滑过的晦暗不明以及伤心。 早上醒来的时候,沈玉阑拥着被子轻轻的呼出一口气——这件事情是真正发生过的事情。只是昨儿梦里想起来罢了。 吴氏说的那些话,大约是她的切身体会吧?沈峻之不是不好。若不是沈峻之太有抱负,或许也不会成了现在这样。吴氏是不希望沈玉阑走她的老路。又或者,吴氏心里明白,将来沈峻之会接了她们去,到时候选亲事就不是在乡下的样子了。有钱有势的人,总是妻妾成群的。 如今,吴氏的心愿也算是了了吧?她再怎么样,也是不会允许自己的丈夫纳妾的。夫妻夫妻,一夫一妻,容不得别人。她也不允许任何人破坏插足她的婚姻,破坏她的平淡日子。 但愿,齐宇舟已经有了这种觉悟,而不是只拿来哄骗她点头!不然的话……哼哼! 沈玉阑阴测测的坐在床头笑了一回,这才看一眼旁边已经吓得不轻的藏雪:“好了,穿衣洗漱吧。今儿吩咐厨房加菜。算是犒赏你们。” 藏雪硬着头皮伺候好了沈玉阑,便是忙不迭的退下去了——沈玉阑方才那副样子,实在是让人毛骨悚然了一些。沈玉阑却是全然不在意——她只在意的是,今日太阳似乎格外的灿烂,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庆贺她要迎接新的生活了?【棉花糖-为您精选】 下载本书最新的txt电子书请点击: 本书手机阅读: 发表书评: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在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 ------------ 第一百九十一章 轰动  然而事情却是没这么简单——纵然齐宇舟如今也算得上是宠臣,可是圣人并不是糊涂的。(棉花糖 提供Txt免费下载)所以齐宇舟的求婚一事,并未被立刻应允。反而吃了一顿排头。据说,圣人很是发了一顿脾气,将齐宇舟臭骂了一顿。 沈玉阑知道这个事儿之后,不由得有些幸灾乐祸,随后又有些惆怅了——看来,圣人这会子估计挺讨厌她的。 可是齐宇舟却是显然没有多少愁绪和担忧,反而仍旧打发了人送东西过来。沈玉阑问了一回,得知齐宇舟并未有反常和怒气之后,她便是也放心了。毕竟,齐宇舟都不担心,她还担心什么? 换句话说,齐宇舟是在圣人身边,圣人若是真恼了或是不愿意,那么齐宇舟肯定不会是现在这样。也就是说,圣人骂了齐宇舟,是做给别人看的,而不是真的恼了。 不过,圣人心里肯定是对她有些不痛快的——大约觉得她是祸水吧?这么多人都为了她闹腾着,直让人头疼。 但是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今儿前方才传来捷报呢。沈峻之在一日,圣人就肯定不会将她怎么样。至于以后……她成了亲嫁了人之后,也就不会如此招人瞩目了。 除了齐宇舟之外,同样引人瞩目的,还有常家——常老太医上了折子。老太医领着四品官员的俸禄,是可以上折子的。尤其是现在这样的情况,是可以上遗折的。而遗折是不用审查,直接就能递上去的。老太医上的,正是这种折子。[.超多好]折子里只说了两件事情——第一件,就是关于身后事的。老太医最在乎的孙子莫过于常俞,而常俞不在身边。老太医希望临死之前见常俞一面,请求圣人恩准。而第二件,则是向圣人提了个法子。只说,军中医者太少,许多士兵受伤之后根本得不到妥善的安置,所以这个要改善。而常家,有这个法子。可是这个法子,具体怎么弄,只有常俞才知道。 圣人在早朝的时候,直接表扬了常家,说常家是忠义之家,是医学世家。这种为朝廷分忧,忧心国家社稷的行为,值得所有的大臣学习。最后,愉悦的发了召还令,让常俞速速回京。一来,是满足老太医的心愿,二来,是让常俞回京来完善方法。 结果,满朝文武顿时都是哗然了——一直以来,军中受伤之人得不到妥善处置,医者太少的缺憾都是存在的。谁都想解决了这件事情,可是谁也没可奈何。没办法,谁都知道,一个医生学出来,少说也是要好几年的功夫。并不是一下子就能培养出来的。二来,有天赋者,实在是太少了。 所以,这个问题一直悬而未决。如今常家说有法子解决——怎么能够不轰动。 一时间自然是议论纷纷,众人都猜测常家这是在说大话,想借机引起圣人注意,还是真的有了法子。 沈玉阑听说了这件事情之后,自然是心情愉悦——她心里明白,这个法子是存在的。毕竟,这个法子是她想出来的,她比谁都知道其中的可行性。 而她之所以将这个法子给了常家,目的也正是在于常俞——她想让常俞回来。她想弥补常俞。她不希望常俞被人欺负了。尤其是顾家的人。 想到不久之后就能见到常俞,沈玉阑自然是心情一片大好。 然而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因为齐宇舟遇刺了。就在从皇宫回来的路上。而此时,距离齐宇舟请求赐婚,也不过才五日的功夫。遇刺的地点更是让人意想不到——就在闹市区,皇城眼皮子底下。圣人的脚下。 沈玉阑得了消息的时候一下子心都缩紧了,霍然起身连声追问:“怎么样了?受伤了?严重不严重?” 莲芯一脸懊恼的摇摇头:“不知道。听说是伤了,伤得不轻。可是具体如何,都不知道。如今靖威将军已经被送回家去了,太医院的人去了好几个,听说都是圣手。估摸着,怕是有些严重的……” 沈玉阑紧紧的皱了眉,犹豫了一下,随后便是果断决定道:“备车,我去看看。”不去看看,她是真的没法放心。 莲芯微有些迟疑:“现在去?是不是有些不合规矩?” 毕竟,沈玉阑和齐宇舟,那是非亲非故的。这么贸然去看,让人怎么想。 沈玉阑心里是明白的,可是心里明白不代表就真能做到。所以她仍是坚持要亲自去看看:“最多,略等等,等到人少些的时候再去看。纵然不能见到人,问问情况也是好的。” 见状,丫头们自然也就不好再劝什么了。只慌忙去准备出门事宜。 “我去包些补血疗伤的药,一并送过去?”紫苏小心翼翼的请示。 沈玉阑自然是没有不应的,最后想了想:“去一趟常家,求些他们秘制的金疮药和止血粉。” 因为不知道具体是个什么情况,所以几乎是无法克制的,沈玉阑一直忍不住的往最坏的方向想着。然后被自己想象出来的惊险和血淋淋场面吓得面色发白,心头狂跳。 这个时候,沈玉阑完全忽略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若真出了什么大事儿,恐怕就不只是这点动静了。 飞快的赶到了齐宇舟的私宅,沈玉阑是从角门进去的——虽然心急,她也明白真不好叫人看见了。不然的话,只怕是又要让人说道。她纵不在乎这些,却也不想让人茶余饭后说着玩耍。 因为齐宇舟受伤,自然宅子里的下人们也是一片慌乱和忙碌——很多人其实并不知道在忙什么,不过是被吓到了而已。但是每个人脸上都透着一股子的担忧和茫然:谁也不希望自己的主子出事儿。 沈玉阑连着问了几个丫头,可是谁也说不清一个所以然来——毕竟不是近身伺候的,此时谁能清楚的知道里头的情况? 沈玉阑让藿香悄悄去寻了府里的管事妈妈——经过上一次之后,府里的管事换人了。如今用的,藿香是认识的。 藿香带回来的消息让沈玉阑微微松了一口气——据说伤得不重,并没有伤筋动骨,只是皮外伤。 沈玉阑听了这话,顿时一颗心就落在了实处——随后又恼怒了:“知不知道是什么做的?” 自然谁也答不上来。沈玉阑心里也明白,不过是心里一腔愤慨难以消除罢了,恨恨的咒骂几句之后,便是想着是不是打道回府了。不过随后却是摇摇头,还是亲眼看看情况,才能更加放心。所以当下便是道:“等太医都走了,我过去看看。” 藿香犹豫了一下,到底是没劝。横竖都要定亲了,也不在乎那点子规矩了。而正好也让齐宇舟知道沈玉阑的关心和担忧。这样,对二人之间是有好处的。 沈玉阑足喝了两盏茶,那头太医才都离去了。沈玉阑还没过去呢,齐宇舟却是来了。唬了沈玉阑一跳,忙上上下下的将齐宇舟打量了一回:“伤在哪里了?怎么就起来了?不用躺着静养?” 沈玉阑没遮掩自己的担心,所以齐宇舟看了个明白。当下齐宇舟便是咧嘴笑起来,显然是高兴得很,“只是皮外伤,不严重。你别担心——”一面说着一面举了举胳膊,“诺,就是胳膊被刺了一剑。” 沈玉阑这才注意到,齐宇舟一个胳膊显得略肥壮一些,想来受伤的就是这个胳膊了。不过见齐宇舟这样不在意的样子,顿时又气恼起来,一巴掌拍过去,直拍得齐宇舟手背都红了一片犹是不解气,又悻悻骂道:“受伤了就给我好好养着,动来动去,扯着伤口不疼啊!” 齐宇舟疼得一呲牙,面上却是越发笑得灿烂,看着沈玉阑眼神明媚得跟正午的阳光似的,几乎灼热起来,声音更是温柔又开心:“你在担心我。” 说完这话,这个认知似乎更让他高兴,笑容竟是又灿烂了几分。 沈玉阑没来由的慌了手脚,干脆板了脸,狠狠的剜了齐宇舟一眼:“笑什么笑?嬉皮笑脸的,看来是真不严重!” 齐宇舟不敢再说什么了,只是笑嘻嘻的看着沈玉阑不说话。不过不管从哪方面看,显然此时他的心情都是高昂的。 沈玉阑只觉得哭笑不得,最后索性岔开话题:“谁跟你这么大的仇怨?下这么重的手?” 齐宇舟的笑容收敛几分,却也没太影响:“现在不知道,不过我猜也就是那几家的人,八九不离十。” “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在闹市区做这样的事情,真当京兆尹是吃素的?”沈玉阑只觉得对方太过嚣张,实在是让人呢不痛快—— 齐宇舟却是显然不在意的,淡淡的笑了笑:“还能有谁,顾家,几个皇子呗。看着我来抢他们的东西了,他们自然是急了。”沈玉阑的面色顿时就沉了下去——起初她以为是政治上的因素,可是现在看来,齐宇舟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她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些人都是做什么的?为了这样的事情,也敢动手?还这么毫无顾忌的动手了!难道就不怕被人抓住了?!【棉花糖-为您精选】 下载本书最新的txt电子书请点击: 本书手机阅读: 发表书评: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在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 ------------ 第一百九十二章 奸猾  因为这个,沈玉阑心情是不大好,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齐宇舟却是显然心情不错,笑着劝沈玉阑道:“出了这样的事情,吃亏的可不是咱们。” 沈玉阑挑眉,狠狠的剜了齐宇舟一眼:“还不叫吃亏?那怎么才叫吃亏?你看看你那胳膊!这都受伤了,你还想怎么吃亏?难不成真要送了命?”一时间又觉得齐宇舟太不将这事儿放在心上,不由得恨得咬牙切齿,干脆屈起手指使劲的敲了敲他的头:“你能不能爱惜点自己!你这样叫人怎么放心!” “放心罢,我有分寸。横竖绝不会做了短命鬼,叫你守寡的。”齐宇舟老神在在,唇角一直高高翘着,露出可疑的弧度来。 沈玉阑被那“守寡”两个字刺激得面上滚烫,却是更加羞恼起来,越发用力凶恶的瞪向齐宇舟:“少跟我没正经的。你要是真做了短命鬼,我才不会守寡。我会飞快的再找一个,然后嫁过去!哼。” 齐宇舟顿时沉了脸,不痛快了:“你敢。” 沈玉阑挑眉冷哼,得意洋洋:“你看我敢不敢!” “放心,你不会有那机会。”齐宇舟冷笑,老大的不痛快。 于是沈玉阑心里平衡了一点儿了——谁让齐宇舟这样不上心来着?明明她担心得厉害,偏他还无所谓!怎么能不叫人恨得咬牙切齿? “不过,出了这样的事情,接下来该怎么办?”沈玉阑想了想,又有担心了:“一次不成功,万一再来一次怎么办?” 看顾蒙的态度和脾性,那是绝对有可能的——甚至,沈玉阑觉得,肯定就是顾蒙那一伙人做的。不由得真的恨得牙痒痒了。顾蒙之于她,那可真是新仇旧恨了。原本她还觉得顾蒙人不错,可是现在……谁跟她提起顾蒙,她就跟谁急! 不仅仅是对顾蒙一伙人的恼怒,还有对齐宇舟的愧疚:“对不起,是我连累你了。(棉花糖 提供Txt免费下载)” 这下轮到齐宇舟瞪她了:“你再说这话试试!哼,你不连累我,还想连累谁去!我可告诉你,既然下了决心要做我齐家妇,那就不许朝三暮四!” 沈玉阑窘得说不出话来——齐宇舟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这人到底还有没有脸皮了?还有,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这一点呢? 此时沈玉阑反驳也不是,应也不是,最后只能怒瞪齐宇舟一眼:“你是不是想找死?” 齐宇舟倒是也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嘿嘿”窃笑了一回之后,便是不吱声了。 沈玉阑不敢再呆下去,便是提出要走了。齐宇舟却是不肯,死磨硬泡,最后没脸没皮的连伤都拿出来卖弄了,非要沈玉阑陪着他一道用饭。 沈玉阑倒是没心软,坚持走了。不过却也是觉得有些招架不住齐宇舟这样的性子——怎么的以前是真没发现齐宇舟还有这样的时候呢? 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齐宇舟这样的其实也挺好——看着开心多了。先前板着脸做出肃穆的样子,还真让人看着有些发憷,气氛也不如现在这样欢乐。只是不知道,哪一种才是齐宇舟的真面目? 齐宇舟的伤势既然不严重,自然也就没耽搁差事,休养了两日后,便是依旧上朝当差去了。 听说圣人也很关注此事——赐了药不说,还让京兆尹严查,务必要找出真凶和党羽来。 齐宇舟又趁机请求圣人赐婚了一回。这一回,圣人倒是没骂了,却也没答应。 不过沈玉阑心里清楚,再磨一磨,圣人必然是就应了。如今这样,是做给别人看的。毕竟,一开始圣人就更看重齐宇舟一些,更倾向齐宇舟。最初的拒绝,也不过是不想让别的求亲的人觉得不痛快。如今齐宇舟受伤,圣人表面上让了一步,倒是正好。 不过沈玉阑心想——圣人大约还是要问问她的意见的。 果不其然,没过两日,沈玉阑便是又收到了宫里的召唤。这一次,见她的人,却是五皇子的生母,宜妃。宜妃一看就是个性格温婉的——见人就露了三分笑,丝毫没有一点儿上位者的威严和气势。反而像是个可亲的长辈。 宜妃的样貌也算不得有多突出,在皇宫这样美人扎堆的地方就显得有些毫不起眼了。若不是身上温婉的气质,只怕连旁边站着的女官都能将她比下去。不过圣人能看上宜妃,也说明了宜妃的确是有过人之处的。 宜妃这样的,样貌看着就让人舒心,性格更是平和的人,在宫里是不多见的。所以,也怪不得宜妃虽然不怎么得宠,却也一直不算失宠。还能生下五皇子了。 沈玉阑恭恭敬敬的请了安。宜妃受了礼之后便是赐了座,态度可亲得很。 宜妃也不像是能拐弯抹角说话的,当下直截了当的开了口:“最近,好几个青年才俊又向圣人请求赐婚了。都是求的你,圣人为此很是头疼。因你父亲不在,也不好随便就替你做了主。所以,便是让我问你一问,你意下如何?可有中意的?” 以宜妃的身份,的确是没有必要拐弯抹角的。不过宜妃这番话也太直接了当了,一时间倒是让人微微有些尴尬起来了——不过沈玉阑是什么人?她却是更喜欢这样的说话方式。否则,一上来一堆弯弯绕绕的,绕得人头都昏了。那可不是什么好事儿。她也不耐烦那样说话。 如今宜妃问得直接,沈玉阑干脆也豁出去了,直接就答道:“也不知有哪几家?”即便是她再怎么大胆开放,也不好直接说要嫁谁,所以还是迂回了一下。 宜妃笑了笑,略有几分不好意思:“瞧我,竟是糊涂了,连人选都没说清楚。其实求婚的人虽然不少,可是真正上得了台面的,我们看着也只有顾家和齐家的两个孩子了。你觉得如何?” 听着宜妃提也没提几位皇子,沈玉阑心里明镜似的——这是不愿意让她选皇子们呢。不过,她也不稀罕。 当下故作为难的沉吟了一回之后,沈玉阑便是羞涩含蓄的答了:“这话说得,哪里就是我能随便选的。只是想必娘娘也知道,顾家公子和我大姐已经成了亲,名义上是我的姐夫。所以……倒是靖威将军,我们从小就是认识的,想必也更和得来些。这件事情上,娘娘和圣人都费心了,我们沈家实在是感激不尽,也不知道该如何回报圣人的恩德了。 之所以说的是顾家,就是在表明态度——圣人肯这样让她选择,沈峻之知道了,心里必然是十分感激的。而沈峻之的感激,也就只能体现在忠心耿耿上了。 说白了,圣人之所以没勉强她,看得也不正是沈峻之的脸面?此时表忠心,自然是应该的。 果然宜妃听了之后,面上露出笑容来,又看沈玉阑道:“你倒是个懂事的孩子。不过我听说,靖威将军也的确是极好的。既能干,性格也不错,还年轻。若不是他一心想求了你家去,只怕圣人也舍不得这么好的才俊,肯定要拿自家人去配的。” 沈玉阑微微露出几分惶恐不安欢喜来,然后诚惶诚恐的谢了恩。 宜妃又说了几句话,便是让沈玉阑回家去了。 不日,圣人便是颁了赐婚的圣旨。这件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而且,圣人还定了婚期。竟是和沈玉珊一日的,嫁妆等物也是直接赏赐了一份。反正那意思就是要让沈玉阑早早的嫁过去就对了。 沈玉阑心知肚明,这是齐宇舟特地恳求的效果。当然,也未必没有圣人怕夜场多梦的心思。毕竟,顾家那头……似乎对她可是势在必得的态度。 不过话又说回来,圣人这一次偏向了新宠齐宇舟,冷落了顾家,是不是也代表着,圣人是不希望让顾家太过嚣张了? 沈玉阑心里琢磨着,却也不表露出来,只高高兴兴的开始筹备自己的婚礼来——虽说有李氏帮忙,可是李氏现在还要帮着筹备沈玉珊出嫁的事情呢。根本就忙不过来。而且,有些事情,李氏也根本做不得主,与其最后仍然来请示他,倒是不如干脆她一开始就自己做主。 沈玉阑得了这门好亲,自然也招来了不少的妒恨——比如沈玉珊和郭氏等人的。郭氏如今病得奄奄一息,根本就没工夫来对她如何。倒是沈玉珊说了不少酸话,又讽刺了好几回。沈玉阑只当是没听见,一笑置之。横竖,她早就准备了一份大礼回报沈玉珊了。 齐家本家那头对这桩亲事也是不满意的——即便是赐了婚,齐家那头却是连婚房都没给准备。齐宇舟最后干脆上了折子,请了圣恩,直接将婚房布置在了靖威将军府。 不过这样一来,齐家人更是恼怒不已。甚至齐家有人亲自过来沈家狠狠的奚落讥讽了沈玉阑一回——不过运气不好恰逢齐宇舟过来送东西,当场险些没拿剑将那人给砍了。要不是沈玉阑拉着,说不宜坏了喜气,只怕齐宇舟是不会收手的。 最后虽然没闹出人命,可是齐宇舟又回了齐家本家大吵大闹一回。顿时,京城里人尽皆知,齐宇舟和齐家本家不和——齐家本家,险些没将齐宇舟从族谱上除名了。最后还是圣人出面压下来了。 明面上,圣人批了一回齐宇舟,说他年少气盛不懂事。可是实际上,圣人的行动却是处处维护着齐宇舟的。所以沈玉阑猜,觉得圣人肯定是乐见其成的。就这么吵吵闹闹的,在各种折腾下,日子倒是也过得飞快——一眨眼的功夫,婚期也就到了。【棉花糖-为您精选】 下载本书最新的txt电子书请点击: 本书手机阅读: 发表书评: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在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 ------------ 第一百九十三章 私房  按说,头天男方那边是要过来送礼的。()但是却又不能是新郎官自己来送,最好就是家中的长辈亲自过来一趟,以示对女方的重视和尊敬。九皇子那边自然不可能是长辈过来,不过宫里也让九皇子的舅母过来了一趟。九皇子那边的人是先到的,沈玉珊虽不能亲自去迎接,却也是喜气洋洋。而郭氏,则是强撑着身子爬起来主持大局。 当然,这不是为了沈玉阑——有时候母爱的力量也的确是十分强大的。郭氏的身子虽然这段时间好了些许,可是如此强撑着也是很勉强的。那股子虚弱劲,无论擦了多少粉和胭脂都是掩盖不住。 长时间的卧床,加上心理上的折磨,郭氏此时俨然已经是瘦得有些可怜了,一身朱红色的衣裳,原本该穿得喜气洋洋,可是现在却是越发衬托得郭氏脸色灰败,身形萧索。 不过,因为九皇子那边的重视和给脸,郭氏和沈玉珊都是喜笑颜开的—— 甚至,沈玉珊抽空还奚落了一回沈玉阑:因为齐家那边,到现在还没动静。这是极为无礼的事情。 沈玉阑心知肚明这是为什么——齐家那头的长辈,除了一个光武侯夫人之外,谁还对齐宇舟重视?没人肯来,也是齐家趁机给齐宇舟难看罢了。所以,纵然心里不大舒服,可是她也没怪齐宇舟的意思。在这件事情上,齐宇舟受到的伤害其实才是最大的。 不过,面对沈玉珊的奚落讥讽,说不烦躁那也是假的。只是沈玉阑能淡然处之,不露痕迹罢了。 九皇子的舅母也并未呆多久,坐了一会儿,说了一些吉祥话便是起身告辞了——一来是体贴郭氏身子不好,二来本也没什么话题可说,干巴巴的呆着,实在是有些无聊。 九皇子舅母走后,郭氏立刻就卸了装扮回屋里躺着了——这是认定了齐家的人不会来了的意思。无异于是隐形的又讥讽了沈玉阑一回。 沈玉阑也是不认为齐家会来人,便是吩咐差不多就闭门休息了——明儿两个姑娘一起出嫁,要忙的事情多得很。早些休息,明儿才会更精神。 不过就在闭门的前一刻,沈玉阑自己也是卸了装扮准备睡觉的时候,齐家那头却是来了人了。而且来得还不少——光武侯夫人打前,和光武侯夫人并排着的是光武侯世子,后面跟着齐宇舟。加上随从,看上去倒是有些浩浩荡荡的。当然,来的不仅仅是人,还有礼。用大红的绸扎了,一担担的抬了进来。比起九皇子那边的,倒是也不差什么了。若不是不好越过皇子去,只怕还会更多些的。 沈玉阑得了禀告,也来不及重新装扮了,匆匆换了衣裳绾了发便是出去迎接了——郭氏肯定不会起来了,所以沈玉阑直接叫人喊了李氏。 光武侯夫人拉着李氏说了许多话,末了才提出要和沈玉阑单独说几句话。 沈玉阑便是将光武侯夫人带到了自己的屋子里——因为明儿就要出门子,所以屋里此时也处处是喜庆的装扮,红彤彤的连人都是映得喜气洋洋的。 光武侯夫人却是面色有些晦暗,看着沈玉阑的目光里更是有些愧疚的味道:“你受了委屈了。” 沈玉阑自然是知道光武侯夫人说的是什么事儿,所以当下便是笑了笑,不在意的摇摇头道:“没什么。只要齐宇舟他对我重视就行了。” 光武侯夫人伸手拉住沈玉阑,眼里有感激之色;“你是个懂事的孩子。” 沈玉阑面上笑着,心里却是叹了一口气——其实不是她懂事。而是她清楚,即便是计较也没有什么结果。反而是为难了齐宇舟。所以,倒不如大方些,大家也都皆大欢喜。齐宇舟也更能明白她的委屈和退让。 “你娘去得早,按说出嫁之前是要替你梳头的。[.超多好]我虽然是宇舟的母亲,却也算是看着你长大了。不如我来替你梳梳头吧。将来你和宇舟,也能走得顺顺当当的。”光武侯夫人笑着将沈玉阑拉着坐在了梳妆台前,然后拿起了白玉梳。 沈玉阑的确是知道有这么一个习俗的。一般来说,新嫁娘出门的前一夜,都是要由母系长辈来梳梳头,将头发梳顺,说些吉祥祝福的话,来祝愿新娘子去了夫家之后顺顺当当,婚姻也和和美美的。 所以当下沈玉阑也就没反抗,任由光武侯夫人拆了发髻替她梳头。 沈玉阑从镜子里看着光武侯夫人——忽然就觉得光武侯夫人老了许多。此时,光武侯夫人俨然已经是有些白发和皱纹了。虽然气势仍在,却也是显然不如当初了。她虽然不知道光武侯夫人在侯府里过的是什么日子,却也明白,怕是异常难熬和艰难的。不然,也不会将光武侯夫人折磨成了这个样子。 “索性你不必在齐家生活。”光武侯夫人念完了吉祥话,忽然如此言道。 沈玉阑微微怔了怔,随后一笑:“就算在齐家生活,我也不必非要做个孝顺乖巧的媳妇。横竖,自己过得好才是真的好。又何必太过在意别的事情?再说了,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沈家的份上,也要给我几分薄面的。” 光武侯夫人被沈玉阑话里的自信给镇住了,半晌才苦笑一声,不知是觉得沈玉阑太过自信,还是觉得她自己太没自信,多少有些感慨的意味。 “我和齐宇舟成亲之后,其实夫人也可以和我们一起住的。横竖几个子女都成家立业了。分家也是情理之中。齐家的产业咱们可以不要,只求过几天舒心的日子就成了。”沈玉阑说这话的确是真心的——她觉得光武侯夫人太苦了。况且,若是能将光武侯夫人争取过来,那肯定是好事。首先,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光武侯夫人的能耐,并不是她和齐宇舟两个毛头小青年能媲美的。再则,齐宇舟虽然埋怨光武侯夫人,可是对光武侯夫人渴望的。虽然以前没享受过母爱,可是以后享受享受,那也是不错的。 子欲养而亲不待,这才是最可悲的事情。但凡有机会,沈玉阑也是愿意付出的。她和光武侯夫人之间,想必也是能相处好的。毕竟这么多年相处下来,双方也是有些了解的。再则,就算有些小矛盾,只要大家目标是一致的,那么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对此,沈玉阑是很有信心的。 然而光武侯夫人只是刚开始露出了微微的向往之色,随后便是摇摇头黯然的回绝了:“齐家的事情,你还不够了解。这件事情,以后再说吧。” 沈玉阑也就没多说了。 光武侯夫人也没再多待,笑着起身道:“好了,时辰也不早了,我也该走了。” 沈玉阑便是起身去送,光武侯夫人却是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巴掌大的小匣子出来,含笑递给了沈玉阑;“你们成亲之后我也不好当着别人面太偏你们了,这些是这些年我存下来的私房,账本我已经让人送去了你们宅子。钥匙在这里,算是我这个做婆婆的给你的见面礼。” 沈玉阑自然没有推辞,笑着接下了。“那我就先替齐宇舟谢谢您了。”说来是给她的,不过也是因为疼爱齐宇舟的缘故。 至于不愿意当着人的面儿给,也是怕另外的子女心生不平吧?当然,可能也是不想让齐家人知道。不过不管是哪一种,光武侯夫人肯定是为了她们好的。 沈玉阑站在夜风里,目送着光武侯夫人离开,只觉得满腹心酸——不管是吴氏也好,还是郭氏也好,还是光武侯夫人也好,都有一点是相同的。那就是对子女的疼爱。不得不说,母爱的确是异常伟大的东西。 “小姐,咱们也回去吧。林妈妈来了。”藿香低声的提醒了一句。 沈玉阑点点头,眼睛微微眯了眯,然后愉悦的笑了——这个时候林妈妈过来了,显然是办好了她说的事情。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儿。 果然林妈妈已经在屋里候着了,见了沈玉阑,忙笑着上来恭喜:“老奴给小姐贺喜了。” 沈玉阑笑着将林妈妈扶起来:“妈妈这是打趣我呢。行这么大的礼,不是让我没脸么?” 林妈妈笑得更高兴:“这是小姐给我脸面。可我也不能忘了本。”说着又有些怅然;“只是大小姐该让我陪你一同过去的。虽然如今我老了也办不了什么事儿,可是跟着小姐总是好的。” “妈妈这是什么话。难道跟着儿子去享福不好?您帮了我许多了,该享福了。”她一开始就想好了,等到出门子的时候,林妈妈的卖身契肯定是要还了的。一来林妈妈年龄大了身子也不好,二来也是一种奖励。林妈妈替她办了不少事儿。也正好给其他的人做一个示范,让人明白,她沈玉阑并不是个小气的人。只要忠心为她,肯定是不会被亏待的。林妈妈自然又是感激又是高兴,同时更想回报沈玉阑的这份看重:“小姐交代的事情,我幸不辱命,总算是有了结果。”【棉花糖-为您精选】 下载本书最新的txt电子书请点击: 本书手机阅读: 发表书评: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在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 ------------ 第一百九十四章 喜气  沈玉阑听了这话,顿时露出笑意来。(.棉花糖)点点头道:“果然还是林妈妈厉害。” 林妈妈笑得有些不好意思:“还是小姐心思玲珑,出了这样的好主意。不然的话,这事儿怕是也不能成。” 沈玉阑摇摇头;“主意再好,还是得看实施手段的人是否厉害。换了别人,未必是有这样的效果。” 倒是藿香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忙笑着打断道:“快别再互相吹捧谦虚了,真真看得人牙都酸倒了。要我说,还赶紧说说正事儿吧。” 沈玉阑顿时也是忍不住笑了:“罢了,也的确是如此。林妈妈快跟我说说细节吧。” 林妈妈也是撑不住笑,然后凑上去仔细的说了。 沈玉阑听着,眸子里的光越来越亮,如同夜空里璀璨的星子一般。 翌日,沈玉阑起了个大早。由着全福人替她梳头开脸,然后又换了喜服,化了妆盖上盖头静静等着齐家人来接。 自然,这头沈玉阑准备着,那头沈玉珊也是同样忙碌着。不过唯一不同的是,吴氏去得早,没有几乎看到自己心爱的女儿出嫁。而郭氏,此时纵然身子不好,却也是满心幸福的守着沈玉珊。 对比之下,沈玉阑更是替吴氏觉得冤屈——不过,她很快又笑了。因为今儿,她准备了一份大礼送给郭氏,想来郭氏是一定会觉得惊喜万分的。 因为吉时都是一样的,所以出门的先后自然是按照长幼的顺序来的。沈玉阑占长,自然是比沈玉珊先一步出门上花轿。 就为了这个,沈玉珊多少有些不痛快——不过却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当走出沈家大门的那一瞬间,沈玉阑只觉忽然就轻松起来——从今儿开始,她算是正式的迈入了新生活了。沈家的一切,和她也没多大的关系了。而且,过了今日,她和郭氏之间,也算是有个正式的胜负之分了。虽然,郭氏欠下的债还不能立刻还清,但是总算是有个好的开始了。 所以,沈玉阑忍不住的便是翘起了唇角来——她是真的挺高兴的。 同样高兴的,还有齐宇舟——齐宇舟此时嘴角都要咧到耳根子后头去了,配上那一身正红色的喜服,看着完全是一股喜气洋洋的样子。 那头九皇子为了给沈家脸面,也是亲自前来迎亲的。此时见了齐宇舟,便是笑着上前一拱手:“姐夫。” 齐宇舟忙侧身让过了,笑眯眯的还礼道:“九皇子多礼了,微臣哪里当得起这个?不过还未来得及跟九皇子您说一声恭喜,此时补上,九皇子可别恼我才是。”虽说没受礼,口里也是说得疏离,可是语气和态度却是又俨然透出几分亲近之意来:“待到三日后,咱们说不得还要一处呢。” 三日之后,便是出嫁的两个沈家小姐的回门日。到时候,作为夫婿,自然是要陪同的。所以齐宇舟这话,也是合时宜的。 九皇子听了这话,便是止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拱手也是道了一声恭喜:“同喜同喜。说起来,咱们以后可是该多亲近些才是。”顿了顿想起沈家两姐妹似乎并不和睦的样子,便是又添上一句:“莫要为了女人们生分了。” 齐宇舟只是笑了笑,没再多说。而那头喜娘也已经将沈玉阑送入了轿子里,喜气洋洋的过来道:“齐将军,待到沈太太和小姐说几句话,咱们就可启程回府了。” 齐宇舟便是朝着九皇子歉然一笑,转身准备上马领着轿子打道回府了。 而这厢,郭氏由着丫头扶着站在喜轿旁边——这算是娘家对出嫁女的最后一点叮嘱嘱咐了。基本上,每家嫁女儿的时候都是会如此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郭氏自然是不愿意让人说什么闲话,反而乐得落个好名声。所以自然也不吝惜一点子时间和功夫。 况且…… “以后你就不是什么沈家小姐了。去了齐家,可是要恭敬贤良,莫在撒泼耍横了。”郭氏笑盈盈的慢慢说道,听着像是嘱咐,可是细细品味却是颇为刺心——这不是再说沈玉阑没有家教礼数又是什么? 沈玉阑不想在大喜的日子和郭氏扯皮,便是冷笑一声,并不做声。()只心里默默道,这话留着跟沈玉珊说更合适一些。 “说起来,齐家也真不是什么好想与的。”郭氏故作怜惜的叹了一口气:“不过,你放心,我同你妹妹说了,将来她怎么样也会帮衬你一把的。” 沈玉阑连连冷笑——帮衬?怕是落井下石更多些吧? 当下越发的不耐烦起来,干脆就跟郭氏低声道:“太太,我今儿就离家了。这些年,承蒙你的照顾,我心里也是感慨得很。所以,就给你准备了一份薄礼表心意,你别嫌弃才是。” 郭氏一怔,看着沈玉阑有些惊疑不定起来了——沈玉阑可从没有这样对她过。而且瞧着沈玉阑这幅和颜悦色的样子,倒不像是说假话似的。 沈玉阑看在眼里,笑了笑也不多说,只吩咐喜娘自己这边妥当了。当下起了轿子,在郭氏狐疑的目光下,施施然的踏上了自己人生新的起点。 靖威将军府已然是披红挂绿打扮一新了,不仅仅是扎了红绸,贴了喜联,连大门也是重新上了漆,铜环也是擦拭得铮铮发亮。 喜轿在正门口停了下来,齐宇舟从马上一跃而下,不等喜娘吩咐,便是上前去踢了轿门,然后亲手撩了轿帘子将沈玉阑搀了出来。 当被齐宇舟用力握住的那一瞬间,沈玉阑只觉得……满腹陈杂,说不清楚到底是个什么滋味。总之,就是挺感慨的。 “稳着走就是了,我带着你,不会跌。”齐宇舟也不知怎么的突然就细心起来,许是怕沈玉阑蒙着盖头看不清楚路心里发慌,竟然拿还如此的安抚了一句。 沈玉阑听在耳朵里,觉得既是感激又是舒心,又有些别扭。显然,齐宇舟的心态上转变得极好——以前待她虽然极好,可是现在,那口吻和那态度,明显又有些不同了。那种不同,正是对待朋友和媳妇的不同。不只是亲昵了许多,更是有一种露骨的疼惜宠溺。 于是不由自主的就红了脸。幸而没人瞧见。 就这样压着心底的思绪,沈玉阑一步步稳稳当当的跟着齐宇舟跨国了门槛,火盆,马鞍,又拜了堂。最后一拜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距离靠得太近,刚一弯腰他们的头就撞在了一起。霎时她就听见自己头上戴着的珠翠发出了碰撞声——脑袋也有些坠得慌。没办法,这满头不仅戴了许多珠翠,还有一顶喜冠。光是喜冠就好几斤重,更别说加上别的了。 不过也幸而有这么多东西——倒是不觉得撞疼了。就是不知道齐宇舟疼不疼。不过想来也不会太疼,他头上也带着束发的喜冠呢。 喜娘在旁边笑得大声:“头碰头,好兆头。这是小夫妻两要携手白头呢!” 观礼的人顿时也是发出了善意的笑声——也有些打趣的意思就是了。 沈玉阑此时倒是庆幸蒙着脸了——不然被这么多人盯着笑话,那可真是只能找条地缝钻进去了。 一时,她又想看看齐宇舟是不是也会觉得不好意思。不过被盖头挡着,怎么也瞧不见,便是只得作罢了。 拜完了堂,便算是行过了礼。她就是正式的齐家妇了——只要接下来的洞房没问题,她就能完全被认可了。 齐宇舟是亲自将沈玉阑送回了喜房的,然后又在众人的哄笑催促中,用称杆子将盖头挑开了。 沈玉阑低垂着眸子,一副柔顺的样子坐在床沿上,头也不敢抬——不仅是要做个样子,二则多少也是有些害羞的。不过她到底也不是普通女孩子,只会一味的害羞回避,听到有人夸赞她的时候,便是索性大大方方的抬起头来,朝着那方向笑了一笑。 沈玉阑自问生得不算美,可是却也自信生得不丑。此时再加上通身的装扮,想来也是看得过去的。 然而她却是不知道——其实新娘子除了高傲胖瘦之外,长相什么的,在今儿看来都也是差不多的。除非真是什么倾国倾城的绝色,才能叫人一下子惊艳了。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她反而就显得有些与众不同,让人印象深刻了。 试问,别家的新娘子,真还就没有这样大方的。不仅敢抬头看人,还笑得这样灿烂。 一时间倒是引得不少人想起了坊间对她的评论了——干脆果断,泼辣又豪爽,颇有将门风范。 此时见了她这副摸样的,倒是都有些认同这话了。的确是和别人不同的…… 当然,有欣赏的也有酸溜溜讥讽的,半真半假的对着齐宇舟恭喜;“齐兄倒是得了个花木兰似的夫人。” 此时提什么花木兰,却绝不是说沈玉阑好。反而是有些讥讽她没有女人味,粗鄙如同男人一般。 沈玉阑微微皱眉,心头不大舒服,却是不作声色的将说这样话的人一一记住了。 齐宇舟也没表现出什么来,只是含笑请众人去坐席了。不过他自己却也是并不急着走的,留下来嘱咐沈玉阑:“我让人送一桌席面过来,你自己用些罢。怕是要喝到下午我才能回了。” 沈玉阑也不扭捏,许是因为本就相熟也没什么好扭捏的,当下点点头应了:“记得送碗汤。渴死我了。早上起来就没敢喝水。”顿了顿又撅嘴,哼了一声:“方才说酸话讽刺我的,回头不许你和他们来往了。什么人啊都是。” 齐宇舟先还含笑听着,等到听完,却是不敢笑了,见沈玉阑那副不痛快的样子,忙肃穆点头应了。只是心头却是憋着笑:“那是他们嫉妒,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呢。”沈玉阑冷冷的“哼”了一声,就去推齐宇舟:“好了,你出去吧,我先洗把脸,糊了厚厚一层,可难受了。”【棉花糖-为您精选】 下载本书最新的txt电子书请点击: 本书手机阅读: 发表书评: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在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 ------------ 第一百九十五章 报应  齐宇舟却是不肯走,反而突然伸手握住了沈玉阑的手,定定看了片刻,又笑了:“咱们如今可是夫妻了。()” 饶是沈玉阑再怎么淡然镇定,此时也被他这么一句话给弄得面红耳赤了。狠狠的白了他一眼,啐了一口:“能不能不说这个了?你还是快去招呼宾客吧。” 齐宇舟这才转身出去了,不过面上那笑意,看得人也是情不自禁的唇角微微上翘了几分——沈玉阑便是如此。 待到齐宇舟出去,沈玉阑便是在丫头的服侍下将累赘都去了。又重新洗了脸,上了妆。这一次却是不再像是方才那样抹得浓厚,只照着平时的样子也就罢了。衣裳没换——这喜服要穿一天呢。 没多久果然厨房就单独送了一桌席面过来,沈玉阑捡了几样爱吃的,剩余的就让丫头们端下去吃了。忙了一天,大家都是又累又饿了。 用过了饭,几个丫头都过来陪着沈玉阑说话,以及收拾东西——趁着现在的功夫,正好将收在箱笼里的东西都是一一拿出来摆好,都是平日里用惯了的,时刻也不能缺的。 沈玉阑则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丫头们说话,看着丫头们忙碌。 “怎么样,齐家是不是没来人?”沈玉阑看着紫苏问——方才她打发紫苏出去偷偷看了一眼,瞧瞧来参加婚宴的都有哪些人。 紫苏摇摇头,压低声音回了:“长辈一个都没来——除了光武侯世子之外,其余的也是一个没来。就是光武侯夫人也是没来——” “想必是被齐家人绊了脚步了。”沈玉阑叹了一口气——她心里明白得很,怕是昨儿光武侯夫人能过来,都是极不容易的事情了。若是容易,也不会磨蹭到那个时候。而今儿,齐家人肯定有所防备,必然不会放光武侯夫人出府了。好在世子还算来了。总算这个亲哥哥,对齐宇舟这个弟弟,还算是不错了。 其实这样也好,齐家的人不出现,她倒是不必去看人脸色,更不必顶着小辈的面儿去被人拿捏——纵然她不肯忍耐,可是真闹起来,到底脸面上名声上都是有碍的。所以,能不交锋其实是最好的。 藿香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一般新娘子第二天早上都要早早起来给长辈请安,咱们小姐倒是不必那样劳累了。” 沈玉阑看着藿香一笑,捏了个枣子咬一口,笑眯眯道:“我这点还是能够想明白的。你也不必劝我。” “说起来,失之桑榆,得之东隅。虽然齐家人都不靠谱,可是正因为如此,小姐一过来就可以当家做主,再不用担心受谁的委屈,这是好事儿——多少人巴望着还没这个福气呢。”莲芯也是笑着说了一句,顿了顿又道:“只瞧府里下人就知道了。一个个都知道主子是谁,再不用费心劳神的。就是我们,也跟着得了许多的体面。” 沈玉阑笑呵呵的吃枣子,不说话。想了想还是嘱咐一句:“虽然他们给你们体面,不过你们也注意些,大家以后都是一处的。若是处得不好,没得闹心。”纵然这几个丫头都不像是仗势欺人的,但是叮嘱一句总是没错的。“那些跟过来的小丫头们,你们也去叮嘱一句。” 大家齐齐的应了。 沈玉阑又坐了一会儿,估摸着时辰也不早了,便是问紫苏:“什么时辰了?” 紫苏仔细看了,这才回了沈玉阑。 沈玉阑听了之后微微一笑,意味深长的言道:“时辰差不多了,也不知道如今沈家如何了。”郭氏想必此时已经收到了那一份大礼。不知道郭氏觉得如何?是个什么心情? 藿香听出了弦外之音,也是跟着笑起来,冲着沈玉阑道:“小姐只管放心吧,想必一会儿就有好消息传来了。” 沈玉阑点点头。起身走动了几步——坐久了,有些无聊了。便是起身看看新房里的摆设。想到以后就要在这房间里生活了,一时间倒是有些微妙起来。[棉花糖] 家具都是新做的,虽然赶工了,可是却也是没有马虎半点。样式是她自己选的,自然是喜欢的。再加上她现在往日用的东西,或是陪嫁的物件此时已经陈设得差不多了,所以看起来,还真就没多少的陌生感,反而有些熟悉——没办法,这年头的宅子,格局都是差不多的。换了自己的东西后,其实差距是真不大的。 唯一的差距,就是院子里的情景。 沈玉阑推窗望出去,便是喜欢上了这个院子——从窗户这里看过去,正好看见了院墙下的那一架蔷薇,此时正是蔷薇花开得茂盛的时候,红的白的粉的,交杂在一处,看上去热闹得很。另外,院子里还有一株玉兰,年岁应该不小了,枝叶散开来,倒是不小。夏天可以在底下乘凉。 墙角的地方用鹅卵石砌了小水池,里头种着荷花,此时虽然没有花,荷叶却也是亭亭玉立的挺好看。就是不知道里头养鱼没有。 大约因为是主院的缘故,所以特别的大些,又加上翻新过,看上去很是不错。几个大大小小的花坛里,也种着不少的花木,郁郁葱葱,生机勃勃。 沈玉阑正津津有味的看着,忽然就看见齐宇舟从外头进来了,形色匆匆,面上颜色也是不大好看。心里微微一紧,随后又是松下来——甚至是微微笑了。此时齐宇舟过来是为了什么事,她大约已经是猜到了。 当下她也不耽搁,转身就朝着门口走去。在外间便是遇到了齐宇舟。 齐宇舟看了她一眼,也不隐瞒,颇有些郁闷的悻悻道:“郭氏去了。” 沈玉阑早就猜到,此时也不意外,反而一笑:“现在咱们该怎么办?是不是要去看看?” 论理自然是要去奔丧的——好歹是沈峻之的平妻,她也要叫一声母亲的。不过,她眼下却是在办喜事,所以倒是有些为难了——总不能丢下宾客吧。最主要的是,齐宇舟那一脸的不情愿,实在是太明显了。也对,换谁在成亲的时候遇到这样的事情,也是郁闷的。怎么可能不郁闷? 齐宇舟悻悻的不说话,烦躁的进了屋,见沈玉阑喝了一半的茶,端起来一饮而尽。最后到底忍不住,嘀咕了一句:“早不死晚不死,偏挑这个时候,晦气。” 沈玉阑看着他这样,忍不住笑了,面色却是有些古怪——若是齐宇舟知道了真相,不知道该怎么想? 她以为齐宇舟没瞧见她面上的神色,可是齐宇舟却是眼尖的很,偏就一眼看见了。当下一瞪眼睛,恨恨的质问道:“是你做的好事儿!” 见他猜到了,她自然也是没什么好隐瞒的,当下点点头承认了;“嗯,是我做的。既然要开始新生活了,自然是要将往日的牵扯都算一算了。也算是我自己送自己的礼物。”顿了顿看了一眼齐宇舟不痛快的样子,到底生出一丝歉疚来:“对不起,连累你了。” 齐宇舟张了张口,看了她半晌,末了又长叹一声:“算了,你高兴就是了。” 他这样大方通情达理,顿时沈玉阑却是更加的愧疚起来——她其实是有些私心的。之所以选在这个时候,是想再给她和齐宇舟之间有个缓冲时间。他们之间,到底是太匆忙突然了。她没有完全做好准备。所以干脆借着这个事情,来拖延一二。毕竟郭氏去了,她是怎么也要守孝一年的。这一年里头,她虽然和齐宇舟之间以夫妻关系相处,却是不能圆房的。 不圆房,自然也就不会觉得太过尴尬——当然,这是她单方面的想法。 其实看齐宇舟的话,他应该是对这桩婚姻有所期待的,很在意的。从此时他面上的失落,就能看出一二来。 她也不知道齐宇舟到底会不会猜透了她的心思,所以更加觉得忐忑不安,愧疚难耐。只是事已至此,她却也并不是那么后悔。最主要的是愧疚。而那一丝后悔,也是在齐宇舟说出了这样的话之后突然生出来的。 不过沈玉阑到底还是将心底的复杂压下去。只看向齐宇舟:“你说,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难道事前你竟是没想过?”齐宇舟一副不大相信的样子。 沈玉阑讪讪,低头看自己的脚尖,嗫嚅着认错;“这个真没想过……”事实上,她到底没这方面的经验,真没想过这个。 听了这话,齐宇舟只觉得气得一阵牙疼,想说两句话刺刺她吧,却是看着她那副小媳妇的样子又说不出来,末了只能恨恨道:“还能怎么办,奔丧去呗。事急从权,咱们也是没办法。” 沈玉阑抬头,冲着他谄媚一笑:“就照你说的办。果然不愧是咱家的顶梁柱,可是比我厉害多了。” 她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齐宇舟顿时哭笑不得了——这算是什么?打一巴掌给个甜枣? 不过,听着那两个毫不迟疑顺溜无比的“咱家”时,他心里却是受用得很。面上不愉之色也是消散许多,下巴更是微微扬起,一副得意的样子。沈玉阑倒是没觉得自己说了什么,只看着齐宇舟似乎不怪她了,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棉花糖-为您精选】 下载本书最新的txt电子书请点击: 本书手机阅读: 发表书评: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在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 ------------ 第一百九十六章 交锋  沈玉阑和齐宇舟分头行动,一个换衣裳一个从新去了前头——得去和客人们打声招呼,再请个信得过的人替他继续招呼照看宾客们。()此时才刚酒过三巡,客人们都还没吃完呢,总不可能直接撵人吧? 因是回去奔丧,所以沈玉阑自然也不能按照一般新嫁娘那样穿红好几日,只换了素淡的颜色,却也不好太素,穿了一件淡鹅黄色的,头上身上首饰去了些,又将脂粉都洗了。便算是妥当了—— 而齐宇舟,将前头匆匆托付给他哥哥光武侯世子和他的亲信之后,便是来后头和沈玉阑会和了。衣裳也顾不得换——索性干脆上了马车,在马车上换就是了。 因也不好从大门出去,毕竟前头有酒宴呢,大摇大摆的从前门回去,算是怎么一回事儿?所以二人带着丫头小厮,直接从角门出了宅子,然后上了马车。 马车上到底不够宽敞,在里头换衣裳多少有些不方便。沈玉阑也上去帮忙——她也不觉得扭捏害羞,更不至于想歪:要知道除去了外衣之后,还有两层呢。根本也看不见什么。再加上匆匆忙忙的,两人磕磕绊绊的,都没那闲工夫多想什么。 要有那个时间,倒是不如想想到了沈家之后,要做些什么——人死了,自然是要办丧事的。如今沈家就剩下李氏和竞哥儿两个人。一个只是贵妾,一个还是个不懂事的小娃娃,能做什么?还是只能靠着她们和沈玉珊夫妇二人。 好不容易换好了衣裳,沈玉阑和齐宇舟这才坐下来,也算是有了功夫说话。齐宇舟便是道:“九皇子身份尊贵,怕是不会亲自操持郭氏的丧仪。” 这实在是再明显不过的事情——不管怎么样,九皇子也不可能亲自来给郭氏主持丧礼。更不可能日日哭灵祭拜,做足一个女婿该做的。就是沈玉珊,想必都要顾忌几分。不能太过。不过,守孝这件事情,却是决不能打折扣的。 或许九皇子是不用守,但是沈玉珊却是必须守——也就是说,沈玉珊和九皇子,短期之内是不能圆房了。沈玉珊是要守孝三年的。第一年是热孝,第二年可以脱下孝服,但是依旧不能圆房。怎么也要第三年才没了这番顾忌。 两年时间,可是不短。九皇子身边是不能没个女人的。而且,生孩子怕是也不会到那个时候。天家对嫡庶,虽然也有区别,但是到底不如民间严格。至少,庶子不必非在嫡子后头。 换句话说,沈玉珊是有得苦头吃了。 而且,刚过门就死了生母,这是我不祥——难保不会有人拿这个做文章,然后不喜沈玉珊。 沈玉阑想着这些,面上不由得有了几分淡淡笑意:“无妨,只要沈玉珊回来就成了。”其实她更想说,只要沈玉珊守孝就成了。 齐宇舟侧头看了她一眼,然后也是笑着摇摇头:“做郭氏的女儿,是沈玉珊这辈子最大的不幸了。” 沈玉阑笑笑不说话——关于她遇险那件事情其实有沈玉珊参与,她却是并不想告诉齐宇舟了。 一路说这话,交换了不少意见后,终于是到了沈家了——沈家大门口的喜联和红绸都已经是收起来了,取而代之的是代表白事的白联和白麻。 半日之前看着还喜气洋洋的沈家,此时看起来已经是一片哀戚。那些下人们,显然许多都还有些缓不过神来——方才还办喜事呢,怎么转眼之间,又要办丧事了。 府里此时到处都是一片忙碌:忙着布置灵堂的,忙着买棺木的,忙着拆卸之前办喜事用的喜庆装饰等等。自然,也有许多瞎忙的。反正看上去到处都乱糟糟的。 沈玉阑看在眼里,不由得皱了皱眉——府里没人指挥还真的有些不妥当。又对李氏有几分埋怨:李氏是个能干的,不可能这点事儿都办不好,除非是没用心。 沈玉阑拉着齐宇舟直接去找了李氏——李氏正在一堆回事儿的人里头杵着呢,看上去也是头疼烦心的。见了沈玉阑,倒是比见了什么都更是热情,几乎眼神立刻就亮了起来了,上前来抓住沈玉阑就道:“姑奶奶总算是回来了,快来帮帮我罢,我如今倒是恨不得将自己劈成八瓣儿了。” 沈玉阑看着李氏,皱眉就要说话。 李氏却是抢在了头里:“我也知道不应该如此,可是姑奶奶也知道,我一向没多大本事,纵然管着家也是只能勉强不出岔子,如今这样大的事情,倒叫我不知如何是好了。姑奶奶一向伶俐,比起我们强上不少。原本我是指望着小姑奶奶的,可是小姑奶奶到现在还没回来呢!姑奶奶也不用看我的面子,只看在太太的面子上就是了。” 李氏说着这样的话,却是没有多少焦灼忙乱在里头,反而有些镇定自若。似乎笃定了沈玉阑会答应一样。尤其是最后一句话,更是加重了语气。 沈玉阑只略一琢磨,就明白了李氏是什么意思——李氏哪里是自己没能耐,而是要将这博美名的机会让给她呢。要知道,别人都知道她和李氏不大和睦,若是她能尽心操办李氏的丧事,那么外人该怎么看?而作为亲生女儿的沈玉珊,因为九皇子的缘故,必然是不如她的。所以,其中的好处一眼便知。 李氏倒是长了个玲珑心—— 当下沈玉阑微微一点头,也就将此事情应了下来,嘴上说得冠冕堂皇,大义凛然:“这是自然,太太这些年对我的照顾,我竟是还没回报过,如今她最后一桩事,我自然是要尽心尽力的。” 李氏几乎喜极而泣,抓着她的手一阵感激;“还是姑奶奶明事理。” 接着又看向齐宇舟:“姑爷您可别在意,实在是咱们府上没有什么人能帮得上忙——”这话,却是直接将郭家那些人都给排开了。 齐宇舟自然也不是什么糊涂人,面子上的事情他也是会做的。当下如同沈玉阑一般,大义凛然的便是开口道:“姨娘这是什么话,这本就是我们晚辈该做的事情。若是有什么事儿,只管吩咐我,我必竭尽全力,办得妥妥帖帖的。” 沈玉阑目光含笑的看了他一眼,心道:若是不熟的,还真以为他是个古道热肠的呢。只有天知道,他来之前还抱怨郭氏死得不是时候呢! 齐宇舟感觉到她的目光,趁着旁人不主意,侧过头来朝着她挤了挤眼睛,一副得意的样子,仿佛在说;看,我装得很好吧。 被他这么一逗,沈玉阑险些没笑出来,虽然忍耐住了,可是却忍得有些辛苦。 怕齐宇舟再做出什么怪动作来,沈玉阑忙推他去前头:“咱们都是女眷,前头实在是没法子了,你且快去支应吧。若是不懂的,问问老管家。” 将齐宇舟打发走了之后,沈玉阑朝着李氏递了个眼色后便是率先出去了——然后就去寻了林妈妈。 林妈妈见了沈玉阑后笑着行了礼:“请将军夫人安。” 沈玉阑顿时窘迫起来,脸上都有几分红了;“林妈妈快莫要打趣我才是。”顿了顿又道:“如今各处一片忙乱,我一会儿还好多事情,妈妈快与我说说当时的情景。” 林妈妈点点头,也不再耽误,直接便是言道:“按照小姐吩咐的,您刚出了门子后,我就亲自将您备好的东西送过去了。太太看了之后,几乎立刻就癫狂起来——我又将小姐交代的话说了,太太这才安静下来。我也没多呆,便是退出来了。过了不到两刻钟,太太就去了。” “郭氏当时可说什么话了?”沈玉阑最关心的,还是这个。 林妈妈微微迟疑了一下,到底实话实说:“太太当时骂得极为难听。我也不好将当时具体说了,面得污了小姐耳朵。” 由此可见,实在是骂得很难听了。沈玉阑点点头,心中了然。复又讥讽一笑:“换做我,自然也是要将对方祖宗十八代都诅咒过的。” 林妈妈没接话——至今想起郭氏当时癫狂的样子和恶毒的咒骂,她都觉得十分气愤。 “恶人自有恶报。”沈玉阑轻声说了这么一句话。 “可不是么?”林妈妈也是感叹:“做了那么多坏事儿,可算是有了报应了。” “关于寺庙失火的事情,郭氏可认了?”沈玉阑又问。 林妈妈仍是点头;“认了,连细节都说了。” “哦?那请了什么帮手,可说了?”沈玉阑挑眉,心头却是冷笑——郭氏看来是真疼爱沈玉珊的。寺庙失火案,沈玉珊可是并不清白。 “是郭家。”林妈妈压低声音:“郭家上任家主也是行伍出身的,虽然不至于豢养私兵,可是到底也有不少忠心的部下。另外,郭家那些护院,也都是军队里出来的。调动一二十人,也是轻易。” 沈玉阑微微眯起眼睛,冷哼一声;“果然是郭家。”没想到,败落的郭氏一族,竟然还有这样的实力。倒是能耐得很。不过,郭氏一族也真够糊涂的,怎么会帮着郭氏做这样的事情?“我后头问过秦妈妈,秦妈妈也说得差不多。想来郭氏并未撒谎。”林妈妈笃定的言道,相当于是给郭氏一族定了罪。【棉花糖-为您精选】 下载本书最新的txt电子书请点击: 本书手机阅读: 发表书评: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在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 ------------ 第一百九十七章 怀疑  对于郭氏一族,沈玉阑倒是还不急,当下只笑着让林妈妈回去养着了:“秦嬷嬷到底是也是咱们沈家的老人了,几个药钱我还是给得起的。[.超多好]好好给她养着罢,总还有用得上的时候呢。” 林妈妈应了,这才回了自己家中。 而沈玉阑则是又往郭氏的院子里去了—— 郭氏如今还停在她自己的院子里,没来得及穿上寿衣放入棺椁之中:也是棺材还没买回来呢。 郭氏院子里如今一片乱糟糟的景象:仆妇们如丧考批,个个儿垂头丧气愁眉苦脸不说,如今连院子里的狼藉都还没收拾妥帖。 沈玉阑刚一进去,便是忍不住皱了眉头,然后叫了郭氏身边的大丫头双瑞来:“你们平日就是这样服侍太太的不成?” 也不知道是真替郭氏伤心,还是觉得害怕担忧,双瑞的眼睛一片红肿,面上更是木然哀戚。此时听见沈玉阑的责问,忙不迭就跪下来,磕头请罪:“姑奶奶饶了我这一回吧。实在是人手不够,也不知从何下手——太太平日里并不喜人多,此时府里别处也抽调不出人手来。这才成了这般样子。” “哼。”沈玉阑冷哼一声,锐利的盯住了双瑞:“我且问你,我出门子的时候太太还好好的,怎么的片刻功夫就成了这样了?你们是怎么伺候的?” “我们也是着实不知!”双瑞放声大哭,膝行着朝沈玉阑又近几步:“太太送两位姑奶奶出门之后,虽然有些疲惫,可是却也没什么大碍。后头大小姐差人送了东西过来之后,太太就说太累了要睡一觉,并不让我们在跟前伺候。睡了也不过半个时辰,厨房那边送了药膳过来,我便是进来叫太太。这才看见,太太竟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去了!” 沈玉阑面上一丝波动也无,连连冷笑:“这么说,你们也是不知什么缘由了?看来,就是你们伺候不尽心!竟是连太太何时去了也不知道!平素太太待你们可不薄!你们竟如此的不尽心!看来我们沈家是白养活你们了!” 双瑞连连磕头:“姑奶奶饶命,姑奶奶饶命。()实在是太太有吩咐,我们不敢不从啊!” “那太太好好的,怎么就去了?”沈玉阑厉声责问。 双瑞面若死灰,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她哪里能知道郭氏怎么会突然就去了?别说交代,她自己尚且也是一头雾水呢! 倒是旁边一个小丫头突然膝行上来,跪在双瑞面前冲着沈玉阑连连磕头,哭道:“姑奶奶息怒,并不是双瑞姐姐不尽心,实在是太太这般吩咐了不许人进屋伺候!至于原因,奴婢斗胆猜测,许是这两日强撑着起来主持大局,太太身子本又不好,这样耗尽了元气,所以才会如此!先前太太回屋,脸色就很是难看,犹如金纸一般。后头等到看过了姑奶奶送的礼后,越发的面色难看,想来那个时候,就已经是不祥之兆了!” 双瑞听了这话,倒是眼前一亮,随后也是跟着磕头附和:“想来的确是这个原因了。太太恐是耗尽元神,所以才至于此境地!” 沈玉阑却是不肯就此息怒,只厉声斥责道:“既然觉得太太那时候就不好了,为何不请大夫?说来说去,到底是你们不尽心的缘故!” 这话一出,顿时就让双瑞等人无从反驳了,讷讷的说不出话来。 沈玉阑冷笑一声:“罢了,现在太太还没安息,我也不和你们计较,等到事情完了,你们再各自去领了责罚就是了!我也不重罚你们,毕竟你们伺候太太多年,只一人罚去做扫洒之事一年,替太太看守香火就是了。” 这个惩罚的确是不重——至少没有什么皮肉之苦,也不太受罪。只是有些失了体面罢了。不过这个时候,谁也不会去计较这个,反而各自都是松了一口气。毕竟沈家人,谁不知道沈玉阑一向都是脾性厉害的?如今这般,倒算是我格外开恩了。 “我身上带着喜,也就不进去看太太了。藿香,你进去替我看看太太,权当是我送她一程。”沈玉阑侧头吩咐了藿香,微微叹了一口气:“若是有什么不妥当的,你只管责令她们好好做。你这是代表了我呢。” 藿香一丝不苟的行礼领了命:“小姐放心。” 沈玉阑这才点点头,重新去寻李氏了——她让藿香过去,可不是真让藿香去替她尽孝心,而是让藿香去看看,郭氏死得什么样儿。 正忙碌着呢,门房上来报,说是沈玉珊回来了——刚得了信儿,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呢。沈玉阑就看见了一脸阴沉的沈玉珊——沈玉珊那副样子,光是看看,就让人很容易的感觉到了她的不痛快。 沈玉阑不禁在心头猜测:沈玉珊到底是在不痛快什么?可是觉得郭氏死得不是时候,坏了她的喜气?还是替郭氏觉得伤痛? 要说伤痛,沈玉珊面上却是半点眼泪也没有。只一双眼睛阴沉沉的在沈玉阑和李氏身上扫视了一圈儿。那样子,仿佛是再看,到底是谁害了郭氏一般。 李氏面上便是露出了几分微微的不痛快来。不过掩藏得极好,很快就低下头去,微微撇了撇嘴。却是没让旁人看见。 沈玉阑则是一脸坦然的回望沈玉珊,然后轻声开了口,甚至语气里微微有几分责怪的意思:“玉阑,怎么的你竟是这个时候才回来?” 要知道,郭氏是沈玉珊的生母。没道理一起得了消息,竟是她比沈玉珊更先一步回来。这也显得沈玉珊未免太不孝顺了些。所以,这番责怪,是合情合理。谁也说不出什么来。谁叫沈玉珊姗姗来迟呢? 面对如此责备,沈玉珊面上的阴沉顿时维持不住,变成了尴尬,死死抿着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不然,说什么?难道说,九皇子自己不怎么想来,甚至也不希望她来?还是说,为了来不来的问题,她和九皇子险些没争执起来? 纵然觉得沈玉阑的目光刺目到了极点,沈玉珊也不得不忍耐下去。最后,干脆的看向了李氏,质问道:“李氏,这是怎么回事儿?好好的,我娘怎么突然就去了。之前还好好的——” 李氏本就因为沈玉珊的目光而不痛快,此时面上淡淡语气也是淡淡:“这个我却是不知道了。我正喂竞哥儿吃饭呢,太太院子里就传来了噩耗。我连饭也顾不上用一口,就赶紧操持起来了。若是姑奶奶想知道,不如干脆自己去瞧瞧罢。” 沈玉珊勃然大怒,“这都什么时候了,你吃饭要紧要是我娘要紧?” 李氏嘲讽的一翘唇角:“我不过是一个妾侍,如何能过问主母的事情?倒是姑奶奶该早些回来主持大局才是。” 沈玉珊气得面皮都是涨红了。 沈玉阑恰到好处的开口插话问道:“对了,九皇子没跟着一起过来?前头只你姐夫一个人,怕是照应不过来。” 沈家情况特殊,竞哥儿那么小,沈峻之又不在,所以靠着两个女婿操持事情也是理所当然的。死者为大,谁也不会不讲情理。 当然,她也是故意这样问的——她是很清楚,沈玉珊是一个人回来的。 沈玉珊咬咬牙,明明心里不痛快得要死,却也不得不作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轻描淡写道:“家里宾客还未散尽,他留在家中招呼宾客。回头再来。” 李氏意味深长,故作不经意的狠踩痛脚:“正是这个呢。其实要说,靖威将军也不该这个时候就过来,丢下一屋子的宾客,算是怎么回事儿?” “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毕竟这头更重要些。咱们做晚辈的,对长辈自然是要尽孝的。”沈玉阑答得也是轻描淡写。 于是沈玉珊当场就被挤兑得险些没咬碎一口银牙。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在心里将九皇子狠狠的埋怨了一回,觉得九皇子不肯与她脸面,这才让她如此丢人。 不过沈玉珊毕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也没尴尬多久,很快就找到了话题岔开了:“我娘去得不明不白,我想请大夫来瞧瞧,看看到底是什么缘故。” 李氏迅速的抬头看向沈玉珊,眼底有了几分薄怒——沈玉珊这是在含沙射影呢。这意思,分明就是觉得郭氏的死,有蹊跷!觉得她有嫌疑! 不过李氏没做贼心也不虚,当下便是冷着脸道:“姑奶奶您是太太亲生的,事情怎么做,自然是您说了算。我一个做妾的,也不好过问,我看不如我干脆就去小佛堂里,替太太诵经几日好了。横竖姑奶奶也在,这丧事是不用我操办了。再说我一个妾侍,也上不得台面。” 既然沈玉珊要当众打人脸,那么她自然也能撂挑子。而且,到时候别人说起来,她一句避嫌也就遮掩过去了。谁也挑不出什么来。 沈玉阑在旁边淡淡的听着,没有半点动作——她却是半点不心虚的。沈玉珊要验尸,那就让沈玉珊好好的验!等到出了结果,还不知道是谁难堪呢!想到自己的布置,沈玉阑反倒是有些迫切了——好戏,可是就要开始了。【棉花糖-为您精选】 下载本书最新的txt电子书请点击: 本书手机阅读: 发表书评: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在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 ------------ 第一百九十八章 死因  任由沈玉珊请了大夫过来替郭氏验尸,沈玉阑和李氏都在旁边冷冷的看着。 沈玉阑依旧是没亲自进去,只让藿香跟着进去看情况。沈玉珊倒是丝毫没有这样那样的顾忌,直接领着大夫就进去了。 大夫来之前,却是并不知道郭氏已经身亡了。此时见郭氏那副样子,这才明白了到底是个什么情况。纵然碍着沈家的身份不好说什么,可是脸色到底是是有些难看了——他是大夫,可不是仵作。 沈玉珊却是丝毫不以为意,反而催促大夫道:“快看看,我母亲到底是怎么会突然就去了。明明上午还好好的。” 大夫一脸为难,也不知是说的真话,还是不肯检查尸体,只是言道:“这……脉搏全无,我又如何能诊断出来……” 沈玉珊只将眼睛一瞪:“这么说你是不行了。” 大夫咬牙坚持:“实在是从未做过这样的事情,不知该从哪里下手——我一向只给活人看病,这……我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顿了顿又试探着建议道:“要不,您看看是不是去请个仵作来?” 沈玉珊霎时变了脸色——请仵作来,这不是明摆摆的告诉了别人郭氏的死别有隐情? 这自然是不好的。毕竟也只是她的揣测,若真闹起来又不是这么一回事儿,那就丢人了。别人议论的时候,也不好听。若是李氏再抓住机会闹一场……那可就真难看了。李氏虽然是妾侍,可是到底是宫里出来的,沈峻之又一直看重。不好做得太过。 如此一来,沈玉珊自然是犹豫不决了。半晌只瞪一眼大夫:“难道看个这个都不会?若是有问题,即便是不用诊脉也是看得出来的。所谓望闻问切,就算诊脉不能用了,还有其他的呢。你只管放心胆大的看,我自有厚赏。” 大夫却仍是一脸为难:“并非是我不肯,而是这死人,如何与活人相同?我实在是有心无力。” 说着一拱手就要告辞。 沈玉珊气得跺脚,却也是无奈——人家都说不行,再勉强也是没有用的。 大夫一走,沈玉珊只得看了李氏一眼:“既然如此,那这事儿……”她想说就这么算了,到底心里又有些不甘心。可真请仵作来,她又觉得太过了,后果恐无法承担。所以是纠结得很。 倒是李氏干脆,冷笑一声道:“既然普通的大夫不行,咱们就干脆去请个仵作来吧。我素来听应天府有一位仵作,断的是厉害无比,死人都能叫了开口说话。咱们就请他来替咱们解惑就是了。” 沈玉珊没想到此时李氏竟是以退为进,步步紧逼起来,又气又怒,最后却是冷笑一声:“却是不行,仵作那样腌臜之人,如何能看太太的身子?” 李氏挑眉:“原是姑奶奶挑的头,怎么的这会子倒是说这样的话来了?要我说,咱们还是请来瞧瞧才是,不然万一真有个什么,谁也说不清楚。”说着看向藿香;“藿香,你去问问你家姑奶奶,看看她是个什么意思。”这是要投票表决了。 藿香依言出去问了沈玉阑,沈玉阑自然是没有二话,当下便是笑了:“这样吧,拿了沈家的牌子,去走一趟请那仵作过来看看吧。” 沈玉珊反驳不得,只觉得这是自己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有苦说不出。最后干脆就气鼓鼓的想到——横竖她是不吃亏的。她现在嫁出去了,谁能拿她如何?大不了事后多给那仵作封口费就是了。 此时,沈玉珊倒是不再觉得李氏有问题了,毕竟若李氏真做了什么手脚,此时哪里会是这个态度?不然,岂不是贼喊捉贼了? 那头仵作倒是也来得极快——毕竟沈家也是圣人极为重视的,哪里敢磨蹭?况且,那仵作是衙门里的,最是明白,这若是出了命案,去得越早线索就越多。(.棉花糖)所以,也不必别人催促,自个儿就走得飞快。 沈玉阑这次也跟着一起进了屋子,却是留在外间,并不进去瞧。李氏同样是如此。唯有沈玉珊,是直接跟了进去的。 那仵作手脚极快,只看了几眼,翻动一下眼皮,又看看了看舌头,便是有了定论:“这位太太,是服毒而死的。” 此话一出,倒是让沈玉珊吓了一跳,声音不由自主的就尖锐起来:“什么?服毒而死?” 这话好比是热滚滚的油锅里倒入了一碗水,顿时就炸开了锅—— 沈玉阑和李氏虽在外间,却也是听过得一清二楚,二人互相交换了一个神色,李氏是震惊,而沈玉阑则是微微诧异。 不仅是主子们,丫头们也是诧异异常。自然,诧异过后,便是背心发冷了:郭氏既是服毒身亡,那么这件事情就不简单了。作为伺候郭氏的人,那就难逃责任。到时候怕是有些难过了。且不说什么严刑逼供,就只说一样:看护不利。 不管是谁下的毒,丫头们都有看护不利的责任。 一时之间,所有人的脸色都有些难看了。 沈玉阑最先回过神来,叫了仵作细细的问:“那可否能够知道,到底是什么毒?” 仵作沉吟片刻后道:“虽然具体是什么毒我也不清楚,不过大致猜测,约莫也是烈性得很的毒液。若是想知道,怕是得费些周折。”顿了顿又试探着问了一句:“这样的案子,不知贵府是否要报案?”按理说,出了这样的人命,是要报案的。可是沈家的声望……再加上大户人家里头,谁没有一星半点的阴私,所以仵作问着也是不确定。 沈玉阑犹豫片刻,看向沈玉珊:“玉珊,你来决定吧。” 沈玉珊此时总算是从懵然中缓过神来,恶狠狠的便是道:“自然是要报案!不然岂不是让凶手白白的逃脱了?谁害了我娘,我自要她血债血偿!” 沈玉珊说这番话的时候,几乎可以说是凶狠阴厉的。想来若是让她知道凶手是谁,她说不定会将对方直接活生生的吞吃入腹才肯罢休。 可是,这话听在沈玉阑的耳朵里,她却是只想笑——沈玉珊倒是好意思说这话!若真血债血偿,她们母女二人,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不过,这句话,她却是很想原封不动的还给沈玉珊的。血债血偿,一个人总要为她做的事情付出代价。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罢了。她也相信,沈玉珊总有一日,会深切的体会到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沈玉阑看了李氏一眼,见李氏没有反对,便是也颔首道:“既然如此,那就报案吧。” 仵作闻言,便是道:“那我们恐怕就只能将这位太太的身子带回去,等到查清楚了,贵府才能领回去——” “一般来说要多久?”沈玉阑皱眉问。 “至少要结案才行。”仵作有些为难。 顿时所有人都是皱起了眉头——这可不行。谁知道什么时候能结案?要知道现在可不是什么冷天,相反的。现在一天热似一天的,尸身若是存放个一两日还好。上了三五日,那可就有些不好闻了。若是再久远一些——拖上十七八日,那可就是糟糕透顶了。 沈玉阑犹豫了片刻,叹了一口气:“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眼下也只能如此了。总要让太太死得明白才是。”横竖怎么也查不到她的头上来,她怕什么?反正郭氏身子烂不烂,都和她没关系。她不在乎这个。 李氏自然也不会开口。原本她就不愿意让人怀疑,现在知道郭氏死得不明白不白,更不愿意让人怀疑了,所以也是赞同这样的作法的。同样的,至于郭氏尸身烂不烂,她也不在乎。 唯一有些不肯的是沈玉珊:“不行,最多三天,三天之后我们就要领回来下葬。不然一直放着,像是什么话?” 仵作一脸为难——“这,衙门有衙门的规矩——” 沈玉珊轻哼一声:“算了,也不为难你了,回头我亲自和你们上司说就是了。” 仵作松了一口气。然后让沈家的出了两个孔武有力的婆子,又找来一副担架,准备将郭氏立刻带回衙门去。 沈玉阑远远的避开了——她实在是不想再看见郭氏了。她更不想自己吓唬自己。死人,可没什么好看的。好看的,还在后头呢。 李氏同样也没上前,沈玉阑捉摸着,李氏应该是觉得晦气—— 就是沈玉珊,也没靠太近仔细瞅。 可是结果总是出人意料得很——这头沈家已经派人去报了案,那头郭氏刚一抬起来,却是被发现原来她身下压着一封信。 仵作眼疾手快,飞快将信拿了起来,然后打开来看看——飞快看了一遍之后,却是又变了脸色。也不说话,只古怪的看了沈玉珊一眼,默不作声的将信递过去。 沈玉珊犹豫了一下,没伸手去接,只看一眼身边的婆子,示意婆子上前去接过来。 婆子无奈,只得上前去接过来,然后又展开,举到沈玉珊面前,让沈玉珊能看个明白。沈玉珊同样也是飞快的看完了。然后面色就有些变了——古怪又尴尬,还有些懊恼,更有些别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棉花糖-为您精选】 下载本书最新的txt电子书请点击: 本书手机阅读: 发表书评: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在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 ------------ 第一百九十九章 遗书  沈玉阑没凑上去看郭氏这封遗书,不过即便是这样,她也是能够从沈玉珊的面上看出一二的。()很显然,事情是照着她的设想走的。 沈玉阑不禁微微翘了翘唇角——此时想必,沈玉珊心里十分复杂吧? 李氏也上去看了遗书,然后面色也是古怪了。 最尴尬的,还是仵作——郭氏的尸身,到底还领不领去衙门?沈家到底又是个什么态度?一时之间,仵作心里有些后悔,早知道就不该过来了。更不该提说什么报案不报案的话。现在可好,看见了这些私隐,想要脱身都不容易! 要知道,这越是权贵的人家,越是不想让人知道个中私隐,为了保住那些秘密。不拘是重金贿赂封口也好,还是杀人灭口也罢,都是做得出来的。就是不知道,这沈家会用哪一种法子? 沈玉阑看着仵作难看的神色,便是好心出声道:“这件事情就这样罢,我们也不报案了,当然,这件事情还请先生保密才是。毕竟……家丑不可外扬。” 仵作听了这话,顿时松了一口气——忙头也不回的溜之大吉了。 沈玉珊也并未作出阻拦,李氏同样如此。 李氏想了想,将那遗书从沈玉珊手里拿过来了。然后递给沈玉阑:“姑奶奶看看吧。这事儿……实在是……” 沈玉阑只是扫了两眼,便是神色淡淡的收了起来:“这件事情我们作晚辈的也不好说什么,就将这个信寄给父亲吧。让他来做决断。人死如灯灭,以前种种先搁置在一旁再说。现下最重要的是先将人安葬了才好。现在咱们家没个主事的人,可不能让人笑话了去。” 李氏点点头:“是这么个道理。”一时看向沈玉阑的目光,却是有些复杂了。 沈玉珊此时也算是回过神来,然后……竟是直接冲过来抢夺沈玉阑手里的信纸了:“决不能给爹看!” 沈玉阑却是已经先一步的将信纸塞进了袖子里。而藿香和紫苏,则是一起上前,直接拦住了沈玉珊。藿香手疾,更是一把抓住了沈玉珊的手腕,厉声道:“三小姐这是做什么?难不成还想动手?真要如此的话,三小姐可该想想,什么叫长幼尊!而且,这事儿若是让人知道了,三小姐还见人不见了!” “你这死蹄子,给我松手!主子说话,做奴才的哪里有插话的资格!”沈玉珊使劲挣扎,想要甩开藿香。又厉声道:“长幼尊卑这四个字,你倒是该好好学学。你一个丫鬟,也敢和皇子妃动手?就是你家主子,也该好好掂量掂量!” 沈玉阑忍不住嗤笑了一声,讥讽的看向沈玉珊:“郭氏尸骨未寒,你作为女儿非但不帮着料理后事,还意图与长姐动手。更是想要以势压人,你也不怕御史台参奏一本。到时候,九皇子肯不肯给你做主,那还不一定呢!再则父亲看了这封信,你说会不会迁怒与你,彻底厌恶了你们母子?” 沈玉珊被说得面色发白,面上一片绝望之色,眼底也尽是恐惧——大约也是想明白了继续闹下去到底是谁吃亏。人人尊敬的九皇子妃头衔,此时在这里,却是显然根本不实用。 可是要沈玉珊求饶,她却是又做不到。最后只能怨毒的看着沈玉阑,心中恶毒的一遍遍诅咒着。 沈玉阑却是丝毫不以为意,反而留下一句:“恶有恶报,这句话可是完美的体现了。不知道下一个会有果报的人,又是谁?” 沈玉珊顿时面色铁青。 沈玉阑走后,李氏冷冷的看了一眼沈玉珊,淡淡的提醒了一句:“眼下还是太太的身后事重要些。三姑奶奶是太太亲生的,落于人后,可是不好看。[.超多好]” 说完这话,李氏也是走了。 李氏和沈玉阑粗略的商议了一下丧事怎么办——有了大致的规划后,便是一层层的将命令传下去。首先是赶制孝服:总有人上门吊唁,孝服是必须要发的。这个不能缺少。其次就是派人去请高僧来做道场,再则就是请厨子,采办蔬菜鱼肉等物,准备待客用。 一时之间差不多也没什么疏漏了,至于丧礼,那是有规矩的,倒是不用再发愁。 这些事情刚告一段路,门房却是来报——说是大姑奶奶和大姑爷来了。 沈玉阑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是顾蒙和金荷来了。也是,金荷虽然是养女,可是名义上到底也是沈家的女儿,该回来帮忙的。 李氏先是看了一眼沈玉阑,见沈玉阑并不开口。便是也不开口。 沈玉阑回过神来,看一眼李氏,淡淡一笑:“我倒是不至于如此小气,避开不见就是了,没道理挡在门外。如此,就请姨娘去招待一番吧。我去厨房看看。”说完这话,沈玉阑便是干脆的起身往厨房去了——不管是金荷也好,还是顾蒙也好,她都是不想见的。 李氏也不勉强劝说,笑了笑了然的点头起身往外头迎去。 且说这头顾蒙和金荷,一进门首先遇到的却是齐宇舟—— 四目相对下,二人面色均是有些复杂。不过齐宇舟到底算是胜利的,当下扬起得体的笑容,迎上去:“姐姐和姐夫来了。快请进。”说着又让下人赶紧送上孝服——这二人是必须穿孝服的。 齐宇舟得意了,自然顾蒙就只能失意了。再加上见了齐宇舟一副主人家的样子,心头更是不痛快,阴阳怪气的冷笑道;“岳母去了,也亏得你笑得出来。” 齐宇舟笑容一敛,认错倒是快:“姐夫提醒得是,我是今日成亲,一时得意忘形了。幸而没让玉阑瞧见,不然怕她得气恼我呢。” 那句“姐夫”,喊得那叫一个亲热响亮,直接噎得顾蒙说不出话来——随后再来一个成亲,更是几乎直接刺进了人心窝子,淅沥沥的淌了血! 齐宇舟自是故意的——所以看着顾蒙吃瘪的样子,心里不由的大为得意,无比舒爽。几乎可谓是小人得志一般。 金荷看着顾蒙面色阴沉,越发的却是不敢插话了,只是往后边又缩了缩,生怕顾蒙见了她,到时候又生出埋怨来。要知道,顾蒙这些日子,可是没少埋怨过她。一时对比齐宇舟和顾蒙,心里不由得苦涩起来,又有些不甘心:为何每个人都是喜欢沈玉阑的?顾蒙是如此,齐宇舟也是如此,当初常俞……也是如此。而她呢?却是…… 若是沈玉阑知道这个,怕是又要笑了——你非要和一个喜欢别的女人的男人过日子,又怎么能怨恨他不爱你呢?你若是肯选一个爱你的,自然也就不会这样羡慕别人了。 当然,她可能更会想:若是有得选择,她倒是宁愿不要认识顾蒙这个疯子才好,更不要让顾蒙喜欢她。 李氏将二人迎进去后,还没走几步,顾蒙便是开口问道:“玉阑呢?怎么的不见人?” 李氏闻言,顿时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没摔一跤—— 一旁的金荷更是面色陡然就沉了下去—— 顾蒙这样,是果真一点没顾忌金荷感受半点的。而且,也太没个规矩可言了。即便是沈玉阑没出嫁,也不该这样直呼妻妹的闺名,更别说现在沈玉阑还嫁了人了! 李氏自然也不可能直接指责顾蒙,当下只淡淡道:“二姑奶奶忙着呢。如今府里乱成一团,亏得二姑奶奶回来得早,帮了我一把。不然,还不知道要乱成什么样呢。”心头却是对沈玉阑避开的行为赞同起来——最后接下来,也都避开才是。若是碰面了,还不定闹出什么尴尬的事情呢! 说完这话,见顾蒙还要开口说什么的样子,便是也不敢让顾蒙说出口了,忙又开口道;“说起来,大姑爷您回来得正是时候。二姑爷在前头,怕是也照应不过来,到时候,全得仰仗大姑爷了。” 将顾蒙支去了前头,沈玉阑在后院,自然也就无从碰头了。 顾蒙自然也是不好拒绝的,当下只能应下此事,不过看上去便是多少有些不情愿的样子。 金荷微微的松了一口气——其实她心里,比谁都更害怕沈玉阑和顾蒙碰面。在前院,和齐宇舟在一处呆着,还能时刻提醒顾蒙沈玉阑已经嫁做他人妇的事实,这是好事。 顾蒙离开后,金荷便是看向李氏,怯怯的开了口:“不知道玉阑在哪里?我去帮帮她也好。” 李氏一顿,侧头看向金荷。见金荷一副怯懦的样子,却是皱了皱眉。说实话,她对这个一贯喜欢装得柔弱的表小姐,是不大喜欢的。越是这样的人,心思却是沉着呢。 “二姑奶奶说了,她却是不想见大姑奶奶。所以……我倒是不好说了。”李氏直接就开口回绝了,语气算不上好,仅保持着该有的礼仪就是了。 可想而知金荷听了这话之后的难堪——不过金荷却是也没表现出什么来,只低下头咬着唇委屈的说了一句:“如此,那便罢了吧。” 李氏顿时眉头皱得越发的紧了。而此时,沈玉阑倒是一脸清闲的坐在厨房喝茶——要忙的都是下人,况且她都吩咐好了,事情都分派下去了,她自然也就没什么可忙的了。【棉花糖-为您精选】 下载本书最新的txt电子书请点击: 本书手机阅读: 发表书评: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在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 ------------ 第二百章 天家  郭氏好歹也算是朝廷命妇了——又是沈峻之的平妻,沈峻之如今正替朝廷卖力征战,怎么着也是不能就这么忽视过去的。而且,圣人宠爱九皇子,好歹沈玉阑也是九皇子的妻子。 就算郭氏死得不是时候不招人待见,那也只能掩盖过去,不好示人的。 所以,当天宫里就派人过来看望了——至于帮忙那是显不可能了。就是宫里看重的,也更是在于沈玉珊身上,以及齐宇舟夫妻二人。 沈玉阑也不以为意。横竖郭氏不是她的亲娘,她也没必要去在意。她在意的是,宫里迟早都会知道郭氏遗书里头是什么内容的。到时候,宫里的人,又是个什么态度? 另外她在意的,也就是郭家了。郭氏没了,郭家那头自然也是十分在意的。虽然两家是姻亲,可是这死的和活的,到底是有区别的。 郭家的人显得很是悲痛——郭家那边老少更是都过来吊唁了。 郑氏领着大儿媳妇儿在后院帮忙——说是帮忙,也不过是守灵哭灵罢了。 至于郭誉,自然是少不得要在前院了。连带着他两个儿子也是在前头。郭建宇是二子,如今正是议亲的年纪,只可惜的是,品行却不算很好,郑氏眼光又高,所以竟是没寻到合适的亲。 沈玉阑和郑氏搭了几句话,话里话外的,将郭氏是服毒自杀的事情透露了。又将郭氏留了遗书的事情也透露了。 说这些的时候,沈玉阑紧紧的盯着郑氏,想要从郑氏的反应看出些端倪来。只可惜的是,郑氏却是没什么异样之色,竟是半点也不心虚的样子。 郑氏的大儿媳妇也是如此。 沈玉阑心头不免琢磨起来:到底是郭家人太沉得住气,还是真对此事情不心虚?不心虚的缘由又是什么?是觉得郭氏不会出卖他们,还是真不知郭氏做了什么事情? 要知道,郭氏不仅将当初重金买凶追杀吴氏的事情承认了,更是将当初下毒打算害她的事情也承认了,再末了,还干脆利落的将寺庙失火一事儿也都包揽了——当然,是真没提起郭家在里头出的力气的。但是郭氏即便是这样写了,她难道就真的信了? 她才不会相信,郭家在这些事情里头真没有参与的影子。否则,郭氏一个内宅妇人,怎么会联系上那些凶悍的匪徒?又从哪里去弄那么厉害的毒药?又哪里来的那么大的胆子去寺庙闹出那么大的动静? 郭氏那样写,不过是在包庇罢了。包庇郭氏一族,包庇沈玉珊。 这样的心思她明白,也正是以为如此,她才如此笃定郭家肯定不会不知情。 但是郑氏的伪装,的确是极好的—— 沈玉阑犹豫片刻,最后冷笑起来,干脆的加重了说话的语气:“说起来,我娘也是的确死得惨,我相信父亲知道后,肯定会替我娘讨个公道的。想当初我娘在乡下吃了多少苦头?原以为总算要过好日子了,却不曾想,落了这么一个下场来。” 说道最后,沈玉阑语气已经是有些森然,紧紧的盯着郑氏:“舅太太说说,我娘冤不冤?该不该给她讨个公道?该不该让那些下黑手的人得到报应?” 郑氏的面色终于是有些变了,随后却偏偏又装作平淡的样子:“这倒是。” 沈玉阑微微一笑:“是啊,我也这么想的。不管是元凶,还是帮凶,都要一个不落才好。也亏得太太留了这么一封信,不然我还真不知道这事儿到底是如何的。” 她故意将话说得模棱两可,来诈一诈郑氏,好让郑氏觉得,郭氏应该是在遗书中将什么事情都交代了。 果然郑氏就更加有些心不在焉起来,神色也有几分慌乱,几乎是忙不迭的将话题岔开了去。这些种种,在沈玉阑看来,自然都是心虚的表现了。 心头冷笑的同时,面上沈玉阑却是更加故弄玄虚起来,经常盯着郑氏看,见郑氏看过来的时候,却是微微一笑,不动声色的避开去。 如此折腾了几回,郑氏几乎都有些坐立不安了。 倒是郑氏的儿媳妇一头雾水的样子看着沈玉阑同郑氏打哑谜,甚至于有一次甚至问出了口:“这是怎么了?难不成是有什么话不好说?玉阑妹子快莫要生疏了,我婆婆历来是个豪爽大方的性子,你有事儿只管跟她说就是了。” 沈玉阑笑着摇摇头:“不是,没事儿。” 当天夜里,已经快要宵禁的时候,九皇子终于是姗姗来迟了—— 面上却依旧是有些不大情愿的样子。想来若是可以不来,他是绝不会来的。 沈玉阑只看了一眼就避开了。倒是九皇子见了齐宇舟,便是拉了齐宇舟去边上说话了。 齐宇舟倒是耐心,二人说了好一阵子话。直到要各自回房去歇息了,这才分开了——至于守灵堂,倒是也不必亲自守着。家里唯一的男丁就是竞哥儿,可竞哥儿才多大?所以郭氏那边几个子侄就将这事儿包揽了。 折腾了一天,沈玉阑也着实是累得不轻了。同齐宇舟回了原先的院子后,几乎是一动也不想动了。 齐宇舟却是看不出疲惫,正常得很。看得沈玉阑在一旁羡慕得很。 “你累不累?”不过想想今天齐宇舟也不轻松,到底她还是忍不住的问了一句—— 齐宇舟喝了一口茶,这才答道:“还好,不觉得很累。以前练兵的时候,可比这个累多了。” 沈玉阑也就不说什么了——只是心里越发的羡慕。她是平日里闲散惯了,所以这才一下子忙碌起来就受不住了。尤其是两个脚掌,更是疼得厉害。搁在矮凳上,翘着几乎都不想放下来了。 齐宇舟见状,便是吩咐紫苏道:“去给你们小姐打盆热水来,烫些的,让她好好泡泡脚。” 紫苏忙不迭的去了。 沈玉阑却是道:“何必再叫她们?跟着我忙了一天了,她们也是累得慌。我歇一歇也就罢了。”看着几个丫头累得发疲的样子,她也是心疼的! “她们可以使唤小丫头,也就是动动嘴皮的功夫。”齐宇舟又喝了一口茶,神色淡然。 沈玉阑想起他九皇子坐在那儿说了半天的话,便是心中好奇,张口问他:“九皇子和你说了什么了?怎么说了那半天。以前也不觉得你们投契的样子。” 齐宇舟闻言,却是翘起了唇角来,不过神色怎么看怎么都是讥讽的样子;“可不是有共同的话题了?咱们今儿都被坏了好事,九皇子是找我抱怨呢。那意思,可就差没说郭氏死得不是时候了。” “九皇子就这么不待见自己丈母娘?”沈玉阑嗤笑一声;“那可是他的亲丈母娘。”顿了顿忽然又忍不住死死的看一眼齐宇舟:“话说,你那会可也是说过这样的话的。” 齐宇舟思维没沈玉阑那么跳跃,一下子有些跟不上节奏,懵然的看着沈玉阑:“什么?” 沈玉阑冷哼一声;“你也是这样想的,和九皇子差不多。你俩一个德行的。” 齐宇舟不敢笑了,忙端正了神色,一脸肃穆的反驳;“胡说,那可不一样。” 沈玉阑心里依旧不得劲,阴森森的盯着齐宇舟道:“有什么不一样的?怕是换成我娘,今儿想必你也是不痛快的——”这么一说,她倒是真有些恼了,眼神也哀怨起来了。 齐宇舟只觉得背上都冒出一层湿意了,看着沈玉阑可是半点也不敢马虎,斟酌了一下后也不敢说自己绝对不会。因为沈玉阑是肯定也不会信的。所以当下就转折了一下;“那自是不一样的。若是岳母大人还在,那肯定今天必然是喜气洋洋的。就算真那么不幸遇到这样不凑巧的事情,那咱们作为晚辈,也是理所应当的。我又怎么会有怨言?郭氏和岳母大人,怎能相提并论?” 这番话,齐宇舟说得理直气壮,冠冕堂皇。就是沈玉阑,也实在是再挑不出什么刺来。干脆只看着齐宇舟,不说话。 齐宇舟赶忙又义正言辞的说了一番,这才将沈玉阑给哄好了。不过心里却是将九皇子骂了个狗血淋头。 “九皇子这人,看着有些薄情。”沈玉阑抛开不快后,便是又回归了正题。 齐宇舟也是点点头:“正是这话。纵然郭氏母女不好。可那毕竟是他的妻子和岳母,他却是这么一副态度……实在是叫人寒心。” “你说,要是圣人看透了这个,还能这样宠爱他么?”沈玉阑阴测测的笑了:“这样薄情的,要是做了圣人,那他的那些兄弟对手,可是真惨了。” 齐宇舟在心头琢磨了一回,然后也是忍不住的笑了——“虽然不知道圣人是个什么反应,不过可以试试。那些御史,正愁没事儿干呢。” 沈玉阑也是笑了。若是因为这个,九皇子失了宠,那不定要将郭氏母子恨成什么样儿呢。 齐宇舟心头的想法也是差不多,他瞅了一眼沈玉阑笑得阴险的样子,摸着下巴婆娑着沉思一会儿,便是忍不住感叹了一句:“亏得你没做大臣,不然,只怕就坏事儿了。”沈玉阑知道他这是在说自己阴险,不想搭理他,直接横了他一眼就算了。【棉花糖-为您精选】 下载本书最新的txt电子书请点击: 本书手机阅读: 发表书评: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在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 ------------ 第二百零一章 遇袭  因为天气热,怕放久了尸身就坏了。[.超多好]加上郭氏年纪也不算大,所以只停了三天便是匆匆下葬了。坟地也不用精挑细选,当初沈峻之替吴氏安葬的时候,便是买了一块地,那地方可是宽敞得很。 当然,因为郭氏的身份,沈玉阑直接就提出了——埋在吴氏身旁可以,但是必须是在吴氏的此位处,位置更要靠后些。 自然也没人敢反对——本来事实就是如此。谁也反驳不得。最重要的是,反对也是没有用。唯一最有资格反对的人,被沈玉阑一句话就打了回去:“想想太太留下的遗书吧。正好让太太亲自去和我娘请罪去。” 沈玉珊还想说什么,沈玉阑便是笑着看她:“要不,咱们拿出遗书去找人评评理?” 于是一下子沈玉珊就哑火了。 沈玉阑心道:她愿意给郭氏一个地方安神就不错了,还想要得寸进尺? 在这件事情上,九皇子也没帮着沈玉珊说话。守灵的时候,也是每日过来一趟便是借口要进宫溜之大吉了。今儿是出殡,九皇子好歹跟来了,可是表现却是不出彩——反而齐宇舟比她强多了。 这么多双眼睛看着,纵然对方是皇子,私底下却也是难免得议论一番的。有几次,沈玉阑都听见了。那种心情……其实还有点儿复杂。好吧,她不得不承认,多少还是有点儿小小的得意的。人么,不就怕个对比么?自己比不过别人,当然郁闷。可要是比别人强呢?那自然也少不了得意了。 她心里也明白,齐宇舟这么上窜下跳的蹦跶,也是为了给她长脸。所以,自是很受用就是了。 当然有人欢喜就有人愁,她高兴了,沈玉珊就不大高兴了,一直绷着脸,活像是谁欠了她钱似的。至于悲伤,倒是没有几分。 因为这几日实在是有些累了,所以沈玉阑出了坟地上了马车后,便是同齐宇舟商量:“咱们直接回家去吧。” 齐宇舟倒是没有异议,笑着应了。虽然他不觉得太累,可是却也总是有些烦的——迎来送往,装模作样,最是累人不已。 沈玉阑自然也是明白他的辛苦的,当下便是笑:“鉴于你这几日表现得十分好,回头我亲自给你做顿菜当做感谢。若不是你,我哪里有这样的风光?” 齐宇舟顿时笑了,挑着眉看她:“可别毒死我了吧?” 沈玉阑斜睨他一眼:“放心,毒死你我又没好处,不会的。” “那可不一定——”齐宇舟笑着打趣,却是陡然变了脸色,猛的就扑过来将是她按在了身下,死死的护住了;“小心。” 沈玉阑茫然抬头,却是什么都看不见,只听见一声“咄”的声响。接着周围就传来了兵刃交接的声音。 她猛然间就反应过来——这是遇袭了!她本想从齐宇舟的怀里挣扎出来,却是奈何齐宇舟死死的压在她身上,她根本就动弹不得。触目所及,也是齐宇舟衣裳上的藏蓝色。 只一瞬间,她就觉得自己的心跳得飞快,几乎要跳出胸腔一般。而浑身,更是都绷紧了——那种紧张感,让她只觉得恍惚中回到了吴氏抱着她遇袭的时候。 不得不说,那种感觉很不好。 齐宇舟许是感觉到了她的紧绷,竟是轻声安慰了一句:“别怕。” 沈玉阑已经怕极,却是在听见这句话后,到底缓和了几分——齐宇舟的身手可不差。而且,他是一点慌张之意也没有。所以,想必虽然危险,却也并不致命的。 可是即便是如此,想得再好,还是忍不住就问了出来:“我们会不会死?” “不会。()”齐宇舟说得异常笃定,随后竟是还微微的笑了起来:“哪有那么容易就死了。你当我这个将军是白当的?而且,跟着咱们的人,都不是普通人。” 于是沈玉阑悬着的心又往下头落了几分,心情也舒缓不少。 “你说,是冲着谁来的?”不再那样悬心之后,她甚至多出了几分好奇来。马车里就她和齐宇舟两个人,到底谁这么招人妒恨? 齐宇舟语气甚为轻松;“许是有人巴不得你守寡,然后改嫁呢。” 沈玉阑咂摸了一下他的意思,实在是忍不住心底的愤恨,伸手狠狠的在他身上拧了一把;“说得我好像是个祸害似的。怎么着,这会子后悔娶我了?哼哼,可惜哇,这世上是没有后悔药可吃的。你就认命吧。” 齐宇舟竟是配合的长叹了一声——“不认命能怎么样呢?” 这样说这话,沈玉阑觉得又安心了不少。即便是听着外头的打斗声,也是没有那么恐惧得厉害了。其实她也知道,齐宇舟这么说话,根本就是为了让她别那么紧张。心里……多少是有些暖的。刚认识齐宇舟那会,她是怎么也想不到齐宇舟会如此细心体贴的。其实,刚决定了要嫁给齐宇舟的时候,她多少也是担心齐宇舟不是个靠谱的。毕竟……以前的印象太过根深蒂固了。 一面胡思乱想,一面嘴上和齐宇舟不停轻声说着话,外头的打斗声便是渐渐的止住了—— 等到彻底平静下来之后,沈玉阑才陡然意识到方才她和齐宇舟到底有多亲密。顿时就红了脸——不知道是不是心里作用,还是事实本就如此。即便是齐宇舟起身了,她觉得自己还是能闻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味道。 好在齐宇舟并无异样,似乎什么都没觉察到。起身之后便是挑开门帘问道:“抓住活口没有?” 沈玉阑忙拍了拍自己的脸,竭力的让自己镇定下来。结果,随后目光乱飘的时候,却是看见了马车壁上钉着的羽箭,顿时又有点心里发慌了——要是刚才那羽箭直接扎进身子里,那得是个什么局面?! 忍不住就倒吸了一口凉气。 想了想,她也跟着齐宇舟往外看去——地上躺着不少的尸体。横七竖八的,有他们带来的人,也有不认得的人。这么一看她也才算是知道了,原来刺客们,都是伪装成了普通路人。怪不得能杀个措手不及呢。 唯一遗憾的是,并没有抓到活口。齐宇舟的面色瞅着就有些阴沉了,看向属下的眼神也是有些凌厉起来了。 沈玉阑叹了一口气,轻轻的拽了拽他:“事发突然,谁也料不到的。而且,对方既然敢来,必然也是做了万全的准备。哪里那样容易就抓到了活口了?” 齐宇舟便是没再说什么。只是厉声道;“下一次出门,再加派一倍人手!若是再有这样的事情,务必留活口!” 几个随从都是齐声应了。 齐宇舟这才拉着沈玉阑又重新坐回了马车里。见了那支羽箭后,冷笑一声:“这样的伎俩也敢拿出来卖弄?”说完微微一用力,便是拔了羽箭丢出去。 沈玉阑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见他似乎仍是气恼的样子,到底还是出声劝了一句:“别放在心上了。”顿了顿又想起防才他笃定的说若是再有这样的事情。便是不由得又悬了几分心:“难道真是上次那波人?” 若真是如此,那她还真是害了齐宇舟了。 谁知齐宇舟却是摇摇头:“不是一拨人。这次的人,明显没有上次的厉害。” 不是一拨人,那么她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人了,顿时也是没了后话。 “不过,以后你出门,也小心些。”齐宇舟斟酌了一下后如此言道,顿了顿又改变了主意:“不,这段时间你还是少出门。横竖在府里,你绝不会出事。” 沈玉阑心有戚戚然的点了点头。齐宇舟这话说得,她心里都有些发毛了。不过,她也明白齐宇舟的潜台词——那意思是,很可能这波人是冲着她来的。 因为遇袭一事,靖威将军府上下的气氛,都显得有些凝重。 沈玉阑苦思冥想了一回,却是也得不到什么结果,最后只得放弃—— 因为忙碌了几日,实在是疲惫得很,所以中午用过午饭,便是回屋歇着了。齐宇舟因为有事儿,并未跟着一起。这两日他们其实都是分开睡的,所以沈玉阑很自然的觉得,回了靖威将军府,肯定也是如此的。 倒是紫苏忧心忡忡的暗地里和她说了一回,觉得这样不利于夫妻和睦。 沈玉阑也没往心里去——其实真睡在一起了,她才会觉得尴尬呢。 本以为午睡一下就能缓解精神上的疲惫,可是事实上——她做恶梦了。 梦见的却是熟悉的情景——吴氏和她被追杀,然后吴氏被追上了,让人用刀斧砍得几乎四分五裂。那种情形,要多凄厉就有多凄厉,要多血腥就有多血腥。尤其是吴氏最后那一句:“玉阑,快跑!”更是聩耳发聋的。 也正是那一句,让沈玉阑陡然就从噩梦里惊醒了过来—— 汗已经湿了里头的衣裳,粘腻的沾在身上。而那种惊惧的感觉,却是即便在醒来之后也是久久没散去。就连心跳,也是许久才缓过来。 口渴得不行,沈玉阑哑着嗓子唤人倒水。藿香进来,一看沈玉阑这样子便是惊呼一声:“这是做噩梦了?”【棉花糖-为您精选】 下载本书最新的txt电子书请点击: 本书手机阅读: 发表书评: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在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 ------------ 第二百零二章 苦恼  关于噩梦,沈玉阑也只有苦笑——这是那一次留下的印象实在是太深刻了。[棉花糖]所以,根本就忘不了了。平时还不觉得,可是一旦受了什么刺激,再回想起来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所以做噩梦这个毛病,还真不是一天两天的功夫。 藿香也是从一开始的惊乱,很快就镇定下来,然后冲了安神茶来给她喝。 夜里用饭的时候,也不知道齐宇舟怎么就知道了这事儿,问了一句:“听说下午做噩梦了?可是上午的事儿闹得?” 沈玉阑笑了笑:“没事儿。就是有点受惊了,喝了安神茶也就好了。” 齐宇舟面色略阴沉几分:“你只管放心,这事儿我给你报仇。” 不想驳了他的好意,而且她素来也不是什么心胸宽广以德报怨的,所以当下也没反对,只笑着应了一声。 “对了。门房上收了一章帖子——”齐宇舟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一张帖子来,盯着她的眼睛推过来放在她面前。 沈玉阑扫了一眼,见上头落款是常俞,顿时手上的动作就是一顿,整个人都是呆了呆。下意识的便是问:“什么时候收到的?”说着就搁了碗筷去看帖子。 “两天前就收到了。那时候不是忙么?”齐宇舟言道,却是伸手一把又将帖子抽回去,语气有些发沉:“先吃完饭再看。” 沈玉阑这才意识到齐宇舟的语气有些不对,抬头一瞧——他脸都黑了大半了,阴沉阴沉的,看上去就不痛快的样子。 而且,说完那句话之后,齐宇舟更是没多余的话和动作,只闷头吃饭。仿佛是打算以身作则,给她来个示范一般。 定定的看了一会儿齐宇舟后,她便是缓过神来了:莫不是生气了? 再将方才的情景回想了一遍之后,她便是笃定道:齐宇舟的确是生气了。 可是为什么?难道是因为常俞?和常俞他无冤无仇的。为什么生常俞的气?这是没有道理的。 不然就是生了她的气。是觉得她太在乎常俞了?所以觉得不大痛快了?想想也是有这个可能的。毕竟,常俞和她险些定亲,齐宇舟觉得不自在也是有的。虽说男人都不算小气的,可是想来也不会希望自己老婆去关心别的男人的。 想通了这一层后,沈玉阑便是忍不住笑了——她还是忍不住觉得齐宇舟有些小气。 不过,齐宇舟这样在意这件事情,也说明了齐宇舟对她是个什么态度。到底有多在意她们这个小家。就算她再怎么心里有个坎儿没迈过去,可是她心里却也是有个意识的——那就是她和齐宇舟成了亲了,那就是一家人了。作为一家人,作为他的妻子,她这点维护自己小家的自觉还是有的。 如果不去解释,任由齐宇舟心里猜疑不痛快,这个小疙瘩,指不定就要变成大疙瘩,变成死节结没法解开。 所以,她斟酌了一下后便是出声对着齐宇舟道:“我和常俞,只是幼时相识,比旁人要好一些罢了。那会子差点定亲,也是因为我父亲见他待我不错,加上两家又交好,我们之间也算合得来。所以才有这样一档子事儿。如今……我和他也不过是普通朋友罢了。不管以前是什么样,以后我们的交集只会越来越少。毕竟,我是齐家妇,他也有自己的未婚妻。只是当初因为顾家,常家受了不少委屈,我心里觉得亏欠。所以,便是想要帮帮他们。别无它意。” 她都这样说了,齐宇舟想来能想明白吧? 可是没曾想,齐宇舟却是别扭得很,轻哼一声搁下筷子,颇有些不服气的看她:“那当初我和你,也不过是幼时相识罢了。(.棉花糖)之前你也说拿我当朋友呢。” 沈玉阑听出了一丝酸味,不由得瞠目结舌:这是吃醋了?这是吃哪门子的醋? “自是不一样的。小孩子家家的能懂什么?那时候,难不成你就是冲着娶媳妇来的?”她有些哭笑不得了:“好了,别闹了。饭菜都凉了,咱们这不是都成亲了么?” 说这话的时候,心里又不免又觉得古怪。别人家里都是男人哄女人,这到了她这里,怎么就成了女人哄男人了? 兴许是最后一句话如了他的意,齐宇舟的面上总算缓和了几分,甚至隐隐又了笑意。之前的不痛快也是一下子抛开了,取而代之的是莫名其妙的欢快。只见他拿起筷子殷勤的夹了一个肉圆子搁她碗里:“好吧。咱不说这个了,娘子吃饭吧。” 沈玉阑险些被没那一句娘子给噎死在当场。侧头盯着齐宇舟半晌,最终她还是将拒绝的话压下去——算了,这个人脾气古怪着呢。万一一句话没说好,又气了,那可不合算。他爱叫就让他叫去,她不应声就是了。 只是吃饭的时候到底有些心不在焉——常俞回来了,找她是为了什么事儿?应该是为了那个法子吧?也不知道现在常俞变成什么样了? 吃过晚饭,齐宇舟却是不肯走了,一直陪着沈玉阑。那架势,似乎是打算粘着一整晚了。 沈玉阑心知肚明,他这是为了那封帖子——其实齐宇舟也算是忙明磊落了。那名帖封了口的,他并没有私自看过。也拿来给她了。虽然晚了两天,可也是情有可原,毕竟前两天他们都不在家呢。 她本是不想让齐宇舟跟着一起看的——虽然知道肯定没有什么让人误会的话,可是齐宇舟的表现可是没有丁点儿大方的。她可不想惹了醋坛子。 不过明里暗里的示意齐宇舟去做别的事情都没效果后,沈玉阑便是不得不改变了原来的想法——只怕瞒着他,会更让他心生疙瘩吧?这样想着,所以当下她也干脆不再扭捏了,笑着拿了帖子拆开来。看之前倒是忍不住先看了一眼齐宇舟,见齐宇舟已经是自发自觉的凑过来了,便是笑了笑,这才看帖子了。 帖子上果然也没写什么,只恭贺了一回她新婚。末了又说,下月初三是常敏的生日,请她过府去玩耍。 沈玉阑看完帖子,淡然的瞅一眼已经靠得非常近的齐宇舟,似笑非笑:“其实,你可以凑过来瞧,没关系的。” 齐宇舟性格向来就别扭,此时听了这话,顿时慌张一扭头,轻哼一声:“看什么啊。我才不稀罕。” 这就是死鸭子嘴硬了。她刚才明明都瞧见他伸长了脖子往这边看了。 不过当下她也不去戳破什么,只是看着齐宇舟抿唇笑。 齐宇舟倒是也是个脸皮厚的,除了一开始有些不好意思,后头反倒是越来越自然了,反而凑上来和她说话,一副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说了好半晌,总算是将话题给饶到了他想说的上头:“这几天不太平,你一个人出门我也不放心,不如陪着你一起吧。也正好,我也和常俞认识认识。这将来来往的时候,也方便些。” 瞧着齐宇舟说得一脸义正言辞的样子,沈玉阑忍不住笑了。然后越发的觉得——其实嘴上不说,这人心里担心着呢。 当然,她和常俞也没有私情,更没甚见不得人的,再考虑齐宇舟的想法,她也没拒绝,反而笑着应了:“自然是要陪着我一起去的。不然,让人看着岂不是要笑话我了?我可告诉你,你要好好表现,给我长脸才是。另外,给我师傅准备一份厚礼才是。” 与其遮遮掩掩的,倒不如大大方方的。 齐宇舟多少有些吃惊,不过更多的是高兴——那笑得,一口白牙几乎全都能看见了。更是答应得脆生生爽快得很。 沈玉阑笑着,心底微微叹了一口气。不过,却也并不觉得有什么疙瘩。两个人在一起过日子,自然不可能指望着别人一直哄着你不是?你同样也是要付出努力和诚意的。这种态度,就是她所拿出来的诚意。 婚姻不是儿戏,既然答应了,那就是要尽最大的努力一起走下去。 其实齐宇舟也算是极好的,除了性子有些拧巴多变之外,心却是不坏的。不然,也不会这么哄了两句就丢开不痛快了。 所以,她嘴上没说,心里却也是觉得感激和珍惜的。 不过她对齐宇舟的好感也没维持多久——尤其是在已经过了入睡的时辰后,齐宇舟依旧没有要走的架势时。 她起先还能绷着,想着等齐宇舟主动离开。可是……再左等右等不见齐宇舟离开,反而是一副打算就在这里就寝的架势时,她终于是绷不住了,干巴巴的问他:“你怎么还不去歇息?” 齐宇舟反而懵了,呆愣愣的反问她:“不是在等你么?”顿了顿反应过来沈玉阑最终的意思,便是微微眯了眯眼睛,笑嘻嘻的答了:“这是我们的房间,难不成你还想一人霸占了?” 沈玉阑嗔目结舌——这人是要耍流氓还是耍无赖?当下干脆绷了脸,义正言辞的拒绝:“还要守孝呢。” “只是睡觉又不做什么,有什么关系?”齐宇舟又反问。于是她便是答不上来了——毕竟名义上也是夫妻,她总不能赶他走吧?可是他这意思分明是要一起睡……一时之间只觉得苦恼非凡。【棉花糖-为您精选】 下载本书最新的txt电子书请点击: 本书手机阅读: 发表书评: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在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 ------------ 第二百零三章 夫妻  为了就寝一事,齐宇舟和沈玉阑进行了一场辩论赛。 齐宇舟坚持夫妻是必须同床睡的。而沈玉阑则死死的咬定,守孝期间还是分开比较好。 而辩论的结果却是让人有些无言的—— 眼瞧着说不过沈玉阑,齐宇舟居然耍起无奈了,眼巴巴的看着沈玉阑,颇有些故意装可怜的问她:“好吧,可是咱们府上只有这里床铺,不睡这里我睡哪里?” 沈玉阑轻哼:“书房,客院都是可以的。没有床铺先凑合一晚上,明儿一开市咱就去买!” 齐宇舟见此招不行,忙又换一招,直接将脸一板:“我是必须睡床的,不然睡不着。既然是凑合,我就先在这里凑合一晚上,明天再说!”一面说着,一面还大刺刺的直接坐在了床上,甚至悠然的将二郎腿翘起来了。 沈玉阑只觉得牙痒痒,可是偏又无可奈何——没办法,人家占着理呢。 所以末了她只得恨恨赌气道:“行,那你在这儿睡吧,我去别的屋子——” “看来你是真要让我抬不起头了。”齐宇舟冷哼一声,脸又黑了。“就算守孝,可是你看看除了那感情不和的,谁刚一成亲就分床的?那不是惹人笑话?” 于是沈玉阑刚抬起的脚就迈不出去了,末了默默的收回来,站在原地天人交战——她也知道,真将这事儿传出去了,的确齐宇舟是没面子的。也惹人笑话。他为了的脸面不知做了多少事儿,她真这么绝情自然是不行的。当然,在他说了这样的话之后,她也实在是狠不下那个心了。 “我们可是夫妻,夫妻!”齐宇舟见说的话有了效果,顿时又赶紧添了一把火。 于是沈玉阑就更加的犹豫了。 齐宇舟紧紧盯着沈玉阑,就等她表态。那神情,如临大敌似的。 最终沈玉阑还是被那句夫妻给压垮了——没办法啊,谁让他们是夫妻呢?!这同床而卧,在众人眼里实在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啊! 所以,这一次小小的争执,算是以齐宇舟彻底胜利了。 不过,沈玉阑还是撅着嘴补充了一句:“我半夜喜欢卷被子,咱们分开盖。” 齐宇舟咧嘴就笑,“这个无所谓。”反正只不出去睡就行了。 其实在这件事情上,他是有点儿小九九的——要知道,这外人知道他们是同床睡的,自然也会觉得他们夫妻感情好了。到时候那个什么顾蒙啊,常俞这些人知道了,也正好就趁早死了心。当然,他也是为了沈玉阑好。不然让外人议论纷纷的,成什么体统?最最重要的是,在一个床上躺着,想必慢慢的他们夫妻之间也就亲昵起来了,不至于生疏了。将来一年之后,那啥时候也更显得自然了。 看着他笑得那样,沈玉阑立刻就明白过来——这人刚才假装不痛快呢!不然哪能这么快就笑出来!不过此时她已经松了口,自然也不可能再反悔了。当下除了狠狠瞪一眼之外,还真是别无他法。 外头的丫头们此时见二人终于争论出个结果了,便是忙打水替他们洗漱铺床。 沈玉阑不情不愿的坐在床上,看着齐宇舟喜气洋洋的洗漱完毕,又一屁股和她并排坐了。虽然知道两人是夫妻,就算亲近些也是理所应当的,可是真到了这一步,心还是有点儿慌乱的。噗噗噗的跳得有些快。 不过面上她却是非要强装镇定,平淡的踢掉鞋子就钻进里头,然后用被子将自己裹住了。 齐宇舟古怪的看向她,犹豫了一下后才低声提醒;“外衣不用脱?” 沈玉阑这才意识到自己衣裳都没脱,顿时有些窘迫了。还好齐宇舟没表现出别的来,不然她只怕就得羞愤而死了——他肯定看出来她的慌乱和不自在了。 只是她也不好意思做起来脱,干脆就在被子里飞快的除了外衣抛出去让丫头挂好,然后就背过身去不再看齐宇舟。[棉花糖] 齐宇舟却是没要丫头服侍,反而吩咐了一句:“也不必守夜了。早上再过来服侍夫人。” 沈玉阑倒是也并非非要人伺候不可,所以就默许了他的话。反倒是忍不住的想——或许是他以前都是在寺庙里的,什么都亲力亲为,所以不习惯这样也并不奇怪。 齐宇舟自己除了衣裳,又挂好吹了灯,这才上床来拖过自己的被子盖好。 只是一时半会儿的,两人自然都睡不着,却又都没开口说话。所以屋子里静悄悄的,几乎除了呼吸声之外,也只远处偶尔有什么夜鸟虫鸣声了。 在这样的安宁下,沈玉阑从一开始的不自在,倒是渐渐的安稳平和了起来,睡意也渐渐地冒出来了。最后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就睡熟了。至于齐宇舟什么时候睡的,她更是不知道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她还纳闷了好一阵子——她怎么就没觉得不习惯睡不着呢?这突然换了床又换了地方,按理说怎么也有几分不习惯的。最重要的,旁边多了一个人啊! 最后,她将缘由归结成了齐宇舟睡觉很老实的缘故——的确是老实,因为昨夜躺下去是什么样儿,早上起来还是什么样儿,连身都不翻一个的。 最尴尬的时候已经过去了,所以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以沈玉阑的定力,自然也就什么也看不出了,反而自然的冲着齐宇舟一笑:“早。” 这一笑,倒像是将齐宇舟给镇住了,足足愣神了好大一会儿功夫才缓过劲儿来。 两人又一起用了早饭——齐宇舟就该出门了。 要知道,他因了成亲这件事情已经好几日没当值了。所以今儿再怎么也该去看看了。 沈玉阑倒是觉得理所应当,更不会觉得依依不舍——男人赚钱养家那是天经地义的,天天在家里流连,那是没出息的表现。 不过齐宇舟纵没不舍,却也是有些担忧的。所以他出门之前,倒是吩咐了好几回:“不管怎么着,你都别单独出门,就在家里呆着。” 沈玉阑知道他这是怕她出门遇到危险,是担心她关心她,所以也没觉得不耐烦,一直面带笑容的听着。又顺着他的意思保证了一回。当然,她也并不打算阳奉阴违,毕竟昨儿的事情也是吓到了她了。 她今儿就打算在家里看看宅子,再看看账本,然后将府里的人召集起来吩咐几句树树做主母的威严。 所以齐宇舟出门后,她便是叫了内外管家来——外管家管的外院和一些府上的迎来送往,内院管的就是内院的一摊子和替主母办事儿。一般来说,外管家都是男子,跟着男主人转悠。而内管家的一般都是女主人信任的,有脸面有见识又能干的媳妇子。 齐宇舟为了办事儿省心,所以这内外管家是两口子。 沈玉阑也没打算换——她身边的人也不多,也都是丫头。所以,若是对方办事儿灵敏牢靠,她是不会动的。 二人齐齐的向沈玉阑行了礼。因外管家姓曾,年纪又有些大了,所以秉着敬重,沈玉阑称呼两口子为曾叔和曾婶子。 曾叔一直低着头,并不抬头乱看,毕竟是男人。看着倒是很懂礼数。 曾婶子也同样是极为恭敬。 沈玉阑问了些问题——都是府里的运作,开支,人口等。二人一一回答了,也没耍小聪明,老老实实的说得一清二楚明明白白。 她便是在心底暗暗点了点头——这一次,齐宇舟选的人没选错。倒是个老实可用的。 而如今府里人口也是实在简单,所以仆妇也不多。刚好够用,一个偷闲的也没有。当然,也就显得不那么气派了——大户人家里头,许多好看的丫头买来并不是为了做活儿,就是为了摆着好看,或是为了陪着主人家逗闷子的。 曾婶子以为沈玉阑觉得人少了,便是问是否要叫牙婆过来一趟。 沈玉阑却是摇头拒绝了——这人多,是非就多。所以,她并不打算多添些无用的人。 随后她又让院子里几处管事也叫过来一一问了一回话,算是了解了一番,就没再折腾了。其实就这么点人口,她也不怕有什么可折腾的。说句真的,她倒是觉得自己的新家极好:比起沈家来,那可是简单了不少。毕竟府里主子就她和齐宇舟,也没什么可争的,自然底下人也就老实了。 趁着太阳还没升得老高,沈玉阑干脆又逛了逛园子——园子不大,胜在精致,什么都有。还种了些果子树。譬如又能看花又能吃果子的,桃李杏儿等,另外还发现了一架葡萄架。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时候搭建的,四株葡萄藤几乎都快赶上儿臂粗了。密密麻麻的趴在架子上,站在底下阴凉得如同站在屋下似的。 因为时节的缘故,葡萄藤上此时已经看得见小小的葡萄串儿了,一个个溜青的葡萄珠子也有小手指头大小了。 沈玉阑站在架子底下看,却是禁不住想到了葡萄熟了的时候——到时候紫嘟嘟的葡萄这么垂了一架子,可不是赏心悦目?能观赏就不说了,最重要的是还能吃呢。 自然,她也不缺这点果子吃,不过她是实打实的觉得,这葡萄架子是极好的。又实用,又好看。还有那些果子树。也不求出产,单单是熟了的时候,请人来赏果子也是极其雅致的事情。而且,自己家里种的,和外头送进来的,那感觉都是不同的。跟着的仆妇见沈玉阑仰头看着葡萄挪不开目光,以为沈玉阑是想吃葡萄了,便是笑着上来凑趣道:“这葡萄据说四株品种都是不同的,有早熟的晚熟的,还有青的就能吃的。只可惜现在到底离熟了的时候有些早。不过府里有从极其远的地方送来的葡萄干,还是宫里赏赐的。夫人想吃奴婢这就去取来。”【棉花糖-为您精选】 下载本书最新的txt电子书请点击: 本书手机阅读: 发表书评: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在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 ------------ 第二百零四章明悟  沈玉阑自然不是馋了,所以也就摇摇头:“不用。”不过心里却是明白——那妇人也不过是想要讨好她罢了,这是人家巴结女主人的表现。所以虽未吃葡萄干,却也是心情愉悦的。 不管怎么说,人家肯巴结你,总是因为惧怕你。这说明,她这个女主人的地位,也是挺高的。 用过了午饭,沈玉阑眯了一觉,正看账本呢,忽然想起了那日光武侯夫人给的私房。便是忙拿出来——清点了一番之后,不由得咂舌。 果然光武侯夫人是名扬朝野的会做生意。这仅仅是一点私房钱,却都快抵上她的整个产业出产了。瞧瞧这财大气粗的样子,叫人羡慕又嫉妒。不过,这么一来的话,她和齐宇舟便是小有身价了——要知道许多权贵家族看着光鲜,可是内里却也是紧张得很的。毕竟,再有钱也架不住挥霍的人多啊?遇到那些个喜好美色的,十几个儿子女儿,光是嫁娶就得花多少?再加上平日花销,爷们儿的挥霍。就是金山也抵不住。 看过之后,沈玉阑仍是将东西收在小匣子里。然后摆在一边,又去看府里的账。以前没女主人,所以账本都是管家存在库房里的。如今她过来了,管家曾叔就立刻就将账本拿出来给了她。 随后,沈玉阑不由得惊喜了——原来齐宇舟也不是一穷二白的。这家里也是有不少的产业的。虽然不算多,可是维持府里的开销,再存些也是尽够的。也不知道齐宇舟什么时候置办的这些。 正看得入神呢,却是冷不防传来了个坏消息——齐家那头,派人过来了。 沈玉阑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让放进来了。齐家到底是齐宇舟的本家,若真是面都不见,那也未免太过了一些。到时候传出去也难听。虽说也不妨碍什么,但是到底连累了齐宇舟的名声,在朝为官,总也要讲究一二的。 齐家派来的个老嬷嬷,沈玉阑本着客气的意思,那老嬷嬷一进来便是笑着道:“老妈妈也不必行礼了,您只管坐下说话就是了。”这老嬷嬷衣裳不差,首饰更是不错,显而易见在主子跟前是的脸的。所以,她给几分尊重也不为过。 她给对方脸面,对方倒是没什么顾忌,果然没行礼直接就往旁边坐了,面上甚至连个笑都舍不得多给几分,那么淡淡的,看着人心里一阵阵窝火。 见了这幅样子,她也不是棒槌,没得让人这样打脸的,所以干脆也收了笑容,淡淡的问道:“不知老妈妈过来是有什么事儿?” 老嬷嬷这才皮笑肉不笑的动了一下脸皮子,然后不卑不亢道:“老奴是过来替老太君问问,怎的四少爷成亲这么几日了,连请安也无一个?虽然搬出来住了,难道连祖宗本家也不要了不成?还是说,这就是置的外室,根本就不用带回家去见长辈的?” 这话未免太无礼了一些,也忒打脸。沈玉阑紧了紧手指,面上却是没有半点波动,只幽深的盯着老妈妈瞧——这是完全没给她面子哪! 她不打算亲自对上这条老狗,反而看了旁边的藏雪一眼。 藏雪只微微一琢磨便是明白了沈玉阑的意思,当下笑吟吟的上前一步,故作疑惑道;“咦?怎么姑爷还有长辈?不是只有个母亲和一个哥哥么?这是怎么回事儿?怎么的我们竟是一点儿不知道这事儿呢?还请老妈妈将话说清楚,还是老妈妈您有些糊涂了,走错了门?咱们姑爷是姓齐不假,可是也不只是姑爷一个姓齐的。再说了,我们小姐是圣人赐婚才嫁给了姑爷,自不是老妈妈口中的外室。” 沈玉阑心头暗笑,面上却还是竭力维持住淡淡的神色。 藏雪也只做懵然不解之状。 其他的几个丫头也没有一个出来阻拦的。 那老妈妈直接当场就黑了脸,却是只灼灼的盯着沈玉阑,轻哼道:“没想到沈家竟是这样没规矩!” 沈玉阑垂头笑了笑,看了看自己的白皙的手指,心中一面道是不是也涂点蔻丹,一面和老嬷嬷轻声道:“小丫头不懂规矩,您又何必计较?再说了,我也是真不知道,原来还要去请安的?我们成亲那日,怎么的长辈们也不来受礼?我们将军也没说这件事情,我自然也就没想到。这真是……不过,外室什么的,我可真当不起。要是长辈们不知道圣人的旨意,不如我将圣旨拿来给老妈妈带回去,让长辈们瞧瞧?不然,再说什么外室,可就是有些违背圣人的旨意了。” 顿了顿,又似乎玩笑般的加了一句:“就是我爹,虽说现在不在我身边,可是若真听见这话,少不得是要发顿脾气要个说法的。” 齐家的长辈是该尊敬不错,捏着身份压着他们过去请安也没关系。可要是再想用这个身份弄些别的,那就是痴心妄想了!别忘了,她是圣人赐婚,更别忘了,她有一个正建功立业的父亲呢!哼,谁又是吃素的不成? 方才那番话,虽然语气不算什么,可是却也是狠狠的警告了一回那老嬷嬷。对方瘪了瘪嘴,不吱声了。 沈玉阑又看向藏雪,语气凌厉的斥责起来:“别说我不给你脸面!主子没开口,你一个下人插什么嘴?也不瞧瞧,这哪里你有你一个奴才插嘴的份儿!咱们府上可不是没规矩的人家,这主子就是主子,奴才就是奴才。做奴才的若是不谨守本分,也别怪我们这些做主子的不给脸面!我知道你是仗着平日我对你多有宠爱,你又有几分伺候的功劳,这才敢如此。我且告诉你,你若是再这样,哪怕你再劳苦功高,可一句话就能发卖了你!这目中都没了主子,还要奴才做什么?” 指桑骂槐,杀鸡儆猴,她又不是不会。这老婆子狗仗人势,想羞辱她?哼,她倒是要看看,最后是谁没脸面! 那老嬷嬷面色顿时更加难看了——却又偏不能反驳一个字。为啥,因为沈玉阑可不是对着她骂的。毕竟,人家骂得是藏雪呢。 那老嬷嬷倒也是个气性大的,见沈玉阑这般,竟是一下子起了身,硬邦邦的丢下一句:“老奴如今话也传到了,这就家去了。” 沈玉阑一声冷笑,“不送。” 她几乎已经可以预见到,对方回了齐家之后肯定会添油加醋的告状一回。可是……她怕什么?她什么也不怕!齐家的人再厉害,总不能逼着她任劳任怨的去被欺负吧!所以,她还怕什么?撕破脸了,她也有话说!不过话又说回来,这齐家人,也是真够奇葩的。这样没规矩的奴才,可见主子又该是怎么样? 被这么一搅,她也没心情看账本了,四下转了转,便是将时间打发了。 等到下午齐宇舟回来的时候,沈玉阑已经是没什么事儿了。当然,她也没主动说起这糟心的事儿——毕竟也没有谁一回家就想听这些的,没得坏了心情不是?而且,齐宇舟若是知道了这事儿,怕是也会觉得难堪吧。最难受的还是他,所以她又何必?再说了,她也没吃什么亏…… 因此只捡了一些高兴的琐事儿与他说。末了想起光武侯夫人给的私房,不由拉了他,神神秘秘的探头过去道;“话说,成亲前一夜,你娘过来的时候,给了我一个匣子。说是她的私房,让我们留着过日子,你猜,有多少?” 齐宇舟却是显然心思不在这个上头,只是随口反问了一句:“多少?” 沈玉阑却是并未觉察,压低声音将数目说了。末了几乎难掩兴奋:“咱们现在可是富翁了。怕是一般的世家大族,都比不上咱们哩。” 齐宇舟仍是平静淡然的附和了一句,只是眼神却是盯着沈玉阑拉着他袖子的手紧紧看着…… 沈玉阑很久才反应过来他在走神,再顺着目光往下一看,顿时不由得窘迫了起来,忙松开手,又尴尬咳嗽一声,假装若无其事。 好在齐宇舟也没说什么,更没有什么动作。还算默契的假装什么也没发生过。 晚饭的时候,沈玉阑斟酌了一回,还是问出了口:“咱们成亲也好几日了,要不要抽空回齐家一趟看看?” 齐宇舟捏筷子的手紧了紧,随后故作轻松:“有什么可看的?”可是到底紧绷着的唇角和微蹙的眉心出卖了他的心思。 沈玉阑叹了一口气,提起齐家齐宇舟就成这样了,早知道就不提了。不过话既然都出了口,那么自然也就要继续说下去:“其实,也没什么吧?说到底,其他人可以不管不顾,娘那头……” 光武侯夫人过得并不如意,作为儿子,回去给她撑腰也好。 “不必了。”齐宇舟直接就拒绝了,似说过之后又觉得语气太过生硬,便是又柔声道:“若是你想娘了,咱们可以接她过来住几日,我亲自去。”话到了这个份上,沈玉阑自然也就不好说什么了。当下心头叹了一口气,面上却是笑着点点头应了下来。【棉花糖-为您精选】 下载本书最新的txt电子书请点击: 本书手机阅读: 发表书评: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在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 ------------ 第二百零五章 明悟  沈玉阑早上起来便是得了个让人不痛快的消息——昨夜里府里遭了贼。[棉花糖]虽然发现得及时,并未让府里蒙受损失,可是却也是让人心里不舒服的。 沈玉阑看了齐宇舟一眼,他显然是不痛快,黑着脸抿着唇,表情冷得仿若是寒冬腊月的风。 “既然如此,那从今日开始,夜里加派人手吧。而且。巡夜的也增加一些,间隔更是缩短些。”沉吟片刻后,她便是开口言道。 “若是再有这样的事情,巡夜的和守门的,都扣月钱。”齐宇舟阴森森的环视一圈儿,直看得下人们都是低下头去才算是作罢。 她却是觉得如此甚好——对待下人,不能太松,也不能太严厉。太松则容易出事儿,太严厉则无法收拢人心。正好她和他一人白脸一人红脸,倒是相得益彰。 当然,齐宇舟也的确是动了真火的。只是这样的事情,你再动真火也没有用。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贼人要来,你能挡得住?端是看能不能早发现,然后不让其成事罢了。 不过,也幸而府里没有别的女眷,不然传出去,也的确是不好听。对于这一点,她心头还是颇为恼怒的。 送走了齐宇舟,沈玉阑又琢磨开来——以前可从未听说有什么贼人敢来大户人家里偷盗的。一来这边多是权贵,本身巡逻就密集,而且大户人家谁家没有看家护院的?再加上都有背景,真出了事情,官府还不是卖力的查处?所以,这盗贼并不敢来的。反倒是一般的殷实小户去得多些——毕竟那些人多没有背景,自然也不怕什么。而且守卫也几乎没有。 想了想又让人去问,那贼翻墙入了府之后,是冲着哪边去的。()是库房还是齐宇舟的书房,又或是别的什么地方。 结果得到的消息却是让人大为吃惊——没想到竟是后院的方向,而且还是主院的方向。 这些沈玉阑便是有些个纳闷了——这主院可是护卫力量最大的地方了。先不说仆妇众多,二来主院是整个宅子的最中心,那可并不是那么容易去的。真要去,那可是好比上刀山下火海一般的艰难。 她看藿香和莲芯等人,皱眉轻声问道:“你们说,对方是不是有什么目的?”之所以这样问,乃是因为贼人一般行动之前都是要事先踩点的,若不是如此,如何能确保潜入之后能顺利找到财宝?对方既然直奔主院,那说不定就是事先就定下的计划。 莲芯想不出什么,倒是藿香微微一迟疑后有了猜测:“会不会是,冲着咱们来的。兴许不是贼,是刺客呢?” 沈玉阑心里一凛,然后便是想起了那日路上遇到刺客的事情。藿香这样说,也并不是没有道理。相反的,此时看来,还颇有些合情合理的味道。说不得,真是如此? 在心底咂摸了一回后,沈玉阑忽然眯起眼睛,“你们说,会不会一开始就是冲着咱们来的。和齐宇舟没关系?”确切的说是冲着她来的。 这样一想后,她只觉得心里像是有什么遮挡被打碎了,眼前一下子就霍然开朗起来,当下开口将自己的猜测一一道出:“对方是冲着我来的,因为想要得到我手里的东西,或是不想让我将什么事情泄露出去——又或者,只是单纯的警告我。当然那,也可能是想置之我与死地。” 这样一想,她几乎连背后隐藏的人都有了几分肯定了。先前她只是没想到,如今想到了,自然也就觉得,若是那人做这样的事情,还真是合情合理。和符合那人的性格。 藿香心思和沈玉阑最为贴近,当下便是狠狠的变了脸色,一下子就铁青了。紧接着,几个丫头的面色也都是凝重起来了。 沈玉阑又前后斟酌了一回,便是越发的对自己的猜测笃定起来。 “去,找人去林妈妈那儿看看。实在不行的话,让她们过来府里住。再去问问李氏,沈宅里头有没有什么异样动静。”屈起手指轻轻敲了瞧桌面,沈玉阑面上已然是一片冷峻肃穆之色。 没错,她心中所猜测的人,是沈玉珊。顾蒙虽然前段时间被刺杀过一回,可是对方是有所图的。如今她和齐宇舟已经成亲,对方已经没有理由了。但是她就不同了,郭氏的遗书,当初被她捏在手里,更是说要给沈峻之看,牵扯到了许多见不得人的事情。沈玉珊,可未必愿意看见事情这样发展下去。 沈玉珊和郭氏最相似的地方就是:同样的心狠手辣。同样的……喜欢斩草除根。 若是她死了,然后遗书也被毁了。那么沈玉珊就能捏着这件事情,永远不被人知道。而郭氏的死,也就真真正正的是“病故”了。 只可惜,沈玉珊没想到的是,那信,她早就让人好好的收起来了。如今放在外面的……是一封伪造的。怕的就是有人用法子弄去销毁了,到时候死无对证。同样收起来的,还有一份证词。一份至关重要的证词。 不过现在么……既然想通了这一点他,她也不介意逗逗背后着急上火的人了:“随后我写一封信,你们送去驿站。送去给我父亲。对了,记得动作大些,务必让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 这封信,能帮着她试验出,到底是她的猜测是不是对的。 沈玉阑向来就是个行动主义的,所以当下她就立刻让人磨了墨,写了信,特地多写了些话,厚厚的一大叠装在信封里,看上去倒是很有架势。无心的人只会觉得这封信未免内容太多了些,有心的人……怕是会想,是不是里头还有另外一封信? 这头刚让人大张旗鼓的将信送出去,那头林妈妈却是被领着进来了。 沈玉阑见林妈妈皱着眉头,便是知道怕是事情有些不好,当下心里也是微微一沉,旋即又是恼怒——对方一次次的接触她的底线,实在是让人忍无可忍。 纵然沈玉阑让林妈妈免礼,可是林妈妈还是遵从本分行了礼,这才恭敬地坐下说话。 “秦嬷嬷的儿子儿媳妇昨儿来了一趟,说是要接走秦嬷嬷,想回去孝顺着。”林妈妈也没什么可以弯弯绕绕的,坐下之后便是开门见山的直接言道:“我瞧着那样子,一脸急切却不带多少关心,甚至有些不管秦嬷嬷死活的样子,只求带人走,也就没让——不过今儿又来了。还大吵大闹一回,说什么我们故意阻拦他们天伦之乐。说我们沈家黑心肝,要人做一辈子的活。” 林妈妈住的宅子虽然是依附着沈家的,可以说就是沈家里分割出来的一个小院落,可是林妈妈却是早已经不是沈家的奴仆。而且周围也还有别的邻居——这样一闹,可想而知林妈妈的为难。也怪不得林妈妈一副眉头紧锁的样子。 沈玉阑还知道,林妈妈最近张罗着给儿子说亲,正是要紧的时候。若是因为这个坏了亲事,那就是糟心的事情了。 “这样,您将秦嬷嬷送到我这里来吧。就说秦嬷嬷病重——需要上好的药材,所以只能求了我。”沈玉阑斟酌片刻后言道,随后又冷笑:“再来要人的话,只管让他们上我这里来。我倒是要看看,是怎么个撒泼耍赖法。” 她是打算好好会一会对方了,这之前怎么不接?偏偏这个时候去接。背后是有人还是怎么的? 林妈妈一脸羞惭:“是我办事不力了。” “是我连累妈妈了才是。”沈玉阑叹了一口气,让厨房捡了一匣子的点心给林妈妈带回去吃:“不是咱们这里的作法,拿回去尝尝,就是摆着待客也是好的。” 林妈妈谢了恩,这才回去了。当天下午就打点好秦嬷嬷送过来。沈玉阑将秦嬷嬷安排在后院一个小院子里,也不让府里太多人知道,又拨了两个小丫头服侍着。 说实话,经过小半年的调养,秦嬷嬷倒是壮实了不少,虽然宿疾仍旧没去,可是却也好了大半儿。如今也能自己走了,还朝着沈玉阑惴惴不安的行了礼。 沈玉阑见了,不由得翘了翘唇角:“这么多年过去,秦嬷嬷倒是还记得怎么行礼。可见是个有规矩,懂规矩的。” 就这么一句话话,却是显然让秦嬷嬷有些个坐立不安了。 她看在眼里,也不多说什么,就让人带下去了——且让秦嬷嬷不安去,又何必解释太多?主子对奴才,只需要发号司令,不需要解释。况且,让秦嬷嬷自己去琢磨琢磨也好。指不定……就琢磨通透了,许多东西都看开了,也愿意告诉人了。 除却秦嬷嬷之外,李氏那头也是受了一番惊吓——虽说传回来的话模棱两可的,可是却也听得出来出了什么事情。 如此一来,沈玉阑自然也就越发的肯定了自己的猜测。这样大的手笔,则样强横的姿态,可不是沈玉珊才会有的么?不过这事儿不急,反正迟早对方都会露出马脚的。现在,还是要赶紧帮着常家那头将事情美满的处理妥当才行。【棉花糖-为您精选】 下载本书最新的txt电子书请点击: 本书手机阅读: 发表书评: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在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 ------------ 第二百零六章 回绝  谁也没想到,常俞会偷偷的过来。 当时沈玉阑正和齐宇舟吃点心说说话,听闻得这个消息,先是一愣,接着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齐宇舟。结果果然瞧见齐宇舟唇角微微抿了一抿又松开,随后听见他笑着吩咐:“既是贵客来了,自然是要快请进。” 她便是垂下目光去,也笑了笑道:“想必是有什么事儿罢。不然怎么会这会子过来。” 话一出口,又觉得有几分多余,懊悔的同时,更是有些泄气——这气氛,怎么都觉着有些不大对劲。齐宇舟他显是不大高兴的,可是却偏偏又做出这么一副热情的样子……怎么看怎么别扭不说,还让人觉得诡异。 其实她心里未尝不知道这是齐宇舟看在她的面子上,又不想因为小事儿闹腾起来。说来说去,都是在照顾她罢了。可是……领情的同时,又觉得微微有些不安。所以她宁可齐宇舟坦白些,不痛快就是不痛快,不必这样装着。反倒是叫人心里不好受。 但是现在显然不是说话的好时候。 微微叹了一口气,沈玉阑慢腾腾的跟在齐宇舟后面迎了出去。 刚走到院子口,齐宇舟忽然转过身来,朝着她一笑:“你出来做什么?外头热气还没退呢,你刚才吃了冰,一冷一热的,小心回头不舒服。在屋里等着就是。” 他笑得格外温和柔润,一双眼睛里几乎都能漾出宠爱来——沈玉阑看着,生生的被刺激得打了一个寒战。不过随后眼角余光瞟到了常俞的身影,顿时就明白了他的用意。 一下子,说不出是好笑还是气恼。最后只含糊的“唔”了一声算是回答。反正走都走出来了,常俞也到了,没有那个道理再折返回去吧? 齐宇舟倒是也没太过分,随后便是转过头去笑着迎上了常俞,不等常俞先开口,便是“哈哈”大笑道:“常兄!快请快请,你可是稀客。[棉花糖]” 沈玉阑也冲着常俞笑了笑:“进去喝茶吧。”倒是也没特别的热情或是有什么特别的态度语气,只按照平常对待一般人的样子。 常俞也是差不多的态度——不过对齐宇舟却是格外有礼些。两个男人你来我往,光听着场面话,倒觉得他们像是什么经年的老朋友似的。 沈玉阑也不去理会,慢悠悠的跟在后头,悄悄的从背后打量了几眼也就没再看了。 待到落座,三人喝了几口茶后,这才将话题饶到正题上来。 常俞显是有事儿的,几次看向沈玉阑,欲言又止。 沈玉阑想,这大约是想单独和她说话?可是她却并没有这个意思,斟酌了一下后便是笑道:“你也不是外人,这些年倒是如同我的哥哥一般,所以我也不和你见外。怎么的,这么晚过来一趟,莫非是有事儿?你只管直说就是。宇舟他也不是什么小气的,他和我性子差不多。再说了,我嫁了他,也不必回避他的。” 这样说着,却是悄悄看一眼齐宇舟,见他偷偷抿唇笑了一下,便是无力的在心中腹诽一句;有这人在,就是真想私底下说话,那也是不可能的。 常俞微微注视她片刻便是移开目光落在齐宇舟身上,笑道:“这话说得极是,那我便是直说了——还请齐兄别恼我唐突才是。” 齐宇舟因为沈玉阑那几句话心情好着呢,当下连笑容都是更灿烂热情几分,语气也越发的谦逊了:“这是什么话。都说了是一家人,只管直说就是了。” 常俞这才看向沈玉阑:“玉阑上次和姑姑说的事儿,我想来想去,到底还是觉得不妥当。()法子既然是你想出来的,那自然是你的。你不该白白给了我们常家。再说了,如今齐兄也在朝为官,若是献上此计,想比比我好多了。” 虽然早已经猜到了常俞心里的想法,知道他进来来想必是为了那事情,可是却是没想到,常俞一张口,竟是拒绝了。所以一下子倒是愣了愣。 不过很快的她便是笑着摇头:“这个法子,本就是常家献上去最合适。” “可是你这样帮我们常家,却是我们受之有愧。”常俞微微垂下目光,神色淡淡。以至于有些疏离了。唯有放在膝上紧紧捏着的手指,才微微泄露出他几分情绪。 沈玉阑仍是笑:“有什么愧不愧的?我算起来也是常家的一份子。我在才常家学医多年,理应如此的。” “无功不受禄,这件事情还是算了吧。”无奈常俞竟是分外坚持。 沈玉阑对他是十分了解的——常俞看着脾气好,温和得很。可是实际上认定的事情,却是不容易更改的。他更是有自己的一套行事准则,以及自尊。 大约,她这样的所作所为,怕是让常俞觉得有些难堪了。尤其他们之间的关系又有些复杂,他不想接受,也是可以理解的事情。 低头沉吟片刻,沈玉阑便是笑了:“这个法子也并不是白给常家的。我私底下有个要求。” 常俞一愣,随后面色却是缓和了许多:“你说。但凡是常家力所能及的,自然是全力以赴。” “无功不受禄,这话你方才说了。怎么这会子又来打我的脸?我都说了,你们要了法子,我才能提要求。这样才公平不是。”沈玉阑大笑,又怕齐宇舟觉得受了冷落:“宇舟,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其实我倒是觉得不该提条件。”齐宇舟见沈玉阑问他便是笑着开了口:“要我说,你不过是孝敬自己的师门罢了,又是只给了个法子,其他好处一概没有。就动动嘴皮子的功夫,还好意思提要求?你不害臊我都替你害臊了。” 沈玉阑微微发窘——这人是顺着杆子往上爬啊。说得那般大义凛然的,这不是故意要让人觉得他大方是什么?可真会给自己贴金箔的。 心头鄙视归鄙视,不过她实际上却是极为受用的。毕竟现在他们是夫妻了,所谓夫妻一体么。齐宇舟这样说,其实她是很有面子的不是? 常俞一时之间似乎也是有些微怔,盯着齐宇舟瞧了好几眼,半晌才摆手推拒道:“话不能这样说。” “常兄这是拿我们当外人呢。”齐宇舟微笑,和煦得如同三月春风:“莫不是觉得和我交情不够?不行不行,你可不能见外。你若是真要如此,这是逼着我们不敢再和你们来往了。” 沈玉阑也笑着点头:“这话甚是。”心头却是对齐宇舟觉得更加诡异了。不过话又说回来,齐宇舟这幅样子,和他平素里脾性古怪的样子,还真是相差甚远。怎么,如今这年头都喜欢装模作样了不成? 在齐宇舟这样卖力的劝说下,最后常俞完全被逼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只得摸了摸鼻子起身告辞,那样子,颇有些狼狈的。 待到常俞走后,沈玉阑斜睨齐宇舟一眼,“看不出来你倒是个大方的。” 齐宇舟将头一昂,义正言辞:“我从来就不是什么小气的人。这是你平时小看我了。” 沈玉阑“扑哧”一声笑出来,摇摇头不再理他了。 起初齐宇舟还没什么,不过没过多大一会儿工夫就又缠上来:“说起来,到底是什么法子?要不先跟我说说?” 沈玉阑看他一眼:“真想知道?” 齐宇舟自是点头,像是看出她心底的犹豫,便是又举起胳膊发誓:“你放心,这话我听了就烂在肚子里,绝不会告诉旁人。” 沈玉阑倒不是不相信他,只是觉得没必要提前说——而且这事儿和他也没关系……不过如今他既然想知道,她也没那必要藏着掖着,仔仔细细的与他说了。 齐宇舟却是听住了,越听越是眼里放出光来,晶莹慑人,最后完全是喜不自胜的样子,击掌笑道:“好法子,果然是好法子。常家若是献上去,必然会得器重和拉拢。受用不尽的好处啊!” 沈玉阑听他语气里只有赞叹,并无其他的情绪,倒是一颗心微微落下去。反而也是高兴起来问他到:“你也觉得是好法子?” 齐宇舟点头;“自是好法子。有了这个法子,以后打仗倒是没那么发愁了,这每次一打仗,伤员多的时候,那损失太大了。许多人也是因为没有大夫的救治,生生的因为那伤成了残疾或是死了的都有。”顿了顿又叹一口气:“早知道是这个法子,我倒是不该将话说得那样满,咱们该要个好处。” 沈玉阑先是哑然,再是鄙视:“你能不能有点出息?” 齐宇舟却是不理会,兀自叹气不已。 “好了别叹了。常家不是什么忘恩负义的。他们不会忘记咱们的。到时候这计划真成了,第一个收益的怕就是你或者我爹。”沈玉阑只得如此安抚了一句,以求耳根子清净。 齐宇舟这才面色好转,喜滋滋的点点头:“也是,想来他们也不好不给咱们好处的。”沈玉阑只苦笑摇头,却是又觉得好笑无比——成天和这人在一起,想不笑……都难哪!【棉花糖-为您精选】 下载本书最新的txt电子书请点击: 本书手机阅读: 发表书评: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在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 ------------ 第二百零七章 出名  常家出名了。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而意料之外的事情则是,朝廷上为了这个闹翻了天——常家人刚献上这个法子,许多人都眼红了。自然,都是些带兵的。 其实沈玉阑给常俞出的主意,就是一个建立随军医院的主意。对,是医院。医院大夫是占少数的,最多的是护士。所以这里的理念也是一样的。古人的思想有些禁锢,譬如学医,学个几年,几乎要将该学东西都学了,才能是合格出师。而且师傅不收徒弟,还无法学这门手艺。而师傅收徒弟,不仅要看天赋,还要看许多东西。最重要的是,一次最多也就带几个徒弟。 所以这样一来,大夫自然而然就成为了稀罕的。她的理念是——像是医学院那样,直接进行系统的学习,一个老师教一帮的学生。而护士,现在的作用很简单,就是学会处理外伤就行。因为战场上……只有外伤是最常见的,也最需要人手来帮忙的。 这样一来,那么学习的时间就又缩短了。这也是为了短期之内能够快速的培育出能用的上的人手。然后,送去战场上,救治兵丁们。 至于从哪里去找人,她也都想好了——男丁稀少,没关系。女子学这方面的东西会更快更好。毕竟,包扎这种东西,是需要心思细腻的。而且,还涉及到了一些伤口缝合的问题。 两家女子不愿意没关系——咱们可以买人。买那些贫苦地方的,不得不卖儿卖女的。有一门手艺,而且每个月有钱拿,虽说要抛头露面,可是毕竟不是做什么龌蹉的事情。比那些勾栏院好多了。想来也会有很多人愿意。若是牺牲了,自然也会有一笔抚恤金。不过军方医院一般建立在军队后方,所以除非是整个军队覆灭,那么想必是不会有什么危险的额。 这些她都想得很全面,几乎让人挑不出毛病来。 可是偏偏她就忽略了现在的男人们,一向不喜欢女子太过强势太过能干。 于是,一时之间除了那些争抢着要求常家先替他们培养这些医护人员之外。就剩下了一些酸腐的文官们,怒气冲冲的指责常家居心叵测,想要颠倒乾坤,不顾圣人礼法。认为女子就该在家中相夫教子,不该出门来到处乱走。更何况是去都是男人的军队里。这是十分伤风化的,是有碍瞻观的。让其他国家知道了,岂不是让人笑话? 这样大的帽子扣下来,一时之间就是激动的武官们也沉默了不少。当然,也有据理力争的。 就是圣人,也是陷入了两面为难——能节省人力,又能强化军队,那自然他是动心的。可是却又不得不顾虑文官们的看法。 于是,这件事情就这么搁置下来,谁也争不出个所以然来。 更让人恼怒的是,有个言官更是参了常家一本,要求严惩常家。 沈玉阑知道这个事儿之后,是真被气到了。这个法子是她想出来的,虽然是抄袭借鉴,可是却也因地制宜,改动了许多,费尽心思的处处完善了,献上去,却得了这么一个效果……还有,常家既然献上去,说明常家也是很赞同这个法子的。可是偏偏那些什么本事都没有的言官们,却是这样阻挠!怎么能叫人不气? 她不仅气,更是觉得堵心,连带着午饭都咽不下去。 齐宇舟回来的时候,她还兀自气恼着。 “听说午饭也没吃?这是怎么了?”齐宇舟也不去换衣裳,反而在她身边坐下来,笑着看她问道。 沈玉阑气哼哼的咬牙,却也不答话,反而问他:“我问你,言官们是不是说了许多难听话?你觉得这事儿,到底能不能成?” 齐宇舟沉默不言,甚至想岔开话题:“还是先用点点心吧。不然饿坏了可怎么办?你昨儿不是想吃桃酥?我从外头给你带了。”说着果然掏出一个纸包来。 然而她这时候哪里还有心情去吃什么桃酥?反而被齐宇舟这幅举动弄得更加怄气,一面瞪他一眼,一面将那纸包推开了,气鼓鼓的道:“不吃。还吃什么吃。你们男人这般看不起我们女人,就想着将我们女人都当成宠物养在内宅罢了!哼,嘴上说着仁义道德,圣人之言,其实都是给自己那一腔私欲找借口!” 说完这话她倒是解了恨,可是心里却也明白,她是不该冲着齐宇舟发火的。一时之间心中微微有些懊恼后悔,却又奈何覆水难收,便是只得别扭的低头不言。 齐宇舟沉默了半晌。 她想他肯定是生气了,心里又微微忐忑起来——却又有了一丝火气:其实,她这些话一句也没错。他不反驳,说明其实他心里想的也和那些人想的一样罢了。 这样一想,难免的更加不肯说话了。 于是两人就这么僵着。对坐着一句话也不说。也不互相看。 沈玉阑不肯率先开口,又委屈又有些后悔,还有些火气,反正复杂得很。 而齐宇舟,则是完全陷入了沉思—— 眼下已经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这会子又是一天之中最闷热的时候。即便是坐在屋里,却也是难免觉得心浮气躁的。尤其是本来心里就有火气的人,更是如此。 沈玉阑只觉得闷热难忍,整个人更是烦躁不堪,加上气氛所致……最后她还是忍不住爆发了,拔高了几分声音恼怒的冲着门外喊:“这么热,怎么的屋里也不放冰盆?再去拿冰镇的酸梅汤来!里头多放冰!” 她知道这是有些迁怒了,可是却是控制不住。 外头的紫苏刚才听见沈玉阑和齐宇舟说那番话就觉得气氛不对了,加上屋里半晌没动静,更加不敢打扰。此时听见沈玉阑在里头冷不丁的发起脾气来,倒是吓了一跳。却是又忙不迭的让人去拿冰镇的酸梅汤过来。想起沈玉阑中午没吃饭,便是又吩咐端盘点心一路送过去。 只是,紫苏无论如何也不敢跟沈玉阑说,屋里早就搁了冰盆的,还搁了三个。 倒是齐宇舟被沈玉阑这么一嗓子给惊醒过来了,见沈玉阑一脸气恼的样子,顿时觉得坏了事儿——又看一眼旁边的冰盆,顿时又忍不住想笑:不过此时他哪里敢笑?就是再胆大也是不敢笑的。若是笑了,只怕此时炸毛的猫儿就要彻底的爆发了。 不过憋着笑实在是极为辛苦的事情。 为了不让沈玉阑看出来,他忙开了口:“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突然不痛快起了?哦,可是因为我方才没说话?倒不是我不认同,只是一时间因为这话想深了进去,就入了神。你快别恼了,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当。” 沈玉阑心知肚明此时应该就坡下驴了,可是不知怎么的,听见他开口哄她,反而越发的委屈了起来。只觉得他是没上心,说着话都能走神。 所以当下她干脆的拧过身子去不去理会齐宇舟了。 齐宇舟这次是真有危机感了——当下也不敢再矜持和想着脸面了,忙起身凑上去,腆着脸皮道:“是我的不是,是我的不是。认打认罚,你随便挑一个。我再没有二话的。” 一时外头小丫头送了点心和酸梅汤过来,见了齐宇舟这幅样子,顿时就是一呆—— 齐宇舟忙干咳一声,假装无事一般倏地挺直了腰板,只是耳根子却是有些发烫了。任谁被撞破了这个,也是不自在的。 小丫头下意识便是要回身出去,奈何手里还端着东西,最后只得硬着头皮喊了一声:“老爷夫人,酸梅汤来了。” 沈玉阑又不是瞎子,自然是瞧见了齐宇舟的窘迫,一下子倒是觉得心里舒畅了——顿时不由得“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齐宇舟于是连耳朵都红了几分。 自然,小丫头忙又将头埋下去几分。 心里舒坦之后,接踵而至的就是饥饿——毕竟中午没吃饭,这会子瞧见点心和酸梅汤,就觉得有些饥肠辘辘了。刚捻起一块点心来,又看见小丫头惴惴不安的样子,倒是发了善心,开口让小丫头出去了。 又见齐宇舟那副样子,想了想也就不再矫情了,伸手将点心递过去,“诺,你也忙了一天了,想必累了,来吃些点心喝一碗酸梅汤吧。” 听到这句话,齐宇舟只觉得如蒙大赦,随后又觉得纳闷——之前他穿梭于千军万马之中,面对各种困境和艰难,可也不见有方才那样紧张过! 不过齐宇舟向来不是个喜欢钻牛角的人,想不明白也不会非要今儿想明白,于是便先暂时抛开去,只笑着坐下来陪着沈玉阑用点心喝酸梅汤。 “诺,桃酥。”对齐宇舟重新递过来的纸包,以及一双闪着亮色的眸子,沈玉阑微有些不好意思,却又欣然的伸手接过来打开。里头的桃酥白生生的,中间夹着核桃等物,切得薄薄的,撕下来一片塞进口中,倒是不觉得甜腻,反而一股清香。不由眯着眼睛笑着赞叹一句:“好吃。”随后想起这是齐宇舟带回来,遂又不好意思的添上一句:“谢谢你了。”【棉花糖-为您精选】 下载本书最新的txt电子书请点击: 本书手机阅读: 发表书评: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在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 ------------ 第二百零九章 狠辣  不管怎么说,常家算是出了名了。而朝廷之中又分支持常家的,和不支持常家的。支持常家的,恨不得将常家捧上天,一时各种想方设法的攀关系,力求和常家说上话,扯上交情。而不支持常家的,恨不得将常家踩进泥地里,永世不得翻身才好。 就是常家内部,也是隐约分成了这两派。一派支持,觉得这是好事儿,愿意跟着一块儿干。可另一派,则是拼命的想要置身事外。 沈玉阑也没料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一时想到常俞如今的日子,倒是觉得有些后悔了——早知道,就不该如此了。她本意是帮助常俞,可是如今看来,却像是将常俞卷进了更深的漩涡里。 这样一想,她心情自然是高昂不到哪里去。一连几天都是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 齐宇舟咂摸出些味来,这日吃饭的时候忽然搁下筷子紧紧的盯着她瞧了半晌,然后就突兀的问了这么一句:“要不去看看常俞?” 沈玉阑一愣,倒是也没多想就脱口而出;“我哪里还有脸面去见他?本来是想帮他,可是眼下却像是帮了倒忙了。” “真不想去看看?”齐宇舟循循诱之,“不如就去看看,省得在这里担心记挂的。” 听见齐宇舟这样说,她还听不出些什么,那就是真的迟钝了。仔细的盯着他瞅了一眼,随后便是笑了:“怎么了,不痛快了?我并不是担心记挂,就是觉得挺愧疚的。本我以为这是个好主意,能让常家翻身的——可是谁知道……早知道这样,我就不该将这个法子说出来。” 之所以强调是整个常家,而不是常俞,她就是不想让齐宇舟误以为她之所以这样,是为了常俞。 况且,她虽然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想要帮助常俞,可是那却并不是唯一的动力。 她为的不仅是常俞,还有常敏,常老太医。[.超多好] 不过其实不管是为了谁,她都会对齐宇舟这样说。因为她是真不愿意为了这个破坏了现在的和平和安宁。她既然嫁了齐宇舟,那就是要安心过日子的。所以,她会竭尽所能的维护这份婚姻。当然,最重要的是,就算她帮助常俞,那也并不是因为什么爱情之类。 所以,绝对的不能让齐宇舟误会。 光从面上,其实也看不出齐宇舟到底相信还是不相信。不过明面上,齐宇舟倒是表现出相信的我样子:“其实法子是好的。只是那些文官太迂腐了。当然,这也是他们维护地位的表现。对文官的打压。文官们也不是不支持这个法子,倒是有人私底下提出了,还是选用男子,并不用女子才好。” 沈玉阑听了这话,便是忍不住的冷笑了——“女子怎么了?这世上,男女各占一半,女子为何就不能做这样的事情了?况且,让男人去,哪里有那么的男丁能送去战场?而且,男人们又有几个愿意学这样的东西?这可不是正经学医,就只是学些皮毛罢了。有那些身强力壮的男人来做这样的事情,倒不如都送去前线冲锋,说不定效果还好些。” 打仗最吃紧的,除了粮草兵器,就是兵卒。 最关键的还是兵卒。没有兵卒,就是再多的粮草和兵器,也是白搭。若是现在朝廷的兵力再多一倍,说不定早就大获全胜了,而不是打得这样艰难了。 齐宇舟见沈玉阑又成了一幅刺猬样子,顿时不由得苦笑起来,忙替自己辩解;“这话又不是我说的,我对你的法子可是支持得很。” 沈玉阑心知自己是激动了,可是又有些拉不下脸面道歉,便是冷哼一声不言语了。 齐宇舟兀自苦笑一回。 “对了,前线不是正在吃紧么?”沈玉阑突然想起这么一件事情来,狐疑的盯着齐宇舟:“你也是将军,也是带兵的,怎么的不去前线帮忙?反而一直在京城里?” 齐宇舟顿了一顿才道:“京城里总不能一直没有兵力把手。”又怕沈玉阑不明白,便是添了一句:“圣人的身子并不很好,宿疾犯了好几回。不过对外头都是遮掩着罢了。” 沈玉阑顿时就倒吸了一口凉气——她被吓到了。半晌眨巴着眼睛说不出一句话来。 齐宇舟点点头,再次肯定了她的揣测。 足足惊了有一会儿,她才算是缓过神来——他的意思很明白,其实就是说圣人怕自己哪天突然就驾鹤西去了,几个儿子内乱起来,所以提早将兵力调过来镇压住京城。或者说,是圣人提前替自己预想中的储君铺路。 “那圣人没告诉你,他中意的是哪一个皇子?”忍不住的,她问了这么一句。既然圣人将如此重要的任务都交给了齐宇舟,那么是不是也跟他透底了? 齐宇舟却是嘲讽一笑:“圣人这辈子,最是谨慎周全不过。不到最后一刻,只怕到底是谁谁也不会告诉的。” 沈玉阑叹了一口气;“看来,圣人是谁也不相信。”人活到这个份上,也怪没意思的。身边的人,一个也不信任,或者说是不敢信任,时刻充满了猜忌,那可真正的没趣味了。 可是随后她忽然又一凛:“圣人的意图,想必几个皇子也是心知肚明吧?他们难道不会怀疑你已经知道了什么……” 齐宇舟大大方方的点头承认了:“几个皇子暗地里都是试探过的。” 于是沈玉阑便是又忍不住吸了一口凉气。这样下去,齐宇舟的位置就有些尴尬了,以后想必也更加难过了。 “难不成咱们就要一直这么下去?要不,想个法子离了这里?”她的想法很简单,既然呆在这里为难,那么干脆就远离了这里才好。不然,卷在夺位的事情里头,说不定哪天就粉身碎骨了。她还没活够呢,可不能这样以身犯险。 齐宇舟苦笑:“哪里是那样容易。” “总有法子的。再说了,能护卫京城的,也不是你一个人。还有别的人呢。旁人资历比你老,经验也比你丰富,怎么也不该是你——”沈玉阑板着手指头找理由。 齐宇舟的笑容里多出几分好笑:“正因为我年轻,没资历才会是我。” 沈玉阑顿时就反应过来,泄了气力不想说话了。圣人要的就是这样刚出道的,又没有家族支持的,唯有这样,才不会和其他势力牵扯上,才会一心一意的做圣人的人。 “对了,九皇子最近似乎和一个舞姬打得很火热,顾家将那舞姬买下来了,送去了九皇子府。”齐宇舟说话的时候,似笑非笑的看着沈玉阑。 沈玉阑便是知道他怕是明白了背后她做的动作,顿时就有些窘迫了;“是我做的,那又怎么了?” “一个舞姬,纵然进了王府地位也不高,何必费工夫?”齐宇舟一笑,端起杯子轻轻的抿一口,随后才意味深长的言道;“听闻国子监祭酒家有个小女儿,年方十六,当初是因为病得不是时候,所以才没能进宫待选。那小女儿据说才情了得,还有倾国姿容。” 沈玉阑细细的琢磨了一回,挑眉看他:“你怎么知道得这样清楚。” 齐宇舟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等到明白过来,却是一时觉得有些无从辩驳之感了—— “哼哼。”沈玉阑一阵坏笑,使劲打趣;“要不要我去替你将她接进府里来?自古英雄配美人,可是佳话一段了。” 只是嘴上虽说得轻松,可是心里却是又有些说不上来的滋味,更是期盼齐宇舟的回答,便是眼巴巴的看着他的反应。 齐宇舟只觉得哭笑不得,狠狠瞪了沈玉阑一眼:“胡说什么?说正事儿呢,严肃些。少这样嬉皮笑脸的。再说,守孝呢。” “哼,你守哪门子的孝?”沈玉阑冷哼一声:“守孝的我。可不是你。也是我小气,换做大方的。怕是早就主动给你寻人了。” 齐宇舟讶然的眨了眨眼睛,随后却是抑制不住的唇角微微翘了起来,竟是语气一转忽然就开起了玩笑:“她那样的,我可是瞧不上。再说了,她再好,哪里又比得过你?当初我能娶亲,那可是过五关斩六将的。差点还没娶到呢。” 沈玉阑禁不住红了脸颊,多少有些窘迫起来。虽然没再继续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不过却是心里渐渐活泛起来—— 沈玉珊要守孝,九皇子却是不用守孝的——反而皇家一贯注重子嗣传承,若是真要九皇子等着,那也是不大肯等的。她之前想的是多塞几个妾侍过去,可是现在看来,却是有必要改变一下策略了。十个妾侍,也比不上一个有背景有头脑又有脸面的侧妃啊! 到时候……沈玉阑在孝期不能与九皇子圆房,可是侧妃却是没有那个顾虑。若是侧妃再抢先一步生了长子…… 那就真就是戳心窝子了。 沈玉阑不由得看了一眼齐宇舟,只觉得他实在是有些狠辣——这人可是比她狠多了。 齐宇舟却是缓缓一笑,略有些自得的扬了扬下巴。于是沈玉阑便是叹了一口气——随后又忍不住笑出声来。【棉花糖-为您精选】 下载本书最新的txt电子书请点击: 本书手机阅读: 发表书评: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在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 ------------ 第二百一十章 齐力  沈玉阑没想到齐宇舟竟然会公然全力的支持常家。(.棉花糖)而且态度是那样的嚣张。 当消息传回来的时候,她听得惊呆了。 齐宇舟竟是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嘲笑那些言官,为了一己私欲阻拦这样好的计划。还说言官这是不将他们武官当回事儿。就在他们在前线拼命的时候,言官们只会东东嘴皮子,说几句好听的。真需要言官们出力的时候,偏又来做对头,处处反驳。 他也是仗着年轻气盛,又是圣人的宠臣,这才敢说这样的话。 言官们自是气得不轻。 圣人却是哭笑不得——虽说到底斥责了几句,可是不轻不重的语气,倒像是给人挠痒痒似的。 从这里,就看得出圣人的态度。圣人这是心里已经赞同了女子跟着军队充作军医的事情了,不然不会这样高高拿起却又轻轻放下。就是表面上的斥责,那也不过是为了给文官们做个样子罢了。 但是武官们则是不同,被这番话不同程度的刺激了一回,态度倒是激烈起来,大有必须达成此事的架势。 纵然武官们在朝廷上的地位比不上文官,数量也少得多,可是到底现在毕竟在打仗,武官的地位也就水涨船高。而且,说句不好听的话,谁有武官更了解战场是什么样子?又有谁比武官更了解,若是战场后方能有个医疗队的好处? 于是一时之间倒是颇有些一面倒的样子了。 这是好现象,沈玉阑想了想,干脆咬咬牙和齐宇舟商量:“其实我已经偷偷的教导了二十个丫头,不如先送去我父亲那儿?咱们用事实说话。到时候,还有谁敢说什么?” 齐宇舟斜睨她一眼,“你倒是瞒得好。” “这事儿毕竟是大事,不名正言顺,我到底不敢露了明面儿——还有就是,这批人虽然训练妥当了,但是我也是没多少底。”沈玉阑叹了一口气,若不是忐忑不安,她也不必藏着掖着到现在:“况且原本我想的是,送去边关之前,再让常家那头帮着把把关。看是否还有什么疏漏。毕竟,我也没去过边关,不知道到底要学什么,凑合着学了些,也不知道够用不够用。” 齐宇舟点了点头,倒是明白她的担心。不过这种让他觉得并不了解她的情绪,让人很是不痛快—— “以后再有这样的事情,不许瞒着我。”他认真的看了她一眼,凝重的道:“咱们如今是一家人了,没必要再瞒着我了。” 听了这话,沈玉阑哪里还不知道他这是介意了?不过心里又因为这句话瞬间就饱胀起来,不管怎么说,他愿意和她分担所有,那是一件极好的事情。当下笑着点头:“好,下次不会再这样了。若是再有什么事情,那自然是要告诉你的。” 齐宇舟这才不计较了,转而道:“其实先送去,用事实说话这个的确是好的。不过送去之前,还是从常家经手一次吧。不然将来……让人说道。而且,常家既然提出了这个法子,那么由着他们训练。将来得了好处,常家人也更有脸。” “嗯,的确是这样的。”沈玉阑不由得也是点头,随后却是多少又有些担心:“若是这样做了,朝廷那边……” “朝廷那边就是言官们闹得凶。圣人只要支持你就行了。”齐宇舟一笑,倒是胸有成竹的摸样。 如此一来,沈玉阑自然也就没什么可再犹豫的,当下一笑:“好,那就这么做吧。回头我们去一趟常家,好好筹划筹划这事儿。” 齐宇舟自是没有什么不同意的。 想起齐宇舟的鼎力相助,沈玉阑便是又朝着他说了一句谢谢。 “谢什么,都是一家人。本该如此的。”齐宇舟缓缓一笑,目光温和得如同三月里醉人的春风。 沈玉阑蓦然低下头去,有些不敢直视了。 送出去去的信果然是没了。刚出了京城,就不见了。 沈玉阑知道这事儿之后,便是冷笑一回——如此一来,便是对方故意送了马脚上来等她查了。当下也不迟疑,只让人悄悄的顺着这条线索摸上去。倒是也容易——那送信的人是与人喝了一顿酒之后,醒来信就不见了。虽然当时还怕让人知道了担责任,耽搁了许久才让人发现了。可是找到了当时与之喝酒的人,再利诱威逼一回,自然也就知道了是怎么回事儿。 信是被人偷了。至于送去了哪里——倒是转折了好几次。不过一路摸上去,最后知道动手的是九皇子府里的一个亲信。 查到了这里,自然也就没必要再查下去。 现在唯一的问题是——九皇子到底知道不知道这个事儿。又是个什么态度? 沈玉阑想了想,最后忍不住问了齐宇舟。齐宇舟倒是第一次听说这个事儿,结果又哀怨上了:“怎么的之前不告诉我?” 沈玉阑白他一眼:“本来也不是多大个事儿,告诉你干嘛呢。再说了,现在不告诉你了?之前我也不确定,告诉你了,让你陪我担心?” 齐宇舟兀自幽怨了一回,最后还是缓过来,替她出谋划策起来:“这事儿九皇子不管知道不知道,明面上却是不敢承认的,更不可能包庇。说不得,到最后闹出来,第一个大义灭亲的人就是九皇子。再退一步,九皇子现在愿意包庇,将来可就不一定了……国子监祭酒那头……” “我已经想法子在九皇子跟前吹了不少风了。九皇子看得出已经对那小姐动了几分心思了。就是圣人那头——”沈玉阑想来想去多少有些为难。 “你却是相差了。圣人那头咱们是完全不必要出面的。”齐宇舟一阵坏笑:“九皇子生母,可是迫不及待的为了九皇子着急呢。毕竟,谁不是儿子成亲了就巴望着抱孙子的?尤其是天家。要是早生了嫡子,将来圣人传位也是会考虑这些的。毕竟,绵延子嗣才是最重要的。” “这事儿早就该让你去做,说不得早成了。”沈玉阑啧啧有声的赞叹了一回。 齐宇舟一脸得意:“谁让你早不问我。” 沈玉阑又笑一回,想起最近频频派人过来让她过去请安的齐家老太君,顿时又凝了几分肃穆:“齐家那头,咱们还是抽空去一回吧。不然这么一直下去,烦得很。不管是什么事儿,能早早解决了,那就早早的解决了吧。” 齐宇舟顿时沉下脸来:“他们又来找你了。” “不管怎么说,咱们辈分低,又不能真决裂了。”沈玉阑叹了一口气:“再说,你大哥和你娘你妹妹,也都是对你极好的。尤其是你大哥,让人送了不少东西过来。虽然都不是什么值钱的,可是都是心意。还有你大嫂,我听说她身子不大好?” “嗯,而且因为这些年也没生下孩子,大嫂也过得有些艰难。”齐宇舟的语气有些不善:“说白了,就是偏心罢了。光武侯偏爱庶子,恨不得让大哥将位置腾出来。” “那也太过了。”沈玉阑皱眉,只觉得光武侯太糊涂。嫡子无过,凭什么就要让庶子取而代之?再退一步说,真的齐宇舟的大哥不行了,还有齐宇舟呢。庶子,那是永远比不上嫡子的。就是好比妾侍永远不能压过正妻也是一个道理。 “其实,大嫂刚过门的时候说身子是极好的。”齐宇舟面色多少有些阴沉,“后头也怀孕一回,可是也不知道什么缘故,忽然就小产了,之后身子也是不好了下去。” “你的意思是……有人动手脚?”沈玉阑吓了一跳。 齐宇舟黑着脸默认了。不说话,怕是觉得有难堪。毕竟,生在这样龌蹉的家庭里,实在是让人很难不觉得难堪。 沈玉阑心都有些膈应了。这样的光武侯府,她还真不想踏进去。 只是…… “与其让人说道,咱们不如主动出击。你不是你父亲更不是你大哥,我也不会是她们那样子。”想了想,沈玉阑还是如此言道。比起龟缩不前,一直处在被动的地位。她更宁愿主动出击,然后彻底的将问题解决。 齐宇舟却还是摇头:“不行。” 沈玉阑知道他一时半会的必然是想不通的,毕竟齐家留给他的印象和阴影太深了,所以她也不急,只是安抚的笑了笑:“你好好想想,我不会贸然的。” 齐宇舟点点头,却是没多说。 她看在眼里,心底叹了一口气,便是将话题岔开了。顿了顿又道:“你小时候住过的寺庙,如今重修了,咱们也去捐些香油钱吧。算起来,那也是我的福地。若不是当年你带着我走过一次,我还不知道从寺庙里直接就能去后山的。” 说起这个,齐宇舟面上似乎也有了回忆之色,最后笑了:“你若是想去,我陪你一起去。反正再过几日,也正好该我休沐了。” 沈玉阑自然是没有不应的。 二人又絮絮的说了些琐事,这才各自安歇了。说来也奇怪,这些日子二人同睡一榻,倒是都渐渐习惯了。尤其是沈玉阑,从一开始的别扭,到现在都觉得理所应当了——反而有时候齐宇舟值夜不回来,她倒是有些不习惯,睡得不那么安稳。【棉花糖-为您精选】 下载本书最新的txt电子书请点击: 本书手机阅读: 发表书评: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在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 ------------ 第二百一十一章 极品  最终齐宇舟到底还是想明白了——当然也是齐家那边逼得急的缘故。最后他还是答应了沈玉阑的提议——去齐家本家走一趟。也就是光武侯府。 沈玉阑还特地看了一回黄历,挑了个诸事皆宜的好日子。 齐宇舟显得有些紧张,出发之前竟是有些坐卧不安的。一遍遍的叮嘱她:“去了之后,也别太理会她们,面上看着不错就是了。他们说什么你也别放在心上。另外,。咱们只待一会儿就走,你别喝水也别吃东西。千万小心些。” 到最后沈玉阑都有些微微发窘了:这哪里像是去他的本家,倒像是去龙潭虎穴一样了。 不过他的紧张也是情有可原的,正是以为内如此,她才会觉得更加心疼和更加的心软。对于他的叮嘱,她更是一一的应了,一点也不敢马虎和敷衍。 好歹这样齐宇舟才算是微微放心了些。 等到时辰差不多了,二人这才出了府上了马车往光武侯府去。 上马车钱,沈玉阑替齐宇舟整理了一下衣裳,又亲自挂了一个香囊上去:“若是觉得心烦气躁,闻闻这个,多少有些用。你也别发脾气,如今你已经大了,他们再不能像是小时候那样的对你如何了。所以,咱们可以直接不理会那些。他们若是说难听的话——也没关系,那是他们觉得如今控制不了你了,在虚张声势呢。” 事实上,齐宇舟昨儿夜里就有些睡得不安稳,仿佛做着什么噩梦。而且,从起来到现在,他的行为也是充分的显示出一个事实——那就是回去齐家这个做法,让他觉得很不安。 所以,她才会这样做,为的不过是想要他能心安些,平和些罢了。 一时之间,她对齐家人的感受更是降到了最低点。甚至忍不住怀疑,齐宇舟真的是齐家的人么?齐家人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就算再不喜欢,那也毕竟是齐家的血脉不是?又何必将事情做得这样绝?况且还是对一个孩子。[.超多好] 齐宇舟低头看着那个天青色的香囊,上头绣了青翠欲滴的一竿竹枝。只看着就让人觉得心神清新。再微微嗅了嗅,果然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清香味,很是能够平心静气,提神醒脑。 看了片刻忽然就忍不住笑了,拿眼睛看着沈玉阑:“可是你亲手做的?” 沈玉阑听他这样问,顿时脸颊就有些发烫了,脸色也黑了一半,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怎么的,不是我绣的又如何?我就是不会做针线又如何?”倒也不是真不会,就是懒得做。她并不喜欢费打量的功夫和时间去做针线活儿,总觉得是太浪费时间了。不划算。 所以,她想来是极少摸针线的。 齐宇舟顿时也有些窘迫起来了——他还以为是沈玉阑亲手做的,正高兴呢。想也不想就问了出来,结果……早知道就不该问的。不仅没得到想要的答案,反而惹得她生了气。 不过想想,他还真是没见过她摸针线的样子。 眼瞧着沈玉阑黑着脸,他也不敢再露出什么,忙干笑道:“不是你做的,我也是喜欢的。”好歹还亲手给他戴上了。 沈玉阑这才满意了几分,却还是轻哼一声:“油嘴滑舌。”说完自顾自的就要上马车。 齐宇舟很是殷勤的上前去扶了一把。 一路上,两人又为了这件事情斗了几句嘴。却也是刚好将时间打发过去,不管是她也好,还是齐宇舟也好,都是没有时间再去想齐家怎么样,或是再为齐家不痛快了。 到了齐家,倒是有人早早就在门口候着了。一男一女,到都是长得不错,只是男人略显得脂粉气太重了些。 沈玉阑自是不认得,便是看向齐宇舟。 齐宇舟略有些僵硬和冷淡,低声附在她耳边介绍道:“这是齐家老二和他媳妇吴氏,一向是老妖婆宠爱的。是那女人生的。不管他们说什么,你都别往心里去,这些人,一贯都是面甜心苦的。” 沈玉阑点点头,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胳膊:“你也别太紧张了。又不是龙潭虎穴,何必这么担心?况且,我也不是小孩子,我能保护自己的。” 齐宇舟盯着那两人,眸子里又暗了几分,最后嘲讽一笑率先下了马车,又回身扶着沈玉阑下车。 那二人便是迎了上来,那吴氏率先笑道:“四弟看来是疼四弟妹的,瞧瞧,可是羡煞旁人了。” 算起来,这就是齐宇舟的二嫂了。沈玉阑抬起头来,冲着吴氏笑了笑:“这样说,好像二哥竟是不疼嫂子似的。这该让二哥多伤心。” 客套话,谁不会?你笑,我也能笑得比你更灿烂。你哭,我也能哭得比你更可怜。演戏罢了。 齐宇舟轻轻的捏了一把她的胳膊。 沈玉阑捏回去,示意他放心。只是心中却是好笑——这人遇到了齐家人,可是连最基本的理智都没有了。要知道,平日里论起装模作样,这人可是厉害得紧。 齐老二也是个嘴甜的,上来就冲着齐宇舟寒暄道:“四弟可算是回来了,再不回来,怕是老太君都要望眼欲穿了。”说着又看一眼沈玉阑,笑着夸赞了一句:“四弟妹果真如同传说的那般。” 至于传说中到底是哪般,齐家老二没说。所以这到底是好是坏,那也便是没人知道了。 沈玉阑面上带着合体的微笑,心中却是撇撇嘴,她可不觉得齐家老二这是在夸奖她。相反的,怕是还有些隐隐讽刺的味道吧? 齐宇舟也不知道听没听明白,倒是盯着齐老二看了一回,不过什么也没说就是了。 一行人从门口一直到了齐家老太君的院子里,倒是没说几句话。主要是沈玉阑和齐宇舟都不是什么喜欢说话的,当然也是因为他们不想对着这二人说话的缘故。 一路进去,沈玉阑倒是开了一回眼界——什么叫奢侈?这就是了。瞧瞧,这铺路的,都是整块的汉白玉地砖,成色算是最好的。院子里栽着的,或是廊下挂着的,无一不是名贵的花草。就是小丫头们的穿戴,也都快比得上一般富豪人家的小姐了。 再看这齐家老太君的院子……啧啧,就是离皇宫,也是差不远了。 沈玉阑不禁笑了,偷偷的用手肘撞了齐宇舟一下,然后挤眉弄眼了一番。什么叫富贵滔天,她才算是明白了。和这里一比,他们那儿算是什么啊?狗窝?猪圈?反正叫人惭愧就是了。 不过,她也有个疑问,住在这样金碧辉煌的地方,也不怕晃花了眼睛? 齐宇舟面上没什么表情,几乎都快要变成一块铁板一般。不过手指却是偷偷的捏了她一把。 她忙恭顺了神色,然后跟着跨进了屋里。 进了屋里,更是被刺激了一回,不过她倒是也有几分心理准备了,所以除了微微眯了眯眼睛之外,倒是没有别的动作了。 刚进去,那吴氏便是笑道:“老祖宗,四弟和四弟妹过来给您请安了。” 这话一出,倒是让沈玉阑禁不住多看了一眼吴氏——这人说话水平倒是高。遇到脸皮薄点儿的,倒是被这话弄得不好意思了。请个安罢了,至于那般眉飞色舞的?而且,也显得他们多没礼数似的,至今还是第一回过来请安…… 不过,沈玉阑可不是一般人。想到当初成亲时候齐家长辈一个不来的情形,当下连眼皮都没掀一下。 沈玉阑抬头一笑,从从容容的朝着上方端坐着的老妇人行礼:“孙媳妇给老太君请安了。” 齐宇舟也是差不多,甚至敷衍多了,只是吊儿郎当的一福身子,淡淡的说了一句之后便是没了下文。 这样的态度,不管是谁怕是都要气得半死。不过沈玉阑还真不觉得有什么亏欠——是,做晚辈的怎么也要对长辈恭敬些。可是这也要有个前提:若是做长辈的连长辈样子都没有,你难道还要凑着脸上去让人踩踏? 这自是不可能的。 “放肆,”所有人都没吱声,倒是一声雷霆暴喝突兀的响起来了。沈玉阑扭头看去,就瞧见一个和齐老二极为相似的中年男人正目赤欲裂的瞪着齐宇舟,那样子,倒似恨不得将齐宇舟吃进肚子里似的:“逆子,那是你祖母!给我跪下!你这是什么语气?仗着自己有几分能耐,倒是连祖宗都不认了?” 若真不知道齐家是什么人,而齐宇舟为何如此的话,光听着这话,必然是觉得齐宇舟是个无情无义六亲不认的逆子了。 沈玉阑不仅挑眉——沈峻之虽然已经不算什么好男人,作为父亲,也只能是还算不错。可是现在比较一下,她反而觉得,沈峻之已经算是好得很了。 “老爷!”接着出声的是光武侯夫人,她声音焦灼,面上惶惶然,还隐隐带着几分怒气。 “老爷息怒。”一个柔软的女声响起,“小四也是年少气盛,又从小不在咱们身边长大,这才如此。怪不得他的。” 沈玉阑挑眉,这是灭火,还是烧火呢?顺着声音看过去,不用人介绍,她也知道这个妇人必然是光武侯夫人最大的那个劲敌了。【棉花糖-为您精选】 下载本书最新的txt电子书请点击: 本书手机阅读: 发表书评: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在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 ------------ 第二百一十二章 嚣张  那妇人说话的时候,眼睛是带着笑的,不过并不是温和的笑,而是讥讽不屑的笑。[棉花糖] 沈玉阑眯了眯眼睛,往齐宇舟那边靠了一步,眨了眨眼睛反问起来:“我也只是听说过夫君他从小是在寺庙长大的,只是个中缘由却是从来不知。问夫君夫君也不肯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知姨娘可否替我解惑?” 她敢说,若是这个时候谁真能面不改色的说出个中缘由来,那么那人必然是脸皮比城墙更厚几分的。 沈玉阑冲着那妇人笑得格外温婉柔和。 那妇人果然说不出话来,面上尴尬得很。 沈玉阑便是笑容又灿烂几分。 “小时候算命的说他不好养活,须得寄养在寺庙里才能活命,所以这才会如此。”开口说话的,这次换成了上头坐着的老夫人。 沈玉阑抬头望去,发现那老妇人居然还笑得出来,当下便是不由得被恶心到了。这人脸皮厚到了这个地步,还真不是一般的人能做到的。 再看齐宇舟,就差没冷笑了。虽然没反驳,却也是撇着嘴,双目含了讥诮。 “我说呢,不然好好的公子哥,怎么就送去了寺庙里。”沈玉阑强忍了恶心,笑着冲那老夫人笑着言道。 果然那老妇人脸皮动也不动,居然还点头附和道:“正是这话呢。” 沈玉阑顿时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厚颜无耻到了这个地步,真是人见人怕,佛见佛憎了。 所以当下她干脆什么都不说了。因为说了,怕是也不能对这个脸皮厚的老妇造成任何的困扰和难堪。 齐宇舟自然也不是个喜欢说话的,尤其是面对齐家的人,所以更加的一言不发了。 一时之间,屋子里的气氛便算是降到了最低点。 沈玉阑想的是,也不知道这样的折磨要持续到什么时候,她现在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家去了。呆在这里,实在是让人觉得十分的不痛快。想必,齐宇舟也是差不多的感受?不然也不会死死的拧着眉头了。 最后她干脆的看着齐宇舟打量起来——现在看来,他明显的更像是光武侯夫人一些。倒不怎么像他父亲。不过这样也好。若是只能成了那样,反倒是不好看了。这男人太有脂粉气了,就显得有些让人膈应了。 “说起来,你们倒是新婚后第一次过来。”最后实在是沉默得有些难堪了,那老妇人便是开了口,“也不知道你们就忙到了什么程度?竟是连回来看看的功夫也没有?我想看看我孙媳妇,还要三催四请的,这是哪门子的规矩?” 沈玉阑心头冷笑——软的不行,就打算兴师问罪了? 齐宇舟最为干脆,直接冷笑一声,明目张胆的看向了老妇人,神色锐利:“哦?回来?原来您是欢迎我的?我还道是客气话呢。要知道,我成亲的时候,您可是没来。” “我那日正好病了,不能挪动。”面对齐宇舟的质问,老妇人的态度倒是很悠然,慢悠悠的如此说了这么一句。“若怕是按照我一开始说的,你回了齐家,那不是什么事情也没有?你们年轻人啊。就这点不好,总是不听我们长辈的话。古话说,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瞧瞧,这不就是了?” 沈玉阑听着这话几乎气得笑起来——这样说来,这倒是齐宇舟自己的错了?这样一份颠倒黑白是非的能力,还真不是人人都能有的。 “哦?老太君您病了,娘也病了?父亲也病了?还有这哥哥嫂子们,也都病了?不然怎么的竟是没人来呢?害得我们还以为,这是你们不待见我们哪!”她忍不住开了口,不过还是压着怒气,只是笑着用言语讽刺了一回。这是正经的长辈,不管怎么说,面子上总是要顾虑的。 “倒是个伶牙俐齿的。”老妇人眯了眯眼睛,又笑了一笑:“这不是留了他们侍疾了么?也是我病得不是时候。” 这个理由倒不是站不住脚。但是就显得未免太假了一些——多重的疾病,要留下所有人侍疾?分明就是用长辈的身份拿捏小辈罢了。因为这样的理由,让沈玉阑和齐宇舟不能再说什么,更不能再抱怨什么,否则就是大不孝。这么大的一顶帽子压下来,还真是有些重的。 沈玉阑算是看明白这老妇人算是什么货色了——无非就是个不要脸的,仗着身份就想开染坊的人罢了。 哼,长辈?长辈怎么了?长辈是该孝敬不错,可是却也不一定非要被人拿捏的。 “竟是不知老太君病情这样严重,我们没能回来,真是该死了。那样重的病,想必还没好利索吧?不如改天我请太医来瞧瞧?我们和常家的太医,倒是有几分交情。另外,今儿老太君为了我们已经费了这样大的神,若是再这么强撑着,损了身子,那可是我们的不是了。不如这样,我们改日再来看老太君您吧?”沈玉阑笑眯眯的说这着这话,又转头去看齐宇舟:“夫君,我记得咱们库房里,还有圣人赐的人参,不如拿来给老太君?对了,我爹从边关送回来的药材,也送些过来吧。那可都是好东西,我爹平日都舍不得用的。也就是我,敢去拿。” 特地提起圣人和沈峻之,当然为的是让齐家的人有个忌讳。 齐宇舟被那“夫君”两个字刺激得心花怒放,面上自然也就是笑容满面:“既然如此,那咱们赶紧回去,然后差人送过来吧。”说着果然就起身了。 沈玉阑自然也跟着顺势起身。丝毫不给旁人说话的机会。 齐宇舟的父亲又要跳出来骂人,沈玉阑一看那架势,便是笑着抢先开了口:“其实啊,夫君也不是不想回来,是不敢回来呢。起先以为怕是老太君不想看见咱们,不喜欢咱们,所以不敢来。再则呢,也是实在是没有多少功夫——每日当差,回来也都晚了。还请老太君和爹娘我别恼了我们,多多体谅咱们才是呢。” 光武侯夫人自然是替儿子说话的:“你们忙,你们忙。” 就是老妇人,也不得不松了口:“既然是当差,那可不能马虎,好好干才是。”顿了顿又道:“你二哥如今也没个差事,小四你在圣人跟前是得脸的。不如帮帮你二哥吧?另外有空也该多回来,咱们一家人,好好亲香亲香才是。” 见齐宇舟瞬间黑了脸,沈玉阑怕他说出难听的话闹腾得不好看。所以便是抢先开了口:“圣人的吩咐,夫君自是要竭尽所能的。这可不仅仅是夫君的荣耀,更是咱们整个齐家的荣耀。” 不过对于老妇人的要求,她却是只字不提的。她又不是傻了,她当然不会答应。 看转头看了一眼光武侯夫人,见她看着齐宇舟恋恋不舍的样子,沈玉阑心头叹了一口气,面上却是朝着光武侯夫人一笑,然后上前去挽住她到:“娘,说起来我倒是有好多事情要请教你。家里就我们两个人,他是个不问庶务的,我又有许多事情不懂,所以倒是真正的有些困难和麻烦了。” “有不懂的只管来问我就是了。”光武侯夫人就笑,面色有些嗔怪:“和自己娘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说起来,我还没喝你的媳妇茶呢。” 沈玉阑笑着转头去看老妇人:“老太君,就看在我和夫君的份上,将娘借给我们一段时间如何?也好教导教导我才是。” 老妇人犹豫着不肯答应。 齐宇舟倒是忽然开了口:“算了,玉阑,别为难大家了。” 沈玉阑有些摸不清这话是什么意思。 倒是老妇人忽然就松了口:“这又什么好为难的。府里的事情有你二娘呢,就只管接了你母亲过去享福吧。” 于是,这事儿就这么定下来了。只是却也不好立刻就跟着走,沈玉阑怕齐家人中途变卦,就笑着道:“那我回去就派车来接娘吧。正好送药材过来。” 回去的路上,沈玉阑看着齐宇舟闷闷不乐的样子,多少是有些心疼的。齐家的人太不靠谱了,有这么一家人的话,她估计还真受不住。她一直以为沈家的事情都已经够极品了,谁知道,齐家的人却是更极品。 不过细细想来,两家人也是有共同之处的——都是宠妻灭妾惹的祸事儿。 “你以后不许纳妾。”沈玉阑严肃的盯着齐宇舟言道。 齐宇舟本还沉浸在自己的思想里,冷不丁听见这么一句,呆愣愣的抬头看过去;“什么?” “我说,你以后不许纳妾。”沈玉阑又重复一遍。 齐宇舟顿时笑了,片刻后神色肃穆的点头应道;“嗯,绝不纳妾。”语气是十分笃定。 沈玉阑这才满意了,给了个笑脸。 “以后还是少去齐家吧。那些人,沾不得。”齐宇舟又道,情绪又低沉下去。 “怕什么,他们若是敢来。定叫他们失望而归。”沈玉阑连连冷笑:“今儿叫咱们回去,怕是重点在后头那句话呢。不过说实话,你那二哥,瞧着可不怎么样。跟个女人似的,能干什么?是能带兵呢,还是能打仗?还是只会吃香的喝辣的?” 恐怕齐家唯一靠谱点的,也就齐宇舟和他哥哥了。其他人…… 至少年轻的这一辈里头,那可真是没了什么靠得住的。齐家……败落只怕也是迟早的事情。那样骄奢淫逸,未免太过了。而且了,也招人眼红不是? 且不说别的,就那一大家子的挥霍,若不是光武侯夫人能干,怕是早就穷狠了。也就是光武侯夫人这样好的性子,若是她,直接就撂挑子,然后让那些人喝西北风去吧!【棉花糖-为您精选】 下载本书最新的txt电子书请点击: 本书手机阅读: 发表书评: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在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 ------------ 第二百二十三章 骨肉  光武侯夫人虽然也不是第一次过来,可是以往过来的时候,却是都没能呆多久&#[棉花糖] 沈玉阑想了想,便是让人将离主院最好的院子收拾出来,以供作光武侯夫人的院子。不管以后光武侯夫人还会不会来住,她都是打算专门留着了。 光武侯夫人还没到大门口,沈玉阑就拉着齐宇舟过去接了。这是她嫁过来之后光武侯夫人第一次来,不管怎么说总是要郑重一些的,这是她对光武侯夫人的尊敬和心意。 至于齐宇舟么——儿子接娘,自是天经地义的。而且,她也打算让他们母子多培养培养感情。 齐宇舟却是微微的有些不自在:“何必特地出来接?怪晒人的。况且,也都做了那么多准备了,不差这一点吧?” 其实他倒不是不情愿,就是觉得这样未免太殷勤了些,总觉得有些太过难为情了。 沈玉阑倒是没怀疑他的心思,也知道他只是觉得难为情而不是真个儿对自己的娘不放在心上。这么久的了解,她好歹也是知道他的性子的。这人嘴上虽说有时候别别扭扭的,性格也有些古怪,可是对他在意的人,那是没话说的。 唔,主要是她估计她也勉强算是其中一员。 自从嫁过来之后,齐宇舟对她是极好。好得几乎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来。她想,不管是哪一个女人,被这样对待了,心里肯定都是高兴的。她自是不例外的。嫁了人,丈夫最她这样上心,说不幸福,那都是假的。 人与人相处,本就有个敬重和往来四个字。齐宇舟对她好,对她上心,又足够的尊重,她自然也不会以为这是理所当然的。所以,她也是竭尽所能的去对他好。这就是互相尊重,你来我往。[.超多好] 其实不管是夫妻也好,骨肉之间也好,哪怕是朋友之间,也都是这个一个理。你对别人好,别人才会对你好。付出了,肯定就会有回报。相反的,不付出,那么自然也就什么也没有。 她希望她能将这份婚姻经营好。不关乎什么爱情。 爱情可能是虚假的,可是日子过得幸福不幸福,那才是真的。 她最瞧不上那些为了什么所谓爱情,就可以对自己的妻子儿女背叛的人。不管怎么说,有了婚姻,那就有了责任。做人不能薄情寡义,更不能冷漠无情。 所以,她同情光武侯夫人,憎恶齐宇舟的父亲。同时更暗暗发誓,她和齐宇舟是决不能那样的。 对于齐宇舟的抱怨,她也不解释,只是笑了笑:“当年天气那样热,去寺庙路那样远,娘不也经常去,就为了看你一眼?再说了,多远点儿路。一会儿回去了,有冰镇的绿豆汤。喝一碗就好了。” 齐宇舟自是不好意思说自己不是怕热,而是心里觉得不自在。所以只能强撑陪着她一起在那儿等着。 不过,他心里却也是感动和温暖的——甚至是满满的充满饱胀感的。不管怎么说,光武侯夫人都是他的母亲,他心里对光武侯夫人的感情再复杂也好,可是股子里那种母子之情却是一直存在的。如今沈玉阑能如此敬重他的母亲,他怎么能不觉得温暖饱胀? 一时之间,他看向沈玉阑的目光,倒是比身旁的阳光更炙热滚烫那么几分了。 这些,倒是轮到沈玉阑不自在起来了——旁边有人那么热辣辣的看着你,惹得几个丫头和门房都偷偷看了,还要保持镇定自若可并不容易。 好在,光武侯夫人很快就来了。 马车停稳之后,沈玉阑便是拉着齐宇舟上前去准备扶了。 齐宇舟抢先一步,扶住了光武侯夫人,稳稳当当的倒是没出半点差错。 光武侯夫人心情自然是好得很。一直温柔的看着齐宇舟,眼底满满的写满了高兴和满足。那种幸福的样子,倒是看得人眼睛发酸了。 不过没想到马车里还有一个人,沈玉阑见齐宇舟再去扶也来不及了,便是自己伸手扶了一把。等到那人露出脸来,她才看见是个年轻小姑娘——她见过一回,认得那是光武侯夫人的亲生女儿,齐宇舟的亲妹子,也是她的小姑子。 想必,是跟着光武侯夫人一起过来,打算在这里住几天的。 沈玉阑自然也不会不欢迎,好歹她和齐宇舟也养得起一个小姑子。所以当下便是露齿一笑,微微透出几分欢迎的意思:“妹妹也过来了,真好。” 齐毓也是个活泼的小姑娘,见沈玉阑笑了,顿时也是回了一个微笑,脆生生的叫了人:“四哥,四嫂!” 沈玉阑便是一手挽着齐毓,另一手挽着光武侯夫人,笑着让齐宇舟走前头:“快领着娘去屋子里,这么热的天儿,喝一碗绿豆汤去去暑气倒是正合适。” 因为天热,也不必来回折腾,直接就将人带去了早就收拾好的院子里。 进去之前,沈玉阑怕光武侯夫人喜欢,便是故作羞怯的样子玩笑道:“咱们这可比不上府里的,娘若是不喜欢或是住不惯,只管让人改就是,也不必另外跟我说。在这里,娘可别客气。”又看了齐毓一眼:“妹妹看看喜欢哪个院子,只管叫人收拾出来搬过去住。也是不必客气的。” 说这话踏进了院子里,光武侯夫人左右看一眼,倒是笑了:“你们这宅子虽然小些,不过地段是好的格局也不错。我也不是什么挑剔的人,倒是不必改动了。你妹妹跟我住就行了,也不必另外再收拾了。天这么热,懒得折腾了。也别累了你。” 这边是你敬我爱了。沈玉阑敬重光武侯夫人这个婆婆,那么光武侯夫人也是心疼她这个小辈的。人么,大多数都是这样的。白眼狼,那终归也是少数。 沈玉阑顿时不由得笑了:“娘疼我也不能委屈了妹妹。妹妹别听娘的,横竖也不必我亲自收拾的。自有下人们呢。” 齐毓闻言也是笑:“我也是这么说,有了四嫂,娘都不疼我了。不过,我也不必去别的院子,我就跟娘在一处,也好亲热亲热。在府里处处讲规矩,都不能和娘太亲近。好不容易出来,可是要抓住机会。” 这么一句话,却是让方才还欢快的氛围瞬间变成了低落和尴尬。 光武侯夫人面上明显一暗,也不知想起了什么,笑容都是垮下去。 齐宇舟则是狠狠的民抿了抿唇。 齐毓也明白过来自己说错了话,顿时显得有几分不安。偷偷的拿眼睛去看光武侯夫人和沈玉阑。倒是没敢看齐宇舟——事实上,虽然是亲兄妹,可是他们两个却并不熟的。 沈玉阑心底微微有些讽刺——齐家那样的人家,还敢说什么规矩?不管怎么看,可都不像是有规矩的。有规矩,那就没有宠妻灭妾,嫡庶不分的事情。 不过,这个时候她却也是不想大家都不痛快,便是笑道:“在府里是在府里,在我这儿是在我这儿。咱们只讲骨肉亲情,不说什么规矩。要我说,那些规矩若是让母子不能亲近,那还不如不要呢。”一时又说起别的故意将话题岔开了。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是将气氛又扭转回来。 四个人说说笑笑的用了些点心又喝了绿豆汤。眼看着时辰离吃饭还早,可外头又热,沈玉阑便是提议打牌——正好四个人,打牌合适得很。 齐宇舟有些不大乐意——这是内宅女人们的玩意儿。而且,最主要的是他不会。 沈玉阑便是瞪他一眼:“那你想撇下我们干嘛去?陪陪我们怎么了?”当然最主要的其实是陪光武侯夫人。要知道,光武侯夫人的眼睛,可是一直没离开过齐宇舟身上呢! 齐宇舟却是死活不肯:“让藿香凑数吧。不然还有娘身边的嬷嬷,总是好过我。我在旁边给你看着,要不看看书,吃点心也成。” 沈玉阑还待再说,可是光武侯夫人却是舍不得勉强儿子,已经笑着包容的开了口:“不打就不打,你在旁边看着,替你媳妇看看牌也好。” 沈玉阑却是推了齐宇舟一把:“你替娘看吧,反正你也不会,我让藿香帮我看牌。” 齐宇舟看了沈玉阑一眼,慢慢笑了,笑得沈玉阑心底发毛后,却是冷不丁的又一口答应了:“好。” 说着果然起身走到光武侯夫人身边坐下了,又冲着她挤眉弄眼的笑:“我一会儿给你递暗号。咱们把娘的私房赢过来买糖吃。你上次不说那冬瓜糖好吃?正好买来给妹妹尝尝。” 沈玉阑顿时哭笑不得。这人真是…… 不过心里却是高兴的——以往可没见齐宇舟在光武侯夫人身边这样随意过,这是不是代表着,他们之间的情况已经有所改善了? 殊不知此时光武侯夫人心里已经是复杂到了极点——差点就没眼睛一酸冒出眼泪了。别人或许不知道,她自己心里却是清楚,平日里齐宇舟和今日里喊的那一声“娘”,是有很大不同的。以前的总是让人听了觉得有几分疏离,似乎是有些不情愿,要不就是处于礼貌。可是今儿,这样自自然然,亲亲热热的……真的是头一回。 这样的改变,自然不是齐宇舟自己故意的。而是和沈玉阑有关的。这一点,光武侯夫人心里心知肚明。【棉花糖-为您精选】 下载本书最新的txt电子书请点击: 本书手机阅读: 发表书评: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在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 ------------ 第二百二十四章 露底  不管光武侯夫人心里觉得怎么样复杂也好,但是却也是的的确确的对沈玉阑充满了感激的。 这种感激,发自内心,诚心诚意。纵然也有小小的吃醋酸味,却也不妨碍大局,很快就被压在了心底。 所以很快的,光武侯夫人看向沈玉阑的目光越发的柔和了。 沈玉阑感觉到了,抬头冲着光武侯夫人微微一笑。 齐毓是个聪明的小姑娘,见光武侯夫人对沈玉阑颇为和气喜欢的样子,便是对这个嫂子更加的客气和亲热起来:“嫂子可不许欺负我,我的零用钱可不多,赢光了,我可是要赖着不走的。” 沈玉阑却是看一眼齐宇舟,笑道:“让你哥哥拿他的私房出来。赢了算你的,输了算他的。” 齐毓顿时笑起来,不到底不敢和齐宇舟这般放肆,只瞧着沈玉阑:“那敢情好。” 光武侯夫人叫了身边的一个妈妈凑了人数,然后四个人便是正经的开始打牌了。齐宇舟倒是个聪明的,坐在光武侯夫人身后,看着看着竟是学了个八九不离十。到最后,竟是还能出声指点一二了。光武侯夫人显见心思不在打牌上,齐宇舟说什么就是什么,也不犹豫迟疑。 结果等到收拾的时候,没曾想竟是光武侯夫人赢了。沈玉阑和齐毓二人都是输得差不多。 沈玉阑顿时哭笑不得——“早知你这样厉害,就不该让你在旁边看着。” 齐宇舟洋洋得意:“你该一开始就让我帮你看牌,指不定这会子娘都输光了。”说罢还得意的晃了晃钱匣子,只听得里头的钱撞得一阵乱响。 沈玉阑瞪了这只会炫耀的人一眼,最后冲着光武侯夫人撒娇,只叫拿了赢的钱买糖吃。 光武侯夫人便是打发齐宇舟去:“你让人去买。多买些,也别只买一样。” 齐宇舟便是起身去吩咐了。沈玉阑便是和齐毓二人对视一笑,各自都是欢喜的样子。 其实谁又缺这点钱了?不过是图个乐趣罢了。 沈玉阑笑了一回,又让丫头替光武侯夫人锤腿儿。坐了一下午,也怪累的。 她自己却是起身去厨房转悠了一圈——虽说不用亲自下厨,可是亲自去看看,总显得诚意要大些。 光武侯夫人在沈玉阑走后,悄悄的问女儿:“你几个嫂嫂,你觉得哪一个最好?” 齐毓想了一想,最后道:“大嫂也好,但是性子有些绵软,又太计较别人的话。生生的是将自己逼的病了。二嫂……看着热心肠,又会说话,可是总有些算计人。三嫂跟更别说,就是个孤傲的。倒是四嫂,又会说话,性格爽朗,看着让人最喜欢。就是处的时间不长,也不知到底怎么样。” 光武侯夫人微微一笑,意味深长的教导女儿:“你多和你四嫂学学。你大嫂虽然出自名门,到底是太柔软了。也当不起一个大家。而且也过得不快活。可是你瞧瞧你四嫂,不仅当家了,而且还活得开开心心的。这一点,却是我都不如她了。” 听了这话,齐毓却是不大相信,“四嫂哪里能比娘更强。” 光武侯夫人也不解释,只道:“你且多看看就明白了。” 齐毓低头沉思。 光武侯夫人此时心思却是又飘远了——沈玉阑的性子是不错的,对长辈和亲人都是态度极好的。有是个有主意的,将来齐家若是……想必老大和这个幺女,她也会眷顾的罢? 一时间又想起齐宇舟来,心里一酸,又觉得有些欣慰,又是替这个儿子高兴。能娶到这样的媳妇,倒真是幸运的事情了。 不过这些也说明了一件事情——冥冥之中,有些东西是早就注定了的。最开始她看好沈玉阑,未尝不是打算做个长期投资,想着将来沈家和齐家联姻也不是坏事儿。尤其是齐宇舟,齐家本家靠不住,有个强一些的外家也是靠得住的。 结果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齐宇舟就突然不再理会沈玉阑。甚至不惜跑去了军里。 本以为这件事情就这么没了结果,自己也歇了那份心思,可是谁知道……即便是经过了常家,顾家之后,沈玉阑到底还是嫁给了齐宇舟。 所以,还真是不得不感叹一句,原来冥冥之中是真有命运一说的。该你的,兜兜转转的始终还是会落在你的手心里。可不是你的……强求也不来。 这般想着,光武侯夫人便是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若齐宇舟是命中注定该有,那么她自己就是命中注定该没有。她和光武侯两人之间的孽缘…… 若是有后悔药,她必然是毫不犹豫就会去找来吃吧? 以前年轻还不觉得,如今年岁越来越大了,便是越来越觉得疲惫和力不从心。有的时候,冷眼看着,倒觉得她才是那一大家子里头的外人。真真是没意思得紧。 沈玉阑进来的时候,看见的便是这么一副两母女都低头沉思的样子。顿时有些莫名其妙:“这是怎么了?” 光武侯一笑,站起身来:“可忙完了?你也不必如此慎重的,都说了是一家人,又何必如此?累了你,我心里也心疼。” “这有什么累的。”沈玉阑抿嘴笑:“娘快别说这话,回头他们兄妹都该吃醋了。” 顿时大家都是忍不住笑了。 用晚饭的时候,几人也是没分开,横竖都是自家人,自然也不必讲究什么男女分桌了。坐在一处,说说笑笑的,倒是比平日更热闹了几分。 自然,齐宇舟不是个多话的,更多的时候是听着。 可是就这么坐在旁边看着家里几个女人老老少少的一起唧唧咋咋说些家务琐事儿,倒是觉得饭菜似乎都更香了些。唇角也是一直情不自禁的就要往上翘。 总之,这一顿饭,吃得是十分和谐。 就是沈玉阑,固然是有几分刻意,可是却也是觉得十分舒心的。甚至感受到了久违的家庭温暖。要知道,在沈家,那是绝不会有这样的情况的。这种情况,倒是和她理想中的更为接近些。 其实一家人热热闹闹的一起吃饭,实在是件极为幸福的事情。平日里就她和齐宇舟两个,说来说去也就那么些事情。而且齐宇舟不是个多话的,她也不是个嘴碎的,更是多少也有冷清的时候。如今家里一下子多了两个女人,可不是话题就多了? 这心情愉快了,自然吃饭也就香甜了。不知不觉的,沈玉阑倒是比平日多用了小半碗的饭。 就是齐毓,吃过了饭也是嚷嚷着吃撑了,要走动走动消消食。 沈玉阑便是提议大家干脆一起在宅子里四处走走看看。也算是带着齐毓和光武侯夫人熟悉环境了。再则也是散散步,省得整日不动身子都虚了。 这宅子虽然小,可是到处走了一圈下来,也用了将近一个时辰。天黑透了之后,沈玉阑便是打算送光武侯夫人回去歇着了——毕竟累了一天了。就是她自己,也微微有些疲了。 然而光武侯夫人却显是有话想说的,拉住了沈玉阑笑道:“宇舟你先会回去,我和玉阑说说话。毓儿你今日还没练字呢。” 见光武侯夫人将人都打发走了,沈玉阑便是明白了——这是有什么悄悄话要说? 当下陪着光武侯夫人回了她的院子,果然坐定之后光武侯夫人就将左右都打发出去了。 沈玉阑忙正襟危坐,打起精神来,准备好好听一听接下来的话。 光武侯夫人见这架势倒是忍不住的笑了:“你这幅样子作甚?我只是跟你说些话,又不是要商讨什么国家大事儿,你且放松了,随意听听就是了。来,坐过来,咱们一起歪着,忙乎了一日,铁打的也要好好歇一歇了。”说着自己便是率先的往后一仰,舒舒服服的靠在靠枕上头,悠然的看着沈玉阑。 沈玉阑见状,自然也就随意了许多,笑着也靠了过去。 其实她和光武侯夫人认识多年,倒是彼此熟悉得很,所以也真生疏不起来。而且她也不是一般的小媳妇,害怕婆婆得紧,所以自然更是放得开,轻松又随意。 这一幕落在光武侯夫人眼里,不由得又惹了她一笑。心道:果然是何时何地,这丫头总能让她自己过得舒舒服服,自自在在的。 不过她也记得正经事儿,并没有出神太久便是直接切入了正题:“既然你如今也是齐家妇了,那么有些事情,我自然也不能瞒着你。今儿这事,可以说是齐家最要紧的事儿,也是齐家的命运所在。你记在心里,也不必告诉别的人,心里有数就行了。” 沈玉阑闻言,自是点头:“除了宇舟,我谁也不告诉。” 这也是告诉了光武侯夫人,她不会瞒着齐宇舟,所以若真不能说出去,那她倒是不听也罢。然而光武侯夫人想的却是完全和她不同,在听见这句话之后,倒是觉得沈玉阑这是重视齐宇舟,也有那个自觉,知道齐宇舟才是府里的顶梁柱,什么事儿还得他拿主意。顿时不由得欣慰了几分——毕竟做母亲的,没有谁想看着自己的儿子被媳妇吃得死死的,管得严严实实的。被压在了下头。【棉花糖-为您精选】 下载本书最新的txt电子书请点击: 本书手机阅读: 发表书评: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在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 ------------ 第二百二十五章 内幕  听完了光武侯夫人说的那一番秘辛之后,沈玉阑是彻底的怔住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齐家会和争储扯上关系,会和后宫争斗扯上关系,而且关系还不浅。 她觉得事情有些复杂了。毕竟,齐宇舟走的,和齐家是完全不同的路线,甚至于,是完全相悖的两条路。 怎么办? 沈玉阑只觉得头疼无比。想了一想后问沈玉阑:“那这事儿宇舟他知道么?”若齐宇舟知道这些事情,那么他还选择了现在的路,那就很能说明一些问题了。可若是不知道,那么她就不得不考虑,齐宇舟知道这个事情之后,会是什么反应了。 然而光武侯夫人的回答却是有些模棱两可:“或许是知道一些的。” 沈玉阑只觉得欲哭无泪了。早知道说这个,她倒是宁可不听这些话了。不知道,就不会烦恼,不会犹豫,更不会为难和顾虑。而知道了,纵然她很想假装不知道,那也是不能的。 “娘,您和我说这些,到底是怎么想的?难道是想要宇舟他也跟你们一致?”沈玉阑也不愿意自己去想了,干脆直接看向了光武侯夫人。反正,既然开了这个口,那么光武侯夫人也不是没有思量的。 果然光武侯夫人一早便是想过了这个问题的,竟是直接摇摇头——“不,你直接跟宇舟说,他按照他的想法来。只效忠圣人就行了,至于谁是下一任储君,还看圣人的意思。齐家这头,他不必顾虑。” 沈玉阑瞪大了眼睛,有些怔怔的看着光武侯夫人。她有些不明白光武侯夫人的意思了。既然一开始就是这个打算,那有何必说出来?毕竟,说出来之后,是很难不影响齐宇舟的想法的。 “荣贵妃虽然一直得宠,可是这些年来,圣人并没有立后的意思,更没有要立太子的意思。[.超多好]我怕,荣贵妃的努力到最后都是一场空。”光武侯夫人苦笑一声:“这些年我赚的银子,其实不瞒你说,至少有一半都是送进宫里去了。也正是因为这个,荣贵妃才会对我另眼相看,也才会替我保住宇舟他哥哥的世子之位,也才会让我当年以商户之女的身份,嫁进了齐家。这也是齐家这些年来,虽然一直不喜欢我,却是一直不敢动我的原因。只是,齐家到底是勋贵,荣贵妃能压制,却不能操控,所以明面上我看着风光,实际上齐家的人……也是我执迷不悟,才害了宇舟。” 光武侯夫人说话时那语气里的后悔之意,沈玉阑自是听都出来的。只是,除了一声叹息之外,她却是什么也做不了。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这句话,怕是世上最无奈不过的话了。 只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可以吃。所以,唯有向前看。 沈玉阑本想劝说几句,可是奈何她作为一个晚辈,实在是也不好说得太过,最后只好干脆咽下去。 “那娘是什么打算?”她又问。 “和荣贵妃合作,是老太君和宇舟他爹的意思。他们已经一心认定了这件事情,怕是不会改变了。另外,如今荣贵妃和齐家已经是深深的绑在了一处,怕是也拆不开了。所以,齐家只能一条道走到黑。宇舟他大哥也就罢了。齐家其他人也更不必说,你们理会也不必理会的。若说将来荣贵妃失势,齐家唯一能逃过的,也就宇舟了。所以不管如何,宇舟都不能动摇半点。以前如何,以后也只能那般。否则,怕就只能跟着齐家一起了。若荣贵妃胜了,那还好,可是若败了……”光武侯夫人忧心忡忡。 沈玉阑明白光武侯夫人的意思。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否则,篮子翻了,那就一个鸡蛋也不剩了。齐宇舟不和齐家裹在一处,另辟蹊径,那么最坏的结果,也是齐家还能剩下齐宇舟这一脉。 “怪不得娘一直对宇舟脱离本家的行为十分支持。”直至今日,沈玉阑总算是明白了光武侯夫人的用意。 光武侯夫人苦笑:“本来也就不和,再有这样的事情,我又何必非要强求?” 沈玉阑也跟着苦笑——齐宇舟和齐家,还真是天生不对路的。 当然,话又说回来,不对路才好。若是对路了……她都不敢想象那样的齐宇舟会是个什么样子?怕是个标准的纨绔子弟:薄情寡义,妻妾成群,骄奢淫逸…… 还好,还好,齐宇舟并不是那样的。相反的,因为从小在寺庙长大,其实齐宇舟看事情都很通透,而且心底始终保持着一份纯净。 “圣人对宇舟的倚重和喜爱,想必就算将来齐家出了事儿,也不会牵连宇舟。”光武侯夫人看着沈玉阑缓缓言道:“只是唯一我担心的是你们大哥,和毓儿。我统共就这么三个子女,每一个都是受过苦的。若是将来……玉阑,你们且看在一母同胞的份上,照顾他们才是。” 沈玉阑顿时懵了——这话,怎么听着倒是有几分托孤的意思了? 光武侯夫人看着沈玉阑发呆,也不逼着她立刻答应,只是眼巴巴的看着她,耐心的等着。 沈玉阑忍不住苦笑了——说句实话,她真心的有些扛不住这样的目光。她又不是什么铁石心肠,自然也是会心软的。 只是……这件事情她却是不能就这样答应。因为这个照顾,分很多种,更有许多不用的程度。她和齐宇舟,不可能一直为无微不至的照顾他们,更没法一直和他们住在一起。毕竟,他们只是兄弟,不是父子。而且,她和齐宇舟,也有自己的生活要过。将来,也会有自己的孩子,自己的一个小家庭。 什么大家族的生活,她可是一点儿也不向往。 最重要的是,虽然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可是到底从小不在一处,感情上到底是生疏的。就算现在再怎么努力培养,那也是比不上从小的情分的。 此时她倒是一点没意识到——她觉得她和齐宇舟之间将来会同房会有自己的孩子是在理所当然不过的事情。这一点,说明了,她已经从根本上认可了这个丈夫。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这个难题。她不怕光武侯夫人说她没情意,因为毕竟这事情是大事,而且她想的这些,也都是实实在在存在的问题。 斟酌了片刻,沈玉阑还是忍不住开口直接说了自己的疑问:“只是我不知道,娘口中的这个照顾,到底是要到个什么程度?” 光武侯夫人微微一愣,随后笑了:“你放心,自然是不可能完全依附着你们过的。只是没了齐家的爵位,他们的日子怕是会艰难些。你们能帮扶的时候帮扶一把,也就是了。至于别的,倒是不至于再帮扶了。他们的生活,我自然也有所安排,毕竟银子是不会缺的。还有就是,你大嫂身子不好,怕是生育上有些艰难——若是将来实在不行,只怕也要请你帮帮忙了。另外就是毓儿的婚嫁。她虽然已经定下了亲事,可是到底女子出嫁之后没个娘家撑腰也是不妥的。你们少不得也要担待几分。” 关于齐毓的部分,沈玉阑觉得完全没问题。可是关于生孩子那部分,就让她有些毛骨悚然了——帮忙?怎么个帮法? 想了想,沈玉阑没直接问,反而如此言道:“大嫂身子不好,我回头请常家的妇科圣手帮着看看。若是实在不行,我也可以帮着大嫂选一个良家女子给大哥纳妾。然后再由大嫂将生的孩子养在名下,这样一来也就没有什么问题了。” 之所以说这番话,她也是想告诉光武侯夫人,她能帮的就这么多,再有其他的想法,那就不行了。 索性光武侯夫人也没再说什么,反而欣慰一笑:“那我也就能放心了。” 沈玉阑微微松了一口气,也跟着一笑:“娘说这话,倒让人听着不舒服。娘只让我帮忙看顾,难道将来娘自己就要偷懒了不成?这可不行。将来啊,娘只管跟着我们享福就是了。” 光武侯夫人勉力一笑:“也就是这么一说。”只是心头却也是叹息了一声——其实她说的帮帮忙,和沈玉阑说的是两回事儿。妾生的儿子到底身份上低了一等。而且,纳妾也未必就是老大两口子乐意的事情。她之前是想的是,实在不行就从齐宇舟两口子那儿过继一个儿子。毕竟,沈玉阑和齐宇舟年轻,多生个儿子也不是什么难事儿…… 只是没想到,沈玉阑并不愿意。如此一来,她倒是不好强逼什么了。总不能为了大儿子,闹得小儿子两口子不痛快。只能叹息一声,命运二字捉弄人罢了。 而沈玉阑这头见事情说完了,又见时辰实在是不早了,便是冲着光武侯夫人一笑:“娘,时辰不早了,您先写着,我明日再来陪您说话。” 光武侯夫人挥挥手:“那就去吧。早些歇着。明儿早上也不必早早过来,我难得清闲一日,倒是趁机睡懒觉才是。” 沈玉阑自然是答应了——她知道这是光武侯夫人体贴她,不让她过来站规矩。毕竟,做媳妇的,在婆婆跟前,总要多表现表现的。因为这个,她方才心底的一丝不满和不痛快,又都消失了。毕竟,光武侯夫人的想法……其实也不是真不能理解的。只是她自己不能接受罢了。【棉花糖-为您精选】 下载本书最新的txt电子书请点击: 本书手机阅读: 发表书评: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在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 ------------ 第二百二十六章 担忧  光武侯夫人的话,她自然是一字不漏的转述给了齐宇舟。只除了光武侯隐晦没说明白却又被她断然拒绝的事情。实在是没有必要,而且她觉得这话从她嘴里说出去也不合适。一来,有些像是在挑拨人家的母女关系,二来,这件事情想来以后也不会有人提起了。至少是不会在她跟前提起。 所以,只是微微一犹豫,她就将那话咽了下去。至于齐家和荣贵妃之间的纠葛,她说得更多一些,更详细些。当然也顺带将自己的看法都写进去了。 齐宇舟倒是没什么反应,只是轻轻一笑:“我心里有数,你也别太担心了。只管咱们家的事情就成。外头有我呢。” 虽然齐宇舟这话有些男主外女主内,不想她沾染外头事情的嫌疑,可是他体贴的语气却是让沈玉阑心里一阵慰贴。大大方方的点头应了:“好,那以后我就不管了。” 其实齐家这摊子事,她也是真的不大想管。至于光武侯夫人说的照应——这不是要到了那个时候,才有她的事儿么?现在,怕是还早着呢。 于是之后,这件事情在家里谁也默契的没有提,仍是四平八稳的过日子。 光武侯夫人这个婆婆也很识趣,虽然沈玉阑是用指点管家的借口将人请过来,可是光武侯夫人却是从不管事儿。反而处处尊重着她这个儿媳妇,脸面给得足足的。 沈玉阑这人就是如此,你对她好,她就能加倍的还回去。而你若是对她不好,不触及底线也就罢了,她未必会真的下力气去计较,可是一旦触及了底线,那就肯定只能死磕到底。 所以,沈玉阑对光武侯夫人和齐毓都是加倍的好。府里的人都说,倒是从未见过这样亲热的婆媳,倒好像是亲生的母女似的。 这样的情况下,最高兴的自然还是齐宇舟。原本稍嫌有些阴沉古怪的性子,似乎也被这样的氛围给驱散了,每日笑口常开的,一时之间府里的人只觉得是呆在春天里一般和煦。 沈玉阑也不以为意,就是她最近心情也是很不错的。毕竟,家里和睦么,谁不想见这样的情况?只是她没想到,连外头的人都开始嚼她家的八卦了。而且一时之间,还成了别人教导女儿和儿媳妇的范例了。 这一点倒是让沈玉阑有些哭笑不得——她可还记得没成亲之前她的名声是怎么样的。 不过这些都是不打紧的,打紧的是从边关送回来的一个消息——沈峻之打下了敌国最繁荣的一坐边城。 这个消息传回来,顿时是举国欢腾——要知道,这么些年了,两国一直僵持不下的,一年也不知道打多少回。虽说也有胜利的时候。可是最多也就是保住了城池和对方的入侵,将人打回去。从未有过这样反打回去的时候。 在圣人征战的念头如此浓烈时,传来这么一个消息,顿时可谓是满朝振奋。 圣人似乎想趁机一口气将对方彻底拿下来。在朝堂上将这意思透了透,顿时就将朝廷弄得再次激荡起来。 有那好战的,自然是趁机附和,大肆宣扬继续征战的好处。也有那保守的,竭力劝阻着,例举着征战的坏处——无非也就是国库吃紧,又有违圣贤宽容之道,再则就是给民生上加大了重负。毕竟,打仗是要人的,可是总不能一直频繁的征用兵丁。那会导致百姓家中艰难的。毕竟,男丁是家庭的支柱,不管是种田也好,还是别的也好,都是要男丁的。可是一户人里头,就那么几个男丁,都征用了,那孤儿寡母怎么活命? 虽然这年头生得多,可是养活的也不算多。沈玉阑估摸过,这每年生下来的婴儿,活下来的最多也就只有八成。越是穷苦的地方成活率越低。 为何?因为药贵,生病了只能硬扛着,根本没钱看病。可是穷苦人家吃饱都是得看收成好不好,更别说好好调养身子了。身体不好,一场风寒就丧命的多了去了。还有就是,这年头接生的并不是人人都很专业的。一遇到难产的,那就只能看天意。母子都没了的,多了去了。孩子死了的,更是比比皆是。 种种原因加起来,成活的,能养大的也不算很多了。 若是再因为征兵,说不得就会导致许多家庭直接活不下去——无人耕作是问题,没了男丁,传宗接代也会有问题。 这个问题看着上不得台面,可是还别说,也是最重要的问题。 沈玉阑听齐宇舟说了这话之后,便是眼前一亮,看向齐宇舟:“你想没想过,这个时候,让常家再将那事情提议一遍——” 齐宇舟闻言也是眼前一亮,面上多了几分笑意:“对,这个时候怕是最容易成的时候了。而且,岳父给圣人的信里,隐晦的提起了咱们送过去的人,说是作用很大。就是药材烈酒这些消耗也大。” “东西都不愁——咱们可以派更多的队伍运送。关键还是人。光有东西没有人,东西也没啥大作用。”沈玉阑抿唇笑:“让父亲再写个详细的折子呈上去。好好说一说,咱们这个女子医护队伍的好处。” 事情就这么敲定下来,只是信件在路上一来一回就足足耗费了一个多月的功夫。 这一个多月过去了,可是朝廷关于到底继续不继续打下去的问题,都还没讨论出个结果呢。 沈玉阑觉得这些大臣们挺有意思的——这么无休无止的讨论下去,等真统一了意见,那还不得黄花菜都凉了?打仗讲究的是个一鼓作气和占据优势。本来之前打胜仗的优势,经过这么一个多月的耗费,早就没了。 怪不得,武官们一个个都将这些无所事事只会之乎者也耍嘴皮子的文官们厌恶得紧。 平时管理国家或许文官更有用,可是打仗的时候,这些人,就成了拖后腿的了。 同时送回来的,还有一封沈峻之送给沈玉阑的私信。 沈玉阑一面鄙视文官们的啰嗦,一面打开了信。结果看了一半就沉了脸。 沈玉珊竟然写信去告状了。沈峻之话里话外的意思,也就是让沈玉阑多看顾沈玉珊些,别因为素日不和,坏了姐妹情分。话里话外又提起,郭氏已经去了,也没必要再像是以前那样跟仇人似的。毕竟都是一家人。最后,又隐晦的说,沈玉珊过得不怎么好,让沈玉阑多帮帮。就是金荷也提了一嘴——大意也就是让她别计较和顾家的婚事之类的。 沈玉阑又不是傻子,一想也就明白了为什么沈峻之巴巴的说这些。怕是不仅沈峻之觉得沈玉阑欺负了沈玉珊,就是金荷也是有怨恨的。 她承认,她对金荷是有怨恨的。对沈玉珊也是有的。可是她却并没有起什么报复为难的意思——尤其是金荷。她虽然和金荷断交,可是到底还是顾念姐妹情分,不打算追究什么。而沈玉珊那儿——她至少现在是不打算动的。最多也就是让沈玉珊心里不痛快罢了。因为她不想让沈峻之人在外头还担心这些事情——毕竟,沈峻之在外头打仗,那是不能分心的,不然因为这个影响了什么,那就是罪过了。可是没想到,她不动作,倒是沈玉珊还抢在前头了。而且,沈峻之还信了。她不由得捏着信苦笑——看来以前她的表现是太跋扈了,不然怎么和i让沈峻之觉得她像是做那样事情的人? 说句实话,她这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有些委屈又有些无奈——许是因为郭氏死得憋屈的缘故,她如今心境倒是平和了许多,也能体会几分沈峻之的为难了。还是那句话,两个都是自己的女儿,换做是哪个父亲,也总会觉得为难的。 在这个关头,她觉得不该让沈峻之为难什么,便是干脆提笔回了一封信,直接说了一句话:郭氏已去,旧账已清。至于顾家的婚事,她并不在乎。如今她和齐宇舟,也过得极好。 想必看了这封信,沈峻之应该是不会再有什么担忧了。 只是她心气不平,到底不肯再多说些什么。就这么几句话就直接送过去了了。当然,她这话也是真的。她和郭氏的旧账,是清算完毕了。剩下的是和郭家的,和沈玉珊的——和沈玉珊的,大可留到最后。等到沈峻之回来。 如果不是沈峻之来信,或许沈玉阑还不会这么恼怒。而她这么一恼怒的结果,就是对郭家的事情上了一点心。 这不,直接就叫来了自己一手培养出来的大掌柜——“郭家的事情,打听得如何了?” “也差不多了。罪行累累,这些年,可是有不少的银子被贪墨了。光是那些年的军饷,就不少。还有一些孝敬什么的,甚至还参与过买卖官职的事情。”大掌柜小心翼翼的答道,心里虽然疑惑为何沈玉阑对郭家这么有兴趣,可是嘴上是半句话没问。他只要做好事情就行了,知道得多了,不好。 沈玉阑点点头,冷冷一笑:“那就直接悄悄的将这个送去京兆尹那儿吧。也别让知道到底是谁动的手脚,只将这个事情闹大就成了。”贪墨军饷,可是不小的罪过。足够郭家喝一壶了。以前郭氏父亲还在,或许圣人还看几分情面,可是现在……哼。【棉花糖-为您精选】 下载本书最新的txt电子书请点击: 本书手机阅读: 发表书评: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在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 ------------ 第二百二十七章 头疼  圣人动了雷霆之怒。郭氏的哥哥郭誉直接被关押在了大牢里。是直接命人从衙门就将当差的郭誉剥了官服,然后就送进了大牢里。 等到郭家一帮子人知道了这事儿,顿时全都懵了——这竟是连为什么都不知道! 多方打听之后,这才算是有了些眉目。至少知道为何郭誉会被抓进牢里。只是知道了这些之后,郭家的人却是直接就失了冷静了:收受贿赂这些倒也罢了,大不了丢官丢职。可是贪墨军饷,那可是大罪,要掉脑袋的大事儿! 朝廷怎么会知道这些事情?毕竟,这都过去了好些年了,怎么就突然我翻出来了? 郑氏不傻,第一个就反应过来,沉着脸道:“不对,一定是有人故意在整我们家。一定是,不然好好的,怎么陈年的事情也被翻出来了?” 说这话的时候,郑氏是恼怒的,可又是惶恐的——即便是知道了这是有人背后动手脚又如何?要知道,那些事情都是真的!所以,最关键的倒不是找出谁在对付郭家,而是要如何将罪名摘开去! 郑氏下意识的想到了沈玉珊,当下便是忙起身吩咐丫头备车:“快,备车,递帖子去九皇子府。” 然而郭氏在九皇子府门口等了足足一下午,却也没能见找沈玉珊的面儿。一时间只觉得心忽忽悠悠的往下沉,直到天完全黑透了,心也算是彻底的冷了。 此时此刻,郑氏哪里还有不明白的?沈玉珊怕是指望不上了。 郑氏绝望又对沈玉珊怨恨无比的时候,沈玉阑也是完全知道了郭家的情况。包括郑氏如何求见沈玉珊,又如何在王府前白白等了一下午的情形。 沈玉阑听完冷笑了一回:“郭氏况且指望不上沈玉珊呢,更何况郭家?那会子家里闹鬼,沈玉珊为了不惹上不干净的东西,可是连郭氏院子都去得少。那可是她的亲娘呢。还有,郭氏为了她做了多少事儿?可是父亲动了真火的时候,她可没为郭氏说过话。(.棉花糖)后头背着郭氏如何说的?真亏郑氏精明一世,这会子都还这么天真的相信沈玉珊?” 沈玉珊就是个冷血无情的人!指望她,哼哼! 没等沈玉阑再多问,齐宇舟就回来了。 这事儿她本是不想告诉齐宇舟的,所以见了他,也仍是当什么都没发生过,该做什么做什么,若无其事的。 可是齐宇舟却是不吱声,反而一直盯着她瞧。 沈玉阑渐渐的心里就有些忐忑起来了——甚至微微有些心虚起来。没办法,她想到自己瞒着齐宇舟,总觉得是有些罪恶感,觉得自己做了亏心事儿。 其实也并不是非要瞒着,只是她却是有些不大愿意。或许是不想让齐宇舟看见她这样千方百计的报复行为,会觉得她太有心机。又或许是怕齐宇舟知道了她做得这样绝,心中觉得她太狠毒。自然,也有原因是因为,她总觉得,这样的事情是有些难以启齿的。她甚至不想提起当年的事情。 只是想到自己还亲口答应过齐宇舟不会再瞒着他。 面对齐宇舟的目光,她只能干巴巴的一笑:“今儿这是怎么了,我脸上莫不是长花了?” 齐宇舟轻叹了一声,反而柔声反问她:“你没什么事儿要告诉我?” 沈玉阑微微一顿,自己都没觉察到她的浑身肌肉都在这一瞬间绷紧了。 齐宇舟什么也没说,只仍是瞧着她,面上却是缓缓道透出几分失望来。 垂下睫毛,此时她就是再迟钝也知道了,齐宇舟怕是生气了。至于为什么生气……沈玉阑叹了一口气。这个时候真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那她就真成了自欺欺人了。 很显然,怕是齐宇舟是知道了郭家的事情和她有关系了。 再看齐宇舟的时候,他已经木着脸一言不发的起身了:“我去书房看看。” 不知道怎么的,看着齐宇舟的北影,不知怎么的她竟是觉得心里有些发慌。总想要追上去拉住他,然后……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顿时就让沈玉阑心中一惊,下意识的就住了脚步,怔怔的站在原地,缓缓的蹙了眉头。她这是……怎么了。其实她也并不是非要和齐宇舟解释的。当然,她答应过却没做到,这是她不对。可是齐宇舟也不该这样撂脸子。 当然。她承认,她是被自己这想法吓到了。之前不管如何,她可是从没有过这样的念头——她始终都是独立自主的,纵出于责任,她该和齐宇舟说一声。但是她也不会想要低声下气的追上去,然后解释清楚,只是因为齐宇舟脸色不好? 一时之间,沈玉阑心思说不出的复杂。 结果这样一来,两人倒是第一次两人都在家,却没在一处用饭。 本来想着齐宇舟喜欢吃酸味的,特地叫人做了酸菜鱼。结果齐宇舟却是连过来都没来。反倒是叫人瞧见了心里一阵烦闷。 藿香瞧见了,轻声呵斥摆饭的小丫头:“怎么做事的,回头自己去领罚!” 沈玉阑见小丫头吓得一缩,倒是忍不住先叹了一口气,勉强笑了笑:“好了,好好的罚人做什么。又不是什么的大事。”瞄了一眼那酸菜鱼,又叹了一口气:“端去书房吧。既然做了,好歹别浪费了。” 事情这才算是作罢了。只是沈玉阑心里也依旧是不得劲儿,吃了几口饭就忍不住放下筷子。 藿香就在一旁劝:“好歹饭也是要吃的。回头夜里可不得饿了?小姐不是一向怕胖,晚上过了点就不肯再吃东西的?今儿怎么的倒是不怕了?” 沈玉阑瞅了藿香一眼:“没心情。” “要我说,小姐又何必和姑爷置气呢?这件事情,说句实话,我倒是觉得不该瞒着姑爷。有句话怎么说的?有难同当,有福同享。”藿香一面偷偷的看着沈玉阑的面色,一面低声劝道:“姑爷也够好了。况且,他也是关心小姐你不是?夫妻之间,又何必为了这些个小事儿斗嘴生气?” “我并没有生气。”只是觉得有些拉不下脸去道歉。尤其是,在发现她自己竟是这样在意齐宇舟之后。 藿香顿时笑了:“既然没有生气,那这连饭也不和在一处吃,又是怎么回事儿?”其实她也能猜到几分沈玉阑的想法,当下便是笑道:“夫妻两个,本也是互相迁就迁就就过去了。小姐,难道姑爷没哄过你?夫妻之间,又没有什么脸面不脸面的问题。” 沈玉阑闻言也是忍不住笑了,来来回回上上下下的将藿香仔细打量一番,然后打趣道:“这话说得,倒好像你比我还了解似的。我竟是不知道,你何时嫁人了?张口闭口就是夫妻两个该如何该如何——”话没说完,便是一阵啧啧的夸张赞叹。 顿时藿香就窘迫得脸颊通红,说不出话来。最后干脆跺脚扭头就出去了:“小姐就取笑人吧。” 藿香害羞退出去后,沈玉阑反而是坐在那沉思了半晌。 说句实话,她其实也的确是觉得藿香说的话是对的——她在这件事情上,闹别扭闹得有些过了。齐宇舟本就该生气的,而她做错了,哄一哄伏低做小一回也没什么大不了。 至于心底那些在意——其实都是夫妻两了,还纠结这些做什么?这应该是很正常的事情才对,是她自己太大惊小怪了。 这样一想,她顿时就觉得心里被堵着的东西一下子就疏散了,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她本来也不是什么小性子的人,想明白了,自然也就不别扭了,笑着起身,直接就往书房去了:“我去瞧瞧去。” 藿香在外头听了这话,和紫苏对视一眼,都是偷偷的笑了一回。 沈玉阑大大方方的敲响了紧紧关闭着的书房门。 齐宇舟在里头语气不耐:“谁啊。” 看来火气还真不小。沈玉阑一面心道,一面却是出声道:“是我。可以进来么?” 屋里沉默了一下,随后齐宇舟有些不自在的声音响起:“进来吧。”话还没说完,倒是门已经先开了。 沈玉阑就拿眼睛去瞅齐宇舟,结果正好看见齐宇舟木着脸没有表情的样子,心里又微微有些叹气:看来这气,是不容易消了。不过好在还没不理她,至少还是肯见她的。” 进了屋子后,她先扫了一眼桌子,见上头的饭菜没动,不由得便是皱了眉头微微有些埋怨:“怎么不吃饭?” “不饿。”齐宇舟面色缓和了几分。顿了顿又问:“你吃过没有?”想到她让人直接将饭送过来,而不是叫他过去吃,他心底便是微微的又有些恼怒起来。只是看着沈玉阑那样子,到底舍不得发火就是了。 沈玉阑斟酌了一下,“没怎么吃,你都不在。要不,咱们让厨房下两碗面?这些菜也热热就行了。” 好歹齐宇舟没拒绝,反而脸色又和缓了几分。 沈玉阑微微松了一口气,自在了许多——过来之前,她是真害怕齐宇舟会真的彻底恼了她的。只是,那句道歉,她纠结了很久,到底没憋出来。只好再等一等。【棉花糖-为您精选】 下载本书最新的txt电子书请点击: 本书手机阅读: 发表书评: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在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 ------------ 第二百二十八章 夫妻  那句道歉和服软的话,到底还是在临睡之前说了出来。[.超多好]虽然声音小了些,她头也是低着的,但是想来齐宇舟应该是听见了。 齐宇舟半晌没反应,似乎是在等待下文,又似乎是被她给震惊住了。 沈玉阑忍不住抬起头来看向齐宇舟,结果正好撞进了齐宇舟黑亮亮的眸子里。 齐宇舟微微一挑眉,缓缓问:“然后呢?下文呢?” 沈玉阑抿了抿唇,看着他严肃的样子,既觉得好笑又觉得有些动容:这么长时间过去了,这人还在计较这个。可见,是真的放在心上了。 她知道齐宇舟想知道什么,此时既然想开了,倒是也不那么在意了,又见他真这么看重,顿时也就房开了,干脆而直白的点点头大大方方的承认了:“郭家的罪证,是我找人收集起来,又递上去的。当初我和我娘被追杀,有郭家的参与在里头。我不能就这么算了。” “嗯。”出人意料的,齐宇舟听了这番话,却是没有多大的反应,反而显得有些淡然,甚至不怎么在乎。 沈玉阑看着他这样,顿时就有些纳闷了。既然不是这么在意,又何必非要让他亲口承认? 不过想了一想,她也就明白了——这人,是想要让她亲口告诉他而已,重要是不瞒着他,不是真要知道什么事儿。 “你是不是早就猜到了。”沈玉阑忍不住问了一句。 齐宇舟点点头,不甚在意:“嗯,早就猜到了。也不是什么难猜的事情。郭家的仇敌,也就那么几个。有这样大手笔的,想来也不是计划了一天两天了。今儿回来的时候,你的表情又是那样。” 沈玉阑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心里却还是赞叹一句:到底是做大事儿的,心思还真不是一般的细腻。 其实换一个角度想想,齐宇舟能猜到,想必不少人也能猜到吧?就是不知道常家,能不能猜到了。不过猜到了也没关系——横竖她又没冤枉过一个人,那些罪证,都是真实的。贪污的事情,也更是真实得不能再真实&#[棉花糖]之前没人揭发,是因为郭氏一族运气好。 沈玉阑笑了笑,干脆又跟齐宇舟说了一件事儿:“其实,郭氏的死,也是我一手促成的。甚至可以说是我逼着她去死的。” “哦?”齐宇舟的声音多少有了一些波动,显露出几分好奇来。 沈玉阑维持着浅浅的笑容,垂下眸子笑道;“我掌握了郭氏这些年做下事情的罪证。不仅有她的,还有沈玉珊的。若是这些事情传出去,沈玉珊的名声会很不好听,而且说不定会被直接抬回来。我也并未多说什么,只告诉郭氏她有两个选择。郭氏自己选择了后头的那一种。” 一种,是郭氏什么也不做,那么那些事情就会被传出去,沈玉珊就会被影响。而第二种,很简单,就是杀人偿命。 这句话,她是通过别人转达的,委婉而又直接。而且直接一下子就打在了郭氏的七寸上,狠辣异常。 郭氏到底也是一个母亲,就和吴氏是一样的。再怎么狠毒,可是做母亲的还是有一点共同点的。那就是对子女的爱。 当年吴氏能为了救她,换得她一线生机而慨然赴死。那么郭氏,也是一样的。 她之所以给了郭氏选择,也是给了郭氏两个结果。如果郭氏选了第一条,那么郭氏和郭家,还有沈玉珊接下来要受的磨难会更多更可怕。而郭氏若是选了第二条,她就不会再折磨谁,这笔账也会很快的清算完毕,不会耽误多少功夫,更不会让更多的人,受更多的罪。 结果郭氏自己选了第二条路。 当年,郭氏逼死了吴氏,让吴氏自己选择了死亡。如今,她逼得郭氏也自己选择结束自己的性命。可谓是一报还一报。 其实,若不是郭氏选择了第二条路,只怕郭氏真会死得更惨。至少不会像现在一样,还有个埋身的地方。头上还顶着诰命,风光大葬。 将这件事情说出来后,沈玉阑倒是觉得心里有一种异样的轻松。也更坦然了一些。 齐宇舟也没多少讶然,沉默了片刻后轻声道:“恶人自有恶报罢了。” “你不觉得我太过狠辣了?”沈玉阑轻声问他。 “当年,也没有人对你们母女手软过。世间一切,皆有因果。郭氏的下场,也是她自己昔日种下的。又如何能怪你?”齐宇舟却是平静得连一丝丝的波动也没有。 沈玉阑莫名就想起了寺庙里安静修禅的那些高僧。于是定定的,古怪的盯着齐宇舟瞧了半晌。结果就将齐宇舟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齐宇舟耳根子有些通红,不自在的扭过身子去,背对着她。 沈玉阑心安的闭上了眼睛,因为说开了这些事情,而觉得心中一片安宁。 谁曾想,就在要睡着的时候,冷不丁的听见了齐宇舟出声问了一句:“选在那一天,是不是你故意的?” 沈玉阑一下子就惊醒了过来。她没想到齐宇舟会这样问,没想到齐宇舟竟然会想到这个问题。 她犹豫了许久,好几次张口却是又觉得说不出来。 齐宇舟呼吸均匀,一直安静的等着,又像是睡着了。 良久,她终于下定决心,嗫嚅开口:“是,是我特地选在那个时候的。不仅是为了让沈玉珊吃些苦头,也是因为……我想多给我们两个一些时间。毕竟,之前发生了太多事情,我们成亲也很匆忙。” 接着她就听见齐宇舟在旁边轻轻的呼出一口气,似乎放松了许多。然后就是他带着点笑意的声音:“我一直想问,却是一直不敢问。今儿总算是知道了答案。还好,倒不是不想嫁给我。” 沈玉阑讶然的眨了眨眼睛——没想到,他竟然早就猜到了? “那现在呢?咱们成亲也好几个月了。你觉得如何?”齐宇舟忽然又问一句。今夜他似乎有一种不打破打过问到底的就不罢休的执拗。 “你觉得呢?”沈玉阑轻笑一声,然后伸出手去——悄悄的钻进齐宇舟的被窝里,然后摸索一下握住了对方的手。 齐宇舟的反应很激烈,只是微微一顿之后,便是忽然一下子翻身过来就将她抱在了怀里。 此时还有不算凉,齐宇舟的鼻息落在她的侧脸上,几乎让她觉得有些滚烫。 然后,沈玉阑便是不争气的红了脸颊。成亲好几个月了,她们这还是第一次有这样亲密的接触。而且,还是以她的主动开始的。 不过齐宇舟好歹也没再更进一步了,就那么紧紧的抱着她。直到两人都睡着了。 其实她心里明白,这是齐宇舟对她的体贴,以及尊重。或许,也是想要再给她一些时间,让他们之间能够循序渐进,自然而然。 不管怎么说,这样都是极好的——再不济,守孝也是要守的。 从这日开始,两人自然而然的也更亲密了许多,有时候相视一笑的时候,眼神里也不如一开始那样只有温和清淡,而是有了一种淡淡的情愫在其中流转。有些温情,又有些炽烈,绵长而悠然,像是蜿蜒不决的小溪水。潺潺的,润润的,明亮欢快的。 这样的变化,自然大家都是喜闻乐见的。一时间,府里的气氛,因为他们两人,倒是又更和谐了几分。 或许是因为想明白了,彻底的放开了心扉,沈玉阑是真觉得她和齐宇舟之间进步神速得很。 虽然还没有突破最后一层底线,但是搂搂抱抱,亲亲我我的,却已经很正常的。譬如,逛园子散步的时候,齐宇舟会自然而然的握着她的手,两人就那么扣着手,慢悠悠的在园子里走动。有时候走得累了,他们也会很自然的互相依靠一下,坐着休息一会儿。 就是吃着东西的时候,有时候她觉得好,也会自然而然的递过去给齐宇舟分享一口。 她还记得第一次这样做的时候,是吃的柿饼。因为觉得好吃,二人又是靠在一处,她顺手就递过去:“你尝尝。”直接凑到了齐宇舟的嘴边,甚至忘记了手边盘子里还有。 当时齐宇舟就显得有些异样了——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口柿饼,却是直勾勾的盯着她看了半晌,那眼神,热辣辣的,看得人心跳一阵慌乱。 结果最后,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忽然齐宇舟就扑了过来,然后和她分享了口里的甜蜜。 两人都多少有些生涩,不怎么熟练。于是第一次两个都吃了一点苦头——她的嘴唇被牙齿磕疼了,而齐宇舟的舌头,被她咬了。 当时还不觉得,等到气喘吁吁的分开,互相倒是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然后,各自心虚的别开了眼睛,不敢再看对方。 不过自从那日之后,齐宇舟也似乎食髓知味起来,亲吻这种事情,也做得越发的顺手了。后来渐渐的,早上他早起出门去当值,也会先亲她一下再出门去。 也因为这个,二人越发的不敢留人在屋里伺候,将丫头们打发得远远的。不过这样的好处,也是极大的。总觉得二人之间相处的私人空间多了许多,亲亲我我的时候,也不至于顾虑着放不开手脚,怕被人撞见。&#> 对于这一切的变化,沈玉阑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别扭,反而觉得再自然不过。毕竟,他们是夫妻不是? 既然是夫妻,那么亲密一些,也是理所当然。 如果不是郭家的人找上门来,或许她这一份甜蜜的逾越的会持续得更久。 沈玉阑怎么也没想到,在事发一个月之后,走投无路的郭氏一族,竟然会来找她。 听见门房上递过来的这个消息时,沈玉阑是真的有些惊奇的。她还真不明白,怎么郭氏一族就想到了来找她?到底是因为猜到了她是幕后举报之人,还是想要找她做些别的?譬如帮忙之类。 这样的想法一冒出来,就有些抵挡不住这股好奇心。所以犹豫片刻之后,沈玉阑到底还是让人将郑氏和她的大儿媳妇带了进来。 其实,说句实话。此时此刻再见到郑氏,想到当初的郭氏,她的心情,有些复杂的。 不知道,当初郭家的人那样对待吴氏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冥冥之中会有这样的报复呢?怕是没想过。就算想过,只怕也没放在心上。毕竟,吴氏是孤儿寡母的,一看就是个好欺负的不是?【棉花糖-为您精选】 下载本书最新的txt电子书请点击: 本书手机阅读: 发表书评: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在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 ------------ 第二百二十九章 赐婚  齐宇舟讶然的看了沈玉阑一眼:“我以为你会幸灾乐祸呢。()那秦玉娘对你,似乎不大好吧?” 事实上,用不大好来形容二人之间的关系,是有些不尽其实的。岂止是不大好?从小到大,那秦玉娘都拿沈玉阑当对手呢,可是从没给过好脸色的。 沈玉阑轻哼一声,“你倒是什么都知道。” 齐宇舟闷笑:“那是自然,自己的媳妇,总该要上点心的。” 沈玉阑的脸顿时就有些发烫了——嗔了齐宇舟一眼,却是实在也不好意思再说下去。于是干脆将话题拐回了正题上:“常俞真要娶公主?没有别的选择么?” 齐宇舟想了想,微微摇头:“怕是没有别的办法。” 沈玉阑心里一沉,只觉得懊悔:“早知道我就不该将这个法子说是他想的,这不是害了他么?”常俞那性格,娶了公主怕也是过得不会开心的。还有秦玉娘…… “你没问过他本人,你又怎么知道他不愿意?”齐宇舟嗤笑一声,强行将沈玉阑的头抬起来,然后看着她眼睛,近乎胡搅蛮缠:“反正事情已经这样了,不许你再想他了。这事儿和咱们没关系。你别忘了,你是我媳妇。” 听了这话,沈玉阑自然是讶异,心里却是顿悟:这人,莫不是吃醋了? “你吃醋了?”情不自禁的这话就出了口。 齐宇舟轻哼一声没承认,不过那表情么……却分明是在叫嚣着:我就是吃醋了!我就是吃醋了! 沈玉阑不由得“扑哧”一声笑出来,不过等到齐宇舟的目光扫过来,却是又赶忙心虚的低下头去。人家吃醋,她这笑得跟什么似的,这不是戳人心窝子么? 只是,齐宇舟吃醋的样子,还真是可爱呐! 当然,甜蜜也是有一点的。[.超多好]谁不希望自己丈夫在乎自己? 被这么一打岔,她对常俞的担心,倒是也收敛了几分。压在了心底——其实,齐宇舟说得也对,她这会子担心也没用。圣人真下了这个决心,她还能怎么样?她没有那个本事也没有那个资格去反对改变什么。 只是,心里依然愧疚罢了。 不过这个消息,她还是让人传去了常家。只盼着常家能有什么法子才好。 结果,常家的反应却是大大的出乎了沈玉阑的意料。常老爷子竟然对这个事儿点了头。而常俞本人,也没有多少的反对之意。倒是更像是默认了。 常家上下,反应最大的,莫过于秦玉娘和三太太。 听说常三太太再度将定亲这个说法抬了出来。可是这一次,常三爷却是不肯承认了。反而冷笑着说从不知此事。 常三爷的态度都如此,更别说其他的人。唯一附和着反对了几声的人,只有老大一家子。可是很快的也被常老太医给压了下去。常老太医虽然已经成了那副样子,可是他的意见在常家仍是举足轻重的。 尤其是现在,常家正是光芒耀眼,常老太医那儿,圣人是十分看重的。这个时候,谁也不敢忤逆老太医。 常家既然没有异议,是以赐婚的圣旨很快就下来了。至于秦玉娘到底如何,谁也没提起。 沈玉阑知道了这件事情之后,只狠狠的替秦玉娘遗憾了一回,最后也无可奈何——没办法,对方是公主,总不可能让常俞纳妾吧?所以,怕是秦玉娘只能另寻出路了。 只可怜,秦玉娘心心念念盼望的事情,最后到底是落了空。当初常三太太能为了秦玉娘上沈家来闹,可是现在却是显然不可能再去皇宫闹了。 后头沈玉阑才听说,当圣旨下来的时候,秦玉娘直接就昏厥过去一回,再醒来的时候,满面绝望泪流不止…… 沈玉阑不由得想起那日她去常家探望老太医,秦玉娘对她说的那一番话。心里不由得叹了一口气——秦玉娘对常俞是真心的。为了常俞,秦玉娘那么高傲的人,连自尊都不要了,冲着她跪下,求他救常俞一命,求她让常俞回京城来。还说当年常俞并不是轻易放弃,而是常家被人逼着,将他关起来。 在那个时候,沈玉阑总算是明白过来,秦玉娘对常俞,果然是真心的。而那个时候她也就觉得,秦玉娘和常俞在一起,也并非不是好事儿。 可是现在……看来秦玉娘也是和常俞没有缘分的。 就是不知道常俞心里是怎么想的。 但是沈玉阑没去问,现在和当初,已经截然不同了。要避嫌。不管是为了齐宇舟不误会,还是为了那个要嫁过来的公主别误会。都要好好的保持距离。 沈玉阑觉得,有的时候,命运这东西,真的是挺折腾人的东西。 婚期定在了来年的春天,日子是钦天监算过的,据说是个极好的日子。而就在婚期定下来没多久,秦玉娘的亲事也定了。是常家一个世家,据说家风清明,是一方名族。唯一的缺点,就是相隔太远了,远在云南那边。 沈玉阑听了这个消息,思来想去到底还是忍不住跟齐宇舟商量去一趟常家。 “去做什么?”齐宇舟露出几分不情愿来。 “我和秦玉娘到底一起上过学,她现在要远嫁,好歹我该去添妆才是。”沈玉阑坦荡荡的看着齐宇舟的眼睛说。 齐宇舟倒是有些讶然:“你们关系又不好。” 沈玉阑斟酌了一会儿,最终叹一口气:“她也是个可怜的姑娘。”为常俞付出那么多心思,最后却只落得这么一个结局,实在是叫人唏嘘……也很可怜。 齐宇舟沉默一阵子:“既然你想去,那就去一趟吧。”倒是没再对了。 沈玉阑自然感激,忍不住伸手搂住他的脖子,主动凑过去在他面上“吧唧”一口,笑眯眯的夸奖:“你真好。” 于是某人就记不得要小心眼,转而“呵呵”的摸着脸傻笑起来。 沈玉阑满意的看着这一幕,心道:齐宇舟果然是个很容易满足的人啊。 结果很容易满足的人,一阵傻笑后忽然就将另一边脸凑过来:“再亲一下。” 沈玉阑:…… 既然是打着添妆的名头,所以沈玉阑就准备了一套金镶翡翠的头面,打算送过去。 藿香脸色有些心疼:“这是老爷给您准备的嫁妆,您一次也没戴过……怎么就拿去送人了?而且,当年秦小姐对您……若不是她,常少爷也至于就和您……” 沈玉阑一眼看过去,顿时将藿香剩下的话都压在了肚子里。末了,她淡淡道:“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况且,说起来还该谢谢她,若不是她,我又怎么会有今日?她人都要走了,这辈子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又何必老记得那些不开心的事情?” 没想到齐宇舟也是要跟着一起去,倒是让沈玉阑多少有些诧异。不过只念头一转也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当下笑了一回,便是拉着他一起上了马车了。 说起来,齐宇舟还真是心眼子比针还小。 一路去了常家,沈玉阑在门口就和齐宇舟分了手,直接进了内院。 常敏是早得了消息的,所以抽出时间来,陪着沈玉阑一同去了三太太的院子。 沈玉阑知道常敏的心思——若没人陪着,她一人面对常三太太,的确是有些尴尬的。 常三太太的脸色并不好看,见了沈玉阑,面色又黑了三分。僵硬的打过招呼后,便是坐在那儿一言不发了。 沈玉阑看着这幅死人脸,自然也爽快不到哪里去,最后直接了当的开了口:“听说玉娘订了亲,不日就要出嫁了。想着我们到底这些年的情分,我特地来添妆的。若是三太太没什么事儿了,那我就去看玉娘了?” 常三太太立刻就应下了,也没说要陪着一起过去,反而借口还有事儿走开了。 这样也好。沈玉阑松了一口气——当着三太太的面,谁也不会自在。 常敏带着沈玉阑去了秦玉娘的院子,到了门口却是不肯进去了:“你们小姐妹想必又话要说,我就不去听了。回头走之前去我那儿一趟,我有些东西要给你。” 沈玉阑应了,这才踏进去。 没想到秦玉娘竟然是躺在床上的。沈玉阑听了这话着实震惊了一回:“这是怎么了?” 秦玉娘的大丫头淌眼抹泪:“自从订了亲,咱们小姐成日哭,也不肯吃饭,就病了。如今连药也不肯吃,只说恨不得死了才好!沈小姐,您劝劝我们小姐吧。” 沈玉阑叹了一口气——她自然知道秦玉娘得的是什么病。可是偏偏这病却是吃药没效果的。只有秦玉娘自己想开了,这病也就好了。至于她,却是无能为力的。 见了秦玉娘,沈玉阑却是实打实的吓了一跳——这还是秦玉娘么?这还是那个绝色的秦玉娘么?这哪里是秦玉娘啊,哪里还有点美人的样子啊?床上躺着的人,枯瘦得厉害,一张脸白得吓人,下颔尖尖的,一双眼睛黑溜溜的,空洞又茫然,丝毫没有焦点。沈玉阑进来了半晌,秦玉娘却是连动也不曾动一动,若不是胸口还有微微的起伏,沈玉阑说不得会当那儿躺着的,根本是个死人。【棉花糖-为您精选】 下载本书最新的txt电子书请点击: 本书手机阅读: 发表书评: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在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 ------------ 第二百三十章 痴儿  看着这样的秦玉娘,沈玉阑说不出是心酸多些还是不赞同多些。(.棉花糖) “玉娘。”对着秦玉娘唤了一声,说实话沈玉阑真没抱希望对方能理会自己。不过是试一试罢了。 然而秦玉娘却是动了动,眼睛慢慢的竟是有了焦距,转过头来看她。倒是让她多少有些受宠若惊了。当下,她忙又道:“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嗯。”秦玉娘嘴唇动了动,可发出的声音却是比蚊呐还要低一些,不过好歹看口型也能看出来说的是什么。 沈玉阑在床沿上坐下来,怜惜的看着秦玉娘,斟酌了一番后才轻声责备:“你这又是何苦?不管怎么样,自己的身子总是重要的。你这样糟践自己,如何对得起父母?就是三太太,我瞧着也是有几分伤心的。” 秦玉娘没说话,可却也在听。只那副不置可否的样子,实在是叫人看了有些着急。 “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沈玉阑干脆将话挑明了:“可是你这样也于事无补,能改变什么?难道为了一个常俞,你竟是连性命都不要了?我说句不好听的话,你这样,除了三太太之外,这常家上下,为你难过的又有几个人?就是常俞……” “我知道。”秦玉娘忽然出了声,这次声音大了些,总算不用去猜口型。只是那声音着实嘶哑得有些难听。 沈玉阑叹了一口气:“既然知道,那就该好好保重自己。你才多大?才十多岁呢。以后的路还长着呢,难道就这么放弃了?” 秦玉娘的眼里涌出大滴大滴的眼泪:“我不甘心。我努力了这么多年,凭什么……他竟是连多看我一眼也不肯?他宁愿娶陌生女人,也不愿意……我知道,他定是怨我。(棉花糖 提供Txt免费下载)” 闻言,沈玉阑尴尬的摸了摸鼻子。顿了顿才继续言道:“感情这种东西,谁又能说得准?难道因为你努力,他就一定会喜欢你?若是如此,那我岂不是就该嫁给顾蒙,不该嫁给齐宇舟了?这东西,并不是人自己能控制的。你再不甘心,他也是如此。你若是能控制,你也不会喜欢他了。说白了,他有什么好的?” 秦玉娘不说话了,只眼泪依旧不停的往外冒,看得沈玉阑一阵阵的烦闷。 “你听我一句话,没有什么比生命更可贵了。你活着,并不只是为了喜欢哪个人存在的。相信我,接下来的路很长。也许你会遇到一个你喜欢他,他也正好喜欢你的人。那时候,岂不是比现在更美?这世上,谁离了谁不能活?你这样执着,苦的也只是你自己。”沈玉阑看着秦玉娘,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劝说了,最后,干脆留下一句:“比起你现在,我更喜欢以前的秦玉娘。爽快又明朗。而且,你的傲气呢?难道离了一个男人,你就活不下去了?” 最后一句话语气自然是有些冲了。可是沈玉阑觉得,若非如此,只怕秦玉娘还真听不进去。说完了这一句,她也不想再多说什么,干脆起身告辞:“听说你订了亲,我今儿来是替你添妆的。云南是个好地方,你去了那儿以后,想必就会慢慢喜欢上那儿的。若是你想,可以与我通信,若是不想……也就算了。” 其实她和秦玉娘之间的交情,还真是没达到什么要好的地步。她就是同情这个为了爱情负了一身伤的姑娘罢了。其实,秦玉娘实在是个很勇敢的人,在这样的年代,敢爱敢恨,也并不是容易的事情。 只可惜,感情这个东西,实在是不能强求。 沈玉阑悻悻的出了秦玉娘的院子,转而去了常敏那儿。 常敏正在碾药,见了她微微一笑:“怎么样?可说动了?” 沈玉阑挫败的摇摇头。 “那是钻了牛角尖了。”常敏叹了一口气:“其实,也怪我三嫂。若不是我三嫂从小就对那孩子灌输一些长大了要嫁给常俞的念头,今日未必会这样。” 对于这个,沈玉阑倒是不好随意评价了。毕竟,这是常家自己的家事。她一个外人……不好置喙。 “只可惜我三嫂,一心一意的想要娶个顺她心意的儿媳妇,到底没能如愿。”常敏说这话的时候,微微的带了几分讥讽。 沈玉阑想了想,也是一笑:“命运的安排,谁又说得准。” “可不是。”常敏也一笑,然后意有所指:“当初我以为你总会进咱们家门的。谁知道……不过,到底你过得好,我也就放心了。” 沈玉阑腼腆一笑,没答话。只静静的看着常敏碾药。 “对了,我有个打算。”常敏似乎觉得再说这些也是尴尬,便是转了话题。“我想,既然可以专门教导人学外伤跌打方面的东西,也可以专门教人妇科方面的。大家小姐不愿意,我们可以收平民家的女儿,甚至买那些聪慧伶俐的小姑娘来学也行。这样一来,也不知道能多救下来多少人命。” 沈玉阑又惊又喜:“师傅您能这样想,实在是百姓的福气。”要知道,这时候大家都讲究一个技艺不外传,怕的就是教会了徒弟,饿死了师傅。所以常敏能有这样的念头,是真的很了不起的。 “其实想想,又有什么看不开的?”常敏嘲讽一笑:“死守着这些,将来说不定哪一天就断了根。不如宣扬出去,倒是大家都受惠。也算是替我那父亲积了德了。” 想到常老太医,沈玉阑叹了一口气——若说她和常俞之间受害最深的,不是她也不是常俞,而是这位慈祥的老人。 “等到……那时候,我想去到处走走。所以,办学校的事情,怕是就要落在你身上了。”常敏颇有些怅然的一笑:“教材我也整理好了,回头找人印刷出来,也就能用了。” 沈玉阑吃了一惊:“这怕是不合适吧。常家这边也有不少合适的人选——” “你是我的嫡传弟子,没什么不合适的。”常敏却是直接出声打断了她的话。“要知道,这么多人里头,也就你最合适。换成了别人,我还真不放心。” 常敏说得很坚决。 于是沈玉阑也不好再反驳了,所以当下微微犹豫之后便是点了点头:“若是师傅相信我,我就是试试看。” “你一定行的。”常敏笑了;“这个法子本也是你想出来的,你来实行最合适不过。” 沈玉阑没好意思说,她这是借鉴了现代的医院制度。 又说了一阵子话,前院就传来了消息,说齐宇舟问她什么时候家去。 常敏看了沈玉阑一眼,笑着打趣:“瞧瞧,还怕我吃了他媳妇不成?” 沈玉阑脸都红了,嗫嚅半晌还是说不出一句话来。心里恨恨的骂了齐宇舟两句,这样做也忒丢人了。 “好了好了,你家去吧。诺,东西拿去。”常敏起身捧出一个包袱来,沈玉阑接过,沉甸甸的。便是知道这就是常敏说的“教材”了。当下心里有些个感慨,抱着包袱几乎有种肃穆庄严的感觉了。 看着沈玉阑如此宝贝这个包袱,齐宇舟自然是好奇的。 沈玉阑轻声将来龙去脉一说,顿时齐宇舟也是肃然起敬:“此乃大义举也。” 沈玉阑点点头。顿了顿又问他;“你在前院都干了些什么?” 齐宇舟抿了抿唇,神情有些痛苦:“跟常家一帮大老爷们,说了半天的佛法!” 沈玉阑“嗤”的一声笑了,斜睨齐宇舟:“哟,看不出你还懂这个。” 齐宇舟一脸凛然:“废话,好歹我也是正宗的寺庙弟子。” “你师傅那会可没少罚你。还弟子呢,怕是你师傅巴不得认不得你。”沈玉阑不客气的嘲讽他。 齐宇舟脸皮忒厚;“这僧人也分文武不是?我主攻的是武。” 沈玉阑哈哈大笑,却奈何对方实在是脸皮太厚,根本当没事儿一样。 “对了,回头他们成亲的时候,咱们是不是还得送礼。”齐宇舟忽然想到了这么一出。 “这是当然的。”沈玉阑奇怪的看着他。“怎么,你舍不得?” “不是,我在想,送什么好。”齐宇舟正儿八经的想了一想,最后道:“对了,我记得仓库里有一个盆景,玛瑙玉石那个。不是石榴桂子和大枣么?咱们就送那个。让他们早生贵子,多子多福。” 沈玉阑想了一想,倒是也觉得合适:“那行,就送那个。寓意挺好。” “你也觉得好?”齐宇舟的语气充满了不相信。 “嗯。”沈玉阑斜睨他一眼,见他一脸窃笑,忽然就明白了他这是为了什么。当下大怒,伸手捏住对方腰间一块软肉:“我再说一遍,我和常俞就是普通朋友!” 齐宇舟肃穆点头:“嗯,我也没说不是啊。” 沈玉阑气得牙痒痒,见他不疼不痒的样子,干脆转过身去不理他了。这人,实在是小心眼儿。 不过,这人也有这点好,倒是坦荡荡的,从来不隐瞒他的小心眼儿。看着齐宇舟,沈玉阑倒是越来越觉得满意了。不由得想到: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王八看绿豆,对上眼了?【棉花糖-为您精选】 下载本书最新的txt电子书请点击: 本书手机阅读: 发表书评: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在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 ------------ 第二百三十一章 对比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 嫁给了齐宇舟,可以说是幸福的。可也有许多头疼的事情——比如,齐家人的夹缠。 沈玉阑如今也有些明白了光武侯夫人的难处。齐家人不断的提出些要求来,她虽然都耐心敷衍了,可是毕竟没办实事儿。所以,齐家人就不痛快了。齐家人不仅自己不痛快,而且立志要让她也不痛快。 这不,齐家的人,闹腾起来了。虽然明面上没做什么,可是实际上,人家可是说了好些话出来。譬如,参加什么夫人的寿宴时,就和要好的几个人诉诉苦什么的。齐家老太君,为了这个事儿,还“病”了。据说还病得不轻。 等到沈玉阑知道了这个事情的时候,基本上关于她的不肖名声,已经是传得沸沸扬扬了。 藿香气得咬牙切齿:“这些齐家人,真真的都是一群祸害!” 沈玉阑听了这话,心里也是觉得深深赞同,只是想了想却是又摇摇头,“岂止是祸害,还是一群吸血虫。”不仅吸干了光武侯夫人,还想来吸干她。对于这样的“亲人”,说不厌恶那都是假的。 不过,对于这些谣言,她还真有些无可奈何——她不可能真个儿一一的去解释吧?那就成了此地无银三百两了。而且,她说了别人也不会相信不是。 沈玉阑静静的沉思了一回,最后大手一挥:“备车,去一趟光武侯府。”这件事情必须要尽快解决了。不然,坏了齐宇舟和沈峻之的名声可不合算。两人都是武官,又手握重兵,本来就招人记恨。再加上这些小板子,那就不等于在找死? 结果没想到,她还没来得及进了光武侯府的大门,齐宇舟却是纵马追上来了。倒是吓了她一大跳:“你怎么来了?不是应该还在宫里么。” 齐宇舟面色难看:“我陪你一起进去,别的事儿回去再说。” 沈玉阑点点头,见他衣裳有些皱了,自然而然的伸出手去替他整理了一下。(.棉花糖) 齐宇舟低头看着,倒是满色好看了许多。 二人一起第二回踏进了光武侯府的大门。比起第一次的小心翼翼和紧张,这一次沈玉阑则是从容了许多。 “待会有什么事儿,我来说,你别开口,看我脸色行事。”趁着人不注意,齐宇舟又不放心的这么嘱咐了一句。 闻言,沈玉阑只觉得心里一暖,说不出的慰贴安心。这人是想要挡在她前面,替她遮风挡雨呢。虽然这些亲戚是和她没有血缘关系的,可是按理说,这些内宅的事情,本也该她去出面处理的。如今,齐宇舟这么挡在前面,怎么叫人心里不温暖? 来之前沈玉阑就想过了,既然齐老太君“病了”,那么她作为孙媳妇,来“探病”也是理所当然的。 没想到齐老太君还真躺在床上——带着青黑绣花的松鹤延年抹额,挺像那么一回事儿的。只是那脸色好得有些不像话。病了的人,哪个不是脸色不好看的?这么红润,就看上去可是一点也不像是有病的。 不过沈玉阑也没想去揭穿什么。和齐宇舟正正经经的行了礼,又像模像样的过问了几句病情之后,她就直接坐在了一旁,然后看着齐宇舟说话。 齐宇舟倒是不大客气,直接就开口问:“听说老太太您是因为玉阑气病了?这是怎么回事儿?” 沈玉阑气得牙疼:什么叫气病了?亏得没旁人听见。不然还真以为她多不孝顺呢。 不过此时当着人,她自然也不可能拆台,所以也就没吱声。端着脸色坐在那儿假装是木偶。 齐老太君看向齐宇舟的目光说不出的“温和慈爱”:“怎么也一起来了?忙正事儿要紧。别仗着圣人宠爱就任性妄为。” 齐宇舟笑了笑,面色淡淡的反驳:“孙儿好歹也是二十的人了,哪能这么没分寸。况且,您病了,我若是不来看,岂不是也成了不孝顺的?” 齐老太君面色一闪:“这话说得。你是我亲孙子,我怎么会因为这个小事儿说你?谁敢这么说,我第一个不依!” 沈玉阑在旁边看着,险些就要为齐老太君的演技叫好了。这演技,绝对的实力派啊。这么违心的话,说得一点不带磕巴,顺利得跟什么似的。 结果齐宇舟竟然就真的笑了。不过怎么看那笑容都怎么带着几分嘲讽戏谑:“原来是这样啊。怪不得您病了,难道是听见了外头的传闻,所以就气得病倒了?那可真是心疼我了。” “什么传闻?”齐老太君一愣,一脸的懵懂。 沈玉阑心中高呼:绝对是做戏啊绝对是!她要是不知道,那就没人知道了! 不过,什么叫做了婊子还要立牌坊,她也算是明白了。 齐宇舟倒是沉得住气,当下三下五除二的就将事情说明白了。关于外头的传闻,关于传闻的影响,以及关于他的看法:“这些话,我已经是打听清楚了,都是姨娘在外头做客的时候说出去的。我想着,您心疼我,怎么也不可能这样的。毕竟,都是亲孙子,难道真还能为了另一个逼得这一个活不下去?所以,想必是姨娘觉得心里不平,故意这样说,也是有的。您说呢?” 慈祥的笑脸终于绷不住了,和蔼的目光也是完全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黑沉沉的一张脸,和尖锐得跟针似的,恨不得一下子将齐宇舟戳个对穿的眼神。 齐宇舟不为所动,仍是镇定淡然的和齐老太君对视。 最终,齐老太君败走了。倒不是齐宇舟的样子多可怕,多么具有威严。沈玉阑估摸着,大约是因为齐老太君在心里仔细的掂量了一下继续和齐宇舟不对付的后果。 齐宇舟毕竟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稚子了不是? 齐老太君嗫嚅一下:“你姨娘她也就是嘴上说说罢了。” 齐宇舟冷冷一笑:“姨娘嘴上说得痛快,却是全然不顾我的死活了。” 或许觉得自己应该拿出些做长辈的气势来,齐老太君忽然就强势起来:“说起来也是你的亲兄弟,你帮帮他们怎么了?” 齐宇舟的回应又是一声冷笑:“帮?怎么帮?做文官他们连个秀才都考不上,又能混上什么好的位置?若是真只求混日子,不如干脆府里拿钱去买官儿当,不是更合心意?跟着我去打仗倒是可以,可是他们敢么?” 齐老太君这下没话说了—— 沈玉阑也忍不住冷笑了:这就是齐家的人心态啊。高不成低不就,文吧没能耐,武吧,舍不得豁出命去。就这样还想出头?做什么春秋大梦呢。 “就是老太太那话,说起来都是兄弟。我也不想为难谁。可是老太太您最好好好约束约束姨娘,若是再让我听到什么闲言碎语——可怪我不念兄弟情义了。若是老太太您真觉得我不孝,只管去应天府告我就是。只要能让我心服口服,您要我怎么着,我别无二话。”齐宇舟的态度蛮横又霸气,带着一种不可言喻的强势味道。 沈玉阑几乎看痴了——她还真没见过齐宇舟这样一面。而且,也忒有魅力了些,太吸引人了些。 想了想,她决定了:以后还是将齐宇舟好好的藏起来吧。可别让人瞧见了,这好东西让人发现了,抢的人也就多了。 而齐宇舟对于沈玉阑这些小心思还一无所知呢,当下仍然霸气四射的,看得她一阵阵的眼冒精光。 齐老太君气得直哆嗦:“你竟是连脸面都不要了?” 齐宇舟冷哼:“您要我就要,您都不要了,我还要了干嘛呢?”说到这里顿了一顿,语气讥讽:“早在宠妻灭妾,送我去寺庙的时候。您就该想想,齐家的脸面,还要是不要了。” 齐老太君目瞪口呆。 而齐宇舟则是施施然的拉着沈玉阑告退了。 而沈玉阑,一直出了齐家的大门,也有些恍惚:方才那个霸气侧漏的汉子,真是她夫君? 再看着齐宇舟对她的温文笑脸,她倒是觉得有些别扭了,老觉着对方是不是脸上蒙着一层面具呢。说真的,她觉得那个冷漠的,讥讽的一面,才更像是齐宇舟最真实的那一面。 面对沈玉阑的古怪,时间久了齐宇舟自然也就咂摸出一些不对劲来,婆娑着自己的下巴深沉的问她:“怎么了这是?怎么老盯着我发呆?” 沈玉阑自然不会说实话,含含糊糊吱吱呜呜就想将事情圆过去。 结果齐宇舟却是自己找到了根源,沉默一阵后问道:“是不是我吓坏你了?” 沈玉阑不是瞎子,自然看得出来齐宇舟说这话的时候是带着一种不自在的尴尬介意的。 想了想,她觉得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于是就实话实说了:“倒不是吓着了,就是觉得和你平时差距太大了。有点分不清,哪一个才是你了。” 说这话的时候,她是有着心虚的。小心翼翼的看着齐宇舟,唯恐他生气。 结果齐宇舟却是完全被惊住了——呆呆的半晌,什么反应也没有。沈玉阑忐忑不安的等着,好不容易等到齐宇舟开口:【棉花糖-为您精选】 下载本书最新的txt电子书请点击: 本书手机阅读: 发表书评: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在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 第二百三十二章 怄气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 沈玉阑忐忑不安的等着,好不容易等到齐宇舟开口:“有什么区别么?不都是……我么?” 他的语气里有着明显的不解和迷惑,显然他是真的完全不明白她在意的到底是什么。() 不过,他这话倒是也让沈玉阑微微一愣,半晌自己也忍不住的无奈一笑。不得不承认,齐宇舟这话也是对的,不管是哪一个,其实都是他。而她纠结的问题,此时看来竟是有些可笑了。 其实何止是她对齐宇舟不了解,齐宇舟对她,也未必就真个儿的了解了。 所以,其实也没什么可纠结的。反正随着时间的推移,肯定最后她和齐宇舟是能够互相了解的。毕竟,齐宇舟可是从未想过在她跟前瞒着什么。 “是我钻了牛角尖了。”鼓了鼓腮帮子,沈玉阑不好意思的承认了自己的错误。 齐宇舟不知道怎么的,看着沈玉阑鼓着的白胖包子一样的脸,竟是有些手痒痒,迫切的想要捏一捏。于是,他就真的实践了。将她的脸狠狠蹂躏了一回后,这才大方的一挥手:“算了,就原谅你吧。” 那副样子,看得沈玉阑恨不得扑上去咬他一口,太可恨了。 不过随后齐宇舟突然又变了脸,惆怅的看着她道:“说起来,也实在是太失败了。作为媳妇,你竟然连自己夫君都不了解。” 于是沈玉阑目瞪口呆的同时,也咬牙切齿。 不要脸。 想了想又问:“齐家那头,你就真打算这么一直冷着?他们肯定不会死心的。”脸皮厚的齐家人,肯定不会被这样就打击到了。下一次,只怕会更加变本加厉。 沈玉阑深深的觉得,和齐家人相处,就是一场斗智斗勇的耐力赛。谁最先扛不住,谁就输了。 烦不胜烦,却又跟狗皮膏药一样粘得死死的,若是真要狠狠心去撕,说不定就要承受一次皮开肉绽的痛苦。(棉花糖 提供txt免费下载&#> 没办法,孝道两个字,真的犹如大山一般的沉重。既然活在这个社会里,那么她是怎么也不可能真的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和评价的。只能妥协。 齐宇舟也报以苦笑:“有,我们可以买凶悄悄的将他们全部杀掉。只有这个才是一劳永逸的法子。” 沈玉阑倒吸一口凉气——虽然她不是什么心地善良的主,可也不至于就这么狠辣。所以,她很是纠结犹豫:“怕是不好吧。让人知道了,咱们就没法做人了。” 齐宇舟无奈耸耸肩:“那就真的没办法了。咱们只能等着,齐家人自己做了筏子要找死,总会有结果的。只是现在,咱们还得继续忍。” 沈玉阑明白了齐宇舟的意思,也只能无奈的点头。 自己动手没那个气魄,那么只好等别人下手了。 “将来齐家果真没落了,咱们就将老太太送去庄子上养病好了。还有你那姨娘,也一并送去。庶出的那几个,更不用说了。让他们自己过活去吧。哼哼,反正我是一个铜子儿也不会分给他们的。”沈玉阑恶狠狠的撂下狠话。“你爹若是不作,就好吃好喝的供着,养着,若是自己非要折腾,那咱们也一并让他养病好了。你大哥么,咱们可以好好的帮一帮,还有娘那头,到时候可以跟我们住。” 沈玉阑表示,这些她早就想好了。当然,对齐家人那么狠的原因,也不仅是因为她讨厌,更重要的是,也能让齐宇舟心里好过一些,畅快一些。有些怨气,不是随着时间推移就能消散的。她很明白。 齐宇舟对这些似乎颇为满意,笑嘻嘻的点头:“你说了算。” 沈玉阑去了一趟应天府。那里收押着郭誉。 当然,她是悄悄的去的,出了齐宇舟之外,也就她身边的几个丫头知道。 齐宇舟怕牢里的情景吓了她,执意陪着她一起进去了。不过却又体贴的离郭誉住的牢间还有距离时就站住了脚。 沈玉阑投过去一个感激的目光,齐宇舟笑了笑,声音温和:“别怕,有我在呢。” 即便是沈玉阑清楚这里估计没什么能威胁到她,更不会吓到她,可是还是不由自主的暖了心房。 郭誉已经被收押了足足一月有余了,整个人几乎都有些脱了相了。以前郭誉养尊处优,看着就是大老爷,现在……胡子拉碴不说,衣裳也是脏得很。牢房里因为就那么大,吃喝拉撒都在一处,所以难免的有些味道。 沈玉阑抽出帕子掩住了口鼻,然后才出声冲着郭誉唤了一声;“郭誉。” 其实郭誉虽然背着她,可是她想应该是知道她过来的——毕竟,她也没刻意的隐瞒脚步声。郭誉之所以这样回避,要么是觉得难堪,要么就是知道她来了没好话不想理会。 可是此时……哪里由得了郭誉? 沈玉阑见郭誉不反应,轻笑一声:“若是没有意外,郭家以后的日子会很难过。失去了爵位,没收了家产,只怕以往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儿们活下去都不容易。您说是不是?到时候,没人护着,那才叫一个人人都能拿捏住的。” 郭誉依旧没有反应。 沈玉阑继续说下去;“其实为了你,郭家已经开始变卖祖产了。连府里丫头都没留下几个,全都卖掉了。只可惜,却还是杯水车薪。” 郭誉虽然没说话,可是背脊却是一颤。 “其实,郭氏是我弄死的。”沈玉阑轻描淡写的丢过去一个重磅炸弹。 郭誉终于绷不住了,霍然转身,神情惊惧:“什么?” 那样子,竟是不大相信。 沈玉阑轻笑,重复一遍:“我说,郭氏的死,是我一手促成的。” “你怎么敢?”郭誉愤怒异常,起身扑过来。可是奈何中间隔着栅栏,根本就不可能对沈玉阑造成任何的威胁。 沈玉阑却还是忍不住后退一步:倒不是害怕,而是被熏的。郭誉身上的味道,着实不好闻。 “郭氏原本身子还是很不错的。之所以这两年每况愈下,是因为中了毒。”沈玉阑轻声的言道,聚精会神的看着郭誉面上的表情:“那毒,是她当初想给我用的。可惜被我发现了,然后还给了她。而且,我还在沈玉珊身上加了另外一种香料。二者相冲之下,郭氏的毒就会被迅速激发。更为复杂,使其越发虚弱。而后,我又找人装神弄鬼,故意吓了她一回。” “毒妇!”郭誉咬牙切齿的咒骂。 沈玉阑“呵呵”的笑了,像是听见了夸奖;“其实仅仅是这样,郭氏也不会死。她最后,的确是自杀的。不过,却不是自愿的。你想必是了解你妹妹的,你那妹妹,最是舍不得荣华富贵,舍不得自己的地位。又怎么肯轻易死去?不过,可惜的是,为了你们郭氏一族,为了她女儿,她最终还是选择了引颈就戮。就像是当年我娘为了救我一样。” 顿了顿,她加重语气,一字一顿的反问郭誉:“你说,这是不是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毒妇。”郭誉只是叫骂,太过愤怒甚至浑身都激烈的颤抖起来:“我们无冤无仇——” “无冤无仇?”沈玉阑嗤笑一声,毫不客气的打断了对方:“当年追杀我们母子的匪徒,是你们郭家的嫡系军队中的人所为。你别告诉我,那些和我们母子关联都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的跑来杀我们。还有,火烧寺庙这种事情,你们郭家做起来,难道竟是不觉得损阴德?你们郭家有这样的报应,也是冥冥之中佛祖给的惩罚。这是业报。” 事到如今,郭誉却也没打算豪爽的承认,纵然已经有些心虚,可是表面仍是咬牙坚持无辜:“这些话我听不明白。你别无赖好人。”顿了顿,又声色俱厉的朝沈玉阑叫骂;“你这个毒妇,我要告你!我要让天下人都知道你做的事!你毒杀继母,坑害舅家,实该天诛地灭!” “天诛地灭?”沈玉阑面色冷冷,“最该天诛地灭的人,是你们!若老天有眼,早就收拾你们千百回了!” 不过老天没眼也不要紧,反正该算的账,她绝不会忘记就是了。 “还有,你想告我?你有什么证据?”沈玉阑只觉得像是听到了最大的笑话;“就算这话我对着应天府尹说一遍,你说,他会抓我么?就算他相信了,可是没有证据,我只说我我是故意说了来气气你,谁又能奈我何?就是我爹,怕是知道了这些真相之后,还得叫一声好呢!” 郭誉目瞪口呆,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实在是太嚣张了。这态度…… “你们该认清形势了。”沈玉阑微微一笑,眼神灿烂:“忘了告诉你了,其实你们郭氏一族的罪行,也是我收集起来的。更是我吩咐人呈上去的。所以,你们能这样,实在是该谢谢我。不过看在郭氏当年对我的‘照顾’上,我就免了吧。” 郭誉脸色渐渐憋成了猪肝色。沈玉阑垂下目光,不想污了自己的眼睛:“也不知道,你现在后悔不后悔?你有今日,全是因为你有个好妹妹。当初你若是不为虎作伥,今日大可继续享受荣华富贵。可惜了……还有你那好侄女,真真是将忘恩负义四个字诠释得极为完美。你心里,怄气不怄气?”【棉花糖-为您精选】 下载本书最新的txt电子书请点击: 本书手机阅读: 发表书评: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在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 第二百三十三章 蜜里调油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 从牢房出来,沈玉阑深吸一口气,随后冲着齐宇舟一笑:“好了,咱们家去吧。”至此,吴氏的仇,算是报了。她也算是不负吴氏了。 其实要说真报仇了,也不尽然。因为其实沈峻之在这里头也是起了很大作用,他犯的错,其实比谁都多。可是,她想,即便是吴氏怨恨,怕也不会希望她将沈峻之如何的。毕竟,那是她的父亲。而且,她也下不去手。 沈峻之再混账,可对她,却也是真的不差的。所以,她就假装事情到此已经结束就是了。而且,沈峻之心里也未必真的就好受了。 在心底彻底将这件事情放开了,沈玉阑觉得是真的轻松了许多。所以,她打算好好庆祝一回。是以吃饭的时候,就拿出一坛子葡萄酒来,“咱们尝尝这个,看看味道如何。”这是去年用新品种的葡萄酿制而成的酒,口味和之前的有些不同。正好,顺带尝尝。 齐宇舟斜睨她一眼:“郭家还没定罪呢。你这就喝上了?” 沈玉阑“嘿嘿”一笑:“怕什么,难道他们还有能耐翻盘?”顿了顿又谄媚道:“就算我不行,不还有你么。你难道不帮我?” 也不知道到底那句话取悦了齐宇舟,顿时他就忍不住笑了,眼睛都成了一个月牙,眸光明亮,煜煜生辉。那一口白牙,更是灿烂得很—— 这天夜里,两人就这么就着一桌小菜对酌,竟是都喝了个微醺。 喝过酒的人都知道,喝酒其实喝到微醺的时候,感觉是最美妙最开心的。所以,沈玉阑就觉得今天似乎特别好:什么烦恼都没了不说,还有美男相陪,最重要的是,齐宇舟待她的确是又温柔又贴心的。事业有成,夫君也给力,这辈子还有什么可发愁的? 喝了酒,她话也多了,拉着齐宇舟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可是最后其实她根本不记得自己说了些什么。 齐宇舟也同样是喝得高兴,不仅十分配合,还一脸认真温柔的做出倾听的样子。 最后还是夜深了,藿香她们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催促了几回,这才撤了酒席,然后准备就寝。 可是闻着自己身上的酒味儿,她却是不肯就这么歇了,非要洗了澡才睡。而且,还不许齐宇舟也这么睡了,也非要他洗澡。 她是真喝多了。 所以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想起她当时非拉着齐宇舟洗澡,然后还不放心,一定要全程监督,才肯罢休,只觉得恨不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当然,她做的事情还不只是这些…… 沈玉阑敲了敲脑袋,觉得自己就是个傻的。明明知道自己酒品不好,却还非得得意忘形的喝成这样。这下可好,闹出笑话了。 不过……低头扫过齐宇舟光溜溜的胸膛,以及沉静的睡颜,再偷偷捏了一把对方的肌肉之后,她又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话说,这人身材是真不错,不愧是行武出身的。唯一的遗憾就是,他身上不少伤疤。不过也没关系,伤疤在男人身上也不丑,反而多了那么几分男人味。 沈玉阑偷偷的笑了。然后再看了看自己同样也是光溜溜的身体之后,又忍不住脸红了。 话说,昨天夜里,她和齐宇舟到底是谁先主动的?怎么就成了事儿呢?还说等一年之后呢,这眼下算来也就堪堪小半年罢了。 正想着,忽然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齐宇舟刚才动了动,结果,一个硬硬的东西就顶在了他的腰上。 沈玉阑顿时就僵住了。侧头一看,就对上了齐宇舟那双亮得吓人的眼睛,顿时脸上就慢慢升了温。一句早安也说得磕磕绊绊:“你醒了?” “嗯。”齐宇舟不客气的伸手过来缠住她的腰,然后再放肆的婆娑了一下,说不出的暧昧。“再睡一会儿不?昨儿夜里累得不轻。” 沈玉阑顿时大为羞恼,狠狠的瞪了齐宇舟一眼,伸手拍开他的手,不自然的反驳:“什么累得不轻?说什么呢!” “不累?”齐宇舟笑了,似乎有些窃喜。随后手就再度攀爬上来:“正好我也不累。不如……” 沈玉阑又是羞,又是气,又觉得有些好笑:这人怎么这样…… 沈玉阑沉着脸故作恼怒:“够了你,别得寸进尺的。昨儿夜里的事情我还没跟你算账呢!你答应过我什么?怎么的就说话不算话了?明明说一年……” 谁知齐宇舟一脸委屈:“怎么叫我不守信用了?又不是我主动的?” 沈玉阑刚找到一点儿理直气壮的感觉,奈何听见这句话顿时吓得酝酿的话都一下子缩回去,还险些咬到了舌头:“什么?不是你主动?”说话都有些不囫囵了。 齐宇舟点点头。心头却是痒痒难耐:沈玉阑这副惊慌失措的样子,真是越看越想继续调戏下去啊…… 沈玉阑此时却是尴尬羞愧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不过随后却又有些不大相信:“不可能吧——”她怎么会主动呢? 齐宇舟挑眉,忽的凑上来,将嘴堵在沈玉阑耳边轻声的将昨儿夜里某个情景描述了一遍。 于是沈玉阑的脸就成了一个红彤彤的大番茄。 结果齐宇舟却是擅长得寸进尺,见沈玉阑不好意思了,竟是更加蠢蠢欲动起来。 沈玉阑当然不能让他如愿,于是两人赤膊上阵,在铺盖里上演了一回大战。 直闹得气喘吁吁,沈玉阑才猛然发现:她吃亏了!这样闹腾,某人只会越来越精神嘛! 好在屋子外头候着的丫头听见了动静,扬声问了一句:“夫人老爷可要起了?” 齐宇舟恨恨:“不理她!” 沈玉阑却是忙应了一声;“嗯,准备水吧。” 齐宇舟只得无可奈何的作罢了。不过却是又不甘心的用眼睛狠狠的将“豆腐”吃了个够。 沈玉阑斗不过,羞得差点穿衣裳的时候差点没将系带弄成死结。 “我来吧。”齐宇舟看着,从容不迫的伸手过来,将活计揽了过去。 沈玉阑担心他趁机做点什么,死死拉着衣裳不敢松开。 看着她一脸防备的样子,齐宇舟无奈一笑,低声道:“放心吧,我什么也不做。” 沈玉阑半信半疑,挣扎片刻决定相信齐宇舟这一回。 结果齐宇舟果然还真就什么也没做,倒是君子得很。而且,他亲自服侍她穿好了所有的衣裳,动作轻柔,神情专注。等到穿好,却是轻轻将她拉近怀里,低声道:“从今以后,我们就是相依为命的一家人了。真正的一家人。” 沈玉阑心里一软,忍不住连声音都放柔了;“嗯。咱们是一家人。” 从昨儿开始,她和齐宇舟就算是真正的夫妻了。也真真正正的成了一家人。 这种感觉,其实也不错。 齐宇舟抱了很久才放开,只是末了突然又问一句:“可有什么不适?若是有,我去弄些药膏来抹一抹。” 沈玉阑略反应了一下才明白了他的意思,顿时羞得厉害。伸手在他腰间拧了一把,她头也不回的就出去了。不过心里么……还是有几分受用的。毕竟,齐宇舟这也是关心不是?就是关心的地方,太羞人了些。 用过早饭后,沈玉阑斟酌了一回,还是和齐宇舟商量:“不如,先喝汤药避孕吧?一年之后再要孩子。”一则现在到底还是一年孝期之内,二则,她身体现在也还太小了些。好歹等到十八,到时候身体发育好了,生产也容易。 齐宇舟也不是个不明事理的,虽然有些不情愿,可是到底还是点头应了。 至于汤药么——沈玉阑那儿就有配方。倒是不必去外头寻了。 圆了房之后,两人似乎自然而然的就更加亲密了起来。以前虽然也亲密,可是到底不如现在。以前或多或少还有几分客气,可是自从……之后,沈玉阑就觉得,相处的时候,似乎不自觉的就从未再拿齐宇舟当过外人。至少,不会再客气什么了。 沈玉阑和齐宇舟的变化众人自然都是看在眼里,自然而然的,底下的人之间相处起来也就容易了。以前么,或多或少的,还有些各自为营的架势。现在则全然没了。 而就在沈玉阑和齐宇舟过着蜜里调油般小日子的时候,有些人却正是难受着。 譬如,沈玉珊。譬如,以前的金荷,现在的沈玉荷。 九皇子和顾蒙,都不约而同的有了侧室。而且,身份也都还不低。沈玉珊还好,毕竟是占着正妻的名头。谁也不可能欺负了去。可金荷,就凄惨多了。 不过这些都和沈玉阑没关系:纵然听说了,也不过是当个闲话转头就忘了,从不会往心里去。 沈玉珊,那是活该。金荷么……也未尝不是自讨苦吃。自己走什么路,那都是自己选的。怪不得别人。 不过,沈玉阑不想理会这些事情,可是别人却是不一定会放过她。这不,事情就找上门来了。一大早的,刚送了齐宇舟出门,那头门房就来传话了——说是有人上门来做客了。不巧的是,正好是沈玉珊和金荷……沈玉阑很想说不见,可是想了想,却还是没出口。“请进来吧。”【棉花糖-为您精选】 下载本书最新的txt电子书请点击: 本书手机阅读: 发表书评: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在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 第二百三十四章 姐妹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 三人再见,除了尴尬和压抑之外,其实还真没了别的。 金荷至始至终都低着头,似乎也觉得没脸见人。 倒是沈玉珊一进来就一直四下打量着,似乎在衡量屋子里的东西到底价值几何。又像是想要找出沈玉阑在家里地位不高的证据。总之,挑剔的眼神看着就让人……心里不大舒服。 沈玉阑淡定的吩咐丫头泡了茶,“这是今年的新茶,据说是贡品,想必玉珊你肯定是喝过的。可别嫌弃。” 沈玉珊面容上微微一个扭曲。随后狰狞的笑了:“这是什么话。其实你还不知道我?喝什么都没差的。” 沈玉阑微微一笑,不再言语。这是贡茶,她家能有,也是因为齐宇舟在圣人跟前得宠的缘故。可饶是如此,也不过只赏赐了一斤罢了。据她所知,九皇子应该也是有份例的。只是这茶会不会给了沈玉珊,那就不好说了。 至于沈家,那肯定也是有的。但是金荷…… 倒不是她在故意戳别人的心窝子,有这个显摆的恶趣味,只是看着沈玉珊那副样子,她心里不痛快罢了。她不痛快,她又为什么要让别人痛快?况且,这也是他们自己撞上来的,怪得了谁? 喝了一口茶,沈玉阑便是直接了当的冲着两人笑问:“今儿上门来,可是有什么事儿?” 沈玉珊一声轻笑:“怎么,就不兴串门子了?非要有事儿才能来?”说着又推了一把金荷;“玉荷姐姐你说是不是?” 金荷被这么一推,倒像是个被按了开关的人偶,讷讷的开口应了一声;“是。” 沈玉阑挑挑眉:这二人,看来是要同声同气的意思了?沈玉珊,莫非就想用这个来刺激刺激她?可惜了,她又怎么会为了这样幼稚的事情气恼?那会子,金荷算计她的性命,她也没怎么着呢。这会子,跟不会怎么着了。 虽然以前为是情谊,现在则是因为早没了那份情谊。可是结果都是一样的。 沈玉阑垂下双目:“这太太过世不到一年,咱们这样,怕是不好吧?” 要知道,热孝期间,不仅不能自己办什么筵席,更不能去参加筵席的。虽说其实这样也未必就算犯忌,但是端看她想怎么说了。此时,她是不想接待这两个人的,所以自然就将事情往严重了说。 沈玉珊被这话刺得一噎。 于是气氛一下子就冷了场面。当然,之前也未必就热闹过。只是更冷了而已。 “这话也没错。”好半晌,沈玉珊回过神来,冷冷一笑:“不过今儿我们来,也并不是真为了吃酒。而是有几句话,我想问问二姐你。” “但问无妨。”沈玉阑抬抬手,浅笑放松。 “姐姐这话爽快。”沈玉珊笑了笑,似乎十分愉悦:“我只问姐姐一句话。姐妹之间,不知道是不是该互相帮助。看着我们过得不好,姐姐难道……就不觉得该做点什么?” 沈玉阑只觉得自己的下巴似乎掉在了地上——她不得不说,她是被这话给惊住了。 一个人可以脸皮厚,可是怎么能够做到这么厚颜无耻的? 好半晌驱散了那种无语感,沈玉阑缓缓开了口:“这话我却是不明白。你们过得不好?怎么会?你们一个是九皇子夫人,将来再不济,也是当王妃的命。还有一个,是世袭的爵位,将来也是有诰命的。倒是不知道比我这个将军夫人强了不知多少倍。我的丈夫,是用命用血挣来的功名。况且,不管从那一面说,我都比不得你们。你们口口声声说,要我做点什么,我又能做什么?” 事实上,她不可能逼着九皇子和沈玉珊好,更不能逼着顾蒙接受金荷。 沈玉珊被堵得说不出话来,可饶是如此,噎了半晌之后,她还是堂而皇之道:“就算我们看着风光,可若是咱们在夫家不受宠,难道就好了?是,齐将军是个武将不假,品级也不如爹高。可是他在圣人跟前却是红人,若是他能说几句话,旁人怎么也要顾忌几分的吧?” 这话说得,还真是够冠冕堂皇的。 沈玉阑禁不住被逗笑了。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沈玉珊,她就有些不明白,沈玉珊怎么就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当初恨不得她去死,现在倒是求上门来了。而且一张口,就是这样的要求。 要知道,九皇子是什么人?真的单凭几句话就能让九皇子服软?真真可笑。就算九皇子看在圣人面上给齐宇舟几分薄面,可是却难保不会记恨在心里吧?一个将军而已,就仗着圣人的看重,连身份都不顾了,敢插手皇子内宅之事情? 要么,沈玉珊就是觉得,齐宇舟死了也是没关系。要么,就是沈玉珊蠢得跟猪似的。 沈玉阑更倾向于后一种。而且,沈玉珊竟是拉下身段来求她,怕也是因为日子实在是有些不好过了吧?听说,九皇子偏心得着实是厉害。后进门的侧妃,如今倒是有将王府捏在手里的架势了 从女人的方面来说,她自然还是理解沈玉珊的痛苦的。可是从她和沈玉珊之间的纠葛来说,沈玉珊这样不痛快,她看着心里却是很爽的。 所以,她很干脆也很果断很坚决的直接一口拒绝了沈玉珊的要求:“不行。我不答应,他也不会这样做。” 沈玉珊顿时恼羞成怒:“你见死不救?别忘了,咱们都是沈家的女儿,我不好过,将来咱们沈家又能好了?” 沈玉阑奇怪的看她一眼:“咱们沈家什么时候竟是要依附别人过日子了?” “我是沈家的女儿,九皇子这样,不是在打我们沈家的脸面又是什么?还有顾家——”不知道是不是良心发现了,沈玉珊提了一嘴一直没吱声的沈玉荷。 沈玉阑摇摇头,仍是回绝:“这件事情,我实在是无能为力。”就是有那能力,她也不想做什么。在她看来,沈玉珊和金荷有今日的日子,都是报应。 “哼。”沈玉珊忽然冷笑一声:“你不肯?看来果然是不顾姐妹情分了。那么也别怪我了。我得了可靠消息,父亲应该很快就会回来了。到时候,你说我要是告诉父亲,我娘是你逼死的,你说父亲会怎么样?” 沈玉阑心底有些吃惊,不过并未维持多久,很快便是冷笑一声,直直的盯着沈玉珊,丝毫没有畏惧;“你大可说去。不过,若是光凭着红口白牙,只怕父亲不会信。而且,别忘了,我手里还捏着太太自己写的遗书呢。你说父亲到时候是会怪谁呢?” 沈玉珊仍是冷笑,可到底露出几分心虚:“不管怎么说,那都是长辈。” “郭家舅舅,为了保命会不会将寺庙一案真相说出来呢?”沈玉阑顾左右而言他,笑容灿烂又甜美。 当然,其实,她的心情也的确挺好的。这种胜券在握,将别人吃得死死的感觉,不是一般的好。 沈玉珊一下子就被这句话击溃了,连表面的镇定也维持不住了,表情迅速崩裂,最后语气发虚:“我不知道你再说什么。” 不仅沈玉珊,就是金荷的表情,也是如此。惊慌,失措,还有心虚。 沈玉阑端起茶杯,细细的品了一口,才悠悠道:“没关系,只要应天府尹知道就好了。”顿了顿像是猜到了沈玉珊心里所想的,又补上一句:“你说,我若是告诉郭家舅舅,若他说了实话,我就保他性命,他会如何?” 郭誉可不是个什么硬汉子。相反的,贪生怕死,是人的通病。 沈玉珊这下子脸色都发白了。 “时辰不早了,妹妹就请回罢。”沈玉阑笑呵呵的送客:“以后没什么事儿,还是别再过来了。好好守孝才是正经。而且我也很忙。” 说完这句话,她就干脆起身离开了。至于送客的事情,自然是让丫头们去做了。 只是没想到紫苏回来的时候,竟是犹犹豫豫的呈上来一个香囊:“这是表小姐给我的,让我给小姐您。” 沈玉阑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然后嘲讽一笑:香囊上绣的花纹,并不是一般的花纹,而是当初她亲自描给金荷的。是一丛雏菊。雏菊一直是她喜欢的花,因为雏菊象征着坚强,纯洁。 可是现在……金荷送来的荷包上这一丛雏菊,却是让她喜欢不起来。甚至,隐隐的厌恶。更觉得有几分讽刺的味道。 沈玉阑别开头,碰也不碰那香囊,冷声道:“拿出去扔了吧。扔得远远的,别再让我看见。” 紫苏见沈玉阑面色难看,心知只怕是做错了,忙应了退出去。只是走到门边,想了想犹豫了一回,到底还是将金荷说的话转告了:“表小姐说,她后悔了。” 沈玉阑没吱声,也没动。心头却是嘲讽:后悔?此时后悔还有什么用?破镜不能重圆,泼出去的水,更不能收回来。同样的,做过的事情,纵然事后再后悔,也没了转圜的余地。 若金荷有心,当初一开始,就不该做出那样的事情。可是既然做了,现在就算后悔,也没用了。只是,没想到这会子她还能冷漠以对,可是夜里传来的一个消息,却是让她大为震撼。【棉花糖-为您精选】 下载本书最新的txt电子书请点击: 本书手机阅读: 发表书评: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在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 第二百三十五章 无常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 金荷寻死了。[棉花糖] 沈玉阑惊了一大跳,先是以为金荷已经死了,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再接着又听藿香补了一句:“幸而发现得早,没死成。” 高高悬着的心又落了下来。 这样一惊一乍的,硬生生的就出了一声冷汗。 要知道,她现在虽然不想再看见金荷,可也没想过金荷去死。否则,也不会选择什么都不做,只当事情一笔勾销,也不想着报复什么的。 没想到,金荷竟然生出了这样的心思。其实,顾蒙娶了侧室也没什么,侧室压过她也没什么。在她看来,至少是不必去寻死的。毕竟,离开了顾家,凭着她分给金荷的那些田地铺面和银子,金荷是能过得好的。再嫁也没问题。 可是怎么就想到了寻死? 据她所知,顾蒙虽然不喜金荷,可顾家也没亏待金荷。至少吃喝不愁。 藿香叹了一口气:“寻死之前,倒是留了话。说,死后送去老家以前住的地方下葬。还有就是,对不住小姐您。她也没脸再见您。” 沈玉阑听了这话,默然了一阵子。 藿香偷偷看她一眼,柔声劝道:“小姐也别放在心上,说不准就是做戏给您看的。” 做戏?有可能,但是也不至于。沈玉阑叹了一口气:“不管是哪一种,我都不想去理会。”就算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可是有些错,却是绝不能犯的。而且大家都是成年人,自然知道做了事情的后果是什么。明知道后果依然做了,那就要做准备接受那个后果。 不管金荷如何,她们之间的情谊,早已经像是被戳破的肥皂泡,不复存在。更不可能修复。 但是…… “你去一趟沈家。让李姨娘领着竞哥儿去看看。那毕竟是他名义上的姐姐,咱们沈家出去的姑娘。”沈玉阑斟酌一番后言道:“再问问沈家,好好的姑娘嫁过去,怎么就成了这样。(.棉花糖)再问问沈玉荷,她若是不想在顾家呆了,愿不愿意和离。” 藿香叹了一口气,低声应了。心道:自家小姐到底还是心软了。如若不是如此,大可不必理会。要知道,出嫁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没必要管这些事情。别人也不会说什么。 因了这件事情,沈玉阑心情一直不大好,等到齐宇舟回来了,这才算是好了些。可还是比不上以往。 齐宇舟本来就是敏感的人,自然没有觉察不到的。见沈玉阑心不在焉的拨拉着饭碗里的饭粒,干脆就上前去抢了她的筷子搁下了:“既然没心情,干脆就别吃了。这么着,吃着也不香,也伤胃。” 沈玉阑这才惊觉自己已经影响了齐宇舟了。当下有些不好意思:“那你吃吧,甭管我。” “到底怎么了?”齐宇舟隐隐有些露气,不着痕迹的往丫头们身上的看了一圈儿,责怪的意思十分明显:“早上我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 几个丫头吓得不轻,忙不迭就将事情原委说了。 齐宇舟皱眉看向沈玉阑:“她寻死和你有什么干系?你为了她这样,我不依。” 这架势,颇有些胡搅蛮缠的味道了。 沈玉阑哭笑不得:“人都寻死了,我若是无动于衷,岂不是太冷血无情了。而且情绪这东西,我又控制不住。”更别说他了。 “有什么可想的。她要寻死是她的事儿,和你有什么相干?再说了,只有她对不住你的,没有你对不住她的。你理直气壮,又何必在意?还是那句话,她寻死,和你没关系。管她是为了什么寻死,那都是她的事儿。”齐宇舟霸道的说着,颇有些武断的味道。 可是细细想来,却是又还真是那么一回事儿——金荷寻死,还真跟她没关系。她又何必自寻烦恼? “要我说,没让她偿命她就该偷笑了,还作死做活的给谁看?”齐宇舟说得很不客气。“这就是当了婊子还想要立牌坊。” 话糙理不糙。沈玉阑还真觉得很形象。或许这么说有些不道德,可是细细想来,就是这么一回事儿。她没追究,金荷就已经该偷笑了。又何必再如此?反正失去的已经永远失去了。 不过…… 沈玉阑斜睨了齐宇舟一眼:“你说,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当初寺庙那件事情是怎么回事儿了。” 齐宇舟坦然的点点头,丝毫不心虚:“我媳妇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我自然要知道。” “你没做什么吧?”沈玉阑说这话的时候,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大可能……齐宇舟可不是个宽容大度的。要说小心眼,他比自己还小心眼儿。 齐宇舟却是摇摇头:“没做什么。我就是将当初的事情,隐晦的告诉了顾蒙。又告诉顾蒙,九皇子其实也是知道这件事情的。” 沈玉阑挑眉;“你挑拨离间?”九皇子最大的支持者,就是顾家。顾家若是不再支持九皇子,那就…… “这算什么挑拨离间。”齐宇舟不屑一顾:“就是说了事情的真相罢了。再说了,顾家也不能为了这个就不支持九皇子,只是,顾蒙肯定不会再让九皇子对你那好妹妹宠爱有加了。以后九皇子就算得了天下,你那妹妹也不可能当皇后。” “还有,你那表姐,也不过是得了该有的报应。”齐宇舟冷笑一声;“什么是白眼狼,她就是。我若是你,我就不会轻易罢休。” 沈玉阑沉默了,半晌幽幽叹了一口气:“到底她之前对我是真心真意的。”不管怎么说,以前的曾经,是存在过的,抹灭不去的。“而且,她是我娘唯一的亲人了,我不想赶尽杀绝。” 吴氏当初对金荷也是费了许多心思,几乎当女儿一般疼爱。若吴氏在,肯定会求她放过金荷。所以,也算是看在吴氏的面子上。 齐宇舟没说话了。不过随后却是又吩咐丫头:“重新弄些饭菜。” 夫妻两吃了饭,便是在院子里散步。沈玉阑想起沈玉珊说的那话。她便是问齐宇舟:“是不是我父亲快要回来了?” 齐宇舟点点头;“怕是已经在路上了。” “不是要对外兴兵?”沈玉阑皱皱眉。倒不是不希望沈峻之回来,而是这事儿,怎么看都透着一股诡异。 “圣人的病情恶化了。”齐宇舟压低声音;“怕是要提前禅位。” 沈玉阑一惊。这可不是什么小事。 “圣人心里自有主张。”齐宇舟安慰了一句:“你也别太担心了。只要岳父不握着兵权不放,自是没有事的。” 沈玉阑明白齐宇舟的意思。摇摇头:“我不会让父亲那样的。” 关于这件事情,两人谁也没多谈,默契的将话题转移开来。 就在沈玉阑和齐宇舟散步的时候,李氏却是在顾家陪着金荷。 第二天,李氏亲自来了一趟见了沈玉阑。 沈玉阑心里明白李氏必然是为了金荷来的,有点儿不想见,不过却还是没将李氏拦在门外。 李氏是带着竞哥儿一起来的,见了竞哥儿,沈玉阑倒是极高兴,一把将竞哥儿抱起来,又拿了点心喂他。 竞哥儿也不怕沈玉阑,嘻嘻哈哈的和沈玉阑扭来扭去的玩儿,倒是极为高兴。 李氏也不急着说话,含笑看着,“竞哥儿就和姑奶奶亲热。” “一家人,怎么能不亲热?”沈玉阑笑着道,又问李氏:“竞哥儿也渐渐知事了,慢慢教着认字吧。基础打得牢固,将来才能更好。” “正是这话。”李氏笑着应了:“我慢慢教着呢。” 又过一阵子,沈玉阑才放开了竞哥儿,让藏雪带着竞哥儿去外头院子里玩儿。然后看向李氏:“金荷可还好?那事儿,她又是如何想的?” 李氏摇摇头:“什么也没说。也不知到底心里是个什么意思。不过她说了,若是姑奶奶这样想的,那她愿意和离。” 沈玉阑闻言顿时皱了眉头,什么叫她若是这么想?这件事情,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当下冷笑一声:“我什么也没想。我更不希望她怎么样。她要如何,那是她的事情。” 只从这句话,她就明白了金荷的意思,怕是金荷并不愿意和离。 不然怎么会这样说?这样说,倒像是她强逼着了似的!让人知道了怎么想? 李氏叹了一口气:“她不明白姑奶奶的苦心。不知道这是对她好的路。” 沈玉阑一声冷笑。她之所以提出这件事情,的确是一时心软,想着那样折磨不如痛快些跳出来。可是金荷……实在是叫她太失望了。 “罢了,这事儿咱们也不管了。顾家那头,只要不过分就行了。不管怎么说,咱们沈家的脸面不能丢了。”沈玉阑也不想再理会这个事儿,按了按太阳穴,便是如此说道。事已至此,她是真的最后一点心软都被抹灭了。 李氏点点头:“这是自然。不过,顾家也是个懂分寸的。只是顾姑爷太过了些。从我去了,到我走,竟是连面都没露一下。” 这显然是不重视金荷的表现。 不过沈玉阑倒是也能理解顾蒙的心思:对着金荷,怕是厌恶更多些。自然不可能亲近。“不强求了。这是她们夫妻的事情。强扭的瓜不甜,牛不喝水,咱们不能强按头。”沈玉阑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棉花糖-为您精选】 下载本书最新的txt电子书请点击: 本书手机阅读: 发表书评: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在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 第二百三十六章 生乱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 圣人病重的消息,不知怎么就被走漏了出来。随后京中的气氛,顿时变了。 九皇子频频进宫,又和顾家以及朝中几个大臣关系紧要,似乎已经在开始做着某一种准备。 不仅仅是九皇子,其他的皇子,同样也是蠢蠢欲动。 齐宇舟开始不回家了。从早到晚的驻扎在宫中。锦衣卫已经开始了戒严。不管是任何人,进出皇城,都是必须彻底检查。 城门口同样的也是如此景象—— 可正因为如此,京城中的气氛,就显得更加的诡异不安了。 沈玉阑在齐宇舟进宫之后,就下令关闭大门,不与任何世家大族和朝中官员往来,连寻常的问安礼节等,也是一应免了。沈家那头,因担心竞哥儿,便是和李氏商量了一番,让李氏和竞哥儿都搬过来暂住了。如今沈峻之不在,府里人丁又稀少,也没有别的可以顶梁立柱的男人,就李氏一人,万一发生了什么,恐怕是支应不过来的。 就是齐家那头,她也派人过去传话。希望齐家能如同她一般。 可惜的是,齐家不仅没有闭门谢客,反而与一些人家来往得更加殷勤密切了。 光武侯夫人偷偷的派人递了话出来,说是齐家已经和宫里联系好了。若是圣人真有个不慎,就立刻围宫,然后拥立荣妃的儿子。 沈玉阑看了这一纸密令,却是彻底的恼怒了。齐家人这分明是在作死!这个时候,还竟然敢联系宫中,密谋拥立之事!圣人虽然如今病重,可是毕竟在位这么多年,其培植的势力盘根错节,哪里是几个年轻皇子能比得上的?再说了,圣人只是病重,又不是突然就去了,甚至连遗诏都不曾留下! 她和齐宇舟曾经私底下议论过,一致认为圣人必然是留下了遗诏的!至于皇位归属,怕更是早就有了打算。 在那一切未明之前,真正明白的,谁敢轻举妄动,投入某一方的阵营? 再说个严重的,圣人万一缓过来了呢?到时候会如何处置这些闹腾起来的人? 要知道,圣人年纪越大,如今可是越来越暴戾狠辣了! 所以说,齐家这不是自己作死又是什么?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齐家这样,纵然是神仙来了,也是救不了的。 沈玉阑可不认为自己比神仙更厉害,所以,她从不认为自己能救得了齐家的人。该做的都做了,齐家依然执意如此,那么自然也不能怪她不伸出援手了:事实上,是她伸出了援手,人家齐家人,不愿意接受罢了。 不过,齐家的其他人可以不理会,光武侯夫人是不能不管不顾的。所以斟酌了一下之后,她就向光武侯夫人委婉递过去一个消息:若是母亲病了,儿子媳妇是很乐意将她接过来养病的。 至于齐宇舟的大哥两个,那却是真的没有办法了。那是光武侯府的世子,绝不可能在这个时候离开的。说破天了也不能。 好在光武侯夫人倒是已经彻底看开了,当天夜里就病了。病得还不轻。 沈玉阑立刻就让人驾了马车去接,当然,为了表示诚心诚意,她还是亲自去接的。带着一大帮的人,浩浩荡荡,旋风一样进了侯府,然后又旋风一样的冲了出来。待到人都拉上了马车,沈玉阑这才施施然的整理了一下裙摆,然后进去对齐家的老太君说了此事儿。 可想而知,自然是将对方气得不轻,直接连目无尊长都骂了出来了。 沈玉阑“嘻嘻”一笑,冲着老太君道:“这话说得。正是因为敬爱长辈,这才想着要将人接过去呢。在这里,我怕养不好,反而气死了。方才我过去,见姨娘的架势比娘的大多了。这真叫我和宇舟担心。再说了,听说最近府里忙着呢,娘呆在这儿,也怕碍事儿不是?” “出了这门,就别想再回来!”齐老太君轻蔑的看了一眼沈玉阑:“一个是商户之女,一个是乡下来的丫头,果然是一样的没规矩,不懂事。” 沈玉阑一听这话顿时沉了脸,缓缓收敛笑容,凌厉盯着老太君的眼睛:“是么?我竟是不知道,什么规矩能让妾侍骑在正室头上。嫡不嫡,庶不庶的。更不知道,若是没有这个商户之女,齐家怎么能天天鲍参翅肚的过日子。更不知道,我这个正二品官员的女儿,怎么就成了乡下丫头了。老太太您是不是一直就没当宇舟是您孙子呢?原就撵出去过一次了,想必,您是觉得也不差这一次了。若是您真这样想,那道是真轻省了。以后,咱不登您的门,可您,也别想拿长辈的架子!另外,我成亲的时候那些事儿,我想我父亲回头会好好找您说道说道的。” 说完这句话,又嘲讽一笑:“要说不懂规矩,我还真不懂这侯府的规矩。可别处的规矩我都懂,也没人挑过我错。您说这是为什么?” 顿了顿,似乎了然:“哦,对了,您这样在意庶出的孙子,是不是因为您以前就是庶出女儿的缘故呢?” 这是多少年前的陈年旧事了,沈玉阑也是机缘巧合之下才知道了这么一件几乎被人遗忘的事情。如今,正好来刺激一下这个讨厌的老太太。 说完这话,沈玉阑也不管那么多了,直接起身就扬长而去——齐家的下人倒是想拦来着,可是沈玉阑一个凌厉的目光扫过去,倒是没一个敢上的。仅有的几个跃跃欲试的,也被莲芯一句话吓了回去:“我们夫人何等金贵?谁敢动一手指头,叫他有来无回!” 为了配合莲芯的话,几个孔武有力的婆子很是轻蔑的往四下里看了一圈儿。 震慑力自是十足。 沈玉阑看着这一幕,满意的点点头。笑话,她来之前,可是做了万全准备的。齐家若是敢留人,闹个天翻地覆也不怕! 不过显然现在看来,齐家的人,还真没几个是硬骨头。 沈玉阑觉着,其实齐家成了这样子,那死老太太绝对是最大的坏点。老太太那样的人生观和处事风格,自然养大的孩子也就不怎么样了。别说齐宇舟的父亲,就是齐宇舟的哥哥,也其实真没有好到哪里去。充其量,就比齐家其他人更好些罢了。可要放在人堆里,还真就没啥出彩的地方了。 唯一出彩的齐宇舟吧——性格也是有些毛病的。当然,没养坏的最根本原因呢,恐怕还是因为从小长在寺庙里,然后这才逃过一劫,没被污染了。 这样一想,沈玉阑忽然就有些庆幸了:幸好当时将齐宇舟送出来了!不然现在,得成什么样子啊? 想起齐宇舟,她又忍不住的生出几分担忧来:也不知齐宇舟现在在宫里,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了。只怕也受了不少苦吧?毕竟,宫里肯定不如家里舒服的。 踏出侯府的时候,沈玉阑抬头看了一眼阴霾的天色,皱了皱眉。让婆子扶着上了马车后,又冲着紫苏道:“回去之后,收拾些厚衣裳,让人给侯爷送过去。”顿了顿又补充一句:“再做些侯爷喜欢吃的点心,要那种耐饿的,结实的,不容易压坏和变质的。” 紫苏就笑:“老爷要是知道了,肯定高兴坏了。” 平日里,沈玉阑但凡用了一点心思,齐宇舟都能笑逐颜开的。如今这样被关切了,岂不是得高兴坏了? 沈玉阑嗔了紫苏一眼,轻哼一声:“你就说个痛快吧,等你将来嫁出去了,看我再收拾你。” 顿时紫苏就不敢说话了,一张脸更是红成了个大苹果。 待到回了将军府,光武侯夫人已经安顿得妥妥贴贴的。沈玉阑先过去了一趟,见光武侯夫人面色不大好,靠在软枕上没精打采的样子,便是上前行礼,又道:“娘快别担心了,养好身子才是要紧的。” “怎么能不担心?”光武侯夫人叹了一口气:“一个儿子在宫里,也不知会不会有危险。另一个儿子,也是一样陷入困境,时刻都可能被牵连。我又如何能放心?” 沈玉阑笑了笑,也不绕弯子,直接就如了对方的愿,保证道:“只要宇舟和我还在,就肯定不会对大哥坐视不管。再说了,宇舟千军万马都过来了,又那里怕这一点阵仗?谁敢动宇舟,不仅是和宇舟过不去,也是和我们沈家过不去。我父亲肯定不会坐视不管。” 沈峻之一天还带着兵,那么上位者就肯定要给几分薄面。 而齐宇舟又从未和谁结党营私过,最大的过错,了不起就是没有扶持之功罢了。这也不会影响太大,顶多就是以后不再被重用而已。 可是性命,那绝对是无虞的。光武侯夫人得了想要的答案,倒是笑了笑:“果然娶了你,是咱们齐家最好的一件事儿了。也算是齐家祖宗保佑。”这话有些过了,连沈玉阑自己也有几分不好意思了,腼腆的害羞了一回。不过有又几分自豪和得意,心想要是有录音机就好了,将来给齐宇舟听听,看他还敢不敢取笑她,说她不能干?【棉花糖-为您精选】 下载本书最新的txt电子书请点击: 本书手机阅读: 发表书评: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在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 第二百三十七章 动荡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 在这种压抑的气氛下,好不容易熬过了年关,到了春天。以往这个时候,闷了一冬天的公子小姐们,便是开始春游踏青了。于是少不得京城就开始渐渐的热闹起来。 只是今年……即便是到了春日了,街上的行人依旧步伐匆匆,稀少可怜。 不管是平民百姓,还是世家大族。都将自家的子弟管制得严严实实,不许轻易出门。 因了圣人的病,二月二龙抬头的时候,国子监主持着举行了一场盛大的法事。为的就是替圣人祈福。所有人其实都真心盼望着圣人能够快些的好起来。 可是显而易见的,这场盛大的祈福并没有起到该有的作用。 圣人的病情,再一度恶化了。甚至连看折子的能力都没了,只点了荣贵妃的儿子允王和九皇子,四皇子一同监国。 三个皇子一同监国,加上朝中大臣们,在处理国事的时候,自然是不会有什么问题。可是坏就坏在,三个皇子,并不是同心协力,而是颇有些各自为政的意思。圣人没有经历也没了能耐管这些事情,如今自然也只能随着去了。 起初三个皇子互相制衡,加上也都刚开始监国,所以倒是也相安无事了一段时间。可是就在一段时间之后,就开始各自露了端倪了。 沈玉阑每每听闻三个皇子又在朝堂上争执不下的消息,都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各自为政,还能达成统一意见那就怪了。长此以往下去,国家岂能不受影响?只怕影响实在是大了去了! 甚至,沈玉阑盘算着,实在不行,她就去乡下庄子上避避风头。如此一来,虽然不能完全不被影响,可是至少不会受到太大的影响。只是……这么扔下了齐宇舟,她却是又舍不得。 如今沈玉阑日日都盼着一件事情:圣人最好是赶紧好起来,要么,就赶紧的死了,好让新帝登基。不然这么一直耗着,与谁都是个折磨。[棉花糖] 可谁知老圣人就这么一直熬着,死活不肯驾鹤西去。 沈玉阑也只能无奈被动的继续在这种气氛中熬日子。 而就在这种氛围中,沈峻之班师回朝的消息也传回来了。如今,估摸着最多一天,沈峻之就肯定能赶回来了。 李氏得了这个消息,也不敢再呆在沈玉阑这儿,忙不迭的先回去沈家了。毕竟,沈峻之回来肯定是不可能住在女儿这里,必然回家。在那之前,好好收拾准备亦喜爱,准是没错的。 不过竞哥儿沈玉阑却是留下了:“明儿父亲回来,我直接就带着过去了。姨娘要忙,他在一旁也碍事。横竖在这里,也给我做个伴儿。我婆婆也喜欢他。” 放在沈玉阑这里,李氏却是没有什么不放心的。说句不好听的话,沈家,还没有沈玉阑这里来得放心。沈玉阑管着家,将家里弄得跟个铁桶似的,怎么能叫人不放心?而沈家,一大帮的奴才,散沙似的,各自为了各自的主子效力。根本就让人放心不下。否则当初,沈玉阑也不会将李氏接过来了。 李氏本是想管的,可是想着自己的身份,到底是没管。只等着沈峻之回来再说。 如今沈峻之总算是要回来了。李氏觉得,自己的好日子,总算是来了。 到了晚上,沈玉阑早早便是过去和光武侯夫人说了第二日回娘家的事儿。她也不是怕光武侯夫人不同意,只是想着既然在一个家里,那么说一声也是代表了尊重不是? 光武侯夫人自然是不会不同意,当下反而主动的找了许多东西让沈玉阑带回去,吃的用的,足足弄了两只大箱子。又道:“我一个妇人,也不好直接去见你父亲,宇舟他爹你也知道,是个不靠谱的。宇舟如今又不能去,你替他向你爹赔罪才是。” 沈玉阑笑着应了,“娘也不必如此介怀这些,我爹也不是死板的人。再说了,宇舟这么受重用,他只怕高兴还来不及。”顿了顿又压低声音神秘兮兮道:“三个女婿里头,就数宇舟最又出息,我爹肯定欢喜得很。” 听了这话,光武侯夫人自是大笑不止。 两人正说着话,却是冷不防听见了一声巨响。顿时都住了口,狐疑的侧头听着。 “我听着,怎么这么像放炮仗?”光武侯夫人一脸纳闷:“谁这么没规矩,敢在府里弄这个。” 沈玉阑正狐疑不定,听了这话却是心中一沉,缓缓摇头:“不,不是炮仗。只怕是大炮的声音。方才那一声,是从城门口传来的——难道是有人在攻城?” 这话一出,顿时让光武侯夫人也变了脸色,陡然就惊慌了起来:“那怎么办。” 沈玉阑只能报以苦笑:她能怎么办?凉拌呗。除了在家死守着,还能怎么的?就是不知道齐宇舟现在是个怎么样的情景。 只是,现在城门口都这么大的阵仗,宫里……只怕也不容乐观。只盼望不管怎么样,齐宇舟平安无事就是了。至于其他的,什么荣华富贵,什么权力,都不打紧。 光武侯夫人到底不是无知妇人,只略惊了一阵子,便是渐渐镇定下来;“左右不过是几个皇子争位,想来我们应该不会怎么样,咱们这里地方偏僻,又不靠着街,四周全是其他的宅子,应该是安全的。不过既然闹出这么大的阵仗,只怕圣人已经……” 沈玉阑点点头。圣人哪怕是还吊着一口气,那几个皇子也不敢闹出这么大的阵仗。 不过,到底也是她们瞎猜,所以沈玉阑还是让人去外头看看情况。 在此期间,城门口又传来几次炮轰的动静。吓得人够呛。 不多时派出去打探的人回来了,吓得脸色发白,“回禀夫人,外头如今好多人。有兵丁,也有不明身份的黑衣人。我打听了一下,原来是九皇子派人围了城戒严,另外几个皇子们,就在城外打着清君侧的旗号攻城!” 沈玉阑叹了一口气:“看来是一场恶战了。”什么戒严和清君侧?都不过是为了糊弄百姓故弄玄虚罢了。其真实目的,还是为了夺位罢了。由此看来,圣人多半…… 也顾不得再多担忧什么,沈玉阑厉声的吩咐:“从现在开始,大门二门,后门,还有几处小角门,都给我好好的守着,一个人也不许放进来!另外,府里的人,也老老实实的不许各处胡乱走动!若是有明知故犯的,直接就丢出去不管死活!还有,不许嚼舌根,议论那些有的没的。更不许浑水摸鱼想要偷鸡摸狗的!一旦发现,还是那句话,撵出府去,不管死活!” 底下的人忙诺诺的应了去传话。此时听着外头炮轰的声音,谁也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怠慢。 沈玉阑紧紧盯着下人们忙碌,心头却是既烦闷又担忧。 光武侯夫人兴许看出了她的心思,由衷的劝了一句:“好了,别想那么多了。船到桥头自然直。宇舟和你都是有福气的,想必会平安大吉的。” 沈玉阑勉强笑了笑:“但愿如此。” 此时她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老圣人从缠绵病榻开始竟是撑了这么久了。老圣人,只怕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天的。所以,他才撑着。撑着等到一切都布置妥当,该来的人都来了,才敢放松。 至于等的是谁……却是不必再说了,肯定是沈峻之了。沈峻之班师回朝,带着十万的大军。有了这十万大军,京城自然也就被镇压得稳稳当当的。 只可惜,到底还是没等到。 不过,其实也算是等到了。毕竟最迟明天下午,沈峻之肯定已经到了城门口。到时候,谁作乱也不怕了。 但是现在的难题就是,沈峻之毕竟还没到。在那之前,希望什么也没发生才好。当然,最好的情况是这样,还有一种情况就是,等沈峻之赶到了,可是事情已经尘埃落定了。那样的话,沈峻之的回来,就等于是回来拥立新君的。 沈玉阑叹了一口气:目前,熬到沈峻之回来成了最大的难题。 “娘,咱们要不要先想想,若是到了最危急的时候,咱们该藏在哪里?”沈玉阑有些为难的看向光武侯夫人:“虽然应该不会波及,可凡事就怕万一。您说呢?” “你说得是。”光武侯夫人点点头:“就是不知道这宅子修建之初,可有修建密道没有。” “没用,”沈玉阑摇头:“若是人家真要对咱们不利,肯定是比咱们了解这宅子的。毕竟,这宅子本就是赐第。” 光武侯夫人面色一点点难看起来:“是了,这样一来,还真不能藏在地道里。” 沈玉阑扶住光武侯夫人,坚定道:“我倒是有个好主意,就是得委屈娘了。” “这有什么可委屈的。”光武侯夫人失笑:“这个时候,当然还是保命要紧。”“娘换身婆子的衣裳,跟着几个上了年纪的嬷嬷们,躲进厨房储备蔬菜的地窖里吧。就算府里进了人,肯定也不会想到这个。你们带上水和食物,这样一来什么都不怕了。就算再退一步真被发现了,也大可装作在厨房里工作的婆子。”沈玉阑轻声的在光武侯耳边言道。事关重大,自然越少人知道越好。光武侯夫人却是渐渐的听出了一点味儿来:“你的意思是,你不同我一起?”【棉花糖-为您精选】 下载本书最新的txt电子书请点击: 本书手机阅读: 发表书评: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在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 第二百三十八章 宫中来人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 沈玉阑自然是不打算和光武侯夫人一起的。这个时候,外头怎么也要留下一个人主持大局。若是连她一起躲起来了,那些守卫着宅子的人怎么想? 所以沈玉阑摇摇头,笑得轻描淡写:“娘先藏,我若是见事情不对,也会藏起来的。” 光武侯夫人下意识的就要反对。可是却被沈玉阑抢先一步开了口:“娘,外头不能没人坐镇。您年岁大些,万一真有什么,再要藏也怕来不及。我还年轻,自然是不怕的。再说了,宅子护卫得跟铁桶似的,我就算一时半会不藏起来也没关系的。您还不相信宇舟安排的人?” 事实上,齐宇舟留下来的护院,全都是精良好手,一个顶两个都够用了。况且,只是防守,又不做什么,人手尽够用了。 光武侯夫人动摇了,却还是坚持不肯独自躲起来:“那我留下和你一处。你年纪轻,万一有什么不明白的,也可与我商量。” 沈玉阑当然不肯,执意将光武侯劝去躲着:“娘不能有个闪失,不然宇舟岂不是要害我一辈子。” 好说歹说,光武侯夫人到底还是被劝着去躲藏了。 沈玉阑亲自封住了出口,然后四下里看一眼,吩咐道:“除了我屋子里的几个,其他的,全找一件偏僻屋子呆着吧。”然后又朝着藿香示意的看了一眼。 藿香会意,当下便是领着人去藏了。说是藏,不如说是先看管起来妥当。毕竟,这人多口杂的,万一将这些事情都说漏了,就不大好了。既然是要藏,自然要注意隐秘才好。所以,在彻底没事儿之前,将这些丫头婆子们都看管起来,是最稳妥不过的。 当然,最后又留下两个绝对稳妥的人在那守着,便是可以彻底放心了。 沈玉阑在光武侯夫人那儿,留了至少十日的口粮和水。绝对能撑到事情彻底平息了。 这是怕万一明日事情还没个结果,反而越发乱准备的。尽管不大可能用得上,可是有备无患,总是没错的。 安顿好了光武侯夫人,沈玉阑自然也就没了其他的顾虑,微微松了一口气,浅笑道:“如今可好了,就算有个什么,我也尽可放心了。” 紫苏忙劝:“小姐快别说这话,听着就丧气。咱们府里什么事儿也不会有!” 沈玉阑笑着点头:“自然是如此。是我多虑了。”顿了顿又看莲芯;“藏雪可带着小少爷藏好了?” “藏好了。”莲芯点点头:“只有我知道藏在哪里。别人一概不知。” “一定看顾好小少爷,那是沈家的独苗。”沈玉阑肃穆的吩咐。又叹一口气:“不知道李氏如何了。” 杜若道:“小姐放心,已经让人去看了,应该没事的。毕竟,那是沈府,谁敢去闹事儿?” “就是因为是沈家,只怕才会有人去闹事。”沈玉阑反而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苦笑了一声。她之所以会这么紧张的让光武侯夫人去藏好,就是怕有人动了别样的心思!要知道,她是沈峻之的女儿,是齐宇舟的而妻子!而这两个人,都是手里捏着兵权的人! 就在沈玉阑亲自往二门处坐镇的时候,忽然门房上来报,说是宫里来了人。 沈玉阑微微一蹙眉:这个时候,宫里来人做什么?难道是齐宇舟不放心家里,托人来看看? 总不可能,是宫里有什么旨意吧? 不过不管怎么样,总不可能将人一直扔在门房那儿,所以沈玉阑定了定神之后就让门房上将人放进来了。 沈玉阑在靠近二门上的垂花厅里见的来人。 来人是个宦官,穿的是大红的衣裳。这在宦官里头,算是最高等级了。(棉花糖 提供txt免费下载)只有内务府的大总管,并几个在圣人或是皇后太后跟前得体面的宦官有这样的待遇。 也就是说,面前这个,可不是一般的小宦官。 这个时候,若是一般小宦官也就罢了。想必不是什么大事儿。可偏偏……看着那一身红衣,她怎么能心中不慌! 可是纵然心中慌乱,沈玉阑也不敢在面上表现出来,勉强维持着淡然镇定,笑着冲那宦官福了一福,“这么晚了,劳烦宫宫过来一趟,真是麻烦了。” 对方笑了一笑,神色温和:“都是主子的吩咐罢了。主子吩咐一句,我们这些做奴才的,纵然跑断了腿儿,也是心甘情愿的!” 沈玉阑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索性干脆直接就开门见山:“那不知道公公这么晚来一趟,可是宫里有什么吩咐?” 派这样一个又体面的大太监来,不可能是没事的。相反的,肯定是有大事儿才对! 那宦官又是一笑:“齐夫人果然是蕙质兰心。一猜就中。我这趟来,的确是因为宫里有吩咐的。如此,请夫人换了衣裳跟我进宫一趟吧。太后娘娘,想见见您。” 沈玉阑心中一惊,面上也不免带了几分出来:“这么晚了,宫中不是有宵禁么?怎么——”再说了,这个时候进宫,是有什么事情?她一个妇人,又不是国家栋梁,去了又能做什么?所以,她猜不明白宫中为何这个时候宣召她进宫。 那宦官仍是轻言细语:“太后娘娘的意思,又哪里是我等可以猜测的?还请夫人快快换了衣裳随我去才是,马车还在门外候着呢。” 沈玉阑给管家使了个眼色。管家会意,立马上前去将一个二十两的银元宝塞过去:“公公出宫一趟不容易,拿去喝喝茶。” 谁知那宦官却是婉拒并不受,反而继续催促沈玉阑:“还请夫人快快随我去才是。娘娘还在宫里等着呢。” 沈玉阑缓缓的收了温和,盯着那宦官看了半晌,垂下目光:“既然是太后娘娘的意思,那么,不知可有懿旨?”她心里,忍不住的有几分怀疑起来。 那宦官顿时变了脸色,厉声斥道:“大胆,太后娘娘懿旨谁敢捏造?你这是冒犯君威!若是太后娘娘气恼起来,就是齐将军也要受到牵连!” 沈玉阑一动不动,只是温声继续言道:“这话说得倒是有些严重了。只是公公深夜前来,空口白牙这么一说,我还真不敢随便就跟着去了。不知,公公是否可以让我瞧瞧您的腰牌?”深夜出宫,是要叫开宫门的,不带腰牌和特许令牌,那是绝对不可能出宫的。 那宦官面色难看,却是到底还是伸手往怀里一掏,拿出个乌黑的令牌来,直接递给了旁边的管家。 管家仔细的看了一看,最后冲着沈玉阑微微点头:“的确是宫里的腰牌没错。” 沈玉阑想了一想,只得起身:“那我去换件衣裳吧。”这身家常衣裳,显然是不适合进宫的。 可是没想到那宦官竟然连声催促:“不必如此,就这一身就使得!” 沈玉阑却是坚持:“这怎么可以,不行,必须换一身。”当下也不等宦官再说什么,起身径直出了垂花厅。一出垂花厅,沈玉阑立刻沉下脸来低声吩咐:“命人将那宦官抓住!严加看管!” 顿时所有人都是面色一变,自然,也都迟疑。最后还是关键道出大家的心声:“这,恐怕不妥当吧?” 沈玉阑冷冷一笑:“没什么不妥当的。那人根本不是宫里出来的!” 管家一惊:“不能罢!那腰牌我看得真真的,的确是真的不假!” 沈玉阑叹了一口气,细细解释:“你们想想,若真是宫里出来的,怎么可能才这么点儿架势?而且,就算有密令,必然也有信物的。可是没有明旨,也没有信物,就凭着一个腰牌——这只是其一。其二就是,若真是宫里出来的,架势就不会是如此了。其三,不知道你们有没有看过他穿的衣裳。虽然是一身红衣,可是你们不觉得,有些不合身?再有。如今外头闹成这样子,圣人只怕……宫人们如何还敢穿红着绿?就算为了掩人耳目,也绝不会穿着红色!” 当然,她也不完全是就有百分百的把握了。但是纵容无百分,也有七八十分了。 沈玉阑不敢冒险,不管是拿自己的性命,还是齐宇舟或是沈峻之的。所以,她宁愿保守一些。纵然这人真的是宫里出来的,大不了事后再被申斥就是了。可至少,性命无忧。若是宫里真非她不可,大可再另外下旨派人来宣昭她进宫就是。 沈玉阑这一番话,却也是成功的说服了其他的人。管家面色沉沉,出去点了两个家丁就直接进去绑人了。 从垂花厅押解出来的时候,沈玉阑还听见对方兀自叫嚣:“沈氏,你这是冒犯天威!你竟敢如此大胆!” 沈玉阑平平静静的笑了笑:“等过了明日,我自会带着公公您进宫请罪。” 那宦官这才面色一变,不说话了。随后又让沈玉阑放了他。 他越是如此,就越是让沈玉阑确定了自己的判断。当下果断拒绝后也不再多说,只让人好吃好喝的看着,另外又吩咐一句:“仔细看着,别让人自尽了。”这件事情,绝对又猫腻!【棉花糖-为您精选】 下载本书最新的txt电子书请点击: 本书手机阅读: 发表书评: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在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第二百三十八章宫中来人)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 第二百三十九章 嘱咐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 后半夜跟着齐宇舟出门的小厮匆匆忙忙的回来了。 沈玉阑听了这个消息,也顾不得什么规矩不规矩的,忙不迭的就让人将小厮直接带到了跟前问话。 小厮见了沈玉阑,赶忙就跪下了,头也不敢抬,眼睛更是不敢乱看,恭恭敬敬的就请了安。 沈玉阑却是忙问他:“你家爷现在如何了你可知道?” “爷带着兵守着宫门呢。一时虽然没打起来,却也出不来。我也是趁乱偷跑出来的,为的就是来给夫人报信,爷让夫人关了大门,谁来也不理会!”小厮大声回道,末了顿了顿又用力道:“爷还说,尤其是宫里的!说破天也不必理会。以后若有什么,爷自会顶着。” 这话像是齐宇舟亲口说的——除了齐宇舟,别人谁还有那么大的口气?齐宇舟这人,有时候的确是太张狂了些。可是,偏偏这份张狂,却是让他生出璀璨光芒来,让人不得不折服。 沈玉阑微微舒了一口气,心头有些暖:这个时候齐宇舟都还惦记着她,她又怎么能不动容? 另外就是,有了齐宇舟这话,她心里,安定多了。 其实扣下那宦官,她面上虽然镇定,可是心里也多少有些不安的。再怎么笃定,也总会担心:万一是真的呢? 这些忧虑就像是一块大石头,压在她的心底。然而,如今齐宇舟却是将这块石头都挪开了。 而且,齐宇舟最后那句话,真真的让人心里觉得有一种被保护的感觉。仿佛不管遇到什么事儿,这个男人都肯定会挡在她的前面,替她遮风挡雨,让她可以安适无虑。这样的男人,又怎么能让她不觉得安心? 沈玉阑想了想,又问:“爷身边的人,可都信得过?”这个时候,身边跟着得力的人,自然是让人呢更放心些。[.超多好] 有的时候,忠心的属下是能够救命的。 那小厮只道:“请夫人放心,跟着爷的都是信得过的。当年一起从战场上拼下来的。” “那就好。”沈玉阑又放心了几分,可是听着外头火炮的声音,却仍是忍不住觉得揪心。也不知道这一场纷争到底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想了想,沈玉阑又忍不住压低声音问了一句:“宫里,现在是个什么情景?圣人他——” “此事我却是也不知道,爷说了。宫里如何,和咱们家没关系,咱们只管关起门来过日子就是。” 沈玉阑一愣,然后就明白了齐宇舟的意思。当下忍不住一笑,摇摇头:“他说得极对,倒是我,想差了。”自从宫里不安稳之后,她就格外的关注这些。殊不知,这样却是有些犯忌讳的。原本她还未想到,如今被齐宇舟这么一提醒,倒是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 她现在,应该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而不是处处打听宫里如何。这若是让人知道了,只怕就会有人觉得不痛快了。万一再拿这个做文章,便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沈玉阑叹了一口气。然后看了一眼仍是跪在那儿低头不敢乱看一眼的小厮,吩咐道:“既然出来了,那便是不可能再回宫里去了。你也是跟着爷的,想来是有本事的。就去前院跟着一起守着吧。若是真有个什么,务必将大门给守住了。” 小厮郑重的应了,也不敢抬头,倒退着就出去了。 沈玉阑则继续坐着,等着。 此时夜已经是深了,原本是该安静下来,可是偏偏此时四处都是四起彼伏的声音。尤其是城门方向的火炮声,实在是叫人听着心惊胆战。 在这样的煎熬下,似乎连时间都过得格外缓慢些。几乎让人觉得煎熬。 “夫人还是靠一会吧。”瞧着沈玉阑一脸的疲惫,藿香低声劝道:“这有我们几个支应着,想来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儿的。” 沈玉阑摇摇头:“如何睡得着?” 于是终归还是睁着眼睛等到了天光大亮。 习惯了黑夜之后,看着东方那一点点鱼肚白里,渐渐的跃出一点金光,然后是整个太阳,沈玉阑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天亮了。”离事情结束又近了一步。 草草的吃了点东西,沈玉阑便是让人开了小角门放了人出去看看情况。才知道,经过一夜之后,虽然没发生什么大事儿,可是城门口附近仍有许多兵丁。 看来,是没攻下来。沈玉阑又松了一口气。然后又吩咐众人继续仔细看守门户。 然而就在快要到中午的时候,大门却是被叩响了。 透过门缝一看,才看见竟然是齐家的人,上门来了。来的,居然还是齐家的老太太。 齐家老太太要进来,沈玉阑自然是不敢拦着的。当下只得小心翼翼的放了进来。 沈玉阑亲自去接了老太太进门——陪着老太太的,还有一大帮子人,除了几个亲眷,还有许多家丁护卫。 沈玉阑心里挺复杂的,也不让人将门彻底开了,只开了个小缝儿,容人进出就行了。 齐家老太太却是有些不大高兴:“这是做什么?莫不是不欢迎?” 沈玉阑笑得淡淡:“这是什么话,老太太折煞我了。也是今儿外头不安稳,这才小心些的。还请老太太体谅。” 齐老太太轻哼一声,却是转头吩咐庶出的孙子齐惠丰:“招呼大家都进来吧。” 沈玉阑眉头一跳,上前一步就拦住了,皮笑肉不笑:“哪里用得了亲自去?回头我让人安顿就是了。” 谁曾想齐惠丰却是斥道:“这是老太太的护卫,此时外头乱成这样,这些护卫怎么能离了老太太?你安的是什么心?” 沈玉阑对着老太太必须客气几分,毕竟人家是长辈又是有诰命在身的。可是对于这个齐惠丰,她就不必那般了。所以当下也是不客气的将面色一沉,冷笑道:“老太太在我这里,还能出事不成?你这是什么意思?而且,一帮奴才罢了,哪里有资格走我的大门?再有,我再如何也是你的嫂子,你好歹也该学学,什么叫尊重!不然,休怪我替你娘教训你!” 齐老太太立刻护着孙子:“你敢!看来你是真不欢迎我了。既然如此,我走便是!”说着真的就转身做出要走的架势。 沈玉阑哪里会被这个吓住?当下便是一笑,作势要去替老太太开门:“那孙媳就不留了。改日宇舟回来,我再去登门谢罪。” 齐老太太反而不肯走了:“你不欢迎我,我却偏要留下。” 沈玉阑早料到如此,又笑一声:“那就请往里头走。只是外头的人却是不能进的。” 齐老太太气得咬牙切齿,最后偏生又一口应了,顿时就让沈玉阑狐疑起来。 齐家老太太,这是要做什么?巴巴的跑来就不说了,还非要留下来。为此甚至都有那么一点儿忍辱偷生的味道了。 心中如此想着,沈玉阑引着齐老太太往里头走。 齐家老太太四下看一眼,顿时又皱了眉:“你娘怎么不见人?难道我来了,她连见都不肯见一见?” 沈玉阑嘴一张撒谎起来丝毫也不带心虚的:“哦,昨晚闹腾了一夜,娘身子不大舒服,刚吃了药睡着了,我做媳妇的,自然也不敢打扰。想来,老太太是能体谅的。毕竟,老太太又不是什么凶恶刻薄之人。” 事实上,这个齐家老太太,满京城还真找不出比她更刻薄的了。就算有,人家也不可能在人前就表现得那样明显。 再有就是,这个时候哪怕齐家老太太说破天去,她也不可能会让光武侯夫人出来。她就不信了,齐家老太太还能一间间屋子去找不成? 齐家老太太被噎得说不出话来,最后重重的冷哼了一声就算作罢了。 沈玉阑又笑,“老太太您这会子来,是有什么事儿?”她可不想一圈又一圈的兜圈子,干脆直奔主题,来个开门见山。也省得累了自己。毕竟,熬了一夜,她还是觉得有些疲乏了。 齐家老太太还没出声,倒是齐惠丰又出声了:“老太太来自己孙子这儿,又需要什么理由不成。” 沈玉阑这次没客气,狠狠的瞪了对方一眼。凌厉的目光顿时让齐惠丰一缩脖子。 她算是看明白了,其实吧,齐家的这些人,都是欺软怕硬的。尤其是老太太最宠爱的这些个姨娘和庶出孙子。 所以,全家就属光武侯夫人最惨。因为她最好拿捏。心又最软。 沈玉阑情不自禁的想:若是她遇到这种事情,会不会干脆一包砒霜毒死全家算了?估计应该是会的。这种情况下,她估计自己都成疯子了。 想得太出神,于是连齐老太太说什么也没听见,于是干脆直接问一遍:“刚才说了什么?” 齐老太太顿时气得一阵乱颤,沈玉阑忙扶好了:这玩意摔一跤,罪过就大了。虽然她不介意这个老太婆摔疼些,可是这是在她这儿。她可不想惹上麻烦。不过齐家老太太最后还是耐着性子将话又重复了一遍。沈玉阑听完之后,就呆若木鸡了。然后实在是忍不住就嗤笑出声了!【棉花糖-为您精选】 下载本书最新的txt电子书请点击: 本书手机阅读: 发表书评: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在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第二百三十九章嘱咐)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 第二百四十章 可笑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 齐家老太太给出的理由竟然是怕她年轻,遇见这样的事情太过惊慌处理不妥当,于是过来指点指点。() 沈玉阑忍不住笑得前仰后合。 这个理由,实在是太过冠冕堂皇了。但是也太过可笑了。若是齐家老太太是个这样疼爱孙子的人,那么齐宇舟又怎么会是今天这幅摸样? 真的,齐家老太太这脸皮到底厚度,实在是叫人惊叹得很。怎么就能厚到这个地步? 当然,沈玉阑她这么一笑,自然也是惹得齐家老太太不痛快了。齐家老太太将眼睛一瞪:“你笑什么?” 沈玉阑这才收了笑容,一本正经的敷衍:“是觉得老太太您疼我们,高兴的。” 自然,这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不过,也是跟老太太学的不是?这脸皮厚一点,还真没坏处。虽然达不到齐老太太那么厚,可是总也不至于再不好意思了。这人和人相处么,就讲究个你来我往。你对我做什么,我就对你做什么。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看着齐家老太太连呼吸都被噎得一窒的样子,沈玉阑心里,其实还有那么一点儿小小的得意。 最后,齐家老太太干巴巴的笑了一声,又问道:“宇舟呢?” 沈玉阑一脸惊奇的看着齐家老太太:“宇舟这个时候,怎么可能在家中?此时京城大大小小的官员,他都不可能在家中躲着。不然以后,就别想再有出头之日了。再严重点,以后呀,还是老老实实的回家种地去吧!毕竟,这个时候不出力,将来的圣人,能高兴?不收拾你就是万幸! 不过由此她倒是想起了旁边的齐惠丰,不由得看了一眼。要知道,这人身上也挂着一个不大不小的官职。而且,这样立功的好时候,这人怎么会在家中呢? 齐家老太太一脸担忧:“也不知道如今是个什么情况,宇舟好不好。” 沈玉阑笑了笑:“想来应该没什么事吧。宫里安全着呢。”现在打起来也是在城门口处,宫里应该还暂时是风平浪静。 “宇舟可跟你说过什么没有?”老太太又问。 这下沈玉阑心中就有几分警觉了,当下摇摇头:“这倒是没有,走的匆忙。”事实上,已经好几日了,她连齐宇舟人都没见到。更别说说话了。仅有的嘱咐,也是齐宇舟的小厮带回来的。关键是,也没交代什么。 齐老太太难掩一脸失望,最后长叹一声;“如今这世道,可真是乱啊。” 沈玉阑不想多说,只附和一句“是啊”,便是招呼齐老太太喝茶吃点心。一句话也不多说。 倒是齐老太太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咱们这样的人家,一个不小心就连身家性命都堪忧。你想想,如何能不小心?宇舟平时和咱们就不是一条心,此时可不敢再马虎大意了!你说是不是?咱们毕竟都姓齐,这个时候,自然还是都要想着光耀咱们齐家的门楣,上下拧成一股绳才对。” 沈玉阑终于明白了齐老太太今儿来的目的。当下嘴角就不自觉的噙了一抹冷笑,不过表面上却是并没有反驳什么,只笑:“是这个道理。” 齐老太太露出一丝欢喜,紧紧的盯住了沈玉阑;“你也这样想,那就是再好不过了。” 那架势,倒像是沈玉阑已经是给了什么保证似的。 沈玉阑不禁又冷笑了一下。然后也是一脸欢喜:“太好了,老太太您这样说,我也高兴。宇舟说了,这做臣子的啊,最怕就是结党营私。唯有忠心与圣上,才是最好的出路。至于别的,那是切记不能想也不能做的。” 齐老太太说来说去,不就是想说服她和齐宇舟,一起扶持荣妃之子么?可惜的是,她和齐宇舟,从来都不认为那是好的。所以,直接从源头,就给这老太太切断了奢望才好。 果然齐老太太顿时就脸色黑了一大半,语气也不如方才亲热:“你们还年轻,哪里懂得这里头的要害。” 沈玉阑嘲讽的翘了翘唇角:“是啊。我们之前也不懂,后头,也是我爹告诉了我们这个道理,这才知道的。老太太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齐老太太又是一窒。最后却竟是直接开了口:“荣妃娘娘说了,若是咱们肯出力,将来这论功行赏的时候,咱们肯定是头一份。” 沈玉阑嘴一瞥:“现在咱们要爵位有爵位,要兵权有兵权,谁不高看一眼?还有什么可求的。” 人心不足,也该分一分事情。这样的东西上,非要百尺竿头更进一步,那就是作死了。 她可一点儿也不想死。齐家人想送死,她也不打算拦着。 齐老太太又是一窒息。最后盯着沈玉阑,声音锐利的逼问起来:“你们两口子,到底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不肯帮忙?” 沈玉阑正襟危坐,一动不动满脸肃穆,缓缓拒绝;“这个忙,我们不敢帮,也不能帮。” “你若不肯,那休怪我们翻脸无情。齐宇舟这个逆子,早该从族谱上除名了!”齐老太太镇定的威胁。 沈玉阑轻笑一声,用手指愉快的点了点椅子的扶手:“族老不是傻子。齐家虽然有爵位,可是如今宇舟如此风光,能给齐家宗族带来不少利益。您以为,他还是以前那个一文不名的小孩子?可以任由您摆布?我且告诉您一声,那是不可能的。” 虽然她心里也有那么几分被威胁到了,可是这个时候,哪里能退缩?而且,就这个问题,她和齐宇舟也认真的讨论过。就算齐老太太和那渣爹都执意如此,族中那些其他的人未必会同意。甚至为了保险起见,沈玉阑直接拨了钱,又替族中捐赠了二百亩的祭祀田。要知道,这祭祀田地,非同小可。关系着将来族中其他人的生计和保障。当然,那些族老们管着这些田地,得的好处自然不用说。所以,就冲着这一点,日后肯定也会为齐宇舟说话的。 所以,她心里还是有那么几分底气的。 不过齐老太太就没那么愉快了,气得不轻。 这个时候,一直没吱声的齐惠丰又冒出来了,理直气壮的指责道:“你这般不孝,顶撞长辈,沈家怎么教女的?” 沈玉阑直接一个冷厉眼神横扫过去,冷笑一声;“你给我一边呆着去,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 齐惠丰被这么一斥,登时满面通红,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 齐老太太顿时气得更加厉害了,指着沈玉阑道:“跪下!我不教训教训你,你还真以为自己就顶天了。沈家也太没有家教了!” 齐惠丰听了这话,顿时就像是打了鸡血般,瞬间有了底气,狞笑着竟是就冲了过来! 谁也没反应过来,本来又离得不远,所以齐惠丰竟是一下子就捏住了沈玉阑的脖子。双手齐齐掐住,再看一眼满屋子都扑过来的丫头婆子,厉声威胁:“谁敢过来?过来我就掐死她!” 就是沈玉阑,自己也是懵了一下。等到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顿时双眼一眯,禁不住冷笑起来——原来,齐家人上门的目的,可不仅仅是就想用一张嘴劝说!他们原本的打算就是,动嘴不行,就动武!这样抓了她,不管是威胁齐宇舟也好,还是沈峻之也好,都是稳稳当当的! 沈峻之和齐宇舟,肯定都不会真的能狠心大义灭亲。 电光火石之间想明白了这么一点,沈玉阑也不客气了。况且,她本来也不是一般的弱质女流。要知道,她是真杀过人的!论狠辣,她未必就输给这个齐惠丰! 所以,沈玉阑直接伸手就去摸齐惠丰掐在脖子上的手。 齐惠丰觉察,手不自觉的收紧了一些,顿时沈玉阑就觉得呼吸有些不顺畅了。 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才让沈玉阑更加狠辣,直接抓住了齐惠丰的小手指,狠狠的一掰! 一声清晰的骨裂声,伴随着齐惠丰的惨叫声响起。齐惠丰的手又收紧了些。 沈玉阑又去掰另外一根手指。齐惠丰到底是养在内宅的公子哥儿,轮很辣,顿成见,论冷静,都是欠缺一些。若换成个杀手,她这样做,或许对方直接就狠狠心,一下子拗断了她脖子了。可是齐惠丰却是还兀自忍着疼在那威胁:“你再敢动一下,我就掐死你!” 沈玉阑只当没听见,奋起发力,直接又掰断一根手指。 齐惠丰也不是吃素的,一面惨叫,一面手指却是更加缩紧了。 沈玉阑只觉得彻底呼吸不过来了。 不过这个时候,丫头婆子们也回过神来了。藿香一声暴喝:“拿住老太太!”她自己却是朝着齐惠丰就扑过来,直接帮着沈玉阑掰齐惠丰的手指。 齐惠丰伸脚来踹,藿香却是忍着疼,死死的抱住了齐惠丰的脚,狠狠的一拉。 齐惠丰脚下不稳,立刻就往后仰倒了过去。 沈玉阑自然也跟着摔下去。好在身下齐惠丰做了肉垫子,倒是摔得不疼。 藿香自然以身作则,其他人自然也不甘示弱。当下众多的丫头扑上来,一齐往齐惠丰身上招呼!两个身强力壮的婆子直接压了齐惠丰,让他动弹不得。其他人,一律去掰齐惠丰的手指!只听得几声清晰的骨裂声,齐惠丰也不知道被掰断了几根手指。而他掐在沈玉阑脖子上的手,也终于松开了!【棉花糖-为您精选】 下载本书最新的txt电子书请点击: 本书手机阅读: 发表书评: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在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第二百四十章可笑)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 第三百四十一章 关押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 沈玉阑捂&#;脖子呛咳了好一阵子才算是缓过神来。方才齐惠丰是真用上了吃奶&#;劲儿&#;&#;要是再晚一会儿&#;说不定真&#;&#;就命丧黄泉了。就这&#;&#;都已经是眼前发黑了。 等到缓过神来&#;&#;这才缓缓&#;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看&#;疼得一头一脑冷汗&#;齐惠丰&#;冷笑一声;“压下去&#;捆起来。好好&#;看守&#;。” 吩咐完&#;又转头去看齐老太太:“老太太&#;看来您还真是做了万全准备&#;。&#;您这样&#;好祖母&#;真是&#;们三生&#;幸啊!”当然&#;&#;说&#;是反&#;。 面对&#;&#;讥讽&#;齐老太太却是同样冷笑&#;“&#;既然知&#;&#;是长辈&#;&#;能待&#;如何?&#;告诉&#;&#;&#;若是不让人将&#;送回去&#;哼哼——” 这是要拿捏长辈&#;架子了。之前沈玉阑或是还不会真个儿撕破脸将老太太怎么&#;。可是现在么。难&#;在经历了这样&#;事情后&#;&#;还要当圣母不成?至于老太太&#;威胁……&#;还真就不怕了! 冲&#;老太太灿烂一笑&#;沈玉阑轻轻&#;敲了敲椅子扶手:“您是长辈没错&#;&#;作为晚辈自然不敢将&#;怎么&#;。不过么&#;孝敬长辈是晚辈该做&#;事情&#;从今儿起&#;以后您就住在&#;们家&#;。&#;好吃好喝&#;将您供&#;&#;您看看如何?但是&#;&#;若是想去哪里&#;那就不行了。这么大一&#;年纪&#;走路摔了那可不得了。” 说完这&#;&#;当下&#;便是面色一冷&#;侧头去吩咐:“将老太太好好安置了&#;吃&#;用&#;都要最好&#;。但是别让老太太操劳&#;老太太上了年纪&#;走动也最好不要了。若是&#;人来见&#;也一概推了&#;。让老太太清清静静&#;养&#;身子!”清清静静这四个字&#;&#;咬得格外&#;重。 老太太顿时就变了脸色&#;扭曲得跟老树根似&#;:“&#;这是要软禁&#;?” “不敢不敢&#;不过是孝顺长辈罢了。”沈玉阑灿然一笑&#;面容温和&#;语气却是森然。然后手一挥&#;不等老太太再说什么&#;直接就让人将老太太带走了。 虽然知&#;纵然以后老太太还能锦衣玉食&#;可是却如同笼中之鸟&#;甚至比笼中之鸟更加可怜。可是&#;这心里&#;多少还是&#;些憋屈——老太太这样对&#;&#;&#;恨不得以牙还牙&#;可是偏偏就不能。&#;只能用这种最温吞最不解恨&#;法子来报仇。实在是无法觉得痛快酣畅。 不过&#;心里最难受&#;&#;还是替齐宇舟觉得难过。毕竟&#;这还不是&#;&#;亲祖母&#;可&#;都觉得如此难受。更别说齐宇舟了。 但是这样&#;事情&#;却是不可能瞒得了齐宇舟&#;。相反&#;&#;却是必须告诉&#;。出了这样&#;事情&#;沈玉阑也没去惊动光武侯夫人&#;只叫来一队护院:“&#;们现在去一趟光武侯府&#;将世子和小姐接过来。就说&#;老太太突然在这里病倒了&#;让&#;们过来侍奉。对了&#;别忘了世子妃。”别&#;人也就罢了&#;这两个人&#;是一定要保&#;。i毕竟&#;那是嫡亲&#;长兄和妹妹&#;若真不管&#;那成了什么了。 安排好这一切&#;沈玉阑才得了功夫去关心一下自己&#;脖子。&#;伸长脖子&#;让藿香看:“&#;看看&#;是不是掐青了&#;&#;觉得疼得很。” 藿香凑上来仔细瞧&#;也是心疼;“是青紫了。&#;去取药。” 沈玉阑拉住了藿香;“&#;别去&#;让别人去。&#;方才也挨了一脚&#;疼不疼?要不要请个大夫看看?”肚子受了重击&#;万一伤了内脏就不好了。想了想&#;也不管藿香是怎么样&#;感受了&#;直接就让人出去请郎中。 藿香却是执意不肯:“这样乱&#;万一&#;人趁机混进来&#;那就不好了。还是等等&#;&#;横竖下午也该好了。” 按照行程来算&#;下午沈峻之就到了。等到那时候&#;事情怎么&#;也该明朗了。 沈玉阑最后还是拗不过藿香&#;不过却让藿香先去躺&#;歇下了。&#;自己&#;脖子随便上了些药膏也就作罢了。&#;自己&#;伤&#;自己清楚&#;并&#;&#;伤到骨头。所以并&#;&#;大碍。 刚吃过午饭&#;大门口来报&#;说是&#;人开始想要翻墙进入府中。 对于这种情况&#;沈玉阑自然是早就想过&#;当下毫不迟疑&#;直接冷笑一声狠狠&#;:“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总之&#;一个也别放进来。” 这所宅子&#;围墙很高&#;足&#;两人高&#;大门也是十分牢固&#;所以倒是不必担心轻易被人攻破。而且&#;&#;还准备了不少手段来招呼这些不速之客。务必要让那些人&#;来无回。 为了鼓舞人心&#;沈玉阑特地亲自在垂花门上坐镇。虽然也不必&#;指挥什么&#;可是单单往那儿一坐&#;就让府里&#;这些人都打了鸡血一般。要知&#;&#;女主人都跟&#;们同生共死了&#;还怎么可能不拼命?而且&#;沈玉阑能坐在这儿&#;本身也给所&#;人吃了一颗定心丸不是? 打斗一直持续了很久&#;墙头上落下来&#;血迹几乎将整个墙面都染红了。还&#;一些掉下来&#;尸体&#;虽然及时清理了。可是地上&#;血迹却是没时间去擦&#;。干了变成乌黑&#;颜色&#;然后又被新鲜&#;殷红取代&#;最后又干掉……一层层&#;&#;几乎将地砖&#;缝隙都填满了。 这还不算什么&#;最让人受不住&#;&#;还是那股子血腥味。只让人觉得几乎要呕吐出来。 沈玉阑当然也不例外——虽然以前进产房&#;时候也闻惯了血腥味&#;可是又哪里比得上现在&#;浓烈?若不是强忍&#;&#;&#;是真能够吐出来&#;。 外头&#;人一直都很多&#;一波一波&#;从未停歇过。若不是府里准备充分&#;只怕还真不可能抵挡住——就说那大门&#;&#;已经被撞了许久了&#;门上&#;黄铜门钉都被震落了许多。家丁们搬了好几块&#;假山石放在了大门背后&#;又用精铁&#;门栓将门死死&#;拴住了。 沈玉阑一面麻木&#;闻&#;冲鼻&#;血腥味&#;一面盘算&#;时间&#;又是心焦又是急切。心焦&#;是再这么僵持下去&#;府里迟早都会坚持不住。急切是是&#;盼望&#;沈峻之能快点到了京城&#;然后将事情平息下来。&#;累了&#;&#;真是累了。 这么折腾了两日&#;就是铁打&#;人也&#;些熬不住了。 大约&#;所&#;人其实都和&#;一样&#;是在强撑&#;&#;&#;。 不过&#;沈玉阑心里明白&#;就是再撑不住了&#;也还是得咬牙撑&#;。哪怕是死&#;&#;都得死在这里。不然&#;这里是真守不住了。 倒不是&#;不怕死&#;而是&#;明白自己&#;责任也&#;义务。而且&#;&#;背后&#;是许多亲人&#;性命&#;&#;若是退缩了&#;&#;们该怎么办? 一直这么艰难&#;熬到了晚上&#;外头&#;人潮终于散了。 听见护院来报说是外头&#;人都散了&#;沈玉阑顿时长长&#;舒了一口气。不过却也不敢立刻就放心了&#;只&#;:“&#;们再看看&#;说不定是麻痹&#;们&#;。万一卷土重来——” 好在&#;又足足过了半个时辰&#;也不再见&#;人来。 沈玉阑便是让人开了角门&#;出去看看是个什么情况。 却原来是沈峻之到了。沈峻之率军队归来&#;自然&#;&#;人能顶得住。城门开了&#;叛军被压服了&#;如今又往宫里去了。 沈玉阑这才感觉一颗石头落了地。说真&#;&#;再这么下去&#;&#;真是受不住了。不过&#;也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半个时辰之前人潮退去了。 又过片刻&#;齐宇舟也派人回来了。得知齐宇舟也没出什么事&#;十分安全&#;&#;心头又是一松。 强撑&#;让人将府里清理了&#;受伤&#;请大夫来看伤&#;若是&#;身亡&#;&#;也先统计&#;。什么事情都安排妥当后&#;&#;便是撑不住&#;一头栽倒在贵妃榻上&#;闭上眼睛养神起来。 熬了两天一夜没睡&#;此时&#;只觉得头疼欲裂&#;精神更是熬不住。可要说真要在&#;&#;时候睡&#;&#;却是又睡不&#;。所以&#;只能闭目养神。 最后还是莲芯看不下去了&#;让人熬了一碗安神茶来&#;服侍沈玉阑喝了。 沈玉阑起初不肯&#;毕竟现在还&#;&#;彻底&#;尘埃落定&#;&#;多少是不能完全放下心来&#;。 最后还是莲芯劝&#;:“还能&#;什么事儿?小姐还是歇&#;&#;&#;不然熬坏了身子&#;可不值当。再说了&#;府里还&#;老夫人可以做主&#;您就放心&#;。而且&#;想&#;&#;恐怕将军也快回来了。” 沈玉阑这才喝了安神茶&#;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熬了这么久&#;这一下子睡&#;了&#;自然就睡死了&#;几乎人事不知。等到一睁眼&#;都已经是深夜了。 口里干&#;似乎都要冒出火来&#;沈玉阑就唤人倒水来。 屋里就一根蜡烛&#;光线也不亮&#;等到喝完了水&#;沈玉阑这才发现&#;旁边伺候自己喝水&#;&#;竟然是齐宇舟。一时间又惊又喜:“&#;怎么回来了?” 按理说&#;&#;&#;时候宫里应该很忙才对&#;怎么齐宇舟就回来了。 “&#;不放心&#;抽空回来看看。”齐宇舟轻声解释&#;贴心&#;又倒了一杯过来给&#;喝:“这两日&#;辛苦&#;了。”沈玉阑&#;些不好意思&#;“&#;在外头比&#;更辛苦&#;再说了&#;一家人&#;又何必这样见外?”这句&#;似乎取悦了齐宇舟&#;顿时就听见齐宇舟&#;笑声&#;接&#;齐宇舟一下子就将&#;抱住了。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 第二百四十二章 第二百四十二章 齐宇舟没在家呆太久,毕竟宫里还有许多事情。 沈玉阑也没作那等留恋之态,纵然她心里其实很想齐宇舟多留一会儿的。毕竟,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她就是再坚强,也会觉得疲惫。想要找个肩膀依靠。 不过她也明白,现在并不是她们夫妻两个能静悄悄说话的时候。 不过 ------------ 第二百四十四章 新皇登基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 第二日宫中就宣布了老圣人驾崩&#;消息。 接&#;&#;将老圣人&#;遗旨宣读了。上头明确&#;写了&#;传位于四皇子。 于是&#;四皇子自然而然就成了名正言顺&#;新皇帝。至于那份遗旨&#;真实性&#;沈玉阑却是多少&#;些怀疑&#;。要知&#;&#;四皇子可从来都不是个受宠爱&#;&#;皇子。 不过到了这一步&#;就算心里嘀咕&#;可谁也不会明面上表现出来。反而肯定都去恭维老圣人&#;圣明&#;选了这么一个贤德&#;新皇帝。 老圣人&#;头七过后&#;新皇就匆匆登基了。毕竟国不可一日无君不是?早日登基&#;也才能早日&#;将人心安抚下来。不然&#;若生了什么乱子&#;那不好了。 新皇帝是个仁慈&#;&#;对于几个造反&#;兄弟&#;都是宽容以待&#;。除了当时就死了&#;&#;活下来&#;几个&#;都让圈禁起来了。也不另外找地方&#;就在各自&#;王府圈禁&#;身份也不变。也就是仍旧好吃好喝锦衣玉食&#;供养&#;&#;但是却不再出来露面了。除了这些之外&#;别&#;也没什么变化&#;也不曾剥夺子孙&#;继承权。不管是爵位&#;还是家产都是如此。 就这一点&#;就让&#;臣们大肆&#;赞扬起来&#;一路高唱新皇&#;高风亮节&#;仁慈宽厚&#;将声势造得足足&#;。 新皇登基后又大赏群臣&#;特别是功臣&#;那些&#;拥戴之功&#;&#;个个都是赚足了好处。只除了沈家和齐家——这两翁婿&#;一个人也没混到赏赐。沈峻之是用功劳换了一个女儿不守寡&#;齐宇舟么……就是活生生&#;被齐家其&#;&#;人拖了后腿了。 光武侯被褫夺了爵位&#;发配东北苦寒之地。不过新皇既是以仁慈著称&#;自然也不会真&#;赶尽杀绝&#;于是也没真收回爵位&#;只是点名让齐宇舟&#;大哥袭爵。当然&#;按找惯例爵位又降了一等。 不过&#;这已经算是极好&#;了。 沈玉阑最担心是齐家其&#;人——老光武侯一拍屁股倒是走了&#;可&#;还&#;小妾和庶子呢。眼下大房那边显然是&#;&#;精力和功夫管&#;&#;总不能&#;们二房来管&#;?还&#;齐老太太。 沈玉阑也没一个人瞎担心&#;直接就跟齐宇舟说。 齐宇舟倒是早就胸&#;成足了&#;此时缓缓将计划&#;来:“光武侯以前养尊处优&#;&#;以后必然是吃不了那个苦&#;。再说了&#;毕竟&#;和大哥也不可能眼睁睁看&#;&#;死&#;肯定要打点照拂。所以倒是也不至于太受苦。不过&#;身边没个人照顾也不妥当。只是现在这样肯定也不好派丫头小厮&#;不如就让姨娘和弟弟们去&#;。” 沈玉阑低头想了一阵子&#;渐渐就服了齐宇舟了。这样&#;法子&#;还真就是最妥当也是最合情合理&#;。既打发走了人&#;又让对方受苦&#;最关键&#;是&#;&#;苦说不出&#;万万不能拒绝。不然&#;&#;&#;那就是不肯伺候夫君和父亲&#;是大大&#;不仁不孝。 “那老太太呢?”沈玉阑赶忙又问:“老太太总不可能也跟&#;去&#;。&#;又怎么安排。” “老太太年纪大了&#;经此打击&#;身子就不行了。得静养&#;&#;&#;个极好&#;庄子&#;山清水秀&#;送那儿去&#;。派多多&#;奴仆&#;东西也用最好&#;。”齐宇舟一脸肃穆和庄严&#;倒像是真孝顺似&#;。 沈玉阑皱眉&#;多少&#;几分迟疑&#;“&#;们出面?是不是不大妥当?大哥那儿怎么说?” 毕竟不管怎么说&#;大房那头才是正经&#;长子嫡孙&#;老太太也理当跟&#;&#;们&#;。 “大嫂那个样子&#;&#;们替&#;们分忧也是应该&#;。况且齐家败落了&#;以后日子肯定不如之前。老太太养尊处优惯了&#;怎么能吃这样&#;苦楚?”齐宇舟肃穆斥&#;:“&#;这女人&#;怎么就这么小心眼?&#;做为孙子&#;奉养老太太也是理所应当!” 沈玉阑嗔目结舌。&#;可一点儿也不相信这&#;——若这是齐宇舟&#;真实想法&#;只怕太阳是从西边出来了&#;? 且不说齐宇舟是不是突然良心发现了&#;只说一点&#;&#;可从来不是个什么宽厚仁慈又心软&#;主!不然&#;能混上今天&#;&#;位置? 所以当下沈玉阑狐疑&#;看&#;齐宇舟&#;探手就摸了&#;额头一&#;&#;夸张&#;喃喃自语:“这也没发烧啊&#;怎么突然就成了这幅样子?莫不是冲撞什么了?” 这下连齐宇舟也绷不住了&#;一下子笑出声来&#;却是又气恼&#;弹了弹&#;&#;鼻尖:“&#;就不能配合&#;一下。” 沈玉阑摸&#;鼻尖偷笑:“谁叫&#;装得跟真&#;似&#;。”叫&#;装相! 不过笑归笑&#;&#;也是能够猜到齐宇舟为什么非要将老太太养&#;&#;原因:怕老太太吃苦是假。而是怕大房看管不利&#;让老太太跑出来乱说&#;。毕竟&#;之前虽然是老太太做&#;错事儿&#;可是这老太太&#;惯会颠倒黑白&#;。若是真出来说了什么&#;&#;&#;名声也就全都没了。 沈玉阑笑&#;挤挤眼:“行&#;那&#;这么&#;孝心&#;&#;也只好听&#;&#;。” 于是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下来。不过沈玉阑都没插手&#;全是齐宇舟自己安排&#;——不管是处于避嫌&#;还是怎么样&#;&#;&#;不参与也懒得费心。还&#;就是&#;将来出了什么事儿&#;那就是&#;&#;不是了。 关于&#;&#;事情&#;沈玉阑想了想还是告诉了光武侯夫人这件事情。光武侯夫人沉默了一阵子&#;倒是也没反对:“这样也好。老太太年纪也大了&#;也该静养了。不过也别亏待了。” 沈玉阑忙点头:“这是自然&#;不管是吃&#;住&#;&#;都不会亏待&#;。”不过想出来么&#;那就是不可能了。 处理好了这些事情之后&#;沈玉阑抽空回了一趟沈家。齐宇舟自然也是跟&#;——虽然翁婿两个在宫里见面不少次&#;也说了不少&#;。可是宫外&#;以翁婿身份见面倒还是第一次。 齐宇舟竟是罕见&#;&#;些紧张起来&#;一直&#;些僵硬&#;险些走路就同手同脚起来。 沈玉阑见了&#;这样&#;自然是觉得&#;些好笑&#;不由伸手从后面拍了&#;一下:“这是怎么了&#;又不是创龙潭虎穴&#;怕什么?” 齐宇舟僵硬一笑&#;依稀可见忐忑之色:“这不是怕岳父觉得不满意么。” 沈玉阑“嗤”&#;一声笑了:“放心&#;&#;想必也不会不满意到哪里去。&#;这么年轻&#;为&#;相貌堂堂&#;&#;怎么也满意了。再说了&#;都嫁给&#;了&#;生米都煮成了熟饭了&#;还不满意什么?不满意也得满意呀。” &#;这么一说&#;齐宇舟虽然觉得&#;几分安慰&#;不过却是觉得更加受伤了。&#;些无言&#;看了一眼沈玉阑&#;&#;拧起眉头来:“&#;这是安慰&#;呢&#;还是刺激&#;呢。” 沈玉阑顿时就不再忍耐&#;嘻嘻&#;笑出声来。这人这幅样子&#;倒是很少见。平时就是天塌下来&#;也没见&#;紧张几分。这会子倒是紧张起来了。 不过&#;心里却也是不可遏制&#;冒出那么几分甜来:若不是在意&#;&#;又怎么会如此&#;紧张? 于是当下又放柔了声音:“好了&#;别紧张。&#;爹也不是挑剔&#;&#;&#;对&#;好&#;&#;知&#;了肯定是满意&#;。” &#;自己都是相当&#;满意&#;更别说沈峻之了。这么一个乘龙快婿&#;还&#;什么可不满意&#;? 到了门口&#;首先迎出来&#;是李氏。李氏见二人带了足一车&#;东西顿时笑了:“这是做什么&#;又不是年节&#;费这么些事儿做什么?”虽然不是不好&#;可是未免也显得太隆重了&#;顿时就让气氛都&#;些严肃起来。 沈玉阑笑嘻嘻&#;看了一眼旁边局促尴尬&#;齐宇舟&#;只问竞哥儿和沈峻之&#;情况。 “老爷教&#;竞哥儿写字呢。其实那么小&#;孩子&#;握笔也都勉强&#;手腕也没力气&#;能写得好什么?”提起那父子两&#;顿时李氏就忍不住带上了三分笑意三分嗔怪&#;还&#;六分幸福之色。 沈玉阑也笑:“就这么一个儿子&#;自然是望子成龙&#;。况且&#;早些启蒙也好。” 一行人一面说&#;一面进了宅子&#;当然&#;齐宇舟一直都保持沉默&#;独自在那儿忐忑。 不过这会子忐忑&#;真见了沈峻之&#;时候&#;齐宇舟却是又慢慢镇定下来了——毕竟也不是第一次见了&#;也没什么可太紧张&#;。而且&#;沈峻之也不是一个凶恶之人&#;总体来说&#;还&#;那么几分和颜悦色。至少&#;比光武侯看&#;&#;时候和颜悦色多了。更&#;那么几分慈爱&#;长辈架势。 于是自然而然&#;&#;这份紧张和忐忑就消失了。 两人都是军队出来&#;&#;又同为武将&#;自然也&#;说不完&#;&#;题。倒是不必担心冷了气氛了。 这一顿饭&#;可谓吃得圆满欢快。 不过谁也默契&#;没提家里另外一个嫁出去&#;女儿&#;当然&#;加上金荷&#;&#;&#;就是两个了。 用过了饭&#;沈玉阑见其沈峻之似乎&#;&#;跟&#;说&#;样子&#;就安排齐宇舟去午睡&#;自己则是跟&#;沈峻之去了书房。 进了书房刚唤了一声爹&#;沈峻之就忽然&#;:“&#;已经见过&#;妹妹了。” 沈玉阑眉头一挑&#;面上却是不动:“玉珊可还好?”不过心里到底还是忍不住猜了一下为什么好好&#;突然提起了沈玉珊来。 沈峻之叹了一口气&#;摇摇头:“不见得好。瘦了一大圈。见了&#;就哭起来。”沈玉阑只能沉默。&#;无法同情沈玉珊&#;也没办法去落井下石。至少&#;当&#;沈峻之&#;面儿是无法落井下石&#;。那毕竟是&#;&#;亲生女儿不是?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 第二百四十七章 谈心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 “其实,那毕竟是你妹妹。”沈峻之见沈玉阑不说话,又叹了一口气:“大人之间的恩怨,那毕竟是大人之间的事情,不该牵扯到你们之间的。我这一生,统共就这么三个子女,以后我去了,还指望你们两个做姐姐的能帮着弟弟支撑门庭,可是你看你们……” 说这话的时候,沈峻之显得格外的无奈伤感,以及苍老。 沈玉阑侧头悄悄的打量沈峻之,忽然也觉得有些心酸了:沈峻之的确是不复当年的年轻神勇了,隐约已经看见了一些老态。许是刚打仗回来,满脸的风霜疲惫,也瘦了许多,就是鬓角也不那么乌黑了。而以前总觉得挺拔高大的身子,也似乎佝偻了许多。 沈峻之,似乎是真的老了。到底是岁月不饶人。年华不在,岁月流逝,谁也躲不过。 这样的沈峻之,说着这样的话,就让人觉得,格外的心酸。 但是,沈玉阑也觉得有些,莫名的委屈。毕竟,沈峻之说这话,还是有些怪她的意思在其中的。她又怎么可能一点儿感觉也没有? “玉珊是不是对您说,我不仅不肯帮她,反而落井下石?”不过到底她还是将怒气压下去,好歹忍着没发火,更没顶嘴,反而冷静平淡的说出了这话。事情总不会是空穴来风。若不是有人在沈峻之跟前说了什么,沈峻之又何必这样说? 沈峻之没承认,可是也没反驳。 可是其实这样也就是默认了。 沈玉阑心头冷笑,对沈玉珊有些服了。沈峻之这才回来几天?前几天忙成那样,沈玉珊也能找到功夫去嚼舌头,还真够能耐的。 最后笑了笑,沈玉阑也没发火,而是笑了笑:“其实我们一开始进京的时候,我娘就千百遍的叮嘱过我:不管爹您做了什么,那都是我的妹妹,我的二娘。[棉花糖]咱们关了门都是一家人。只是后头我进了京城,才知道,原来娘说的那些话,都不对。你想和别人做一家人,也得看别人愿不愿意。见面第一次,玉珊就觉得我是外人,是个乡下来的小丫头,瞧不起我。我知道,这些都不怪玉珊,怪只怪大人没教好。可是后头玉珊却是一直不肯拿我当成姐姐。父亲,并不是我冷血,而是……我也不是真的就那样大度,可以什么都不计较。” 沈峻之张了张口,却是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您觉得我不帮玉珊,看着玉珊吃苦,落井下石。可是您让我怎么帮?对方之前是九皇子,我能如何?况且,您觉得玉珊会对我诉苦?”沈玉阑平静的反问,却也不是质问的意思。她只是想要让沈峻之了解这一切罢了。 “玉珊是找过我一回。不过我想,父亲您见了他那副态度,只怕也会生气。”沈玉阑轻笑,一五一十的将当时的情景道出,既不添油,也不加醋。说完了仍是问沈峻之:“父亲,您说,我敢不敢让宇舟放弃他的前途,来帮这个忙?又能不能拉着齐家一起来替我吃这亏?我嫁了人,毕竟也是要过日子的。玉珊她嫁得比我好。我能做什么?” 沈峻之沉默了。好半晌才憋出一句:“出嫁了,自然要处处替夫家想着。那才是你的家。” 沈玉阑也就不再说话了。沈峻之既然说出这句话,那么就表示,这些话他的确是听进去了。 “有的时候,并不是我不想帮。而是我不能帮,我也做不到那么大度。当然父亲也可以放心,我也不至于见死不救。毕竟,您说得对。那也是您女儿,是我妹妹。为了您,我也不会见死不救。”沈玉阑诚心诚意的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 “但是,父亲也不要总是被她蒙蔽了。”沈玉阑叹了一口气:“玉珊的性格,你是知道的。若是您再这样惯着,以后会成什么样我真不知道。” 她犹豫了片刻,到底还是忍不住心中的委屈愤怒,将压在心底的话都说了:“父亲想必不知道,玉珊如今可是长了本事了。勾结郭家的人,屠了一坐寺庙。” 沈峻之吓了一跳,额上的青筋都冒了起来,反应了片刻,终于是灵光一闪想起了李氏说的一件事情:“难道是……” 沈玉阑点点头:“是。” 沈峻之身形一晃,直接就腿脚发软跌在了椅子上。反反复复的就念叨一句话:“她怎么敢……她怎么敢……” 沈玉阑见沈峻之这样,心里倒是有些懊悔了,觉得自己或许就不应该将这话说出来。只是现在话已经出口不能收回,只能又劝:“事情已经过去了。索性也没出什么大事儿。虽不能当没发生,好歹让他过去吧。说这件事情,也并不是想要父亲替我主持公道,而是不想父亲继续纵容玉珊。若再出这样的事情,到底是沈家嫁出去的,将来若是累及竞哥儿,那是我所不希望的。” 之所以没找沈玉珊报复,她也是想到,这事儿真公诸于众了,对谁都不好。那时候,沈玉珊还是沈家的女儿,人家说不定会觉得是沈家仗势欺人,胆大包天,不将律法放在眼里。 沈峻之什么都好,却总是心软偏听。这一点,很不好。 为了以后不再出事儿,她务必好好的给沈峻之打一针预防针。 沈峻之却是一直没回过神来。 沈玉阑悄然叹了一口气,再次感叹了一句:可怜天下父母心。 只是,不得不说的是,这些祸事的源头,还是沈峻之亲手种下的。若不是娶了两个妻子,又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倘若当初沈峻之不接纳郭氏进门,而将吴氏早早接到身边。然后生个几个儿女。同父同母的兄弟姐妹,又怎么会不亲热?纵然又隔阂,也不至于会互相争斗倾轧。 所以,沈峻之今日的痛苦,何尝不是昔日种得因果? 种瓜得瓜,种豆得豆。怪不得旁人。 沈玉阑这样想着,难免又想起了自己和齐宇舟,于是心中暗暗下定决心:今天回去之后,一定好好给齐宇舟上上思想课,让他明白明白,什么妻妾满堂,那是要不得的。相反的,而是埋下祸根。 至于沈峻之这儿,她当然也就没多说了。一则那是长辈,轮不到她教训,二则,说了也尴尬。第三就是怕沈峻之再被打击打击就崩溃了。 看着沈峻之慢慢缓过来了,沈玉阑也就起身告辞了。 临出门的时候,忽然就听见沈峻之在背后叹了一口气:“怪只怪我自己贪心了。” 沈玉阑脚步一顿,却是没回头,径直走了。 沈峻之后悔了,可这又有什么用?发生的事情不可能再回头。 因了这一出,沈玉阑自然心情也就不怎么好了。恹恹的寻了齐宇舟就回家去了。路上齐宇舟倒是莫名其妙,不过还是拉着她安抚了一回。 这样温情的齐宇舟,倒是又让沈玉阑心情好转不少。想起了沈峻之,于是沈玉阑就窝在齐宇舟怀里将事情从头到尾的说了。从她和吴氏上京城开始,到现在沈峻之的后悔。末了抬起头严肃的看着齐宇舟:“所以以后你想纳妾那是没可能的。若真要纳妾,就先给我一纸休书。” 齐宇舟前头听着还笑嘻嘻的,听到这一句就顿时面色大变,恼怒的伸手在她臀上拍了一记:“好好的说什么休不休的!你再敢说一句试试!” 沈玉阑忙伸手捂住,又羞又恼的嗔他:“你做什么?还有没有正经了!” “没正经!”齐宇舟又拍了一下,觉得手感不错又暗暗的捏了一下。有了第一下,自然就有第二下,第三下…… 沈玉阑再也受不住,忙跳开了,狠狠瞪他:“你做什么呢?” 齐宇舟板着脸凑上来:“你说了这样的话,我不该罚你?” 沈玉阑满面通红:“滚!” 齐宇舟面无表情再伸手一捏:“敢对自己夫君大呼小叫,再罚!” 沈玉阑:…… 最后两人气喘吁吁的跌成了一团。这么耳鬓厮磨的,又都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加上这么久也没在一处,自然而然都有点…… 等到齐宇舟的手从小衣里探进去,沈玉阑忙气喘吁吁的按住,拿眼睛横他,又有些不好意思:“别闹,国孝呢。真闹出什么,看你怎么办?” 齐宇舟微微收敛几分,随后却又坏笑挑眉:“不是还有药么?你一直吃着呢。怕什么?” 沈玉阑恨恨的捏了他一把,心道:这男人果然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精虫上脑! 不过她哪里能然依着齐宇舟胡闹?压低声音道:“不是说怀孕!而是咱们家里这么多下人,让人见了,多不好?好歹你作为主子,也该以身作法不是?不然如何服众?” 齐宇舟不乐意了:“一年太长了。” “那也得忍着。”沈玉阑掩住胸口,防范的看他:“考验你定力的时候到了!”齐宇舟看得心痒痒,猛地铺上,压低声音:“不能吃,摸摸亲亲看看总可以吧?”沈玉阑如何抵得过他?不多时也就气喘吁吁的举旗告饶了。不过好在齐宇舟也懂得规矩,没太过分。【棉花糖-为您精选】 下载本书最新的txt电子书请点击: 本书手机阅读: 发表书评: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在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第二百四十七章谈心)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 第二百四十六章 重男轻女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 沈峻之之前不知道此事也就罢了,现在知道了,自然少不得要去查一番。 沈玉阑也没遮掩什么,反而背后助了一臂之力。让沈峻之知道了个完完全全。 沈峻之从那之后,便是再没见过沈玉珊。如今九皇子被圈禁,身为皇子妃的沈玉珊出门一趟也其实并不大容易。所以连续被拒了几次后,沈玉珊便是彻底的慌了神了。又惊又怒的寻到了沈玉阑这里。 沈玉阑听了门房上的禀告,想了想到底还是见了。 可面对沈玉珊怒气冲冲的质问,她却是连话都懒得说了,直接冷笑道:“父亲见不见你,并不是我能左右的。你是他女儿,我也是。难道又多疼我几分了?以后若是再为了这个见我,也就不必再来了!若是再来,我倒是不介意将你做的那些事情公之于众!到时候,你且看看,皇家还会不会留这么一个九王妃!” 沈玉珊白了脸,却是兀自嘴硬:“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坏的是你名声,又不是我。再说了,我是吃亏的那一个,委屈的是我,别人会说我什么?我相公也只会因为这个对我更加怜惜罢了!”沈玉阑犀利的毒舌,处处点着沈玉珊的痛处:“倒是你,九王爷如今这么个情况,可还会为你说半分好话?只怕巴不得你快死了,然后好腾出位置吧。” 最后这一场斗嘴以沈玉珊大获全败而彻底的告结。 沈玉阑气恼了一阵子也就丢开了。 倒是齐宇舟回来之后听了这事儿,彻底的气恼起来,吩咐门房以后沈玉珊再上门也不许禀告了。直接就说不见。 沈玉阑想了想,没拦着。不然万一沈玉珊三天两头来闹这么一回,纵然不会气坏了人,可日子也是要被影响了。当然,她这是多虑了。但是她也是实在是不想以后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没了别人的骚扰,沈玉阑每日就在后宅里混日子,打理自己的小生意,处理一些家里的琐碎事情。一年国孝倒是混得极快。 一过了国孝,齐宇舟就像是彻底脱了禁锢的狼,每天都两眼冒绿光。 沈玉阑几乎有些疲于招架,每日累得够呛。好几回睡过头,窘得不行。不过她也知道齐宇舟为什么这样“勤奋”,毕竟她和齐宇舟年岁都大了,若是再无子嗣,也说不过去。之前是国孝,现在国孝也完了,自然是要努力的。 就是她自己,也是十分期盼——家里人口少,齐宇舟出门了,多少有点儿觉得冷清寂寞。再说了,家里人口多一点,也显得热闹不是? 不过在这样频繁的努力下……不过三个月,沈玉阑就发现自己似乎是有了。首先是月信没来。超过了十天之后,她自己几乎已经确定了。不过怕不是,又等了五天,这才让请了大夫过来。 的确是怀孕了。 沈玉阑得了确信,一时间倒是有些感慨,久久都没回复过来。摸着小腹只觉得心情激荡:九个月之后,她就要做娘了。然后看着小孩子一路成长,娶妻生子,平安又平凡的过一辈子。 其实这样的生活,才是她最向往的,最想过的。 不过现在,她倒是有些纠结,该怎么告诉齐宇舟?直接说会不会太突兀了? 明明都是各自期盼了许久的事情,可是临到这个时候,沈玉阑反倒是有些张不开嘴了。结果这么一磨蹭,就直接磨蹭到了夜里就寝的时分。 齐宇舟按照惯例直接就将她搂在怀里,然后手掌就开始不安分的移动起来。 以往不知道也就罢了,如今知道有了身孕,自然沈玉阑不敢再让他胡闹了,忙一把按住他的手,低声嗫嚅拒绝了:“这段时间都不行。” 齐宇舟一愣,还以为她不舒服,倒是关切起来:“怎么了?身子不舒服?请大夫了没有?” 沈玉阑摇摇头,只觉得脸上一片滚烫,却还是鼓足勇气的将事情说了:“我怀孕了。” 齐宇舟直接整个人都僵硬了,吓得沈玉阑忙抬头看他,见这人都呆愣了,便是轻声唤道:“宇舟?” 齐宇舟这才回神,片刻却是大笑出声:“哈哈,太好了!太好了!” 沈玉阑被震得耳朵都有些发疼,又羞又窘,忙伸手一把捂住他的嘴:“你给我住口,这么大声,也不怕人笑话!” 齐宇舟霸道的将她一搂,下巴一扬:“笑话什么?谁敢笑我让他满地找牙!”顿了顿似乎又怕真惊扰了什么,压低声音,手掌也覆上沈玉阑光滑的腹部:“真有了?” 齐宇舟的一双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期盼,亮得几乎有些慑人。像是两粒黑黝黝的墨晶,光华流转,晶莹璀璨。 沈玉阑低声笑了一声,点点头:“当然是真的。现在还看不出来,等过了四个月,慢慢肚子就大了。九个月后,咱们府里就添个人口了。” 齐宇舟的欢喜,也让她情不自禁的嘴角一直往上翘。 “明天就让人去你娘家报喜,再让人去跟娘说一声,让娘过来帮衬一些时日?等到生产再说。府里就你一个人,成天也没个说话的,多无聊。”欢喜过后,齐宇舟就慢慢的冷静了下来,然后如此和沈玉阑商量起来。 “好,都依照你。”沈玉阑也觉得这样甚好。怀孕了,有个长辈过来提点着也是妥当的。最主要的是,要让齐宇舟放心不是?不然只怕他这个性格,是要成天都操心家里的。这样可不好。 齐宇舟又絮絮叨叨的问了好些话,譬如怀孕什么感觉,累不累之类的,倒是沈玉阑忍不住恼了,掐了他一把:“现在才怀孕一个月,能感觉到什么?你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齐宇舟忙伸手替她掖好杯被子,还煞有介事的拍了拍:“睡吧。” 沈玉阑看着他这样,只觉得好笑,又觉得甜蜜。迷迷糊糊睡过去后,也不知道梦到了什么,只觉得梦里似乎都甜的。 不过,从这日之后,齐宇舟便是彻底的化身成了二十四孝的好老公和未来好父亲。这个孩子,尚且都还感觉不到呢,就已经被齐宇舟看成了掌上明珠。连带着沈玉阑,也享受了一把皇太后的待遇。 就是苦了伺候的丫头婆子们。只觉得齐宇舟比沈玉阑这个正经孕妇还要麻烦些——吃饭怕烫了,点心怕腻了,出门怕吹了……总之横眉竖眼的看谁都伺候得不好,一个劲的挑刺吩咐这吩咐那。 最后沈玉阑看不过去了,只让光武侯夫人去说他:“再这样下去,府里的怨言都要将人淹了。哪有这样的?” 光武侯夫人就笑:“他这是稀罕劲没过呢。第一次当爹,难免会紧张些的。你多体谅体谅他。我回头也说说他,这么着也不像话。”顿了顿又打趣一句:“你也就知足吧,别人想这样还未必有这个福气呢。” 沈玉阑讪讪,“可这样也让人受不住啊。” 不过心里么……还是有那么几分小得意的。 光武侯夫人事后与齐宇舟说了几句,齐宇舟收敛了几天,还是忍不住故态复萌了。最后沈玉阑也懒得说了,且让他自己折腾去。 四个月的时候,孩子的屋子也布置好了,产婆也找好了,产房也布置好了,就连奶妈都找了!总之,缺的,不缺的,都已经置办妥当,只等孩子瓜熟蒂落了! 看着齐宇舟这样在意,沈玉阑也不是没有一点担忧的,她怕齐宇舟将来失望。因为齐宇舟张口闭口就是儿子儿子的,她想只怕齐宇舟应该是喜欢儿子多些才是。可是问题是,生儿子还是生女儿,谁又说得准? 于是这日就拉着齐宇舟旁敲侧击起来:“你喜欢孩子么?” 齐宇舟双眼亮晶晶的落在她的肚子上,伸手就覆上来:“当然喜欢。问这个做什么?” “那你喜欢儿子还是喜欢女儿?”沈玉阑小心的问。 齐宇舟喳喳眼睛,一脸懵懂:“有什么不一样?”不都是他们的娃? “万一生个女儿呢?”沈玉阑步步紧逼,紧紧盯着齐宇舟。 齐宇舟想了想,咧嘴一笑满口白牙璀璨生辉:“没事,下一个再生儿子就是了。咱们总不可能只生一个孩子。”按照年纪算,四五年生一个,至少也能三四个孩子。 不过,齐宇舟也不是笨蛋,能混成大将军,说明他的智商还是很不错的。所以,话说到这个地步,他也就明白了沈玉阑实际上想问的话了,当下沉了脸:“儿子女儿都是一样的。我的姑娘,比一般人儿子都金贵!你可不兴什么重男轻女的!” 沈玉阑:……明明是怕你重男轻女好不! 不过总体而言,对于这个话题的结果,沈玉阑还是很满意的。当下又眨着眼睛拉着齐宇舟一同想名字:“不如先将名字想好?” 齐宇舟也觉得甚好,可是:“还不知道是男是女呢。” “两个都想。以后横竖也能用上。”沈玉阑随口道。 齐宇舟顿时一拍手:“是啊,反正以后都能用上,先想好。以后也就不发愁了。” 于是从这日起,小两口一得空就在书房里琢磨名字。倒是惹得光武侯夫人不停的笑:“这还好几个月呢,这么积极。”不过又有些伤感:大儿子成亲多年还没消息呢。 沈玉阑这厢倒是没功夫去管那些别的,就是沈玉珊怀孕的消息传来,也只得了她一声“哦”,表示知道了而已。 说真的,自从怀孕之后,她对沈玉珊……已经实在是提不起兴趣了。就是报复之心,也渐渐的消散了。或许是母爱泛滥的缘故,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心软了不少。不过也好,就当是替自己的孩子积福了。【棉花糖-为您精选】 下载本书最新的txt电子书请点击: 本书手机阅读: 发表书评: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在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第二百四十六章重男轻女)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 第二百四十九章 双喜(大结局)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 对沈家这头来说&#;嫁出去&#;女儿接连&#;传出喜讯&#;也算是双喜临门了。 算起来&#;沈家这两个女儿&#;婚姻之路还是极为波折了:刚一出嫁&#;当天就死了母亲。眼看&#;要出孝了&#;圣人又死了。足足折腾了一年半&#;这才能成功圆房。 不过&#;从圆房开始算&#;&#;&#;却也算得上是快了。前前后后&#;&#;都没几个月就传出了消息。 一时间&#;别人倒是对沈家艳羡了&#;又&#;些家族懊悔当初没能娶到沈家&#;姑娘:毕竟&#;在&#;&#;年代&#;能生孩子&#;才是最人最大&#;用处不是?谁家娶媳妇&#;不指望&#;三年抱两? 不过&#;沈家两个女儿&#;待遇&#;却是又悬殊极大。 沈玉阑可谓是苦尽甘来&#;如今处处顺遂&#;夫君将&#;看得跟宝珠似&#;&#;婆婆也不曾为难。曾经&#;一群极&#;亲戚&#;也都蹦跶不起来了。家里又是自己做主&#;如何不算是泡在蜜里? 而沈玉珊么……自然就不上&#;&#;姐姐了。且不说九王爷如今&#;落拓&#;只说王府里复杂&#;形势。以及九王爷对侧妃&#;偏疼&#;以及一干小妾&#;闹腾。就让沈玉珊处处不顺心&#;觉得&#;苦难言了。 最主要&#;是&#;沈玉珊刚传出怀孕&#;那头侧妃也怀上了&#;前前后后&#;&#;相差也就一个月&#;功夫。 这下&#;沈玉珊气坏了。险些没厥过去&#;只觉得自己命苦得厉害。如今父亲也不见&#;了&#;夫君又对&#;没个好声气&#;这好不容易怀孕了&#;&#;还出了这样&#;事情!这就差了一个月&#;万一对方早产些日子&#;那谁是长子就说不清楚了。 可是纵然沈玉珊算计了无数回&#;想&#;法子再万全&#;却也无法实施。没办法找到机会是一回事儿&#;在王府里&#;&#;根基又是一回事儿。再&#;就是&#;万一事发了&#;以后九王爷会怎么样? 基于种种原因&#;沈玉珊纵然再怎么想动手&#;也只能掂量掂量。 基于两个孕妇截然不同&#;心态&#;所以自然而然&#;孕相也不同。 沈玉阑……吃嘛嘛香&#;&#;&#;任何不适&#;表现&#;所以自然而然&#;&#;圆润了一大圈。肌肤温润&#;加上神情温和&#;整个人都散发&#;一股子母性&#;光辉&#;倒是更好看了几分。 而沈玉珊&#;怀孕之后刚第三个月&#;就开始了漫长&#;孕吐过程。吃嘛&#;嘛不香。于是整个人飞快&#;消瘦下去&#;只一个肚子越发硕大明显。这样&#;情况下&#;面色自然也好看不到哪里去。加上&#;心中阴郁&#;隐隐&#;&#;几分戾气&#;看&#;越发&#;阴沉可怖。 这些情况沈玉阑本也是不知&#;&#;&#;还是李氏过来&#;时候&#;说给&#;听&#;。 沈玉阑自然也不会往心里去&#;当然&#;要说不幸灾乐祸也不可能。毕竟人性使然不是?&#;又不是圣母。本来没报仇已经算是网开一面了&#;如今自然也不会真觉得沈玉珊多可怜。 要说沈玉珊&#;遭遇&#;沈玉阑想来想去&#;还是只能归功于沈玉珊没积德&#;缘故。 李氏还说&#;沈玉珊这样下去&#;只怕孩子就保不住了。 沈玉阑想:沈玉珊一定会拼命&#;保住&#;&#;孩子&#;。&#;&#;孩子&#;是&#;以后生活&#;唯一保障和筹码。 不过相比这些&#;沈玉阑自然还是更为关心自己&#;生产情况。好在本来&#;就学过妇产方面&#;东西&#;加上常家那头&#;倒是不太担心。常敏早早&#;就说了&#;到时候来替&#;接生。又写了一个小册子&#;专门安排饮食&#;活动。每日沈玉阑只需要按照册子上&#;安排来就行。当然&#;就是&#;自己想偷懒&#;家里也是不允许&#;。 一转眼就晃到了预产期。沈玉阑多少&#;些紧张&#;不过也还算镇定。倒是齐宇舟&#;每天都愁眉苦脸&#;&#;倒是给人一种错觉:仿佛要进产房生孩子&#;是&#;。 最后三天&#;时候&#;齐宇舟就迫不及待&#;告了假:&#;这样&#;状态&#;说实&#;也不适合去衙门办事。 沈峻之也不顾规矩&#;亲自过来住下了。毕竟&#;这是&#;&#;第一个外孙&#;激动是肯定&#;。 于是&#;一家大子&#;人&#;都眼巴巴&#;盯&#;沈玉阑&#;肚子&#;总觉得似乎下一刻就要发动了。 沈玉阑被这样&#;目光盯&#;&#;倒是不停&#;和肚子里&#;宝宝商量:“要不&#;&#;快出来&#;?再这么耗下去&#;&#;们说不定就急坏了。” 可是事情总是这样&#;越是心急&#;时候&#;似乎就越是不能心想事成。 预产期过了两天之后&#;沈玉阑依旧&#;&#;要发动&#;迹象。 所&#;人都急了。可请了大夫来&#;也说不出什么。倒是沈玉阑自己苦笑:“预产期就是大概估算个时间&#;前一点后一点也很正常&#;别急。” 当然&#;&#;心里也多少&#;点发急。纵然再怎么知&#;肯定是没什么要紧&#;&#;可是心理这一关&#;多少还是&#;点无法战胜。毕竟&#;&#;也是第一次怀孕生孩子!那和看&#;别人生完全是&#;不一样&#;! 足等到第四天&#;夜里&#;刚吃完宵夜&#;沈玉阑饱足&#;拍了拍肚子:“吃饱了!” &#;音刚落&#;只觉得身下一暖&#;顿时&#;就僵住了。 作为一名专业人士&#;&#;当然知&#;这是怎么了。当下大喊一声:“快&#;送&#;进产房&#;羊水破了!” 于是屋子里顿时忙成了一团&#;齐宇舟也不敢耽搁&#;一&#;横抱起来&#;风风火火就给送进了早布置好&#;产房里。 常敏风风火火&#;赶过来&#;急得不行;“怎么羊水先破了?!” 一般生产&#;过程&#;都是先阵痛&#;然后差不多才会破羊水。&#;羊水&#;润滑&#;孩子也更容易出来不是? 可是现在&#;沈玉阑&#;羊水先破了……常敏不急就怪了。 沈玉阑嗫嚅一下:“之前&#;疼过&#;&#;觉得疼得不厉害&#;就没吱声。” 常敏顿时哭笑不得&#;钻进被子里亲自看了一眼产&#;开&#;情况&#;倒是放心了:“应该很快就会生了。” 沈玉阑眉笑颜开:“&#;也觉得——按说第一次都该折腾很久&#;没想到&#;这么轻松。” 常敏狠狠一指头戳过去;“难&#;&#;&#;努力都是白费&#;不成?” 这会子还不算太疼&#;沈玉阑还能说笑几句&#;等到真疼狠了&#;虽然不至于惨叫&#;可还是满头&#;冷汗&#;&#;也说不出来了。 不过&#;即便是&#;常敏&#;帮助&#;可是沈玉阑到底是第一次生产&#;足足还是疼了一个时辰才算将孩子顺利产出。不过&#;还算好&#;&#;也&#;&#;精疲力尽立刻睡过去&#;还抱了抱孩子。 是个男孩&#;六斤八两。 看&#;儿子皱巴巴&#;脸&#;沈玉阑忽然觉得生产&#;痛苦真&#;不算什么了。取而代之&#;&#;是一种几乎要涨满出来&#;怜惜。这样巴掌大个孩子&#;瞬间就占据了&#;所&#;&#;心思。 而外头&#;齐宇舟母子&#;以及沈峻之得了&#;&#;消息&#;也是高兴得不行:一举得男&#;怎么能让人不高兴? 光武侯夫人当下就念了一句佛号:“阿弥陀佛&#;佛祖保佑!” 齐宇舟也是嘴巴都快咧到耳根子后头去了&#;不过好歹克制住了没大笑出声&#;还问了一句:“玉阑怎么样了?” 得了母子均安&#;消息后&#;自然齐宇舟也就彻底&#;放心了。 产婆将孩子抱出来给大家瞧了一圈&#;最后塞进了齐宇舟&#;怀里。 齐宇舟僵硬又小心&#;捧&#;自己&#;第一个孩子&#;只觉得也是其妙非凡。当然&#;&#;&#;感受也和沈玉阑差不多。&#;&#;小东西&#;很快就占据了&#;所&#;&#;怜惜和疼爱&#;几乎让&#;挪不开目光了。就在这一刻&#;&#;觉得&#;以前所&#;经历过&#;&#;印刻在自己心里&#;那些伤害和阴影&#;都被&#;&#;红彤彤&#;小不点儿给治愈了。 沈峻之出了齐家之后&#;想了想&#;到底还是派人去给沈玉珊报了信。同时附上一句&#;:人在做&#;天在看。 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沈峻之不得不开始相信命运&#;神奇了。当然也越发&#;忏悔起来。不过这些都是不打紧&#;事情&#;因为不管怎么后悔&#;事情都过去了&#;都无法再挽回了。 而至于沈玉珊怎么想&#;&#;谁也不会去关心。 不过谁也没想到&#;孩子洗三&#;时候&#;沈玉珊&#;&#;正儿八经&#;姨妈&#;倒是派人送了重重&#;礼物过来。 示好之意再明显不过。 底下人不敢擅自做主&#;只得禀告了沈玉阑。沈玉阑想了想&#;到底还是收下了。经历了生产之后&#;&#;真心&#;觉得&#;&#;生活&#;重心以后无法再从孩子身上挪开了。至于以前&#;恩怨&#;&#;权当忘记了就是了。如今再报复&#;&#;也&#;些下不去手&#;许是因为&#;做了母亲&#;缘故。做母亲&#;人&#;心都是软&#;。 另外就是&#;&#;不想沈峻之为难。 既然决定不报复了&#;那么沈玉珊愿意贴上来&#;&#;也不会给对方难看。不温不火&#;就是了。横竖亲近不到哪里去&#;但是也不至于比陌生人生疏就是了。这也是为了大家面子上都好看。毕竟&#;也是亲姐妹不是?太过了&#;人家也会议论&#;。 别人说&#;可以不管&#;可是&#;现在是孩子娘了&#;&#;可不想让自己孩子觉得自己是个狠辣&#;。 沈玉珊送了礼物过来&#;金荷同样也送了礼物。而且礼物很&#;意思&#;是一件百家衣。百家衣这种东西&#;是很难做&#;。首先布料就不好收集。粗布肯定是不行&#;&#;锦缎也不合适&#;最好还是都要细棉布才好。 再则就是碎布头拼凑出来&#;衣裳&#;接头太多了&#;怕穿&#;不舒服。而且巴掌大那么一件衣服&#;还得用碎布头拼凑&#;也委实太难了。 沈玉阑自己都不愿意费&#;&#;事。 没想到金荷倒是&#;耐心。而且做得极好&#;光洁工整&#;沈玉阑摸了一遍&#;一点接缝都没摸到。不由得叹息了一声&#;让人仔细洗了又煮了&#;还是让孩子穿上了。回头&#;又让人送给了金荷一份回礼。 沈玉珊&#;都能原谅了&#;金荷也不必再那么冷&#;呢。虽不说恢复以往&#;当成普通远方亲戚走动就是了。 在沈玉阑月子期间&#;常俞也成亲了。等到&#;出了月子&#;倒是听说夫妻两个过得不错。 满月酒&#;时候&#;常俞和公主亲自吃酒&#;倒是让沈玉阑&#;些惊讶&#;颇&#;些受宠若惊:毕竟是公主不是? 倒是齐宇舟嗤笑了一声&#;&#;没出息:“公主再高贵也是嫁给了常俞&#;纵然比一般做人媳妇&#;要好过许多&#;可也不可能再像是做公主那样了。”言下之意&#;颇&#;些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意思。 沈玉阑想了想觉得也是&#;&#;&#;理&#;便是坦然了几分。当然心里还是感激&#;:人家公主肯来&#;也是给面子不是?人么&#;要懂得感恩不是? &#;在后宅待客&#;自然也没见到常俞。不过公主是&#;亲自接待&#;。 见了面&#;行了礼后&#;沈玉阑就不动声色&#;打量了一下对方。看&#;对方清澈&#;眼神&#;和满脸&#;笑意&#;然后得出一个结论:看上去&#;些单纯&#;性格也应该不错。 相处了一阵子&#;沈玉阑就彻底&#;摸清楚了这位公主&#;性格:单纯得可怕&#;人也&#;些天真活泼。 沈玉阑在脑海里想象了一下公主和常俞&#;相处模式&#;然后表示:好像&#;点儿不搭? 可是从公主&#;反应看来&#;却又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儿。提起常俞&#;这位公主表现出来&#;形象完全是:一个幸福&#;小女人。 于是沈玉阑也放心了:反正不管搭配不搭配&#;两人过得好不就行了?&#;也没那么多&#;要求不是?再说了&#;其实&#;也管不&#;。只不过是出于朋友&#;一种关心才会这样放在心上罢了。 常俞这头让&#;放了心之后&#;沈玉阑又抽空关心了一下秦玉娘&#;婚后生活&#;让人打听了&#;说是过得也不错&#;便是彻底&#;放下心来。 几个和&#;&#;过牵扯&#;故人&#;倒是都过得不错&#;还&#;什么可操心&#;?所以自那之后&#;&#;便是甚少再关心外界了&#;一门心思&#;在家里开始养儿子。 结果倒是不知不觉&#;&#;莫名其妙就得了个贤妻&#;称号。 &#;&#;&#;自己知&#;后都忍不住“哈哈”大笑了一回:&#;只是懒怠罢了。哪里算得上是什么贤妻?用齐宇舟&#;&#;说&#;&#;又小气又脾气不好&#;对夫君也不算温柔。根本连个贤妻&#;边儿都没挨上嘛。 笑完&#;自顾自&#;抱&#;自家&#;儿子一阵逗弄&#;然后等到齐宇舟回家之后&#;两人又就&#;&#;&#;事情笑&#;了一回。当然&#;两人都觉得外头&#;人挺逗&#;。之前传&#;是个蛮横大小姐&#;如今倒是又说&#;是贤妻了。真挺好笑。 贤妻&#;名头出来没多久&#;又被推翻了。因为&#;人想送齐宇舟两个妾侍&#;沈玉阑直接面色难看&#;拒绝了。而且放了&#;&#;绝不许齐宇舟纳妾。 于是&#;&#;又得了个醋坛子母夜叉&#;称号。 不过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笑过也就算了&#;谁也不当真。 为了避嫌&#;在哥儿两岁&#;时候&#;齐宇舟将手里&#;兵权彻底交了干净。圣人高兴之余&#;便自然是更放心了几回。反而齐宇舟&#;日子就好过起来&#;不仅悠闲&#;还不必担心上位者&#;猜忌&#;每天早早回家逗孩子&#;疼妻子&#;倒是不亦乐乎。 而沈峻之&#;也是同样卸了职位。却是换来一个爵位&#;封了个诚毅伯。如此一来&#;竞哥儿以后也不必担心了&#;倒是很让人欢喜。 唯一一件不好&#;事情&#;就是沈玉珊刚生下一个瘦弱&#;哥儿之后&#;九王爷就死了。死因是在小妾房里服用丹药&#;结果…… &#;&#;不怎么光鲜&#;死法&#;自然就捂死了&#;对外只是宣称突发疾病暴毙。 九王爷这么一死&#;皇家立刻就点了沈玉珊&#;儿子袭爵。虽然降了一等&#;但是也不差了。至少衣食无忧。 沈玉阑其实心里清楚&#;皇家就等&#;这几个王爷后继&#;人呢。说是意外死&#;&#;可是&#;却并不相信——但是也不觉得不好。九王爷一死&#;以后沈玉珊&#;日子就好过了。皇家也不会忌惮孤儿寡母了。当然&#;封了沈玉珊&#;孩子&#;也是看在沈峻之和齐宇舟二人&#;份上。毕竟&#;都是姻亲。 沈玉珊又惊又喜&#;从此倒是信佛了&#;也不知&#;怎么想&#;。不过沈玉阑也不关心。 沈玉阑关心&#;&#;还是日子如何平淡又幸福安稳&#;过下去&#;关心&#;&#;是自家儿子如何健康快乐&#;成长。唔&#;还&#;就是&#;是不是考虑给儿子甜个兄弟或是妹妹?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