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卷 ------------ 【001.水鬼附身?】 林?s(yi,第三声,山桃之意。梅杏?s桃则华。)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半身有些麻木。 妙目微睁,她尝试呻吟,嗓子却干涸,根本发不出声。那喉道里,还带着水草和泥沙的腥气,让她几欲作呕。满身疲惫之感甚重,便重新合上眼帘,可当黑暗袭来,那冰凉的池水没过头顶时的压抑和恐惧感,令林?s迅速地再次睁开双眼。 她害怕那样与死亡的近距离。 挣扎了一下身子,无法起来。 这时,房门从外轻推而开,“四小姐,您醒了?”丫头青杏端着一盆热水开门进来,瞧见林?s瞪大眼睛,面无表情躺在床上时,心里终于松下一口气。她从小跟在林?s身边,见惯了林府奇奇怪怪的事儿,这回挨到自家小姐头上,也并不咋呼慌乱。只快速将脸盆放置木架上,拧干了毛巾,走过去给林?s擦脸。 动作干净利落,被林?s调教得很好。 “水……”干涩的声音发出,早已不像她平时那般婉转轻柔。 青杏折平了毛巾,敷在林?s额头,又起身去倒茶水。 手上动作,小嘴也没闲着,轻声道:“小姐,您昏迷了三天,柳绵她整日以泪洗面,刚回后院去换洗衣裳。等会儿她来,你可别随她折腾。这府里除了二少爷和九小姐每日来看您一眼问两句话,都没见半个奶奶少奶奶过来瞧您。老爷自从上月去了郴州,至今还没回来,根本不知道你的情形……” 水端到林?s跟前,青杏坐在床边,先把那毛巾去了放在一旁,再单手去扶自家小姐起身。林?s借着青杏的力,终于支起半个身子,却无法自撑,软软倚靠在青杏怀里。她看着白瓷杯里微微荡动的茶水,心头涌出些许厌恶,那一遭下水,是喝了多少不该也不想喝的冷水?可这会儿嗓子干,不润润喉咙完全说不出话来美女的天才杀手。只得轻蹙着眉头,慢慢嘬了两口。 青杏的话继续,“小姐怎么掉下的水?可曾瞧见害您的人?”她可不相信,是林?s不小心崴了脚自己滚进的荷塘里。 林?s没有失忆,没有穿越,自然记得三天前落水时的情况。 她摇头,“那人从背后推的我,并未出声,应是早有打算。我在落水前,只瞥见一角红色的衣裙。”若非早有计划,如何会挑她专门散步的时间?她为了避开府里聒噪的一群莺莺袅袅,向来只在那处荒废的荷塘边走一圈,府里根本没几个人知道她有这个习惯。 “红衣向来是三姨娘喜爱的,她一心想把五小姐嫁给瑞木少爷,可瑞木少爷与您走得近,她也怀恨多时……”言下之意,不必言明。 “没有确凿的证据,莫乱说。”林?s抬起右手,推开白瓷杯,不愿再多说此事。 青杏知分寸,也就缄口不提。帮林?s盖好被子,又端了水盆打算出去让林?s再休息一会儿。 林?s喊住她,“青杏,是谁救的我?”那么偏僻的地方,竟会有人在意料之外出现? “回小姐,是府里的一个花匠,叫做濮生。” 濮生?她从来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青杏见林?s想得出神,便悄悄关了房门出去。 当屋内恢复寂静,林?s躺在被子下面的身体,轻微地尝试动作。 右手握拳,松开,完全没有问题;左手却一点知觉也没有…… 右腿屈膝,再放下,也完全没有问题;左腿却也是一点知觉没有…… 她又抬起右手,抚了抚自己的脸颊,右半边脸温热,左半边脸却是冰凉……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的确如此,连眼皮上下翻动时,左眼都比右眼吃力些…… 莫非是溺水留下的后遗症?可医书里从未提到溺水会留下半身偏瘫的后遗症…… 又或者,是害她之人以防万一,推她下水时还给她下了毒?这理由似乎更能让林?s在心底接受。起码若是毒,就必定会有解药,但若真是偏瘫之症……那她还未开始的人生或许就要走到头了…… 满腹的疑问,思忖许久,终是平白的自扰之。渐渐林?s又睡了过去。 她的半身偏瘫,到底是什么问题,当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就有了答案。 林?s觉得自己的头,剧烈地疼,仿佛整个脑子正在被一个强大的外力施压,要将她分割成两半。而头疼延伸到全身,她的全身都好似在水与火中煎熬,那种撞击与厮杀之力,让林?s忍受不了。右手翻过腹部,去抓住左手,却又不知道为何要这么做。潜意识里好像觉得这样做,会让疼痛减轻些。 就在林?s神智恍惚之中,她忽然感觉到右手手心里,自己的左手手指头,微微动了一下。难为她在这样的撕裂之痛中,还能发现如此细微的变化。 她右手握着左手,把左手抬至自己眼前,咬着下唇,一眨不眨盯着左手。须臾,只见左手的食指又动了动,然后是整个手掌,五根手指一起蜷曲至一半,再慢慢松开。明明是自己的手,可是这一系列的动作,林?s根本没有一点感觉。 我的手……?! 正在疑惑左手诡异的曲张时,忽然,她的左脚也有了动作。忽地一个屈膝施力,连带着半个腰身也受到向上的力量盖世超人全文阅读。林?s仅剩的有感觉的右半边,就被一股不知名的力气一带,整个人坐了起来。 ?! 林?s惊恐地瞪大双眼,她是怎么坐起来的? 可惜坐起来不过片刻,林?s的左半身和右半身根本不能协调,仿佛有两股不相上下的力道,争夺着这具身体的主权。左边传来要向上的劲,右边没动,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因为不平衡,左脚一撑床板,整个人从床榻上摔了下去。 嘶――!好疼! 林?s侧躺在冰凉的地板上,发丝凌乱扑散,从间隙中看着自己的左腿。方才,她的左腿在自己动吧?! 还没来得及思考,左手!左手又动了! 只见左手如左腿之前那样,好似生在别人身上,自顾自伸起来放到林?s的头部,揉了揉她左边的脑袋。然后她的脑袋就感到从左边生出一股力,想要扭动脖子。林?s干脆放松了自己,任由那力将自己整个脖子带动,甩了两下。 然后…… “哦……”一声销、魂的呻吟,从林?s嘴里冒出…… 林?s自认不是个胆小的女子,可这样诡异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终是惊惶无措起来。她想惊叫,却发现嗓子有些不听使唤,仿佛那股莫名生在她身上的力气,也想要出声,然后两个意识碰撞在一起,喉咙里只能发出“咕噜,咕噜”的短音。 巨大的震惊,使林?s的半个身子微微颤抖。她害怕极了,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下意识要喊人来帮忙,可是话到嘴边又噎住,她应该喊谁?!偌大的府里,除了扶不起的阿斗二哥和手无缚鸡之力的九妹,她还能喊谁? “青杏……”她压制住虚空中的另一个力量,勉强出声。然而那么轻的声音,青杏如何听得着,等于徒劳。 就在林?s出声的下一刻,她发现她的左半身,忽然受到了什么刺激,又猛烈地胡乱摆出各种动作。似乎是想从地板上爬起来,莫非左半身想和她的右半身搞分家,自己跑掉?! 在极具的惊恐之下,林?s竟还有这般自嘲的心思,似乎有些女中豪杰的气概。但那也是因为在她的心底有点无奈,也十分澄明。落魄至此,如果自己战胜不了这一切,那就只有等死的份儿。林府里偷偷盼着她死的人,十之八九。 她不去浪费力气出声,只抬起哆嗦的右手,想要再一次查看自己左半边的情况。不想,当她的右手伸出的同时,那没有知觉的左手亦动了!用比林?s更迅速更有力的动作,将林?s的右手抓住。 与此同时,脑海中忽然冒出一个声音,“这是怎么回事?!”左手翻动右手。 林?s睁大双眼,那点稍微被她压制下去的恐惧再一次涌起。这不是她的意识!这一声询问,她敢用生命来肯定,根本不是出自她之心! 她忽然想起曾经二哥与她闲谈时的一句话。 他说:“四妹,世上有许多灵异的事情,你不能因为没有遇见,就认定他们不存在。” 当时林?s笑而不语,因为她不信鬼怪,子不语怪力乱神。二哥说的话她虽然不认同,但是也不会强硬地要求别人与她有同样的想法。 直至当下,林?s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被鬼怪附身了?! 躺在冰凉的地上,迅速吸了口气,将右手放在胸口,胸前是林?s她娘留下的一块月牙形白玉。娘亲……借白玉予她勇气,凝聚念力,对着空气盛气凌人喊道:“何方妖孽,速速现身!” ------------ 【002.一个男人?】 林?s喊出这句话时,已在心底有几分相信,这或许是荷塘中的一只水鬼,在她被人推下水时乘机附在她身上,想要脱离永无止境的水底困束。 她不怕鬼,是来自骨子里的一种坦荡。 所谓的浩然正气。 不想那个附着在她左半身的“水鬼”,人话说的很溜,下一刻就控制了林?s的小嘴,用林?s的声音也盛气凌人地质问:“何人放肆?!来人!给本王拿下!”略带沙哑的嗓音,让她一瞬晃神,那言语里透出的霸气,很能震慑人心,完全不像原来的林?s。 而瘫在地板上的身子,左边一侧随着话语的起伏也是一动,似是想跳起来。 林?s正要用右边去阻止,突然,左边“水鬼”的动作又莫名停止。不知道哪里抽风,开始咿咿呀呀,好似一岁孩童的发声练习。声音不大,每个音发出时都很有力,但到了音尾统统莫名颓废下来,透露出丝丝的不确定。 如果此时林?s面前有一面镜子,就会发现她的左边脸和右边脸极为不协调。右脸是惊恐中带着隐忍和勇气,而左脸,是半面的不可思议。 轻似哭吟的嗓音很快被林?s强行关掉,继而,她就见左手自己窝成了个拳,挡在胸前,又在尝试站起来。“咳咳咳……”喉咙生出一股疼痛,似乎“水鬼”很不满意林?s把声音夺走,在奋力抢回。而那个手势她从小见瑞木打架耍过无数回,是防卫的姿势。“水鬼”既然想起身,她就偏不让他得逞,右半身往下沉,死死拖住“水鬼”的行动。 原本的恐惧,当下化作无比的勇气。 她林四小姐能在吃人不吐骨头的林府里长到十六岁,就没理由对付不了这只从水草和泥沙中爬出来的鬼怪!林?s从小也不是个任人蹂躏的闺阁弱女子,她一旦认定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到。 可是,等等,方才这只“水鬼”喊自己叫什么?本王?她又气又好笑,敢情附在她身上的这只,身前还是个王爷?!这倒是很有可能的。瑞昭国至今开国不过二十年,林府这块地从前的确是前朝某个王爷的府邸,国破家亡,王爷沉水自尽也算是对得起前朝的恩泽。 你这水鬼王爷既然选择了自尽,今天如何又要爬出来,真没骨气。 林?s腹诽着,不料“水鬼”又企图动作,左手一巴掌要拍地起来,嘴上冲破林?s的阻碍,怒道,“大胆,诋毁本王,妄议前朝,来人!李一!” 来人?哪里来的人?你的随从定然也在战争中以身殉国了! 结果无果,激动的左半身,连带着林?s尚且属于本尊的右半身,在无人的房里打了几个滚,滚到了桌子下头,猛力的趋势,还将一张凳子推倒,哐啷铛的声响甚大,桌上的一只白瓷杯也顺势滚落,林?s相信很快就会有人进来美女请留步最新章节。 极薄的白瓷杯落地即碎,碎片距离林?s凌乱发丝遮着的脸不过一指,那“水鬼”倘若动作再猛烈些,估计她这张还算得清秀可人的小脸,就该毁了。 陶瓷的碎片上,镀了一层亮釉,可以倒影出朦胧的人影。只见其中一片略大的,因为掉落的余力冲击还在地上来回摆动,林?s看着它,呆滞着。她忽然意识到,之前自己是腹诽,根本没有出声,也就是说,不但她能听到疑似“水鬼”的意识,那“水鬼”也听得到她的思想! 彼此都能洞悉对方的意图,那她现在应该如何是好?! 入神的林?s,没有注意到碎片其上倒影出小半张脸蛋,发丝遮住了左边,右边还算干净,那杏眼里发散出的目光,非常有力清亮,就算是不甚清晰的碎片倒影,也能瞧见其中的那份无畏。 “水鬼”忽然安静下来,发丝缠绕的间隙里,左眼闪烁着忽明忽暗的光芒。 此时,房门也被猛地打开,匆匆进来三个人。 疾步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高大的男子,面如桃花,丹凤眼,长得十分好看,薄唇透着几分薄凉,衣衫花哨,似乎是个浮夸的男子。他一眼就发现了躺在地上的林?s,焦急唤了一声:“四妹!” 林?s回过神,看见来人,肃杀的面色才有几分好转。 “二哥!”话脱口而出,并无阻力。 林仲之三步并两步来到林?s跟前,花哨的衣袍一撩,动作迅速但颇具风姿地半蹲下身去抱她,带着责备问:“四妹怎么不在床上好好休息,自己摔在地上的?还是别人推的?摔疼没有?”又瞥见地上的碎瓷杯,“可是要喝水?柳绵青杏,你们怎么照顾的小姐?!” “二哥,不怪青杏柳绵,是我……”她张口,一下不知道应该怎么对林仲之说发生在她身上的怪异之事。自从有人进来,左边就没了声息,只是麻木没有感觉,仿佛先前发生的那些冲突,不过是她林?s做的一个鬼梦。 “好,好,不怪她俩,只要不是咱家那几个坏心眼的姐儿妹儿妈儿嫂儿,偷摸到你房里来害你,二哥我也犯不着如此紧张。不过你还是先给我乖乖躺好,再说话。”林仲之轻松抱着林?s回到床前,将她塞回被子里,左右动作一番,裹得紧实如蛹。好似林?s前一刻才落的水,生怕她着凉。 林?s看林仲之动作,无奈笑了笑。青杏默默收拾桌边的狼藉,柳绵这会儿才敢挪到四小姐床边,眼泪汪汪瞧着被子里还能笑出来的林?s。怨妇般嘟囔一句:“小姐,你这会儿还笑得出来,真是豁达……” 柳绵原就比青杏小,性子里多了份活泼天真。 林?s不是苛责之人,有时柳绵心急说些没大没小的话,都一笑置之。平日主仆三人在这闷得死人的林府小院里,也能靠着柳绵四处听来的八卦消息,再经她绘声绘色描述出来,全当笑料,稍稍调剂枯燥的生活。 倒是青杏经常在后面敲着柳绵脑袋提醒她,“与小姐说什么都无关紧要,到了外头可把你这张小嘴关紧些,别给我们家小姐惹祸,可记着?!”柳绵在青杏监督下,也甚少惹祸。 这会儿小妞闷闷一句埋怨,将其他三人都逗笑。 “二哥。” 林?s瞧这会儿屋子都是自己人,就想把自己身上的怪异之症告诉林仲之。林仲之虽然整日游手好闲不务正业,但认识的人奇多,从前那些鬼怪的故事也大多从他嘴里听来,应是有办法找个厉害的道士来解决她身上这只前朝的水鬼王爷。 “四妹有什么委屈尽管说,二哥替你做主萌攻狩猎计划!”林仲之不知原委,看着林?s欲语还休的样子,还以为是她要说这遭落水的经过。 “你能否……” 恰在这关键的时候,屋外老远就传来一声尖利的女声,“诶哟,四姑娘,我们家四姑娘可是醒了?” 屋内人皆知是谁来了,默契地沉色,林?s给林仲之调皮地使了个眼色,又立即闭上了眼睛。 等三姨娘一身火红如公鸡似的衣裳,略至门口,昂首挺胸扭进来时,媚眼先扫了圈里头三人。林仲之脸色焦急中带着些心疼,而林?s的两个丫鬟面色不善,幽幽盯着不请自来的她。她一点不当回事儿,继续扭到床边,红纱手帕在手上一甩,捂住自己的口鼻,半好奇半嫌弃地伸脖子瞅了眼裹在被子里的人,“方才四姑娘不是醒了么?” 青杏和柳绵不说话。 林仲之笑嘻嘻凑过去,也不嫌弃三姨娘一身的浓香,“美人姨娘的耳朵倒是灵,方才四妹是醒了片刻,喝了两口水,又睡过去了。” 三姨娘被那声“美人姨娘”喊得骨头也酥了,不管他所言几分真假,若即若离朝林仲之身边靠去,“二少爷小嘴真甜,我这不是心里总惦记着四姑娘身子嘛,一听见他们说姑娘醒了,就立即过来瞧瞧呢。” 二少爷本就见惯风月,宽阔的胸膛任由红蝴蝶依着,安之若素道:“四妹现在身子还虚,多让她睡会儿,仲之在此代为谢过美人姨娘关心。父亲向来最疼美人姨娘,姨娘那儿有何好东西余出来,可要记得送点给四妹补补身子。” “好说,好说。”她又看了两眼面无血色的林?s,假正经问,“四姑娘这是怎么落的水?可真不小心呢……” “我方才也问呢,她说荷塘边的草地湿滑,不甚就跌进去了。” 三姨娘啧啧有声,“我看四姑娘平时里都挺灵慧的,这次倒栽了跟头,下回可莫要让她再去那无人的池塘边。老爷回来知道了,可该心疼姑娘了。” “美人姨娘所言甚是,等?s儿醒了,一定叮嘱她。”林仲之接过她的话,还正儿八经给她拱手礼了礼,一派风流倜傥。 “既然四姑娘没事了,我也不打扰她休息,改日她身体大好了,我再来。”挥着红帕子,朝林仲之暧昧一笑,飘飘然又扭走了,与来时一般匆匆。 柳绵在三姨娘走后,立即啐了一口,“呸,前两日怎没瞧她腿那么勤快,定是想看看我家小姐死了没!哼,我家小姐可是福大命大、吉人自有天相、贵不可言的上、上、命、格!哪那么容易被害!依我看,那推小姐下水的也多半是她!这会儿听说小姐醒了,心慌小姐认出来,先来探探路。瞧她那张思春的脸!” “柳绵,你这最后一句,怎么矛头有些不对。”林仲之笑着接话,玉骨扇顺势打开,扇得风度翩翩。 柳绵本是不待见这位林府臭名昭著的花花二公子,可他对自家小姐是真心好,也就忍了他那一身狐狸的骚味,可这会儿被他媚眼一抛,还是有些受不了,怎么我家端庄的小姐与这二公子竟会投缘?!朝他吐了吐舌头,再不愿理。 林仲之是林家三位公子中脾气最好的一位,柳绵这不敬之举,若放在其他二位身上,估计明日就得埋到乱葬岗去。“四妹,人都走了,甭装睡啦!” 没有回应,林?s深邃的双眸没有睁开。 “四妹?!” “小姐?!” 床上的人呼吸平稳,身体温热正常,就是任人怎么叫都叫不醒。 ------------ 【003.你要谈判?】 话说床上的林?s任人怎么叫也叫不醒,但其实她是清醒的。她听见二哥和两个丫鬟焦急的呼唤声,林仲之说:“青杏,去请济世堂的苍山大夫来。” 青杏应声去了。 柳绵扑在林?s床头,对她小声嘟囔,“小姐,这回戏演过了,别闹了啊。”等了一会儿始终没见人睁眼,直接趴在林?s胳膊上哭起来。 可林?s就是睁不开眼睛告诉他们自己的情况。 因为那个附在她身上的水鬼,牢牢将她束缚住,不让她的意识自由支配。 她能感觉到,这个“水鬼”的意念非常强大。 从前,在没有发生这桩怪事之前,林?s未曾想象到,意识有时候也能让人感觉像实体一样存在。比如现在,她感觉自己的胳膊被人拉住,脚被人踩住,眼睛被人遮住,而那虚空中生出的莫名巨大的力气,使得林?s的意识不得不屈从。 或许魂魄与魂魄之间是可以互相触碰的,以一种特殊的方式。 “放开我。”林?s拼力,在心中喊道,她想要挣脱这股力量。心底生出些反复的害怕,怕自己就这样被水鬼的魂魄吞噬,再也不是自己。她终究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少女,再坦荡的胸怀,再自强的勇气,也需要一盏明灯,告诉她这样匪夷所思的情况应该如何是好,也需要一个臂挽,安慰她不要害怕这件迷影重重的怪事。 只听那水鬼道:“本王有些话要与你说,你若肯听,自然放开你。” 林?s压下心头的恼怒,冷冷反问:“若我不肯,你能一辈子不放开我?” “林丞相府上的千金,应是聪明人,难道林丞相没有教过你,做事做人皆不可不留余地?”尽管听不见具体的声线语调,但这虚空中的意识所言之中,依旧能感觉到此人的不可一世和自负冷峻。 林?s心里一惊,这前朝的水鬼,如何认得她和她爹?!方才林仲之和三姨太的对话里,也没有透露出家底。转念又给自己找到一个答案,水鬼常年蛰伏于林府后院的荷塘里,这些年下来,或多或少能知道些物是人非之地的变迁。这宅子的主人变成了当朝丞相,应该不难发现。 于是底气十足地回答:“我爹只教过我忠君之事,报国之志,要向你这种前朝的水鬼王爷屈服,我林?s宁愿与你同归于尽。” 那头的魂魄,忽然怒意大盛。林?s不知道霸占着她半个身体的魂魄长相如何,虽看不见水鬼脸上的表情,但是能清晰的感觉到他意识中的怒意。就像他也能感受到林?s意识中的不屈和不屑。 他道:“本王不是前朝的水鬼,本王是当朝七王爷,李束樘!” 李、束、樘?灵域全文阅读! 那三个字,犹如冬尽春来的第一声响雷,炸醒沉静的大地。 他说他是当朝七王爷李束樘?! 巨大的震惊袭上心头,林?s在极度震撼中生出丝丝笑意,连灵魂也跟着颤动。他居然说自己是李束樘?!那个素有“妖孽”之称的瑞昭国七王爷,李束樘? 如果李束樘的魂魄依附在她身上,是不是意味着当朝七王爷已经驾鹤西去?! 如果李束樘实际上已经死去,是不是意味着瑞昭国的宁日就要到来?! 当林?s沉浸在自己思绪中时,那个自称李束樘的水鬼,发现林?s异样的沉默和意识的波动,心中忐忑。他一气之下把自己的真实身份说出来,无疑是将自己暴露在更加危险的环境里。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李束樘此时十分懊恼,都怪自己被今次诡异的魂穿弄乱了阵脚,一时冲昏了头脑做出此等有失水准的傻事。 在过去的半个时辰里,他从迷茫到有所察觉再到震惊又到愤怒,现在已经大概猜到了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变故以及制造这场变故的罪魁祸首。李束樘难以置信如此荒诞的事情也能被某个人想出来而且还成功了,可既然已成事实,他也只能在心里把某个人恨到牙痒痒,如今唯有希望这具身体的女子肯与他配合,他才有机会咸鱼翻身。 她会不会妥协? 从前,李束樘与林丞相上朝跟做功课一样,每日必然进行一场激烈的情感交流才下得了早朝,而每次林丞相都是被他气得面红耳赤,甩手而去。简单来说,李林二人的关系,就是:政敌。 虽朝堂上吵得凶狠,李束樘私下与林家的几位千金倒是从未接触过,不知脾气如何。不过,就凭他和林丞相在朝堂上这样矛盾的关系,林丞相也不会让他见自家的闺女。指不定每回被气回家以后,还对几个女儿严加训诫,嫁人不得嫁像七王爷那样阴险狡诈冷血无情的男子。 按照这样推断,不管眼前这位小姐脾气怎样,应该也不会对他多少友好。 但他向来不是个会低头求人的王爷,依旧趾高气扬的发号施令:“林四小姐,本王在等你的合作。” 他才不相信自己已经死去,若他死了,怎么没有魂归地府而是附在了林家千金的身上?就算别人以为他死了,他肉身的呼吸停止了,可阎王爷既然不收他,他就会想办法复活! 只听林?s冷笑道:“若你是前朝的水鬼,本姑娘向来心善,找个高僧将你超度了去,继续我走我的阳关道,你过你的独木桥。不过……”她一停顿,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你既然说你是当朝七王爷李束樘,那本姑娘只好找厉害的道士将你收了,看你魂飞魄散。” 李束樘的心,顿时凉了半截。 林?s的意识中夹杂着一股狠劲儿,恨不得李束樘下一刻就灰飞烟灭。 其实,在他发现自己占着半边天的,这具身体的主人,是林府里的四小姐后,就料到会有这个结果。这也是他各种意料的结果中,最坏的一个。 他默默咬牙,心道:林大人家的千金好生了得,竟是满心想着要把他千刀万剐,无所畏惧,可见林大人教女有方。他是得了失心疯,将自己的身份说出来。倘若林?s把此事告诉了林丞相,自己的死期还会远吗?必须想个法子尽快脱离这女人和林府。 “四小姐,本王似乎不认得你,为何你要对本王如此狠绝?” 林?s感受到李束樘意识里升腾起来的杀意,刺激出骨子里的那一份正义,义正言辞反问:“七王爷,你也不认得那些郴州的灾民,为何要夺走他们的救命赈灾粮,对他们如此狠绝?” ------------ 【004.美人凶猛?】 李束樘没想到林?s会反问他这一桩事情,一向能言会道的七王爷一时间失语。 三个月前,整个郴州发生了百年难遇的雪灾,大面积的农作物都被重雪压断了枝桠,牲畜冻死。州府向朝廷申请拨粮赈灾,承恩帝一点不含糊,拨了国库里五分之一的粮食出去。不过承恩帝担心各级官员贪污,最后分到灾民手上的粮食会寥寥无几,当时就说要选一个人,将这些粮食护送到郴州,亲自监督官吏发放。 这个人选,在户部尚书推荐的王羡和兵部侍郎推荐的赵若尘中争执不下。这王羡是工部尚书的侄子,去年殿试中了状元,新一辈文官中的翘楚;而赵若尘管当今太后叫一声姑母,与当今圣上是表亲,年方二十,师从少林,武艺高绝。 钦差一职,说好不好,委实是个得罪人又危险的职务,弄不小心半路就出个横祸,客死他乡;但说坏却一点也不坏,当一趟钦差,任务圆满,回来必定升官,官运亨通。且,瑞昭国上下文官和武官素来不和,选谁当钦差,也能看出皇帝对文武轻重的态度。 瑞昭先帝圣元帝重武,马背上打下来的江山。之前的瑞昭并不叫瑞昭,而叫天英,坐拥瑞昭的半壁江山;另外一半,属于前朝天翔。两国以遥江相隔,太平了五百多年。天英一半以上是草原,向来以武闻名,而天翔在烟雨江南,文人才子辈出。先帝打破平衡一统江山的初衷,世人至今不得而知,或许帝王总有一份野心,希望幅员辽阔,兵强民富。天翔抵抗不过三年,秀才遇到兵,最终被天英大破皇城,从此江山易主。 文官和武官不和,归根结底,就是这前朝的遗患。 至今开国二十五年,圣元帝生前以表一视同仁,在文官任免上大多选择原天翔的书香门第,而这些大夫世家,有些拒绝任免,归隐田居,也有一些接受任免,力与天英那帮子武夫一争高下,虽江山难复,也不给皇帝太平。 最最重要的一点,当年先帝驾崩前,七王爷和小皇帝争皇位争得你死我活,那时候礼部、户部和工部支持七皇子李束樘,而兵部、吏部和刑部力挺当时还是二皇子的小皇帝李束权。可以说,整个朝廷,两人也是半分江山,文官大多拥护七皇子,而武官大多拥护二皇子。 最后承恩帝登基,四年来想尽办法换血,各处安插自己的亲信,却不知“妖孽”七王爷如何使得迷魂术,最后总有一批人倒戈,又偏向李束樘。皇帝每天都恨得牙痒痒,对赵公公说,“朕上辈子一定抢了这厮媳妇!这辈子来找朕讨债的!” 不想郴州钦差一事上,承恩帝最后竟是派了户部尚书推举的王羡去。也就等于给了李束樘一个翻身的机会,那么多粮草,若用于行军打仗,十几万人也够吃三个月。七王爷自然不负众望,果然拿了粮草,自己屯着造反。美其名曰,“粮草在护送途中被劫”,一粒也没给郴州的百姓留下。 上个月林丞相就是为了此事亲自护送另外一批粮食去灾区赈灾。 林丞相倒也是个文官,还是个跟着圣元帝马首是瞻的谋士,一等一的达官显贵之一。却从来不喜欢七王爷这人。有些人说林丞相对嫡庶身份看得很重,皇帝是太后与先帝的嫡子,理应继承皇位,七王爷贼心不死,委实大逆不道灵域全文阅读。林丞相对此说法没有承认,亦没有否认。 “你以为,是本王监守自盗?”许久,李束樘才吐出几个字。灵魂的相互可感知,让林?s感觉到七王爷此时隐忍的怒意。 林?s冷笑,“上百车的粮草,你以为变戏法么?凭空就变成了石头。” 在李束樘的观念里,一直将女子视作点缀后院的花瓶,突然冒出来一个与你争论朝堂之事者,还是政敌的女儿,心中对其三分诧异,十分蔑视。于是嘲讽她道:“林四小姐倒是消息灵通,连粮草变成石头这样的细枝末节都能探听得到。可是想在你父亲面前显露身手,叫林府上下瞧得起你这个庶女?” “我关心国事,不为其他,只想知道天下是否太平盛世,百姓是否安居乐业。”珠玑之语,纵使不能真切听到林?s的泠泠妙音,也可以想象这个女子一身坦荡,临风而立说出此话的别样风情。 李束樘片刻晃神,那厢济世堂的大夫就被青杏请来,推门而入。 林仲之将他迎进门,难得隐去玩世不恭的笑颜,肃然道:“苍山大夫,还请看看我四妹这是怎么了。” 那大夫也不过双十的岁数,清瘦俊逸的一个男子。先看了一眼林?s的脸色,笑容平和地安慰,“林公子放宽心,我远观令妹并无大碍,应是气虚之症,且容我细细诊一诊,再告诉公子详细。”说罢,做了个请的手势,要林仲之走远点。 京城里所有人都知道济世堂,知道济世堂里有一位年纪轻轻的神医。承恩帝曾经请他去宫里当太医,也被他以“百姓亦是我的病人”为由,委婉拒绝。看病不论达官显贵还是普通百姓皆一视同仁,难得的菩萨心肠。 林仲之本来听了他保证的“令妹并无大碍”稍稍放下心,这时乖乖静候一旁。 然,苍山这次诊脉却诊了很久,眉头从初初的平坦,到最后蹙起,指腹也从林?s的手腕游移到几处大穴位之上,不知在探查些什么。林仲之看得十分忐忑,又不敢打扰他诊断,心中杂乱得很。倘若林?s真的因为落水生出什么变故,他觉得他这辈子都不能原谅自己。 “二公子,令妹这病……” “苍山大夫但说无妨。” “我瞧不出令妹身上有何病因,落水并未留下什么遗症,倒是有一点奇怪的地方,不知公子可是习武之人?” 林仲之纳罕,如实回答:“略懂一二。” “习武有奇经八脉之说,讲究气血上行之道,令妹也习武么?” “不曾。” “这就奇怪了,令妹体内存在一股微弱的气息,有逆行之势。若是习武之人,乃急于求成入魔之症,可令妹并未习武……”这逆行的气流从何如来? 林仲之听得也是诧异,林?s虽不是从小就与他亲近,但这几年总厮混在一起,大多事情也都了解,算得上林府中能够信任的一个妹妹,没有之一。她足不出户的一个深闺小姐,上哪儿习武?尔后又有些迟疑:莫非是南宫俊教的?可能教成走火入魔? 苍山见林仲之的脸上阴晴不定,便言:“在下先给四小姐施一副银针,若有效果,再做定夺。”言下之意,如果他这副银针有效果,那二公子你也不必纠结了,令妹真是会武功的人。 林仲之那么聪明的一个公子,自然听懂了苍山的弦外之音,沉重地点点头。 就在此时,床下昏迷的美人忽然睁开了双眼,格外清冷的声音,惊到了屋内两个男子,她说:“二哥,我有话要对你说。” ------------ 【005.就地正法?】 林仲之被林?s肃然端正的样子弄得懵了懵,呆呆站在床前一时没应她。 倒是苍山大夫有些眼色,默不作声瞧了两人一眼,起身对林仲之道,“令妹既然有话要与公子说,在下就先出去了四象记全文阅读。”抱拳,提起药箱安静踱步出去。青杏原本守在屋门口,这时看苍山出来,追着他也走了。 屋内便只剩下林家两兄妹,一立一躺,无所动作。静谧中能听见彼此绵长的呼吸,谁都没有先说话。 良久之后,“二哥,我没有习过武。”清冷的声音,是林?s对待几房姨太太和姐妹时惯用的口气。 “你都听到了?”林仲之微微诧异,他在与苍山说话时,林?s明明是昏迷的。若当时是她假装,苍山不可能发现不了。她既然真的昏迷,又如何听到的这番对话?蹙起眉头,望着林?s倔强的脸庞,有些不能理解。 林?s与林仲之相处已久,如何看不懂他此时脸上困惑的神色。起先林仲之眼中那一丝极淡的怀疑,她也看得一清二楚。虽则有些难过她的二哥这般轻易就不信任她,但瑞木俊确是与她素来要好,传些武功防身,倒也不无可能。林仲之怀疑她瞒着实情,并非无凭无据。 叹了口气,婉婉说道:“二哥,你我虽非一母所出,也非从小亲近,可自林?s懂事以来,偌大的林府,一直以为只有二哥,与我惺惺相惜。若有朝一日林?s离去,最舍不得的也是二哥你。而今日我身上的变故,纵观整个林府,亦找不到第二个人能与之倾诉,所以能不能救我,现在全要看二哥。” “四妹,你在说什么?你若有难,二哥必然鼎力相助。就算拿我的命去换你的,我也愿意啊。”林仲之听得一头雾水,什么叫做能不能救她,全看他?她到底是怎么了?身上冒出来奇怪的气息又是怎么回事?莫非真的被哪个姨娘小姐下了毒? 林?s沉默片刻。 却说方才,在她醒来之前,李束樘忽然松开了施加在她灵魂上的束缚。意念这种东西,林?s发现要控制起来非常吃力,如果不是她天生有股顽强的意念支撑着,林?s真的相信或许此时自己的身体已经被李束樘抢走控制权。而他困住林?s行动的自由,相等的,自己心神耗费也颇大。 只感觉到他略带疲惫地说,“你既然如此恨本王,本王不强人所难,倘若你真的有本事让高人将我收了去,魂飞魄散,我自当承认本事不济,败者为寇,从此世上再也没有七王爷李束樘。不过――” 正当林?s惊喜时,李束樘把话锋一转,“不过你只有一次机会向别人求助。如果不成功,本王就要对不住林四小姐了。这副身体,还请借给本王用一用。”魂魄中散发出丝丝凉意,好像虚空中生出一双狭长睿智的眼睛,深深望着林?s。 林?s自然不能错过这么好的机会,于是林仲之就看到了当下这样的情况。李束樘信守承诺,当真没有用一点意念去左右她说话。 “二哥,你曾经说过,这世上鬼怪之事没有绝对,未亲眼所见,并不能证明它不存在……” 对方不言,漂亮的桃花眼却是瞪大,心中冒出些猜测,莫非他四妹掉进水里看见了什么鬼怪不成? 正等林?s的下文,不料四小姐突然换了个话题,“不知七王爷近日可有什么动向?” 林仲之原本就不平静的心海里,被出其不意的“七王爷”三字激起千层浪,神情一变,紧张问道:“四妹何出此问?” “还请二哥如实回答。” “外面传闻七王爷得了怪病,昏睡不醒已有三天。” 三天。 她落水也是三天前。 一切是阴差阳错,还是命中注定? 林?s苦笑,“若我告诉二哥,这七王爷的怪病因由魂魄离体导致,你可相信?” “四妹何出此言?盖世战神!”林仲之短时间内被林?s一而再再而三的语出惊人,弄得全身紧绷如同强弩之箭,生怕自己一个没留意就做出些什么出格的举动。 ――“因为七王爷的魂魄,现在就附在我身上。” 如春泥中破土而出的新芽,在冒出的一瞬间带着无比巨大的力量。她清音一句,冲进林仲之的耳鼓中,最后竟是震得他整个脑子都微微波动,轰然耳鸣,峻拔的男子身形有些站不稳。他最亲近的妹妹,刚才说了什么?! 林?s体谅他一时的震惊,说完这一句,沉默地等待林仲之的回神。当她刚知晓这个事实时,也花了许久才接受。与此同时,她也感觉到身体另一半里的那个陌生的灵魂,寂静中夹杂着零星的忐忑。唯一的心脏似乎分裂成了两半,上上下下鼓动,叫人晃神不安。 李束樘这样的人,原来也有紧张的时候…… “四妹,你把话再说一遍,说仔细一点。”林仲之最后颤抖的声音响起,眼睛看着她,似乎又不是在看她。那眼神里紧张地探索,是想从她身上看出一点李束樘的影子吧? 林?s吸了口气,尽量使自己声音平和地述说一遍事情的经过,从身体奇怪的变化,半身的麻木,不由自己支配的行动,然后两个灵魂靠意念的交流,相互的争夺,最后林?s满怀期待道:“二哥,七王爷素来心狠手辣,置百姓于不顾,又是那样的身份,留在瑞昭早晚成祸患。事情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不论是谁将他的魂魄驱出肉身,当下应该趁机除之而后快。所以还望二哥能尽快请位深谙此道的术士在我身上做法收了这个妖孽。林?s性命如纸,死不足惜,若二哥真心想救我,就按我说的去办。” 死寂。 少顷,“七王爷……当真附在你身上……?”林仲之依旧有些不敢相信。 李束樘听到他的问话,一把抢过声音的控制权,冷冷道:“本王就在这里,你若何为?杀了本王么?”霸道嚣张的语气,根本不是林?s所能演绎出来的浑然天成。 “七王爷!”林仲之惊叫,踉跄两步,终于相信林?s所言非虚。瑞昭国堂堂七王爷,真的被人害得魂魄离体,寄宿在自己妹妹身体中。他虽不争朝堂,游手好闲,但身为林丞相之子,当今瑞昭错综复杂的国情如明镜一般烙在心里。 除了当今圣上,谁能想出这么惊世骇俗的法子。 但林?s体内的李束樘,说完那一句后又没了声息,只有林?s本人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只用明亮的眼睛炯炯盯着林仲之,渴望,能够马上得到林仲之的一句承诺。 林仲之不敢看林?s,抓住属于她的右手,柔声安慰道:“四妹别急,江湖上厉害的道士,找起来需要些时间。你先不要声张此事,以免惊动七王爷的人马。当下朝廷肯定也在暗中调查此事,皇帝若知道七王爷的魂魄在你身上,定然会将你一刀毙命。这两方人马争抢,不论谁赢,最后受伤的肯定是你。二哥要你好好活着,知道吗?所以暂时先忍一忍,让二哥想个万全的办法,既收走七王爷的魂,也保住你性命。” 林?s点点头,承恩帝是什么样的性格,她略有些了解。此人不比李束樘良善到哪里去,而且绝顶聪明,她绝非他的对手。她虽有同归于尽的思想准备,但是十六岁的年纪,对生命总存着美好的向往,太平盛世,相夫教子,白头到老……如果可以,她也不想就此死去。 “那我现在就去找人,这几天你乖乖待在房间里别出去,千万记住不要被人看出端倪,保护好自己。等我回来,嗯?!”林仲之神色紧张,俯身扣住林?s的双肩,恨不得自己就是个道法高深的术士。 林?s这时却显得十分平静,黑眸坚定沉稳,回他:“好,我等你回来。” ------------ 【006.上下其手?】 林仲之强自镇定下来,去外头将苍山大夫请进屋内。在他搬来救兵之前,必须先安置妥当林?s。 苍山远山般的眉目,出与进之间,并没有波动。 大夫看过太多世事沉浮变迁,人总有自己的秘密。所以当林仲之拜托他,让其对林府谎称林?s落水时落下寒症,这几日不宜出门或会客时,只是淡然地点点头,无多问。他看床上之人的眼神里,透露出一份坚强,如夜的黑眸深邃沉静。弯腰从药箱里取出自备的宣纸和毛笔,又走到书桌前沾了墨水,龙飞凤舞写下一个药方。 “林小姐按这副药去抓,每日早晚各一贴。”清风似的声音,吹拂过房间。他将写好的纸头递给一旁的青杏,利落地收拾了药箱,作揖告辞。 林仲之出去送他,留下林?s和青杏两个人。 林?s有些疑惑,道,“青杏,将那张药方递给我看看。”习惯性地想撑起半个身子坐起来,右肘支在床榻上,吃力得很,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身体情况。 却在她准备放弃时,出人意料的,左边动了,动作并不大,只感觉到肩部从左边带来一震,与此同时,臀部在脚的作用下,有股向上的摩擦力。整个人便一下子半靠在了床榻周围的雕花栏杆上。 目光闪电般射向左手,心里一惊。 青杏已经把宣纸递过来,林?s暂时忽视了李束樘的作为,认真看起药方。“当归三钱、附子二钱、桂枝一钱、麻黄一钱、干姜二钱……”都是治寒症的中药。她沉思了须臾,对青杏道:“你让柳绵现在就拿着这张方子去府里的药库抓药,记住,一定要最好的药。”将最后一句加重了语气。 “是。”青杏虽然有些不解,她家小姐从来不在意等次,这次怎么加了个“最”?但依旧马上领命去了,于是屋内一时间只剩下林?s一个人。 一个人? 应该说是一具肉身,两个魂魄。 她先声夺人,用冷然的语调对着空气说:“我二哥去找道士了,王爷大丈夫一言,驷马难追。” 李束樘在她脑海中用意念回答:“本王不是言而无信的人。”此刻他的情绪异常平静,林?s感觉不到宿在她体内的那个魂魄,情绪上的波动,也读不出他此刻是怎样的心情。 林?s不是多话的人,得到他这句承诺,莫名相信了他,便不再说话,静静等着林仲之或者青杏回来。 可这屋内始终还有另一个触不到的“人”就在她左右,使她在心里十分不自在,就好像房顶上永远长着一双眼睛,无时无刻不在窥探自己的一举一动。 于是林?s不敢动,呆呆窝在床榻上。 还有很多问题,她现在没来得及想到。眼睛定定看在被褥上,出神了。 比如,下一刻,林?s嘴里突然就发出一声冷笑。 她吓了一跳,李束樘趁她不注意,竟然控制了她的嗓子。不过这声短促的笑声过后,他并没有再弄出其他的声音开艘航母去抗日全文阅读。就在她以为这是李束樘在嘲笑自己好像惊弓之鸟的惨样,不料事情远远没有她想象的那般简单。 这时,她的人还半躺着,蚕丝的锦被滑到了腰下,露出单薄的上衣。林仲之与她从来都不拘小节,所以之前他进门时也没吩咐青杏给她披件外套,而是直接将她塞进了被褥中。这会儿身体安静下来,气氛也沉寂着,才觉得有些凉意。 正当她想要发力缩回被子里,左边的素手,竟然慢慢抬了起来,不急不缓落在林?s的左边脸上。林?s虽然感觉不到左边的一切,但这样的动作还是能够让她想象出是一幅多诡异的画面。好似林三姨娘每日对镜梳妆,总要用双手摆弄自以为倾城的脸庞。 “你作甚?”林?s脱口问出,如惊兔。 李束樘并没有再去抢身体说话的权利,又用意念回答:“我还不知道自己现在这副身子,是何等的姿色和身材,所以先摸摸看。”他这是有更感兴趣的事情要做。即使看不见他的脸,也能猜到那种男人固有的。色眯眯中夹带着戏谑的样子。 女人,不就是个玩物么? 林?s接到此话,心中顿时警铃大作,右手立即动作,想要抓住胡乱摆弄的左手,可惜左手已经先她一步,把手从脸颊移到了胸前。那迅雷之势,一眨眼就从上衣下面伸进去,将白净柔滑的手,放在了胸部,揉搓。 而且,揉的还是归林?s所控的右面酥、胸! 指尖的微凉,刺激得林?s浑身一个颤栗。 巨大的羞赧涌上心头,林?s的脸腾地通红,大叫一声:“住手――!” 李束樘哪里是如此听人话的王爷,从来只有他命令别人,他为所欲为。看到别人痛苦,就是他莫大的快乐。 左手逃开那只盖过来想捉住他的右手,动作间把林?s的上衫扯得凌乱。林?s单薄的衣服里面只有一件真丝的白肚兜,在双手的对掐交战中,肚兜中间淡黄色的牡丹渐渐露出花颜。上衣腋下的带子也松散开来。 半脱不脱之间,说不出的风情。 林?s低头去看自己的惨状,心急如焚,还要阻挠左手无孔不入的抚摸,额头不一会儿就渗出细密的汗珠。 那个不怀好意的男子,又在她脑海里对她说,“林四小姐的身子,还真白嫩。” 林?s猛地醒悟过来,她的眼睛在看自己身子的同时,李束樘也就能通过她的眼睛一览无余! 她立即想要用右手捂住自己的左眼睛,不让那色魔瞧见。可是右手不经思考的抬起,李束樘就得了机会,变本加厉揉搓林?s的右胸。因为一下子没了右手的阻碍,这厮成功地把林?s的小肚兜也掀起半边,顿时,右边白花花的酥胸跳出在外。李束樘将右手附在上面,灵巧的手指拨弄那颗粉嫩的樱桃。 “李、束、樘!” 满含了恨意的一声叫唤。 李束樘能够感受到林?s灵魂中,想要同归于尽的一丝念想,而且正在膨胀。她想,与其这般被人凌辱,不如负了二哥的嘱托,一死了之吧。正如方才,在他玩弄她身体时,未经人事的少女,那种娇羞,那种颤抖,那种抗拒……因为灵魂的比邻,因为林?s情急时的毫无防备,他能够轻易探查到这个女子的所思所想。 七王爷觉得,这是他自从发现自己被李束权坑害以后,从未有过的爽劲儿,借着这个女子的痛苦,派遣他心中的郁闷。 正在两魂水火不容时,房门被人从外面轻轻地推开,有个胆怯的声音,如同小猫般奶叫:“姐姐……” ------------ 【007.家有小妹?】 无法用文字来形容此时林?s五味复杂的心情。 那一声“姐姐”唤得她,简直有种没脸下黄泉见亲娘的羞愧。 来人正是林?s一母所出的亲妹妹,林樱。 林樱处在门口,大大的眼睛怯怯往屋内张望。十二岁的女童,身子纤弱如柳,白皙的面颊,五官与林?s有七分相似太子奶爸在花都。林樱从小多病,身上没有几两肉,说话也总是细声细气,多走两步路便喘息异常。 因此,林丞相在林樱三岁时就将她安置在京城外的毓秀山清风观里,疗养生息,近日才回的林府小聚。 总算回了林府,林樱却不改清风观里的装束,高高束起的发髻,青白的道袍。大夫人第一眼见到她时,笑道:“瞧,清风观养得这个小人,一身的道骨仙风气。”众人也纷纷点头,林樱确是有些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 “阿樱,你怎么来了?”林?s右手迅速捞起半拖在地的蚕丝被,裹住自己大半个身子。仓皇中瞥了一眼门口。尽量使自己语气平静。 幸好这屋子的床与门不是相对设置,门开在床尾的方向,而且屋子中间摆设了一张屏风,绘的是大朵大朵的姚黄。如此,便阻隔了门口之人的视线。 林樱轻轻跨步入内,扑闪着亮晶晶的眼睛。她的脚步停在屏风过处,先小心翼翼观察了林?s上下,确认自家阿姊好生生活着,才“哇”地一声大哭着扑到林?s怀里。边哭边呢喃:“姐姐你吓死阿樱了……呜呜……五姐姐说你永远也醒不过来了……呜呜……她还说我是你的克星……我一回来……一回来你就掉水里差点淹死……呜呜……姐姐……阿樱不是你的克星……阿樱也不是娘亲的克星……呜呜……” 林?s慌忙用外侧的右手把林樱揽在怀里,眼睛则瞄着自己的左半身,生怕此时李束樘做出些骇人的举动。林樱在清风观长大,不问世事,若被她看见自己姐姐身上匪夷所思的举动,不知会吓成什么样子。 却说七王爷在林樱那一声“姐姐”之后,倒也不再戏弄林?s,麻木的左边仿佛陷入沉睡。但是林?s知道,李束樘是醒着的。 李束樘就是一头伺机而动的野狼,一刻也不能对他放松警惕。 她现在心情真的非常乱,不仅要时刻提防着李束樘,而且对林樱哭诉出来的那些话,也是说中了心事。百感交集,右手揉揉妹妹的后脑勺,柔声安慰道:“阿樱不是克星,阿樱是这世上,姐姐最心爱的宝贝。你回来这几日,姐姐每日都从未有过的高兴。因为太高兴了,在池塘边走过一时没留意脚下,才摔了进去。你看姐姐这脑子,可不是给高兴坏了么。要是真这样去了地下,娘亲不得笑话死我。” 林樱与林?s的母亲,死在林樱出生那天,难产而死。正是这样,林樱一直觉得自己是克死母亲的毒孩子,没有幸福可言。林府的嘴舌,能重伤一个孩子幼小的心灵,林丞相才以祈福为名,将林樱送去清风观,耳不听眼不见为净。 可惜,九姑娘才回来没几日,多年的清修,单纯的心性,终究挡不过一时污秽的流言蜚语。林?s有些自责,若不是她平日总冷脸对人,其他几房姨娘姐妹,不至于把刻薄摆在台面上伤人。 “姐姐,不如你与我一起回清风观吧?师父说他最喜欢聪明伶俐的小女孩,他一定会喜欢你的!”林樱忽然抬头,泪眼中噙着满目的渴望。当她一踏进林府,就觉得心里压抑着一股不舒服。临走时师父叮嘱她,走到哪儿也不要脱了道袍,那走到哪儿就与清风观无异。她听了师父的话,将林府当做另一个清风观,心里才能好受一些。 林?s苦笑,“姐多大的人了,这两年就该出嫁,去你的清风观作甚?当老道姑?天天帮人家驱鬼?”语毕,突地一愣,清风观?!驱鬼?!眼前不就有一个需要被捉回去魂飞魄散的色鬼么?转念便问,“阿樱,你师父,可会捉鬼?” 小女孩听不出林?s语气中的感情变化,还当她在与自己开玩笑,红肿的眼睛染上一层笑意,“姐姐你说笑了,师父哪里会捉鬼啊,花啊草啊倒是种了满道观,天天给它们捉虫子。我大师姐经常调侃师父,问他能不能种只妖精出来。师父就笑,说自己是闲云野鹤,种花养草不过图个乐趣,哪里会有妖精,若真有,岂不是砸了自己招牌。” 一说到清风观里的事,林樱脸上不自觉洋溢出笑容超级古武最新章节。林?s想,清风观应该是个凡尘中难得的净土,给予林樱一份安宁,是莫大的可贵。见妹妹不再愁容,就继续顺着她的话,说了一些清风观里的琐事。 青杏就带着柳绵一同回来了。 青杏道,“小姐,柳绵方才照你吩咐,去库房讨药。先被库房的林老头给拒了,说小小的寒热,不用浪费上好的药材。柳绵不依,再库房外头与林老头争执,恰巧被经过的大夫人遇见,问了些话,就让林老头给了。” 林?s“哦”了一声,面上没什么表情,转头问柳绵:“你与大夫人如何说的?” 柳绵这会儿小脸上还有些潮红没有褪去,回答:“大夫人问我在吵什么。我就跟她说小姐你得了寒热,需要几味药煎来喝。大夫人拿过药方看着,林老头那老不死的就咄咄逼人,说我借着小姐你生病,捣了好药出来,也不知道有用没用。我就气急了,又和他吵了两句。大夫人后来训了林老头两句,又问我这药方是谁开的。我照实说了是济世堂的苍山大夫给开的药方,人刚走,二公子正送着。大夫人就没再说什么,吩咐了老头儿给我取最好的药材,我这就赶回来了。” 一口气说完,小妮子还对林老头有些愤愤然,低声臭骂了他两句。 林老头原本不姓林,因着卖的是死契,改了林姓。娶的老婆是林府的厨娘,生个了儿子也便成了林府的家生侍从,叫林勤,天道酬勤的勤,林丞相给取的名,从小跟在大公子身边当书童。一家三口就住在林府最外进的一套小院里。林老头仗着资格老,林丞相信任,经常把不得势的庶出小姐,比如林?s,不当回事儿。 林?s点点头,假怒嗔她:“好不容易拿了药来,还不快去煎?” 柳绵立即“诶”声,蹦蹦跳跳跑远了。 留下青杏在屋子里,立在一旁听候吩咐。 林樱则乖巧伏在林?s身上,问她:“姐姐你生病了?” “小病,无碍的。”林?s抬手揉了两下眉心,脑中这吊着一根筋,总担心潜伏在自己身体里的色狼,下一刻就出其不意反扑了她。聚精会神久了,难免生出些疲惫感。 于是叹了口气,顺顺林樱有些散乱了的发丝,低声哄道。“阿樱,这两日姐姐需在房中休养,不宜见风。所以一会儿让青杏搬到你房里去陪着你,有什么事情,吩咐她就行了,可好?” “好。” 青杏担忧地望了一眼林?s,有些不放心柳绵一个人照顾她。 林?s摇摇头,轻轻推起身上的林樱,示意青杏过来将其领回房去。 不料被褥因此也扯动,滑至胸口以下,林樱诧异道:“呀,姐姐你怎么衣服也没穿好?!受了伤寒的人,还如此不怜惜自己!”说着,就伸手帮林?s去系腋下的衣带。 林?s的“不”字还未脱口,九小姐的手已经到了左半身。林?s瞬间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如临大敌般瞪着左手的动静。左手很给她面子地轻轻动了动,吓得林?s险些就要不由分说推开林樱。却道他只是将胳膊微微展开,好让林樱系衣带时方便些…… “好啦!”林樱笑得不染红尘。 “快回去吧。”林?s的脸色却十分难看,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伊人憔悴。 等到屋子里重新恢复平静,林?s已然疲惫至极,后背沁出一层香汗,黏在身上,寒冷彻骨。她右手使力,慢慢让身子滑下,平躺在床榻上,双眼无神地呆望着天花板。 有泠泠女声,带着笑意,说道:“原来四小姐的心头宝,是这妹妹。本王还以为,应该是林二公子呢。” ------------ 【008.小姐无颜?】 林?s稍稍松懈下的心,瞬间又被吊起!像自己又不是自己说出的这句话,听得她有片刻的窒息。在无意的对话中,她竟然将林樱也卷了进来。凭李束樘一贯狠辣的作风,只靠挟持亲人牵制敌手,不过各般手段中的低次。 “你若敢动林樱一根寒毛,我便立即自裁。”林?s抢回说话的控制权。 李束樘在这时,感觉到一股突然爆发的强大意念,似乎要将自己从这肉身中弹出去。暗叫不好,立即乖乖缩回他的左半身,只用意念回敬道:“四小姐何必如此决绝,伤及无辜的事,本王不屑做。” “你会不会做,我猜不着,但是我能猜着,你不久之后定会魂归地府。” 七王爷听出林?s语气中,对他斩不断的恨意。心中疑惑,他从来不认得这个林府四小姐,到底是哪里惹得她如此这般希望他不得好死?模糊看过一眼林?s的面相,加上这段时间她的谈吐,应是深明大义之人。就因为他与林丞相是政敌? “若本王说郴州的粮饷,不是本王所盗,你可信?” “不信。”毫不犹豫的回答。 那头没有了声息。 林?s对李束樘的坏印象已经根深蒂固,他越是解释,越是想辩驳他的所作所为,林?s便更对他鄙夷嫌弃。就算不久之后,她命大摆脱了李束樘的魂魄,这段记忆,也将会是林?s最不耻的人生污点。 这时柳绵开门进来,张望空荡的屋子,略感疑惑问:“小姐方才与谁说话呢?谁来过房里?” “没人来过,是我在自言自语。药熬好了?”说话时,右手手肘用力往床内侧挪了挪,不想柳绵离她太近。 柳绵没心没肺,小姐说什么就是什么,走过来道:“还没呢,我让鸯哥帮我看着火。刚才青杏来厨房找我说她要去照顾九小姐一段日子,叮嘱我多看着小姐你一些。所以我过来瞧瞧小姐现在可有什么需要。” “二哥回来了么?”林?s却突兀地问了一句。 她发现林仲之送了苍山好久都还没回来,不知中途又生了什么变故没有,有些担心。现在她的秘密,只有林仲之知道,万一他遇到麻烦,解决了也就算了,解决不了而因她受累,林?s心中不忍。 柳绵认真想了想,“一路过来没瞧见二公子的影子。”她看出林?s忧心忡忡的苍白脸,又安慰道,“小姐你也知道二公子向来是待不住府里的主儿,没准这会儿就和苍山大夫约了其他公子出去喝酒鬼混去啦。” 林仲之在林府的名声,向来不怎么样。柳绵又一直对他没有好感,乐得见不到他来烦林?s。 林?s摆摆右手,示意柳绵回去煎药。若放在平时,她一定也相信柳绵的这番说辞,可这种时候,林仲之绝对不可能还有心情喝酒玩乐。 柳绵福身,又离开了屋子。 再等等吧…… 然,林仲之自那时送苍山大夫一起出门后,就再也没有回过林府。而林府上下因为柳绵和林老头在库房门口吵架的事儿,都晓得了林?s现在病入膏肓,要用上好的药材吊着。大多数人选择了冷眼旁观,偌大的林府,不差一个庶出的小姐,就算老爷颇为疼爱她。另有零星几个过来想要真切看一看林?s病情的人,都被柳绵凶巴巴地拦在了门口,以小姐身体不宜见风为由,统统拒绝了。 于是林?s的房门,除了柳绵每日的三餐和洗漱,片刻的开合,几乎不曾露出室内佳人的春光[综]挡我者,死。 密闭的空间,让林?s觉得安心,没有人能偷窥到她这时煎熬的生活。 林府各院耳目众多,若被其中一家知道她林?s身上附着了一只鬼,定然会以妖孽为由,声势浩大地要求林丞相将她浸猪笼。京城繁华,但繁华声中夹杂着肃然。从前林?s听过一则传闻,说某大人家的小姨太太生了个儿子,竟有六个脚趾,被全家当做妖物,孕妇从产床抬到了祠堂,一顿唾弃之后连着刚出生的婴儿一同压在猪笼,丢进了京城外的小河里,香消玉殒。 一直没有林仲之的消息,林?s除了焦急之外,这几日还被许多琐事揪心。 最最让她接受不了的就是――如厕。 每日都有恨不得一死了之的心。 第一次尴尬发生在她醒来之后的当天夜里,柳绵把煎好的汤药端来,她看见晃晃荡荡的药水,腹部忽然生出一股胀意,想要小解。林?s昏迷三日,不能进食,青杏和柳绵只得按照大夫的吩咐,每日喂些药、糖水和流质的事物进去,沾在筷子上,一点一点灌到喉咙里。所以这时才想小解,已经算得上晚了。 感觉一上来,整个人都有些禁不住颤抖。 纤细的手指,将睡塌上铺着的床垫,扭得又皱又乱。额头上也沁出一层冷汗。 柳绵瞧见林?s突然变化的模样,吓了一跳,将碗放在床边的小案上,扑到床榻边焦急问:“小姐,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去找大夫可好?” 林?s却在此时,还有自嘲的闲心,她的生理问题,又如何叫大夫解决。冷笑着摇摇头,在柳绵的搭把手下,强撑起来,把那碗“害人”的汤药,倒进床边的云松盆栽中,眼不见为净。 李束樘享受着她的“半壁江山”,自然也就承受了那在平常人身上最正常不过的拉撒之感。七王爷对着林?s玩味道:“四小姐内急,莫憋着。本王体谅你,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常年如冰山一样不苟言笑的七王爷,难得能在如此落魄的情境下,还能生出玩笑人的闲情。 “柳绵,将我做女红的篮子拿过来。”她咬牙,半靠在床榻上,脸上死气沉沉。 柳绵呆了呆,依旧扑在床边,劝道:“小姐你这身子,莫劳神做那些啦。还有我好不容易熬出来的药,怎么给倒了?小姐不吃药,身子怎么好的了?” “你莫多话,照我说的做就是。” 小丫头听出自家小姐这是真的在摆小姐的架势,一年里也是极少的情况,立即不再多话,机灵地跑去梳妆台边,把小篮子捧到林?s床前,委屈地喊了一声:“小姐……” 林?s依旧冷脸,命令她:“没你的事了,你出去吧。” “可是,小姐……” “听不懂我的话么?!”一记凶吼。 柳绵无奈,三步一回头慢慢挪出了房间,临走前还不依不挠说了一句:“小姐,当心身体!” 身体?!林?s垂目,这般屈辱地屈就身体的生理问题,倒不如下辈子找个普通老百姓家,过平凡的生活。哪怕是做那秋去春回的燕子,结巢梁上,微雨双飞,也比这一世的离奇经历,强过千百倍。 纤瘦的剪影投张纱帐上,显得那般单薄而无助。 下一刻。 林?s右手握紧篮中铁剪,猛地举起,对准自己的腹部,又落下…… ------------ 【009.好死赖活?】 在剪刀落下的刹那,左手闪电使出,死死握住剪刀尖口。 他怎么能让她现在死。 “本王还以为四小姐是万事洒脱之人,没想到竟因吃喝拉撒之事,逼得自己这般地步。” “哼!” 林?s这时因羞恼,早将自己的身体抛之脑后,麻木的左手已然不是自己的一部分,完全当做了李束樘的化身。被他一拦一说,心中屈辱更甚,忽然觉得大男子附在她身上,与被人强暴有何区别?她的贞洁既然都被这厮玷污,一咬牙,死命把右手的剪刀继续往腹部按。 李束樘在四小姐的怒火中烧里,再一次发现她才是这具身体的本体,那强大的意念使他的灵魂感受到一股极烈的排斥。若不是虚空中还有一只莫名的手牢牢抓住他魂魄的一角,他想他已经被林?s的意识排斥出体外。就算这时,林?s排斥他不过是潜意识,精神只集中在自裁上,力量也是惊人。 人在奋不顾身的时候,往往能爆发出惊人的潜力,李束樘控制的那只左手,渐渐有些吃力,剪刀一寸一寸往女子的腹部靠近官运之女人天助全文阅读。她若死了,自己这一缕孤魂会不会跟着佳人一起走上黄泉,来世投胎前,还能对她张狂一笑。说句,“你如此坏本王大事,下辈子本王定要继续缠着你。” 七王爷脑海浮现那时林?s惊恐又厌恶的小脸,心情倒也不是很坏。他发现他和林?s在水火不容中有个共同点,就是在绝境里也能给自己找出点乐子,变成人生支撑下去的动力。他没办法现在松手,一松手,林?s那头的力量会使尖锐的剪刀同利剑般势如破竹,狠狠刺进体内。只得慢慢移动大拇指,让指腹顶在刀口。 林?s感觉不到左手的痛觉,李束樘默默咬牙隐忍,那剪刀刺破皮肤的疼痛全都转嫁到他灵魂上,从顶痛到撕裂血肉,一丝一丝凉意袭上心头。艳红的鲜血一滴滴洒落被褥,开出朵朵血梅。林?s看到了床上血迹,心中忽然生出痛快之感,右手的力气愈发大起来。 下一刻,剪刀就已经贴在小腹上,只左手大拇指用血肉微不足道地阻挠。李束樘能预感到,再这样下去,这个疯女人能把她的拇指戳穿。咬牙,冒着被林?s排斥出去的危险,抢走她的嗓子,对外头大喊一句:“柳绵,快进来!” 果然,又是一股强大的斥力,震得他有些目眩。 万幸那不知名的牵制之力,将他重新救了回来。 林?s一心在与李束樘的左手抗衡,一时没留意被李束樘得逞,手上力气一松,猛地看向门外,要叫柳绵不要进来。不想柳绵担心林?s,其实一直守在房门口,听到那一句呼唤,简直是立即飞扑进来的。 “小姐?!”柳绵看到林?s握着剪刀的姿势,惊惧一声喊。 人冲过来,抢走了林?s手上的剪刀,质问她,“小姐你这是在做什么?”连同女红的篮子一起,丢出去老远,散了一地的红线。那凌乱的锦线,就如林?s此刻的心情一样,剪不断理还乱。 柳绵不等她开口,抓起她的左手,查看伤势。鲜血如泉涌,顺着被抬起的小臂,蜿蜒而下,在林?s白皙的皮肤衬托下,十分刺眼。 “小姐,跟你说不要做这些,你偏不听,现在你看,流血流成这样。要是被青杏知道我看护不利,定要狠狠怪我了。”柳绵自己给林?s按上一个合理的解释,全当她做女红不小心扎到了手。混乱中急得直掉眼泪,片刻才想起要给林?s包扎。立即起身,跌跌撞撞去梳妆台下面的小柜子里拿药箱。取了白纱布和金疮药,重新扑到林?s床前认真给她包扎。 林?s在柳绵进来之后,沉默异常。眼睛里也没有什么生气,任由柳绵手忙脚乱捣鼓。 而此时体内的两个灵魂,犹如站在悬崖上对峙,不知下一刻某一个会不会将另一个推进万丈深渊,万劫不复。 林?s:“七王爷阻止得了这次,能保证下次,下下次也能安然么?” 李束樘对林?s也很光火,从来没有一个女人,敢这样不尊敬他。冷嘲道:“本王不知道以后如何,只知道四小姐再不如厕,这内急就该撒在身上了!你脱个裤子,总比尿床有面子些!” 林?s被他如此不含糊的挖苦,刺激得好似一只被人踩了尾巴的猫,内心一声尖叫,恨不得十指生出尖利的指甲,把李束樘的魂魄撕抓成千千万万条。想要说些什么回击李束樘,可是话到嘴边,又不知应该怎么开口。 让她一个名门淑女,与一个男子,讨论如厕的问题? 还是伺机下一次能自裁的空隙吧。 不料李束樘这次被林?s激怒,一点不给她余地。左手忽地挣脱柳绵的包扎,把被子一掀,趁林?s还没有回过神时,吐出三个字,“木马子。”然后用尽全力,意念束缚林?s的动作盛世华年最新章节。他倒要看看,脱个裤子还真能把人逼疯了不成?! 却说柳绵,先是被“林?s”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呆呆看着林?s。尔后听到她说的那三个字,脑袋一段时间被浆糊糊住,反应不上来。她家小姐方才,方才说什么? 倒不是柳绵不理解那三个字的意思,不过四小姐向来注意这方面,如厕、洗澡都不让丫鬟伺候。她从前说,自己的身子被别人瞧见,十分不好意思。柳绵和青杏当时也随她,毕竟许多闺阁小姐未出嫁,都是如此保身价。 可现在居然对着她说要木马子? “小姐……那我给你搬到床榻这边,还是扶你去床后面?”柳绵最后低着头,犹豫地问。 林?s被李束樘抢了说话权,还让他说出那样的话,对李束樘的恨意已然“此恨绵绵无绝期”。可恨李束樘这回发了狠,愣是没给她抢过说话的权利,连身体也被鬼压床一般不能动弹,险有呕血之感。 柳绵等了一会儿,不见林?s回应,怯怯抬头看了她一眼。就看到林?s的脸色不太好,还透露出一份焦急,斟酌了须臾,还是决定扶她去床后专门辟出来的小净房内。当触及林?s的身子,发现她全身无力,不能动作。柳绵年纪小,心思单纯,只当林?s方才刺伤了手,才这般无神。便使出吃奶的力气,将林?s的右胳膊挂在自己肩上,半扶半拖去了床后。 李束樘强行压制林?s,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再无其他余力。任由柳绵动作,反正他的目的达到了。 小净房用上等的红木做成,两扇小木门上刻画了花草,栩栩如生。柳绵用剩余的一只手打开一扇小门,又用一只脚勾开另一扇。里面的空间仅能容下她俩人,正后方端正放着一只如意桶,净房两边,一边放着红枣和皂角,另一边是上等的软纸。 “小姐,小心些。”柳绵小心翼翼把林?s安置在木桶之上,再蹲身解了她的裤腰带,便自觉收手。叮嘱了林?s,转身关上净房的门。 林?s坐在木马子之上,许久。 李束樘:“四小姐当真如此倔强?” “……”无人回应。 李束樘:“四小姐可听过一句话,叫好死不如赖活着?” “……”依旧沉默。 李束樘是活人的时候,从没如此耐心劝过一个人,不听他话的人,杀了便是。当下成了活死人,仰仗他人的鼻息过活,倒是脾气变好了些,再道:“四小姐,不知令尊去了郴州,现在是否安然?” 林?s终于有了反应,心中一紧,默问:“你对我爹做了什么?!” “本王府上有一批死士,专为本王做杀人放火之事,上个月林丞相护送赈灾粮饷去郴州,本王觉得那些粮饷十分诱人,所以派了死士……算算日子,林丞相已经走到天高皇帝远了的地方了吧……”话说到此处,再无多话。 林?s浑身颤抖,银牙狠狠咬紧,有微微的咯吱之响。 “你若再不解决了小事,令尊的大事,就该成丧事了。”李束樘说罢,松开林?s的魂魄。自己心头松下一口气,若再不松开,他也是强弩之末。 林?s右手握拳,骨节泛白。就算林府其他人待她薄凉,但她爹是真心疼爱她和林樱,若见死不救,林?s死也死得不安心,又有何颜面见地下的娘亲? 最后狠下心,哆嗦的右手伸向自己的裤腰带,缓缓往下扒…… 不适时地,该死的左手也伸出来,在另一侧帮右手的忙…… ------------ 【010.合作作对?】 林?s从李束樘口中得到林丞相将要遇险的消息,强忍着心中的屈辱和羞人,解决掉生理问题。取手纸之时,拿了十几次竟是一次也没有成功,一张张上好的软纸,散落在地上,显得凌乱刺眼。这过程中,左手则一直放在左腿上,有规律的打着拍子,一副悠闲看好戏的模样。 “小姐?”柳绵等了半天,没听到里头的动静,有些担心地呼唤。 “进来吧。”林?s虚弱回应。 柳绵立即开门进去,就见林?s脸色惨白,眼神空洞,心中一紧,赶忙过去扶她起来。“小姐真的不用再请大夫来瞅瞅?” 林?s摇头,无力地靠在柳绵身上。 却说此时李束樘已然不用压制林?s,便有了余力,配合着柳绵的步伐,慢慢走动。一边走,一边在心中试图掌握这种半身行立的节奏和力量。 刚刚落座榻上,林?s就迫不及待推开柳绵,吩咐她:“快去找找二公子,让他马上回来,说我有要事与他商量。” 柳绵跟着林?s这么久,从未见过她有过像今日这样的反常,微微的不安。得了命令,“诶!”了一声,飞奔出门。又在心中愤愤:二公子也真是的,送大夫出门,肯定是横出去逍遥快活了!这么晚也不回来,害得她家小姐好等他,这个花花公子太不识好歹!她将那满满的不满化作力量,步履生风。 林?s在榻上靠了一会儿,想想这样光等着就是在浪费她爹的时间,林仲之可能送走苍山就马不停蹄去找高僧仙道之流,柳绵也不一定能这般快将他寻到。所以不能如此坐以待毙,她脑海中又想到一个人,这个人一定能帮忙救人。于是把右手撑在床榻上,右脚踩地,欲努力起身。 “四小姐意欲为何?”李束樘悠悠然问之,情绪里感觉不到一丝焦虑或者急迫,仿佛自己本来就该待在这里,本来就是林?s身体的一部分。 无人回应。 李束樘也不恼,对这个死对头的女儿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她隐忍时,李束樘的魂魄可以感觉到她的,那份有时坚不可摧,有时又极其易碎的坚强,矛盾却共存。 又悠哉说了句:“那本王且看看四小姐如何去救林丞相。” 林?s右拳紧握,只当他是空气。 沉气环视了一下四周,床头靠墙,旁边有半人高的案几,上头搁着些常用的小东西和一盆云松,先前被林?s倒过汤药。小案旁边就是梳妆台,两个地方都可以借力前行。 她立即用右手当桨,往后划,与此同时右脚向后蹬,带动整个身子从床尾挪到了床头。 李束樘冷眼旁观了林?s片刻,看着她的手攀在案几上,使劲想站起来。半起又跌落,许多回。四姑娘始终没有放弃,咬着牙再一次次拼命对抗着麻木的左边。到最后,七王爷“大发慈悲”,主动配合起林?s的动作,估量好对方发力的时间,也默默用力。 于是林?s在下一刻猛地站了起来盛世华年最新章节。 一阵喜上眉梢。 然则,这毕竟是两只灵魂第一次合作共用这个身体,虽然林?s单方面不知情,李束樘发出的力气,没有发得恰到好处,稍微用过了些。林?s站起来不过一瞬,就因为两边力量不平衡,身子向右,腹部撞在案几沿边,又被案几反弹,再次跌坐回床上。 林?s试了这么多次,只当这次是她靠着右半身努力出的成果,心里多了一点欢喜。忍下腹部的疼痛,坚信可以凭自己半身的力量站起来! 万万想不到,李束樘会在暗中帮助她。 如此站起又跌下地尝试了五六次,李束樘终于拿捏好了林?s的力度和速度,使她稳稳站了起来。细汗沁在她额头上,沾着细绒绒的胎毛有些微痒,林?s抬手拭汗,难得露出一片欣慰的笑颜。暂时将如厕之事忘却了去。 既然成功站起来了,就继续下一步计划,望向被屏风遮去一半的那头――书桌。 林?s小时候,林丞相曾经送她去太学与皇子皇女,和一些达官显贵家的孩子一起,跟最好夫子,读最好的书。不想当中发生了些变故,没念多久便辍学回来。于是林丞相就在自己府上辟了个院子当书院,让林家的几个公子小姐都在自己家念书。 林丞相知道她喜欢读书,便特意在闺房西面做了一整面墙的书架,放满各类书册;又用极薄的镂空雕花木板作墙,隔出这方书香天地,两边挂了紫纱装饰,正中间则放着一张红木桌,桌上文房四宝俱全。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精致的金丝鸟笼,笼子里锁着一只苍头燕雀,安静地立在细吊杆上。 屏风为了避免外面的人一开门就见到床上的情形,所以靠床尾。案几和屏风的空隙略大,视线所及,李束樘一下就留意到那只突兀的鸟。苍头燕雀并非珍品,可以说是普通至极,林四小姐却用金丝笼子供养着,好似十分宝贝,不知这只燕雀是何来历。 正疑惑间,突然感觉一股向上的力量,要托得整个身子都向上。他立即回过神,看到林?s的手臂弯曲地撑在案几上,摆出一个跳跃的姿势,吃力地跳起。也是,只有半边身体有感觉的人,要怎么用走路的方式迈出一个步子?必然得学小时候斗鸡时的样子,用一只脚金鸡独立,努力跳动前进。 案几给了林?s莫大的支撑,让其顺利跳到了梳妆台边。梳妆台过去,屋中央放置着四脚红木镶大理石面的圆桌,和四个圆凳子,对着门的墙壁上挂着一张巨型的山河图,详细描绘出瑞昭国今日的疆土,各个州和首府,山岭地势和山脉走向。李束樘瞥了一眼,心中感叹此图堪比他书房那副高价求来的地图。 一个女人房间里不挂山水鸟兽,也该是春宫鸳鸯,这个林四小姐屋子里居然挂山河图,能说是林丞相的功劳么? 林?s右手想够梳妆台靠着的墙,可惜差了那么一点点,便又用老办法,再要跳过去点。李束樘却在此时故意膝盖弯曲,往下用力。如此林?s在上下两个力的对撞中,失去了重心,狠狠摔在地上。 “嘶――”林?s倒抽了一口凉气,右手手肘撞在地上,先是一麻,然后剧痛。 暂时用不出力气,就坐在地上,靠着梳妆台的一角休息片刻。她不能被李束樘的行为激怒,还要在心中保持着警惕,尽量不让这个妖孽王爷读到她的心声,使他有可乘之机。 摔倒了总可以再爬起来。 书桌上的燕雀察觉到这边的响动,歪着脑袋看过来,一声不响。 林?s也看着苍头燕雀,眼中的深意渐浓,正蓄势待发要重新站起来,没走多久的柳绵又急匆匆跑回来,推门而入都没来得及看屋内的情景,光闭着眼睛喊:“小姐!不好啦!二公子被人抓起来了!” ------------ 【011.谁利用谁?】 “你说什么?”林?s惊呼。 柳绵此时才注意到她家小姐跌坐在地上,满头大汗,脸色苍白。立即跑过去,将林?s扶起来,又急又气地说:“小姐!你这是想干嘛?!身子虚弱就该好好躺着呀,摔着哪里没有?!” 林?s哪里有心思关心自己的身子,右手紧紧抓住柳绵的衣袖,目光灼灼:“你说我二哥怎么了?!” “方才,方才我正要出府去寻二公子,就看到无忧慌慌张张从府外回来,便将他拦下来,问他家二公子在哪儿。他说,他说二公子下午带着他看了几个附近的道观,正走在回来的路上,忽然被一批黑衣人袭击。公子拼力将他突围出来,让他回来找大夫人救人。”无忧是林仲之的贴身小厮,清秀的半大童子,人很机灵。 黑衣人?谁派的黑衣人? 若是皇帝的人,林仲之犯不着去惊扰大夫人,他与大夫人没有亲近可言。皇帝与林仲之虽然算不上相熟,但看在林丞相的面子,也得给人家留点退路。二哥既然要无忧找大夫人,不该是小皇帝知道了他和她的秘密。 那…… “是你的人?”林?s在心中质问李束樘。 李束樘反问,“你觉得呢?” 林?s只觉得,这声无声的反问里,有些笑意。 “你说你给我一次求救的机会,不为其他,只是想有个机会,让人把你在林府的消息传出去。”四小姐咬牙,恍然大悟。他李束樘是什么人啊,怎么可能干坐着等死,对她说那些假仁假义的话,其实都是为了现在这一刻。 林仲之不过出去一个下午,就被发现了端倪抓了去。应该赞叹一声,七王爷的人,训练得真有速! “林四小姐,你是我至今见过的,众多女子中,最聪慧的一个!”李束樘不咸不淡表扬了她一句,其中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女子心中怒火翻滚,又从心口喷发,瞬间点燃了全身,杀气腾腾。林?s恨不得李束樘立即死无葬身之地,又恨不得把烛台上的火焰,点在自己身上,烧死他也烧死自己。终究是她害了林仲之。 李束樘感觉到林?s的愤怒和恨意,那种灵魂被排斥的感觉尤甚。不过,他当下比之前刚发现这现象时,镇定了许多。因为每当林?s情绪激动,产生这种排斥,也总会有一个虚空中的力量,扯住李束樘的魂魄,使其安然无恙。他便大胆地做出推断,这是那个对他下离魂术的吊脚道士,唯一给他的优待。 “小姐?”柳绵见林?s发呆,担忧地呼唤。她听不见两个魂魄的对话,只当林?s是被消息吓到了。今天她家小姐从醒过来以后,日子就没有太平过。 林?s回过神,对柳绵道:“扶我去书案那儿。” “小姐?!” “我给瑞木大哥写封信枪王的都市生活。”林?s直言不讳。 柳绵便小心翼翼扶着林?s来到书案边,安置妥当林?s,自己则站到对面,低头给她砚磨。 林?s看了一眼那垂在腰际无动的左手,心中那股对李束樘的恨意,使她无所畏惧,若李束樘中途敢捣乱,她就直接拿毛笔扎进左手手掌里。戳不穿,凭她现在盛怒中的力气,也能叫左手麻木半天。林?s有些庆幸,庆幸她拥有的是右半身,写字不成问题。 李束樘却并不想在这时破坏林?s的行动,他通过林?s的眼睛,看着她从书案上抽出一张小笺,并非普通的白黄,而是成浅青色,且纸中掺着丝丝银线,十分精致。李束樘为之一赞,这林四小姐真是个别致的妙人。只见她提笔沾了墨水,娟娟小楷跃然纸上: 瑞木大哥, 见字如晤。今有所托,万万急迫。其一家父郴州之行恐有埋伏,其二仲之遇险,皆七王爷所为。?s深居林府,多有不便,还望瑞木大哥出手相救,感激涕零。 林?s亲笔。 李束樘有些不明白,默默问:“四小姐为何不一开始就向瑞木家求助?瑞木小将军可比你那无能的二哥管用些。” 收笔的姿势一顿,告诉瑞木,我身上附着个男人?从此以后,再无颜面相见?林?s冷笑,“七王爷管的真宽。您自称大丈夫,说一不二。林?s虽小女子,但也信守承诺。反正我既已求助于二哥,便不会再劳烦他人。请王爷放心。”其中的讽刺,冰凉刺骨。不说其他,若我真的在信上将此事说与瑞木俊,敢问七王爷你会安然在这儿等死? 那头沉默,不再自讨没趣。 柳绵看林?s停笔,自觉地走到书桌那头,把金丝鸟笼打开。里面的苍头燕雀极有灵性,自己跳到柳绵的手背上,被送到林?s面前。 林?s先抽开书桌中间的抽屉,里面放着几管空的小竹筒,将小笺卷起来塞进筒中。而那竹筒中间系着个小小环扣,可以推开一头,正好套紧燕雀的脚。设计得十分精妙。李束樘认真观察了一下那环扣的构造,想问林?s这是出自何人之手,又思及这小妞比自己脾气还臭,于是放弃了问题,不如再多看一眼。 “小姐,你说瑞木少爷会救出二公子么?”柳绵把小燕雀递过去,忧心重重。 “一定会有办法的。”林?s把竹筒扣到燕雀脚上,笃定回答,眼神坚定,这话好像是说给柳绵听,又仿佛是说给自己打气用。 燕雀歪着脑袋看林?s,圆圆的黑眼睛纯净可爱,却看不懂人的心情。 从头到尾没有鸣叫一声。 柳绵再次接过燕雀,一路小跑出了房门,找了个无人的角落,悄悄将小鸟放飞。 李束樘默然将这对主仆的行动看在眼里,心里盘算:看来这林四小姐与瑞木家的大少爷感情颇深,救爹救哥哥的事情亦能托付与他。而那突兀的燕雀,原来是这两人传情的信使,真是训练得十分罕见。 七王爷认真思虑其中的种种关联,于是安分的左半身,让柳绵在拖林?s回床榻的过程里,轻松了许多。 “你让我坐会吧。”林?s有些无奈。 “不行,小姐你必须躺着,瞧你这脸色,跟死人有什么两样!” “……” 柳绵守了她一夜,接下去几天,林丞相和林仲之两边都没有消息,林?s只得继续忍受李束樘无处不在的压力,忍受女子正常的生理问题,忍受一切的突如其来和匪夷所思。 ------------ 【012.有去无回?】 林?s为了减少去如厕的次数,一天下来甚少吃东西喝水,且,每日还要提心吊胆地等消息和提防李束樘,没过几天,整个人消瘦了一大圈。 李束樘好心劝她:“四小姐何必这般折磨自己?” 林?s不理睬,依旧按着自己的方式,折磨自己也希望借此折磨李束樘。、 因为她想,若自己浑身无力,相信被李束樘霸占着的左半身也不会好到哪里去,这样就可以让他没有力气无所欲为。 而在越来越多的接触里,林?s渐渐发现,自己身为本尊,较李束樘这个外来入侵者拥有优势,只要是这具身体共用的部分,林?s就能更轻易地感受它们并掌控它们,双眼,嘴巴,呼吸,嗓音,八成的感觉都更听从她的意识,所以如果她够冷静,便能从很多方面压制李束樘。 七王爷劝了两次无果,也就随便了林?s去。他也发现了林?s的优势,一直安分待在她的躯壳里,偶尔还会配合她的动作,比如她要将药倾倒进云松盆中时,给她支撑一下身体;柳绵扶她下地稍微走动活动筋骨时,左脚自己先迈出去……尽管这样,林?s心中的警惕一刻也没敢放松过。李束樘是一只蛰伏的狼,他的悠然只能说明,他的人,或许早就躲在林府的某处,准备伺机而动了。 柳绵没有察觉她家小姐的异常,只是奇怪的问林?s:“小姐,为何你睡觉时要把左手绑在床头?” 林?s支支吾吾,最后搪塞她,“我自有我的道理,你这小丫头怎么那么多问题混迹在美女侦探社。” 脸红和心跳这俩样,也是林四小姐的特权。左半身的李束樘,感受着林?s每时每刻的心跳,而通过心跳的快慢,他就能推测出小姐今日心情如何。所以从某个角度上说,李束樘比林?s更知己知彼。 室外已是四月草长莺飞,天气渐渐暖和,林四小姐的闺房门,却始终不见打开。 这日柳绵扶了林?s坐在梳妆台前,乌黑的发丝披散开来,犹如上等的绸缎,柔和光泽,将近垂地。柳绵拿了桃木梳子一下一下给林?s梳着,嘴上闲不住,唠叨起来:“小姐,你这些天瘦了好多,身子可有不舒服?” “无妨。只是心里惦记着二哥,胃口轻了。外头可有消息?” 当时柳绵从大夫人房里的丫鬟衣香嘴里打听到消息,回来转述给林?s听。 说林仲之被神秘人带走后的当天晚上,大夫人就叫了林丞相的得意门生,京兆尹宋显佩大人去查这伙劫匪的来路。宋大人本就是京城的父母官,在他管辖的行政区,还是皇帝的眼皮子底下,发生这种事情,不用大夫人抬出师生情谊,京兆尹恨不得变出一双翅膀来亲自飞出去找人。 而林仲之的小厮无忧作为整个事情唯一的亲历者,被京兆尹单独问了几句话。当他描述完那一群黑衣人算不上明显的特征后,竟从怀里小心翼翼掏出一块木牌,呈给京兆尹。说这东西是他家公子与黑衣人缠斗时,从黑衣人身上抢来交给他的。 那么大的线索,京兆尹迫不及待接过去一看,只一眼却浑身凉了半截。木牌正面黑底刻花,中间朱红的一棵梅树,背面则滚金烫着两个大字――“梅四”。 柳绵说到这里,好像亲眼看见了一般,双手捂住小嘴,做出惊恐的样子,绘声绘色形容:“宋大人瞧见梅花牌时的脸都绿了,恨不得把这棘手的牌子能像烫山芋一样丢得远远。谁不知道当今七王爷府上有一支亲卫军,遇佛杀佛,遇魔杀魔。他们可都在梅树底下洒过血发过誓要效忠七王爷的。而且那些梅花卫士没有名字,只编成数字,梅一梅二一路下去,都没人知道这数字的底儿究竟是几号。” 李束樘默默听着,心底有些笑意,林?s那么一本正经的一个小姐,养的丫头倒是跟唱戏的一样活泼。梅到几号?他自己也不知道。 苍头燕雀第二日晚上飞回来了。脚上束着竹筒里,换了一封瑞木俊的亲笔信,亦是那种特别的小笺。瑞木俊说,他会亲自快马加鞭赶往郴州保护林丞相,叫林?s放心,林丞相风雨里过来的人,必然有自己防身的办法,没那么容易被害;至于林仲之的事情,既然被李束樘抓走,正大光明去要人定然行不通,他已派人去探七王府,希望能找到些线索。 李束樘冷不丁冒出一句:“本王的王府,只进不出。” 林?s握着小笺的右手,便哆嗦了一下,沉默不语。 她到底应该怎么做,才能将李束樘置于死地?李束樘自上次林?s企图自裁之后,就警告过她。“你若想拉着你爹、你二哥、你九妹与本王同归于尽,本王奉陪就是。”弱点一开始就暴露,导致在这盘棋局里,林?s完全置于被动之地。 回到铜镜前,娇小的婢子,专心帮孱弱的小姐绾起青丝。 一头乌发,将林?s的脸色衬得愈发苍白。而巴掌大小的脸上,五官清秀,可惜脸颊凹陷,颧骨凸起,憔悴得不成样子。深邃的眼睛显得特别大,里面没有一丝神采,眼袋深重。 柳绵听了林?s的话,一点没怀疑,回答:“没什么消息,宋大人去了七王府,但王府的管家说七王爷这几日卧病在床,哪里来的整人心情,叫宋大人回去查查清楚,连门也没让人家进呢枪王的都市生活。” 她挑了支素雅的簪子,插进林?s发丝中,又说:“府上的人都说,二公子肯定是在外面风流快活时没了分寸,才得罪了七王爷。他从前总在外头花天酒地,不知天高地厚,说不准还睡了七王爷的哪个姬妾,被人家寻仇上门来了。三姨娘说的最难听,说二哥本来就是个野种,所以也净爱做那些龌蹉之事。小姐你说,这三姨娘的嘴怎么能这么毒。你落水估计也是她害的,等老爷回来,我们一定要讨回公道!” 林?s望着镜子里的自己,簪子上用银链窜着的珍珠,来回摇摆。看着看着,心神飞去了别处,对柳绵的话充耳不闻。 从小听惯那样的闲言碎语,早已麻木,而说林仲之的这些,也都是陈词滥调,林仲之从前听过,一笑了之,还安慰林?s:“四妹知道二哥是怎样的人就好。旁人是好还是坏,与我林仲之何关?” 他们这么说林二公子,不过是因为林仲之并非在林府中出生。 那年林?s四岁,多年过去仍旧记忆犹新,初冬下了第一场大雪,母亲难产去世三日,林丞相抱着襁褓里的林樱出了趟门,不知去向何处。几个月后回来,怀里仍抱着林樱,身边却多了一个六岁的小男孩,就是林仲之。大夫人从来都是温温柔柔的一个人,可是那日林丞相叫了所有人站在大堂里,说这个孩子以后便是林府二公子时,她当着众人的面,指责林丞相,只一句:“林红梅,你当年答应过我的话,可曾兑现过一句?!” 林丞相回她,“不曾。”却是朗朗乾坤,坦坦荡荡,没有一丝对不起妻子的惭愧。 大夫人拂袖而去。 林府中人大多仰仗大夫人的鼻息,有心没心里便都不待见林仲之。就算之后大夫人对林仲之在表面上尽了嫡母所有的义务,但在心底里从来不曾接受这个林府二公子。青杏极少评论林府家眷,对大夫人的一句评价倒是深得林?s的心。 青杏说:“这府里我最怕大夫人,他们都说大夫人温婉,可我看她除了瞧大公子时,眼里有热气,瞧其他人时都带着寒意。” 后来林?s与林仲之亲近,府上的人都觉得那是因为他俩都是没娘的孩子,抱在一起相互取暖。然,像林?s林仲之这样坚韧的人,就算孤身一人,也不会委曲求全。其中真正的因由追根起来,只是因为林仲之在林?s之前,照顾过林樱。 彼时林樱才回来,林丞相叫了她去好好看看妹妹,不想襁褓中的女婴不认得自己姐姐,只对着林丞相身边的林仲之挥舞小手。林丞相就笑,说:“你瞧樱儿这狗腿的模样,就知道她二哥身上香,有好吃的。”林?s才知道出门这几日里都是林仲之给林樱喂的米糊。她心里感激,当即叫了声:“二哥。” 林仲之说,就是因为四岁的林?s这声娇滴滴的“二哥”,叫进了他心坎里去,他这一辈子,到死也认定了她。 确实是到死也认定了她。 噩耗在三更天时传来,来的是京城的衙役,带着京兆尹的信物,直接让管家带去了大夫人房间。没过多久,大夫人就让大公子林榔穿戴整齐,出了林府。林?s住的偏僻,和柳绵两个人原本没听见风声。倒是青杏,因为林樱半夜说肚子饿了,去厨房煮了些夜宵,才听守夜的小厮说起,急急忙忙跑来告诉林?s。 “他们说什么?”林?s紧张得要死。 “小姐,他们说,他们说城西一家青楼起火,烧死了一个男子……”青杏低头,再没了声音。 林?s呆若木鸡,柳绵道:“小姐,他们或许搞错了。公子不是被人抓走了么,怎么可能在青楼……”声音小得一点底气也没有。 片刻,林?s在巨大的震惊中,气血上涌,多日憔悴的身体不堪一击,软软倒了下去…… ------------ 【013.危机四伏?】 林?s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梦见四岁那年大雪纷飞的天,她撑着半人大的油伞吃力站在枯柳边等待,有个小小的身影从路的尽头慢慢出现,戴着小方巾,一身半旧的布衫,是初见时,林仲之的模样。风雪迷住她的眼,转瞬,那个清秀的男童便闪到她跟前,对她笑嫣然,“四妹。” 林?s刚想喊一声“二哥”,场景忽然一换,没了柳树和白雪,变作林府后院,稍长大一些的两个人躲在梨树下,林仲之蹲身她旁边,看着她拿树枝认真写字。依旧是笑嫣然,“四妹,你这字写得真好。”风一吹,扬起的尘土吹模糊了地上的字,沙子吹进眼睛里,生疼。两人身后雪白的梨花垂落,也像那场风雪,点点是离人泪。 用来写字的树枝突然从中间断裂,有火焰从折断处窜出,一下子烧着了整枝。林?s的手指真切地感觉到钻心的疼,立即丢开了那树枝,着了火的树枝便烧着了四周的树木,她看着少年林仲之站在火里,拼命奔跑躲闪,朝林?s呼喊,“四妹,救我!” 林?s心头剧烈挣扎,双眼猛地张开,从痛苦中转醒。发现自己躺在房间的床榻上,苍山坐在床沿,正在用针扎她的右手。林?s半梦半醒,迷糊问了一声,“苍山大夫,你看到我二哥了吗?” 苍山淡然回答:“四小姐你积郁成疾,心头受堵,血脉不畅。我已帮你束指放血,不过此乃心病,还望四小姐放宽心。”他低头,将绑在林?s手指上的白线松开。那白线勒得食指指尖变成紫红。 床上的女子没了声音,眼睛呆滞地望向天花板。 脑海中,一会儿浮现梦中大火,呼救的男子;一会儿又响起青杏的话语声,“小姐,他们说,他们说城西一家青楼起火,烧死了一个男子……”二者不断交替往复,将林?s逼入死角,阴暗无边。 青杏推门进来,身后跟着怯怯的林樱,“小姐,九小姐来看你了。” 林樱一身青白道袍,小鹿般的眼睛里满是焦急。“姐姐……”她不敢过去惊扰林?s,又想看看她现在身子如何,进退两难间,林?s先开口道,“青杏,送一送苍山大夫。” 青杏犹豫,大夫连药方都还没有开,就赶人走,她家小姐是想跟着二公子一起去投胎再做兄妹么?苍山不等青杏来迎,自己站起来向林?s告辞,“既然小姐无心,苍某力挽狂澜也无用,这便离开了。” 余光瞥见床头案边的云松,却忽然“咦?”了一声,身子立即调转了方向,唐突地走到小姐床头。 “大夫?”青杏上前,疑惑看他。 苍山回身,“这云松,有枯竭之症。” 林?s勉强抬头,心不在焉:“苍山大夫有话不放直说。” 苍山沾了些盆中泥于指尖,仔细揉搓开,然后放到鼻下嗅了须臾,转头问林?s:“四小姐的那些好药,可都是喂了这盆云松?” 林?s点头。 苍山竟是笑了,“也好你没有喝,当真喝了,今日你也没命躺在这儿。” 一语惊人。 外面昏暗的天空,恰在此时,酝酿出一声春雷,“轰隆隆――”由远及近,在林?s头顶上方,炸开了花枪王的都市生活。一时无人说话,连左半身的李束樘,也处在惊讶中,林府一个庶出小姐的命,要来何用?除非…… 瓢泼的春雨,砸在屋檐下,泛起一阵水雾。春风不再温柔,吹打在窗门上,嘭嘭作响。 “多谢苍山大夫提醒,青杏,去我梳妆台的小屉里取十两银子给大夫。”林?s在极度悲恸之后,面上没了表情,语气冰凉无波。仿佛这世上,再也没有什么事情能够使她撼颜。 苍山拦下青杏,拒绝道,“我与二公子有君子之交,他所托之人,苍某理应尽力。只希望小姐莫辜负了二公子,好好活下去。” 他不说这话也就罢了,林?s听完这句,眼泪立即在眼眶中打转。咬牙秉着一口气,不让眼泪掉下来,转头看向床内,不打算再与苍山交谈。这是她能在外人面前,最后一点能保持的仪态。 脚步声,门打开又闭合的声音,室内恢复宁静。 雨打芭蕉声声泣。 “姐姐。”林樱还站在屋里,看着床上一动不动的人,心切呼唤了声。 林?s知道她在,只是不知如何与她说话,最后叹了口气,“阿樱,等爹爹回来,我去求他,让你回清风观,等及笄了,找户殷实的人家,嫁过去相夫教子,一生平安。再也不要回林府了,可好?” 林樱带着哭腔回她,“姐姐,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方才苍山的话,她听得懵懂,姐姐床头的云松怎么了?为甚若是姐姐喝了那些药,今日就没命了?药不是应该用来救人的么? “阿樱,他们说二哥没了,我不能再失去你。” “姐姐不会失去我的,我一直在这里。”林樱跑过去,蹲在林?s床头,去拉林?s的右手,眼泪无声垂落在丝绸床被上。三更天的事儿,林樱也略有耳闻。整个林府,在她残缺不全的记忆里,只有姐姐林?s和这个二哥的身影。说林仲之死了,她也很伤心。 林?s反手将她妹妹的柔荑包在掌心,相对无言。青杏送苍山大夫回来,打开门瞧见姐妹两人正在交心,便又想收脚退回去,林?s却叫住她,“青杏,送九小姐回房,我有些累,想睡会儿。” “是。” 转念,又问,“柳绵可是去打听消息了?”方才醒过来就没见着柳绵。 青杏点头,“大公子还没回来,柳绵说她去大堂里守着,一有消息就马上回来告诉小姐……”忐忑瞧着林?s,就怕她又受到刺激晕厥过去。 林?s面如霜色,所有的情绪都被她封冻,松开林樱的手,疲惫地合上眼睛。 当屋内再次恢复宁静,李束樘终于开口。 他默问林?s,“四小姐,可是怀疑本王派人杀的林仲之?” “我二哥不会有事的!”林?s出声,语气中带着怒意和恨意。 李束樘冷笑,跳过她没有意义的自我安慰,“本王来给林小姐分析一下如何?” 林?s不答,也不知是默许还是懒得理他。李束樘全当她是默许,娓娓道来,“其一,本王没有杀林仲之的必要,激怒你,本王现在就是自寻死路。其二,有人要杀你,也不可能是本王的人所为,那其中不外乎两种可能,要么你在林府几房中得罪了谁,知道了谁的秘密,挡了谁的财路,非要置你于死地,要么……”他说到这里,停了停,“要么,小皇帝也已经知道你我之事。” ------------ 【014.丞相安归?】 李束樘的话,砸进林?s心中,激起层层涟漪。 皇帝要杀她? 她觉得这个可能性不大。皇帝这样的人,若要杀她一个小女子,派个高手直接潜进来一刀毙了她的命,岂不更加省时省力?且,凭林丞相与皇帝家的关系,现在又不是万不得已的时候,要杀他女儿,还得三思而后行。 倒是府上的人,前不久刚推她下过水,因一计不成而再生一计,倒是极有可能。还用此曲折的毒计,也是深闺宫门女子的风格。可这下毒的人,和推她下水的人到底是不是一个人?又是什么动机? 林?s这些年偏居一隅,只凭着林丞相那一点点顾念死去母亲的恩情得到些特殊的庇护,并不与其他几房争抢过什么,相见除了冷脸,并无其他。怎么突然就要置她于死地了呢?她知道了谁的秘密?那些她所知的消息都是柳绵道听途说带回来,能知道的无聊之事甚少,不可能。若说挡了谁的财路…… 还有林仲之的死,她相信,若二哥真是那个被烧死的人,定然不是李束樘所为。对于七王爷来说,杀了林仲之,没有留着他的利用价值大,李束樘不傻,犯不着这时候逼绝了她同归于尽。 重重谜云袭上心间,悲伤的情绪一时冲淡了些。 李束樘与林?s魂魄相依,虽然探不出她具体在想些什么,但还是能感受情绪的波动。他心中极满意这个女子,遇事冷静,头脑聪慧,偶尔死脑筋,但是总有一股坚忍不拔。若不是她一心要让他魂飞魄散,李束樘觉得她是个不可多得的,可以娶回去主持后院的好妻子四象记最新章节。 此时,七王爷并不了解林府上下,又或者心中潜意识作祟,他更以为要杀林?s的人是他皇兄。 两人各自沉思心事间,合上不久的屋门又被重新打开。这回跑进来的是柳绵,红扑扑的脸蛋一看就知道是一路跑着回来的。柳绵扑进来,顾不上喘气,激动地说:“小姐,小姐,大公子,大公子他回来了!” 林?s听得亦是激动,立即要起身,“怎么说?”李束樘默不作声用左手帮她欲起的身体加了把力。 柳绵摇摇头,她那句话还没说完,“老爷,老爷和瑞木公子,也一起回来了!” “爹回来了?!”林?s一喜,“他可安好?” “好,好。”捣蒜般点头,林丞相胳膊大腿都在,除了风尘仆仆些,精气神十足。柳绵咽下一口唾沫,这才吐出最最关键的一句:“他们,他们还抬了具尸体回来。” 林?s被这妮子说得险有呕血的冲动,再也管不得自己半阴半阳的身体,强行要下地去前院看具体的情况。柳绵“呀呀呀”叫着,赶紧去扶四小姐,看着她颤颤巍巍的纤瘦身影,下一刻就能摔倒,十分揪心。 过激的林?s,没有注意到她现在行动起来较之刚醒过来时,灵活了许多。 李束樘默默配合林?s与柳绵的脚步,二人三魂赶至堂前,大堂内已聚满了林府之人。从缝隙间可以瞧见那抹每日都要与他争锋相对的政敌,熟悉的身影。 此时林丞相神色怆然,低头盯着地上的担架。 其上掩盖着白布,瞧不见死人的样子,不过空气中隐隐有股焦糊臭味。 林?s寄存在李束樘那边的心脏,剧烈跳动,李束樘还能感觉到右半身阵阵的颤抖和惶恐。林?s主仆俩的步子停在了外围,静静等候一个结果。 这是李束樘第一次见到林丞相的家眷,林丞相但凡参加宫里宫外的宴席,除了新年朝拜时会带上林夫人一个女眷,其他皆是独自前来,连林夫人所出的嫡子林榔也甚少跟在他左右做事。圣元帝在世时,从来不管这个丞相的行为是否合乎礼数,反正天英本来就不似天翔那般讲究复杂的礼数;到了承恩帝,对这种无伤大雅之事,也就沿袭了他父皇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只要不出纰漏,林丞相想干嘛就干嘛吧。 只见温柔端庄的林夫人,领着众女眷站在尸体的另外一边。红红绿绿的一群女子,粗看之下,与其他朱门大户里的小姐姨娘并无二致。她们用帕子掩着小嘴交头接耳,眼里并没有对这个生命逝去的怜悯或悲伤。 而林丞相这边,左手是大公子林榔,右手是瑞木家的大少爷瑞木俊。林丞相年过半百,但身材保持极好,高瘦挺拔如松,站在两个后生晚辈中间,并不显老。林榔没有继承他爹的干练之气,也不似林夫人的温柔,白净俊颜上透着憨厚。京城有些耳目的人家都知道,林丞相的这个嫡子资质平庸,并非栋梁之才,现在不过是个从六品的翰林院修撰。瑞木俊这个瑞木家的大少爷,李束樘见的次数倒是不少。因为瑞木老将军成婚晚,就算是将军府的大少爷,也不过二十的年纪,剑眉星目,一身正气,与老将军如出一辙。 “老爷?”林夫人喊了一声。 林红梅抬起头,如鹰的目光环视了一圈所有人。外围的家丁纷纷低头,不敢接受丞相的注目。女眷悉索交谈声即止,大堂中一时陷入死寂。林红梅在看到人群后面的林?s时,视线停顿,微愕这四姑娘怎么一月未到竟能变得如此憔悴。再看了看身边的瑞木俊,几日前突然飞骑郴州说来保护他。今日林仲之又意外横死,凶手疑似七王爷。他这出一趟家门,代价颇大。 “二公子意外身亡,夫人你主持后事吧。”最后,略带沧桑的男声响起,夹杂着疲惫电锯之父。 “是。” 就在这时,一个红色的身影从女眷中窜出来,扑到那担架不远不近的位置,掩面竟是大哭起来,边哭边嚎:“诶哟!我的仲之,我的儿,你死的好惨啊。你怎么忍心丢下你爹你三姨娘你弟弟妹妹,快醒过来哟……”女子佝偻着背,好似很伤心,不过连一丝飞舞的袖角都没沾着尸体之上的白布头。 林丞相根本没心思看她唱戏,原地不动,只冷冷道,“林杉,还不过来将你娘扶起?” 正哭着的三夫人脊背顿了顿,然后哭声却是更大,林杉红着脸从那堆女子中跑出来,去扶她娘,“娘……”委屈里带着些无奈。 三夫人乘机瞪了眼不成器的闺女,嚎啕着任由林杉扶着回了自己院子。 李束樘看着这个小妾从自己身边经过,奇怪问林?s:“你爹英明神武一个丞相,如何瞎了眼娶回这样低俗的女子?” 林?s仍然当他作空气,眼睛死死盯着孤零零躺在大堂上的那具尸体,就算亲眼所见,依旧不肯相信死的人是她二哥。 “?s儿。”林丞相在林?s发呆之际,走至她面前。 “爹,那不是二哥。”噙着泪的杏眸,期待等着一个不可能的答案。 “你若不信,可以自己去揭开来看看。” 林?s真的迈步要去看,柳绵本扶着她,这时极力阻止起来,劝道:“小姐,使不得,使不得!老爷都看过了,就让二公子安息吧!”从前她可不喜欢这个游手好闲的二公子,天天盼着这厮从她家小姐身边消失。可当下真的没了,想起来的又全是他的好,林仲之脾气好,嘴巴甜,又会讲故事,还记得给她这个下人带一份小玩意…… “不,我要去看一眼。”林?s脑子无比清醒,被柳绵兜在怀里的身子前倾,势在必行。 柳绵无法,搀扶着她来到大堂中。两人蹲下身,扑鼻的焦味,告诉她们这是一具烧得十分彻底的焦尸。林?s哆嗦的右手,揪着白布头,没有掀开的力气。李束樘便使出她的左手,快速帮她去掉了白布。 整一块人形的黑炭,根本辨认不出属于林仲之的痕迹。身旁的柳绵胆小,一瞧见那光景,立即捂着嘴巴忍住干呕的冲动,转头不去看。林?s一点反应没有,盯了尸体的面目专注瞧了半天,最后问林丞相,“爹,这怎么会是二哥?” “你二哥小时候浑身受过极重的伤,多处骨折。而且你也知道,仲之的左手……” 林?s立即将白布再掀下去,看向尸体的左手,果然,小拇指齐根断无。 林仲之没有左手小拇指的事情,林府上知晓的人甚少,一来林仲之保护的十分严密,二来他与林府其他人的接触少寡,关心他的人自然也没几个,谁会去注意二公子总是藏在袖中的左手? “我不信,断指和骨折伤痕,都可以刻意做成。除非爹爹告诉我凶手是谁,为何要杀我二哥,叫他出来当面对峙!”林?s合上尸布,倔强道。 丞相叹了口气,朝柳绵使了个眼色,叫她带林?s回房。 柳绵机灵,立即强拉起林?s,要拖她离开恶心的尸体。 林?s终是忍不住,哭泣起来,“不,不要……” 此时,林夫人已经开始安排家丁筹备丧礼,人员走动声起,纷纷扰扰的世界惊不醒那个沉睡的人。 “?s儿……”沉默半响的男子,终于开口。 ------------ 【015.青梅竹马?】 瑞木俊高大的身形一闪,来到林?s另外一边,帮着柳绵一起安抚她,“?s儿,?s儿,我回来了,你看看我。” 林?s从悲恸中稍稍缓过神,抬头泪眼朦胧看向来人,吃吃唤了声,“瑞木大哥……” 瑞木点头,心疼凝视她。自从十岁时初见,至今十年,原来那个被人欺负惨了也倔强不哭的六岁女娃,现在长成娉婷女子,泪眼婆娑对着自己,牵动他的心。无奈碍于礼数,不能将林?s从柳绵手臂里整个抢过来抱进怀里。 李束樘通过林?s的眼睛,将此人眸中的深情看得一览无余。他想,素闻瑞木府的小将军不喜女色,至今未婚,没想到是因为心中已住着佳人。 “?s儿,人死不能复生,若仲之泉下有知,定然也不愿见你为他如此伤神。你看你,才过了几日就瘦成这样,你想把自己折磨病倒,让林丞相再为你分一份心么?”瑞木俊俯身靠她近些,刚毅的脸,麦色的皮肤,浓眉大眼,语气略带恼意,满是急切。他一路快马加鞭来回,自身也十分疲惫。只是眼前这样的情形,实在放不下心离开。 林?s瞧见瑞木俊额发上沾着的尘土,那份冷静回归八分,强自压下心头对林仲之悲伤,右手手背匆匆擦抹两边脸颊,除去残泪。她又看了看自己父亲,林丞相愁容满面,也是一身的风尘。最后用沙哑的嗓子歉意道,“爹,您一路劳顿,?s儿不该那般歇斯底里,害您操心。还请爹与瑞木大哥沐浴更衣整歇后,书房相见,?s儿有些事要与你们说。” 不料林?s话音刚落,身旁响起另一个女声:“四姑娘不安生待在后院给你二哥折锡箔守灵,还要闹腾什么?”林大夫人皱眉,语气轻轻柔柔好似羽毛,责备的话被她说得一点不严厉。但她人慢慢走过来,不着痕迹地挡开林?s与瑞木俊的距离。 林夫人是前天翔国一代鸿儒沈千乘的次女,对礼数,尤其是女子之德,十分看重。林?s先前那样质问林丞相,又去揭布验尸,还与瑞木眉目传情,大庭广众之上,众目睽睽之下,全无大家闺秀形象,已叫林夫人心中极不满。现在居然还出言不逊,妄入书房。书房之地乃男子议论朝政要事之所,女子无德,连她都甚少踏入,林?s却说要书房相见,有些事说?! 她忽然觉得这些年委实有些太过放任林?s。 “母亲。”林?s不卑不亢叫了一声。这时才注意到,不止大夫人责备注视着她,大哥大嫂,四姨娘和六妹七弟,还有跟在几个主子身后的贴身丫鬟,以及堂内杂役的家丁,具是目光闪烁地看着她。 好似看一个奇怪的异类。 林?s挺直腰板,并未被那些目光压垮。有时候她面皮薄,比如李束樘占着她的身体,看尽她的起居,她受不了;有时候又极厚,那些赤裸裸的目光,不比李束樘给予她的难堪少,她却能一点也不在意电锯之父。 “柳绵,先扶你家小姐回房。”林丞相说完,不管其他人,朝瑞木俊作了个请的手势,两人一起往内院步去。 林?s领会林丞相的意思,对大夫人福身告退,左手适时伸过来,让右手扣着放在腰际,双膝微曲。这礼行得十分标准。若林?s此时还发现不了李束樘刻意的合作,当真该骂她反应迟钝。可她并不说。现在他二人都学会保护自己的意识,李束樘的想法虽不能轻易被探到,不过魂魄散发出的淡然平和的气息,是一种希望和平相处的信号。 任何时候,合作皆好过两败俱伤。 经过四姨娘身边时,刚及笄的六小姐灿烂对她微笑,甜甜地说,“四姐,还请保重身体。”四姨娘也朝林?s淡淡一笑,有些疏离,目光倒是温和。不过七公子却是没那么客气,傲气地仰脸,冷哼一声, 李束樘瞧着那个三十余岁的夫人,风韵犹存,两个孩子左右拥在身边,且年纪相近,面孔相似。之前收集到关于林府的情报中说林丞相有双儿女,是龙凤双生子,想来就是眼前这对。姐弟俩承了四夫人的美貌,淡褐色的眼眸中透着灵气。 林?s也回那女子一个疏淡的笑,向六小姐林柚点点头,至于那七弟林柏,反正这小子从小就瞧不起人,也懒得与他一般见识。林府上下统共三个公子,大公子资质平庸,二公子纨绔子弟,这个小公子觉得,只有他能成气候,将来林府也只能靠他继续发扬光大。读书倒是刻苦努力,就是那份目中无人的高傲,叫人不太喜欢。 “四小姐,你家人,还真有趣。”李束樘越来越习惯调侃林?s,尽管对方多数不会回应他。 这次算是个少数,林?s默默回敬他一句:“比起王爷家那些匪夷所思的招数,此地不过小巫见大巫。”暗指离魂。 李束樘自嘲一笑,“我皇兄,的确是个人才。” 气氛刚缓和些,那头又没了声响。比邻的魂魄散发出一股淡泊平静,全然收敛了那份噬心悲伤。就是不知在想些什么。 “本王看瑞木俊对你情深意重,你二人年纪也都不小,怎么没有喜结连理?”七王爷倒是八卦起来,好奇再问。 林?s心中一动,这问题由李束樘口中问出,百般滋味在心头。 她与瑞木俊从小相识,后来见面次数虽然不多,但是燕雀传书频繁。那些朝堂政事大多通过瑞木俊处得来,许多道理也是瑞木俊言传身教,比书册上所述生动灵活许多。瑞木俊对于林?s来说,亦师亦友。 若问她愿不愿意跟这个男子一生,她想她是愿意的。 人品一流,情有独钟,为何不愿意? 不过瑞木府至今没有来林府提亲,瑞木俊不说,林?s一个女子,如何开口去问。再者原来她是想,自己也不过十六岁的年纪,妹妹林樱尚幼,如果回林府没了她照应,定然会被欺负得很惨,再给她几年时间,等到林樱及笄,一同与她出嫁,也是极好的。 可惜,李束樘突然附上她身,日夜相对,林?s觉得她已经配不上瑞木俊。 如此想着,那份对李束樘的恨意,又涌上心头。 李束樘如何察觉不到林?s的情绪波动,不过一个问题,多日平静的林小姐又凶悍起来,他有些后悔问这个无聊的问题。 林?s在自己屋里坐了会,那边小厮就过来请她去书房见林丞相。 李束樘吃不准林?s的想法,心中不免忐忑,但是忍着不再说话。他倒要看看,这个四小姐能在林丞相和瑞木俊跟前,能耍出什么花样。 ------------ 【016.庭院深处?】 林红梅的书房,距离林?s闺房挺近,是另开的一间独立小院。 因着也坐落在偏僻之地,小巧别致中却透着冷清,此地林红梅只派了一个老仆人洪伯照料,平时除了有人来拜或者丞相喊三个儿子去谈话,都是林红梅一个人呆在这里。这些年,随着年纪的增长,林红梅埋在这里的时间也越来越长,经常夜宿书房,冷落三位夫人。府上女眷亦自觉,极少涉足此地附近,其中具体还有个故事。 那时候三夫人蝶香云刚过门。 她原是京城翠灵阁一个半红的姑娘,最擅长唱江南的小曲儿四象记最新章节。不知林丞相是不是中意她夜莺般的嗓子,竟是娶回来作了妾室。历来风尘女子无地位,有钱有权的男人求个一响贪欢,最好的也不过是买间别院,金屋藏娇,甚少给她们名分。一来,“妻不如妾,妾不如偷”;二来,她们身上脏,低贱。 这段往事也引起了十六年前京城乃至全瑞昭一场不小的风波。 有人说林丞相敢爱敢恨真汉子,也有人说林丞相位高却不知轻重,自贬身份。那些关于丞相与艳妓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戏本子,各种版本至今演绎。不过闹的最厉害的,其实是青楼的姑娘们,羡慕着蝶香云的好运。很长一段时间,她们总拿恩客与丞相比,问那些恩客,“堂堂瑞昭丞相也能抛却身份,娶一个红尘女子为妻,郎君,你如何看?” 可惜,这么多年以来,再没出过第二个蝶香云。 当事人未出面澄清过什么,蝶香云过门之后,林丞相也不约束,她本性从来没变,十分能闹腾。 那时,大夫人和二夫人(也就是林?s和林樱的生母)都不是喜热闹的人,又对这个三夫人的出身心有芥蒂,见面总是冷冷淡淡。蝶香云如何不知,只是从众星捧月灯红酒绿的生活,一下子跌落进深闺厚院与世隔绝,难免无趣寂寞,某日看夜色正好,就去找自家夫君调情交颈。 摸到书房时,林红梅并未在处理公务,而是对着一副画出神。三夫人有意想吓唬他,矮身没走门,绕道小院侧面留着条缝的窗边。窗户就开在丞相书桌旁边,她刚一拉开窗,喊了一声“夫君”,林丞相竟是被吓到,激动地弹起身,立即将画掩藏,又转过去甩手一巴掌将蝶香云的脑袋推出了窗口。 后者直接摔进小院的草丛里,惊讶得忘记言语。 窗里窗外两人皆是狼狈不堪。 自此以后有半年的时间,林丞相都没有踏进三夫人的房间一步。还对府内下了规矩,没有他请,任何人不得踏入书房范围。违者,家法处置。三夫人偷鸡不成蚀把米,对书房那种死气沉沉的地方,也没了兴趣。不过就是无意中看见林红梅手上的画,满腹疑问。那画中女子看着眼熟,她的画功在老鸨调教下,能画出个大概,抱着去问府上几个进府最久的大丫头们那人是谁。 丫头倒是笑了,“三夫人怎么眼拙了,这不就是我们大夫人吗?” 蝶香云微愕,却是摇头,只呢喃,“不像,不像。” 林?s那时不过是个牙牙学语的婴儿,自然不记得有这回事。而书房不得擅入的命令,后来也渐渐淡下去,只变作了林府不成文的规矩。 零零总总,后来是柳绵从那些林府已嫁做人妇的老丫鬟们饭后打牙祭时,无意听来,转述给林?s的。其中的细节虽不可考,不过大致的故事应是没有变味。她本来去最后面的小池塘处散步时会路过林红梅的书房,自从得知那段故事,便绕了道,就算离她的闺房不远,也从来不去打扰林红梅的世界。 算来,这是她第一次正式踏入林红梅的书房。 雷雨已停,夕阳之下,倦鸟归巢。金辉洒在被急雨打落的桃花瓣上,几分凄凉落寞。洪伯正在院子里清扫那些花瓣,将它们堆积起来,重新倾倒进树下的泥中。佝偻的背影,也被残阳拖得老长。 “洪伯。”林?s喊了一声。 洪伯闻声,转身对她和蔼一笑,“小姐您来啦。”无比暖心。 扶着她的柳绵,也恭敬喊了声,“洪伯好!” 洪伯眼角的皱纹笑曲折了,点点头,十分喜欢这个丫头。 林?s忽然想到管理库房的林老头,总是凶神恶煞的模样,不禁叹了句:同样是父亲身边的老仆人,如何两人相差如此大? 洪伯将扫帚靠在桃树上,迎过去欲带林?s往里去电锯之父。 “老爷和瑞木小将军正等您呢。”话虽这么说,但他看林?s身子孱弱,步子迈得极缓。 “洪伯,这桃花开得真好。”林?s走进小院,转头看向侧面的桃树。林府多种绿色植物,会开花的极少。这株桃树从前没见过,也不知是几时迁过来的。 洪伯顺着林?s的目光一同看向桃树,解释道:“老爷去年说,许多年没看过桃花开放,濮生冬天的时候就去郊外挖了一株来载在院子里,没想到今年春天就开花了。” 林?s一愣,濮生?这个名字初听有些耳熟。转念一想,“诶呀”一声,右手拍在自己脑门上。“柳绵,我怎么将如此重要的事情给忘记了,青杏说我当日落水,正是这濮生救得我。我却至今还没有谢他的救命之恩!”十分懊恼。 柳绵嘟囔了一句,已经帮她家小姐开脱好,“小姐你自己总这么病怏怏,怎么见人?!” 洪伯乐呵呵瞪了柳绵一眼,这小丫头的性子还是如此活泼,跟着林四小姐,倒是极好。 不料这时,小院其中一间屋子的窗突然打开,林丞相和瑞木俊皆是脸色阴沉,目光炯炯看向林?s这方。 林红梅肃然问:“?s儿你如何会落水?” “爹……”林?s无措,她今日来本不是为了这事。突然问及,正思忖如何将那事说得婉转些,那头柳绵已抢了话头,满脸义愤填膺地回答: “启禀老爷,数日前,就是您去郴州送赈灾物质期间,我们家小姐一个人在后头的小池塘边散步,却不知被哪个心狠手辣的给推进了池塘里。那时候多天寒地冻啊,我们小姐哪里爬的起来,若不是濮生恰好经过,救起小姐,老爷您这刚回来,也该给小姐一起收尸了!” 刹那,整个小院落中的气氛,将至冰点。 林?s偷偷打了柳绵一记,后悔怎么将她顺手带来了?!这小妮子一直不管束她,愈来愈口无遮拦,竟是连林仲之也扯了进去。她虽与林红梅交流不多,可将心比心,刚失去一个儿子便听闻自己一个女儿也因宅斗险些丢了性命,如何会不痛心?! “爹,你别听柳绵胡说,孩儿没事,就是喝了几口水罢了。”强忍着不提林仲之。 窗口的中年男子皱眉,仍是不语,但却不再盯着林?s猛瞧。他别开视线看向院中的桃花树,那背手而立的身影中,透露出一股沧桑凌然的气息。 瑞木俊再也忍不住,转身从书房中疾步而出,至林?s面前,双手落在她肩上,关切道:“?s儿,你怎么不告诉我?!”燕雀就在金笼子里,只要她一封信,就算失礼将她接出林府遭人口舌,也好过她身子活活受罪。 安分半天的李束樘,突生一种恶作剧的冲动,发力将左肩向后撤,想让瑞木俊受挫。没想到右肩顺着他的力气,一同撤开,林?s整个人向后仰,瑞木俊的那双手落了空。还好柳绵扶着,不然肯定跌坐到地上去。 瑞木俊片刻的诧异,果然有些受挫。不过小将军不是那么脆弱的人,转念就想起这会儿林丞相还在屋内,被他看到两人的动作,确实不太好。于是抱歉朝林?s笑笑,竟是脸红了。 七王爷心里一阵好骂,瑞木将军家的公子,将来镇守边关的人物,还真给他家老爷子长脸。因为个女人,还能脸红?! 窗口,沉默半响的林红梅,终是对着桃树叹了口气,沉色道:“?s儿,来屋里。柳绵,去把濮生叫来。” ------------ 【017.水落石出?】 濮生被洪伯领来时,林?s已向她爹大致说了落水的过程。她本可以顺便将遭遇“水鬼”附身一事也一并说与林红梅,向他求助。凭林丞相的权力和能力,在瑞昭国内找个厉害的道士,保护自己女儿,应是比身单力薄的林仲之容易许多。 林?s一想到二哥惨死,心中阵痛。 却始终不提那事。 李束樘愈发看不懂这个与他灵魂比邻的女子。之前明明那么憎恨他,那么想要尽快除去他,就是此时,他亦能感觉到林?s整个人微微颤抖的激动。可这大好的机会放在眼前却没有利用,着实费解。也枉他如此紧张地,听了一路她和林丞相的谈话,皆吊着一根神经,随时准备抢夺林?s身体的控制权。 “老爷,濮生带到。”屋外,洪伯轻叩房门。 “让他进来吧。”林红梅看向门口。 屋门打开时,晚霞已成深紫,照不清楚门外之人的样貌。 濮生恭敬一拜:“参见老爷、将军、小姐。”声音算不上洪亮,但却底气十足。 林?s朝门口看去,只觉得眼前这个叫濮生的花匠有股恰到好处的谦卑之气。躬身之姿,深一些卑微,浅一些无礼。而他高大的身材,压在门口,人未进屋,影子已然拖到了林?s脚边,带着草木气息。 林红梅“嗯”了一声,濮生便迈步进来,步子稳健,在书桌前几步停止。洪伯跟在后面,帮屋子点上火,日头渐尽,昏黄的烛火将书房衬得十分压抑。林?s打量这男子的侧颜,平平无奇,就是眉目谦和,一看就是个好脾气的人。 “且将你救小姐的过程,仔细说一遍。” “回老爷的话,那日小人正在小池塘另一边的园林里修理花木,望见了四小姐远远过来的身影。小姐吃过晚膳会来小池塘边散步,已成习惯,故起初小人并未放在心上。然,不多时就响起扑通声,小人彼时正蹲身处理那些杂草,后院那儿僻静,小人听得真切,刚想站起来去看看究竟,没料有人突然从花木丛中擦过,又疾步离开。因为小人蹲着身,没能看见那人的脸,也叫来人未发现小人存在。小人只看到一双白色的绣花鞋,沾了河边的湿泥。心中大惊,再冲过去查看,发现四小姐已然落水,便立即将她救了上来。”濮生字字清晰,不急不缓。 丞相认真听罢,点点头,多看了一眼低着头的男子。若非院子里那株桃树,林丞相至今也不会知晓林府中还有这样一号人物。又问他,“你对那穿白色绣花鞋的人,可有别的印象?” 濮生摇摇头。 “?s儿呢?有何想法?” 林?s也摇头,若有所思。方才该讲的都已说尽,红色衣衫,应是个女子,再若有想法,该是让她猜测究竟是谁人推得她入水。 这人,她不敢猜。 柳绵这时忽然从屋外探出半个脑袋,往书房张望,一脸要说话的样子。之前林?s嫌她多嘴,落座以后就把她赶了出去,免得她连其他陈年的,无关紧要的琐事也抖出来。 “柳绵,你鬼鬼祟祟作何?!”林丞相斥了一句。 那小丫头立即脖子一缩,低头道:“老爷,我有想法!我觉得八成是三夫人推的小姐!她最喜欢穿红衣,而且一心想将五小姐塞给瑞木将军做正房图腾变最新章节。府里谁不知道我家小姐和瑞木将军关系近,要嫁也轮不到五小姐头上,所以她就陷害我们小姐……”说到最后,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因为她深切感受到,有三双火辣的目光浇在她脑门顶上,哪里还有底气说下去。 暗叫一声,完了! 果不其然,林丞相冷哼一声,“主子的事儿,可是你这下人能说三道四的?!黄口小儿,没有规矩,自己去管家那里领三十板子!”扭头连林?s一并批评了进去,“?s儿,就算心肠好,自己的人该管教时,也得管教严了!莫是不知何为祸从口出?!” “是。”林?s红着脸,低声应着,没敢为柳绵求情。 可这话匣子一开,屋内两个年轻人都尴尬起来。“府里谁不知道我家小姐和瑞木将军关系近,要嫁也轮不到五小姐头上。”瑞木俊耳畔总回响着这句话,有些甜蜜,又有些羞恼。加之长辈在场,还有种赤裸裸被暴在外的不好意思劲儿。 屋内静谧须臾,暖气流动。 林丞相清咳一声,算是把这页翻了过去,对林?s道:“落水一事,我会查个水落石出。不管是谁,绝不姑息。” 林?s低头,心情不比瑞木俊轻松到哪里去。可正事未解决,还是硬着头皮继续坐着:“爹,我今日想说的并非此事。” “你且说你想说的。” “爹,郴州之行可还顺利?有没有……”抬头匆匆看了一眼身旁的瑞木。 瑞木俊挺拔的身子立即一震,大男儿竟是抵不住女子一个柔弱的眼神。 林丞相沉色,“濮生,你救主子有功,去账房领一百两银子。”有意支开旁人。 濮生却道:“小人即为林府之人,理应尽力保护小姐,不敢耀赏,多谢老爷美意,小人告退。”从容而出。从始至终未曾抬头看一眼林?s。 他这一段话,叫人印象深刻。 林红梅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眉头并没有松展,若有所思。 书房只剩下三人,黄昏已尽,夜色下暗流涌动。 片刻,“俊儿连夜赶来保护我,说是你送消息给他,道郴州之行恐有埋伏?”却是林丞相先开口。 林?s颔首,话到嘴边,忽然不知道应该如何说起。 林红梅便再问,“你是如何得到的消息?” “我……”林?s犹豫,脑中飞快思索应对之词。 此时李束樘又紧绷起身子,随时准备反扑林?s。 “爹,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能否先告诉女儿,杀二哥的凶手,你可知道是谁?” 林丞相听罢,巍峨的身子有一瞬的微微颤抖,眼神明灭不定。“?s儿,你是不是还知道些什么?我不在的这一月,究竟发生过什么?!”言语中隐隐透露出不安。 瑞木俊也看向林?s,眼神渐渐复杂。当日收到林?s那张小笺,他亦十分惊讶林?s一个深闺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竟会知道那些连他也未查到的暗中密谋。他从小就知道眼前之人是个倔强又聪慧的女子,骨子里有份不羁。他能无条件信任她,却也想知道到底发生过什么?! 林?s听林红梅之问,眼睛看着地面,心中做了一番挣扎,最后道:“有一日我救了一个男子,此人出自七王爷府,因感念救命之恩,告诉了我这两个消息。” ------------ 【018.肺腑之言?】 李束樘听得有些傻眼,转念一想,某些心思划过脑中,又十分赞赏林?s。 她倒也没有说谎,若不是她的肉身收留,他今日已成孤魂野鬼,“救”这一字,当之无愧;他也的确出自七王爷府,只是没说是七王爷府的主人罢了;而那两个消息,可不就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李束樘想哈哈大笑,最后还是忍住,否则在座的另外两位,该把林四小姐当成疯子。 林红梅听罢,显然是松了一口气。 “你二哥的事,自有京兆尹大人去侦查,我刚从郴州回来,事情的始末并不清楚。若查到真凶,定然会告知你。你与仲之向来亲厚,可人死不能复生,还需养好身子,为他没有善终的生命继续活下去。” “爹。”林?s眼神复杂地望向案前的中年男子。 林红梅对上她的视线,猛地一悚,他总觉得今日的林?s与从前的林?s十分不同,可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对劲。 “今日苍山大夫来诊脉时,对女儿说,屋子里的那盆盆栽要死了。是因为我每日将喝不下的药,都倒在那里头。” “什么?!”林丞相和瑞木俊皆是惊起,怒目圆睁。 林?s愈发淡定,“爹爹,瑞木大哥,莫担心。我以后当心些就是。但是爹爹,阿樱一直生活在清风观,与世无争,今次一回来就遇见这些污秽的事情,?s儿于心不忍。还请爹爹看在死去的娘亲面子上,让阿樱早些回清风观。阿樱天性纯良,林府的生活并不适合她。若爹爹允许,最好让她一辈子都不要回到这里。等过两年她长大,直接许配给老实人家,平淡一生。” 她原本想说的不是这些,可林红梅的一系列反应让她打消了坦白的念头,“今日我来,就是想与爹爹说这个。” “?s儿,你喝了多少那药?!我去宫里请御医来给你再诊诊脉!”瑞木俊按耐不住,瞧着林?s的眸子里都能滴出血来。 林?s却是笑了,“瑞木大哥,我这不是好端端坐在这里与你说话么?苍山大夫已为我看过,说体内没有余毒。御医可没有济世堂的苍山大夫名气大,还有什么信不过。而且那些药苦,我从来都是不爱喝的,你忘了?” 瑞木俊今日呆傻的次数有些多。 本来自从林?s及笄,不再去林府的私塾上课,两人见面的次数就寥寥无几。回想上次碰面,还是过年时受林丞相邀请,与他爹娘上林府庆祝新年。但也仅仅相对而坐,眼神交流了些许。 当下距离近了,倒是不知手脚该放在哪里。 林红梅扶额,没有心情关心小儿女的动作。他太阳穴突突地跳动,自从踏进这个府门,力不从心之感尤重图腾变最新章节。 良久,才道:“?s儿,不若你与樱儿一道,去清风观休养些时日?” 林?s愣神,被这个建议打动。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林府外的自由,何等诱人。今日之前,她从未宵想。哪怕林?s饱读诗书,志气不输于男儿,却始终摆脱不了深闺女子的迂腐,礼教守得极严。 现在却有这么一个机会,让她摆脱林府偌大的牢笼,真的想立即答应下来。 “爹爹美意,女儿心领。但女儿既是林家的人,四肢健全,身体无恙,随意出府怕惹来府里府外非议,还请爹爹收回成命。” 说这些时,林?s甚至能在脑海中勾勒出与林樱在清风观里,坐看云卷云舒的悠闲无忧。 林红梅呻吟片刻,也没有强求。 林?s想起身离开,忽然发现柳绵不在身边,左右两边身子不平衡,根本没办法起身。 瑞木俊看出她的想法,立即上前扶她,“我送你回去吧。”他心中有些怨林?s,明明那么孱弱的身子,休养一年半载根本就是应该,谁会有非议?!有非议又如何?!她却坚定的拒绝了好意,断了自己更快乐的生活。 丞相并未阻拦,他一个人埋在烛火照应里,孤单的侧影有些苍老。林?s回头默默看了一眼自己爹爹,终是无声出了书房。 可巧瑞木不知道那具身体的情况,扶的是林?s的左半身,虽则人还是林?s的人,可魂却变成了李束樘。 李束樘今日看瑞木小将军特别不顺眼,从没见过能这么忸怩的一个大男人,打心眼里鄙视了瑞木一把。 左手胳膊一推,狠狠撞在瑞木俊肋下。 瑞木俊虽然武艺超群,可在青梅竹马面前,哪里会有防范之心。扎扎实实受了手肘的一击,虽不至于痛得倒抽凉气,还是猝不及防踉跄了两步,原本扶着林?s左胳膊的手,也松开去。整个人十分震惊。 “?s儿……?” 林?s也没料到李束樘会在这时做出这样惊人的举动。他不是应该老老实实待在躯壳里,藏好了别叫人发现异样么?!这一动,无疑是将自己推入险境,差池丝毫,就是万劫不复。讶异地脱口而出:“你……!” 李束樘暗笑,这女子将本王也看得太蠢了些。倒是又没动静了。 正尴尬僵持之际,瑞木俊的木头脑袋,忽然灵光一现。冲过来重新逮住林?s的左胳膊,眼神里泛起一阵流光溢彩,只听他磁性的男声,略带羞赧地说:“?s儿,你及笄那时,我就与父亲提过我们的亲事。父亲说,好男儿志在四方,未保家卫国,谈何儿女情长。所以……所以你再等我两年!父亲已求得皇上派我去镇守沿海,待我歼灭海寇之后,定八抬大轿将你风风光光迎娶进门!你也知道,我家只正房,娘生了我和我妹妹,灵儿你也见过,没有心机的。你过门,再不用受欺负!” 林?s听得已然有些呆,傻傻望着眼前的男子,麦色的皮肤下隐隐泛着红光,耳根子处特别明显。她等这样的话,等了多久?总以为瑞木俊与自己多半会成就姻缘,若成真,也是她的福气。可是为何是现在…… “瑞木大哥,我有些累,劳烦你帮我找青杏来。” 瑞木还想说些更深情的话,被林?s这一句打断,半张着嘴木然看着林?s,那模样哪里有歼灭海寇的将军气势。“我,我送你回去吧。是我说过头了,?s儿,你别往心里去。就是想叫你知道,我的心意。” 林?s轻“嗯”了一声,有些舍不得这样美好的心意,她把右手伸出去,“那麻烦瑞木大哥了。” ------------ 【019.燕雀鸿鹄?】 林?s和瑞木俊出去以后,林红梅朝外沉闷道:“洪泽,你进来。” 本在外烧水煮茶的洪伯应了一声,开门进去,“主子有何吩咐?” “你去查一查濮生的来历,还有,我出门的这些时日,各房都做过什么。” “是。” 身形一闪,就没了踪影。 之后直至深夜,林丞相的剪影投在书房的窗户上,除了偶尔添水喝茶,鲜少大动。 再说瑞木俊扶着林?s回到闺阁门外,那骤然霜降的气氛,将林?s与瑞木俊之间脆弱的温暖无情击碎四象记。 青杏守在门口,一见林?s回来,立即奔过来,不忘向瑞木俊福身,一脸欲语还休:“小姐……” 林?s刚要向瑞木俊辞别,闺阁大开的门内,大夫人的贴身丫鬟衣香带着几个小丫头,施施然走出来。衣香见到林?s,不过象征性地曲了曲膝,根本没将一个庶出的小姐放在眼里,略带沙哑的嗓音道:“四小姐,我家夫人说,四姑娘身子既然无碍,二公子在地下还等着花钱买通鬼差投个好人家,叫四小姐莫耽误了正事。” 青杏怒瞪了一眼衣香,却也不敢出口与她对峙。 瑞木俊倒是没那顾忌,直接训斥衣香:“你这丫鬟怎如此与主子说话?!太过放肆!林夫人这样管教下人的么?!” 衣香并不忌惮瑞木俊,福身,不卑不亢道:“回禀瑞木少爷,这是我家夫人要求,按照她的原话一字不差传达的,这语气亦是出自夫人之口。少爷小姐若有何异议,可当面与我们夫人对峙,衣香甘愿受罚。” 伶牙俐齿,气得瑞木俊哑口无言,反应过来时,衣香已经翩然带着一干人等离开。再看屋里屋外,皆是被丫头们用白布布置过,一套丧葬衣赫然摆在林?s屋内正对大门的圆桌上。 林?s神色淡定,“瑞木大哥,你舟车劳顿,还是尽快回府上休息,也别让老将军和夫人挂心。” “?s儿……”瑞木心口总有些堵,还在为衣香的事情愤愤不平。 “衣香甚少来此地,平常并无瓜葛。今次也是大夫人被我激恼了,才严词以待。瑞木大哥不用这副表情,我又不是三四岁的孩子。二哥该等急了,你还是快回去吧。”林?s倒还有开玩笑的闲心,冲着瑞木俊淡雅一笑,整个人平添了几分捉摸不透。 疏影横斜,有暗香浮动。 瑞木俊也知逗留女子闺房门前,还在丧葬之际,夜晚时分,十分不合时宜。叹了口气,待要转身离开,又忽然想起来什么,唤住里去的林?s,“?s儿,林丞相郴州之行并无埋伏,你且放心。” 林?s听后浑身一震,没有埋伏?! 她扭头,“瑞木大哥的恩情,林?s他日定涌泉相报。” “你别说这话。若我当时再多派些人手去找,仲之说不定就不会死……我……” 没了声音,屋门边,玉阶下,两人无言而立片刻,最终林?s一声叹息,“这怎么能够怪瑞木大哥。终究是我害了他。”由青杏搀扶着,回了屋内。 瑞木俊看着林?s的背影,千言万语卡在喉咙口,望眼欲穿。 在往后未知的时间里,他不知道,这个背影将越走越远,最终走出他的生命。 林?s换了丧服,和青杏两人坐在桌边折冥纸。这些活原不需要林?s去做,府里的下人自会打点。今日林夫人特别搬过来叫她做,无非是想警告她莫忘了自己的身份。夫人却不知道林?s左手和右手根本没办法合作,当下不过用右手把那锡箔一张张分开,递给青杏,让青杏来叠。 李束樘看着两人默契的配合,忽然左手抬起,阻止了林?s机械的动作。 没等林?s反应过来,李束樘已然拿起一张冥纸,左右翻动。 “小姐?”青杏一瞧那头断了的动作,狐疑抬头望向林?s。 林?s默斥李束樘:“王爷,你要作甚!” 李束樘打量了冥纸,方才看青杏折叠的过程,早学会这纸元宝的折法盖世战神最新章节。在心中对林?s说:“本王愿意与你合作,为表诚意,与本王一起叠几只元宝给林二公子如何?” 林?s震惊,她还没有做好与七王爷摊牌的准备,只不过灵魂中任性的一面叫她起了这个念头。此事,突然被李束樘一语点破,林?s立即手足无措。 “小姐?” “青杏,我有些饿,帮我去厨房做份清粥可好?” “小姐稍等。”青杏放下手上的活,匆匆去了。 屋内只剩下一人两魂,林?s强自压下心头的犹豫,开门见山道:“我的确有意与你合作,条件很简单,我要知道二哥之死背后的真相,而水落石出的那一日,我不会再阻挠你魂魄返身。” 李束樘闷笑,“林丞相居然生了个胳膊肘往外拐的女儿。帮本王,等于是和你爹宣战,你确定要这么做?” 林?s冷哼,“我没有帮你,不过是要一个真相,而你恰好有这个本事。你魂魄可否顺利返身,不在我说了算,我想皇上既然能让你变成这样,自然也做了后事安排。还请王爷保护好了我这肉身,别时机未到,我俩都成了刀下亡魂。我爹与我的事,不用你多管。” 他沉默了一下,再开口已然换了一种语气,“林小姐,其实林丞相不过想让你置身事外,你又何苦践踏他的好意。你与本王合作,怎知这不是本王在利用你?不如随你妹妹去清风观过清净的日子,别人的闲言碎语又与你何关?” 林?s愣神,万万没想到李束樘还有好心提醒她。惨淡一笑,“王爷几时良心发现,为我着想了?自你附于我身,哪日没有利用我?我去了清风观,失去我爹势力庇佑,你便能为所欲为,结果不会比待在林府好。不若留在林府,各取所需。” 话虽如此,但她心中不是不知道林丞相的心意。方才在书房,林红梅只关心她是从何得知的消息,却只字不提七王爷动向,想必他也知道此事不是七王爷所为。那是什么原因,让林红梅缄口不言?皇上又在这件事里扮演什么角色?林仲之到底做了什么,惹来这杀身之祸? 反正,林?s现在一心只想着不能让林仲之冤死。 想到死,她又问李束樘:“王爷为何骗我?” “本王何时(没)骗过你?”李束樘回话中带着笑意。 “你说你派了一批死士去杀我爹。” “哦,这个啊,你还没明白?不过是缓兵之计而已,为了让你继续屈辱地活下去。” 林?s咬牙,初初那种对李束樘的恨意又涌上心头。 李束樘叹了口气,好言:“本王不过是要告诉你,比起节操,还有许多更重要的事情,值得让你丢掉节操。”七王爷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忽然觉得林?s是困在金丝笼中的鸿鹄,所谓教条,便是捆束她自由的鸟笼。他应该帮她打破这金丝笼,林?s才有飞得更高的可能。“四小姐,本王可问你一个问题?” “请问。” “你与瑞木小将军传书的燕雀,可是有燕雀安知鸿鹄之志的暗语?” “今日王爷与我,都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当是扯平了。” 四小姐回敬他,却不知道七王爷心中已然一厢情愿帮她构想出了一个改造计划。 李束樘兴致极好,“既然林小姐现在愿意与本王合作,以表诚意,一起折只元宝给林二公子可好?” ------------ 【020.入土为安?】 林府这几日的气氛,十分沉闷。 却并非因林二公子之死,只不过是林府的当家人回来了潇洒重生路全文阅读。 于是所有人的身后,都觉得有一双犀利的眼睛在监视自己,心中发寒。 林丞相说,将林仲之的尸骨火化后再迁入圣元皇帝那时批给林家的墓地。墓地在皇陵边上,以显皇恩浩荡。林夫人无意见,三日后没有大殓,直接叫人抬出去烧了那具面目全非的尸体,骨灰放在瓷坛中交给林红梅。 至此,世上再也没有林仲之这个人。 林?s听闻他爹要烧了林仲之,十分震惊,跌跌撞撞寻到书房外,跪着不肯起来。 人说入土为安,他却连具全尸都不给自己儿子留,是有多狠的心,是有多隐晦的秘密? 先前林?s为林仲之守灵的三晚,偷偷用银针验过尸体,并没有发现中毒的迹象。其他可能隐瞒的真相,她不得而知。仵作之前在林仲之身上划过几刀,可惜尸体焦糊,内脏不辨。 既然林丞相认下儿子,京兆尹哪里敢有异议,立即定了个死因,把尸体还给林府。 之后宋大人在府衙里苦思冥想了一天一夜,第二日眼下青黑地将此案上呈了刑部,自己实在解决不了;刑部一看死的是丞相家的公子,年纪轻轻的刑部侍郎凌乱了,抱着材料扑到刑部尚书刘敬案前,“大人啊,大事不好啦!”刘大人到底岁数长了尚书一轮,捏着胡须,思量再三,最终写了封折子交给圣明的承恩帝处理。 承恩帝很快有了回应,只批复了两个字――悬案。 这桩命案,算是不了了之。 “小姐,老爷让你回去。”洪伯走出来,面露担忧。 “不,今日我定要一个说法,爹爹为何那样对待二哥。”林?s倔脾气上来,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主儿。 又过了半天,林红梅终于踏出书房,“?s儿,你二哥向来要面子,你就成全他吧。”说罢,转身回了屋子。留下林?s惊讶不已,这是她始料未及的答案。她爹只是因为尊重林仲之的喜好?知晓他泉下有知,并不想看到自己这样狰狞的死状? 虽然心中仍有一角,对林红梅的做法抱着怀疑,却不再纠结此事。 她想她二哥,的确不希望看到这样的自己埋在土里腐烂。 “当初王爷抓走了我二哥,后来呢?”林?s边给林仲之烧冥钱,边问李束樘。 李束樘道:“本王与你朝夕相对,如何知道后来之事?” 林?s咬牙:“看来是我高估了七王爷。” 李束樘便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的能力,硬是拖着林?s的右半身来到附近的某个死角,左手打了个响指,黑暗中立即闪出一个人影,毕恭毕敬跪在林?s面前,叫四小姐一下没能适应。 “你问梅二吧。”王爷默言。 梅二的解释,当日他们劫走林仲之,本关押在王府的客房,倒也没有为难他。不料当天夜里,就又冒出一批武功高强的黑衣人杀进七王爷府,几乎被梅花数字军全部歼灭,却没及时发现这些人是声东击西,林仲之最后被一个高手带走。 “王爷你说,这是我二哥吗?”林?s回到灵堂里,忽然有些无助,彷徨到居然向李束樘求助。 “本王以为,他是。”王爷很好心地给了个她不愿听到的答案。 …… 入葬那一日,天空飘着朦朦细雨九天霸血。气温渐渐升高,已然有了夏天的影子。潮湿的空气使得衣服沾在皮肤上,又是极低的气压,胸口闷着,让人说不出的难受。 林仲之没有妻儿,抱瓷坛的担子便交给了七公子林柏。十五岁的少年,骑术纯青,单手稳稳托着骨灰坛,缓缓开路。其后是林红梅与大公子林榔并驾齐驱,而各房女眷按次坐在几辆马车中。 没有哭声,不过是死气沉沉。 苍白的纸花撒得漫天飞舞,街上的行人纷纷让道。 林?s带着青杏,与四夫人、六小姐还有四夫人的贴身丫鬟雪萤同坐一辆马车。林樱此时已经被丞相送回了清风观,九姑娘本想留下来送一程林仲之,她爹和姐姐都没答应,只安慰她,回了清风观多为林仲之抄写几遍大悲咒即可。 “姐姐,可要吃糖?”林柚笑嘻嘻递过来一颗软糖。 “多谢六妹,我吃不下。”林?s看着明朗的林柚,想念起清风观里的林樱。右手推辞时不小心碰到了林柚的小手。 六小姐惊呼:“姐姐,你手可真凉,注意身体才是。”说着,就想扑过来给林?s暖手。 林?s正要躲,四夫人及时出手拉住林柚,轻声警告:“莫吵你四姐。”顺便给林?s递了个歉意的眼神。 林柚冲她娘吐舌头,却也不再缠林?s。 李束樘坐在颠簸的马车里,看着几个女人,早有些不耐。见林?s空下来,就与她闲谈:“你这六妹倒是开朗。” “我与六妹并不亲近。” “哦?四小姐从前在林府,只与林仲之亲近?” “王爷有话不妨直说。” “本王无话。” 林?s无语,不再理睬李束樘。这几日两人在稍微平和的气氛下接触,她渐渐发现当朝七王爷与其说是众人口中广为流传的性格冷酷,不如说是由内而外的黑色幽默。 过了会,拉车的马儿“笃笃笃”还在往前走着,有节奏的车轱辘声让林柚靠在四夫人怀里昏昏欲睡,七王爷又开始骚扰林?s:“怎么没见过老八?” 林?s微愣,顷刻才明白过来李束樘所言“老八”是自己的八妹,叹了口气,回答:“八妹未满月就夭折了。” “谁生的?” “三夫人。” “哦。” “……” 李束樘徒自在心中将林丞相的子女挨个想了一遍,不知想到了什么。 正在此时,原本冷寂的一行人马,突然生出些动静。能听见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似在追赶这方,林柚猛地醒过来,好奇地揭开窗帘去瞧,正好瞧见车外一个小黄门策马而过。再要探头继续去看,雪萤急忙拉回她,“小姐,危险,快回来。” “雪萤,那人找爹爹呢。”林柚坐回来,兴奋道。 众人不语,静候消息。 那小太监与林红梅说了些话,又匆匆离开。林红梅却下令原地修整,不再朝皇陵前进。之后林榔的小厮林勤一一过来解释,“夫人,小姐,宫里来人说慧妃正在赶来的路上,叫等一等。” ------------ 【021.有凤来仪?】 林桐坐在辇车中,缟服配着望仙九鬟髻,端庄肃然。 她样貌七成随林夫人,娴静温婉,又比她大哥林榔玲珑,十五岁入宫至今,荣宠不断潇洒重生路全文阅读。承恩帝去年将她从昭仪晋升为慧妃,正宫之位悬空,三妃仅封了她一个,协助赵太后处理后、宫诸事,算得上瑞昭国所有女人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贵妇。 有人说,若慧妃再得一子,皇后宝座定能落到她头上。 可惜这三年下来,慧妃的肚子始终不见起色。 辇车到的时候,林家的女眷都已下车,由林红梅领着,安静整齐地等候在路边。雨还在绵绵飘落,数把纸伞开着朵朵白花。 “娘娘万福金安。”林红梅躬身,林夫人站在他身侧,亦行礼。 慧妃之位是授金印紫绶的正一品,与林丞相同阶,林夫人则是圣元皇帝亲封的一品诰命夫人,除了这两人以外,其余人皆等下人铺了蒲团,跪拜叩首。 林桐被人搀扶着下来,声音如明月下的清风:“都起来吧。” 又对林父林母回礼,“父亲,母亲。” 林红梅颔首,林夫人过去挽住她接到自己伞下,笑容温煦。 李束樘虽附于林?s之身,并非他本尊所为,可对一女子跪拜,心里始终有些不是滋味。 慧妃他是见过的,也知晓他皇兄对这女人还算上心。 承恩帝登基三年多来,并不看重女人,也不去利用后、宫与朝堂的关系,以至于今时今日后妃不过十几人,还多是他国或者太后硬塞给皇帝的。 几位老臣常拿此事跑到承恩帝龙案前痛哭流涕,“皇上啊,您暂时不选皇后,咱已经不说啥了,可您好歹后、宫将充盈些,多诞下几个皇子皇女,才好福泽后世啊!皇上,这是您的龙威啊!” 承恩帝根本不当回事,掏掏耳朵,不咸不淡道:“各位爱卿的心意,朕领会的。不过皇儿一事,不在多,贵在精,是不是?朕与其他兄弟皆承先帝之德惠,他日再将这德惠绵延子孙。然,若是多生两个像朕与七王爷这样的皇子,你们可受得了?” 老臣们挂着鼻涕,呆了。 只听慧妃温婉的声音又道,“二哥不幸罹难,皇上圣明,特许本宫出来送他最后一程。天色不早,这便启程吧。” “是。” 宫女想请慧妃回辇车,她却摆手,“本宫与母亲许久不见,尚有些体己话要说,你们将车上的几样东西送去林府,然后就先回去吧。等晚些自有林家人送本宫回来。” 林红梅便转身,亲自帮女儿揭开车盖头。 等慧妃与林夫人坐进马车,其他人才纷纷归位。 林榔的妻子赵氏正要牵着小公子林幼陵去第二辆车上挤挤,被慧妃唤住,“嫂嫂,与陵儿要去哪儿?一道上来陪本宫说说话吧。” 就听身后三夫人轻轻嗤了一声,虽不至于被那头的贵妃听见,林?s和李束樘都是可闻。想三夫人那出身,林杉万万没资格被送入宫,否则她那么势利的眼睛怎么会改瞄向瑞木将军家的公子?这会儿眼红三姑娘好命,倒是情有可原。林?s默不作声,只当没听见。 那时林家御赐的墓地还十分平整,林仲之算是入住的第一人。林家也没有祠堂,不供奉先人。其中的因由,林?s知道的并不多,只晓得林红梅出身江南寒门,只身去了北面,受到圣元皇帝赏识,一起打下的江山。也正因他的出身,江南旧部心里都对林红梅长着根刺。 李束樘突然问林?s:“四小姐可羡慕慧妃?” 林?s避而不答,反问:“王爷今日心情可是极好?”废话许多,且尽问些蠢问题九天霸血。 李束樘笑,“本王并非无情之人,如何能在林公子殡葬之日,心情极好。不过好奇问问罢了。” 林?s就答:“人各有命,何必羡慕。况且三姐在那深宫之中不一定快乐,又如王爷升居高位,可有一瞬试想,如果自己不是王爷,更希望过怎么样的生活?” 李束樘在那头沉默许久,久到林?s以为他已经结束这个话题,他却又沉沉答道:“的确想过。” 即使听不到真切的声音语气,也能感觉的他言语得十分中肯。 “……”林?s倒是一下没了下文,当时不过随口一说,没想到他真会肯定她的问题。不由感叹,原来如此热衷于与哥哥抢喜欢的东西的七王爷,也有疲倦的时候。最后心中一动,“既然如此,七王爷不如交了北方的兵权,当个逍遥自在的闲散王爷,也还百姓一个安生。” 随后,又是大段的无声。 在即将抵达皇陵的时候,男子才漫不经心地说:“你说,若是少时慧妃心中已有良人,却不得不入宫成了皇帝后妃,现在给她一个私奔的机会,她会不会走?” “……” 王爷,你就直说,叫你放弃皇权那是休想,何必将人家姐姐的清白一起赔进去。 青杏扶着林?s下了马车,与其他女眷站在一处,等慧妃摆驾。 原本林仲之的葬礼,因为她的出现,悄悄变了味道。所有人前呼后拥着贵妃,生怕有个闪失,而林柏怀里的瓷坛却失了主角。 林?s低着头,心里有些落寞。出神间,未料经过她跟前的林桐突然停下了脚步,吐出妙音:“四妹妹,抬头让本宫瞧瞧。” 林?s心中一惊,不知慧妃想要做什么,迷茫中只得慢慢抬头,正视林桐。 十八岁的林桐,比三年前离开林府时美艳许多,是妇人眉宇间说不出的风情。而她性子沉静内敛,笑而不语时,多了一份威仪。 “慧妃娘娘。”林?s看着她的眼睛,黑眸深邃,能投射出自己的身影。 慧妃抬手轻抚林?s脸庞,柔声笑道:“四妹妹模样长开了,愈发秀色,不若进宫来陪姐姐?” ?! 林?s大惊,立即脱了青杏搀扶,跪在地上:“慧妃娘娘,小人惶恐。” 七王爷阻止不住,于是又郁闷了一回。磨磨咬牙记在心里:今日之耻,他日定然找这女人的男人双倍讨回! 慧妃倒是全然不在意,俯身将林?s扶起来,“本宫随口之言,四妹妹不必如此紧张。你不愿意,就当本宫没有说过吧。” 说的人能当没说过,听的人却不能当没听过。 林?s就感觉到有数双目光如利箭般射来,连林红梅也忍不住出声催道:“慧妃娘娘,时辰已到,请。” 哀乐声起。 李束樘轻笑了一声,没有多言。那笑声里头却带着讽意。 林?s并未再理睬他,垂首默默走在队伍中,只希望慧妃那句随口说出的话,不要引起另一场波澜。 ------------ 【022.香闺闲话?】 林仲之的骨灰在四月的雨里被埋入皇陵之畔,人说葬在风水宝地,下辈子亦能投入好人家,林?s只希望林仲之下辈子可以活得真正快乐。 慧妃收回那句话以后,就再没看过林?s一眼,仿佛之前那个笑容温暖,叫着“四妹妹”的林桐不过是林?s的一个幻觉。 林桐作为林家的嫡女,从小被人捧在手心里长大,盛名在外,京城第一美人。除了在自家书院上课时会碰到,平时里接触极少,感情寡淡。如今又一路扶摇直上,成为人上人,应是看不上她的。所以林?s心里总有些不安,觉得林桐突然的问话,十分有深意。 她心里一旦记挂着事儿,睡觉便不得安生。李束樘也是个睡眠极浅的人,受不了林?s翻来覆去的折腾,冷冷逼她道:“四小姐再不给本王安心睡觉,长夜漫漫,本王不知又该干出什么丧尽天良的龌蹉之事了!” 林?s立即抬头看了眼被绑在床头的左手,像只受到惊吓的兔子。 其实她知道绑手束脚这样的事情,不过徒劳,如果李束樘真要对这具身体做什么,一个响扣招来外头的影子梅二,简直可以为所欲为。也正如七王爷自己所说,“本王现在尊重合作伙伴,不会再凌辱你,而一些无法避免的尴尬之事,今后四小姐若是想要本王负责,本王亦会承担。” 负责不必,只求李束樘快些派人查到林仲之惨死背后的真相,然后寻个得道高人使其魂魄返身,从此两人桥归桥,路归路。 她不是突然不反感他了,只是在经历大悲大难之后,一些积郁在心头的往事,一些贞烈节操,不攻自破。李束樘的生死,并非她能左右。天下苍生,也不是凭她一己之力就能力挽狂澜。她觉得她还活着,应该做些更让自己不后悔的事情。 只不过,若当下问林?s,假设这世上能救李束樘的只有她,她会不会救,答案还是否定。 第二日醒过来时,林?s浑身觉得不舒服,尤其是下腹有种坠落的隐痛,等青杏伺候她起身一瞧,发现床上鲜红的一滩血迹――是来了月事。 李束樘也发觉了异样,这时顺着林?s的视线看到床上的落红,微微迷茫片刻就反应过来这是怎么回事,倒也十分正经地先对林?s保证:“本王什么也不知道。” 林?s对这人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做法十分无语,咬牙让青杏端了清水和干净的衣服,另外还有一条月事带,蒙了眼睛,独自在房里清理自己身体。 这已是她能找到的最能心安的办法。 要说到前几日青杏忽然问她要不要沐浴,林?s就纠结了一阵女配重生逆袭记。之前是因为天未热起来,身上又带着病,洗澡之需被放在了脑后。当下突然被问起,没有心理准备,林?s真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 最后也是李束樘开口给她了一个提议,就是让林?s蒙住自己的眼睛,他则什么也不动,整个过程都经林?s的右手动作。林?s向来爱干净,几天不洗澡已然十分难受,挣扎一番后还是听取了李束樘的建议,开始蒙眼洗澡。只不过右手擦拭左半身的时候,心中总有些别扭,好像不是在给自己洗澡。 她甚至问过一个让李束樘啼笑皆非的问题,那时她已经蒙住自己眼睛,衣衫半退,突然又把自己裹了起来,尴尬问道:“七王爷,你的梅二……?” 屋顶上的梅二险些踩落一片琉璃瓦。 李束樘道:“四小姐放心,我七王府之人,皆是知进退懂分寸的聪明人。” “……” 尽管得了七王爷承诺,林?s每做一件涉及私隐的事情,都心里发毛,动作极快。 李束樘在心里得出一个结论,这块璞玉,还得再打磨打磨。 林?s月事一来,整个人就提不起精神,一日卧在床榻上,翻翻闲书。 翻的是本地理志,泛着书香,十分陈旧,想来书的主人看过不下数十遍。 自从天英与天翔统一,圣元皇帝就下令官员把地理志翻新,许多涉及两朝的著作也都改版,不过圣元皇帝还算开明,并没有销毁前朝所著典籍文稿,只要不是反动,都依然可以在书斋里买到。只不过他下了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圣元以后不得再版。于是,那些旧书,就成了古董,被文人墨客藏在家中,鲜少流入市场。 这本地理志便是不能再版的古籍。 “遥江以南为天翔,多丘陵平原,东南岸海线绵延百里,与东瀛隔海相望,及南热带与宛平国接壤,东瀛、宛平皆小国,抵豫州不如。遥江以北为天英,多山川高原,以西有大夏,筑长城以御,出大夏始达西域。又有庆国在东北方,为女子之国。” 林?s盯着宛平二字出神,室内香炉青烟袅袅,沉香四溢,寂静聊赖。 李束樘似乎并不急着从林府脱身,悠然跟着林?s一起看书,时不时还能提点她两句。“看似大夏虎视眈眈,实则猛虎易防,暗蛟难查,又有小蛇钻洞,瑞昭如今算得上内忧外患。” 全然忘了他自己就是那个内忧。 林?s就想起瑞木俊曾在院外许下的承诺,让她等两年,等他平定海寇,成就功业,再风光迎娶她过门。不由心中闷闷,“海寇过去皆不成气候,至天英吞并了天翔,有机可乘,方后起之势凶猛,横行霸道。现在毒瘤根深,要想再彻底拔除,委实不易。” 李束樘笑:“四小姐这是怪先帝动了干戈么?也是,东海一带本由天翔与东瀛合作治理,双赢下才换来的太平。天翔最后一任皇后就是东瀛公主,若没有她在两国之间撮合,也成就不了那几十年天翔海上贸易的鼎盛。今日东瀛放任海寇,还暗中助长其势利,给予庇佑,昭然若是,才叫他们无法无天。林小姐不如叫丞相参先帝一本?” “……”林?s原本还挺乐意听他分析,可无端又抓她说事,便不再理睬李束樘。 李束樘也习惯了林?s这种冷战,她一生气就不说话,直接将你当做空气。好在姑娘的气性倒是不长,过会儿放下了还会答应你正常的言语,不像是个爱记仇的小心眼。 于是七王爷想不通了,“四小姐,本王可是何时与你结过仇?为何你当初一听到本王的名字就一副恨不得将本王魂飞魄散的样子?” ------------ 【023.纸上惊闻?】 林?s翻书的右手一顿,低头沉默。 也问自己,为何如此憎恶李束樘? 因为他冷酷无情,杀人如麻? 还是因为他经常踩在百姓的脊背上胡作非为,扰乱朝堂? 无论是何冠冕堂皇的原因,究其根源,不过是因为她对他根深蒂固的邪佞印象[综]挡我者,死最新章节。 当你将一个人的好坏定位植入脑中,便十分不易改变。 最后她说,“不如王爷派人去民间访问民意,百姓心中如何做想,也就是林?s的想法。” 李束樘对她四两拨千斤的手段十分不屑,然,还是一本正经道,“四小姐提醒的极是,本王定会派人认认真真去问百姓,究竟如何看待本王。” 两人一时无话,林?s浑身乏力,精神欠佳,想要躺下来小眯一会儿。 不料刚放下书,房梁上忽然落下个黑影,等到林?s定眼捕住来人的位置,梅二已然单膝跪在她床前,没出声,毕恭毕敬。 林?s左手伸出,李束樘亦不叫她多问,梅二便十分配合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竹筒,外面用一圈红纸环住,以辨是否密封。 竹筒刚接过,梅二“嗖”地又隐匿于无形。林?s有些发愣,这梅二的武功,太高深莫测。她见过林仲之耍花枪,动作落花流水,却完全是花拳绣腿,博佳人一笑的小把戏;她也见过瑞木俊舞剑,刚劲有力,血气方刚,却是光明磊落。 都不像梅二这种,身形如影,有股鬼魅之气。 李束樘在心间问林?s,“可要看看?” 林?s腹诽,王爷你此时还有本事叫我不瞧见而只让自己看到? “那便帮本王拿一下筒身。”李束樘捏住竹筒上端,递到林?s右手边。 林?s顺势握住尾端,默不作声。左手飞快一拧,里面的纸卷就显露出来。右手再适时一倒,李束樘刚好用左手接住了纸卷。 不过王爷大人并不急着把纸卷打开,忽然笑道,“小姐与本王真是越来越默契了。” 林?s不语,心里对七王爷已然不堪的印象又掉下去一截,委实是把他推入深渊,完全没有再爬上来的可能。 纸卷被慢慢展开时,她方惊觉,若李束樘真心不想让她看,确是有本事独自知道纸上的信息。因为那纸上的字,用了特殊的办法,使其各个犹如浮雕凸出。单凭李束樘的聪明,靠左手指腹摸上一遍,就能知道纸上传递的讯息。 李束樘察觉“隔壁邻居”震惊,忙不失时机的恳切道:“本王的命既然还在你手里,自然要给小姐十足诚意。请你相信,本王不会害你。” 林?s不答,心中波澜。 倒并非因为被他的话感动,只是觉得自己在这腹黑的狐狸手心里,实在危险,还得给自己找条后路。 再看纸上的内容,入目瞬间,立即盖过了对李束樘之言的感触。 “林仲之,林红梅与沈绿蚁之子。六岁时流落幽州街头,受尽欺凌,后被丞相寻回,入林府。沈绿蚁,前朝大儒沈千乘长女,盛年时才名盖冠京华,天英破翔后,不知所踪。” 却是林仲之的身世。 林?s目光快速扫视了三遍,最后颤抖着出手抢过纸卷,又一个字一个字过目,那白纸黑字叫林?s心头巨大震惊。 从前她问过林仲之的母亲在哪里,他又为何会流落在外。当时林仲之只说母亲是寻常妇人,不知与丞相怎么相识相爱,哪里来的勇气孤身生下一个他。又说他小时候与母亲相依为命,后来林母生病死,他人小力薄又无依无靠,当过小乞丐,偷过东西,还与野狗争过食,总被人像过街老鼠一样打,终日无温饱着落亿万总裁偷欢妻。后来被恰巧经过的林红梅遇见,瞧见他脖子里的无字牌,认出了是自己儿子,才一朝飞黄腾达。 林仲之轻松简单地讲完一个孩子艰苦的生存时光,用手捂住林?s的眼睛,笑得漫不经心。“四妹莫用这样的目光瞧我,好像你二哥我是只可怜的小狗。你就当这是一个梨园里的戏本子,多跌宕起伏,多曲折离奇。嗯,我应该去把这故事写成话本去卖给梨园的俏俏生,他向来喜欢高价收购这种名人野史故事。” 仿佛那真的是一个别人的故事,他不过是路过的看客,听戏的看官。 这时,李束樘不咸不淡说了一句,“咦?你嫡母好像也是沈大儒的女儿……” 一语惊醒梦中人。 林?s就算对林府诸事再漠不关心,林夫人的出身还是知晓一二。她是沈千乘的次女,唤作沈清秋。衣香的母亲堇娘是沈清秋的陪嫁丫鬟,偶尔会与府上的丫头们讲起她家小姐当年的风姿。另外,房中整墙的书册中,不少野史与轶事中亦对沈大儒的两位千金皆有提及,虽简短,但能看出当时天翔文人对这两位女子的仰慕。 林仲之竟是大夫人的亲侄子…… 再忆往日种种,深感人世无常,人心难估,大夫人是知道林仲之身世的吧?她到底是以何种心情看待自己姐姐与自己丈夫的儿子? 正慨然间,那道熟悉的黑影又翩然落下,跪在床头,“主子,梅九传讯,有圣旨出。” 李束樘趁林?s不备,轻松抢了她的嗓子,沉水似的音调问梅二:“来此处?” “正是。” “可知所为何事?” “封林四小姐为御前女官。” “什么?!”林?s惊呼,从床上支身而起,情绪波动过大,引来下腹一阵痉挛阵痛。 李束樘无话,不置可否。 梅二传达完消息,立即隐遁,想林府也不是阿猫阿狗都能飞进来的地方,他还得避开林丞相的影卫,保护主子,传递消息,委实神功盖世。 却道林府怡园三夫人房内,林红梅此时正坐在红木桌边饮茶,脸色不太好看。 三夫人侍候在他身侧,林仲之丧期未过,她只素服素颜,难得的雅静。“老爷……”她弱弱唤了一声,有些忐忑。 林红梅放下茶杯,“香云,这些年为夫待你如何?” 蝶香云愣了愣,察觉到林红梅今日不同寻常,立即跪到他脚边,情切切答:“老爷待妾身自然无话可说,香云得遇老爷,三生有幸。” 谁料丞相话头一转,又言:“杉儿已及笄,是时候寻个人家嫁过去,相夫教子,夫人可中意哪家的公子?” 三夫人心中大惊,眼泪水立即夺眶而出,哭喊道:“老爷,妾身哪家的公子也不中意。小五还小,让她在妾身身边多待几年吧!这偌大的林府,若没了她陪,寂寞的很。老爷,老爷,妾身知你是怀疑妾身对四姑娘下毒手,府里的人都这么说妾身。可是这事真不是妾身所为!借给妾身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谋害老爷的孩子啊!香云虽出于红尘,也懂知恩图报,求老爷明察。”说罢,就要给林红梅磕头。 林红梅出手拉住她,叹了口气,“我不过问问你的意思,怎说起这些有的没的。?s儿的事情,我自有定夺,你莫瞎想女配重生逆袭记。” “老爷……”蝶香云残泪未拭,呆呆瞪着相公,“你方才的样子,吓着妾身了。” “唱支小调吧,我有些累。”林红梅扶额,闭上双目。 吴侬轻曲启,咿咿呀呀,唱得江南烟雨落尽,繁华弥散。 可是,下一刻,“圣旨到――” 尖锐刺耳声破空,歌声顿止。 林红梅匆匆行至大门时,大公子林榔已将传旨的赵公公迎到花厅门口,仆人打开了中门,等候接旨。 赵公公见丞相赶来,笑眯眯向他躬身,道:“林大人,恭喜恭喜。” 林红梅面上还是波澜不惊,回道:“公公辛苦。”整了整衣冠。 这时丞相已然换上了朝服,转头看到林夫人和其他各房也已聚在厅堂中,正要跪下去说句:“微臣接旨。”赵公公出手极快,也是个武功高手,“林大人,今日这旨可不是给您的。” 所有人惊疑,只有最后的林?s,心中明了,脸色苍白。 “林丞相四女,林?s接旨――” 众人纷纷回头寻找林?s,默然讶异着给她让出一条道。 林?s由青杏搀扶,缓缓走到林红梅身侧,望了她爹一眼,屈膝跪下。 泠泠之音起:“臣女接旨。” 林红梅方惊醒,亦跪下。身后一群家眷便哗啦啦跪了一地。 赵公公尖细的声音响起:“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观丞相之四女林?s,才学出众,蕙质兰心,特封为御前正三品执笔女官,不日进宫为朕解忧,望卿鞠躬尽瘁,死而后已。钦此――!”言辞间一贯承恩帝往日的不正经风格。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林?s率先匍匐扣地,众人随之。 其后须得双手高举过头接旨,林?s将视线投向没有动静的左手,生怕李束樘此时捣乱,给林家找个大逆不道的罪名。李束樘暗自笑了笑,觉得林?s是只扮老虎的兔子,左手从容抬起。林?s才跟着李束樘的速度,双手一齐抬举,接下圣旨。 赵公公亲自弯腰,把林?s从地上扶起来,笑得意味深长,“林小姐,这圣旨可收好了。皇上还听说林小姐近日身体抱恙,特准小姐痊愈了再进宫。期间会有专门的嬷嬷,来教您各种规矩,林小姐聪颖,想必难不倒。” “是。”林?s低头,没有什么可说。她若能说,真想问一句,皇上,您想干嘛? 林红梅从林老头手中接过一袋满满的银子,上前送进赵公公怀里,“有劳公公了。” 赵福贵大大方方接下,恭维道:“杂家瞧着林大人府上红光隐隐,是有飞凤之势啊!” 林家众人心中皆是一抖,这凤凰指的是谁? 丞相随即摆摆手,只道:“小女愚钝,将来还望公公多多关照才是。” “这是杂家分内之事,林大人放宽心。”赵公公又看了一眼林?s,“皇上还等着杂家回去复命,这便告辞了。林小姐保重身体,他日宫中相见。” 一行宫人,施施然又退了出去,消失在路的尽头。 却搅得林府一池春水,暗流涌动。 ------------ 【024.双木成林?】 赵福贵离开后,林府大堂中,死寂了须臾。 林?s站在林红梅身侧,垂首不语。 每个人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生怕动静大了,被别人当做转移注意力的契机。 说到底,林府上下皆是有些没反应过来这则消息。太突然,太意想不到。 自然大多数人也不自觉想起了昨日慧妃问林?s的那句话,“不若进宫来陪姐姐?”莫非慧妃娘娘当时就已经知道皇上有这意思?转念又十分不解,这进宫陪姐姐却怎么封了个女官? 执笔女官一职虽要住在宫里,并不隶属尚宫局,也就是说并非后、宫之人,自由之身,能够自由出入皇宫。这是正正经经的官员。 所谓执笔,其实是每日上朝时,必须站在金銮椅后头,记录皇帝与大臣的对话。大殿之下亦有专门的史官记录这些东西,不同的是史官所录,不得见帝,而执笔女官所录,仅帝可见。说白了,就是皇帝怕自己说错话,于是派个心细的女子将他说过的话一一写下来,有时候回去看一看,想一想,要是有不妥的地方,也好第二日弥补改正,省得被史官一五一十记下来,坏了皇帝名声。 算起来这是朝堂上,最特殊的存在。 执笔女官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因为没有任何利益牵涉;皇帝又十分器重,因为祸从口出,事关重大亿万总裁偷欢妻。又,既然皇帝看重,执笔女官虽没有什么实权,却也能受到百官和后妃的尊重。这么想来,倒也是个美差。 最后林红梅打破沉默,“?s儿,跟我去书房。” “是。” 林?s慢慢抬起右脚,迈出第一步,左脚支撑的十分稳妥;继而右脚停下,又见左脚依葫芦画瓢也走了一步。如此往复,是方才在屋子里等候时,李束樘提出来尝试数遍的结果。青杏在旁边搀扶着,没有人看出四小姐身上有何不妥,只当是她身子孱弱,所以步速缓慢。 那个僻静的小院中,当日烂漫的桃花,今时已凋零殆尽,绿油油的新叶生满枝头,充满了生机。濮生在院子里煮茶,见到林?s,低头躬身问了声好。林?s不怎么出闺门,自从上次见他一面后再也没碰到,不想竟是被她父亲调来了此地。 应是器重他了吧? 林?s的心情并未被濮生的出现改变,依旧十分沉重,她对林红梅的书房已然有些阴影,每当踏进去,心里总堵得慌,有些透不过气。 “爹。” 此时林红梅背对着她站在书案前,看不清楚脸色。只听苍然的声音道:“?s儿,今日之事你有何想法?” 林?s思忖少顷,先答:“?s儿并无特别的想法。” 再问:“只是想知道,爹爹事先可知此事?” 她哪里真的没有想法,这问题中饱含了太多想法,七王爷、慧妃、皇上,是一环扣一环的联系。 林红梅听到这问题,却沉默片刻,似乎在考虑什么,最后叹了口气,回答:“时至今日,为父也不瞒你。我并不知皇上会做此安排。但先前太后倒是与我提起过,说要再选一位林家的女儿,进宫为妃。” 林?s吃了一惊,忙问:“为何要再选一位?” “你姐姐的肚子不争气。” “为何一定要林家的女儿?” 丞相又沉默了。 李束樘倒是知道其中的因果,默默笑着替林红梅解答了这个问题:“当朝国师大人,曾经对圣元皇帝预言子孙祸福,有道:‘双木成林,三木则森’,圣元皇帝问是何意,国师笑而不语,却指了指你家父亲。后来圣元皇帝就对我们几个皇子说,‘不论你们将来谁坐了皇位,最好娶林丞相的女儿为皇后’。” 林?s得了这一段话,整个人便处于茫然呆滞状态,完全消化不了。 “双木成林,三木则森”? 这是何意?为何又扯到她爹和她头上? 正犯傻间,林红梅也开口了。“那是先帝遗愿罢了,你莫问这些。皇上既然将你封为女官,起码短期内不会再议立妃一事。?s儿,宫里不比府中,万事须得小心谨慎,步步为营。你向来聪颖,不必为父多说。这些年为父未厚待你,你可怨过?” “爹,您说什么呢。”林?s听到最后,立即从李束樘先前的话中跳出来,睁大眼睛不解看向林红梅。不是在问她入宫一事么?怎么忽然扯到怨不怨上头去了?“女儿感激您还来不及,如何会怨爹爹。这些年您让女儿偏安一隅,远离是非,护我之心,?s儿懂得。” 林红梅欣慰地点点头,“?s儿能如此想,也不枉为父一番苦心。皇命难为,你便安心入宫做事,莫管其他。为父知你从小就有抱负心,今日也算给你一个机会,好好把握吧。” “是女配重生逆袭记。” 案前中年男子的背影依旧挺拔,但始终没有回头,挥挥手示意林?s可以回去了。 林?s慢慢挪到屋门口,青杏立即过来扶她,担忧十分。 “爹,?s儿走了。”林?s扭头又看了一眼林红梅。 她有一瞬,想要冲口而出,把这些日子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林红梅,然后继续做回那个深闺安静的女子。可转瞬,又克制了这样的念头。因为她想知道的真相越来越多,心中生出一股巨大的力气,把她死命往前推,不容许她回头。 等到有一天,当她足够强大时,再回首看最初的自己,方知自己此时有多么天真却勇气可嘉。 当夜,两魂在虚空中作了场对话。 李束樘道:“四小姐,这事情可越来越复杂了。” 林?s咬牙:“王爷觉得我当下还有退路?” “自然没有。” “……” “本王现在也不确定,本王那变态的皇兄,是否知道本王与小姐的事情。” “说重点。” “所以本王想了两套应付的办法。” “说具体。” 李束樘忽然有些恼意,向来都是他对别人说这些三字台词,今日居然被一个女子如此对待,仿佛自己成了落入平阳的老虎,被犬欺。 一下就没了声音,迸发冷冽的气息。 林?s丝毫没有察觉七王爷的不对劲,因为她还在沉思今日李束樘对她说的“双木成林”之事,国师大人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而承恩帝到底是因为这预言才招她这个林家的女儿入宫,还是因为知道了她身上的秘密? 长久的沉默后,林?s总算回过神,“王爷?” 王爷不答。 “王爷?你方才要与我说什么?”又唤了一声。 李束樘这才冷哼一声,但是换了个话题,问林?s:“四小姐可还记得当初与本王合作的初衷?” 林?s摸不着头脑,只得回答:“记得。” “很好,皇兄封你女官一事,并未在本王预料之中。现在本王给你两个选择,要么让本王现在就回元身,你独自进宫;要么继续与本王合作,一道进宫,随机应变。” “……” “不过本王要提醒你,当下京城里的道士都被皇帝吓跑了,一时半会找不到可用之人。再者,没有本王的人保护,林小姐这样的小白兔入宫,能否活着出来,还未可知。林丞相的手,可伸不了那么长。” “……” 王爷,你就直说,你是怕我反悔,坑你下半辈子嘛。 “四小姐,可想好了?” “七王爷,你觉得我用得着想?” “你懂就好。” ------------ 【025.有事相求?】 七王爷耍别扭的一顿唠叨之后,总算从林?s嘴里得到了满意的答案,于是舒舒服服要躺下睡觉。 林?s就觉得左边生出一股力,让身子一重,无奈从了这厮。 一具身体,两缕魂魄,躺在床榻上,静谧无声,一动不动。 其实李束樘和林?s都没有睡着,被承恩帝来无影去无踪的一搅合,只觉得人心惶惶。七王爷不由赞叹了一句,他这皇兄果然好手段。 林?s闭着眼睛沉思了许久,最后唤:“王爷?” 隔了会儿,李束樘才回了一声“嗯”。 “今日你让我试验的那几步,我觉得并不难。明日开始,继续这样练习吧?” 不说宫里她要一个人去,过几日教礼仪的嬷嬷上门,她也不能一副全身瘫痪的模样见人,如何让他们两个魂魄学会控制一具身体,势在必行。 李束樘懂得她的想法,又“嗯”了一声,并无多话。 归于安静。 待第二日林?s醒来时,柳绵已经守在屋子里,像小狗一样盯着她超级古武全文阅读。 “小姐!”见林?s双眼睁开,立即扑到床沿上。 林?s用右手支撑起身子靠在床头,左右瞧了瞧柳绵,问她:“屁股不疼了?” 柳绵撅嘴,低头嘟囔一句:“小姐怎么能说风凉话。” 林?s一笑,让她伺候了洗漱,又关上房门换了一套清爽的内衫,准备与七王爷实施昨日的计划。 青杏这时却在外头喊门,“小姐,三夫人来了。” 屋内之人望了眼门口,理好衣衫,平淡回了声:“进来吧。”三夫人是哪里有热闹就往哪里钻的人,现在林?s是府里风头最盛的一个,她不来才叫奇怪。 只见如旧的红衣,施施然踏进来,身上还是伴随着那股浓郁的香气,仿佛从未忘记自己是烟花柳巷里走出的风尘女子。 “诶哟,我说四小姐,身子不好可别处在那风口,赶紧躺回床上去呀!你现在可是咱们林家第二只枝头凤凰,以后靠你担待的地方还多着呢!千万保证身体!”扭着柳腰快步走到林?s跟前,她手里拿了个锦盒,顺势塞进林?s怀里,“我那儿也没啥值钱的东西,四姑娘莫嫌弃。”继而两只爪子攀到林?s胳膊上,扯着她往后走。 林?s任由她动作,默默平衡自己与李束樘间的动作,配合已然有些默契。她与李束樘都是聪明人,又有过之前的经验,这么几步走得十分稳妥。嘴上还有余力,对蝶香云道:“三姨娘莫这样折煞林?s。林?s身子不适,没有出门相迎,还请三姨娘饶恕。”说罢,将锦盒送回三夫人手中。 蝶香云按住她的手,笑眯眯:“哪里的话呀,你还不知道我这人,一向随意得很,不在乎这些的。你先别忙着推拒,无功不受禄,三姨娘是有事相求你的。”边说边把林?s按在床头,还帮她衬了个枕头在腰际,让她靠在床头时舒服些。忙活完,才左右看了看,发现柳绵守在门口,青杏忙着给她泡茶,遂先对两人说:“别忙活了,我有些话对你们四小姐说,你俩先出去守着吧。” 青杏默默寻问林?s,见林?s微微点头,才答:“是。”拉着柳绵,关上房门,等候在门口。 三夫人清咳两声,未出下文,欲语还休。 林?s默不作声,随手把礼物放在床头的小案上,等着她开口。 片刻,三夫人才道:“四姑娘,我今日来,有两样事情要说。” “三姨娘但说无妨。” “那我便直说了。这第一件事,是想求四姑娘帮个忙。你即将要进宫当女官,想来以后也会是皇上的女人。昨日老爷说杉儿大了,问我可中意哪一家的公子,当时我惶恐,没有敢说出真话。今天来,就是想请四姑娘在老爷那儿透些口风,三姨娘想将杉儿嫁进瑞木家。”蝶香云说了这一长串的话,没有一点疙瘩和停顿。 听在林?s耳朵里,却是生疼。尤其是“瑞木家”三字说出时,直感心中震了三震。低头看向锦被上的朵朵牡丹暗绣,不知在想什么,又想说什么。 蝶香云察言观色,看到林?s这副样子,就晓得自己这趟来的十分对。假装没看到这一切,又道:“我知道四姑娘与瑞木小将军向来要好,三姨娘来跟你说这样的话,是该掌嘴。不过四姑娘你自己想一想,进了宫,还有多少机会与小将军结那白头之盟?慧妃娘娘的话,我们可都听见了。与其让小将军苦等无果,不若帮你妹妹谋个好夫家,我定会叫林杉全心全意爱他,照顾他的家人,为他家开枝散叶。”说到最后,声情并茂,真比那梨园俏俏生的戏班子还要动人。 一字一句打在林?s心里,将她的心打得冰凉。 屋内香气缭绕,悄然太子奶爸在花都。 半响,林?s叹了一口气,道:“三姨娘所托之事,我定会与爹好生说一说,但成与不成,并非林?s所能,三姨娘切莫把寄托都放在我这儿。” 三夫人一见林?s肯答应,立即眉开眼笑扑到她手边,“诶哟,别这么说!四姑娘大恩大德,我蝶香云来生做牛做马,无以为报!” 林?s不着痕迹地抽手,面上藏得深沉,看着三夫人的眼睛淡淡笑道:“五妹终身大事,我这个做姐姐的也应该尽一份。”心中却是冷笑,你说来生?谁知道有没有来生。若有来生,我还是希望不要见到你,扰了清静。 “姨娘还有什么事要与我说?”她觉得有些乏,身心疲惫。 “也没什么,就是三姨娘得给自己澄清一下,当日推你下水的人不是我,真不是我!你可以问你五妹,那天傍晚我在房间里教她唱江南的小调,我院子里的那几个丫头也都听得。四姑娘聪慧,往深里想一想,也能明白其中的猫腻。我可犯不着害你性命,对不对?” “嗯,我信三姨娘的话,那件事亦心里有数,姨娘若无他事,我有些累,今日便不多留您。”说着,用伸手把小案上的锦盒还给三夫人,“三姨娘的心意,林?s领了,东西还请收回去,不必破费。” 蝶香云就不客气地收回锦盒,立即起身,“诶,诶,那我这就走。”走到门口,还不忘扭头再提醒一遍,“四姑娘,你五妹的事儿,万望相帮啊!” 青杏和柳绵瞧着三夫人飘然离开的背影,心中大约也猜到了她说了什么事。 柳绵气呼呼跑进来,直道:“从没见过比三夫人还会趋炎附势的小人!不,她不但趋炎附势,而且还唯利是图!口蜜腹剑!见风使舵!”将林?s从前教过她的,形容小人的成语统统用了上来。 青杏瞪了聒噪的柳绵一眼,问:“小姐,早膳备在厨房里,我去拿来可好?” “不用了,我吃不下。你们下去吧,我想一个人看会书。” 柳绵还不肯走,想磨林?s吃饭,最后被青杏拎了出去,关上房门。 林?s见人都走了,右手撑床,半身使力要站起来。李束樘不出声,只默默配合着她的动作,让她顺利下床。 在更早以前,七王爷就开始研究这些操纵和控制林?s身体的力量轻重,至今算得上颇有心得。 林?s却是不知,只当他是天生的聪明。也不多说什么,专心走路。 两魂控制着身体一步一步挪向书案,这是第一次没有旁人搀扶,每一步都走的小心翼翼,像是风雨中的蝴蝶,不知下一刻会不会就失去控制。 “四小姐。” 走到一半,李束樘忽然喊了一声。 “嗯?” 林?s默默应了一声。 “你为何一点不在意当日害你之人是谁?” “反正不是她。” “哦?怎地如此肯定?” “因为她身上太香。” 李束樘继而又没了声音,埋头照顾着脚下。 当距离书案越来越近,七王爷冷不丁又冒出一句:“四小姐,你有没有发现,我们同手同脚了?” ------------ 【026.偷闲半日?】 【张阿碧说:谢谢大家!】 林?s经李束樘一提醒,低头去看自己的动作,果然发现自己迈出右脚的时候,会把右手也微微伸了出去。 而那头归李束樘控制的左手,因为没有感觉而自然垂落在身侧。 这也不难理解。 只有半边身子知觉的两个魂魄,在失了外人的搀扶的时候,自身难免要借手臂去保持平衡。可只有自己这边有感觉,便下意识用了自己手臂。对方却无动于衷。 如此一看,林?s原本沉闷的心情,忽而明亮了一些,抿嘴一笑,自嘲道:“王爷也从来没干过这么蠢的事情吧?”脑海中幻想出自己同手同脚走路的奇怪模样。她对李束樘的印象只停留在年少时的匆匆一面,便也想了个他年少时的样子与自己一块同手同脚的走路。 因为这想法并没有刻意保护,李束樘便也感知到林?s脑海中的画面,虚空中的脸不由有些黑。 他真是没想到向来不苟言笑的四小姐还能生出这般奇巧的念头。 “本王已然提醒你,不应快些改过来么?”冷冷道。 林?s这时也不去想借书消愁了,当即认真练习来。 他们两个人性格中,其实有许多共同的特点,不仅是喜欢自嘲,睡觉轻浅,脑袋聪明,做起事情来也都是专注非常。 林?s屋内的梳妆台上有半人高的镜子,离远些能将大半个人投射出来。两人就对着梳妆台,来回练习走路的姿态。 最大的问题还是要克制住双方的手臂,那样不自禁的摇摆超级古武全文阅读。李束樘能很快克服,林?s却花了很多时间,仍然改不掉这习惯。 七王爷便犀利道:“四小姐,本王以为这不是你走路时技巧掌握不好,其实是你心里,不信任本王。” 林?s嘴上不说,但心里十分赞同李束樘的话。在她迈步的那一刻,总是会生出害怕,害怕左边失控,故尔努力将自己这边保持平衡。 归根结底,就是不相信李束樘。 也实在是,七王爷你,没有值得信任的地方。 李束樘也不勉强她,就一直配合她在镜子前磨练。 这样一个转头,上午的时光就在走路中悄悄流逝。当林?s走得满头大汗,终于有了些起色,勉勉强强可以称得上正常时,青杏小心翼翼敲门说林丞相下朝回来了,说喊林?s去花厅里相见。往窗外一看,已然是午膳的时候。 “四小姐,现在可有信心自己走过去?” “还请王爷配合。” 于是这两个魂魄共同控制着一具身体,不急不缓走到门口打开房门。 青杏站在门口愣了一下,之前林?s身子弱,总是要借她的胳膊才能走路,怎么今日她家小姐连饭也没有吃,倒是有力气走路了?又发现林?s额头上的细汗,掏出帕子帮她擦拭,忧心道:“小姐,身子可还好?要不要喊苍山大夫再来诊一诊?” 林?s摇头,自己接过帕子抹了抹,出了这一身的香汗,心情倒也好了许多,微笑问:“还不走?”率先迈开了步子。 “小姐,老爷还从宫里还带回来一个女官。”青杏想去扶她,被林?s拒绝了。只得紧跟在身后,以防差池。边走路,边说。 林?s听得,也是一愣,怎么这么快就来人了?昨日赵公公传旨时,不是说过几日才会派人来么? 转念,还是叫青杏过来扶着她,慢慢走到花厅里。 花厅里,林丞相坐在上座,悠悠喝着茶,林夫人坐在侧位,下首则坐着个宫装女子,半老徐娘,妆容精致,风韵犹在。两个妇人正说着无关紧要的话。 见林?s从内院出来,宫装女子立即起来,含笑看着她。 林丞相道:“?s儿,这是尚仪局的苏司赞。” 又转身对女子客气道:“苏司赞,这便是小女,林?s。” 林?s福身,清音唤了一声:“苏司赞。” 那苏司赞便回礼,因是专门管礼仪的女官,任何一个动作都十分标准。林?s见了,想这司赞定然是个对自己和别人都要求极高的人,不由为自己今后的日子捏了把汗。假如她还是正常人时,再严苛的礼教都不在话下,只是现在……就算她肯去做,堂堂的七王爷,总是行那些女儿家的礼,他估计会抓狂的吧? 李束樘正是在想林?s所想。这苏司赞,他可是从小一直见到。她十几岁进宫到现在,正面相见时永远是官方的笑容,不带一丝感情,举手投足间仪态大方,却总有些刻板。并不是个好说话的女官。堂堂七王爷浮想起那些女子的行坐站跪,窈窕之姿,左边的脑袋隐隐作痛。 “皇上特派下官来教林小姐宫中的礼仪,还有其他须得注意的事项。听闻小姐近日身体不适,我们便先从纸上谈起,等身子大好,再作实践。”苏司赞开门见山,一点不含糊。 “那便有劳苏司赞了。”林?s又是一个福身。 李束樘的脑袋从隐隐作痛,变成了阵痛太子奶爸在花都。 林?s却在心中计较起别的来。按理说,女官进宫,一般会请宫里有经验的老嬷嬷到府上先教导一番,等到进了皇宫,还会有专门的宫女带领一段时间。不过能在宫里当女官的,不是从小就被养在宫中当苗子培养的,就是官宦人家的小姐,许多礼仪都是烂熟于心,花不了多少时间就能上手。 承恩帝居然派个司赞来教她礼仪?! 尚仪局的诸多事宜,不用人管了?! 不由抬头又深深看了眼苏司赞。正好苏司赞也在打量她,两人的目光撞在一起,林?s也不胆怯,直视着她的眼睛,微笑。 林红梅这时开口说道,“夫人,让丫头去收拾了?s儿隔壁的厢房,也便苏司赞教导?s儿。” 林夫人温婉笑答一声,“是”。起身就去安排。 李束樘透过林?s的眼睛看着妇人离开的背影,忽然生出些感叹,比起皇宫,林府上的这些暗箭,实在只能算是毛毛雨。 ―――――――――― 来,我们来轻松一下,上几个小剧场。 【场景一:小姐看书】 林四小姐右手拿书,一目十行,看到最后一个字,冷默道:“小七,翻页了。” 左手出,pia~翻了一页。 林四小姐继续认真看书。再一目十行,到最后一个字,麻木道:“小七,翻页了。” 小七怒,不翻。 “翻页了。” “本王这页还没看完!” “……” 【场景二:小姐画画】 柳绵兴奋滴跑过来,“小姐!小姐!他们与我玩了个游戏,我觉得凭小姐的脑袋,一定是小菜一碟!” 林四小姐挑眉,“说来听听。” 柳绵拉着她蹦?到书案前,塞给她两支毛笔,铺开一张宣纸:“小姐你右手画方形,左手画圆形,要一同画!” 片刻之后。 柳绵激动,险落泪。 “我就说我家小姐是天降奇才!” “……” 但见宣纸上, →.→“□”右边端端正正一个方形 左边一溜小圆圈“。。。。。。。。。。。。。”←.← 小七:傻丫头,快数数本王一口气画了几个圈。 【场景三:小姐月事】 林四小姐如花美眷,月事自然也挡不住。 正睡在床上闭目养神。 小七瘫软,半死中得一结论:下辈子,本王就是当畜生,也不当女人。 ------------ 【027.别扭王爷?】 苏司赞一来,林府里骚动,丫头们探头探脑看这个举止优雅,身份特殊的客人,每日进出林四小姐的闺房。于是连同看林?s的目光也变得更加不一样。 大多数丫鬟对女官的概念并不清晰,进了宫,只当是皇帝的女人[综]挡我者,死。 就有流言生出,说她们家三小姐和四小姐都进宫了,以后谁会当皇后?又说三小姐进宫之前可没这么隆重,又是册封又是派尚宫局的女官来府上亲自教导,想必四小姐会后来者居上的吧? 林?s从柳绵嘴里听到这些猜测时,已经是多日以后。 这时,闺房内,沉香隐隐。 “林小姐喊我沐白姑姑就行。”林?s给她敬茶,苏司赞接过,柔声道。 林?s点头应下,喊了一声:“沐白姑姑。” 苏沐白含笑点头,喝了茶,就开始入正题,“今日我们来上说最基本的坐立行跪,四小姐请坐。” 小姐乖乖落座,青杏和柳绵候在两旁,皆是兴致盎然。她俩这还是第一回正正经经听女官上仪态课。 司赞道,“所谓立容,固颐正视,平肩正背,臂如抱鼓。足闲二寸,端面摄缨。端股整足,体不摇肘,曰经立;因以微磬曰共立;因以磬折曰肃立;因以垂佩曰卑立。小姐请看我演示。” 边说,边亲自将每个动作示范给林?s看。 因考虑到林?s身子未好,只叮嘱她记牢,过几日直接考她。 林?s自不敢懈怠,全神贯注听她上课,只是另外一位有些不安分。没过多久,李束樘的左手便开始把玩林?s腰间的香囊,似乎十分无所事事。想他一个大男人,听这些女子的仪态教法,心中着实憋屈。 “行揖礼时,女子右手压左手,手藏在袖子里,举手加额,鞠躬九十度,然后起身,同时手随着再次齐眉,然后手放下……”苏沐白洞悉力极好,眼睛一瞄就发现了李束樘的小动作,却只当是林?s在开小差,清咳一声,严肃道:“四小姐,可是有心事?” 林?s的右手立即覆盖在左手上,歉意道:“并无心事,就是不小心走神了。抱歉,姑姑请继续。” “不必,先休息会吧。”苏司赞瞧着林?s也不是个顽皮的人,丝毫不怀疑她的话,回身坐到椅子上,默默饮起茶。 身体中。 “王爷,你一个大丈夫,缘何区区一堂说课都忍不了?”林?s微怒。 李束樘慷慨道:“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 林?s怒气渐长,直想拍案而起,她连起居私事都忍得下,这王爷居然与她说君子?! 银牙暗咬,又道:“那王爷是想叫苏司赞看出端倪么?七王爷当日说教我时候的理都扔到哪里去了?!” 苏司赞昨日登门,他俩晚上熄灯之后,讨论了一番承恩帝派尚仪局女官上门的目的。 得出一条共同的结论,那便是苏司赞是来监视林?s的。 也所以,他俩都觉得承恩帝对林?s的身份定然有所怀疑。 另有一个证据,是梅二带来消息,说那时劫走林仲之的黑衣人,是赵家的人。赵家,就是皇太后的娘家,前段时候太后的侄子赵若尘因为武功绝技,在京城名声鹊起。也就是皇帝的外戚。 所以说从未现身的承恩帝,与最近在宫外发生的这些事情,定然脱不了关系。 奇怪就奇怪在,如果皇上已经知道李束樘附身在林?s身上,为何不直接派人来杀掉林?s呢? 现在林?s如此一说,李束樘立即辩解,阴沉道:“本王就是想到本王那皇兄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就忍不了亿万总裁偷欢妻最新章节。” “……” 王爷,您这是在耍别扭么?! 林?s脸黑,从未想到权倾朝野的七王爷还有如此幼稚的一面。 因为自家皇兄派了个人来折磨她,而赌气至此。 两魂僵持不下间,苏沐白忽然开口问:“林小姐,我有一个问题想请教你。” 林?s疑惑,“不敢当,沐白姑姑请问,林?s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瞧林小姐房中书册收藏许多,可曾读过有关庆国风俗的记录?可了解她们的礼节?” “庆国?”林?s低头,没想到苏司赞会突然问到这么远的问题,认真寻思起来。 她读的确读过一些描述庆国的专辑,不过描述的都是大相径庭,十分简单。 庆国在瑞昭之北,为女子治国,许多风俗与瑞昭不同,且地处高寒,与中原思想相左,贸易往来也并不密切。林?s当时去书斋搜集庆国的资料,也是出于对它的好奇。一个国家是如何在那样严寒贫瘠的土地上生生不息,而女子当道,又是如何治国? 苏沐白认真解释道:“因陛下与我说,下个月邀请了庆国使节来访。庆国女子多高傲,不屑中原男子至上的社会,之前从未派过使臣前来。尚仪局的资料里对此虽有记载,我觉得并不详尽,怕怠慢了使臣。正巧看到你书架上有本《庆国疏录》,这书我也瞧过,涵盖倒也广,可惜记述得太过简单。想来林小姐也是博闻广记的人,才叫陛下看中封了执笔女官,便当碰碰运气了。”说罢,低头一笑,倒是李束樘从未见过的自然。 青杏轻手轻脚给两人添了茶水,柳绵瞪着大眼睛看自家小姐。心里得意,我们家小姐博古通今的大才女,这点小问题如何难得她! 林?s听得,知晓事关重大,也不好随口胡诌,道:“我几年前曾央我二哥花重金请来一位游历过庆国的侠士,口述了庆国的风貌民俗。也是因为嫌书斋里买的那些不够详细,便自己录成了小札收藏在屉中。当时不过涂个好玩,好久没翻过,沐白姑姑若是不嫌弃,可以拿回去做些参考。还有我二哥……我二哥生前最喜欢收集各地有趣的玩意,说不定也有关于庆国的珍品,晚间我帮您去寻一寻,整理一下,再一并给姑姑可好?” “如此,就麻烦林小姐了。”苏司赞对林府的事情也有些耳闻,并不多说有关林仲之的话题。这会儿一块心病落下,精致妆容下的面色也温润开来,含笑看着林?s,心里十分欢喜这个未来的执笔女官。 林?s乘热打铁,问:“既然姑姑正忙着庆国使臣来访之事,为何陛下还要派您出宫来教我宫中诸事?” “皇上大约也是不想瞧见老奴整日愁容满面的老脸,心里嫌弃老奴。”苏沐白笑道。 “姑姑一点不老。”林?s说不出再花哨的话,只用肯定的语气诚恳说了一遍。 司赞摇摇头,抿了一口茶,叹道:“心也老了。” 四小姐看她不愿多说,也就没有刻意去套话,两人沉默了半响,才继续正题,苏沐白恢复严厉的样子:“林小姐休息好了,我们便继续说课吧!” “是。” 林?s只感觉左边那位朋友,顿时又爆发出肃杀的气息。 她就很想嘲笑他一句:“王爷,当下可否明白,什么叫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 【028.书也无价?】 月夜, “吱呀――” 林?s推开一扇房门。 林仲之的屋子空了,林夫人让人清理过,衣物都烧掉,那些他平日收藏的古玩字画,被林老头拿去了库房。只有几箱书,当时林?s问他爹讨了,说要放到她屋子里去的。不过一直没时间去搬,就仍旧放在这间屋子里。 她没有点灯,也没有抬步进去。 纤细的背影立在门口,清冷的月光洒下来,衣袂飘飘,整个人好似误落凡尘的仙子。 李束樘今日心里的火气盛大,这时正一个人生着闷气,也没有去管林?s。 站了许久,林?s才平复了心情,慢慢抹黑走进去,左脚与右脚皆是小心翼翼。油灯边备着火折子,她打开来吹着,点燃一盏。昏黄的烛火摇曳起来,将空荡荡的屋子衬得十分凄凉。 本来青杏和柳绵要跟着一块来,顺便把这几箱宝贝书抬回去,林?s心里却有种情绪,想要在林仲之曾经住过的地方,再翻一翻他用过的东西,想象一下如果他还在这里,现在又会在做什么。他花枝招展地喊她“四妹”时的音容笑貌,总在林?s的脑中挥之不去。 林?s随手打开其中的一个木箱,书册被下人们理得很整齐,一捆一捆束着,安然躺在箱子里。 二公子不喜欢看那些讲君子、君臣之道的教条主义,多是异闻野史,并一些风物地理和鉴宝技巧。林?s并不急着找庆国的资料,从某捆中抽出一本顺眼的,把烛台移到身侧,直接坐在地上就着烛火随意看起来。 这书叫做《幽冥录》,选录了许多小而怪的故事。正好翻到的这一页,故事的名字是“焦尾枕”,所讲一个秀才,去庙祝那儿歇脚,庙祝给了他一个焦尾枕,让他睡一觉。秀才刚靠上去,人就在云里雾里,最后发现自己竟是回来到了家里,正要准备上京赶考,秀才便一路披荆斩棘,泼洒笔墨,有幸高中状元,从此官运亨通,娇妻进门,一生无忧亿万总裁偷欢妻最新章节。到死时儿孙满堂,寿终正寝。几十年间的事情样样都经历得真切,老了的秀才断气后,忽而又能睁开眼睛,坐起来一看,才发现那不过是自己的一场梦。 下面有狂草,林?s看得懂,是林仲之的手笔,写着“黄粱一梦误终生”。 林?s和林仲之看完书后,都喜欢在旁边作批注,也不是什么正经的见解,不过感性抒发。 素手拂过干涸的字迹,真希望自己也是在梦中,等到一觉醒来,所有的事情都回到了原点,二哥没有死,七王爷没有附过她的身,承恩帝没有下诏书,瑞木俊也还是她的良人。(张阿碧在这么正剧的正剧里,真的不是故意跳出来当谐星的,可是还是忍不住要吼女主一句,亲,那是重生文,重生文好咩!!!黄粱你妹啊!!) 李束樘这会儿察觉到邻位低落的情绪,扫了一眼林?s方才在看得书,想说点什么,可说什么都觉得别扭,索性闭着嘴巴,什么也没说,任由林?s在这冰凉的地上,想那些有的没的。他从前把女人当玩物,当泄欲的工具,今时今日不得不与一个女人灵魂比邻,感受她的感受时,才由衷感叹,女人果然是这世上最麻烦的存在。 半响,右手翻过一页,继续去看另一个故事。 这个故事倒是和李束樘的情况有些类似。说有一个人,喝醉了酒,半夜回家的时候摔了一跤,把头磕在石头上,不省人事。妻子守了他三年,一直未见醒来。而这个人的身体是温热的,有呼吸有脉搏,就好像睡着了一样。有一日一个道士路过这家人家门口,瞧见床上之人的情景,摸了摸那昏睡之人的额头,笑曰:此乃灵魂出窍。妻子惊,问有无解救之法。道士从袖中掏出三根黄香,又掐指算了方位,叫那人妻子子夜时在床东位置点燃。是夜,妻子照做,迷烟袅袅中忽然有阵风破门而入,吹得那些烟飘向床上沉睡之人,人在呼吸时把烟吸进鼻中。少顷,那个人就醒了。妻子问他怎么回事,他只说自己忽然变得很轻,可以乘风,就跟着风遨游了九州大地。若不是有个力拉扯他回到这里,他可能一百年也找不到回家的路。 林?s抬眼,看这故事的名字,迷魂引。 忍不住对李束樘道:“七王爷,不如让你的手下去找找有没有这种黄香?” 李束樘瞥了一眼故事,冷若冰霜:“这些穷酸书生瞎编的故事,你也会相信?” 林?s不以为然,“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她从前也对林仲之讲的那些光怪陆离的故事不置可否,深信子不语怪力乱神,但自从亲身经历了这般离奇的事情之后,她已改变了想法,这世界上没有什么不可能。只有你想不到,而已。 七王爷不跟妇人一般见识,收了声息,装死。 林?s无奈,继续翻看,不想在夹页中忽然飞落一片白纸,十分普通的宣纸,已经有些泛黄陈旧。她捡起来查看,发现白纸上写着一行诗,“江流石不转,遗恨失吞吴”。并不是林仲之的字迹,那字苍劲有力,又带着一股肆意之感,犹如在绝壁旁飞翔的苍鹰。而诗中惊涛拍岸的苍凉,混合着字体,一展无余。 “这是谁的字?”林?s在心中默问自己,左右翻看了半天,确定也不是她所认识的任何一个人的笔迹。 不过林仲之认识的人本来就多,在他的书里夹着一张别人写的纸条,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或许是当初与人讨论时,留下的纪念。于是放开了寻思,正好外面青杏提着灯笼也过来找她,瞧见林?s坐在地上,赶紧跑进来将她扶起,“小姐,地上凉。” “无妨。”她把纸条塞回《幽冥录》中,抬头对青杏一笑,“你既然来了,帮我一起找找庆国的资料吧!” 青杏皱眉,“我去喊柳绵过来,这儿太阴冷,小姐你身体还未痊愈,受了凉得落下病根子。”也不给林?s拦的机会,转身就跑远了,连灯笼也没提。 ------------ 【029.郴州事起?】 青杏与柳绵帮着林?s把那几箱书搬到了闺房,三人将书册中带“庆国”字样的集子都挑出来,林?s又翻了一遍从前自己的那本小札,确定没什么纰漏,才让青杏送去了隔壁给苏沐白过目。 第二日苏沐白与林?s一同用早膳时,已然容光焕发,神采奕奕。“林小姐,这趟出宫可真没有白来,等我回去,一定要去向皇上道谢。真的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因为心中对林?s十分认同,又在宫外,苏司赞这时说话的神态语气都真切自然许多。 林?s忍不住问:“姑姑在宫里总要保持那般从容的微笑和仪态,是如何坚持下来的?” 苏沐白随意一笑,“习惯就好了。” “为何不求皇上放你出宫找户好人家嫁了?” “还是习惯了。习惯宫里的日子,出去看那些男子,也不过尔尔,索性留在宫里陪皇上。” “皇上是个怎样的人?姑姑不如先与我讲讲,等进宫时也好有所准备。” 中年女子说到承恩时,脸上会显露出少有的温柔,好像在说自己孩子。她说:“我们做人臣子的,原是不该评论九五之尊。这会儿没有旁人,与林小姐关上门讲讲。我们陛下是个绝顶聪明的人,因为有鬼才,得他心的人十分少,又是皇宫,宫女太监大多惧怕他,他还不喜女色,总是一个人闷在御书房里看书或者批阅奏章,想来应该十分寂寞。陛下脾气硬,以后林小姐伴在他左右,若被他话伤了,也别往心里去。第二日他就忘了。” 沉默的李束樘听到苏沐白的描述,不由疑惑,苏司赞,你确定你描述的这个人是我们瑞昭的第二代皇帝? 林?s听了苏司赞所讲,心中也有些保留意见。看苏司赞这样子,应当是与承恩帝十分亲厚的人。也是,不亲厚的,承恩帝哪里放心派到林家来探她的底。这会儿林?s来了兴趣,又问:“那姑姑觉得七王爷是个怎样的人?” 苏沐白扭头看了林?s一眼,似乎对她这个问题感到很突然,而且眼神有些闪烁。最后道:“七王爷是怎样的人我并不了解,不过提醒林小姐一句,既为人臣子,应为皇上尽心尽力,旁的事情,还是莫要多心和多管。”显然对林?s的问题有些不可道明的误会。 林?s低头,诚恳答:“是三夫五从:公主只娶不嫁。” 之后几日,苏沐白给林?s把宫里的全套礼仪讲了一遍,晚上时,林?s与李束樘则一左一右继续练习两魂操控这具身体,他俩都是聪明人,暂时放下矛盾齐心协力,进步倒是显著。只不过李束樘还是有些受不了这样刻意造作女子仪态,所以当苏沐白提出开始进行实战演习之时,“林?s”又变得一会儿正常一会儿不正常。 苏沐白很奇怪:“林小姐,你的动作为何如此僵硬?” 林?s硬着头皮答:“姑姑,我心中仍对面圣一事十分紧张。” “无须紧张,皇上一般不为难人,做好自己内分之事即可。” 至于承恩帝到底会不会为难林?s,那得等到她进宫之后才知晓,反正林?s现在只知道七王爷十分为难她。 在林?s与李束樘学这些宫廷礼仪的同时,外面传来一则消息。 郴州官员失信,灾民上访。 郴州之前发生雪灾,不但冻死了大面积的庄家和牲畜,厚重的积雪还把许多房屋压塌,又有雪崩,不计其数的百姓流离失所。甚至有一个小村庄被大雪直接整个盖在了下面,死伤了许多人。现在虽然雪已经渐渐融化,皇粮陆续下发,灾民温饱问题中的“饱”基本落实,但屋舍须得重建,“温”字尚需解决。 这问题就出在这造房子上面,皇上怕官员一级一级贪污,银子和粮食都是林丞相亲自送去的,可惜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官员没能在赈灾物资上面捞到油水,就把目光放在了现在进了百姓口袋里的安抚金和给州县重建民房的补助金上。势必要从这钱上面做文章,回流进他们的口袋。 引线是件小事。郴州某个县的县官与一个寡妇有染,这寡妇原本住的房子在冬天的那场大雪里被压坏里一角屋檐,于是央求县官直接用那补助百姓修房子的钱,给她翻新扩大旧屋。你若偷偷的进行,人家只当你是趁这机会把屋子修修好,可那个寡妇也是个缺根筋的,一得瑟,对隔壁邻居炫耀了一回。有道是寡妇门前是非多,人家听她这么一炫耀,一传十十传百,那些不服气的村民最后一状告到了林丞相留下的监察使那儿去。又巧这监察使与县官是拐着弯的亲戚,看事情闹得并不大,就动用私力把这件事情压了下去。只不过借此抬高物价,贪污受贿,徇私枉法的官吏不在少数。时至今日,有十几个郴州各地的灾民一起跪在皇宫大门口,还拉了红布条抗议,给皇帝送来请愿书。这事儿才彻底爆发。 承恩帝气得把那请愿书砸在了林丞相的脑门上,笑得阴狠道:“林爱卿某日辞官归隐时,就不要问朕拿退休金了。还有各位爱卿,朕决定将你们下半年的俸禄统统捐给郴州的百姓修房子用。各位爱卿下半年若是没钱吃饭了,就问郴州那些贪官伸手讨钱去吧。” 传说最后百官跪了一地,跪了整整两个时辰,承恩帝才把他们轰出了金銮殿。 林?s足不出户,听到消息已是第二日。她想难怪林丞相从昨日下朝回来,脸色就不好看。 瑞昭开国二十五年,根基未稳,国库并不充盈,这时又腹背受敌。郴州百姓上访一事,闹得沸沸扬扬,流言四起,一些人想起前些日子第一批赈灾粮饷在护送途中离奇消失一事,还有人搬出了前朝旧事作对比,瑞昭若再因此失了民心,这天下可能再度四分五裂。 “林小姐身子可大好了?”苏司赞也听闻了灾民上访一事,忧心忡忡,已有归意。 林?s犹豫了片刻,才答:“已无大碍。”早晚也要进宫,没什么好逃避。 苏沐白当即道:“我该教的也都教完,凭小姐的聪明才智,想来不会有大问题,剩下的是要靠经验累积。明日我先回宫禀告陛下,不日就会有人来接你入宫当值。希望林小姐恪尽职守,为陛下排忧解难。” ------------ 【030.前夕生变?】 苏司赞带着那些有关庆国的资料和满腹的忧心,匆匆回了皇宫。 林?s把她送到林府门口,苏沐白不忘叮嘱她:“多加练习姑姑教你的那些礼仪,皇上过两天就会接你进宫的,也不用太过紧张,做好分内之事就好。” “是。” 李束樘对苏沐白的离开虽然没说什么,但是林?s能感觉到冷冰冰的七王爷周身,明显和顺许多洪荒道命。 这日林府一家人正在东面的饭厅吃晚饭,林?s夹了一筷子青椒来吃,归李束樘管的左手原本端着饭碗,两人配合的还算默契,不料青椒刚放到白饭上,左手就放下了饭碗,“扣!”地一声轻响,是不让林?s去吃那青椒。 林?s一愣,随即明白过来。 七王爷在与她相处这段不算短的时间里,与其说他冷酷无情,不若说他难伺候。不光是苏司赞教礼仪一事上,但凡李束樘不喜欢吃的东西,就算不是吃进自己嘴中,咽进自己肚子里,他也会想方设法不让林?s吃到,最好连那股味道也不要闻见。好在李束樘不爱的东西并不多,目前碰到过的也就是青椒和动物内脏。 “四姑娘怎么了?”三夫人听见声响,立即问道。 林?s看向蝶香云,只觉得三夫人的目光关切得有些过头,想来关心的并不是她本身。 “没什么,嗓子有些干,青杏帮我盛碗汤。” 候在身后的青杏立即帮她去盛汤。 “四姑娘这是马上要进宫当值的人了,可要保重身子才是。”三夫人继续看着林?s,存心给她压力,说到“进宫”二字时,咬音尤其重。眼看林?s就要入宫,当日她所托之事却始终没有动静,蝶香云每每见到林?s,就想质问她,到底何时与老爷说那事。 林红梅清咳一声,打断进宫的话题,沉静道:“?s儿,饭后来一下书房。” 又是书房。 大夫人闻言,终于抬头,轻轻看了眼林?s,眼中没有什么感情。 在气氛诡异的饭桌上,“四姐姐,以后我能去宫里看你和三姐吗?”林柚忽然开口,忽闪的眼睛天真无邪。 四夫人嗔了林柚一声,“不好好吃饭,胡说什么!” 林?s也没有回答林柚的问题,这并非她能说了算的事儿。 林柏见得,鼻中冷嗤了一声,他向来不喜欢林?s。林?s也知道,有一回七公子在花园对书童说他四姐是最会装清高的人,正好被经过的林?s听见。林?s并不在意别人怎么说她,而且她也觉得她自己挺会装。 一顿饭吃得很没意思,当林红梅放下筷子一离开,几房人也纷纷起身,不再吃下去。 林?s曾经问过自己,为何偌大的林府里总存着化不开的冷意,后来渐渐明白,其实最冷的人是林红梅。 濮生见到林?s一个人站在林红梅的书房前面发呆,迎上去喊了一声:“四小姐。” 林?s回过神,点头应下,跟着濮生朝院内去。 房门轻叩,“老爷,四小姐来了。” “进来吧。” 丞相俯在书桌上,正认真瞧着某本折子,眉头紧皱。 “爹。”林?s等了一会儿,不见他抬头,就出声唤他。 林红梅才放下折子,揉了揉眉心,“?s儿,明日一早宫里会来人接你,你回去准备准备。” “是。” “我一会儿叫林管家送一百两银子去你房里,你备在身边,宫里需要打点的地方多,放机灵些三夫五从:公主只娶不嫁。” “是。” 书房内恢复沉默,林?s觉得林红梅还有些话没讲,依旧低头站在他跟前,静静等着。 “?s儿。” “在。” “当日推你下水的人,和在你药中投毒的人,我已经查到。你可要知道是谁?” 林?s抬头,望向书桌后坐着的,被她唤了十六年父亲的男子。 男子的双鬓已生出白发,尽管保养得当,依然精神十足,可从他如井的黑眸里,能看出掩饰不住的疲惫。她不知道林红梅身上发生过多少故事,他从来不说,坊间有关林丞相的野史也并不多,且绝大部分是假的。林?s只感觉到,林红梅并不喜欢这个家,若不是出于责任,他或许早就消失于人海。 良久,清泠的女声才道:“不必,?s儿进宫后会万事小心,还请父亲放心。” 林红梅轻应一声,对林?s的回答并不意外,“你既然心中明白,为父也无他话。你且回去收拾东西吧。” “是。”林?s福身,正要离开,林红梅又在身后唤了她一声“?s儿”。 “爹?” “明日我亲自去一趟瑞木府,你与俊儿从小相识,感情笃定,也该订下亲事了。” 林?s怎么也没料到林丞相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整个人犹如被雷劈了一般,傻傻站在原地,不进不退,不言不语。 三夫人当日在她房里说的那些话由远及近,又回荡在她耳边,人了宫,早晚会是皇帝的女人,又怎么与瑞木俊结下白头之盟?她想着自己这副鬼样子,是不太可能变成皇帝的女人,只是一入宫门深似海,前途未卜。又,她已然觉得自己是不洁的身体,如何配得上瑞木俊?当下忽然送给她一个机会,告诉她其实她还能够嫁给瑞木俊,立即不知所措起来。 是该高兴?还是应该悲叹?是该应下?还是应该拒绝? 还有,若三夫人知道了此事,定然会气得七窍生烟,冲过来破口大骂她吧? 林红梅只不过与她通口气,心中主意已定,林?s的反应虽然有些奇怪,他也没有多问,摆摆手:“你回去吧。” 他正被郴州的事情弄得焦头烂额,为林?s分心至此,已是极限。 “走了。”李束樘看林?s还在原地呆头呆脑,冷漠出声。 林?s连谢也没谢,低头走了出去。 濮生一直候在门外,这时见林?s出来,就过去送她。 原本送到院落门口足矣,他却一路相随,送到了林?s的闺阁门前。 林?s一路出神,直到青杏迎上来,才发现旁边还跟着个人,半迷茫半惊讶:“濮生?” “四小姐注意安全。”濮生躬身,说完一句,就要离开。 “濮生。”林?s喊他,“谢谢你当日救我。”她忽然发现她从未好好感谢过这个花匠。 濮生恭敬道:“小姐本是有福之人,当日不是濮生,也会有他人出手相救,小姐不必客气。” 男子高大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夜幕中,林?s却站在月光里,久久不动。 ------------ 【031.终于进宫?】 林?s进宫那日是个雨天,淅淅沥沥的雨丝缠在人身上,总有些愁绪。 承恩帝只派了一个小黄门一大早在林府门口候着,林红梅让管家准备了马车,青杏先出去将林?s的包袱搬上车子。执笔女官有专门服饰,皇宫里住的地方也是东西齐全,其实只用带着自己这个人以及能使鬼推磨的钱,便好。 柳绵眼睛红的跟只小兔子,缠了林?s一个晚上,只问:“小姐,我能陪你一起进宫么?” “小姐,不如我进宫去当宫女呀!” “小姐,我和青杏真的不能进宫么?” 十分舍不得林?s离开。 林?s被她缠得无法,只能装睡。 林丞相这时早就上朝去了,送林?s出来的是大夫人。两人身后还陪着三夫人四夫人和林杉林柚。沈清秋温婉的面容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走在林?s前面半步,娉娉婷婷又不失主母威仪。“执笔女官经常陪在皇上身边,你若有心,就帮衬些你姐姐。”林夫人侧颜,淡淡地看了一眼林?s,平平道。 “是。”林?s低头走到马车前,不想看沈清秋的脸。 沈清秋大约也知晓林?s的心思,不再多说刻意的话,“你去吧。”她和林桐对这个庶女做过什么,从来没有承认但也没有否认,如柳的身姿笔直站在“林府”的金字门匾下头,显得那么落落大方,不,是光明磊落。如果一个人根本不把你的命当回事,何来羞愧内疚或者心虚? 林?s登上马车,车夫和小黄门穿着蓑衣,各自坐在马车一边。 “驾!” “小姐,小姐万事当心!” 柳绵扑到马车车窗处。林?s揭开布帘,朝她淡淡一笑,“知道了。” 青杏也过来,“小姐得空请常回来。” “好。” 在放下窗帘之前的那个刹那,林?s看到林府大门后面,濮生静静站在那儿,远远看着她。她亦朝他点头微笑,然后放下帘子,车轮转动,缓缓驶离林府,消失在青石板路的尽头。 林红梅贵为丞相,府邸距离皇宫并不远,在皇宫的西侧,若站在皇宫的双阙上眺望,还能隐隐看到林府中走动的人影。 所以林?s抱着包袱才发了一会儿呆,李束樘只说了一句,“进去以后随机应变。”马车就停下来。 “吁!” 那个小黄门轻叩车门,“小姐,咱们到了。” 林?s自己从里头推开车门,探出脑袋去看巍峨的皇宫。这地方她小时候来过几次,与记忆中的样子丝毫没变,时间仿佛在这里停止了流动,不管那些住在里面的人如何改头换面,明黄的城墙,飞翘的屋檐还有琉璃瓦上偶尔落下种子长出的野草,从来都是这样,静谧无声,笑看历史。 马车停在西华门边,到这里就不允许外来的车马进入,小黄门已下车帮林?s撑开一顶油纸伞。 今日林?s穿着一件青碧色的罗裙,披着银色暗花的披风,因为下雨,她将披风的帽子罩在头上,从侧面去瞧,只能隐隐看到削尖的下巴,粉淡的唇角和微翘的鼻子。 西华门边上的两个侍卫,门神一样站在那儿,目不斜视。 等到小黄门自觉递上令牌,他们交错的长矛才打开,放两人进去三夫五从:公主只娶不嫁。 林?s走过他们时,瞥见其中一个侍卫握着长矛的手指微微将矛拧动,是手上太过用力的结果。她有些奇怪,便多看了一眼那个面容平凡的侍卫。 “小姐,这里。”小黄门向她招招手。 西华门里面,已有一座软轿等候,并两个垂头恭敬的小太监和一个年纪稍长的宫女。 那宫女朝林?s福身,道:“林执笔,我是尚寝局的司设大人派来接您的,叫涪玲。” 林?s点头,回礼,“那就有劳涪玲带路。”弯腰坐进了软轿。 从西华门往东,过了断虹桥再一路朝北,有一段很长的路,两边是高阔的围墙,之内乃皇上与百官议事的三大皇殿,之外则是太后的寿宁宫。宫人带林?s去的地方,是皇宫西北角的六局,为尚宫局、尚仪局、尚服局、尚食局、尚寝局和尚工局,一共六局二十四女司,也就是宫中大部分女官办公之地。 此时六局中尚仪局的司赞苏沐白,尚寝局的司设管花影,尚宫局的司簿崔孜和尚服局的司衣林水仙已经坐在忘仙阁中喝茶等待传说中的丞相之女来六局报到。 “苏司赞,你前几日去林丞相府上言传身教,觉得那女子如何?”崔司簿吹了口香气,把茶叶吹开,慢慢抿下一口茶。 苏沐白在众人面前,从不失仪态,上身挺直,一只胳膊放在椅子的把手上,笑得十分到位,称赞道:“是个有灵气的才女,知书达理,从容大方。” “哦?”林水仙年纪尚轻,听得苏沐白的话,来了八卦的兴趣,问,“可是皇上几时偷偷看中了,打算收进后、宫的美人?” 管花影立即白她一眼,嗔她:“这种事情能是你胡说八道的?被赵司正听到,仔细你的皮肉!” 林水仙吐吐舌头,“不说就是了。”又往外张望,呢喃,“那妙人怎么还不来?” 却道为何林?s还没有到六局的忘仙阁? 原来是软轿到隆宗门的时候,碰到了下朝回来的承恩帝。 “林执笔,皇上的御辇要过来了。”涪玲隔着软轿对林?s道。 林?s和李束樘都是一惊,没想到一进来就能有幸遇到皇上经过,可不是冤家路窄? 林?s立即从软轿中走出,刚刚站定,承恩帝的轿子就从隆宗门内缓缓抬出。 这地上湿漉漉,林?s皱眉,右手暗暗撩起裙摆,尽量避免外头的裙子磕到地上坏了样子。李束樘的左膝盖跪得慢了一拍,倒是阴差阳错中给林?s的裙子一个档口,右手立即一捞一藏一压,外裙保护得极好。 当林?s忙着处理裙子时,承恩帝也在忙着想事情。他平常不坐轿子,今日看雨下的使人难受,就喊赵福贵备了软轿。此时刚下朝,百官叽叽呱呱又说了一通废话,他正在轿子里低头沉思郴州那件如同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厉害的烦心事,根本不知道外面有人在跪。 然,有道是,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 承恩帝与林?s应该是有缘的。 有风吹过,揭开一角窗帘。这角窗帘还调皮地打在李束权的俊脸上。 于是,他转头,从帘子的缝隙里看到了跪在雨中的女子。 “这是谁?”承恩帝问。 ------------ 【032.投怀送抱?】 龙轿急停。 那阵风已过去,窗帘重新落下,阻隔了这两个人。 李束权在多年以后回忆起两人(还是应该说三人?)相见的这一幕,总会有些后悔,却不知自己在后悔什么。 赵福贵传旨时见过林?s,这时就笑嘻嘻回答:“启禀皇上,她就是林丞相家的四小姐,您以后的执笔女官。” 承恩帝沉默须臾,然后喊了声“落轿”,竟是亲自下轿子走到林?s跟前。 林?s从始至终没有抬头,只不过靠着听觉,猜测那个高高在上之人的动作,这会儿发现皇上居然在往她这边走过来,心脏“噗噗”跳动,有种下一刻心脏就要从嘴里跳出的紧张武家栋梁全文阅读。头磕在地上,恭敬道了声:“皇上万岁。”自然,左半边的李束樘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与他家皇兄,明争暗斗了这么多年,对李束权那点臭脾气了如指掌。 若不是他十分感兴趣的事情,不可能吸引得他那双高傲的眼,使得动他那双金贵的脚。 如果说李束樘是头闷骚的狼,那么李束权就是只明骚的狐狸。 “抬起头给朕瞧瞧。”李束权双手背后,俯视地上的女子。 林?s只得压下心头的忐忑,慢慢抬头。 明黄的龙靴,明黄的龙袍……按理说,皇上就算让你抬头,你的视线也必须看着斜下方,不得直视九五至尊的龙颜。不过林?s忍不住,还是瞥了一眼那人的脸。甲字脸,薄唇,鹰钩鼻,狭目,剑眉。他不像瑞木俊那般威猛,也不像林仲之的浮华,就好像三伏天里的太阳,炙热得让人不敢靠近。 李束权的嘴角噙着笑意,带了邪气,于是整个人看上去就不是个好人。 无声中,某些不能名状的气流在两人三魂之间涌动。 皇帝最后微笑道:“起来吧。”似乎并没有别的话要说。 林?s心口仍旧压着块石头。她本猜度着承恩帝是不是看出了她身上的名堂,要做些什么来试验她或者直接让人把她抓起来拷问。却没想到就这样轻松过了他的眼,一点没看不出承恩帝的心思,所以总有些隐隐的不安。李束樘也挺莫名,今日、他皇兄是心情太好了,还是太坏了? 膝上慢慢使力,林?s想让整个人重新站起来。 可是另一件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接踵而至,李束樘这厮大约瞧见了害他十分凄惨的皇兄就在眼前,心中太过激动,站起来时发力过猛,林?s的右半身一时间没能稳住左边汹涌的势头,顿时整个人失了平衡。 眼看就要站起来了的人,便又朝前扑去,林?s惊呼一声。 与此同时,近处的李束权也是微微一愕,就看见美人飞影袭来,下一瞬就欲投入他的怀抱。他本背着手的,这会儿突然发生这样的事情,若是个正常的男人,定然会打开双臂接住佳人,也称得上怜香惜玉,英雄救美。 可惜李束权不是个正常的男人,他脸上的笑意加深,人却忽地一闪,闪到了赵福贵一侧。赵福贵正在那儿挥舞他的白毛把子,“来人呀!保护皇上!” 不过这话喊得并不及时,李束权一巴掌拍上他脑门让他闭嘴的同时,林?s狠狠摔在了湿地上。 …… “林执笔,朕可不喜欢一上来就对朕投怀送抱的女人。” 悠悠地留下一句话,那个明黄的身影,就自在踱步回了他的软轿。 “起驾――!”赵福贵尖利的嗓子高喊一声。 一行人匆匆消失在长路的第三道门内。 “林执笔。”涪玲与小黄门这时才反应过来,匆匆过去将林?s扶起来。 林?s整个人亦是处在呆滞状态,根本不敢回忆方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林执笔,摔疼没有?”涪玲查看林?s的衣衫。 整个前身都被雨水印得深浅不一,十分难看武圣开天全文阅读。林?s也低头,看胸前的花花绿绿,一根被雨打湿的发丝落下,衬得她整个人十分凄凉。 “……”涪玲已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林?s抬头望了眼承恩帝消失的方向,心情比这被风吹乱的雨丝尤甚。 罪魁祸首却一直没有出声,只当自己是个死的。 林?s默默叹了口气,既然事已至此,总不能一头撞死在深宫的高墙上,转身对涪玲道:“走吧。” 涪玲和小黄门交换了个眼色,然后纷纷低头,一左一右陪着软轿继续往忘仙阁而去。 当四位女司翘首期盼,终于等到传说中“知书达理,从容大方”的林四小姐狼狈模样时,皆是傻眼。 忘仙阁上下还有些小宫女,也都瞧见了另类的林?s,窃窃私语起来。 “林小姐,你这是……?”苏司赞讶异地走过去,拉着林?s的衣袖上下打量她,简直不敢相信这人是前几日林府里的那位小姐。 林?s歉意一笑,这时已经恢复平静,只道:“方才来时遇见了皇上,太紧张了,就摔了一跤。” 林水仙“噗嗤”笑出了声,围着林?s转了一圈,“我可从来没听过这样的事儿,林执笔今日可是教我长见识了!” “林某惭愧。”林?s低头,看也没看说话的人是谁。 还是尚宫局的崔孜沉稳些,帮林?s开脱:“雨天路滑,执笔摔了就摔了,我也曾在御花园里滑过跤,被她们几个笑话了好几日。还望执笔莫恨在心上,坏了正事。” “是。” 尔后林水仙带林?s去屋里量了尺寸,记录在册,说好晚上修改好官服,就给她送到房里去。又让宫女拿了套尚服局里闲置的衣服叫林?s先换上,笑眯眯看着,说不上嘲风,就是像猫儿一样好奇,想不明白这个执笔女官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丢了这么大的面子,倒也好像没事一样,照样淡定地答谢,从容地喝茶,还能问一句:“林司衣可知道皇上让我何时上任就职?” 这个问题,崔司簿回答了她:“林执笔,明日一早你就随皇上上早朝。晚些我过来给你送专门记录的册子,再告诉你具体应该怎么做。” 林?s又随口问了一句:“之前那位执笔怎么辞官了?” 四女司讪然,没人接话。 正疑惑时,李束樘终于复活,无波道:“之前那位执笔对承恩帝起了歪心,亦是想趁职务之便上、位,被逐出宫了。” “……”林?s只想质问七王爷一句,您为何要加个“亦”字?! 等认完六局另外几个女司,管花影就带林?s去了今后长住的房间,并不在忘仙阁附近。六局的人都住在忘仙阁后面的北六所,而执笔女官并不在六局管辖之内,又要常伴在皇帝身边记录,所以住所就安排在御书房朝内的一间特批的小屋中,是每任执笔女官固定的居所。屋后有后门,可以通到重华门,穿过重华门就是那条林?s初来时的长巷。 “皇上这会儿应在御书房里批阅奏折。”管花影没头没尾对林?s说了一句。 林?s也就答了一句:“皇上日理万机。” “嗯,所以林执笔在皇上身边,须得尽忠职守才好。”说着指了指屋内的一副字帖。 字帖写着:“近水楼台上无月,疏影横斜下无香。” ------------ 【033.三人成师?】 管花影走后,林?s在房间里走了一圈。 这房间并不大,也是内外两间。 内间有一张床,一个衣橱,还有一个梳妆台,墙角放着一块一人高的铜镜,可以正衣冠,床后面是出恭的小隔间;外间除了一张圆桌并四个圆凳,还有一张书桌,书桌后面有三个并排的书柜,足足有林?s一人半高。 林?s把书柜的门打开,就看到里面满满当当叠放着明黄锦面绣银龙的册子。随手翻阅了一本,发现是上任执笔留下来的皇帝每日与百官议事的记录。正好翻到的那一页,记录了承恩二年某一日,承恩帝与七王爷的对话。 “帝:昨夜朕梦见先皇,问朕大夏国这两年是否安分,七弟,你怎么看?” “七王爷:启禀皇上,大夏近两年修生养息,并无动向。” “帝:朕也这般告诉先皇,然后先皇说他十分欣慰,又问起七弟你最近在做什么,可有娶王妃生世子武家栋梁全文阅读。朕说你日夜操劳国事,并无心成家。” “七王爷:多谢皇兄如实禀告父皇。” “帝:七弟客气。先皇听完,务必让朕多关心七弟,至于那些国事,他说大夏国既然安分守己,北方的兵权就放手还给朕吧。” “七王爷听罢,立即转身离开。帝:七弟这是要去拿兵符么?” “七王爷:不,臣弟回去睡觉见父皇,想来父皇昨日与皇兄说了太久的话,没来得及找臣弟,这会儿该等急了。” 林?s“噗嗤”笑出声,玩笑道:“七王爷,先皇后来去找你了么?” 李束樘一本正经回答:“自然。” 林?s往后翻了几页,果见李束樘与承恩帝对此事的后续。 “七王爷:臣弟有事启奏。” “帝:说。” “七王爷:昨日先皇入梦,确是劝臣弟放手兵权,做逍遥快活王。不过臣弟拒绝了先皇好意,大丈夫修身治国平天下才是壮志,臣弟甘愿为皇兄分担解忧,先皇听后十分欣慰,吩咐臣弟好好把手北疆,让皇兄没有后顾之忧。” “帝笑而不语。” 正想再多看两页,外头有人敲门。 林?s放下册子过去开门,门外站着崔司簿,崔孜身后又垂首站着一名宫女两名太监。 “崔司簿。”林?s让身,将崔孜请进屋内。 崔司簿道:“这三个是从前那位执笔的手下,专管每日记录的事情。之前林执笔未到任时,都是这个红袖代为执笔,你有什么问题可以问她。”一指中间的那名宫娥,宫娥立即福身,声音甜美,林?s扫了眼她低着的脸,直觉是个美人。崔孜又指两名太监,“左边这个叫小德子,右边这个叫小青子。”语落,那两人把手中的东西放到地上,拍拍衣袖,伶俐地单膝跪地,问安。 “以后他们就跟着你了。” “多谢崔司簿。” “空白的记录册子也给你带来了,红袖,好好帮衬你家主子。” 红袖恭敬答:“是。” 林?s给崔孜倒了杯茶,崔孜又叮嘱了一些宫中应该注意的事项,特地说了一句:“后、宫与林执笔并无交集,若无特别的事情,你还是别与后、宫中人走得太近,免得惹来非议。” 林?s明白这话的意思,向崔孜道了谢,将她送出门。 小德子寡言,小青子比较活泼,收拾了那两捆册子,看这会儿没了其他人,就与林?s说起话来:“主子,您肚子饿不饿?我和小德子去给您拿饭可好?” 已过了晚膳的时间。之前尚食局的司膳与她说过,用膳可以去御膳房专门的小间,也可以来叫小太监端去房间里,执笔女官怎么说也是正三品的官儿,与六部尚书一个位阶,比六局二十四女司实际上要高出一个等级,爱怎么吃饭就怎么吃饭的权力还是有的。 林?s肚子倒是不饿,不过想到这是主仆四人第一次见面,便道:“你去问御膳房要六样小菜,并一壶桂花酒。”回身从包袱里掏出一些碎银,塞进小青子手里,“这个给他们。” 小青子反应奇快,当即收进袖子里,跪安:“?? 崩?判〉伦泳屯??欧咳チ恕?p>  剩下红袖一人默默站在屋中,等着林?s发落武圣开天全文阅读。 林?s朝红袖招招手,红袖立即上前扶了她,“主子。” 两人往书桌边去。 红烛下红袖秀气的脸,与林?s岁数不相上下,林?s坐下后问她:“今年几岁了?” “回主子,红袖今年十七。” “小德子与小青子呢?” “小德子有十八,小青子十五。” “进宫几年了?” “我们三人都是从小进宫的,有十多年了。” 林?s多看了红袖一眼,“你是家道中落才被埋进宫的?”据她所知,宫中一般不会特意培养宫女习字,需要写字认字的职务都会挑有底子的那些去做,文盲只能干最低级的活。而红袖既然能顶替执笔之位,想来文字功底十分好。 红袖并不隐瞒,“奴婢是罪臣之女,哥哥们都发配边疆,女眷则进了掖庭。” “……那你母亲和其他姐妹……?” “奴婢家中人丁不旺,女眷也就是我与母亲。母亲多年前就已过世。”她用甜美的嗓子说这些话的时候,没有任何的感情,林?s听着心中有些凉意。 不多时小德子和小青子就端着食盒回来,小青子脸上笑意满满,进门就高兴地说:“主子,今日您可是福星高照。” “怎么了?”林?s笑。 “西北进贡来一只牦牛,皇上只要了牛头,别的都分给下面。御膳房的大厨得了好大一块,听说主子新进宫,就切了些送给您。”说罢,将那用孜然烤过的牛肉拿出来放在桌子让林?s瞧。 林?s让小德子去找了把小刀,亲手将牛肉切成片。红袖将其余的菜也端出来,还冒着热气。 三人忙完,站在一旁看林?s坐下。林?s抬头,笑着喊三人:“一起来吃吧。” “奴才(婢)不敢。” “你们既然跟了我,不管几时,身在何处,都是我的人。你们若不嫌弃我,就坐下来一起吃。” 三人哪里敢嫌弃,只得诚惶诚恐坐下来,四个圆凳正好给四个人坐。 林?s又伸出右手,拿茶杯当酒杯,给三人斟满一杯,“桂花酒清淡,喝上一杯无妨,我可不能耽误了你们正事。” 小青子较其他二人放得开,当即举起酒杯,“那小青子敬主子!” “大家一起吧。” 四杯清碰,林?s在宫中的生活就此拉开帷幕。 【小剧场】 “小青子,多吃点牛肉。” “主子~~~你咋知道我爱吃牛肉!” 瞬间变狗。 林?s笑而不语,戳戳隔壁御书房的李束权,“皇上,你为啥只要了牛头?” 李束权藐视她,“朕要了玩。” ------------ 【034.初露锋芒?】 林?s这天晚上与三个手下一同吃过晚饭,又从包袱里拿了三封红包分给他们,是事先青杏给她准备好打点人手用的。 三人原都不肯要,林?s说:“我就不给你们其他的见面礼了,这宫里有用的只有银子,给你们这些不是为了其他,只要你们自己保全好自己,莫让我分心在你们身上。” 红袖听罢,第一个磕头,道:“奴婢请主子放心。”不再扭捏,大方将红包收进衣袖中。她是个聪明人。 小德子与小青子跟着一起跪在后面,恭敬叩了一个头,“奴才请主子放心古武杀手混都市。” 正在这时,原本关着的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推开。 “吱呀――” 四人皆是一惊,纷纷去看门外。这会儿御书房除了皇上和赵总管并其他守夜的太监宫女,不应会有其他人来,所以红袖才能下值,有空坐在林?s的房间里与她一起吃饭。 雨已经停了,乌云散开,清辉洒落一地。 那月光里站着个男子,只穿了一件明黄的单衣,头发还有些湿漉漉,披散在肩上,随性里透出俊俏不凡。 反应过来的林?s,立即带着三人,跪在地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动作虽然快,林?s还是察觉到左边那位仁兄,原本近乎透明的气息这会儿又变得浓烈凌厉,像是炸了毛的猫儿一样,而他按在地上的左手,恨不得在地上抓出五道印子。 “你们倒是自得其乐。”承恩帝笑道,没让四人起来,自己踱步跨进屋子,后面跟着赵公公。 他在房间里走了一圈,打量圆桌上的食物,忽然转头对赵福贵说:“朕沐浴完,有些饿了,让御膳房送些夜宵来。” 赵福贵呆了,“皇上,送到这儿?” “朕在这,自然送到这里。” “?? 闭怨??杪业嘏芰恕?p>  地上跪着的四个人,听到这对话,不由脊梁骨发凉。 承恩帝坐在林?s方才坐过的位子上,悠哉开口:“都起来吧。” 林?s这次起来的十分小心,就怕李束樘再出些差错。 “林执笔明日就要上任了吧?”他理理龙袍,并不看林?s。 “是。” “应该怎么做,可都知道了?” “是。” …… “林执笔。”李束权又唤了她一声,却没有下文。 林?s疑惑抬头望向他,“皇上?” “来给朕梳梳头。” …… 林?s被皇帝的话惊到,下意识地侧头看向红袖,想知道承恩帝时不时经常这样不按常理出牌。红袖却也是一脸诧异,根本不知如何应对。 承恩帝催促:“女子不会梳头?” “皇上稍等。”林?s迈步,走到梳妆台上拿了把崭新的梳子。 与此同时,她在心中严肃警告李束樘:“七王爷,别趁机扯皇上的头发。” 李束樘无语。 承恩帝的头发丝又粗又黑,老人有言,从头发可以看出一个人的脾气。发质软的人,脾气好;相反,发质硬的人,脾气也硬。看李束权这一头黑发,林?s默默想,皇帝的脾气一定十分臭。 而林?s的左手始终垂在身侧,单手梳头就有些吃力。 “七王爷,搭把手可行?” 左手才慢慢伸出,轻轻按在李束权的后脑勺上宫・惑。 如果此时李束樘将左手用力往下按,承恩帝整张脸,就会狠狠撞在桌子上,准能撞出鼻血来。 万幸七王爷安奈住了,承恩帝被梳得很舒服,闭着眼睛道:“你们三个吃饱没有?” 红袖三人诚惶诚恐回:“回皇上,已吃饱。” “那就把东西收拾了出去吧。” “?? ?p>  红袖紧张,险些将碗打破。 小青子则趁着收拾东西的时候,递给林?s一个千万小心的眼神。她这样,就好比在老虎头上梳毛,一个不小心惹怒了老虎,肯定小命不保。小青子亦是从小见多了那些服侍皇帝的可怜宫女,只因为扯断了皇帝的一根头发,就会被拉出去杖毙了的。 林?s心里头也十分忐忑,不仅担心承恩帝,也担心承恩帝的七弟,这俩兄弟随便哪一个给她来一记,她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屋内静谧。 “林执笔。”眯着眼睛的承恩帝好像叫这名字叫上了瘾。 “臣在。”林?s手上的动作一顿。 “朕想考考你。” “陛下要考臣什么?” “今日朝堂之上,工部尚书启奏了一件事情。汛期至,郴州段的堤坝塌了,洪水四溢。可百姓不肯与官兵合作,眼看情况越来越糟,工部和州府到现在都没想出解决的办法。你说朕是不是应该当堂骂惨了他们这帮废物?” 林?s想,原来是因为骂人了呀。 思索了片刻,方答:“皇上着急江山社稷,不过是将几个官员批了一顿,无可厚非。”反正骂也骂了,覆水难收,她不过是摸着承恩帝的性格在回答。 承恩帝十分满意,又问:“那林执笔如何看待此事。” 林?s道:“以臣之见,还是应该尽快派德高望重的人去安抚民心。郴州因为雪灾之事,人心惶惶,此次决堤,就是雪山加霜。若不妥善解决此事,必定成为动摇瑞昭根基的毒瘤。且,庆国使者马上就要来访,郴州是两国必经之地,若是被庆国使者看到我泱泱大国因为此事焦头烂额,岂不有失威仪?” 皇帝听后没了声音。 当赵福贵指挥小太监们提着各色宵夜进屋的时候,就看到了一副表面十分和谐的画面,他家皇上像猫儿一样打着盹,林执笔则低眉瞬目正给他家皇帝梳头。公公心里泛起嘀咕,白日里皇上还嫌弃人家林执笔投怀送抱呢,怎么到了晚上好像对这女子十分受用。莫非白天,皇上他是装的? 承恩帝听到响动,睁开眼睛。 “林执笔要不要也来点?”已然不再继续前面的话题。 “谢皇上美意,臣刚吃饱。” “那在一旁候着吧。” “是。” 御膳房的小太监把夜宵一样样拿出来,林?s看着不禁有些汗颜,心想着这么多东西,十个皇帝也吃不完,真是浪费。 赵公公亲自服侍皇上用膳。 吃到一半,承恩帝却突然扭头,犀利的目光投射在林?s的脸上,只听他略带薄凉的语气问:“听说林执笔与前些日子离奇死去的林二公子十分要好?” ------------ 【035.反间不成?】 林?s被承恩帝的一句话,搅得肚子里翻江倒海。却又不敢露出一点端倪,强自镇定了心神,道:“是,臣与家兄的感情极好。” 承恩帝挥挥手,示意赵福贵撤了点心,自己已吃饱古武杀手混都市。凝视低着头的林?s,又说:“如此,林执笔可知道林仲之为何会被七王府的人劫走?” 林?s心中又是一惊,压根没料到承恩会把这个问题摆在明面上说。真想驳他一句,皇上能否先告诉我,后来你为何又去劫走了我二哥? “微臣不知皇上在说什么。” 可惜面对现实,林?s只能选择装傻。 李束权也不为难她,接过赵公公递过来的漱口水,咕噜咕噜漱了口,又吐掉,才慢悠悠道:“那朕换个方式问你,在你二哥出事以前,他可有对林执笔说过什么奇怪的话,比如关于七王爷的,或者关于朕的。嗯?” 林?s咽下一口唾沫,咬牙坚持到底:“不曾。” “真的?” “借臣九个脑袋也不敢欺君。” 承恩轻笑几声,又问:“那你怎么都不问问朕为何要问你这些呢。” 林?s不禁汗颜,躬身答:“微臣不敢。”您是皇上,想问什么就问,奴才还能管得到你? “那你想知道么?” “想。” “那朕告诉你,你二哥当日被朕的七弟抓走,朕一得知消息就派了人去把他抢回来,关在一家青楼里逼问他为何会被七王爷抓起来,你二哥宁死不说,过了几天,他就――自杀了。” 心中的某个角落骤然蹦?,林?s难以置信,“皇上说我二哥是……自杀?!” 她忽然想笑,笑得莫名其妙,林仲之怎么可能是自杀? “所以朕方才问你的那些问题,就是想要告诉你,你二哥的事儿里头大有蹊跷,朕想知道真相,想必林执笔也是,所以你若知道些什么,还是坦白告诉朕,朕也好帮你,是不是?” 林?s听进耳朵里,心头开始动摇。 承恩帝的意思很明显,林仲之不是他杀的。 而她与李束樘合作,不过是为了找到林仲之死亡的真相,可李束樘除了帮她查到林仲之的身世,和当晚劫走林仲之的黑衣是谁,并没有告诉她林仲之的死因。也不知是真的查不到,还是故意拖着为了跟她一起进宫。 今日承恩帝告诉她这个秘密,显然是不知道李束樘附身在林?s身上一事,才问林仲之的事情。那么既然她在心底是不信任李束樘的,不若趁此机会向承恩帝坦白,说不定比跟李束樘合作更靠谱些? 李束樘挨着林?s的魂魄,哪里会察觉不到她的心思,阴狠地传音给林?s:“林?s,本王提醒你,别做傻事,皇上他可不是吃素的兔子!” 赵福贵收拾完饭桌,默默退了出去。此时林?s的房内,只有她与承恩帝两个人,一坐一站。承恩帝饶有兴趣地盯着林?s,看她变幻莫测的脸色。 良久,林?s温婉的声音才答复李束权:“皇上,臣仔细回想了一遍,我二哥确是没有与我说过什么可疑的话。” 承恩帝后来没再说什么,拍了拍龙袍,喊了赵公公摆驾,就离开了。赵公公跑进来时有些摸不着脑袋,那脸上摆明了挂着:皇上您今夜不留宿在林执笔房里啊? 林水仙恰在皇帝跨出门口的时候抱着林?s明日早朝要穿的官服疾步过来,见到承恩帝披散着头发,只穿了一件单衣从林?s房间里出来,整个人当即呆傻石化,连向皇帝请安都给忘记了。 赵公公挪过去踢了一脚林水仙,才把她踢回神,林水仙扑通跪在地上,凌乱地喊了一声:“皇上万岁宫・惑。” 李束权没有答应她,一个人闷着脑袋大步离开了御书房。 赵公公赶紧追上去问,“皇上,皇上您今晚要在哪儿歇息?” “天乾宫!”就是自己屋子里。 皇宫说大,十分大,那么多人住在里头,有时候十几天就碰不着; 皇宫说小,又十分小,就算碰不到面,却妨碍不了消息从人嘴里传递。 林?s进宫第一日,就给后、宫掀起了一场不算小的风波。 原因无他,就是两个字,媚主。 而且,还媚得十分成功。 慧妃的长春宫里,两个宫女正在给林桐汇报情报。 左边那个说,“听尚寝局的涪玲说,林执笔一进宫就碰到了皇上,还在皇上跟前摔了一跤呢。” 右边那个就说,“小安子可不是这么说的,他说那林四小姐是故意想投到咱皇上怀里,可惜皇上不吃这一套,才偷鸡不成蚀把米的。” 左边那个又说,“怎么叫偷鸡不成蚀把米,尚服局的人说林司衣都瞧见皇上大半夜穿着单衣散着头发从林执笔的房间里出来,这都做了什么,用脚趾头也能想出来啦。” 右边那个点点头,“这事儿我也听说了,还说当时赵公公准备要写到起居注了,却没想到皇上没有留宿的意思,他人家还惊讶了半天呢。” 赵公公泪流满面。 慧妃本拿白帕子擦拭一株兰花的叶子,听着两个宫女的对话,不知不觉中一个用力,那弯弯的叶子就被掐断了一半。 “娘娘!”其中一个宫女一声惊呼,这株兰花慧妃欢喜的很…… 慧妃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杰作,仍是温婉动听的声音:“扔了吧。” 林?s天朦朦亮的时候醒过来,红袖已经候在一旁,“什么时辰了?” “寅时三刻了。”红袖走过去,把林?s扶起来洗漱。 瑞昭国的早朝每日卯时一刻开始,百官都是几点起身的,林?s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这儿离太和殿十分近,寅时三刻起来绰绰有余。于是从容地让红袖帮她打点。洗脸,漱口,更衣。 执笔女官的官服,与百官的朝服样式相近,不过颜色是暗红,胸口绣着朵朵牡丹。不能梳发髻,高高挽起以后,带上乌纱帽。林?s的脸小,清秀可人,如此打扮,倒也别有一番风味。她自己看着没什么感觉,红袖笑吟吟夸她:“主子真好看。” 林?s低头一笑,又照了照镜子,没有什么差错,就让红袖拿了新的记录本子,这本子有自己的名字,叫做“顾正录”。记录时所需的笔和砚台都在金銮殿上有专门备着,四四方方一个巴掌大的高木台,只能放下笔和砚台。 出门时,皇宫双阙上的定神钟被敲响。 “当~当~当~当~当~” 已是卯时,宫门开启。 百官依次进入,过金水桥,在广场整队。 ------------ 【036.无从下笔?】 “上朝――” 百官鱼贯而入太和殿,待他们站定,承恩帝才昂首阔步地走上来,坐在皇位上,雷厉风行。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所有人跪地。 林?s本跟在皇上身后,此时见百官叩首,立即也朝着承恩帝的方向跪下,还没来得及看一眼下面的情形。 “众爱卿平身。”承恩帝的嗓音低沉悦耳,说起情话来想必十分醉人。 当林?s抱着顾正录起来,发现高木台上的砚台已经有宫女或者太监研磨过,湿漉漉一层,遂提起毛笔,左右沾了沾,准备记录。 赵公公尖利的声音在喊:“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话音刚落,工部尚书齐大人立即跨出一步,站在中间空荡的地方,拿着玉如意弯腰朗朗道:“臣有事起奏。” “说。” “启禀皇上,郴州太守昨晚八百里加急来报,遥江中游水坝又有三处决堤,百姓纷纷往上游迁徙,置家园于不顾,另有老弱病残困于洪水之中,郴州兵力不济,还请皇上加派人手,修补堤坝,营救百姓。” 承恩帝一听又是“郴州”二字,忍不住想把鞋子脱下来砸到工部尚书头上。“朕委任孙侍郎为总督,去郴州安抚民心,治理水灾,怎么这厮是吃白饭的么?!”孙侍郎是吏部侍郎,原就是郴州人,承恩帝派他去处理此事,正是看中了他与郴州的血亲关系。没想到这人除了流着郴州的祖血,一点担待不起来。刚郴州地界,就被七大姑八大姨一窝蜂围住数落了一通,这会儿家事国事一团糟。 工部尚书腿一软,连忙跪下。 “还请皇上另择人选前往郴州赈灾。” 皇上还没发话,另外一个人也从百官中出列,乃是林丞相。 林丞相躬身,“启禀皇上,臣昨日收到青州太守急信,说郴州的流民涌入青州各郡县,以至青州治安打乱,打砸抢烧四起,请皇上指示如何处理这些流民。” 承恩帝一巴掌拍在龙案上,但是什么话也不说。 百官则被吓得跪了一地,直喊“皇上息怒”、“皇上保重龙体”,场面十分壮观。 林?s此时却没有心情看百官百态,因为当她在执笔准备写第一个字的时候,却发现砚台里的墨水是有问题的。 墨水里根本没有加水,而是加了油,虽然也被研磨出了墨色,可是这全是油的毛笔,根本没办法在顾正录上写字。 所以现在,早朝开始了好一会儿了,林?s的本子上却是一个字也没有写。 李束樘也发现了这情况,冷笑一声,道:“林执笔面子真大,上任第一天就被人坑了。” 林?s不答,立即镇定了心神,开始默记百官与皇上的对话,准备回去以后补回来。好在她的记性不差,用心听着,尚能回忆。 承恩帝沉默了会儿,忽然问:“庆国的使者走到哪里了?” 百官一下没转过弯,噎在那儿没人回答。 最后林丞相跪在地上道:“启禀皇上,庆国使者已进入凉州境内。” 凉州过后是幽州,幽州过后是青州,青州过后就是郴州盛世华年。估摸着还有十几天的路程,从郴州到京城,快马加鞭的话只要五六天就能到。 “如果庆国使者看到我们瑞昭连个水灾和流民都处置不好,岂不是要被笑掉大牙?”承恩帝阴测测来了一句。 百官趴在地上,瑟瑟发抖,纷纷喊道:“臣罪该万死!” “死了你们,朕也没好处,赶紧再想一个合适的人,给朕去郴州擦屁股!” 林?s听着,深感承恩帝不是个文明的皇帝。 可应该派谁去呢? 大人们埋着脑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忽然有个不知死活的,居然对承恩帝说:“不知七王爷的病好了没有,若是七王爷去,定然能马到成功。” 承恩帝不用看就猜到,丫儿就是个王爷党,趁现在立李束樘威风,看朕不暗地里做了你! 保皇派里立即也有人跳出来,“七王爷身患怪病,王大人你不知道?这会儿叫七王爷去郴州,是想要了七王爷的命呀?”反咬一口还一点泥不沾身,相当有水平。 那边又有大人冒头,“七王爷向来足智多谋,就算不能亲自去郴州,也可问问他有无可行的意见。”这位大人,你是在说咱皇上无能么? 保皇派一听,立即怒了,再想去反驳,承恩帝一本奏折飞下来,直接砸在某个王爷党大人的脑门上。所有人这才收了声音,又诚惶诚恐趴在地上。 “让你们说郴州的事儿,还能给朕扯到养病的七王爷头上,越来越有出息了你们!” “臣等知错,请皇上责罚。” “林丞相和刘太傅留下,其他人退朝!”承恩帝失了耐心,语毕,霍然起身,往御书房的方向离开。 林?s立即跟上,临走时才看了一眼大殿之下。 她爹林红梅与瑞木大将军立在左侧最前头,刘太傅则一个人立在右侧靠外第一位,右侧里面的那个位置空着。林?s想着那空位原来应该是李束樘站的。七王爷是唯一一个上朝的王爷,皇上的其他兄弟都有了封号,被扔去了封地,没有皇上特招是不能回京城的。至于七王爷为何还是七王爷,为何还能上朝,还揽了半壁朝堂,这又要扯到很远的地方,今天皇帝陛下不想谈这个问题,就先作罢。 四个领头让百官站成了四列,林?s看到瑞木大将军身后那一列,第三个站着瑞木俊,此时瑞木俊也正看着她,眼里有千言万语,是那种叫做望眼欲穿的感觉。林?s不过匆匆一瞥,瑞木俊能够对上她的视线,立即朝她一笑,林?s微微点头,尔后加快了脚步去追承恩帝。 林?s不知道,她这个动作,又落在了许多人眼里,有心的,没心的,不知以为会为此引出怎样的风波。 承恩帝一个人气呼呼坐在御书房里等林红梅和刘太傅,林?s捉摸着要不要问承恩帝先借支毛笔,皇帝倒是先开了口:“林执笔,方才朕可有说错什么?” 林?s脸黑,皇上骂了孙侍郎那厮是个吃白饭、还说要找个人给他去郴州擦屁股,算不算说错什么? 李束权见林?s不答,自己摊开手掌,“把顾正录给朕瞧瞧。” 林?s脸更黑,抱紧了顾正录跪下去,慷慨道:“皇上,臣今日无从下笔,还请皇上责罚。” 【张阿碧的话:谢谢各位小姐姐小妹妹小阿姨的青睐!!!】 ------------ 【037.二者选一?】 这话,是李束樘教的林?s。 当承恩帝问林?s要顾正录的时候,李束樘说了四个字:“坦白从宽。” 林?s毫不犹豫地照做了。 事实证明,七王爷是了解他皇帝哥哥的。 承恩帝听了林?s的话,眼睛眯了眯,问她:“朕说的话有这么不堪入耳?” 李束樘:“不,是诸位大人居然无一人有良策,一时气愤,无从下笔。” 林?s照搬说了一遍。 承恩帝冷笑:“听起来林执笔是十分看不起朕的智囊团啊,可是自己心中有主意?” 李束樘:“派女官。” 林?s一呆,并非听不懂李束樘的话,而是李束樘这句话竟然与她心中的想法相同。 所以根本不需要李束樘多加提点,自己侃侃而谈起来:“回禀皇上的话,微臣斗胆,确是有一条建议。自古男主外女主内,男子阳刚女子温柔,男子争权夺利,女子为官却不过是宫中女官,上不了高堂。但皇上可曾想过,若是有一位德高望重的女子,取代郴州那些大腹便便的官员,站在最高台上安抚民心,用女子特有的柔性安抚百姓,效果会如何?另外,庆国使者来访,若是使者在途中看到我瑞昭女子不输于她庆国的一面,心里又会作何想法?” 承恩帝被林?s的话吸引,玩着大拇指上的扳指认真沉思起来。 他有想过亲自去郴州安抚民心,叫林丞相和刘太傅来,也就是要说这事。却从没想过派女官前去。 这也怪不得承恩帝,就算至今世风开化,女子的地位比从前提升了一些,也从未开过女子为官的先河。宫中女官的官和朝堂大臣的官,还是有着天壤之别。 话说李束樘能想到用女官安抚民心,也是得了庆国使者来访的提醒。又,他这段时间与林?s相处,了解见深,发现林?s这个女子是有栋梁之才的,不过就是缺个契机展露出来而已,所以也就顺带改变了一些对女子固有的看法。 皇帝还没有回应,赵公公进来说林丞相和刘太傅来了。 “让他们进来。”承恩帝这时看了一眼林?s,别有深意。 林红梅和刘延入御书房,行跪拜礼。 承恩帝让他们平身,开门见山道:“朕现在有两条路让两位爱卿选,听听要选哪一条。” 两人洗耳恭听。 “这第一条呢,朕去郴州;第二条呢,派女官去郴州。两位爱卿觉得应该选哪一条?” 林红梅和刘延一听,立即又扑通跪在了地上。 刘太傅年近花甲,是承恩帝从小的老师,这会儿扑在地上老泪纵横,“皇上使不得啊盛世华年!皇上龙体金贵,万一路上出什么事情,叫老臣如何跟先帝、跟太后娘娘交代!那,那还有,女子怎么可能胜任巡抚,往水里一站,就直接被洪水冲走啦!皇上三思啊!皇上!老臣有第三条路可以选么?” 林红梅没有刘太傅这般激动,不过也是对承恩帝的这两个方案十分不认同。 一来,承恩帝与七王爷李束樘的拉锯战已经持续四年,若承恩帝今时出了皇宫,不说他有没有命回来,就说那位在“养病”中的王爷会不会安分在府里养病都不得而知,如何放心的了承恩帝倾巢而出。 二来,派女子出任巡抚,乃剑走偏锋之招。若成,就是一段佳话;若不成,就是一段笑话。郴州一带现在民心惶惶,如果因为这事儿变成一桩笑话,七王爷无疑是做梦都能笑出来,没有花一兵一卒就得胜一筹。要是再被有心人一煽动,说不定百姓中真的会冒出声讨皇帝拥立七王爷的人。 承恩帝其实也挺头疼,你说他都登基四年了,却还要天天盯着、防着一个李束樘,保护他的皇位,就怕李束樘趁人一个不注意,把他掀翻在地。 而这若要归根结底,其实是先帝干的好事。 先帝一统江山时,做了一件惊天动地的事儿,就是纳了前天翔的长公主为妃。原本成王败寇,收个前朝美人进宫无可厚非,可圣元皇帝却还想把那长公主立为皇后!又要将长公主生的儿子,也就是七王爷李束樘立为太子。 这事儿圣元帝一说出来,就遭到天英旧臣的集体反对,誓死不从。当时圣元皇帝的震军大将军庞飞骂得最凶:“皇上你是不是糊涂了,花了那么大力气抢到手的江山,怎么能送还给前朝血脉?你要把皇位给七王爷,当初为何不带着天英当嫁妆入赘天翔,两国和平统一,岂不是省力又省事,犯得着我们的勇士为您抛头颅洒热血么?” 天翔后来出仕瑞昭的大臣,倒是乐见其成,于是两方人马一直争执不下。 最后一直拖到圣元皇帝驾崩,也没吵出个结果。二皇子和赵太后使了阴招,让圣元皇帝将皇位传给二皇子。赵太后的太后之名也是李束权登基之后才封给自己母妃的,她没有当过一天皇后,直接跳级成了太后。 圣元帝临死前,发现自己斗不过自己的二儿子,于是干了另外一件惊天动地的事儿――就是把北方的兵权交给了李束樘。美其名曰:“保命符。” 圣元皇帝统一江山,人是聪明的。正如后来承恩帝所说:“父皇不过是给七弟保命,七弟除非不要命了才会去动用北方的兵权政变。你们不要忘记,大夏还虎视眈眈我瑞昭。当年若不是大夏也内乱,父皇没那么容易拿下天翔。现在,大夏怎么会再错失良机。” 李束权虽然把李束樘放倒了,可终究心里不太放心,毕竟是用了这么离奇的法子。 他看向沉默跪在地上的林红梅:“林爱卿,你选哪一个?” 林丞相知道承恩帝的脾气,他既然已经这么说出来,必然会在这二者之中选一条路去走,定夺了利弊,最后道:“若要臣选,臣会选后者。”无论怎么说,皇帝的性命最重要。 刘太傅猛地抬头,“林大人!” 承恩满意点头,笑眯眯说了句:“果然是虎父无犬女。” 林红梅迷茫,“皇上您在说什么?”复看向承恩帝后面的林?s。 林?s低头,避开了她爹的目光。 “这第二个主意,是林执笔为朕想出来的,林爱卿真是教导有方。” “……” ------------ 【038.他看上她?】 刘太傅因着林?s给皇上想出了派女官去郴州这样“史无前例”的主意,从此再也没有待见过林?s。 别人议论林?s时,他老人家还带插嘴:“无知妇人!魅惑主上!” 林?s听小青子讲起这事儿,小青子还带动作和神态,绘声绘色表演出来。她就忽然想念林府的两个丫头,要是柳绵碰到小青子,这俩人大约能一拍即合吧。 然而林?s不知道,在她走后第二天,沈清秋对管家说林?s进宫,柳绵和青杏不用再照顾小姐,就把她俩派去了如意房。如意房名字好听,干的却是府上最脏最臭的活儿――刷马桶。另外,三夫人得知林?s不但没有跟林丞相说林衫的婚事,居然还倒插一靶子,自己上了位,心里头气急,没地方发泄,于是天天给柳绵和青杏找茬。一时两个丫头日子苦不堪言。 承恩帝接受了林?s的建议,又把哭哭啼啼的刘太傅赶走,和林丞相两个人商量了半天人选的问题。出任巡抚不是随便哪个女子穿上官服就能上任的事情。既要看出身家世,还要看才能本事,最最重要的一点,承恩帝说的:“林爱卿,我们得找个气场厉害些的女子才能镇得住那些刁民!” 林红梅绞尽脑汁,最后确定了两个人选。 一个是承恩帝的妹妹,舞阳公主。 舞阳公主的娘亲是娘子军的头儿,帮着先帝打江山,可惜战死沙场,并未见到江山一统那一刻。舞阳公主的外公就是指着圣元皇帝骂娘的庞大将军。后来先帝弥留之际,不知怎么地又想起舞阳公主她娘的好处,追封为皇后,两人一起入了皇陵。所以要认真讲起来,舞阳公主是瑞昭国身份最尊贵的人。且舞阳公主遗传了她娘亲和外公的血脉,尚武,自己耍的一手好鞭,气场自然也是无可比拟强大。 另外一个是郴州清河郡崔家,乃江南世家之一。 崔家有一个女儿,名气很大,不是因为相貌出众或者琴棋书画绝佳。相传此女六岁能观天象,预卜天气,从来没失过准;十岁布衣下田,研究耕种,说是她种出来的东西总比其他地里的又多又好。崔家族长一度对此女非常头疼,你说你世家女子抛头露面也就算了,居然还给我跑田里去当野姑娘,你不知道我们崔家花了多少年多少心血才告别农奴时代的么?!你倒是返璞归真了!这女子名唤崔牧禾,向来受到清河郡百姓爱戴。 不过这两个人都有各自的难处,舞阳公主前些年招了驸马,夫妻恩爱,这会第三胎正在肚子里,你让人家一个孕妇去灾区,皇子流产怎么办?而崔家是江南世家,并没有入朝为官,向来不待见把江山易主的李家皇室,所以你要请动崔家这位去协调朝廷与百姓的矛盾,想来十分困难。 承恩帝晚上在御书房想得烦了,又跑来隔壁的小房间找林?s。且,皇上这家伙从来没有敲门的习惯,你要是质疑他,他会理直气壮地说:“这整个天下都是朕的,要敲门做什么?” 林?s正在补今日的顾正录,上手有些头疼,因为她认得林红梅认得刘太傅,却是不认得工部尚书,更加不认得后来那些把七王爷拖下水的大臣。百官的名册崔司簿倒是给了她一份,只是脸和名字有些对不上号。 这时李束樘的作用就显露无疑。 李束樘看着林?s书写,在她疙瘩的地方,会自觉报上那些人的名字,高兴了还把他们说的话也重复一遍。林?s没有谢谢他,很认真的埋头书写。 所以当承恩帝推门进来的时候,把专注中的林?s吓了一跳,笔力一猛,“帝”字糊了。 立即起身恭迎圣上双修奇才。 “起来吧。”承恩帝跟逛自家后花园一样,从容地在林?s屋子里晃了一圈,“林执笔,这儿住的可舒适?” “六局女司对臣十分照顾,住得很舒适,多谢皇上关心。” 承恩帝嗯了一声,占了林?s书桌后的位子,看她写的顾正录。 林?s垂首候在一旁,心里有些忐忑,主要是她发现承恩帝不是个按常理出牌的人,完全不能猜到他的心思。 “林执笔。” “臣在。” “林执笔觉得是让舞阳公主一个孕妇去郴州好呢,还是去劝崔家的女儿与朝廷合作好?” 林?s有一瞬的楞然,后认真思忖了一番,答曰:“臣以为与崔氏合作更可取。” “可是人家似乎不太愿意与朕合作,你说该怎么办?”承恩帝拿了笔,竟然帮林?s补起顾正录。 林?s想阻止他,反被他阻止。 皇上也不是不能一封诏书打下去,强行命令崔牧禾治理水灾,安抚民心。可是若那样做,不但会惹恼崔家,这事儿的初衷也就变了味,十分有可能适得其反。 “皇上派个口才好的,拿着圣旨去找崔氏诚恳谈一谈。崔氏既然能够抛开贵女身份致力于耕种,不怕脏不怕累,想必是个心怀百姓之人。若皇上金诚所至,相信崔氏会出手相助的。” 承恩帝不答,仿佛没听到林?s所说,很投入地在那儿写字。 李束樘和林?s看着伏在案前的皇帝,两魂虽然没交流,心里的想法很一致:承恩帝那么白痴的问题,干嘛要跑来问她林?s?林?s还不了解李束权,只是觉得他醉翁之意不在酒;李束樘和他斗了那么多年,到底认识深刻,他对林?s默默说:“本王这皇兄,似乎看上你了。” 林?s心中惊咋,看上她了?!转念一想,体会出七王爷口中的“看上”并非那种看上,而是别有深意的看上。 到底看上她什么? 良久,书案后的人写完最后一个字,抬头笑眯眯看林?s:“林执笔,朕觉得你是个口才十分好的人。” 林?s大惊,后退半步,不太敢相信地问:“皇上的意思,是让我去……?” “朕正有此意。” “可是皇上,臣是您执笔女官啊……” “你没来的时候,红袖做的挺好,让她再顶替一段时间。” “臣……”臣身体不便行不行? 承恩帝把顾正录“啪”地合上,一锤定音,“你现在就连夜出城去郴州找崔氏吧,务必给朕在庆国使臣到达郴州之前把事儿办妥了,可明白?”他站起来,走到林?s面前,俯身笑眯眯看着她。 两人的脸挨得极近,林?s能看到他眼角的笑纹,闻到他身上的龙涎香;李束权亦能嗅到林?s身上淡淡的槐花香,丝丝甜意。 “皇上……” 一个声音打破两人暧昧的沉默。 承恩帝先前进来的时候没顺手关门,慧妃娘娘的倩影此时突然出现在门口,轻轻柔柔喊了一声。 ------------ 【039.谁有心了?】 林桐只是站在门边,看着屋内的男女,她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可林?s总觉得有一种被捉奸当场的错觉,急忙后退数步,与承恩帝保持安全距离,低头不语。 承恩帝一派自然,天下都是老子的,还不许老子调戏个女人?武圣开天最新章节! 看到林桐来,笑眯眯问:“爱妃怎么来了?哦,是来看你妹妹的么?” “是的,皇上。”林桐笑容温婉,这时才向承恩帝福身,慢慢走进来,眼睛不离林?s,“臣妾这四妹妹最近身体一直不好,所以臣妾特地让芯奴顿了参汤送过来让她补补身子。”说罢,朝外喊了一声芯奴,有个眉目冷霜的女子就动作麻利地走进来,朝几人默默作福,后把端着的参汤放在房间的桌子上,又快速退了出去。 “爱妃果然淑惠!”承恩帝回头看了一眼林?s,“不过朕有些事情急着要让林执笔去办,你们姐妹今日看来没有温情的时间了。走,回长春宫,朕好好补偿一下慧妃好了。” 边说边走过去揽住林桐的柳腰,趁机还在爱妃嫩白的脸上香了一口,声音还特别大,总有些居心不良的意味。 “皇上~有人看着呢~别闹~”慧妃笑着躲开,那娇柔的声音里能滴出蜜糖来。 林?s清心寡欲的一个人,从容站在角落里看这两人恩爱,心里已然开始盘算这次突然被皇帝外派的事情。 照李束权这两日对她的言行来看,似乎他并不知道李束樘的魂魄就附着在她的身上一事。而如果这是真的话,李束权的确没有杀林仲之的动机,他连想知道的事情都没问出来,怎么可能杀人灭口。那么……二哥真的是自杀?为何要自杀?为了保护她?她总觉得这件事在哪一个环节上出了问题,隐隐奇怪,可是又找不到具体的地方。 正头疼时,忽听承恩帝在叫她。 林?s立即抬头,“皇上?” “爱卿赶紧把参汤喝了好上路,朕等你的好消息哦。”承恩帝笑得让人心里发毛,他又从腰间解下自己的龙形玉佩,“这东西你拿着,去找陆司言,让她拟好圣旨你一并带过去。其他自己看着办。” 这一句“其他自己看着办”委实甩手! 林?s伸手接过玉佩,默默看着承恩帝拥着慧妃离开了小房,心里十分无语。 不说其他随便,她林?s一个女子,皇帝陛下,您好歹问一问我可会骑马么,只身一人要怎么过去?怎么他好像认定了她是天上的神仙,什么事情都能办得到。 李束樘心情倒是奇好,“庆国时节到郴州不过还有十几天的功夫,林执笔你时间不多了。” “七王爷一定有办法让我五日之内到达郴州。”瑞木俊快马加鞭赶去保护林红梅时也没用几日。 李束樘问:“有何好处?” “让你附在我身上,就是最大的好处!” “……” 慧妃带来的参汤,原封不动放置在圆桌上。先前被承恩帝支开的红袖三人,这时候回来了。林?s自己也不喜欢房子里都是人,一般没什么事情就让他们回房去,留一个人在外面守着就行。这会儿三人一起进来,脸上都挂着忧心,小青子忍不住问:“主子,您没事吧?” 林?s笑,“我能有什么事儿。”让红袖帮她收拾好包袱,自己则先从御书房的后门出去忘仙阁找陆司言,两人约定半个时辰以后在隆宗门处碰头。 临走不忘回头提醒道:“桌子上的汤拿走倒了吧。小青子,别图嘴馋!” 当林?s忙活着去郴州当劝官的同时,承恩帝和慧妃双双步入长春宫。 林桐问:“皇上,臣妾这四妹妹可是个妙人否?” 承恩帝一笑:“甚妙双修奇才。” 林桐听得心中一沉,面上依然淡定,“那您收了她来后、宫陪臣妾吧,我们姐妹一起伺候皇上,平日里也好相互有个照应。” 承恩帝不轻不重地落下个眼神,“爱妃有心了。” 这话字面上没什么特别,林桐听在耳朵里却莫名尴尬,大约是心虚的缘故。 进了内殿,林桐亲自给皇帝宽衣解带准备洗漱,承恩帝敞开着双手任由林桐和两个宫女摆弄,嘴上说了句:“不过爱妃不知道么,今天下午林丞相和瑞木大将军偷偷来找朕,让朕给你四妹妹与瑞木俊赐婚呢。” 林桐的手一顿,这事儿她还真不知道。林?s是知道的,不过当时没有在现场。 “那皇上怎么说?” “朕说,大将军你不是要派你家儿子去围剿海寇么?现在到底是要让小将军报效国家还是儿女私情?” “……”慧妃继续低头伺候承恩帝,不再说话。 “不过朕答应了这两老头,等到瑞木俊凯旋回来之日,就给他俩赐婚。” 林桐虽然心中起起伏伏,面上从来没变过,淡淡的挂着微笑,不咸不淡说了一句:“皇上有心了。” 来而不往非礼也。 李束权呵呵笑起来。 其实他对林桐能长宠,也是因为林桐这样双面的性格,知进退的时候进退有度,慧黠起来又小聪明不断,不是个无趣的女人。他从小长在深宫,知道女人没点心机根本没办法活在这样的地方,只要不要超出他可以接受的范围,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她们去。而林桐大部分是像沈清秋的,但也总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地方。 赵公公一直守在长春宫的门口,等慧妃去浴房净身的时候,李束权朝他勾了勾手指头。 “皇上?”公公躬身跑进来。 “派人去跟着林执笔。” “?” 承恩帝说完,自己又想到什么,又加了句,“人多点。” 赵公公吃了一惊,有些听不懂自家主子的话,派人监视一个女官还要人多点,林姑娘是有三头六臂的么?不过他既然能混到太监总管的位置而且坚挺到先,到底也有些本事和伎俩,这会儿低头快速揣摩了一下承恩帝的意思,怯怯问:“顺便保护一下?” “嗯。” “??!?p>  佝偻的背影匆匆消失在夜色中。 【周末小剧场】 林红梅冲进瑞木府,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你丫儿给我句明话,到底让不让你儿子娶我女儿?!啥时候娶?!聘礼给多少?!啊?!” 瑞木河(老将军)拍肩膀,林红梅的,笑得欠抽:“兄弟啊,不是老子替我家儿子嫌弃你家女儿,实在是你家这个女儿忒奇葩忒招人嫌弃,你说她自己一个魂魄不够,居然还附着一个别人的,是买一送一吗?娶媳妇能买一送一,但是不能送一个雄的啊!你是想让我家直男变弯吗?弯吗??弯弯弯???吗吗吗???” 林红梅摔桌,俩字――“绝交!”(这个交字特别有含义是不是?是不是?) ------------ 【040.半路遇鬼?】 一匹白色的快马,犹如闪电般划破漆黑的夜色,一路驰骋向北。 马上骑着两个人,皆是窈窕的女子,前面策马的那个,一脸的英气,星目专注向前,时不时叱喝“驾”!后面那个,小鸟依人,紧紧贴着策马女子的后背。 林?s右手紧紧箍住公孙四娘的腰,生怕自己与李束樘两魂平衡的不好,让身子从颠簸的马背上甩下去。那只左手却没有动,放在左腿上,一派自然。 一个时辰以前,林?s匆匆出宫,赶往郴州。 迎面而来的问题就是,她要怎么去?她不会骑马,就算会骑马,现在这情况,估计也不适合骑马,万一她与李束樘脱节,坠马的危险太大;可是马车的速度又太慢,没办法在五天之内到达郴州;林?s想到了水路,然而郴州一带正在发洪水,京城地势低,她北上就得逆流,花的时间要多一倍。 万般无奈之下,她只得催李束樘:“七王爷,你的无所不能呢?” 李束樘与她齐力走在京城的大街上,华灯初上,热闹非凡。 沉默了片刻,七王爷才道:“去马市。” 林?s不是爱多问的人,可今日实在无法,又问:“马市怎么走?” “一直走,拐弯的时候本王会只会你。” 林?s来到马市的时候,许多壮汉正围在一起喝酒吃马肉,嘴里说着粗言粗语,还夹杂着龌蹉的笑话,不由让林?s微微皱眉。 “小娘子,买马还是买马具?”有个打扮干净的中年男子迎上来,笑着问她。 这男子长得和善,林?s对他一笑,“老板,我要买会骑马的人。”这话是李束樘教的。 那人一听,哈哈大笑,“小娘子,我们这儿的人,各个可都是骑马的高手,您要不自己挑一个?” 他说得很正经,那些喝了酒的大汉听到他们的对话,就没了正经,纷纷附和的笑起来,“小娘子,爷本事大,你买我呀,我让你骑到天亮!” 林?s脸上一红,想扭头就走,李束樘却在这时对她说:“往里走,倒数第二个马棚那边。” 她疑惑,但还是听了他的话,慢慢与他一起朝里面走。 先前接待他们的老板也跟着林?s,并不多说话。 倒数第二个马棚里,有一批白色的骏马,还有一个女子,正在静静给马刷毛。她穿着一身粗布衣,皮肤大约因为常年奔波的缘故,并不白皙粉嫩,岁数看上去倒是并不大。 李束樘说:“就是她。” 林?s诧异,“王爷您还真是神通广大。” 李束樘没答应她,没了声息。林?s与那女子交谈了一番,谈拢了去郴州的事宜,就立即出发。 出了京城往北,策马大约两个时辰,到达桐城。 桐城是典型的江南水乡,河系四通八达,水上的娱乐活动很多人物召唤系统。但是近日阴雨不断,河道的水升了许多,许多船系在岸边,并没有人睡在里面。 林?s到达桐城的时候子夜已过,路上没有一个行人,青石板两边的楼宇黑漆漆一片,百姓都在睡梦中。 “姑娘,要在此地歇息否?”公孙四娘策马在桐城的主干道上,路面开阔,这会儿也没人,速度不减,侧头问。 未等林?s开口说好,李束樘先对林?s说:“继续赶路,白天再休息。” 她转念一想,觉得李束樘说的有道理,便答公孙四娘:“四娘请辛苦一下,到日头高起,我们在做休息,晚上赶路。”虽然晚上赶路比白天里危险,但是路上行人少,速度确实要快上很多。 公孙四娘没有意见,马鞭一甩,朝着另一头的城门而去。 好在陆司言给林?s准备了通关的碟子,无论何时进出任何城镇,守卫都会放行。 眼见桐城的北门出现在视野中,快要到达时,忽然从一个巷子里窜出个人影,根本不看路,蒙头就朝着林?s和公孙四娘的马儿撞过来。 公孙四娘连忙拉住缰绳,“吁――!”可马儿受了惊吓,前蹄飞腾,整个马背竖起,林?s只单手抱着公孙四娘的腰,又没有马镫子固定双腿,就说她那两条腿,也是左右分家,完全没办法做到加紧马腹。李束樘也没料到这样的情况,想要去勾住前面女子的腰为时已晚。 于是,“啊――!”两声惨叫同时响起。 白马前后都摔倒了一个人。 林?s臀部到整个脊椎都是剧痛,倒抽了一口凉气。李束樘也好不到哪里去,左手还往地上撑了撑,将手肘上的皮给撑破了一大片。 而那个肇事的人,动作十分机灵,摔倒之后顺势往侧面一滚,避开落下的马蹄。 是个女子,着红衣,盘发,大眼睛圆脸,嘴唇嘟嘟的,有些憨气。她发现自己闯祸,眼珠子一转,就想从地上爬起来逃走。她看着憨,人才不傻,这大半夜能骑马狂奔在大路上的人,不管是男是女是美是丑,肯定都不是好惹的家伙。趁这女人还没摔回神,神婆我赶紧逃呀! 不料,刚撒开丫子准备逃离现场,却忘记了马背上还有一个,还是个高手! 公孙四娘马鞭出手,鞭子头自己长了眼睛似的,一眨眼就缠住了女子的一只脚踝,再狠狠一抽,女子直接甩了个狗吃屎。 “诶哟!!!”她扭头,怒瞪马上的人。 公孙四娘鲜少说话,面无表情看着,意思很明显,你,别想溜。 那姑娘郁闷了,“我说这位女侠,女人何必为难女人,您说是不是?” 林?s刚从疼痛中缓过劲,就听到女子这一句话,“噗嗤”笑出声了,半爬起身来要看看到底是哪个冒失鬼害她跌的跤。眼见是个瘦弱的女子,长得也不是坏人的样子,心中的恼意就去了大半,又看着姑娘身上的衣服有许多补丁,好像是个穷苦人家的女儿,更是没了她算账的心,只问:“姑娘,你没事吧?” 人一听,呆了呆,扭头看林?s,显然也是没想到林?s开口会先关心她有没有受伤。然后马上扑过去,狗腿呜咽道:“大人,大人您没摔伤就好,小人贱命一条不打紧的!小人走路匆忙一时没看路,惊扰了大人的座驾,大人饶命啊!小人上有老,下有小,中间还有个爱赌的相公,整个家里就靠小人帮人算算命看看风水度日,不能有事的啊~~” “你是......神婆?” “是啊,我是神婆。” ------------ 【041.范阳有王?】 ---33333----谢谢大家的打赏和支持!!!!!------33333----- “你……能否看出我身上有无特别之处?” 林?s对这个天上突然掉下来的神婆极为惊喜,心跳加速,连身子都在微微的颤抖。 仿佛迷失在茫茫黑夜中的旅人见到不远处的星火。 李束樘就有些郁闷,他就这么不招人待见?不过这厮是个闷骚,就算心里突然生气,表面上还是没有动静,他倒要看看这神棍到底有什么本事。 神婆眼珠子乱转,被林?s的问题问懵,心想这女大人好生奇怪,大半夜的在路上碰到个神棍是比较稀奇,但您也不用问这么应景的问题,我是个神棍啊!月黑风高夜,百鬼夜行时……她想着想着,看向林?s的眼神就害怕起来,莫非……???!! 马下的两人三魂各有所思,马上的公孙四娘行走江湖多年,看得十分清楚。但她是个有分寸的人,没有去揭人短,只提醒林?s:“姑娘,我们该走了。” 林?s这时才发现还有个公孙四娘在,却又不肯错失这次机会,便迈步想要把神婆拉远些说话。然,右脚迈出一步,左脚纹丝不动,好在她自从吃了李束樘的亏,走路都是提着个心眼,发现异样就立即稳住自己右半边的重心。“七王爷?!” “女骗子。”李束樘还是给自己找了个不动的理由。 “死马当活马医试试。”林?s是铁了心要与神婆交流一番。 七王爷无奈,配合林?s的步子,走过去拽了神婆,闪到远一点的地方。 公孙四娘就安静等在原地,脸上没有一点表情,似乎对林?s的奇怪行为一点都不好奇。 “你能看出什么?”林?s指指自己的身子。 神婆汗颜,又不敢得罪林?s,只得认真看了两眼,然后用上了自己的看家本领,胡扯道:“大人,我瞧您形貌威严,说话如燕,耳厚而白,额浑圆,鬓乌润,胸前平坦,肩削颈长,双眼澄澈明?罚?抗饨棵模?酥蟹置鳎??6?∑穑?毯??稀p?诙苏??胶斐莅祝?侨庀喑疲?副巯顺ぃ?窍辆?薄j的酥凉笾?啵 ?p>  悦耳的女声,犹如大珠小珠落玉盘,林?s被她天花乱坠的言辞说得呆了呆,回过神后有些失落,再问:“还有别的吗?” “没啦!”神婆头疼欲疯,今日是遇见奇人啦! 林?s低头,终于妥协,看来这个神婆是真的没办法帮她恢复正常。 神婆看着林?s阴晴不定的脸,难免有些忐忑,好心问了一句:“大人是遇到了什么难处吗?” 林?s复抬头一笑,恢复了平和,她从荷包里掏出一锭银子送到神婆跟前,说:“多谢你为我看相,这是酬劳。” 那神婆整个眼睛就亮起来,好像这辈子都没见过银子似的,又好像生怕林?s反悔似的,总之立即扑过去把银子接到怀里,眉开眼笑:“这怎么好意思,哈哈,我害得大人掉马,现在还要大人的钱,大人的大恩大德,小人永世难忘!大人!您会有福报的!”边鞠躬边开溜。 林?s看着那个消失在黑夜中的女子,沉默片刻,最后叹了一口气,回到马前美女的天才杀手全文阅读。 公孙四娘把她拉上马,两人与女神棍离开的方向背道而驰,也快速隐没于夜色里。 “驾――!” 越往郴州方向前行,路上的流民越多。 此时她们已到达豫州与郴州的交界处。 郴州与三洲交界,北上有青州,南下是扬州,这三洲都在遥江沿岸,能够连成一线。而京城与郴州平行,中间隔了个豫州,与青州和扬州形成一个三角。豫州因为不在遥江沿岸,洪水并未波及此地,所以涌入的流民也多。林?s在半夜赶路时,都能碰到许多流民露宿在街头。好在时值初夏,不会有冻死的人。 “姑娘,找家客栈休息吧,出了豫州就是灾区,定然没有好好地方的休息。”公孙四娘劝道。 “好。” 马踏在的地方叫范阳,十分繁华,看来并未受郴州的影响。当下不过清晨,街上许多铺子就开门做生意,尤其是卖早食的铺子里,人头攒动。 林?s觉得很奇怪,“四娘你看,那些铺子里都是流民。” 公孙四娘便望了一眼,“店主似乎在发善食。”善食,就是不要钱的食物! 林?s奇怪,如果一家铺子接济灾民,她可以当做是店主菩萨心肠,可所有的铺子都接济灾民,这无疑是有组织的。 那又是谁组织的? 转念一想,立即反应过来,喃喃:“范阳王?” 范阳有王,乃当今圣上的四弟。母妃是个宫女,早逝,十六岁就被圣元帝封地,移居范阳,实为养病。 这个四王爷从小体弱多病,与林?s的妹妹一样,也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病。传说他性子极好,且乐善好施,圣元帝曾玩笑说他家老四应该去护国寺跟着国师学道。范阳王最后护国寺自然没去,圣元帝也从来没将他往治国济世这方面培养,只希望他长命百岁就好。 当年取名,就有了这层意思,范阳王叫做李束??,字百岁。 若这些早餐铺子是受了范阳王之命,广发善食,那就十分说得通。 公孙四娘下马,牵着马,挑了家中等档次的客栈。到了门口,才把马上的林?s扶下来,已有小二迎出来,“两位姑娘,打尖还是住店?咱店里客房只剩一间,姑娘是要将就着挤一挤还是另寻别处住?不过别处估计与咱店里情况差不多,都几乎客满了。” “怎么会有这么多人?” “这位姑娘从京城来的吧?您是不知道我们范阳这儿的情况。范阳王五日前,发了一条告示。但凡寻常人家收留一户郴州灾民的,以及店铺借地给王府救济灾民的,都可免征税一年,还视情况给我们补贴。不过郴州来的流民太多,范阳倾城也收留不下,朝廷派来的巡抚根本不顶事,哎!” 林?s听得,不由对范阳王生出敬仰,她觉得皇上不应该派她来找崔牧禾,以范阳王的威望和本事,说服崔牧禾应该易如反掌。再让两人一齐安抚百姓,郴州的灾民怎么会无动于衷?! 李束樘感觉到林?s的想法,不由冷讽了一句:“妇人之见。” 林?s觉得今日李束樘的火药味有些过了,才懒得与他一般见识,对店小二道:“就要那一间客房吧!多添一床被褥啊!” 迈步进了客栈。 ------------ 【042.众说纷纭?】 客栈里人头攒动,有个说书人正在中间开讲。 林?s进去的时候,已经说到了尾声:“……范阳王知道以后,立即去七王爷府上求情,最后与七王爷吵了一架。七王爷说:此等贼宁,死不足惜。范阳王道:段廷尉不过错审了一次犯人,罢免就算了,为何要流放?七王爷就说:四皇兄向来菩萨心肠,看这世上从来没有恶人,本王不过一命还一命,一家还一家。范阳王当天回去就大病一场,这也就是为何七王爷与范阳王关系向来不和睦的源头。” 七王爷和范阳王的吵架内容林?s从来不知道,不过段廷尉被流放的事情,她倒是有所耳闻。 事发当年林?s不过五六岁,却是印象深刻,因为时年十一岁的七王爷居然凭着一己之力成功扳倒了当时的廷尉大人。廷尉在刑部尚书之上,是司法上的最高长官,负责复审和特殊案件的审理,还有各种法律的执行,十分德高望重。 传说当时七王爷与他母妃乘车去郊外的寒山寺烧香,出城没多久就碰到一个老婆子拦路喊冤,说自己的家主是被冤死的。长公主,也就是七王爷的母妃,前朝的长公主,让那老婆子上车仔细说。没人听到他们的对话,只知道之后七王爷就带着婆子回了京城,长公主则一个人上山敬香。 再后来七王爷在圣元皇帝支持下,去彻查了案子。那案子关乎的也是个朝廷命官,株连三族的**,初审不服上诉到段廷尉处,段廷尉维持了原判。最后七王爷收集证据证实了这是一桩冤案,圣元皇帝问李束樘要如何处置此事。七王爷就说,段家男子流放边关,女子入掖庭。所有人都说这个处置未免过重,那个实际经手此案的刑部尚书不过是被免职而已。但是七王爷不知对圣元帝说了什么,圣元帝竟是同意了他的提议,抄了段廷尉的家,散了段廷尉家的家人。 李束樘干过的好事可不止这一件,只因为这一件在他十一岁时“犯下”,林?s觉得一个十一岁的小少年就能如此狠辣,长大以后的李束樘会良善到哪里去?感触颇深。这些年,被七王爷处置的人,不管是普通罪犯还是朝廷命官,都绝无好下场,不死也是半个残废。所以众人私下里都叫李束樘为“妖孽”,不是说他长得妖娆,是说他的身份,圣元帝和天翔长公主的儿子,血脉十分有争议;还有他的性格,冷酷阴狠,把朝堂搅得乱七八糟,与祸国殃民的妖孽无异。 这时就听下面有人说话:“七王爷手段是狠辣了些,不过整治的那些都不是善类,要这样拿七王爷与范阳王比,说七王爷的不是,也有些对他不公平。” 立即有人反驳,“这七王爷握着北方的兵权不放,与皇帝分庭抗争了那么久皇帝也没讨着好处,势必存着打乱天下的心。要是他也像范阳王这般乐善好施菩萨心肠,郴州也不至于变成如今这般境地!” “是啊,当时那么多赈灾的粮食凭空变成了石头,到现在也没有说法,可不就是被七王爷私吞了么。” 忽然站起来一个中年男子,十分气愤地吼道:“你们都忘记七王爷是谁的孩子了么?美女的天才杀手全文阅读!不过短短二十五年,你们就忘记谁才是我们天翔真正的主子了么?七王爷怎么可能做陷我们于水火中的事情,粮饷一定不是七王爷私吞的!范阳王不过是与七王爷处置问题的手段不一样罢了!你们” “……” 诡异的沉默。 林?s听到这里,让店小二领路去了楼上的房间,又叫了几个家常的小菜,与公孙四娘一同吃了,简单洗漱过后就要蒙头大睡。 这两天劳于奔波,林?s是脑袋一沾到枕头就能睡死,根本不在乎外面的熙熙攘攘声,还有客栈里粗糙的枕头和被褥。 李束樘从始至终没有与林?s作交流。 “四娘,你也上来睡吧。”四娘的身材要比林?s大一圈多,不过挤一张床还是挤得下。她特地将自己的身子往里让一让,让右半边与她相邻。 公孙四娘说:“林姑娘,我睡凳子上就行。” 林?s去看那四方桌边的两条板凳,就算拼在一起也没有肩膀宽,人睡在上面一定被搁到,极不舒服。“过来睡吧,不然少给你一天工钱。” “……”公孙四娘无奈瞥了眼林?s,没料到她也会使耍赖的招数,“姑娘,我身上脏,臭。” “没事,我不嫌弃你,快过来吧,我累得紧莫再耗我精神了。”林?s说罢,头朝里侧睡去,不再与公孙四娘费口舌。 公孙四娘磨蹭了会儿,最后乖乖爬上林?s的床,睡得十分小心,侧着身子,整个身子都感觉是贴在了床沿上,稍不留神乱动一下,就会被自己害的滚下床。 她居然保持了这个姿势,睡到了夕阳西下时。 林?s醒过来的时候看到这样小心翼翼的公孙四娘,有些忍俊不禁。她知道市井中有这样一种人存在,他们觉得自己卑微,对高高在上的人低眉顺目,勤勤恳恳做自己分内的事情。如果遇到好的雇主,善待他们便觉得是福气,就会全心全意为主子做事,鞠躬尽瘁;若是碰到抠门的雇主,被他们欺负也是忍气吞声。公孙四娘可能不是会逆来顺受的人,但林?s觉得她一定是个知恩图报的人。 公孙四娘睡得极浅,听到林?s的动静,立即翻身下床:“姑娘?” “什么时辰了?” “申时。” 床上的女子低头沉思,李束樘问:“四小姐出了范阳城以后打算怎么办?” 林?s也是在想这个问题,直接去清河找崔家,也不知道清河那边的情况怎么样:“先去找之前派来的孙巡抚问问情况。” “巡抚就在清河。”李束樘说。 “王爷怎么知道的?” “我自然有我的本事,往清河去就行了。” “……”林?s被李束樘这话一说,又想起之前在京城去马市的时候,七王爷是怎么知道倒数第二个马厩里头有人? 于是林?s又问了一遍:“公孙四娘是不是你的人?” 李束樘本来无视她,这会儿好心起来,便答:“是。” “她知道……”你附在我身上的事情? 话没说完,就被李束樘打断:“他不知道。” ------------ 【043.逆水而上?】 吃过早晚饭,又买了些干粮,林?s就与公孙四娘准备出发萌攻狩猎计划最新章节。店小二有些诧异,这两人上午要的房间怎么晚上就走了,便问:“两位姑娘这是去哪儿?” “去清河。”林?s回答。 店小二立即摆手说:“姑娘你怎么现在去清河啊,整个郴州现在乱的很,新来的巡抚都管不住,你们两个姑娘家还是莫去了!”十分热心肠。 整个范阳的民风貌似就是这样。 林?s笑。承恩帝当时让她来郴州劝崔家小姐,她觉得皇帝是居心叵测,心里有些排斥。但是现在,她一想到她能为郴州的老百姓做点什么,就算被李束樘和李束权利用又有何妨,起码她自己的心愿也得以实践。 经过城中之时,听到周围熙熙攘攘的人群在说范阳王亲自出来发放食物了,于是人们纷纷涌向某个方向。公孙四娘把握着马头,尽量避开冲撞的人群,林?s在马上眺望,远远看到一个瘦长的男子,穿着一袭白衣,虽看不清面容,但是十分有风骨。 她没见过范阳王,十年前十五岁的范阳王因为和十一岁的七王爷吵了一架生了一场病后,圣元帝就封了范阳的地给他,不让他接触皇权中心的漩涡流。林?s觉得圣元帝想必是疼爱每一个孩子的,只是儿子多了,就难免会生出些不太平,没有腥风血雨的皇家,也就不是好皇家。 出了范阳,豫州与郴州有一段灰色地带。好的时候,两州的百姓都会再这里摆集市做买卖,十分热闹;不好的时候,就是个三不管地带,两边的官府也不是不想管,只是实在说不清楚这权利应该怎么分配。 这时又是灾情严重,混乱非常的档口,许多匪类就会躲在树林里,打劫那些举家搬徙的人。且此地还未受到上游洪水的灾害,是个绝佳的打劫之地。 公孙四娘出声提醒:“姑娘抓紧了,这段路上匪类多,我们走快点。” 林?s“嗯”了一声,整个身子贴上去,右手抱紧了四娘的腰。 四娘浑身不禁抖了一抖,马上又恢复过来,身子前倾,势如破竹。 她不知道林?s的身份,只是接到七王府的命令,让她保护这个女子,只以为这路上仅是她们两个,艰难险阻。公孙四娘虽然身怀武功,却仍怕寡不敌众,若是保护不利,她死了也就算了,害得林?s也没了命,实在不忍心。 也就是“怕什么来什么”的理儿。 白马刚刚飞驰进小树林,草丛间有悉索声,不等公孙四娘应对,“绷!”白马的前蹄被一根突然横生出来的绷直的麻绳绊倒,整匹马嘶鸣着朝前扑倒。公孙反应极快,立即拉着林?s提气而起,离开危险的马背,手里还握着那把鞭子。当两人飘然落地时,白马已经在地上滚了两圈,不知道摔伤了哪里,喷着鼻气尝试了几次,再站不起来。 “姑娘,小心!”公孙四娘如狼,微微前倾着身子,把鞭子送在身前,警惕地看向四周,随时准备战斗。 林?s被方才突然发生的事情吓了一跳,这会儿才回过神,说不出话,紧贴在公孙四娘身后有些恐慌。毕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 树林里有黑影快速流窜,好似鬼魅,抓不住身形。气氛寂静压抑到了极致,隐隐中有死亡的气息。 忽然!从林?s背后方向射来一只小箭。林?s都听到了它破空而来的声音,回头,可是箭的速度太快,听到的下一秒,已然近在咫尺。 公孙四娘不算白嫩的手,灵蛇般游到她的腰际,将自己与林?s的位置对换。而在那之前,长鞭翻飞,位置互换时,正好打落了刺来的箭羽。 小箭落到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美女请留步。声落,黑衣人从四面闪出,不多,就四个。 林?s环视了一圈,在心中焦急对李束樘道:“王爷,你的人呢?!” 不料李束樘风轻云淡来了一句:“本王的人,只有公孙和梅二。” “……”林?s无语,没想到七王爷会如此淡定。她出皇宫之时,其实料想到可能会遇到今时今日这样的局面。不过想着李束樘在自己身上必然不会让这具身体有危险,根本没过问李束樘的打算。却原来,他只带了两个保护他的人!? 更有甚者,梅二至今根本没有从暗处现身。这会儿四个高手围攻公孙四娘,而公孙四娘在这之下还要空出手来掩护她,委实有些吃力。 林?s心里如焚,紧咬着下唇。此时李束樘成了她唯一的救命稻草,她却总觉得李束樘是有办法保护好公孙四娘和这具肉身的。但她的脾气和李束樘有点像,她方才问李束樘时,他那样回答了,就不屑再去问一遍,只强撑着,祈祷公孙四娘不要受伤,也是要看看最后梅二出不出来保护他主子。 最后呢? 最后,原来树林里还有第五个人,就是那个放暗箭的杀手,并没有现身。 公孙四娘与人斗得正酣,蓦地从后来又飞来一支冷箭,依旧是对准了林?s。 林?s这回没有听到冷箭放出的声音,因为身边是不间断的兵器碰撞的叮当声。公孙四娘的听觉却是十分灵敏,林?s只看到她突然回首,双目在紧张与拼力中仿佛要撕裂开来。她鞭子猛地一记横扫,将那四人暂时逼退,然后自己闪身到林?s身前,两人面对面。林?s在黑色中,仰头看那个女子英气的脸,脑海里暂时空白一片。 公孙四娘闷哼一声,背上中了一箭。 “四娘!”林?s惊呼。 公孙四娘踉跄了两步,险些倒在林?s身上,却又强支撑起身体,是要再战。 林?s又急又怒地喊李束樘:“你不管你手下的死活么?!” 李束樘没有说话。 正在此时,“咻――!”不远处有个信号弹炸开。 本来又要围攻公孙四娘的那几人一看到那信号,动作停顿下来。林?s心中一喜,以为是好事。谁想那四人互看一眼后,居然继续冲上来,身上凌冽的杀气更甚,连林?s这种不懂武功的人都能清晰感觉到。 林?s从前听林仲之说过,江湖上有两种杀手。一种是收钱的杀手,这种杀手要命,不接杀不了的生意,最后若是任务没有完成会退还雇主的定金;还有一种杀手,是不要钱也不要命,是家生家养的死士。他们不管能不能把人杀掉,都会拼了命去干,任务完成不了,就是有去无回。她看着这几个人的样子,应当是属于后者。 是谁家要杀她? 受伤的公孙四娘,哪里还是他们的对手,手上挥舞的鞭子都变得软绵绵。可是梅二依旧没有现身。 眼看又一致命的刀要砍下来,树林里略出数个一样打扮的黑衣人,其中一个大刀一扇,就挡下公孙四娘身上致命的一刀。 林?s看向那人,身形并不是梅二。 来人并不与林?s废话,扭头就去杀之前的那四个杀手。 一阵刀光剑影,血气冲天。 这时,李束樘对发呆的林?s冷冷道:“傻立在这作甚,还不赶紧趁现在带公孙走?!” ------------ 【044.得遇贵人?】 【忘记说了,谢谢大家的打赏!!扑倒~~~(更新呢?!啊?!嗯?!呵呵呵……)】 林?s被李束樘的话一惊,立即扶着公孙四娘往漆黑的树林深处去。 但她走了数十步,又犹豫起来。这树林里还有没有藏着其他杀手?若是还有,她们离得远了,那些后来出现救场的人无力分身过来怎么办?可林?s和受伤的公孙四娘留在原地,定然是给人家添乱用的,不逃也是不行。 应该怎么办? 林?s想问一问李束樘,七王爷这方面经验肯定丰富,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李束樘方才就不愿给她一点意见,似乎是刻意要看她的笑话,看她的狼狈,如此冷漠的人,我要是问了他,还不是自讨没趣?! 于是只能冷静下来,自己快速分析了一下可以走的路。 公孙四娘的伤需要及时医治,不可能跑太远的路,身边又没有马。而此时的山林,就算没有杀手也会有夜间出来觅食的野兽,她是杀手和野兽都打不过的弱女子,必然不能往山林深处走。 但也不能去郴州方向,一来,她们一出郴州就立即中了埋伏,暗中之人定然还会在前头准备更厉害的招数等她自投罗网,二来郴州水患,公孙四娘受伤不宜碰水,那边也定然找不到像样的医馆或者客栈疗伤。 三面都不能去,只能走回头路。范阳的治安极好,又是最近的能搬到官兵的地方。对呀!林?s忽然想到,前面如果是刀山火海,自己一个人定然闯不过去,但如果问官府借兵,多些人保护,去清河就不是个难题了。承恩帝给她的玉佩和特别通行证,这点搬救兵事情还是办得到的。 一想明白了,脚下立即改变方向,对公孙四娘道:“四娘你撑着,我们先回范阳。” 四娘不管林?s做什么都没有异议,她的使命就是保护她。咬着银牙,脸色惨白,额头上布着层冷汗。她一只手捂住肩膀,可是手够不到后背,那根箭羽还牢牢插在公孙四娘的肉里。“姑娘,你别管我,快回范阳。”边说边想挣脱林?s的搀扶。 林?s也发现了公孙四娘的痛苦,可这会儿还能听到树林里的打斗声,她不敢停。就算她停下来,那箭入肉极深,贸然拔出必定失血而亡,不如先留在肩上。孙四娘在她的右边,林?s就用右臂托住她的腰部,让她倚靠在她身上行走,发狠道:“我不会丢下你!我不会让你死掉!”然,林?s的身体是李束樘与她共同使唤的,现在多了一个公孙四娘的外力,李束樘只能勉强平衡和控制重心和脚上的动作。于是二人三魂走这一段路显得尤为艰难。 杀手并没有杀来,也要谢谢他们行动的迅速,事发地点离范阳并不远。 她们磕磕绊绊走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听不到刀剑碰撞的刺耳声,就又慢慢走回到大路上。夜里露宿山林的流民鲜少,也是怕遇到匪徒和野兽,所以当时杀手来袭,周围并没有其他人灵域全文阅读。 不过林?s的运气也算十分好,刚走到官道上,不远处就迎面一家三口,出城而来。男子和妻子三十多岁的模样,打扮的普通,妇人身边挽着个与林?s差不多大小的姑娘。他们看到狼狈的林?s和公孙四娘,立即跑过来伸出援手。 男子问:“二位姑娘这是遇到劫匪了?!” 林?s不愿牵连他们,只点点头:“老爷夫人莫要前行,我们才从那虎口逃出,险些丧命,现也不知他们追到了哪里,赶紧回城等明日天亮了再走吧。”心里有些奇怪,如今的人都是从郴州往范阳涌,怎么这三个人却是与她一样,要逆流而上? 那男子上前,本想背公孙四娘,公孙却阻止道:“老爷是读书人,背不动婢子这种用武之人,扶我一把即可。” 他也不勉强,利索地从林?s手中接过公孙四娘,妇人则到另一边,那边是受伤的肩膀,不宜抬动,便拿出帕子用两个手指一上一下帮公孙四娘压住伤口,夫妻两人带着公孙四娘就往范阳快走。 而原本被妇人挽着的小姑娘,朝林?s一笑,她看林?s亦是快要虚脱的样子,就上前扶她,跟着爹娘一起回范阳。 林?s一个深闺的小姐,架着公孙四娘走了那么些路,的确将近虚脱。不过这种时候居然还有心去把那小姐换到自己的右手边,不让李束樘的魂碰到。虚弱笑曰:“多谢姑娘。” 她闻见这姑娘身上带着特别的香气,月光下细看,皮肤白皙,眉宇间透着福贵气,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出身。 正想问,那姑娘先她一步,问道:“姑娘是从北边来的吗?遭遇匪徒时可还有其他人在?” 林?s摇头,“我也是晚上刚从范阳出来,打算去郴州找一个人,并不是从郴州来的。方才匪徒袭击时只有我与我的手下,并未见其他人在周围。姑娘你……?” “我与父亲母亲昨日来到范阳,家中还有一弟,当时在我大伯家做客,说好了今日送到范阳来找我们,可至今未见人影,所以父亲带母亲与我回头去找弟弟。” “你们都走了,万一送你弟弟的人与你们走岔了,可怎么办?” “不会的,我们留了小厮在下榻的客栈。若弟弟回来,可飞鸽传书通知我们。本来父亲不让我与母亲跟他来,不过拗不过我们,才一起出来了。” 林?s点点头,想来这家人感情极好。 有了人帮助,没过一会儿,范阳城的北门就在眼前。两个守门的士兵在来来回回巡逻,看到夫妇扶着个受伤的女子,也是立即跑过来,热心问:“这是怎么了?” 男子替林?s回答:“两个姑娘在路上遇到了匪徒,恰好被我们遇见,就帮忙送回来。还是赶紧送医馆去吧。” 士兵点头,又从夫妇手上接过公孙四娘,林?s跟着他们要去医馆给四娘疗伤。 忽然想起忘记了什么,立即回头问:“老爷夫人大恩大德,小女子他日来报,敢问老爷高姓大名,在何处落脚?” 那男子作揖,施施然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若无遇到姑娘,我一家三口也许亦受匪类所害,万幸才是。相逢即是缘,我看姑娘胆识过人,非池中之物,攀个朋友。鄙人姓崔,单名一个毅字,这是内子沈氏,小女闺名牧香。姑娘若有困难,可去悦来客栈寻我。” 林?s急着四娘的伤势,深深抱拳鞠了一躬,李束樘只得随了她的动作。 “他日定来拜访!” “后会有期!” ------------ 【045.惊喜连连?】 守卫将公孙四娘送到了一处医馆,是一栋独立的小楼,外面睡了许多流民,那高挂着的“医”旗在夜色中随风摇曳,没有大声说话的人。 有小药童跑出来,领着几人进去。 白白胖胖的小男孩不过七八岁,样子倒是很老成说:“先安置在这里,师父在里头查房,很快就会出来。” 两个守卫便把公孙四娘放在了临时用木板搭建的床上,自己离开。 之前说话的小男孩又用命令的口吻对四娘道:“乖乖躺好!”肥爪子伸过去,把公孙四娘反压在床上。 林?s着急盯着那通往内室的布帘,祈祷它快些被掀开。 她以为时间飞梭过去了一个时辰,却其实不过是她看三页书的少顷。 当门帘终于被掀开,走出来一个白衣欣长的男子,长相平淡无奇,可身上隐隐散发的医者之气,浑然天成,让人挪不开眼睛。林?s惊喜唤道:“苍山大夫!” 苍山微愕,“四小姐怎么会在这里?” “此事说来话长,苍山大夫,先救我朋友要紧。”忍不住抬脚,想要把他快点拖到公孙四娘床前。 小胖子这时突然冒出来,把林?s推到一旁,有板有眼:“别在这儿碍事。”自己则跑到柜子边,垫着脚尖给苍山找手术需要的工具。 苍山用剪刀把公孙四娘伤口周围的衣服剪开。流血已经止住,可是血肉和衣服粘连在一起,撕下来的时候,林?s终是没法看,皱眉揪心别开头,有公孙四娘的闷哼和抽冷气声。 “如何受的伤?”苍山为了移开她的注意力,边动手边说话。 “北郊胡林里遇到了埋伏。”公孙四娘倒是还有余力回答他的问题。 苍山又问:“你是保护四小姐的打手?”语毕,手上一个用力,把箭羽部分徒手折断,只留下埋在肉里的箭头。 “嘶――!”她浑身一抖,这大夫下手怎么突然发狠了?“是。” “哦……我现在要给你把箭头弄出来,有些疼,要不要喝点酒?” 林?s在一旁看着苍山师徒忙活,只见苍山将一把泛着寒光的小刀,放在烛火上来回烤着,药童真的递给他一壶酒假面少女和她们的战争。 公孙四娘冷言:“不必。” 苍山不再说什么,接过酒壶,往自己嘴里倒了一口,然后“噗!”全部喷在烤得滚烫的刀子上,还有一部分落到了公孙四娘的伤口上,疼得那肩上的肌肉不停地抽搐。 箭头很深,苍山的脸色十分凝重,纤长的手指有章法地按在那伤口边,开始聚精会神地手术。 林?s从来没见过这么血腥的场面,一会儿不忍心看,一会儿又忍不住要去看看进行地怎么样,就在看与不看的来回中,靠着眼见和想象,还是把这过程印在了记忆里。一刀子下去时飙血的场景,一点一点切开血肉的场景,折腾那枚箭头的场景……林?s忽然觉得自己实在不是什么有魄力的人,现在已经两腿发软。(怎么会是两腿,明明是一条腿。) 手术做了挺长时间,可林?s在胡思乱想和担心忐忑下,没发觉时间过得长,仿佛只是她翻三页书的时间。 “叮!”那箭头掉落在地上。 苍山还在仔细帮公孙四娘包扎,林?s则走过去,俯身把那枚铁箭头捡起来,想要找找蛛丝马迹。 可惜,就是最普通的箭头。 到底是谁要杀她?承恩帝?慧妃?他们要杀也不会这么早下手,怎么着也得等到郴州的事情解决了再说。最不希望她去清河,最想看到承恩帝焦头烂额的,大约只有七王爷了吧?可是李束樘就在她身边,如何会让自己人来杀他?更加不可能。难道……“七王爷,可是你的人一时忘了你附身在我这儿,要错杀你?”她问。 李束樘嗤笑了一声,显然十分鄙视林?s这个滑稽的问题,连一个字都没舍得吐出来。 林?s也觉得这事儿不可能这么乌龙,那会是谁不想让她去清河找崔家? 正思忖间,苍山已然忙好了公孙四娘的伤,起身回头看到林?s一副苦恼的样子,就出言道:“四小姐,他无碍了。” 林?s忙回过神,朝苍山释然一笑,“苍山大夫怎么也来了此地?” “范阳王请我来的。” 范阳王?!林?s一愣,皇帝都请不动的人,范阳王居然请得动,看来这范阳王还藏着些手段。 又,既然请来了,并不让苍山去郴州,而是留在范阳,这举措也值得深思。 苍山风淡云轻,对林?s的疑惑或者惊讶并不在意,淡笑曰:“四小姐今日就在此地歇息吧,你这朋友一时半会也不能动。白牙,去把小阁楼收拾出来给小姐住。” 林?s立即阻止,“我过会儿自己收拾就行。”让一个七八岁的小药童给她干活,她消受不起。 白牙包子脸气鼓鼓:“小姐你是嫌弃白牙小?” “被你看出来啦。”林?s笑,有意逗逗他,这孩子还真可爱。 “哼!”白牙把手上的绷带往她怀里一砸,圆滚滚的身子就朝楼上爬。 苍山道:“白牙最吃激将法,小姐你下次得换一招。” 林?s发现白牙是个极有自尊心的小孩,既然要强,她也就不去阻止。寻问了些公孙四娘的伤情,苍山说公孙四娘的箭伤伤及筋骨,三日之内最好不要移动,三个月内则最好不要使用武功,否则定然留下后患灵域全文阅读。林?s明了,看来她明日得一个人去官府借兵了。 医者淡淡看了一眼床上的人,问林?s怎么会来豫州。林?s便把她进宫做了执笔女官,又被承恩帝莫名其妙扔出来“委以重任”的经过简单说了一遍。她在心里亲近苍山,因为苍山是林仲之的朋友,好像离苍山近一点,就是离二哥近一点。 “郴州各地水患,情况不容乐观,四小姐这趟任重道远。”苍山皱眉,注视林?s的目光有些沉重。 林?s点头,坚信:“山穷水尽,柳暗花明,总有解决的法子!” “四小姐好心志!”苍山笑,靠近林?s右耳边,不着边际道,“不过你先问一问你这个朋友,可有什么话要与你坦白么。” “什么?”她不解,疑惑望向男子。 男子却不多说,飘然去了内院,清理做手术用的那些工具。 林?s对苍山有亲近,自然有信任。当初在林府里,也是他警告她身边的危险,虽不说救过她的命,劳心劳力了许多回却是真的。 所以他莫名其妙留下这一句话,林?s听进去了,走到床边打量公孙四娘。 公孙四娘虚弱,并没昏过去,听到林?s的脚步声,脑袋反枕在枕头上,轻声唤:“姑娘。” “你就在苍山大夫这儿养病,明日我去找豫州官府,让他们带我去清河。” “我明日能下床。” “不用,你已保我周全。”她从腰间取下荷包,放在公孙四娘枕头边,全然没有把她当做七王爷府的走狗,只是当初那个与她谈妥了条件,护送她至郴州的普通雇佣者。 公孙四娘并不知道林?s是否知道她的身份,看到她给钱要打发她走,激动地就要从床上爬起来。 正想说些什么,林?s按住她,“莫动了伤口。你我也算患难与共,今日我要你坦白一句,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公孙四娘呆滞须臾,她先前未听到苍山对林?s说的悄悄话,自个儿在心里迷茫又纠结,姑娘你到底指的什么? “嗯?”林?s看她神色变幻,好像真的有事儿瞒着她的样子,不由在心里赞叹了一把苍山,大夫果然火眼金睛。 “姑娘,我是七王爷派来保护您的,所以不收你的银子。” 这件事情算不算? 林?s险些忍俊不禁,面上努力保持肃穆的表情,道:“这事儿我知道,还有没有别的?” “还有……” 真的还有?! “还有一件,没有告诉姑娘,是李一总管要我保密的。” “那你敢告诉我?”林?s小迷茫,猜不着公孙四娘到底要说什么。 “既然姑娘问了,说出来也没什么。” 始终沉默的李束樘这时忽然默默对林?s说:“本王劝你别知道的太多。” 林?s就虎了,“说!” “其实,我是个男的。” “……!” ------------ 【046.幡然醒悟?】 “什,什么?!”林?s诧异地看向床上的人,好像看着一个怪物,心中巨大的震惊。 明明是女子的脸,没有喉结的脖颈,凸起的胸部。她却说,她其实是个男人?! “这,这怎么可能。” “姑娘,我擅长易容……” 左边的李束樘能感受到右边的女子微微颤抖的身子乃至灵魂的颤乱,显然是被打击得不轻,七王爷绷着左半身,不让林?s整个人失去平衡。 他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叫她不要去问非要问,有些事情知道了也不是什么好事,以为他故意害她似的。 林?s脑海里不由自主联想起这几天两人共骑一马的亲密举动,她居然,居然还强迫公孙四娘爬上了她的床!这跟荡妇有什么区别! 右手扶额,头疼欲裂。 “所以我应该叫你公孙四郎?” 床上盯着女子一举一动的男子,其实也很彷徨,他不是个有心计的人,林?s对他好,看重他的生命,他便以林?s为天,将林?s也看做自己的主子。主子问他话,他当然应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过好像他说出来实话并没有让林?s很满意。难道自己不应该说实话? 嗯,他就是个呆头鹅,就是个死心眼。 “姑娘,我是梅四。”他将林?s当做七王爷的人,直言不讳。 李束樘则对这个梅四有些无奈,只觉得这是一只脑袋很笨的小狗,谁给了他一根狗骨头,就屁颠屁颠跟人跑了,一点节操都没有!好在此地没有其他人,承恩帝派来的那些影卫,还在树林里与神秘刺客酣斗,否则就冲梅四方才说的这几句话,等林?s回去承恩帝立马会把她五马分尸。 林?s强自镇定下来,事情既然发生,也没有回头的余地。她又想这个梅四并没有逾矩之处,所有的事情是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发生,他也是受命于人,如果真的都怪在他头上,对他也不是很公平。磨牙问:“你说是李一总管让你男扮女装的?” “嗯。” 李一等于李束樘。 于是乎,林?s把所有的羞恼都转嫁到七王爷身上。在心底默默地冷冷地对李束樘说:“七王爷好本事!” 好本事养出个李一这样的人精,居然连她保身价不愿接触陌生男子这一条都考虑进去,派人来保护七王爷还特意派了个男扮女装的盖世超人。也好本事李一居然知道她要出城,算到了要去马市找马和会骑马的人,在那儿守株待兔。她严重怀疑一直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梅二在这中间扮演着怎么样的角色。李束樘与她形影不离,没道理能一次次成功避开她的察觉,梅二是李束樘与七王爷府联系的纽带,是靠着某种默契,脱离了语言上的凭借,无言的操纵和支配。 总之,她是大大低估了李束樘和他那些亲信的实力。 而说实话,李束樘在脑海中一想到林?s那张清白红相间的小脸,心里有些忍俊不禁,觉得这个小女子十分惹人喜欢。 他其实当初吩咐李一的时候,是真的叫他派个女子来护驾,没想到李一这厮自作主张,派来了精通易容术的梅四。就算现在见不到李一的人,质问不了,李束樘也能想象出李一在他面前时会申辩的话:“王爷,您也知道咱们府上空置的那几个女人,都是又野又燥的主儿,只管杀人,哪里会照顾那位小姐,况且要瞒着她们那位小姐与你的关系,她们肯定不会安分,所以奴才斗胆派了咱们家最乖的小四来,实乃上上之选。王爷若真的要怪,奴才只得去领板子了。”然后开始抹眼泪水,搞得自己很可怜似的。 李束樘常常觉得,应该派李一去宫里和皇帝过招,他们两个的性格有许多相似的地方,说不定还能成为知己。 “四小姐……本王也是……为了你好……”他不是个擅长安慰人或者开脱的人,能说出这句话,已经十分不容易。 林?s却不买他的帐,这新仇旧恨加起来,她有种拿苍山大夫留在桌子上的备用小刀狠狠扎李束樘的冲动。她觉得她这一辈子都已经被李束樘给毁了,自己的清白已经碎成一片一片,再也捡不起来拼不齐全。 “姑娘……”梅四忐忑地望着林?s阴晴不定的脸,虚弱苍白的女相显得可怜又怪异。 “我现在不太想看见你,等你伤好了自己回去吧,我就不待在此地了。”林?s委实无法坦然面对梅四。 梅四似懂非懂,大约能明白林?s不待见的原因,可是既然李一总管派他来保护她,定然不能就这样让林?s离开。咬牙就要从床上起来:“姑娘,我不是有意要瞒你的,你要打要骂,杀了我也行,请不要独自离开,梅四活着就要保护姑娘安危。” 林?s看到他那张真挚的脸,心中曲折得厉害,将他按回床上,心软道:“你这副身子怎么保护我?让你跟着只会劳我分身照顾你。七王爷不止你一个手下,会有其他人顶替你护我周全。另外,苍山大夫既然已经识破你的身份,你在此地就恢复本来的面目吧,看你男扮女装的样子我还是有些受不了。我会与苍山大夫和七王爷那儿说妥,你不必担心其他,安心养伤就好。我把你累死累活从树林里拖出来,可不是想看你白白死了。等你把伤养好了,再来保护我也不迟。” 梅四想了一会儿,自己想通了,点点头:“我会尽快来与姑娘汇合。”说罢,没有受伤的那边肩膀下的手往脖子根部探去,摸了须臾,抓住了某样东西,然后向上用力一提――只见一张透明的面具,被“刺啦――”扯了下来,露出梅四本来的面目。他做这事做得十分认真,还从胸口掏出了两个个沙袋,丢在床板下,是一定要林?s先看一看他长什么样,才算弥补他欺瞒她的过失。 “你居然,长这样。”林?s微微吃惊,“你保证这不是你易的第二层脸?” 床上男子眼神略受伤。 林?s歉意一笑,“我只是觉得你若长这样,何必易成公孙四娘。” 床上男子眼神更加受伤。 白牙收拾好小阁楼下来的时候,吓了一大跳,揪着林?s的衣袖迷茫问:“方才躺在这里的那个阿姨呢?!” “我就是她。”梅四的声音没变本源血脉。 莫辩男女的嗓音,还顶着一张莫辩男女的脸。 白牙凌乱,“妈呀,你到底是男是女,有几张面孔!?” 林?s被白牙逗乐,较之方才的惊讶和羞恼,心情已然好了许多。 当下问白牙:“白牙几岁了?” “七岁半。” “父母呢?” “不知道,师父说我是他捡来的。” 林?s想伸手摸摸白牙的头,却被白牙躲开,脸上气呼呼:“别摸我头,会长不高的。” 林?s“噗嗤”笑了,看来是她庸人自扰,人家白牙一点都没为自己的身世发愁。如果她有这么可爱的弟弟,林府的生活一定会欢乐许多,转念又想起了林樱,不知林樱在清风观里过得是否快乐。 因为有牵挂的人在心上,所以能于千穿百孔的日子里依旧勇敢地走下去。 这样想着,心中又浮现起今晚在郊外帮助过她的一家三口,那个香气袭人的女子说他们是要去找失散的弟弟,可是与白牙一般大小?现在一定十分担心那个弟弟。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若无遇到姑娘,我一家三口也许亦受匪类所害,万幸才是。相逢即是缘,我看姑娘胆识过人,非池中之物,攀个朋友。鄙人姓崔,单名一个毅字,这是内子沈氏,小女闺名牧香。姑娘若有困难,可去悦来客栈寻我。” 林?s这时才发现临别之际,男主人家说过的话里,被她错过的关键。 “七王爷,帮我们的那个男子,可是称自己姓崔?” “是。” 心中澎湃,立即把梅四对于她的种种抛到脑后,“那个小姐闺名牧香……合起来就是崔牧香?!” “你才反应过来?” “……” 林?s右脚有些凌乱,慌忙要出医馆,李束樘只得勉力配合着她,不让这个莽莽撞撞的女人摔倒。 “姐姐你要去哪儿?”白牙追出来。 林?s差点忘了,赶忙俯身认真叮嘱白牙,“帮我对你师父说一声,屋里受伤之人是我的人,麻烦护他周全,伤好之前别放他走。姐姐现在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去办,就不去找你师父道别了。” “我刚辛苦帮你铺的床,你不睡了?!” 她一愣,快速摸了摸白牙的头,“帮我留着,下次来睡。” 白牙恼了,一跺脚,跑回了医馆,连声再见也没说。 林?s还想问问白牙悦来客栈在哪里,这下只能问路边还没睡着的流民,有人给她指了路,林?s匆匆往悦来客栈的方向赶去。 崔牧香,崔牧禾。 崔牧香当时说:“家中还有一弟,当时在我大伯家做客,说好了今日送到范阳来找我们。”那大伯家,可能就是崔牧禾家啊! 心里百转千回,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左手衣袖中翩然落下一枚树叶。 轻轻躺在了深夜无人的大街上,被风一吹,还在地上打了几个滚。 ------------ 【047.回头是岸?】 林?s找到悦来客栈的时候,已近子夜。 悦来客栈的灯火几乎都灭了,守门的店小二正在堂内打着瞌睡枪王的都市生活最新章节。 听到响动,他立马跳起来,“姑娘,住店?” “不,我来找人。”林?s气喘吁吁,因为激动,整张脸都红扑扑。 小二傻了傻,还是客气问:“姑娘找谁?” “找崔毅崔先生。” “这会儿崔先生已经歇息,姑娘你……”显然店小二是认得崔毅的。 “我有急事,麻烦通报一下。” 店小二点点头,“姑娘稍等一下。”林?s那张焦急的脸,他也看得明白,若耽误了大事,更不是他这个店小二能担待得起的。 自己跑上楼,轻叩崔毅与崔夫人的房门,过了一会儿里头就有悉悉索索的响动,崔毅略带沙哑的嗓音问了外面是谁人。店小二就说下面有一个姑娘急着求见崔先生。沈氏奇怪问崔毅,“会是谁?” 崔毅摇摇头,没有说什么,“你睡着吧。”自己披上衣服打开房门下去见人。 当他看到林?s站在下面的时候,有些惊讶。 “姑娘?” 林?s这时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向崔毅介绍过自己。 连忙福身,“崔先生,我姓林,单名一个?s。” “那位姑娘无恙?” “已无碍,正在医馆休息。” “如此,那你这么晚来找我是为何事?”崔毅迷茫看着林?s。 “崔先生可否借一步说话?” 崔毅让店小二准备一间包间,现在没有吃饭喝酒的人,悦来客栈整条长廊的雅间都空空如也,随意挑了一间,小二泡了两本茶水,就把门合上。 林?s低头看着茶杯里慢慢张开的茶叶,话到嘴边,忽然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清河崔家既然选择避世,那已然说明了他们的态度,今日她若坦言于崔毅,也不见得他会帮她。 可是她又觉得崔毅是个正人君子,还在危难的时候伸出援手帮助过她,欺瞒崔毅,她心中亦是过意不去。 崔毅坐在林?s对面,静静看着她犹豫的神色,暗暗揣测她的来意。 良久之后,林?s终于决定开口,在此之前,先解下了背在背上的行囊。“先生对林?s有恩,?s不敢对先生隐瞒。这是皇上事先拟好的圣旨,是为封崔牧禾为女巡抚,治理郴州水患和纷乱。”说罢,将黄灿灿的圣旨推到了崔毅跟前。 原本面色淡定的男子,在看到圣旨的那一刻,骤然变得诧异,复抬头打量林?s,“林姑娘你是……?” “我是当今丞相林红梅的四女,亦是承恩帝御前的执笔女官,特受承恩帝临危之命,在最短的时间内来清河说服崔小姐接受圣旨。” 又是大段沉默。 崔毅低头把玩手中茶盅,“所以林执笔是想让崔某帮你引见牧禾?” 林?s点头,“崔先生是深明大义的人,现今郴州水患严重,百姓无家可归,生灵涂炭,崔小姐既有济世之才,为何不摒弃前嫌,只为郴州城的百姓上任一回,等水患消除,自可辞官隐退,继续做她喜欢做的事情无双。林?s只恨自己不是崔小姐,也不懂那些天文气象与农作物,否则定然亲自上阵,救百姓于水火。”句句发自肺腑,言真意切。 “林执笔,这事儿你是搞错了对象。” “崔先生何处此话?” “并非牧禾不愿帮百姓和朝廷,是崔某的兄长,崔家的族长,不允许我们崔家人插手任何政治上的事情。牧禾现在被关在家里,我没有办法说服我那固执的兄长,不如林执笔试试翻墙进崔家的后院?我倒是可以画张地形图给你。” 林?s瞪着眼睛上下看了看崔毅,“先生这主意,委实惊人。” 崔毅笑笑,并不当回事,“前朝覆灭时,我只是个被锁在大院子里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小子,等到再出房门的时候,天下已经变成了瑞昭。崔某无节,想来是读书的时候没有把圣人的话放在心里,并没有如叔父那般捶胸顿足的痛恨仇视,只要天下百姓安生,是谁的天下又有何妨?我带着妻儿出清河,就是以水患为由,逃出崔家的范围,要去各处游历游历。刚巧碰到林执笔,也是有缘。牧禾生性豁达,心怀苍生,定然不会拒绝,只要想办法摆平我兄长即可。” 林?s硬是要起身,李束樘无法,从了她的意。只见林?s恭敬地向崔毅作揖,“先生有此开阔胸襟,请受林?s一拜。” “林大人您可别拜崔某,你是朝廷紫绶金章的正三品女官,我一个乡邻野夫,受不起的。”也起身,该说的已经说完,天色不早,明日还要早起去找小儿子,崔毅有些想睡觉。 “崔先生,实不相瞒,方才你在树林里遇到我时,我是被神秘人追上,并不是山林匪徒。怕先生一家人过去受到波及,才骗了你,请先生明日放心启程,尽早与令郎团聚。” 崔毅向她拱拱手,表示十分理解,真的给她画了一张崔家大院的简图,又告诉了她去崔家的路和崔家的近况,就要与林?s道别。 林?s也不勉强,崔毅肯帮她那么多,已经是惊喜,“先生若去京城,可去丞相府通传一声,林?s定要好好招待先生一家。” 男子笑着摆手,“姑娘还是先想办法搞定我大哥吧。” “已经有办法了。” 崔毅讶异,看向林?s的目光里又多了几丝光彩,好奇追问:“是何妙计?” 林?s摇摇头,“不可说。”把崔毅送了出去,自己心上豁然开朗,右脚脚步轻快地朝楼下走去。 李束樘有些无语,这小姐何时变得如此俏皮,还会来句“不可说”?他不知道林?s心中一闪而过的妙计是什么,微微心痒,想问一问,可又拉不下脸,只默默配合着她的行动,随她往来时的方向回去。 店小二看到林?s要走,忙问:“姑娘这么晚了不住一晚?” “不了,有人给我铺好床等我回去睡呢。” “……”店小二迷茫。 李束樘道:“你要回苍山处?”他以为她会连夜向官府借兵杀去清河的。 “是啊,忽然忘了些事情,一定要回去一趟。” 【今天心情不是很好,村官体检被通知要去复检,复检不过就会取消录用资格。如果明天亲们没有看到我更新,我.......就是被复检毙了,暂时消失几天,等把悲剧自己转化成洗具就回自己回来。不过我觉得我身体倍儿棒的,真要不过,只能说里面有猫腻。反正今天没有喝酒也被这事儿弄得有些失去理智,请互相转告:张阿碧疯了~~~~好吧,最后祝大家在这个充满爱的日子里,幸福快乐。5.20!!!】 ------------ 【048.要不如偷?】 医馆。 梅四见到林?s去而复返,妖冶的脸上露出一丝开心的笑容。 “你怎么还没有歇息?”林?s进来一瞧梅四还醒着,微愕,这厮精神怎么这么好。 听到说话的白牙,从里头屁颠屁颠跑出来,也挺开心:“林姐姐,你是觉得对不起白牙给你铺的床,回来睡了是吗?” 林?s委实不太忍心打击小孩,无奈笑笑,“……不是。” 白牙瞪大了眼睛,包子脸瞬间又变成气鼓鼓,一跺脚,回了内屋。 从此以后,白牙再也没给林?s铺过床,就连端茶送水也不干了。 苍山始终没有露面,不过林?s猜着他应该是知道她来了,他既不出来相见,林?s也就不进去打扰人家治病救人,跟进自己家门一样来去自如,倒也自在。 她搬了个凳子坐到梅四床前,静静守着他。 梅四吓得险些从木板床上滚下去,漂亮的脸蛋都有些扭曲:“姑娘你这是作甚?!” “我突然不放心你一个人在此地,故决定等天亮了再走,看看你伤势是否稳定,也省得你动别的心。” 男子听得呆傻,不疑有他,点点头,心里有千言万语,到嘴边只成了咽口水。 “赶紧睡吧,我守着你。”林?s绽放一个温婉的微笑,把梅四的眼睛都看直了。 如何睡得着?! 又对着林?s干瞪眼良久,林?s皱眉,“你受了伤,不睡觉怎么好,倒是我来错了,有人在旁边监视所以你睡不着?” “不是的!姑娘!”梅四一边说,一边立即把眼睛闭上,“我睡了,我睡着了!” “……” 林?s掩面而笑,想不明白怎么李束樘会收了一个这样呆傻的手下。 李束樘这回探查到了林?s的疑问,冷冷道:“梅四易容,他认第二,无人第一。” 林?s领会,却并不理七王爷,依旧盯着梅四,只是心里在想,会不会梅四现在这张脸也是假的? 她在平静背后,还是有些气恼李束樘对她知情不报。 等到屋外打更的人敲响了三更,梅四的呼吸已然绵长,一点杀手的警觉也没有。他受了重伤又连日奔波,此时更有林?s在床前守候,他十分信任林?s,放下了所有的包袱,仅仅是要完成她给他的一个任务,好好睡觉。 所以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从窗子纸上透进来,柔柔洒在梅四脸上,他神清气爽苏醒过来,睁开眼睛却没有见到预料中的那个人时,有些反应不过来。莫非,他昨日伤重,不过是做了个好梦,不过是一场幻觉而已? 白牙正好从里面揭开布帘子出来给他送白粥,“喂,漂亮人妖,吃饭了盖世战神。” “昨天晚上,林姑娘来过吗?” “她?!在你床边坐了一宿啊,天没亮就又走了。怎么?肩膀受伤引发失忆?” “……” 原来她真的来过,怎么又不告而别呢?不是说好要紧紧看着他的吗? 当梅四的小心肝胡乱扑腾的时候,罪魁祸首已经从范阳府衙借了大队的衙役走在去往清河的路上。 李束樘问:“你为何不直接问他要?” 林?s坐在马车里,闭目养神,“若我问他要,他给我,那你我就是一路人;然,我现在是偷,他不知情,我就是我。” 女子手中,正摩挲着一块令牌。一株血红的梅花树,在衣袖掩映中显得十分刺目。大拇指慢慢抚过背面刻着的字――梅四。 李束樘冷笑,嘲讽道:“林小姐与本王都是生死同盟的关系了,还装什么矫情?!” 林?s现在内心愈发强大,被骂矫情,眉头也不皱一下,反正她自己心里明白她在守卫的不过是自己最后那一点点自尊。冷冷反驳:“王爷昨晚在林中不愿出言相帮,不就是要林?s凭一己之力解决困难险阻么?林?s也不好辜负七王爷这一番苦心,矫情些又怎样,能自己想办法活着走下去就行。” 当夜对着睡着的梅四,林?s也想了许多。 杀手是谁?救人的又是谁?她没有头绪。 梅二为何至始至终都不出来援助?她若死了,李束樘也活不了。这点她尚能分析,原因不外乎两点:其一是梅二知道还有其他人马在保护她,不需要他动手,其二是不方便显身相救,怕刺杀一方或者营救一方认出他来,或者是不想让那两方人马知道有第三方人存在。林?s觉得这两点各占了一半,至于李束樘近在咫尺也冷眼旁观,一点良言善策都没给――方才她说的那些话,是林?s能找到的,最最积极,最最安慰,也最最虚假的一个理由。 李束樘不再说话,他爱怎么做就怎么做,不需要他人来评定自己的对错。 越靠近郴州腹地,灾情越严重,林?s所乘马车的半个车轮子,都被淹没在了水里面。 揭开车窗帘往外看去,大片大片的农田被淹,已然找不到农作物的影子。他们所走的官道,地势略高,要下车去小坎儿上走,估计已经没到腰际。眼看庆国使臣没几日就要经过此地,又郴州百姓生活完全被水灾打乱,情势迫在眉睫。 倒也不能说孙巡抚没有尽力,她一路过来,有看到官兵在努力抗灾,只是百姓不配合,所以收效甚微。 “林大人,前去还有三十里地就是清河城。”有小衙役间隔十里地就会来向林?s通报。 林?s应声,再看天色,已近晌午,“休息一炷香再前进。” 这走了一大半的路,并没有再碰到埋伏,好像昨天夜里那场刺杀不过是个意外,其实人家要杀的并不是她。 小衙役送了干粮给林?s吃,林?s摇头拒绝,自己从包袱里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干粮。并不为其他,李束樘自从上次林?s在林府里险些中毒,一直不放心外来事物,就连买来的干粮,也要先从上面扒下来一块来投食给野狗,看狗吃了没事才放心。林?s刚开始会腹诽,堂堂七王爷居然这么怕死,后来习惯成了自然,不吃来历不明的东西,甚至头上的簪子也换了银簪,方便验毒。 没吃两口,外面小衙役敲了敲车壁,“林大人,孙巡抚来迎你了。” ------------ 【049..大人脸红?】 ====我是来补更的!!!!===== 孙青眇的年纪并不大,至多二十五岁,是承恩帝新一批提拔起来的,用来对抗七王爷李束樘势力的青年才俊,也是上一届殿试的金科状元郎。 据林?s所知,孙家在郴州也算得上大家,曾曾祖父官至一品大员,被封燕国公,后辈官至五品以上的不计其数。若崔家排第一,孙家就能排第二。不同于崔家的是,孙家的族长并不像崔家那样排斥新朝,虽然自己不再出任一官半职,也不阻止少年郎们入世为官。只要他们为官为民,不得贪污受贿,不得徇私枉法,不得贪恋女色。 “林,林大人。”孙青眇见到下马车的林?s,红着脸作揖。 侍郎正三品,执笔女官也是正三品,两人算是同级。 林?s回礼,“孙大人。” “不知大人日夜兼程而来,有失远迎,孙某惭愧。”林?s动用了范阳的官兵,郴州这里定然是马上收到了消息。 “孙大人。” “嗯?”他抬头看向林?s,不知林?s为何突然喊他喊得那么肃穆,脸上已经红得能滴出血来。 貌似孙侍郎还没有成婚吧? 林?s无视了孙青眇的羞涩,落落大方道:“皇上对孙大人委以重任,却没想到孙大人让皇上大失所望,今日林某赶来此地,是替皇上另觅合适人选治理水灾,安抚民心,孙大人您……好自为之。” 孙青眇并不惊讶,掩面愧疚的样子:“孙某不才,不日回京请罪,听候皇上发落。但当下希望还能为林大人略尽绵薄之力,林大人有何吩咐?”他今日之前未曾见过林?s,也没有听说林丞相家的四小姐有何冠绝的才名,她就好像是一枚雨后的春笋,一声春雷一阵春雨过后,突然破土而出。于是忍不住好奇,又多瞄了两眼眼前穿着官服的女子。 林?s想了想,尚有些不痛不痒的问题要了解,就说:“那请林大人上马车,我们边赶路边说。” “啊?!”孙青眇傻愣,心中诧异:林大人,你怎么说也是个姑娘家,男女有别,公坐一辆马车,似乎有些不妥吧? 四小姐却不给人家反抗的机会,她自己大约也没有发现,自从被李束樘附身又经过梅四男扮女装等一系列的变故之后,她对“男女有别”四个字,渐渐看得并不那么重要。反正总归能找到正经的理由为自己开脱,而她自己心里没有疙瘩,管别人的眼光做什么? 小衙役没有收起上马车用的板凳,她顺势而上,钻进了车内。 孙青眇和小衙役大眼瞪小眼须臾,最后还是掩面凌乱地也跑过去,登上马车。 小衙役看着孙大人的背影,总有些小媳妇的感觉,摇摇头,笑着继续驾马。 窄小的马车内。 孙青眇十指努力扣着他这边的木板条,尽量保持平衡,全身紧绷。 林?s瞥了一眼他好像便秘一样的神态动作和面红耳赤,才觉得自己是多洒脱。 “孙大人,不知现在郴州灾情如何?” “嗯?”孙青眇紧张得太过投入,一下没反应过来林?s的说话。 林?s瞪他美女请留步全文阅读。 他方道:“我已让郴州大部分的官兵去决堤的地方扛沙包堵缺口,但是人手不够。郴州的百姓六成举家迁徙邻州,剩下的四成,有一大半是在高地之上,生活尚未严重影响,故没有动静。不过前几天连日暴雨,有多出报发生泥石流,百姓被埋,小部分官兵就去挖被埋的山民……我正想去劝住在山上的村民下山,不想来报说林大人到了郴州,匆匆赶来接您。” 怎么听着有些怪林?s来得不是时候? “孙大人真是焦头烂额。”林?s不咸不淡说了一句。 孙青眇认真点头,“恨不得有三头六臂。” “郴州之大,无治水之才?” “工部那边有派人来协助,孙家也有两位叔伯钻研此道,不过要真说起来,还是崔家桑亚子为一绝。” “谁?” 孙青眇就向林?s简单介绍了一下这位奇人。他本名崔桑亚,子是郴州百姓对他的尊称,名气却只在郴州之地流传,其一是因为崔桑亚年事已高,盛年之名年代久远,其二是因为老先生深居寡出,鲜少在外人跟前抛头露面,故尔远在京城的林?s这等晚辈,没有听说过这个人。五十年前天翔也出现过一次百年不遇的大洪水,崔桑亚年纪轻轻就精通水利之事,疏通洪水,当时被誉为大禹之才。他也是个怪人,并不追求功名利禄,就算那是立了功,皇帝请他进京为官,他也推辞不去,终身布衣。 林?s听着,心下计较,若能请动这位老先生出面与崔家小姐一起治理水灾,郴州局面便能茅塞顿开,化险为夷。只是…… “孙大人也是郴州世族之后,可与崔家亲近?” 孙青眇脸色阴沉下来,林?s一瞧,转念立即发现自己多次一问,如果关系亲近,他怎么可能还会在这儿忙得焦头烂额却收效甚微? 只听他道:“不瞒林大人,崔家与孙家早二十年相交甚密,多有联姻。我大姑三十年前就嫁给了崔家大少爷,现在的大当家的,不过自从更朝换代,两家立场不同之后,就渐渐疏远了。连我大姑这几年都没回过孙家,实在是……哎!” “你大姑嫁给了崔家当家?”林?s脑子飞速运转,这关系似乎有些近,“所以……你是崔牧禾嫡亲的……表哥?” 会脸红的孙大人一呆,“?g?林大人反应甚快!牧禾确是我表妹,她经常往外跑,前些日子倒还见到过她。” 林?s有种第二次中头彩的惊喜,那第一次是遇见崔毅之时。立马从包袱里掏出那道拟好的圣旨,“这位表哥,皇上的旨意,你过目一下。看来今日孙大人得派幕僚去劝民下山了。” 青眇君疑惑地接过圣旨,打开来一看,惊呼一声,诧异非常。 此时正好马车淌水看不见路面,碰到一个大坑,猛地颠簸一下。 孙青眇双手捏着圣旨,这会儿就算颠簸,也得先护着圣旨,于是乎―― “嘶!”林?s倒抽一口凉气,横看飞扑至她身上的男子,男子整个人都压在女子纤柔的身体之上,倒在马车的一角。 小衙役发现自己没驾好车,又听到里面有大动静,连忙掀开布帘去查看。 一看就看傻了。 “林大人?孙大人?” 其实小衙役在想自己能不能现在马上放下帘子当做什么也没瞧见。 ------------ 【050.我会负责?】 ===被倾陈猜中了!===== “孙大人,麻烦高抬贵手。”林?s冷冷吐出一句。 孙青眇尚有些回不过神,人还压着林?s,双手抱着圣旨,正好卡在林?s柔软的胸部神环啸最新章节。 他长那么大,至今未碰过女子一根手指头,别说这般亲密无间的举动,脑子里已然一片空白。听到林?s清清泠泠的一声话,整个人像被雷击了似的,颤抖地跳起来――“嘭!”头顶撞在了马车的天花板上,马车也跟着剧烈地晃动。保护在马车周围的士兵,纷纷疑惑地看向诡异的马车,这里面发生了什么? 小衙役已经看不下去,把帘子落了,聪明地继续驾车,不过当下驾得十分小心。 “林大人,我,我……”孙青眇捂着脑袋蹲在马车中间,表情痛苦,只差没有落下两行清泪。 李束樘左手帮林?s撑起身子,坐回位置上,林?s低头,整理了一下衣冠。说实在话,她真的已经对这种事情到了麻木的境界,淡定说:“无妨,孙大人圣旨看完了,就还给我吧。” 孙青眇抬头,呆滞状看着林?s,傻傻把圣旨递到她手边,脸红得跟熟透的苹果。 林?s接过圣旨,仔细瞅了一眼孙青眇,发现此人相貌端正,眉宇间有股朗朗之气,正人君子。 “林大人,我,我……”他依旧重复这句没有下文的话。 “你想说什么?” 他霍地凑近林?s,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终于吐出下文:“我可以负责的!” 车厢内的空气有一瞬的凝结,又像是寂静到天荒地老。 最后在林?s“噗嗤”一声笑中,打破。 李束樘从前就觉得孙青眇是个刚正不阿的青年,这会儿才发现原来这厮是个榆木脑袋,傻得可爱。 “孙大人别吓我了,有这等闲情玩笑,不如帮我想想如何说服你姑父放你表妹出来接你的班儿。” 孙青眇却十分认真的说:“不,孙某的淫手方才玷污了小姐,理应负责。”这会儿再不能将林?s当成林大人。 林?s扶额,“孙大人也是无心的,本小姐真的不怪你。” 孙青眇还要再跟她纠结,林?s立即抬手阻止他说话,“此事暂且搁置一下,咱先解决了崔家的事儿好吗?” 某男沉默半响,扭扭捏捏答应下来,复坐回林?s对面的位置上,低头不知在想什么。 马车一路颠簸到清河时,已近申时,清河城外堆积着大片沙包,城门也被堵到半人高,马车停下的地方,下面也有沙袋,又摆着几块木板,让人从上面通行直城门下的“小山坡”处,免去了淌水的麻烦,马车是根本就进不去。 小衙役通报了一声,把林?s迎下马车,林?s注意到四周士兵看她的眼神都有些奇怪,是还在为方才马车里诡异的动静胡思乱想。林?s不加理会,对小衙役说:“我既安全到清河,你们回范阳复命吧。” “是。” 林?s率先通过木板,踩着沙包上城门而去。沙包里都是水,踩在上面,靴子立即有些湿意。那方站在沙包上的守卫,瞧见一身官服的林?s,有些不明状况。怎么来了个女官?!又见巡抚大人匆匆忙忙也从马车上下来,提着衣摆步履蹒跚地追赶女官,更加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您是……?”其中一个朝林?s行礼,问道。 她并不对自己的身份多做解释,只说:“我是宫里来的。” 守卫看向追上来的孙青眇,“孙大人?”麻烦您给解释解释? “我们要去办点事,不用通报清河知府了开艘航母去抗日最新章节。”反超了林?s,给她带路,压根也不管守卫。 守卫见巡抚大人开路,自然不能拦下,木木看着一男一女下去。 林?s觉得上来时挺容易的,下去却有些困难,高高的沙袋,沙袋湿滑,一不留神就会滑倒,而且她现在是两个魂魄操纵一具身体,就算默契越来越好了,此刻还是极谨慎地放出右脚,找了个合适的落脚点,慢慢踩上去,踩扎实了才让左脚再动。 孙青眇回头看到林?s的动作,却只当她一个小姐走路不便,这会儿倒是脑袋灵光了,也不嫌自己手是淫手,不假思索返身搀扶住林?s的右胳膊。 “林大人,当心些。”他柔声提醒。 林?s看了他一眼,并不多说,借着他的力顺利下了小山丘,看到清河城里人头攒动,并不像沿路那些散落的村庄,荒芜破败。 清河城门下准备了另一辆马车,是为方便像巡抚之类过来找知府商讨问题时代步,孙青眇扶了林?s上车,自己招呼了个守卫过来驾车,三个人就朝崔府的方向前进。 “清河城的地下排水系统是桑亚子设计。”孙青眇看到林?s在往车窗外张望,就没头没尾解释了一句。 林?s的确是在稀奇清河城的路上虽然潮湿,但是没有积水。听到孙青眇如此说,从方才对崔桑亚没什么感觉变成了真实得佩服他起来。 孙青眇又说,“说起来,我表妹的本事也都是从桑亚子那儿学来的,她管桑亚子叫叔公。” 林?s听得眼睛一亮,那岂不就是只要挖到崔牧禾这株土豆藤,下面能拔出来一串土豆?不管怎么样,还得先跨过崔父那一道儿坎儿。 想罢,林?s动手开始解自己腰带。 “林大人!林小姐!你要作甚?!”孙青眇怪叫,好不容易沉下去的面色,又泛起嫣红,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瞧着林?s。 他整个人都侧贴在马车车壁上,唯恐避之不及。 赶马车的守卫手上动作一顿,扭头奇怪地看了一眼车帘子,不知里头发生了何事,即便疑惑,却也不敢去揭开来一探究竟。 林?s手上动作不停,嘴上解释:“我换身衣服。” “可,可我还在你跟前呢,我,我虽然说过会对你负责,可,可大家闺秀,也该讲究些仪态。”结结巴巴里还带了些责备。 腰带被林?s丢在马车角落里,顺势又去解官服的纽扣。 孙青眇已经处在崩溃的边缘,“林小姐!不要啊!” 林?s白了一眼孙青眇,刷地就把官服的外套给扒了下来,露出里面整齐的女装。 她本来打算到了清河崔家后门,让梅二帮她翻墙进去,崔毅的地形图画得相当详细。而在路上穿着官服不过是为了大张旗鼓,扩大声势,也能减小被行刺的风险。这会儿既然有孙青眇这个堂而皇之的开路神在,她乐得不求李束樘帮忙。 “孙大人,我里头有衣服的。”林?s看孙青眇死命闭着眼睛,五官都皱成了一团,十分纠结好像上刑场砍头似的,忍俊不禁,无奈出声相告。 孙某显然有些不相信,先拿一只眼睛眯开一条缝儿,小心翼翼张望一下,发现林?s衣冠整齐,才呼地输出一口气,“林小姐,下次莫在他人面前这样了。” ------------ 【051.登堂入室?】 给林?s和孙青眇驾车的那个守卫,当看到忽然换了一身衣服下车的林?s,眼里与方才城门口的那一批官兵一样,有些凌乱,显然是把这事儿和之前孙大人的怪叫声联系到了一块儿。颇为佩服地多瞧了林?s一眼,想他郴州土生土长,孙家的金科状元郎如何不认得,听说孙大人最不爱近女色,多少女子为了嫁进孙家,为了让孙大人青睐而费尽心思,结局没一个成功,可这女官一来就貌似搞定了臭石头似的孙大人,委实厉害! “你赶紧回去吧!”孙青眇打发守卫,也发现了守卫暧昧的注视。 “是。”守卫行礼,还是目送两人踏上崔府的台阶。 后来郴州就流传起一则传闻,说孙家好儿郎其实喜欢主动投怀送抱的姑娘,又把今日两桩事情说得绘声绘色,那些昔日对孙青眇有过幻想的闺阁女子听得肠子悔青,直骂自己当初作何装那份矜持。这是后话。 当下,只见孙青眇一步一回头,生怕把林?s弄丢了。他俩在马车上已经商量好,先由孙青眇开路,掩护林?s去见崔家老爷,然后林?s解决崔老爷,孙青眇去找崔牧禾,最好今天就把人给弄出来。 孙青眇在马车上问:“林大人有办法劝动我姑父?”俊脸浮着不相信。 林?s皱眉,沉色道:“且试试看。” “如何劝?” “随机应变。” “……” 孙青眇那时候,觉得林?s就是个谜一样的女子! 管家出来开门,精明的脸上带着十分重的戒备,疑惑喊了声:“孙少爷?”他认识孙青眇,小时候孙青眇经常来看崔夫人,与府上的人关系都不错,不过自从这少爷当了新朝的官儿,就没再涉足崔府一步,两家人的关系也疏远许多。在今时今日这样关键的档口看到孙巡抚上门,老管家尽责的为崔老爷担忧了一把,给孙青眇下了定义:准没好事! 年轻的公子也有些不好意思,不禁意识里亦以为自己是黄鼠狼,给鸡来拜年了。“崔管家,我来看姑母的。” “孙少爷,稍等,老奴进去通传一声。”说罢,嘭地把大门又给合上,不给他们进来。 孙青年讪然回头一笑。 林?s送了个表示理解的目光,叫孙少爷看得十分欣慰。 “如果姑父姑母不肯见我……” “没事,我会翻墙。”林?s冷静回答。 孙青眇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翻,翻墙?!”上下打量林?s,实在不能想象她翻墙的样子,林小姐你不应该是大家闺秀么?!他本认为自家那位喜欢在田野里撒欢的表妹已经是天下最没有形象的大家闺秀,这会儿才忽然意识到,世界之大,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于是转念感叹了一句,“林大人说不定与我表妹十分投缘。” 林?s笑而不语,默默盯着紧闭的朱红大门,神游天外。 站在身旁的男子却没有收回目光,依旧凝视女子的侧颜,相当专注。 良久崔府的大门才重新打开,崔管家躬身把孙青眇请进去,并不多问林?s的身份。 “崔管家,我表妹可好?” “小姐被老爷关在院子里,正闹腾着要翻墙呢。”崔管家已经下垂的眼皮没抬,说得十分淡定。 孙青眇就猛地瞟了林?s一眼,心里在说,你瞧,我就说你和我表妹会投缘,连翻墙也想到一会儿去了太子奶爸在花都! 林?s无甚感觉,暗暗打量这崔府。 府邸草木茂密,修葺的十分漂亮,当时林?s不知道,以为是有个出色的园丁在打理,后来才知道这些都是崔老爷亲自照料。 话说崔家这一代长房嫡子叫崔殷,只有一个弟弟就是林?s在范阳遇见的崔毅,两兄弟子嗣都不旺。私下里有人议论,说是这崔家人丁不旺是因为崔老爷只娶了一房夫人,崔毅也是,只有正妻没有妾。崔毅长子崔牧阳,自从崔家辞官隐居以后就从商,生意做得十分好,崔殷夫妇隔了好几年才又得了一个崔牧禾,也是想当男子培养好为他哥分担些家务事,谁料这女儿不是个省油的灯,从小就喜欢粘着崔桑亚那个怪老头研究怎么种田,好把崔老爷气得跳脚又无可奈何。 所以孙青眇只问一个表妹,不用像林?s家那样数着问第几个表妹。 崔府是祖传的宅子,低调中透露出贵气,飞檐的屋脊两边都有小仙人带着三只镇宅神兽。一般皇宫可见九只,亲王家有五只,能被允许放三只的都是被皇帝赐过爵位,还是能沿袭的那种,没几个外姓有此殊荣。不过崔家这爵位,也就在天翔朝顶用,这会儿退隐江湖,当今皇上若是较真起来,能以此抄了崔家的老家。 但承恩帝不是那么无聊找麻烦的人。 林?s跟着管家和孙青眇步入花厅,崔殷和崔夫人已经在厅里等候,崔老爷慢慢喝着茶,崔夫人则坐在下手,专心盯着门外几人来的方向。瞧见孙青眇到来,立即起身迎过去,嫡亲的姑母,见到自己侄子自然是一番温存。 “多年不见敬灵,愈发挺拔了。”笑容和蔼。 孙青眇小时候与姑母亲厚,这会儿丢了旁的事,认真先同崔夫人寒暄。 崔夫人问过了孙家上下,问过了郎儿仕途,开始关心终身大事:“敬灵今年也二十有五了,怎么还没遇见中意的姑娘?” 孙青眇腾地脸红得跟猴子屁股似的,支支吾吾:“姑母,敬灵,敬灵此次冒昧来访,其实是为了,为了……” “这姑娘是谁?”崔夫人打断孙青眇。 林?s迎上崔夫人好奇的目光,有些笑意,这姨扯了那么多的话,其实就是为了引出她吧? 崔殷也看向林?s,带着探究。 “她,她是我,我……”孙青眇的结巴一时半会好不了了。 “在下是敬灵的朋友,特意求他引见,为拜访崔老爷。” 崔殷挑眉,“所以其实是你要见我,不是敬灵?” 林?s点头,抱拳躬身:“冒昧打扰,请崔老爷勿怪。” “你找我,所为何事?”崔殷以为,若非眼前这人是个女子,他大约已经把她轰出去了。 林?s上前一步,依旧双臂抬平抱着拳,但不着痕迹地将衣袖中的某样东西露出一角,叫崔殷一人一眼能瞧个正着:“事关重大,麻烦崔老爷移步室内再听在下详说。” 孙青眇和崔夫人此时都在林?s身后,只看到了她的背影,听到她这么猖狂的话,不由把目光投向崔殷身上,心里捏了一把汗。孙青眇甚至身子哆嗦了一下,已经想到要是姑父发威,他必须护住林?s才行。 谁想崔殷眼睛一亮一眯,倒是霍然起身了。 只听他丢下一句:“你跟我来。” ------------ 【052.是自己人?】 林?s临走给孙青眇递了个眼色,让他赶紧去找崔牧禾超级古武。 崔夫人脸上十分震惊,扯扯侄子的衣袖,盯着林?s离去的方向,严肃问:“臭小子,给姑母从实招来,这女子是谁?!” 孙青眇被承恩帝派来郴州的时候还没有见过林?s,只听说了皇帝封林丞相的四女儿当了执笔女官,坊间众说纷纭,所以对林?s的名字有些印象。今日突然接到来报说林?s来了郴州,还是带着皇上的随身信物来的,显然此女在皇帝面前十分吃香。又看了那道圣旨,心中对承恩帝和林?s的做法诸多疑惑,但也不得不承认此法是另辟蹊径,若能成功,事半功倍。 “姑母,她是皇上派来给我擦屁股的人。”孙青眇没敢告诉崔夫人那道圣旨的存在。 不过他这说法倒也实在。 自从孙青眇踏上郴州境内,孙家庞大的亲族就不断有人上门来砸他的脸,意思都很统一:你瞧瞧新朝新帝这政当的,我们都要被洪水淹死了,被饥荒饿死了,你居然还再给人家卖命,要皇上真的拿人命当回事,早干嘛去了?!还不如学学人家崔家,自保得多好?! 孙青眇又不能目无尊长直接反驳,崔家是另谋出路了,生意能做到西域,你们却还在吃老本,光靠长房这点收入,这点置业,如何能与崔家比?孙老爷心地不坏,只是自己与孙青眇如出一辙,学富五车,但是百无一用是书生。真的遇事了,牵绊太多,犹豫不决,没有狠劲。终究是良善的血脉相传。 崔夫人听得,吃了一惊,她也知道自己侄子这些日子碰到许多钉子,事情都十分棘手,但也想不到皇帝会派个女子来给他当左臂右膀,这女子究竟有何神功盖世?转念想到林?s居然只说了一句话就自己那固执的老爷放松了态度,似乎真的藏了几手。再看孙青眇,“你脸红什么?”又不是真的给你擦屁股。 “我,我是赶来太急,热出来的。”孙青眇举袖掩面,“表妹可在后院?我去看看她。” “她被老爷禁足了,正和她叔公无所事事,你去吧,可别噱她再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崔夫人瞪他,警告道。毕竟血脉相连,连他接下去要做的事情也那般容易就给说中。 孙青眇讪然笑了一记,提着衣摆往后院去了。 而崔殷带着林?s,来到自己的书房,将房门反锁,请林?s上座。 林?s不过是试试运气,若非真的认得梅花令牌,彼时或许不会注意,或者当是她的配饰,因为她并没有露全,只是有技巧地送进崔老爷的视线范围之内。没想到他居然态度大转变,还请她上座,林?s忽然觉得自己是瞎猫碰上死耗子,歪打正着了。 蛰伏在林?s左半边的李束樘没有任何动静,只悄悄配合着林?s的动作,或走或立,或起或坐,完全是置身事外的态度,对林?s可能发现的秘密也不闻不问。 “姑娘方才袖中之物……”崔殷眼神闪烁,视线投向林?s的袖间。 林?s大方地将从梅四那儿偷来的令牌放在桌子上,保持了淡定的女声对他说:“出门在外,未以真面目拜见先生,还望见谅。”要演梅四,就应该演的逼真一点。 谁想崔殷浑身一抖,不再去看那稳稳躺在桌子上令牌,“梅四公子有令在身,崔某怎会在意这等无关紧要之事,只是公子易容成皇上的女人来我崔府,意在何为?” 皇上的女人?!林?s第一反应就是想瞪崔颖,谁说我是皇上的女人?!继而反应过来,他足不出户,居然也知道她是皇上派来的,方才却请君入瓮,还在花厅里装腔作势,好深的城府。 林?s眼珠子一转,悄悄看向桌子上的梅花令,心中一惊。 令牌的数字是翻在下面看不见的,崔殷眼皮也没往那下面抬一下,笃定她是擅长易容的梅四,想来十分了解七王爷那些梅花死士,或许他自己就是那梅花死士中的一员太子奶爸在花都。这是林?s多种设想中,最省心省力的一种可能。当初她思忖崔家态度强硬,誓死不与新朝有所瓜葛,定然是心怀前朝,所以偷了梅四的梅花令,若她用七王爷亲信的身份去劝崔殷,定然会容易许多。 却原来崔殷本就是七王爷的人。 暗暗对李束樘多了份戒备,他既然能拉拢崔家,那么其他江南世家和江南旧部,不知还有多少隐藏在瑞昭国的眼皮子底下与李束樘有所勾结。不禁也为当朝皇帝捏了把汗,他这弟弟委实不是个省油的灯,难怪登基四年了也还没把他扳倒。 “在下如此打扮,也是为崔先生看清七王爷的意思。”从背上解下包袱,拿了承恩帝的圣旨,送到崔殷面前。 崔殷不太敢相信,“王爷要我们帮朝廷?” 林?s十分淡定地反问:“王爷可曾做过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无。” “所以崔先生何必怀疑,照王爷的意思办就行了。” “是。” 所以李束樘一直对林?s有一个评价,十分中肯的评价,那就是林四小姐四两拨千斤的功夫,相当地一流。 林?s看崔殷接了圣旨去看,心底松下一口气,但当他看完圣旨上的内容,“啪”地一声,又把圣旨摔在了桌子上,精瘦干练的脸上浮现红晕,但说他是恼怒,不如说是委屈,哀怨地对上林?s的眼睛,“还要把牧禾牵扯进去……” 看来崔殷对这个女儿很是爱护,多说父爱如山,林?s忽然想起了远在京城的林红梅,不为具体哪一件事情,只是突然觉得这天底下每个父亲都相当不容易。 无声叹了口气,郑重道:“在下能替七王爷保证,崔小姐只管救灾,等洪水一过,民心安抚,就能功成身退。至多流芳百世,并无性命之忧。” 崔殷摇摇头,“崔某倒是不担心小女性命,王爷自然也不是坐视不管之人。只是公子你不知道我这女儿的个性,放任她这么干过一场之后,哪里还肯乖乖留在我身边。” “崔小姐志存高远,崔先生应当高兴才对。” “不提也罢。” 林?s立即收住此话题,起身抱拳对崔殷道:“崔先生,在下能去厅内宣旨了么?” “公子请。” “容我把官服套上。”林?s看向包袱里的衣服,微微皱眉,这脱来穿去得还真麻烦。 李束樘左手帮林?s拿起衣服,两只各自操纵的手娴熟地配合着披上衣服,林?s低头系扣子,七王爷默默说:“四小姐越发与本王亲厚了,连本王的人也使唤地这般自如。” 林?s笑,“七王爷是怕我想皇上告密么?” 李束樘也笑,“本王是怕你到时候如何脱身,你一定懂知道的‘越多就越危险’的道理。” 四小姐心中一紧,她又如何不知道这么浅显的道理,可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能装作无所谓,答曰:“七王爷要保护的人没人能杀,七王爷要杀的人也没人能逃,林?s就在这里,请自便。” 正在这时,崔殷忽然开口:“四公子……” 林?s抬头,询问地看向他。 “阿玖可好?” ------------ 【053.新官上任?】 阿玖? 那是谁? 林?s此时十分庆幸自己正背对着崔老爷在低头系扣子,只是手上的动作停顿,并不见脸上迷茫的神情。 她很快就反应过来,淡淡回答:“挺好。”她猜着崔殷也就是想要听到这两个字,不过涂个安心。 果然,崔殷轻轻“嗯”了一声,又没了声音,应该在想与那个阿玖有关的事情。 林?s穿好衣服,以免再出纰漏,赶紧拿了圣旨就让崔老爷领了往外去。 “四公子你去哪儿?”崔殷有些疑惑,他本是要带林?s去后院直接宣旨的,只是一个过场而已,可林?s转身出去,方向却是花厅。 林?s回头一笑,“崔老爷,既然要做戏,还是逼真些好。” 她没有停在花厅,而是继续往外走,走到了崔府的大门口,站在那朱红色的大门前,那黑底金边的匾额下,用尽了自己的声音,朗朗喊道:“圣旨到――” 清河城里来往的路人不多,但是也不少,正好路过此地的百姓听到林?s这三个嘹亮的、充满蛊惑力的字,纷纷驻足围观。这里连三岁的小孩都知道崔家是不与新朝新政有所往来的,这二十五年也从来没有哪个官员再进出过崔府一次,可眼前这位穿着官服的女子,明明是从崔府走出来的,还是要宣旨的,都觉得十分不可思议。 崔殷对林?s的做法有些不满,她是想要在大街上宣旨,让所有人都知道崔牧禾要当巡抚了,也已经料想到百姓得知这一消息之后会有多震惊,会有多议论纷纷,但也没有办法,谁叫她是李束樘的人呢?只得让下人喊来所有人,一齐走出崔府,跪下接旨。 其中最震惊的当属崔夫人,揪着孙青眇的衣袖一个劲问他这是怎么回事,下手没有控制好,揪得孙青眇肉疼,强忍着安慰自家姑母,“没事,没事。”其实自己心里也挺震惊,想不明白这林大人是如何说服的姑父,居然同意让崔牧禾出来当巡抚为瑞昭卖命。也就顺便对林?s更加放在心上,兰质蕙心,玲珑不已。 “清河崔氏牧禾接旨。” “民女接旨。” 林?s第一次见到这个传说中的女子,样貌清秀,并不算大美人,不过带着股亲和力,很邻家的感觉。想必孙青眇已和她通过气,走路走得四平八稳,眼底还藏着隐隐的兴奋。跪下去之前,还不忘偷偷瞥了一眼林?s,嘴角噙着一丝浅浅的笑意,不知道在想什么。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郴州水患危机,百姓不得安生,实乃急需良才之时。闻清河崔氏女牧禾,虽为女子,而善通水利,学识渊博,贤良淑德,深得民心,故封以郴州女巡抚之职,原巡抚孙青眇辅佐之,受封之时起即刻上任,钦此――!” 崔牧禾大拜,接了圣旨。 此时街上聚拢的百姓越来越多,瞧见崔小姐欣然接旨,崔老爷也没有异议,讨论声渐起。 大多数人还是对崔家突然调转枪头的态度不得其解,也有极少数人是怀疑崔牧禾一个女子没有本事镇得了这么大的场面。林?s能听到,崔家人自然也都听到,崔老爷的脸色实在好看不到哪里去,正想领众人回崔府内,崔小姐抱着圣旨的身子一拦,却是不肯回去亿万总裁偷欢妻最新章节。 “牧禾?”崔殷瞪她,小声磨牙喊她。 崔牧禾才不理父亲,抱着圣旨,人走到一干围观的群众的面前,开始慷慨陈词。 “我崔牧禾不为这官这名利,郴州是我家,郴州百姓是我家人,理应守护。趁乡亲父老都在,给牧禾做个证人,我崔牧禾立誓:郴州水患不解,不死不休;水灾消除之日,就是我辞官归家之时。我为女子,尚有此心,各位壮士,甘屈于我之下?!” 原本嘈杂的街头沉默下来,所有人都看着崔牧禾。 崔家小姐本来就盛名在外,这会儿又是气势十足,稳稳地把民心给收拢。 林?s看着崔牧禾脸上的光彩,好像连绵的阴雨也渐渐散开,几米阳光洒落在这个女子的身上,带着夺目的光辉。 片刻之后,终于有人回应崔牧禾:“崔巡抚女中豪杰,我辈愿听大人差遣,守我家土,护我乡亲!” 被那人的话激动,余下的百姓也纷纷应和,一时间整个清河城里都沸腾起来,无人不知崔家小姐的凌云壮志。 崔牧禾感动翻了,当场就落下泪来,一个劲儿鞠躬对群众说谢谢。 所以说人心都是肉长的,大部分的普通人并非无情,只是有时候缺少一个能够煽动他们的机缘,当所有人的利益一致的时候,众志成城,其利断无数金。 “崔大人,你有何计划?” 林?s和孙青眇一左一右坐在崔牧禾身边,那姑娘脸上的兴奋一直没有褪去,眼眸亮得犹如天上最闪烁的星星。 桌子上摆放着一张郴州的地形图,占据了整张桌子,画得十分详尽。 崔牧禾一只手托着下巴,认真说道:“洪水不能堵,得疏通,不过这样疏通到哪里去,是个问题。” 林?s和孙青眇对望一眼,孙青眇点点头,林?s就耐心等着崔牧禾把计划想完。 “叔公与我好几年前就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不能像百足蜈蚣那样开许多口子平流出去,当年叔公治水就是用了这个办法,他觉得还有更好的办法。后来我看到我们家的小池塘,想出来个主意,一直没机会试验。”她说到这里,伸手在地图的某一处一指,抬头看向林?s和孙青眇。 “这地方有什么特别之处?”林?s不解。 崔牧禾道:“这地方除了地势低,也没其他特别之处。” 孙青眇好奇:“地势低怎么了?” “如果我们把洪水都引到此地,再将一面筑起高栏,然后蓄起来,形成一个水库……” 林?s眼睛立即一亮,她虽然从没有听过水库一词,但是顾名思义也大致明白了这水库的意思,“崔大人,妙哉!” “不过这工程需要许多人力,建造时也得讲究,必须固其下使无受渫,幂其上使无受损,我们现在是在冒险,不知两人可愿犯险?” “崔大人选的这块地方三面环山,又距离遥江不远,十分地利,只要百姓愿意出力与我们一起挖那引流的河道,相信不日就能解除水患危机,有何不愿?!” 崔牧禾拍桌,“既然如此,容我回去与叔公把细节再规划一下,明日就开始动工!” ------------ 【054.少目之人?】 崔牧禾兴奋地抱着地图去找崔桑亚讨论兴建水库一事去了。 留下林?s和孙青眇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今夜月光如洗,明日一定是个大晴天。 “林大人。” “嗯?” “不是,林小姐。” 林?s认真道:“孙大人有话不放直说。” 孙青眇的俊脸就又开始红起来,低头不敢看林?s,“林小姐,今日白天之事,孙某定然会给你一个交代。” 林?s扶额,没料到这呆书生还惦记着讨媳妇这事儿,立即起身不愿与他浪费口舌。 “林小姐……”孙青眇对男女之事的确白痴到了一个境界,还当人家姑娘是害羞,起身去追,还拉住了林?s的衣袖不让她走。 若是今日之前,打死他孙青眇也做不出拉女子衣袖这般出格的事情,不过今时不同往日,孙青眇是潜意识里就把人当成了自己人,动作也就没考虑那么多。 林?s驻足,转了半个头,侧颜对着他。 “孙大人,家父已经为林?s定亲,对方也是林?s欢喜之人,你真的不必为马车上的事情费心,我亦不需你负责什么。” 说罢,毫不留情地离开了孙青眇。 落花人独立。 却说四小姐回了自己房间,多日来终于有心情把自己收拾得干净一些,叫丫头烧来热水,舒舒服服闭着眼睛开始泡澡。 李束樘跟着林?s一路奔波,罪也没有少受,当下被温暖包围,身心舒畅,不由废话多起来。 “四小姐,你打算何时动身回京?” “过几日,我要看看崔牧禾的本事到底有多大。”只要李束樘与她好好说话,林?s大部分时候也都是礼尚往来。 不过冷漠的七王爷不太爱说话,又,肯说话的时候能好好说的话屈指可数,当下才到了第二句就开始偏离正题,“你当真欢喜瑞木俊?” “……”林?s右手的毛巾擦拭脖颈,懒得理他。 七王爷今日只能说心情是极好的,压根儿不在意林?s的态度,继续说:“四小姐可知孙青眇的眇字当作何解?” 林?s就有些纳罕,王爷你这三句话之间有内在联系么?思路跳脱得她反应不过来。 等不到林?s的答案,李束樘忽然把左手袭上林?s的右胸,动作快得没有一点征兆,力道不大不小地捏了捏小白兔。林?s猛地抽了口凉气,坐直了身子,同时狠狠拍开李束樘控制着的那只覆盖在她胸部的贱手;但转念又想到梅二那个如同鬼魅一样的影卫说不定正在屋顶或者周围的某处监视,于是立即把赤裸的身体埋回水里,暗自懊恼:连日的精力都放在别的事情上,倒是把这一茬给忽略了,对附身的李束樘放松了戒备,委实不该! 磨牙在心中对李束樘道:“七王爷你这是又想我与你同归于尽了么?!” “本王只想听你回答问题。” “什么问题?”林?s对他的话很无语亿万总裁偷欢妻最新章节。 话音刚落,就感觉到左边迸发的气息,刚烈,蠢蠢欲动。 林?s怕了他,连忙回答:“眇乃微小之意!” 李束樘这时才满意,放松左半身,迫她躺会原来的位置,舒服泡澡。 过了半晌,林?s以为七王爷已经翻过去一页,男子用意念又缓缓说:“眇还有另外一个意思,是个象形字,少目,缺少眼睛,俗话说的……缺心眼。” “孙大人虽然是皇上的人,王爷您也犯不着这么贬他。”人家取个名字你也要管,是不是管太宽了? “不,本王只是觉得四小姐更适合与孙大人在一块儿。” “!” 您说我缺心眼,敢不敢再直接一点?! 林?s敢肯定,李束樘今天破天荒说了那么屁话,还拐弯抹角,还耍阴招,只不过是为了引出这最后一句嘲讽她的话。 一记冷笑。 回想今天或者更早之前,自己有没有不当心得罪了这个毒舌王爷,貌似只有他见死不救的时候。 没想出个所以然,倒是想到早前在崔殷书房里,崔老爷问她的话。 阿玖? 崔家有个叫阿玖的人,好像在给七王爷卖命。 看崔老爷那么关心,料着应该是关系亲厚的人,可是据她所知与崔殷血脉上亲厚的除了两个自己的孩子,也就只有其弟崔毅一家,崔毅的两个孩子并崔毅夫妇都在范阳,都不可能是这个阿玖。哦,不对,林?s发现自己忘记了,自从进崔府,就连接圣旨的时候也没见崔家的大少爷出现,想必是不在府上。崔家的生意都是这个大少爷在经办,崔家又与七王爷牵连,或许生意也是个幌子,实际上崔牧阳是在为七王爷敛财。 这样一想,所有的疑问都迎刃而解,李束樘讽刺完林?s之后,就恢复了安静,这会儿才冷冷说了一句:“水凉了。”是要出浴。 林?s也觉得有些冷,想喊外面的丫鬟进来帮忙,叫了两声却得不到应答,以为是丫鬟跑去忙别的事情,就打算自己起来。 先凭空呦呵了一声,“梅二,别偷看!” 屋顶上立即传来瓦砾摩擦声,是他故意发出来让林?s知道他真的走远了。 为防止视线所及让李束樘看到不该看的东西,她闭了眼睛慢慢摸索屏风上挂着的浴巾擦干了全身,又小心翼翼从及腰的木桶里爬出来,再分辨了正反面仔细穿好了垫衣垫裤,方安心下来,慢慢睁开眼睛。 只是当这一系列的动作,在精心打理下完成,而每一个微小的细节都能清晰回忆起来的情况下,她睁开眼睛,却发现屋子里不知何时多了个人,而且毫无疑问是个男人,正抱着双臂看着她,冷静的脸上一点没有表情,林?s瞬间就忘记了怎么思考。 诡异的沉默片刻, “啊――!”林?s好像是一口饭吞多了噎住的孩子,终于咽下那口呛得人险些断气的食物,反应过来,大声尖叫。 就连向来坐怀不乱的李束樘这会儿看见这个男人,心头亦是相当吃惊,他莫非是趁梅二走开的间隙溜进来的?李束樘向来对梅二的身手十分放心,若连梅二也没有发现此人这般光明正大的登堂入室,只能说这个男人……委实不简单。 ------------ 【055.天降谪仙?】 =========我是来补更的========== 忽然出现的男子,一身浅灰色的道袍,模样清俊,道骨仙风的气质犹如谪仙。他抱臂藏在腋下的拳头里攥着粒石头,当林?s尖叫的一刻,咻地丢出去,直接点了人家的哑穴,声音戛然而止。 林?s惊惧瞪来人,李束樘心中一凌,梅二没出现,应该也是被他阴了一把。 而这人,李束樘压根不认得,完全猜不出他的来意,且武功高强,路数却从来没有见过,十分神秘。 只见道袍男子举步,绕着林?s走了一圈,上下打量女子,俊美的脸上带着疑惑。 最后他说:“有妖孽附在你身上?” 林?s一动不动,她只是被人点了哑穴,却仿佛全身都被定住,仅眼帘眨了眨,黑色的眸子里翻腾着异样的情绪,胸中也是澎湃又诧异。他居然看得出她身上的异样?!再瞧男子的打扮,宽大的道袍,腿上缠着白布条高绑的黑靴子,腰间倒是没有挂葫芦或者拂尘,不过俨然就是一个修道的术士。 天上掉下来个道士,来解决她的燃眉之急? 这时候,向来沉稳的李束樘不淡定了,他借着林?s的眼睛警惕观察男子,心中飞快盘算若是这家伙当真出手要捉他,应该怎么办。就现在的情况来说,此人看上一眼就发现林?s与他的秘密,肯定是有两把刷子的道士,李束樘觉得自己被捉走的可能性很大,几乎想不出可以与这男人抗衡的办法。 谁知男子说完这一句,就不再理会林?s,仿佛一点都不在意她身上的问题和她的答案。他离开林?s,自顾自走向室内,走到她放包袱的地方,长臂一掀,把包袱里的东西统统倒了出来。 林小姐不知道他要干嘛,视线目不转睛投在道士身上,这会儿连把男子不适适宜地出现在浴盆前面的场面也给抛到了脑后,满心都被那句“有妖孽附在你身上”占据,好像永夜里的星光,闪烁在头顶,忍不住去摘。所以看见他没有礼貌地翻动自己的包袱也不恼怒,只傻傻想追过去,要与他说些什么。 李束樘哪里会让林?s这般找死,左脚一沉,硬是没给她走动的机会。他远远打量那男子的动作,想要伺机逼林?s跑出这间屋子。又有些心急,怎么梅二还没有搬来救兵,另一批在暗中保护林?s的神秘人这时候又去了哪里? “七王爷!”林?s心声怒喊。 李束樘只当没听见,就是不让她有所动作。 但见男子搜寻片刻,两只手指一夹,从林?s那些东西里,夹出了一张黄灿灿的符纸,面积不大,薄薄一片。他眯了眯眼睛,认真端详着符纸,脸上有些不得其解。 “这纸你从何而来?” 他又想起了林?s的存在,扭头问道。 林?s被他点了哑穴,只能眨眼睛,连四肢都不听使唤。 那人听不到林?s的回答,少顷才醒悟,施施然走过来,帮林?s解开了哑穴。 近看这男子,容貌比梅四还要惊艳,大约是因为梅四身上还有些烟火气而这人完全是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褐色的眼瞳,平静淡泊,好像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外界对他没什么干扰。 他盯着林?s的脸,林?s却没有生出大家闺秀的羞涩,并非她越来越不知羞耻,只是他看人的眼神纯净到,完全没有男女之别。 “我没见过亿万总裁偷欢妻最新章节。”林?s干涩的声音说了一句,继而咽了口唾沫润喉。 “你有没有见过一个女子,这么高,穿着红衣,眼睛很大。”男子比了个高度,又皱眉想了想还有没其他特征,他描述得十分简单,也不擅长描述,其实他根本就不擅长说话。照他的描述,大马路上一抓就是一把,根本没有什么明显的特征。 林?s却是蕙质兰心,立即问:“可是自称神婆,嘴唇有些厚,样子有些憨?” 脑海中不假思索地冒出一张脸,就是承恩帝让她出城的当晚,在桐城遇见的那个女子,害得她落下马摔得极疼。也不能说林?s直觉准或者其他什么,道袍男子与那小神婆,在她的认知中就是一类人,自然而然就联想到了一起。 男子摸摸下巴,拿林?s的描述和记忆里的人比对了一番,点点头,“她在哪里?” “我在桐城遇见过她。” 谪仙听了林?s的话,又没了声音,沉色冥思着什么,全然不把身边这个异类放在眼里。 林?s目光炯炯盯着男子,小心翼翼问:“这张纸头是什么?” “是我下在她身上的追踪符,不知怎么却到了你这里。” 回忆当时的场景,林?s了然,肯定是她两相撞的时候符纸不小心转移到了她身上。男子的回答也就十分合理地解释了他的从天而降,“所以你是追着这张符纸闯进我房间的?” “嗯。” “你为何要找那神婆?” “她偷了我一件十分重要的东西。” 男子手里拽着符纸,目光没再投射到林?s身上,当下发现自己找错了地方,就要转身离开。 林?s立即扯住男子的道袍,略激动地阻止他离开,“道长!” “嗯?” “你看得出我身上异样,为何不管不问?” 男子奇怪地看了一眼林?s,反问:“这关我什么事情?” 林?s哑然,顿时失了台词。是啊,这关他什么事情,人家高兴了就抓妖,不高兴了就当没看见,何况现在人家心里惦记着偷他东西的人,哪里有闲情管林?s的闲事? 那道长拂去林?s抓着他道袍的手,像一阵清风似的,了无声息地溜进来,又了无声息地要溜出去,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道长可否告诉我,方才进屋时看见我正在做什么?” 她好不容易遇见一个可能可以帮她摆脱李束樘的人,怎样也不能让他就这样离开,就算是不要脸皮。 男子坦然道:“你在洗澡。” 林?s灵魂深处还是颤抖了一下,果然被人看光了!但转念,她就想起李束樘从前教育过她的话,人这一辈子里有许多东西都比节操重要,脸面算什么,能值几个钱? 立即咄咄逼人地出口:“你私闯民宅在先,毁我清誉在后,岂容你就这样轻易离开?道长今日想踏出这门,要么踩着我的尸体过去。但是你们修道之人不是讲求天地正义的吗?不是说要锄强扶弱的吗?” ……男子被林?s突然爆发的气势震慑了一下,后退两步,正视了她皱眉问道:“你想怎么样?” “自然是要你负责。” ------------ 【056.聪明与否?】 道士听到林?s要他负责的话,眼中起了波澜,林?s读得懂,是十分嫌弃的意思。 “不若我将双眼挖下来给你?”他建议。 林?s诧异地看了一眼道士,她是有多逊,一个男人居然宁可自残双目也不想对她负责?!继而冷笑道:“我要你的双目作甚,你要不想负责也可以,告诉我驱离魂魄的办法。” 道士眼中的波澜又壮阔了一些,看林?s的眼神也更加嘲讽,“你这人真好笑,自己带着定魂玉,又问我驱魂的办法,不是自相矛盾么?你们女人为了得到想要的东西,都是这样说一套做一套骗人的么?”冰凉清心的男音说着这样毒舌的话语,让听的人听得委实“享受”。 小姐皱眉,对这根救命稻草提不起欢喜,但这人说的话让林?s还是十分激动,听他的口气,是深谙此道之人,走上前认真问:“什么定魂玉?什么自相矛盾?” 他一指林?s的脖子,不说话,一副事实胜于雄辩的架势。 林?s低头看向自己脖颈,细白的脖子里挂着一条用红线牵着的项链,红线上挂着一块乳白色的玉,是当年林?s她娘亲临死时留给她的遗物,但凡遇到什么困难的事她肯定会去摸摸那玉求天上的母亲保佑。怎么这玉里还有她不知道的名堂?她怎么从来没有听她母亲讲过…… 那道士看林?s惊讶的表情不是做作出来,好心提醒,也是为了摆脱要他负的责,解释说:“你脖子里的玉,叫定魂玉,可以镇魂,将死之人能靠此玉拖延性命,你不知道?” 林?s摇头。 “你要摆脱小鬼附身,直接把定魂玉拿下来就可以,不出三天,定然还你清净。” 他说完,轻飘飘的瞥了一眼林?s,问她:“我现在能走了么?” “……你走吧。” 李束樘控制的左半身和林?s控制的右半身具是沉浸在极大的震惊中,真相居然是这样,他们的相遇并非没有原因三夫五从:公主只娶不嫁。当时林?s被人推下水险些淹死的时候,定魂玉产生了作用,又恰在此时,灵魂刚刚出窍了的李束樘正好飘到丞相府的小池塘附近,于是浑浑噩噩中就被定魂玉一起锁在了林?s的肉体里。 林?s在心里演绎了一边这事情发生的经过,忽然有些懊恼,有些郁闷,若一开始就知道原因在此,她也不必害林仲之去犯险,也就不会让事情变得像现在这样复杂。 李束樘却是恨不得将那个说出秘密的道士拔了舌头千刀万剐。彼时他发现自己的魂魄在林?s情绪激动的时候会产生排斥的现象,但每每都能被另外一个更强大的力量拉回来,现在才知道原来那个力量是林?s脖子里那块定魂玉在搞鬼!现在被这固执的小姐知道了这么简单就能赶走他的方法,岂不是随时都有可能是自己的死期?! 他讨厌自己的命运拿捏在别人手里的那种如同蝼蚁般的弱小无能。 “四小姐是聪明人,不用本王提醒你那些利弊吧?” 他又不会放低姿态与一个女子交流,哪怕下一刻自己就会变成孤魂野鬼,他也说出半句动听的话来。 林?s自有自己的考量,那样问道士,只是想留一张王牌在手里自保。暂且不说林仲之的死还没有查出真相,她亦相信如果李束樘在她身上发生任何不测,他的那些神通广大的死士们立即也会把她碎尸万段。更重要的是,她发现李束樘的势力比她想象中大上许多,如果可以借他在她身上求生存的这段时间摸清他的势力范围,以后不论对林家还是对承恩帝都是极有用的资料。 回敬道:“七王爷也是聪明人,别做那些本小姐讨厌的事情,自然相安无事。” 李束樘发誓,人生二十五年里,从没有一个女人像林?s这样让他又爱又恨过。 当天夜里,除了梅二被狠狠批了一顿外,所有七王爷手下的人马都收到一条紧急密令――不得让林丞相家的四小姐脖子里的白玉与林四小姐的脖子分离!绝大部分不知道内情的手下接到密令后看得一头雾水,七王爷这到底是在演哪一出剧本?!最震惊的是,明明自家主子像活死人一样躺在王爷府里,可为啥能在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的守卫中自己获悉外头的风声,还能闭着眼睛发号施令?! 崔牧禾第二日一大清早就顶着两只青黛色的眼圈敲开了林?s的房门,满脸兴奋道:“林大人,图纸我画好了,只要人手足够,半个月之内就能彻底泄洪!” 林?s摊开图纸,工程的样子在大致的地形图上绘出,标明了引流的路线,大坝的位置,溢洪道还有防水的装置。 崔牧禾就着图纸解释了一遍她的设想,即从上游挖一条人工河,引流到地图上这个像坑一样,地势突然低下去许多的盆地中,蓄水面积十分可观。而从整个大陆架的地势来看,当盆地积水到达极限,溢出溢洪道还是会往南去(因为地球是圆的不是平的!),所以在下游也要挖一条人工河,拦上大坝,等到需要的时候,比如下游干旱时,可以把水库的水放出去。 “我们现在只要挖上游的引流道,拦住上游的大水,下游的洪水断了来源,自然就慢慢消退。” 林?s大致明白了崔牧禾的构思,十分佩服她一个女子居然有这样的见识和才智,若她肯为朝廷效命,把那一套治水,还有种庄稼的理论传输给各个州各个城,主要靠农业生产生活和发展经济的瑞昭国一定能比现在更强大。只可惜她爹心里惦记的却是前朝…… 工程立即开始动工,清河百姓间昨日就传开了崔家女儿上任新巡抚的消息,崔牧禾又把自己的设想尽量简单易懂地讲述给百姓听,绝大部分男人都能理解崔牧禾的想法,与林?s一样对崔牧禾敬佩有加,那些原本怀疑崔牧禾的人也被折服,全城出动前往上游开始开凿人工河。如此多人行动,动静自然很大,惊动了沿途没走的其他百姓,他们之前也都知道崔牧禾的大名,听了计划,又被士气鼓舞,纷纷加入崔牧禾队伍,救灾的人数渐渐庞大起来,水牛成了比马更顶用的牲畜。 ------------ 【057.雨过天晴?】 ====忘记说了,谢谢大家的打赏!!!!!======= 孙青眇兴奋得手舞足蹈,坐在牛车上,拉着林?s的袖子直要抹眼泪。 “林大人你快看!好多百姓来帮咱们了!” 林?s却皱眉,看向扛着工具在?水的百姓们,忧心道:“他们双脚浸泡在水中,时间长了,尤其是本就有伤的人,定然会生病,那水中还生着许多虫,如果不及时医治,说不定还会有人因此丧命……” 孙青眇经她一提醒,幡然醒悟,这点常识他是有的,只是一时太激动,根本没去想那些负面的结果。立即手拍在脑门上,十分懊恼,不仅是在这件事情上,他身为比林?s年长的男子,又在朝为官这几年,居然总是考虑欠佳,先前也没能把郴州的灾情控制住,还是林?s替他收拾了烂摊子,总有些没脸见人的羞愧。 看向林?s的眼神愈加深浓,“我这就让人召集郴州的大夫!” 刚跳下牛车,准备?水回去找人,有个小衙役从南面赶来,隔得老远就在叫唤,“崔大人!孙大人!范阳有人来!” 坐在第一辆牛车上的崔牧禾与崔桑亚也听到了小衙役的叫声,止住牛车,纷纷回头去看,眼里闪着微微的惊讶。 小衙役?水而来,行礼道:“启禀巡抚大人,范阳王招募了二十位大夫,并五十只小船,正在赶来的路上,让小的先向大人通报一声。” 人群中谈论声四起, “范阳王怎么派大夫来?” “肯定是怕我们施工的时候碰到意外受伤,这水里可不比地上,弄伤了麻烦。” “的确,范阳王这是有心了。” “可不是么,范阳王从来都是菩萨心肠。” 林?s听着他们议论,沉默不语,心里对这个素未谋面的王爷却是极其好奇,他能与她想到一块儿去,还在她之前就有所行动,人总是会对那些高自己一节的人生出兴趣,想要看看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物,最好还能与他过些招,一较高下。 等大夫和小船抵达的时候,发现小船上除了载着草药,还有许多干粮,大夫们分坐在前面几艘船上,而跟在后面的那一些上则乘着块头壮硕的大汉,有一个顶十个的彪悍霸气。为首那人,对林?s来说已是个熟面孔,她莞尔,向那人行礼:“苍大夫。” 苍山笑容淡逸,向林?s抱拳,“林大人辛苦。” 两人相视一笑,就像老朋友见面。 林?s把苍山引见给崔牧禾,“这是济世堂的苍山大夫。” 苍山自然已经知道了崔牧禾的大名,“崔大人巾帼不让须眉,在下十分佩服。范阳王派我来给大人打下手,有任何差遣尽管吩咐。” “苍大夫过奖古武杀手混都市。” 他两人一个坐牛车一个划船,又做了一番交流。 此地靠近遥江边,洪水至人的腰际,小船撑起来倒是不会触底,而崔牧禾她们坐的牛车是她自己专门改造过,四周都加了高高的实木栏,以防大水漫进牛车里湿了女子的衣服,失了形象。 苍山同崔牧禾叮嘱好水中大家应该注意防病的事项,就回到林?s这边,与她悄悄道:“你托我照顾的人,白牙在医馆看着,改日见到我那小徒儿,可别再伤他心里,这孩子自尊心极强。” 林?s笑着点点头,她想起自己盗了梅四的梅花令,心里有些歉意。她看得出梅四并不是个冷情的杀手,有时候木木的,但是很真挚,而且很可能从小就缺少朋友和关爱,若是发现她利用了他,肯定会很难过。 李束樘察觉到苍山提到梅四时林?s心中的波动,冷冷说:“本王的人不至于这般不济,四小姐莫惦记着为好。” 林?s现在硬气了,有了王牌在手上,根本不忌惮李束樘,这会儿只当没听见七王爷的话,从容笑着继续和苍山说些郴州的事情。 乘势建造水库的工程进展得十分顺利,原先郴州那些当了流民的壮丁安顿好了妻儿,纷纷回到帮忙,前线的人手充足,而后方的补给又十分及时,承恩帝上次从国库里搬出来的第二批赈灾粮食足够所有人的伙食。但有心的人能发现,事情发展的那么顺利,不能忽略舆论的导向,是有人在背后煽动郴州百姓爱乡的情绪,只不过手段十分高明,派出去传递小道消息的人都是舌灿莲花能说会道,牢牢抓住了受灾民众的各种心理。到底是谁,林?s觉得应该是承恩帝。 开凿当日,还有另外一个消息从北面传来,那就是庆国的使者已经渡过遥江上游,到达青州。 从青州到郴州,不过四五天的行程,当庆国使者乘着高大的马车不急不缓靠近郴州的时候,崔牧禾的设想出的水库也在渐渐初具规模。 天气依旧时好时坏,上午飘过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这会儿雨丝虽然止住,空气里弥漫着湿气,气压很低,闷得人胸口极不舒服。 崔牧禾邀了林?s和孙青眇要去爬那盆地附近的一座山坡,从那儿可以俯瞰整个施工的全景。 中途遇到检查完劳动壮丁身体状况准备回营地的苍山,便四人一齐去了半山坡。 山坡湿滑,有些泥泞,崔牧禾拉着她表哥走在前头开路,好歹兄妹俩也是郴州土生土长出来的人,对地理比林?s和苍山两个外地人要熟悉许多。而林?s这个两魂控制的身体在羊肠小道上走得十分坎坷,总担心自己一个不小心滑了或者怎么了,弄出些不必要的麻烦。苍山便十分好心的抬起靠近林?s的那只胳膊,让林?s借力搀扶着继续走。 孙青眇一个回头就看到林?s和苍山有说有笑还举止亲密,瞬间心里就不是滋味起来,皱眉问林?s:“林大人可是走不动了?要不休息一下?” 林?s抬头,不在意道:“不必,我走得动。” “你走得动何必让苍大夫搀着,若是心急要看看这几日的成果,我背你好了。” 他说出这句的时候,神情很认真,语气也一派自然,并没有意识到这样说有什么不妥。 林?s微愕,对上孙青眇正经的目光,小小尴尬,其他两个人也嗅出了点不同寻常的味道,闭口不干涉他们的事情。 正不知如何是好间,忽听树林草木间有细微的异动。 “扑簌簌,扑簌簌……” 无声当下,气氛诡异,于是那声音生出得十分容易捕捉。 ------------ 【058.重蹈覆辙?】 ===========补补更健康=========== 李束樘听到那古怪的响动,立即本能地浑身一凌,林?s自然察觉到了他的情绪,跟着紧张起来一等庶女全文阅读。 苍山默默把林?s护在身后,警惕环视四周,片刻,沉色叮嘱道:“当心。” 当心什么? 他们也不知道。 孙青眇这时候没闲情纠结林大人该归谁照顾的主权问题,将崔牧禾往身后一推,亦紧张起来:“表妹,你可曾听过这山上有什么野兽出没?” “没。” “会不会是才从别的山头过来的?” “游水过来么?” 崔牧禾也不是胆小之人,冷静反问一句,倒让孙青眇一下子说不上话。 不过很快,当树丛里“扑簌簌”的声音越来越响,最后窜出来一头浑身油亮的黑豹时,孙青眇还是有闲情回了他表妹一声:“看来真的是游水过来了!” 黑豹十分壮硕,那双土黄色的眼睛,幽幽盯着跟前的四人,寒气逼人,长尾巴则从容地扫来扫去身后的树丛,好像对拿下这四个人十分有信心。 林?s吞了口唾沫,平身第一次见到如此彪悍的生物,思维有些迟钝,看着黑豹眼睛也不眨一下,整个人呆呆的。其实就算她承受力极好,也并不知道对付野兽最好的办法是什么,夫子从来没教过她野外求生的本事。 苍山飞快地从靴子里掏出一把匕首,却是塞进了林?s怀里。 “苍大夫,那你怎么办?!” 她忧心,以为这是苍山让给她用来护命的武器。 但苍山回头一笑,手上不知何时已经变出了一把银针,就是他平日里替病人针灸所用的那种细针。好大一把握在手心里,朝林?s挥挥手得意笑笑,意思是我有更好的武器。 林?s被他逗得顷刻淡去许多惧意,只问:“这么细的针,扎得破那畜生的皮毛?” 大夫不说话,咻地出手,就是一记猛击打向黑豹。 那豹子虽然彪悍,毕竟不比人聪明,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前肢忽然钻心一痛,嚎叫了一声,又气又痛苦。 野兽的吼声惊起林中的鸟儿,全都扑腾着翅膀,叽叽喳喳叫着飞于山林上空,黑压压一片,好不壮观。 林?s这下对苍山的手段没了质疑,看着暴躁的豹子腿上扎着的那根纤细银针,说:“原来苍大夫身怀绝技。”这银针能医人,也能杀人,就是苍山的武器。行走江湖的大夫,身上有些武功不足为奇,何况是苍山这样才俊的人物,武功只是让他锦上添花罢了。 孙青眇见苍山主动攻击豹子,“喂”了一声,十分激动。尔后见到豹子的反应又收了声音,拉着崔牧禾躲到苍山身后,也是发现了苍山的本事。小小的银针插进皮毛里,对于皮厚肉粗的豹子来说最多也就是被蚊子叮一下,哪里会有感觉,除非苍山不但知道人的穴位,还对兽的身体结构有所研究,一针见血。 而那黑豹子,因为被苍山扎疼,暴躁地呲牙,弓起身子,就要朝四人发威。 苍山又从掌心里取了一枚银针,捏在另一只手上,计较着这次该射他哪里。 黑色的闪电,一跃而起,凶猛攻击过来,年轻大夫手里的银针也同时射出,一点痕迹没有。 只见半空中的豹身一顿,然后重重跌落回地上,腹部起伏,发出“咕噜噜”的低咒声,想来是恼极了那个扎它的人美女请留步。 其实孙青眇只猜对了一半,苍山是学过兽医,攻的都是黑豹的大穴,而且他的银针上还啐了毒,出门在外,总要以防万一,苍山大夫身上是有两把银针的。一包用来救人,一包用来自保。 林?s见黑豹在地上打滚爬不出来,立即扯着苍山后退:“快下山。” 苍山点头,让三人先走,自己垫后,面朝着豹子后退着前进,以防黑豹再来一击。 野兽这种东西,尤其是饿极又怒极的野兽,的确如苍山所料,会不顾性命地想要咬死你,发疯起来根本不是人能控制地住。地上的黑豹见猎物撤离,哪里肯甘心就那样被他们白白跑了,身体中潜在的那一点力气全部爆发出来,“嗷!”地一声怒吼,平地而起,是要同归于尽。 苍山早有准备,正当第三枚银针准备出手之时,忽然被不知何处袭来的一枚石子打中肩膀,发力差池,没有给野兽致命一击。他大惊,立即回身要把林?s推开,大喊:“闪开!” 黑豹的弹跳力极好,看去宛如没有翅膀就能飞翔的灵物,整个身子都飞跃在半空中。它奋力一击,只想着扑倒随便一个即可,力道把握地大了些,直接跃过了苍山扑向林?s。 林?s大惊,脚下一软,又借着苍山的力,侧跌在山坡的小路边。 却说孙青眇,转头发现豹子正肆无忌惮攻击林?s,想也没想就回身,就要做那英雄救美的英雄,只是没料到林?s会被苍山眼明手快地推开。 于是,两人都悲剧了。 孙大人代替林?s落入了豹子的前爪之下,锋利的爪子顷刻就在他背上抓出了五道血淋淋的口子,血腥气弥漫,疼得孙青眇直抽冷气,以为自己是要死掉了。 而林四小姐则一声惊叫,整个人从山坡上,毫无预兆地滑了下去。 山坡外侧正对着要造成水库的盆地,其下已然不知积聚了多少深的水,林?s没有一点游泳的基础,被淹死的或者冲走的可能性极大。 崔牧禾同苍山一同出手欲救,可惜都没有拉住林?s下落的势头,转眼那人儿就滚到了半山腰,最后噗通一声落进了水里。 孙青苗身上有伤,又困于黑豹足下,除了心急如焚根本一点事情也帮不上忙。 这些事情都是瞬间发生。 “林小姐――!” “噗通――!” “嗷――!” 三个声音几乎是同一时间发出,孙青眇的喊声,林?s的落水声,还有野兽被苍山消灭掉前绝望地喊叫声。 孙青眇应该庆幸,他比林?s幸运,苍山的出手够快,不然现在已经变成豹子獠牙下的亡魂。 整个过程发生的太快,林?s根本没有反应的时间,就感觉自己飞快摔下山坡,周身因翻滚在山坡而生疼,然后被寒冷彻的水流包围,脚下触及不到水底,呼吸一下变得困难。 之前刻意遗忘的记忆和感觉又涌上心头,被人推入小池塘里,窒息的痛苦,恶心的水腥味,从无助到歇斯底里,那是她的噩梦,今日却重蹈覆辙。 不过与恐惧一起袭上心头的,是林?s最后一丝清明里的发现,她发现:根本就是有人想借黑豹扰乱他们阵脚,蓄意杀人。因为方才明明是有人暗中偷袭了她,而并非苍山推得过猛,她被那偷袭的力一带就摔下了山坡。 ------------ 【059.自强不息?】 不知算不算幸运,还好林四小姐现在只有一半身体的控制权。 死一半绝望,生一半希望。 当她的右半身死命挣扎的时候,李束樘在她脑海里传音过来,厉声命令她:“想活命就莫动,把右身放松。” 林?s在极度惊恐中,一下子不能听进去,凉口喝了一肚子,已然有些窒息。七王爷发狠,强行抓住林?s的右手,整个人在水里看上去就是自己抱住了自己,然后他用凌人的意念再次侵入林?s的脑中,怒吼:“林?s!你给本王醒醒!” “噗噗噗”林?s被近在咫尺的霸气震慑,稍微冷静了一些,可肺部缺氧,回应不了李束樘,只能一个劲吐气。 “把身体放松。”李束樘察觉到林?s不再挣扎地那么厉害,左手也松开了一些,反复叮嘱,“本王会游泳,本王不会让你死掉。” 在水中不上不下的林?s,因为呼吸不到空气,脑子缺氧导致意识越来越模糊,但好在她和李束樘是灵魂相依,比两个大活人之间思想传递起来方便许多,所以虽然临近晕厥的边缘,依旧勉力让自己的身体放松,十分相信李束樘。 水有浮力,本来就能将人拖起来,靠李束樘半边身体的划动,不消片刻就把林?s的脑袋送出了水面。 那水中的压迫感骤然顿减,新鲜的空气瞬间涌入林?s的口鼻和心肺,仿佛新生。 林?s一激动,右半边就又不由自主动起来,李束樘原本用半个身体控制游水就十分不易,这会儿林?s一动,整个人便立即再次没入了水中。 “咕噜咕噜……呜呜呜……”林?s是真的被吓到了,手忙脚乱想要重新浮出水面。 李束樘对这女人爱恨交织,怎就如此不能安生?只怪自己附在她身上,见不得她死,“让你放松了身子别乱动,听话可好?! 四小姐心里头有些委屈,她是溺水差点死掉的人,就与那个“一着被蛇咬三年怕井绳”的人相似,恐惧是不受控制的肆虐。但动作上还是立即恢复了方才放松的姿态,任李束樘划动半边的身体。(有没有人纠结半个身体也能游泳是不是太金手指了?张阿碧本来想派个人下来救小阿?s的,不过想到人家残疾人也是缺胳膊断腿照样自强不息游得跟鱼儿一样,七王爷这么厉害的人物自然也能驾驭半个身体,就当是残疾了,啊哈哈哈……) 能听到苍山在山上焦急的喊声:“林大人图腾变!林大人!” 他所在之地能够看见水面上的情况,当看到水面上露出某个脑袋的时候,紧绷的心弦才放松下稍许。 实在是当初他亦见证了林?s溺水后的缠绵病榻,又屡遭打击,可怜兮兮的女子像小猫儿一样蔫在那里,惹人疼惜。转念又有些惊讶,这小姐是因为吃过不会游泳的亏,所以痊愈之后发奋图强学游泳了?当下情况紧急,并不再多想这些有的没的。 尽管七王爷聪明绝顶,但毕竟林?s一个女子体力有限,而且又是半边操作,只能保证在水中不沉下去。而这积水潭不深不浅,她落下的那个坡又陡峭,根本没办法上岸。林?s抬头看向坡上,也能看到苍山他们的身影。苍山面朝盆地锁定在林?s身上,崔牧禾则跪在那里,手上不停的动作,在为趴倒在地上受伤的孙青眇止血。 苍山下一刻开始脱衣服,欲下来救林?s。 李束樘对林?s说:“机灵点,水底恐有埋伏。”说罢,伸手居然从林?s怀里快速掏出了那把苍山给她的匕首。 林?s在惊疑李束樘是何事收拾妥当这把匕首的同时,因为左手的动作导致身体不平和,人又沉下去喝了两口水,一肚子的水。 匕首被交到林?s的右手,李束樘则专心划水,留意着水底的动静。 当时林?s是正胸中间被暗处的投石所害,失足掉落这初具规模的水库里,李束樘也是有所感觉。这么多年在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滚爬,这么点警觉还是有的。只是这次又是谁欲置林?s于死地?他甚至有些不知道,到底是他给她带来了横祸,还是她本身就是个招祸的祸头子。 林?s受他提醒,心中一紧,瞬间就想明白这件事情。 遭野兽袭击,或许这野兽不是暗中之人刻意拉过来的,正好被他们利用了天时地利人和。他们躲在暗处,引黑豹过来又把她打下水,似乎是要刻意制造一场意外,让她意外死去。所以如果暗中那批人看到她浮出了水面,会怎么样?自然是继续把她弄死,还要看上去像意外一样……思及此,林?s大惊,想要再潜回水里去躲起来已经为时已晚。 苍山正动作敏捷地穿梭在林间,不料后方又有人像他投射石子攻击。虽然武器用的不锋利,那人的武功却是十分了得,苍山一个没留意,腿上被中了一粒,立即一阵剧痛,踉跄扑倒在树林里,山坡陡峭,身子在草木间滚了两圈才勉强停下来,苍山咬牙勾住了一棵小树。咬牙心想这暗中之人委实高明,是不想留下一点蛛丝马迹给人查到。 同时,林?s悬浮在水中的右脚,忽然被一股力气拽住,强硬地将她往水下拖。 林?s低头,浑浊的水下有一个人影,黑衣劲服,正是他的手拉住了林?s的脚。 “刀!”李束樘急喊。 林?s此时清明,右手动作迅速地把刀递给左手,不忘用力蹬自己的右脚,企图把此人踢开。 那人若要杀她,其实一刀毙命就行,无耐卖主要求,必须死于意外,他这杀手的刀就没有了用武之地。 李束樘和林?s也是发现他并不想动手只是要让林?s自己溺水而亡,身体在李束樘那边力的作用下,弓了下去,要与那杀手搏斗。七王爷好歹也是练过功夫的人,虽然不是本尊,那些武功路数都还记在心里,当下毫无保留地用起来,殊死搏斗。 “莫怕,这次梅二不会束手旁观。”七王爷还有心安慰林?s,林?s听得受宠若惊。 ------------ 【060.黄雀在后?】 梅二果然没有让李束樘失望。 梅二的身法向来诡异,这会儿游水起来亦是比其他人敏捷诡异,好像鬼魅一样忽然就出现在了暗杀者的下方,与他搏斗起来。 李束樘得了空隙,立即奋力逃开,又担心对方还有同伙,不敢离梅二太远。 可叹林?s的肺不大,又不会游泳,没一会儿扎在水里的人就开始痛苦,缺氧的厉害。李束樘只好又带她浮上水面去呼吸空气,一边警惕周围的动静。林?s往苍山原来站的方向看去,发现苍山半吊在山坡上,正在努力爬起来,一条腿的动作十分不灵活,明显是受了伤。心中大惊,想要喊苍山,被李束樘制止。 “你还嫌麻烦事不够多?!” 林?s乖乖闭嘴,快速思索下一步该怎么办。待在水里与爬上岸两条路,若是只有林?s一个人,其实都十分危险,她现在只求梅二快些把水底那人解决了,好保护她上岸,速速离开此地。连突然出现的梅二要怎么向其他人解释也不再多想。李束樘让林?s大大吸了口气,又沉入了水底,一个脑袋露在水中目光太大,又看不见水底的情况,他勉力游水慢慢变换位置,林?s的眼睛在水里睁着,有些疼。 水中有血腥气扩散开来,但不知道是杀手的还是梅二的,因为梅二迟迟不见上来,只看见两团黑影在那儿纠缠不清。而且正如李束樘所料,对方不止一个人,大约是见同伙半天没有成功,另外两个黑衣人也潜水游到了林?s附近,一看下面的情况,一个立即游过去帮同伙,另一个则快速划水而来,要对付林?s。 林?s在浑浊的水里虽然看不清那人的脸,但是能从他的目光里感受到愤怒。 四小姐慌了神,“怎么办?” 李束樘也是有些头疼,左手握着匕首,摆出架势准备对战,“打!”反正他们逃也逃不了,与其浪费体力在躲闪上不如与其拼个你死我活。七王爷默默蹬水让林?s的身子靠近水面,脑袋破水而出:“呼吸!”林?s立即换了口气,下一刻那人就杀了过来。 他手上并没有武器,使得一手好擒拿,只是在水里不比岸上灵活,意图很明确,要抓住林?s然后把她闷死在水里九天霸血。 李束樘手里比他多一把匕首,单手对付起来却也十分吃力,又要用一只脚在水里保持平衡。林?s发现了他的吃力,尝试着协助他一起蹬,她虽然不会游泳,但是基本的道理和规律也知道一些,使出吃奶的力气,倒也有些效果。 看这三个杀手的武功路数,李束樘猜着应该是江湖中的职业杀手,是谁拿钱买了他们来?这个疑问只在心中一闪而过,他还是要继续专心对付敌人。梅二是被另外两个人控制住,他们的武功都还不错,而且脑子也转的快,行事和过招都十分有章法,势在必行,一定要林?s死掉,看来买林?s人头的那人是下了血本。 正苦撑之际,忽然林?s的腰间多了一只手,李束樘根本没有反应的时间,就被人长臂一揽,整个人落入了某个宽阔的胸膛。 林?s和李束樘一惊,连缠杀林?s的杀手也是一惊,因为这并不是他们的同伙,他们只有三个人。 来人二话不说就洒出一把粉末,粉末迅速在水中溶解,不与杀手纠结,带着林?s就走。 还不忘给林?s嘴里塞了一粒解药,只是解药在水中有些融化,林?s吃进嘴里总有些反胃。为何她认为那药是解药?当时她根本就没有想那么多,潜意识就没有任何理由地相信里这就是解药,连“救”她的人都不知道是谁的情况下。 最后出现的神秘人游泳的本事极好,拉着林?s在水中片刻就蹬出了很长一段距离,杀手怕那把在水中溶解的粉末,立即后退离得远远,并不敢轻举妄动。与梅二缠斗的两个同伙也瞥见了突然发生的情况,心中已然知道这次行动是失败了。梅二看自家主子被神秘人带走,也没了继续纠缠的心,身子一闪,赶紧去追。 带走林?s之人,其他什么都好,就是忘记了林?s的肺活量没有他那么大,潜水好一会儿也没有浮出水面的意思,这让林?s有些受不了,她也知道这会儿浮出水面可能会遭到岸上人的攻击,可是在可能被人攻击和必然憋死的两种选择里,她还是选择了前者,猛捶那人胸口,示意自己的难受。 那人低头看了一眼林?s,第一个动作并不是向上游动,而是把自己的面罩解了下来,露出自己的真容。 纵使水中的视线有些模糊,林?s的眼睛在水中浸泡久了也有些疼,不过这张脸还是十分清晰的反应在了她的脑海中。也是并不是当下情景中的呈现,是深深刻在脑海中的人的样子。 瑞木俊兜着林?s腰的那只手紧了紧,把她一把提到胸前,两个人就能平视。 林?s尚且沉浸在巨大的震惊中,完全没想到瑞木俊此时会出现在此地,他不是被承恩帝跑去南海消灭海寇了么? 瑞木俊目光无奈,微微摇头,然后双手捧住林?s的脑袋,低头毫不犹豫地附上了林?s的唇――渡过去一口气。 十六岁的四小姐年纪其实也不小,有些姑娘这个年纪已经有了第一个孩子,但林?s在林府深居简出,身边接触多的男人除了父亲和三个兄弟就是一些男家丁,顶多再算上教书的老夫子,还有就是瑞木俊。又,瑞木俊与林?s虽然算得上青梅竹马,不过都是发乎情止乎礼的好少年,从来没有逾矩的动作,这会儿忽然被吻,林?s只剩下呆若木鸡的份儿。 那个吻,时间有些长。 李束樘十分肯定瑞木俊是故意的。 有好的借口,有好的机会,又是宵想了很久的爱慕对象,任哪个男人在这种情况下都不会给怀里的姑娘浮上去自己吸气的机会。 不过瑞木俊到底心虚,没敢把舌头伸进林?s的嘴里转悠两圈,彬彬有礼地停留在表面,已然十分知足。 ------------ 【061.卿卿我我?】 瑞木俊的唇离开林?s,然后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转身继续游水,要赶紧离开这危险的水底。 林?s觉得若她此时摆小姐的谱儿装什么矜持,十分不合时宜,遂低了头,拼命忍着水中的窒息,挨到了山谷的另外一边。 “呼――!”新鲜的空气涌入肺部,林?s紧绷的身体也松懈下来。 “此地应该安全,上来!”瑞木俊跳上岸,回首拉林?s,晶莹的水滴从他刚毅的俊脸上滑落,说不出的……蛊惑。 林?s有一瞬的心动,呆呆把右手伸过去。他一个用力就把林?s从水里提了起来,然后柔软的身体投入他宽阔的怀抱。 瑞木俊紧紧抱着她,宛如失而复得的宝贝,轻声呢喃:“你把我吓到了,下次莫理皇上那家伙,只管待在宫里,知道没有?” 四小姐刚刚放松的身体这会儿又僵住,任由瑞木俊抱着一动不敢动,心脏“扑通、扑通”直跳到了嗓子眼,最后支支吾吾问:“瑞木大哥,你,你怎么来了?” “你走后第二日,我要出发去南海,就去宫里与你道别,没想到崔司簿说你被皇上派去郴州,实在放心不下,处理完军中事务便快马加鞭赶过来了。” “那日我在林中遇袭,也是你救的?”林?s沉默片刻,忽然问道。 瑞木小将军对林?s在自己怀里乖得像猫儿一样的表现十分满意,大手抚着她的后脑勺,含笑说:“不是,那时我还在赶来的路上,差了你一步,不过救你的人我们都认识。” “是谁?” “赵若尘。” 林?s微愕,尔后想明白过来,“皇上派人保护我了?” “嗯。” 林?s有些感动,承恩帝虽然乖张了点,难以莫测了些,人还算良善厚道。 赵若尘是赵太后的侄子,金科武状元,御前正二品带刀侍卫,这都是瑞昭上下都知道的事情,而许多人大概不知道,赵若尘的姐姐早些年嫁给了林?s的大哥林榔,也就是林?s的嫂子。赵若尘虽不太来林府走动,但林府上下都见过他,或多或少也与他说过几句话。林?s知道赵若尘是个不苟言笑的人,承恩帝十分信任他,从前也听大嫂说她这个弟弟从小就喜欢习武,有时候入魔起来,三天三夜不眠不休就为了一个招式,故尔年纪轻轻就修为了得。 想得远了些,再回过神,猛然发现男子炙热的胸膛紧贴着自己,火辣辣的烫,这会儿天气渐热穿得薄又是湿衣,总觉得跟没穿一样,这样男女亲昵地贴着羞,红了四小姐的脸,扭扭身子想要挣脱瑞木俊。 也怪瑞木小将军此刻佳人在怀难舍难分,男子本就比女子那方面狂热些,不知不觉那常年练武的身体就热过了头,其实热的何止是他上半个贴着人家的身子,察觉林?s的反抗,自己也脸红起来,毕竟这方面也没什么经验,两个人像三岁学步的小孩,看得李束樘有些好笑,又有些讨厌。 好歹他这么个大老爷们的魂还附在小姐的身子里,瑞木俊亲林?s的同时也等于亲了李束樘的嘴,抱林?s的同时也等于抱了李束樘的身体,李束樘十分肯定自己不是断袖,并不享受男人的亲吻和拥抱猪八戒重生记。或许还有别的讨厌的原因,反正他什么也没有说,默默认了瑞木俊的所作所为,只在林?s脑袋里冷不丁冒出一句:“四小姐与小情人亲热可否看看场合和时间?” 林?s腾地脸红得跟熟透的苹果,不光是想到了李束樘目睹了她和瑞木俊的卿卿我我,而且还他妈亲身体会了一把,忽然她心里就觉得十分对不起瑞木俊,害他在不知不觉中做了这等龌龊的事情,实在是四小姐也不能苟同断袖,且是两个你不情我不愿的大男人。赶忙后退几步,险些又落入水里,低头不敢看瑞木俊,嘴上扯题,“那赵大哥人呢?” “他带人善后去了。” “那我们现在?” “郴州有崔家和孙家,现在水库不日也能竣工,犯不着你这个传令官操心,我即刻护送你回京。”瑞木俊把林?s从水边拉回来,带着她往林外走。 这里是那方出事山坡的对岸,林?s转头能看到苍山拳头那般大小的身影,有人已经过去帮苍山他们,不过不是赵若尘,是修建水库的壮汉们发现了落难的几人。当林?s回首的时候,苍山也同时转身在寻找林?s,虽然心里知道林?s这么一个大小姐背后肯定有人会保护,但世事难料,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他也不好向林仲之交代。他目力极好,不多时就发现了对岸与瑞木俊在一起的林?s,林?s已经回身往林外走,并不知道苍山正看着她。 “我先帮你把湿衣服烤干吧,这样出去见人总是不妥。”瑞木俊边走边侧头对林?s说。 林?s乖顺地点头,听任瑞木俊要求。 于是他俩找了个背山的小洞,瑞木俊在不远处捡柴火,连日阴雨,木头都被雨水和湿地浸泡地腐烂,小将军费了好大力气也没找到多少。 李束樘则对林?s说:“四小姐,本王觉得你还是别跟瑞木小将军回去的好。” 林?s其实心里也不愿意回去,一来想要看着水库竣工时激动人心的场面,二来是不想耽误瑞木俊,他肯定是偷偷溜出来,若有心人发现瑞木俊擅离职守参瑞木家一本,比如七王爷府上的人,这罪过林?s是背负不起的。所以趁现在为时未晚,赶紧撵瑞木俊回南方为上。 “多谢王爷提醒。”林?s不知李束樘这么说有何目的,就不愿与他多说。 李束樘的魂儿自顾自笑一下,习惯了林?s对他的冷漠和戒备。 隔了好一会儿,他才又说:“庆国使者快到郴州了吧?” 林?s疑惑,“说是在今天或者明天。” “林执笔身为瑞昭女官,可是应该与庆国的女权者拜会一面?” 四小姐愣神,把七王爷的话儿放在一块回味了一把,恍然大悟他的意思。 正在这时瑞木俊也抱着辛苦捡来的柴火和枯树叶回来了,他把林?s留在山上也是有私心,难得有这样独处的机会,只想与她多待一会儿,哪怕就默默看着她也好。 林?s坐在石头上,一只手撑在下巴上静静瞧瑞木俊忙活。 他搭起火架子,生了火,又在小山洞前面支了个衣架,自己转过去让林?s把外衫脱下来。 虽则这家伙方才卡了她不少油,又趁人之危了一把,但林?s依旧相信小将军是个正人君子,利索地脱了外衫挂在衣架上,成了屏风挡住了自己。她又低头解内衫,边解边说:“瑞木大哥,我想了想,还是不与你一起回京城了。” ------------ 【062.再会相见?】 ======谢谢大家的打赏!!!!!!!!!!跪拜之,爬走之======= 小将军听了一惊,想要回头,硬生生忍住了,激动问:“为何?!” 林?s便从各个方面解释给他听,他的立场、自己的立场,“瑞木大哥还是尽快回南方去,既然皇上让赵大哥暗中保护我,我想这瑞昭上下大约是没几个人能伤得了我。何况庆国的使者马上就要到郴州,我身为皇上的执笔女官,理应利用这个机会先与那使者走近些,也好叫人家知道我泱泱大国的女子不输与庆国的那些女权者。” 瑞木俊沉默片刻,方问:“你是要跟着庆国使臣的队伍回京?” “是。” 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林?s若跟庆国的大部队在一起,要杀她的那些人自然没机会再下手,而且女子在一起,又是伺候得极好,都比跟着他风餐露宿回去要妥帖。虽然心里有些舍不得,却仍妥协,叹了口气:“那好吧,不过在此之前,你不要再待在郴州了。” “什么?”林?s疑惑,不在郴州迎接使臣,那要去哪儿? 他解释:“我和阿尘调查过前些日子刺杀你的人,与今日这几个定然是两批人,所以说不止一个人想要杀你,你这样正大光明走在郴州的山林里,我委实不放心。” 林?s听了,也寻思起来。上回在树林中遇到的那批人是死士,招招狠戾,只要她死,不管她怎么死;但今天这三个人明显是有备而来,千方百计是要她意外身亡,不然在水底时她估计没死也已经受伤。如此想来,林?s心里有了些谱,与承恩帝对着干的人,自然不会管她的死法,只有承恩帝这边的人,或者说只是要清扫掉她这个眼中钉的人,才会走那么曲折路。 那些曲曲折折的肠子和把戏,不是宫中后妃最擅长的东西么? “瑞木大哥可知前头那一批杀手是谁的人?” “只觉得不像京里派来的,我和阿尘都有些想不明白这事儿。”瑞木俊脖子痒痒,想要回头看看林?s,真心非常想,想到只能一只手扶住脖子,免得它自己乱动。 小将军的意思就是那些杀手不是李束樘的人,京中敢与承恩帝对着干,或者说整个瑞昭敢和皇上对着干的,也就只有七王爷。他们虽然是两方势力,然,所谓知己知彼方百战百胜,彼此都对对方的人马有研究。就好比江湖上的职业杀手,虽然出来干活都是蒙着面,不过若真要查,也可以从身法和武功路数查出些底细,同行里也会走小道消息,否则为何有些暗杀总是成功不了的呢? 林?s笑笑,当然不可能是李束樘,他没无聊到派几个人来吓吓自己,说不定还自寻死路,于是这事儿就成了个谜。 有柴火在烈火中爆开的声响,“噗,噗!” 两人各自若有所思了一会儿,瑞木俊把已定的主意告诉林?s:“?s儿,我一会儿直接带你去范阳王府。” 林?s吃惊,“瑞木大哥要我去范阳王那儿躲着?” “嗯,庆国使者过了郴州就到范阳,你在那里迎接她们最合适不过。” 林?s从小认识瑞木,知道他的脾气,大多数时候很好说话,但若是他执意要做的事情,把你绑了也不容你说个“不”字,到底是从将军府里出来的小将军猪八戒重生记。 临出发前,瑞木俊忽然想起来,问林?s:“你爹也派了人保护你?” “嗯?”林?s有些摸不着脑袋,没领会瑞木俊话里的意思。 “我来救你时,不是还有个人在水里与那些杀手缠斗?” 林?s心中警钟长鸣,梅二! 又恍然悟了李束樘,他之前不让梅二来救,也是怕被其他暗中盯梢的人看出端倪吧?身边有七王爷府的梅字军保护,还能和李束樘撇清关系?!好在水里视线模糊,瑞木俊看不清梅二的身形。 “是,是啊。原先我也不知道。”林?s低头回答,底气有些不足。 瑞木略疑惑地看了一眼林?s,没再说什么,扶着她离开山林。 这几日雨量不大,又有崔牧禾与崔桑亚疏通洪水,成效显著。瑞木俊问赵若尘要了匹马,带着她往范阳而去。 郴州少了个钦差,并没有多少人注意。崔老爷以为是梅四完成任务,悄无声息隐匿,也没去找。而对于崔牧禾等人遇袭孙青眇负伤这些事情虽然有诸多疑问,但是一想到李束樘的行事作风总让人捉摸不透,崔老爷也就不去纠结,反正他只管守好郴州这一片水土便是安分守己无愧先祖了。 赵若尘长得清秀,二十岁的年纪看上去只有十七八岁,浑身透着股冷峻之气,就像一柄出鞘的寒剑,身材没有瑞木宽阔,却也挺拔出尘,不苟言笑。 “多谢赵大哥。”林?s有机会见到救过她的人,立即福身拜谢,李束樘这次安分,没有闹脾气。 赵若尘低声“嗯”了一记,只说:“皇上本不让我现身,你回去后莫说漏嘴。” 林?s笑着答应下来,上马回头又朝他粲然一笑。 林?s在马上看着匆匆略过的风景,良田屋舍尚处在水难之中,可已有了欣欣向荣的生机,年轻的父亲背着竹篓竹篓里坐着稚童,淌水唱着山歌,孩童“咯咯咯”的笑声与山歌相合,动听十分。尽管无法亲眼目睹水库竣工时的盛况,她坚信在不久之后百姓就能重建家园,恢复民生。 只是没来得及与陪她走到这里的人告别,苍山、崔牧禾、孙青眇,亦或者是梅四,然而再见是为了再次遇见,在京城亦或者是其他地方,他们总有再次相逢的机会。 范阳城中的流民比来时少了许多,人来人往,热闹不减当日。 瑞木俊把林?s送到范阳王府前,下马扶她。 “瑞木大哥,我自己进去就好,你偷偷出来的,就不要这样大摇大摆进去了。”林?s朝他笑得调皮,有色诱之嫌。 小将军脸红了红,没了方才在山林里孤男寡女的狼相,“那,那我就不进去了。” 牵着缰绳灰溜溜掉头离开,他走得很慢,三步一回头,满脸都是不舍。 李束樘瞧见他这优柔的样子,忍不住冷嗤了一句:“儿女情长,英雄气短。” 林?s立即怒了,伸手就往脖子里放,把玩胸前的白玉,“七王爷您说什么,小人方才没听清楚。” 七王爷此时若有肉身,定然已经青筋暴起,突突直跳,这会儿却只能在虚空中磨牙,悻悻答曰:“傻站在门口作甚,还不进去?!” [bookid==《星壶》] ------------ 【063.一见如故?】 范阳王的府邸很简约,林?s走在里头,一点没觉得是个王府的气派。 管家领她穿过花厅直接去了后院。后院侧面有一方茅庐,就算是在不气派的王府里也显得十分突兀。 “王爷,林执笔带到。”那管家停在茅庐外,朝里头朗朗通报。 里面男子“嗯”了一声,茅庐的门并没有关上,很快闪出个高瘦的男子。 范阳王风姿卓然,淡笑站在微风中,发丝拂动,一身白衣清华,只是消瘦的脸上过分苍白,一眼就能看出是久病的人。 “林四小姐。”温润的声音,并没有唤她官名,是不算朝廷的往来。 林?s见他,心中悦然,没见过这样风雅的人,又有种一见如故的感觉。 竟是抱拳回礼:“参见王爷。”没行女儿家麻烦的客套。 李束??挑眉,心中明白她的来意,颇玩味地凝视林?s片刻,尔后衣袖翻转,“小姐里面坐。” 管家告退,茅庐内无一侍婢,范阳王请林?s上座,自己动手为她斟茶。 “王爷,使不得!”林?s第一下是油然而生,情不自禁,第二下再没那胆,立即起身要自己动手。 李束??脸上总挂着疏淡的笑容,摆摆手,“此地没有旁人,就不必与我客气,四小姐十分合我眼缘,又与苍山兄相熟,无人时不妨喊我一声百岁兄。”他连李束樘最喜欢咬的“本王”二字也直接省去了。 林?s也是听说过这位王爷的轶事,先帝赐他百岁的字,既是不希望他做皇帝万万岁,只要他一生平安,长命百岁足矣,想来圣元皇帝对这个儿子是特别上心的。 “苍山大哥他……” 四王爷读懂她脸上的疑惑,解释道,“苍山几年前路过范阳为我诊过病,他发现我久病成医还能与他对上几句,就成了朋友。” 他把茶送到林?s手边,“尝尝今年新送来的君山银针。” 杯中汤色橙黄,香气高爽,萦绕在茅庐不算宽敞的室内,沁心十分。再看茅庐中,里侧有四方书桌并一排书架,外侧铺张着许多晾干的药材,后有一墙的药柜,想必里头满满当当都是药材,药柜和书架相交处还有一方门帘,后面还有一番天地。林?s所坐之地就在药柜之前,干药之侧,茶香里还混合着药香。 “多谢王爷。” “我现在可不是王爷。” “是,百岁兄。” “那四小姐可有小字?来而不往非礼也。” 林?s一愣,片刻空白后方答:“也不算小字,就是小时候母亲给我取了叫来玩的,自她去世后就没再用过。” 李束??“哦”了一声,低头饮了口茶,“不妨说予我听听太子奶爸在花都全文阅读。” 附在林?s左半身的李束樘也来了兴趣,他从来都管林?s喊四小姐或者大名,没有关心过她的小字,这会儿经自家四哥一提醒,才忽然觉得有些疏忽。 林?s捧着杯子,眼睛看在树立在杯中的银针叶上,想到了很久以前母亲在世时的一些画面,“她叫我小赖。最喜小儿无赖,溪头卧剥莲蓬。”林府后院那个害她落水的小池塘里从前也种过莲花,满满一池子,夏天以后她会偷偷在水边采莲蓬,没有小木盆,所以只能小心地去够近处的莲蓬头,拿回去给她娘看,总遭来娘温柔的笑骂,“玛拉小赖,你又顽皮,当心跌水里去!”玛拉是她娘的姓,宛平的姓,翻译过来就是孟,林丞相管她娘叫孟娘。 “小赖?”李束??轻吟,自己笑起来,这小名儿在瑞昭国的女子里倒是少见。 两人对坐,沉默良久,似乎都在缅怀身边失去的人。 尔后李束??道,“小赖看我这王爷府里置一处不搭调的寒庐,是否觉得恨做作?” 林?s不以为然:“怎会,王府是百岁兄的,爱怎么摆弄便怎么摆弄。” “这茅庐是仿我母亲少时所居,我没见过她,也是听她身边的宫女转述,时常在这里坐坐。不过她不懂医术,这里是我自己加出来的,常常想如果她当年学过医,该有多好……” 他看向那些药的眼神很复杂,林?s静静打量李束??的侧颜,不知怎么接口。 宫闱秘事不容许她胡说,但总有小道消息或者说是野史从高墙深宫之中传出。传说四王爷的母妃出身寒微,消息不灵通只以为是个宫女,实际上她母妃是南方人,从小卖身在天英,最后跟着赵太后陪嫁过去到了当时还是王爷的圣元皇帝府里,偶然被看中收了做妾,后来怀了范阳王,可惜没多久就死了。那时候圣元皇帝刚刚平定天下建都东歌,皇宫才修葺完搬进去没多久,说是产后后遗症。被圣元皇帝追封为慧妃。这慧妃身边有两个侍婢,其中一个在慧妃死的当晚就疯了,狂喊她主子是被人害死的,立即被当时的赵贵妃拖出去杖毙了。 就算没亲眼经历,看多了史书的林?s也大概猜得到,无非就是女人争宠,为后位为皇子皇位。 李束??也知道林?s不好发表意见,立即换了个话题,“小赖钦差之行可还顺利?” “正事没有耽误,但不知得罪了谁,老有杀手要我的贱命,方躲到您这儿来了。” 四王爷轻笑,“你安心躲着便好。” “多谢收留。” “不必客气。”他又帮林?s倒了一杯茶,壶里的水就所剩无几,起身去那头的炉子上取沸水,边说,“我倒是听说过几件你的趣事。” 林?s惊讶,没想到李束??会知道她,好奇问:“都是何事?” “听闻当年你被林丞相送去太学中念书,没读了几天,就为了‘天下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与我七弟争执起来,后来被我七弟逐出了太学府。” 女子身体里的两个灵魂具是一震。 林?s是没想到这么多年前的小事儿,远在范阳的李束??居然会知道; 李束樘是诧异,他和林四小姐之间还有这么一段陈年往事?后想想,自己记忆甚好,这件事他是有些模糊印象的,不过当时把人赶出去前后根本没在意这是谁家的闺女。也还记得他对她说过的最后一句话:“既然你如此不服,就证明给本王看吧。” [bookid==《星壶》] ------------ 【064.深仇大恨?】 ========为了婆婆的催更,为了阿陈和班太的和氏璧,也为了所有人的打赏和鼓励,特此小小加更一章========观众:阿碧你脸皮可以再厚一点!============== “还听说,你回去以后和林丞相也理论了一番,后来你爹就给你和你几个兄弟姐妹专门建了小书院,请了好夫子。” “不过是些陈年往事罢了,让王爷见笑。”林?s总觉得这事儿放在当下讨论,有些别扭和尴尬。 李束??转身回来,“小赖还是很在意的吧,不然这会儿怎么又管我叫王爷了?” “……” “我那七弟脾气的确臭,还很阴险狡诈外加心狠手辣,你没留在太学里受他荼毒,也算幸事一桩,不必介怀。” 林?s猛地抬头看了眼四王爷,立即扯题:“百岁兄这里的君山银针可是我喝过最好喝的一杯,还有其他珍藏让林某见识的么?”李束??是看不见那阴险狡诈心狠手辣的主儿,但人家可听得到他说的话,万一触怒了这厮等有机会变回本尊报口舌之仇或者直接悄悄下命令让死士暗杀他四哥,她就是罪人了。 四王爷却开始轻声咳嗽起来,“我这儿,咳咳,好东西多了去了,你想看,咳咳,吃喝还是书画?” “我欠缺考虑,让百岁兄今日说了太多话,不如我们晚些再聊,现在借我几本小书看看可好?”林?s一指那头的书架,满满当当都是书,扫过一眼上面的名字,许多都是珍本,放弃和李束??说话的时间去看书也是十分激动的一件事。 李束??做了个请的手势,任由林?s去,自己则安然坐在茶桌前,静静饮茶。 林?s高高兴兴去挑了几本,“百岁兄,我自己找管家去厢房里看。” “不必,你用我书桌。”是不让她走。 “那你呢?” “我整理药材啊。”他回头朝林?s一笑,像春日和煦的阳光。 林?s就大大方方坐到他书桌前,开始看起来。 李束樘已经忍了很久,等她坐定,终是忍不住了,阴阴问:“当日问你为何如此讨厌本王,你不肯说,就是因为这件事?”问得自己有些牙酸,虽然他现在用的是林?s的牙。 四小姐此刻不用与四王爷交谈,独独对着李束樘,倒是又淡定下来,平静看完一页,翻过一张,就是不和他说话太子奶爸在花都全文阅读。 某人整个魂微微颤动,他觉得林?s就是他的克星。 他把左手抬起来,放在正在看的书上,想拿手掌把字盖住不让人家看,刚盖住又堪堪缩了回来,还是忌惮惹怒了林?s,直接把定魂的白玉给取下来,自己的小命玩完。想想又十分生气,于是那只左手来来去去往复在书上书下,都没注意到林?s好久没有翻页了。 也是他真的没有想到林?s就是当年那个小不点,当时她不过五六岁,自己已经十岁,那样欺负一个小女孩,着实不是件厚道的事情,尽管众人都公认他李束樘不是个厚道的人。他不想给她解释当时为何会撒气在她头上的原因,林?s也不必知道他的世界他所经过什么,下了很大的决心,方道:“林?s,本王的话只说一次,当日是本王不对,本王并非针对天下所有的女子,不巧你撞在本王火口上,本王现在与你道歉。而且……本王承认,你是个……很优秀的女子……” 林?s惊愕,直怀疑自己幻听了七王爷的话,他本就是在虚空中所说,并不真切,“王爷你说什么?” “本王说了本王只说一次!” “……”看来她没有听错,方才那些话真的是出自李束樘的心意。 这么多年来,若非四王爷忽然提起,她其实早就不在意这件事情,何况,“我讨厌七王爷,并非因为此事,王爷您多虑了。” 李束樘就有种把林?s的牙打碎了让她吞进肚子里的冲动。 强忍着火气,“你耍本王?!” 林?s默默叹了口气,放下书册,说:“你把我从太学赶走以后,我爹在府里专门劈了一处书院给我们几个兄弟姐妹,我大哥和二姐在一处,其他人在另一处,相安无事。” “再后来王大人听说了此事,王大人你记得么?就是当年被你以延误军机,有通敌叛国之嫌而满门抄斩的那个。” “先前王大人没被你整治时,把他家女儿也送过来和我还有五妹六妹七弟一起念书,年纪和我一般大,算是我童年里第一个朋友。她待我很好,每日来总会给我带她娘亲手的糕点,偶尔是衣服鞋子,还会和我说心里话,很小的事情,根本不值一提,但她会认真地说,我便认真的听,她说我是她见过最聪明的女孩子,收到那话我整整高兴了三天。我与几个弟弟妹妹尽管血脉相连,但各房管各房的事儿,说话甚少。王家小姐来书院上课是我每天最开心的事情。” “但是后来有一天,那是我最后第二次见到她,她哭哭啼啼来找我,那日没有课,拿了她最心爱的几件玩具说要全部送给我。我问她怎么了,她说她爹被关起来了,恐怕以后不能再踏进丞相府的门,她说她爹是个好官,每天晚上都不陪她和她哥哥姐姐,总是在书房里忙公务,见到他们几个小孩问的最多的一句就是书读得怎么样,以后想不想报效朝廷为百姓造福。她想不通为何她爹会被抓起来。那日我还安慰她,定然是抓错了,说不定明日就被放出来。” “可是哪里还有明日,明日她爹和她一家都被推上了菜市口斩首。我听到二哥的消息,央他待我偷偷溜出了林府,亲眼看着她那么细的脖子就被壮汉的大刀一下就斩了下来。七王爷是看惯了腥风血雨的人,自然眉头也不会皱一下。我在房间里哭了三天,后来二哥告诉我,这都是七王爷你抓的人下的杀令,你知道当时我有多恨你吗?” 李束樘沉默,没有什么话好说,放在今天他认识林?s,当日也依旧会杀掉王大人。 林?s用意念说话不用口水,说得倒是痛快。 像是决堤了的洪水,继续说:“后来陆续还有几位大人这几年里被你拉下马,皆是满门抄斩的罪名,我好奇,为何你要对他们赶尽杀绝,有一天看书正巧看到一本讲前朝轶事的书,方明白过来――七王爷原来是在报仇。” ------------ 【065.隔世时光?】 ------------ 【066.女子当道?】 林?s在范阳王府待了两天,那边庆国使者的队伍就风风火火来了。 大街上围满看热闹的百姓,还有许多人竞相告走,“女儿国的人来了!” 范阳王陪着林?s等在城门口,林?s一身官服,英气勃发,倒是范阳王在旁边显得有些柔弱。伸长了脖子的百姓自然也瞧见了林?s,有低语在讨论站在范阳王身边的这个女官是谁。大多是年轻女子的耳语,“她啊,就是说服崔家小姐出府门治水的那个女钦差啊!” “怎么和咱王爷站在一处儿?” “人家是官儿,站哪儿不由我们说了算。你瞧王爷对她有说有笑的样子……” “狐媚。” 林?s默默擦了把汗,但凡有权有势的单身男子,都不缺仰慕者,就想青楼里从不缺嫖客皇宫里从不缺佳丽。 她忽然正视了一下自己这一段时间的经历,从被李束樘附身开始,短短个把月,感觉自己身上满身都是桃花。不,也不能这么说,她私以为自己没有做过什么水性杨花的事情,且心根本就不在男女之事上,却总是莫名其妙被人捕风捉影,又或者一阵风而过,把隔壁院子里的桃花都吹到了她身上。 正当她出神之际,百岁仁兄好心扯了扯她的衣袖,示意她庆国的使臣到眼前了。 只见迎面驶来一辆华丽的辇车,八匹骏马拉着,其上四方各坐了一位女子,白纱飘飘,里面仅仅白色裹胸和纱裙,脸蛋十分漂亮,梳着流云髻。就算被那么多目光洗礼,男子惊艳的、贪恋的、迷魂的,女子惊讶的、鄙夷的、不满的,也没有一丝怯场,那落落大方的气场的,委实不是瑞昭街头的小家碧玉可以比拟。 而辇车后头还跟了两排大约一百人的骑兵队,也都是女子,穿着银亮的铠甲,个个英气十足,块头健壮,看着就不是好惹的样子。 林?s静观,虽然也是被庆国的排场给震慑了一下,难为他们这与间小房子一般的房车淌水过了郴州。若非崔牧禾和崔桑亚的本事通天,这车子和骏马估计只有飞过来的份儿。如果真的是那样,估计凭庆国的脾气,要闹得五国皆知泱泱瑞昭居然连个水患也治理不了。 那辇车在城门口停下,从里面走出来一个艳红色华服的女子,额头中间贴了红梅,美艳动人,风姿卓然。她行至林?s跟前,对她行礼个普普通通的礼,“这位大人是来接驾的?”美目盼兮,却根本没去管站在主位的范阳王。 林?s见状有些尴尬,自己躬身向庆国女子引见,“正是,下官为御前执笔女官林?s,这是瑞昭四王爷李束??。” “鄙人庆国女皇掌书使风千月。”她这才又向李束??行礼,与林?s一样的见面礼。 林?s暗暗揪心,看来这回皇上要受些女子的刁难了。 风千月也是故意要做给所有人看,她们庆国是女尊的地方,男人就是用来做苦力和配种的马儿,随便交易,最厉害的不过就是女皇身下的那几个男妃,各个阿谀奉承,比楚楼里的小倌一个德行。 “那林大人上车吧,我们公主正愁没伴儿,前头那几个礼部的老头,可真不是一般的无聊武家栋梁最新章节。”风千月一笑,扭着她曼妙的身材就往回走,引得后面一片骚动。 人间尤物。 李束??和林?s立马对视一眼,比方才更为惊讶,公主?!不是使臣吗?! 恰在此时,有个五十岁上下的大人从辇车后面闪出来,一脸的吃了马粪的痛不欲生,看到范阳王简直比见了亲娘还激动,眼泪水都在眼眶里打转了。他飞扑过来,先跪下来给四王爷行礼,然后连连朝林?s拱手,“林大人,这公主就交给您伺候啦!”根本就是凤凰涅??,浴火重生。老脸上就写着:林大人祝你好运。 四王爷给林?s一个微笑,柔声道:“你同她们都是女子,近水楼台先得月,好好帮皇上担待着。” 林?s顿感压力巨大。 那方风千月已蹬上马车,回头见林?s还在和一帮子男人依依惜别,眉头微蹙,出声催她:“林大人,还不走?” 林?s向四王爷匆匆行礼,“王爷我走了。” 李束??点点头,“我们还会再见的。” 他凝望着那个纤弱的身影一步一步走向华丽的辇车,风千月帮她开了门,她矮身钻了进去,尔后风千月回身,自己也退进去准备关门。这时风千月正眼瞧了四王爷,不过只是片刻,那朱红色的雕花小门就轻轻合上。从始至终众人都没有见到传说中的庆国使者或者说庆国的公主是何庐山真面目。 王府的管家上前搀扶李束??,轻声对他说,“王爷,我扶你回软轿。”两个人靠的极近,旁边并没有其他人,所以除了他们两个,没有听见这管家说话是竟用的是女声。 李束??淡淡看了一眼“管家”,并不说话,任她搀扶着上了软轿。 范阳王府内。 “喝药!”一个明丽动人的女子毫无形象的冲进来,高挽衣袖,头发全部盘在脑后,单手叉腰把一碗黑乎乎的汤水“啪!”地摆在四王爷跟前。 四王爷正扶额,整个人看上去毫无精神,由那女子闯进他房内也不说什么。 女子就自顾自继续唠叨:“哈,怎不见王爷昨日与林四小姐扯牛皮的时候有丝毫倦意,这会儿人家小姐一走,您就提不起精神了,用得着这么情深意重,茶不思饭不想么?” 李束??的声音很低,带着浓浓的疲倦和沙哑,“咳咳,你明知不是那样。” 女子冷笑,“可不是那样,我来范阳王府这十年,可没见过王爷和哪个人说过这么多的话,该把这一年的话都给说尽了吧?现在自作孽,嗓子说不出话了吧?觉得整个人像漂在湖里却漏了水的小船了吧?哼,活该。” 范阳王被这女子如此冷嘲热讽,并未发怒,只乖乖端起了那碗药,一声不响喝了个精光。 那药女这次才满意了些,本来横眉冷对的凶悍样收敛了些,却并不罢休。抱臂位置范阳王走了一圈,又说:“王爷您能不能跟十三娘解释一下,为何前一次还是要杀那女子的,后一次却又把人家像供佛一样请进来,居然还卖弄你的美色?” “……”李束??无奈看了一眼活蹦乱跳的十三娘,只答,“我瞧梅三脾气最好,咳咳,省得被你几个姐妹抢了,明日就帮你要过来。咳咳。” “得!当我什么都没问!” 甩门而出,留范阳王一个人静静坐在屋内,他从怀里摸出一片叶子,出神看了许久。 ------------ 【067.白罗公主?】 【前集提要:可爱的回声漫过问说叶子从哪里来的,各位有相同疑问的美人可以倒回去看046章最后有提到,不知当时大家注意到了木有,哈哈,具体的回答我已经放在回声妹子的评论里。希望各位美人请多多留言,同时也感谢木千启妹纸欢乐的跳脚,好吧,欢乐的其实只有我,哈哈,另外感谢sonia美人儿的和氏璧,我会加更的!!真的!!就是昨天被《一吻定情》给迷住了,然后就,呵~呵~呵~,鞠躬谢谢大家的支持,本书十三号上架,留点粉红给我!←。←这才是重点……】 骨瘦白净的手中,那枚普通的叶子上面,有指甲盖歪歪扭扭刻着“自己人”三字。 李束??自嘲地笑了会儿,尔后摇摇头,继续当他的范阳王。 通往京城的官道上,华丽的辇车徐徐前进。越靠近瑞昭的心脏之地,路上来往的行人也就越多,不光有百姓,还有许多各国商旅,无不被庆国的排场震慑,纷纷让道,好奇地议论。 而辇车里,林?s正在与一个小美人认真下棋。 正所谓北方有佳人,遗世而独立,恰好能用来形容这位庆国的公主。但见冷若冰霜的脸上,五官姣好,渐露成熟。比起中原人的长相更为深邃,棱角分明,尤其是那双眼睛,是湖水一样的碧色,只是波澜不惊地看你一眼,就像被扔进了庆国高耸入云的神殿中,神圣不可亵渎,宛如从雪中走出的仙子,不染一丝凡尘。 林?s当时第一眼见到这位庆国公主,心头激动,暗想自己一个女子都被她的美貌迷住了眼睛,叫瑞昭那些最喜欢逛青楼找雅趣的达官显贵们瞧见,可不是要统统乐得晕死过去?被自己的想法逗乐,行跪拜大礼的时候不自禁勾起嘴角微笑了一下。 那公主懒洋洋卧在软榻上,轻灵的嗓音悦耳,“你笑什么?”汉文说的十分标准。 “林?s想到了公主进京以后的盛况。”四小姐如实回答。 公主气质高贵,看上去冷艳,倒也不是难伺候的主儿,微微一笑:“林大人这是在夸本宫?” “已然拜倒公主裙下。” “哈哈,起来吧。”公主开怀大笑,“你果然比前面几个傻老头有意思些。” 庆国以女子为贵,这样听着似乎有些轻挑的话,在庆国看来并不如此。就像瑞昭男子间互相的调侃,谁会为一句某大人真是风流倜傥而动怒? 林?s给庆国公主介绍了瑞昭的许多特色,比如下围棋。 庆国没有围棋,只有象棋,这象棋和瑞昭的车马炮玩法还不一样。公主出门带了一副和风千月无聊的时候会下,正好摆在桌子上没收拾被林?s瞧见,随口问了两句,尔后林?s在经过集市买了一副围棋,讲解了围棋的下法后,公主大人就再也没碰过庆国的象棋。 公主名讳白罗,白是庆国的皇族姓氏。这一二事自然不是白罗介绍的,先前苏司赞来林府的时候两人讨论过庆国当下的国情,知道这一代女皇只有一个公主,就是白罗。白罗随没有自我介绍,但介绍了她这次带来的一些庆国的特产,多是女子的心头爱,庆国雪纺闻名天下,还有美容的雪脂膏和珍贵的雪山药材。 庆国地处特殊,皇宫建在一处地脉之上,其下有地热,也就是一座活火山。从山脚到山腰是严冬,到了山顶又是四季如春,所以有许多特别的生物和植物,女子也可以穿着雪纺的纱裙,赤着脚婀娜多姿地走动武家栋梁最新章节。据白罗透露,她们不惧严寒的另一个秘密,是每个女人都有习武,修特殊的心法,能打通奇经八脉。 “林大人喜欢什么,尽管挑,你可比皇宫里的后妃待遇好。”白罗带她参观辇车下面的仓库时玩笑道。 她一贯看不起那些为了一个皇帝争得你死我活的傻女人,这两日还把许多瑞昭女子从来不敢想的想法硬是要灌输到林?s的脑子里去。 林?s摸着雪纺研究这纱的特别之处,白罗就会说:“你们中原有句话,我小时候学过,觉得十分不能认同。” “哪一句?” “女为悦己者容。” “公主何见?” “我一路过来瞧着瑞昭的女子都十分朴素,穿着保守。天神既然赐予我们玲珑的身材,姣好的面容,为何一定要只为悦己者容?为何要藏着掖着,直到了深更半夜才脱出来给自家那丑不拉几,大腹便便的男人看,应该更爱自己才对。” 林?s“噗嗤”一下就笑了出来,惹来白罗冷冷的咳嗽声。左边的李束樘对这个从庆国雪山上下来的女子十分无语,他承认他第一眼看到白罗也是惊艳的,但随后她与林?s交谈越多,就越觉得这个女子不可理喻。 又或者有时候白罗带来的几个男宠来伺候,她就问林?s,“你喜欢哪一个,送给你。” 那些男宠目光如冷箭一样嗖嗖嗖射来,意思很明确,别挑我,我喜欢公主不喜欢你。 林?s扶额,只得说:“回公主的话,比起您这几个美艳的宠姬,小人更喜欢您家雪球。” 白罗扭头看向软榻的之内,“雪球?雪球是母的啦!”雪球是白罗的宠物,一只波斯猫,被她养得十分滋润,本来毛就蓬松,又是个肥的,不喜欢动,整个天埋在白罗的软榻里,俨然一个雪球。 她把一个男宠揽在怀里:“林大人你们瑞昭的女人从来不觉得对自己不公平么?凭什么男子可以三妻四妾,女子却只能从一而终,最后被男人始乱终弃。男子逛青楼叫风流,女子多看旁的男人一眼就是荡妇?” 停顿了片刻,又自己说起来,“其实这个问题恒古不变,有一部分女人生来就是给男人蹂躏践踏的,而你们把这种美德叫做贤惠。” 林?s忍俊不禁,但还算能理解白罗现在的心情,在庆国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未来的女皇,没有人敢忤逆她,她所看到的世界都是她所想看到的样子。却说忽然落进一个完全相反的世界,两种价值观在她面前碰撞,终是再冷若冰霜也会有所动容,何况白罗只是个十四岁的小女孩,像猫儿一样好奇着这个天下。 “白罗公主。”林?s落下一枚黑字,与她闲聊。 “嗯?”白罗人十分聪明,学了三天已经下得有模有样。而且她性子果决,落子又快又狠。 “仓库里蒙了黑布的那些是什么东西?” 辇车下的仓库里,除了白罗给林?s瞧过的小山丘一般高的礼物,还有一摞用黑色的丝绒遮的严严实实,很是神秘。 白罗抬眸瞧了一眼林?s,笑道:“自然是送给你们皇上的礼物。” “不能先睹为快?” “那可不行,我与你说教了那么久,也没见你有投奔庆国的心意,先给你看了,你定会给你们皇帝通风报信。” 林?s心里就咯噔了一下,感叹果然这次庆国派了个公主过来是要来挑战这天下男女地位的。 ------------ 【068.天子脚下?】 ====我,是来补更的。。====== 庆国的辇车进京之前,白罗让原来在车子四方镇守的四个的美人回了车内,而又派了她带来的四个男姬出去,穿的比女人还妩媚。且跟着白罗的人,与白罗其人有些气质上的想通,各个美艳动人里不失冷然高贵。于是那四个男姬一进京城,就引起了轩然大波。 白罗从辇车的一方隐蔽的小窗格中将外头的情况看得清清楚楚,含笑不语,神态傲然间带着几分少女的调皮。林?s在一旁无语,她觉得当时在范阳,这公主肯定也从那小窗格中窥探过风千月和他们的一举一动。公主回头就瞧见林?s汗颜的脸,方恢复往日的冷艳,清咳,“林大人,你是不是觉得本宫很无聊?” 林?s立即摇头,“公主很率性可爱。” 白罗笑出声,“在庆国可从来没人夸本宫可爱。”庆国有她母皇盯着,一有失态的地方必会遭到一顿狠罚,也才能养出她这般浑然天成的气质。这会儿没了庆国女皇的监督,少女的天性就显露出来。自己还嫌不够率真,又说,“本宫这四个女使可都是身怀绝技的武林高手,故尔一路都放在外面暗中保护本宫,当下来了京城,天子脚下安全的很,所以本宫可要搓搓你们瑞昭的锐气!” 却说话音刚落,安全的很的天子脚下,忽然混乱嘈杂起来。 “让开!让开!我倒要看看女儿国来的娘们就长了三头六臂不成!?”有个男子粗狂的声音传来,话语了带了股醉意,似乎是喝高了。 林?s大惊,没料到居然在京城中会杀出个捣乱的来。但其实也只有京城这里住着达官显贵中的达官显贵的人,才有胆儿当街拦庆国使者的辇车。借了那小半个窗格的间隙望出去,只见前头冲过来一个大块头,十分雄健,不过这会儿走路的步子有些虚浮,脸上涨红,一看就知道是喝多了,赶紧对白罗请罪:“让公主遇这等失礼之事,林某惭愧,容林某下去解决。” 白罗如柳的细眉一挑,纤瘦的胳膊一挡,并不让林?s下车去劝走那人,满脸兴致盎然,是要看戏。 四小姐无奈,她倒是认得外面那个闹事的男子,虽然今日这人没有穿铠甲,也不在军营中。这男子乃是瑞木老将军左右副将之一的常胜左将家的大儿子常耀威,他和瑞木俊经常在一块,所以林?s知道这个人。传说此人是个能打的武将,带的骑兵营十分勇猛,不过瑞木俊曾说过此人胆大于谋,而且当年柳绵还八过常耀威,“小姐,我昨日听到个天大的秘密,说与瑞木公子在一块儿的那个常公子,在楚楼包了个小倌!而且,而且他那骑兵营里也有好几个被他压过古武杀手混都市!咱们家未来的姑爷会不会被他带坏?!” 当时林?s忍俊不禁,只笑问柳绵知不知道啥是压人。柳绵就涨红了小脸跑来了。不过这劲爆的消息,林仲之口中也确认过,常耀威的确喜欢男子大过女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兵营里呆久了见不到女人熬出的病,啧啧。”林仲之当时戏谑的脸,至今仍旧清晰。 她开叉这一小段时间,常耀威已经冲动了辇车正下方,碍于一个大活人挡路,最下头驾车的人把辇车刹住,免得这醉酒的男子被辇成肉泥。他指着辇车的门,大吼:“臭娘们,有本事出来给老子瞧瞧!”是真的喝高了。 因见鲁莽男子要冲上来,四面的那几个貌美男姬赶紧冲过去拉住常耀威。 常耀威本就是看到他们几个才热血从裤裆里窜到了脑门上,干出这等丢人现眼的事儿,这下被几个美男围住,一下子就忘记了自己刚刚爬上来的初衷。醉眼里泛起情迷和欲望,逮着一只水嫩的手就扭了一下,他是练过武的人,身子一闪便轻松地拦住其中一个男姬,大手拍在人家小美人的屁股上,“哟,女儿国的男子长得可真灵!过来让爷爽爽。” 看热闹的百姓大多没有政治觉悟,此时看见将军调戏风骚的男姬,纷纷起哄,没几个人觉得这是件丢瑞昭国国脸的事情。常耀威被众人的鼓舞煽动的就要当众把那男姬的衣服扒光了干起来。庆国男子与瑞昭传统的女子除了下面多了那把儿,相差无几,都是逆来顺受的性子,被人要爆菊花了也光会喊,“不要,不要。”一点实质性的动作也没有。 而其他那三个,肚子里的肠子也挺迂回,虽则在一旁拉扯,但实质性的动作也没有,他们只负责守好公主的门,自己的同伴被人奸污那也就等于少了一个竞争对手,何乐而不为? 只有林?s急了,真要在大庭广众之下那啥了公主的宠姬,承恩帝可得头疼死。 “公主?”她哀求的看向白罗,白罗任由外面的人胡作非为,不过是要到时候一把将承恩帝的军,叫瑞昭丢光脸。 白罗和林?s对视片刻,外面已经惨叫连连,最终叹了口气,“你看,我就说你心里只有瑞昭。” 说时迟那时快,一枚小小的珍珠从辇车中破窗而出,准确地弹在常耀威的屁股上。 常耀威嚎叫一声,立即放开了那个男宠,捂着屁股朝辇车疯喊:“哪个小贱人偷袭大爷我?!有种给大爷我站出来!看大爷我不操/死你!” 话音刚落,又有一粒珍珠射出,这次直接射在了常耀威的裤裆中间,他就感觉原本自己膨胀的小弟弟麻了一麻,然后就彻底萎靡下来,全然没了方才的雄风。醉汉是没有形象的,他诧异的瞪大眼睛,也不再去骂人,低头看自己裤裆,就要去解开裤子瞧瞧自己的兄弟这是怎么了。 大街上已没有看热闹的女子,从不远处又冲过来一群官兵,风风火火,“让开!让开!”直奔庆国辇车。 为首的是京兆尹的师爷,收到风声赶过来,京兆尹被林丞相叫去商量事情,师爷只得跳脚亲自杀来。现在谁都知道闹事的是常胜将军家的大儿子,常胜将军和常大公子就等着被皇上千刀万剐吧! “惊扰使者大驾,万望恕罪。”师爷跪在辇车前面,衙役已抓住常耀威,当头一盆冷水浇了下去,现在也傻了。 公主的声音清泠,像雪山上常年不化的冰棱,“此事,本宫与你们皇上算。” 师爷啥话也接不上,小心翼翼地退开,让人家女儿国的辇车驶离。 “林大人。” “是,公主。” “你回去以后告诉你们皇帝,好戏还没开始。” ------------ 【069.人无完人?】 常耀威闹事的地方是京城的外围人物召唤系统全文阅读。东歌这地方,外面一圈都是护卫军,里面则是正常的百姓生活,护卫军在护城河的外面,常耀威能出现在那里也是因为刚刚下值,在常去的酒棚里头喝了点小酒本想放松一下。前方来报庆国使者来了,要护卫军出兵护送入皇城,那小子就偷溜在了前头,先撒了把泼。 等到常左将军到时,庆国的辇车已经自己驶进了京城的中心,直奔皇宫而去。反正这次他们父子俩一个玩忽职守,一个拖延军令,总是没好果子吃了。 却说白罗长驱直入到了皇宫脚下,那守卫一见庆国使者自个儿开路到了,慌得立即滚爬着进去通报,尔后一群太监宫女并赵大总管赶到,瞧见那不比自家皇帝气派的车乘,皆是愣了一愣,赵福贵躬身行礼,“请使者随杂家入宫觐见,辇车不能进入内宫,杂家派人帮使者大人把需要的东西搬下来。” 白罗一听辇车不能跟她一起进去,直接拒绝道:“不必了,掉头,我们住外面。” 她车子上那些用黑布蒙着的东西,若被这些人瞧见给承恩帝回报,大老远来这一趟又有何意思。 赵福贵傻眼,八匹骏马在他脸边喷气,是要叫他让路。他片刻才反应过来:“使者大人且慢,瑞昭为礼仪之邦,怎能让贵客住在外头,且容杂家去通报皇上一声。”也不等白罗回答,像兔子一样提着衣摆就撤,皇上~~~~ 林?s安抚白罗:“皇上一向开明,麻烦公主等一等。” 白罗是真欣赏林?s,也不摆谱,“好吧,我们再来下一局!”兴致勃勃要大杀四方,或许她欣赏林?s的一点就是围棋斗不过她。白罗自认聪明无双,学什么都神速,精进起来也快,她最讨厌听到林?s那一句,“公主经验不足罢了。” 等到赵福贵回来时,不过是两人落下数十子的时间,难为赵公公年过半百又是个不健康的阉人,就算脸包养的很好,身子还是虚的,气喘吁吁报:“使者大人,皇上说规矩就是用来破的,还请大人随车跟小人来。” 一大批太监宫女又浩浩荡荡朝万花阁驶去,那儿是专门接待外宾的地方,与林?s住的地方在两头。 “你们皇上倒是开明。” 林?s笑而不语,从小窗格朝外往去,看久违的皇城。 其实她不过在这里呆了两天,此刻回来却仍有种久违了亲切感,想到承恩帝即将面对这个爱刁难人的公主,竟是十分兴奋。 赵公公左右看看,方才听到白罗的声音,凭他这么多年在皇宫里破爬滚打的直觉,定然是个庆国身份高贵的人,不敢得罪。但皇上吩咐了,还是硬着头皮挪到辇车旁边,“使者大人,请问林?s林大人可在车上?” 白罗落下一子,看向林?s,不说话。 林?s便自己出声,“赵公公,我在呢。” 赵福贵听到林?s温柔的声音,直有种想把自己变成壁虎贴在车壁上痛苦的冲动,“林执笔,皇上急着见您呢。” 林?s回望白罗,轻声道:“公主……” 白罗打断她的话,“你去吧,不多时定会再见。”摆摆手,让风千月送她出去。 风千月对林?s很恭敬,行了大礼,送她下车。 赵公公领着了人,赶紧指派两个小太监让陪着林?s回御书房。 御书房里不止承恩帝一个人。 “参见皇上。”林?s跪在地上磕了个头神受男友全文阅读。 李束权与赵若尘双双转头看她,停下对话。 “林爱卿快起来,你这次可是大功臣。”皇上脸上笑颜如花,跟只狐狸一样。 林?s从容起来,又朝赵若尘点头算打了招呼。赵若尘依旧是当日所见的寒气,绷着张脸,微微颔首。 承恩帝赐座,让宫女上茶,难得在御书房里看到可以坐着说话的官员。 “听说林爱卿此次郴州之行途中遇到了一次袭击?”他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把“一次”两字咬得微重。 林?s听罢,随即瞟了眼赵若尘,“回禀皇上,的确如此,那次还是多亏赵大人及时相救,谢皇上。” 李束权笑起来,“赵大人救你,谢朕作甚。” “赵大人谢过了。”他装傻,林?s也就不说破。 正如赵若尘,明明是两次遇袭,他只禀报了一次,隐瞒了水底杀手一事,帮的却是后、宫中的某位娘娘。赵若尘的姐姐嫁给了她大哥林榔,林榔与林桐乃一母所出,关系亲厚,他帮慧妃,就是帮他姐姐。原本林?s还不是很肯定那事的幕后主使是自己姐姐,当下见了赵若尘和皇帝,方十足确定。 说实话她心里有些失望,不为赵若尘没有把林桐的事说出来主持公道,她自己也没有想过靠这件事情去捅二姐一刀,只是才知道,原来看上去心无旁骛的赵若尘,实际上并非如表象,他也有牵挂,也会为自己和家族的利益而牺牲掉一些无关紧要的人。她想,哪怕三个杀手成功将她杀死了,赵若尘也不会透露实情。 承恩帝的狐狸眼睛在走神的林?s身上乱转,三人沉默片刻,他道:“爱卿与朕说说治水的事情,赵大人没有你清楚。” 林?s就把在郴州与崔牧禾相处的种种一一呈报,最后道:“皇上,崔家小姐乃当世奇才,竟能想出利用地利建造水库一事,又深谙农耕之事,若可以将其收为己用,把她的那些农业理论大行天下,定然可以造福瑞昭百姓。” 皇位上的人微蹙眉,想得十分投入,如葱的长指摩挲着下巴,“林爱卿可有何办法招揽她入朝?” “额……”林?s沉吟,摇头,“暂无。” “那也不急,朕给你时间慢慢想。再说说这庆国使者,你躲追杀都躲在人家车子里去了,她倒是个怎样凶悍的女人?” 您就这么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一个难题又丢给我了?! “不知皇上知晓没,这次出使瑞昭的庆国使者实则庆国白罗公主。” 李束权和赵若尘同时皱眉,这事儿他们还真都不知道,一来白罗保密措施做得十分到位,二来林?s没有与皇帝私通信息的工具。当时赵若尘见林?s功德圆满,便先回了京城,也没关心车上的使者长什么样,是什么身份。他立即起身跪到皇帝跟前,“是微臣疏忽。” “怪不得你,算了,来也来了,就好好招待人家。” “皇上。”林?s出口。 “林爱卿有何小道消息?” 林?s将方才皇城边发生的调戏男宠一幕先告诉了承恩帝,又说:“白罗公主说此事稍后与您算账。微臣一路跟着公主辇车,看到车内装了一摞神秘的东西,公主说是要送给皇上的,并没有问出具体都是些什么。且白罗公主还要微臣带个话给皇上,说好戏还没开始。” “啪――!”承恩帝一巴掌拍在御书房的坚实桌子上,难得脸上露出些凌乱。 ------------ 【070.宫闱新事?】 林?s与承恩帝又说了会儿话,就回御书房后的住处休息。 红袖和两个小太监早收到消息,已然等候多时,小青子凑过去只差没有摇尾巴,“主子,您可回来啦人物召唤系统全文阅读!” 林?s朝三人一笑,“我的包袱他们送回来没?” 红袖点头,“回主子,安然藏在您床头呢,小黄门说您不让我们动,有何秘密?” “也不算秘密,给你们每人带了样礼物。”林?s边说边往里走,床头的包袱不是出宫时的那个,是白罗公主让风千月重新给她收拾的,里头装了些白罗给她的礼物。林?s虽然可以优先挑庆国带来的礼物,但也没多选,只要了三盒雪脂膏并几两滋补的药材。白罗当时还很奇怪,问她为甚不挑几匹雪纺回去做衣服,林?s告诉她,自己是女官,没什么时间穿那么漂亮的衣服,还是留给宫中后妃吧。且,实际上她也不是给自己挑的礼物,雪纺这么贵重的布料,柳绵青杏她们拿去做衣服可是浪费了。 她把三盒雪脂膏塞进红袖手中,“这不是全给你的,另外两盒帮我送去林府,交予府内的两个丫鬟,叫青杏和柳绵。顺便帮我看看她俩在林府过得可好。”尔后把两包药材抛进小德子和小青子怀里,玩笑道,“你们身子虚,这药喝一贴,包你们十年健壮如牛。” 红袖带小青子和小德子谢过,林?s问了红袖这段时间朝堂上的琐事,七王爷自从“生病”,朝堂跟着平静了许久。主仆四人嬉笑片刻,小青子又开始卖乖,神神秘秘凑到林?s身边,“主子,你不在这月余,宫里倒是有桩喜事。” “哦?”林?s对八卦的兴趣不大,但柳绵给她养成了个好习惯,脸上立即反应出高兴的样子,看着小青子。 小少年被鼓舞,赶紧吐出来:“皇上前几日新册封了位德妃。” 嗯?! 林?s一愣,德妃?! 瑞昭皇后之位悬空,三夫人之一的慧妃这三年基本上是独宠,这会儿居然多了个德妃?!哪位佳人如此有本事和她二姐分庭抗争?可又是赵太后安排的? 林?s被小青子的话勾起了兴趣,“哪一位娘娘晋升?” 小德子笑得得瑟,“不,是从天而降的。” 林?s睨了一眼小青子,“别卖关子了,把事儿说清楚。” 他才把事儿绘声绘色说了一通: 舞阳长公主有个小舅舅叫做庞珏,成年之后一直跟着庞飞老将军在西疆镇守,前些天举家回京。皇上便赐宴为庞珏大人一家接风,大着肚子的舞阳长公主和驸马都陪着,席间有一女子献舞,传说那剑舞得上天下地无人能及,那女子长得也是明艳美丽大动四方。咱皇上对这女子大为赞赏,青睐有加。后经长公主介绍,才知这女子乃庞大人的嫡女,公主嫡亲的表妹,叫做庞佼灵。第二日公主做媒,就成了皇上和她表妹的好事,皇上随即下旨,册封庞佼灵为德妃。 小太监捏着嗓子阴阳怪气:“德妃娘娘可没主子的姐姐那样一步一步辛苦往上爬。长春宫里的小太监与奴才说,这几日可把慧妃娘娘气得不轻,正生病着呢。” 林?s环视周围,门窗紧闭,心头才放心,并不议论此事,只警告他:“出了这间屋子只准听,不得与旁人嚼舌根,仔细你的皮和小命。” “是。”小青子活泼归活泼,人十分机灵,懂得林?s的好意,立马儿正色严肃应了一声。 李束樘虚空中冷笑了一声,并不说话。林四小姐这些年对瑞昭的达官显贵有所了解,舞阳长公主是圣元皇帝和敬武皇后唯一的孩子,若非女子,早抢了她二哥的皇位,想来心里有些不甘心。她母妃敬武皇后为先帝打拼江山,以身殉国,理应被封为皇后,可当时圣元皇帝迷恋前朝公主一直没有给敬武皇后正身,到死才幡然醒悟,舞阳长公主心里大约也是有怨的。这次大费周章将她表妹送进宫里,最终的目标,必然仍旧是那个一国之母的位置。 好在承恩帝的后、宫并不充盈,除了林桐,不过五六人,并无劲敌,这个庞小姐要后位,凭她的家世与条件,的确可以一争神受男友全文阅读。只是若真是这样,林丞相和舞阳长公主,貌似就站在了敌对的立场,朝堂上的局势因为德妃一事,又将是瞬息万变。 这几句话里,日头已偏西,红袖瞧了眼天色,问:“主子,奴婢给您去御膳房端些小菜?” 林?s忽然想到多日未见的几位六局女官,摇头,“去北六所那儿瞧瞧她们开饭没,若还没开始帮我与赵司正求个位子,若吃过了就算了。” 红袖领命而去,不喜言语的小德子却在屋内冷不丁冒出一句:“主子不去看望慧妃娘娘?” 林?s面无表情走到收录顾正录的书柜边,翻看最近的记录,淡淡回答:“慧妃娘娘既然精神欠佳,我还是不去打扰的好。”虽然不明白林桐为何还想置她于死地,但能想象若自己这个节骨眼上去看慧妃,必然会遭到她记恨,死不了也就算了,居然还来看她的热闹,嘲笑她么? 当天的晚膳,林?s最后仍是去了北六所处与几位女官一同用过。 林水仙最悠闲,一边翻着小宫女送来的关于庆国服饰的彩图,一边与林?s说些有的没的。比如德妃娘娘的身材多好,皇上似乎有瘦了,林大人连日奔波也瘦了,庆国女子的服饰怪好看的,尚仪局几位姐姐现在忙的脚不沾地。 尤其是司宾和司赞两位,本以为庆国就是来个女官,没想到来的是白罗公主,又焦头烂额的重新布置招待。 赵司正放下碗嗔她,“你有这么多时间,怎么不去帮帮她们,就在这儿偷偷看人家的衣服。” 林水仙翻过一张,“赵姐姐你又不是没听说,那白罗公主有多难伺候,我才不去碰一鼻子灰。” 林?s问:“赵司正,皇上今日怎没有设宴款待庆国公主?” 六局虽然各司其职,赵司正实际上却是顶着六局之长的身份,宫里的情况她是最清楚的一个,她说:“皇上说庆国公主大驾光临要好生布置,故尔放在明日晚间,吩咐了宫中几位娘娘全部要精心准备,还让所有一品诰命夫人都带着自家夫婿出席。我可从来没见过咱皇上这么严阵以待过。” 林水仙“咯咯咯”笑起来,正要调侃几句,两个宫女争抢着冲进饭厅,直奔林水仙。 “林司衣!” “司衣大人!” 林司衣被两人饿狼扑食的样子吓了一跳,赶紧跳起来逃开去,诧异瞪她们,“没一点规矩,有什么话好好说不会么?” 其中一个小宫女立即跪在地上,“林司衣恕罪,实乃颖顺仪急着见司衣,奴婢不敢怠慢,劳烦司衣大人移驾。” 另外一个哪里肯依,不等林水仙回答,抢道:“司衣,李修仪乃条御赐的千羽裙有些掉毛,还请林司衣先过去瞧一瞧。” 第一个腾地扭头瞪那个,“喂,我先来请林司衣的!” “姐姐你喂谁,奴婢有名字,想知道可以问一声。” 正要再吵,林水仙“啪!”地将手里一沓画纸砸在桌子上,林?s碗里的汤跟着有几滴飞溅而出。 “吵什么吵!都跟我来!”大步流星朝她的藏衣馆而去。 林?s几人还能依稀听到走廊上林水仙对两个宫女的说话声,“知道自己主子的喜好吧?警告你们,只准给你们主子挑一件,别抢同一件,我可不介意两位娘娘打扮成双胞胎。” ------------ 【071.一兜妇人?】 ===同志们,端午快乐超级兵王全文阅读!我是来煞风景的,假期中最后一天,上架前最后一章===== 六月十五,华灯初上。 自承恩帝登基大典以来,今天晚上算是宫里最热闹的一次宴会。 有新进宫的小丫头不明白了,“公公,新年时不热闹?” 监督的老太监翻了个白眼,“你傻呀,那会儿七王爷跟尊杀生佛一样挡在最前头,咱皇上怎么会有心情热闹。” 哦,原是没了七王爷的皇宫,才是歌舞升平的皇宫,热闹欢乐的皇宫。 “赶紧上菜!”老太监推了小丫头一把,红妆的宫女们鱼贯而入。 今晚为了给白罗公主接风洗尘,承恩帝也算是较劲了,前日临到半夜把林水仙从睡梦中揪了起来,硬是要把宫装也改了,有多好看改多好看。就是要给人家庆国的臭婆娘们瞧瞧,咱瑞昭就连宫女都有模有样,但那都是靠男人养出来的! 林?s离承恩帝最近,也是最被荼毒的那一个。她就明白过来苏司赞当年“夸”皇上的话,有鬼才。 一句“朕还没睡,你也不许睡”绝杀了林?s的好梦。 于是前夜承恩帝边督工边批阅奏章,林?s在下面狂打哈欠,李束权突然开口,煞有介事道:“林执笔,你也该打扮打扮。”狐狸眼在她身上猛瞧,都能瞧出千百万的窟窿来。 林?s毛骨悚然,顿时清醒,“皇上,微臣位低身卑,就不用了吧。” “爱卿莫要妄自菲薄,瑞昭上下没有一个比你与白罗公主熟,你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李束权摇起手边的金玲,“赵福贵,把林司衣再给朕喊来。” 又吩咐了林水仙给林?s做一套艳压群芳的华服来,配衬白罗公主。 所以当下林?s在林水仙的打扮下,俨然变成了另外一个人,那粉白丝绸缎子下暗绣繁复的花朵,百褶裙里包裹着少女曼妙的身材,性感的锁骨在灯火掩映下迷魂荡漾。林?s看着镜中女子,红袖的化妆水平也相当高,还给她挽了个特别的回心髻,衬得整个人清新脱俗又不失妖娆。变扭的林?s走到万花阁接白罗时还一个劲问红袖,“会不会太隆重了?” 红袖还没回答,林水仙顶着两眼深黛,幽怨地飞来双刀似的目光,“林执笔,您这衣服本姑娘可是花了大手笔,千万记得给本姑娘长脸!” 林?s被她逗笑,“遥想昨日这时候,司衣大人正在北六所里悠闲吃着晚膳。” “得,我就是恶有恶报,咱们都姓林,执笔大人您就留些口德吧!”林水仙恨不得把自己的头发都披到额前扮成女鬼飘给皇上看。 正说笑间,白罗也盛装准备妥当,由风千月开路,四个男宠簇拥着下来万花阁。 楼下的三个女子被白罗惊艳,痴傻地站在原地,什么都忘了做。白罗长得真的美,是出尘的美,像圣山上的白雪。那着了雪纺轻纱的女子,晚风吹动衣衫,宛如误落凡尘的仙女,都忍不住想上前拉住她,怕她一个转眼又飞升回了天宫。 “林大人?”白罗樱桃小嘴轻启,话语里带着笑意。 “参见公主!”三人方回过神,行礼问安。 白罗对女子还算客气,不过给和颜悦色的当下只有林?s一个,浅笑搀扶着她起来,是要步行去御花园里。 红袖与风千月紧随其后,听候差遣,林水仙忙了一晚上,说要先回去补个妆换件衣服再来看热闹,六局的女官在宫里多少有些优待,这种贵宾级的宴会想要看个热闹还是相当方便电锯之父。而那四个美艳的男姬则当了女人们的尾巴,低头默默行走。 李束樘今日特别“乖巧”,他与林四小姐这些日下来已经磨练地默契十足,完全看不出纤细的身子里占据着两个水火不容的灵魂。林?s则把李束樘的安分归功于她脖子里的定魂玉,尽管她很想解下白玉让李束樘的魂立即从自己身体里滚蛋,可也清楚既然李束樘也知道了定魂玉的秘密,想从脖子上拿下玉来就是比登天还难的事情,而七王爷亦在努力避开两人的雷区,和平相处。林?s想着李束樘这二十年里大约从未做过如此委曲求全的事情。 等林?s陪着白罗走到御花园外,可见里头人头攒动,大部分一品诰命夫人都带着自家相公入席,皇上和太后还没到,赵福贵眼尖,一路小跑过来,跪安:“公主殿下,慧妃娘娘恭候您多时。”这宴会李束权交给慧妃和赵福贵负责。 本在上座与各位夫人谈笑风生的慧妃这时也行到拱门外,一身华丽的碧水衫,窈窕淑女,温婉动人。 “公主里面请。”慧妃正眼不瞧林?s,面上笑得上善若水。 白罗的庆国都是女人,地位高的女人之间似乎有种默契,又是各种人精,立即嗅出了慧妃和林?s之间若有若无的怪味,眯了眯漂亮的碧眸,竟是挽起了林?s的细胳膊,施施然步入宴席之中。 “白罗公主到――!” “林执笔到――!” 小太监尖细的声音,尤为刺耳。 说话中的夫人们和大人们纷纷转头看向白罗这边,今晚的主角儿。林?s被她挽着,两人就成了平行,这就瑞昭的礼数而言十分逾矩,心头压力巨大。 但仔细一看在座各位女子,皆是精心打扮,林?s原本觉得自己太过隆重的打扮放在里面一比,不过就是个不逊于人而已。 路过先是听到男子沉重的抽气和喘气声,当真是北方有佳人,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又有女子的议论声和唏嘘声,却不关佳人,比起被庆国公主和被公主亲昵挽着的女子,那些久居深闺的女人的目光更容易被庆国公主身后的四个美姬吸引,风格迥异而各个夺目,亮堂堂的胸肌在灯光下那般诱人。不由生出感叹,下辈子投胎咱也要去庆国当女人。 心声外,还有各位大人尴尬的咳嗽声,此起彼伏。 公主从容有度,目不斜视。那四个男宠事先具是被训练好,等白罗和林?s入席,两边各坐两个人,竟是旁若无人地给她们服侍起来。 阴柔的男子剥了颗葡萄送到林?s嘴边,用销、魂、蚀、骨的酥声道:“大人,请用。” 林?s花容失色。 那些诰命夫人这时才正眼瞧林?s,林?s不认识她们,她们可都认识她――丞相家的四小姐,继林二小姐入宫当了慧妃之后的又一人,说不定将来也是个贵妃,这会儿却跟着女尊国的公主在那儿享用美男。 人说妇女的妒忌是最厉害的武器。 果不其然立即有一个半老徐娘幽幽开口,“我说林家小姐,我等尊重各国风俗无可厚非,却也必要注意些自己的身份吧?” 话音刚落,守门的小太监尖锐的声音又划破夜色, “林丞相携夫人到――!” “瑞木将军携夫人到――!” ==说不尽感谢,感谢大家这么久以来的支持,嗯,谢谢!!== ------------ 【072.衣香鬓影?】 ps: 我光荣地又上架了!!!!!!! 瑞木老将军第一眼就看到林杝被两个妖娆的男姬围着,要喂她吃葡萄。其实林杝是张口说“不用”,可惜未来的公公没听见这句,只当是她要吃那颗葡萄,立即朝林红梅和林夫人狠狠瞪了一眼,冷哼一声拉着自家媳妇去找位子,一切尽在不言中。 丞相虽相信林杝不是这般轻浮的人,但大庭广众之下遭人口舌却是真的,他始终认为只要身正,就不怕别人的恶语中伤,别人也抓不到把柄来中伤你,所以林杝今日落下口舌,的确有欠妥当,有失身份,看她时的目光也肃穆又不满起来。 林杝远远看到自己父亲和瑞木老将军脸色猛地变样,也猜到他们对她当下的样子颇有微词,可自己身不由己又有谁看到?勉强对着庆国公主挤出个笑容,“白罗公主,那夫人说的对,下官怎么说也是瑞昭的未婚女子,还是应当遵守瑞昭的风俗,与您的男宠靠太近会惹来非议穿越随我心。”楚楚可怜的目光让白罗不忍拒绝,广袖一挥,叫四个男宠统统退到了最后面,只让风千月和红袖在旁边服侍着。 “本宫待你是真的好。” “多谢公主厚爱。” “跟本宫回庆国下围棋如何?” “……” 玩笑时,小太监使出吃奶的劲儿,向众人通报:“皇上驾到——!” “皇太后驾到——!” “德妃娘娘驾到——!” 三个通报之间没有换气的时间,报到最后收声时已经面红耳赤,再多一刻就会断气。 只见御花园的另一个门那儿,九曲桥上走来一群人,为首的正是承恩帝和他母后赵太后。承恩帝与平时没什么两样,倒是赵太后,林杝从来没有见过。太后的容颜保持得相当好,看上去不过三十出头,风韵犹存中还透着不可侵犯的贵气,太后的派头十足。她似乎没怎么化妆,穿着深紫色的新服,胸前带了一串佛珠,由承恩帝搀扶着含笑而来。 众人立即出席,跪在地上齐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等承恩帝和赵太后入座,皇上笑语:“都平身吧。今晚为迎接庆国白罗公主而设宴,特赐女子为上,诸位夫人不必拘束。各位爱卿可都给朕让着点啊。”皇帝一如既往的不拘小节,眯着眼睛吩咐下去,瞟到白罗和林杝那一对,眼里的笑意更深。 大臣和夫人们不敢不拘,又一起躬身。正正经经齐答了声:“是。” 这宴会才算进入主题。 白罗出列站在中间的空地上,朝李束权和赵太后行了庆国最高的礼节,又说了一番冠冕堂皇的谢词。 赵太后笑道:“今日哀家见公主动容,惊为天人。” “白罗见太后亦是动容,还以为是失散多年的姐姐。”女人脸皮厚得一点不脸红,说话像喝白开水一样顺溜。尤其是配着她天生冰冷的气质,整一句阳奉阴违的话出口,就跟真的一样。 席下无人敢出声。只有李束权哈哈大笑,“那朕得管公主喊一声姑姑,使不得,使不得。” 林杝默默听着,觉得承恩帝的冷笑话根本戳不中自己的笑点。那些王公大臣却是纷纷附和皇上,笑得声情并茂。 承恩帝又问了一句。“长公主还没到?”问向的人是慧妃娘娘。 慧妃俯身,显现贤良淑德样:“说是来的路上忽然胎动,请了太医过去,不知现在情况如何。” 纵使她再眼瞎,也瞧见了德妃已然落在皇上旁边的空位,那个本以为是为她准备的位置。德妃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眼睛像是东珠,明亮澄澈,一听到舞阳身子不适立即焦急拽皇上的胳膊:“什么?表姐她不会有事吧?”问向的人也是慧妃。看得出德妃今天是精心打扮过,穿得正是庆国的雪纺。这还没给庆国公主接完风洗完尘,礼物自然也还没有分发下去,德妃居然已经穿起来人家特产的特等雪纺,想必是皇上从国库里拿来赏赐给她的吧?林桐心里不是滋味,她进宫三年,什么好东西没见过没赏过,可这次独独为了一件并不稀奇的衣衫吃起醋来。 在场所有人都是老江湖,哪里察觉不了那三人之间微妙的波动,还是赵太后出面戛然而止这个话题:“舞阳又不是第一胎,心里定有数,今日为欢迎白罗公主来访,皇上还是快开席吧战神妖妃最新章节。”慈爱的笑容里看不出一点对长公主的关心。 那歌舞丝竹之声响起,桌上的冷菜已经布置好,这时赵福贵击掌,红妆宫女又鱼贯而入,先上的是美酒。这酒叫做清瑶液,入口极淡,有股甜味,也是特意为今日女子所准备,不过酒在初酿时放了合欢,而且后劲十足,包管各位大人回去看到一个不一样的娘子,一个如狼似虎的娘子。林杝鲜少饮酒,并不知道这清瑶液的妙处,在皇上说干杯的时候,把杯中酒一饮而尽,还回味了两下觉得很是好喝,要再来一杯。 李束樘看不下去,默默出声提醒她,“你少喝些。” 林杝受宠若惊,接不上话来,今日月亮是从西边升上来的?虽然有些不明就里,但在白罗递过来第二杯的时候,只小心翼翼抿了一口。李束樘却不肯罢休,左手忽然一动,那杯原本躺在桌子上的酒就被送到了红袖跟前。红袖诧异,“主子?” 四小姐也是吓了一跳,但事已至此,只能硬着头皮笑道:“很好喝,你尝尝。” 红袖满脸感动地接过,也是一饮而尽,压根不嫌弃这是林杝碰过的酒。无意中瞥见对过的瑞木将军,真不是她林杝有意要去注意未来的公公,人家就坐在斜对面,不看到要么眼睛瞎了。他倒也很默契地也正注视着林杝,看她把自己的酒杯递给下人,眉头皱得更深,林杝从他的眼神分析出。老将军是在嫌弃她与下人“同流合污”,没有身份…… 林杝满脑门的冷汗,再没敢多喝一口清瑶液。 当时司宾建议承恩帝不要在今日这宴席上安排舞女,舞阳公主趁机钦点了一出娘子军智斗慕容前锋的戏码,承恩帝有些犹豫,但也没好意思拒绝。这戏讲的是开国时敬武皇后的娘子军和天翔朝素有“战神”之称的慕容将军在嘉陵关对役一战,也是瑞昭小孩常听的段子,唱的是女子的胆色和聪慧,既扬我国威,又给庆国面子。一箭双雕。 是一箭双雕还是一箭三雕,须得问问长公主。林丞相锐利的目光投向主座那位依偎在皇帝身边的女子,还有另一边面容疏淡的太后。敬武皇后是德妃的大姑。赵太后与敬武皇后尽管没有正面冲突,怎么说也是人家的手下败将,还是在人家死了那么多年后,仍没斗过死人。舞阳长公主做得过了头,不是把自己往火坑里推? 戏台下大臣的九曲肠子里同林红梅一样都在那儿捉摸。安静得诡异。白罗不管瑞昭的家事,她自己也有一支护卫队,大部分守在皇城外,有数十人跟着她一起进来,这会儿看了那戏之后让风千月出去叫她们听候指令,自己则对承恩帝敬酒:“本宫多谢皇上的盛情款待。本宫知道中原有句老话,叫做巾帼不让须眉,敬武皇后谋色双全叫白罗十分佩服。且让白罗的人也献演一出剑舞如何?” 皇上正要回答,他身边的德妃兴奋了,摇晃着李束权的胳膊激动道:“皇上,臣妾小时候爱慕庆国剑舞,特意拜师学过。今日可否与公主手下一起过过瘾?” “爱妃这问题可得问白罗公主同意否。” 白罗还能拒绝不成,挑眉让庞佼灵站头一个。面上是让她领舞,背地里却是给风千月一个眼神,要是她领得好就仔细你们的皮! 德妃高高兴兴去后面换了身衣服,英姿飒爽,果然有庞老将军和敬武皇后的影子。 林杝打量庞佼灵,觉得这女子身上隐隐有股娇憨,并不见多深的城府,怎么就把林桐那么深沉老辣的人给轻松拿下了呢?尔后又自嘲一笑,若这女子真如面上这般单纯,又如何一下子成了德妃,后、宫皇后一下三夫人,也有先后顺序,最高是贵妃,其次是慧妃、最后是德妃。尽管德妃现在还在林桐之下,可人家进宫才几天?未来不可知。 传说庞佼灵的舞乃一绝,林丞相却不喜欢家里的女孩跳舞,从没请过专门的夫子教林桐这些,多是琴棋书画,所以慧妃娘娘与人家是输在上 。那时候三夫人问过他为何不让女儿学舞蹈,林红梅却是一脸不悦,丢下一句,“贱子所学大清俏警花。”竟对舞蹈的偏见如此之深。林杝因此也不懂舞技,光看着觉得庞佼灵十分善舞,而且庆国剑舞队的女子们并没有为难到她。 承恩帝是第一个鼓掌的。 “好!爱妃舞姿只应天上有,莫非爱妃与太后公主一样是从天上来的?” “谢皇上夸奖。” 庞佼灵从容行礼,收了李束权肉麻的赞美,林杝脸上的肌肉有隐隐的抽搐,不知是李束樘使之还是自己使之。 白罗随意靠在案几上,轻拍手掌,道:“皇上,本宫来瑞昭做客,带了些薄礼,还请皇上太后与各位娘娘和大人笑纳。” 刚退场的几个剑舞女子就捧着三样蒙着黑丝绒绸缎的物什施施然进来,高举了东西跪在场地中央。 承恩帝来了兴趣,他今日陪着一帮子女人在这儿卖笑,为的就是看看庆国来的公主到底能整出怎样的花招来为难他泱泱大国。 “朕拭目以待。” 白罗努努嘴,风千月过去揭开第一件礼物的面纱。 原是一个陶罐,封了口,想上去相当普通。 所有的大臣和女眷都伸长了脖子打量,小声议论起来,都不得白罗的意图。 “皇上,庆国有一种独有的花,叫娑婆花,伴生着一种蜜蜂,只有这种蜜蜂能够采撷娑婆花的蜜,一季至多得这样的十罐蜂蜜。将娑婆花蜜埋于雪地十年以上,可自成蜜酿,飘香百里,百日不散,为庆国极品。”白罗清冷之音介绍,风千月则打开陶罐的封口,用银勺挖了小坨融进盛了温水的琉璃杯中,灯火通明下可见那娑婆蜜成粉红色,像是少女娇艳欲滴的嘴唇,透明的琉璃杯中亦是染成浅粉,总让人莫名联想到合欢花。 李束权瞧着那杯送到自己跟前的液体,的确是醇香浓厚,带着醉人的酒气,十分奇特。但心中不免有些失望,天下之大无奇不有,瑞昭上下亦有许多庆国所没有之物,你就这样拿出来显摆,他也不会羡慕什么。浅抿一口,面上不动声色,“好酒,好蜜。” 待侍女将半罐蜜酿分发完毕,白罗笑得慧黠,“若庆国这娑婆花酿只此而已,本宫可没脸拿出来丢人现眼。” 亲自起身,从胸口取出一块丝帕,轻薄如蝉翼。有大人们的抽气声。 风千月问宫女要了一个小铜盆,单膝跪在地上用手作支架,铜盆内有温水。白罗把丝帕浸在其中,尔后素手拿着小勺剜了一些花酿融入水中,搅匀之后转身笑看全场,“有哪位愿意借本宫自己的脸做个试验?” 方才林杝进来时喷过她的那位夫人第一个举手,人家也不为其他,就是想给自己丈夫争面子。 白罗投过去个冷若冰霜的眼神,只道:“这位夫人,你妆擦太厚,不如先去后面洗洗?” 那夫人就怂了,她也知道自己是人老珠黄,自家相公家里外面小妾不计其数,难得有此机会是诰命夫人携丈夫出席宴会才完胜了其他小狐狸精,要是卸了妆,根本没办法见人。 林杝心中一动,朝灯光璀璨下的白罗看去,那样出尘的人,做什么都是风姿倾城,竟是为了那一桩小事替自己出了口恶气?还是,她本来也看不惯那个毒舌的夫人吧? 正在尴尬之际,御花园外守门的那个小太监,刚喝了口润喉茶,看见出现在自己前头的三个人,那口茶又“噗——!”地喷了出来。 “舞阳公主、驸马爷到——!” “七王爷到——!” ------------ 【073.王者归来?】 舞阳公主和驸马爷迟到那是情有可原,毕竟人家肚子里还有一个不安分的,可是,可是!!! 这俩夫妻后头怎么还拖着个人?!!!!还是这瑞昭国上下最不安分的那个人!!!! 长公主解释:七王爷与他们夫妇是在皇宫门口遇见的,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联系。 林杝看到“李束樘”,刚吞下去清口的葡萄一下子卡在了喉咙里,噎得上气不接下气。 真正的七王爷被林四小姐那口一呛,亦是有些不淡定,这窒息的感觉他也要分担一半,便在虚空中冷漠地说道:“四小姐,这儿最不应该惊讶的就是你。” 他这话把正反两面都说死了。 正面上讲,林杝与李束樘是一点瓜葛都没有的两个人,她也非正式的朝堂之人,见到七王爷突然出现在此,要担心也该是皇上和林丞相担心,轮不到她头上。如此见鬼的样子叫有心人看了,不知道会往哪方面想。 反面上讲,在座的,除了她,并无第二个知道七王爷正藏身于一个女子的体内,天天跟人家水火不容,就算所有人都惊奇传说中久病不愈的七王爷忽然病好了,她林杝也应该是心里最有数怎么回事的那一个。 这七王爷必然是人假扮的,连那假扮之人的真面目四小姐也是见过,还跟人家前胸贴后背地朝夕相处了好几天,勉强来说露水恩情也是有的。 只见那“李束樘”冷酷的俊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已然褪去了少年时的青涩,长成了一个高大威猛的男子。七王爷和承恩帝一点也不像,李束樘棱角分明,且五官深邃,或许是因为外祖母是东瀛外邦人的关系,有些混血儿的感觉;而李束权则介于狐狸和人之间。尤其是他的眼睛,微微上翘,鼻子又挺,下巴又尖,笑起来就跟雪山上的狐狸王别无二致。 其实李家这一代的孩子不管男女,长相都是各具特色,几乎没有相似点可寻。 御花园里一片哗然, “参见皇兄。”伪李束樘连跪也没跪,那散发的霸气,倒是十分逼真。 林杝这时才相信七王爷当时说的话战神妖妃最新章节。若梅四在易容上认天下第二,就没有人敢认第一。 承恩帝和赵太后惊讶地对望一眼,尔后皇帝压下心头的震惊。清咳一声,说:“七弟的身子大好了?” “臣弟本只告了一个月的假,这已然有两个多月,实在没法继续安心躺在床上。”说这一句时,饿狼似的目光投射向李束权。把老谋深算的皇帝看得心里抖了三抖,暗中直骂当初下咒的那个死术士不靠谱。 席间坐着的大臣里有许多都是李束樘的人,但七王爷自从生病以后就一直没露过面,仅让人传出四字消息“各司其职”,别说那些保皇党,这次突然的出现也将他们这些七王爷党吓了一大跳。转念又有种抱着七王爷痛哭流涕的冲动,一定要告诉主子这两个月他们过得是怎样担心受怕还饱受欺压的非人生活! “七王爷”却是对自家亲信可怜巴巴的眼神拒不受理,等小太监步履凌乱地搬来案几。便从容坐下,还一脸无辜地环视四周:“听闻今日白罗公主到访,本王就是来凑热闹的,请继续。”他丫儿连白罗公主在哪儿都还没搞清楚。 谁还有闲情去关心舞阳长公主的胎气动得厉害与否? 舞阳冷哼一声,拉着驸马挺着大肚子走过众人。在最前面唯一一张空余的桌子边坐下。她向来高傲,飞扬跋扈。最讨厌被人忽视。当年在公主府内成婚的盛况满京城的人都有目共睹,那时候圣元皇帝已经驾崩,主持婚礼的是她二哥承恩帝,而单论她母亲是敬武皇后这一项,就是极贵的皇女,李束权便发动了瑞昭南岸的渔民,去海里捞最大的珍珠,要从来没有人用过的新珍珠。那顶镶嵌了像婴儿拳头般大小珍珠的凤冠,堪称瑞昭第一凤冠。 驸马听说是个脾气极好的人,不过出身不怎么好,至今还是翰林院修撰,与同为修撰的林榔貌似趣味相投,走得很近。 皇上和众人又手忙脚乱关心了一番舞阳,皆是冷汗森森,焦头烂额。 白罗在舞阳长公主和“李束樘”步入筵席时就自觉退回了桌子边,不抢他们的风头,这会儿嗅出场上紧张的味道,扯扯林杝的衣袖悄声问她:“你们七王爷吃人?”她并不十分了解瑞昭当前的局势。 林杝心里一凌,这坏话都被李束樘听得清清楚楚了,连忙右手反手按住白罗,“瑞昭狼虎之地,公主既是过客,莫要好奇这七王爷,免得惹一身骚。” 李束樘虚空中的青筋突突跳起,四小姐,你说谁骚?! “哦?那可不见得。”白罗那性子,表面看着冷淡,对什么都瞧不上,心里头却截然相反,还十分倔强,你越不让她朝南,她就越要撞死在南墙上。收了声音,自己观察对面那个“七王爷”。因为这假冒的家伙一来,对面前排的位置统统顺延了一个,“李束樘”的桌子此时正好和林杝这一张是相对,不偏不倚。当白罗目光投向黑面冷酷王爷时,王爷的目光倒也恰巧投射过来,只不过人家看的不是白罗,而是林杝。 那冰砖眸子下风情万种的目光,林杝一接收到便头皮发麻,他的目光里有太多的讯息,为何不辞而别?为何要偷我的令牌?为何什么也不与我说?你就如此不相信我梅四么? 愁得林杝浑身火辣辣的烦躁。 李束权不动神色观察眼前两桌的人,你看他他看我我看地上白月光,无声互动。 眼眸深邃,幽幽道:“白罗公主,你要给我们演示的神奇之术呢?” 白罗这才回过神,从打量瑞昭国七王爷的专心中走出来,施施然站起身,朝风千月手中的铜盆而去。那铜盆里的花酿大约是与空气接触时间久了,竟是从粉红变成了绯红,好像一盆血淋淋的狗血。她挽起袖子把那薄纱帕子拧得五分干,尔后环视周围一圈,目光锁定在还板着脸的舞阳公主身上。 “舞阳长公主没化妆吧?” 舞阳毕竟受过皇家训练,收到白罗的问话,仪态大方回:“太医说孕妇不宜化妆大清俏警花。” “如此,长公主敢不敢敷一敷这湿帕?” 舞阳从小胆子就大,又是庆国的公主之请,不假思索点头同意。 她尽管保养得费心,毕竟年纪在长,不比少女时皮肤柔嫩,又因为体内多了个孩子的缘故,吃的油腻又营养丰富,脸上容易发油脂,鼻翼下方冒出了许多小痘,下巴上也泛着半熟的白头。“这东西可美容?”舞阳边配合白罗的动作,边问。 白罗自信一笑,“长公主稍后便知。”把人往驸马怀里一送,让舞阳舒服靠在他身上,头微微仰起,有轻浅的呼吸起伏于薄纱之上。所有的王公大臣并后妃具是目不转睛盯着被蒙着脸有些吓人的舞阳。 除了“李束樘”。 这厮自从发现林杝就在他对面,天下第一的易容术和演技都变成肉包子遇见了狗小黄鸡遇见了黄鼠狼,毁于一旦。 连一向城府甚好的李束樘此时都没忍住,在林杝耳边骂了梅四一句:“瞧那没出息的样子!” 林杝十分头疼,梅四在如此堂而皇之看下去,保不得被皇上看出些明堂。然,改变不了对面的人,只能改变自己,她努力做出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随着众人的目光一起盯着舞阳和白罗,默默暗示自己:我感觉不到,我感觉不到…… 大约过去小半柱香的功夫,白罗缓缓揭下那帕子,又亲自取了干帕子帮舞阳把脸上残留的水渍擦去。 按理说这花酿参合了清水,虽不如蜜罐里时粘稠,也应有黏糊的不适感。舞阳第一个念头也是如是,方才等候的间隙白罗又给她做了一番解释,她现在才知道自己脸上沾了什么。 谁料一摸,竟是光滑如玉! 一路从额头摸到鼻翼,最后是下巴,那些容易长痘的地方全都恢复了平整,见效如此之快,根本没有黏糊的不适感。 舞阳爱美,怎么不激动,立即喊人拿来镜子一照,这一瞧,先前那被人忽视的不快统统烟消云散,“庆国竟有如此神奇之物?!”发亮的眸子,恨不得全抢了来藏公主府里用到老。镜子里白里透红的肌肤,就算她常年吃桃花坞里的桃仁也没这般好过,仿佛回到了豆蔻梢头的年华。回头冲驸马欣喜一笑,犹如少女怀春。 驸马宠溺地看着舞阳,“就像第一次在碧春山上遇见你时的模样。” 舞阳又问白罗,“白罗公主可愿与瑞昭商贸?” 白罗收拾了手上的东西,转身回到中央空地,难为那些庆国的侍从,一动不动跪到现在,就算双臂举着一根头发,也该举得重似千斤之鼎了。 “是否商贸,请皇上看过另外两样再说。” 风千月上前,揭开了中间那个托盘的面上。 这次托盘上放置着一把小弩箭,是适合女子的尺度。 白罗双手搬起弩箭,介绍:“这是庆国飞矢弩。” 其下又是一片哗然声,瑞木将军苍老雄厚的声音压过其他,冷哼道:“你们庆国乃女子之国,胭脂水粉花酿蜜露胜人一筹,老夫无话可说,可白罗公主今次竟是连军事武器也要与我瑞昭一较高下?” 白罗临风独立,含笑点头。 “本宫想与七王爷比一比,谁的箭射程远。” ------------ 【074.惊而无喜?】 白罗看向走神的“李束樘”,后者一点没被点名的自觉,还望着林杝的方向不知今夕何夕。 林杝冷汗满额,立即把目光调开,转头看向白罗。白罗站在中央,正后方就是承恩帝,承恩帝这会儿正笑嘻嘻也瞧林杝,说不出的风骚。 “七王爷?”白罗泠泠之声响起,带着雪原上的寒气。 “李束樘”这时反应过来,抿嘴皱眉起身,同样是浑身散发着森森的寒气,扭头对身后小太监说:“去拿把普通的弓来。” 小太监哆嗦着跑了,没过多久就捧着一张回来,不过这厮有点小聪明,并没有真的那普通的弓给人家,而是让武器库里的专人挑了件看似普通实则深藏不露的好弓,高高兴兴递给了“七王爷”。但凡是好弓,就是考验拉弓人的臂力,因为越好的弓越难拉开。梅四的易容技术高超,武功却并不是顶尖,所以当下看到他沉着脸拿了弓走到白罗旁边,林杝忧心忡忡,且他肩膀上的伤肯定还没有痊愈,这般用力拉弓,伤口崩裂,以后说不定还会留下后遗症。 光在私底下担心,没注意自己的左手不急不缓竟是拍在了桌子上。 “啪!” 林杝被动静吓了一跳,低头一看,才发现声响来自自己的左手,惊愕地说不出话,立即又抬头去看四周,众人此刻已然把目光都聚集到她身上,连白罗和“李束樘”都停下来准备拉开的比赛。 皇上撑着下巴在主座台上漫不经心问:“林执笔可是有话说?” “我……” “嗯?” 李束樘幽幽的话语就传进了林杝脑子里,“白罗要比的是弓弩的射程而非她与本王的武功高低,本王只一人而非千军万马,天下有几个可与本王比拟?让那女人换个普通人比试超级异能低手。” 林杝一呆,心中飞快虑过李束樘的话,七王爷是怕梅四露出破绽吧?虽然她不知道为何梅四今日会扮成李束樘出现在此处。但李束樘一定不希望一出现就被他二皇兄看出破绽。有一句话叫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而当下林杝觉得这句话应该改成人被附身身不由己。如果不按照李束樘的意思去做,他指不定会做出其他骇人听闻又无关性命的坏事来。 遂立即起身行礼,暗暗磨牙对承恩帝说:“微臣的确有话要说,白罗公主既然要比弓弩的射程,应当派最普通的侍卫来比才对,毕竟组成千军万马的是普通的战士,而非王爷或者是将军一人。公主重在庆国弓弩的巧妙设计,换成谁来试,都不会影响效果的吧?”说完。又朝白罗弯腰行礼。 白罗冷艳的面容里藏着些怒意,她是压根没想到自己一心维护的女官会在大庭广众之下与自己唱反调,有种良心被狗吃了的责怪。转念又想人家林杝本来就是瑞昭的人,自然胳膊肘往里拐,而且她那样说倒还给了庆国优势,白罗本没打算与李束樘比试,只是好奇这个一出现就让在场之人都凌乱的七王爷到底有什么本事。所以虽然对自家设计的弓弩自信满满,到底不是知己知彼,如果换成普通的士兵,根本就是稳赢的节奏。 “公主以为如何?”承恩帝问,他今天绝对是在坚持女子为上的原则,从没如此尊重过哪个女子的意见。 “林大人既然这样说。本宫也非蛮不讲理的人,来人!”她把弓弩随手交给一个随从,“就你去比吧。” “那七弟久病初愈。还是好好休息吧。” 瑞昭国由天英和天翔统一而成,江南人不喜欢舞刀弄枪,对兵器并不擅长,也是落败的原因。好在天英讲究马背上的英雄好汉,武器的制造技术在他国中应该算是高超。虽然宛平和庆国没有交手过,大夏和东瀛的武器肯定没有瑞昭精良。所以今天白罗要比打仗用的远程攻击武器,瑞木老将军才会如此的不屑。 男人们对武器的热衷好比女人们对方才那神奇蜜露的追捧,当内廷侍卫搬来箭靶子,庆国和瑞昭的两名普通侍卫拿着各自的弓弩站在红线上蓄势待发的时候,大臣们全都屏息静气,满心期待地看着这场比试,早就把林杝出面为七王爷推掉比试一事抛在了脑后。瑞昭多用弓箭不用弩箭,因为弩上箭比弓要慢许多倍。 第一发箭射出,都是正中红心。 地上花了十条等宽的红线,一箭射完,两人都后退一格,距离箭靶子远了半步。 第二发射出,仍旧是正中红心。 白罗坐回林杝身边,美颜无颜色,只意味深长望瞅了林杝一眼。 林杝心乱如麻,不全为白罗,皇上和太后还有她爹看她时不一的脸色,一刻不停在她脑海中盘旋,都在告诉她:这事没完。还有对面“李束樘”似乎误会了她的被迫,以为是为他的伤势考虑才挺身而出,正热切地紧盯着她不放。 到那比试的两人退到第五格的时候,差距开始呈现出来,瑞昭持弓的侍卫射出一箭,结果偏离了红心,而瑞昭的女侍卫,依然轻轻松松发出一箭正中红心。并不是瑞昭侍卫目力不好,而是距离上太远,有些力不从心。瑞昭最显赫的大臣王公见此情景,在下面骚动起来。 白罗乘胜,高傲一笑,“无妨,今日比的是射程,不是精准度,只要能射到箭靶子,比试就继续。” 瑞木老将军这时才觉得自己看轻了这个从高高的雪山上下来的公主,她是有备而来。庆国向来不与瑞昭及其他国家往来,宛如生活在另一个世界里,今次承恩帝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发了封建交书过去,庆国虽然没有直接答应,但却让公主亲自来了瑞昭,要说这是诚意,还是蓄意?想到这时又怨起林杝刚才鲁莽来,李束樘虽然人难搞了些,武功倒是一等一的高手,如果现在是七王爷在这儿与白罗比试,可应该挽回些瑞昭的面子古武杀手混都市最新章节。 于是寒意的目光在他人之后也射向林杝。 林杝真的是想死的心都有。 待格数继续后退,瑞昭这边的侍卫已经竭力,发出的箭越来越偏离中心,深度也越来越浅,到第九格的时候已然是摇摇欲坠。 第十格,绝杀。 庆国女卫架好第十支羽箭,咻地射出,依旧正中红心,还有“嘭——!”地一声,是箭尾稳稳插进箭靶子里后来回晃动的余音;而瑞昭的侍卫,满头大汗,拉弓的手都有些哆嗦,他在想自己射完这一箭之后的命运,是被拉出去乱棍打死呢,打死呢,还是打死呢?心都怯了,哪里还有气势,发出的箭犹如男子萎了的阳具,软趴趴,连箭靶子都没沾到就落在地上。 一阵唏嘘声。 男侍卫扑通跪在地上,“皇上饶命!”带着哭腔,我还没娶媳妇呢不想死。 “没用的东西!”瑞木将军见此情景,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想要亲自动手灭一灭这女子之国的威风,他算是明白了,白罗来此地就是为了挑衅的!为了告诉瑞昭,他庆国什么都不缺,你瑞昭凭什么与我们建交?是可忍孰不可忍! 承恩帝却是出声阻止,一派自然地笑道:“庆国女子的聪明才智果然盖冠天下,朕甘拜下风,实在好奇着第三件礼物是何?” 白罗没想到瑞昭这个年纪轻轻的皇帝这么轻易就认输,她就不信他没看出自己在这儿送礼不是为了献宝而是在挑衅。可李束权这般以退为进丝毫不在意输赢地翻过了这一章,让白罗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说不出的憋屈,又忽然觉得自己是只好斗的母鸡,咯咯咯在一群公鸡里啄他们的尾巴毛,有什么意思?人也懒得站起来,下巴一抬,直接让风千月代她揭开了最后一块黑布。 那托盘上,安安静静带着一纸卷起来的文书,用红色的丝带扎着,纸张看上去很特别而且华贵,想必是庆国御用。 承恩帝眉头一动,笑道:“公主这是替女皇带来了建交书?” 白罗冷笑,“皇上想多了,您打开来一看便知。” 风千月从侍女手上接过托盘,躬身举着托盘送到殿前承给皇上过目。 赵公公立即下去取了托盘上的文书,“皇上。” 李束权如葱的手指一勾,红色的丝带就像女人的肚兜绳子一样轻松落下,卷着的纸没有丝带捆绑,微微动了动,膨胀开来。所有人的视线都随着皇帝的动作移动,具是好奇这纸上写了什么。德妃是近水楼台先得月的那一个,凑过去与承恩帝一同看起来。片刻之后,皇上没有说话,德妃则是捂上了嘴,一脸的诧异。 “赵福贵,念出来给大家听听。” 最后,承恩帝把文书丢给了赵总管。 赵总管心中一惊,接过文书的手总觉得炽热难挡,简直就是个烫手山芋。 清咳三声方捏着尖细的嗓子一个字一个字念出来:“吾国常年隐居雪山高原,鲜少与外人往来,是以不进则退,不开则毙,今为庆国公主择他国良胥,身份尊贵者为限,愿缔结两国之好,遗百世后福。有金银千箱、奇药百盒、图纸十张、皇储之位为聘,能者居之,童叟无欺。庆国女皇白飞飞印。” ps: 谢谢大家的粉红和打赏,t^t!!! ------------ 【075.有聘有嫁?】 今夜御花园里的月亮,特别圆亮。 今夜御花园里的人儿,眼睛瞪得特别大。 今夜御花园里的空气,弥漫着特别诡异。 诡异的沉默良久,承恩帝说了一句让人惊悚的话, 他说,“白罗公主,一定要入赘么?” 德妃慧妃还有后面的颖顺仪李修仪具是大呼:“皇上!”您想作甚?! 白罗清扬一笑,“这是自然,若皇上愿意放下这江山美人与本宫回庆国的雪山里长相厮守,本宫喜不胜收,这一次瑞昭之行算是丰收。当日母皇收到瑞昭的建交书,十分高兴,并看好瑞昭与我庆国的未来大好,故尔今次来到贵国。” 承恩帝摆摆手,“朕是放不下朕的秀丽山河与后、宫佳人,不过白罗公主尽管在瑞昭随意挑选,看中哪个直接拉走,他的嫁妆由朕出!” 却说李束权这一句话,正中了白罗的下怀,白罗脸上笑意更浓,“皇上准备用什么备嫁?想泱泱瑞昭,人杰地灵物产丰富,母皇亦是看中瑞昭这点,特意先放本宫来此地长些见识,郴州治水的女子倒的确让本宫大开眼界,倒不知瑞昭的男子有什么胜于天下的地方,瑞昭的嫁妆又有何不同于他国。此文书母皇会在一个月以后广播天下,到时候若本宫在瑞昭觅得良人,自然也不用浪费他国的精力陪本宫玩这场选夫的游戏。” 今夜御花园里的哗然声,也真是一浪高过一浪。 诸大夫及夫人双双交头接耳,开始盘算自家哪个儿子适合推出来让庆国的公主挑回去当相公。虽然方才他们都对白罗一系列的举动有异议,不过不能与这种终身大事相提并论。或许各家的贵公子得知自己父母要把他们卖到以女子为尊的庆国去当皇夫会痛哭流涕严重怀疑自己不是亲生的娃儿,但是在座父母也都相信在公子们见过白罗的长相以及庆国比黄金还要贵重的美容之物和武器图纸,定然愿意牺牲自己,为瑞昭国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抛开玩笑话,承恩帝和诸位大臣看中的其实是庆国的兵器图。 正如白罗接下去所说:“庆国有半年的时间大雪封山,不能打猎生产,只得聚在山顶有地热之地做其他的事情,比如研究制造,今次本宫带来的这把弓弩已是三年前所设计,这位老将军行军打仗多年定然知道这弩的好处和坏处,如果本宫说,庆国最新研究出的弓弩现在有三种,巨型单发、巨型连发和便携型连发。老将军以为如何?” 她等了这么久才一吐为快,冰山美人的神色不减傲气,但多了几分兴奋和喜悦女配重生逆袭记。若能将自己的国家以旁人所不及的姿态展示于天下眼前,林杝将心比心,想着白罗现在一定是十分自豪的。只见她广袖翻飞,身姿轻盈,瞬间就移动到了那个抱着弓弩的女卫身边。顺走了她的弓弩,站在第十格红线更远的地方一箭而出,“咻——!”仍旧稳稳正中把心。 承恩帝被白罗的说彻底激起兴趣,“诸位爱卿,明日开始就把自家公子带来给白罗公主过目!” “皇上且慢。” 白罗慢悠悠阻止。 “公主还有何条件,尽管提出来。” “敢问皇上可回答本宫方才的问题。庆国的聘礼你们已经都见识过了,那嫁妆呢?” “……” 磨人的妖精!承恩帝和李束樘在月色下不约而同在心里给白罗下定位。 承恩帝豪迈道:“公主看中瑞昭什么,就拿什么当嫁妆。” 白罗冷笑。这话听着霸气,实则说了等于没说,“我若说要瑞昭的一州为嫁,皇上肯么?” “……” “所以皇上还是给本宫开些实际的,免得本宫漫天要价。” 正在双方交火激烈的时刻。承恩帝身边的德妃与身后的宫女交头接耳片刻,然后起身告退。“皇上,臣妾回倾鸢殿取样东西来。” 承恩帝稍显疑惑地看了德妃一眼,但放了行并不多问。 林杝在下面低着头不去看任何投向她的目光,心里不自觉想起方才白罗公主邀七王爷比试的一幕,还有再之前白罗兴趣盎然地问她七王爷是不是会吃人,莫非这庆国公主一眼瞧上的是同她一样冷冰冰的七王爷。这倒也符合人以类聚物以群分的道理,不过倘若是李束樘抱得美人归,非也非也,倘若是李束樘被美人抱得归,承恩帝岂不就是在不费一兵一卒的情况,解决了一个天大的麻烦?还用麻烦换来了更加精良的兵器图。有了兵器图,大夏和东瀛屡犯不止的边境也不就能恢复安宁? 这般越往下想就越觉得妙,牺牲七王爷一人,幸福全万家! 李束樘在探查对方意识的功夫上比林杝厉害许多,这会儿林杝的想入非非也被他一点不差探查到,磨牙狠狠捏死这些念头:“想本王入赘?除非本王死了!” 林杝阴阴反驳:“七王爷现在和死人有何区别?” 正好滚到林杝左手边的一颗葡萄,立即被左手捏烂,粘稠的汁水滴在桌子上,叫人看着有些寒颤。 各位忧国忧民忧天下的敬业大臣还在那儿捉摸自己儿子和嫁妆的事情,那头德妃捧着一个小瓦缸迤行而来,“白罗公主,您觉得这酒当嫁妆之一如何?” 弯腰放在林杝和白罗共用的桌子上,笑颜如似火骄阳。 白罗愣了一愣,没料到有个妃子在此时在与皇上商量都不商量的情况下,鲁莽推荐。复低头看桌子上的酒缸,冷笑:“这位娘娘方才也喝过我庆国的佳酿,你觉得本宫会看得上其他?”主要是白罗对这个与自己年纪差不多的妃子存着些刺儿,谁让德妃刚才硬是要下来和她庆国的女子一起跳那段剑舞。 庞佼灵却没有被白罗冰冷的气息怯住,仍是笑盈盈,从容道:“将将公主说庆国有半年的时间大雪封山,不能生产打猎,佼灵就想到这酒,叫做烧春,公主不妨尝一口试试是什么滋味。”也不给人家拒绝的机会,把封土一把撬开,倒在了一旁空置的白瓷碗里红眸的征程全文阅读。 浓香立马满溢,如果说娑婆花酿的酒香是仙子所化,那这烧春的气味就是深潭里的蛟龙。 白罗被香气吸引,低头喝了一口,入口眉头先是一皱,之前喝得清瑶液柔和,这酒却是一下冲上了鼻子,咽下之后又是甘甜无比,十分耐人寻味,浑身也舒爽,不多时就感觉整个人热乎起来。 只听庞佼灵道:“庞家常年镇守边关,这烧春是行军打仗不可缺少的好东西,既能振奋人心,也可驱寒保暖,所酿原料是中原最常见的粮谷。公主试想,若瑞昭每年向庆国提供粮谷,一可封山之时当做贮备粮食,二可把吃剩的酿成烧春,想来在雪原上生活的那些平民百姓打猎生活时,都十分用得着。” 庆国公主不语,又喝了一口德妃斟的烧春。 德妃福身,坐回承恩帝身边,皇上把她拦在怀里,眉开眼笑,不出声只等着白罗的回答。 林杝往林红梅那处看去,林红梅正皱眉注视着皇上和德妃,沈清秋的脸色比慧妃还要难看,林杝就无声叹了口气,看来这次慧妃是真的遇到旗鼓相当的敌手了。 舞阳长公主趁机附和,“白罗公主,除了我瑞昭,再没有哪国能酿出这等极品的好酒了哦。” 白罗冰凉回答:“用己国之无穷换他国之稀奇,果然狡猾。” 承恩帝终于摆出皇帝的威仪,正身沉色道:“庆国在冰川之上,占据地利,瑞昭和大夏从未想过攻打你庆国,公主想必也明白其中的道理,所以你才敢带着兵器图光明正大来瑞昭,为的不就也是用已国之不需换他国之利好?虽不知庆国这次为何拿公主当诱饵,大开国门,但只要能够各取所需,朕以为便是瑞昭随处可见的粮谷,也是价值千金的嫁妆。” 本是接风洗尘的筵席,一下子变得气氛凝重,关乎国家命运。 无人敢喘大气,小心翼翼瞟着沉思不语的庆国公主。 她既然来了瑞昭,不论之前如何刁难,机会最大的也就是瑞昭,李束权从来不是个会让机会变成游鱼从指缝溜走的人。 白罗最后仍是保持这她贵气天成的风姿,丢下一句:“本宫提醒皇上一句,我母皇的公文之上可写得清清楚楚,定要他国极贵之人,不是谁都能宵想本宫皇夫之位。”然后霍然起身,带着她的人马风风火火撤离了御花园,留下一群瞠目结舌的官员和九五至尊。 把皇上和皇太后晾在一遍自己先走,本是极不尊重皇权的行为,但承恩帝看中了人家手里的兵器图,就任由白罗这般离开。 赵太后也说有些乏了,带着自己的贴身嬷嬷回了寿宁宫。 皇上又说了些各位辛苦的犒劳话,牵着德妃的手色迷迷笑着也起身离开了筵席,看来今夜最大的赢家其实是德妃。 当家做主的人全都走了,其他人自然也没有留着的必要,三三两两走了有一半的人,还有一半的人则是两眼泪汪汪盯着安静饮酒的“七王爷”猛瞧,主子,您倒是说句有用的话啊?! “夜已深,各位大人还不回府?”“李束樘”很给面子地说话了。 “王爷……” “我们……” 大人们皆是欲言又止,不知从何说起。 “李束樘”潇洒一挥手,“那本王有事,先走一步。”言罢朝林杝丢了个眼神,独自离开了众人的视线。 那眼神实在太复杂,林杝一时没能领会其中的意思。 ------------ 【076.十倍奉还?】 林杝回去以后,心里还在生李束樘的气,等红袖和小德子小青子下去之后,两个魂魄在体内又斗气起来。 林杝道:“七王爷,你就不怕我帮那个你说了好话,叫皇上发现我有问题?” 李束樘气质淡然,“总比本王丢面子好。”他是笃定如果梅四去比试,定然输的很惨,顶着他的脸做丢他脸的事情,想也别想。梅四这厮也还没找他算账,等会一定要让梅二带话回去,让梅四领五十板子再面壁思过,这个没脑子的人,看到女人就直眼睛的色胚,成不了大事! “七王爷就没有为我的处境想一想?”林小姐这次是动了真格,胸腔里还泛起大大的委屈。堂堂丞相府的四小姐,居然帮父亲的政敌说话,不但让林红梅失望,白罗伤心,也把数不完的麻烦推到她身上,她是有三头六臂可以轻而易举对付流言蜚语还是你李束樘的亲妈得给你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某男淡定,切,林小姐生气的时候哪次不是动真格? 七王爷看不见她的脸,不过她的感觉传递过来十分真切,但他依旧是一副冰冷的样子。 “四小姐要本王怎么为你着想,不妨说来听听。” 林杝立即冷哼,想这个没有人性的李束樘是不可能真的为她着想,这些日子受够了他带来的麻烦,忽然有种鱼死网破的冲动,磨牙狠狠道:“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把定魂玉给砸了?!”边说边把手抬到脖子里,抓住了她娘留给她的白玉。 是她娘留给她唯一的一件东西。 李束樘一惊,十分相信这个女人会干出这样的事情,左手立即也袭上去,抓住了右手,两相力量挣扎起来。 “你又发什么疯!” 梅二在房梁上监视着林杝的一举一动,看到女子奇怪的动作。马上想起李束樘的吩咐:无论如何,切勿让林四小姐动她脖子里的白玉。心中一凌,现在她不就是在动么?赶紧飞身而下,欲制住林杝。 林杝一看李束樘的帮手来了,赶紧提气张口:“来……”来人啊!有刺客! 刚发了第一个声,梅二眼明手快点了林杝的大穴,不但声音发不出来,全身的动作也被阻止。 七王爷和四小姐就这样被定在了女子的身子里,用意念水火交战赌石美人全文阅读。 “七王爷防得住一次两次,防得了三次四次。十次百次?” “本王欠你的,有朝一日会十倍奉还。” “怎么还?拿命还?” “……”母老虎。 其实林四小姐今天晚上火山爆发,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在生自己的气。气自己莫名其妙就被人利用,气自己怎么会和最厌恶的人用那么怪异的方式朝夕相处,气自己因为李束樘失去虚许多自由,甚至气自己把林仲之害死了却至今没找到真相。如果没有李束樘,就算在大牢里也会比现在开心吧?而她明明知道了摆脱他的办法却迟迟不能摆脱他。 “本王欠你十条命。下次你想救谁,本王不杀。” 他还清晰记得林杝说过的那些话,关于王府死去的小姐,关于那些对天翔旧臣子的报仇,关于他的滥杀无辜和冷血无情。 这话倒是把林杝听懵了。能从杀人魔王手里留下十条命,她也算是功德圆满了吧? 梅二安安静静站在角落里。显得特别迷茫,他听不见林杝和自家主子的对话,只能看着一个女人瞪着眼睛。脸上藏了数不清的表情,他读不懂女人,更加读不懂被王爷附身的女人。 缓了缓时间,才报告:“主子, 梅四已办妥出宫。” 李束樘则默默对林杝说:“你要今天不闹了。就让梅二给你把穴道解开,顺便告诉他。让李一回去训练好梅四了再来上朝!” 林杝吐血,王爷大人你敢不敢告诉我被点了哑穴的人,怎么告诉对面那个点了我穴的人,把穴道给我解开?! “你要让梅四一直假扮你?” 七王爷笑,他现在附身在林杝身上,不费吹灰之力就能知道朝堂上的争论,更能利用林杝的职务之便探查到更多李束权和其心腹的对话,知己知彼。如此良机,他亦是没有错过的道理,每天晚上可以把明日早朝要说的话交给梅二传递给梅四,杀他个措手不及,承恩帝有朝一日若是知道真相,定然会悔得肠子也青掉。 与林杝的一场恶战,就被七王爷用未来未知的十个人头平息了下去。 当夜子时,皇宫里却发生了一件大事。 那时候林杝睡得朦胧,隐约听到敲锣打鼓的声音,还有熙熙攘攘的喊叫声。 好像是……“失火了!!!” 她翻了个身,又眯过了片刻,才在床上猛地睁开眼睛。 失火了?! 再仔细一听,果然是太监和宫女们在喊,立即爬起来打开窗户去看,只见北面有火光冲天,将漆黑的夜色染得妖娆。 她第一个反应居然是喊:“梅二!”俨然把梅二当成了万能的手下。 梅二分不清是林杝在喊还是李束樘在喊,不得不现身垂首而立,“主子。” “哪里着火了?” 他僵尸一样的脸上难得动容,纠结回答:“属下去查一查。” 李束樘早就被声音吵醒,这时通过林杝的眼睛望向失火的方位,心中浮起不好的预感,对林杝说:“出去看看。” 林杝察觉到七王爷那边忽然散发的肃杀气息,虽有些不明白他在为何担忧,但还是随了李束樘的意思往失火的方向而去,自己也有些好奇太子奶爸在花都全文阅读。 北六所的后面,就是冷宫。 经过北六所时遇到许多奔走找水的宫女和太监,就随便抓了一个来问,哪里着火了? “回林大人,燕芳殿着火了。” 燕芳殿就是冷宫之一,林杝不知道这宫里住着谁,可李束樘知道。 “走快点!”当他一听到燕芳殿三个字,瞬间爆发的凌冽叫林杝吓了一跳,顾不及多问,配合着他的步子加紧往燕芳殿的方向急速而去。 来来去去的宫人,火光冲天的前路,嘈杂凌乱的声音。 皇宫里陷入一片混乱,林杝的脑子也是一片混乱,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到达燕芳殿的时候,大火已经把整座宫殿吞噬,不断有房梁砸落的乒乓声,听着甚为惊心,李束樘控制的左手突然抬起来,放在林杝嘴边,她就感到自己体内有股气流不受控制地涌出,就着左手放在唇下的姿势,便有哨声响起。林杝立即望向四周,到处都是着急救火的宫人,根本没有人留意她这个看热闹的。 “去后面!”李束樘又发号施令。 四小姐这回不肯了。“七王爷你又想把我卷进什么事情里?” 皇宫失火?皇宫里那么容易失火?又想到之前梅二对李束樘报告说梅四把事情办妥了。这事情能有多巧?梅四假扮李束樘入宫,当晚皇宫就失火,就算林杝不怀疑,承恩帝现在肯定也把这些事情联系在一块儿了吧? 李束樘此刻没了早前的好说话,怒吼一声:“给本王去后面!听到没有!”左脚已经大大跨出一步,林杝的右半身被他大力一带,险些摔倒在地上。就像是赶鸭子上架,有把无形的大刀夹在她脖子上。她又飞快地想,李束樘这着急的样子也不是装出来的,或许事情比表面上还要复杂,这冷宫里说不定住着和七王爷关系极好的人,反正不管怎样到底是一条人命,总应该要救的,便不和李束樘抬杠,疾步绕去了燕芳殿的后门。 后门这里比前面火势稍微好一些,看来是前殿那里燃出的火苗,她走到没多久,就看见火光里有个人影在逃窜,“有人!” 李束樘激动,左右找到一口井,立即示意林杝往那井边去。林杝吓了一跳,就算她和李束樘现在配合得默契,这般鲁莽冲进去救人,说不定人没救出来,自己先被火舌给吞了,何况梅二不是应该已经进去救人了么? “快点!”七王爷根本不管那些,单手把一桶水吊上来,就往林杝头上浇下来,现在虽然已过六月,夜里寒气仍重,这一盆冰凉的井水把林杝浑身浇了个透心凉,忍不住连打了数个哆嗦。 梅二收到李束樘的暗号的确已经冲进去找人,林杝冒死杀到后殿里面没几步,那个在火中忙乱逃窜的人就被梅二推到她怀里,留下一句“主子自己当心!”就又从火海的另一端略去,并不与林杝一起出来。想来皇宫这种人多眼杂的地方,若是看到个黑衣人出现,明天林杝可能就会从救人的人变成放火的人。 再看怀里的人,是个身材娇小的老宫娥,正在林杝怀里瑟瑟发抖。 “嬷嬷,我带你出去!”她一看到人可怜的模样,早忘了事情的复杂和李束樘方才对她的无礼野蛮,两手默契地搀扶了宫娥,就往外去。 李束樘在抱住那宫娥的一刹那,整个魂魄都松懈下来,舒了口气。 那宫娥听到林杝的说话声,抬头看去,眼睛迷茫,好像没有焦距,只听她弱弱出声,却是一句疑问:“公主?公主是您回来了么?” ------------ 【077.盲眼宫娥?】 林杝搀扶她已经很吃力,又被浓烈的火和烟熏着,一时没办法开口与她说话,一心往前看到希望就在眼前,咬了牙拼命朝外冲。 一根房梁恰在这时被烧毁砸落下来,李束樘在身子里惊呼:“小心!”左半身侧扑倒地,把林杝的右半身和老宫娥护在身下,那根火柱堪堪擦过林杝和宫娥刚才待的地方,裙角没沾到水的地方有火苗染上,开始烧她的裙子。林杝经过了那些惊心动魄,紧要关头冷静无比,右手扯住裙角迅速往地上一拍,右脚一踩,打灭了火苗又赶紧爬起来带着老宫娥逃出升天。 “呼——!” 两人双双瘫痪在外头的泥地里,狼狈不堪。 吸到新鲜空气的林杝,觉得活着真好。 再低头看那个老宫娥,岁数貌似并不很老,大概四十岁左右,只是容颜苍白,好像长时间不见光的缘故。 住在冷宫里的女子,多半是被弃的妃子吧?可是按照承恩帝的岁数和这女子的岁数,林杝还是相信这可能是先皇的妃子。 那老宫娥摸索着想要找什么东西,嘴上悲切地喊着:“公主,公主……” 林杝忽而想起来这女子方才在火海里也喊过公主,她在找谁?舞阳长公主?白罗公主?蓦地,林杝一惊,把右手伸到宫娥眼前,来回晃了晃,而宫娥却像是什么也没有看见,眼帘也不眨,仍是半跪在地上单手在空中摸索,另一只手抱在胸前,她怀里鼓鼓的,似乎是护着什么东西。 竟是个盲女。 “那个……嬷嬷……”林杝有些不知所措。 赶紧在暗地里问李束樘:“王爷你要救的人,然后怎么办?” 七王爷道:“回御书房,不用管她。” 诶?! 林杝诧异。你冒着生命危险去救出来的人,只用“不用管她”四个字打发了? 不等她再多问,李束樘已经使出左脚,是要离开。 那个老宫娥听到林杝悉悉索索的响动,立即扑过来抱住了林杝的右脚,“公主,公主您不要走……”神情激动,无神的眼睛泛起湿润,两行清泪滑落而下,林杝低头看到她凄楚的样子。于心不忍。 “嬷嬷我不是公主,你认错人了。”弯腰要拂开她的手。 因为宫娥激烈的动作,那原本被她抱在怀里的东西不当心露出了一角。恰好被林杝的视线瞄见,居然两块灵位。 林杝是求知欲很重的人,如此怪异的事情就放在她眼前,她就忍不住伸出右手去把那人怀里的灵位抽出来,想看看是谁的牌子。老宫娥听到林杝说自己不是公主。又突然感觉到怀里的东西在被她抢走,连忙警惕地抱紧怀里的东西,松开了本来困着人家的右腿,屁股坐在泥地里惊恐地后退,“那你是谁?你要干嘛?” 有一瞬,林杝看见了其中一块灵位上的字。 天翔留香长公主之灵位。 留香长公主。就是天翔最后一个公主,也就是被圣元皇帝收入后、宫,生下李束樘的那个长公主。 原来这个宫娥从前是留香长公主的婢女美女的天才杀手最新章节。所以一直喊着公主公主,也难怪李束樘一发现北边着火就如此上心,知道是燕芳殿失火时连命也不要了就往里冲,这个老宫娥对他而言是非常重要的人吧?杀人不见血的七王爷,居然也有关心别人卑微生命的时候。林杝不禁冷笑。真是件嘲讽的事情。 李束樘方才没有来得及拦住林杝忽然的举动,被她看到灵位上面的名字。也料到这个不笨的女人能借此联想出很多有的没的事情。心里无声叹了口气,只觉得是一场孽缘,又要催促她先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但已经来不及。 只听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林执笔?”带着满腔的惊讶。 林杝还在原地发愣,想另一块灵位上会是谁的名字,听到有人喊她,立即回头去看。 崔司簿正站在不远处,带着一群尚宫局的女官,所有人看林杝的目光无不疑惑又惊讶,她怎么会在这里? 从林杝救冷宫里的宫娥出来到崔司簿赶到,不过小半刻的功夫,就算林杝将将立即离开,也会在半路遇到她们。再看林杝身上的这一身行头,雪白的内衫,外面只批了件薄薄的披风,赶出来是根本没来得及好好穿衣服,现在白色的内衫上都是烟灰和泥土,裙角还被烧穿,露出不算白了的袜子,脸上也沾着灰扑扑的火灰,头发凌乱。 真的是有失仪态。 崔司簿眉头微皱,又看看林杝身后,抱着灵位牌瑟瑟发抖的老宫女。 北六所和冷宫离得近,对冷宫多少熟悉,林杝不认识这个人,崔司簿却是认识。 “来人,把林嬷嬷带去北六所,顺便让当班的太医给她瞧瞧有无受伤。”崔司簿转头吩咐下去,就有小女官上前搀扶了那个林嬷嬷,边安抚她边带她离开燕芳殿。 火海仍在吞噬着燕芳殿。 林杝在火光掩映中显得不安和彷徨,崔司簿走过去扶她,先问:“林执笔可受伤?” 她赶紧摇摇头,不知要说些什么。 李束樘这时候又没了声息,这人总是在最关键的时候,最需要他出主意的时候开始装死,林杝真的是把他恨得牙痒痒。 “那先回北六所收拾一下吧,林执笔这样子怪吓人的。”崔司簿当着众人的面并不多问,甚至还给了林杝一个和善的微笑。 林杝当下也没别的办法,又不能挖个地洞躲进去,只能点点头,任由崔司簿搀扶着一行人回归了北六所。 她两人走在最前面,崔司簿靠得林杝极近,在路上崔司簿悄声道:“是林执笔救的林嬷嬷?” 过了半响林杝才弱弱答:“嗯。” 林执笔?林嬷嬷?好巧不巧,又是个林? “无意中救的?” “……” 冷宫是什么地方?谁会大半夜在冷宫周围溜达?还好巧不巧碰到了着火?然后好巧不巧救出来个老宫女?林杝就十分不能理解崔孜的这个问题,睁大了眼睛扭头看她。 崔孜却是很淡定地笑了笑,并不以为自己的问题有任何奇怪的地方,“你本在我北六所里与我夜谈,告辞时后面的燕芳殿就起火了,我带着人过来救活,恰好碰到林执笔把林嬷嬷救出来。当时林执笔是听到林嬷嬷的求救声了吧?” 林杝被崔孜像演剧本似的话吓得一大跳,她在说什么? 还未等林杝从震惊中走出来,两人已经到了北六所的侧门。 ------------ 【078.信与不信?】 078. 北六所和冷宫这一片离得的确十分近,就这么三句话的时间便从燕芳殿后面到了北六所的侧门,若从这门出来看到燕芳殿的火苗,十分合理,看到起火必然会赶过去让人救火,那么乱的时候谁会记得第一个喊救火的人是谁,所以林杝在众目睽睽之下出现在燕芳殿里就变得合情合理,崔孜给她的托词,还真完美。 只是林杝仍是心中不安,皇上不是个那么好蒙骗的人,弄得不好连崔孜都会因此下水。 崔孜是李束樘安插在宫内的眼线吧? 北六所里其他人都已经穿戴整齐坐在大厅里指挥宫女和太监灭火,见林杝和崔司簿一起回来,纷纷围过去七嘴八舌:“林执笔这是也去救火了?” “怎么穿成这样去救火?” “有没有被火伤着?” “刚才那个嬷嬷是林执笔救的?” “林执笔怎么会碰到嬷嬷?” “好奇怪……” 林杝的头吵得十分疼,一下子都不知道应该先回答哪一个问题,最后还是赵司正主持大局,沉色问林杝:“这怎么回事。” 林杝语气平淡的回答:“我早些本在房里补上个月落下的顾正录,有几处地方红袖记得不清楚,便急匆匆来问崔司簿,谁想告辞的时候瞧见那片冷宫的某处有火光,立即跑过去看,最后就成现在这样了。” 赵司正和其他女司了然,崔孜也大方承认了林杝的话,所以众人对林杝没有丝毫怀疑。林水仙赶紧带了林杝去后面换衣服,既然她是这场火的目击者,今夜是不可能轻松离开,一会儿皇上那边肯定会派人来寻问,说不定还会连夜召集六局的人汇报情况。 林水仙性子活泼。就算是这样严重的事情,照样拉着林杝蹦蹦跳跳,“林执笔你冲进火海时不害怕么?” 四小姐脸黑,当然害怕!又不是她想冲进去的!简直半点不由人。尔后又松下一口气,怎么说自己也把人救出来了,一条人命有多贵重?千金难买。所以释然一笑,“当时哪里会想那么多。” “你可真勇敢!” 干笑两声,呵呵,不敢当。 两人在藏衣阁里翻衣服,林杝问:“林司衣。那个林嬷嬷是什么人?” “我进宫晚,对冷宫的事并不清楚,听说是留香长公主身边的贴身宫女。后来公主病死了,就一直在冷宫里服侍其他太妃,再后来太妃也死光了,她继续在冷宫自生自灭,太后当年因为留香长公主受了不少气图腾变。所以怎么会善待公主身边的嬷嬷。要不是七王爷每个月进宫帮那嬷嬷料理,估计早饿死了吧,或者被人欺负死了……” 林杝低头不语半响,果然是李束樘很重视的人。 而七王爷始终不说话,任由林杝向别人打听林嬷嬷的事情。 “可以了,走吧。”林水仙祖籍虽然是天翔。提起留香却并没有什么感情,毕竟她出生时这天下已经叫瑞昭,只在老一辈口中道听途说前朝往事。若无其事帮林杝理好裙摆。就要带她回前堂等候皇上。 林杝心里藏着事,突然出手把林水仙拉住,眼睛飘忽,笑容尴尬,犹豫道:“林司衣也姓林。我也姓林,林嬷嬷也姓林。有没有觉得很巧?” 林水仙双手一摊,“我和林执笔这么身份显赫的人,估计五百年前都不是一家,倒是和林嬷嬷有些渊源,算起来我们有一个共同的显赫祖宗,我该叫林嬷嬷一声姑姑。林家的主家是江南织造的龙头,不过到我这一辈已经和主家离得有些远,当年分给我们这一脉的织染房生意还算兴荣,我才有机会进宫当女官,林嬷嬷听说是当时林家族长的庶女,从小进宫陪着公主,当年她和沈家大小姐双剑合璧辅佐留香长公主,一度被誉为京城三朵雪莲花。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欸?! “哎呀!别在这儿磨叽,我们赶紧回前堂去,她们该等急了。”林水仙不给林杝任何问话的机会,拉着她就走。 林杝的脑海中却总是徘徊着林水仙的这些话,她觉得又有什么东西被她错过了,十分想抓住,却找不到要抓的那个头绪。 到底是什么…… 皇上那边果然已经派人来寻问,赵福贵满头大汗地在前堂里转圈,怎么也没想到皇宫会失火。 瑞昭至今二十五年,皇宫从来没有走过火,御膳房里一点火星子也没有,却莫名烧着了冷宫的墙?! 赵公公一想到他家皇上从德妃娘娘的被窝里惊起时的恐怖表情就心颤,皇上磨牙丢给他一句:“给朕查清楚是不是李束樘那厮搞的鬼!”匆匆起身回了御书房听事,无福消受美人恩。 然后—— “林执笔,你在这里啊!”赵福贵看见林杝,就想小狗看见了肉骨头,眼睛顿时发亮,饱含泪水扑过来。 林杝呆了一呆,“赵公公?” “你可叫皇上好找!” ——然后去了御书房的承恩帝发现后面小房间里一个人影也没有,问红袖他们三个也是一脸迷茫,只说林执笔很早就回来了,叫他们下去休息,并没有看到她出去。于是承恩帝又让小太监十万火急追上办事的赵公公附加了一个重要事项就是:“给朕把林执笔也找回来!!!” 七王爷病愈?冷宫失火?林四小姐半夜失踪? 你叫朕能不联想到一块儿么?!!! 林杝听了赵公公几句解释,立即澄明,心里暗叫不好,这下真的是水越蹚越混,脑袋愈来愈大。 “林执笔,赶紧回御书房吧……”赵公公也是忧心忡忡对着林杝,她怎么说也是林丞相的闺女,皇上总不会为难她,只是这小姐原来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自从她进宫,皇上倒也对她极上心,又好像总少了那么点男女之间的意思,关系奇怪。反正身经百战的老太监当下只有一个想法,事情好复杂。 林杝站在灯火通明的御书房外,有些踌躇火凤重生全文阅读。 里面传来李束权略带怒意的喊声:“傻站在门口作甚?!” 林杝只得硬着头皮进去,远远跪在书桌下面,“参见皇上……” “说,今晚都做了什么?”李束权并不与她多废话。 “臣……”林杝尽管没有直视李束权,却依旧能感觉到头顶上火辣辣的目光,皇上现在貌似很生气,或者说,很怀疑她。 李束权见林杝犹豫了一下,立即用力将案头批阅完的奏章丢到林杝头上,阴酸道:“朕当日问你林仲之的事情,你隐瞒朕;今日再问你话,你也隐瞒朕,朕当初选择相信你,林执笔莫要辜负朕的一片心意。” 林杝被砸得额角巨疼,顷刻就起了个大包,但哪里敢乱动。咬牙坚持之前与崔孜串通好的台词,“臣去了崔司簿那儿对这一个月的顾正录,发现冷宫着火就过去查看,后来发现一个瞎眼的嬷嬷在火里,就救了出来。”边说边在心里问自己,这事情到底是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居然发展到帮着自己深恶痛绝的李束樘欺骗皇上的地步? 上面的人没了声息,林杝跪了半天也等不到他发话让起来,便一直匍匐在那儿,纵使心里再忐忑也没挪动一下脖子去探看承恩帝的脸色。 最后李束权终于出声,有些疲倦:“你可知救的人是谁?” “原不知,现在知道了。” “朕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说,你和七王爷到底什么关系?” “……”林杝冷汗满额,这要她怎么说? 七王爷到这时候才有了动静,并没有言语,光用凌冽的气息警告林杝,她一旦乱说,后果自负。 承恩帝也不催她,只不断给她无形的压力,看着她跪在地上的样子就好像一只胆怯的兔子。 林杝咬牙,“回皇上的话,我和七王爷没有关系,不管您信不信。” 她猛然抬头,正视案前的李束权,那坚定的目光直射李束权微皱眉毛下眯着的狐狸眼睛。林杝的眼神中传达的信息,是她发自真心的感情,就算现在李束樘就附身在她身上,她也的的确确和李束樘没有关系,也不想有半点关系。 李束权一愣,尔后回视林杝,两人在无声中用目光展开了一场交战,谁都不肯退让。 门外有人声响起,“皇上,火已扑灭。” 屋内两人同时望向门口,承恩帝龙袖一挥,让林杝:“滚一边待着。”然后把赵公公喊了进来。 赵福贵汇报起清理完现场的结果。 “回皇上,燕芳殿的火虽然扑灭,但整座燕芳殿都烧没了,除了林执笔救出的林嬷嬷,燕芳殿里还住了另外一名嬷嬷,叫水容。她的尸体在前殿发现,太医已经在验尸。具体起火的原因,好像是水容在前殿烧冥钱,起风以后铜盆里的火烧到了台布,窜得太火来不及扑灭才烧成现在这样。并没有蓄意纵火的痕迹,应该不是七王爷所为。还有……” “说。”承恩帝单手支着下巴,眉头紧皱,十分郁闷的样子。 “昨天其实是留香娘娘的忌日。” 现在子时已过,昨天就是六月十五。 难怪烧冥钱。 林杝立在角落里,整个人陷在震惊中,原来燕芳殿里还有一个人…… ------------ 【079.死者身份?】 这天至早朝,林杝都没有合眼,陪着承恩帝在御书房里处理失火一事。 承恩帝说实话并没有让林杝陪,只不过他也没有说一个句让林杝走,于是林执笔只能傻站在角落里等了一宿。 直到赵公公提醒:“皇上,快上朝了。” 这么一个后半夜,承恩帝让各方查证,只为了证实一件事情,那就是七王爷与此事到底有无关系。皇宫里布满了眼线,有人上报说李束樘当夜晚宴结束之后的确去过燕芳殿,不过是为祭拜留香公主,这也是宫里都知道的秘密。而这次着火,的确是一个意外。 承恩帝在御书房换了衣服,转身看到疲惫地站在角落里的林杝,龙颜终于松动稍许,“还不给朕去换朝服,想傻站到何时?” 林杝领命立即去了,因为站太久,左脚和右脚都有些不听使唤,反正退出御书房的样子十分难看,站在背后看着林杝一举一动的李束权冷哼一声,心道:就罚你站一个晚上,算是轻饶了你。 红袖帮林杝整理朝服:“主子,我今天出宫。” “哦。”林杝魂不守舍,根本没仔细听红袖的话。 红袖叹了口气,“主子要送到丞相府的东西,我这就送去,还有什么话要带给那两位丫鬟?” 林杝才醒过来,低头想了想,也说不出什么煽情的话,“让她们好好保护自己。” “是。” 今日的早朝特别热闹。 “李束樘”稳稳站在百官之首,面无表情。 承恩帝一看到七王爷,整个人的气场就变得凌冽,好像一只刺猬。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赵公公捏着嗓子喊,他嗓子有些哑,问了一夜看到冷宫着火的那些目击者的话。不哑才怪。 林红梅立即出列,“听闻宫里失火,皇上可查清事故原因?” 皇上便往“李束樘”的方向瞥了一眼,漫不经心道:“就是一个老宫娥私自烧冥钱,稀里糊涂把房子给烧了,把自己也给烧死了。” 百官哗然,其中许多人昨天早些时候都在宫里给白罗公主接风,这火就感觉烧在自己身边。目光纷纷也投向“李束樘”,潜意识里与皇上一样,皆会第一反应将此事与七王爷联系在一块儿。 “李束樘”神色如常。双臂背后,沉默不言。 林杝在殿前匆忙笔记,这会儿没人说话。就抬头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梅四今天比昨天变了许多,俨然就是一个活脱脱的李束樘,气质冰冷,腹黑面瘫火凤重生全文阅读。难以近人。也不再目光复杂地看林杝,那眼底无尘的高傲,叫人看了心寒。想必他回去以后,被李一总管狠狠批了一顿,才能如此脱胎换骨。 只听龙椅上的人过了会儿又说,“工部赶紧派人过来修缮燕芳殿。此事就此揭过。各位爱卿还有其他事情没有?” 百官低头,气氛怪异。其实他们都是养成了习惯,皇上说完话之后。一定轮不到他们说,有一个人具有优先权。 果不其然,“七王爷”冰冷无波的声音打破沉默,“皇上且慢。死一个宫娥本没什么,不过剧本王所知。此名宫娥的身份有些特殊。” 承恩帝额头青筋暴起,磨牙:“七弟对此事倒是了解。” “本王昨日刚去燕芳殿看望过那两位老宫娥。不了解也不行。诸位,这次意外被烧死的宫娥名叫水容,乃是范阳王的乳母,范阳王上书多次欲带此宫娥回乡养老,都没有成行。当然不是皇上无情不给水容嬷嬷和家人团圆,而是人家水容嬷嬷决心老死宫中,一直不愿跟范阳王走,今日才会发生这等事情。但好歹范阳王对水容关心有加,皇上难道不准备通知一声范阳王?” 这冷宫里关的人,李束权大多数都不知道是谁,也不管这些后、宫的事情,不过范阳王上书要他放水容走的事情,的确如“李束樘”所言,已经说过多次,所以承恩帝对水容这个人是有印象的。当晚一听到死者的名字,也想到了他那个身体孱弱的四弟,要是他知道水容意外身亡,会有何反应? 林杝埋头记录,脑子里也在飞快转动。 那个死掉的宫娥是李束梼的乳母?!燕芳殿中就住了两个人,居然一个是四王爷的乳母,一个是七王爷母妃的贴身侍女。四王爷和七王爷不是水火不容的吗?怎么会让水容和林嬷嬷住在一起……?再想梅四今天在朝堂上的一番话,定然是他家主子的意思,可是李束樘一直在御书房里,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不可能传出消息去,所以梅四所说,是李一教的?是擅自做主还是早就计划好了?那场火真的是个意外么?把火烧到范阳王身上,又是为了什么……?还有崔孜,崔孜到底是谁? 一团浆糊。 “朕就算不去通知百岁,七弟也会去的吧,说不定那只鸽子已经飞到范阳了。”承恩帝面色不善。 “李束樘”低头,不卑不亢道:“臣弟不敢。” 可他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如果承恩帝不去告诉李束梼这个消息,就有些不仁不义,方才“李束樘”还特意说人家水容是自己不愿意离开皇宫,转头皇上却连一个消息都不给范阳王,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摆明了说其实是他这个皇帝对兄弟苛责小气无情么?! “赵福贵,派人去通知范阳王此事。” “嗻!” “爱卿还有什么事要说?”承恩帝现在心里有气,表面虽然看不出,那周身散发的气场叫在场所有人都无法忽视。 刘太傅到底是老姜,毅然挺身而出,躬身沉静道:“皇上,臣有话说。” “说。” “白罗公主昨天在筵席上说要在各国极之人中选皇夫,不知皇上有何合适的人选引见给白罗公主?”这的确是当下最燃眉之急的事情,谁能娶到白罗,谁就有最先进的武器图纸,军事力量就是决定各国地位的关键,瑞昭稳坐中原富饶之地,如果能拿到那些图纸,百年里定然能开创前所未有的辉煌。 “……”龙椅上的人一下无话。 片刻之后,承恩帝霍然起身,却是指着“李束樘”的鼻子,“好你的,居然打的是他的主意!” ------------ 【080.同姓之仇?】 林杝被承恩帝那一声吼吓了一跳,手里的笔没拿稳,顾正录上留下豆大的一个黑点。 抬头疑惑看向站在龙椅前面怒气滔天的人,她不知道原来帝王也会这样喜怒形于色。佩服地瞟了一眼“李束樘”,梅四果然深得七王爷真传,君威之下居然还是一副淡定自若的神情,屁也不放一个。以至于林杝都怀疑梅四是不是吃了什么毒药,让面部的肌肉瘫痪从而没有了表情。 百官也是讶异,他们比林杝常见到皇帝和七王爷斗气,不过大多数时候都是表面平和暗地汹涌,极少有这样在大殿里直接大动干戈的情况。 打谁的主意? 范阳王? 林杝低头对着顾正录沉思,刚才刘太傅说要给白罗公主介绍对象,皇上就吼了七王爷,因为范阳王。 脑子里顿时澄明,还清晰地浮现出李束梼那张病容苍白但温雅的笑脸,立即在心里怒问七王爷:“你要把范阳王卖给庆国?!” 李束樘一直都有在看朝堂上的局势,乍一听林杝这句,虚空中的额头隐隐作痛。 卖?!难为她能想出这么形象的词语来,当他是牙婆?! “白罗公主一事稍后再议,退朝!”承恩帝阴郁着一张脸,欣长的身子一甩,急速离开了听政大殿。 是十分不待见“七王爷”,难得清静了两个月,美好的时光总是过得那么快。 林杝作为执笔女官,也跟着一群宫女太监鱼贯而出,追随皇上的脚步。 那天李束权把所有伺候的下人都赶出了御书房,自己呆在屋子里生闷气,后来还惊动了德妃和慧妃,两人先后都试图用女性的魅力让皇上重新开启心门,可惜最后具是无功而返。林杝有些不能理解皇上为何会生如此大的气。因为他的七弟要卖了他的四弟,还是因为七王爷重回朝堂叫他出乎意料?据她所知,皇上与其他皇子兄弟关系都不算亲厚,多半还是在恼“李束樘”在他眼皮子底下动手脚,可他居然没有反击成功。 男人也是这般争强好斗的生物。 既然皇上一直不肯出来,林杝不必守在旁边记录,就有了自由支配的时间。 她刚踏出小房间的门准备走后门去北六所那儿,恰巧与碰了一鼻子灰的慧妃打了个照面。那飞檐下,两个身上流着相近血脉的女子,默然对立。暖风从南面吹来。还有小燕子在廊下的鸟巢里叽叽喳喳的呼唤声。 “参见慧妃娘娘。”林杝福身。 林桐不语,就让她那么半跪在那儿,熬得李束樘都有些撑不住想要造次战神妖妃最新章节。才听对面的女子冷淡的一声:“起来吧。” 林杝却是面色如常,极力保持了平稳正身,扭头便要离开。 “大胆,娘娘让你走了么?!”慧妃身后的宫女突然尖声喊道。 那宫女林杝从前见过,叫流秀。跟着慧妃回林府省亲打点一切,是个精明能干的人。明明知道林桐和她的关系,却依然这样趾高气扬的出口咄咄逼人,原来林桐讨厌她到这个地步了?可是她貌似什么都没有做过啊……林桐从小就是个心高气傲的人,与沈清秋很像,大夫人不屑与妾结党。总是独来独往,慧妃也不与宫中哪个妃子走得近,她们天生就觉得自己高贵。看不上红尘里爬滚的泥人。 “娘娘有何吩咐?”林杝乖乖回来,垂首而立。 慧妃走近一步,倒真有话说,“昨夜你也在燕芳殿?” “是。” 她冷笑:“在燕芳殿救人?” “是。” 眼睛一抬,看向方才林杝要去的方向:“现下要去哪儿?” “北六所。” “去看那个林嬷嬷?” 慧妃知道的倒是多。 “是。” “别怪本宫没有警告过你。在宫里若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害死自己也就算了。还扯我们林家的后腿。本宫第一个饶不了你!”说完转身,被流秀扶着潇洒离开了御书房。她是不肯让林杝先走,任何时候都要摆出高于别人的姿态,要走,也是她先走,轮不到你林杝。 “……是。” 林杝老实站在那儿,等到慧妃走远才重新迈开步子,若无其事走向北六所。本来就没有姐妹感情,再怎么中伤恶语,不过就当被疯狗咬了一口,自己心里堵着影响的是自己胃口。 李束樘忽然说,“李一从前跟本王说想娶一对双胞胎,本王现在觉得李一的前路堪忧。” 林杝:“……” 北六所里的女官大都在自己局里忙活,林杝径直去了后面寻问林嬷嬷暂时落脚的地方。 那是个偏僻的小屋,到了日上三竿阳光都照射不到,并没有人守门,林杝抬手“吱呀”一下把门推开,才把外面的亮光带进昏暗的小屋之中。但其实对于林嬷嬷来说,有没有日光都无关紧要,因为她是个瞎子,余生只能在黑暗中度过,永远没有光明。 小青子八卦,早些时候已经把自己口袋里的料都爆给了林杝。 这个林嬷嬷原来眼睛是好的,但是自从留香公主病逝后就一直以泪洗面,愣是把自己给哭瞎了。也就是前几年的事情,所以当时赵太后安排了水容嬷嬷去照顾林嬷嬷,两个老嬷嬷在冷宫里过着暗无天日的日子。 小青子说:“太后不喜欢水容嬷嬷,四王爷的娘刚死的时候有个贴身侍女疯了,说自家娘娘是被人毒死的,后来被赵太后叫人拖出去杖毙,那个死的侍女就是水容嬷嬷的妹妹。当时范阳王要把水容嬷嬷接走,有人说也是太后没让人出去,大约是心里有鬼吧~~”阴森森对着林杝耳朵吹了口气,胆子肥了开始作弄主子。 林杝一巴掌拍开小青子的脑袋,瞪他:“这些事情以后都莫要再说了。” “是大清俏警花最新章节。” 李束樘作为与林嬷嬷最亲近的人,却是什么也不愿意对林杝说,只是临出门前问了林杝一句要去哪里,听到林杝回答是要去看林嬷嬷,全身的毛都顺了,左脚迈得特别起劲。 “嬷嬷。”林杝的左脚已经挂进门栏,右脚却还在门外,先喊了一声。 林嬷嬷缩在床的一角,那床没有林杝睡的好,连个纱帐也没有,下面垫的棉絮破破烂烂,好在现已是六月,冻不死人。被安置在角落里正好让瞎眼的嬷嬷有个可以靠的地方。听到林杝的声音,她先是警惕地抬头,怀里仍旧抱着东西,手臂紧了紧。 “你是……?” “昨天夜里,你还记得么?” “公主……” 林杝无语,嬷嬷你怎么总喊公主。 她这才悄悄走过去,第一眼打量林嬷嬷怀里的东西,忽然发现原本两块灵位的现在只剩下一块,心里就有些疑惑,是谁拿走了?还是她自己藏起来了?总不可能自己丢掉那么重要的灵位牌。 “嬷嬷,我叫林杝,是皇上的执笔女官。您身体无碍吧?”边说边继续打量林嬷嬷,已经有人帮她漱洗过,苍白的皮肤,面容清秀,想来年轻时长得也不错,不枉京城三朵雪莲之一。可惜在宫里蹉跎了岁月。她的眼睛现在看上去与常人无异,只是没有焦点的感觉,茫然看着周遭的一切,好像一个迷路的孩子。 林嬷嬷一愣,回答却是,“你也姓林?” “怎么了?” “你与江南织造林家是何关系?” 林水仙昨天说过,林嬷嬷从前是江南织造林家的庶出小姐,身份虽然不比嫡出的尊贵,但也算得上名门淑女。自从天英把天翔吞并以后,江南织造大不如前,可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怎么不见一个林家的来把林嬷嬷带回去?还是也与水容嬷嬷一样,因为皇宫里曾经住过牵挂的人,所以再也不肯离开,就算伊人已逝也要守着那份回忆。 “我爹是丞相林红梅,与江南林家并无关系。” 谁料床上缩着的人一听“林红梅”三个字,腾地激动起来,“你说你爹是林红梅?!林、红、梅?!”那咬牙切齿的样子,根本就不是欣喜而是愤怒。 林杝吓了一跳,赶紧默默问李束樘:“我爹和林嬷嬷有仇?” 李束樘淡然答:“算是吧。” “……”她怎么不知道! 七王爷今日特别好说话,又好心给林杝解释得深一些,“你爹当年抛弃了她的好姐妹。” 哈?! 林杝诧异,她爹还做过这种事情,林嬷嬷的好姐妹是谁?她再问李束樘,他就不肯多说,林杝总觉得自己身处于一个巨大的谜团中,正在渐渐靠近真相,又在关键的时候迷失了方向,十分闹心。 正思索间,林嬷嬷在盲目中胡乱挥舞手臂,嘴上凶狠地喊叫:“你走!我不会谢谢你的救命之恩,你爹欠我的!你给我走,别想从我这里套话,我什么也不会告诉你的!”挥到兴头上,把怀里的灵位牌也拿来当了武器,左右要打跑林杝。 四小姐不得不起身离得林嬷嬷远些,仔细一看灵位上的字,仍旧是昨夜所见的那块留香长公主的牌位,失踪的另一块是谁依然成谜。 无奈放弃,“那嬷嬷保重身体,我走了。” ------------ 【081.一病成灾?】 081. 刚关上林嬷嬷的房门,外面就有人喊她,“林执笔?” 她回头一看,好巧不巧又是崔孜,笑容和顺。崔孜长得端庄,年纪不过十八九岁,给人的感觉十分稳重,尚宫局的司正司言司簿司闱四人,在六局中的地位最高,崔孜年纪轻轻就做到这份上,算得上相当不容易。 “崔司簿。”林杝点头致意,神色自然。 崔孜也很默契地什么也不提,仿佛昨天晚上两人的对话根本没有发生过,她手里还端着一碗药,“林嬷嬷昨天晚上受了惊吓,我送药过来,林执笔这是要回去了?” “是啊,林嬷嬷情绪不太好,劳烦崔司簿安慰安慰。” “好。” 两人擦身而过,斜视对方,又是一笑。 崔孜到底是谁?崔孜,崔孜,是不是和崔牧禾有关系? 到不是她想象力丰富,一来最近总有人跟她强调林姓,就有意无意中让她对姓氏看得十分敏感;二来去郴州找崔家的时候,崔老爷是知道梅四的,崔家和李束樘本来就有扯不清的关系,这会儿崔孜也姓崔,不是摆明了让人往这方面想么?更何况,崔孜,崔牧禾,两个名字虽然读不出什么联系,可真心把几个字放在眼前打量,总觉得样子里有莫名的联系。崔孜是崔牧禾的谁? 正想入非非,李束樘忽然出声,“看路!” 话音刚落,右脚没注意到台阶,采空了一下,惊呼着整个人跌倒在浅浅的台阶边,右手磕在石阶的棱角上,被划开了皮。 好疼…… “叫你看路。”李束樘没好气。 林杝无话,忍痛要爬起来。前面又来了一个人,“林执笔?!” 只见涪玲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刚好回北六所,今日是每月的出宫日,要置办东西的宫女太监可以向主子申请后拿到出宫的令牌,不过名额有限宫女太监又多,都是些在主子面前吃得开的宫女太监能享受这一日的休假。 她把东西丢在地上,匆忙过来扶林杝。 林杝脸微红,走路都能摔跤的人,是有多迷糊?不好意思地朝涪玲笑笑。 “摔着没有,奴婢扶您回去吧?” “多谢。不必了。摔一下而已,又不是瓷人,碎不了。” “奴婢瞧您脸色有些不好。还是送一送吧,这会儿红袖已经回御书房里。林执笔稍微等等,奴婢先去把东西放屋子里。” “真不……”那个用字还没出口,涪玲抱着一堆东西兔子般蹦出老远。 林杝这时站在北六所的天井里,种着花草。环境清幽。只是太阳从头顶上射下来,让她忽然觉得有些刺眼和晕乎,脸上泛起的红晕也一直没有退下去,右脚跨出去了一步,刚想让李束樘那边的左脚动,不料右脚不听使唤起来。软软又要摔下去。天井里有石桌和凳子,她就斜倚在桌边,右手支撑桌面。 李束樘那边倒是没有什么感觉太子奶爸在花都。还疑惑地问林杝:“你怎么了?” “我……”话还是没有说完,整个人就软绵绵倒了下去,不省人事。 正所谓病来如山倒,倒完一山还有一山。 昏迷中的林杝觉得自己飘忽在云朵之上,很轻很轻。有温热的液体缓缓从喉咙口流入体内,感觉不到味道。但是温暖了整个身体,让人非常舒服。她还能听到有人在说话。 “林执笔体内本来就寒气郁积,加上这一个月连日奔波风餐露宿,乃积劳成疾,昨晚全身浇了冷水去火场救人,似乎睡眠也不充足,总之是方方面面的小病累加起来,一起爆发使得不可收拾。微臣开副帖子给林执笔去去风寒疏通气血,不过要根治还需多加休息保养身体为上。”那老太医昨天晚上也给林嬷嬷整治过,林杝对他的声音还有几分印象。 太医说完,屋子里安静了片刻,才有人闷闷回答:“知道了,红袖,跟陆太医去药房领药。” “是。” 然后是人走动的声音,房间门开合的声音,再就没了声音。 林杝明明意识清醒着,却是怎么也睁不开眼睛,她也不觉得自己是深陷于无尽的黑暗中,或许应该形容成四周的白光太过耀眼而使人睁不开眼睛。一旦她稍微把眼睛眯开一条缝,刺眼的亮光就迫使她不得不重新闭上,于是在表面上看来,林杝就一直处在昏迷中。四肢有知觉但也是不听使唤,想动,一动不能动。 她这病怎么那么奇怪? “林杝。” 有人喊她,是刚才回答陆太医的那个声音。 “林杝。” 又喊了一声。 林杝腹诽:皇上,别以为我闭着眼睛就不知道你是谁,没看到我正在昏迷么?乱叫有用么? 她有些无语,承恩帝有时候做事总是不能让常人理解。 有男子温热的鼻息喷在脸上,林杝一惊,还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在自己脸上打了好几个转,最后又离开了林杝上方。 他这是在观察病人是怎样生病的? 只听他小声喃喃起来,“你可真行,一个转头就又给朕溜了?下次要赵福贵找根狗绳来把你拴在御书房的门口,看你还怎么乱跑!” …… 林杝从无语变成了汗颜,这是皇上会说的话么?! “陆太医也是狗蛋子,说你休息不够,积劳成疾,这不是旁敲侧击朕虐待你么?!你自己说,朕何时虐待过你?嗯?没话说吧,因为根本没有的事情!你丫儿就是偷懒,就是要赖账,知道我会和你算林嬷嬷的帐,就跟朕装病!昨天晚上你几时出的门,以为朕真的不知道,和崔孜合起来骗我,哈,林杝你完蛋了!” 林杝从汗颜又变成了惊悚,其实承恩帝都知道的?!那他还和自己演戏,演得跟真的一样?!转念又不禁自嘲,可不是么,皇上是谁啊,这里还是他的地盘,阿猫阿狗都能骗到他,还怎么当一国之君。那他打算怎么收拾她?砍头还是凌迟? 忽然,林杝感觉到有股强大的力量,帮助她把眼帘翻了起来,冲破了白光的阻碍。 视线渐渐清晰,是她房间的天花板。 眼帘又自己眨动了几下……是、自、己、眨、动、了、几、下!!! ------------ 【082.瞠目结舌?】 正当林杝在震惊时,属于她的头也向外侧转了过去。而林杝的魂,仍旧是在那该死的白云朵上漂浮着。 视线倒是没有受到阻碍,将同样一脸惊讶的承恩帝看得清清楚楚。 “你,你……”承恩帝失语,陆太医真他娘是个狗蛋子,不是说林执笔没有一天一夜是醒不过来的么?!啊?!! 林杝忽然有些醒悟,她原本和李束樘左右各占半边的时候,并不是当下这样的感觉,那时候就觉得身边一直挤着个人,也不是真实的感觉,就是那种精神的压迫,让人一刻都不敢放松。然而现在,身轻如燕,坐在白云朵上自由自在,哪里还有李束樘的身影。所以说……刚才控制她整具身体的人,是、李、束、樘! “七王爷!”林杝开口大喊,但是没有声音,肉身的嘴巴也没有动。 李束樘没有回应,她只能通过自己的眼睛看到“林杝”正在和皇上“含情脉脉”地对视,没有人说话,气氛凝重而诡异, 林杝彻底疯了,继续吼:“李束樘!是不是你!是不是控制了我的身体!?”把身体还给我! ……依然沉默。 承恩帝看着床上面无表情的人,惊讶过后又开始怀疑,怎么林杝的表情这么奇怪,冷冰冰的好像换了个人。眼睛注视着他,但眼睛里没有温度,如果不是他对林杝的性情有些了解,当真一下子会被这眼神以为是回来复仇的冤魂。他把手在“林杝”的眼前晃动,又试探性地叫了她一声:“林执笔?” 现在李束樘的心里也百转千回。谁会想到那个傻女人一生病居然能生成灵魂出窍?!刚刚发现自己的左右两边都有知觉的时候,七王爷没有少比眼前和脑后这两人惊讶,然后思忖了一番,想来就是因为林杝的生病以至于她的魂魄不稳,才叫他有机会占据她的肉身而把她挤到脑后。相信只要这具身体康复,林杝立即也能归位。只不过现在…… 对于眼前这位仁兄,他在多少个夜晚暗暗磨牙,恨不得把这厮咬成一片一片,当下绝壁是个好时机。占着林杝的身子,李束权对他没有防备,听方才他这个二哥的口气,貌似对林杝还有那么点上心,自己关心的女人病弱的样子在他眼前,任由哪个英雄亦或者枭雄都会动恻隐之心。七王爷理性的那半边正在告诉他。现在是杀承恩帝最好的时机。凭林杝的身份,脏水怎么样都不会泼到他七王爷府上,林红梅可是他多年的政敌三夫五从:公主只娶不嫁全文阅读。 把他杀掉。 把他杀掉! 心中那个声音越来越烈。“林杝”忽然抬手,把承恩帝在他眼前乱晃的手抓住。 承恩帝吓了一跳,“作甚抓朕?!” “林杝”不语,依然是那副冰冻脸冤死鬼眼神,幽幽看着承恩帝。把承恩帝看得心里发毛,正要吼不正常的“林杝”,他却快他一步,松开了手,闭上了眼睛。 终究是, 做不到…… 面对这样突如其来的机会。李束樘措手不及。他想或许明天林杝病好了,他就会后悔这样的决定,但是今天。他不愿意把麻烦引到这个女人身上,一想到她强忍着坚强下面那颗易碎的心脏会停止跳动,一想到她那张不算惊艳但很清秀怡人的小脸上会露出怎样怨恨的表情,他就不愿意听从理性的一面。 他便用这样的理由说服自己,本王的魂还在这女人身上。如果利用这个女人杀掉承恩帝,自己说不定也会魂归黄泉。不可冒险。 “李束樘!!!”感觉到脑后的林杝还在那里闹腾,她看见了李束樘用着她的身子一举一动,在她的手抓住李束权手的那一刹那,就算只是魂魄她也觉得自己的心跳到了嗓子眼,紧张到险些吓死。李束樘你想要做什么?! 出乎她意料的是,这厮居然什么也没干,甩开了皇帝的手,好像是说你这贼手别在我眼前晃,头晕!然后又重新闭上了眼睛。这不禁又让林杝不敢确定,到底她的身体因为生病,产生了什么奇怪的变化? 承恩帝也是,瞪大了狐狸眼睛满脸狐疑,这女人刚才是……梦游?! 李束樘不管眼前和脑后的那两个人,闭着眼睛一睡到底,二皇兄,暂且让你多活两日! 最后男子温柔厚实的手心落在林杝的额头上,贴了好一会儿,喃喃出一句:“好烫,会不会烧坏脑子?”然后起身,不知去了哪里。 林杝在半夜里,渐渐感觉自己飘在半空的魂终于有了下落的趋势,好像小时候和林仲之一起放风筝,不管风筝飞多远,那线总要抓在自己手里。她现在觉得身子里牵引着灵魂的线在收拢,把她拉回到了原来的右半边。 “七王爷。”林杝在虚空中磨牙。 李束樘平淡至极,“你不想自己的身子被我控制,下次就莫生病。” “……” “下次再本王得了这具身体,可不知本王会做出何事。”还是像白开水一样平淡的言辞。 好你个杀千刀的!林杝心里的怒火奔涌,眼睛咻地就睁了开来,结果把守在一旁的红袖和陆太医都激动地跳了起来。 李束樘就有些好笑,这傻女人不会是想瞪本王吧? 红袖倒是还很精神,不过陆老太医的脸色就不是很好,整个就是印堂发黑,垂垂老矣,满脸的皱纹都显得那么耷拉没精神,瞧见林杝醒过来立即把手伸到了她额头上,探了半天,“烧退了!”是大大松了一口气,感谢天感谢地感谢命运让小姐烧退。 “多谢太医看顾。”林杝身子还很虚弱。 陆太医抹眼睛,“无妨,无妨,只要林大人康复,老朽就还能多活几年。” “嗯?” 他摆摆手,“皇上正等着这边的消息,老朽过去通报一声,林大人赶紧休息吧,明日老朽再来洪荒道命最新章节。” “那太医慢走。” 红袖把陆太医送到房门口,回来“噗嗤”笑起来,笑得林杝莫名其妙,“怎么了?” 红袖掩面,“无甚,就是觉得陆太医挺可怜的。” “可怜你还笑他?” 她摇头,“白日里我跟陆太医在太医院取药煎药,赵公公却是来了,拉了陆太医就走。我还觉得奇怪,莫非又是宫里哪里娘娘生病了,后来端着药回房才发现陆太医一动不动坐在桌边,叫了他两声没回应,过去一看居然是睁着眼睛睡着了,那眼睛还呆呆望着你的方向,八成是皇上又下了什么旨意给他吧?醒过来第一句话对话我,老朽已经两天两夜没合眼了。”最后是模仿了陆太医的语气,惟妙惟肖,林杝不禁也跟着笑起来,所以陆太医现在肯定是会太医院补眠去了。 后来好几日,林杝都没有当班,诸位大臣上朝一见执笔女官怎么又换成原来替补的那一个了,就纷纷疑惑起来。 连林丞相也不太能接受自己女儿三天两头缺班,退了朝偷偷问承恩帝林杝这是又怎么了。 承恩帝满不在乎地打哈哈,“林执笔聪慧过人,留在听政殿里记录浪费了人才,所以朕让她去陪白罗公主了。” “……”林丞相无话可说。 皇上的话是君无戏言,的确第二天白罗就来御书房这儿看望林杝,不过先是抱怨了一通赵太后安排了后妃与她解闷。 “那些后妃可真无趣,脸上抹得花花绿绿,笑脸寒颤人,以为本宫不知道么,都不过是为了讨好她们皇上,料着皇上兴许会来过问本宫在你们这儿的起居,过来看看本宫什么的,就都往本宫这儿凑,叽叽喳喳好不烦人!”白罗冷若冰霜的一张神仙脸说出那些吐槽的话,有种别致的生动。 林杝就陪着她在屋子里下下围棋,白罗暗地里是计算着她现在生病神经不济,说不定能赢过她,谁想挨着林杝的还有个李束樘,林杝精神差,李束樘精神可好,一落错子就在林杝耳边叫嚣,还骂人不带脏,训人不忘讽。最后李束樘看不下去竟是左手飞快落子,再没给林杝的右手机会,于是一盘棋下下来,白罗不但输,还输得史无前例的惨烈。 庆国公主冷黑着脸问:“林大人可是心情不好?” “嗯?” 林杝是有点心情不好,不,是很不好。 “本宫看得出,之前你与本宫下棋虽然也赢,但会放水,今日却滴水不漏。” 因为根本就不是我在下。 林杝尴尬地笑了两声,默默对李束樘道:“七王爷,人家说观棋不语,你不但语,还带抢,而且和女人一般见识,委实让林杝大开眼界。” 李束樘一声不吭,本王高兴。 白罗这次被杀得心痛,一下没了下棋的兴趣,拉着林杝的手与她说起别的:“林大人,你教了我一样东西,我也教你一样。” “什么?”林杝饶有兴致地望着白罗好看的脸。 雪球在林杝的床上喵了一声,适时跑过来蹭林杝和白罗的脚,是要人抱。 白罗俯身把雪球抱在怀里,笑容清新,冰雪初融:“教你强身健体的内功心法。” ------------ 【083.美人协议?】 白罗说过,庆国女子可以在那天寒地冻的雪原上生生不息,不光是因为山上有地热,还是因为她们从小都修习祖传的内功心法,强身健体,抵抗恶劣的天气。这套内功心法传女不传男,才造成庆国今日女子的强势。不过也不能怪心法,创造者要追溯到庆国开国的女皇,她本来是江湖女子,武功高绝,庆国本是少数民族,因为抵御外敌而上的大雪山上,若没有这个女皇,估计也没有现在的庆国。人家是女子,自然留下来的神功也是为女子适宜,男子根本就没办法练。 那些都是很久很久的故事,白罗懒得去提,只把一本崭新的包装华丽的内功心法丢在桌子上,“本宫觉得林大人聪慧十分,若能在三天内学会这入门的一章,本宫就随便你提一个要求,如何?” 林杝把那本心法打开看了两眼,她本不懂武功,就看瑞木俊和林仲之没事耍过几把子,当下对着字和配图只感眼花缭乱。真要是一本绝世武功放在她面前,她也是当普通的书收藏起来,还会觉得没有一本史册有价值,完全不能物以致用,简直就是暴敛天物。而现在却要她在三天内学会入门章法,委实有些强人所难,谁都知道人家学武之人不管怎么天赋怎么样,不管是否修行靠个人,第一步总也需要师父领进门。 可是,随便一个要求都可以答应。 林杝打量白罗,她是自信我学不会,还是故意给我一个立功的机会?白罗来这里就是为了选皇夫,也正如瑞昭把白罗像观世音一样供着,不过就是为了靠出卖男色换来几张厉害的兵器图,绝对划算的买卖。如果白罗什么要求都肯答应,如果利用得好。便可以帮承恩帝直接搞定了白罗。 承恩帝啊…… 皇上啊…… 四小姐一想起那个人,就又忧心重重,当日李束权以为林杝昏迷所说的那些话,她至今记忆犹新,尤其是最后一句:你完蛋了! 不禁打了个冷颤。 白罗悄悄打量林杝,发现这女子隐藏在端庄面容下有着一个有趣的灵魂,只见林杝的脸像调色盘,一会儿红一会儿绿一会儿白,真不知道她都在想什么。不过白罗心中却对林杝十分满意,这偌大的瑞昭。还是林执笔好玩。 雪球在白罗怀里又喵了一声,圆滚滚的身子动了动,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继续睡觉。 “那我。试试看吧。”林杝把那心法捏在手心里,咬牙应承下。心道:没道理拒绝这么好的时机,怎么也得将功补过,别叫皇上真斩断了她的脖子,要了她的命。就算李束樘还附身在其身上。就算总拿命威胁李束樘,但四小姐本心里还是十分爱惜自己这条薄命,多做些有意义的事情才好。 白罗早料到林杝不是那种遇到困难就退缩的人,高高兴兴拍了拍她的肩膀,“那本宫三日后再来!” 林杝注视庆国公主离开的背影,略感疑惑。这个白罗,和承恩帝一样,都是让人捉摸不透的王。 红袖在白罗离开没多久就端着药进来。“主子,吃药了。” “小德子和小青子呢?怎么你送来的?不用在御书房陪着?” “小德子在御书房守着,小青子爱玩,主子你该好好管教他,这会儿没活又不知野去哪里和人厮混武家栋梁。”红袖边说边把药端到桌子边。试了试温度刚好,就看着林杝要她喝光。 林杝皱眉。她不喜欢这种能苦到人心里头去的东西,不肯喝。 红袖无奈:“陆太医特意在里头加了甘草,没有很苦,我帮你试过了。喝吧。” “你给我喝之前都亲自试过?!”林杝一愣,忽然拉住红袖的袖子,有些激动。 红袖轻笑,“怎么了?我试试药温度啊。” 林杝却笑不出来,“红袖,下次不管我吃什么东西,你都别试。” “主子……” 深宫险恶,有人想杀你一次两次,就会还有三次四次,犯不着拉个垫背。不管红袖是有意还是无意,林杝觉得都不应该拖累她。 一下子面容太过严肃,红袖看着林杝不知所措,眼睛转了一圈,想要换个话题,就指着她手中的书问:“主子,这是什么?” 林杝也觉得自己突然把人弄得紧张兮兮有些不好意思,挤出点笑容将白罗丢给她的难题简单讲述了一通,问她:“红袖会武功么?” 红袖摇头,“我哪里会,要是会早飞出这皇宫当个亡命天涯的女侠客也比现在强。” “红袖……” 红袖自觉说错了话,扑通跪在地上,“主子,我不是说跟着主子不好,我……” 林杝俯身把人扶起来,只道:“我知道。”千言万语化作一个安抚的笑容。每个人对于自己的人生都有不同的幻想,红袖只想要自由自在的生活,正如李束樘和李束权想要江山,她想要百姓安居四海升平,慧妃德妃想要母仪天下,云云,任何人本身并没有错,谁都有权利去争取自己想要的未来和所认为的幸福,只是有时候人定胜天,有时候却是命不由人。 “主子。”红袖又忐忑喊了她一声。 “怎么了?” “你前些天生病,我还没来得及与你说,那日我出宫去了丞相府。” 她一高兴,“见到柳绵和青杏了没?” 红袖却有些犹豫,视线左顾右盼,后支支吾吾道:“见是见到了……只是……她们两人过的……似乎并不怎么好……” 某人心里立即咯噔一声,有一角崩塌,脸色突地难看,把手中的那本心法捏得死紧,嘴咬住下唇,良久没有说话。她早该想到的,瑞木府和林府现在都知道她和瑞木俊的婚约,只要等到瑞木俊收拾了那帮海寇,就会回来迎娶林家四小姐,而不是五小姐。蝶香云那样的性子,怎么会给柳绵和青杏好日子过?是她这段时间太忙,分身无术,才让她们两个小丫头受了许多罪。 想罢,霍地站起身,就要朝外冲去。 红袖焦急要去拦她:“主子你去哪儿?!” “出宫!” 右手把红袖轻轻推开,连衣服也没换,就大步流星地往宫门方向而去。 ====== 我是那碗可怜的药~~~~渐渐凉了~~~最后被红袖姐姐倒进了花丛里~~~~~~ ------------ 【084.借我点钱?】 林杝杀到丞相府的时候,将将是府内一干妇人吃过午饭准备午休的时间。 执笔女官是可以自由出入皇宫的,只不过一来林杝自从进宫就没闲下来,不是去了郴州就是生病躺在床上,根本还没来得及利用这个特权,二来她觉得林府并不是她眷恋的地方,没必要像新嫁娘还三朝回门一趟,甚至她是松了一口气,总算可以摆脱那个沉闷的林府。只是忘了,因为她的关系,柳绵和青杏正受着折磨。 相府的管家开门一瞧是林杝,错愕了一下,“四小姐?” 林杝的身子没有好全,因为走得急,脸色是红白相间,并非正常之态,嘴唇又苍白,冷冷淋漓,感觉就是仓皇逃难回来的一样。 “四小姐找老爷?老爷被皇上叫进宫里去了呀。”他就以为是林杝在宫里闯祸了。 “我要见大夫人!”林杝懒得和他废话,这管家面上是丞相的管家,内地里却都是听大夫人的话,怎么可能真的关心她,一把将其推开,自己跨进朱红大门之内。 恰在此时,丞相府门前的大街上有一辆马车缓缓驶过,装饰华丽贵气,两匹宝马并驾,而那黑色的车帘子有一个角被掀起,露出一双眼皮松弛的眯眯眼,目不转睛盯着林府门口的一举一动。 这偷看的人也是管家的装扮,青灰色的衣衫,略瘦的身材,和气的脸,整个人像壁虎一样贴在内壁上,说出来的却是个年轻女子的声音:“喂,喂,你快来看呀,这不是上次让你出卖色相的女子么?”委实惊悚。 车内另外一个人半趟在边上,兴致缺缺。此时仔细再看这马车里的布置。也是相当考究。用了三层的棉絮垫在车底其上铺了冰蚕丝,软滑而不闷热,还有一方小桌子,上面摆了一套茶具,有一个杯子已经喝过,残留在杯中的液体倒不像是茶更像是药,那人的后腰处有软枕,四壁也是用软软的丝绒加厚,不至于硬邦邦。整个马车里,弥漫着一股药香。 那人一身黑衣。病容,带着倦意,消瘦无比。 正是范阳王李束梼。 贴在车墙上的壁虎君。就是他府上的那个阴阳管家,易了容的梅十三娘。 范阳王顺着十三娘的手指远远望去,只看见了林杝的衣角消失在相府门内,低头不语。 “原来她是林丞相家的人。”梅十三娘摸摸自己的山羊胡子,老脸皱起来纠结。表情和这张脸的长相一点不符,看着十分怪异,“你怎么和林丞相扯上关系了?啊~!!难道,难道你想背叛我家主子改投皇上麾下?!我可警告你,你要是敢,我就拿毒药毒死你!” 半躺着的人没心思和她玩笑。也没去管林杝的行踪,对驾马的小厮吩咐道:“直接进宫。” “是。” 不过很可惜,范阳王那日最终没有如愿进宫。 林府的花厅里坐了大夫人和三夫人。还站着一个管家,两个大丫头,四个小丫头,九个人虎视眈眈对峙林杝一个人。 三夫人道:“哈?你想给柳绵和青杏赎身?” 林杝仰头,从容回:“柳绵当年卖身葬父降龙破天。是我给她的钱,卖身契也在我手上。还请管家把青杏的卖身契拿出来,当年卖的多少,今日十倍奉上。”青杏很小就在林府里,她爹娘养不起,让牙婆子卖掉。当年青杏提起这事就会笑,说自己上辈子肯定是个大好人,才叫今生在苦难里忽逢幸主,给林杝这么善良的小姐当了丫鬟。 蝶香云似乎料到林杝会说这些,冷笑三声:“当年青杏卖的是死契,有钱也没得赎,她生是我林家的丫头,死也是我林家的死丫头!” “……” 话音刚落,青杏和柳绵都被人领来,跪在林杝两边。 柳绵正在那儿哭,看到林杝宛如看到了救世的观世音菩萨,“小姐,奴婢昨天还对青杏说小姐马上就会回来救我们的,呜呜,今天果然来了。” 林杝被小丫头这样一说,心里更加内疚起来。青杏却没有出声,整个人的脸上一派死灰,脑海里久久徘徊着那两个字——“死契”,她是这辈子也出不了林府了?! “哼,你是可以被四姑娘带走,不过青杏,继续给我回如意房干活!”蝶香云一拍桌子,霸气十足,俨然盖过了沉默坐在主位的沈清秋的风头。 所以说人不能太得瑟,一个忘形就会被打回原形。 林杝正要再开口辩驳争取,大夫人温婉的声音响起,“四姑娘向来心地善良,待下人极好,我也不为难青杏,你既想赎出这两个丫头,每人五百两,就带走吧。” 每人五百两?? 你、当、这、里、是、妓、院、啊! 五百两,一个半红的歌姬不过这个价钱! 林杝惊讶地望向大夫人,愣是说不出半句话来。 沈清秋端起茶来喝了一口,一派自然。怎么了?丞相府上的丫头,总比妓、院里的妓、女干净懂事,值这个价。没钱?你可以不要啊,又没逼着你买。 三夫人也没料到今天大夫人会走这个掉进钱眼里的风格,沈清秋向来不把钱当回事,林府也不缺钱。今日这样做不过是要煞蝶香云的威风也叫林杝无功而返,柳绵的卖身契在林杝手上又如何,人既然进了丞相府,后院的事就是她大夫人说了算,一个都不准走! 在林府,自从二夫人难产去世,每房每个月的月钱都直接送到了林杝手上,一个月是五两银子,一年就是六十两,除去买胭脂水粉,衣服首饰还有书笔纸墨的钱,每年最多也就余下二十两,这十年里就有两百两,都让青杏存在了京城最大的钱庄,聚成钱庄里。对普通百姓来说,两百两可以过二十年温饱的生活,但今天却是连一个丫鬟都带不走。 “去外面。” 忽然,李束樘在她耳边说话。 林杝正在焦虑地想办法,都想到了不如回去问皇上借点,一下没注意李束樘在跟她说话。 李束樘从她意识里捕捉到“回去问皇上借点”这一个点子,不禁冷笑起来,真是个好点子!突然出手在林杝的后腰部掐了一下,直将林杝弄得惊呼一声,花厅内所有人都奇怪的看着林杝,四小姐这又是怎么了? 林杝大惊,“你作甚?!” “本王方才喊你,你没反应,只能这样。” “你有话不会好好说么?!”林杝胸中那些无处发泄的怒气,就一股脑全发泄在李束樘的左半身。她可能自己也没发现,她对着李束樘的时候丝毫没有大家闺秀的样子,简直就是一个泼妇武家栋梁。但也不能怪林杝总是如此失控,任哪个大家闺秀被个大男人附身,都会失控,林杝甚至自信,她已是之中应对最沉着的那一个。 “去、外、面。”李束樘把话重复了一遍。 “哪儿?!” “回你原来的院子。” “……” “不是要钱么?本王变给你。” “!!!”林杝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噎住。 那厢林管家在沈清秋旁边喊林杝:“四小姐,您没事吧?” 林杝回过神,“我身子突然不适,青杏,柳绵,扶我回房休息片刻。大夫人,钱的事,麻烦您宽限几日,我定然会一分不少地送来。” 沈清秋笑着点点头,温婉动人,慈眉善目。 青杏的脸色始终不好,林杝有多少钱,她在清楚不过,如果要因为她和柳绵害得林杝为难,青杏是怎么也不愿意看到的。 林杝哪里会不知道她的想法,拉住青杏的手安慰道:“我在这儿等爹回来,去和爹说。实在不行,本小姐认识那么多达官显贵,问别人借也要把你们赎出林府。” 柳绵扑在林杝手边,使劲蹭:“小姐,那三夫人死后一定会下拔舌地狱!你不知道她话说的有多难听……” “都那么难听了你还要说给我听?”林杝马上打断柳绵,柳绵抓的是她的左手,她抬起右手把柳绵拍开。 柳绵捂住嘴,使劲摇头。到底还小,一见到给自己撑腰的人来了,把其他困难的事情全都忘得干净。她觉得林杝是天,林杝是无所不能的小姐,只有小姐难倒别人,没有什么事情可以难倒自家小姐。 “青杏,帮我去煮点小米粥吧,御膳房的饭菜可没你做得好吃。” “是。” “柳绵你也去帮忙,我有些乏,眯一会儿再走。” “是。” 林杝装样子躺到湘妃榻上,闭着眼睛问李束樘“钱呢?”十足的地主婆气质。 李束樘有些无语,轻轻打了个响指,梅二就从天而降。林杝睁开眼睛看到这个熟悉的黑影,总觉得梅二不是人,怎么哪里都能让他溜进来,他到底是练了什么神功? 这次却不等林杝开口问,梅二自己先说:“主子,方才范阳王的马车经过。” 百岁?林杝微愕,没想到李束梼的动作那么快,为了个死去的乳母从范阳奔波而来,他那个身体吃得消么? 七王爷一声冷笑,换了个主意:“让梅二去问范阳王那儿拿一千两。” “诶?” “你都如此关心他,他也该表示一下。” “梅二这不是去拿,是去偷吧?!” “……”李束樘沉默。 林杝不理李束樘的话,板着脸学着他的口气对梅二吩咐:“去李一那儿拿一千两来。” 梅二呆了呆,欲言又止,但最后什么也没说,闪身消失了踪影。 ------------ 【85.弄巧成拙?】 ===这章是补昨天的,今天还有五千!!!爆发吧小宇宙!!!(弱弱求粉红,万岁万岁万万岁!)=== 梅二赶回王爷府内问李一要钱。 李一正在那儿拿了把扇子摇啊摇,摇了半天,最后皱着眉头凑过去问梅二:“老大让你来找我要钱?” 梅二面无表情地点头。 没道理啊没道理,李一抓头,“把你俩当时的对话再重复一遍给我听听。” “哦,我说范阳王来了,主子半天没声音,然后叫我回来找你要钱。”梅二听不见林杝和李束樘两个魂魄之间的对话,就他听到的部分而言,陈述地相当言简意赅。 “那你可知一千两要来作甚?” “林家大夫人要五百两一个让林四小姐赎两个丫头,大约是用来赎丫头。” 李一下巴都差点掉下来,扇子刷地合拢,再次确认:“你是说老大要帮林小姐的两个丫头赎身?” 梅二犹豫片刻,仍是选择点头。 七王爷何时那么纯粹过?让梅二特地回来找他要钱给林四小姐的丫头赎身?不可能,绝不可能这么简单!李一边想边在房间里打圈,转了十三圈以后,突然停下来,自诩风流的脸上愁云消散,阳光明媚起来:“啊!我知道了!” 梅二像木头一样站在那儿,对李一一惊一乍的行为视若无睹,习以为常。李一把梅二拉到身边悄悄说了几句话,梅二便颔首,又匆匆离开了七王爷府。 他还真忙。 林杝正在闺房里喝青杏熬得粥,李束樘对这丫头煮的东西也比较能接受,清淡,微甜,合他口味。所以救这俩丫头出去。区区一千两银子,他真的是肯出去的。只不过……“四小姐,本王有两句话,要与你说清楚。” “难为七王爷还有想好好说话的时候。”林杝放下瓷勺,对着清粥发呆,冷嘲李束樘。 她还在郁闷方才的事情。 李束樘现在的脾气被她磨得越来越好,直接无视了林杝的话,平淡道:“第一,本王方才说了句玩笑话;第二,梅二身上常年带着五千两。” 轰隆隆——!有天雷滚滚。有山角崩塌。 哪句玩笑话?!什么五千两?! 所以其实这厮的意思是,他根本就没有打算让范阳王出这个钱?只是发觉林杝十分关心范阳王,就和她小小的开了个玩笑?!而梅二临走前那欲言又止的样子。是想告诉林杝其实他身上有钱不用那么麻烦回王爷府问李一去要?!也所以说,将将李束樘对她说本王可以把钱变出来,其实就是非常简单的伸出手,让梅二把一千两拿出来?武家栋梁! 天杀的李束樘! 林杝当下只想说这一句。 本来如此简单的一件事情,就被这样莫名其妙弄得复杂。而更加复杂的还在后面。因为李一也是想不通为何李束樘明明知道梅二身上有钱却非要叫人回来问他要,于是两件事情一联系,就又擅自做主给梅二指了条明路,美其名曰咱们王爷的意思其实是这样的。 意思是啥样的? 衣香匆匆跑来推开林杝的房门,因为林杝是当女官而非为妃,所以她的闺房隔几天青杏就会来打扫一次。院落里也相当干净,难为青杏每天还要忙着刷马桶。衣香仗着自己是大夫人的贴身丫鬟,庶出的小姐具是不放在眼里。尤其还是死了娘的那种,“四小姐,有贵客到,夫人喊你去前厅。” 林杝还在和李束樘发火,被衣香突然的闯入吓了一跳。转头问:“哪位贵客?” “四小姐去了就知道,快些吧。夫人并几位姨娘还有其他人都等着呢!”衣香甩下一句,头也不回地又走了。 柳绵见此,小花猫一样挥舞着爪子想挠人,嘴上把林杝从前教的成语又用上,“丫儿,这衣香真的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打狗还要看主人!” “……”林杝无奈瞅了眼柳绵,亲,成语不是这样的。人家衣香明明是仗势欺人。 她遣走青杏和柳绵,独自走在去前厅的路上,磨牙问李束樘:“梅二回来没有?”她十分相信他们主仆之间一定有什么暗号,可以互相沟通而不使她察觉。 李束樘打了个响指,院子里立即有一声鸟鸣,不知情的人完全不会注意,但四小姐精神高度集中,一下就注意到了这声突兀的鸟鸣。梅二已经回来了。林杝便停在回廊上,抬头望着天,默默用嘴型向梅二传达她想说的话:“钱、钱、钱!” “小姐?”林杝还指望着从天上飘落一张一千两的银票,然钱还没从天而降,后面突然冒出了个熟悉的声音。 转头,见濮生站在一处花草里,拿着把剪子修葺花枝。 林杝顿时感到一阵尴尬,干笑两声,“濮生,好久不见。” 濮生却不是个善于言谈的人,点点头,提醒她:“小姐赶紧去前厅吧,许多人等着。” “好……”林杝无奈,这么个大活人站在她眼前,也不好叫梅二把钱给她,只能硬着头皮走向前厅,见完传说中的贵人之后再想办法问梅二要钱。 才出现在门口,守在门口的林管家就出声喊她,“四姑娘。”顺便给屋子里的人通气。 于是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射向门外,林杝吓了一跳,今日前厅里坐齐了几房的人。沈清秋带着赵氏和孙子林幼陵,三夫人旁边坐着林杉,不太爱走动的四夫人也来了,一对双胞胎一人一边依着四夫人。上座的两个位置空了一个,因为当家老爷还没有回来,林榔也还在翰林院当班,以至于剩下一屋子的女人。 林杝朝上座看去,就是正对着大门的位置,坐着的贵客和林杝是遥遥相望。 一身黑衣,华贵里透着庄重,也把苍白的皮肤掩映地更加鲜明,明明眉宇之间掩藏着倦意,唇角却仍然上扬,一副平易近人的样子。他开口之前先咳嗽了两声,连日奔波让身子有些吃不消,“林执笔。” “百……”林杝大惊,慌忙之下立即开口,“王爷!您怎么来了?” 心中警钟大作,好巧不巧李束樘刚说所指范阳王是句玩笑话,人家就登门拜访,这里头会没有玄机?! ------------ 【086.礼尚往来?】 ps: 谢谢书成的粉红!!!谢谢大家的打赏和鼓励!!! “方才经过林府门口看你已进去就没拦,后来在皇宫附近又碰到赵公公,他说皇上急着找你,本王便让赵公公回去,过来找你了。”范阳王语气自然,俨然一副今天天气好好的样子。 可是听的人都是各怀心思。本是让太监跑腿的活儿,你范阳王是有多热心,还亲自跑一趟林府来找林杝?这不是给他们旁观的人想歪的机会么?林四小姐和范阳王啥时候那么熟了?!而林杝则迷糊起来,若按范阳王的说话,貌似并不是因为李束樘的原因才来到林府,他也没提关于一千两银子的事情,莫非是她误会了李束樘? 她问:“皇上真的找我?”仍有点不相信。 李束梼挑眉,“林执笔怎么如此问?还有假的找你不成?”梅二的确是来过,躲在车子下面敲打车轱辘,还吓了他一跳超级异能低手最新章节。那些话也原封不动传达到他耳朵里,他听完呵呵一笑,告诉梅二:“或许让你回去问李一要钱的话并非你家主子的意思,毕竟你主子借住在人家姑娘身上是不是?”梅二恍然大悟,李一向来聪明这次却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也不打算回去告诉他,自己要赶紧回来把钱给林四小姐,否则四小姐一怒,他家主子又要受罪。 只是没想到赵公公正好出现,慌不择路地撞在了范阳王的马车上,“诶哟,杂家这一把老骨头,今天是真的要散架咯!”后来一问才知道是承恩帝发现林杝又不声不响玩消失,大怒,把奏章全都砸在赵福贵身上,磨牙让老太监赶紧把人给找回来。李束梼被梅二和赵福贵两相作用下。做出了来林府看个究竟的决定。 沈清秋以一家主母之姿,此时开口:“四姑娘深得皇上信任,乃林家之幸,你还是快些回宫去吧,莫辜负了一片皇恩。”温柔中透着肃穆,是想眼不见为净。她想到当年二夫人在世的时候,林红梅待她也是格外好,虽然话也不多而且总待在自己的院子里,但下人大都喜欢那个宛平国的女子。 “我……” 蝶香云不比沈清秋城府深,也不像她那样心里妒忌眼红的要死。嘴上还说些冠冕堂皇的话,当下瞧见林杝犹豫不走,也不管范阳王在场。捏着嗓子就开始冷嘲热讽:“哟,我说四姑娘是不放心把柳绵和青杏那两个小丫头留在林府里么?呵呵,姑娘也是在府中长大,可曾见过哪个下人被虐待致死的么?咱林府里最讲仁义和规矩,什么样的人就做什么样的活。只有作践自己的,可没有横死的。” 四王爷听惯了梅十三娘的唠叨,感觉十三娘的犀利有些像这个说话的姨娘,但绝对没有这个妇人这样刻薄尖酸,不由皱了眉头,默默盯住林杝。与此同时。沈清秋也是皱眉,看的却是蝶香云,暗想将这女人的舌头拔了才清静。她特意不提两个丫头赎身一事。人说家丑不可外扬,没道理让范阳王知道,更何况瞧着范阳王十分关心林杝,得此此事必然会出手,区区一千两。对于一个王爷来说真的不算什么。 果然,盯着隐忍的林杝的范阳王问道:“林执笔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我……”林杝为难看了一眼四王爷。不知如何说出口。 现在想来,她以为李束樘不太可能把他四哥招来,因为这俩人从十年前开始就水火不容,根本没有往来。梅二也没有身份和立场去相告此事,保不准会被范阳王在皇上那儿倒插一把,得不偿失。如此,范阳王来林府当真是被李束樘那个乌鸦嘴给说中,各种机缘巧合之下才来。 再想其实范阳王来了也好,她想把柳绵和青杏立即带出府,当时根本没考虑其他的事情,比如若梅二直接给了她一千两,她要向众人如何解释自己突然多出来的钱是怎么回事?所以梅二后来没显身,与其说是不方便出来,不如说是不急不缓。等过两天再来,就有了周旋的借口,你管我怎么得来的钱。 像林杝李束樘这样习惯用理智和谋略的人,头脑发热只是偶尔一时的,如果没有在那一段冲动的短暂时间里付诸行动,等脑子冷静下来,就会思虑过多,往往原本想要做的事情,就被拖延下来。时机不对,方法不对,人也不对。 “一些私事而已,不足挂齿。既然皇上让我回去,王爷,我们这便回宫吧。” “如此,那本王也不便多问。”范阳王并不勉强,温柔一笑,“咳咳,不过本王初来相府,没来得及准备什么像样的见面礼。”双掌対击,唤来那个驾马车的小厮,与他耳语了几句。那小厮颔首,动作迅速地离开片刻就抱着一堆东西回来,交与范阳王。 “咳咳,这只千年雪山参,夫人替本王转林丞相,咳咳,当我皇兄的丞相定然十分累人。”他先把最大的一盒接过去,双手呈送到沈清秋那方。沈清秋立即起来,过去收下。瑞昭讲究礼仪,王爷登门造访,理应带礼物慰问主人家,然后主人家按各自家庭的条件,在王爷走时回礼,礼尚往来,友好之意。 这是当下一种名门的风气。 李束梼又拿过一个锦盒,“本王没有王妃,府内无胭脂首饰,咳咳,不过顽石倒是多,各位夫人挑着喜欢的嵌在首饰上即可古武杀手混都市最新章节。”范阳王喜欢收藏字画古董,尤爱玉石,这是瑞昭有点耳风的人都知道事情,府上随便一件玉器,都是价值连城的宝贝。此时他把那锦盒打开,里头躺着十几块质地不一的宝石,具是没怎么打磨过的初成品,贵在个头大,质地纯,京城这种繁华的地方,能工巧匠多的是,他们只怕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有料不怕难。 沈清秋面上平淡,笑容温和,躬身又接过去,可心里总有些不好的预感。 范阳王再把最后几卷字画打开了一幅,乃前朝大儒沈千乘的字帖,沈清秋身为沈家次女,后因嫁给林红梅,与沈家断了联系,自从沈千乘和沈绿蚁相继过世后,沈家就没落下去,那些当年的字画书册都被变卖,不知流落何方,现在基本都被世家大族收藏或者达官显贵压箱底,沈清秋也没想过要去找回几样她爹的遗物,反正她早就不是沈家的人。 当下见到当年的字帖,她甚至还记得沈千乘书写下这些字时的情景,小庭寂寂,总角女童。“清秋要和姐姐一样博学勤奋,知道吗?”总是这样的话,姐姐,姐姐…… “这字帖……”范阳王抬头发现林夫人的脸色突变,虽有些转不过弯不知哪里触到了夫人雷点,不过迷茫片刻立即把字画收起来,一股脑扔在桌子上换了个话题,“这些虽不是珍藏,咳咳,倒也有些学习的价值,就送给各位林府小姐公子,咳咳,还望各位莫要嫌弃。” 林杝略感诧异地望着李束梼,忽然觉得圣元帝的几个儿子虽然个性和长相都各不相同,不过使人困惑的本事都是相当了得,那是他们小时候为了保护自己而修成的基本功么? 李束梼回视林杝,眼底带着浓浓的笑意,“林执笔,时候不早,该和本王回宫安抚皇上了。” “……好。”林杝起身,本就没带什么东西来,也就没什么要带的东西走,除了两个大活人。她在心里叹了口气,问梅二要了钱,明天再来也不迟。李束樘附在她身上,区区一千两银子的借住费那简直就是便宜了他。 四王爷却是不以为然,拉了林杝走到沉默不语的沈清秋面前,“林夫人,本王可就要走了。” 话里有话。 沈清秋先是抬头,目光在李束梼和林杝身上逗留两下,尔后起身,恢复了正常的神采,“多谢范阳王抬爱,林府上下荣幸之至,听闻王爷尤爱玉石之类,府上倒也收藏了些奇巧的,若王爷不嫌弃,随妾身去库房赏鉴挑选一二?” 范阳王轻笑,伴着咳嗽声,他今日又是话说太多,伤了元气。强忍着心头的不适,缓缓道:“本王自认范阳王府内聚齐天下宝石,对丞相府里散落的那几块就不荼毒了,当下困扰本王的倒的确有一个问题,若林夫人能为本王排忧,感激不尽。” “王爷请说。” “本王从范阳而来,身边只带了一个管家,发现诸事多有不便。若夫人能送两个丫鬟伺候本王起居,可比硬邦邦的石头舒心些。” “……” 林府众人齐齐看向范阳王和林杝,不由纷纷在心里腹诽,这等借口——也太明显了! 李束梼才不管旁人的想法,又用温玉的声音问了一遍:“夫人意下如何?” 而不等沈清秋回答,门口传来个中气十足的男声:“家中婢子粗苯,能被范阳王有幸看上,几辈子修得福气,老夫乐得成全。”却原来是林红梅从宫里回来了。 范阳王也不含糊,立马接口:“咳咳。林丞相慷慨,本王就不客气了。看林执笔举止不凡,咳咳,调教的丫头定然也上得了台面,就要她房里那两个伺候吧。咳咳,多谢,多谢。”抱拳拱手,笑得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 【087.车上车下?】 ps: 还是要再次深深的谢谢大家!! 087. 青杏和柳绵背着简单的包袱就跟林杝出了林府,她俩到现在还处在震惊之中,自家小姐真是本事通天,明明之前还在为钱一筹莫展,立即就有贵客从天而降,解了她的燃眉之急。只是这贵客的来头委实大了些,将两个小丫头吓得也不轻。 范阳王的马车还算宽敞,不过要挤下林杝主仆三人外加李束梼本人以及一个管家,还是有些困难。 林红梅独自将范阳王和林杝送到门口,深邃稳重的脸上摸不清情绪,他立在林府的匾额之下,道:“杝儿,莫忘职责与身份。” “是。” 林杝实际上挺怕林红梅。 她从小努力让自己优秀,有一部分原因是出于想要让林府的一家之主看得起自己一个庶出的女儿。可是自从李束樘的魂魄穿入自己的身体里,她周围的生活也开始朝着一个愈来愈不能控制的方向发展,言简意赅来说,就是她觉得她被李束樘坑了。 就算是当下,林红梅不过一句的告诫,所指无多,很客观的提醒她这些时日她没有一点执笔女官的样子,顶多还带了一些对她和范阳王关系的异议。林杝却是十分心虚起来,应了林红梅一声,迫不及待要离开他的视线范围,生怕他看透她身上的秘密。 范阳王的管家满头大汗地守在马车边,好像刚做过什么剧烈的运动。 “唐管家?”林杝疑惑打量梅十三娘易容的管家,“这是怎么了?” 梅十三娘用正常男子的口味尴尬回答:“在下方才帮王爷去买了些东西,没有下人在身边使唤,只能在下亲自去了,呵呵,可真不方便。”抹了一把额头。顺便偷偷白了一眼范阳王。 李束梼只当没看到她的哀怨。从善如流地给林杝递了个“你看我没有瞎说”的眼神,他是真的缺人手不是为了帮她。 其实十三娘会这样,是因为当时梅二出现,开口四个字就是“我家主子”,立即被范阳王打断,把十三娘赶下了马车,才让梅二继续说。李束樘灵魂出窍附身在相府四小姐身上的事情,必须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以免人多嘴杂,哪怕是自己人也冷不防会出些纰漏。而且还是像梅十三这样八卦毛躁又不安分的家伙。 于是十三娘去隔壁的包子铺里买了两个包子填肚子,一回头发现马车没有按原来的路线前进,找了好半天才找回林府门口古武杀手混都市最新章节。 林杝对这件事情已然云里雾里。完全不知道七王爷到底在其中起了什么样的作用,好在过程曲折而结果令人满意,她便也不再去追究此事中的种种因果关系。 “咳咳,唐管家,劳烦你陪着两个小丫头在后面走走。我与林执笔上车了。”王爷温柔的笑。 换来唐管家吹胡子瞪眼跳脚,“王爷,我,我!”我刚才跑得脚很酸啊…… 那边的人才不听,拉着林杝就登上了马车,继续往皇宫的方向行去。林杝来时才正午刚过。现在已经日头偏西,有炊烟袅袅,疏鸟咛咛。行人纷纷归家,三三两两有说有笑。她看着街景,忽然有些落寞,到底是个女子,无论走在怎样的路上。最后都希望尽头是一个温暖的家,有爱人。有孩子,有幸福的生活。 李束梼一上车顾不得和林杝说话,先从一边的小木箱里翻出一白瓷瓶,打开来倒了两粒,直接生吞下去。林杝回过神就看到他面色苍白动作仓促,心惊道:“王爷,您没事吧?” “咳咳,小赖,这会儿没外人,不用与我客气。” 林杝却是喊不出那一声百岁,十分担忧这样孱弱的人,真的能长命百岁吗? 今日范阳王精力透支,再没当时在茅庐内唠叨的兴致,说了句“我休息会”就闭起眼睛没有声息。林杝紧张地盯着李束梼一刻不敢看别处,还生出想要用手指探一探他鼻息的冲动。 车内气氛凝重,车外“小麻雀”倒是聒噪。 唐管家撸啊撸她的山羊胡子笑眯眯问:“两位姑娘是林小姐的婢女?” 柳绵年纪小,胆子倒大,跟人家自然熟起来,“不是的,管家叔叔,我们原来是小姐的婢女,不过现在被老爷赐给王爷啦。” “……”唐管家隐藏在胡子下面的嘴角抽搐两下,怎么有些陪嫁丫头给男主人当通房的感觉?!自己立马又呸呸两声,复问,“那我们以后就是一家人了,敢问两位姑娘芳名?” 柳绵一点没给青杏搭话的机会,抢答:“我叫柳绵,她是青杏。”主要还是柳绵太高兴,终于可以摆脱三夫人三天两头的刁难还有那恶臭的马桶阴影。本来她没那么高兴,真以为自己要被送给那个病弱的王爷当侍女,青杏得了林杝真传,聪慧十分,给柳绵解释一通,她才相信以后她们就能跟着小姐双宿双栖自由自在,好美好的日子就在眼前了! “你们小姐和我们家王爷好像关系亲密?” “切,我们家小姐早晚是瑞木将军家的大少奶奶,才不会和大叔的王爷在一起。” “靠!我们家王爷哪里不好了!” “王爷好啊,但是瑞木少爷更好!” “那是你们小姐有眼无珠!” 十三娘最听不得别人嫌弃范阳王,那样风华的一个男子,仅仅是因为病弱而样样输于他人,哪怕李束梼面上从来没有在意过那些事,她还是为他不值!明明是那么好的人,明明就是! 柳绵被一句“有眼无珠”吓了一跳,这成语小姐教过她,是骂人白长眼睛其实就是一个睁眼瞎。她家小姐怎么就成睁眼瞎了?!柳绵这时也不干了,撸起袖子要和那管家吵架。青杏正要过去制止,谁料忽然从不知何处飞来一截断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砸中了青杏刚刚伸出来的左手,然后“哐当”掉落在地上,上下跳动了几次。 “啊——!”青杏痛呼一声,整个人蜷缩着蹲下十分痛苦,右手颤抖,抱着左臂上方,而那左手以一个奇怪的姿势向外折在地上,分明就是就是骨折了。 ------------ 【088.来者何人?】 马车急停,林杝在车上听到响动,立即掀开车门帘子向后张望。这马车驾在京城的闹市里本就行不快,能够叫三个丫头跟得上。一看到唐管家蹲在地上查看青杏的伤势,柳绵则掳起了袖子对着围观的人群耍泼:“是哪个缺德的在光天化日之下无故伤人,有本事做没胆子承认么?快给姑奶奶我出来!” 林杝下车,疾步到柳绵跟前,“怎么回事?”莫非又是谁要杀她而误伤了青杏?! 青杏豆大的汗珠滚落,咬牙回:“不知,方才突然有根木棍袭来,就打折了我小肘。” 林杝低头捡起那根罪魁祸首,不太粗,林杝一个手能握满,表面看上去简陋,就是一根原木,不过似乎经常有人再用,所以还算光滑,最尾端参差不齐,还有木刺,看来是从一根棍子上折断的上部。四小姐迷茫了,是谁徒手把普通的木棍弄断了来打人?!这截断木貌似应该是铲子拖把扫帚一类东西的一个部分吧? 哪个杀手用这种东西来袭击? 柳绵还在那儿吼:“各位乡亲父老,奴家姐姐就莫名其妙被无良之人伤成这样,你们倒是有谁瞧见那元凶了么?还请指证出来,还姐姐一个公道!” 而围观的路人脸上神色怯怯,这分明是辆极贵的马车,虽然不知坐着的人是谁,可都料到不是能得罪的人。暗想那鲁莽伤人的家伙可是要完了,就算伤的只是一个丫头,俗话说打狗还要看主人,你不就是在打人家主子的脸么?至于到底是谁这么不要命,他们大多也不是很清楚,当时只顾着躲避横飞的木头。 现在一边帮忙找举止可疑的人,一边打量下马车的女子。她是谁? 林杝环视四周,果断道:“先带青杏去医馆。” 此地她还算熟悉,离得最近的医馆…… “把她扶上来,送去济世堂吧。”李束梼不知何时醒了,并未下车,只掀开了窗帘的一角,淡淡说。 林杝一愣:“苍山大哥回来了?” “嗯。” 那人又放下了帘子,虽不过两句话的时间已然引得众人纷纷私语,这男子又是谁? 正当林杝和唐管家准备扶柳绵起来,人头攒动中忽然有一个角骚动起来。“让开!让开!”某个男子粗豪的声音渐近,惹得众人你我推搡,怨声载道。“你这人怎么那么野蛮!”“诶哟,莫踩我的脚!”“看热闹也不带这样蛮横的!”等到挤开人群来到事发的以马车为圆心的空地上,复豪气冲天:“小娘子且慢!” 将上马车的几人回头,疑惑看来人。 只见男子一身武装,身板高大。有鹤立鸡群之感。还长了一下巴的浓密胡子,让人不由想起了江洋大盗,脸上方倒是浓眉大眼,浑身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 林杝问:“这位爷有何赐教?” 那人抓后脑勺,那么大块头的人羞涩起来,怪诡异:“实不相瞒超级异能低手最新章节。伤那姑娘的正是在下。” 柳绵立即像是猫儿见了耗子,小爪子乱挥,叱道:“原来就是你这个缺德的!把青杏伤成那样。你说怎么办?!怎么办?!” “我……赔钱?” “呸,谁要你臭钱,还不如你也把手打断了,试试她有多痛!才叫你知道,这是几个钱能赔得起的?” 林杝站在中间发了会呆。偷偷松下口气。原是自己多虑,方才看到青杏受伤有一个瞬间开始后悔把她俩人带出林府。就算在林府里受到欺凌也比跟在她身边随时有生命危险好上百倍,真的是一着被蛇咬三年怕井绳。再看那个大块头,衣着有些民族混搭,上身是瑞昭的汗褂,下身有个奇怪的围兜,脚上还蹬着靴子,腰间别了把弯刀,面相也不太似中原人,虽然操着一口中原话,咬字也并不准确,便疑惑问他:“敢问公子来处?” “在下大夏国人氏。”男子抱拳,毫不含糊。 居然是大夏国来的?! 愤愤不平的柳绵忽然没了声音,眨巴着眼睛,从小花猫变成了兔子。 瑞昭和大夏边境时有动荡,鲜少在瑞昭见到大夏国来的人,同理可证大夏那边。或有大夏商队会跟着西域商队一起做皮革买卖,也得有大夏特批的通商玉牒才可以通关,一般都是皇商。所以换句话说,这男子,其实也是个达官显宦?!只不过人家是大夏的达官显宦。 唐管家已经把青杏抚上马车,帮她做骨头的固定,车子停在马路中央,堵塞着交通却是没有人在意,大伙儿现在都对车外的两方人马兴趣盎然,驻足不前。此时又有四个与男子打扮相似的青壮年挤出人群,来到男子身后,其中一个手里还握着一个断了头的拖把,想必就是伤青杏的那一根。 柳绵见对方一下子就人多了,赶紧挺身护在林杝跟前,小馒头一样的胸脯一昂,“你们想干嘛。” 男子长相粗狂,人倒是不坏,弯腰讨好道:“姑娘,不如这样,我与你们一起去医馆,所有诊费由我来出,再送上好的药材给受伤的姑娘,可行?” 林杝低头沉默须臾,才道:“如此,劳烦这位爷跟着我们的马车吧。” “好!”那人露出了个爽朗的笑容,只是在络腮胡子的衬托下就显得十分可怕,委实不适合中原,尤其是江南女子的口味。 十三娘的动作很快,林杝和大夏男子谈完,她也已经马车边等候,见林杝回身,立即扶她上车,禀告:“林大人,小人给青杏丫头简单做了个三夹板固定,她还小,骨头长起来快,不必太担心。” “多谢。”林杝脸色凝重,一半是为青杏,一半却是为那来历不明的男子。 当马车渐渐驶离人群,终于有年长的人反应过来,“哦!我想起来那车上贵气的公子是谁了?!” “谁?!”准备散场的人们纷纷停下脚步。 “可不就是十年前离开京城的范阳王么?!” “诶?!” 又有人问:“那个从王爷车上下来的女子呢?!” “范阳王妃?” “没听说范阳王娶亲啊。” “未婚妻?” “不会吧,刚才那个管家分明叫人家林大人古武杀手混都市最新章节。” “诶?!林大人?!莫非是相府四小姐?!” 在任何一个时代,有些真理都长存,比如众口铄金,人言可畏。 林杝在马车上照顾青杏,范阳王仍旧闭目养神。十三娘和柳绵守在马车边紧跟着,柳绵还时不时回头要去看那个伤了她家青杏的男人是不是跟着。男子总会在柳绵回首的时候咧开的大嘴,大胡子在风中飘舞的样子,吓得柳绵又赶紧回头,浑身哆嗦。 李束梼闭着眼睛,人却是清醒,“咳咳,林大人在愁什么?” “打伤青杏的那个男子是从大夏而来。” “嗯。” “庆国公主到京城不过几天,大夏国的人也出现在此地,总觉得没有那么巧。” “嗯。” 林杝犹豫一会儿,凝视面容宁静的范阳王,“王爷。” “嗯?” “这种风云际会的时候,你为何还要犯险进京?” 范阳王沉默一会儿,没有睁眼,只带着疲倦回答:“因为水容嬷嬷是我的亲人,我来接她回家。” …… 济世堂恢复了往日的人流,马车到的时候白牙正好出来送一位老婆婆,瞪大了眼睛站在那里看马车。这马车他是见过,当日这马车里的王爷还亲切对他笑来着,叫他迷恋得不得了,没想到刚回京城就有相见,果然应验了美人王爷临别时的那句话,相信我们会很快再见的。 “白牙。”林杝先下车,注意到门口呆萌的小屁孩,心情稍许好了些。 白牙回过神,没想到第一眼见到的不是美人王爷,而是这个喜欢浪费人家心意的恶人姐姐,小脸立马垮下来,“你怎么在这车上?!” 林杝发现白牙期待的不是她,也没在意,往里张望寻找苍山。苍山正坐在内堂满墙的柜子前面,专心给一个病人诊脉。十三娘和柳绵把青杏慢慢扶下车,跟在林杝后面就往里走。白牙得了空隙,立即脑袋钻过黑色的马车门帘,看到卧在车内的范阳王,狗腿地咧嘴欢笑,甜甜唤了一句:“王爷~” “哦,白牙啊。”李束梼睁眼,懒懒回答。 白牙只是得到了个回应,就乐得像春日里第一朵枝头上的花。他对范阳王的崇拜,简直没有任何理由,反正从第一次见到这个人开始,就想要讨好他,让他高兴。甚至白牙对苍山说,师父,我要成为比师父更加厉害的大夫。苍山被小孩的一反常态惊讶,问他突然发愤图强的原因。白牙说,我要治好美人王爷的病! 苍山那个时候面色复杂,作为医者,的确幻想治愈所有病人,只是他与范阳王认识多年,王爷的病他们各自心里都一清二楚。苍山大夫现在与其说是在帮李束梼治病,不如说是在帮他续命。 林杝把青杏安置在空的床位上,安静的李束樘忽然在她耳边说话:“本王想起那个人是谁了。” 四小姐一愣,谁? 从大夏国而来的大块头和他的手下们此时也踏进济世堂的大门,大大咧咧的举止,朝着苍山发话要他快些治好青杏,并霍地丢下一大包钱,说钱不是问题。 “此人乃大夏小可汗的养子,拓跋朔。” ------------ 【089.虚虚实实?】 ps: 谢谢大家的粉红和打赏!!!碧人晚节欲保!! 大夏有大可汗和小可汗。 读过大夏历史的人都知道,二十五年前,也就是天英和天翔纷乱的时候,大夏也在内乱之中。 大夏的皇权与瑞昭等国不一样,大夏本就是部落联盟,最强的部落得以号令群雄,分立大可汗和小可汗。大小可汗不是父子关系而是叔侄关系,一旦当政的大可汗去世,他所选的小可汗也得退位,由大可汗的儿子继成大位,再从这儿子的叔叔或者侄子里挑选一名成为小可汗。那当然也会出现一些争斗,尤其是当一位大可汗去世的时候,小可汗不愿意退位反而想要坐上大可汗的位置,正如二十五年那样。 那时大可汗拓跋努死,小可汗是他的侄子拓跋华律,都说男人三十而立,这厮也就三十出头的年纪却要退位,必然想造反,后来拓跋努最小的弟弟拓跋雄和拓跋努的嫡子拓跋凌联手镇压了拓跋华律,拓跋凌继位大可汗,封拓跋雄为小可汗。这拓跋雄不知为何却是没有儿子,收养了一个孤儿作为义子,就是眼前的拓跋朔。 传说拓跋朔此人勇猛,是小可汗的得力助手,麾下臣服勇士几万。大夏对义子这种身份,与亲生子无异,将来如果拓跋凌去世,凭拓跋雄对他的帮助,拓跋凌的儿子极有可能再封拓跋朔为小可汗。 所以李束樘虽然没见过拓跋一族,从派去大夏的眼线那儿每年都能获得不少相关的情报,几个势力头目的画像也稳稳趟在他专门收集信息的密室里。 今次却见小可汗的儿子出现在瑞昭,林杝不觉想问一句,这位爷,你们也太明目张胆了吧? 苍山正在为青杏接骨,嫌拓跋朔吵把他赶到林杝这边。拓跋朔朝林杝挠头哈哈声。“小娘子莫怪,我粗鲁惯了。” 林杝微微一笑,收起戒心若无其事问:“这位爷如何会将那断木打中我的婢女?” “实不相瞒,方才我与酒楼的一位客官言语不和,就随手抄了边上的拖把与人家打起来,不想那拖把的柄儿突然断了,飞出去正好砸在那位小姑娘的手上,委实惭愧。你们需要什么,只管跟我说,我定然立即双手奉上!” “好。想来这也算是缘分。不知爷高姓大名,来瑞昭所为何事?”林杝瞥了一眼拓跋朔,试探寻问。不小心断了的拖把头砸在人手上就叫人骨折了?也就是说。这拓跋朔的武功相当了得。 拓跋朔不假思索回答:“在下木果儿塔,乃随西域商人一同来瑞昭做皮革和马匹生意的。哦!小娘子,我那儿有两件上好的貂皮,这就让人拿来全当见面礼送给你们吧!” 果然有备而来,他既然敢编造身份。身上的文书肯定也是一样不少,没有确实的证据证明此人是拓跋朔,林杝不能轻举妄动。她想罢,便道:“木果儿爷大方豪爽,林某却之不恭,但这貂皮实在贵重。不若改日请我们去您下榻之处喝顿小酒,说说大夏的见闻。瑞昭有句老话叫做不打不相识,爷若不嫌弃我们是女子。大家以后就是朋友。”不能明目张胆对付,就先试试变成朋友神受男友。 那人的大胡子一抖,嘹亮说了三声“好”,忽然想起自己还不知道得罪的这几位女子是谁,又躬身寻问。 林杝大方回他:“在下姓林名杝。木也杝,被爷打伤的那位是在下的大丫头青杏。那位与您争执的是小丫头柳绵,柳绵多有得罪之处,还请木果儿爷勿往心里去。我们都是京城人士,等在下得空,带您去逛逛京城各处,赏赏瑞昭的好山好水。” “幸会幸会。”拓跋朔抱拳又行了见面礼,林杝回礼,他却仍不忘问,“那个,好像……那马车上还有位男子……” 林杝目光一凌,第一个反应就是想隐瞒范阳王的身份,保护他。李束樘此时难得出声,冷冷勒令其照实说。林杝冷笑,七王爷你就喜欢把弱者往危险里推,李束樘怒,两人正要在虚空中争执,拓跋朔神采熠熠的目光盯着林杝的脸,好奇地喊她名字。外人看来林杝不过就是在发呆而已。 “实不相瞒,车上乃我瑞昭范阳王,因私事进京。” “那小娘子你和他……” 林杝连忙解释:“我是皇上身边的执笔女官,特地出来迎范阳王,王爷身子不好,身边需要人照顾,才领了我的两个丫鬟前来,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李束樘方才在最后教了林杝一道法则,叫做——实则虚之,虚则实之。 拓跋朔点头,“都是我不好。”收回探究的目光,他对瑞昭的了解与李束樘对大夏的了解差不多,两国之间都是混着彼此派去的间谍收集情报,范阳王进京的事情他是知道的,此人看着粗放,实际上是心有猛虎细嗅蔷薇,他可不觉得这会儿范阳王进京当真只为了私事,眼珠子转动两圈,继续扯着大嗓门在医馆里一个劲道歉。 苍山处理完手上的事情,皱着眉头走到林杝和拓跋朔这边,“林大人,青杏的骨头我已接好,打了石膏,这三个月中不能拆去,生活上会多有不便。” 林杝本要说两句感激的话,还想问一问苍山那次山林遇袭之后的事情,然见到苍山救世主一样的脸,灵光一现,压下那些要说的话先求他道:“苍山大夫,可不可以让青杏安置在你医馆里,我让柳绵留下来照顾她。”之前的担心又涌上心头,皇宫那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还是不要进去的好。 “自然可以。”苍山耸肩,转头想找小徒弟收拾空床,“白牙呢?” …… “王爷,我跟你说哦,这掏鸟蛋的时候啊也要有技巧……” 马车内,白牙已经顺利打到李束梼身边,低头边说幼稚的话,胖乎乎的小手边帮范阳王按摩,十分卖力的样子。 林杝和苍山一拉开马车的门帘就看到那样一副狗腿的场景,哭笑不得。苍山扶额,哀叹道:“白牙,为师白养你这七八年,可曾帮为师按摩过?” 白牙像只胖兔子,见到来人吓了一跳,就要往范阳王怀里钻,“师父,我不是白牙哥哥,他出去给我买糖葫芦了!” 苍山嘴角抽搐,“那你是谁?” “我是黑牙,白牙失散多年的孪生弟弟!” “……” 亲,你还不如说你精神分裂,小屁孩! 苍山磨着牙把白牙从李束梼怀里揪了出来,白牙哇哇大叫,林杝在一旁看得心情颇好,小孩子真是这世上最可爱的生物。然,忽感紧挨着自己的那个灵魂周身散发出一股寒冷彻骨的气息,就没有任何征兆地又心情不好起来。林杝沉默中迷茫了一下,这又是谁惹到高高在上的七王爷了? ------------ 【090.皇上明察?】 同七王爷一样生闷气的还有另外一个人。 林杝忙完了青杏受伤的事情,已然是华灯初上时分,她叮嘱柳绵几句,又与拓跋朔客气道别,再爬上马车见范阳王仍是躺在马车里闭着眼睛,也不知道睡没睡着。她不敢出声,对唐管家指了指皇宫的方向示意他赶紧回宫,小心翼翼守在马车中。 李束樘的火气一直没消,林杝也就保持沉默,省得自讨没趣。 御书房内,穿着明晃晃龙袍的男子用犀利的目光射向缩在一边瑟瑟发抖的赵福贵。 他银牙磨得嘎吱响:“让、你、带、回、来、的、人、呢?”晌午出宫至今未归,某些人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赵公公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皇上饶命,奴才这就去找!” “当时你怎么有胆子滚回来?” “这不是,这不是被范阳王赶……” 一本奏折猛地飞射而来,砸在赵福贵的脑门上,生疼。那人吼:“朕是你主子,还是范阳王是你主子?!” 赵福贵居然还有胆子,缩着脖子怯怯回了一句,“反正奴才都是奴才。” 又一本奏折砸下。 其实赵福贵跟着承恩帝这么久,哪里不知道他的脾气,这皇帝该心狠手辣的时候毫不含糊,但正常情况下还是个十分明理的帝王。当承恩帝还是个牙牙学语的小皇子时,赵福贵就经常守在他身边。如果今日把他拦下来的七王爷,赵福贵是定然不敢回宫见皇上的,但若是范阳王的话就另当别论,尽管承恩帝从来没有承认过他很喜欢这个病弱的四弟弟。 有小太监轻叩门声。 赵福贵立马跪爬过去打开一条缝隙,“何事?” 小太监跟在赵公公身边多年,亦是个识时务的,悄声快答:“人回来了。” “到哪儿了?” “已过隆宗门。” 赵福贵泪目转向承恩帝。“皇上,奴才去接林大人?” “不必,让她自己滚过来。” 但承恩帝没明白,所说已过隆宗门,其实不是穿过,是路过。 马车直直往北六所而去,范阳王有特权,因为身子不便,进宫不用换软轿,马车随意出入。只不过范阳王自从离开这皇宫。这还是第一次利用这个特权。 他没看窗外,连眼皮都没有睁开,却是算得出马车此时刚过隆宗门。忽然开口对林杝说:“林大人不去见皇上?”唐管家死皮赖脸也赖在马车里,听到李束梼的话连忙附和,“是啊,林大人公事要紧。” 林杝这时才想起来还有承恩帝这么个人来,右手拍在脑门上一阵懊恼。“我怎么把皇上给忘记了!” 唐管家趁机朝外面的小厮一喊,马车停下来,她还亲自出来给林杝撑起门帘,笑眯眯:“那林大人赶紧去吧美女的天才杀手全文阅读!听说咱皇上脾气不太好哦。” “这便告辞。” 匆匆跳下马车,往御书房的方向奔去。 小太监通报林执笔求见时,比承恩帝预计的又晚了半会。皇上的脸色有些迷茫。林执笔怎么总能出乎他的意料,连走路都不再他的算计范围,以至于方才准备好要慢慢喝的茶都凉了。 “让她进来。”郁郁说了一句。换成认真批阅奏章的样子。 “微臣参见皇上。”林杝现在也挺忐忑,的确如唐管家所说,咱们皇上的脾气不是个好的,无法预料等会他会说怎么样的话,或者提出怎么样惩罚。 承恩帝没让起来。连回也不回她一声,于是林杝只能继续这么跪着。 御书房里诡异的气流涌动。安静之余有沙漏流沙的细细声,时光寂寞。 林杝跪在那儿眼珠子乱转,承恩帝打算冷处理了她,可她这会儿有十分要紧的事情想要回报,“皇上……” 承恩帝只当没听见,合上一本奏章,又拿起另一本。朱砂笔在那儿是不是圈一下,好像十分认真的样子。 “皇上,微臣晚归,是有原因的。” 林杝抬头偷看了一眼承恩帝,正巧他也抬眼去偷看她,两厢目光相撞,颇觉尴尬,李束权冷哼一声,不算回应也没打断她。 她便继续说下去,“微臣在街上遇到了一个大夏国来的商人叫木果儿塔,无意中打伤了臣的婢女,臣送婢女去医馆疗伤,顺便发现那个叫木果儿塔的人十分可疑。” “哪里可疑?”承恩帝终于问了一句,他也是被“大夏”这词刺激了。 林杝不能直接说此人就是小可汗的义子拓跋朔,一个常年深居闺阁的小姐如何会识得大夏国的贵族,只能旁敲侧击道:“那木果儿塔与人过招时失手将一截木头打飞,正中臣婢女的手臂,竟是能将手臂打折,武功了得。且见他身边跟着的四人虽是随从打扮,可目光锐利,举止有素,总觉的与瑞木将军的从军气质相似。不知是臣否,当下庆国公主来瑞昭,见他国人亦在京城走动,便觉不妥。” 承恩帝当下不再生那小孩子气,认认真真思索起来,后问:“那个木果儿塔长何样?” “高壮,络腮胡子,三十岁模样,举止豪迈,有弯刀配饰,未见其使过。”林杝尽量把人描述清楚,可靠说的毕竟十分抽象。 书案前的人皱眉,这就是普通大夏人的打扮,一点没特征。 “皇上,不如微臣画下来给你看。” 承恩帝看了林杝一眼,随后招招手,示意她上前。林杝犹豫,上到龙案前?!其实她是想回自己房间画啊! “你画不画?”承恩帝眯眼。 “画……” 龙案上点了龙麝香,炉烟袅袅,林杝慢慢挪到桌子边,不小心瞥见了被承恩帝摊开着的某本奏章,以及奏章上朱砂的墨迹。脸不由瞬间黑下来,皇上!您刚才真的是在批阅奏章吗?!!但见那可怜的,用纸极贵的折子上,被承恩帝的朱砂笔涂鸦凌乱,圈圈叉叉无数,倒也写了两个字,“已阅”。试想大臣收到这样的奏章,该吐血而亡的吧? 李束权也发现林杝临近奔溃的脸色,“啪!”地合上那本奏折,从边上抽了张宣纸,“赶紧画!” “是盖世超人最新章节。” 宁静的时光,案前女子右手执笔,仔细勾勒着一副画像,鼎炉里的烟丝弥散,伴着迷人的香气。龙袍加身的天子在书案那头悄悄打量,他觉得自己与眼前人相隔不过是一张桌子的距离,只要一伸手就能触及,却不知实际上在两人之间横着一条跨不过的鸿沟。而像今日这样宁静的时光,也只能在他的一生中显得弥足珍贵。 有一缕发丝散落,遮住林杝的视线,她无奈举头,想把要那发丝挽回去。本来不用那么麻烦,谁叫现在她的左半身被李束樘那死人占据着,左手不听话,只能放下握着的笔拿右手去弄。谁想笔还没放下,对面袭来一只净白如玉的手,骨节分明,修长如葱,林杝被承恩帝的举动吓了一跳,一时没顾得上躲避。 正在龙爪子即将触及发丝之际,四小姐的左手忽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抢在承恩帝之前把那缕青丝扣回了右耳后面。 承恩帝顿时愣住, 林杝也是傻愣无语。 方才,发生了啥么?! 只有七王爷像没事的人一样,左手稳稳放回身侧,没了声息。 “林执笔……”承恩帝幽幽唤了一声。 “臣在……”林杝怯怯回了一声。 “画完,赶紧给朕滚!” “……是。” 承恩帝后来对着林杝画的木果儿塔画像研究了半天,却并不告诉林杝结果,只问:“你与他关系可好?” “尚可。” “继续保持,这几日你随便出宫吧,随时给朕汇报情况。” “是。” 林杝躬身,这算是皇上不生气了吧?于是就准备滚。谁料承恩帝那阴晴不定的,突然又出声把她喊住,林杝正疑惑地回身,谁料直面而来一本奏章,砸在了林杝的脑门上,然后摔落在地上。 好疼。 林杝抽口气,直接跪在地上,平静道:“皇上息怒。” 承恩帝本来不打算给她看这本奏折,但委实还是没有忍住,所以没肯好好递给人家看,而选择了用粗鲁的方式砸在林杝面前,“自己看!” 她仍跪着,疑惑地伸手把奏章拿到自己跟前,快速扫了两眼。扑面而来的感觉是这写的人辞藻华丽,天花乱坠,感觉就是写错了地方的一篇辞赋,再仔细一看当中涉及的人名和内容,瞬间崩溃。 这奏章的内容翻译成白话文其实意思就一句:臣在郴州与林执笔已发生肌肤之亲,万望皇上赐婚,修百年之好。 申请人:孙青眇。 李束樘在林杝奔溃凌乱之际,还冷笑三声,十分有看好戏的心情。 承恩帝也在龙案前捉摸四小姐的表情,他摸摸下巴,怎么看林杝都不觉得是欣喜的样子。 最后林杝咬牙回:“皇上,此事有误会,孙大人是顶天立地的正人君子,并未与下官发生任何关系,还望皇上明察。且下官心有所属,并非孙大人,不可能与孙大人结白头之盟。” 承恩帝挑眉,悠悠然答曰:“哦……朕倒是险些忘了,你与瑞木家的公子还有一腿。” (╯‵□′)╯︵┻━┻ ------------ 【091.当务之急?】 ps: 谢谢大家!!! 与瑞木家的公子还有一腿?! 林杝蹭地抬头直视承恩帝,眼里半惊半怒。承恩帝眼睛一眯,四小姐的眼神就又立即软了下来,唔,触犯龙颜,其罪当诛! 承恩帝在龙案后头抱臂,饶有兴致地打量林杝,并没有因为她那一个眼神而动怒,“林执笔。”他悠哉叫了一声。 “臣在。” “回去洗洗早点休息,别妄想朕会这么快将你放出宫去。”朕还没有玩够。 那妖冶中带着蛊惑人心的男声回荡在御书房安静的空气中,显得那么性感又毛骨悚然。林杝打了个冷战,再没敢看天子的威颜,行完礼匆匆忙忙离开,走到门口时右半边明明属于林杝的身体却比左半边还要不听使唤,险些在门槛上绊倒。 李束樘无语,“喂!”了一声,把林四小姐的魂喊回来。 红袖还有小德子小青子早就等候在林杝的小房间里,见她开门进来立即一窝蜂用过去,小青子急躁,嚷嚷:“主子,主子,皇上没为难你吧?”从下午皇上发现林执笔并未在房间里头休息开始,整个御书房这一带都笼罩在一种恐怖的气氛中。 林杝摇头,一点说话的力气也没有,只感事情一团糟,理也理不清楚。她抬起右手把头上简单挽着的簪子拔下来,如瀑布般的黑发就披散,向后仰起来回摆摆头,让头发松散开来,然后一屁股坐下圆凳没精打采趴在桌子上,把脸埋在了胳膊肘里叹了口气。白罗公主、范阳王、拓跋朔、孙青眇、承恩帝……一张张面孔浮现在林杝的眼前,不停转动,最后画面停格在梅四所扮的“李束樘”之上,莫名地来气电锯之父最新章节。 七王爷本在想事情。忽然察觉到紧挨着自己的那个灵魂忽然对自己泛起敌意,精神上一凌,立即打起十二分精神,生怕这女人脑子再发热当着众人的面去扯定魂玉,梅二只有两只手,一下子对付不了四个大活人。 他灵光一现,马上想到分散四小姐注意力的办法,语气还是平淡如水:“与其仇视本王,不若抓紧时间捉摸白罗给你留下的女子神功吧!” 嘭! 一击即中! “我差点忘了!”林杝从趴在桌子上一条软绵绵的虫子,忽然又猛地竖起成了一个纤细的木棍。绷绷直。 小青子刚想靠过来查看自家主子是不是病情复发,于是直接吓了个正着,摔坐在地上眨巴眼睛疑惑。“主子?” “红袖,我白天丢在桌子上的那本书呢?” 红袖“诶?”了一声,没跟上林杝跳跃的思维,随后一拍脑门,提着裙子跑去书桌那边拉开了第一个抽屉。从里面拿出那本白罗让她在三天内学会入门三章的盖世神功。“主子,给。” “小青子、小德子,帮我准备沐浴,红袖帮我去书库里找找有没有什么讲武功入门的书册,全部借来我要看。”林杝快速吩咐下去,自己也打起精神。起身接过那本间接关乎瑞昭兴旺的武功秘籍,坐到书案前开始认真研究起来,她刚翻开第一页。红袖打开屋门还没来得及出去,又被她喊住,“再问陆太医借两本浅显的医书,要有学位图的那种。” “是!”红袖虽然没明白这是怎么回事,看到重新恢复活力的林杝十分欣慰。高兴地答应她,一路小跑离开。 林杝深呼吸一口。正式开始仔细地翻看这本庆国女子都会的护体内功,叫做《玉女冰心诀》。 开篇第一章,混沌初开。 皇天后土,阴阳两生,讲的是人体内能给女性发挥特殊作用的几个穴道,比如中府、居谬、大巨、天柱、膻中、膈腧、次谬下谬上缪、承扶、涌泉、大敦、委中等,利用刺激这些穴道,可以激发女性的潜质,练武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换句话说,就是滋阴。 林杝对穴道不熟,看着那些穴道只认识在颈部后方的天柱穴还有脚底下的涌泉穴,此章简单说完,并没有配图,所以她现在也不知道这些穴位具体在哪里。转念又觉得这第一章好像写诗文前面的序,仅仅把意义讲清楚,对真的练功来说并没有实质性的帮助,所以她可不可以理解为白罗所说前三章,其实只有两章? 如此一想,心情瞬间大好。像是小时候夫子布置了繁重的课业,但被她投机取巧偷懒完成,省去了一些精力后的轻松和得意。 然,这份得意与轻松在她翻到第二章的时候,就荡然无存。 第二章叫做,神女引路。 所讲是如何气沉丹田,然后推动身体内部的这股气在经脉中运转,要求操控得心应手,你让它去哪儿,它就去哪儿。这章万幸有配图,画了个女子的玉体,因为极其简单,所以林杝看着没什么反应,就当在看普通的医书或者武功秘籍。那女子盘腿而坐,双目半阖,手成半握拳式松松放在两处膝盖上。体内画有几个大穴以及这股气流应该的走势。 众所周知人体内是奇经八脉,四通八达,不同的运功方式和路径就成就的千奇百怪的武功路数,林杝相信这本内功里指引的方向是最适合女子的道路,可是——她连气沉丹田也不会! 七王爷对四小姐这般专心致志,心无旁骛的态度十分满意,如此他暂时就不用担心林杝心血来潮又要与他对着干超级兵王。虽然七王爷对那些女子的武功并不稀罕,但有机会开开眼界,他仍旧跟着林杝的双目仔细在看《玉女冰心诀》。且,说实话,当七王爷看到第一章所列的那些穴位时,隐隐有些胸闷想咳嗽的冲动。 他的武功不是天下第一,但也算绝顶之列,若非承恩帝耍阴招派了个术士用那般不能见光的招数对付他,哪里会那么容易得逞。所以区区几个穴道的位置,如何不知? 正当林杝犯愁之际,红袖推门进来,把几本书送到书案前道:“主子,我先去陆太医那儿借了医书来,您先看着,我现在去书库找书去。” “好,辛苦了!”林杝从凌乱无奈中挣扎出来,勉强给红袖一个微笑,简直惨淡。 红袖看到林杝时好时坏的脸色,有些忧心:“主子您病还未好,别太操心。” 林杝已经没心思理她,拿起一本医书,又重头看起。还是先记下所有的穴位,打好基础再说吧!好在四小姐脑子聪慧,算不上过目不忘,熟读三遍也能记个八九不离十。红袖怕林杝看不清,特意问陆太医单独要了张大号的人体穴位图,各个穴位都用红点准确的标出,再结合书上对每个穴位位置的描述,一目了然,十分好找好记。 因为执笔女官不属于内廷,她要洗澡就得小德子和小青子自己动手烧水,现今已是初夏,宫里的娘娘还是六局的女司外加当红的宫女太监都要烧水洗澡,还要供应热水去下等宫女太监专门的大澡堂里,于是等到他俩排队烧到水,林杝将人体穴位也记得差不多。小青子轻叩房门,“主子,可以洗澡啦!” 林杝看书看得投入,倒也没觉得时间过去多久,哦了一声,让小青子和小德子把木桶和洗澡要用的香皂毛巾换洗衣服搬进来,自己仍在那里钻研。 小青子有意想让林杝休息一会儿,就边动作边与她搭话:“主子,这洗澡水奴才可是托人情插队给您烧出来的,等下一定要多搓搓!” 四小姐的脾气大多数时候都极好,尤其是对待对自己好的人,从来都和颜悦色。放下书,抬眼玩笑道:“好,把身上的老泥都搓光。” “嗯!”小青子乐呵,又说,“奴才听管理玉清池的刘公公描述皇上御用的澡池子,那才叫气派,像我们这房间那么大的一个池子,四面都装了能喷热水的金龙头,真的是纯金的哦!那地板和池子还都是用汉白玉砌成,挂了金色的纱帐,等到热气一上来,风一吹,就跟西王母家的瑶池一样吧?” 小德子难得笑出声,鄙视小青子道:“你见过瑶池?” 那边小青子白了他一眼,反驳:“这不是想说得形象些么。” “你啊,连玉清池都没见过,还说瑶池。” “怎么没见过,没人时的玉清池我可每日都能去瞧一瞧,只不过没见过皇上沐浴时的玉清池嘛。” “那不说了等于白说。” 小青子不干了,把林杝的内衫刮在衣架上,嘟囔:“连宫里的娘娘都没有一个见过皇上沐浴,我这等小太监,自然是没有眼福消受的。” 林杝听得,开口打断两人的争执,微愕问:“皇上都不让娘娘去玉清池?” 一句话遭来两个小太监摇曳的眼神,就是在质疑:主子,原来您对皇上与谁沐浴有兴趣啊? 连安静待在林杝左半身的李束樘也在虚空中传来一声冷嗤,大有四小姐真是深藏不露之意。 “我没……”林杝眼角抽住,她真的是随口一问而已。 小青子摆摆手,“主子,沐浴吧,有机会小青子带你去玉清池游泳!” ------------ 【092.言传身教?】 屋内热气升腾起来,林杝对着天花板咳嗽三声,先让梅二离远点,随后没有把抬着的脖子低下来,就这样头仰着天开始脱衣服,而且脱到里衣就停下来,踩着木桶外面的踏板跨进桶内,愣是没给李束樘一点看到她身子的机会。 自从郴州那次房内莫名其妙出现了个谪仙一样好看却恶棍一样无品的道士之后,四小姐就对洗澡生出一种异样的情绪,有些排斥有些忌惮有些心慌。她深以为,李束樘一天不离开她的身体,她的生活就一天不会得到安宁,连洗澡也每每洗得惊心动魄,惨绝人寰! “七王爷,上次那个道士,你的手下还没找到?”她已不求其他,只希望这人能早些投胎或者还魂。 “没。”李束樘倒不觉得郁闷,尽管对他二哥李束权怀恨在心,也对林杝动不动拿定魂玉玩命十分不满,但坦白来说,附在相府四小姐身上的这段奇遇,是他李束樘一生中的亮点,其中种种,足以回味余生。 “王爷你不会是故意拖着不找吧?”林杝马上怀疑。附身在她躯壳内,更容易接收情报,又能声东击西,叫承恩帝真假难辨,不好肆无忌惮,运筹帷幄一击翻身。 李束樘气息一凝,简直就是从牙缝里挤出的字句:“本王的确觉得待在四小姐身上挺好玩,可与自己的命相比,你以为呢?” 林杝没了声音,右手拿毛巾轻轻擦拭自己的玉体,抛开缠人的魂魄不谈,开始回忆方才刻在脑子里的那些穴位。聪明人记忆东西,不会一个一个去死记硬背,而是把一整本书、一整张图原封不动放在脑中腾出的空间里,然后想找哪一页再闭上眼睛专心回忆。就像在抽屉里放东西和取东西一样。她笼统的全部记住,现在想先把第一章里提到的那几个穴位趁着洗澡方便,实地摸一摸。 膈腧在肩胛骨和脊椎骨之间成左右对称之势,这背后的位置有点难碰,林杝尝试了两次决定还是换一个;委中在接近膝盖后侧的位置,她当前坐在澡盆里,膝盖处抬手就能碰到,这个穴道相当容易摸准,四小姐边按边自己满意笑起来,有种劳动之后收获的喜悦;然后是次谬、下谬和上缪。在尾椎骨之上从盆骨向上大约三个手指宽的地方……林杝的右手刚探到背后尾椎骨的地方,手指划过,从两腿之间泛起一阵哆嗦直冲前庭。竟是有种小解的冲动…… 女配重生逆袭记!!! 四小姐被这突生的感觉大大尴尬了一把,不为其他,她若有感觉,隔壁的七王爷想必也是这感觉吧?!脸上不觉泛起红晕,懊恼怎么会这样。李束樘却是十分淡定。一本正经道:“四小姐,无妨,常人碰到尾椎骨附近皆是这个感觉,更何况你还在水中。”从小到大肯定经历过的,想要小解时一看到水,那欲望就会更甚。 林杝通透地明白了李束樘言辞间的意思。脸腾地从淡红变成了通红,咬牙腹诽:王爷您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继续。”李束樘道。 诶?继续?反倒让林杝觉得自己猥琐又小家子。清咳两声,继续想下一个穴位。 下一个是承扶。承扶在哪里来着?被这小插曲一闹,忽然有些想不起来。 七王爷冷冰的声音适时提醒:“承扶穴在臀部隆起顶端,有左右承扶。这个地方对痛觉相对迟钝,四小姐记得按压时,用、力、些。” “……”天杀的李束樘。这厮绝壁是故意的! 林杝把毛巾从水里捞起直接敷在了脸上,然后整个人死寂在浴桶里不动了。剩下的膻中穴她记得。是在两个白玉房中间的乳沟处,心窝之上。她一点也不想再去研究这些传说中利于女子的穴位,如果现在去找膻中穴,无所不知的七王爷是不是还会善意地提醒她一句:四小姐,此穴利于丰胸哦! 是可忍孰不可忍?! 但从庆国为女子之国,此内功为女子之术的实际出发,根本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地方,更何况穴位就长在那里,你碰或不碰,它也仍旧在那里。会如此大惊小怪小题大做,无非是林杝身边多了个不交心的七王爷。若把七王爷换成自家相公,也不至于这样纠结。所以要说错,就是李束樘的错! 七王爷略感无聊地挂尸着,紧贴林杝的意识发现此女又开始厌恶他,不觉有些头疼。 提议道:“四小姐,其实本王会武功。” 他从来没有这般竭力去讨好一个女人,是为他的生存,还是她的身体? 林杝一愣,继而回过味来,向来冷酷的七王爷这是想要教她武功?“王爷,我可以说受宠若惊么?” “只要你别一天到晚惦记定魂玉,本王随你高兴。” 天大的……笑话? 屋内的人许久不动,还在考虑要不要受冤家的恩情,思索了一圈周围的人,会武功的没几个,而且要么是李束樘的人,要么是男人,大部分还是个交集,愣是没找到一个既与李束樘没关系又可以教她武功的女子。 李束樘又道:“本王虽与承恩帝不和,国是一国,天下姓李,应该时必须一致对外。”现在大夏的势力都敢如此明目张胆延伸进瑞昭心脏之地,不得不承认有一部分原因归结于皇上和七王爷的党派之内,内忧而外患。关起家门可以私了的事情,咱且放它一放,才是大丈夫所为。 你是这天下的子民,不也应该暂缓内斗,一致对外么? 林杝听到李束樘的心声,也不能说被反问地无地自容,就是没了拒绝的理由。 “那承蒙指点!” 七王爷无多废话,左手食指按在林杝肚脐下方的丹田穴上,惊得四小姐抽凉气,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王爷!” “坦白说本王对你没料的身子不感兴趣,意守心下绛宫。” 诶?红眸的征程全文阅读!前半句和后半句的跳跃性太大,林杝一下子呆傻起来。 “眼睛闭上,意守心下绛宫。” 林杝被李束樘肃穆的气息一逼,眼睛自动阖上,找绛宫的位置,绛宫就是中丹田,也就是……膻中穴。 又是膻中! “专心点,顺呼吸。” 被左手压住的腹部鼓起吸气再缩回呼气,往复数次,李束樘感觉林杝身体平稳之后才叫她继续下一步:“试着把绛宫的元气引导到手指所指之处。” 林杝只觉得胸中混沌,哪里会引导元气,摒足了意念拼力想把那些混沌全部送去肚脐以下。李束樘冷不丁冒出一句:“四小姐,你这样蛮力,屎尿具出也不会气沉丹田。” “……” 好在李束樘与林杝共用此体,不管是丹田还是膻中都在中轴线上,得以两人都有感觉,直远外渐渐疏离,各自一边。李束樘把左边的气积聚到膻中,右边因为息息相连也渐渐被引过去,林杝察觉到身体的变化,立即抛开李束樘方才的不雅之言闭上眼睛感受那种隐隐发热的感觉。那团热气渐渐下移,至肚脐下方,宛如一个小太阳在自己肚子里发光。 七王爷或许不是天下最好的师父,四小姐也或许不是天下最乖的徒弟,但他俩的组合定然是天下最完美的师徒,因为可以真正的言传身教。 言传,神交,身教! 正刚刚掌握了要领准备再来一次,屋内红袖轻叩房门,“主子?洗好了没?” 红袖等了半天没见里面有动静,不觉担心起来。林杝在发生那些不愉快的事情之后仍旧不喜欢旁人伺候,现今中气不足,久病未愈,红袖怕她在澡盆子里晕过去,若弄得不好整个人沉底,不就活活把自己淹死了?!这样一想一紧张,叩门的声音更急。 林杝才想起自己这还是在浴桶中,水已微凉,连忙站起来够了挨着浴桶的衣架上的浴巾,把自己裹紧爬出浴桶:“红袖我没事,方才想事入神忘了时间,这就起来。你在外面稍等。” “好。”红袖吐出一口气,真是吓人一身冷汗。 李束樘但凡决定要做一件事情,就一定会下苦功夫直到做好这件事情为止,比如练武读书比如争夺皇权比如当林杝的师父。 红袖开门进来时还带了从书库借来的各种武功入门,林杝想对她说不用了,王爷却阻止下来,淡淡道:“留着吧。”留下来做什么?除了参考阅读,还是个掩饰。风千月受了白罗的命令特地连夜来了她房里蹲点,美其名曰“指导”,实际上就是监督,监督林杝不让她接触其他会武功的人,一定要看看执笔女官靠自己的聪明才智能否入门过关。 白罗捏着雪球柔软的毛并肥厚的肉,笑意浓稠,“千月啊,若是林执笔徒自学得会这玉女冰心诀,咱走时务必将她劫回庆国去。” “是。” 七王爷等林杝擦干了头发,迫不及待问,“瞧瞧第三章说了什么?” 执笔大人被此钻研的气氛带动,摒弃前嫌,也刻苦好学地坐回桌子边,翻到第三章:“金液还丹”。 (⊙_⊙)? ps: 内功第一章参考度娘令女人销、魂的十三个穴位,捂脸。谢谢sonia把把桃花扇~~谢谢各位张张粉红~~谢谢天使细水长流~~谢谢大家悉数不清的支持和鼓励!!! ------------ 【093.偷鸡不成?】 李束樘看了第三章,并不觉得稀奇古怪。很简单的告诉林杝,金液还丹其实就是运气小周天的意思。 关键还是这本心法真气的走势与普通的内功不一样,要记住在十二正经和奇经八脉的顺序,还是有点难度。 白罗要检查林杝是否学会了前面三章,也就是探查她体内的真气游走的动态是否与书上一致。 为此林杝花了一个晚上的时间继续钻研在医书之中,熟记那些经脉和穴道的位置,亦深感苍山神医当得有多不容易还有范阳王是何等聪明居然能久病成医! 风千月第二天一大早来“指导”林杝时,开门就见到林执笔双脚张开略比肩宽,双膝微曲,双手放在下腹,闭着眼睛不知道在那儿干嘛。迷茫喊:“林执笔?” 林杝睁开眼睛,对风千月舒朗一笑,“昨日在下练了一宿公主赐的神功,感觉浑身舒爽,明日一定要亲自谢谢公主。” 风千月嘴角勉强一牵,对林杝的话抱着怀疑的态度,只练了一天你就能浑身神清气爽?我当年练一天可是连门在哪里都没摸到。你是神童转世的武学奇才?“那林大人现在作何?貌似不是秘籍中所载?” “这是我从宛平某本武功秘籍中看到的一种功法,所谓丹田呼吸。风大人要不要试试,很有效果的!”其实哪里是她看到的,是李束樘嫌弃她学得慢,告诉这种办法叫她把丹田紫气打扎实些。不过这丹田呼吸本身就对身体有益,利用腹式呼吸协调体内各器官的功能,增进具有疗愈功效的气在体内的流通,舒缓神经,放松心灵。 “林大人真有心。”风千月总觉得看不穿眼前的女子,根本就毫无武功基础。不抓破脑袋钻研冰心诀,居然还有心思去看他国的武功,她到底是怎么想的?当真是一点就通,一看就会的神童转世? 林杝暗暗打量风千月的神色,不由莞尔,若非她现在身体特殊,有个特别的老师帮她指导,她还真没办法在三天内学会前三章,给她三十天估计也不行太子奶爸在花都全文阅读。所以这是自从李束樘在她生命中出现以来,第一次。林杝觉得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悠哉地收了步子问风千月:“我要去看望范阳王,风大人一起去么?” 风千月是受了白罗之命来盯梢的,自然毫不客气答应下来。 北六所往后的最北端一片是冷宫。紧挨着冷宫朝东就是重华宫。李束梼就安顿在重华宫里面。原本成年的皇子是不可以住在皇宫之中,范阳王这次事出有因十分特殊,皇上就开恩让他住了下来。昨日回来已经很晚,皇上在御书房吩咐了赵总管两句并没有去看望他这个四弟,林杝算着等承恩帝下朝之后应该会召见或者亲自来看望范阳王。她就挑了这段间隙里先来看看他。 重华宫亦是偏殿。承恩帝的后、宫不丰盈,就闲置多年,院内草木疏离,不见初夏的茂盛。 范阳王坐在一处老树下,那树有种半死不活的感觉,一半有叶一半无叶。唐管家没有陪着。李束梼的手里抱着个白瓷坛,安放在双腿上正低头看得出神,微风吹过他的发丝。宛如孤独飘零的一叶小舟在浩瀚的大湖中,又像无家可归的少年静坐在嘈杂的凡世里,纵使那不尽东流水,滚滚红尘风,丝毫干扰不了那个人的一举一动。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 “王爷。”林杝站在宫门外,看呆了片刻。被风千月一推,才回过神喊道。 李束梼抬头,朝林杝淡然一笑,“你来了。”忽然林杝又觉得他并不是孤单,只是在等离人归来的守望者,等你出现时给你一个温暖的笑容,告诉你他一直都在。她就完全抵御不了李束梼这样的亲和力,在他面前变成了一个小女孩,崇拜着天人一样的兄长。 “这个……”林杝跨步进去,打量范阳王怀里的白瓷坛,款式和样子都和不久前安息林仲之的骨灰坛十分相似。 “昨晚我去北六所让他们将水容嬷嬷的尸骨火化了。”李束梼说得平静,“不化成灰,我带不走她。” “王爷节哀。”林杝听到那些话,手足无措起来,想不出能帮他做点什么,一直都是他在帮她。 范阳王点头,目光放在林杝身边的风千月身上,“风大人。”当日在范阳城门口,他俩打过照面。 风千月也记得这个病弱的王爷,她在庆国的地位不比范阳王在瑞昭低,只抱拳行了个平级的见面礼,眼底无尘。 林杝上次在朝堂之上目睹了承恩帝和“七王爷”的争执,知道李束樘是想把病弱的范阳王往火坑里推,今日特地问风千月来不来一起见范阳王其实也有私心。白罗公主要找皇夫,总要找个长命百岁可以与她白头偕老的,再不济也不能成婚没多久就死掉,若如此她千里迢迢跑来瑞昭的意义就没了,所以比起病弱的范阳王,她想让白罗知道,瑞昭只手遮天的七王爷更适合女强的她,强强联合就能孕育出更强大的下一代! 从风千月的表情来看,也的确看不上病歪歪的范阳王,她不屑的出口问道:“林大人,不知瑞昭有几位王爷?” “与当今圣上关系近的仅范阳王与七王爷,还有两位皇上的侄子承袭父位,十四岁的淮安王和七岁的鲁南王。另外先帝有弟兄三人也封王,至今身板硬朗,分别是六十八岁的平原王、六十岁的广陵王还有四十九岁的燕王。平原王和广陵王有几个小儿子和孙子倒是与公主的年纪相仿,不过都是庶出,估计不能沿袭王位,燕王的嫡子今年也有二十开外,不过……听说在娘胎里时被小妾用药毒过,出生至今不会说话,是个哑巴。”林杝一口气说完,面无表情看向风千月。 她就一个意思,瑞昭除了七王爷,没有人适合公主。 李束樘那边立即传来一波一波的凉气,磨牙:“四小姐,真有你的。” 范阳王先于风千月开口,“风大人,当年圣元帝恐亲族内乱,瑞昭的王爷并无实权,有实权的就是犯上作乱赌石美人。咳咳,若要真找极贵之人,还是那些手握兵权的大将军地位高些。” “可我听说七王爷不但手握兵权,还结党营私,欲图谋反,你们皇上怎么不处置他?” “他……是个异类。”范阳王面露无奈。 风千月忽然轻笑两声,话锋一转,“王爷,你可知我们庆国雪山顶上有一处圣泉?” 李束梼抬眼,目光温和,“咳咳,不知。” “圣泉之水温热,浸泡其中可治百病,而且每年女皇都会选上好的药材放入泉中,蒸之无病也可延年益寿,或许十分适合王爷。” “……” 林杝大惊,怎么风千月言语间的意思越听越不对?!反而让她有种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感觉?! 风千月又说,“不知瑞昭知道没有,现在白罗公主手上已经收到大夏和东瀛两国王子写来的求亲信,那告示女皇却还没发于天下。”美目盼兮,噙着笑意看林杝,似乎是在问她,林大人何来的自信,就一定认为我庆国非瑞昭不可? “什么!!!”林杝不敢相信,“公主一直在瑞昭宫中,是如何收到的信?”更何况告示都没有发出去,大夏和东瀛那边是怎么知道的消息?! “神通广大之人,自有办法送进来。也算是一种诚意。”风千月挑眉,心里暗爽,总算见到林执笔也有这样惊魂不定的表情,“瑞昭的确是我庆国首选的结盟之邦,但若是没有适合的人选,大夏和东瀛乃至西域与海外,都未尝不可。” 林杝转头看向李束梼,他亦是神色凝重。 七王爷有一句话说的不错,无论怎样,国为一国,天下姓李。威胁到瑞昭利益时,内部斗争就必须暂时放下。 正当三人气氛诡异沉默时,唐管家从殿门外进来,手里提着一包药材,纳罕:“这是怎么了?” “唐管家。” 唐管家狗鼻子一嗅,觉得情势不对头,连忙几步跨来就挡在了林杝和风千月前面,带着些质问的语气:“奴才不过是去宫外淘了些好药材,没一会儿工夫,林大人没怎么我主子吧?” “唐管家这是说的什么话。”林杝尴尬。 范阳王起身,轻轻推开唐管家,“莫无礼。” 唐管家吹胡子,“无礼的可不是我,今天东歌城里来了几个东瀛人,也不知道是怎么进来的,把整个京城都弄得人仰马翻。” “他们做了什么?”林杝立即问。 “说是他们的小王子要来迎娶庆国的公主,叫瑞昭放人,别把公主软禁在皇宫里自己享独食。还说瑞昭当了地头蛇,有失公平,叫嚣着要公平竞争。” 公平竞争?怎样公平竞争? 林杝再也待不住,告辞了范阳王匆匆往御书房而去,也不知道皇上下朝没有。 经过北六所侧门的时候,正好看到两个宫女扶着一位虚弱的嬷嬷出来,那人的背影还有些眼熟,追上去一看方发现竟是林嬷嬷。 “你们带林嬷嬷去哪儿?”林嬷嬷对她有敌意,林杝干脆没有与嬷嬷打招呼,直接问那两个宫女。 其中一人恭敬道:“回林大人,是七王爷派人接林嬷嬷回七王府的。” ------------ 【094.再生一计?】 ps: 无耻地,跪求粉红,过百加更,君无戏言!!! 094. 却说承恩帝这会儿也在为东瀛小王子闹事头疼,见林杝匆匆进来,眼睛一亮,“林执笔,不如你去色诱那东瀛来的小王子?” 林杝被他劈头盖脸这一句问得完全懵掉,色诱?!让她去?!当她是什么人?! 龙案前的人看到林杝委屈惊恐的目光,脑袋又耷拉下来,解释:“朕看林执笔最近桃花运挺旺的。”瑞木小将军、范阳王、孙侍郎,居然连七王爷的人也与她有牵扯,当初真是小看了她。 “皇上莫折煞了微臣。”林杝跪下行礼,明显因为这话颇为受伤,脸上和语气里都有不悦。除了瑞木俊是真的,其他那些谣言和误会,委实让她头疼,不敢相信现在坊间对她的不雅传闻有多厉害。 “平身吧,爱卿来找朕所谓何事?” “来告诉皇上一声,方才风大人说,白罗公主已经接到东瀛和大夏的求亲信。” 承恩帝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他娘的,老子的皇宫是那些走狗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把赵若尘给朕找来!”他朝门外的赵公公一声怒喝。赵公公吓得匍匐着老身飞速离开,赵若尘勉强还能算是赵公公的侄儿,自家侄儿攸关性命的事儿怎么能不惊恐。留下屋内怒意凌人的男子和垂首静候的女子,还有红袖并两个摇扇子的宫女大气不敢出一声。 “你们都下去吧。”皇上广袖一挥,把闲杂人等都赶了出去,目光如炬地盯着林杝,“林大人,你说怎么办?” 林杝沉吟,这事儿能怎么办?“微臣斗胆。想问皇上一个问题。” “你问。” “瑞昭极贵之人无几,皇上心中想让谁去当这个皇夫?” 李束权皱眉,“朕不可能,剩下一个七王爷、一个范阳王、勉强还能算上一个瑞木俊,但是他现在围剿海寇,赶不回来武家栋梁。爱卿以为如何?”瑞昭有三大家,瑞木家、赵家和林家,林丞相两朝重臣与圣元帝携手打下的江山,头上的爵位头衔一个灵位牌上估计罗列不下,赵家是赵太后的娘家。赵福贵身为太监总管不姓李而姓赵,足见非一般,而瑞木家是几位大将军之首。正如范阳王所说,在瑞昭,皇上以下最吃香的不是王爷,而是将军,因为他们手里分散握着兵权。有人会奇怪为何不是舞阳公主的外公庞飞将军为首。归根结底还是被赵家打压下来的。 林杝了然,七王爷此时腾地爆发出冷冽之气。 当本王不知道你们商量着怎么把本王卖出去么?! 没、那、么、容、易!! “皇上,微臣以为,既然东瀛的小王子要求公平竞争,不若如了他的愿来一场比试,也好叫他铩羽而归。扬我瑞昭国威。” 那高处之人一愣,“爱卿想怎么比?” “他想比什么,我们就陪他比什么。” “可是朕那七弟不会乖乖就范。林执笔准备怎么说服他?”承恩帝不老实的眼睛在林杝身上打转,倒是真想看出此女到底有何发光的地方,叫英雄竞折腰。 林杝一笑,“谁说要他去比了,江南多有文人墨客曲酒流觞的诗文会。我们也可以筹办一个群英汇,打擂台。能者居之。群英汇不为白罗公主选皇夫,旨在展示各国实力和风采,小王子若有兴趣就让他自己上去与我们比试。毕竟公主喜欢谁是娶回去的又不是嫁过去,也不一定非要最厉害的那一个,到时候只要让七王爷出席,再给他和公主制造些机会。微臣相信凭七王爷玉树临风风流倜傥潇洒不凡的气质和外貌,定然能压倒群雄摘得芳心。” 李束樘听着林杝侃侃而谈,不觉磨牙,本王还就这样被她给卖了! 承恩帝没了声音,在那儿捉摸此建议的可行性。正所谓欲拒还迎,不进则退,还是迎难而上比较好。 赵若尘恰在此时敲门,剑气森森的一张寒脸,看不出什么喜乐。进门二话不说就跪在承恩帝跟前,“大内侍卫无能,臣管教不利,请皇上责罚。”林杝听到此话,立马想到经常神出鬼没来去自如的梅二,大内这些侍卫,还真的是有吃白饭的嫌疑。 不过皇上现在的心思不在罚他上,看到赵若尘那张死气沉沉的脸,甩甩手:“自己去领八十板子,再去清查大内有无两国奸细混入。若有下次再叫不三不四的人进朕的地盘,就提着项上人头去你姑妈那儿吧,也别来烦朕心。”庆国公主刚来,他二国就相继而至,就算行程天下皆知,后来进宫发生的事却只有瑞昭的上流知晓,不是有奸细,就是那些大嘴巴的妇人说漏了出去。在宫女太监云集之地安插两个眼线并不困难,其实瑞昭也这样干着。 “是。” 承恩帝刚想继续吩咐林杝那群英汇的事情,转念一想,又把正准备出去的赵若尘喊了回来,道:“朕给你一次将功赎罪的机会,过几日朕要举办一个群英汇,叫东瀛还有大夏那帮子狗崽子也来,具体的事宜晚点等朕想好了再知会你,现在先去给朕找场地和人手布置起来,就一个要求,人尽皆知。” “是。”赵若尘一丝惊讶也没有,像个木偶。 若非郴州那次他有意隐瞒了慧妃的所作所为,林杝真的觉得赵若尘是个武痴,对武学以外的任何东西都不会在意。 等赵若尘离开,御书房里又剩下林杝和承恩帝两个人,此时该说的话已经说完,具体要怎样做还要看皇上的意思,但是皇上好像没有在想这件事情,那狐狸眼睛只盯在林杝身上打转,弄得她十分不自在。硬着头皮开口,“皇上,若无其他事情,微臣告退。” “听说白罗与你有场赌约?”承恩帝不让她走降龙破天全文阅读。 林杝略思忖,大约是说练武一事,便答:“也算不上什么赌约,白罗公主给微臣三日为限,入门她庆国女子都会的一门心法,若微臣能学成,就满足微臣一个情理之内的要求。”不禁感叹皇上的耳目众多,明察秋毫,到底没多少事能逃过他的法眼。 “这都第二天过去大半了,你可学会?” “额……”林杝联想起昨天一整夜李束樘严厉的教导,心头生出些复杂的情绪,“幸不辱命。” 承恩帝倒是不惊讶,又说,“崔牧禾正在进京的路上,她提议建造的水库已经落成,现在郴州的洪水已退,近几十年里那一带都不会再发生大的洪涝灾害。林执笔在这事上也算是功臣一个,朕也给你一个机会,有什么心愿或者要求尽管说出来,君无戏言,只此一次。” 林杝讶异,没跟下承恩帝的节奏。他向来如此跳跃,叫人猝不及防。 回味过那些话,林杝第一个感觉很欣慰,崔牧禾的确是个人才,那几日与她讲的许多理论让林杝十分佩服,如果瑞昭的农业能够迎来一场盛大的改革,那个大刀阔斧的人必须是崔牧禾。随后对承恩帝学白罗送给她一个可以提要求的机会深以为难能可贵,不能儿戏。疑惑中抬头瞟了眼李束权,发现他正笑眯眯等着她的回答,好像在等一样有趣的事物出炉。 他在好奇,林杝会求何事。 因为她身边的麻烦事实在太多。 比如,燕芳殿着火的时候,她明明没有与崔司簿在一起,两人都撒了谎,这可是欺君之罪; 再比如,孙青眇请婚的折子还在承恩帝的龙案前,这要是公之于众,瑞木家估计不会再同意她与瑞木俊的婚事; 还有她现在被谁嫉妒了,承恩帝也不是知道,甚至知道的比她本人还要多许多,林执笔你是不是应该考虑一下自己的退路? 承恩帝在想,如果林杝现在求的是和瑞木俊的一个百年好合,他会不会收回成命? 林杝也在想,李束樘也在想。 不过李束樘想的有点不一样,他在想林杝不如让承恩帝给天下的术士解除封杀令,这样他俩就能更顺利的桥归桥路归路,当然,这厮也不过是想想而已。紧绷着心弦想要探一探林杝现在想着什么。不过林杝这次把心墙守得甚牢,没给李束樘钻缝隙的机会。 仿佛过了很久,又好像只是一瞬,林杝终于开口:“皇上……” “你说。” “若皇上不介意,可否告诉微臣,当时郴州水患,第一批赈灾的粮食不翼而飞,是皇上的主意,还是七王爷的主意?” …… 这真是一个意想不到的坑! 承恩帝和七王爷都以为林杝早就把这事儿给忘记了,没想到却是还记得这般牢。两兄弟不禁同时想问四小姐,小姐,这事儿与你本身有关系吗?! 被内外两道质疑的气息一逼,林杝也觉得自己这个问题问出来有些莫名其妙,可是不知道为何,方才承恩帝给她这么一个机会的时候,她第一个念头居然就是这个。赈灾的粮饷到底是谁移花接木偷天换日的,与她好像的确没什么关系。天知道,这个问题的背后不仅仅是为所有的真相,在林杝不曾发现的某个角落,也是她对李束樘的改观。 或许真的不是他。 “是朕。” ------------ 【095.事事不休?】 ps: t^t我来加更的!有粉红继续打劫!谢谢阿反阿醉和小艾夫!!! 林杝不知自己是怎么走出御书房的。 所有与承恩帝的故事,都发生在御书房里。 或者是李束樘的左脚带着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许多曾经林杝认为对的事情,开始模糊界定,皇上不是应该爱民如子的么?怎么愿意用那么多百姓的生计去算计自己的兄弟?是不是在皇位还有国家根基稳定的基础上,才能为百姓考虑其他的福利? 承恩帝对她说:“林杝,朕有朕的无奈。”她相信这是发自他真心的话,还有那言语里透露出的疲惫,当一个皇帝有多难?当一个好皇帝便是难上加难。 承恩帝与李束樘为何为了那个位置,乐此不疲的争抢?天下成了棋盘,所有可以利用的人物都能被当做棋子,最后谁会胜?谁会败?承恩帝比李束樘,更加输不起。 风千月一直在走廊里等她,见林杝出来时的脸色十分差,不由担心地过去搀扶她:“林大人,你没事吧?”之前还在当心林杝偷偷去皇上那儿取经,但依照现在她的样子来看,根本就没有心思玩这些猫腻。 “风大人。”她突然出声,迷茫空洞的眼神,让风千月想起小时候母亲给她做的人偶娃娃。 “嗯?” “庆国的女皇也会为了一些无奈牺牲蝼蚁的性命么?” 风千月一愣,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林杝的话,随后眼眸转深,郑重道:“有时为君者自己牺牲的更多,蝼蚁又如何知道?” “……” “林大人,在其位谋其职,你还是想想怎么处理好自己的事情为上美女的天才杀手。”女使好心提醒。 现在林杝最要紧的事情。应该是赶紧回屋里去修炼冰心诀,如果有幸学会,不但对自己身体有益,连同整个瑞昭的国运说不定就在这一念之间。风千月半拖半拽地把林杝送回了寝室,小德子和小青子都在,两人本在推推搡搡不知嘀咕什么,见主子回来,立即吓得跪在了地上,不敢出声。 林杝神思不在身上,虽看出他俩身上怪异。也不去多问,谢过了风千月独自在书案前桌下,对着一本整理好的顾正录发呆。 风千月算着她一时半会没心思去练冰心诀。就告辞先回白罗那里去通报今天发生的事情,晚些再过来。小青子猴,立马抓住机会窜上去说他送风大人离开,丢了个眼色给小德子,是要叫他当炮灰。小德子白了他一眼。等人走了,无奈慢慢挪到林杝那里,轻唤:“主子。” “怎么了?” “您不在的时候,赵公公叫奴才和小青子去库里将庆国公主带来的东西分发给各位娘娘,规定了正六品得一瓶娑婆花酿及一盒雪脂膏,品级依次而上各加一份。王宝林把她自己那一份送给了婉美人,被拓跋顺仪和李修仪听到。随后顺仪和修仪争吵起来,奴才和小青子被两位娘娘赶回来。说叫赵总管主持,可是赵公公……把此事推给您了,说我们是您的奴才,自然该您听的话。” “哦。” 林杝面无表情,脑子里的神不知道钻在哪里纠结自己的人生观价值观世界观三观正不正的问题拔不出来。根本没仔细听小德子在说什么。 小德子疑惑又忐忑地抬头,对林杝这个“哦”很不能理解。哦完然后呢?赵公公是摆明了白用林杝的苦力还把麻烦事推给别人,简直就是奸诈狡猾,泥鳅转世。按常理来说这事儿其实也轮不到他赵福贵头上去管,娘娘是皇帝的老婆,他哪里管得动,所以如何不知道顺仪和修仪这样做就是想跳过现在代掌凤印的慧妃,真要他主持正义委实里外不是人。 且说拓跋顺仪和李修仪自从进宫第一天,两人相遇就互看对方不顺眼,从来没有消停过。拓跋顺仪叫做拓跋颖,是拓跋凌的小女儿,在大夏娇生惯养,后拓跋凌为表诚意,特意送了最钟爱的女儿来与瑞昭和亲,不过目的是不是这么简单,尚不可知。而李修仪叫做李青稞,乃燕王之女,虽然庶出但燕王也是疼爱有加,从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兼之两人都是最小的孩子,兄长姐姐向来让着她们,不知何为谦让,于是两个娇蛮的大小姐碰在一起,擦出来扑不灭的火花。 深宫寂寞,皇上不怎么爱女色,修仪和顺仪这般在一起,也算是打发青春时光的一种消遣方式。 “主子那您看……?” “你先下去吧,晚些再说。”林杝被小德子吵得心烦,直感觉这奴才平日里似乎没有这么多话,怎么专门挑她心不在焉的时候唠叨? 小德子没小青子那样脸皮厚,被林杝沉色一说,立即收声跪安而去。 寂静的房间里,只有风轻拍窗户发出的扣扣声,光阴被度成金色,在日头里无声流逝。 他们两其实都想说点什么,却又都不知从何开口。 我有错怪你的地方,针对这些个别的误会我向你道歉? 其实本王并不在意那件事情比起它还不如来算算今日卖本王的帐? 倒是老天给了一个机会,书架子上收拢的顾正录有几册林杝翻完还没来得及放好,正好掉在了地上,帕嗒,扑簌,声音惊动坐在椅子上纠结的人。 林杝回头看了一眼,发现书册散乱便起身去整理,正好摔落时那本顾正录自己打开来在某一页上,林杝的目光无意瞥见倒是一愣盖世超人最新章节。 记录的并不是早朝上的对话,有时皇上请爱卿上御书房聊天喝茶,若非他特意指示是密谈,一般执笔女官也要过去伺候着,有记录就记录。她瞥见的这一段正是承恩帝四年前刚继位时在御书房与他爹林丞相的对话。前面无非一些江山社稷税收法度和怎么对付李束樘云云,到后来快结束的时候,承恩帝问:丞相,当年天下为二时,你可曾听过万陵冢? 丞相答:先皇在时曾令臣找过,后无疾而终。 帝又问:朕小时候听先皇提过天英历代帝王继位都会得半张藏宝图,爱卿,朕的那半张传家藏宝图呢? 记录到这里就断了,皇上问的问题相当霸气人心,后面大约是皇上把当时的执笔女官给赶出去,或者他还会骂她一句,没发现朕在与丞相说当今天下最大的秘密,你这没眼力劲的还傻站在这儿记什么记?!林杝这推想不是没有根据的,因为她发现最后几个字被那女官写的狂草,总看着有些怒意,且承恩帝又不是不是那样的人,绝对说得出那样的话! 林杝的神思终于被另一样事物取代,忙问李束樘:“七王爷,万陵冢是何?关乎什么藏宝图?”心底横生出一股刺激,好像自己要去探险。 “本王不知。”李束樘到真要开口了,依然是那副冻得死人的寒冷彻骨。 林杝撇嘴,将那本顾正录又往后翻了几页,始终再没见到关于万陵冢和传家藏宝图的字眼,估计是瑞昭绝密机要。 如此想罢,还是放弃了寻找,回归现实中:“王爷这样争一个皇位,开心么?” “皇上有皇上的无奈,本王也有本王必须做的事。林四小姐,不是谁生来都能轻松过一辈子,如果可以自己选择出生,本王也希望与四小姐一样无忧无虑。” “我哪里无忧无虑了,你又没在林府里待过。” “所以四小姐在不了解本王的前提下,还是莫要妄自议论本王所作所为,就算杀人不眨眼,也是本王高兴。” 怎么说着说着就感觉不一样了,李束樘之前明明不是在说他也有身不由己的地方,到后来还是随自己高兴去了?!林杝冷哼一声,对自己怎么会对李束樘先前的误会感到抱歉而自责,“我也真不能相信七王爷是个好人!或许你有过善念,最后还是被你放弃了,用各种堂而皇之,身不由己的理由,放弃了!” 李束樘的心没由来地一痛,觉得林杝的话分外刺耳,片刻里失去言语的能力。 是啊,他从前是有过善念,却是被谁扼杀了,硬生生把一个命运的枷锁套在他身上?今天的七王爷,就是在无数外力推波助澜下造就而成的,他是谁不是由他说了算,还有许多的人,许多的眼睛,许多的手,张牙舞爪,指手画脚,说三道四。就让自己变成他们想要看到的模样吧…… 男人的感概只一瞬即过,他们不会沉溺在感性中,有人说过,逞强也是男人的一种温柔。虽然这句话与今天事情似乎关系不大。 气氛一下子冷到了冰点,林杝只能说与李束樘没得谈,完全是她高估了李束樘光辉的一面。 好在这插曲出现后,林杝也暂时忘记了承恩帝让她失望的事情,气愤的从地上爬起来,回到床上盘了腿想要练习冰心诀。真气因为情绪的波动而显得有些紊乱,林杝一个初学者还没有火候把浑身的气控制自如,但她深以为此时喊李束樘这个师父帮忙实在拉不下脸,也不想叫他看扁。于是银牙一咬,拼力去理那股气,好像赶小鸡的母鸡,咯咯咯,咯咯咯。 李束樘无奈,厉声令下:“给本王做一炷香的丹田呼吸!” ------------ 【096.说出实情?】 林杝将自己关在屋子里苦练了一天的冰心诀,群英汇的事情正被承恩帝紧锣密鼓筹备。 等到第三天的晚上,李束樘正在怂恿林杝看第四和第五章。林杝不肯,说:“我第三章还没有收放自如,就急着去看后面的内容,岂不是还没有学会走路就要跑步?” 李束樘有理,“你并非跳空去学后面的内容,往后学,这些基础才得以融会贯通达到收放自如。” “那按照王爷的意思,那些学武的门派里初收弟子都要天天扎马步练习梅花桩全是浪费时间?” “本王一向认为四小姐聪明伶俐,却看不出那些无权无势的初级弟子只是门派中收了当苦力的免费劳工么?!” “……” 林杝把冰心诀一怒之下摔在桌子上,本小姐和王爷你这辈子都势不两立! 正在这时,白罗推门进来,眼底噙着笑意,“哟,林大人这是在对着谁发脾气呢?”美目一撇,见桌子上受罪的是自己给她的内功,不由笑意更浓,“可是林大人投学无门,正对自己发脾气?其实本宫可以亲自教你,不过这武功初学时十分耗费精力时间,林大人要学有所成还需与本宫回庆国待上几年。” 林杝收了心气,从容回:“公主相赠之物,林某岂敢怠慢,还请公主验收结果。”把白罗请到床边,自己盘腿在床上,白罗深谙此功,根本不需要搭脉或者双手贴林杝后背去检查,肉眼一眼即知。 她见林杝这般自信,心里生出好奇,怎么林大人还真有本事靠自己学得会这冰心诀入门一招?想当年女皇可是教了她七天,还是在旁边亲自指导才勉强学会,那时还被女皇夸奖聪慧无双。原来这里还有个更厉害的。 床上之人屏息静气一阵,将自己的真气沉入丹田,然后缓缓调动起那股气游走在身体的各个穴道之中。那些复杂的穴道和经脉刚开始着实让林杝头疼了一把,后果就是遭李束樘时不时飞来简短却犀利的嘲讽,七王爷若有心喷你,委实铜墙铁壁都能他的几个字射穿。 毒、舌、男! 白罗仔细看着她气息的变幻,练同一种功夫的人会在潜移默化中拥有相近的气息,就好比同在屋檐下的家人对彼此生活气息的熟悉。白罗碧色眸子一眯,瞧出林杝的周身渐渐泛出一层淡淡的蓝光,仅是一种气息的流露。只因白罗冰心诀已经练到第八重,所以目入微能见此气。若是白罗这个程度的调动内力,那冰蓝之气就是不会武功的人也能看到。还是取决于功力的深厚。 林杝散发出的寒光。犹如夏夜里的萤火虫,微弱,短暂。 “公主,以在下之力,仅能学到这个程度。不知公主以为算不算通过考验?” “林大人,你当真没有作弊?”白罗虽听风千月每日汇报林杝的行踪,并无懂武功之人传授她经验,但还是心存怀疑,莫非林杝本身其实身怀武艺,只是伪装的极好连她也没发现。转念又觉得不可能。她怀疑林杝,但自信自己,一个人到底会不会武功有没有内力。就算一眼看不出来,她和林杝都接触那么久了,真有没道理发现不了。 林杝笑得有些心虚,当然作弊了,不过嘴上不让步:“或许公主可以问一问风大人。我有没有贿赂她。” 如果放在几个月前,她或许真的撒不出这个谎。白罗甚为庆国公主肯待她好,理应诚实于人,坦然相告,但是几个月后的林四小姐有些变了,好像变得更狡猾,更卑鄙,更没有节操。当时李束樘的那一句,这世上有许多东西比节操更重要,至今记忆犹新。 果然与一个人相处久了,会被此人的气息改变。 正所谓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白罗听罢,释然一笑,“本宫当日不过看你虚弱,突发奇想与你冰心诀,未料林大人居然是个武学奇才,本宫也算是做了一件有功之事,为当世挖掘了块璞玉,接下去的几章本宫亲自教你,有本宫这个天下第一的师父在,相信林执笔过不了多时就能成为瑞昭第一女侠。”自己说完,开心笑起来。 “惭愧,惭愧。”林杝扶额,忽然发现那些第一眼让你看着宛如冰山的人,内心都藏着颗火热的心,俗称——闷骚。 雪球在桌子下面喵了一声,起身扭着猫步蹭到白罗脚边,是要她抱。 白罗俯身把雪球抱起,对着猫嗔道:“肥猫,又比昨日沉了。” “喵。”雪球身子胖,叫起来还是很细嫩,柔柔弱弱的撒娇声,听着十分顺耳。 “说吧,有什么要求,本宫尽量满足你。” 林杝立即收起了笑容,严正以待,一下子房间里的气氛就凝固住,好像承恩帝的早朝,还是有七王爷复出以后的早朝。 公主与她对视,半玩笑半认真道:“本宫相信林大人是个明理的人,有些过分的要求,比如要本宫直接选谁做皇夫这样的话,还是莫说出来。” “怎么会。”林杝低眉顺目,也是没打算这么直接。 再怎么说人家一个公主,好心帮你治病给你家传的武学,你还要坑人家的终身大事,无论如何也该委婉些神环啸。 两人又眉来眼去几下,林杝才道:“公主厚爱,林杝无以为报,今次只想问一个问题,公主特意把自己的婚事作为赌注放在这天下的赌局中,到底所为何求?” 她庆国历来不喜与外族打交道,一来当权者的性别与大道相反,这世界不是男就是女,不是白日就是黑夜,所有两极的东西就成了对立面;其二庆国的地理位置特殊,外族能够进去的人也甚少,那雪原对于瑞昭与大夏来说也并非什么风水宝地,于是庆国在他国看来相对神秘。若非今次白罗出山还特意带了先进的兵器图,根本没人会想到庆国原来是这般深藏不露。所以林杝或者说承恩帝李束樘大夏还有东瀛或许都在怀疑,把兵器图公之于世,庆国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白罗对林杝的这个问题并不感到惊讶,甚至是欣然点头,好像十分赞赏。 “林大人确定这就是你想要的?” 林杝郑重点头。 白罗叹了口气,白皙的素手在雪球身上慢慢顺毛,一派悠然。 “庆国百年来避世而居,说好听些是世外桃源,说难听点就是固步自封,他国有许多庆国没有的东西,女皇认为如果是有利于庆国军事、经济、文化这些软硬实力发展需要的,都可以妥协,所以本宫此次带着庆国最好的东西来瑞昭,就是为更好的大开国门,选皇夫也是其中的一个手段而已。若能让一国极贵之人入赘我庆国,还愁没有借鉴寻问的对象吗?以上的理由……都是假话。” “……”林杝真的有认真听,前面听白罗说得有理有据,都开始思索瑞昭能给庆国带来最大化的利益有多少,好说服白罗在瑞昭选婿,谁料最后那一句轻飘飘的都是假话,着实叫林杝够呛。 白罗对上林杝无奈的眼神,嫣然一笑,倾国倾城。 “真话是,庆国这些年的地热面积越缩越小,也就是说,我们所居住的这座被大雪掩盖的火山正在由活转死,这就意味着在未来的某一天,庆国可能不复存在。” 林杝听得此话,大大吃了一惊,连魂边的七王爷也是始料未及,惊愕起来。 “所以对庆国来说,要么再找另一方世外桃源从头来过,要么下山依附于任何一国。林大人见我这次的行动,就应该了解,女皇趋向去哪一条路。庆国说实话,对国家这个概念并不执着,我们执着的女子当权,若能在瑞昭开辟一块给白氏族人居住生活的地方,维持我们的风俗,全当少数名族来养,我们绝对可以接受。挑极贵之人做夫婿,也就是多个靠山而已。” 四小姐立即变成了忠犬,提瑞昭说好话:“瑞昭有自信善待庆国,且地大物博,只要与圣上明说,圣上定然会批肥沃的土地与你们。想必女皇和公主也是看中瑞昭的地理优势,居天下之中,有秀丽山河,可比那大夏的草原烈日风沙还有东瀛的孤岛海浪潮风好受许多。” 白罗低头,“瞧林大人你这猴急的样,按庆国现在的情况至少还能撑几十年,你不用马上脱裤子,本宫可不从。” 几十年以后,就是白罗执政之时,故尔她现在赶着下山来找好后路。 听到白罗的真话,林杝忽然觉得七王爷并不适合白罗。试想承恩帝如此痛恨李束樘,怎么可能会给他机会回瑞昭翻身,若庆国是做了举国迁移的打算……瑞昭占尽天时地利,可独独缺了个人和,没有适合的人选让白罗当相公,庆国与瑞昭的白头之盟就摇摇欲坠。 不由得叹了口气。 只听白罗也道,“其实本宫也有私心,这冰心诀一共九重,除了我们那个老祖宗炼成了第九重,问鼎天下,后代里全部卡在八重或者以下上不去,本宫与母皇商量着说不定是庆国的男子这百年下来太无用,精元都被我们吸干,所以挑个别国阳气厉害又命重的男子试试,说不定可以冲上第九重。” ------------ 【097.两女相争?】 白罗最后说的话,林杝听得有些恍惚,正回味着觉得哪里不对,那边又有人大半夜的来敲门。 小青子带着哭腔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主子,拓跋顺仪和李修仪来了。” 林杝一愣,两位娘娘怎么会突然来找她? 尽管疑惑,总不能叫人家正二品的娘娘白等在外面。赶紧从床上穿了鞋子下来去给人开门。 门外顺仪和修仪隔了三个人的距离,皆是气势汹汹瞪着林杝。拓跋颖比李青稞高出半个头,大夏的血脉遗传使然,就算是女子也比中原的女子骨架大些。不过拓跋颖的容貌和身材都算上等,尤其是那双黑曜石似的眼睛,十分深邃,加上气质里的野性,还有……傲然的胸脯,火辣够味,绝对是男人喜欢的类型。而李青稞有种古典气,算不上多艳丽撩人,像是书案上名贵的砚台,不知道脱了衣服是不是就立即变身成骚货,若是那样估计男人也喜欢。 两人与林杝的年纪其实不相上下,只是妆容都太过精致而缺失了些简单纯真的元素,看上去就比林杝老成许多。 而这两人若真要就魅力值比起来,李青稞是比不过拓跋颖,顺仪的牌位也在修仪之前,不关乎出身背景,这宫里像李青稞这种口味的,已经有个她超越不了的慧妃,今次又多了个德妃,皇上对同一品种的女性总会有审美疲劳,还不如偶尔换换口味与这火辣的大夏小公主玩玩鞭辣椒油的情、趣游戏。若说胜算,李修仪只能默默祈祷大夏蠢蠢欲动,只要瑞昭和大夏一开战,任你这个公主在傲娇,皇上照样把你推出去当人质,眉头也不皱一下。 最是无情帝王家。 今朝不是讨论谁多情谁无情的时候。林杝把两尊佛请进屋里,自己猛朝小青子使眼色,她们来作甚?! 小青子泪眼朝天,妈呀,主子你居然把那事给忘记了?! 何事?! 拓跋顺仪先开口了:“不知林执笔昨日里断决出个结果没有?” 林杝还在云里雾里,啥结果?倒是七王爷在左边看不下去,善意提醒道:“昨天白日里小德子与你说过,眼前这两位要抢王宝林给婉美人的赏赐,四小姐到底听了什么?” 居然有这种事情?红眸的征程最新章节!林杝吃惊,不由得瞪大了眼睛看向拓跋顺仪和李修仪。王宝林给婉美人东西,当事人没说话,她俩是怎么参合进来的。怎么听都觉得是不搭嘎的两个人。就算这事是真的,又怎么找到她头上来了,她一不是主持后、宫日常的慧妃,也不是管理库房的赵公公,圈儿怎么转也不该转到她头上。 于是李束樘只有再无奈多加了句:“赵福贵那厮白用力你那两个奴才去分发赏赐才生出的事。便推给你了。” “啊?”四小姐实在没忍住,破口而出。赵公公怎么能这样?! 惹来两位娘娘齐刷刷凶横的目光,简直能将她凌迟个三大边。 一旁的白罗见林杝有麻烦,倒也不急着走,饶有兴致地继续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边摸雪球边看好戏。雪球舒服得直打呼噜。床那儿有张屏风拦着,于是拓跋颖和李青稞都没留意其实屋内还蹲着个脸大的。 “莫非林执笔还没想好?”李青稞向前一步,气势压来。有那么两把郡主加上娘娘的刷子。 燕王是圣元皇帝最小的兄弟,也就是承恩帝的小叔叔,与圣元帝的关系还算不错。封地在扬州燕郡与广陵王距离很近,经常能驱车串串门子什么。李青稞魅力虽然比不过拓跋颖,气势上却从不甘她之下。拓跋颖狠。她就要更狠。 林杝后退一步赶紧屈膝下跪,埋头示弱:“微臣惶恐。此事非微臣管辖范围,还请二位娘娘找慧妃娘娘商议。” 立即遭来李青稞一记冷哼,“谁不知道慧妃是你姐姐,有事就往你姐姐那靠山处躲,害臊不害臊!娘娘我今天就要你来说出个结论,结的不好就拖出去杖毙!” 拓跋颖拦在林杝和李青稞中间,冷笑道:“哟,我说这位修仪好大的口气,要把人家杖毙?你要杖毙人家,还得问问林丞相同不同意,咱皇上同不同意。你当这儿是你那穷酸的家里,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林大人莫怕,今天有我拓跋颖在这儿就容不得她动你一根汗毛!” 林杝在想是不是应该对拓跋顺仪道声谢谢,那头李修仪已经跳脚了:“拓跋颖,我唱红脸你就唱白脸,林杝我好心提醒你,这儿不是在唱双簧,你要被她骗着,卖了还给她数钱,有的你好哭,死了也没人给你收尸!” “……”咕~~(╯﹏╰)b林杝冷汗如瀑布,我的智商是有多没下限。 “李青稞你是搞错了吧,现在明明你是白脸,我是红脸,是谁要把人家弄死的?还不给人家收尸。” “二位娘……”林杝尝试接口。 “别吵!” “闭嘴!” 那两个同时对仍然跪在地上的林杝一声厉喝,剑拔弩张之势无法收敛。 林杝就只能看着她们吵,等她们吵完了再说该说的话。现在唯一的感觉是这两位从小到大估计是横着长大,没受过什么挫折。嘴上毒却是没什么心机,所以慧妃也懒得与她们过招,完全不是一个档次上的对手。其实这样也挺好,无忧无虑地争吵,不用担心那些个笑里藏刀老谋深算的狐狸精给你这里下点毒那里挖个坑,伤得体无完肤。 小青子悄悄爬到林杝旁边一起陪她跪着,低声给林杝打气,“主子,等救星。” 李青稞正好一脚踢在小青子肩膀上让他在地上打了滚,“你,去把东西拿来。” “是,是官运之女人天助全文阅读。”小青子狗趴着跑了。 却说他嘴里的救星是谁?正在隔壁批阅奏章的承恩帝感受到边上总有道粘稠的目光盯着自己,终于忍不住放下朱砂笔扭头怒瞪红袖,“你巴巴儿瞧着朕作何?朕又不会临幸你。” “……”红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回皇上的话,奴婢方才听到有女子争吵之声,想出去瞧瞧是怎么回事,但皇上看折子专心致志,奴婢一下又不好意思出声,请皇上恕罪。” 皇上瞟了红袖一眼,“这时候御书房除了你和林执笔两个女的,哪里还有别的女人,你们这是在神交对吵么?”话语刚落,自己又发觉到什么,恨不得把舌头咬下来。承恩帝人在高位,总也需要学两手防身的武功,可能没有李束樘那么高绝,听力倒也练就地十分灵敏。 有一瞬,似乎是听到女子霸气侧漏的争执声。——就是小青子开门去取娑婆花酿和雪脂膏时,这奴才伶俐,开了门也不去关,好叫声音传出来,惊动不了皇上,惊动些太监宫女也好。 于是承恩帝从龙椅上站起来,狐狸眼睛眯起,“红袖,你故意的吧?” “奴婢不敢。” 红袖能想帮谁,宫里有几个女的,李束权脑子稍微一转就有了个大概,“走,朕就去瞧瞧热闹。” 陪着赵公公守在门口的小德子见皇上和红袖从里头出来,提到嗓子眼的心立即落了下来,皇上肯出来,那他们家主子就能摆脱麻烦。小青子也从库房火急火燎取了东西赶回来,正好见到明黄色的衣角乍现,脚底抹油,不是,是脚底好像踩着哪吒的风火轮,火速赶到了承恩帝跟前,“皇上!” 承恩帝瞄了一眼,“你端着这些东西作甚?” 赵公公见势不妙,立即老腿一弯在皇上面前跪了下来,“是老奴的错。” 又将那原委简单说过,磕头:“老奴想着林执笔主意多,或许能摆平两位娘娘。” “林执笔倒成管家婆了。”承恩帝不咸不淡丢下一句,也不处置赵福贵,大步流星去了后面林杝的屋子。 屋子里拓跋顺仪和李修仪已经停战,坐等着小青子将东西拿过来再做最后的定论。林杝自从两位娘娘进门,就一路跪在那儿,跪得膝盖生疼也不敢动一下。就算让她跪三天,这事儿也不能由她做主,赵公公是糊涂了,居然把这种事情推给她处理。是太看得起她,还是太想置她于死地? 有个人影进门。 拓跋颖和李青稞抬眼,怎么也没想到回来的并非小青子而是黄袍在身的圣上。 抽了口凉气猛地从凳子上弹起来,争先恐后挤到承恩帝跟前:“臣妾参见皇上。” 两道女声之后,还有个弱弱声音飘来:“微臣参见皇上。” “两位爱妃平身吧。”承恩帝双手背后,并没有打算搂住哪一个,低头去看匍匐在地的林杝,眉毛一挑,倒是挺有意思。“林执笔是犯了什么错,方才好像就跪在地上没动过吧?” 那两人脸色尴尬,错也没错,就是故意给她下马威,没说平身的话罢了。这会儿被皇上质问,立即又开始推脱:“咦?颖姐姐怎么没让林大人起来,姐姐排在我上面,年纪也比我大,我可不敢在姐姐面前造次。” 拓跋颖磨牙,才不会让这冤家得逞,“不是妹妹说要把林大人拖出去杖毙还不给人家收尸的么?人家林大人跪着求妹妹饶命呢。” ps: 不劫财劫色,只劫粉红! ------------ 【098.无妄之灾?】 ps: 今天考了整整一天试。回来看到谢谢大家的粉红!!谢谢!!明天最后一天,我会强势加更的!!有粉红的都给老纸交出来!!打劫!!!谢谢!!!继续去码字!!! 一道锋利的目光投射向李青稞,李修仪,拓跋顺仪说的可是真的?都已经不用昵称或者爱妃。 李青稞一听那口气,立即跪在承恩帝前面,噙泪道,皇上!臣妾不敢! 哦?朕倒是觉得你们没有什么不敢做的事情!声音虽然不温不火,但听的人怎么听都觉得毛骨悚然。 拓跋颖亦赶紧跪在地上,“求皇上恕罪!” 林杝跪在偏远点的地上,一动不动,心里却是百转千回。她心想:小青子说的救星就是皇上?这哪里是她的救星,分明是在将她往火坑里推的灾星! 紧挨的七王爷那儿传来一阵不耐之意,不知是跪久了不爽还是怎样。 唯一站着的人此时安静片刻,狐狸眼眯着扫过房内的三个女子,目光里除了玩味还有些思索,在想一些更深的事情。 跟着承恩帝过来的赵福贵还有红袖等人,见是这等光景,皆你看我我看你,小青子看赵公公的目光分外担忧。公公,此事其实都是因你而起,早前把这纠纷交给慧妃娘娘解决不就好了么?! 赵福贵回瞪过去,有苦说不出,也不想想他再大也不过是个太监总管,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这样乱来!?事情还要说回三天前,赵福贵在御花园里路过时遇见了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喊住他,问道:福贵,你可知道林家的四小姐在皇上心里占多大的地方? 他当时一听就觉得不妙,可那会儿逃也来不及。只得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回太后娘娘,圣意难测,奴才不知。 太后明面上总在佛堂静修,打理后妃之事的现在全权交给了慧妃,可宫中那些大大小小发生的事情具是逃不过她的法眼。无非是在告诉宫里的年轻一辈:本宫这种级别的高手,都懒得与你们这些嫩草玩过家家! 最后,太后留下一句:那你去试探试探。 叫赵福贵想死的心都有! 而这时候的屋子里的男人发话:赵福贵! 奴才在!赵福贵抖了三抖,在门外高喝一声,但跪在门口不敢进来。 朕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说这事该谁负责? ……奴才……公公忐忑着犹豫回答。 天子立即嗯?了一声。 赵福贵慌忙改口:慧妃。 那去把慧妃叫来吧! ……赵福贵愈发不安。还要叫慧妃来?!这点事儿还真的要叫慧妃?假面少女和她们的战争!他抬头瞄了皇上一眼,那边的人也正目光犀利地等着他行动,看来是动真格了。 见太监总管反应慢了半拍。承恩帝于是又加了一句顺便把朕那几个爱妃都叫来此地吧。 赵福贵彻底凌乱地跑了。 承恩地复看向跪在地上的三个女子,林执笔你起来,这事儿爱卿你是躺着中枪,朕借用你地盘处理下家务事,你一边呆着去。 话说林四小姐在听到皇上让赵公公把所有妃嫔都叫来她处就已经十分震惊。皇上您这是要闹哪样?!这会儿正呆傻地继续跪在那里像个木头人。 结果承恩帝亲自款步而来,林杝突然闻见一阵龙麝香,人转眼已经被承恩帝扶起来,他说,爱卿这是生气了? 女子瞳孔收缩,总算反应过来。跟兔子一样跳起来,逃开数尺,好在李束樘对四小姐了解够深。此刻随着她的力一起动起来,不然估计这鲁莽的小姐又要在皇上面前摔个狗吃屎。 微臣不敢! 哦。。是不敢阿。。 微臣没有! 莫说了,林爱卿,朕懂的! 林杝爆汗,皇帝你懂了什么?! 拓跋颖与李青稞就一直跪在原来承恩帝站过的地方。低头,脸色难看。她们好歹也是正二品的娘娘。如此在三品执笔女官面前跪着,岂不是颜面扫地?更何况她们是皇上的女人,皇上却在袒护一个外人,人说一夜夫妻百日恩,她们进宫也有两年多,多少夜在身边度过呢?!竟然一点恩情也不讲!到底是多情,还是无情! 林杝受不住承恩帝突然不正常的行为,默默退到墙角,极力告诉自己现在就是空气。而慧妃领头带着其他几位宫妃很快就赶来了御书房,除了跪着的二位,德妃和另外一个李昭仪在慧妃身后,最后则跟着王宝林和婉美人一对,皆是半脸惊讶半脸迷茫。 参见皇上。众女子行礼。 各位爱妃平身吧。承恩帝面无表情,喜怒不辩。 慧妃抬头把屋内的光景扫遍,尤其是站在最角落里的那个,这间屋子的主人,温柔问:不知皇上此刻召见臣妾等人是有何事? 桐儿,你可知顺仪和修仪在抢王宝林的赏赐? 慧妃傻了傻,臣妾...不知她其实有所耳闻,没想到皇上会把这种小事闹大,不过此刻若是说知道已经来不及,那就是知而不管。 哦..王宝林怎么说? 林杝在林府听苏司赞讲宫廷礼仪的时候提过宫里的几位娘娘,这王宝林其实是在承恩帝身边最久的人,还给承恩帝生过一个皇子,不过不知道为何承恩帝并不待见王宝林,在宫中屈指可数的几位娘娘里,她的位阶也是最低。那小皇子呢?倒是健健康康活着,只不过生下来就被抱走,一直跟在赵太后身边,从来不在公共场合露面,以至于宫里许多人都没见过这位承恩帝唯一的孩子并着全天下的人都不知道其实瑞昭的皇上在还是二皇子的时候就有了第一顺位继承人。 换句话说,承恩帝不承认这个儿子。 王宝林听到自己被点名,很惊恐,明眼人都看得出她怕承恩帝得狠。立即跪下,臣妾...臣妾...手足无措。她是个弱柳女子,江南气,长相并不出众,身上有股娴静的气质,不似慧妃那般婉约地张扬,是骨子里的卑微。林杝想王宝林如果不是做了皇帝的女人,应该会是个很贤良的妻子,相夫教子,相濡以沫。 承恩帝冷笑潇洒重生路全文阅读。眼底划过一丝厌恶,朕倒是忘了,你向来有挑拨的本事。 王宝林不承认也不否认。大部分隐藏在广袖下的素手骨节泛白。 皇上,王姐姐她,本来是想把东西送给我,不是,送给臣妾的。可是被其他两位姐姐看到才抢!王姐姐不是挑拨!跟在王宝林旁边的婉美人瞪着又大又无辜的眼睛出言替王宝林说话。她的中原话说得不流利。去年才进宫,是宛平国主唯一的女儿。去年宛平爆发痢疾,亚热带地区的空气温热潮湿很容易爆发流行病,国主无法,送女儿入宫想换些救济粮。 天子不再与她俩纠结,扭头道。桐儿,自从你进宫,万事操劳。朕没多为你着想,是朕的疏忽。如今既然佼灵来了,你们姐妹也该互相扶持,从今往后凤印由你们共同执掌,具体事宜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话题换得快如闪电。 ...有人无语凝噎。欲说还休。 !!!所有人无不震惊。凤印是慧妃地位的象征,却被这样莫名奇妙给人分了。昨日是恩宠。今日是凤印,明日她还剩下什么?! 德妃跪下,臣妾遵命。声音里没有窃喜,一板一眼。 林杝在惊讶之余察觉到一道寒冷的目光,过冷至极反而象三伏天最毒的太阳。不用想也料得到是谁,此事蹊跷,但慧妃把矛头指向她也是无可厚非。事情虽非因她而起,但这个过程里她被强行带入,连起千丝万缕的关系。 林执笔,朕这处理结果你可满意?等一群莺袅离开,承恩帝依旧在那儿笑眯眯瞟林杝。 林杝还没开口,另一个冷冰冰的声音说出了她的心声,皇上你作何非要把林执笔扯进此事中?枉她对你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床边的白罗慢慢走出来,雪球在她怀里睡得死沉。 白罗的突然出现叫李束权吓了吓,心中腹诽:这女人怎么躲在林杝房里?面上还是和和气气道:让公主见笑朕的家务事,惭愧惭愧。公主怎么在这里也不出声?是和林执笔在说什么事? 你题扯得真快。白罗不卖他的帐,冷若冰霜。 承恩帝被她这样对待也没一点好或者坏反应,从容一笑,公主管的宽了。 白罗知他在摆天朝天子的架子,哼了一声,招呼不打一声离开去,就跟来时一样。 凉风习习,背影飘渺仙逸若谪仙。 这女尊国的公主脾气真臭。承恩帝嘟囔,复看向林杝,奸笑连连。 林杝咽了口唾沫,浑身一抖后强自镇定下来,低眉顺眼正儿八经说:皇上,方才脾气臭的公主告诉了微臣一个秘密,想来对皇上有用。 承恩帝挑眉,叫林杝说出来听听。她便把方才从白罗口中得知的庆国情况说了一遍,又讲了些自己的看法——包括七王爷不适合去和亲。 皇上这时恢复正常,坐在林杝的书桌前摸下巴。 门外赵公公和红袖几人还忐忑地守着,林杝说话时还不忘把门关严实,所以现在一点不清楚里头的状况。小青子又在朝赵福贵挤眉弄眼,公公您瞧,我家主子以后说不定就是皇后。 赵公公眯眯眼瞪大,轻骂了一句,小兔崽子!仔细你的皮! 恰在这时,承恩帝亲自开门出来,听的刚刚好,俯视赵福贵,赵福贵你有几年没挨板子了? ------------ 【099.紧锣密鼓?】 ps: 今天有三更,第一更,求粉红。 099. 慧妃被分权的消息,很快就不胫而走。 瑞昭漩涡中心的人都在说,承恩帝现在对林丞相有些想法,想林红梅两朝元老,还是开国功臣,年纪并不大,在做二十年的丞相也没有问题,林家本应该是如日中天的,可是突然却把人家好好的慧妃以一个莫名其妙的借口给贬低下去,的确也让人不得不有“兔死狗烹”的想法。慧妃为此一病不起,整日在长春宫内熏草药,皇上基本每天会去看望片刻,抚慰几句,不过又以慧妃病体不宜侍寝为由,从不留宿。 所以也就有另外的人说,庞家是要飞黄腾达起来了。按理庞家本来就是贵族:先皇后姓庞,虽然是追封的;庞飞老将军还执掌着西南大片的兵权,一个不开心与你承恩帝对掐起来,江山改不改姓还是个问题;庞家外孙女舞阳长公主性子张扬,她培植自己的势力根本从来不知道遮掩,而且身份摆在那儿,谁也动不了她一根汗毛大清俏警花。只不过赵太后那头的势力一直在悄悄打压,故尔这些年没有让庞家有过分抬头的机会。 可是今次承恩帝这样一来,让许多人摸不着脑门。外戚当道,国可安乎?自从庞将军拖家带口回了京城,这风水怎么就直往他们家打转?不过的不过,亦存在个别犀利的目光,把当时在场的林府四小姐也抬了出来。“皇上哪儿不好说事,非待在林四小姐那间小屋子里说?与四小姐的对话也暧昧不清,或许是皇上腻歪了宫里那几个老人,宠爱起新人罢了。” 林杝私以为,那个别犀利评论里的前半部分分析得有些道理,后半部分就差强人意。皇上这种人,一件事要想十种办法。然后在其中挑选最合适的一种,正所谓三思而后行。尽管有些时候承恩帝说起话来口无遮拦,但认识李束权的人都不会说他是个头脑发热的跳脚皇帝,形象地形容就是文化流氓。他这样做肯定有目的,究竟是什么目的?另外,林杝觉得承恩帝是个爱江山不爱美人的无情帝王,他会迷恋新人?砍下她脑袋也不相信! 此事尚没有更多的苗头,便暂且放一放,还是应该先忙活群英汇的事情。 赵若尘把群英汇的主场地放在京城闹市区中的闹事区,往来行人无数。搭了个高高的擂台,站在远处都能瞧见擂台上的场景。而这大擂台旁边就是京城最好的酒楼——熏沐楼,从三楼的雅间望出去是正对着擂台。可以让皇上公主还有王公贵族在此地观摩,又舒服又方便。 再说现在瑞昭上下,只过了三四天,就基本都知道瑞昭邀请了大夏和东瀛在东歌举行一次友谊赛,宛平国主一个儿子没有。也不贪那份兵器图,故尔一开始就没有闻风而来。三国队伍可以选择申请一个比赛项目给布置场地的赵大人。所以此次比赛虽然叫做群英汇,其实只有三场比试,并不太群英。关键在三国领队之人都是其国中翘楚,居然如此悄无声息来了瑞昭,大夏小可汗的义子拓跋朔。东瀛的小皇子鹤之间,无论当下还是未来,这两人必然是权力中心的人物。有恃无恐而来,委实不太把瑞昭放在眼里。 群英汇定在半个月之后举行,承恩帝别让赵若尘点破大夏和东瀛的来意,拓跋朔的身份也没有揭穿,用皇上旨意里的噱头来说:“朕见四海升平。周边各国与瑞昭经济贸易来往密切,特此夏之初诚邀在瑞昭的异国人士欢聚交流。促进几国友好发展。但凡人在的瑞昭的异国人士都可参加群英汇,由自己国挑选出领队之人,届时瑞昭上下会陪同庆国公主观摩,每场比试胜者得黄金一千两。” 当时承恩帝还想再加一句“朕会亲自给胜利者颁发奖状”,被负责拟写圣旨的司言波澜不惊地驳回,“皇上,您要不要过目下自己以往圣旨的内容?对内自己人也就算了,这回给其他两国也要瞧见,您就正经点吧。” 承恩帝像小孩子一样嘟囔了两声不满,却问罪司言的意思。 半个月的时间,足够大夏和东瀛再飞鸽传书回去让能人快马加鞭赶来。瑞昭此举可谓仁义,东瀛的小皇子立即没了声息,埋头去商量对策。 李束樘要求林杝继续练那本冰心诀,冰心诀是内功心法,理应还有一本武功招式,他就让林杝去问白罗可否再送一本。白罗当时看林杝的眼神就好像看到了天外飞仙,“林大人你还真是武学奇才,这会儿是要自己钻研武功招式?书倒是有,叫飞天三十六式,若能与内功融会贯通,虽谈不上天下无敌,自保总是没有问题的。” 林杝觉得七王爷对她说的挺对,既然已经开始学,就学学好,好歹也是可以保护自己的技能,现在趁他还寄住在她的身体里亲身指点,就不要浪费资源。虽然四小姐对七王爷能说出这样为她着想的话感到十分不可思议,甚至认真思索了一番他有没有别的目的,倒被李束樘狠狠鄙视了一把。 实在是这个世界,充满了利用与被利用。 飞天三十六式招招犹如仙人飞天舞,出招在繁人眼的举手投足之间,学会三十六式就是把一整支舞从头到底跳完。美丽得像带着刺的玫瑰花,不让人随便乱摘。 群英汇准备之中,林杝又向承恩帝告假,准备去看望手骨折的青杏战神妖妃全文阅读。她现在不敢乱跑,前两次乱跑的教训一直记在心里。承恩帝眼睛也不抬,在那儿认真看着什么东西,抽出只手挥挥,“早点回来。”半路遇到来找林杝下围棋的白罗,相告之下白罗一时兴起,跟着林杝一起出宫而去。 东歌繁华,初夏时火红的凌霄花开满枝桠,煞是好看。 白罗道:“庆国也有许多漂亮的花,可惜看不了多久了。”脸上依旧冰霜,好像没有什么感情,可林杝转头看到她碧色的眸子里有微波,像缠绵的细雨春池里,还伴着微风吹动水面。 “瑞昭大好山河,公主一定会喜欢。”林杝实诚道。 白罗一笑,坐在马车内继续看外面景致,若有所思。 哪里才是庆国的容身之处?她所求不过是她的子民能被世代善待。 济世堂前依旧是车水马龙,各地闻名而来看病的人络绎不绝。林杝给白罗说了些苍山大夫的事迹,领着她去往内堂,“且容在下先看望家婢子,稍后就带公主去热闹的地方赏游。” 白罗无所谓状,“这儿挺有趣的。”目光扫视一周,停顿在一个个头高大,一身民族混搭风的忙碌男子身上。 林杝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微愕。这拓跋朔怎么会在这里?!看样子好像已经十分熟悉济世堂内的活儿,白牙肥手插在腰间,俨然一副小地主的模样,压榨着白的来的劳动力:“忍冬要一钱,甲骨要一钱,金银花要三钱……咦?林姐姐?” 白牙从凳子上跳下来,看到林杝像是看到了糖葫芦,飞扑过来。林杝记得她和这小屁孩似乎自从上次在范阳没有睡他铺的床,关系就不怎么好。软绵绵的小身子来回蹭蹭,开口第一句话却是:“林姐姐,美人王爷是不是在车上?” “……不在!”她就说与这厮的关系没这么好,原来惦记的根本不是她。 “切……”白牙立即嫌弃地松开了抱着林杝胳膊的肥手。 拓跋朔闻言放下了手中的药材,笑容舒朗而来,“小娘子!多日不见!”声音洪亮,陪着他大胡子的形象,俨然就是一个江湖豪侠。 林杝颔首,介绍道:“这位是庆国白罗公主。这位是大夏的木果儿塔,做皮草买卖。” 拓跋朔倒是一愣,没想到这个林执笔就如此大大方方把藏在皇宫的宝贝公主送到他面前,不由对眼前两个女子都有些复杂,心思快速的转动。承恩帝开群英汇的事情他是知道的,所以现在不得不怀疑这个一直在皇上身边的林执笔是不是知道了他的身份。他隐瞒了身份来瑞昭原先只想打探庆国这次罕见出使瑞昭会达成什么互利的协议,直觉此事没那么简单。谁料东瀛的人也来参合,还被瑞昭皇帝想出个群英汇的主意。 所以说天下权势之人的鼻子都很灵,嗅得出政治的走向,纷纷而来。 “参见公主。”既然没打算现在坦然身份,拓跋朔左脚单膝跪地,右手放在胸前,行了大夏见贵族的大礼。 白罗冷艳霜色,眉目低垂,“木果儿公子有礼了。” 拓跋朔起身,又飞快瞥了一眼这个高高在上的女人。心想她姿容的确绝色,可是那样唯我独尊的样子,真要他去庆国当皇夫,估计他得憋屈死。 说话间,柳绵扶了吊着石膏的青杏也出来,柳绵叽叽喳喳:“方才我说可是幻听了小姐的声音,青杏姐姐说出来瞧一瞧,却原来不是幻听啊!” 林杝见内堂里病人繁多,苍山都没工夫过来打招呼,不远处就是人来人往,那么多眼睛瞧着不是很好,就让白牙引众人往后院青杏落脚的屋子去闲谈。 ------------ 【100.为谁做衣?】 ps: 一百章啦~~撒粉红~~撒粉红~~~二更! 100. 济世堂内堂有临时搭建的床位,而后院也有专门给病人住的一片病房。青杏和柳绵住的那间是特别优待,在僻静的角落里,繁花静落,鸟鸣啭啭。 “这医馆的主人倒是个雅趣的。”白罗称赞。 白牙骄傲一笑,“那是自然,我师父的品位,除了美人王爷,无能能比。” 林杝就纳罕了,“白牙,你怎么就那么喜欢范阳王?” “林姐姐不觉得王爷身上有一种天人的气质,忍不住就喜欢啦,想要讨好他,他一笑我心里就乐开花啦!”白牙一提起李束梼就是眉飞色舞,比对同龄的女娃子还要让他感兴趣。 “这是蛊惑人心的意思?”白罗在一旁问。她当时经过范阳,在辇车内其实见到了外面的场景,知道范阳王是个怎样的人物,的确有几分惹人怜爱的风姿。更何况她庆国本就是女子当男子,男子当女子,如此独特目光下所见的李束梼,就又是个不一样的感觉。比方说皇上瞧见病怏怏的慧妃,总难免雄性体内某些激素勃发——怜香惜玉。 白牙小脸立即皱在一起,“美人公主,不带您这么说我家王爷的!”对他来说,李束梼自然不是怜香惜玉那一类型的存在,这个世界上总存在一些人,对另一些人产生作用力,只要一看到他在你面前,你就招架不住。 白罗开怀一笑,正要再逗逗白牙,忽然发现一个问题,正色问:“你也姓白?” 白罗,白牙。 林杝被公主这样一点。倒是第一次发现这个巧合灵域全文阅读。白姓在瑞昭并不常见,能遇到一个也算稀罕的缘分,可是白牙和白罗之间相差了十万八千里,就算姓一样,最多也是五百年前是一家。 “我被师父捡回来,师父叫我白牙,我就姓白了。”白牙年纪小,并不见小孩子那种被抛弃后容易产生的阴影,说到自己被捡来时也是一派坦然。想必苍山从小对他的教育引导十分健康,也或许有天性使然。白牙懂事中不缺乏童贞,总之是个讨喜的孩子。 庆国公主俯身凑到白牙面前,仔细对着他的脸辨别了一阵。随后叹口气,“你眼睛不是碧色的,非我白氏族人。” 白牙哈哈大笑,“公主姐姐您要是我亲戚,那我可不就飞黄腾达了!其实我师父叫我白牙。就希望我牙齿白,吃饭香,身体倍儿棒!” 某女心中暗暗以为,白牙将来一定是个人才! 青杏手不方便,就站在近处陪着林杝和白罗,柳绵忙活着沏茶。拓跋朔没有跟着一群女人过来,白牙倒是一点没有小男子的自觉,虽然今日没见到范阳王。跟着一群漂亮姐姐,也是件快乐的事情。 屋子收拾的十分干净细致,柳绵粗心,定然是青杏的杰作。林杝坐下之前瞥见床上放着件衣服还有针线蓝,寻常时并无奇怪。不过今天这个吸引了她的目光,那衣服深色。面料是麻质,就算叠得整齐也瞧得出这不是见女子的衣衫,成色已经半旧,并非新衣。不由好奇问,“青杏,你在帮谁补衣服?” 青杏没想到林杝的眼睛如此尖锐,脸上立即红云片片,低下头腼腆起来。那边提着开水进来正好听到问话的柳绵便抢答:“还能有谁,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白牙自觉一声喊:“不是我,不是我!” 她们认识的,会穿这种衣服的人,只有一个。林杝愈发不解,“青杏你何时与木果儿塔这般熟稔了?” “小姐我没有……他……前日他在堂里帮忙的时候衣服不当心扯了……我就好心帮他补补。”青杏低语,语气里有些慌张,是怕她家小姐生气,怕自己做错了事情。 “你没有那意思,他可不见得,不然怎么天天往济世堂跑。”柳绵没那么多顾虑,有什么就说什么。 青杏侧头瞪她,脸上着急,努嘴示意柳绵别那么多话。柳绵小丫头向来听青杏的,立即捂住嘴收声不再说话,铃铛样的样子眨巴眨巴,十分无辜。 白牙也帮青杏解释道,“师父也叫他别来了,诊费都已经结清,又送了许多上等的药材来赔罪,可那个大爷热情得很,说济世堂里缺人,他现在又没有生意,就来凑热闹。青杏姐姐也真是节俭惯了,人家出手那么阔绰,怎么会在乎一件破衣服。” 青杏咬着嘴唇也有些懊悔,当时一下子脱口而出,“公子你衣服破了,奴婢给您补补?”木果儿塔就很自然地脱下来,让她拿回去补了。也是白牙说得对,她向来节俭,惯性使然。等回过味来,又不能再退回去给人家,倒又显得自己小气,自己没脸还坍了林杝的台。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补下去。 林杝沉默注视低着头的婢子,苍山想把他赶走,估计也是看出此人的目的,虽然苍山并不知道木果儿塔就是大夏小可汗的儿子。老人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大夫这个道理还是明白的。又现在满城风雨,谁不知道大夏要和瑞昭与东瀛比试。济世堂里这个受伤的丫头是皇上近身的女官,多接触总归没有坏处。 “青杏,木果儿塔并非表面上看的那么简单,我点到即止,你向来聪慧,应该知道分寸。” “是。” 她又问:“苍大夫可说你的胳膊现在如何?” “无甚大碍,骨头已经在长,仓大夫每日还叫厨房煮了骨头汤送过来,仓大夫真是个好人。” 白牙插嘴,“那柴火是我加的,青杏姐姐,我不好么?” 青杏方恢复些面色,温柔一笑,“白牙也好,改日姐姐给你做件新衣裳,可好?” “当真?师父嫌弃我长个儿快,都不给我做好看的衣裳,青杏姐姐要做得风流倜傥一点哦降龙破天!像我们家王爷一样!” “好。” 林杝又与青杏说了会话,本还欲问问她俩有没有喜欢做的事,皇宫她们是去不得的,而现在既然已经自由,还是给她们安顿好地方,过平稳的生活。他日等她出宫,若还有良人为伴,便继续叫她俩做陪嫁的丫头;若是孑然一身,此时让她们先打好了生活的底子,她来“投靠”也方便些。不过话到嘴边又不知道如何出口,索性没有说,等过几日她想好了可以去的地方,再告诉她们也好。 出济世堂的时候天色还很早,东歌城中的夜市乃瑞昭闻名,白日里虽也人头攒动,只觉得过分嘈杂。遂林杝建议去城郊瞧瞧,东歌四面城门,她们所在之地距离西门不过一炷香的车程,西郊城外山脚下有一处桃花庵,出彩的不是桃花却是桃花酒。叫做庵,也不是尼姑庵的庵。草圆屋谓之庵,就是圆顶草屋。 她也是从前听林仲之提过,那位仁兄经常去哪儿讨酒喝,然后赞不绝口。今日忽然想起,不免缅怀。 白罗对这些没有意见,见林杝神色讪然,还以为是她身体还没有好全:“林大人你要是累的话,我们就回宫吧,我出来没对千月说,估计她也该着急了。” “我只是想起了故人,桃花庵闻名已久,公主不去就没意思了。” 安静了好长一段时间的李束樘突然冒出来一句,“女、酒、鬼!” 诧异的林杝一口气没接上,猛咳嗽起来。还不当心把白牙特意准备好托林杝带进宫给范阳王的几包药材险些压碎,那小屁孩还真的发奋钻研医术,临走前信誓旦旦道,“林姐姐,这药是我亲手配的,一定要让我们王爷喝哦!” 路上白罗与林杝闲谈,说起冰心诀和飞天三十六式的问题,李束樘来得正好。这几日他让林杝翻书,自己将两本武功都翻了一遍,飞天三十六式单看没有什么问题,可是要结合冰心诀一起发挥极致的作用却是百思不得其解,还有那冰心诀越到后面就越另辟蹊径,有些地方在李束樘的认知中根本就是不可能实现的走法,但书上言之凿凿,跟真的一样。于是这话匣子一打开,林杝只成了白罗和李束樘的传话筒。 “林大人。”被问到后来,白罗脸色一沉。 “怎么?” “你在此之前真的不会武功?” “在下对天发誓,当真不会。” “……”白罗鲜少有凌乱的时候,这次就是鲜少中的一次。林大人,你简直就是个不可思议的存在! 七王爷问题问得也差不多,能感觉到紧挨的灵魂此刻心情极好,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吁——”小太监把马车刹住,轻叩马车边上的木头脊柱,“林大人,到了。” 桃花庵的庵门比林杝想象中还要破败一些。正当中的门匾已然褪色的厉害,“桃花庵”三字被岁月磨灭的厉害,除了那门匾,两边还贴着一副对联,本应该是鲜红底带金色碎片的好纸,也是被风雨摧残,两边都有许多破碎的小口。倒是那上面的字,苍劲中带着股洒脱飘逸,十分别致。 “桃花庵下仙,挑花换酒钱。” 林杝见字,心中震惊,激涌而出的澎湃复杂之感,直将她整个人吞没。 ------------ 【101.庵中桃花?】 ps: 三更完毕,吐血身亡。谢谢大家,我自挂东南枝去了。 林仲之的字,林杝再熟悉不过。 只是在这桃花庵下见到的这几个字,比他平日里写得分外好,林仲之一般写字很随性,林丞相曾批评过他过于浮躁,此处倒是难得收敛了那股气性,稳重有力许多。但这一勾一捺一撇,无比是他特有的风格。若说这字不是林仲之写的,林杝打死也不信。 白罗之前听到林杝说想起故人,当发现林杝正在发愣时也不着急去催,又是在怀念了吧?她见过她母皇也有这样的时候,却从来不问她在想的人是谁。 庵外沉默,庵内倒传出个叽叽喳喳的声音。 “你说我惨不惨?就被那个死苏玄明倒挂在大树上一天一夜,被别人救下来的时候险些鼻血飚出来!那天月事也来了,我是不是该感谢他把我这么倒挂着,经血都流进脑子里成养料了?!娘之,下次要让我再见到他,哼哼!花娘!再来一壶酒!”这出口,实在算不上文明。 桃花庵的门外还悬挂着一个古旧的铃铛,系了跟麻绳,给外面的人去拉以便告诉主人家有客人上门。 白罗素手轻扯铃铛,笑而不语的花娘就把那粗鲁的姑娘晾在一边,自己出去引客人进来。走到门口却见是两个气质高贵衣着华丽的女子,不由愣了愣,“二位姑娘是来……?” 林杝从那过去的漩涡里挣扎出来,挤出个笑容,“自然是来喝酒的。” 花娘挑眉,“我这儿偏僻,不是熟人不会知道,二位是哪位朋友介绍而来?” “林仲之。” “……”花娘脸上也浮现出惊讶,万万没料到会从别人的耳朵里再听到这个名字。再三审视林杝,“莫非你是仲之那个四妹妹?” 林杝忽然欣喜,“你知道我?” “可不是么,你哥哥经常在我耳边唠叨四丫头,如雷贯耳,快请进吧。” 就好像怀里揣着某样宝贝,世人却都看不见它的珍贵,很久之后终于有人对你怀里抱着的东西说,呀,我认识它。有些人将它叫做知遇之恩。有些人将它叫做天涯知己,林杝今天觉得它叫情愿,她们是两个素未谋面的人。但有着一个共同认识的人,因为这个人,再陌生也变得熟悉,可以谈论关于共同怀念之人的欣喜,好像找到了一个发泄的口子。将心中埋藏已久的思念和悲伤发泄出来。 今天这地方来对了神受男友。 白罗对着陌生人不说话的时候,就是个冰山美人,气场强大到无人敢搭讪。她安静地观察这桃花庵里的景致,院子不深,桃花都在庵外,绵延整个山坡。现在已经是初夏,桃花早已开尽,绿油油的叶子里可以发现许多半大的青桃子。有青石小径。通向一个草棚,草棚下面放了四张矮榻,中间是一个小案几,可供两个人脱了鞋子跪坐着饮酒,有“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韵味。 “你哥哥最喜欢下雨天窝在我这儿,像猫一样。”花娘转头一笑。说得自然,宛如昨日。 林杝再仔细瞧眼前的女子,身材窈窕,风姿卓越,高挽着发髻,露出白皙细致的脖子,粗布衣裙没遮掩掉她的气质,反倒衬得从容淡泊。猜不出她到底是什么来历。 草棚下已经坐着个人,微醺,迷蒙的眼睛射向林杝等人的来处,高兴地挥手:“欢迎光临!” 乍一眼看去,只觉得这微醉女子的红衣很抢眼,再看两眼女子的脸,与花娘截然不同,很平易近人的邻家妹妹,厚嘴唇,因为酒熏得脸红,好像漂亮的红苹果。 “是你!” “是她!” 李束樘和林杝同时出声。 他们记性都好,见过一次的人,不那么容易忘记,而且还间接把无良的男子引到林杝的房间里让其名节不保的人! 那个在桐城遇见的红衣女神婆! 不由再感叹一句:今天这个地方是真的来对了! 小神婆压根儿没那自觉,还在那里挥舞着双手开心地跟朵小野花似的。 林杝疾步过去,拉住她挥舞在半空的手,“上次你偷了一个道士的东西,那道士现在哪里,你可知道?” “什么?你是谁?”神婆神智尚处于迷离状态,指着林杝鼻子的手指摇摇晃晃,浓眉微蹙。 “你不记得,大概两个月不到之前,我在桐城遇见过你,你半夜赶路撞在了我的马上。” 神婆猛地低头,自个儿在哪里摇头晃脑,想个小和尚,半响又霍地抬起头来,咧嘴笑得欢畅,“哦!我记得你!我装了你的马儿害得你和我一起摔了!” “对,你能不能告诉我,当时你偷的那个道士,现在何处?” 小神婆一巴掌拍在小桌子上,酒杯里的酒水散出来许多,“啥叫我偷,偷那个道士,谁要偷苏玄明那种人,那种掉进冰渣里的人,偷了还嫌磕牙!” “……” 花娘和白罗不知林杝在说何事,迷茫站在后面看着这两人牛头不对马嘴,最后花娘被神婆的雷语雷倒,赶紧过去拍她,对林杝抱歉道:“她喝多了,四姑娘若有什么问题,不若等她酒醒点再问?她这人容易醉也容易醒,半刻就好了。”话音刚落,一声“嘭!”小神婆的脑袋磕在了桌子上,像老僧入定一样睡死过去。 林杝见她如此,也不好勉强,又接收到那两道疑惑的目光,方觉自己行为过分了些,这要怎么解释? 白罗问,“你和她认识?” “算不上认识,见过一面。” “怎么,偷你钱了?什么道士?” “这……说来话长,公主还是莫问了。” 白罗呵呵冷笑,“林大人,长话短说也无妨啊,正好咱两要在此对饮小酌,就有下酒料咯网游之霸王传说最新章节。” 李束樘也是一阵冷笑,嘲笑她这么捉急的行为。心中在问,四小姐你就这么不待见本王么?见到这个神婆都能激动成这样,倘若真的见到了那个叫苏玄明的人,可不是要激动到抽搐?如此想罢,忽而恶毒起来,左手毫不客气的一巴掌拍在小神婆脑门磕着的那张桌子上,原本洒出了许多液体的桌面,被拍的一滩液体碎成许多小水珠。 其他两人皆是吓了一跳,唯独那个喝醉了的小神婆,睡得跟死猪一样没丝毫的反应。 林杝自己也吓了一跳,立即暗问李束樘:“王爷你作何?” 不过李束樘的脾气林杝也应该了解,他干完坏事之后就会装死,任你怎么咬牙切齿,也不会诈尸。 可惜这次他却是气急攻心忘记了林杝的杀手锏。四小姐见李束樘没反应,转向白罗和花娘,狡猾地勾起嘴角,娓娓说:“若是短说没了意思,既然今日日头还长,我就细说一番。” “公主问我如何会与这个小神婆牵连,还要从我这根项链说起。”林杝一边说,一边竟然是抬起右手,把胸前的定魂石拿了出来给两人瞧。 七王爷大惊,终于忍不住叱道:“你别玩过火。” 林杝心中反驳他,“先挑事的貌似是王爷您吧。” 白罗凑过来看那白净的石头,不解,“这石头有何关系?” “这小神婆偷了一位道长十分重要的东西,那道长在她身上贴了可以追踪的符咒之类,但阴差阳错下她与我在桐城摔在了一块儿,那符就顺势就挂在了我身上。” “所以那个道长最后找到的是你?”白罗还是迷茫,“这与你身上这块石头有何关系?” 林杝把披散在肩上的长发撸到一边,“花娘,我背后解不开,可否帮我把这石头接下来?” 花娘应声而来,越走一步李束樘就越心惊,紧挨着他的林杝此刻深切感受到李束樘的紧张,那种又急迫又恼火又无奈的隐忍,还是第一次感觉到,不由让林杝心中一阵舒爽。七王爷,平日里具是你欺负我,今天终于风水轮流转,把你转到了我手里!李束樘如何会察觉不到林四小姐的得意,简直对她突然兴起的顽皮冷汗涔涔,原来林四小姐这只兔子变起狐狸来,也是相当像。 …… “四姑娘……”花娘在她背后忙活了一阵,后无奈道,“这链子打了复杂的死结,我解了一点,解不开全部。” “啊,这样啊,那就算了吧。” 那种漫不经心的口气,不止让李束樘磨牙,连隐在暗中的梅二也是差点把嘴唇给咬破,正在纠结要如何出去阻止那个女人的行为。 李束樘发现自己被林杝给耍了,倒也不怎么生气,之前的无名怒火此时因为这样刺激的一个折腾,烟消云散。 “这玉石到底怎么了?”白罗继续问。 “那个道士见找错人,为表歉意与我说了一些这玉石与我命运凶吉关联的话,原本我并不以为是,不相信那些怪力乱神,但后来发现这道士对我说过的话有些道理,所以想在找那道士仔细问问,这玉石可不可以化凶为及,化险为夷。毕竟这是我娘留给我的遗物,总不能丢到。”林杝面容自然,语气里带着真意。 她想,她又没有说假话,只是实得有些婉转罢了。 白罗了然,点点头,“性命攸关,还是应该问问清楚,这小神婆也挺有意思的。” ------------ 【102.人在何处?】 ps: 有种可爱的东西叫保底粉红~~听出我的潜台词了没…… 102 桃花庵中最有名的酒,叫做桃吟,用最繁盛时枝头的桃花,与粮谷一起发酵,埋在地下等第二年春天的时候再打开,用细网过滤后重新埋入地下,要过了谷雨才能真正挖起来喝。酒中有一股桃花香,若是冬天在屋内温着喝时,满室生香,宛如春日。 花娘本不叫花娘,她说她叫韩微,父亲本是天翔的礼部尚书,后天英吞并天翔,韩老爷辞官归隐,在这桃花山下盖了座草庐。酿酒的法子是韩夫人所创,后来韩夫人病故,韩老爷不忍丧妻之痛,亦与世长辞。徒留这一间草庐,桃吟酒,还有回忆。 “你不恨你父亲么?”白罗冷冰冰问。 “公主何出此言?”花娘经林杝介绍已知道白罗身份。 白罗看着桃花酒,目光冷淡,“他没有勇气活下去,抛下你一个人。” 花娘笑,“我父母给予我生命,但我们每个人的性命都不能相连,我只能尊重我父亲的选择。更何况,他已经把我养大成人,教会我生存的方法,人生的路,总是要靠自己走下去,没有人能从始至终一路相随。” 林杝听得,生出些许感概,想到一些人。林仲之,娘亲,林红梅,皇上,范阳王,最后甚至想到了李束樘。 再亲的人都不会长相伴,林杝小时候早熟,她娘还在世的时候就在想若有一天没有了娘亲,她一个人漂泊在这人世的风雨间又当如何,谁为她挡风遮雨?想到深处,以至于半夜哭着跑到娘亲的床上,抱着她不肯放手。等到六岁的时候二夫人难产而死。本应该欣喜迎接小妹妹出生的林杝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不得不接受这个晴天霹雳,忽然才发现,在事情为发生之时的那些害怕,化成了悲伤以后会破茧成蝶,所有的孩子终有一天必须离开父母的羽翼,她还庆幸自己比孤儿幸运。 怪他人的离开,不过是一种懦弱。 一口清酒下肚,也不枉在这红尘中活过。 李束樘刚要开口不让林杝喝,简直就是在打肿脸充胖子,那边神婆倒是慢悠悠转醒了盖世战神最新章节。 “唔……”她揉着前额。脸皱成了一团,十分浆糊的模样。 在此之前花娘对林杝讲了神婆的来历,这姑娘姓张。名星彩,无父无母,从小跟着一个神棍师父行走江湖,最拿手的就是嘴皮子的功夫,吹得天花乱坠。不知情的群众被她骗过无数。按她自己的话说,“你别瞧不起我,我师父说我的祖辈都是神婆,有通灵本事的,到我这一代这通灵的天赋貌似还没有显现出来,说本姑娘是神棍真是太有辱本姑娘的娘、外婆、曾外婆、曾曾外婆等等祖宗八代!” 后来张星彩的师父也死了。有个雨天,她昏倒在桃花庵的门口,就有了与花娘的一段渊源。 “那苏玄明是谁?”林杝当时又问。 花娘摇头。“星彩与他也是在大街上认识的,不打不相识,苏玄明当着人面戳穿了星彩的骗术,被星彩追了几条大街也没打过人家。大约气不过,就偷了人家的东西想报复吧。她心不坏的。” 林杝了然。 这会儿张星彩清醒。不知今夕何夕,扭头打量周围的场景才想起自己人在桃花庵。因为被苏玄明一气,多喝了两杯,后来……她把目光锁定在三个美丽的女子身上,纳罕,“你们这是七仙女当中的老几,老几,和老几?” “……” 星彩妹妹,你完胜了! 花娘开口,“星彩,这是白姑娘和林姑娘。”并不打算告诉她两人的真实身份,因为按照张星彩的脾气,明天东歌满城都会流传:张神婆本领盖世,受到了公主和女官的接见,并把酒言欢! 张星彩从一个人的矮榻上爬下来。花娘为方便说话,把两张两人座的矮榻和在了一齐,花娘身边正好还空了一个位置,于是欢乐地头爬上来,还顺便傻笑两声,问,“那边好冷清,让我来挤挤吧。” 她冲对面的林杝和白罗一笑,脑子倒是不迷糊了,“咦?这位大人……” 还记得林杝是位大人,看来对桐城发生的事情也有印象。 林杝便道,“在下上次于桐城巧遇姑娘,今日再见,真是缘分,” “是啊!是啊!”张星彩点头如捣蒜,高兴得很,还自己斟了杯酒,“天涯何处不相逢,小女子敬大人一杯!” 四小姐赶紧把她手上的酒放下,不让她喝,好不容易等到这姑娘意识清楚,关键的问题还没有问,又喝醉了怎么办!“这酒一会再喝,我现在有些问题想问你,劳烦星彩姑娘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好说,好说。你想知道啥,事业还是健康,或者爱情?”张星彩神婆的架子立即摆上来,撸起袖子管,还以为林杝是要她算命。 林杝无奈笑笑,直觉此女可爱,“今日我不问这些,只想知道那个叫苏玄明的道长能在何处找到?” 张星彩一听到“苏玄明”三字,就像老鼠听到了猫叫,浑身打了激灵,然后激动地从矮榻上跳了下去,赤脚瞪大眼睛宁凝望林杝,“大人,你要找那个杀千刀的臭道士?!” “嗯,这人的确臭,不过我也没办法,天下如今大约只有他能帮我。” 神婆酥胸一挺,盎然道:“啥事?不若大人讲出来,兴许我也能帮你。” “当晚在桐城时我问过你是否看出我身上有何不妥之处,你说没有,苏道士却是一眼就看出来了,所以我想这事儿星彩姑娘估计是帮不上忙的。不过还是谢谢你,如果知道苏道长人在何处,就是感激不尽了。”林杝委婉道。 红衣女子本挺傲着的脑颅又颓废下来,被林杝的话打击不小一等庶女最新章节。 花娘劝道,“星彩,事关四姑娘安危,你若知道就赶紧说。” 张星彩叹气,言:“上回我跟踪苏玄明,看到他进了护国寺一天没出来,或许大人可以去护国寺问问。其他我也不是很清楚,他的名字还是我被他倒掉在树上以后作死问出来的。”当时她说,死鱼脸,本姑娘要是被山里的野狼吃了,做了孤魂野鬼也该知道杀我的人是谁,冤有头债有主,没有仇恨对象的孤魂野鬼是会被魂飞魄散的!那厮才冷冷吐出三个字:苏、玄、明! 苏道长真有你的,为孤魂野鬼着想才报上大名,你是有多希望我被狼叼走?!本姑娘命大,现在杀回来了!张星彩一个人在那儿愤愤不平,眼珠子一转,建议道:“不若我帮大人去探探路?” 林杝立即拒绝,“不必,星彩姑娘与苏道长的恩怨还是与此事撇开为好。” “……” 回宫的路上,白罗问林杝护国寺在哪里。 林杝把车窗帘撩起,指着前进的方向,在皇宫的后面有一座山。“在那龙尾山上。”东歌地处偏南,多丘陵无高山,那座山据说是江南一带最高的山,风水极好。皇家有龙脉一说,所谓龙尾山,顾名思义就是龙脉的尾巴上,东西走向。这条龙脉一直没变过,遥江以北也有一条龙脉,若在地图上都标出来,很明显能看出这是两条方向相对的龙,一个头朝南,一个头朝北,像是在对峙。 有人说或许就是因为两条龙脉如此开门见山地剑拔弩张,故尔天翔和天英几百年里对立遥江两岸,同为李姓而二分天下。圣元帝一登基就听从国师的建议,在原来天英和天翔各自的龙头之下建了两座相似的道观,每日香火鼎盛,旨在用香火把龙喂饱,好叫天下太平。那两座道观就叫北龙观和南龙观。 国师住在护国寺内,鲜少出世见人,皇上若有什么问题,都会亲自去护国寺问。林杝没见过国师,只知道他从前的法号叫做玉衡,与先帝相识在冀州的清原山上,具体什么来历也无人知晓,总之是个相当神秘的人物。苏玄明的法术如此了得,又去过护国寺,可是与国师有什么关系?林杝望着皇宫之后还算巍峨的龙尾山,其上有白雾,隐约可见一座偌大的道观,还有蜿蜒向上的长石阶。 此时,附在林杝身上的李束樘也陷入沉思,苏玄明这号人物,他从来没听说过,而且还在京城走动。国师常年不出护国寺,外人或许不知道,但身为皇子,总会比外人知道的多一些,比如国师其实收了三个徒弟。具体这三个徒弟是谁,连承恩帝或许都不知道,或许这个苏玄明,就是国师的徒弟。 如果苏玄明是国师的徒弟…… 只能说,前途堪忧…… 桃花庵内。 酒香缭绕。 春色一片。 有双长臂把纤弱的女子从后面揽入怀中,低头埋在她发丝间深嗅醉人的香气。 “四姑娘人不错呢。” “那是自然。” “她要去找苏玄明,会不会……” “无妨,我虽帮他,也不能害了杝儿。若非上回我想用慧妃阻止杝儿进宫一事,也不至于害得她落水,或许没有落水,她也就不会和七王爷……”那人语言中的懊恼越来越浓。 女子回身抱住他,安慰道,“这不怪你,若四姑娘没落水,承恩帝的奸计说不定就得逞了。万事总有缘法。” ------------ 【103.且听风吟?】 从桃花庵回来的那天晚上,林杝提着白牙央她带给范阳王的药材,去往重华宫给李束梼。 夜色中已有起伏的蛙叫,夏日悄悄来临。林杝抬头看了一眼夜空,她娘说过,夏天的夜空总比其他季节璀璨,满天的星光掩映中,又不知哪一颗是她娘住的地方。 临到重华宫的附近,那虫唱蛙鸣更甚,因着此地鲜少有人来往。 “扣扣扣!”林杝让李束樘提着药材,自己抬手敲门。等了一会儿才听到里面响起唐管家的声音,“来啦,来啦,门外是谁?” “是我,林执笔。” 门很快被打开,却只拉开了一条缝隙,唐管家探头探脑,林杝默默瞧着他。唐管家你今天怎么跟只猴子一样? 他左右观察没人跟着林杝,才要将她拉进来,伸手发觉不妥,自己现在是男子的装扮,遂又缩回去把门稍微开的大一些,“林大人快进来说话。” 林杝刚进来,他就又把门给合上,好似多一阵风进来都不行。 “是王爷怎么了?”林杝满脑门问好。 唐管家挥挥手,“王爷没什么啊。林大人你多心了,快里面请。”这会儿是又恢复了正常。 却说走进屋内,才略有些明白为何唐管家跟做贼一样提防着有其他人进来,因为重华宫的大殿里还坐着个女子。那重华宫偌大,空荡的大殿里只有一男一女,虽则清冷了些,倒也有让人浮想翩翩的尾巴。这个女子林杝之前不认得,不过承恩帝因为两位娘娘抢赏赐之物那事把所有有封号的妃子都叫到她屋子里,所以现在是认识了。 竟是王宝林。 上次的事情最后承恩帝也没管那些东西归谁,德妃做主还给了王宝林,让王宝林自己处理。王宝林见人总是低着头。一点都没有皇帝女人的气势,好像只受虐待的小白兔,独自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但今日在重华宫里坐着的女子,倒是比前日所见要自然很多。林杝想王宝林大约是那种风华自赏的女子,无论是看风景还是做自己,都希望按照自己喜欢的方式而不要接受到他人的目光注视,换句话说,是有自闭的倾向。 “林执笔。”王宝林的笑很从容淡雅,并不像唐管家那么……充满奸情的感觉。 李束梼坐在主位上,身上披着薄薄的丝质斗篷。脸色苍白如旧。 林杝向两人行礼,李束樘则把那穿药包轻轻放在身旁的桌子上,林杝便道:“我今日正好出宫去苍山大夫那儿看家婢子。白牙那小家伙想王爷得紧,还一定要托我把这药带进宫看着王爷服用,是他自己配的。王爷您可别辜负了人家一片心意。” 范阳王点头,让唐管家把药收起来,笑得很开心。 王宝林起身火凤重生。“妾身来了许久,这就回去了,王爷与林执笔聊着吧。” “下官刚来,王宝林不若再陪我坐会儿说说话?” “不了,妾身身份有碍,不便久留。王爷,林执笔,告辞。”王宝林行礼。恭恭敬敬,那动作与从前苏司赞教林杝之时一样,不容许有丝毫的差错。 林杝默默注视着王宝林离开,暗想她这样不受皇上宠爱的女子,或许只能用这种严谨的方式保全自己。才不会变成红宫争斗中被牺牲的那一个。墙角有茑萝攀着,凉风吹多。绿叶摆动,那零星的小花朵忽隐忽现,没有香气。 “她从前是我的贴身婢女。” 身后之人徐徐言之,没带什么感情,就是在陈述一件从前发生过的事情。 林杝转身,坐到王宝林方才的位置,唐管家已经沏好茶,垂首默默立在范阳王身后。 “如何成了皇上的妃子?我瞧着王宝林是个安分守己的人,皇上怎么这么厌恶她?”想起当时承恩帝对王宝林的冷嘲热讽,说她最会无事生非,挑拨离间。林杝横看竖看都看不出王宝林会是这样的女子。 范阳王叹了口气,“皇上国事上英明,关乎自己的私事却喜欢钻牛角尖,有些误会一旦生成,十分偏执……” “我见百岁兄在范阳对百姓乐善好施,为何不帮王宝林澄清那误会?” 他却依旧摇头,“我若去说,皇上定会决定王宝林又使了心机,不能帮到她,反而害了她。” 这话也不无道理,林杝低头想象承恩帝的样子,他还真说得出这样的话。 所以只能让时间证明一切? 两人又说了些最近热门的话题,比如庞家,比如群英汇,比如大夏和东瀛。其实大多数时候都是林杝在说,范阳王在听,偶尔他问一句或者议论一声,大没有从前在范阳时的话唠。 “王爷最近身体可好?” “怎么突然又喊我王爷了?” “顺口。”她视线飘到别处,哪里是顺口,分明是觉得喊百岁,又问最近身体可好,十分的讽刺和难以启齿。 李束梼心里也明白她的想法,无所谓置之,“本王少说还能活个十年,林执笔不必如此担心。” “……” 当晚离开重华宫已经是亥时已过,范阳王还想留她吃个夜宵再回去,林杝立即跑得比兔子还快。她发现最近练完冰心诀之后极容易饿,开始几天无所顾忌地让红袖去御膳房拿了些夜宵果腹,后来换衣服的时候红袖无意间说了一句,主子你的腰终于不磕奴婢的手了。之后,爱美的四小姐才发觉这样没有节制就是隐形的杀手。 李束樘倒是还好心安慰她,“四小姐,你现在胃口比从前好,说明这冰心诀对你身体有好处,把积压的那些病气都炼化了。” 四小姐磨牙,毅然拒绝了夜宵的诱惑。 没想到她房间里还有个人在等着她,一般亥时承恩帝都会在御书房批阅奏折,清闲的时候就去龙池里泡个澡然后翻牌子抱美人睡觉,今日坐在林杝的书桌前,红袖三人在那儿低头默不作声,整个屋子里的气氛相当诡异。 刚一推开门开诡异的气氛就扑面而来,“皇上?”林杝一只脚跨进门内,一只脚还在门外忘了动。 承恩帝见她回来,立即笑颜如花,招招手:“林大人,快过来[综]挡我者,死最新章节。” 林杝直觉不想过去,可碍于龙威,还是亦步亦趋着挪到书桌前,“参见皇上。” “爱卿,上次朕让你想办法留住崔牧禾,你可有点子了?见你最近悠闲得很,一定是有点子了吧?” 轰隆隆——! 好大一个晴天霹雳!她其实早就把这事儿给忘记了! 承恩帝冷笑,“你倒是有出息了。” 于是林四小姐的脑子还是飞速的旋转,使劲想着有什么办法可以弥补。人说七王爷冷酷无情,招惹不得,可再冷酷他也不过是个王爷,天下没赢到他手心里,就总有一个更高高在上的人比他还要恐怖。正所谓,伴君如伴虎……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扯远了……林杝想远了又把思路拉回来,如果她现在再假扮梅四强行勒令崔牧禾继续在瑞昭任职,是否可行? “你敢。”立即得到紧挨着自己灵魂的另外一个冰冷声音的威胁。 腹、背、受、敌! 林杝这会儿也想不出更好的主意,只能先开口安抚承恩帝:“皇上,办法要试过才知道行不行,等崔小姐到进城且容微臣去试一试。” “人家到京城已经两天了,你不知道?” “……”你又没告诉我!“那微臣,明日就去做说客!” 承恩帝还算满意这回答,暂时放过了林杝,又问,“今日出宫,可有何收获?” 问的是拓跋朔的事情。 林杝脑中闪过拓跋朔在济世堂中忙前忙后的身影,还有青杏床上那件还没有补完的衣服,又是一阵焦头烂额,这要怎么回答? “回皇上的话,拓跋朔一直在济世堂里给苍山大夫白干活,许是看中他那儿消息来往频繁,又与微臣有些渊源。不过皇上既然已经开始筹办群英汇,他除了全力以赴也并无其他良方吧?还有今日白罗公主也见到了拓跋朔,不过貌似公主对他并没有兴趣。” “那是你没告诉人家的身份。”承恩帝喷她。 “是……”林杝无话可说。 那书桌前面的人却依旧不走,喝了口茶,悠哉悠哉:“今日赵若尘把大夏和东瀛要比试的项目呈报上来了。” 林杝不说话。 “你可知道他们要比什么?” “微臣不知。” “你怎么可能知道,连朕都没有猜到。”承恩帝不知不觉中又把林杝喷了一次,林四小姐心里就有些憋屈,怎么我说什么皇上都要找茬?!顿了顿,且听他公布了答案,“大夏要比角抵,东瀛要比忍术!” 诶?! 角抵和忍术? 大夏在茫茫大草原上,以部落为聚集,最喜欢勇士,怎么选勇士?角抵就是其中一项重要的竞技手段,其实就是摔跤…… 而东瀛有忍术,自古就有流传,传说忍者善用飞镖等暗器,主要还是身形诡异,藏身的手法相当高超。 “所以这两国一个要比摔跤,一个要比……捉迷藏?” “正解。” ------------ 【104.难免失误?】 ====忘记答谢了,谢谢大家的粉红~~~~~~~~~~======== 宫里的小太监小宫女都说,最近林执笔有点忙。 林杝一大早火急火燎又奔出了西华门,催着赶车的小太监赶紧去孙侍郎家。 小太监人不笨,“驾——!”开始赶车,倒也有些不聪明,边赶车边想着,怎么林大人要去一个男人家?现在不是孙侍郎上朝的时间吗?直接去大殿里找他不就好了? 直到了孙侍郎家的门口,听到林大人对打开门的管家说:“我找崔牧禾崔大人。”才算是明白,哦,原来林大人找的不是孙侍郎。继而又有了新的疑问,咦?这个崔大人怎么不用上朝?还住在孙大人的家里,好奇怪啊…… “你在这儿等我,我很快出来。”林杝吩咐小太监。 “嗻!” 崔牧禾是不用上朝,因为她已经上书请辞,这段时间是等待皇上批复,不用工作。而且她也不是京畿的官员,巡抚没有上早朝的规定,最多也就是被皇上召见,直接去御书房里面圣,谈谈工作心得和体会,再问问将来的规划。说不定马屁拍的好,过一两年就能调进京城里当中央的官员,吃香喝辣。 林杝走到月拱门下就瞧见崔牧禾正在葡萄藤下专心看书,那画面宁静安好,俨然一个普通闺中女子,谁会想到就是这样一个女子能够力挽狂澜把那滔天的洪水也给打退了去。林杝如此一个对比,对崔牧禾的崇拜就犹如滔滔江水绵绵不绝,此人若是能为瑞昭民生出谋划策,定然能揭开农业水利还有气象的新篇章。 “崔大人。”暗自下定决心,款步而去。 崔牧禾寻着熟悉的声音而去,发现是多日不见的林杝,脸上立即露出久别重逢的笑容。“林大人,你怎么来了。” “我才听皇上说你进京了,便过来瞧瞧你。”林杝笑容自然,没有一点黄鼠狼遇见鸡的垂涎气。 那女子摆摆手,“莫喊我什么大人,我已经上书圣上要请辞回乡,原本就不想当官的说,就是看不得百姓受那水深火热的苦难,勉为其难当了一把女巡抚。林大人,我发现这官爷可真不是个好差事。大错小错都得我负责,你说我一个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弱女子,如何有这样大的能力。还是老实回家种田然后嫁人生子平平淡淡过一生好了宫·惑。” 林杝看她虽然是一半的玩笑话,但那拒绝的意思也很明确。崔牧禾聪慧,如何不知道林杝亲自找上门来的目的,彼时也就是她为钦差,替皇上传达圣旨。与权力中心的那个人关系匪浅。且不论这官当起来是开心或者不开心,崔家老爷也就是她爹三令五申过崔家的子弟是不得为瑞昭做走狗的。所以话说回来其实她也挺好奇当时这林大人是如何说服了她父亲,让她出去大干了一把。 若问她过不过瘾,她还是觉得挺过瘾。 葡萄架下两个女子默默对视片刻,眼眸里皆是流光转动,此时无声胜有声。 “崔小姐。不知你认不认识这个东西。”林杝无奈,最后使出了杀手锏。 这个杀手锏,与对付崔老爷的有些相似。只不过令牌上面的数字有所变化。梅四的令牌已经让梅二给人家送回去,人家是要靠这令牌吃饭的忠犬,弄丢了肯定很麻烦。林杝以为梅四是属狗的,就是那种你养着给他一块肉吃,到死都忠诚于你。哪怕你连踢他三脚伤他,只要再摸摸这厮的脑门问一句疼不疼。他就会立马用扑过来对你摇尾巴。 崔牧禾仔细端详那木牌,木牌正面是黑底红梅,反面大大两个字:梅二。 还是今天早上出门前林杝偷偷把人梅二从房梁上喊下来,“把令牌给我!” 如果说梅四是属狗的,那梅二估计是属鸮的,一般人称之为猫头鹰,隐藏在黑暗中却目光锐利,关键你有时候问他问题,他的表情也很呆,就是猫头鹰的那种呆(无法想象的请自行翻阅度娘图片)。林杝说完把手摊开,等了半天没等到了梅二有反应,简直与木头人无异,只得再继续命令他:“令、牌!” 李束樘冷笑,“四小姐以为,本王的手下,就是那么容易使唤的?莫忘了自己的身份。” 言罢,梅二就乖乖把令牌送到了人家林杝手上,低头毕恭毕敬处在那儿。 七王爷:……梅二,真有你的。 人家只是反射弧比较慢而已。 崔牧禾看完,疑惑抬头,“林大人这令牌挺别致的,不知是用来做什么?” 一句话把人林杝彻底将军,哑口无言。崔牧禾竟是不知道崔家与七王爷的勾结?怎么说她也是只身进京,林杝总以为崔老爷会对她或多或少说点什么,心里也好有个准备,遇事有个照应。却没想到崔老爷这保密工作做得这么好,是不打算让崔家唯一的小姐的参合进这些权力的争斗中去,普普通通过一生? “额……小姐既然不认得,林某人也不便多说,敢问崔小姐一句,小姐真的不愿意继续当官为百姓造福么?”林杝迅速收起了尴尬,又正色问她。 “林大人,你可愿意听我几句话?” “自然愿意。” “私以为做官与造福百姓之间并没有过大的联系,做了官的不一定是好官,不做官也不一定就成了不大业。就好比我会专修水利但不会权术之争,能工巧匠做不了百本之力,圣上英明,又何必拘泥于我崔牧禾是不是瑞昭的女官?只要我还活着,无论到到底都是崔牧禾,你们若有心,派个人常来我田里看看成果取经,再回去总结好了行之于天下,照样可以大改瑞昭的农业。我喜欢自由自在的生活,虽然当巡抚治理水灾让我觉得意义非凡,但一想到为官的那些条条框框和阿谀奉承。其实我并不想留在沼泽之中。”崔牧禾句句肺腑,十分恳切,最后又说,“你们又如何确定做官的崔牧禾会比乡野间的崔牧禾更出色呢?” 林杝听着她的话,忽然发现自己这些日子以来,确实狭隘了。 因为急功近利,所以失去了平常之心捡个保姆是王爷。她觉得皇上看中她,就要帮皇上摆平一切问题,就算是今天早上这么火急火燎的赶来,也不曾问过自己这事儿到底为何要她去说。不是孙大人更合适么?她不过是个执笔女官,许多逾矩的事情并不在她的掌控范围。纵使她在努力让皇上满意,让林红梅看见自己的努力。成为一个可以独当一面的林家小姐,而非慧妃娘娘这种声色侍人。可终究不能超过那个范围,那个度。 “听崔小姐一席话,醍醐灌顶,林某惭愧。” “无妨。林大人肯听就好,希望皇上也能理解草民的心意,还要劳烦林大人传达。” “我会的。” “不过林大人,你这令牌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何会觉得我认得?”崔牧禾心事一了,又开始好奇别的东西。 自古搞研究敢创新的人。都有一颗不耻下问的心,以及无穷的探索精神。 林杝被问得狼狈,只能含糊其辞。“崔老爷明白的,小姐还是回去问崔老爷比较好,他兴许不想让你知道。”又暗自懊恼,可不是自己被利益熏坏了眼睛,崔老爷若想保护崔小姐。自己岂不当了最大的恶人。 李束樘立即在她脑海里冒泡,阴阴笑着不说话。摆明了在嘲讽林杝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愚蠢行为。 四小姐忍怒。磨磨牙,“我这就回去禀告皇上,崔小姐勿送!”转身匆匆离去,到底是怕她在多问关于那令牌的事情。其实本来林杝还想好了问问崔牧禾关于崔孜的事情,崔孜与崔家到底是什么关系?现在为了避免横生枝节,将这问题也吞回了肚子里,以后找机会再做调查。 这天下午,孙府和御书房都在讨论早上的事情。 林杝等皇上下朝,就过去将崔牧禾的话还有自己的想法一并告诉了承恩帝。承恩帝在龙案前沉思片刻,也不再为难林杝或者崔牧禾,“朕会叫工部的人留意合适的人员,以后就住崔牧禾的田边,天、天、像、狗、一、样、盯、着、她!”林杝并在旁伺候的红袖都是微微脸黑,皇上,您就不能说些跟你身份相符的话? 最为激动的还是孙侍郎,拉着崔牧禾的手脸都涨红:“表妹!你说林小姐今天早上来过我府上?” “是啊。”崔牧禾淡定地继续看书,“我和她说了不继续当官,有问题让皇上自己派人来郴州问我。” “不是啊!她来了怎么能不通知我呢!我今天早上起床的时候就觉得心口有些疼,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去上朝,后来还是咬牙去了。原来,原来这心口疼是原因的!早知道这样我就应该请病假不去上朝啊……”孙青眇越说越激动,恨不得把那葡萄架上的葡萄藤统统扯下来发泄懊恼。皇上对他的奏折只批复了两个字“已阅”,等了好多天除了等到皇上让他写检讨书,其他什么也没有。 “表哥。”崔牧禾扯扯孙青眇。 孙青眇勉强理会她一声。 “你知不知道有一种令牌,黑底红梅,后面写了梅加数字,是什么来历?” 嗯?!孙青眇一愣,呆呆看着崔牧禾。孙侍郎从前或许不知道,但是自从林丞相的二公子莫名其妙被火烧死在青楼而矛头指向七王爷的那件事情轰动全京城了之后,二公子小厮递呈的梅花令就更名声大噪,崔牧禾在郴州的田野里忙着种地当然不知道,孙青眇却是知道,可不就是七王爷那批死士的标记么!他紧张起来,“表妹,你何出此问?” “没什么,今天林大人拿了块这样的令牌给我看,貌似以为我认得。我说不认得,她就没再说下去,只让我去问我爹。我爹你也知道,什么都不跟我说,表哥你知道什么吗?不如先告诉我啊!”崔牧禾推着孙青眇的胳膊央求道。 孙青眇听罢变得更呆,半响才吐出一个字:“……啊?” ------------ 【105.谁最合适?】 =====生活好多磨难,勇敢勇敢再勇敢,大家加油!!========== 林杝去找崔牧禾留下的后遗症并没有马上显现。 现在摆在瑞昭案上的难题是,如何找到迎战的能人异士,怎么说瑞昭这次也是东道主,不能失了那份气魄。天英与大夏距离比较近,边境有许多百姓与大夏的习俗相似,这其中一定有角抵的高手。可是瑞昭是给了大夏和东瀛半个月的时间找人手,等到他两国把要比试的内容呈交上来,瑞昭自己已经来不及去边关那儿寻人。 还有东瀛要比试捉迷藏,让承恩帝是目瞪口呆,直感东瀛的小王子为了赢已经不择手段,另辟蹊径。却要说他们不好也没道理,人家本来就忍术一流,这样看家的本领不用来放大招,还等着被瑞昭踩在脚底下? 所以这两天承恩帝正忙着挑选合适的人选。 他先放了放了皇榜,招募懂角抵和忍术的瑞昭国人,又派出许多探子去附近的城镇里搜索隐藏在民间的高手。承恩帝对林杝道:“正所谓小隐于林,大隐于市,真相信东歌人才济济,定然有个中高手红眸的征程最新章节!” 也正如承恩帝所说,很快就有一些人揭榜或者被探子的狗鼻子嗅出来,他们肯出山也是因为承恩帝对奖金的数目庞大,而且但凡提供有利消息的人也会给予丰厚的报酬。所有有一些人是自愿,还有一些人是被迫。 那天皇上把所有找到的人都叫到御林军的校练场内,要先删选出最优秀的那几个再组队去与人家比试, 林杝陪在承恩帝旁边,日头有些毒辣,连穿着上等丝绸的天子发间和背后都被日光逼出细密的汗,林四小姐却是相当悠然。她现在自从掌握了冰心诀初步的几个要领。身体里就好像是个能够自动调节温度的容器,总有一股气流流动在其中,以达到最舒适的状态。若外人去碰一碰林杝的手臂,比如现在,咱皇上要喝茶,林执笔就把背后宫女准备好的茶送到人家手上,承恩帝的龙爪子正好擦过,“咦?林爱卿你手好凉,该不是病还没痊愈吧?” “承蒙皇上关心,已经痊愈了。”林杝低眉顺目。这是陆太医亲口保证过的。林执笔的病已神速痊愈了。当时陆太医还相当的震惊,直问林杝是怎么把体内挤压已久的寒气给消散了去,甚至看承恩帝与林杝的目光都有些暧昧。谁不知道最好的办法就是阴阳调和。阴!阳!调!和!好叫四小姐有种跳进黄河洗不清,名节尽毁的无力感。 承恩帝点点头,又把注意力放在了前面的比试台上。这一轮先开始的是角抵的比试,大部分被列入预选对象的人都是人高马大,最厉害的那个块头能抵林杝两个半。走一步地能跟着抖三抖,相当霸气。林杝一看到那个大块头,立即来了精神,要是这人上去,随便一压就能把大夏的选手给压垮吧? 皇上也是这个意思,侧头问赵公公。“那个码字最大的是什么来历?” 赵公公老脸平淡,捏着嗓子回答:“皇上,这是京城郊外的义庄里负责搬棺材的宋胖子。” “……”好晦气。 林杝问赵福贵。“所以他不知道角抵的规则?” 赵公公就有些为难,“昨天已经与他细讲过,不过林大人你也明白,一般人的块头一大,四肢一发达。脑子就……”点点点了! 承恩帝和林杝都了然,不过好在这宋胖子人虽然木讷了点。在体积上已经占了很大的优势,只要让人告诉他比赛时候应该注意的要点,还是有很大的胜算可以赢大夏。 校练场上的人用的是流水式的比法,每个人要与其他人比试,如果人多可能会力气不够,这会儿一共也就十来个人,而且又要给皇上过目清楚,所以一半的人在上面较量,还有一半的人可以在下面先休息,轮流着来。第一种子选手宋胖子不负众望把与他对手的几个人都掀翻在了地上,虽然过程中有些犯规的地方。 “赵富贵,后天就是群英汇,你有把握教会那傻大个所有的规矩么?”承恩帝眯眼,摸下巴。 赵福贵浑身一抖,“皇上,老奴……只能竭力而为,不敢保证。” “没用的奴才,养你作何,明日就告老还乡吧。” “皇上开恩啊!老奴曾经对先皇发过誓要老死宫中的,请不要把老奴赶走!一定,一定可以教会!” 承恩帝冷哼。 正在这时,上来个年轻的男子,身材比起其他壮士来说,真算得上苗条。不过浑身有股军人的气质,举手投足之间都非常硬朗,又是在这么鲜明的对比之下,一下子就引起了承恩帝和林杝的注意。 “这人是谁?”承恩帝又问。狐狸眼一眯,来了些兴趣。他倒是也知道,角抵这玩意大部分取决于身材和力气,不过身材偏瘦的人灵活,若力气也大,说不定比那呆胖子更加有胜算。 赵福贵还没敢起来,趴在地上期期艾艾道:“他是庞家军里一个校尉,叫路遥,德妃娘娘推荐来的官运之女人天助。” 林杝一愣,德妃娘娘推荐来的?这庞家的大小姐可真是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上次白罗有意为难瑞昭,也是被德妃的一缸烧春给浇灭了下去。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德妃真是个不简单的人物,舞阳长公主把这样一个人精安插到皇帝身边,也真是“用心良苦”。今次在校练场上又听到德妃的名字,不由对那个校尉有了些期待。 庞家军常年守卫边关,虽然不是当地人,但也算是熟悉当地的习俗,更何况是在军中。军人每日要操练,武功身法定然不会差到哪里去,或许他们还在军营里学草原上的那些马上勇士,射击赛马玩角抵!承恩帝与林杝的想法相似,挑眉专注看着那个叫路遥的年轻校尉。“倒是没听佼灵提起过。” 只见他一上来并不先挑战宋胖子,而是挑了个中等水准的,双脚拉开,重心放低,双臂环行伸展,等着那人过来。与他比试的那个人毫不客气,大约是被他跟“竹竿”一样纤细的身材给刺激到,还嘲讽了他一句,“你小子行不行,别倒时候被老子摔断了骨头问老子要医药费!” 路遥不在意,淡淡回了句,“你多虑了。”就开始上真功夫。 那对手虽然没有宋胖子的身形优势,脑子却是比宋胖子灵活很多,与路遥比试也非全凭蛮力。这样一来,两个人就耗上了。 承恩帝默默看着,目不转睛。林杝站在后面,身体里安静的李束樘忽然开口,“此人只用了三分力。” 林杝微愕,当真只用了三成?她看着另外那个已经把全部的力气都使出来,再仔细看一看,果然路遥的脸色比那人平和许多,因为用力会使得面部涨红,再厉害些就是面目狰狞,真要用一个形容词来形容路遥,无非就是专注。 “就他了。”承恩帝闲适地斜靠在椅子上,一派天子天生的气质,怎么样都比普通人有范儿。 赵公公在旁边啊了一声,与此同时,上面两个人的比试也结束,路遥飞快出手飞散了对手的注意力然后脚下一勾,扳倒那人并屈膝跪在人的腰板上,叫原本轻视他的人没有翻身的机会。林杝看到路遥的眸子里有一种镇定,就是泰山崩于前而临危不惧的气魄。或许这个人的才能,远远不止是个校尉。 于是总管得了皇上的令,抱着他的拂尘匆匆去那台子上面宣布结果。赵福贵笑眯眯对路遥道:“路大人,皇上说让您后日上场,可要好生准备啊。”大部分人都没有反应过来,这圣意委实是个难以捉摸的东西,只有当事人路校尉好像早就了料到了这个结局,应了赵公公又面朝皇上远远抱拳行礼。 “请路大人稍作休息,晚些皇上会亲自召见。”赵公公说完,又开始安排下面的内容。 后面对付东瀛忍者的十几个候选人,没有前面那么好挑。承恩帝本是要人去找会东瀛忍术的瑞昭人,可是自从圣元帝吞并了天翔,本来与天翔可谓兄弟的东瀛就不太与瑞昭往来。这可比同为李姓的天英厚道,人家还念着天翔的好,海上的通商因此大大折扣,就算是承恩帝这两天加大了对海上贸易的优惠,减少了那些赋税,人家东瀛好像还是对瑞昭不太来电。主要还是觉得瑞昭有野心,瑞昭既然敢吞并天翔,就有可能再把爪牙伸向他东瀛。 东瀛的忍者与造船技术都是一流,打起海战来瑞昭不一定讨得了好,弄得不好就是两败俱伤被大夏捡个便宜,所以承恩帝虽然对东瀛有些牙痒痒,可也不能轻举妄动。 “赵若尘呢?”承恩帝左右搜索没见到要找的人。 林杝回,“赵大人还没到,听说是被群英汇舞台那边的事情给耽搁了。” “那些看看这些人吧。” 承恩帝懂武功,可没有赵若尘那么深谙此道,无专业人士在旁解释,总觉得有些眼花撩人。 ------------ 【106.道可道乎?】 承恩帝在前头看着那些神奇的武功,个别还真的奇葩到出乎意料,比如说有一个人擅长遁地,可惜毕竟不是专业打洞的老鼠,整个人像陀螺一样转啊转,埋到土里只剩下个头的地步就再也难以突破,承恩帝对此人十分无语。赵公公立即解释:“这人是自己揭榜的,当时也只动作到这里,说是不能把绝活都给展现出来,必须让皇上亲眼瞧一瞧……” “扔出去。”皇上瞧了,相当不满意。 这里大多数人都走暗杀暗器的路线,也与东瀛的忍术有些相近的地方,关于如何掩藏自己的气息应该是江湖里每个门派必须交给弟子的一种生存手段,只不过东瀛最最顶尖而已。承恩帝觉得他泱泱大国,如果找不出一个暗杀方面厉害的人物,他是又要减少税收促进举国上下身体健康发展情况人物召唤系统。 “皇上。”林杝静立在后瞧了会,突然灵光一现,喊道。 “嗯?”承恩帝要看不能错过每一个人的身材手法,只嘴巴上回答,眼睛在脖子上不偏不倚。 林杝语气不太确定:“皇上没有影卫么?微臣在想,比起这些人,皇上的影卫会不会更加厉害些。” 承恩帝摆摆手,“朕出行皆浩荡,宫里有赵若尘,只有明卫没有影卫,真要暗杀朕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不过话说回来……朕没有,朕那个缺德又面瘫的七皇弟倒是养了一批武艺精湛的死士,如果问他借一借,东瀛那群兔崽子估计没那么好赢。”他越想越对,狠狠点头,又自言自语,“魔高一尺道高一丈,贱人终归还是要靠更贱的人去收拾。” 四小姐身体里的两个灵魂听到承恩帝的话。皆十分无语。怎么觉得最贱的那个就是悠哉坐在擂台上看戏的始作俑者。 不过认真比起来,七王爷身边的这些人才的确不逊色于承恩帝多少,就拿梅二能在人家赵若尘眼皮子底下穿梭在皇宫的房梁上从来没被发现过,功夫足见非同一般。 梅二和赵若尘明打说不定打不过,但是如果能请动梅二去当主力对付东瀛,肯定是要比其他人合适。且不说他能不能找到忍者,忍者一定很难找到他。 林杝不曾见过东瀛的忍者是如何施展拳脚的,想来总归是十分奇怪。 “一会儿回宫之前咱们去趟七王府探望王爷。”承恩帝笑得跟只狐狸。 林杝本想静探隔壁李束樘有无压抑着怒气,倒不料七王爷倒是先语气平淡的说,“四小姐。皇上方才说魔高一尺道高一丈,试想如果派瑞昭的道士去与东瀛之人比试捉迷藏,是不是也算另辟蹊径。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他说得太突然,林杝一下子还没有反应过来,尔后提着口仔细想了下李束樘的这个建议,不由佩服起七王爷的聪明才智来。若让道士去与忍者比试,一来出其不意。东瀛肯定没想到瑞昭会想到这种以毒攻毒的办法;二来,自从承恩帝偷偷把七王爷的魂魄踢出肉体,京城有两把刷子的道士都已经绝迹,要找就必须找国师要他的徒弟,如此一来,苏玄明说不定就会与他们不期而遇。 上次小神婆说的话不假。李束樘也派人去调查过,那个苏玄明的确是国师的二弟子,性格怪异。说他冷血吧到处除妖伏魔义务帮助百姓,可说他善良吧委实不靠谱,他从来都没有同情心,就算马路上有个要饿死的小乞丐,也会眼睛眨也不眨从人家身前走过。为何会这样两极分化?林杝以为。此人的眼睛只能在一定范围内看见事物,一旦周围的东西不符合他这个高度和认知。那么对不起,贫道瞎了。 而且他不就是只凭着一张小小的符咒,找到了一点关系都没有的林杝?能有一种追踪符,就一定还有其他的办法搜索藏身的人,比如念念咒语撒撒盐,或者是用八卦阵之类的阵法,道士都会奇门遁甲,收张有度,能躲能藏。要比梅二那个呆鸟的脑袋瓜子灵活很多。 其实林杝比李束樘急,让一个立场对立的男人莫名其妙附身在她一个女子身上,巴不得快些赶李束樘走。所以前两天一刻不停地催着七王爷去找苏玄明,七王爷被她逼急了就冷冷丢下一句:“苏玄明是国师的徒弟,国师是皇上的人,你以为苏玄明会那么容易出手帮你?” 小姐如今一丁点也不怕李束樘,反驳,“王爷莫搞错了对象,要让他帮的人是你,而不是我。我只要把定魂石给毁了,咱俩立即可以桥归桥路归路。”言下之意就是本小姐现在对你客气,你别不识抬举。可把李束樘控制力极好的情绪气得有魂魄脑袋上冒青烟的冲动,磨牙腹诽:这小妮子现在越来越嚣张,再不治一治,搓搓她的锐气,下回就能爬到本王头上去。 不过两人怄气归怄气,到底林杝没有把定魂石拿下来,也知道这事情急不来。正如李束樘并不说这也是为了她的安危着想,没有想到完全的办法之前不用这么着急把林杝往火坑里推,毕竟她是最无辜的那个人。他觉得如果她有心去想一想,很容易就能明白他的良苦赌石美人。 于是林执笔又把李束樘的话加了许多料之后复述给了承恩帝听,承恩帝的想法也喜欢剑走偏锋,一听到这个主意立即眼睛就亮了起来,拍手叫好:“林爱卿,你可真行啊,这主意都被你想得出来!” 林杝笑得谦虚,委实不是她能想出来的,又道:“只不过京城的道士不知为何都消失的无影无踪,皇上能找到靠谱的道士吗?” 承恩帝扶额,低头忽然没了声音。他在想这是不是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本来他把京城方圆几百里的道士都赶走,为了不给李束樘翻身的机会,然后现在李束樘好端端在那儿危害一方,他却是想找个靠得住的道士都没有。哦……也不是没有,现在只能去求那个老不死的妖孽,看看他能不能帮上忙了…… “咱这就不去七王爷那儿找晦气了,摆驾,去护国寺!”承恩帝一惯雷厉风行的行事风格,咻地从龙椅上起来,转身率先开路朝龙辇而去。 李束樘一边配合林杝走路,一边松了口气。如果他们真的去七王爷府要人,林杝肯定会想法设法暗示承恩帝有梅二这一号人的存在,而一旦让赵若尘发现了梅二的存在,以后在皇宫里行走就会更加困难,赵若尘又不是傻子,知道对方实力了还不去防卫。正想着赵若尘,那剑气勃勃的清俊男子就匆匆赶来。 “参见皇上。”赵若尘面无表情,对承恩帝的去向似乎一点兴趣也没有。 承恩帝马不停蹄,“起来说话,群英汇场地那儿有何事情耽搁了?”边走边问。 赵若尘踩着他的点,总差小半步的距离,回答:“那边是东歌最热闹的地方,来往做生意的人繁多。方才有运送苹果的小贩把货车不慎推翻,苹果落了满大街都是,路边的人一半帮忙捡一半偷偷藏起来贪便宜,一时秩序混乱,故尔臣留在那边看管。” “哦,你注意着点,别到最后关头出什么岔子。” “是。” “朕去护国寺,用不着你了,该干嘛干嘛去吧。”像踢皮球一样,把急匆匆赶过来的赵若尘又给踢了回去,一点不客气。 不说为臣子,赵若尘本身作为承恩帝的表弟,就十分清楚这个皇哥哥的脾气,一点不在意地行完礼,又回了方才来的地方。 林杝瞧着赵若尘潇洒离开的背影,心想他大多数时候还真像个没有感情的木头人,十分无趣。 护国寺林杝来过几次,都是林家一大家子女眷由林夫人带领了,在大殿里面进香祈福。 护国寺并非所有的地方都对香客开放,只有前面大殿极小的一部分,还仅仅是给王公贵族来烧香,普通人没有门路根本跨不进这护国寺的门槛。而后面大部分不对外开放的区域,有道士们的生活区,还有藏经阁和珍宝阁,圣元帝把国库里重要的东西都搬到了这两处地方叫人看守起来,钥匙在皇帝手上。再后面有座高高的楼阁,就是国师住的地方,最顶上有飞檐,四面只用四根柱子撑起顶部,飞檐四方挂着四个铜铃,在风中有隐隐的铃响。 那是国师占星卜卦的地方。 房顶中间的平地上直接挖了个四方的地门,下面有台阶蜿蜒而上。下雨的时候若是风把雨刮进来,雨水会顺着地上的门一路流下去,那占星阁中间其实是漩涡型,并非常规的一层一层,站在一楼的中间可以直接看到最上面的亭子顶,像口天井。视力好的人还能发现,那亭顶正中心是镂空的,尖锐的顶被一个圆形的珠子套住,容许一米阳光穿入,就好像绳子穿过打好动的珠子。天亭上还摆着一张专门占卜用的桌子,华丽中不失古朴,想必有些年头。 国师像是算准了他们会来,双手藏在广袖中站于占星阁外,“参见皇上。” ------------ 【107.庐山真面?】 话说林杝临到了护国寺脚下,却生出些望而怯步起来,禁不住思虑:国师的徒弟都能一眼看出她身上的问题,更何况是国师本人!?如果真的不幸被七王爷言中,要刻不容缓的帮皇上维护国家安定就一定不会放过她。国师对李束樘不利也就算了,自己万一被他一起祸害了算个什么事儿?不如在外面等皇上出来吧? 可是心中又有一个声音在叫嚣,去吧去吧,是杀死猫的好奇心,越来越疯狂。一来机会难得,林杝确是很像见一见国师的庐山真面目;二来哪怕是危险,她也想知道国师的态度或者他会怎么做。就好像是一个热爱挑战的人,越知道前面有危险,就越想要往前冲,哪怕路的尽头是断崖,也算死心。 她就在那种矛盾中亦步亦趋跟着承恩帝到了观星阁之下,李束樘没有反抗也没有认同,林杝迈了右脚他就接上左脚,林杝不迈了他也会跟着停下。国师此人深不可测,虽则为承恩帝所用,不过为其算算国运,说几句冠冕堂皇的话。杀人与他而言完全没有兴趣,占星之人手上不能沾上活人的血,血腥越重,占卜越不准降龙破天。何况他算得出天机,正所谓天机不可泄露,泄露多了就会遭到上天报应。 没想到让先帝都敬重有加的国师竟然亲自在外候驾,四小姐一直觉得瑞昭的国师是比皇上更高姿态的存在。 只见那人双手藏在广袖中抱在胸前,临风独立,银白的发丝垂落,飘逸闲散中透着股仙气,。明明是与承恩帝他爹一个年数的人,脸上的皮肤泛着光华,在日光下净白无比。还比承恩帝看上去小一些,狭长的眼睛,薄凉的唇。如黑曜石的眼眸中蕴藏着无穷的智慧和秘密,唇紧抿,不愿告诉任何人那些他所知道的全部。 被国师的白发与不老容颜吸引,林杝第一个感觉是:犹如谪仙的苏玄明还不及他的一半风华。不对,是不如他一半扎眼!或许就是因为从前国师泄露的天机太多,老天报应在了头发上!转念想想又不对,国师一半占卜一半道术,看他那张脸哪里有被老天报应过的痕迹。反而相当宠爱,其实可能是因为吃了丹药,青春永驻但是以头发为代价。 紧挨着林杝魂魄的七王爷就有些无语。林大人你这是越想越远,越想越找不着北了吧?! 而国师目色中平淡无奇,眼波轻轻扫过承恩帝和他后面的林杝。尽管出来迎接承恩帝,他也不没让人觉得是谦卑,好像就是今天贫道心情好。所以出来了。 “国师,多日不见,愈发丰神俊秀了!”承恩帝开场如旧的戏谑,一点没有尊重的感觉。 那华发之人清音启:“皇上这是笑话贫道么?”像清晨的山风,带了竹叶上露水的甘甜味,倒是并不高寒。阳春白雪。 林杝听到国师说话,方回过神来,忍不住又多看了他几眼。对面的人察觉到林四小姐像猫儿一样小心翼翼的目光。眼眸轻瞟向她,挑眉打了个招呼:“林四小姐。” 小猫被吓着,惊呼:“国师您认得我?” 他点头,“你刚出生时丞相抱你来找我算过一卦,有些印象。” 刚出生时……算过一卦……林杝惊呆!国师居然可以凭此认出已经从婴儿变成少女的她来。人说女大十八变,尽管她今年只有十六没到那岁数。可也不至于一点没变,人家小婴儿还一个换一个模样,国师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叫做玉衡的国师似乎听得到人的心声,边转身领他们进去,边道,“贫道看人不是看姿容,而是看面相,容貌会长开成熟直至衰老,可面相却不会,而且独一无二。” 原来如此! 林杝缄默,老实跟在两人身后。赵福贵很识相地带着一批禁卫军守在占星阁的外围,形成一个紧密的环形保护皇上安危。 占星阁里空无一人,阳光倾洒下来,有一束特别耀眼,就是从天亭顶尖的空洞处穿射而来。林杝虽然没有亲眼见过此地,倒也道听途说过许多版本,今日亲眼所见,发现与许多版本的大致上相差无几,不过一些细节还是有待考究。 国师引两人上螺旋式的楼梯,是要直接去天亭。 承恩帝走路不忘说话,问国师:“怎么不见国师那几个徒儿伺候在身边?” 一问就问到了林杝心坎里,竖着耳朵认真听。玉衡答:“他们三个年纪不小,放他们出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国师这个师父当的可真开明。” “贫道终究一届凡人,一手带大的徒弟有时候也难免操心。老大和老二还好,尤其是那个老三,跟在贫道身边的时候就没少闯祸,一到岁数得了自由,这半年过去了也没见半点音讯传回来,再这样下去贫道可得麻烦皇上贴皇榜全国找人了。”国师说着这些时,才让林杝觉得他还算是个食人间烟火的正常人。 承恩帝呵呵笑了两声,“国师若要朕帮忙的事情尽管开口,不过今日朕来是想先求国师帮个忙武家栋梁。” 说到此处三人已经到了楼顶的天亭上,顶上的风有些大,四面除了四根柱子也没有其他保护的措施,一下子站在上面叫林小姐腿脚发软,微微有些恐高,这要是不小心摔下去,只有被摔死的份儿。十几平的地方就一张被固定的桌子,其下有一张丝绒毯子,按照桌子的尺寸挖了个洞罩下来,方便人坐。虽然大部分地方暴露在风雨中,可小地方十分干净,想来是国师自己打扫勤快。 三人就坐,承恩帝让林杝坐在靠近楼梯的地方,还丢给她一个别滚下去的眼神,其实那地方已经是最不容易掉下去的了因为有楼梯缓冲。自己则坐在国师的对面,四目相对着说话方便。玉衡的气场不逊于皇上,低头来开一方桌腿上的一个铜环,里面有白净的小茶壶和小瓷杯,分别斟上特制的凉茶,方慢悠悠问承恩帝:“不知皇上要贫道帮什么忙?” 承恩帝努嘴,林杝意会,自觉开口提承恩帝将最近群英汇的事情简而不漏地概述给国师听,然后把他们商量出的对策也一一告诉了他。大夏、瑞昭、东瀛三国间的关系,国师比林杝更加清楚,她便没有班门弄斧,只针对客观的那些来说,最后问道:“国师是瑞昭玄术第一人,道法高深但是事务繁忙,是否可以派您的几个徒弟来参加群英汇,相信他们得了您的真传,对付东瀛那些忍者根本不在话下。” 玉衡似笑非笑的眼神飘在林杝身上,让林杝的心头一紧。从方才见面到现在,国师对她特殊的身体一点反应也没有,若非她在说话,否则连看也不会看她。看上去好像应该是好事,可是林杝倒比一开始更加担忧。国师那种看面相命格就能识人的高手,还会看不出她身上的端倪?起码身上有两种命格吧?不禁又呆了呆,莫非国师真的会读心术?那个笑意诡异的眼神分明就是在说,小姐你是在找借口企图让贫道的玄明徒儿出现,好方便你赶紧脱离某些人的魔爪。 做贼心虚最典范的典范。 林杝被玉衡的眼神威慑住,缩在那儿一动不动。 却说承恩帝误以为她是太过激动地等待国师的答案才会如此,忠心耿耿,于是在下面瞧瞧拍林杝的腿,仅仅好心地以示慰问。但是林杝坐在承恩帝右手边的位置,所以皇上出手拍(摸?)到的就成了林杝的左腿……七王爷一时没有防备,未来得及撤腿,被拍得刚刚好。浑身立即变成一只刺猬,根根刺锐利。林杝本来纠结着国师,突然接收到“隔壁邻居”的异动,亦是在毫无预兆中又吓了一大跳,不明就里的来回张望国师和承恩帝,怎么了?!?! 她微张的小嘴叫承恩帝有些发耸,孬想:这林丞相的四女儿可比三女儿矜持许多,朕都没想怎么样她就被吓成如此,若朕真的想怎么样,估计得另辟蹊径才能得手。 这二人三魂的关系就被一个拍(摸?)腿的动作打乱,一时间暗流涌动。 国师一切皆看在眼里,俊秀的嫩脸上却不起一丝波澜,好像自己就是个看戏的客官,台上爱怎么样就怎么演,纵使他提前看过预告,知道大致的故事走向和结局,总是要亲眼见证了那一幕幕,才会觉得这一遭故事没有白听,生动鲜活的演绎可比没血没肉的一个未卜先知来得有趣。 红尘滚滚,总需要一些传奇。 “若说道术,还是我的二徒弟苏玄明厉害些,不过他前日出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而且玄明的脾气古怪,万事都从心出发,若他不想做,打死他也不会妥协。还是等贫道飞鸽传书与他再说。” 林杝暗暗点头,又加上一句,三观不正。 承恩帝从之前的事情中回过神来,飞快回答:“那你就用师命压他,让他后日辰时前务必回来,在京城长庆里外的熏沐楼边找一个叫赵若尘的人报上姓名就行。” “可以一试。”玉衡也很爽快,“不过皇上您还是记得找个替补,贫道不能保证那徒儿一定会回来。” ------------ 【108.星辰轨迹?】 国师答应了群英汇的事情,此行的目的就算完成。可是坐在国师桌子前的那两个人似乎都没有想走的意思。 林杝眼巴巴望着国师,有种作死的期待,国师您真的不再说点什么? 承恩帝则摸着下巴,踌躇了会儿才开口,对象却是林杝:“林爱卿,朕与国师还有些国运的问题要讨教,你下去等吧。”竟要支开林杝。 四小姐自热有些不愿意,可是皇上的话就是命令,又深深看了一眼国师,见国师脸上一点波澜也没有,只好作罢。艾艾回应了一声,就慢吞吞起身准备下楼。 在林杝右脚跨下第一级台阶的时候,国师突然开口:“四小姐。” 叫得林杝立马一个激动,险些就从这地方滚了下去,赶紧抬头瞪大了眼睛去瞧国师,“国师有何吩咐?”左边的心脏突突突跳动着,直有冲破喉咙的欲望。 “最近几日莫要再去高的地方。” “嗯?” 国师说完那一句,就又恢复了沉默,脸色如常。林杝左右盯着他看,非常怀疑刚才是不是她的幻听,其实国师根本没有跟她讲话。又愣了这么会儿,承恩帝有些不耐烦,假意咳嗽两声去赶林杝走。林杝才满脑门问号地离开了天亭。 最近不要去高的地方?比如这天亭?林杝右手扶着楼梯的栏杆,边想边走路,又想到以前李束樘说过,国师对先帝讲过一句,“双木成林,三木则森”的预言,只是不知道具体代表的意思……神思飞到了不知道哪里。李束樘见多了四小姐这种不专心的时候,冷冷喝她:“看好路!”如果不提醒她,不出十步准能生出些变故。什么楼梯采空了啊,被门槛绊倒了啊,撞到柱子上了啊…… 再说楼上的两位,国师饮茶,一派怡然自得,“皇上要问什么?” 自从承恩帝登基,其实很少来国师这里,若问原因其实不外乎就是承恩帝不信天命。有这样一种说法,一旦你让算命的算了你的命,就会由着这命走;而倘若你不去算。一切都在未知中,万事就有一万种可能。说白了就是不喜欢被那个框架束缚,相信人定胜天。承恩帝向来是自信的人。 “自然是问未来的国运捡个保姆是王爷全文阅读。” “哦……有些坎坷。不过天下不会再中分而二,皇上放心。” 承恩帝的眉尾微微挑起,若有所思,“有些坎坷啊……” “皇上还是要保重龙体。” 两人沉默片刻, “国师给林爱卿小时候看过命格?”话题转变得有些快。 玉衡淡笑。华发在风中飞扬。“皇上难得对人如此上心。”之前他也注意到这九五至尊时不时要打量手边女子的情况,先是怕她真笨手笨脚摔下去,又看她讲得头头是道瞟了眼她茶杯里是否还有水,直后来突然呆傻,皇上的表情就好像是小时候的人偶玩具不会动了可是坏掉了的担心。虽然不太温柔,而且还很笨拙。可总是上心的。 承恩帝对国师的调侃完全不在意,只答:“此人对朕有用。” 自从他当上皇帝,或者应该是要从他出身算起。因为身份的原因,在他身边的任何一个人,关系都不可能纯粹,哪怕是他的母亲赵太后。那些人与人之间充斥着的利用与被利用,怀疑与猜忌。让他不得不养成了这样的习惯。遇见一个人,脑子里第一个反应是此人对他有没有用。如果有用又该如何去利用他平衡几个集团之间的利益,大部分的人无论红脸还是白脸,善于谋人的帝王都应该找到他的可用之处,然后放在合适的地方让他发挥作用。 什么是真心? 江山为重,美人如烟。 国师道,“林四小姐命格奇特,注定不是池中之物。” “说具体点。” 伸手扭动桌子下面的机关。林杝已经下去,没机会看到这神奇的一幕。随着机关的扭动,亭顶那枚被打穿的圆珠子里有细小的变化。似是有一枚带了颜色的琉璃片把原本的小孔给遮住。那顶珠也不是固定的,机关将它的位置稍微旋转了一些,虽然表面看上去没动,可是阳光穿过以后投射的方向已经从正中改成了恰好落在国师的占卜算卦桌子上。 李束权也第一次见国师动用占星阁的机关,不由讶异:“小孔成像?”工部里有一部分人经常在研究这些与物理相关的东西,还有诸如地动仪指南针星象仪之类,每有新的动静就会派人来讲给皇上听,所以承恩帝对此还有些了解。 只见桌面瞬间变成黑色的底,其上星星点点,好像变成了一个缩小版的星空。若国师真有如此全能的本事,改日得想个办法把他清楚护国寺,与工部那些呆头呆脑的怪人们一起探讨探讨。 玉指指向北方某处,“这是帝星。” “朕知道。” 稍微挪过去点,“这是后土星应该在的位置。” “怎么什么也没有?” “因为还没出现。” 国师又指了帝星旁边的一点,“代表林小姐饿是这颗。” 两颗星星现在离得倒是挺近,只不过和后土星的位置有些……承恩帝默默打量,他在如果,只是如果,要让这颗小星星移动到后土星的位置……这是从上面绕好呢,还是从下面绕好。 玉衡冷不丁冒出一句:“皇上,若要让林小姐变成帝后,只能从您这颗帝星上穿过去。若是那样,皇帝也就不是您了。” “这怎么可能!” “的确不可能。” 具体的说完了宫·惑全文阅读。 林杝在楼下等了一会儿,与赵公公说了一些闲话,比如藏经阁和藏宝阁里都藏了些什么。赵公公说藏经阁里都是些历代皇宫的秘事,有些不为外人道的秘密,祖宗八卦又想让以后的子孙知道这些秘密,于是把它们都藏在书阁里,谁有闲情就去翻翻,保不准能发出什么奸情和爆料来。而藏宝阁里都是些奇珍,国库里虽然也有宝贝,区别在于珍宝阁是皇家的小金库,怎么样都是自己的,国库则随时流通,赏赐给别人或者各州各国送来的礼品,进进出出。 承恩帝出来时脸色不是很好,气势汹汹留下一句“摆驾回宫!”就快步往护国寺的大门而去。一行宫人没跟上他翻脸比翻书还快的速度,皆是凌乱地在后面追。赵公公与林杝在一条战线上,低声问林杝:“林大人,国师这是又不同意帮咱们了?”也没见国师下来相送,似乎是不欢而散的节奏。 四小姐惊讶,“应该不会吧。国师不是出尔反尔的人,皇上方才想问国师瑞昭国运来着,莫非是问出了些大事?” 赵福贵点点头,被林杝说服,“这可怎么办,咱皇上登基四年来兢兢业业,若非七王爷总是捣乱,也不至于如此焦头烂额。瞧现在也是四海升平,安居乐业,皇上多不容易啊。” 附在林杝身上的李束樘听到赵公公的话,魂魄一凌,林杝跟着打了个哆嗦,直觉的身体一下子宛如在严冬之中,好冷。 却说当下基本上决定了对大夏和东瀛的应战对策,林杝突然发现自己竟然不知道瑞昭要比试的什么。 跟着承恩帝一路回到御书房门前,才敢弱弱的问一句:“皇上,那咱们要比的项目是何?” 承恩帝的目光不善,冷冽中带着股愤怒,好像很不待见林杝。她不由脖子一缩,身子后退,脑子里开始思索方才有没有说错什么话做错什么事而叫他暗暗不爽了。委实圣意难测。 “一个草原上的野人,一个海岛上的倭寇,我们自然是和他们比素质!” “……琴棋书画?” “他们肯定毛笔耍得没咱们溜 ,比笔上功夫!” 哦,也就是书画方面,兼容诗情才气。瑞昭穷酸的文人墨客最多,要找里头拔尖的并不困难。而且瑞昭这一场的比试对人数并没有限制,只要报名,不管是谁都可以参加,然后从中评选出一名优胜者。评委是谁?书画才情这方面没有一是一二是二这样分明的层次,一方面要看水平,还有一方面要看每个人的喜好。有些人不喜欢边塞诗,哪怕写得再好也不会去买那诗集。主观因素还是占了很大的成分。 所以以示公平,那个评委就让白罗公主来当,反正群英汇是为了她才举办的,她喜欢哪个就点哪个。 这样的话,承恩帝可以用冠冕堂皇的理由推七王爷出去现一把,赚点公主的注意。 “皇上还是要让七王爷当这个皇夫?”林杝理顺了这些事情,惊讶地问。即便知道庆国的实情,承恩帝还是要把七王爷送到白罗公主的嘴边,倘若几十年后再从白罗嘴里吐出来,说不定已经练成了金钟罩铁布衫,叫承恩帝更加头疼。 皇帝低头,喃喃:“总不能让病歪歪的范阳王去送死,白罗那娘们一看就是只喂不饱的。何况把他弄走这么长的时间,朕也能缓口气,那么久以后的事情,谁知道会怎么样,说不定他会英年早逝!” 七王爷一听,在心里直骂承恩帝这家伙毒舌! “皇上。”林杝又叫他。 承恩帝明显很不耐烦,“有屁快放。” “……皇上,微臣也想参加这场比试。” ------------ 【109.拉开帷幕?】 =码啊码,就睡着了……= 七月初一是个艳阳天,就是日头大了点。好在所有的王公贵族可以坐在熏沐楼上围观,老百姓是有热闹不怕热的性子,主场地前面人头攒动,熙熙攘攘。 群英汇的擂台高,其上有薄薄一层纱质的遮光布,挡住了热气但是视线不受阻碍,上上下下布置的也十分贵气,尽显瑞昭雍容低调的范儿。 主持者是京兆尹宋显佩,赵若尘面无表情地站在擂台之下维护秩序。有许多身穿大夏和东瀛服侍的异国人士在擂台下面专门设置的休息区内走动,说着叽里呱啦听不懂的话。这些活儿原不该是赵若尘一个御前二品带刀侍卫应该做的事情,还是承恩帝上次对他做事不满意,叫其他两国的高手随意出入了瑞昭的皇宫给庆国公主送情书,变相降罪给了他。 林杝跟着承恩帝一行宫人到熏沐楼的时候,大部分受邀观摩此次比试的王公大臣基本上都到位,欢聚在三层上。中间最好的位置自然是留给皇上的,然后旁边的两间分别给了大夏和东瀛。白罗被承恩帝半拖半就与他在一块,缤纷只带了德妃来,德妃身边的贴身宫女垂首不离庞佼灵。皇太后清修,也没有来。这件主间十分大,于是承恩帝再光明正大传召了七王爷和范阳王一起来观战。 将将安置妥当所有细碎的事物,承恩帝回头给林杝一个眼色,让她自己去擂台那儿,她是自告奋勇要去比赛的人,而且主要还是让她去看看苏玄明来了没有,今天最不定因素就是国师这个二徒弟。 李束樘问林杝如果最后苏玄明没有来准备怎么办?承恩帝当时说就让赵若尘上。他想来想去还是赵若尘靠谱些。林杝觉得让梅四假扮的七王爷假装拍拍手叫自己的影卫出来还是无可厚非的。所以林四小姐便回答他:“李家的面子还是要靠王爷来维护。”李束樘冷笑两声,不再说话。如果梅二出场,赵若尘又不是瞎子。一旦看了梅二的身法,还会给机会让他在皇宫里像只燕子一样绕梁穿来穿去?!七王爷不到迫不得已,坚决不会让梅二显身红眸的征程。 巍然不动的赵若尘淡淡看林杝一眼,沉默如旧。 “赵大哥,苏道长可来?”林杝与赵若尘见面次数虽然不多,倒也不是怎么陌生(四小姐个人认为!)。 赵若尘可能不是那样认为,冷冷答:“未见。” “那比试的顺序……?” “东瀛那场会放在最后比。” 多一点时间,多一点可能。林杝稍微松了口气,好在东瀛的比试项目特殊,小小的擂台上不能满足。放在最后就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 有九响大礼炮从四面依次发射,砰砰啪啪的声音加上众人的欢呼声,叫好声。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瑞昭年轻有为的皇上终于要娶皇后了。 第一场是大夏选的角抵,出场的人员事先都不知道,等到宋大人说:“下面有请三方参赛者上台。”才知道大夏那边居然是拓跋朔亲自上场,只不过林杝,或者是熏沐楼上的白罗。一下子都没有认出拓跋朔。打扮还是那样怪异的打扮,身材还是那样的身材,原因无他,只不过是他将自己满下巴的胡渣渣给剃了个干净。 于是乎整个人就逆袭了。 拓跋朔大哥再也不是那个举止豪迈有江洋大盗嫌疑的大夏小可汗义子,一个转身就变成了轮廓深邃,一派朗朗乾坤的英俊贵公子。若非拓跋朔说话的声音和语气没有变,林杝还得再不敢确定好一会儿。他哈哈大笑,爽气道:“在下木果儿塔。受王之名来参加这场比试,各位有礼。”还一本正经学了中原的礼仪作揖,怎么看怎么怪异。 四面八方的观众起哄,“小哥你长得这么英俊,可别是绣花枕头一包草哦!” “木果儿塔是草原第一勇士。你们等着瞧好了!” “喲,你说是就是啊。你亲眼瞧见了的?有没有本事上了才是知道!” “哈哈哈,你让他上哪里?上擂台还是上床?” “……”楼盖歪了。 在人群中还有双安静的目光,戚戚望着台上,拥挤而吵闹的四周被她忽略了去,她想这个男人如此血气方刚,那般贵气逼人,明明是高高在上的人物,却因为一句话无关痛痒的话把自己的胡子就给剃了,能不叫人受宠若惊?她那时候只是说,“爷,东歌湿热,您这一把大胡子蒙着不会长痘子么?” 林杝还在纳罕为何拓跋朔到了今时今日还不肯把自己的身份说出来引起白罗的注意,凭现在三国各自的情况,如果拓跋朔表露身份,外加这张突然英俊帅气的脸,应该更加容易吸引白罗公主的目光吧?只见他突然朝人群中的某个方向粲然一笑,黑色的眸子里一瞬间灿若星辰,一股开朗热情的草原之气扑面。 顺着他的目光找去,可把林杝吓了一跳,只见手折了的青杏正站在拥挤的人群里,柳绵也在,小心的护着她那只断了的胳膊,俨如一只小母鸡。 青杏被拓跋朔一看,害羞地低下了头。昨天夜里木果儿塔来找她,对她说要去参加群英汇,如果走得动就来看一看他。当时青杏还有些失落,她听小姐说过此人来历不凡,虽然接触下来感觉平易近人,群英汇不就是为了给白罗公主选皇夫而特意举行的么?沉默了半天才回答一声“好”,又纠结了一夜还是忍不住来看看。 心事繁重的人哪里还注意得到随即注视过来的林杝之目光,柳绵则是个粗心眼,哪里会留意到那些精彩的互动,还有自家小姐的注视,正在那儿同个挤人的大叔斗气。 四小姐惊吓过后心中又是一紧,青杏这是在瞎参合什么? 正想抬步挤过去抓包,那边东瀛的人上台将大众掀起了又一阵高潮女配重生逆袭记。 当初承恩帝一度想把在义庄搬运棺材的宋胖子作为这场比试的第一人选,现在看到东瀛出场的这个人才庆幸及时改变了战略。但见此人比送胖子块头还要大,且光着膀子,下面只穿了一条十分露肉的草绳加布裤,大肚子上的肥肉荡漾了三层,洗澡的时候估计要掰开来才能沾到水。立即有看热闹的人出声:“这人从东瀛渡船过来,海水也得涨三涨吧?” “可不是么,听说前几天东海那边好大的风浪,渔船都翻了好几艘。” “哦,这人其实不是来比赛的,是来兴风作浪的!” “哈哈哈,不错不错。” 林杝听着心想还真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皇上什么样,百姓也潜移默化成了什么样,个个毒舌外加冷幽默,目光雪亮。 熏沐楼上,承恩帝把德妃揽在怀里,笑得像偷腥的猫儿,“爱妃,你说我们有几成胜算?” “五成。” “为何。” “一半一半,不是赢,就是输。” 承恩帝目光深邃地望向德妃,德妃也不怕他,笑眯眯回眸,眼底噙着笑意。这个世界上所有聪明的男子不一定都喜欢同样聪明的女子,或许他们当中大部分还更偏向于忠厚贤惠的那一类,不过承恩帝这一只,在他身边待过的明眼人都会知道,他是喜欢聪慧的女子,狡黠而可爱。两人对视片刻,还是皇上没忍住,哈哈大笑。 再说擂台上,三方的人马都上阵,因为多出来一个人,比试抽签决定第一和第二个人先比,输者与第三人再比,若第三人输于输者,胜负既定,若第三者赢过输者,第三者在于那一场赢的人比试,角逐最后的胜利者。宋大人让三人抽了签,宣布第一号是东瀛,第二号是大夏,第三号才是瑞昭。 擂台下大多数人还是瑞昭子民,他们最喜欢看不相干的人掐架,反正谁输谁赢都不会涉及自己这边的利益,所以指手画脚声一浪高过一浪,大夏和东瀛的两个选手才刚刚鞠躬问好,人家已经七嘴八舌给他们想出了好几套作战的方案。 据林杝所知东瀛有种叫做素舞的运动,与角抵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是玩摔跤的游戏。只不过东瀛的素舞多是三层肚皮的胖子,鲜少有大夏这般英俊潇洒的汉子,两个鲜明的形象一对比,下面不管男女老少都主观的希望大夏可以赢过东瀛。口哨声呐喊声此起彼伏,而拓跋朔和东瀛的胖子已经双臂对扣,开始暗中对抗。 青杏的心随着擂台上的一幕幕变化跌宕起伏,太过专注以至于林杝都挤到了她身边都还没发现。 “青杏。”林杝沉着脸色出声叫她。 女子显然吓了一跳,小鹿一样看着来人,好半天才吐出一句:“小……小姐。” “现在,马上,立刻,给我回去。” 青杏被林杝冰冷的言语一泼,整个人都软下来,带着哭腔:“小姐我只是来看看,就看看。” 林杝无动于衷,“我与你说过的话,你若还记得,就马上回去。你若不记得,我不介意在这儿再与你重复一遍。” 在耀眼的日光下,那么残酷的现实,又何必再说一遍。 青杏不忘行礼,“小姐我回去了。”然后转身,不长眼睛的人把她挤得东倒西歪,也无甚感觉。柳绵第一眼就看出她家小姐火气很大,缩在一边没敢出声,像个犯了错误被家长发现的小孩,生怕被骂。此时见青杏姐姐被人要挤坏了,也匆匆行礼告退,溜得比兔子还快。 ------------ 【110.势均力敌?】 却说擂台上的某个人还算轻松,比试开始一炷香的时间,尚有闲情边玩摔跤边瞥几眼台下的人群,忽然发现那个倩影不在了原来的位置,立即疑惑刹那,也就是这一分神让对手有了空隙可趁,狠狠将他绊倒在地上。东瀛的胖子果然不是盖的。 台下看热闹的人一片欷歔,“诶哟!快看,他被摔了!被摔了!” “大夏来的帅小伙,可别丢你们大夏的脸呀!” “小伙子快起来呀!” 青杏将将走出人群,还听得到那些喊叫声,心中一动忍不住又回身去看。拓跋朔正被死胖子压在胳膊肘下,捂嘴惊呼。柳绵也有些担心:“青杏姐姐,这木果儿塔不会被那大胖子压断气么?” 拓跋朔当时的情况已经容不得他再分心,立即抛开一瞬即逝的失落,一声咆哮大力从东瀛胖子的身下翻起来。那么重的力量压迫着都能被他挣扎起来,可见拓跋朔的力气也不小。他像一只被惹怒的雄狮,不再与对手玩过家家,杀气腾腾地迎上,两人双肩对掐,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比试降龙破天全文阅读。 “走吧。”青杏见拓跋朔无碍,叹了口气,对柳绵说。 柳绵喜欢热闹,正到关键的时候,依依不舍,“姐姐不如我们在偷偷看一会儿?这会儿远,小姐看不到的!” 青杏却是摇摇头,那个英俊的男子从来都是人中龙凤,又何须她这样一个卑微的婢子去担心?她今天一开始就错了,林杝若非真的担心她,方才也不会突然出现。或许许多人都会有这种时候,明明知道某件事情发生了比不发生还要糟糕,可不理智的一面依然会在心中阴暗的小角落里悄悄期待,滋生出可怕的念头像是罂粟。 所有人都在为拓跋朔愈来愈勇猛的表现喝彩。叫好声一浪高过一浪,东瀛胖子甩在擂台上的冲击力让整个擂台都晃动,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可想而知他有多重。 林杝赶走青杏和柳绵之后,继续守在群英汇的台下焦急等到苏玄明,伸长了脖子望眼欲穿,生怕不小心错过了他。可苏玄明那种气质和气场的人,哪里会错过?只要一出现,相信不用林杝去找,女人花痴的尖叫声也会马上推苏玄明于众目睽睽之下。没等到苏玄明。倒是瞥见了熏沐楼上的一些人。 承恩帝搂着德妃坐在窗口正中,左手边是白罗,右手边是舞阳。后面冷若冰霜的站着个梅四假扮的七王爷。然后舞阳斜后方是倚在软榻上的范阳王,他的位置已经靠近墙边,应该是承恩帝特意让人准备的。也没放白罗那边,生怕白罗这头母狼把他四弟弟给吃掉似的。其余的王公大臣坐在两边的包厢里,大部分带了女眷。林红梅此次居然也把一家子女眷全部带出来,只不过除了蝶香云在蹦跶,其他人都兴致缺缺。 皇上的右边那间是准备给东瀛的,几个服侍的美姬在里面服侍小皇子,其中一个被皇子当了肉垫,小皇子手上摇着白色的和扇。十分惬意的样子。林杝瞧着那小皇子的脸很白,有些娘里娘气,甚至觉得他脸上是不是擦了白粉。眼睛细长,离得远看不清楚里面的神色,只是直觉也不像个笨的。那小皇子的后面站着个黑袍男子,年约五十上下,打扮简单。不过精神极好,两只眼睛锐利如鹰。双手背后站立在那儿,很硬朗。不知道是什么身份,和林红梅气质上有些像,不过比林红梅瘦小一些,身份好像也没丞相那么高,最多就是个谋士。 体内的李束樘不知怎么了,魂魄里忽然迸发出一股凌冽气息,是每次遇到紧急情况,危险,重要的事情时才会有的反应。林四小姐立马跟着他精神一抖,把目光扯回来打量近处的四周,问:“苏玄冥来了?!” 七王爷却没有声音,就那一下激动之后,又悄无声息地潜水沉底。林杝虽然觉得奇怪,但是也不敢怠慢,她是习惯了李束樘的反复无常,有时候明明知道就是不说,有时候又开恶意的玩笑,被他甩了数次之后,四小姐现在已经学聪明了。万事还是要靠自己,耳听六路,眼观八方,得出自己的判断。 现在得出的判断就是:苏玄明苏大道长,至今连个鬼影也没有出现! 台上的比赛已经接近尾声,拓跋朔越打越狠,越打越痛快,将那谁出尔反尔来了又走的行为都发泄在了可怜的东瀛胖子身上,肥肉厚厚三层,也够他打个痛快。到最后胖子都爬不起来,表面上看不出什么,只有他自己心里知道这是有受了多大的内伤! “嘭!”拓跋朔把人摔在地上,目光死死盯着他。 对方崩溃,任由裁判从一数到十,死心了瘫在拓跋朔手下,“大夏胜!” 东瀛小皇子把和扇一收,敲在自己手上,对身后的人说:“下场我亲自上,把东西给我准备好。” “是。” 因为比赛的输者要与第三个人进行比试,所以中间有一段休息的时间,承恩帝叫了京城最红的戏班子上台唱戏,唱的也是最红的一出“三笑姻缘”。说一个大才子在进香的时候巧遇贵臣府上丫头,为其三笑倾心,甘心卖身入府以近佳人的风流故事武家栋梁。时人多喜欢这样有趣又福贵的故事,而非打打杀杀绿林好汉十八罗汉的那些,或者从侧面也能看出些瑞昭当下的国情。咿咿呀呀的角儿挥舞水袖,脸上花了夸张的彩妆,都看不清本身长什么样子,只听得出声音很水灵,啭啭动听如夜莺,难怪能成为瑞昭第一的戏子。 说实话第一场比试输的人,极少可能在第二场上赢回来,一则赢了也已经不是最终那个胜利者不过是让比赛早点结束,二则方才被打的不轻,满身的肥肉火辣辣的疼,状态也就没有首场这么好,正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所以德妃推荐的庞家军校尉路遥是很容易就击败了对手,准备和大夏一较高下。 拓跋朔正在熏沐楼上休息,承恩帝左边专门给大夏提供的雅间里,坐镇的是大夏在京城专门驻守的一个领事官,东瀛其实也有,各国之间既然没有开战,表面上的和平还是要维护,于是都会派各自的使者驻扎在他国,也算是一种正大光明的监视,礼尚往来。实际上这样的领事官对于驻扎国来说,是非常不受待见和礼遇,说不定明天就横死他乡,连个死因也没有找到。 不光是林杝,承恩帝还有李束樘都对拓跋朔的做法有些不明就里。你说你明明来了,明明是个豪迈的性子,怎么就要藏着掖着,还让个不痛不痒的大夏领事官坐在瑞昭的皇帝隔壁房间。是不是有些太欲擒故纵了?!林杝现在忍不住怀疑,莫非拓跋朔这是改变了主意,不打算以庆国公主为目标,而换成某个被他意外伤害的姑娘……? 初想觉得咋舌,后仔细捉摸一下倒也不是没有可能,拓跋朔没道理放弃大夏下一任的王位,跟着一个女人跑到女尊国去当个没有地位的皇夫,他这般牺牲自己只为拿到兵器图貌似无私得过了头,反而没那么简单起来。 或许……拓跋朔来瑞昭的目的,一开始就不在庆国公主?! 林杝被自己这个突然的想法惊讶住,那他来瑞昭是为了什么? 此时拓跋朔那边,有小厮过来瞧门通知他下一场比试的时间快到,请他下楼准备。拓跋朔把茶杯里的水一饮而尽,起身开门离开。正好东瀛小皇子身边的那个中年男子从走道里经过,两人对视一眼,然后又各不相干的擦身而过,该上厕所的上厕所,该比赛的比赛。 承恩帝问白罗:“公主以为这大夏来的勇士如何?” “不错。”白罗语气冷然,愣是扑灭了人再说下去的欲望。 “你瞧着这角抵的动作都难看,不如让我们七王爷给你耍一曲剑舞,可比擂台上的好看。” “多谢皇上美意,您身边这位德妃娘娘的剑舞已经叫本宫心悦诚服,无须再劳烦七王爷大驾。” “……”承恩帝吃瘪的表情,叫一旁的舞阳公主哈哈大笑。她已近临盆,还敢出来乱溜达,也算是勇气可嘉。 承恩帝的底线就是不和孕妇与毒舌妇一般见识,识相地闭上嘴巴,搂着乖巧的德妃继续看比赛,虽然没说话,可那样子满屋子的人都看得明白,还是自己女人贴心,不会和自己唱反调! 路遥的身法与拓跋朔很相似,大约都是承了大夏那一面的路数。只是有一点不同,拓跋朔的侧重在快和狠上,而路遥则喜欢耍诈,也就是做假动作,施计误导诱惑对方。所以可以看到拓跋朔的脸上总挂着一抹冷笑,实在无声嘲讽路遥的诡计多端。中原人多鬼胎,他义父经常如此告诫他,所以此次来瑞昭,也算是有备而来。 拓跋朔瞧准时机想要抱抄路遥的腰,路遥早已料到他的打算,明明是个大男人,不算细的腰却是能像水蛇一样灵活扭动,以诡异的姿势逃过了猛力的一击。拓跋因为惯性的关系往前冲了半步,路遥还有余力一只脚一勾将拓跋给绊倒在了地上,规定只要一方把另一方双肩按在地上超过十下就算输,拓跋朔飞快打了个滚,逃开路遥的魔爪。两人重新站起来,就又要走到中间去恢复初始双方抱臂对绞的样子。 一时之间胜负难分。 ------------ 【111.左右开工?】 那场比试将擂台下的观众都看得十分激动,连承恩帝也难得一扫脸上的不正经,目光专注地不肯错过任何一个动作,在很长一段时间,或许人们都不在追求一个谁输谁赢的结果,而是纯粹地为两个人精彩的过招而精神投入。 最后路遥身形灵活地翻到拓拔朔背后,手如灵蛇般想抄拓拔的胳膊窝借此摔背;拓拔朔也不是没有防备,等路遥手到位用力的时候他脚底稳如磐石,腰上一扭就想把路遥反做掉。两人僵持,计时的沙漏越来越少,只有看守沙漏的小宦官很尽职的在那儿盯着,见最后一丛沙子流尽,戳戳判官小心翼翼道:“大人,比试时间过了。” 那判官并一旁的宋大人都意犹未尽,还硬是假装没听见。于是小宦官不屈不挠地继续戳,最后大人们无奈打响了铜锣,由宋大人亲自向众人宣布:比赛结束,平局! 台下的百姓一阵唏嘘声,有此起彼伏的声音在那儿起哄:“加时啊!加时!没比试出个结果怎么行!” 皆是非常想知道这两个人到底谁会赢。 宋显佩立即去看熏沐楼上的皇帝,想要他拿注意,明晃晃的衣衫十分好找。承恩帝也听到了百姓的呼声,略思索片刻后抬手招来赵公公,对他吩咐了几句,赵公公应命跑去比试那方传报。 “皇上说群英会旨在切磋,两位英雄的实力既然不分高下,技艺非凡,平局最好,就不要再比了。请接下一场比试!” 众人不由又是一阵嗟乎,直叹分不出胜负的比赛让人今天晚上的饭也吃不下去。其实我们皇上也不傻,拓拔朔的实力不凡,真要是比下去说不定瑞昭讨不到什么好处。平局这个结果已经十分让他满意,他现在更期待下面的那场比试。 拓拔朔和路遥分开,相互行礼,拓拔朔道,“希望下次再遇见时能一分高下。” 路遥平淡无波地点点头,就转身下台人生奋斗路最新章节。 只是不知道下一次这两人会在哪里相遇,又是怎样的比试,能得出什么样的结局…… 林杝和李束樘在那两人比试时也看得专心,李束樘本身武功高绝,一般高手遇高手都会分外关心。有种心心相惜,而林杝的话,本来对这些一窍不通。不过自从白罗给她适合女子修炼的庆国武功秘籍,又得了七王爷这个高手师父的亲身指点,当下在武学的造诣也是突飞猛进,尽管不能与赵若尘那种水平的过招,在承恩帝手下过个十几招还是很容易的。 “四小姐你要上场了。”七王爷幽幽提醒。 “王爷您昨晚上答应过的事情。可别忘记了!”林杝再次强调,生怕喜怒不形于色的某人会出尔反尔。 李束樘轻笑,又道:“既然答应了你,配合一次又何妨,只不知道白罗公主若是点了你,叫那些自视甚高的才子情何以堪。” “借王爷吉言。”林杝面上从容。准备上台,擂台上已经有几个小太监在搬桌子准备比试用的笔墨纸砚。 她又往周围看了一圈,苏玄明依旧没有出现。 报名参加比试的人中。除了林杝,还真的没有一个女子。瑞昭年轻的文人才子倒是都想挤上来露露脸,也没求能被庆国的公主看上,他们都是有骨气的读书人,只因为他们的皇帝就在对面看着他们。如果表现地好,说不定不用靠考科举就能够一朝凤凰腾达。赵若尘和宋显佩发现报名的人数过多。后来要求瑞昭所有报名的人都必须有京畿三品以上官员的推荐信才能上场,那一阵子三品以上的大人下朝回家坐轿子都专挑隐蔽的小巷子走,可见央央瑞昭的年轻墨客是有多热血。 东瀛的小皇子鹤之间摇着扇子款步而来,他被安排在林杝的旁边,身后依旧跟着那个黑衣的中年男子。经过林杝时,两人具瞥眼瞧了她,小皇子妖气的脸上还带着一丝玩味,林杝猜想他大约是在腹诽怎么一个女人也敢上来凑热闹,中年男子面无表情,眼波沉静,只是被他看上一眼,林杝心里总有些不舒服,当然,另一边的李束樘同时散发出犹如绷紧的箭弦似的气场也有潜移默化的影响。 那人从衣袖中掏出一个白瓷瓶,随之将其打开,倒出里面透明的液体于砚台之中,细细磨起来。没有人规定不能动墨水的手脚,可这般光明正大的做出来,还是让林杝有些目瞪口呆,十分好奇他加进去的是什么东西。 “这位小姐,要不要也来点?”鹤之间倒是大方,他的声音略尖细,又笑得不怀好意,十足的奸人相。 林杝立即拒绝,扭头不再去看。 擂台上的桌子被排成三列,林杝站在中间的第一位,正正好好对着承恩帝的那间窗户。鹤之间在她左手边,右手边是大夏的一参赛者,据调查此人只是个从大夏来的古玩商贩,把西域的古玩买过来,又运到瑞昭来卖,一些佛教的东西很受京城的达官显贵欢迎,想必此人在大夏也有些地位。 这场比试的题目很简单,但凡能用笔描绘在纸上的,无论是画还是诗或者其他都可以,时间限在一个时辰以内,最后把所有作品都送到对面的熏沐楼上给白罗过目,由白罗公主评出一个优胜者。总共二十一个人,东瀛派了七个,大夏来了四个,剩下的都是关系通天的瑞昭才子,零星还是当朝年轻官员,近水楼台先得月拿到的参赛资格。 “下面本官宣布,第二场比试现在开始!”又是一阵敲锣声。 熏沐楼上的人都能清楚看到擂台上那些人的一举一动。林家人见林杝居然也敢上去,都是惊讶,蝶香云冷嗤:“哟,我们家这个四小姐是愈发出息了。”她还在为当初林杝“背信弃义”而窝火,现在林杉也没有指给哪家大户人家做大少奶奶,只要一想起这件事情,蝶香云就能在房里对着空气好一通大骂。 向来不参合的林夫人这会儿心情倒好穿越随我心。竟接了蝶香云的话头子,对林红梅道:“老爷,四姑娘这样抛头露面总是不好,您下回进宫的时候提醒一下为好。” 林红梅闷闷嗯了一声,他又何尝不知道这几位夫子心里在想些什么。蝶香云风尘出生,只一心让自己的女儿摆脱她的贱命,做人上人,无可厚非;而沈清秋,还不是慧妃的事情,在林府中她已找过他好几回。问皇上现在到底是何想法?皇上的想法,他一个丞相如何猜得到,只要尽忠职守。总不可能无缘无故抄了你的家。又有小道消息说林家三小姐虽然没从前得宠,新进宫的四小姐倒是让圣上刮目相看,另眼相待,所以怎么样林家也不会失势,只不过风头最盛的人换了一个。今日沈清秋见林杝在群英汇的台上。心中不由再次一紧。 “王爷,我要画了。”台上的林杝听不到那些闲言碎语,低头专心看着那白色的宣纸,心里捉摸着要画什么。 这图不能画得太难,难了有点太离谱,不引起旁人怀疑也会让人以为她是怪胎。不用这么另类。简单的图有许多,画什么呢? 隔壁的两个男子都已经提笔开始画起来,鹤之间的跟班帮他调完了颜料就匆匆下台。小皇子那么风骚的人,画出来的画肯定也不会清纯到哪里去。 李束樘冷冷回:“你只管画。” 正好有两只小麻雀在擂台上方的纱布上跳来跳去,还发出叽叽喳喳的叫声。林杝心中一动,就开始提笔画起来。第一笔从纸头的左下方出,到一个手指头那么长收笔。她只用了墨水。并没有打算用其他颜料。这黑白的水墨画要把握好从白到灰到黑的程度,真的要画好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手臂上的腕力延伸至笔头,一笔一划十分考验功力。 承恩帝伸长脖子去看林杝在画什么,白罗公主也是兴趣盎然,她视力很好,林杝三笔画完“皇上,林执笔这是在画竹子么?” “唔……”承恩帝皱眉,点点头。她怎么会画竹子? 舞阳见这两人都对林杝青睐有加,忍不住问:“林执笔怎么也想起来下去凑热闹了?可是有什么拿手的绝技不成?” 范阳王饮茶,淡淡回:“怎么从没听她说过。” “可不是么,她前日来找我非要参加,估计是藏着什么绝技。”承恩帝立即接口,自己都没注意从嘴里蹦跶了个“我”字。 其他几个听者,对称呼都不太敏感,独独范阳王喝茶的手臂顿了一顿,但也什么都没说,合上了杯盖转头认真去看林杝的比试。 这说话间,她纸上的三根竹子已经差不多成型,不过看那布局,估计还有别的什么。 正在这时,只见她一直垂着桌子下的左手慢慢抬起来,右手沾了墨水的那支笔停在砚台上不动,人竟是抬头极迅速的挑了只大号的毛笔,与右手那只细的一同放在砚台里来回滚了滚,然后煞有介事地落到白纸空白的右上方,开始书写。右手同时继续作画,现在画的是一只云雀。 “哈,林执笔真不枉这女官的名号,耍得一手好笔呢。”承恩帝怀里乖巧的德妃见此情景,拍手叫好。 承恩帝眼角抽了抽,他小时候玩过左手画圈右手画方块的游戏,林小姐你可真行啊,都进化成左手写字右手画画的本事了!(参见第二十六章之小剧场~~~啊哈哈哈!!) ps: 【当~当~当~~!!!推荐我家红烧茄子(喂!人家叫照烧茄子,别给乱改名!……的新书《浮霜》:上辈子,她是父亲手中的一枚棋子,因站错队、做错了事,最终只落得三尺白绫魂断他乡。这辈子重新来过,她不再讨好任何人,不再强求任何事,只求在这乱世棋局中,肆意一把……棋子反败为胜,主掌棋局的故事。女强文,he,宅里斗天下。每天三更的勤奋好妹纸!(喂,你有脸说,这对比太明显了吧!……呵~呵~呵~】 ------------ 【112.见字见人?】 ==谢谢大家的粉红和打赏。鞠躬感谢!!!!== 林杝的右手画完云雀最后一笔的时候,她的左手也完成了诗句的最后一笔。 画的是三根墨竹外加一上一下两只在竹叶子下躲着的云雀。竹子的主干韧而不柔,风骨极好。那两只云雀的眼睛圆亮,煞是可爱。 诗则是四句:竹中小雨细如麻,静听围炉弄火丫,春社乍过蚕趱叶,夜潮初落蟹爬沙。十分清新可爱。 并非李束樘使不来左手,很多人都不知道,瑞昭的七王爷不是左撇子,但左手和右手一样能写字舞剑。他是要走过腥风血雨的人,有时候同样灵巧的左手会起到救命的效果或者一念之间的胜利。比如舞剑,他左手能使出比右手更快的剑,比如写字,与右手所书写的字迹不同,可以避人耳目超级兵王。而且左右手齐用,他师父说了可以使人脑子更加聪明! 当下只不过是不能做的太明显,正如林杝画的竹子和云雀,十分简单,七八岁的小孩只要学过绘画也能画出来的水平。熏沐楼还有擂台下的人,都被林杝左右开工的动作吸引,倒也没人说四小姐做了什么手脚有什么猫腻。承恩帝在楼上看得兴致一起,挥手对赵公公道:“朕也手痒,笔墨伺候!” 赵公公跟在承恩帝身边时间长,对他各种突发奇想都能迅速接受,立即“嗻”了一声,弯腰跑出房间准备。 德妃娇笑,“皇上也要一边画画一边作诗?臣妾可十分想看呢。” 承恩帝摇头不语,只是笑得荡漾。 再看林杝这边,她画完的时候时间只过去一半多一点,有许多人都还未完成,画画本来就是个考验功夫的比试。有些才子画十几天才能画出一幅来,别说这么紧张的高台上,皇上看着,公主看着,大人们看着,百姓看着。其实小老百姓这种时候最恼人的存在,也不管上面的人多紧张多投入,发现点能嚼舌根的地方,就开始评头论足,那嗡嗡嗡的声音让没有灵感的那些比试者更加心烦意乱。 突然有个小孩叫了一声:“哇!蝴蝶!” 肥嘟嘟的手指一指。是林杝的方向。 林杝抬头看到一只常见的黄凤蝶,翩然而至,从她的一边飞到另一边。旁若无人。黄凤蝶忽视了佳人,最后飞扑向的地方其实是鹤之间的画上。鹤之间画的是一副美人与花图,美人的模样与白罗神思,身边花团锦簇,蝴蝶就停在其中一朵已经干了的纸花上。 这墓突然出现。让下面的人都伸长了脖子想看看蝴蝶在干嘛。林杝离得最近,看得也最清楚,那蝴蝶好像被什么所吸引,就比如小狗喜欢肉骨头,老鼠喜欢大米。几只小毛脚不停在那儿扒画大约是以为这花有花粉能吃。林杝头一次看到这样的情况,很新奇。放了自己手边的毛笔专心研究起来。 方才鹤之间的跟班用白瓷瓶调了什么东西在墨水里,一定是那东西搞的鬼。可究竟用了什么材料,叫蝴蝶那么远都闻得到?这儿是闹事。又没有多少花草,树上的鸟鸣倒是一直隐隐可听见,蝴蝶真不多见,何况现在初夏,蝴蝶也不多。正思索间。又一只玉带凤蝶飞过来,照例停在鹤之间的画上。任由鹤之间画笔舞动也赶不走。 林杝这时才觉得这东瀛的小皇子有些有趣,不光是这神奇的蝶引香,还奇怪他有这样的东西,为何不偷偷加在墨水里?现在很多人都看见了鹤之间的手下在墨水里动了手脚,就算一时惊奇能有如此效果,过一会儿反应过来就会有负面的言论生出来。世界总是这样,一旦被推进众人的视线内,负面和正面的评价都会飞扑而来,舆论的力量。 鹤之间好像对下面的骚动一点也不在意,从容自若地将最后一朵含苞待放的花画完,然后抬头,噙着笑意望向熏沐楼三层中间的位置,准确到了那一袭白衣的佳人。白罗也正盯着他那儿看,为那蝴蝶的景观新鲜了把,收到鹤之间的媚眼秋波,脸上依然冰冷一片,并未被其用心的表现而感动。 那小皇子也不在意,情谊传达到了就收回目光,背手玉树临风站在案前,等着比试结束的锣鼓声。他侧目也看了林杝一眼,不过没半点看白罗的粘稠,仅带了一丝笑,说不清楚那笑容的意思,有一些“小姐你动作挺快”的意味,还有一点“你看什么看”的嫌弃,另夹杂着一股高高在上的贵气。人家毕竟是皇子。 四小姐倒觉得鹤之间的画工很不错,细腻,色彩明丽,整个布局也可圈可点。 正在她与鹤之间互相打量之际,赵公公抱着一张流金纸,已经裱好,也不管几位没有灵感被议论声烦的抓狂的比试者,尖声道:“圣上说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亦作诗一首凑个热闹,还请各位评鉴评鉴,不用客气。”哗啦啦地就把那轴子打开,御笔亲书的几个大字就直直挂在了擂台上,赵公公把轴子上的绳系在栏杆上,让杰作独自高悬,自己又提着衣摆回去伺候皇帝超级古武。 林杝站在同一边,一时看不见承恩帝写了什么。台下的观众看得分明,这哪里是一首诗! 只见流金的纸上用细篆写了“莺啼岸柳弄春夜月明”九个字,绕成了一个环形,莺和明首尾相连,犹如咬着尾巴的蛇。那字分开来看个个都是好字,那一整幅字合在一起看也能当成一副好画,中间偏上,环得相当圆润有感觉,下面的落款和印章更加是价值连城的标志。可惜就最主要的内容,叫大部分没饱读过诗书的小老百姓满头雾水。 台下有看不懂的人,自然也有看得懂的人,某个喜欢显摆的文人就大声把这诗念了出来:“这是一首回文诗,其实咱皇上写的是:莺啼岸柳弄春晴,柳弄春晴夜月明。明月夜晴春弄柳,晴春弄柳岸啼莺。”摇头晃脑,好像十分投入的样子,最后不忘赞叹一句:“好诗!好诗!不愧是吾皇圣明,方能写出如此高明的诗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竟然就这样跪了下去,朝着熏沐楼的方向就是三跪九叩,恨不得走三步跪一次,慢慢跪行到承恩帝脚边去舔人家的鞋子。 人群里一下子说什么的都有,炸开了锅。 承恩帝悠然自得倚在窗边,朝抬头呆傻看着他的林四小姐挥挥手,笑容可掬。 纵使所有人都以为这是承恩帝的神来之笔,他与她心里都应该清楚,那不过是一首小女孩无聊玩乐的杰作,是林杝几年前的涂鸦之笔,后来风一大飞没了影儿,却不知怎么地阴差阳错被皇上捡到。场地上那个还在大拍马屁的书生,就像跳梁的小丑,承恩帝见怪不怪,又没少见这种人,他只想看到林四小姐的反应。而林杝这个反应,让他十分满意。 “原来这诗是四小姐的杰作。”李束樘冷不丁开口。 林杝稍稍回过神,疑问一声,还在状况外。 七王爷就解释道:“当年飞来一张纸,打在我皇兄的脸上,害他险些掉进脚边的小河里。他拿下来一见上面还有字,非要找出那个祸害他的是谁,折腾了好多天。四小姐原来不知道啊……” 林杝脸黑,她怎么会知道。东歌在江南,城中四通八达的小河,估计那时候飞出去的纸头正好撞在出来玩的二皇子俊脸上,还真是个大大的乌龙。也没想到李束权会记恨这事儿那么多年,至今还要拿出来显摆显摆他的记性有多好,小气不小气?想来想去,又奇怪起来,问李束樘:“皇上又怎么知道这是我写的?” “许是见着你的字了。你的字没多大变化。”李束樘回答的淡然。只是林杝不知道,当时的情况是他们几个皇子一道出的门,从林杝手上飞出来的白纸先是飞向的他,因为他走在前面,还是二皇子的李束权在后面看花花绿绿的世界目不暇接。所以七王爷很轻松地劈开了那纸头,纸头就“啪”地一声沾在了李束权带劲的脸上,措手不及! “……”四小姐低头,觉得有些没脸见承恩帝,这事儿他既然现在搬出来,回去少不得一通秋后算账。 承恩帝第一次来御书房后面林杝的房间帮她补顾正录的时候,一眼就认出了她的字,却说隐忍了这么久才找到一个机会华丽丽的抬出来,怎么可能轻易放过林杝。 他笑得实在有些夸张,连一旁的范阳王都看不下去,淡淡出声问:“皇上什么事笑那么开心?” “朕……那个……呵~呵~呵~”承恩帝瞟了两眼范阳王,最后什么也说不来,又抱着德妃坐回原位,人倒收敛许多。 只有从一进门就站在后面的“七王爷”梅四,古井无波的眼睛注视着楼上楼下的一举一动,始终没有说话。 林杝认真思索间,铜锣声“哐!”地敲响。吓得她灵光一现,忽然脑海中浮现出在林府的某一日,她提灯去林仲之生前住过的房间里翻找庆国的资料时,某本书中无意飘落的一张纸条,上面不知谁写了一句:“江流石不转,遗恨失吞吴。” ------------ 【113.突发真相?】 群英汇如火如荼在东歌的闹市中举办之际,有两个人也没有消停。 张星彩刚刚从小摊上吃完午饭起身,拿着根牙签边剔牙边走路,一派自得悠哉。没想走过一个小巷拐角的时候无预期地与某个人撞了个满怀,尖尖的牙签头子用力过猛还戳中了自己的牙龈,有淡淡的血腥味弥漫嘴中。小神婆大怒,捂着嘴巴抬头去看罪魁祸首,但见某人不食人间烟火的一副叼样,冷冰冰垂首也在看她。 正所谓人生何处不相逢!不是冤家不聚头!狭路相逢贱者胜! “你……你……!”张星彩怒火中烧到了极点,你了半天你不出下文,浑身颤抖,本来就大的眼睛这么一激动,就觉得是快从白玉碗里掉出来的黑珍珠。 苏玄明也不道歉,沉默片刻等了会儿,发现张星彩无话可说就要迈步离开。 张星彩哪里会放他走,回身就一把扑过去,把整个人都挂在他胳膊上,磨牙吐出几个字:“你、赔、医、药、费!” 这姑娘眼里除了钱和骗人,就没点别的?苏玄明当时脑子里就是这样真实的想法,不过他想什么,脸上一点也不会表现出来,二话不说用另一只自由的手从怀里掏出一把铜钱,塞进张星彩的怀里双修奇才。那本是他今天准备用来施法的道具,现在给了这神棍,就得换些其他工具。 “靠,你以为这几个钱就能打发本姑娘?!你这是在侮辱我!”张星彩手上不松,钱也照收,依旧像猴子一样挂在人家大男人身上。 苏玄明受不了,终于开口:“你别这样,已经没有侮辱的余地,还是自重些吧。” “!!!”张星彩已经找不到世界上还有什么形容词和动词可以用来骂他,干脆一低头张口咬在了苏玄明的胳膊上。尽管隔着青白的道袍,牙尖嘴利的小丫头还是把人咬得生疼。苏玄明皱眉,另外一只手飞快在张星彩身上一点,她就立即没有了力气,拽着苏玄明手臂的手并着咬人的嘴巴一起慢慢松开,整个人软绵绵滑下去,半瘫在墙角。 谪仙男子平淡道:“半个时辰后会自解,你且在这儿看看风景。”说罢,潇洒离开街巷,朝他师父要他去的地方行去。 却说群英会的擂台上。小太监们每人举着一张画,轮流给台下和楼上的人展示,好叫所有人都看得清楚比试的结果。鹤之间的蝴蝶这种情况下还贪恋在画纸上。最为引人注目。下面的百姓哪里见过这样神奇的场面,一时早忘记了鹤之间动过的手脚,议论纷纷。大夏那位画了一幅九马图,尤其是最前面的那一匹白马,身姿跃然。煞是好看,应是暗语白罗公主被众多优秀的男子竞相追逐。 只不过白罗还是不太喜欢大夏的画,无他,她就是突然联想到“种马”这个字眼。 林杝站在几人之间,全然没了方才的不淡定,脸色深沉得有些可怕。静静的人儿散发出一种冷冽的气场,让她身边的东瀛皇子和大夏富商都清晰察觉到这股不正常的气流,不由扭头打量林小姐是怎么了。 白罗看过一圈他们的画。要选出个优胜者还不容易?万绿丛中一点红,不选你都对不起你的性别!公主也瞧见林执笔心情貌似突然不太好,误会她是在懊恼画的东西没有别人的好,丢自己面子,于是就想让她开心开心。 “我选——”庆国公主清扬的声音从熏沐楼三层飘出。音量不大,但在场每个人都听到她在说话。纷纷扭头去看说话的人。他们都知道这场比赛的评委只有一个。那就是庆国来的公主。这个公主的行踪又十分神秘,只传说她长相很美丽,今日当见,果然是倾国倾城的美人,所以本来还觉得让庆国公主这个不懂瑞昭文化的他国人评选有失公平,现在见到了公主,那些人立即转变了态度,她说谁赢就谁赢。 林四小姐神色麻木气息冰冷,正是因为她在和身体里的另一个灵魂剑拔弩张,光顾着吵架还来不及,哪里还有心思去留意别人怎么看她。 四小姐道:“不知七王爷可曾记得自己写过一句诗叫做‘江流石不转,遗恨失吞吴’?” “本王不知道四小姐在说什么。” “那张纸片上的字,与王爷方才写的那四句小诗虽谈不上如出一辙,那撇捺之间的力度和尺度都极其相似,若告诉我这是两个人的一个巧合,我断然不会相信。小人真是没想到,七王爷居然留了一手,若非今日正好见你的左手字还真想不到这会是七王爷的杰作。”林杝说到这儿,整个人因为怒极,火变成了冰,迸发出冷酷的气息,杀伤力十足。 七王爷一时没有声音。 林杝思绪如泉涌,瞬间又想通了许多事情,从前林仲之莫名其妙的死亡还有梅二的出现,七王爷府的人能如此迅速准确地找到主子,她一直觉得有些地方想不通,又说不出哪里奇怪。当下认出了那书中夹着的纸片,纸头上诗句的内容,二十五年天翔朝的三朵白莲花,林嬷嬷得知她是林丞相的女儿所表现出的厌恶,一一联系起来。 当年长公主身边的两个女官,一个是林嬷嬷,另外一个姓沈,便是沈千乘的长女,林夫人的姐姐,沈绿蚁。 沈绿蚁早些年就应该和她爹林红梅有一些瓜葛,只不过后来林红梅去了北边,最后跟着天英的兵马破城而入,沈绿蚁当时在哪里,又怎么会时隔六年之后才生下林红梅的儿子林仲之? 林仲之是沈绿蚁的儿子,李束樘是长公主的儿子,母辈之间的联系会不会延伸到晚辈身上去? 李束樘的人能那么快收到消息找到林杝,承恩帝这个始作俑者却什么也不知道,难道李束樘就那么神通广大而承恩帝有这么无能? 当时除了林杝,唯一知道真相的就只有林仲之,他却在青楼里自焚仙途正道最新章节。自焚? “我二哥现在哪里?” 四小姐想通了所有的始末,林仲之可能因为母亲的关系,与林红梅根本就不是站在同一条战线上的人,瞧他在林府时整日游手好闲四处玩乐的样子也能明白他以林丞相的二公子这个身份做人时是不想有作为的。他意外知道了七王爷居然附身在自己妹妹身上就立即以找道士的借口出去,又假装被七王爷府的人抓走,一切都是做给承恩帝看,好让他以为他的七皇弟真的被他弄得魂飞魄散了。承恩帝也不是傻子,后来才会在御书房里追问林杝有关林仲之的事情,现在承恩帝到底知道多少,其实七王爷自己心里也没有底吧? 林仲之用一场火灾把他林府二公子的身份彻底烧掉,只不过是为了更放开手脚帮七王爷做事情吧?他从小其实就不亲近林红梅,这个爹在他心中到底是一种怎样的存在,也知道他自己心里清楚。枉她还一直以为她二哥是为了保护她才用自尽的办法闭上嘴巴,让皇帝和七王爷两边的人马都找不到这个秘密。 如此想罢,林四小姐不觉浮出一丝冷笑,真相总是那么残酷。 “我二哥现在哪里?”重复问,她想当面与林仲之对峙,有太多的话想要对他说。 七王爷明显叹了口气,说话的语气还是很坚决,“本王不会告诉你的。” “好你个李束樘,把我骗得团团转,居然现在还有脸说你不会告诉我。谁稀罕你的告诉,我要让你永远都回不了正身!”那将一个人恨到骨子里去的心情,全部传递到李束樘的感官中,叫他真真实实体会到这个女子现在对他的厌恶有多深。 可李束樘依旧什么也没有说。 林杝与李束樘冷战到此,白罗在熏沐楼上准备宣布她选出来的最后优胜者。 名字还没吐出来,林杝脚下忽然发现一阵晃动。幅度有些大,让灵魂出窍的林四小姐的肉身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人一歪就要摔下去。隔壁大夏来的那个商人很好心地想要去扶她,没料到刚伸出手臂,脚下又生出一阵更加厉害的晃动,致使身材高壮的大夏人也被摔得措手不及,落地一声闷响。 或许这一跤就是关键,不出三次眨眼的时间,整个擂台居然轰然倒塌,台上的所有人和距离看台近的人,根本没有时间离开。 林杝就觉得脚下一空,半条腿被插进了一个窟窿中。四小姐和七王爷见情况危急,立即放下争执的话题,全力保护自己的性命安全。 “提气!”李束樘大吼,意念一阵阵传播过来。 她倒是险些忘了自己已经是会半点拳脚猫功夫的人,飞天不行,在混乱中自救的本事还是有的。赶紧听从李束樘师父的话,一口气提到了头顶心,整个人拔地而起。可崩塌的时间极其短暂,根本不给人更多应急的措施,林杝刚刚把脚拔出来,原来华丽的舞台已经不复存在。周围一片呻吟声,尖叫声,寻人喊叫,还有小孩子被吓到之后的嚎啕大哭,场面顿时一片混乱。 苏玄明出现之时,刚巧是擂台倒塌,灰尘扑飞,男女老少暴走之际。这厮冷眼旁观了片刻后发觉没他什么事情,什么也没说,就又潇洒地转身离开。 ------------ 【114.乱上加乱?】 ===谢谢索姐的和氏璧~~~~~~~~~(喂,又没有加更又没有肉,不值得!===== 东歌城一片混乱。 本来就拥挤的人群一乱就接二连三发生各种事故,被砸伤、踩伤的人无数,一时间好像外敌入侵,破城而来的那种恐慌席卷,满城风雨。众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何事,脑子混乱只会跟着身边的人一起乱跑乱叫。以擂台为中心,就如同在春池中丢下去一粒大石头,溅起水花和一层层的波浪。 熏沐楼上的人基本上都是吓了一跳,蹭地站起来靠在窗边看这是怎么回事。就看见高高的擂台一瞬间散架,本来站在上面的那些参赛者和工作人员就跟着人仰马翻。 承恩帝还没来得及站起,就感觉有个人影从自己眼前晃过,一眨眼的时间已经略出了熏沐楼。他眯着眼睛去看那个高大的背影,皇上就不明白了。虽然说身为瑞昭的王爷,心系百姓也是件应该的事情,可是七王爷您也犯不着直接从窗口跳出,往事故现场飞过去吧?要知道这里可是三楼,纵使你武功高强,熏沐楼下面涌动的老百姓可没你这么大的本事,你万一不小心伤到他们,该如何是好? 林杝因为李束樘的提醒,不至于摔得多惨,擂台有两层楼高,若毫无预兆地摔下去,虽然摔不死人,可少不得会跟青杏一样手脚骨折,弄不好摔错了地方,半身不遂偏瘫也不是没有可能的。她当时是先朝上提气,整个人迅速和擂台分离,等到擂台垮塌到一半,李束樘用林杝的左脚像蜻蜓点水一样在断木之上借力,这会儿刚要挑个扎实一点的地方着陆,忽感一双有力的手臂从她的身后揽住了她的腰。于是将将落下的重心又被人强迫带起,整个身子都飞旋起来,一阵头晕过后发现自己早就不在事故第一发生地。 擂台周围可以动的观众都跑得差不多,倒也没人再挤他们。 林杝侧头一看身边的人,差点一口气没接上背过去:“七王爷您真是好身手。”磨牙瞪着梅四装的“李束樘”,想死的心都有。 他顶着李束樘的脸,万事就有李束樘的效果。众目睽睽之下,堂堂七王爷从熏沐楼三层飞身而出,英雄救美,林丞相家的四小姐还真的京城的风云人物。真不是她自恋。是对京城人士的八卦嘴舌相当有自信。就算是这种混乱的情况下面,第二天肯定也会有说书的将今日在场的京城风云人物的种种表现都绘声绘色讲出来,可能有一些连当事人自己都不记得美女请留步。 林杝连忙去看熏沐楼那边。却发现楼上的人一时半会儿也没空理会七王爷和四小姐的风流韵事。 但听赵公公撕心裂肺的声音从凌乱的空气中传来:“来人啊~~!有刺客~~!护驾~~!护驾~~!!” 楼内窗边,人影重重,承恩帝所处雅间之内与街上一样混乱。 林杝再没与梅四闲扯的功夫,焦急观察三楼上的一举一动,然三楼和底层距离略大。站在她那个位置只能看到窗边的情况。白罗在“七王爷”之后也与风千月一起从窗口纵身飞出。你想那房间里本来就挤了那么多人,又加上现在有刺客行刺,还有侍卫要来护驾,可不是把房间的大门堵得水泄不通,也只能走窗户。只是林杝没想到白罗会带着范阳王一起下来。 她赶紧迎上去,“公主。王爷,你们没事吧?” 范阳王脸色煞白,有些气喘不上来。他摇摇头勉强压制住胸口的难受,拂开白罗的搀扶往“李束樘”那儿靠去。白罗冷笑一笑,没对他说什么,看向林杝和“李束樘”的神色有些暧昧,嘴上的话却是:“敢情七王爷是知道有刺客才先走一步?还是个巧合?” 梅四现在假扮李束樘假扮得入骨三分。双手背后,目空一切。根本就不理会白罗的挑衅之词。 这时擂台那边遭殃的人纷纷从断木里头爬出来,受伤轻的就帮着那些倒霉的不能自理的,一下子也没有救援的官兵前来。连京兆尹宋大人都光荣负伤,两个小太监把他从废墟中拉出来的时候,哇哇直叫,猜着是伤了脚上的骨头。 白罗冷眼旁观,只说:“方才唱戏的那帮子人,在熏沐楼的二楼休息,擂台垮塌的时候突然冲进来喊打喊杀,看来是有备而来。” 这个有备而来不仅指刺杀,还有擂台的垮塌事件,彼此之间肯定有着莫大的联系,就是不知道这个幕后的黑手是谁?林杝皱眉,一时也忘记去救人,徘徊之后还是忍不住问体内的另一个人:“是不是你干的?” “你觉得呢?”李束樘声音冰冷,一副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我懒得与女人解释的冷酷态度,叫人听了十分不爽。 林杝不语,倒不是她相信七王爷的人品,只不过李束樘一直以来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行事,这么大的事情光靠他和梅二两人之间小小的暗号,估计达成不了,而且李束樘这么做也没有意义,不但把邻国都得罪了,就算用那么愚蠢的办法把承恩帝杀死,自己坐上皇位,也会是惹人非议,民心不所向的硬板凳,坐得也不舒服。 梅四见范阳王体力不支,当机立断:“本王带他去济世堂。”此地能到的最快的医馆也就济世堂。 “公主也去济世堂避一避吧!”林杝立即道。 白罗对这些恩怨并不感兴趣,遂应了林杝的意见,带着风千月远离是非之地。 那四人的身影还未走远,熏沐楼上又传来一阵女子的惨叫声,声音中夹带痛苦的呻吟,好像下一刻就要死掉。林杝一愣,忍不住想迈步去熏沐楼上看看情况,那惨叫声太过扭曲,一时也没办法辨认出是德妃还是舞阳公主或者是那个唱戏的戏子。李束樘对她斥道:“就你凑过去,送人头么?!” “……” 再看平地上的其他人,东瀛的小皇子比大夏的那个胖商人功夫好上许多。当下已经站在远远的街边上悠哉摇着扇子看这一场混乱,而他身边的那个中年黑衣男子也依旧紧跟左右,脸上没有一丝喜怒。拓跋朔正在搭救负伤的那几个大夏人,隐隐听到他说了一句:“跟我去济世堂!”也朝着白罗走的方向离开。 林杝站在纷乱的大街上,忽然感觉有些不知所措萌攻狩猎计划。她现在应该做什么?上去打不过,街上太乱她一个人也照管不过来,好像什么也做不了。俨然就成了一个迷路的小孩。还是李束樘脑子清楚,又吼她一句:“傻站着作何,去搬救兵啊!” “去哪里搬?” 禁卫军?府衙?还是江湖豪杰? 李束樘觉得其实林杝是被吓到了,从她发现那张纸头上写的字与他左手的笔记神似之后。就一直在状况外。于是不冷不热吐出一句:“自然是七王府。”肥水不流外人田,七王爷护驾有功的话,承恩帝再不情愿也要表面上嘉奖一下他。何乐而不为。 “……”你就不怕皇上说你监守自盗? 后来林杝没有听李束樘的话去七王府,熏沐楼上坐了那么多达官显贵,以瑞木老将军为首的几位将军只要朝天上发个信号,四面八方涌来救兵,在京城的将军虽然手上有兵权。实际的军队还是在边境,有副将军把守,这些救兵不过是他们养在府上的家丁,却也是个个身强体壮,搬运起伤员来一点不含糊。 林执笔就在旁边搭把手照顾照顾伤员,又让小太监去把京城里的大夫都找来。济世堂里挤不下那么多人。 张星彩小心翼翼避开受伤的人走过来,拽了林杝的胳膊就大大咧咧问:“林姑娘,这是怎么了?”她被苏玄明的软骨手一点。半个时辰之后才恢复力气朝苏玄明消失的方向追来。当时她摊在墙边就看到许多人像见鬼了一样四处奔跑,甚至有两个好心的还以为她也是受伤的想要扶她去医馆治疗。这会儿终于能来看个究竟,委实震撼了一把。 “擂台塌了,很多人受伤,正忙着善后。” 有个小太监这时跑过来。“林大人,皇上找您呢。” 林杝浑身抖了抖。总不太想面对承恩帝。 张星彩一愣,拽着林杝的衣袖还不肯放,“那啥,姑娘你看到苏玄明没有?” “他有来过?” “是啊,我之前碰到他了,见他是往这个方向来的。” 林杝边四处寻觅了一下,根本找不到苏玄明那个醒目的身影,转念又觉得已经没有意思,这事情弄成了这样,东瀛的那场比试必然是无疾而终。 小太监在旁边催:“林大人……皇上等着呢……” 依然是那个三层最中间的雅间。只不过当下充满了血腥气,原本摆设精致的装饰也已经七零八落。 那血腥气不但是刺客和侍卫的血,屋内还有女子痛苦的呻吟声,时高时低,苦不堪言。宫里的陆太医和林杝几乎是同一时间到的门口,林杝看他满头大汗的样子,很恭敬地让开路让他先走。屋内零星几个男子的脸都撇向另一边,因为舞阳公主受惊吓过度导致早产,正躺在碎掉的屏风后面痛苦哀嚎。方才林杝听见的那一声惨叫也是她发出的。其实长公主预计的临盆时间也就在下个月,不算太早产,能生下来胎儿也可以成活,只是受了惊吓导致状态不对,加之胎位貌似也不正,于是变成了现下这种措手不及的情况。 驸马还有德妃一人一边受在舞阳身边。 “舞阳……” “姐姐……” 两人见到陆太医赶到那一瞬间,宛如见到观世音菩萨,德妃跪着就扑过去边哭边求太医:“快救救我姐姐!”早就忘了自己是身份尊贵的娘娘。 在死亡面前人人平等,在医者面前亦如是。 ------------ 【115.有调有查?】 115. 舞阳公主在那儿撕心裂肺的生孩子,承恩帝在另一边虎视眈眈等着后来走进来的林杝。 这娘们真的是,越来越让人牙痒痒了,只是若问承恩帝为何他牙痒痒又说不出个所以然。赵公公冒着被狗血淋头的风险,劝承恩帝道:“皇上此地污秽,不若移驾回宫再调查此事?”低头四处望望,本来孕妇生产之地就不干净,这儿还横七竖八躺着一堆刺客的尸体。如果舞阳公主有力气,她也不愿意在此地生她的娃儿。 承恩帝倒是一点也不忌讳这些,牢牢站在房间里,冷哼:“朕在案发现场,回去怎么调查,赶紧派人给朕查清楚刺客和擂台是怎么回事,不然筹备此事的所有人都提着人头来见朕吧。”冷眼直射赵若尘,首当其冲就是这位最近命犯扫把星流年不利仕途不顺的御前二品带刀侍卫兼群英汇的总负责人。 赵若尘这种性命攸关的时候了脸色还是如常平淡,恭敬应了承恩帝一声,就出去料理后事混迹在美女侦探社。 林杝偷偷去看地上的死人,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唱戏的花旦,方才那一出《三笑姻缘》唱得满堂彩,谁会想到下一刻柔弱的女子就变成了行刺皇上的大胆杀手。真想把她脸上的粉擦掉,瞧一瞧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当今最红的梨园戏子叫做兰水,是个小生,瑞昭的梨园的风气是男女戏子各自演各自的,坚决不同台唱戏,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养成的这种风气,若说花旦,就是桃芽儿,不过现在这女子被大官包养,极少登台。暂时也没有后辈超越上来。 既然是当红的戏班子,这戏子估计是新冒出来的苗儿,林杝最近忙得根本没时间听戏,也不知道梨园是个什么情况。 “林执笔。”皇上才不管死掉的戏子是红还是不红,反正人也死了,倒是面前站着的活人,更让他来劲儿,“范阳王和庆国公主现在何处?”他先挑了个不太中心的问题热热场子。 四小姐赶紧把目光从死人身上拉回来,低头老实回答:“七王爷带范阳王和白罗公主去济世堂了,范阳王身体不适。” “不适的厉害不?”李束权追问一句。语调没多大波动。 “七王爷扶着,尚能走路。” “哦……” 林杝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就觉得承恩帝现在周围的气压很低。虽然没听出不高兴的语气,可也不是高兴。自然高兴不起来,事情突然变成这样,头疼都来不及,怎么可能高兴。四小姐也说不清楚。宛如阴沉的天气,明明有乌云,但不见打雷下雨,变幻莫测让人不知道下一刻到底会怎么样。 “朕倒不知道你和七王爷何时关系如此之好了?上次你帮他,这次他帮你,这算是礼尚往来么?” 那边舞阳公主的嚎叫声断断续续。还有陆太医焦急的说话声,让手下的婢女怎么做,要什么东西。叫舞阳公主怎么用力,可是小孩就是生不下来。痛苦的声音传进林杝耳朵里,叫她也难受压抑得狠。 左右不知如何作答,救星就出现了。赵若尘把一块断木送到承恩帝面前,波澜不惊道:“启禀皇上。擂台垮塌的原因大概找到了。” 承恩帝默不作声瞪了林杝一眼,去听正紧的事情。她送了一口气。偷偷去看赵若尘手上的断木,听赵若尘的意思是搭建擂台的木头出现了问题。“这些是白蚁?”承恩帝小心翼翼转动木头,眯着眼睛观察后问道。林杝脖子不自觉伸长了过去也想看,被皇帝的狐狸眼睛再次一瞪,立即又缩了回去。 “看上去应该不是普通的白蚁,臣选的都是上好的木材,没那么容易被它蛀掉。” 换来皇上一声冷笑,“木头是好木头,莫非你人跟着也变成了木头?” “臣知罪,请皇上责罚。”赵若尘立马单膝跪在地上,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还真的跟块木头一样。其实赵若尘只是脸上的表情少了点,说话的语气不波折了点,人还是可以的。这次的事情,人家有备而来,那么大的目标处在那儿,正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皇宫也不是叫人来去自如,更何况是在露天的闹事区里。 承恩帝骂归骂,也不急着罚他,又问:“你手下那些人有没有看见什么可疑的人出现或者事情发生?” “前日有一车苹果在擂台附近翻了,臣想问题就在那苹果上。” 苹果是圆的,要滚到哪里就滚到哪里,当时车子一翻,街上的行人都忙着捡苹果,有心人要动手脚最容易。而且放白蚁的时间肯定就是这两天之内,在之前内部的架子搭好,正忙着铺设擂台上和周边的装饰,如果有异常肯定会第一时间被发现。你看赵若尘脑子转的也挺快,虽然当时没有警觉,事后还是能马上联想到的。 老大没有说话,林杝却是忍不住了,她觉得赵若尘说的很有道理,只是:“这种白蚁似乎不是东歌常有,赵大人可知它们从何而来?” 问得十分小心,问完还瞄了一眼承恩帝的反应,见他神色如常,才把脖子伸直枪王的都市生活。知道大白蚁从哪里来的话,可能就是一条线索,顺藤摸瓜找到幕后的黑手。 赵若尘摇头,暂时也不清楚大白蚁的来历,要去问问翰林院里饱读各类诗书的学士们,或者京城见多识广的游历人士。 “那还不再去查?”皇上冷冷道。 “是。臣还有一件事情要禀报,关于这些刺客的来历,戏班子是一个叫程大富的班头所带的欢喜楼里的人,这个是欢喜楼里新晋的花旦叫柳芽儿,程大富被发现死在欢喜楼里了,这次的行刺都是这个柳芽儿主谋,另外那些刺客都不是欢喜楼里唱戏的,想必是化身进去,蓄谋已久。”赵若尘仍旧跪在地上,说完该说的,等着承恩帝发话。 林杝听过欢喜楼,京城大多数人都应该知道欢喜楼,就是当红花旦桃芽儿所待的戏楼。桃芽儿,柳芽儿,连名字都是一个风格,只不知道桃芽儿和柳芽儿是什么样的关系。 李束权沉默片刻,不知脑子里转出了些什么,开口却说:“去把熏沐楼的老板看管起来。” “是!” 赵若尘领命而去,房间里又剩下一边默不作声的皇上林杝并一干太监侍卫,另一边惨叫声不断的产妇。 陆太医匆匆跑到承恩帝面前,脸上已经挥汗如雨,十分焦急道:“启禀皇上,此地环境恶劣,舞阳公主惊吓过度又是胎位不正,恳请皇上派人将公主送回公主府。” “人能动?” “只要有担架和宽敞的马车,移动不成问题。”陆太医抹了把汗,犹犹豫豫又拖拉出一句,“但是微臣无能,不敢保证公主能否顺利生产,皇上能不能多派两位微臣的同僚前往公主府……” 林杝瞥了眼颤颤巍巍的老太医,觉得他很可怜,那么一大把年纪了还不能消停,又觉得他胆子很大,这样直白的话也敢说出来,也不怕皇上怪罪起来直接弄死他。要问皇宫最危险的职业是什么,并非太监宫女,而是太医。毕竟宫里的太监宫女人数庞大,大多又干的是低微的活儿,只要不是运气背到家,不至于动不动就被拖出去杖毙。太医不同,人总有生病的时候,被叫去给皇上皇太后娘娘诊脉,动不动就被人吼“如果治不好就拖出去杀掉”的话,万一碰到个勾心斗角的戏码,逼良为娼,杀人灭口,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太医就是个在夹缝中求生存的职业。 承恩帝眉头也没有皱就同意了陆太医的请求,叫赵公公去准备马车,又特许了德妃一起跟着她姐姐回去。自己还是站在事发的房间窗户边,没有要离开的意思。礼部人已经在楼下料理大夏和东瀛之人,怎么说他们也是在瑞昭的土地上出的事故,如果邻国以此为理由借机攻打边境,不说瑞昭当了冤大头十分憋屈,边关吃紧,打仗也是件劳民伤财的事情。 林杝瞥了眼颤颤巍巍的老太医,觉得他很可怜,那么一大把年纪了还不能消停,又觉得他胆子很大,这样直白的话也敢说出来,也不怕皇上怪罪起来直接弄死他。要问皇宫最危险的职业是什么,并非太监宫女,而是太医。毕竟宫里的太监宫女人数庞大,大多又干的是低微的活儿,只要不是运气背到家,不至于动不动就被拖出去杖毙。太医不同,人总有生病的时候,被叫去给皇上皇太后娘娘诊脉,动不动就被人吼“如果治不好就拖出去杀掉”的话,万一碰到个勾心斗角的戏码,逼良为娼,杀人灭口,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承恩帝眉头也没有皱就同意了陆太医的请求,叫赵公公去准备马车,又特许了德妃一起跟着她姐姐回去。自己还是站在事发的房间窗户边,没有要离开的意思。礼部人已经在楼下料理大夏和东瀛之人,怎么说他们也是在瑞昭的土地上出的事故,如果邻国以此为理由借机攻打边境,不说瑞昭当了冤大头十分憋屈,边关吃紧,打仗也是件劳民伤财的事情。 ------------ 【116.有女殇逝?】 ==谢谢大家~!!== 瑞昭因为一场群英汇,连带周边四国一同搅成了一团浆糊。 东瀛、大夏与瑞昭争庆国的公主,为何周边四国都会牵涉进去?因为宛平是躺着中箭的,当时垮塌的擂台里发现的巨型白蚁后来经证实是宛平国特有,宛平气候湿热,奇奇怪怪的蛇虫本就多,在宛平这种白蚁一旦出现就会成灾,吞噬木头的速度是普通白蚁的数倍,常用的办法就是把被侵蚀的木头一把火烧掉。赵若尘禀报结论的时候,承恩帝吃了一惊,没想到居然还要把宛平也拉进来,这到底是谁那么无聊,非要叫五国都不太平? 第二天承恩帝和林丞相、瑞木将军和刘太傅密谈了很久。 先是把东瀛小皇子请进了宫,美其名曰保护,实则是监视。这么明显的意图,鹤之间倒是一点声音也没有,大摇大摆跟着太监来了皇宫,还一定要求住在白罗公主隔壁,方便交流感情。这厮这种时局动荡的时候还想着泡妞,承恩帝可不觉得是色迷心窍。 又秘密地通知苍山大夫,稳住拓跋朔,甚至承恩帝还让林杝用上她婢子的美人计。林杝一开始坚决不同意,她本来就担心青杏,正值妙龄的女子,谁不渴望一场动人心魄的爱情,何况这两人现在关系本来就挺暧昧,叫她去刻意接近拓跋朔,一个不小心就会不可自拔了,后果谁负责?但是皇上的话就是圣旨,林杝试图帮他想其他办法同样到达承恩帝想要的效果,承恩帝不耐烦起来,就开始与她秋后算账。 “林执笔,多年以前那张偷袭朕的纸头,已经查清是从你手上飞出九天霸血全文阅读。袭击皇子。爱卿你说罪当如何呀?” “斩立决。”林杝磨牙,风吹的纸头飘在了他脸上就被说成是偷袭,那万一皇上不小心在上厕所的时候肛裂了,也是要怪御厨企图残害天子龙体么? 承恩帝不罢休,又问:“冷宫着火那一晚,明明没有去找过崔孜,却骗朕。欺君,爱卿你说罪当如何呀?” “株连九族。”林杝第一声回答还可以有点底气,毕竟是皇上有些无理取闹,可是这一声问题一问出。她立即打了个冷战。太平日子过久了,居然将这么重要的事情也忘得一干二净。当日承恩帝还给了林杝一次机会,问她要什么请求都可以满足她。她傻布拉吉问了个根本就不关自己的问题,错过一张免死金牌,现在才知道后悔。 龙案前端坐的男子狐狸眼一眯,十分满意林爱卿好像吃了老鼠屎似的表情。 再问:“孙侍郎已经上书三次请婚的奏折,朕一直压着没跟他答复。爱卿你说朕是答应好,还是不答应好?” 四小姐顿是有种山崩地裂的疯狂,皇上您怎么连这种事情都拿出来威胁人,连李束樘都听不下去,冷哼一声,林杝的意念中就感到一阵恶寒。是七王爷魂魄中散发出来的嘲讽技能,可以叫人连续反应迟钝。 “皇上,臣死不足惜。还请皇上不要株连臣的家人。”林杝跪下,鱼死网破。 承恩帝皱眉:“爱卿这是说那里的话,你忠心可鉴日月,朕怎么舍得杀了你。只不过就是要借你的婢女用一用,何必如此小气。大不了这事情过后朕把赵福贵也借给你几天去耍,怎么样?” “……” 门外赵福贵莫名背后一阵冷汗。 林杝最后还是妥协。不为其他,只为七王爷波澜不惊的一句话:“四小姐以为,你拒绝了皇上,皇上就不会想别的办法利用青杏?何必逼他用更加不耻的手段。”说得林杝心口拨凉拨凉,是啊,承恩帝现在算是好声好气再与她商量,宁死不屈驳了他面子,下场又是如何?竟是她魔魇了,把青杏往更大的火坑里推。 终究,林杝是不信任承恩帝的。 承恩帝还和林丞相几人探讨了一番幕后操纵之人是谁的可能性。嫌疑人有三个,大夏、东瀛和七王爷,前面两者不用解释,这就是个战争开始的借口,为了抢白罗公主手上的兵器图,为了更大的疆土,为了更至高的权利,后者么…… “臣以为七王爷不会用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数。”林红梅难得为李束樘说好话。 瑞木将军冷哼,“七王爷手腕向来强硬,也做得出这么狠的事情,何况他手上还有北方三十万大军。前段时间还称病不上朝,说不定就在捣鼓造反的事情,倒被他利用了天时地利人和,一手促成的今日这个让瑞昭四面受敌的窘境!” 刘太傅摸着胡子不说话,恨不得把自己的胡子和脑子一样打成麻花,一点也理不通这复杂的局面。 七王爷为何不能上朝的原因,承恩帝这个元凶最清楚不过,摇头思索:“朕倒是以为,东瀛或者大夏的可能大一些。”东瀛这个小皇子表面上无甚特别,可是瞧他后面那个深沉的黑衣男子,让人忍不住提高警惕,那个男子的眼神里有一丝震慑人心的力量,就是说不清楚那力量是从何种情绪而来。还有大夏那个拓跋朔,至今还隐瞒真实的身份,难不成当商人木果儿塔当上瘾了? 话说李束权自从林杝进宫之后就喜欢往她那个小屋子里钻,尤其是烦心事多的时候,哪怕林杝帮不上忙,能像小猫儿似的逗逗她也算是件劳逸结合的事儿,运气好的时候还能被她的三二句话找到些灵感。 林杝有很努力地想到底是谁操纵的这一切,当承恩帝问起来的时候,就捉摸着说了个想法:“当时我在那台上画画,见鹤之间的手下拿了一个小瓷瓶倒在桌子上的颜料里,后来鹤之间的画儿就引来了蝴蝶潇洒重生路。” “朕也瞧见了。” “那就有个勉强的巧合,蝴蝶和大白蚁都是昆虫……” 承恩帝顿时被她醍醐灌顶,他一直觉得鹤之间就是个喜欢卖弄风骚的人,花了心思画画不过是想博取白罗公主的欢心好让东瀛拿到兵器图,正如当是鹤之间在京城里大肆叫嚣瑞昭自私,藏着公主不让人见,有违公平。他来的目的不是很明显么,为了厉害的兵器图! 不过皇上他之前就觉得东瀛可能性更大,东瀛一个不大不小的海岛,人口有限,土地也有限,百年前与宛平都是不起眼的小国,后来这百年里的几代君主都十分贤明,大力开发海上贸易和船只的制造业,才叫东瀛一下子有了杀伤力。但自身条件限制的关系,如果瑞昭和大夏大打出手,最后渔翁得利的还不是他东瀛? 里屋承恩帝正表扬林爱卿眼光独到,外头远处飞奔过来一个小太监,脸上的表情十分扭曲。赵福贵守在林杝的房间外头,见那小太监这等没有形象,捏着嗓子就教训起来:“你这赶着去投胎呢?当初进宫的时候是怎么教授的你们,怎么全给忘记了?” “总管大人!”小太监不管老人家的唠叨,直接扑倒在赵福贵的脚边,撕心裂肺的一声叫喊,声音里还夹杂着哭腔。 赵福贵就纳闷了。“发生何事?” “舞阳公主,舞阳长公主,薨了。” 公公乍一听也懵了,脑子里轰然炸开,一片空白。良久才颤抖着他的兰花指,颤颤巍巍出口:“……你再说一遍?” 小太监倒是冷静了一些,咽了口唾沫重复:“方才公主府里传来的噩耗,舞阳公主难产,仙逝了。公公,得快些禀报皇上,公主府的人还穿着丧服等在夕照门呢。” “太后那儿去告知了没?” “去了。” 赵公公哭丧着脸,推门进去说这个噩耗。 舞阳长公主足足生了一天一夜,太医们还是没能把这极贵的女子和她的孩子从鬼门关里救回来。 承恩帝听后脸上的表情寒霜,看了林杝一眼就匆匆离开去了公主府。执笔女官在御前当值,只管顾正录和皇上,这下长公主没有了却是与她这个官儿半点关系也没有,遂跪在地上恭送承恩帝离开,自己留在屋子里凭空想象外面的世界。 没想到,群英汇最后害死的却是舞阳长公主。 林杝忽然觉得内疚和懊恼,想出这个馊主意的人就是她,如果她没有向皇上提议这场比试,就不会把瑞昭推到四面受敌的局面中,也不会有人因此丧命。这一切,她都应该负责。 “皇帝又不是你的狗,你说什么他就做什么,别把自己想得太伟大。”李束樘冷不丁冒一句讽刺的话,还带着些许冷笑。 “王爷你还真是冷血无情!”四小姐痛恨。 那头就识时务地没了声音,随便林杝怎么把错往自己身上揽。 红袖见承恩帝离开,端了温水进来要给林杝洗漱,“主子,今日早些歇息吧,明天就会举国发丧,宫里也会很忙。”边说边给她挤了毛巾递到林杝手中,红袖则动作轻柔地帮她解衣服的领口,准备换睡衣。 略略抬眼,问:“咦?主子你原本一直戴着的那条项链怎么取下来了?” ------------ 【117.寻寻觅觅?】 ==谢谢see_an的灵草!!!原来我上新人新作了,好、激、动!== 她怎么可能把玉坠子取下来!就算她想取,七王爷和他的手下们也不会同意!林杝听得一惊,霍地低头抬手去摸她的脖颈,右手抬起的同时左手也一并往这方向袭来,碰了个正着。明明是一个人的双手现在却是两个灵魂操控,感觉十分奇怪,而那左手有微微的颤抖,李束樘显然也很慌乱。 脖颈间空空如也,定魂玉真的不翼而飞! “怎么会这样!”林杝眼睛空洞地看在地上,喃喃自语,脑海中飞快地回忆从昨天到今天的所有经过,试图发现蛛丝马迹,玉是什么时候没有的?! 李束樘惊慌片刻,强压下心头的乱意,恢复镇定。他经历许多,又是内心强大的人,既然掉也掉了,干等死无事无补,不如想想应该怎样挽救自己的性命神环啸。林杝昨天群英会以后就一直在宫中,去的地方不过御书房和自己的房间。 “红袖,昨日夜里你可曾瞧见我脖子的玉坠子还在不在?” 红袖聪慧,瞧林杝一下子傻掉的神态就知道事情大条了,皱眉冥想后摇摇头,“昨天还真没有留意。” 林杝半口气有点短,无奈道:“那赶紧找找。” 两个人先在房间里找了一圈,尤其是床上,可能性最大。可是被褥床角枕头心都翻了一遍,怎么找也没见玉坠的影子,小青子和小德子也被叫来帮忙一起找,整个屋子里真的是连放在门边的盆栽也抬起来去看了看盆子下面有没有滚进去,只差没有把盆子里的土也翻起来。 “要不去御书房找找?”小青子从床底下钻出来,也是一无所获。 可是御书房哪里是这么好进的地方,皇上在的时候还好说。皇上一走,许多要紧的公文都在里头,赵公公临走肯定会锁门,不叫闲杂人等进去。当下皇上与赵公公去了公主府奔丧,若要急着开门,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尚宫局的韩司闱拿备用的钥匙。 李束樘发话:“先找个角落,我要找梅二。” 林杝整个人都处在高速旋转的状态,不过貌似转得太快所以盲目起来,李束樘说什么就是什么,乖乖拔腿就往前走。找最近的角落。 梅二被七王爷问话,问他怎么没看住定魂玉,梅二是受过专业训练的人。目视能力行动能力听力这些都应该异于常人,更何况他主子是千叮咛万嘱咐过,什么都可以没有,断不能没有林执笔脖子上的定魂玉。可现在问他,却是只能低头。什么话也讲不出来。他真的没看到定魂玉从林杝身上掉下来。 这件事情变得有些诡异。林杝也帮梅二开脱,默默对李束樘讲:“当日在桃花庵里,你也瞧见,我的红绳打得是死结,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掉没了影?” 七王爷沉默不语,但林杝说的不无道理。当时花娘的确结了很久都没有解开那个结。定魂玉是林杝她娘留给她的遗物,所以林杝一直很宝贝,生怕会掉叫青杏弄了难解的结子挂在脖子上。梅二的能力他李束樘也有自信。都可以在皇宫中来去自如,也从没出过纰漏,此次的意外的确太令人意外。 但是还是不能排除任何一种可能性,“让梅二马上去昨日群英汇的地方,在事故现场找找。还有熏沐楼里。”除了皇宫,就是昨天出事的地方了。 梅二领命而去。林杝则被李束樘的左脚疾步拖着,往韩司闱那儿讨钥匙。被外面的冷风一吹,林杝的脑子从混乱中清醒了一些,忽然问自己定魂玉没有了她这是在紧张什么?此问题从脑壳里蹦出的一刹那,林四小姐有种如梦初醒的感觉。是啊!定魂玉没有了她紧张个什么劲儿?!对她而言至多就是丢了娘亲唯一的遗物,那心情应该心疼遗憾,可方才当得知玉坠子不见了那一刻的心理,明明是好像找不到玉坠子天都会塌下来似的,似乎紧张过头了吧? “四小姐,本王要是这样不明不白去投胎,非得拉你一块儿去!”李束樘立即磨牙冒出一句冷冰冰的话,感受得到他灵魂中的恼怒。 林杝撇嘴不语,右脚还是没拖拉。 路上都是行色匆匆的太监和宫女,公主府出了那么大的事情,人手肯定不够,而且有许多东西也只有宫里才有。快到北六所门口的时候还碰到林司衣和苏司赞,后面的小女官抱着大大小小的丧服,林水仙半夜里精神倒是不错,老远就看见林杝过来,声音洪亮喊住她:“林执笔,你这是去哪儿?” “韩司闱可在六局里头?” “朱儿姐姐正忙得手脚并用,林执笔可是也在忙长公主的事?” 林杝含糊地应了声,告辞了她们快步进了北六所开艘航母去抗日最新章节。六局里的二十四司女官全部出动,整个北六所都弥漫着一股紧张又压抑的氛围。有小声的议论,都是惋惜舞阳公主年纪轻轻就死掉,还是一尸两命,肚子里的孩子怀了有九个多月,若是能顺利生下来……可惜凡事都没有如果,舞阳公主的命该如此,正如她娘敬武皇后,也是英年早逝。 韩司闱与林杝接触不多,不过人倒是爽快,一听执笔女官说要借御书房的钥匙,问清了原因便从别在腰上的那一串钥匙里抽出一个交到林杝手上,“娘亲的遗物对林大人如此重要,还是能找到好,钥匙一会儿再还给我就好,现在我走不开就不陪你一块儿回御书房了。”是对林执笔这个人相当信任,本来规定了司闱掌管的所有钥匙都是不能离身的。要说原因,韩司闱听到的皇上和林杝的流言也不少,且皇上的确看中她,又是丞相的女儿,随便哪个理由搬出来都不能驳了林大人的面子。 “多谢韩司闱,我一会儿找完马上还回来。” 御书房的灯熄了有一段时间,屋子里凉气袭人。林杝回来的时候,红袖三人仍在外面提着灯笼帮她找,从西华门一路进来到隆宗门,还有后面的小门到北六所的路,总之皇宫里可能的地方都去找了一遍。 四小姐轻轻推开门进去,总有做贼心虚的罪恶感,顺手把门又关上,才觉得安心。她灯也懒得点,就把自己这盏灯笼里的小烛台端出来,猫着腰瞪大眼睛伸长脖子展开地毯式搜索。七王爷还不放心,叫林杝拿了烛台,自己控制的左手伸出去,边用眼睛看边用手摩挲,绝不错过一点可能的地方。 正找得埋头,忽然隐约传来一声鸟鸣,李束樘立刻收回左手,还用掌风把林杝手上的烛火给灭掉。林杝一时没有防备,对着一下子暗下来的环境无法适应,责问李束樘:“王爷你又想怎么样?!”语气里已然带着些恼怒。 “有人来,躲帷帐后面去!”默声传递到林杝意识里,左脚跟着一蹬,快速带动整个身体滚到了御书房墙角的一处黄账之内。 林杝虽然纳罕,仍配合李束樘的动作,同时屏息静气。刚藏匿好,屋顶上就有瓦片响动的声音,放在以前林杝说不定都听不见这么细微的声音,但自从她在李束樘的严厉教导下开始学庆国的那套武功,进步神速,当下五官的敏锐度提高许多。有一个故事,说的是神箭手是怎么练成的故事,把一枚铜钱系在树上,然后离了很远的距离去瞄那个洞,时间一久看普通的东西巨大无比,轻而易举百步穿杨。林杝大致和那神箭手的感觉差不多。 想必是暗处的梅二发现有人来,遂向李束樘发出的警告。七王爷府里的那一套暗号,四小姐至今还没有全部搞清楚,不,应该说是只偷学了牛毛一根的伎俩。 御书房里很暗,神秘人从屋顶跳下来,身轻如燕。前面说了,林女侠现在的感官超出常人一些,所以基本还是能看清屋子里的一切。只见那人的身材匀称,不壮但也不弱,身高与承恩帝差不多,穿着一身夜行衣,应该是个男子,整个背影都散发出一股凌冽的气息。如果这时候外面进来一个人,此人必然可以不加思索略过去杀人灭口,死人或许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林杝紧张,心脏跳得极快,一紧张就容易呼吸不畅。王爷师父对她十分无奈,帮她悄悄调动起丹田内的真气,还控制了她的呼吸变成绵长。四小姐平时看上去挺机灵的,可到底还是个年纪小的女孩子家,料想在皇宫里能这样肆意大胆闯进来的,还是皇上一直待得御书房内,必然武功不会差到哪里去。若被这人发现,估计还没等她喊出“有贼啊!”就已经身首分离,命丧黄泉。 潜入御书房的黑衣神秘人没有翻找东西,光站在龙案边上,动作幅度极小,不知道在干什么。林杝注意到自己身体的变化,沉静的气流在周身运转,就知道是谁干的好事。不过她现在第一个想法不是关于如何报答七王爷这个恩师,而是皇上把传国玉玺放在哪里了?又回忆了一下黑衣人所站位置的前面本来有什么。 好像是皇上放奏折和文房四宝的地方…… 莫非此人是来偷看什么机密的?? ------------ 【118.世外之人?】 占星阁的天亭上,一方小桌坐着三个人。白发国师玉衡,苏玄明,还有另一个年轻人。 “师父,弟子真的错了!你若不肯原谅我,我就从这里跳下去!”那个年纪最小的男子半个身子趴在桌子上,整个人乱扭。 苏玄明从他挥舞的魔爪下救出自己的杯子,小抿一口,面无表情如旧。 玉衡垂目看胡闹的小弟子,也是一脸淡薄,波澜不惊回答:哦,你跳吧。” ”师父!!”臭小子悲怆,本埋在桌面上的脑袋立即扬起,对着玉衡眼泪汪汪一声叫唤。 月光下,年轻男子的面容清秀,浓眉大眼,就是个可爱的大男孩,脑袋也大,虎头虎脑,两边鬓角还留出了两簇头发,被他自己学着他师父的样子染成银白色,说是崇拜师父的心意,可惜看着十分怪异,不过正因如此也让人十分好记。 正是昨日群英汇乱了以后,林杝在熏沐楼上无意瞥见的,远处把苏玄明勾肩搭背的那个陌生男子。居然是玉衡最小的弟子,天机。 天机,天机,实际上很捉鸡。 他现在求师父原谅的事情是数月前,他和瑞照鼎鼎厉害的老大承恩帝两人偷偷筹划了一场旷世的阴谋--那就是把七王爷给离魂了!哦,原来那个半吊子的道士就是玉衡的小徒弟阿! 那之后,承恩帝说怕他在京城误事,就勒令他在此事没有妥善解决之前不得回京。但是他偷偷回来总是没关系的吧,何况是师命难违! “就你这几把刷子,还敢给人离魂。”苏玄明幽幽吐出一句,看他师弟的眼神略带嘲讽,总体上还是冷冷清清武圣开天。 天机蹭地从桌子上直起身子,义正言辞:”师父不是说过我们玄青门的使命就维护天下和平。苍生安宁么?我这是为正义献身!” “……” 国师的这个小弟子,对三观没有确定的定义,可以说还在建立自己独特的三观中,所以你现在和他讲道理根本就是对牛弹琴,而且他这样做是得到皇帝许可的。玉衡不知道是应该庆幸他这个徒弟在咒法上面的造诣缺斤少两没酿成大错呢,还是应该不幸自己管教徒弟无方。 叹了口气,醇醇教诲:“天机,我们玄青门可知天命占凶吉,可咒行天下除妖伏魔,但是不可滥用法术。伤害普通人。这个师门祖训。” “可师父不是说,七王爷和皇上命理相克,水火不容。必定会一死一生,师父还说,我们要守护瑞照不让它再一分为二么?我让七王爷死,所有的问题不就解决了?”天机问得天真,自认为十分有逻辑和道理。 玉衡扶额。“话虽如此,但是你亲手伤害七王爷就是你不对!” “哪里不对?” “不对在他们死活不是由你决定的!不对在你把法术用在了普通人身上!” “我是帮皇上守护天下太平!” 玉衡对这个小徒弟有些头疼,揉了揉眉心换了种说法:“天机,如果你面前有一个鱼缸,里面养了两条鱼,你会去妨碍他们生死么?”玉衡的意思其实是我们与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是想让天机把自己放在世事外,观棋不语。 天机认真想了想,“如果我不是猫的话。” “……!”玉衡观了一辈子的星辰。看了一世的红尘,今天却没想到在养徒弟上栽了跟头。最后放弃式勒令天机,“看来你根本就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你还是从这儿跳下去吧,为师也清静些。” 青年男子原先还生气蓬勃的脸儿立马垮塌下来。干嚎着央求:“师父,我错了!我再也不去搅鱼缸了!” 苏玄明听得师弟的话。不食人间烟火的俊脸上也绷不住抽搐了一下嘴角。天机还真是个活宝。 玉衡被天机这一折腾,自己的思绪也飘到了很远的地方。玄青门的祖训又何止一条不得伤害普通人,每一任掌门在接任的时候都会对天发誓,等待那个命定之人的出现,辅助他统一遥江两岸,把二分的天下再次合拢。直到他玉衡这一任,用一头黑发换了个圆满,可是后面的事情呢?他曾经问过他师父,为何这样重的使命要落在他们玄青门的头上,当时他师父已然临终之际,目光空洞地遥遥头,沙哑的声音低沉呢喃:“宿命,是宿命阿……” 什么是宿命,他不知道,他只算到当年圣元帝为紫薇星,就协助他统一天下,是不是玄青门存在的意义到他这一代便终结了呢?而且因为把天机泄漏,突然有一天来一夜白头。如果天机那样肆无忌惮地试图改变星辰轨迹,报应在他身上的结局定然比他还惨烈。 “哦……师父……还有一件事情,我也要顺便向您报告一声……!”天机可怜兮兮望着玉衡,如果在他头上装副猫耳朵,现在肯定是耷拉下来的,喵呜喵呜。 玉衡心中一紧,“何事?” “昨日我去群英汇那儿看热闹,发现有个小姐身上有定魂玉,她身上还附了只鬼,徒儿就施法悄悄把她脖子里那根红线给烧了。这算不算伤害普通人?”天机现在对他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的界线十分模糊,怯怯看向玉衡和苏玄明。鬼怪附在平常人身上,这不可能算是正常的事情了吧? “是林家的四小姐?”玉衡忙追问,胸口压了块大石头一样。 天机摇头,“我哪里认识她是谁双修奇才最新章节。” 玉衡沉默良久,思忖着世上有定魂玉的人本就稀罕,又在京城又在群英汇,除了林家那位四小姐还能有谁?! 无知的小青年还在那儿嘀咕:“我乍一眼看她左手写字右手画画好生厉害,后来仔细一看,发现她身上有混沌之气,居然还附着了个魂魄,找了半天原因才发现她身上的玉有问题。师父,我本事是不是长进了?孤魂野鬼怎么能附在小姐肉身上呢,长久下去那小姐沾的阴气重了也会短命。我没有做错吧?”天机巴巴儿盼着他师父一个表扬。从小让就被师父和两个师兄宠着,占星比不过大师兄,法术比不过二师兄,似乎只剩下调皮捣蛋厉害。就是因为法术不精,连林杝身上所谓的孤魂野鬼就是被他害得离魂的七王爷李束樘这么关键的事情也没有发现。 却说玉衡当时林杝与承恩帝一起来护国寺之时,就发现她身上的问题,而没有把七王爷的事情当面揭发出来,不过是因为前不久发现李束樘的命运忽然被莫名的力量扭曲。玉衡本来还没明白,可那会儿一旦见到林杝便立即猜到八成是他小徒弟干的好事,于是将错就错,这两天还在想办法让李束樘的魂魄怎么样回到肉身,恢复正常。 这还没来得及行动,就被天机当头一棍打蒙了过去。 “……嗯,你做的很对。”玉衡默默叹了口气,发觉自己已经无法算出这混乱的星空中交错复杂的轨迹将往何处发展。 天机开怀一笑,扭头对苏玄明挑眉,师兄你看,师父表扬我了。 苏玄明眼底依然不染凡尘,淡定自若地品茶。 “天机。”国师沉色喊道。 “师父?” “你还是听皇上的话,远离京城这个是非之地为好。今夜,现在,马上,立即就出城吧。”这里根本就不适合他。 “诶?”天机吃惊,复尔幽怨追问,“那师父把我这么急喊回来作甚?” 玉衡淡定回答:“为师前两天突然十分挂念你,当下见你活蹦乱跳,就放心了。” “那好吧,师父怎么说我就怎么做。正好乘此机会去城外看看大师兄。”天机对玉衡的话一点都没怀疑,对师父把他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态度也并不放在心上,他向来最喜欢自己的师父。离开前,起身探头看天亭外,猎猎的风吹得他鬓角边的两簇头发乱飞,迷糊住他的眼睛,根本什么也看不清。天机抖了抖脑袋,蹦蹦跳跳下楼去收拾东西。 留天亭上两个人,“玄明。” “师父?” “这是迷魂引,去交给七王爷府上的李总管,他若不知道应该怎么做,你就帮他解释清楚。” 苏玄明接过国师递过来的一小包香,用白色的纸头包住了大部分,还能看见蜡黄色的香料。他并不多问玉衡的意图,低头收入胸中,脸上也没有一点好奇的意思。 玉衡挥挥手,示意苏玄明也可以离开。等苏玄明跨下台阶,他突然出声,言语里带着丝丝的疲惫,“玄明,为师这一辈子只为了天翔和天英统一而生,玄青门存在至今也只为此一件目的,到底是李家哪一个人的天下,为师不用管也管不了。你可明白?” “是。”苏玄明低头应答,样子恭敬,因为他知道他师父不过心里压着太多的事情,想要与身边人吐出一些放缓一下。这些年他也很累吧。 “好,那你去吧。” 国师双手垂在脚边,脑袋侧卧在桌子上,就这样在晚风里睡了过去,满头的银丝扑散开来,根根犹如天空上那些不同的星辰轨迹。 ------------ 【119.静夜思谁?】 =====谢谢反反的打赏和那啥啥啥,你懂的,不辜负江东父老和我的小伙伴!(还有,蔚真酱的留言看到了,哦呵呵呵,请大家多多留言~~~)====== 再说回御书房内,林杝躲在幔帐之后,从缝隙中盯着对方的一举一动,那人手上的动作很快,但是宽厚的背将所有的行为都挡住,林杝并不知道他到底看到了什么或者做了什么。而后神秘人就原路返回,身形诡异的几个动作就消失于夜色中,月光又被瓦片遮住,留下御书房内漆黑的死寂。 龙案上所有的东西都整整齐齐摆放着,仿佛从来没有人出现过。林杝在帐子里呆了一会儿,脑袋中一团浆糊,不停问自己接下去应该怎么办?李束樘那边也没有动静,似乎被黑衣人突然的搅合之后,一下子并不急着找救命的定魂玉,这种紧要的时刻,也没打算给林四小姐建设性的意见。 林杝最后从角落里走出来,稳住了心神先去龙案那儿寻找蛛丝马迹,这地方她也算常来,什么东西应该放在什么地方,具是记得清晰。此刻一核对,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纹丝不乱,看来那人手脚及其小心。朱砂的砚台衍射艳红的光,虽然没有点灯,那颜色还是把林杝的眼睛刺激了一把。 他是在看奏折的吧?林杝的目光又挪到那叠整齐的奏折上,抬手翻开最上面的一本,上面是户部尚书说要统计瑞昭人口的事宜;第二本是瑞木俊从南海发来的例行战事禀告,说海寇渐渐在往北移,海寇最大的头目似在秘密筹划新一番的进攻;第三本是工部报告,他们把庆国送来的弩箭拆了,附上了研究后的图纸以及瑞昭可以借鉴的程度;一连看了十几本,并没有发现有何机密的文件假面少女和她们的战争全文阅读。便松了口气。 于是四小姐又想:或许此人是无功而返吧?她把奏折重新理好,心中推测了各种可能,这个神秘的黑衣人是谁?想要找什么东西?精神太过集中没多久就有些疲倦,七王爷此时也催促她:“待皇上回来你告知他一声便可,莫想着螳臂当车。”十分瞧不起林杝那脑袋瓜子里能想出的答案,还是找到定魂玉更为要紧。 林杝遂作罢,俯身又在御书房里找了一圈,却很可惜仍旧一无所获。 “看来,只有可能在出事的地方了……”看不见李束樘的脸,但能听出他现在的无奈和郁闷。 林杝在一夕之间突然松了口气。这段时间她与七王爷维持着这种奇怪的依赖关系,让她时常觉得很累,而且每天很忐忑。纠结在对与错的边缘,生怕出什么不能回头的差错。如果真的找不到定魂玉了,哪怕真要的与他一起陪葬,她发现原来自己也不是很绝望。林杝心里面卷起一阵难以名状的情绪,似喜似悲。似忧似妄,冷风吹进来,她忽然想去宫墙正门出的双阙上看看浩瀚无垠的星空。 梅二瞅准了机会从黑暗中闪出来,言简意赅:“主子,没有找到。” “你们动作倒是快。”林杝淡淡回了一句,心中已然十分平静。举步往前。真的打算去双阙上走一走。 梅二的使命就是贴身保护李束樘,李束樘在那里活,他就在哪里活。李束樘在哪里死,他就在哪里死。现在李束樘在林杝身上延续生命,他就必须寸步不离保护林杝的生命安全,找定魂玉的事儿,只要他一个暗号。自然有蚂蚁似的后备军去地毯式搜索。 事关他们主子生死,不管是梅二还是李一。哪怕不能与手下的人说明情况有多严重,也肯定下的是死命令,这会儿说没有找到,估计是真的不在群英汇那些碎木头下面。想想也是,那么乱的情况,那么多人接触,还是那么小的东西,那么诡异的消失,怎么可能这么轻而易举便找到。定魂玉到底在哪里? 李一得知梅二传来的消息,定魂玉突然没了,这会儿正在七王府的密室里对着李束樘的真身猛哭。 林杝挥挥手让梅二下去,忠诚的影卫就乖乖闪身离开,继续与黑暗为伴。却是林杝看着他一闪而逝的背影,晃神起来。 她现在算是学会了些武功的皮毛,武学不精可是看许多事情时候的眼光变得不一样,就像这时盯着梅二,忽然发现他的身手……似乎与方才在御书房里鬼鬼祟祟的那个人影的身手有些像。当然梅二没这么无聊做监守自盗的事情,只是他们两个都能使出这么诡异的身法,或许知道些底细。 “梅二!”林杝又把他喊回来。 梅二立马面无表情地重新出现在她面前,只是一个眨眼的时间,快如闪电。 “你方才可看清偷入御书房之人的脸,可知道他是什么来历?” 眼前高大的男子瞟了一眼林杝,梅二的脸还算俊秀,长期隐藏在黑暗中所以皮肤过白,目光过冷,被他怎么轻轻一瞟,四小姐感到淡淡的藐视。只听梅二开口,居然淡漠开口:“您是林大人,不是主子。”不是疑问,是肯定的陈述。 “那又如何?”林杝纳罕。 “不是主子问我,我不会回答。”梅二一板一眼。 四小姐立马有些凌乱,先前怎么没见他有这个反映,但立即出声道:“我替你主子问的啊,他也想知道。” “小姐莫开玩笑了。”梅二又是一记白眼,懒得与林杝废话,咻地就从她面前消失,再也不肯出来灵域。 林杝郁闷到了极点,虽然之前梅二每次出现在她面子都是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她也有自知之明,知道那是对着李束樘才会这样,但梅二从来没驳过她面子,不管他心里是没有没有怀疑下达命令的人是李束樘还是林杝。比如那时候要一千两的银票,或者管他要随身的腰牌,都是言听计从。今日一反常态,莫非是在怪她把他家主子保命的玩意儿给弄丢了,所以不肯再卑躬屈膝,给她好脸色?! 好势力的小人! 李束樘左脚出步,默默无声推使林杝的右脚迈出,往双阙的方向而去。 上去双阙的台阶,在皇宫正门的城墙边,有侍卫把手。那侍卫见林杝趁着夜色而来,并没有惊讶之色,许是今夜发生的事情太多,小小的执笔女官出现在哪里,都比不上瑞昭最尊贵的公主死去不知下辈子会去哪里投胎来得震撼人心。林杝说明来意,侍卫便放行。 双阙上的风有些大,吹动女子的发丝。她把头发一半披散在肩上,只用上半的头发挽了个简单的髻,风是从背后吹来,林杝站在双阙西面那个高台,发丝就与裙角一起肆意地飘动。双阙是京城最高的地方,可以看到整个东歌城,东歌的西面和东面对比明显。东面商业繁华,晚上声乐四起,红红绿绿,一种歌舞升平;西面靠近皇宫脚边都是达官显贵聚集之地,也是灯火通明,不过气氛就庄重肃穆很多。且当下舞阳公主殁了,星空下能瞧见人头攒动,都是往公主府的方向涌。 林杝沉默地望着这一切,十分享受这一刻的宁静和高绝,站在距离神明更近的地方,使人心态也变得不一样。 滚滚红尘,谁去谁来,谁喜谁悲? “王爷。”林杝用意念唤他,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在此窘境下的两个人再不好好说几句话,可能再也没有机会了。 李束樘当下的心情还算平稳,波澜不惊回她一声:“嗯?” “我哥在哪里?” 紧挨着她灵魂的人,长久的沉默,他想着:林家的四小姐现在最挂念的事情,仍旧是她二哥在哪里?林仲之还真是碰到了一个好妹妹。 “四小姐,本王告诉你林仲之的确是本王的人,你还认他为你兄长?”还记得他与她初次魂魄对魂魄对峙的时候,她是有多讨厌他,根本就是势不两立的两个集团,结果最近的人诈死,还瞒着她跟了敌对的势力,小姐是伤心的吧? 林杝对李束樘这种时候来还想挖苦她,感到十分鄙视,要七王爷变成好人,还真是比登天还难! 嘴上不示弱,冷笑道:“本小姐的二哥,不管他有多少个身份,在本小姐眼里只有兄长这一个身份。二哥站在哪一方我都尊重他的选择,但不会因此影响我的选择,正如他也没有干预我一样。” “哦?那可不见得。他明明知道你被我附身,却是诈死为我隐藏了秘密,好在我皇兄不知道你我的秘密,否则你的下场会如何?如此弃之不顾,林仲之真的有为你着想过吗?”李束樘心里明明知道都现在这种时候了,没有斗气的必要,可是嘴上就是控制不住要去伤一伤林杝。一想到林杝对自己和对他自暴自弃的态度就十分来气。 四小姐心中一凌,李束樘的话好像被下了魔咒,有蛊惑人心的魔力。她有一个瞬间,真的是埋怨林仲之的。为他的弃之不顾,为他的深藏不露,为他的欺骗说谎。可转念又不自觉把恨意收起。她怎么恨得起自己的哥哥,那个从小与她一同长大,保护她,逗她开心,杀死她的寂寞,林仲之疼爱她不是装出来的,正如他自己也说过:“四妹,如果我们是普通人家的兄妹,该有多好。我可以带你去大街上买糖葫芦,去听戏,还可以带你女扮男装逛青楼。等到差不多了,我娶个美若天仙的媳妇,你也嫁个绝世的好男人,我们就把屋子建在一条大街上,今天我带着我儿子和媳妇去你家吃饭,改明儿换你来我家,这样平淡幸福过完一辈子。” ------------ 【120.各有所动?】 星空下,高墙上,伊人独立。 冷风拂过,衣袂翻飞。 林杝寒着脸,视线没有焦点,她正和李束樘为了林仲之的事情冷战了许久。 沉默之间,这两人同时在算计一件事情,苏玄明当时说过,定魂玉离开林杝身体三日,李束樘的魂魄就会被排斥出去,从昨天群英汇之后算起,这已经过去一天半,也就是说,李束樘以魂魄形式存在的生命,只剩下另外那个一天半。 是一种怎样的心情。如果你在十三岁的时候知道自己二十六岁的时候会死去?又,你会选择怎么去度过自己剩下的时光?临到关头,七王爷倒是感性起来,不再和林杝争执不休,也不去管她对他是怎样的态度。 “林杝。”他思索了一下,纠结在叫她什么,是四小姐,还是林执笔,最后还是觉得她的大名更合适。这是最真实的她,不受外界以颜色的她。杝,山桃也。如果她化成一棵桃花树,开绯红的花朵,长在高耸的山崖上,傲然坚强,想来也是不错的。 林杝感觉得到李束樘收敛了气焰,她便很客气地回应一声,大有其人将死,没什么好跟他一般见识的气度。她知道林仲之不是那样的人,这就够了。 “本王想听你唱歌。” “……” 小姐惊异,王爷你这是急疯了吧? “江南夏天多有女子坐小船采莲,那时候唱的采莲曲,你会不会?”李束樘似乎很执着在这个上面,还点名要哪一首。 林杝对江南小调知道的不多不少,大半是林府内的三姨娘没事喜欢哼着玩儿,有几首耳熟能详,包括这首采莲曲;还有小部分是林仲之逛完青楼回来会与她说哪个歌妓的曲儿唱的不错。是如何唱的;青杏和柳绵也都会一些,不过林杝自己从来没开口唱过。她会琴棋书画,不会歌舞,这之前也说过,林丞相不喜欢女儿去学那些取悦人的本事。 “你唱,本王就告诉你林仲之在何处。”七王爷今日铁了心要听林四小姐开嗓子唱歌,开出一个他认为还算诱人的条件。 不想林小姐却毫不犹豫拒绝他:“我只要知道我哥好端端活着就好,等时机到了,我相信他会出现的网游之霸王传说全文阅读。”她这时倒是看开,八成是觉得李束樘这次估计难逃一死。树倒猢狲散,她二哥没了效力的对象,随便去哪里都是自由。 李束樘并不生气。又说:“若你以为本王死了,瑞昭的动荡就会结束的话,便大错特错。”语气之间充满了笃定,所以林仲之也没那么容易恢复自由。 林杝心惊,莫非七王爷是想鱼死网破?!他北方还有三十万大军。不是他死了就能收编进承恩帝麾下,而是谁有虎符,他们就听谁的命令。这么庞大的数目,真要作乱起来,瑞昭百姓定然又要陷入水生火热。 “虎符本王可以给你,换你一首歌。”他探查得到林杝的心思。冷不丁冒出一句。 “为何?” “本王想听你唱歌而已。” 林杝不是不心动,就像一掷千金的土豪对上宁死不从的青楼歌妓,土豪对歌妓说。你既然不肯从我,我就买下这一座城,你在这城里拥有绝对的自由。这她不觉得把自己比作歌妓有辱了自己,毕竟自己也不是什么清雅的莲花。只是李束樘这个条件开得太高,已然不切实际。更何况事情没有到最后关头。就不能排除还有转机的可能。说不定李一会找到另外一块定魂玉,又或者他会说动国师让苏玄明救人。现在他把虎符像玩具一样与人交换。其中必定有诈! “虎符我要不起,不若七王爷答应我一个条件,我便唱给你听。” “可。” “你都不问是什么条件?” “本王将死,作出的承诺只用负责到后天太阳下山时,无甚负担,林小姐只要想好了就提。” “放我二哥走。” 李束樘轻笑有声,是早就料到了林杝的这个条件,还有她之前逞强不要知道林仲之去向,其实心里恨得要死。就她肚子里的几根花花肠子,对于现在的李束樘而言一通到底。 “好。” 晚日照空矶,采莲承晚晖。 风起湖难渡,莲多采未稀。 棹动芙蓉落,船移白鹭飞。 荷丝傍绕腕,菱角远牵衣。 重华宫内,有两人对坐。 一青一白,皆似世外仙人。 “王爷,你觉得本宫的建议如何?”素手轻抚怀里的肥猫,雪球今天精神不太好,腹中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猫眼眯着,对白罗的爱抚无动于衷。 对面的男子脸色平静:“咳咳,不知公主看中本王什么?” 这一声咳嗽尤为刺耳,明显就是在告诉对面的女子,我是个病入膏肓、无可救药、命不久矣的人。 白罗一笑,“王爷你也看见了,现在瑞昭内忧外患,一旦动乱,哪怕皇上看重你,他也很难保全你。不若与我去庆国,等过一二十年,风头过去,天下太平,本宫再把你还给瑞昭。如何?”却是答非所问。 范阳王脸上有一丝倦容,但言语依旧温润如玉,“咳咳……本王与皇上并不亲,公主算盘打在本王身上,或许有些失算。咳咳……且不说本王的母后是当今皇太后毒死的,害本王落下这一身病。咳咳……就说那一二十年,对于本王来说,根本盼不到……咳咳……公主还是另折桂枝吧。” 白罗动容,她虽让风千月调查过瑞昭几位王爷,但其中盘根错节的关系也不是她一个外人都能调查到的,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图腾变。她道,“本宫就是喜欢你这病殃殃的样子,阎王爷要拿你的命,还得问问本宫同不同意。”庆国的女子,天生有一种自命不凡,而白罗自然而然流露出的霸气,倒没有让人觉得有多大言不惭,只是一种气魄。 李束梼沉默不语,骨瘦如柴的手指摩梭着茶杯的杯壁,偶有压抑断续的咳嗽声,一声一声落进人心里,听得白罗不由皱起眉头,担忧看他。 这庆国公主的心思,范阳王也能猜到一点。瑞昭哪怕内忧外患,依旧是实力最强的那一个。而有人从中挑拨几国之间的关系,如果她最后选择的不是瑞昭,瑞昭与大夏和东瀛的关系岌岌可危。白罗可能还没从他们身上捞到好处,就反被他们所累,大夏还好,尤其是东瀛,说不定还会死皮赖脸求庆国从北面一起夹击瑞昭,吃力不讨好。这自然不是白罗想要看到的局面。大夏可能好一点,只是这大夏未来的小可汗,似乎心有所属,对她这种强势的女子根本没有兴趣,正如白罗对木果儿塔也一点兴趣提不起来一样。 她或许是真的喜欢他,毕竟喜欢他的人不在少数。也或许只是为了庆国的利益,倒是十分难得,居然被她看出承恩帝心头重视病歪歪的范阳王,这一点,整个瑞昭估计没几个人发现。 最后淡雅的男声慢慢说:“公主与本王说这些都是空的,还得看皇上的意思。” 公主眼睛瞪了瞪,继而霍地起身,什么也没说,抱着雪球潇洒离开。 范阳王抬眸,面上无甚表情,注视着白罗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夜色中。远处谁人在唱江南的小曲,轻灵的声音隐隐约约,李束梼听得入神,思绪也飘到了很远的地方。 我们每个人心中都有属于自己的秘密,范阳王如是,承恩帝如是,七王爷如是,白罗如是,林杝亦是如是…… 于此同时,拓跋朔下榻的客栈内,有一道身影快速闪过。床上的拓跋朔灵敏如鹿,立即从床上弹起,抽出枕头边的弯刀,虎视眈眈盯着黑衣人。 “谁?!” 黑衣人站在床边,身材欣长,抱臂而立。 “又是你。”拓跋朔眯眼,在黑暗中辨认出来人的身影,听这口气这两人不是第一次打交道。 “我来问问公子是不是想好。”那人的声音沙哑低沉,配合着寂静的夜色,让人毛骨悚然。 拓跋朔皱眉,看着被白脸面具遮住真容的不速之客,气氛诡异。 良久。 拓跋朔才道:“我不可能凭你的一面之词就相信你所说之事,我是谁的儿子,我亲生父亲的死因,这些都还需等我回了大夏查明真相。你想要与大夏联手,也不急于一时,何必如此穷追不舍。”说话间眼神流露出狼一样的锐利,哪怕是在暗夜中也闪烁出异样的光芒。 且说拓跋朔来瑞昭,最开始的目的只是为了探一探瑞昭和庆国的关系,后来越走越偏,好像命中注定就是要来瑞昭走上一遭,然后命运的齿轮就在一些人的相遇中慢慢转动,慢慢改变。这个神秘人在群英汇没有开始之时就来找过他,丢给他几件证物和一些信函,毫不吝啬地把他知道的内幕都爆料给了拓跋朔,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来人也听出拓跋朔言语中的打哈哈,并不气馁,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丢到床前的人怀里,说:“若公子你想好了,将此信物叫人送到西郊桃花山下的桃花庵中,自有人会来与公子接洽。”说罢,人影一闪,瞬间就消失在屋内,身法相当诡异。 拓跋朔低头摩挲手中的信物,是一块玉,被雕成了龙头鱼尾的样子,质地十分上乘,雕工也很精湛,仿冒不出第二块。 ------------ 【121.间接凶手?】 ===我把节操睡了,不,我把节操强、奸了!=== 外头沉沉的丧钟声,听得李一心里十分烦躁。他左手猛摇自己的桃花扇,在七王爷府的花厅里来回走,梅八站在一方角落里,她也是个冰山冷美人,一身黑色的劲服,身材窈窕,凹凸有致,抱着一把剑,沉默中气场依旧强大。 李一最喜欢梅八,让她在自己手边管密件往来的事儿,梅八今天晚上接到梅二的消息叫她转告总管林四小姐脖子里的玉没有了,快去群英汇的现场找。她不知道林四小姐的玉和七王爷府有什么关系,但是知道李总管一看到这密函,整个人就凌乱了,哇地一声从地上蹦跶得老高,火急火燎去安排人搜索群英汇。 现在结果一无所获,瞧把李总管给急得,跟只兔子一样。 舞阳长公主被刺客一惊吓,难产死了,自家王爷可别被她看中,一起拖去地府里重新投胎,这眼下还有许多事情没有做完,王爷死了,谁来主持大局?!正焦急间,外面走进来一个人,与梅八一个打扮,不过身材欣长,不是梅八的凹凸有致,而是倒三角的性感。他手里拿着副面具在把玩,俊美妖孽的脸上带着不正经的笑容,“李大爷这是被兔子咬了?”还有闲情调侃李一。 李一见他回来,立即跺脚摇着扇子迎过去,“怎样?” “他能怎样?能怎样就不是拓跋朔了四象记最新章节。”那人无所谓,把面具塞到了李一手里,“跟他说一声,我任务完成了,要出去玩两天。”所谓的玩也不是真的玩,就是去别的管辖之地,做些生意的往来。而非如此打打杀杀叫挂念你的人担心。本来这活儿就不是他该干的,莫名其妙被李一叫回来说是大宗的意思。 “林大少爷,这种时候你还想上哪儿玩,给我老实呆着!”李一扇子刷地收起,打在林仲之胸口,一脸没的商量。 林仲之纳罕,“怎么了?” “你妹妹的玉不见了。” “什么?!”林仲之怪叫一声,连连后退,远看李一,要认清李一今天是不是在开玩笑。他总是喜欢拿人家玩笑。可是今天李一已然收敛了嬉皮笑脸的嘴脸,严肃得与角落里的梅八一个德行,看来不是假的。李一嗤之以鼻。谁敢拿这事开玩笑。梅八依旧默默站在,心里有点郁闷,干嘛我站着都有错?老让我躺枪。 如果林杝身上的定魂玉没有了,是不是他效忠的人就会魂飞魄散?尽管林仲之有时候挺不喜欢他的腹黑,不过一想到李束樘会因此魂归地府。还是有些担心。不仅担心李束樘,如果七王爷这样没了,他觉得以大宗的手腕,林杝也不会有好下场。 于是喃喃自语,“大宗怎么赶巧就在这时候回来呢。” 李一明白他这句没头没尾之话的意思,点点头。叹了口气。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快去找国师帮忙,可国师那个脾气飘飘渺渺,没个准。真的是前途堪忧。花厅里的两个男子皆是一脸的愁眉苦脸,一筹莫展。 “不如杀了林四小姐,说不定王爷附身在死人身上就不会被排斥出去。”李一破罐子破摔,脱口而出。 “你敢!”林仲之一听,就要把剑砍李总管。 只要进七王府的门。就是自己人。当看门的小厮匆匆忙忙进来的时候,林仲之还在和李一对掐。一点没要避人耳目的意思。看门的小厮也见惯不怪,徒自在门口认认真真打报告:“李总管,府外来了个谪仙似的男子,说是要找您。” 谪仙似的男子,这个形容词立即叫那边大打出手的两个人停下了动作,疑惑扭头看向门边的小厮,李一忙问:“可问他是谁?” “他说他叫苏玄明。” “!!!” 李一大人霍地收回架住林仲之利剑的扇骨,又刷地把桃花扇打开,笑眯眯扇起香风,“还不快请进来。” 承恩帝第一时间赶到公主府,他是极贵的皇帝,能这般赶来已经是公主府最高的荣誉,当然现在公主府里没人会把皇帝的到来和光耀门第联系在一块儿,驸马和他们的第一个孩子,也是最后一个孩子,穿着一身孝服,跪在公主的灵柩边,有一下没一下地往火盆里丢纸,因为太难过,大部分的精神都埋在死亡的阴影里。 舞阳公主的孩子是个儿子,才三岁,跪在他父亲身边已经有模有样。驸马悲恸,人说哀莫大于心死,那种时候眼泪是流不下来的,在旁人眼里驸马一直是个温柔的人,做翰林院的修撰官,过闲云野鹤的生活,没想到个性张扬高傲的长公主会嫁给这样的人。他们这个三岁的儿子也没有哭,不同于驸马的心死,孩子尚小,只是一种倔强。不能哭。 “参见皇上。”公主府上跪了黑压压的一片人。 德妃也在,和她父亲在一处,整个脸尤其是眼皮都是浮肿。她从当时跟着舞阳回去就一直断断续续地哭,得知舞阳难产而死时甚至哭晕了过去,都是她的贴身婢女在照顾德妃,现在也静静跟在德妃身后,跪迎皇上盖世战神。 驸马姓冯,单名一个骥字。承恩帝进来的时候他本来就跪着,所以没有动作,按理这样你也应该朝着门的方向俯拜下去,可冯骥没有。震顶的“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都没有叫他从自己的情绪里走出来,手仍然麻木地有一下没一下地往火盆里丢纸,身边的小儿子见惯了参拜的场面,规矩学的很好,只是自己父亲没有动,他也就倚在父亲身边,没有动。 承恩帝眼睛一眯,视力极好,发现冯驸马烧的并不是冥钱,而是一些诗文信笺。 就背手穿过匍匐的众人,高高在上地低头看向驸马,道:“驸马节哀。” 若放在平时,冯驸马与人说话都是温文尔雅,彬彬有礼,而今日在自己妻子的丧礼上,面对瑞昭最尊贵的人,也是自己妻子的哥哥,他却是一点礼节都不顾,又往火盆里丢了张纸头,语气冰凉:“皇上,舞阳临死的时候与臣嘱咐了一句话,定要让臣转问皇上。” “驸马直问无妨。”承恩帝并未怪罪冯骥的无礼,漠然应声。 “公主想问一问皇上,当时为何不救她?” 正在这时,有一阵穿堂风而过,灵堂之上的蜡烛随之摇曳,好像有什么东西乘风而来,久久绕梁。 承恩帝给七王爷玩过离魂,虽然不知道天机的这个离魂是真的把人的魂魄与肉身分离了,还是只是把人弄晕过去,看上去像个活死人而已,反正当时他要的目的达到,就没有多管。现在站在灵堂上,对着舞阳的尸体,忽然想到天机和李束樘,浑身莫名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感觉脊背有些寒颤人。 他的确是心虚的。那个时候驸马刚巧出去如厕,没有赶上刺客杀进来的第一时间。而刺客破门而入的时候,承恩帝第一句话是对白罗说,“公主身份尊贵武艺高强,恳请公主先带范阳王从窗户先走。” 之后林杝在楼下碰到白罗和范阳王,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现在从驸马的嘴里问出一句,皇上当时为何不救她?振振有词,咄咄逼人。舞阳一是孕妇,一尸两命;二是女子,理应被保护;三是先皇帝和先皇后的嫡女,贵不可言。无论哪一个理由拿出来,第一个救的人都应该是舞阳,而如果舞阳在刺客冲进来的第一时间就被人带走,或许今日就不会死掉。 从某种程度上而言,是承恩帝间接杀死了舞阳。 难怪驸马见到承恩帝上门,恨得连礼也没有行。 灵堂里鸦雀无声,人人都听到了这一声死板中带着寒意的质问,心里头为冯驸马捏了把冷汗。人说兔子急了还会咬人,而文人的风骨是样坚不可摧的东西,冯驸马当下把这两种品质都发挥到了极致,十分震撼人心。想他是爱舞阳到了极致的。 承恩帝背手不语,目光从冯驸马身上移到了他身边的小孩身上,舞阳公主的儿子也正抬头望承恩帝,皮肤雪白,大眼珠里黑白分明,见当今皇上看他,他有一些些畏惧,小手揪住了父亲的衣衫,头却是固执地不肯低下去。怎么说承恩帝也是他的皇叔,关系十分微妙。 那小小的模样,果然有他父亲和母亲的影子,桀骜不驯。 “都平身吧。”天子最后选择了回避驸马的问题,潇洒转身,全当没有发生过什么。 哀乐渐起,灵堂里的人又开始忙各自的事情,驸马也没有逼问,依旧跪在灵柩边重复着一样事情。德妃的父亲,舞阳的小舅舅全全负责了舞阳的葬礼,还有宫里的女官帮忙,事发突然但仍然有条不紊。庞将军抱拳替驸马赔罪,承恩帝脸色不变,并没有怪罪的意思,倒是问德妃要不要今晚与他一起回宫。 德妃先是摇头,不肯走。后来她身边的侍女在她耳边耳语了几句,德妃就改口,跟着承恩帝当夜就回了宫。 ------------ 【122.今夜子时?】 梅二收到梅八消息的时候,林杝正在房间里看书。 他觉得林杝是在看书,可其实林杝自己没看进去一个字,尽管李束樘的态度好像是在等死,但她总是觉得这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李束樘绝不是个等死的人,他的人最大的可能就是在找国师。因为当时国师见到她就没有表态,并未告诉承恩帝真相,说明国师对七王爷手下留情。她虽然不懂国师到底是怎么想的,不过相信凭七王爷府上的那些人才,请动国师的可能性很大。 李束樘在面对此事上,只想说六个字,尽人事,听天命。他的确不可能就这样等死,但是说实话,这么多年以来,这是他最怕的一次,因为他真的没有保底的牌。如果找不到可以回魂的办法,就只能被驱离出林杝体外,做孤魂野鬼或者魂归地府。不过七王爷乐观,与林四小姐玩笑道,“说不定本王可以当鬼王爷,把我皇兄每夜都吓得直不起来。” 直不起来……林杝汗颜,干脆合上书,打开门出去透透气。 梅二从角落里闪出来,“主子!”把林杝吓了一跳。他手里攥着包黄色纸头包住的药,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在林杝跟前单膝跪地,把东西送到林杝跟前,说,“主子,这是苏玄明送来七王爷府的。” 林杝被他一句淡漠的话惊得犹如春雷响,轰隆隆一记,冬眠的动物都从睡梦中醒过来。又有冷笑的冲动,果然,七王爷命硬的很,如何会这么容易就魂飞魄散呢!方才在双阙上被冷风一吹,是被吹傻了,还被他骗得唱了首小曲,心中隐隐有股怒意。感觉自己被耍得团团转。就算林杝自己觉得自己不如青楼里的歌妓清白,也不会自甘堕落为歌妓,李束樘却是让他给他一个人当了一回儿。 所以这样思来想去,五味杂陈之下,不肯出手去拿那包能救七王爷性命的药包潇洒重生路。 七王爷也不去催,倒不为别的,因为他想如果现在被林四小姐拿到手,说不定就会转手就扔出去,或者丢到茶壶里去泡湿了,和药同归于尽。或许梅二对林四小姐的脾气也摸得七八成。乖乖跪在那儿任由林杝发呆,纹丝不动。反正他家主子有救了,多跪一时半会儿心情也是极好的。 却没想到这时候。走廊里有脚步声传来,还不是一个人的脚步声。 梅二比林杝先听到来人声,思索一瞬,决定手持救命药先行离开,留林杝一个人站在屋檐下。林杝见梅二突然离开。就反应过来,刚转身抬步要回屋子里,走廊的拐角处就有灯光冒出,一众太监宫女提着宫灯,将皇上簇拥在中间。赵公公紧随其后,没见德妃的影子。是已经先回了她的寿春宫。 “爱卿这么晚了怎么还在外面?”承恩帝远远开口,语气里带着疲惫。 林杝行礼,回答:“启禀皇上。微臣睡不着,出来吹吹风。” “哦,不是担心朕吧?” “……”皇上您这种时候还有心情自恋!! 承恩帝一笑,说话间人已经走到林杝前面,他这么晚来御书房能有什么事情。那些奏章总不能堆积,明日那群唠叨的官员得不到他的答复。又要碎碎念。他发现当皇上真不是个好差事,休息的时间又少,盯着他的人又多,说起来可以名垂千古,可是一个不小心就是遗臭万年,而且还要一群女人,不管喜欢还是不喜欢,天天看到她们如饥似渴的嘴脸,一副得不到满足的样子,真的十分受挫。等到以后有了孩子,又是要防着他们内斗,防着他们虎视眈眈,身边也没有可以长久亲近的人。 正所谓,高处不胜寒。 帝王是人间最寂寞的人,可是他居然为了这个位置,和七王爷斗得你死我活。承恩帝一刹那转过千万个念头,最后摇头无奈笑笑,对林杝道:“爱卿早些休息吧,若是身体大好了,就早些上朝记顾正录。” 林杝被他突然的正经弄得措手不及,傻傻答应一声,看着他被人簇拥着走向御书房。 赵公公开门时诧异了一下,“咦?这门怎么是开的?” 发傻的执笔女官才想起有多重要的事情还没有给承恩帝禀告,连忙穿过太监宫女,靠近承恩帝身边对他轻声说,“皇上,微臣还有重要的事要与您说,请让微臣单独进去。” 承恩帝挑眉,答应了她。 “爱卿是有何重要的事情?” 林杝把御书房的门关上,站在龙案之下,将早些她来御书房找定魂玉碰到的事情同承恩帝原原本本说了一遍,包括黑衣人的背影尺寸,使用的身法路数,承恩帝应该庆幸现在他的执笔女官会武功,能把神秘人的武功身法说得清清楚楚。林杝描述完,垂首站在下面等承恩帝说点什么,一下子还有点走神,因为她居然在这种时候会蓦地想到,等李束樘的魂魄终于离开她的身体,以后她练武的时候遇到问题该请教谁。 李束樘很快给了林四小姐一个冷笑当做回应,小姐你还真是深谋远虑! 四小姐却不以为然,比起七王爷从她身上索取的,她得到的那些根本不值一提。 “林爱卿。”龙案之上的承恩帝唤道。 “臣在。” “那你娘的遗物找到没有?” 林杝一愣,被承恩帝的第一个问题问傻,呆呆抬头看着眼前的男子,漂亮的狐狸眼,漂亮的笑容,漂亮的五官九天霸血。只是这个问题……貌似不是这件事情的重点吧?! 见林杝不答,承恩帝又说,“虽然比不上你娘留下的东西贵重,若林爱卿觉得难过,可以去朕的小金库里挑一件喜欢的,全当慰问爱卿了。” 龙案下面的女子更加惊讶,眼睛都睁大,与其说是受宠若惊,倒更像是见鬼似的瞪着承恩帝。 “嗯?怎么样?” “皇上……那个,玉没有找到,可是,那个,刺客……”林杝快速眨了眨眼睛,把自己的神色努力变回波澜不惊,心里头牵挂的还是那个武功高强到有胆子闯到御书房里来捣鬼的神秘人。 承恩帝摆摆手,“既然你也没见到他在御书房拿走什么东西,想来是无功而返。朕若要藏一件东西,自然不是那么容易就给人找到的。”他边说边把眼神飘到书案前,整齐的奏章、名贵的砚台、还有几个锦盒,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林杝看他笃定的神情,好像知道那人潜进御书房要找的东西是什么,而且一点也不在意。 圣上肚子里最多的就是秘密,林杝既然看他一副无所谓的表情,也就放下此事,“那微臣告退了。” “林执笔。”承恩帝喊住她。 林杝回头去看,李束权笑眯眯的一张脸,现在的精神好像好了许多。“等朕空了,带你去参观朕的小金库。”竟是还惦记着送给她玉坠子的事情。 弄得林杝有些手足无措,尴尬点点头道了声“好”,匆匆离开御书房。 红袖三人早就被林杝打发去睡觉,御书房后面的小屋子里,门开着,烛火在风中摇曳,拉得影子也是摇摇摆摆。林杝进屋把房门关上,转过身时梅二就又已经跪在地上,双手捧着宝贝喊她:“主子。” 四小姐险些惊呼出声,她总觉得梅二这是故意的。故意无声无息出来吓她,因为他家主子马上就能离开她的身体,再也不用看她这个刁钻的小姐的脸色做手下。或许他还深深地为曾经跪过一介女流之辈而感到耻辱,能再也不见到林杝,也是一种解脱。谁愿意每天被人像防色狼一样防着,人家洗澡的时候还要对着房顶咳嗽两声叫他走开。 “主子,苏道长说了,子时在房内点燃迷魂引即可,人要朝东躺着,把窗户打开。届时王府也会在您肉身边也点燃一炷,好接引主子的魂魄回去。”梅二自顾自说起来。 李束樘的左手伸出去稳稳接过这包迷魂引,而林杝此刻的心情需要再描述一下。最初的时候,她的确是恨不得自己死了,也好让李束樘也魂归地府,从此瑞昭少了一大妖孽,天下太平。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她虽然还是很讨厌七王爷,但决定生死存亡的时候,她已经不排斥七王爷回归自己的肉身重新活过来。那会儿他们以林仲之死亡的真相为条件,开始了一场合作。最后发现这不过是李束樘的一场利用,连林仲之都是他的人,她在得知真相的那一刹那是气愤极的。可既然二哥没有死,那些堆积上无妄的悲伤之上的感情也一瞬间崩塌,原来一切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她所在乎的人,有自己想要过的生活,她又何必插足。只希望林仲之能在腥风血雨里保全自己,希望远在清风观的妹妹可以一生远离尘嚣。 也希望自己一觉醒过来,能有个清静的日子。 “林杝。”李束樘认认真真喊她。他看时间距离子夜没有多久,还有些话要对她说。 “嗯?”林杝的目光停留在左手的那包药上,神色平静。 “林仲之的去留,本王不会干涉。若本王顺利回归本尊之中,你的处境会很危险,因为你知道太多秘密。” “哦……然后呢?” “本王会尽全力护你周全。” ------------ 【123.今我来思?】 尽全力护你周全? 林杝倒是被他这样认真的话吓了一跳,明明知道他没有开玩笑,可是嘴上还是冷笑:“王爷这是我给你唱了一首曲儿的回报么?” 李束樘对女人变幻万千的心理是一辈子捉摸不透的,弄不明白四小姐当下这算是开心还是不开心,愿意还是不愿意,接受还是不接受。不过还是冷冰冰的,一本正经的回答她:“也是本王的谢意。” “那就多谢王爷美意,林杝却之不恭。”林杝默默与他说完,扭头去看天色。御书房外的屋檐很高,所以从窗户外面看出去能看到一半的星空,月亮已经爬到她们看不见的地方,子时也就是差不多到了。 再回过视线的时候,梅二又不知道去了哪里,室内安静。 左手把手里的药包抬高,是要让右手帮他打开。林杝看了须臾,右手慢慢抬起来,素手微微颤抖着触碰到黄纸的边缘。真的很难形容那一刻的心情。 悉悉索索的拆纸之声,打开的药纸之内躺着一根与林杝食指差不多长短的黄香,和普通的香一样粗细,若是不知情之人看到,定以为是被折断了的烧香。林杝看到这香,第一个反应是:这香才那么短,够烧么? 李束樘虽然不知道为何苏玄明会突然上门帮他,而且是这么命悬一线的时刻,不过既然苏玄明是国师的徒弟,定然是国师授意,要害他没那个必要美女的天才杀手。林杝人站在书案旁边,书案上正好有一个焚香的小炉鼎,里面有昨日熏香还没来得及倒掉的灰烬,左手将其拉过来摆在林杝跟前,烛火也就在书案的角上,十分方便取火。 万事具备。只欠东风。 “王爷。”林杝还没去点香,对着虚空唤了一声,房间内的每个角落都能听到。 七王爷立即应答,“嗯。” “你若正常以后,会造反吗?”现在局势,他若要造反,也不是没有有利的方面,就要看他怎么巧借东风。 李束樘沉默须臾,方回应:“此事从始至终就不是本王一个人说了算。”虽然没有正面回答会或者不会,可答案显而易见。林杝也是问了个废话。不管李束樘有没有经历离魂一事,那些被推在命运轨迹上的人,总要做那些命中注定的任务。大概造反就是李束樘这辈子生来就带着的任务。 林杝拿着黄香的手,微微一抖。七王爷的心,就跟着她的右手也是一抖。如果她现在一个用力把黄香给掐断了……梅二应该还是有时间回去再取一根的吧? 与此同时,在七王爷府内的一处秘密院落内,睡得深沉的七王爷真身正在被几个人围观。李一和林仲之都是满脸担忧。转头看向一旁仙气飘飘的苏玄明,苏玄明的眼睛里不染红尘,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当朝七王爷也没有任何表情,比他看到妖魔鬼怪还不如。 屋子里,七王爷的身子已经被李一安置好,头朝东。盖了一层蚕丝被子,床前面有一方小案,只放了一个香炉和一根蜡烛。香炉里已经插好另外一根一模一样的黄香。比起林杝那边,这里的窗台和屋门口多了一层米粒,是苏玄明吩咐了让撒上的,林仲之心里纳罕着莫不是把七王爷的魂魄当迷路的小鸟了?还要用米香去把魂给引回来。不过他也知道玩法术的人很讲究这些东西,还比如白盐。在做法的时候也经常用到,就是不知道具体起什么作用。 “苏道长。时候差不多了。”李一尽量压制住自己内心的兴奋,躬身对苏玄明说。李束樘已经昏迷数月,身上除了呼吸还有,与死人根本无意,每天他都安排人手给七王爷擦拭身体,不然躺着不动的肉身会长疮。可就算是这样,他长时间不动的肌肉也会慢慢萎缩,如果时间久了,对李束樘的身体十分不利。 苏玄明雪白的手伸出,稳稳拿起烛火台上的红蜡烛,点燃黄香。 这香看似短,实际上烧起来比普通的香要慢上数倍,而且烧出的烟也与寻常的不一样,寻常的烟越往上飘就越淡越散,可这黄香烧出的烟,一缕不断,能从床前一直飘到窗户外而不散。宛如一根银丝,牵着这一头与那一头。 李一和林仲之心情具是十分忐忑,顺着那烟飘出的方向看去,等待那个人的归来。 林杝见时辰已到,不能再拖,就把黄香点了,然后人睡到了美人榻上。 美人榻的方向正好朝东,也不用她费力气去搬。左边的身体此时动作分外轻柔,房间里寂静无声,生怕有一点声音来打破那点珍贵的宁静。 四小姐闭上眼睛,眼前一片漆黑,她努力使自己的心情平静,最好能让自己就这样睡过去。她在虚空中努力盯着想象出来的一个点,把所有的精神都放在这个点上,就不会胡思乱想。她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这样任由李束樘来又任由他去的做法是不是对,但她清楚自己下不了手,一旦过了最开始的那一段排斥期,麻木取代了冲动,仁慈取代了痛恨。 用力集中注意力使得黑暗的脑海里渐渐出现耀眼的白光,林杝这都已经闭上眼睛,无处可逃,闭着的眼睛又紧了紧,眉头微皱,受不了那让人难受的白光。黄香燃烧出的香气飘进她的鼻子里,淡淡的,有股槐花的香味,是她最喜欢用的香料人生奋斗路最新章节。她分不清是真实还是梦境,在极盛的白光之中,看见了李束樘熟悉的身影。自然是熟悉的,整日一同吃一同睡,还有个假冒得惟妙惟肖的“七王爷”老在她眼前晃悠,现在李束樘的形象已经深深印刻在她的脑海中。 挥、之、不、去! 再说左半身的李束樘,在白光出现的时候就感觉扎根在林杝身体里的灵魂在被莫名的一股力气慢慢拔出来,就好比种在盆子里的一株植物,有人在连根拔起他要搬移到别的地方。 当香气渐浓的时候,七王爷能真实地察觉到灵魂相连身体的一根弦,崩断的声音。与七弦琴演奏之时突然断掉一根弦那种声音一模一样。“嘣!”地一声,他的灵魂就整个脱离了林杝的肉体,悬浮在空中。他甚至可以看到眼前的林杝,紧闭着双目,表情算不上安详。眉心微蹙,小拳头捏紧,似乎十分紧张。 如果可以,他有股冲动,要低头吻一吻这个女子的唇。可惜外力不允许他这样做,虚空的身体也不允许,刚刚漂浮出来,立即有力把他往外窗外拉扯出去,仓促的时间只够他伸手碰碰林杝的脸颊,根本没有感觉,没有肉体的手根本碰不到她的脸。林杝也不知道李束樘试图触碰她。她被白光刺激得,所有的感觉都消失,只在想怎么逃离。 “四儿……”虚空中,有个声音隐隐传来,越来越远。 林四小姐心中诧异了一下,再仔细去听,呼唤已经消失,都没听清是男是女。 李束樘觉得那股拉他的蛮力,是从头顶心上而来,仿佛自己的头顶心上长出了一根无形的线,线的那头传来的拉力。 风筝? 的确像一只风筝。 七王爷的魂魄飘出去,视线倒是没有受阻,可以看见晴朗的星空,暗影重重的草木,灯火通明的宫殿。御书房的灯还亮着,承恩帝的侧影投在窗户上,是在很认真地批阅奏折;长春宫里的慧妃还站在院子里,睡不着的寂寞女人也不只她一个……牵引力继续带着他往家的方向回去,七王府在城西那一片达官显贵住的区域内,李束樘却在乘风中看到了万花阁的房顶,不由惊讶。 万花阁在皇宫的东面,和七王爷府是相对的两个方向,莫非他这是在走迂回路线? 哪怕心里再有疑问,魂魄如纸,只能任由风吹线引。 万花阁上的窗户也开着,夏天的夜里凉风吹进来会很舒适。庆国公主这会儿也还没睡,正在与风千月讨论下一步的计划,雪球那只肥到流油的懒猫窝在白罗的膝盖上,白罗的一只手则放在雪球的肚子上抚着,雪球眯着眼睛“喵~~~”了一声,懒洋洋的声音,原来还没睡招。 林杝在美人榻上躺了很久,闭着眼睛,她也不知道白光是何时消失的,只要鼻子里还能闻到黄香的味道,就坚决不睁开眼睛。 就像是被吓到的小孩,躲在娘亲的怀里,纵使别人再怎么安慰,一时半刻也不肯出来。因为缺乏安全感。 凉风习习,吹动榻上之人的发丝。她的头发下面一半是披散下来,长长得可以覆盖到胸脯以下。手在当时一直放在肚子上,发梢就在飘动中碰到了她的手背,轻如羽毛的一点点触及手背,十分调皮,微痒。 林杝脑海里此时一片空白,手上的感觉就变得突出,这痒还有些恼人,她想抬手拂开自己头发。 右手刚起,整个人就愣住,抬起的右手久久不能动作。 心中翻涌起酸涩,鼻子底下的酸意最甚。 原来头发捎挠痒的不是她的右手,而是左手…… ------------ 【124.雨雪霏霏?】 ==谢谢大家的粉红和打赏~~~== 日光倾城。 林杝从晨光中醒过来,她这一觉睡得特别沉,有绕梁的燕子在啼鸣,还有知了还不算猖狂的叫嚣,夏日的氛围已经十分浓郁。瞧着日上三竿,红袖估计上朝都快结束了,定是早晨进来见她睡得香就没有吵醒她。 一瞬间的晃神,林杝忽然想不起今夕何夕,也想不起过去种种,脑海里面一片空白,整个人就这样死鱼儿时的直挺挺躺在美人榻上,呆呆看着天花板出神。仿佛眼前是大片的迷雾森林,她找不到走出去的路,脑袋里就天旋地转,一阵晕眩。 四小姐还是习惯性地只抬起右手,扶额皱眉努力回忆,昨天夜里,梅二给了她一包迷魂引,点燃了以后就烧在案前,现在空气里似乎还能隐隐约约闻见那槐花甜腻腻的香味,可是窗户开着,微风吹动,似乎又不可能残留这么久的香气古武杀手混都市。反正林杝很恍惚,伸长了脖子想要去看看记忆里放香炉的地方。 却是全然忘记去用那已经回归自己所有的左半身。 她意识的欠缺,致使身子基本上都没动,吃力地仅能动脖子以上的地方,是还在等某个方向传来支持的力将她的背合力托起来。书案上的香炉被红袖收拾掉,原来连香炉也没有了…… 林杝这样一想,忽然就觉得不过是做了一场奇怪的梦,其实根本就没有发生什么事情。自嘲一笑后,又吐了口气躺会美人榻继续发呆。当初奇异的事情刚发生在她身上的时候,她没办法接受,现在终于结束了这场噩梦,她又有些不习惯。 人总是有那犯贱的潜质,哪怕再不顺眼。再仇视敌对的人,一旦从你的生命中消息,就会生出畸形的挂念。也不能说林四小姐是特例,生命对于每个人来说都有相似的地方,或许是习惯成自然的毛病。 今日舞阳长公主发丧大期,虽则上朝正常,但承恩帝圣旨下达,百官须得穿丧服来,所以今天朝堂上白花花一片,承恩帝自己看得都有些刺眼。他瞄了一眼在旁认真记录的红袖。忽然有点走神。 下面就有人在喊:“皇上,臣有事启奏。” 承恩帝正色正目,看向说话之人。“庞爱卿有何事启奏?” 庞飞一脸悲怆,没说话先跪了下去,他现在已近古稀,瑞昭规定大臣七十岁可以告老还乡,就是退休。不过这庞老将军身份不同,只要不死,就一直是手握兵权的大将军。但近期他让儿子居家回京,几十万大军留守边关,也是为一件事:交代后事。倒不是他身体不好,就是年纪大了。总要慢慢放权,让儿子与皇上多交流交流感情,以后也好继续没有隔阂地继续为瑞昭效力。 只是谁会料到。他二十年前半白发人送黑发人,女儿敬武皇后为国捐躯,二十年后白发人再送黑发人,外孙女舞阳长公主也一朝香消玉殒。庞老将军一夜之间苍老许多,精神极差。 他期期艾艾道:“请皇上为舞阳长公主做主。抓住凶手,讨回公道。以慰藉亡灵,也以正天地之气。”说完就重重磕头,想庞飞将军一辈子铮铮铁骨,向谁下跪过?今日至此,可叹命运无偿,岁月无情。 承恩帝被他跪得心里一揪,坐如针毯。并非因为对长公主的死感到内疚或者悲痛,李束权自认不是个有良心的好人,就是庞飞这么一跪,你是不是得回应人家?豪气万丈地道一声好,又上哪儿给他找凶手去?抓了东瀛的小皇子给他么? 自然是不现实的。 庞飞摸爬滚打了那么多年,应该明白这个道理,有些事情你能求,有些事情你翻江倒海的血水也得往肚子里吞,憋到一个适合的时机。 “庞老将军德高望重,还是为朕的皇妹操心,朕如何受得起。”承恩帝心里骂他不合时宜,样子还是要做足,立即从龙椅上起来,竟是亲自将他从大殿中间的大理石地板上扶起来,狐狸最会的就是做戏。 老将军执着在要为自家小公主报仇一事上,不顾一切道:“皇上,他国放肆至此,我瑞昭若任由他们捣乱,岂不有失威仪?难道要让猴子在太岁头上动土?!”就是不肯罢休。 承恩帝的头隐隐作痛,面上还是苦口婆心:“将军也是身经百战之人,知道政治不是儿戏,不宜操之过急。这一来朕还没有任何证据,无法指针任何人;二来事关重大,弄得不好就是一场硬仗,没有万全的准备之前不得轻举妄动;再者背后主谋是谁必须查准了,万一被奸佞挑拨,坐等渔翁之利,我等岂不是成了他人棋盘上的棋子?”说着,狐狸眼睛还“风情万种”地瞟了眼最前头冷冰冰的七王爷。 七王爷今日也是一身素白丧服,整个人气质被衬托地分外冷酷,俨然一尊阎罗王转世。 “皇上宫·惑!”庞飞怒目圆睁,眼睛急红如兔子,跟着他瞥了一眼七王爷,心念瞬息万变,激动跳脚怒吼,“舞阳尸骨未寒,皇上怎能说出如此无情的话!”铁了心要和群英汇事件之中的幕后主谋鱼死网破。他手上有几十万大军,不管是大夏还是东瀛,或者是七王爷,具是有恃无恐的。 皇帝皱眉,躲得远些,暗暗使了个眼色给林红梅,丞相这种时候还不出马,还要丞相来作何用? 林红梅临危受命,无畏地站出来与庞飞对垒。一个弯腰鞠躬,沉沉道:“皇上,说到群英汇一事,微臣也有一事要启奏。”流利地来了个扯开话题。 承恩帝黄袖一抬,“林爱卿又为何事?莫非是主谋一事有所发现?” “非也,主谋既然敢在我瑞昭的地盘上打地头蛇,定是有备而来,一时半会儿很难抓到他们的狐狸尾巴。比起此事,有另外一件现在能够解决的事情,若处理的好,可以大大搓败暗中小人的锐气。”林红梅顶着庞飞泰山般深重地目光压力,娓娓道来。 “哦?那爱卿还不快说。”承恩帝挑眉,这两人的双簧唱的十分默契。 “皇上忘记了?此次事发的源头是何?庆国公主还在皇宫之中作客,皇夫人选未定。若能早日一锤定音,无论是为了这一次群英汇直接的目的或者深层的目的都不会被幕后之人得逞,待时机成熟,一网打尽。舞阳公主之仇,必当得宝!”丞相的声音向来严肃,淡淡说出来,叫人无端打了个寒颤,他说完再看向庞飞,锐利如鹰的眼神一下子就让庞老将军的兔子眼睛败下阵来,嘴唇蠕动,没有下文。 百官有窸窸窣窣的议论声,还有许多小心翼翼的目光落在七王爷挺拔的背影上。 七王爷嘴角挂着冷笑,气魄十足,缓缓道:“瑞昭占着天时地利,本王自当为国捐躯,万死不辞。只不过……皇姐尸骨未寒,本王若这时候去求婚,似乎不合时宜。”把朝上所讲的那些全部融会贯通,好不流利。 堂下鸦雀无声,两派人员自己人看自己人,七王爷这是不想去还是想去?老大要是嫁去庆国,他们这些依附在大树上的菟丝要怎么办? 承恩帝转头,把问题抛给庞飞,“庞老将军以为呢?” “老臣以为……”庞飞眼神在皇帝和七王爷之间徘徊,一时手足无措。舞阳刚殁,当属国丧,按照规矩作为弟弟的七王爷自然不能在这种时候办喜事,可如果利用这桩婚事可以挫伤别人锐气,说不定还能把背后之人的狐狸尾巴逼出来,遂咬牙回,“特殊时期理应特殊对待!” 承恩帝要的就是这个结果,龙吟一声:“好!此等为国捐躯的无私精神,值得举国赞扬。等皇妹的大殓过后,各部分都给朕去帮七王爷抱得美人归!哦,不!被美人抱得归!”他又开始口无遮拦,红袖执笔的手抖了抖,抬头无奈望了眼承恩帝的方向。皇上,你这样说话,让奴婢怎么给你记进顾正录里面去啊!! 等众人回过味儿来,发觉皇上还真的是只狐狸,今日事情的起因是庞飞老将军大闹朝堂为自家外孙女企图讨回公道,最后的结果呢,则是七王爷挺身而出要去下嫁庆国公主以得到庆国的兵器图以及叫本次事件的幕后主谋不能得逞,也就是间接替舞阳公主出了口恶气。关皇上啥事?皇上就像泥鳅一样,把此事撇的一干二净。 除非此次的幕后主谋就是七王爷,否则他就是被承恩帝算计的那一个,这一场皇上与七王爷的过招就要以皇上险胜告终。承恩帝坐回龙椅上,目光锁在自己的七皇弟身上,摸下巴沉思:七弟啊七弟,虽然朕觉得让你嫁给庆国公主那是放虎归山,不过现在朕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你就去雪山上呆两年吧。 “若无他事,便退朝吧。”承恩帝想罢,留下一句后潇洒起身,率先离开了金銮殿。 却说此时,我们林四小姐正偷偷躲在太和广场某个角落的大柱子后面,看着鱼贯而出的百官,神色紧张,视线快速卖力地搜索着某个人影。 ------------ 【125.心上执念?】 她看到李束樘风姿卓然地从大殿内走出来,不由自主踮起脚尖想要把那个人看得更真切些,又忍不住想:他就这样回到自己身体里去了?当时他的感觉是怎么样的?以后他又打算怎么做? 这种关切林杝很难用准确的言语去形容它的感觉,是好奇的吧,毕竟那么神奇的事情发生在她的身上,而且她现在对冷酷无情的七王爷的印象也有些改观,虽然算不上好,总也算是她半个师父。林四小姐本来就不是个硬心肠的人,可她自己或许没有察觉到躲在她柔软心中某处的某些不可捉摸的情愫,是真的没有,而非刻意忽略。 七王爷的脸色不是很好,阴阴沉沉好像在朝堂上受了气,他走路的步速有点着急,好像急着离开这个皇宫危险的地方,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某根柱子后面,有个女子偷偷注视着他。 林杝却感觉到背后一阵风吹过,不似寻常,立即转过身去看。只见白罗站在她身后那个拐角的地方,正笑眯眯盯着林杝上下打量:“林大人怎么在这里?”她目光看完林杝,还朝林杝原来视线的方向看去,发现她看的是七王爷李束樘,挑眉一脸兴趣盎然官运之女人天助最新章节。 “公主您别误会。”四小姐心乱如麻,仿佛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被人撞破,可是明明自己什么也没有做。她又往四周查看,心中的感觉隐隐有些奇怪,方才她背后的感觉,那么近那么凌烈,不像是站在离她有十步开外的白罗所发出。 白罗笑意更浓,“林大人,本宫这什么都没说呢,你想叫我误会什么?”一副那林杝开涮的玩笑样子。 而四小姐学得一手林丞相转移话题的好本事,眼珠子瞟了白罗两眼。就恢复从容的神色问她:“公主又怎么会在这儿?”这里距离万花阁已经有些距离,她身边又没带着风千月,似乎是一时兴趣走过来的随便模样。 “还不是因为它。”白罗小嘴一努,指指怀里的白猫儿,“它今天不知道哪根神经不对,居然想起自己是只有脚的动物,一路从万花阁溜达到了这里,本宫还是后来发现它不见,追出来找到这里,雪球儿真是太肥。大半天才溜到这里,本宫觉着它若用滚地过来,都比用四只脚走路快些。” 林杝呵呵笑了。低头去看白罗怀里的雪球儿,刚巧雪球儿好像听得懂白罗所言,也正抬头,与四小姐的目光就对上。雪球儿这波斯猫一只蓝一只绿的眼睛里有道道寒光射出,看得林杝倒是一愣。今日雪球儿似乎心情不太好。 “公主您可别这么说雪球儿,人家好歹也是只母猫,要猫脸的。或许是雪球儿开窍了,爱美了,正要用走路减肥呢。”林杝边说边伸手想去摸摸雪球儿的脑袋,平常雪球儿除了白罗之外最喜欢黏的人就是她。一挠它的脑袋就喵喵喵叫得开心。 不过今天雪球儿还真有些不同以往,发现林杝的手在伸过来,立即一个劲儿朝白罗的手肘下面钻。想要把脑门扣在白罗手肘和细腰之间的缝隙里。无奈一直吃太多养出的身材,连带猫脑袋也比寻常的猫儿要大,钻来钻去只能塞进去半个脑袋。 “哟!哟!你看它,今天可是吃错猫粮了?”白罗被它毛茸茸的脑袋钻得胳膊肘和腰都痒痒,一怒之下将它拎出来。素手揪着雪球儿脖子到脊背处的皮毛。伸到林四小姐面前,让雪球和她面对面。 那猫儿肥。普通人家的小姐还真单手举不起来此兽。被拎在半空的雪球儿也不叫唤,整个猫身软趴趴悬吊着,露出肚子上白乎乎的肚皮和毛,双色的眼睛呈一种很冷漠的姿态斜视地下,不屑于和某女子对视。只有猫儿的肥尾巴,像白蛇似的慢悠悠晃过来晃过去,一点也不紧张自家主子会如何对待它。 林杝对雪球儿温和一笑,顺势将猫从公主手上接过,抱在自己怀中。雪球儿刚一开始挣扎了一下,随后就老老实实窝在林杝怀里不动了。她抱着雪球儿,脖子又不自觉地往太和广场那边转,但这会儿广场上哪里还有七王爷的身影。 “林执笔。”白罗再叫她一声,眼里的怀疑浓稠。 “公主?”林杝猛地回过神,脸上略微露出尴尬,还微微泛起可疑的红晕。自然不是害羞或者思春,被白罗犀利的目光盯着,她没由来心虚地没底。 “雪球儿放放你那儿,本宫找皇上有些事情要说。”她说完,就朝走廊的尽头而去,从这边一直走,脚步快些应该能拦住承恩帝。她不知道朝堂上的那些波涛汹涌的对话,就算知道了也会嗤之以鼻,七王爷来求嫁本宫就会答应么?把本宫当作什么了?! 四小姐见她行色匆匆便也不拦她,她走还让林杝莫名松了口气,又朝太和广场上望了一眼,低头再看看貌似睡着了的雪球儿,打算回御书房去再休息会。林杝的脚步走得特别慢,因为一下子无法适应自己的身体。 说来好笑,当时林杝从睡梦中醒过来,好半天都没有找到自己身体的感觉,居然像个刚刚学习走路的小孩儿,步履蹒跚,歪歪扭扭。小青子听到动静进来伺候,见她如此怪异的动作还玩笑道:“主子你这是在练新的神功?” “没……”林杝尴尬,“昨晚在榻上睡着了,睡的有些不得劲。” “那主子我给你捏捏?”小青子向来热情,说着就要撸起袖管来给她按摩盛世华年全文阅读。 现在抱着死沉的雪球儿,她的左手仍然一时半刻使不出太大的力气,无奈笑笑,“雪球儿,你该减肥了,以后还要嫁猫生崽子呢。” “咕噜噜。”雪球儿用肚子发出一串猫呼噜以回应,圆眼睛睁也不睁,和她主子白罗公主简直就是一个德行。 正慢慢往回走,身后传来焦急的呼唤,“林大人,林大人!”声音有些熟悉。 林杝疑惑转身,“孙大人?”竟是多日不见的孙青眇。 孙青眇提着他的朝服衣摆,白净斯文的脸上红扑扑,几丝着急。他方才等那些重臣和老臣先走,自己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林杝抱着只白猫一闪而过。还以为自己眼花,狠狠揉了揉眼睛确认真的是朝思暮想的那个人,心中顿时激起千层浪,脚下生风,生怕林杝听不到他的叫唤闪身再次回到那个深宫大内之中,又是一场擦身而过。 “林、林大人!”孙青眇吞了口唾沫,缓了口气,“好、好久不见。” 其实群英汇的时候他就远远见过,只是她不是在皇上身边伺候就是在擂台上比赛,孙青眇甚至至今为林杝左手写字右手画画的本事钦佩不已,恨不得天天看人家表演绝技。 “是啊,孙大人近日可好?皇上可是已经对孙大人既往不咎了?” “还好还好。”孙青眇临到跟前又望而却步,害羞地挠着后脑勺傻笑,能跟林杝说上几句话都乐得跟朵花似的,好生痴恋。而承恩帝是把他当做心腹之人培养,将来要委以重任的苗子,又怎么会真的对他严惩。 林杝见他如此,真不是故意要想起昨日夜里在皇上龙案前看到的某本奏折,头皮一阵发麻,却又不能不一走了之,遂尽量平和地问他:“那孙大人找我是为何事?” 孙青眇浑身打了个机灵,抬头飞速瞟了一眼林杝,复又低头不敢看,支支吾吾:“我,我就是想问问,问问那个,这个,我们的婚事……”这两人的角色好似对换了一下,林杝才是顶天立地的男子而孙青眇是想要嫁给心上人的害羞姑娘,实在着急出嫁,不好意思地跑来问问阿哥,何时肯娶妹妹。 四小姐对孙青眇的印象不差,甚至觉得他会是个一辈子与妻子相敬如宾,可以疼妻子一辈子不厌其烦的好相公,又年轻有为,皇上器重,长得也不差,不知京城里有多少千金小姐想要嫁给他作孙夫人。只可惜林杝她本身就与瑞木俊有口头的婚约,况,孙大人这个类型的男子不是林四小姐喜欢的类型,缘分这种事情强求不来。 “孙大人,我以为上次我已经讲得很清楚了,却原来还让孙大人有着误会。”林杝低头看雪球儿,避开孙青眇痴痴的目光,“我就再与孙大人说一遍,杝与瑞木老将军的公子两情相悦,也有婚约在身,孙大人不必介怀郴州之事,无心之过既往不咎,衷心祝愿孙大人能够找到真正情投意合的女子,白头到老。林杝与孙大人从前当下将来都会是好同僚,好朋友,与爱情无关。” 孙青眇也真是作死的人,非要一遍一遍被人当头一棒地打,还不肯清醒过来,抱着自己不知从哪里来的信念,坚定回答:“不!林大人莫如此说!在下爱慕林大人至极,发誓此生非林家四小姐不娶!且孙家祖训,做人做事必须有担当,既然是我有辱小姐在先,等瑞木小将军回朝自会当面请罪,还望林大人多候几日。”说到激动处,大人、小姐乱套,心里头是着急跟热锅上的蚂蚁,仿佛林杝是长了翅膀的鸟儿,一个不留神就会振翅而飞再也抓不回来。 激动得孙大人,手情不自禁去抓林杝的一只胳膊,身材比林杝高处大半个头的男子,俯身倾心。 正待林杝要挣扎开他抓着自己胳膊的爪子,继续苦口婆心,不料跟前的人突然一声惨叫:“啊!这猫儿咬人!”立即抽回那只受伤的手,猛甩着在原地打转,样子十分凌乱。 ------------ 【126.谁来解围?】 ==谢谢大家的粉红和打赏,一只猫炸出好多潜水的,哇哈哈哈== 林杝也被雪球儿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低头抬胳膊把雪球儿抱得高些,去看它的猫脸,“雪球儿!?”要看看它是怎么了。这猫儿向来懒惰,嘴巴只有在吃饭和想吃饭的时候会动两下,今日如何会对着个根本就不认识也没招惹它的人动嘴起来。 却说雪球儿悄无声息地咬完人后,又恢复了慵懒的模样,胖身子一动不动窝在林杝怀里,根本就不肯看小姐的脸,只有它那条尾巴,在林杝胳膊上像钓鱼一样悬挂,最末端左右轻轻摇晃着。 那副高傲冷静的样子,让人怀疑方才不过是孙青眇的假动作。可是人家虎口上血淋漓的两个窟窿无疑是雪球儿的牙印没错,做不得假。 “这,这,林大人,我,我……”孙青眇清秀的五官都皱在了一起女配重生逆袭记最新章节。他须得找大夫去瞅瞅被猫儿咬伤的手,可难得碰到林杝,该说的话没有说完,想要听到的答复也还没听到,实在不甘心就这样离开。 林杝哪里看不出他这么明显的纠结,帮他说:“孙大人实在对不住,没看住雪球儿叫它咬伤了你。若此猫是林杝之物,定然立即交由孙大人随便处置。可雪球儿是白罗公主的宠物……所以,孙大人还是赶紧去太医院看看吧,听说猫和狗一样,人被咬了容易得病!”尤其是最后一句,咬字很重,带着恐吓的意思,想把孙青眇给吓跑。 孙青眇定然不是这么胆小怕死又小鸡肚肠的人,仅仅被白罗公主家的猫儿咬一口,忍痛道:“此等小伤无妨,我们。我们还是先将正紧事说完吧!” 四小姐不由得脑门上一阵冷汗,原来刚才还没有说完?!对于太执着的人,与其说一百遍也是无用功,不如趁早溜之大吉。 林杝眼神偷偷往四处乱飘,想要找个可以逃脱孙青眇的理由。可惜不说此地偏僻,也难为孙青眇眼睛那么尖,心里那么有灵犀,能被他看到她得身影,就说现在这个时候,下朝的官员都已经走光。连个可以打招呼的对象也没有。 正踌躇间,怀里的肉球动了动。肥猫的身子沉,一爪子下去林杝整个人都跟着弯腰。然后雪球儿就借力从林杝的胳膊肘里跳脱出来。别看它身材肥硕,动作倒是轻盈,落在地上无声,还很轻松,没浪费它四只脚上的肉垫儿。 “雪球儿!”四小姐不是做戏。是真的被雪球今天怪异的行为给震慑住。雪球儿听到她的交换,还回头看了林杝一眼,那个眼神……相当之冷酷!还带着一股子的不耐烦。 它看完那一眼,就扭着雪白的猫屁股往后宫的方向而去,俨然不把林杝的叫唤当回事。虽则这猫儿肥肉满身又不愿意走动,这会儿真走起来。林杝发现雪球儿的步速还是很快的,而且猫步踩得相当到位,有种丰腴的美感和喜感。 “孙大人。不好意思,你还是赶紧去看看大夫,我得看着雪球儿,弄丢了没法向白罗公主交代。”林四小姐这一刻身子骨也比之前利落了许多,双手朝孙青眇作揖告辞。下面步履生风,都不给孙侍郎一点依依惜别的时间。所以人的潜力还是要在压力与逼迫之下才能爆发出来。 “林。林,林……”孙青眇林了半天,边喊边跟着她走到了皇宫内院的门边,最终还是没能挽留住追猫儿的女子。 雪球儿走在听不到孙青眇叫唤的地方,又停下来,回头再次看了一眼追着它而来的林杝。遂一屁股坐在地上,猫尾巴环在屁股一边,姿态优雅地等着保姆过来。←,←自认的姿态优雅! 林杝见雪球儿不走了,料想它这身材和好吃懒做的德行,就笑道:“方才走得那么快,现在可是走不动了?”俯身将其抱起来放在怀里,“你今日倒是帮了我的大忙,我回去请你吃鳕鱼。” “咕噜噜……”雪球儿不是肚子饿,是用腹部发出猫呼噜,听下去对鳕鱼非常不屑。可不是么,天下所有的猫儿也不是都爱吃鱼的!(有谁还记得,小七童鞋不喜欢吃青椒和鱼!) 承恩帝准备回御书房办公,突听身后有女子在喊他,回头一看发现是白罗亲自来找他,狐狸脸上展现个大大的笑容:“公主怎么来这儿找朕?若有何事,喊人通传一声就好。” 白罗摇头,冷若冰霜地脸上没有对林杝的温和,朝承恩帝行礼,然后开门见山:“本宫为皇夫人选一事而来,应当亲自与皇上商讨,还请御书房内详谈。”一点也不客气和不好意思。 “哦?公主想好人选了?”承恩帝眼睛一亮,立即引了白罗双双往御书房而去。方才朝堂上还在说此事,倒没想到庆国公主当下就送上门来。就是不知道她心中是如何作想。 皇上以为,既然她要与他商讨,这商讨二字用的十分微妙。啥叫商讨,是协商讨论的意思,而不是直接告诉他选定的结果红眸的征程。这让承恩帝心里头没那么紧张,既然白罗肯和他商量,那不论她倾向于何种想法,都可以试图引导到他所希望的那个方向。 那七王爷被嫁去大雪山上的日子,还会远吗? 不料白罗坐进御书房说的第一句话却是:“皇上,本宫要与你商讨一下何日启程带范阳王回庆国的事宜,庆国十月就会落雪不断,要回去还是趁早些,现在气候正合适,对范阳王的身体也最好。” “……”承恩帝足足失语了一盏茶的功夫,就盯着白罗的脸,恨不得视线在这女子身上穿出千万道窟窿。回过神第一句就是想骂一句狗蛋!朕何时同意让你带范阳王回你那狼窝的?! 白罗不被李束权杀人似的目光震慑住,娓娓道:“皇上也知道范阳王的身体,庆国有延年益寿的药泉,是百年里历代女皇用各种奇珍药材养出来的续命池,若范阳王能常年浸泡此泉,虽然不能药到病除,但是总能比在瑞昭活得长。”她把活得长三个字故意拖得老长去刺激承恩帝。 相信承恩帝也听出她话里的话,正如她当时对范阳王所说,瑞昭不适合他,因为这里明争暗斗,各方势力集结,情势复杂而战事也是一触即发的节奏。如果承恩帝真的疼爱这个弟弟,就应该清楚其实最好的选择就是她白罗的选择。 “白罗公主……”承恩帝换了个姿势,身体前倾,神色难得地肃穆。好像坐在他跟前的不是和瑞昭示好的公主,而是虎视眈眈的大夏可汗和东瀛君主。“我这个四弟弟身子虚,经受不住公主的需求,也无助于公主将来继承大统。朕以为还是七王爷适合你,你们男强女强,强强联手,天下我有。”干笑两声,以饰不爽。 庆国的女子如果能那么好说话,可不就是丢庆国的脸。她们一旦认定的事情,断然没有放弃或者中途改变的道理,白罗头一扬,“本宫不喜欢七王爷,皇上如果强意要撮合,本宫无福消受只好落荒而逃,还望皇上三思。再者七王爷身世复杂,对皇上也是个威胁,本宫与瑞昭抱着世代交好的心,怎么能与这样的七王爷睡在一张床上呢?” 选范阳王为皇夫,不仅是个人的喜欢,也是最最有利于庆国将来的一个选择。白罗断没有放弃的理由,必须极力争取。 承恩帝看白罗态度强硬,头隐隐作痛,这弄得不好就是个鱼死网破的结局,最后便宜了他国岂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所以他被白罗的三言两语一说,就开始动摇,开始把精神放在要不要牺牲范阳王的选择之上。 生在帝王家,你有至高无上的权力,有锦衣玉食的生活,就不要奢望还会有血浓于水的亲情,高枕无忧的未来。那流在他们身体里的血液,唯一的用处就是证明他们高贵的血统和身份。 白罗是和承恩帝在相同位置上的人,所以有些想法就会非常相近,比如现在。她有八成的把握承恩帝最后会松口,不是他对范阳王虚情假意,仅仅是帝王的身不由己。他一开始想把李束樘这么个威胁卖给庆国,威胁的根本不是庆国,而是他瑞昭。这种情况下承恩帝仍在最大程度上保护范阳王,可见范阳王在承恩帝心目中的地方。 所有的事情,讲究一个缘法。 如果水容没有不慎将火盆烧起大火自己烧死,范阳王现在就还在范阳的王府里喝茶喝药,过悠闲的日子。可是水容死了,是意外地死了,命运的齿轮就开始慢慢转动,把事情变成现在这一副局面。 “这……公主你也知道,嫁娶之事最重要就是要求个你情我愿,不若等朕问过范阳王的意思之后,再给公主一个明确的答复?” 白罗一下不逼承恩帝太紧,知道承恩帝这种贱骨头,不服硬,只服软。“如此,还望皇上尽快给本宫一个答复,本宫也好叫人准备起来。” “好说,好说。”皇上皮笑肉不笑,立即起身,也没兴趣寒暄,把庆国公主送到御书房门外就折身回去,磨牙轻声对赵富贵命令:“给朕关门!” ------------ 【127.好朋友啊?】 ==啊!!!谢谢大家!!详细回复见各自留言!!!鞠躬,抱大腿!!== 林杝抱着雪球儿回到房里的时候,白罗还在御书房里和承恩帝对峙。四小姐潜意识里觉得雪球儿是懒惯了的,所以叫来小青子帮着她把四只猫掌擦拭干净之后,要直接丢到了她床上让它舒服睡觉。 “主子,这猫儿可真肥。”小青子感叹一句。 雪球儿大圆眼眯开一条线,相当不屑于小青子的话,等这口无遮拦的奴才要将它放到床上去的时候,顺溜地伸出猫爪子在人手背上剌出了长长的三道抓痕。疼得小青子直叫唤:“诶哟,主子!这猫儿挠人!” 林杝看了一眼滚到床的角落里去埋起来的肥猫,很疑惑它今日各种异常的举动。等到小青子端着用完的水和脸盆出去之后,四小姐凑过去把雪球儿又从床里面揪了出来,掰起它紧贴在半个身子下放的猫尾巴,竟是认真看起雪球儿的白屁股。 口中喃喃自语:“你该不会也同我一样,好朋友来了吧?我可警告你,那可不准在握床上,晚上还得睡觉呢!” “喵~!”雪球儿叫了一声,不复以往的黏腻细柔,感觉上十分光火。然后尾巴一甩,躲开林杝要碰它的手,相当之不爽的样子。 林杝大笑,“不就看一下你的肥屁股,还娇羞起来,你可是只母猫!”右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雪球儿肥厚的猫尾巴根部轻拍三下,换来雪球儿更光火的一声尖叫。半个猫身都贴在了墙角上。如果四小姐再敢进一步行为,它估计得直立起来用背部贴住墙角,走投无路网游之霸王传说最新章节。 白罗来敲门的时候,林杝正和雪球儿闹得开心(单方面!),她现在已经基本适应了自己的身体,总归是自己的身体,两个魂魄用一个月才能控制自如,本身一天就可以习惯。只是脑海中总会不受控制的闪过一些画面,间歇的。没有征兆的,她偶尔还会发呆,看着自己的左手手足无措。 “怎么一个人笑那么开心?”白罗春风满面的进来,一扫在御书房面对承恩帝时候的冷然凌烈。佳人笑,还得看对着谁才笑。 “正逗公主的猫儿呢。”林杝一指房里面,有屏风遮着,视线并不能直达床上。不过能从缝隙里看见一点点雪白的猫毛儿,还有半只猫耳朵,耳朵呈微微后扯压低的样子,估计是被林杝欺负惨了。 白罗进门。走到美人榻边很自然地躺下,嘴角的笑意不减。林杝就问:“公主又为何如此开心?” “本宫?”白罗风情万种地看了四小姐一眼。直把林杝的魂魄都给摄过去,不由得感叹这庆国的公主还真是人间尤物,现在不过十四岁就这般有魄力和魅力,等到了二十四岁的时候,可不要倾尽天下?她又继续说,“本宫这是在猜你们皇上几时给我答复。” “什么答复?”林杝隐隐有种预感。说不上好坏。 美人没有喝酒都有些醉意,眼里朦胧。“自然是你们皇上何时将他的四弟弟嫁给本宫。” 千娇百媚的样子,话语里却透露出一股子气势磅礴,果然是只有她才能驾驭的独特气质。何时?嫁给她?今天晚上?或者是明天早上? 对坐的女子视线未离开白罗的脸庞,手上本慢悠悠想给她倒杯茶,入耳此话,倒茶的手一愣。虽然先前庆国小公主就与她透露过自己的属意对象,可当下切生生闻言,还是有些心情复杂。 讨范阳王回去的好处之前已经分析过了。林杝肚子里也清楚明白那些政治的事儿,犹豫了片刻。只问:“公主可否相告林某,可是真心爱慕范阳王?”她把范阳王当知己,当大哥。有些人不需要十年二十年的交往,叫做一见如故;还有些人不需要过多的表现就能让人倾心,不是一见钟情,叫做人格魅力。身残志坚的范阳王对于林杝来说就是这样的存在。(白罗不爽:你丫儿才身残志坚!你丫儿脑残!张阿碧:好了……我不谐星了……) 白罗不假思索地反问林杝:“本宫还以为林大人能懂本宫,却原来也看不出本宫是真情还是假意?”她向来敢爱敢恨,对喜欢的人不求回报的好,对不喜欢的人冷若冰霜。她更知道自己是喜欢范阳王,不是强者对弱者的同情,或许始于类似这样的一种吸引,但沉淀的感情一定是想要结白头之盟的欢喜。 林杝低头,浅笑:“一想到今后见不到范阳王,就觉得好可惜。”她是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话,听在白罗耳朵里就有些不一样,倒不是吃醋,她也看得出林杝和范阳王是纯粹的知己,碧色的美眸流动,心里默默说了句,有什么可惜的,本宫会让你们一直见到不就好了。那样的话,他也不会看着大雪茫茫心冷无聊了。 主意打好,就换了个话题:“来,给本宫瞧瞧,最近冰心诀练得如何了?” 一句话毫不留情戳中林四小姐的痛楚,她的师父魂魄归位,没有他言传身教,这冰心诀后头越来越难,许多专业的东西李束樘都还未来得及教给她,叫她怎么有所进步。 临到关头,方发现七王爷的好来。 承恩帝让赵福贵关了房门,阴着脸问他:“事情调查的如何?” “皇上,这是赵大人送来的密折。”总管公公早有准备,把之前赵若尘送来的折子小心翼翼送到龙案上。他伺候承恩帝那么多年,虽然仍旧做不到看皇帝屁股抬一抬就知道会放啥味道的屁,但也能侯准人家放屁的时间,憋气图腾变全文阅读! 群英汇被人捣乱和熏沐楼闯进刺客两件事情并作一件事情叫赵若尘去查。明面上每天都会在早朝上讨论一番,但其实最重要的消息还是被承恩帝压在了龙案上,不与外人道也。 他打开折子仔细看起来。 之前赵若尘查到吞噬擂台木头的巨型白蚁是来自宛平,消息还没传到宛平,不然李束权估计得被宛平国的国主抱着大腿痛苦。他们宛平问谁借来的胆子,敢对瑞昭下手!后来他被林杝的话一提醒,叫赵若尘偷偷去查当日东瀛小皇子所用的画具颜料,尤其是那一瓶能招引蝴蝶飞来的神奇白瓷瓶。 东瀛的小皇子自然没那么傻,乖乖交出作画的工具,借口说颜料用完了。仍旧大摇大摆在皇宫里追白罗。承恩帝恨得牙痒也拿他没有办法。好在当时擂台虽然塌了,鹤之间的画儿没有飞走,赵若尘查了此画上的颜料,在密折中写道: 画上之香,可引百虫,使之兴奋异常。 也就是说,鹤之间加在颜料里的那瓶东西。就是关键。此物不仅能招来蝴蝶,还能叫脚下面的白蚁兴奋,啃食的速度加快。承恩帝觉得这事儿比之前更加扑朔迷离起来。 疑点有三:其一,鹤之间有那么傻?光天化日之下。那么多双眼睛目击他在颜料里添加了奇怪的东西,岂不是在自己脸上写了“就是我干的”?其二。承恩帝以为,之前的角抵在此事中也起到一定的促进作用。试想那三个人中东瀛那位的块头抵正常人的两倍不止,往那儿一站,对于下面白蚁本来就咬得千穿百孔的木头就是雪上加霜,且角抵本身就是摔打,很用力的一项活动。如果大夏选择的比试项目不是角抵而是射箭。那么擂台塌不塌就是个未知数。其三,欢喜楼在京城当红不是一两天的事,瑞昭和大夏有没有这个本事在皇帝眼皮子底下操作暗箱? 这三点疑问一徘徊,本来倾向于东瀛的答应又开始摇摆不定。承恩帝再往下看密折,赵若尘最后还留了一句:近日七王爷府内似有异动。结合这密折的前因,叫人不自觉浮想翩翩,难道真的是李束樘那个兔崽子要破釜沉舟?! 承恩帝思及此,一把将赵若尘写来的密折拍在桌子上,狠狠骂道:“朕还以为他有些良心。原来良心被狗给吃了!”吓得赵福贵赶紧跪在地上直喊:“皇上息怒。” 他又如何能平息下来,在御书房里一个人生了半天的闷气。不淡定地一点主意也没有,还有白罗那些字字珠玑的话,七王爷这是因为要牺牲他去庆国交换兵器图,所以才这样玩命?! 越想越烦,最后霍然起身,大步流星朝御书房后的小房间而去。 林杝正在和三个奴才吃晚饭,饭桌上倒是十分热闹。承恩帝推门进来的时候,就见桌子边的四人都围着一只白乎乎的畜生打转,小青子的话没来得及收回去,他道:“主子,这肥猫大约是想减肥吧?” 林杝还没来得及回答,门边的响动叫四人吓了一跳,立即离开椅子跪在地上:“参见皇上!皇上万岁!” 承恩帝板着张俊脸背手走进去,才发现自己晚膳也还没吃,干脆就一屁股坐在林杝之前坐过的那张椅子上。他没说平身,跪在地上的四个人就都不敢动,只能心里惊讶,咱皇上这又是吃了谁的火炮,这么怒气冲天? 刚拿起筷子准备夹根青菜,蓦地发现原来桌子上还有个不识时务的,蹲在此张圆桌与承恩帝成直径长度的那个点上,猫视眈眈瞧着真龙天子,半蓝半绿得猫眼里一点畏惧都没有,甚至还带着些冷意和嘲讽。 皇上一看到它就想起了白罗,一想起白罗就想起她要抢走范阳王,一想起范阳王就想起他准备十分没骨气的妥协,种种陈杂的滋味萦绕心头,诱使承恩帝最终闪电出手,把雪球儿用力一推,气全部撒在了此猫身上。肥猫反应不及,一咕噜隆冬摔滚在了地上。 “啊!”林四小姐一声惊呼! ------------ 【128.圣意难测?】 林杝此时早忘了承恩帝还没让她起来这事儿,见承恩帝狠狠的动作,立即扑过去钻到桌子底下查看雪球儿的情况,生怕摔坏了这宝贝猫儿没法和庆国公主交代。 又话说雪球儿怎么会还在这里? 这要回到早一点点的时候,白罗和林杝说完话,准备接雪球儿回去。可这肥猫没有任何征兆地又开始犯病,寻常只要白罗叫唤一声,再懒也会乖乖爬起来蹭到主人身边,它全身上下没一点不懒唯有讨好主子一点十分勤快,所以被它混的那么走油。 可今天却是睡在林杝床上,好像聋了似的,一点动静也没有。 白罗要过去揪它,谁料被它冷不丁打了个滚,从床角的另一边逃走,溜到林杝脚边,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和形态跃到了林杝大腿上,喵了一声。窝在小姐的腿上不肯走。 林杝被它突然的动作搞懵,抬着双臂没敢碰它,只诧异瞪着白猫,它这是要闹哪样? “这死猫,是准备不认本宫这个主子,改投林大人的怀抱了!”白罗没好气地说,想她当初把巴掌大的猫崽子带回宫,每天好吃好喝让人伺候着养到这么膘肥体壮,待它可不薄,结果才来瑞昭几天,就被眼前这个林四小姐给收服,连亲娘一样的旧主子都不要了洪荒道命! 公主大气磅礴的时候,威慑力十足;犯起小脾气来,到底还是个小女孩,丢下一句:“那你就赖在这儿一辈子吧!本宫可走了!”就风风火火离开了林杝的小屋子,不再管吃错东西一样的雪球儿。 人家话虽然那么说,猫到底是公主的猫,不肯走,林杝就得跟供佛般供着它开心,与小青子他们三人想尽了办法让雪球儿吃东西。可它从下午开始就没吃过一点东西。这会儿都已经晚膳,红袖甚至把碗里的鱼剔去了鱼骨头,光用鲜嫩的鱼肉勾引雪球儿,它也没有一点兴趣。 这猫到底怎么了?!这是承恩帝在推门而入那一刻,浮现在林杝脑海中的问题。而现在,还没来得及细想,钻到桌子底下准备查看雪球儿有没有受伤的林小姐,压根儿没有想到自己的脸会被肥猫的尾巴扫个正着,瞬间痒痒得她在桌子底下打了个喷嚏,上面的饭菜就跟着轻微的震动。 承恩帝静看林杝跟丑旦一样滑稽的行为。尤其是桌子摇摆的时候,身子向后仰,低头去查看他的执笔女官。“爱卿。你这撅着屁股的样子,可不太雅观。”冷冷的话钻进林杝耳朵里,想死的心都有。 却道林杝这一切为了保护雪球儿的行为,对不懂人情的猫来说委实太难理解,只见雪球儿从桌子下面大摇大摆扭着猫步走出来。是一点儿也没有受伤。蓝绿色的猫眼睛里射出道道寒光,朝向将它推下去的罪魁祸首,承恩帝。 皇上“咦?”了一声,性子冲上脑袋,居然和只畜生抬杠起来,撸起袖管就要去抓桌子边的肥猫。雪球儿常年待在白罗身边。不动则已,一动惊人。见承恩帝的龙爪子伸过来,立即回身往桌子底下躲。你堂堂的一国之君。总不见得和猫一起钻桌子下面打架,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可叹林小姐这时动作太慢,是刚刚准备抽离桌子边,雪球儿从承恩帝那边逃到林杝这边,怎么着都有二十个桃子那样重的身子毫不留情踩在林杝的侧脸上。害的没有准备的林杝脖子一扭,脑门重重磕在地上。发出一声闷闷的响动。 “诶哟!”林杝整个人扑在地上,看得红袖三人满脸冷汗,皆是在心里惊呼:主子!您今天是怎么了!?大约不正常也是会传染的。 雪球儿拉完林杝当垫背,自己大摇大摆扭着屁股往门外走去,临出去之前还回头挑衅地看了眼承恩帝,才一跃而出,消失在门边。气得承恩帝破口大骂:“死畜生,别让朕逮到,下次剥了你的皮当马桶垫子!” 皇上…… 林杝狼狈地从桌子底下钻出来,蓦地对皇上的话如雷贯耳,无比汗颜地继续跪在那里抬不起头。她今日算是为了一只猫儿丢脸丢到家,这猫还没有报恩的心,惹完麻烦就扭扭屁股走人,想必是溜回白罗公主身边去寻求保护。 世上的动物,都是有灵性的。 世上的灵魂,都是有吸力和斥力的。 “林、爱、卿!”承恩帝磨牙喊她。 “臣在。” “跟朕出来!”李束权霍地起身,往门外大步流星而去。林杝惊讶地抬头,跪在地上呆了片刻,难道皇上您这是准备要去追雪球儿算账?! 承恩帝发现林杝没有跟上,在门边转身又吼她:“聋了?!”吓得四小姐连滚带爬从地上爬起来,小心翼翼跟在承恩帝身后,任由他的脚步而去。伴君如伴虎,圣意难测! 但很显然承恩帝并没有真的要去追雪球儿剥它的皮,他从御书房后面的小门出去,径直除了隆宗门,走过长长的宫道,居然是去皇宫正门的方向。林杝跟在他后面满腹的疑问。又不敢问出口,只能低着头埋头往前走。 夏天的日头长,此时还是夕阳西下十分,一轮红日收敛了白日嚣张的气息, ===这章再给我半个小时,刚才不小心睡过去了,来不及码完,求求各位大人,通融本宫半个小时三夫五从:公主只娶不嫁最新章节!!(喂,全勤有五次机会的嘛,你干嘛这样!哦……机会用完了……月底月光了……)就半个小时!说到做到!!==== 人家话虽然那么说,猫到底是公主的猫,不肯走,林杝就得跟供佛般供着它开心,与小青子他们三人想尽了办法让雪球儿吃东西。可它从下午开始就没吃过一点东西,这会儿都已经晚膳,红袖甚至把碗里的鱼剔去了鱼骨头,光用鲜嫩的鱼肉勾引雪球儿,它也没有一点兴趣。 这猫到底怎么了?!这是承恩帝在推门而入那一刻,浮现在林杝脑海中的问题。而现在,还没来得及细想,钻到桌子底下准备查看雪球儿有没有受伤的林小姐,压根儿没有想到自己的脸会被肥猫的尾巴扫个正着,瞬间痒痒得她在桌子底下打了个喷嚏,上面的饭菜就跟着轻微的震动。 承恩帝静看林杝跟丑旦一样滑稽的行为,尤其是桌子摇摆的时候,身子向后仰,低头去查看他的执笔女官。“爱卿,你这撅着屁股的样子,可不太雅观。”冷冷的话钻进林杝耳朵里,想死的心都有。 却道林杝这一切为了保护雪球儿的行为,对不懂人情的猫来说委实太难理解,只见雪球儿从桌子下面大摇大摆扭着猫步走出来,是一点儿也没有受伤。蓝绿色的猫眼睛里射出道道寒光,朝向将它推下去的罪魁祸首,承恩帝。 皇上“咦?”了一声,性子冲上脑袋,居然和只畜生抬杠起来,撸起袖管就要去抓桌子边的肥猫。雪球儿常年待在白罗身边,不动则已,一动惊人。见承恩帝的龙爪子伸过来,立即回身往桌子底下躲。你堂堂的一国之君,总不见得和猫一起钻桌子下面打架,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可叹林小姐这时动作太慢,是刚刚准备抽离桌子边,雪球儿从承恩帝那边逃到林杝这边,怎么着都有二十个桃子那样重的身子毫不留情踩在林杝的侧脸上,害的没有准备的林杝脖子一扭,脑门重重磕在地上,发出一声闷闷的响动。 “诶哟!”林杝整个人扑在地上,看得红袖三人满脸冷汗,皆是在心里惊呼:主子!您今天是怎么了!?大约不正常也是会传染的。 雪球儿拉完林杝当垫背,自己大摇大摆扭着屁股往门外走去,临出去之前还回头挑衅地看了眼承恩帝,才一跃而出,消失在门边。气得承恩帝破口大骂:“死畜生,别让朕逮到,下次剥了你的皮当马桶垫子!” 皇上…… 林杝狼狈地从桌子底下钻出来,蓦地对皇上的话如雷贯耳,无比汗颜地继续跪在那里抬不起头。她今日算是为了一只猫儿丢脸丢到家,这猫还没有报恩的心,惹完麻烦就扭扭屁股走人,想必是溜回白罗公主身边去寻求保护。 世上的动物,都是有灵性的。 世上的灵魂,都是有吸力和斥力的。 “林、爱、卿!”承恩帝磨牙喊她。 “臣在。” “跟朕出来!”李束权霍地起身,往门外大步流星而去。林杝惊讶地抬头,跪在地上呆了片刻,难道皇上您这是准备要去追雪球儿算账?! 承恩帝发现林杝没有跟上,在门边转身又吼她:“聋了?!”吓得四小姐连滚带爬从地上爬起来,小心翼翼跟在承恩帝身后,任由他的脚步而去。伴君如伴虎,圣意难测! 但很显然承恩帝并没有真的要去追雪球儿剥它的皮,他从御书房后面的小门出去,径直除了隆宗门,走过长长的宫道,居然是去皇宫正门的方向。林杝跟在他后面满腹的疑问。又不敢问出口,只能低着头埋头往前走。 夏天的日头长,此时还是夕阳西下十分,一轮红日收敛了白日嚣张的气息, ------------ 【129.花开刹那?】 ==谢谢各位亲的粉红和打赏!!!!让小七再猫一会儿!== ==另外,我们家袖唐的新书《伪宋杀手日志》全新上线,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皇上是挑人的,就跟挑食一样。他喜爱四弟弟的程度就跟不喜欢七弟弟的程度一样,天生气场相冲是一部分原因,当今皇太后是另一部分原因。 “再后来皇祖母仙逝,朕与母后求说,让范阳王过继到母后名下,可那天母后痛打了朕一顿,对朕说天家没有亲情,到最后朕就是养虎为患。还说,朕将来是要当皇帝的,该对任何人无情,今日朕放过一条蛇,他日就是那被蛇咬死的农夫。你说母后说的可对?”承恩帝侧头,幽幽望着林杝。 四小姐对上皇帝深邃的狐狸眼,背后是猎猎的风还有深紫色的晚霞,辽阔的视野,衬托得天地间仿佛只有他一个人,遗世独立,君临天下。 帝王,果然是这个世间,最孤独的存在。 “皇上……”林杝嘴残,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总不能说皇太后说的不对,说皇上也是人,需要感情来温暖生活?可是要说对,皇上就该无情,肯定也不是现在他想听到的话。 和那耀眼的目光对视,叫四小姐压力巨大,不由自主后退一步。她退一步,他就前进两步,本来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就不过三步,如此一来,距离更近,承恩帝高出林杝大半个头,一个低头,热呼呼香喷喷的气息就扑面而来,“嗯?”头顶人声传来,使人压迫。 “皇上。庆国公主是真心喜欢范阳王,且庆国远离喧嚣,没有瑞昭的一切干扰,更适宜王爷养病。皇上不用为难自己,范阳王心系天下,定然也愿意牺牲自己,换瑞昭的富强!”人被一激,还是潜力无穷的,林杝一口气吐出来,心头一块石头落下官运之女人天助。暗暗松牙。不过皇上靠的太近,让她始终不敢抬头。 承恩帝声音压低,挑眉带着些蛊惑的性感。“所以林爱卿的意思是朕没有治理好天下太平,没有让范阳王的病情好转?” 林杝咬舌头,这误会太大她承担不起,立即抬头,惊呼:“皇上。臣不是这个意思!”谁想刚抬头,某张俊脸突然放大在她眼前,离得太近,林杝甚至能看见承恩帝耀黑的眼眸擒着笑意,还有自己惊恐的小脸。鼻尖相碰,薄唇相贴。万物无声。 我用一个花开的时间来爱你,在无情的岁月里弥足珍贵。 李束权的唇微凉,大风还吹得他的唇有些干。只是软软的,像林杝小时候她娘常做给她吃得冻豆腐。因为太过意外,女子整个人石化在风中,她知道自己的心里有多凌乱,但四肢就是无法动弹。 男人这种生物。在某些方面,尤会得寸进尺。他趁着林杝没反应过来的档口。长臂一捞将佳人顺势揽入怀中,心想这女人的腰还真细!于是手臂收紧,让她整个人都紧紧贴在他身上,浑身就热血沸腾起来,哪里还有方才悲春伤秋孤独寂寞的可怜沧桑样儿! 林四小姐回过神,真是被这厮出神入化的演技给折服,枉她方才还为他高处不胜寒的无奈难过了一把。事实证明,皇帝这种生物,根本就不需要同情!你永远不知道他何时会趁机反扑你,把你啃得骨头也不剩! 她与挣扎开去,反而被李束权束缚得更紧,他湿漉漉的舌头顽皮地在林杝唇上舔舔,似是知道这次撬不开她的贝齿,也没去勉强,好像就是要看看她惊慌失措又恼羞成怒的小脸。 典型地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的缺德至贱者。 此时四小姐倒是脑袋清楚,再羞愤也不敢去咬某人的嘴唇,倒不是怕他用袭击天子的罪名打入大牢株连九族,就怕这厮无良,以此为借口再开出更惨重的条件,那么坑就越陷越深,永无逃脱之日。 承恩帝调戏了会儿,也要讲究个度数,唇慢慢离开,手却是不肯松。他把林杝瘦瘦小小的身子拥入怀中,呼吸着林杝身上沁人的槐花香气,丝丝甜味入肺,整个人的心情也随之好起来。 他是无法沉浸在负面情绪中的人,处理国事不需要这种情绪,他从很小的时候就学会把那些负面的难过抑郁失落寂寞都隔离出去,让自己变得无坚不摧,自强不息。 “朕承认这次是朕的错,但是比起你欺君还偷袭过朕,不过小巫见大巫,所以你也别气,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别明日红袖跑来跟朕说你要上吊。”他是高高在上的君王,说句讨好人的话,也可以词不达意到叫人气死。 林杝埋在他胸口,银牙紧咬,气场冷到了极点。上吊自杀这种事情,自从李束樘附过她身之后就再也没浮现过她脑海。正所谓一朝附身为鬼雄,从此节操是路人。:“ 其实皇上也有些没底,他也多少了解林杝的脾气,这异常沉默的气氛让他有些后悔自己的一时冲动。这天下不是所有的女人都渴望被皇帝临幸,林执笔显然就属于这一类不喜欢不稀罕的女人。 因为心虚,风也不吹了,风景也不看了,放开林杝,牵着她的手慢慢往回走,一句话也不敢再说。倒像是个犯了错的孩子,小心翼翼在她面前,生怕她会骂他,会不高兴。 不过林杝到底什么也没说,面无表情地任由皇帝牵着,只是快走到阶梯之下见到侍卫和赵公公人影的时候,挣脱开了皇帝的手。他的手大而干燥,掌心柔嫩,只有中指上有些茧,是因为经常执笔批阅奏章的关系。 承恩帝让她陪着走到隆宗门就放她自由,林杝独自往处归去,脑海中还浮现着赵公公笑得暧昧的走狗脸。 赵公公从前和她闲谈的时候就偷偷感叹过,“咱皇上这后宫中的几位娘娘,似乎都不称皇上的心,咱皇上在有些事情上很执拗,哎盛世华年!”愁得赵福贵生出许多白发。而这个问题,看他的膝下子嗣就能知道。 “喵。” 正走神间,转角处传来一声猫叫,在安静的夜色中显得尤为清脆响亮。 林杝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发现廊下一根柱子后面,姿态优雅地坐着只白猫,肥硕的身材,双色的猫眼,趾高气扬的气质,一看就知道是雪球儿。当下天色已暗,亏得雪球儿是白猫,若换成煤球儿,估计一下她还真发现不了。 “你怎么在这里?”林杝惊讶,快步走过去,她还以为雪球儿被承恩帝这一遭欺负,躲回白罗身边去了呢。 雪球儿就看着她,连叫也不叫,那副架子就是等她弯腰下去抱走。林杝无奈,总不能跟只猫儿过不去,就跟自家孩子似的宠溺笑笑,“你呀,越来越调皮了!”将它抱入怀中,一起往回走。 红袖三人担心林杝,桌子上的饭菜都没收,皆是伸长了脖子盼着她回来。远远见自家主子抱着只猫若无其事的出现在走廊拐角处,又都愣了愣,她这是全身而退安然无恙了?你说人心是否矛盾,明明是担心的,却也失落,好想发生点激动人心的事情。 林杝笑得自在,调侃:“作何这般瞧我?见鬼了?” “主子,皇上他……没为难你吧?”小青子性子急,绕着林杝转了三圈,紧张兮兮问道。 林杝被他一问,笑容微微有一丝尴尬,但不过刹那就又恢复了正常。她摸摸雪球儿的脑袋,淡定道:“没有啊,我又没做错事,他为何要为难我。”本来不知道李束樘对她的影响,只有在真正面对问题的时候才会发现原来七王爷在潜移默化里改变了她,人活着,为何非要如此小家子气。 就当,被狗,咬了一口吧。 雪球儿被她一摸,肚子里又发出咕噜噜的声音,之前它不屑于林杝的时候总是会发出这样的声音,当下虽然听着有稍微的不一样,不过林四小姐还是把这声音当成是雪球儿藐视她的爱抚之表现。堪堪收回手,不去招人这只难伺候的肥猫。 红袖心细,躬身说:“主子,这会儿饭菜都凉了,奴婢再去端份新的来。”是想到林杝还没吃几口就在伺候畜生和皇帝之间,蹉跎了吃饭的时间。 “你们吃完了没?” “我们都吃过了。” “哦,那你去吧。” 林杝抱着雪球儿进屋,发现肚子还真有些饿,胃口一点没受影响。只等了一会儿,红袖就提着食盒回来,打开来一看,第一层里面是一鸳鸯菜碟,一半盛着糖醋小排一半盛了白灼芥兰,下面是一碗白米饭外加一碗莲子羹。 “御膳房里一时就剩下这几样新鲜的,主子你趁热吃。”红袖帮她把盘子端出来,放在桌子上,要盯着她把饭吃完。 正准备开动,原本窝在林杝怀里的雪球儿突然动入脱兔,一跃而上饭桌,毫不客气地挑了那盆糖醋小排,舔起小排上浓稠的酱汁来。此举看得林杝和红袖都是一愣,这猫儿也…… “主子。”红袖想再去给林杝拿一碟菜,就这一个肉菜,你这死猫还真会挑! 林杝却摆摆手,莞尔一笑:“雪球儿也一天没吃东西,方才喂它吃鱼它不肯吃,现在倒知道饿了。没事,这不是还有一盆芥兰了么,跑来跑去多累。”说罢,拿着筷子,一人一猫在桌上吃起来。 原来方才雪球儿肚子里发出的“咕噜噜”不是藐视林四小姐,而是自己肚子饿了! ------------ 【130.所谓灵兽?】 “主子您瞧,这猫儿也真是的,光添汤汁,又不吃肉,白白浪费了一锅好肉。”红袖在一旁伺候,打趣道。 被她一说,林杝抬头去看,果不其然,见雪球儿粉嫩的猫舌头正舔着一块糖醋小排,津津有味,把小排里面灰白的肉都添出来,是酱汁被它舔干了的杰作。她也纳罕起来,虽然雪球儿今朝第一次在林杝这里用餐,先前也看白罗喂过这肥猫,人吃什么它就吃什么,没这么讲究。 雪球儿察觉到人的目光注视,抬头瞧了一眼林杝,双色的猫眼瞳孔圆润,气质高傲不失萌态。然后它又继续若无其事地舔排骨,动作优雅,好像在吃什么山珍海味。 至于为何雪球儿光舔汤汁不吃肉的答案,在半夜揭晓。 当晚雪球儿不肯离开御书房这处,林四小姐无奈,只好让红袖拿了个空置的做女红的篮子,用锦布垫得舒舒服服,把肥猫安顿其中。这猫儿一开始还挺乖,尾巴甩甩圈起自己胖乎乎的身子闭上了眼睛。 可半夜的时候,林杝就感觉有个东西在拱她的手,她睡眠浅,其实八分醒了,只是从睡梦中刚出来,有些反应迟钝。那东西似乎等不及,轻跃到了林杝脸边,毛绒绒的感觉让她想打喷嚏,然后…… 湿漉漉的,温热的,带着倒刺的舌头,毫不客气地舔在了林四小姐白嫩柔滑的面孔上! 林杝打了个颤儿,猛地向后缩,瞪大了眼睛去看偷袭她的“人”。最近她这是命犯桃花?!半夜还能在皇宫里遇到采花贼?!入眼却是一团白化化的肉球,那双异色的眼球在暗夜中发出幽幽盈盈的光,四小姐一下子还不知今夕何夕。 “……” 雪球儿见林杝睁开眼睛了,便识时务地不再舔她官运之女人天助。转身肥屁股对着她的脸。 雪球儿的尾巴竖得很起,没有来回摆动,林杝还能看见它近在咫尺的粉红色的屁眼儿,一收一缩。猫动作轻柔地跳下床。在林杝的鞋子边扭头看她。 四小姐满脑门问好,它这是要作何? 雪球儿见人不动,复又跳上床上,用嘴巴咬扯她白色睡衣的袖子管,竟是要林杝起来跟它走。林四小姐看过小说本子里写动物有灵性的一面,一般它们拉你的时候,肯定是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情,比如有神仙来了,有小偷来了。有什么宝贝被它翻出来了等等。遂林四小姐以为现在雪球儿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才把她从睡梦中挖醒。 于是赶紧掀了床褥,穿了鞋子,从衣架上拿了件披风披上。跟着雪球儿往外走。雪球儿倒是极聪明的,胖短的身材开不了门。就从那边开了一条不大不小空隙的窗户里钻出去,就是挤得有些吃力。林杝打开门,它已经悠哉等在门口,见她出来,当真是要领她往某个方向去。 猫走路无声,静静的回廊里只有林杝的脚步声,显得空荡而神秘。 御书房外面有一处小小的花园,可供人休息赏景,用的是江南园林的设计,假山盆栽,处处都显出精致和如画,也就变得错综复杂。猫儿走三步一回头,看后面的女子有没有跟上,林杝走在鹅卵石路上,鞋底薄,有些咯脚,还要推开那夏日里枝繁叶茂的林木枝桠。不过短短几步,居然微微吃力。 但她很期待,有灵性的猫儿会带她去什么神秘的地方,看什么神秘的景物。 雪球儿饶过一处假山,就停了下来,这假山后面有几从矮木,它回头看完林杝,就先钻了进去。林杝想它是到了目的地,于是满怀兴奋地矮身去扒开那软枝的灌木,结果入眼却是一阵惊呆,并伴随着一股难闻的臭味。 “喵!”雪球儿叫了一声,肥胖的前蹄挠了挠自己跟前的这一堆猫屎前面的土! 对!就是一堆猫屎!还是一堆拉稀了的猫屎! 林杝额头布满黑线,捏着鼻子霍地离开这草丛,大大呼出一口气,骂道:“雪球儿!你半夜让我来看你拉的屎作甚!”枉她还相信书里所言,有灵性的动物会带你发现奇迹。这哪里是奇迹,这明明就是惊奇! 此地距离林杝的房间有二十步回廊外加三十步花园的距离,说得再郁闷点,雪球儿你非要多走这五十步来到这处假山后面拉屎,明明房间里给你准备了猫砂还是饭盆水盆,真是想减肥么?! 四小姐越想越气,气自己怎么就跟着只猫大半夜瞎闹腾,转身就想离开此地回去睡觉,刚迈开一步,自己的裤子下摆就被某物扯住,绊住了脚步,低头一看,仍旧是罪魁祸首雪球儿。 它的尖牙咬住林杝的裤腿,肥厚的脖子还艰难的向后扬起,让猫眼睛能和林杝对视上,月光正好,看得清猫眼睛里的执拗,是非要林杝观赏它拉的大便。四小姐一阵皱眉,突然想起这厮方才在床上还用屁股对着自己!擦也没擦就对着自己!那肥屁股倒是挺干净,她知道猫儿都有用舌头当清洁工具的喜好,老舔自己的猫,自然也会四角八叉地去舔屁股…… 舔自己屁眼是小事,可、雪、球、儿、刚、才、舔、过、她、的、脸! 一想到此,林杝嫌弃地抬起衣袖在自己脸上抹抹,顺便脚上用力,发誓今次再也不理会雪球儿。她的后脚走得很吃力,因为肥猫拼死不肯松牙,整个猫身就被拖着前进。 一人一猫这般僵持着走了三步,四小姐终究是不忍心和只猫儿过不去,叹了口,回头俯身想要抱它回去洗洗干净再睡觉。谁想雪球儿趁此档口,又咬住了林杝的衣袖,继续将她往草丛那边扯,“喵……”牙缝里吐出一声艰难的猫叫。 林杝满头雾水,“雪球儿,莫闹了!” 雪球儿松开牙齿,往后返回,“喵盛世华年!”叫得凄凄惨惨戚戚。 当你遇到坚持不懈的人或者猫,会不会动摇?林四小姐觉得雪球儿这般坚持的行为十分奇怪,在原地蹲着纠结了会儿,还是决定再回头去看看雪球儿要她看的东西,或许并不是那堆猫屎,是它拉屎的时候发现附近的不寻常之处也说不定! 如此安慰过自己,起身往回走,雪球儿不知从何处找了跟木棍,叼在嘴里,走到林杝脚边,把木棍放下,前脚挠着叫唤:“喵!喵!”林杝俯身捡起它给的木棍,还真奇了,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猫儿,好像个人似的。 雪球儿再一次跳进灌木丛里,等林杝过去,“喵!”还怕她不过来,又叫了一声,柔柔软软的声音在月色下带着些蛊惑的气息,林杝真的鬼使神差地扒开了灌木丛,臭味依旧,一滩黄色的糊状物残留在草丛上,惨不忍睹。 林杝侧头,不太想看。 “喵!”雪球儿叫得更大声,“喵!喵!”是非要林杝去看它。 有什么好看的?林杝就纳闷起来,忍着恶心转过头,雪球儿立即去看自己的杰作,白肥的脑袋在屎和林杝之间来回摇摆。 林杝瞧瞧自己手里的木棍,又看看雪球儿的举止,似乎是要她用木棍去捣鼓……那滩猫屎!雪球儿好像知道林杝不愿意,抬起一只前蹄,腾空在屎的上方涛,“喵呜!” 四小姐当下的心情,相当无语凝噎,索性全都随了雪球儿的心意,把木棍伸过去,来回捣那粪。尽管肥猫块头超出寻常的猫儿,可终究只是一只猫儿,身体所有的容量都不似人那么大,拉的屎充其量就是一碗黄豆汤。(观众:诶哟,好恶心,张阿碧你别卖关子了,赶紧结束这段!) 咯噔。 手上的树枝,碰到了一粒坚硬的东西。 她以为是小石子,木棍用力把它推了出来。雪球儿是拉稀,如果是平地上,不过一滩黄酱,哪里会来的小石头。都是因为青草茂盛的长着,草头尖尖,鳞次栉比,才能藏住小石头。 雪球儿当时紧盯着林杝的动作,见她手上一滞又一推,立即兴奋地跳到林杝推过去的方向。“喵!”前蹄子又开始挠,宛如叫春。 林杝把木棍伸过去,那颗不明物体就从草丛中露出了真面目。 月辉倾洒下来,哪怕是此物沾着污秽,也有莹莹的柔光反射出来,流转的光泽,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此物不凡,犹如月光宝石。其他人如此,更何况是林杝,眼睛一亮,深感此物眼熟! “这不是……”她不敢相信,一点也不敢相信她的东西会出现在此时此地此情此景之下。再也顾不得脏不脏,从怀里掏出一直放在身上的素色手帕,盖在一只手的掌心,翻转过去小心地草丛里的定魂玉捡起来,擦拭干净。 她不知道这个世上有几块长得相似的定魂玉,但她敢肯定自己手里这一块肯定是她娘留给她的遗物,林杝带了那么多年,这点自信还是有的。所以惊疑如洪水般蔓延,汹涌到假山边安静待着的雪球儿身上。 “难怪前两天我们怎么找也找不到玉,原来是被你吞了。肚子里搁着块石头,也难怪你吃不下肉,脾气也变得那么古怪,定然极不舒服。不过你倒是聪明,知道这玉有用,拉出来了还要叫我来捡,当真有灵性呢。”林杝心情极好,笑得甜柔,丢了脏帕子伸手抚摸白猫的脑袋。 ==================== 哈,戏本子诚不欺我! 亲,你似乎还没明白这是咋么一回事啊! →。→某人,泪流满面。 ------------ 【131.你追我赶?】 来来来,正文开始之前,我们先给雪球儿(小七)做个简短的采访。 阿碧记者:王爷,你干嘛浪费一锅好肉?欺负四妹妹么? 七爷双色的眼睛一眯:喵~(本王命你自吞玉一枚,拉出来之后再来问本王此问题。) 阿碧记者:呵呵,大王您说笑了。第二个问题,你干嘛不用猫砂,非要跑出去拉屎? 七爷猫瞳孔收缩,变成了一条线:隐私。 阿碧记者捂嘴奸笑:瞎说,你这不讲究节操的人会在意那点隐私?是不会用猫砂吧?哦呵呵呵~ 七爷冷眼不语。 阿碧记者:好,第三个问题,你咋知道肚子里有块玉?说不定拉出来的只是块结石呢? 七爷:……(结石能拉?) 布灵布灵,突然在半空中开出一朵花:大家好!我是白猫的菊花一枚,这个问题还是由本菊华来给你们解答最明白,因为本菊花是亲身体会!当时我家主子在草丛后面拉稀,难受地不得了,忽然觉得菊花一紧,被什么东西卡主了出口,那东西太硬,刺了本菊花三下才倾泻出来,好疼!当时我家主子还硬是憋住了拉的欲望扭头去看拉出来的东西,本菊花不由自主猛烈的收缩,是因为我家主子很鸡冻!后来他忍不住翻江倒海,又继续那啥了。 阿碧记者:菊花君,谢谢你为真相献身!最后一个问题,请问七王爷你把四小姐拉过去看你拉的便便,是想告诉她自己的身份么?她不能领悟你的苦心,是不是很焦急? 七爷:不是萌攻狩猎计划最新章节。本王嫌脏,借她的手取玉而已。 阿碧记者推眼镜。眼镜反光,冷笑:……呵呵,活该你被虐!你丫儿就是欠虐! ===正文===233333333=== 话说林四小姐失而复得自己的定魂宝玉,一下子心情大好,睡意全无,把定魂玉放进袖子里,抱着雪球儿步伐轻松地往回走。雪球儿在林杝胸前不安分地动来动去,好像很嫌弃林杝的怀抱。 她看在雪球儿功不可没的份上,不与它计较。回房还帮他的几个关键部位擦拭干净,边干活边笑道:“明日中午我给你洗个澡吧,瞧你脏的。可不许再往我床上爬!”她现在深信这肥猫是有灵性的,说的话一定都听得懂。 雪球儿趴在她腿上,随便她折腾,并不回应林杝的话。还半眯着眼睛,鼻子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那神态似乎被四小姐伺候地相当舒服。 林杝安顿妥当了雪球儿,把它赶到地上,起身掏出衣袖中得定魂玉,要拿去水盆那处清洗。四小姐并不娇贵,也不嫌脏,白净的手伸入水中,仔细搓洗定魂玉。 这玉儿表面本就十分光滑,又长年累月佩戴在人的身上,玉和动物一样也会有灵性。她觉得雪球儿能这么顺利地把定魂玉排除体外,还是十分幸运的一件事,如果它一直卡在肠道中,雪球儿肚子里难受,光舔汤汁果腹,没多久估计就得修成仙猫儿。 洗干净以后,四小姐把玉放在梳妆台的锦帕上晾。自己则坐在梳妆台前,台上有个小小的梳妆盒,里面放着一些首饰,还有细线。她取出三股红线,慢慢搓成一根粗的,准备当作项链绳子。 正专心之时,忽然觉得腿上一重,低头一看,雪球儿已经泰然地坐在林杝的腿上,两只猫眼睛目光炯炯看着梳妆台上的所有。留给林杝一个高傲又肥硕的后脑勺。 “你怎么不睡觉了?”林杝对小动物和弱势之人总是爱心泛滥,放下一只手轻抚在雪球儿脑袋上,宠溺地说着,全然不在意这猫儿会不会回应她。 雪球儿回头瞥了一眼林杝,然后等着她继续干活。那三股线编的很结实,四小姐的手艺活相当不错。她编到半程。拿起一旁的玉坠子将其编嵌在里头,再去做剩下的一半,如此一来玉坠儿就不容易掉,她安心许多。 不料刚拿起剪刀准备把收尾部分多余的线减掉,膝上的猫儿趁她放剪刀的当口,一跃而起,动作敏捷地叼走了放在桌子上基本成形的项链,随后快速地跳开去离得林杝远远,半绿半蓝的眼睛里有莹莹的光泽,机敏地盯着女子。 “雪球儿!”林杝错愕,赶紧起身去追。 可雪球儿似乎不太愿意还给她,有一种既然是从我肚子里拉出来便是属于我的东西的霸道感。别看它身材肥硕,真的躲起人来,那动作丝毫不比正常的猫儿逊色,林杝还施展出了她那几把功夫想要抢回定魂玉,可惜怎么着都没能如愿。气得林四小姐叉腰就训斥起来:“雪球儿,莫闹了!再闹看我不打你!” 雪球儿眼神里冷冷,无动于衷,根本就对林杝所说的威胁一点也不感到害怕。一人一猫在屋内你追我赶了好半天,外面打更的小太监都敲过了三更,再过会儿皇上和百官都该上朝。林杝最后妥协,疲惫地坐在床上喘着气,狠狠看不远处与她相对而坐的肥猫。 “明日喊上红袖他们一起收拾你!”林杝被它气得不轻,原来白罗公主养这猫儿是为了折磨外人的!她一想反正门关着,玉坠子上也生好了项链,不怕雪球儿叼出去弄丢了或者再次吞下去,索性由着它去,只过去把那扇它能钻出去的窗户关严实了,便脱了披风重新钻回被窝里补觉。 桌子下面的猫儿静静瞅了一会儿,见林杝不来追它,也没想要出去,叼着项链乖乖回到先前给它准备好的篮子里埋好,随后抱着定魂玉闭眼蜷着肥胖的猫身开始睡觉美女请留步最新章节。 ※※※ 承恩帝早朝第一件事情,就是把白罗昨日与他说过的意向告知百官,又把安居在重华宫里的范阳王和万花楼里的白罗公主一道也请过来,在大庭广众之下征询范阳王的意见。 其实这也算是承恩帝最后一点任性,如果范阳王当众拒绝了白罗公主的请婚,那么他就有一堆目击证人证明人家四王爷对白罗公主你没有那层意思,朕向来是明君,怎么会做强人所难的事情呢?至于兵器图,咱另外想办法吧!比如,七王爷也是不错的。 所以在范阳王和白罗未到之前,承恩帝清咳两声,先做了个通气工作:“七弟,昨日答应朕与各位爱卿的诺言,可别忘记了哦!”只要范阳王一拒绝白罗,七王爷立马上阵,凶猛追击,定然可以一举拿下! 只是万事都不是听由一个人说了算的,哪怕你是皇上。 白罗和范阳王在半路上遇见,公主先打招呼:“王爷今日身子可好些了?” 范阳王温和笑道:“尚好,多谢公主关心。” “皇上也召见王爷去前殿了?” “是。” 白罗眼珠子一转,承恩帝这只狐狸弄得这么煞有介事,保不准又要耍阴招,靠近范阳王的软轿,冷笑:“你们皇上还真是别有用心,知道王爷你不愿意跟本宫回庆国当皇夫,就用百官来逼你,难为王爷瘦骨嶙峋,可要如何抵挡那波涛汹涌?”先挑拨离间了再说。 她向来身姿矫健,并没有坐软轿,当下一上一下一对长相俊美的男女,旁若无人地对视,眼神是深邃,不过没有那丝丝缠绵不断的情意。范阳王的目光清淡,白罗的目光冷然,难为这两人还能看彼此这么长时间。 最后李束梼拿起手边的帕子,连续咳嗽起来,“公主此言,咳咳,甚对。” 下文呢? 没有下文了。轿子到了大殿外,唐管家过去将范阳王扶下来,白罗眯眼,发觉范阳王身边的这个管家气场有些不对,隐隐泛着股敌意和杀气,她是练武之人,对这种东西十分敏感。不由得无声冷眼,本宫出手,忠犬自宫! “范阳王来了,各位爱卿,听听范阳王自己的意思吧。”承恩帝身子前倾,整个人忽然紧张起来。紧张的因素很多,他本来看到这个四弟弟就总是紧张,外加是这么重要的事情,白罗眼下就站在范阳王身边,他居然作死地觉得这两人站在一起看上去还挺般配。想法一生,直欲霍自己两巴掌。 范阳王和白罗行礼,立于众目睽睽之下,具是一派泰然。 其实白罗方才说的没错,承恩帝这样做,一点余地也没有给范阳王留,他说不好,百官自然不会拿着刀逼他就范,白罗也便无法为难范阳王。 可是在他说出不好之前,是要迎战各方的压力,瑞昭上下巴巴儿望着一个可以嫁给庆国的皇夫,他们不会在意这个人是谁,只会在意如果他拒绝,那么就是不顾国家利益,在大家面前,小我又算什么? 范阳王有没有这么自私?根据一直以来的表现看,他根本就不是那种任性的人。 除非他是讨厌极了白罗,讨厌到可以不顾一切的地步,才会当着百官的面拒绝白罗。 所以皇上今日这样做,也不是单纯的任性。他给了范阳王拒绝的权力,相应的,也给了他拒绝的压力。 只听范阳王毫不含糊地回答:“本王愿意!” ------------ 【132.一锤定音?】 朝堂之下炸得跟锅粥,与此同时,万花楼旁的一处雅致小宫殿里,鹤之间睡在摇椅上小歇,闭着眼睛有一搭没一搭地在那儿摇他钟爱的白底桃花团扇。 “小皇子,瑞昭的皇上已请白罗公主和范阳王去前殿议事,估计是为了庆国选皇夫一事,我们是不是……?”鹤之间身后的中年男子轻声问道。 鹤之间没有任何反应,若非手上的团扇没有停,真让人相信他这是已经睡着了。说话男子便也十分识趣,闭嘴静候在原地,挺拔的身材,站如松坐如钟,一看就是个一丝不苟的人。 须臾,东瀛小皇子才道:“云叔啊,你说白罗为何看不上本皇子?”言语中透着股失落,自他前日住进宫开始,他无所不用其极地企图与那庆国公主走得近些,可惜收效甚微枪王的都市生活最新章节。白罗年纪不大,脾气却是很大,她看不上的人,你跪下去舔她鞋子还嫌弃你的口水脏了他的鞋,相当难伺候。 被叫做云叔的男子低声回应,“小皇子,庆国公主看不上的不是您,而是东瀛。”看来他将局势也看的十分清楚。 “既然如此,还有什么意思去前殿自讨没趣呢。我之前还信誓旦旦地给皇兄写信说要让这公主把我娶回去,好帮皇兄换到兵器图,这下子灰溜溜的回家,我可没脸见皇兄了。”鹤之间死鱼一样瘫在摇椅上,脚上用力,让摇椅来回摆动地十分快速。 云叔又安慰他:“大皇子也舍不得您去庆国受女人的罪,全当出来玩了一圈,看看他国的风情。兵器图的事情,大皇子自有其他的办法弄到手,小皇子您不用担心。” 鹤之间突然坐起来打量了几眼云叔。“那我们还是快些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吧?承恩帝把我请进宫可没那么客气,万一心情不好就偷偷把我给做了,以后谁照顾父皇和母后!” 云叔眼角抽搐,解释说:“当下这个局势,也不是我们说走就能走的,昨日庞老将军在堂上势必要让瑞昭皇帝在群英汇此事上找出幕后主使,给仙逝的舞阳长公主一个交代。这幕后主使没有眉目之前,皇上估计不肯轻易放我们走。” 椅子上的人一下没有了声音,又舒服躺回去。摇着扇子闭目养神。云叔继续站在他身边,随时待命。要在瑞昭的皇宫里得到第一手的消息,这是半刻都不能放松的工作。 “云叔,传令下去给几个机灵的,叫他们准备好快速逃跑用的一切装备,到时候如果万不得已,就死命杀出去。本皇子行得正做得直。还怕他瑞昭调查不成。”冷哼一声,扇子摇得凶猛。 “是。”男子身形一闪,那小小的殿内就只剩下一个生闷气的东瀛小皇子。 再说回朝堂之上,承恩帝激动追问:“范阳王,此事非同小可,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他到这一刻才发现自己是有多不情愿看到范阳王被庆国公主抢走,那些给自己找的借口,更像是嘲笑他的笑话,真希望李束梼立即改口说不愿意。他就能放七王爷出去舔人了。 但是范阳王的神情却是十分认真,完全没有玩笑的样子。听到承恩帝的问话,恭敬行礼谢过皇上后回答:“启禀皇上,咳咳。白罗公主倾国倾城,睿智通达,咳咳。十分符合本王的心意,本王。咳咳。愿意随公主前往庆国成婚。” 在一旁的白罗也挺意外范阳王的回答,两天前的晚上她去重华宫摊牌的时候,可没听他说过一句赞美的话,也没有要接受白罗桂花枝的意思,怎么才短短两天的时间,就让范阳王回心转意了?还是其实范阳王和承恩帝早些时候已经协商过此事? 不过他肯答应,无论被承恩帝在其中设了多少陷阱,她也是开心的。陷阱可以一个一个破,人却不是每个都能像李百岁这样让她怦然心动。遂快刀斩乱麻宣布:“既然本宫与范阳王情投意合,你情我愿。皇上您就赶紧挑个黄道吉日送我们回庆国去。上次本宫也说过了,庆国有大约半年的时候被大雪封山,再不走可就要回不去了。” 承恩帝磨牙,百官则在后面交头接耳说了好半天悄悄话,竟没有一个敢跳出来替范阳王说一句公道话,连林红梅也没有开口说些什么的打算。可其实他们哪怕说一句“舟车劳顿。王爷您一定要注意身体的话”,也是稍稍能够温暖人心的啊。 他终究是因为一个老宫女的死,被推向更大更深的坑里。 “关于黄道吉日这个问题,朕须得去问问国师,让他算出个好日子,朕要风风光光热热闹闹送别范阳王。”皇上眼珠子一转,又想出了个馊主意:如果国师说最近没有黄道吉日,要等到十月之后才能预定到,那么到时候庆国大雪封山,他们岂不是就回不去了?待来年开春,他只要有足够的耐心,还能制造出更多的借口,让范阳王不去那凶猛的女子之国无双! 白罗立马儿客气地反应:“那便多谢皇上美意,有则自然好,没有本宫也不强求,十日内必启程归国,届时若有哪位大人想去庆国观礼的,本宫也可以安排。”十分准确地猜中了李束权的如意算盘,毫不留情地拨乱,冷笑。皇上,你太天真了! 承恩帝的脸色就跟吃了老鼠屎一样,正要在说点什么,百官中有个声音冒出,带着悲愤:“皇上,既然庆国公主选婿一事已经有了结果,舞阳长公主含恨而终一事,请问皇上要如何处理?” 用脚趾头猜也知道又是庞飞庞老将军。 ====我又来不及码完了……再给我半个小时好咩……最后一天的全勤,求求乃们让我保住吧!====== 鹤之间突然坐起来打量了几眼云叔,“那我们还是快些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吧?承恩帝把我请进宫可没那么客气,万一心情不好就偷偷把我给做了,以后谁照顾父皇和母后!” 云叔眼角抽搐,解释说:“当下这个局势,也不是我们说走就能走的,昨日庞老将军在堂上势必要让瑞昭皇帝在群英汇此事上找出幕后主使,给仙逝的舞阳长公主一个交代。这幕后主使没有眉目之前,皇上估计不肯轻易放我们走。” 椅子上的人一下没有了声音,又舒服躺回去,摇着扇子闭目养神。云叔继续站在他身边,随时待命。要在瑞昭的皇宫里得到第一手的消息,这是半刻都不能放松的工作。 “云叔,传令下去给几个机灵的,叫他们准备好快速逃跑用的一切装备,到时候如果万不得已,就死命杀出去。本皇子行得正做得直,还怕他瑞昭调查不成。”冷哼一声,扇子摇得凶猛。 “是。”男子身形一闪,那小小的殿内就只剩下一个生闷气的东瀛小皇子。 再说回朝堂之上,承恩帝激动追问:“范阳王,此事非同小可,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他到这一刻才发现自己是有多不情愿看到范阳王被庆国公主抢走,那些给自己找的借口,更像是嘲笑他的笑话,真希望李束梼立即改口说不愿意,他就能放七王爷出去舔人了。 但是范阳王的神情却是十分认真,完全没有玩笑的样子。听到承恩帝的问话,恭敬行礼谢过皇上后回答:“启禀皇上,咳咳。白罗公主倾国倾城,睿智通达,咳咳。十分符合本王的心意,本王,咳咳。愿意随公主前往庆国成婚。” 在一旁的白罗也挺意外范阳王的回答,两天前的晚上她去重华宫摊牌的时候,可没听他说过一句赞美的话,也没有要接受白罗桂花枝的意思,怎么才短短两天的时间,就让范阳王回心转意了?还是其实范阳王和承恩帝早些时候已经协商过此事? 不过他肯答应,无论被承恩帝在其中设了多少陷阱,她也是开心的。陷阱可以一个一个破,人却不是每个都能像李百岁这样让她怦然心动。遂快刀斩乱麻宣布:“既然本宫与范阳王情投意合,你情我愿,皇上您就赶紧挑个黄道吉日送我们回庆国去。上次本宫也说过了,庆国有大约半年的时候被大雪封山,再不走可就要回不去了。” 承恩帝磨牙,百官则在后面交头接耳说了好半天悄悄话,竟没有一个敢跳出来替范阳王说一句公道话,连林红梅也没有开口说些什么的打算。可其实他们哪怕说一句“舟车劳顿,王爷您一定要注意身体的话”,也是稍稍能够温暖人心的啊。 他终究是因为一个老宫女的死,被推向更大更深的坑里。 “关于黄道吉日这个问题,朕须得去问问国师,让他算出个好日子,朕要风风光光热热闹闹送别范阳王。”皇上眼珠子一转,又想出了个馊主意:如果国师说最近没有黄道吉日,要等到十月之后才能预定到,那么到时候庆国大雪封山,他们岂不是就回不去了?待来年开春,他只要有足够的耐心,还能制造出更多的借口,让范阳王不去那凶猛的女子之国! ------------ 【133.好坏办法?】 ==月头单位事情太多,断了两天更新,实在不好意思,鞠躬。== 当天下朝后,御书房里又上演了一场激烈的“商量”。 与事人员以林丞相为领头羊的三公九卿,外加个被皇帝拖来当记录员的执笔女官,当然不是红袖。 刘太傅抹眼泪道:“皇上,范阳王此法万万使不得啊!不说这无根无据的,没有一点说服力,而且还会被他国当作贻笑大方之事,说我瑞昭无能,查个幕后主使也查不出来,就用这种装神弄鬼的办法。万一弄得不好,大夏和东瀛以此为借口与我瑞昭开战,瑞昭才安歇这一二十年,灾情刚过,需要收生养息。该如何是好!” 他就没敢说,如果这催眠和测谎有用,还要刑房和刑具作甚?! 十二个人里面有十个人点头,剩下的一个林丞相皱眉不语,一个庞老将军脸色阴沉。 承恩帝回答:“刘太傅这是以为朕是白痴么?不考虑这些后果?还要您一条一条给朕罗列出来?”眼睛一眯,到底是真龙天子,至尊的气场往那儿一放,“林执笔——” 林杝拿笔的手就是一抖,嘴上平静回应:“臣在。” “朕问你,你信不信催眠能使人说真话?” 四小姐微微抬眸,快速琢磨了一下皇上和几位高官想要得到的答案,依旧平静回答:“回皇上,臣信。但是……此法辅助查案为宜,做不得主审的依据,望皇上三思。” 刘太傅瞅了眼执笔女官,他不太喜欢林杝,因为上次水灾的事情,居然派个女官去郴州,又封了个女巡抚。尽管效果大大出乎他的意料。可这种剑走偏锋,不似正常大家闺阁风格的女子,还是叫年纪大了的太傅大人无法接受。然,她这话说得还算靠谱。 承恩帝倒是没有被林杝的后半句给惹毛,拖长了声音别有意味地问:“那若朕想要用此法试探试探他两国,林大人有什么好主意没?” 嘿!我们刘爷爷刚好一点的心情立马又崩坏,对林四小姐刚好一点的印象也顿时又崩塌,横眉怒瞪向的人却是林丞相。我说林丞相,敢情你家姑娘的意见还比我们几个老奸巨猾的中听?! 林红梅不冷不热回了一眼,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刘太傅这句话说得。在下十分认同“老奸巨猾”这四个字,其余不做议论。 林杝被承恩帝问得哑然,这办法她可没有。她不过随口一说,且,私以为与其花心思在这稀奇古怪的办法上,不若加紧人手调查。事情既然发生,就总会有对方没有注意到的漏洞。正所谓哦这世界上没有破不了的悬案,只有不够洞擦秋毫的捕头。 “臣……”低头苦思。 “咳咳。”承恩帝轻咳,“咳坑坑坑。” 就算待在皇帝的身边时间不长,可这么明显的暗示林杝还是听得出来,赶紧抬头去偷瞄承恩帝有何吩咐。 但见上头俊美的帝王,明眸齿白大清俏警花最新章节。淡淡的唇色,他一只手撑着下巴,把细白的食指指腹轻轻摩挲着他那性感的薄唇。嘴角还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大部分大臣也在看他这小动作,却只当是在给可怜的林四小姐施加无形的压力。只有四小姐亲身经历,方能真正明白这动作里面的意思。 这、分、明、就、是、赤、果、果、的、威、胁! 林杝一想到昨天晚上被某只狗在脸上咬过一口的画面,心里犹如千万只蚂蚁在爬,她这不光是清白和节操具陨。现在连半点自由和尊严都没有,欺人太甚!可是…… “启禀皇上。微臣想到一个办法,不知可行不可行!”前一刻还咬牙切齿满肚子郁闷的姑娘,下一个就跪在地上。林杝自己也知道,自己有多窝囊,若是李束樘还在她身体里,肯定又要被他拿来当笑话说几回!呸!这种时候想他干嘛! 承恩帝换了个舒服的坐姿,面部表情,用一个字来形容就是贱,两个字形容就是很贱,三个字形容呢?非常贱?不不不,叫做:法克尤。(本段纯属搞笑,不要接入正剧中,三克油!哇哈哈……) “说来听听。” “范阳王答应了白罗公主要去庆国当皇夫,怎么说也是一件大喜事。况,范阳王与白罗公主的婚礼要在庆国举行,对瑞昭而言十分遗憾。皇上这办法,可以恰好时候用在为范阳王和白罗公主庆贺佳偶天成的国宴上!” 林杝一口气吐完,好不流利。若非此事临时发生,真让人怀疑这姑娘是和皇串通好了来唱双簧的! 下面几个大臣一听,你看我,我看你,在那儿又纠结起来。对于一个人,或者一群人,引开他对一件事情注意力的最好办法,就是把他们的注意力转移到别的地方去。他们纠结去了国宴、范阳王、白罗公主,不知不觉把一开始讨论的重点,全给偏离了。 “哦?放在喜宴上?”承恩帝眉毛一挑,“那林大人再说说应在如何恰好的时候,用催眠和测谎的办法呢?” 林杝当下的思路十分清晰,依旧跪在地上,舌灿莲花:“对大夏或者瑞昭直说要测试他们是不是幕后主使自然行不通,不过,若是用间接的办法,问得于情理之中,他们又不得不答,他们还有什么躲避的地方?臣以为可以在喜宴上设置一个环节,以范阳王与白罗首当其中,做一个真心话大冒险的游戏。” 当堂,“啪啪啪!”三声鼓掌,承恩帝眉开眼笑总结,“林执笔,快起来吧,朕真是捡到了宝!林爱卿,你可是生了个好女儿!”给人感觉皇帝那是林执笔肚子里的蛔虫,人家话还没讲完,这怎么个游戏法,他就一个劲夸人家好。 丞相相当淡定地谢恩,看向略靠前的林杝的目光却是有些阴沉,显然他这个做爹的对这个四女儿的处境不是一点点的堪忧。虽然他支持林杝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可现在对她个人的一些做法也是不太认同的。比如现在。“老臣敢问皇上一句,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白罗公主最晚十日后启程,我们要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到一个真正身怀此绝技的人?” “此人,朕早二十年就已经找到,林爱卿就不必多虑了。”没想到承恩帝对找人如此胸有成竹,难怪当时听到范阳王提议此事的时候,对找人只字不提。还以为是还没考虑到,到底是皇上,怎么可能没有考虑到。 众人就好奇了。“不知皇上口中的这位高人,身在何处,姓甚名谁,是何底细?” “此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皇帝还卖关子。 话一出。几位元老大臣具是满脸惊恐,左边的看右面,右面的狂摆手,扭头去看自己右边的,那位摇头跟拨浪鼓,一大家伙人没多久居然内乱起来。每个人都在怀疑谁是那个深藏不露的缺德鬼。 李束权随意挥挥手,“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众位爱卿。各自其职忙活去吧。” 刘太傅最后关头终于从那喜宴的框里跳出来,不肯走:“皇上比起先帝是青出蓝而胜于蓝,他日下到地府以后也有脸见先帝穿越随我心。可希望皇上体恤老臣这一大把老骨头,脑子迟钝,还请皇上指点为何一定要让两国的皇子做这一场测试?” “刘太傅真的想听?” 刘延狠狠点头。恨不得把自己的脑袋点下来。 “既然刘太傅想听,朕就说说一二。 一来。此举可声东击西,放松真正对手的警惕,他们笑就是他们傻,赵若尘现在身负重罪,当值不利,再不赶紧把真相给朕查出来,皇太后出来也保不住他; 二来,这玩意儿虽然不能做证据,但谁规定不能做舆论?别看不起咱百姓,尽管多数时候挺无知,偶尔这种他人说啥就信啥的品质,对朕来说也不失为一种力量和导向,引导好了,攻击力不比武力差; 这第三点,朕不告诉你。” 林杝直有扶额的冲动,皇上您真行,说一二就说一二! 太傅大人也是被他语出惊人的话给弄得接不上嘴,微张着嘴巴站在那儿发呆。这老头虽然老,长得还挺萌,如此定格的神态,就老萌老萌。他年轻的时候也算是一枝花,府上的晚辈也都是如花似玉的人。 第三点是什么?就让他藏在心里吧。 庞老将军自从进了御书房的门,就一直没有说话,这会儿倒是开口了:“既然皇上心意已决,又如此胸有成竹,老臣就坐等真相水落石出的那一天!”说罢,霍地转身,率先出了御书房,看样子应该是在生闷气,就不知生的是哪一件事情的闷气。 其他人陆续离开,瑞木老将军走在林丞相的后面,跨出门槛走了三步才喊住林红梅。林红梅转身,两人默契地并肩而行,皆没有说话,他们的步速不快,没一会儿就走在了最后。彼时丞相才说:“瑞木兄有话不妨直说。” 瑞木犹豫须臾,叹了口气,“红梅,我的确有几句话要与你说,我说了你先多虑,我也是听御林军里传出来的消息,不知真假度。” 林红梅向来古今不播,做了个手势,让瑞木老将军继续说。 “昨日晚上,咱皇上和杝儿登上了双阙。”难为将军一届武夫,说得如此小心翼翼,如非对着的人是多年好友,也不会这般温柔细语,感觉自己就像是说八卦的小太监。 丞相眉毛一挑,“哦?”能惊动瑞木说出这么一句,里面的潜台词必然十分丰富,不过人家碍于两家的面子,点到即止而已。 话说回来,这消息传播地速度还真快,御林军如此军纪严明的地方,进进出出的达官显贵,皇上身边的人,嘴巴原则上都是被无形地封住的。谁敢乱传谣言,呵呵,深宫之地,比江湖还要血风腥雨。 巧在瑞木是将军,不打天下,不驻守边疆,皇上就让他管管御林军。 什么叫内部消息? 瑞木将军说完这句,又跳到了另一件事情上:“俊儿在南海剿海贼,也不知何时凯旋归来。皇上尽管口头上答应过你我两家这门婚事,可他的性子我们都清楚……”君无戏言?哈哈哈,那都是骗老百姓的,你也信?! 点到这份上,已经不能再点。 两个半百之人对视片刻,最后林红梅只说了一句:“我知道了。”拱拱手,摇摇头,继续往宫门外去。也不知道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瑞木老将军和他相交多年,至今没办法看透这个兄弟。(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 【134.小楼传说?】 先不说瑞木将军对未来儿媳妇心里有了疙瘩,还未到爆发之时,就说这个未来儿媳妇和她新的绯闻对象——承恩帝,等到一干人等离开,御书房门口守着赵公公,里面就剩下俩人。 林杝低头不敢看承恩帝,那不叫心虚,叫心颤!若有若无的视线左右上下扫荡,感觉自己就是件集市中买卖的花瓶,只准看,不准摸,易碎物品!而承恩帝一只手撑着下巴,俊脸含笑如春,略带性感的男音想起:“林爱卿,可真懂朕啊……” “皇,皇上过奖,微臣就是忠君之事而已。”四小姐立即行礼道谢,这算是在夸她哈! 承恩帝在没外人的时候十分随意,二郎腿一翘,身子往后一趟,疲惫的身子舒舒服服窝在龙椅之内,向外喊了一声:“赵福贵!” 赵公公扑进来,“皇上有何吩咐?” “准备准备,时候还早,咱去趟护国寺。” 从御书房敞开着的窗口,能看到龙尾山上隐隐约约的寺院影子和袅袅的烟火,林杝垂首在旁听着,不由疑惑抬头看皇上,怎么现在要去护国寺?莫非这会催眠的人,是我们白发苍苍的国师?倒也是有这个可能,对于占星和法术都是一流的玉衡来说,区区催眠迷魂一个人,应该小菜一碟。 临出房门之际,风千月正好来找承恩帝。皇上心情不错,春风满面问她:“风大人有何指教?” 风千月抱拳躬身,不卑不亢道:“指教不敢,千月就是替我们公主来给皇上带个话,公主说,庆国的兵器图并不在宫内,也不在庆国的雪山上,等那一日临行捡个保姆是王爷。她会告诉您藏图之处。” 李束权的眉毛一抖,心里被白罗的话激起层层的波澜,磨牙腹诽好你个白罗,这是从一开始就做足了准备要把自己卖出去啊!居然想到把兵器图藏在他处! 白罗也是个想得周到的,知道庆国这绝技的本事一旦公之于众,就是众矢之的。能找到个靠山固然好,可兵不厌诈,几国攻不进雪山之上,派个小偷进去总是不难,万一兵器图被盗走。庆国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她又防着瑞昭,不将图纸带在身边,皇宫这种狼虎之地。难以全身而退。 但她有一点十分有把握,只要这几个国君的脑子不坏,庆国的安全已然不成问题,且不说庆国女子个个武功高强,就说技术人才这种靠脑子吃饭的人。只要不愿意,你拿她们就是一点办法没有。杀?杀鸡取卵,这是最傻的办法。 现在白罗就是在警告承恩帝,甭打歪主意,范阳王已经是本宫的人,谁也别想抢走。 “转告你们公主。朕知道了,朕正在准备践行宴,叫你们公主和范阳王去林司衣那儿量好尺寸。做套新衣服,料子让林司衣去国库里随便挑。”正所谓,衣不如新,人不如旧,承恩帝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总有股酸溜溜的味道。 林杝识相地躲在后面不说话,最好自己能变成隐形人。皇帝刚好转的心情,被风千月这一把风得,估计已经碎成了一瓣儿一瓣儿。不过风千月美人貌似没这自觉,跟皇上说完,侧头对后面的林杝说道:“林大人,雪球儿在你那儿还乖吗?如果不乖,我将它带回去,省的讨你劳累。” “风大人!那就有劳了!”林杝微微激动,不为别的,先前她和红袖、小德子、小青子四个人关了门在房间里围堵一只肥猫都没有成功。闹腾了半天皇上让赵公公来喊她去御书房记录,才迫不得已结束了这场人猫大战,现在房门还紧紧关着,以防肥猫溜出去弄丢了她娘的遗物。 她本来想陪风千月进屋,没料承恩帝的无影手神不知鬼不觉扯住了她的衣袖,从牙缝里轻描淡写地挤出几个字:“爱卿想去哪儿?” “臣……” 不等林杝说出口,他又抢在前面对风千月冷冷道:“风使要的猫儿,让红袖带你去抓,朕与林爱卿还有些要事没办完,正要出宫,这便不陪你了。”说罢,由赵公公开路,一手扯着林杝的衣袖跟拖牛似的把人给拖走了。 急得四小姐提高了嗓音在走廊上喊:“风大人,雪球儿叼着的那枚玉坠,是我娘的遗物,千万请风大人帮我留着!”单手朝着风千月猛拱,满心只惦记着她的玉。 且说承恩帝带着林杝去了护国寺,却不是找国师,李束权径直去了他的小金库,那藏宝阁之中。这小楼比宫里的那些小了许多,不过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布置地十分精致。苏玄明受了他师父之意来给皇帝开门,吱呀的开门声,里头陈年的檀香气扑面而来。 林杝到底对苏玄明有些顾忌,毕竟两人之间发生过不齿于口的事情,当然也就是人家姑娘一厢情愿的不齿,苏大师根本就没当回事儿。原本苏玄明看林杝的眼神毫无感情可言,但今朝却有些不同,从他冷冶的眸子里总有股奇怪的目光射来。她就呐喊了,明明身子恢复正常,没有迷魂附体,大师您作何还盯着本姑娘瞧?敢情是现在才反应过来自己从前干了啥恬不知耻的事情?! 承恩帝拉着她疾步进去,没给林杝与苏玄明说话的机会,而且就算皇上给了充足的时间,这两个人面对面估计也说不出什么话来。一个无心,一个无情。 珍宝阁的底楼没有什么特别,具是些名贵的器物,皇上一眼也没看,拉着林杝就去二楼。二楼倒是有趣一些,珍奇的东西不多,更多的雕刻。木头皆是名贵的榉木之类,但作品并非名家名作之类,个别还略显笨拙,好像出自孩童手下。 “皇上您……?”林杝左右张望,大大小小,形状各异。 “朕小时候没别的爱好,就爱雕刻,这些都是朕的杰作九天霸血。”说出来还挺骄傲。 林杝对承恩帝的了解极少,自从进宫至今从来没见他拿过刻刀。而且昨日握过她的那双手,也没有握过刻刀的迹象,不由用怀疑地目光睨视他,皇上最会骗人了。 那被看的人倒是跟小孩子一样跳脚起来,“这是朕十五六岁之前的杰作,有些比你年纪还大,不信你自己问它们!”林杝汗颜,怎么问,数年轮么?承恩帝为了叫她相信,走到个大柜子前面蹲下。从下面搬出一个颇大的木箱子。尽管被封藏在柜子里,箱子上面的尘埃也已落满,显出岁月斑驳的痕迹。 他不嫌脏。亲手拂去木箱上得灰尘,推开那栓子把它打开。自然不会有莹莹的光芒从箱子里放射出来告诉看的人这里头其实是价值连城的宝贝,林杝专心看着箱子的缝隙慢慢变大,等到视线清晰,不由一愣。只见沉木箱中。一面整整齐齐放置着刻刀等工具,而另一面,不知谁人用细线仔细穿在各色木雕人物的腰部,让所有的人偶都不会脱离出来。 上中下三排,每排四人,一共一十二个人。林杝凑过去近看。面目栩栩如生,只是年代有些久了,要凭想象猜测这几个人的身份。最上头的四个。应该是圣元帝、赵太后、先皇太后,还有承恩帝自己,都是十年前的样子;中间四个,按着年龄和样貌神态推测,分别是舞阳公主、范阳王和五六两个弟妹。没有大皇子和七王爷,喜恶十分明显;最下面那一排。头一个她认识,是林丞相,比现在的丞相要英俊些;第二个她不认识,但总觉得有些眼熟;第三个是国师;第四个…… “皇上这人像怎么没有脸?” “没脸是因为还没有遇到。”承恩帝不假思索回答。 林杝再细看那没脸的木头人,婀娜多姿,凤冠霞帔,应是要雕刻成一个女子。她聪慧地很,眼珠子一转,就想明白了承恩帝这话中的意思。当年他也是十六岁开外的少年,对梦中情人的样子,定然会有个想象,如此敏感的话题,自然石不要继续的好。手指立即移开最后一个,指向倒数第三个瞧着眼熟的,“那这个是谁?” 承恩帝一笑,“此人,你见过许多次了,居然认不出来?” “……”这人已经五十开外,卑躬屈膝的样子,有点赵公公的影子,可没赵公公这么娘,想来是个正常的男子(公公吐血三升)。估计也是宫里的人,与皇上关系还不错的人……“这是陆太医?!” 灵光一现,惊奇发现。 倒不是少年皇子的手艺不好,叫林杝一下子没认出来。这一来,陆太医十几年之间的变化实在太大,苍老了许多,瞧完这人偶再看现在陆太医,只能得出一个结论:太医真不是个轻松的职业!这二来,她也是没想到承恩帝居然会把陆太医放在这么重要的盒子里。你看,父皇、母后、兄弟姐妹、重臣、老婆……陆太医居然能跻身其中,相当不容易。 承恩帝没有一下子回答林杝的问题,又转身去柜子里找到了另外一个小盒子,打开来看,竟是一双银质的项链,链条极细,最下面挂了个锥形水晶,用银丝雕琢点缀,很精美。 他将其中一条拿起,在手中来回摇摆,能把手上细微的抖动放大。 “这是朕五六岁的时候,陆太医送给朕的东西,当时朕被人下毒,险些丧命,每晚噩梦不断。父皇让陆太医来给朕看病,他就用了这东西给朕催眠,比喝药管用许多。”皇帝将链条放在林杝面前来回摆动,四小姐的眼珠子忍不住就跟着这水晶的坠子一起摆动,不知不觉昏昏沉沉起来。 所以,原来,皇上他口中所说的那个,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的人,是陆太医啊…… “喵~” 啊——!真相与猫叫的双重震惊之下,林四小姐从昏沉中猛地转醒。 ------------ 【135.从天而降?】 雪球儿乖乖坐在二楼的楼梯口,圆溜溜的眼睛里瞳孔圆亮,再配合它那肥萌的模样,十分惹人喜爱。不过此刻无论这白猫怎么卖萌,林执笔仍是对它只有一个感觉——震惊。 方才出宫的时候,风千月不是去她房间里带雪球儿回去了么?怎么它会跟着他们在这珍宝阁里出现?且看它这悠哉的模样,可不像是一路飞奔而来,“雪球儿你是偷偷溜上我们的马车了?” 今日承恩帝算是微服出巡,并没有多大的排场,只带了这宫里武功排行第二到第五的四个高手外加赵富贵和林杝。第一呢?赵若尘大人还在为群英汇被人破坏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偶尔一次见到他发现这永远没有表情的大人终于有了一种表情,那就是郁闷。 “喵洪荒道命全文阅读。”不管雪球儿有着一颗怎么样的心,反正它说不了人话,于是又柔柔细细地叫了一声,娇柔如美人的喘息。它叫,尾巴来回扫在地上,并没有走动的打算。 林杝某个念头一闪而过,立即紧张地看向雪球儿全身,它昨天半夜抢了她的玉,这会儿肥嘴里可不见白玉的影子,该不会被它弄丢了吧?!如此一想,脚下生风跑到雪球儿面前蹲下,意外地发现它肥厚的白毛脖子里隐隐埋着根红色的线儿,手伸到下面去一抹,定魂玉被稳稳待在它的脖子里。 “?!”这绳子扎得牢固,不可能是雪球儿的杰作,红袖知道她急着要这玉坠子,也不可能当雪球儿的同伙,唯一的解释就是风千月帮雪球儿戴上后雪球儿又执意要跟过来,所以风千月又放了雪球儿。 风千月作为白罗的贴身女使当然有理由这么做,待林杝想要去解它脖子里的红绳。雪球儿纵身一跃,又轻巧地躲过素手的纠结,开始自顾自打量皇帝的珍宝阁。 承恩帝对畜生没什么好感,“林爱卿,上回你与朕说弄丢了你娘的遗物,这儿的东西虽然没有你丢的那件贵重,不过也算朕对爱卿忠心耿耿的一片谢意,喜欢哪一样随便挑。”相当阔气。 林杝的玉贵重不假,珍宝阁里头的宝贝那也是价值连城,皇上轻易不送人。你看那红宫中的几位娘娘,无论是德妃慧妃还是其他人,全没收到过从这儿挑出来的宝贝。林四小姐那是不清楚状况。居然一派正气地拒绝道:“多谢皇上美意,微臣无德无能,不能接受如此贵重的赏赐。” 皇上听罢,什么也没说,手里把玩着陆太医送给他的坠子。光用眼神施加压力。 雪球儿就在屋子里打转,姿态优雅地走来走去,好像很认真地在打量珍宝阁里的一切。此楼除了皇帝和赵福贵进来过,林杝算是第一个外人,国师有此楼的钥匙,不过对这里面的金银珠宝一点兴趣也没有。从来没涉足此地,便宜了这猫儿,大刀阔斧走进来也跟着林杝沾光。赵福贵知道雪球儿的身份。任它横行没敢拦住。 四小姐在李束权非人的目光下坚持了片刻就败下阵来,过去拎住雪球儿脊背上的皮将它对着皇帝,对李束权认真道:“不瞒皇上,其实微臣的玉已经找到了,是被这畜生叼去。就在它脖子上好端端挂着。” 狐狸的眼睛往下去看,对上雪球儿冷傲的目光。不多停留,又放在了它脖子上,玉掩藏在白色绒毛之内。他伸手勾住猫脖子上的红线,故意把线勒出来卡主猫的咽喉,假装认真地打量它脖子里的玉佩。雪球儿一开始动也没动,后来被承恩帝惹怒,刷地一爪子霍在那只白净的龙爪上。皇上躲避不及,结结实实挨了这么一记,手背立即浮出三道血丝,吓得林杝惊呼出声。 “皇上!”连忙把雪球儿丢出去老远,自己扑过去看他受伤的手。 林四小姐发誓并非自己心系眼前男子安危,而是作为执笔女官,任何一个伺候皇帝的人,都会产生一种保护皇帝的本能,正所谓——护驾!她左右仔细查看了伤口,见爪痕并不深,微微松下一口气,又从衣袖中抽出常带的手帕,替他先行包扎止血,待回宫再让太医仔细看看。 刚弄好这些,抬头对上某人炙热的目光,一下子有种窒息地感觉。条件反射地跳开三步,真的是毫不夸张地描述,没有丁点淑女形象可言,实在是被承恩帝那般杀伤力地眼神给惊悚到,不计后果地逃离。 未料身后还有个镂空的木架子,上头放了些大大小小的锦盒,也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反正刚好被她特别有冲击力的后背一撞,许多个左右摇晃多下最终失去平衡砸下来,她身为略懂武功的人却一点反应没有,被掉落下来的锦盒砸了个劈头盖脸。归根究底还是承恩帝的小眼神杀伤力太强。 皇上要去拉她,可见她这副唯恐避之不及的神态给气到,结果眼睁睁让林杝砸了个哇哇直叫。那散落的锦盒,里面的东西品种繁多,一些是玉器,一些是雕刻,还有一些是字画。林执笔低头看到地上一片狼藉,立即蹲身去收拾残局,“皇上……臣……臣……” 有一座巴掌大的白玉千手观音从高处落下,半开的锦盒里能看到摔断地好几只玉手三夫五从:公主只娶不嫁。阿弥陀佛。林杝入眼如此不堪的画面,心里头拨凉拨凉,这次完了,这千手观音那么小,做工这么精致,就算她在宫里做牛做马做到老死也赔不起它一座!何况旁边还有其他摔成残次品的宝贝。 头顶上的人没有发出声音,甚至连目光也不屑再次投射到林杝的身上。突然,有一只手从天而降,堪堪擦过她的额头,却不是来扶她起来的,而是捡起了她身边的一个乌木盒子。 木雕的盒子,纯黑的盒身上雕着繁复的花纹,看上去古朴而华丽。它上面的盒盖是抽送式,被摔得露出了里面的一角,有卷羊皮纸若隐若现。林杝的视线在那羊皮纸上一闪而过,就已经被承恩帝拿过去,那羊皮纸极陈旧,边缘都泛着泛黄,而且一边有明显的撕裂痕迹,并不是一张完整的羊皮纸。 “啧啧。”在承恩帝的眼中,凡尘似乎只剩下他手里的木盒,脸上若有若无泛着笑意,他的笑里有一股狂,还有一层冷,仿佛找到了什么意料之外的东西,很是玩味。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四小姐识相地安静守在一边,希望承恩帝一直不要发现她,眼珠子转悠来转悠去,忽然发现雪球儿也正在专心致志地打量承恩帝,那基本上没有脖子的脑袋根部抬起,把猫的侧脸调在一个四十五度角仰望略带忧伤的姿态。 她看不见那纸头上写了什么,只知道承恩帝研究了很久,然后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深,最后啪地收起了羊皮纸视线投向林杝,莫名其妙来了一句:“你还真是我的福星!” 是完全没有怪她打碎他那些宝贝的意思。 林杝眨眨眼睛,沉默是金。 他把那羊皮纸往怀里一塞,又瞄了一眼地上的狼藉,喊了赵福贵来收拾掉,自个儿先疾步离开珍宝阁。林杝犹豫要不要跟,随他下楼后突然觉得这厮现在没有闲情逸致管身边的人,于是收住脚步,注视他消失在占星阁的大门口,原来是要去国师。 正发呆之际,雪球儿用它肥厚的爪子踩林杝的脚,一脚没知觉,又踩了好几脚,只差没整个猫身跳到林杝脚下,良久她才发现雪球儿的捣鬼,弯腰把它从地上抱起来搂在怀里,脑中还是对承恩帝怪异的行为挥之不去地疑惑。 皇上这是怎么了? 后来林杝和赵公公等了半天,才把李束权从占星阁上等下来,他漂亮的狐狸脸上分不清喜怒,反正皇上的喜怒本来就很难猜,他两人只闷声不响跟着承恩帝就走。 那咕噜咕噜的马车车轴声规律地响动,马车内林杝抱着雪球儿坐在承恩帝对面,空间狭小,她把头压低,注意力全都集中在雪球儿柔顺的毛上,一下一下给它理顺。 “给。”有个小东西经过一个弧度,落在林杝怀里。 林杝拿起来打量,是一颗圆润的坠子,褐色的层层纹理,宛如树木长在了石头里,银色的细链子锁着它。说不上好看,并不是适合女子的颜色和石头。她不知道承恩帝是从哪里得来的玩意儿,方才去找国师的时候? 刚要推辞,李束权又说,“国师说这是长寿石,朕要它来作甚,你留着吧。”语气里居然带着一股不屑,可这滚滚历史长河,有哪个帝王会像他这般不求长生不老的呢? 集市上嘈杂的叫卖声,一如以往,百姓并没有被一场搞砸的群英汇耽误生活的步调。他们会在很多年以后的茶余饭后仍旧孜孜不倦地谈论这一场政变的开始,但现在,没有人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或许有,只不过,他没有说。 他只说过,只要江南与江北统一,谁是皇帝,他并不关心。 ------------ 【136.有病得治?】 ==再强调一声:本人不收非五星评价票,本人玻璃心!谢谢!(又被伤到了!)== 四小姐和肥猫的大战,一直没有停歇。 雪球儿一路跟随林杝和承恩帝回到宫中,本来它不愿意让林杝接近,因为这姑娘会立刻抢它脖子里的玉坠子,但是出于某种不可道明的原因,它在马车上毅然决然地死皮赖脸在林杝怀里。好在林杝碍于皇上在跟前,又是拥挤的马车,便没急于一时收拾它。 等到了宫门口,马车打开,它跐溜跳开林杝的双腿,独自朝御书房的方向扭着屁股走去。留下的背影,实在叫林四小姐和承恩帝十分无语。承恩帝道:“爱卿,听说这猫儿是只母的,不如给它找个相公管束管束?” 白猫走得不远,尚能听到皇上的说话声,猛地扭头狠狠瞪了一眼承恩帝,波斯猫漂亮的眼睛里带着与白罗身上一样的冰冷气质,似有抓花承恩帝脸蛋的意思。皇上的手上还裹着手绢,当下被猫儿一看,小孩子脾气上来,幽幽又道,“哟,爱卿你瞧,这畜生听得懂人话,瞧它那如饥似渴的样子,定然是从来没被公猫看上过。” “……”林四小姐从无语变成了满脸黑线,皇上,您乃堂堂一国之君,犯得着和一只肥猫一般见识不?! 自然,他们是不知道这猫儿的灵慧特别之处! 林杝没忙着逮雪球儿,先跟承恩帝往御书房去,毕竟龙体为重,“皇上,雪球儿是白罗公主的猫儿……您看……就别……”犹豫吐出口,她一路抱着雪球儿也有这么一层保护的意思,要知道雪球儿抓伤的人可是当今瑞昭的天子。你一刺客去他面前晃一圈都碰不着人家一根汗毛,好你一只肥猫,居然大逆不道弄伤龙体,早该让赵公公摔死在珍宝阁的大门口了。 承恩帝今日心情相当好,下了马车也没换御轿,背手侧头看林杝,“在林爱卿心里,朕竟然比不过一只白猫?” “臣不是那个意思!”林杝心惊,哪有这么比的,是皇上就能胡搅蛮缠么。 “那是哪个意思?”承恩帝倒是来了兴致。继续咄咄逼人,他的气场最适合做这种事情。而且他突然发现,这两日他和林杝为了一只猫儿矛盾频发。就是觉得自己和这猫儿的气场不和,相当不和! “上天有好生之德,雪球儿毕竟不是人,无法掌控在人的命令之下。何况白罗公主和范阳王好事将近,现在杀她的猫儿。岂不是挑衅她,怪她抢走了皇上心头的弟弟。”她直言不讳。 狐狸皇帝的狐狸眼睛一眯,从银牙缝隙中挤出几个字:“别提范阳王超级古武。” “是!” “要朕放过白罗的猫儿也可以,只要林爱卿答应朕一个条件。” 其实他本来就没打算杀一只猫,被林杝如此求情,怎么听都觉得自己是个残忍的暴君。至于么?!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把自己的形象毁了个干净。朕就是和一只猫儿一般见识怎么滴了?! 林杝哪里揣摩得到那般扭曲的圣意,虽然预感不会是多好的条件。仍硬着头皮答应下来:“皇上请吩咐。” 他倒是又不说了,卖关子卖到御书房内,赵公公早就派人通知了陆太医来,一则是给皇上看抓伤,二则。也知道陆太医年轻的时候在江湖混迹的好本事,见承恩帝从珍宝阁里取了多年前陆太医送给他的坠子就猜到大半。 陆太医依旧那副老样子。佝偻着背,额头密布着细汗,他走路从来都不慢,是多年养成的习惯。红宫之地,真的是前一刻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突然的事情,一句“太医,皇上/太后/娘娘传唤你”,就得奔出太医院,救人于一线之间。 但林杝当下再看陆太医的时候,忽然觉得他的形象无比光辉起来,原来貌不惊人的陆太医,为人低调做事谨慎的陆太医,竟是隐藏在深宫中的异能高手!然,皇宫是什么地方,高手又何止他陆太医一个。 “微臣替皇上敷了药膏,可以清毒,伤是皮外伤,没有大碍,这药膏三天不能退,动物身上有病菌,万一感染会十分麻烦,为了安全起见劳驾林执笔和赵公公看好咱皇上。”陆太医手上动作仔细小心,嘴上也不停。 林杝在旁边应了一声,目光炯炯不离陆太医半寸。这人呢,在不知情的状况下,顶多是尊敬长者,只有得知了这位长者的确有过人之处,才能用上敬佩一词,唯命是从。林杝现在就是非常敬佩陆太医,他说什么就是什么,横看竖看怎么看都觉得人家高绝,估计知道的秘密比她吃过的盐还要多。 承恩帝无所谓,抽出陆太医掌下被裹得严密的手,笑道:“不就被猫儿挠一下么,朕哪里有那么娇贵。有件正事须得陆太医做。”他朝林杝招招手,用的还是那只白纱布包着的手,无端生出些憨态可掬,皇上原来也有如此可爱的一面。可四小姐瞧见他那样,心肝一颤,这厮何时省心过?! 无奈圣命难违,她躬身走进,“皇上?” “林执笔听说陆太医有门绝技叫做催眠,求朕说要见识一番,正好你来了,就给她耍吧耍吧,林执笔最近睡眠也不太好哦?”低沉性感带着调侃的男声在林杝耳边响起,她甚至觉得那声音有一股魔力,从他嘴里吐出来的气吹在她身上浑身燥热。 丫儿,她就知道承恩帝不是省油的灯,抬头惊讶看向他,你猜他如何?他居然把十指张开,分别放在两面脸颊划开去,无声地“喵”了一下。 林杝心中无比震惊,不为他开出的换雪球儿一条命的条件,而是今天的承恩帝心情好得离谱,这种有损他龙威的动作也做出来了,那张在珍宝阁里意外发现的羊皮纸上到底画了什么? “林大人对催眠感兴趣?想要试一试?”陆太医假装没看到女子和皇上的互动,满脸皱纹的脸上,笑容慈爱。小眼睛里有晶晶亮的光芒。 “……是。”林杝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陆太医搓搓手背,“老夫好久没用这法子,不知道还有几成效果,那就委屈林大人了!”承恩帝适宜地把水晶坠子拿出来,丢进陆太医怀里。陆太医老则老,身手经常年的锻炼,一直不差,稳稳接住,就健步如飞走向林四小姐。 林杝见他那般如狼似虎的模样,不禁后退两步。忐忑地回望向承恩帝,心底总有种误上贼船的感觉。承恩帝手指一指旁边专门给他休息的软榻,眉毛一挑超级兵王最新章节。上哪儿躺好去。 她在迈开步子的一瞬就问自己,为了只老和自己作对的肥猫儿“牺牲”自己值得吗?雪球儿冷傲而丰腴的形象浮现在脑海中,无端生出一些无奈,她说不清是怎样的心情,反正不是正面的情绪。 “林执笔。现在你放松全身,然后把所有的精力都集中在老夫手中的水晶上,可明白?” 她点点头,陆太医就开始在她面前来回摆动那水晶坠子。 太医似乎知道林杝一下子没法进入状态,苍老的声音低沉地说着一些引导她意志的话,“你的眼睛渐渐疲倦起来了……你已经睁不开眼睛了……你全身越来越沉重。头脑越来越模糊了……你就要瞌睡了……睡把……熟睡吧……” 那带着魔性的声音钻进林杝的心中,她真的感到眼皮沉重,有种似睡非睡的感觉。与此同时。陆太医把林杝握拳的手慢慢打开,他那只没有摇摆坠子的手盖在林杝的右手上,一股暖流从手掌心传来,继而传遍了她的周身,犹如春日的暖风。使她浑身放松,耳朵里只剩下陆太医的声音。可是她又抓不住那声音说了什么。 渐渐进入催眠状态的林四小姐自然不会知道,陆太医和承恩帝的眼神交流,他们交流的内容倒是很简单。陆太医问:皇上,您想知道什么?承恩帝眨眨眼叫他等一等,自己提笔在纸上潇洒写下几个大字,再拿起来给陆太医看。是准备用这种无声的方式主导催眠的走向。 陆太医看到纸上的问题,内心惊讶十分,嘴巴微张,一下子说不出话来。承恩帝狠狠瞪他,还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恐吓老太医,被龙威一震,陆太医赶紧转向林杝。 这催眠以后,人看上去好像睡着,其实被催眠的人和催眠者之间有着一种心灵的联系,只有他的声音能够被催眠者听到,也只有他的问题,被催眠者才会回答,潜意识里的东西,都是最真实的东西。 不过,被催眠的人虽不会说假话,但人本能地会选择保护自己,对于一些潜意识里强烈保护的东西,她有权利拒绝回答,任凭催眠她的人如何诱导,都不会说出来,正所谓的最下限的隐私。 …… 林杝不知道陆太医到底对她说过什么,她又做了什么。只听到那个引导她意识的声音对她说,“好了,你在听到一声响指之后醒过来,醒过来……” “啪”地一声,她的眼帘条件反射似的抬起来,刺眼的光线叫她一下子有些头晕,呻吟出声。待片刻之后适应了光线,就看到陆太医纠结的老脸,比吃了黄连还要苦涩。 “陆太医?”她不解,扶额,怎么努力也想不起方才催眠之后的事情。 心头一惊,立即转头看向承恩帝,果不其然,龙案前的皇帝脸色也不太好,似笑非笑的盯着林杝的脸庞,狐狸眼睛眯着,道道寒光从眼睛里射出,直欲将林杝清秀的小脸射成窟窿。 “皇上!”她霍地从软榻上弹起来,噗咚跪在地上,“皇上息怒,微臣罪该万死。” 承恩帝冷笑:“你说说你何罪之有?” “臣……臣……”她哪里知道自己何罪之有,大概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吧。坦白说,她林杝又不是没有腹诽过皇上,而且自己身上的秘密,别说砍掉她一个人的脑袋,株连九族都不为过,真要问她何罪之有,罪大了。 还算好四小姐没有自乱阵脚,答不上来,最后干脆就跪在那儿听候发落,你皇上爱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本来就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命。 承恩帝沉默半响,连带陆太医也跟着捏冷汗,“你出去吧,朕就警告你一句,心虚是病,得治!” “……” ------------ 【137.贱者无敌?】 ==码不动了,今天就先2k吧== 这厢承恩帝警告了陆太医三遍不得将方才催眠的任何一个字透露出去,陆太医是老江湖,知道孰轻孰重,立即跪下去朝磕了三个响头,叫承恩帝放心。 “那朕与你说些正事,你仔细听好了。”承恩帝对陆太医的行为十分满意,身子正经危坐,脸上一派严肃。 那厢林四小姐被皇帝赶出御书房,心头又是郁闷又是忐忑,魂不守舍走进自己的房间,红袖正在打扫屋子,雪球儿躺在前两天给它布置的床篮子里,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扫着自己的屁股和大腿,很惬意的样子。 红袖见林杝脸色不对劲,立即放下手上的活过去询问:“主子,挨骂了?”虽然省略了主语,可大家都心知肚明那个人是谁。 林杝抬眼无精打采看了一下红袖,摇摇头,“没什么事情,就是有点累。”她将红袖当自己人,不过很多事情不能对她讲,说了又能有什么用?她倒是希望现在她身体里多一个魂,那样的话起码在紧急关头,在共同存亡的时刻,彼此有个照应。比如刚才,如果李束樘还附身在她体内,肯定就能告诉她陆太医和皇上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一念及,心惊。 她居然会有这样的想法,出乎她自己的预料,也不知道现在七王爷怎么样了,是不是适应原来的身体,又要怎么报复害他如此落魄的皇帝哥哥,这两日居然一点动静也没有。 正奇怪时,腿上忽然一重,雪球儿大摇大摆跃上她的大腿,毫不客气地窝在她腿上寻了个舒服的姿势蜷曲猫身,要睡觉。 “我还没抓你。你到自己跑来了!”林杝瞧见雪球儿脖子里若隐若现的红绳子,顿时把思绪从远处收回,准备先解决了低头可见的麻烦。“快把我的玉坠子还给我,否则今晚不给你吃晚饭。” 雪球儿扭头看了她一眼,双色的猫眼睛里充满了不屑,貌似对不给吃晚饭这么幼稚的招数很瞧不起盛世华年全文阅读。想它身上多少斤的肥肉,一顿不吃还能饿死不成?!继续埋头闭目养神,那趾高气扬的样子,叫林杝来气,又想到为了这猫才被承恩帝阴了一道。便更加气。 霍地站起身,雪球儿在毫无防备之下,咕噜噜滚到了地上。摔了个四脚朝天。它太胖,后脚蹬了三次地才把身子摆正,又冷傲地瞅了眼林四小姐,猫眼神里的感情颇为复杂,最后一声不吭。屁股一扭一扭回到床篮子里,头朝里蒙头大睡。 红袖惊讶:“主子,怎么跟只猫儿置气起来?”她跟林杝的时间不长,却也知道这个主子心肠最软,无缘无故和一只猫过不去……或许不是猫本身的缘故,刚才见她进来的时候面色就不太好。八成是被皇上折磨惨了! “这猫儿仗着自己主子是庆国公主,太嚣张,既然赖在我这儿。就给它点颜色瞧瞧。”先前是谁说咱皇上小气来着,现在自己还不是跟这猫儿斗气了?对,错不在你们,是这猫儿一脸欠虐的神气,叫人不自觉就抓狂起来。林杝又补充一句。“雪球儿刚来的时候没这么刁钻,定是这些日子太宠它的缘故。让它无法无天起来。” 红袖自认找到了林杝郁结之症的根源,应和道:“可不是么,没见过这么聪明的猫,知道咱主子脾气好就专黏着主子,之前风大人来接它都不肯走,卖了会乖一转头就不见了影子,原来是去找您了。” 林杝听得,又深深望了眼雪球儿,这猫儿有些聪明过头了吧?她也没好到让它连自己主子都不认的地步啊……正呐喊时,红袖被前一句的晚饭提醒,收拾了工具对林杝说:“主子,要不要用膳?” “小德子和小青子呢?”从刚才就没见他俩的人影。 “被慧妃娘娘喊走了。”红袖不以为然地回答,她想着慧妃和林执笔是亲姐妹,借用妹妹的两个奴才这么小的事情,没什么好奇怪的。本来皇上就说皇宫开销大,近年收入宫中的太监宫女数量骤减,各宫里的奴才借来借去是常有的事情。 林杝却不这么想,柳眉微皱,沉思片刻才吩咐红袖:“去御膳房的时候顺路把他俩叫回来,与慧妃说得客气些。眼前没人,我也不与你拐弯抹角,你们是我这儿当差的人,宫里奴才再少也没缺到往御书房借人的地步,御前若有什么事情要你们去做,怠慢了谁也救不了你们。” “是。”红袖低头,听得出林执笔的语气不似平常说话般和气,毕恭毕敬应答下来,等走出她屋子才慢慢回过味儿。 前段时间德妃进宫,把基本上算是专宠的慧妃地位拉下来许多,本以为承恩帝要借此削林丞相的威风,谁料一转头他又对林家的四小姐青睐有加。那不比女色侍君,林四小姐凭的是脑子,做的是大部分女子做不了的差事。于是无论红宫里还是朝堂上,局势都变得扑朔迷离。妹妹抢了姐姐的风头,又是深闺大院里出来的嫡庶姐妹,到底两人是怎么个水火不容的关系,不为外人道也。 等红袖关上门,林四小姐一个人在桌边坐了会儿,若非被红袖这么一提,她倒是险些忘记后、宫之中的尔虞我诈,也险些忘记了那个想要她性命的姐姐。白罗的到来把原本深宫里的硝烟压下去许多,却并不表示她们没有在蓄势待发。 一阵冷风不知从何处生出,极短极快。 假如在练冰心诀的武功以前,她肯定不会留意,只当是窗缝里溜进来的风,但当下,在李束樘前段时间魔鬼式的锻炼之下,她的警觉变得灵敏许多,迅速回身转头去看窗边。 窗边立着个黑衣男子,半张脸也被蒙在黑面罩之下,不过他这身影太过熟悉,根本不需要思考她就能脱口而出:“梅二!?”怪叫声中显出她的心情十分凌乱和惊讶,完全没料到梅二会在这种时间这种场合下再次与她见面。 梅二挺客气,对她微微点头,随后霍地单膝跪地,抱拳压低声音喊了一声:“主子!” ------------ 【138.托付良人?】 梅二这一声主子,林杝听得有些复杂。说不习惯吧,人家梅二过去几个月里没少叫过她主子,虽则针对的实际上不是她,但她也没少狐假虎威过;可是呢,现在他们家七王爷已经不在她身上,最初的顺耳很快反应过来,不由疑惑瞪地上的人:你丫儿叫谁? 她从凳子上站起来,后退两步,警惕盯住梅二。与此同时,脑海中围绕“梅二为何会出现在此地?”的问题,开始飞速运转。总是七窍玲珑心的人,须臾便“呀”了一声,惊异地问向来人:“你们主子出事了?!” 地上的人抬头,瞅林四小姐的目光三分无奈、三分埋怨、三分惊讶,还有一分,如果没理解错,应该是同情。同情?你一个冷酷无情的影卫兼职杀手,居然会同情人?!这人该是有多可怜挖?! 林杝被他的小眼神一瞧,浑身不由自主泛起鸡皮疙瘩,隐忍着怒意重复问他:“到底怎么了?” 梅二刚想开口,一团白乎乎的物体踩着婀娜之步挪到他和林杝中间,趾高气扬望了他两人两眼,然后,一屁股坐在那儿竟是不走了。而梅二也不走寻常路,见白猫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自己面前,神情立即恭敬无比,干干脆脆又喊了一声:“主子!” “……” “属下救驾来迟,请主子责罚。” 四小姐试图从梅二脸上挖掘出一丝开玩笑的意思,或者他今天出门没有吃药,然而冷酷的男子神色认真,根本没有任何玩笑或者不正常的感觉,他向来是个靠谱的手下,所以…… 女子惊恐地视线移向雪球儿,雪球儿十分有默契地也正回头瞧她。 于是。它这两天一系列怪异的举动都有了最合理的解释。 怎么找也找不到的定魂玉原来是被之前真正的雪球儿误吞了; 三更半夜里,弄醒她一定要让她去掏那粪便,还不肯将定魂玉还给她,是想要把自己的魂定住好等待救援; 难怪当初白罗追雪球儿都追到了太和大殿之前,它那时候打算求救去的吧! 还有,那欠揍的举止和傲慢冷漠的态度,怪不得怎么觉得雪球儿没从前讨喜了,竟然是被换了魂!换了魂官运之女人天助最新章节!! “呵呵。” 实在无法描绘当时林四小姐内心翻江倒海的澎湃,她自己都控制不住冷笑出声,老天真的是是给她开了个太大的玩笑。绕了半天,原来七王爷非但没有成功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反而穿进了雪球儿这只肥猫。肥、母、猫!的身体里,当了一回畜牲不说,居然从来没有离开过她的身边。 方才,是谁突然遗憾李束樘已经不在自己身边的?! 真是莫大的嘲讽!“哈哈。”林杝又轻笑了两声,梅二和“雪球儿”皆担忧盯着她。生怕她一下子受不了刺激,被活活整疯了去。向来和主子一样冷酷的梅二对林杝的同情其实不止今天一次,他家主子是怎样的人,尽管没有到无恶不赦的地步,怎么着也是瑞昭数一数二难伺候的主儿。 “七王爷居然变成了一只母猫。”主仆二人各有所思的时候,七王爷甚至涌起片片愧疚的时候。林杝冷不丁冒出一句极度伤人的话,波澜不惊,好像在说今天天气真好。 藏着七王爷魂儿的雪球儿和护主心切的梅二。两人的眼神立即变换,变得犀利而冷酷,林小姐你受了刺激,我们可以理解,可是这般毒舌。就有些不够有妇德了吧?! 尤其是李束樘,那双双色的琉璃猫瞳孔。简直就要在林杝的胸口挖两个窟窿,本王也是可以你随便亵渎的对象?!猫的生理反应比它的思想要直观,肥肥的肚子里发出咕噜噜的声音,猫胡须根根绷直。 林四小姐与波斯猫又上演了一番眼神大战,空气中流动着诡异的气息,梅二却是最紧张的那一个。一来他不敢走,怕林杝会对附身成猫的主子做出什么伤害的事情,怎么说猫和人之间不管是体型还是力量上,有着悬殊的差距;二来,他又担心红袖会随时回来,不光是红袖,大内高手一刻不停在这深宫之中巡逻,有些看得见,有些看不见,万一被那些人发现,不光是他,连带白猫和小姐都会遭殃。 梅二咬牙,正打算掳走雪球儿一走了之之际,林杝突然捂着肚子狂笑起来,不似之前的恍惚,她是真的笑得开怀,笑得酣畅林杝,依稀还能从她的笑声里听到这么一句:“李束樘,你也有这么落魄的一天。” “喵~!”七王爷不想开口的,可这小女子欺人太甚!不,欺猫太甚!脖子一扭,双色猫眼瞪向梅二,意思很明显,别让她笑了! 梅二领命,身形顿时一闪,出手如迅雷,点在了林杝的大穴上,叫她不能动弹。四小姐的眼睛咕噜咕噜的转,一点儿也不怕梅二和雪球儿。就要看李束樘准备怎么办。 “主子,小人接你回七王府。” “喵!”雪球儿抬起屁股,不愿让他碰,身子往被点穴了林杝脚边蹭,竟是不愿意跟梅二走。 “主子?!”梅二大惊,王爷您这是还没玩够?! 雪球儿用前蹄子挠挠自己的脖子,脖子里的红线带着定魂玉露出,它保持了这个动作一段时间,眼睛注视着梅二,想让他解释一下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为何明明点了迷魂引,却把他的魂引到了一只母猫的身上! “那日苏道长来送香,李一大人说国师和他徒弟这样的世外高人,想要加害您不至于如此麻烦,又是迫在眉睫之时,没有做完全的准备。”这是前因,梅二被锻炼的思路清晰,点到即止。 七王爷自从附身雪球儿身上,似乎特别喜欢晃那丛毛茸茸的尾巴,或许是因为这玩意人身上没有,他要趁此机会多体验体验这种另类的感觉。 梅二顿了顿,又道。“王爷没有如期醒来,苏道长就知道出了意外状况,可他一下子也找不到原因,国师说您尚在人间,我们一直在找您。直到今日您出现在护国寺内被苏道长发现,才水落石出。” 林杝在旁边听着,不由生出一些想法红眸的征程。估计迷魂引靠香散发的引力没有一颗定魂玉靠本身磁场散发的引力强大,而魂魄这种飘渺的东西,又怎么能是凡夫俗子能找得到的。阴差阳错附上猫儿的身,猫的精魂没有人的强大。所以没有出现像她身上各自占据一半的情况。七王爷霸占了雪球儿的身体,开始了当一只猫的道路,哦。难怪今天苏玄明看她的眼神那般奇怪! 总结出一点:苏玄明但凡正眼看她,准没好事。 雪球儿静默在林杝脚边,最关键的话还没听梅二说出来。 梅二讲话时断时续,因为他要留心外面的脚步声,只要一有人靠近。他便要立即闪身消失。“主子放心,苏道长已经回去配新的迷魂引,但炼制起来需要花费一些时间,请主子再委屈一段时间……” 林杝的目光吃力地溜到自己脚边,饶有兴致地瞅那肥猫,还真委屈忒王爷您了!雪球儿极敏感。抬头就是一道冰冷的目光,自从得知真相,这猫的一举一动让人越看越像李束樘。四小姐微微懊恼。怎么她反应那么迟钝,没有早一点看出端倪。 “喵。”雪球儿的叫声娇弱,所以它一般只叫一声,至于各种含义你们自己去猜。这个喵大约是“梅二,你走吧”的意思。 “主子您还有其他打算?”梅二为难。他看出七王爷不要走的意思,但大宗发话叫他务必将七王爷。不管是人是猫,只要魂是李束樘的魂,就要安全带回来。 “喵。”不回去。 “可是大宗……” “喵!”叫声拔高了一倍,双色的眸子犀利坚定,气场爆发。 梅二立即收声,始终半跪于地面。当下耳郭前后微动,沉默片刻,突然抱拳转向林杝,“林小姐,主子暂时拜托您了!”说罢,身形鬼魅地扭动,不过一个眨眼的功夫,已然消失于无形。 林杝听得他的话,余音尚在耳边,人脑中空白少顷,不禁问自己:梅二方才说了什么来着……?正想扶额,又忍不住在心里大骂梅二,你这二货不管与本小姐说了什么,临走之前难道不应该先把点的穴给本小姐解开么?! 房门推开,红袖带着小德子和小青子进门,小青子人未至声先到:“主子,用晚膳了!奴才给您带了刚蒸出来的两块桂花糖糕,还热着呢!” 却见屋内女子站着不动,没有一点反应,皆奇怪不已。红袖把食盒放到桌上,走过去瞧林杝,疑问:“主子您这是在练功?”前段时间李束樘为了让林杝体内的真气运转流畅,逼她摆过许多奇怪的姿势。 “……”没有回应。 小青子也凑过来,“主子,莫玩了,先饱饭再逗我们。” 依旧不见她有所行动,眼神渐渐从玩笑变得深沉,蹙眉,满脸紧张。 “主子貌似不太对劲,要不要去叫赵公公来看看?”扭头征询红袖和小德子的意见。 林杝大惊,这若是被承恩帝知晓,少不得又是一场风浪,于是赶紧卯足劲,先冲破哑穴,“咳……!我,我没事。就是练功急于求成,现在真气紊乱,不能乱动。你们可别碰我,让我把真气压制下去就没事了。”料想他们三人都不懂武功,蒙混过关再说。 小德子点头,拉住冲动的小青子,躬身道:“奴才遵命。”随后退至门口,垂首静立。 红袖也有眼力劲,只说了句“主子您自己当心些”,便转身提着食盒,先把里面的菜保温起来。 就小青子一时不开窍,“可是,可是,明明,明明”了半天,最后被小德子一脚踢在小腿肚子上,才算痛醒过来,闭嘴不再说话。 ------------ 【139.依赖者卑?】 “小青子,去打两盆热水来。”等到林杝千辛万苦冲破了穴道,吃完了晚膳,放下筷子吩咐门口还在嘀嘀咕咕的小太监。 小太监被点名,精神抖擞地“嗻!”了一声,正要开门出去,又疑惑回头问,“主子,您两盆热水沐浴?好像不够啊。”他也是好心,对林杝全当是自己人看待,有什么说什么。这也就是为何方才明明看出林杝的状况不对,小德子却不让他说出来的纠结之处。 不是说好了是自己人的么?! 林杝并无嫌弃他多嘴,耐心解释:“不是我洗,给它洗。”素手一指桌子对面吃相优雅的雪球儿,它碗里这次没有糖醋排骨,而是换了几根鸡毛菜外加两块炒鸡蛋。 伺候一人一猫的红袖方才相当惊奇,从来没见过吃蔬菜的猫儿,这菜还是林大人亲手一筷子一筷子夹进肥猫碗里。她本以为是林杝为了惩罚白猫今天惹人生气,故意让它难以下口,谁知道雪球儿居然来者不拒,吃得细嚼慢咽,莫非这就是它如此肥的原因?饥不择食? 雪球儿发现自己被点名,阴测测的目光投向眼前正经危坐的姑娘,心中不由郁闷了一把:这女人还真会乘火打劫!林杝却是泰然自若,甚至微微挑眉带着点孩子的顽皮劲,小小的兴奋着,等了这么久,终于有一次是她欺负李束樘! 那是寂静的夜晚,寂静的屋内,夜朦胧,人心蠢蠢欲动。 有掏水声,噼噼啪啪,时断时续。林杝让红袖三人去吃晚膳,自己则一个人动手给雪球儿洗澡。猫的毛已经被热水淋湿。耷拉地黏在一块儿,配上雪球儿哑巴吃黄莲的神态,样子十分有趣。林杝含笑帮它搓上皂角,说:“你平时被膨松的毛裹着看上去真肥,现在看看倒也还好。”言毕,修长的手贴着滑溜的肥皂泡,游到了雪球儿的肚子上,不轻不重地扭了扭。 “喵!”尖利地一声猫叫。 李束樘忍着恼火,并未出爪像挠承恩帝那般挠林杝。他不承认没有挠她的原因是寄人篱下,而是怜香惜玉。 林杝见到雪球儿光火的样子。脑海里立即浮现出相对应的,李束樘的模样。心情好得晴空万里,咯咯咯直笑。又说。“王爷你死活赖在我这儿不肯走,定然有什么十分要紧的原因,我可不管王爷为了何苦衷,丑话先说好,我只照顾你的吃喝拉撒。如果惹是生非,王爷自己看着办吧。” 白猫双色瞳孔里的两个眼珠子眯成两条细线,注视林杝的目光很复杂。她说的不错,他的确有非留在这里不可的原因,阴差阳错可这事儿不靠她的关系,还真难达成灵域。算起来他们两个人。或者说是两个魂,相识的时间并不很长,但李束樘说不出任何根据地就觉得留在这女子身边十分安心。好像有再多的困难,只要有她在左右,他就一定能克服过去。 是一种很神奇的感觉,他以前从来没有过。 “不过我说王爷你还真是命运多桀,离奇的事情一次不够。这都第二次了,当猫的感觉怎么样?”林杝凑近。沾了皂角的手揉在白猫的额头,把它额头的毛团成一团,志在玩弄七王爷于鼓掌之中。 七王爷对她幼稚的挖苦行为相当不屑,等她脸凑到最近的时候,毫不客气地用力抖擞他湿漉漉还沾着泡沫的毛,弄得林杝满脸水渍,哇哇大叫着格挡在脸前避开他的恶作剧。 最终结果林四小姐恼怒,啪地把毛巾盖在猫脑袋上,自行离开不愿管澡盆子里的雪球儿。可人家王爷从小被人伺候惯了,就算你发脾气,他还是有办法把你逼至不得不重新收拾他的地步——他踩着猫步,地上留下一串可爱的梅花印,直接踩到了林杝床上就要用她的被褥当毛巾,肥猫的动作实在太快,待四小姐反应过来早就为时已晚。只剩暴跳如雷的份儿冲过去把雪球儿重新揪回澡盆子里,好生收拾完毕,又好声好气叮嘱他:“王爷稍微忍耐几天,你得先配合我,我才能配合你,是不是?” “喵。”七王爷勉强答应,和林杝达成某种监护和被监护协议。 范阳王和白罗公主的送别会在五天之后举行。 宴会的主场设在御花园的九曲湖心亭内,承恩帝主座,李束梼和白罗一双人在左,右边则是鹤之间与拓跋朔两个大男人。拓跋朔至今还是以化名出席,当他被请到亭子里,甚至位置在东瀛皇子之上的时候,脸色微冷,却仍然步伐稳健地走过去落座,举止自若。 林杝和赵公公并立,伺候在皇帝身后,承恩帝旁边其实还空着个位置,大约是给皇太后预留的。其他王公大臣则在九曲湖心亭外的对岸上,远远地,通过池水和灯光掩映下看厅内那几个政治漩涡中心的人物,都是心情复杂。 “林兄,你说四国局势将来会如何?”瑞木老将军刚毅的脸上谈不上好心情。 “估计下次四国如此坐在一块儿,就是在谈休战协议的桌子上。”林丞相的目光锁在皇上身后自家闺女娴静的脸庞上,他现在的视力尚好,亭内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能瞧得清楚,他忽然迷茫起来,送林杝进宫当女官到底有没有做错? 亭内,白罗举杯,“你们中原有个词,叫良辰美景,正值当下。多谢皇上成全本宫与王爷美事,我庆国愿与瑞昭结百年之好,修共荣之业。”然后一饮而尽,十分霸气。 怎么说东大夏和东瀛的贵公子,这么大的活人还在她眼前,说话却如此不客气,林杝心惊不已。庆国公主这是把瑞昭置于尴尬的位置,成了和她庆国绑在一条线上的蚱蜢。四国的某种平衡会因为她今天的这句话,因为她今天的选择而发生微妙的变化。两国抱团,必定会从背后推其他两国一把,让他们也必须达成某些共识。 白罗只有这样说,瑞昭给予她的保护才能更加彻底。 鹤之间和拓跋朔同时看向承恩帝,发现那位高高在上的帝王脸色也并非几多和颜。狡黠的眼眸射向白罗,恨不得把这个美若天仙的女子看成白骨,完全就是个祸害阿祸害! 有的女人,你能惹,能欺负,比如林杝。 有的女人,你见到了也应当绕道走,比如白罗。 “公主只要善待朕的四弟,其他都是浮云。”承恩帝也是一饮而尽,还顺便抛了个小媚眼给范阳王。那叫一个情意绵绵。 范阳王今日和白罗都穿着红衣华服,是林水仙不眠不休五天给赶制出来的降龙破天。有成婚大典的喜气洋洋,又不失庄重。衬得他皮肤愈发苍白,身体孱弱。林杝偷偷打量范阳王,其实他和白罗坐在一块儿,金童玉女,十分登对。只不过一想到这个温雅的君子王爷就要远走苍茫雪山,从此山长水远,音信迢迢,就忍不住伤感。 承恩帝与白罗对饮那一杯后,赵公公向侍从示意,音乐声起。欢快悠扬,扑面而来一股草原之风。 远处一位身穿异族服饰的女子,曼妙身材。随着音乐起舞,热情奔放,款步而来。她满身的银饰和铃铛发出清脆的声响,空灵之音传播到夜幕深处,众人纷纷抬头注视那激情燃烧的女子。看着她一路穿过九曲桥。来到湖心亭中,躬身行礼。 “臣妾参见皇上。” 如此盛装打扮之下。拓跋颖也有那么点大方家之风采,隐去了平日与李青稞互掐的悍妇面目,仅眉头之间有丝丝的得意。皇上昨天晚上特意来她院子里休息,枕边说了不少悄悄话,好不温存,今天又重用她,可把李青稞气得半死。 承恩帝温柔笑道:“爱妃免礼,来朕身边坐。”却原来这空位是给她留的。 拓跋顺仪喜上眉梢,娇滴滴答了声“是”,柔若无骨地在承恩帝身旁坐下,若有若无中就想王往皇上身上依靠,哪里还有方才那股子草原女子的劲道。承恩帝是故意要做给某些人看,非常给面子的大臂一揽,直接把拓跋颖揽在怀里,刻意对拓跋朔说:“木果儿公子,这位可是你大夏最娇贵的公主,不知你是否认得呢?” 一句出口,场内刚刚热腾一点的气氛顿时又降到冰点,木果儿塔是谁,大家心知肚明。承恩帝这样问他,针对的却是拓跋颖,你拓跋朔不肯自己承认,拓跋公主要是认出你是谁,就怪不得其他人了吧。 非要在最后捅破这层纸,逼他用真实身份站在人前,林杝有些想不通。 因为如果拓跋朔是木果儿塔,是一个普通的大夏富商,那么瑞昭与大夏今次的群英汇仅仅是非正式往来,这其中的瓜葛不用升级到最敏感的政治高度上去对付,无疑对瑞昭而言会轻松不少。 拓跋朔可能也是出于这方面的考虑,与其说他现在并不想与瑞昭为敌,更不如说他是不想和东瀛合作。 而李束权现在想要揭穿拓跋朔伪装的身份,不但给这位仁兄难看,叫他心里不爽,还让大夏不得不也站出来,那么原本是白罗和范阳王的喜宴,就变成了四国鼎足而立的精彩盛况。 皇上您到底是想息事宁人呢还是想大刀阔斧准备打仗?! 拓跋颖到底是可汗的女儿,听到承恩帝管自己的小叔叔叫木果儿公子,就猜到两人之间有猫腻。一边是自己上辈子对她甚好的叔叔,一边是自己的下半辈子要仰仗的男人,拓跋小公主的脸上顿时笑容僵硬,沉默不语。 “多年不见,我们草原的女儿出落得愈发美丽了。”拓跋朔嗓音一如既往的洪亮,赞叹完,哈哈大笑。可有心眼的人都听出来,他这是四两拨千斤,多年不见?拓跋颖的确离开大夏有段时间,任哪个大夏国子民都能对她说一句,“好久不见”,后面那句更加宽泛,身为子民理应赞美自家公主,身为亲人,这样一句又充满关爱,相信拓跋颖能听出他隐藏在字里行间中的真正意思。 可拓跋颖现在满脑子都是昨晚上和承恩帝的耳鬓厮磨,他轻咬她的耳垂,对她说,“明天朕等着颖儿的好表现。”下身那一次一次愈渐加深的冲击,让她快乐至极,她答应过他,她说:“好,颖儿永远听皇上的话。”那般卑微的讨好,不过求他往日多一些疼爱。 做女人,就该当一株菟子丝,将攀附依赖当成是天性么? “小叔叔,多年不见,您还是这么爱玩呀,怎么摇身一变成木果儿公子了?”拓跋颖眼角闪过一丝无奈,终究泠泠开口,声音不大,却叫该听见的人都听得清楚。 ------------ 【140.加减乘除?】 却说拓跋朔对于顺仪的出卖,似乎早就料到,又是朗声大笑几下,站起来走到承恩帝主座之前,单膝跪地,右手弯曲放在左边的心房,乃大夏最高的礼仪,朗朗道:“大夏小可汗之子拓跋朔参见皇上。” 他并不解释什么,只是行礼。这礼,按理说,过重了。拓跋朔虽然不是大夏的可汗,以后那也是小可汗,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现在挑明了身份,就不必之前在大街上那样随意,这礼受了,承恩帝就是藐视大夏国威,会屁股疼。 主位上的人蹦跶起来,直嚷着“朕受不得,受不得”,把拓跋朔从地上扶起来,又按回原位。鹤之间目光颇为复杂地流转在这两人之间,心里有种被冷落的感觉,叫大夏和瑞昭地大物博,就瞧不起他东瀛。 “哼!”轻声冷哼,低头喝了口闷酒,早晚要让你们知道,别小看他们这个岛国。时人不识凌云木,直待凌云始道高!他身后沉默而立着黑衣男子云叔,云叔倒没有鹤之间的愤慨,眼睛里波澜不惊,事不关己盖世战神。 如此一出插曲,耽误了正戏开场的时间。承恩帝重新回到桌子后面坐稳,搂着拓跋颖笑容满面,拓跋颖垂头,显得有些无精打采。她知道拓跋朔一定对她很失望,怎么说也是自己的叔叔,年龄相近,从前关系极好。 “既然咱们已经坦诚公布,朕这会儿应该叫拓跋兄一声世子才对,世子千里迢迢为白罗公主而来,与东瀛皇子都是真心可鉴日月。今日既然佳人还在眼前,那就不能盖棺定论任何结局,两位兄弟以为如何?”承恩帝在外人面前,说话也一点不讲究,人家把你当死敌。他还兄弟兄弟叫得亲热。 鹤之间挑眉,习惯性将折扇刷地打开,摇得风流倜傥,问道:“不知皇上有何主意让我们在最后关头扭转乾坤?”心里则在默默腹诽,天下谁人不知你承恩帝阴险狡诈,这么离谱的事情也被你说得冠冕堂皇,怎么白罗公主却是不生气? 可不是么,白罗饶有兴致地在承恩帝身上打转,因为她知道承恩帝一开始的不愿意以及对范阳王未来的担忧,说出这话来也在情理之中。白罗是大气之人。不会为承恩帝这种幼稚的行为动气。更何况承恩帝又不是三岁小孩,敢说这样的话,就一定有完全的准备。 她要看看。承恩帝是有何能耐。 但听他双掌相击,湖心亭四周的幔帐就被宫娥缓缓落下,将这一群人遮掩在其他大臣的视线之外。对岸大臣的议论声模糊地传过来,他们之中绝大部分人也不知道自家皇上是要唱哪一出。而那零星几个知道的,目光一沉。互相对视,面容凝重。 具是对承恩帝的做法持着质疑的态度,尤其是刘太傅,一个劲儿唉声叹气。刘太傅的长孙今日也来了宴会,听见爷爷的叹气声,不由疑问:“爷爷您好端端的为何要叹气?” 刘延满腔的话。对着年纪尚轻的孙子却是无从开口,最后又是一声“哎”!摇头晃脑走开去。刘小公子旁边与之交好的就是孙青眇孙侍郎,脖子也蹭得老高。恨不得自己长一双透视眼,瞧瞧里面的人到底在作何。 “林大人也在里面呢……”他喃喃。 小公子斜睨孙青眇,“我说敬灵兄,这林大人到底是有什么好,就叫你如此念念不忘。我可听说……” “诶!”孙青眇立即打断他的话。“刘细彦,你再多说一句。咱现在就绝交。” “不说就不说呗,你心知肚明就行。” 刘太傅的长孙姓刘,名细彦,字敬亭。孙青眇字敬灵,这两人以前不认识,取字相似全是巧合,当初还就是靠这相仿的小字,拉近了两人不少关系,现在成了无话不说的知己。 而湖心亭内,承恩帝悠哉悠哉喝了口酒,“我们来玩一个中原文人最常玩的游戏。”说着招招手,赵公公立即从后面拿出了个签筒,里头装了雕刻精细的各色样式的木头签,分发到在座每一位的手中。 从拓跋朔开始,然后依次是鹤之间,发回对面的范阳王、白罗,承恩帝和拓跋颖坐在主位上,承恩帝对赵福贵说,“当日咱七王爷也是要向庆国公主求婚的,理应也给他一根,去把他请过来吧。” 林杝心里藏着关于李束樘的秘密,当下一听到承恩帝指名道姓点了他,暗地里直打鼓,不由自主目光切切地盯着前面飞舞的纱帐,有个挺拔的身影闲庭信步而来,若非林杝前两天知道内情,她现在肯定还傻傻在把梅四当成李束樘来看得百转千回。 “臣弟参见皇上。”依旧不可一世的冷酷样,双腿挺直,厚腰微弯。 他也注视了林杝一眼,尽管无甚表情,但眼底藏着些许波动。 小太监又搬了张矮桌来,让七王爷和承恩帝相对而坐,形成个四方。赵公公娓娓道来这个视线准备好的游戏规则,很简单,在场之人从一开始,拍一下木签报一个数,依照顺序来报,但凡与“七”成倍数关系的数字,轮到此这些数字的人不用把数字喊出来,只要给自己右手边的人一杯酒,那人必须一饮而尽,未给或者喝不完者,受罚四象记。 承恩帝只是把这当做前戏,就算事先保密了陆太医的那把刷子,可大夏与东瀛对瑞昭一直有戒心,何况是人在瑞昭,万一被瑞昭软禁起来,一时半会儿还真逃脱不了。遂,承恩帝先用这个酒桌上常玩的游戏,灌他们几杯,待之后陆太医催眠和测谎起来,也好更容易地打破他们的心理防线。 四张桌子三对半七个人,赵公公一数这人数就是七的倍数,立即与承恩帝轻声请示:“皇上,现在七个人,若是玩起来,太简单了些,要不要加一个或者去掉一个?”你想,人数是七的倍数,那岂不是永远那两个人在推酒喝酒? “范阳王身子虚,就不要让他喝了。”皇上发话。 李百岁兄弟却是不肯,“启禀皇上,今日是臣弟的大好日子,岂有不喝酒的道理。”笑容温和,目光坚定。 只要范阳王开口说的话,哪怕是他想要池塘里的月亮,承恩帝都会不假思索让小太监们下去捞那镜花水月,心情好了,皇兄还会亲自下水试一把。在范阳王面前,说个“不”字都要考虑再三,“这……那……额……那你少喝两口,赵福贵,你给范阳王斟酒的时候下手有点分寸。”视线投向自家总管,又叫一个凶悍。 倒是一旁的七王爷,虽然是梅四假扮,不过李一让他画虎画皮还要画骨,这会儿冷冷开口,“范阳王可喜可贺,不过也得悠着点,别玩命。”话有些难听毒舌,言下之意却也明白。 范阳王微微一笑,抱拳道:“多谢皇上、七弟关心。”声音听上去比前两日精神许多。 承恩帝环视一周,也不能把将将立功的拓跋颖踢出去,瞧她美目盼兮的小眼神,她这是从来都没和皇上玩过游戏呢。那不能减掉一个人,就多加一个人进来呗……“林执笔,你也来。” 咯噔! 林杝心底微颤,微微抬头与承恩帝对视刹那,不幸被他霸气外露的目光给吓退回去,一声都不敢反驳,自觉从赵福贵签筒里取了一只花开富贵签,乖乖挪着小步弯腰过到承恩帝的左手边静立。 “去给林执笔搬张小桌子来。” “皇上,何必如此麻烦,这不还空着一个位置。”冷冷的男声,波澜不惊的响起,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或许在场只有他自己知道,今日这把七王爷演的,又有些过了。反正只要碰到和林杝有关的事情,他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嘴、自己的眼神、自己的心脏。 众人听了也是一愣,哟呵,瑞昭向来不爱近女色的七王爷居然主动开口要这个执笔女官,可真是百年难得一见,万年铁树开花了啊!对林杝的关注便随之提高,大夏和东瀛那两位,琢磨着在这女人身上弄点花样。 林杝汗颜汗颜又汗颜,四大爷,您是让我作死的节奏吧? 承恩帝暗暗不爽,可毕竟大局为重,瞧了瞧这场上的布局,拓跋颖在他右手边,隔壁是她叔叔,敬酒绝对没有问题。而他左手边,拿走林杝也不过是个白罗,美人敬酒,喝起来也尚可,可对面李束樘身边无人的话,岂不是直接给他机会,让范阳王玩命喝酒?! 这怎么可以! 遂立即下令,“林执笔,既然七王爷都这样说了,你就坐到他那儿去吧。”刷地一个眼神飞到林杝脸上,意思十分明确:你自己看着办,办得不好回头慢慢找你算账。 林四小姐头皮一麻,“是”了一声,躬身穿过亭内,善解人意地隔开了李束樘和李束梼。连个助兴节目都如此费人脑筋,如履薄冰之感深切,她突然生出几丝疲惫,想好好睡上几天,没有皇上,没有七王爷,没有猫。 ------------ 【141.我忘记了?】 起头的自然是承恩帝,一共八个人,范阳王把第一杯酒递到白罗面前时,笑得那叫一个暖人心间,那眼神里的温柔,还真像一对新婚的小夫妻,淡淡的温情,丝丝不断。白罗对其他人冷霜,待李束梼却是盛夏骄阳,爽朗一笑,欣然喝下。 叫好声最响的是拓跋朔,林杝也十分高兴看到他们两情相悦,她之前总觉得范阳王是被牺牲的那一个,现在随着时间的推移,心情不复当初听到这个消息时的激动,视野和心态都宽广了一些,她更相信人定胜天,白罗会善待范阳王,而对于范阳王来说,白罗不失为一个最好的选择。 刚鼓了两下掌,林四小姐忽然接收到多柱目光袭来,承恩帝、鹤之间还有梅四三人具是面无表情,眼神犀利,仿佛都在问她,有这么值得你高兴的地方吗?!林杝昂仰的状态顷刻软下来,低头缩肩不敢再做出任何举动。心里腹诽,瞪她干嘛,叫得最响的又不是她,他们就是看她一个女子,好欺负。 拓拔朔恰在这气氛诡异中朗朗道:“恭喜白罗公主觅得良人。” “多谢。”白罗对拓拔朔无甚好感,清冷而客套。 拓拔朔丝毫不在意,他想提酒杯喝一口,承恩帝赶忙阻止,“诶诶,世子没轮到你喝呢,别急,咱继续数数。” 这游戏不考人文采,只要会简单的算数就没什么难度,承恩帝也是考虑到他国不精通中原文化,没必要强人所难倒浇灭了人家喝酒的兴致。所以凭着在座几位的智商,正常情况下不会出错,理论上报数和喝酒的速度应该越来越快,最后比的是谁考验反应最快。 按着座位的顺序,白罗喝完。林杝就报到了“14”,心里头咯噔一下,飞快扫了眼范阳王。他那身体实在不宜多喝酒,不过第一杯就不给人家喝,宴会结束之后定会来找她算账,于是一咬牙,“王爷,请。” 范阳王将林杝的心理变化看的清楚,脸上带着顽皮的笑意,喝得十分干脆。喝完还赞叹一声,“好酒!”与气场相和的人一块儿喝酒,再劣的酒那也是好酒开艘航母去抗日全文阅读。看林杝和李束樘坐在一处,范阳王眼底噙着几丝暧昧,不为人察觉。 席间的气氛,依然走不出那一份说不出的诡异。 等到李束樘报到“21”的时候,这气氛就推向了高潮。只听低沉的男声报完一声。随后不假思索地将酒倒进了自己嘴里,林杝眼睛瞪得老大,又听那人冷冷淡淡说:“哦,本王忘记了。” “……” 沉默,沉默,再沉默。 只有“李束樘”一个人坦然。“怎么?要本王自罚三杯?”也不等其他人答应,自顾自灌了三大杯下去,眉头也没皱一下。眼睛从始至终都没看身边的女子。 这叫啥? 这叫欲盖弥彰! 承恩帝连咳了三声,愣是一个字没吐出来,他其实想说,你狠,你狠。你真狠。 故尔,拓拔朔成了今晚暖场之王。又哈哈大笑三声,调侃李束樘:“素闻瑞昭七王爷文武全才,是当人杰,倒原来人无完人,算数不好啊。该罚!该罚!” 李束樘向其抱拳致敬,兄台,还是你洒脱随意!不就没让林四小姐喝酒么,置于如此惊悚? 拓拔颖应和她小叔,“叔叔您别光顾着笑人家,一会儿自己报错,也得自罚三杯哦!” 拓拔朔不计前嫌,连连点头答应,又言:“颖儿报快些,小叔我酒虫上来,真想犯错多喝几杯。” 是努力把倾倒向七王爷那边的焦点给转移开去,承恩帝冷哼一声,道:“七弟在太院读书那会儿,理学从来都是满分,今儿居然说自己忘了,是不是身体还没恢复?要不要多请假休息几日再来上朝?” “多谢皇上关心,臣弟年轻力壮,应该多为皇上分忧,才对得起先皇遗嘱。不需要休息。”“李束樘”毫不客气地反击,那架势丝毫不比真人差。林杝都忍不住赞叹一把,梅四兄,好演技! 承恩帝料得他会这么说,无所谓笑笑,但看那死对头旁边的林执笔就不那么轻飘,不过是个转眼的刹那,皇上的眼神就变得凶神恶煞,至于里面的意思么……林杝私以为,是在对她说,下次再加他把你那杯酒喝了,朕就让你一个人在御书房喝个痛快! 浑身一抖,继续这个无聊又刺激的游戏,偷偷扯了扯“李束樘”的衣袖,轻轻摇头。“李束樘”面无表情斜睨她一眼,依旧我行我素的德行。好在距离下次轮到她还有还几个人头,脑子转得快的人都应该知道,每次被喊到七的倍数让左边喝酒的,下一次就是你。 速度越来越快,报数的人快,喝酒的人也快,喝开了以后十分豪迈。等到报到六百多数的时候,大部分都喝了不下十杯,范阳王除外,他身体不好,林杝后面就一直出错,自己喝他那份,不过林执笔没有多喝,也就是十来杯,七王爷倒是喝了二十多杯,他每回出错的理由也很单一,“哦,本王又忘了。” 一个冷面王爷,一句一尘不变的借口,叫其他人纷纷汗颜,回各国之后就会流出这样的传言,瑞昭的七王爷,的确有与皇帝作对的能耐!为何?因为他大而无畏,况,有一种把再假的东西都能说成真的本事,这应该算是一种信念。当一个人喝醉的时候会说我没醉,当一个偷东西的时候会说我没偷,当一个人生病的时候会说我没病,坚持某种信念,然后…… 承恩帝最后都懒得说对面那个两个人,还秋后算账,今日的正事现在才拉开帷幕,清了清嗓子,带着喝高的快乐劲,高声道,“你们他国来中原之地最喜欢用的口头禅就是我们中原有句什么什么话,今日朕就多说两句我们中原有句话,一句话叫做酒后吐真言,还有一句话叫做喝酒壮胆,朕瞧着大家喝得都很痛快,下一轮咱不喝酒,玩点其他的。”很是兴奋的模样。 ------------ 【142.海棠无香?】 ==谢谢大家的粉红和打赏,断更会节操,我惭愧!!== 但其实,与承恩帝关系近的人都心知肚明,皇上的武功虽然没有他七弟高,可要是比酒量,七王爷根本不是皇上的对手,不光是七王爷,全瑞昭能比过承恩帝酒量的人才,估计也是屈指可数。就那么是十几盅酒,还不够他暖胃。 鹤之间不知情,自己已经微醺,瞪大了眼睛拍桌子问,“有什么玩的,尽管使出来,本皇子还没有怕过的!”好在他身后的云叔没有喝酒,将鹤之间守在可控范围之内。 “这玩法也很简单,各位手中的木签上都是一朵花,就从白罗公主开始,念一种花名,如果在座各位谁手上那种有幸被念中,那就请站在中间来,接受考验哦。”他本来就长得狐狸样,这样一笑,眼睛眯起来,十分狡诈。 白罗把木签放在桌子底下偷偷看自己是什么花,顺便还想瞄一眼隔壁范阳王是啥花。李束梼早有先见之明,把木签藏在衣袖之下,不给白罗看见。白罗不屑一声哼,不看就不看。 “水仙!”她没怎么思索就说出一个花名,探寻的目光看向身边的人。 范阳王摇摇头,就是不肯告诉她谜底。白罗又望向周围,想瞧瞧自己有没有瞎猫碰到死耗子,结果十分遗憾,没有人手中拿的是水仙。 承恩帝主持全场,广袖一挥,让赵福贵给白罗满上一杯酒,“没中,得罚!” 白罗一点不含糊,一口闷掉,白皙的小脸上已经泛起红晕。比平日里看着少了几分仙气,多了几分少女娇气。 鹤之间坐在庆国公主对面,一举一动落在视野中,清清楚楚。心里正来气,突然听到有人报了一声:“桃花。”精神一震,脱口而出,“在此!”把桃花签举得老高。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鹤之间,鹤之间一时没适应,尴尬地咳嗽两声,站起来抱拳对承恩帝道。“皇上原来也喜欢桃花,不知在下荣为首例,应当作何考验?” “小皇子请站到中间来。”承恩帝也站起来。晃了晃身子,去请鹤之间,“朕猜中了,就由朕来考验你。” 林杝默默看着这一出,深感皇上手段高明。签是赵公公亲自送到每一个人手里的,谁拿什么花,皇上最清楚不过超级兵王。一开始让白罗先报,吸引了在场男子的注意,等到他再报之时,一下子拉不回注意。又是这么普通的花,冲击力不够,只能怪东瀛小皇子你拿的花太雅俗共赏。 承恩帝虽然不会读心术。但帝王首要的本事就是面相,深谙人术而非仁术,白罗会不会抢报桃花,把承恩帝的头拧下来他都不信白罗会。 遂低头看看自己手中那一只木签,这是……海棠? 正怀思间。手上的签突然不见,林四小姐着实吓了一跳。是她隔壁的“李束樘”毫无预料地将手伸过来。飞快抽出那支海棠签与自己的木签调换,神不知鬼不觉。一来他的动作十分快,连林杝这个当事人都没反应过来,不过就是一个眨眼的瞬间,二来其他人的目光都注意在站于中间的鹤之间身上,并未留意鹤之间背后的这两个人,甚至梅四的目光也始终停留在前方,根本没有看林杝就从容出手。 林小姐的思路也与一般人不太一样,她讶异过后脑海里蹦出的第一个念头是:咦?皇上没有给七王爷梅花签啊?在瑞昭,梅花基本上等同于七王爷的标志,实在是他的梅花军太让人闻风丧胆,只可怜林丞相,因为名字是红梅而无辜殃及,百官私下无聊八卦之时都说林丞相其他都好,就是名字给取错了。 那不是梅花,而是一朵石蒜。(说石蒜大家可能一下子反应不出,这丫儿有个别名叫做曼珠沙华,我在杭州的时候见过一小片,特别好看。当然,这个架空的时代没有用曼珠沙华的叫法,它有别的昵称,不信自己问度娘!) 单看一朵石蒜,很孤傲,成片红火或者洁白得石蒜花却十分壮观。林杝觉得承恩帝看人选花的本事着实了得,别看这花气势相当,但因为有小毒,可以灭蛆灭鼠,还有个别称叫做“蟑螂花”。 小七:(╯‵□′)╯︵┻━┻ 她不是不想抢回来,只是落到他手之物,要再不动神色地抢回来,谈何容易。再看了戴着李束樘面具的梅四,不能确定他的意图。她愿意相信梅四是个心地善良的人,所以抢了她的签是为了防止承恩帝下一次对她使坏;然,转念又想,比起承恩帝使坏她,他更应该怕承恩帝使坏他自己吧?毕竟七王爷和这皇兄的梁子结的不是一般得大,他的签又是石蒜这种生僻的花,除了李束樘能整他,都不给其他人机会。 他死,也得是朕挥刀。 就这么个意思吧。 短短开了一刻的小差,承恩帝已经把考验的手段说明白让鹤之间选择,也就是林杝当初给他的提议,说真话,或者大冒险。如果他选择说真话,必须单手平行于地拿好一条细链条,下面串了一个小铁锥,与地垂直,一旦在说话的时候小锥子晃动超过一定范围就不算说真话,重新再问;如果选冒险,就要清楚陆太医,目的其实与前者一样,只不过就是实现的过程稍有不同。 鹤之间嫌弃地看了一眼托盘上的小铁锥,“堂堂天皇之子,害怕什么不成,本皇子就选大冒险!”后衣摆潇洒一撩,稳稳坐在准备好的躺椅上,让陆太医随便动手。又强调,“必须问本皇子对庆国公主的情谊!公主你可听好了,此心天地可鉴,日月不欺!” 那豪迈万丈的汉子样,林杝暗中叫好。当初群英汇打擂台,鹤之间让手下光明正大放作弊的药水,她一时没看懂,后来再宫里有些接触,林杝发现鹤之间不是那么有心计的人,高兴或者讨厌,统统都写在脸上,而且自认长相不凡,最大的缺点就是臭美。 水仙,形容他再合适不过,尤其是鹤之间摇他那把团扇的时候,风骚的模样。 陆太医从亭内的屏风后面走出来,毕恭毕敬,他对鹤之间说了一句:“小皇子,多有得罪。”就开始进入正题,来回摇摆水晶,说前两天对林杝也说过的那几句话…… ==友情小提示:花语对整个故事都有预见性,海棠无香,是我很喜欢的一句话。(所以注定老子单身么么么!!)== ------------ 【143.口舌之战?】 所有人都盯着鹤之间,他作为当事人却是一脸若无其事,泰然躺在椅子上随着陆太医的说辞渐渐进入状态。承恩帝美其名曰考验他对白罗的真情,问题是他当场写下来让陆太医问的,狐狸脸上那叫一个一本正经。 云叔紧张盯着承恩帝和陆太医,深感力不从心。他不想鹤之间以身犯险,鹤之间当时暗中拍拍他的手背,十拿九稳的样子。如若真有个闪失,云大叔也不敢乱来,毕竟催眠不比其他,强行唤醒弄得不好就会变成白痴。所以完全处于被动的位置,他眉头紧蹙着。 承恩帝让陆太医问的第一个问题,很直接了当,请问小皇子是否真心欢喜白罗公主,而非为那份兵器图。 鹤之间被催眠之后,无论说什么都感觉缺少点活力,不过答案却是让人听得一震,他平稳道出一个“是”。就连白罗都没有料到,这个整日缠着她企图入赘庆国的东瀛小皇子居然是真心的! 气氛有片刻的跃动,承恩帝挑眉,赶紧趁胜追击,鹤之间这个回答让他省去好几个绕弯,奋笔疾书直接又问:敢问小皇子是否只喜欢白罗公主一个? “是。”答案依然肯定。 “那请问小皇子来瑞昭这一路,都做了什么事情以抱得美人归?” 云叔的眼神一凌,设在白纸上的视线能射出两个窟窿,这意图太明显了!可恨在一点反击的余地都没有,不由在心里对承恩帝此人多加了几个筹码,此人常年拿不下七王爷不是因为他弱,就像七王爷也常年拿不下皇位一样,那叫旗鼓相当,锋芒相对。 或许仍是那句老话:狭路相逢,贱者胜! 当时承恩帝问陆太医一个问题。原话是这样的:“陆太医,有没有一种办法,让被催眠的人听到的问题和旁听者听到的问题,并非同一个问题?” 陆太医一下子没有领悟,之后才明白过来承恩帝的意图,想出了这个办法。做个不恰当的比喻,就好像色盲分不清红绿,从前有个人就用这个原理叫一个无辜的人写了认罪状,红字,绿头。一部分隐藏在绿头上,等于是个瞎子,以为是无罪状结果变成了伏罪。被催眠之人对后缀的认知等于红绿色盲。其实鹤之间接收到的问题,请问小皇子来瑞昭这一路,都做了什么事情? “送情书,画肖像,念诗。搭讪,偷看。” 鹤之间回答的还挺顺溜。承恩帝与陆太医交换了一个眼色。你确定他真的被催眠了?!怎么没有一个问题是正中下怀的?!陆太医不能点头,但是给了承恩帝一个肯定的眼神。人能加装说话,但是有些潜意识上才会显示的特性不能装,老太医敢用人头担保,东瀛小皇子确实被催眠了。 云叔冷冷开口:“我家主子对庆国公主的心天地可鉴。多谢皇上为我家主子验明正身,庆国公主如果想悔婚改嫁我家主子,现在还来得及。”根本不顾及自己是多低微的身份。护住之心急迫。 承恩帝心有不甘,可毕竟是众目睽睽之下,双刃剑。如果能问出些不该说的,在场之人都是人证,把矛头直接抛向东瀛武圣开天最新章节。他也是挑了最有可能的一方开宰。如果没有一击即中,瑞昭自己人无所谓。可东瀛等其他三国贵族都瞧着,做的太明显便会难以实施下一个目标。 “公主可要想想清楚。”承恩帝呵呵笑了,也望向白罗。 打狗还要看主人,东瀛小皇子的狗,以现在几国的关系来看,还不能打。 “多谢,本宫想得十分清楚。”白罗才懒得与这些闷骚的男人们玩手段,即便在场上嗅出一些不同寻常的味道也只当是谁放了个臭屁,波澜不惊,自信很快就会有风把臭气吹散。自己扭头目光坚定得落在范阳王身上,尽管没再说什么,意思已经很明显:本宫就喜欢范阳王这个调调! 林杝一路听下来也十分惊讶,难道大家一开始就想错了对象?!情不自禁又瞄了两眼身边的“李束樘”,莫非真的是高估七王爷和七王爷手下们的节操?!其实背后的黑手是瑞昭自己人,内斗?! 若是那样,还真贻笑大方了!暗暗磨牙,打鼓不定。 “李束樘”高昂的头颅微动,但眼珠子斜睨过去,用余光和林杝的目光摩擦出些细小的火花。尽管梅四不是七王爷本尊,这两个主子的想法倒是都有些了解,而且你假扮一个人,必须接受他的所有,包括一些计划。否则万一出什么差错,他应付的不对就是毁全局的纰漏。 可惜对林杝的质疑,他什么都不能说,只是把那海棠签牢牢握在手里。 那边承恩帝命陆太医唤醒了鹤之间,小皇子从容回到原位,也不关心自己被问了什么问题,摇着他的团扇,继续对白罗公主放电,有不到最后一刻誓不放弃的执着。 这游戏还得继续,拓跋朔悄悄留了个心眼,打量自己衣袖之下的木签。他这根说寻常也挺寻常,可真普通的事物,又太多,一下子能正中他手中这一样的,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是一朵虞美人。 规则上,鹤之间被承恩帝抽中,这一轮就由他起头,懵着一个是一个,他想了想,“牡丹!” 鹤之间当时想的很简单,在座就这么几个人,世上的花却有数不清,这个游戏人多很好玩,人太少就有点大海捞针,遂随便报了个家喻户晓的,花开富贵。 谁料还真有人出声,“是我。” 笑吟吟的人,还有杀千刀的目光。 人是范阳王,目光来自范阳王身边的白罗。 东瀛小皇子被白罗看得心凉,这女子还真是爱憎分明,也是自己和这对佳偶有缘,刚表完白就有了整情敌的机会。故意忽略了白罗警告的目光,谈笑风生:“真巧,不知王爷想选什么?” 范阳王都还没开口,白罗已经抢在前面替他回答:“他选前者!”心里极懊恼。怎么这么普通的花,被那自恋的家伙猜着了而自己没想到呢?! 连承恩帝都正襟危坐,一脸复杂,许多事情他有把握全局的能力,但是没有掌握所有人心思的本事,他只算到白罗的喜好,可第一次防了白罗,就防不了其他人,他后悔之前没让赵福贵发朵铁树开花给李束梼! “恩?”鹤之间疑问。 李束梼点点头,如了白罗的意。 鹤之间看他站在中间。手持小铁锥准备好之后,先问了一个问题:“敢问范阳王,在你心中是当今皇上重要还是白罗公主重要?”一边是兄弟情深。一边是江山社稷。 拓跋朔默默抿了口酒,林杝和“李束樘”都眼底无波,他们觉得这个问题的答案十分简单双修奇才全文阅读。承恩帝应该也知道答案,可就是紧张,手心握紧。盯着那个径直垂在半空的铁锥上。 白罗不屑,这还用得着问?! “自然是公主。”李束梼的声音向来沉静,带着一股稳重和使人相信的力量。铁锥纹丝不动,不管别人怎么想这个答案,他说的本来就是真话。 鹤之间却还有下文,“那再敢问范阳王。与林执笔是何关系?” 范阳王的手微微颤动一下,林杝则大惊,怎么好端端的把火烧到了她头上?!随着东瀛小皇子这一声问。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四小姐身上,尤其是承恩帝和白罗的两束目光,相当犀利。 “小皇子何出此问?”范阳王难得收敛了和气,对鹤之间如此不礼貌的问题有些意见。就算你想要拆散人家,也得分场合。这种政治场合,又是瑞昭的地盘。难道没有考虑过这样一个问题砸下来,会不会湿了自己衣服? 鹤之间无惧色,“听闻几月前林执笔奉旨前往郴州,范阳王对此女子礼遇有加,茅庐倾谈;王爷进京这段时间,也与她往来甚密,据丞相府的家丁所说,王爷还上丞相府要了林执笔的两个贴身婢女,并将林四小姐接走。本皇子无意冒犯,只是关心白罗公主,万一王爷心中还有个比白罗公主更加重要的人,都比过了江山社稷,那公主可得考虑清楚这桩婚事。” 他就是要拆人家! 一席话下来,整个湖心亭方圆三里都是寒风嗖嗖,紧张异常。 那些事,承恩帝其实都知道,只不过此情此景被此人重提,就像是隔夜的饭菜,馊了,酸人!幽幽说:“小皇子对我瑞昭的了解真是事无巨细。” “哪里,书云‘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何况本皇子也就道听途说,并未刻意。”翻译过来就是,白罗公主,你未婚夫和林执笔的风流史都传得满城风雨拉,你居然不知道啊? 林杝一只手拧着自己的衣裙,怒气滔滔地往脑门上涌。 她是最敬重范阳王的,今日却被人说得如此不堪,银牙暗咬,直有关门放狗的欲望。 范阳王倒是平静,举着铁锥的手臂依旧纹丝不动,“咳咳。小皇子说笑了,本王清誉是小,但林执笔一女子,又与瑞昭大将军的爱子青梅竹马,两情相悦。咳咳,待他日瑞木小将军围剿海寇,凯旋归来,听闻小皇子此话……咳咳,伤和气。” 他咳嗽的时候,链条下面的铁锥上下颤动,但没人觉得他说得话有一句假话,可不是么,瑞木俊就在南海围剿他东瀛流放出来的海贼,等于是挫伤鹤之间的威风,涨瑞昭之气。 范阳王脾气好,只对想好的人好;承恩帝尚且在他的原则之外,又何况是一个鹤之间,三言两语,不带一个脏字,就把人骂得里外不是人。鹤之间还要再反驳,云大叔在后面踢了鹤之间小腿肚一脚,鹤之间手一划,弄到了自己桌子上得酒杯,酒水洒出来流到了衣服上,云大叔赶紧矮身过去帮鹤之间一道收拾。 自然,小动作不能错过,赵公公和宫女也过去帮忙,待一团混乱结束之后,鹤之间已经放弃争辩,起身鞠躬抱拳于范阳王,“本皇子,无话可说。” 李束梼放下细链,左手掏出手绢捂住嘴放肆咳嗽,这一记他忍了很久,听得人都撕心裂肺,恨得白罗和承恩帝两人想一人一边撕裂了鹤之间。白罗过去搀他,李束梼转身之时投向林杝一个安慰的目光。 那样温瑞的人,到底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一定要这样对他? 林杝点点头,勉强扯出个笑容,鹤之间是口直心快,说白了有点没脑子,但到底是皇室培养出来的人才,不可能一点杀伤力没有。随着一件一件事情的发生,连林杝都开始怀疑当初群英汇的幕后黑手,真的是东瀛? ------------ 【144.玉帛干戈?】 白罗和范阳王的饯行宴,暗涌起伏如挂在湖心亭外面的纱帘,动静不大,却没一刻停息。鹤之间悻悻然收声之后,该轮到范阳王猜花,他看了在座没有被翻牌的几个人,心里盘算着该报哪一朵。 他了解承恩帝的脾性,也熟悉承恩帝做事的手段,今日这场鸿门宴设得亦十分符合他的风格。李束樘手上的花他猜不着,更加不会去猜,但八成不是朵好花;至于林四小姐,就凭她和他七弟那层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必须保护;白罗眼巴巴望着他,希望他来段心有灵犀弥补方才的错过;承恩帝手里的花…… “虞美人。”他声音沉稳,不带一丝摇摆和疑虑,好像早就料到这花一定是谁。 承恩帝心里不由咯噔一下。为何会给拓跋朔一朵虞美人?其实是因为拓跋颖在中原最喜欢的花是虞美人,他算计着一会儿让拓跋颖把拓跋朔揪出来,至于再然后的事情,他可以归结为一句话:要相信女人的直觉。皇上并未打算拓跋顺仪跟着他鼻子走,给她自由发挥的空间说不定会有意外的惊喜。 皇上,你就直说你觉得拓跋颖没脑子呗! 谁想范阳王先叫了这个名字,承恩帝当下根本没有心去怀疑范阳王这么做是不是故意的,他对范阳王向来不能用正常的头脑相处,不能怪他疏忽。无巧不成书嘛,承恩帝如此安慰自己。 只不过被鹤之间和范阳王两场一搅合,晚宴的节奏正在朝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 拓跋朔呵呵笑着起身,“我还想先抓中一个,没想到自己被范阳王抓了,我看大家猜东西的天赋都十分高,应该去沙河边赌石。”沙河是流经瑞昭和宛平的一条大河,赌石、淘金者众多。且有许多军火和毒品的走私,可以说是宛平一个连着心脏的毒瘤,一旦连根除去,全国经济就会崩盘。 “咳咳,世子说笑了,这猜花令的文字游戏在瑞昭文人中间盛行,花签抽中者本来还应该作诗一首,咳咳,有一定的规则,也不是所有的花都能做成花签。”范阳王似乎有一种魔力。能把假的说成真的,点石成金。又笑望承恩帝,“今日皇上也是考虑世子与小皇子并非我中原文人。咳咳,故尔稍作改动。若世子常玩此类文字游戏,十分容易就能找到其中的技巧。” “我这次来瑞昭亲眼所见大好河山,还真想多留几月好好学习,只不过我父君已传书来催我归国。恐怕没这个机会了。”拓跋朔看似说得自然顺溜,无可后发,可听者有心,其他人纷纷将目光投射到拓跋朔刚毅峻拔的脸上,这么急着走? 拓跋朔的胡子虽然刮掉,脸皮却丝毫没有因为少了层胡渣渣掩护而变得脆弱几分美女请留步最新章节。闲庭信步地走到亭子中间,也不用问,自己选择坐在了方才鹤之间坐过的位置上。 他也不相信承恩帝这等狐狸精想出的游戏是纯粹为了游戏。但自己行得正坐得直还怕瑞昭黑他不成? “那我们开始了。”陆太医躬身道。 “王爷有什么问题,尽管问。”拓跋朔留下一句,点点头,放开手脚让陆太医左右。 范阳王爷是一点不客气,招来赵福贵就在白纸上写下一个问题。“瑞昭之行有何收获?” 这问题很大,不算刁难人家。拓跋朔自己也说折服瑞昭大好山河,那应当有所收获,山河美景、民俗风土、治国经济,多了去了。但在催眠中得拓跋朔,“我收获了一个女子的芳心,还有一张玉帛。” 承恩帝和鹤之间具瞪大了眼睛注视躺椅上的人。一张玉帛?好一张玉帛!那两人用目光凌迟完拓跋朔,又同时发现了彼此的目光,遂在半空中交错对峙,互相怀疑。 是你吧? 呸,明显是你! 正想等范阳王再问得仔细点,李束梼却嘎然而止,“太医,唤醒世子吧,本王问完了。” 喂——! 承恩帝与鹤之间默契地磨牙,手握拳头,可惜不已,多好的一个机会探别人口风,说不定还能因为这句话掀起一场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争斗。尤其是鹤之间,他的目光落在范阳王身上,带着浓重的怀疑。虽然范阳王从容淡泊的气质未变,鹤之间却更愿意相信范阳王是听到答案后发现这个问题不该问,才匆忙结束了这么个大好的机会。 林杝在后面默默观察着几人过招,心里直打鼓,脑子里也有些乱。 四王爷这个问题问得太敏感,表面上他好像是为了帮承恩帝一把,三个嫌疑方,排查不但要从可能性最大的开始排查,也要从外到内排查,家丑不外扬,七王爷不至于在这种场合拿来开刀。 但知情的人深想一下,就会发现其实范阳王并没有如此好心。 他这样做无疑是在恶化瑞昭、大夏和东瀛三国的关系,让他们互相猜忌,而三国关系不和谐后终将得利的人是谁?当然不可能是宛平或者庆国,只会是送出玉帛之人。 范阳王这个内奸,当得委实高明。 就连承恩帝也因为个人的主观原因,只会觉得他的四弟弟是误会了瑞昭和大夏,以为玉帛是他瑞昭送出去的,才不再继续问题。毕竟范阳王不过问国事,这种误会发生在情理之中。 拓跋朔醒过来,一见几人神色不对,便问陆太医:“方才范阳王问了我什么问题?” 陆太医不答,目光扫向一旁可见的白纸黑字上,叫拓跋大爷自己看。拓跋看后仍是迷茫,“我回答了什么?”陆太医就俯身轻轻把他的回答复述给他,难得拓跋朔总是豪迈不羁的俊脸上多了几丝阴云。 这就是自己来瑞昭一趟的收获?假如在未被催眠之下问他,他根本回答不出这样的结果。不为后面半句,是他居然会说肉麻的前面半句——收获了一个女子的芳心。爱江山不爱美人的另外几位,却直接把他的前半句忽略不计了。 “好了!轮到我!”拓跋朔摆摆手,拿得起放得下,利落地翻过自己那一页,被自己的心情一染,动情道,“范阳王说这猜花令多为文人咏诗所用,最近我倒是常听人念一首,刚好里头也有花,不知道能不能猜着一个。” 他又顿了顿,才饱含感情地说出来:“海棠!” ------------ 【145.暗涌纷呈?】 要说拓跋朔如何会想到海棠,还要说回前几天在济世堂里偷听到的对话。 那会儿已晚,他想起落了件东西在青杏处,遂折回去取,当真不是故意要做那偷听的小人。青杏和柳棉落脚之地很幽静,说话声音哪怕是轻声细语也比其他地方听得清楚。 青杏对着院子里一棵还没有开花的秋海棠幽吟:“帘外淡烟一缕,墙阴几簇低花。夜来微雨西风里,无力任欹斜。仿佛箇人睡起,晕红不著铅华。天寒翠袖添凄楚,愁近欲栖鸦。” 柳棉年纪小,对诗文的造诣也没青杏那么高,从前听自家小姐看书念诗都是插科打诨昏昏欲睡,便问:“青杏姐姐,你念的这诗啥意思,听着怪可怜的。” 看着景物的女子叹了口气,摇摇头,也不与柳棉解释这诗的意思。有什么好解释的呢,徒添小丫头烦恼。有时候青杏真羡慕柳棉,粗心眼,迷迷糊糊,开心就是开心,不开心也不过是为今天没有吃到喜欢的红烧肉。 后来拓跋朔叫人去打听这首诗的意思,他虽然听不懂,但记忆力甚好,背得一字不差。手下的人里面有个这方面的能手,眼神小心翼翼里带着惊讶和探究,解释了一遍这诗里面的伤情,不敢多问。 拓跋朔对着自己人没有戒备,又不是啥大不了的政治问题,还会举一反三地问人家:“哦,我从前听过有人说一片春心付海棠,也是这个意思?怎么那诗里半个海棠的影子也听不出来?” 谋士眼角抽搐,又花了番力气对一窍不通的拓跋朔解释了两首诗的异同,得从诗人说到大门不二门不迈的深闺女子,又从春闺寂寞说到了不知海棠睡了没睡,最后听得云里雾里的拓跋朔大爷拍桌子得出一个结论:这海棠不是让人高兴的花,青杏看着没开的海棠十分不高兴! 女人不高兴。男人也跟着头疼,头疼了这么两三日,把这情绪也带到了此间的游戏上。 承恩帝的目光投射在林杝身上,心里憋屈的很,直感叹自己猜中了开头,却没有猜中过程和结局。他点完鹤之间,本打算的节奏是等他们绕一圈之后再考虑要不要作弄林执笔,这倒好,直接跳过他又开始了第二轮的绕圈。 关键还是范阳王那个“虞美人”猜得好,叫承恩帝牙根痒痒却是无处发泄。犹如千万只蚂蚁在身上爬,有砸酒杯的冲动。默默忍了这一次失算,反正以后作弄林杝的机会还有许多。 正安慰自己之时。谁料站起来的人却是林杝身边的李束樘,拿着那根雕工还算精细的海棠签,一派潇洒镇定美女请留步最新章节。 承恩帝隐隐有一口热气要喷涌的势头,放在身侧的手紧紧握拳,真他姥姥的想虎一拳过去打掉这嚣张王爷的两颗门牙。看他以后再怎么装冷酷高贵!也真想骂这厮作弊,他明明让赵福贵把海棠签给的是林杝!可这样说出来,就是搬石头砸自己脚,只能死命咽下那口热气,假装若无其事看好戏。 不忘调侃一句,“哟。朕这七弟向来胆大,得来个大冒险刺激一下。” “李束樘”嘴角牵起一抹笑容,叫人看了无端犯起一阵寒意。旁的人承恩帝都有斗赢的把握,唯独这个身上流着一半相同血液的亲人,一点把握没有,因为这一半的血液都叫做阴险狡诈! “本王却之不恭。” 林杝还在半游离的状态,没想到那么快就被叫到海棠。这猜花令从前她们林府几个小姐也玩,逢年过节总要看上去其乐融融一些。实际上只是为了抢风头,一般情况一圈下来只能猜中一两个人,就算一个也没猜中也很正常,而这会儿人人差不多一猜一个准,莫非是身份地位也决定中彩率? 再者,承恩帝杀千刀的眼神也叫林四小姐心惊,很心惊。 承恩帝甩了个眼神给陆太医,叫陆太医自己看着办,其实他很想让陆太医把七王爷催眠得再也醒不过来。那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顶多当做医疗事故把陆太医给砍了。承恩帝依旧很想不通李束樘到底是怎样归魂肉身,重新醒过来的。明明天机打过包票,除非他师父或者师兄出马,否则绝无可能。于是他又会纠结国师的衷心问题,莫非国师也被七王爷收买了?!一系列的问题,自从李束樘重回朝堂,就一直萦绕在皇上心头,难以安寝。 陆太医察觉到李束权那一闪而过的杀意,杀李束樘,也杀他陆太医,精神紧张,拿着水晶坠子的手不禁微微颤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催眠术需要投入大量的精力,光说那些引导意识的话,也不是件轻松的事情。 默默请拓跋朔写下要问的问题,拓跋朔想问问李束樘准备怎么对付承恩帝。当时出现在他客栈内的黑衣人,看似东瀛来者,可拓跋朔始终相信这其中还有一股势力来自瑞昭七王爷。所以他也想知道七王爷和东瀛的分工到底是怎样,相信这些问题承恩帝也很想知道。 “七王爷至今未纳妃,可有心仪之人?”很八卦的一个问题,如果有,将会掀起瑞昭不小的轰动,却无关他大夏。 拓跋朔改变主意,只问了这么一个无关痛痒的问题,因为他转念想到了不速之客第一次闯入他房间后,说过的一些话,尽管不知真相如何,心底总有个声音在诱惑他,让他相信神秘人所言。而当下,如果问出那些问题,等于选择了承恩帝做自己的盟友,这样的决定太草率,他不能冒险。 “……”躺着的人长久的沉默,眼珠子在滚动,眉头紧蹙,似乎十分纠结这个问题。实际上,拓跋朔让陆太医问他的这个问题,有一个暗涌。陆太医是照搬了问他,七王爷有没有心仪之人。 尽管梅四假扮着七王爷,毕竟潜意识中还是他自己,那七王爷有没有心仪之人,又叫他如何知道!?而其他人皆伸长脖子想要知道这个八卦的答案,想知道瑞昭七王爷会喜欢怎么样的女子,审美如何。 “或许……有。”梅四被陆太医催了一下,就爆出这么个答案。 或许?有? 那到底有没有?! 又怎么你自己不知道自己的心仪,还或许有或许没有?! 一道道质疑的目光射向李束樘。 林杝一听这个回答就意识到梅四有点不太对劲,这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只焦急地想怎么帮梅四度过这难关。 ------------ 【146.林氏女子?】 拓跋朔就继续问下去,“敢问这位可能之中的女子是谁?” “……林……”被催眠的梅四报出一个姓,顿时人人的目光都晶晶亮,林?!林什么?!尤其是承恩帝,那狐狸脸上挂着一丝寒气的笑容,说不出得颤人。 不过,全名还没有吐出,忽有一团白色的物体从外跃进,刚刚好落在白罗怀里,那一闪而过之后,整个湖心亭内有些些惊动,目光纷纷从李束樘身上移到了白罗处。 “喵。” 只见雪球儿稳稳窝在白罗怀里,懒懒打了个哈欠,甩着尾巴若无其事。 白罗微楞后笑道,“雪球儿肥则肥,身手倒是不错。”手抚在猫脑袋上,并没有怪罪它胡闹闯入,甚至若有若无地看向承恩帝,是怕承恩帝说猫的不是。 承恩帝对畜生无兴趣,随意摆摆手,继续把目光放回睡在躺椅上的七王爷之上。七王爷因为陆太医的停顿,宛如沉睡的人,没有一点动静。陆太医赶紧继续那劲爆的问题,“王爷,请继续说。” “李束樘”嘴巴张了张,但没有说出任何一个字,然后又把嘴巴闭上,看样子是不想再回答。 陆太医收到承恩帝含命令的目光,又尝试其他的引导试图让其再开口说出林后面的字是何,结果却是不尽如人意,自从雪球儿闯入之后,七王爷就不肯再吐一个字出来。 “皇上,微臣无能。”陆太医已经满头大汗,双腿乱颤,甚至脑子里把自己的死状也想过一片,正要琢磨临死前先吃点什么强效的止疼药不至于被砍的时候太疼,或者那种毒药最不痛苦,先吃了以死谢罪再说。 承恩帝摸了摸下巴。“看来我们七王爷不太想告诉我们这个心仪对象,朕明日要好好找找这位传说中的林氏女子,早日促成这段姻缘。”并不打算怎么陆太医。 拓跋朔略遗憾,余光瞥见单坐在侧边的林杝,双眉齐挑,朗朗大笑道:“我们这儿不就有个林氏女子么!”唯恐天下不乱。 林杝顿感头皮一麻,道道目光射来,恨不得直接跳下亭子游水离开。紧张脸红到了耳朵根子,看向拓跋朔的目光却是坚定,娓娓道:“拓跋世子。当日不知您身份尊贵,家婢子多有得罪还请莫要往心里去,小女子在此向世子陪个不是人生奋斗路最新章节。”意思很清楚。当日我得罪了,你现在引火到我这儿来报复我。 实际上这话还一箭双雕,提到那日误伤青杏的事情,拓跋朔立马浑身一绷,不敢再乱说话。可不是么。尽管林杝已经帮青杏和柳棉赎身,但她们依旧将自己看做林杝的侍女,没有林杝这位大头的点头同意,他就别想带走青杏。 他是想带走青杏的。 “林小姐说的哪里的话,我就是觉得林小姐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拓跋朔干笑两声。跟朵蔫儿了花似的低头缩在小案后面,不敢再找林杝的麻烦,那模样有几分可爱。 林杝疏疏的目光又在场内游走一圈。一派坦然,只是瞟在白罗怀里那团东西上时有瞬间的凌乱。别人不知道,她才不信刚才“李束樘”是突然不想说了,定然是雪球儿趁众人注意力分散的时候,对梅四做了什么手脚。 躺椅上的七王爷幽幽醒过来。在那儿呆了片刻才从椅子上起来,沉着脸什么也没说。其他人也很默契,喝酒的喝酒,吃菜的吃菜,好像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这一顿胡猜下来,拓跋颖儿和白罗手中的花陆续被林杝和范阳王猜中,是一朵丁香,一朵木兰。至于承恩帝和林杝手上那两朵,猜了好几轮也没有猜中。承恩帝今天失了兴趣,就算知道林杝手上那根签也不说,林杝心里慌,每次轮到她猜都挑着俗气的猜,连牵牛花迎春花和油菜花都说了出来,压根不去看承恩帝。 她慌什么?她怕什么?她心虚什么? 承恩帝如同笼子外的人,林杝就是被关在笼子里的小猫。 “不猜了,夜色已深,外面那些大臣该等急了。”白罗说了一个又没有猜着,兴趣缺缺,喝了三大杯酒,是要罢休。皇上哪里是人随便算计的,肯定是让那总管太监给了一根极难猜的木签。 对面两位公子也附和,一点不含糊地灌了三杯酒,请承恩帝和林杝把木签的答案揭晓。拓跋颖凑过去将承恩帝手上的木签拿过去一瞧,“这花臣妾不认得呢。”又往木签背后去看,因为雕刻之花可能样子相似或者不认识,每根签子后都用小纂写了花名。 未等她报出,范阳王道,“是朵石楠。”范阳土地砂质,肥沃湿润,石楠花十分常见。京城这儿却种的不多,拓跋颖又是关外公主,不认识也很正常。 有些东西我们错过的,往往不是因为他珍贵稀罕遇不见,而是静静生长在大千世界,平凡无奇而被忽略。不如石蒜,譬如石楠。 白罗的话说得不错,外面的大臣等得是有些心焦,几位关键人物都被拦在了纱帐和湖水之内,他们傻傻坐在对岸喝酒吃菜,索然无味,但又心悬着想知道里面的几位到底说了什么,连彼此说话的心情也没有。时间越久,越是不安,还有些困意来袭,都纠结着脸把目光投射向林红梅那方。 “丞相,要不要过去看看?”礼部尚书问道。 林红梅想再等一等,他别的想法没有,就觉得这天下到底是年轻人的天下,湖心亭里几位青年才俊,关乎天下未来,是分是合,是安是乱。当年他也意气风发过,然后呢?然后他老了,他带着遗憾渐渐老去,有时候会问自己,今天的他是昨天想要看到的样子么,明天的他又会是什么样子呢? 百官不知林丞相心中所思,就看到他脸上闪过几丝愁云,还以为是情况不容乐观,皆揪心忐忑傻在那儿,不知如何是好。 正在这时,湖心亭内的幔帐慢慢拉开,走出几位有说有笑的青年才俊,江山之主,那个个靓丽的外表,贵不可言的气质,那真是一道闪人眼球的风景线。一干大臣的眼睛被闪晃了须臾,才纷纷起身迎上去,承恩帝被簇拥在中间,十分大气地说了今晚宴会地结束语。 “希望几国和平相处,共谋社稷,海晏河清,四海升平。” ------------ 【147.赠之以猫?】 林杝和赵公公一左一右跟在队伍最后,四小姐被赵公公递了个自求多福的眼神,是料到了皇上晚些时候会与林杝算账。可不是么,这老太监乃承恩帝跟前第一大心腹,花签被调换的事情他心里再清楚不过,要说如果李束权不找她算账,林杝就呵呵了。 白罗抱着雪球慢慢从人群中间挪到最后,是打算和林杝同路,承恩帝笑眯眯问了句:“公主是要与林执笔说悄悄话?” “正是。”白罗不客气。 承恩帝还想揪回林杝,不料那边庞飞老将军可怜巴巴凑过去,期期艾艾唤了一声:“皇上……!”叫得承恩帝头皮一阵发麻,挥挥手暂时放走林杝,先对付首要的麻烦。当日林杝在御书房内出馊主意时,几位重臣是有目共睹的,庞飞等着这一天要还尸骨未寒的外孙女一个公道,从宴会开始就盼着宴会结束,答案呢?! 皇上也是头疼,本想借这次另辟蹊径的法子确定一个真凶,可惜人家东瀛坦坦荡荡,没留下一点尾巴给他抓,倒是大夏和七王爷遮遮掩掩,都有不可告人的秘密,莫非是这两方联手制造的混乱推给东瀛小国当炮灰?! 那真是小看了他李束樘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程度。 林杝和白罗两人并肩而行,走向白罗的住处,风千月远远跟着,不打搅她俩说话,先是沉默了一段时间,白罗才开口:“林杝。”她难得叫林杝的名字,一般都叫林执笔,当下既是她以朋友的身份在与林杝说话。 “是。”人家把你当朋友,你也不敢没规矩,低头应声。 “本宫瞧着你和雪球儿挺有缘分,今日就将它送给你。往后它就是你的猫了,可要好好养着。”说罢就把肥猫往林杝怀里一塞,怪嫌弃雪球儿太胖,抱起来吃力。 林四小姐只觉得胸前一沉,某团软绵绵的东西就被丢了过来,下意识地一把捞住,低头一看,和雪球儿四目相对,那眼波流转里的千言万语,当真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喵!”雪球儿最后忍不了。抗议般叫了一声,动了动自己的身体。麻烦这位姑娘别像抱婴儿似的让本猫君四脚蜷曲仰卧在你胸前,本猫君会忍不住伸出神爪去按你胸。 “记得让它减肥。”白罗还认真提醒一句。颇为忧心地瞅了一眼肥猫,算起来这猫已有三岁多,别的猫儿都当奶奶了,她还是个处,没在庆国强奸过一只公猫。现在想想真觉有些丢人。庆国风土阴盛阳衰,连畜生也是如此。 林杝慎重答应下白罗,看向雪球儿的目光有些复杂,她之前还琢磨要是白罗带范阳王和雪球儿一起回庆国了,自己要怎么找个理由留下瑞昭的一位王爷,这两位要是都被庆国公主掳走。瑞昭损失就大了。谁想白罗倒先她开口把白猫送给了她,抱着怀里实沉实沉的肉团子,方觉有安全感。踏实! 等到林杝告辞,风千月不解问白罗:“公主,当初女皇费了好大力气才弄来这一只灵猫,怎么说送人就送人了?” 白罗笑得冰雪初融,跟承恩帝神似:“谁说我真送林杝了。就是让她养两天,雪球儿最近貌似到了发情期。脾气太臭,胳膊肘还往外拐,不太好伺候,就把它丢到外面感受感受,它才知道这世界上谁是对它最好的主人,看它以后还敢不敢胡乱放肆。” “公主您真的要……” “本宫想要的人,纵使去了地府也得给本宫抓回来。” 林杝嫌弃雪球儿重,一出白罗的视线就把它往地上一丢,雪球儿本来身手就不错,如今又换了个王爷魂,愈发身姿矫健,落地无声,外带回头射向林杝一个犀利的眼神,你丫儿等着古武杀手混都市! 夜凉如水,微风吹动林杝的发丝和衣摆,女子噙笑,五官因为笑容变得生动活泼,她也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女子,成天在皇宫里压抑得老成刻板,尤其是面对承恩帝时,给你活泼的心,也会被折磨得千穿百孔。 李束樘通过猫的眼睛看见月光下的林四小姐,一瞬间的愣神,他心里有个声音在说这女子真美好,然后整个猫儿的心房暖烘烘起来。那样的情绪一闪即逝,它在暴露之前立即把肥屁股一扭尾巴一甩,踩着猫步率先开路往御书房的方向而去。 四小姐追上来喊它:“雪球儿,公主让你减肥,咱等等回御书房,去后头多散会儿夜步,努力减肥。”弯腰还想拽雪球儿摆来摆去的尾巴,被猫敏锐地躲开,回头又甩出一个犀利的眼神。 减肥?!散步?!李束樘冷笑,你就直说你不想那么草回去被皇帝抓包,作甚那本王当借口。那冷笑反应到双色的猫眸子里,叫林杝也看的清清楚楚。他俩有一种默契,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知道对方在想神马,或许是共用过同一个身体的后遗症,不费吹灰之力。 雪球儿不是不想去,就是要先摆架子告诉林杝它是高贵地挪开了猫步,林杝心领神会,赶紧赞了一句:“雪球儿是天底下最漂亮的喵儿!”两道电光射来,你再说一遍?! “雪球儿是天底下最威风的猫儿!” 那还差不多。 …… 其实林杝有个担心一直没敢说出口,李束樘现在魂附猫身,一切的习惯皆从猫,没有镜子告诉他现在他的猫步走得有多好,那屁股扭得有多妩媚动人。她担心有朝一日李束樘终于能回本尊的时候,改不了做猫时候的习惯,试想人高马大一表人才的一个王爷,走猫步…… “雪球儿,四只脚走直线,别弯!” “……”你找死! 承恩帝应付完庞飞将军,赵公公问他要去哪个宫里安寝,拓跋颖还巴巴儿站在不远处,满怀期待地望着承恩帝这边。 “回御书房。” “那顺仪……” “你去打发了。” 赵公公躬身去了,忍不住就感叹一句,佳人相盼却无动于衷,果然咱皇上不是个多情的帝王。如果说这个天下间还有没有一个人知道承恩帝的心事,他赵福贵肯定能算一个。 那个时候承恩帝还是小皇子,被他母后训了一顿气呼呼回寝殿,赵福贵正好经过,见小皇子不高兴就说了几句劝慰的话。当时二皇子问他:“如果你像我父皇那样后、宫佳丽三千,你可会高兴?” 赵福贵犹豫,“估计也不会高兴。” 二皇子眼睛一亮,“为何?” “奴才没那把儿,给奴才多少佳人,奴才也只能看不能吃啊!” “……”二皇子瞬间脸色黝黑,带着鄙视之气瞪赵福贵,还真是高估了你!又亢亢道,“我不要三千弱水,我就要全天下最好的一个女人!” 当初的孩子已经长大,成为一国之君,后、宫?那个地方对他而言不过是维护利益的工具,需要的时候拿来用,不需要的时候就能忘得一干二净,那些女子对他是不是真心,又关他什么事情? ------------ 【148.八喜好汤?】 林杝和雪球儿回御书房的时候,御书房里还亮着灯,四小姐抬头看天,已近子夜时分,皇上居然还在御书房励精图治。她当然不会自恋地以为那是承恩帝要等她来秋后算账才会待到这么晚,不过顺便算个帐…… 遂立即弯腰远远靠着走廊边缘往自己房间而去,她从白罗那儿出来,一路兜了好大一个圈子,本来想往北六所那儿的后门走,结果后门今天不知为何居然上了锁,只得又绕道前面。 将将小心翼翼走过房门一半,不远处“吱呀”一声门轴转动,随后生出赵福贵尖利高挑的声音:“林执笔,皇上在里头等你。” “……”林杝惊如小白兔,眼睛瞪大,脚下险些崴下花丛里。 再看赵公公,脸上已有倦意,硬撑着老眼皮没有让它合上。当时承恩帝背手远望林杝被白罗拖走,然后慢悠悠走回了御书房批阅奏章,等到一个时辰之后问赵福贵说:“她回来没有?”赵福贵机灵啊,一直留心外面的动静,立即回答:“未曾。”皇上脸上没啥表情,不过就是悠悠吩咐了一句:“让人去把后门锁上。”然后继续专心批阅奏章,仿佛刚才从自己嘴里说的就是“今天不用准备夜宵了”这样无关痛痒的话。 把后门锁上有关痛痒吗?貌似也没有吧! 林杝心里咯噔一下,吞了口唾沫,悻悻然抬步走向门槛,总觉得自己的腿有千斤重,越到门槛之前越抬不起来。水色的眸子先朝里面张望一下,见承恩帝批阅得认真,头也没抬,四小姐愈发不安。 这皇上呢,和别人不一样。他越表现得不在意,其实越危险。如果今天他是支着脑袋奸笑着朝你招招手让你进去,她倒轻松下来,当下这样若无其事,就等着被他若无得遍体鳞伤吧! 赵公公见林杝犹豫,帮她推了一把,四小姐微微踉跄,顺势跪在地上:“微臣参见皇上。”依旧赖在门边不肯走进。 皇上略抬眼望了她一下,就那么一下,之后什么也没有说。继续低头批阅奏章。林杝郁闷,这又是罚跪的节奏啊!上次也是,煎熬到了上朝的时候才放过她。一点新意也没有。 御书房安静到只剩下沙漏的沙沙声以及承恩帝的毛笔在纸上的书写声,赵福贵识相地关门没再进去,转头忽然发现御书房门外的走廊柱边,安安静静坐着猫儿,双色的眼睛在夜里怪寒颤人灵域最新章节。一动不动,体态优雅。 赵福贵自然认得雪球儿,好心过去对它说:“林大人一时半会肯定出不来,你快回房睡觉去吧。”说罢想抱它起来送回林杝房间。不料雪球儿动如脱兔,饶过公公的手就从裤腿边躲开,坐到了廊柱的另外一边。 总管公公奇了。并不知道这猫听得懂人话,只是习惯地说出口:“嘿,你不是庆国公主的猫么。怎么对林大人这么死心塌地?” 李束樘听到“死心塌地”四字,无端刺耳,犀利的小眼神射过去,纵使变成了猫儿也不减里头的威风,赵福贵舌头打结。一时对此猫感觉怪异,讪然撇嘴不再和畜生自讨没趣。 于是林杝在里面跪了一夜。雪球儿就在外面守了一夜,赵公公在外面打了一夜的盹儿,承恩帝在书案前批阅了一夜的奏章,待到四更天时,他才放下朱砂笔正眼瞧跪在门边的林杝。 “林大人,身体大好了?” “回皇上的话,好了。”她练了白罗给的武功秘籍,身体就已经好得差不多。 “那今天就开始上朝吧。” “是。” “回去换衣裳吧。”承恩帝集中注意力批了一夜的奏章,从前他也常干这样的事情,倒从没有觉得像现在这样累过,揉了揉眼窝,挥手让林杝走。一句话没有说偷换花签的事情。 不过林四小姐相信,若下回再发生什么与七王爷瓜葛不清的事情,承恩帝就没有那么好打发了,跪到死那也是好的。 正巧她开门的同时,外面也闪出一个人,多日不见的赵若尘顶着一对黛眼,十分明显也是多日未睡。原本英俊潇洒的贵公子现在下巴上也长满了胡渣,神色疲惫,英姿全无。林杝对他点点头,赵若尘看她的眼神里多了一丝动荡,说不清那是什么样的情绪,反正不是从前那样冷漠到可有可无。 赵公公见林杝步伐踉跄,两条腿都站不直走路,看她的眼神也很动荡,还带着一股子迷惑,到底咱皇上与林执笔在御书房里一夜都做了什么?!瞧着不能走路的样子…… “林大人,要杂家去御膳房传碗八喜汤吗?” 林杝一听,满额头的黑线,什么八喜汤!那不是八宝粥的稀释版,是各宫里地娘娘伺候完皇上第二天一早惯喝的补药,由八位滋阴的药材熬成,故尔名曰八喜。 “赵公公不若让下官去配点舒经活血的药膏更有用。”我跪得膝盖疼,腿快断了。 赵公公也不知是真没明白还是作弄林杝,看她的眼神更加暧昧,“可是撞在哪里了?咱皇上有时候没轻没重,林大人多担待些。”贼溜溜的眼珠子就在林杝的浑身打量。 “喵。”不等林杝再说,雪球儿从廊柱那儿闪出来,走到她脚边。 总管见猫,“诶哟”一声,五体投地道:“这猫儿杂家也真服了,林大人进去一夜,它就在外头守了一夜,与林大人可真亲。” 林杝低头看猫,猫没有抬头,甚至一点被看的觉悟也没,走得潇洒自若,仿佛赵公公口中所说的猫不是它一样。在外面等了一宿?干嘛要等她一宿?与其说林四小姐震惊,不如说她疑惑,没感动反倒觉得七王爷傻了吧? 李束樘在紧张的时候,对某些方面比较迟钝,比如没有注意到林杝真实的想法,独自在心里变扭,独自反驳说这不是担心她,他得看好这女人,她对他现在非人的生活来说是个十分重要的角色,一点差错不能有降龙破天! 各有所思回到房内,开始梳洗换衣准备上朝。 赵若尘单膝跪地向承恩帝汇报:“皇上让下官查的人,已经查到。” “说。” “此人为东瀛大皇子的幕僚,今次受大皇子所嘱跟随鹤之间一块儿来中土,擅长兵法,兼通政治,受大皇子器重。” “有何可疑之处?” 赵若尘为沉默,才道:“有一点。” “何?” “鹤之间喊他云叔,他姓木,叫木无云,并不是东瀛本土人。” 承恩帝终于换了个姿势,身体前倾,双臂扣在桌子上,眼睛里灿若星辰,“不是东瀛人,还是我瑞昭的走狗?” “是前朝之人。” 在如今的瑞昭,只要活着就不算前朝之人,哪怕是隐居的世家,也不敢用前朝人自居。唯独那些流落在他国的天翔国人才有胆子这么说自己,因为他们不在瑞昭,天高皇帝远,触须生不到那么远。 这个木无云倒是胆子大,跟在东瀛小皇子身后就这么招摇来到瑞昭,不怕他瑞昭拿他是问么?纵使他现在是东瀛大皇子的人,堂堂瑞昭要为难一个幕僚,想他大皇子也不敢站出来力挺,毕竟他以前朝人的身份自居,如果东瀛包庇,就是不承认瑞昭此国,岂非坐在等打仗?!属于外交错误。 “姓木?”承恩帝狐狸眼睛一眯,“继续查,查查他和天翔慕容将军是何关系。” “是!” 赵若尘自从群英汇出事至今,就没有好好休息过,当下终于有了一点突破,还得多谢皇上指点。承恩帝有一天突然把他喊来叫他去查鹤之间身后的那个手下。所以说有些时候,一个有威胁的人哪怕再低调,气场依旧在那儿,只要嗅觉灵敏就会嗅出蛛丝马迹。 “七王府有何动静?” “这一月来戒备更加森严。” “他本人呢?” “自上次国师二弟子登门之后,没有异常。” 龙案前的人沉默须臾,再问:“你和林家是亲戚?”问题转得太过,将赵若尘弄的有些懵。咯嗒了一下才把自己的姐姐是林家大少爷妻子一事告诉承恩帝。那难以捉摸的真龙天子又好一会儿没说话。 最后他吩咐:“你去与你姐姐说些宫里的流言蜚语,知道宫里最近有什么流言蜚语不?” 木头人这回倒是开窍,点点头。正如他方才看林杝的眼神,宫里的流言蜚语?他一直没有少听,只不过从前那些无关紧要的他都选择性耳聋,最近这些他却是听得比谁都认真。 至于他一个御前一品带刀侍卫为何要听关于一个女子的流言蜚语?那就只有他自己心里最清楚。 承恩帝亦有些意外,他居然知道!眼神复杂,道:“那朕不与你浪费口舌,深闺大院里头寂寞,务必叫那潭深水动一动。” “是。” 等赵若尘也出去,已近上朝的时候,李束权中气十足喊了一声赵福贵,准备更衣上朝。百官不会知道承恩帝在调查谁,承恩帝也不会让百官知道谁正在他的调查范围之内。 ------------ 【149.潜入敌后?】 前宫大殿百官忙着议事,后、宫小院落里头嫔妃们也没闲着,那日不知从哪个小太监嘴巴里传出来的消息,说皇上不太喜欢白罗公主的猫儿,想要用一种特别的方式虐待雪球儿。 德妃偏殿的一处小房间门前,她那个贴身婢女独自端着两碗浇了鱼汤混了鱼肉的米饭,用胳膊轻轻推开紧闭的房间门。里面有响动,却不见人,她的人闪进去,迅速又关上房门,等到再出来时原本热气腾腾的饭换成了两个空碗,转身回去复命。 庞娇灵自从死了姐姐,精神一直不太好,人也瘦下去不少,见人过来便懒洋洋问她:“空儿,那两只猫怎样了?” 被叫做空儿的侍女道:“关了三天,已经可以放出去。” 正是那间小房间内,关了两只黑猫,是空儿特地去宫外挑选,身材黑亮健壮,还专门检查了某些关键的部位,确保这是两只健康的能够发情的身姿矫健的公猫。抓回来这三天一直被锁在那个小房间里。 当下已过春天,本不是猫叫春的时节,空儿在猫食内特意加了许多壮阳的药物,用鱼腥味遮去药味,两只公猫吃得很欢,吃完以后就发现自己悲剧了。大家都是雄性,是东风压西风还是西风压西风?没进化先进到知道同性也会产生情爱。 德妃点点头,“那就按你之前说的去做吧。” 雪球儿见承恩帝和林杝都已去上朝,没有人管它,身姿敏捷地从半开着的窗户溜出去,做自己的正紧事情。它现在是一只猫,跑到哪里都不会怀疑,这也正是七王爷在发现自己不幸变成猫咪以后找到的唯一一点安慰,他还要利用这具猫的身体为掩护去找某些他想要找到的秘密。 御书房理论上是最有可能的地方。不过今日七王爷也是不知中了谁的邪,没溜进同样窗户未关无人看守的御书房,反而往承恩帝的寝殿跑。承恩帝有独自居住的皇殿,气派不已,屋顶上是七只小怪兽镇宅。但承恩帝平时不太住这寝殿,所以现在过去并不见有什么人走动。 也不能说七王爷的魂中了谁的邪,若谁都知道御书房是要紧的地方,还藏重要的东西在里面,岂非坐等人家来偷来拿?倒不如这皇帝的寝殿之内,大小机关无数神受男友最新章节。操作复杂,不宜发现,连逃生的密道都有。还怕藏不住一件宝贝? 李束樘尽管不是皇宫的主人,小时候却也没少待在皇宫之内,更别说他能将前朝皇宫的地形图外加各条密道记得一清二楚。现在瑞昭的皇宫是在从前天翔的旧址扩建,留香长公主这个娘亲不是白养的儿子。 但见一道雪白的身影闪进殿内,直奔卧室而去。房间里会有小的暗格。不知情的人根本找不到门道。那肥爪子按在龙床下面一条不起眼的金龙眼上,因为爪子太厚太肥,龙眼镜又小,尝试数次才扳动机关。 有一个小抽屉随即弹出,宽和长不过一张宣纸的大小,其实是皇上放密旨的地方。当年圣元皇帝就是把传位的密旨放在这个暗格之内。现在的皇太后把密旨公之于众,承恩帝才得以登基上位。自然,许多人觉得是当今皇太后假造的圣旨。可惜谁都拿不出证据。 现在这个暗格之内有什么? 雪球儿双色的眼眸子晶晶亮,凑过去往里一瞧,却十分失望。 里面并非空空如也,但与空空如也的距离也不远,放的是一些安神与防蛀的草药。全然是把这暗格当做了一处闲置无用的柜子。除了圣旨,也就只能放几张纸头。七王爷觉得他要找的东西在这种地方。莫非是在找什么秘密组织的人员名册? 把暗格退回去之后,它尾巴一甩又跃到了书架那方。承恩帝这房间里的书并不多,而且多是些无聊消遣的小书,并非治国之道。各色的锦盒还有花瓶等装饰物倒是挺多,然,肥猫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爪子,肥不说,更一点不像人的五根手指,根根分开,灵活好用。挠了半天连锦盒外面那个小锁都没打开,气愤地推开爪子下面的东西,找别处去。 人无完人,事无完事,猫无完猫。 忙活了半天却是一点收获没有,发现的其他东西不少,极品的春、宫、图数张、传国玉玺一枚、小人书几册,连他前年丢失的记录某些官员罪行的小本子都在承恩帝的房间里找到。 七王爷真有把传国玉玺叼走了扔荷塘里的冲动,可惜还没行动,外面就有人的脚步声响起,还有小太监客气又尖利的说话声,他说:“空儿姐姐,您吩咐的事情,自是万死不辞,就放心交给我吧。” 巧儿把手里的遮了黑布头的笼子递给小太监,也很客气很温柔地说:“那便麻烦安公公多多照顾它们,皇上要是问起来,公公知道怎么说吧?”不着痕迹地在交接笼子的时候把几锭碎银塞进小安子的手心里,笑容可掬。 小安子一触及那冰凉有质感的东西,笑得眼睛只剩一条线,连连点头应承,再说了几句恭维空儿和德妃的话,才放下笼子送空儿去大门口。却道安公公人一走,就有两个好奇的小宫女猫腰挪到地上的笼子边窃窃私语。 “这里面是什么?”年纪小的宫女问。 “打开来看看不就知道了。” “小安子会不会生咱的气?” 另外那个明显脾气要硬,鼻子里哼了一声,“他敢生气的话,刚才从德妃那里收的私房钱就别想要了,我告诉福贵公公去!”说罢,自己伸手把笼子上面的黑布给掀了开去,露出里面两只被下了软药的黑猫。 空儿想的很周到,怕关在笼子里的猫叫得太响让别个宫里的耳朵听见,在今日的鱼汤饭里还加了些软经散,抓的时候也方便,带出来也方便。不过现在药力快要过去,适应了黑暗的两只猫被突然的光线刺激到,不安分地来回挠着笼子要出来。 ps: 我发现有些配角的名字我都忘了是不是以前已经起了我又按了个新的,如果发现有啥错误请细心的读者给俺留言!请原谅作者的智商吧~~~~ ------------ 【150.意想不到?】 那个胆大的宫女见状,就想去开笼子的锁。被胆怯的那个拦住,脸色焦急:“凌姐姐,还是不要了吧,万一跑出来我们抓不着,德妃怪罪起来,小安子和我们都没好果子吃。” 可那个宫女凌不听,被人一劝,还就要把笼子打开看看是什么货色的猫儿,叫德妃如此兴师动众送来这千华宫里。 空儿送来的猫不是从小养在身边的宠物,不懂那些讨好人的本事,见喂了三天饭的空儿都要躲,何况今天这两个从来没见过宫女,其中一只把耳朵向后仰,黑毛竖起,低吼了一声就是一爪子,划得宫女凌的手背顿时火辣辣的疼,赶紧收回来查看伤情。 还算白皙的手背上有三道猫爪,泛白没多久渗出殷红的血,吓得胆小的宫女眼泪水都要掉下来,“凌姐姐,快把笼门关了,我帮你包扎一下去。” 不料恰在此时,那只攻击了人的黑猫像打了鸡血,又奋力一跃已迅雷之势逃出笼子。它在密闭的空间内关了三天三夜早就被憋坏,得了空隙怎能不逃跑,撒丫子就往灌木丛里钻,小宫女爬起来追都来不及。 小安子刚转过弯就看到手忙脚乱的这一幕,高声“诶哟”一记,捏着兰花指扭着屁股跑到宫女凌身后,责备一句:“姑奶奶,我就走开一会儿,就不给我安生呢!”一跺脚,与小宫女一块儿追那只逃跑的野猫。 你道为何这黑猫吃了迷药还能跑这么快,是因为体内还有雄性蓬勃的激素在刺激他的全身,热血沸腾浴火浑身。那你看到这里是不是就要笑了?我们雪球儿现在何处? 可巧雪球儿见人来就从房间的后窗也跳进了草木丛内,但千华宫内没有后门,要出去不是爬墙就是走前门,前门当时堵着两个宫女如何出的去,就打算在草木丛多躲一会儿伺机开溜。哪里知道前面发生的野公猫逃走事件? 所以肥猫将将贴着墙根和草木挪到离门近一些的地方,迎面,不,先是从天而降,再是迎面,对上了雪球儿一蓝一碧的猫眼,同类之间意外见面难免要多看两眼假面少女和她们的战争。 猫的审美与人怎么能一样,肥怎么了?是只母的就可以了!比起视觉,它们靠的更多的是嗅觉,一闻发现眼前这只雪白的猫是母的。黑猫身上本来就燥的血液顿时沸腾到了极点,二话不说就往人家雪球儿身后跳。 李束樘没养过畜生,不知这畜生是怎么了。他可不相信这是另外一只魂魄穿越到了畜生身上的人。本能地退开一点不叫真的畜生玷污他高贵的身体。黑猫野性十足,雪球儿退一步,它就进两步,一定要绕到肥猫后面去嗅人家屁股。 小安子追过来见庆国公主的猫居然也在这里,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还真是无巧不成书啊!小宫女在小安子身边跳脚,摇晃他的胳膊催他:“那猫不跑了,快去抓。” 空儿为何送两只猫过来,他小安子心里清楚的很。皇上有好几天没踏进过后、宫一步,各个宫里的娘娘都想疯了皇上,可真想要亲自给天子瞧煞费苦心抓来的猫。委实不易。眼见庆国公主就要回国,讨好皇上的机会不容错过,所以试试把猫送这里来。 这下倒好。不用通过皇上就招来了那波斯猫,干嘛不让黑猫先斩后奏了白猫,然后他去给空儿报喜,又能拿到一笔打赏!眼珠子一转已在心里打定主意,不去惊人树丛里的一公一母。 别说太监。有些心里扭曲的人以看动物媾合为乐,觉得是一种另类的刺激。他小安子没有根。做不了那进进出出的事情,还不能看看畜生么?遂把小宫女往墙角一带,手指贴住嘴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让她一起看不远处的两只猫。 七王爷一开始不知道黑猫的意图,就当它是发现了同类高兴的慌,也不是没发现不远处偷窥的太监和宫女,但也不知道小太监脑袋里是那么龌龊的想法。黑猫逼近,它就急退,无耐身材是黑猫的两倍,挪动的速度比不过身姿矫健的公猫。 一道黑影略过,那猫儿终于顺利来到雪球儿的尾部,说时迟那时快,长得倒刺的猫舌头迅速在雪球儿粉嫩的屁股上舔了一下。惊得李束樘全身的绒毛竖起,嘶叫一声跳开老远。 娘之,本王敬你是同类,你待本王如匪类,是可忍孰不可忍?! 可黑猫早有准备,况,空儿眼光独到,挑的都是万里选一的种猫,霍地就扑上了雪球儿的后半身,不让白猫逃跑。那有力的前蹄扣在雪球儿的腰上,勒得雪球生疼,喉咙里发出呜呜噜噜的声音,相当野性。 李束樘还要骂娘,但出口仍然是猫叫。太监听不懂猫叫,还以为是两只猫两情相悦,手不自觉地伸到了小宫女的后腰上,揉起人家微翘的臀部。小宫女抽了一口冷气,想要挣扎,被小安子强行按在墙上,咬耳朵:“怕啥,我又没把儿,就让我摸摸呗。” 小宫女发出呜呜的哽咽声,比雪球儿凄惨数倍。宫女凌听到声音过来张望,小安子给了她一个彼此能懂的眼神,凌就转头离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小安子甚至没有了看猫交、配的闲情,专心作弄在手指与少女娇嫩的躯体上,那吹弹可破的肌肤,微微隆起的胸部和臀部,还有湿柔的下体。 雪球儿发狠,在黑猫那该死的硬物袭来的前一刹那,以一种不可思议的姿势来了个后弾踢,正中黑猫的腹部,力道十足。黑猫吃痛,松开了紧钳在它腰部的猫爪,也是雪球儿体型肥硕,那黑猫两只猫脚不能报个满怀,让它才有了逃跑的机会。 毫不夸张地形容,七王爷这次顶着白猫肥沉的身体,在风里跑得相当凌乱。野猫好不容易碰到一只异性,哪里肯放过,一路尾随着雪球儿飞快追赶,势必要让那只雪白的肥猫臣服在自己的胯下。 那一黑一白的两道猫影你追我赶之间都已经离开千华宫,墙角的那对男女,真的是男女?却依旧忘情地在那里享受手指带来的快感。女子柔弱胆怯却掩盖不了舒服的呻吟,衣服与肉体之间的摩挲,还有太监尖锐的嗓子发出的“哦哦饿饿”的满足感……却原来最后媾合的不是畜生,而变作了他们。 ------------ 【151.杀之后快?】 肥猫往御书房狂奔的同时,林杝也跟着承恩帝往御书房回去,刚过了个拐角,就见对面飞速冲过来一团白色的物体,那速度真的快到一眨眼的功夫就略到了眼前,完全不给林杝反应的时间。 走在最前面的承恩帝眼力比林杝稍许好一些,却也是还没来得及出手护住林杝就被那团活物给超前。雪球儿锋利的爪子齐出,勾在林四小姐不算贵但是十分珍贵的朝服上,道道拉丝瞬间毁了一件朝服,而小畜生一点没知觉,死命蹬着后腿往林杝身上挂,最后都跑到了四小姐的肩上才罢休。 惹来林杝阵阵尖叫,不停蹦跳,手舞足蹈外加手足无措,凌乱到了极点。 承恩帝没击中第一只,却是一脚踢飞了第二只跟上来的黑猫,就听一声猫的惨叫,黑公猫被皇上的龙蹄子踢出去几尺开外,打了个滚在地上爬不起来。雪球儿侧目瞧那公猫的惨状,心里不由捏了把冷汗,还好自己跑得快。 “赵福贵,还不把那猫儿给林执笔抓下来?!统统乱棍打死。”承恩帝对这两只莽莽撞撞的畜生一点没同情心,根本不觉得自己要残杀小生灵是件残忍的事情。 林杝一惊,虽然她对雪球儿突然发疯似的行为十分费解,但李束樘的人品有保证,做得出这样的事情定然有他不得已的苦衷,再怎么样也不能叫他因此丢了性命。遂立即把雪球儿从肩头抓到怀里跪在地上向承恩帝请罪:“皇上,微臣的猫惊扰圣驾,实乃大不敬。但这猫儿怎么说也是白罗公主所赠,公主人未离开皇宫就打死她送的猫儿,还请皇上三思!” 赵公公不动,等着承恩帝发话,皇上则瞧了眼跪在地上护猫心切的林四小姐还有她怀里一点不知悔过的娇贵猫。后道:“那就等到那谁走了之后再宰了它!”怎么都看这猫不顺眼,哪怕它是指母的。 林杝抬头,杏眼睁得老大,还欲说些挽救的话。承恩帝不想听她唠叨,大步迈出,指着那只野猫吩咐赵福贵:“去问问这黑猫哪里跑出来的,打死。” “嗻!”赵福贵武功有点,轻松揪起猫往地上着力一摔,就听“嘭”地一声闷响,黑猫连惨叫的时间都没有便一命呜呼。甩了个眼色给后面的小太监,那小太监诚惶诚恐过去收拾了猫的尸体图腾变最新章节。看得林杝和怀里的雪球儿具是身体一抖,凌乱异常。望着承恩帝已经远去的背影五味复杂。 白牙听说范阳王不日就要离开瑞昭去往茫茫的雪山上,缠着他师父苍山一定要进宫见一见心爱的王爷,不惜黑范阳王的命:“师父,您就让徒儿去瞧王爷最后一面吧,从今往后就是山长水远。说不定等不到徒儿长大成人可以去庆国,王爷就没有了,会给徒儿幼小的心灵带上创伤和遗憾的!” 那样子叫苍山看了直摇头,怀疑自己到底是怎么样教出的这个弟子,小小年纪就如此会演,将来长大了肯定是个人精。又哪里有医者仁心的那种厚道踏实安全感。 “师父,我是天上掉下来的精,不是普通人。您不能用普通的医生来要求我,我将来一定能做一番大事业,您就等着吧。”白牙对苍山的质疑持强硬反驳态度,拍打胸脯的力气也不嫌将自己的胸口打疼了去。 苍山无奈,当日托青杏照看济世堂。自己领了白牙去宫里见范阳王,顺便开几副强力的药方让他在路途上喝。白牙有一句说得不错。此去以后就是山长水远,天各一方,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再重逢的机会。 青杏跟着苍山在济世堂里打下手多日,现在一些简单的换药消毒处理伤口都能自己解决,柳棉就在屋后给病人煎药,没有林府那一大家子女人跟老鹰一样的眼睛盯着,生活惬意了许多。 柳棉把煎好的药端过来递给青杏,央求:“姐姐,姐姐,欢喜楼的桃芽儿今天开始复出了,我去瞧瞧热闹,成不?” 欢喜楼前段时间因为出了一帮刺客要刺杀皇上,险些就遣散。后来桃芽儿利用自己与那大官的裙带关系买下了欢喜楼,现在欢喜楼属于这当家花旦所有,又是演戏又是赚钱,有人说其实幕后的大老板不是桃芽儿,而是那个大官。大官是谁? 说法不一。 有人说是兵部尚书周大人,也有人说是吏部尚书黄大人,还有人说是御林军的都统赵大人,更有七王爷之说。反正是各有各的想法,但全都拿不出一点证据,无法证实包养桃芽儿的到底是何方神圣。 唯一能够认同的一点就是桃芽儿背后之人,定然在朝中势力极大,可以把面临歇业的欢喜楼救下来,如此力挽狂澜的本事,总管瑞昭上下,也没几个人有此等本事。 青杏嗔了柳棉几句,还是放行她离开。端了药给病人喝着,堂外没过一会儿就又有了响动,青杏以为柳棉忘拿了什么东西,头也没转就笑道:“你这糊涂蛋,不是看热闹去了么,怎么又舍得回来?” 谁料身后响起的并非柳棉的声音,那人道:“青杏,是我。” 是你?! 青杏讶异地回头,拓跋朔多日未光顾济世堂,她还以为这位大夏的贵人已经离开瑞昭归国。当下突然见到,手足无措起来。 拓跋朔做事向来雷厉风行,见青杏站着不动就过去拉她。苍山大夫说青杏的骨头长得不错,已经把石膏拆了,只用两块木板夹在手臂上掺了绑带,青杏穿着广袖,看不出什么异样。可一用力还是生疼。 “啊,疼!”青杏轻呼一声,挣扎开拓跋朔的手。 他扭头抱歉道:“一时情急忘了你还有伤在身,弄疼你了。” 青杏摇头,心里也是打翻了五味瓶,低头不语,不知如何面对这么尊贵的人。 拓跋朔留下一句:“跟我进来。”人匆匆闪进堂内后院,是熟门熟路。 小丫鬟为难,济世堂里的病人全部笑眯眯瞧着她,好像在看一对小鸳鸯,更有甚者吹起口哨,催促青杏快些进去火凤重生最新章节。他们也不是第一天住在这里治病,尽管不知道这个浓眉大眼的小哥是什么身份,可看他们两个小青年十分登对,便乐见其成。 青杏最后一跺脚,还是害羞地跑了进去。 男子已经等在她厢房的门口,见青杏来,从怀里递给她一个小锦盒。 “这是什么?”青杏不敢接。 拓跋朔就索性把锦盒打开,里面躺着一根金羽翎,装饰了大大小小的宝石,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青杏更加不肯要,连连后退。 “就当是定情信物,你收着吧。”拓跋朔对感情之事向来直来直去,说得一点不含糊。 青杏面红耳赤,小声斥他:“什么定情信物,你的定情信物给我作甚。”她向来矜持,听不得那么露骨的话,又被林杝警告过不要对拓跋朔抱有幻想,所以今日听到他这样的话,心里那叫一个百转千回。 拓跋朔急了,追过去把锦盒塞在青杏怀里,又言:“我今日下午就走,你要跟我一块儿不?” 青杏惊讶抬头,两人视线对上,粘稠了片刻,她又低头,“你走就走,我不留你,你也别问我要不要一起走。我家主子说过,你是天上的鹰,我是江南的水,偶尔飞过水面留下点痕迹,但终究不会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你保重,这东西我不能要。”伸长了胳膊,直直退给他。 大夏的汉子没那么有文采,做不了那啥子穷酸的比喻,听罢就想骂青杏的主子缺德,明明是他们两个的事情,你一个外人插进来参合个屁?!光干那拆人家的事情才快活不成?! 越想越怒,脚一跺,赌气道:“我不要!你若瞧不上,就丢了好了!”说罢转身就走,也不再劝青杏随他一起回去。拓跋朔人直率,却不是傻,知道青杏向来听林杝的话,与其劝她,不如晚上直接派人过来瞧瞧掳走,到时候生米煮成熟饭,看谁再说什么不是一个世界两个世界的屁话。 青杏唤了两声再拔腿去追,哪里还追的上拓跋朔这等练武家子的步伐,只能拿着锦盒在原地发呆,回想他说过的话,心里又是高兴又是难过,一时没了心思回堂前去照料病人。 “大宗,今日拓跋朔就要启程归国。”李一对某个背对着他的男子毕恭毕敬报告。 那人幽幽道:“无妨,待他回大夏查清当年之时,不怕他不来找我们。” 李一:“是。” “如安还在宫中?” “是,王爷似乎还想查些什么事情,不肯遂梅二回来。” 那人沉默一会儿,又问:“林家那个小姐知道多少我们的事情?” 李一也说不准,毕竟那是人家和他家主子在一块儿朝夕相处,他连见也没见林杝,犹豫片刻方答:“估计不多不少。” 大宗扭头给了李一一个犀利的目光,冷冷道:“就这几日里,找时机杀了她,顺便把如安给我掳回来。” “大宗!这不好吧!林家那位小姐与仲之是亲兄妹,若仲之知道您要杀他妹妹,定然不会同意!”李一难得也急红了脸,别说林仲之不同意,他家主子李束樘估计也不会同意。 男子却坚定:“此人留着必成祸患,杀之不怠!你们不肯动手,就我亲自动手。” ps: 谢谢大家的粉红和打赏!!(观众:然后呢?){恩?没有然后了……} ------------ 【152.李氏安歌?】 城外柳树边,柳条依依,风吹柳条留客人。有几只飞鸟的身影在远处嬉戏,日头已经偏西。 拓跋朔的随从向他委婉地表达:“主子,时间不早,该启程了!”他们是吃过午膳就傻站在这里晒太阳,当时他家主子的心情已然乌云密布,等了快两个时辰,那脸色是越来越难看。 他在等谁,他们其实都知道。 “你们这儿谁武功最好?”拓跋朔突然开口问道。 身后几个手下比较两下,推出一个顶厉害的,大夏的汉子都不是贪生怕死或者谦虚之人,其实他们是都想自己站出来,不服输。 “你,留下来,晚上的时候去济世堂把人给我掳来。我们在桐城碰头。”拓跋朔留下一句,潇洒转身不打算再等,心里头就一个念头:丫儿老子真是信了你的邪,居然还是巴巴儿等了一个下午! “好勒!” 大夏的汉子不光不服输,还豪迈。若今日是七王爷对李一说把林四小姐给本王掳回来,定会换来李一塞得下鹅蛋的嘴。而拓跋朔的手下具是满脸兴奋,在大夏也是如此,看上哪家姑娘有本事抢回来就是你家的。 白牙跟着苍山开心地坐马车到皇宫脚边,皇宫此地并非谁都能进入,苍山从怀里拿出一块金灿灿的腰牌,守门的侍卫见到立即方他们步行进入电锯之父。那腰牌是承恩帝刚登基的时候就赐给他的,美其名曰让他随时能与太医院的同道交流医术,其实就是变相地收买人心。 苍山自从拿了这令牌,也没客气,但凡医馆里碰到要用珍惜药材的病人,就提了腰牌杀进太医院,先和老太医们讨论一番。最终目的就是扫走了太医院里的珍贵药材。白牙对苍山这点十分佩服,“师父,白牙有幸能成为这么有智慧的大夫的关门弟子,真是八辈子的福气!” 话说这师徒两人一路往重华宫而去,半途在皇太后的寝宫之外,碰到了老嬷嬷牵着一个衣着华贵的小男孩,从另外一条路上闪出,要进太后的宫里。那小男孩年纪比白牙小一些,白白嫩嫩,眉目清秀中带着一股柔顺。他好奇看向来人,白牙见到比他小的娃儿,也是眼睛晶晶亮瞅着那个孩子。 “小狐狸!”白牙用了他眨三下眼睛的时间。道出一句大逆不道的话。吓得苍山立即捂住了他的小嘴,向小男孩与老嬷嬷赔笑:“家徒顽劣,请皇子莫怪。” 倒不是白牙慧眼识人知道那是狐狸皇帝的儿子才叫了那一声小狐狸,小皇子的两边眼角都天生长了对称的两颗黑痣,不大不小。十分雅观,衬托得孩子有种小兽求保护的萌态,一眼能想到小狐狸,谁见着都不忍心伤害。可惜他爹对这个亲儿子没啥感情。 小狐狸对白牙清脆的童声还有面相都很喜欢,要挣脱老嬷嬷的手掌来寻白牙,白牙整个人都呈一种向日葵的姿态。小皇子就是他临时的太阳,整个腰板挺得老直,大大的脑袋托在梗着的脖子上。光盯着人小孩。 “小主子,太后娘娘该等急了。”老嬷嬷并不松手,说话的声音不轻不重,语气里没宠溺也没苛责,似乎对这小孩并不怎么喜爱。 白牙那熊样一半是因为被小狐狸的身份吓着。一半是从内心激发出一种小男子汉的使命感,对上是对范阳王的崇拜。对下就成了于小皇子的宠爱。苍山大夫后来吐槽过白牙:白牙啊白牙,你这辈子就逃不出皇族的手掌心。 而从之前苍山大夫对林杝的句句话,至后来的故事,无比说明一个真相,那就是——苍山大夫从来都是真相帝。 “哥!”小皇子被老嬷嬷拦着,肥爪子只能凌空伸向白牙的方向,灵动的童音里还夹着一些奶气。而那字落在白牙心里,就想春天里安静地池水上飘落的一朵桃花,瞬间又变成深冬时煮茶落在雪地里的一滴沸水,呲~~~ 遂,怒放的熊孩子嘹亮地回了一个字:“乖!” 小狐狸听着,愣了一眯眯,随后“咯咯咯”笑得人心如花开。 苍山单手扶额,另一只手揪着白牙的后衣领拔腿就走,再不走白牙估计能冲过去和小皇子抱在一块儿。虽则皇上不关心这唯一的儿子,但到底是皇家的根,调戏不得。边走边跟那老嬷嬷打招呼:“嬷嬷莫见怪,家徒脑子有些缺。” 嬷嬷凌乱不语。 没走几步,小皇子又奶声奶气叫了声:“哥!”竟是不想让白牙走。苍山脚步不停,就觉得奇怪,怎么皇宫的孩子长到那个年纪的,还能这么天真可爱?等到重华宫门外,白牙还在那儿纠缠,“师父,我那小狐狸弟弟叫啥名字?不如叫嫩牙吧?” 正巧范阳王送王宝林出来,听到这一声话,王宝林跨出半步的脚直接垂在了门槛上,微愕着低头打量只到自己腰间的陌生孩童。 范阳王反应奇快,替苍山回答:“小皇子不叫嫩牙,叫安歌。” 李安歌。 “什么俺哥,明明叫我哥来着。”白牙嘟囔一句,都说孩子的想象力天马行空,而且童言无忌。可对这臭小子的毒舌,几个成年人皆是汗颜,这厮长大了之后还了得?! 范阳王佯装斥责:“咳咳,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当着小皇子娘亲的面,亵渎小皇子的名字,屁股痒了是不是?” 白牙才哇哇叫着躲到苍山背后知道害怕,等瞧见王宝林一副和顺的模样,又没了那最初的害怕,还与人娘娘打商量:“娘娘,我可喜欢你家安歌了,能让我与他一起玩么?” 王宝林面上含笑,语气温柔:“好啊,以后有机会的话四象记最新章节。他在宫里也很寂寞的。”虽然平淡,总归带着疏疏的失落。白牙能不能去找她的儿子安歌玩耍,又怎么能是她这个没地位的亲娘说了算的事情呢? 范阳王心如明镜,递了个眼神给苍山叫他带白牙先进去,自己则将王宝林送到门外寒暄几句。王宝林无人的时候仍旧喜欢管范阳王叫主子,她凄楚一笑,言:“主子一路保重,芳菲这一生就是老死宫中的命,不求其他,但求我儿健康长大,若他日可能,还请主子将安歌讨了去抚养。当下虽有皇太后保护,可太后这几年身体每况愈下,我怕……”她不敢再说下去,怕皇太后无力照顾李安歌周全,也怕皇太后死。 “咳咳,你脾气也倔,皇上不是铁石心肠的人,你若好生与他说,也不至于落魄至此。”范阳王用丝巾捂嘴,叹气道。 王宝林总不肯抬起来看别人的脸这时微微抬起,脸上似笑非笑,说:“主子这样好心肠好脾气的人都离弃他,芳菲自小跟着主子,又如何能委曲求全。” 李束梼淡泊的神情被她轻轻的一句话撼动,捂嘴猛咳片刻才缓过劲来问她:“你当时就知道?!” “往事如烟,还请王爷挂心安歌。”王芳菲福身,并不正面回答范阳王的问题,低眉顺目间噙着一股倔强。她在宫里虽然失势,到底是后妃,有时候不过退而求安,把自己隐藏在最角落里,她的安歌才不会被人记得。 “好。”李束梼对着王宝林离开的背影郑重应答。 梅二出现的时候,林杝正在调侃雪球儿:“听说德妃让人去宫外抓了两只野性十足的公猫,要给你配对。雪球儿,你福气和你们公主一样好,都能跟男人一样三妻四妾。” 雪球儿碧蓝双色的猫眼睛寒光射出,栖在猫身中的那个灵魂郁闷地直磨后牙槽,这女人才过几日就骑到他头上作威作福,什么叫“你福气和你们公主一样,都能跟男人一样三妻四妾”?!老子本来就是男人好么!!七王爷暗暗发誓,他魂归本尊之时,第一件事情就是把眼前的林四小姐扒光了衣服,强、奸?!强、奸那是便宜了她,就扒光了衣服让她对着镜子自己照,后面必须坐着他一块儿观赏林杝屈辱的小脸! 就如现在的他。 “主子。”突然冒出来的声音吓了一人一猫一跳。 林杝和雪球儿同时望向声音的来处,梅二的胆子还真不是一般的大,居然就这样从天而降,也不怕赵若尘的手下把他抓起来。 雪球儿在自己手下面前面前必须捍卫形象,霍地跃到林杝大腿上舒舒服服躺好,尾巴来回甩着,静静等待梅二的下文。 林四小姐心道他小小的心灵方才受了极大的惊吓和屈辱,就迁就他的要面子,还很贴心地慢慢给人家顺毛。 梅二对这对冤家已经见怪不怪,自顾自说正事:“李总管让属下来对主子通口气,今天大宗对李总管吩咐了两件事,第一让李总管把主子弄回去,第二让李总管把林小姐,解决掉。” 尤其是最后面三个字,特意停顿了片刻,从他冷冰冰的嗓子里蹦出来,叫林杝顿时一个激灵,脱口:“你说什么?!” “所以李总管让主子自己看着办。”梅二古井不波的眸子落在林杝身上,其实里面有同情。 ------------ 【153.花自飘零水自流】 那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 就是那个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的夜晚。 旁晚的时候白罗公主与承恩帝打了申请,带着一窝庆国的女人去皇城里采购要带回庆国的土特产。承恩帝没拦着,就是叫赵若尘加派了人手盯好了那一群女人,别又给惹出什么祸端来。 东瀛的小皇子早几日已经启程回国,而大夏的那位大老爷们将济世堂里的某位姑娘连夜掳走,柳棉回来的时候没见着青杏,只见到她房里桌子上留了一张纸条,说自己有事外出一趟。柳棉没有心眼,等到过了一天还不见青杏回来,才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拿了纸条给苍山一看,苍山就说了一句:“这不是青杏的字迹。” 苍山带着柳棉进宫的马车与白罗出宫的马车交错而过。 一个马车上的人在说,“快去找小姐,小姐一定能找到青杏姐姐!” 而另一个马车上,白罗公主问风千月:“所有东西都带齐了?” “都带齐,随时可以出发。” 又问:“范阳王呢?” “他也准备妥当萌攻狩猎计划。” 再问:“林执笔呢?” “随时可以掳走。” …… 当事人呢?却在宫里与一只白猫大眼瞪小眼的干着急,这事她俩着急了许久,自梅二当时跳下来说完就开始着急。 七王爷自己的人要杀林四小姐,七王爷的手下却对自己主子说让他自己看着办,林杝就纳罕了,第十三次问雪球儿:“王爷,你的手下还有不听你的时候?大宗是谁?” 雪球儿第十三次不语,自然它现在也说不了人话。 要先说回当时梅二打完小报告,立即消失在房内。林杝在巨大的冲击里脑子倒是前所未有地清醒,脑海中突然略过东瀛小皇子身后那个人曾经使出武功的路数和身法,貌似与这梅二的身手十分相似。一拍脑门惊呼:“梅二是东瀛人?!他学的是忍术?!” 猫抬眸,目光里带着佩服,都说不要用正常的逻辑去思考女人的想法,果然不假,前一刻还在跟他纠结为啥他的下属不听从他的安排和命令,下一秒就跳到了别处,梅二是东瀛人?算对了一半吧。梅二本身是中土人,就是学得功夫是东瀛功夫。 林杝霍地从椅子上。素手指着依旧安稳蹲在桌角的雪球儿,微微颤抖:“你,你是不是和东瀛内外勾结。这次群英汇出事故,是你和东瀛联手的结果?我一直以为瑞昭的七王爷虽然缺德,但也不屑于与外邦勾结,丧权辱国,倒是我忘记了。你身上有着东瀛的血,东瀛的小皇子说正经了还得管你叫一声哥哥!” “……”雪球儿有点狠自己现在是只猫,不能用他的毒舌反击眼前说得天花乱坠的女人。瞧她这光火又义愤填膺的样子,是全然忘记了之前梅二说的危险之事。 被四小姐咄咄逼人的唠叨弄烦以后,雪球儿干脆跳下桌子钻回它的猫篮子中,屁股朝外头朝内。身上盖着一方小绸缎,耳不听眼不见专心想对策。 也就是那天晚上,等林杝说累之后李束樘才重新出来走动。沾了茶水用猫爪子在桌子上写字。哪里是最安全的地方?这个天下最安全的地方当然是皇上的身边! 今晚再回房之前,她是被赵公公用犀利的眼神赶出御书房的节奏,赵公公道:“林执笔,杂家知道你们女子一个月里头总有那么几天不可理喻,可皇上现在有重要的事情要和赵大人谈。知分寸的女人男人才喜欢,是不?”半推半劝就把人赶了出来。 “赵公公。我没有!”急得林四小姐穷跺脚。 雪球儿没有回答林杝的问题,却沾了茶水在桌子上写道:今晚当心。四个字由肥扑扑的肉爪子写出来,总觉得十分突兀。林杝皱眉,房内的气氛一下子降至冰点,风吹动窗子发出咯咯的声音也变得诡异起来。 他说不出为何,说不出具体的危险,就有一种感觉,今晚定然有一场浩劫。因为李束樘是习武之人,讲究对气场的感知。如果杀气放出,哪怕是在墙壁的另外一面,他也能察觉到异样。 一滴水掉落在皮肤上或许沾着剧毒,一枚细针破空摄入皮肤可能见血封号,又或者一场大火,一包毒粉,一把匕首,任何刺杀都可能发生在下一刻,让李束樘的心脏扑扑直跳,紧张万分。 她不能有事。 现在他脑子里只有这么一个念头。 御书房内, “瑞木府上有何动向?”承恩帝坐在龙案前,慢条斯理问三夫五从:公主只娶不嫁。 赵若尘单膝跪地,快速回答:“尚无动向。” “那就加把劲。”他承恩帝虽然说君无戏言,但若是当事人自己要退婚,可不关旁人的事情。瑞木老将军此人向来保守,一辈子就娶了一个妻子,从一而终,故尔也最讲究感情之事。既然他未来的媳妇和别的男子有情,瑞木家的儿子就不要再参合其中,让人家姑娘为难,自己重新找一个一心一意的就好。 “是。” 方才为何一定要让赵公公将林杝赶出去,也就是不想让她听到某人正在算计她的好事,否则林四小姐怎么会接受这种被人诽谤又被人抛弃的打击。其实承恩帝也挺奇怪,林杝这两日是吃错了什么东西,居然天天黏在他身边,恨不得睡觉也睡在他的龙榻下面打地铺。 “还有别的事情?”承恩帝抹下巴自己琢磨着。 赵若尘还真有,本来波澜不惊的语气终于流露出一些激动:“皇上,那个木无云的身份查到了。” “哦?说来听听。” “二十年前,慕容将军一家在满门抄斩之时,逃走了一个少年叫做慕容云。” 承恩帝对这答案并不感到意外:“就是木无云?”二十年前的往事,这个少年是怎么逃走的,又为何去了东瀛,现在再去追究已经没有意义。不如想想怎么对付这个前朝将军之子。 赵若尘点头,话还没说完:“慕容云的母亲是当时慕容大将军的姑姑慕容昕,慕容昕未婚生子,孩子的生父从未露面,不为人知,连慕容云的存在也鲜少人外人知道。” 皇上来了兴趣,眯眼调笑:“你别告诉朕慕容云的父亲其实当时的皇上吧?”当时天翔的皇帝怕老婆,后妃佳丽虽有也是形同虚设,外人道帝王和帝后伉俪情深,实际上就是妻管严。就和皇后生了一个长公主留香。 “……皇上圣明!” “……” 若问赵若尘如何查到的这一手资料,还得谢谢躺在皇家书库里发霉的那一堆前朝野史还有不为外人可见的秘史。当时史官写得隐晦,若非他赵若尘明察秋毫。急于将功赎罪,也就像从前能看这些秘史的人一样错过了如此劲爆的一段。 慕容云不是慕容云,而是李留云,留香长公主的亲弟弟。 “如此说来,我那七弟还得管木无云叫一声小舅舅?” 赵若尘再次抱拳。“皇上圣明!” “呸!”一盏上好的茶杯被承恩帝猛地挥在地上,火冒三丈。东瀛居然包藏祸心,让前朝皇室遗孤正大光明踏上踏上瑞昭的土地,群英汇的那场变故能与他东瀛和七王爷脱得了干系?! 真是瞎了他李束权的狗眼。 “传朕口谕,让庞将军调所有庞家俊再带一万御林军去围剿他七王府,给朕抓活的回来!” “砰砰砰”催命似的拍门声在林杝门外响起。 将在高度紧张中的林杝和雪球儿都吓了一跳。互看一眼,林杝咽了口唾沫在原地问:“谁?” “小姐!小姐!是我!”柳棉的声音焦急地喊着。 林杝一听是柳棉,立即放下戒备跑过去开门。雪球儿连忙跟在她脚边,就算是她信得过的人,这种时候也要提高警惕洪荒道命。 “怎么了?”林杝疑惑,“你是怎么进来的?” “苍山大夫带我进来的,小姐。青杏姐姐被人掳走了!”扑过去揪住林杝的衣袖,眼泪水哗哗流下来。 “什么?!”四小姐始料未及。心里猛抽。 正巧这时赵若尘也从御书房里出来,见林杝和柳棉在廊上,微微一愣。尽管觉得奇怪,可他有要事在身不便多问,光与林杝点头示意就匆匆离开。 林四小姐没在意赵若尘的去留,满脑子具是青杏。而当下她正被七王爷的人要来杀她的阴影笼罩,如何能想到其实是拓跋朔掳回去当老婆了,只以为是某些人为了引她就范而设计抓走了她在意的人,请君入瓮。 不由转头狠狠剜了一眼身后的白猫,那眼神里的恨意看得李束樘十分心疼,就听她骂了一句:“卑鄙无耻!”撒腿就要往宫外去。 李束樘立即冲过去用牙齿咬住林杝的衣摆死活不让她走,这一走不就是自投罗网么?!林杝虽则明白雪球儿的意思,可青杏生死不明,叫她如何安心自保?!就算是泥菩萨过江,冲烂了也得先去救人。 用力一拉裙子,“刺啦——!”居然硬生生把裙布头给扯裂了一个角。 “喵!”雪球儿怒吼一声,恨铁不成钢。 林杝的身影早就消失在夜色中,穿出了小门朝宫门外而去。 “苍山大哥在哪儿?”边跑边问柳棉。 柳棉卯足了劲才能赶上林杝的步速,踹气吃力回答:“苍山大夫给我在这桥上指了路,说不合礼数没再进来,先回马车上了。” 她们脚下经过的正是通往西华门的断虹桥,今晚没有月亮,清冷的河水泛着幽幽的暗光,看得并不真切。林杝只看了断虹桥一眼,周围都没有人。 正所谓天时地利人和。宫里闲着的御林军此时都被一个烟雾弹招去围剿七王府,风云际会,烟火硝烟,不知鹿死谁手。又有谁来管你这执笔女官的去处。 一支冷箭破空而来。 林杝听到了它划破空气的凌烈气息,猛地回头却发现已经太迟,那箭的速度太快转眼就到眼前,箭头的冷光甚至闪烁了她的眼眸。四小姐眼睛一眯,心道今日是凶多吉少。 恰在那千钧一发之际,一团雪白的身影凌空而起,硬生生用肥厚的肉体截住了利箭的攻势。它比林杝早发现那支夺命箭,立即跃到桥栏杆又从桥栏杆跳起 帮她挡住了那一箭,整个过程根本没经过大脑思考。 “扑通!”落水声。 箭带着白猫飞入池水中,溅起水花,瞬间淹没了那个人、那只猫。 “王爷!”林杝飞身扑到桥栏杆上,惨叫一声,惊心动魄。眼泪水好像根本不归她管,不知何时早流得满脸狼狈。她惊恐得睁大眼睛,不敢相信一瞬之间发生的一切。 当刹那呆滞之后,回过神的林杝刚想跃下桥面去搜寻生死未卜的雪球儿,身后又是一道劲风袭来,毫不留情地砍落在她的后脑勺上,眼前一片漆黑,在晕过去之前她意识到一个大麻袋套在了她头上,随后被人拦腰扛走,飞檐走壁。 …… 青山隐隐水迢迢,秋尽江南草未凋。 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 (上卷完) ------------ 【154.所谓圣女?】 一年以后, 宛平国国都濑清城内。 热闹的大街上聚满了衣着鲜亮的宛平国人,他们的皮肤麦色,女子头上都盖着色彩缤纷的头巾,身上带着特制的香袋,各种香味弥漫在空气中,是宛平独特的味道。 远处的一座白色宫殿内,袅袅的香火气冉冉升腾,神圣中带着一股柔和。 有个小男孩兴奋地从大街的另外一端的拐角处飞奔而来,嘴上使劲喊叫:“来了!来了!圣女来了!”他的话让大街上所有的人都停下动作,翘首以盼皇城大门的方向,等待传说中的圣女路过。 若问宛平国比国主地位更尊贵的人是谁,不是他母亲,也不是他老婆,而是这个圣女。宛平国历代月满圣女,以月神侍女自居,因智慧还有品行,德高望重,得到举国的尊敬。 宛平是个崇尚万物有灵论的国家,不光崇拜月亮,还共存着许多信仰的神明,太阳星辰、各种动物还有老树神灵,一般一个家族有一个共同信奉的神明,以此展开各种祭祀活动人物召唤系统全文阅读。你信你家族的保护神,也尊敬其他的神灵,月神是他们认为这个世界上最纯洁的神明,所以历代的圣女都必须是处子,一旦嫁为人妇就要换人选。 但见从拐角出现一头白象,高大壮硕,迈着稳健的步子,其上有金座,金座四周挂起幔帐将里面坐着的女子映衬得朦胧窈窕,那女子的脸上还罩着面纱,只留一对璀璨的黑眸灵动十分。她的年纪不过二八年华,却透露出一种稳重和端庄,叫人远远看了就对这位圣女心生崇敬。 白象之下又有四位佳人东南西北四个方向跟随,用金色的纱半罩在头上,眉心贴了金色的花钿。手里皆捧一丛宛平祭拜神灵常用的宿苜草,迤逦而行。白象则由一位眉清目朗的俊男子驱使,技术一流。 众人纷纷双手合十与圣女祷告,神情虔诚肃穆。 濑清城车水马龙,游人往来如梭,自然有些新来的旅人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等到圣女的圣辇驶过去有个外乡人才好奇拉着旁边的当地人问:“这圣女什么来头?好厉害的样子!” 被问的是个女子,祷告完成那双大眼睛一直停留在策象的俊男身上,回答得不是很专心:“你知道什么,我们这个月满圣女可是上一代圣女的女儿,流落在外十多年。去年才被找到,一回来就得到月神认可的。” 旅人好奇心更甚,又追问:“月神怎么认可的她?” “那时候我们圣女被濮生大人带回祭月坛。在玄月石上滴了一滴血,那时候大晚上的,整个濑清城都能看到圣光直破天际。那玄月石是月神留在人间的圣物,只有得到月神认可的圣女才会有反应,我等凡人仅仅瞻仰祈福。”瞧她说得那么崇拜。可脸上那股子桃花气,总叫人怀疑这女子崇拜的对象是圣女还是帮圣女赶车的那个男子。 “难怪我从来没听说什么圣女,你们圣女流落去了哪里?” “我哪里知道。”女子不愿再与旅人多废话,追着人群继续随圣女的白象往圣女居住的揽月宫护送,生怕天上掉下个人来把他们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圣女又抢走。月神说了,有此女在。宛平必定远离纷争和战火。 近年其他四国卷入乱七八糟的掐架中,边境一直没有太平,宛平小国没有利可图。安分守己闭关锁国,现在还不至于让火烧到家门里头。但复旦之下岂有完卵?宛平国人也是人心惶惶,又没有实力,只能祈求神明保护。 问问题的旅人双手背后,远远看着人群簇拥着圣女渐行渐远。 揽月宫。 “小姐。这是今日国主送的养颜蜜,快来两口!”某个年纪轻轻的姑娘穿着紧身的上衣。下配流水缎子做成的裙裤,露出肚脐和平坦的小腹,她手上挂着一串银铃,走路一点不淑女,银铃脆脆直响。 她服侍的女子软软趴在檀香木的贵妃榻上,闭着眼睛道:“本圣女天生丽质,不用养颜也风姿绰约。”眉毛微蹙,似乎疲惫十分。 小丫头见自家小姐不肯喝她精心准备的蜜露,立即转头朝外河东狮吼:“濮生哥——!” 话音未落,赖洋洋地女子霍地从榻上弹起,二话不说抢过小丫头手里的小碗,咕嘟咕嘟喝下去,最后一点渣都不剩的将空碗换到她手里,埋怨:“我喝还不成么,不要叫我哥来,他那死人脾气你受得了,我可受不了!” 瞧她那清秀灵慧的模样,异于宛平人麦色皮肤和深邃五官,裹着单薄的衣服真可谓骨瘦如柴,丝毫没有宛平女人的丰满,还那自信的眼睛与远山般的眉毛,根本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江南女子。 这月满圣女,正是当日在皇宫中被神秘人掳走的林杝林四小姐神受男友。 她旁边没大没小威胁人的丫鬟,也不是陌生人,却是当日进宫去寻林杝的小丫头柳棉。 两人过了一年多,身子具是张开了不少,宛平的天气和食物适合女子发育,尤其是柳棉,紧身上衣可见凹凸有致的身材,比她家小姐出色许多。林杝的样子依旧清瘦,不过神采夺目,沉默不说话的时候,愈发有气质。 濮生听到柳棉的喊声,立即敲门在外面询问状况。他向来不苟言笑,给人距离感,声音低沉透露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威严,叫人见了怪害怕。整个宛平上下,林杝谁都不怕,就怕一个濮生。 又问濮生到底是何方神圣,莫非一年前宫内发生的暗杀,是林丞相叫濮生前来保护她得以逃过一劫?!非也,非也,如果是那样的话,林杝又怎么可能变成了宛平国的月满圣女? 这要讲到林杝的身世之上。 林四小姐的父亲是林红梅,母亲则是宛平国人。林红梅以为他的夫人只是个长相姣好的宛平国普通女人,其实是这位夫人隐瞒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上一代月满圣女。 从前的月满圣女要传承一颗月桂石,乃圣女身份的象征。林杝她娘临死前把月桂石传给了林杝,也就是后来帮助某人锁住魂魄逗留人间的定魂石。这是林杝被掳来宛平之后才得知的真相,听闻这事让林杝闷闷不乐了一天,为她娘,也为另外一个人。 林杝有娘亲,自然也有姥姥,这林杝娘亲的娘亲就是现在宛平国主的爹爹的弟弟的王妃,宛平国主管林杝的姥姥叫一声舅母,可想而知林杝在宛平的地位是何,不过当年他们都不知道罢了。林府当时唯一知道的人,就是这位老王妃的亲孙子,也就是濮生。 老王妃育有一男一女,女儿便是林杝的娘,儿子则是濮生的爹,按中原的叫法,林杝得管濮生叫一声表哥。濮生的真名叫做玛拉濮,为了老王妃这辈子最后的一个心愿——找回与人私奔的女儿,乔装打扮,改名换姓,伪造身份进入林府,伺机而动。 从濮生的角度来看,那晚皇宫内的情况相当复杂,不止一股势力相中了林杝这块香饽饽,纷纷下手要抢要杀。他得到林红梅信任之后,人身自由恢复许多,当晚早些时候林仲之潜入林府找到他,神色焦急告诉他:“林杝有危险,你快去宫里将她带出来!” 濮生都来不及问一句林仲之怎么没有死,又怎么会知道他能救林杝,就被林仲之推出去奔来皇宫,保护了林杝一宿,全程目睹了她在断虹桥上发生的事故。那只白猫被箭一下就射入了水中,又有几个黑衣人出现套了林杝就要走。 那些人都不是濮生。濮生以为他们是一伙人,还没来得及出手,谁料暗杀和打劫那两方人马自己先打起来,打得如火如荼,显然各司其职各有所图,他一个人单枪匹马,寻了个时机飞快掠过去,凭速度将晕倒在断虹桥上被套着黑袋子林四小姐给劫走,顺便带走了一旁惊慌失措的柳棉。 真可谓一匹黑马。 濮生后来仔细回想当时的经过,私以为能够成功的原因有两点,第一是各方人马都始料未及半路杀出了多个程咬金,谁最出其不意谁就赢了;第二是因为当晚皇宫内本来就一团乱,皇上把精力都投放在抓七王爷身上了,没有第三只眼睛管其他,就被濮生乘乱溜之大吉;当然他觉得林仲之在其中也起到了作用,那会儿林仲之找到他的时候就穿得是御林军的军服,想必是混在了宫中的某个角落,暗中帮助他救林杝。 尽管濮生和林仲之没有血缘关系,但他们两人有一个共同的妹妹林杝,关系一下子就近了许多。 林仲之在濮生入宫保护林杝之前与他吩咐过后事,是后事,不是那个后事。他说:“你救出我妹就去城郊毓秀山的清风观躲一躲,清风观主会帮你的!去宛平了别再让她回瑞昭,能失忆最好让她失个忆,瑞昭这几年必乱,别傻了送人头,听明白没有?!” ------------ 【155.宛平安乐?】 林四小姐自然没有失忆,从记事起的一幕幕都清楚记忆在脑海中,尤其是一年之前那段刻骨铭心的……奇遇! 在被变相软禁的这一年中,往往忆起那一段不算长但是跌宕起伏的日子,她的心情总无法言喻,好像血管中老压着一块无形的石头,堵住血液流进心房,身心不畅,于是就有那冲动用手掌拍打胸口,抓狂中更加抑郁焦急的复杂之感。 偶尔生出流泪的欲望,莫名其妙的鼻子酸,眼眶湿润网游之天下第一。与其说她莫名,不如说她装糊涂,故意不承认自己为了谁难过。 濮生在宛平地位很高,宛平国主唯一的女儿送进了瑞昭的皇宫给承恩帝当了小媳妇,宛平的王位谁来继承就成了个问题。或者娅娅公主和瑞昭皇帝生个孩子送来宛平继承外公的国主之位,如此一来,宛平可谓就成了瑞昭的子国,捆在一条绳子上的蚱蜢;或者从现任国主的近亲中挑选出一个合适的人选,作为表亲的濮生是青年一辈中最出色的一位,被寄予厚望。 可不是么,瞧承恩帝那副天下女人都是母狗的寡淡性子,娅娅公主怀孕的几率渺茫,就算以后出生了也不一定肯来宛平,也不知道是什么料子,还是在宛平国内培养几棵现成的苗子,将来继承大统稳妥些。 林杝不知道林红梅是否知道她在宛平,也不知道到底有几个人知道这件事情,只知道宛平现在勉强能算世外桃源,没有受到战火的影响,除了濮生和柳棉,没有其他任何认识的人出现过。瑞昭的林家四小姐,是不是已经死了? “小姐,濮生哥也是为了你好。别生他气了。”柳棉瞧见林杝思绪飞飞的模样,就猜到她又在想过去的事情。 自从她家小姐被掳来宛平当神乎其神的月满圣女,试图逃跑过不下三十次,次次都被武功比她高出许多的濮生表哥逮住,那张和某些人有些相仿气质的脸庞,让人看了没由来地窝火,起初的日子里难听的话林杝也没有对濮生少说。不过濮生心理防线深厚,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林杝对他是一点办法也没有,至今一年过去。也渐渐麻木,没事想想罢了。 渐渐麻木,没事想想?是不是真的这样只有林杝心里知道。她对柳棉摆摆手,谁不知道柳棉单恋濮生到了痴迷入魔的状态,完全把她这个小姐抛到了脑后有异性没人性。 “小姐,这是最近几国的情报,慢慢看。我出去了。”小柳棉比从前长进了一些,稍微稳重一点点,把一个竹筒放在桌子上就离开闺房做其他的活儿。濮生虽然不让林杝离开宛平,可知道她心里牵挂着什么,每月都会有几个这样的竹筒,告诉她外面世界的变化。 毕竟宛平地处瑞昭之下。国家的综合实力又落后他国许多,消息几经周转落到林杝这里时距离实际已过去多日,且不可能是最真实最核心的消息。比如今次情报提到:大夏利用风势制造巨大的风筝载人空袭瑞昭边关。路大将军亲自弯弓射大雕把大夏主力射落,又带领小分队在黑风岭上设计大杀敌军三千,以一敌百。大夏的人要利用风势,必须是立秋前后才吹得西南风,现在已近秋风。风向有所改变。 倒是这个路大将军,出乎林杝的意料。当年群英汇上。一位年纪轻轻的校尉玩角抵玩得和大夏的勇士势均力敌,让林杝不记得都难。正是那位路遥校尉现在已经被承恩帝提拔重用,官至常胜大将军,专门留守西关对付虎视眈眈的大夏。 大夏不知吃错了什么药,从去年冬天开始就一直和瑞昭对着干,冬天对于游牧民族应该是修生养息的季节,可他们倒好,反过来用冬天来打仗,由拓跋朔亲自指挥,一开始把瑞昭打得落花流水,节节败退,至路遥毛遂自荐临危受命才渐渐抑制住拓跋朔疯狗似的咬人势头。 应了当日拓跋朔的那句话,希望下次见面时能一分高下,他们在战场上就跟在比赛擂台上一样,势均力敌棋逢对手,不过这次终究是要分出一个高低的。 林杝继续读下去,情报上又说东海海寇猖獗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瑞木俊将军联手从庆国来的新任工部侍郎,是个能干的女子,研制了炮程更远的炮舰,势必要清剿东瀛的流寇。 见瑞木俊三字,林杝心里又泛起一阵五味复杂之感,带着很多的关心,又是几多无奈,还有道不明的另外一些情绪,久久看着他的名字发呆。转眼一年过去,当年的誓言犹在耳际,等我三年,定回来娶你,可惜物是人非。不知现在东海上是否清宁? 还记载了一些瑞昭不大不小的国事,各个方面都有,林杝越看心里越痒,恨不得生出一双翅膀马上飞出宛平。她索性丢了纸卷,盘坐到床上开始练功。幸好她被濮生带走的时候身边随身携带了白罗送给她的那两本内外功法,才让她在宛平禁足的日子不至于那么无聊天道世道全文阅读。 如果说一年前她是真的打不过濮生而无法逃离揽月宫,那么一年后的今天就十分难说。冰心诀一共九层,除了那创始的师祖练到了九层,其他最高也就八层,白罗估计有六七层,而林四小姐现在已经到了第五层,马上要突破第六次,配上专门适合女子的武功路数,对付濮生应该是绰绰有余。 但她现在还不敢冒险,这种突击只能一次性,只许成功不许失败,若没有十成的把握,林杝就继续忍着。她给自己一个目标,等到突破第六层就行动,势必要回瑞昭去一趟,哪怕有生命危险。 濑清城翰金宫内, 国主正在和老王妃一同喝茶,快到中秋的气候很是宜人,花园里种植了月桂树,早成的几棵桂花开了半树,空气里弥漫淡雅的清香。宛平国主果然是个没有追求的王,身宽体胖,埋在大躺椅里头品茶品得十分惬意。 老王妃年轻的时候姿容定然相当出色,花甲之年还是气度雍容,丝毫不逊色那些大国皇太后。她品了口茶,道:“阿凉,你瞧老身家的外孙女如何?”他们说的是宛平话,林杝一开始根本听不懂,赢在人聪明,濮生这个老师也好,学得时间并不长,现在她能说得十分溜。 阿凉国主慢悠悠回答:“我们家族蒙月神保佑,个个聪慧,何况阿曼。”阿曼是林杝在宛平的名字,叫做玛拉曼。 “那如果让她接替你的位置以后当国主呢?”波澜不惊地问出事关未来宛平国命运的大问题,老王妃的魄力十足。 林杝很喜欢这个外婆,之前会有大街上的那一幕就是因为她进宫看望老王妃,来回路上总会遇到宛平国人朝拜。起初她不好意思,旁人不知道,她心里清楚着呢,当年所谓的月神认可不过是濮生在玄月石下面做了手脚,哪里会有这么神奇。而濮生敢这么做,就是老王妃授意。林府勾心斗角,她娘亲又早逝,妹妹常年寄住道观,唯一要好的哥哥林仲之又是那么复杂,如果问林杝在宛平真的一点也不开心,那倒并非如此,她心有牵挂不假,宛平给她却是瑞昭所不能给的亲情温暖,温暖人心。 “这个……恕我直言,阿曼不适合国主之位。”阿凉国主虽然人胖,到底是一国之主,政治眼光还是相当成熟,为难了一下就直截了当开口拒绝老王妃的提议。 老太太坐不住,倾身追问:“为何?” “您不知道,现在四国都在找您家这位外孙女,我也真是信了她的邪,一介女子没色没财没劝,到底是有什么魅力叫他们掀了地皮都在那儿疯找,您是不知道侄子我现在头顶的压力有多大。”阿凉难得逮着个诉苦的机会,一箩筐把他怎么顶风作案私藏林杝的事迹说给了老王妃听,最后反问,“您说,若是我把国主之位传给这风云女子,将来宛平还能太平不?” 的确……不能。 老王妃想想,便作罢了这个想法,又换了个话题:“这中秋月圆,圣月节就要开始,不知阿曼第一次以月满圣女身份祭月能不能顺利……”言语里充满担忧。 林杝去年几经波折到达宛平,圣月节已结束。这节相当于瑞昭的新年,他们因以月神为主神,一年之中月亮最圆的那一天被定为圣月节,其实就是中原的中秋。圣月节最大的活动就是祭祀月神,祭祀当然由月神侍女来操刀主持,那一段祭月舞就堪称一绝。林四小姐从前家教严格,没有唱歌跳舞方面的基础,不知道能不能胜任这一要职。 所以今天林杝来看望老王妃时,老王妃就不停在问她舞蹈学得如何。林杝只道是“尚可,尚可”笑眯眯看不出几分真假,老王妃要她在面前表演一段,四小姐推说身体不方便,不肯演示。 宛平有关规定,圣女来月事的那几天,是不可以操作任何侍奉月神的行为,包括进香还有献舞。 ------------ 【156.月下相逢?】 ==谢谢大家的打赏和粉红!!!== 她是真的来了月事,不过说到圣月节献舞之事,林四小姐起初十分震惊,因为她发现给她示范舞蹈的那个中年妇女一招一式那都是从庆国公主送给她的那本飞天武功的招式演变,仅仅变得柔韧华丽一些,对她这种从小没跳过舞的姑娘来说简直可以用柳暗花明来形容。 从前听白罗说过,她们的始祖本来也不是雪山上的人,是为了逃避祸端才带着族人开天辟地隐居在庆国现在的雪山之上。宛平国月满圣女亦是地位尊贵的女子,存在时间悠久,会不会是某代的圣女阴差阳错成了庆国的开国女皇? 这些猜想只能留给历史,林杝就看了一遍献月舞便能够一丝不差跳给人家看,还比人家跳的好,将那半老徐娘惊讶地直夸林杝果然是圣女,受到月神的祝福和眷恋,天生会这献月之舞。林四小姐微微脸红,受不得她宛如看仙子似的眼神,大娘,我是作弊的啊! 待夜深人静时,林杝方睁开眼睛从床上下来,悄悄打开门一阵风略过的刹那,房内已然没有人,门窗紧闭,寂静无声,好像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过。林杝故意没有在濮生面前显露自己现在真实的武功,濮生起初对她看管很严,整晚整晚睡在她门外,以防她逃跑;不过日子长了,人难免松懈,对她的软禁也就从一间房间变成了整个濑清城,在濮生的视线范围内,她随时可以在濑清城招摇过市,横着走也没人敢拦她。 却道有一回林四小姐心血来潮,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在深夜偷溜出房门,从后院的高墙处轻而易举翻越而出,并没有人拿渔网或者暗器攻击她。叫她那一回在外面玩了个痛快。 若问林杝是否在那时想过逃跑,她定然是想过的,为何没有逃跑?还是那个理由,时机未到,她的武功火候未到,连宛平的高手都打不过,更别说瑞昭更加厉害的杀手在等着她。 今晚,她心里头总有些不纯粹,练功也没有安心练,忍到这夜深人静时分好逃出去散散心。濑清城里没有宵禁。最算将近子夜,街上夜游的人还有许多,林杝觉得奇怪。平日虽然也不少,今天怎么出奇得多?热闹得仿佛过节,但圣月节不是还有几日了么? 正纳罕间,有个小贩拦住了林杝的去路,圣女溜出来玩自然不能让人这么容易就发现真面目。林四小姐就怀疑宛平的姑娘是不是早就想好的,在头顶上带块头纱,容易溜出来玩,把整个头都蒙住就露出一双眼睛,不是熟悉的人很难认得出你。 “姑娘,今日驱魔夜。买个面具驱驱魔呗,你瞧我的鬼面具,可是全濑清城画工最好的一家了!”小贩说着把面具送到她眼前。青面魔的铜铃大眼睁得老大,血丝一道一道,十分可怖,还有獠牙,把四小姐委实寒颤了一把。 “手艺的确不错。” 小贩哈哈大笑。“那买一个呗?” “有没有稍微温柔点的?”林杝才想起来早晨进宫去瞧老王妃路上时柳棉跟她提过今天是驱魔夜,就像是新年之前的除夕要放爆竹吓年怪物辞旧迎新一样征天战途。宛平在圣月节之前也会驱魔,好未来的一年里一帆风顺。他们不放炮竹,认为那样惊扰神灵,只是在子夜阴气最重的时候带上面具驱魔,大家热闹热闹,许多小伙子小姑娘都参合进来,想要找到意中人。 “有,有,这个怎么样?”小贩把另外一个长了双短耳朵的兽魔交给她,的确比之前那个好像从十八层地狱逃出来的要好看许多。 入乡随俗,林杝便掏了银子买下来,带在脸上正好不用蒙头巾。一层罩子就像是一层保护壳,把自己的脸,真实的心情都隐藏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林杝心里涌起一股文艺之气,心道是:有些人总是带着假面具站在众人目光之下,累不累?是为了保护自己吗?那个冷酷的、毒辣的人内心其实也很柔软的吧。正如河蚌,外面的壳坚硬,里面柔软,而心中经历过的伤痛在岁月磨砺中变成一颗珍珠,让他发光发亮,无人能比。 林四小姐越想越远,脚步则跟随人流无意识地往前走着,都没有注意自己走到了哪里。濑清城面积不大,她都住了这么长时间,出来玩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事情,如何会迷路?故尔一点也不慌张,就是想靠着外界的热闹,打消心中的彷徨和迷茫。 宝马雕车香满路,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她今夜是一个迷路的人,突然心中空洞,发现外界的热闹把自己的心情衬托得更加忧郁到没有边际,醍醐灌顶似的清醒,左右张望自己身在何处。(不好意思,请理解一下来大姨妈的女人,闹腾不。) 所站之处是一方荷塘边,中秋的天按理应该给早无映日荷花,不过宛平的天气不比瑞昭四季分明,这池塘里的荷花是晚莲,到这时候正好是开得正旺之时,那紫色的花瓣层层垂落,在晚风中轻轻摆动,飘来阵阵幽雅的清香,风景独好。 池塘分南北,中间有一座双拱桥,人称风流桥,用青石板砌成,桥面宽阔,步行数百步才能到达对岸。桥上的行人往来如织,具是带着鬼面,鬼影重重,好像那黄泉边的奈何桥,渡无数幽魂到达彼岸。 林杝想走都走到这里了,就踏上风流桥去顶上看看荷花,随后就回去睡觉。本来没什么问题,问题就出在那桥面上青石板上,不知是谁打翻了东街凡生家专供的芝麻油,林杝一下没注意到路面滑溜,轻呼一声就要摔下去。 桥上人多,也不至于多到人贴人,整个身子向后倾斜到四十五度,亏得林杝身子骨柔韧又练武,一下子斜到这弯度也能给掰正回来,只是未等她运气,后面就多出来一条有力地胳膊,轻轻一揽将林杝扶正,力度和距离都恰到好处,不会让人觉得谁轻薄了谁。 从踩油到被人扶正,整个过程不过电光火石之间的事情,待四小姐扭头微窘去看来人,但见对方也是一脸鬼相,身子挺拔,是个男子,青色的衣衫洗得有些发白,贵在清爽磊落。他已双手背后,见林杝来看,便道:“姑娘走路留心些脚下。” 林杝立即薄晕红面,庆幸有面具遮着脸,没叫人认出来光走路不看路的马虎鬼是他们心中无比完美的圣女。尔后转念一想,猛然发现有些不对,指着那男子惊呼:“你是瑞昭人?”他方才讲的不是宛平话,而是她从小听惯了的中原话,好久没有听到柳棉和濮生以外的人对她讲中原话,一时居然没有察觉。 “在下扬州人。”那人抱拳,说话清音圆润,的确有那么点烟花三月下扬州的风流之气,又在这风流桥上,更加显得倜傥。 宛平这位月满圣女估计是中了睡莲的毒,昏昏沉沉中竟然抬手就去揭来人的鬼面具。那人也没拦,依旧保持那双手背手的挺拔之姿,任由林杝动手。那风、那月、那花、那人,朦胧得仿佛一场梦境。 扬州男子的脸白皙,眉毛和眼睛的距离很近,显得深邃迷人,璀璨的眸子里噙着玩味和笑意,鼻梁提拔,整个脸带着些异域气质,而一边的嘴角牵起,能看到嘴角边的梨涡。林杝没怎么注视他的眼睛,光看到他的梨涡,心道:这男子居然还有梨涡! 她真的是中邪了!!! ------------ 【157.公子迟归?】 那男子约莫二十五岁上下,但两边太阳穴的位置延伸上去各自长着一缕白发,于是乎让人看上去多了几分沧桑之感(请想一想十六年后的过儿!)。他在桥上作揖,和所有江南的才子一般斯文有礼,道:“在下姓池,单名一个归字,姑娘有礼。” 林杝轻念他的名字,“池归?” 迟归? 他好像知道林杝的疑惑,便解释说:“家父常年在外,母亲生我时也没第一时间赶回,她一怒之下给在下取了这名字。家父回来一听名字,还嘲笑了自己姓池姓巧了,若姓早该有多好。” 林杝莞尔,“想必池公子的父亲时刻也是牵挂着你和你母亲的,只是身不由己罢了。”她没说动别人,倒是把自己说动,思绪又飘到了别处。今晚好像冥冥之中有某种牵引,将某些感情反复地呼唤出来,久久笼罩在林四小姐心头。 “你我既然都是中原人,讲究一个礼尚往来,姑娘这脸上的面具……”池归深邃的眼眸在林杝的面具上打转,省去的意思不言而喻。 这算不算是一场艳遇?(不,这是相约星期六:下面有请1号女嘉宾揭下神秘面纱!飘走~~~) 四小姐不拘小节,从容将脸上的面具摘下,星光璀璨下女子婉约秀气的娇面就一览无遗,单论她的五官算不上惊艳,只不过那五官组合在一起再配上她内在散发出清爽气质,有种独特的魅力能够吸引人的眼球,好像安处在一堆名贵宝石之间的一块通透白玉。 “池公子若不嫌弃可以叫我这里的名字,我叫阿曼。”林杝抱拳回礼,并不用姑娘家那些忸怩的礼数。她是飞快思虑了一番自己该报哪个名字,是瑞昭的名字林杝,还是宛平的名字玛拉曼。尔后想想这俩名字都容易引起不必要的事故,小心起见单单说了化名。 池归微微挑眉,对林杝爆出的名字持保留意见,他很有礼貌,既然人家不高兴说自然有她不能说的理由,名字就是个代号,以后认得她这张的脸就可以。又好奇问:“阿曼姑娘,你既是中土人,为何会在这里?” “我母亲是宛平国人。”林杝解释也不多,深深戒以“言多必失”为准绳。回答一个问题都要深思熟虑后再开口,把话题引到对方身上去:“池公子又为何会在宛平?游山玩水?” “正是,家中双亲前几年辞世。在下一个人没了牵挂便当沧海一叶扁舟,漂到哪儿是哪儿。”池归觉得站在桥上说话太累,做了个请的姿势希望引林杝去桥下的一间小茶铺里面坐下来谈天。 林四小姐好歹也是深闺大户里待过十几年的正宗闺秀,虽然过去某些经历叫她的节操差不多尽碎,骨子里到底还懂得矜持两个字怎么写。面对刚认识的帅哥。毅然摆手告辞:“今夜因为驱魔节才能逗留在外头到现在,眼下时候不早,我也该回家。” 池大公子笑容俊朗,“哦,那阿曼姑娘,我们后会有期我知道我很萌(gl)全文阅读。”躬身送礼。也不去强求林杝怎样。衣衫半旧,打扮简单,却丝毫没影响他清俊如玉的气质。 清风吹过。带动睡莲频频点头,依稀间好像还闻到了一股药香。 林杝带着探究的目光又多看了那男子一眼,尔后转身往来时的路返回,她右手上的面具有一搭没一搭打在左手上,神思专注。被好几个路人撞了才回过神好好走路。 她总觉得这男子看她的眼神里,比普通人多了一点什么。 到底是什么?! 还没有头绪。只听“哗啦啦”一声,四小姐不知道第几次撞到路人,这次终于闯祸,把人家手里的一沓字画全都撞落在了地上。宛平的夜里潮湿,青砖路上都落了水汽,人来人往的路面干净不到哪里去,白色的宣纸落下去就粘上了污渍。 “对不住!”林杝慌忙蹲下身跟那人一道捡,看着是个卖字画的小贩,脾气倒好,并没有破口大骂她的鲁莽。林杝是那种人与我为善,我也与人为善,人与我为恶,我就逃避三舍的客气人,见小贩脾气挺好就把腰间的钱袋整个拿下来递给小贩,“我弄脏了你的字画,这钱赔给你。” 动静吸引了一群围观的路人,大部分还带着鬼面具,这么围在一起总让人看着心惊胆战。林杝等不急小贩来接,把钱袋强硬地塞进他怀里,赶紧起身就跑,暗自祈祷希望没人认出来她是谁。 揽月宫中,濮生房内有家丁在向他汇报情况,只听那手下说:“主子,圣女又偷偷溜出宫了,可是要小人带手下去找找?” 濮生喝了口茶,神色淡定,“她溜出去也不是一两次,只要不是出城就随她去吧。”他也知道将一只凤凰捆在鸟笼里是多屈就她,可外面的世道腥风血雨,作为亲人,濮生觉得哪怕是被林杝记恨一辈子,也不能现在这种时候放她出去冒险。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最多再过十年,等到天下太平,自然会还她自由。 “是。” 手下退下,留豆灯一点,影影绰绰,濮生峻拔的身影投射在窗子上,久久未动。 林杝很顺溜地在揽月宫的一处角落翻身进入自己家中,外面溜达一圈,好像现在心情好了许多,正步伐轻松地往正屋方向走去,暗夜中窜出个人来,四小姐本能地脚尖轻点地面,逃开那人的突然袭击。 “小姐!”柳棉的声音里带着郁闷,“你怎么能半夜偷偷溜出去玩!你偷偷溜出去就算了,关键是没有带我一起出去,太不够意思了!” 林杝“噗嗤”笑出声,问她:“你如何会在此处?” “我半夜起来上厕所啊,正好想来看看你有没有老实睡觉,嘿,一看吓一跳,床上居然没人。我又赶紧去找濮生哥,是他叫我在这里等你的,你瞧他多厉害,你会从哪里回来都被他算得准。”言语里带着一股子热情的崇拜,柳棉说话向来跟唱戏一样,起起伏伏,绘声绘色。 那句“是他叫我在这里等你的”在林杝意料之外,“我哥他……知道我出去了?” “濮生哥是谁啊,将来要当宛平国主的人,自然什么都知道!”柳棉夸起濮生来丝毫不吝啬自己的感情,那迷恋的神色让林杝看得郁闷,一巴掌糊在柳棉小脸蛋上悻悻然道,“回去睡觉了!”枉她还以为自己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却原来是人家不屑于跟你玩捉迷藏! “小姐,下回溜出去记得一定带我哦!”柳棉习惯了林杝对她下手轻巧的小动作,巴巴儿凑上去央求。 “看你表现。”林杝挺感谢濮生的一点就是救了她的同时顺手把柳棉也带了过来,否则她在这濑清城里该多寂寞? ------------ 【158.月下献舞?】 ps: 最近工作上又开始忙,更新不稳定,抱歉 圣月节当晚,如潮的宛平百姓都聚集在揽月宫门前,等待朝拜。 林杝平时揽月宫里活动的范围很小,不外乎睡觉的地方、吃饭的地方和散步的地方,其实揽月宫很大,林杝的住处不过小小的一个角落,宫殿傍山而建,有一条长长的汉白玉阶梯,通往山顶。山顶上有祭台,还有月神像,在濑清城中天气好的时候依稀可见月神圣像。 今晚月满圣女须得在祭台上跳献月舞,所以很早就有大批的侍女在山顶准备,林杝被人簇拥着在房间里打扮,十分隆重。那献月舞既然与飞天三十六式大同小异,服装方面注重一个长度和飘逸,是要营造出一个嫦娥奔月似的场景。 “这衣服会不会太长了?”林四小姐略带担忧的看着自己身上这套衣服,洁白如圣山上的白雪,下摆一层一层又一层,且上面用丝线挂了许多银铃,于是只要微微动一下,那清脆的声音就止不住,上身很薄,就抹胸厚实一点,丝质的衣袖紧贴在胳膊上,四小姐只能庆幸自己够瘦,否则穿不出这衣服的仙气。 “小姐,你可以的!”柳绵对衣服是否华而不实拒绝发表意见,大眼睛信心满满地望着自己小姐,坚定地说出一句鼓励的话。当然可以,又不是她上去跳。 林杝叹了口气,放开了姿态任由一群人像洋娃娃似的摆弄,自己则思绪飘去了另一个地方。这场献月舞以后,就是她准备离开的时候,她的冰心决已经到达第六重,而按照说好的程序,林杝在跳完献月舞之后要进入月神庙祈福三天。不吃不喝不得有人员进出,是个绝好的机会。 月神庙里面她仔细研究过,当初不知是哪一任圣女叫人挖了一条密道,通往山脚之下的不知道哪里勇闯天涯全文阅读。私以为,这与飞天三十六式以及庆国开山女皇有一定的关系,当时林四小姐就是抱着那样的想法觉得有某种可能性才借口祈福躲在月神庙内研究了多日。就是不知道她表哥是不是也知道月神庙的秘密。 “小姐,你这一打扮,好像误落凡间的仙子!”柳绵惊叹的声音在四小姐耳边响起,林杝回过神对上她亮晶晶的眼睛,心中一动。便问:“柳绵,你年纪也不小,一会儿我与我哥说声。把你许配给他吧。” 柳绵吓得不轻,咕隆咚就跪在了地上,带着哭腔:“小姐你说啥呢,我才几岁,你都没嫁人。我要一直陪着你的!小姐你是嫌弃柳绵又笨又吵吗?我保证以后一定像青杏姐姐那样温柔娴熟,小姐你别不要我呀!”正好说到青杏,小丫头的眼泪一下子就刹不住车掉下来,很伤心。 青杏去了哪里,柳绵听林杝的说法是她找到了幸福,那是不是真的幸福。她又没有亲眼所见,心底总是有些排斥这个说法,觉得那是安慰她小孩子的话。少女充满想象力的小脑袋里甚至浮现出了青杏在某个地方受罪的凄苦模样。哀叹命运多桀。(亲,你就这么不希望青杏姐找到幸福咩?!) “你是怕濮生哥不喜欢你吧?觉得自己配不上他?如果他不喜欢你,你就在他身边服侍他,慢慢感动他,若他始终不能接受你的心意。柳绵。”林杝神色凝重,必须交代好后事。“如果那样的话,放弃他,找一个爱你的人嫁人生子,平平淡淡也是福气。记得我说的话。” “小姐!我不要!”柳绵到底不比青杏成熟,小丫头的情绪被“她家小姐嫌弃她了”所占满,根本听不出林杝话头子里的异样,只差没有在地上打滚。 林杝不管她的哀求,带领一干侍女出门往山顶而去。 揽月宫的大门会在子夜月亮最圆最大的时候打开,而祭台的位置是设计好,到时候朝拜的人群从汉白玉的阶梯一级一级跪拜向前,月亮的角度正对祭台后方为献舞的圣女当背景,圣女宛如在月亮之中起舞的仙女,清辉撒在圣女身上浮出一层淡淡地光晕,不似人间。 若心怀坦诚的人,看到这一切,定然心潮澎湃,被眼前圣神又唯美的画面感动,不过若是别有用心的嘛,就另当别论。宛平国主带着老王妃也来了,他们走在人群的最前面,不用匍匐跪行。 从四小姐的角度看下去,雍容和蔼的老妇人被一国之主搀扶着,今日凉国主一改平日和顺温润之态,举止间帝王之气飒爽而出,认真起来并不输给其他国的君王,他的子民匍匐在他的脚下,他们一同攀登顶峰,带着敬仰的心意,林杝看着这一切,心中泛起许多感触,银牙狠咬,使劲跳着飞天舞。 “阿凉你瞧,曼曼跳的多好,比她娘好多了。”老王妃目光含笑,很欣慰的样子,事过境迁之后再回首,那个早逝的女儿,隐隐的伤痛,也是可以结痂的。 阿凉点点头。“她不肯在人前跳, 我还担心她今日能否胜任,原来是我多虑了。” “看她的身法,武功并不差,晚些时候你叫人把那本历代圣女都需要学习的《繁花经》交与她,叮嘱她好好学。” “舅母不怕她学会了《繁花经》后逃回瑞昭去吗?到时候恐怕濮生拦不住她。”阿凉国主说出了一直担心的问题,早前老王妃就说要把心经给林杝,被濮生找了许多理由阻止,老王妃当时没有再说什么,到底心里记挂着这件事。 老王妃沉吟片刻,抬眼正好看到林杝舞到最高潮的地方,那飞天三十六式华丽绚烂,叫人目不暇接,“她如果真的想离开,学不学《繁花经》根本不是重点,她总有离开的办法。”她们的骨子里流着同一血脉,林杝的性格与年轻时候的她极像,即便老王妃不知道她的过往,却对她的本质再清楚不过。 宛平国主也看着那个翩然出尘的人影,飞天之势犹如龙腾九天凤鸣九霄,妥协:“等拜月结束,我就叫人给她送去。” ------------ 【159.繁花冰心?】 ps: 本扑神又回来了!!全勤君,请再爱我一次!!众位爱卿,请再爱我一次!! 林杝的飞天舞最后一招圣月腾辉舞得眼花缭乱,天花乱坠。下面的宛平国百姓仰首瞩目,惊叹连连,上了年纪的婆婆公公眼睛也瞪直,直赞这代月满圣女冠绝芳华,他们此生从未见过舞得如此震撼人心的献月舞。 一时之间,祭月台之下的人群激动异常,纷纷叩首,祈求月神保佑的言辞不间断,凉国主和老王妃一起跪在月神像前,侍女递来点燃的黄香,一人三根,他二人恭敬放在额前朝着月神拜了三拜,然后凉国主先行起身过去扶起老王妃,一同敬香。 凉国主的母亲过世多年,而从凉国主父亲那一代,与兄弟的关系就一直很密切,遂将舅母奉若亲母,孝顺有道。 月满圣女一曲舞毕,还要在祭台设立的香木塔上坐好,带上洁白的面纱,用白孔雀的羽毛沾上白瓷碗里的水给每一位祈福的百姓在额头上涂一涂,驱除邪气,保佑身体健康,叫做启灵仪式。这一个两个人还好,当下放眼望下去,原本白色的长阶变成了黑幕,一双双渴望的眼睛犹如璀璨的星辰。 林杝默默叹了口气,并不是嫌烦,只是觉得自己身上承载了百姓最迫切的愿望却无法真正帮助他们实现,那种苍白又无力的咬牙切齿,如果她真的是有法力的仙人,那该多好。 她望了一眼今夜的星空,月朗便星稀,星星都掉进了百姓的眼睛里。林杝打起精神接受男女老少的膜拜,白孔雀的尾巴毛长而细,有些难以控制,必须准确地扫在每一个人的额头上。叫林四小姐一时无法分心。 一位年老的妇人颤颤巍巍上来,跪在蒲团上对林杝说:“月满圣女,您能否在老婆子我的额头上扫两次?因为我家老头子生病躺在床上起不来,我要把他的那份月神祝福带回去,那样他摸摸我的额头病就可以好了。” 四小姐见那老婆婆连皱纹褶子里都满是渴望,苍老的脸庞说不出得惹人怜悯,便点点头,用白羽毛再次扫过老婆婆的额头,“月神祝福你们。” “谢谢,谢谢月神。”老婆婆又颤颤巍巍的转身离开。不妨碍其他人的受礼,嘴里一直重复感谢的话。他们对神灵的敬畏是发自内心的崇拜,但如果过两天老婆婆的丈夫还是病死了。老婆婆也不会觉得是神灵没有听见她的祈祷,他们对于生老病死这种人本身的衰亡,有清楚自然的认识。 世界总是充满矛盾,关键是怎么样找到一个平衡点。 正出神之际,后面的来人已跪在香木塔前方。双手合十放在脸面前弯腰行礼,林杝赶紧回过神准备用白羽毛给那人沾圣水,他正好放下了双手露出整张脸,两人视线相对皆是微微一个惊愕。 是他。 是她。 所谓无巧不成书,林四小姐面前跪着的男子偏偏就是驱魔夜时在风流桥上巧遇的那个人。他那两簇醒目的白头发还有深邃的五官,叫林杝不想记得都难。 池归公子惊讶瞬间。月满圣女的面纱极薄,面容若仔细去看很容易辨认,只是那些朝拜的人对圣女心怀崇敬。直视圣女会被认为是不礼貌的行为。池归乃外乡人,对这些并不讲究,黑曜石似的眼睛弯成月牙状,饱含笑意。 林杝微窘,拿着白羽毛的手稍微抖了一下。这一抖传递到尾巴上,幅度变大数倍。连着将那池公子的眼睛鼻子一起扫了一圈。大大的失误。羽毛能痒人,不知是他故意还是有意,“噗嗤”轻笑出声,惹来后面那个小贩模样的青年男子抬眸疑惑打量天道世道。 公子池归连忙收声,又摆正了姿态再一次弯腰行礼,请月满圣女重新给他沾圣水。林杝送了个微笑算作相认,又恢复月满圣女从容柔和的姿态,将池归当做任何一个宛平平民。池归也并不纠缠,行完礼便离开,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出类拔萃的身姿,就算是在拥挤的人群中也如此醒目。 当晚结束已经鱼肚白时,月满圣女被一干侍女围着往月神庙去,柳棉眼睛红得跟只小兔子,一声不吭紧跟在最后,生怕一个不留神就被她家小姐给丢弃。 老王妃的贴身女官捧着一个檀木托盘匆匆追来,“月满圣女,请等一等。” 林杝回眸,疑惑看向来人。 女官将托盘呈上,恭敬道:“太妃娘娘身子不好,已先行回去休息,她让奴婢把这本《繁花经》给圣女送来。主君和太妃娘娘今日见圣女的献月舞十分欣慰,此《繁花经》乃历代圣女专用,修习心法内功,强身健体,太妃娘娘说是时候交给圣女修炼了。” 目光落在托盘,《繁花经》的封皮用上好的锦布包着,蓝底配华丽的黑色暗纹,草书“繁花”二字,看着是女子笔记。极薄的一本,也不知道练出来效果如何。林杝好奇接过,当场打开册子去看里面的内容。 乍一眼瞧着,四小姐第一个念头:这书写之人的字迹,还有旁边配图的画风,怎么看着都有些眼熟? 不待细想,她先收起《繁花经》,谢过那个女官,继续前往月神庙,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她去做。边走边思忖,宛平的国力虽然不能与其他几国相提并论,不过说到武功路数倒也有自己的优势,比如濮生,练得那些不外传的宛平皇室秘术,以一敌百不在话下。 所以这本给月满圣女专门修炼的内功心法,估计也不会弱到哪里去。 她看得书多,正宗的武功秘籍却不多,无非一本《冰心》、一本《飞天》、再加上今天的《繁花》。踏进月神庙的一瞬间,好像月神兰花指上带着灵性的露水“滴答”掉在她脑门上,灵光一现。 快速打开老王妃送给她的《繁花经》从第一页匆匆浏览到了最后一页,招式的确不多,难也不是很难。若用一个字概括的话就是——妙。 哪里妙? 假设今天的林四小姐是个一窍不通的武功白痴,或者是个练其他家武功的高手,都不会觉得《繁花经》有多妙,但她练的是庆国女子的武功,庆国的女皇与宛平的圣女有着莫大的联系,而这本《繁花经》正是刚刚好补足了《玉女冰心诀》中欠缺的地方。 “原来是这样!”林杝略感激动。 某些盘踞在心中已久的问题一下子找到了答案。为何她越往上练冰心诀会越觉得力不从心,好像浮萍找不到根;为何历代庆国的女皇都无法再达到开国女皇的那个境界。 因为《冰心诀》是缺失的! 不,应该说,内功《冰心》、《繁花》、外功《飞天》,三本结合才是完整一套武功。宛平和庆国因为某种原因都只得到了一部分,所以庆国女皇和宛平圣女都无法练到最高那一层。 而林杝在阴差阳错之下,重新将这三本秘籍凑齐…… 如果我能将《繁花经》掌握之后再练飞天三十六式。入瑞昭,性命应该可以无忧。 林杝这般想罢,遂将出逃计划暂时放在一旁,先趁着月神庙里清净的环境开始放手修炼《繁花经》。 她的确是幸运的,其他圣女要花几年功夫学成的内功网游之天下第一最新章节。林四小姐只要花一个晚上就能掌握一个大概。并非她武功天赋高人一等,不过是之前有《冰心诀》作为基础,事半功倍。 严格来说,从一开始她就是幸运的,白罗把《冰心诀》交给她那会儿,限时三天要求她学会前三章。这种非常人能完成的任务,在某只寄宿鬼的亲身教学下也攻克,若不是那时候基础打得扎实。她今天也不可能学得这样轻松。 人很奇怪,当一个你讨厌的人在你眼前不停晃悠的时候,你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却当他突然有一天从你的世界消失,你又忍不住去想念。想念他的好,哪怕是他当时的贱也是一种沉默的善意。他的无奈变成了你的无奈,继而恨自己,恨时间,恨没有如果…… 毓秀山,清风观。 院内花草繁盛,其中穿行着一个灰白道袍的男子,正在给周围的植物修剪枝桠,神情专注中带着一股淡泊宁静之气。 “师父。” 有一豆蔻年华的少女从拱月门中走进来,叫唤那个男子。 男子抬头,朝少女徒弟微微一笑,一派世外高人的仙气,“木婴徒儿,叫为师所谓何事?” “小师姐做好晚饭了,让我来喊您去吃,另外还要我提醒您一句,今天晚上轮到您洗碗,别耍赖。”少女一板一眼说完,大眼睛盯住她家师父,像小母鸡盯着了青菜虫。 清风观主尴尬,放下剪子凑到少女耳边切切教育:“你火灵师妹总是这么凶巴巴,小木婴你可别学她,将来嫁不出去还得找为师哭,怪为师害她做了女道士所以才嫁不出去,但明明是自己太剽悍。”说话间,方才一瞬间的仙气荡然无存。 木婴早就习惯她师父这一套,会心一笑,“师父当年说我五行缺木,便把我的樱拆开来当道号,火灵小师姐半年前被送来这里,你就说她五行缺火,取了她名字里的灵加了个火,变成了火灵。小师姐的确火行旺盛许多,师父好本事。” “……”清风观主眼角抽了抽,边往膳食房走边唧唧歪歪,“为师当年收留你的时候比小白兔还要小白兔,现在怎么就成了小花猫,到底是被谁带坏的?火灵那死丫头么?” “不,是被我姐。”少女不假思索接上一句。 清风观主顿脚,扭头瞪了木婴,也就是林杝的妹妹林樱一眼,扯题道:“火灵进来比你晚,你就应该让她管你叫师姐,别让着那没大没小的死丫头。” 不等林樱回答,又来了个身姿窈窕的少女,面容姣好中透着股英气,叉腰毫不客气道:“师父,如果木婴大师妹五行缺木,我五行缺火,那师父您就是五行缺德!” “……” 这个不尊师重道的丫头,倒也不是泛泛之辈,乃瑞木大将军家的千金小姐瑞木灵。 近年战事吃紧,瑞木老将军重出江湖,可谓宝刀未老。有一回瑞木老夫人带瑞木灵来毓秀山上给在战场上浴血奋战的丈夫和儿子敬香祈福,恰好遇见出来溜达的清风观主,对瑞木老夫人说:“夫人心之所系,可托于此小女身上。” 老夫人回去茶不思饭不想,见到瑞木灵就唉声叹气,第三天终于还是忍不住,又带了瑞木灵上毓秀山请清风观主指点迷津。却说这委实观主好节操,香火钱不要一枚,直接讨了将军府的大小姐养在清风观里当女道士,说这样就行。老夫人起初当然不肯,都觉得清风观主是个骗子,可又是怎么被说动心的? 那天恰巧林樱从窗口经过,清风观主悠然飘出去一句:“木婴徒儿,你家丞相爹爹这个月的香火钱派人送来了,想吃什么尽管与为师说。”一招毙命! ------------ 【160.逃出生天?】 《冰心诀》重奇经八脉,《繁花经》重十二正经,两者皆针对女性特征而行,相辅相成,缺一不可。 林杝守在月神庙的第二天傍晚,已将《繁花经》与《冰心诀》差不多融会贯通,但习武是个需要日积月累的过程,一年对于一个习武者来说十分短暂,用某些幽魂犀利的风格评价:“连扎马步都还没稳,想要飞天,不怕摔死就怕你摔残。” 所以尽管林杝现在自保不成问题,但在平日里还是需要勤加运功修炼,打扎实基础,他日达到冰心诀第九重方不在话下。 等到入夜时,她从蒲团上坐起,环顾四周确定门窗紧闭,遂蹑手蹑脚到庙内月神像的背后。神庙周围十步一岗,被濮生安排了许多会武功的侍女盯梢,连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大约濮生隐约察觉到他这个表妹今次要动真格。 她从石基底部摸到一个小按钮,轻轻一按,那月神像向右旋转,基本没什么声音发出。这点她在之前就偷偷实验过,对此非常放心。那黑乎乎的洞口仅容许一人通过,还不能是个胖子,像是专门为了历来窈窕的圣女准备。视线所及可见平滑的洞壁,乃一滑道,具体有多深,林杝自己心里也没有底。 临走前她把《繁花经》并其他两本庆国的秘籍一道留在月神庙内,留书告知了濮生三本书之间的联系,好叫以后的圣女修习起来事半功倍。这三本书是林四小姐连夜抄写下来的拓本,算作答谢这一年来宛平上下对她的照顾,无以为报。月神庙内寝室中有专供圣女抄写礼赞的空本子,拓本倒也很方便。 最后狠下了心,纵身隐没在密道之内,月神像没过多久便自动合上,神像台四周被林杝特意打扫过。省的留下石像转动过的痕迹给她濮生表哥什么能发现的蛛丝马迹。 月神庙外守卫森严,庙内空无一人。 濑清城基本上没有城墙,整个宛平都不怎么用石头砌城墙,一来是地势和气候的原因,不适宜围城而居;二来,宛平人都是以氏族为单位活动,对地域的概念并不重视,也就懒得去画地为牢情与谁共最新章节。 圣山的背阴面有一块氏族居住地,植被十分茂盛,掩映在青山绿水之中的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自给自足生活过得还算惬意。因为要饶过圣山才能进城,这一氏族人与外界的沟通并不多。 林四小姐一路坐滑滑梯溜到山脚下的某处溶洞内,洞内漆黑。她是从天而降没有一点心理准备,于是重重摔在地上,手下意识往地上一撑,虽不至于骨折,到底扭到了筋骨。顿时一整只手臂无法动弹,咬牙抽着冷气。 溶洞比外面的温度要低上一半,又是夜晚,只穿了两层薄纱的女子不由得抱着那只受伤的胳膊打了个寒颤。视线渐渐适应溶洞里的光线,打量四周,发现这里除了各种姿态的钟乳石和流淌的地下水。并无其他特别之处。 想来就是个不起眼的山洞。 溶洞并不深,隐约有光从转角那儿传来,林杝稍微整理了一下衣服。托着那只受伤的手臂慢慢往光源的方向走过去。她走路轻巧,自从习武之后步法与普通的走路略有区别,是李束樘一开始就要求她那样练习走路,养成习惯。 正准备转弯,脚底忽然有些异常。低头凝视,仔细辨认才发现原来自己的脚下面踩到了一根老鼠尾巴。就是脚尖上踩到稍许。如果不是林杝敏感,有些人估计要到踩着大半个身体才会有所察觉。 视线前挪,地上竟是一只死老鼠。 林四小姐见那老鼠的死相,委实吓了一跳,嘴张得很大,嘴里和眼睛里都是干涸的血,四肢僵硬。她就算命运跌宕起伏,偶尔有不顺心的事情牵绊,也见过几个死人,可是对着一只死老鼠,立即从骨子里泛着寒意,应该算是一种天性。女人对这种生物天性中的害怕。 强忍着那股子厌恶劲,跳过老鼠的尸体,正要加紧步伐离开山洞,谁料越接近洞口,死老鼠的数量就越多,可谓“哀鸿遍野”,竟是落脚之地也无。林杝心里又受了一次极大的冲击,加之隐隐漂浮的腐烂味道,整个胃里翻江倒海,直欲作呕,绝望之中忽然想起自己也是会轻功的人,才脚尖轻点,飞仙而出。 “呼……”林杝跑出洞口几丈远才停下来,回头再看隐没在草木丛林中的小山洞,感觉经历了一场劫难。她不信邪,也不信佛,对那种出门见血须得避凶烧高香似的张星彩小巫婆能随口捏来的“道”,抱以无视的态度。 今日却从心底涌出一股不祥之感,难道她这次计划会有血光之灾?! 林杝皱眉,在原地发了会儿愣,终究鼓足勇气继续往前走。人都已经出来,哪里还有回头的道理。今夜的月亮尽管没有十五、十六的圆,但也差不到哪里去,月辉照亮脚下的路,小路蜿蜒而下,是揽月宫的后山。 从后山下来,大约又走了半个时辰,才有点点的灯火。林杝听侍候她的小丫头说过,揽月宫后山没有人烟,只有少数古老的氏族在里面居住,鲜少走动。这些古老的氏族都有自己信奉的神灵,较之濑清城内的百姓对月神至高无上的崇敬,他们把自己氏族的神灵放在与月神相同的高度。 待林杝走进,可见最高的木屋上有一面帆布,上面画着一条黑白横纹相间灵蛇,灵蛇衔着一颗明珠,姿态妖娆中透着神秘。若没有猜错,这个氏族信奉的神灵乃银环蛇,这种蛇不算罕见,但通常生活在丛林深处,不多被人所见。而灵蛇衔着的明珠,应该暗喻月亮。他们把月神和蛇连结在一块儿,变成共同的信仰。 这里住着十几户人家,用木材和茅草搭建的矮屋,形成一个大的圆形,从布局上看像是一个专门的阵法。那些房舍比濑清城最穷的人家还不如。他们终年不愿意走出族地,几百年里基本上过着同样的生活,如果没有大的灾难,未来很多年里他们也依旧会保持这样一种原始的方式。 ------------ 【161.误闯桃源?】 林杝犹豫要不要走进去换身衣服休息一晚,正巧挂着图腾旗帜的那个中央小屋从里面被人打开,从出来一个与林杝岁数差不多的少女,她的神情显得十分焦急,穿着白布衫,下着五彩裙配有黑色蛇纹,身上和头发上都挂着许多银饰,急匆匆的脚步使得那些银饰跟着发出叮当的脆响。 那少女打算出族地,忽见大半夜里有个陌生人站在自己家门口,吓了一跳。乍一看以为是个误落凡尘的仙子,因为少女从来没见过那么轻薄的纱衣,也没有见过哪个族里的女人会打扮成那个样子。 她小心翼翼走到林杝面前,饱含期盼地问她:“您,您是来救阿爹的吗?” 林四小姐满头雾水,敢情这小姑娘将她当作救世主了? “你爹生病了?” 少女点头,神情哀伤,喃喃:“我爹,还有莹姐姐的爹,颂哥哥的娘……好多人生病,不,不是的!是蛇神不保佑我们了……上个月阿奎不当心砍死了一条小幼蛇,一定是蛇神怒了!” 他们将祸福与神明相连,误杀信为神灵的银环蛇,自然要受到蛇神的处罚。 林杝皱眉,“请大夫了么?” 少女被她一问,意识到自己耽误了正事,急忙告别林杝往外奔去,她要去找枯巫。在他们的脑海里没有大夫一词,遇到不能解决的事情,只会请教枯巫。枯巫类似于巫师,他们喜欢独居,性格大多诡异,并不好打交道。 从那木屋里又走出一个妇人,三十多岁,脸色枯黄,满是倦意。她方才看到女儿在外面和陌生人说话。故出来看看怎么回事。同样惊讶的目光落在林杝身上,妇人疑惑问:“您是……?” “我从濑清城来,与家人游玩走散,一时迷路走到了这里,夫人可否让我借住一晚?”林杝气质向来好,沉稳内敛,怎么瞧都是好人家的姑娘,说什么都能让人相信。 那妇人担忧地打量林杝后犹豫摇头,“姑娘,这恐怕不行。不是我们不想让你住综之魔法学徒。只是我们得罪了蛇神,族里许多人都在生怪病,若你也因此被传染。我们就罪孽更加深重。还是请姑娘快点离开,再走三里还会有其他族地,他们定然愿意收留你。” 林杝尽管亲身经历过灵异之事,可眼下这种集体生病的情况,坚信不是怪力乱神。小女子骨子眼里的正义感被激发。挺直了胸膛傲然对那妇人道:“哦?不瞒这位夫人,我在濑清城中伺候月满圣女大半年,粗浅的本事也会一些。你家姑娘去请枯巫大人来此地,还要好一会儿,不若我先帮你们瞧瞧,有没有什么破解之法?” 妇人惊喜。“真的吗?那快请。”躬身引林杝去屋内。她根本没有怀疑林杝所说之话是真是假,一则林四小姐身上的打扮,的确与月满圣女的侍女的形象符合。二则这些与世隔绝的宛平人天性善良,不像瑞昭人那样狡猾多虑,何况谁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木屋内的摆设简陋,多是木制品,屋子分为内外两半。外堂放了一张长桌子并几张长板凳,桌子面四个角上都雕刻了蛇纹。桌子旁边是一个木架子,上面有一些器皿,喝茶的、吃饭的、洗脸的云云,还有一些祭神的工具,最值钱的大约就是堂内正中间的一件银器,雕着银蛇,盘踞在银柱上,嘴里衔着明珠。 妇人边带林杝进门边自我介绍,她说这里是福野地,他们一族都姓纳,她是族长纳石的妻子纳南雅,刚才出去的是他们的女儿纳玉,族长重病在床已有三天,病因他们觉得是因为上个月一个叫纳奎的少年砍死了一条银环幼蛇。 通往里屋的门帘掀起,里面传来男子的喘气声,似乎他呼吸很困难。林杝从衣袖里拿出常备的白面纱戴在脸上,走进屋内察看纳石族长的病情。 纳石的脸成酱紫色,呼吸十分困难,拌着咳嗽。喉咙里好像总有痰不上不下,卡得病人十分难受。他尚有意识,微微转头看见戴面纱一身白衣的林杝,还以为自己见到了蛇神,嘴巴里咕噜咕噜念着:“蛇神娘娘……杀蛇之罪……请降于我一人身上吧……” 林杝见此人病入膏肓还想着族人,心中很受感动。她和纳南雅对视一眼,妇人摇头,是希望林杝不要告知他真实的身份,只用顺了他的意思去回答就行。林杝便轻声说了个“好”。 床上的人听到林杝的应答,脸上露出个安然的笑容,又昏睡过去。 妇人道:“阿曼姑娘,我家男人是个好族长,族里老幼皆良善之辈,阿奎砍死幼蛇不过是想保护他妹妹,请你求求月神,让病魔离开我纳族吧。”银环蛇有毒,就算奉若神明,被咬一口会死也是不争的事实。其实纳奎并没有错,只是赶巧了这病发在他打死幼蛇以后。 林四小姐对医理研究不深,就是认得当归半夏的程度,与苍山大夫还有范阳王接触中耳闻目染了一些,总比与世隔绝的纳族人厉害一些。她仔细记下族长的病症,又问纳南雅:“其他人与纳石的状况一样?” 纳南雅颔首。 “谁第一个病的?带我去看看。” “是东面的纳生他爹,已经,已经病死了。” 林杝心里“咯噔”,忙问:“尸体怎么处理的?” 纳南雅抬头看了一眼林杝,宛平人对死亡看得十分重要,直接开口问“尸体怎么处理的”这样的问题,被他们认为是不尊重死者的行为。但纳南雅对林杝的身份深信不疑,也对她抱着希望,希望她可以让蛇神原谅纳族,遂照实回答:“火葬了。” 宛平不同于瑞昭,瑞昭讲究土葬,王孙贵族还要建华丽的陵墓。此地天气湿热,地方也小,土葬占地且容易引起尸变,大多火葬。有些更偏远的氏族也会树葬或者水葬,数量极少。 林杝松了口气,那么多人一下子得病,只有三个可能。或吃下去的东西有问题,或附近有有毒的瘴气,或某种传染性的疾病。她私以为,第三种的可能性更大,所以一开始进屋就特意待了面纱。 ------------ 【162.枯巫有灵?】 ps: 跪在地上,谢谢索姐和屎妈!!!! “你们族内一共几人?有多少得病?死了几人?”林杝追问。 纳南雅一一报之,“我纳族现在有十五户。六十七名族人,得病的有二十三人,已死七人轮回剑典最新章节。阿曼姑娘,你问这些是有何打算?”妇人对林杝的疑惑渐深,从前他们请枯巫来,无论大小事枯巫都不会过问前因后果,只用看一眼,就独自行事。 “嗯。”林杝含糊过去,陷入沉思。尽管她不是大夫,贵在书读得广,医理不清楚,当初史书读过不少。如果一种疾病造成大量老百姓死亡,史书必定加以记载,时间地点人物,起因经过结果。 有没有类似的记载……? 正寻思间,外面纳玉的声音响起,“娘,我把枯巫请来了!” 纳南雅激动,让林杝暂时等候,自己出去迎接枯巫。不多时从外面走进来一个面容枯槁的老婆婆,穿着黑色的粗布衣服,眼睛很大,有些凸起,驼背得十分严重,背上还背着个老旧的黑布包,里面不知道装了什么东西。 枯巫进来先看了一眼林杝,只是飞快扫在她身上,林四小姐就头皮发麻,好像两把寒刀插在身上,一时不能动弹。枯巫走过她身边的时候,满是皱纹的嘴角牵起,对林杝的态度也颇有玩味之意,不过什么也没说。 绕着病床上的纳石族长顺逆打转各三圈,苍老沙哑的声音念着冗长而无法理解的咒语,最后停在床尾的位置,也不知从哪里变出了一把白米参杂着白盐,天女散花一般全都抛洒在昏睡中的族长身上。 林杝被她的动作吸引,入神看完这一整个过程,想知道枯巫会怎么解决这件因为某种原因而迅速播散感染的流行疾病。 枯巫好似读的出林杝的心思。侧目又给了她一个犀利的眼神,那种压迫感扑面而来,叫人不能直视。枯巫浑身上下散发出的神秘气息,的确让林四小姐折服,不禁想到些不找边际的问题:如果苏玄明碰上枯巫,两两斗法,谁输谁赢? “是地鼠邪灵作祟。”枯巫用沙哑的声音宣布,夜里对着枯巫丑陋的脸,兼听其可怖的嗓音,林杝不是胆小之人却依旧感到毛骨悚然。就好像方才在溶洞里碰到的成群结队的死老鼠一样。 死老鼠? 地鼠邪灵作祟? 林杝猛地抬头望向枯巫,神情变化莫测,快速回想典籍上记载的鼠疫的特征。起病急,全身高热,咳嗽,呼吸短促,咳痰带血。皮肤黑紫……确实有些像鼠疫的征兆!况,距离纳族不远处,那么多死老鼠怎么解释! 四小姐不得不佩服起这个人不可貌相的枯巫。或许她其实也明白这是一种由动物病死引起的灾难,但身为枯巫,必须把纯自然现象有利地神化,然后再用变相的方式引导受灾的族人如何战胜鼠疫。这样才能符合枯巫的行为准则。 “你们当中有人惹怒了蛇神,失去蛇神庇佑的你们很快被邪灵入侵,变成现在模样。”枯巫断言。 纳南雅连连点头。不就是因为杀了一条幼银环得罪蛇神而降临的惩罚么?!蛇喜欢吃老鼠,可以说是老鼠的天敌,缺失蛇神的庇佑因此招来地鼠邪灵作祟,逻辑相当严密,叫人不相信都难。 “请枯巫指点我族驱除邪灵。也救救我的丈夫!”妇人激动地直接跪在地上抹眼泪,只差没扑过去抱住枯巫的大腿。 那老婆婆干笑两声。竟似与林杝作对起来,不急着回答纳南雅的问题,先问林杝:“这位尊贵的姑娘以为如何?”目光锁在林四小姐身上,都能把人瞧出两个窟窿。 “……”林杝完全没料到枯巫会针对她,一时失语,惊讶地朝枯巫看去。老人家则是瞪着眼睛,一眨不眨,好像那种心愿未了的将死之人,你不给她个说法她就死不瞑目。 脑海中飞速搜寻解决的办法,林杝的反应也算快,晓得了纳族这些人对神明的信仰,你不能用直接的办法告诉他们应该怎么样,而是换个说辞套路,把关于神的东西给他们绕进去,他们就会深信不疑多情帅小哥。 “可以请火神来相助。”她学以致用,硬着头皮与枯巫对视。 纳玉轻呼出声,脸上浮现高兴的神情,虽然不知道为何那位仙子般的人物要请火神来相助,但是对“火神”充满了希望。纳南雅也不理解林杝,疑惑的视线在林杝与枯巫之间徘徊,希望她们俩能说得再明朗一些。 枯巫总算眨了眼睛,背手转身朝向纳南雅,道:“今日你们是得遇贵人,听这位姑娘的话便是,老婆子我要回去睡觉。”说罢,不多做停留,步伐矫健地往门口迈去。 屋内其他人皆被枯巫说风就是雨的性子弄懵,待她已走到大门口,里头的三个女人才一齐追出去,不约而同想挽留枯巫:“枯巫大人……” 老婆婆回首,脾气不太好,“你们还想干嘛?!” 纳南雅和纳玉立即噤声,她们对枯巫向来恭敬,不敢惹怒这个性格多变的老神婆。林杝不管那些,冲口而出,“婆婆,我送送你!” 枯巫挑眉,刷地一个眼神飞过去,满脸的皱纹跟着波动,对林杝的话很不屑的样子。林杝对她产生了些抵抗力,厚着脸皮贴过去,也不多说其他,反正就是要跟。枯巫便从鼻子里冷哼一声,不同意也不拒绝,自顾自往前走。 月亮已经偏西,天亮了又会是一个好天气。宛平的天气这会儿也有些凉意,但空气依旧潮湿,黏在身上有种宛如春日多雨江南的错觉。 树林间,枯巫和林杝一前一后穿行而过,步速都十分快,没有人说话,四小姐铁了心要跟枯巫到底。 “你从前与另一个灵魂寄宿在同一个身体里,因为你身上还留着他的残念,老婆子我看得出来。”枯巫脚步没有停,也不打算和林杝面对面说话,就保持着这种你追我赶的姿态说话。 林杝本是想追问枯巫如何消除鼠疫,谁想老太婆一开说说起别的事情,心底那一池静水起了波动,忍不住加快了步子上前迫切地问:“那个人还在世上吗?”是谁从前总说子不语怪力乱神,现在就应该给她递上面镜子叫她自己瞅瞅现在这张紧张的小脸。 枯巫呵呵两声笑,“既然残念还在,当然是还活着。” “他现在哪里?!”林杝的小心肝不由自主,噗通,噗通,直跳,感觉就要跳出嗓子眼,实在是太过激动。她都没有意识到,自己会变得如此激动和急切。 枯巫却翻了白眼,凶巴巴回答:“你问我,我去问谁。” “……” “好了,好了!你这死丫头,别跟着老婆子我了,不是已经告诉你最想知道的答案了吗?自己去往下找吧!”枯巫顿住脚步,猛地回身狠狠瞪身后的跟屁虫,还真拿她没有办法。 四小姐被枯巫的话和眼神一逼,立即收住步子,震惊地看着身材矮小的老太婆。 这枯巫果然有两把刷子,连她心底最渴望最真实的想法也能看穿。之前枯巫进族长屋子时那么寒颤地看她,也是轻易看穿了她的不信邪,给她个下马威。 枯巫见林杝敬畏的模样,心情挺不错,语重心长提醒他:“小丫头,你还太年轻,那些你所认为不可能的事情,不一定真的不可能。记住老婆子我的话,以后对你有好处……”说着说着,越走越远。 啊!差点忘了! “枯巫大人,鼠疫的事!” “自有神明保佑,怕个屁!” “……” ------------ 【163.神明保佑?】 神明保佑,神明在哪里? 林杝对枯巫的话不是不想相信,可这荒山野岭的,连只鬼也没有,又哪里会有神明出来帮助纳族的男女老幼。她有些失望,力不从心,根本不懂医术,要怎么去治疗得了鼠疫的病人? 但是有一点她知道,既然是鼠疫,必须消灭病源。 那个溶洞里的死老鼠! 四小姐想罢当下要紧做的事情,立即回身赶往纳族,问族人要了火把和酒,独自往来时的溶洞而去。纳南雅听了枯巫的话,对林杝奉若神明,得知她一个姑娘要独自去山上祭拜火神,请火神帮忙,未免担忧:“阿曼姑娘,不若找几个人陪你去吧?” 林杝摇头,“你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火神喜欢酒,希望火神保佑,你们就将病人的身上用酒擦拭,注意不要碰到邪灵的污秽,那些邪恶的东西会潜藏在得病之人的身体里,尤其是那些咳出的血痰,你们自己也要多用酒擦拭,身体,火神会代替蛇神暂时保佑你们。”既然是传染病,必须注意防止病毒传染到健康的人身上。 纳南雅按照林杝的吩咐,把他们族地仓库存着的祭酒全都拿出来,半夜里因为这个尊贵的阿曼姑娘到来,给被阴影笼罩的纳族带来希望,整个小村落变得热闹活跃,尚健康的族人纷纷出来帮忙。 那个杀了银环幼蛇的纳奎也从屋子里出来,因为月余前他做了那样的事情,最近才将氏族卷入黑暗境地,他内疚到想要以死谢罪。一开始纳石族长每天都会来开导他,谁料最后纳石族长也被邪灵入侵,危在旦夕。 “阿曼姐姐!我与你一起去吧!”阿奎自告奋勇,那双黑亮的眼睛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林杝本来不认得阿奎。要开口拒绝,纳玉抢先帮纳奎做了介绍,“阿曼姐姐……阿奎他很内疚……”小女孩巴巴儿望着林杝,请她一定帮帮纳奎,如果让一个人活在内疚中,生活永远也不会快乐重生之命由我全文阅读。 她自己也不就是一个鲜活的例子。 “好!那你跟我一起去吧!帮我把这些酒扛上,我拿火把。”林杝给纳奎递过去一个肯定的眼神,指着旁边的两坛酒不客气吩咐。酒可以放在竹篓里背着上山,若林杝独自行动也还方便。 纳奎的脸上顿时明亮起来,“好!”快速跑去背起竹篓。听候林杝的指挥。四小姐特意问纳玉要了她压箱底的老布衣服,把自己的身体裹得严严实实,又检查了一遍纳奎的装束。看他只穿了一双草鞋,放心不下,命他穿了袜子又换了一双高绑的布鞋,才可以出发。 “阿曼姐姐,火神真的会帮我们吗?”纳奎和纳玉一样大。比林杝小上一岁,因为与世隔绝,不韵世事,还十分天真单纯。说白了就是好骗。 林杝蒙着面纱,专心引路,“会的。” “可是我杀死了那条幼蛇。”阿奎总是走不出阴影。固步自封。 急着赶路的四小姐突然停住步子,目光灼灼地看着纳奎,问他:“你为何要杀那条蛇?” 少年被她突发的行为吓了一跳。怯怯回答:“我,我想保护我妹妹。” “那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你会不会杀掉那条蛇?” “我,我……”纳奎不知该如何回答。 “纳奎你听好了,神明的存在不是为了无条件保护卑微的我们。我们依旧会经历生老病死,会有喜怒哀乐。存在许多的不行。你会觉得因为这些事情的存在,神明就不被你所信仰了么?” 少年懵懂,凭着感觉摇摇头。 林杝肯定道:“挫折是神明给你的考验,你杀死幼蛇,是神明考验你是否勇敢;族里出现邪灵,是神明考验纳族人是否勇敢。胆小懦弱的种族,是被神明所看不起的,不被眷顾的。你能明白我的意思么?所以只要我们态度坚持,无论是火神还是蛇神都会帮我们。” 路在脚下,没有死,就存在任何机会。 纳奎被林杝坚定的目光吸引,不由自主点头,心底生出勇往直前的动力,脚下的步子轻快许多,“阿曼姐姐,我们快去请火神相助!” 但当他站在溶洞口,看见洞里面横尸那么多死老鼠,大男人的心理也有些承受不住,捂着嘴巴不可思议:“这就是地鼠邪灵作祟?!” 林杝颔首,神色凝重。 怎么说她也是一个女人,年纪轻轻的女人,而眼前这些死老鼠不光光是画面感上的恐怖,更加是心理的恐惧。如果不小心沾染到它们身上的病菌,或者被鼠蚤盯上,咬上一口,那么下一个躺在病床上的人就会是她。 那种无限接近死亡的感觉,真心一点都不好。 四小姐强压下心头恐惧,从纳奎背后的竹篓里拿出一坛酒。她扭伤的右臂还没有恢复,两只手能够承载的力气悬殊,险些将酒坛子直接摔落在洞门口。林杝看了眼洞内,又打量四周,酒直接进去洒太危险。“阿奎,我们去拾些干柴或者干草来。” 纳奎对这一带比林杝熟悉许多,立即应声,带着林杝去稍微干燥点的地方收拾木柴。是濑清城的方向,阿奎有越走越近的趋势,林杝心惊,自然不能被濑清城里人看见她在这里,赶紧喊住纳奎,随便找了个借口让他不再往那方走。 却道是越怕什么,就来什么。 林杝正在紧张自己会不会被人发现,这次计划会不会又以失败告终,濑清城那个方向就传来“笃儿哒,笃儿哒”的驾车声我们是兄弟。宛平不太用马,多时骡子或者驴,地位尊贵的人出行会用白象。 有人从远处驾着驴而来,轮廓渐渐清楚,是个高大的男子。不是一个,有两个男子并肩骑驴,悠哉悠哉的样子,其中一个还把策驴的小皮鞭放在手上打转玩,有说有笑。 能听到他们逐渐清晰的谈话声,把玩小皮鞭的那人说,“严兄的小生意做得还挺红火。” 另一个则答:“不敢当,就是糊口罢了。” “哪里,哪里,你是缺少资金,不能成批量倒卖,我在扬州和京城倒是都认识一些显贵,不若回去给你引荐引荐?或许有人愿意出资与你合伙……”那人的尾音拖得老长,因为也发现了前面有人。 这都快四更的天了,这算是勤劳的早起百姓,还是山里的妖魔鬼怪?! 两个骑驴之人对视一眼,皆警觉起来,夹紧了驴子的腹部,重重甩了一鞭子在驴屁股上,还是那个说话的人,“严兄你看前面,好像有人哦?” 姓严男子清清嗓子,略低沉的声音朝林杝这边喊,“朋友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林杝听着其中一个声音有些耳熟,过滤了一便确定不可能是揽月宫里的人,好奇走上前去看来人是谁。茂密的林子有一束束月光洒落,或明或暗,四小姐穿过几棵树木,视线所及处,见某人潇洒坐在驴上,两簇白发悠然挂在耳边,风流倜傥。 “池公子?!”万万没想到会是他。 池归亦是十分惊讶,他两天前刚在揽月宫里见过这个月满圣女,不是说圣女祭月结束后要在月神庙内祈福三天三夜的么?怎么她会在如此时间,出现在如此地点?又发现她手里抱着一些木柴,“你这是要……风餐露宿?” 林四小姐尴尬,读懂了池归眼神里的疑惑和惊讶,好在他们都是瑞昭人,而她身边的纳奎听不懂瑞昭话,便继续用瑞昭国语与池归说话:“池公子与我还真是有缘,到哪里都能遇见。”干笑两声。 “阿曼姑娘你能不能稍微解释一下?”池归伸手指着林杝全身上下比划,满头雾水。 被他一追问,她方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正色紧张地警告池归两人,“两位公子,前面的小氏族出了鼠疫,危险得很,你们莫要往那儿去,绕道吧!”边说边拉着纳奎后退,不想和他们靠的太近,把可能的病毒传染到他们身上。 池归眼睛一眯,显然很明白林杝动作间的意思,对这女人的印象有些颠覆。本以为就是个养尊处优的圣女,摆摆样子骗骗人,倒是没想到她会这般坦然地站在危险之中告诉他们这里有鼠疫。 “你真的知道什么是鼠疫?”池归反问。 林杝一时没理解他话里的意思,愣了愣,随后反应过来,气得小脸泛红,加重了语气郁郁回答:“我当然知道!所以叫你们别过来了!”她可是踩着那些老鼠的残骸从溶洞里爬出来的活病毒,下一个倒下去的人最有可能就是她。 公子池归抱臂,听了她的话乖乖在那儿不动,饶有兴趣地继续追问林杝:“那阿曼姑娘可想到什么办法救自己和救那个小氏族没有?” “我……”林杝被他问得更加郁闷,“我得先去把死老鼠烧光,他们信神明,不信大夫,我还要变了法子骗他们合作。如果知道密道下面会是这光景,我……”还不如多被濮生那厮多关几日。 小丫头到底对死亡有着与生俱来的恐惧,见着老乡,两眼泪汪汪。 池归摇头,一看就知道这蠢丫头自身难保,还要逞强当救世主,“如果我告诉你我其实是大夫,你还让我们绕道走吗?” ------------ 【164.如安的安?】 “你是大夫?!”林四小姐惊呼,瞪大的眼睛,在黑夜里好像小白兔看到了胡萝卜,晶晶亮,充满了渴望。她克制自己咽下一口唾沫,又开始犹豫,就算是大夫,也是凡人,万一牵连了池归和那另外一个公子,岂不是罪孽深重。 遂摇头,“请池大夫告诉我应该怎么做,我回去照着做,你们还是绕道吧!”依旧保持着他们中间一道很大的距离,不愿意对岸的人走进这个危险的地带。 池归眼里噙着笑意,一步一步走过去,“医者大道,悬壶济世,阿曼姑娘莫看轻了我。” 纳奎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就看见阿曼姑娘一会儿惊吓一会儿高兴一会儿又难过起来,对面走过来的那个人好像他们是认识的,但是他们脸上的各种表情实在不是单纯的纳奎能够理解的范围。 林杝见池归从黑夜中无畏的走过来,好像阴暗的溶洞里看见的一点光亮,给了她一个出口的希望和一份感动,那种热泪盈眶,心头满溢的温暖…… 于是,事情扭转,林杝不再是孤军奋战,池归跟着他们一起去那个发现死老鼠的溶洞,一边走一边询问现在纳族的情况,还有如何发现的那个溶洞。 “阿曼姑娘不说话,是因为月神庙的密道的关系?”池归见林杝遮遮掩掩就自己猜了个答案。但见小丫头霍地抬头望了一眼他,看来他是猜对了。公子哈哈大笑,“看来阿曼姑娘的运气真是有些好!” 林杝悻悻然,瞥了眼池归,忽然发现池归后面还跟着个人,不由吓了一跳,“这位公子怎么还跟着?!” 池归也回头,见与他同行之人仍在。亦吃了一惊,“严兄,在下此去之行凶险十分,还请严公子留步。” 那个被唤作严公子的人,乍一眼看上去是长得貌不惊人,隐没在人海中无处可寻的那种普通,贵在身上有一种沉稳内敛的气质,给人十分靠得住的感觉情与谁共。身着藏青布衣,腰板很直,骨气很硬。他牵着的驴两边挂着两个布袋子。听方才他与池公子的对话,想来是个生意人。 “无妨,我这儿还有一些中原地区的草药。或许能派上用场。”也是个仗义人士。 他坦然接受林杝的目光洗礼,并不像池归看她眼睛的波光流转,其实说白了这厮就是张死鱼脸。 “严公子,草药我买下,你还是不要涉险了。”林杝与他打商量。 严公子面容冷峻。不假思索地不客气回答:“在下这药不卖。” “……” 池归听了笑声朗朗,拍着严公子的肩膀赞许:“严兄果然特别,你这个朋友我池某交定了!”说罢勾肩搭背义无反顾地往前走,身后各自牵着一头毛驴,那画面让郁闷的林杝忽然忍俊不禁,愁云散去。 纳奎在她边上小心翼翼问:“阿曼姐姐。他们是要帮我族人?他们是什么人?” 林杝就悄悄告诉他:“这两个人是蛇神派来帮助你们的人,蛇神一直都保佑着你们,所以你不要再内疚了。那件事情蛇神根本没有怪罪。” “真的么?” “恩。”林四小姐骗人的本事,从某一天开始突飞猛进,至今已经炉火纯青。 纳奎很高兴,而如果问他为何这么容易就相信了林杝的话,答案就是。林杝和那两位神秘的公子用了他听不懂的语言交流,就好像是神明在说话。阿奎就是个天真的少年。因为这样的单纯,他这一生也会简单而幸福。 等到四人将溶洞布置妥当,点燃火把,老鼠的尸体付之一炬。为了防止死老鼠身上的鼠蚤逃出来,他们用干草和柴火把洞口堵住,滚滚浓烟从缝隙里钻出,好像张牙舞爪的魔鬼。 池归给了他们每人一粒药丸,宛平气候湿热,瘴气和毒物也多,在外行走难免遇到这种危险,他特意配了清肝肺防百毒的药丸,常备在身上以防万一。然后他又吩咐林杝和纳奎,“回去以后用热水把全身上下都洗干净,把村子里得病的那些人都集中在一块儿,派两个年老的负责照顾,你们年纪轻的不要随便进出,这种病多发在年轻力壮的人身上。” 林杝一一点头应下,带着纳奎先回了纳族,而池归和严公子则去附近找草药救人。随着事情的进展,林杝脑海中读过的史书还有练武时候要用的经脉学位渐渐清晰,她挑着有用的记载运用在纳族的鼠疫上,让病人的家人把病人穿过的衣服用滚烫的沸水烫煮,在每家人的屋子里外都撒了石灰。 纳族偏僻,石灰倒有,让林杝惊喜,他们在祭祀的时候用石灰擦脸和全身,所以常年都备着。这也省了林杝再编什么稀奇古怪的借口让纳族人接受她泼洒石灰的行为。 天公作美,第二天是个艳阳高照的大晴天,阳光直射下来,暖洋洋得让人心里充满了希望,林杝站在村口,身后是妇人们连夜洗干净的衣服,现在纳族村落里每个人都带了面纱,以村长的屋子为据点,将所有得了鼠疫的人都送到了村长和隔壁两座屋子里,拜托几位德高望重的老人在照顾。 当然,让这些德高望重的老人照顾病人,林杝也费了些口舌,在许多氏族中都是这样,岁数越大的人越受到尊重,若非四小姐编造借口说越德高望重的人越受到神明的重视,那些老家伙还在家里抽土烟抱怨小辈得罪了蛇神。 而林杝仔细观察了那些患病之人,果然如池归所说,多是年纪在四十岁以下的青壮年,谁谁谁的爹,谁谁谁的娘。有几个发病快的不到三天就死亡,对这些避世而居的古老氏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官道弯弯全文阅读。 可是池归和严公子至今未归,林杝抬头看了看天色,已近日上三竿,不禁担心起他们的安慰。丛林之中多毒物,也有猛兽,三更半夜在荒郊野岭行走,会不会遇到什么意外?! “阿曼姑娘!” 正胡思乱想,忽听有人唤她,猛地抬头去看。前面的树林里迎着阳光走来两人,池归和严公子还是牵着那头驴,他们身上不同程度有被树枝之类刮破衣衫,还有些泥泞的痕迹。 两头驴背上有许多草药,大多数林杝都不认识,她十分惊叹池归能在短短一夜之间找到那么多草药,他是有三头六臂么?! “池公子!你们没事吧?!” “能有什么事。”池归爽朗一笑,把驴背上的草药卸下来,纳奎跑过来帮忙,还对族里的人兴奋地喊叫,说阿曼姑娘请来的神使来了,于是族里几个少年少女都一窝蜂围在池归和严公子边上,巴巴儿望着“神使”。 池归坦然,拍拍阿奎的背,用宛平语吩咐他,“把这些草药全部放在一锅子煮了给你们那些生病的族人喝。”然后自己背手信步,开始打量这个小村落。 严公子不比池归悠闲,他把两头驴牵走,拴在不远处的树上,然后卸下两人的包袱,重新走过来。林杝反应甚快,立即迎上前客气道:“严公子,我带你去放行李吧!” 怎么说也是半个救命恩人,侠肝义胆之人,让林杝心底感激。 他点头,并不多话,跟着林杝往村里走。也不皱眉,好像此地不是个闹鼠疫的恐怖村落,只不过是“笑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的一场惬意旅程。 林杝对着严公子莫名总有一种压迫感,大约是此人太过严肃,硬着头皮与他说话想要缓解一下气氛,“严公子是哪里人,来宛平做生意吗?” “京城人,做些倒卖的生意。”严姓男子有一句答一句,语气平淡,波澜不惊。 “今次拖严公子下水,改日回瑞昭,我请公子喝一杯。” 严公子却道,“不必,在下不喝女人请的酒。” 这话愣是一下子把林四小姐淋了个透心凉,讪然干笑,与其自讨没趣,还是闭嘴为好。 两人沉默进房安置妥当,纳南雅端着两碟小菜两盅酒两碗饭进来,对林杝说,“阿曼姑娘,我准备了一些酒菜,请两位神使享用。穷地方没有什么拿得出手,还请阿曼姑娘代为请罪。” 林杝去瞧碟子里的小菜,一碟是腊野猪肉,一碟是咖喱鸡肉,她今早也吃了早饭,以为他们对自己是贵礼相待,不过是一碟长了绿毛的毛豆,一碗酸鱼片粥,突然就生出小孩子的攀比心来。 酸溜溜用瑞昭话自嘲一句:“原来神使比阿曼姑娘地位高这么多呀。”她也是难得露出这种孩子气,全当是逆境之中的自我调剂。 严公子听得清楚,抬眸瞟了眼林杝的侧影,保持沉默。 林杝见池归还未进来,便转头对严公子道,“严公子,我出去找池归公子,你坐下休息吧。” 他点头,待林杝要踏出房门之时,突然开口,语气淡漠道:“我姓严,单名一个安字。” 没有上句,没有下句。 一只脚跨出房门的林杝听到他说话,又转回头去看他,愣了片刻,鬼使神差地追问一声:“如安的安?” 严安亦是愣了愣,才点头。 ------------ 【165.一线生机?】 林杝出去找池归,他正在外面仰着头晒太阳,闭着眼睛很惬意的样子。听到屋里出来的脚步声,他睁开深邃的眼睛朝林杝微笑,招招手:“来,晒晒太阳,杀毒。” 四小姐头一回见他这般纯良无害宛如十五岁青涩少年的神情,不由愣神,心跳好像漏跳一拍,某个人的身影一闪而过,女子站在原地驻足不前。 池归奇怪,“阿曼你怎么了?” 她怎么了?她自己也说不清她怎么了。赶紧摇摇头,笑道:“池公子让我想起了位故人。”可是明明这两人之间一点也不像,一个是冷漠孤傲的王爷,一个是悬壶济世的大夫,若要想起和池归相似的故人也应该想起苍山或者李百岁才对! “哦?看来这位故人伤了阿曼姑娘的心呢。”池归见林杝神色落寞,玩笑道。 林杝立即收回莫名的情绪,刚要请池归进去休息,那边纳南雅又跌跌撞撞跑回来,带着哭腔:“神使!阿曼姑娘!”她的神色慌张而惊恐,扑进得林杝怀里,话还没说完整,眼泪已经直流。 林杝心惊,“是纳石族长出什么事了吗?” 纳南雅一只手捂嘴,猛摇头,“不是,是纳玉,纳玉她在发烧。” 咯噔。 难怪今天早上没见到纳玉,纳南雅不说她还没留意,林杝赶紧扶着妇人与池归一起赶往纳奎家中,族长的屋子腾出来给病人住,她们母女俩暂住在纳奎家里。 纳奎的妹妹纳凤在屋里哭,纳奎正在安慰她,“别哭了,纳玉不会有事!神使和阿曼姑娘都在,他们肯定会救她!” 纳凤抬头擦眼泪。恰见林杝和池归从外头走进来,眼睛一亮,激动喊,“神使!阿曼姐姐!快救救玉姐姐!” 林杝停步安抚纳凤几句,池归给了林杝一个眼神,自己先进去查看纳玉的情况,他不让外屋的人进去,纳南雅只能在堂里焦急打转春色如许最新章节。 “这屋子你们不能再住,南雅大姐,你快把纳玉穿过的衣服煮一煮。你们自己的也是,我去拿石灰和烈酒祭神祈福。纳奎,神使拿回来的草药煮好了端一份过来!”林杝见池归进去诊病。就在外操持起来。 待池归从房内出来的时候,堂中只剩下林杝在焦急等候,“如何?!”桌子上放了石灰和酒,但她希望池公子会告诉她,纳玉不过是普通的寒热而已。 池归脸色沉重。浓眉蹙着,慢慢点头,又多了一个感染者。 林杝心头瞬间重新被阴霾覆盖,若说其他人她不认识没有感情,只是对他们同情,纳玉却是钠族与她第一个说话的人。又年纪相仿,感情深厚许多,朋友有难。怎能不焦急?! “她会死么?”林杝黑白分明的眼睛盯住池归,如同黑夜里迷路的小孩渴求一分光芒。因为忙了一晚上没有休息,她的眼睛里冲了血丝,又似无害无助的小白兔。 池归被她这样的目光一看,不由生出对她的怜爱。双手附在林杝肩膀上,俯身靠近。对上她的眼睛郑重的,缓慢的,肯定的说:“她不会死,谁都不会死。” 仿佛带了魔力,林杝听到池归的承诺,焦急不安的心情被安抚下来,眨了两下眼睛,渐渐恢复镇定和神采,重重点头,自己给自己树立自信:“嗯!纳玉不会有事!大家都不会有事!池公子,我们接下去要做什么?” 四小姐立即又跟打了鸡血一般,不知疲倦。 “填饱肚子,然后睡个回笼觉。” 林杝被公子池归强硬地拖回房里命令她睡觉,自圣月节开始林杝就没有好好休息过,不是为了祭典就是在练功然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得以从月神庙内逃脱,谁料会碰上这么巧的事情,焦头烂额。 所以她的脑袋沾到枕头没多久便睡沉了过去,自然不会知道池归等到她睡着之后,偷偷从腰间的锦囊里拿出一个白瓷瓶,把瓶子里头的液体灌入林杝嘴中,并没有多少,黑红色粘稠的液体,带着一点腥气。 池归怕她知道,特意又用牙签沾了蜂蜜抹在她的唇角,四小姐十分听话,睡梦中尝到甜头,自觉舔掉了唇角的蜜儿。池归见状,又给了她两牙签,林杝乖乖舔干净,叫公子看得很是开心有趣。 严安走过见门缝里池归在林杝床前不知在捣鼓什么,便把门缝推大了倚在门边观望。弄明白池归在玩什么,严肃的眼眸里浮现淡淡的无奈,“池公子,你今年二十有几了?” 池归看严安给林杝打抱不平,遂收手笑得惬意,“本公子的年纪,可是个大秘密。” 谁真的关心他的年纪,不过是嘲笑池归不正经。 两人一齐离开林杝的房间,严安并不关心池归给林杝灌下去的什么。 等到四小姐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屋子里一个人也没有,倒是有饭香从窗户里飘进来让人食指大动。林杝起身穿好衣服,左右不见池归和严安,就慢慢寻出去。 至木屋大门口,见纳凤正蹲在泥地上玩一只小白猫。那猫儿出生没多久,毛茸茸的一小团,惹人喜爱。大约是肚子饿了,奶叫两声,“喵呜,喵呜。”声音传到林杝耳朵里,四小姐的思绪刹那凝结。 枯巫昨天说过,她要找的人没有死。 既然没有死,李束樘现在会是怎样光景?依旧做着那只高贵骄傲难伺候的肥猫,还是已经魂归本尊叱咤风云?不过这一年里,送到她手中的消息,只字未提瑞昭七王爷如何,也不知道是濮生故意为之而是真的没有他的消息…… “阿曼姐姐霸道总裁别宠我最新章节!”出神之际,纳奎欣喜的跑过来,他满身是汗,脸上还站着煤炭的黑灰,看来找到了自己的用武之地。 林杝奇怪,“那两位公子呢?阿奎你在忙什么?” 纳奎的眼睛里都能掉出小星星:“白神使正在给我们配驱除邪灵的新汤药,蓝神使帮白神使出去找一味需要的药了。阿曼姐姐,白神使真的好厉害!” 林杝对纳奎口中的“白神使”和“蓝神使”约莫分辨的出谁是谁,当初因为纳族的迷信,干脆连池归和严安的大名都没给他们报上,于是纳奎很形象的把穿白衣服的池归叫做“白神使”,穿蓝衣服的严安叫做“蓝神使”。 “什么新的汤药?” 之前不是刚刚采回来一大捆草药么?怎么又整出新鲜玩意了? “阿曼姐姐我跟你说,事情是这样的……”纳奎边拉着林杝往池归处走,边给她解释在她睡着的时候,发生了事情。 话要说回到那顿没有来得及吃的饭上,池归和严安从林杝房间里出来,纳南雅就请他们去吃饭,因为饭菜凉了,她就把咖喱鸡换成了纳族特制的绿毛豆。这毛豆的制法和臭豆腐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是发酵之后的产物。 池归一见此物上桌,愣是在那儿发了好一会儿的呆,吓得纳南雅以为是神使不喜欢吃这种臭烘烘的东西,想要赶紧搬走,池归却又阻止了她。当时公子池归脸上兴奋至极,一副喜出望外的样子问纳南雅:“你们这里有这东西?!” 纳南雅不明就里,如实点头。 “快带我去看看!”池归二话不说拖着纳南雅就要往厨房之地而去,弄得纳南雅还有严安等人都是一头雾水。池公子正常起来吧,一表人才,少女的完美梦中情人,可是一犯起不正常来,真叫人一般人有些受不了。 “你们去看臭毛豆?然后呢?”林杝听到这里也没听明白。 纳奎道,“白神使看过那东西,对南雅姨说要把那些发酵好的都搬到他那里去,然后我帮他搬了烧火的炉子和一些锅碗瓢盆,他就一个人在里面忙活起来拉。就刚才,白神使拿了一碗灵药出来让纳石族长喝。族长刚喝下去,就清醒过来了!” “族长醒了?!”四小姐惊喜不已,纳石族长的病情是所有人之中最严重的那个,她都担心纳石族长见不到明天升起的太阳,现在不过是她一梦的功夫,居然真的想做梦一样,天大的喜讯。 说话间已经到了池归专门配药的屋子,从里面传来阵阵药香,尚能活动的族人都围在木屋外头翘首期盼,脸上个个神情激动。见林杝来,纷纷给她让出一条路,众人七嘴八舌。 “阿曼姑娘,神使真是神明显灵啊!” “族长一喝神使的药水,病就好了!” “是啊,都是托阿曼姑娘的福!” 林杝脚步不自觉的加快,推开屋门进去,夕阳散进室内,正好照在专心致志配药的池归身上,渲染出一层金黄色的光晕,给人感觉当真是圣神无比,犹如神明下凡。 站在门口的四小姐瞬间失语,呆傻站在门口,被池归的整个形象震慑住,崇拜得瞧着人家,纹丝不动。 池归抬头,一点不惊讶,好像等候她很久,见她出现,只温和一笑,自然道:“阿曼,你来得正好,帮我把炉子看好咯,陶罐里的汤汁得煮沸蒸干才行。” “……好。” ------------ 【166.浅话故人?】 池归做的事情很特别,他小心翼翼将臭毛豆上长出来的那层绿毛挂下来,然后放在白色乳液中搅拌,林杝猜着那是纳族人偶尔喝的羊奶,他们一个氏族里就一头可以产奶的羊,这些奶多被卖出去换生活必需品。 “错,这里头还有蜂蜜。”池归把“绿毛”溶进液体中搅拌,然后开始加各种捣好的草药汁水。四小姐惊奇地看着液体发生五颜六色的变化,最后变成全黑,静置少顷,池归又回身问林杝:“阿曼你手上那一罐蒸干没有?可别焦了!” 药炉里头没加多少炭火,需得慢慢等汁水自己蒸发,留下白色的粉末,弄得不当心就会变成黑炭。四小姐低头查看自己这一炉成果,还算满意。用厚布包好陶罐的耳朵,拿过去给池归。 “当心烫手。” “再去烧这一炉。”池归不客气吩咐。 林杝立即换了新一批的汁水去煮,份量大约只有一个小碗那么多,放在平底陶罐里只不过遮住个底,实在是纳族的器皿落后,将就着用。林杝一手拿着筷子在汁水中不停搅动,一手给炉子扇小风,她的眼睛却是自由的。 但见池归将那陶罐底层的白色粉末用小刀轻轻挂下来,盛在小碟子里,然后从抽屉里拿出一瓶东西,神神秘秘的样子。林杝忍不住问:“那是什么?” 池归摇摇瓶子,淡然一笑,“这个?他们的神。”说罢,从里面滑出一带血的青色小囊,稳稳落在事先准备好的小碗里。 四小姐不算见多识广,但常识还算有,倒抽了一口凉气,扭头先看大门有没有关好。然后压低了嗓音惊呼:“这是蛇胆!” “聪明。”池归没觉得自己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神色淡定中带着一股笑意,一派悠然自得,轻松惬意。 纳族将银环敬为神明,他丫儿居然用蛇胆给人家吃。林杝脸色复杂变幻,“别告诉我,这是银环蛇的蛇胆。” 池归点点头,十分赞许。 林杝扶额,尽管她知道大夫的职责是治病救人不是尊敬神灵,也知道这东西对纳族人的生死存亡起到关键的作用。可是毕竟以此为信仰世世代代的人,“如果被他们知道了怎么办?!” “你知我知,天知地知。”池归已经倒了煮好的汤药在捣烂那颗蛇胆。把手指放在嘴唇上,性感地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还冲林杝调皮眨眨眼睛。瞧着林杝还有些担心,便问,“阿曼。你信牛鬼蛇神吗?” 牛鬼蛇神? 林四小姐的目光落在池归的手上,看着那碗黑漆漆的药汁出神许久邱晓悠然[种田]。从前,她以为天地浩然正气,说什么神啊鬼啊的话骗人,不是为了一个遥不可及的念想,就是为了蛊惑人心。人死则化作尘土。烟消云散,哪里来的神明?!哪里来的灵魂?!哪里来的来生?! “信。” 可是她现在信了。 池归挑眉,倒是没想到她会这么肯定的回答。 “我还以为。阿曼和我一样不信这些呢。” 林杝抬眸看他,见他深邃的眸子里波澜不惊,犹如子夜的天幕,广袤无垠的黑色里镶嵌着无数的星辰,神秘而又璀璨。她一下子觉得池归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一个大夫。他的故事一定与众不同。 两人沉默凝视,气氛怪异之际。门从外面被推开,严安健步进来,“池兄,你要的草药我找来了。”却被扑面而来的沉默气氛波及,又见林杝也在,目光在那两人之间游走,“哦,姑娘你也在啊。” “嗯。”林杝迅速收拾好自己的遐想,低头轻轻应了一声。明明她和池归之间什么也没发生,可被这死鱼脸的严安的死鱼眼睛一看,总觉得有些脸红和心虚,不高兴去直视他。 池归跟没事的人一样,淡然提醒一句:“阿曼,你看着点火候。” “啊!” 差点就糊了,又是一阵手忙脚乱。 严安是知道池归杀了银环取蛇胆的,因为这厮从外面回来,将屋门一关,把衣袖里的东西递到池归面前。那些采来的草药不过障眼,其实池归要的是更多的蛇胆,而严安——也是主谋之一! “你们……”林杝这一年在宛平耳闻目染,哪怕心里清楚事情的轻重缓急,总有些对他们两个大男人大胆的行为心生担忧。纳族人要是知道他们自己吃了蛇神的蛇胆,估计得集体自杀。 冷漠的严公子道,“他们所敬仰的神明,应该是在苦难中救他们于水火之中的存在。你又如何知道,当初他们的祖先以银环为神灵信仰不是因为那时候的鼠疫里,银环对他们有救命之恩呢?” 好深奥的道理! 林杝被他说得哑口无言,关键面对严安死气沉沉的严肃模样,就好像小时候林红梅问她功课怎么样,夫子教了什么,偶尔还要抽查两道问题考验她。心中的忐忑和紧张,好似紧绷的琴弦,弄得不好就会“嘣!”地断裂。 严公子的气场果然强大。 池归将白色的粉末最后撒在汤汁里面,用筷子搅拌重新溶解,“大功告成,阿曼,端去给纳玉喝掉。” 先前纳石族长喝了池归配的药,清醒过来,他们都说纳石的病好了,池公子嗤之以鼻,“一碗药就能治好一个得了鼠疫的人,那本公子不是神医,真是神仙了!”哈哈大笑。 不过纳石的病情的确有明显的好转,起码呼吸不再那么困难,咳嗽也不那么撕心裂肺,吐出鲜血来。 现在唯一的稀缺的,其实是长了毛的臭毛豆!池归说这种发酵的东西里面有一些利于发炎的伤口愈合,他也是在扬州的时候,看到裁缝用臭豆腐上的绿毛涂抹伤口之后研究出来的新药。瑞昭风水宝地,近年无瘟疫出现,他也就没有了用武之地。 反正林杝现在是对池归佩服得五体投地。 待纳玉喝了药,又睡下之后,他们三人继续在药房里忙碌。 “池公子窃国者侯。你们四处行医之人,会不会互相认识?”她想起另外一个妙手回春的大夫,苍山的名字既然连承恩帝都知道,那么想必应该在大夫范畴之内亦是为内行人所熟悉,更何况她私以为,池归的医术与苍山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但他要当世外高人,并不把治病救人当做一项人生事业。 池归停下手中的动作,挑眉勾唇,对林杝的问题饶有兴趣。“难道阿曼还认得什么医术高超之人?那可要请阿曼姑娘给我引见引见。” 林杝在这生死考验之中,对池归建立了牢靠的信任,也不避讳自己的身份。坦然道:“倒真有一个,他叫苍山,在京城开了一家济世堂,医术也十分了得,不知池公子可认得?” 公子池归手上一顿。目光投射向林杝,有那么一瞬的复杂。林杝正在埋头煎药,并没有留意,但这一变化尽落在严安眼中,严安不动神色,道是谁心里没个秘密。说不定池兄和那个叫苍山的名医的确认识,还同抢过心爱的女子也未可知。 “苍山啊……”池归把玩手里的一片药叶子,摩挲叶子上的纹路。语调稍稍有些拖拉,“我与他有些渊源,不过很久没见了。阿曼如何会认识他的?” 你看,果然有一腿。 “我从前在瑞昭京城生活,一年前才来的宛平。” “所以你要回瑞昭去?” “嗯。” “这么执意要回去做什么?” “……” 池归了然。不再追问林杝的隐私,笑道:“当日我见你从宛平皇宫里头坐着白象出来。听宛平百姓说起过新任圣女流落在外多年。本以为你就是个娇贵的皇族子弟,侍奉月神还总是偷偷溜出来玩,运气太好才遇到今天的事情,却是我看轻了姑娘,在下在此与姑娘赔罪。”他说罢,放下手里的东西,正正经经作了一揖。 林杝听他说起驱魔那夜的事情,稍有些脸红,她也没有总是溜出来玩吧! 摆摆手,“公子说得哪里的话,是我总是太鲁莽,今日还害两位公子涉险,赔罪的应该是我才对。”学着池归变扭的正经模样,福身行礼。 两人沉默一瞬,默契地哈哈大笑。 严安冷眼旁观,你们的笑点在哪里? “既然阿曼姑娘在瑞昭长大,想来还有瑞昭的闺名,比起阿曼这个名字要亲切许多,可介意告诉我们?”池归笑完,不忘多问一句。没想到他一直介怀着林杝的假名。 林杝思忖,她执意要回瑞昭仅仅是因为放心不下某个人,她觉得这是自己欠他的一份人情,与其他事情、其他人无关。若告诉池归和严安自己的真名,听他两人之前的对话,都在京城有所走动,并非她林杝狂妄自大,但她相信如果今天她把“林杝”二字报出来,纵使两人一时反应不上来,回到瑞昭也会想起这么个不太平的丞相府四小姐。 名声倒是其次,万一他们无疑之间说出今日的机遇,暴露了她的行踪,一来会给池归和严安招来杀身之祸,二来她自己也太平不了,这样的后果实在担当不起。 如此想罢,再一次昧着良心,隐藏了自己的真名,“我姓孟,单名一个赖字。” 四小姐此时的心声是这样的:名字就是个代号,不算什么。等纳族的事情过去,他们就分道扬镳,从此以后八成就变成了,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 =p=s=关于治疗鼠疫的药,其实是青霉素和链霉素的作用,但是则个萃取起来实在太复杂了,放在古代我就只能这样意思意思,反正俺写得不是医女文。(啪!你丫儿就是不负责任!)=== ------------ 【167.乌龙一把?】 孟赖,她娘的姓,她娘给她取的小名。 最喜小儿无赖,溪头卧剥莲蓬。 池归低声念了一遍,然后微微一笑,也不知道在笑什么。 林杝见他不再怀疑和异议,随便他怎么笑,把蒸干的陶罐送过去。池归取出装蛇胆的瓷瓶,里面却是又已经见底,严安眼神极好,马上便问:“我再去捕几条?”说罢起身,就出了门去。 然而意外之事还在后面,严安刚离开没一会儿,纳奎急匆匆跑进来,少年麦色健康的脸蛋浮着两朵红云,映照着彩霞,兴奋地在林杝面前蹦跶,“阿曼姐姐!阿曼姐姐!” “怎么了?”林杝满头雾水,心揪起来。 “外面,外面来了好多人!”纳奎边说边指向村口的方向。 好多人?!怎么会突然冒出来好多人?! “什么人?” “额……说是国主派来的人。” “什么?!”林杝惊呼,都能从原地跳起来,显然受到了极大刺激。 是宛平国主派来的人,那岂不是为了…… 算算日子,今天是月神庙开光的时候,濮生见到庙里空空如也,肯定会亲自出马来抓她回去。国主派来的人,肯定是他无疑!也只怪她被鼠疫和纳族人牵绊住了脚步,留在距离濑清城如此近的地方,还不是等着被抓的结果?! 纳奎奇怪,“阿曼姐姐,你怎么了?” 池归对林杝谈不上十分了解,但现在摆在面前的事情很是明白,心思澄明,先替林杝问纳奎,“他们来做什么?你对他们说了什么吗?有说起此地鼠疫和我们在此地之事吗?” 林杝睁大了眼睛等纳奎的回答。 少年摇头又点头,解释道:“他们刚刚来。是因为看到了我们昨天在山上烧山洞的痕迹,寻过来问我们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知道我们这里有鼠疫发生,现在已经去看族长他们的病情,估计南雅姨会到时候告诉他们神使和阿曼姐姐的功绩吧。” 所以还不确定濮生的人是否知道她在此处? 林杝思忖须臾,左右看看自己身处的环境,最后咬牙给了池归一个复杂的眼神,撒腿就跑。 公子池归默默看着女子飞快消失的身影,但笑不语。 如果他没有理解错,林杝眼神里的意思是说:她会再回来的吧? 一旁的纳奎则一脸茫然,转头问公子:“神使。阿曼姐姐要去哪里?” “她啊,突然想到还有事情没和蓝神使说,去追蓝神使了。阿奎爱情如花绽放最新章节。我们都是隐世之人,被神明召唤才来到你纳族为你们驱除灾难,不希望惊动国主和官府,你可明白我的意思?”池归含笑瞧着少年,那模样只差没有在他背后升起一道金光。化身成为神使。 阿奎乌黑的眼珠子盯着池归发了一会儿愣,脑袋里快速转悠了一遍白神使的话是啥意思,最后终于恍然大悟,“哦!我明白了!我这就去找南雅姨!希望她还没说!”拔腿就跑,也不知道纳南雅说没说出来林杝的踪迹。 池归背手,独立屋中。满意点头,孺子可教。 再说仓皇而逃的林四小姐,她真没故意和严安走一个方向。只怪严安就近,走的是后山的路,林杝要逃,当然不可能往前门去撞人家胸前,所以没一会儿这两人就在后山茂密的树林里。不期而遇。 太阳快要落山,余辉把两个人的影子拖拉得老长。 严安显然对林杝满头大汗的狼狈样很是不解。一只手逮着刚抓住的一条赤脚蛇七寸处,用蛇头指着她,淡漠问:“你来找我?”那蛇吐了吐蛇信,十分痛苦的模样,与当下的气氛不谋而合。 林杝摆摆手,懒得和他解释发生了什么事情。她马不停蹄地逃,趁这当口换了口气,又咽了口唾沫润润发热的喉咙,才道:“严公子,你一会儿回去的时候不要跟人说认识我,也不要告诉他们你见过我,可行?” “哦。”严安上下打量林杝,尽管不知道这姑娘又在捣鼓什么,但他还是答应下来,也不再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平静无波的脸上摆着一副“你可以走了”的表情。 他就是这个不温不火的脾气。 林杝左右计较了一下,施展轻功欲朝西北边而去。濑清城在纳族的西边,林杝准备绕个大圈子,回濑清城躲一躲。濮生若是知道她在纳族出现,一定会以为她想要北上或者出东海回瑞昭,当然她也的确是这样计划的,可现下只能去最危险的地方当最安全的地方。 临走前不忘留下一句:“严公子,若鼠疫消退时我还未回来,你们自便不用等我或者找我,他日我一定会去京城,请多保重……!” “……” 当严安听到林杝最后这一句话的时候,他真的以为在人海茫茫中可能再也没有机会遇见这个不太淑女的神秘女子,到时候偶尔想起曾经遇见过这么一个人,可以文绉绉来一句: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不过事情的发展,没有按照他们所预想的节奏进行。 四小姐没有绕回濑清城,严安也没能把她相忘于江湖。 因为—— “诶哟!” 树林中传来某女子一声痛呼,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严公子眉头不自觉一皱,心里猛地生出预感,今日不会有什么好事。疾步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找过去,乍一看,果不其然,几乎没有在野外行走经验的丞相府四小姐,非常非常不慎地掉进了猎人设下的陷阱里。 落叶四散,尘土飞扬,地上有个半径一丈的窟窿。 宛平捕猎的水平属于比较原始,不过就是挖个洞,里面放一个简陋的捕兽器或者是削尖的竹竿,为了防止野猪之类体积较大的猎物逃脱,洞挖得比一个人还要高出几尺。洞口就用网罩着四周压了石头,网上面撒些落叶和动物喜欢吃的香米之类。 守株待兔。 你说一个会武功,而且武功还不错的人,会中这么简陋的陷阱之招?只能说濮生给林杝带来的压迫感和紧张感是有多阴暗和浓郁媚妃最新章节。也是,林杝好不容易逃出牢笼,又碰到恐怖的鼠疫,精神上难免不如从前淡定。 犯这样的错误,应该给她一个原谅的机会。 严安的脑袋遮住了头顶洞口的阳光,四小姐揉着脚踝抬头去看,太阳的光圈在严安背后或明或暗,模糊了男子的五官和表情。 “你没事吧?”依旧波澜不惊的语气,对林杝的乌龙本质上显得漠不关心。 “……无妨,就是脚扭了。” 林杝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实在太丢人。哦,不对,她已经在地洞里了。 “能自己爬上来么?”严安抱臂,并没有立即下来救她。 素手将裙子撩起,因着防范鼠疫的关系,她浑身上下包得十分厚实,搁着粗布裤子和靴子两层碰了碰自己受伤的脚踝,立马传来一阵剧痛,“嘶——”缩回手,皱眉瞧着脚踝一愁不展。 严安明了,他就想说,人家是兔子急了咬人,狗急了跳墙,你这姑娘急了,专干自我毁灭的行为吗? 无奈丢了手里的赤脚蛇,准备先下去把林杝弄上来。 还没动,“啊!”又是一阵惊呼,短促而错愕,有一瞬的窒息之感。让严安硬生生止住欲动的脚步,冷冷低头,不解询问:“又怎么了?” “有蛇。” “你抓住它七寸,杀掉。” “是一窝。” “……” 月满圣女,您最近的运程似乎不太好,许是月神怪罪你不好好伺候她吧? 但见陷阱湿乎乎的泥壁上,有一个洞,正好在她的对面,洞口有她一个拳头那般大,本来她还没有注意到。只是突然从洞口处钻出来一条蛇,想必是被她掉下来的动静给惊动,慢悠悠游出了蛇洞,吐着红色的蛇信看她,倒对林杝挺感兴趣的样子。 赶巧了,就是一条银环。 林杝可以从拳头大小的洞口看到,那蛇洞里还蜷曲着起码两条小银环。滑溜溜的身子,四小姐不愿承认,她其实在内心深处最讨厌蛇和毛毛虫,当然也包括蚯蚓,一切没有脚的生物。 “你别惹它。” “我没……” 话没说完,从天而降一样硬物,林杝本能接住,打开手心一看,原来是一个火折子。 “你先用这个,我去找跟树藤来。” 宛平的老树上多垂条的树藤,粗的可以直接当绳子用。林杝身陷的陷阱尽管口径不小,到底不太可能容纳两个人之后还稳稳对付一条行动迅猛的毒蛇。严安的袖子里倒是有一把匕首,不过若杀了那条母银环,他没把握林杝能对付那一窝被激怒的小毒蛇。 四小姐头顶上的阳光重现,她抬头,能看见树叶摇曳,天空变得色彩斑斓,然后渐渐昏暗。林杝突然觉得自己就是《庄子》里头的那头埳井之蛙,对着东海之鳖说:“吾乐与!出跳梁乎井干之上,入休乎缺甃之崖;赴水则接腋持颐,蹶泥则没足灭跗。还虷、蟹与科斗,莫吾能若也!且夫擅一壑之水,而跨跱埳井之乐,此亦至矣。夫子奚不时来入观乎?” 她被困的井,其实是心病,她所坚持的、拘泥的,不过就是想找到李束樘,问他一句:嘿,王爷,你这一年活得怎么样?以至于,关心则乱。 ------------ 【168.爱恨交织?】 ==各位童鞋,非常高兴的通知大家,阿碧有神光拉!!财力雄厚的亲友全部订阅阿碧的书就能拿张碧之光拉!!!让我的神光普照大地吧!!谢谢大家!!!(呸,张碧就是个扑神)== 山林间的气候反常突变,严安还没回来,雷阵雨先下来,“轰隆隆——”的雷声由远及近,昏黄的天色很快变得乌云密布,那种云压城池的重量,林杝在小小的洞口,也感觉得清晰。 真可以说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豆大的雨点噼噼啪啪掉下来,那条银环好像很兴奋,很喜欢下雨天重生千年后。它在林杝的周围游来游去,圆溜溜的黑色小眼睛一刻不离四小姐的身,林四小姐就觉得这蛇说不定真的有灵性。 洞里的小银环因为下雨的关系,也头咬着尾巴高兴出洞,本以为多不过三四条,却原来是林杝估计错误。一条一条又出来,总共加起来有十条那么多,把大半个洞底霸占,可怜的少女就只能缩在角落里,尽量远离这些她不喜欢的生物。 手里的火折子……都下雨了,火折子还能拿出来干嘛! 只能庆幸这些银环虽然带着剧毒,但对林杝都没有敌意,偶尔有小银环突然冲过来,想游到林杝身上去玩,被四小姐用真气不着痕迹地逼开,叫银环靠近不得。 严安回来的时候,就看到陷阱之下瘦弱的女子蜷缩在小角落里,恨不得整个人都变成一张白纸贴在泥巴上。雨落下来,淋湿了她的全身,头发粘着额头和脸颊,面色显得尤为苍白。 小白兔子。 这是严大公子脑袋里第一个蹦出的念头。 “接住。”出口依旧是冷漠的声音,配着滂沱的大雨,分外清冷。 林杝听到严安说话。郁闷的心情终于来了一些希望,现在严安对于她来说,简直就是另一个小太阳。一根树藤垂下,时间有限,严安是在可能的范围里帮林杝找到的最粗的一个树藤,缺点就是不够长,长臂的公子蹲在了洞口,最长也只能到林杝头顶间距两个头的位置。 无奈她的脚扭伤,否则哪里用得着那么麻烦,又是避蛇又是受困又是淋雨。还要麻烦严安跟着她一起受罪。他也被雷阵雨淋得全身湿透,昏暗的光线已经无法辨认严安脸上的表情如何。 就那一双眼睛很亮,也很凉。寒光四射,和她身边的那群银环一样,接近漆黑一片时,就剩下那双泛起幽光的蛇眼睛。 她垫脚,伸直了一只手臂去够那树藤。刚刚好握住了树藤的末端。“严公子,你拉住咯。”林杝提醒一声,然后没有受伤的那只脚用力土壁上一蹬,借力弹起,好叫另一只手也够到树藤。 严安看着清瘦,力气倒是挺大。稳稳握着树藤的另一端。在几近黑暗中,他能感觉到林杝那端的动静,树藤上的份量一下子重了许多。便立马用力把树藤稳住,像井里打水一样慢慢往上面提。 四小姐在雨中仰头,雨点落在她的脸上,好像感动的泪水,她心情的确有些激动。因为终于可以脱困那该死的地洞。严安面无表情的脸庞渐渐清晰,林杝就忍不住去想。这人是不是缺根筋,没有喜怒哀乐? 这怀疑刚蹦出来,立即被自己又抹杀,你说人家好心冒雨将你从万恶的地洞里救出来,你还去腹诽人家是否身理有缺陷,到底太缺德。就在心念的一生一灭间,严安已经把她提到洞口的位置。 他把树藤缠在一边的胳膊上,尾巴则用脚将其踩住,腾出来一只手,伸过去抓林杝,“把手给我。” 林杝很听话,这种时候也不能计较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之类,马上把手塞过去,被严安大而粗糙的手拉住,暗力一使劲,很轻松就把少女整个人从陷阱口提了出来。由于惯性的作用,相对的两个人,林杝往前冲,严安往后退,最终他二人双双往地面摔去。 但仔细计较起来,其实严安和严安的臀部本不必与大地来个亲密的接触,若非林家这位四小姐的腿突然残疾,重心不稳一下子朝他扑过来,他也不会受到连累,摔在地上不说,还得给林杝当垫背。 “对,对不起。” 她的脸刷地红了,边道歉边想要爬起来,一急就又没注意自己受伤的脚踝,从趴在人家身上变成了骑在人家裆部以下的尴尬位置,那摔坐下去的力度也不下,严安闷哼一声,犀利的目光投向林杝与妖成说。 你往哪儿坐?! 雨水把两个人的衣服彻底打湿,能够清楚地从湿漉漉的粗布之下感受到对方的体温。当然,这不是一个适合调情的机会,也不是一个适合培养感情的机会,他俩之间完全生不出那个暧昧的心思。 林杝只有尴尬。 严安只有冷漠。 当林杝再想从他身上爬起来,严安忽然快速地出脚,身子一侧顺势带着林杝侧躺在了泥泞的青草地里。林杝惊呼,鼻子里钻入青草味和泥土的腥气,她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严安的右腿以一种高难度的姿势,不但压住了林杝的双腿,还踩在了一条银环的七寸之处,不多不少刚刚好。然后严安丝毫不顾及怜香惜玉的君子之行,把林杝往地上一推,自己上半身霍然坐起,出手迅猛地将银环抓住,脚底松开以后,整个人就能站起来。 一系列的动作,一气呵成,不过一个眨眼的时间。 然后林杝半张脸贴在草地里,呆滞须臾,保持着那个姿势看到严安利索从腰间拿出银色的小刀,在银环身子上一划,猩红的蛇血喷涌直下,十分干脆狠辣。他把蛇胆取出来,放在事先准备好的瓶子里,弄完这些才想到受伤的林杝,也就是化名为孟赖的乌龙女。 “你没事吧?”严安脸长得不怎么样,身姿倒是挺拔,器宇轩昂中那种从容不迫的气度。给他加分不少。他并不打算去扶林杝,把一只手里已经死掉的银环收进别在腰间的麻袋里,成为了第一件战利品。 林杝摇头,吐出两口气,缓过劲。刚才她的裤腿上有一条小银环,定然是离开地洞的时候咬上去的,应该庆幸这条叼在林裤腿上的小蛇没有第二张嘴咬人,也庆幸严安的眼睛尖,不然以刚才那个混乱的情况,小银环很有可能在惊吓和混乱里一口毒死林四。 “谢谢你。” 尽管过程有些惊险。到底严安救了她,还救了她两次。 严大公子对林杝的感谢兴趣不大,抬头看了一下天气。雨势有减小的意思。他当着少女的面,利落地将自己的外腰带解开,然后把外面湿透的罩衫脱去,抛出一个弧线,正正好好罩在了林杝头上。自己穿着中衣,卷了衣袖,竟然又往那个陷阱之地走去。 这湿衣服,是给她避雨用的吗? 如果换成是池归这么给她,她能肯定是这么个意思,不过衣服从严安身上脱下来。她直觉以这公子的性格,估计这个意思的可能性不太大。林杝带着满腹的疑惑从地上艰难爬起来,一瘸一拐挪到严安身后。 “严公子。你要作何?” “捕蛇。”严安口气平淡,但十分肯定。 林杝眼睛睁了睁,此答案委实出乎她的意料。 只见严安从那根被他接下来的腰带里摸出了几枚小刀片,十分薄,暗夜中寒光一闪。相当锋利。出门在外,用这东西防身的确是方便又有效。严安站在陷阱边缘。都没怎么观察下面的情况,刷刷刷几刀下去,一点都不含糊。 某些人好奇不过,就把脑袋伸过去看,因着银环的眼睛和黑白相间的条纹都有幽光,并不难锁定他们的位置。但就算如此,四小姐还是十分佩服严安的刀法的快准狠。 “严公子好功力。”不禁赞叹他一句。 亲,你还记得为何会在这荒山野岭之中,如此狼狈的初衷么?! 严安不语,扭头看她,视线对上她的眼睛,然后不经停留,又往上跑,越过她的额头,停留在林杝的脑袋上武髓全文阅读。也不说一声,突然就出手,吓了林杝一跳,本能地出手格挡。 却原来严公子是深藏不漏,武功好得惊人!轻松越过林杝的防线,闪电地从她头上拔下一根玉簪子。他倒挺有眼光,这玉簪子算是林杝身上最值钱的一件东西了。 “你……”干嘛?! 不带林杝问出,严安便用行动告诉她,想要干嘛。玉簪从他手上飞出,与之前的那些刀片一样,飞进陷阱之中,蹭地射中最后一条要溜走的银环,完美一击! 林四小姐无话可说,站在原地傻傻看黑漆漆的地洞。 我的簪子…… 严安又看了她一眼,他这个装哑巴又死鱼脸的臭脾气,估计至今为止没遇到过心仪他的姑娘,林杝还在惊讶中沉沦,身子忽然一轻,转眼发现自己又回到了熟悉的地洞里。 扑面而来一股蛇的血腥气。 头顶声音响起:“孟姑娘,你脚上受伤行动不便,一时半会儿跑不远,还是在此地躲躲吧,我明天天亮以后再来接你。” 是猜到了林杝在躲什么。 还霸道地替她着想,替她出主意。 他把死蛇一条一条捡起来放进麻袋中,还把带着血的玉簪子还给簪子主人,也不等林杝同意,自顾自施展轻功轻而易举蹬着泥壁回到了地面,蹬脚借力时的泥巴还差点掉在林杝头上。一下子就没有踪影。 难道就这样走了?! 林杝抬头看洞口,很难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 不过不得不说,这也算是一个最坏处境里好办法,如果严安临走能把陷阱上面恢复原样就更好了。濮生和他的人马都在宛平土生土长,对这种土陷阱再熟悉不过,见到了必然绕道,谁会想到最大的猎物就自投罗网在陷阱之中,关键是濮生想不到林杝会有一个这样缺德的帮手。 “严公子!你帮我把上面遮一遮再走啊!”林四小姐焦急地朝着洞口喊,又不敢喊得太大声,山林空旷,回音也大,万一濮生的人马就在这附近被他们听见,那就真的摆出大乌龙,哭笑不得。 没有回应,雨倒是停了。 乌云渐渐散去,露出一眯眯的月光皎洁。 阱底的“小青蛙”没有一点坐井观天的心情,正郁闷之际,突然从天下掉落一不明物体。亏得林杝身手敏捷,脖子后仰,左手一抬,稳稳接住那砸下来的东西,收回手一看—— 居然是枚野生的佛头果。 刚被雨水打过,佛头样子的果子泛着亮晶晶的光泽,还挺诱人的卖相。 林杝打量完从天而降的水果,疑惑抬头,她总不可能相信这是被风刮下了果树,正好掉进了陷阱里的巧合吧!但见严安公子已经无声无息站在陷阱边沿,居高临下俯视着阱中的女子。 “严公子!”林杝先开口,想说声谢谢,她心里清楚严安脾气如此,是真心想帮她。可是这个“谢”字到嘴边又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你说你帮人就帮人,老用一种半凌虐的姿态,高高在上犹如君临天下的帝王,委实让人爱恨交织。 “只能找到这些,你留着吃。” 说罢,噼里啪啦又是一阵野果子袭击。 你看,这厮其实就是想砸四小姐玩吧! ------------ 【169.水深火热?】 前半夜的时候,林杝在严安留下来的野味里边果腹边腹诽某人,时间倒过得很快满唐春。 其实这个面容冷峻的严公子,也有他细心的地方,比如给她找的水果,都不是一棵树上可以结出的果子,好在宛平这一带水果多,好找且好吃;又比如他把陷进口又重新布置过,怕下雨还给她丢了张大大的芭蕉叶下来,顺便送了一个你好自为之的寡淡眼神;而且严安还找了一些活血的草药给她,让她放在嘴巴里咬碎了敷在受伤的脚踝处,那草药的效果不错,就是嚼碎的时候汁液碰到舌头,苦涩难当……所以他找的果子都特别甜? 不过严安从头到尾没有过问全身湿透的林杝一个最关键的问题,你湿身了该如何是好?! 如果林杝真去问他这个问题,严公子会很理所当然跟她说:“孟姑娘的内力不差,淋这点雨便生病,也太逊色了。”何况这种荒郊野岭地里,你叫严安上哪里去弄干净干燥的衣服来给你?! 的确不能怪他,顶多他只承认,到目前为止,他严安在本质上没有把孟赖姑娘当做姑娘对待过。不会怜香惜玉,也不能怪他吧?! 可惜事情的发展,就顺着那越来越不可能的方向发展。 林杝不可能跳进陷阱里,但是她跳了; 林杝不可能躲在陷阱里,但是她也躲了! 现在,林杝不可能在陷阱里生病,但是……她生了!(生了?男的女的?滚……) 后半夜的时候,四小姐已经把全身用真气逼干,迷迷糊糊眯了一会儿,等到再醒过来那一刻,头重脚轻的感觉尤为强烈,伴随着身体的忽冷忽热。使不上力气。 她抬手在自己的额头上摸了摸,手心没有额头烫。应该说,她的手心是冰凉的,而她的额头是滚烫的。这种异样的感觉如同洪水猛兽,滚滚袭来,不出片刻林杝就只能无力地靠在还潮湿的土壁上,浑浑噩噩。 体内的真气紊乱,在经脉四处游走乱串,根本不受林杝的控制。她隐隐觉得奇怪,自己的真气自己再熟悉不过。什么火候,什么脾气;然今天这股子真气里参杂着不知从何处来的另外一股犟气,过了火候。脾气暴躁。 林杝压制不住,昏昏沉沉过了半夜。 待晨曦从厚重的落叶中顽强穿越进来的时候,阱中的女子已经整个人蜷缩在泥地上,经过一夜的折腾,身上的衣服、头发、脸蛋都沾到了泥巴。好在严安临走把他的外衫也留着,林杝大半个人就缩在他的衣服上,避免和泥巴亲密接触。 严安的衣服上,哪怕被雨淋了,被泥巴污了,依旧带着一股隐隐的香味。林杝说不出这股香味是从什么植物上提炼出来的味道,不似女子的娇媚,也不是男子常用的麝香。更不是天子的龙涎香。她只知道在漆黑的夜里,无尽的痛苦里,这点香味是她唯一能够支撑的能量。 有悉悉索索的声音,阳光满满照射进来,挤满整个地洞。是个明媚的好天气。清风呼呼地在头顶打着转,轻声在说外面的世界有多美好。 “池兄帮你引开他们了。”严安熟悉的声音响起。他边收拾干净陷阱边沿,边说话,算是想给憋屈了一夜的林杝一个好消息当做心理安慰。 未料入眼竟是一个颤抖的后背,整个小脸都被埋在头发里,自昨天晚上他拔了林杝的发簪,姑娘嫌弃上面沾染上了蛇血洗不干净,一直披散着一头乌发。严安心里吓了一跳,昨天晚上还是只小白兔,怎么今天早上就变身成了霜打的茄子?! 严安立即纵身跃入阱中,把基本已经没有意识了的林杝板正过来,要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就好像小时候高高兴兴养一只小鸡,结果晚上忘记了,没有把小鸡的笼子从外面搬进屋子,第二天起来兴奋想去看小鸡有没有长大一点,却没想到小鸡已经冻死了! 他霍地瞧见林杝红彤彤的脸蛋,大手覆上额头一探,好烫特种兵一一霸上女军王! “孟赖。”严安轻轻推她的肩膀,试图去叫醒她。 林杝脑袋动了动,但眼睛没有睁开,双眉紧蹙,十分难受的样子。 严安就有些后悔,今天他出门的时候池归还问他要不要一起去把孟姑娘接回来,被他面无表情拒绝了。不就是接个伤员回来么,用得着兴师动众都出动?“池兄快些把药制出来,我们就能快些离开此地。” 池归被严安的理由说服,让他一个人出来,顺便路上遇到的话,再采点草药和蛇胆回来。新鲜的蛇胆放在白酒里存着,带回去马上入药,效果最好。不过现在看来,严安是没有机会顺路带点东西回去给池归了。 他把林杝的手穿过自己的后脖子,让林杝整个人都靠在他怀里,一只手抱紧了林杝的腰,一闪而过的念头其实是:这女子的腰还挺细。总算有了一点点正常男人应该有的想法!不过这念头稍纵即逝,严安提了口气,卯足劲重心向上,有力地双腿在土壁上做了两个两回的踩蹬借力,稳稳落在地面以上。 陷阱四处多是树,严安随便找了一棵,将昏迷的林杝安置在树下,又尝试了一次叫唤:“孟赖,你醒醒。”伸手还去掐她的人中。严安没有留指甲,可掐人中的本事不是一两天练成的,就这么一下,四小姐就被悠悠痛醒。 “唔?” 睁开眼睛的女子还不知道今夕何夕,发出无意识地呻吟。 严安瞬间头大,这种生病了的,好像马上就能死掉的,孱弱的女子,他应该怎么照顾?!还是快回去找池兄吧!池大夫肯定有的是办法把她治好! 如此想罢,便不敢多做停留,他拉住林杝的胳膊自己来了个大转身,让她整个人都趴在自己背上,抱着走路当然没背着走路快,严安是想赶紧把这个烫手的山芋丢给别人。哪怕他怀里有一瓶清热解毒的药,却也没有给林杝吃一粒。话不可乱说,药也不能乱吃,心头还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若隐若现。 “严公子……” 颠簸中的林杝渐渐转醒,但脑袋还不是很清楚,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严安的侧脸,自己还与他保持了这么近在咫尺的距离,迷茫地唤了一声,还想挣扎离开严安宽厚的脊背。 严安稍稍侧目,“你忍耐一下,我带你回去看大夫。” “哦……”生病的林四小姐,半个魂都游出了身体,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没有一丝反抗能力。她太累,哦完没一会儿,又陷入半梦半醒的状况,轻轻的呼吸喷在严安脖子里,痒痒的,热热的。 走了一段路,林杝好像梦游一样,猛地抬头,问严安:“严公子,我看你昨天晚上捕了那么多蛇,你不害怕么?!” “……”严安无语。 林杝得不到满意的回答,有气无力地出手去敲打严安的肩膀,不依不挠好像撒娇的小猫:“你害怕吗?你害怕吗?”你说黄花大姑娘,毛病那么重就不要瞎折腾了啊,居然这还不肯。 严安把林杝渐渐下滑的身子重新托起来,因为他的两只手托着她的两条腿,没办法腾出手探查林杝的额头,好确定她的发热是不是又严重了,难道已经把她的脑袋烧坏?! “严公子……”细如蚊声的叫唤。 “……”严安忍住不开口。 “你昨天晚上把那么多蛇收入囊中,是要来做什么?” “……”孟姑娘,你虽然生病了,但这思维也未免太跳跃一点!严安都严重怀疑这姑娘时不时在装病!? ------------ 【170.风雨同舟?】 “拿去卖。” 尽管知道林杝现在发烧发得糊涂,严安最后还是一本正经告诉她。 可惜绵长的呼吸拂动在他的脖颈间,根本没有得到女子任何的回应,严安侧头仔细听她的动静,却发现原来是睡着了。无奈置之,他本以为这姑娘会从鼻子里冷嗤一声,嘲笑他的见钱眼开。 林杝就好像回光返照一样,自从问完严安毫无逻辑的几个问题,便陷入沉睡,颠簸的路途也没能把她再唤醒。严安心里生出不详的预感,担忧纤瘦柔弱的女子会被恶疾打倒,脚下的步子不由加快了速度。 纳族村落中清晨早起的人们正在忙活早饭,严安背着林杝从后山回来,一路没有碰到一个人,他径自推门进去找池归,池归已经起来,独自拿着扇子在那儿扇炉子煨药。 “池兄!你快来看看她。”严安说话的语气终于有了一丝的波动。 池归转头,入眼就见林杝半死不活耷拉在严安背上,心里暗叫一声不妙,赶紧丢了扇子跳起来去帮忙,边问严安:“怎么会这样?” “我把她藏在阱内,许是着凉了。”严安平淡的目光锁在昏迷不醒的女子身上,眉头微蹙,欲言又止然后又言,“反正你快先看看。” 大夫一听严安把人藏在了陷阱里过夜,毫不客气地给了他一个责备的眼神,宛平昼夜温差大,昨天晚上又下了雨,地气潮湿,叫林杝一个柔弱的姑娘家就那样呆在荒郊野岭,不生病才怪宿羽!昨夜池归过问过林杝的去向,严安只说安置妥当,他也就放心交给了严安。 这厮是有多不会怜香惜玉! 一边在心里埋汰严安。一边快速把林杝弄到床上,给她把脉,不忘吩咐严大公子,“喊纳南雅来,给孟赖换件干净的衣服。” 严安领命而去。 屋内就剩下林杝和池归两人。 池归先给她静静诊脉,得先瞧出是个什么毛病。之前严安没敢说的,还有林杝自己心里恐惧的,也就是当下池归所担心的。诊完脉,又翻了林杝的眼睛,还撬开了她的嘴巴。最后坐会床边,盯住林杝的脸蛋专注地若有所思起来。 如果没有弄错,这女子学得武功路数是庆国冰心一脉。但她不是宛平的圣女么?且她自己说自己在瑞昭长大,并没有庆国游历的经历。庆国女子虽然基本上人人都会武功,可这些女人十分小气,一般情况下不是自己人决不肯将武功外传,倒是去年庆国公主白罗来的时候。掀起过一场风雨…… 池归看向林杝的目光变得复杂而明灭,正当此时,纳南雅急急忙忙进屋,腰上还围着做饭的围兜,手里抱着一叠干净的衣物,一脸焦急。“阿曼姑娘怎么了?”严安跟在后面,迟了两步跨进来。 某人回神,恢复正常。温和如玉的俊公子一枚。友善朝纳南雅招招手,“麻烦南雅夫人,帮阿曼姑娘换一身衣服。”起身让开床边的位置,自己则与严安走出去,把屋门合上。等林杝换衣服。 两位公子的身材差不多,都是高大挺拔。不约而同双手背后看天,从后面瞅着,也算是一种视觉的享受。 “池兄,孟姑娘她什么毛病?”严安觉得林杝会生病,他也有一部分的责任,便关心一下林杝的情况。 “不是鼠疫。”池归给了一个最令人心安的答案。 “那就好。” “也怪我不好,怕她被鼠蚤咬,趁她睡着偷偷给她灌了几口蛇血。”池归大方坦言,就是昨天他硬要林杝去睡觉休息,偷偷给喝得那瓶黑漆漆带着腥味的不明液体,其实是池归特意给她留了的保命药。 老鼠怕蛇,蛇血留在体内,鼠蚤也就没兴趣叮咬。 严安了然,池归给她做小动作的时候,他也看见了。并未对此感到异议,是因为池大夫第一时间就先给他喝过,进林杝腹内的那些,都已经是渣滓了。但严安不解:“我没事啊。” “你练得武功与她不一样,孟姑娘练得这个专为女子所创,蛇血的气性与她的内功相冲,又淋雨又受到惊吓,我猜她还过度使用了真气,才导致寒热病发,调养两天,等蛇血的劲儿下去,人就会没事的。”池归耐心做了解释,抬头望向天际,不知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严安听后也不再说话,不过他没有去看天空,只是平视前方,看那些往来的村人,较之第一天来时候的人心惶惶,气氛已然改善许多。他在心中很佩服池归,当世医术,此人必定在前三之列;当然,也相信像池归这样的人身上必定有一些跌宕起伏的故事,他用四处游历的隐世来让那些东西沉淀。 纳南雅帮林杝换好衣物,打开门就看到两个峻拔的背影,三十多岁的妇人也忍不住心头一热,“两位神使,我已经帮阿曼姑娘换好干净的衣裤,你们现在可以进去。” 池归朝严安微微颔首,率先跨步入屋,方向却不是林杝的床边。 走在后面的严安给纳南雅道完谢,跨进门内顺手将大门紧闭,默默看着池归径直走到外室的八仙桌边,桌子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草药和药瓶,他挑了需要的放进药钵子里去捣,大约是想给昏睡着的林杝配些有效药。 严安自觉走过去帮他打下手,池归眼睛专心盯着手上的活,开口说,“严兄,我虽然昨天晚上骗那些人说孟姑娘北上而去,可那个领头的男子一看就不是个好对付的主儿,说不准什么时候又重新杀回来找人,孟姑娘现在这副模样,也没办法跑盛世苗疆:巫蛊天下。” 说了一堆,还没说到重点上。 至此停顿,池归深邃的目光落在严安身上,严安忽然有一种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饿其体肤,空乏其身的感觉。 “而孟姑娘是侠义之人,也算是我遇见的特别的女子之一,严兄以为呢?”从问题跳跃的程度上来看,严安以为孟姑娘和池公子有异曲同工之妙。 池归的眼神不气馁,严安无奈答道:“池兄若认为孟姑娘与池兄是同道之人,我严某自然愿为两位侠义之士效犬马之劳。” 他要的不就是这个答案吗? 握着药杵儿迟迟不动的池归得到了满意的答案,点点头,凑到严安脑袋边,才上正题:“有严兄这一句话,我就放心了!孟姑娘此地不宜久留,待我一会儿开两幅药给她喝完,你就带她往东,出东海往南海再回瑞昭。宛平的人肯定想不到,就算想到了,在大海茫茫之上要抓一个女人,也不是件比大海捞针简单的事情。” “那池兄你呢?” “我?”池归潇洒一笑,百媚生中不失慈悲,“我自然是留在这里坚守阵地,万一宛平追兵回来,我也好给你们有个照应,引他们去别的方向。何况纳族的鼠疫未退,宛平就算派大夫来,也肯定没有我的手艺到家,必须等到鼠疫全退了,我才能走。” 严安不说话,实际上是被池归的职业道德所感动,他想池归一个神医都不嫌弃鼠疫的重灾地区了,他又有什么好嫌弃带着一个女子上路呢?!于是一咬牙,点头承诺,“池兄既然都这么说了,严某自当从命。” “好!” 林四小姐醒过来的时候,未时过去一半,太阳把人照得影子开始拉长,她全身上下跟散架了一样疼,忍不住呻吟出声,还没搞清楚状况就突然感到指尖一阵刺痛。 十指连心,痛得想要甩手打人,可惜被扎得很疼那只手已经被某人大而有力的魔爪抓在手心里,不得动弹。林杝在这种情况下彻底清醒过来,忍耐住全身的酸痛,伸长脖子了要去看看到底是谁迫害了她。 入目严安一张古板的死鱼脸,岔了口气,连连咳嗽,说不出想说的话来。 池归在旁边给林杝施针,还笑着打趣:“孟姑娘,这儿不是什么销金库的香窝窝,可以不必如此紧张。”他的针灸要说在江湖上排第二,就没有一个大夫敢说自己是第一,哪怕是太医院里的那几个老家伙,也要掂量掂量自己有多少重量。 林杝这才看清楚自己的处境,她睡在一张临时搭建的简陋小床上,床上的东西还很新,是村民特别给这三位有神灵保佑的青年才俊准备的,算得上村里最好的东西。而自己的手,虽然是被严安牢牢握着,不过严格来说,给她造成痛苦的罪魁祸首乃是另一位笑眯眯的帅哥。 亲,你以为这么笑了,扎人就能不过疼了么!!! “孟姑娘,我帮你把堵塞的穴位都打通了,你赶紧起来,让严公子带你东去出海,莫要被那些宛平的追兵给抓回去!知道了么?”池归凑过去,眼睛里有闪闪亮的东西,好像很乐见其成她的离开。 林杝却是吓了一跳,“和严公子?先离开此地?” =我有神光了啊!!!请大家喜欢的话领取一枚!!!让我的神光普照大地吧!!!== ------------ 【171.海上风波?】 ==谢谢回声的粉红,还有小马的打赏和评价,小马,你怎么学会投更新票了!!!!!== 阳光刺眼。 四小姐虚步跨出房门,有些受不了那光线,手挡着额头眯眼摇晃。 严安见她摇摇欲坠的姿态,却并没有出手相助的打算,站在她身后咫尺的距离,淡然盯着她的背影。 池归打包完林杝这两天该吃的药剂,送进严安怀里,叮嘱:“这药晚上的时候喝一帖,别让她晚上着凉,三日后自能生龙活虎。” 严安接过,还背着他的麻袋和其他的行李,颔首不语,静候林杝举步。 林杝有些不放心,“池公子,你一个人没有关系吗?” 池归笑得洒脱惬意,根本没有一点压力,“等你活到我这个岁数的时候,你就不会担心这种芝麻绿豆的小问题。快走吧,如果这里的鼠疫退得快,我们能在玉溯城相会,一道出海回瑞昭。” 玉溯是宛平东南沿海最繁华的一座城镇,因为靠海,海上贸易来往密切,某些方面与濑清城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不过最近今年东海海寇猖獗,虽有瑞昭猛将抗衡,却始终僵持不下,也就影响了玉溯的生意。 “那我们在玉溯等你吧。”林杝的嘴唇还泛着苍白,头上残留着汗珠打湿了碎发,整个人仍然像是朵蔫儿的小白花,可怜巴巴瞅着眼前的男子。 池归不和她纠缠,很干脆地点点头,反正来不来是我的事情,我不来你又能有什么办法。“知道了,赶紧走吧。”丢给严安一个眼神,让他别再磨蹭。 严安遂饶过林杝,往前开路狩猎者之路。来时两位公子牵着的毛驴还拴在原来的地方。见主人过来,发出几声难听的驴叫,灰色的尾巴在屁股后面来回晃,也不知它想表达个什么意思。 “坐上去吧。”严安把绳子牵在手里,扭头对林杝说。 毛驴不比马高大骏气,圆咕隆咚的身体只到人的腰际,坐上去倒是不难。林杝犹豫,心里不太愿意坐上去,还得让严安帮她牵着绳子徒步走山路。算起来,她与池归之前不过是一面之缘。与严安原来根本就没有见过,若非这次赶巧了在鼠疫之地相遇,经历两天的患难与共。关系一下子近许多,否则顶多看做点头之交,萍水相逢。 “你如果走得动路,我也不勉强你坐。”严大公子冷眼旁观林杝那张纠结的小脸,他如何猜不到林杝在想什么。只不过面对同一场境遇,男人和女人的思维到底有天差地别。 屁大点的事情!是不是? 四小姐被严安冷水似的一句话一泼,立马服输,公子说得一点也没有错,既然她现在没有力气徒步翻山越岭,又白白在这儿傲娇个什么劲儿?!慢慢翻身上驴背。“那就有劳严公子了!” 严安不作回应,牵了缰绳就朝东面而去。纳族的几个小孩怯怯站在村口瞧着他们离开,没人敢问神使要带着阿曼姐姐去往何处。 东海。 湛蓝的海水。一望无际。 有星星点点的船队好像缓慢行驶,其实不然。就想蚂蚁与大象的差距,小蚂蚁看上去爬得很快,却抵不上大象的一步。那些舰船的体积都十分庞大,制造相当考究。船舷上挂着黑黄相间的旗帜,其上绣着金蟒和旭日。乃瑞昭第一将军瑞木家的标志。 一共五艘军舰,形成一个五芒星的队形。 再看军舰之前,还有数艘小一号的轮船,其上挂着黑色骷髅的三角旗帜,船身也有相似图案。典型的海寇海盗船,那海盗船似乎被军舰逼急,甲板上还有船肚子里都有黑色的高炮抬起,对准瑞木军头船的方向就是一顿狂轰。 就像是狮子和猎豹的比试。 大洋面上的波浪被炮弹的爆炸动荡,远处的海浪也似察觉到今日此地的不同寻常,渐渐卷着猛浪拍打而来。海盗船体积虽然小,贵在行动灵活迅捷,打完一波,趁着袭击的空隙马上调转船头来了个九十度的转弯,左面船身一大半都能贴着海面。 瑞木军队的某艘海舰甲板上站着一男一女。 那女的双手支撑在船沿,努力眺望不远处的战事,笑道:“将军果然料事如神。”回眸一笑,尽管称不上百媚生,倒是眉宇间的那股子英气十分清爽怡人,别有一番女子的味道。女子穿着一身软甲,头发高高束起,仅留了两边两丛柔顺乌黑的鬓角,海风吹动她的发丝,她就伸手去挽,皮肤不似江南女子的白皙细致,健康的麦色,配着她的五官,更加合适。 被她倾笑而视的男子,身着银色铠甲,头戴羽盔,腰间别有一把大刀,年纪轻轻,神情肃杀,霸气外露。不愧是瑞木家的嫡子,将军风采浑然天成。正是阔别了一年多的瑞木俊小将军。 他凝望海面上的战况,并未搭理女子的赞美,待到他认为时机成熟,抬手给守在后面的副官一个无声指示。副官得令,朝天空放出一枚信号弹,“嘭!”地炸开蓝色的烟雾。五艘舰船在信号弹响起之后便缓缓变换队形,从五芒星变成了月牙形,原本那艘头舰被另外四艘掩护下去,月牙又变成了箭头,矛头直指海盗船的领头黑窟窿。 海盗船一看苗头不对,船长立即指挥,让舵手把船帆扬起,趁着风势调转船头,往南面溜。 这次被围攻的海盗,叫做星鲨,是东海上海盗团伙里算作比较有规模的一支海盗星际悠游。东海的海寇数量多,并不是由一个海盗头子统一领导当海皇帝,而是有大大小小的队伍组成。当初,瑞木俊刚被派到东海来剿灭海寇的时候,这些海盗数量虽然没有少,但瑞木俊觉得要比现在对付很多。 他甚至觉得有希望可以早个一年半载回京,给某人一个惊喜。 可惜天不遂人愿,不说某人反过来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惊吓,就说东海海面上这些海寇,连他们也都故意和他对着干,不给他早些回去的机会!那是忽然有一天,瑞木俊就发现小海寇们不知受了什么高人的指点,一夜之间就变得聪明很多,即使表面上依旧乱如一盘散沙,可形散而神不散,背地里团结着呢! 今天终于被他逮着个机会,好好挫一挫这帮不知天高地厚的强盗土匪之锐气,也好给那个幕后指点江山的人一个下马威。 “换!”瑞木俊不回头,双手背后眺望海面,给手下一个果决的命令。 又是一记信号弹。 这次换成了红色。 其他四艘舰船看到此信号,默契地再一次变换队形,从箭头的形状又打散,成了一张血盆大口,稳稳朝那几艘海盗船围剿过去。瑞木俊当然是故意的,故意给星鲨的老大留了条路,那处靠近三十六环岛的西面,到处都是暗礁,极其容易触礁沉底。 星鲨的海盗头子叫做神户三郎,长长瘦瘦的一个中年男子,没有缺胳膊断腿的那种残疾,就是头发不多,秃顶得严重。若是另外一些狠绝的海盗,就会直接把头发剃了,光头一个了看你们还怎么嫌弃老子是秃头!所以这打仗也得看人,瑞木俊捏住神户三郎这点小家子气的犹豫不决,才敢如此自信,事先连神户三郎的逃跑路线都算准,一点一点把他逼向死胡同。 不近不远处的海面上出现一批岛礁,最小的那块礁石上,站不下三个人,而最大的礁石也就皇上御花园里一块假山石头那般大小。这就是所谓的“三十六环岛”。 “老大!不能再往前面去了!前面有暗礁!我们该怎么办?!”一个小喽啰跑进来,眼红得跟只想咬人的兔子一样。 神户三郎听罢,狠狠捶在船舱的墙壁,破口大骂;“那只小畜生,老子拿船把子掌船的时候,他还在地上玩泥巴了!今天居然想把老子赶上绝路,老子就和他同归于尽!” 这人在小时候不果敢,在大事情上倒是凶狠。 星鲨的三艘小海盗船接到神户三郎的命令,自杀式袭击向中间的那一艘船舰,边冲过去边开炮,反正命都快没有了,还要炮弹干嘛,生怕活着的时候用不完,白白便宜的其他人。神户三郎的主舰则马不停蹄,船身紧贴三十六环岛的边缘,试图釜底抽薪,铤而走险躲开暗礁,溜之大吉。 “叩、叩、叩。”船底传来摩擦声,并伴随着剧烈地晃动。 “老大!这样不行啊!要不然你快坐备用的小船,从三十六环岛里面走,救生的船体积小,不会被触礁。”还是原先那个红眼睛的喽啰,他年纪还很小,从来没碰到过这种事情,要怎么办他一点也不知道,但肯定不会像他老大那样自寻死路。 神户三郎哪里肯罢手,已经是满头大汗,亲手操刀把稳了方向盘,对手下怒吼:“不行你就给老子自己跳下去,是死是活老子可不管你!还有,你快让下面踩船桨的人给老子加点火候,怎么早饭没有吃饱么?!” 手下刚想含泪去催踩水和烧火的那帮伙计,忽然船底“空通!哐啷唐!呲——!”还有螺旋桨坏掉的声音,“卡他、卡他、卡他”。 不幸触礁…… 大势已去…… ------------ 【172.似曾相识??】 林杝和严安抵达玉溯城的时候,是十天以后的事情。 他俩一路奔波,风餐露宿,头三天林杝的身子不好,严安牵着毛驴带着她走走停停,行动最为缓慢。到第四天,途径一座较小的镇子,严公子卖掉了他麻袋里的宝贝,用换来的银子又买了一匹毛驴。 四小姐当时发烧,没有听见严安“拿去卖”的回答,所以一下子瞧见他从麻袋里倒出那么多已经清理干净的银环蛇皮,十分震惊。“严公子你……” 严安对她错愕的表情视而不见,他就知道林杝会是这个表情,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儿,用得着那么惊讶么?!继续顶着他那种冷酷的死鱼脸与收蛇皮的老板抬价,多赚一文钱也好。 虽然讨价还价的行为和严安一个大男人的形象十分不符,好在此人天生有种让人折服的气质,收蛇皮的小老板被他三句一说便招架不住,“好了,好了,我出这个价。”把三两银子钱塞进严安手里,拿了货还在那儿嘟囔,“多好的蛇啊,要是新鲜的话,肉也能卖不少钱。”很心疼的样子。 林杝听得清楚,忍不住瞟了一眼正在收钱的男子,腹诽:老板,你觉得可惜,其实卖给你蛇皮的人也肯定觉得可惜。若非我拖了严安公子的后退,他还真会把蛇肉也留着卖钱。 “走了天荒传奇最新章节。”严安还给林杝一个漠然的眼神,继续赶路。 与一个人接触多了,自然会对这个人有更深的了解。比如林杝对严安,她发现严安吃早饭不超过三文钱,吃午饭和晚饭不超过十文,而能吃到热腾腾的饭能算是他善待你,因为一般他们都在赶路的途中。只吃干粮。那硬巴巴的窝窝,三文钱一个,可以让林杝啃上一天。不到万不得已坚决不住客栈,住客栈也只要地字号房,最好有特惠的柴房。 其实说白了,严安是严以律己,时刻践行着我抠门我快乐的人生信仰,且这厮有强迫症,自己省也就算了,还拉着别人一块当苦行僧。林杝当时要请他吃顿好的。住顿舒服的,都被他冷冰冰拒绝。只要从他嘴里说出的“不”字,杀伤力总是特别强。林四小姐悻悻然。 但我在严安眼皮子底下没花自己一份钱啊。 林杝也不是没有发现严安的好,他用自己特别的大男子主义,十分尽心尽力地一路照顾着她。她就猜着,或许这位严公子家里有什么难言之隐,有什么困难不得不省吃俭用。还要不远千里跑来宛平做倒卖的生意。 “严公子,我在瑞昭认识一些人,说不定对你的生意感兴趣,到时候给你引荐可好?”她觉得自己承蒙照顾,应该表示一下感谢。 严安淡淡瞄了一眼林杝,很不屑地从鼻子里吭声:“不必。在下不受女子恩惠。” “……” 你妹! 玉溯城比起濑清城而言,异族人更多,街上的小贩所卖之物玲琅满目。好像一个小型的各国特产展览会。有瑞昭的茶叶书册,有庆国的绫罗绸缎,有东瀛的暗器毒药,有大夏的牛羊皮革,还有西域或更远的奇货可居。 多元化的贸易往来。让玉溯变得自由,不像濑清城那样神圣得让人肃然起敬。它的每一天、每一个角落都充满各种可能的人和可能的事情。 林杝在往来如织的人群中牵着毛驴穿梭,眼睛如花花蝴蝶,从一个铺子跳到另一个铺子,不肯多做停留,眼花缭乱之下流露出女子天性中对购物的渴望和兴奋。 严安把她的一切尽收眼底,脚底下加快步速,不让林杝有机会靠近某样看上去很诱人的商品。刚开始还挺顺利,落后他半个毛驴身的女子一直保持这种距离,可经过一处酒楼的时候,林杝突然不走了。 酒楼上红旗飘飘,用漂亮的小纂写着“熏沐楼”三字。 大红的灯笼高高挂起,配着红柱子的飞檐的屋角,到处彰显着中原独特的气息。遥想瑞昭京城东歌之中,也有一座相同名字的酒楼,不知道与眼前这家是个什么关系。 林杝还在丞相府当乖乖的四小姐之时,她二哥林仲之就经常从外面打包熏沐楼的点心回来哄林杝开心,不过她最喜欢吃的还是熏沐楼现场烤制的乳鸽还有珍珠冻。庆国公主来瑞昭掀起的那一场腥风血雨,也是在那熏沐楼里发生,尽管那一段时间影响了酒楼的生意,不过到底是百年老店,警戒一解除,依旧是车水马龙,客流云集。 阔别一年之久,再见江南美食酒楼,怎么着也迈不开步子离开! 当严安发现身后的女子不见之时,已经走出十米开外,他突然觉得来自后面的牵绊之力越来越微弱,一回头发现身后哪里还有林杝的影子。有那么一刹那,他是担心的。飞快转头去找失踪的人,谁料那看着气质还不错的小姑娘,会站在一家酒楼门前,一脸的垂涎欲滴! 本公子到底是虐待你到了何种地步,竟似可怜的小乞丐,吃不到美味佳肴就站在外面多闻一会儿画饼充饥。 “孟赖……”他不喜欢叫她孟姑娘,他对所有人都喜欢直呼其名。 林杝侧目,眼睛里有亮闪闪的小星星,带着央求的语气道:“严公子,京城最有名的熏沐楼居然在宛平有分店,我们风餐露宿这么多天,也该进去吃一顿好的了[综影视]非人类进化指南最新章节!” 严安怎不知熏沐楼是何地。 但他从来没去吃过,那么贵的地方,一顿能抵他一个月的伙食,作甚去浪费那个钱。 可眼前这女子可怜兮兮的神态,叫一向铁公鸡的严安忽然心生出不忍来,不就是一顿饭么,她生病三天也就吃窝窝头度日,瞧着那骨瘦嶙峋的模样,的确应该补一补身子。 以后还得发育了不是。 严安的视线落到姑娘脖子以下的部位,皱眉一瞬,开口说:“你先进去点菜,我去把驴拴好。” “不用,你给招待的店小二,他们自会帮我们把驴安置妥当!我们只管进去吃!”林杝很高兴,跟着小气鬼严安难得吃一顿好的,显得尤为珍贵。潇洒地将驴绳子交给一旁的店小二,在大门口朝严安招手。 公子的脸色不由一黑,哦,原来不用自己去栓驴子啊,穷人到底见识少,不知道世面。 这熏沐楼里的店小二十分热情,听见方才林杝与严安是用瑞昭话交流,立即丢了宛平方言,也用瑞昭语同林杝介绍起来,“姑娘,咱熏沐楼可是京城里顶呱呱的酒楼,最有名的就是油豉乳鸽和珍珠冻,尤其是这珍珠冻,咱老板亲自选取上好的珍珠磨成粉末配以桃仁熬成,美容养颜,滋阴补血。姑娘既然进了咱熏沐楼,可别错过哦!” 林杝但笑不语,径自上酒楼二层的雅座,默默打量这楼子布局风格,确是与京城的熏沐楼同气连枝,连那一楼上二楼转交的花台上,坐着的瞎子说书人长相都十分相似,好不神奇。 今天说书人正在说的不知题目是什么,林杝进来他已经讲了一半,正讲到:“神户三郎的星鲨号海盗船就此触礁,那十万火急的时候,还是神户三郎的手下强拽了这贼人拖到逃生小船上,护送他从三十六环岛逃跑。瑞昭的瑞木小将军一举拿下其他余党,覆灭了星鲨海盗团,叫东海海寇元气大伤。可在座的各位客官,你们可知道为何瑞木小将军没有去追神户三郎?” 为何,瑞木小将军,没有去追神户三郎。 二楼的道口,有人停住了前行的脚步,那双黑漆如夜的眼睛投射向说书人那处,微张着嘴巴在那儿发起呆,对这个问题的答案很是关心。在异乡听到熟悉的名字,瑞木小将军,林杝的心头五味掺杂。 尽管在宛平这一年中,濮生经常带来东海局势上的情况,瑞木俊作为东海海军的统帅,名字也在信息里时常出现。可今次在这样似曾相识的地方,听到曾经熟悉的人的名字,那种冲击力是完全不能和简单的信息情报可比拟的。 严安走到雅间门口,突然又感觉不到女子的存在,马上回身寻找,见她魂不守舍听说书听得投入,心中无可奈何。 “为何没有追神户三郎?” “你倒是别买关子了呀!” “肯定因为神户三郎一个人再也掀不起风浪了嘛!” 一楼堂子的客人边吃饭边议论,气氛很是热闹。他们大多都是海商,穿过东海抵达宛平,对东海的局势都极其熟悉。而漂洋过海之时,极有可能遇到海盗来劫船,抢走东西也就算了,他们还会杀人灭口,十分残忍无道。所以这些人一听到星鲨被灭,个个激动不已。 他们都以为瑞木将军是有多考虑周到,连说书的接下去也要讲将军的深谋远虑,足智多谋。女子清泠泠的声音就从二楼的楼梯口传来:“因为瑞木小将军一直都有这么一个习惯,穷兵不追。” 似曾相识燕归来。 ------------ 【173.危机四伏?】 酒楼是人来人往的地方,一般单纯吃饭的人不会去特别留意谁人来了又走,不过林杝抢了说书人报出答案,而且答案不是听书的人们想要听到的跌宕起伏,动人婉转,于是很顺利地吸引了众多探究的目光。 二楼的楼梯口,却已然空无一人。 方才说话的姑娘,哪里去了? 严安冷着脸,在林杝话音未落时便强行将她拽进雅间之内,动作的速度和力度都叫林杝措手不及,“啊,严公子,你做什么!”本能地反抗,可惜挣脱不了严安有力的束缚。直到把她丢进房间,才肯松手。 他道,“你莫忘了自己的身份。” 就这么一句,把林杝满肚子的郁闷一瞬间扫空,醍醐灌顶。 她一个忘我的回答,险些毁了这么多天废寝忘食的逃亡。是啊,逃亡。她不是出来玩的,她是出来逃跑的凤女王爷。尽管这些天都没有碰到宛平官兵的阻拦和盘查,但以濮生缜密的行事作风,除非他默许林杝的离开,否则哪里会这么容易。 濮生真的会被池归一句话的误导而误导吗? 其实林杝在这几天的赶路里一直在问自己这个问题,就算他把主力放在北上的路线,其他的关口肯定也设有防备,不叫她出得了宛平的国门。看似风平浪静的背后,是许多的危机四伏,可能今天她的一句话,就会引起下一刻追兵的到来。 还是严安深谋远虑! 林杝折服,低头认错,“是我考虑不周,严公子教训的是。” 严安也不踩她,看她态度诚恳,心里偷偷要补偿一下饿了这么多天的小女子,过去开门把莫名其妙被关在门外的店小二叫进来。挑了此楼的名菜外加几样荤菜,“快些上,我们赶路。” 他没有告诉林杝,当他一踏进玉溯,心里就有一股不太好的预感。那些来来往往的行人里,好像总有那么几双眼睛在盯着他们看,而真要去找,又什么也找不到。好像他一路担心的事情,终于在最接近成功的地方发生,把那条路冲出一口决口。阻碍前行的脚步。 成败,就此一城之中。 “好嘞!” 店小二领命而去,留下雅间内两人。一时无语。 天色尚早,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如流云潮水,一波一波来了又去,去了又来。 严安先给林杝倒了一杯茶水,上好的金骏眉。寻常人家都喝不起,此地居然只当作免费赠送的茶水。他们两个人都懂茶,但是不在此道上做交流,倒完林杝杯中,又给自己也满上,抿了一口。细细品味。 倒是有股临危不惧的霸气。 林杝偷瞄严安一眼,她在严安的眼皮子底下,莫名会把自己搞的畏首畏脚。竟然有几分怕他。见他神色平静,没为方才的事情气恼,稍微送了一口气,“严公子……” “嗯。” “你家住在瑞昭京城?” “嗯。” “家中还有什么人吗?”林杝知道这样问别人很不礼貌,可她忍不住好奇。天天面对同一张死鱼脸,这人的死鱼脸上还一直写着我是一个有故事的人。叫人看着心里就跟猫爪子在挠,这位仁兄,你到底有什么故事呢? 就当是舒缓一下尴尬的气氛吧。 林四小姐这个站不住脚的借口,在被严安冷锐的目光一扫之下,底气荡然无存,“无人。” 一股寒气从脚底升起,林杝咽了口唾沫,讪讪作罢。到底还是脸皮太薄,经不住他的目光质疑。他不是严冬里的一块冰,太阳一晒就能慢慢融化,他是流星砸落残留的玄铁石,太阳晒了不化,只会寒光四射,用火去烧也不会化,只会炼成锋利的宝剑。 恰在这时,小二端了小菜敲门进来,“两位客观,你们点的菜来了!”他动作娴熟地将那些菜色摆放在桌子上,又帮严安和林杝放置好参加,十分热情地请他们快尝一尝。 林四小姐没别的事情好做,只能埋头去吃,这顿饭是十天来吃得最好的一顿,她从来没觉得热腾腾的饭菜是那么香,连那以前不喜欢吃的肥肉,今天看着也分外的诱人。 “这位公子你怎么只吃青菜?”店小二着手帮他们把乳鸽手撕开来,这里的掌厨觉得用刀切过的乳鸽肉就不原汁原味,所以一般不是店小二上菜的时候给客官手撕,就是吃饭的人自己动手,那样吃起来也别有一番风趣悍妇,本王饿了!。 被店小二这么一问,林杝抬头才发现对面人碗里的白饭上,只有几根青菜,连一滴肉汁都没沾着,不禁放下筷子疑惑打量严安,瞧他这个子挺高大的啊,只吃青菜和白米饭哪里来的力气,一桌子的好菜,她一个人怎么吃得完……他该不会是想省着给她吃吧! “严公子,我一个人吃不完这些的!”四小姐有些捉急。 “吃不完,打包带走。”严安吃饭的样子很讲究,那举手投足间,有这股大户人家的教养。不只是这样在餐桌上吃饭,林杝观察到这厮无论吃什么东西,哪怕就是一个窝窝头,都是细嚼慢咽,很注重仪态。 平静的语气,波澜不惊的吐出几个字。 林杝:“……” 她真的搞不懂这个男人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店小二呵呵干笑两声,把油腻的手拭在肩上的抹布上,急匆匆离开雅间,是对严安的严肃神态有些招架不出,怕得罪了客人。他也是个人精,见过那么多人来人往,总能看出一些人不同的脾气。 今次这间雅间里的客人,一看就知道不是个好搭讪的主儿,一般这种生人勿近的人都不喜欢有人在旁边伺候,感觉自己像在被监视一样,而且那些不熟悉的人都有可能是对你不利的人。 不过这种人也最好伺候,你丢了菜进去就行,其他什么也不用操心。 走廊的尽头,“吱呀”一声。最里面的那扇门从里面打开,走出来一个衣着华贵金色的男子,三十岁开外,体态臃肿,满肚子的油水,而脸上不笑的时候也好像在笑,似乎十分和善的模样。你说他像弥勒佛那种类型吧,又有很大的差别,这男子身上有股矛盾的气质,就算他不笑也像在笑。可当你站在他面前,你不会生出敲他竹杠的念头,关键还是他那双眯眯眼。小而聚光,投射出明察秋毫的锐利之气。 那店小二见人在尽头出现,立即躬身行礼,远远喊了一声,“掌柜的。” 却原来此人就是这家熏沐楼的老板。沈诀。 沈诀点头,朝店小二招招手,是要叫他过去说话。店小二见本店的皇帝亲自召见,立即如同小太监一样,屁颠屁颠扑过去,跟他回了原来那间房间。 说回林杝那头。严安等店小二出去以后,立即放下筷子,吐出嘴里的青菜和白米饭。 四小姐吓了一跳。“严公子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所以胃口也不好,什么东西也不吃? 严安拿昂贵的金骏眉茶漱漱口,吐在了饭碗里,顺便抢走林杝手上的筷子,“别吃了。有毒。” 他用“天下雨了,快回家收衣服”的语气和语调。来说出这菜里有毒的事实,平静地让林杝不能接受,刚咽下去的乳鸽肉在喉咙口不上不下,一阵猛咳。她用手指去抠,想要把吃下去的那些东西吐出来。 哀怨的眼神投射向严安,意思很明显:大哥,你既然知道这菜里有毒,咋就不早点告诉我呢?!就算当时店小二在场盯着,你丫儿跟我个别吃的眼神也好是不是。现在抠也抠不出来,要如何是好?! 严安起身,转到林杝那边一只手抓住她的一只胳膊,将她从椅子上拽起来,然后侧耳静听外面的动静。走廊上静悄悄,并无往来行人。想必下毒的人料得他们吃不出里面的问题,先去准备后面需要的东西,比如麻袋和绳子。 “从窗走。”趁他们不备,现在走还来得及。 男子拎小鸡似的把林杝拎到窗边的位置,整个人压在她身前,是要事先查看一下外面的情况,近在咫尺的距离叫林杝有些不能呼吸,不是娇羞,不是暧昧,就是紧迫的压力,还有渐渐其反应的身体静墨莎君全文阅读。 不能怪林杝没有吃出饭菜里的问题,她修炼冰心诀有一套,可到底是半路出家,没有行走江湖的经验,也没有多少药底子的功夫。而敢在这种大酒楼,还是瑞昭开出来的分店里做这种非法的勾当,用药极其小心,绝大部分都是无色无味,真不知严安是如何尝出来的毒药。 见一楼下面还没有什么人在那儿守株待兔,严安果断带着林杝从窗口飞出,不过不是往下,而是往上。熏沐楼一共两层,严安脚踩在窗台上,一个飞身就轻松上房顶。林杝被他架着,呼啸而过,自己已有些头重脚轻,心中十分懊恼怎么就如此大意着了人家的道。 熏沐楼无缘无故作何给他们下药,定然是濮生给这些人流密集的地方下了通牒,一见到她林杝的那张脸,马上把人放倒,谁抓到奖励谁! 那药劲上来,又是三心二意,林杝腿一滑,滑过两片琉璃瓦,琉璃瓦发出“咔咔”的声音。练武之人耳朵敏锐,细微的动静也逃不过他们的耳朵,严安狠狠瞪了一眼身边的麻烦鬼,立马脚底生风,欲迅速逃跑。 可惜,正如严安所料,熏沐楼里的势力迅速行动,一个黑衣人从另外一端的窗口跃出,转眼就站在了与他们相对的位置。与此同时,严安身后也有风声,他飞快侧身,不能把背后的空门留给敌人。 三方对峙片刻,严安毅然往下冲去,是不打算再走屋顶的路。林四小姐想要不拖后腿,但她的身体早就不听使唤,只能勉强保持清醒,任由严安带着她一路飞上飞下。 人流被严安搅合得引起了骚动,到底是平民百姓多过追兵,在混乱的状况下,严安如敏捷的狐狸,左躲右闪,顺便还掀翻一些摊位,给身后的人留下一堆烂摊子。那两个黑衣人,一个带着人在路上追,另外一个在房顶上继续跟随,双管齐下,盯得很紧。 林杝侧目看这一场鸡飞狗跳,都引起了这么大的动静,濮生的人估计也在赶来了吧?今天她要怎么逃出虎口,离开宛平呢? “掌柜的,人已经去追了,要通知濮大人么?”熏沐楼内,一个手下垂首询问沈诀。 沈诀双手背后,正站在窗口,方才严安和林杝的一举一动尽落他的眼底。他的背后就是书桌,桌子上有一张林杝的肖像画,还有宛平的官印和通牒文,濮生的确撒网在宛平的四处,重点就是四面出关之地的酒楼和商贩。 通牒上有这样的要求,见此女子,速报官府。 濮生并未大张旗鼓地在四处设立关卡拦截林杝,一来是不想打草惊蛇,凭林杝的聪明劲,肯定躲得过去;二来,林杝在宛平的事情,不能为外人道也,若那样大张旗鼓地找,不就是告诉各国安插在宛平的眼线,你们要找的宝贝在这里么? 所以他只是简单的发文,秘密发给一些知道底细的商贩,就算他们把这文给各国的眼线看,也不过是以为宛平也加入了寻找林四小姐的队伍之中。 “不必,这女子是大宗要杀的人,跟底下的人说,不留活口。他宛平一个皇室弟子算个毛线。不过她林家四小姐倒是了得,梅十四居然跟她在一起。”沈诀交织在背后的十个手指头在那儿悄无声息地打转做小动作,喃喃自语,目光飘向林杝和严安离开的方向,神思中带着疑惑和不解。 他的手下听到沈诀的话,亦是十分震惊,“掌柜的,您是说,与那女子在一起的男子,是梅十四?”看样子是听过那梅十四的大名,但人家大爷不认识这种手下的手下,只能活在别人的传说中。 沈诀默默点头,思绪拉到了一年之前,皇上出兵围剿七王爷府那一夜…… ------------ 【174.往事如烟?】 那一夜,林杝遭到李束樘他小舅舅,也就是前朝皇帝和慕容将军家的小姐留下的私生子,李留云,的追杀,濮生和林仲之里应外合把林杝救下,偷偷转移宛平包养。期间还有白胖的波斯猫为保护主人一箭穿堂,落下池水尸骨无存。不,还是说它下落不明吧! 也是那一夜,承恩帝一怒之下发兵围剿七王爷府,势必要将李束樘这小逆贼和李留云那老逆贼一举抓获,兴师问罪。御林军和庞家军把七王爷府围了个水泄不通,然,王爷府门口却是一点动静也无。 就李一总管孤身而出,还摇着他那把桃花扇十分淡定的样子,拱手问领头的庞飞将军,“不知庞将军深夜带着这么多手下来我王爷门前,是有何要事?边境有战事呀?” 庞飞从鼻子里冷哼,他死了女儿,又死了外孙女儿,仇人就在眼前,眼睛都是血红的,怎么可能与一个小总管好好说话:“叫李束樘出来,本将军要他偿命!” “……”李一感觉眼前就是一条疯狗,不由后退一步,微微有些嫌弃庞飞乱喷的口水。 带领御林军的是赵若尘,他一身软甲,面如寒霜,“李总管,皇上怀疑群英汇遇袭一事与七王爷有关,还请总管将王爷请出来,进宫面圣。” 进宫面圣? 李一斜睨了王府外虎视眈眈的虾兵蟹将,这要是真把他家不能动弹不能说话的七王爷交出去,还不得直接让圣上抓了手指头摁下认罪状,明天估计就能看到贴出的皇榜:我皇族李氏七子谋反未遂,现已收押,秋后问斩。 “赵大人、庞将军,如果小人说我家王爷不在府上,你们信不信?”李一边说边摇起扇子。还抛了个媚眼给赵若尘。 赵若尘对这种妖孽毫无反应,冷厉的眼神把李一那双桃花眼毫不留情瞪了回去,道:“若是如此,那就休怪我等无礼,这是皇上口谕,李总管你是要我读出来,还是自己看一看?”从怀里掏出黄灿灿的一卷丝轴。 李总管二话不说接过去,自己打开来看。皇上的口谕也很简单,要么一个李束樘进宫面圣,要么御林军和庞家军齐动腹黑侯爷,嫡妻威武!。抄他七王府,灭他满门。 七王爷家哪里来的满门,李一现在这种时候还有闲情逸致去逗自己开心。主子的满门不是得连皇上一块儿灭。 “可是赵大人,皇上突然龙颜大怒来拿我家王爷开涮,总得有证据吧。凭什么说群英汇的事情是我家王爷拿的屠刀,说不定是有人故意诬陷呢?”李一看着弱不禁风,可看门狗当得十分尽责。隐隐有“一人当关万夫莫开”的霸气架势。 庞飞老将军很捉急,箭步冲上去准备和李一干架,愤愤道:“赵若尘,你跟这种走狗屁话个什么劲,直接杀进去啊!”他不会去考虑七王爷背后的势力有多大,不会去考虑七王府里到底有没有七王爷这个人。更加不会去考虑东瀛小皇子的幕僚与他瑞昭是什么样的关系何血海深仇。反正他的女儿和女儿的女儿都被姓李的一家门害死,此仇不报等于白活了这辈子! 李一眉头微皱,尽管他表面上淡定。心里一直在打鼓。从手下进来报告说大批的御林军和庞家军往七王府涌来之时,他其实就很忐忑。皇上这次的行动太突然,根本就是不计后果。想承恩帝登基四年,忍了李束樘四年,就能知道七王爷的手腕有多硬。要跟他硬碰硬,皇上没有十足的把握才不会贸然出兵。 难道是知道了七王爷人魂分离? 国师本就是瑞昭皇室的人。不偷偷告诉承恩帝此事的真相才怪。 因为李一不知道给七王爷下离魂药的也是他玉衡的徒弟,国师会让苏玄明来帮李束樘回魂,不过是想弥补他徒弟犯下的错误。 所以当听到赵若尘说:“皇上为何会围剿此地,我想王爷和王爷的小舅舅最清楚不过。” 王爷的小舅舅?! 咯噔一声,李一心中一抖,真没想到大宗的事情已经被承恩帝知道。若要说七王爷和这个大宗的关系,只有自己人知道,是有多复杂。本来前朝旧部便分为两派,一派拥立留香长公主,一派拥立私生子李留云。当初慕容将军一家还在的时候,慕容家长子慕容无忧(各位江湖豪杰,我突然忘记了之前有没有出现慕容大将军的全名,都是断更惹的祸!)与留香长公主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所有人都觉得他们俩会成婚,然后留香掌朝,慕容无忧控制军队,完美无敌。 谁料北面有头狼,盯着李留香这块香饽饽,颠覆了南北局势,其实他不过是为一个心不属于自己的女子。当君临天下的时候,慕容无忧死,李留香入宫,有情人没有终成眷属。无论是圣元帝还是慕容无忧,都是风华绝代的人,他们与李留香之间发生过怎样的故事,或许只有黄土知道。 留香长公主的旧部便追随了七王爷李束樘,而慕容将军的余党就更效忠于李留云。尽管同仇敌忾对付的是瑞昭,但内部的纷争暗流涌动,李束樘退让,在外都是他在操纵,所有的骂名由他担任。然而,听梅党的人都喊李留云一声大宗,就看得出李留云在这窝反贼之中的地位。 李束樘和李留云这对叔侄的关系到底如何,也只有他们两人自己心里清楚。 当下,赵若尘鹰眼似的目光投射在李一的俊脸上,见李总管面色一白,心中暗笑,果然如此。那李一这么紧张的样子,肯定是七王爷府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右手一抬,给手下的御林军一个进入的手势,准备来硬的。 李一当然不会同意这群人的擅自闯入,不说里面是否有见不得人的秘密,就说这面子上也过不去。以后百官都要说皇上夜里直接派人把七王爷从被窝里揪出来兴师问罪,好不威风,叫他家主子如何见人? 拼死也得把大门守住。 正在此剑拔弩张之际,里头却走出来一个人,高大威猛,庄严肃杀,霸气十足。他往千军万马前一站,冷冰冰开口,“本王随你们去。” ------------ 【175.随风飘逝?】 七王爷李束樘背手阔步而出七王府,宛如天神降临人间,霸气地斜睨了一眼庞飞将军和赵若尘,身上的剑气和寒气叫那两人不由自主侧身让路,他就一个人走过千军万马包围的王府,往皇宫的方向而去。 当天晚上,被晃晃荡荡的铁骑弄得人心惶惶的百姓们,都看见了这样的盛况,初始如疾风般扫荡而过杀气腾腾的御林军和庞家军,没过多久,马蹄子“咯噔儿,咯噔儿”地又全数走回头路,做个不恰当的比喻,就好像尿急着要上厕所的人在如厕之前和如厕之后的强烈方差,而造成一戏剧性结果的原因,不过是因为他们的面前多了一个人。 李束樘也是缺德,竟真的一步一步慢悠悠走到了皇宫大门口。叫赵若尘和庞飞的一干人马浑身难受。他们不肯下马走,下马陪七王爷走多没面子,他们在马上还能做出押解犯人的高姿态,他李束樘天生气质高贵阶下囚当得都跟皇帝一样,是没办法改变,可起码自己心里要有底气,老子就是在押解罪臣! 等到达宫门前,正是黎明之前最黑暗的那一段时间。彼时林杝已经被濮生用麻袋套了马不停蹄送出皇宫,人都出了城门往郊外的毓秀山奔驰,卷起滚滚的红尘。 “传七王爷李束樘觐见——龙凤斗——毒医嫡妃全文阅读!”赵福贵尖锐的声音划破黑暗的天际,显得尤为刺耳和惊心。 那些旁观的旁人,尽管见多了皇上和七王爷的掐架,可这一遭的对峙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哪里能一样,从前哪一次承恩帝会气到直接出动御林军,还借了庞家军的势力。 你别看承恩帝恨不得把七王爷剁了喂鱼,但这厮对手足之情有一种天生的心软和极端,比如范阳王李百岁。那叫一个掏心掏肺掏节操,而如果有朝一日李束樘真的被他打倒了,变成阶下囚跪在他面前等他千刀万剐,当初恨得牙痒痒的承恩帝肯定又会不屑地挥挥衣袖,“杀了你,朕以后找谁玩,给朕关到冷宫里去,好生伺候着。” 当然,这日承恩帝没有能把李束樘给扳倒。 李束樘做了一个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举动,匪夷所思到他从进去御书房。至离开御书房,前后花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冷若冰霜如故,来去潇洒自如。果然是瑞昭堂堂七王爷才有的绝代风采! 而这件事情的真相。在第二天早朝的时候,承恩帝命瑞木老将军的副将去北方接手那边的大军,才被外人所领悟。原来七王爷是把他的保命符给交了出去!圣元皇帝驾崩时留给七王爷北方的大军,承恩帝登基这些年想了无数的办法想把那宛如卡在他喉咙里不上不下的“鱼刺”拔出来,终也没有得逞的事情。竟然在一夕之间从天而降。 说不高兴是假的。 但比起高兴,更加怀疑。他是看着李束樘长大的,血液里留着相似血统的亲兄弟,又斗了那么多年,不说放个屁都知道他今天早上吃了什么菜,也该是动一动屁股就知道他要放屁!北方的兵权是他最后一道防线。把李束樘逼急了的话,以承恩帝对他的了解,宁可动兵造反。也不会交出兵权。他这一次如此狠得釜底抽薪,是有什么阴谋不成? 七王爷却是早朝也没有来,从此以后,又以身体不适的理由拒绝上朝,成天躲在他那偌大的王府里不知道在捣鼓什么。承恩帝多次想要进去“探病”。全都被李束樘毫不客气地拒绝。 表面上,承恩帝的麻烦好像不再是麻烦。 连支持李束樘的那些大臣,具是十分震惊,完全没有想到他们家七王爷会把兵权交出去。 也从不知道是哪个小太监还是小宫女们传出来的八卦,说是当天晚上在御书房内的对话是这样的。 七王爷:“群英汇之事非本王所为。” 皇上:“你说不是你,朕就相信你,当朕是白痴吗?!” ‘“啪!”一块虎符被丝毫不怜惜的丢到书桌上,出手快,压根就没有不舍的情愫,好像丢牛粪一样。 皇上:“你丫儿什么意思,想用北方大军威胁朕?!” 七王爷:“皇兄,我拿它跟你换一个一刀两断。” “……” “从此以后,木无云与本王无关,请皇上莫让本王来给他擦屁股。” “……” 皇上一时间哑口无言,没看明白李束樘这是演的哪一出,瞪着眼睛看他转身打算离开,临出门前又想起来什么,突然转身再一次面对承恩帝,冷漠说:“皇上,不知林执笔现在何处?”也不等皇上的答案,潇洒离开。 暂不论这些对话的真实性,承恩帝的确在七王爷离开后马上跑出来,急匆匆踢开御书房后面林杝住的屋子房门,里面倒是有一个女人,可惜不是林杝而是焦急的段红袖。 林杝失踪的头几天,承恩帝就跟来了大姨夫一样,逮着谁骂谁,连有些太监宫女长得丑被他撞见了,也要嘲讽你一句娘生的时候是脸着地的吧?举鞍齐眉最新章节!整个皇宫里就弄得人心惶惶,后妃们看着某块肉在那儿蹦跶来蹦跶去,只能嘴馋吃不着。总之一人得失,鸡犬不宁。 所以说,林杝收到濮生给她的情报里面,并非刻意隐瞒了什么人,真的是有些人没有什么作为。好像一头沉睡的雄狮,你永远不知道他下一刻会不会醒来,哪怕是他睡着了,也会选择绕道而行,不敢当面走过。 关于李束樘把北方的兵权白送给承恩帝这一壮举,李留云是什么态度?七王爷的小舅舅在李束樘的房间里甩光了所有可以摔碎的东西,两只愤怒的眼睛如同兔子一样血红,恨不得生出一双獠牙在侄子的脖子上咬一口,不,咬死算了!后来七王爷在屋子里不知跟他说了什么,他出来的时候神色从怒红降到铁青,依然杀气腾腾,一路边走边哼,跟吃饱的小猪似的。 发生这些事情之时,沈诀还在京城的熏沐楼里蹲着,你听他方才对手下说杀林杝,是大宗要杀的人,可想而知现在整个天翔旧党集团在听谁的指挥。说实话,像梅一、梅二之类直接拿梅几命名的拥护七王爷的死士,并不愿听李留云的号令,这便导致这个集团内部的矛盾被激化。 李留云也不是没有脑子的私生子,见当下势力莫名其妙元气大伤,懒得和那些梅字军分你我他,全部隐于市,搞经济和情报。他既然已经忍了这二十年,也不在乎多忍一时半会儿,等到一个合适的契机,再一举而起,打个漂亮的翻身仗。这也就是为何熏沐楼的分店都开到了宛平境内。 怎么才算一个合适的契机? 某密室内, “大宗,这是这个月各部收集到的情况,请您过目。”李一摇着纸扇子,脸上是不卑不亢的神情,他作为梅字军的一号,也就是梅一的身份,负责直接与李留云打交道,现在说白了就是梅字军和李留云两者之间的中间人。 李留云看罢,问他:“这个月各地的账本呢?” “有两本还在送来的路上,晚些时候给您,大宗,那这情报直接送去东瀛大皇子手上?”李一眼珠子打转。 东瀛大皇子按的什么心,他们心里都应该清楚。当初天翔国尚在时,两边的关系的确融洽,也是因为东瀛的公主嫁给了天翔的皇帝,也就是留香长公主的母亲。现在,那东瀛的老公主早就化作黄土,人也不是当初的人,这一任东瀛的大皇子野心勃勃,怎么可能白白肯帮天翔旧部。正如李束樘对李一说过的,鹤之澜此人, ※时间来不及了!!以下重复内容,十分钟内改回!!(不会多收取费用)※ “大宗,这是这个月各部收集到的情况,请您过目。”李一摇着纸扇子,脸上是不卑不亢的神情,他作为梅字军的一号,也就是梅一的身份,负责直接与李留云打交道,现在说白了就是梅字军和李留云两者之间的中间人。 李留云看罢,问他:“这个月各地的账本呢?” “有两本还在送来的路上,晚些时候给您,大宗,那这情报直接送去东瀛大皇子手上?”李一眼珠子打转。 东瀛大皇子按的什么心,他们心里都应该清楚。当初天翔国尚在时,两边的关系的确融洽,也是因为东瀛的公主嫁给了天翔的皇帝,也就是留香长公主的母亲。现在,那东瀛的老公主早就化作黄土,人也不是当初的人,这一任东瀛的大皇子野心勃勃,怎么可能白白肯帮天翔旧部。正如李束樘个漂亮的翻身仗。这也就是为何熏沐楼的分店都开到了宛平境内。 怎么才算一个合适的契机? 某密室内,对李一说过的,鹤之澜此人,母亲。现在,那东瀛的老公主早就化作黄土,人也不是当初的人,这一任东瀛的大皇子野心勃勃,怎么可能白白肯帮天翔旧部。 ------------ 【176.误上贼船?】 关于梅十四是何方神圣这个问题,我们以后再说。 先说林杝和严安两人跟亡命鸳鸯似的没命逃,他们也都发现这批追兵杀气腾腾的架势,是要将他们杀之而后快。林杝就觉得纳罕,这不像是濮生会派出来的人手,那熏沐楼到底是什么地方? 严安带着她一路穿街窜巷,往码头的方向飞奔,宛平官府收到消息,但官府并不知道被追的人是他们苦苦寻找的画像女子,报官的人只说是江湖仇杀,所以就派了一个小分队出去平息恩怨。 三伙人你追我赶,把玉溯半个城弄得鸡飞狗跳。 “你去哪儿?”林四小姐的内力渐渐被药性所阻,整个人都靠着严安的力气带动她往前跑,软绵绵问一句,心里疑惑,因为这不是去大码头的路。 严公子把所有的力气都放在了林杝身上,哪里有闲情和她说话,抿着嘴唇继续狂奔,四处观察。好在林四小姐人瘦,整个人的重量压在他身上也还承受得了,奔跑的速度不慢。 宛平的码头发达,半个城都傍海而建,码头的沿线很长。而一般大型的商船和官船都会停靠在正中间的大码头,其他大多都是小商队和出海打渔为生的百姓小船。 他的目光锁定在那些小商船和渔民的小船上,是要找可以跳上去的船只。不难理解,停靠在大码头上的商船和官船体积庞大,行动迟缓,追兵很容易就追上他们,到时候困于一船之上,就是困兽之斗。他现在要寻找时机恰当的小船,小船灵活,开起来又快。假如已经驶离码头一段距离,而又可以勉强飞身过去,等后面的追兵到了则已经过不来的,开得恰当好处的船只。 这种事情又怎么能算得准到底有没有,严安就是在赌命,赌自己的命和林杝的命是上天眷顾的,不会让他们俩今日在宛平走入绝境。也真的是上天垂怜,在码头沿岸的后半段,真的有这么一艘所有的时机都刚刚的小船,正在慢慢驶离港口。 船应该是渔民的船。船身已然破旧,看不到上面印有的船名和船号,铁锚刚刚收起来。还能看见上面的锈迹斑斑。船有两层,下面的船舱里大约能容纳十个人,甲板上有个两个手正在干活。 严安瞧准了距离,猛然发力,犹如奔腾的骏马突然遇到一个障碍。那飞腾起来的气势和模样,说实话,还算得上潇洒抢眼。林杝就觉得自己的双脚失去踏实感,腰身被提起,一股力带着她在海风中飒飒穿越,脚下就是蔚蓝的海水。 万一掉下去…… 林杝反应过来。立即死死抓住严安的胳膊,忍不住还是闭上眼睛,紧张到忘记呼吸。她甚至在心中默默祈祷:千万别掉下去。她不会游泳。当年被某些人推下池塘溺水险些没命的经历还在她的记忆里难以遗忘,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 严安的武功的确不错,那么远的距离,他落在船上依旧身轻如燕。小船都几乎没有一丝波动。他很不屑地垂目看了眼在自己怀里跟只受了惊吓的小白兔一般模样的林杝,然后十分嫌弃地将她缠绕在他胳膊上的细手掰开。是要跟这么丢人的姑娘离得远些。 岸上的追兵果然只能望洋兴叹,那两个带头的反应很快,见林杝逃脱,立即要上附近的小来追。可惜刚刚踏上甲板,就被飞镖射中,都没反抗的时间,飞镖上涂抹剧毒,见血封喉穿越之野蛮千金在现代全文阅读。 飞镖的主人就站在林杝的旁边很淡定的看着黑衣人落水而亡,他浑身散发出来的寒气,还有那种杀人时候的从容与娴熟,出手又快又狠又准,叫林四小姐一时错愕,心里浮出有一丝质疑,但很快被她压下去。她想严安本来就是沉着冷静且爆发力十足的高人,即便第一次杀人,都有这个本事让人看着像是身经百战的杀手,又何况他们在这样紧急的环境中? 船上,从他们身后走过来一个高瘦的中年男子,穿着粗布衣服,有种教书先生的儒雅气质,然,是个落魄的才子。那人对这一场追杀并没有多少惊讶,拍拍严安的肩膀,严安立即快速转身,一脸戒备看向来人。 “这位相公,我们这船去东瀛,你们若想同行,可否交个船费。”那老书生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伸出手坦然摊开在林杝和严安胸前,真的是……林杝觉得她看到了二十年以后的严安! 严安眼角微抽,无语从怀里掏出三十文钱,放进老书生的手掌心,很了解坐船的行情。但书生没把手伸回来,又笑道:“还有这位小娘子的钱,也是三十文。” “为何比别家贵了一倍。”严大公子这种时候居然还有心思讨价还价!! 那人一耸肩,侃侃而言:“不瞒这位相公,这船上的人都是黑户,别的船不带他们出海,在下做得是危险的买卖,贵一倍而已,应当是十分便宜了。再者……”他扫视严安和林杝,又将目光投向远处的岸上,眼中的笑意更深,“我瞧着你们也不是什么良民,官府的人马都来了,是黑白两道都得罪了吧?啧啧,收你们六十文够便宜了,别让我改变主意收更贵哦。”他是吃定了严安和林杝没有退路,敲诈的就是你们! 岸上,官府的人马也赶到,正在询问那些熏沐楼冒出来的追兵情况。有些官兵撤离,是准备去大码头上用官船来追击林杝所乘的小破船。情况依旧十分危急,再不快点逃,他们很有可能被濮生的人马抓住。 而且说实话,林杝真觉得这船老大收钱挺公道,胆子大,有魄力,叫她很欣赏。遂大方地从腰带里掏出一两银子,“先生,这里是一两,您收着。请快些带我们出海,没有别的要求。” 话音一出,马上惹来严安一个犀利的小眼神,很是埋怨林杝的大手大脚。 林杝觉得一点小钱没什么大不了,无视了严安的小眼神,微笑面对船老大。 船老大哈哈大笑,收了林杝的钱,对船舱里大吼一声:“伙计们,使劲踩船啊,官府来了!”他们这艘船上都是黑户,也就是偷渡客,遇上官兵本身就是一件麻烦事。严安的眼光也真好,误上贼船形容当下的情况一点不为过。 严安让船老大挑了件最里面的小船舱,把林杝丢进去,脸色黑得跟锅底一般。林四小姐以为他还在为一两银子的事情生气,便好言道,“严公子,你莫生气了,我下次注意些就是。” “你倒是说得轻巧,今日你我二人皆在贼船之上,别人都知道财不外露的道理,轮到你头上怎么就这么榆木?”话是说得不太好听,那恨铁不成钢的心情和关心之意,不知林四小姐听出来没有。 林杝被他一说,醍醐灌顶,发现自己的智商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就飞速直走下坡路,这么简单地道理都没有想到。(从遇到严安的时候开始?)立即神色懊恼,可怜巴巴望向严安。船是船老大的船,人是船老大的人,还有十几个偷渡客,除了船就是茫茫大海,若是他们想要抢劫,然后把林杝和严安丢到大海里…… 不知道严安的功夫能不能以一敌十? 再加上她这几下拳脚猫的功夫,应该足以自保吧? 严安无奈叹气,将身上的干粮和水囊取下交给林杝,“他们的食物和水都别碰,从此地到东瀛不过三四天的时间,忍忍吧。” “好……” ------------ 【177.原来是你?】 ps: 对于碧某人断更的问题……咳咳咳……咦?没有下文?(╯‵□′)╯︵┻━┻欠揍!!!!吐口血orz 林杝与严安在昏暗窄小又潮湿的船舱里大眼瞪小眼呆了一天,别的都没有什么,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什么的也可以抛开,可是唯一一点不能让林杝容忍的就是——她总不能三天不上茅厕吧?!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人有三急,小解最急。林四小姐已经很有先见之明的尽量克制自己的饮食,但很可惜,在第二天的太阳没有跃出海平面之前,她被一阵腹胀憋醒,对着摇摇晃晃的处境十分无奈。 人尿急的时候,最怕听到水声,看到一切和水有关的东西。而这会儿小船在海上,晃得人头晕眼花不说,还能听到飒飒的海浪与船身的拍打声,弄得林杝难受无比。 她和严安身居船舱两个对角,在可控范围内,算是最远的距离。船舱里没有床上,严安将唯一一条散发着霉味的毛毯丢在林杝身上,自己背靠着一麻袋杂物,盘腿而坐,双目紧闭。也不知道是在练功还是在打盹。 悉悉索索,林杝再也不能忍受,决定去解决生理问题,速战速决。 严安其实听到了那边的动静,但没有睁眼,依旧保持着凝神静气的样子。他心里清楚林杝想要去干嘛,这时候睁开眼睛倒会让小姐尴尬不已。你看,人家还是有替别人着想的心思,只不过不肯轻易表现出来而已。 船舱内灯光微弱,比伸手不见五指好不上多少。林杝单手扶墙慢慢往外走,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这对于练武之人来说,并非一件难事。 这艘床肚子的设计大致是这样:船舱有两层,最底层放置杂物还有食物和水。没有厨房,都是干粮;另有四个舵手在底部控制小桨;上面一层,以中轴也就是林杝现在走的这条昏暗的通道为界限,对称而建,分为三段,最前端与船长的驾驶仓相连,中间两间大的是黑户者和几个船员吃喝拉撒之地;后面两间,一间给了林杝和严安,另外一间一直房门紧锁,不知道用来做什么。 在船上的大多是男子。遇到生理问题一大半可以直接拔下裤子对着大海解决了去,也有木桶子给人坐便,只是林四小姐既不知道在哪里。也不愿意用那恶心的玩意。她想去底层找个木盆之类,勉强用一用。这势必要从船尾走到船首,经过大仓外,听到一间里头还有人在说话。 “老大,那两人看起来有些花头。要不要……” “嗯,但先不要打草惊蛇,他们谨慎得很。” “是。” “明天准备些好酒好肉,我亲自送过去。” “是。” 那个低声下去的林杝不知道是谁,然后面那个发号施令的,林杝能清晰辨认出声音的主人。就是那个高高瘦瘦的中年书生。这书生倒是很有一套,明明宛平的官兵和熏沐楼势力左右夹击得十分紧迫,就那么一艘破破烂烂毫不起眼的小船居然逢凶化吉。乘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林杝对这个自称海三爷的中年男子有几分敬意,也觉得这人是个有故事的人,说不定年轻的时候还曾经叱咤风云,但与此同时。他波澜不惊的眼睛深处藏着的那股狠劲还有一种迫切的渴望,叫林杝不得不怀疑海三爷的目的。 果然。他目的是不纯的! 有些花头,打草惊蛇,好酒好肉…… 而且林杝发现,海三爷虽然当时和她说话用的是宛平语,可在四下无人之时和手下用的却是东瀛话。她能听懂,还要感谢他爹有先见之明,小时候让夫子教过日常用的大夏话和东瀛话,再者东瀛与天翔关系甚密,原有许多东瀛文记载的书籍在书斋里蒙尘,林杝买过几本翻看,对东瀛也算有些了解欢乐神农全文阅读。 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仓内有脚步响动,正在往外走,林杝顾不得尿急,立即折回自己那间,那速度不是她扶着墙壁出来时可以比拟的迅速,跐溜一下,仿佛一道鬼影。人在被压迫的环境中,潜力果然是无限的。 严安这次终于忍不住睁开眼睛,怀疑地投向冲回来的女子,好像她的后面有吃人的老虎在追,惊人心魄。于是自个儿先在心里悄悄盘算,这么快的时间,她到底够不够时间完成脱裤子、蹲下、解决再站起来系好裤子等一系列的动作。片刻之后得出的答案始终都是不可能。 “怎么了?”他低沉的声音在黑夜里显得尤为冰冷。 “海三爷,海三爷他要对付我们!”林杝喘了口气,激动地跑到严安面前,向他汇报方才偷听到的对话。 那些不完整的对话,应该是要对付他们没错! 严安听得,淡眉微微一皱,沉默不语。 林杝在严安面前,气场都被严安吞噬,自己的主见也比原来缺少,这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相克和制衡,她巴巴儿望着正在思索办法的严安,只是干巴巴望着。 公子被少女迫切的目光搅乱了思绪,抬眸扫林杝一眼,抿嘴冷冷道,“你就老实在这屋子里待着,别再乱走动,可知道?” “……”四小姐知道归知道,但她突然想到自己还没解决的生理问题,应该怎么办?! 严安从她僵硬的表情里揣测出一二,无奈叹了口气,起身往门口去。 林杝则呆呆站在原地,猜不着严大公子想要干嘛。 只听他说。“走吧,我陪你去。” ??? “诶——?” !!! “诶——!“ 严安蹙眉转头重新看向林杝,女人怎么都这么婆婆妈妈。 “孟赖,你又怎么了?” 林杝此时已经不站在原地,她蹲着身子,蹲在严安方才坐过的地方,正伸手捡起一个荷包放到眼前细看。仓房内的光线不怎么好,只有一点豆灯,为了防止船波动打落烛台而着火,蜡烛被按在墙壁上固定的烛台中,与地面有些距离。 “这荷包……好眼熟。”林杝吃力地将目光锁定在荷包上,可见荷包上绣着一只白猫,双色的眼睛在幽暗中显得有些诡异,却是鲜活。她摩挲荷包正面的猫,片刻,又翻过去看背后,像是在寻找什么。 在背后,左下角,有个“杝”字。 林杝的杝。 她丫儿根本不是眼熟,荷包明明就是她亲手绣的!却怎么会在严安身上?! 莫非……是这厮其实是个心理阴暗的变态,趁她不注意偷偷从她那儿偷去的?! 四小姐犀利的目光与严安冷漠的目光在半空交锋,直有火花四色之感,双方对峙须臾,林杝忽然灵光一现,指着严安的鼻子恍然大悟道:“哦!我想起来了!你是那个,那个小贩!驱魔夜那晚我撞了你的书画!这个是我装银子的荷包,赔给你的!” ------------ 【178.突然发现?】 那天晚上,林杝和池归交谈几句后,仓皇离开时撞上一个字画小贩。 她都没去看清那人的样貌,只丢了自己的钱袋当做赔偿。 谁想到天下竟然有这样巧的事情,当初那个被她撞到的字画小贩就是眼前的严安严大公子。 “你……”林杝想问严安为何不和她相认,倒不是为了什么,就从女人天性中的斤斤计较来看,你明明从前见过我,却假装不认识我,那就是你的不对。 严安好像早就知道她要问什么,立即打断林杝的话,接口:“你认不出我,与我认不出你,不是同样的性质吗?” 说得很对。 林杝走得匆忙,严安当时没料到会有人不长眼撞上来,一开始就没留意林杝这号人物,等到东西被撞掉了,自然是顾着救字画,还没来得及看罪魁祸首的长相,从天而降一个荷包,可不见了人影。要计较起来,严安当时被林杝撞得也挺郁闷。 四小姐噎得哑口无言。 严安冷冰冰的声音这回不肯罢休起来,“话说回来,这荷包上绣着个杝字,而你一会儿叫阿曼,一会儿叫孟赖,叫我如何也联想不到杝字上去。孟姑娘在觉得在下不对之前,是不是应该先解释一下这个问题?” 好、犀、利! 林杝不但哑口无言,此话一出,无形中放出大绝招,硬生生逼退她半步,站在昏黄的灯火下,脸色难看又尴尬。这叫她怎么解释这个问题?!全身紧张得厉害,倒一时忘记要如厕一事。 两人沉默对峙片刻,林杝都准备要装傻结束这个敏感的话题时,她突然发现自己的荷包不是空的。里头放着一块四四方方的东西,按着指腹传来的触感推测。估计是一块木牌。 咦?他装了什么东西? 林杝的精神从严安的身上转移到荷包之上,好奇心下就要当着主人的面打开荷包一探究竟。可惜她还没有打开荷包看到里面的东西,某人身形一闪,一只手如鹰爪,咻地将林杝手里的荷包不客气地抢夺回去。 “孟姑娘,你是不知道礼貌两个字怎么写吗?”冷然的小眼神刷刷刷扫射在林杝头顶心。 险些被他瞧得打哆嗦。 林杝抬头,悻悻然。这荷包明明是她的好吗?!那夜赔钱给严安的时候没觉得怎么样,毕竟她那儿荷包屯了一抽屉,都是软禁到无所事事,信手而为。可经严安这样神秘兮兮的行为。林杝觉得自己的牙根有些酸。 严安抢走荷包,没忘林杝的生理问题,“你还去不去小解?”直言不讳问她地主婆的发家史全文阅读。 问得林杝脸上一红。腹内一胀,刚刚蹭蹭蹭升腾起来的气焰被严安冷冰冰的话浇灭,整个人透露出萎靡不振的气息。娘之,这厮莫非上辈子跟她是冤家?! 如此郁闷之下,突然又想到一个问题。 驱魔夜时。她赔给严安的银子远远比那些字画值钱! 换句话说,一开始她挺感动严安虽然有些抠门吝啬小气,可两人同行至今到底没叫她花钱。但是现在看来,这件事根本就是个假象!因为那个时候,林杝丢给严安荷包的那个时候,她其实就预先给了严安这次同行的搭伙费!! ( ‵o′)凸 第二天中午。航行已近一半,海三爷如期敲响林杝和严安所处之室的房门,扣扣扣。 林杝和严安两人对视一眼。严安递给她一个“请保持冷静”的眼神,自己淡定地起身去给海三爷的开门。 海三爷那张脸,一看就知道不太苟言笑,今日跟吃错了药似的,一进门脸上笑得花枝招展。憨态可掬,就差没黏过来给你“汪汪”两声。假的过分。就算只是一瞬,也给人觉得是黄鼠狼给鸡拜年的意思。 “严公子,小娘子,在下让手下人找了些好酒好肉,可许在下进来同饮一杯酒?”海三爷嘴上是个疑问句,步子却已经迈进来,自顾自朝着仓内放杂物的柜子走去。 整艘船皆是他的,还在乎这一间小屋子? 严安背手跟随,他是那种遇到麻烦不会躲避,喜欢迎难而上的人。 林杝也想跟过来,被严公子一个眼神喝退,老实待在原来的角落里,讪然注目那两人的一举一动。 “小娘子,不吃点?”海三爷倒比严安关心她。 严安不假思索替她回答,“她不饿。” “……” 海三爷耸肩笑笑,很清楚这对男女对他的敌意和戒备,不过他今天既然来了,总不能空手而归。酒肉放在柜子上,人席地而坐,亲自打开酒坛子给严安倒下满满一碗,然后给自己也这么来一杯。 酒香迅速四溢在小仓房的每个角落,林杝吸吸鼻子,能闻出这是上好的西林酒,这酒是在瑞昭地大物博的丰富特产里头排得上名号的好东西。别的酒说不定四小姐闻不出,但这酒的味道特别,听说是因为在酿制的时候加了一种从西域流传过来,类似枫叶的树叶,奇香无比。贵也就是贵在这种香枫之上。 没想到这小破船上还有如此好的东西。缩在角落里跟小兔子一样的林四小姐不得不对海三爷刮目相看,不过这是不是也就证明了海三爷背后的不简单。西林酒并非多收他们三十文钱就能买到的档次。 “来,严公子,我先干为敬。”海三爷把海碗一推,仰头直灌下去。 拿这么好的酒对付他们,林杝想着,海三爷这花得可是血本,值得么? 再看严安,淡淡扫了一眼跟前的酒,抿嘴不说话,那样呆呆看了三下,才出手把杯中酒抬起,回礼海三爷,也是一饮而尽。 喝得那痛快劲,叫林杝看得揪心。虽说海三爷同严安喝得都是一个酒坛子里倒出来的一种酒,要毒也一块儿毒死,可万一人家是有备而来吃了解药的,严大公子这个喝法,不会把心肝脾肺肾都吐出来? 海三爷见严安肯和他的酒,哈哈大笑,连说了三个“好”都市龙医!似乎对严安十分满意和喜欢。 严安和海三爷酒量都是可以的,西林酒香洌,又香又烈,他俩喝下去眉头不皱一下。 “小娘子要不要来一杯?”海三爷察觉到林杝探究的目光,笑呵呵转头问她。 依旧是严安替她回答,“她不会喝酒。” “恕在下冒昧,多嘴问一句,两位是什么关系?” 已婚侠侣?私奔小情人?还是别人的相公偷别人的小媳妇? 海三爷眼睛里一点不会掩饰内心的猜想,玩味的目光在林杝身上打转,似笑非笑。这叫什么?这叫一报还一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谁叫小娘子你老看个我不停。 林杝被他看得头破发麻。 严安眼皮也没抬,“她是我表妹。” “哦……表妹啊……”海三爷又给严安倒了一杯酒,顺便削了块咸猪肉放到他碟子里。这咸猪肉也是好东西,是精心熏制的猪颈肉,宛平的特产,一道一道工艺十分复杂。“自古表妹和表哥都是说不清的一回事哈……不知你们是哪里人氏呢?” 蹭蹭两道目光同时射向海三爷。 你刚才不是说只冒昧问一个问题吗?! 海三爷被两人的默契所折服,砸吧两下嘴,自己饮了口酒,给双方一些时间缓和一下气氛。他不过是问问严安和林杝是哪里人,就遭来他们如此防范的眼神攻击,若再问下去要紧的问题,不得直接将他轰出去。 片刻后,严安道:“我们都是瑞昭京城人氏。” “那如何会在宛平,被人追杀?” 他用的是追杀,不是追捕。海三爷看得很清楚,那般黑衣人是要杀人,且目标并非眼前的男子,而是乖乖缩在角落里的那个女子。正如林杝对海三爷的背景十分好奇一样,海三爷也对林杝的来历很是关心。 没有人回答他。 林杝看向严安,他垂头,发丝遮着他的侧颜,不清楚他现在是个什么态度。 等了半天,看来严安是没有要回答的意思,林杝遂对海三爷笑笑,四两拨千斤给他挡了回去:“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们和那些偷渡客其实是一样的。三爷多此一问了。” 话音刚落,海三爷霍地站起来,一巴掌拍在柜面上,神色激动地正要说什么。“实不相瞒……!” 未料,他开口的同时,整个船身没有预兆地剧烈摇晃了多下,动静把站着的海三爷又震回去坐下,林杝和严安本来就是席地而坐,按理应该没什么大的影响,没哟想到—— “咕咚” 严安结结实实是脑袋着地,着地的声响沉闷中带着点惨烈。 林杝惊呆,一时捂住嘴巴没出动,须臾意识到严安这是昏迷不醒,方扑过去焦急喊:“表哥!” 严表哥没有反应,双眉紧闭,眉头还皱着,躺在地上,似乎在昏迷中碰到了什么不高兴的事情。 四小姐则怒斥海三爷:“卑鄙!你居然下毒!” 可不是么,特意用那么香的酒,原来是为了覆盖掉里面迷药的味道,叫严安这狗鼻子也分辨不出到底有没有下药。 ------------ 【179.秘密武器?】 “我没有!”海三爷拔高了声音,脸上的震惊不比林杝少,他快步闪到对面想去查看严安的情况,却被动若脱兔的林杝给挡下。 林杝一掌放出冰心诀的大招,把海三爷震出去老远,怎么肯让罪魁祸首再祸害严安。自己焦心盯着大表哥紧闭的眼睛,手上用力摇晃,“严安,你醒醒!” 严安没有一点反应,是昏死了。 四小姐猛地抬头,带着杀气的目光投射向一旁的海三爷,浑身爆发出一股惧人的寒意,整个人在一瞬间显得很有魄力。 海三爷被她看得心里发毛,一脸委屈加郁闷,挥舞着手臂继续辩解:“小娘子,我发誓我真的没有给你们下毒!我作何要给你们下毒!”因为急于澄清,他都用上了蹩脚的瑞昭语。 “你看我们遭人追杀,想必有利用价值,先用药迷昏了我们将我们困住,然后在看我们的价值决定我们的明天。难道你昨天晚上和你的手下在仓房里不是这样的打算吗?”林杝一点不相信他的话,用东瀛话咄咄逼人的反问。她没有立即去攻击海三爷,这是他的船,他的人,现在还有个昏迷不醒的严安,没有三头六臂根本忙不过来。 林杝只希望能找到双方利益的平衡点,如果海三爷要的是钱,那么所有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你昨天听到了?”海三爷听到林杝用东瀛话与他对峙,脑子转得也快,他瞧林杝的目光突然变得有些复杂,是一种沉重里带着释然的矛盾感觉。 她点头,不再说话。 海三爷正要开口再说什么,“咚咚咚”急促的锤门声响起,伴随着船员惊慌的喊声:“老大!不好了!有艘黑船突然攻击我们。老大快出来!” 舱内两人皆是一惊,目光相迎,看了对方片刻,海三爷最后一跺脚,赶紧出去查看情况。 留下来的四小姐在仓房里头,焦急如焚。一方面担心严安的安危,一方面担心船的安危。海三爷肯定不会下毒药毒死严安,他顶多就是迷晕,所以比起担心严安,她更担心今天这船突然遭到袭击是什么情况? 莫非是她真表哥的人马追上来了? 如果是濮生的人马那还好。而如果是另外一批人…… 她觉得她不能坐以待毙。 林杝狠下心将昏睡的严安安置在舱内,还替他盖上被子,深深地瞧了一眼。随后咬牙离开。 整个船舱乱作一团,那些本想要偷渡的黑户们惊叫、咒骂、来回跑动,船身摇摆明显,是攻击的炮弹在水里炸开的冲击力,万幸现在还没有一颗是打中的。 海三爷的人手数量少。海上的经验却都很多,像现在这样危机的时刻,小船就如一条游鱼,快速灵敏地调转船头,顺着风的方向朝西北方逃去,硬是叫那黑鹰似的敌船没有得手。 “是什么人?!”林杝跑到甲板上。逮住海三爷。 海三爷精瘦的身体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磨牙从牙缝里吐出两字:“不知。” “……” 林杝顺着他恼火的目光望去不远处,那艘敌船通体黝黑纨绔世子妃全文阅读。很是威武。船上的人清一色的黑衣,看不太清楚人脸,不过林杝肯定那不是濮生的人马。若是海上起雾,那船就感觉是艘幽灵船。 轰——! 又是一发火炮。 震得小破船摇摆不定。 海三爷再也忍不住,啪地一声摔了手上的望远筒。边骂娘边对招呼手下过来,道:“妈的。这帮兔崽子,老子不给他们点颜色看看,他们还真以为自己有几把刷子?!走!抄家伙去!” 众人得令,丢了手上的活,统统往船舱里去。 林杝好奇,跟在最后看海三爷还有什么绝招,船舱一共就屁大点地方,还能藏何神器不成?她看着他们去了中层,方向是船尾。四小姐马上心里一紧,昏迷的严安还在舱房里头,该不会对他下手吧?! 那来势汹汹的黑船,肯定是冲着她而来,只要交出她和严安,这船上的人肯定能安全。 然,这次倒是林杝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海三爷压根儿没把严安和林杝放在脑子里,冲到船尾,掏出钥匙,打开的是那间一直紧锁的舱门。“拿家伙!跟我来!” 海三爷第一个冲进去又冲出来,手里拿着一把造型奇特的兵器,比弓弩要稍微大一些,上面有弦,弦上有箭。箭的造型很别致,不是尖锐的箭头,而是做成了旋转形,箭身还可以收缩,箭尾不是普通的羽毛,而是用了特殊的材质做成,还拖着一根小小尾巴。 六个手下跟随在海三爷之后,亦是人手一把这样的武器;他们对林杝的存在并不放在眼里,还嫌弃林四小姐碍着路,叫她老实回舱房里待着。第七个水手出来,更是夸张,推着小车,小车上居然是一火炮,他比较呆,见到门口惊愕的女子,对她道,“诶,诶,里头还有一灌油桶,帮我搬到甲板上去。” 林杝愣神一瞬,立马撸起袖子跑进去帮忙,也才彻底看清了放在这间神秘舱房内的全部东西。 全部都是武器。 数量并不多,但是样式都是她没有见过的。 不对! 四小姐灵光乍现,这些东西她不是没有见过!她没有的确没有见过实物,但在一年前,庆国公主来访瑞昭的时候,亲眼见过一些类似的图纸设计。 这些武器,明明是出自庆国之手! 可为何这个在东瀛和宛平来回做黑买卖的海三爷,会有这些武器?! 她可不相信,瑞昭那位天子会这么大方将割肉得来的兵器图白白送出去。 瑞昭还有庆国,在这一年之中还发生了什么?! 林杝来不及细想,卯足劲先将那油桶推到甲板上。 此时甲板上的男人们热血沸腾,就听见“嗖嗖嗖”的破空声,那些长相奇特的弩箭飞速而出,敌船的火炮都打不到的距离,这边居然那弩箭就轻松射到,那箭的速度和力度都很惊人,牢牢插进黑色的船身,然后“嘭”地一声响,竟会爆炸。 黑鹰敌船就跟天上飞的老鹰被弯弓射大雕的勇士射中,瞬间凌乱。 那个推大炮的水手趁机丢了个火炮过去,射程亦是刚刚好,那火炮直接落在黑船甲板上。 轰然爆炸。 ------------ 【180.莫名其妙?】 海三爷的人用庆国的武器把不明来路的黑船炸出了许多小窟窿和大窟窿之后,两方的距离又拉大了不少,那炮轰的手下瞧着时候差不多,丢下大炮跑到林杝这里,道:“把油桶给我!” 林杝纳罕,他要油桶做什么。海三爷让掌舵的水手调转了破船行驶的方向,从西南成一个圆弧形型往东而去。等到差不多行驶到敌方黑船正东的位置,油桶才被打开,里头的油呈透明色,倒在海面上一点也看不出来。 此时,林杝所处这艘船恰在那黑船的上方,海水带着无色的油水飘向因为受到重创一时无法动弹的黑船那边,船上的黑衣人根本没有留意到有东西正朝他们袭来,待到海三爷将燃了火的箭羽射到海面上,熊熊烈火竟在海面上燃烧起来。林四小姐惊讶地望着水火相融的奇观,说不出话。 大火顺着流动的海水烧向黑船,好像张牙舞爪的火龙,威力无比。那艘船上的人见无力回天,纷纷放下救生小船,快速逃离火海。而他们失败的根本原因,是未料到这艘外面看着破破烂烂的贼船之上,会藏着那般卓越的武器。 谁都没有想到。 “头儿,现在怎么办?”救生船上的一黑衣杀手憋屈问他们的领头人。 那领头人正是熏沐楼当日派出的两个杀手之一,他凝望海三爷的破船渐行渐远,心里亦是翻江倒海的窝囊。又想到此次任务完不成,还毁了楼里一艘好船,沈诀必然重罚他办事不利,遂立马郁闷地想把问他话的手下踢到大海里去喂鱼。 “撤!” 单手一挥,命人使劲划桨。还能怎么办?凉拌了!救生用的小船在海面上飘泊,宛如泥地里的蚂蚁,渺小得不知道能不能活着见到明天的太阳。 再说林杝那头。水手们见火势铺天盖地而去,便撒手不再管海上的情况,卯足了劲赶紧逃跑。他们绕了一个圈子,最后依旧按照原来的路线而去,只是经过这样一闹腾,小船抵达东瀛的时候就得比计划的晚一些。 甲板上的欢呼声引来船舱里那些原本惊恐的偷渡者们,他们也跑到甲板上随水手一起蹦跶,庆幸还有余生。四小姐则趁乱溜回船舱之中,关了小舱房的门,插上门栓觉得还不够。又搬了杂物倚在门边,铁了心不给海三爷接近他们的机会。 严安依旧在昏睡中,没有了往日冷冰冰气息的严安。虽然稍微有那么一点死气沉沉,但让林杝觉得亲近许多。她跪在严安身边,又摇晃了他几下,“严公子,你快醒醒。”试图叫醒他。 昏睡的人眉头一皱。好似不愿意被林杝又推又嚷,眼睛还是不肯睁开来。林杝瞧着他,慢慢涌起恨铁不成钢的咬牙切齿,最后啪地一巴掌拍在严安的胸口,嗔道:“一场仗都打完了,你居然还能安稳睡在这里!” 小姐。人儿也不是自愿的啊。 海三爷的反应速度也奇快,转头发现女子的身影不见,便马上追下来想要继续解释今天还没有解释清楚的问题红色权力全文阅读。他拍门。期期艾艾:“小娘子,你把门打开,听我给你解释啊!” 嘭、嘭、嘭。 听着声音,林杝能想象出海三爷原来不苟言笑的脸上泛出的捉急。 她心里有些动摇,因为海三爷急于澄清的态度。感觉并非在说谎。可若不是海三爷下迷药迷晕了严安,他又怎么会无缘无故晕倒? “海三爷。你有什么话,等我表哥醒了再说也不迟。”她折中想了个主意。 门外的动静歇息了片刻,估计海三爷也知道林杝现在是不肯开门的,哀声叹了口气,妥协:“那好,你表哥何时醒过来,一定马上开门告诉我。我有重要的话要与你们讲!” 接着是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林杝低头看一会儿安然沉睡的严安,忽然鼻子里闻到一股酒肉香,方想起海三爷拿来的好酒好肉还没有端走。小小的舱房内,其实早已飘得每个角落都是。之前太过紧张而忽略的嗅觉渐渐复苏,肚子也跟着饿起来。 要不要吃一口? 四小姐目光落在不远处的柜子上,默默咽了口唾沫,纠结不已。 这种心理防线的松懈来自海三爷刚刚真挚地表达出来的焦急,或许这盆肉,这壶酒真的没有问题。正要被美食的诱惑沦陷,人都慢慢靠近过去,却在林杝伸手碰到那壶西林酒时,冰凉的触感叫她恢复冷静。 且不说这酒肉到底有没有问题,就说海三爷操着一口东瀛话在宛平的海面上做黑市的买卖,还有对面舱房里那些精良的、高价都买不来的武器,她就应该对海三爷留十二分的心眼才对。 不能吃! 坚决不能吃! 林杝狠狠拍了那只伸出去的手,又缩回来,呆坐在舱房中间,神思飞扬,胡思乱想。 如果海三爷是东瀛人,而他的手上有庆国的武器,会不会是东瀛和庆国有所勾结,要对瑞昭来个里应外合地攻击?可白罗没有理由这么做,而且以白罗的个性,如果林杝是她,就算要找一个外援,比起豆子大小的岛国,她肯定会选择实力更强的大夏。而如果海三爷和东瀛,东瀛和庆国,都没有关系,那船上的这些武器到底是怎么落在海三爷手里的? 难道是巧合? 正一愁不展之时,那厢男子发出低沉短促的呻吟。 “唔、呃。” 林杝条件反射一般从地上弹起来,扑到严安跟前,凑近了打量她家“表哥”的情况。只见严安将将开始的眼神十分朦胧,没有焦距,考虑到他刚刚从昏睡中醒过来,这点就容忍着忽略不计。不过马上男子就恢复清明,将闪烁着耀眼光芒的黑眼珠子停留在林杝巴掌大的小脸上,随后皱眉,随后转悠眼珠子。最后开口说出的话,叫林杝直有呕血的冲动。 严安说:“姑娘,你是谁?” 姑娘?! 你是谁?! “严公子!”林杝惊呼,由于突如其来的状况叫她一时不知道应该怎么回应。 躺在地板上的男子眼中立即闪过戒备,不客气地将基本挡住他视线的姑娘推开,自己从地上爬起来。严安身上原本就冷冰冰的气场,此时尤烈,整一只在雪地里滚过的刺猬平民逆袭记最新章节。 他打量四周,脸上写满迷茫,又低头看看自己的身子。在意识到无法自己找到答案的时候,终于开口寻问:“这是哪里?” 林杝整个人呆住,不明白严安这是怎么了。 严安便重复。“姑娘,这是哪里?” “严公子,我们在海三爷的船上,你到底怎么了?”林杝被他冰凉中带着魄力的眼神看得心惊,不敢上前查看严安的情况。站在原地皱眉凝视陌生的严安。 之前严大公子虽然冷漠了一点,小气了一点,不通情达理了一点,但好歹在坚硬的外壳下有一个柔软的红心。而现在,莫名其妙变得六亲不认的严安,冷冽的气息里还藏着一股杀气。叫人忐忑不安,一头雾水。 他对这个世界充满了敌意。 怎么会没有敌意呢?试想,当一个人醒过来。脑中一片空白,身处陌生的环境,面对不认识的人,对一切皆是一无所知。如果林四小姐能够与严安灵魂相合,比邻而居。就像当年七王爷和她的情况一般,那么林杝能够很容易地理解现在眼前这个人的心情。 “你叫我严公子?”严安指着自己鼻子问林杝。 林杝舌头打结。只会点头。 “严什么?” 他竟是连自己叫什么都不记得,到底在他昏睡的几个时辰里,在他身上看不见的地方,发生了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 四小姐切切盯着严安的眼睛轻声回答他:“……严安。” 严安则脱口而出:“如安的安?” 在某个历史片段里,过去的某日某时某地,也有这样的对话。只是问问题的人相互对调:他告诉她,他叫严安;她问他,如安的安?命运就在这样的交错和往复中无声推动,把他们带到未知的以后。 林杝很惊奇严安会用这样的反问来确定他的名字如何书写,转念她觉得可能是严安的记忆是短时性的缺失,因为她曾经问过的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给了严安很深的印象,所以现在潜意识里就直接跳了出来。 “严公子,你刚才喝了点酒,那酒里可能被人下了药,所以会变成现在这样,要不然你再休息会,好好想想?”林四小姐忧心忡忡瞅着眼前这个满脑门问好的大男人。 尽管她努力展现自己友好亲近的一面,严安却不怎么领情,冷硬地又问林杝:“请问姑娘,你是谁?”这是他睁开眼睛第一个问的问题,但始终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 “我?”林杝指指自己鼻子,思忖一瞬,尔后自行选择了一个身份告诉严安,“我是孟赖。”不等严安继续问,她一口气将两人认识的经过简单诉说了一遍。怎么样在树林里相遇,怎么样对付鼠疫,为何会在海三爷的船上,刚才又发生了什么。 不过林四小姐没有说他们第一次乌龙的巧遇,原本严安质问她到底是谁的问题,就让它随着严安目前的失忆,一起被忘记吧。她道,“我与你之前并不相识,也没听池归公子讲起,所以对你所知仅限于此。不如你看看自己身上或者包袱里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帮你想起些什么?” 严安低头不语。 林杝“好心”提醒,“哦,你身上似乎有个荷包常带着不离,好像对你来说很重要的样子,快看看?”看起来她是善意又无害,然,其实是四小姐自己好奇心不灭,势必要看看严安用她的荷包,到底装了什么见不得人的玩意儿,那么紧张。 所以说,某人使坏耍心眼的本事,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蹬上了一个新的境界。 ------------ 【181.包里何物?】 严安就顺着林杝的目光低头看自己的怀里,犹豫地伸手往里面一掏,果然掏出一个荷包。但他没有马上打开,而是先仔细打量了荷包的外表,越看眉头皱得越深。 这也不奇怪,严安手上的荷包是林杝绣的,样式自然为闺阁女子所用。如此娘们的一个荷包从大老爷们怀里拿出来,的确有些让人不能接受。遂,严安抬头问林杝,“这荷包是我的?” 林杝忽然觉得现在的严安挺有趣,直爽冰冷中夹杂了一股子憨厚劲,她便笑道:“从你身上摸出来的东西,不是你的,还是我的不成?”嗯,的确原来是她的。 严安想想也是,接受了这个事实,“那孟姑娘可知道这是什么意思?”边问边用手指戳中荷包角落的那个“杝”字。 “额……”林杝咯嗒了一下,在想要怎么告诉他关于此字的涵义,思忖片刻干脆铁了心六亲不认,“这我可不知道,之前也没听你说起,或许是绣这个荷包的人吧。” 如果四小姐有读心术,她就可以读到这时严安内心的想法。严公子在心里头默默纠结,真的很有可能这个“杝”字是绣荷包的女子的名字一部分,而他虽然对自己的过去莫名其妙失去记忆,可女子送给男子荷包这里头代表了什么意义,跟记忆有没有缺失并无多大的关系,用常理想一想,他与那个叫“杝”的女子八成关系非同一般。 是恋人吗? 还是已经过门的媳妇? 林杝没有读心术,就见严安手指附在她的“杝”字上,投入不已,神情变幻莫测,自己心里则也跟着一起忐忑不安。他该不会想起了什么吧?要是她的装傻被揭穿怎么办?四小姐这很明显是做贼心虚的表现。 好在严安并不纠结于儿女情长上,他慢慢打开荷包的绳子,从里面取出两样东西。一件为白纸黑字的信笺。另一件为黑底红花的令牌。 信笺上面写了什么内容林四小姐一时没办法看见,可另外那一样,只消她看一眼便能很容易地辨认出那块令牌是何物,太熟悉了! ——竟是七王爷府上的死士们人手一块的梅花令。 无比汹涌的震撼瞬间袭来,回荡在她的四肢之间,叫她一时无法动弹。应该怎么形容此时此刻林四小姐的心情,好像挖宝藏的人,花了十分大的力气去挖掘一份传说中无价的宝藏,在经历千难万险之后最终发现要找的东西近在眼前;这也不是最伤人的地方,最伤人的其实是那无价的宝藏。非金银珠宝,而可能只是一副春、宫、图,或者一封情书! 当然平民逆袭记最新章节。这只是个比喻。 林杝还看见了梅花令上面的数字,十四。 梅十四。 莫非严安真正的身份是梅十四?听令于七王爷李束樘的直接命令?如果是这样的话,她在严安没有失忆的时候,在他们还在宛平的旅程中的时候,就可以问一问严安。“李束樘现在如何了?”梅十四作为死士,定然对自己主人的情况有所了解,那她又何必坚持跋山涉水,冒着杀机四伏,一定要逃出宛平回瑞昭去?! 真是一件讽刺的事情。 严安对梅花令的反应没有林杝这么大,他仅仅正反翻看了一眼梅花令。觉得这东西的质地不错。对于渴望知道自己是谁的严安来说,比起什么也不能告诉他的梅花令,当然是另外的那一份信笺更加引起他的注意。 这上面写了什么? 他打开信笺。身体微微向后仰,锁眉开始默读起来。林杝注意到严安这个细微的举动,从心中蹭地升腾起一股郁闷,这厮居然是怕她偷看,特意身体后仰来保护信笺上的内容。 林四小姐射出两道犀利的目光。尽管她不愿承认,自己的确对信笺上的内容有十分的好奇。也没有想到。原来她的荷包里不但装了梅花令,还装了一封信。那定然是对严安来说,很重要的东西。 可以从反面隐约看到纸头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严安没有感觉到林杝犀利的目光,他太过投入地在看自己怀里留着的书信,上面的内容让严安也处在和林杝一样的震惊之中,一时之间无法消化。 “扣、扣、扣。”安静而诡异的气氛敲门声打断。外面又传来海三爷小心翼翼的说话声:“小娘子,你家表哥醒过来了没有?” 林杝和严安从各自的神思中跳出来,对视一眼,严安挑眉,上下打量林杝,那眼神里有个疑惑,表哥?四小姐便笑笑,冲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隔着门喊道:“没有,海三爷请回吧。”根本不打算去开门。 海三爷捉急,不肯回去,又说:“不如你开门让在下看看公子的情况,怎么说在下也在江湖上混了那么多年,有些经验。” 那言辞间的恳切,叫林四小姐动容。她本就涉世不深,只处于纸上谈兵的阶段,见过最狡猾的人莫过于瑞昭皇宫里那个高高在上的天子还有和他对着干的李束樘,十七年里不是被养在深闺就是禁在金丝牢笼,见过人算起来并不多,可以说在她的所见之中有严重的断层,她不了解江湖人。 但是林杝觉得江湖人比朝堂上的那些大腹便便的官员,要坦荡许多,已这般迫切地想要证明自己的清白,或许海三爷真的不是下毒的人。如此想罢,四小姐一瞬间做了个决定。 她霍地出手攻击严安,严安被她突然的举动弄得条件性反射出手反击,两人交锋速度奇快,一招闪过,林杝又回身收手,直接略到了那放置食物的柜子旁边,留下一句,“严公子,不管发生什么,你千万别开门。”随后自己大义凌然了喝了一口杯中酒,不用视死如归形容她,简直对不起她此刻的表情。 她其实是这样想的:严公子的武功没忘,那便是好的。 严安对林杝反复无常的行为是一头雾水,就坐在原地,仰头默默看着喝酒的姑娘。而他的表情从来就不丰富,哪怕是现在这无比凌乱的时刻,依旧一脸的冷若冰霜,淡定如水。 两个人保持这种你坐我站,你看我呆的姿态良久,久到海三爷要再一次放弃劝服林杝开门,林杝却动了。 “吱呀——” 舱门被打开,露出林杝带着疑惑和好奇的小脸,她道,“海三爷,我表哥醒了,麻烦您看看,我表哥如何?” ------------ 【182.都是一伙?】 海三爷反应迟钝了一下,“欸?”他不能理解为何方才态度强硬,对他充满敌意的姑娘现在又突然改变主意,对他消除了戒备。 林杝不再说话,让开身,请海三爷进来。 三爷的脚步没有动,先看了看屋子里的情况。只见严安坐在地上,手里拿着张纸,回望过来的眼神里很是戒备,海三爷注意到严安的手边还有一个荷包……和一块令牌。严安之前因为并不知道梅花令的含义,一时忘记把梅花令收起来,他觉得那只是一块普通的令牌。 门口本不敢进来的老书生,一下子好像浑身被闪电击中似的,看到梅花令,哆嗦着身子不再犹豫地冲进去,扑到严安身边捧起梅花令,小心翼翼问:“敢问公子可是此物主人?” 他竟然也认识梅花令。 这让林杝十分震惊,我们把前面知道的有关海三爷的条件都加起来:此人母语为东瀛语,应是东瀛人;身边带着一帮水手,在海上做黑买卖;而他破旧的小船里藏着来自庆国的武器;现在,他对一块瑞昭七王爷府上的令牌,不但认识,还表现出十分崇敬的样子都市狂人。 林杝真想当场质问这船老大一声,大哥,你到底是什么人?! 严安被海三爷炙热的目光惊到,立即抢过他手中的梅花令重新放进荷包内,随后目光冷漠又尖锐地回敬海三爷。海三爷浑身一抖,明白自己这鲁莽的举动是激怒了眼前的公子,赶紧低头认错:“公子,小人鲁莽,实在是因为太过激动,还请公子莫怪。” 哪里还有第一天,林杝和严安上船之时。那股子精明和霸气的感觉。 失忆的严公子并不理会海三爷的道歉,他收回犀利的目光,重新抬头与林杝对峙。人是她请进来的,又说了那些话,收场当然也应该由林四小姐解决。 林杝领会严安的意思,清咳一声,道:“海三爷,我方才试过你拿来的酒水,的确没有下毒。但我表哥那会儿无缘无故昏过去,现在人有些不舒服。还要劳烦海三爷帮忙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海三爷俨然变身成矮人一等的手下,二话不说请严安把手臂伸出来。要替他看看毛病。当然,海三爷不是大夫,他不会诊脉,而是将他的整个手掌附在严安的手掌心上,随后慢慢往前推。一路顺着手臂推到了肩膀处;又从肩膀打弯,慢慢摸索到宽厚的背,沿着脊梁骨往下到尾椎骨处才停下来。 做完这一切,海三爷已经满头大汗,他是用自己的真气推拿,检查严安体内的真气有无紊乱的迹象。他说:“不瞒公子。小人方才试探了一下公子的真气,并未发现有何不妥之处,实在不知……为何公子喝酒之后会突然昏过去。” “啊!”林杝灵光一现。轻呼了一声,蹲下来和严安平视,满脸我找到真相了的闪光,她咽了口唾沫,不确定道。“表哥,你该不会是刚才因为喝醉了。所以才突然晕倒下去吧!” 一杯倒?! 你妹,你也太看不起老子了。 严安刷刷刷一连串小眼神飞射过去,直想把林杝的脸看成一堆窟窿。那平淡的五官,紧抿的嘴唇,无不在诉说他对林杝胡乱猜测的不满。更何况,你有见过一杯倒完醒过来就记忆全无的情况吗?! 林杝悻然低头,不敢直视严安,其实她说完也觉得这理由没有足够的说服力,根本没办法解释严安突然的失忆。 然,四小姐不知道的原因,当事人在看完荷包里的那张信笺之后,已经知道自己会失忆的原因。只不过,他不想告诉林杝罢了。 海三爷就觉得他身边这两个人的气氛有那么一些诡异,也不敢多说什么,又不肯出去,遂将自己当做木头人,呆呆跪在严安旁边,默默想着一会儿要开口说的台词。在来路不明的黑船攻击小船之前,海三爷敲开这扇舱门的初衷,到现在还没有说出来。 “你既然不知道原因,便没有你什么事,这就出去吧。”严安察觉到海三爷偷偷瞟他的眼神,那种带着渴望的目光把他看得心里发毛,遂面无表情命令。 这厮还真是给点颜色就开染坊,海三爷对他恭敬一点,他很自然地把自己放在了最高的位置,趾高气扬的态度和从善如流的反应速度让林杝很强烈地想用一个词形容他——无耻。 “不!”海三爷情急,绷直上半身,再一次想要扑到严安身上,却被严安无声地警告给吓退,左右看了林杝和严安片刻,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似乎是很纠结要不要开口。 他这辈子最大的毛病,最致命的毛病,就是这样的犹豫不决。 林杝善解人意,“海三爷您到底有什么话想说,不妨直说至尊女相全文阅读。” “小娘子……”中年男子挺感动也挺喜欢这个姑娘,长得干净清秀,性格也好,有良心有善心有勇敢之心。“……如果我的女儿没有死,也该有小娘子这么大了……” 他不找边际的多说一句,神色里充满了悲伤。那种伤感不是一刀子轮下去砍断你脖子的惊心动魄,而是在你的心脏里扎进去一根细针,跟随着血脉流动而产生的心绞痛,血脉不停息,这种隐藏在看不见的地方的悲痛亦不会停止。 四小姐一时不知如何接话,总不能顺口问下去海三爷的女儿是怎么死的吧?无措地低头看向严安,他们两之间有种不知不觉的互动,在对方找不到答案的时候,很自然地希望从对方的眼睛里或者嘴巴里或者行动里得到解决问题的答案。 严安是信任林杝的,正如林杝一样信任他。这并非出自失忆后的人第一眼见到的人是她,好像小鸡破壳而出时会认第一眼见到的活物为鸡妈妈,那样的天性;而是一种感觉,他感觉到林杝身上有一股他所熟悉的气息。 这种感觉在海三爷身上就没有。 当下,他的表妹既然用求助的眼神看向他,那身为表哥的严公子。自然应该有所回应。于是这家伙猛地从地板上跃起,毫无征兆地出手,居然朝跪在他身边海三爷动手。 尚处在回忆和情绪中的海三爷根本没有反抗的时间,就感觉头顶上一凉,然后是女子捂住嘴巴的一声惊呼,“海三爷,你的头发……” 海三爷赶紧伸手去摸自己的头发,可惜哪里还有那浓密厚实的感觉!视线所及,是严安犹如天神俯视他的威严表情,而严公子的手里。正握着他的头发。 他的假头发! 万万没想到,严安会在这种时候、这种情况下动手做出摘走他假发的这种事情,怎么感觉根本就是一件“不合乎时宜”的事情。 如果现在给严安一个机会解读他的心声。他会很坦然地告诉林杝,表妹,表哥我并不是在玩闹,你瞧这人眼睛里的渴望,尤其是他看我们的时候。简直就是快饿死的乞丐看到了热气腾腾的肉包子,肯定不会对我们有什么好心眼。所以我故意羞辱他,他一气之下,羞愤交加中,说不定会夺门而出,不在继续没说完的话。 是不是很有苦衷? 可惜林杝并不知道严安所思所想。 还有海三爷也并没有如严安所希望的那样忿然离开。他在呆傻了片刻之后。直接磕头有声,匍匐在严安脚下,慷慨激昂道:“请公子做主。为我星鲨号报仇!” “……” “……” 林杝和严安再次目光相交,但这回两人都无法给对方答案,来解释海三爷突如其来的报仇雪恨。 星鲨号是什么?怎么听着像是一艘船的名字?四小姐扭头看地上不肯起来的人,海三爷的秃顶真的十分厉害,从林杝这个角度看过去他的后脑勺。长着稀稀拉拉的头发可以让刚学数术的孩童数得清楚,如葱。 “这名字。似乎有些耳熟。”林杝努力在记忆中寻觅这个字眼。 的确在哪里听过,凭她的记忆力,不会有错。就是脑子一下子卡住,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严安任由林杝去捉摸海三爷说出来的名字,自个儿先解决眼前的问题,“你的仇,作何要我来做主,又为何要我来帮你报?”如果全天下的血海深仇都要来找他,他不是比皇帝还要忙了。 海三爷抬头,莹莹的目光巴巴儿央视着严安,“公子既然手里有梅花令,便是大宗身边的人,我们认大宗为主,听从大宗号令,而公子的位阶在我等之上,此时我等正深陷危难之中,巧遇公子,不就是上天安排好了让公子来替大宗帮助我们一雪前耻,把他瑞昭那帮子海狗打得屁滚尿流吗?”越说越激动真灵九变。 林杝听到最后,豁然开朗,清明许多,插嘴说道:“你是海寇!星鲨号是前不久被瑞木俊击垮的海盗团伙。我想起来了,你是神户三郎!”她的眼睛盯住海三爷,海三爷转头去看她,正想情切切的点头寻求小娘子的安慰,却发现这柔弱的姑娘眼睛里闪出的是熊熊的火焰,好像不是来安慰他的呢。 “是……”木然回答。小娘子你干嘛像狼一样看着我。 一旁的严安听罢,虽然不知道瑞木俊是谁,又是怎么发生的战争,但是“海盗”两个字足以说明大致的问题。 “你说你听令于大宗?”问得十分冷静,而且漠不关心。 倒是林四小姐,今日受的惊吓有些多。她一时想不起来星鲨号是海盗,因为她和海盗没有直接的接触,顶多就算有一个共同认识的人,便是瑞木俊,所以对“星鲨号”三个字听了没有感觉十分正常;然,这次在看到严安带有梅花令的不多时,又听到“大宗”二字,叫她的小心肝扑通扑通险些跳出嗓子眼。 大宗,真是叫她记忆犹新的名字。 当年正是梅二从天而降,对着她和雪球儿说,“李总管让属下来给主子通口气,今天大宗对李总管吩咐了两件事,第一让李总管把主子弄回去,第二让李总管把林小姐,解决掉。” 哪怕是时过境迁之后,林杝再次想起那一夜的惊心动魄,都会浑身发颤。正是这个她怎么质问李束樘,他都不肯说是谁的人,想要把她杀之后快的人,今天他的名字重新出现她的生命中,是不是意味着,那些未完成的事还是会发生,那些交错的命运依然注定? 其实濮生知道大宗是谁,只不过刻意没有告诉林杝罢了。 “是。”海三爷,不,应该说是神户三郎,郑重应答。他终于有机会解释道,“我本以为公子和小娘子得罪了什么势力而遭到追杀,看二位面相也不是什么平凡之辈,遂原来想要拉拢二位,才有了之前送酒送肉那一遭误会,昨天晚上小娘子听到的谈话,也是为今日之事。实在没想到公子竟是这样的身份,老天真真有眼,让大宗的神兵天降。” 他似乎对自己是大宗的手下这一点感到十分自豪,看来对李留云相当忠心耿耿。这倒也不难理解,像神户三郎这样的海寇,本是东瀛人,很大一部分因为犯罪而流放到海上,使其自身自灭。他们需要食物和栖息之地,于是就有了海寇,他们是被放弃的那一部分人,像过街老鼠一样被人们厌恶。必要时,他们的团结一致可以换来一场浩劫。 “出去吧,我是我,你们的大宗与我并无关系,我没本事救你们。”严安如寒冬般冰冷的声音,冽冽说着,给神户三郎。他的脸上依然面无表情,但林杝和神户三郎都能感觉到,这面无表情里多了一份杀气,如果神户三郎再坚持下去,严安会当场杀掉他。 “公子!”神户三郎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滚。” 就一个字, 不怒自威, 霸气侧漏。 神户三郎起身,眼里还有不死心,但他知道现在不是个好时机,他不知道为何严安会如此反感,遂暂时放弃了复仇计划,慢慢离开这间小舱房。 林四小姐站在原地静看这一切,心里则思忖着:严安明明已经失忆,却对“大宗”反应这么大,唯一的解释就是他方才看过的那张信笺,纸头上到底写了什么? ------------ 【183.健忘的人?】 林杝的好奇心就跟猫儿一样。 在第二夜降临的时候,当严安疲惫地靠在杂物边睡着了以后,她睁开那双明亮的眼睛,就着昏暗的灯光,慢慢靠近男子身边。四小姐觉得这样的自己不是原来的自己,如果是以前那个她,要么不好奇,要么正大光明询问严安,她想知道的问题。 可现在……谜团扎堆摆在她的眼前,而且她很想质问一句,为何她身边所有的人都和那个劳什子的“大宗”有关!?是不是老天爷故意在作弄她或者上辈子她杀光了这个“大宗”的全家,所以这一世他来报仇的。 鉴于严安手里拿着梅十四的令牌,身份不得而知,林杝保险起见,还是做偷偷摸摸的事情违背一下她的原则好了。 严安当时将荷包和信纸一起收拾起来,依旧放回怀里,并不是很好取出来。女子尽力用上自己的武艺,把动静克制到最轻微的程度。她知道严安的武功没有失忆,极小的风吹草动都有可能惊醒他。 却不知是无巧不成书,还是什么冥冥之中的注定,今晚的严安并不如以往戒备,连睡觉都跟练功一样腰板挺直。林杝靠近严安才发现这位公子好似有些不舒服,也不能说身体哪里不舒服,瞧他紧闭的双眼隐隐有眼珠子的转动,额头在布着细密的汗水,嘴巴微张,脑袋时不时来回动动,似乎是被困在了梦魇里。 他做恶梦了? 林杝停在严安近在咫尺的地方,疑惑打量男子的睡颜。并非她对长相普通的严公子有什么非分之想,试想你要找的东西在一个人的怀里,而这人又蜷缩得跟只刺猬,难道你还能隔空取物不成诱梦禁欢。 女子银牙暗叫,要保持这样诡异的姿势,也需要花费很大的力气。素手慢慢伸进严安精瘦的胸膛。心尖尖上不禁又紧张又羞赧,总觉得自己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嘿,本来就不是能见的人的事情,林四小姐你想到哪里去了? 如此小心翼翼,费了好大的力气,终于用两只手指头把她的荷包从严安的怀里好像筷子一样夹出来,迫不及待想要打开,一看究竟。 …… 那纸头上的字一笔一划写得很认真,且刚劲有力,应该是男子所写。目光顺着内容读下去。林四小姐渐渐有把握这纸头是严安亲自动笔写成,而且写完已经不是一两天的事情。信上面奇怪的内容是这样的: “若你在读这封信的时候不知道自己是谁,那么你要很遗憾地告诉你自己。你的病又发作了。于是这封常年带在你身上的信便有了它的存在价值,我把它放在身边,以防万一这一天的突然来临。下面是你要马上记住的东西:你叫严安,瑞昭东歌人士,无父无母。住在城北十八里铺最里面的一个小院落内,院子的门上刻了个严字,门锁的钥匙在对面一排杨树中间那棵的树洞里。另外,你往来于各国之间做小本买卖,必要之时可以凭身上的梅花令去任意一家元宝钱庄提银子。关于你的怪病,它可以被叫健忘症。间歇发作。没有规律可循,没有良药可医,病发时会突然昏倒或者在睡梦中病发。等到再次清醒过来,前尘往事尽忘,不过这种情况不会日日发生,当它不幸发生,务必尽快赶回京城家中。书架上有以前的日记,可以帮助你回忆。回去一看便知,也莫忘记要继续坚持记日记的习惯。倘若遇到真的解决不了的问题,可以去欢喜楼找桃芽儿求助。最后,万万记得一点,远离瑞昭七王爷和大宗的一切。” 某些字眼深深烙印在林杝眼睛里,怪病、健忘症、欢喜楼、七王爷和大宗……看完之后她心里思忖,原来严安身患怪病,会随时随地失去记忆,这也就能够解释为何严安喝了海三爷倒的没有迷药的西林酒,却会昏倒的问题。其实是他刚刚好在那个时候发病。而林杝并不惊讶严安身上的这种怪病,因为她在书上也读过类似的故事,并非子虚乌有之事。更何况她连更诡异、不可思议的事情都经历过,一点健忘症而已,又不是喝过孟婆汤的灵魂。与其惊讶这病,林杝更愿意把惊讶放在欢喜楼和最后一句上。 严安居然认识桃芽儿,一年前欢喜楼的柳芽儿行刺皇上的事情林杝还记忆犹新,是桃芽儿最后出山保住了欢喜楼的空壳子。说实话,虽然她对桃芽儿此人的身份表示怀疑,但怀疑之外,更多的是好奇,好奇这梨园里的戏子究竟有何不一般的能耐? 而严安既然拿着梅十四的令牌,他便极有可能就是梅十四,然,世人皆知梅花死士对七王爷是“山无棱,天地合”的忠诚,又怎么会出了像严安这样的一个叛徒?只是因为健忘症发作了么? 这是第一页,其后的几张,都是严安简单的日记,有时候会跳过几天不记,估计是没有什么值得回忆的事情。而内容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无非是一些买卖的出入,与人答应的下一批货物的数量和时间,两家商店的货物比较等等,最后一页还有详细的收入明细,叫林四小姐看得有些乏味,不禁想要问一声严公子,如此当一个普通的小贩,做这么细碎的事情,一辈子的话,公子觉得开心吗? 今天之前的严安则会告诉林杝,他的回答是:比起在刀光剑影的杀戮中过舔血的生活,起码现在的他比从前快乐。 忽然传来严安痛苦的呻吟,他想要极力从梦魇中挣扎醒来,浑身因为用力而紧绷,凌烈的杀气在他无意识中阵阵散发开来。林杝瞧着情况不妙,迅速把信和梅花令原样放回荷包内,咬牙冒着严安会随时醒过来攻击她的危险,想要快些将东西塞回人家怀里。 不过就是一伸一缩的片刻,正要大功告成之际,四小姐的素手都已经离开严安灰色的衣襟。不料,说时迟那时快,严安本来握紧拳头垂在身侧的手臂,咻地抬起,刚刚好抓住林杝逃跑未遂的贼手。 ------------ 【184.将计就计?】 林杝屏息静气瞪着抓住她手的那个人。 严安是闭着眼睛抓住的林杝,然后继续闭着眼睛在半空停顿了片刻,才换换睁开他那双朦胧的小眼睛。尽管灯光昏暗,林四小姐还是能看得清楚,他一开始十分迷茫,不知今夕何夕,不知自己是谁,随后目光有了些焦点,锁定在林杝的脸上,他是在辨认,在思考眼前这个人是谁? 经过略长的沉默,他才用沙哑的声音戒备问林杝:“你在作甚?” “我……”四小姐张开不知如何回答,眼珠子转悠了两圈,“我看你好像在做噩梦,很痛苦的样子,就过来看看你有没有事情。严公子,你没事吧?” 严安的眼神带着一丝怀疑,迟疑一瞬才摇摇头放开林杝,自己背过身去,“我没事,你歇息吧。”好似一只受伤的兽,在黑暗中独自舔舐伤口。林杝猜想严安的过往中一定有一段让他十分不开心的时光,深深烙印在他的脑海里,所以才会在失忆以后的梦中,从潜意识率先浮现而出。 是怎么样的过往? 她居然想了解更多有关严安的事情,是因为他是梅十四的关系,还是真的关心这个内敛的可怜人? 林杝看着阴影里那个蜷着的男子,心情变得莫名复杂。 等到第二天顶着一双眼黛起床,想要去甲板上透口气的四小姐,刚打开门就被门外的情况惊吓到,一口唾沫噎住喉咙,边咳嗽边后退,想要把门给关上。只见门外由神户三郎带头,一干水手在走廊里跪了一地,不等林杝关门,齐刷刷响亮道:“十四公子。早安!” 神户三郎戴着他的假头套,也巴巴儿凑过去,对林杝道:“姑娘,小人和弟兄们来向十四公子请安了,请公子和姑娘用早膳!”说罢,从身边的小弟手里接过盛了早饭的托盘,恭恭敬敬送到林杝胸前。 “……” 四小姐委实被这些说风就是雨的海盗们震慑,呆呆站在门口,也不去接神户三郎送来的早饭。倒是里头的严安,被外面这么大的动静给吵醒。起身走到门口,站在林杝身后冷冷盯着跪在地上的神户三郎,道:“我已经说过了三国将星系统。你们的仇我不会帮你们报,我也不是你们要找的人,别来烦我了。” 说罢,他拽了林杝的胳膊回去,就想关门。林杝突然灵光一现。挣脱严安的手掌,转回去对着神户三郎当头就是一句:“我表哥身体抱恙,需要静养,不宜操持这些事情。若你信得过我,我可以代我表哥帮你们重整旗鼓,但你们必须保证。所有人都听我的吩咐。” 严安和神户三郎都露出错愕的表情,神户三郎还在消化林杝的话,严安反应很快。再次把林杝拖回来,磨牙警告:“谁同意你以我的名义承诺此事?!我就算失忆,也知道这事情不应当答应,你没睡醒么?!” 林杝对严安来势汹汹的眼神一点不胆怯,直视他的眼睛回敬道:“我昨晚比你睡得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生怪病没有错,但是你这样逃避你害怕的东西。就像个胆小鬼!” 两人之间硝烟弥漫,正要开战,未料神户三郎突然插嘴,问得是林杝:“姑娘,你真的有把握替我星鲨号重振雄风,把他瑞昭杀得片甲不留?!” 四小姐丢给神户三郎一个凶巴巴的眼神,海盗船长把这个小眼神默认为对瑞昭那帮子兔崽子的仇视,实际上林杝是这帮子海盗残兵的鄙视。想让她灭了自己未婚夫的海军战队?!你丫儿做梦。 严安见林杝点头,自然想要阻止这个荒谬的结盟,却是没想到身边这个小女子瞬间的爆发力那么强,一把就将他推回舱内,害得他险些站不住脚摔一跤。自己则飞快朝神户三郎一干人丢下一句:“此事稍后再议,我表哥肚子饿了先吃早饭。”夺过神户三郎还托举着的早饭,很干脆地关了舱门,把跪地不起的海盗们统统关在门外。 “你……” “严公子!你是瑞昭子民,国难当头,难道可以袖手旁观?!”不等严安说出一句责备的话,林四小姐逼近他面前,压低声音把话说出口,稳稳地将一顶大帽子扣在他头上,让他一下子无言以对。 林杝见严安一时没反应过来,立即趁胜追击,轻声解释道:“严公子你想,星鲨号的海盗余党想要报仇,而他们身后联系着一个威胁瑞昭存在的组织,我们为何不借此机会,顺藤摸瓜打入敌人腹部,反间一把?” 她说这话的时候,严安看到了林杝眼睛里闪闪发亮的星星,仿佛忽然之间她的整个人变得光芒四射,耀眼十分。被四小姐这种人格魅力折服,严安原本排斥的态度稍微有了一丝松动。 “严公子,他们以为你是那个梅十四,不管你到底是不是梅十四,既然已经选择站在大宗的对立面,为何不将计就计利用这一点控制神户三郎呢?你在害怕什么吗?” “……”他在害怕什么?对一个失忆的人来说,害怕的事情太多太多,最害怕的就是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他不想卷入纷争,只做一个普普通通的生意人,每天算计的不过是怎么样赚更多的钱,而非现在林杝口中的国家安危。 可当他看到林杝带着央求的眼神,还有脸上散发出的,前所未有的神采奕奕,她对瑞昭的赤子之心是日月可鉴。严安就说不出拒绝的话,“孟赖。” “嗯?” “太危险了。” 林杝听罢,失望之情溢于言表。他仍然不肯同她合作。 严安继续道,“若你确定自己跑起来够快,我到时候不会给你当垫背。” 大喜。 “好!” 他看到她身上自信的光芒,还有勇敢和坚持,但他其实并不了解眼前的这个女子,失忆之后依靠的不过是她身上那股莫名的熟悉感。就这样把自己的命运和她联结在一块儿,置身于无法预知的危险中,以后会不会后悔? ------------ 【185.是他的人?】 若问林四小姐心中如何作想,她可能自己也说不好。但这个深入虎穴的决定,哪怕前面满是荆棘和危险,她也不会后悔。 一来,她要弄清楚大宗和李束樘到底是何关系。这种弄清楚意味着她可能可以借此知道李束樘现在是什么情况,是生是死,是人是猫;也意味着她可能更加明白李束樘于她而言应该是在什么位置。 七王爷救过她,林杝在那段不算长的相处时间里,渐渐对他的印象改观。尽管此人依旧冷面,起码她感觉李束樘不是个因为要报仇而把整个国家和百姓置于不顾之地。她竟然相信,传说中冷血无情的七王爷,其实在内心深处是有仁人之心的。 二来,若她能够打入东海这片流寇之内,就可以把最新最准确的信息传递给瑞木俊那边。还有神户三郎手里的武器,如何从庆国流出,很大可能是有奸细,只不知道是庆国的奸细还是瑞昭的奸细,这些事情都要弄清楚,才能让瑞木俊彻底剿灭东海海盗,还海岸防线安宁。 在林杝心里,不管遇见多少优秀的男人,瑞木俊永远是特别的一个。不光是因为他与她有婚约,从小青梅竹马;更是因为当她在林府长大的那十六年里,瑞木俊是比林仲之更早出现,真心关心她的兄长,林杝将他视作兄长,视作亲人多过爱情。 两全其美的法子,危险点算什么?! 神户三郎自从林杝代替严安答应重振星鲨号威名之后,就不停来敲门骚扰。他对林杝有一股子莫名的胆怯,比看见严安还要觉得紧张,他将这种感觉归结为,此小女子其实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而且还有只更大的狼给她撑腰,当然就是他所认为的梅十四。神户三郎确信。如果他把林杝弄生气,会比直接把严安本人弄生气更加后果严重。 “孟姑娘啊,你看咱这已经快到东瀛了,下一步计划是啥?”他用蹩脚的中原话期盼地望着林杝。心里着急自己的海盗手下,还被关在瑞昭的水牢里了,又不敢造次,原本气质还算稳重的老书生现在变成了一朝落第的破秀才。 林杝就不明白了,问他:“大宗既然是你们的大靠山,为何不直接找他的人来帮你们,还在这儿做着黑买卖?” 海盗三郎怪异瞅了一眼林杝魔方大世界。仿佛对她的问题很不能理解,“姑娘你不知道?大宗的人很早就在仙人岛上安营扎寨,有自己的船队做自己的秘密买卖。不太管我们海盗的动向。我们并非一开始就听命于大宗。是有那么一天,大宗的手下突然把我们几个成气候的海盗头子请过去,说给我们提供军火,条件是让我们联合起来对付瑞昭海师。” 他解释这么一长串,断断续续。咯咯嗒嗒,听得林杝十分吃力,赶紧打算神户三郎:“三爷,你还是说东瀛话吧,我听得懂。大宗的人何时来联结你们统一对付瑞昭?” 应该是林杝的表情太像打听消息的敌人,神户三郎把目光移开转向后面的严安。是在纠结要不要告诉林杝。这女子虽然和十四公子关系匪浅,可若是有什么问题,他们可要怎么办? 严安轻咳两声。丢给神户三郎一记冷冽的眼神。 林杝心思细腻,一下就猜到神户三郎在顾忌什么,便找了个理由胡邹道:“三爷,不瞒你说,大宗的触角延伸到五国许多地方。我表哥并不熟悉你们海上的事情,更何况他的老毛病又犯了。我虽是他的人,到底不能每天与他形影不离,有些不知道的事情,还请三爷多多指点,毕竟我们的利益是一致的。”情真意切,句句肺腑。 神户三郎和严安的眉毛同时一挑,不知道是不是男人的共性,这两人从林杝所说的话语内容里,最听得进去的就是那半句“我虽是他的人”。神户三郎跟狗一样,瞬间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暧昧之气,朝着严安和林杝眨他的小眼睛。 哦~原来是那样子的表哥和表妹啊…… 四小姐被神户三郎的视线触及,浑身不自在,她虽然是故意模糊她和严安之间的关系,好叫这说聪明不太聪明说笨也不笨的海盗头子更加对她言听计从,不过事到临头,终究是小姑娘脸皮薄。 严安则是似笑非笑,林杝从这几天的相处中对严安也有些了解,这位大爷一般不笑,更加不会似笑非笑,当看到他这个表情的时候,是比他冷漠如霜更加可怕的时候。 她赶紧催促神户三郎继续说下去,好遮掩自己的尴尬。 “如此,是小人一时疏忽没有考虑周全。大概是大半年前吧,大宗给我们提供军火,我们除了对付瑞昭的海师时会听命于大宗手下常驻在仙人岛上的亲信,其他时候依旧是自由行动。这几天我也一直在努力联系上仙人岛的人,可我们和大宗不是直属的关系,根本不知道联络的信号,其他海盗向来各管各,我们又不敢在公海上停留太久……哎!反正现在是孤立无援啊!”神户三郎大手拍在大腿上,愤愤说着东瀛话,显然对自己失去星鲨号一事极端郁闷。 他忽然想起什么,“对了!孟姑娘!你既然是十四爷的人,可知道什么快捷的办法,向仙人岛或者其他大宗的人马求救?” 林杝利索摇头,用瑞昭话回答他:“大宗出于某种考虑,像我表哥这样最靠近权力核心的手下,是各司其职,互不干涉,有可能两个人站在对面不相识,不管此事的人就算找到了也帮不了多大的忙。所以我们还是先靠自己的办法生存下去,我会想办法去联系仙人岛的。” 神户三郎此时终于对林杝放下心来,又绕回原来的问题:“那孟姑娘,我们下一步到底要做什么?” 两人好似鸡同鸭讲的对话居然还接得下去。林杝认真思索,看到严安平淡无奇的脸,又往下看他精瘦阳刚的胸脯,最后视线落在严安强劲有力的腰胯之间,是一般人放荷包的位置。 突然,船身晃动多次,还有船身碰壁的声音,又,水手已经跑过来敲门通报:“老大,我们到东瀛南郊码头了。” 与此同时,林四小姐眼珠子转悠两圈,一下子对他们下一步要做什么有了主意,给了严安一个跟她走的眼神,径自起身准备上岸。 ------------ 【186.跟着我混?】 林杝仔细想过,神户三郎不能东山再起最大的阻碍无非就是两点,缺人和缺钱。缺人她暂时搞不定,至于缺钱么…… 严安沉默地跟着她往甲板上走,神户三郎又跟在严安之后,三人从甲板上的木板子走到了东瀛的土地上。林四小姐头一次踏上东瀛,心里头多少有点激动和好奇,四处张望。 此地并不繁华,可以说是冷清,整个码头虽有船只停泊,走动的人只有他们这一艘破船上。可见的风物与瑞昭差别不大,远处是起伏的山丘,码头边的商铺有些还挂着瑞昭的文字,如果不告诉林杝这里是东瀛,她会以为自己回到了故土,细细嗅了一口空气,在海风的咸味里夹杂着桂花的香气。 八月十五没过去几日,东瀛的气温比宛平低了许多,瑞昭这时候也都穿了秋衣,林杝在船舱里还没觉得,当下往海风里一站,那薄薄的纱衣就跟没穿一样,不禁打了个冷战。 “三爷,这附近可有繁华些的镇子?”林杝赶紧用真气护体暖身,回头问神户三郎。 神户三郎对整个东瀛都熟悉非常,立即回答:“孟姑娘,往东走三里有个锦绣镇,是这附近最繁华的镇子。可是要去?” 林杝不急着点头,先侧目询问身后的公子:“表哥,我们去那里吧。”还算尊重严安,虽然严安没有说不的余地。男子俯视林杝微笑的脸,心里总觉得这张脸的确熟悉,好像飘在天上的云朵,用力去想去抓,可就是抓不着。 “随你。”严安把目光投射向远方,这个地方他前不久就来过,怀里那个荷包中装的账单可以证明。可惜的是他对这里的记忆已经丢失,故地重游也丝毫激不起他内心的波荡。 还不如看林杝的脸。 舱里的偷渡客此时纷纷从船腹内涌出,在甲板上情不自禁地欢呼雀跃,他们是被宛平遗弃的人,希望在另一个地方做另外一个人,重新开始生活。是重生的喜悦。可他们之中又有几个能够真正拜托卑贱的命运,不求福贵但求平淡。 四小姐这么想着,心里就多了些怅然。东瀛不是个收破烂的地方,相反,因为土地资源有限的关系。他们把一部分囚犯逐出本土,流放到海上,让他们自生自灭。如果这些偷渡客的身份被发现。下场也是如此。 所以与其让他们抱着飘渺的希望被再一次放逐,不如把他们的希望扼杀在摇篮里。林杝想罢,丢下严安和神户三郎重新从岸上回到甲板上,用宛平语严肃的对那些偷渡客道:“你们听好了,我只说一次。最后如何抉择全在你们自己。” 偷渡客们在海上这几天也不是聋子瞎子,心里聪明着呢。看到海三爷对这小姑娘态度的转变,虽然不知道是何原因,但也知道现在这艘船谁才是真正的老大。大姐大发话,纷纷停息下来等着林杝的下文。 “东瀛并非慈善之地,你们在这里的日子不一定能比在宛平过得好。我猜着你们敢冒这个险,是知道东瀛的机会比宛平多,生活在东瀛最底层就是个修罗场。能活着爬上去的人可以得到想要的荣华富贵。这点不错,但我今天给你们一个机会,若你们愿意,这艘船将是你们的归宿,你们的身份不再是小偷、强盗或者杀人犯。也不是明天在东瀛的千万种可能,只会是——海盗。” 正好有风吹过。把少女乌黑的发丝飞扬,严安那一刻仰头看着甲板上那个倔强的人影,脑海似是被闪电击中一般,有什么画面闪过,一瞬间又消失不见,仅仅带来了剧烈的疼痛感,他承受不住,蹲下身抱着头直冒冷汗。 神户三郎赶紧过去查看严安的情况,“公子,你怎么了?” 严安摆摆手,不让神户三郎靠近无限龙神全文阅读。神户三郎无奈,想要开口去唤林杝来看看严安,未料声音还没发出就被严安阻止,“别打扰她。”其实严安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会说出那样的话,他只是觉得那样站在风里的孟赖,才是真正的孟赖。 而甲板上的那些偷渡客,的确如林杝所说,他们之中有小偷,有强盗,有杀人犯,有赌徒,那些卑劣的、肮脏的、无耻的都能从他们身上找到。林杝不应该同情他们,也没有同情他们,只是在问自己,如果他们不适合当海盗,那还有什么人能当海盗? 生活对于他们来说不过就是有饭吃,有酒喝,有钱花,有女人睡。哦,不对,有一个不光带着媳妇,还有襁褓里的婴儿,这应当是这群人中最想好好过日子的一个。林杝便先拿他开刀:“你的孩子以后有奶喝,断奶了有饭吃,但是可能被风浪吞噬,被官府通缉,你希望他变成小海盗吗?” 那孩子很给面子,“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 抱着孩子的女子看似风尘女子,浓妆艳抹之下有几分尴尬和害怕,赶紧哄孩子别哭,大约是怕面前的大姐大一怒之下把她孩子给杀了。 风尘女子旁边的男人瞅了母子俩一眼,并没怎么纠结,把包袱往甲板上一丢,问了林杝一句:“钱怎么说?” “按海上的规矩。”林杝扭头寻找下头的神户三郎,用眼神示意他赶紧上来,她丫儿不懂怎么分钱,别的事情可以吹,涉及到钱财方面还是让正主儿发话比较妥当。 神户三郎也比较麻利,就站在岸上朝着甲板大吼一句:“平分!” 相当有魄力。 他当初不是没想过要招揽这一批偷渡客,之所以没有,不过也就是一个钱字上。他没有钱,就没办法买更好的船只,没有经得起风浪和火炮的好船,怎么当海盗?! 不过现在不同,被他歪打正着撞上了梅十四和他表妹,见这表妹的架势和打算,应当是个有钱的主儿。他办不了的事情,她能办。 “哐当、哐当”陆陆续续有人丢包袱的声音,都是不走了的意思。 等林杝看到最后一个人纠结之后也丢了包袱,笑得十分惬意,很有范儿地又说道:“好!既然你们愿意选择跟随这艘船,那从此以后便是自己人,丑话先说在前头,有你们吃香喝辣的时候,但我不喜欢不听话的手下。若有人擅自做了我不同意的事情,后果自负。” 有个心眼野的听到这句,立马想要掀翻刚才的归顺,但乍一眼看到站在最前头的女子,明明就是个弱不经风的姑娘却硬是叫他没胆儿说出反悔的话。正好林杝的眼睛扫过他,这厮立刻缩了脖子悄无声息匿入其他人之间,俯首称臣。 林四小姐这时候心里其实特别过瘾,她常年被锁在深闺的身体里渐渐有什么东西在复苏,属于她本性的,被墨守成规暂时封印的东西。 “三爷,你安顿好他们,该干嘛干嘛,我与表哥去趟锦绣镇。” “孟姑娘,你们在此地人生地不熟的,不如还是我……”神户三郎看到半个甲板的人,心里喜滋滋,这些人从今往后都是他星鲨号的中流砥柱。对林杝就愈发巴结。 “你告诉我路即可。”林杝果断拒绝,走下船,走到严安身边,很亲昵的倚过去,机灵的左手顺手就从严安的兜里取出一包银子,二话不说递给神户三郎,“这些你先拿着,治手下的办法相信三爷比我们懂得多,自己看着办吧,等我们回来。” 神户三郎接过银子,嘴角咧开,相处四天里没有一个时候比现在的他更欢心,真想跪在地上朝仙人岛的方向磕一百个头谢谢大宗。 严安则自始至终没说一句,也没动一下。 ------------ 【187.锦绣繁华?】 人家没动,一半是因为头还在痛,另一半则是心痛。 严安犀利的眼神投在林杝的头顶心,林四小姐感受到灼灼的目光,抬头迎向他明灭不清的眼神。只一瞬,便明白过来严安眼睛里的意思。其实在掏他腰包之前,林杝就料到他会是这样的神情,毕竟她已经见识过严安铁公鸡似的人,一个铜钱都恨不得掰成两半儿花,如今她却自作主张把他的钱袋,钱袋里所有的钱给了别人…… “表哥。”林杝干笑两声,扯扯严安的衣袖,“我们自己去锦绣镇,对吧?” 姑娘,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撒娇的时候不像猫,像吃错了药的老虎?!严安藐视她的眼神,让林四小姐看得头皮发麻。见他不动,赶紧又用力扯扯严安的袖子管,带着几分哀求。 “我与孟赖去便可,你留在此地。”显然,她的眼神缓解了严安心中的不爽,冷冷地同神户三郎打好招呼,转身就走,一点没照顾某些姑娘的意思。 林杝没有立即跟上去讨好严安,只盯着神户三郎先问:“镇子的路怎么走?” 锦绣镇和它的名字一样,镇子虽然不大,但里面车水马龙,十分热闹,街两边的楼房建设的很是别致,往来的行人着装与瑞昭相差无几,一派祥和,是与荒郊的码头天壤之别。 四小姐心里纳罕,按理说东瀛的海防应该是几国之中最严谨的一个,否则就那巴掌点的地方,一旦攻破海防就是是长驱直入。然,神户三郎的黑船进港,根本没花什么大力气,她甚至连通关文书也没见着。 还有神户三郎方才在临走前叮嘱她,“孟姑娘。若镇上的人问起你们的来处,随便编一个,千万别说是从这郊外的码头而来。” “为何?” “这码头叫鬼港,非正常贸易之地,具体一时里也解释不清,反正你记着就是。”神户三郎边说边眺望远方,那意思是在告诉林杝,姑娘你再不快点走,你家表哥就走得没影了。 再想现下几国局势,东瀛在瑞昭和大夏的战争缝隙间绝品天医最新章节。已有乘虚而入之势。他们放任海寇,甚至暗中相助,还有那劳什子的大宗。在仙人岛上做着秘密的买卖,瞧着李束樘身边的梅二一身鬼魅功夫就是出自东瀛,不难看出天翔旧部和东瀛定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林杝突然生出一股紧迫感,原先看这热闹的镇子的好心情一瞬间被浇灭。如临大敌般打量着东瀛的一方土地,想要从这些日常生活中看出些蛛丝马迹。 “孟赖。”严安无端一声唤。 “怎么了?”四小姐挺高兴他终于肯和她说话了。不就是一包银子吗,至于如此小气,蒙头走了一路,走错路也不听劝。 “这里有你的仇人吗?” “什么?” 严安两指虚戳自己的眼睛,又对对她的美眸,“杀气太重了。” “……” 他们一路从西街走到小镇的中心。林杝边走边寻找,经严安不太善意的提醒,她收敛了那股子杀气。表面上好似走马观花地游览,实际上一直在心里念叨“元宝钱庄,元宝钱庄,元宝钱庄”。 繁华的小镇,商客云集之地。怎么能少了钱庄。 当然更加少不了酒楼。 “这位官人,可要去我的坊子里坐坐?”从一处精致小楼里走出一位东瀛妇人。挽着流云髻,细长的眼睛里满是风骚,还有说话时候的樱桃小嘴,红彤彤里略带挑逗,牵住严安大表哥的胳膊,就媚笑着不让人走。也不管人家听没听懂东瀛话。 林四小姐从小是受过严格教育的大家闺秀,尽管看惯了三姨娘蝶香云的风骚样,可咋一看这突然冒出来的妇人,终究眉头微微皱起,不是很喜欢。她的坊子?瞧这架势,大约也不是好地方。 抬头要先看了眼这是什么坊子,只见匾额上几个东瀛字写得倒算大气。 水色坊。 此地最有风格的是商铺的门,基本上每家商铺都会在门上挂上门帘,用五彩的锦线在帘子上织绣好看的图案,应是这锦绣镇真正的含义。门帘上常见的是龙凤呈祥,也有招财进宝,这水色坊的门帘子有些特别,是个衣衫半褪的女子背影,瞧着就是活色生香。 水色,水色,难道是下面有水上面有色?! 好生淫荡。 严安自从前两天的突然失忆,除了对林杝特别点,皆十分排斥旁人的接近。却或许是在大表哥身边也就一个表妹,其他大老爷们自然不招他待见,没有别的女子挑战林杝的位置。现在冒出来个陌生的女子勾着他不让走,林杝以为严安会立刻拂去媚妇的胳膊。 不曾想到严安居然没有。 他面无表情看了片刻那女人,随后竟是想跟她进去!林杝说时迟那时快揪了他的后衣摆不让人往前,从牙缝里用瑞昭语挤出几个字:“表哥,我们现在身上一分钱都没有,你忘记了?” 某人醍醐灌顶,他方才看这妇人看得有些出神,思绪飘去了别处,回过神立即扭头给了林四小姐一个锐利冰冷的眼神,可不是么,他倒是差点忘了为何自己会身无分文。 “官人,看你不是此地人,出门在外没钱怎么行。”那媚妇估计是见多了往来的商客,有两把刷子,立即说起瑞昭语。 她好像很喜欢严安这个死鱼脸风格的男人,听说他没钱依旧不肯放人,胳膊像枝蔓一样缠在严安手臂上。而且妇人的眼睛始终只在严安身上上下打转,浑然不把他身侧的林四小姐当回事儿斗破后宫,废后凶猛最新章节。 林杝倒也不屑妖妇看她,听得她的话,就冷冷顺着话茬子说下去:“是啊,表哥,我们须得找钱庄取银子,还有正事没办呢。”她以一种看戏的姿态,淡定地与严安对视,要看看他怎么从女色中挣扎出来。 同时,四小姐心中暗叹,没看出严安这厮一本正经的冷峻模样之下,居然也好这口! 只听表哥不假思索,朗朗道:“我们先去趟钱庄,等会过来,你先进去吧。”说得还是东瀛话。 这叫林杝十分不可思议,他如此说只是为了脱身而已呢,还是真的打算取好钱再回来?!媚妇没有四小姐那般怀疑,高兴地给严安指路:“前面那个路口左转就是元宝钱庄,官人快去快回!”说罢,转身回了水色坊。 作为丞相府的千金小姐,就算是个庶出也懂得周全的礼仪,非礼勿言,只对严安说了声:“那便走吧。”全当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严安则不管林杝说什么,永远是那一脸的漠然,沉默地与林杝并肩而行。 “表哥……” “恩。” “你有没有想过,要把星鲨号重整起来,最快的办法是什么?”林杝往严安身边靠靠,尽量压低声音问他。 严安奇怪地低头看她一眼,停顿少顷方回:“这世上绝大部分事情遵循一个原则,有钱能使鬼推磨。”所以她刚才说我们身无分文,要去钱庄办正经事。想到此,严公子的眼睛一眯,鼻子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难得主动地也靠近林杝与她交头接耳:“你有什么生钱的办法?” 话语刚落,四小姐热切的目光就袭上严安,她轻声一笑,“表哥在这儿,还怕没钱么。”加快了步速急匆匆往元宝钱庄而去。 元宝钱庄是最大的钱庄,无论是在瑞昭还是东瀛或者别处,无人知晓钱庄的幕后大老板是谁,就跟无人不知晓元宝钱庄的名号一样。梅十四的令牌可以在任何一家元宝钱庄兑换现金,比银票还要管用,这就意味着梅十四这个人对于元宝钱庄来说是贵客。而能让元宝钱庄当做贵客的,自然不是普通人。 林杝把严安推到堂内管事面前,“你可认得此人?” 钱庄管事是个见过世面的,并未被林杝突兀的一句话莫名,当真先仔细瞅了瞅严安,随后拱拱手客气道:“这位公子有些面熟,敢问姑娘有什么需要在下帮忙的吗?” 进出钱庄的客人每日如流水,哪里能记得住那么多人,林杝从前在林府里时对元宝钱庄感兴趣,就略微了解了一下钱庄的情况,对一些规矩还算清楚。比如她问这个问题,看似无厘头,但她其实是想通过管事的回答来试试“梅十四”和严安或者“梅十四”和这家钱庄到底是怎样的关系。 规矩上讲,这钱庄里的头等贵客,无论到哪里,那张脸就是会走路的特制银票,只要拿出与元宝钱庄当初说好的信物,人物合一,要多少钱随时取多少钱,转身就能离开。当然,元宝钱庄还有一套外行人看不见的管理模式,说白了就是给贵客节省时间,那都是干大事的人。 比如七王爷和七王爷手下的死士。 照林杝的猜想,严安能够靠“梅十四”的令牌在元宝钱庄换钱,是因为七王爷这层关系。如果这个管事认得严安,说明严安是个对钱庄举足轻重的人物,那九成九严安就是梅十四,而且这天下最大的钱庄和李束樘那伙儿人也脱不了关系。 但这个管事现在不认得严安,按严安随身携带的那张信笺上所写,只靠“梅十四”这个信物就能拿到钱,那便低了一个档次。他们对物不对人,随便谁拿着这样东西都可以换到钱…… ps: ==全勤君,我爱你!== ------------ 【188.水色之中?】 严安这时默不作声看向林杝,对她提出的问题心里也不是没有想法。 他一觉之后前尘尽忘,对他来说这个陌上的世界,除了本能,什么能是未知的。包括他面前的这个孟赖。孟赖的身上同他自己一样有很多谜团,严安没有问,没有说出来,不代表他没有察觉。 其实对失忆的严安来说,当下最应该做的一件事情应该是尽快赶回瑞昭,回到他十八里铺的家里,好好看一看他那一屋子的日记。而现在的他对于这个人世来说宛如初生的婴儿,不知好坏,脆弱不堪。 “姑娘?”元宝钱庄的管事等不到下文,又客气地唤了一声林杝。 林杝思虑过后,凑过去对严安悄悄道:“表哥,你身上有块令牌,拿出来。” 严安的目光立即一沉,抿嘴不语,也不动动作。 他这副模样在林杝的预料之中,她不与严安解释什么,依旧用热切的眼睛巴巴儿看着严安,好像这样一看,严安就不会跟她计较这些钱财,或者是她偷看信笺之事。 两人就在大堂里对峙了一盏茶的功夫,最后严安不情不愿把他那女气的荷包从怀里掏出来,边用冷冽的目光凝视林杝,边把那“梅十四”的令牌交到林杝的手中,磨牙从牙缝里冒出两个字:“拿稳。” “……” 要是放在从前,那个林府的四小姐肯定被自己的无耻行为烧红脸,再无颜面对严安。但这时候的林杝,快速忽视正在生气的严安,把令牌拿到管事手边,“五千两。” 元宝钱庄的管事从始至终没有露出一丝惊讶或者怪异,躬身接过令牌就去了后堂。再出来时,手里端着个托盘。两个锁住的木盒在托盘之上。管事问,“是要整还是零碎?” “零碎。” 管事便挑了其中一个盒子,“姑娘收好,这是五千两银票和令牌。出了此门之后的事情本店概不负责。” 林杝接过木盒,朝管事道了声谢,又看了一眼严安,自己先转身出门。 严安不言不语跟在林杝身后。背手出了门元宝钱庄。 元宝钱庄内堂, 坐着一个人正在喝茶。 管事进来朝他恭敬报告:“牧阳公子,人已经走了,可要派人跟着?” 被换牧阳的喝茶男子停下动作。只见此人长相英俊,有朗朗乾坤之气,他似是在想十分难解的事情。浓眉微蹙。停顿须臾忽然起身对那管事说:“不必,我去看看。” 临走前不忘郑重叮嘱一句:“别将此事告诉其他人,可明白?” “是。” 这俊朗男子正是一年多以前承恩帝授命治理郴州灾情的女巡抚崔牧禾之兄,清河崔家的大公子,崔牧阳突破之王全文阅读。 崔牧阳一路尾随林杝和严安而行,要瞧瞧这两个浑身不搭边的男女为何会出现在不可思议的东瀛街头。 那厢林杝加快步速赶上埋头走路的严安,恳切道:“严公子。你听我解释。” 严安脚步一顿,给了林杝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什么也没有说,又继续往前走。 林杝被他瞧得心中一抖,暗叹他又这副恐怖的表情,是已怒急。他生气自然不是真的为了钱,五千两如此庞大的数目绝非一个小商贩可以积攒起来的财富,元宝钱庄肯给钱不过是因为“梅十四”的令牌值那么多钱,或者更多。 他生气是因为她偷看信笺的不轨和隐瞒。 一时里,严安走啊走,林杝追啊追,转过了街角,再往来时的路回去,等到了某处,严安自顾自停下来,正对着门口犹豫一瞬就毅然迈步进去。林杝追上来抬头一看,十分郁闷。 他竟然真的回了水色坊! 坊内的妇人好像有透视眼,也在这是掀开门帘出来,见严安去而复返,信守承诺,高兴地想要扑到男子怀里,但被严安不客气地推开。 锦绣缎子的门帘掀开,林杝在外面看到里面有几缕雾气升腾,还有一丝隐香。待跟着严安钻进去一看,才发现原来这水色坊并非什么青楼妓院,而是一间澡堂子。而且这澡堂子布置得十分精致典雅,压根儿不符合之前门口纠缠严安的媚妇的风格。 “姑娘,这边请。”另有一个低眉顺目的东瀛侍女过来招待林杝。 林杝怕跟丢了严安,不肯跟着侍女所指那条路走,准备继续尾随严安与那媚妇。不料走到一半就被两个赤裸着上身的大汉给拦住了去路,侍女追上来焦急道:“姑娘,那是去男汤的路,您不能进去。” 男汤? 男子洗澡的地方? 四小姐领会了侍女的意思,脸上立即浮出红晕,想要离开又放心不下,左右为难之际,还是那个侍女心思玲珑,笑道:“姑娘不用担心,我们这儿泡完澡的客人都会去兰汀阁里小歇半日,到时候姑娘再与公子汇合就行。他跑不了。” 侍女一语点醒林杝,倒不是他会不会去兰汀阁,而是他跑不了。严安肯定跑不了是因为……他身上一分钱也没有!四小姐心中又是一阵愧疚,低头看了眼自己怀里的木盒,几张银票和一些碎银子,并没有多少重,但数目庞大,捏在手里总有些沉甸甸。 “姑娘,您的东西可以锁在我们的柜子里。” “不必麻烦,我带在身边就行。” “那姑娘这边请。” 只见水色坊里别有洞天,外面看上去就一间两层楼房的铺子,门面还十分小气,里面走进去很深,甚至还有天井。侍女服侍林杝换了浴袍然后领她来到一方天井,天井上空能看到蓝天白云,阳光洒进来,中央是一块冒着热气的浴池,被设计成了室内的温泉模样,配着周围的装饰,倒也有那么点泡温泉的惬意感觉。 今天的女客不多,澡池子就有一个中年妇女在闭目养神,听见林杝进来的响动声,眼皮睁开了一下又合上,对林杝毫无兴趣。林四小姐乐得高兴对方不看她,裹着浴巾走下池子。 在热水亲吻脚丫子的一瞬间,她却忽然想起了一年前在瑞昭皇宫内,小青子与她开玩笑说要带她去皇上的玉清池洗澡。林杝不禁心想,那个高高在上的人,现在过得好不好? ------------ 【189.你认得我?】 严安由着那媚妇一路相伴,走进男汤那边,里面先是更换衣服之地。有几个衣衫半褪的壮年男子,见媚妇进来也没说什么,继续做自己的事情,显然是对这女子的行径十分司空见惯。 “公子,让妾身服侍您啊。”媚妇凑过去,想要帮严安脱衣服。 “你认得我?”严安一边拒绝女子的殷勤,一边打量她,说出心中的疑问。你看周围那么多人,若不认识他,作何非要跟着他。他身上又没有钱! 况且,当时这女子缠上来,乍看之下让严安的确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心中微微一震,可在他再想仔细琢磨她是谁之时,又无从下手。就好像只是一阵风吹过,带着从远方飘来的熟悉气息,明明存在的,包围着,但始终抓不住,也留不住。 媚妇微微一愣,她的嘴边有一颗痣,被白粉遮盖得隐隐约约,尔后嘴角牵起,那颗痣就也跟着动起来。她朝严安妖娆而笑,道:“妾身叫瑟,公子可记得?” “你真的认得我?” “公子来过水色坊几次,妾身远远瞧着您,有一回还帮您搓过背,那时候妾身就告诉过公子妾身的名字,不过公子好像都忘记了。”瑟说着,又想扑过来脱严安的衣服。 严大公子不由纳罕,就他这长相普普通通,还总是一张冰冷的表情,身上没钱她也是知道的,如此要什么没有什么的人,怎么就被这个叫瑟的女子给惦记上了? 瑟见严安不喜她,悻悻然收手,将准备好的干净浴巾和锦缎袍子放在托盘上递给他,“公子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喊瑟。” 等她走出去没一会儿,水色坊内便有阵阵锦瑟声响起。琴声悠扬如高山流水,又有山林中的灵气汇聚,十分悦耳动听。 严安侧耳听着,慢慢走到热气腾腾的池子里。男汤里泡着的人比女汤那儿多了许多,大部分都是同严安年纪差不多的高大男子,其中有几个长得还相当可观,他们靠在圆形池子周围,一些在说话,另一些则在闭目养神,对旁人的出入都不太关心。 池子挺大。并不显得拥挤。 他和林杝具是多日未曾洗澡的脏人,这回误打误撞进了水色坊,也算歪打正着解决掉一件身体需求。被热腾腾的池水包围的两人。暂时放下了乱七八糟的琐事和两人之间的不愉快,开始舒舒服服泡澡。 明天,甚至是下一刻,他们会在哪里,遇见怎样的人。都是未知。 终日错错碎梦中,偷得浮生半日闲, 而当阿瑟第二次进入男汤的时候,身边多了一个男子,已经脱去的衣物仅仅裹了一条毛巾,显出上半身刚健精瘦的精肉和那性感的人鱼线。媚妇跟在他后面扭着水蛇腰。瞧她手里的东西和撸起袖管的阵势,是打算给这男子搓背。 “这里可有人?”进来的男子用十分标准礼貌的东瀛语询问严安,是想待在严安旁边的空位上我的仙女老婆们全文阅读。 严安抬头漠然看了说话之人一眼。没有回答他,只往边上稍微挪开去点,用行动告诉来人他边上无人。 那男子爽朗一笑,“哗哗哗”的下水声,随后与严安比邻靠在池子边。露出健壮的胸膛和有力的胳膊。阿瑟蹲在岸上给男子按摩肩膀,还擦了某种按摩的香油。味道还不错,叫旁边的严安闻着也有放松心情的功效。 正要睡着之时,有个声音在他耳朵边响起:“你怎么会和林家的小姐在一起?” 嗯? 某人睁开眼睛,一时里十分迷茫,转头看向声音的来处,思索着这话中所指对象和内容是不是他能理解的。应该不是和他说话吧?严安不解看着他身边那个比他晚来的男子。 如果不是在跟他说话,这人的眼睛干嘛盯在他脸上? “公子是在问我?” 那方点头,眼波亦是一震。 于是严公子只能再重复了一遍之前问阿瑟的问题,“公子认识我?” 听到这声反问,男子眼波的震荡蔓延到了整张脸之上。只见他眼神先一眯,是没有料到严安会问出这个问题;随后立即又一凌,是想到了什么东西;最终男子的眼睛睁大,绽放出异样惊奇的光芒。 吐出一句结论:“看来你是又失忆了。” “……!”严安一惊,险些从水池子里站起来,他双目激动盯着说话的男子,眼睛里除了跳跃的火星子还有一股压抑。严公子尽量用平淡的语气问:“的确如此,敢问请问公子又是何人?” 男子从靠着的池壁边正身,双手作揖,用瑞昭话答道:“在下姓崔,名牧阳。” “那我呢?”严安指指自己的鼻子,对这个名字并没有什么感觉。 失忆这几天里,他只对一睁开眼看见的林四小姐有种熟悉感,今日在水色坊门外,见阿瑟和这坊子大门,也有些微微的异样。按理,听崔牧阳的语气,他应该与自己更加熟悉才对。 崔牧阳打量周围后说:“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一会儿换了衣服我们去兰汀阁的雅间内聊。” “好。” 当林杝由侍女领着,穿过后院,见院内假山精致,还有小桥流水,院子中央水流包围处立着一座三层楼阁,屋顶四角飞翘,分别挂了四个铜质铃铛。微风吹来,隐约中有阵阵空灵之声。 阿瑟夫人可谓无处不在,林杝刚走过小桥,就瞧见她那妖娆的身姿出现在兰汀阁的大门口。她也看到了林杝,不过显然对女人不甚感兴趣,只淡淡瞟了一眼,正要转身离开,被林杝喊住:“请问与我同行的那位公子在何处?” “在三楼的雅间内。”阿瑟福身,客气回答。 林杝谢过她,自行往三楼而去。 摸着房间找过去,开门先入眼的是正对着门的崔牧阳。林杝见过他爹和他叔叔,也见过他亲妹妹和堂妹,但这大哥长相与家族之人并无十分特别的联系,遂四小姐乍一眼还以为门口的侍女指错了路。 但崔牧阳显然认得林杝,他停下与严安的对话,挑眉先喊了一声,“林四小姐。” 严安也挑眉,冷眸里泛出的嘲讽略带杀伤力。 ------------ 【190.早有瓜葛?】 此时门外的林杝身穿女子贴身的白色锦缎,其上有暗绣花纹,腰间系着一条淡青色的腰带,闲适中不落清雅。当然,崔牧阳不会说他第一眼看见林杝时只注意到了她露出的性感锁骨和小蛮腰。 而门内两位男子,皆是水色坊特制的白色水缎,宽大的衣袍,墨黑长发披散,潇洒不羁。他们半躺在睡榻上,这睡榻也是特制,犹如一张大床,两边由软垫和软锦铺成,中间是檀木小案,案头上焚沉香,袅袅青烟起,沉香灰如屑。 单论这一刻的人物景致,是赏心悦目的。 可参杂进三个人的心理变化和情绪波动,就变成了不忍直述。 严安看林杝的目光里那种咬牙切齿的杀伤力,来自崔牧阳在她没有出现之前给严安的一些简短的往事回忆。崔牧阳和严安其实算不上太熟,但作为拥有共同效忠对象的两个人,总有那么点交集。 比如崔牧阳可以比较真实客观地告诉严安他和梅十四之间的关联。 “一年前,你与另外几名杀手受大宗之命去刺杀林家四小姐,但中途变故,有两方人马皆在保护林小姐安危,其中一方已知是庆国白罗公主所派,实为掳她去庆国养着玩,另外一方趁着鹬蚌相争时,将人带走,来人身份神秘无从查起,所以林家四小姐至今下落不明。” 严安靠在软软的腰枕之上,整个人看上去并不怎么用心,好似这只是别人的故事。他问崔牧阳:“为何要杀她?” 崔牧阳摇摇头,“具体是何原因我也不太清楚,大约是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东西,若非我与仲之关系不错,这事儿的皮毛我都没份知道。” “那后来呢?” “后来你一直没有回来。本以为你死了,可尸体没找到。直到几天之后,桃芽儿突然找上门,说是想见我们王爷。李总管和她谈了会儿。桃芽儿才肯告诉他你的事情。那时候你受了伤,恰好被她救起,就养在她的别院里。原是想等你身体好些了再送你回去,谁料你一醒过来就什么也不认得。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崔牧阳知道这些事情,也是正好他那段时间刚巧在京城,有目共睹。 桃芽儿? 严安听到这个名字,特别上心。因为他随身携带着的那张信笺上提到了桃芽儿。想来桃芽儿对自己来说是个十分重要的人。 她当时救了他? 不禁对这个人更加好奇。 沉默间,对方投来打量的目光,只听崔牧阳继续说:“听说你身上的伤虽然重。但是好得很快。不过脑子不知道是不是被撞得邪门了,怎么也想不起自己的往事,而且性格也大变。” “……我从前是什么样的人?” 尽管严安脸上的表情很淡然,可他毕竟是一个丢失过去的人,面对人生巨大的残缺,忍不住会产生好奇。 崔牧阳侧头想想,“我与你也不是很熟。若问我的话……应当是个很冷血残酷的人吧。” 本公子觉得自己现在也不是一个热血善良的人。 “你的眼神,你的气场。”崔牧阳读懂了严安脸上的怀疑,伸出两根手指在半空对着他的眼睛,又上下扫扫泛指他的全身,试图解释那种人与人之间的奇妙的感觉,“从前你是梅花死士里最心狠手辣的一个,不苟言笑也就算了,就好像修罗场里出来的阿修罗,除了执行任务、杀人便没了活着的意义六道众生最新章节。你能明白吗?” 似乎可以明白。严安现在虽然也不太平易近人,起码他不喜欢滥杀无辜,不喜欢对某个人唯命是从,甚至在他的血液里留着一股子侠士之气,会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也会对喜欢的人和东西动心,比如钱。 从前的他,怎么想都觉得十分可悲。 正当严安想多问一些自己的事情,林杝推门站在那儿,白里透红的脸上带着一阵迷茫。 脑海中跳出被他忽略的问题,严安咽下原来想说的话,只淡淡问崔牧阳:“你方才问我缘何会与林小姐在一块儿,可是这个林小姐?”对门口的林杝视若无睹。 崔牧阳被他一时里问得莫名其妙,怎么他自己不知道身边人是谁?转念一想,又觉得在情理之中,严安这个失忆症发作起来没有规律可循,他之前对林四小姐的记忆全无,能一块儿来这水色坊内泡澡,现在应该是朋友。若不是崔牧阳今次告诉他一年前那些事,或许严安根本不知道从前他和这四小姐还有这么段暗黑的过往。 不过,林杝和严安的心思显然并非真的如崔牧阳所想的那样简单。林杝听罢心中就是一抖,她刚刚瞒着严安动过他的荷包和令牌,这下又被他识破自己的身份,双重打击之下还叫她如何在严安面前抬头做人?!严安犀利的目光盯着林杝,将她眼睛里的闪烁和脸上被识破谎言的惊慌瞧得一清二楚,心中狠狠骂了她一句: 你这个女骗子! 所以老祖宗留下的祖训没错,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怎么了?”崔牧阳的性格和他妹妹一样,十分开朗阳光,就是在某些方面有些后知后觉。在林杝和严安默默得对峙片刻之后,才嗅出一点点怪异的味道,朗朗笑着问了一声,又朝林杝招招手,“林小姐,站在门口作甚,赶紧进来呀。” “这位公子是……” “在下崔牧阳,与令兄是朋友。” 林杝一喜,立即接口:“哦,你是牧禾的哥哥!” 就这么三言两语,瞬间把两人的关系拉得极近,崔牧阳利索地从榻上下来,欢喜相迎:“好妹妹,来哥哥这儿坐!” “牧阳哥哥客气了,我与牧禾在清河时经常聊起你呢,你怎么在这里,我二哥呢?” “我在这儿有些生意。你二哥他……”崔牧阳刚要脱口而出,忽然想起这林小姐不是和林兄弟一伙儿的,赶紧改口:“你二哥不是已经……”假死了吗。 “他没死,不用瞒着我。”林杝心思玲珑着,不等崔公子说完,丢给了他一个我什么都知道的眼神。 崔牧阳忽然好像有点明白为何大宗要杀她,她肯定知道了许多不该知道的秘密!但崔牧阳本不是喜欢勾心斗角的人,何况是对好友的妹妹,遂大方道:“你二哥和那谁因为你的事情置气,甩手不干了,算算已经消失大半年,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逍遥。” “没事,他好好活着就行。” “是啊,那你又怎么在这里?” “我?被你们大宗追杀,当然是在到处逃亡啊。” 林杝与崔牧阳你问我答聊得十分火热,而另一边某人凉飕飕的煞气就一阵一阵肆无忌惮飘过来。崔大公子是反应迟钝,林四小姐则是硬着头皮刻意忽略了去。一边与崔牧阳说着,一边给自己催眠,这里没有第三个人,这里没有第三个人…… 其实他们都是有秘密的人,谁也没有真正坦诚公布。 ------------ 【191.惊喜连连?】 崔牧阳挑着不打紧的边角料与林杝说了些,一说就说了大半个时辰。 “牧阳大哥,你能不能告诉我大宗到底是谁?”林杝舔舔嘴唇,巴巴儿望着崔家大公子,这真的是她十分想知道的问题之一。 “嗯?你不知道?”崔牧阳显然没料到被大宗追杀到天涯海角的林四小姐居然连大宗是谁都不知道,她若是这样不小心被大宗给杀了,死也不瞑目。他思忖片刻,想想现在局势之下,关于李留云是谁也不再是什么秘密了,便与林杝简单解释了一通。 林杝头一次听到这些陈年旧事,惊讶不已,又问:“所以其实七王爷须得听从他这个小舅舅的命令?”所以那些他干的,被认为是冷酷的事情,其实有一部分可能并非出自他的本心? “也不能这样说,他俩都有自己的势力,只是其中一部分有交集。王爷是长公主所出,身份正统,前朝王室世代有死士效忠,而跟着大宗最亲信的都是慕容将军的残兵。” 崔牧阳想尽力解释清楚,可眼前这位小姐毕竟不是自己人,他说着说着忽然觉得说太多有些说漏嘴,干脆囫囵吞枣地结束这个话题:“反正这对舅侄的关系很复杂,我们王爷素来对大宗敬重,所以过往只要大宗吩咐要办的事情,他都尽量完成。但是一年之前,大宗似乎把王爷惹毛了,现在王爷闭门不出,也不太管那些事情。” 咯噔! 四小姐在崔牧阳的字里行间里,发现了一些端倪,眼睛一亮,略激动地倾向崔公子那边,支吾着试探:“牧阳大哥……你是说……王爷和大宗不和?” “啊?!我没有!”崔牧阳大惊,他就知道言多必失。林仲之的妹妹多聪明的人,被她知道了这些机密,再回去和她爹一说,大宗和七王爷都得吃不了兜着走。如此一想,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但其实林杝根本不关心大宗和李束樘的关系如何,她眼神飘啊飘,明明看着崔牧阳的脸,但目光没有焦点,似乎是看去了虚无中的某处,嘴上喃喃:“所以李束樘一年前就已经好端端当回大活人啊……” “什么?” 崔公子听得一头雾水。他们崔家虽然效忠的是七王爷。可李束樘考虑到崔家上上下下那么多口人,万一有一天不成功便成仁,起码得让老弱妇孺可以活下去雷武最新章节。所以并不让崔大公子涉及太多朝政事务,也不让他过于靠近权力核心,只要四处跑,多赚些钱回来就可以。 他不会知道一年前在七王爷身上发生过什么。 林杝这么问了,但心里自己已经给了答案。一开始她是真的很讨厌李束樘。讨厌他小时候把她赶出了太学,杀死了她的伙伴,冷酷无情还扰乱朝政,但后来接触多了,看到最真实的李束樘,发现他全身上下并非全都是可憎的。哪怕最后因为他的关系害得她险些丧命。可他不是舍生相救了么? 所以她听到李束樘好好活着的消息,应该安心了才对,可林杝说不清楚她现在内心的想法。十分复杂。长久以来悬着的心落下了又提起来,忍不住又问自己,李束樘变回了李束樘,到底是不是件好事? “你确定七王府里那个真的是七王爷本人?”于是她小心翼翼再向崔牧阳求证,她想着说不定是梅四假扮的。为了稳住阵脚,这可能性极大。 崔牧阳却马上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林小姐的话是什么意思?我们王爷当着全天下的面把北方的兵权都交出来了,你决定这是皇上派人假冒七王爷干出来的好事吗?可能吗?” “……”好像是不太可能。 林杝低头不再说话,纠结来纠结去到最后脑子里一片空白。 再说崔大公子,他这人在经商之上算是有天赋,但人总有些缺陷,比如他过了这大半个时辰忽然才发现严安身上散发出的那一股子诡异的气息。 “十四,你怎么了?” 被人忽视了许久的严安终于找回一些存在感,千年冰山的寒脸上有一丝松动,他又瞟了一眼林杝的侧颜,这样的眼神在林四小姐和崔大公子全情投入的说话过程里被抛出了不计其数,很可惜让林杝现在甚为厚实的脸皮给悉数挡了回去。 现在问题引到严安身上,他的一个眼神叫林杝坐立不安起来,抢了严安的话先说:“天色不早,有人还在等我们,严公子我们该回去了。”言下之意很明显,大爷,咱有话回去慢慢说行不。 严安又笑了,正想将酝酿已久的不满情绪爆发,未料有人敲响了雅间的门,传来阿瑟夫人娇滴滴的声音:“二位公子,有位客官找呢。” 屋内三人皆疑惑,林杝和严安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猜想难道是神户三郎见他俩迟迟不归所以摸到了这里?崔模样则以为是他手下的人来找他,可能有生意要他洽谈。 崔牧阳先开口:“进来吧。” 门推开,外头站着个男子,一身墨色长衫,身材修长,用白玉冠挽起黑发,双手背后,从他身上让人感觉到有股子居高临下之气,只见此人面容姣好,狭长的丹凤眼,薄凉的嘴唇,五官透着阴柔美,他脸上噙着淡笑,让人不寒而栗。 林杝和严安不知道这人是谁,崔牧阳见了心中却是一紧,在东瀛混了这么久,自然认得他是谁。 “大皇子来莅,草民等人有失远迎,还请大皇子恕罪。”崔公子跐溜一下翻身下床,说着就跪在了那人面前。 鹤之澜低头看他,不说话。 林杝怎么说也是在京城权贵之中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见多了那些人的虚假嘴脸,又被七王爷和承恩帝那两位极品荼毒过一阵子,见鹤之澜那张脸、那架势,立即使了个眼色给严安,拉着他也飞地跪在崔牧阳身后,用极其标准的东瀛话恭敬道了声:“叩见大皇子。”心里则已经直打鼓。 鹤之澜见三人都跪了,才开口:“本宫刚巧路过此地,就进来坐坐,你们起来吧,随意就好。” ------------ 【192.有一只猫?】 鹤之澜说得是随意,但屋子里除了他没有人真的随意。 崔牧阳为了帮李束樘和李留云这对叔侄,经常要在东瀛接洽做生意,李留云当初又是鹤之澜的幕僚,不管背地里这些人到底是怎样的关系,反正对于崔牧阳来说统统就俩字,主子。所以他态度恭敬,是真的恭敬。 而林杝被李留云追杀到天涯海角,她可不觉得今次和李留云有一tui的鹤之澜坐在她对面是顺便路过。她即便没来过东瀛也清楚东瀛的大皇子最应该待在的地方是国都,都城距此地少说有一天的路程,鹤之澜能在此时出现也只能说明他是守株待兔,瓮中捉鳖,熏沐楼在这里头少不了参合和勾结。 于是林杝今日最后悔的事情便是忘记戴好面纱再出门。 严安对鹤之澜毫无印象,不过看到鹤之澜那张娘里娘气的脸,心底有一丝丝不舒服。这人和人之间也要讲个缘法,一种感觉,比如他见到林杝,哪怕失忆,哪怕被这女骗子骗了两次,可就是讨厌不起来她;然,此人往他面前一站,什么都没做可他心里头就是讨厌,就是喜欢不起来。 鹤之澜风姿绰绝,在桌子边自顾自饮茶,举手投足有股浑然天成的贵气。他等了会儿,见气氛沉闷诡异,抬眸瞟了站着的林杝一眼,眼里透lu着些许好奇,最后打破沉默道,“这位姑娘瞧着不像本地人,来我东瀛玩的么?”用的还是标准的瑞昭语。 你说他这话说得像不像人话,玩的么?分明已经知道林杝的来历还这般装腔作势,四小姐心中一阵不爽,对东瀛大皇子的感觉一瞬只剩下两个字,傲jiāo。但面上你作死也不能和地头蛇抬杠,她低头柔顺回答:“什么也瞒不过大皇子的眼睛,民女瑞昭京城人士,来东瀛不为游玩,只是恰好途经此地,一会儿便跟船出海龙牙神兵最新章节。”林杝现在只希望神户三郎他们别弃她而去。 “哦?”鹤之澜换了个坐姿,“你们中原有句老话叫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今日姑娘十分合本宫的眼缘,不若留下来多玩几日,本宫包你玩得尽兴。” 林杝头皮立即一阵阵麻冷麻冷的异样袭来,玩得尽兴?估计留下来得被他玩死。四小姐躬身站在那儿连腰板都不想ting直,就面朝地沉默无语。看得崔牧阳很揪心,怎么说林杝也是兄弟的妹妹,见小白兔快要落入狼嘴巴里,理应帮她一把,可他在东瀛就是做做生意,崔家听命的是李束樘,鹤之澜与李束樘的势力隔了几层关系,要替林杝求情有些困难。 严安失了忆,不像崔牧阳有那么多顾忌,他再生林杝的气,这会儿倒是不计前嫌,开口保护她:“多谢大皇子好意,小人与表妹还……”有要事在身,不便打扰。 话没说完,外面有个shi女走进来,丫儿不管里头是什么情况,自顾自对鹤之澜说起话来,“大皇子,雪球儿醒了。”她手里抱着一只身材肥胖的bo斯猫,任由shi女抱着,一副享受的样子,雪白的绒毛加之一身的肥肉,实实在在地猫如其名。 某人也被这猫实实在在震撼了一记。她呆若木鸡地站在那儿,感觉头顶的天和脚下的地相反方向旋转,而自己处在中间的身子和心肝便都被扭成了麻花。 一年前那个月黑风高之夜所发生的一切仍然历历在目,白猫危急关头为她挡去致命一箭,落入池塘里没有踪迹。她来不及去救他……因为这件事情,林杝在这一年里甚至留下了心理障碍,但凡看见白sè的肥猫都会跑过去研究一番,对着它们说话,小声呼唤“王爷,王爷,是不是你”……柳绵以为自家小姐魔障了,可林杝就是想看看那猫儿是不是那个人…… 她对李束樘的命运有太多的猜测,但不敢对其中任何一种可能妄加断论,总是忍不住留意白sè的肥猫也不过是她的一丝希冀,无论是猫还是人,只希望李束樘可以平安活在人世间。而就在半个时辰以前,她已经相信瑞昭那个霸道冷酷的七王爷正在他的王府里过回了锦衣荣华的生活,半个时辰以后,鹤之澜的shi女却抱着一只和雪球儿一模一样的肥猫…… 林杝肯定鹤之澜是故意的! 鹤之澜对李束樘非人的过往一清二楚,所以特意安排了这一场戏给林四小姐瞧,看着她的反映或许是他今日心情特别好的原因之一。 可林杝就算心里清楚鹤之澜是在耍她,依旧控制不住脚步,微微颤抖着举步朝白猫而去,她想万一,万一真的是李束樘,她可以救他一次,还了那一份人情,那么以后想起这个人的时候,心情不会那么复杂。 鹤之澜看着林杝,眼角都有丝丝鱼尾纹被挤出来。他当然知道李留云要杀这个小女子,不然今天他也不会出现在此地看好戏,可李留云要杀的人,不一定是他想杀的人,鹤之澜就是好奇,那个长相只能算清秀却搅得三国为她上山下海疯找的女人,究竟有什么样特别的能耐? 今日一见……还是没有特别的感觉。 林杝嘴角牵起一丝强笑,对鹤之澜道:“大皇子的猫儿养得真好。”她很想出手mo一mo雪球儿的脑袋,最后的理智阻止了那样鲁莽的行为。 大皇子心如明镜,朝shi女示意,让她把猫交到林杝手里,嘴上说:“林姑娘既然喜欢这猫儿,可要留下来多与它玩几日?” 怀里沉甸甸的感觉传递到林四小姐心中,心肝也被什么东西压得喘不过气,雪球儿双sè的眼睛正在看她,从来都是不把愚蠢的人放在眼里的高傲,同她那个女尊国的公主如出一辙。林杝被雪球儿那一眼震慑,着了魔似的立即去mo它的身子,在前肢腋下果然发现了一道伤痕,被周围的绒毛遮掩不容易察觉,她ji动地轻呼出声:“雪球儿!真的是你!” 那只从前救过她的白猫,又活生生、好端端地出现在了她的面前。rs!。 ------------ 【193.物是人非?】 严安和崔牧阳都看出了抱着猫的林杝身上的异样,也看出了视线缠绕在林杝身上的鹤之澜脸上的玩味。可他俩就是没搞懂,一只肥猫有什么大惊小怪之处?是真的雪球儿,还是假的雪球儿,对于现在林四小姐的处境来说有意义和改变吗? 雪球儿倒还认得林杝,jiāo滴滴喵了一声,又它伸出粉nèn带着倒刺的舌头,tiǎn了林杝的手背一下,那湿漉漉里透着生命温度的触觉,叫林四小姐突然有种落泪的冲动……她把失而复得的雪球儿紧紧抱在怀里,下巴抵住猫脑袋上,轻轻蹭了两下。 有一股淡淡的香味。 鹤之澜笑意正浓,道:“本宫的一个幕僚从瑞昭京城的一条小河边发现了这猫,当时奄奄一息,他瞧着可怜就捡回来养着玩,没想到养了一年被他养得白白胖胖,本宫瞧着欢喜就问他讨了过来,没想到这猫与姑娘似乎有些前缘。” 林杝被鹤之澜喋喋的鬼话吵得烦心,明明就是故意,搞得一副好巧哦的样子。姑娘这一烦心呢,心思就分散了,她从雪球儿背后的记忆里得以抽身出来,神台倒是被鹤之澜吵得清明了些。林杝想到最关键的一样,抽出一只手向雪球儿的脖子探去,肥猫脖子里虽然有一根红绳,可惜红绳上什么也没有。 定hun玉并不在雪球儿身上。 从前苏玄明说过,李束樘的玉才能留住,一旦定魄的宿主肉身分开,附身的hun魄就会被真正的主人排斥。哪怕雪球儿是一只猫,念力没有林杝当初那般强大,可很显然没有定hun玉的雪球儿不可能让李束樘长久附身。 所以她怀里的雪球儿,只是纯粹的一只猫。 所以李束樘,依旧锁在他的七王爷府内,过着避世的富贵生活。 心中的大石头落下,林四小姐顿时神清气爽,同鹤之澜说话的心情也好了许多:“回大皇子,这猫与民女的确有些渊源。一年前庆国公主来访,成就瑞昭与庆国一段佳话,这猫就是跟着庆国公主而来。民女有幸照顾过它一段时间。庆国公主十分喜欢这宠物,也不知怎地会流落在外,想必公主当初丢了猫十分伤心,所以说起来,大皇子您的幕僚可是为大皇子立了一件大功,若庆国公主知道她的猫在丢失的一年里被大皇子悉心照料着,两国关系定然因此拉近不少。”说到结束,还不忘假装惊讶一把,“咦!可巧了,白罗公主也叫它雪球儿,大皇子您与公主真是心意相同!” 有句老话,叫做明人不说暗话,不过显然林杝和鹤之澜这两位都不是什么明人,从鹤之澜坐下来到现在,句句话里都喊着深意,说到最后林杝胆子大起来,平顺的话语里看似恭维,实则句句带刺,略夹杂嘲讽。 谁不知道白罗当初去瑞昭,东瀛家的小皇子一路追来,使尽浑身解数最后还是杀栩而归英雄无敌之末日领主。另外雪球儿九成九是被东瀛蓄意掳回来,还以为是抓住了李束樘的hun就抓住了江南旧部的命脉,可惜因缘际会,又成了一场失败。更有甚者,如果白罗真的知道了雪球儿在东瀛人手里,按照她那脾气,不但不会说一声谢谢,估计直接就和东瀛决裂。 鹤之澜听着林杝一句一句说的跟唱戏一样,才渐渐对她有了兴趣。只见这厮嘴角一扬,不怒反笑,“本宫瞧今日的天气,一会儿定然有场暴风雨,船出不了海,林姑娘不为自己安危着想,也该替船上其他人考虑考虑,是不是?今晚本宫做东,请林姑娘,崔公子和这位……”他打量严安,终于让严公子有了一丝存在感。 “这位是民女的表哥,严安。”林杝不等严安开口,抢先介绍。 她有些惊讶,鹤之澜竟是不认得梅十四,但也在情理之中,这就从侧面说明李束樘和鹤之澜之间的关系并不深。 当初李束樘和林杝两hun比邻而居时,谈及东瀛,他便未表示出多少亲近,他不愿意借助东瀛的力量对付承恩帝是因为七王爷心里很清楚东瀛是无缝不钻的苍蝇,是永远吃不饱的饿鬼,是防不胜防的小人。比起和东瀛有血亲关系却冷淡的侄子,那个比裙带关系还不如的小舅舅倒是和东瀛打得火热。 真是一种讽刺。 大皇子不晓得林杝和宛平国主那一家门的关系,自然也不知道她真正的表哥是谁,可对严安的身份抱着严重怀疑的态度,一边仔细打量,一边猜度此人身份。 自从消失一年的林四小姐重现江湖,严安就一直跟在她身边,东瀛和其他三国一样,之前并不知道林杝成了宛平的圣女,当然也不知道严安和她的相遇从何而起,鹤之澜就以为严安是林杝的护花使,方才他不就想ting身而出么?况,一个处在风口浪尖上的女人,没个神秘的保护者,还真对不起她的魅力。 严公子铜墙铁壁般的脸皮也不是一朝一夕练成,那经年累月到骨子里冷峻使得他对鹤之澜的注视再坦dàng淡然不过。 “多谢大皇子美意,可鄙人与表妹实在有要事在身,趁现在还没变天,请大皇子允许我二人告退。”严大公子好不容易有说话的机会,被林杝抢了一半,剩下的那一半说得一点不客气。 崔牧阳悄悄望了眼外面的天空,和海水一样湛蓝湛蓝。 不禁心中疑huo,这是会有暴风雨的样子? 但人家是大皇子,指鹿为马你也得跟着他点头,何况只是预测那变化无常的天气,说错了又能怎么样。 鹤之澜从衣袖中掏出一个鼻烟壶似的东西,悠悠地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挑眉一声“哦?”狭目瞟向林杝,yin阳怪气说:“严公子这么急着走,可有问过你家表妹的意思?” 严安自信林杝不会想留在这里,扭头过去,等着她说自己的台词,结果惊讶地发现那抱着肥猫的女子正抬脚一步一步往倚在榻上的鹤之澜走去…… “林……!”严安被她莫名其妙的行为弄懵,ji动地叫她,话到嘴边却忽然发现他还不知道林姓后面的名儿是什么,声音硬卡在喉咙口,最后只得改口喊她:“孟赖!你要作甚?!” 这不是作甚,是作死的节奏。 如果仔细观察,能发现林杝的姿势是奇怪而僵硬的,好像在极力排斥什么,可又不得不被一股极大的力量牵引。仿佛回到了当初被李束樘hun魄附身的时候,身体不听自己的使唤。 林杝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身上发生的事情,她听到严安怒气冲冲的吼声,使劲想要回头求救,结果也是徒劳。她就看着鹤之澜那张笑眯眯的俊脸慢慢在眼前放大,他身上华丽的绸缎透着隐隐的香气,鹤之澜说:“严公子你看,你家表妹还不想走呢……”rs!。 ------------ 【194.蝶恋花殇?】 林四小姐的身体不听使唤,当然不是因为又被什么东西附身了。(七王爷阴恻恻飘出:作者你干嘛用“又”?又后面能跟“东西”吗?本王是东西嘛!) 而是中了毒。 这毒叫做蝶恋花,很诗意的一个名字,也十分形象。中毒之人因闻了有毒的副香入引,如蝴蝶迷恋花朵一样再也离不开主香周围三尺,效果有些类似于苗疆的蛊毒,不过比蛊方便许多。 那副香下在雪球儿身上,鹤之澜故意把猫让侍女抱进来,只等林杝上钩。林四小姐一见猫,魂都飞出去半个,的确闻到了雪球儿白毛之间散发的香气,可哪里会留意这有什么不妥,还以为是人家大皇子养猫考究,还给熏香除臭。她一年里虽则武功长进不少,碰到东瀛这些阴损的招数一时间也没逃脱的法子。 就看见大皇子那贱货拿着他手上的小瓶子在那儿把玩,主香装在那里面。他闲庭信步地一路出了水色坊,林杝也只得亦步亦趋跟在他后面。她发现,只要在鹤之澜三尺之内,自己的身体就能活动自如,而一旦脱离这个距离,人就像被附身一样手脚不听使唤。所以从水色坊走到大皇子马车短短百步路叫林杝走出了一身汗。 她趁机向严安求救,不断甩小眼神过去,林杝肯定严安看得懂,而且心里十分清楚,可严安只跟着她亦步亦趋,似乎是打算改投同意鹤之澜的建议,逗留东瀛不去。 鹤之澜表面是目不斜视往前走,实则余光里将林杝那些小动作看得一清二楚,于是这厮扭头直截了当断了她的念想。他问严安:“大表哥今晚想吃什么只管说,本宫找人弄来给你们接风洗尘。” “多谢大皇子盛情,鄙人与表妹向来吃得清淡,不甚讲究,您做主便好。”严安回答的毕恭毕敬。眼睛都没有看林杝。 林四小姐顿时心如刀绞,痛彻肺腑,古人有云: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平贱不能移。这种时候表哥你就应该凭借自己一身高绝的武艺,带着我杀出去,可你怎么能对那富贵威武的贱皇子妥协了呢?! 严安马上回给她一个“大丈夫能屈能伸”的眼神,抬脚欲跟着林四小姐一起上鹤之澜那辆豪华的马车末世惊情全文阅读。 可惜严公子在让林杝吃瘪的同时。也被人瘪了一把,鹤之澜出手阻止道:“崔公子,你的马车呢?带上严公子一起来我别院。”是不打算让严安跟车。 崔牧阳人随和,有时候是反应迟钝那么一点,但并不代表他鱼木脑袋。他在东瀛行走多年,见过不少东瀛的怪招,像当初小皇子去瑞昭比试时用的那瓶吸引招蜂引蝶的药水,与真正厉害的那些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儿科。 如果瑞昭是以地大物博为长,庆国是以高端兵器为长。大夏是以人高马大为长,宛平是以奇花异草为长,那么东瀛的长处就是暗器和毒药。 阴险狡诈。 他一看林杝那副样子,肚子的肠子就直打结。蝶恋花的毒不伤及性命,鹤之澜现在只是想抓了林杝来玩两天,这好比猫捉老鼠,捉到了不马上咬死吃掉,而是要把她慢慢玩死。 “大皇子,鄙人这表妹性子急,又不会说话。左右怕唐突了您。还请大皇子让鄙人跟着照看她才好。”严安说得不卑不亢,眼神冷冷直视鹤之澜,传达的信息很明白:姑娘不会听你话,你不让我上车,若有个三长两短,她就算了,大皇子你身子金贵。可不太好。 鹤之澜眉头一皱,心中十分不悦,他自出身就是贵人,趾高气扬惯了当然不喜欢别人骑到头上来威胁他,还没薄唇相机,林杝很配合严安的言下之意,二话不说就往鹤之澜身侧的马车外壁上撞,一副自寻短见。视死如归的模样。 “咚”地一声。鹤之澜冷嗤,压根儿不出手阻止。让林杝结结实实撞过去,自己撞得她头晕眼花,前头拴住的那两匹宝马都被她撞得八只马蹄乱踩,十分惊恐。 严安直有扶额的冲动,想不明白这姑娘演戏而已,那么较真干嘛。 林四小姐也很悔,她还是太善良,自残什么,直接扑过去杀鹤之澜才对。念头一起,脚步已经变换,扭头冲过去就要和鹤之澜打架。她的武功因为毒香的关系折损了一大半,对鹤之澜来说就是软绵绵的棉花,根本没有杀伤力。 鹤之澜以为林杝的武功就这个水平,心中对她很是不屑,他对天下女人的耐心极短,跟林杝过了两招之后直接使出一记小擒拿把纤瘦的人儿以一种十分暧昧的姿势束缚在长臂之间,他甚至还在林杝耳朵边吹了口气,道:“你不是想死的人,本宫劝你莫做这些无聊的儿戏,想要活,就给本宫乖乖上车。至于你——给本宫滚后面去。” 说到最后一句,凌厉的目光投向严安。 林杝被鹤之澜的一条胳膊卡住了脖子,还感觉到这厮的手臂正在用力,勒得她呼吸困难,于是她不能控制地发出痛苦的呻吟,小手在鹤之澜手臂上猛捶,试图挣扎开去。 一旁的严安见鹤之澜不吃那一套,也是骨头硬的强势主儿,牙齿磨得牙后跟酸。可人在鹤之澜手里,鹤之澜就是要让严安知道,他不是随便能威胁的人。死一个女人对东瀛来说杀一只蚂蚁一样,林杝死了,黑锅也是李留云背,瑞昭要报仇,关他东瀛屁事。 严安骨子里有股桀骜,可事到如今却只能同鹤之澜低头。 崔牧阳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听到鹤之澜的话,赶紧顺手推舟把严安拉走,“小人的马车就在元宝钱庄里,这就带严公子过去,大皇子您先回,我们稍后就到。” 鹤之澜没再发话,直接把林杝拎上马车,将车门一关,扬长而去。 林杝最后回眸,看着严安的眼神里有担忧但是十分坚定,她用口型留给严安一个字。 走。 她的事儿,本就与严安无关,何必再多连累一个人。 ------------ 【195.金屋藏娇?】 马车颠簸了一盏茶的功夫,就有仆人过来开门,依旧在锦绣镇上,不过四周环境清净许多异世帝女。 从太阳的位置来判断,林杝现在距离初初靠岸的鬼港,是越来越远。 鹤之澜的别院精致小巧,有江南的风韵。 院子的景色配着鹤之澜的那股子气质,倒有些瑞昭的感觉。或许他是很希望自己身在瑞昭的中心,在和东歌一样繁华的地方君临天下。 林四小姐发誓,她是真的不想像条尾巴一样老跟在东瀛大皇子屁股后面,可脚步不听使唤。别院之内人烟稀少,安静得出奇。时光仿佛在那草木苍翠之间停止,只有涓涓的流水声和几人匆匆的脚步声。 鹤之澜唯一厚道的地方就是把雪球儿留在了林杝怀里,不过这不排除他想让雪球儿身上的毒香再多荼毒林杝一会儿。 “公子。” 花厅中有个守门的侍女,长得乖巧,额间点了一朵淡淡的桃花,她向大皇子福身,又扫视了一眼大皇子身后的林杝,眼里终是有些波动。 “桃虞,带这位姑娘下去沐浴,换身干净的衣服。”鹤之澜对桃虞疑惑的目光的视而不见,直接吩咐之后,盖上了那个被他把玩了一路的小玉瓶,径直往自己的屋子而去。 林杝顿时十分郁闷,我说大皇子大人,咱刚刚从水色坊出来您忘记了?!又洗?!该洗得蜕皮了!!她愤愤然看了一眼鹤之澜离开的身影,边腹诽边低了头静观自己的脚尖,竟是没有动,大概因为玉瓶里的主香被锁住,所以林杝又暂时恢复了自由身。 大皇子的贴身小斯偷偷和桃虞打了个招呼,示意她看好了身边的姑娘。 桃虞年纪和林桐相仿,心思却没林桐那么深,等到鹤之澜走了就赤裸裸打量起林杝。用东瀛话不太客气地问道:“你是谁?” 林杝见她比普通的侍女胆子大,也没皇室周围那股子小心和沉默,忽地想起这女子刚才管鹤之澜叫公子而不是主子或者大皇子,于是也暗猜她的身份。 女子等不来林杝的回答,切了一声,“不说就不说,我还不稀罕知道呢,跟我来吧。” 鹤之澜这别院占地不大。但院子里面迂回婉转,大约还用了些道观里玩的阵法,若头一次踏进来没个人领路,九成九得迷路。林杝有幸被桃虞带领穿梭了百来步,才到沐浴的地方,她站在走廊上四处张望,想找找鹤之澜会在哪里。 “别看了,公子的手段高明,这地方他一砖一瓦亲自设计。你想逃也没门。”桃虞误会了林杝的想法,冷冷警告着,她的确一点不担心林杝能逃得出去,对犯人放任自流,自己推门进去帮林杝舀热水,边动手边嘀咕,“你要能逃出去我还乐得高兴,我保证绝不拦着你,在这儿还碍着我们家小姐清静。” 雪球儿自打见到林杝,就像从前那样赖在她怀里不肯走。桃虞打点好沐浴的东西来喊林杝进去。瞟了一眼白猫:“这猫你看着点,别让它乱跑,我家小姐对这些畜牲的气味和毛过敏。” 林杝奇怪:“你家小姐?”原来这侍女不是鹤之澜的人? 桃虞理所应当的点头,提起她家小姐就一副雄赳赳气昂昂的神情,好像她家小姐是天上的仙女,叫别人听到、看到、说起,都是一种对人的临幸。 “这不是大皇子的别院吗?他金屋藏娇?”林杝想着桃虞没什么心计。也不跟她迂回转折,直接就问, “你莫瞎说,我们大皇子是正大光明把千姬带在身边的,哪里用得着藏!” “你家小姐叫千姬?” 桃虞疑惑警觉的目光立即在林杝身上打转,像防小偷一样防着她,警告道:“你别打我们家小姐的主意,你若是敢动千姬一根头发庶女华冠路最新章节。大皇子定然将你碎尸万段。” 林杝一笑,径自踏入浴房。转移话题:“桃虞姐姐,这猫能不能也给洗个澡?”好歹把雪球儿身上的毒香给洗掉。 “谁是你姐姐,别叫那么亲。”桃虞不领情,伸手把雪球儿抱过去打算丢小木桶里涮一涮。四小姐趁机打探了桃虞的脉象,发现她没有一点内力,应是不会武功, 只见桃虞轻嗅了一下雪球儿的脑袋,随后十分嫌弃,“你怎么还给猫扑香粉!”林杝听罢眼睛一眯,没想到桃虞比她想象中还要合作,这雪球儿毛上的毒香是彻底过给了桃虞。所以那等会儿鹤之澜再掏出小瓶子玩的时候,桃虞也得跟着她一起狗腿。那如果鹤之澜见到桃虞中毒,是不是就会拿出解药,只要趁着那个时候抢走…… 计划得相当完美! 华灯初上之时,外面竟真的如鹤之澜所乌鸦嘴的那般,开始下起淅淅沥沥的雨,且雨有渐大之势。等到崔牧阳的马车到达别院门口那会儿,豆大的雨点打在白色的油纸伞上能听见噼噼啪啪的声音,握伞的人感受着那些落下的重量,脸色深沉。 他们来晚了一些。 “十四,我已通知王爷的人,他们会想办法救林姑娘,你就……”崔牧阳神情犹豫,不太想让严安进去。 一来严安是个趟浑水的主儿,这种事情能少一个人搭进去就少一个;二来,严安的身份也十分尴尬,梅花党按理说应该誓死效忠李束樘,现在严安游走在外,虽然没有做什么坏事,可他的离开对于其他梅花党来说就是一种背叛。 严安直接迈步,走在崔牧阳前面,懒得跟这位公子废话。别院的大门紧闭,有两盏红灯笼亮着,摇曳在冷风冷雨里,映出的红光叫人感觉不到温暖。 “叩叩叩。” “十四兄!”崔大公子做最后的挣扎。 敲门的人回头给了崔牧阳一个坚定犀利的目光,脸色和锅底一样黑,那黑漆漆里还带着一股怒极反笑的嘲讽。真的是恨的牙痒痒,光想想林杝那张小脸牙后跟就算。 今日他一定要看看那个孟赖见到他出现会是个什么表情。 用了我的钱,骗了我的人,还想赶我走!? 让爷见到你就还你两个字:没门! 林四小姐沐浴完后,拎着湿答答的雪球儿随桃虞回了某个院落里的某一间厢房。八月十五一过,天气凉得很快。院子里没有种花,清一色的灌木修剪成园艺,少了一分妩媚,多了一分清雅。 “你住这儿,莫乱跑,我去煮茶。”桃虞叮嘱完,转身出去。 林杝张望四周,房间是推拉式的房门。旁边那堵墙上开了个扇形的窗户,门窗纸具是用米色的暗纹做装饰,十分上档次。她心里思忖,鹤之澜人品不怎样,品味倒还不错。 雪球儿被毛巾裹着捂在林杝怀里难受,挣扎正喵呜了两声。林杝便进了屋子帮雪球儿擦拭湿毛,肥猫很听话,大约是知道自己现在流落异乡为异客,好不容易见到个靠得住的主儿。怎么也不能把人家给得罪了。四小姐觉得好笑,跟猫说起人话:“你倒是会讨好人,从前在你主子身边时可不记得你对我客气过。” 笑到一半,嘴角又僵硬在脸上,心里生出许多自嘲,雪球儿从来都没对她客气过,尤其是某只王爷鬼附在猫身上那一阵子,简直就是蹬鼻子上脸。可回想起来,她亦是未曾对李束樘客气过,无论是寄宿在她身上还是猫儿身上。如果没有发生这些奇异的事情自由的巫妖。一开始就正对正常的七王爷,林四小姐肯定自己大气也不敢出,只会在肚子里嫌弃。 也是,若非这些经历,她哪里会对李束樘改观。 正神思游移之际,从远处隐隐传来琴声,不快不慢。不扬不抑,就是天上的清风明月,地下的翠木流水,意境悠远,超然物外。林杝被琴声吸引,放开雪球儿去屋外聆听。片刻又有箫声伴和,能听得出吹奏之人中气十足,吹得绵长温柔。似是一场缠绵不休。 林杝左右瞧着没发现桃虞的身影,随手抄了她留下的雨伞。自己寻着琴声而去。 那些石子铺的小路配上姿态各异的假山和树木的确让人迷眼,于是干脆不去看路,仅凭着听觉摸过去。越往里走,越是清幽,仿佛天地间就那一琴一萧的两人,直走到一处水榭前,有纱帘飘飘,雨丝捶落,双重掩映之下可见水榭内一站一座的两道侧影。 站着吹箫的人林杝认得,就是东瀛大皇子鹤之澜。鹤之澜十指按在箫身上不停起落,嘴巴也不停对着箫洞吹气,耳朵忙着听琴声,脑袋里还要记乐谱,这么一心多用之下,那厮居然能在林杝出现的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她,犀利的眼神就算隔了婆娑的雨丝和纱帘,依旧杀伤力十足。 而坐着抚琴的女子,一袭白衣,衣袂飘飘,黑如缎的长发用了一根天青色的发带简单束在脑后,远远瞧着是有那么股仙气。她与鹤之澜截然不同,根本不关心周围环境有何变化,用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林四小姐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思,反正已经走到此地,干脆勇往直前朝向水榭。鹤之澜的箫吹不下去了,他冷着脸冷着目光迎接林杝的不招自来,他身边那个坐着的女子却还不肯停下弹琴。 待林杝站在两人跟前,女子才后知后觉地停下手上的动作,疑惑的回头望向鹤之澜,近看这女子,眉宇间透着静谧之气,举手投足满是温柔动人,叫林四小姐自叹不如,脑海中顿时冒出从前学过的一首《诗经》: 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爱而不见,搔首踟蹰。静女其娈,贻我彤管。彤管有炜,说怿女美。自牧归荑,洵美且异。匪女之为美,美人之贻。 鹤之澜默不作声移动身形,把那静女拦在自己身后藏好,才对林杝冷笑道:“本宫似乎还未命人来召唤你,莫非是我的玉瓶自己打开了塞子?”眼里都是对林四小姐的嫌弃。 林杝颔首,不答话。 大皇子的目光没有因为她的沉默而收回,又上上下下审视了许久,最后还是那个抚琴女子看不过去,悄悄扯了两下鹤之澜的后衣摆,叫鹤之澜别为难姑娘家的意思,将将把林杝从肃杀的气氛中解救出来。 “既然来也来了,就坐下吧。天色不早,你那表哥也快到了。” 严安? 林杝心里一抽,他会来吗? 千姬起身欲给林杝斟茶,被鹤之澜拦下,他给了千姬一个安心坐着的眼神,对林杝不客气:“茶自己倒。”语毕就被千姬瞪了一眼,不过那美人就算瞪人也是比寻常人多了几丝柔气,叫林杝看得都忍不住生出怜香惜玉之心。 她想女主人家这么客气有礼,自己也不能恶屋及乌地把对鹤之澜的不满加诸至千姬身上,于是规规矩矩福身,一如瑞昭闺秀女子,她用东瀛语道:“我自瑞昭来,姓林单名一个杝,受皇子之邀来府上作客,多有叨扰,千姬姑娘有礼。” 琴案前的女子微笑,刚要起身还礼却又给鹤之澜凶巴巴拦住,无奈只摇手请林杝自便,始终不曾讲过一句话。 林杝正觉得奇怪,水榭之外有鹤之澜贴身小厮跑来,说是崔公子和严公子已到。鹤之澜扫了眼林杝,嘴角一勾,笑得妖娆多姿,“让他们沐浴净衣后带来此地,有人可等急了。” ------------ 【196.鸿门之宴?】 千姬见鹤之澜的小厮与他主子通报完便起身告退,鹤之澜并不拦着,只抬手抚了抚千姬的脸庞,笑容难得阳光和煦,最后什么也没说,自由放她离去。 林杝越看千姬越觉得奇怪,可又说不上来哪里奇怪,傻愣愣盯着她的背影猛瞧。 鹤之澜对她嗤之以鼻,独自靠着水榭饮茶,并不打算同林杝说话,想来是对她今次的误闯意见十分大。 雨落池塘溅起一层轻烟,朦朦胧胧中有个人影走来。 “皇兄!我来了!” 人未至,声先到。 是一年不见的东瀛小皇子鹤之间。他穿着一身金丝镶袖的白衫,踩着木屐,一派潇洒随意。人长高了一些,五官更加成熟,较之鹤之澜的阴柔秀美,他这个弟弟看着更加阳刚俊朗。腰间配着长刀和玉佩,走起路来琤琮有声。 鹤之澜迎面撞到坐在水榭里的林杝,乍一眼没有想起来是谁,就觉得这女子怪眼熟。而一般当你觉得某个人眼熟时,这个人就已经成功吸引了你的注意。一盼二顾之下鹤之澜终于醍醐灌顶,指着林杝的鼻子跳脚惊叫:“哦!哦!是你!会左手写字右手画画的那个瑞昭女官!” “……” 林杝只觉得往事不堪回首,低头懒得理会那厮。 小皇子的性子这一年里没怎么变,对感兴趣的事情总能死缠烂打到最后,他当初就对林杝那手绝活挺佩服的,但当时碍于国威和心仪对象,没有不耻下问请教林杝,今日赶巧又遇见她,一下子就重燃热情:“你再耍一次给我瞧瞧?” “殿下……”林四小姐求助地看向鹤之澜那一头,这声“殿下”也不知是叫大皇子还是小皇子。 不过大皇子显然没有要帮林杝解围的意思,目光跳过眼前的两人望向更远的地方,那假山石后面没一会儿就冒出两个撑伞并行的人影,换了干净的衣袍,正是崔牧阳和严安。 “听闻我皇兄掳了个姑娘回别院,我就好奇来看看是什么模样的姑娘,比得过我们家千姬,真没想到是你。”鹤之间喋喋不休,似乎把当初从白罗身上的神思都转移到了林杝身上,要圆满一个遗憾似的。他复想起什么,脸色半疑惑半惊讶,“仔细想想,你的画像我倒是在许多地方见过,说是云叔要杀你,瑞昭皇上要娶你,大夏王妃要寻你,庆国公主要绑你……” 鹤之澜轻咳一声,打断小皇子的叨叨絮语,自己则摆正了主人的架子,等着刚踏进来的那两个人行礼。林杝被鹤之间那些话说得脸色已经黑了一半,扭头又见冷若冰霜的严安近在咫尺,剩下的半张脸刷地黑了个彻底。 我不是叫你走吗?! 你叫我走我就走?! …… 两个人的目光短暂碰撞交流。 “草民参见两位皇子。”严安率先挪开目光,与鹤之澜、鹤之间行礼,一派泰然。 鹤之间没见过严安,转身问他哥:“这是谁?” 大皇子似笑非笑:“这位是林家千金的表哥。” 鹤之间了然,对严安的身份懒得多做怀疑,一屁股坐在林杝旁边的位置,还想逗她。严安目光一冷,面上虽然无甚表情,可心里对跟前的姑娘又从上到下数落了一顿,当真是个会招惹麻烦的人! 小斯下去传膳,鹤之澜坐在主位,左手依次是鹤之间和林杝,右手则是崔牧阳同严安,严大公子和林四小姐于是乎正好面对面,两人具是生出些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碍眼感。鹤之澜面上还算客气,迁就着林杝和严安非本国之人,说话一直用是瑞昭语。 “本宫说了今日会有暴风雨,你俩真出了海可就危险了。” 严安和林杝同时应声,继而相互杀过去个小眼神,怨怼十分。 鹤之间与其兄感情甚好,贵在对皇位没有什么念想,又是一母同胞的亲亲兄弟,东瀛上下的事情但凡他想知道的,鹤之澜都会悉数告诉他,那些他没在意的,旁人也不会藏着掖着。 所以这厮在东瀛虽过得闲散,大事具是心里有数。 今日瑞昭丞相家的女儿能坐在此地,定时他皇兄有什么计划。 可不是么,若问当今天下什么人最值钱,不算统治者这种非人的存在,就数林家四小姐身价最高。各国上位者对此人的悬赏一个高过一个,生怕钱少了人被拐去其他地方。 “林小姐这一年里都躲去了哪里?”鹤之间半倾着身子,止不住好奇问道。 他当初没觉得林杝有多显眼,却原来璞玉不噱。 林杝答非所问:“小皇子可找到缘定之人?” 鹤之间立马变脸,悻悻然缩回原位一个人喝起闷酒,心里对白罗公主这道坎竟是还没有迈过。 严安默不作声瞅着对面那两个人窃窃私语,忽见鹤之间吃瘪,嘴角不由挂上一股冷笑。他想起夏日里墙根处带了刺的蔷薇花,阵雨过后还沾着清新的水珠,非荣华富贵却别有风味,犹如眼下此女。那小花圃的画面从脑中一闪而过,来不及细想各种细节,严安心思敏捷,拿着酒杯的手一顿,极力回忆花开之地是何处。 这是他不经意间回来的记忆…… 青砖红瓦,似是富贵人家。 “严公子,你觉得本宫这别院修饰如何?”鹤之澜没事找着话题。 严安被点名,无奈收回精力应对枭神似的大皇子,温吞水样敷衍道:“静雅安逸,内藏玄机,殿下好心思。” 鹤之澜也没想要他什么真心的评价,也就借个台阶顺下去,自然道:“既然如此,严公子和你家表妹就多在本宫这别院里玩两日,还有许多妙处待本宫慢慢同你们说。” 林杝比较激动,霍地扭头去看主位上的人,脑袋里转个不停。你说鹤之澜既然要留她二人,为何之前单单扣住她一人,如果只是笃定严安这只兔子不会溜,放任自流,这样做也未免有些多此一举且担了风险,好像横竖总有点兔子尾巴没让她抓住。 严安古井不波的眼睛在鹤之澜、崔牧阳和林杝三人之间游走一遍,最后应下鹤之澜没有退路的“邀请”,甘愿做了那只瓮中鳖。对面的人儿被他气得够呛,捏着小杯子的手骨节泛白,再用力点就能把杯子给捏碎。 不,捏碎了作甚,直接投掷过去,最好把那人的脑袋砸出个包,也好叫他清醒清醒。 “如此甚好,二位在本宫府上莫客气,严公子既不喜重肉,尝尝此地新鲜的海鲜,尤其是这海参,费了本宫许多力气才找来。”桃花眼笑眯眯盯着严安手里的筷子,示意他赶紧吃两口。 那盅海参用浓汤稠过,一掀开盖子即闻到一股鲜香,寻常老百姓见着估计已经口水直流,可严安却没有立即开动,他眉头一皱,右手拿着的筷子停留在碗口不上不下,另外一只手搁在案几上,看似闲置,实则暗暗用劲运功,他的记忆全无,身体的本能倒没有全丢。 鹤之澜的目光又若有若无飘到崔牧阳身上,崔大公子没严安那般顾忌,筷子一起一落间大半个海参已经下肚,不忘赞叹一声:“美味至极!今日小人沾了严公子和林姑娘的光才吃得这佳肴美酒,多谢多谢。” 无人回应崔牧阳。 崔公子干笑两声,埋头把剩下的海参一股脑全塞嘴里了事。 严安心知大皇子这顿饭如果他不动筷子,最后某些人狗急了跳墙,得命人将他按在地上用强的。左右逃不过一场算计,还是顺着人家的意思,到时候人家心情好了,也让你少受点罪,是不是? 他想得十分明白,所以鹤之澜第二次将视线转到自己身上的时候,冷漠公子慢条斯理在那只该死的海参上咬了一口,细细咀嚼两下才滚动喉结让东西滑下食道。 林杝从鹤之澜极力想让他们吃东西就嗅出不同寻常,她在宛平那幢熏沐小楼里见识过严安识毒的本事,对她来说无色无味的剧毒于他而言就跟牛粪一样又臭又好辩,委实是个人才。 故尔亲眼看着严安把那份可疑的膳食一点一点吃光时,心里那叫一个难受。 她之前怎么对他说来着? 叫他别来! 偏要来! 吃下去毒死了,变成了冤魂可别来找她讨债! 严安察觉到对面“嗖嗖嗖”射过来的数到冷箭,忽然抬头,朝林杝微微一笑。 林杝被他笑得莫名其妙,心里发毛,身上发寒,头皮发麻,干脆扭头只看帘外烟雨。 心思跟着雨丝却连绵不绝,居然冒出个念头,当过杀手的梅十四,又凡事斤斤计较的小贩严安,这个常年在黑暗和尘泥中朝不保夕、摸爬滚打的人,偶尔的举止,比如刚才吃东西的时候,却显得贵气天成,很奇怪的一种感觉。 转瞬,林杝便又给他寻了个理由——定是这厮自恋闷骚久了的缘故。 直吃到亥时,一场鸿门宴才算落幕,真真叫四小姐和崔牧阳这两个道行浅的吃得消化不良。 “桃虞收拾出的院落就给两位这些天下脚住,如有何需要,尽管对桃虞说。”鹤之澜一个人喝得微醺,衣袖一挥吩咐下来,也不知道真醉假醉,反正看上去很是高兴的样子,由鹤之间搀扶着起身,两兄弟勾肩搭背,十分要好。 崔牧阳不想走,巴巴儿跟在他们后面,欲开口可又不敢。 鹤之澜后脑勺好像长了眼睛,走出三步突然回头,朝崔牧阳喝道:“你滚回客栈去,本宫不留你。” “……是。” 那头,隔了几步远,林杝和严安并肩而立。 四小姐注意到她家“表哥”伟岸的身子在起身的时候不自觉地晃了三晃,虽然立马恢复了硬朗,身子到底是有些问题,于是嘴上不饶人,斥了一句:“活该!” 严安微愣,尔后冷哼,不客气回嘴:“正好,趁这几日同你好好算账!”rs ------------ 【197.往事不去?】 深夜,雨打瓦上发出劈劈啪啪的响声,噪得林四小姐睡不着。她辗转反侧到最后,霍然起身。雪球儿睡在她脚边,被动静吵醒,弱弱喵了一声,幽幽的猫眼睛在黑暗中炯炯有神的看着她。 林杝潇洒地将蚕丝被褥往雪球儿脑袋上一丢,整个罩住肥猫叫它不要乱跑,自己飞快推开拉门闪去了隔壁。 隔壁的烛火没亮,住的人却也没睡,他盘腿坐在床上正闭目养息,听到有人进来眼皮都不动,似乎用鼻子就闻出了林杝的味道。 “你??没事吧?”她本来不想关心他,觉得十分别扭。但入目就是严安苍白的脸色,嘴边的那些埋怨瞬间灰飞烟灭,想想他是为了谁才落得这般狼狈的下场?人家讲义气,她若现在还落井下石,问他一句叫你走干嘛不走,也太不是人了。 严安眼睛微睁,轻声“嗯”了下当作回应,是不打算和林四小姐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候秉烛夜谈加深感情,也不需要。他像一头受伤的孤狼,喜欢躲在黑暗里独自舔食伤口。 林杝被他的冷漠激怒,梗着脖子硬要上前一探究竟,心里面腹诽,该死的鹤之澜到底给他下了什么毒? “只是叫人不敢逃跑的毒,我已逼出。”严安不想林杝靠过来,淡然解释一句,收功自行起身下床。说白了,他也就是不想让她看见自己落弱的一面。 四小姐撇嘴,欲言又止。 “你这是想让我现在找你算账?” “我不是故意瞒你。”她的真实身份说出来对人对己都是只害无利,严安同她萍水相逢,没必要把这些东西告诉他招惹麻烦。当然,林杝彼时如此想时,并不知道严安也是个深藏不露的人。思及此,四小姐小心瞟了一眼严安,喃喃,“谁都有秘密??” 严安咽了口唾沫,视线左右飘忽,一时无话。他原是想让林杝快点回房才故意旧事重提,因为知道她不愿意提及这个话题。然,或许是夜到最深时,人心亦会变得找不到方向,随口说的一句话,竟然被她较真起来。 林杝还当他的沉默是愤怒,怕他怒极攻心对身体不利,又好言道:“我欠你的,总有一日必双倍奉还,既然已经把你拖下水,眼下还是要先想办法出去,神户三郎等不到我们,那些招揽的黑户们怕是会闹事,鹤之澜心里也不知打的什么算盘,我难以安寝,实在不能这样坐以待毙。” 某人听着耳朵里像是长了一根刺,冷笑问:“你是怪我胡乱参合进来?” “我没有!”林杝小脸腾地涨红,十分郁闷。 你这人怎么老是曲解我的意思! “神户三郎那边我已安排妥当。”严安忽然换了个语气,正经端庄无比。 四小姐反应不及,微张着小嘴冲对面的人眨巴几下眼睛,今夜雨大,没有月光的清辉,黑漆漆的房间里看人不是特别清楚。她只觉得严安的形象一下子光辉高大了不少,最后傻乎乎点头,“哦,哦,那就好。” 严安托了崔牧阳让小厮带一千两的银票去鬼港交给神户三郎,神户三郎活了半辈子,靠这些钱先把人打点起来应是绰绰有余,严安仅传话说他们有事情耽搁,叫神户三郎在鬼港多等几天。 崔牧阳说鬼港是东瀛的权力者默许了专门提供给给大的海盗团伙和其他黑帮势力的一个码头,里头什么买卖都有,官府甚少过问,因为鱼龙混杂,又多是穷凶极恶之徒,本地人对鬼港比乱葬岗还要唯恐避之不及。 神户三郎是被流放海上的罪犯,东瀛的家人早就死光,他对东瀛皇室只有恨,没必要为他们卖命。所以严安一点不担心鹤之澜能从神户三郎那儿得到什么,至于鹤之澜会不会对神户三郎那艘船上的人下杀手,他才不关心。 如果他带着林杝逃出去的时候神户三郎还在,乘风破浪而去那是最好;如若神户三郎不幸遭了鹤之澜的毒手,他们还可以找其他的办法离开东瀛。 这些九曲肠子严安自然不会对林杝解释,说安排妥当,那便不用她再操心。严安有一刻的思绪万千,回过神对上黑漆漆的夜里那双亮晶晶的眸子,头皮一阵发麻,继续赶林杝:“你只管安心睡觉,养足了精神才好逃出去。”他既然敢来,无论怎样也得给自己和林杝留条后路,女人怎么这么麻烦?! “我瞧着鹤之澜对那个叫千姬的女人很上心,或许她会成为鹤之澜的弱点。”林杝不肯走,还想和严安讨论一下敌情。两个人的战斗,怎么能单靠一方的力量,她也要出谋划策。 严安的记忆丢了,天生的危险感倒依旧十分准确,他眼睛一眯,直觉眼前这女人虽然看上去挺聪明,但绝对是个关键时刻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麻烦包,还不如让他孤军奋战牢靠。 林杝等不来严安的接话,又隐约看出了他眼睛里的嫌弃,自尊心大挫。“喂!你能不能……”你能不能相信一下队友?! 话没说完,严安抢道:“听崔牧阳说,我从前的主子七王爷十分看中你,不惜因为你与他小舅舅翻脸,可那晚是我受了大宗之命来杀你。我尽管失忆,做过的事情不可否认,所以你我之间到底谁欠谁更多?今次我若能救你出去,让你平安回到家中,也算是偿还了你。你问我干吗回来蹚这趟浑水,这就是答案。” “……” 四目相对无言,其中一双眼睛里全是震惊。 片刻之后, “刺啦——嘭——!” 门开了又关,这回林四小姐是真的走了,走得怒气冲冲,走得果决迅速。 黑暗中,高大的男子静立良久,他低着头看不见表情,被周围的环境衬托着好似一只孤独的野鬼。最后他转身脱了鞋子平躺到床上,保持着那个姿势直到天明。 四小姐的心情很乱,很乱,非常乱! 像织错了一根线的织布机,只因为那一根线毁了整张锦布。 她以为严安是侠士,见不得弱女子受难所以义无反顾来救,昨晚上乍一眼看到他来赴宴,心里某一个角落是高兴的。 却原来是这样的一段前缘。 人的心总是这样,哪怕那个人对你做了一百件好事,却抵不过他无意的一句的抱怨或者中伤。 现在林杝也是一样,她不是想不起来严安与她从宛平鼠疫的小村落到东瀛这一路来风雨兼程的相伴,严安从来没有做过怜香惜玉的君子,用最褒义的词形容他就是“面冷心热”。可有哪里对不起她呢?为何她就是沉浸在一年前那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不可自拔?就对他全盘否定了呢? “叩叩叩。”有人敲门,晨光穿透了纸糊的门窗,已经雨过天晴。 林杝只当没听见。 桃虞在门外等了会儿,里面一点响动都没有,还以为林杝连夜逃了,心里一惊,刷地将推门拉开,力气用得有些大,连着窗户和地板都随之颤了三颤。 当眼珠子睁得圆溜溜的侍女冲进来,发现林杝死气沉沉窝在被子里,面朝里侧不知是个什么情况。又跑过去认真确认了那被子里鼓鼓的是真人而不是掩人耳目的枕头,后不解道:“你这是水土不服?” “没。”林杝头枕在一只胳膊上,看也不看桃虞。 “那你干嘛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桃虞怒,一个犯人居然还敢藐视她! 被窝里的人就没了声音。 雪球儿蹭过来,朝桃虞撒娇似的喵了一声,它直接踩在林杝裹着身子的被子上,一点不顾及自己的重量会不会踩疼了我们娇滴滴的落魄千金小姐。 桃虞后退一步,因为千姬过敏的体质,她不能离得肥猫太近,一会儿去伺候千姬的时候万一把猫毛带过去,大公子还不得将她打死! “喵呜……”雪球儿是饿到了头,叫了林杝一个早上没给它弄一条小鱼干,现在对这个久别重逢的女人一点好感没有。巴巴儿望着进来的桃虞,想跳下床蹭她的脚求包*。 桃虞二话不说,转身就走,好不嫌弃。 肥猫眼睁睁看着人走,追都来不及,尾巴一甩,只好重新回到林杝那头,使劲用毛茸茸的脑袋蹭林杝的脸,还想钻进被窝里去骚扰人家姑娘。身子钻进去了半个,林杝回过神,猛然间吓了一大跳,立即掀了被子滚下床。 她那是条件性反射,还当雪球儿这只母猫身上附着某男性的魂魄,男女授受不亲。 赤脚站在地板上,冰凉的感觉从脚底心传递到心口,心里就变得拨凉拨凉。林杝觉得天下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呢,为何严安偏偏就是那个要杀的人?而要命的一箭又刚刚好射中了她眼前的这只猫儿,这只猫儿身上附的可是梅十四真正的主子! 李束樘明明不让手下人杀她的,当初梅十四岂不是违背了主子的命令,那这算不算卖主?是不是叛徒?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真好,应该讨厌他的理由有多了一条。 “喵……” 女侠,我肚子好饿,给口吃得再生闷气可好!!rs ------------ 【198.千姬之哀?】 鹤之澜别院某个角落,暗搓搓站着两个人。 “府外可有异动?” “回主子,尚无异动。” 主子一记冷笑,“李束权和李束樘那两对兄弟,内斗还不忘往本宫这儿塞细作,眼线藏得跟打地洞的老鼠一般狡猾,还有那海上飘着浑水摸鱼的几艘假海盗船,本宫要借着这女人的风将他们杀个片甲不留。” “主子英明。” “盯着那两人,别让他们耍花样。” “是。” 大皇子长袖一挥,手下咻地不见了踪影。 东瀛最厉害的武功是什么,当然是忍术。 严安从房里出来的时候,雪球儿还在和林杝为食物抗争,他就是听不下去那一声声讨奶吃似的喵喵叫声,起身去外面透透气。今日这位公子的脸色很差,不知道是被鹤之澜的毒药毒的,还是水土不服心情不顺之类搅合得一整晚没睡好觉。 鹤之澜没有对两人的行动限制,偌大的院子曲尽通幽,严安随便一走,就碰到了从角落里闪身而出的大皇子殿下。 两人皆是一愣,严安冷冷瞟了一眼大皇子,那脸上的神情就是在说鹤之澜你丫儿身为院子的主人,如此偷偷摸摸有必要吗?而鹤之澜实打实的武功不算绝顶,但轻功和暗杀绝对一流,从小最注重练就的就是听觉,杀的悄无声息,跑得也悄无声息。他却没听见严安的脚步声。 “表哥的武功师从何处?”大皇子眼神里一闪而过一股杀气。 严安的气场丝毫不逊色于鹤之澜,他嘴角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谁是你表哥,谁要跟你做亲戚。“殿下恕罪,小人失忆多时,自己也不知道师父是谁。” “你失忆了?”鹤之澜是话里有话。 “是,失忆以来皆是表妹照顾小人。” “你都失忆了怎么肯定她是你表妹?” “表妹不过一个身份,小人只是失忆,不是失明,人心如何还看得清楚。”严安那性子说出来的话,就算平平淡淡讲出来的一句话,让鹤之澜听着总有些挑衅他的意思。怎么着你是拐着弯骂本宫是睁眼瞎吗?! 恰有一阵东风呼呼吹过,凉飕飕,草木摇摆发出洒洒声,娑婆斑驳。 气氛犹如霜降,好不诡异寒颤。 他二人那般无声对峙片刻,最后鹤之澜冷笑一声,仰着他那高贵的头颅以及那张阴柔的脸蛋,同严安擦身而过。对方明明是个长相普通到极致的贱民,却叫鹤之澜在气势上怎样都跨不过去。 无法之下,待走远了,鹤之澜一个响指召唤出隐藏在那些草木之间的影卫,磨牙命令道:“吩咐下去,给本宫在那两人吃的菜里多加点不痛不痒的料。”他要用行动充分证明一个真理,不要轻易得罪小人,尤其是有权有势的小人! 林杝被桃虞拖起来的时候已近晌午,雪球儿放弃了挣扎,跳下床窝在一处角落里蒙头大睡,无论是人还是猫,在饿到没有东西填肚子的时候就只剩下睡觉这一条路。 “喂,我们家千姬听说你人不舒服,特意给你煮了燕窝粥,还不起来吃。”桃虞小脸上写满吃醋和不满,千姬是被大皇子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宝贝,心灵手巧,平时鹤之澜都舍不得她下厨,今次千姬却为了一个她家男人从大街上掳来的陌生女人,动手做饭。 桌上热气腾腾的粥散发着清甜的香味,都让角落里的肥猫腾地张开眼睛坐起身子,生命又重新有了希望。 无精打采的四小姐一听是千姬亲手下厨煮的粥,连忙穿好衣服,洗漱一通后坐下来吃。白瓷碗里的燕窝晶莹剔透,林杝虽然是庶出,好东西没吃过多少但看过不少,火眼金睛一看就知道千姬给她用的天蚕燕窝,堪比瑞昭皇太后吃的金丝血燕窝。 “鹤之澜殿下对千姬如此喜爱,我也没听说东瀛大皇子有娶正妃,是千姬出身不好?”所以没有娶她,只能藏着? 桃虞白了一眼林杝,鄙视道:“千姬是公子师父的女儿,公子的师父是东瀛最好的武士,他们从小一块儿长大,感情笃深,后来公子的师父临终托孤,公子求之不得,倒是千姬自己不愿意嫁。咦!跟你说这些干嘛!”说到这时,桃虞才发觉自己的话多了些,将燕窝粥往林杝面前一推,转身就走。 林杝对千姬的好奇一时里盖过了对严安的千头万绪,追问:“为何千姬不肯嫁?”她见桃虞的心思单纯,为了套她话开始用起激将法,“我们瑞昭有句话叫做门当户对,大皇子的师父想来不会是什么权贵之人,才会临终托孤,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千姬觉得自己配不上未来的国君吧。” 话虽然这么说,但她心里其实更加倾向于是因为千姬也觉得鹤之澜这厮的人品不咋地,嫁给他的华一辈子都别想安生,所以宁死不从。 “嘭”地一声,桃虞听到林杝这话时正好在推门,听得以后手上立马失控,门重重撞在了墙上,小娘子咆哮:“你莫瞎说!丫儿活活一长舌妇,当心死了遭拔舌!” “……” 四小姐第一次被人骂长舌妇。 万万没想到有一天她也会变成长舌妇。 “哦,我错了!那或者是千姬和大皇子彼此深爱,可是千姬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爱恋而大皇子注定是后宫三千没办法只取一瓢的君主,所以有情人不能成眷属。”林杝迅速从长舌妇的角色里成长起来,绘声绘色讲得跟真的一样,她想着既然都被人说成长舌妇了,无论如何也不能浪得虚名。 桃虞终于崩溃,跳脚大吼:“呸,你当你这是在说书吗?!我家小姐不肯嫁给公子,那是因为她耳朵听不见!” …… 林杝又愣了片刻。 哦,失聪啊? 难怪昨天她见到千姬老是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劲,明明脸上写着温柔,却一句话不肯同人说。原来她不是温柔地拒人于千里,而是没办法正常与人交流。 想想也是,有些皇后不过脚大一点,脸黑一点,身上带点狐臭都要被人说好几辈子,死了也不给人清静,如果鹤之澜真的娶了一个聋哑的残疾人当皇后,对后世来说是多大的可以用来作文章的材料? 四小姐干笑两声,“若我是千姬,我也不愿意嫁给大皇子,以后变成所有人茶余饭后的话题。” “嘁!你才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千姬既然失聪,什么也听不见,根本不会在乎别人对她的说法!”桃虞没心眼归没心眼,倒也很懂自己家小姐的心思。对于千姬来说,自己如何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会带给鹤之间如何负面的影响。 委实是个善良的姑娘。 林杝暗暗点头,心想这么善良的主仆俩,下手起来肯定十分容易。如果鹤之澜真如所见所说这般重视这个师父家的小女儿,让千姬成为自己的弱点,那么她林杝现在最应该做的事情,就是快点去和千姬套近乎。然后伺机而动,把鹤之澜利索地收拾掉。 如此想罢,四小姐立即出手,端了那碗金贵的燕窝粥囫囵而下,压根没有尝到里面精华所在。桃虞被林杝突然的举动弄得哑口无言,呆呆停在原地眨巴眼睛,心里还在埋怨眼前像饿死鬼投胎似的女子,多好一碗粥,感觉为了狗。 最可怜的当数林杝脚边闻香而来的肥猫,眼睁睁看着那热气腾腾香喷喷的好粥被如饥似渴的女人一骨碌吃完,双色的猫眼里能沁出朦胧的水雾来。“喵呜……”咕噜噜…… “桃虞姐姐,方才我不是有意冒犯千姬小姐,只因太过好奇,出言不逊,你切莫往心里去。千姬小姐的一片心意使我感激,可否向她通传一声,说我想当面谢谢她?”林杝当完长舌妇,瞬间变脸开始装可怜。 她料得桃虞还在气头上,定是不愿相帮。果然,桃虞小身板一扭,冷哼一声:“做梦。”潇洒而去。林杝这时才低头看脚边的猫儿,歉意一笑,把手上的碗放到地上,碗里其实还剩了点汤渣渣。 雪球儿有一刹那的死灰复燃,却见碗里几滴晶莹剔透的沫沫儿,狠狠喵了一声,屁股一扭也潇洒转身离开,做了一只有节操的猫咪。 林杝看着雪球儿生着气,一左一右扭着的猫屁股,忽然心情就好了。起身理理衣服和头发,踏出房门尾随桃虞而去。 瑞昭宫中,一纸密函传到龙床床头。 龙床上的人闭着眼睛,胸脯起伏,还伴着微咳。 “皇上,南面来消息了。”赵公公轻声呵气,小心翼翼,生怕打碎了这安静平和的气氛。 承恩帝隔了半响才睁开眼睛,白净的右手慢悠悠从床上抬起,然后柔若无骨地摆了两摆,示意赵福贵念出来。 赵公公“嗻”应,边舔长了唇纹的嘴边打开密函,又默默咽了口唾沫,润好嗓子才开始读。函文信息很短,就两行字:“宛平探子回报,见丞相千金于宛平境内遭神秘人袭击,已出海,恐向东瀛而去。” “东面有无消息?” “尚无,不过应当快来了。”消息从宛平过来再快也要花上三四天的功夫,又花时间辗转去了东瀛,这会儿东瀛大皇子光天化日强抢良家少女的消息还漂在海上。 “不等了,直接传朕死命下去,把她抓回来。” “嗻。” “要活蹦乱跳的。” “……嗻。”rs ------------ 【199.出师不利?】 林杝见识过梅二的功夫,自然不会以为鹤之澜这间偌大的院子里是没有人当看门狗的。甚至,她还想朝着那山那树那屋顶那小池塘大吼一句,瑞昭七王爷身边的影卫梅二可是你们家师兄? 不过这做人呢,贵在低调,你会武功也好,不会武功也罢,鹤之澜既然认为她林杝的武艺不精,只是略懂皮毛而已的花拳绣腿,那便让这里的人都这么以为着,放松了他们的警惕,逃走的时候也容易些。 她用非常拙劣的手段,一会儿躲到东边的柱子后面,一会儿贴在西面的墙角,再摸摸树枝,钻钻假山洞,居然也能尾随桃虞一路走过假山草木,绕过小桥流水,愣是没叫可爱善良的桃虞姐姐发现。 所以不难总结出一个真理,但凡纯良的丫头,只会跟的纯良的主子。不是因为心心相惜,仅仅是因为恶毒的主子手下活不了纯良的丫头。 桃虞最后走进了一处小院,进门就是浅浅的池塘,估摸着半径有三丈开外,像一面大镜子落在厚土之上。而水只到脚踝,其中铺满白色的鹅卵石,还有大大小小的锦鲤游动。池塘中央以吊脚楼的样子建了一所房舍立在水面之上,四周围了及腰的栏杆,门口有小廊桥直通,站在桥上可见水面波光粼粼,景色这边独好。 林杝在桥头等了会,算好桃虞向千姬打好小报告了才双手背后慢悠悠踱步过去,心下正寻思着送点什么感谢人家。她身上除了几千两钱,没有其他外物,包袱留在神户三郎的船上,里面也就两件衣服和一些干粮,人家千姬缺什么也不会缺钱,见面礼让林四小姐有些为难。 然,林家四小姐向来聪颖,待从桥头走到桥尾,心里已经有了主意。这主意也不是她自己原创,不过借了另外一个女子的心意。 “吱呀”一声,水阁的门也恰好打开,像迎接她一样。立即响起桃虞的怒吼:“你怎么在这里?!你跟踪我!”反应倒挺快。 林杝灿然一笑,脸皮很厚地点点头,随后更加厚地绕过桃虞自行往屋子里挤。桃虞当然不让,两人在门口左左右右晃了几回,最后四小姐慧黠的眸子一亮,眼睛弯成了月牙,同时右手闪电一点,桃虞就动弹不得。 漂亮丫头怒目圆睁,嘴还能动:“你使诈!” “兵不厌诈。” 她那是不屑点桃虞的哑穴,反正屋子里面的人什么也听不见。 小姐反客为主将大门关上,把桃虞的怒骂阻隔在门外。 水阁之内的布置也花费了一番心思,简单中不缺雅致,低调里不乏华丽,随便一件花瓶就能换神户三郎一艘海盗船。而这里只不过是鹤之澜的一处别院,林四小姐无法想象在东瀛的都城里,极贵的大皇子殿下给自己极爱的红颜知己准备了怎样的金屋银屋。 钱什么的倒还是其次,这屋子最重要最玄妙的设计其实是四面八方的格局皆十分方便影卫丢暗器。林杝都不知道那人躲在哪里,一把雪亮的三角飞镖就已经险险擦过她水嫩的脸蛋,“噔”地钉在后头镂空的装饰花窗上。 警告某些入某些人别玩得过火了。 一切仅发生在眨眼之间,水阁里的氛围骤然冰降。 千姬耳朵聋了,眼睛没瞎,感官更是敏锐。在林杝准备反攻之前,掀开珠帘从里屋走出来查看状况。她见到不请自来的人站在靠近门口的地方,一副猫儿炸毛了的模样,并未显出惊讶,而是径直走过去,素手挽住林杝的胳膊,请她去里屋坐。 影卫立马消停,杀气顿收。 “谢谢。”林杝用小狼豪在流金底纹的上等小笺上写了两个东瀛字。 千姬温柔一笑,把泡好的茶递放在案几边,满屋子的茶香和美人香。 所以说,数不清的事实证明,人要多掌握几门语言才能十分吃得开,林杝现在十分感谢她爹,当初十分英明地,给她请了那么多十分博学的夫子。 只是当她第一眼看到那流金底纹的信笺时,心底某处忽地落空、沉陷、崩塌然后天摇地动。曾几何时,她与谁人常有云雀传书,那人还承诺与她三年后来娶,却如今一年匆匆,他俩早已锦书难托。那些关于瑞木俊的消息偶有传来,林杝能知道他过得还算好。 肠子百转千回之后,她终于找到了一丝清明。对啊,她为何会在这里?种种因由归咎下来,还不就是为了帮瑞木俊刺探敌情,助他早日得偿所愿,清理了东南海岸沿防之患,成就一番功名。严安、梅十四什么的,不过浮云! 如此想罢,神清气爽。 千姬耳不能听,口不能言,偏生有着颗玲珑心,黑曜石般的眼眸含笑看着走神走到十万八千里去的女子,拿起笔写下娟秀的字:“可是在想情郎吗?”把纸头推到林杝手边,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林杝低头入目就是“情郎”二字,小脸刷地飞霞,原先还挺厚的脸皮这会儿又变薄如同蝉翼。一个劲摇头,对着千姬心虚地笑。她是枝头的槐花,被雨打落辗作尘泥,但他还是搏击长空的雄鹰,一个在天,一个在地,她现在哪里还配得上他。 这当中的往事要是再想下去,简直不堪回首,林杝遂拿起笔认真写起来:“听桃虞说你身子弱,我也没什么好谢谢你,倒是巧机缘巧合之下学会了一些女子专用的武功心法,不费劲又可以强身健体,你爹爹是武士,从小耳闻目染,肯定比我当时学起来快。不如我们试试?” 千姬接过纸头看完,回答:“姑娘的好意千姬心领,只不过家父试了许多方法都无果,恐怕要让姑娘失望。” 林四小姐自然不肯罢休,懒得动笔去劝,直接拉了千姬到一旁的美人榻上要证明给她看白罗公主留下的《冰心诀》是何等神奇的武功秘籍。功夫不能一蹴而就,但总有办法让千姬相信她是可以的。 感觉最重要。 方才碰到千姬的手发现这姑娘指尖冰凉,一看就是血脉不畅,东瀛本是海岛,锦绣镇又毗邻大海,鹤之澜还让她住在水汽这么重的地方,湿气入侵肺腑,用市井里的土方子就歹刮痧。于是林杝挑了一招如沐春风,结合了当初李束樘的言传身教,把真气灌入千姬体内依次而行。 只见千姬柔和无奈的脸上显出了一丝惊讶,她是聪明人,身边许多习武之人,她该懂的都懂,仅仅是不能实践在自己身上。林杝蜻蜓点水那一下,已然叫她知道行与不行。 “你看,我就说可以吧。”林杝一高兴忘记了千姬听不见,自己说得很欢腾。 千姬点头,拱手对四小姐表示佩服。 林杝心虚,侧身不受。 千姬走到案几边又提笔写下一行字:“姑娘这份重礼,千姬只怕受不起。”她现在不是说失望,而是受不起。什么叫受不起?是她能够给予林杝的同林杝想从她身上获得的不能成为等价的关系。千姬显然早就看出林姑娘是有备而来,甚至可能已经猜出林杝的计划。 四小姐忽然想到昨天第一次看到千姬时候的场景,她失聪却能把琴弹得行云流水,用的是心;鹤之澜明明知道千姬耳朵听不见,却依旧十分专心地**附和她的琴声,以至于旁人丝毫察觉不出异样,用的也是心。 在这一刻,林杝摈弃对东瀛大皇子的成见,由衷敬佩他和千姬的感情。这种信任和依赖,已然超越爱情的片面。更是朋友,是家人,是灵魂的伴侣。堂堂东瀛未来储君,就算谈不上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要百八十个美女简直易如反掌。而正是这种唾手可得之下的放弃,衬得鹤之澜对千姬难能可贵的执着。天下又能有几人? “千姬小姐既然不愿接受林杝的好意,也是相信大皇子定能护得小姐周全,这便告辞。”她不是拖泥带水的人,人家不愿意被她利用,那就再想别的办法。 只不过临走总要邪恶地戳一戳千姬的痛处。鹤之澜为何总要把她带在身边?难道光是想方便儿女情长吗?比起世人流传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想必有更多的人希望千姬死掉,或者挟持了她去威胁鹤之澜。千姬心善,见不得所爱之人疲于保护她的周全,若有法子能教她强大起来,必想一试。 那张纸捏在千姬手里,千姬低头看了很久,林杝小心瞄了两眼,心里默数到五,不见千姬动作便自行起身离开。 门外不见桃虞的身影,想必是影卫帮她把穴道解开,气呼呼走了。等林杝走进落脚的院子,一眼就看见严安和崔牧阳坐在大太阳下面喝茶,十分悠闲惬意。 “林姑娘,你去哪里了?我和十四等你许久,肚子好饿。”崔牧阳后知后觉的毛病这会儿犯得挺严重,高兴地拉她过来坐下,丝毫没察觉面前这两人之间霜冻似的气氛。 崔牧阳一声肚子好饿刚落下,就有下人鱼贯而入,请他们用午膳。 鹤之澜好像还算待见他们。 “方才千姬小姐送来吃的,已经吃饱了,你们吃吧。” 林杝起身想走,崔大公子那没有眼里劲的人才还不肯撒手,“吃过有何妨,再陪我们吃一些。” 你丫儿当本姑娘是青楼里陪酒的姑娘吗?! 正要拒绝,某人冷冰冰好像扑簌扑簌掉冰渣子的声音抢答:“你在此地一日就都去吃那千姬给的饭,莫在我处碍眼。” 林杝顿时感觉到有一股火气从脚底心直窜上头顶心,震得整个人微微乱颤,她不自夸伶牙俐齿,也不至于口吃,严安这一句喷得却是让她哑口无言,明明喉咙口有一堆想要反击的话,可张嘴的时候舌头好似没了,什么也说不出。怒极反笑,只道一声:“好!”转身就走。 崔牧阳终于察觉出一眯眯的不对劲,扯扯严安衣袖不解寻问:“光天化日的,干嘛不怜香惜玉?”爷,你的意思是黑灯瞎火就能不怜香惜玉随便折磨了?! 严安刷地一个犀利的小眼神飞过去,绷着脸拿起筷子夹菜往嘴里送。崔牧阳素来对梅十四的印象不温柔,干净闭嘴也跟着他乖乖吃饭。 待到三口下肚,某些人薄凉性感的声音响起,“这菜里被大殿下下了料,你回去记得叫大夫给看看。”就好像在说,天要下雨了,你记得回家收衣服。 “噗嗤!” 妈蛋啊!!!!!rs ------------ 【200.我不走了?】 崔牧阳正抱着树努力想把吃下去的菜抠出来的时候,林杝去而复返。 她讶异地打量崔牧阳:“崔大哥,你吃饭噎着了?” 崔牧阳含泪回首,摇头只说:“妹子,你表哥说得对,往后别跟他一处吃饭,还是去千姬小姐那儿吧,” “……” 严安连看也没看林杝一眼,吃着被下了毒的酒菜就跟过家家一样。 林四小姐也不屑看他,径直走到崔牧阳跟前,道:“崔大哥,我有一件事想拜托你。” 对方菊花一紧,嘴上还是大义凌然:“但说无妨。” “我有个朋友,本来与我们说好在玉溯汇合,可我们一到玉溯就被大宗的人追杀一路到了东瀛,也没给他留个音讯。若他到了玉溯找不到我们肯定着急,崔大哥你人脉广,可否叫人在玉溯找一找他……?” 这事儿林四小姐揣在心尖上,被追杀了一路就颠簸了一路,左右是担心池归的安危。忙着生死存亡的时候想得还不深,等到这会儿被鹤之澜软禁,日子拉长,想法也多起来。如果她那货真价实的表哥抓住了池归会不会为难他,鼠疫会不会传染到他身上,大宗的人会不会知道他和她认识就绑架了他,万一碰到个三长两短怎么办……最后越想越离谱,演变成了庸人自扰。 崔牧阳本来还以为林家姑娘想让他帮着逃跑,挺忐忑为难,纠结着要不要告诉她,七王爷的人马还没有行动。乍一听林姑奶奶仅仅是想让他帮忙找个人传个话,顿时觉得海阔天空,胸中舒了一口气。并非他崔牧阳不讲义气,只不过生意人最现实,仅凭他的力量带他们逃出去有几成胜算他不费吹灰之力就能算得十分准确。 “这有何难,你将他的画像给我,我这就叫人去宛平追查他的下落。” “那我就先行谢过崔大哥了!”林杝心中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下,高高兴兴跑去找桃虞要笔墨伺候。压根儿没看到严安已经把筷子放下,一个人低着头在桌子边沉思。 他在想,方才那谁是不是说了个词语叫“我们”?这院子里统共不过三个人,除去崔牧阳也就剩下姑娘和他。所以他应该认识林杝口中的这个朋友? 哦,对。 严大公子失忆以后的记性倒还挺好,当时在神户三郎的贼船上,将将失忆醒过来的他正找不着北,林杝半真半假曾告诉过他们相识的过程,她的确提过有那么一个人,叫做池归,是个大夫。 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的人,还有闲工夫去关心别人?! 崔牧阳刚要回来和严安唠嗑,只见雪山似的公子豁然起身,留下一句:“我吃完了,你慢用。”潇洒离开,边走还边掉冰渣渣,一地的冷气。 “……”崔牧阳深以为,梅十四十分缺少人情味这个本性,十分难移。 而鹤之澜找上门的时候,林杝正在给雪球儿梳毛,日头已经偏西,肥猫舒服得眯着眼睛享受爱抚,院子里静悄悄,将整个气氛烘托得让人忍不住念诗:寂寞空庭春欲晚,梨花满地不开门。(亲,中秋都过了好咩!春你妹啊!寂寞你妹啊!) 林杝瞅着鹤之澜脸上有些焦急,打心眼里又赞美了一遍大皇子的专情,嘴上却装傻:“殿下神龙见首不见尾,怎么有兴致上小人这儿溜达?” 若非鹤之澜已经把林杝的家底翻遍,这时还真会有些不相信这笑容里带着地皮流氓气的女子是林丞相家中的千金。他一下子就对林杝厌恶,厌恶她那个玩弄人似的笑容,更加厌恶她手里握着他想要的东西。 简单来说,鹤之澜发现林杝在漫不经心的情况下,狠狠威胁了他。林杝从来没有担心过千姬会拒绝她,千姬虽在犹豫不决中暂时没有收下这份厚礼,可她算准了等鹤之澜回来,影卫定然会向主子通报有人擅自闯了女主子的水阁,前后一盘问,鹤之澜不来找她才奇怪。 这就是爱情的魔力吧。 林杝的举动比昨天严安的威胁叫鹤之澜不爽百倍,因为严安的威胁他不怕,林杝手里捏着的却是远胜过他生命的东西。 “你把那心法留下,本宫放你们走。”鹤之澜磨牙,目光落在林杝脸上,恨不得剜出俩窟窿。 四小姐把雪球儿往地上一丢,让它一边玩去,自己则起身给鹤之澜行了个标准的大礼,笑语盈盈道:“小人承蒙殿下庇佑,得以在大宗追杀之下有喘息的机会,小人被大宗杀怕了,还请殿下多收留小人与家兄几日。” 她又不傻,如果她二话不说把《冰心决》交给鹤之澜,她用人头担保鹤之澜会毫不犹豫把她的人头砍下来泄愤。 鹤之澜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桃花眼一眯,又做了退让:“你给本宫上册,待安全离开,再将下册寄来。” 看着大皇子吃屎一样的脸色,林杝忽然很没形象地有种想要四仰八叉大笑三声的冲动。心里爽翻天,面上还是淡淡的不屑,“殿下,瑞昭有一句老话叫作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小人形单影只,能力低微,苟且活到今日已经十分不容易,一旦出了殿下的别院,大宗的人马说不定立即把小人给宰了,所以还是赖在殿下这里当米虫比较妥帖。”竟是铁了心不肯走。 鹤之澜纳罕起来,当初抓她的时候明明那么不情愿,狠不得背上生出对翅膀逃出升天。谁料不过一夜之间,她怎么就死皮赖脸不想走了。 “殿下,瑞昭还有一句老话,叫请神容易送神难……” “啪!”鹤之澜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那木头桌子应声而碎。 林杝眼睛都不带眨,稳稳坐在原位,看着鹤之澜发飙。 果然是女、流、氓! “你就不怕本宫现在就杀了你?”他的脸凑近林杝的小脸,让人错觉下一瞬鹤之澜就会像洪水猛兽一样扑到瘦弱的小姐。 林杝镇定自若,微微侧身与鹤之澜的距离稍微拉大,有发丝垂落,将美人衬得分外娇弱。她正色回答:“殿下杀我易如反掌,不过杀了我能让殿下得到什么好处?有让我活着的好处大吗?” 大皇子的牙都快咬碎,“你到底想要什么?” 他决不相信林杝是贪生怕死之辈,留在他这里不肯走,肯定是想要反利用他达到某些目的。鹤之澜是个自恋狂,算着自己浑身上下都有利用的价值,如此便宜了这个无赖的女人委实气不过。 这叫什么? 偷鸡不成蚀把米。 只听林杝温婉一笑,泠泠答曰:“殿下,我什么都不想要,就想在东瀛多住几日。我身上的毒香,你千万别给我解。” “嘭!”鹤之澜受不了,摔门而去。 林杝站在房间里看着大皇子匆匆离开的背影,发愣许久,最后整个人好似猛地抽空了力气,重重倚在墙壁上无精打采。她刚才是不是错过了最好的逃走机会?拒绝与鹤之澜合作,因为和严安赌气,要看看他有什么本事把自己救出去? 千姬娟秀的字和温柔似水的眉目浮现在林杝眼前,她推过来那张流金纸在问林杝可是在想情郎。情郎啊情郎…… 姑娘不想走,不代表公子也不想走。要是被严安知道林杝在作死的情况下惹怒了鹤之澜而且放弃了一次全身而退的机会,那张都不能堪称英俊的冰块脸一定比寒山寺上的铜人还僵硬可怖。 好在严安与林杝甚少碰面,见到了也不说一句话。各自忙着各自的鬼主意,打起拉锯战。 崔牧阳拿走池归的画像以后,好几天都没再见到他的踪影。害得林杝为他也担心起来,该不会鹤之澜为了泄愤,将崔牧禾她哥就这样杀了吧?! 鹤之澜提防林杝,应了还有一句老话叫做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活生生的女贼就在自己面前晃悠,能叫他不紧张吗? 不过邪佞的大皇子之所以没有对林四小姐痛下杀手,是因为林杝懂得适可而止。她每天趁着去千姬那里蹭饭的一小会儿,教给千姬几招《冰心诀》,虽不能叫千姬活蹦乱跳,也能使她神清气爽。 再者,鹤之澜冷静下来想想,林杝这点道行,吃了她一次亏已经足矣。人生不过就是不断利用别人和被别人利用的过程,既然林杝肯传授心法,其他就暂时放在一旁,牢牢提防着她就好。 “你来找千姬可以,但是每次来之前必须沐浴。”鹤之澜如是命令。 林四小姐初初听来,忍不住腹诽,你当千姬是观世音菩萨么,要给她进香之前还要先沐浴更衣?!后来千姬告诉林杝,并非鹤之澜大惊小鬼,不过是因着她体质敏感,闻着一些气味就会过敏,所以无论是林杝还是鹤之澜本人,见她之前都要先把自己洗干净。 所以,她身上被鹤之澜下的,之前用激将法没有成功解掉反倒提醒了鹤之澜用来随时折磨她的毒香引,天塌下来也不会叫大皇子在千姬面前用。林杝想通这点,把千姬当成了宝贝,恨不得走到哪里背到哪里。 否则你说万一四小姐如厕如到一半,大皇子邪恶地打开了主香的瓶盖叫毒香引她不由自主地过去,那四小姐应该是先擦屁股好还是直接系裤子好?!rs ------------ 【201.里应外合?】 201. “你的身子……”林杝在流金纸上写了几个字,抬头有些忐忑的看向千姬。她知道这种问题有些冒昧,可实在想不明白千姬这一生的弱不经风是如何造成的,以至于神通广大的大皇子也束手无策。 千姬很坦然,慢慢写下了自己失聪的前因后果。 林四小姐原是猜想这千姬的爹爹有什么仇家,下毒在他女儿身上报复。不过生活往往喜欢同人开玩笑。千姬说她的母亲是制毒的高手,教给鹤之澜的不比她父亲少。而但凡在某一方面胜人一筹的人,总也比寻常人痴迷或者执着,于是疏于照顾身边的人。 那时候千姬的母亲身怀六甲还沉迷在制毒里,不慎把毒中在自己身上,险些一尸两命。之后虽则毒是尽力解了,但依旧影响到肚子里的胎儿。千姬出生的时候皮肤青黑,是未清理出的余毒加之母体经年累月接触毒物造成的结果,所有人都以为千姬活不了几日,没想到来了一个妙手回春的大夫,救活了千姬,压制了她体内的毒。 五岁之前的千姬身子骨弱,却尚未失聪,听过这世上万千的声音,故尔失聪以后也没有觉得那么绝望和遗憾。然而随着年纪渐渐长大,那些被压制在身体里某处的毒气渐渐失控,光耳朵听不见还是小事,体质越来越差,大夫都说她活不过二十岁。 “那个从前妙手回春的大夫呢?难道他没有别的办法?还是去世了吗?”林杝心一纠,写字的速度翻了一倍,很是激动。而脑海里霎那浮现她妹妹林樱和范阳王的容颜。他们和千姬一样,都是身子骨孱弱的人,都是惹人怜惜的人,他们本身又有什么错误呢?不过命运不公,因为阴暗、争斗、恩仇而被殃及、被病魔缠身,活在玻璃一样的世界的,辛苦又脆弱。 千姬年纪其实并不大。许是心境的关系叫她看着老成一些,但若仔细端详,林杝以为这姑娘没准比自己还小。她写道:“是否还在人世不得而知,父亲和殿下都尽力找过,可那个大夫本就是游医。一旦离开。就是大海捞针,至今也没下落,可能真的去世了。然。我今年才十四,还有六年可以活,两千多个日夜能够好好陪着殿下,何不知足青丘九尾。本来这天下就无不散之宴席,生死有命,殿下能明白的。” 林杝心软,眼前的妙人可不是和林樱差不多岁数? 看着千姬就像是看见林樱一样,还别说,阿樱在清风观里被养得不食人间烟火气。与千姬的眼眉倒有几分相似。林四小姐自己也是这种清莲气质,应了一句话叫做“气味相投”。 “我从前认识一个道士,很厉害,他教过我算命看相,我瞧着你的面相不是福薄之人。快用膳,吃完我教你两招新的。”林某人对着男人的脸皮练就得够厚。却还是逃不过对女子,尤其是倩倩弱女子的怜香惜玉之情,是不是在无意之间那些过往的坎坷和磨砺正将林四小姐的心往爷们的道路上越拉越远,一去不复返? 如果正儿八经问林杝为何要执意留在这里,七天之后的夜里让这个答案有了存在的意义。 那天晚上月朗星稀。把灭了灯的房间照得朦胧,林杝睡在床上浅眠,一夕之间感觉到屋子里有人,便刷地从床板上蹦起来,浑身杀气四溢要跟来人拼命。 “孟姑娘!是我!” 林杝始料未及站在她面前的“不速之客”竟然是神户三郎,他把蒙面的黑布扯下,要叫林杝看看清楚。 “三爷,你来作甚?!”林四小姐奇怪地打量他全身。鹤之澜的布防什么时候那么松懈了,可以叫神户三郎这种三脚猫功夫的飞贼也能顺利溜进来?要么是人家大皇子故意放水,准备瓮中捉鳖。不但如此,神户三郎这一身打扮,完全有违这厮平日里喜欢装斯文的穿衣风格,书生老大摇身一变成了码头苦力,你以为这样就能不被人发现了吗?! 要演得像点,起码穿个夜行衣来啊。 神户三郎被林杝嫌弃的目光看得心里十分不爽,跳脚道:“我这不是见你和公子都好几天了也没回来,前天上街无意中听到你们被大皇子给抓走了,放心不下才混进来看看嘛!” “混?” “鬼港这两天正好从仙人岛到了一批货,要送到大皇子手上过目,我就趁机混进来找你们。” “仙人岛?”林杝眼睛一亮,她耗在鹤之澜这别院里那么久,终于有鱼儿游过来可以上钩,急着往外走。 神户三郎纳罕,立即超过去将林杝拦在门口,“孟姑娘,你这么急着逃出去干嘛,我们得先想想逃跑路线。” “谁说我要逃走?”林杝推开神户三郎,“你家公子就在隔壁,你去找他商量,我还有事,走的时候别等我。” 男子大惊,从后面扑过去,用胳膊勒住林杝的脖子死活不让她走,“我说姑奶奶,你说什么呢?!你要是不跟我们走,那些被你舌灿莲花说服了留下来的喽啰们谁管!以后海盗船谁开!谁帮我光复星鲨!老子只身犯险来救你,你咋地这般无情!” 林杝脸黑,她哪里会开海盗船!况且,神户三郎大爷的岁数虽然与她爹不相上下,但到底是个男的,这般挂在她身上死缠烂打,到底是十分男女授受不亲。她挣扎两下无果,又是焦急“仙人岛”来的东西会不会已经被鹤之澜收好,一怒之下动起真格,运气丹田双肩一个抖擞,就猛地震开神户三郎,二话不说拉开大门准备迈出去。 “吱呀——” 谁料门外还有道人墙,如果神户三郎是九华山,外面这位就是泰山,如果神户三郎是泰山,那外面这位就是梅里雪山。 “去哪?”严安冷冰冰的开口,他离得门极近,脸色寒霜,身材高大。林杝被他堵着,心理还被他压迫着,那居高临下的威严感,不容小嘘的霸气味,叫四小姐不由自主退后一步,咽了口唾沫,眨了眨眼睛纨绔世子妃。 林杝见到严安心里一紧张,脑子反倒清楚。鹤之澜这件别院有奇门盾术,虽非极品也算有些花头,神户三郎溜进来,还准确无误的溜到了她床边,分明是里应外合! “你们早就算计好了?!”四小姐余光可见墙角横着几个影卫,不知死没死,说话都大声了起来。 严安眉头一皱,抿嘴不语。 神户三郎是最急的那个,“小姑奶奶,这会儿不是一意孤行的时候,我们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有这么个机会,趁着大皇子正有事耽搁着,咱赶紧先逃吧。” 这怎么可以! 林杝一个眼神,严安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正要出手点了林杝的穴把她扛走,却说四小姐也好似严公子肚子里的蛔虫,弱柳扶风的细腰一扭,稳稳躲开他的偷袭,都不带回头看一眼。严安自是不肯罢休,又出手去逮,林杝左躲右闪,比泥鳅还要滑。 见两人内讧,神户三郎像是热锅上的蚂蚁,“诶哟,都什么时候了,孟姑娘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要去查仙人岛,你们别拦着我。”林杝被严安紧咬不放,愤怒中坦白。 当时在神户三郎嘴里听到这三个字,她就留了心眼。林杝不敢说自己什么都知道,但好歹是瑞昭丞相家的千金,承恩帝跟前的执笔女官,宛平小侯爷的表妹,信息来源不算少,可是从来没听过“仙人岛”的名字,很不寻常。 东瀛的把戏层出不穷,仙人岛上进行着什么秘密的勾当,自然关系到瑞昭的安危。更有李留云这种吃里扒外的家伙在里头参合,以后定然会成为他的一张杀手锏,杀得好也就算了,万一杀过了头反被东瀛利用淋漓,李留云搬石头砸自己脚,遭殃的还是天下的百姓。 越想越不甘心,鹤之澜现在舍不得赶走她又不能杀她,仙人岛的秘密近在咫尺,这样好的机会可以追查真相,却要他跟着当初想杀她的人逃跑,只能用一个字形容自己——孬! 何况,她还想借此在海战上助瑞木俊一臂之力…… 严安突然停手,冷艳的抛了个小眼神过去,只把林四小姐看得心中一震,打出去的一掌忘记收回,落在了男子伟岸的胸口,随后整个人也扑进严安的怀里。 按理说林杝下手有分寸,且凭着严安绝顶高手级别的一身武功,应该不受一丝影响,如泰山般巍然不动。可这位爷们今日也反常,居然在小女子虎扑进怀里的时候身子前后晃悠了几下,一只脚也是退了半步得以支撑。 莫非是被这突如其来的艳福弄得太惊讶了?! 林杝先是脑海里一片空白,随后恼羞成怒,跳开去指着严安的鼻子撒泼:“姓严的,你杀我在前,辱我在后,这般戏弄于我,却还口口声声说对不起我!” “我几时说过对不起你?” 如月冷清辉的一句反问,叫林家姑娘哑口无言。 娘之,你半夜里的那些话,不就是那个意思吗! 她现在可以咬人吗?! “走吧,你既不死心,我便陪你去一探究竟。”严安不等林杝反应,自行转身踏下台阶。 夜深人静,看来“仙人岛”上来的东西,确实十分重要。原本安排在各处的影卫,一大半都调去给鹤之澜布防,林杝和严安如此打闹居然也没有一个人来看看。 “两位祖宗,请看在老子只身犯险的一片赤心上,遂老子快些离开吧……” ------------ 【202.舍身取义?】 202. 据神户三郎的说法,鬼港来了一艘不起眼的小渔船,有一批海鲜送来孝敬大皇子殿下。换做别的人肯定都不当回事,可巧了这位仁兄在海上横行霸道的时候,有眼无珠拦了仙人岛的船想要劫货,被大宗和鹤之澜两边教训了一顿,才稍微知道一点内情认得这船,林杝也才能够从他嘴巴里听到有关仙人岛的消息。 所以佛语有云,一切皆有缘法。 送货的人走的是后门,东西现在肯定已经到了鹤之澜的住处。 林杝这些天游手好闲不是白忙的,起码认路这件事情已经不成问题。顺便摸了摸鹤之澜院子里那一帮子影卫蹲点的地方,故尔当下可以比较顺利地领着严安和神户三郎慢慢靠近鹤之澜的院子。 只不过要怎么进去呢? 距离鹤之澜的住处三米开外,基本上每棵树上都挂着个影卫,还有那屋顶,那房檐,甚至是水池里。众目睽睽之下,除非他们有隐身术或者遁地术,否则站在这里还是一无所获。 神户三郎扯着林杝的衣袖,和她打哑语。姑奶奶你看,这么多人的眼睛扫下来都能把我们射成窟窿,再过去那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咱打道回府吧! 林杝甩开神户三郎的爪子,眼神十分坚定。她择了个不易察觉的角落,对严安压低了声音道:“你们留在这里,见机行事。”严安不说话,只低头面无表情看着她。 时间紧迫,四小姐就当严安这是默认,立即转身往另外一个方向跑去。她自然不会傻到单枪匹马冲进鹤之澜的院子以卵击石,奋力奔跑的目的地其实是千姬的水阁。 “公子,你表妹跑了不追吗?!”跑得比兔子还快择夫教子。 “毒粉带够没有?” “……一包能毒倒十个,我带了三十包。” 难怪三爷的腰看着比之前粗了许多,严公子点头,十分满意:“给我一半。” 千姬早就睡下。 水阁周围的影卫都还在老地方守着,他们收了千姬的命令。无论这位被大皇子咬牙切齿讨厌的姑娘来水阁做什么。都不许对她无礼,更加不能伤害她。 平日里这个姑娘厚颜无耻来蹭饭也就算了,可现在这个夜最深的时候,这人像急着去投胎的女鬼一样跑来找千姬。无论是出于情理还是考虑千姬的身体健康以及心理健康,都不应该让她踏进水阁的门。 影卫的头儿从天而降,门神似的拦在水阁的大门口不让林杝进去。如果里面睡的是正常人,大喊两声准能把人喊醒,偏偏千姬是个耳朵听不见的主儿,喊破喉咙也于事无补。 “我有要事找千姬,麻烦让一让。”林杝跳脚。清秀的脸上写满着急。 “小姐睡了。”头儿是个声音沙哑的男子,看着林杝的目光和他们主子是如出一辙的嫌弃她。 林杝懒得废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撒了把沙子,那是她来的路上随手抄的,就知道千姬水阁周围那帮影卫十分缠人。趁着头儿抬手侧身避开的档口,蓦地闪身钻进了屋子。 “拦住她!”头儿大怒,一声令下。 话音刚落,房顶的悬梁上就蹭蹭蹭跳下来一排黑衣蒙面人,林四小姐没和这批人正面交锋过。尽管心里有所准备,可这些人像是天上忽然掉下来的一串黑糖葫芦,动作整齐,连身材都是匀称得如同一个人的影子们……哦,还真是千姬的影子! 那一排人墙成半圆形向林杝这边逼来,想把她从屋子里轰出去。 林杝学武仅一年之久,与面前这些从小就在修罗场里摸爬滚打的高手比起来,无疑是几鸡蛋碰石头。然而,她所学《冰心诀》与《飞天》、《繁花》融合。最胜人一筹的地方在于使人身轻如燕又快如闪电,动作一快便能使人眼花缭乱,应了两套招式的名字。 只见被包围的女子脚尖轻点,拔地而起,,速度竟是丝毫不逊于长期受过专门训练的影卫。她一跃上到原先影卫们栖身的房梁,这间水阁她每天都来,对房间结构已然烂熟于心,顺利上来后又立即移动身形,躲开两个追击的影卫,瞄准了某一个方向拔下头上的玉簪子就直接扔过去。 动作一气呵成,不过眨眼的瞬间。 有玉簪子飞出时的“咻咻”声,还有飞镖破空之声。 影卫头儿没想到林杝的武功留了一手,当他意识到自己居然一直被小女子拙劣的演技骗得团团转时本就很生气,林杝还敢在他面前班门弄斧企图丢暗器伤害千姬小姐,简直就是火上浇油。 飞镖扔出去的时候早忘了千姬先前对他的叮嘱,又狠又快。 林杝的身体意识到危险逼近,本能地想躲,而千姬的影子们紧随他们头儿之后纷纷朝梁上女子丢各种暗器。纵使四小姐轻功再好,也没什么实战经验,心里头一急,脚下一滑,径直从天花板上掉下来。 “啊——!” 尖叫声。 暗器入肉的撕裂声。 与此同时,一枚玉枕也从某处飞来魔道人生全文阅读。 这样千钧一发的时候,如果期盼着万能的男主从天而降护住我们林四小姐的安危,那只能说她周围的男性都不是合格的男主人选。林杝也根本没奢望过会有谁在此刻出现,自己落地一瞬运功提气,化解了大部分的冲力。 原本想单手着地借力再低空飞旋一记化险为夷,谁料影子队伍里头有个学艺不精的出手慢了半拍,扔出来的暗器现在才飞到林杝面前,就感觉有阴嗖嗖的兵器袭来,林杝可不想再中一刀,立即侧身险险闪开。手劲用偏了地方,整个胳膊着地,“咔嚓”之声叫人听着很是清脆。 千姬连鞋子也没穿,赤着脚跑过来查看林杝的伤势。那个玉枕就是她情急之下丢出来的,当时林杝的玉簪子砸醒她,一睁开眼睛就看见熟悉的身影像一片落叶一样从天下掉下来,而把她千叮咛万嘱咐的话当做耳旁风的手下们齐齐发出飞镖。 委实险象环生。 “主子,这女子妄想行刺您。”影卫头儿趁着林杝一时痛得不能开口,先告状起来。千姬当然听不见手下说的内容,但她人很聪慧,看得懂大部分的唇语。 林杝的玉簪子丢去了千姬床上,她现在是披头散发,半张脸被发丝遮住,不但受伤,衣服也被那些暗器划得零落,十分狼狈。 千姬用脚趾头都能猜出影卫头儿在说什么,狠狠瞪了他一眼,继而专心查看林杝的伤势。若非千姬睡眠不好,清醒得快,丢出去的玉枕头及时,说不定当下四姑娘已经被她的护卫第二轮攻击射成了窟窿。 “嘶——”某人倒抽了口冷气,手臂钻心地疼,脱臼是一定的,不知道有没有骨裂。她的大腿内侧被暗器砸中,似乎镖上还淬了毒,有股麻酥的感觉从伤口往全身钻。低声吐出俩字:“解药。” 四小姐咬牙,心中十分窝火。这扔飞镖的人好手艺啊,脸脖子胸背胳膊腿那么好砸的地方你不瞄,偏生往两腿之间飞。那地方是你能乱暗算的?! 影卫头儿假装听不见。 可惜千姬太熟悉他们的伎俩,想想当初是哪个亲娘那般不负责,怀了孕还玩毒最后真的把自己的闺女玩残了。打个不好的比喻,你要是一天到晚在猪圈里关着,没吃过猪肉,也该见过猪跑,是不是?在她面前玩毒,这些人还嫩了点。 那头儿不情不愿把解药瓶子丢到林杝怀里,冷哼一声:“你莫以为小姐信你,你就可以随心所欲。” 说到随心所欲,林杝头一扬飞快吞了解药,等再低头的时候已经一副泪眼凄楚的可怜彷徨错乱模样,她死死抓住千姬的手,“别院里有其他人进来。”那隐隐颤抖的手和害怕的表情,哪里是单纯的千姬妹妹可以招架的。 连那影卫头儿听了也是一阵紧张,信以为真。他们都知道眼前这位祸水被外面许多人记挂着,老大也吩咐了随时注意别院外的动向,尤其是瑞昭那边。所以林杝这个谎编得可信度十分高,哦,不对,林四小姐也没说谎,的确是有人混进来了没错。 加之今日仙人岛有货到,一半的影卫都被调过去看守鹤之澜的院子。前几日大皇子就在奇怪,除了李留云问他要过人,外面怎么一点风声也没有。莫非他们等的就是像今天晚上这样的好时机?既可以撞破东瀛的秘密勾当,又可以掳走这个女人,一箭双雕! 千姬招手,意思是让手下的人都保护好林杝。 四小姐要什么保护,赶紧摇头继续扯,手上扯千姬的衣袖,嘴上胡扯:“我来不是想躲你这里的,都不能等在这里。”人呢,不能把自己真正的意图表现得太明显,话要说一半,留下来一半给对方猜,他们自己顺出来的主张,就不关她的事情。 影卫头儿果然没让林杝失望,蒙的只剩下一双眼睛的脸上神色十分焦急,眼珠子一转,立即下令:“带小姐走,去主子那儿!” ------------ 【203.得偿所愿?】 ==各位亲,如果有年度最佳作品评选票子的请投给《全职高手》吧!!!== 203. 千姬的影卫自然不想带着林杝这个麻烦的源头一起走。 林杝顺水推舟:“你快带千姬走!” 影卫点头,姑娘再见,好走不送。 但很可惜千姬不像手下那么恶毒,立即出手死死拉住林杝的胳膊,坚决摇头,眼神肯定:要走就一起走!鹤之澜保护得了她一个,就能保护她们两个。当下,全然忘了当初林杝想要把《冰心决》送给她当礼物时候的犹豫。 短暂却珍贵的友谊啊! 鹤之澜后来知道千姬是这样的反应,真的是磨牙磨得牙后跟疼,你说林丞相这个女儿是不是有蛊惑人心的妖术,那些吃饱饭没事做的国君找她就当消遣,可她仅仅是去千姬那儿蹭了几顿饭,说了几句体己话,又教了几招强身健体的武功,就把他家可爱的小姑娘唬得掏心掏肺,连被人利用也不知道。 大皇子始终没忍心告诉千姬那么残酷的事实。 那厢,躲在暗处的严安与神户三郎就看见远处又来了黑压压一群人,中间围着两个弱不禁风的女子,都需要被人搀扶着才能前行。林杝伤了腿脚,基本上就是被两个小影卫腾空架着挪动。 “公子!你看姑娘怎么受伤了!”神户三郎看清楚状况,激动得险些从假山石后面蹦出去。心底十分佩服这个孟表妹,无论过程怎么样,结果她还真的就这样堂而皇之的进了鹤之澜的院子。 严安抿嘴不语。一只手握紧拳头骨节发白,另一只手按住乱动的神户三郎,脑门上突突直跳,心里对林杝就一句话的评价:你还真行。神户三郎一回头看到严安肃杀的脸色。浑身来了个哆嗦,眨巴三下眼睛,不敢动了。 鹤之澜收到影卫的消息,立即开门冲出来查看千姬的情况,见她无恙才问身边的手下:“发生何事?” 千姬的那个影卫头儿手下二话没说先丢了个冷眼在林杝身上,鹤之澜上下打量受了伤小脸煞白的姑娘,心里委实松了口气,还好受伤的不是千姬。 “李留云的人干的?” 林杝虚弱里不输气势,吐了一句:“你的人星际之祖宗有毒。” 鹤之澜一头雾水。再次看向影卫头儿,心情有些烦躁。他今天从太阳落山开始,总有种不太好的直觉。手下说仙人岛送来了一批货时,那种不详的预感尤为强烈。果不其然,男人的第六感也可以相信。 “她突然闯进水阁,攻击小姐,我等才出的手。”影卫头儿声音沙哑里带着一股子不屑。 千姬抱住鹤之澜的胳膊猛摇头,想要解释却无从开口。 林杝对影卫的说辞也十分不屑,只关心鹤之澜的屋子里有什么。她挺胸昂首一副铮铮傲骨模样,不反驳也不解释,实际上眼睛正在努力打探大皇子精瘦的身材之后,那扇门里面到底藏着什么?恨不得自己生了一双透视眼。 “她说别院有人闯入。”影卫头儿并非第一天跟鹤之澜。他们家主子最讨厌那些说话只说一半的人。若只是林杝无缘无故要攻击千姬。直接抬这女人的尸体来见便可。犯不着惊动如此多的人。 鹤之澜挑眉,意味深长瞅着被影卫搀扶的林杝。阴测测说:“别院有人?在你院子里?你怎么还活着?” 娘之。 两个影卫不等大皇子吩咐,在他问话的时候自行闪身离开,是去查看林杝的院子。 林杝立即低垂眼帘,答非所问:“我放心不下千姬。”她知道,一会儿鹤之澜就会知道那院子里的影卫被人偷袭的事情,然后呢?谎要怎么编下去,邪佞的大皇子脑袋顶呱呱得聪明,她可不觉得自己能骗得过他,更何况严安和神户三郎现在的处境因为她这一出闹剧变得更加危险。 真是担心什么来什么,鹤之澜似是林杝肚子里的蛔虫,冷笑问道:“怎么不见你那表哥?死了?” “……” 死寂片刻,忽然远处有树叶“簌簌”声,东瀛的汉子普遍听觉好的事实之前已经介绍过,满院子的高手耳朵动忽前忽后动起来,具是极容易就辨清方向,统一朝声音的来处看去。 气氛一下子变得杀气腾腾,紧张兮兮。 恰在这时,跑去查看林杝院子的那俩个影卫回来了,对鹤之澜耳语几句,大皇子此刻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看他铁青的脸色,用如临大敌来形容也不是特别过分。犀利的眼神一丢,一个影卫的小队长带着自己的队员们就去树丛那头探查虚实。 四小姐同鹤之澜相比好不到哪里去,小心肝扑通扑通跳动,尽管发现那个方向不是方才严安和鹤之澜藏身的地方,可她离开有一段时间,谁能肯定那两个人就不是挪地方了。 直到现在林杝才反应过许多悔意来,后悔怎么就赌气默许了严安跟着她一块来呢!应该把他和神户三郎先赶走才对! “在屋外守好。”鹤之澜一声令下,自己搂着千姬准备回屋。 千姬回首,对林杝不离不弃。 鹤之澜就想不通了,又不是亲姐姐,你俩论国别都算不到一处去,半点血缘不沾边的人,犯得着吗?! 而林杝半真半假里弄得自己面色苍白,有气无力,奄奄一息。千姬感觉到身边人对林家姐姐的不满,作势推开他要断绝情义。鹤之澜对天下苍生都能赶尽杀绝,唯独一个千姬皱一下眉头也不行。恶狠狠揪着林杝像拎小鸡一样把人丢进屋子里,警告她:“你若玩什么花样,当心你的小命。” 她不担心自己的小命,她最担心外面两个同伴的小命。 三组小分队已经在别院里开始地毯式搜查,纵使严安和神户三郎再机灵,如何躲得过那么多双眼睛,那么多条胳膊,和那么多把暗器…… 至于她如愿以偿进入鹤之澜这间屋子,入目却是整整齐齐,干干净净重生皇后逆袭记。活人倒站了两个,同神户三郎穿着类似的破衣服,低垂眼帘,神色淡定如常。身边什么箱子也没有,当时神户三郎不是说推了几车海鲜,海鲜里面藏了其他东西吗? 东西呢? 大皇子挥挥手叫他们下去,什么话也没有说。千姬跑过来扶着林杝去了一旁的睡榻上,拉过盖在榻边用来防尘的锦布给林杝包扎大腿上的伤口。屋子有下人天天打扫,布头十分干净。 只是伤的地方有些尴尬,林杝为难地往鹤之澜的位置瞟了一眼,千姬了然,努嘴示意鹤之澜回避。 “不行。”他要么脑子被毒毒傻了,才在这种时候放林杝和千姬两个人独处。 林杝抢过布头,用力撕扯两半,裙子一掀,利索地裹在左腿受伤的地方,相当豪迈。随后轻拍千姬的肩膀让她放心。实际想法是:千姬妹妹你人在我手边,我就放心了。拍完顺着千姬的胳膊握住她的手,不肯松开。 再说外面,严安谨遵“表妹”临走的叮嘱,见机行事。他带神户三郎左躲右闪围绕鹤之澜的屋子打转,心里盘算好林杝进去的时间差不多,回头看了眼小尾巴海三爷,低声说:“把剩下的一半毒粉也给我,你先走。” 神户三郎的武功即便抵不上严安这样的高手,兵法上也没打赢瑞木小将军,可不至于沦落为泛泛之辈,严安这样说那是绝对的看不起他。 严安从来不是会给人面子的人,直接解开神户三郎的腰带,真气汇聚在腰带上仿佛有生命一般,卷了所有的毒粉稳稳成团状落入他手中。嘴上冷冰冰来了一句:“你跟在我后面会暴露我。” 赤裸裸的嫌弃。 光一句话就击碎了神户三郎原本热情澎湃犹如回到十八岁少年时意气风发与知己并肩作战的虚拟幻象。耳边能听到心肝破碎之声,一片一片掉在心底阴暗的角落里…… 正是心灰意冷准备一走了之之际,“等等!”严安又在后面叫住他。 三爷蓦地一喜,扭头:“公子你还是发现……”没有不行吧! “这三包你自己留着。” “……” “你表哥呢?”鹤之澜的目光锁在林杝身上,就像猎狗看着兔子。 林杝咽了口唾沫,估计还在某处草丛里藏着吧。 “他不是最喜欢保护你了吗?难道危机时候自己逃了?”大皇子话里带刺,冷笑连连。他没有理由不怀疑林杝,只不过还没有想到她的目标居然是仙人岛的秘密。 “殿下的人若找到我表哥,请别误伤了他。” “哦?误伤?本宫瞧着他的武功不差,可没那么容易被误伤。” 千姬虽听不见这两个人你来我往在说什么,可他们之间的火药味连她用鼻子都能闻出来,将林杝往自己身后一揽,不许鹤之澜同她说话。 鹤之澜正郁闷着,外面忽然有骚动,就听得某个影卫一声警示:“当心毒粉!”随后动静越来越大,更有“叮叮锵锵”的兵器击撞声。屋子里的几个影卫高手略到窗边打开一条缝往外一瞧,有个咋呼的惊叫:“不好啦!主子!我们真的被人围攻了!” ------------ 【204.一战到底?】 =继续为全职拉票!评选票可以从做任务中得到,活跃度40、60、100分别送一张,订阅和打赏一定数额也会有赠送,如果有票子的亲请投给《全职高手》!跪谢!= 204. 说实话,严公子本人也挺神奇这件事情。 当时的情况是这样的,严安把神户三郎赶走之后,自己觉得时机差不多,里面的表妹也应该看到了想看的东西,如果这么长时间还没找到答案,说明她根本就不是鹤之澜的对手,执着下去更加没有好处。 万一她犯傻闹出什么事情…… 所以严安瞅准空隙,掏出一包毒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抛洒出去。那毒粉带上他的劲力,每一粒粉末都被赋予了生命,叫几个影卫根本没来得及反抗,直直躺倒在地上。 屋子里的人听到的那声“当心毒粉”就是此时发出。 随后严安准备单打独斗,来一场恶战先把林杝逼出来再说。无人借给他自信说林四小姐一定会按照他心里的计划行动,可严安就是敢没有任何理由地这样去做。 鹤之澜的院子里起码有五十个打手,具是中上水平,里头还不乏高手。光明磊落地打都不见得能活着逃走,何况眼前这群家伙耍得最溜的乃暗枪。 兵贵神速。 相信队友。 谁料将将出手,院子四周就冒出另外一批黑衣蒙面人,什么也没说,上来就是气势汹汹朝鹤之澜的手下一顿厮杀。 不过认真想想,这些人并非没有预兆地从天而降我的元首全文阅读。方才树林里的异动,林杝以为是严安的调虎离山计,而实际上,严公子手上打算帮林杝解围。混淆视听的小石头都还没有扔出去,那边声音已经响起来,似乎也是为了让鹤之澜分散注意力。 严安没时间去分析他们从哪里来,又是敌是友,当前最重要的是把里面那个女人弄出来带走,既然有人愿意分摊鹤之澜养得这些会咬人的走狗,敌人的敌人也就能变成队友。 里头。“别伤我表哥!”林杝扑在窗户边。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这群人从哪里冒出来的?看他们的身手与鹤之澜的人不相上下,来头定然也不小,莫非是崔牧阳向七王爷借的救兵?她用排除法快速分析了一下她所认识的有这个实力的人,觉得李束樘的可能性最大。所以严安才一副淡定的模样。 鹤之澜要不是看在千姬的面子上,早把林杝丢出去喂狗。瞄了一眼外面的打斗,长臂一拍,把窗户拍严实,笑得阴骘:“本宫还想向林姑娘求情,让你表哥高抬贵手,莫伤了本宫的手下。” 边说着,人慢慢逼近林杝,杀气直扑了林杝一脸。千姬想劝。鹤之澜仅丢了个凶狠的眼神就让她怯步。的确是她过分袒护林杝。把自己是什么身份,站在什么立场全都忘记。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彻底超出四小姐的预料。鹤之澜细长白嫩的手一兜儿,就卡在了林杝的脖子上。“说,你死赖在本宫这里是谁的主意?”他竟以为林杝才是最大的细作。 “咳。咳,你放开。”林杝被他掐得呼吸困难,双脚都有微微的离地。双手攀在大皇子的胳膊上,死命挣扎。 “你信不信本宫现在就拧断你的脖子?” 信! “哐当——!”有人从外踢飞那扇他们刚刚关上的窗户,千姬受了不小的惊吓,跪在地上脸色苍白。 鹤之澜本能地想松开林杝去看千姬,可最后一丝理智叫他狠下心,重新使力困住人质。几个手下立即冲到千姬周围围成一个圈将其保护在内,这样一来,倒把鹤之澜那头的兵力减退了不少。 从窗户里飞入一个白影,眨眼就站在大皇子的对面与其对峙。他冰冷的眼眸落在鹤之澜掐着林杝脖子的手,此刻林四小姐已经被鹤之澜换了位置,后背贴着他的前胸,恰好可以挡在前面当肉盾。 “你还真有一套。”鹤之澜嘴角上扬,他从来没担心过自己会在自己的地盘上吃亏,所以说话还是悠哉轻松。 不过眼睛里不停飞出小飞刀想要凌迟了对面男人的不爽一点没掩饰。 严安抬眸,直视鹤之澜:“我不知道他们是谁。” 屋子里的护卫不再给他解释的机会,除了保护千姬的那一些,其余的人全力冲向严安发动攻击。可是严安手里连武器都没有!他快速掏出一包粉末朝数量多的一边抛洒而出,同时顺手抄起一截窗户的断木当了武器,同另外一边人少的较量起来。 林杝对严安的武功没有底,倘若他没有失忆的时候还好一些,现在失忆了连人都不记得,武功都是潜意识里自己冒出来的。于是整个心揪在他身上,早忘记前几天的仇。 只见他左躲右闪,起初还游刃有余。后来身形突然一顿,似乎哪里出了问题,就那一个眨眼的功夫遭人暗算,飞镖打在严安的胳膊上,接下去就变成“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节奏。 毒粉在空气中浮动,林四小姐闻着都有些头晕,但与严安缠斗的那几个影卫大约是脸上蒙得面罩又比外面那些喽啰内力高深的缘故,丝毫不见有所影响。这时,看大戏似的大皇子还有闲情逸致与林杝调侃:“你这表哥还真是厉害,本宫天天给他的饭菜里下毒药,探子说每个晚上这厮都要躲在房间里头偷偷用真气再把毒逼出来,几天下来内力应该所剩无几,却还能单打独斗坚持了这么久花都太祖最新章节。” 直把林杝听得心惊胆战,悔不当初。一下子想明白许多事情,为何严安不让她同桌吃饭,为何之前她不当心扑进他怀里的时候他会踉跄得连个女人都接不住,又为何方才他打架打到一半会停滞。 如此想罢,心里头蹭地窜出熊熊怒火,用没受伤的那只胳膊肘猛然发力去顶鹤之澜的软肋,可惜人家早就做了防范,一只手卡着林杝的脖子,另外一只手准确抓住她攻击的时机,狠狠地把林杝的胳膊反转过来。林杝的拳头都能感觉到鹤之澜薄衣之下几块有力的腹肌,但就是动弹不了。 “殿下,您说表哥干嘛没事乱撒毒粉,弄得我头晕眼花。”林杝见挣扎不开,索性放弃,整个人倚在鹤之澜胸口,她侧过去抬头对男子说话,鼻子尖擦着他的下巴,远看着十分暧昧。 鹤之澜全身紧绷,并非林杝的动作叫他在不适时宜的时候有什么冲动,只不过被她一点才反应过来,原来严安撒毒粉不是为了毒他的手下,而是为了影响千姬。千姬尽管不怕毒粉的毒,却对空气里的粉末十分敏感,当下小手攥着胸口,呼吸已经有些困难。 抱着千姬的影卫察觉鹤之澜的目光,身子一抖,无端的害怕。鹤之澜再也不想挟持林杝,看见她就觉得讨厌,卡住她喉咙的手猛地用力,竟是宁可玉碎不为瓦全的人。林杝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生命随着肺里空气的骤减而流逝。 “严……严……救……”她极力地挣扎,捶打,最后绝望地呼唤。 严安本就时刻关注了鹤之澜,难为他一边打架一边还要分心照看林杝,或许是被鹤之澜要杀林杝的举动一刺激,严安全身在刹那迸发出巨大的剑气,直接震开了几个围攻他的护卫,身形一闪如鬼魅般略到了鹤之澜面前,冰凉的手搭在大皇子卡着林杝脖子的玉手上。 高手过招,过在无形之中。 他俩的手暗自较劲,看似时间很短,但胜负已分。鹤之澜的手被严安的手慢慢从林杝的脖子上挪开,林杝得了间隙的机会,立即移行幻影逃开到严安身后,顺便从严安的腰带里掏了包毒粉,洒向对面追击过来的那几个影卫。 一气呵成,默契十分。 严安对鹤之澜冷笑,只重复一句,“外面不是我的人。” 言下之意十分明显:你在这里同我置什么气,外头才是敌人。 鹤之澜早就怒极,磨牙道:“今日你们一个都别想走,统统给本宫把命留下。”说完就开打,直欲打到严安变成孙子。 这时外面有几个神秘人也冲进来,同林杝一起拖住鹤之澜的护卫。眼看外面快被这群神秘人压制,鹤之间小皇子刚好带人赶到,一时之间战局变得十分混乱,林杝的脑子越打越混,到最后像贵妃醉酒一样,别说打人,自己的左脚都要被右脚绊住,黑衣神秘人当中有一个扶住林杝,叫了一声:“林大人!” 嗯?林大人? 好久没有人叫她林大人了呢。 四小姐迷茫地来人,“你们是谁?” “是皇上派我们来救您的!您放心,我等定当全力保护大人的安危。” 严安一脚踢在鹤之澜胸口,回身略至林杝那边,管他们是谁的人,二话不说把她从黑衣人身边抢过来就拉着往外跑。林杝头昏脑胀着,任由严安牵着走,可脚步软绵绵怎么都使不上劲,严安无语地看了一眼手边的女子,“你撒毒粉撒那么欢,解药可知道在哪里?” 她一脸无所谓,“你肯定有。” 公子冷笑,塞了一粒黑丸子在林杝嘴里,随后抱起她撒腿就跑。 ------------ 【205.霸气来袭?】 ==啊!虽然姐的全勤君在昨天不知不觉被我睡没了!但是我们的《全职高手》不能倒!请允许脑残粉继续求票!!!!!跪谢各位亲!!== 如果把大皇子这间别院里的局势用一层一层的圆圈来形容,严安和林杝从最核心的那个圈里终于逃出来,外面一层是鹤之澜的护卫,再外面套着的是承恩帝派来救林大人的手下,到底是救还是抓暂且不做定论。这样已经有三层,第四层是鹤之间带来支援他哥的人马,把承恩帝这边又给包围起来,准备一网打尽。 委实一环扣一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不过这个成语故事并没有结束,当黄雀要吃螳螂,树下还站着个想拿弹弓杀黄雀的皇帝,正如当下,鹤之间的人马包围了小院周围,准备杀他个片甲不留,万万没想到自己身后又出现一圈杀气腾腾的人,为首的那个尤其让小皇子震惊。 “你怎么会在这里?” 那人一笑,透着冷酷的气息,反问道:“本王为何不能在这里?” 鹤之间心中顿时感觉不妙,这厮敢正大光明杀进来,外面留守的东瀛护卫肯定已经被他的人解决掉,怪只怪锦绣镇太小,东瀛的官兵数量有限,他们虽做了最坏的打算,到底是没算到李束樘会来。 “放人。”李束樘站在那里,浑身散发出凌人的气息,不怒自威。 若不放人,他就要不客气了。 整个院子因为李束樘的出现,局势乾坤扭转。鹤之间后退一步,面上硬撑着没有说出妥协的话,可内地里直打鼓。他不像鹤之澜那般有魄力,从小就躲在哥哥的羽翼下快乐无忧地成长,现在鹤之间的想法只剩下:得去找哥哥报信! 严安抱着林杝左躲右闪之间,瞥见一波人又一波人的来,好不热闹。鹤之间他是认识的,对面那个人气宇轩昂的是谁?严安心里隐隐觉得熟悉,就跟当初失忆之后第一眼看见林杝时候的感觉差不多。低头再看怀里的人,不知是毒还没解还是受伤受累的,昏昏沉沉靠在他怀里,直到这时才有些乖巧的感觉,而嘴里呢喃着什么。 眼前所有的人,不论主子是谁,从根本来说目标却是一致,便是抢到严安怀里的人。虽然这帮子卖命的手下都不能理解这个女的有什么抢来抢去的价值,难道她身上有藏宝图? 见林杝被严安抱走想要逃,其他打得不可开交的纷纷停手,统一把目标锁在孤身一人的男子之上,纷至沓来。当时过境迁之后,林四小姐再次回忆起这些场景,近在咫尺的人,遗世独立的人,所爱或者所恨的人,有时候人的眼睛是瞎的,只有心才明亮,不骗人。 李束樘自然也注意到漩涡中心的那两个人,侧头递给旁边的人一个眼神,身后训练有素的手下出动,将严安包围,不给他逃跑的机会,也不给其他人靠近的机会。 严公子这次觉得自己可能保护不了怀里的人了。 “雪球……雪球儿……”林杝根本没发现自己的处境有多艰难,揪着严安的胸口,嘴上蹦出肥猫的名字。四小姐在迷糊之中只记得一件事情,那就是她跑路不能丢下肥猫不管。本来以为它死了也就算了,可明明先前睡觉的时候还在自己脚边撒娇,经历这么多磨难,怎么能丢下肥猫在异乡恶人手中不管! “……”严安的脸瞬间墨墨黑。 且不说现在四面楚歌的情况如何去找猫,就算找到了,你看看他哪里还有手去拎一只肥猫?! 七王爷就在混乱的打斗中穿行而过,仿佛周围的厮杀都是浮云,他是踏云而下的谪仙,目空一切,一尘不染。那真真叫做帅气。 “将她给我。” 威慑力十足的一句话,连“本王”都没用。 严安向来不知死活,手臂收紧,冷笑回答:“她又不是物什,谈何给或不给。若她愿意,自由你去。” 这话换做其他与严安无关系的人说出来可以理直气壮,可这厮是不是忘记了自己的身份?李束樘作为梅十四的最高领导,尽管因为梅十四失忆而取消他的一切任务,但并非说明他就已经不是梅花党里的一员。 打入冷宫的妃子还是皇帝的女人,不受重用的梅十四还是七王爷的走狗。 狗居然不听话!还想咬人! 李束樘抿嘴不语,看上去像是一匹蓄势待发的狼,随时能把忤逆他意思的他杀死。周围几个梅字军具是吃惊地望向严安。尔后反应过来,哟呵,这厮肯定失忆的毛病又重了。队伍里有个嘴快的,趁着把对手踢飞出去的间隙回头对严安吼道:“梅十四,你丫儿想造反呢不是?!” 严安对此一点反应没有,照样仰首挺胸独揽林杝。硬碰硬当然没有活路,严安道:“跟你们走可以,人必须留在我身边,还有,她住处有一只白猫,要一起带上。”他眼睛雪亮,如果真要托靠,此时此刻眼前此人是最靠得住的一个。 七王爷听罢微愣,垂目看向林杝的眼神十分复杂。 林四小姐察觉到某人凌厉的目光,悠悠转醒,半睁着眼睛回望向李束樘。 她先是一阵迷离,模糊的影像渐渐转为清晰,然后又是一阵迷茫,根本不相信会看见这人,以为自己梦里梦糊涂了,复阖上眼帘让眼珠子转一转,再次睁开眼睛发现李束樘那张陌生又熟悉的冷酷俊脸依旧触手可及,是真的在她面前,才跳脱地吐出一句:“雪球儿在哪里?” 人有时候会出现短暂的记忆断层,她的记忆此刻还停留在李束樘变成猫的那个时间漩涡里不可自拔。一年前她在皇宫里的最后一幕实在太难以释怀,也叫她有些不敢相信李束樘可以活生生站在她面前。 “去找。”李束樘朝距离自己最近的一个手下命令。 梅字小将有些为难,“主子,找什么?” “一只肥硕的白猫,猫眼双色。” “……是。”rs ------------ 【206.我若离去?】 ==小七不就冒个泡么,瞧你们,出息~~~~(仰天大笑== 李束樘是留香长公主的独,留香长公主是当时天翔皇后的女儿,当时的天翔皇后又是当时东瀛的长公主,现在东瀛皇太妃的亲闺女,李束樘得叫她一声外曾祖母。 所以如果今次杀进鹤之澜别院里的人是留香长公主的弟弟,李束樘那无耻的小舅舅,鹤之澜完全可以把人收拾的干干净净。无奈来的却是李束樘,考虑到以上的亲戚关系,要杀他还得问问东瀛皇都里的老太妃允不允许。 但有句话说得好,面是相互的,你李束樘一声招呼不打就冲到本宫家里来打砸抢,本宫还能客客气气把你送到门口说句欢迎下次再来?!鹤之澜显然也不是好惹的主儿,满身火药味地从里屋出来,冷笑:“王爷好大的排场。” 他不过是因为查看千姬的身体好坏,晚出来了一会儿,外面的情况就超出了控制范围。 王爷一派不以为然,面无表情:“本王与皇表兄多年不见,待解决了屋里的闲杂人等,我们再去喝一杯。” 那些承恩帝派来掳林杝的打手们此时已被打得七零八落,想着横竖都是要死的命了,怎么着也不能便宜了主的死对头,于是乎立刻调转了枪头,对着李束樘这活靶群起而攻之。 七王爷双手背后,只是微微退了一步,避开和自己距离最近的那一道剑锋的杀气。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就在这一小步避让的时间,他的人已经挡在前面,反攻成功。 鹤之澜心里挺诧异。 算算东瀛和瑞昭之间的距离,飘洋过海就歹五六天。还得是天气好,风刮得也好的时候。东歌是以前天翔的京城,比较靠近东南沿海,但从东歌到东海沿岸也需要花上五六日的时间。如此加起来。正常人要从东歌到锦绣镇得差不多半个月的时间,你李束樘是有多着紧一个女人,日夜兼程赶过来抢人。 你皇兄同意没?! 既然这么在意,本宫偏偏不让你得到。大皇一挥手,院里剩下的影卫与鹤之间带来的手下随那批黑衣人一起先对付李束樘,逼得李束樘也得出手过几招,两厢对峙之时,忽地有个手下喊了一声:“他跑了!快追!” 李束樘闻讯回头要找抱着林杝的男,哪里还有他的影。 严安带着林杝一路飞驰。迷宫般错乱的路他走得有章有法。显然是前几日特意研究过。林杝的神志清醒了些。她只需稍微抬头就能看到严安毫无血色的嘴唇,隐忍痛苦的脸色和虚汗密布的额头,“你不若先走。有七王爷在,我性命无忧。” 那人低头狠狠扫她一眼。压根儿没有闲余的力气跟她废话,心中却是在冷笑,这女人好没有良心,看见大树可以抱,就嫌弃他这根野草起来。她要留,他偏不给。用尽了全力奔向别院的围圈,一起一落人已在外面。 神户三郎还没有走,他和严安之前其实商量过逃跑的路线,严安说只有这道墙能让他们翻出去,他被赶出来以后就一直守在这里。当下见到严安抱着不知死活的表妹,吓了一跳。“公!孟丫头没事吧?” 严安不理睬神户三郎,脚下的步伐没有减慢,风一样略过去。神户三郎的发丝飘动,愣了片刻,老爷内心挺受伤,但还是一个咬牙跺脚追了过去。 经过此番纷争,正是夜色最黑的时候,锦绣镇的大街上空旷,两边的商铺店门紧闭,黑灯瞎火连个打灯笼的人也没有。严安跑过元宝钱庄,崔牧阳从黑漆漆的门洞里钻出来,“你们总算来了!”是一直等候在此地。 四人汇合,转角过后就是那条他们第一次来踏过的前街,从这条街出去,就是回鬼港的路。严安本是心无旁骛,憋着那口气撑死也要跑到准备好的小船上带林杝出港。崔牧阳追上去同严安并排而行,道:“十四兄,你这样恐怕吃不消,把姑娘给我带吧。” 话音未落,他身边的人忽然刹住脚步,一瞬就没有身影,竟扭头在往回跑,崔牧阳和神户三郎始料未及,刹车不住,又跑出去几步才硬生生收回向前的冲力,此时严安已经到了一处店铺门前,抬步就要进去。 那门帘里隐隐透出亮光,将门帘上衣衫半褪的女衬托得几分神秘妖娆。 水色坊居然还没有关门。 李束樘正要去追,鹤之澜闪到他面前拦住了去路。 鹤之澜问:“严安是你的人?” “以前是,现在不是了。” “他的武功路数从哪里学来?” 七王爷冷眸一眯,现在本王是跟你浪费时间讨论这种毫无意义的问题的时候?!绕开他就要离开,胳膊被鹤之澜扯住,大皇略带尖锐的声音在他耳边细语:“本宫看他的步伐出手都有些我东瀛秘术的影,可是你教的?你莫忘了这些东西乃我皇室不外传之术,教给你已经是破例,别得寸进尺。” 鹤之澜这么说,不过是因为李束樘不给他面,一个亡国的亲戚敢在东瀛如此撒野,凭什么?!他的武功是东瀛教的,他的背后势力是东瀛支持的,鹤之澜就是要指桑骂槐,狠狠打李束樘的脸。 冷酷的王爷巍然站在鹤之澜面前,黑曜石似的眼睛里有丝丝的波动。他完全可以不与这表兄解释什么,东瀛当初想给他的东西是往后想要捞到更大的好处,这些年里真要算起来,不知谁比谁得到的多。可他偏偏就解释了:“许是偷学的。” 这样一说,不是把自己的位置拉低,等于俯身让鹤之澜乖乖打了一巴掌? 鹤之澜习惯了李束樘高傲冷酷目中无人的样,突然姿态放低叫鹤之澜一下真没适应,微张了张嘴不知能接什么话。最后冷哼一声,反正人也跑了,麻烦给他添了,见好就收,剩下的事情便不去参合。转身叫东瀛的护卫住手,对承恩帝派来的那几个活口道:“回去告诉你们皇上,人被七王爷抓走了,别找我们东瀛麻烦。” 但是很可惜,这些人也不给鹤之澜面,朝着天上放了个任务失败的信号弹,二话没说直接举刀自刎。鹤之澜只好在心里骂了一句,她娘的,瑞昭那只狐狸好生狡猾,连一个放老鼠回洞,顺藤摸瓜的机会都不给。 ------------ 【207.后会何期?】 =年度票别忘记投给《全职高手》!= 207。 李束樘带人追到前街的时候,已然不见严安等人的身影,一条街上黑灯瞎火,静谧异常。但人家有本事只手遮天,连东瀛大皇子的家都敢硬闯,肯定是做了万全的准备。 立即有黑衣人从屋顶上跳下,跪着向七王爷回报:“主子,人进了水色坊。” 水色坊这时候没有亮灯,门帘垂落,衣衫半褪的画中人显得冷寂。李束樘指了一半的人下令:“去鬼港看好那条船。”剩下一半的人随他进入水色坊。门被人从里面拴住,七王爷一推推不开,长腿狠蹬直接踢开了那门,好不霸气。 那埋伏在外的黑衣人又道:“后门已派人看守,并无人出来。” 前面堵着,后面看着,人肯定还在这间澡堂子里! “搜!” 有叮叮咚咚的流水声,纷乱的脚步声,衣衫的摩挲声和翻箱倒柜的嘈杂声,李束樘跟尊门神一样站在水色坊的大门口,是要看看梅十四有多大的能耐敢再他面前无法无天。 一盏茶过后。 “主子,大堂无人。” “主子,汤室无人。” “主子,水阁无人。” “主子,后院无人。” 哪里都找不到人。 李束樘心里大怒,他就不信邪了,水色坊有多大,还能遁地飞天了不成?!磨牙再下命令:“继续搜,水里也搜仔细了!” 片刻就听到“噗通、噗通”的落水声,七王爷的侍卫们真的湿身下水里摸人去了。入秋的天到了晚上水里怪凉,有人打了个哆嗦抬头想看看现在什么时辰,没有月亮,星星闪烁间忽地发现房顶上一道黑影略过。 “人在屋顶上!” 听得此声,水里的、地上的、屋里的、树上的侍卫们一窝蜂使出轻功往天上飞,那黑影抱着白衣女子,可移动的速度依旧十分快,房顶上的瓦片被追逐的人踩得错落有声,热闹无比。 他一跃跳落在水色坊的大门外,七王爷正好掀开帘子,见那一角白衣,撒腿就要追,冷不丁被前面的丢过来一包毒粉,竟是还没有用完。李束樘武功高强,本不可能被击中,到底逃不过关心则乱,一个躲闪不及,吸入好几口,揪着胸口猛咳数下,毒片刻就已经发作在全身。 手下的人赶紧扶了王爷想给他解毒,李束樘说不出话,手颤抖地指着那人消失的方向不肯放弃。队伍里领头的几个立即带着小分队去追,留下几个照应李束樘。 他们追至鬼港,早有七王爷的人马在港口守着,那人并不惊慌,前后夹击下扭身直接跳入了冰凉的海水里。待后面的人赶到他落水的地方,就剩下几圈旖旎的水纹一波一波荡漾圆晕开去。 李束樘对属下向来训练有素,事已至此也决不放弃,立即有十几人跳入水中继续追捕,两个小队长则站在岸上皱眉不爽快。 “船呢?” “我们来时已经开走。” “三海里外有我们的船,飞鸽传书过去拦了吗?” “刚有消息过来,那船拦截到了,可船上根本没人。” “艹他老娘的!” 最后等七王爷到鬼港,看看自己周围这群手下,有一半变成了落汤鸡,狼狈不说,要紧的人也没有抓到。李束樘怒极,什么话没说,错乱的真气窜上来“噗!”直接喷出一口鲜血,吓得小梅花们“乒乒乓乓”丢了兵器,跪了一地。 再说跳入海里的那双人,像游鱼一样灵巧地甩开追击的那群尾巴,明显都是善水之辈,且活力充沛,身体硬朗。哪里是旱鸭子林四小姐和内力耗尽的严公子可以比拟的? 他俩游到某处,水面上有小船等候,一见有人冒出水立即把人拉上来,其中一个等候的大大松了口气“你们总算回来了!”竟是神户三郎。 “林姑娘和十四呢?”三爷旁边凑过来一脸焦急的崔牧阳。 被先拉上来的男子把黑面罩连着头巾一起丢去,呼了。新鲜空气才说:“先回船上再说。”以上两句对话都是瑞昭语。视线落在说话男子的脸上,这个横空冒出来的第五个人是谁? “梅十四和你妹妹都受了伤,你怎么好丢下他们?!”崔公子一时情急,脱口而出。 这第五个人正是林杝的好哥哥,那个久久未现身的林家二公子,林仲之。 他无语瞥了一眼崔牧阳,神色之中的鄙夷丝毫没有掩饰,带着那两个大活人,还怎么转移李束樘的注意力?!你以为我是神仙吗,可以三头六臂,可以上天入地,可以无限装逼?! 崔牧阳脖子一缩,顿时想明白了。 小船停泊的地方,是在距离鬼港不远的正规码头附近。此时正好有一艘普普通通的商船驶来,慢慢靠近林仲之的小船,从甲板上抛下来一根绳梯。神户三郎的几个手下都在船头,唤着自家老大快点上来。 白衣女子立即用东瀛话嗔道:“奴不去,真叫误上贼船了!奴在坊子里好好的,作何要与你们作奸犯科。” 神户三郎拍案而起,用东瀛话恶狠狠对曰:“命都在我们手里,没门说不去。”说罢,就要出手去抓女子。 “诶诶!别动手啊!瑟娘无端被我们拖下水,三爷您对她好些罢。”崔牧阳向来心善,赶紧阻止神户三郎对女子施暴。 瑟娘只穿了一件水色坊里的白袍,现在水浸透了衣服,贴在身上显得身体玲珑有致,长得又风骚,此刻真是水灵灵的模样,看似斯文的神户三郎怎么忍心对这样的妙人动粗! 她被神户三郎一吼,吓了一跳,小兔子似的怯怯环视船上三名男子,最后明智地投向崔牧阳的怀抱“公子救命。” 崔大公子其实并不是喜欢寻花问柳的人,崔家是世族大家,家教严明,对瑟娘这等风尘女子没什么喜好,但男人之间偶尔有些虚荣心膨胀,眉开眼笑揽了瑟娘安抚:“没事,没事,三爷跟你闹着玩的,今次的事情若害你无处栖身,尽管找严安和林仲之负责,大老婆没你的份,小妾的位置总会给你的。” 呸! 林仲之脚点船板,手稍微在绳梯上借力,迫不及待离得崔牧阳这二货远些。 那严安和林杝到底在哪里? 回想当时的情况危急。严安带着林杝率先冲入水色坊,夜深人静时,坊内没有洗澡的人,但此地还有一个生意做的是类似客栈的买卖,只是比客栈便宜,收留一些没钱住客栈的浪人,所以门从来不会关。 瑟娘正在打瞌睡,就感到自己被一股力气揪过去,赶忙睁开眼睛,发现是一个陌生的俊公子拽住了她的胳膊带着她脚不沾地往里跑,脸色凝重严肃,好像要绑架她。正要挣扎,俊公子上手点了她的穴道,对身后的两个人说:“你们先回去,按原计划行动。” “那你呢?” 问话的男子瑟娘倒是认得,眼睛瞪大“崔公子!” 林仲之没直接把瑟娘的哑穴点住,是因为后一句就是问她的:“此地可有密室之类?” 公子你问归问,犯得着那小刀片放弱女子脖子上吗?瑟娘根本没打算隐瞒什么“密室没有,有个酒窖还算隐秘,在茅厕旁边的假山石之后,上头盖了薄土,但是可以摸到铁环,一拉就开了。” 严安听罢立即向茅厕的方向而去,还好他来过一次水色坊,知道茅厕的位置。林仲之刚刚安顿好,外面李束樘的人马就风风光光杀过来,他拉着瑟娘便上了房顶,顺便解决了屋顶上那个埋伏的眼线,省的他去跟李束樘通风报信,再之后的事情,就是李束樘看到的那样。 仔细想想,林仲之和崔牧阳都应该对七王爷死忠才是,这会儿跟着梅十四一个叛徒做这等不忠不义的事情,心里居然也没有一点惭愧。说到底还是李束樘平日里对这帮子手下太好,少了管束! 酒窖是个高一尺,长宽不过一丈的小方格,一半放了尘封的酒缸,严安和林杝躲进去就被挤得满满。林杝还处在震惊中,她方才是不是幻听,好像听到了二哥的说话声,想要挣扎开严安的束缚看一眼,却被强势的假表哥一路带到了臭烘烘的茅厕旁边,躲在这个潮湿阴暗的小密室里。 现在严安和她平躺着,这地方只能平躺,两个酒缸的高度根本不容她坐着,严安一只手将她揽在怀里,另一只手护着她的脑袋。林杝能听见外面悉悉索索的搜查声,也能听到严安规律的心跳,还偶尔有人踩到了门板,就有泥从夹缝里落下来。 等过了半天,林杝被这暧昧的姿态弄得尴尬了半天,大约天都已经蒙蒙亮了,严安才把她放开,整个身子松懈下来,林杝的头顶感觉到严安吐了一口气,随后没有了动静。 “严安!” 林杝抬头,入目是严安紧闭的双眼,白到比白纸还要离谱的脸色,她伸出那只可以动的手在严安的脸上一摸,冰凉冰凉。 “严安!”她急得想哭,以为他要死掉了,开始胡言乱语“你这个人是不是脑子不好使?!你主子都来了,要你出什么头,弄成这副好死不活的样子,让我怎么办!你警告你,你要死了我就把你留在这酒窖里,反正旁边就是茅厕,尸臭了都不会有人发现!” 谁料严安还有一丝意识,气若游丝吐出两个字:“林杝……”你好狠的心…… ------------ 【208.生死同穴?】 208. 也不能怪严安不知死活硬要将林杝拖到水深火热里。站在他的角度想一想,当时的情况如此混乱,他又是一个失忆的人,往事尽忘,谁好谁坏傻傻分不清楚,就算李束樘是真心要救人,严安却无法判断应不应该相信这个看着眼熟但不知底细且外表冷酷无情的“主子”。 与其把林杝交给一个打问号的人,不若由他自己保护。如果李束樘不出现,严安觉得他们都已经安稳坐在新买的大船上悠悠出海。所以当七王爷在怪曾经的手下捣乱时,严安也在抱怨曾经的主子碍手碍脚。 当然,严安心底深处的角落里是不是藏着私心,就只有公子自个儿清楚。 林杝受不了这狭隘的空间,两人紧贴在一起的暧昧和尴尬,正想掀开门板出去透口气,严安诈尸似的突然出手,拉住四小姐半抬的藕臂,不说话。 这厮表面上看着虚弱,手里的劲挺足,林杝用力挣开,他趁着手划落又拉扯住她的衣袖,林杝生起闷气,咬着嘴唇欲把袖子管从不依不挠的严安手里抢回来,心里腹诽:此地挨着茅房,臭气熏天,你是失了嗅觉吗?! “他们……可能……还在外面……” “无妨东方英雄传全文阅读。”李束樘还能杀了她不成。 严安懒得跟她在争辩,用那只空余的手往林杝身上一揽一捞,女子纤细的身子就与他的贴在一起。就像是两个被困在墓穴里的恋人,最后出不去就这样合拥着死在地底下殉情吧。 “严安!”林杝大怒,正要发作。却见严安的嘴角溢出鲜血来,心里一惊,“你到底怎么样?” 近在咫尺的那张平凡的脸,双目紧闭,没有再回应林杝的问话。林杝害怕,哆嗦着手指伸到他的鼻子下面去探严安的鼻息,发现这人还有气,才稍微放心一些。 姑娘也不是胡搅蛮缠的人。严安说得不无道理,按着李束樘那脾气,找不到人不会罢休,等他事后冷静下来想想其中的经过,反应过来自己可能被骗,必然要回水色坊重新搜查。她是没关系,可严安就难说。若因为这件事害他有个三长两短,林杝过意不去。何况外面各方势力的眼线参杂,万一先被大宗或者鹤之澜的人发现小鸡似的他俩,死的还要惨。 遂安安静静窝在严安怀里,就当被长了胳膊的大号酒坛子给缠住了,反正这人身上跟酒坛子一样没有温度,冰凉冰凉。 林杝迷迷糊糊里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感觉身边的人动了一下,似乎是觉醒了。她想要睁开眼睛问他一句“身子可好?”可惜喉咙口火燎火燎的疼,发不出一点声音。她敢肯定自己的嘴巴上都长了泡,那种嘴唇皮被密密麻麻的小泡泡顶来顶去要发作出来的恶心和不适,叫她有些想吐。 有双凉手附上她的额头,这会儿她觉得凉凉的东西也不是一无是处,起码能叫她发昏的脑袋有些降温。 “孟赖。”熟悉又冷漠的声音在叫她。现在林杝了解严安,知道他其实不是真的冷漠,他的声线就是这副德行,估计那些情意绵绵的话从他嘴巴里讲出来都会像变成被寒霜打过的茄子。反倒让人起鸡皮疙瘩。 他叫不醒林杝,两巴掌温柔地拍在人姑娘的脸蛋上,林杝依旧皱眉闭着双眼,不过那痛苦的神色里似是多了几分不情愿,仿佛在抱怨严安打她的脸。严安之前见到她腿上和肩上有伤,又中了毒,虽然解了,这种东西一时里定然也会对人的身体有些副作用。又是潮湿阴冷的酒窖。寒气入侵,不留心就发起高烧。 “你忍一忍。” 严安说罢,人扭来扭去,居然一路扭到了林杝的下半身。四小姐意识到自己的双腿被外力强行掰开。猛地打了个机灵,彻底清醒过来。单膝向前用尽全力一曲,直接打在严安的下巴上,安静的地窖里能清晰地听见严安下巴发出一声“咔嚓”脆响,想必十分疼。 “你……干……嘛……!”沙哑的声音里带着恼怒。 她真的不是故意想歪,严安这人从来不会让人有浪荡子的感觉,可这种姿势,叫她忍不住想起一句她二哥从青楼里回来调侃过的话,“四妹啊,二哥我今日听到一句话,十分有意思,女人两腿之间,男人犯罪深渊。哈哈哈哈……”所以这位冷面公子为了防止你犯罪,请不要动我的两腿之间! “你伤口必是没处理干净,伤你的武器上有毒。” 人家说的一本正经,确实对林杝没有什么非分之想。 “不……要……” 谁理你!严安迅速解开绑在林杝大腿上的锦布,那布头上沾了血,连着伤口,疼的林姑娘倒抽一口凉气,心跳都慢了一拍。等她反应过来还想挣扎,严安大约是为了报仇,狠狠点住她的穴道,叫她动弹不动。 某些人元气恢复的挺快。 林杝急得心乱如麻,忍不住呜呜咽咽起来,严公子显然不是会怜香惜玉的主儿,两人一路走来,这点大伙儿有目共睹。他嫌烦,顺便按住了林杝的哑穴,省的外面有人听见发现此地异常玺卷天下全文阅读。 神户三郎料到他们会有人受伤,作为曾经的东瀛人,对鹤之澜手下的那些把戏有几分料到,给严安准备的几瓶解毒的药丸基本上能解十之八九的小毒。严安不懂医术,但有常识,因地制宜捞了个酒罐子打碎,用原来那块包扎伤口的布头,剪了干净的一角沾了酒轻轻擦拭,随后把几瓶药丸都取了些碾碎了撒在林杝的伤口上。那道被飞镖割破的伤口挺深,周围泛着青黑,果真如他所料是毒没有解干净。 被折磨的林四小姐一扫方才的浑浑噩噩,额头上沁出汗珠,可惜穴道未解,再疼也只能忍着。 话说回去,千姬那队影卫的小队长委实有些蛇蝎心肠外加小鸡肚肠,明明晓得自己的飞镖有毒也不给林杝吃解药,因为这毒一时伤不了人命,只是要叫林杝吃吃苦头,解他心头之气。 “你哭什么,不该看的地方我全没有看,这道伤口你就当是手臂上的肉,不都一个模样,不过比我的皮肤白了些。你该庆幸这伤没划在你脸上,否则定然毁容。”严安冷不丁开口,说得一板一眼,好像教书先生在训诫自己不听话的学生,只叫林杝有种杀了他再自尽的冲动。还说不该看的什么也没看见!明明看见了她皮肤白,何况那种地方就更加白!再者她哭是因为疼得没地方发泄!将将怎么说严安的来着,哦,如果他说情话好比霜打的茄子,那他说狠话就是冬天蔫儿在菜地里的那颗冻白菜! 严安处理完林杝大腿内侧的伤,解开自己的衣服从内衬里撕了一条稍微干净点的木头,将她的腿抬起又落下,手不经意擦过某些敏感的地带而不自知。林杝的脸已经不能用熟透的苹果来形容,她那不叫害羞,叫悲愤,红里透着青紫,青紫又变绿,绿又变白,像琉璃似的精彩纷呈。 “你若保证不乱动,我便解开你的穴道。”他重新扭回来,坦然盯着林杝的双目,一点异样也没有。湿热的气息在两人之间流转,林杝不能动也能感受到严安的体温,已渐渐回暖。但见他衣服半敞,里面的内衬少了一大片,露出半根性感的锁骨与一些些胸肌,配着酒窖微弱的光线,那平凡的脸庞在天时地利之下居然也能透露出刚毅的男性魅力,林杝自认不是色女,却在一瞬之间莫名被他吸引,好像严安长得也不是怎么丑,只是帅的不够明显而已。 如果这时候有人从外面将门板打开,定当吓一大跳,衣衫凌乱的一男一女,在如此神奇的地方紧紧相依,“含情脉脉”。这是演哪一出大戏?! 好在这种不寻常的感触刹那即逝,清醒过来的林四小姐舔了舔自己长了一圈热泡的嘴唇,片刻才发觉严安已经给她解开了穴道,立即合上眼睛假寐,再不想看到眼前这人。 这天夜里,也不知什么时辰,酒窖里伸手不见,林杝和严安还是像两尊木头人似的处在下面。忽听有脚步声走近,严安快速出手,把林杝大半个身子压在自己背后,警惕外面的动静。 “吱呀——”酒窖的门板被拉开。 “十四,是我!”林仲之的声音随后响起,快速出手,刚好阻止严安的攻击。 林杝听得自家二哥的声音,激动地单手推开压在她身上的某人,“哥!” 林仲之皱眉看了一眼这两人的德行,摇摇头。林公子这时候一身杂役的打扮,随着他来的还有一辆推车和两个木桶,四周散发的恶臭叫聪慧的四姑娘一下子就明白了,她哥现在是个收夜香的! “快躲进去,我带你们离开。” 其中一个木桶里真的是满满当当的屎尿,另外一个空空如也,正是给林杝和严安准备。 严安先从酒窖里爬出来,回头看林杝不动,眉头一皱自以为对这姑娘了如指掌:“孟赖,别嫌弃了,回去洗个澡就是。” 我呸,本姑娘嫌弃的明明是你! ------------ 【209.兄妹情深?】 209 无垠的海,湛蓝的海,自由自在的海! 林杝站在甲板上,深深吸了口气,空气里面有淡淡的咸味,却是怎么闻怎么叫她舒心。船舷挂了一面黑色的旗帜,其上是鲨鱼的图案,发出猎猎的风响。神户三郎终于重振旗鼓,大海啊~星鲨号又回来了。 “咳咳。”林仲之站在林杝身后,假咳两声,方才看了她的背影许久,这妹子都没有发现有人在注意她。 “二哥!”四小姐回头,灿然一笑,难得像个天真,喜欢和哥哥撒娇的小女孩。 男子背手踱步走到林杝身边,同她一起眺望无边的海面。太阳将将升起,远处的地平线撒落整片的金辉,跟着波涛跳跃起舞,生命在这里被赋予了神秘而壮阔的色彩,你可能下一刻被暴风雨吞没,沉尸大海,可能因为迷失了航道缺粮断水,变成一艘幽灵船,但是也可能在绝望的最后一瞬发现新的大陆,暴风雨终将过去,只要活着便是王道前妻的男人最新章节。 两人沉默地看着远方,感受这种浩瀚与渺小之间的差距,许久,林仲之才开口:“可曾怪二哥欺瞒于你?” 林杝端正神色,凝视林仲之的俊脸,使劲点头,恨得牙痒痒:“既到这地步,二哥还有什么瞒着我的事情?” 他叹了口气,娓娓道来:“当时你落水,全因我听说爹想把你送进宫,一时情急煽动沈清秋,想借她的手阻止此事。谁料沈清秋那么狠。想将你置于死地。我来不及向你检讨,你便告诉我七王爷附了你的身……”林仲之顿一顿,回味彼时的胸潮澎湃,尔后感叹一句,“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万万没想到原来二哥才是罪魁祸首!念在二哥好心才办了坏事,不妨碍你我兄妹情谊。可大娘即是你嫡母,又是你姨母,怎地能直唤她的大名。”林四小姐嗔他,明显是以牙还牙地揭林仲之伤疤。 “王爷告诉你的?”林仲之惊讶一瞬,立即反应过来,目光透出清冷,摇头说。“沈清秋害我母亲的事情要细数起来,配不起我叫她一声姨母。你也是,二姨娘生九妹的时候难产而死,你道是谁搞的鬼?” 有时候爷们说起深宅大内里的八卦,舌头不比女人短,林仲之此刻郁结在心中的不痛快被勾起,滔滔不绝:“三姨娘能在沈清秋眼皮子底下活到现在。不过是你娘的死叫爹爹起了疑心,怕自己被丈夫更加厌恶才隐忍着。八妹出生三天就夭折,虽则没有证据,你就从来没怀疑过谁是凶手?呵,只有四姨娘最会明哲保身,你定然不知道四姨娘其实医术了得,防沈清秋就跟老鼠防着猫儿。” 前面那些林杝听过算过,反正已经是陈年往事,如果沈清秋死了能换回她娘的命,林杝必会毫不犹豫地将其斩之。可人死不能复生,林家大夫人整日在屋子里吃斋念佛,也洗不干净手上的血。当她夜半从噩梦中惊醒,孤枕难眠的时候,才是对她最好的惩罚。 “四姨娘会医术?”林杝惊奇的是这点,平日里见四姨娘柔弱胆怯的样子,想不到背后还藏着一手。 林仲之挑眉。但笑不语。 “二哥。” “恩?” “那你恨爹吗?” “怎么不恨,他强迫了我娘,又对我娘始乱终弃。我娘是天翔大儒长女,从小学得就是大仁大义,忠君爱国。可爹不但背弃了天翔血脉,背弃了与我娘的誓言,跟着天英破天翔城池,易江山,妄为一个读书人、大丈夫。”林仲之的手握在船栏杆上,骨节泛白。 林杝心里还有许多疑问,林仲之今年二十差一岁,瑞昭开国却已二十六年,也就是说林仲之的娘亲是在天翔国破之后六七年才生下的林仲之,那这段被红尘掩埋的岁月,沈绿蚁和林红梅之间都发生过什么?沈绿蚁现在又是死是活? 平日里林仲之都喜欢穿红衣,花枝招展,纨绔子弟的模样,然,现在他穿了一身玄衣劲袍,英俊挺拔中散发着沉静内敛的气质,如若让柳棉丫头见到此时此刻的二少爷,她定会声泪俱下,感谢天感谢地感谢二公子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但林红梅老谋深算,怎会看不出林仲之平日里的娇柔做作,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主动掩埋了林仲之死亡背后的真相,谁又能说得清楚林丞相的心思呢? 起码她一直坚信自己的父亲有难言之隐。 林仲之发现林杝的脸色凝重,干脆换了个话题,用手肘撞撞她的胳膊,调侃道:“二哥不学无术,见过的人却不少,想来你也知道,严安从前是王爷手下的梅十四,向来以杀人如麻出名,梅字军里没人敢惹的主儿。今次怎么会与你在一起,还这般出生入死护着你?” 大姑娘自从被她哥哥顺利救出水色坊,看见严安就绕道,避之如蛇蝎。说到底还是对他在酒窖之中的所作所为无法释怀。此时林仲之哪壶不开提哪壶,惹得林四妹妹的小脸蛋上又是一阵火骚云飘过,杏目怒瞪,脖子一梗:“他那是血债血还武道全能。” “什么意思?”林仲之满脑门雾水,大宗要杀林杝那晚他忙着和濮生救妹妹,根本没空关心是谁被派来执行命令,所以就不知道梅十四和林杝的那一段恩怨情仇。 而四小姐深知她二哥不是善罢甘休的人,如果他知晓了严安曾要杀她,估计会立刻马上迅速冲过去把正在床上养伤的大活人丢到大海里喂鱼。于是含糊带过,赶紧又换了个话题,“二哥,七王爷和东瀛大皇子之间到底有无勾结?”这个问题魂牵梦萦她心头已经许久。 “鹤之澜想利用王爷捞的好处,前些年已然捞到不少好处,王爷一直提防着东瀛这帮子小人,但是大宗主张和东瀛联手,如果成功了,到时候少不得要割让几个州给东瀛,王爷在的时候压制着大宗那派势力,后来被承恩帝一个离魂计叫王府上下乱了套,大宗有机可乘掌管大权……” 某人忍不住打断林仲之的话,追问:“李束樘的魂不是归位了么?” 林仲之耸肩,无所谓答:“一年前小爷我就一怒之下离府出走,不关心前朝复业那档子破事儿,谁知道他们舅侄两个后来都在想什么。” 正是因为生气,林二哥才会在崔牧阳通知他快来东瀛救妹妹的时候,依然选择和半个叛徒的梅十四一伙儿,自己的妹妹自己救,干你七王爷屁事!何况他已然认清,天翔旧部之所以耗了二十几年还没有做成一件上得了台面的事情,归根究底的原因还在于内部的矛盾。 既然上天已经给长公主一个李束樘,又何必再让李留云活着。 再往深里想一点,不难发现他两人又之所以不能谁吃掉谁,是因为各自身上都有着缺陷。李束樘身体里流淌着一半天英皇室的血,自古以父为尊,早就过了母系氏族的年代,这点无法分离出来的血,叫旧部们心里长了根拔不出的刺;李留云则是个私生子,名不正言不顺,何况这厮的智商与李束樘根本没法比,慕容将军的部下护短,不肯承认而已。 按理说当前李束樘把北方的兵权交了,又与大宗鹬蚌相争,狡猾如狐的承恩帝不应该放弃当那个渔翁,可偏偏也没听说他有什么动作。林杝想来想去,越来越想不通男人们的想法。 恰在这时,神户三郎跑到甲板上,意气风发地朝着海面的某个方向一指,大吼道:“那里有艘商船,兄弟们,觉醒的时候到了!”那急吼吼的样子,不像威震四方的雄狮,倒像是半辈子没见过女人的老汉突然在草地上遇见了个睡着的妓女,急着脱裤子要去干一把。 若神户三郎知道林杝是这样想的,定然悲伤逆流成河,想来这位爷也不容易,跟林杝与严安谈不上熟,只不过两人答应了他重振星鲨号,他便两肋插刀,冒死来救。 他是爱海盗如生命了。 林杝顺着神户三郎的手指看去,果然有一艘船正在缓缓朝星鲨号驶来。一般在这片海域往来的商船,要么与某些海盗有契约,像大街上收保护费的流氓似的砸几个钱,打个标记跟其他海盗说这是我的人,保一次平安;要么提高了警惕,随时看着有没有海盗船在周围,好及时逃跑。 今次这艘没有逃,也没有其他海盗船跟着,想必是被星鲨号现在的外表给骗了,神户三郎还没来得及给星鲨号漆油漆,打扮成原威风凛凛来的模样,所以对面的人以为驶过来也是艘商船。等到看清船顶上那面小不拉几的海盗旗帜,为时已晚。 “神户三郎!别忘记你答应过我什么!”林杝扯住他的胳膊,眼神凶悍,威胁十足。 神户三郎收起兴奋的模样,一本正经对着甲板上的小海盗们下令:“一起说,我们的目标是——?”(没有蛀牙。我呸~!) 小海盗们也一本正经用蹩脚的瑞昭语对着林杝发誓:“东西都入裆,船客皆如娘!” ------------ 【210.有缘相逢?】 商船从瑞昭来,丝毫没有什么抵抗能力,见疯狂的海盗登船,听他们喊一句:“我们只要钱,不要命。”便全都弃械投降,任人宰割。 原因无他,船上的东西只是些中上等的布匹,并无贵重到连命都可以不要的宝贝,海盗们一箱子一箱子打开,发现是他们不喜欢的绫罗绸缎,那表情有些想杀人。 船上的老板胆小如鼠,瞧见海盗的脸色不善,以为他们要杀人泄愤,连忙道:“大爷饶命,小人身上就这几张银票,您先拿着。原是打算去东瀛卖了这些布匹,也能卖个几千两,还可以孝敬几位大爷,可是……可是……”说到最后,保住神户三郎的大腿就要痛哭流涕。 神户三郎心里很不爽,有种出师不利的感觉,手痒想要杀人。那老板下手没轻没重,正想砍了他抱住自己的双手,瞬间想起孟表妹那张柔柔弱弱的面孔,全身打了个激灵,立即放下了要拔刀的手。 他也不知道为何,好像林杝是他的克星一样,或许她身上附着神户三郎女儿的影子,当年他被东瀛官府流放,女儿死在他们的刀下,始终是神户三郎心中无法愈合的伤痛。林杝的年纪与他女儿差不多大,潜意识里把林杝当作了女儿,他向来是个怕女儿的老爹。闺女说一,他绝不说二。 “你道我们是吃素的?!”神户三郎一脚踢开那布老板,他就不信这船上除了布头就没有一件值钱的宝贝。 一路杀到船舱最里面,正要去推最后一间舱门,老板好像自己老娘要被人强j一样着急,虎扑到神户三郎背上要阻止他开门。神户三郎的武功比不上严安和林仲之,到底比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布庄老板厉害,还没等他的手指碰到衣服,转身就是一个巴掌,打在老板的脸上将其扇到一边。 “这么紧张干嘛,难道里面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三爷冷笑,思忖着里头或许有一箱点缀衣服的珠宝首饰,或者是什么珍奇的衣服比如金缕玉衣之类。 未料推开门所见不过一个女子在里面布置了张桌子绣花,神户三郎拿着大刀站在门口也不见她脸上有什么胆怯。这女子年约三十上下,梳着妇人的发髻,风韵十足。她抬眸瞥了一眼神户三郎,光这一眼就让四十好几了的大老爷们有些腿软,全身麻酥。再看女子的穿着,一袭白色水缎,暗绣了大朵牡丹,衣缘皆用金丝绣着繁复花纹,雍容清雅,似是来头不小。 神户三郎咽了口唾沫,回头质问老板:“你媳妇?!” 布庄老板猛摇头,一副生怕海盗把女子玷污了的惊恐,“这位是江南织造局的林织务,朝廷四品命官。”暗示神户三郎,大爷您手下留情,杀了朝廷命官,好麻烦的! 三爷愣了愣,这女人还是个朝廷命官?! 他在海上横行霸道,不知道瑞昭的行情不足为奇,话说自打林杝说服崔家的大小姐出山当了一次女巡抚大获成功,又有庆国公主来访,娶走了体弱多病的范阳王,成就一段佳话之后,承恩帝对女子为官一事生出极大的兴趣,江南织造局这位林织务,还有瑞木小将军身边那位女参谋,都是瑞昭朝廷冉冉升起的新星。 一个朝廷四品女官,在商船上做什么?遮遮掩掩的,定然没什么好事。神户三郎关键的时候脑子倒是挺清醒,走过去揪起织务大人的一只胳膊直接往屋外拖。布庄老板大急,又想去抱三爷的大腿,这回被神户三郎狠狠踢开威胁道:“你丫儿再敢摸老子的大腿,老子就真不客气了!” 林织务挣扎两下挣扎不开,皱眉厌恶地看了一眼神户三郎,娇滴滴的声音说:“你看着斯文,原是个败类。” 神户三郎怒,冷笑:“大爷又没强了你,败类还担待不起。” 女子眼睛一眯,并无胆怯,那只自由的手从衣袖里划出一把银针,二话不说就要射向神户三郎,眼看三爷反应不及,真丢过来准能把他的脸射成麻子,关键时刻林织务的身后伸出一只素手,在脉门上用力一按,女子闷哼,银针如散花般落在地上。 “丫头!”神户三郎大喜,对林杝的父爱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林杝见神户三郎只是抓人,未曾伤人,不与他废话,侧目只看丢暗器的女子。她并不认得眼前的人,不过眼前这位倒是个有眼力劲的主儿,愠怒抬眸发现抓住自己手的人是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惊讶瞬间才道:“皇上寻丞相府四小姐只差没有把地皮一寸一寸掀起来去找,万万没想到四小姐却在海上当了女海盗,真是威风。” 神户三郎能听懂的瑞昭话,比能说的瑞昭话多,听得女子之话,脑袋浆糊起来:“丫头,她说你是谁家的闺女?” 无人睬他。 林四小姐诧异,“你是谁?”她从前在林府鲜少出门走动,京城里认识她的人并不多,尔后想想,或许是因为自己的画像被人贴的满大街都是,所以这个女人认识她的脸。不过这女人说话的字里行间中怎么叫林四姑娘听着总有些酸味,怎么地我是有啥地方让你妒忌了? 布老板赶忙爬过来又对林杝解释一遍:“女大王,这是江南织造局的林织务,朝廷四品命官!”杀了很麻烦的! 嗯?! 林杝耳朵边幻听,感觉“叮”地一声,脱口就问:“林水仙是你什么人?” 并非她反应快,而是一种本能,对姓林的人一种本能的重视,以及本能的觉得他们之间有着某些联系。再者,林司衣从前说过,她家上代人和江南织造的林家氏族是拐着弯的亲戚,亦是靠布艺吃饭。眼前这位织务姓林,必是消沉隐世的织造大族弃暗投明了。 “无关系。”林织务回答得痛快,丝毫不拖泥带水。 “那七王爷府上那位林嬷嬷呢?从前关在冷宫里的,一年前险些被大火烧死的那个瞎眼嬷嬷?”四小姐问得十分认真,描述清晰,断不会有人搞错另外一个林嬷嬷。 这时林织务的神色有微微的动容,嘴硬依旧否认:“更无关系。”林杝火眼金睛,心中已经了然。当年林嬷嬷是江南织造局当家人的庶女,选进宫与沈千乘长女沈绿蚁一同陪着留香长公主,并称京城三朵雪莲花。按照这样推算,林织务或许得管林嬷嬷叫一声姨母。 所以她和李束樘也可能有一腿? 那承恩帝选她掌管织造局,又是什么意思? 林杝打量林织务全身,胸口有种呼之欲出的真相感,她把目光锁定在织务的细腰上,走近几步,素手一挑,一边把玩她腰上挂着的白玉佩,一边像女流氓似的咧嘴阴笑:“林织务,相逢便是缘。更何况你姓林,我也姓林,看在祖宗的面子上也不能怠慢了织务大人,便随我去隔壁船上坐坐,还能一块儿翻翻家谱,算算咱是哪门子亲戚。”说罢,对神户三郎丢个眼色,叫他强行带走了林织务。 而四姑娘灵活的手指翻飞,一瞬就解下了林织务腰间的那块玉佩,捏在手里,眯着眼睛,回身沉默凝望那女子好看的背影。 林织务的闺名叫做惜梦,针法一绝,没做官之前人称梦娘。京城许多达官显贵家的夫人姨太为了梦娘的一幅刺绣不惜重金,只为学她五分的功力,梦娘绣出的衣服图案,花鸟鱼虫皆是活灵活现,衬得穿衣人也美上许多。 某些不关心女红的人自然不会关心梦娘是何许人也。林仲之听说林杝亲自绑架了个人回来,大大好奇,早候在船头要看看怎么回事。他乍一眼看见林惜梦就觉得眼熟,但没马上想起来是谁,凑过去问过林杝说是江南织造的织务,才恍然大悟。 要问林仲之怎么会知道这个人,倒跟李束樘没有关系。他当丞相府二公子的时候,经常混迹于市井,见过的人真多,听过的传闻也多。有一次几个狐朋狗友聚在一起说起林梦娘,都想一睹芳容,于是乎结伴一起爬墙偷窥了人家一番。 林杝挺惊讶,问她二哥:“天翔曾有与清河崔氏齐名的世族大家,专门负责织造,跟我们一个姓,就是眼前这女子的出处。你母亲和林嬷嬷都忠于留香长公主,林嬷嬷与江南织造又关系匪浅,你们却不认得林惜梦?” 二公子不以为然道:“好妹妹,你也说了,江南林家是大户人家,沾得上边的亲戚能占半个江南,哥哥我又不是她家亲戚,不认得她很正常啊。” 话音刚落,招来林惜梦一声冷嗤,好似听见了什么能笑掉大牙的笑话。 “你笑什么?”林仲之不解。 “三十多年前江南林家有个八竿子打不着边的穷亲戚,一清二白家徒四壁只会读书,林家族长看他可怜又有点才华,举荐了他去大儒沈千乘处当弟子,本是希望他学有所成谋个一官半职过平稳的生活,谁料他背弃师恩,半路跑去北朝当了走狗,带着千军万马踏破山河。你们猜猜这背信弃义又忘恩的人是谁?” ------------ 【211.女神探也?】 林仲之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茶水险些打翻。人呢,都有一些共性,比如说自己的爹只能自己说不好,八竿子打不着边的人你丫儿有什么资格评论老子的老子。正要发作,林杝将手放在林仲之手背上按住,示意他不要忘记温柔俩字如何写。 四姑娘微微一笑,那笑容看的林惜梦心里怪寒颤,有道是身正不怕影子斜,梦娘觉得林杝的笑容寒颤,说白了是因为自己心虚。 “织务大人既然要算旧账,我们便认认真真算一算。我爹是瑞昭当朝宰相,从来都只说他是寒门出身,因缘际会投在圣元帝麾下当了一名谋臣,却还有八卦说他与江南织造的林家有什么关系。我就大胆做个推测,大人听听林杝猜得对不对。”林杝把玩着那块从林惜梦腰上抢来的玉佩,有种爱不释手的感觉。 “我爹是光明磊落的人,若你林家上门讨个说法,就算是骂他投敌叛国,他定然给你们一个说法。林家和崔家都是天翔世家大族,同新朝唱反调也不是一两件事情上,却说你们也没有将流言散播出去,大家井水不犯河水二十多年,必是你林家心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这个秘密是什么,我自是猜不出,可定然是江南织造不想与当今丞相有任何牵连的秘密。我从前一时好奇,也查过二十多年前那位织造大人,就是林嬷嬷的爹,野史说他‘喜思其与,怒思其夺’,显然不是一个君子,把聪慧过人的庶女送进宫,也只想用女儿换名利。而世家大族亲戚那么多,敢问织务大人,那般势利眼的人如何会平白无故给一个一穷二白的同姓人恩惠?自然是为了从他身上得到更大的好处。织务大人觉得我说得在不在理?” 林惜梦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此时只当林杝、林仲之兄妹是空气,对林杝的问题不作回答。 四小姐话刚说一半,前戏都还没结束,更别说**,脸上笑眯眯像一只偷腥的猫儿。林仲之听得津津有味,对林杝口若悬河的本事自叹不如,还心中遗憾自家妹妹这个推理能力和逻辑,没去当女捕头真是浪费了人才。 她继续说:“林老爷送我爹去沈大先生处学习,无非两个目的,要么他希望我爹学有所成,入朝为官,变作江南林家在朝廷的一支势力,素来听闻林家因为织造的关系,阴盛阳衰,具是女儿比儿子有出息。林家嫡子资质愚钝的传闻,就算当时林杝还没出生,后来也是有所耳闻。我倒宁愿相信林老爷只是个爱权势的人,不过沈大先生的两个女儿叫江南肚子里有点墨水的人具是心生向往,踏破沈家的门槛想要求娶。若林老爷不光想在朝中培植势力,更看重我爹一表人才,勾搭一个女儿以后入林氏祠堂,那也是一件光耀门楣的好事儿。” 林仲之打了个响指,灵光一现:“妹妹你可还记得,当时咱们看江南织造林家野史的时候,书上说林家公子曾拜沈大儒门下,后因资质愚钝被退学的事儿?你瞧咱爹那么玉树临风,又才华斐然,有没有可能是林老爷表面上让他去先生家里学习,暗地里却是想让他帮自己儿子作弊,外加帮笨少爷追姑娘!” “……”林杝眼角抽搐,她觉得自己的想法和林仲之这厮的一比,那真是太看得起林老爷对林红梅的厚爱了!对啊,人家干吗要让你白捡一个便宜,当然要留给儿子。 终究是四小姐的心还太善良! 听兄妹两人像唱双簧似的一搭一档,织务大人忍无可忍,拍案而起:“一派胡言!”林仲之!自己的爹不给别人评论,你丫儿却已经问候了我祖上三代,是太无耻了,还是太无耻,还是太无耻了! “梦娘!”别看林家二公子平常嬉皮笑脸,既懂得怜香惜玉,又会讨女子喜欢,那都是装出来的。他真想作弄起人来,管你是男是女,凑过去欠扁地盯著林惜梦的脸蛋,近在迟尺,目光炯炯,弄得林惜梦一个半老徐娘都有些脸红,沉默片刻才冷不丁爆出一句:“你该不会是那个呆傻的林公子的大女儿吧?!” 林惜梦瞬间真的很想把桌子上滚烫的茶水泼他林仲之一脸。人说女人是祸水,瞧瞧眼前这个妖孽又毒舌的男人委实是一锅煮沸的祸水!她自然不是林家嫡子的女儿,但林惜梦管这位仁兄要叫一声大舅,嫡亲的大舅。 有一只手比她动作快,按在林惜梦的手上,指尖微凉,掌心干燥。林仲之自然不敢当着妹子的面吃女人豆腐,林杝坐在梦娘另外一边,因为出手阻止,身体前倾,柔顺的一缕发丝垂落,衬得林四小姐十分无害温良。她开口:“织务大人莫动气,前头说得那些只是我们瞎猜猜,真相还得回去问几位长辈,你若觉得今日我林家兄妹侮辱了你林家上下,他日再上门理论,连着旧账一起算,我们肯定不会推诿。” 梦娘挣扎,想把玉手从林杝的魔爪中抽搐,但没有成功。 “织务大人这是急着想走吗?”林杝淡定地保持这个抓人的姿势,另外还有一只空余的手,把手中的玉佩摆在林惜梦眼前来回晃悠,问她“从前的事情我们可以暂且不提,不过眼下还有一个紧要的问题,需得织务大人亲自解释。” 对方冷笑一声,一改之前绣花时候的问完端庄,顾左右而言他里带着五分咄咄逼人:“素闻丞相府的千金个个知书达理,才慧过人,竟想不到林四小姐不但不会贤良淑德,连最基本的女子礼仪也不会,林丞相知道吗?” “那织务大人手里拿着东瀛大皇子的信物,坐在一艘满是布匹没有其他货物,欲盖弥彰的小商船上出海,皇上知道吗?” “你在胡说什么!”林惜梦暴跳如雷。 林杝放开手,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打开了里面是一块质地通透的玉佩,花纹、颜色、形状都与林杝从梦娘腰间顺下来的那块相似,显然是由一块大玉石分割打磨而成。 “这是东瀛大皇子随身携带的玉佩,试问这两块情侣玉佩,隔了偌大的一片海,出现在两个毫无干系的人手里,天下竟会如此巧合?双生子都没长成完全一样的。哦,实在对不住,林杝如此冤枉织务大人,我们这便回瑞昭到皇上那儿理论,必须还大人一个清白!” 一旁的林仲之瞪大眼睛,先是疑惑鹤之间的玉佩如何会在林杝手上,莫不是诳人的吧;尔后觉得不可能,的确不可能在巧合之下弄出两块一模一样的玉佩,于是又对自家妹子不知何时学成了顺手牵羊的好本领十分惊讶,妹子,你是高人提点的,还是无师自通?教教哥哥呗! ------------ 【212.有人跳海?】 要问林杝怎么偷到了鹤之澜的玉佩,这就要说回那个混乱的晚上。 是夜,疏影摇曳,杀气重重。严安正忙着在屋子里边打架边撒毒粉,鹤之澜抓着林杝不肯放,林杝用手肘企图袭击鹤之澜的肋下,结果被鹤之澜轻松制服,按住林杝的胳膊,把她的素手反手扣在背后! 便是这自作孽不可活的一个反手,叫某个神偷有了下手的机会,林杝起初只是被鹤之澜胸口的某块硬物磕到,心道此地乃腰部以上胸肌以下,男人身上能硬的那三点都隔了段距离,又是这种天不时人不对的地方,所以若非暗器,就是贵重物品,这般不肯离身。 不过一念之间,她就借了千姬对毒粉过敏的由头,故意倒在鹤之澜怀里暧昧耳语,实则那自由的手指指尖凝气,指甲成刀,在鹤之澜腰带上面的位置轻轻划了一道口子,里头的东西便顺利落入林杝的手里。等到逃脱鹤之澜魔爪的一瞬,衣袖垂落,她手里有没有拿东西根本看不着,何况当时大皇子也无心注意这些小事儿。 本来林四小姐偷玉佩的时候也没什么具体的计划,只想着如果鹤之澜怀里的东西很重要,那说不定拿着会有用。于是乎一直藏到将将,无意间瞧见某人身上居然有块一模一样的,才佩服自己的目光长远。 林惜梦露出一脸的难以置信,好像看见母猪上树,而且树上已经有了一只公猪那般。谁说不是呢,茫茫大海里面,好巧不巧让两艘船相遇,重重相遇之中,偏生是那种狭路相逢,林惜梦做梦也想不到林杝手上会有一块白砚玉。 “织务大人还有话可说?” “既然你们认为我与东瀛有所勾结,自到皇上面前辨是非。”也就是她现在有保持沉默的权利。 林杝耸肩,一时间也拿那林惜梦没办法,朝林仲之使了个眼色,把女子一人留在舱房中,两人出去商量对策。 “二哥,你说这两块一模一样的玉佩到底是什么关系?” “定情信物?” “不可能!鹤之澜这辈子只会爱千姬一个,断没道理把定情信物给林惜梦!” “四妹,男人不到不能勃起,就不能断言他这辈子就只上过一个女人。” “……” “梅十四!你身子骨没好全,怎么站在甲板上吹风!” “二哥,我有些累,先回房了!” 某人溜之大吉。 另外那个,一身月白衫,洗尽铅华。 到了这天深更半夜,海浪正把船儿推得起伏犹如摇篮,船上的人大多睡得迷迷糊糊,只有一个开船和两个瞭望的,也是哈欠连连。广袤的天空,无垠的大海,星星却成了万家灯火,将天河仙境倒影在凡人眼中。 “噗通——!” 忽然,响起落水声,船头那个守夜的水手猛地打了个机灵,冲向声音传来的地方,探头往下一瞧,哪里还有人影,只剩朵朵白浪花。 “不好啦——!有人跳海啦——!” 林杝在房间里辗转难眠,听得那声噗通声就已经从床上弹起来,心里暗叫不好,穿了鞋就往甲板上奔。开门恰好碰见对门的人也开门出来查看情况,严安那精瘦的胸膛,差点又叫林杝扑了个满怀,姑娘不免一阵尴尬,眼眸左右飘忽刹那,夺路而去。严安不动,面无表情,任林杝开路,自己不紧不慢跟在后面,一副看戏的模样。 待赶至出事地点,连白色的泡沫星子也没有了,林杝看都不用去看就知道跳下去的人是谁。可她这辈子天不怕地不怕,独独怕水,会诗赋会武功,唯独不会游泳,小池塘都绕道走了,何况深不见底的大海! “还愣着作甚,赶紧下去救人啊!”林杝着急,揪住身边那个水手,就想把人丢下去。 水手怕死,抓着栏杆不肯下去“姑奶奶,这黑灯瞎火的,您当时摸鱼吗?” 林四小姐那一刻真想把这厮打死了丢下去喂鱼! 被惊醒的人围拢过来,具是探头探脑,议论纷纷。林仲之和崔牧阳去了林惜梦的房间查看,神户三郎衣衫凌乱得挤到林杝身边,刚想开口问怎么回事,咻地一道人影如魅,眨眼就不在原地。 “噗通——” 又一声落水哗然。 “严安!”随即伴上姑娘的惊呼。 神户三郎反应倒快,一看自己仰仗的人跳了海,不假思索跟随而去,第三声“噗通”彻底打破了一夜的平静。 严安的脑袋起初时不时冒出来,黑漆漆,十分模糊,可她就是知道那个是严安的脑袋,过了会儿,海面上开始没了动静,良久良久,林杝怕他找不到船的位置,叫人点了火把为了一圈,林仲之赶过来后又命人放下逃生的小船,带了林杝下去等。 说不清楚那是一种怎样的心情,又怒又急,正如林仲之所言,严安身上的伤没好全,行动不比从前,可这二货连热身动作都没有做,二话不说跳了下去,万一游水的时候脚抽筋,不是作死的节奏吗?!怒急之外好像又有一种拍手叫好,表哥果然够爷们,跳海的姿势真是潇洒! “严安!”复杂的情绪最后变成一声竭尽全力的呼唤,带着丝丝火气。 神户三郎游过来“丫头,我找不到他们。” “严安—!”又唤一声。 林仲之凑过来,也埋怨说:“这都深秋的天了,跳海又不是能闹着玩的事儿。妹子,你咋没拉住他!”在二公子心中,林惜梦的女红做得固然好,林惜梦身上的疑点固然多,可为了救这女人而把自己陷入危险,是件极其不明智的事情。 是啊,她怎么没拉住他! “严安——!”林杝最后河东狮吼,四周的海浪都被影响微颤,威震四方。 声音在夜色中一波一波送出去,传到很远的地方,在声音将落尽的时候“哗啦啦”的破水声,某道黑影恰好抓住林杝所在的小船沿上,用力一送,从水里托出来另外一个人,直接将她半个身子挂在船上,自己大口喘着冷气。 四小姐清晰地听见自己耳边有大石头落下那种轰然的幻听,伸手抓住严安那只冰凉湿冷的手,才觉得安心。林仲之帮着严安先把昏迷的林惜梦弄上船,崔牧阳已经让人放了绳子下来,二公子像对犯人一样拎起梦娘的藕臂就把绳子绑在她两只手腕上,吊好了赶紧叫上面的拖走。 甲板多是光棍,许久没尝过女色滋味,这会儿月色朦胧里有个美人湿了身,撩得这帮子人具是火星子往尿道里打串串儿。当中有人问:“这妞是死了吗?” “没,水喝多了而已。” “是不是要按着肚子把腹内的海水给她压出来?” “好像是的。” “我力气大,我来!” “哦哦,还得在他嘴里渡口气,才活得过来!” “对对,这事儿我在行!我从前在倌子里给人吹过萧!” “……” 一通七嘴八舌,没一个真的吃到天鹅肉。林仲之把严安和神户三郎带上来一看这群色相,直摇头,后面上来的林杝本是最应该帮林惜梦压肚子渡气的人,谁料她冷冷瞟了一眼被人围得只看见个脚趾头的织务大人,霸气道:“三爷,你在海上经验丰富,救人不在话下吧?” 神户三郎虎躯一震“丫头!我亡妻和女儿聚在某个星星上看着呢,万万使不得!” 林杝看他宁死不屈,也不勉强,又吩咐道:“那你找一个可以的,现场指导。剩下的人,给我将后头货船上的那些老板伙计都带过来!” 三爷得了解脱,揣摩了一下林杝的心思,挑了个顶丑留下来救人,剩下那些悻悻而去。 等到林惜梦幽幽转醒,入眼先是一张丑陋的脸,正对着她花痴般傻笑,胃里立马翻江倒海一阵恶心,又吐出不少海水和零星海藻。待神智渐渐清醒,听到有人在喊救命,猛地抬头去看,只见原先跟着她那船上的打手,一共二十几个人,都被绑在自己面前,丧家犬似的在那儿呜呜咽咽。大刀被月亮清辉和火光衬托得冷漠残酷。 那些瑟瑟发抖的人中间,站着怒极反笑的林杝,她手下拿着最亮最快的一把大刀。 “你想怎么样?!”林惜梦试图挣扎,却被林仲之冷不丁从身后锁住,他的长臂卡住了她的喉咙。 “我想怎么样,得看织务大人想怎么样。你既想死,轮回路上寂寞,少不得有人相伴,我就先杀了这些伙计给你去下面开路,最后把你再丢海里。”说罢,大刀随便搭在了一个小青年的脖子上,吓得那小子哇哇直哭,小便漏出来半截。 林惜梦冷哼“的确寂寞,多谢你的好意,这就动手吧。”好像笃定林杝不是滥杀无辜的人,或者没胆子杀随便一个人。 而神户三郎的那群海盗们一听,像狗见了骨头,眼眸瞬间兴奋,闪闪亮地盯着那些俘虏,他们早就想杀人,只是碍着女大王立下的规矩不敢乱来,当下有个机会,怎么好意思错过! ------------ 【213.冷面罗刹?】 林杝握着刀的手有些抖,不知是气得还是虚的。 恰如林惜梦所想,林四小姐这辈子对杀生一点兴趣没有,何况是杀个无冤无仇的大活人,冤有头债有主,她晚上睡觉本就不安稳。但是她又真的生气,你说你这样寻死觅活有什么意义,真想死不会直接拔了头发上的簪子往喉咙里一扎,一了了之,非得去跳个海,弄得声势浩大,还要搭上人来救,万一出点差错赔一条性命,你当然不亏。 越想越生气,被林惜梦的话一激,咬着牙梗着脖子就欲下手。 众目睽睽之下。 寒光一闪而过。 刀起血溅当场。 便是一招致命。 四小姐瞪大了眼睛,看着手里的大刀,不抖了。 她那刀面上十分干净,动手的根本不是她,而是一旁闷声不响,全身湿露露的严安。他的脸色没有好转,苍白冷血如水鬼,湿发贴在脸上,遮住了他大半双眼睛,却依旧能感受到这人目光里的残酷和冷血。被杀的伙计连反应的时间也没有,眼睛里讶异又惊惧,喉咙发出咳咳咳的声音,最后轰然倒地。 林惜梦也是吓了一跳,只听严安冷冷的声音道:“她问你一个问题,你回答一个问题,不回答就杀一个,你放心,杀光了也不杀你,把你和这些尸体关在一起,听他们晚上有没有呜咽之声。” 如花的女子脸色刷地苍白同严安不相上下,人打着冷颤,对杀人的男子十分忌惮和害怕。林惜梦之前被林家兄妹关在屋子里,并没有与此人打过照面,乍一眼瞧见这样子的严安,整个人都被他镇住,连连点头。 所以说梅十四从前冷面罗刹的美名不是吹出来的。 她相信这人不留余地,就跟不信林杝会杀人一样。 林杝五味陈杂地瞟了一眼严安,她的确是想逼林惜梦说出玉佩的来历和身上的秘密,可当严安真的杀了无辜之人,四小姐又有些无措和纠结,这样滥杀无辜的行为是否仁道。呻吟片刻,决计眼前有更重要的事情不该管其他,才进入正题:“你身上的白玉佩哪儿来的?” “东瀛给的。” “给来作甚?” “信物。” “信你去作甚?” “……”林惜梦沉默低头。 严安一刀子又朝尸体隔壁那个将晕不晕的伙计脖子作势抹下去,吓得他眼珠子一翻彻底晕死过去。侩子手严安大约觉得没知觉的人无趣,转身换了一个人高马大的,那胖伙计也想晕,可平日里营养太好,晕也晕不过去。只能边磕头边求饶,声音凄惨绝望。 “去看我姐姐!” 林杝、林仲之、崔牧**是没料到她会说出这个答案。 她姐姐是谁?林仲之和崔牧阳与李束樘的关系挺近,所以对大宗的业务也了解一些,心理清楚李留云对自己侄子留了一手,比如他们不知道仙人岛。既然林仲之和崔牧阳都不认识林惜梦,而如果林惜梦与光复天翔又有牵连,只能说林惜梦仅仅是和李留云一伙儿。东瀛给了李留云的人这个奇怪的信物,方便她去看望她神秘的姐姐,说明东瀛和李留云背地里肯定有着不为人知的勾当,或许连李束樘也丝毫不知情,毕竟七王爷比李留云少活了那么十几年。 “你姐姐是谁?为何需要东瀛的信物才能看到你姐姐?”林杝疑惑,脑中飞快转动。猜想林惜梦的姐姐可能是因为某件事情被东瀛抓住,然后将她当作威胁林家或者林惜梦个人的王牌。 那头又沉默起来。 严安一言不发,揪住胖伙计的头发就向后拉,让胖子满是肥肉的脖子露出一圈猪颈肉,冰凉的刀刃已经卡进去几分,血流如注。胖子哇哇大叫,觉得自己下一眨眼就要死掉了,他应该庆幸自己肉厚,严安的刀只割开了他十分之一的皮肉。 林惜梦小脸皱在一块儿,咬牙切齿。她私以为这持刀男子是故意挑了个那么能叫唤的胖子,个头大,一叫震得她耳膜生疼,最后无法忍受,只好又说:“我姐姐就是丞相府四小姐口中那个江南织造局大当家生的资质愚钝的大公子的女儿。” 真巧啊! 那头的两兄妹心中具是一声感叹。 “她被东瀛抓走了?” “不算被抓走。” “什么意思?那她怎么了?”林杝听得烧心,梦大姐你真是好听严安的话,问一句就回答一句,言简意赅,叫人依旧一头雾水。 严安瞟了眼林杝捉急又郁闷的面色,心领神会。举刀向胖子的脖子无情地一个抽送,这回胖子连叫的时间也没有,瞪大了眼珠子就气绝当场。而严安则像丢皮球一样轻松地把尸体抛到林惜梦面前,让死胖子那双惊恐的眼睛正好直勾勾瞪向林惜梦。 林惜梦和林杝异口同声:“你作何杀他?!”两个弱水女子的脸上都有愠怒。 冷面罗刹道:“现在要求变了,她问你一个问题,你回答十句,少一句砍他们一根手指,看完手指砍脚趾。不回答的,老样子。” 甲板上静悄悄,流转着怪异的气流,无论是海盗还是商船伙计,目光中都流露出对严安的忌惮,连林仲之和崔牧阳暗地里也叽歪,梅十四失忆归失忆,性子压根没变。 林杝有一瞬间的冲动,想冲过去对严安说她不需要这种用杀戮换来的答案。结果被严表哥一个犀利的眼神扫射,硬生生梗在了喉咙里不上不下。 “她刚才的问题,你还没回答。”严安全然不顾大伙儿尴尬的表情和气氛,打破沉默,不忘提醒林惜梦,“她方才问了两个问题。二十句。” 梦娘想再跳一次海,这次一定抱块大石头再跳! 严安抓起另外的伙计,单膝跪地,强硬地铺开人家的五根手指,就那样等着。 被抓的伙计不敢乱嚎叫,嘴里断断续续发出呜咽声,听着十分凄楚。 林惜梦垂眸迅速打了个腹稿,“我堂姐名叫林惜春(1句),乃江南织造局大小姐(2句),从小与我一起长大(3句),感情甚好(4句,嗯?才四个字,那这句算不算?),十六年前嫁了人,夫家在东瀛,舅舅舅母怕姐姐思念家人,所以每年我会去东瀛看望她。但是我至今不知道我姐夫是谁,问我姐姐也不说,只知道他势力极大,有东瀛皇子庇护,我姐姐也不是随便能见,定要那玉佩为信物。”(几句了来着?)林惜梦说得略慢,刻意停顿,想必是说一句数一句,她快速抬眸看了一眼严安,还有六句,真是绞尽脑汁,“我不知道林四小姐想知道什么,可我和我姐都是本份的闺阁女子,纵使现在身居奇位,那也是别人将我们推上去的。万请你们不要去找我姐姐,那样会害死她。” 四小姐不得不承认,一次性说十句比一问一答叫人听了舒心很多,虽然里面有些大滥竽充数。人说话呢,有一个真理,叫做言多必失。方才林惜梦一问一答,还有思量的余地,当下一口气叫她说十句,哪怕打了腹稿,难保滴水不漏。 “你十余年里竟始终不知道你姐夫是谁,那总该知道你姐夫家是个什么模样,在东瀛什么地方,当初你舅舅又为何让你姐姐远嫁东瀛?” 林惜梦心底叫苦连天,大小姐你怎么老喜欢一连问好几个问题,这是要叫她回答三十句?!“我姐夫乃有势力之人,家自然在东瀛皇都。皇城大户人家格局大同小异,我是坐着轿子直接进了大门,并不知道具体位置。何况我姐姐不过一个女人,住处除了有些瑞昭风物,并无甚特别之处。至于我舅舅为何要将女儿许配给东瀛人家,不好意思,我资质愚钝猜不出来,林四小姐也说了我爷爷是势利小人,借着孙女攀高枝无可厚非,你既然聪慧过人,不如再凭空猜一猜究竟为了什么。不过……皇上从未禁止异族通婚,单凭我拿着东瀛大皇子的玉佩,就向皇上告我通敌叛国的罪名,似乎有些太冤枉人。” 问话的人垂首不语,似是在想事情。 神户三郎并不知道瑞昭的前尘往事,光听着两个女子对峙,插嘴一句:“这姑娘的姐姐莫不是被天皇包*了?” 招来林惜梦一个厌恶的眼神。 不过他这样说也情有可原,东瀛地方小且内部团结,权力集中在皇族手中,也就是老皇帝和他那两个儿子。林惜梦口口声声说她姐夫十分得势,被东瀛大皇子罩着,大皇子罩着的能有几个?且,她要见姐姐一面就跟见皇后一样难,委实叫人容易想歪。而鹤之间的岁数太小,当童养媳的可能不大,鹤之澜有人生挚爱,显然更加不可能,只有那老皇帝后宫三千,多个江南女子做妃子,不足为奇。 这时,某人冷不丁冒出一句:“还差十句。” 林惜梦瞬间怒火攻心,“你……!” “啊,啊,啊,我的手指,手指,大爷,手下留情,啊!” 十你妹!十你妹!十你妹!十你妹!十你妹!十你妹!十你妹!十你妹!十你妹!十你妹!rs ------------ 【214.是与不是?】 林惜梦正搜肠刮肚想剩下的十句该说什么,林杝走到严安身边把他将将要剁下去的刀轻轻拿开,转头对着林惜梦平淡道:“织务大人,我再问你一个问题,你只需回答是或不是便可。” “……”姐是该谢谢你的简单么? “商船上的绸缎布匹可都是瑞昭织造?” 林织务微愣,没料到林杝问了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按理说她是朝廷命官,若出国境须得向皇上打报告申请,换做其他官儿可能没那么容易批准,但江南织造局从前能享盛誉,一半是传统织造的手艺好,另一半是能推陈出新,这少不得去各处寻找能人取经,遂织务上任之后申请出境找新品找灵感属于正常范围。而织务大人跟着布庄的商船出国门一物换一物,带的当然都应该是瑞昭的货。 本来是十分简单的一个问题,林惜梦只用回答是或者不是便可。但她没有马上回答,林杝看到她脸上一闪而过的犹豫,那是一种不擅长说谎的人本能的选择停顿,在是与非,对与错之间的徘徊。林惜梦应该回答“是”,且只能回答“是”。 “江南布庄的老板又不是我,我又如何知道船上每件货物。”某人开始欲盖弥撒。 林杝侧身找到那群伙计里头瑟瑟发抖的布庄老板,那老板蜷成一团,恨不得自己变成一只刺猬。头不敢抬,见一双绣花鞋逼近,连连往后躲,最后屁股被边上的海盗用脚顶住,再没了退路。 “那老板你说。” “小人……小人……”江南布庄实则是江南林家的产业,眼下这位表面上是老板,说白了就是林惜梦他们家养得一条狗。跑跑腿还可以,大难临头断生不出临危不惧的气魄,他甚至还没有搞明白为何打家劫舍的强盗今夜在船甲板上边杀人边查户口。莫非他们不满意一船的破布,想要杀上门?!连忙道,“小人做的是小本生意,卖的都是瑞昭最稀松平常的布头,所以才想运到东瀛去买个好价钱,真没什么特别的。” “哦?”林杝笑得挺开心,对神户三郎吩咐说,“白天我瞧见那船上有一箱深蓝色的布匹,去找人搬到织务大人的房间。” 神户三郎满头雾水,“孟丫头,船上那么多布,我如何知道你指的哪一箱?” “东瀛富贵人家常穿的那种,与别地蓝布不同,你见着定能挑出来。”林杝的话虽是对三爷说,但人看的却是林惜梦。林惜梦跪坐在船甲板上的身子微微一颤,亦是抬头去看林杝,两人四目对了个正着,四小姐美眸含笑,又补充道,“哦,对了,劳烦三爷顺便将织务大人原来房间里的那块未绣完的绢布也拿过来,那布料名贵,拿的时候当心些。” 三爷比那布庄老板好不到哪里去,心里迷糊,犯着嘀咕领命而去。孟丫头这是想干嘛?那船上怎么会有东瀛的特产?跑到后面的商船上去一找,还真发现有一箱特别的蓝布。这种蓝布由东瀛一种特殊的蓼蓝草运用特殊的手法染成,颜色介于青蓝之间。世上颜色千万,并不是每一种都能染得上云锦之上,或许穿的人并不太注意细微的颜色差别,但蓝深一点,浅一点对于染坊来说工序都十分讲究。而这种只有东瀛的蓼蓝草能染出的秘制蓝染,由于蓼蓝的数量稀少,多是富贵人家身份的象征。新来的海盗不识货,差点错过了一批好货。 林杝压着林惜梦已经等在房间里,林仲之和崔牧阳跟在后面看戏,严安如影随形,赶也赶不走。 趁着神户三郎去搬东西的间隙,林杝问梦娘:“大人的堂姐真的在东瀛岛上?” 梦娘处于放任自流状态,随便“嗯”了一声。 “可是方才大人一会儿说是一路被人用软轿抬着直接进了姐夫家,一会儿又说东瀛皇都大户人家的住处都大同小异,人既是在轿子里什么也看不见,大人是如何知道别户人家造成什么模样。” “……”林惜梦之前让严安那张罗刹脸吓到,草稿没打好,现在被林杝当面对质,舌头一时打起结。她心里隐约猜到林杝是猜到了她的秘密,脖子一横,打肿脸充胖子,“我就是在敷衍你,你奈我何?!” 林杝并不生气,也不再与她废话。等到神户三郎把东西拿来,林杝打开那箱子蓝染布开始翻找。要问林四小姐如何会知道这箱子布同其他那些不一样,还得谢谢宫里的林司衣,林水仙有一次正好在剪裁这种从东瀛进口的布料,皇上用来赏赐给一品大臣,林杝瞧着没什么特别之处,就多嘴问了两句,方得知其中的原委。 她当下不知道要从蓝染里找什么东西,只是直觉告诉她这里面有猫腻。 林惜梦看到林杝翻箱倒柜之时,整个人紧绷着一动不动,目光刻意回避,但余光又忍不住朝那方向看。林仲之那人精桃花眼雪亮,瞧出林惜梦的古怪,跑过去帮林杝一起找。 “二哥,这箱东西估计与大宗和东瀛有关。” 他点头同意,“看看可是夹着什么纸条。” 于是两人像调皮的小孩乱翻家里的东西过家家,把一箱子的蓝染摊得满地都是,崔牧阳、严安和神户三郎只得默默在一旁帮忙收拾,可结果什么也没有发现。林杝不死心,江湖中人奇思妙招无数,一定是他们找的方法不对,遂逼着在场几个老江湖想其他可能的办法。自己则继续上演“女人何苦为难女人”的剧场。 “织务大人的绣花手艺委实瑞昭一绝,瞧这金龙栩栩如生的样子,穿在我们皇上身上定然十分威武。”她打量着手里的绣品,那金龙绣在一层白纱之上,若从远处看,白纱极为透明,就只留了一条半空腾云的金龙,煞是好看。白纱轻薄,要在上面刺绣,本身也是件考验人手艺的活儿。 林惜梦扭头不看自己的杰作,不接话。 四小姐继续说,“织务大人出趟国门,总要带点像样的东西回去邀功,我朝纱丝工艺虽不差,却未达到西域和庆国那般登峰造极的地步,拿一件金龙吉祥云纱衣讨皇上欢喜,就说是在海上偶得,想来皇上也不会起疑。大人如此煞费苦心早作好了准备,就是想多争取点时间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比如……去仙人岛上陪堂姐唠家常?” 对方听罢立即瞪眼,略有些激动地反驳:“你在胡说些什么?什么仙人岛恶人岛,我听也没听过!” “织务大人,你真的有一个姐姐?”林杝无视她的否认,继续追问。她以为林惜梦编出来一个姐姐嫁人的故事,用来掩盖她真实的身份和目的。 梦娘咬牙,还没来得及切齿,那头严安冷冰冰的声音忽然响起:“不妨用沸水泡一泡这些布看看。” 林仲之疑惑:“你如何知道这办法可以?你恢复记忆了?” 严安摇头,一脸信不信由你的表情。神户三郎很崇拜武功高强的老大,赶紧找人去烧水,却在这时梦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落烛台,竟是想要趁机烧了那些蓝染布!好在严安眼疾脚快,将烛台一脚提到了角落,火星子被打在墙壁上直接打灭。林仲之拍手叫好。 崔牧阳问:“林妹妹你刚说是什么岛?” “仙人岛。” “那是什么地方?” ==年末单位事情比较多,所以更新不多,鞠躬致歉~待姐春节放假!!!==rs ------------ 【215.抽丝剥茧?】 林杝就她从神户三郎口中听来的关于仙人岛的事情又讲了一遍,“东瀛在海上有座秘岛,我怀疑他们在岛上有军火制造和走私买卖,近年东海海盗猖獗,隐有背后靠山,而神户三郎从前的海盗船上有李留云给他们的武器,均与之前庆国进献给瑞昭的那些相像。他也透露海盗多投靠于大宗。我离开鹤之澜别院那晚,仙人岛恰好有货送达,神户三郎冒充了他们的人混进了别院。只可惜没有看到送来的货是什么。” 听的几个人皆沉默,林杝自己脑袋里也有些乱,东瀛地方小,找其他海岛用作秘密基地十分正常,鸡蛋不应该放在同一个篮子里,又可以避开他国的纤细。而要衡量一个国家的综合实力,看得不只是国土面积,武器和经济才是命脉。东瀛为海岛,说白了就是块海里的大石头,地下几乎没有矿产资源,用来制造武器的铁矿大部分都得向他国购买,这样的话有心人一算便可算出东瀛的底线,某一天不想买给他们了,东瀛毫无办法招架。但如果东瀛转移阵地,把进口的铁矿运到仙人岛,制造武器、训练军队、走私贩卖,他国能奈他何? 这逻辑是对的,可林杝总觉得自己还漏掉了点什么……比如李留云在其中充当什么角色,他自然不会愿意为他人做嫁衣,又比如东瀛是如何拿到庆国的武器图纸,李束樘是否知道李留云的这些小动作,或者七王爷本身也是一个主谋? “热水来了!”神户三郎让几个小海盗端着个洗澡用的木桶进来,里头都是滚开的水,他递给严安一个小盆并一只大木勺,道,“海上淡水是宝贝,你们舀出来泡一泡,可别往里大桶里丢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下面的人还得喝呢。” 严安没应声,小盆也不用,直接舀了一勺子热水洒在地上的蓝染之上,“哗啦啦”浇湿了一截布料。所有的人目光都锁在那湿布上,要看一看能显出什么牛鬼蛇神来。 只见沾了热水的蓝染布冒出缕缕雾气,但很快因为地板的温度而凉下来,蓝染布湿掉的地方变成了深蓝,隐约有褶皱,林杝以为自己眼花,蹲下身拉平了布头一看,这哪里是褶皱,分明是淡淡的图案。 “再撒点?”林杝抬头对严安道。 严安挥挥勺子叫她让开点,然后又倒了一勺热水下来。 这次图案更加清晰,面积很大,林四小姐左看看右看看,只觉得有些眼熟。林仲之反映快,“啊”了一声,“这是兵器图。” 林杝万万没想到有人敢如此明目张胆把兵器图藏着往东瀛运。几个人激动地将那一箱子的蓝染一股脑全部丢进盛着滚水的木桶里。神户三郎拦也拦不住,心疼那些比作生命源泉的热水,直捶胸顿足。林惜梦则已经瘫坐在地上,脸色煞白,眼珠子呆滞而绝望。 被沸水泡过的蓝染布上呈现出东瀛掩藏的秘密,有十匹布上具是兵器的分解图,有弓弩也有刀剑,还有一些大型防具,甚至有海上火烧油的配方,就是那时候被熏沐楼的人追杀,神户三郎往海里倒的浮油。 林杝并不太懂这些复杂的图纸能够造出如何威力巨大的武器,但看着绘制细致的图,心中捏了把冷汗。一旁的林仲之和崔牧阳啧啧称奇,崔牧阳不解:“这些图纸是谁设计的?” 四小姐皱着眉头,感觉自己正在走向一个巨大的旋窝,好像盗墓人挖着盗洞经历了绿毛粽子和毒**,终于摸到了地下陵寝的正门。 另外一些布料上密密麻麻写着东瀛文,几人略略看了几个片段,却是十分惊讶,林杝转头问她二哥:“你们的人被东瀛的人监视着?”那些字里行间里都记录着七王府梅花党的动向,以及他们收集到的情报。 林仲之摇头,“肯定是大宗让李一送来东瀛的。” “李一?!王爷默许的?” 林仲之点头,“从前面上没管,但是会偷偷让人做手脚,最近一年我不在也不是很清楚,但看这些写的都是真有其事,应该是他默许的。” 四小姐觉得挺不可思议,李束樘那样霸道又盛气凌人的主儿居然肯主动让东瀛的狼监视着,不等于是认了东瀛作贼父,自己当那乱臣走狗。无论从李束樘的性格还是从李束樘的人品来看,林杝具是不相信他会是这样肯低头没节操的人。 事情一下子变得扑朔迷离。 “四妹,有一件事情你可能不知道,范阳王其实和我们是一伙儿的。”林仲之纠结了一下,还是选择告诉林杝这个秘密。林杝觉得庆国的兵器图纸会在大宗手里肯定是因为庆国出了奸细或者是宫里有奸细,断不会料到其实最大的奸细是承恩帝最喜欢的弟弟,体弱多病的范阳王。 “什么?!”林杝震惊,一脸不敢相信,心里也不能接受。所以素来传说四王爷和七王爷不和的消息,根本就是他们两个人联手演的一场戏,骗了天下人?!七王爷当时把范阳王往庆国那火坑里推,根本不是为了利用别人给自己解围,而是范阳王心甘情愿牺牲自己的?!承恩帝作为兄长,给予弟弟全部的疼爱,也被同样为兄长的四王爷,一丝不少传递给了小弟弟李束樘?! 忽然,她想起很久以前,那个起风的夜里,承恩帝在双阙上同她说的那些话。君临天下的帝王,孤独地站在千万人之上,得不到喜欢之人的真心。他其实就是一个可怜的失败的哥哥。 但冷静下来想想,李束樘和李束梼“同流合污”并不是没有原因。范阳王的母亲原是天翔普通女子,入宫为婢,被皇上临幸,后遭人下毒,生下面弱多病的四王爷。尽管当年的妃子已经化作一杯尘土,活着的人也对往事缄口,可当事人都清楚,害死李束梼母亲的凶手就是住在寿宁宫里每日吃斋念佛的太后娘娘。四王爷与七王爷有着共同的仇人,在腥风血雨的皇家不管他们是否愿意,抱团总比孤军奋战容易活下去。 林杝犯起迷糊,指着地上的蓝染不能确定:“那这些图纸……”是范阳王从庆国送出来给东瀛的还是东瀛从李留云手里要过来准备分一杯羹的?哦!林杝灵光一现,“仙人岛可能是李留云用来复辟的腹地?!” 林仲之点头,也是这个意思。他娘沈绿蚁半辈子为了李家机关算尽,他不算自夸,凭这些年的他们母子替李束樘做了那么多事,“心腹”二字还担得起。可是他对那个常年流落在外的大宗却不甚了解。 李束樘想用圣元帝儿子的身份去争夺皇权,一来名正言顺,二来最为简单,三来只争朝堂,就可尽力避免百姓生灵涂炭;而李留云要想得到皇位和天下,名不正言不顺,既大动干戈,还劳民伤财,弄得不到再加个引狼入室。如果李束樘的办法胜败对半,全未可知,那李留云这样满打满算胜算也不到三成。 “林妹妹,你怎么知道林织务从仙人岛来?她也可以直接带着货光明正大去东瀛啊,多省事。”崔牧阳留意到角落里一声不响的林惜梦,追问林杝。 林杝转头也瞅了一眼林惜梦,“正规的商船出海关都需官府盖章同意,检查有无走私。林织务那艘船的通关文书就在墙壁上挂着,上头有出关日期,七月二十八日。现在已经九月初,往来东瀛不过十余天,跳到海里游泳过去也该游到了。” 所以林惜梦预备好了交差的东西,省下的时间则能横去仙人岛上,去岛上作何?! “你真有个姐姐?你姐夫是李留云?!”林仲之努力回想江南林家的旧事,因为她娘和瞎了眼的林嬷嬷关系极好,对江南织造还有些耳闻,林家长房的确有一个女儿,后来神秘失踪。按着前面那些线索串起来,只能得出这么一个答案。 林惜梦身子一颤,稍微回过神,冷笑答:“对,我姐夫是李留云。你们既为七王爷卖命,不会不知道大宗是七王爷什么人,现在就该识相点,别坏了大宗的好事。” 神户三郎还没走,这时候总算听出些不对劲,冲着林杝询问:“什么?丫头?你们不是大宗的人吗?怎么又在坏大宗的好事?”他倒还记得当初认了谁当主子,开始护主地质疑起林杝他们来。 话刚问出口,立即遭来安静的严安犀利的一个小眼神,神户三郎最怕严安,被他的yin威威慑,顿时收了声音不再探究这群人深奥复杂的问题,转身出去耳不听为净。 “说,怎么去仙人岛?”林仲之和林杝不愧为兄妹,一旦得知仙人岛的猫腻,就迫不及待想要顺藤摸瓜找真相,腰间的软剑一抽一闪,眨眼就架在了林惜梦的脖子上。 林惜梦此时天不怕地不怕,刀子杀过来她还能配合地将脖子伸长点,好叫林仲之砍下去得方便些。嘴上漫不经心道,“怎么去仙人岛?我又不是开船的,如何知道。诶哟,可巧了,那船上唯一一个认识路的,正是方才被那位仁兄抹了脖子的死胖子。” 这下换做林杝咬牙切齿。 人无畏者则至贱无敌! 正想办法让林惜梦开口说出方向,神户三郎去而复返,满脸焦急:“不好啦,又有艘大黑船乘夜色破浪而来,已近船尾十海里,明显是冲着我们来的!” 三爷,作何要在有艘大黑船前面加个“又”字呢?! 还有这深更半夜的,会是谁如此精力旺盛?!rs ------------ 【216.狭路相逢?】 =祝大家新年快乐!= 一行人再次冲到甲板上,船尾果然跟着艘高大威武的船,在月亮的清辉下破浪而来。隐约可见船顶上挂着面三角旗帜,但夜里视线不好看不太清楚到底上面画着什么。 “李留云的人?”林仲之眯眼,极力辨认。他能肯定这不是七王爷的船,或许也有可能是承恩帝的人。 神户三郎不知道李留云就是他心心念念的大宗大名,看着又近了一些的神秘船,莫名其妙:“嗯?李留云是瑞昭的海将吗?我这会儿看着那船像是瑞昭乔装打扮过的海军战舰啊。”他们海盗风里来浪里去,唯一的死对头就是瑞昭海军,就跟老鼠见了猫,远远能闻见那股水火不容的气味,而且神户三郎前不久刚被瑞木俊大败,对小将军那简直是日思夜想咬牙切齿,心眼留的特别多,他说可能是瑞昭的海军,估计还真是。 正各怀心思之际,但听对面的船上有人喊话:“前面的两艘商船,可遇到什么事故?!”虽然隔得远,很明显能听出说话之人的十分威武,中气十足。瑞昭为了防止海盗猖獗扰乱海上秩序,经常有刻意装扮普通的海上巡逻舰队。估计这艘巡逻船误以为只是两艘商船相撞,好心来问问。 三爷撸起袖管扭头对着他的小海盗们就是一句:“大伙给老子抄家伙!报仇的时候到了!”他一伪书生顿时浑身散发出热血沸腾地土匪气概,斗鸡似的举着一把加大射程的弓弩,就要放箭。 严安眼明手快,闪身拍落神户三郎手里的弩,冷冷甩给爷一句:“别犯贱。”当场将神户三郎伤得也要跳海。一群小海盗过来软硬兼施好不容易把老大送回了房间锁起来,一场好戏开始前的闹剧才算收场。 林杝现在只希望那艘已经靠过来的船上不是瑞木俊本人带的小分队,她总有种不好的预感。为了以防万一,四小姐留下崔牧阳撑场面,自己拖着林仲之脚底抹油也躲进了船舱。 林家二公子现在是个死人,他从前最喜欢往市井跑,就算不是瑞木俊本人看到,瑞昭的士兵中间也难免有人见过或者认识林仲之,大半夜叫人当做是诈尸,以为是幽灵船,说不定会放火烧船。 下到船肚子里发现船舱热闹异常,被抓的俘虏还没来得及送回原来的船上看押,听到甲板上的说话声,发现是瑞昭的海军,个个眼冒金星,哼哼唧唧想要向上面的救星求救。小海盗们忙着脱下子取袜子给他们堵嘴,林仲之见状干脆一把锁将这些人全部锁在了一间房子里,钥匙塞进林杝手里。 “妹儿,咱去林惜梦那儿躲躲。”顺便看着那女人。 林杝点头,她只要不露面,其他随便什么都行。 再说甲板上,严安和崔牧阳留在原地忽悠上船询问的校尉,崔牧阳经常混迹海上商贸,少不得上下打点,这个校尉对崔牧阳那张阳光帅气的脸倒是认识,打招呼道:“原来是崔公子。” 崔牧阳对有些小事情缺根筋反应迟钝,大事情从来不含糊,立即行礼对那校尉说:“大人深夜还要在海上为我们保驾护航,委实辛苦。” “崔公子说得客气,保家卫国乃大丈夫理所应当的责任。”这校尉秉承了瑞木将军带兵一贯的优秀的高风亮节和精神品格,并且认真地打量着崔牧阳身边那位一脸寒霜,不怎么平易近人的冷公子,“这位是……?” “这位严公子是后面那艘船的船主,他的船螺旋桨出了故障,偶遇我的商船便帮他牵引回瑞昭。”崔牧阳反应很快,笑呵呵给人家军官大人作解释,样子无害又坦诚。 严安同校尉四目相对,严安沉默行礼,沉默是金。 校尉因着对崔牧阳的了解,并不怀疑他们的话,又关心了两句就准备回他的船上,没料到那舰船上又走出来两人,一男一女,男子铠甲威武,女子秀丽聪慧,犹如黑夜里的一对明星,郎才女貌,夺人眼球。 只听那女子清亮的声音冷不丁说了一句:“咦?这艘商船看着挺气派,如何船帆之上挂着面海盗的旗帜?”还是前不久刚被将军你打得落花流水,夹着尾巴逃走的神户三郎的星鲨号旗帜。 而那穿着银色铠甲,威武帅气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林杝一个劲祈祷着不要碰到的瑞木小将军。委实叫做好的不灵,坏的灵。他顺势抬头瞧了眼顶上的旗帜,黑漆漆的夜色外加黑漆漆的旗帜,如果不仔细看还真难看出那上面的旗帜有什么不妥。 话音结结实实落在崔牧阳耳朵里,他心肝跟着颤了三颤,直想拍大腿咒骂神户三郎那个目光短浅不识好歹的罪魁祸首,若非那厮硬要在好端端的商船上挂什么破旗帜,今天能被那火眼金睛的女人给识破吗?! “东海海盗猖獗,小人做的是小本生意,为了避祸,向星鲨号的海盗交了保金,他们老大与小人保证,只要挂着星鲨号的旗帜,别的海盗船就不敢来找我们麻烦。”旁边的严安不紧不慢撒谎。 女子明眸在严安身上打了个转,不咸不淡道:“如此?想是这位公子消息不灵通,星鲨号不日前已被我们将军击溃,如今这旗帜已然没有什么作用,公子花的那些钱,也怕是打水漂了。” 瑞木俊在女子身边静静看着,并不阻止她聒噪。 林杝和林仲之躲在林惜梦的房间里,房间有个通气口,正好能听到甲板上的说话声。四小姐脸色微黑,心中料到那个说话的女子便是传说中庆国派来瑞昭担任工部侍郎的女官风千柔,当初跟着白罗公主来瑞昭的风大人的亲妹妹。 严安不冷不热回答:“多谢这位姑娘相告。”眼眸低垂,神色疏冷,不打算同风千柔多废话。 风千柔一拳打在棉絮上,暗暗不爽,她生在庆国数一数二的权贵之家,从小养尊处优,女尊男卑的思想根深蒂固,这次来了瑞昭,眼见瑞木俊小将军顶天立地的男子气概,方对男子有了些改观,自己也弱势下来。可对面甲板上那个长的不怎么样,而且身份卑贱的男人,凭什么敢无视她?! “瑞木,这两艘船肯定有蹊跷。”风千柔扭头就对瑞木俊告恶状。 瑞木小将军自然不是为女人左右的人,他沉静的黑眸先落在崔牧阳身上,去年崔牧禾当女巡抚的事情闹得瑞昭人尽皆知,这么一遭,清河崔家在皇上心中也比别的世族大家里的那些老顽固们待见些。瑞木俊既然是皇上的人,喜好当然也跟着皇上的口味,于是现在看崔牧阳,并无什么不妥。 再看崔牧阳身边的严安,清瘦寡淡,顶多就是孤傲一些,看不出蹊跷之处,只是瑞木俊也不知道为何,眼皮突地一跳,心里莫名一紧,有一个瞬间居然觉得这个平凡无奇的男子身上的被尘土掩盖着华光,不过这种感觉一闪即逝,快得让瑞木俊相信仅仅是他的错觉。 “既然无事,继续巡逻。”小将军发令,威严肃穆不打商量。 风千柔还有些不甘心,到底忌惮瑞木俊,撇撇嘴不再说什么。 崔牧阳船上的校尉正准备打道回府,电光火石之间,居然让他瞥见了方才神户三郎等海盗混乱中落在甲板的几把弓弩。弓弩是庆国设计的,他们老跟着风千柔,对此并不陌生。立即弯腰捡起,朝着他们老大挥舞:“将军,风大人,你们看!” 冥冥之中,在劫难逃。 与此同时,船舱里响起一个女子的尖叫声,“救命啊——!丞相府四小姐勾结七王爷与东海海盗……”后面的话还未说完就突然没了声息,因为喊破喉咙的林惜梦已经被林仲之一巴掌拍晕过去。 却说林惜梦正是趁林杝发呆,林仲之试图安慰,两人皆分神的机会扯开了嗓子往死里喊。瑞木俊又不是聋子,浑身一震,一时里不能消化这个消息。方才是不是有人提到丞相府,四小姐了?! 所以说,在不对的时间,遇见不对的人,只能是一场叹息。 林杝自知躲不过去,回头看了她二哥一眼,示意他万万不要出去,自己则跨步准备面对现实。如果她不出去解释,恐怕今日这一船的人都别想活命。 风千柔机灵得狠,她就说那船上有蹊跷是不,小将军还不信。这下出了问题,立即招手命人准备上火炮轰了再说。 瑞木俊却是抬手,做了个禁止攻击的手势,银白铠甲之下是愈发颤抖的身子。他很怕,怕船上真的坐着林杝。她失踪一年,他派人到处打探消息,均无果。他也幻象了各种可能的结果,可能被皇上在江南不起眼的小院子里抓住,可能被李束樘在大漠的风雪里追到,甚至可能被林丞相一直藏在家里骗了所有人。潜意识里,瑞木俊不敢相信他可以在这些人之前,找到她。rs ------------ 【217.至贱者胜?】 “瑞木?!”风千柔疑惑,又急又怒,正要跳脚。 事情发展转变的方向太快,崔牧阳一时无措,严安却是不假思索先把那个举着弓弩的校尉一把丢进了冰凉漆黑的海里,眨眼只剩下校尉惊呼的“啊——!”和噗通声。 海舰上的小兵不知主将的意思,七手八脚先去救校尉。 海里的夜晚,风吹在脖子里凉意缠人,两艘船的甲板上均立着个临危不乱的人,一端是长相普通,气质疏离的严安,另一端是威武阳刚,剑眉星目的瑞木俊。二人无声对峙,此事瑞木俊才醒悟,原来方才对严安的那些感知不是错觉。 “吱、吱、呀、呀。”有人刻意把脚步踩重了步在甲板上。 严安回头,看到一脸紧绷的林杝,她似乎把脚步放重了就能舒缓心里的压力。不要说瑞木俊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林杝自己也没有一点心理准备。 “瑞木大哥……”切生生一句呼唤,里头藏着来不及说出的千言万语。 瑞木俊听到林杝久违的声音,还是那般温柔的叫着他,浑身就是一阵麻酥,恨不得立即飞身去到对面甲板上,飞到林杝身边。可忽然想起了什么,双脚死死钉在木板上,一步也挪不开。 林杝读不出瑞木俊心里的百转千回,只看到青梅竹马长大的人,挺直着腰板站在战舰上威武不动,眼睛在黑夜里分外明亮,目光落在她身上,好像不是久别重逢的那种激动,倒是悲愤。 他难过什么?恼火什么?因为刚才林惜梦的那句没喊完的话?因为他觉得他们两个人站在敌对的位置所以没有动?却问她为何站在海盗船上,为何要查仙人岛的真相?初衷难道不是她想为奋力保护瑞昭沿海的瑞木小将军做一些好事? 四小姐觉得挺委屈,时至今日,她又主动犯过什么错,一会儿被追杀,一会儿被诋毁,有家不能回,有苦说不出,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吞,然后努力活下去。 这里所有人当中,瑞木俊本来,应该是,最能给她安全感的那个,可却隔了一片深不见底的大海。 “这是丞相府四小姐?” 一旁的风千柔一阵惊讶,原来这人就是她家公主找了好久都没找着的人,听她姐姐说,公主还想将她拐来庆国当人才。今日一见,果然是被公主看中的人,出场就叫人叹为观止。丞相府四小姐勾结七王爷与东海海盗……狼狈为奸?!策反?!转念一想,不对啊,瑞木从前有个未婚妻,可不也就是眼前这位。 狭路相逢,贱者胜。 “瑞木,当初老将军求皇上退婚的时候就说林四小姐行为不检点,有违女子三从四德。皇上都信了,林丞相也同意退婚了,你偏偏不肯信,现在瞧这光景,真是眼见为实。”风千柔嘴角带笑,迫不及待说与大家听,才好破坏那两人剪不断理还乱的眼神。 慧黠的眼珠子转到林四小姐身上,果见她纤瘦的身子听到这一消息有些站不稳,踉跄了一下(林四小姐:屁!!那是正好有个浪头打过来!姐才一时没站稳!(#‵′)靠),脸上露出震惊的神色。她一年被困在宛平,外面的消息都是濮生表哥送过来的,消息经过那位仁兄的手,当然会适当地删减些垃圾消息,比如——她原来被退货了!不,被退货了!错了,还是被退货了。(林四小姐:作者尼玛手残党么,是被退婚了!!!姐不是货,尤其不是二货!!=凸=) 瑞木俊霍然扭头怒瞪风千柔,这女人平时日里聒噪些自作主张些也就算了,这种时候管不好自己的嘴,令他十分反感。风千柔不似瑞昭那些女人乖顺,被瑞木俊一瞪,根本不买账,反瞪回去,眼里好像在说:怎么?木已成舟,瞒着有用么?那道小眼神精确无比地戳中了小将军的痛处,气焰收敛下来,开始懊恼自己无能。 “杝儿,这当中有误会。你先过来,跟我回去,我重新去你家提亲,可好?”瑞木像个犯了错的小孩,小心翼翼又诚恳地同林杝打商量。 四小姐迅速收拾了自己的心情,虽则有些惆怅,但仔细想想,好像自己也不是特别难过。在李束樘附身于她体内时,该看的不该看的,该做的不该做的,都被那男人给领略了一边,她无论贞c还是节操尽碎,所以本就觉得配不上瑞木大哥了,现在被告知他俩已经解除婚约,回过味儿来却是如释重负。 于是林杝嫣然一笑,真心诚意道:“瑞木大哥这样好的男子,理应娶贤良淑德,身份尊贵的女子为妻,我本是庶出,身份卑贱,现又与海盗倭寇为伍,若还担着瑞木家儿媳妇的身份,真是玷污了老将军铁血汗马上给瑞木家树立的门楣。” “什么瑞木家儿媳妇,顶多算是未过门的儿媳妇,你可别给自己脸上贴金。”风千柔忍不住又嘴贱了一把。这位姑奶奶寻常尽管趾高气扬优越感良好了些,但凡事还算拎的清楚,今日却因见着情敌,醋意大发,没谱儿起来。 连一旁缺根筋的崔牧阳都开窍,嗅出了两个女人之间的火药味,想冲到船沿边给林杝抱不平起来,严安默默出手拦下崔牧阳,叫人快下船舱加速踩桨离开。自个儿走到林杝身边不着痕迹瞅了一眼,然后—— 刀光一闪, 薄如蝉翼的匕首就架在了林杝的脖子上。 惊得瑞木俊半个身子扑在了船外面,满脸焦急,喝道:“你做什么?!别伤害她!” 林四小姐显然也没料到严安会来这么一出,脖子小心避开刀刃扭过去看着严安的侧脸,眸子里刷刷刷地往外飞秋波刀。不过很可惜,高出林杝一个头的严大公子目不斜视,正炯炯有神地注视着对面的瑞木小将军,根本不看她。喂,我说大哥你好歹与我对一下台词啊! “既然被你们发现,也没什么好遮掩,实不相瞒,星鲨号被将军击溃以后,神户三郎逃去东瀛向我们殿下搬救兵,想要报仇雪恨,所以我们殿下派了我与神户三郎一同出海,伺机行动,不料才打劫了第一票生意就碰上了仇人,真是冤家路窄。但很不巧今日我等还未做好开战准备,让我们走,否则杀了这女人。”严安难得一下子吐这么多话,而且句句假话说得都是铿锵有力,振振有词,好像真的一样。 瑞木俊被严安的话滑一时间有些搞不清楚船上的状况。 这船从一开始就疑点重重,他起初是怀疑过挂着星鲨号标志的商船是艘乔装过的海盗船,可是海盗一般只做杀人越货的勾当,没必要拖着艘尾巴船四处溜达,船上也没见凶神恶煞之人,所以后来又相信了严安说得那些交保护费的解释,现在他忽然变脸,掳了林杝当人质想要逃逸……别说,小将军对严安说什么都是相信了,有种孙悟空逃不出如来佛五指山的感觉。 这就叫做,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瑞木俊修的是正道,哪里是阴险小人严安的对手。将信将疑之中把视线投在崔牧阳身上,寻思着好像哪里不对劲,严安立即丢给崔牧阳一个眼神。 崔公子愣了刹那随即明白过来,佯装焦急地打小报告:“将军!他们的人都拿着武器藏在船舱里,您千万小心!他们手上还抓着织造局的林织务!将军,他们真的什么都敢做得出!”刚说完,“劫持”着林杝的严大魔头把匕首的鞘丢出去打在崔牧阳腿上,崔公子“诶哟”一声跪在地上,顿时疼的冷汗直冒,心中咬牙切齿把严安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骂了三遍,这厮出手还真***狠! 商船渐渐远离海舰,风千柔又急又怒,“将军,方才那样好的机会,为何不下令剿匪?!”却见瑞木俊只是傻傻站在船头像个木头人,一动不动,眼睛锁在某个方向,一眨不眨。气得风千柔随手抄起一把改良的弩箭,瞄准了瑞木俊视线所及的那两个人,就要摁下箭扣。 瑞木俊大惊,一掌震在风千柔的肩头迫使她后退数步,箭失了准头,冲天而去,最后落在大海中。“你干什么?!” “我本以为将军是成大事者,没想到英雄难过美人关,只在乎那些儿女情长!”风千柔被瑞木俊的掌风所伤,捂着肩膀丝毫不温柔地斥责眼前高大威猛但失魂落魄的男子。 小将军这才幽幽转醒,满脸歉意:“对不起……” 风千柔冷哼一声,赌气地跑回自己的舱房,一时半会儿不想看见瑞木俊为其他女子黯然伤神的脸。 冷冷的海风钻进林杝的领口,她却没有感觉,严安保持着半拥她入怀的“劫持”姿态,任由她独自发呆。崔牧阳吃力地从船板上爬起来,抱怨:“十四兄,在下平时哪里得罪你了,差点把我的小腿骨打断啊。”一抬头瞧见不远处那姿势怪异又暧昧的两人,忽然好像七窍全开,玲珑剔透,直被自己的口水呛在了气管里,猛咳不已。 满满都是奸情啊奸情……!rs ------------ 【218.同舟共济?】 许久之后,瑞木俊坐在船二楼的大房间里发呆,把整件事情在心中理了三遍,堪堪撸顺剧情,暗道一声“不对啊!”,拍案而起,又跑去了甲板上。 舰船始终远远跟着星鲨号,瑞木俊抓着栏杆的手背泛出白骨节,再用力些能把他大腿一样粗的木头捏断。他想明白哪里不对劲了,林杝断然不会是肯束手就擒的人,在林家闷声不响那是避嫌,骨子里却很刚烈,如若她被迫屈就在恶势力之下,定会想法设法造反,怎么可能乖乖等着自己被他人做人质。何况林杝出入自由,衣衫整齐,丝毫不见斗争过的痕迹。 她是真的与海盗为伍,为了什么? 还有一点值得怀疑,那个挟持她的男子一定说自己是鹤之澜的人,试问有哪个笨蛋会自报家门让敌人落下把柄,追到老家。何况公海上相遇,他一下就将问题升华到两国的高度,意思是东瀛在背后给海盗撑腰,瑞昭如果把此事上报,势必引起两国纷争。鹤之澜不会那么傻,所以那人这么说只有两种可能。 一是嫁祸。 二是暗示。 林杝是明理的人,这种低级的嫁祸,她不会做,爱屋及乌到那个男人,遂也不是那么呆傻的货。那一瞬,瑞木小将军一想到严安那张脸,太阳穴就突突地跳。如果不是嫁祸,那货拐弯抹角想说什么?! “将军,他们在往鬼煞海域而去,我们还要跟吗?”从海里捞起来的校尉大人发梢还滴着水,忐忑地上前报告。 鬼煞海域顾名思义,其海底暗流涌动,传说海底流沙,暗礁鳞次栉比,极易触礁,加之常年海雾缭绕,一旦迷航,最后就是饿死海上的命。传说从船上往下看去可见鬼煞海域许多鬼魅魍魉的影子,煞气很重,所以一般船只具不会往那儿开去送死。 瑞木俊脸色一沉,“跟紧些,按着他们的航线走,别出偏差。” “领命!” 再看星鲨号上,严安站在方向盘前,掌舵的水手脸色煞白,握着圆盘的手直抖。“爷,前面,前面咱去不了,有海怪的……” 严安腰板直硬,面不改色,“前方三里后往西北行。” “唔……”水手送了一口气,以为自己免了被鬼煞域吞没的危险。定下心来掌舵没多久,谁料严安突然出手,抢了方向盘就改了方向,依旧朝着鬼煞海域里去,只不过他让船绕着海域边缘行了几海里,于是乎换了个进去的位置。 水手软在地上惊呼:“爷,使不得!”快哭出来了,抱着严安的大腿不肯放。 林杝站在驾驶舱外进不去,听到里面的动静心下有些不安。方才他们与瑞木俊甩开距离后,严安放来林杝莫名其妙问了一句:“你可信我?” 现在都是一条船上的人,谈这个问题未免伤感情,林杝只得点点头,信! 严安当即转身而去,林杝好奇跟过去,就看到他抢占了驾驶舱,还把门从里面反锁。 将将驶进鬼煞海域,被放出来的神户三郎疯了似的奔来,一推舱门发现推不开,两只眼睛瞪成了牛眼睛,急得直跳脚:“这咋回事儿?!莫不是瑞昭将军的人偷偷潜进来给我们在开船?!” “……是严安。”林杝脸黑,亏神户三郎想得出。 三爷不可思议,以为严安是不认识路在瞎开,狂拍门:“公子!你开错方向了!快停下来!” 里面一点动静没有,显然严公子是不准备理会神户三郎。 林仲之等人听到动静纷纷聚到驾驶舱门外,询问发生何事,林杝解释不清,只回了句:“严安似是认得去仙人岛的路。” 崔牧阳率先质问道:“他不是失忆了吗?” 嗯,他好像是失忆了。林仲之揣测:“莫不是突然又好了?” 崔牧阳再疑问:“那也不该知道去仙人岛的路,你都不知道。” 对,林仲之都不知道的事情,梅十四如何会知道。“或许王爷派他监视着大宗,所以知道他们的秘密。” 还算说得通。 “万一事情没有这么乐观,怎么办?”林杝插嘴。 掌舵的人嘴角一抽,听得十分清楚。方才分明说信的人是谁?!不过几盏茶的功夫便出尔反尔。女人果然翻脸比翻书还快。 外面几人无法,计划着要不要劈开那道门,崔牧阳和林仲之同仇敌忾地认为:什么是出生入死的兄弟,应当是毫无保留让对方站在自己身边的君子,严安可倒好,把门一锁自己进去捣鼓了,你好歹留个口信说明一下情况。 他不把船上的人当作是一条船上的人。 当然,他只知道林杝想去仙人岛,而他刚好想得起怎么去仙人岛,暂且不管他是如何知道的,严安不过是偿还当初杀人未遂的罪过。 是否我还清了欠你的债,你就可以重新认识我一次? 最后林杝把闹腾的几个人赶走,自己也回房准备喝口茶,休息一会儿。因着不放心林惜梦那个诡计多端的,便回了她的房间。 林惜梦已经醒过来,居然还有心思在绣那薄纱。听见开门的声音,头也不抬,“四小姐的情郎身边站着别的女子,心里可好受得了?”轻笑两声,十分解恨。 “尚可,应比不上林织务心中的情绪。”林杝淡然,坐在林惜梦对面饮茶。她眼帘低垂,想着件事情。她心里好像好受得有些不地道,那种如释重负真的仅仅是因为自己的自卑和羞耻心作祟?总也觉得落了些什么重要的东西。 “你以为把事情嫁祸到东瀛头上,皇上就不会追究你了么?” “当然会,所以要去缴了仙人岛,让皇上也好饶了我。” “什么?!” “我们在鬼煞海域,你没发现?” 织务大人惊呼,“你们这要找死?!”她对这片海域是个情况再清楚不过,人说鬼煞海域有多恐怖,实则这些里一半是天然,另外一半是人为。海底下机关重重,都是庆国的布防高手设下,如若行驶的船只没有走在唯一正确的航线上,只有死路一条。 林杝抬起眼皮瞧见林惜梦惊慌的神情,却是嫣然一笑,“哦,原来视死如归的林大人还是怕死的。”跳海跳那么快是因为她会游水,留着后路。可鬼煞海域里没有后路,她要是再那样不假思索跳下去,就是直接入了轮回。 四小姐瞧着她不爽,火上浇油,“啊,我与织务大人同为女人,应当最能体会什么叫最毒妇人心,瑞木将军既然负我,我自不必为负心汉流泪,但人负我,我必诛,今个儿同我们一块儿进鬼煞的还有受诱而来的瑞木将军的战舰,从今以后叫那船上的男女做一对亡命鸳鸯,我才解气。” “……”林惜梦盯着林杝的眼睛里多了一层恐惧。如果说林杝他们是有备而来,她万万不相信,怎么可能前脚赶巧抓到她,后脚就能摸到老巢。思及此,林惜梦恍然大悟,“你诓我?!” 林杝点头笑,对曰,“原来鬼煞海域里头真的藏了一座仙人岛。”未几,又道,“诓了你一半,我虽不知仙人岛在哪儿,但我们的确在鬼煞海域之内。” 织务大人此时已经面如死灰,丢了薄纱,不理会林杝,径自滚去床上等死。 留林四小姐一个人坐着,她就专心想起了自己的心事。严安为何会知道去仙人岛的路,如果李束樘其实也入股了仙人岛,那该如何是好?看严安的意思,是将她当作人质挟持了,料定瑞木俊放心不下会一路尾随,故意引他一起来。也就是说,他想让瑞昭知道此事,将大宗的势力斩草除根。他这么做,是因为他觉得自己欠了她一条命,所以没有下限地满足她的愿望?那如若严安当下真的不与李束樘一伙儿,出卖前主的事情无可厚非, 换个角度简单的理解,李束樘极有可能因为她,身败名裂。 林杝忽然发现自己不太想看到这样的结局,因为她内心隐隐期望此事与李束樘没有丝毫的关系,甚至无理由相信李束樘不是没有原则的奸臣。可事情难免有个万一,万一她把他推进了火坑……林仲之和崔牧阳该如何自处?! 是啊,二哥和二哥的好兄弟都是李束樘的死党,如果她害了李束樘,等于变向害了林仲之和崔牧阳!林四小姐逗了一个大圈,终于找到了她隐隐不安,徘徊两难的根本原因!她是担心林仲之和崔牧阳,不是担心七王爷!(小七:我呸~!) “叩叩叩。”将将心情明朗一些,就有人拍门拍得很急躁,好像在找茅厕一样,神户三郎激动地在门外喊:“丫头!前面真的有座山,你快出来看呀!”好似这辈子没见过山的猴子。 林杝也不知自己思索了多久,仿佛才一个眨眼的时间,可算着鬼煞海域应该没那么小,所以是自己想得太深,一时不察时间。扭头看林惜梦都已经睡着,她为了保险起见,过去先点了床上女子的几处大穴,随后甩甩头清醒了脑子打开门,要好好看看“仙人岛”是个什么样子。rs ------------ 【219.有一座岛?】 219 甲板上已经站了许多人,但见远方袅袅的雾气之中有一座山的轮廓,天色见明,倒也没有想象中的那般恐怖。林杝低头,海底果然有些影影绰绰的东西,变换着形状和位置。她极力辨认,却不知是什么。 “我们行驶多久?”四小姐问林仲之。 二哥答:“约莫有一个时辰。” 啊,她想心事原来想了一个时辰。 再掂量一下船与海岛的距离,看似很近,好像一盏茶就能过得去,可船在海上又漂了半个多时辰,堪堪看得清楚仙人岛真正的模样。与其他海上小岛并无特别之处,远处仓木苍翠,岸边有许多怪石,放眼望去没有任何人为的建筑,一切都隐秘在层林密布中。 因为太过平淡无奇,倒让人觉得稀奇,那般安安静静连个人影都没,难道仙人岛上的守卫就这样放任他们下船? 林杝正疑惑着,忽然船身剧烈的左右晃动,甲板上的人们都没有心理准备,一时歪倒在地,惊呼连连。林杝由林仲之搀扶着,两人抓住了船栏杆,她的身子往外一探,正好瞧见水里面的光景。 禁不住先抽了口凉气,“啊!” 水里正有一群体型巨大的鲨鱼,组队攻击他们的船嫡女当道。常理说,如果不是疯了,这些东西不会如此没有理由地同一艘船过不去。现在这情况,显然是有人特意驯养了鲨鱼群,用来搞破坏。所以并非仙人岛上的守卫不严。而是早就布置妥当。在那些鲨鱼当中,还有许多长相丑陋的小鱼,他们脑袋扁平,嘴巴咧开。可见锋利的牙齿。 崔牧阳一惊,“下面都是食人鱼?!” 鲨鱼和食人鱼那都是吃人的,不过那些丑小鱼貌似不是,他们蜂拥在船体周围,竟是在啃船身。船上了漆,尚有保护作用,一时里没叫它们得逞。林杝花容失色,扭头看船舱顶层的驾驶舱。 严安抿嘴,紧绷着脸,他把舵交给原来的舵手。告诉他朝那个方向走。自己转身去了船舱内。没过一会儿,就见精瘦的男子左右肩膀上各扛着一个木桶。那木桶林杝认得,当时熏沐楼的杀手海上追杀之时。神户三郎的人把桶里的火油倒在海上,就烧了起来。 神户三郎马上又命人进去多搬几桶,一股脑全撒入海中,正想一把火下去烧得那些大鱼小鱼的鱼脂鱼膏滋滋作响,马上被严安阻止,冷若冰霜问他:“你放火烤鱼岂非一同自焚,你当这船是飞船么?” 三爷被严公子问蒙,看看自己,看看他又看看手上的火折子,心里挺委屈:我明明是看到你先拿了油桶往下面倒。我才跟着你搭把手,这油唯一的用处就是烧,倒进海里又不烧莫非您还有更好的计划? 不出片刻,船渐渐平静下来,海里的鲨鱼和怪鱼相竞离去,似乎十分讨厌那股子火油的味道。这时神户三郎啧啧称奇,对他们家老大的崇拜又上了一个境界。林杝等人具是十分惊讶,想不通严安如何知道的这些秘密。 “十四,你记忆恢复了?”崔牧阳再次确认。 严安背对着他们,独自朝着不远处的仙人岛,没人看见他脸上是什么表情,只听到他淡淡的“嗯”了一声,“零星有些印象。” “那很好啊!”崔牧阳很高兴。 林仲之问:“王爷可知道仙人岛这些?” “嗯。” 梅十四未失忆前的忠心不疑,所以如果李束樘和他都知道这些秘密之事,定然是王爷派他盯着大宗得来的结果。也或许大宗本来就没拦着李束樘知道,当然这种可能性很小。 几人还想问点严安什么,又不知如何下口,思绪还没理清楚,仙人岛已经近在眼前。神户三郎让几个水手下去拉船上岸,严安皱眉,出手阻止,先仔细观察着水里面的动静。 此地是天然的沙滩,并不像专门的码头吃水深,可以直接停靠岸边。需得有力气大的水手将船托到浅水区,或者划小船过去上岸。严安想了一会儿,对神户三郎道:“用小船上岸。” 神户三郎对严安已经马首是瞻,他说什么就是什么,立即让人将两翼的小船放下去,又备好绳梯,“公子,请。” 严安转身看了一眼林杝,眼神颇为深邃,“其他人不用去,你兄妹二人同我先去探路。” “好。” “公子,这样太危险了!”神户三郎跳脚,很想跟着去。 可梅十四哪里是容人讨价还价的,直接无视了神户三郎,临走前拐回船舱里,把林惜梦绣了一半的纱衣撕了有绣花的一面,塞进袖子管里。林惜梦在床上看得清清楚楚,睁大了眼睛,身子不能动,只能心疼地滴血,恨不得扑上去咬人。 下船前复问了林杝一句:“两块玉佩可在身边?” 林杝点头,从怀里掏出来给他看,严安拿了一块给林仲之,叫他两人各自佩在腰间,自己什么也没要。这白研玉其实是一种可防百毒的灵玉,林杝在东瀛时被鹤之澜下毒香,按理说鹤之澜要抓她,只用打开主香的瓶塞便可轻松叫林四小姐自己乖乖走到他面前我陪女神玩网游最新章节。她以为那是因为距离相距甚远所以毒香不解自破,却不知其实是她因缘际会偷了鹤之澜的白砚玉从而躲过一劫。 严安心里清楚,许是觉得没什么说的必要,便懒得与她多做解释。他手执船桨,不动声色望了一眼远处一路相随的海舰,居然跟着他们在鬼煞海域里九死一生过来了。心道是既然瑞木俊敢跟来,后面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他定做了最坏的打算,就相信他一回。 这仙人岛看似无人,实际上在星鲨号进入鬼煞海域的时候,一举一动便皆在仙人岛守卫的眼皮子底下。守卫们现在很凌乱,小队长只能飞快地跑去报告岛主,“主子,来了两艘来历不明的船。” 仙人岛所谓的岛主,是个五短身材的小老头,穿着粗布麻衣,一身烟火气,正在那儿琢磨一堆煤炭和木头。若非手下人躬身候着禀告,根本想不到这厮会是一岛之主。当然,仙人岛背后真正的主人自不是他,但能当此虚名和大任,想必也身怀绝技。 他从煤堆里探头,还不在状况:“他们来送死,你们冷眼旁观就好。” “不是啊,主子,他们划着小船快上岸了!”小队长挺急。 “嗯?”那小老头惊疑地瞪眼,反问,“你是说,有两艘陌生船只安然无恙地到了仙人岛?” 小队长点头。 小老头负手而出,“去看看。” 能安然无恙进入仙人岛的,都是自己人,在一般情况下来说。如今的问题是那两艘船他们不认识,但不知道船上的他们是否认识。或许是大皇子或者大宗有什么突发情况,普通的船就算是铜墙铁壁打造的,也不可能误打误撞又安然无恙靠近仙人岛。 林杝坐在小船上,海水湛蓝,离得海岸又近,不难看见海底沙床的景象,难以置信道:“这下面具是利刃。”林仲之闻言伸长脖子一瞧,没不过腰身的水下可不都是利刃,横竖错落地插在沙石之中,竟没有一丝的腐锈或者歪斜,叫人一眼就觉得削铁如泥。 如果星鲨号再开近点,林仲之敢相信这些利刃真有本事破坏坚硬的船底,不由吁了一口气,佩服地望向一脸平静无波的严安。这厮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再回头,脑子里飞快算计着瑞昭的海舰。 “瑞木那边不要紧吧?”他与瑞木俊相识,晓得这厮的梗脾气,这会儿担心林杝的安危,又没人给他通风报信,指不定一路开着船追来。要是被仙人岛的那些家伙发现瑞昭的海军来了,还是一头孤狼,还不狂轰滥炸了去祭海?! 四小姐也正担心这个,皱眉凝目,默不作声。尽管她很想叫瑞木俊当心些,可人已在小船上,身不由己。她觉得瑞木与自己像是林府和瑞木府里养得那两只安雀,终有一天打开了鸟笼将他们放飞,再也找不到回去的路。劳燕分飞?好像又没这么严重,他们还未成亲,只当是缘分不够吧。 却道瑞木小将军亦非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武夫,见着星鲨号逗留不前,而前面是一座不知名的海岛,立即叫人在星鲨号旁边放下大铁锚,先看看情况再说。走到甲板上,就与崔牧阳和神户三郎打了个照面,崔牧阳既当了白道的角色,断没有唱黑脸的道理。于是瞒了自己和严安是李束樘手下的身份以及忽略了林仲之存在之下,半真半假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重点仅仅想让瑞木俊知道岛上的猫腻。 “你说杝儿拉拢海盗,是想帮我查仙人岛的底细?”瑞木俊先是震惊,随后心底泛起酸苦和懊恼,直想扇自己两巴子解恨。 崔牧阳见他这般,也知小将军是个重情义的人,肯定没有做出喜新厌旧的薄情之事。尔后想起自家主子对林四小姐好像也挺重视,都亲自跑到东瀛来要人,还有那梅十四,都敢和王爷对着干地抢人,又感小将军这颗心还是先碎了好,反正左右林杝的人是不可能再归他了。 ------------ 【220.庐山真面?】 220 林杝为瑞木俊的担心实际上的确有些多余,因为小将军的船上还有一个深谙机械制造的庆国女子。 风千柔此时气虽未消,但她发现鬼煞海域里有些机关非常眼熟,还有当下神秘的仙人岛。立即收拾了乱七八糟的心情,同瑞木俊正色道:“庆国女子虽被你们当做异类,可决计没有奸细。” 崔牧阳只与瑞木俊说到林四小姐怀疑仙人岛是李留云和东瀛勾结的巢穴,并未涉及庆,风千柔急着撇清关系,不免惹来瑞木小将军和崔牧阳疑惑的眼神,她瞬间暴怒,“鬼煞海域里的机关都出自庆国之手,你们这两个无知的男人!” “……”原来鬼煞海域里有机关啊,难怪这么险峻。 “……”擦,关本公子毛事! 如若庆国没有细作,那这些机关有当如何解释?范阳王只不过嫁去庆国一年有余,可鬼煞海域的威名素来响亮,并非朝夕之事。天翔国破二十几年,李留云在仙人岛上安营扎寨少说也有十年不止,到底是谁这么有才? 风千柔来瑞昭之前对泱泱大国的国史和国情做个功课,进了朝堂也对那些争斗耳闻目染,而白罗公主和女王的意思都是要将瑞昭当做她们今后生存和仰仗的大树,万万得罪不了非男天使。 所以眼下,搞清楚仙人岛上的机关是怎么回事对于风千柔来说十分重要,既可以知道到底是谁对庆国的这些发明了如指掌得连风千柔都自愧不如。又可以帮到瑞昭对付造反势力和他国威胁。 “你要作甚!?”瑞木俊急忙拦住风千柔,她已经把小船放下去准备尾随林杝他们上仙人岛一探究竟。 风千柔拂去小将军的手,冷笑:“别告诉我,你不想去。”她倒是不忘随时随地施展嘲讽技能。根本没忘记方才瑞木俊伤过她的心。 瑞木俊哑口无言,他当然想去。 可是…… “没有我,你上不了岛。”风千柔就是瑞木俊肚子里的蛔虫,对他的想法一清二楚,斩钉截铁,眼神肯定,请别把庆国的女人当女人,我们是女汉纸。 瑞木心里挣扎了须臾,决定向风千柔妥协。对副将交代了一下后事,便跳下小船同风千柔两人划船而去。 此时。严安带着林杝和林仲之已经到岸。林杝第一步还没踏上软绵绵的沙子。又被严安给阻挡。四小姐现在对严安的身份充满了疑问,可同林仲之一样十分相信他。 严安对林杝从来很是吝啬表情,寡淡道:“这沙子里有机关。跟着我的脚步走,不要出错。” 林仲之听罢,对严安的敬佩犹如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滔滔不绝。在李束樘手下干活的时候,梅十四就是梅花死士里头最神秘的一个,武功高,来无影去无踪,也不知道他在忙什么。见了面不过点个头,简直就是个会武功的活死人,赵若尘在梅十四面前简直就是孙子比老子。自愧不如。 仙人岛岛主名叫慕容喜,乃天翔慕容大将军家的家生子,年轻的时候就跟着慕容老将军镇守边关,对打仗不感兴趣,但是对打仗的工具很有研究,后来老将军退休,就伺候慕容无忧直至国破家亡。慕容喜一直觉得天翔覆灭不是瑞木将军无能,而是他没有研究出更好的武器,所以李留云将他留在仙人岛,也算一了其平生一大憾事。 “主子,他们……!”躲在暗处的小队长和慕容喜老头看着严安三人顺利登岸,似乎对仙人岛很熟悉,震惊之余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想想也是啊,怎么可能有不是自己人的人会知道那么多机关的布置和路线,肯定是有急事找来,所以大宗和大皇子都没来得及通知他们嘛。慕容喜如此想罢心中的大石头落了一半,待他们走近,发现后面一双男女身上都带着白砚玉信物,另外一半石头也落下,叫手下人继续守卫着小岛,自己回了院子里忙活。 仙人岛形状似龟,乌龟脑袋就是林杝踏上来的这片沙滩,背后则连着一大块海拔不高的山地如同龟背。有常识的人都知道只有乌龟的嘴巴能进东西,而屁眼只能拉屎,当然不仅限于乌龟,但这不是重点。重点就是要让你明白,或许出口有两个,但进口只能一个。 光看地形并不复杂,难就难在小岛外围密布着数不清的奇门盾术和阵法陷阱,没有了如指掌的人带你进去,哪怕九死一生活着看到了仙人岛,也没命进来发现岛上的秘密。 严安在前面开路,林杝中间,林仲之垫后,两兄妹第一次踏上这座岛,乍一眼看去真没什么特别之处,谁会想到这块腹地之中藏着万人的精兵敢死队还有几仓库精良的作战装备,甚至还有地下室专门拿活人试毒,研制着可以不费一兵一卒就撂倒瑞昭千军万马的极品毒药。 林杝心下忐忑,把仙人岛说得神乎其神,她却只看见丛林和灌木,阳光穿梭在树叶的缝隙中,树影斑驳。周围连一声鸟叫或者虫唱都没有,安静地出奇反倒衬得远处海浪拍案声十分澎湃。 刚分了一下神,眼前咻地冒出个人影,带着黑色的头巾和面罩,只露出一双贼溜溜的眼睛死盯着严安三人看:“来者何人?”要不是林杝从前被神出鬼没的梅二吓惯了,这下肯定叫出声来重生家里家外最新章节。 “我等大宗之人,授命来此找岛主有紧要事相商。”严安垂目作揖,一副奴才样。 那东瀛的忍者因着也是个奴才,对严安并不放在眼里,转眼打量起林杝和林仲之二人,见他两人面生,之前从未来过仙人岛,但都戴着玉佩,从容不迫,郎才女貌,气度非凡,戒心减轻了一些。正要回去禀告岛主让他自己定夺,又不知从来闪出一个人影。 “跟我走吧。”是方才那个守卫小队长,穿着一身软猬甲,头上戴了个斗笠,半张脸隐在了阴影里,已是等候他们多时。 林杝眼睛尖,轻了个呼,“咦?你可是有个孪生的兄弟,在大皇子的宠姬处当影卫?” 小队长惊了个讶,他那个长得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双胞胎弟弟还真是在千姬那儿干活,和他一样当了个影卫的小队长,就是那个夜黑风高的夜晚从水阁的梁上跳下来死活不肯让林杝见千姬,后来放暗器伤了林杝大腿内侧还不给解药的那个缺德兄弟。 若非那夜太过混乱,那厮的面罩并没在脸上,林杝也不会正巧看见他的庐山真面目。虽则还不至于到冤家路窄的地步,但出来混总是要还的,就让弟弟对她的一镖之仇算到哥哥头上吧。 林杝无害一笑:“我在千姬那儿与他打过照面,但未听说双胞胎的事儿,今日居然能遇见,真是巧了。” 正常情况下影卫是不可能让旁人瞧见的,于是乎眼前这位哥哥就自己以为眼前这位姑娘肯定是和大皇子的心头宝关系极好的人,否则怎么可能不但知道影卫的长相,现在还能活奔乱跳站在他面前。鹤之澜是什么人?!这里是什么地方?! 彻底放下心,领着他们抄近路进到仙人岛腹地。 “不知二位贵客所谓何事,我须得先进去通报。” 严安沉默得如同空气,他现在就是一奴才,不该他插嘴的时候绝对连舌头都不去舔牙齿。林四小姐和二公子对视一眼,林仲之想着严安现在是准备功成身退,仅当个龟奴最大程度降低关注度,那也无可厚非。剩下他作为男子汉外加君子,必然得给自家亲妹妹挡一挡,只是台词还没有想好。 林四小姐却不领林仲之的情,借着那阵兄弟风,依到小队长耳边巧笑嫣然地吹气道,“实不相瞒,那一箱藏着兵器图的蓝染布出了问题。”娇柔做作的样子,看得林仲之和雁南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但很明显小队长如此常年不近女色,已然发展到缺根筋性冷淡的地步,只听到那句话,浑身一震,又惊又怕。心道是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不早些说啊!小队长无心再同林杝说别的,叫三人站在院子外等候,自己一溜烟跑去慕容喜的院子里报告。 慕容喜到底是在风雨里洗刷过的人,心不慌意不乱,从袖管里掏出一方丝白的手绢将脸抹抹干净,再踱步回了公事公办的书房间,才命令小队长:“让他们进来吧。” 但心里的疑问没停下,那些蓝染到底怎么会有问题?! 小队长前脚刚走,有个三十多岁的美妇人就低着头独自而来,容貌与林惜梦有七分像,但比林惜梦更有女人味,浑身还散发着一种独特的忧郁气质。她原是打算绕着几处院子走一圈活动活动筋骨,没想到在这里会碰到生人,一脸惊讶。 “你们是……?” “我们受大宗之命而来。”林杝低头回答,悄悄给自己的好人品赞了一把,背地里正饶有兴趣地打量这女人,原来她就是林惜梦的堂姐林惜春。 林惜春听见“大宗”二字,蓦地就跟变了个人一样,猛然抓住林杝的手腕,睁大眼睛,整个人因为激动而哆哆嗦嗦,高兴地问:“是云哥让你们来接我的吗?!” ------------ 【221.骗子成双?】 221 云哥?! 果然是给李留云做了老婆。 林杝被林惜春拉扯着,见她疯癫激动的模样,吓了一跳。转念又明白过来,第一眼见到林惜春的那股子淡淡的忧伤,实则这女人是积郁成疾,渐渐有了疯症。世上的女人痴颠梦呓大多数情况是为情人所伤,哀莫大于心死,林惜春定然经受过什么痛彻心扉的事情,才变成了现在这样。 只听她还在痴缠:“云哥呢?他说过要来接我回家,与慕儿团聚……慕儿!慕儿可是与她爹一块来接我了?” 平底惊起一声雷呀哇。 听林惜春的言下之意,慕儿应当是她与李留云爱情的结晶?诶麻!李束樘的小舅舅居然有个孩子哇!那得管七王爷喊一声表哥呀! 林杝睁大了双眼,正要开口多套她几句话,林惜梦的来处匆忙跑来一个侍女,汗津津的额头,气喘吁吁:“夫人!原来您在这里!可让奴婢好找!”发现眼前站在三个来客,立即恭敬福身道,“惊扰公子小姐,奴婢这就带我家夫人离开。” 侍女边安抚林惜春,边劝她回去之时,小队长也从院子里出来,瞧见外面混乱的情况,快步赶至林杝面前请他们里面说话,有意无意之间用身体将两边的人隔开缠绵—强欢成性全文阅读。林杝目光跟拔糖丝般黏在林惜梦身上,还不愿走,被严安不着痕迹地踢了一下脚后跟,才回过神。恋恋不舍进了院子。 慕容喜个子矮,坐在红木雕花太师椅上,双脚都能离地,像个老顽童。他看着三人进来。视线就钉在唯一的女子身上,因着慕容喜一瞬之间觉得这姑娘怎么有些眼熟,好似在哪里见过一样。 左右寻思,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便先问:“不知三位如何称呼?” 林仲之这下已经想好台词,开门见山道:“在下沈不归,这位是孟赖,后面的是大皇子派来专门给我们领路的手下。今次的货大皇子已收到,却不知被何人偷天换日或是怎地,蓝染上的兵器制造图模糊不清,根本无法辨认。大宗得知此事。怕是原来的人里混了细作。特派我二人秘密前来彻查此事。” 慕容喜闻言。立即从高高的太师椅上跳下来,“竟有此事?!”他在仙人岛上十几年,管理严密。可谓滴水不漏,从来没发生过这种事情。那人是如何混进来的?! 二公子一脸严肃认真地点头,又说:“七王爷与承恩帝现如今也大了,大宗的意思,问题许是出在这二人身上。” 他这话说到了慕容喜心坎里,承恩帝那只小狐狸表面上没什么动静,可包藏祸心,防不胜防;李束樘好像是他们的人,但有许多李留云的事情他不知道,相同的。他也有许多事情是李留云所不知道,这对舅侄面和心不和早已不是什么秘密。 “老爷子,此事紧要,未免夜长梦多,还应当机立断。”林杝见他信了,便开始火上浇油。 小老头探究的目光逗留林杝身上,看得林杝头破发麻,还以为自己多说多错,被他听出什么猫腻来,紧张得要死时,但听慕容喜不太确定的语气询问:“这位孟姑娘,我们可曾在哪里见过?” 林杝一愣,多看慕容喜两眼,摇摇头。这岛主的外貌如此特别,如若见过一面,肯定不会忘记,她连此人姓甚名谁都不知,怎么会认识。 慕容喜也觉得问得唐突,换了个话题,“二位说得不错,此事应当尽快查清,只不知为何你们要带两艘船过来?”眯眯眼一下子变得犀利如鹰,到底姜还是老的辣,跟着前朝大将军大半辈子,耳闻目染也学会了许多手段,并未全信他们三个陌生人。 四小姐一听苗头不对,反应甚快,微笑答曰:“我乃宛平人士,熏沐楼里出来,与沈公子并非一路,之后也不会同路回去,两艘船,不奇怪。”林杝的运气也是好,逢凶化吉,还把熏沐楼利用了一把。 当然她不知道熏沐楼楼主姓沈名诀,乃沈千乘大儒家的亲戚,林仲之说自己叫沈不归,本打算叫眼前这小老头觉得亲切些,沈家从前与慕容家交好,同大宗的关系也不差。被林杝歪打正着,慕容喜不再多疑,点头向小队长吩咐:“传令下去,封锁全岛,彻查此事。” 小队长领命而去,没过一会儿却又折回来,脸色仓皇地报告:“主子!密林里着火了!” “如何会着火?!” “小人不知,突然就烧着了。” “可有可疑人潜入?” “饿……”小队长瞟了两眼林杝三人,意思十分明显,今日除了这三位,并无其他人。 慕容喜回头也看那几人,一念之下是有些怀疑,转念又觉得不可能,这三人从未上岸开始就一路监视,请也是小队长自己去请的,中途若他们做什么手脚不可能毫无察觉。何况他们人都上来了,干嘛要放火多此一举? 林四小姐泰然自然,慕容喜的心思,她猜起来还不费劲。这把火估计是后面瑞木俊所为,虽不明白他们的用意,但应该有他自己的考虑,此时此地容不得左右逢源,林杝只能吹了一阵东风:“这么快就藏不住狐狸尾巴了?” 老头跺脚,深感有可能是岛上的细作干的好事,对小队长下死命,“封锁小岛,连一只苍蝇也不得飞出去极品女上神!” “是。” 林仲之偷偷朝林杝眨眼睛,人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他与妹子阔别一年,从前那个蒙尘的小姑娘,一下子长大成熟起来,洗去灰扑扑的束缚,变得狡捷聪慧,收放自如,让自己看了都觉得是相形见拙。 姑娘低头,被自家哥哥夸得挺开心,她其实骨子里还是个小姑娘,顽劣了些,想法多了些。回想这些年,无论是在林府里还是在林府外,总是有一些愿意包容她的人,放任她的行为,包括林丞相,包括李束樘,包括承恩帝。 “二位,请随我来。”慕容喜脸色很差,这么大年纪的人了,经不起吓,嘴唇都有点发紫。 他是说二位,严安老老实实呆在院子里等候,林杝起初都没有发现,是忽然觉得周围少了点啥,一个扭头没见身后熟悉的影子方才有所知,心里莫名一阵失落,漏听了几句慕容喜说的话。 “……所有的蓝染都是在那边用特殊的汁液绘制上去,等到干了以后须得用火烘烤,痕迹即消,因着涉及机密,都是派信得过的手下去做,老身也一直在旁看着,并无出现纰漏。”这就是慕容喜想不通的地方,怎么可能会出差错呢? 林仲之问:“那些画是谁画的?” 慕容喜老实交代:“老夫不才,原稿都是出自我手,再由慕容家的亲信拓在布头上。哦!那批蓝染里不仅有图纸,还有一些密函,都模糊不清?” 这问题被林杝抢答了去,“从瑞昭送出的密函尚好,只是仙人岛这些出了纰漏,故尔先来此地探查。” “哦哦……”慕容喜不疑有他,带他们来了一处隐秘的院落,装修的十分朴素,看不出什么用途。仙人岛的龟背山顶,就是现在他们踏着这片土地,每个院落之间相距一段不短的距离,单独而立,也没有任何的高墙围栏。看似自由散落,但其中又大有讲究,换一处都不成。“就是这里了。” 林杝打量四周的环境,后面是小树林,左右种着一些常见的花草,略有曲径通幽之感,那没有雕琢的小路上,长着稀疏的杂草,可见两道车轮印子清晰且泥土已经干涸,想必是个雨天将什么重物用推车送到此处留下的痕迹。 喜老带他们进了屋子,空无一人。前堂放置着两个大木桶,木桶隐隐有蓝色的污渍,想必是盛放蓼蓝来染布的桶。林仲之同林杝装模作样检查里外,想找到有关兵器图来处的蛛丝马迹,两人交换了个眼神,林杝对慕容喜道:“我可否去外面看看?” 慕容喜正在对岛上的人逐一排查可能性,听见林杝的话,点点头只提醒一句:“此地都有布阵,姑娘当心些,若觉得迷路就喊老身。”心道大宗派来的姑娘,总有些过人之处,还算对林杝放心。 林杝翩然而去,管他什么破阵法,先摸一摸再说。看太阳的位置,小树林后就是山阴之处,应当没有人住在那儿,于是下意识里挑了左边的路而去。先是种着一片玉竹,把小径都遮掩盖去,林杝凭着感觉往前走,行到一里开外,转了个弯,又见一处差不多的屋舍。 猫身来到开着的窗户底下,里头有人正在说话,声音还挺耳熟:“陈夫人,您帮忙劝劝我家夫人吧,方才从外面回来就一直在落泪,奴婢怎么说也不听。”原是林惜春的丫头。 “惜春,怎么又哭了?”响起一个温柔的声音,似渊中之水,清澈中带着深邃,林杝惊讶仙人岛上的女人怎么那么多,又想象着这个说话之人定然是个风韵的美人。 ps: 感谢屎妈的和氏璧!鞠躬orz!! ------------ 【222.陈家夫人?】 222 “阿紫,我将将见到三个陌生人来岛上,还以为是云哥来接我了。”林惜春哭得嗓子有些沙哑,现在的神思已经清明。 那人轻叹了口气,就如秋风扫下一片落叶,“你这心病,已然无药可医。” 林杝实在好奇说话的人,小心翼翼起身去偷看,不料屋里的女人是个练家子,顿时察觉到外面的异样,寒冰似的杀气一掠行至窗下,林四小姐都来不及做出反抗,脖子已经被那妇人衣袖里的小匕首贴上。 但听她如霜的声音威胁道:“鬼鬼祟祟,再动小命就没了。” “……”四小姐哪里敢动,端正站在窗下,倒也容易看清拿着匕首那妇人的样貌。倘若一定要找一个词语去形容眼前这位妇人,林杝觉得大雪山上的野梅花挺适合她。肤如凝滞,气质高冷,尤其是那双眼睛,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人。 咦?! 被唤作陈夫人的女子,有些反感地皱眉,十分不喜欢林杝突然如此没有礼貌的盯着她猛瞧。当然,作为瑞昭堂堂丞相家的女儿,并非不懂礼数之人,她之所以会做出这等没有礼貌的事情,实乃激动。 “小人唐突。”林杝看够看仔细了才垂眸认错。林惜春和她的侍女也站到了窗口,惜春发现是方才慕容喜院子里的客人,微微惊讶了一下,赶紧按住额头平复心情,又怕疯症发作。 陈夫人的刀子逼近一分。贴着林杝的脖子冰凉冰凉,寒着口气问她:“你是何人?” 林杝不敢确定此妇人的身份,依旧扯谎:“小人乃大宗派来调查仙人岛奸细一事的孟赖,见过两位夫人。” “岛上有奸细?”陈夫人惊讶。同慕容喜第一反应一样。这么防备严密的仙人岛,敢问细作是怎么混进来的?! 仙人岛上当然没有细作,故尔林杝也不用真的忌口,唯一需要保密的只有自己的身份元首之怒最新章节。她抬眸,目光恋着陈夫人漂亮的脸蛋,年纪与林惜春相仿,哪怕穿着普通的衣服,丝毫掩盖不住她的女王气质。 四姑娘舔舔嘴唇,还是忍不住先问:“恕小人冒昧一声,陈夫人可是庆国皇室中人?” 野梅花般的女子听得此问。花枝一颤抖落无数花瓣。是了。林杝方才猛盯着她看便是这位夫人的眼睛一看就让人觉得不是普通人。因着她的眼睛是碧空如洗一样的碧色,是和白罗公主一样的碧色。公主说过那是她们庆国皇室的象征。 陈夫人不做声,架在林杝脖子上的匕首却是撤下了。林惜春大约知道些什么。面色担忧地瞅着陈夫人,想说话又找不到安慰的词句,只得扭头斥责起林杝:“你是什么身份,敢这样口无遮拦,信不信我立即叫人收拾了你。” 林杝自是相信李留云老婆的威胁,抱拳躬身就是举白旗投降:“夫人赎罪,小人这就离开,您就当小人从没来过可好?”起码她能确定这位陈夫人的确与庆国皇室有关系,如果是庆国皇室中人,就不难解释为何李留云手上会有那些先进的兵器图纸和机关陷阱。 据她所知庆国皇室历来的传统是只要诞下千金。就不再生育,而不知是否女人太强势的关系,女皇基本上头胎具是女儿,故尔庆国皇室可谓一脉单传,极少有兄妹姐弟。当今白罗公主亦独生,女皇没有其他孩子,目测女皇也生不出那么大的闺女,如果是女皇的妹妹…… “惜春,我有几个问题想单独问她。”耳边响起陈夫人清冷的声音。 林杝一惊,疑惑中隐隐有些激动和窃喜,直觉能从陈夫人身上挖到大秘密。李束樘的小舅母迟疑片刻,拗不过陈夫人的坚持,无奈叹了口气便带着自家丫鬟离开,临走不忘瞪林杝一眼,意思是叫她小心说话。 慕容喜万万没想到林杝能摸到陈夫人那处,还会被冷若冰霜的陈夫人留下来说悄悄话。如果早些知道事情会发展成这样,打死他也不会让林杝四处走走。 等屋里只剩下陈夫人与林杝,林四小姐二话不说跪在地上就是作死的节奏:“草民参见女爷。”作,很作,十分作。 野史说白罗的母亲有个妹妹,不过十几岁的时候就死了,那时候白罗都未出生,所以公主自己也说不清楚自己是否有一个皇姑。林杝之前没放在心上,谁家没个八卦是不是,干嘛非揪着皇家的秘密研究,却原来野史总有其存在的意义和价值。 “我已嫁人,夫家姓陈。” 四小姐很想顺口再问一句您相公在何处,转念想来估计已经凶多吉少,就咬碎了吞回肚子里。 陈夫人将林杝扶起来,素手有意无意搭在她的手腕上,不过一下就探出来,问道:“你会我庆国的武功?” “实不相瞒,是白罗公主所授。” 忽闻夫人又是一声叹息,林杝估计是这位女爷在感叹自己有个小侄女都没能好好疼过,可四小姐只猜对了一半,后面那一半要以后才会明白。 “我瞧你不像是李留云派来查细作的,倒像是一个细作。”冷梅的清香与智慧啊! 林杝扑通跪回地上,她虽然觉得陈夫人留在仙人岛给李留云卖命是有苦衷的,但在事情没有明朗之前断不可自己先暴露了身份和动机。 陈夫人心如明镜,第一眼看见这小姑娘只以为是溜进仙人岛的外人,也说不清楚为何,反正人和人之间是有气场的,应了那句老话“人以群分,物理类聚”,李留云那种人的手下里不可能有像林杝这样的人。 眼睛里藏着太多跃动的火星子?或者是身上清冽干净的气息?反正她一看林杝就肯定这厮不是个听话省事的丫头,谁收了她真是自找麻烦无良医尊。 于是道:“我瞧你与我庆国有些渊源,今次在这种地方能遇见,也真是孽缘。这岛上机关重重,走错一步都会万劫不复,我劝你还是早些离开。” “传言女爷多年前已殁,又如何会在此地?”林杝跪在地上不肯起来,也不回答她之前的问题,只坚持想要知道陈夫人的事情。四小姐的脾气是会因人而异的,比如她对承恩帝,知道斗不过所以总夹着尾巴做人,比如对李束樘,知道他拿她没办法就横眉冷对,比如对林夫人,知道她伪善就不去招惹人家,说白了是有些吃软怕硬,至于眼前这位陈夫人,虽然冷傲了点,但明显察觉到她对自己没有恶意,就想作死地去摸摸老虎屁股。 陈夫人本名白紫,乃庆国女皇的亲妹妹,十六年前对姐姐说庆国的男子都入不了她的眼,就离家出走找如意郎君,那时候的少女被保护着,根本不知道庆国以外的男子是什么样子。 “我下雪山以后,女尊惯了,不懂掩才,不懂服软,惹来许多麻烦。为此疲于奔命,最后假死诈他们,本以为嫁给了喜欢的人,可以幸福一世,未料只过几年平静的生活,就又被他们找到,关在仙人岛上。”寥寥几句话,概括了自己的半辈子,那么多的悲欢离合,统统沉淀为心底的往事,岁月不语,如石不腐。 林杝心里一抽,犹豫地问:“那……他们拿什么威胁你……?”她相公的性命? “我与先夫孕有一子。” 啊, 她相公真的死了。 这其实也是白紫留她下来说悄悄话的原因,“我的孩子不知道被李留云藏在何处。” 林杝的脑子忽然闪现出一年之前,白罗到访瑞昭时候的一些往事,想相信又不敢相信,继而实在觉得有这种可能,遂忐忑问陈夫人:“夫人的孩子是男是女,今年该有几岁?” “是个漂亮的男孩,今年有八岁了。” 晴空下一道霹雳,震得林四小姐身子直哆嗦,又问:“他,他的眼睛,是遗传了您吗?” “未曾。” 白牙! 苍山大哥捡来的那个孩子! 白紫见她异常,心思一转,激动地抓住林杝双肩,晃悠着逼问:“怎么?!你见过我孩子?!他在哪里?!” 林杝点头又摇头,脑子里混乱不已。她一下子就想起白牙,是因为当时白罗所说,白牙和白罗同姓白,白姓在瑞昭并不常见,故尔怀疑白牙与庆国皇室有何关系,后来看到白牙的眼睛不是碧色,排除了这种本来就可笑的可能。试想白罗的母皇就她一个孩子,如何会在外流落私生子?那是白罗不知道她其实有个假死的姑姑。可就算白紫的孩子没有遗传到她青碧色的眼睛,又如何能证明白牙就是那个孩子,苍山如若知道白牙的身世而给他冠以白姓,济世堂与李留云是什么关系?!连苍山也是这场政治斗争中的一枚棋子?! 不,不,肯定是她搞错了。 肯定是因为白罗之前的误导,让她对白牙有些了偏信。 人心很奇怪,一旦你想相信,给你一百个不能相信的理由,你还是愿意相信。 僵持之际,外面传来慕容喜的喊声,正在找失踪的“孟赖”,屋内两人听了具是一惊,白紫快速提起林杝就推到了门边,悄无声息地塞了样东西在她怀里,然后气息一变,怒斥她道:“你这是在怀疑我?谁借你的熊胆子如此与我说话?还不快滚!” “……” ------------ 【223.一把钥匙?】 林杝就那样被陈夫人毫不客气地推出来,“嘭”地关上门,慕容喜听到说话声音跑过来,“诶哟”了一声,道:“姑娘您怎么上这儿来了?!”略有责备之意。 四小姐冷笑,顺势装出一副嫌弃的表情,反驳:“她是被迫关在此地,本是最有嫌疑之人,老爷子您这是想袒护陈夫人?!” “我……”慕容喜对于林杝知道陈夫人身份一事并不感到惊讶,大宗派来的人,知道的秘密肯定很多,实乃心腹啊! 陈夫人在里面见慕容老头那般相信林杝这个小骗子,嗤之以鼻,心道是你们终于也有栽在女人手里的时候。复又佩服起这姑娘的演技,所以说有时候吧,骗人是需要天赋的,此女就是此道天才,贵在脸皮够厚。 屋外,慕容喜劝着林杝离开,周围又恢复平静,陈夫人正想着接下去所有的可能和应付这些可能的对策。谁料事情根本没有告一段落,仿佛就是一阵风的刹那,房门闭合,闪进来两个人。 那女子见到陈夫人,与将将林杝的反应差不多,呆若木鸡,不敢相信中不依不挠盯着她的脸庞猛瞧似乎想要确定一件事情,最后风千柔噗通跪在地上,怯怯唤了一声:“女爷!” “……”陈夫人只觉得跪在地上的女子挺眼熟,应当是她庆国的人,但具体是谁实在想不起来。她离开庆国十几年,瞧这姑娘的年纪,那会儿不过七八岁,连自己亲闺女都不一定能一下子认出来,何况是风千柔。 风千柔自我介绍:“女爷,小人是风家么女千柔,名字还是您给小人取的,可还记得?” “哦。”陈夫人这才记起,还有心情调侃她,“瞧着你好似辜负了我当初给你取名字时候的厚望。” “……”不好意思,我们家都是女汉纸。 一旁的瑞木俊听得是满头雾水,他对庆国并不了解,也不知道碧色眼睛的涵义,只明白了眼前的美妇人乃庆国人士,而且地位不低,应是个皇室,继而更加想不明白,如何庆国的皇室会在此地?! 陈夫人也注意到瑞木俊的打扮,“将领?瑞昭的?” 风千柔点头,“女爷,我已把此岛上几条监视路线破坏,他们忙着救火,赶紧趁乱与我们逃走吧,舰船就在附近。” 被囚禁在岛上五六年之久的妇人当即想点头,转念一想不对,脸色擦黑道:“我不知你也来了岛上,方才将启动机关的钥匙给了那个小丫头,还没来得及给她解释钥匙的秘密。” “什么机关?” “就是……可以鱼死网破的机关。” 瑞木俊跳脚,惊呼:“什么?!你把那么危险的东西给了杝儿!”你们庆国出产的那么高级的东西,她肯定用不来啊! 许是私心作祟,风千柔眉头一皱,对林杝的智商心里也没底,但依旧坚持劝道:“女爷,先随我们走,万事等会儿再说。”拉着她就跑。正如风美人所说,外面十分混乱,三人沿来时开辟好的小路迅速避开了零星几个守卫的眼睛,钻向密林的深处。 话说回来林杝这头,当她打发了慕容喜,摊开手看见自己的手心里躺着一块奇怪的木头,雕琢地很粗糙,没有装饰花纹,丁字形,几条边上被挖出许多凹槽。如果不是白紫亲自塞进她手里,林四小姐会以为慕容喜或者谁研究弩箭等木质武器时留下的无用之物。 “这是什么?”林仲之凑过来,亦是不能领会白紫想要告诉他们的什么。 严安默默杵在门边,眼皮一抬将东西落入眼中,沉思片刻后几乎与林杝异口同声:“可能是钥匙之类的东西。”语毕,两人诧异对视一记,复匆匆别开目光,当做什么也没发生。 林仲之那人精,如何察觉不到自己妹妹和一个男人之间不同寻常的气氛,碍着妹妹脸皮薄,现在也不是八卦的时候,就无视开去,只研究这枚“钥匙”,被他俩这么一说,二公子也觉得有点像钥匙,“会是开什么东西的钥匙?” “陈夫人在岛上唯一能碰的就是机关,能做手脚而不被人发现的也是机关,应当是什么机关的钥匙。”林杝边思索边说出自己的想法。 立即得到了某个人的应和,“她有钥匙却一直留着没有用,若非逃跑的机关在很难涉足的地方,便是九死一生的可能,不到鱼死网破不去用这最后一张王牌。” “她居然会相信我一个素未谋面的人,只不过因为我身上有庆国的武功,我说自己和白罗挺熟?按照庆国女子普遍的性格,我看那位也不是肯妥协的人,定然是她这张牌卡在自己够不着的地方……” 四小姐说到这,想传个眼神给林仲之,未料没认准方向直接和严安的小眼睛对了个正着,愣了个神,严安已经淡然地挪开视线,只当什么也没看见。四小姐在如此紧要的时候还有心思闹情绪,你丫儿个面瘫,本小姐的脸总比你的好看,我还没别开脸,你怎敢抢先! 林仲之道了声赞,同严安讨论起仙人岛上什么地方最有可能是陈夫人不能涉足之处。严安十分犀利地回答:“要找到这个答案,先得知道仙人岛上都有些什么地方。” 二公子吃了个惊,“你不知道?”你不知道这仙人岛的地图,又如何避开重重陷阱和机关把我们带到腹地的?! “并无印象,我全凭感觉而已。” !!! 讨论到最后,还是由顶顶会诳人的林四小姐出马,准备从慕容喜那儿骗张仙人岛的地图来研究。谁想,今日的意外是一个接着一个来,直叫年近古稀的老头有种一脚蹬天的绝望感。林杝看他神色惊慌,一问才知陈夫人失踪了。 女爷失踪了?! 林杝仅诧异一瞬就猜到有可能是风千柔搞的鬼,立即补上一句:“老爷子,之前我怀疑这位夫人的时候,是谁一个劲把我拽走的?!”恶人先告状,喷的慕容喜无地自容,真以为是因为自己的偏信从而导致这样无法收拾的后果。 “人都失踪了,还愣着干嘛,赶紧把仙人岛的详细地图给我一份。” “诶,诶,老夫这就去给你拿……” ╰( ̄▽ ̄)╮顺利到手! 仙人岛的密林里,算是最外围一层,分了十个营,每个营一千个人,那是大宗造反计划里最精良的部队,这些人养着也是占地方,所以负责把守仙人岛周围。林杝在每个据点都打了红叉,分布得很平均;中间以七星连珠之势,筑有七间院落,除去陈夫人、林惜春、慕容喜的三间屋子,还有刚看到的机密室,剩下三间分别是研毒处、账房仓库和烧饭的伙房。 三人盯着七个红圈,几乎同时出声: “伙房。” “库房。” “库房。” 第一声是林公子,他原是想着慕容喜可能不让陈夫人去伙房,烧房子是小事,万一从炼毒的地方偷点毒投到伙食里去,一岛的人岂不就都中招了!他觉得自己挺对。 但那两位既然都说是库房,他撇了撇嘴,“好吧,库房。” 慕容喜忙着抓陈夫人,根本没空管他们三个,按着地图所指很容易能找到库房的方向,但七星连珠的阵法,十分有讲究,并非你想从这个点到那个点走直线最近的办法就能到达,其中的学问,反正不是林杝和林仲之一下子能参透的。遂兄妹二人的目光具投在其貌不扬的严安身上。 靠你了! 严安私以为自己从没有上过仙人岛,只不知从哪里看过那些机关陷阱的位置和破解之法,眼下他并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知道去仓库的路,只能继续凭着感觉和零星残破的记忆,误打误撞。 “十四,你何时学过阵法?”林仲之奇怪,他当杀手就会杀人,居然还研究这么深奥的东西。 “无聊之时。” 再给你点个赞! 正在林杝三人远远看见库房影子的时候,天空放出一个信号弹,咻地冲天爆开红色的烟雾,几人以为是仙人岛内部的信号,但显然内部的侍卫们都菊花一紧,小队长冲到慕容喜处报告:“主子,这不是我们的信号!” “岛上果然有细作,还里应外合了。”慕容喜脸色苍白,“快飞鸽传书给大宗与大皇子,沈公子和孟姑娘人呢?” 咦?他们人呢? 因为信号弹太抢眼,小队长和慕容喜都没有留意信号弹爆炸时伴随着的鸣笛声。瑞木俊从衣袖中掏出一管短笛,放在嘴边吹了个宫音,声音尖锐,传去很远的地方。战舰上的副将听见,立即命人打开雀笼,放出一只云雀。经过专门驯养的小麻雀,比鸽子聪明灵活,林杝家里从前就养了一只他送的。 林杝抬头瞧见熟悉的鸟影,知道瑞木俊有所行动,加快了脚步跑到库房前,有两个守卫把守,库房门紧闭。其中一个守卫厉声问道:“来者何人?!”四小姐把腰间的玉牌一举,“我等受大宗之命而来,老爷子没给你们打过招呼?还不快开门!” 那两块玉佩他们自然认得,一块由大宗保管,一块由大皇子保管,带着玉佩不是本人就是两方最心腹的心腹,哪里还敢怠慢,立即打开了库房门,“二位大人请。”rs ------------ 【224.动次打次?】 林杝三人刚刚闪进去,只看了一眼整齐又玲琅满目的大仓库,没有窗户,点灯用的都是夜明珠,都不及发出一声感叹,便听得外面两记闷哼,守门的两个家伙已然无知无觉躺在了地上。 按理说仓库这么重要的地方,一半推着钱,一半推着武器,应该多几个人把守才对。原先也是这样安排的,放了两个人看门,又组了三个小分队来来回回巡逻,严密十分。 所以事情要讲究一个天时地利人和,今次事发突然,小分队都被调去搜奸细的搜奸细,灭火的灭火,捉苍蝇的捉苍蝇,竟然只留了这两个死心眼临危不乱地蹲在库房外面。私以为,他俩是最懒的那两个。 “瑞木大哥!”林杝唤了一声,有些欣喜和舒心,还好他没有事情。 瑞木面露殷勤,狗腿地想跑去林四小姐处摇尾巴表忠心,风千柔二话没说抓住了他的胳膊将他往旁边一推,请陈夫人进来,顺便捎上一句:“你的鸟能行吗?!” 我的鸟!又猛又硬!当然行! 小将军有一点点恼火,不过转念的刹那,严安不声不响拦在林杝前面,等到瑞木俊回答了风千柔的问题,言明他已经让等在仙人岛岸边的两艘船原路返回,又让鬼煞海域外等着的十几艘舰船见机行事,最后一句“你放心吧”的“吧”字还在嗓子眼里,愕然瞧着冷若冰霜又其貌不扬的陌生男子,呆愣了。 你丫儿到底是谁?! 林杝就觉得眼前多了个阴魂不散的影子,心中那碗小池塘上空突然低落一滴水珠子,叮咚一声,小池塘里就泛起阵阵涟漪,因着那水抓又抓不住,停又停不下,四小姐的心情捉急中带着无所适从,正所谓上善若水。 陈夫人才不去管这些年轻人肚子里的九曲十八弯,赶紧到了林杝跟前,道:“亏得你聪明,马上猜到要来这里,否则我就被他俩强拖出仙人岛了。我先前给你的钥匙呢?” 可不是,刚刚风千柔死活不同意陈夫人冒险,要先把她送到舰船上再说,还是瑞木俊坚持认为凭林杝的聪慧,一定能马上猜到陈夫人那把钥匙的用场,三人说好就等一炷香的时间,若四小姐不来,他们就得先把陈夫人送走。 你看吧,我说了我家青梅自小就机灵。瑞木小将军听到陈夫人表扬林杝,自己心里也挺得意。 林杝把钥匙交还给陈夫人,左右打量这偌大的库房,不知道机关在哪里。 只听陈夫人解释道:“李留云以防仙人岛被人发现,做了完全的准备,若在时机未成熟之际让承恩帝或者其他什么人闯入,就打开这道机关,把最要紧的东西送出去。” 最要紧的东西,自然是钱和武器。 陈夫人在机械研究上不算自夸,她若说自己第二,没人敢说第一。凭借鬼斧神工,对这最后一道机关做了小小的手脚。如果哪天李留云不幸开启机关,将会看到自己毕生的心血遂海浪一并吞没。因为这个必杀技,陈夫人就算没找到机会靠近库房,也坚信李留云最后必将没有好下场。 这道机关到底是怎样的? 库房其实有玄铁打造而成,它并非打桩将其造在泥地上,而是埋了四个轮子和一条轨道,只要将库房里的机关开启,铁轮子弹出,沿着潜藏在泥土里的轨道就能在一盏茶的时间里移动到海岸角。即这座乌龟山的尾巴处。岛尾藏了一艘改良的船,到时候撒网把巨大的铁盒子捞住,直接可以乘风破浪而去。 而陈夫人所做的就是每天用内力在轮子的轨道上踩一踩压一压,肉眼可能看不见,但是这么大的东西在快速运动的过程中出不得一点偏差。当铁盒子摇晃一下飞出轨道之后,它会直接砸在泥地上不能动弹,而轨道实际上与海防相连,只要一个小小的力传过去,就有足够的可能弄坏那海底防御设备上的一个小零件,于是乎整个鬼煞海域的鬼影便会消失,引爆埋在仙人岛之下的炸药,届时天摇地动,沙石翻飞,就是同归于尽的节奏。 “我们有一炷香的时间逃跑。” “夫人是指跑出库房还是跑出仙人岛?”林仲之作死的多嘴一句。 换来她一记冷眼,一炷香里你爬也该爬出这铁盒子了,你说我指的是什么?! “那我们往哪里逃?”二公子有时候不是不明白事理,就是作死,好像在艰难险阻生死存亡面前逗个乐,问题就能迎刃而解。这性格与林四小姐倒是有些相像。 “北面。”就是乌龟尾巴那地方藏着一艘船,他们得开那个离开。 “还等什么,赶紧的。” “……” 林杝与林二哥心里皆是激动大过害怕,人生自古谁无死,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一想到他们靠那点星星之火,居然燎了个原,便十分有成就感。 陈夫人眼前这些都是不怕死的,不再多说,在西面的铜墙铁壁上找到了个环,一拉想个抽屉似的,从里面拉出四四方方一个小铁盒,但铁盒上除了两个空,并无其他。陈夫人的钥匙恰好塞进去,听得极细的弹簧与铁丝的摩擦扣动声,“可拉,可拉”,几人聚精会神之时,忽听外面慕容喜的声音,咋呼着:“来人啊!有人闯了库房!” 严安眼明手快,嘭地将库房的门给关死,叫外面的人没办法进来。陈夫人已经把钥匙插到底,随即一拧,库房四个角的轮子慢慢抬起,晃动的间隙听到林杝“诶呀”了一声。 瑞木俊立即关心她,“杝儿,你怎么了?”生怕有什么闪失。 林杝摇头,“林惜春还在岛上!” “我说姑奶奶,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关心一个无关紧要的人!”风千柔一脸鄙夷,觉得这姑娘太过妇人之仁,且不说林惜春和李留云是个什么关系,敌友不分,就算可怜她一届弱女子,当下机关已经启动,慕容喜和千万人马就在外面,你倒是想怎么救?! 严安本没话说,只是看着林杝的眼色闪烁不定,他被林杝那一声“诶呀”的牵动之心不亚于小将军的关切,还以为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尽管心底与风千柔一般认为救林惜春实在多此一举,但人却叙述待发,严公子笃定四小姐想得出,就做得到。 “吭、吭、吭”库房动起来,慕容喜惊叫:“快去前面阻止它动!都愣着做什么!”他身为参与设计的人,十分清楚这东西动了以后不堪设想的后果。可惜的是,老样子的天赋始终比不上白紫那般,机关算尽,既然它已经动起来,就再没有停下来的可能。 陈夫人脑海里反复演绎过这个结果,吩咐道:“经过密林的时候,听我命令,一说跳就跳。” 众人点头,具是屏息憋着那口逃命的气。 大铁盒运动的速度越来越快,那“吭咔吭咔”的声音越来越密,尽管密封的空间,耳边都能听见阵阵的风啸,越来越响,越来越响—— “跳!” 门开,如肚子疼时从菊花中奔涌而出,四散开去。 蓦地,林仲之大喊:“四妹!你跑错方向拉!” 林杝好像耳背,埋头往前冲,她尚记得路,必须回去找林惜春。倒不是为了一个生命,只是觉得林惜春的利用价值大过她的生命。于是乎林仲之眼前一闪,又一道黑影略过,瑞木俊想跟上去的时候,一把被风千柔抓住,风千柔像教训自家儿子,“你去凑什么热闹!还不快走!”眼风还特别紧,训完自家的还不忘带隔壁的林仲之,“武功最高的都去了,你凑什么热闹。” “……” “……” 一炷香的时间。 “喂,你别跟来啊。”四小姐挺急,脚底抹油。 严安冷着脸,不说话。他本来就惜字如金,简直没跟林杝好好说过话。甚至不声不响就超过了林杝,在前面给她开道。他怕她不认识路。 林杝心底涌起一些道不明的情绪,又甩甩头强迫自己不要去探究那些是什么,稍稍走神的功夫严安已经撂倒了几个侍卫,顺便牵住林杝的一只小手,显然是嫌弃她跑得太慢。 他俩绕了点弯路,很容易避开追着铁箱子跑的大部队,林杝任由那人牵着,也不管自己跑到了哪里,只顾使出吃奶的力气交替双脚,跟住严安的步子。林惜春的院子方才在地图上已经看过,因着动乱的关系,这位夫人乖乖躲在屋子里没乱走。她听得“乓”一声响,门被人从外面踢开,吓得直打哆嗦。 人未到,声先至:“夫人,我们带你去找慕儿!” 林惜春惊呆了。 “走不走?!” “走!” 好的,一炷香烧了一小截,时间绰绰有余。 如果说仙人岛上没有个上得了台面的高手,那真是太不给李留云和鹤之澜面子,于是乎在最最千钧一发的时候,十个黑衣蒙面的绝顶高手终于拦住了三人的去路。 ------------ 【225.我要殉情?】 225 十个杀手聚拢过来,他们还不忘对着天空放了个信号,不消片刻就会有数不清的人头堵截他们的去路。 林惜春试图用自己的身份吓唬杀手们,“你们好大的狗胆儿,当我这个夫人是假的?” 杀手低头,默认了她这个夫人是假的。 李留云娶她不过是因为她江南林家还有些可以利用的地方,虽然当初给林老爷承诺当了皇帝就立林惜春为后,要真到了那个地步,还有他林老爷说话的份儿?林老爷就是被狗屎塞了脑袋,不但相信李留云的承诺,居然还相信李留云真的能当皇帝,当初天翔几大世家都不肯把女儿嫁给李留云的好不好。 李夫人气背过去,捂着胸口猛咳,险些呛得晕死过去。 严安耳朵动了动,能听见许多人往这边来的脚步声,再不杀出去就来不及了。他回头看了一眼林四小姐,林杝正也看他,两人点了个头,心意自知。下一刻林杝拉着林惜春就往北跑,严安留下来挡着那十个杀手。 刀光剑影,杀气重重。 一人于纷乱之中从容过招,委实是会当凌绝顶。 不合时宜的,林杝忽然想起了一个问题,严安通常在与她说话的时候都不加称呼,万不得已要叫她也只叫她作孟赖,似是连自己的真名都不知晓。可有一回,也是这样危机的情况下,大批的杀手要抓他们,他们躲在阴暗潮湿的地窖里,某个人曾轻唤过她一声“林杝”。 四小姐脑子里,严安的那声呼唤,突然就抹除不去,阴魂不散,一声一声的回音,充满了沧桑和叹息,好像……总有些让人不得劲的地方,如心底小池塘里的水,如岁月的流沙,如轻拂耳朵的清风,抓不住,留不下,却又近在迟尺。他到底有多少秘密? “小心!”背后让人一推,林杝踉跄,猛地回头,严安已经帮她化去杀手致命的一刀。他今日穿着那件洗白了的粗布衣衫,立于大敌之前临危不惧,平时刻意隐去的气度迸发而出,叫人只觉得这厮从前是一颗蒙了尘的玉珠。 十名杀手联手竟杀不到他分毫,杀手自己也有点郁闷,但他们并不如严安想要速战速决的心思,只要拖延住他们,等到岛上的一个小分队过来,就不信这男子还有三头六臂可以以一敌千。 僵持之际,海上的异动让岛上的人惊慌起来,仿佛海底沉睡了一只巨大的怪兽,渐渐苏醒过来,整个肉眼可见的海面先是微微震动,开出一圈一圈的水纹,然后那些水纹渐渐翻飞而起,变成了小浪花,小浪花吃着彼此,一个并两个,两个并成一双,最终卷起巨大的海浪,一波一波向仙人岛海岸袭来,四面八方,惊涛骇浪。 慕容喜一见海上的变化,心知今天仙人岛碰上了大劫,小队长来报:“主子,夫人遭人劫持,是刚刚上岛的孟姑娘和她的随从。” “……!”慕容老头这才回过味,他是被那三人当了小狗骗得团团转啊!心道反正逃不过这次,不如同归于尽,立即下了狠令,“把他们全都碎尸万段!”满是皱纹的眼睛瞪得老大,显然是怒到了极点。 话音刚落,脚下的土地也开始摇摆,埋在仙人岛之下的炸药似乎有了动静。那些炸药的量虽不至于将整座仙人岛炸成平地,但定然可以把仙人岛炸得翻个身。许多人惊恐起来,迷茫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于是他们一个一个忘记了手上的活和命令,去想自己是否应该先去逃命? 林杝和严安具知若再赶不上山尾的船,就等着和这些人一起陪葬,身上的那些潜力全都被激发出来,见神杀神,见魔杀魔,一时间所向披靡。眼看到了后山,一艘精致的小船泊在海面上,甚至林杝都能看见她家二哥正在船上激动地蹦跶挥手,叫着林杝的名字让她快点下来,炸药都要爆炸了。 可脚下却没了路。 仙人岛的后山,那乌龟山的尾巴,是一处悬崖峭壁。四小姐低头,海浪拍岸声阵阵,浪花吐出白色的泡沫,好像张开血盆大口的野兽,等着猎物来送死。其实整个仙人岛的海拔并不高,即便这里乃悬崖,你跳下去至多就是喝几口海水,断然没有粉身碎骨的危险,嗯,前提则是你会游泳。 那次溺水的经历委实给林四小姐强大的内心留下了顽固的阴影,她切切站在悬崖边,有沙石被她的脚丫子踢落,“哗哗哗,沙沙沙”,最后被海浪吞没,消失无踪。林杝的脸色煞白,连林惜春都比她好一些。 “嘭!”闷闷的爆炸声响起,南面可见尘土飞扬,还能听见一些人的惨叫声和救命声。仙人岛彻底混乱了,那些追兵就在不远处,如果看到下面有一艘,铁定比林杝跳得快。 “你可信我?”又是这一句。 严安抄起林杝的一只胳膊,面色冷静沉着,俨然不把背后的兵荒马乱当一回事儿。四小姐愣愣看着他,眨了三下眼睛,吞了一口唾沫,她可能觉得这段过程有一辈子那么长,但只不过是一滴雨从云朵落下来的时间。 淅淅沥沥的雨丝缠绵,林杝被雨迷住了眼睛,竟然觉得此刻的严安帅到了极点,最后带着仰望的心情点了点头,还想说点什么应景的话。 “啊——!” 谁给她那些煽情的时间,严公子得了她的同意,立即二话不说往下跳。林惜春眼见露出殉情一样惨烈表情的小姑娘被身边淡漠的男子拉下去,悬崖边衣角一闪即逝,也毫不犹豫跳了。 冰凉彻骨的海水,山摇地动的仙人岛,林杝在很久以后每每回忆这段惊心动魄的过去,总有些泪流满面的冲动。哪怕是她可以素手遮天,干了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儿,却是从此以后看见小水洼都要绕道走。 ※ 鬼煞海域外也是热闹非凡。 林杝那会儿都还没缓过气,正奄奄一息躺在船舱里回魂,不断问自己方才在水底下是不是被严安那厮渡了口气才活到了现在。只听公海上有敲锣打鼓的声音,她把胀痛的脑袋往里侧转去,猜不出是谁这么高兴。 “恭喜将军,贺喜将军,立此大功,回去皇上定会嘉奖您的。”有个人上了他们的船,正与瑞木俊说着客套话。声音听着十分轻浮不正经,不像是恭喜而是看戏。 瑞木俊严肃地回答:“为国为皇上分忧,平定天下,扫除霍乱皆乃末将的本职所在,又谈何奖赏,李总管言过了。” 李总管? 宫里的总管是赵公公,不姓李。 叫李总管的,林杝第一个想到的便是七王爷府上的李一总管。 若是李一在此,李束樘岂非也在这海上?! 林杝忽地心口一颤,说不上是惊慌还是惊讶还是惊喜,总之挺复杂的心情。她一咕噜爬起来,顺手披了件外衫,忍不住开门去开。 “吱呀——” 李一回头,见姑娘脸色苍白,不由纳罕:“哟?林四小姐这是怎么了?”时隔一年,他还是头一遭见林杝本人,感觉这女子比画中稍微瘦了些,成熟了些,气质上也更加灵动了些,但还是没有他家梅八可爱。 四小姐闻言,略略打量一番李一,他不说话的时候,长身玉立,谦谦君子一枚,骗不知情的人说是哪个大富人家的少爷,显然也能叫人相信,确实不是奴才的卖相。 “多喝了两口海水罢了,李总管何故会在此处?” “啊,小人随王爷寻四小姐踪迹而来,小姐可让我家王爷好找。” “……” 瑞木俊冷不丁开口,“杝儿,皇上的船已经等候多时,你得与我们回宫。” 林杝惊讶:“皇上?” 皇上自然没来,不过派了两艘明晃晃的大船,本是想从鹤之澜手上接走了人直接塞那船上带回去,谁料出了那些岔子,等知道林杝行踪的时候,他们已然进了鬼煞海域。瑞木俊忠于承恩帝,当然不肯林杝被李束樘带走,要回瑞昭必须坐皇上的船回去。 “那我二哥他……”林杝忽然想起在开库房机关的时候,瑞木俊和她二哥打了个照面,真真是惊呆了小将军。所以林仲之还活着的事情被瑞木俊知道了,他若是顺藤摸瓜发现林仲之是李束樘一伙的……四小姐的眼神飘向了李一。 李一假咳,头皮一阵发麻,姑奶奶别看我啊,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瑞木俊却道:“你二哥已去世多时,葬在皇陵之外,莫不是忘了?” “啊……”林杝没想到一向公私分明的小将军肯包庇林仲之炸死的欺君之罪,立即改口,“我做梦梦到二哥,思念太过,说了胡话。”感激涕零。 小将军想着,自己能为她做的事情,也就剩下这件,往后的路,他恐怕再也无法替她挡风遮雨。在许多个夜晚,睡在床上无眠的时候,瑞木常常问自己,到底他与林家四小姐的缘分是如何走到尽头的?rs!~! ------------ 【226.闲言碎语?】 仙人岛善后的事情,说起来有些复杂和冗长。 必然要先说的,是等到两个最最捉急的当事人收到消息,得知自己的老巢被人掀翻的时候,许多无关紧要的人都比他们知道的早,议论纷纷。 鹤之澜彼时正在千姬那儿陪着,就有人飞奔进来:“报——!主子,仙人岛被瑞昭丞相家的四小姐给毁了。” 什么?!这不可能。 “岛上的炸药全部爆了,我们的人,全军覆没。” 神马?!这不可能! 但听“咕隆咚”一声,小队长的孪生兄弟从房梁上滚落,不省人事。(小队长:作者你妹啊,好歹给老子取个名字啊!) 千姬听不见声音,但看得懂唇语,然看得懂唇语,却依旧不明白他们在讲什么。迷惑望着愤怒至极的鹤之澜,那一阵一阵的杀气叫千姬害怕,她从来没见过鹤之澜如此生气,气得脸色尽白,浑身颤抖,她张口想叫他的名字,可多年失聪的人已然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最后鹤之澜说了一句:“去、弄、死、林、杝!” 事实上,东瀛对于仙人岛来说,只不过是一个二股东,损失的不过是几百个忍者并几十万两银子,真正的大头乃林留云和那些慕容家的残余势力,大爆炸折损了仙人岛上大部分的兵力,剩下活着的那些也是缺胳膊断腿难当大任的柴废,还统统被瑞木俊抓起来当了俘虏。虽不能说前功尽弃,也已经毁了大半。 李留云先后接到慕容喜和李一的飞鸽传书,慕容老头的信成了他的绝笔,他是询问蓝染布出问题一事究竟何解,孟赖和沈不归又是谁,可惜还没得到李留云的答复自己已经知道中计,后悔莫及。李一则简单描绘了一下他和他家主子正好经过鬼煞海域,瞧见瑞昭的海军在清剿仙人岛,才发现原来这处海岛是李留云的秘密基地,于是委婉地表达了叹息之情,为何不早些让七王爷知道小舅舅你的这一桩秘密,如果早知道了或许就能帮忙挡一挡这次的劫难。 大宗在瑞昭京城的熏沐楼里看完两封信,直接拍碎了自己面前的原木桌子,恨林杝入骨,恨不能马上将她抓来一片一片撕下她的肉,一刀一刀斩断她的骨,一声一声凌辱她的灵魂。 “主子……”熏沐楼楼主沈诀担忧守在一旁,“现在如何是好?” 那头沉默许久,才道:“李束樘那臭小子以为我不知道他以前叫人偷偷拓了仙人岛的机关防布图备着当杀手锏,我看在他与我那点血亲的份上没有说破,未料这时候居然给我过河拆桥!他不仁,就休怪我不义!派人去杀林杝,一定要当着李束樘的面,他必定去救,到时候先做掉李束樘。” “王爷他好歹是长公主的骨肉……”沈诀为难,他这个手下人都知道什么叫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如若大宗杀了李束樘,等于砍了自己的左臂右膀,李束樘的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自残不说还让承恩帝那边有了喘息的空隙。 李留云却是铁了心要除去他那个侄子,或许小舅舅心里也很清楚,只要长公主的儿子在世上一天,他就绝对不可能坐上皇帝的宝座。 “梅九上次说皇上他……” “仙人岛既失,事情不能再拖,马上就行动。” 沈诀还想说些什么,可蠕动了几下嘴巴,终是什么也没有说出口。 瑞昭皇宫内,香炉袅袅,淡淡的药香弥漫着整个寝殿。 “皇上……”赵福贵捏着嗓子轻声唤承恩帝。 狐狸皇帝此刻正躺在床上休息,听到公公喊他便睁开了眼睛示意自己有在听他说话。 赵福贵凑近了些,压低声音说:“人找到了,还立了件大功呢。” “哦?” “李留云原在海上的老巢被林执笔误打误撞给破了,瑞木小将军这会儿正在清剿,不日将归。” 承恩帝听罢,笑了,一笑口水呛着了自己的喉咙,“咳咳咳……” “皇上,保重龙体啊。” 睡着的人却不以为然,翻了个身拿一只胳膊枕着头,心情一看就相当愉悦,不,是幸灾乐祸。他让赵福贵去把赵若尘叫了来,对赵若尘道:“李留云现在是疯狗,狗急必会有所行动,让人看紧点。” 赵若尘答了声“是”,面无表情,如果要拿他和同样喜欢摆死鱼脸的严安作比较,显然赵公子清冷帅气的相貌能把我们严安甩开几条大街,但严安的冷里透着股高深莫测,较真起来,让人发怂,抬不起头,越是其貌不扬,越无法小虚。 林四小姐满脸忧愁地坐在甲板上,瞧着那一望无际的海洋发呆。 身后脚步身传来,“孟丫头,哦,不是,林丫头。”神户三郎对林杝翻了花样变来变去的身份有些不太适应。 “三爷?”你干嘛一副没娘疼的可怜样。 “你不是说要带我们重振星鲨号旗鼓的吗?”你丫儿真的要走吗?可我想让你和我们一起做海盗啊。 林杝点点头,劝解他:“星鲨号剿匪有功,瑞昭小将军会跟皇上求个恩典,到时候你们做些正经的事情,太太平平活这一世吧。” “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些兔崽子们,若能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大约四海八荒就没有恶人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 “所以三爷多担待些,别叫他们闯大祸。”小祸的话我给你们扛着。 神户三郎发现自己说不过她,因着她的心意十分坚定,于是退而求其次道:“先前我问严公子,他说你既然不想当海盗了,他也没必要留在星鲨号上,不若丫头你去劝劝严公子,让他留下来照看我们,有他在我们肯定不会犯事儿。” “……” 林杝小刀似的眼神刷刷刷飞到神户三郎脸上,看得三爷脚底打滑就想开溜。兄弟们从这两位大神统领星鲨号开始就一直觉得表妹和表哥之间没有纯洁的亲戚的关系,后来经过许多事情的考验,仿佛都证明了这种永恒的定理,只不过表哥不善言辞,表妹又经常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光把旁人看得急火烧屁股。 好吧,神户三郎想,他不能棒打鸳鸯,遂放弃他俩人。拉住林四小姐的手,郑重交代:“严公子是个好人,我看着他心里总觉得他十分孤独,丫头你若有心,就多关心关心他吧。” “……” 却说这时严安和林仲之坐在船舱里喝酒。 林仲之:“我现如今是个死人,抛头露面,万一叫人知道我是炸死的话,不是很好,所以……” “我不会帮你照顾你妹妹。” 二公子吃瘪,嘟囔:“先前不是很着意她的安慰么。” 严安神色坦然,“她孤立无援时,只有我在她身边,没有不帮的道理。现在那么多人护着她,又何须**心?”说罢喝了一杯酒,调头看向别处。 咦?这话听着怎生出些酸味来? 林仲之眯眼打量严安,火辣辣的视线把严安看出了一身鸡皮疙瘩。严安正想起身离开,舱门先他一步从外面推开,但见林四小姐叫着林二公子的名字跨过门槛,抬眼瞧见屋子里站着个人,微愣片刻,神色尴尬,灰溜溜闪到一旁,似乎想叫那个使她尴尬不堪的人快些从眼前这件屋子里离去。 “妹子,怎么了?” “林惜春与我说她和李留云的孩子是个女娃儿,现年十四岁,不知被李留云藏在何处。我突然想到,千姬会不会就是那个孩子?”千姬没有父母,尽管她说她的父母是武士和毒妇,死于非难。千姬的年纪也和林惜春的女儿年纪相仿。 “倒也不是没有可能……”林仲之寻思着,李留云的确做得出这等狸猫换太子的事情。如果自己的女儿变成鹤之澜的挚爱,等哪一天真相大白的时候,他是东瀛大皇子的岳父,不看僧面看佛面,鹤之澜总得给他几分面子。 四小姐于是乎变得忧心忡忡,说实话她挺喜欢千姬,看到她就好像看到自己妹妹林樱一样,干净乖巧懂事又脆弱需要被保护,李留云如何生的出那般可爱的女儿! “李留云如果瞒着鹤之澜把自己女儿顶包塞给了他,你说鹤之澜要是知道真相会给李留云好脸色?”这假设本身就是不成立,李留云自然晓得骗鹤之澜的人会吃不了兜着走,还干嘛一定要踏入自作孽不可活的境地。严安冷冷点破林杝和林仲之忽略的关键。 退一步说,如果鹤之澜一开始就知道千姬是李留云的女儿,他还会将千姬捧在手心里?人长大需要一个过程,爱情也是,鹤之澜不可能在十五岁的时候爱上一团婴儿。再退一步说,如果在没有任何欺骗和隐瞒的情况下,鹤之澜当真喜欢李留云的女儿千姬,那李留云在东瀛的地位岂会如此不堪? 林杝在严安的点播下,终于想明白了其中一层一层的牵连和关系,断定道:“如果千姬不是李留云的女儿,他女儿又在哪里?还有陈夫人的儿子……”到底是不是白牙? 一切都要等她带着两位夫人回到瑞昭,才能找到答案。rs ------------ 【227.不告而别?】 林四小姐在船上闷久了,干脆练起荒废多日的冰心诀混着繁华经和飞天三十六式。自从她把庆国这适合女子练习的武功秘籍集齐,在武学造诣上可谓进步神速。于是四小姐想着也该回报一下其他女性同胞,遂抱着《繁华经》敲开了白罗家小姑姑的房门,请她一块儿研究武功。 学习让时间变得快了许多,人也不再空虚得胡思乱想,林仲之已然溜去了其他船上,整条船上只有崔牧阳笑得天真灿烂无忧无虑还愿意同林杝闲话家常:“咦?林妹妹这两天气色不错,可是因为马上就要回家了给高兴得?” 林杝勉强牵动嘴角,心道是崔大公子那后知后觉的老毛病又犯了!你丫儿哪只眼睛看出来我这是归心似箭?!她一想到瑞昭皇宫里那位喜怒无常的天子,还有数不清的烦心事和秋后帐等着她,就觉得头大。 陈夫人央四小姐画了一张白牙的画像,可这位女爷被李留云的人抓到仙人岛软禁起来的时候,她儿子还是襁褓中的婴儿,没张开的一团肉,所以当林杝画了一个栩栩如生的小白牙时,陈夫人只能对着这张画纸纠结,“这眉目与我先夫有些相似……” “可我觉着白牙的眉目更像夫人。” “嗯?是吗?”这可如何是好!到底是不是我儿子?陈夫人灵光一现,“我儿子的屁股上有颗红痣,找到这个孩子一看便知是或不是。” 四小姐虽同白牙接触的时间不长,但很清楚那臭小子是人小鬼大,担忧道:“白牙是个自尊心很强的孩子……” 陈夫人挑眉,复看着那张画出神。 承恩帝的船载着林杝众人直接开到了豫州东城码头,瑞木俊的海舰与李束樘的几艘船则一路护航左右,班师回朝的队伍从码头远远看过去犹如一大片乌云,浩浩荡荡,不知道的百姓还以为瑞昭成功拿下了东瀛小岛。 从豫州到瑞昭皇都快马加鞭只需三天时间。人马一到码头,早有公公等候在那里望眼欲穿,见主角下了船,扯开嗓门就是一声:“圣旨到——瑞木俊、林杝接旨——!” “臣接旨。” 瑞木小将军率先跪下去,说话声铿锵有力,男子气十足,惹得围观的一干女子皆为之疯狂不已。 “……民女接旨。” 林杝微微慌神,右眼皮突突跳了两下,她本来也想称臣,转念觉得自己翘班一年,委实没这脸,继而作罢。 这公公是赵福贵的心腹手下,深得福贵真传,脑子最是拎得清楚,谁去管主子们的小九九,直接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瑞木小将、丞相千金联手击溃恐反贼老巢,为我瑞昭一方平安盛世鞠躬尽瘁,勇气可嘉,智慧过人。特封瑞木俊为一品骠骑大将军,赏黄金万两,珠宝十箱;特封林丞相家四女林杝为女上卿,专管天下女子之事。又,朕见骠骑大将军与林上卿感情笃深,特许二人义结金兰,往后行兄妹之礼,同是家人,望二位爱卿相亲相爱,相敬如宾。钦此——!” 只所以说公公深得赵总管真传,最重要的一点便是因为他可以把皇上的任何一张圣旨皆若无其事地宣读完毕,读完还笑眯眯恭喜跪在地上的两位。此时的骠骑大将军心情显然没有公公那般晴朗,他如何也没想到皇上火急火燎下达的第一道圣旨居然是让他和林杝结拜成义兄义妹!(你妹啊!) 后面埋头跪着的兄弟姐妹们没听见前头那两“兄妹”谢恩接旨,只能强忍着自己那些想要一吐为快的冲动念头,浑身压抑得微微颤抖。短暂的死寂之后,林杝这次抢在了瑞木俊前面谢恩,“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 “喂喂,你们说为啥皇上要让大将军和上卿结为兄妹?”阿乡问。 “看他俩感情好呗。”村姑答。 “明日我们去岳阳楼上办个诗会,就以兄妹为题,何如?”秀才提议。 “真是一段佳话!”戏子赞赏。 唯一一个醉汉眼睛雪亮:“不,你们都错了,皇上让他俩结为兄妹,变成兄妹的两个人就不能成亲啦。” 承恩帝安插在码头的眼线立即反驳:“呸,你不懂皇上的真心。素闻瑞木将军家和林丞相家走得近,那两人青梅竹马,前年还私下里订了婚约,后来不知为何,瑞木家退婚,两家关系就僵了。此次皇上牵线搭桥,是为缓解两家关系。左手怎么能和右手打架,是不是?” 醉汉不为所动:“我还是觉得皇上在棒打鸳鸯。” 眼线:“我说你咋心里如此阴暗!” …… 公公走在瑞木俊身边,本留了一个人的间隙,然后走一步缩小半寸,寸寸靠近,最后两人袖子挨着了袖子,将军俯视给小太监一个嫌弃的眼神,那厮压低了声音讪讪笑道:“将军大人,奴才出宫时皇上特意奴才一定要转告您,这一路凶险万分,还请将军大人保护好咱们女上卿。” 瑞木俊深谙承恩帝的秉性,那人尽管有时候让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事无巨细都有他的道理,暂且抛开他硬要自己与林杝结拜为兄妹一事,正如皇上所料,现在李留云和鹤之澜因着仙人岛的事情,定然全力击杀林杝以解心头之恨,兔子急了还咬人更何况那两头大灰狼。 遂加派人手里三层外三层把林杝护在中间,加之李束樘的影卫与一批大内高手、绿林好汉都在背地里暗搓搓保护上卿安全,一时里大宗和大皇子的杀手还真是找不到一点下手的机会。 不知情的群众只见大批的侍卫拥护着一个女子风风火火赶路,都先问那个女子是谁。晓得了这女子是皇上特封的一品女上卿,纷纷表示震惊:敢情瑞昭的女子也要逆天了?! 等到林四小姐回过神,忽然发现自己的身边少了一抹人影。 左顾右盼之际,瑞木俊紧张问她:“杝儿你在找什么?”还以为是她发现了什么可疑的迹象。 林杝摇头,只问:“可瞧见严安?” 严安是谁? 骠骑大将军一愣,尔后反应过来,哦,严安就是那个其貌不扬的护花使者,传说曾经是杀人不眨眼的极品杀手,后来失忆改行做了商贩,在宛平的时候和林杝巧遇。 他不见了? 瑞木俊让人周围寻遍,甚至悄悄问七王爷要人,被抱着肥猫的七王爷一杯冷水泼在脚边给赶了出来。最后林杝不得不承认,严安真的不见了。 不辞而别。 女上卿赶了三天的路,就生了三天的闷气,直到马车停在宫门外,满朝的文武百官笔直站在太和广场上等候骠骑大将军和女上卿回朝,才紧张地忘记了那些莫名的不愉快。 沉重的目光洗礼让林杝抬不起头,其实她一点不想当女上卿,瑞昭现在的制度上已经取消上卿一职,上卿换个官名称呼的话那是丞相,她爹是丞相,她是女丞相,一家门的丞相,承恩帝到底是怎么想的?这个问题林杝没想通,百官也没有想通。 原以为进了金銮殿,就能看到笑得高深莫测的狐狸皇帝。大殿之门紧闭,两个小黄门见人走近了,才缓缓推开大殿门。 “吱呀——” 气氛有些诡异,林杝忐忑地走进金殿,猜不出皇上要玩哪一出,站定了却发现御座上空空如也,根本没有承恩帝的影子,殿内站着三个人,分别是林丞相、刘太傅和赵福贵。 赵福贵先开口:“林上卿!你总算活着回来了!” “……” 公公这么说十分越礼,立即恭恭敬敬解释道:“皇上让杂家一见到林上卿就如此问候,还请林上卿莫怪。”跟女丞相过不去,要么他的脑袋同他的小弟弟一般不想要了。 林杝浑身不自在,怯怯说了句:“爹,女儿回来了。” 林红梅板着一张脸,想当初文武百官听说皇上封了丞相家那个失踪一年的四小姐为上卿,上书反对的奏章在御书房门口堆成了小山,承恩帝一本没回就让赵公公一把火烧成了灰烬,之后恐吓百官说,要谁再敢上奏,朕就让大内高手上谁家烧光他全身上下的毛。毛!!! 刘太傅险些被皇上烧毛,此时见到林上卿不由冷哼一声,没给好脸色看。上个金殿开口只会喊爹,你丫儿小奶猫吗!毛都没长齐居然敢跟老夫站在一个水平线上,皇上我要辞官告老还乡! “林上卿,皇上要单独见你,请跟杂家来。”赵福贵忽然道。 四小姐迷茫,皇上在哪里? 没人理会她的疑问,只得跟着公公过了隆宗门,往熟悉的地方走去。她甚至余光瞥见尚宫局的女司们正在某扇门后面偷瞧她,林杝却没法上前与她们打个招呼。不知是不是她敏感,从前殿到后宫,整个皇宫里弥漫着一股奇怪的气氛,好像阴霾笼罩,气压极低。 赵福贵最后把她待到的地方居然是她从前住过的执笔女官的寝室,公公停在门口,示意林杝自己推门进去。林杝踌躇须臾,小心翼翼伸手将门推开,室内光线昏暗,沉香炉里焚着香,入目是浓浓的药味。她将将双脚跨进门,赵福贵已经把门合上,林杝担心忽然变得很小,心惊胆战回头出去,刚转身却听见里面发出一阵咳嗽声。 “咳咳咳……” “咳咳咳……” 胆汁都要咳出来了, “咳咳……给朕……滚进来。”rs ------------ 【228.皇上万岁?】 林杝傻站在她从前睡过的床上,看着床上的人,足足发了一盏茶的呆。 承恩帝也不说什么,见她乖乖呆在自己身边,似乎还挺享受这一刻宁静的惬意。他的脸色苍白,浑身上下变得很瘦,面颊凹陷,颧骨突出,病容却遮不住他天生的高贵霸气,哪怕是他此时闭目养神,弱得没有缚鸡之力,林杝依旧没胆子在他面前造次。 “皇上……”她最后怯怯唤了一声,充满担忧,回想他俩相处不长的时光,除了这厮偶尔息怒无常了些、加之有时莫名其妙了些、还有些挑剔又难伺候,也没其他什么不愉快的记忆,哦,不对,除了那次上双阙的时候,一直以来让林四小姐刻意丢在了脑海蒙尘的角落里。 “朕还没死,你别哭丧。” 男子睁开眼睛,他那双乌黑璀璨的眼睛是病入膏肓的人身上唯一透着生气的地方。林杝被他略带戏虐的目光一瞧,方才的可怜去了一大半。李束权是那样骄傲的人,虽然不知道聪明如他怎么会把自己弄得如此狼狈,但他肯定不希望一个女子用那般怜悯的眼神看自己。 于是林杝一笑,“皇上您这又是演哪一出?” “朕……”承恩帝很开心,无论是林杝终于回到他身边了,还是她体谅自己的处境,假装的玩笑,他在这一刻,看着眼前之人的笑颜,说实话很想下一纸诏书立她为后。因为逗她一辈子,肯定不会无聊。犹豫了片刻,他复言,“一年多以前,朕在七皇弟身上干过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现在朕突然想让自己也了不起一下……” 林四小姐心中立即“咯噔”,双脚都有些踉跄,条件性反射地做贼心虚,讪讪地装傻:“皇上你对七王爷做了什么?” 承恩帝嘴角挂着一丝痞气的冷笑,像足了狡猾的狐狸,幽幽道:“朕对七王爷做过什么,难道七王爷没有告诉林爱卿?咳咳……”说罢丢给林杝一个“我什么都知道了”的小眼神,边咳嗽边咧嘴,恐怖兮兮地笑起来。 林杝不假思索跪在承恩帝床边,沉默是金。她是默认了所有的事情,随便皇帝如何发落。李束权却在腹诽,放你出去野了一年,回来规矩也不懂了,没揪你错处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跪得如此干脆?! 哦,对,这妞进门被狐狸皇帝惊呆了,连叩拜之礼都给忘在脑后。林杝真的应该谢谢自己的好运气,若非他不计较,想要捏死丞相家四小姐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承恩帝从始至终就是个异类。 若问他是如何得知林杝的秘密以及她和七王爷之间的那些破事,还得说到另外一个人,就是吏部侍郎孙青眇。孙侍郎一心想娶林杝为妻,后来得知林杝失踪,天天像小狗似的绕着承恩帝的龙案打转,皇上,我未婚妻有消息了没?皇上,皇上,皇上…… 此乃前提,话说有一回,承恩帝在调查江南林家,正巧孙大人赖着不肯走,便顺口问了他几句从前天翔那些世家大族的情况,“爱卿觉得,这些世家之中有几户是在暗地里支持七王爷的?” 孙青眇那厮什么心理素质,较真又单纯,哆哆嗦嗦说:“微臣对其他几家不知,但,但我孙家和,和清河崔家,定然,定然是置身之外的。”说到最后一句,轻得好像幽兰吐气,明显十分心虚。 皇上眼睛一眯,“孙爱卿瞒着朕什么了?” “没,没有!皇上明鉴啊!”孙青眇“噗通”一下就跪在了地上。 又,恰在此时,赵若尘进来报告了一件事情,说:“启禀皇上,宫里有七王爷的耳目,好像是梅九,但具体是哪一位臣还没有查出。”其实赵大人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就事论事罢了。 说的人无心,听着有心,瞬间就想起了当时他表妹崔牧禾说过林执笔曾拿着梅花令去找她,似乎想要拉拢崔牧禾。后来他也悄悄问过他爹,才得知崔家族长还真是暗中支持着留香长公主的儿子李束樘,于是乎前前后后一番遐想,蓦地发现他家未婚妻与七王爷之间竟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越想越烧心,承恩帝都不打算理他了,孙青眇闭着眼睛就脱口而出一句:“皇上,林执笔与此事无关!” “……” 承恩帝万万没想到,林杝与李束樘会因为他的关系,生出这段奇缘。 尽管时过境迁,但皇上一想到曾经朝夕相处的女子看着他的那双眼睛里藏着另一个灵魂,他将后牙床磨得咯咯直响。哦,还有,也被他刻意藏在心底蒙尘的角落里,那天晚上在双阙之上的事情。 ╯‵□′)╯︵┻┻你妹啊!朕到底亲了谁! 此事后遗症顽劣到,现在病入膏肓的承恩帝突然生出一股力气,猛地抬手推翻了床头桌子上的小香炉。沉香屑散落一地,灰扑扑的灰烬,好比承恩帝那颗碎了一地的小心肝。他冷冷说:“林丞相家的千金还真个个都是恬不知耻的人物。” 林杝知他真恼了,额头贴着手背,脊梁发冷,可自己心里也火,啥叫个个都是恬不知耻的人物,一时间又不知道怎么解释,于是胡乱说起来:“皇上,当时微臣也是有苦衷的,微臣赶不走他啊。何况,何况七王爷没有利用微臣的身子行刺您,微臣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狐狸皇帝被林杝气得捞起一只龙靴就朝她头顶砸去,跪着的女子虽则察觉到很什么东西飞过来,硬着头皮没有躲开,被龙靴结结实实砸了个正着。好在承恩帝此刻病得没什么力气,鞋子打在头顶心也不是很疼。 “微臣知罪,请皇上责罚。” “咳咳咳……朕瞧着你挺委屈的。” 还真是,她是觉得自己挺委屈的,当初为了查她二哥死亡背后的真相,被李束樘糊弄着没有去给承恩帝打小报告,却原来他哥压根没死,还同七王爷是一窝贼,自己受尽七王爷的气,最后好人还没有好报,被七王爷的小舅舅追杀。当下终于恢复正常了,皇上又来找她秋后算账,难道皇上您就不能体谅一下微臣么?! 大约林杝的心声好不容易传到了承恩帝的意念中,床上的人变回有气无力的样子,摆手作罢:“算了,咳咳。眼下还有件重要的事情,你可以将功补过的。” 四小姐一下来了精神,不计前嫌:“皇上有何吩咐,微臣一定鞠躬尽瘁。”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正要再说几句,门外候着的赵福贵发出响动,小心禀告道:“皇上,太后娘娘召见林上卿。” 承恩帝抬眼深深瞧了一眼跪在地上不敢露脸的林杝,无奈道:“你去吧。” 路上,林杝问赵公公,皇上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病得如此严重。 福贵叹了口气,满脸愤愤,告诉林杝她失踪以后宫里发生的一些变故。 “皇上这样,不是病,是中毒。” 宫里守卫森严,而且吃饭都有试毒的小太监,这毒从何而来,又是谁给皇上下的?!林杝心惊,第一个念头就怀疑起,该不会是李束樘?!转念自己否认,七王爷不是这种耍暗枪的人,那厮冷酷无情了些,霸道又作死了些,但压根不屑这等行为,一定是李留云和东瀛的人,东瀛使毒的法子千奇百怪,烦不胜烦。 赵公公道:“下毒的人,皇上自是心中有数,毒被下在御书房里。皇上常用的那方砚台之中。每每磨墨,毒素就散发在空气中,皇上伏案批阅奏章,吸入的毒气沉积在肺部,半年之前突然咳血才发现了异样……” 下毒之人真可谓机关算尽。 林杝忽然想到那个时候,她的定魂玉找不着,问韩司闱讨了御书房的钥匙溜进来找,那天有个黑衣神秘人也进来,承恩帝和她都以为他是在找什么重要的东西,没有找到就离开了。却原来那人不只是在找东西,还是在下毒! 把毒下在皇上经常用的砚台之中,且是不容易察觉的慢性毒,等到事发,为时已晚。承恩帝又是逞强好胜的人,哪怕已经知道身中剧毒不宜操持国事,还硬是叫太医开了五石散,每日上朝制造皇上身体健康的假象,委实毒上加毒,加速消耗精元,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林杝听完赵富贵这些话,再回想将将承恩帝那张憔悴的龙颜,心软得好似天上的云彩。那个君临天下的帝王,每日承受着怎样的痛苦,坚持自己的颜面,压制那些反贼的蠢蠢欲动。从前心里说过他的坏话,一夕之间烟消云散……皇上,微臣以后再也不惹您生气了! “林上卿。” “嗯?” “恕老奴多嘴说一句。” “公公但说无妨。” “皇上脾气硬,真心话总是藏在心里不肯说,若是林上卿被皇上的话伤了,可别往心里去。”赵福贵殷切看着林上卿,希望她能懂自己话里的意思,林上卿,我家皇上很在意您的! 这话有些耳熟,时光倒流,曾经苏司赞在林府里也曾说过相似的话。那是她问苏沐白,皇上是个怎么样的人。她说:“我们做臣子的,原是不应该评论九五之尊。这会儿没有旁人,与林小姐关上门讲讲。我们陛下是个绝顶聪明的人,因为有鬼才,得他心的人十分少,又是皇宫,宫女太监大多惧怕他,他还不喜女色,总是一个人闷在御书房里看书或者批阅奏章,想来应该十分寂寞。陛下脾气硬,以后林小姐伴在他左右,若被他话伤了,也别往心里去。第二日他便忘了。” 那个时候,她还不认得他。 而今,却又要离别。rs ------------ 【229.今我来兮?】 城北十八里铺的某个小院子门前,站着个高挑清瘦的人,穿着普通的蓝布衫,但背影冷落又贵气。他静静站在那里发了很久的呆,然后转身走到对面的一排杨树中间,从树洞里掏出了一把钥匙。 “严安。” 有人叫他。 严安回头,见一个明媚动人的姑娘,撑着一把大红色的油纸伞,天没有下雨,也没有太阳,可这姑娘撑着也不觉得她突兀,只让人感到这姑娘像是画里走出来的一般,十分好看。 她面露喜色,看着男子的样子有一种自然的亲昵。严安挑眉,给她当头浇了一盆冷水,“姑娘是谁?” 他应该认得她的,可他却不认得了! 女子惊讶片刻,尔后猜到严安身上发生了什么,无奈道:“严安,你又失忆了。” 是啊,他又失忆了。 按着随身的书信,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家。 严公子以为自己应该是与这女子挺熟的,忽然脑中晃过一些画面,的确是这个女子美丽的脸庞。她帮他清理伤口,又给他做饭,还送他钱财。最近严安的记忆时常会出现断断续续的画面,有一些人的脸他从来没见过,他们说一些奇怪的话,做一些奇怪的事,有时候严安会觉得自己是被梦魇了。 “我是桃芽儿。”那姑娘撑着油纸伞,站在微风中,天气已经有些凉了,但看着她的脸会让人觉得很暖心。她走过来,取走严安手中的钥匙帮他开门,然后牵着他进了院子。 某人正头疼欲裂,一时根本没听清桃芽儿说了什么,任由她牵着进了自己的家门,好像媳妇牵自家相公那般熟稔。京城那些聒噪又无聊的老百姓们,谁会料到名动一时的花旦,传说被某位高官包*的戏子,现在欢喜楼的老板娘,暗地里居然与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商贩有一腿。 嗯? 小商贩? 好像也不尽然。 林上卿最近很忙,新官上任三把火,忙着天下女子的琐事。妇女总是很麻烦的生物,林杝自己就是个麻烦,鉴于将心比心的考虑,林上卿工作十分耐心,本来许多大臣对林上卿的存在十分抵触,但突然有一天发现自家后院的姨太太们和平相处了,也不缠着相公要这要那,只嗑着瓜子说她们家女上卿如何如何为她们着想,替她们谋利,上卿就是她们集体的偶像,于是乎朝堂上也就风平浪静了。 却说这日林杝去完太后的寿宁宫报备一日的事务,正想往御书房那儿去。承恩帝最近耍起无赖,自己睡在御书房后面原是她的屋子里,让她则坐在御书房里整理奏章,紧要的那些一一说给他听,不要紧的居然直接让林上卿自己看着办。林四小姐以为自己领会到了当日承恩帝所说日后将功赎罪的意思,便是她起早贪黑,做牛做马为皇上分忧解难,但是显然生病的狐狸不会改变他狡猾的本性。 “林上卿!” 赵福贵匆匆忙忙赶过来,捏着嗓子喊她。 “公公何事如此急?” “传皇上口谕,让林上卿即刻出宫陪陈夫人去找她失散多年的儿子。” “……” 其实林杝自从进宫至今,半个月的时间都没踏出过宫门一步,白日里在尚宫局特设的办事处料理案子,晚上在御书房帮承恩帝改奏章,睡觉则直接打地铺睡在了皇上的床榻之下。李束权很严肃地解释过这个问题:她林杝现在是众矢之的,一出宫门必定是万箭穿心,他七弟弟的小舅舅和他七弟弟的大表哥具是对他七弟弟的救命恩人兼心头肉恨之入骨,让她林杝待在宫里,待在他身边,那绝对是出于安全的考量。 话也不错,可总叫林杝有种被卖了还在帮他数钱的感觉。 比如,半夜的时候她会莫名被枕头砸醒。 “陛下,您龙枕掉下来了。” “嗯,你睡觉打呼,朕打的就是你。” 呸,本姑娘睡觉从来不打呼。 又比如,红宫里的娘娘们在庞佼灵和林桐的率领了,蜂拥而入御书房,推开门看见坐在龙椅上的人居然是林上卿,她二姐立马吼了一句:“林杝你想造反了不成!?”左右寻找侍卫想把自家四妹拉出去就地斩立决。 林杝被承恩帝勒令不许让闲杂人等进他的房间。他的房间?明明以前是她的房间。屁,宫里哪一间房间不是皇上的!好吧,就是他的房间,和他的女人们。于是林杝正襟危坐,“各位娘娘,皇上令微臣今晚必须看完这些奏章,还请各位娘娘回宫早些休息,恕不接待了。” 那会儿,临睡前,上卿摸摸自己的胸:“皇上,微臣这两天总是心口疼。” “爱卿辛苦了,要朕给你揉揉么。” “不是,微臣以为是谁在扎微臣的小人。” 再比如,个别可以安生的晚上,林杝会突然从睡梦中惊醒过来,然后她不安生的一咕噜爬起来,作死地趴到承恩帝的床边,仔细听床上的人是不是还有呼吸。林杝自己也说不清楚那时是什么样的心情,反正很怕李束权就那样驾崩了。 从仙人岛上带回来的两位夫人,陈夫人被皇上安顿在从前白罗公主来时住过的万花阁上,李留云的老婆则和老婆的妹妹一道被关在了宫中秘密的大牢里。陈夫人一直想出去找儿子,但承恩帝也一直拖着让她再等等,不料今日不知吹的什么风,李束权竟是放她们出宫了。 “赵公公。” “奴才在。” “皇上真的中毒了么?真的无药可救了么?” “……” 林大人,一路好走。 四小姐想着,皇上让她出宫,总该给她几个护卫,装装样子也是好的。实在想不到承恩帝这绝情的货让赵公公把她和陈夫人送到宫门外,就扭着屁股回身关了宫门。 东歌城繁华依旧,人来人往的人脸上全然看不出对边关战事的关心和紧张,上卿精神紧张,左顾右盼,陈夫人问她:“你在看什么?” “夫人的武功在我之上,可感觉到有什么人跟着我们?” 陈夫人当真停下来同林杝一起左顾右盼,最后白了她一眼:“没有。” 怎么可能,就算没有杀手,宫里居然也不派个影卫保护一下朝廷一品女官和庆国第一女爷?!那谁,你丫儿该不是想死了去地下也有人陪着不寂寞吧?! 济世堂里,苍山大夫还是老样子,儒雅温和的人儿,认真坐在堂里正给一个女病人诊脉,白牙不知去了哪里。他察觉门边有人在看他,遂抬眸回望过去,一见是林杝,挺高兴,调侃道:“女上卿驾临我济世堂,真是蓬荜生辉。” 林杝与他寒暄几句,暂且不提此行的目的,只问苍山他家的小徒弟在哪儿。 苍山先瞧了一眼林杝边上的妇人,见她碧色的眸子,脸色微微有些异样和疑惑,但他也不询问这妇人的来历,淡淡一笑,回答:“白牙与他师公上山采药去了,得晚些回来呢。” 陈夫人原本期待的神色一下子就垮下来,抢着问苍山他徒儿去了哪个山头采药,竟想寻过去。林杝自是不敢胡乱出城,她想来承恩帝让自己和白紫出宫,或许是为了引蛇出洞,她身为臣子,担君之忧,做回诱饵也无不可,城里虽然嘈杂,到底是皇上眼皮子底下,万事好说。但真要是出了城,远水解不了近渴,万一鞭长莫及,性命堪忧,她可不干。 “不若留下来吃晚饭?” 林杝想起些事情,趁着这趟出了皇宫,顺便能去看看,于是说道:“不了,我们晚点再来。”她拉着陈夫人离开,白紫恋恋不舍,最终没忍住问了苍山一句:“你徒儿屁股上可有一颗朱砂痣?” 大夫诧异地看向陈夫人,嘴唇张合,想说什么又没有一下子说出来,等了须臾才答非所问:“这位夫人为何关心我家徒儿的屁股?” “我……!”陈夫人脱口而出是在找我儿子,你徒弟可能是我儿子。 被林四小姐暗搓搓拽住了衣袖轻扯,盖过她的声音胡邹,“没什么,陈夫人的儿子早年夭折了,思子心切,本官想着苍山大哥的好徒儿深得他师父真传,又是个会讨人喜欢的性子,故尔想带陈夫人看看白牙逗她开心。” 苍山顺着台阶下去,“林姑娘现在贵为上卿,诸事劳顿,一会儿我给你配一副安神静气的汤药,回去与燕窝一起煮着喝。” 林杝谢过了苍山,赶紧拉走陈夫人。陈夫人有些纳罕,为何不能告诉那位大夫实话?那大夫看上去人很不错。四小姐一面带着陈夫人往城北十八里铺的方向而去,一面摇头不说话。她只是觉得害怕,害怕连苍山都是李留云的人。 城北十八里铺的某个小院子,半扇门掩着,里面静悄悄。 林杝探头探脑探了半个身子进去,但见一个漂亮的姑娘正挽了衣袖在那儿晾上被单和被褥,她没发现门外有人,边干活边对里面的人说话:“严大哥,这两天发寒,我帮你把厚被褥晒过了,若是晚上觉得冷,别忘记拿出来盖上。” “克拉——克拉——” 某人心底某一角突然就崩了。rs ------------ 【230.满心伤悲?】 按理说,林四小姐若要心碎,那也该是在南海上见到未婚夫瑞木小将军与别的女子站在一处,还被别的女子告知自己被退亲了。可是哪怕是那时候,那样难堪的时候,她都不觉得怎么样,偏偏今日见到严安屋子里有个女人像他老婆似的在给某些人晒被子,四小姐就有些心碎。 哦,也不能说是心碎,只是微微的气闷,原本在路上琢磨好要当面对严安说的话,忽然就不想说了。其实她仅仅想告诉他,自己已经不怪他了,从前梅十四做过什么,与现在的严安一点关系也没有,她反而应该谢谢他。在那些风雨里,没有抛弃她离开她,没有对她的任性说过一句抱怨的话,在一次一次的骗他之后还愿意相信她…… 这般想想,林四小姐把自己给感动了。 在院中女子发现来人的前一刻,林杝闪身退出门外,留下一阵风刮过,“吱呀”一声闭合了一扇门,隔开了两个人的世界。 陈夫人是过来人,刚刚林杝说自己想去个地方,瞧她那表情遮遮掩掩就是个心虚的小贼,这会儿见到那座院子的情景和林四小姐的反应,诶哟,这不是明摆了在吃醋吗? “林上卿,本夫人的先夫是个呆头鹅,有时候女人主动些,那句老话如何说的?哦,女追男,隔层纱!” “……”林杝斜睨一眼白紫,觉得事情没她说得那么严重。她所相信的爱情呢,不是说落就落的山间雨,或者是悬崖峭壁上的一树青松,前者来得快去得也快,后者太过青涩和艰难。如果一定要打个比方,林杝希望她的爱情是一颗凤仙花的种子,在对的时间落在泥土里,在润雨里发芽,在夏日的旁晚静静开放,然后结果,年复一年。而现在她那片心田里埋下去的那几粒种子都还没有发芽,又谈何开花结果。(嗯,等等,(゜w゜)=?几粒?!) 最后四小姐拖着欲回身踢门闯进去抢人的陈夫人匆匆离开,“女爷,从济世堂找到这儿花了很多功夫,这会儿回去,苍山大夫那小徒弟说不定已经回来了。” “啊,那赶紧走吧。” “……” 城北这些院子,都是穷人住的。穷人的房子简陋,透风,漏音。严大公子那一身武功不是随便耍耍的,人坐在屋子里,却将外面的动静听得清清楚楚。诶哟,都怪他的耳朵太灵了,还有那调皮的秋风,带着那些语丝偷偷钻进了漏风的屋子里。 严安坐在破旧却整齐的书桌前,桌子上放了十余本普通的蓝本子,从新到旧具是他的手记,他打开了一本,但是久久没有翻动一下。除了日记本,还有一只半旧的荷包,清爽的颜色,简单的样式,那荷包的角上秀了个端正娟秀的“杝”字。 桃芽儿推门进来,“方才门外好像有人。”她倒没有往八卦方面想,严安那闷葫芦的性子,如果有其他姑娘找上门,也肯定是因为他从前杀了那姑娘全家,上门寻仇来的。 她那是担心,担心很多事情。 “嗯,不是什么要紧的人。”严安抬眸看向桃芽儿,眼睛里风雪漫天,他停顿片刻,又风轻云淡问了一句,“齐大人那里可有什么发现?” 问的人似乎说着最稀松平常的话,比如,哟,天要下雨了,衣服收了没? 被问的人直接惊呆在原地,抹了漂亮胭脂的樱桃小嘴微张,一时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话,她是不是听错了? 严安不催她,也不多做解释,自顾自打开那个荷包,荷包里只装了一样东西。他倒下,“咚”,透白的玉石落出来,白玉上系了一根崭新的绳子。 绳子是桃芽儿给他换的,那时候他带了一批货出海,就是那次在宛平先后遇到了池归和林杝,桃芽儿给他收拾屋子的发现那厮把这么贵重的东西放在家里,便先收了起来。等这次他回来,又不认识人了,桃芽儿就知道严安没有带定魂玉果然是再次发了病。 不错,那小巧通透的白玉,正是林杝她娘留给林四小姐的遗物,定魂玉。 只要严安不带定魂玉,轻则精神不济,难以集中注意力,重则昏睡,最后失忆。那一年里,开头的一段日子,桃芽儿回忆起来委实叫她呕心沥血,吓得够呛。等次数多了,她便摸出了规律,关键就在那块玉上。 “严大哥……哦不……王爷……您全想起来了?” 桃芽儿的记忆倒流回一年多以前那个腥风血雨的晚上,皇宫里杀机四伏,皇宫外兵荒马乱,她趁着潜在皇宫周围,焦急等待某一个身影的出现。桃芽儿等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那夜负责杀林杝的梅十四。 梅十四的真名的确叫严安,她很小的时候就知道的。 桃芽儿出生在京城城北的贫民窟,被父母养到五六岁的时候就卖给了牙婆子,被领走的前一夜,一家人的饭桌上难得炖了肉,桃芽儿没有吃,坐在破院子里思考人生。摇摇欲坠的泥墙外翻进来一个人影,猴子似的,车轻驾熟。那是住在对面破屋里的严家的小儿子,与桃芽儿年纪一般大,严母死了,他跟着父亲过,也是饿一顿饱一顿活着。桃芽儿说,“臭小子,门开着,你不会走门吗?” “你在害怕吗?” “不,我就是在想,我卖身的钱给了爹妈,养育之恩算是还清,以后活着为了什么。” “……” “跟你说了你也不懂,你就是个臭小子。” “等我以后长大了,去找你,你活着就是为了再遇见我。” 然后,她成了戏子,暗地里投靠了七王爷,他成了杀手,正大光明跟着七王爷。缘分,真是个奇妙的东西。只是当初那个为她许诺要活着为了再遇见的小少年,而今又魂归何处。 那晚梅十四没有出现,躲在暗处的林仲之不管暗杀她妹子的人是谁,反正就是给了一箭,梅十四武功那么高,有惊无险地躲过去,未料林杝的表哥又回头给他补了一刀,逃也逃不过。 梅十四当杀手的第一天,就做了会死掉的准备,但是那个瞬间,他突然很害怕。不是怕自己死掉,是怕某人又找不到活着的意义。 “噗咚”一声,黑衣人跟着中了箭的雪球儿一道沉沉浮浮,漂到了护城河里。 桃芽儿等不到人,又回了严安的院子。院子还是他从前那个家,没有任务的时候他都睡在这里。她偶尔也来住,只是两人发乎情止乎礼,从未有越礼的行为。直到第二天的夜里,天下着淅淅沥沥的雨,突然有人推开的声音。 她跑出去,看见浑身是血的严安,立即冲过去扶他。“严安”对她十分抵触,竟拼力推开她的搀扶,自己往屋里去。她追过去,问他怎么了。他开口对她说的第一句话是:“你或许不信,但梅十四已经死了。” 桃芽儿当然不信,你丫儿明明活生生站在我面前说话,你叫我怎么相信你已经死了,你丫儿诈尸么?! 于是,“严安”花了很大的力气解释这是怎么回事,又花了很大的力气让这倔强的女子相信梅十四真的死了,他甚至说:“梅十四临死前叫本王告诉你,你活着是为了替他活着,所以别像他一样不当心就死了。” “……”桃芽儿都还没来得及哭。那头“严安”就缓缓倒下去,他闭上眼睛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别告诉其他人这件事情,就让我暂时用严安的身份活着。” 主子的想法,哪里是她一个手下能琢磨清楚的,她只是被派去工部尚书齐简那儿找半张藏宝图,美人计用的如鱼得水,任务却拖了好久都没有完成。欢喜楼能重新开业,桃芽儿能安然无事,也都是齐大人背后的功劳。那老头儿是真心喜欢她,可她喜欢的人已经死了。 【案件重演】 那天晚上,附在雪球儿身上的七王爷掉下了河,没多久又有一个人掉下来,他们一起漂到了护城河里,护城河最外面有一水闸,水里张了网,他们被那网拦着,沉沉浮浮间七王爷觉得自己的魂儿飘了起来,像云朵一样在半空中停着。 王爷觉得自己不能就这样平白无故死掉,遂强大的意念支撑着他与牛头马面僵持,最后来了一阵风,他借着东风钻进了将死之人梅十四的身子里。那时梅十四还没死绝,两个魂魄跟上次一样斗争了一番,不过显然梅十四没有林杝那么强大,李束樘最后成了这身子的新主人,他等找不到梅十四气息之后才取了雪球儿脖子里的那块定魂玉,牢牢拽在手心里。 定魂,定魂! 他还有许多事没做,作死也不能死。 因着与梅十四在意识之间有过接触,知晓他的根底,况梅十四本就是他的手下,与桃芽儿的那档子破事他还能不知道?!只怪这厮死脑筋,信了他小舅舅李留云的话,李留云骗他说,“你帮我去杀了林杝,我还桃芽儿自由身。” 七王爷从前没有告诉桃芽儿这个真相,以后也不会告诉她那个真相。 如果问李束樘,经过这些匪夷所思的事情之后,他最惊讶的是什么,他会告诉你,其实他最惊讶的是——那只肥猫居然还活着!rs ------------ 【231.他死掉了?】 京城,济世堂。 陈夫人等的人还没有回来,她说什么也不肯再走,林杝只得陪着她在堂里等着白牙。天色渐暗,说实话林杝有些担心回去的路上不安全,宫里也不见个人来找。 苍山煮了些简单的小菜端出来,正想招呼两人过来吃,忽闻远处传来阵阵号角声,随后是皇宫双阙上的两口钟发出一记一记的鸣响,不多时有快马飞蹄而过,东歌城三座城门上的九鼎钟也陆续响起来。 林杝猛地站起来跑到大街上,朝着皇宫的方向望去。京城上一次发生类似的情景,是圣元皇帝驾崩的时候。城楼的九鼎钟若非有外敌入侵和皇上、皇后、皇太后驾崩,万万不能敲响。李留云或者东瀛或者大夏的人没那么大本事横空杀近京城,而今皇上没有皇后。 她可以天真的以为是皇太后仙逝了吗?! 在家吃晚饭的百姓纷纷走到大街上,议论声起,大家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承恩帝中毒的事情被隐瞒得很好,天下无知的百姓如何会知道宫里的情况,于是当下他们和林上卿不谋而合,“呀?我们太后娘娘没有了?” 白牙这时掰开拥挤的人群,朝济世堂这边过来。瞧见他家门口站着个发呆的女子,背影感觉十分熟悉,快走两步抄到前面去一看:“林姐姐,真的是你!”他汗津津的小脸很雀跃,一年里人长高了许多,这会儿乍一眼看见,林杝有些觉得这小孩真有可能是陈夫人的儿子。 “啊!” 林杝叫了一声,反应过来,赶紧把白牙揪进济世堂里交给陈夫人。 “就是这个孩子,夫人在这里仔细瞧瞧。宫里出事了,我要马上赶回去。”她抬头去找苍山,嘱咐道,“苍山大哥,麻烦帮我照看一下这位夫人。” 苍山点头,挥手让她走吧。 两句话的功夫,大街上有太监骑着白马,捏着嗓子报丧:“皇上驾崩啦~~~举国发丧啊!!!!马上换白服~~~家门前必须挂白布啊~~~~~” 京城一下子炸开了锅,皇上怎么突然就死了?! 林杝出济世堂最后听见里面的说话声,苍山在问白牙:“你师公呢?” 白牙回答:“师公临时有事,让我先回来了。” 陈夫人插嘴:“你叫白牙?今年几岁?家中父母何在?可知他们姓甚名谁?” “……” 今日,林上卿的脑子一直处在混乱混沌中,她一边跑一边抬手拉起袖子狠狠拧了自己的胳膊一下,却原来不是她的做梦。 承恩帝真的驾崩了。 她忽然明白过来,为何他叫她今日带着陈夫人出宫,他是知道自己要今天死了,放不下面子让她看着自己断气吧。他向来如此要面子,好狠的心。皇上都死了,李留云那些人肯定一时里对她这种蝼蚁没有兴趣。 到皇宫大门口的时候,赵福贵正等在那儿,远远瞧见远处奔来熟悉的人影,心里默数到两千九百七十五。那是从宫里散出消息到林杝回宫的时间,皇上断气前一定嘱咐他要数一数。赵公公掩面而泣,皇上您能死得正经点吗? “公公!”林杝在赵福贵吐槽承恩帝的那会儿,已经略到他面前,一脸的细汗和震惊,“皇上他……”皇上他又闹着玩了吧? 赵福贵绿豆眼里挤出两行眼泪,呜咽道:“林上卿!皇上没了!” 林杝又呆了一会儿,这个冲击太大,短时间听了两次噩耗,她还是有些不能相信。绕开赵福贵就往宫里去。她不亲眼瞧一瞧,显然是无法接受的。赵公公提着衣摆在后头追,苦了他一把老骨头,总也追不上这些年轻人的步伐。 按照礼制,皇上刚死,大臣们还不能进去瞻仰遗容,苏沐白正含泪带着一干宫女在给承恩帝净身。皇太后和红宫的娘娘们都在大殿候着,林红梅也在,太后与他说着防备反贼趁此时候钻空子的部署,几位娘娘则低声在哪儿垂泣。林杝一阵风似的杀进去,两个侍卫立即拿矛枪将人拦住,还是赵太后英明,“让上卿进来吧。” “参见太后娘娘。”林杝扑通跪在地上,“微臣,微臣想再见一见皇上。” 李青稞二话不说就撒泼:“你是皇上什么人?!有什么资格见皇上?”她是他老婆都没见到最后一面,纵使如此,死了也不能让其他不相干的女人比她先见到。 承恩帝唯一的儿子李安歌被他小妈的吼声吓到,“哇”地一声哭起来。王宝林这会儿难得能照顾他,使劲哄着儿子别哭,一会儿若是太后恼了,说她简直不会带孩子,又该骨肉分离。 “我是皇上的臣子。”林大人很有气魄的回敬了一句。她平常脾气好,今个儿十分暴躁。 太后主持大局,出乎意料道:“你去吧。”声音平静无波,好像本来就在等她来一样。 气氛蓦地变得十分诡异,林红梅面无表情看着他家闺女,当初送她进宫的时候可从没想到会有今日的结局。他感觉到那边二女儿投来愤怒的目光,只当作不知道。清咳一声,以“臣这就去布置”为借口,飞快遁走。 林杝此时没办法想其他,撒腿而去。她也不知道承恩帝最后死在哪儿,反正现在乖乖躺在自己的宫里,苏沐白讶异林杝这会儿可以被放进来,“林大人你……” 四小姐的视线瞬间落在龙床上的人身上再也挪不开,“姑姑,我来看看皇上。”看看他到底死了没。 龙床上的人难得的安静乖巧,双目静闭,因着上了妆,瞧过去气色红润,似是活着。林杝的手哆哆嗦嗦伸出去。司赞挥挥手,先让那些宫女退下去。林上卿要碰一碰皇上的遗体,说小可小,说大也可大,叫伺候的人走开些,免得日后传出什么有辱龙颜的八卦。 承恩帝的手冰凉冰凉。 “皇上。”林杝喊了他一声。 没有反应。 “皇上”她又唤了一声,还轻轻推了推承恩帝的胳膊。 依旧没有反应。 一旁的苏沐白都急了,想把她拉开,说句“节哀顺变”。 林杝倒是自己站起来了。 真的死了啊。 她只能得出这个结论。 承恩帝真的死了。正如当初摘星阁上国师的预言。 于是,林四小姐在李束权的床边,哭了很久。 皇上驾崩以后,所有人最关心的问题其实不是他是怎么死的,而是下一个皇帝是谁。 不过基本上所有人也一致地认为,虽然李安歌的母亲王宝林不受皇上喜爱,也没有立李安歌为太子,但龙子只这么一个,到了这种时候,还能有别的选择?大臣已经想象出未来十多年里朝堂之中的景象,必定是幼子登基,太皇太后代掌政权。 不过的不过,承恩帝总比正常人不正常了那么一些,大殓过后,赵福贵打开皇上的遗诏,朗朗读出来:“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命不久矣,却膝下仅有一子,年幼无知,难当大任。现瑞昭腹背受敌,更有前朝孽党未消,可谓国难当头。故朕登天后,传位于——” 密密麻麻跪着的文武百官,全部屏息静气。 赵福贵十分享受地瞟了一眼下面的芸芸众生,卖了三个眨眼睛的关子,才继续念下去:“——七皇弟李束樘,望各位大臣辅佐明君,还我瑞昭四海升平,百姓安居乐业。钦此——!”之前说过什么来着,赵公公和他的心腹们有一个才能,便是能够心平气和宣读完承恩帝的任何一道诏书,包括这最后一道。 匍匐在地的官员们直接一口老血喷在太和广场的汉白玉地砖上,还有几个心理承受能力不足的,“诶哟”一声,气血上涌,直接晕了过去。从前七王爷的党羽被承恩帝这道遗诏砸的眼冒金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林上卿位列群众之首,左右是林丞相和刘太傅。她瞪大了眼睛扭头去看她爹,亦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见了什么。林红梅似乎早就知道这个结果,跪在那儿一动不动。这时候林杝的心口袭来一阵异样,直觉什么天大的阴谋在渐渐形成。 承恩帝把皇位留给李束樘,里头有什么深意? 要想通这个问题的答案,得先明白李束樘身上有什么承恩帝可以利用的东西?比如他的党羽,他和李留云的关系,或者他的才干。 承恩帝或许跟自己打了个赌,拿天下做赌注,赌他那个总是与自己作对的亲弟弟在天下将倾的时候,会舍身成仁。 有句老话说的很对,以子之矛,攻子之盾。拿李束樘去对付李留云,将谁胜谁负?李束樘知道他小舅舅的许多秘密,李留云看到他侄子没花一丝就得到了皇位肯定气得晚上睡不着觉。鹤之澜看在太妃的面子,可能会重新考虑对瑞昭是攻是交,同理可证大夏。据林上卿所知,大夏一年前之所以会和瑞昭打起来,皆是因为二十多年前天英使阴计骗了当时的小可汗造反,而很不幸现在的小可汗的养子,也就是掳走林家四小姐的丫鬟的那位仁兄其实就是当初那个小可汗的亲儿子,来找瑞昭血债血偿的。 总之皇位的更替,必将深远影响当下天下大局的走势。承恩帝是个聪明人,在紧要的时候当然会作出最有利瑞昭的决定。只是林杝越想越觉得事情还没有这样简单,还有什么更深的东西没有被她嗅出来?她一时里也说不上来。rs ------------ 【232.乱七八糟?】 七王爷府,密室中。 李一总管在原地打转,一圈一圈又一圈,旁边抱着雪球儿的七王爷一脸冷漠,如果他这样转啊转就能转出好办法,估计睡在那边成了活死人的真主子也可以马上从玉床上蹦跶起来。 “不能让天下人,尤其是大宗知道你是假扮的。”李总管最后得出了这个结论。 “……”梅四挺淡定,他从很小的时候就被培养成李束樘的替身,学李束樘的行为举止根本不在话下。以前吧,性格还是自己的,沉默没有脾气,哦,这样想想也不能说他有性格,总是任人摆布,像只听话好推倒的小绵羊。所以李一经常夸他,我们家小四脾气最好了。 不过最近一年里这家伙越来越反常,大约是演七王爷演得走火入魔了,脾气又臭又冷,对人爱理不理,简直成了另外一个李束樘。李一应该高兴,他把自己主子演活了,没有人怀疑这人是假冒的,但他想不通,“梅四啊,你是受了什么刺激了?” 梅四依旧冷脸不答,眼睛看向玉床上无声无息的李束樘。心道是,他差不多等于死了,现在我就是他。如此想罢,梅四心底窜出一股火苗,居然想一把火烧了这个密室,那具身体。 “喵~”雪球儿嗲声嗲气叫唤着,不安地想要跳出梅四的怀抱,它好像察觉到抱着它的人身上一闪而过的杀气。 门外有人小心翼翼提醒:“王爷,时候差不多了。”再不登基,皇位就要飞到别人手里拉! 李一狠狠瞅了一眼梅四,但视线刚落下,自己主子活灵活现的脸余威犹在,顷刻又软下来。总管大人对七王爷虽然有时候没大没小了点,但主子和奴才的界限还分得十分清楚。只能说:“你也别太担心,就坐在龙座上,能不说话就不说话,朝臣的奏折我会帮你批阅掉。” 明明是自己很担心, 又,他怎么帮他批阅奏折? 赵福贵最近心里很失落,不过失落归失落,他是有气节的奴才,正所谓好狗不跟二主,好女人不侍二夫,他是最好的前大内总管,只守着先帝一条龙。而赵太后是肝肠寸断,白发人送黑发人,尽管新皇没有与她算旧账,依旧让她当着皇太后,掌管红宫诸事,可到底不是自己家的儿子。一想到儿子死了,赵太后就觉得自己活着的意义都没有了,宫斗了那些年,杀了那些人,也全都没有了价值。 新皇登基,年号景初。 当初与王爷党作对的保皇党们每天上朝具是诚惶诚恐,生怕皇上抄了他们的家,摘了他们的乌沙。老话说一朝天子一朝臣,不过景初帝登基以来,朝臣基本上没有变化,尊林红梅为丞相,刘延为太傅,林杝为上卿。 只是皇上下了口谕,叫林上卿继续住在宫里。本是让林杝继续住在原来御书房后面的小屋子里,上卿大人含泪果断拒绝,冠冕堂皇说这于理不合。上卿就是个于理不合的存在,皇上吐槽了林杝一句:“你若是有合理的地方,那便仅剩下你还是个女人。” 听得林四小姐一口气闷在胸口,半天没舒畅。你丫儿才不是女的,本姑娘不但是个女的,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呢!摔! 梅四假扮的李束樘真的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 当然,林上卿不会对着皇上说实话。只在新搬进北六所与*和小青子、小德子四人打扫卫生时候闲聊中吐露了心声。 *问她:“主子,缘何不肯住在御书房那儿?” “御书房的屋子?!先帝说不定就断气在里头,想想怪寒颤人的。”林杝说着忽然觉得背后一阵恶寒,感觉承恩帝泉下有知,听见了自己在背地里嫌弃他,于是伸手抚了她的背,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整个红宫里敢这样说先帝坏话的女人,大约也只有林上卿一个,*识趣地闭嘴,小德子在那儿打岔:“我说小青子,你煮茶的水都倒在外头了,开啥子小差!” “……” 景初元年小雪那天,群臣上书要求新帝选妃充充红宫,万万不能再犯先帝当年的错误。 李一总管穿着大内总管的衣服,坐在御书房的小桌子边直叹气。他当然不敢坐龙椅,于是缩在角落里的人影衬得格外哀怨。 “梅四你说,咱王爷最大的心愿是什么?” “当皇帝。”龙案上撑着下巴发呆的皇上脱口而出。 “……”李一觉得梅四再也没有从前可爱,叹了口气道,“其实王爷最大的心愿还是天下太平,当初长公主和大宗逼他做的那些事情,让他心里始终不能快活。” “那又怎样。” 是啊,那又怎样。大宗在承恩帝砚台里下毒的事情,他们都是知道的,可袖手旁观了。大约是恶有恶报吧,现在七王爷睡死在密室里没能当上皇帝,承恩帝死了再也不是皇帝,大宗眼红极了却也做不了皇帝。 李一这样想着,疯癫地哈哈大笑,“梅四,你丫儿真是天大的狗屎运。”最后坐在皇位上的竟然是他。 承恩帝驾崩的那天晚上,李一其实偷偷去护国寺找过国师,白发国师倒是肯见他。李一先问,他家主子的魂魄可还在人间。国师点头。他再问,那他家主子还能不能返魂。国师就帮他算了一卦,卦上说:“凤凰涅槃后重生。”李一不懂,“国师,说清楚点成不?”国师摇头,不肯多透露天机。遂李一又问,瑞昭的国运如何。国师再算了一卦,卦上说:“病树前头万木春。”李一又不懂,但他聪明了,起身就走。他想着:凡事沾着春字,总不会差到哪里去。 梅四对李公公的冷嘲热讽早已习惯,当下抽出本治国鉴看起来,他人不笨,因着要冒充七王爷,朝堂的局势也是一清二楚,所以登基至今,连林红梅也还没发现皇上的异样。 只一样,景初帝爱雪球儿太过,叫人看了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李公公。” “别叫老子公公,老子下面的把儿还在。” “朕能立林上卿为后么?” “……你丫儿脑子被狗屎糊过了啊!” 最后景初帝以天下未安,如何可以沉迷女色为由毅然拒绝了朝臣扩充红宫的建议。不过明眼人都看出来了,咱皇上那个是金屋藏娇,三千弱水只取一瓢。何况那会儿皇上还是七王爷的时候,听说失踪已久的林家四小姐是被东瀛抓走了,可不就立即亲自启程前往东瀛要人了嘛! 于是大臣们每每经过林丞相身边总给他投去暧昧的目光。诶哟,任由江山的主人换来换去,我们林丞相永远都稳坐国丈大人的宝座。林红梅就想不通了,新帝怎么看上了他家那没谱的闺女?!他俩有过什么交集吗?! 林杝走在宫里,琢磨着如何说服朝堂上那些大老爷们完善瑞昭法典,维护妇女权益。想得太过投入,经过御花园小池塘边没注意脚下的台阶,将将要被扳倒,左面小德子惊呼:“主子当心脚下!”右面小青子扑过去,想要去拉住她。 可不知几人身上的力是如何融会贯通的,最后林杝只觉得自己控制不住方向,惊叫一声,然后“噗通”一声,就掉进了水里。那一刹那,她唯一的想法便是,每回她落水之后必然有事发生,且大多不是好事。 十一月的尾巴,河水冰凉彻骨,她的厚衣服吸了水,身体愈发的沉重,巨大的心理阴影袭上来,叫她全然忘记自己会武功。无法呼吸,四肢乱蹬,林杝闭着眼睛,感觉时间被拉长,变得很慢很慢,到后来一片漆黑的眼前忽然有了光,脑海里闪现出李束樘的脸,一会儿又变成了严安,最后定格成了承恩帝邪气的笑脸。 小青子刚脱下衣衫,准备跳下去救人,你也知道,水里头会把衣服变得很累赘,这不能怪他浪费了时间。忽地眼前闪过一抹明黄色,已有人快他一步,什么也没准备就跳下去救了人。 “都愣着干嘛!快去帮皇上啊!”李一扶额,怒吼一声。他对梅四一点办法没有。 梅四从后面揽住林杝的腰,躲开她挣扎的四肢,吃力地将她往岸上拖。林杝的意识尚在,微微张嘴吐出几个泡泡,安心许多,任由那救她的人动作。等在岸上的人见林大人被找到,立即手忙脚乱把两人拉上岸,梅四被风一吹打了个哆嗦,寒风是冷的彻骨啊,于是抱着林杝马不停蹄往自己的宫里而去。 那一颠一颠的路途,叫四小姐胃里难受,“咳咳咳……”吐出许多池塘水,带着泥沙的味道。她微微睁开眼睛,阳光尚好,正顶着抱她之人的头顶心,她眯眼觉得是自己眼花,软绵绵的手抬起来,触碰那人的下巴。 梅四又打了个机灵,低头去看怀里的人。 林杝迷迷糊糊说:“王爷……不是……皇上……你下巴……蜕皮的……好严重……” “……”rs ------------ 【233.深宫谍影?】 233 当时,众人只见狂奔的景初帝步子嘎然而止,他背后跟着狂奔的小德子一时没刹住车,鼻子撞在了皇上的龙背上。小青子则比他反应敏捷,侧身小心躲过景初帝。 小德子立即跪在地上求饶:“奴才罪该万死,奴才罪该万死!” 景初帝不加理会,把迷迷糊糊的女人忽然塞进小青子怀里,随后二话不说掩面而去。李公公瞪大了眼睛,他多聪明的人渣啊,哦不,人精啊,威武地对着一群奴才吼了一句:“看什么看,赶紧把上卿大人送回北六所啊!” “皇上呢……”有个胆大的问。 “你管得着皇上?!”被李公公一下喷了回去,自个儿擦着冷汗吐着火气也甩袖子跑了。他越跑越凌乱,在心里狠狠骂着梅四,臭小子,你丫儿一脸的纸糊逞什么英雄,就是一狗熊! 小青子最是机灵,低头瞟了一眼怀里的女人,转身就往北六所的方向跑,有些不想让那些宫人们跟来的意思。跟来做什么,七手八脚只会看热闹。边跑边喊:“小德子,赶紧爬起来去找红袖提几桶热水放大人房间里啊!”小德子才反应过来,一咕噜从地上爬起来,抄小道非也似的跑了。 红宫里自从没了承恩帝,原来的后妃也就成了尼姑,因着是皇上用过的,要么送到太庙里去每日为瑞昭祈福,要么住在冷宫里守寡。景初帝叫慧妃德妃俢仪顺仪美人宝林自己二选一。算是十分人道。最后宛美人与王宝林去了太庙,其他几个都选择留下来,毕竟宫里条件好,又热闹。青灯古佛什么的实在不适合喜欢宫斗的女人末世之传奇登陆器全文阅读。 李青稞和拓跋颖从未想到会有那么一天,她俩可以和平共处,慧妃和德妃成天蒙在屋子里不知道在干吗,既然那么喜欢清净,干吗不去太庙里蹲着?!只有她俩心思浅,闲得慌,边嗑瓜子边看悄悄生的戏本子,顺便讨论一下戏本子的剧情。然,戏里演得再好,也没活的八卦能激动人心。 “娘娘。听说林上卿落水了!”伺候两位娘娘的丫头深得她们主子的心。兴冲冲跑进来抖搂新鲜出炉的八卦。意味深长补了一句:“皇上跳下去给救起来的!” 俢仪本来想问一句:“死了没。”一听宫女的下文,瞬间没了意思。谁不知道那狐媚子最讨皇上欢心,若她能一女侍二夫。马上脱光了跳水里等皇上来救。 顺仪见小宫女汗津津的脸,也算卖力,嗑着瓜子多问一声:“好端端的怎么就掉水里了?” “奴婢也不晓得当时的情况,只说是上卿想事情想得太认真没留意脚下。” 拓跋颖冷笑:“她是当官当傻了吧?” “我瞧着不像,林杝那女人多招人嫌,许是被人给害的。我可听说她从来不会水,还十分畏水。”李青稞白了一眼拓跋颖,没事聊着当消遣。 宫女插嘴:“上卿身边带着小青子和小德子,没别人。”谁能害她? “这宫里神通广大的人多了去了,说不定那俩奴才就有鬼。”拓跋颖反驳。话说拓跋顺仪和李俢仪有时候脑子很简单。有时候脑子又很复杂,该简单的时候不简单,该复杂的时候不复杂,不过歪打正着的时候也会有。 林杝被小青子一路扛回北六所的住处,红袖和小德子还没有回来。 “主子,湿衣服沾在身上会着凉,奴才帮你脱了!”小青子自告奋勇伸出手就去解姑娘的腰带。 “你出去吧,我自己来就行。一会儿让红袖进来,你们别进来。”林杝不客气地拂去小青子的手,无法接受太监伺候自己做这事儿。她差不多缓过劲来,只消将衣服脱了钻被窝调息片刻便可无事。 小青子道:“奴才是太监,奴才不是男人。” 林杝狠狠剜他一眼,“出去。” 小青子不再勉强,大约刚才就是开玩笑的,笑嘻嘻应了声“嗻!”就准备退出去。一年不见小青子,林杝发现他人长高了不少,似乎已经超过小德子,性子却没有长进。 屋子里恢复静悄悄,她坐在床上瞧着自己湿身的模样,心里还觉得后怕。在仙人岛的悬崖上,严安强拉着她跳了海,那个时刻都没有现在掉进小池塘里这样害怕。当然她可以归结为前一次是有人陪着,相信身边的人肯定能救她,可出于她天生与水相克的命,回瑞昭之后都会离有水的地方远远的。哪怕今天不得不绕着御花园里的小池塘,她也肯定会留个心眼。 明明好像不是被台阶绊着的……明明好像不是往池塘里摔的方向…… 她边脱衣服边左右纠结,红袖正巧在枪口上敲门进来,“主子,热水来了。” “红袖,你是谁的人?” “什么?”红袖脸色一僵,被林杝突然的问题问得莫名其妙。 林杝只穿着中衣中裤,湿哒哒贴着身子,衬出最里面鹅黄色的肚兜。她一点不在意自己的形象,眼睛盯着红袖又好似透过她看着其他人,幽幽道:“这宫里的人,除了主子,都得找个靠山,你说是也不是。你没有跟着我的时候,伺候的是谁?” 红袖不知林杝被什么刺激了,但红袖扪心自问没做过什么对不起林杝的事情,遂坦白道:“奴婢在寿宁宫里伺候太后娘娘噬神。” 坐在床边的人没什么惊讶,继续问:“那小青子和小德子呢?” 她以前从未过问三个奴才过去的事情,她原想着自己多大一个官啊,能有多少秘密需要眼线来看着。这会儿仔细想想却好像错了,宫里那么无聊,多得是生八卦的人和隐形的杀手。 红袖察觉出林杝的不同以往,不敢瞒着,“小青子是从敬事房派过来的,小德子则是从长春宫来的。” 敬事房?长春宫? 长春宫是她二姐林桐的地盘,她二姐当初阴测测问她愿不愿意进宫陪她就没按什么好心,莫非是小德子?小德子平时沉默寡言,低调老实的模样,不太像那么回事,但外表老实不一定内地里也老实……还是要找机会试试那俩小太监。 林杝以为是宫里的人耍伎俩在整她。 “主子您赶紧盖上被子,几桶热水还在门外,奴婢去给您准备沐浴。”红袖多少有些心理压力,找了个借口先出去换几口气。 四小姐被红袖一提醒,才察觉凉意,打了个哆嗦飞快捞起被子裹在身上。那被子收拢在胸口,从胸口压出一阵湿风,隐隐带着皇上身上的龙涎香,闻见那熟悉的味道,又忍不住发了个呆,她觉得今天自己的脑子有些不够用。 景初帝登基之后,订在元年冬至这一日请几国邻居再来瑞昭皇都谈一谈天下之事。而几国因着各种原因,都接受了使者送来的请帖。 大夏大可汗把拓跋朔从边境叫了回去,边关战事就在不明不白里告一段落。瑞木老将军休战第一天就请旨回朝,他一把老骨头在北方的冰天雪地里已然有些吃不消。景初帝同意了折子,留下路遥镇守边陲,瑞木老夫人算着日子等老将军回来,应是能赶在冬至之前回京。 李留云和他几个慕容家的心腹猫在一处山坳里咬牙切齿,大宗拍桌子:“当初我们费了多少力气才让拓跋朔对瑞昭恨之入骨!李束樘那小子还真有种!把所有人耍得团团转!” 拓跋朔是当年的小可汗拓跋华律的儿子,被现在的小可汗拓跋雄觉得可怜抱回去隐瞒身份养着,到底是一家人,何必自相残杀呢。拓跋朔来瑞昭一趟,林仲之受大宗的命去他客栈蹲点,非要告诉人家那桩会引起腥风血雨的往事,拓跋朔本来不相信,回家逼问义父才知道原来这都是真的。拓跋雄是个霸气的老爹,他说:“杀你父亲的人是现在的瑞昭,你要为你父亲报仇,别把剑指错了人。”于是拓跋朔那时候跟疯狗一样带兵攻打瑞昭北部,势必要让瑞昭血债血偿。而如今的大可汗拓跋凌任由拓跋朔去打架,是因为不知道拓跋朔的身世,只当他没娶到白罗公主,就和瑞昭撕破脸皮。 现在可好,景初帝为了他的天下太平,把拓跋朔的身世秘密添油加醋说了一通连同邀请函一起让使者交到了大可汗的手里。拓跋凌又不是软柿子,凭什么让反贼的儿子以后又当上小可汗,尤其是瑞昭密函里的话:“拓跋朔在战场上的天赋可比他造反的爹强上好几倍,可汗您还没从拓跋朔身上看到之前那个拓跋华律的影子吗?”拓跋凌看着密函打了个冷颤,立即叫人把拓跋朔召了回去,那位仁兄的命运现在还未可知。 “主子,东瀛那边也……”一名心腹老臣十分担忧,鹤之澜在李束樘登基之前,仙人岛被炸毁之后就对李留云的态度变了。李留云觉得自己是被东瀛啃完丢弃的骨头,那种被放弃的感觉,让李留云恨得全身发麻发痒又无法停止。 他转了转自己大拇指上的扳指,沉思片刻,又有了一个主意:“今夜我要去冯驸马家一趟。” ps: 谢谢大家的粉红,mua! ------------ 【234.将计就计?】 冯驸马府。 自从舞阳公主殁了以后,门庭冷落。自然冯骥也不是贪图富贵的人,一个人带着儿子吃穿不愁,日子过得也还算平静。只不过这一天,突然来了一批又一批的陌生客,叫他有些吃不消。 李留云的武功还算不错,他趁夜潜入驸马府,根本没有几个护卫,偌大的院子里静悄悄。前厅早已无人伺候,就后院的一处厢房里还亮着灯。李留云往开着的窗户边瞄了一眼,但见驸马一个人在书桌边看书,遂一点不客气地推门进去。 冯骥委实吓了一跳,从桌子前站起来,惊慌中却又保持着读书人的儒雅“你是何人?!”他向来脾气好,书生气浓,舞阳公主从前最喜欢他那如玉公子的模样,若说冯驸马何时有过失态,大约仅那一日公主大殓,他质问承恩帝为何不先救孕妇。 “冯驸马这儿可真冷清。”李留云蒙着面,一身黑衣,俨然一个江洋大盗,他满身邪气的往前走,准备现在气势上压迫对方。 驸马想要叫救命,可嗓子里还没发出声音,人已经被李留云点穴点住,直挺挺立在那儿,眼珠子左右转动,显然内心极其害怕又惊慌失措。李留云走过去把窗户关上,门栓拴好,再走回冯骥面前,施施然给自己倒了杯水,揭下了面罩。 如果问李束樘他小舅舅最大的缺点是什么,他会回答:“自以为是。” 当然人的自以为是分很多种,胸有成竹的自以为是,自命不凡的自以为是,傻逼充愣的自以为是,李留云当初蛰伏在东瀛的时候尚在可控范围内,可最近几桩事情连番刺激之下,他已经放弃治疗,集各种自以为是之大成者。 “舞阳长公主贵为先皇与元妃的嫡皇女。放在庆国那是稳稳的一国之君,可叹生错了地方。当初承恩帝不念手足之情只顾着逃命,害了舞阳长公主一尸两命,总算恶有恶报稀里糊涂没了性命,这皇位却落到李束樘的手里。难道驸马不觉得这很不公平吗?”他围着冯骥打转。像条围着肉骨头转圈的小黄狗。 许久没得到回应,李留云才反应过来。哦,你之前被点了哑穴。便放下茶杯。伸出两指在冯骥身上一点,解开了穴道。冯骥喉结滚动,猛咽几口唾沫,依旧没有说话。 李留云视线瞥过冯骥放杯子的玉蝶,四个青花瓷的小杯子一个倒扣,另外三个里头都有茶水,那一个是他方才自己拿起来的喝的,另外两个不知是谁人喝过。他也没在意这么多,只不过等人回答有些心焦。就转移一下视线。 “嗯?”实在等不及,在他发飙之前,又假笑着逼问冯骥。 冯骥堪堪反问:“不知阁下意图,还请明说。” “承恩帝死了,按理应该立子嗣为帝,遗诏宣读却立了七王爷。驸马不觉得其中有蹊跷?哪怕不是承恩帝那个儿子登基,论身份和地位也应该是长公主的子嗣继承大统,如何轮到李束樘那奸佞之臣上位?驸马身为皇家之人,难道不应该找出真相,匡扶正义?” “……”冯骥想一口菊花茶喷在眼前这傻比男子脸上。 不说他儿子姓冯不姓李。就说七王爷有没有篡改遗诏,管他驸马屁事,公主都死了,他站出来说一句皇上你是骗了大家得来的皇位,保管皇上直接叫人将他拉出去五马分尸。要么他活腻了,这般没事作死。 李留云大爷也没想靠这种说辞去打动别人“我有办法让你儿子坐上皇位,把李束权那对母女和李束樘那只狗欠你媳妇的统统要回来,冯驸马你,干也不干?” 要是我说不干呢? 屁,你不干也得干,干也得干! 驸马是个聪明人,既看此人今夜是有备而来,说着冠冕堂皇的话只一个意思:你必须上我的贼船不然我杀光你全家。驸马觉得自己挺倒霉的,足不出户都能摊上这种莫名其妙的事儿。 “你要我做什么?” “这是一块药石,你收着,冬至之前找机会进宫将它丢到皇宫的井里,剩下的事情就不用你操心。我一定会让你儿子坐上皇位。”李留云将一块灰扑扑的石头放在桌子上,然后又掏出一粒黑漆漆的药丸,将塞进冯骥的嘴巴里逼迫其咽下,直把冯骥弄得面沸如猪肝红,又气又急。 下毒的人一脸无耻道“这颗断肠一时里不会要你的命,等到你掌心的红线长到咯吱窝里,才会肝肠寸断而死。我给你算过了,毒发正好是立冬那日,如果事情成功,你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公。” 冯骥眼睛红得像只兔子,心里恨得要死,可拿李留云一点办法没有,李留云还嫌不够欠凑,补充一句:“我这毒药不止一种,能下毒的人不止一个,驸马若是随长公主去了,让小世子如何是好?”你不合作,我就杀你儿子。 其实大宗这样没节操地行为,不过是因为如今皇宫守卫森严,基本上所有梅字军都被安排在皇宫蹲点,没有一千也有八百,那歹多少双眼睛盯着。加之人员看管极严,禁止出入,大臣们上个朝都紧张兮兮,不是皇族之人根本无法轻易接近后宫起居之地。 自从李束樘当了皇帝,便立即与他小舅舅翻脸,放出话来说:“遥江两岸都是李家的天下,若舅舅执意要与贼人勾结,哪怕损我李家一个土丘,休怪朕不念旧情。”李留云暗想,他这个忘恩负义的侄子啊,如愿以偿坐拥天下了就想把他踢掉,也不想想是谁把毒下在承恩帝的砚台里让他一命呜呼才阴差阳错扶了李束樘上位。 殊不知跟他翻脸的根本不是他那亲侄子,而是李一和梅四合谋揣测好自家主子的想法而私自做的绝交决定。要保住皇位,要天下安宁,李留云不得不除。相信李留云如果能当皇帝,第一件做的事情也是找借口杀了自己侄子。 而最让李留云郁闷的是李束樘和他的手下对他惯用的那些伎俩了解到没有十分清楚也有八分,仙人岛这张王牌没了以后,他实在找不到其他办法可以翻身。本来他还做梦毒死了承恩帝,小皇帝年幼无能,皇太后一介女流,朝堂就是李束樘说了算,到时候再逼他一点一点换血,还有谁敢和他们作对。等到天下势力集结,杀了小皇帝和皇太后,自己不能坐拥整个江山,也要将天下再次一分为二,天翔依旧是他的天翔,天英留给李束樘收拾好了。 你看,他想的多好,到头来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于是乎主意打到了冯驸马和他儿子身上。 冯骥无法,自己死了没关系,唯一的儿子总是要活下去,只好答应李留云的要求“阁下既然要找本驸马当合作伙伴,不指望你能以礼相待,也理应先自报家门。看阁下这么捉急的样子,如果我想玉石俱焚,你也是万劫不复的。”一边妥协一边精神上扇了李留云两巴掌。 “本尊姓李,名留云。” “好走不送。” “……” 李留云安慰自己,文人墨客大多看重自尊,士可杀不可辱。今次既然用得着他,也该给他留几分面子,于是解了他的穴道,临走再警告了他一次:“这是母子蚀心蛊的子蛊石,遇水即化,子蛊一出,母蛊就能感应到放出的方位,别想着糊弄我。” 驸马坐着不说话,一脸的恕不远送。 等到李留云走远,房梁上跳下来一个人,轻功极好,落地无声。瞧这样子,是从李留云进来之前就一直蹲点在上面,李留云压根儿不会想到屋子里会有第三个人。忽然出现的人并没有叫驸马再吓一跳,是早就知道房梁的人。 那人青衫布衣,朴实无华,其貌不扬,说话也是波澜不惊:“现在驸马爷该信我的话了吧?” “严公子如何知道他会来?”冯骥问他,不解又佩服。 从房梁上跳下来的人正是严安。 他把视线投在子蛊石上若有所思,舅舅竟然是想用冬至那日各国使臣到访的时候搅乱皇宫,这母子蚀心蛊据他所知一直是仙人岛上在研究的一种优化的蛊毒,母蛊像产卵一样排出千万条子蛊,服下子蛊之人意志会被服下母蛊之人控制,母不死则不断,李留云是想用这些蛊毒去控制敌对的军队,如果真成功了的话,那岂不是所向披靡。好在这蛊还没有彻底成功,因为控制的人数庞大分散了母蛊的作用力,意志力稍微坚强的人就能挣脱。 事情还要说回到前天,冯骥前天吃完晚饭从院子里陪儿子散步回来,一进屋就发现自己的屋子里多了个人。当时冯驸马的心理素质没有李留云杀进来的时候好,一点心里准备没有,狼狈得险些摔坐在地上。 “你是何人!胆敢,胆敢闯入驸马府!” “来救你的人。” “我安生在家中,缘何要你来救?!” “我猜最近会有一个叫李留云的人上门来找你,逼你做一些大逆不道的事情,他若来了,你也不必太惊慌,全答应他的要求就可。这几日我守在这里,驸马爷只管当我是空气就行。” ------------ 【235.你知我知?】 235 七王爷自认不是善类。 但,也要做个有下限的败类。 从前他杀过许多人,因为那些人本应该效忠于天翔却背地里卖国求荣,罪有应得。当然,李束樘不会否认林杝曾经对他的指责,那些官员的家人是无辜的,他们可能根本不知道一家之主做了什么。可他的善心早就被他母亲扼杀在童年里,喂了留香长公主那几条大狼狗,而母亲对他的苛刻近乎变态的地步,只为向他的父亲报家仇国恨,多纠结的家庭悲剧。 后来,林杝从满是梅字军的皇宫里,时不时听到一些关于皇上还是七王爷时候的轶事,忽然就觉得当初自己那么对李束樘冷嘲热讽,似乎有些过分。比如七王爷二三岁的时候是可爱无害的,见人就笑,小嘴极甜,爱护花花草草,猫猫狗狗,但是只要晚上被揪到留香长公主的房间里,便是嚎啕大哭,随着时间的推移,哭声没有了,等到长大一些,七王爷不会笑了;再长大一些,他妈给了他一把刀,非要他捅死一个赵贵妃派来的小宫女,于是他又学会了杀人。试问一个从未感受到母爱,从小生活在仇恨之中的人,如何保持他一颗纯良的心地? 所以啊,李束樘能做到一个有下限有原则的败类,已然相当不容易。 说这么多废话,只是要引出下面的议论。 冯骥问严安:“公子为何要帮我?” 严安很不给面子的回答:“我帮的不是你,是瑞昭百姓狼贪虎视,娘子跟我走。” “……” 如果拿他从小被李留香灌输的理念,杀光当初破我国门的那些强盗,作为人生目标,那李束樘现在肯定走火入魔了。其实在内心深处,那小小一块被李束樘顽固保留着净土之上,如林杝一样,无论是谁的天下,只要国泰民安。便是好的。 再说如今瑞昭的局势,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不管以后会怎样,他舅舅当下的行为,那等同于让瑞昭自我毁灭,所以就算被冠上欺师灭祖。大逆不道的罪名。他也不能让它发生。退一万步说,本王看这舅舅不爽已经很久了,母后说过。怎么可以把要杀你的人留在自己身边?他发誓,李留云死了他绝不会难过一下,但一定会帮他收尸。 他是一个有原则的败类。 “这东西要如何是好?”冯骥六神无主,驸马爷读了一辈子的书,最喜欢和林丞相家那个憨厚老实的大公子呆在一起讨论学问,如何见过眼前这等离奇的东西。一块石头丢进水里,就变成了蛊毒,蛊毒他是知道的,可从来不知道有此类特别的。 严安瞟了一眼。十分不屑道:“你拿个水盆去井边打一盆水,让皇上一道跟着,在他眼皮子底下把石头扔进去。剩下的,留给皇上就行。” 在别人的眼里,严安是一个无名小卒,皇上是从前的七王爷李束樘。冯骥亦然。他恍然大悟地点点头,一边惭愧这么简单的办法他居然想不到,又佩服眼前这位公子,于是道:“公子姓甚名谁,在下进宫定会向皇上如实禀告。” 虽则说话之人无心。听者却冷笑,他作为真正的李束樘,名义上已经是天下的主宰者,还有什么赏赐或者荣华富贵不能得到?!如果他想要回这些东西,皇位上坐着的那个假皇上难道还敢不还给他?! 恩,李束樘深信没有脾气和性格的梅四不敢,自己深信。 遂冷笑:“若皇上问起来,就告诉他是曾经一个背叛了他的手下想要将功补过。他不会再回去阻止,但请皇上放了欢喜楼楼主自由。”李束樘不喜欢欠人家,包括死去的严安,借用了他的身体,便拿其他还给他。 冯骥惊讶了半天,也没搞明白他们的事情。为了表示七王爷获得了新的身份,以后还将他说成严安。严安再无废话,转身离开。不平静的夜,一夜又一夜。 林杝为了试探小青子和小德子的底细,琢磨了许多办法。 比如,她正好瞧见小青子端着果盆进来,不当心有个橘子滚落在地上,他就弯腰去捡橘子。林上卿说时迟那时快略到小青子身后,掌风凌厉地往他的后脖子砍去,如果是有武功的人,定然会下意识地转身躲避……手刀砍到堪堪一根头发丝的差距,小青子捡到了橘子,眼睛正巧从裤裆旁边发现林杝站在他后面,于是乎他幽幽开口:“主子,你下次要偷偷吓奴才的时候,记得把脚挪开点。” “……”林杝收手,假咳两声以掩饰尴尬。 小青子不依不挠,“主子,你这样叫奴才想起咱太监之间流传的一个传说。” 林杝见他巴巴儿望着,一定要让她听的样子,就顺着他的毛,接口:“什么传说?”还要假装很感兴趣。 “主子可知道宫里的太监是和宫女一起洗澡,还是和侍卫一起洗澡?” “就不能自己管自己洗嘛?!” “那可不行,澡堂子只分男女,宫女们不给我们进去,我们只能去男浴室洗澡,那里头都是精壮的御林军啊。那些御林军见我们进去,笑得十分荡漾,故意丢皂角叫我们去捡起来,我们是最低等的小奴才啊,只能弯腰去捡。主子你也知道,宫里的女人,哪怕是宫女那也是皇上的女人,御林军哪能碰,浴火没地方发泄,就趁我们弯腰的时候,拿硬把儿一下对准了我们的后庭……”说到此处,小青子那作死的球儿佯装就抹起眼泪,真是一把辛酸的菊花血泪史重生之始于一九八六。捡肥皂的传说就这样流传开了,一有新太监进来,老太监们就会含泪告诫他们,“年轻人,去澡堂子洗澡的时候,千万不要捡肥皂啊!” 林四小姐捂脸跑了。 又比如,她某一个阳光十分灿烂的午后,带着小德子一个人去御花园里散步,忍着畏水的心理阴影打算再以身诱饵一次。 “小德子啊,听说你以前伺候慧妃娘娘?” 小德子寒毛竖起,紧张地答了个“是。” 她有意无意瞄了他一眼,脚步往池塘边去了点,随便扯扯:“都做些什么?”林杝其实问的是小德子那时候都做些什么,然,小德子那奴才的逻辑与主子的不一样,还当是问他慧妃娘娘平时都做些什么。 你也懂的,红宫里的女人哪个不是斗鸡,不爱八卦,哪怕现在承恩帝死了,慧妃娘娘成了寡妇,也挡不住女人那颗雄纠纠气昂昂的红心。心虚地回:“慧妃娘娘不喜欢人多伺候,一般身边就跟着流秀,无非在长春宫里弹弹琴作作画,偶尔去别的宫里走动走动……” 林杝懒得纠正他,又觉得他这样顾左右而言他有些欲盖弥彰,实在是小德子这会儿的表情不像是没有事情瞒着她的样子。不着痕迹地再往池塘边挪了挪,都快贴着池塘走了,小德子却是眼皮也不抬,一路望着地面找洞洞想钻。 “此地只有你我二人,你有什么瞒着我的,不妨坦白。我不是苛责的人,只要有悔改之心,我也不会为难你。”林杝见他无动于衷,准备开展迂回战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小德子顿时明了,难怪主子今天怎么只叫他一个人陪着散步,原来是早有准备,要拿他开刀!顿时慌了神,噗通跪在池塘边,对林杝磕头求饶:“奴才知错!求主子开恩!” 她刚想说,原来你真的是我二姐派来坑害我的人。 谁料小德子一篓筐先自己抖了出来:“奴才当时起夜,无意偷听慧妃与赵大人之间的对话!奴才怕慧妃追查,到时候杀奴才灭口,才给赵公公塞了银子求他将奴才调到主子这处的。奴才什么也没说出去!” “……”林杝被自己的口水噎住,敢情这奴才以为林家的二小姐和四小姐是穿一条开裆裤长大的,现在她要代表二姐消灭这只偷听的小鬼?恩,这也情有可原,不过等等,“你说哪个赵大人,他俩说了啥?” 小德子噌地抬起脑袋,懵了,那老实的脸上就透露着:“原来主子您不知道啊!”的震惊和懊恼。被林杝的小眼神一吓唬,才又吞吞吐吐说:“就是,就是赵若尘,赵大人啊……” “他们说了啥?” “慧妃娘娘说,你既爱我,就应当帮我留住皇上的心,今次那庞佼灵仗着舞阳公主的事儿爬到了我头上,你也不想想办法。然后赵大人说,德妃新宠,现在开刀必遭皇上嫌疑,等过段时间再说。慧妃娘娘不依,似是动起手来,赵大人大约抓住了娘娘就往怀里带,然后奴才瞧见两个人影除了贴在一块儿,也没别的动作,真的。” “你丫儿果然不光偷听,还偷看了!”林杝重新打量小德子,发现他的八卦心和好奇心比他的外表真实许多。 小德子苦着脸,想说又不敢说。见林杝听完就走,还当她是要放弃他,赶紧爬起来想追。不想脚底踩到了衣袍一角,往前冲了出去,摔了个狗吃屎不说,因着林杝一直往池塘边靠,现下小德子一摔就直接滚进了池塘里。 “主子……主子救命……奴才不会游泳啊……” 林上卿又捂脸跑着,搬救兵去了。 ------------ 【236.惊了个呆?】 236 自打从小德子那儿听来了关于她二姐风流倜傥的秘密,林四小姐半夜在床上辗转反侧,压根睡不着。说实话,听到这劲爆的八卦之时,她第一个反应是不敢相信。不是不敢相信皇上被人戴了绿帽子,而是不敢相信给皇上戴绿帽的人会是她二姐和赵若尘那样子的人。 林桐向来被沈清秋养得不食人间烟火,那落落大方又七窍玲珑的人啊,难道不知道给皇上戴绿帽是个什么下场?哦……也可能是从她娘身上的遗传,沈清秋年轻的时候爱慕姐姐的情人林红梅,后来耍了手段如愿以偿嫁给她姐夫,其实她们母女俩节操是一样的,就是没有节操。 只不知赵若尘看上了林桐哪一点,四小姐一直觉得御前一品侍卫大哥那张俊脸虽然木了点,但也因为痴迷武学,干净得很可爱。却原来看似琉璃一样的人儿,早就沦陷在林家大小姐的石榴裙之下。 单看赵若尘爱武学的态度,就知道此人要么不动情,一旦喜欢上一个人,定然心如磐石,此生不转。林杝深以为,她二姐就是看中了也利用了赵若尘这一点。当初她去郴州,半路遇见两波杀手,其中一波就是林桐所派。后来赵若尘虽然来救,但瞒着皇上对此事不报,那时候还当是赵大人顾及他姐姐是林家的媳妇,给林家人留点颜面,原来是她太肤浅了! 一时间想得太入神,再翻身往外侧睡去。忽见黑漆漆的房间里多了个人影。林杝吓了一跳,立即鲤鱼打挺从床上翻身而起,吼道:“谁在哪里?!” “主子……”是小青子的声音,有些沙哑。不过勉强能听出来。 “你半夜进我房里作何?霸宠萌妻,闪婚狠缠绵!!” 小青子不点蜡烛,就那样走到林杝床前,房间里也不是暗的伸手不见五指,他走过来倒也没磕着碰着,抬头去看站在床上高处他一个头的女子。林杝仅着了天蚕丝的内衫和里裤,被小青子黑溜溜的眼睛一扫,尽管没点灯,还是觉得十分别扭,赶紧缩回被子里,“你有何事?!” “回禀主子。奴才做了噩梦。梦见主子又被人劫走了。所以来看看你是不是安生睡着。” 林杝一愣,没想到这厮还会如此矫情,刚要安慰他。那厮立马换了个嘴脸,“主子这么晚还不睡,可有何心事?宫里的姐姐妹妹们都喜欢与奴才说心事,主子也不妨倾诉于奴才,兴许就睡得着了。奴才的嘴巴很严实,比小德子严实哦。” 他若有若无提起小德子,林杝惊了个讶,“他也与你说了?!”她想,那奴才一脸老实相,怎么背地里这么多嘴。从前好像不是这样的呀! 小青子点头,“所以主子睡不着咯,可不是,要是奴才,奴才也睡不着。” 林杝半夜里憋了一肚子的郁闷,既然有个说话的人,就忍不住感叹一句:“先皇那么要面子的人,若泉下有知,定然暴跳如雷。” “……”小青子沉默片刻,林杝猜他大约是觉得自己一个最下等的奴才不能随随便便议论皇上,尤其是死掉的那些,万一半夜里睡梦中来吓他,总不是件好玩的事情。最后他动了动嘴唇,小声说:“奴才看先皇修养极好,还不至于暴跳如雷的。” “不,他一定会的。”林杝似乎已经幻想出承恩帝就在眼前,跳脚发火,毒舌那对狗男女,忍不住莞尔一笑:“天下哪个男人被戴绿帽子了还能心平气和,先皇从前缠绵病榻的时候连没给他药里加糖都要冲我冷嘲热讽,怎么可能是咽得下委屈肯吃亏的人。”她其实不是想说给谁听,也没有说他坏话的意思,就不知不觉吐槽起来,再自然不过。 又安静了须臾,突然小青子一跺脚,丢下一句:“奴才尿急。”急匆匆跑了。把林杝弄得一阵莫名其妙,吸了吸鼻子,天气凉了,发现自己手脚有些凉,赶紧在床上躺好,临睡着前还在想,我们皇上真可怜。被人毒死了,还被人戴绿帽子了。 后来小青子没再提什么敏感的话,只是四下无人的时候喜欢和林杝说些关于先皇的话题。诸如: 小青子:“主子,从前先皇体恤民情,省吃俭用,都舍不得给自己做新衣裳。” 林杝:“哎,你那是没见过他在后山护国寺里那藏宝阁中的小金库。”有一次他领她进去进过,那些玲琅满目的宝贝之外,还有一盒人偶,都是承恩帝亲手一刀一刀刻出来的。 “……” 小青子:“主子,先皇的后妃十个手指头都能数的过来,还有哪个皇帝这样不爱女人爱百姓的!” 林杝总算点头,同意皇上不爱风流这一点。可要说他爱百姓,她又摇头:“郴州水患之时,他让人劫了给灾民的救济粮,还诬赖给自己弟弟。” “……” 小太监正要放弃拯救林杝心目中承恩帝高大威武的光辉形象,林杝倒是先好奇起来:“我在御前当值的时候,没见你多崇拜先帝,也没拍马屁求升官,现在人都没了才想起要殷勤,小青子你这是啥意思?偷偷做了对不起皇上的亏心事?” “不!先帝对奴才们皇恩浩荡,奴才心存感激而已!”说罢,小青子屁股一扭,给林杝留下个昂首挺胸,无比高大的背影。 林杝忙着打理诸多杂事的同时,景初帝和李公公也在忙着想破头皮。 冯驸马没几日果然揣着毒蛊石头进宫去了,正如李留云所预料的那样顺利,侍卫见冯驸马难得来,立即进去通报了皇上最终末日。景初帝猜不出一向深居简出又不喜欢和皇权打交道的清贵书生冯驸马被什么风吹来,为了看上去一切正常,便宣冯驸马入宫觐见吧。 那石头放在他的衣袖里,入宫之前,侍卫要对来人搜身并上缴随身带的兵器或者可疑物品。冯骥一介文流,身上没有带兵器的习惯,侍卫本也这样认为,谁知一摸他衣袖。 “驸马爷,这是何物?” “一块石头。”冯骥不善撒谎,心太虚而不敢直视问话的侍卫。 侍卫心中疑云朵朵,“不知驸马爷为何带一块石头进宫?”尽管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想要用石头这种东西砸死武功高强的皇上是件不太可能的事情,但出于恪尽职守的本分,他还是不肯放人进去。 冯骥就说:“小儿顽皮,趁我不注意偷偷塞进我衣袖之中当做捉迷藏,烦请这位小爷将石头还给我,一会儿回去小儿定要我变出来还给他。”他的声音向来温柔,语速又慢,听不出什么异常。只不过驸马爷自己知道,他长衫下的腿是怎样在抖。 明明是为了皇上才进宫,可一想到这石头的威力,忍不住害怕。 那侍卫自己也是有儿子的人,深有体会,端正身子低头恭迎冯驸马进去。 等外面的小太监报告冯骥到御书房门外了,梅四放下朱砂笔,李公公收起横七竖八的奏章,垂立于皇上身后。驸马爷进来直接跪在地上磕头,喊:“皇上,微臣有要事禀告。” “何事?” 驸马把子蛊石呈交上去,又说了一遍那天夜里李留云闯入驸马府的经过,听得景初帝和李公公皆是满脸震惊。皇上拿起石头,带着两人亲自到水井里打了水,子蛊石遇水,马上发出“滋滋滋”的声音,好像青菜下了油锅。随后石头的外壳渐渐被水溶化,一点一点脱落,直直最后露出里面黑乎乎一团棉絮状的东西。 梅四和李一都听说过这东西,亲眼所见还是头一回儿,皆震惊当场。冯骥趁机提起严安的事情,把他的话原封不动转告给那两人听。梅四没什么感觉,李一脸色一沉,想说什么,但看到驸马还在就硬生生忍下去。 “皇上。”冯骥还有话要说。 景初帝挑眉,示意他说。 “李留云给微臣下了断肠,素问陆太医妙手回春,可否请太医帮微臣看看是否能解毒?” 陆太医自从承恩帝驾崩以后,就基本上蹲在太医院里潜心研究。晒晒草药,喝喝茶,回忆回忆往事,乐得清闲。接到传召立马就赶过去,他这么多年在宫里当太医,步速练就得十分之快。顷刻到了御书房,撩起冯驸马的袖子管查看他整条胳膊。 “太医,这毒能解否?”冯骥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老太医冷哼一声,显然对这毒十分不屑,“雕虫小技,老夫手里就没有解不开的毒药。” 冯驸马弱弱反驳了他一句:“真的吗?” 你说呢! 他洋洋洒洒写了张药方交给冯骥,保证三天药到病除。 冯骥将信将疑接过陆太医的药方,想着陆太医是这宫里活得最长的一位,说他活得最长不是说他长寿,只是命很硬,脑子很聪明,可以这么多年明哲保身,必然是有他独特的本事,于是高高兴兴收好变回家去了。 陆太医忽地瞧见那盆浸泡着蛊虫的铜盆,眼睛一亮,“陛下,如何会有子母毒蛊?”竟然也认识这玩意。 ------------ 【237.危言耸听?】 237 陆太医说,这盆水不能泼出去,非但不能泼出去,还得找活的东西给他灌下去。 “活的东西?”李一理解了字面上的意思,人是活的东西,狗也是活的东西,这东西人是不能吃的,但狗么……真的不要紧吗? 太医点头,一脸自信。 景初帝端正的一张俊脸,面无表情。反正别给人喝下去,其他都可以。 于是乎太医叫人把太医院里的那些用来做实验的小白鼠和小白兔都搬了过来,一只一只把盆里的毒水给它们灌下去。 “皇上,您那还有只肥猫!”李一找抽,笑嘻嘻提醒。梅四那点心思,李一是看得一清二楚。明明很想对林杝表明心迹,可是自卑心作祟,人在皇宫里抬头不见低头见,却连帮她养着猫也不肯告诉人家。 梅四剜了李一一眼,“陆太医,听说这母子蛊只要意志坚定的人,等同无效,朕瞧着李公公是个人才,不若给他试试?” 陆太医笑而不答,随便那两人斗嘴。 李一却说:“陆太医医术既然如此了得,缘何救不活皇上?”你刚也不是说,天下没有他解不了的毒?在皇上面前吹牛,等于是欺君,拖出去砍头也没什么大不了。 忙着给兔子灌水的老太医手下一顿,水撒在了外面。兔子很猛,后蹄子用力蹬着,太医一个没留意,手背让兔子的蹄子踢中。松手方放跑了白兔。陆太医回过神,一边抹眼泪一边诉衷肠:“是老臣的错,没有及时发现先皇中毒,待吐血了以后已经毒侵入骨。除非剔骨,否则药石无灵。” “为何不剔骨。” “缺了一味引药。” “什么药?” “古墓里红粽子的心肝肺。” “……” 那另外两个人从来没听说过这玩意还能救人命。陆太医倒是一副较真的样子,是想让景初帝一定相信他精湛的医术不是骗人的。“皇上您也知道,古墓的尸体尸变的可能性极小,红粽子是凶尸,一般是新娘子死了连带着喜服一起入藏,天时地利人和之下由怨气凝聚而成。总之十分可遇不可求。先皇虽派人去挖了许多墓,可惜啊可惜……” 梅四听得脊梁骨发怂,太阳穴突突地跳,磨牙从牙缝里吐出一句:“朕不知道。”他尽管刀锋剑雨里走过来。终究不喜欢那些血腥。何况粽子这种话题。那是凌驾于死人之上。叫他想着都寒毛直立。李一亦是如此,十分嫌弃地摇头不愿多听。 陆太医被皱纹遮了一半的眯眯眼缝里瞧见他们的反应,不露痕迹地牵动了一下嘴角。识趣地不再继续这个话题。灌好了所有的老鼠和兔子,对景初帝禀告道:“皇上,这些畜牲散养着就行,母蛊不到事发不会发现异常。老臣还有一个请求极品圣医最新章节。” “说。” “这团黑糊糊的东西,可允许老臣带回去研究研究。” 景初帝并未多想,摆摆手让陆太医赶紧拿走。太医跪安,快步退出了御书房,风一样的男子。 陈夫人自从那天承恩帝驾崩,被林杝留在济世堂就没再回来。第二天林杝派人去问过,陈夫人说虽然不能确定白牙是否自己的儿子。但是小家伙与自己十分投缘,故尔多在济世堂住几日,聊解思子之心。 等到林杝把红宫里成了寡妇的娘娘们安顿好,把手上的杂事处理好,再出宫去已经是十几天以后的事情。五七未过,整个东歌都还挂着白绫黑布,配着寒风,叫人看了心情压抑,分外沉重。 林杝出宫时,景初帝放心不下,派了十个武功一流的梅字军保护她的安慰,暗中也跟着数十个。李束樘的党羽里除了李一之外,没有人知道现在的景初帝不是七王爷李束樘,那个时候,得知雪球儿中箭失踪,不知死活,李一顿时觉得天要塌下来。还没来得及想出对策,皇上的军队就杀到了家门口,万般无奈之下继续让梅四假扮的李束樘进宫面圣。 人是假的,交出兵符的事儿却是李束樘从前亲口咬着笔写下来让梅二拿回来的命令。当时七王爷得知李留云要杀林杝,歪歪扭扭的白纸上这样涂鸦着:“他干动手,交出兵夫。”干和符还是错别字,因着那猫嘴咬着笔杆子写起字来实在太吃力。 而那一夜,李总管做了个梦,梦见李束樘站在他面前,对他绷着俊脸严厉批评:“你不相信本王还活着?!你对本王如此没有信心?!”被惊出一身冷汗。马上去找苏玄明想要叫他帮忙,可那时候这位仁兄又不知道跑去了哪里抓妖附魔,李一总管都没来得及叮嘱苏玄明,若是抓到他家主子的鬼魂,可千万别弄死或者超度了! 李一像个被妈妈遗弃在乱葬岗的小孩,强忍着心惊胆战的周遭,倔强地要护住心里那一小簇怀抱希望的小火苗。我妈妈一定会回来找我的! 梅二是保护林上卿的小分队队长,站在林杝的左后侧,无声无息。林四小姐阔别一年多再次见到此人,委实感慨万千。除了李束樘之外,以及有一回在客栈里洗澡被苏玄明看了个正着,梅二是知道自己尴尬事最多的那一只,出于姑娘的羞耻心总不想面对他。 但梅二显然没有这种自觉,亦步亦趋跟在林杝身后,习惯了隐藏的男人走路走得悄然无声,带动其他九个护卫,林杝只觉得自己屁股后面飘了一串孤小魂野小鬼!走到宫门之前,林杝停下步子,妥协了:“我还是乘轿子吧。” 轿子落在济世堂大门口,四小姐还没进去,就听见里面传来白牙的哇哇大叫:“我说大婶。你没事老摸人家屁股干嘛!难不成你有恋童癖啊!”满腔的被非礼的怒火。 然后陈夫人在后面追,“对,老娘就非礼你这小兔子了怎么着!你叫白牙,我叫白紫。你生是我白家的人,死是我白家的死人!” “师父!我要改名!从今往后我要叫黑牙!” “老娘告诉你,晚了,敢改我凑死你!” 白牙跑,陈夫人追,小少年冲出门,就扑进了林杝的怀里。他个儿长了,包了个包子头,正好到林杝的胸口。“诶哟!”白牙捂住额头,抬头去看是谁。一见是林杝。跐溜一下躲到她背后。“林姐姐救命啊!” 林杝咬牙,想揉揉胸口,又碍于大庭广众之下不能动手。只能在暗地里磨牙数落白牙:小鬼!你方才往哪儿撞啊!(白牙:大姐平胸啊,我还以为撞在了男人身上!)白牙对于女性的粗线条,是受到苍山师父的影响,胸不是胸,臀不是臀,都是人身上的肉。师父说,医者平常心,有时比和尚还要淡定,于是乎在很久以后,白牙的这个缺点在追女人之上显得尤劣。 陈夫人收敛了辣妈的姿态九阳剑圣。冲林杝莞尔一笑,“叫林姑娘见笑了。” 林杝上前与她寒暄着走进济世堂,苍山正在问诊,便闪到一旁不去打扰他。今日看病的人不多,都咧着嘴看那对母子的好戏,因着妇人美貌,小儿郎可爱,也不嫌他们吵。陈夫人简单说了这几日的情况,济世堂师门三代人对她都不错,唯有要看白牙屁股这一点,苍山说白牙自尊心极重,如果硬扒他裤子,他得离家出走,让陈夫人慢慢来。陈夫人心急啊,但凡白牙洗澡就要去偷看,可总是以失败告终。 “你说他师父是不是有猫腻?故意不让我看白牙的屁股。”陈夫人疑神疑鬼问林杝。 林杝沉吟,不知如何回答,认识苍山也非一两天,他的为人那是杠杠滴竖大拇指,要么爱徒儿太深,怕亲生母亲寻上门了,要抢走白牙令他舍不得。如果白牙真的是陈夫人的儿子…… “白牙,过来,姐姐带你去买麦芽糖吃。”四小姐其实亦是十分心切一个答案,准备把白牙拐出去敲晕了直接让陈夫人扒下裤子一看究竟。 白牙笑了,露出下牙床里侧半个大蛀牙:“我屋子里有,不必出去买,姐姐想吃我给你拿去?” “成,一起去吧。” “大婶你别跟来!”白牙小屁股一扭,转身警告陈夫人。 陈夫人无奈止步,林杝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眼神,与白牙一道走进了里院。院子里很清静,晒着许多草药,散发着药香。这院子林杝十分熟悉,从前柳棉和青杏就住在这里。现如今一个被掳去了大夏,一个被留在了宛平,都是异国他乡啊!四小姐便暗下决心:若有机会,要把她二人接回来! “林姐姐。”白牙叫她。 “嗯?” “那大婶真的是我娘亲?她儿子不是死了吗?”包子脸皱成一团,很纠结的样子。当日师父把这大婶留下来住,告诉他这位大婶没了儿子思子心切,让他把自己借给大婶玩两日。他是多善良的小孩,委屈了尊严给大婶逗。后来大婶却硬说自己其实就是她那个死去的儿子! 林杝好奇,“陈夫人若是你娘亲,你不高兴吗?” 白牙作深沉状,“这怎么说呢。” “直说。” “诶呀!那大婶的眼睛和上次那个女儿国来的公主一模一样,肯定也是女儿国的权贵。若我是她儿子,今后跟了她回女儿国,那地方重女轻男,我会很没地位的!”白牙一脸认真又捉急,显然是经过深思熟虑得出的结论。 “……”这理由让林杝哑口无言,最后无视了他的担忧,直接道,“你想知道她是不是你娘亲,回房里脱了裤子看看自己屁股上有没有一颗红痣就知,如果有就八成是了,没有便是不是。” 一大一小两人边走边说着,白牙都不用脱裤子,自己的屁股虽然长在眼睛后面,但偶尔看过几眼,有没有一颗红痣自己还不清楚?!将将露出要如释重负的表情,恰在这时,林四小姐瞧见围墙边的衣架上晾着许多白纱,转移了注意力:“如何会有这么多白纱?有人受了重伤?” 白牙道:“是啊,我师公数日前采药不甚受伤,一整条手臂都被尖石头给划得皮开肉绽,差点就废了。” 话音刚落,旁边的屋子倒是开了门,走出来一个清瘦的人。右胳膊上裹着厚厚的纱布,林杝将视线从那人突兀的手臂上移到他的脸,只见他脸色苍白,五官深邃,鼻梁挺拔,带着一股异域之气,尤其是那人鬓角两丛白发,平添了三分沧桑。林杝如何会不认得这张阔别几月的脸! 她惊喜无比,唤他:“池公子!” ------------ 【238.有所不知?】 238 池归见到林杝,并无惊讶之色,似乎早就料到会有如今的重遇。 林杝跑过去,心情很明媚,当初与池归约定在宛平海港碰头,她和严安却因为熏沐楼的那一场追杀,没能守约。虽则后来托崔牧阳去玉溯打听过池归的消息,可那位如玉的公子却是消失在了人海。 “池公子,我……”她有许多话卡在喉咙口想要告诉他也想问他,为何没有等他,她和严安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又怎么会是苍山的师父,他是怎么逃脱她家宛平大表哥的追捕,他是不是在玉溯等了很久……一下子太多想说的,不知道先说什么,导致傻站在池归面前,有些无措。 池归笑得春风化雨,“我到了玉溯,不见你们,猜想有什么事情发生,逗留几日仍不见阿曼和严安,便出海回瑞昭碰碰运气。听我那徒儿说你已经回京,还当了上卿,还请大人莫怪罪池归,身手不便未曾行礼。” 他说的是玩笑话,林杝听在耳朵里十分难受,一路而来,有太多的秘密没有坦白,现在池归从苍山那儿一定都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又如何会在宛平,他依旧管她叫阿曼,或多或少是气恼的吧。 “对不起。”林杝像个犯了错的小孩,低头不敢看池归。白牙张着小嘴,一时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左看看师公,右看看林姐姐,脑袋子想的问题是:林姐姐和我师公关系非同一般的样子,敢情我应该管林姐姐叫阿姨的啊!不!阿婆啊! 池归抬起那只没受伤的手,轻轻附在她的头顶揉了揉,十分宠溺的样子。“我叫你阿曼,只是希望你我之间的关系,还能如从前那般。如今你贵为上卿,想要高攀你的人大把,我们这等贫医,如何能与你平起平坐,倒还是我逾矩了。” 四小姐觉得自己现在就是只小狗恋战星梦。被池归一摸脑袋。就想摇尾巴,亮晶晶的眼睛看向他:“不会,怎么会呢。” 男子这时留意到自家徒孙也在,赶紧收回按在林杝额头上的那只手,摸摸自己鼻尖,挑眉似是威胁着白牙,看什么看,大人的事情,小孩子走开点。白牙吐舌头,转身跑了。 林杝被池归请到屋子里坐。两人说了一会儿话。当初和池归刚认识的时候,林杝说到济世堂里的苍山。池归曾说有些渊源。竟他俩是师徒,四小姐那个纳罕,她以为池归最多与承恩帝一个年纪,可若是那个年纪,如何会有苍山那么大的徒弟?! “池公子……” “都那么熟了,叫我池归就行。” “池归,大哥。不是,先生!”林杝语无伦次,凌乱地搞不清楚辈分。 按理她管苍山叫大哥,那大哥的师父就是大叔。池归深邃的五官,光滑饱满的皮肤,连胡子都没长,叫大叔太不尊敬人家!先生你到底几岁了啊?! 池归见她纠结的模样,觉得实在可爱,就逗她:“你若硬要计较辈分的话。阿曼,你得管我喊一声爷爷。” “……”林杝瞪大了眼睛,惊立当场。实在不能将帅气的池归与耄耋老翁联系在一处。 “所以你还是喊我池归就行,不必加其他修饰了。” 那天临走之时,白牙将林杝扯到一边,与她说悄悄话。他说:“林姐姐,你还是把大婶带走吧,我屁股上没有红痣,她若是知道了定然会很伤心。” 林杝想着也是啊,天底下哪里会有如此巧合的事情,白牙叫白牙所以就是陈夫人的儿子。不过是她一厢情愿的希望罢了。听到白牙说他屁股上没有那颗红痣,四小姐忽地松了一口气,所以济世堂与李留云之间没有关系,还好,还好。 于是她与陈夫人坦白相告,“陈夫人,白牙不是你要找的人,不如与我回宫,我再去求皇上,一定能找到的。” 陈夫人樱桃小嘴微张,心被事实冲击了一瞬,随后又恢复她刚强的样子,摇头不干:“不要问我为什么,我就是觉得白牙是我儿子,哪怕他屁股上没有那颗红痣。” 女爷打死不肯离开济世堂,林杝无法,景初帝对白紫的去留并无吩咐,四小姐便随便了她。苍山真是个好男人,不嫌弃家里多个外人,还劝林杝别伤了陈夫人的心。池归也说,“反正济世堂里空房间挺多,就让陈夫人暂住着吧,待她心结打开,自会明白这一切。” 林杝用看爷爷的心情俯视着池归,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好,那我先回宫里。麻烦苍山大哥和池………(算了,不提了)就麻烦苍山大哥照顾陈夫人了。若有事情,让人来宫里找我。” 而回去的路上,向来不爱说话的梅二突然开口叫她,“四小姐。” “嗯?” “不要做对不起我家主子的事情。” 他波澜不惊的话,险些让林杝踉跄崴了脚。你这人说话怎么这么奇怪!我做了啥事情对不起你家主子了?!屁,你家主子管我啥事!林杝瞪梅二一眼,当初就与这对主仆相处得不甚愉快,今次干脆不加理会和辩解,钻进轿子里眼不见为净。 【那些林杝没有目睹的事情】 陈夫人来到济世堂的那一日,承恩帝驾崩,举国哗然。 当晚将近子夜的时候,济世堂的门没有锁,有人趁夜而归。苍山还没有睡,正坐在堂里就着烛火看医术,抬眼见门外进来的人,叫了一声:“师父极品桃花运全文阅读。” 池归点头,神色肃杀,让人望而生畏。 “师父,今天林家四小姐带了一位夫人,庆国皇族人。”苍山说的言简意赅,但池归明白他字里行间中的意思。 便问,“认出白牙了?” “尚未,她问白牙的屁股上有没有一颗红痣。” 池归又点头,不再说话,一身寒气地往里院走,院子里灯火尽熄,白牙早就睡得跟头死猪无疑。他先去了自己的卧房,准备了些东西,然后再走到白牙那处,房门“吱呀”被推开,月亮的清辉倾泻而入,池归悄无声息走到白牙床边,看着床上睡相贼差的徒孙。 一会儿,师公出手点住小猪头的睡穴,将他翻身过去,屁股向上。池归扒下白牙的裤子,露出他白嫩嫩的两瓣小屁股,只见其中一瓣之上赤果果的一颗红痣,十分性感。 站在床前的人皱眉,不太喜欢那刺眼的一小点,轻轻骂了一声:“臭小子,真会惹麻烦。”说罢挽起衣袖,把刚才拿进来放在床边的一碗黑乎乎的药水端起,小碗还配了一支小号的毛笔。池归将毛笔沾了那药水,涂在白牙屁股的红痣上。 埋头捣鼓许久,刷了一遍又一遍,待一炷香之后才放下药水和毛笔,吐出一口气。垂着自己的老腰,弯得久了十分算,池归觉得自己真是一把老骨头了。但目光看向白牙那两半干净的小屁股,又十分满意。他给白牙把裤子套好,又仔细盖上被子,掖了掖四边的被角,才转身出去。 第二天,白牙捂着屁股找师父,“师父,昨天夜里有虫子咬了白牙的屁股,又痒又疼。”t-t 苍山正在写药方,微愣之后,平静道:“无妨,别去挠它,忍忍就过去了。” 李公公经过母子毒蛊一事,心里总有一个疙瘩。 还是这天,林杝刚从外面回宫,还在庆幸最近李束樘的小舅舅和东瀛皇子好像消停了,压根没留意梅二那一副比锅底还黑的面孔。 梅二不会告诉她,刚才她回宫的一路上经历了一场怎样的波涛暗涌,一整条大街的屋顶上埋伏了上百个杀手,人人手里都有暗器。梅字军的影卫悄无声息干掉了一些,还有几个不要命的漏网之鱼,险些就要偷袭成功了。一把飞刀,两枚梅花镖,数根银针齐齐破空而来,梅二挡去了那把飞刀,其他两名距离近的护卫用掌风改变了两枚梅花镖的方向,待梅二再要去化解那一把银针,时间太快,还是漏掉几根,眼见就要穿过轿子的窗帘扎花林四小姐的脸蛋,电光火石之间忽然有人扔了一根筷子过来,直接打落了银针。 林杝还在轿子里生闷气,她哪里对不起那谁?!哪里?!哪里!! 梅二转身欲寻暗中相助之人,但显然那是个高手,没有留下任何气息,一根筷子,斜对面是有个面店,吃面的每个人都是粗布麻衣,其貌不扬。其他护卫不敢耽搁,催促梅二快走,梅二无奈,只得放弃。因着他觉得方才那一瞬间,筷子上一闪而过的气息十分熟悉,莫非他家皇上微服出宫了……?! 待轿子和梅字军走远,那面店里背对大街而坐的一个男子起身,在桌子上丢了十二个铜板,吃饱喝足准备回家睡觉。 店小二是个实诚人,“客官,我们的面只要十个铜板。” 那人转身,的确一张其貌不扬的脸,穿着洗白的青衫,倒也清爽利落。他冷冰冰道:“方才弄坏了你们一只筷子,两个铜板相赔。” 真是个怪人。 却说这时候,李一揪住林杝,劈头就问:“你与梅十四很熟是不是?可知道他现在哪里?” ------------ 【239.不肯相认?】 ==最近大家都有给阿碧留言,给兄弟姐妹们鞠个躬,评论区里很热闹,很开心,耶!== 239 林杝虽然不太明白李公公为何这般捉急,但还是如实相告。 在十八里铺的某一间院子里,你可以看到院子的门上有个严字,或许公公还能见到京城的红角儿,你别看那人长得没什么可圈可点之处,艳福从来都是不浅的。 咦?干嘛要加个从来?难道她自己也是他的艳福不成? 我呸! 李一察觉上卿大人提到严安时候那满身的火药味,眼神暧昧,对她说了句与梅二方才说的相似的话。他说,“林大人,虽然美人都喜欢英雄,可您不要见异思迁哦!” 林杝气恼,“李公公,要不我叫红宫里几位老嬷嬷来给公公验验身?” 擦。李一匆匆跑了,深感女人真是不可以惹的生物。除了他家小八。 城北十八里铺。 夜色撩人,繁华的浮世里掩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李一站在林杝告诉他的那间小院子门前,心中十分忐忑。他没告诉梅四今次来找梅十四的事情,也没告诉梅四自己内心的猜测。 “叩叩叩。”李一舔舔嘴唇,略略紧张。 没人响应。 他是个作死的人,不依不挠继续敲门,“叩叩叩,叩叩叩”,就不信里面真的没人。 正想要翻墙进去,忽听身后有人说话:“李总管……” 李一回头,发现是桃芽儿。早听说桃芽儿和梅十四关系不错。这大半夜里往人家屋子里钻,能有什么好事?遂目光闪烁瞧着美人,笑道:“我有些事情要问梅十四,可他不肯给我开门呢。” 桃芽儿眨眨眼睛,掩饰内心的心虚,“哦,是吗?或许严大哥不在家吧。总管不如改日再来?” “你不进去?” “总管老爱说笑。严大哥既然不在家,我如何进得去。” 李一眯眼,上次冯骥转达了梅十四的意思,他们也还了桃芽儿自由,但桃芽儿并没有离开尚书府。李一也喜欢看戏本子,以为梅十四和桃芽儿是双宿双飞走向了故事的结局,可现在畅销的戏本子,每每都是扑朔迷离,叫人好难猜!严安若是真心爱桃芽儿,又如何能忍受自己的女人在别的男人身下承欢?! 所以…… 桃芽儿被李一看得是头破发麻。从前在七王爷手下的时候觉得这个李总管是个很麻烦的人,今次叫他缠上,该怎么摆脱?!桃芽儿自卑自己没有这个智商。两人在小院门口僵持之际。那门从里面悄无声息地开了。 严安像是隆冬腊月大雪过后的那株梅树!李一这辈子没有别的吃的人,唯一吃得住他的也就是他家主子李束樘,而今次严安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尽管什么也没有说。叫李一心头一颤,竟是被他的气场压迫到。 以前梅十四素来有杀人无情的名声,可给人的感觉不是这种,李总管也不知道这是自己一厢情愿的感觉还是真的是这样,在看到严安的第一眼,他想脱口而出:主子四界魔宇之魔主宠妻全文阅读。 然,他也知道。若是他这样做,今后肯定会成为梅字党们嘲笑的对象,于是他咽了口唾沫,压了压惊,拱手道:“十四兄弟多日不见,叫我眼前一亮啊!”恢复了他老不正经的死样子。 严安默默白了他一眼,没请他进去,只问:“小人以为小人与王府的瓜葛已经结束了。” 李一摸摸鼻子,开始耍无赖,“冯驸马的事情,十四虽然有功,主子也如愿还了桃芽儿自由身。不过一件立功的事情,只能换一个条件,你已经用了。你自己可还是主子的……”凭着李一的毒嘴,他会蹦出一个“狗”字,可是目睹面前这张脸,硬生生把“狗”字吞下去,“人。” “不知严某还有什么让李总管惦记的地方。”严安对李一耍无赖的话并没有气恼,冷冰冰继续问他。 桃芽儿站在李一身后,担忧地瞧着门内的严安。如果没有这桩离奇的事情,让她的情人梅十四变成了她的上司李束樘,桃芽儿根本不敢想象李束樘会是这样的人。 怎么样的人呢? 太复杂,她又说不清楚,总之从前她觉得七王爷是个冷酷、果决、霸气又腹黑的老大,站在众人仰视的地方,一个举手能改变无数人的命运,后来,她发现“严安”也是个正常人,会肚子饿,会嫌弃她做的饭难吃,会默默无闻的照顾你,也不承认他照顾过你,比如说那天,桃芽儿被组织告知,你自由了,是梅十四让你自由了。她回去谢谢严安,可是严安说,“这是我答应梅十四的,与你无关。”尴尬地沉默了会儿,然后他又突然说,“尚书是真心爱你,昨日去者不可留,你以后不要再来我的院子了。” 尽管是赶人走的话,桃芽儿却始终相信他是替她做了最好的选择。桃芽儿的情人已经死了,留在严安这里得不到她想要的爱情,还会触景伤情,更加要紧的是,既然严安是李束樘,无论他怎么掩藏,最终他会被拖进权利和危险的漩涡,比如现在。严安虽然觉得有个人伺候自己比较习惯,但考虑着到了那个时候定然会给桃芽儿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和危险,还是赶走了清净。 冷酷、果决、霸气、腹黑之外,还有点闷骚。 姑娘出神间,李一随便想着进屋子的借口,“主子说了,你要的自由必须用一件东西来换。” “尽管说。” “那东西在你屋子里!” “只要李总管说出来,小人就给总管去拿,任何东西。”坚决不给他让路进门。其实屋子里什么秘密都没有。李一就算进去也不会发现什么。可这就是两个男人之间的对峙,如果严安让李一进屋,说明他的让步,那么李一那个性子的贱货,必定得寸进尺。 李总管恨得磨牙,他的忠心天地可鉴,如若严安与他真主子之间有一些关联。严安又为何如此防备他?严安屋子有啥东西是主子要的……李一很想说,主子想要严安的节操,你把节操交出来吧。 严安知他是胡扯出来的玩意,主仆那么多年,李一放个屁。李束樘都能闻出这厮吃了韭菜还是大蒜。对于李一的怀疑,李束樘只能说他感到十分欣慰,是个聪明的孩子。但现在不是相认的时候。 “你走吧。”严安说罢,自行关门,不管李一,也不管桃芽儿。 李一急了。咻地从身上摸出一枚暗器,在桃芽儿的惊呼声中已经迫近严安背后的空门。他只用了五成功力,如果他是梅十四。躲开它起码得略出三步开外,如果他是李束樘,身子动也不必动,直接能用剑气振开飞镖。 背对这李一的严安眉头一皱。衣袖往后一甩,大门在暗器飞进来之前,被快速合上。 “碰!” “叮异案侦缉录!”飞镖插在门板上,抖了两抖,萎了。 根本没让李一看见他是怎样出招的。 夜色静悄悄, 桃芽儿和李一双双站在小院子门外,默立许久。男子想着要不要爬墙。女子想着得看着这个满肚子坏主意的总管。更夫走过来,边打更边喊着,“天干物燥,小心火烛。”眼见诡异的两个人,吓得立即绕道去了别处。 最后李一转身,看了桃芽儿一眼,点点她的鼻子,什么也没有,走了。桃芽儿缩脖子,挺怕李一,他是叫自己小心点,别惹他。她又不傻,等李一走远,自己也回了尚书府。 李一忽然明白过来,起初他怀疑严安是因为听林杝说,仙人岛是严安带着他们过五关闯六将给捣毁的,可仙人岛除了李留云和鹤之澜,七王爷亲信之中并没有人知道路线,连他也只摸过画着路线和机关的图纸背面而已,所以梅十四不可能驾轻就熟进得去。国师说过,李束樘是涅槃重生的命,变成另外一个人,可不就是重生?可他不肯承认,不承认不代表放弃,李束樘绝非坐视不理,他有自己的计划,因为这个计划,才不肯与自己相认。 对,一定是这样。李一这样想啊想,就想通了,豁然开朗,高高兴兴回了皇宫继续面对假皇上。很不幸的是,他对李束樘那个叫做盲目的崇拜,如果李束樘告诉他自己不肯出山最主要的原因只是迷失了自我,又或者说他觉得不当李束樘这个人对于灵魂而言是一种解脱。如果李一知道李束樘的这种伺机而动中隐藏着自我逃避。 只怕要泪流满面。 京城郊外,毓秀山清风观。 林樱正在睡梦中,因着她和瑞木灵的身份尊贵,清风观主给她俩安排了独立的院落,瑞木灵性子火,但怕一个人睡觉,于是房间里安排了两张床,设施条件十分好。 屋子里点了沉香,闻着叫人宁心静气,应当是个好梦。 可林樱的睡颜显然不是在做美梦,额头上密布着细汗,柳眉紧蹙,脑袋左右微微地摇晃挣扎,娇小的身子也是浑身紧绷,被窝中的双手死死拽着被单,似乎是想努力醒过来。 瑞木灵从小习武,听觉十分灵敏,睡觉也被她爹养成了随时警惕着的心眼,听见林樱急促的呼吸和轻声的呻吟,便从床上爬起来查看林樱的情况。 “大师妹,你醒醒。”瑞木灵推推她,想把她叫醒。 林樱被瑞木灵一碰,挣扎得更加剧烈,“不要。不要。不要。”做恶梦叫的最多的台词,不要,不要,不要。瑞木灵疑惑。不要什么?见林樱满头的汗,就想帮她擦一擦。 丝帕将将接触到林樱的皮肤,隔着丝帕传来她皮肤上的温度。 好烫! “大师妹,你醒醒,你发烧拉!”瑞木灵不太会照顾人,心里着急,想要起身去找师父帮忙。 就在放下丝帕的那一刹,她忽见林樱原本清秀仙气的脸蛋从脖子根部爬上来一条条黑色的血丝,是皮肤下面的血管,不但变成了黑色,还慢慢凸起来,撑着林樱娇嫩的皮肤,感觉下一刻就会血管就会撑破了弹出来。林樱像个一个巫婆,一个魔鬼,一个怪物,瑞木灵总是自夸自己胆子大,可见到此情此景,本能地尖叫,从林樱的床边逃开,浑身都在微微的颤抖,不知道林樱这是怎么回事。 瑞木灵从惊惧中挣扎着,越逃越远,碰到了大门,只剩下快点逃跑的念头,立马打开房门,飞也似地逃出了自己的房间,往黑夜中奔去。 “师父,师父!救命啊……” ------------ 【240.清风观主?】 240 毓秀山清风观观主认得许多人,也有很多人认得他,算得上见多识广的风流人,但如果你去问那些拜访清风观主的人,观主叫啥名字呀?他们都会反问,咦?他难道不是叫清风道长吗? 清风观主:你们这些愚蠢的人类,贫道当然有名有姓! 林上卿下朝正往北六所去,马上就要冬至,各国使节将缤纷沓至,许多事情要准备,天下大局都靠此一会。景初帝不似承恩帝那般聒噪,什么声音也没有,好像根本没把这事当回事,所谓皇帝不急,急死太监和大臣。 有个小太监匆匆追赶林杝面前,“大人,有您的信笺。” 林杝疑惑,不知谁给她玩鸿雁传书,低头一看那封信上龙飞凤舞的写着“木木木也亲启”,脸色一黑,从小太监手上接过,并不急着打开。能把她名字写成这样的,也就只有那个人。 说到信笺,不免让人想起瑞木小将军的动向,因着瑞木老将军要从北边回来,瑞木俊暂时没有去南边,每日正常上朝,总是站在林杝旁边,四小姐头两天感觉有些变扭,但后来发现了更让自己难受的存在,便是站在瑞木俊后面的孙青眇修真民工最新章节。 孙侍郎每回见着林杝就是一脸委屈又哀怨的小媳妇样子,眼睛一眨,她就读出里头的意思:啥时候娶我?!林杝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也是每回要开口对孙青眇说点什么,他又袖子遮住半张脸,抢着说:“我知道。我都知道。”然后撒腿就跑远了。 弄得林四小姐十分郁闷,尼玛,你知道个毛?! 那些都是小事,当下林杝边走边拆开信封,抽出里面的信纸。鼻下有暗香浮动,是清风观里熟悉的味道。当初林仲之让濮生去救林杝,告诉他救出来以后先去毓秀山的清风观里躲一躲。林杝在清风观里住过三日。又是自家妹妹的师父,故尔与清风观主有些交集。 “三木也,你妹子三木婴有些异常,赶紧带个靠谱的大夫来毓秀山清风观给她看看,为师这次十分担心。” 落款人的名字狂草。一般人或许不认识,却非清风两字。林杝对着信纸骂了一句:“苏玄清,你若是敢骗我,你就死定了。”然后收起信笺,匆匆掉头奔去太医院的方向。 苏玄清就是清风观主的大名。 这名字委实让人熟悉,林杝当时候脱口而出:“你与苏玄明是何关系?”瑞昭国师二弟子苏玄明。和她之间无甚美好的回忆。清风观主挑眉,回答她:“咦,你居然还认识我弟弟?” 所以。四小姐从苏氏兄弟身上真切地感受到一个真理,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国师的二弟子那什么屎性子林杝已经见识过,苏玄清在他弟弟的基础上。有过之而无不及,随心所欲又天赋异禀,绝对称得上当时其人。 哦,苏玄清也是就国师的大弟子,继承和发扬了玉衡师父的占卜本事,二弟子苏玄明则接受玉衡降妖伏魔的衣钵,最小的徒弟天机子天赋并不差。只是性子顽劣,两样都通一些,又不精通,还敢胡来,今日这故事的源头,他就是那个罪魁祸首。 林杝拖着传说中什么毒都能解的陆老太医,走到御书房门口准备给景初帝说一声。 门外没有伺候的人,李一和梅四两人彼时正在房间里埋头苦战那些批阅不完的奏折,总管把毛笔一丢,吼道:“这世上怎么会有人喜欢做皇帝!你说他们是不是没事找虐?!” 话音未落,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变故太快,以至于龙案前的景初帝和蹲在地板上奋笔疾书的李总管都来不及收拾。林杝因为心急,大约也是把李束樘当成自己人来看待,既然是十万火急之下又是自己人,赶时间忘记敲门也不能当做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然,乍一见看到御书房内凌乱的情景和耳边回荡的话,她惊讶地一下子忘记了要说的话。 李一丢掉手里的朱砂笔,尴尬解释道:“新皇登基,事情太多,陛下就把一些不痛不痒的奏折交给奴才了。林大人,你也是臣子,为主子排忧解难实乃本分,又是聪明人,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心里定然有一个分寸。”由于心虚的关系,难免嗅出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味儿。 其实林杝惊讶的点真的不是李公公给景初帝批阅奏章的事情,想当年她也模仿过承恩帝的字迹给许多奏折上涂过“阅”,她敢保证许多大臣现在还不知道自己的奏章曾经被一个女人批阅和蒙骗。她点点头,“公公,地上凉,后面的小柜子里有小案几和地毯……” 陆太医一声不响缩在林杝后面,低头看着自己脚尖,以示清白。他刚才啥也没看见。 景初帝轻咳两声,嗓音与李束樘无疑:“林爱卿何故如此鲁莽?” “皇上!”林杝再次紧张为林樱的事情紧张起来,“我妹……不是,微臣的妹妹在清风观清修(你也知道的),她师父传信来说妹妹身子抱恙,微臣怕是,怕是微臣得罪之人杀我不成,就对林樱下手……恳请皇上让陆太医与微臣去一趟清风观。” 梅四没去过林府,并不认识林樱,但还得硬着头皮假扮下去天才邪少最新章节。他放心不下林杝去郊外,“爱卿也说,若是歹人所为,他们有备而来,故意用你妹妹当做诱饵引你出宫,半路杀你个片甲不留,叫朕如何向丞相交代?” 林杝也不是没想到这个可能,可林樱是她最亲的人,林樱将她当作大树,一想到现在妹妹难受的样子,林杝的心就有千万只蚂蚁在爬在咬,折磨得她坐立不安,恨不得马上飞到毓秀山。 “不若朕让陆太医带着人去一趟,看看病情顺便把她接到宫里与你住在一起,可不是两全其美?”梅四说话的语气不知不觉软下来,三分商量七分哄,温柔地叫林杝无法适应, 这是李束樘?! 以她从前对这厮的了解,他万万不会向人解释这么多,尤其是像她一样麻烦得不得了的人。还跟她打商量?!哪怕他心里真是那样考虑的,话到嘴边,李束樘只会说一句:“不行。” 梅四遭到林杝怪异目光的打量,心头一抖,也怕自己露馅,便开始把人往外赶:“就按朕说的做啊,都愣着干嘛。” 李一亦觉得林杝对景初帝起了疑心,听到梅四的命令,连推待扯把她拖到御书房外,道:“上卿啊,别老为难主子好不好?” 喂喂喂,这话我就不爱听了,什么叫做老?! 林杝愤愤,但又没有别的办法,外面也确实太过危险,犯不着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只怕是苏玄清没见她亲自来,不肯放人。于是叫陆太医等等,她冲回北六所,她的院子里,小青子正在偷懒打瞌睡,林杝把他揪起来就动手扒他的衣服。 小青子有一个瞬间的空白,然后惊叫连连,“啊,啊,光天化日之下,有人非礼太监啊!”一边叫,一边上蹿下跳,跟只毛猴子一样。 “快把衣服脱下来给我!”林杝光顾着给小青子宽衣解带,根本没注意到小青子似笑非笑的面部表情,可以将那表情翻译成太监被非礼地十分受用。丫儿,这混小子才是真流氓。 蹦跶须臾,大约是他玩够了,干脆张开双臂,当起活人衣架,任由林杝的素手一个一个解开他的扣子,太监服最下面的扣子在咯吱窝下面,林杝认真解那颗扣子的样子实在让一边的小德子看不下去,冷冷对小青子说:“你一个奴才,还有让主子伺候的份儿?狗胆越来越大了。”走过去轻轻推开林杝,自己上了小青子。 咦? 一盏茶的功夫,从北六所里头走出来一个清秀的小太监,陆太医眼睛不太好,猛然间没有认出是谁,听到熟悉的声音对他说:“陆太医,我们走吧。”才反应过来,这小太监原来是林杝假扮。 陆太医不走,“大人啊,皇上说了叫您等在宫里,老夫去把大人的妹妹接回来,这换了一身太监服,大人就以为别人认不出你了是吗?!”很嫌弃林杝的馊主意。 林杝和李束樘一样,绝非喜欢废话的人,扭头给了陆太医一个犀利的小眼神,默默问他,你走不走?你不走我可走了。老太医原地跺脚,最后只得无奈妥协,带着假扮成太监的上卿大人与皇上的亲信队伍汇合。依旧是梅二带队,不过今次多了一个赵若尘。 “这太监为何跟着?”赵若尘问。他没看见小太监的脸,林杝已经恨不得把脸贴到地上去,而赵若尘是觉得这个太监好像是个驼背,宫里怎么会有驼背的太监?! 陆太医骑虎难下,“赵大人,这是太医院里打下手的小太监,今次也是随老夫去打下手用的。” 赵若尘点头,不再管那人,自行在前面带路,让陆太医坐轿子,林杝跟在轿子外面走,趁景初帝还没有发现,快速溜出皇宫。走出宫门那一刹,四小姐不由感叹一句,怎么李束樘当了皇帝以后,人变笨了似乎? ------------ 【241.初露端倪?】 241 暂且不论景初帝的智商高低,反正大姑娘变作小太监坐着马车顺利出了皇宫。 顺路经过济世堂,林杝扯扯陆太医的衣袖,与他说:“济世堂里的大夫医术精湛……”当然我不是不相信太医啊,“不若一起请过去?”但是人多力量大嘛。 陆太医其实对这些不讲究,他早听闻济世堂里有位神医,年纪轻轻就医术了得,从前皇上请他去做太医,人家压根没搭理,想来十分有范儿,“正好还没见过,老夫也挺好奇这位大夫。” 林杝微微惊讶,陆太医居然不认识苍山大哥?她还以为厉害的大夫之间都是相互有联系的呢,比如苍山和池归竟然是师徒。不过陆太医无事只喜欢钻在太医院里研究医术,不去坊间走动以医会友也是正常,但承恩帝身重奇毒之时,若宫里太医束手无策,难道没想过要请苍山去看一看?以苍山神医的名声,就算是宫里怕消息走漏,也不该弃之不用,拿皇上的性命开玩笑。 这些想法,在林杝脑中一闪而过,现如今承恩帝也没了,又有什么追究的意义。遂将这些抛开了去,跟着陆太医一道踏进济世堂。为保险起见,林四小姐把帽子压低,面朝着自己脚尖,暂时不叫任何人认出自己来。 济世堂内陆太医和苍山相互问了个好,老头说明来意,苍山看着满屋子的病人有些为难,“素闻岭南陆氏医宦世家,医术了得,苍山在陆老爷子面前实在有些班门弄斧……”我去和不去其实影响不大,“一会儿还有两个急症需要动刀,我这会儿走了只怕也要耽搁天瑞。”所以还是不去了吧。 “不瞒你讲。清风观主那徒儿乃林家九小姐,上卿的亲妹妹。”陆太医直截了当,说白了他们岭南陆氏是出了名的横行霸道,家风不好,见钱眼开。没钱见死不救,的确被江湖上好些大夫瞧不上。 苍山一愣,他和林仲之关系甚好。他的确有个妹妹在清风观里修道,当时去林府给林家四小姐看病的时候还见过几面,瘦瘦小小一个小女孩,像只小兔子。如果是林家九小姐……苍山纠结了一下,“老爷子稍等,我进去问问家师可有力气出门。” 于是陆太医也是一愣,神医的师父也在?从没听说济世堂的大夫还有什么师父。他以为苍山是自学成才或者子承父业。那他的师父八成是位隐世高人。陆太医难免心中有些期待。 待池归一只手掀开门帘走进来。陆太医脚下打了个踉跄,有些站不稳。林杝赶忙上前扶住他,不知太医怎么回事。而陆太医万万没想到会再次见到这个人,开口说话的声音微颤,“池兄风采依旧不减当年,陆某真是佩服至极。” 林杝脑子里冒出一串问号,池兄?!陆太医居然认识池归。哦。所以她刚才那个“厉害的大夫之间都是相互有联系”的理论还是正确的,陆太医尽管不认识苍山,但是认识苍山的师父池归。 等等……四小姐脑子的问号蓦地变成了惊叹号,池归从前说过,真的要称呼他的话得管他叫爷爷,现在陆老太医叫池归叫池兄,她才不相信池归和陆太医会是忘年交,陆太医说啥来着,风采不减当年啊!那么,年纪一大把的池归爷爷,还真的是,容、颜、永、驻! 这个事实让林杝觉得突然被雷劈了,比方才陆太医颤抖得还要厉害。 池归却一脸淡然,嘴角带着温和的笑意,迷死人不偿命。 “多年不见陆兄,愈发老当益壮了。”他看了一眼陆太医,再瞟了一眼陆太医身边想把头埋进脖子里的小太监,挑眉,兴致相当好,心情十分愉悦。 陆太医也打量池归,皱眉疑惑地问他:“池兄的手臂怎么了?” “前些日子采药的时候不慎滑下山崖,被陡峭的石头所伤。”池归试图抬手给大家比划比划,以说明他这条胳膊没什么问题,可惜抬到一半就落了下去,疼得抽了口凉气,心中暗骂,那个杀千刀的偷袭人,差点把他整条胳膊给废了。 是了,这屋子里除苍山之外,无人知道他的胳膊并非采药时被石头所伤,而是遭了人的暗算。 若问这暗算是怎么回事,还得说回到承恩帝驾崩那晚,池归不相信那头小狐狸会像他爹那样容易死掉,于是潜入皇宫想要一探究竟,守灵的太监宫女和皇太后一干人等都被他迷倒,四周也确定没有影卫,池归才敢下手,谁料最后从承恩帝的灵柩之下窜出个黑衣蒙面人,对着池归伸出去想要查探承恩帝尸身的手臂就是一刀。 池归深以为,那个暗算他的人从前是个卖猪肉的家伙,故尔对那些肉的肌理十分了解,知道手上的刀子怎么划才最破坏手臂上的肌肉,叫伤口不易缝合,他只能那纱布一层一层裹住,手脚动的厉害些,那伤口就容易崩裂,十分遭罪。 陆太医耷拉的眼皮遮住了他眸子大部分的目光,点点头关心道:“陆家有些祖传的方法还挺管用的,要不要我来给池兄再医治医治?” “不必麻烦,小伤而已,劣徒已经处理妥当,陆兄不是赶着要去毓秀山救人吗?林上卿与在下相熟,既然是她妹妹生病,我的医术起码比苍山那小子厉害些,一道与陆兄去看看也好。”池归说完,拖着那条半残废的胳膊就往门外走。可把留在屋子里的不肯抬头的上卿大人感动到流泪。 陆太医坐的马车还算宽敞,林杝和老头坐在一边,池归坐在他俩对面,三人沉默片刻,忽听池归“噗嗤”一声笑,“阿曼,你的头都贴着膝盖了,脖子不算吗?” 林杝知道瞒不过池归,上了马车没人看见也没什么好瞒的大娱乐家。“多谢你。” 池归耸肩,却说,“方才在济世堂里就猜是你,那番话是故意说给你听的,千万不必感动。” “……” 马车一路往城郊而去,出了都城,路面开始颠簸,偶尔有小石头横在路中间,车轮子正好碾过,叫林杝一个没坐稳直扑向对面的帅哥。林四小姐极力收回身子往前冲的趋势,池归没有受伤的那只手也帮她托了一把,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幸好最后是有惊无险化解一场意外。 林杝那一刻真担心自己若是扑上去了会怎样,别的不说,就怕她把池归受伤的胳膊弄成二次挫伤,让他半残废变为真正的残废,到那个时候要如何向苍山和白牙交代,她是怎么弄坏了他的师父,他的师公。 “阿曼老跟着皇上,身上也带着一股龙涎香味。”池归见她脸色不太好,就出言调侃她。 是吗? 被池归一说,四小姐抬胳膊闻了闻自己的衣服,好像是有股淡淡的香味,皇上身上最熟悉的味道。她的确老跟在景初帝身边,沾上他身上的龙涎香也没什么大不了,可转念一想,不对啊,这衣服不是她的,是小青子的呀!小青子伺候的是她又不是皇上,如何会有这股龙涎香?! 她的脑子又遭雷劈了一次,空白之中有些小小的极光刺激着林杝的神经末梢,有什么东西正从心底呼之欲出,真相,那个东西叫真相。但很可惜,又一个颠簸,林四小姐脆弱的灵感就一下子又被打乱,再一次变成无绪。 恰好马车有惊无险停在了清风观外,陆太医催林杝赶紧下车,林杝心急妹妹,遂把其他事情暂时搁置,火急火燎冲进观里去找林樱。 苏玄清已然算到林杝等人什么时候来,叫他那火灵徒儿去外面迎接客人。小姑娘乍一眼还没认出打扮成太监的林杝,拦住她就训斥一句:“你这奴才莫要乱跑!” 林杝把她拉进门内,再将脸凑过去给瑞木灵瞧瞧清楚,她是谁。 瑞木灵因为林杝和她哥哥的事情,面对来人心下挥之不去的变扭,费了好大力气才从嘴里吐出“姐姐”二字,没有一点欢喜的感觉。但先帝钦赐两人为异姓兄妹,瑞木灵这个亲妹妹也没这么硬的后台。 林杝问:“你师父呢?” “他正在屋子里照看木婴。” 林杝带着陆太医和池归匆匆过去,可推开林樱的房门并未看见小姑娘有气无力躺在床上求救的景象,林樱的怪病看不出一丝病发过的痕迹,这会儿正在和她师父下五子棋,中气十足地吼苏玄清:“师父,落子无悔啊!” 苏玄清吃瘪,恰见门外一行人,干脆用衣袖抹了那盘棋,打哈哈道:“木婴你看谁来了!别老想着玩,快去与你姐姐问好啊。” 一年不见,林杝发现自家妹妹也长大不少,出落得愈发清秀可人。林杝知道自己的容貌只有六分像娘亲,而她这个妹妹越长大越是与记忆中的母亲容貌相似,再长开些,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姐姐!”林樱这声叫唤可比瑞木灵的动听,冲过来扑进林杝怀里,左右不停蹭她的衣服,“姐姐你可回来了,樱儿想死你了。” 四小姐一边抚摸妹妹的脑袋,一边朝苏玄清投去质疑的目光,就是在说:“尼玛,你丫儿是不是又在忽悠我,我妹子哪里像个生病的人?!” ------------ 【242.无何不可?】 242 关于林樱的病,陆太医诊断之后给出的结论是这样的: 传说宛平有一种蛊,叫做相似蛊。 注意哦,不是相思,而是相似。 顾名思义,这种相似蛊种在人身上,可以把一个人变化成另外一个人,仅是外貌上相似,难辨真假。具体的变法,陆太医说:“相似蛊需要用人血养大,至成熟之后将其种于他人身上,那被种蛊的人容貌会渐渐变化,最后与那饲血之人的容貌相似。” 林杝惊讶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可是,“这跟我妹妹有什么关系?” 陆太医抿了抿嘴,不幸地告诉林杝:“九小姐就是种了这种蛊。” ?! 四小姐纳罕,谁那么无聊在林樱身上种这玩意,又有什么意义呢?她心中充满疑惑,隐隐不安,相似蛊相似人,林樱的容貌与她娘亲还有自己具是一脉相承,应该是没种下去多久,还没有改变,但是何人想要林樱变成另外一个人,那张脸又是何人的? “那蛊取得出来么?”林杝担忧,实在无法想象自己妹妹那可爱可亲的脸蛋变成一张陌上人的。她担忧瞟向窗外,正在和瑞木灵打扫院子的林樱,然后责怪地看向苏玄清,“林樱从小长在清风观中,师父道法那么高,如何会让人得了下手的机会呢。”要是妹妹的脸没了,你得赔给我一张一模一样的! 苏玄清自已也感到有愧于林家姐妹,低着头任由林杝数落。 陆太医却摇头说,“老夫瞧着九小姐体内的相似蛊已有些年头,说得不好,大约是一出生就被中下的……” 林杝不太相信自己听到的话,怎么可能呢。 清风观主听了却是挺高兴。如果林樱从一出生就被人下蛊,说明这不是他的责任,努力给林杝找理由:“林丞相权倾天下,指不定是哪个从前的仇人给他开了个玩笑。” 林杝大怒,冷冷反驳苏玄清道:“清风瞧着我妹妹哪里不像我妹妹?”扭头又问陆太医。“是不是其中搞错了?” 陆太医耸肩,意味深长笑了一下,把目光投向一直不说话的池归身上。“三十年前在太医院里,池兄最擅长的就是以毒攻毒,应当比老夫更了解这九小姐身上的相似蛊,不知池兄怎么看?” 老头的话让林杝和苏玄清吃惊,苏玄清忍不住感叹:“贫道以为贫道的师父是只世间难得的老怪物,只道是这天地间的万物有个无独有偶的真理,所以世上不老的老怪物也能凑成一对啊封疆大吏!” “……” 池归温润的气质不减。对苏玄清不知好坏的评论视而不见。一只手把玩着茶杯。淡然道:“阿曼,陆太医没有说错,九小姐体内的相似蛊是一出生就被种下的。” 一片寂静。 如果相似蛊在林樱一出生时就被种下,那么林樱的容貌……是因为蛊毒的作用才像极了她们的母亲? 不对啊,这下蛊的人岂非多此一举,林樱本来就是孟娘的孩子,多少会长得像孟娘。是她妹妹体质特殊没有让蛊毒发作?否则的话,按照林樱现在的容貌推理,以血饲蛊的人除了孟娘别无其他可能。 “三木也。”苏玄清唤着他对林杝特别的昵称。 林杝抬眸,有些焦躁,有些毫无头绪。 “别否认了,木婴可能不是你妹妹。”他一阵见血地戳破了林杝最不想相信的那一种可能。 是啊,林樱长得越来越像她们的娘亲孟娘,这样的欲盖弥彰,不就是想掩饰她其实不是孟娘的那个小女儿吗? 当年,林丞相的三夫人难产,生下一个奄奄一息的女儿,丞相失去沈绿蚁之后,最爱府中的三夫人,带着襁褓中的林樱去寻访隐世的名医,后来顺便带回来一个私生子,这其中不为人知的似乎不仅仅是林仲之的身世,林樱身上又发生了什么?现在或许只有林红梅能够解释了。 人生如戏。 连妹妹都能突然变成不是亲生的,林杝觉得这人生没有什么不可能。 一瞬间,有了一种心如死灰的感觉。 她疼爱的人,她捧在掌心的人,到底是谁?她的亲妹妹又在哪里? 苏玄清还不怕死地给她出主意:“应该滴血认亲,一滴血就真相大白了。” 恰在这是,外面有人敲门,瑞木灵说她们已经把院子打扫干净,太阳快要下山,今日轮到师父做饭,故尔催促苏玄清快出来。林樱见着姐姐,心情也好,银铃似的笑声,应和着:“师父,别以为躲在房间里就能不做饭,赶紧出来啊。” 林杝那是心如刀割,握紧了拳头,脸色煞白。苏玄清招架不住她爆发出来的可怕气场,推说自己要去做饭,匆匆忙忙开溜。开门的时候,林樱还想钻进来找姐姐,被清风道长拎小鸡一样拎走,“你现在不太适合出现在你姐姐面前,给为师洗菜去。” t.t 皇宫,底下密室。 李留云的老婆林惜春还被囚禁着,皇帝换了人,她却没有因为是皇上小舅母的关系而被特别照顾。 密室里倒是很干净,也没有对她用刑,一日三餐好生养着,顶多就是不能洗澡,身上有些汗臭。 石门被人从外面拧开,走进来景初帝和李公公。林惜春的精神状态欠佳,整个人像只受伤的小兽缩在密室的角落里。当初那个小姑娘说要带她去找慕儿的,可现在却把她关在这个连阳光都没有的牢房里,她要上哪儿去找女儿。 “林惜春,皇上来了。” 林惜春虽然知道李留云和李束樘的关系,但与李束樘之间从未有过接触,李束樘甚至不知道自己还有一个舅母以及一个表妹。既然连主子也不知道,他们这些下人又人如何会知道。后来听说林杝从仙人岛上带回来两个女人,一个是庆国女皇的妹妹,一个是李束樘的舅母,李一凌乱了个彻底极天圣典。 角落里的人慢慢转头,她的头发披散着,人本来就瘦,巴掌大的脸上一双凹陷的眼睛让人觉得可怜。景初帝皱眉,心里将李留云骂了数遍薄情寡义,替这女人觉得不值。 “皇上?可你不是我家相公。”她倒是还记得李留云想做皇上这件事情,眸子的亮光一闪而逝,抱紧双臂不想搭理站着的那两人。 李一无奈,“你相公的人在外面接你,赶紧走,还有,记住了,那货永远当不了皇帝。”他是对林惜春一点没兴趣,只不过正主逍遥在外,他不敢随意处置此人。而今日早些时候,李留云派人送了封信给李束樘,信的内容大致上就是李留云自知无法坐上皇帝的宝座,所以要退而求其次,跟李束樘谈条件。 条件有三: 一是把林惜春放了; 二是找到万陵冢的宝藏,分给他二分之一; 三是立林丞相家九小姐为后。 这第一个条件合情合理,暂且不说。第二个条件虽然不合理,但看在李留云身上也留着皇室血脉的份上,有继承祖宗遗产的权利,那也不跟他计较。可这第三个条件未免太过无厘头,干嘛一定要李束樘娶林家九小姐,显然他更喜欢四小姐才对。 于是下午林杝溜出宫以后李总管也忙着找主子商量对策。十八里铺最里面的那间小院子依旧院门紧闭,李一这次一点不客气,直接翻墙杀进去,一脚踢开房门之时严安正在看一册书籍,眼皮也没抬。 “你可知丞相家的九小姐身上有何秘密?” “不知。” “大宗要让景初帝娶她为后。” 严安拿书的手一顿,终于看了一眼李一。 李一眼泪汪汪,十分委屈,“你说怎么办吧。” 某人从牙缝里蹦出俩字:“不娶。” “那你自己去跟大宗说。”他把李留云的信丢到严安书桌上。 严安淡淡扫了一眼,目光停留在万陵冢和九小姐六个字上,冷笑一记:“把人放了,其他不必理会。” 李一就想不明白,这人偏安一隅到底在等什么。他现在这副态度,是承认了自己对他身份的怀疑吧? “齐尚书肯交出余下的半张万陵冢宝藏图了么?”严安多问一句。 几百年前李家的天下因为兄弟之间的斗争被分成天翔和天英两块,祖宗留传下来以备不时之需的宝藏图纸也一分为二,各自藏得隐秘,谁也别想挖到。至今承恩帝驾崩,天英那半份藏宝图后继无人,景初帝听说那藏宝图被承恩帝交给了工部尚书保管,是时候叫他交出来。 “前两天交上来了,一直放在御书房里没动过。” 严安从抽屉里取出一个小盒子,交给李一,说道:“这是另外半张藏宝图,一起放在御书房里,暂时不用去动。”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李一咽了口唾沫,就算他是李束樘最亲近的手下,也没见过一眼藏宝图的样子,那可是传说中富可敌国的财富啊。转念又是一阵纳罕,有了藏宝图又不去动,他是要等严安变回李束樘再亲自操刀主持寻宝之事?这人似乎一点不怕夜长梦多…… 李一其实就是随口一问,没期待对方能给出什么满意的答案,谁知严安一本正经回答:“冬至之日。” ------------ 【243.你死我活?】 243 林杝从清风观无精打采回到宫里,正巧碰到溜猫的景初帝。 景初帝见到林杝有些紧张,拿衣袖想把猫儿藏住,星光璀璨,皇宫长长的走廊里没有别人,静悄悄。雪球儿被景初帝勒疼,喵了一声。林杝索然无波的眼睛微微波动,“皇上你……”真的去接雪球儿了。 这是林杝懊糟的一天里唯一感到呼吸顺畅的一会儿。 “下次莫要偷偷出去了。”景初帝避开关于猫咪的话题,佯装冷漠地警告她。 四小姐心里一暖,点点头。梅四将林杝视作女神,小心肝扑通扑通猛跳,好在带着人皮面具,紧绷的面皮没有任何表情。他有许多话想跟她说,但什么也不敢说,他的爱太卑微,哪怕自己现在是天下之主。仿佛一个诅咒,诅咒他是无脸男,永远活在别人的阴影之中,充满欺骗和谎言。最后他抱着猫就想要逃走。 “皇上……!”林杝叫住他。 梅四疑惑回头,心中隐隐高兴,他舔舔嘴唇,“怎么?” 说实话,林杝觉得今日的李束樘让人感到有些不一样,不似从前那样锋芒毕露,举手投足之间有一股拘束,说不清到底是什么地方不对,四小姐把这些异样归结为自己经历了太大的刺激,所以条件反射般地疑神疑鬼。 她压下心头错综复杂的情绪,小心翼翼问:“小青子是皇上的人吧?” 林杝身上还穿着从小青子身上扒下来的太监服,这会儿衣服上的龙涎香味已然散去,可之前马车上池归的话还在她耳边回响着。小青子的衣服上怎么会有皇上专用的熏香味,除非小青子去见过皇上。 被问的人一头雾水,他知道小青子是伺候林杝的小太监,但跟那小太监连一句话都没有说过,如何会变成他的人?梅四用李束樘一贯冷漠坚硬的语气回答:“不是。” 在她看来。李束樘尽管不算良善之辈,但绝对是敢作敢当的人。他现在说不是,林杝就相信小青子的确不是他的人。何况就这点小事,他又何必骗她。可若小青子不是景初帝的人。他身上的龙涎香要怎么解释? 景初帝张口欲多问两句,顺便看看有什么地方需要他出手,林杝却不给他讨好的机会,行了个礼匆匆告退。她身边的谜团太多,让她觉得自己就是个傻子,林四小姐平生最讨厌被别人骂蠢,今次却被人骗得团团转。兔子急了还咬人,一连串的意外算是彻底把林杝激怒。 娘之,本官不揪出真相,就不活了! 北六所后院下人休息的大房间里绝品枭雄。小青子正在和一群小太监赌钱,边赌边聊天,收集各个宫里的八卦;小德子一个人坐在床边看武侠连环画。房间门被突然推开的时候,里头的人纷纷朝门外看去。 红袖满脸担忧,叫小青子和小德子去见主子。 小青子先问:“红袖姐姐。这是怎么了?” 红袖摇头,“瞧着主子杀气重重,你俩自己做了什么亏心事没?” 小青子和小德子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哪会啊……”视线看向地面,小心肝微微颤抖。心情不由得紧张起来。 林杝坐在房间里,沉思许多事情。她这人历来就是这样,情况越危急越混乱,她的脑子就越清楚。那颗燃烧的心让她一下子相通了一些之前被忽略的事情。 比如,小德子当日告诉她的秘密,她脑子一热,只在意秘密的内容,但换个角度回想那些对话,未免不觉得小德子其实不是胆子小说漏嘴林桐和赵若尘的事情,而是他故意让她知道了这个八卦。 再比如,小青子总在他耳边念叨承恩帝的好处,又不着痕迹地暗损小德子。从前小青子和小德子关系没有好到穿一条裤子,也不至于互瞧对方不顺眼。这两人肯定有什么事情瞒着她。 等到小青子和小德子敲门进来,林杝犀利的目光落在两个小太监头顶心。他们跪在地上,没有听到坐着的人叫他们起来,就安安静静跪在那儿忐忑,死寂片刻,“哐当”一声,丢下来两把明晃晃的剑。 跪着的两个人才惊讶抬头,小青子惊呼:“主子,你要我们去杀人吗?” 林杝扶额,把额角突突直跳的青筋按下去。她要找真相,就先拿自己身边最亲近的两个人开刀。 她命令道:“一人一把剑拿好,就在这屋子里,决斗吧。” “……”小青子和小德子彻底惊呆,直直看着林杝没有任何动作,根本不能理解林大人这是在发什么疯。 下命令的人又催促了一声,“速战速决吧。” 小德子忍不住,又郁闷又气愤问坐着的女子:“主子是对奴才们有什么不满的地方,还请主子明示。” “没有不满,就是想看看你们两个谁更厉害。”林杝耍流氓,还吹了吹指甲,一脸不在乎人命地补充,“我要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那种决斗,知道吗?” 小青子从地上爬起来,给了林杝一个嫌弃的眼神,不想跟她玩游戏,一句话没说就转身要离开。 林杝的武功在白紫的指点下,又长进了不少,小德子都没看见她是怎么动的,眨眼人就已经闪到了小青子身边,将他拉门的手拍开,按住了大门不让两人出去。她说:“我将你们当自己人,你们把我当冤大头,这宫里的秘密那么多,真是没想到原来是我太傻,居然相信你们。” 那两人沉默不语,小德子先动,拿起地上一把剑就刺向小青子。小青子的武功并不差,快速移动一步轻松躲过那致命的一击,然后抬头仅是用食指和中指徒手夹住了小德子的长剑。 小德子似乎没料到小青子的武功好到这般地步,瞪眼怒问:“你是谁?!”据他所知,小青子只会三脚猫功夫,耍猴戏还成,真打架绝对不是他的对手。 小青子笑嘻嘻十分不正经,“我就是我呗。” 林杝突然凑过去,像狗一样在小青子身上混了个遍,然后说:“小德子,你出去吧。” 皇宫偌大,谁是谁的人虽然不太好分,但小德子既然找机会下手没有杀她,而且身手那么差,定然不是李留云或者敌国派来的奸细九阳剑圣。所以排除一下可能,小青子不是李束樘的人,冲方才小德子惊讶的表情和问话,他俩就不太可能是一伙儿,当然不排除这两个家伙在林杝面前做戏。 小德子没想过要杀她,她也没必要灭他性命。 现在的重点是,林杝从前想试小青子武功之时,他总能巧妙地避开,今次这样正大光明显露出身手,也是不想和林杝玩游戏了。 小青子等人走远,关上房门,背手而立,让林杝看不见他脸上表情。 林杝也不着急,她方才闻了闻,小青子身上还是有那股子熟悉的龙涎香,好像从骨子里散发出来一样。那不是常年被熏着的人不可能有这等火候,能常年熏龙涎香……她早该料到的,连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妹妹都变成不是亲生的,假冒顶替这种事情之中还有什么不可能? “爱卿。” “臣在。” “朕给你端了十六次饭,擦了二十五次桌子,磨了三十一次墨,外加五次提如意桶和两次倒洗澡水。” “……” “你欠朕的,改日一定要还朕。” 如果林四小姐此时能看到承恩帝的表情,她就一定不会觉得现在的他是在耍帅。陌生的少年脸上,是满满的落寞,他像个小孩,对着总是说话不算话的父母,求一个再简单不过的许诺,却依旧怕被爽约。 林杝不合时宜地想起有一天半夜,小青子跑到她房间里,说自己梦见她又不见了。承恩帝讲话十句里九句半不能相信,但谁又能肯定那一句不是半句真话呢? 啊! 也是那天! “微臣姐姐的事情……” 慧妃给你带了绿帽子啊,慧妃给你带了绿帽子呢! “滚。” 梅四回去以后,对李一说:“你去查查林上卿身边伺候的那个小青子。” 李一不解:“那货怎么了?” 梅四就把林杝突然问起小青子是不是他们的人之事告诉李一,李一不甚在意道,“那把小德子叫来问问吧。”小德子的确是李束樘这边的人。他说漏嘴,告诉林杝关于她姐姐和赵若尘之间的秘密,也是受了李一的指示。至于李公公干嘛这么缺德,只能说这是他的爱好。 小德子将将从林杝屋子里出来,就被叫到了御书房。林四小姐若是知道自己多问一句梅四的话会变成祸根,毒哑了她也不会去问那个傻逼问题。当小德子把小青子的异常描述一遍。 李一终于有所觉悟,感叹一句:“难怪主子不肯进宫啊……” 其他两个人不明白李一的话,但李一是除了李束樘外最聪明的那只,遂询问他应该怎么办。 总管仔细想了想,最后道:“静观其变。”他担忧地看了一眼梅四,总觉得他的小命有些堪忧。梅四也有这种隐隐的感觉,可若是问他现在肯不肯继续假扮李束樘,他还是会不假思索地点头。 有些东西,一旦上瘾,哪怕知道结局是个悲剧,依旧会义无反顾。 或许,这是他最勇敢的一次,也就让他沉默地任性一次。 ------------ 【244.多情多恼?】 244 自从小青子对林杝大白身份,上卿对红袖撒谎:“最近我老做噩梦,让小青子晚上守夜吧。” 于是李束权乐呵乐呵赖在了林杝的香闺里不肯出来,他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指指桌子上的樱桃。上卿屁颠屁颠捧过来,那货不知足,嘴巴一张要让人喂,嘴上说:“爱卿,朕这些日子真是受了许多苦。”一点看不出可怜的样子。 林杝忍住一巴掌豁他的冲动,拎着一颗樱桃的把儿,送到李束权嘴里。死皇帝很受用,吃得津津有味,嘴巴一奴,还要吐核。 “皇上,微臣觉得皇上这样破釜沉舟,未免太过冒险,万一这江山……”李束樘也不是那种说送给你就送给你,说要回来就能回来的好说话的人。万一承恩帝这招赔了夫人又折兵,看他不哭死。 狐狸却是一点不担心,他长这么大,别的不擅长,最会的一件事情就是揣测人心,利用那些复杂的利益关系和人情关系,织成一张巨大的蜘蛛网,静静等候小飞虫们扑上网,然后他把它们变成裹起来统统吃光。 “自古父债子偿,你若不想看你姐姐拖累林家,就来替你姐姐偿债吧。” “如何偿?” 李束权又吃了一颗樱桃,嗯,樱桃,然后狭长的丹凤眼在林杝身上溜达一圈,身子往里挪了挪,将床空出一块地方来对林杝招招手,笑道:“当然是肉偿。” 林杝一咕噜从地上爬起来,逼瘟疫似的离得狐狸远远,眼里是戒备和嫌弃:“皇上,请自重!” 自重这个词送给承恩帝,他都不要。 严肃地再命令一次:“过来伺候朕。” 四小姐缩在门边墙角,猛摇头。“皇上你还是杀了微臣姐姐,灭了微臣全家吧。” 狐狸极不情愿地从床上爬起来,穿了鞋亲自走过去逮人。两人上蹿下跳你追我跑之际,有人在外面敲门:“上卿。丞相大人来了。” 按理说,深更半夜的,若不是皇上特别喧见,臣子无法进宫。如今丞相能来,定然是与皇上开了后门,有重要的事情要找林杝。林杝还没把林樱的事情告诉林红梅,主要是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也没有任何头绪。 她料定李束权这会儿还不敢暴露身份,二话不说将门打开,瞬间,狐狸又变成了乖巧机灵的小青子。站在桌子边一动不动。林红梅走进来扫了一眼小青子,没别的意思,只是暗示林杝让她把奴才赶下去。 把死皇上赶走,若是别的时候,她万万不敢。可这档口,姐姐妹妹那些破事加起来,足够一个理由和勇气把人赶走。“你下去吧。” 小青子抬头,偷偷给她一个“你死定了”的眼神,还是气呼呼走了。 林红梅径自坐下军少的美妻。开门见山:“你妹妹的事情,清风观主已经传信告知与我。” 林杝立即暗骂苏玄清这个大嘴巴,怎么一点不像他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弟弟!接话道:“爹爹可知道是怎么回事?” 丞相露出一个冷笑,他原先是不知道的,可现在想明白了。于是他得出了一个结论,沈绿蚁恨他一定是恨到了骨子里。 那个时候,孟娘难产而死,他带着襁褓中的林樱去找江湖名医解那娘胎里带出来的毒,不多时找到了一个很厉害的大夫,现在想想,似乎是这个大夫自己撞到他怀里来给林樱孩子看病的。 孩子被留在他的药堂,林红梅则住在附近的客栈之中,也是那个时候,不知从哪里蹦出来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孩,偷吃的被人发现,追打了一条街,又恰好奔进了他的怀里,叫他发现小孩脖子里挂的无字碑,白捡了个儿子。 你说天下哪里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自然没有。 一切都是沈绿蚁计划好的。他的儿子,他的女儿。 终究是欠她的那些,悉数叫她讨了回去。 林红梅这般作想,心中便是隐隐作痛。还是那句老话,人生如戏,戏如人生,倘若早知道是这样的结局,他宁可希望自己与沈绿蚁从来也没有相遇过。 四小姐看着自家父亲纠结的表情,就猜到这个故事一定也十分纠结,那么她简单地想找个重点:“爹爹可知林樱是谁,我的亲妹妹又在哪里?” 清风观里的林樱是谁? 原先他也是不知道,不过林红梅来见林杝之前,先去见了景初帝。景初帝将李留云的条件告诉了林红梅,也追问他这个问题,丞相大人,莫非搞了半天,你是碟中谍啊? 林红梅自然磕头诉衷肠,他要么脑子被驴踢过了才会同意和李留云那货同流合污,不过这呆子的条件开这么明显,显然林樱与他有着非同小可的关系,还猜不出林樱是从哪里冒出来就和那李留云一样呆了。 “这事还有谁知道?”林红梅对林杝的两个问题都没有正面回答,再开口又是问她。 林杝数了数:“除了清风观主,还是陆太医和济世堂苍山大夫的师父。哦,瑞木灵是第一个发现林樱异样的,清风观主不知让她封口没有。其他无人。” “苍山的师父?”丞相大人挑着了个重点。 “听说从前也是太医,天翔被破后辞官归隐,年纪与陆太医差不多但是样子看上去只有二十多岁,是个奇人。”林杝不加隐瞒,把池归的情况统统告诉给林丞相。 听的人眉头一皱,觉得不对劲,让闺女把池归的样子形容了一番,越听越心惊,最后呢喃了一句:“难道是他……” “是谁?”四小姐十分纳罕。 “当初说要救林樱的那个大夫。” ……! 如果池归是把林红梅的女儿与李留云的女儿掉包的那个人,池归的立场又是怎样?帮李束樘?还是帮李留云?自从林杝知道自家妹妹不是亲妹妹之后,任何的刺激都变得不再那么受刺激。 她想,瞧着池归那张聪明人的脸,应该看不上李留云。而池归当太医的话,接触的都是皇室中人,皇上、皇后、长公主……长公主和她的女官们都是貌美如花。叫天下男人竞折腰,池归拜倒在留香长公主的石榴裙下,无可厚非。但如果他是李束樘的人。当初七王爷附身与她处之时,并未见他对自家表妹有任何关心竹马检察官全文阅读。甚至为了威胁她不惜以林樱的性命为把柄。 “此事暂时莫要惊动其他人,待清剿了李留云的党羽再做打算。”林红梅叮嘱了林杝,匆忙出宫回府。 留下林杝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出神,门没有关,冷风吹进来,吹凉她的脸蛋和素手。小青子从外面溜达回来,见屋子里的人那般呆滞的模样。贼兮兮一笑,帮她关了门,顺便拴好了门闩,搓搓手就扑过去捉住了林杝的一只胳膊。 随后。一声惨叫。 嗷—— 只能说,林上卿的武功真是愈发精进了! 三更天,济世堂后院。 有个黑衣人翻过围墙,站在某间院子之外。 那院子的房间里还亮着灯,有个投影落在窗户上。正伏案看书。 一阵风“呼呼”吹过,那屋子里看书的人起身,走到窗户边将窗户打开,而院子外的黑衣人并不离开。池归淡定的样子,似乎是早就料到会有人来。对黑衣人道:“既然来了,便进来吧。” 黑衣人正大光明推门进去。 池归笑,“你身子骨倒是很硬朗。”不用黑衣人摘掉面罩,就猜出那人是谁。 来人将面罩一拉,露出陆太医满脸皱纹的脸,他也拐弯抹角,只问池归:“皇上驾崩那晚,是你闯的灵堂吧?” “刺我一剑的人是你?”池归这才有些惊讶,他自认武功不算绝顶,那也是一流,居然被一个形同槁木的老头子偷袭成功,委实有些没有面子。 陆太医挑眉默认。 池归道:“也对,你向来就是个争强好胜的人,当年我在太医院里,长公主要我们比试医术,你因着输了我,三天三夜将自己闷上房间里研究毒药。今日,你用毒的技术可在我之上?” 老太医听出帅公子字里行间中的轻蔑的嘲讽,冷哼一声:“老夫不论过去还是现在,从来不会用毒,只会解毒。自从你离开皇宫,老夫研究了一辈子的毒,只为解开这些毒,好于你一较高下。” “你既然敢夸下如此海口,想必承恩帝身上的毒其实是解了。”池归漫不经心说着。 “池兄以前是从来不关心朝政,怎么年纪越大,越觉得世事无聊,要跟着凑一凑热闹?”陆太医避而不答。 池归又笑,“我这辈子求而不得的只有一个女人,其他皆不在我心上,你不必如此紧张。”他尽管帮李留云配了毒药下到承恩帝的砚台里,尽管帮李留云把两个孩子掉包,尽管牵扯进一场夺权的政治斗争中,可归根结底都仅仅是因为他爱的女人想要他这样做,而非他爱好这些纠结的麻烦事。 那个女人的名字,叫做沈绿蚁。 陆太医对池归算是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所以他与沈绿蚁之间的爱恨情仇也多少有些了解,故事说白了就是一句,我爱你,你爱他,他爱天下的俗套故事,如果硬要说里面的亮点……或许只有池归用一张不老的帅脸,调戏了一把情敌的女儿…… “陆太医,既然事情败露,我现在得要逃命去,这封信我已经写完,麻烦你交给林上卿。” ps: 耶!这个月的全勤君保住了!这个月的节操保住了!谢谢各位兄弟姐妹鼎力支持!!!鞠躬orz ------------ 【245.风雨降至?】 245 林杝半夜里突然惊醒,睁开眼睛就是小青子那张贼兮兮的脸,放大了,近在迟尺。她条件反射地又想袭击,却发现自己的双臂和双脚都被那厮制住,大脑空白须臾才想起来,哦,这是死皇帝。 “皇上!”她压低声音愤愤喊他。 黑夜是人体内分泌某些神秘物质最高峰,越是夜深,他越是兴奋。看着女子羞愤的脸蛋,突然附身在林杝的额头亲了一口。 “吧唧!” 突然的动作让林四小姐惊呆,她张着嘴巴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李束权却道:“别以为你张嘴朕就会把舌头伸进来。” 床上的人大怒,用尽全力将骑在自己身上的色狼推开,李束权顺利滚到了床的里侧,长臂犹如灵蛇,缠住林杝的小蛮腰,还不忘在她的腰上拧了一把。林杝面红耳赤,越是挣扎,衣衫越是凌乱,无意识发出哼哼唧唧的沉吟。她发誓她真的是因为用力过猛,不自觉地发出来,可听在某些人耳朵里,就变成了销魂的声音…… “求你了,屁股别再蹭朕的裆部。”你没发现它都硬了吗? 林杝听罢,整个人都僵住,真是感觉到自己的腚边上被个硬物顶着,脸红到了脖子根,尴尬地屏息不敢再胡乱哼唧。 狐狸放开她,尽管自己不懂得自重,到底还是把最后一丁点尊重留给了林爱卿,他从衣袖里掏出一封信,丢到四小姐前面。林杝赶紧从床上爬起来。逃得李束权远远的。桌子上的蜡烛还亮着,她就着火光去看死皇帝给她的是什么。 自然是陆太医偷偷送来给林杝的那份池归写的信。 信封上只有写了“阿曼亲启”四个大字,此地会叫她阿曼的只有池归一个,她才不觉得会是宛平外婆家的家信。心中大为疑惑,为何池归的信会在死皇帝的手里? 半信半疑中拆开信封,里头就薄薄一张信纸,不过倒还附送了一个小小的礼物。林杝先打量了礼物,是一个泥娃娃的小玩偶。玩偶是照着真人雕成。这模拟的人并非林杝也不是池归,但她勉强认得出,居然是可爱版的千姬。 池归干嘛送个千姬的小人偶给她? 四小姐一头雾水,迫不及待打开信纸仔细读起来: “阿曼,见此信时我已离开东歌,此生恐无再见之日,遂与你说声抱歉。抱歉我的不告而别。也抱歉十三年前将你妹妹掉包。你不是一个笨姑娘,也不是一个很聪明的姑娘,可总是一个幸运的姑娘,祝你好运。池归笔。” 这是……啥意思?! 林杝复看向手心里的泥娃娃,千姬可爱的表情,笑容灿烂。 寂静的夜,寂静的人山村桃源记。 狐狸略担忧地默默注视着林杝的一举一动。他这样没节操的皇上,当然已经在当事人之前看过信的内容。对于这个叫池归的奇人,李束权并无印象,唯一一次接触就是在死皇帝的灵堂里,池归想碰他却被棺材底下的陆太医给刺伤,当时他闭着眼睛,无法一睹此人的芳华绝代,狐狸真心以为十分可惜。陆太医说这人无关紧要,求他别追杀了,他想陆太医从来不求他什么的。这次保这个人,那必须给陆太医面子。 可这人知道承恩帝没有死,真的没有关系吗? 还是派人追着不杀吧,冬至马上就要到了,几国的人纷纷抵达京城,不能让池归破坏了全盘计划。当然,陆太医说池归那样的人,如果想要搞破坏。恐怕很早以前瑞昭就麻烦不断了。 “喂。” 李束权久久不见烛台边的女子动作,半个人撑起来,仔细打量烛光里林杝略微苍白的小脸。林杝不理会,他忍不住起身。凑到她身边,扯扯她的袖子。四小姐那一段时间处在一片空白之中,她不知道应该想什么,好像什么都没有想,可是一眨眼又什么都想通了。 吧嗒。 豆大的泪珠从她刚毅的眼睛里落下来,掉在地上开出一朵泪花。 死皇帝对女人的眼泪无能,他手忙脚乱用衣袖帮林杝拭去脸上的泪痕,“别哭了,你妹妹不是活的好好的吗?”难得一本正经安慰人,李束权浑身别扭。 林杝低头,也不想让人看到自己哭,可心里的难受劲不受她的控制。亲妹妹居然在东瀛被窥视瑞昭疆土的大魔头养着,亲妹妹居然在自己眼前走来走去而无所知,亲妹妹居然让她狡猾的姐姐拿来利用个不够……豆子一颗一颗从眼眶掉落,止也止不住,呜呜咽咽,哼哼唧唧。 “好了,好了,莫哭了。”千姬的事情,狐狸听陆太医简单解释了一些,故尔还知道个事情的始末。他这人呢,该君子的时候都君子过了,叫你不要哭你还哭,那朕就借你个强而有力的肩膀吧。如此想罢,李束权把哭成泪人的林杝拥进怀里,心情瞬间奇好。 得色。 四小姐的泪腺一旦打开,停下来有些困难,她坚强了那么久,这一哭,至后来已经不只是因为千姬的事情,从她被李束樘的魂魄附身之后,发生一系列惊心动魄的事情,有许多哭的理由。 某人继续得色。 冬至三日前,四国的使臣陆续到达瑞昭京城。 第一个到的是宛平,宛平君主让濮生前来。其实宛平就是凑热闹的,主要冲着林杝而来。宛平圣女不声不响溜走,宛平的老百姓现在还以为圣女生病不能下床,巴巴儿望着她病好。濮生想着这次是否能把林杝拎回去,瑞昭形势复杂,一个不小心就把小命送了,太不值得。 “表妹,你回不回去?” “不回。” 濮生撸起袖管。准备用强的。 林四小姐立马把冰心诀加上繁花和飞天,耍得行云流水天花乱坠,濮生诧异之中连连后退,最后放弃了用强的抓表妹回去的念头,该走迂回战术。 “小姐,跟公子回宛平吧。” “柳棉,你这个吃里扒外的!” 宛平之后,接踵而至的是庆国。林杝以为会是白罗,未料进城的马车排场比上回白罗到访时候大上三倍,作为领头的女官,女上卿的小心肝抖了三抖,强自镇定,走到气场震慑四方的御辇跟前,恭迎下庆国女皇星战女武神全文阅读。 女皇开口第一句:“白紫呢?” 林杝只得先领女皇去济世堂找陈夫人。陈夫人见到自家亲姐姐,久别重逢,想要哭着扑进姐姐怀里。结果被庆国女皇嫌弃地推开,冷冷道:“瞧你这些年的出息,连自己儿子都认不清。”陈夫人哭倒在地。 白牙自从庆国女皇到来,就再没敢出过房门一步,苍山喊他吃饭。拿糖葫芦勾引,他宁死不肯出来。“师父,那个女魔头会把我捉到庆国去的!”苍山好笑,逗他:“庆国也挺好啊,你最爱的范阳王都在那儿,而且听说白罗公主怀孕里。”白牙还是没有出来,但他这回忙着在屋里纠结,一边打转一边抉择,是选范阳王还是选男子的自尊?! 第三个到的是东瀛,其实东瀛是第一个到的。只不过他们躲起来和李留云密谋了些事情。来的也是为大人物,正所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鹤之澜亲自涉险踏入瑞昭,一朝成功万古枯,就看冬至之日。 鹤之澜本不愿多与李留云有瓜葛,但临到紧要关头,李留云给他传了个消息,最后一张王牌还捏在李留云的手里。大皇子多精明的一个人。得知王牌内容衡量利弊,暂且选择相信李留云。他怕什么,最多墙头草两边倒,临时调头又能耐他如何? 只是他压根儿没想到。“你说千姬是你妹妹,李留云将我师父的女儿掉包,又有何证据?!当本宫三岁小孩好骗?”大皇子对着林杝说出这话的时候,俊脸都是扭曲的。鹤之澜想:如果按照这女人的意思,千姬是她的亲妹妹,那本宫若是娶了千姬,还得管她叫一声姐姐?叫林红梅叫一声丈人?他堂堂东瀛大皇子就成了他瑞昭的女婿? 你妹啊! 是,是我妹啊。 林杝知他不信,她都希望这不是真的。可事实就是如此,“你若不信,可以去与李留云对峙。” 大皇子内心捉急啊,有些细节他心里其实有数,千姬的身世的确有可疑之处,可这大哥终究还是强忍着,大事没成之前,千姬到底是谁妹妹这种“小事”暂且放在一边吧。 最后一个到的是大夏。 拓跋朔携妻子二度登门,林杝对他没有好脸色看,拐了她的丫头,居然还好意思上门?故尔,见到拓跋朔第一句话便是嘲讽:“您真的可以代表大夏出使我瑞昭?” 大老爷们自知理亏,他对瑞昭没有好感,但林杝毕竟有别于其他人,今天晚上能不能上床抱着媳妇睡觉还得看这大姐的脸色,于是拓跋朔赔笑:“从前的事儿是我不对,青杏的聘礼今次我一并带来了,还请上卿将青杏许配给在下。” 林杝冷笑:“待我瑞昭的铁骑踏平你大夏的草原,再与你们说一句不好意思,家里马太多没地方溜儿,借个地方给我们呗,你同意不?” 拓跋朔脸色蓦地铁青,这种政治玩笑怎么可以乱开。 孔夫子那句话说得极好,天下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林杝还不肯放过他,又道:“听闻大可汗虽然没有杀你这个乱臣贼子的遗孤,但已把你的实权削去,你又凭什么本事照顾我们家青杏?说不准未来某一天大可汗见你不爽,将你视为隐患,处之而后快,到时候我们家青杏还得与你陪葬,拓跋朔你如此自私你媳妇知道吗?” “……” “小姐,您从前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了赖头把泪擦。这相公总比那些强……” 拓跋朔拍案,转身就离开,不忘拉走小鸟依人的青杏,要再跟那种主子鬼混,他家乖巧的媳妇就没有了! 林上卿你这么恶毒,你相公知道吗?! ------------ 【246.天若有情天亦老】 246 瑞昭京城冬至那日起了一场大火。 这场大火的起因,还要从五国和议说起。 冬至一大早,景初帝邀请其他四国使臣一起吃了顿饺子,然后直接坐下来准备洽谈休战等协议。景初帝今日底气很足,因则幕后老大已经进宫,再早点同他和李一交代了要说的话。 首先,大夏与瑞昭五十年里休战。 其次,东瀛和瑞昭要么进水不犯河水,要么瑞昭海军舰船横扫小破岛。 最后五国签订一份公约,主要是边境治理和公海秩序的问题。 说实话,大夏这些年元气没有恢复完全,休战对他们并不是没有好处,拓跋朔今次被大可汗丢到瑞昭,大可汗的意思也是自己的烂摊子让他自己收拾,收拾的不好就提头回去见他的乱贼父亲吧。 于是第一条同意了。 而第二条,鹤之澜起身就要回国,留下一句:“本宫等着你们瑞昭的海师。”但很可惜,他踏进了瑞昭皇宫就没那么容易出去全能奇才。大皇子见侍卫把他团团包围,也不惊慌,背手而立,嘴唇蠕动,念念有词。 众人之间不知谁说了一句:“哟,东瀛大皇子念蛊咒了!” 李留云把母子蛊留给了大皇子,他现在在催动母蛊。如果按照预想,这些围绕他的侍卫会在他的意念操纵之下干戈相向,井水几乎所有人都喝过,那么鹤之澜面前的这些人都会对他唯命是从。 可惜事实总是与理想背道而驰,忽然之间。皇宫的四面八方窜出来许多小白兔和小白鼠,他们好像将鹤之澜当做了胡萝卜,当做了大米,反正就是自己最爱的食物,全部拥向大皇子。 鹤之澜大惊,以为是念错了咒语,把其他毒蛊启动,那些兔子和老鼠还企图踩着他的鞋子爬到他身上来。凌乱地鹤之澜咻地窜到了房梁上不肯下来。心里直骂李留云那个蠢货,不,他自己也是一个蠢货,自从被林杝说千姬其实是她亲妹妹之后,鹤之澜的脑子就不能正常运转。 娘之,李留云只教了他怎么启动母蛊,压根没教他怎么把蛊停下来! 皇宫中一片混乱。与此同时,不知情的李留云杀到了从前的七王爷府中。那府邸还住着一些老佣人,最里面有一道防线,有一批梅花死士驻守。他们被李束樘下了死令,若有人闯地下密室,格杀勿论。 李留云大宗的身份还在,看门的老头子见到是他。便开了门。 “大宗有何要事?此地并无主事的人……” “我有件东西落在如安房里,去拿了就走。” 那看门老头看了李留云一眼,显然十分稀奇。大宗您拉了一个金钟罩吗?要带几百号人来拿来?老头眼珠子转了转,总觉得不妥,于是想关门。 可惜李留云不肯了,你门也开了,哪里有再关上的道理,用掌风一阵,看门老头就飞出去三丈开外。李留云一脚把大门踢开,转头示意身后的人冲进去。一群人浩浩荡荡行至李束樘的院子里。没有下人敢拦着。 梅花死士隐藏在各个角落里,紧张地瞧着外面的情况,他们猜不出大宗为何要杀来这里,但从他身上的气息来判断,肯定不是为了什么好事。领头的梅三给了手下们一个准备的收拾,随时准备杀出去。 而李留云的目标果然是地下密室。 他十多日之前收到一个消息,说李束樘的魂根本没有回到本尊之上,皇宫里坐在龙椅上的人其实是梅四。李束樘的肉身还被李一藏在原来的密室里。当李留云听到这个消息,第一个反应是:好一个梅四,装李束樘真是越来越像了。转念,又想到了馊主意。 可以说。李留云被魔障所业,已然失心疯。 他要李束樘娶林樱,林樱其实是他的女儿,他不惜给亲生女儿种下那种奇怪的蛊毒,为了有朝一日可以利用。当初李留云并没有想好林樱的用处,世事难料,有备无患而已。至今日李束樘登基称帝,娶林丞相的女儿没什么大不了,谁知道那是他偷天换日的?到林樱母仪天下,再诞下太子,李留云不信他熬不到权倾朝野的时候! 你说一个人怎么能像李留云这么天真又复杂? 现在,他要把李束樘那具活死人的肉身找到,然后再去讨伐假扮的皇帝。李留云想着景初帝是梅四假扮的,到时候皇上就不可能再是景初帝,皇室之中只剩下承恩帝的那个小儿子和舞阳长公主的小儿子。杀一个小孩还不容易?把冯驸马的儿子推上皇位,到时候他权倾朝野还不是他自己说了算! 你说一个人怎么能自信又天真到李留云这个程度? 那李束樘怎么办? 他对后面慕容家的老将说:“准备好的火把和火油呢?” 老将把东西递给他,李留云结果工具,就迫不及待地往密室里钻少女大召唤。 梅三一看这情势,吓得心跳到了嗓子眼,赶紧挥手让梅花死士们冲过去阻止那个疯狂的大宗。李留云早就料到会有侍卫,吩咐了带来的几百号人守在外面,一场恶战。 “快去宫里通知皇上!”梅三随便指了一个人。 可等那手下跑到宫门口急着求召见的时候,事情再一次被复杂化。 从西面班师回朝的瑞木老将军带着十万精兵突然金戈铁马堵住了整个东歌城,城里无知的老百姓还给人家撒花,给瑞木家将明晃晃的大刀一个个都拿在手里对那些老百姓喊道:“马上回家关好门窗别出来!” “军爷,要打架啊?” “对,要和反贼打架。” 一出一盏茶的功夫,东歌大街上没有一个人影。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不复返! 林上卿关键之际恰好在门口,早上死皇帝对她说,“你去皇宫门口呆着,一有情况就往外跑,别回来。”他说的一本正经,好像天要塌下来,她要摇头。他就准备脱衣服用恐吓。 最后景初帝也派人来传令给林杝,叫她出宫。那命令其实是严安让梅四传的,梅四很纠结。 所有的人都让林杝远离是非之地。 那她一气之下就真的站在了皇宫门口,先是迎接了那个来通报七王爷府情况的死士。 “怎么了?”林上卿先探他口风。 死士对林杝知道一二,不加隐瞒:“大宗硬闯王府,要放火。” “为何要放火?” “不知。” 林杝让人进去了,心头却是疑云朵朵。李留云这时候造反那是意料之中。但是他干嘛要先去李束樘从前的府邸里放火呢?适逢这时,皇宫大门口又来了个人,婀娜的人影,漂亮的脸蛋,叫林四小姐看了不甚欢喜。 “林大人!”桃芽儿叫她,一脸焦急。 大人冷冰冰回应:“何事?” 桃芽儿从衣袖里掏出一个荷包,交到林杝手里。请求道:“麻烦大人将此物交给严大哥,这东西对他十分重要。”她今天早上给他收拾屋子的发现严安没有把定魂玉带在身边!也不知道那厮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桃芽儿想着定魂玉离身对李束樘的魂魄来说极不好,他说过今日要进宫,也隐隐感觉到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息。 在皇宫门口碰到林杝,桃芽儿苦笑,真不知是天意还是人为。 林杝低头看手里的荷包,是她当年在宛平,驱魔夜那晚撞翻了严安的字画,随手丢给他的那个荷包。她好奇不过。轻轻用手指感觉了一下里面的东西,好像是一个小石头,是什么? “大人,这是严大哥的东西。”你能不能别随便打开。 手指打开袋口,顺便抬头丢给桃芽儿一个“我是老大我做主”的眼神,还是义无返顾地打开了严安的荷包。其实看到荷包的那个瞬间,林四小姐的心里是喜滋滋的。 可荷包里东西掉落在她手心里之时,那些喜悦全都被震惊取代。洁白的玉石,接触到手心的温度,温润起来,好似一颗冰心妖眸祸世之魅倾天下全文阅读。久违的温暖,点点滴滴的回忆鱼贯而入。 林杝的身子微微颤抖,抓住桃芽儿的胳膊逼问她:“定魂玉为何在此?” 桃芽儿出于私心,还不想承认:“什么定魂玉,我不知道。” 林杝上下打量这女子,之后嘴角一丝笑意,那些小心思都被她看破一般,松开那只抓住桃芽儿胳膊的手,转身就往那个深宫里跑。 严安,严安,你跟我出来说清楚! “我姓严,单名一个安字。” “如安的安?” 景初帝收到梅字党的消息,吓出一身冷汗,撇下四国使臣,匆匆去调兵救七王爷府。 这时候,又有手下人来报:“皇上,瑞木老将军进城了。” 重点在哪里?! “喊着‘诛乱臣贼子’的旗号,说皇上是篡位。” 擦!诏书是承恩帝自己下的,他李束樘还不想当皇帝了,现在怎么调过偷来说他篡位?! 一片混乱之际,瑞木老将军和京城的瑞木家军里应外合,把皇宫围了个水泄不通,庞老将军等也带兵而来,满皇城都是银光闪闪的铠甲战士,亮瞎了双阙上瞭望的几个小士兵。 瑞木老将军对着皇宫大门,中气十足道:“乱臣贼子,谋害先帝,造假圣旨,篡位登基。今日本将诛杀景初帝等一干反贼,众将士可愿为先帝抛头颅热血?!” “愿意!”旗鼓声声,声势浩大。 士气高涨到顶端的时候,双阙中间突然出现一个明晃晃的身影,对着下面的大军笑眯眯说:“朕还没死,帮朕杀了逆贼,今晚一个一个封赏。”是卸去小青子伪装的承恩帝。 他要将自己的亲弟弟斩杀在龙椅上,那把他亲自推他上去的龙椅上。 承恩帝把李束樘的罪状添油加醋罗列一通:“逆贼李束樘,勾结外贼。中饱私囊,残杀忠良,荒淫无度。商纣见之惭愧,夏桀闻之弗如,尔等谁砍了他的头,朕封侯嘉奖。” 所有将士眼睛都红了。 林杝跑到一半,连严安的影子都还没找到,她回身可见高台之上的王者。残酷、无情,那个抱着她安慰过她的人,今日要杀自己的亲人,林四小姐突然觉得浑身冰凉,双腿如注了铅般沉重,不能移动一步。 将士们的呼和声响彻天际:“诛杀逆贼李束樘!诛杀逆贼李束樘!” 梅四和李一见情势不对,掉头回到严安所在的一处偏僻宫殿。李一气得头晕眼花,“我虽然对承恩帝的人品没有设下限,可这样一箭双雕的毒计,真不是个人能想出来的!老子终究还是低估了他!” 严安无动于衷,一副泰山崩于前不乱的淡定。 当时承恩帝被人下毒,他便将计就计,诈尸之后让李束樘来当皇帝。李束樘当皇帝的好处,东瀛和大夏那儿都有所见效。死狐狸料定他会叫几国来瑞昭开大会,到时候因着一系列事情,来的都是举足轻重的人物,这时候瑞木老将军合情合理的告老还乡变成了一场预谋已久的围剿,无论是李束樘还是李留云,所有威胁他承恩帝皇位的人,统统去死吧。 至于其他四国,想活命,先给朕老实待着臣权全文阅读。 物尽其用。然后除之而后快。 林杝在冷风中也全都想通了,她想起池归给她留下的信,他说她不是个笨姑娘,也是不个聪明的姑娘。果然是这样啊…… 宫门大开,士兵鱼贯而入,所有人都想杀景初帝。 承恩帝站在双阙之上,他好像看见那个夜晚,他亲吻那瓣柔软朱唇的场景。千古帝王,山河永寂,狐狸知道,这一刻。从此以后,他失去了最爱的那个人。 那他后悔吗? 远处火光起,有个小将士匆匆来报:“将军,李束樘的旧宅起火!发现贼人李留云。” 瑞木老将军吐出一个字:“杀!” 这一场战役,他们谁都别想活。 “来人。”承恩帝唤道。 赵福贵屁颠屁颠跑过来,含着泪喊了一声:“皇上。” “将人把林上卿看牢,别让她乱跑。” “嗻。” 冬至,七王爷旧府一把火付之一炬,大火烧了一天一夜,烧尽那些繁华,那些沉浮,那些背后的故事。 冬至,先帝起死回生,杀乱贼李束樘极其小舅舅李留云等一干党羽,清瑞昭顽劣之根,还天下海晏河清,太平盛世初开。 冬至,景初帝自刎于北六所。有野史说,景初帝临死对上卿说,“我所能做只剩下替他去死,愿你一世喜乐。”上卿抱之痛哭,却无人知晓那他所指是谁。 冬至,丞相林红梅因抚养逆贼李留云之女,削去官爵,男丁流放充军,女眷压入掖庭。原慧妃林桐赐白绫,自缢于长春宫。少顷,御前一品带刀侍卫,御林军统领赵若尘自刎于长春宫外。 冬至,五国和平公约签订,至此五十年天下无战事。 皇宫,三更天。 “你的要求,朕已满足你,你可是让朕失去了许多。”龙椅上,承恩帝慢慢揉着他的太阳穴,眯眼看着龙案前站着的女子。 那女子半老徐娘,风韵犹存,她一笑而过,“我沈绿蚁这辈子的心愿已了,任凭皇上处置。” “你也算帮着卧薪尝胆,卧底当得不容易,这便走吧,朕不想再看到你。”若不是她,李留云不会知道李束樘的肉身还是在旧府的密室里;若不是她,林红梅不会顶上抚养逆贼之女的株连之罪;若不是她,承恩帝不会是今天的承恩帝。 “皇上。” “怎么?” “我是前朝的人,前朝光复无望,我不过求个罪有应得。” “你解释什么,你的心已经黑了,朕不想挖出来喂狗。你儿子若是知道你才是害死李束樘的人,还肯叫你娘吗。滚吧。” “皇上。” “林四小姐逃走了,可要追?” “罢了,放她自由吧。” ------------ 【结局 春风一顾】 承恩六年,‘春’风。 皇上大召天下,立王氏‘女’子为后,并立太子李安歌。 出身低微的王宝林一跃成为一国之母,谁也没有想到。 他在“离世”的那段时间,看清了许多。 如果一定要有一个人陪伴他寂寞的帝王路,李束权选择这个同样倔强不肯向他低头的‘女’子。 举国大庆。 那一天,赵福贵给承恩帝送来一封信。 “皇上,宫外有个人送来给您亲启。” 承恩帝嫌弃,一看都不看,“给朕的东西,朕若是都要过目,要是毒‘药’怎么办!” 赵公公‘挺’冤枉,砸吧两下嘴巴,求道:“皇上,您看一眼呗。” 龙案前的人无语,抬头看了一眼。那信封上的字迹叫承恩帝脸‘色’大变,霍地起身,抢过去追问:“送信的人呢?” “不是她。”赵公公小心翼翼回答。 她又怎么肯现身。 圣明的承恩帝去年一夕之间清除内忧外患,应当十分高兴,但如果问他哪里还有不如意的地方,就是老祖宗留下来的那一份叫做万陵冢的藏宝图。李束樘的人太过狡猾,李公公带着梅八从宫里逃走的前一刻,还有心思和承恩帝胡扯。 他说:“皇上,你知道吗,我们王爷早就料到你会来这一出狗咬狗。万陵冢的半分藏宝图在御书房里放着,你那份是假的,我们这份也是假的。你可知道真的在哪里?当年留香长公主可狠拉,把藏宝图刺在我们七王爷的背上,然后烧了藏宝图,除了王爷,我们都不知道藏宝图长什么样。可是王爷的‘肉’身被那傻兮兮的李留云一把火烧了,从此以后,你再也找不到万陵冢在哪里啦。” 承恩帝要杀李一,李一的小聪明大智慧反正让他顺利带着喜爱的梅八顺利逃出来皇宫,留下跳脚的皇上,直骂李束樘那厮‘阴’险。 (小七:你‘阴’险我‘阴’险?) (狐狸:朕知道你换了谁的脸,朕都没对你赶尽杀绝,你怎么不懂得知恩图报?) 那封信上写着:“小青子亲启。” 她还在怪他的,她不承认他是皇上,她宁愿他是那个猥琐的小太监。 承恩帝撕开信封,里面躺着一张奇奇怪怪的画纸,不知道的人一定不会知道,那就是归天翔保管的半张藏宝图。 林杝把半张藏宝图送给了他。 “你哪里来的藏宝图?” 那天承恩帝的屋子里满满都是醋味。 ※ 江南岸,码头。 烟水袅袅之中,有一艘小船,立着一男一‘女’,似神仙眷侣。 “我们去哪儿?” “去李子沟看杏‘花’。” “你干嘛让我给他半张藏宝图?” 男子‘吻’了‘女’子的额头,“我们生几个孩子好?” “……”片刻,‘女’子想起什么,“冰心诀最后一重,我想通怎么冲破了。” “如何冲破?” “男‘女’双修。” “……好,今晚回去试试。” ※ 承恩帝派人去挖藏宝图上的万陵冢,两张藏宝图叠起来可见瑞昭大好山河,有两条龙南北而游,中间是一个圆圈,正是宝藏所在。 二龙戏珠。 很久很久以前,他们的祖宗为了抢一个‘女’人,才有了这万陵冢,以及二分天下。 天下分久必合,承恩帝最后收到挖宝的官员的回信。 皇上!坑爹的啊!那个万陵冢在当年清河崔家小姐建立的水库之下,根本挖不到了啊!!! ※正文到此完结※ ‘春’风一顾 演唱:河图 ‘春’风画卷三百里榴火 看痴风光怎么去着墨 你林间过 鸦鬓簪‘花’一朵 回眸语脉脉 转头十年眼见王城破 朱砂一点终美到零落 鲜血去筹措 不过留下几句执着 千里奔赴一笑而过 不管不顾世人说 几杯青罗弗能醉我 上宫楼独卧 眼底光辉掌中烛火 九龙塔高影寂寞 一缕故人思不叫破 天地雪夜婆娑 案上残红雨打风吹落 一坛愿酒又十年蹉跎 日月如梭 人海里任漂泊 小舟看烟‘波’ 夜深梦深念昔日因果 命签一支批下因缘错 提笔还斟酌 满壁画像一室沉默 你的名字谁的王座 稗官野史还猜度 前尘里旧事早淹没 风在青萍末 系发挽袖铺纸研墨 画得那年林间过 七重纱幕后你眼‘波’ 风流只向一人说 我也曾林间过 二十年 换一眼‘花’开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