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卷 ------------ 1 司将军战死沙场的消息传入司府时,司琴她们四姐妹正在陪奶奶说话。奶奶说你们都不小了,等你们父亲从战场回来,就让他做主,给你们一人挑一个好人家。四姐妹听得脸色羞红,却也隐隐有些期待,毕竟是如花待放的年纪,对感情和婚姻还有很多憧憬。 司家四姐妹,按琴棋书画命名,一个个长得也如花似玉,真正不辜负这四个美名。 司琴十七岁,擅长古琴。 司棋是司琴的双胞胎妹妹,的棋术是一绝。 司书十五岁,她撰写的字体是大秦皇朝的翘楚。 司画和司书也是双胞胎,她每描出一幅画,都会被达官显贵争相抢夺作为收藏。 司府本来兴旺显贵,但司将军战死沙场,实在给司府带来毁灭性的打击。司家除了司将军,再没有其他男丁可以撑门面,于是在大葬之后,皇帝怜悯司府家眷,亲自颁布诏书,为司琴四姐妹挑选夫婿。 当然,外界发生的一切,司家四姐妹并不关心,她们现在还沉浸在丧父的悲恸里,三个月里,她们足不出户,只是为了替她们父亲守孝。当圣旨下达的时候,她们四姐妹都吃了一惊,心里极其不情愿,因为一般丧亲,都是要守孝满三年才是,可皇帝这么快就下旨让她们嫁人,虽然是好意,但她们还是觉得很不妥当,隐隐有些抗拒。最后还是她们奶奶颤颤巍巍解下圣旨。她们父亲去世后,奶奶一夜之间老去更多,本来白发人送黑发人就是人间最悲惨的事情,更何况奶奶只有她们父亲一个儿子。 最后,四姐妹在皇帝和她们奶奶、母亲的三重压力下,不得不选择嫁人。 司琴嫁的是当朝南王秦泰的大儿子秦以化。南王是皇帝的亲叔叔,秦以化是皇帝的堂弟,在一年前被封为晋王。 司棋嫁的是当朝右相的小公子李奇扬 司书嫁的是吏部侍郎云海峥 司画远嫁,给平阳侯的二儿子做媳妇去了。 按理说,这四个人家都是大秦皇朝的佼佼者,四姐妹应该高兴才是。但她们十几年来一直生活在一起,这会要一起出嫁,以后不能常常见面,也不能陪在她们奶奶和母亲身边,她们又怎么能开心? 大婚那天,四姐妹早早妆扮好,坐在床头,却迟迟不肯上花轿。都哭得像个泪人似的,她们奶奶和母亲也是伤心至极,六个人抱头哭成一团。后来时辰到了,四个新郎都在外厅等着焦急了,没办法,喜娘只好拉开她们,然后替她们盖上红盖头,分别牵出后院。 那天晴光正好,大家都说在晴天出嫁,新娘子必定孝顺公婆,夫妻琴瑟和谐,对邻里友好大度。司府四姐妹才情样貌个个都是拔尖的,但她们父亲战死沙场,司家没有了男丁继承家业,不过几年,必定没落。而她们的夫家一个个都是权贵之家,不知道他们会如何看待她们。而 她们嫁到各自的夫家后,不知道会有怎样的遭遇。不过,还是祝福她们。 ------------ 2 司琴从上花轿一直到晋王府,心里都是忐忑的,她舍不得亲人,又觉得嫁给晋王秦以化,一切都是前途未卜,不知道夫家人会待她怎样,所以她心里一直静不下来。 进府门,拜堂,送入洞房……一切就这样迷迷糊糊过了,直到坐在大红的喜床上,她才慢慢回过神来。洞房外站着一排丫鬟,而房里却寂静如墨,司琴实在太累了,想早点休息,但前院还在热闹,她只能暗暗提醒自己,一定要等夫婿进房才能睡。 也不知过了多久,门外的丫鬟进来换了一次油灯,终于她夫婿秦以化回房的脚步声。司琴静静倾听,听到他脚步声有些凌乱,大概是喝多了酒。她不禁忐忑起来。 在嫁到晋王府之前,司琴就听过秦以化的事迹。秦以化是皇帝亲叔叔的长子,也就是皇帝的亲堂弟。如果只是这个身份,那他还没什么特别的,毕竟皇帝的亲戚多了去了,京城里的达官显贵也多了去了。秦以化不同就在于,他的地位和名气都是靠他自己争取来的,根本不是靠他父亲和家族。当年八岁,他跟随一个武林中人学习武艺,等到十八岁回来,马上被任命为监军,跟随司琴她父亲也就是大秦皇朝的大将军出征,在战场上手刃敌军主帅,因而一举得名。他这个晋王的名号,也是因为他有功绩,皇帝才下旨赐给他的。 对于这样一个有名望有魄力的夫婿,司琴虽然没有见过他样貌,但只想到他的名字,她心里就在打鼓了。手刃敌军主帅,不知道他是不是那种粗犷武夫,不知道他长得凶不凶,是不是动不动就会舞刀弄枪。 一想到以后还有可能会遭遇家暴――因为武将么,一般脾气都比较暴躁,司琴很怕秦以化也是那样的人,所以心里无缘无故就害怕起来。 听到秦以化的脚步声渐渐走近,停在她身前,司琴下意识揪紧衣服,大气都不敢出。很快她就感觉到秦以化退到门边,唤丫鬟进来,大概是要喝交杯酒了。司琴心里不由一阵气恼,心想你进了新房,不是该揭我的喜帕吗,怎么管也不管我,就去叫丫鬟进来。 但司琴毕竟性格温和惯了,也不会表现出什么样子来,只能自己心里委屈。如果换作她大妹司棋或者小妹司画,她们性格激烈一些。司棋性格易怒,甚至可以称得上暴躁,司画性格调皮,鬼点子层出不穷,要是换作她们两个,一定会将欺负她们的人教训个够才是。 但司琴不同,司琴做为家里长姊,从小什么事都让着三个妹妹,渐渐就养成温和无欲的性子,对谁都好像没脾气似的,小时候有谁欺负了她,她也只是躲在房里偷偷的哭。当然了,她们姊妹感情还是很要好的,那两个魔星司棋和司画才不会欺负她,一般都是隔壁的什么少爷啊小时候不懂事,又看她们是女孩子,就弄些恶作剧,于是每每出头的都是大妹司棋和小妹司画。三妹司书是第二对双胞胎中的姐姐,性格相对来说也要温和很多,不过她跟她大姐司棋不同的是,她相对来说要倔强一些,认定了什么事,除非你说出个一二三的理由来,否则她绝不低头。 在新婚夜里,司琴竟然想起了她的三个妹妹,想到她三个妹妹的性格,她不由低声笑起来。 她哪里知道,这一声笑,将她的整个人生彻底颠覆。 秦以化正在叫丫鬟进来,因为要喝交杯酒了。在他举起杯子,快要递到他所谓的新娘子跟前时,突然听到新娘子小声笑了下,那声音听起来倒是娇俏可人,但……那笑里透着哀伤,还有很多决绝……秦以化一下子就怒了,心想难道你嫁进我晋王府,还委屈了你不成?你还不愿意嫁不成? 这么想着,秦以化自从被赐婚以来的所有坏心情一下涌上来。他想:你不想成亲,老子还不想呢! 秦以化是被皇帝和他父王逼得没有办法,才把婚事答应下来。一来他跟随司老将军去过战场,为司将军的气魄所折服,他想既然是司将军的女儿,那应该也差不到哪里去;二来他也到了适婚年纪,是该找一个媳妇,既然皇帝和他老爹做主了,他不如做过顺水人情;三来,他喜欢的那个人,他父王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他娶的,所以他还不如妥协。但他没想到的是,眼前这个已经成为他王妃的女人,竟然比他的怨气还大!这可真是……真是……气煞他了! ------------ 3 旁边的丫鬟提醒秦以化,应该先揭喜帕,秦以化其实也想看看他新娘子的模样,所以并没有推辞。揭开喜帕的那一刹那,司琴微微低下头去,不敢抬眼看她的夫婿。秦以化眼里闪一过一丝复杂神色,将她下巴挑起,司琴被迫对上他目光。 等看到秦以化的模样,司琴不由呆了呆。传言秦以化上战场时,生人是近不得他半步的,他手刃敌军主帅,在司琴想象中,他应该是个人高马大,粗犷暴躁的武夫,或者跟她爹爹一样,气势逼人。但站在她面前的秦以化,相貌英俊,完全就是一个俊朗书生模样,虽然眉宇间到底有些武将的戾气,但他整个人看起来,跟粗鄙武夫完全挂不上钩啊,反而更像是京城里的逍遥少年,是那种鲜衣怒马,满楼红袖招,风流俊逸的公子哥模样。 司琴在心里评判秦以化的同时,秦以化也在打量着她。只不过两人不同的是,司琴只在心里暗暗想着,而秦以化的目光却是露骨的。他直勾勾盯住司琴,目光毫不遮掩,放肆地上下扫视她。当然,那目光里不带一点情色色彩,反而带着说不出的轻蔑。司琴一接触到他的目光,心里顿时一个寒颤,不知道怎么回事,她总觉得她这个夫婿心情好像不怎么好。 事实上她的直觉没有错,秦以化心情确实不怎么好,一切都是从她那声笑开始的。他想到自己娶不到喜欢的人,想到被他父王逼迫……总之这个婚姻,她不愿意,他也不愿意! 不过秦以化虽然对司琴心存偏见,但司琴的样貌,还是让看惯了世间红艳的秦以化震撼。司琴眉目柔和,一看就是温和的女子。气质像悄悄绽放的木棉花,却是那样的美丽和娇俏,往人群里一放,一定是女子中的翘楚。 秦以化扫视她一会,察觉到自己竟然失神,不免又尴尬又气恼,别扭地转过头去。然后端起喜娘手上的酒杯,将其中一杯塞到司琴手里,粗声道:“接着!” 司琴愣愣地接过,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这个以后要跟她共度一生的男人,这个男人看起来在生气啊…… 两人喝过交杯酒,在头颈接近的那一刹那,司琴闻到了秦以化身上的酒味,大概是喜宴持续太晚,所有人都拉着他喝酒了吧。 秦以化没好气地放下酒杯,虽然眼前他这个王妃眉目柔顺,样貌拔尖,但他心里还是觉得不舒服。他沉默一会,站起身来,挥退屋里的喜娘和丫鬟,然后转向司琴,目光如炬,盯着她道:“既然你嫁进晋王府,以后就是我秦以化的女人,就得遵守我府里的规矩。如果你不知道府里有些什么规矩,明天去问问总管。只要你安分守己,我就保证你在王府的地位,保证你的王妃位置。” 司琴心里不由一阵黯然。在皇帝赐婚前,她也曾有过憧憬,想象她夫婿会是怎样的一个人,想象她的生活会是怎样的场景。或许会有争吵,但过日子么,不就是那样,欢喜苦楚,所以她还是很向往的。皇帝赐婚后,她又不免猜测,她的夫婿也就是晋王府的王爷,会是怎样一个人。或许像她们的爹爹一样,粗中有细,对她们的母亲呵护备至。退一步讲,若她夫婿真是那种粗鄙武夫,她也认了,只要真正对她好,那她有什么好计较的呢?她没有想到的是,她的夫婿并非粗人,样貌潇洒英俊,是妙龄女子心中的最佳人选。可是这个人,对她充满了敌意。在新婚第一夜,在喝完交杯酒后,她的夫婿跟她说,只要她遵守府里的规矩,就保证她王妃的地位。 她一向本分,自问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那么他呢?他在这一番看似为她着想还实则无情的话后,想怎样对她?将她打入冷院?或者以后不闻不问? 司琴心里不由难过起来,眼里已经出现一片水渍,泪汪汪的,可她不敢抬头去看秦以化,她怕她更惹他厌烦。 秦以化皱着眉,盯着眼前默不吭声、只知道垂头不语的女人,心里更加烦闷。这个女人,难道就不知道应一声好吗?他在等她的回答,她却该死的沉默起来! ------------ 4 秦以化心里更加烦闷,他似乎有听到了眼前这个坐在大红的喜床上的女人正在低声啜泣――可是她哭什么?有什么好哭的?秦以化狠狠一皱眉,抬起她下巴,嫌恶地看她:“你很委屈?” 他力道很大,仿佛要将她下巴捏碎。司琴微微挣脱了一下,却换来他更紧的桎梏,只得垂下眼,眼里泛着隐隐的泪光,摇头解释:“……我没……”可还没等她说完,就换来秦以化冷冷一瞥,她被迫沉默起来。 秦以化放开她,俯下身子,沉着目光看她:“不管你听没听懂,记没记住,总之我希望你能老实本分。” 司琴默默点了点头,将眼泪逼回去。秦以化看她一眼:“今天很晚了,睡吧。我去书房。” ……原来新婚之夜都不愿意和她过吗?司琴心里难过,却不能表现出来,垂下眼,默默的没有答话。秦以化似乎是对她的印象比较恶劣,所以现在看她怎么都觉得不顺眼,就连她低眉顺目的样子,都让他觉得烦心。 要换在平常,秦以化也不是个不讲理的人,更懂得惜花,司琴本身才情样貌并不比京城任何一个女子差,按理说他应该高兴才是。可是一来司琴并不是他自己喜欢的女子,甚至因为她,他只能委屈他喜爱的那个人;二来刚刚司琴那一声笑,让他对她的印象降到几点,要知道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第一印象就很重要的――虽然这件事并不是司琴的错,甚至是被秦以化冤枉的,因为她当时笑,并不是笑自己委屈。 片刻后,就在司琴以为秦以化已经出了房间的时候,突然听到头顶又传来秦以化的声音:“我忘了告诉你,我有喜欢的人,父王母亲已经应允,半年后我可以迎娶她,希望到时候你能看清楚你的位置。” 原来他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啊。既然他有喜欢的人了,那为什么当初皇上下旨的时候,他不拒绝?纵然皇上怜悯司家姐妹,但若是他晋王极力反对,皇上应该也不会过多为难吧。司琴暗暗想着,表面却平平淡淡,只轻轻点了点头。是啊,除了点头,她还能做什么?质问他为什么要说这些?可是如果他不说这些,而是暗地里直接将那女人接回来,她可能会更难受吧。 正胡思乱想着,忽而又听秦以化开口道:“长绮是‘翠红居’的姑娘,但她往后嫁入晋王府,我希望你能尊重她,你与她二人,不分尊卑。”他语气仍旧冷淡,司琴忍不住捂起脸来,心里难过得不知怎么是好。他一定要这样侮辱她吗?一定要这样恶毒吗?‘翠红居’是什么地方?那是京城最大的青楼。长绮是什么人?那是‘翠红居’里最负盛名的红牌。秦以化说,长绮要嫁进晋王府,要她司琴以礼相待,她与长绮二人,不分尊卑。 这是多么讽刺的事,她并非看轻青楼中人,只是秦以化这态度,分明将她贬得连青楼女子也不如。他大约是真心喜欢长绮,所以才说出这一番话来。她尊重他的感情,到时候长绮嫁进来,她自然也不会反对。可是,他又何苦这样恶毒来贬低她?给她一个下马威?那为何不干脆休了她?司琴捂住脸,心里又是悲愤又是难过。本来她们司家四姐妹得皇帝亲自赐婚,那是天大的荣耀,可是谁又知道,她,司家大小姐,在成亲当晚所受的委屈? 秦以化扫视她一眼,觉得她捂脸哭泣的样子倒并不难看,反而让人觉得怜惜。但他心里突然又一凛,提醒自己不能被司琴外表所迷惑。这个女人,她不是也不想嫁他吗!那他为什么要同情怜惜她? ------------ 5 秦以化拂袖而去,司琴愣愣地坐在床上,望着窗外的景色默默不语。晚上的月亮大而圆,清辉泻下来,却是那样冷寂。明明已经是初夏,可她坐在屋内,却仍旧觉得冷。怎么能不冷?她憧憬过成亲后的生活,但她憧憬的跟现在的事实完全不相同。她的夫婿或许是温柔的,或许很好,但他的温柔和好,是对另外一个女人的。 虽然她不喜欢秦以化,但秦以化是她的夫婿,是她一辈子要共白头的人,在她嫁进晋王府之前,她就决定要爱上他,好好的照顾他。可是现在,秦以化在她还没来得及表现她的决心之前,就掐断了她的一切美好愿望,一切美好憧憬…… 也好,就这样吧,既然秦以化不需要她的照顾,不需要她爱上他,那么她就听他的话,安分守己,然后,在晋王府安分地度过余生。 第二天醒来,她的陪嫁丫鬟小恭打了水,侍候她梳洗。期间小恭一直欲言又止,司琴知道她想说什么,却也只能默默在心里叹气。她不能把昨天晚上秦以化那些话说给小恭听,她不想让小恭担心。小恭是从小侍候司琴的丫头,聪明伶俐,两人形同姐妹,正因为这样,司琴更不想让她担心。 她们司家四姐妹,每个人身边都有一个从小侍候她们长大的小丫头,分别取名为“恭喜发财”,即小恭、小喜、小发、小财。大姐司琴身边的自然是小恭,二姐司棋身边的是小喜,而三小姐司书和四小姐司画身边的分别是小发和小财。小恭和小喜也就罢了,名字至少还算女气,但小发和小财,听起来像小厮的名字,更有甚者,把这个名字听成了是小狗小猫,这让小发和小财每次都郁闷不已。但她们的名字,是当年司将军取的,所以也不敢抗议。 这会小恭替司琴梳妆完毕,低声提醒道:“小姐,姑爷刚刚传话,说等着小姐去打听,给秦王爷和王妃进茶。” 司琴这才想起,嫁入夫家的新妇,第二天是必须跟随丈夫一起,给公婆进茶的。司琴沉默了会,看到镜子里自己神色沉静,终于放下心来,并没有昨天晚上那种伤心神色,于是点点头:“嗯,我知道了,我们马上过去。” 小恭担忧地看着她,像是想说什么。司琴朝她微微一笑,拍拍她的手:“别担心我。”昨天晚上秦以化不在新房睡觉的事,今天恐怕已经传遍整个晋王府了,小恭又怎么会不知道?不过司琴并不在意秦以化在哪里休息,她在意的是秦以化昨天晚上那一番话,那一番话,真是将她贬得一文不值啊……可是那些话,她又怎么能跟小恭说呢?如果跟小恭说了,小恭只会更担心吧……想着,司琴不由笑起来,轻声道:“走吧。” 虽然秦以化说得明白,他不喜欢她做他的王妃,但有什么办法呢,这是皇帝下的旨意,即使是晋王秦以化,恐怕也不能轻易休掉她,所以她只能乖乖地做她的晋王妃,这会只能乖乖地去大厅给所谓的公婆奉茶。 从后院到前厅,不出司琴所料,府里的丫鬟下人看到她,目光里都喊着或同情或幸灾乐祸的表情。司琴在心底暗暗叹气,却并不气恼。倒是小恭,气愤得不行,遇到下人探究的目光,她都狠狠地瞪回去。实在不是小恭脾气坏,而是她家大小姐性格一向温和,遇到什么事都是把烦恼苦楚往肚子里吞。平常就是个容易被欺负的主,而今嫁到晋王府,遭到晋王冷落,只怕受的欺负更多。而司琴就是副软弱性子,谁欺负她,她也不会真的去计较,反而只在心里难过,如果她小恭不替她家小姐瞪回去,如果她小恭不强硬起来,那怎么能护住她家小姐在晋王府的地位? 司琴看着小恭气恼的样子,不禁轻拍她手背,默默地表示安慰。小恭的心思她岂会不懂?只是她生来就是这幅温吞性子,真要她去争什么,一来她没那个胆子,二来她没那个野心,说到底,还是她辜负了小恭的期望,于是心里的内疚更甚。只是又有什么办法呢,她注定要让小恭失望,所以这会她只能默默地安抚小恭,顺带表达自己心里的歉意。 ------------ 6 到前院花园,秦以化早等在那里,应该是等司琴一起去给他父母请安。司琴低垂着眼睛,轻轻唤了声王爷。秦以化淡淡嗯一声,不动声色地打量她。今天小恭特意为司琴打扮过了,鹅黄的轻纱裙裾,头上翠绿的簪子点缀黑发上,就仿佛这夏初的风景,清新而隽永,动人而美丽。秦以化纵然对她没什么好感,但也不得不感叹她的美貌。 他正想得入神,突然又听司琴低低唤了声王爷。秦以化猛然回过神来,为刚刚自己的失态懊恼不已,不禁又把这一份懊恼归罪在司琴身上,于是冷冷应了一声:“走吧。” 司琴跟在她身后,被小恭扶着,静静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其实她并不期待秦以化会如何待他,毕竟昨天晚上他已经说得很清楚,只要她安分守纪,他便不会亏对她。至于其他的,好比感情,或者温情,他是绝对不会给她的。他都这样明明白白说清楚了,那她还期待什么?可能因为这早晨的天气实在太好,可能因为初为人妇,让她还是对婚姻有一份憧憬。可是刚刚秦以化一声冷哼,就将她所有的期盼都化成了失望和难过。 小恭扶着司琴,明显感到她家小姐身子正在微微颤抖,她不由紧了紧手下动作,无声地安抚她家小姐。司琴渐渐回过神来,朝小恭微微一笑,意思是要小恭放心,她已经没事了。 三个人走到大厅,秦王爷和王妃早等在那里。见他们到了,老王妃上前亲昵地拉住司琴,问她睡得好不好,问她习不习惯王府的生活。说实话,这是嫁入晋王府的第一天,问她习不习惯,她还真没法回答。不过老王妃问她昨天睡得好不好,脸上带着笑意……司琴偏过头去,看秦以化一眼,见他神色如常,她立即明白过来,知道秦以化一定是瞒着昨晚他并未谁新房的事,所以现在秦王爷和老王妃都不知道他们之间其实并不和睦。 不,也不能说不和睦,只能说,他们形同陌路。 司琴微微一笑,心想既然秦以化不愿意让他父王和母亲知道他们的事,那她也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微微福身后,司琴轻声应道:“谢谢母亲关心,昨晚睡得很好。” 是真的谁得很好,秦以化离去后,她怔愣了半晌,仿佛也哭过。但后来她想通之后,迷迷糊糊就睡着了,而后一觉睡到天亮,倒也香甜。 老王妃似乎极喜欢她乖巧的性子,含笑点点头,而后回到座位上,等着司琴奉茶。 司琴跪着奉完茶后,秦王爷和老王妃脸上都是笑,赏赐了她许多东西,而后又细细叮嘱她和秦以化,要他们夫妻同心云云。司琴听在耳里,只觉得讽刺,同时又觉得好笑。她不由抬眼去瞧身侧的秦以化,却见他面色平静,她不禁佩服起他的忍耐力来。要忍受跟自己不喜欢不愿意迎娶的女人一起,接受他父母的祝福和叮嘱,应该是很需要很大的忍耐力的吧。 因为秦王爷和老王妃并没有主在晋王府。是因为昨天秦以化成婚,才接他们过来的,晚上他们便是在晋王府这边歇息的,所以待喝过“媳妇茶”,他们便要回秦王府。 待老王爷和老王妃走后,司琴知道秦以化并不想见她,于是福了福身子,低声道:“司琴也告退。” 她低垂着眉眼,语气平淡得听不出任何情绪。而且,她竟然自称姓名……秦以化淡淡看她:“你已经是我晋王府的王妃了。”司棋不明所以,愣愣地抬眼对上他目光。接触到他目光冷峻,她不由轻轻一颤,慌忙低下头来,不敢回话。她以为秦以化还会说什么,或者又说些奇怪的话来侮辱她。但秦以化没有,只是冷冷哼一声,再次拂袖而去。司琴慢慢抬起头来,只看到他青色的衫袍在晨光里翩然扬动。 ------------ 7 回到后院,小恭默默地替司琴沏了杯茶,脸上带着隐隐的担心。司琴笑了笑,从铜镜里望她:“现在是初夏,哪天我们去东郊林子逛逛。” 以前司老将军还在的时候,总是在初夏带她们去东郊林子,教她们骑马射箭。她们几个姐妹,不光琴棋书画拿得出手,骑射也是一绝。只不过她们都是女子,不能跟随她们父亲去战场,所以那些男孩子气的武艺,也被大家遗忘干净。京城里的人记得的只是她们四姐妹的名字以及相对应的技艺,却忘了她们同时也是大司皇朝最骁勇善战的大将军的女儿。 小恭以前每次也会跟随司琴一起去东郊林子,这会提起来,她硬生生想起了老将军,心里不由一阵难过。但她不敢表现出来,因为她知道小姐现在,恐怕比她还要难过一万分。司琴抬头看到她表情,却是笑了起来:“我再睡会。” 现在想起来,嫁进晋王府,好像也没什么改变;昨天秦以化那一番话,对她来说,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她以后的生活,应该跟以前在司府时差不多,这样一想,司琴心情倒开阔起来,少了许多郁结。 睡到下午,小恭侍候她起床。司琴觉得百无聊赖,就让小恭把她的琴取来。司府的陪嫁物品不少,但司琴自己随时携带的,却只有这一张琴。这张琴还是她十岁生日时父亲送的,她一直用到如今。自从她父亲去世后,她更是珍惜不已。 小恭把琴取来,司琴慢慢抚着琴弦,想着这一年里司府的变化,想到以前一家人和睦幸福的样子,想到如今她们四姐妹都已出嫁,往后恐怕很难见面……那些美好的,难过的情绪就在她心里浮沉,让她的琴声听起来也是时而悠扬时而哀怨。 几曲完毕,司琴刚要喊小恭端茶过来,却听到一声冷冰冰的嘲弄声:“你心里不痛快?” 司琴吃了一惊,慌忙回过头去,却是秦以化站在窗边,正脸色阴郁地看着她。原来秦以化送走他父王母亲后,打算去‘翠红居’看望长绮,顺便安慰安慰她。毕竟这段时间他娶妻的事,天下人都知道了。以前长绮就因为这件事跟他闹过小脾气,这会成完亲,他也该去看看她了。可是谁知道去了‘翠红居’,长绮竟是找借口避而不见,他好说好歹,长绮却仍旧生气。他心里郁结,又想到是因为他成亲才造成这种局面,他自然而然就想到了他的新婚王妃……秦以化满怀怒气地回到后院,却听到司琴正在素手抚琴。琴声里那些饱含思念、幸福、难过、彷徨的感情,尽数传入他耳内,他不由听得痴了。直到琴声停下许久,他才慢慢回过神来。而当他意识到自己因为这个女人的琴技而失神时,他心里的气恼更甚,所以想也没想,就直接冷淡地挑她的刺。 不过话又说回来,不愧是名动京城的才女,琴艺是真的好。 见司琴只是望着他,沉默地不说话,秦以化心下一凛,继续冷声道:“听起来,你琴声里幽怨居多,是对晋王府的生活不满吗?” 司琴微微摇了下头:“不是的,王爷您误会了。我只是……想起了家人,望王爷看在司琴初次离家的份上,原谅司琴。” 秦以化淡淡看她一眼:“要原谅也不是不可以,你再弹一首曲子。”见司琴猛然看向他,脸上露出惊愕神色,秦以化没来由一阵烦乱,冷声加了一句,“不过我要听欢快一点的曲子。” 司琴很快垂下头去,低低应了一声,心无旁骛地抚起琴来。 ------------ 8 秦以化仍旧站在窗边,从他这边看过去,刚好能看到她垂首抚琴的模样。她微微偏着脑袋,一缕发丝细细垂在脸颊边,没入她衣襟里。她半边脸颊露在外面,半边脸颊被发丝遮去。露在外面的那一半脸颊,肤若凝脂,白里透红,真正让人看了就忍不住荡漾。她眉眼平和,安之若素;手指抚在琴弦上,娴熟灵动。秦以化不知不觉就看痴了,而琴声,就那样一点一点浸入他灵魂。 怎么会,怎么会被眼前这个柔弱的女人迷住?是他一时花了眼吧。秦以化不由懊恼起来,出声打断琴声:“别弹了!” 司琴被他吓了一跳,愣愣地抬起眼来看他。秦以化望着她表情,心里更加烦乱。这个女人,为什么要用这么无辜的表情看他?该死,他的心一下子就软了。秦以化猛地咳一声,提醒自己不要心软,一边冷声道:“我原谅你了,不用再弹了。”司琴低低应了一声,双手轻轻扣在琴角,低下眉来。 秦以化心里莫名一紧,平素他最见不得女人娇弱模样,这会司琴这副样子,还真让他心里烦乱。又想到长绮是因为她才生他的气,因为他要娶她,所以长绮今天才拒不相见,他不由把吃闭门羹的归罪到司琴身上。 一时两个人都默默不言。司琴安静地站起来,走到窗前,微微福身:“王爷不进来吗?” 秦以化看她一眼,心里在纠结,毕竟昨天晚上才跟她说过两人各不相干,今天就进新房,这……也太没骨气了。可是司琴身上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让他觉得安宁,即便就这样静静对站着,他也觉得没什么不好,所以他很想进去……秦以化正尴尬间,忽而听到司棋的贴身丫头小恭在他身后笑道:“王爷快请进,我去给您和王妃沏茶。” 明摆着就是要撮合他们两个。这也不奇怪,哪个丫鬟会不喜欢自己的主子得宠? 司琴只觉得尴尬,想要喝斥小恭,小恭却一溜烟跑了,她只得回过头来,轻声道:“王爷请进。” 秦以化看她一眼,沉默半响,最后慢慢走进房里。因为昨天才成亲,房里每个角落没件家具都还贴着喜字,连床榻上的被子也是大红的。司琴倒好像没注意到这些,等秦以化进来,便默默站到一旁。反倒是秦以化,觉得尴尬不已,就咳一声,道:“你也坐。” 两人之间的相处,到底比昨天晚上和今天早上要好很多。正无言对坐间,小恭端着茶进来的。一进门,看到小姐和姑爷的神色,她就明白这两人相处的情形,忙笑道:“姑爷,请用茶。这是小姐从娘家带过来的铁观音,您喝喝看。” 秦以化爱喝茶,而且酷爱铁观音,司琴出嫁前,她母亲司夫人便替她准备了几份放在嫁妆里。司琴本来是没注意到这些的,倒是小恭机灵,将功劳往她身上引。司琴不由感激地看小恭一眼,而后低声道:“王爷请用。” 秦以化不由多看了她几眼,刚刚来之前的那些气恼和烦乱已经渐渐退去,隐约可窥见几丝笑意。他接过茶杯,慢慢喝了一口,片刻后,点头道:“不错。”又问司琴,“这茶叶应是新茶。” “是,三月末新出的。”司琴对茶道还算了解,和秦以化对起话来就显得不遑不乱。 秦以化静静看着她,对她的印象不知不觉又改观了不少。昨日初见她时,他以为她就是那种被家里宠坏了的女子,遇到什么事就只知道哭,没有见地,也没有自己的思维。如今看她侃侃而谈的样子,那样从容,那样温婉,不止可以看出她身怀才学,也可以看出她本身休养甚好,绝不是一般女子可以比得上的。秦以化微微眯起眼来,心道:原来他这个妻子,不只是琴艺超绝,其他才学,怕也是出类拔萃,就是不知道她与长绮想比,谁更厉害一些。 长绮也是京城有名的才女,只是身在青楼,让她满腔才情只能当做谋生的手段。秦以化不知不觉就将司琴和长绮做了一番对比。最后虽然他不想承认,但也不得不感叹,司琴无论是样貌,还是休养,还是才情,恐怕都要比长绮胜出几分。 不过……秦以化微微皱起眉来,心道:我喜欢的人是长绮,哪怕你最好,我也不会喜欢…… ------------ 9 接下来半个月,秦以化再没有来过新房。司琴每日除了去给她公公婆婆请安外,其余时间都呆在房里,或者抚琴,或者研究茶道,或者教小恭绘画,日子倒也过得清闲。 只是想到秦以化,她心里不免还是有些难堪。无关情爱,只是她身为别人的妻子,却无法留住丈夫的心,说起来外人恐怕只会怪她这个妻子不好,却不会指责丈夫什么。他们成亲半个月,秦以化就有半个月时间睡书房――可能不是书房,而是‘翠红居’的某个香被里。 晋王府的下人都在传什么,司琴虽然没有刻意去留言,但还是有些流言能传进她耳里。说她不得宠,说秦以化迷恋‘翠红居’的红牌长绮,说秦以化要娶长绮进门,说她的王妃地位不保……如此多的流言,每日都被下人翻来覆去的叙述,司琴要是听不到才奇了怪。恐怕这些流言也都传进了她公公婆婆耳里,所以这几天她每次去请安,她婆婆都会暗示她该好好侍奉丈夫,不要让丈夫流连于声色场所。司琴不禁觉得委屈,她并不是不想好好侍奉丈夫,只是她丈夫,在新婚那夜,就剥夺了她侍奉的权利。 她一出门,就只觉得处处有人指点,或同情或幸灾乐祸,所以她现在都不敢出门,连去给她公公婆婆请安,也是匆匆地去,匆匆地回。幸好回到后院,还有小恭陪她。 这天,突然听到下人来报,说是有人拜见晋王妃。司琴左思右想,也猜不出来人是谁。她在娘家时,朋友本就不多,嫁入晋王府后,她更是大门不出,到底是谁,还惦记着如今的她呢? 等她到了前厅,才知道原来到访者竟然是她的表兄柳立昊。她表兄的父亲是司琴的舅舅,从小她表兄也时常跟随在她父亲左右学习兵法,所以与她们四姐妹很是相熟。她父亲战死沙场时,她表兄柳立昊就在旁边。而她父亲的丧事,也多亏她舅舅和表兄帮忙。这会她表兄来见她,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事。 有亲人来看她,司琴自然是欢喜的,更何况她们四姐妹从小与她表兄亲近,所以这会她真是说不出的惊喜。看茶,让座,表兄妹二人笑着说起话来。后来不知怎么,说到秦以化身上去。柳立昊微微皱了下眉,看向司琴,脸色颇为难:“琴妹,这段时间京城里都在传言……”他犹豫着住了口,皱着眉看司琴。 司琴听他这语气,隐约就猜到怎么回事,微微一笑,道:“表哥但说无妨。”柳立昊轻轻叹口气,眉间露出不忍之色,道:“传言晋王夜夜醉宿‘翠红居’……琴妹,你别在意,我想这些定是旁人胡说……” 果然是说这件事。司琴心下微微讶异,没想到竟连整个京城,都知道了她不得宠的事。她心里不免有些难堪,表面却平和笑道:“并不是传言。” 柳立昊眉头皱得更深,好半响,才叹道:“这晋王从军御敌,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却没想到在儿女情长上,却这样糊涂。” 司琴微微一笑:“表哥不必为我惋惜,说起来,还是我破坏了他和长绮姑娘的因缘。他们早在我嫁进王府之前就已经缘定三生,若不是皇上突然下旨……”顿了顿,她又道,“只可惜皇上的旨意不能抵抗,现在晋王也不能休了我……他喜欢长绮姑娘,日日去陪她,也是应该的。” 柳立昊听得黯然,半晌,才道:“原来‘翠红居’那姑娘叫长绮吗?我素来也有耳闻,不过才情样貌却比不过琴妹你……”他微微一叹,又道,“皇上的旨意不敢违抗,但若是你们夫妻二人真的不合,也未尝不可以分离――” “谁说我们要奋力?”他话音未落,就听到门口传来一声冷哼。 ------------ 10 司琴和她表哥柳立昊不由都往门口看去。这个时候本该在“翠红居”的人,却意外出现在门口,司琴神色不由呆了呆,立在那里说不出话来。秦以化说话间,人已到大厅,走到司琴跟前,而后看向柳立昊:“柳表哥说笑了,我怎么会我家娘子分离?” 柳立昊尴尬地笑笑,见司琴在一旁垂眉敛目,心里不免又有些心疼这个表妹,想了想,大着胆子道:“王爷,我这次来,是受舅母所托,接琴妹回家小住几天,不知王爷可否答应?” 司琴闻言,身子不由怔了怔,脸上更是一片惨白。原来她母亲都知道她在晋王府的处境了吗?母亲一定很伤心……她真是不孝,出嫁了还要让母亲担心……司琴静静地立在那里,连秦以化是如何回答柳立昊的她都没有听到,只是觉得心口冰凉不已,又是悲哀又是难过。 这边,听了柳立昊的话,秦以化淡淡扫一眼司琴。他心里本来是愤怒的,以为是司琴和她表哥串通起来,但他见她脸色忽而苍白,心里略一想,也就明白过来其实司琴更怕她家里人知道她现在在王府的处境。秦以化心里愤怒减去不少,不知怎么,却忽而涌上些许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的莫名怜惜。大概是司琴那副娇弱样子,真的很让人担心她会就那样昏过去。秦以化在心里淡淡叹口气后,转向柳立昊,微微一笑:“归家省亲,本在礼数当中。不过这段时间我抽不出空陪我家娘子回去……琴儿要是愿意回娘家看看,我定不会阻拦。我想还是问问琴儿自己的意思吧。”说着,他别有深意地看向司琴。 司琴因为他一声“琴儿”,而更加怔愣,等渐渐反应过来后,她又不得不在心里苦笑,知道秦以化大概是故意说给柳立昊听,才叫得这样亲热。她自然接收到了秦以化警告似的目光,那目光好像在说,你若是答应回娘家,那就永远别再进晋王府的门。司琴何其聪明,又何其软弱,眨眨眼,将到眼眶边的泪水逼回去,而后微微笑着,转向柳立昊:“表哥,我在王府很好……我刚嫁进晋王府不到半月,不宜归宁,等过些时候,王爷……王爷他有空了,我们再一起回家拜见奶奶和母亲。” 柳立昊看了看秦以化,目光落到司琴脸上。她脸上的哀伤藏也藏不住,他又怎么会不知道她的痛苦?可是晋王爷就在眼前,还那样虎视眈眈地瞧着自己,威胁意味十足。若是晋王爷不在场,他倒是可以用自家人的语气好好劝慰司琴一番,只是现在晋王爷用像要吞掉他似的目光瞪着他,让他所有到嘴边的话都不得不咽回肚里。实在不是他没骨气,而是晋王气场太强大。秦以化从军多年,在战场上手刃敌军主帅,回京后,被封晋王,做事待人以“严肃”和“律己”出名,近几年来,除了这段时间出现的晋王迷恋上“翠红居”的姑娘、将发妻冷落新房外,晋王的口碑还都不错。 想到此处,柳立昊看向司琴,道:“既然如此,那我便回禀舅母,说你和晋王要过段时日才能回去。”他到底有些心疼司琴,而这些心疼,都是因为秦以化冷落司琴的缘故,于是他又转向秦以化,斗胆道,“晋王既说要与琴妹一起回司府,那我便在司府恭候大驾。” 这一句挑衅意味十足。现在京城里谁都知道秦以化冷落他的新婚妻子,若说他会跟着司琴回家省亲,那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的。但刚刚秦以化既然虚与委蛇地说他会陪同司琴一起回司府,那么他也就顺手推舟,呛他一呛。 果然,秦以化听了后,脸色变得黑沉。但奇怪的是,这个以强硬手段出名的王爷,竟然没有发怒,而是将目光投向他旁边的王妃。在看到司琴眼里打转的泪水后,他重重哼一声,再冷着目光看回柳立昊:“到时一定登门拜访。” ------------ 11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看到司琴的泪目后,就一个冲动,应允了柳立昊的话。他这一声应允,就是在承诺他一定会司琴一起回司府……想到这里,秦以化内心又一阵烦闷,心道:我为什么要可怜她?我为什么要答应? 柳立昊在一旁听得也是诧异不已,差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目光在秦以化和司琴身上逡巡,看到司琴满眼伤心,又看到秦以化眼里透露出的烦乱、心疼、恼怒……天哪,真是让他大开眼界。柳立昊也是聪明人,立刻就想到,或许这个晋王,也不像外人所说的那样,对琴妹彻底冷酷。于是柳立昊微微一笑,起身作揖告辞:“既是如此,那我也好回复舅母。表妹、晋王,那我先告辞。” 司琴其实是觉得莫名的,柳立昊来王府看她,她欣喜不已,可是他们才说了会话,秦以化就出现了。后来秦以化似乎要发怒,但居然又答应会跟她一起回司府。而她表哥,不知道怎么回事,屁股还没坐热,就说着告辞的话。司琴实在舍不得他表哥就这样走了,因为她在晋王府除了小恭,实在没有能说话的人,她真想多跟她表哥聚聚。而她这副不舍表情,不偏不倚就落在秦以化眼里。秦以化目光不由一沉,心里不止是烦乱,更有许多气恼,面无表情地朝柳立昊点点头:“我让管家送你。” 这明显就是下逐客令的意思。柳立昊将两人的神色都看在眼底,不禁微微笑起来,温和告辞离去。 柳立昊离开后,只留下司琴和秦以化单独在大厅。秦以化一直沉着脸看她,不言不语。司琴沉默片刻,最后微微福身道:“若是王爷没有别的事,妾身先行告退了。” 秦以化仍旧阴沉地盯住她,司琴不知道哪里又得罪他了,只能默默地低下头去,等着秦以化发怒。果然,只听秦以化冷冷一哼道:“你表哥走了,你的心也跟着走了吧?” 闻言,司琴茫然地抬起头来,眼里闪着不解。他在说什么啊?她的心也跟着走了?她的心……自从新婚那夜见他开始,便……便……可是这个表哥有什么联系?她的确是想留下表哥说说话,因为她实在太寂寞了,可是这跟她的心有什么关系?她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茫然地看着秦以化。而秦以化对上她视线,骤然一怔,仿佛整个灵魂都被吸引住了。这是怎样一双水灵的眼睛,闪着柔弱和无辜,真正让人疼到心底去。 见秦以化沉着脸不说话,司琴迫不得已,低声接话道:“我没……” 低柔的温顺的声音,瞬间传入秦以化耳里。秦以化回过神来,心里竟然比刚才还要烦乱几分,顿了顿,他道:“据我所知,你和你表哥是一起长大。” 的确,表哥从小就跟她们四姐妹一起长大,感情很要好。司琴点点头,不明白秦以化为什么突然提到这个。而秦以化见她点头,心里莫名一阵气恼,冷冷看她,道:“那你和你表哥一定很要好。”司琴再次点点头,但不明白他到底要说什么。 她脑袋刚一点,秦以化便冷冷瞪她一眼:“刚刚你是不是很想答应回司府?你表哥离开,你是不是很舍不得,恨不得跟随他回家?” 司琴眨眨眼,她刚刚的确希翼过表哥能留下来,或者自己能和表哥一同回司家。秦以化原来这么会猜人心思啊,司琴忍不住想。而秦以化见她这副默认表情,忍不住拂袖,哼一声,扬长而去,留下不明所以的司琴站在大厅里。司琴的确不知道秦以化为何会发怒,也不知道怎么说着说着,他就生气起来,然后再次离开。望着秦以化远去的背影,司琴眼里的泪水不受控制地往下落,最后她不得不捂住自己的脸,将脸紧紧埋进手掌里。 ------------ 12 秦以化出了大厅,只知道心里恼怒,却不知道为何恼怒。是因为看到司琴表哥出现,听到他们两人的对话,所以才这样气恼吗?可是,就算他们亲密无间,又关他什么事?他现在心情为何会变得如此糟糕?秦以化想着,忽而又想到刚刚在看到司琴样子时,他竟然把她和长绮拿来做对比。 ……这有什么好对比的?长绮是他喜欢的女人,而司琴……顶多算是他名义上的妻子……秦以化想着,心里莫名生起一层愧疚,而那愧疚,自然是针对长绮的,因为他竟然觉得司琴无论是在才情还是样貌还是性格上都比长绮要胜出几分。长绮艳冠京城,才情样貌本就拔尖了,可是和司琴比起来,竟然还逊色了几分。而长绮的脾气……秦以化不禁苦笑起来,刚开始认识长绮的时候,长绮的性格是很好的。可是后来她会使些小性子,会吃醋,而且越来越不信任他,经常让他吃闭门羹。他当初和长绮在一起时,就已经下定决心,要一辈子对她好,并且不离不弃,今生唯她一人。他并不是那种流连声色场所的风流公子,既然下定决心要跟长绮厮守,他便绝不会负她。当初两人春宵一夜后,秦以化便跟家里人说了情况,甚至还和老王爷顶撞起来。他跟长绮说要赎她出来,长绮感动不已,依偎在他怀里,满脸都是泪水。可是长绮怕他父王母后不会同意,便说再等等,让他说服家里人后,再来赎她。秦以化答应下来,心里暗暗告诫自己,一定不能辜负了长绮。可是现在,他竟然觉得他不愿意迎娶的新婚妻子竟然比长绮还要好上几分,这怎能不让他对长绮心怀抱愧? 秦以化想着,今日一定要见上长绮一面,好好跟她谈谈,跟她说他下个月就可以娶她进门,要她别再生气,也别再闹别扭。而至于司琴……他摇摇头,将所有莫名的因为她而起的烦乱和气恼都抛到脑后。如果她安分守己,那么就让呆在王府里吧。 这么想着,他已经走到大门口,便吩咐小厮备轿。而他的贴身小厮自然是知道他要去哪里的,很快领命而去。认识长绮的时候,秦以化已经是晋王了,被皇帝赐了私人宅院,所以其实老王爷和老王府也管束不到他什么,即使极度不赞同他跟一个青楼女子牵扯,但到底不在一个府里,所以防不胜防。 秦以化到“翠红居”后,楼里安安静静的。因为是白天,青楼现在是不开门的,自然比晚上清净数千数万倍。秦以化因为和长绮的事,楼里老鸨倒没限制他门禁,他到了之后,就有小丫头带他去见长绮。 长绮这时还慵懒地躺在床上休息,见秦以化进屋,她翻了个身,脸对着床铺里头,摆明了是不想理秦以化。秦以化无奈地笑笑,俯声去看长绮,难得柔声道:“长绮,我来了。” 长绮哼了一声,听得出来她已经有所软化,但仍旧拿背对他。秦以化其实并不擅长甜言蜜语,见长绮始终一副不愠不火的样子,他微微叹口气,道:“长绮,我今天来……” “你今天来,难道不是来纾解的吗?”长绮一翻身起来,冷冷看他。 秦以化一愕,到嘴边的话都被她堵在了喉口。他今天来,是想告诉她,他父王母后已经同意他迎娶她。但看长绮现在的样子,似乎不愿意见到他,大约是还在生气。秦以化在心底暗暗叹口气,心想还是先哄好她要紧,至于迎娶之事,还有大半个月时间,以后有的是机会和她说明。这样想着,他温和看向长绮,道:“长绮,你还在生气?” 长绮瞪他一眼,几分恼怒,几分撒娇。秦以化看得眼眸一沉,将她揽在怀里,道:“那你就当我来纾解的吧。” ------------ 13 长绮似乎还不准备原谅他,所以打算娶她的事也没说出口。从“翠红居”回来后,秦以化心情可以想见的不怎么好,但他也实在不愿将这种不好的心情发泄在别人身上,于是打算回书房休息。和司琴成亲那天晚上起,他就一直住在书房里,等进府门,就见有下人来报,说是王妃的妹妹和妹夫,也就是相府小少爷和小少奶奶在后院见王妃。 这时候已接近晚上,而显然司琴她妹妹和妹夫是下午他不在的时候过来的。他们呆到这么晚,到底是什么事?秦以化本来因为心情极差的缘故,并不想去见他们,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又突然改变主意,对家丁说道:“前面带路。” 司琴听家丁禀报说她妹妹和妹夫求见的时候,也是惊讶不已。她刚想换身衣服去前厅见他们,却不想她那火爆脾气的妹妹司棋,拉着李奇扬就冲进了后院。 等秦以化到后院的时候,却听见如潺潺流水似的琴音从房内传出来。那声音温雅平和,像是在怀念,像是述说,像是在表明幸福,秦以化一下子不由得怔住。院里有丫鬟看到他,想要进去禀报,却被秦以化用手势制止。是的,他还想多听一会琴声。这个琴音,仿佛有一种魔力,能人平静下来。而他刚从“翠红居”出来,本身就有些气恼,可是一听见这琴音,他心里仿佛柔和平顺起来,而那些烦闷也随之不见。 片刻后,琴音渐渐消散,却听得一个陌生女生大笑着鼓掌道:“姐姐,你的琴技一如从前,让人听了舒服得不得了。还有,我好喜欢你弹琴的样子啊。” 听这语气,大概就是司琴的大妹司棋了。至于司琴弹琴的样子么……秦以化还记得她低眉顺目,安之若素的样子,那样子温顺,那样子的可人……秦以化不由走到窗口,却见司琴正和司棋对坐着,看得出来两姐妹感情很好,司琴温柔地去替司棋捋头发或者做什么――因为司棋背对着他的缘故,他看不清楚司琴的动作。但司琴是正对着他的,所以他能够看到司琴脸上的温柔。 两姐妹是要谈论什么呢?秦以化觉得自己偷窥偷听的情形实在不雅,但他却移不开眼睛,也不想离开。他望着司琴,总觉得她那眉眼流转间,或温柔或委屈或含泪,都充满了让人悸动的因子。 却听司棋突然说道:“大姐,我听闻……听闻晋王要另取侧妃……”司棋说话一向这么直接,直到自己说出口后,才觉得不妥,不由小心翼翼往司琴脸上看去。 而这一句话,将窗外发怔秦以化彻底拉回现实。是啊,他还要娶长绮,那么他现在盯着这个本来自己该厌恶的女人看,是怎么回事?他很想马上掉头就走,可是……可是他又想听司琴的回答。如果司琴回答得让他不满意,那么他就……他能怎样呢?秦以化自己也说不清楚了。 司琴听了司棋的话后,嘴角露出一丝苦笑,顿了顿,道:“我听说过。”司棋愣了下,追问道:“那大姐你……”司琴笑笑,有些无奈:“我没有事,别担心。晋王他和长绮姑娘……听说他们在皇上下之前,就已经缘定三生,说起来还是我坏了人家姻缘……” 司棋哼了声,打断她:“可是你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你哪点比那青楼女子差了?你不知道,就连相府的下人们也在议论,他们有人见过那女人,说是你不知比那女人好看上多少倍。晋王他……他怎么就那么糊涂?!”最后司棋差点没跺脚,一副咬牙切齿模样。反倒是司琴,笑着安抚她道:“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在晋王心里,大约长绮姑娘才是世界上最美的那一个。”司棋听她居然说出宽慰的话,不由得怔住,半响过后,才呐呐道:“可是,可是晋王刚娶你不久,他……他这么快就另娶新人,不是摆明了给你难堪吗?” 司琴嘴角漾了一个笑,淡淡道:“你看棋儿你自己都叫他晋王,却不是姐夫,这说明其实在大家心里,这段婚事……大约也是多余的吧。” ------------ 14 秦以化在外面听司琴这样为自己开脱,心里不知不觉生出一丝难堪,还有一丝愧疚,当然,也有气恼。这个女人,她以为她是谁?她这么替他开脱,难道她不知道她才是晋王府的正妃吗?她可真大度啊……又想着今天去见长绮,长绮也是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这天下的女人还真是……因为秦以化是武官出身,所以心思相对来说也没那么细腻,不像京城里那些风流公子一样会哄女孩子,更不懂得去猜女人的心事。他喜欢直来直去。刚刚司琴的回答其实让他开始觉得这个女人原来这样聪明,把什么都看透彻了。 这边,司棋听司琴这样说,心里难过得很,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这个温婉的大姐。反倒是司琴,微微笑着,反过来劝慰她,跟她说道理。但其实司琴心里,也是难过的吧。连相府里的下人都知道秦以化要娶秦楼女子的事,那么整个京城,怕是没有人不知道了吧?司琴想到此处,脸色不禁变了变,抬眼看向司棋,问道:“棋儿,你回去见过奶奶和母亲没?” 司棋摇摇头:“打算下个月初再回府的。怎么,大姐,你想到了什么?”司琴脸色一白,不无担忧道:“要是奶奶和母亲知道……知道晋王的事,可如何是好?”司棋一听,也是一愣,要是让家里人知道大姐夫新婚不到半个月就另外娶亲,恐怕会格外担心吧? 司琴在一旁见司棋脸色变了,知道她也想到了一层,不由苦笑一下,道:“但愿奶奶和母亲不知道这件事。”顿了顿,她又道,“前日立昊表哥到王府,他也在问晋王……问晋王另娶的事,我当时竟然忘了问他奶奶和母亲知不知道这件事……” “立昊表哥?”司棋完全没把握重点,听到柳立昊来过晋王府,她不禁兴奋起来,“大姐,立昊表哥果然最关心你啊。虽然他跟我们四姐妹从小就要好,但我和二妹三妹都看得出来立昊表哥最喜欢跟你一块。我脾气火爆,三妹性格倔强,小妹太过活泼,所以立昊表哥最喜欢的还是你。你记得吗,立昊表哥从小就见不得你受半点委屈,总是护着你。这一次晋王另娶,你受这么大的委屈,他一定很心疼。” 这话倒是不假,柳立昊从小跟她们要好,但到底跟司琴走得更近一些。司琴点点头,道:“表哥问我愿不愿意离开晋王府……”不过最后被秦以化听见了,秦以化还好一顿生气。司棋有些诧异,又有些了然,忍不住笑道:“其实当初要是皇上没有下旨,你跟表哥说不定就成亲了,反正你们彼此都对对方很好。” 本来说司琴和柳立昊感情深厚,这是事实,司琴并不觉得夸张,但司棋说到可能会成亲的事,这就有些过了。司琴严肃了表情,看向司棋,道:“棋儿,你以后再不要说这种话,我和表哥清清白白,要说对我好,表哥对你还有书儿、画儿都很好。” 司棋知道她大姐是个死脑筋,本来就不喜大姐乱开玩笑,更何况她现在已经成亲,更容不得他人说些毁她清誉的事。但即使知道司琴是个什么样的性格,司棋还是有点委屈,噘嘴道:“本来就是么,我看表哥比晋王好了不知多少倍……”司棋性格爽朗,敢想敢说。司琴却越听越觉得离谱,于是严厉打断她:“棋儿!” 虽然房里只有她们两姐妹,但这里到底是晋王府,屋外不知道有多少下人在看着听着,她这妹妹怎么就没一点分寸?这样胡言乱语,若是传到别人耳内,又不知道要传她什么了。司棋见她姐姐似乎真的生气了,忙打住话题,不敢再乱说话。她这大姐性格温和得要命,如果不是她认为特别严重的事,她绝对不会打断别人的话,也不会这样严肃。也对,说什么“也许就和表哥成亲了”的话,的确太过惊世骇俗了,也难怪大姐会板起脸来。 ------------ 15 后来和司棋又说了会话,司琴看得出来她这个妹妹在为她难过,不过她自己倒觉得没什么。反正她现在在王府里,每天接触的人也就只有小恭,就算有什么风言风语,她选择不停就是。她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怕家里奶奶和母亲听到这些流言而焦急。 司棋走后,司琴也没叫小恭进房间,而是自己默默地收拾好琴,然后坐在桌边发呆。也不知过了多久,忽而听见一声轻咳,她忙从自己思绪里回过神来,循着声音看过去,却见秦以化正站在门口,脸色阴郁地看她。 司琴一惊,忙起身,迎上前垂首:“王爷。” 秦以化淡淡应一声,道:“听闻你妹妹和妹婿今天来王府了。” 司琴有点讶异他会主动提她家人,他来这里,就是为了这件事吗?于是她点点头:“棋儿和李少爷来时,王爷不在府里,他们刚刚才走。”秦以化默了一会,心道我当然知道他们刚刚才走,就是等他们走了我才进屋子的!两人相对着沉默了会,最后还是司琴先回过神来,道:“王爷请坐。我去叫小恭沏茶端上来。”秦以化来这边喝过一次碧螺春,好像很喜欢的样子,于是司琴也便记住了他的口味。 秦以化并没有阻止,只是双眼看着她走到门口把小恭唤来,再低声和小恭说了几句什么,然后小恭就往厨房走去了。等司琴回到屋内,秦以化看着她,良久,道:“你是不是很想回去看看奶奶和岳母?” 突然听他问这个问题,司琴怔了怔,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她拿不准秦以化的态度是什么。如果他不希望她回去,那么她回答“想”,他可能会生气吧。所以她犹豫不决,在心底思忖着到底要不要坦白。而秦以化却等得不耐烦,以为她没听到,于是再次重复道:“你很想回司府吗?” 司琴知道秦以化执意要听一个答案,她咬了咬唇角,最后干脆豁出去,低眉道:“嗯,想回去看看奶奶和母亲。”秦以化似乎并不意外她这个回答,而看他脸色,他应该也没有生气。司琴不由放下心来,暗暗松了口气。秦以化将她的神情看在眼里,沉默一会,道:“现在你表哥应该在司府,所以你不必担心奶奶和岳母过得不好。” 她思念奶奶和母亲,跟她表哥有什么关系?司琴愣愣地看他一眼,不太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好半天,她才接口道:“是,表哥人很好,对奶奶和母亲也很好,但我……还是想回家一趟――” “回家见你那什么都好的表格?!”她话还没说完,秦以化突然“啪”地一声拍向桌子,打断她的话。很显然他现在正满腹怒气。司琴更加诧异,不明白刚刚好端端的,他怎么就突然生气了。她垂着眼睛,尽量不去看他表情,怕更惹他生气。而秦以化见她不答,反而是一副躲闪表情,以为她默认了,心里不由得更加恼怒,直直盯着她,一字一顿道:“我不会让你和你表哥如愿的!” 司琴眨着一双黑亮的大眼睛看他,一点也不明白他到底在说什么。不让她和表哥如愿?她和表哥之间并没有商定什么啊……哦,难道是之前表哥说的接她回家,让她脱离王府的事?可是那件事她也已经否决了啊,她既然嫁进晋王府,就不会再反悔。 ------------ 16 她的沉默看在秦以化眼里,却又是另一番意思,以为她在默默地表示抗议。他不禁冷下脸来,直勾勾看她:“你真的这么想回去?”司琴很想点头,但见他语气不对,她只能咬着下唇不说话。秦以化看她一阵,突然起身,慢慢走到她跟前。 “王……王爷?”司琴被他的表情吓到,本能地后退几步,想躲开他气势。 秦以化却不让她有逃脱的机会,俯身看她:“你想回去,那就回去吧。下个月初我便娶长绮进门,到时候你想回司府还继续留在王府,随你自己选择。” 这是正式通知她他要娶别的女人了吗?司琴迫于他的气势,不敢和他对视,垂下眼,已经不知道该怎么接话。秦以化见不得她这种委屈又懦弱的样子:要是真有委屈,那你就说啊,干嘛露出这种被人彻底欺负的样子……该死的,他一下子又心软起来。 两人就这样一个保持俯身的姿势,一个保持低头的姿势,谁都没有说话。最后秦以化突然意识到自己这模样实在有些可笑,便忍着怒气,转身背对着司琴,道:“我要说的话在成亲当晚就已经说过了,希望你好自为之。如果你想看你表哥或者别的什么男人,最好是在你离开王府脱离你王妃的身份之后。你现在既然是我晋王府的王妃,就要遵守府里的规矩。” 其实这些话他早就讲过不下三遍,而今再来重复一次,无非是让她懂得礼让,往后若是长绮嫁进王府,她也必须得以礼相待。司琴默默想着,心里难过着,难过着,到最后就麻木起来。而由此也可以看出她和秦以化之间的认知差距,人家秦以化根本不是指长绮这件事…… 秦以化离开房间后,司琴浑身无力地坐在床榻上。无论如何,她是要回家一趟的。至于秦以化另娶的事,她已经不再抱有幻想,也不再难过。都随它去吧,只要不伤害到她家人就好。 就这样,又过了十来天,很快就到秦以化娶长绮的日子,司琴每天窝在房里,却仿若不闻窗外事,关起门来或抚琴,或者教小恭画画。那天,她终于下定决心,于是叮嘱小恭收拾包袱准备出门。她其实犹豫过要不要让下人去告知秦以化一声,毕竟回娘家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但……秦以化现在应该在忙着娶新人,大约是没空管她的吧。司琴犹豫一阵后,还是选择无声无息地走。反正她过了几天就会回王府,那个时候新妇已经进门,而她也再不要忍受那些流言蜚语,一切大约又会变平静。 晚上月儿皎洁,清辉撒满一地,晋王府靠近后门的小街上,有一辆马车等在那里。司琴便是从后门,带着小恭出了王府。只听小恭低声对司琴道:“小姐,马车就在外面,只需走几步路就可看到。”司琴点点头,没有多说话,跨出后门的那一步,她也没有半点犹豫。 她在收拾包袱时,写了一封信放在桌案上,她想若是下人第二天发现她不在,看到这封书信,应该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所以当秦以化知道司琴回了司府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的事了。秦以化正准备出门去看长绮,却突然听见家丁慌张来报,说是王妃不见了。 王妃自然是指他一个月前新娶的司府大小姐司琴。秦以化听得皱眉,什么叫不见了?那么大个人,怎么就会不见?正要发怒,却见家丁战战兢兢地递过一封书信,说是在王妃屋内的桌案上找到的。秦以化打开书信,里面写着回家几日,等新妇进门后再回复;不告而别,望王爷原谅之类的话。秦以化看完后,紧紧皱着眉,最后一言不发,出门去了。 ------------ 17 秦以化一大早就听到司琴回司府的事,虽然她留了书信,而且书信里写的理由也不是没有道理,但他心里还是觉得有些烦闷。或许是因为她平常都柔弱惯了,这会不告而别,他还真有点说不出来心里是什么感觉。 到“翠红居”后,见到长绮,本希望她能服软,两人能好好温存一番,然后再跟她说月初娶她进门的事。谁想到了“翠红居”,却见老鸨笑脸迎上来,道:“长绮姑娘今日身体不舒服,说她不见外人。”谁都听得出来长绮在装病,一来她不想见他秦以化,二来那意思是把秦以化当作外人。秦以化并没有生气,只是看着老鸨,道:“长绮真这么说?” 老鸨见他神色不好,愣了下,很快笑道:“是,这是长绮姑娘亲自吩咐下来的。” 秦以化沉吟一会,点点头,回身吩咐王府下人:“去把前日皇上赐的灵芝和上好人参拿来。”说着,转身就要往外走。 老鸨听他的话,那意思是那些御赐的补品都是送给长绮的,顿时一愣,心想这晋王还真舍得下血本。看秦以化要往外走,老鸨随即回过神来,叫住秦以化,笑道:“哎哟,晋王您这么疼长绮姑娘,真真是这孩子的福气……” 秦以化慢慢回过头来,冷冷看她一眼:“我晚上再来,希望这些补品能让长绮快点好起来,不说吃下立刻见效,至少晚上能去掉一大半的毛病!” 老鸨迎着他冷酷的眼神,顿时一愣,就在这一晃神间,秦以化已经出了“翠红居”。老鸨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被吓出了一身冷汗。刚刚秦以化那一瞥,十足十的吓人,她老嬷嬷也是忘了秦以化本是皇家人,而且是皇帝的亲表弟,人家十五岁就上战场,手刃敌军主帅,这样的主,怎么会是个软弱好欺负的人?是他平时对“翠红居”的人都好,又疼惜长绮,所以大家才忘了他本来的面貌吧。老鸨不由悄悄擦一汗,心想要是得罪了这个王爷,她这件青楼怕是难保,她也再难在京城立足。 这个长绮也是,要生气也不是这个生气法,要撒娇就更不对了,人家晋王三番五次前来,都被她冷脸相对,现在更是闭门不见,也难怪晋王会这样生气。平日里偶尔吃吃小醋撒撒小娇也就算了,要真较起劲来,他晋王岂是好惹的主?要不是晋王真心疼长绮,长绮哪有那胆子如此折腾人家。如今好了吧,晋王生气了,她长绮也是时候收敛一点了。老鸨叹几口气,跑到楼上,一边想着,还是多劝劝长绮那丫头吧,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也别跟晋王怄气,晋王那是真心疼她呢。 长绮听见脚步声,知道是老鸨来,忙迎上来,道:“嬷嬷,王爷走了么?” 老鸨点点头,神色凝重地看她:“你还要闹脾气到什么时候?”这话隐隐有些责怪意味,长绮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嬷嬷,是不是晋王说了什么?”老鸨看她一眼,微微叹气:“我把你的话转到了,说你身子不舒服,不见外人。晋王立刻就吩咐家丁去王府取来御赐的人参和灵芝……我说长绮啊,闹脾气也得有个限度,你再这样下去,我怕‘翠红居’就要关门大吉了。你倒是无所谓,反正晋王疼你,但你好歹也得替我想想,替楼里的姐妹们想想……” 长绮愣了愣:“晋王威胁你们了?” 老鸨摇头:“那倒没有。但他临走前留了句话,说他晚上再来,希望他送的那些补品能让你快点好起来,不说吃下立刻见效,至少晚上能去掉一大半的毛病。你自己想想吧,趁人家还心疼你爱你的时候好好把握,别失去了再哭哭啼啼。” 长绮听到“不说吃下立刻见效,至少晚上能去掉一大半的毛病”,身形就一阵摇晃,再听老鸨暗示性的话,她立刻就明白过来,脸色惨白一片,最后垂下眼,道:“我知道了嬷嬷。” 原来青楼女人就只能是青楼女人,不能过分,不能出格,就连生气,也要小心翼翼……老鸨走后,长绮伏在床榻上,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在外人眼里,都是她过分了,都道晋王待她这般好,她却不知足,不知道感恩,反倒经常耍小性子。可是晋王娶了王妃也是事实,为什么就没人说晋王一句不是? 其实是她误会了,晋王本来已经决定月初娶她,却因为她自己闹别扭,让秦以化到嘴边的话都没说出口。现在外面都在传她即将嫁入晋王府,只有她一个人还不知道――这就是耍脾气不懂进退的下场。 ------------ 18 秦以化从“翠红居”出来的时候,其实并不如何生气,即使又一次吃闭门羹,即使长绮还在耍性子,但他真的不怎么生气,而是在听到老鸨转到的话后,他淡淡吩咐家丁去府里拿补品过来,如何转身离开。他甚至已经没有那种强烈的要见长绮的愿望了,如果她想闹,那就继续让她闹下去,看她到哪一天停止吧。 出了“翠红居”,秦以化挥退左右,只让心腹跟着,没有骑马也没有坐轿,而是在街上慢慢行走。不知不觉,他就走到城西司府大门前了。“翠红居”本在北门,要走到西门,还是需要走很长一段路,但他却不知不觉中,竟然就那样徒步走了过来。 司府的守门人自然认得这个司府的大姑爷,不免吃了一惊,顾不得其他,赶忙迎上去,道:“晋王您――” 话还没说完,就被秦以化轻轻一摆手打断:“没有重要的事,就是来拜见一下奶奶和岳母,不知道奶奶和岳母现在可休息了?” 司府的守门人忍不住在心底叹气,心道感情晋王您也意识到这是晚上了大伙该休息了啊?不过对晋王的问题,他是不敢怠慢的,于是上前作揖道:“是,老夫人和夫人都休息了,不过王爷您要是有什么要紧事,我这就去禀报。” 既然人家长辈都休息了,这么晚再去打扰人家,的确显得失礼。秦以化摆摆手,顿了顿,道:“那我……到府里走走吧。” 他是晋王,是皇帝的亲堂弟,谁敢阻拦他的行动?司府的看门人和家丁虽然觉得他的言行举止很奇怪,但也不敢出声质疑,只能小心翼翼地带着他在府里“走走”。而府里懂得看眼色的家丁,早飞奔去禀告总管和这几天刚回府的大小姐司琴,还有在府里做客的表少爷柳立昊――他们当然不敢去惊动老夫人和夫人,所以偷偷去禀报这几个在府里能做得了主的。 有家丁甚至偷偷看了秦以化好几遍,终于忍不住说道:“晋王……我家大小姐住在‘琴阁’,您……您往这边走。”他本来想说“您要不要去看看”,但转念一想,既然晋王不是来见老夫人和夫人的,那么肯定就是来看大小姐的啊。 不过司府的家丁毕竟大多数都是心里向着自己主子的,他们也听说过晋王要另娶的事,而且似乎他们大小姐就是因为这件事而委屈地躲回司府――虽然最后条这是他们的猜测,但他们大多数人都是心疼司琴的,所以对秦以化,他们反倒颇有微词。 秦以化却不管大家是何种目光,他仿佛正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直到刚刚有家丁提到“大小姐”三个字,他才突然回过神来。是了,他从“翠红居”出来后,心里并不如何气长绮,似乎在想着另外一件事,但他自己又没意识过来心里放不下的到底是什么。直到他不知不觉来了司府,被司府下人带着去“琴阁”,直到听到司府下人提及“我家大小姐”,他才蓦然反应过来,原来他从“翠红居”出来后,一直想的是什么。 当意识到自己这些行为后,秦以化不禁皱起眉。 他其实早就知道司琴一定在司府,所以才不知不觉就走了过来,并且徒步绕了大半个京城…… ------------ 19 秦以化怔愣片刻后,问司府家丁:“你们大小姐……还没有歇下?”瞧他的问的是什么问题!既然家丁带他过去,那肯定说明人家还没有休息! “没有,表少爷在听大小姐抚琴……”家丁话还未落,就见司琴和柳立昊两人一前一后从后院出来。秦以化眼神一暗,但表情仍旧维持不变,也看不出他到底是什么心情。 司琴听到说秦以化来了司府时,她真是吃了一惊。当时她正在和柳立昊聊到几个妹妹,还有聊到怎么样瞒住她奶奶和母亲,不让她们知道秦以化另娶的事。谁知道刚好聊到他身上的时候,就有人禀告说晋王来了,不只司琴,就连柳立昊也吃了一惊。一来晋王既然冷落司琴,应该对她不理不问才是,怎么突然来了司府?二来已经这么晚了,他却来了这边,是不是有什么要紧事? 司琴和柳立昊抱着这样的怀疑,忙从后院出来迎接。当司琴对上秦以化的眼睛时,隐约可以感觉到他的怒气,她不由一愣,暗想是不是他在气自己偷偷回司府的事,虽然已经留了书信,但她毕竟是私自出王府。司琴一时没了主意,不由偏头去看她表哥,希望他表哥能说点什么。柳立昊察觉到司琴投来的求救目光,便朝她点点头,回她一个安抚的眼神,然后上前朝秦以化作揖道:“拜见王爷。” 秦以化将两人刚才的互动看在眼里,那火气是“蹭蹭蹭”地往上冒。但他还得忍着,紧紧盯柳立昊一阵,直到对方感觉到压力了,他才慢吞吞摆手,道:“客气。” 司琴一直垂着脑袋站在一旁,秦以化目光若有若无,落在她身上,见她这副模样,他心里的怒火哪里藏得住,既而想起她擅自回司府的事,那脸色真叫一个黑沉。顿了顿,秦以化忍住自己要出口的气恼,转向众人:“我和你们大小姐有点事谈,你们先下去吧。” 众家丁面面相觑,一直拿不定主意,又把目光投向司琴和柳立昊。司琴一直低垂着脑袋不说话,柳立昊只好上前答道:“王爷要和琴妹谈事情,在下等人自然不方便打扰。不然这样,请王爷您移居到大厅,家仆送上些茶水点心,您再和琴妹仔细详谈,可好?” 这是怕他为难他琴妹吗?这里是司府,难道还怕他施暴不成?更何况他秦以化并非喜爱暴力之人,这柳立昊还真以小人之心多君子之腹。这无疑加深了秦以化的恼怒,秦以化冷冷看他一眼,眉头一挑:“下去。” 大家哪里敢不从,赶忙退了下去。柳立昊欲言又止,担忧地看了看司琴,最后也不得不告辞。等大家都走后,司琴静默着,仍旧低着头没有说话。廊檐下的灯笼明明灭灭,昏暗灯光打在她身上,只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更加宁静。秦以化望着这么个沉静的人,不知怎么,心里那些怒气反倒消退不少。最后,他皱了皱眉,道:“奶奶和岳母……她们人可好?” 司琴忍不住抬起头来,轻轻望他一眼。她没想到他第一句出口的,竟然是问候的话。顿了顿,司琴展颜,微微一笑,道:“都很好,多谢……关心。” 她柔顺的眉眼在灯光下跳跃着,竟然比烟花还要漂亮动人几分。秦以化静静看她片刻,点头道:“改天我再找个时间专门来拜见奶奶和岳母。”顿了顿,又道,“刚刚你和……你表哥在房内交流琴技?” 他语气听起来似乎有点别扭,司琴愣了下,摇摇头,诚实道:“刚刚在和表哥谈论司府一些事宜。” 秦以化点点头,灼灼看着她,终于说到了重点:“你要回司府,怎么不事先派人通知我一声?” ------------ 20 当时他正在“翠红居”里,司琴即使想找人也找不到,更何况司琴还打定主意了不告诉他?司琴默默垂下眼睛,不敢直说,只能吞吐着道:“我……我以为王爷会高兴我这个决定……再说,我也留了书信……”见秦以化的脸又黑下去,她忙转口道,“希望王爷不要责怪。” 秦以化看着她:“为什么觉得我会高兴?” 司琴想了想,道:“王爷要另娶新妇,我自然是回避的好……更何况王爷大约也不愿意见到我。” 秦以化盯着她,一字一顿道:“你回府,难道不是见你那青梅竹马的表哥的吗?!”他目光狠戾,冷冷盯着她,连语气也是冰冷的。司棋被他吓到,不由往后退了退。秦以化看到她这般情形,眼眸更加阴沉,灼灼盯她道:“看来我没有说错了?” 司棋知道如果自己不否认,肯定会更招惹他生气,忙摇头:“不……不是……我回来……”回来只是因为不想被他嫌弃,不想再让更多人看笑话,不想被奶奶和母亲还有亲人担心……很多原因,但话到嘴边,司棋却忽而发现她开不了口。这些话,秦以化听了会更加反感吧?而且也不会相信吧?她突然觉得自己语言苍白无力,只能低垂下眼睛,默默的不说话了。 而秦以化看到她这个样子,能有什么反应?自然是反应更激烈。司琴在低头见,就感觉自己手臂被秦以化紧紧捏住,像要捏碎似的。接着她被迫抬起脸,与他对视,就见他眼里闪着怒火:“不敢说话了?心虚了?” 司琴只觉得一阵气苦,手背被捏得生痛,下巴也被攫得火辣辣的疼,她本能的挣扎一下,却只换来更严厉的钳制和更盛的怒火。秦以化紧紧盯着她,似乎执意在等她一个回答。司棋抿住唇瓣,极力忍住身体上的疼痛和心里的难过,低声道:“不……不……” 可她话还没说出口,就被秦以化粗声打断:“收起你的眼泪,我最烦你这一副像被人欺负的样子。” 原来司琴在疼痛和委屈中,不知不觉眼眶里就溢出了泪。她本来就是性格柔弱的人,更何况现在身体和心里双重的压力,她怎么可能忍得住?可是她没有想过,这样也能让秦以化动怒……她不是不知道自己的性格很不好,从小就被三个妹妹教育,说她不能这样软弱,不能这样任人欺负。可是有什么办法呢,她天生性子就是这样,而且她真的不会辩驳,口才也不好,遇到事情只能闷在心里。 秦以化望着她表情,当然也看到了她的那委屈的模样,心里没来由一阵烦闷,手里的动作不由也放轻。司琴抓到机会,轻轻挣脱了一下,可她挣脱不出来,只能低低道:“……疼。”秦以化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在震怒和烦闷中,他竟然动了手――虽然这是无意识的,并且没有造成多大伤害,但他到底失去冷静了――秦以化不由愣住,心里有些反应不过来,他从来不知道自己这么容易失控,以前他在战场,又或者面对困难,甚至面对长绮的时候,他都没有这样“暴戾”。 而在秦以化放手后,司琴慌忙收回自己胳膊,并且往后退两步,戒备地看着秦以化,仿佛在防止他接下来有什么粗鲁动作。秦以化看得郁结,心想他看起来就那么暴力,那么可怕吗?两人对视着,一个隐隐含怒,仿佛随时都可能爆发;一个默默垂泪,仿佛含着很多委屈,并且戒备地望着对方。 最后终究是司琴抵挡不住秦以化的气势,慢慢垂下头,再次小声辩驳道:“我没有心虚,也不是回来见表哥的……”她说不出真正的原因,但她知道自己如果不说明,恐怕秦以化还会误会,于是顿了顿,接着道,“我觉得我回司府会更好……” 秦以化盯着她看一阵:“觉得委屈?” ------------ 21 司琴不懂秦以化怎么会突然问这么一句,不由愣了愣。秦以化见她没有反应,仍旧盯着她,慢慢开口道:“你觉得我娶你过门后,就冷落你,你很委屈?觉得我马上要娶长绮,你觉得委屈?觉得我现在这样对你,你觉得委屈?” 一连三个问题,司琴只觉得胸口阵阵发疼,脸色也跟着一片惨白。原来秦以化他什么都知道,他知道她委屈,知道她在想什么,现在却明着来问她这些……他要她怎么回答?回答说她确实觉得自己委屈吗?他新婚之夜就口气强硬地对她说,只要她安分守己,就能在晋王府呆下去。他毫不掩饰地告诉她,他要娶“翠红居”的长绮姑娘,明着暗着警告她,要她尊重长绮姑娘……他不会不知道现在京城里大家都在传言这件事,不会不知道京城里大家把她说成了什么样子,难道她现在躲起来避开那些流言蜚语也成了奢侈了吗?他现在追着她回司府,就是为了这三个质问? 司琴只觉得悲哀,胸口一阵阵的发疼。他不知道她从那晚他掀她红盖头时,见到他的模样,就已经暗藏了女儿家的心思;他不知道他那晚的申明,让她有多惊讶;他不知道他现在来司府质问她这些话,她心里……有多难过。她死死咬着下唇,不想让自己的眼泪掉出来,也不想让秦以化看到她的软弱和无措。 秦以化却不依不饶,见她一直低着脑袋,不由冷声道:“说话!” 司琴不得不抬起头来,闪着泪眼汪汪的眼睛,轻轻摇头道:“我没有……”不,她其实是觉得委屈的,可是如果她点头,大约会换来他更大的怒气吧。 秦以化死死盯住她,仿佛要把她看穿。而司琴这边,只能躲避他肆虐的眼神和周身散发的怒气,整个人都缩成了一团。两人一时就这样站立着,谁都没有再说话。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而听到司府下人一脸惶恐地走上前,朝秦以化作揖道:“我们老夫人刚刚正准备睡下,听闻晋王来了,这会已经重新穿戴好,请晋王去前厅喝茶呢。” 那下人说话虽然战战兢兢,却一个字一个字说得毫不含糊。秦以化心里哪会不知道这是有人怕他伤害司琴,就赶着去禀报司府老夫人,请司府老夫人来解救司琴。这些小把戏,秦以化岂会看不透,但这是他娶司琴后第一次来司府,而这一次又是老夫人亲自邀请,他肯定不便拒绝,于是只能深深看司琴一眼,而后转向那司府下人:“带路吧。” 司琴听到秦以化这句话,不由大大松了口气。谁知秦以化走了两步后,又回过头来看向她:“你难道不和我一起去见奶奶吗?” 他刻意加重“奶奶”两个字,表明这一次是他们夫妻一起去见老夫人,所以她必须同行。司琴哪里敢拒绝,只能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后。 下人在前头带路,秦以化走中间,司琴跟在后面,一路上都没有人说话,因为秦以化的气势很吓人,而司琴也不敢多说。快要到前厅的时候,秦以化突然停下来,转过头望着司琴。司琴被他突然停下的动作吓了一跳,不由得抬起头去瞧他神色,一抬头,就对上他面无不表的脸。秦以化看她一阵,突然道:“你明天就搬回晋王府,我明天一早派人过来接你。” “啊?”司琴不由得愣住。 秦以化淡淡扫她一眼:“这么惊讶做什么,你现在好歹还是晋王府的正妃,就这样一声不响地回自己娘家,也不怕人笑话?你又没做错什么,用得着这样躲着?” 这一番话就更让司琴惊讶了。这个人……这个人,是在为她着想吗?他其实也听到了外面那些流言蜚语,所以同情她吗?司琴顿时眨了眨眼,露出讶异、好奇、无辜神色,眼里还带着泪花,那神情看在秦以化眼里,不知怎么,就让他心情没来由的动了动。 ------------ 22 跟司琴她奶奶见面,秦以化自然是说些场面上的话。提到司琴回司府的事,秦以化朝老妇人作了个揖,道:“如果您允许,我这就接司琴回王府。之前司琴和我提过她想回司府,也是我不该,未曾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只道等过段时间再和她一起回来看看。没想到司琴等不到那个时候,自己偷偷跑回来,真是给您还有岳母添麻烦了。” 司琴不由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望着秦以化就这样颠倒黑白,眼睁睁地扭曲事实……明明是那天表哥知道他要另娶其他女人,所以到晋王府里见她,问她要不要回司府呆一段时间,恰好被他听去,碍着表哥的面,他才客套地说过段时间再跟她一起回司府。后来表哥走后,他转脸就横眉对她,向她发了好一阵脾气。他现在却睁着眼睛说瞎话,这样泼脏水给她来蒙蔽她奶奶……司琴咬着下唇,心里不禁又怒又气,只能默不做声地盯着秦以化后背,就像是要把所有气恼都通过眼神发泄出来。 而这边,秦以化要另娶的事,到现在府里的下人和柳立昊还有司琴都是瞒着司琴她奶奶和她母亲的,所以老妇人听了秦以化这一番话后,并不知道秦以化在瞎说,反而觉得是司琴不懂礼数、不懂规矩,认为她私自回府是胡闹,于是想也没想就站在秦以化那边,转向司琴,皱着眉道:“琴儿,既然晋王说了过段时间跟你一起回府,你为什么不能多忍几天?我知道你初离开家,很想念我们,但你也应该清楚自己是晋王的王妃,许多事再不能像没出嫁前一样恣意妄为,知道吗?” 其实老老夫人的话,也有为司琴开脱的意思。她想告诉秦以化,司琴是因为想家才失了规矩。而司琴听完她奶奶的话后,只能更加郁结地瞪向秦以化。她心里一阵气苦,有理也说不出口,反而要看着某个人道貌岸然地将所有事都推到她身上。而且,很明显,那个人是故意的。因为那个人现在正回过头来,挑着眉看她,一副似笑非笑表情,仿佛早料到她会气恼,她会气闷。司琴只能默默垂下头去,干脆不理他。 很快就听她奶奶继续道:“晋王,琴儿私自回府的事,的确是琴儿太冲动,这么晚还劳烦你跑过来,实在对不住,是我们司府没有教育好儿女。” 这话实在诚恳,看来这老夫人的确厉害,是懂得世事之人,将过错揽到司府的教育上来,让对方即使有什么怨言也不好再多说,一来人家是老人,得尊老;二来她都将过错揽过去了,并且说得这样诚恳,谁还会不依不饶?所以这一番话,连秦以化听了,也不禁微微动容。 秦以化再作了一揖,语气万分诚恳,道:“奶奶这样说,实在让我惶恐。我也有不对,这段时间我并不忙,却迟迟没跟司琴回司府拜见您和岳母。” 他似乎就料定了大家没有把真相告诉她奶奶,所以在这里胡说八道,一点也不怕她拆穿。司琴咬着下唇,干脆当没听到,垂着眼睛神游去了。而秦以化和她奶奶继续说这话,不久就听到她奶奶喊她。司琴听到她奶奶叫她,不由得一愣,飞快回过神来,抬头看向她奶奶。 老夫人望着她,显然对刚刚她失神的事极其不认同,眼里闪过一丝失望神色。司琴看得分明,心里更是气苦委屈不已,最后也只能咬着下唇,将委屈吞回肚里,恭敬道:“奶奶有什么吩咐?”老夫人看了看她,默默叹口气,道:“王爷这次专门接你回去,你怎么说?” ……秦以化什么时候说要接她回去?他之前在后院时,还说让她明天一早回晋王府的。司琴不由把目光投向秦以化,却见秦以化也正朝她看过来,微微笑道:“王妃,没陪你回司府,是我不对,我给你道个歉。你就别生气了,跟我回去吧。你看你回来叨唠奶奶和岳母,不是给奶奶和岳母添麻烦吗?” ------------ 23 他……他……他又开始睁眼说瞎话了。司琴微微一咬牙,不理他,而是转向她奶奶,恭敬而小声道:“琴儿……听奶奶的话。” 老夫人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点点头,道:“既然如此,人家晋王亲自来府里接你,你理应和他回去。再说夫妻之间有什么意见可以说开,你怎么就憋在心里?你从小就是这个性格,什么事都藏在心里不说,你不说,晋王怎么会懂得你在想什么?所以这件事,怎么说都是你的错,你先给晋王道个歉吧。” 其实她奶奶的意思,司琴是懂的。当着她奶奶的面,她道完歉,秦以化回晋王府后就不能再怎样为难她。她奶奶是为她好,她知道。可是……这件事根本就不是她奶奶想象的那样,如今要她道歉,她真是……气苦又委屈,半点话也说不出来了。 老夫人见她不说话,于是轻咳一声,语气也变严厉很多:“琴儿,你没听见我的话吗?” 司琴微微张了张口,真是有苦也说不出。在她奶奶的瞪视下,无奈,她只能缓缓走到秦以化跟前,低声道:“晋王,私自回府这件事,是我不对,请你……别再计较。”私自回司府,确实是她不对,所以道个歉也没什么。 而秦以化怎么会不懂她心思?因为背对着光的缘故,他的表情隐匿在一片黑暗里,让人看不清楚他神色。所以秦以化眼里闪过的那抹赞赏,也没有人看到。他没有想到,原本看起来柔弱无主见的人,却是这样倔强。老夫人让司琴道歉,司琴不敢不从,但她也只是为了私自回司府的事道歉,至于其他……她就这样语焉不详地蒙混过去了,或许是因为她真的觉得委屈,不愿意低头……足见她性格其实蛮倔强的。所以秦以化眼神闪了闪,很快就不动声色地回道:“其实我也有错,王妃不生气就好。” ……他哪里有错?在娶她之前,他就已经跟长绮私定终身,说起来是她横插在他们中间……司琴别开头,避开他的灼灼视线,她现在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她倒宁愿他们从来没有这样莫名其妙被捆绑到一起过。虽然她不后悔新婚那夜的心动,也不后悔喜欢上他。 秦以化见她别开脸去,知道她现在心里恐怕憋屈得狠,所以也不介意她这种态度,笑着转向老夫人,道:“那我这就带司琴回王府。抱歉,奶奶,这么晚了吵到您。” 老夫人微微一笑,慈爱地看看他们两个:“只要你们夫妻俩和睦,就是更晚来吵我老人家,我都不会介意的。” 闻言,司琴和秦以化都低下头去,不过两个人的心思肯定是不一样的。司琴听到“夫妻和睦”四个字的时候,眼泪差点又要掉下来,只觉得无比难过。而秦以化听到这四个字,嘴角竟然淡淡抹了丝笑。 两人向老夫人辞别后,就出了司府。老夫人还怕他们两人再闹别扭似的,竟然派了好几个司府家丁跟着,还备了轿子送他们两人回去。所以其实一路上,司琴和秦以化两人是没有打照面的,只是各自在轿子里思索着。 司琴心里渐渐由悲伤转为苦恼,她无法向她奶奶说明事实,所以只能跟着秦以化回晋王府,但是,她这个举动是对的吗?回到晋王府,就不得不面对秦以化,不得不面对随之而来的流言蜚语,不得不面对秦以化不爱她,要另娶她人的事实。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忍受得住。之前在王府时,她只能将自己关在房里,不闻不问外面的事,只能跟小喜说说话,教她琴艺和画画―― 想到小喜,司琴突然一凛――好像刚刚一直没有看见小喜!她忙掀开车帘,低声询问司府家丁:“你们看到小恭了吗?” 还没等家丁答话,司琴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小姐,我在这里。”原来小恭就跟在轿子后面。司琴终于露出一丝笑,柔声道:“我还以为你在司府……小恭,你上前一点,我看不清楚。”她只有看到小恭,心才放下一点。当然,她也在想着,至少有小恭跟她回晋王府,那么她的日子,应该不会那么难熬。 ------------ 24 轿子停在晋王府门口,秦以化叫官家拿了银子打赏司府家丁,而后司府家丁便沿原路返回了。等进了府门,秦以化也不看司琴,只淡淡叮嘱官家叫几个丫鬟来好好侍候王妃,然后转身就走了。司琴不禁诧异,她以为秦以化会将她怒斥一顿,又或者像前几次一样,不分青红皂白地冷眼对她,又或者嘲弄她,可是他只是淡淡地转过身,完全当她不存在一样。 司琴站在原地,不由苦笑了下。可能他不理她,两人不相见,是他们之间最好的相处方式吧。在她怔冷间,小恭上前轻轻扶住司琴,低声道:“小姐,我们回房了。”司琴回过神来,歉然地看向她:“抱歉,小恭,让你跟着我奔波。” 小恭神色似乎要哭了,使劲摇着头,抿着唇瓣道:“没有……小姐,真的没有……”顿了顿,又道,“小姐,别难过……”有些话不是她这个做下人该说的,但看到小姐这样痛苦,她心里也跟着伤感不已。 到底是跟了自己十多年的丫头,到底是被自己视为亲人的丫头,听了小恭的话后,司琴心里不由涌上一阵暖意,朝她笑笑,道:“我没有事,小恭,谢谢你。” 主仆二人就这样相互鼓励着,慢慢往后院走去。她们身后跟了一大堆王府的家丁和丫鬟,可是他们,肯定不会懂得司琴的心情,甚至会因此而幸灾乐祸,或者躲在一边看热闹。不过这些对司琴来说,已经不重要了。她既然回了司府,就已经做好过回从前那段日子的准备。哦,不,或许还要迎接新妇进门――而这一件事,就是她这么多痛苦的最终来源。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秦以化另有喜欢的人,他要取,她这个做妻子的非但不能阻扰,还要笑着祝他和新妇白头偕老。 司琴回到房间后,放下心思,倒也安安稳稳睡了一觉。第二天醒来,看到四周熟悉又陌生的布置,司琴在床上发了片刻呆,这才慢慢回忆起昨天晚上的事,才反应过来她是回到晋王府了。她不紧摇头无奈地笑了下,而后起身穿戴。 小恭在屏风后听到响动,忙问道:“小姐,你醒了?” 司琴应了一声,既而就见小恭笑嘻嘻走进来,伺候她梳妆打扮。给她穿衣的时候,甚至拿了件鹅黄色的司琴不曾见过的新裙子。刚开始司琴是没有注意到的,只是懒懒的任由她动作,直到梳洗完,坐到铜镜前让小恭给她梳头时,她才从镜子里看到衣服的样式似乎有些陌生。她不禁愣了愣,从镜子里看向小喜,奇怪道:“小恭,这条裙子是新的吧?你是从哪里弄来的?”她鹅黄色的衣服并不多,所以记得那几件衣服的样子,而这一件,绝对是新款。更何况这衣服的衣料新鲜,一看也能看出来是新衣裳。 小恭替她梳着头发,见她询问,不由喜笑颜开,道:“是晋王派人送过来的。”小恭如今已经不叫秦以化姑爷了,而是叫晋王,可能也是为了表达秦以化如此对她家小姐的不满。 司琴不禁微微一怔:“晋王送来的?”为何秦以化要送她衣服? 她还在怔神间,又听小恭笑嘻嘻道:“不止衣服,晋王还送来了金钗补品,好多东西呢。”她看着镜子里面的司琴,眯眼笑道,“早上晋王亲自过来了,看小姐你还在睡,就让我别叫你起来。不过……我以为他会等小姐醒来,没想到他让人把东西放下后就走了。”说到最后,小恭又有些叹息,很是替司琴惋惜,仿佛秦以化没有留下来是多么遗憾的事。 ------------ 25 司琴听了小恭的惋惜语气,不由微微一笑。她怎会不知道小喜心思?每天王府里所有的下人都是看着秦以化的言行举止行事的,秦以化一个小小的举动,看在那些下人眼里,就是天大的事了。所以秦以化亲自送东西到后院来,恐怕也是做戏给那些下人看。当然,他有一半也是做戏给司琴看的,或许是为了抚慰她,或许是因为愧疚……总之秦以化这个举动,对司琴来说,是百利而无一害的,所以小喜才会可惜秦以化没有留下等她醒来。 其实小恭是不懂秦以化那些心思,一心一意只为着司琴好。而司琴看到小喜这个样子,也不忍心点破她,最后微微一笑,感激她的贴心。 从镜子里望着自己身上的鹅黄新衣,司琴发了会呆,直到小恭替她梳好头发,她才忽而明白过来刚刚自己为什么会发呆。从看到这件衣服是鹅黄色开始,她就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现在她想起来了,原来自己新婚第二天去见秦以化的父母时,穿的就是一件鹅黄色的外衣。 司琴在想起这件事后,不但没有觉得高兴,反而有些不知所措。她不想误会秦以化的意思,但他送这件同样颜色的裙子过来,应该就是为了证明他对她也很细心。司琴性子虽然柔弱,但并不代表她愚笨,相反,她跟她三个妹妹比,绝对算得上最睿智最清明的一个人。所以她大概能猜到秦以化的心思,而因为猜测到他心思,她此刻反倒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了。 秦以化这意思,大约是示好吧。可是他不是已经放话要她安分守己吗?他不是即将娶长绮姑娘过门吗? 正当她胡思乱想之际,又听小恭笑道:“虽然晋王没有等小姐醒来,但他说晚上会过来。”说完,脸上自是一片高兴神色。司琴微微笑了下,知道小恭在为她开心,不过可能小恭想得太简单了点,秦以化晚上来这边,大约是为了下个月初娶长绮进门的事,至于其他……司琴不由转为苦笑,心想只要他不再无缘无故发怒就好。 这边,秦以化一早到后院,见司琴还未醒,就命人将衣物收拾补品放下,叮嘱不许人进卧房,自己轻轻走到屏风后。睡梦中司琴的脸色是放松的,柔和的,不像昨天晚上那样难过哀伤。秦以化静静坐在床边,看了她片刻,心底不知怎么,突然也变得柔软和宁静起来。当他意识到自己看司琴看到走神后,心里赫然一凛,顿时站起来就往外走。碰到小恭,小恭本以为他会等司琴醒来,便问他怎么这么快就走了,要不要叫醒小姐。秦以化当时心里乱得很,忙摆手说不用,顿了下,回头望着那被屏风遮住的后方,他不知不觉就加了句:“我晚上再过来。” 他出府门后,就去了“翠红居”。昨日长绮以身体不舒服的理由将他拒之门外,他当时有些气恼,便派人送了补品过来,并且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满,直截了当地对老鸨说希望很快能看到长绮好起来。 其实长绮的心思他也是懂的,当初他应旨娶司琴时,心里确实愧疚不已,所以和他父王母后谈成条件,娶了司琴后,立刻就娶长绮。没想到长绮为了这件事,却一个月都在和他闹别扭。当初他认识长绮的时,长绮是温婉可人的,有时候不免调皮,也有小性子,但从来没见她这样不懂规矩过。 这一个月里,他到“翠红居”的次数不少,却只见过长绮三次,其余时候,都是长绮托病不见他。她心里不忿,他知道,但她……却不听他解释,不知道他为了她,在背后都付出了哪些努力。他为她不惜和父母争吵,不惜背上“沉迷美色”、“抛弃发妻”的骂名,可是这一切,长绮却不闻不问,每次只给他脸色看……他纵然之前很喜欢她,却也受不了她这种胡搅蛮缠的态度。见她三次,每一次都想和她说要娶她的事,结果却是每一次都因为她的闹脾气而被他抛到脑后。 所以秦以化想,这一次,一定要告诉长绮,他下个月就一定娶她。没道理整个京城都知道他要娶“翠红居”长绮姑娘的事,而当事人却不知道。 ------------ 26 到了“翠红居”,这一次老鸨不像以前那样欢喜,反倒是她脸色看起来很不好,秦以化看了看她神色,皱眉道:“怎么了?”老鸨向前两步,神情很是为难,躬身道:“长绮她――” 还没等她说完,却听楼上传来一阵欢声笑语,而那声音,正是从长绮房内传来的。秦以化脸色顿时一变,立刻明白过来老鸨刚刚为什么吞吞吐吐。他眉头拧着,盯着楼上看一阵,而后转向老鸨,声音清冷,道:“怎么回事?” 老鸨见事情瞒不住了,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小心翼翼道:“长绮心情不好,所以……所以叫些姐妹……” “姐妹?”秦以化冷冷扫她一眼,“只有姐妹的话,为什么刚刚有男声传出?” 老鸨再次擦了擦汗水,声音已经有点打颤,断断续续道:“这……这……”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秦以化扫她一眼,不再理她,径直带着随从上了二楼。老鸨和一些楼里的姑娘赶忙跟在他身后,小心翼翼地观察他神色。离房间越进,房里传出的嬉笑声就越大,秦以化一直冷着脸,不过奇怪的是,到了房门口,他却没有像众人想象的那样一脚踢开房门,而是礼貌地伸手敲了敲。身后一群人看得诧异不已,更因为拿不准秦以化的心思,所以更加害怕。 里面很快传来一个女声:“谁呀?”秦以化没有出声,而是示意随从再次敲门。这一次里面的人也没有再问,很快就听到脚步声靠近门口,随后“吱呀”一声,门开了。来开门的即是长绮,看到秦以化,长绮脸色顿时一变,也不说话,就那样和秦以化静静对视着。 秦以化冷冷看着她,眼里虽然寒光一片,但他表情挺镇定,所以看不出他到底是什么心情。两人对视良久,最终还是长绮承受不住,先别开目光,低声道:“你……”顿了下,她似乎不知道怎么开口,又道,“我……” “里面是什么人?”秦以化并不想听她的解释,望了眼房内的人和摆设,而后转回头看她。长绮垂下眼,道:“是……是一些姐妹和……” “和什么?” “和……”长绮说不出话来。 “恩客?”秦以化冷冷一笑,替她答了。 长绮猛然一惊,抬起头来,眼里闪着泪花,扯住他袖子,急切道:“以化,你听我解释――” “解释?”秦以化并没有把衣袖挣脱出来,而是任由她拉着,冷冷看她一眼,再转向房内,“眼前的景象不就是最好的解释?”直到这一句说我,他才慢慢拂开她的手掌,叹息着道,“长绮,你闹了一个月脾气,我心里也的确内疚,所以一直由着你性子,可是你……你偏要以这样的方式表达你的不满吗?” “我……我不是……”长绮初听他语气软下来,以为事情会有好转,但听到他后面的话,她更心惊不已,忙开口解释。可是,她似乎又解释不出什么。她的确是为了怄气……但……她没想到这件事会让秦以化骤然冷下心来。看他现在的样子,神情冷峻,不像以前看到她和别的男人在一汽时那样恼怒,反倒是冷静得可怕,或许他是……真的冷了心吧。有了这个认知,长绮只觉得内心一阵慌乱,试图解释什么,可最后只剩下急促的喘息声。 两个人一时站在门口,谁都没有开口说话。长绮房内的人也早都安静下来,那里面几个恩客也算是京城里有头有脸的人,他们谁没有见过秦以化?秦以化是皇帝的亲堂弟,这个身份高贵得让许多人不敢逼视,他们更是不敢得罪分毫,所以都心惊胆战地观望门口的局势。而秦以化身后的老鸨和翠红居的姑娘更是大气不敢出一声,都缩了脖子往后退。 ------------ 27 也不知过了多久,身为翠红居的老板,老鸨终于上前,小心翼翼地陪笑道:“王爷,您一定站累了吧?要不要……到大堂坐会?我让姑娘们给您上茶上点心,有什么火,您好歹也在歇歇气后再发。长绮她……也是一时糊涂……” “不必了。”秦以化突然打断她,转身往楼下走去,“还是等长绮消气了,我再来吧。” 他声音听着虽然并不恼怒,但也毫无感情而言,这句话听在长绮耳内,自是比一般的话还要绝情很多。长绮捂住脸,忍不住小声哭起来。秦以化听到她的啜泣声,并没有停住脚步,而是一步一步,缓缓走下楼去,中途甚至没有因为诧异或别的什么原因而停顿。 其实长绮的预感是对的,秦以化现在确实是心灰意冷,心底已经完全不是愤怒,而是失望了。如果只是单纯地陪客,闹一闹,表达一下她的不满,这都没什么,可是他刚刚朝房内看了,里面有好几个恩客都脱了衣服,好几个姑娘也是衣裳半退,而长绮她……她也是衣衫不整……这分明就不是闹脾气,而是在玩火自焚了。他秦以化虽然大度,但也容不得女人如此恶心地背叛她。 虽然是他先有对不起她的地方,但他只是娶了个妻子,并没有去碰。他心里很愧疚,所以向他父母力争要娶她过门,也忍耐着她这一个月以来的脾气。可是她倒好,脾气越闹越大,现在终于……终于是恶心到他了。 秦以化当初决心跟长绮在一起时,就没有介意过她的青楼女子身份,但若是她自己不洁身自爱,在跟了他后还和别的男人有牵扯,他自然是不爽的。现在么……他是彻底冷了心,失望透顶了。 今天他来这里,本来是想劝慰她,跟她和好,然后告诉她他要娶她的消息。可是这一切……都没有必要了,因为他已经彻底失望。他虽然常情,但并不是耳根软没担当的男人,自己的女人背叛了,他自然不会再纠纠缠缠,他没有那么不堪。 秦以化慢慢往晋王府回走,心里却出奇的镇定。也许,也许……他早就预料到了会有今天这种结果吧。不,或许他也期待……秦以化蓦然一震,为自己刚刚一闪而过的念头而感到不可置信――他难道真的有要和长绮分开的期待?怎么会这样?他……不是要娶她吗?不是想着要哄好她吗?怎么可能会想着分开? 秦以化认识到自己内心后,脸上一片震惊神色。他……难道真的早就想过要和长绮分开?只是缺少一个理由,所以他放任长绮闹脾气,放任她使小性子,就是等着她某一天犯错?秦以化双手负在背后,脸色渐渐转青――他真的那么不堪吗?真的早就抱了那种想法?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会突然有那种龌龊的期待?他以前的确是喜欢长绮的啊,也曾想过要与她一生一世…… 秦以化撑住额头,实在是为自己并不磊落的心思而感到愧疚。不知怎么,他现在脑海里浮现的,不是和长绮的山盟海誓,反倒是司琴眼中含泪的柔弱样子―― 可是,为什么会想起司琴?现在他烦恼的不该是长绮吗? 秦以化揉了揉眉心,突然像意识到什么,他脚步越走越快,疾步往王府回走。 ――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突然很想看到司琴,想看到她那双亮汪汪的闪着无辜情绪的大眼睛。相对于单纯的司琴来说,从小在风月场所长大的长绮,心思的确要复杂许多。 秦以化是知道长绮心思的,无非也是要引起他关注,只是她用错了方法,并且过了头,让他的心忽然之间就冷了下来。 ------------ 28 其实知道秦以化送了衣物头饰补品过来后,司琴心里还是有些高兴的,所以从早上起,她心情就好转了很多,就连昨天晚上秦以化在她奶奶面前污蔑她的事,她也没那么放在心上了。至于晚上……晚上她虽然也有期待,但到底还是觉得秦以化应该没有其他意思,而是来跟她说另娶的事,又或者干脆兴师问罪,问她为什么私自回司府。 昨天秦以化接她回来后,一声不响就去了书房,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质问她,这让她觉得很是奇怪。而后来她又想了想,想到了一个更奇怪的问题。秦以化晚上去司府,是特意去接她呢还是有别的什么事?当然,她想了很久,也没想出个答案了。后来渐渐沉睡过去,第二天早晨醒来时就听小恭说秦以化来过,所以她心里更加觉得怪异,觉得秦以化的行为难以解释。 不过到底是高兴多过好奇,所以用过早膳后,司琴兴致很好地开始教小恭绘画。司府四个姐妹,最擅长绘画的当然是司书,但司琴的绘画技巧也不差,甚至比过京城里许多名家,而小恭对这一方面又非常感兴趣,所以司琴偶尔会教小恭一些画画技巧。 这一天刚好是大晴天,司琴便叫下人搬了桌椅到院里的树荫下,又叫小恭去房里拿来笔墨纸砚,然后开始认真教小恭。秦以化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司琴微微弓着身子,一缕发丝垂下来,落在鹅黄色的纱衣上,阳光映在她半边脸上,让人觉得说不出的静谧温柔。秦以化不觉就被她这样沉静恬美的样子所吸引住,只能一动不动地望着她。而他心里的气闷,竟然神奇般地,再一次慢慢平复下来。 也不知道在院门口看了多久,秦以化一直静静望着司琴,怎么也移不开目光。还是小恭眼尖,练习画笔到一半的时候,感觉到有人站在院门口,她一抬头,就看到秦以化正一眨不眨地望着她家小姐。小恭不由得一笑,放下毛笔,小声在司琴耳边道:“小姐,王爷来了。” 司琴一愣,不大懂小恭的意思,直到小恭又重复了一遍她才反应过来,讷讷地看向院门口。果然是秦以化,只是……他怎么中午就来了?不是说要晚上才过来的吗?司琴心里疑惑着,并没有发现秦以化脸上的异常,放下毛笔,朝秦以化走近,一边低声唤道:“王爷?” 秦以化听到司琴的声音,这次猛然醒过来。刚刚司琴起身,他的目光便随着她抬起,她朝他走近,他的目光便也跟随着她,直到她已经站到了自己跟前,低声询问他,他才赫然回过神来。秦以化不免有些尴尬,轻轻咳一声,点头应道:“嗯,我过来看看你。” 这大概是这一个月以来秦以化说过的最温柔的话了,司琴脸上的诧异之色藏也藏不住,却也不好问他为什么会突然对她转变态度,只能低垂着眼睛应道:“那么……王爷请里面坐吧。” 她柔眉顺目的样子真的很……很想让人狠狠欺负,秦以化不得不压住自己乱七八糟的思绪,一边点头,一边往院里走:“你不用这么小心翼翼。”可能是这段时间他一直没给她好脸色看,以至于每次见到他,她都是一副忐忑紧张模样。 司琴搞不懂秦以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确切来说,是搞不懂秦以化怎么会突然变得这么温柔。静静地跟在秦以化身后,司琴大气不敢出一口,见秦以化停下里,她也就停下来。小恭已经去房里端茶去了,所以院里一时只剩下他们两个。秦以化停在桌案前,微微俯身查看桌面上的画作。 那桌案上有两幅画,一副是已经画好了的荷叶图。虽然是普通的景象,但那笔画行云流水,将荷叶的神韵尽数勾勒出来,并不显简约;最妙的是荷叶上那欲滴的两滴雨露,简直就是神来之笔。而另一张纸上,同样画的也是荷叶,不过只画了一半不到,并且那荷叶的样子,跟刚刚那一副是一样的,大概是在临摹那一副完整的。秦以化记得刚刚进门时司琴微微弓着身子,似乎在教小恭注意些什么,这么一联系,他自然就明白过来刚刚司琴是在教小恭画画。 ------------ 29 秦以化虽然是武将出身,但因为他出身王府,从小就跟在太子也就是当今皇帝身边听太傅教学,所以他的学问才情并不比任何一个京城里的世家公子差,对于画画,他也颇有研究。他当然看得出来绘那副荷叶图的主人画笔有多娴熟,而且他也猜到那副荷叶图应该是司琴画了给小恭临摹用的。他只是吃惊司琴不但弹得一手好琴,而且还画得一手好画。 京城里传言司府大小姐最擅长的是琴技,却没有人知道她画工也好,而这一个认知,只有他秦以化知道……秦以化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手指不只不觉抚上了那副荷叶图,心底似乎有什么东西叫嚣着就要跳出来。 他的确是高兴的,连之前在“翠红居”里看到的不开心的场景,也变得不关紧要起来。秦以化指着那一副荷叶图,转过身灼灼看向司琴:“你画的?” 司琴点点头,脸色有些不大自然:“画得不好……” 秦以化笑笑:“你太谦虚了,你的画工并不比四妹差。”他曾看过司府四小姐也就是司琴她妹妹司画的画作,当时甚至还跟风收藏了一两副,知道司画的绘画功力确实是京城绘画大家里的翘楚。而他刚刚说司琴的画工并不比司画差,自然就是明目张胆地赞美…… 当然,秦以化并没有注意到他已经在自发自地开始叫司琴的妹妹为妹妹了,那表明他已经把司琴当成了自己的妻子,把司琴的亲人当成了自己的亲人。司琴显然也跟他一样并没有注意到这一层,只是因为他的夸赞而微微红了脸,垂着脑袋羞赧地站在一旁。 此刻的司琴,正穿着秦以化早上送过来的那件鹅黄色裙子,脸色微红地站在树荫下。阳光透过树叶照下来,映在她身上,斑斑驳驳,呆着一种古朴典雅的气息,让司琴整个人看起来更柔和更沉静。秦以化不由就看得呆了,隐隐只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 而司琴本来因为羞赧而垂着脑袋,她以为秦以化还会说点什么,但过了半天也没听见秦以化的声音,她便好奇地抬起头来,顿时就看到秦以化带着些许痴迷的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上。司琴不由得一愣,渐渐反应过来后,她脸顿时变得更红,连耳后根也烫了起来。秦以化愣愣地看着她的脸一点一点染上霞红,既而看到她脑袋垂得更低,他赫然就清醒过来,暗暗骂自己失态。 “咳。”秦以化双手抵在唇边,为了化解尴尬,他不得不随意找个话题,“吃中饭了吗?” 司琴心里也有些别扭,只觉得气氛怪异得很,这会见他终于肯说话了,她不由暗暗松了口气,摇摇头,道:“还没有。”顿了顿,她悄悄抬头看他一眼,低声询问,“你呢?” “我?也没有。”秦以化不禁笑起来,指腹轻轻触摸着桌案上的那副荷叶图,缓缓道,“等下叫小恭去厨房端些饭菜的来,我陪你吃。” 这话一出口,不止司琴,连秦以化自己也微微吃了一惊。毕竟他一直不怎么喜欢这个新婚妻子,总觉得她太过柔弱,而且因为长绮的缘故,他也刻意疏远着她。但刚刚没经过大脑而脱口说出来的话,却昭示着他其实愿意亲近他这个名义上的妻子……这一个认知多少让秦以化有些吃惊。司琴也是吃惊的,因为这一个月来,别说一起用膳,就是多看她一眼,秦以化似乎也不怎么愿意,这会突然提出要陪她吃饭,怎能不叫她讶异? 两个人正沉默间,正好小恭端茶出来,听到秦以化说要陪司琴吃饭后,她忙伶俐地接口:“王爷,请用茶。”说着,又转向司琴,朝她眨眼道,“小姐,我这就去厨房端饭菜来。”话音刚落,就一溜烟跑出院门了。 ------------ 30 司琴本来听到小恭暗示性的话,已经很羞赧了,这会见小恭干脆溜了,她不由更加害羞起来。秦以化在一旁却看得好笑,嘴角淡淡勾了勾,心想司琴身边这个丫头倒是懂得看眼色。 两个人站着,一时无言。司琴觉得如果一直沉默下去显得有些失礼,便找了个话题,轻声道:“王爷……谢谢你送来的衣物和饰品,还有补品……” 秦以化笑了笑,认真看她:“那你喜不喜欢?” 司琴老实地点点头:“很喜欢,多谢王爷。”她心里的确很欢喜,虽然知道这个回答有些直接,但她并不想掩饰。 秦以化见她点头,心情似乎也很好,嘴角的笑意加深不少。想了想,他看向司琴,道:“我今天去翠红居了。”司琴徒然听得他这么一说,不由得抬起头来看他。秦以化眉头皱了皱,缓缓道,“我去见长绮,但长绮……” 他忽而住了口,司琴不解他为什么不继续说了,瞪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疑惑地看他。秦以化在心底暗暗叹口气,迎着她目光,却没有说话。他也不知道刚刚为什么就有一股冲动,想要将长绮的事说给她听。但分明这件事对司琴来说,是最难堪的,因为长绮是他的情人,而她是他的结发妻子。他不知道怎么到底是着了什么魔,只要面对着司琴,他心情就能平复下来,面对着她,他就有一股倾诉的欲望,不管那件事是好是坏,是重大还是细微。或许在他心里,司琴就是一个值得信赖的倾听者,能让他安心。 但……该死的,他为什么想要对她说长绮的事?如果她听到长绮在“翠红居”和男人厮混,她会怎么想?会不会嘲笑他戴了绿帽子,会不会嘲弄他眼光那样差劲?会不会在想,成婚那晚他还信誓旦旦的说有了心爱之人,而他“心爱”的女人,却跟别的男人鬼混? 不,他说不出口,他怕看到她眼里的嘲弄……当然,司琴是善良的,所以她大约不会嘲弄,而是担忧地看着她,闪着一双亮汪汪的眼睛,无声地安慰他吧? ……只是同样,她那种反应也不是他想看到的。至于他想看到什么,他却也想不明白,只知道自己一旦跟司琴讲了长绮的事,那么,就再也没有机会回头,就好像必须一条道走到黑。 司琴见秦以化表情变化莫测,却一直不说话,不知道他到底怎么了,就小声开口道:“王爷……你怎么了?” 这声音虽小,却足以让秦以化从怔愣中回过神来。他默默地看司琴片刻,突然大步上前,停在司琴跟前,俯下身子灼灼凝望她。司琴被他的动作和眼神吓到,慌忙低下头去,秦以化却不想让她如愿,抬起她的下巴,让她和自己对视。司琴一时慌乱不已,被他灼灼盯着,只觉得浑身都在颤抖发烫。她想避开他秦以化的目光,却似乎怎么努力也是徒劳。最后只能睁着一双又黑又圆的大眼睛,带点羞涩,又带点惊恐地对上秦以化的视线。 秦以化在心底暗暗叹息一声,突然俯下身子,凑在她嘴唇边。就在那么一瞬间,两人的唇瓣竟然轻轻碰了下,当秦以化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的时候,不由惊恐地放开司琴。他竟然……竟然这样冲动,竟然这样不管不顾就……一想到刚刚自己的动作是下意识的,秦以化心里就越发沉下去。难道在不知不觉中,他竟真的喜欢上了眼前这个柔弱的,本是他结发妻子的女人吗? ------------ 31 可是,他不是喜欢长绮吗?他跟眼前这个女人不是才认识不到一个月吗?为什么他会这样情不自禁地……情不自禁地想要亲近她?秦以化眼眸骤然变得黑沉幽深,一动不动地盯着司琴,心里满满都是不可置信。 而这边司琴同样是又惊又羞,脑袋低低垂着,不敢抬头去看秦以化。其实她刚刚看到了秦以化眼里的惊恐,似乎……他对他自己刚刚的动作,也是震惊的。这一个认知让司琴心里又有些莫名的难过,她不知道原来自己这样让秦以化厌恶,以至于他一接触就露出惊恐神色。 而秦以化这边兀自想着自己心思,哪里瞧得见司琴在想些什么?他怔愣半晌后,突然回过神来,深深看司琴一眼,哑着嗓音道:“我……我记起还有点事……”不等说完,他便急急忙忙往外走去,也不管司琴到底是怎样一副情绪。司棋默默地转过头去,望着秦以化背影,心里真是说不出的难过。 也不知过了多久,小恭端着饭菜回来了,见她家小姐正站在树荫下发呆,却不见晋王的人影。她不由一愣,既而上前问道:“小姐,王爷走了?” 司琴慢慢回过神来,低低嗯一声。想到刚刚秦以化惊恐的面容,她心下不由又是一阵刺痛。秦以化走了多久,她便维持着回头的姿势站了多久,这会见小恭回来了,她忙掩饰性地往屋内走去,可是走不到两步,就感觉自己腿麻了。 小恭见状,慌忙将饭菜放到桌案上,上前去搀扶住司琴。司琴勉强笑了笑,道:“我没事。”小恭哪会相信她的说辞,一边应着,一边仍旧搀扶着她进屋。 司琴被扶坐到床榻上,半晌思绪才渐渐变得清明起来。她本来以为打秦以化早上送来东西后,他们之间的关系会缓和一些,却没想到……没想到原来秦以化这样厌恶到,以至于甩袖而去…… 小恭去院子里端了饭菜上来,见司琴神色恍惚,多少也猜到应该跟晋王有关,但她实在不好多问什么,所以只能走到司琴身边,低声道:“小姐,吃饭了。”司琴抬起头来看她一眼,又沉默着低下头去,轻声道:“我不饿,还不想吃。”小恭眼看着自家小姐这样消沉,心里正着急,突然想起什么,她忙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书信递给司琴,一边道:“小姐,刚刚司府派人过来,要我把这封信交给你,说是老夫人的亲笔信。” 司琴听到是她奶奶的亲笔信,即使心里难过,也只能打起精神,忙接过书信撕开来看。片刻后,小恭就只看到她家小姐原本哀伤难过的脸上更添了一份苍白,像是随时都要昏过去似的。小恭不由惊呆起来,急急唤道:“小姐?小姐?”她刚刚看她家小姐脸色不好,就想着可能是和晋王吵架了,随即想到司府送来的信。那信既然是老夫人的亲笔书信,她想她家小姐看后一定会高兴的,至少不会那么难过,却没想到她家小姐现在这个样子,脸色比刚才还要难看哀伤几分。 司琴听到小恭的急声呼唤,慢慢抬起头来,朝她笑笑:“没有事,别担心。” 小恭望着她脸色,当然不会相信她的话:“小姐,你骗人,你看你脸都白了。是不是司府出了什么事?老夫人的信上写了什么?小姐你……你别急……不会有事的……” 司琴对上小恭心急的眼神,心下不由一阵感动,微微笑道:“没有,不是出事了,你别担心。”她笑着安抚小恭,“是奶奶说要带司府上下迁往祖籍荆州。” “荆州?”小恭愣了愣,她只知道那是南边一块富庶的地方,其余却知之甚少。司琴点点头:“而且就在这几天。”小恭忍不住叫出来:“这么快?”司琴无言地放下书信,沉默地点点头,没再说话。小恭却忍不住连声问道:“小姐,为什么老夫人要做这个决定?司府现在应该没事才对。还有,为什么这么着急呢?你和其他三位小姐才出嫁不到一个月,老夫人就急着要搬走……这真是……真是……” ------------ 32 听到小恭一连串的发问,司琴沉默了会,无奈地笑笑:“我也想知道原因。可是奶奶的信里什么都没提,就只说司府一切安好,连什么时候动身都没有告知。” 小恭啊了一声,显然很惊讶:“那……小姐,你打算怎么办?” 司琴想了想,起身往门外走去,一边吩咐道:“小恭,磨墨。”小恭应了声好,既而看到桌子上的饭菜,不由脱口道:“可是,小姐,你还没用饭。”司琴回过头冲她笑笑:“先写书信,呆会再吃吧。” 司琴在看完她奶奶的亲笔信时,理智已经恢复一大半,也把秦以化的事暂时抛到了脑后。毕竟现在更重要的是问清楚司府的情况,而不是纠结她的私人感情。她实在没料到她奶奶会突然决定要居家迁往荆州,甚至之前没有一点征兆。她在猜测是不是家里遇到了什么事,才使她奶奶突然下这个决定,不过这一切都还不确定,她也只能写问问情况再说。 写完书信,司琴便交代小恭找个可靠的人将书信送至司府。等到小恭办完事情回来时,饭菜已经凉了,司琴并没有什么胃口,就祝福小恭自己把饭菜拿去厨房热一热。小恭自然不放心她身体,见她不想吃饭,便去厨房端了些点心来。司琴不想让小恭担心,勉强吃了几块,然后就坐在床边发起呆来。 秦以化匆匆从后院出来,脸上带着很多不可置信,神色也有些恍惚,连过往的下人打招呼他都恍若没有听见,心里只有一个声音叫嚣着:他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地想要亲近她? 是被她蛊惑了,还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已经陷入了? 但秦以化并不想承认自己被司琴迷住了,他应该是喜欢长绮的,而且还和长绮有了终身之约…… 想到长绮,秦以化忽然就有些愧疚起来,早上虽然是长绮不对,他也确实不打算再跟她有什么联系,但……这件事如果牵扯上司琴,那他心里总会有些隐隐约约的愧疚,说到底,就是他认为自己不该是因为司琴而不要长绮,应该是因为长绮的所作所为而不要她。 当然,长绮可能也不看重他吧,不然不会故意做出那样的事……她明知道他并不是随便的人,自然也容不得自己的女人在跟了自己后还那样放浪形骸。 他刚刚匆匆从后院出来时,想着要不要去翠红居一趟,这会却突然没了那份想动,只是内心烦乱地走回书房,也不允许任何人来打扰。 司琴这边,却因为她奶奶的书信,而变得焦虑。至于秦以化的事,她心里虽然难过,但到底比不上司府的事来得重要。小恭见她家小姐一直都不说话,而且刚刚吃得也少,担心她身体受不了,就在一旁说些宽慰的话劝解她。司琴一边笑着听,偶尔接几句话。忽然她像想起什么,看向小恭,道:“你刚刚回来时,有没有听到相府还有吏部侍郎那边传出什么消息没有?” 按理说,如果她这里接到了书信,那么她二妹三妹应该也接到了才是。可是却不见她们中任何一个来通气。司琴微微蹙着眉,在想其中的利害关系和细枝末节。 她父亲虽然战死擅长,现在司府没有男丁支撑,确实免不了没落的趋势,但好歹他父亲才去世不到半年,司府的威信应该还在。更何况她与三个妹妹都是皇上亲自赐婚,嫁的人家也是官场里数一数二的人家。她嫁的是皇上的亲堂弟晋王,二妹嫁的是相府的小公子,三妹嫁给吏部侍郎,四妹虽然远嫁,但好歹也是平阳侯家的二公子,这四个家族在大秦皇朝来说,已经是富贵中的翘楚了,即使有人动司家,应该也该看在这四个家族的面子上,不至于动什么坏心思才是。 虽然她这边晋王并不如何喜欢她,甚至……是厌恶她的,但好歹是皇帝亲自赐婚,外面那些人,难道就没有一点顾忌吗? ------------ 33 正当她胡思乱想之际,突然听到院外有人来报,说是司府有人想见王妃。司琴猜不到来人是谁,便应着说马上就到,然后带着小恭往前厅走去。 她没想到来人竟然是他表哥柳立昊。 柳立昊正立在大厅,看到司琴,他忙迎上来:“琴妹,你……还好吧?”司琴点点头,请他就座。柳立昊却只定定地望她,轻声道:“昨天你被晋王接走,我连面也没见着你,甚是担心……”司琴微微笑了下,摇头道:“我没有事,劳烦表哥挂心了。”柳立昊仔细扫视她一阵,直到看她确实完好无缺,这才笑道:“我是真急了,老夫人不知道你和晋王之间的事,轻易就答应让你跟晋王回来,我怕……我怕晋王对你做出不利之事……” “表哥。”司琴听他越说越离谱,忙打断他的话。毕竟这里是晋王府,柳立昊的话却都是在往秦以化可能是个虐妻变态的话上说,她如果不及时打断,还不定他会说出什么更过分的话来。这些话要是传进秦以化耳里,不定又会闹出什么事来了。于是她轻轻一叹,对柳立昊笑了笑,道:“我没有事,你别担心。” 柳立昊被她突然打断,这才察觉自己刚刚说了什么,不由微微尴尬,顺着她的话道:“嗯,你没事就好,我只是担心……” “多谢表哥。”司琴笑起来,知道她表哥也是因为心急,刚刚才这样失态。她既而想到她奶奶说要搬迁的事,既然柳立昊来了,那么她刚好可以问问来龙去脉。不过这是在晋王府的大厅里,只怕周围耳目众多……司琴低头思索一会,道:“表哥,既然来了,我带你逛逛王府吧。上一次你来后,急急忙忙又走了,也没时间带你转转。” 柳立昊初听她说要带他转转,觉得实在没什么必要,刚要拒绝,却见司琴悄悄朝他眨了下眼。他不由觉得奇怪,即刻意会过来,点点头,作了个揖,道:“我早就想逛逛晋王府了,那就有烦琴妹。” 司琴带着柳立昊往后院走去,其实心里还是有些忐忑的,生怕秦以化突然出现。上一次柳立昊来晋王府,只问了她一句要不要回娘家,秦以化便已经恼怒。这一次她是要打听司府的事,若是被秦以化撞上,还不定他会怒成什么样子。所以司琴特别留了个心,让小恭远远在身后跟着,如果看到秦以化,就让她早早来禀报,而她自己和柳立昊走在前面,正好可以谈正事。 待走到偏僻一些的地方,司琴因为挂念着司府的事,所以也没避讳,直接问柳立昊道:“表哥,我想问问,司府现在有没有出什么事?” “嗯?”柳立昊似乎不解。 司琴微微愣了下,心想莫不是奶奶没有和表哥他们商量迁往荆州的事?她顿了顿,看向柳立昊,试探地问:“奶奶她……她……可有说什么?”柳立昊不解她的意思,一愣,疑惑道:“说什么?老夫人并不知道我是来王府,只道我是去朋友家里。”司琴哦一声,想了想,问道:“司府一切都安好吧?” 柳立昊点点头,笑道:“自然是一切安好。”顿了顿,他突然像想起什么,看向司琴,道,“不过老夫人这几天令总管清点司府事务,说是过几天有事要宣布。” 原来她奶奶还没有向众人说起要回荆州的事。司琴心下已经了然,听柳立昊这样说,便笑笑,道:“奶奶定是有她自己的打算……嗯,司府没事就好。” ------------ 34 柳立昊听了她的话,顿时停下脚步,偏头仔细凝视她:“琴妹,从昨晚你被晋王接回王府后,我就一直担心你,可你却……你却……”他顿了下,不由得笑起来,“你却只记挂着司府。” 司琴听了他的话,微微蹙了下眉:“表哥,你……是什么意思?” 显然她听不懂他话里细微的失落,柳立昊凝视着她,知道她不会明白,不由得苦笑了下,微微摇头,道:“没什么。”司琴仍旧不解地看着他,柳立昊只得转开话题,笑道:“司府一切都好,你别担心,真的。” 司琴低低嗯一声,料想就算司府真出了什么事,他应该也不知道多少,于是便没再说话。柳立昊见她沉默起来,自己低下头,过了片刻,抬起头来,看向她,道:“琴妹,你原本叫我来后院,又遣开其他人,是不是有话跟我说?” 柳立昊并不愚钝,多少也猜到她心思。司琴沉默片刻,点点头,又摇摇头:“本来是有话想问表哥你的,但……”见柳立昊目光投向自己,她顿了下,才继续道,“就是想问问司府的情况。你说司府一切都好,那我就放心了。” 其实她还是不放心的,她是想着反正柳立昊也不知道什么,那还不如干脆不告诉他,免得让他担心。况且之前听他说奶奶在命令下人整理的东西,大概就是真的已经决定好要举家前往荆州了。至于奶奶什么时候宣布搬迁的事,她虽然预测不到,但也明白应该就是这几天内,到时候估计就能知道原因了。只要不是司府受到外界的压力才搬走,其他原因她倒是觉得无所谓,司府搬走也无所谓,毕竟这是她奶奶的决定。 柳立昊和她并排走着,不时偏头看她,几次张嘴,似乎欲言又止。司琴正低头陷入自己思绪里,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反常。还是柳立昊自己先叹出声,停下脚步,看向司琴道:“其实琴妹……刚刚你问我司府有没有出事时,我就猜到你的担心了。司府么……现在看起来是一切如常,确实没什么事情,不过……”他顿了下,见司琴目光看向自己,他笑了笑,道,“前几日宫里有人来司府,私底下见了老夫人……不过大家都以为是老夫人的朋友来叙旧的,所以大家也没放在心上。” 司琴点点头,表示知道了。沉吟半响,却也没理出其中的利害关系来。柳立昊知道她在想什么,皱了皱眉,道:“琴妹,本来是我没有怀疑到其他上面的,但你特意找我问司府的事,那么即是你已经知道某些事情,对吗?可能你还有些事没明白,所以想问问我,对不对?抱歉,琴妹,我也不太清楚其中的细枝末节,但我回司府后,会仔细打探。不过琴妹,你也别太担心,既然现在司府和京城里都风平浪静,而老夫人也没有任何反常举动,那么应该就是没事。” 在柳立昊心里,他这个表妹应该是快乐的,应该是无忧的,他不愿意看到她皱眉的样子,所以每一次见她伤心难过,他心里不免也难受。 司琴听了他的劝慰,倒真的想开了不少,知道即使自己心急,也只能先看看情况再说。 不过,刚刚柳立昊说宫里有人见过她奶奶,那是什么情况?她奶奶决定回荆州,跟那个人的到访有关系吗?司琴担心的是司府受到了什么威胁,她虽然在晋王府并不得宠,甚至惹秦以化厌烦,但她好歹也是皇上赐婚下来的王妃,应该还是有点用处的。 想到秦以化,司琴自然而然就想起了中午秦以化拂袖而去的场景,心里不免就有些黯然,连柳立昊在一旁说了些什么,她都无心仔细去听了。 ------------ 35 秦以化回书房后,只觉得诸事都堆积起来,让他没办法透气。幸好这几天他公务也繁忙,还有好些折子没有写完,再加上司将军也就是他岳父大人上次战死沙场,如今北边缺主将的事,他作为大秦皇朝的将军,更是为主将人选头痛不已。于是他便在为一连串私事烦心的时候,开始办公,那样可以驱除出脑海里那个女人如水的眼睛和柔弱的身影。 一直忙到傍晚,直到下人来提醒他该用晚膳了,他才从一堆折子里抬起头来,暂时也忘却了上午和中午的经历,起身往前厅走去。路上他突然想起自己早上对司琴的丫鬟小恭说晚上去后院的事,不过中午他“落荒而逃”,这会再过去,恐怕两人都尴尬,于是他状若不经意地问身后的随从:“王妃现在在做什么?” 随从猜不透自家王爷的心思,毕竟之前王爷对这个新来的王妃冷落至极,而且还不避讳说要娶翠红居的长期姑娘,可是今天早上王爷又亲自送东西去后院……啧啧,他们这些做下人的,永远搞不懂主子的心思,所以只能小心迎合。很快就在心里思量了一番,随从小心翼翼地如实答道:“下午王妃的表哥柳少爷来了,晚上留了柳少爷吃饭,这会柳少爷也回去了,王妃大约是休息了。” 秦以化慢慢走着,听了随从的话后,他半晌没有说话。也不知过了多久,忽而又听他问道:“王妃的表哥?是司府的柳立昊?”随从像是没挺清楚秦以化的话,直到秦以化重复一遍,才擦了把额上的汗,小声答道:“是。”随从本来以为王爷还有话要问,却不料王爷又沉默起来,随从自然也不方便多问什么,便小心翼翼地跟在他家王爷身后。 秦以化神色平常地去前厅用了晚膳,甚至在晚膳过后,还慢慢喝了杯热气腾腾的碧螺春。直到整个王府的灯笼都亮起来,他才慢慢往花园走去。 从前厅去后院,必然要经过花园。身后的一众随从以为秦以化要去后院,于是有机灵点的打算去后院通报,却不料被秦以化看见。秦以化有些烦闷地挥退他们,身边没有留下一个人。他慢慢往花园走去。此时正是春末夏初时节,花园里白天姹紫嫣红,晚上清香扑鼻,如果真正停留下来,确实可以让一个人放松心情。 今天秦以化一天心情都处在烦闷当中,虽然下午在处理公事,但公事也不让人省心,所以他初置身花园时,确实觉得神清气爽很多,心绪好像也渐渐安静下来了。秦以化双手负立,慢慢想着一整天发生的事,本来他心情已经平静下来了的,但不知怎么,就想起了刚刚随从说司琴表哥来府里的事。 他心里一下子就恼怒起来。怎么,昨天才把司琴接回来,今天柳立昊就找上门了?柳立昊来做什么?看司琴有没有受虐?看司琴有没有别他欺负?他跟司琴夫妻间的事,要他来担心做什么?要说他们之间没事,他还真不相信。 秦以化一边想着,一边就愤怒起来,心里难掩那份烦闷。 那么司琴的态度呢?她是不是在柳立昊面前也是那副柔弱样子,或者顺带着控诉他另娶侧妃的事?或者是……扑倒人家怀里,默默地掉眼泪? 秦以化发现只要自己想到这些情景,心绪就难以平静下来,他烦乱地在花园里转了两圈,终于控制不住,抬腿往后院走去。 司琴下午和柳立昊谈过之后,顺便留他吃了饭。本来司琴是准备去给秦以化报备的,顺便问秦以化要不要一起用餐,但她想到中午的事,想到秦以化那个震惊,不,应该说是厌恶的眼神,她就再没有勇气去告知秦以化了。 送走柳立昊后,司琴便吩咐小恭去打了热水来。上午教小恭画画,出了一身汗,需要洗一洗,而且还可以趁泡澡的这段时间,放松一下心情。 小恭让人送了热水来,然后替司琴掩上房门,回自己屋里去了。她不怕有人闯进后院,是因为她早就吩咐过王府的下人,说王妃已经歇下了,没有事不许打扰,有事也等到明天来报。可是小恭忘了还有一个人,是可以不通过允许就进后院的―― ------------ 36 于是当秦以化走进后院的时候,一个下人也没有,甚至连小恭也不见人影。他只看到司琴的屋子里亮着灯,里面却好像没有人,也听不到声音传出。秦以化不由愣了下,连胸腔里的怒火也跟着停滞了一下。 幸好他练过武,听觉敏锐,当他走到门口的时候,渐渐就听到里面传来“簌簌”的水声。秦以化不知道里面为何会传出水声,不由愣了下,既而想到什么,他脸色蓦然就黑沉下来,“啪”地一声推开门。 司琴正在里面洗澡,谁知道突然听见推门声,她也没太在意,以为是小恭进来拿东西的,于是在屏风后笑道:“是小恭吗?我马上就好了。” 这个时候秦以化已经站在屋内了,听到司琴柔软的声音,再联系她说“马上就好了”的话,他一下子就反应过来司琴是在做什么,不由得就局促起来,不知道该怎么答话。他原本以为的是柳立昊还在屋里,在跟司琴喝茶什么的,却没想到……没想到是司琴在洗澡! 司琴见外面小恭没有应答,心里略微疑惑,于是再次开口:“是小恭吗?怎么不回答?”既而笑起来,“你再等等啊,马上就好。” 可是外面仍旧没有人回话。司琴心里顿时沉了下,扬高声音道:“外面是谁?”她已经知道外面那人绝对不是小恭了,如果是小恭,不等她询问就会喊一声小姐,然后再替她做事,才不会在她喊两声后还没有回应。 司琴心里其实有些害怕,不知道外面是人还是动物抑或是别的什么东西,她忙从水桶里站起来,匆匆拿衣服擦拭身上的水珠,然后急急忙忙套上内衫。她能够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那么来的应该是某个人了,可是那个人为什么一直不应答? 就在她满心疑惑,快速穿好内衫的时候,突然就听见外面传来一个低哑的声音:“……是我。” 司琴愣了下,很快反应过来:“是王爷?” “……嗯。”外面的人沉默了许久,才又低低应答了一声。 司琴想到自己刚从浴桶里出来,头发还是湿的,外衣也没穿,脸色不由一红,赶忙说道:“王爷请先坐一会,我刚刚在沐浴……”顿了下,又道,“马上就好,还请王爷等一等。” 秦以化看到司琴的婀娜多姿的身影在屏风上若隐若现,眼眸不由黯沉下来。听到司琴的话,他沉默良久,才哑声应了句好。 司琴擦拭着头发,披了件外衣,因为不敢让秦以化等太久,慌忙从屏风后出来。秦以化听到深夜,回过头来,就看到她刚出浴时的诱人样子,眼眸顿时又沉了几分。司琴见秦以化直勾勾看向自己,顿时又是尴尬又是羞涩,便用手上的毛巾所有所悟地挡掉秦以化的视线,上前行礼道:“王爷,抱歉,我刚刚在沐浴,没有迎接王爷。” 见秦以化炙热的目光仍旧停留在自己身上,她脸色更红了,即使在昏暗的灯光下,也能看出她的羞赧和局促,于是她只能自顾自又说道:“怎么没看见小恭?奇怪,要是平时,她应该先通报一声才是。” 秦以化此刻哪里还会管小恭在不在的问题?甚至连来之前的怒火,也好像被司琴出浴时的美艳样子给浇灭了。他此刻满眼里只有司琴出浴的样子,她白皙的颈子,还有她姣好的面容,还有她湿润的黑发……不知不觉中,他就看痴了。 司琴被他看得很不好意思,又拿不准他这么晚来后院的目的,所以只能红着脸站在那里,等着秦以化开口。 秦以化怔愣半晌后,才渐渐回过神来,当他意识到自己正震惊于司琴的美丽时,他心里“咯噔”一下,只觉得有什么东西让他透不过气来。 ------------ 37 司琴被他火辣的目光盯着,心里也极其不自在,趁他还在怔愣间,她低着头网门边走,一边说道:“我……我去叫小恭。” 谁知她经过秦以化身边时,却被一把拉住:“别……”秦以化一出声,才发现自己声音沙哑。司琴明显感觉到气氛不对,想避开他钳制,却不知怎么,双脚像被钉在地上了一样,心里想走,脚上却使不出一分力气。秦以化慢慢放开她,转过身仔细凝望她:“你……”说了一个字,却又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往下说。司琴低下头去,避开他滚烫的视线,低低道:“王爷您坐会,我……我去叫小恭。”说着,飞快跑了出去。 秦以化愣愣地望着她背影,直到从敞开的大门口吹进来夏夜的凉风吹拂在他脸上,才让他清醒不少,他这才想起自己来这边是做什么的。秦以化不由蹙了蹙眉,慢慢坐到一旁的椅子上,等着司琴回来。 过了很久,司琴才回来,后面跟着睡眼迷蒙的小恭,显然小恭是被司琴从睡梦里喊醒的。秦以化冷冷看着她们,也不说话。小恭忙上前拜见秦以化,几秦以化不吭声,司琴小声在她耳边道:“你去给王爷沏壶茶来。”小恭低声应了,往外走去。 秦以化仍旧皱着眉,一动不动地看着司琴。司琴去叫小恭的时候,就在小恭屋里把外衣穿好了,只是湿漉漉的头发没有办法一下子弄干,所以只能顶着一头黑发站在昏暗的烛光下。被秦以化盯着,司琴只觉得局促不已,又不知道怎么打破沉默,所以只能微微低头站在一旁,双手不安地握成拳。 “我听说下午柳公子来过。”秦以化终于开口说话,他语气平淡,又因为背对着烛光的缘故,看不大真切他脸上的表情,所以司琴也听不出看不出他是什么情绪。司琴犹豫了会,微微颔首道:“是。” 秦以化虽然背对着烛光,他脸上的表情隐在一片黑暗中,但司琴仍然能够感觉到他灼灼的目光正黏在她身上。司琴不知道这目光是热切还是怒气,所以只能小心翼翼应对。既而听到秦以化低沉的声音传进耳内:“晚饭柳公子是在这边吃的?” 司琴愣了下,不明白他为什么连这个也要问得这样清楚,又怕他误会,于是赶忙解释道:“嗯,是。本来我是想叫人禀报王爷您的,还想问问您要不要一起用膳,但……”但因为中午的事,她哪里敢再去招惹他。 秦以化像是在等着她继续说下去,隔了会,语气似乎温和了一些,低声问:“但什么?”司琴光着双脚站在地上,又因为房门没有关,凉风吹进来,让她浑身都在瑟瑟发抖。她刚想回答,不期然又听到秦以化说道:“把门关了。” 司琴愕然了下,还以为他是要……是要做什么坏事,所以犹豫不决,讷讷道:“可是小恭……小恭等下要进来。”秦以化声音里透了点无奈:“我是让你把门关上,不是拴上。等会小恭要进来她自己会推门。”司琴这才明白秦以化的意思,脸色不由一红,虽然灯光昏暗,也看不出她脸上的表情,但她到底有些赧然,忙转身去关门。 身后秦以化无声无息,可她能够感觉到他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司琴双手有些颤抖,轻轻关好门。门刚关上,司琴便觉得暖和很多,也不会不自主发抖了。这样想着,突然就有一个念头在脑里一闪而过,司琴蓦地明白过来,难道秦以化是因为看到她在发抖,知道她冷,所以让她去关门?这个认知让她心里微微一颤,已经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忽视他不经意间的温柔。 秦以化却不懂她这些百转千回的心思,等她关好门后,他没打算放过白天的事,于是继续问道:“为什么没来通报我?是怕我打扰你们二人?” ------------ 38 这一句话出口,司琴顿时就明白过来如果自己不仔细交代清楚,秦以化是不会放过她了。稍微定了定神后,司琴缓缓朝秦以化福了福身,而后抬头看向他,诚恳道:“不是的,王爷,您误会了。我留表哥吃饭,是因为有些事要问他。” 秦以化听了她的解释,并没有特别明显的反应,坐在椅子上,仍旧只是沉默。司琴怯怯地稍微抬头,想去看秦以化的表情,却因为秦以化整个人都陷在阴影里,她完全看不到他神色。更因为他的沉默,让她心里惴惴不安着,不知道秦以化是不是在生气。 过了会,秦以化还是没有说话,司琴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说道:“中午司府送了封信来,是奶奶的亲笔信,里面提到一些事情,我不明白,本来回信问清楚的,没想到下午表哥来了,我就趁着机会问他一些事情……” 她说得小声,但语气却没有半分迟疑,秦以化应该是能听出她并没有撒谎的。但秦以化却坐在椅子上,一直没有开腔。司琴拿不准他在想什么,所以在解释完后,她也只得沉默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在两人沉默间,突然听到外面响起敲门声,既而听到小恭在外面请示道:“小姐,茶来了。”听到是小恭的声音,知道她是为自己解困来了,司琴心里顿时松了口气,赶忙应道:“进来吧。”小恭端着茶水进来,朝秦以化放心躬了躬身子,然后将茶放在一旁的茶几上。 秦以化终于有了反应,伸手端起一旁的茶杯,茶杯里的水还是滚烫的,大约是小恭从厨房新烧的开水。秦以化轻轻吹开茶杯里的茶叶,慢慢抿了一口,这才看向小恭,道:“你先下去休息吧。” 小恭目光投向司琴,眼神里透着担忧。司琴当然也不想小恭走,但碍于秦以化的威严,她只得轻轻朝小恭摇摇头,意思是没事,要她别担心。小恭这才福身下去,临走前,她看了看秦以化,再看向司琴,道:“小姐,王爷,我就在隔壁,有什么时候喊一声就行。” 这句话明显是在暗示司琴如果被秦以化欺负,叫她一声就行。司琴自然意会,于是轻轻朝她点一下头。小恭这才缓缓退出门口。小恭走后,司琴回过头来,就听秦以化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你的小丫头不错,聪明,离开前还不忘提醒你随时叫喊。”见秦以化识破她和小恭之间的暗语,司琴只觉得羞赧不已,低着头没有回话。又听秦以化继续哼道:“虽然你可以叫喊,但这里是王府,就算你叫喊,谁敢进来?就你那小丫头吗?” 这样明显带着挑衅意味的话,听在司琴耳里,只觉得难过又无措。她张了张嘴巴,最后小声嗫嚅道:“没有……不是……不是那个意思。” 秦以化却已经不管她如何想了,因为他想起了她刚刚说的那番话。司府老夫人的亲笔信?秦以化目光落在司琴身上,开口问道:“刚刚你说奶奶遣人送信来了,奶奶可有写什么?” 他突然问到信里内容,司琴一下子愣住了。说起来,她好像并没有把秦以化当作自己丈夫,所以也就自然而然地没把他归到司府的女婿里。可是刚刚听他这样问,她突然有种错觉,就好像她跟他是多年的夫妻,有什么事都跟他商量…… 意识到自己正在想什么,司琴不由一下子红了脸,也不敢去看秦以化,小声答道:“没……也没写什么。” “没写什么,那你还留下柳公子问话?”秦以化显然不相信她,冷冷哼了一声。司琴心知瞒不过他,想了想,道:“这件事关系到整个司府,王爷,请您恕我……” “怎么,有什么秘密是不能跟我说的?嗯?”秦以化将茶杯重重搁到桌上,在昏暗处灼灼看她,“你难道忘了,我是你夫婿?” 司琴嘴角扯出一个惨然的笑,心想你现在说你是我夫婿了,可是新婚那晚你却狠得下心说那些伤人的话,这一个月里,你对我的态度比陌生人还差,你不是要娶翠红居的长绮姑娘吗?不是只认长绮一个人做妻子吗?现在怎么又说你是我夫婿?司琴只觉得可笑,默默地站在那里,不想答话。 ------------ 39 秦以化并不知道她心里想的是什么,见她一直沉默,他屈指轻轻扣着桌角:“怎么不说话?” 司琴被他清冷的声音吓一跳,蓦地回过神来,咬着唇角沉吟一会,道:“奶奶信里说,她要带全家迁往南方荆州。”她想过了,反正司府过几日就要搬走,秦以化迟早会知道这件事;更何况如果她不说清楚,秦以化今天晚上恐怕不会放过她,而且秦以化权势滔天,就算她不说,他应该也能查到缘由,所以还不如直接坦白。 秦以化听了她的回答,明显愣了下,既而说道:“你别一直站着,还光着脚,自己不知道冷吗?过来。” 呃?司琴一下子愣住了,秦以化突然转变话题,她一时就没反应过来。直到听见秦以化第二次开口让她过去时,她才意识到秦以化说了什么,心下顿时动了动,想不明白秦以化这是关心呢还是无意说出口的话。 等司棋慢吞吞踱到旁边的椅子上坐好,秦以化这才开口,继续问道:“这几天之内?奶奶还有没有说别的?” 司琴摇摇头,其实她刚刚坐下的这个方向,只有稍微偏头,就可以看清楚秦以化脸上的表情,但她不敢去看,所以只能低垂着眼睛,低声回道:“没有,奶奶其他什么都没说。我不知道奶奶为什么要搬走,也不知道司府是不是出事了,中午给奶奶回了信,却一直没见答复。正好下去表哥过来,我就问了他一些问题。” 秦以化侧过脸来深深看她一眼,然后低下头,望着桌子上的茶杯琢磨一会,道:“那你表哥有没有说什么?” 他现在已经把注意力放在司府搬迁的问题上,不再计较她留表哥吃饭的事了吗?司琴猛然抬起头来,看秦以化一眼,正好秦以化也正瞧向她,黑幽幽的眸子一望无底,司琴不由一阵尴尬,迅速低下头去,摇头道:“表哥他甚至没有听奶奶提起要搬家的事,所以他什么都不知道。” 秦以化眉头一皱,声音徒然变清冷:“既然他什么都不知道,你还留他吃饭?” 呃……这句话如果让外人听见,会让人误会晋王府很穷没饭给客人吃的啊……司琴低着脑袋,也不去看秦以化,沉默了会,小声道:“表哥难得来一次――” “难得来一次?”不等她说完,秦以化“啪”地一声,手掌落在桌面上,桌上的茶杯跟着震动,杯里的水就那样溢了出来。司琴不明白为什么秦以化突然又生气了,只能咬着下唇不说话。秦以化的声音紧接着又响起:“他那天不是来过吗?来了后你立刻就回了司府……对了,我还没跟你算私自回娘家的帐……昨天晚上你才回府,今天他就过来拜访,你倒是说个理由,让我相信你跟他之间没有任何事?” 这一通话下来,甚至连辩白的机会也不给司琴,就认定了司琴跟柳立昊有一腿。司琴心下顿觉委屈不已,她想纵然你秦以化不稀罕我,娶我也是不情愿,但我为什么要给你用言语来践踏?我在你心里就是这样一副样子吗?就这么像不守妇道的女人? 秦以化这一番话无疑让司琴感到屈辱,她眼里顿时涌上一层水雾,心里又急又气,一口气撑在喉口,说不出半个字来。而秦以化见她不说话,以为她是没有什么话可以辩白的,心里更加气恼,冷眼看向她,努力压制住怒气,道:“为什么不说话?是不是我都说对了,所以你没话可讲?” 司琴许久没有说话,正当秦以化心里愈加烦闷的时候,司琴突然顶着一双泪眼,慢慢抬起头来,对上他视线,一字一顿道:“晋王,我想你误会了。” ------------ 40 她抬起头来,眼里虽然隐隐含着委屈,但到底是气恼占了一大半,因为秦以化一而再、再而三地误会――不,是冤枉她,侮辱她。她跟柳立昊之间清清白白,他却让她出示证明……这样的侮辱,真的比直接骂她直接不理她还要严重几分,让她委屈和愤怒不已。 秦以化静静盯着她:“哦?我误会了?我误会了什么?” 司琴咬着下唇,回视他,一字一顿开口道:“我跟我表哥并没有什么,天地可鉴,我不明白为什么王爷要这样来侮辱我。不管是和王爷成亲前还是成亲后,我都快要发誓,我对得起王爷。王爷如今反过来污蔑我,不觉得有些可笑吗?若是害怕我阻止您娶长绮姑娘,您只要大笔一挥,写一封休书便可以解决掉,又何必费心思来折辱我?我纵然不会阻碍王爷和长绮姑娘的好事,但也希望王爷不要损害我的名誉。我与表哥之间,没有半点见不得人的地方,还希望王爷您明察。” 虽然是低声说话,但她态度坚决,语气里还带些愤怒和委屈,让谁听了都觉得她的话确实是可信的。秦以化本来就不是很相信她跟柳立昊之间真有什么,只是不太愿意看到他们常常走近而已,这会司琴一字一顿把话说开,并且隐隐还带着对他的责怪――责怪他不该冤枉她,责怪把她牵扯进他跟长绮之间的事里。 对于新婚那晚说过的话,秦以化倒并不怎么后悔,毕竟当时他确实就是那个想法,他觉得自己不能对不起长绮。只是时至今日,早上发现长绮的所作所为后,他心里却不知为何,开始有了失望。不过刚刚司琴说他是为了能顺利娶到长绮,才这样折辱她,还说什么只要写一封休书就可以解决掉。 解决掉?解决掉谁?她吗?秦以化不禁想笑,实在觉得这样的司琴其实挺可爱的――不,应该是说她发怒生气的样子挺可爱的。平时她在他面前,就像个瓷娃娃一样,总是忽闪着泪眼迷蒙的眼睛,咬着下唇一副委委屈屈的样子看他,就算是眼睁睁看着他发怒,她也只会承受,从来没有过反抗的举动。可是刚刚她的样子,却不同于以往,那含怒的眼睛更加晶亮,咬着下唇的样子又让她看起来委屈和气恼。他也不知道怎么,好像就喜欢看她有生气的样子。平常她太会忍了,他不喜欢看到她受了委屈,还一副躲躲藏藏的样子…… 当然了,很多委屈都是他带给她的,不过么,他好像也蛮享受她委委屈屈,又或者超过忍受极限而气恼的样子。 秦以化眯起眼,嘴角勾了抹笑,看向司琴,慢吞吞道:“一纸休书?你倒是不怕被休后被大家指点?还是说你原本就期待自己被休,好跟你表哥双宿双飞?” 这话更严重了,明明是他乱泼脏水,他却能笑得人畜无害。司琴咬紧下唇,蓦地抬起头来,灼灼瞪向秦以化:“我说过我跟表哥并没有什么,不管你说什么,我还是这句话,要我说一千遍一万遍都可以。至于休书的事,王爷若是真想休了我,我也只有接受的份。” 哟,真的很生气了啊?秦以化藏不住嘴角的笑,就让自己身体陷进阴影里,不让司琴看到他表情。片刻后,他慢条斯理开口道:“可我并没有说要休你,是你自己先提的。” “……”司琴只觉得秦以化实在不讲道理,是他先冤枉她、折辱她,也是他要跟别人成亲,怎么所有事情都归责在她身上?司琴嗫嚅了下嘴唇,只觉得浑身无力,已经不想再解释什么,就看着秦以化道:“王爷,我……并没有说要您休了我,只是如果您认为我这个王妃不合格,那自然就可以休了我,我也不会有半点怨言。” ------------ 41 她是不是又开始软弱了?明明刚才还很气愤,这会又缩回她弱小的壳里,是想让这件事就这样过去吗? 秦以化蹙起眉,并不想就这么放过司琴。可是看司琴咬着下唇不说话的样子,又让人觉得可怜兮兮的。秦以化没办法,只得板起脸,僵硬着道:“你哪只耳朵听见我要休你了?”司琴闻言,顿时抬起头来,不太确定他话里的意思。秦以化轻咳一声,掩饰住自己内心的尴尬,继续僵硬着道:“咳,我的意思是,我们不要再纠结在休书这件事上。我现在在跟你谈的,是你和你表哥的事。” 司琴微微怔愣住,黑亮的大眼睛里闪着疑惑:“我和表哥?我刚刚已经向王爷你解释过,我和表哥并没有什么啊。” 秦以化再也受不住她那带着柔弱和无辜的大眼睛,只能尴尬地别过头去,故意冷声道:“你解释我就信吗?” 司琴睁大眼睛:“那……王爷你要我如何证明?”她从小是跟她表哥要好,表哥对她也很不错,但他们之间若是扯上男女之情,那真真是一个天大的笑话。而且她现在已经嫁为人妇,她又怎么会跟别的男人牵扯不清?知道她性格的人,就一定知道绝对不可能在她身上出现这样的事。可是秦以化大概是不了解她的,所以才揪住她不放,老是怀疑她跟她表哥之间有什么隐情。 其实秦以化并不是不相信她,不过他只是气恼她和柳立昊走得那样近而已,要说隐情什么的,他谅她也不会做出那种不光彩的事来。而且现在,他不光是气恼她跟柳立昊走得近才这样故意冤枉她,他还喜欢看她手足无措的样子,喜欢看她被他冤枉的时候闪着泪花委委屈屈瞪他的样子。 所以秦以化在经过一阵看似是思考的沉默后,眯着眼睛看向司琴:“你能如何证明?” “这……”司琴不由苦恼起来。她能如何证明?她只能用她的品格保证,但似乎秦以化并不太相信她啊。司琴正苦苦思索着,忽而又听秦以化开口道:“夜里风凉,你去床榻上躺着吧。” “啊?”司琴眨了眨眼睛,不太适应他突如其来的关心,更是对他突然转变话题感到诧异。 秦以化再一次被她那迷蒙的眼神震慑住,差点就失掉一贯的冷静自持,直接扑了上去。但他到底是万年处变不惊、武将出身的王爷,所以看着司琴湿漉漉的眼神和那一头齐腰的柔美秀发,他硬是忍了下来,板起脸,硬生生说道:“啊什么啊,你想染风寒?想浪费王府的银子?你不知道看病要钱的吗?吃补药要钱的吗?还不快去床上躺着!” …… 其实不是司琴不想走,而是她此刻走不动了,因为她再一次被秦以化的话怔住了。刚刚秦以化这一番话,是开玩笑的吧?她怎么现在才发现原来他这么有幽默感啊…… 秦以化迎着她目光,不用猜也知道她在想什么,顿时尴尬不已,装作凶狠地瞪她:“听不清楚我的话了,是吧?” 司琴这才如梦初醒般,低低哦了一声,转身往屏风后走去。她走了两步,又觉得不太对劲,于是回过头来,道:“那王爷您……”她话还没说完,就看到秦以化已经站起来,那架势,像要跟着她绕过屏风走到床榻边去。司琴顿时诧异不已,到嘴边的话都被咽在了喉口,半晌,才嗫嚅着说道:“王爷,您……还不休息吗?” 话刚说完,她就想找个地洞钻下去,实在是刚刚她这话听起来太过暧昧了……问他还不休息,听起来像是在邀请他似的……于是司琴尴尬地揪着自己的长发,又急急加了一句:“我的意思是,王爷不回书房吗?” 他们成亲的这一个月来,秦以化晚上都是住书房里,为了不使秦以化误会她刚刚的话,所以她才又刻意加了一句。秦以化看她一眼,并没有停下脚步,直到走到她跟前,他才淡声道:“我还有话问你。” 司琴哦了一声,顿了顿,道:“那王爷就在这里问吧。”她实在不希望他跟着她走到屏风后,那样总让她觉得……心下不安稳。 秦以化眯起眼,看她:“啰嗦。叫你回床上就回床上。” ------------ 42 见秦以化像是生气了,司琴没办法,只得咬了咬下唇,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走到屏风后。她能听到秦以化跟在她身后的脚步声,她知道他一定会跟上来,正因为如此,她心里更加忐忑。停在床榻前,司琴知道秦以化也已经跟上来了,并且就停在不远处,但她没有勇气回头去看,只能怯怯地,飞快掀开被子窝到床角。她知道秦以化一定在看着她,所以在爬到床上时,她内心里又是恐惧又是羞赧,只能以最快的速度缩进被窝里,然后才敢抬起头来,去看秦以化的表情。 秦以化被她如此迅速的动作逗得发笑,知道她在害羞,但他表面上却仍旧一副冷冰冰的样子:“怎么缩成一团?好好坐着,把被子盖好。” 命令似的口气,但好像……还挺温柔的?司琴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听错了,但她不敢违背秦以化的话,迟疑几秒后,立刻改了个姿势,坐到床角,用被子严严实实捂住自己,只露出自己的脸来。 秦以化看得好笑,其实已经不怎么生气了,来之前那些气闷和烦恼,好像也已经消失不见。他其实可以就这样离开,让她好好休息,因为他已经没有什么话要问要说了。但他内心里却又舍不得就这样离去,所以只能找个借口留下来。他的借口即是“有话要问她”,所以这会他只能继续刚刚那个话题,故意皱着眉问司琴:“你还有什么解释的没有?怎么证明你跟你表哥没瓜葛?” 司琴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他,紧紧咬着下唇:“我可以用我的人格担保。但王爷您应该还是不会相信的,对吗?”她说完,看向秦以化,眼里含着无尽的哀伤,“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不会信,不是吗?你要和长绮姑娘成亲,我不会,也没有资格阻拦,王爷你为什么还要揪着我不放?给我安一个‘罪名’,好让我知难而退,好让我背负着骂名然后无法跟长绮姑娘争宠吃醋吗?” 可是他打错算盘了啊。她本来就没想过要跟长绮姑娘争宠吃醋,而且……而且她也没想过要去破坏他们啊。 秦以化站在床前,这一次是真的皱眉了,俯下身子冷冷看她:“你跟你表哥的事,和长绮有什么关系?”显然刚刚司琴的那一番话,让秦以化内心又了抵触,因为他确实没有想过要把长绮卷入到这件事里。 为什么她每一次解释都要把长绮带进来?秦以化兀自思索着,若有所思地望着床上缩成一团的司琴。司琴被他那样灼热的目光看着,浑身不由自主就开始发抖,而且……而且更让她觉得羞耻的是,她浑身竟然……竟然开始燥热不安。 但秦以化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反常,仍旧一动不动地看着她。秦以化在听到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提到长绮后,不由得就想起了早上在翠红居里看到的长绮和男人玩闹的那一幕。既而他又想到司琴为什么每一次都要提到长绮,是因为成亲那晚他对她说了过分的话,所以让她一直计较到如今?恐怕司琴现在还不知道早上长绮的事,所以才会以为他是故意找她麻烦,只是为了告诫她在以后的生活里别为难长绮吧。 可是她毕竟是猜错了,莫说他现在对长绮已经失望透顶,就是他以后还是要娶长绮,他也不会以这样的手段逼迫她对长绮低头,他会直接地跟她说别跟长绮争宠,就像新婚那晚一样。不过现在这一切说起来都没用了,因为他已经不打算再娶长绮…… 想到这里,秦以化蓦地回过神来:他现在在做什么?站在原本被他瞧不起的女人的房里,他是想做什么?难道他真是因为早上长绮忤逆了他,所以他才来找眼前这个早已被他抛弃的结发妻子吗? ------------ 43 秦以化想着,觉得自己这段时间情绪波动实在太大,而且其中很可能是被眼前这个女人影响。他目光不由自主往缩在床角的他的新婚妻子看去,却见他的新婚妻子此刻正露出怯怯的表情,一双黑亮的大眼睛时刻注视在自己身上,仿佛他是什么才狼虎豹,在警惕着他的行动……秦以化心下不由一阵气馁,半晌,他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你好好休息吧,明天我再过来看你。司府那边的事你别急,我帮你去打探打探。” 说着,也不等司琴反应,就提步往外走去。他走得又快又急,这一次虽然比中午好一点,但也让他有种落荒而逃的感觉。 并不是生气或者震惊得落荒而逃,而是他没办法再对着一个露出怯怯表情,睁着大眼睛默默看着自己的女人冷静。要是再呆上那么一点时间,他怕自己会忍不住扑过去。但房里这个女人,是他曾经说了不要的女人,是他放开了的,所以他只能匆匆离开。 回到书房里,秦以化脑里浮现的竟然还是之前看到的司琴出浴时的样子,只穿着内衫,披着湿漉漉的长发,赤着小脚……这一切的一切,都让秦以化心绪难安。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总想起这副场景。不可否认,司琴很美,甚至比长绮更美,但他不是一向不喜欢这种柔弱型的女人的吗? 司琴性格太过软弱,作为武将出身的秦以化,肯定是不喜欢的。但为什么这段时间他脑海里越来越多次的浮现出司琴的样子? 秦以化把这些归罪于这段时间他太累的缘故,当然,也跟长绮有关……若不是长绮这段时间使劲折腾,他又怎么可能分出心思来?这么想着,秦以化心情终于平复下来。他琢磨了下,如果想摆脱司琴的身影,那么可能还是要去找长绮说个明白。一旦娶了长绮,他大概就不会分心了。 他现在还想着要娶长绮,毕竟自己曾经答应过她,要与她白头偕老。更何况当年是他采撷了长绮的初苞,怎么说也该负责。即使现在长绮的作为让他感觉到难堪和失望,但好歹他们在一起也有两年了,这两年里,长绮为了他,拒绝了京城里多少王孙贵族的追求,他都记在心里,所以他不能做始乱终弃的事。 但长绮任性的脾气实在是……秦以化想着,明天再去一趟翠红居,把话挑明了,要么娶她过门,要么她继续堕落下去。如果长绮仍然选择跟他在一起,那么他会如约娶她进门,如果长绮执意要继续呆在声色场所,那他也不勉强,尊重她的决定就是。 秦以化思绪渐渐从司琴转到长绮身上,因为他始终认为脑海里时常会浮现司琴的样子,是因为这段时间跟长绮相处不好的缘故。所以他打定主意第二天再去一趟翠红居。 而司琴在秦以化走后,还有些愕然,呆呆地坐在床角,半晌都没回过神来。她不敢确定秦以化真的就那样走了――额,她的意思是,不敢确定秦以化竟然就那样放过了她。 之前她在沐浴时,秦以化匆匆进来,满脸怒容,似乎又有什么事要找她的麻烦。后来果不其然,他把问题扯到表哥身上,竟然质疑她和表哥之间的清白。当时她听了,使劲压抑住情绪,才不至于让身子看起来明显的颤抖。她是真的气坏了,到了一定极致。说难听点,是他秦以化在外面养了人,他却倒打一耙,污蔑她的清白,她怎能不气? 但她实在嘴拙,不知道怎么分辨,只能默默承受秦以化无缘无故的怒气。她以为秦以化会不依不饶,但没想到他中途却看到她光着脚,所以叫她去关门;看到她站着辛苦,所以要她坐下;意识到夜里风凉,便要她回床上躺着……这一切转变得太快,而秦以化看起来太温柔,都让她有些无所适从。 而最关键的是,秦以化刚刚似乎是想发怒的,却没想到他留下一句话,突然就转身走了。 他说明天会过来,还说会帮她打探司府的消息……这实在不像秦以化的风格。秦以化不应该是微微蹙着眉,一副看她不顺眼的样子,然后冷嘲热讽两句,以表示对她的不屑吗?这次他怎么会轻易放过她,而且愿意帮她? ------------ 44 这一切实在太过匪夷所思,司琴想不明白,愣愣地靠在床角,许久都维持着那个姿势。直到小恭在外面敲门,她才彻底清醒过来。小恭其实并没有睡,一直在自己房里观察着,就怕秦以化对司琴不利。在看到秦以化走了后,小恭忙跑到司琴房外敲门,以确定她安好。 司琴脸色不太好,看到小恭进来,她面前笑了笑,道:“怎么还没睡?” “我看王爷走了,就进来看看小姐。”小恭上前扶她躺好,替她捻好被子,无不心疼道:“小姐,你要好好注意身体,别让我……和老夫人、夫人她们担心。” 司琴心下感动,乖乖地躺好,而后看着小恭喜微微笑道:“我好得很呢,没那么娇弱的,你别担心。”小恭柳眉顿时一竖,瞪着她道:“你还好意思说,小时候你因为淋了一场雨,就病了十多天,老夫人、老爷和夫人都急得不得了,三位小姐更是担心;还有,就拿你前两年……” 眼看小恭就要絮絮叨叨把她的病一一点出来,司琴忙打断她,好笑道:“行,行,行,是我错了,乖小恭,我以后会好好注意的,你别恼。”小恭这才笑起来,捻着被角,沉默好一阵,才道:“小姐,刚刚王爷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司琴愣了愣,很快摇头:“没有,你别担心。”她知道小恭怕她吃亏,因为小恭是知道她在晋王府的处境的,所以总是替她担忧着。司琴心里不由一阵感动,再次轻声保证:“真的,王爷他刚刚还关心我来着,说怕我着凉,让我躺到床上来……” 她不敢和小恭说秦以化误会她和柳立昊的事,一来是怕小恭担心,二来也怕小恭到时候为她出头而得罪秦以化,三么,是怕某天小恭跟她回司府,不小心说漏嘴,让家里人听了担心。 可是她安慰人的时候总是那样笨拙,她刻意强调秦以化的好,这让小恭更加心疑。但小恭并没有追问下去,如今小姐好好地在她眼前,毫发无损,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不管刚刚秦以化到底有没有对她加小姐呵斥或者言语施暴,那都没有关系了,只要她家小姐现在好好的,就比什么都好。 小恭抿嘴笑了下,站起来,道:“那小姐你好好休息,老夫人那边的事,我明天再去打探。”司琴低低嗯了一声,在小恭转身的时候,轻声道:“小恭,辛苦你了。你也好好睡。”小恭身影顿了下,很快回过头来冲她笑笑:“嗯,那我先出去了。” 司琴望着她离开,心底不由自主地暖了起来。她想,在这冷冰冰的王府,至少还有小恭陪着她,一心一意对她好,这就足够了。 司琴躺回床上,小恭刚刚出去的时候,并没有把灯熄灭,于是她就着明明灭灭的烛火,掏出她奶奶的书信,重新看了一遍。 再看一边,那信上依然只有那么几句话,依然是那个意思,就是司府要搬去锦州,但没有说原因。而下午柳立昊来了晋王府,司琴问过他,他也不知道其中原委。既然从她奶奶,还有她表哥口里都问不出什么来,司琴就只好想别的办法。她已经给她三个妹妹写了信,不知道她们是否已经知道了奶奶的决定,也不知道她们是怎么看这件事的。 说实话,她其实是有些焦虑地在等着她三个妹妹的回信。因为从小到大,她遇到事情总没有个主意,都要依仗于她的三个妹妹,如今司府要举家搬走,她更是一点头绪也没有。 司琴想到刚刚秦以化离开前,说会帮她打探司府的消息,也不知道他的话可不可信,会不会去兑现。当然,司琴是期盼着秦以化能够帮忙的,一来她本身就是个没主意的人,有个人替她分担,她心里要安稳很多;二来晋王府权势滔天,是皇亲贵族,要打探什么消息也容易得多,秦以化要是帮她,那是最好不过的事。 就这样混乱想着,司琴渐渐沉睡过去。第二天醒来时,她却接到秦以化在翠红居被人误伤的消息。 ------------ 45 事情是这样的,秦以化昨天晚上从后院出来后,一腔胸火无处浇灭,更加上了很多他不懂的空荡荡的感觉,后来他想了想,觉得自己变得这样在乎司琴,完全是因为这段时间长绮闹脾气的缘故,所以他打算第二天一早去翠红居里找长绮,和她摊牌,让她做个选择。谁知道他用过早膳,带着随从赶去翠红居的时候,老鸨迎上来,一脸忐忑地跟他说,长绮还没起来。 秦以化看看从窗户里泻进来的夏初的阳光,微微眯起眼,看向老鸨:“没起来?” 老鸨用帕子擦了擦不知道扑了多少层粉的老脸,吞吞吐吐、战战兢兢答道:“是……是还没起来。”她偷偷抬头,看一眼秦以化,又支吾着道,“要不我陪王爷您在这坐会儿,我让人去叫长绮起来?”说着,也不等秦以化回答,就自顾自喊了个丫头来,一边摇头叹气道,“唉,长绮也不知道怎么了,这会都日上三竿了,她还没起来……”絮絮叨叨着,就要吩咐丫头去楼上叫长绮。 秦以化听着老鸨小声念叨,知道这些话都是说给自己听的,他不觉好笑,又见老鸨偷偷支使丫头去楼上叫长绮,他眉头一挑,喝道:“站住!” 那丫头不敢再动,回过头来,有些忐忑地看了秦以化一眼,而后看向老鸨,像是在征询老鸨的意思。老鸨这会哪里还顾得上小丫头,听到秦以化这一声呵斥,她就知道秦以化是生气了,赶忙赔笑道:“王爷,您这意思是?” 秦以化淡淡看她一眼,带着随从越过她,往楼上走去:“我亲自去叫长绮起床就好。” 老鸨还没来及动作,就见他已经带着随从上了两个楼梯。老鸨赶忙跟上去,一边赔笑,一边不动声色地往他前头挤,挡在他们身前,道:“王爷,您坐着喝茶吧,去叫长绮的事交给下人来做就好。如果王爷您担心叫不醒长绮,那我去。”老鸨拍了拍自己胸脯,“我去,一定保证半盏茶后就将长绮带到您跟前来。” 老鸨赔着笑,但秦以化却没有笑,面无表情地盯着她,而后慢慢开口,一字一顿道:“让开。” 声音虽然不大,但里面含着不容拒绝的威严。老鸨脸上的笑僵硬起来,虽然她有胆开这个妓院,上头是一定有人罩着她的,但她也不敢忤逆秦以化的意思,毕竟这京城里,恐怕除了皇上和秦以化的父王,就再没有比秦以化权势更高的人了。 在经历一番思想斗争后,老鸨终于识时务地退到一边,可还是小声嘟囔着:“哎,王爷,您……您呆会千万别生气啊,长绮她……她只是睡久了点……” 她这话其实听起来就让人觉得底气不足,秦以化从她刚刚一连串的话里,就猜到长绮一定不止睡懒觉这么简单,但他并没有表露出来,只是不动声色地往楼上走去,也不理会身后一直絮絮叨叨的老鸨,径直走到长绮房门口。 随从上去敲门,里面半天没有动静。老鸨这会已经跟了上来,她身后还跟了一群看热闹的姑娘,浩浩荡荡的,叽叽喳喳的声音听在秦以化耳里,甚是心烦。但秦以化也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耐心地等着里面的人开门。 示意随从再一次敲门,随从这一次加大了力气,敲得“咚咚”作响。而后就听到门“吱呀”一声开了,然后里面突然出来一个拳头,打在随从脸上。 ------------ 46 里面的人一拳打在随从脸上,随从猝不及防,顺势往后倒去,就把他身后的秦以化也撞倒了。而秦以化,就被撞倒了后面的栏杆上。顿时只听见“咯吱”一声,像是肋骨撞断的声音。 秦以化身后还跟着一大群晋王府的人,见自家王爷受伤了,一群人都呵斥起来,冲进房内捉拿“元凶”。老鸨在一旁早吓得脸色发白,毕竟这是在她的地盘上发生的事,而晋王又是个惹不得的人物,她忙跑上前来察看秦以化伤势,一边吩咐人去找大夫来。 里面的人被揪出来了,竟然是个男人。秦以化看到那男的一瞬间,就立刻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他目光凌厉地扫过老鸨,老鸨立刻低下头去,毕竟刚刚是她在推三阻四地阻扰他上来,秦以化肯定已经猜到她早知道其中的缘由。秦以化刚刚被撞了一下,背部隐隐作痛,但他的目光毫不减凌厉,目光从老鸨身上扫过去,落到对面被王府随从揪住的男人身上。 那男人秦以化是认识的,是当朝吏部尚书的儿子,现在好像在刑部任职。大家朝堂上天天相见,想必也是认识他的,所以在打了秦以化,被秦以化的随从拿住后,那男人是一点嚣张的气焰的没有了,反倒是战战兢兢地去看秦以化脸色:“晋……晋王。” 秦以化扫他一眼,丝毫不把他看在眼里,至于被他误伤的事,那肯定是要算账的。他目光越过那男人,看到房间里长绮一脸惨白,但衣衫凌乱,缩在桌子后不敢看他。秦以化扫一眼屋内淫乱的景象,就已经猜到昨晚这里发生过什么好事了。他心底暗暗叹口气,却并不如何生气,只是想着,看来他跟长绮的缘分确实是尽了。 而地上被制住的那男人,现在正浑身瑟瑟发抖,连脸都不敢抬起来。秦以化厌恶地看男人一眼,回头对老鸨道:“找间安静的房子,我有话要问李公子。” 那男人听得“李公子”三个字,浑身又是一震。他……他原本想着,或许侥幸,晋王没有认出他来,那么他以后面对晋王的时候,应该就不会那么尴尬。但不幸的是,晋王竟然认出了他是谁,知道了他的身份……如果晋王要找他麻烦,那可怎么办? 他原本正跟长绮翻云覆雨,好不快活,被剧烈的敲门声打断,他一肚子火气,平常他就是个被宠惯了的小少爷,这会有人打断他的好事,他理智立刻就没了,打开门,也没看门外的人是谁,直接一拳过去。却没想到那拳头害得两个人倒下,他更没想到,其中一个竟然是当朝皇上的亲堂弟!他哪里会聊到这么一大早来翠红居的人竟然会是晋王?他爹在朝廷里官大势大,他从来没怕过什么人,但晋王却是他惹不得的。 可是他心里也委屈啊,谁知道逛个妓院也能碰上了个王爷啊,他可真是不走运。他原本以为像晋王这类的权臣是不会来逛妓院的,哪里想到偏偏就让他撞上了?撞上不说,偏偏又搅乱他的好事,害得他一肚子怒火,结果一拳发泄出去后,才发现他误伤的竟然是晋王! 天啦,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跟晋王作对啊。 那男人听得秦以化说“有话要问李公子”,顿时就瘫软了,小心翼翼地抬头去看秦以化,呐呐道:“晋、晋王,刚才的事是我不对……伤到您哪里了,我一定负责到底……晋、晋王,是我错了……” 他差不多已经语无伦次了,是真的害怕。他当然听说过晋王在战场上手刃敌军主帅的英雄故事,那故事是京城里许多少爷公子喜爱听的,因为每个男人心里都有一个英雄梦,既然有人实现了这个梦,自然就会成为许多人崇拜的对象。平常这个李公子也是很崇拜秦以化的,觉得他够男人,够气魄,够英雄。但今天他被他捉住,他却开始害怕秦以化会使出战场上那样的架势来对付他。可怜他是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文官一个,如果被秦以化那样折磨,他一定会线昏厥过去再说。 ------------ 47 老鸨听到秦以化的吩咐,哪里敢不从?立刻叫人带他去了走廊尽头的空房间。秦以化把人带过去后,只让两个贴身的随从留下,其余人都被赶到房门外。等房间里清净了,秦以化这才不疾不徐地看向站在一旁浑身不住打颤的李公子,微微一笑道:“坐。” 李公子哪里敢坐,赔着笑道:“下官不敢……晋、晋王,今天这事是一场误会……对您……对您造成的伤害,我也会全数负责……晋王您大人大量,还请……还请原谅下官的鲁莽……”他说得语无伦次,断断续续,显然是在紧张害怕。秦以化脸上仍旧带笑,微微一摆手,再次道:“你坐吧。”这三个字里,虽然语气温和,但正常人都听得出来秦以化的话是不容拒绝的,所以李公子只得又道谢,战战兢兢地坐下。 秦以化等他坐下后,伸手端起刚刚老鸨送进来的碧螺春,清浅地抿一口,而后才不疾不徐看向李公子,道:“李尚书他人可好?” 李尚书是李公子的父亲,也是吏部最大的官,秦以化和李尚书天天同堂上朝,自然是天天见面,李尚书人好不好,秦以化又岂会不知道?但他这样问,分明就是想告诉李公子,连他爹,他秦以化都不放在眼里,你李公子算个什么人物? 并不是秦以化刻意欺压人,也不是他故意要以权势压人,但这李公子平日里在京城的风评就不好,仗着他老爹位高权重,时常欺负百姓。这一次他竟然瞎了眼撞到他秦以化头上,而他秦以化偏偏又是个嫉恶如仇的性子,自然就要好好教训这人一番。 秦以化完全可以想象,如果这位李公子今天碰上的不是他秦以化,而是某一个没有权势或者官位比李尚书低的,李公子这一拳肯定打了就是白打了,他绝对不会负半点责任。也只有在秦以化这样的皇亲贵族面前,京城里声名狼藉的李公子才会低下头来。 只是秦以化想不通,依照李公子这样的人品和名声,长绮竟然还会跟他纠缠在一起?刚刚他看到长绮房内一片狼藉,就猜到长绮跟这李公子昨夜里做了什么好事。当时他心里并不愤怒,却是在为长绮惋惜――跟什么人不好,为什么偏偏要跟这个臭名昭著的李公子?如果说是为了报复他秦以化,那也得找一个比他更强的人吧?找一个他看都不想看的人,这让他秦以化觉得实在是无聊。 这会李公子坐在下首的椅子上,听到秦以化问他父亲,忙答道:“多谢晋王关怀,家父……家父很好。” 秦以化轻轻点下头,不做声了。他慢慢品着碧螺春,间或看那李公子一眼。等时间差不多了,看对面的李公子已经吓得面色发白,他这才又不紧不慢道:“哦,李公子,其实我常常听闻你大名的。” 李公子额头上已经冒出汗水,却又不敢光明正大地去擦,只能低着头道:“……不、不敢……” 秦以化淡淡一笑,突然转变语调道:“那么李公子可听闻过我秦以化的名字?”他语气冰冷,不复刚才的温和。李公子哪里敢怠慢,忙应声道:“自然,晋王的大名如雷贯耳,大家都道晋王您是大大的英雄――” 狗屁!堂堂一个尚书府公子,说话却这样市井粗俗!秦以化厌恶地看他一眼,打断他的话,道:“既然听过我的名字,那我想你也一定知道,我秦以化钟情于翠红居哪位姑娘,对吗?” “这……这……”李公子不止额头上冒汗,就连脸上、脖子上都起了豆大的汗珠。 长期混迹于声色场所的人,不可能不知道他秦以化跟翠红居长绮姑娘的事。而既然知道他跟长绮的事,这人还有胆子去招惹长绮,你说怎么能让秦以化咽下那口气? 纵然他秦以化现在已经不大在乎长绮,但好歹他和长绮还没有谈崩,这些人竟然敢动他的人,这不就相当于在他脸上打一巴掌吗?他秦以化平素虽然不暴虐,但也容不得别人欺负到他头上。当然,刚刚被李公子误伤推倒到栏杆上的事,他也会好好跟李公子清算一番。 ------------ 48 想到刚刚自己似乎碰到了栏杆上,秦以化这才感觉到后背隐隐作痛。正好这时外面的随从在敲门,说是老鸨请了大夫来,要不要先给王爷看看伤。秦以化叫人去开门,等大夫进来,他转向一旁的随从,道:“刚刚青雀也受伤了,有没有请大夫看过?” 青雀就是之前去敲长绮的门,猝不及防被李公子一拳打倒的随从。其他人见大夫来了后,秦以化不先给自己看伤,而是先问随从的伤势,心里不由都暗暗赞叹他对下属爱护有加。当然,或许会有人认为他在作秀,但这可真冤枉秦以化了。他之所以会先问下属的伤重,是因为当年他跟随司老将军上沙场时,司老将军就是这样关心着军队里的士兵。还记得当年司老将军亲自带着几个武艺高强的士兵去探敌方兵力,其中就有他秦以化。他们回来的时候不慎被敌军发现,还被追赶了一路,期间他和司老将军都中了敌军一箭,回营帐后,司老将军却不关心自己的伤势,反倒先让军医去看他秦以化箭伤。其实当时司老将军的伤要比他重很多,他甚至都看得见老将军惨白的脸上渗出的虚汗。但司老将军就是坚持要军医先看完他的伤再说,于是那一刻,秦以化是真的被感动了,也因此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像司老将军那样,做一个真正亲兵的好将领。 所以他刚刚先问随从有没有看过大夫,那完全是这么多年从军队里养成的习惯。说起来,司老将军的确影响了秦以化一生,如果不是司老将军的言传身教,恐怕秦以化现在比李公子更混账,因为他秦以化的爹是当今皇上的亲叔叔,他是当今皇上的亲堂弟,更有权势,更有胆子做混账事。但幸好,他跟随司老将军多年,一点一点,从一个不学无术的少年成长为一个大英雄。 而对他影响深重的司老将军,就是司琴的爹爹。所以每一次看到司琴的时候,看到她软弱的样子,他就觉得厌恶,因为司老将军在他心目中是那样一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他的女儿却这样软弱,这让他很看不起。 话题扯远了,再说回房间里的情况,大夫给青雀看过之后,秦以化便吩咐人送青雀先回王府,然后又让大夫给自己瞧了伤。他见外头不只站着晋王府的随从,翠红居的姑娘也一路排开站在房间外往里看,他微微皱了下眉,看向老鸨,道:“你叫姑娘都散了吧,出去的时候带上门。” 老鸨哪里敢不从?慌忙把房外的姑娘都赶走,只留下秦以化以及他两个随从,还有大夫和李公子在房里。 大夫给秦以化看伤重的时候,李公子就一直站在旁边,似乎挺害怕。秦以化起初看了他几眼,后来就干脆不去看他了。活该他被吓,要让他知道,仗势欺人的事做多了,可能也会碰上像他秦以化这样的皇亲外戚,得让他长长眼,得个教训。 大夫给秦以化看完伤后,又叮嘱了几句,无非是好好休息、不要劳累之类的话,最后开了张方子,接过银钱出门去了。等大夫走后,秦以化也不急着跟李公子说话,只是慢吞吞坐回椅子上,然后一口一口品尝碧螺春。这时候老鸨已经换了壶茶上来了,热气腾腾的,秦以化喝得甚是开心。浅尝几口后,他放下茶杯,斜眼瞥了下站在一旁的颤抖不安李公子,徐徐开口道:“李公子似乎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吧?” ------------ 49 秦以化被误伤的事很快传回王府,司琴虽然在后院足不出户,但还是听说了这件事。她心里有些担心,却又不能知道更多的事,于是整个上午都显得有些坐立不安。小恭从小跟在她身边,是最知晓她心事的,见她脸上露出担忧神色,便道:“小姐,要不我们去前院看看吧。” 司琴想了想,轻轻摇了下头:“王爷可能没回来。”小恭笑着道:“回来了,我听红儿姐姐说,王爷一个时辰前就回来了。”司琴听了,心下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怔愣半晌,方道:“哦。”见小恭张了张嘴,似乎还有话要说,她一笑,“还是别去了吧,这会一定有很多人闻讯赶来看他,我们去了也可能被挤出来。” 小恭露出不赞同神色,平常她家小姐就不积极主动了,这会来了机会,她家小姐还是这样磨蹭,怎么能让她不替她家小姐心急?于是拉着她衣袖道:“小姐,你可是晋王府的王妃,王爷受了伤,你去看他是天经地义的事啊。” 司琴嘴角挂了丝苦笑,还是摇摇头:“再等等吧,等晚上……去看他。”晚上人少一些,如果被吃闭门羹,大约也不会被下人看到。不被看到,那么就不会被取笑。 小恭说不动这个原本就很害羞的小姐,只能点点头,道:“那小姐,我等会去打探一下王爷伤得重不重,晚上的时候你可一定要去啊。”这就是所谓的‘皇帝不急,急死太监’,眼看着她家小姐在晋王府不受宠,甚至连下人也在取笑她家小姐,她看在眼底,怎么能不急?如果有机会让王爷注意到她家小姐,她肯定不能让她家小姐临阵退缩。 就这样商定了,很快就到晌午,小恭去厨房端饭菜回后院吃,一时院子里只剩下司琴一个人。其实司琴是明白小恭什么意思的,嫁进晋王府一个月,秦以化虽然也来过后院,但每次似乎都在生气,都是为了找她的麻烦。现在王府里那些下人在说她什么,她偶尔也能听到,无非是她不得宠、秦以化要另娶之类的。想到秦以化另娶的事,司琴自然而然就想到了秦以化今天是在哪里被误伤的。 听说是在翠红居,但具体什么事,除了秦以化带去的那几个随从,其他人都不知道,也猜不到,而那几个随从回来后,是守口如瓶。司琴猜测,大概是秦以化和长绮姑娘起了冲突,期间长绮姑娘不小心误伤了秦以化,而秦以化为了保全长绮的名声,就下令随从不许对外人说在翠红居发生的事。 秦以化护一个人护到如此地步,真的很让人羡慕。司琴坐在树荫下,一边想着秦以化对长绮姑娘的深情,一边又为自己那种对秦以化微弱的喜欢,却又求而不得的心思感到难过。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长绮姑娘在她和秦以化认识之间,就已经和秦以化山盟海誓过了。她虽然是晋王府的正妃,但一直受冷落,外人不知道嘲笑了她多少遍。或许在翠红居的长绮,也在嘲弄她吧,可能还带了一点嫉妒,毕竟是她得到了正妃位置。但说到底,长绮是感情上的赢家,那么,长绮就赢得了秦以化的一切,包括她以后嫁进来后在晋王府的地位。司琴相信,等长绮嫁进来后,王府的下人对长绮,肯定要比对她尊重很多。这就是受宠于不受宠的区别。 正胡乱想着,司琴思绪渐渐飘远,所以当院门口多了一个人的时候,她也没注意到。直到那人走进院子,轻咳了一声,司琴才回过神来。她不由抬头去望那声音的出处,不望才好,一望她就怔住了。 站在院门口的,除了秦以化,还有谁? 司琴赶忙站起来,呆呆地望着秦以化走近,一边用力在脑里想着措辞:“王爷……你……你怎么来了?”顿了下,似乎觉得这个问题有些不礼貌,于是赶忙又转口道,“我听说……听说你受伤了,要不要紧?有没有请大夫看过?伤在哪里?” ------------ 50 她后面一连串的问题出口,确实是因为担心着秦以化。虽然震惊于他突然来后院的事,但到底还是担心多过惊讶,所以不知不觉她就把在听了秦以化受伤后,在心里憋了一上午的话尽数倾吐了出来。 秦以化见她神情急切,眼里对他的关心藏也藏不住,心里不觉就高兴起来,一扫上午的烦闷。他笑看着司琴,道:“不碍事,已经看过大夫了,你别担心。”他明显的愉悦神色,让司琴意识到自己刚刚太过焦急,以至于将所有心思都袒露出来了,神色不由一赧,垂下眼,不说话了。秦以化心情确实大好,见她这样窘迫和羞赧,他更是愉悦不已。不过他也不忍心再打趣她,就笑着询问:“吃中饭没有?” 司琴见他转开话题,不由得松了口气,眼里漾了淡淡的笑,摇头道:“还没有。小恭去厨房断饭菜了。”顿了下,她这才想起问秦以化,“王爷你呢?用过午饭没有?”秦以化摇头:“刚刚回来处理了些公事,还没吃。” 两人正说话间,小恭从外面进来,看到秦以化也在,愣了愣,既而开心地摆好饭菜,对秦以化道:“王爷,您陪小姐吃一点吧。小姐听说你受伤后,一直魂不守舍的,担心得不得了。还好您过来了,看到您没事,我想小姐应该也能放心了。” 她是刻意夸大事实,但司琴确实为秦以化担心了一上午,所以在听小恭出卖她后,司琴脸色一下子就红了,不敢去看秦以化的表情。秦以化却是轻松自在,而且脸上的笑怎么也藏不住,就笑着坐到司琴旁边,对小恭笑道:“行,我在这里陪王妃吃饭。你再去拿一副碗筷来。” 小恭何等伶俐,不等他吩咐完,早就跑去房内拿碗拿筷了。司琴因为刚刚小恭的出卖,现在还是窘迫羞赧的,所以一直低着头,沉默不言。秦以化看得有趣,知道她在害羞,想了想吼,他笑着开口道:“知道我受伤了,怎么也不来书房看我?” 司琴微微抬头看他一眼,又垂下眼去,轻声道:“我以为会有很多人……” “很多人又怎么样?你不是我王妃吗,来看我是天经地义的事!”秦以化其实知道她的言外之意和心里的顾忌,只是在经历过早上将长绮和李公子捉奸在床的事情后,再听到她的话,他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了。虽然她的话里并没有责备,也没有控诉,有的只是淡淡的委屈和失落,但听在他耳里,却让他想起这段时间冷落她的事,冷嘲热讽她的事……他是真的对她不好,所以才让她连来看他勇气都没有…… 秦以化心里很不是滋味,有些尴尬,也有些气恼自己以前的行为。他默默生着自己的气,司琴却是不懂他心思的,见他沉默,她便也不敢多讲话。幸好小恭很快从房里拿了碗筷出来,见两人又开始别扭了,就笑着调节气氛道:“小姐,王爷现在过来陪你了,你一定要多吃点啊。”再转向秦以化,道,“王爷,看在小姐这么担心您的份上,您以后常常来这边吧,小姐还可以帮你换药。” 小恭的话一出口,秦以化心里就豁然开朗了,是的,以后可以多陪陪司琴。但司琴听到小恭的话后,却是更沉默更抑郁了,她在想,这丫头怎么回事啊,总是说这些让她害羞的话…… 秦以化默默看司琴一眼,夹了举菜放进她碗里,然后装作若无其事道:“看你瘦得不成样子了,多吃点”见司琴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看他,他心底到底还是觉得有些尴尬,就摸摸鼻子,故意恶声恶气道,“不许挑食!” 司琴捧着碗筷,虽然低下了头,但她唇角却不自觉轻轻扬了起来。 秦以化见她笑了,心里也高兴,就跟她和小恭说早上在翠红居受伤的事。本来秦以化去翠红居,肯定是去找长绮的,司琴知道这一点,所以有些不大愿意听他讲。但秦以化说的时候,好像刻意跳过了长绮姑娘,只是说他被李公子误伤的事。司琴听得出他是在照顾她情绪,心里不免又升起一丝甜意,渐渐也就认真听他细说了。 ------------ 51 原来在翠红居的时候,等大夫走后,秦以化看向李公子,道:“李公子似乎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吧?”那问题就是说他李公子一定听说过长绮姑娘是他秦以化的人,既然听说过,那他还敢动长绮,秦以化就问他是个什么意思? 李公子顿时脑门冒汗,站在一旁,支吾着答不出话来。他双腿渐渐发颤,自然是害怕秦以化,但他又回答不出来,又想到秦以化的手段和权势,他就更加恐惧。 秦以化却是一脸悠闲模样,也不急着他回答,就那样慢慢耗着等着答话。在他喝完一杯碧螺春后,李公子仍旧只是发颤地站着,却一直支支吾吾,他眼睛扫过去,看李公子一眼,而后慢慢开口道:“李公子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无妨,你说实话就是,只要说的是实话,不管那实话是什么内容,我都不会对你怎么样。”其实这句话的言外之意就是:如果你说的不是实话,那么我是一定会对你怎么样的。 李公子忍不住拿袖子擦汗,半晌,才低声道:“事情是这样的,昨夜我同几个好友来翠红居闲逛……”他刚说这一句话,秦以化就在心里哼了声:好友?狐朋狗友吧;闲逛?其实是嫖妓吧。 他一边品茶,一边听李公子继续道:“结果碰上长绮姑娘一个人依在院里长廊上喝闷酒――”闻言,秦以化不动声色地看李公子一眼,笑着打断道:“所以李公子一时怜香惜玉,就上前询问她为什么苦恼?”应该是趁人之危吧,像他那种公子哥,哪里懂得“怜香惜玉”? 李公子擦擦汗,不敢接秦以化的话,喏喏应一声,继续道:“后来长绮姑娘一直拖着我衣服不放,喊我‘王爷’、‘王爷’,我那时候也喝多了酒,所以……”后面的事谁都能想象,所以他也不敢再往下讲了。他偷偷去瞧秦以化脸色,生怕秦以化一个发怒,就把他抓去大牢。又或者私下里将他打伤打残。要知道,他秦以化权势滔天,就算把人打死,估计旁人也没办法,更何况还是他这种声名狼藉的人? 额……其实李公子还是有自知之明的,知道自己声名狼藉。秦以化听完李公子的话后,神色果然阴晴不定,只是盯着李公子直看,也不转开目光。李公子被他盯得发毛,内心更加恐惧,就颤着声音道:“王、王爷……我说的……说的可都是实话,还请……还请您明察秋毫啊。” 秦以化往杯子里吹了口气,等茶凉了些,他喝一口下去,然后重重放下杯子:“你说的果真都是实话?”李公子都快要哭出来了,就差没跪到地上去,听他这样问,忙不迭点头道:“是实话!是实话!”秦以化看他片刻,终于收回目光,摆摆手道:“你出去吧。” “哎?”李公子一时愣住,没想到秦以化这么轻易就放过了他。秦以化扫他一眼:“我说让你出去,你听不懂意思吗?”李公子这才屁滚尿流、跌跌撞撞地跑出去,连告辞的话也忘了说,跑出房间后,甚至忘记要带上房门。 秦以化望着李公子惊慌失措的背影,觉得逗弄人的确是一件很好玩的事。他其实并不如何生气,只是看不惯李公子平日嚣张的作为,想借此机会打压打压而已。当然,他也会叫手下继续去看着李公子,不让他为害就是。 至于长绮的事……如果刚刚李公子说的都是实话,那么也算情有可原吧。她在花园里喝酒,大概也是因为心情不好,而她为什么心情不好,秦以化猜测多半是跟他有关系。所以后来出现的一系列荒唐事,好比她与李公子春宵一度,好比早上他被李公子误伤的事,他都可以不去追究。只不过他和长绮之间,可能也就彻底断了。一次不要紧,但又出现一次……秦以化是个堂堂的大男人,哪里能受得了自己女人在外面招蜂引蝶?所以这一次他与长绮之间,恐怕是覆水难收了…… ------------ 52 李公子出去后,秦以化按了按额角,最后还是没去隔壁房间看长绮,而是直接回了晋王府。他想长绮应该需要一段时间冷静,而他……虽然他心里已经有了决定,但他想也这段时间还是不要跟长绮见面的好,毕竟这几天发生的事太尴尬了――长绮一而再地和其他男人厮混,这让他无法忍受。也因此,他才下定决心要和她分开。但好歹他们相好一场,他也不便在这个时候去谈分开的事。 这会秦以化正坐在树荫下,一边用餐,一边给司琴和小恭讲早上发生的事。当然,关于长绮的问题,他是一语带过的,而且他也没说是因为长绮和李公子混到一起了,他令随从去叫门才被李公子误伤的。 其实司琴多少明白这件事应该跟长绮有关,但秦以化刻意带过,她也不好多问。更何况她本身就是个少言寡语的人,所以当秦以化讲这件事的时候,她都是端着碗筷,低头默默听着。等秦以化说完,她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秦以化拿眼去瞧她,看她好像一副游离的样子,他心下不免有有些气恼,心想为什么她就没一点反应?至少也赞叹一下他的气魄,称赞一下他把李公子吓得屁滚尿流的事吧。而这边的司琴,却不知道秦以化的心思,见他不说话了,她便抬起头来看他。一抬头,就对上他微恼的眼眸,她不由一愣,不知道自己哪里又得罪他了。 司琴明显怔愣和害怕的表情,让秦以化瞬间觉得沮丧。他想他现在都主动过来陪她吃饭了,难道她还怕他么?其实秦以化是不知道自己刚刚又露出气恼眼神了,所以才吓到了司琴。毕竟秦以化是武将出身,举手投足间都带着威严,只要他一瞪眼,估计所有人都怕了。 小恭在一旁伺候着,见她家小姐跟晋王又沉默起来,不由在心底暗暗叹口气。她想了想,便向司琴和秦以化告退,说是去厨房端点心过来。司琴看了看她,道:“小恭,你还没吃饭,刚刚叫你一起吃你又不愿意。那你先吃了饭再去端东西吧,饿坏肚子怎么办?” 秦以化也在一旁附和:“你先吃饭,我们现在没什么事,不需要随时候着。再说了,院子外也有很多家丁,如果有事,我们叫他们去做就行,你快去吃饭吧。”这话不明摆着要和司琴单独相处么。小恭眼睛在他们之间逡巡一阵,笑眯眯点头:“好,那王爷、小姐,你们慢慢吃。” 等小恭走后,司琴就觉得尴尬起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要和秦以化单独相处,她心里就紧张得不得了。这会她默默扒了口饭,就有些食不知味了。秦以化心情却很好的样子,一边吃饭,间或看她一眼。司琴最终受不了秦以化灼热的目光,就站起来,呐呐着开口道:“王爷,我去给你倒茶。” 秦以化望着她:“你还没吃完。”言下之意就是要她坐着别动。司琴讷讷地哦两声,却连眼神都不知道往那里摆了。秦以化私心里其实挺喜欢看她羞赧的样子,于是就笑眯眯地看着她。之前秦以化不喜欢司琴柔弱的样子,总觉得她不像是司家的人,因为司老将军是一个顶天立地的英雄,但他女儿却这样弱小,这让他一时接受不了。 但渐渐的,这一个月来每次和司琴见面,看到她哭泣的样子,害羞的样子,气恼的样子……每一次她姣好的面容上表情都不同,但都让人想要去保护她,都让人疼惜不已。秦以化觉得自己……好像要陷下去了。这种感觉和当初长绮在一起的时候不同,长绮有些强势,也有些小脾气,而且自负为京城里的才女,所以眼界很高,所以在他面前也是一副气势飞扬的样子。但司琴不同,司琴是温婉的,受了委屈的时候,她也只是紧紧咬着下唇,却不会与你辩驳。可能在外人看来,她的确太软弱了点,但秦以化就是喜欢看她委委屈屈的样子……她会瞪着一双黑亮的大眼睛望着你,无辜的,委屈的,羞赧的……是真正能让人疼进心里…… ------------ 53 两人默默吃着饭,小恭在他们用完餐后适时回来了,一进院门就开始收拾碗筷。小恭自然懂得看眼色,刻意给她家小姐和王爷单独相处的时间,一做完事就跑自己屋里去了。但好像司琴和秦以化两个人对坐在院子里,气氛还是有些尴尬。 秦以化看了司琴一会,正想说话,这时下人慌慌张张来报,说是皇上宣晋王入宫,有要事相商。秦以化难得有机会跟司琴这样安静的相处,心里是一百个不愿意接旨,但皇上的命令他没法拒绝,不得不悻悻地离开后院。离开前,他细细看着司琴,用他这一辈子都没那样温柔过的声音说道:“以后记得吃饭,自己身体最要紧。还有,我晚上来看你。” 他语气不知不觉就那样温柔了,说完后,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但他面前站着的是一个瓷娃娃般的女人,温柔似水,他潜意识中就觉得不能大声说话,一定要小心地哄着。因为前段时间的经验告诉他,一旦他开始严肃了,司琴就会睁着一双泪汪汪的大眼看着他。虽然他很享受她如猫咪般可怜的目光,享受她流泪时的娇柔表情,但那毕竟不利于他的形象塑造――如果他严肃多了,估计在司琴心里就是一个恶煞,司琴肯定会怕他,他可不想在司琴每一次见他的时候都怕得瑟瑟发抖――所以,他不知不觉就放柔了声音,连表情都变得轻柔起来。 司琴低低应了,虽然还不太适应他突然的温柔,但心底却还是很高兴的。毕竟难得见秦以化对他这样好,不生气,也不是严肃的表情。 秦以化离开前,深深看了她一眼,然后才离开。等秦以化离开后,小恭从房里出来,见她家小姐还一个劲望着门口,就打趣道:“小姐,王爷都走啦。”司琴这才如梦初醒般,脸颊一点一点变红,娇嗔地看了小恭一眼,没说话。 小恭看得好笑,心里替她高兴,就笑道:“小姐,看来王爷已经喜欢上小姐啦。”她歪着脑袋,开心地笑道,“我还听说,这段时间王爷很少去翠红居,因为王爷好像跟那个叫长绮的女人闹矛盾了。” 闹矛盾了吗?司琴不由一愣,这件事小恭没跟她说过,她也很少出院子,所以她是一点也没听说过的。他们为什么闹矛盾?秦以化不是说下个月初就娶长绮进门吗?为什么突然就闹矛盾了?见司琴疑惑,小恭笑着打断她思绪,道:“小姐,你别替人家想了。你才是晋王府的正妃呢,人家都要抢你的位置了,你还替人家考虑。”不是小恭逾矩,实在是她太了解她家小姐了,完完全全就是个善良得过分的人。 司琴被小恭抢白,顿时不好意思起来。小恭见状,倒是气不起来了,就狠狠瞪她一眼道:“小姐,你得争气一点啊。”司琴微微垂下眼,这会连耳后根都红了。小恭见状,知道她家小姐听进去了她的话,不由就笑了起来。 这边,秦以化离开后,就去了前厅。厅里有宫里的太监正等着他,见他到了,忙传了口谕,然后秦以化就匆匆跟着他进宫去了。一路上他都在想着司琴的样子,心里不知不觉就变得柔软,心想有这样一个妻子,倒也不错。他是完全忘了当初他对司琴的厌恶,完全忘了他轻视过司琴的软弱。 进宫后,皇上和秦以化密谈了很久,直到太阳快沉到山那边,秦以化才一脸疲倦的走到宫门口。宫门口早有晋王府的轿子等着他,上轿后,秦以化只吩咐了一句“回府”,就不管不问轿外的事,只一心一意沉思起来。 皇上说,这段时间边关告急,自从司老将军战死后,大秦皇朝就没有大将军,也没有领兵打仗的人,现在朝廷得新提拔一位大将军。当然,这个大将军的职责自然是率兵西征。而皇上既然找他谈话了,那么意思不言而明,那个大将军的位置,皇上应该是意属于他的。 虽然被皇帝看重是好事,但秦以化却并不怎么高兴。倒不是不愿意带兵打仗保卫边疆,只是一来他本身已经被封为王爷了,再被封为大将军,恐怕会被朝廷官员非议,而皇帝恐怕也会忌惮他,毕竟他手里握着的是大秦皇朝的二十万兵将;二来一旦应承下来,那么他势必要在这段时间内赶往西北边疆,但他现在才刚刚和司琴缓和气氛,他不想就这样离开。 ------------ 54 秦以化斜靠在轿子里,用手按了按额角,实在是烦心不已。皇帝虽然没说一定要他接下这个职位,但既然都找他进宫密谈了,那么这一份差事是肯定推不掉了的。只是如果他真的去西北,那么就要和这里的一切告白,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回来。 当然,他并不是没行兵打仗过,不是没去过西北大漠,也不是没上战场杀过敌。但这一次,他是以统帅的名义去的,如果不击溃敌军,估计他也不能返回京城。而要战胜,哪是一个月两个月的事?地方既然能射伤司老将军,实力一定是不可小觑的。现在刚好是夏初时节,恐怕出征后,要到来年开春才能回来,运气好的话,可能这个冬天就能班师回朝。但不管是今年冬天还是来年开春,都需要很久的时间。而现在他跟司琴的关系才刚刚有了一些好转,如果这时候离京…… 秦以化按着额角,无法想象十多个月后再见到司琴的时候,她会不会又变成一个月前他们刚成亲的样子,对他怀着恐惧,而且不信任他……奇怪的是,现在秦以化想到的只有司琴,至于长绮……他却没有想过长绮可能还在等着他给一个说法。毕竟早上他撞破长绮和李公子的丑事后,什么也没说就回了王府,长绮现在估计在猜测他的态度。虽然他心里已经下了决心,但到底还没有彻底跟长绮摊牌。秦以化想,在离京之前,找个机会和长绮说清楚吧。 带兵西征这件事,恐怕是没有转圜余地了,皇帝既然有意命他为大将军,那么他就免不了要承担起职责。所以在率兵出征前,秦以化希望先解决掉长绮和司琴的问题,这样他上战场,也安心一些。 回到晋王府,天色渐渐黑下来。秦以化下轿后,径直往书房走,并且吩咐随从不用跟着他。他在书房里愣愣坐着,一会想起在宫里皇帝和他说的那些话,一会又想着边疆的形势,一会又想起司琴和长绮……就这样默默坐着,直到窗外暮色四合,官家在书房外敲门问他什么时候用晚膳时,秦以化才想起他之前答应过司琴晚上去后院的。于是他让管家把饭菜送到后院,而他径直去后院见司琴。 而司琴一直记得秦以化离去时说他晚上会过来的话,所以天黑下来都没有用餐,一直在等着秦以化。小恭已经去前院打听过两次了,第一次说晋王还没回府,第二次说晋王回府后就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一直没出来。于是小恭劝司琴,要她先用晚膳,但司琴却一直说再等会,再等会。幸而秦以化记起了他答应过司琴什么,不然司琴晚上肯定要饿肚子了。 秦以化进后院的时候,就见司琴正坐在窗户边,双手撑住下巴,一眨不眨地望着院门口,也就是他进门的方向。和她对视的那一刹那,秦以化瞬间就懂了她眼底的期盼,他心里一下子就柔软起来,而方才那种压抑郁闷的心情也仿佛消失不见。 是的,他看见了,看到当她望见他的时候,她眼里闪过的惊和喜,还有一丝不可思议。而他因为她的那一份惊喜表情,顿时也开心起来,心里的阴霾一下子就飞走了似的。他那样轻松,那样愉悦地走进院子,然后,走进房间。 司琴和小恭早看到他了,都在门口迎接他。秦以化眼神忍不住就温柔起来,轻柔地看向司琴:“吃晚饭了吗?”司琴咬着唇角,羞涩地摇摇头。秦以化瞬间就笑了,轻声道:“我让官家去厨房端饭菜到后院来,马上就能开吃了。” ------------ 55 秦以化明显的态度变化,让司琴心里一阵甜蜜,又一阵忐忑。甜蜜的原因自是不必说,自从成亲当晚见到秦以化后,她就喜欢上了他。他现在对她这样柔声说话,她心里肯定是甜蜜的。她之所以忐忑,是因为拿不准秦以化的心思,害怕他在哪天又突然把他的温柔收回。 ――这两天秦以化似乎温柔了许多,而且每天都会过来,还陪她吃饭。司琴本来是害怕秦以化的,但仔细想想,秦以化其实也并没有对她做什么过分的事,凶是凶了点,但实际上却没怎么真正为难她……好几次,司琴以为秦以化会发火,或者失控,但他最后却只是拂袖而走。而这会秦以化又突然对她轻声细语起来,司琴心里本来的那一点害怕,也自然而然地转为了隐隐约约的开心。 而秦以化,看到司琴心情很好的样子,他坐在一旁,心里也跟着愉悦起来。官家带下人送了饭菜过来,这一顿倒是丰富,可能是因为秦以化在的缘故,多加了好几道菜。秦以化又让官家带小恭去厨房用餐,菜色自然也是比平常时候多。小恭离去前,往司琴方向看了看,朝司琴眨眼,意思要她努力。司琴忍不住咬着唇角笑起来,娇嗔地看她一眼,没说话。 小恭走后,其他下人也跟着出去了,房里一时只剩下秦以化和司琴两个人。秦以化见司琴迟迟不动筷子,不由笑道:“你再瘦下去,就真的只剩骨头了。快点吃饭吧,吃胖点。”司琴垂着眼眸,不去看他,但隐约可以看到她唇角挂着的笑意。秦以化心情自然也跟着好起来,一直夹菜到她碗里。司琴本来吃得很少,秦以化一直给她夹菜,她碗里都堆满了,可是她又说不出拒绝的话来,只能默默的,一点一点的把东西吃完。 秦以化看着她小口咀嚼着,虽然很慢,但到底是把他夹的菜吃完了,脸上不由就露出笑意来。两个人虽然没怎么说话,房间里也一片安静,但萦绕在两人之间的温馨和安谧,还是让两个人都感到知足。 后来司琴渐渐没那么拘束了,秦以化说话的时候,她除了静静倾听,也会偶尔回两句话。不知道是说到了什么,司琴突然抬头看向秦以化,轻声开口道:“王爷,我想……明天回司府看看……”她还是不放心她奶奶说要举家前往荆州的事。写信去问,她奶奶什么都不说;问她表哥柳立昊,柳立昊却是一点也不知道消息;本来秦以化说要去帮她打探的,但这两天都没有动静。所以她想回去看看,问清楚情况。 秦以化搁下筷子,回看她,微微笑道:“嗯,好。明天吗?明天……我陪你一起回司府吧。”他知道她肯定是担心司府搬迁的事,本来他就答应过要帮她去查探,可是这两天为了长绮的事,就一直搁下了。况且他也曾说过下一次司琴回司府时,他一定会陪她回去。所以他想也没想,就直接提出明天和她一起回司府的要求。 当听到秦以化说要陪她回司府时,司琴是震惊的,忍不住抬头去看他,想确认他是不是说真的,是不是在开玩笑。而当她看到秦以化眼里的认真时,她就相信了,秦以化并不是说着玩的,他明天确实会陪她一起回娘家。这个消息对司琴来说,其实是让她感到高兴的。就见她抿嘴笑了下,而后轻轻点点头,埋下头去吃饭。 秦以化笑看她,她的开心他能感觉得到,所以他心下也更加的愉悦。而这样恬谧的气氛,让秦以化实在狠不下心,他无法告诉司琴,也许过几天他就要带兵出征……在司琴低下头用膳的时候,秦以化微微叹口气,心想还是等皇上下了旨意昭告天下后,他再跟她说要去西北边疆的事吧。因为他实在舍不得在他们关系慢慢变得融洽的时候,浇下一盆冷水,而让彼此都难受。 ------------ 56 吃过晚饭后,小恭也回来了,秦以化便嘱咐司琴好好休息,然后出了院子。这段时间秦以化一直住在书房,司琴自然不便挽留他,便送他到院门口。离开前,秦以化见司琴欲言又止,知道她在想什么,于是笑着道:“明天上午我再过来,然后跟你一起回司府。你别担心,我不会忘记的。” 被秦以化点破心思,司琴羞赧不已,就垂着头不说话。秦以化忍不住笑起来,就说夜里风凉,要她快点回屋睡觉。司琴却站在原地,直到他走远了,这才回房间。一回房,就看到小恭正给她端洗漱水来,然后看着她一个劲笑。司琴被她看得害羞不已,就转过身去不理她,自顾去拧毛巾。小恭慌忙拦住她动作,一边笑道:“哎,小姐,让我来……”一边接过毛巾,一边又笑着打趣道,“我看王爷对小姐你越来越上心了。” “哪、哪有……”司琴微微红了脸,幸亏屋里烛光不太亮,才不至于让她太尴尬。小恭是知道她家小姐性格的,知道她家小姐容易害羞,于是她也就没再多说,不过心里是真的替小姐高兴,就笑着道:“小姐,要好好把握哦。把那什么长绮啊短绮啊都吓跑,让她们进不了王府大门。” 司琴不由听得好笑,就敲了下她脑袋,抿着唇角道:“就你多话……好了,你早点去休息吧,今天你跑了一天,肯定累了。”小恭嘿嘿笑两声,应了声好,临走前,又兴奋地提醒道:“小姐,你真的要努力啊……”一下就把司琴逗笑了。 等小恭走后,司琴关上门,心里想着刚刚和秦以化一起用餐时的情景,内心泛起小小的甜蜜。当然,她心里还是忐忑的,毕竟秦以化以前怎么待她的,她还记得清清楚楚,还有就是长绮的问题还没解决,秦以化大抵还是会娶长绮……一想到此处,司琴心里不由又涌上一丝苦涩。果然长绮还是会嫁进王府么?嫁进来后,还是像秦以化在新婚那晚说的,地位跟她相差无几么?那晚秦以化冷冰冰的话一直在她心里挥之不去,他说他本不是自愿要娶她,他想娶的人是翠红居的长绮姑娘…… 想到此处,司琴蜷起身子,往被子里滑去。明明已经是夏初时节,她却只觉得冷,身体冷,心也冷……秦以化到底是喜爱长绮的,他这几天对她的温柔,应该也只是因为可怜她或者别的什么原因……司琴身子蜷缩成一团,尽量不让自己去想太多,尽量让自己想开心的事……是了,晚上秦以化离开前,还说要跟她一起回司府……这应该是最让她开心的事了吧,毕竟他已经愿意同她一起回去,而且还是主动提出来的…… 就这样胡思乱想着,最后司迷迷糊糊睡去。第二日起来,小恭端了洗漱水上来,又替她梳头。司琴坐在梳妆台前,仔细想了想,道:“小恭,等下帮我去把那件鹅黄色的外衫拿出来吧。”小恭眼睛滴溜溜地转,很快就懂了她心思,笑着道:“小姐说的是王爷送来的那件衣服吧?也对,王爷要跟着小姐一块回娘家呢,穿那件衣服才能显得小姐的重视啊。” 司琴被她说得脸红,就从镜子里娇嗔地瞪她一眼,佯装怒道:“就你什么都知道。”看着她家小姐假装生气的样子,小恭忍不住就大笑了起来。她从小跟在司琴身边,感情不是一般的深,再加上司琴温温柔柔的性格,她是一点也不怕司琴的,甚至有时候在司琴不争气的时候,还会怒其不争地刺激她几句――就好比秦以化的事,她就很气秦以化在娶了她家小姐后,还在外面养人,更何况那女人还是青楼女子,根本就比不上她家小姐一分一毫。所以她曾经一度很讨厌秦以化,也气司琴不知道争宠……当然,她也是真心的疼司琴,什么事都护着她这个小姐,如果司琴被外人欺负了,她一定会第一个站出来跟那人拼命。 而司琴也是知道小恭性格的,也知道她什么都以自己为先,也正因为如此,所以对小恭偶尔的放肆和逾矩,司琴一点也不生气,反而觉得这是她们主仆间的亲昵。 小恭从镜子里看司琴,知道司琴心情很好,她便也跟着高兴起来,一边利索地给司琴梳好头,一边笑道:“好了,小姐,你看看,真漂亮!”她赞叹着,又笑着道,“啊,我马上去给小姐拿那件鹅黄色的外衫,小姐你等等啊。”说着,就一溜烟跑屏风后去了。 ------------ 57 司琴看着小恭急冲冲往里跑的样子,不由觉得好笑。她目光投向镜子里,看着自己精致的妆容,眼里闪过一丝羞涩,不过却又隐隐有些期待――期待秦以化在看到她后会是什么表情,期待和秦以化一起回司府…… 小恭很快取了衣服来,一边侍候司琴换下,一边欢欢喜喜道:“小姐,你穿上这个,等会王爷来了,一定很开心。”司琴腼腆地笑笑,没有说话。小恭替她仔仔细细穿好,然后上下打量一番,忍不住赞叹:“小姐,你真好看。” 司琴咬着唇角笑了,轻轻敲她脑袋:“你呀。”小恭嘻嘻笑着,一边往院门外望去,跺脚道:“怎么王爷还没来?我以为王爷会来陪小姐吃早饭的。”司琴忍不住笑着睨她:“他又没说一大早就来,我看你比我更期盼他来吧。”小恭慌忙澄清:“哪有!小姐,我知道你害羞,所以乱说!这种玩笑可不能乱开。好啦,我不跟你说了,我去看看厨房怎么还没送饭过来。”司琴笑着看她出去,脸上不知不觉就露出笑来。她当然知道小恭肯定没那个心思,她就是被小恭打趣得羞了,所以才故意那么说的。 不一会,小恭就回来了,后面跟着送饭的丫头。等那丫头退下后,司琴招呼小恭一起吃饭――平常秦以化不来后院的时候,她们都是一起吃的。两个人吃着饭,司琴想了想,问小恭道:“我回去,应该带点东西吧?”小恭点点头:“嗯,应该的,毕竟这是王爷跟你第一次正式回府。不过小姐,你有没有想好送什么?” 本来这种事应该是女婿该操心的,但秦以化……司琴苦笑一声,知道秦以化肯定没会放在心上,所以这会只能她自己去准备了。她沉吟一会,道:“家里其实什么都有……不然就送上次晋王给的东西好了,有些补品奶奶和母亲都快要服用……” 小恭听后,鼻子不由一酸,立刻就明白了司琴的苦楚。晋王恐怕是不会想到这一层的,而小姐因为晋王一开始待她态度冷落的缘故,在府里并不怎么受下人尊重,如果她去账房那里说要什么东西带回司府,估计得到的只是冷嘲热讽和下人在背后的轻视,所以小姐才说带之前晋王给她的东西回府…… 因为想着司琴在王府的处境,所以小恭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话,只是沉默起来。司琴看了看她,知道她在想什么,不由轻轻拍她后背,反过来安慰她道:“没有关系,奶奶和母亲不会介意的。”小恭端着碗,静静低着头,没有说话。司琴再拍了拍她,意思是要她别多想。 两人用过餐后,就只等着秦以化来后院,然后一起回司府。可是等了好久,也不见秦以化的身影,小恭忍不住嘀咕:“小姐,王爷他不会是忘了他昨天晚上答应过的事吧。”话一出口,她就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了,明明小姐心里就很在意晋王是否在骗人,她居然还好死不死的说出来…… 司琴却仿若不觉她说了什么,只是微微笑道:“如果他忘了,就算了。不过我们可以再等等,反正回府里赶午饭还来得及。”小恭点头应了,想了想,道:“小姐,要不我去前院打听一下吧,看晋王在做什么,是不是他忘记了,还是他被什么事情绊住了……”司琴沉吟一会,点点头:“也好,你去看看。不过如果他在见客的话,你千万不要打扰他。”小恭嘻嘻笑起来:“知道了小姐。” ------------ 58 小恭一路去前院,因为怕被人看到,所以就躲在院子里的树后面,去看书房里有什么动静。结果她刚刚藏好身,突然肩膀就被人拍了一下。小恭吓了一跳,慌忙回过头去,就看到身后站了个男的。那男的面如冠玉,眉目俊朗,更重要的是,他那一身打扮,一看就知道他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哥儿,非富即贵。这会这个男的正一手拿着折扇,一边笑眯眯看她:“你是晋王府的丫头吗?一个人藏在这里偷看什么呢?” 这人不说话的时候真是好看,一说话……当然长相还是好看的,但小恭听了就是不高兴――这个人不但打扰她偷看书房里的情况,还问东问西,她当然不乐意了。 那男的看她毫不掩饰地皱起眉,嘴角顿时勾起一抹笑,玩味地上下打量她。小恭实在不喜欢被一个男人这样盯着看,不过她脑子转得很快,考虑到这里是王府,而眼前这个公子哥应该是晋王的朋友,如果得罪这个人,间接就得罪了晋王,而她家小姐本身在晋王府的处境就不好,她要是跟这公子哥起冲突了,只会给她家小姐带去麻烦。于是她忍了忍,终究没有脱口骂出来,而是狠狠瞪那人一眼,忿忿转身,就要离开。 谁知道她刚转身,腿还没迈开,后领就被人抓住了。不用想,肯定是她身后那个男的干的。这也太欺负人了,小恭眉头顿时竖起,慢慢回过头去,狠狠瞪着那公子哥:“放手!” 小恭因为她家小姐的软弱脾气,她自己性格就变得很强硬,因为她要保护她家小姐。这会被眼前这男的提住衣领,她是真的生气了,差点没跳起来。不过别看小恭平时很成熟懂事的样子,她年龄其实很小。司琴出嫁的时候刚刚17岁,而小恭才15岁,她虽然是“恭喜发财”四个丫头里最大的,但却比司琴小了整整两岁。也正因为年纪小,所以她管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即使知道如果自己对眼前这个男的发怒会有什么后果,但她就是忍不住狠狠瞪这男的,谁叫他那么没礼貌,揪着她的领子不放。 那男的却仿若不觉她的气恼,揪着她领子让她转回身面对他,然后放开,打开折扇,笑得一脸无辜:“在下萧衍,请问姑娘芳名?” 芳、芳他个头啦!小恭仍旧狠狠瞪着这个自称萧衍的男人,脑子快速转动,回忆京城里有哪个大户人家或者大官是姓萧的。不过京城里姓萧的权贵人家挺多,也不知道这萧衍到底是出自哪一门哪一户。但不管他什么出身,总之她很讨厌他就是了。小恭蹙起眉,看到他嬉皮笑脸的样子就有气:“你想知道本姑娘的名字?”见萧衍笑眯眯点头,小恭学着他的样子,上下打量他一阵,然后又学着他的样子,慢吞吞开口道:“本姑娘就不告诉你!” 萧衍似乎觉得眼前这个小姑娘挺有趣,无论是她的言行还是举止,都戳中了他的笑点。于是他笑眯起眼,愉悦地看着小恭:“为什么不告诉在下?在下都告诉你名字了啊。” 在下,在下,在下……他牙酸不酸啊……小恭无语地瞪萧衍一眼,就径直绕开他,往他身后走去。谁料想当她经过萧衍的时候,萧衍又伸出手揪住了她衣领……小恭实在是忍无可忍,就伸出脚去,狠狠踩在萧衍脚尖上。萧衍顿时被踩痛了,一个激灵,跳起来,一边捂着脚尖,一边委屈地看她:“你……你……你还真下得了手啊……” 小恭斜眼睨他:“错,是下得了脚!”萧衍手还捧着脚,脸也痛得皱了起来,委委屈屈地盯着小恭。可是在小恭别开头的时候,他眼里却闪过一丝别有深意的笑。是的,萧衍觉得眼前这个小丫头实在是太有趣了……唔,就是不知道她叫什么,是伺候王府里哪个主子的。萧衍眸中含笑,细细回忆,才想起好像以前他没在王府里见过这个丫头。这一个认知让他心里瞬间沸腾起来,他眼睛转了转,故意哀哀叫了两声,道:“你下手好重啊……你,你,你不许走……我要带你去见晋王,说你没上没下,没个规矩……” 虽然知道萧衍是在威胁她,但小恭到底还是怕他真的去告状,于是故作凶恶,但眼底藏不住胆怯地问他:“你……你想怎么样?”萧衍笑得狡诈,像只偷腥的猫:“不怎么样。只是如果你告诉我你的名字,我就不到晋王面前说你坏话了。” 听了萧衍的话,小恭不太相信地看他:“ ------------ 59 听了萧衍的话,小恭不太相信地看他:“你说真的还是假的?”萧衍嘴角微微抽搐,觉得眼前这个小丫头实在是单纯,实在太对他胃口了,表面却严肃答道:“自然是真的。”小恭歪了歪头,看着他的眼神里充满了不信任,仿佛在认真思考要不要信他一次。 萧衍见状,又赶忙出声道:“你刚刚是不是想看晋王在书房里见什么人?” 闻言,小恭猛地看向他,目光里透露出来的意思实在是明显――你怎么知道?她的眼睛里闪着这样的疑问。萧衍被她可爱的表情逗笑,可是他只能保持严肃的表情,于是就导致他嘴角抽搐得变了型:“你躲在树后偷偷摸摸往书房里看,又不敢正大光明地跟我去见晋王,我当然能猜到你是在偷看。这样吧,如果你告诉我你的名字,还有你的主子是谁,我就告诉你晋王现在在书房里会见谁。” 小恭仍旧用不信任的眼神上下打量他,一点也不确定他到底是不是在逗她。萧衍知道她不相信自己,把被她踩痛的哪只脚放下,打开折扇,做出一副翩翩佳公子模样:“你放心,我萧衍一向说话算话。”小恭目光落在他脚尖上:“你教不痛了吗?”萧衍立刻收起扇子,双手捧住脚尖:“哎哟――哎哟――好痛。”小恭翻个白眼,知道他在耍宝,于是冷冷看着他,道:“你真的会告诉我书房里有什么人?”萧衍立刻放下脚,认真点头:“嗯,只要你告诉我你的名字和主人。”小恭皱皱眉:“……主人……好像在说一条狗……”萧衍额头立刻黑线,心想原来世界上还有这样不惜糟蹋自己的人啊,不过他也觉得眼前这个小丫头率直可爱就是了。 “我可没有那样说,是你自己认为的哦。”萧衍忍不住逗一逗这可爱的小丫头,然后勾着嘴角看她,“那么,你是答应呢,还是不答应?我开出的条件很划算的哦。”小恭垂下眼,仔细想了想,终于抬起头来,严肃点头道:“好,我告诉你,我叫小恭,是王妃从司府带过来的――” “陪嫁丫头?”没等小恭说完,萧衍就打断她的话。小恭没好气地看他一眼:“是。那你现在可以告诉我,王爷在见什么人了吧?”萧衍笑眯眯打开折扇,不紧不慢道:“原来你是王妃从娘家带来的人,我听说王妃并不怎么受宠啊……”他不光不回答,说出来的话还这样欠扁,小恭顿时就怒了,狠狠瞪他:“我家小姐好得很,不需要你多操心。你快点告诉我书房里都有什么人就是了。”萧衍啧啧两声,仍旧避开不答,只戏谑地叹道:“你偷偷摸摸在外面偷听,其实是为了替你家小姐打探消息,对不对?” 小恭终于领悟到,眼前这个臭流氓公子就是为了逗她好玩,根本不可能正经回答她的问题,再加上她又想到司琴现在还在后院里等她的回复,于是她狠狠瞪萧衍一眼后,就转过身往回走,也不理会他。 萧衍见她走了,意识到自己玩笑开过了她,猜想这丫头肯定是真生气了,于是慌忙追上去,道:“哎……你别急着走啊,我……就是开个玩笑而已嘛。”见小恭理也不理他,径直低着头往前走,萧衍忙软声道:“哎,是我的错,我真的错了,你别走嘛……好好好,我不拉你……哎,好好好,我告诉你书房里有什么人――”他话音刚落,就满意地看到小恭果然停下脚步,黑着一张脸看他,一副“你不快点说我立刻就掉头走的表情”。萧衍默默思索,为什么他就这么怕这个有趣的小丫头走掉?这真是一件很匪夷所思的事情,不过眼前也没有多余时间让他思考,还是先回答这个小丫头的问题要紧,于是他轻咳一声,正色道:“刚刚我来王府的时候,碰到翠红居的长绮姑娘,我和她一起进的院子――” ------------ 60 他话音刚落,就见小恭紧紧皱起了眉,也不理他了,只是自顾思索着。萧衍大概也能猜到她心思,于是安慰道:“你别多想,我想王爷也不是……”见小恭抬脚就往前走,他顿了下,慌忙又道,“哎,你是要回去告诉你家小姐吗?” 小恭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自顾低头往前走。萧衍望着她背影,心里不知怎么,突然就轻轻冒出一句:“傻瓜……”是真的傻,人家秦以化和她家小姐之间的事,她一个小丫头这么担心做什么?即使是心疼她家小姐,也不必如此低落吧。他追上前去,忍不住就低声安慰道:“其实晋王和长绮也没做什么,我刚刚才从书房出来,他们真的没有什么……” 咦,这话怎么越描越黑了啊?连萧衍自己都听出不对劲了,低头对上小恭灼灼的目光,他挤出一个笑,道:“哎,我说的是真的……你别瞎想。还有,你等会见到你家小姐后,可千万不要乱讲——” “还用你说!”小恭横他一眼,觉得他实在太啰嗦。她那么疼她小姐,怎么忍心把这种事告诉小姐?如果小姐知道晋王是因为长绮姑娘而忘记昨天晚上的约定,小姐一定会很伤心很伤心的,她当然不会笨到跟小姐说实话。萧衍被她抢白,尴尬地咳了一声,道:“那我送你回后院吧。”小恭似乎这才意识到眼前这个公子哥好像一直在跟着她,于是她皱皱眉:“不用,我又不是不认识路。”萧衍没见过比眼前这个丫头说话更直白的人,又是尴尬又是觉得好笑:“好吧,那我不送你了。小恭姑娘,我们来日再会。”小恭皱皱眉,她才不要再见他呢。别看他一脸斯文俊俏的样子,其实骨子里坏得很,只知道捉弄人,而且嘴巴还很坏,她才不要再跟他见面呢。 等小恭皱着眉离开后,萧衍微微眯起眼,颇有兴致地望着她背影,小声喃喃道:“有趣!有趣!叫小恭么……嗯,小恭,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刚刚皱眉的意思?不想见我吗?”他嘴角勾起一抹笑,“我偏偏就不让你如愿,我偏偏就要天天在你眼前晃。”说着,颇为玩味地舔了添唇角,眼里露出饿狼一般的光芒,仿佛要把越走越远的那个背影拆解入腹。 小恭一边往回走,一心只想着回去后怎么对小姐说晋王忘了约定的事,所以根本就没意识到她身后有一只可怕的饿狼已经把她列在了狩猎名单里。走到院门口,看到她家小姐正穿着上次晋王送的鹅黄色的外衫,站在窗户边往院门口眺望。看到小恭,司琴脸上立刻路了一丝笑意,眼里藏也藏不住,仿佛就要隔着院子远远问她晋王在哪里。小恭鼻子不由一酸,慌忙避开她家小姐灼灼的视线,一边往屋内走,一边在心里狠狠咒骂晋王。晋王实在太过分了,为了一个青楼女子,这样践踏她家小姐的心意。如果他昨天晚上没答应小姐还好,可是他明明都已经答应好了,结果却因为那青楼女子的到来,不光忘了和小姐的约定,甚至都没有派人前来通知一声…… 小恭心里愤懑着,但一对上她家小姐期盼的眼神,她顿时什么都不敢表露出来了。她想到刚刚在前院碰到的萧衍,眼珠转了转,终于想到要跟司琴说什么了。于是当她走进房里,还不等司琴开口询问,就率先说道:“小姐,王府来了客人,好像是哪家的公子,他们说是叫萧衍的,不知道小姐你知不知道这个人。现在王爷正在和萧公子在书房里说话呢。” 司琴顿了顿,难免有些失望,但随即又笑道:“原来他在见客……”小恭忙使劲点头,道:“小姐,你别生气啊,估计王爷忙完了,就会来后院的。”她顿了下,突然像想起什么,问司琴道,“小姐,你知道那叫萧衍的公子是什么人吗?” ------------ 61 司琴想了想,点点头:“萧衍应该是户部尚书府的最小的一个公子。”小恭愣了愣,没想到刚刚那讨人厌的家伙,竟然还有这样的来头,他竟然是户部尚书的儿子,难怪说话那样嚣张。想了想后,她又问司琴:“萧衍……萧少爷……以前我怎么没听过这个人啊?”司琴顿了下,笑道:“因为京城里都传言萧公子资质平庸,比不上他两位才华出众的大哥,所以在京城里并不十分出名,你没听过也是正常。” 资质平庸吗?小恭微微皱了下眉,想起刚刚那人又可恶又狡诈的样子,怎么看怎么像个奸猾狡诈之徒啊……好吧,其实就是他看起来应该很聪明啊,怎么会被传成资质平庸呢?不过小恭也不敢再问下去,怕司琴起疑。而司琴显然想起了秦以化没有如约前来的事,似乎打不起什么精神,所以也就没仔细追究她话里的意思。司琴好像挺相信小恭的说辞,认为秦以化是在会见萧衍。小恭见她相信了,不由在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其实小恭也是多想了,秦以化见长绮,是因为长绮自己找上门来了,并不是他去接长绮进王府的。而且其实跟长绮说话的时候,他一心记挂着要去后院陪司琴回司府,所以心里焦急得不得了,但因为长绮在面前,他又不好表现出来,只能偶尔往外面看一下。他本来是想叫下人去通知司琴一声的,但一来长绮在书房里,他不方便提;二来他如果让人传话说是因为长绮在府里他才爽约,还不定司琴想成什么样子,所以他干脆就没叫人通知司琴了。不过他心里到底是不安的,所以听长绮讲话的时候,也是心不在焉。 长绮来王府,自然是因为前两次被秦以化撞破她风流的事。昨天她和李公子的事秦以化知道后,他竟然没有说一句话。被误伤后,秦以化只是扣下李公子,后来李公子胆战心惊、畏畏缩缩地离开翠红居,而秦以化放走李公子后,竟然问都没有问她一声,就径直回了晋王府,仿佛当她不存在一样。长绮思前想后,想到这一个月来和秦以化的种种,赫然就反应过来,秦以化不会是厌倦了她吧?她一瞬间就慌神了,去找老鸨哭诉,老鸨却只摇头叹气,显然也在责怪她这段时间的行为的确有些过分。长绮听后,就更慌乱了,很怕秦以化从此以后真的不再理她,毕竟她对他也是有感情的,更何况他还是大秦皇朝的王爷,位高权重,她在风月场所摸爬滚打多年,又怎会不知道抓住一个金主的说法?所以她第二天一早,就带了丫头一起到晋王府来。 可是当她见到秦以化后,秦以化对她的态度却是不冷不热,已经没有了以前的亲昵和呵护,她不由又觉得委屈。毕竟娶亲的人是他,她这一个月来对经常将他挡在门外,也是气不过他在和她有了誓约的情况下和别的女人成亲。至于前两次发生的事……那都是在她醉了的情况下,她可以跟他解释…… “以化,你要相信我,我只不过是气你娶别的女人,所以这一个月在生闷气……我……我……”长绮咬着下唇,泪眼婆娑地看着秦以化。秦以化微微叹了口气,道:“我知道,娶妻这件事是我不对,但我也跟你解释过,这是皇上赐的婚,而且我父王母后已经做主,我不能拒绝。而我也说过,我一定会娶你进门,绝不委屈你半分……我这一个月里,甚至很少去后院,也没动过……动过我娶进门的女人……”他确实没有动过司琴,只是……他好像越来越期待和她亲近一些了。顿了顿,将司琴的影子甩出脑子,秦以化继续回到话题,道,“但你不光是生气,还做一些……一些我不能接受的事……你知道我讨厌你跟别的男人……”他无法说出“苟且之事”这四个子字,所以用他不能接受来代替。 ------------ 62 长绮顿时难堪地闭起眼,许久,才颤着声音道:“以化,那两件事,的确是我错了……但我不是有意的……我……那段时间,我心里苦闷不已,别的姐妹见我心情不好,就把她们的恩客带到我房里,说是大家一起热闹热闹,替我解闷,我没想到被你看到……以化,你要相信我,那天……我什么都没做,就只想着你去了。” 秦以化微微皱起眉:“那李公子呢?李公子的事你怎么解释?” 长绮听到他的质问,轻轻闭上眼睛,脸上露出懊恼神色,片刻后,睁开眼,痛苦地道:“以化,对不起,你……你原谅我一次……”秦以化轻轻叹气:“你要我怎么原谅?”长绮上前去拉他袖子:“以化,我不是故意的……那天早上你走后,我一天心情都不好,晚上就在后院喝闷酒,没想到李公子出现了,他那时候也喝多了,所以……” “所以你们两个就在一起做了那……那种事?”秦以化不是生气,只是为她感到悲哀。一个女人,如果自己不能管住自己,那谁还能管得住呢?长绮看到秦以化的表情不冷不热,虽然并没有推开她,但对她的态度已经不像以前那样捧在手心里,反而更像是陌生人。她不由绝望地闭上眼睛,半晌,才抽噎着道:“我……我是喝醉了……以化,你原谅我一次,就一次……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发生那样的事。” 她知道秦以化有些大男子主义,肯定不能容忍自己的女人在外面跟别的男人有染。她是真的后怕了,希望秦以化能原谅她。但秦以化现在的态度,冷淡又理智,比坚决拒绝她还要让她难受几分。如果他生气,那说明他还在乎她。可是他现在脸上没有一点波澜,仿佛在听一个不相干的人讲话,这让她……觉得恐惧,她知道自己快要失去这个大秦皇朝最有权势,也最英俊的男人了。 这一个月,因为秦以化成亲的事,她的确气过,恼过,哭过,向秦以化发过脾气,赌过气。秦以化一直好脾气地哄着她,并且一再保证说他只有她一个人,他不会忘记承诺。可是她仍旧觉得不安,仍旧觉得害怕……她是什么人啊,她是翠红居的姑娘,是京城最大的青楼里最有名的……妓女。她能跟他那位明媒正娶、还是皇上亲自下旨的正妃相比吗?她恐怕连鞋子都不配给他正妃提吧。所以她害怕,她恐惧,她生气……但她并不是真的要推开秦以化,并不是真的要离开他。她只不过是想要用那种撒气的手段,将心里的苦闷发泄出来,只不过是想将秦以化牢固地绑在身边。 可是,现在事情发展到这个样子,眼前的秦以化对她的眼泪和哭诉已经无动于衷。这不是她所期望的,也不在她能接受的范围内。昨天秦以化一声不响地离开后,她知道他肯定是恼了,以为他在生气,所以她今天一早就不顾脸皮地来王府求见,就是想请求他原谅。可是现在,秦以化分明不是生气的样子,反而是心冷,感觉他已经不在乎她的情绪,不在乎她在外怎么样,也不在乎她的眼泪…… 这一刻,长绮真正慌乱起来,慌乱到一定地步,就只剩下歇斯底里了。她开始疯狂地哭泣,开始扯着秦以化的衣袖语无伦次地呢喃:“以化,你别离开我……你别丢下我……是我错了……” 他们认识少说也有三年了,那时候秦以化刚刚从战场回来,因为战功显赫,所以被封为晋王。京城里的同僚在晋王府大摆三天宴席后,拖着秦以化到翠红居,说是让他放松放松。那时候秦以化就是一副刚正不阿的武人样子,虽然眉目俊朗,完全就是个风流书生模样,但骨子里却是将士的性格。那个时候长绮刚刚成为翠红居的头牌,而秦以化是京城里最炙手可热的权贵,她当然被钦点出场陪着秦以化。 那一晚到场的官员很多,都是翠红居的常客,只有秦以化,似乎第一次到那种风月场所,所以一直正襟危坐着。长绮一开始觉得这个人有趣得紧,心里暗暗笑他太迂腐,不过后来她却转变了看法,反而敬佩起他的品格来。那一晚,大家带着各自选中的姑娘进厢房,她也被众人推给了秦以化。到房间后,秦以化并没有动她,而是吩咐她早些休息,而他,堂堂一个王爷,却打地铺睡觉。 ------------ 63 那一刻,她是真正敬佩秦以化的人品,并且渐渐开始仰慕他。试问这样一个让百姓称赞的英雄,这样一个俊朗的男子,这样高洁的品格,谁不会动心?万幸的是,秦以化也怜她身在淤泥里,却洁身自好的品性,那天以后,他会常来看她,出手大方,却不曾动她一丝一毫。还吩咐老鸨不要为难她,不要逼迫她见不想见的人。那时候秦以化只是怜惜她,并没有真正对她动心,却也能做得那般体贴和温柔,于是长绮对他更仰慕,更死心塌地了。 后来她的成人礼,因为是翠红居的头牌,老鸨自然想从她身上赚一笔,于是昭告天下,看谁出的银子最多,谁就能得到她的初夜。当长绮知道老鸨的决定后,一个人在房里哭了很久。一会感叹自己的身世可怜,一会又想象她的心上人晋王在听到这个消息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想他会不会也跟那些恩客一样,只是为了得到她的身体。最后长绮甚至自暴自弃地想,秦以化虽然对她并无杂念,但只要他有那个心思夺了头筹,那她心里也是欢喜的,她的第一次愿意给他。 谁知道事情远比她预料得要好。秦以化在知道这件事后,亲自上门找到老鸨,说要替她赎身。老鸨自然是不愿意的,但秦以化是当朝最有权势的王爷,她不敢违抗,于是一横心,就咬牙说要问长绮的意见。当时长绮以为秦以化对她并无意思,只是出于道义和疼惜才替她赎身,于是违背着自己的心意,狠心拒绝了他的提议。秦以化当时在听到她不想离开翠红居时,是诧异的。但他并没有因此而看轻她,或者远离她,反而更加敬她,而且渐渐也开始对她上心。 后来秦以化买断了长绮,长绮的初夜自然就属于他了。只是那一年里,他都没有动她,而是衷心地敬她爱她。不过因为长绮当初拒绝他赎她的提议,他以为她并不想离开翠红居,还有就是他还要说服他父王母后接受长绮,也需要时间,所以就没有把长绮带回晋王府。不过长绮在翠红居,却是不需要接客的,甚至被老鸨像大家闺秀一眼地伺候着。长绮因此而更加觉得秦以化的确是世界上不可多得的好男人。 第二年初春秦以化跟随司老将军出征西北,到第二年冬天才回来。回来后,长绮出于私心,怕秦以化以后会碰见更好的人,会抛弃他,于是使了些小手段,让秦以化在翠红居过夜,然后,两人有了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 从那以后,秦以化对她更好了,简直可以说是无微不至,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碎了,爱她疼惜她……如果不是今年初春皇帝突然下旨要秦以化娶司府大小姐,他们现在应该还是甜蜜的,不会有这个月以来的争吵,现在也不会落得这个地步……长绮一想到是司府大小姐阻碍了她的幸福,就恨得牙痒痒的……而一想到秦以化竟然会答应那门婚事,她却只觉得心痛不已,却不恨他,因为她爱他,她恨不起来…… 长绮脑里闪过这三年来两人从认识以来的点点滴滴,浮光掠影般的过往,那么的甜蜜,那么的温馨,可是,这一切,似乎都要结束了。因为秦以化已经不再爱她了。长绮只觉得绝望,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拼命抓住秦以化的衣袖,仿佛想以此来寻求一丝机会,希望秦以化不要丢弃她。 秦以化看到长绮这样撕心裂肺地哭泣,他不是不动容。但他……现在对她也只是同情怜惜多过爱恋。他无法再接受她。 ------------ 64 一时间书房里只剩下长绮的哭声,缠绵而哀痛。秦以化任由她拽着自己衣袖,到底有些不忍,就轻轻拍了下她后背,表示安慰。却没想到长绮感觉到他动作,顺势倚进他臂弯里。秦以化顿时尴尬不已,但他并不是个心软的人,既然已经决定放手,就不会再拖沓,于是轻轻拨开她的手,退开两步,轻声道:“长绮,你别这样。” 长绮睁大两只泪眼,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后退,看着他脸上露出平淡的表情。她心里一下子如刀割,他是真的不要她了吗?他们之间真的就这样结束了吗?她终于受不住地大声哭喊出来:“秦以化,你太绝情了。我不就是……不就是跟一个男人上了床吗?我那是因为喝醉酒了!你知道我为了什么喝酒!你知道我为什么伤心!这一切难道不是你的错吗?为什么现在反过来不要我?!你好狠心哪……是你先背弃我们的誓言,是你先娶了别人,是你逼我犯错,然后反过来让我难堪……你太狡猾了……” 抽抽噎噎着,声音却又大又急,而且带着浓浓的恨意和悲痛。秦以化听了她的哭诉,静默良久,心里到底有些恻隐,微微叹口气,道:“长绮,当初我要成亲的时候,就跟你说过,我不会委屈你。你到底是不信任我呢,还是觉得我不值得相信?这一个月,难道我不是每天都去看你吗?你到底在怀疑什么不安什么?这段时间,你脾气变得很差,甚至不想见我,不见我,却又借酒消愁。我甚至想,或许你只是想借此堕落……”瞥见长绮瞪大眼睛带着更多的恨意看他,他轻轻叹气,“当然,我知道你并不是那样的人。我只是想不明白,你到底在气恼什么,到底在恨我什么。我们之间不是已经有过誓言了吗?我不是已经保证会娶你过门吗?你是不相信我是说话算话的人,还是不信任我的人品?你生气,你醉酒,你放纵自己,和别的男人厮混在一起,这一切,难道真的是我的错吗?真的是因为我娶妻导致的吗?” 这一切,与其说是因为秦以化娶司琴导致的,还不如说是长绮的性格所致。或许是因为她出身青楼的缘故,或许是她本性就如此,她太多疑了,太没有安全感了,也太不信任秦以化了。秦以化的说话算话是京城里有名的,谁都知道这个王爷一诺千金,如果长绮稍微信任他一点,就不会在这一个月里一直让他吃闭门羹,也不会这样沮丧和难过,更不会因为醉酒而做出让她悔恨的事来…… 如今一切都已经覆水难收,长绮绝望地闭上双眼,任由泪水不住地往下掉。秦以化静静看着她,毕竟是自己喜欢过的人,毕竟想过要与她长相厮守过,心里到底有些不忍,就拉着她,将她安置在椅子里。良久,只听他轻轻叹气道:“其实,当初我答应娶司府小姐的时候,就让我父王母后答应一并将你娶过来,并且不分尊卑大小。看到你和你姐妹陪恩客玩闹的那天,其实我是想跟你说,下个月初我就娶你进门……可是……” 他慢慢住了口,但谁都能听得出来他后面的“可是”是什么意思。如果她没有闹脾气,如果不是她那么不信任他,如果她没和李公子发生那样的事,可能他还是会娶她的。可是现在一切都晚了,他应该不会再容忍一个不贞的女人跟在他身边…… 长绮幽幽地瞪大眼睛,愣愣地看向秦以化。她张了张嘴,最后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悔恨,眼泪,伤痛……她是真的后悔了,是真的觉得……恨……为什么他不早一点告诉她?她是有机会嫁给他、嫁进王府的,对吗?可是,是她亲手掐断了这个机会,对吗?她好恨,恨自己的任性…… 她的哭声渐渐小了,最后变成了无声的啜泣。秦以化静静看着她,想起这三年来的点滴,心里也有些难过和不忍。可是有什么办法呢,已经再也回不到过去了。更何况他现在心里,还想着另外一个人…… ------------ 65 想到此刻司琴还在等着他去后院,然后一起去司府,他心里又开始焦急起来。可是房里长绮的情绪这样不稳定,他又走不开身。正烦恼着,突然外面响起家丁的声音,说是户部尚书的二公子萧衍求见晋王。秦以化想到可以趁此脱身,心下不由微微松了口气。看到长绮还在垂泪,他想了想,道:“长绮,我叫你丫头进来扶你,再派人送你回去,好吗?” 长绮没说话,只是捂着脸,小声呜咽着,猛然摇头。秦以化愕然了一下,心道她这是不愿意回翠红居的意思吗?顿了顿,秦以化又轻声道:“那你要去哪里?我让王府的人送你去。”谁知道这一句话惹来长绮更猛烈的摇头和抽咽。秦以化愣住了:“长绮,你……”他想问她到底想怎么样,但看她哭得七零八落,他便也不好再多加询问。其实长绮心里怎么想的,秦以化多少也能猜到一些,但他终究不想再跟她有什么牵扯。 过了很久,长绮才抬起头来,看他一眼,又匆匆垂下:“你就让我这么出去么……”秦以化闻言,愣住,没有答话。长绮捂着脸,声音低低的,断断续续说道:“我……如果就这样回去……”她抹了把脸,却又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说下去。秦以化懂了她意思,她现在哭成这样,估计眼睛都肿了,如果就这样回去,估计会被人笑话。即使没人敢笑她,她是那么要强的人,应该也会觉得难堪。皱了皱眉后,秦以化轻轻叹口气,片刻后,道:“那么你先在王府住下吧,明天我再送你回翠红居。”长绮脑袋迅速转动着,先留在晋王府也好,说不定还会有机会挽回秦以化的心。她用手帕擦了擦满脸泪痕的脸,强颜笑道:“多谢。” 不经意间两人已经这样生疏,秦以化淡淡点了下头,去外面叫丫头带长绮去别院休息,自己到前厅去见萧衍。 萧衍在见过小恭后,就在想着要怎么逗逗那丫头。见秦以化到了,他忙迎上去拱手:“晋王。”秦以化平常跟户部尚书也就是萧衍的父亲并没有什么交集,这次听到萧衍来拜访他,他就一直在猜测缘由。一边想着,秦以化一边回礼:“请坐。”萧衍笑着摆手:“不用客气,晋王,我今天来,也没有其他事,只是奉父亲的命令,来给王爷您送帖子。”说着,从衣袖里拿出一个红贴,递到秦以化手里,一边道,“下个月初五是家父生辰,还望王爷您到时候能赏脸光临。” 秦以化客气接过,含笑道:“一定。”萧衍笑起来,像是随意找话题道:“王爷,怎么不见王妃?我听闻王妃的琴技是京城里的翘楚,一直想找个机会见识一番,不知王爷可否准许王妃出来一见?”这个要求有些突兀,一般的人应该都不会要求见内眷吧?秦以化微微皱眉,拿不准萧衍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但他不是很喜欢萧衍这种近乎无礼的要求。萧衍自然看到了秦以化脸上微微的不痛快,忙作揖解释道:“王爷,我并非……”他摸摸鼻子,道,“其实事情是这这样的,我……我看上了王妃身边的一个小丫头……” 他长到二十岁,还没觉得这么羞赧过,差点连老脸都丢了。秦以化听到他的话,不由微微一愣:“哦?”这确实出乎他的意料,他原本以为萧衍是……是奔着司琴去的。顿了顿,秦以化不禁笑起来:“既然是这样,那萧公子与我一同去后院可好?王妃住在后院,而我恰好也有事要去一趟。”萧衍赶忙拱手:“如此多谢王爷。” 两人各自怀着心思,一同往后院走去。秦以化想的自然是他终于可以去见司琴了,至于长绮今天来王府,还有她住下来的事,秦以化一时却拿不准要不要跟司琴说。如果跟司琴说了,又怕她多想,若是不说,以后让她知道,解释起来又麻烦。最终秦以化还是觉得不说为好,不然自己迟到这么久都是因为长绮的缘故,还不一定司琴会难过成什么样子呢。反正长绮明天就会回翠红居,而他今天会带着司琴回司府,她们碰不到面。 而这边,萧衍嘴角微微勾笑,一想起那丫头呆会见到他可能会有的表情,他心里就止不住地乐。 ------------ 66 秦以化先派人去后院通知司琴,而后带着萧衍往后院走去。等进了院子,就看到司琴和小恭都站在窗口,似乎在等着他们到来。秦以化嘴角不禁露出笑意来,回头对萧衍道:“马上快中午,萧公子就在这里用餐吧啊?”萧衍自然也看到了窗口的两人,他目光一直落在小恭身上,直到秦以化问话了,他才哦哦两声,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会不会太麻烦?”不等秦以化说话,他又笑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秦以化知道他刚刚是看小恭看呆了才失礼,也就不计较那么多,微微笑道:“不麻烦,萧公子能留下来吃饭,是我的荣幸。” 两人其实也就是客套客套。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司琴和小恭都迎了出来。秦以化赶忙替他们介绍:“王妃,给你介绍,这是户部尚书家的二公子萧衍。萧公子,这是贱内。”司琴和萧衍都点头客气打招呼。司琴听到这人是萧衍,一上午烦闷的心情顿时就消散不见了――小恭果然没有骗她,这一上午秦以化应该就是在见萧衍,所以才没时间来后院。这会秦以化带着萧衍一起过来,自然是为了告诉她他并没有忘记他们昨天晚上的约定,司琴怎么能不开心? 而小恭一出房间,就能感觉到萧衍灼灼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趁秦以化和司琴说话间,她偷偷横了萧衍一眼,警告他不要太过分。萧衍却只笑眯眯迎着她目光,露出狡黠神色。小恭无语地再次白他一眼,低下头去,干脆不理他了。不过晋王带这个家伙来后院,还真出乎她的意料。她本来还在想,如果小姐知道了她之前说晋王在见萧公子的事是谎言,小姐会不会生气。没想到这会晋王就带着萧衍过来了,反而证实了她并没有说谎,这看真是出乎她意料。她一方面又欣喜于秦以化带萧衍来后院,因为这样,司琴就不会胡思乱想了;但另一方面,她又极其讨厌萧衍那无时无刻粘在她身上的目光,那目光太灼热了,让她抓狂不已。 这边,秦以化细细看了看司琴,看到她身上的鹅黄色衣服,眼里不由就泛起笑来。他微微俯身看着司琴,轻柔问道:“饿不饿?”司琴摇摇头,咬着下唇没有说话。秦以化笑了笑,歉然道:“抱歉,上午有些事……耽搁了。我已经叫人送拜帖去司府了,我们下午去见奶奶和岳母,好不好?”什么时候秦以化声音这样轻柔过?恐怕只有对司琴说话的时候吧。就见司琴抿了抿唇角,笑了,脸上露出一抹红霞,点点头,也轻声应道:“……好。” 一旁的萧衍看得一愣一愣,心想看来外面的传言都不对啊。上午他在王府门口碰到翠红居的长绮姑娘,外面都在传言,那长绮姑娘不久就会嫁进晋王府,是晋王最喜爱的女人,而晋王的正妻,也就是司府大小姐,在王府里却一点也不受宠。大家都在说,等长绮进门后,恐怕司琴的王妃位置也保不住。但他在书房外,却听到那长绮姑娘一直在哭,而晋王似乎并没有因此而心软,好像还惹得长绮姑娘的哭声更大,似乎是受了什么委屈,又带着恨意。而现在,他看到晋王对司琴说话这样温柔,分明就是上了心的样子……这个场面真是匪夷所思,完全跟外界的传闻是相反的,若不是萧衍他自己亲眼所见,他一定会觉得他一上午在晋王府里见到的事,都是幻觉。 萧衍想着等会出了王府大门后,他要不要到外面去晃一圈,然后告诉大家,其实晋王很疼晋王妃,一点也不迷恋那翠红居的长绮…… ------------ 67 互相见过之后,秦以化和司琴请萧衍落座。秦以化虽然跟萧衍同朝为官,但两人实在没什么交集,所以彼此间也没有太多的话题谈论,大都说一些朝堂里的事情,或者谈谈京城里有趣的事。不过秦以化也不会觉得萧衍唐突,毕竟萧衍已经直言不讳地跟他坦白,人家是看上了司琴身边的小恭,才跟着他一起来后院。萧衍这样直白,秦以化非但不反感,反倒有些欣赏他。虽然萧衍在京城里并不如一些公子哥一样才华出众,又或者混个风流洒脱的名声,但秦以化却觉得这个人,性格这样坦诚,值得他结交。所以秦以化也是有意做个顺水人情,给他个机会接近小恭,若是能成就这一件好事,往后小恭从他们晋王府嫁出去,也算是跟萧衍有一层关系。 期间秦以化特意叫小恭坐下,四个人一起用餐。而且秦以化趁萧衍逗弄小恭的时候,偷偷凑到司琴耳边,低声向她解释:“这位萧公子很喜欢小恭。”司琴讶异地抬头去看萧衍一眼,既而嘴角微抿,也压低声音,道:“萧公子第一次见到小恭吧?”秦以化笑起来:“我不太了解,他刚刚说要来后院,我还以为……”以为他是要见司琴,却没想到是为了小恭。不过这话不好跟司琴讲,于是顿了下,转开话题道,“萧公子这样上心,你找个机会,问问小恭的意思?” 司琴想到上午小恭从前院回来后,脸色就不怎么好,不过倒是抓着她问了很多萧衍的事,现在看起来,小恭去前院,应该碰到了萧衍才是。她抿着唇角,想了想,点头道:“好,我会问问她的意思。”秦以化见她眉目柔顺,眼眸流转间,尽是风情,心下不由一阵悸动。他呆了好半晌,才慢慢平复心情,想起下午去司府的事,便轻声道:“我们等下回司府,吃了晚饭再回来,你说这样好不好?”司琴本来被他灼热的眼神盯着,很不自然,这会见他恢复平静,突然开口问她,她不由暗暗松了口气,点头微笑道:“好。” 这边秦以化和司琴两人低声说着话,气氛好得不得了。那边萧衍和小恭就没那么平和了,两人一对视,就是火花四溅。萧衍一直忍不住逗弄小恭,见她夹桌上的香菜,便问道:“小恭你喜欢香菜啊?喏,我给你夹吧。”说着,夹了好大一筷子到她碗里。小恭因为秦以化和司琴在场,不方便发作,但她气得脸都红了,狠狠瞪向萧衍,连手都在颤抖。这个人,是故意的吧?一定是故意的,不然有哪个人会这样给人夹菜的?即使是好心,但也没必要夹那么多吧。 小恭不好发作,所以只得忍耐着。既然不能向他发火,那就只能沉默着不说话。于是她低着头,默默地吞咽饭菜,也不理萧衍。但萧衍明摆着就是不放过她,见她只知道扒米饭吃,就笑着凑到她跟前:“哎,你怎么不吃菜啊,不吃菜不能长个的啊。”小恭因为才十五岁的缘故,这个时候其实还在发育时期,萧衍说完这句话后,还用猥琐的表情配合着上下打量她。小恭实在气不过,就转动身子,背对着她。萧衍心里忍着笑,知道不能太过分,不然惹恼了这个丫头就不好了。毕竟是当着晋王和王妃的面,他也不敢太放肆。况且他也看得出来,这丫头脾气大着呢,可不能在第一次就把她惹怒。 幸好萧衍认得清楚形势,所以接下来安静多了。小恭起初对于他不再骚扰自己而感到奇怪,偏过头来皱着眉看他一眼,见他开始和秦以化聊天,她不由松了口气。心里在想着,若是以后再遇到他,她一定不理他。如果他还敢这样逗弄他,她一定对他不客气! ------------ 68 吃过饭后,小恭因为不想再跟萧衍相处,于是抢着收拾碗筷。对于小恭和萧衍的情况,秦以化和司琴都看在眼里。司琴见小恭脸色不好,知道肯定是因为萧衍逗弄她的缘故,想笑,却又怕她生气,于是趁秦以化和萧衍说话的空当,拉住她,道:“等会我们回司府,你去收拾一下,把东西整理好。”所谓的东西,就是昨天晚上她们商量好的带回司府的礼物。 小恭低声应了,正打算进屋,却听秦以化偏头对司琴说道:“我们去找账房吧,你去选点东西带回司府。” 没想到刚刚说到礼物的事,秦以化就说让司琴去选东西带回娘家。司琴和小喜不由都是一愣,两人对视一眼,司琴很快反应过来,低声应道:“好。”秦以化笑笑,又回过头去和萧衍说话。小恭趁着机会,在司琴耳边低语道:“小姐,王爷对你真是越来越好了。”这句话无疑说在司琴心坎上了。这几天虽然司琴表面上不说什么,但心里还是看得到秦以化的态度变化。从最开始的冷言冷语,到不理不睬,再到胡乱脾气,到如今的温和,司琴已经能见见感觉到秦以化对她的好了。 不过司琴在享受秦以化这种温柔之外,其实心里也隐隐有些担忧,生怕他这种好在某个时刻会被他收回去。但幸好他们之间还是朝着更好的方向发展,所以司琴现在也很满足,只希望日子能永远这样下去。她没想到的是,这一刻她还在期待这种日子能长久,下一刻就听到让她期望破碎的事―― 秦以化带司琴和小恭去账房,顺便送萧衍离开。他刻意和司琴走在前面,让萧衍和小恭走在后面,就是为了给萧衍提供机会。司琴懂他心思,不过她看小恭好像不大乐意的样子,就压低声音对秦以化道:“小恭好像不太喜欢萧公子啊。”秦以化忍不住笑起来,虽然他在情爱这方面可能比不上京城里的许多风流公子,但毕竟他比司琴年长,经历过的事情要比司琴多,所以自然也就比司琴能看得更透彻一些。小恭虽然看起来是很不爽萧衍,但也没表现出厌恶的样子,她的反应其实算是正常的,谁叫萧衍一个劲逗她呢。而这个萧衍,别看一幅吊儿郎当的样子,但其实他还是很有分寸的,而且……不知道怎么回事,秦以化竟然在他身上看到了某种智慧和隐藏的能力。秦以化敢肯定,萧衍本身一定不像外界传言的那样,没有才华也没有能力,反而是他可能在藏拙。 正因为如此,秦以化虽然跟萧家没有交集,但他还是接下了萧尚书生辰的帖子,并且留萧衍用饭,又给他制造机会接近小恭……这一切,自然只是因为他评估了萧衍的能力,并且想要与他搞好关系。虽然秦以化身为皇帝的亲堂弟,不需要拉帮结派,但到底伴君如伴虎,能在朝堂里多认识一个朋友,就多一条路,未尝不是好事。 而且这些年,说实话,秦以化一直跟随司老将军出征在外,对京城里的局势不是很了解,朝堂里有哪些派别,哪些派别的实力大,他都不甚了解。虽然他父王是皇帝的亲叔叔,在朝堂上自然是位高权重,因此也可以庇佑他。但秦以化现在毕竟已经被封为晋王,有了自己的府邸,而且他不久后可能又要出征,外出起码也得七、八个月,还不确定京城里会发生什么事,所以还是多交些朋友,多一些信息来源的好。而秦以化想结交萧衍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就是他父亲秦王虽然并不是那种扰乱朝纲的人,但到底有些倚老卖老,以皇族自居,所以在朝堂上并不是很得人心,而他现在又被封为晋王,不久后可能又会加诸大将军称号,到时候大秦皇朝二十万将士都在他手里,他出征在外,还不定朝堂里还编排他什么。虽然皇上把权力叫给他,但也不一定是真正信任他,所以他还是多长个心眼的好。 刚刚用饭的时候,他和萧衍交谈了一下,萧衍立刻就做出友好的样子。这说明他应该是明白了秦以化的心思,所以间接告诉秦以化,他也愿意跟秦以化结交。由此也可以说明,萧衍的确很聪明,很不简单。 秦以化想着如果能用小恭把萧衍拉拢,那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他往后望一眼,低声对司琴笑道:“那可未必,我觉得小恭也不是那么讨厌萧公子嘛。” ------------ 69 几个人走到前院,萧衍觉得逗够小恭了,就上前和秦以化还有司琴告辞。几个人正客套间,就见一个丫鬟从他们身后追上来,看到秦以化,立刻福身道:“王爷,长绮姑娘一直在房里哭,说是要请您过去。” 这一句话说完后,几个人的表情各异。萧衍表面上虽然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但内心里其实很沸腾,很有兴致地站在一旁看热闹。小恭则是担忧地去瞄司琴的表情,她上午好不容易替秦以化圆了慌,却没想到被眼前这个丫鬟一句话就破坏掉。而司琴脸色自然是又红变白,最后咬住下唇,却又装作什么都没听见一样,只是沉默地低下头去。 秦以化看到司琴逃避的样子,心里一时又是气愤那丫头不知道看眼色,一时又怕司琴什么都憋在心里憋会身体。他压抑着怒火,冷冷瞪向那不知道看眼色的丫鬟:“你这么慌慌张张做什么,平时官家没交你们礼貌吗?!啊?!没看到我在这里见客人吗!没看到王妃在场吗!你是新来的吗,不认识王妃吗,不知道要先见过王妃吗?!啊?!” 他只字不提长绮,只是骂这丫头不懂礼貌,意思很明显,就是要向大家宣告司琴在王府的正妃地位。虽然秦以化平常不怎么管内务,但他多少也知道府里这帮下人因为自己之前对司琴不甚热络的态度,所以都跟着编排司琴。当然,这件事他也有错,所以他在慢慢改变,一点一点地对司琴好,希望能改变他跟司琴之间的关系。至于这群下人,他是时候给他们一点教训,是时候告诉他们,在王府,司琴的王妃地位不会动摇。 那丫鬟可能还没见过秦以化发这么大的火,甚至立刻颤抖起来,连连点着头,却不敢吭声。秦以化意识到萧衍还在场,毕竟这是王府的私事,让外人看着有失礼数,于是冷冷瞪了那丫鬟一眼,转向萧衍,不大好意思地笑笑,道:“萧公子,我让下人送送你。我等会还要和王妃一起回司府,就不送你了。”萧衍知道自己在这里肯定只会让王府的人尴尬,于是笑着点头道:“打扰了一个中午,我也该告辞了。晋王,谢谢你的午饭。”他说着,转向司琴身后的小恭,朝她暧昧地眨眼后,这才转身跟着晋王府的下人离开。小恭在司琴身后,看到萧衍那暧昧的表情,她气就不打一处来。但鉴于是在秦以化和司琴面前,她不好发作,于是只能眼睁睁看着萧衍嚣张地走掉。 一等萧衍立刻,秦以化即刻转过神来,冷冷看向那全身还在瑟瑟发抖的丫头,道:“长绮姑娘只是在这里住一晚而已,明天就会回去。你去告诉她,如果她不想消停,明天晋王府也不会留她。”这话虽然旁人听不懂,但长绮肯定是能听懂的。秦以化的意思很明显,如果她继续哭下去,哭得不能见人,他也不会心软,明天一早他还是会把她送回翠红居。 那丫鬟当然不敢再多说什么,低着头唯唯诺诺地应了。转身离开前,那丫鬟抬头看了司琴一眼,眼神复杂,既而飞快地往别院走去。也难怪那丫鬟要用那种带着既疑惑又嫉妒又不可置信地眼光看司琴,毕竟司琴在嫁入晋王府的一个月里,晋王对她不闻不问,并且晋王要娶翠红居长绮姑娘的事,在王府里已经不是秘密。她这一次匆匆跑来见秦以化,其实是看到司琴在场的,但她以为当着司琴的面提长绮也没什么,所以才那么冒失。却没想到即刻就被秦以化呵斥了。从秦以化的怒气里,不难看出他对这个王妃的重视。但……这怎么可能?晋王不是一直不待见这个王妃的吗?那丫鬟一路往别院走去,一路还在想着这件事。 ------------ 70 等那没眼色的丫鬟走后,秦以化静默好一会,这才偏头去看司琴。司琴紧紧咬着下唇,面色虽然苍白,但却努力做出什么事都不知道的样子,眼帘微垂,似乎没有听到刚刚秦以化和那丫鬟的对话。秦以化沉吟一会,转向一旁的小恭,道:“小恭,你先去账房找总管,让总管在那边等我和王妃。”小恭知道秦以化是有话要跟司琴讲,她担忧地看司琴一眼,最终低头应了一声,转身去了账房。 秦以化微微叹口气,看向司琴,艰难开口道:“今天上午……长绮和萧公子一道来的……她来是因为昨天的事……”昨天他只给司琴和小恭说了自己被李公子误伤,顺便教训李公子的事,却没有说他被误伤的原因。当然,司琴其实猜到了误伤的事应该跟长绮有关,而今天长绮来,恰好证明了她的推测。司琴默默低下头,只是沉默,并不去看秦以化,也没有接话。秦以化脸上露出懊恼神色,似乎在考虑要怎么开口。半晌,他皱了皱眉,道:“昨天我……去了翠红居,却没有见长绮……所以长绮今天来王府……”至于为什么不见长绮的原因,他没打算告诉司琴,这毕竟涉及到长绮的隐私。虽然长绮的确做了让人蒙羞的事,跟李公子有了一夜,但他到底跟长绮有过一段情,他不能因为不要长期了,就不顾长绮的名誉。 司琴听秦以化说得断断续续,她也没什么意见,只是低低哦了一声,又不说话了。秦以化看到司琴这毫无反应的反应,眉头深深皱起,可是他到底还是无可奈何,毕竟是他……先坐了令她伤心的事。沉默半晌后,秦以化轻声道:“长绮只在王府住一夜,明天一早我便让人送她回翠红居……”顿了顿,他又道,“不然这样,我们今晚在司府留宿一宿,可好?” 这个提议,当然是为了避免司琴胡思乱想,一来证明他并不挂念长绮,二来也可以让司琴安心,告诉她他晚上不会去别院。司琴听了他这句话后,第一次抬起头来,匆匆看他一眼,复又低下头去。动作虽然迅速,秦以化还是捕捉到了她眼里含着的惊讶、不可置信情绪。秦以化心下不由一紧,颇为疼惜地重复道:“我们今晚就在司府留宿,你说好吗,琴儿,好吗?” 他似乎是第一次叫她“琴儿”。司琴身子微微一颤,终于轻轻点了点头。秦以化像是松了一口气,神色终于缓和下来。他俯下身,凑到她耳边,低低道:“那我们现在去账房给奶奶和母亲挑选礼物,好不好?”他温热的气息喷薄在她脸上、脖子里,颈项间,司琴只觉得脸颊发烫,一直蔓延到耳后根。她身子已经僵硬了,脑子似乎也停止了转动,听到他问“好不好”,她就愣愣地点头说好。秦以化这才真正笑起来,不管她现在心里是怎么想的,只要她不再想这件事便好。而只要她不再这样伤心,只要能安抚她,他便愿意去做,别说是在司府留一宿,就是十天半个月,他也是没意见的。 两个人默默往账房走去,一路上谁都没有再开口。秦以化看司琴依旧只低着头,不看他,也不与他交谈,他心里就有些焦急和心疼,但他想不出什么办法来逗她开心,于是也只能跟着沉默。到账房后,司琴选了几样并不怎么值钱,只是很普通的东西,秦以化在一旁看了会,叫官家把司琴选的东西打包好,又亲自挑选了几间贵重的,这才和司琴一起离开。 两人乘轿去司府,因为秦以化事先让下人送了拜帖过去,所以当他们到司府大门口的时候,早有人等在那里迎接他们。秦以化先下轿,而后走到司琴轿门口,接她下来。他仔细观察司琴神色,可能是因为回了司府的缘故,她脸色好了很多,眼里也没有那么多忧愁。秦以化在心里暗暗松了口气,携着她一同走进司府。 ------------ 71 司老夫人和司琴她母亲自然是亲自出来迎接。上一次秦以化晚上到司府来接司琴的事,司琴她母亲是后来听司老夫人说,她才知道的。做母亲的自然比一般人更关心自己的孩子,司琴那天突然回府,而晋王连夜接她回家,她母亲知道其中的事并非像晋王所说的那样,是因为他不陪司琴回娘家,司琴才生气。自己的孩子她最清楚,司琴平时性子温和,说起来甚至有些胆怯,如果单单只是因为晋王不陪她回司府,她应该不会如此无理取闹,自己一个人偷偷跑回来。司琴她母亲猜想,应该是晋王和司琴两人之间产生了什么重要的矛盾,才导致司琴不顾礼数,自己一个人回娘家。所以司琴她母亲这几天都很担心司琴,不知道她回晋王府后怎么样了,不知道她跟晋王之间的矛盾有没有解决……而这一次,看到秦以化亲自陪着司琴上门,而且还带了珍贵礼物,见到她和司老夫人后,秦以化也是客气尊敬有加,司琴她母亲一颗悬着的心不由也放了下了一半。 趁秦以化和司老夫人说话的空当,司夫人拉过司琴的手,小声问她:“你在晋王府,一切都好吗?”司琴从小到大,没让她母亲操过心,即使有什么事,也都是藏在心里,这一次也不例外,她不想让司夫人担心,于是微微笑着,轻声应道:“嗯,都好。”司夫人仔细端详她一阵,还是有些不放心,便低声问道:“那晋王呢?他对你好不好?”司琴答得很快:“嗯,他很好。” 可就是因为答得太快,而平时司琴又没有说谎的经验,让司妈妈更加怀疑。她目光扫向一旁正和司老夫人交谈的秦以化身上,眼里带着考究,似乎在评估这个女婿到底对她女儿有几分真心。察觉到司夫人的目光,秦以化低声向司老夫人说了声抱歉,而后走上前,轻轻牵住司琴,再看向司夫人:“岳母,这么久才和琴儿一起回司府看奶奶和您,实在过意不去,还请岳母您不雅怪罪。” 似乎他叫司琴“琴儿”已经是最寻常不过的事了,但分明他今天才在晋王府里叫了一声。司琴听到这个称呼,脸蓦地就红了,也不敢抬头让人看见。司夫人看了看司琴,而后看向秦以化,微微笑道:“这么多礼做什么?大家都是一家人,往后多来往就是。”司夫人之所以突然展颜,是因为她看到司琴脸红了,这说明司琴和秦以化两人之间应该还是有互动的,所以她的另一半悬着的心也渐渐放下来了。司老夫人坐在主位上,招呼大家:“都坐吧。” 很快丫头上来看茶,秦以化一直携着司琴的手,与她同坐在下首。司老夫人和司妈妈见了,互相交换一下眼神,脸上都露出笑意来。看得出来秦以化对司琴不错,他们的感情应该很好,他们做长辈的,看着自然就开心。 几个人正聊着天,突然就听下人在外面通报,说是表少爷到了。表少爷自然就是柳立昊。听到这个人来了,秦以化不由捏紧司琴的手,表情一时也变得冷淡。司琴被他捏痛了,就偏过头来看他。秦以化朝她挑挑眉,却不说话。司琴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表情就更疑惑了。秦以化暗暗叹口气,知道他表露得再多,这个迟钝的女人估计也不会感应得到他心里汹涌的酸味,于是干脆不看她了,只是捏着她手的力道又加重了些。 柳立昊进来后,先向司老夫人和司夫人问安,既而转向秦以化,客气打招呼道:“见过晋王。”秦以化抬起和司琴紧握的那只手,微微一笑,做个摆手姿势:“柳公子客气。”柳立昊望见他们两人的手,眼眸顿时暗了暗,很快恢复平静,转向司琴,笑道:“琴妹,你回来了。”司琴自小跟柳立昊交好,看到他,她自然是高兴的,笑着点头道:“嗯。” 司老夫人在主位上发话了:“立昊,你也坐吧。难得你大表妹和晋王回来一趟,你得好好替司府招待他们。” ------------ 72 这句话出来,各人的脸色都不相同。其实不难听出司老夫人话里的意思。如今司府没有男丁,柳立昊是司夫人的侄儿,从小在司府长大,如今看来,司老夫人应该是把他当成司家的继承人看待了,毕竟司府还是需要一个支撑门面的男子。 秦以化又如何听不出来司老夫人的意思?当着他这个女婿的面,司老夫人把一个外姓看得这样重,秦以化心里自然有些不悦。当然,如果单单只是因为司老夫人看得柳立昊重,想让柳立昊继承司府家业,他倒也没什么,完全可以理解司老夫人的言行。但他现在郁闷的是,柳立昊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司琴,就连回答司老夫人问题的时候,他目光也没离开过,这让秦以化无论如何也淡定不了。 不过幸而司琴单纯,对感情方面似乎也很迟钝,她一直乖乖地坐在秦以化身侧,好像完全没有看到秦以化灼热的眼神。秦以化不禁又庆幸自己的妻子是个如此可爱纯净的人。不过作为男人,有别的男的觊觎自己的妻子,他当然是要使些手段让对方知难而退的。于是在整个交谈当中,只要柳立昊把目光投向司琴,他就有意无意地抬起和司琴交握的手,故意在他眼前晃动。柳立昊每次看到这幅情景,眼神都会黯下去。如此几次后,柳立昊大概也知道秦以化是故意为之,于是也就将目光收敛很多。 当司琴委婉地表达她和秦以化要留在府里住一晚的时候,她奶奶和母亲都是欣喜的,即刻就叫丫鬟去收拾司琴出嫁前的院子。因为司琴她奶奶和母亲并没有听过外面那些传言,也不知道司琴一开始嫁过去被秦以化冷落,所以她们只是单纯地认为这个晋王对司琴很好,于是她奶奶和母亲都从心底里高兴着。但柳立昊是知道实情的,所以对秦以化陪司琴回司府,还有他要留宿一宿,并且和司琴同房间的事,持着怀疑态度。 等秦以化和司琴歇息好后,司老夫人就命人带两人回司琴原来居住的院子休息。小恭对司琴的房间自然是熟悉的,率先去院里布置了。秦以化和司琴在后面,由司琴她母亲和柳立昊带着,一同前往。司老夫人因为年纪大,出来接见秦以化和司琴他们,又陪着他们说了好一会话,有些累了,就直接回了房间休息。 一路上秦以化陪着司夫人说话,柳立昊趁着机会,悄悄拉过司琴,低声问她:“琴妹,怎么回事?晋王怎么跟你一起回司府了?”他顿了下,似乎还想问什么,不过接收到司琴投过来的疑惑目光,他只能勉强笑笑,打住话头,解释道,“他……之前不是……”司琴懂了他意思。秦以化之前的确对她冷淡,甚至可以说是不闻不问,这会陪她一起回司府,的确有些说不过去。对秦以化的改变,她也觉得很不可思议,不过她一向追求顺其自然,既然秦以化对她好,她也就顺从地接受。至于柳立昊这一连串的问题,她却是连自己也不知道在们回答。 柳立昊见她沉默,以为她有什么难言之隐,便道:“是不是晋王他有什么事有求于司府,所以逼迫你……”司琴笑起来,摇摇头,道:“不是,表哥你想多了,晋王没有别的意思,就是陪我一起回来一趟而已。”柳立昊看着她纯净美好的笑颜,不自觉就呆了呆。好半响,他才回过神来,语气里带些落寞:“那么,是晋王开始重视你了,对吗?”司琴偏头想了想,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我也不知道……但……”她也说不出秦以化是不是开始重视她了,但她感觉到了他的努力。柳立昊直直盯着她嘴角那抹笑,眼底闪过一丝涩然,半晌,才轻声道:“我明白了……难怪刚刚晋王一直握着你的手不放。” ------------ 73 刚刚秦以化的确一直抓着她的手不放,但司琴一直以为这只是她跟秦以化之间的小动作,不会有人注意到,却没想到竟然被柳立昊看到了,而且现在他还说出来了,司琴心里一时觉得羞赧,一时又是窘迫,呐呐着半晌说不出话来。 而柳立昊看司琴这么羞羞答答的样子,即刻明白过来,内心比之刚才,更是犹如坠入万丈深渊。从小柳立昊就待司琴与别的司府姐妹不同,因为他喜欢她的温婉,喜欢她的柔弱,甚至是她被欺负得梨花带雨的时候,他更是想将她护在羽翼下……后来他姑父也就是司琴的父亲司老将军战死沙场,他当时不在京城,听闻噩耗的时候,他疾驰赶至司府,那时候忙于司老将军的丧事,他也没想那么多。却没想到几日后,皇上便下旨替司家四姐妹赐婚。而司琴,就被下旨嫁给晋王。他当时听到后,不知道有多痛心多后悔,后悔自己怎么不早一点回来,后悔自己怎么没早点向司府提亲。 在司琴出嫁前一天,柳立昊一个人跑到场外呆了一夜,第二天司家四姐妹同时出嫁,他也没回去道贺,而是在场里晃悠,直到在茶楼上看到司府红红的轿子、长长的迎亲队伍分别往四个不同方向行去的时候,他才敢回去。回去后,却是人去已楼空,院子里再也没有司琴那腼腆的笑,没有那羞涩的表情,他跌坐在回廊里,只能任由回忆侵袭他脑海,任由痛楚刺痛他内心。后来,当司老夫人表示要留他在府内,将他当司府的继承人来养的时候,柳立昊便留了下来。毕竟司府已经没有男丁,而司家四个姐妹嫁的夫婿,家世都很显赫,恐怕不会答应做司府的上门女婿。 然后,司府四姐妹出嫁没多久,他就听到晋王要另娶的消息。而且外面传得极其难听,说什么晋王妃被晋王冷落,晋王和翠红居的头牌长绮姑娘早有奸情,不久就会娶长绮进门。柳立昊当初听后,真是又气愤又难安,气愤被他疼在心尖上的人,却被秦以化弃之如敝屣,不安的是,他怕司琴在晋王府受欺负。所以那天特意去晋王府,就是想知道司琴过得怎么样。那天他看到的司琴,确实是哀怨的,并且,他也感觉到了晋王府里那些下人对他们王妃的轻视,甚至是鄙夷。他当时只觉得鼻头发酸,想着要不就那样把司琴带走吧,把那个他喜欢了很多年的女人带走吧,不要再让她受一丝委屈。谁料想那天他正打算鼓起勇气向司琴表白心意,然后劝她和自己远走高飞的时候,秦以化怒气冲冲地打断他们的话,并且毫不客气地赶人,把司琴拽进了后院。 那时候他真恨自己没有秦以化那样的权势,真恨自己不能大胆地把司琴留下,真恨自己让司琴陷入更绝望的境地。他知道秦以化一定看出了他对司琴的心意,也一定误会了司琴跟他有……染……当秦以化冲进大厅的一刹那,不知道怎么回事,柳立昊却突然想刺激一下这个不懂珍惜的男人,想向他宣战,想要告诉他,他秦以化不在乎的人,却是他柳立昊捧在心尖上的。所以当司琴凄婉地看向他,要他解释的时候,他只是别过眼去。是的,他是故意的,故意让秦以化误会,故意让司琴在晋王府的地位处境变得更差,因为只有那样,他才有机会让晋王写休书,才有机会将司琴带走。 柳立昊原本以为经过那一件事后,秦以化会认定他和司琴有染,而后对司琴不闻不问,甚至会放司琴自由,毕竟秦以化已经有了喜爱的人,他应该不会再为难司琴。却没想到一个月过去了,他听到的只是翠红居的长绮姑娘被晋王撞破好事,却没听说过晋王要休妻。这让柳立昊感到沮丧,更是疑惑。而当今天看到秦以化陪着司琴一起回司府,并且带着世间少有的珍贵礼物,整个过程还一直抓住司琴的手,柳立昊再怎么不想不愿意去探求,他也看明白了,这晋王,大约是不会再放司琴走了。 ------------ 74 这个认知让柳立昊内心一瞬间像掉进了冰窖里,而司琴刚刚那羞赧、欲说还羞的表情,却是是雪上加霜,让他如坠十八层地狱。他露出一个苦涩的笑,仔细凝视司琴眼睛,轻轻叹道:“琴妹,你喜欢晋王,对吗?你喜欢他,对不对?” 这个问题实在太突然了,而且太……直接了,让司琴一时手足无措起来。可柳立昊似乎并不打算放过她,一直灼灼望着她,执意要等她一个答案。两人正僵持间,却见秦以化回过头来,笑看司琴:“王妃?”他自然而然地朝司琴伸出手来,意思不言而喻。而司夫人则是笑眯眯看着秦以化的动作,心里大概在替自己女儿高兴,毕竟晋王看起来对她女儿很好,很温柔。 司琴因为柳立昊的咄咄逼问,早已经不知所措,这会突然听到秦以化的呼唤,她就像抓到救命稻草一眼,急急应了一声,将手放到他掌心里,被他牵着上前,而将柳立昊留在了身后。司琴不敢去看柳立昊的表情,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心里隐隐觉得有些对不住柳立昊…… 或许她其实早就知道柳立昊对她的心思,或者她是觉得自己让他担心了……总之司琴不敢看到柳立昊脸上伤心难过的表情,不敢再与他对视。也许这么多年的相处,即使司琴迟钝,也能感觉得出来柳立昊对她的心思吧。柳立昊是真的对她好,而且……而且小恭也说过,相较于对其他几个姐妹,柳立昊对她是不同的……正因为她隐隐约约能懂得柳立昊的心思,而她……却不可抑制地爱上了她的丈夫,没法给柳立昊回应,不愿意让柳立昊越陷越深,所以她只能回避…… 将手放入秦以化掌心的那一刹那,秦以化便紧紧握住,她只觉得自己的手上传来一阵温热,让她心里也跟着温暖起来。司琴本来因为无法面对柳立昊又不想伤害柳立昊,所以变得有些惶惑和不安的心情,好像也得到平复。秦以化微微用了些力,司琴感觉到手到有点痛,就抬头去看秦以化表情。却见秦以化朝她温和一笑,凑到她耳边,轻声道:“你走得有点慢,我牵着你。” 司琴脸颊瞬间就红了,也不知道是为他这温柔的语气,还是为两人十指相扣的动作,还是为他暧昧的话语。她已经无暇再顾及身后的柳立昊,现在她心里,全部装满了秦以化,已经容不下第二个男人。 几个人继续往前走,司夫人和柳立昊送他们到院子里,小恭已经带领司府的丫鬟整理过房间了。司夫人笑着看向秦以化和司琴:“你们今晚就在这里歇息吧。”秦以化笑着点点头:“谢谢岳母。”司夫人目光慈爱,在他和司琴之间逡巡,既而笑着拉过司琴的手,道:“你好好休息,晚点再来我房里,我们母女俩很久没在一起说话了。”司琴乖顺地点点头:“嗯,母亲,我也有很多话要跟你说。” 母女俩在一旁说了会话,完全没有注意到另一边的秦以化和柳立昊,已经冷场到如同是寒冬腊月的冰雪天,谁都不理谁,并且,两个人脸色都有些黑沉。幸而小恭机灵,很会看眼色,慌忙上前对秦以化道:“王爷,房间已经准备好了,您要不要进去看看?我不知道您和小姐还需要些什么,您如果有什么不满意,尽管和我说。” 秦以化笑了笑:“不用麻烦了,这是琴儿从小住的地方,我自然是很满意的。”其实他的意思,是在向某个如今正黑着一张脸的人炫耀:这里是司琴从小住到大的地方,如今能跟司琴一起住进来的,是他秦以化,而不是其他人。因为他秦以化是司琴名正言顺的丈夫,没有人可以阻挡在他们之间。 柳立昊又怎么会不明白这是秦以化在示威?但他也莫可奈何,毕竟秦以化的确是司琴名义上的丈夫,而且现在司夫人也在场,他即使想发作,也得看看场合。不过只要想到今天晚上司琴会和秦以化同住一个房间,柳立昊整个脸色就更加黑沉了。他知道在晋王府,秦以化一直睡的书房,可是这个情况,司老夫人是不知道的,所以才安排秦以化和司琴住到同一个房间。 ------------ 75 司夫人和柳立昊走后,小恭带司琴和秦以化进了房间,问他们还需要些什么用品。秦以化和司琴当然没那么多讲究,笑着让她下去休息,然后房间里一时之剩下他们两人。站在自己住了十八年的房子里,司琴自然是感慨万千。秦以化仍旧拉住她没有放开,见她陷入回忆里,他便在她耳边低低笑问:“在想什么?是不是想起了小时候的事?”司琴被他打断思绪,也不恼怒,轻轻点点头,道:“小时候我和妹妹她们住在一个院子里,由奶娘带着。后来长大一些,司书和司画被送到隔壁院子里,虽然如此,但她们还是喜欢回到这里玩耍……” 只是现在她回来,却只有她一个人,司琴想她的三个妹妹,应该都在她们各自的夫婿家过得很好吧。她们一定要过得好,这样她这个做大姐的才能安心。小时候她们四个姐妹虽偶尔有争吵,但作为姐姐,她从来不会跟三个妹妹争什么东西,更不会仗着自己是大姐,就随意呵斥她们。她对这三个妹妹,是真的疼到了心坎里。 司将军一生只娶了司夫人一个妻子,他们相爱一世,留下了司琴她们四姐妹。其实司琴知道,在她母亲生下她们四姐妹,并且得知司将军不打算再娶的时候,她奶奶其实是不怎么高兴的。毕竟司府是大户人家,而且司将军重权在握,没有一个儿子继承家业,实在说不过去。但司将军似乎就是打定主意不再娶,司老夫人刚开始还盼着司琴的母亲能再生一胎,生个儿子,就皆大欢喜了,却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司夫人的肚子是没有一点音讯。而司老夫人对司琴她们四姐妹,从最开始的嫌弃,到后来慢慢妥协,到最后接受,再到疼爱,其实也能反映出她对得孙儿一事的绝望。虽然没有孙子,但好歹司琴她们四姐妹是她的亲孙女,因着这一层血缘,她自然也不会再看轻她们四个孩子。 司琴身为大姐,从小心思又敏感,所以多少知道一些她奶奶的心病,也正因为这样,她才更加爱护她三个妹妹,不想让她们受一点委屈。如今她们都嫁出去了,司琴也惟愿她们各自在夫家能够平安喜乐。 秦以化站在司琴身侧,见她只是沉默,他多少也能猜到一些她的心思――她应该是想她的三个妹妹了。秦以化心下顿时觉得一阵柔软,觉得他这个小妻子,心底实在是善良,连这一份多愁善感,都让他心怜。他轻轻拍了下司琴肩膀,刚想说点什么,却突然看见院门口好像有一个人影在晃动,不像是司府的家丁,反而像是……秦以化微微眯起眼,他是武将出身,耳力目力自然比一般人要好上很多,那在院门外晃动的人影,分明是司琴的表哥柳立昊。 是不是怕司琴受到欺负,所以一直徘徊在院门口?还是因为他跟司琴同住一个房间的缘故,让柳立昊坐立不安?秦以化嘴角淡淡勾起一抹冷笑,收回目光,双手不轻不重地按着司琴肩膀,而后转个身,背对着院门口,而司琴整个人,从院门外望进来,就都被他身体遮住了。当然,秦以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他微微低下头,看着司琴,低声安慰她:“别多想,如果奶奶他们搬到荆州,我便买下这座宅子,你天天过来,好不好?”他双手放在司琴肩上,又轻柔地和司琴说话,这在司琴看来,觉得是最平常不过的安慰方式。但如果从院门口望进来,情况就大不相同了――秦以化双手放在司琴肩上,俯下身子和司琴贴近,任谁在背后看了,都可能误会吧。 ------------ 76 柳立昊在院门外,确实误会了,他以为……以为秦以化在亲司琴,所以他心里像刀割一般,又是愤怒又是痛苦,他真想就那么冲进去,一把将秦以化推开。可是他以什么身份去推开秦以化?人家是皇上亲自下旨赐婚的夫妻,他以什么身份去干预?以他喜欢司琴的那份心思吗?可是他表妹的心却放在秦以化身上了,而且人家秦以化还是和表妹拜过堂的夫婿,他……他有什么资格、以什么立场去干预?柳立昊只觉得胸口闷得发疼,他紧紧捶了下院墙,眼睛都快冒火了,却也只能忍着,最后干脆眼不见为净,心里满怀着怒火和痛楚,扭头走了。 秦以化估计时间够了后,就放开司琴,而后转过身,表面上是和司琴并肩站着,实际上他却是看向院门外。发觉柳立昊已经离开后,秦以化嘴角轻轻勾一起抹笑。其实他本来不想这样做的,但是柳立昊觊觎司琴,而且柳立昊是跟司琴一块长大的,难保有一天司琴不会喜欢上柳立昊,所以他还是先坐防范的好,也好让柳立昊知难而退。 司琴却并不知道秦以化的心思,而且她也没看到之前柳立昊一直站在院门口,她只是因为刚刚秦以化的暧昧动作,而觉得有些尴尬。这会秦以化放开她,和她并肩而立,她顿时只觉得松了口气,狂跳的心也渐渐平复下来。 过了会,等小恭整理好屋子了,司琴想去前院找她母亲说话,但她怕秦以化一个人在屋子里无聊,就犹豫着要不要过去。秦以化到底是有深厚阅历的人,很快就看出她心里的想法,就笑道:“刚刚岳母说要和你好好说说话,你现在不过去找她吗?”听到秦以化率先提起这件事,司琴讶然地看他一眼,犹豫着道:“可是你……”秦以化微微一笑,打断她:“我吗?你是怕我一个人无聊?没有关系,你不用考虑我,我还想看看你从小住的地方呢,你放心去吧。而且我也可以去找柳公子谈谈天,反正不会无聊,你别担心。”嗯,或许是可以去找柳立昊谈谈,让他别再觊觎别人的老婆。 听秦以化这样说,司琴不由甜甜笑起来,那笑说有多美就有多美,说有多惬意就有多惬意,秦以化不由看得呆了。就听司琴笑道:“那我先去看看母亲。”秦以化笑着点头:“让小恭跟着你吧,有什么事记得找人传话给我。”这样贴心的叮嘱,司琴自然是开心的,于是笑着应了,带着小恭出了院门。 司琴到前院的时候,司夫人正在吩咐下人去叫厨房准备下午茶,打算喊秦以化和司琴到前厅,大家一起闲聊。见司琴到了,司夫人摆手让丫鬟退下,上前携住司琴的手,笑问道:“怎么过来了?我刚刚还打算让人去院里喊你和晋王到前厅用茶。”司琴从小其实很少粘她母亲,母女之间也并不如何亲厚,但不知为何,自从出嫁后,司琴却很思念她的母亲,总是想起这么些年她母亲的委屈,还有对她们四姐妹的好,她心里就越发觉得应该和她母亲亲近。所以这会见了司夫人,司琴只觉得喉口干涩,有些哽咽地答道:“琴儿想母亲了。”这句话情真意切,司夫人眼角顿时也湿润了,拍拍她,含着泪笑道:“好孩子。” 两人往屋内走去,小恭跟在司琴身后,司夫人并没有忘记小恭,回过头来对她说道:“小恭,你去休息吧,跟着琴儿回来,你也是客了。”小恭不好意思地笑笑:“夫人,您千万别这么说,小恭从小在司府长大,司府就是小恭的家。”司夫人笑笑,心里赞叹小恭的懂事,道:“真是个聪颖伶俐的好孩子。这里没事,你去找平常的伙伴玩也好,休息也好,去吧。”小恭笑着应了,又朝司琴笑道:“那小姐,我下去了。”司琴点点头,等小恭离开后,她看向司夫人,笑道:“母亲,这段时间你过得好不好?啊,对了,奶奶的书信里说,她要带司府迁往荆州,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母亲?” ------------ 77 说到司老夫人决定迁往荆州的事,司夫人也是一阵沉默,最后微微笑了下,道:“这是你奶奶的决定,这几天府里在收拾,应该过不了几天就要搬了。”司琴沉默一会,道:“奶奶没有说原因吗?”司夫人摇摇头:“你奶奶什么也没说……不过我猜想,可能是因为你父亲……的缘故……” 提到司将军,司府的人肯定都是难过的表情。特别是司夫人,对一辈子都疼爱着自己的丈夫,自然更是深情不舍。司将军去世差不多有半年时间了,可是每次司夫人一想起,心里都会酸楚难当。在自己女儿面前,司夫人也没什么顾忌,所以一提到司将军,她眼泪就默默地掉了下来。司琴也很想念她的父亲,她父亲这一生都爱着她母亲和她们四姐妹,即使她奶奶逼迫他纳妾,他也只是顶着压力,默默地将她们保护在羽翼之下。司琴想到这些,又想到她父亲的离世,就会很难过。母女俩一时都无话,也不知过了多久,司琴哽咽着声音,轻声道:“奶奶可能是有别的什么原因吧……不然怎么说搬就搬?”司夫人用帕子揩了揩眼角,想了想,道:“具体的原因我也说不清楚,不过我也很支持你奶奶的决定,毕竟司府现在在京城也没个什么倚靠,还不如回到祖籍……”司琴同样吸了吸鼻子,道:“可是,我和二妹,还有三妹都在京城,奶奶怎么舍得离开?” 提到司府其他姐妹,司夫人停顿了一会,突然像想起什么,告诉司琴,道:“前天棋儿回来了,和二姑爷一起的。你奶奶那几天受了凉,一直在吃药,直到今天身体才好转一些。”司琴愣了愣,道:“原来棋儿回来过。我有一个多月没见她了,也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接到奶奶的信后,棋儿还书信给我,问过我原因,只是我也不清楚。本来决定这次回来问问奶奶,还想着问到原因再告诉她,没想到她比我先回府。” 司夫人笑起来,点点头,道:“是啊,她是第一个回来的。我看她和二姑爷的样子,日子过得应该不错,你不用担心。”言语间有几分欣慰。司琴听了,不由也笑起来,眉眼弯弯:“她过得好就好。相府的小公子性格很好,跟棋儿正好互补。”司夫人点头笑道:“你还别说,我真觉得棋儿和她夫婿挺配的。” 司棋是司琴的双胞胎妹妹,脾气是司府四个千金中最大的,爽利、直快、火爆,本来大家都以为她嫁到相府后可能会过得不好,却没想到她有可能是司家四个女儿中过得最好的。当然了,就目前看来,司琴过得似乎也不错,毕竟秦以化亲自和她一起回娘家,这说明秦以化还是很疼她的。反正在司夫人看来,只要她的四个女儿都过得幸福,她也就满足了。特别是司将军去世后,她就没什么特别的心思和想法,就只期盼着她的四个女儿幸福安乐,然后就是能平平安安过一生。 现在看来,她的大女儿和二女儿过得似乎都不错,至少她们是风风光光带着女婿回门,这足以让她放心。司夫人现在担心的是她的三女儿司书,还有四女儿司画。司书嫁的是吏部侍郎云海峥,云家在京城也是有权有势,云海峥的父亲曾官拜大秦皇朝的右相,即使年老退隐,但他的口碑和势力还在。只是司书嫁过去以后,就一直没有消息,也不知道她在云府过得好不好。听说云海峥器宇不凡、才华横溢,而且前途不可限量,这样一个天之骄子,也不知道会不会懂得疼惜司书。司书虽然性格跟她大姐司琴差不多,都很温和,但跟司琴不同的是,司书骨子里却倔强得很,甚至是冷漠的,不肯轻易服输。而云海峥也是个天之骄子,他们两人在一起,也不知道能不能相处融洽。司老夫人分别写了四封信给司琴四姐妹,回来的却只有司琴和司棋。司画是因为远嫁,所以来不及赶回来,这一点司夫人很理解。但司夫人不能理解的是,为什么司书半点消息也没有,毕竟云府就在京城里,只隔着几条街而已。 ------------ 78 当然,司夫人现在也不只担心三女儿司书,她也很担心四女儿司画。司画是司琴她们四姐妹中年纪最小的,却也是最调皮的。 司画被赐婚给平阳侯的二儿子安明秋,平阳侯府地处大秦皇朝的西南边境,天高皇帝远的,花轿抬到平阳,恐怕也要十天半个月的时间。 隔这么远,再加上司画并不怎么稳、还有些调皮的性子,让司夫人忧心不已。 不知道平阳侯二世子安明秋的性格怎么样,能不能包容司画。最怕的是司画不经意间做出了什么失礼的举动,被平阳侯府的人厌恶,如果是那样,司画肯定会很委屈。 而平阳离京城实在太远,就算司画受了什么委屈,司府这边恐怕也得不到什么消息,所以司夫人一直很担心司画。 当初得知皇帝下旨将司画嫁去平阳,司夫人心里就已经很担心了。如果是大女儿司琴嫁去还好,因为司琴性格温和,而且很少和人争什么,到了一个新环境中,司琴应该是很容易得到大家认同的。 但司画不同,因为司画性格调皮,而且她年纪最小,很多事情都懵懵懂懂,甚至有些不懂规矩,把她远嫁,实在让人忧心。 司画出嫁前,司夫人单独将司画叫到房里,和她说了很多礼仪方面的事,司画虽然一一听着,但难保她不会左耳进右耳出,所以司夫人一直很不放心她。 这会司琴和司棋都回过娘家了,就只剩下司书和司画没有音讯,司夫人怎能不着急? 想到这里,司夫人微微皱起眉头,轻轻叹息道:“就是不知道你三妹和四妹怎么样了。”司琴闻言,想了想,道:“母亲没有司书和司画的消息吗?”司书和司画是双胞胎,才十五岁的年纪,比司琴和司棋小了三岁,平常司琴最疼她们,现在她们四人都出嫁了,但她还是记挂着这两个妹妹。 司夫人摇摇头,语带担心,道:“一个月了,却没有她们半点消息……” “司书也没有消息吗?”司琴微微皱眉,司书的夫家云府就在京城,两家相隔并不远,怎么会没有半点消息? 却见司夫人轻轻摇了下头,道:“没有……云府那边半点消息也没有。”司琴沉吟了一小会,道:“要不我哪天去云府一趟吧。司书她……奶奶应该写了书信给她,说司府搬走的事吧?怎么会没有半点消息呢?”最后一句话几乎是自言自语了,司夫人听在耳里,也是一阵叹息。 顿了顿,就听司夫人轻声道:“那你找个时间去一趟吧,我真担心她。”司琴点头应了,正打算说话,却见一个下人慌慌张张跑进来,见到她们,立刻躬身道:“夫、夫人,大、大小姐,前院……前院……来人了!”司夫人一愣,看着那下人,道:“你慢点说。前院来人了?来的是谁?”那下人急促地喘了几口气,慢慢平复下来,这才禀报道:“回夫人,是宫里来人了。” “什么?”司夫人显然很惊讶,她与同样露出惊讶表情的司琴对视一眼,很快又看向那下人,蹙着眉问道, “你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宫里来人?什么人?”那下人看了看一旁的司琴,这才作揖答道:“听说是来找晋王的。是宫里的总管李公公,亲自来传旨,这会老夫人和晋王都在前厅跪着呢。”是来找秦以化的吗? 司琴不由愣了愣,既而反应过来,对司夫人说道:“母亲,我们先去前厅看看吧。”司夫人也是疑心重重,便点头道:“嗯,先去看看再说。” ------------ 79 到前厅的时候,司老夫人和秦以化都已经跪好在地上,厅里所有人也都跪了下来,宫里的李公公正在宣读圣旨。司棋听到李公公宣读,说是召晋王即刻进宫,却没具体说是什么事。等宣读完后,众人齐声,司琴和她母亲走进厅里。秦以化看到司琴,眼神暗了暗,既而迎上前,替司琴捻好额前散乱的发丝,微微笑道:“别担心,我去宫里一趟,应该很快就能回来。” 司琴柳眉微蹙,她怎么能不担心?这么晚,又不是平日上朝的日子,皇帝怎么会突然宣他进宫?而且他并不在晋王府,可想而知,这群公公是从晋王府找到司府的。由此可以看出,皇帝是下了命令一定要找到晋王这样说来,宣秦以化进宫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司琴想到这里,微微垂下眼,轻声道:“那你见过皇上后,要立刻……回来。”这是她第一次如此大胆地要求秦以化回到她身边,所以她说着,脸色也微微地红了。 秦以化笑笑地看她,捏一下她鼻子,宠溺道:“好,你别担心,没有事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秦以化做出这种动作,司琴脸唰地一下就全红了,飞快垂下头,不敢去看其他人的反应。秦以化低低笑着,转过身对李公公道:“走吧。” 等秦以化跟着李公公他们离开后,司琴神色这才恢复一些。司夫人笑着看向她这个大女儿,不无欣慰道:“晋王对你这样好,你奶奶和我看了,都很开心”顿了顿,又道,“晋王说会回来,就会回来的,你别担心。”司琴本来已经恢复如常的面色,又微微地红了,抿着嘴角应道:“是,我知道了母亲。” 司夫人拍拍她肩膀,转向司老夫人,请示道:“婆婆,晚饭很快就会好了,是等晋王回来用餐呢,还是我们先吃?”司老夫人想了想,目光落在司琴身上,笑道:“先吃吧,晋王回来了,再重新给他做就是。”司夫人应了声是,拍手去叫丫鬟端饭菜上来。司琴虽然有点想等秦以化回来,陪他一起用餐,但这是她出嫁后第一次回司府,她也很愿意陪她奶奶和母亲一起用餐,毕竟这种机会,以后恐怕很难再有了。 再说秦以化跟着李公公进宫后,李公公带他到御书房门口,说皇上在里面等着。秦以化进去后,直接单膝跪地,跪拜道:“参见皇上。”皇帝亲自上前扶他起来,温和笑道:“以化,你竟然跟我这样客气了。”秦以化忙拱手,脸上也是笑:“不敢,这是做臣下应有的礼仪。”皇帝笑着睨他一眼:“朕与你还是亲堂兄弟呢,你怎么就只注重君臣礼仪了?”见秦以化张了张口,似乎还想辩驳,他不禁笑起来,摆摆手,堵住他的话,“好了,好了,我们别一见面就争执这种没意义的话题。我们兄弟俩有多久没在一起说说话了?来,坐这边。” 秦以化坐到皇帝指定的位置上,等坐定后,微微笑道:“皇上您日理万机,臣能理解。”皇帝斜睨向他,似怒非怒,似笑非笑地:“朕说了不用这样客套,你还一口一个皇上,太见外了。”秦以化也是笑,立马改口道:“皇兄。”皇帝大笑起来,拍拍他肩膀:“这才对嘛。”秦以化眼神闪了闪,脸上却依旧带笑,道:“皇兄这次召我来,是……?” 他问得这么直接,其实看得出来他并不怎么想跟皇帝套近乎。皇帝自然也明白他心思,但到底是一国之主,表面功夫只会比秦以化做得更好,绝对不会更差,于是依旧热络道:“是这样,边关有折子传来……”他起身,走到桌案前,从一堆奏折里抽出一张来,走到秦以化跟前,递给他:“你先看看,看完了,有什么想法,跟朕说说。” 秦以化狐疑地看皇帝一眼,接过折子,一口气看下来,看完后,他眉头已经拧成一团,忧心忡忡地抬头去看皇帝:“皇兄,这是?” ------------ 80 皇帝目光落在秦以化手里的奏折上,微微一笑,道:“看完了?你有什么想法?”秦以化捏着那个小小本子,就感觉像是烫手的山芋,想扔掉,但碍于皇帝在场,他又没那个胆子扔,于是只能故作沉吟,片刻后,压抑着声音答道:“嗯,看完了。现在西北告急,皇兄是打算即刻出兵呢还是想看看情势再说?” 他没问皇帝打不打算求和,是因为他知道这根本不可能,一来大秦跟西北戎族的关系一向不怎么友好,而且市场战乱,况且大秦现在国力强势,比戎族胜过多少倍,无论如何也不会主动求和的;二来司将军半年前就是被戎族的人杀害在战场上,即使皇上有意和戎族和好,恐怕大秦所有的百姓都不会答应。真因为这两个原因,秦以化并没有提及求和的事,反而是问皇帝什么时候发兵。当然,他这样问,也是想试探皇帝的态度,因为他已经猜到皇帝接下来会说什么司将军已经去世,如果出兵西征的话,定然要新选出一个大将军来统领兵马。秦以化多少猜到了皇帝宣他进宫的意思,这件事肯定是与他有关的,多半是已经决定好要命他为大将军。前几天皇帝就召他进宫谈过这件事,只不过当时两人还只是闲聊,并没有确定,而这一次皇帝召他进宫,恐怕就是要正式下令了…… 但秦以化其实是很不愿意做这个大将军的,一来他的确舍不得司琴,毕竟他和司琴的关系才刚刚好转一些,却马上要别离,他实在很不情愿;二来么,大将军这个位置虽然是能者居之,他也有这个能耐,但他怕皇帝忌惮他……当然,这两个原因里,最主要的还是第二条,至于第一个原因,他是怎么样也不会对别人说出来的,甚至有时候自己想着,都会觉得可笑。都说红颜误事,但他绝对不承认他是那种陷进温柔乡里不可自拔的人。当然,司琴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和一般的女人啊温柔乡啊肯定是不同的,他只不过是不想在他们关系才刚开始好转的时候,就这么离开她,并且一去半年十月的。 正胡思乱想着,忽而听到皇帝低沉道:“朕还没有决定。你再看看这个折子。”秦以化抬起头来,就见皇帝转身,从桌案上抽出另一份奏折,而后递到他手里。秦以化默默接过,那是一份联名上书的折子,看完后,秦以化除了沉默,还是沉默。皇帝似乎能体会到他心情,也不催促他,只是坐到一旁,静静看着他。许久,才听皇帝低低笑了一声,问他:“以化,怎么不说话了?” 秦以化慢慢抬起头来,手里紧紧捏着那张奏折,半晌,才道:“一切但凭皇上做主,以化定然服从。”果然还是猜对了,联名奏折里,都是推举他当大将军,赞他有大将之风一类的言语,秦以化看着,心里郁闷不已,却还不能表露出来。这会皇帝显然是想看他的态度,他不能说他不想做这个大将军,你让别人去做吧这种话说出来,是要遭砍头的所以他只能温和地委婉地表达他的意见,并且,把所有事都推到皇帝身上。反正不管他怎么想,最后拍案做决定的,肯定还是这个一国之主。 而他的回答似乎在皇帝的预料之中,所以皇帝也并不觉得他有多失礼,反而笑道:“朕今天叫你来,就是想问问你的意见。没有关系,你尽管说你的看法,如果是合理的,朕一定采纳。”秦以化诺诺应着,脑袋垂得很低,心里却在腹诽还问他的看法做什么?不就是要他回答一句答应还是不答应吗?答应做大将军,那么好,立马带兵上战场,并且时刻被皇帝忌惮着,做皇帝心里的那根刺眼里的那根钉;不答应做大将军?好吧,那他可就违背了皇帝的意愿,恐怕不止惹得皇帝不高兴这么简单,往后说不定皇帝还会明里暗里地打压他。 所以无论是答应还是不答应,他的前面都是万丈深渊,他没有退路,只能闭着眼睛往下跳。而皇帝,就是那在他面临万丈深渊时,后面追赶他的才狼虎豹! ------------ 81 话虽如此,但秦以化还是要做出思考的样子,半晌,才低着头答道:“一切但凭皇上做主。”皇帝曲指轻轻敲打桌面:“以化你就没有一点自己的意见?”秦以化抬起头来,看皇帝一眼,很快又低下头去,恭敬道:“臣愿意为大秦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言下之意,西北告急,他愿意率兵西征,愿意当那个大将军。但说到底,他还是要听皇帝的,皇帝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皇帝自然懂他话里的意思,嘴角淡淡勾了抹笑,点头道:“有以化你这句话就够了。”秦以化低垂着脑袋,低声应着是,顺便将折子恭敬地还给皇帝。皇帝伸手接过,自己捏着奏折,摊开来,凝视了一会,笑着合上,道:“本来这件事,还是要百官一起商量才好。但以化你也看到了,两份折子,一份是八百里加急,一份是联名上书,都已经表明命你为大将军是迫在眉睫之事……”皇帝故意停顿会,见秦以化沉默着不说话,他捏着折子,沉声道,“不知道以化你压要多长时间才能准备好?什么时候可以出发?” 秦以化并没有多做犹豫,认真答道:“随时都可以。”这倒是实话,作为军人,一定要有纪律性,随时准备整装待发,这是最首要的素质。皇帝凝眉想了想,道:“这件事,还是越快越好……”秦以化缓缓起身,走到中央,单膝跪于地,看着桌案前的皇帝,神色无比认真,道:“臣随时都可以出发。”因为低着头的缘故,他没有看到皇帝脸上露出的那一丝笑意。就只听皇帝哑声道:“如此甚好,以化,辛苦你了。”秦以化摇摇头,仍旧以跪地的姿势,表明着他的忠心。皇帝似乎很满意秦以化的表现,将他扶起来,微微笑道:“这一次,恐怕有点急……”秦以化诧异地看他一眼,又飞快垂下头:“皇上您的意思是……?” “如果以化你同意,今天晚上就要带兵出发。”皇帝看着秦以化,一字一顿道。 …… 说什么如果你同意的话,其实皇帝早已经替他做了决定了,他哪还有拒绝的机会?从御书房出来后,秦以化一直就陷在沉思里。皇帝连夜召见百官,商量西征之事,京城里注定又是一个不眠夜。秦以化站在百官当中,只觉心绪紊乱不已。虽然他早已经做好心里准备,知道自己大约还是推脱不掉责任,肯定会被命为大将军,而后赶赴西北。但他没想到时间上会这么仓促,一点空隙也没留给他。晚饭前皇帝将他召进宫,一直商量到夜幕降临,而后皇帝召集百官,连夜商讨西征之事,恐怕不到半夜不会退朝。而下朝后,恐怕他也只有跟家里人告别的时间,第二天天一亮,大约他就要启程下去。 想到此处,秦以化不免就想起了还在司府的司琴。他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要上战场,所以心底里到底有一丝遗憾和不舍,他想着等会下朝后,他先去司府接了司琴回家,然后去和他父王和母后辞行。而做完这一切后,恐怕这一夜,也过去了。秦以化知道自己已经摆脱不掉责任,所以只能默默地接受。后来朝堂上似乎起了争执,好像又是武将和文臣之间有了分歧。秦以化是军人出身,即使回到京城,被封为晋王,他也不太擅长官场上的颜色,所以遇到什么事,他是能躲就躲。这一次,他更是沉默得可怕,仿佛朝堂上的那些争执都与他无关。 反正就要出征了,到这会还有什么好争论的呢?出不出兵,出多少兵,皇帝心里肯定早有了个定论,拿出来让大家讨论,也只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既然如此,那又有什么好争执的? ------------ 82 司琴和她奶奶,还有母亲吃过饭后,一直在房里等着秦以化。可是天色黑下去,月亮爬上来,再到其他人都睡去,夜深人静了,也没见秦以化来司府。司琴不禁想着,是不是秦以化直接回王府了,毕竟府里还有一个长绮姑娘等着她……想到这里,司琴心里实在压抑不住难过,只觉得钝痛难当。秦以化到底还是放不下长绮,那么她在他心里,又是什么位置? 实在不是司琴爱胡思乱想,而是时间真的很晚了,屋里的更漏提醒她,这会已经是二更了,可是秦以化还是没有一点消息。如果说他是被皇帝滞留在宫里,司琴是怎么也相信的,毕竟从下午到现在,已经几个时辰过去了,就算要商讨事情,也不需要那么久吧。所以司琴越想越难过,站在窗户前,默默地望着院门口,很久都不懂。小恭在身后劝了她几回,要她去休息,可她怎么也不愿意,因为她实在没有一点睡意。小恭没有办法,只得陪着她一起静静站着。其实小恭很想去打探一下消息,看晋王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来见她家小姐,但她又怕司琴一个人在房里显得孤独,所以就一直迟疑着。 两个人正在沉默间,突然就听院外人声鼎沸,似乎是有很多人朝她们这里靠近。司琴和小恭显然都听到声音了,愕然地对视一眼,既而都望向院门口。本来院子里只有回廊和院门下挂着灯笼,所以整个院子都显得有些昏暗,可是院门一被打开,司琴和小恭只觉得院外竟然如同白昼,两人因为不适应这突然的光亮,不由得都用袖子遮住眼睛。片刻后,司琴缓缓放下遮挡眼睛的手,往院门外瞧去,就见门口立了一堆人,似乎是宫里的侍卫,各个都训练有素地站得笔直,头却低垂着。而站在最前面的,竟然是司琴一直想念却消失了一个下午的秦以化。 司琴错愕地眨眨眼睛,以为是自己的幻觉。还没等她回过神来,就见秦以化大步走了进来,而后一把拉住她:“对不起……”秦以化呐呐着,将她纳入臂弯里。司琴目瞪口呆,完全不知道这是什么样一副情景,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许久,秦以化才缓缓放开她,开口解释道:“外面那些都是宫里的人,送我出宫的。琴儿……”他细细摩挲着她的脸,不愿意将他要出征的消息告诉她,可是时间紧迫,他没有办法“琴儿,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有了秦以化这一句道歉,和这么温暖的表情,司琴之前即使有委屈,这会也已经烟消云散了。秦以化不肯放开她,仍旧细细摩挲她脸庞,不知道是不是司琴错觉,竟然看到他脸上带了一丝痛苦,还有一丝不舍。司琴看得心惊,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知道他打算做什么,他脸上那些痛苦和不舍,是不是因为他想要离开她。于是她急切地出口询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秦以化缓缓垂下眼,脸上的痛苦表情更甚,缓缓说道:“琴儿……我刚刚从宫里出来,现在来接你,我们马上回王府,等会还要去父王母后那里……”他并不解释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呐呐着跟她说行程安排。司琴即使再怎么迟钝,但联系到他一下午再加一个晚上都在皇宫里,外面又站着那么多宫里的侍卫,再加上秦以化刚刚的言行举止,她即猜测到,肯定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了。她忙扯住秦以化的袖子,再次急急问道:“以化,你跟我说,到底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是大事对不对?”秦以化的手缓缓从她脸上移开,覆住她拉住自己袖子的手,轻声道:“……是,刚刚皇上连夜召集百官,说是西北边境告急……” “嗯?”见他忽而住了口,不说话了,司琴不解地抬眼看他。秦以化嘴角露出一丝苦笑,道:“皇上先召我进宫,问我愿不愿意做大将军率兵西征。而后连夜召集百官,是为了宣布这个消息……”司琴立刻明白过来,惊呼一声,道:“你要带兵西征?” ------------ 83 秦以化缓缓点了点头,却没再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她,等她一点一点恢复冷静。其实司琴虽然被刚刚那句“带兵西征”怔住,但因为她心里还疑惑着,所以还保留了一丝理智。顿了会,她看向秦以化,蹙眉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秦以化轻轻牵住她,一边往房外走,一边道:“我们边走边说吧。”两人走到院子里,秦以化吩咐侍卫先到外面等着,一边又让下人去通知小恭,说是现在就回晋王府。等所有事情都嘱咐好了,秦以化偏头对司棋道:“我们现在就回去,刚刚我已经去见过奶奶和岳母了,她们已经应允,所以等会就不用去向她们辞行了。” 司琴讶然地张了张口,微微蹙眉,看向他,道:“……这么急?”秦以化点点头,眉头跟她一样,也不禁皱起来,轻声解释道:“时间上却是很紧急,明天就得带兵西去,所以从宫里出来后,我就直接来了这边接你。”他突然停下来,俯身直直凝视她,道,“琴儿,本来你在司府,我也是放心的,但……我这一次去,可能要半年十个月的,而奶奶和岳母她们可能很快会搬去荆州,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接你回王府的好。我出征的几个月里,你好好呆在家里,想做什么事就跟小恭和管家说。” 这一段话,足以表明秦以化对她的用心体贴又温柔,而且不失细腻,处处都替她想好了,替她安排好了。司琴意识到这一点,脸忍不住就烫了起来,幸好是夜晚,别人看不出来她涨红的脸色。秦以化见她只是低垂着脑袋,却不说话,以为她不想离开司府,他忙又道:“琴儿你若是舍不得奶奶和岳母,等我这次回来后,我们一起去荆州,看望她们,好不好?”司琴听得他这样温声细语,又这样小心翼翼地宠着她,她心里又是羞涩又是甜蜜,就低低应了声好,仍旧低垂着头不说话。 秦以化这一次没有误会她,知道她并不是不满意他的安排,而是在羞涩,他不由笑起来,勾着嘴角,携着她继续往前走,一边继续说道:“天一亮,就得去城外点兵,皇上和百官亲自送行……没办法,所以只有赶在天亮前,做好一切安排,等会送你回王府后,我还得去辞别父王母后” “我跟你一起去。”秦以化话还没说完,就被司琴打断,她语气低柔却不容置疑,偏头看向他,道,“我和你一起去见父王母后……我不想一个人回王府……”她只想多一些时间跟他在一起,她没想到事情会这样紧迫,在接她回复后,天一亮他就要出征。秦以化微微偏头,和她静静对视片刻,既而轻轻扬起唇角,柔声道:“好,那我们一起去秦王府。” 这一刻,秦以化是懂司琴心思的,知道她肯定是舍不得他。从她脸上哀戚和不舍的表情,他就可以看出她的情绪。他又何尝舍得她?他们之间的气氛才刚刚好转一些,他本以为他们之间会有很多时间用来沟通,却没想到西北边疆告急,他甚至还来不及和她多做话别,就要带兵出征。一时间两人都有些伤感,所以都静默着没有说话。司琴的手仍旧在秦以化手里,两人慢慢往前走着,手心里传来的温度虽然能让他们心里好受一些,但到底难挡离愁别绪。他们身后跟着一大群宫里的侍卫,也不知道皇帝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思,竟然在秦以化出宫的时候,派一群人跟着他。当然,秦以化是不在乎这些的,不管皇帝是因为不信任他,还是因为关心他,对他来说,都没有什么区别,反正他很快就要离开京城,也威胁不到皇帝什么。 许久,秦以化似乎想到了什么,轻轻叹道:“再回来的时候,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去了。”司琴听了他的感叹,心里更是难受不已,轻声接口道:“但愿不要等到年关过了……”秦以化偏头看她一眼:“琴儿,你记得要给我写信。我到那边后,有什么事,也会随时写信告诉你。”这无疑是表明了秦以化的不舍,司琴低下头,低低应道:“好。” ------------ 84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 秦以化带着司琴,一路出了后院。刚走到前厅,就见司琴她奶奶和母亲都已经穿戴整齐,正站在厅里等他们。她们本来睡下了的,只是听到秦以化要带兵西征的消息,而且明日一早就要出发,因为太过震惊,所以两人虽然已经睡下了,但还是起来穿戴整齐,来送秦以化和司琴。秦以化和司琴看到两位老人,忙一齐迎了上去。司老夫人朝他们微微笑了下,而后转向秦以化,道:“我们都听说了。”秦以化走上前,看了看司老夫人,又看了看司琴她母亲,微微蹙起眉,道:“奶奶,岳母,让你们担心了。”司老夫人摆摆手,语气有些无奈:“西北告急……本来这个时候,应该是琴儿的父亲……还记得很多次,也是半夜,司府里通宵达旦,就是为了给琴儿的父亲准备行囊……” 司老夫人似乎陷进了回忆里,许久都没有说话。司琴看了看她奶奶,不由得又去看她母亲的面容,却见她母亲似乎也想到了什么,脸上一派温柔,还有怀念的神情。突然又听她奶奶继续说道:“所以我们都懂的。保卫边疆,这是大好事,你不必愧疚……”她目光转向一旁的司琴,道,“我相信琴儿也会理解你,并且为你骄傲。”就像她们都为司将军骄傲一样。听到她奶奶的话,司琴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她当然知道秦以化这一次去战场,就像以前她父亲每次行军一样,都是为了大秦皇朝,为了整个大秦的百姓。她的确应该为秦以化感到骄傲,可是……可是,不知怎么回事,她心里的不舍却是一点多过一点……她是真的舍不得…… 秦以化偏头温柔地看向司琴,静了静,对司老夫人微微笑道:“琴儿一向很懂事。”司琴难过地抿起嘴,没有吭声。她看向她母亲,充分能理解她母亲因为陷在回忆里,而露出的又是骄傲又是不舍的表情。想必她母亲是想起了父亲,所以才会露出这种神色吧。司琴默默垂下头去,任由秦以化紧紧捏住她。半晌,只听司老夫人叮嘱道:“战场凶险,刀剑无眼,你去那边后,要好好照顾自己,就算是为了琴儿,也要时刻保重自己。”秦以化点点头,回答道:“一定。”他虽然是回答司老夫人的话,目光却一直停在司琴身上,那样深邃而专注。 司琴并没有抬头,但她感受到了他的凝视,她心里顿时一半羞赧,一半忧心,紧紧咬住下唇,仍旧没有说话。秦以化紧了紧握住她臂弯的手,看向司老夫人和司夫人,道:“奶奶,岳母,你们也好好保重自己。等我从战场回来后,再和琴儿一起去荆州看你们。”司夫人听到秦以化这么说,似乎才回过神来,淡淡笑了下,道:“好孩子,那你一路平安。”而一旁的司琴,骤然听秦以化提起荆州,她心都快要碎了。她舍不得秦以化,也舍不得她奶奶和母亲,可是他们,一边要去战场,一边要南下,很快都不会在她身边,她怎能不难过不伤神? 告别司琴她奶奶和母亲后,两人又快马加鞭地回到晋王府。回府后,司琴也顾不得其他,只记挂着要给秦以化收拾行装。她记得很小的时候开始,每一次她父亲出征,她母亲都会在前一夜细细地为她父亲收拾行李,事无巨细,样样东西都安排得妥妥当当。如今轮到她给秦以化送行,她似乎也能体会到当年母亲的那种心情了不舍的,忐忑的,又有深深的骄傲。这么多的情绪,一起冲击着司琴。司琴静静替秦以化收拾着东西,一边默默地掉着眼泪。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 85 司琴在房间里替秦以化收拾行李,而秦以化正在前厅吩咐官家和下人一些具体事宜,他把官家和其中一部分下人叫到前厅,细细叮嘱他们他离开的这段时间大家该做的事,当然,重点是在告诉他们,要他们好好照顾王妃。 事情都吩咐完后,秦以化回到房间,就看到司琴正给他收拾衣物,而她脸上,却挂着晶莹剔透的泪珠,在烛火的映耀下,更显得触目惊心。 秦以化只觉得自己的心一下子就抽痛起来,他快步走到司琴跟前,把司琴手里的包袱取走,放到一旁的桌案上。 而他的手,已经覆在了司琴肩膀上,将她紧紧捞进了怀里。本来司琴一直陷在自己的情绪里,根本没发现秦以化已经回房了。 等意识到的时候,她整个人已经全部到了秦以化臂弯里,她顿时又是窘迫又是羞赧,还有很多难过……不知不觉就哭得更大声了。 秦以化听到她的哭声,不由慌乱起来,忙轻轻拍着她,低低地安慰她道:“别哭,只是几个月而已,很快就能回来……”可是他这样说着,连自己都感觉到无力。 谁能说得清楚战争会持续多久呢?谁能肯定地回答说多久能回来?恐怕这次跟随他出征的十万将士中,没有一个人敢说出这样肯定的话来吧。 秦以化心里又是对司琴的怜惜,又是因为前程的渺茫,而感到无力起来。 他默默拍着司琴,无声地安慰她,自己却说不出一个字来。司琴在秦以化臂弯里,哭了一会,突然就感觉到有些尴尬,于是匆忙挣脱开来,掩饰地转过身去拿起桌案上的包袱,道:“我……我给你收拾行李……”秦以化轻轻叹了口气,按住包袱,低下头静静望着她。 他眼神深邃,似乎有很多话要说,可是他却只是静默地看她。司琴被看得又羞又窘,就微微偏过头,别开他目光。 看到她露出平时那种羞赧的、无措的表情,秦以化顿时弯起眉眼,心里一时变得柔软,又带着许多疼惜,轻轻道:“皇上已经命人准备好了战场上需要的物品,所以不必太麻烦。”他看来看几个大包袱,轻声道, “这些东西,已经够了。”顿了顿,他又道, “琴儿,我现在去和父王母后辞行,你要一起吗?”听到他要去秦王府辞行,司琴忙点头:“要的。”秦以化微微笑了下,牵住她,一起往外走,一边说道:“我已经叮嘱过官家了,你以后有什么事记得去找他,不要什么都藏在心里不说。官家他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会替你解决的。”司琴点点头,赫然想起长绮还在王府……她本来想问问秦以化想怎么安置长绮,但她又想起之前秦以化说过,天一亮长绮就会回翠红居,那么她现在提出来,只会显得她心胸狭窄,于是她想了想,便压下了心里的疑问,跟琴艺往秦王府走去,中途也没提长绮这个名字。 而秦以化似乎忘记了长绮这个人的存在,他也确实是忘记长绮还在府内,刚刚叮嘱官家的时候,甚至都没有提到长绮。 官家当时其实是想提醒秦以化,长绮姑娘还在府内,想问问他打算怎么安排长绮。 不过官家到底是看着秦以化长大的,多少也能猜到一点这个主子的心思,秦以化一直只叮嘱他要他别让王妃在府里受气,却丝毫没有提到长绮姑娘,这样看来,其实王爷现在心里,更看重的是王妃,那么他也没要在这个时候去触秦以化的逆鳞,擅自提起长绮姑娘。 所以秦以化到临行前,都一直没有记起府里还有一个人。而在王府的长绮,因为住在别院,平时很少有下人去走动,她一早就睡了,她丫头也被吩咐着早早休息下,所以根本就不知道秦以化要出征的事,直到第二天听晋王府的下人说起,她才意识到秦以化已经带兵出征了。 不过这都是后话,此刻秦以化还在府内,正带着司琴往秦王府他父王那边赶去。 ------------ 86 到了秦王府,秦以化他父王母后早在大厅里等着了。秦王也就是秦以化的父亲,之前也被召去连夜上朝,父子俩在大殿上都没有说话。 不过看他父亲的脸色,秦以化被命为大将军、第二天就要带兵出征的事,他父亲是不觉得惊讶的。 下朝后,父子俩一起出宫,中途谁都没有开口说话,后来到宫门口,秦以化才对他父亲说要去司府接司琴。 他父亲沉默一会,摆摆手让他去,而后嘱咐他,叫他回来后,一定要去秦王府一趟。 这会见到他父王母后,秦以化知道他父亲有话对他说,就偏头对司琴说道:“琴儿,你陪母后说说话。”还没等司琴反应过来,秦以化就随他父亲出了大厅。 秦母见司琴一直望着秦以化他们离开的背影,就柔声解释道:“你公公有话和以化说,他们男人的事,让他们神秘去吧,我们女人也可以有女人的秘密。”司琴不禁笑起来,收回目光,轻声道:“是,婆婆您说得很对。”老王妃便笑起来,拍拍她,道:“来,跟我说说,你给以化收拾准备了些什么东西?……”司琴和老王妃在大厅里讨论行装,而这边,秦以化静静跟着他父王出了大厅,父子俩一路上都静默着,秦以化见他父亲不说话,没来由的,他莫名也紧张起来,于是也就不再开口。 走了一段路,秦以化这才发现他们这是去祠堂的路上。他心里不由一惊,暗暗猜测他父亲的意思。 祠堂里供奉的是历代大秦皇朝的帝王,从开国皇帝开始,一直到他皇爷爷那一代,都有画像留下来,被挂在祠堂里,供他们瞻仰。 平常他父王绝对不会允许任何人擅自闯入祠堂,就连他和两个弟弟,如果没有重大事件,也是不被允许随意进入的,只有等到节日或者逝去的祖辈生辰或者祭日的时候,才被准许进来参拜。 这会他父亲带着他去祠堂,想来应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吩咐,秦以化不由愈加紧张起来,一时也猜不透他父亲的用意。 到了祠堂后,老王爷让守在祠堂外的众家丁把门打开,然后带着秦以化进去,叫家丁都守在门外。 祠堂里灯火通明,走到挂着历代祖先的画像前,老王爷冷声开口道:“跪下。”想也知道这一句话是对秦以化说的。 秦以化虽然诧异,但却并没有半分抵触,而是很顺从地跪了下去。他虽然不清楚老王爷的用意,但反正他跪的是自己的祖先,所以他也就觉得没什么好别扭的。 跪下后,只听他父王开口道:“你先好好看看咱们的祖辈,从大秦开国起始,咱们祖辈各个都是好皇帝,励精图治,为国为民。到你爷爷这一代,一直延续着咱们秦家的精神,外攮戎族,内安百姓,所以才有今天大秦的繁盛局面。”秦以化默默听着,并没有打断他父亲的话,虽然他心里在想着,这一些过往,又跟他有什么关系? 老王爷仍旧严肃着语气,道:“让你跪下,是要你好好记住,你是咱们秦家的儿子,一,不能给皇家丢脸,你出去,虽然用的是大将军的身份,但你更是先帝的亲孙儿,是我秦王的儿子,是当今圣上的亲堂弟;二,不管戎族如何厉害,你要记得你是咱大秦的大将军,你身后是千千万万的大秦百姓,他们需要你的保护,需要你在战场上拼杀来换取他们的喜乐平安,所以你不能有半点退缩;三,我问你,你对这一次出征,可有信心?”他父亲气势咄咄,一二三条分明,无非是要他在战场上别做逃兵,并且打个漂亮的胜仗回来。 而秦以化本来就是军营出身,从小就跟着司将军上战场,行军打仗即是他的强项,所以这会被他父亲追问着,他自然也没有半点犹豫,略微勾起嘴角,轻声但坚定地答道:“孩儿当然有信心。”听秦以化这一句自信甚至带些自负的回答,老王爷面色终于露出一丝笑来,也不复刚才的冷峻,不过却也没叫秦以化起身,而是看着秦以化,继续说道:“你能有这个信心,我也就欣慰了。记住,你带兵抵抗戎族,是为了大秦的江山和百姓,无论你如何对他们,你都没有错。”言下之意,就是要他别心软。 秦以化听他父亲的语气,觉得有些不大对劲,如何他脑海里突然闪过司将军的身影,张口道:“父亲……” ------------ 87 秦以化张口叫了声父亲,突然觉得自己联想到司将军身上好像有点可笑,于是就住了口。 不过他心里还是有些怀疑,顿了顿,他犹豫一会,还是继续说道:“父亲,你刚刚的话,我……不太明白。”老王爷低下头看了看他,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叫他起身。 秦以化站起来,看向他父亲,眼睛里闪着迷惑。老王爷目光落在墙头的画像上,许久,才轻声问他:“哪里不明白?”秦以化想了想,直接说出他心里的感受:“父王您刚刚那段话里的意思,是说要我对戎族别客气,仿佛我如果心软了,就会遭遇什么不测似的” “住口!”他话还没说完,就听他父亲蓦地大声地打断他。秦以化不由愕然,不明白他父亲情绪怎么突然变得激动。 老王爷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反应过于激烈了,掩饰似的避开秦以化探究的目光,轻咳一声,木然说道:“出征前,不能说这么不吉利的话。”说着,他转而面向墙头上的画像,轻声道:“请列祖列宗保佑以化一生平安。”虽然他父亲平常对他挺严厉,但这会表现出来的对他的重视,他还是能感觉得出来的,不然他父亲也不会这么严肃地对着祖辈祈祷。 虽然秦以化并不觉得这种祈祷有什么用,也不觉得他的皇族祖辈能真的在战场上保佑他,但他父亲的这个举动,还是让他小小地感动了一下。 秦以化低低笑了下,应道:“是,我再不说不吉利的话了。”顿了顿,他又转了话题,道, “父王,刚刚您这话,是不是有什么针对性?”见他父亲的目光朝他看过来,严肃凌厉,他忙解释道, “我刚刚听了,觉得您是在暗示什么……是跟司将军有关吗?”他这么直接的问出来,本来是觉得自己的想法实在太过好笑,他父亲跟司将军往日并没有什么来往,怎么会提到司将军身上去呢? 所以他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让他的父亲有什么回应,甚至是没抱希望的。 但当他看到他父亲脸色在灯火下微微变得窘迫和黑沉的时候,他的心不由一下子震动起来,又是惊讶又是不可置信,就那样愣愣地看着他父亲原来他的直觉和猜测并没有错,他父亲刚刚的话,的确是暗含着某种意识,其中还牵涉到司将军……老王爷被秦以化盯着,不知道是因为尴尬还是别的什么,他脸色变得更加黑沉,骤然冷下来,道:“你怎么会想到司将军身上去?”秦以化见他父亲似乎有些恼怒,赶忙解释道:“我只是觉得父亲您刚刚的语气有些不对劲,然后司将军半年前是在战场上……”他看了看他父亲,微微皱起眉,试探地问道, “父王,难道说,司将军是因为心软,所以才会被敌方抓住弱点,从而……从而阵亡?”这是他的一个猜测,但从他父亲说要他别因为害怕杀戮就顾忌着戎族开始,他心里就一直有个模糊的念头,总觉得他父亲的话一定跟司将军有关。 一来司将军曾经是大秦皇朝的大将军,也就是他秦以化现在这个官位,两人职位相近;二来司将军半年前战死沙场,他的遗体被运回来后,皇上亲自下旨进行安葬,并且赐予谥号,后来又给司将军的四个女儿赐婚,但整个过程,谁都没有提起司将军是怎么在战场上被敌军伤害的。 种种疑点,再加上他父亲的话,秦以化心里就开始有了怀疑。这会看他父亲的脸色,他就知道自己的猜测被证实了,秦以化一时只觉得难以启齿,最后只是讶然地张了张嘴,愣愣地看向他父亲。 老王爷负手而立,面对着墙上秦家祖辈的画像,轻轻叹气道:“你猜得不错。司将军的确是因为心软,才会被敌军伤害。” ------------ 88 秦以化虽然刚刚就已经知道自己的猜测没有错,但亲口听到他父亲承认,他还是有些愣神。 老王爷淡淡看着他,道:“你是不是很想知道事情原委?”秦以化一点也不掩饰自己的好奇,飞快点了下头。 老王爷却看着他,突然挑了下眉,道:“我现在不说给你听,等你从战场回来后,我再告诉你。”秦以化不由愕然,完全不懂他父亲的意思。 却听老王爷继续道:“如果你想听到原委,就一定要平安从战场回来!”这一次他说得铿锵有力,并且语气不容置疑。 秦以化不知道这是他父亲是想威胁他呢还是在诱惑他,总之就是一定要他平安地从战场回来。 虽然觉得他父亲这个年纪,说出这种引诱的话有些好笑,但秦以化心里,更多的是感动。 他不知不觉就笑了起来,像受了蛊惑似的,也很有力且扬声答道:“是,我一定不负父王的期望,一定平安回来!”老王爷听到他的保证,不禁微微笑起来。 一时父子两人都没有再说话,老秦王负手立在祠堂中央,他前面是历代大秦皇朝的皇帝,身后是他的大儿子秦以化,也是如今的瑾王爷皆大将军,而他站在中间,仿佛是将历代祖宗和他的后代连接起来的桥梁,身姿竟然显得那么的……挺拔和高大。 若是在平时,不管是京城里的百姓还是同朝为官的官员,大家估计都不会相信老秦王竟然还有这般气势轩昂的时候,就连秦以化,他以前也没见过他父王这个样子。 毕竟平时老秦王表现得太……怎么说呢,太奸诈了,人人都道老秦王一辈子没有什么作为,却又好大喜功,而且还喜欢以皇上的亲叔叔自吹自擂,甚至给人一种喜欢以强欺弱的感觉。 而且在最近几年,因为他大儿子也就是秦以化在战场上表现英勇,被皇帝倚重封为晋王,这个老秦王似乎更嚣张了,有传言说他暗地里在勾结朝廷里的官员,似乎在密谋着什么,不少人都在怀疑他是不是要夺了他侄子的皇位,换他自己或者他大儿子上去坐。 他们大概怎么也想不到,老秦王竟然还有这等气势的时候,而且祠堂里的烛光耀眼,将老秦王的脸上的表情展露无疑,老秦王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眼眸深邃,望着面前祖先的画像,隐隐有浩然正气在眉宇间闪现。 秦以化站在他父亲身后,是看不清楚他父亲脸上的表情的。但他却可以隐约感受得到从他父亲身上传来的跟平时不一样的气势。 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见老秦王回过头来,温和地看着秦以化,道:“之前皇上召你进宫,跟你说了些什么?”秦以化愣了愣,一时没想到他父亲会问这个问题,顿了片刻后,他如实答道:“皇上说两件事,一是说西北告急,二是问我愿不愿意带兵出征。”老秦王皱了皱眉,道:“除了这两件事,没有说其他的了?”秦以化虽然不懂他父亲到底要问什么,但还是很诚实地点了点头,道:“是,没有说别的。”答完之后,他又有些犹豫和迟疑,毕竟当时的气氛很复杂,皇上似乎带了点试探意味。 不过当时的情形他也没办法跟他父亲交代或者还原……正想着,又听他父亲问道:“是皇上提出要你当大将军的?”秦以化点点头,眼里的疑惑越来越多,他实在不明白他父亲要跟他谈什么。 如果换作其他人,秦以化是很有气势的,毕竟他从军多年,早就练成了一种旁人无法比拟的轩昂气度,但一遇到他父亲,他便有些敬畏心理,实在是他和这个父亲一直很少沟通,每次他父亲都是板着脸和他说话,总让他觉得很威严。 胡思乱想间,老秦王又开口了,这一次更像是自言自语:“他竟然会主动提出让你当大将军?”似乎正陷在自己的思绪里,沉吟一会,老秦王又自顾自冷笑了一声,道, “也难怪,大秦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司守诚,只可惜他死在了战场上,如今放眼大秦,也只有我儿有这样的能耐,皇帝肯定是没办法,才出此下策……哼,如果不是我儿能耐,他会舍得将大将军的职位让出来么……” ------------ 89 老秦王自说自话,仿若不觉身边还有他口中很有能耐的儿子在场。而秦以化听到他父亲自言自语,内心不禁一怔。平常他父亲虽然对他威严,而外界又多有误会他父亲,道他父亲想夺取皇上的位置,但他却是不相信那些流言的,而且也不相信他父亲会怀有不轨之心。可是刚刚听他父亲喃喃说着话,竟然好像对皇上有许多不满之处,而且言语间多有不敬。这让平常一直很敬畏他父亲的秦以化感到很不可思议,所以这会他愣在原地,完全说不出一个字来。 怔冷间,又听他父亲询问道:“你当时是怎么回答的?”见他父亲突然开口,秦以化这才如梦初醒般,恭敬答道:“当时我说,一切但凭皇上做主。”老秦王点点头,道:“你这样回答很好,皇上他其实也在试探你的态度。” 秦以化垂下眼睛,没有接话。老秦王抬头望着墙上的画像,沉默片刻,又问秦以化:“那你是愿意还是不愿意出征?”秦以化哪里想到他父亲会这个问题?他顿了顿,这才答道:“西边告急,边关的百姓生活在战乱中,若是战败,更可能威胁道大秦的安定。若是说为了大秦百姓,我自然是愿意的……” “如果只单单问你自己的意愿呢?”还没等他说完,老秦王就打断他的话,回过头蹙着眉看他。秦以化愣了愣,这个问题实在太尖锐了,他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回话。不过既然眼前问他问题的是他父亲,虽然他跟他父亲不甚亲近,但至少他们是血亲,在自己父亲面前,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于是秦以化如实答道:“如果单单只是说我个人的意愿……”他深深给老秦王作一个揖,又给墙上画像里的祖辈们鞠了个躬,才缓缓说道,“孩儿是不愿意去的。” 老秦王回过头来凝视他片刻,微微点了点头:“你倒是诚实。”秦以化立在原地,没有说话。他听不出他父亲话里的语气,不知道是责备还是什么,所以他只能静静站着,等他父亲继续。过了会,他父亲仍旧看着他,果然再次开口道:“你为什么不愿意去呢?想留在京城里?”秦以化愣了愣,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当初在意识到自己不愿意出征时,就在心里剖析了一下原因。一来他知道自己一旦做了大将军,皇帝肯定有所忌惮;二来他不愿意离开司琴,因为他跟司琴才刚有了点进展。最后这个原因肯定不能跟他父亲说,至于第一个原因……既然他都坦诚自己不愿意出征了,那么进一步说明原因应该也没什么,毕竟眼前这个人是他的父亲,父子俩讲一些外人不知道的秘密,也很正常。想到这里,秦以化躬身答道:“若是由孩儿带兵,皇上势必忌惮……” 才说第一句,秦以化就见他父亲直直看向他,目光里含着许多不明神色,秦以化不由一怔,不知不觉就噤了声。老秦王看他许久,最后微微叹口气,道:“以化,连你也看出来皇上是在忌惮了。”秦以化并没有接话,因为他知道他父亲肯定还有话要说。果然,就听他父亲继续叹气道:“别人都说我位高权重,都说我野心勃勃,可是我毕竟是先帝的亲儿子,是当今圣上的亲叔叔,我怎么会……怎么会带头作乱,将自家江山搅浑?但我又不得不做出这个姿态,因为皇上他很早就开始忌惮我们家了……” 秦以化怔了怔,他倒是不知道原来皇上对他们家有那份心思,也没想到他父亲是因为这个原因,这几年才逐渐高调起来。但转念一想,秦以化又有些疑问,就作揖看向他父亲:“可是父王……皇上为什么要忌惮您呢?如果您行事低调的话啊……”老秦王似乎没想到秦以化会问得这样直接,半晌没有答话。最后只见老秦王转过身背对着他,望着墙上的那一排画像,低低叹道:“并非我低调,皇上就能放心的。” ------------ 90 秦以化一怔:“父亲此话怎讲?”老秦王仍旧背对着他,目光一直落在画像上,似乎在研究者什么,深思着什么。 就在秦以化以为他父亲没有听到他的问题,想再重复一遍的时候,老秦王突然开口了,而这一次他语气里的叹息意味更强:“以化,你从小在军营历练,里面大多是豪气冲天的勇士,没有纷争和勾心斗角。可是京城不同,这里的大小官员都想着要往上爬,除了皇上那一个位置他们不敢妄想外,自然是爬得越高越好,所以他们勾心斗角,暗地里使绊子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有时候甚至就在朝堂上你来我往……作为皇帝,自然是希望朝堂里有不同的声音,大家虽然不能不齐心,却也不能太齐心,所以皇帝自然是心安理得地在一旁看着大家吵吵闹闹,甚至如果有某段时间大家都不争论了,皇上自己反而会丢个话题给他们,激起他们的争斗之心。” “……”这些都是作为武将出身的秦以化所不能理解的,所以在听了他父亲的叙述后,他紧紧皱着眉,半天都没有说话。 老秦王没催促他,也没有回头看他,很久后,只听他继续说道:“皇上刚继位那几年,我的确行事低调,因为先帝刚仙逝,一切都在交接中,我不能太过张狂,免得大家说我要侄子的皇位。后来皇上渐渐坐稳了这个位置,如果我再行事低调,以化你说,皇上又会怎么想?”秦以化低下头去,默默沉吟一会,忽而哑声道:“……难道低调也是一种错?!”他脸上带着不可置信,实在是这个说法让他震惊。 老秦王这一次终于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而后又转回头,摇头笑道:“以化,你的想法果然还是太简单,不适合官场,至少现在还不适合在京城为官……嗯,所以我想你多去外面历练几年,然后再回京城,应该会有经验很多。”他笑了笑,又道, “你的想法太简单,所以根本猜不中圣上的意思。你想想,如果换了你坐在那个高位上,遇到这种情况,你会怎么想、怎么做?在皇上登基那几年,我低调是必须的,因为不能作为出头鸟被皇上除掉。可是当一切都稳定下来,皇帝的位置稳了,而我这个秦王也是劳苦功高,到了这个时候,我再低调,你说皇上会怎么想?大家会怎么想?大家可能会觉得我这个秦王不错,所以渐渐声望会高起来;但皇上呢?皇上却会猜测我暗地里是不是在准备着什么威胁他帝位的事,我越低调,他就会越猜忌,就会越怀疑我是不是在背地里有什么动作。”他再次低低叹了口气,回过头走到秦以化跟前,看着他,道:“如果你遇到这种情况,你说你会怎么做?”秦以化张了张嘴,实在太过惊讶于这个事实原来他父亲行事那么高调是有原因的,而那原因竟然是因为皇上开始怀疑他父亲,而他父亲为了消除皇上的疑虑,才故意做出那种高调的姿态……好半响,秦以化才从怔愣里回过神来,讷讷道:“父王,您的意思是,您这几年都是刻意……刻意让大家曲解您的作为?”老秦王赞赏地看他一眼,淡淡笑道:“你懂了,对吗?”说着,点点头,道, “你猜得不错,我的确是刻意为之。如果不这样做,你父王我现在估计已经不是秦王,而是不知道被贬到大秦哪个穷山沟里去了。我刻意乖张行事,一来百姓再不会说我的好,只会替皇上惦记着我可能在暗地里有什么阴谋;二来皇上因为我名声渐渐败坏,便不会再为我的声望而忧心,因为百姓都已经倒向他那一边,况且我的动作那么明显,外人或许可能误会我有不轨之心,但皇上不是一般人,他能看得更远,他知道我行事这样张狂,只是表面上这样威风而已,肯定成不了什么气候。” ------------ 91 听完他父亲的话,秦以化只觉得喉咙里像有什么东西堵住了,而他脑袋也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要说什么。 他父亲拍拍他肩膀:“官场上就是这样复杂。”秦以化垂下眼,低声叹道:“果然复杂。”老秦王忍不住笑出来,再次拍拍他,以示安慰:“所以你去西北,我还是支持的。毕竟京城太复杂,你多立几次功,多一点战绩,往后回来,也算多一个护身符。”秦以化沉默一会,道:“但孩儿应承下将军的职位,恐怕皇上不会轻易放心。”老秦王看了看他,笑道:“你没必要担心,当年司将军手握重兵,而且口碑又好,但皇上还是容下了他。”秦以化想了想,作揖道:“但是,父亲,我是皇上的亲堂弟,已经被封为亲王……我与司……与岳父,恐怕给皇上造成的威胁不同。”老秦王神色敛了敛,蹙眉道:“难得以化你有这样的认知……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等你征战回来,皇上大概会卸下你大将军的职务,往后你安心做你的晋王就好。”秦以化默了一会,点点头,道:“孩儿记住了。”他本身也并没有争权夺利的野心,更何况他已经官居高位,别的人爬一辈子都爬不到他这个位置,谁叫他出身皇家,比一般人要高贵呢? 一时父子俩都沉默起来,好半晌,秦以化只听他父亲叹道:“其实皇上还是个不错的皇帝,只不过他疑心太重……”秦以化不知道他父亲怎么会突然议论起皇上来,心想大约他父亲是有什么要交代他的,于是恭敬听着。 却听他父亲又道:“……算了,这些事太过复杂,以化,等你从战场回来后,我再仔细说给你听吧。”秦以化不禁讶异,既而飞快点头应道:“是,父亲。”从秦以化记事开始,他和他父亲就很少有交流,即使后来他立了战功,被封了晋王,他父亲也没有多看他一眼,更别说为他而骄傲的话。 这会他父亲竟然说等他从战场回来后,要好好跟他谈谈,听他父亲的语气,应该是告诉他这些年官场里他所不知道的事情,而且给他讲解官场上的一些黑暗。 秦以化一时也不知道自己那种雀跃的心情从何而来,他在外人面前,总是不苟言笑的,威严的,冷峻的,他的冷漠面具让所有人都望而却步。 可是在他父王面前,他却像一个没有长大的孩子,总是很恭敬地听从他父亲的教诲虽然他父亲从小到大很少跟他交谈,在听到他父亲要跟他讲解人情世故后,他才这样兴奋。 其实说句实话,以秦以化的性格,和他的功绩,还有他的能耐,即使皇帝再怎样忌惮他,也不会动他。 虽然这大秦皇朝,除了皇帝和他父亲,谁也不敢得罪秦以化,但秦以化自身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有这样的权势,一他不仗势欺人,二他也不以权谋私,三不结党营私,所以虽然他一向冷酷,脸上似乎写着生人勿近四个字,但对皇帝来说,他到底构不成什么威胁。 更何况放眼大秦,除了故去的司将军和秦以化,恐怕再没人能统帅大秦将士,恐怕再无人能率军前阵杀敌,所以皇帝如果明智一些,会选择拉拢秦以化,而不是打压他。 当然,老秦王肯定也懂得这些道理的,所以在沉默一阵后,他看向秦以化,道:“如今最重要的是击退戎族。”他将手放在秦以化肩上,拍拍他,而后回头看向墙上的画像,道, “你要记住,你是大秦的后代,是先帝的皇孙,也是这整个大秦的将军,这一次出征,只许胜不许败。”顿了下,他放下手来,皱眉道, “戎族野心勃勃,近几年屡次侵犯我大秦西北之地,若不将其彻底赶出西北,恐怕不久后这群野狼又会挥兵东进,威胁到正个大秦王朝的安定。” ------------ 92 秦以化并没有迟疑太久,很快答道:“父王,我懂得您意思,也请您相信孩儿,一旦上了战场,孩儿自是以大秦的安危为先。”他父亲赞赏地点点头:“很好,那家里人就等着你得胜归来。”他说的是家里人,并不是指大秦百姓,也不是指整个朝堂,更没有代表皇上,这也可以说明老秦王这一句话,纯粹是以父亲的身份对一个即将出征的儿子说的,所以在秦以化听来,真的不是一般的感动。 老秦王负手而立,看了看他,拍他肩膀道:“出去吧,你母亲肯定也有很多话跟你说。”说着,往祠堂外走去。 秦以化回头静静扫过墙上的那一排画像,眼眸沉了沉,深吸一口气后,这才跟在他父亲身后,出了祠堂。 父子俩一前一后走着,谁都没有再说话。也不知过了多久,等出了院子后,老秦王突然回头看秦以化一眼,随意聊道:“我听说你昨天在翠红居被误伤。”他父亲虽然是随意的一句话,但秦以化在身后,不由得就尴尬起来,毕竟这也不是怎么光彩的事。 顿了顿后,秦以化答道:“不怎么严重,已经没事了,父王。”老秦王在前头似乎笑了下,而后也不知道在沉吟什么,突然就安静下来。 静了片刻后,又听老秦王问道:“你……跟那翠红居的姑娘怎么样了?”虽然被秦以化闹得只能接受那青楼女子嫁进秦家,但老秦王一家毕竟都有些气不顺,所以这会问话的时候,老秦王也带了点嘲弄的意味。 秦以化在心里苦笑一下,对他父亲这种语气却是一点意见也没用,毕竟是他自己当初执意说要娶长绮,和家里人呛声。 他父亲突然问起这件事,而且还以这般语气,恐怕就是知道了那天在翠红居发生的事,知道了长绮……长绮和李公子的事。 当然,他并不觉得长绮的事给他带来了多大的羞辱,在他父亲面前,他也并不觉得羞惭,毕竟当初是他自己下定的决心。 只不过他此刻早已经想开,也已经决定要和长绮分开,他现在只是为长绮感到可惜。 沉默一会后,秦以化如实答道:“孩儿已决定和长绮分开。当初是孩儿迷了心智,还请父王原谅。”老秦王听到他这句话,停下脚步,回过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现在想通了?到底发生了何事,让你突然改变主意?当初你可是拼死拼活都要娶那女人进门。”秦以化脸色一红,虽然他并不觉得羞惭,但他父亲的话里的嘲弄,还是让他觉得有些尴尬。 他拱了拱手,再次说道:“当初是孩儿鲁莽了,还请父王原谅。”他是真心请求他父亲和家里人原谅,原谅他当初的年少轻狂。 但对于前几天发生的那些事,对于为什么要跟长绮分开的原因,秦以化却没打算要跟他父亲说。 毕竟这牵涉到长绮的名声,他虽然已经不再爱长绮,但到底还有些恩情在,他不方便透露很多。 可能他父亲已经查到了长绮的事,或者听到了什么流言,不过这些都无所谓,他父亲知道就知道,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他自己却不能说长绮的事,这大概是他做人的原则问题吧。 他父亲见他只是避重就轻地回答他的话,他也不气恼,只是笑了笑,回过头继续往前走,一边说道:“我听说你今天陪司家大小姐回娘家了,圣旨也是在司家接的。”秦以化猜不透他父亲的下一句话,诚实地点点头道:“是。”老秦王笑了笑,问他:“那我问你,你对司家大小姐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思?”秦以化沉吟一会,道:“她是晋王妃,一辈子都不会变。”这相当于是在间接承认司琴在他心里的地位,并且给予一辈子的承诺了。 老秦点点头,笑道:“你决定好了?”秦以化正色点头:“孩儿定当对她好。”老秦王笑着叹口气,道:“看来我和你母亲的决定是对的。”秦以化听得一愣,直觉疑惑道:“决定?”老秦王回头看他一眼,继续往前走,道:“是,你以为你为何能娶到这么贤惠的王妃?当初司家大小姐本是要嫁给她表哥的,后来我请皇上做主,司家大小姐才嫁到秦家来。” ------------ 93 听到 “她表哥”三个字,再听完他父亲的话,秦以化顿时愣住,心想原来司琴当初是要嫁给柳立昊的吗? 难怪柳立昊一直对司琴念念不忘,而司琴也对柳立昊不一般……走在前头的老秦王见秦以化良久没说话,以为他是在为刚刚他的话生气,气他们为他安排婚事,略微皱了下眉后,老秦王开口问道:“你是不是在气我和你母亲暗地里做这些手脚?要是你有什么气,千万不要发在司琴身上,那孩子是无辜的,而且人也很好,你若是想发泄,待你从战场回来后,尽管闹个够。当初我和你母亲是的确很不满意一个青楼女子做我们秦王府的长媳,她配不上我们秦家显赫的身份。”顿了下,他叹道, “况且我听你刚刚的话,你似乎也是满意司琴家大小姐……”秦以化虽然还在介意司琴和柳立昊可能会成亲的事,听到他父亲的话,他忍不住笑了下,道:“父亲,我并没有生气……说起来,我还得感谢你和母亲……”他对自己的感情一向拿得起放得下,并不介意别人知道他的心思,他现在对司琴越来越上心,所以也没什么好避讳的。 这会他出声说要感谢他父王母后,也是这么个意思。老秦王似乎没想到他回答得这么干脆,愣了下,很快笑起来。 心道,他这个大儿子,虽然平常看起来一副生人勿近模样,但内心还是挺火热得嘛,至少在对待感情的问题上,就很干脆利落。 不错,他很欣赏。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大抵是因为英雄在功绩和美女之间抉择不定,但看秦以化的样子,应该不存在这个问题,倒不是说秦以化会为了功绩舍弃美女,而是说秦以化应该会将两者处理得很好。 你看他冷静自持,威严逼人,似乎一切都在他掌控当中,真是比他父亲老秦王还要有气势几分,所以在对待感情的问题上,自然也不会拖拖沓沓。 老秦王觉得自己还挺欣赏他这个大儿子的,于是在笑过之后,朝秦以化摆摆手,道:“你不必说什么感谢我和你母亲的话,我们做父母的,自然只希望你们过得更好。”他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用长辈的语气循循善诱道, “以化,我跟你说,过日子是一辈子的事,你得找个跟你相处得来的,脾气好一点的、对你口味的女人。我看司家大小姐就很好,当初我和你母亲看是看中她温雅文静的性格,觉得她很适合你,所以才去请皇上下旨。”秦以化本来是没想到他和司琴还是他父王母后撮合成的,这会又听他父亲以过来人的身份跟他讲话,他一时忍不住,就笑了出来。 的确是比较好笑,刚刚在祠堂里,老秦王还以很严肃的语气跟秦以化谈论征战好皇位的问题,一转身,居然就跟他唠叨起家常来了。 这情景对秦以化来说,的确太过怪异,因为平时他父亲很少跟他讲话,更别说在一个时辰内跟他讲这么多,这让他有种不真实感。 在愣了片刻后,秦以化终于回过神来,道:“父王说得是。”老秦王负手走在前面,满意地点了点头:“看来你是决定要跟司琴过一辈子了,这样很好,司琴那孩子不错。那么……”他回过头来扫视秦以化一眼,又转回去,继续往前走,一边道, “你打算怎么安置翠红居的那姑娘?”秦以化愣了愣,没想到他父亲居然还问到长绮。 但他转念一想,他父王母后都不喜欢长绮,估计是巴不得他快点和长绮划清界限,这会问到她,也是他父亲用另一种方式表示自己不喜欢长绮,希望他能早日解决这件事吧。 秦以化不禁笑了笑,心想这一次,他总算不会违背他父母了。笑过之后,秦以化解释道:“我已经和长绮说过了,以后我们不会再有关联,父王您和母后不必担心。”老秦王回头看他一眼:“很好。走吧,你母亲和你妻子都在大厅等着的。” ------------ 94 到大厅后,那些送秦以化回府的宫里侍卫已经退到外面等着,大厅里只剩下老王妃和司琴两人。 看到老秦王和秦以化进来,婆媳俩都停了话头,齐齐迎上去,老王妃把目光投向他丈夫,而后看向秦以化,温和道:“和你父王谈完了?”秦以化笑着点点头,也看看他父亲,而后看向司琴,点头道:“嗯。”他虽然是和老王妃讲话,目光却一直停在司琴身上。 司琴自然能感受到他灼热的视线,不免就脸热起来,幸而是晚上,看不出来她脸上的红晕。 而一旁的老王妃看到他儿子和媳妇之间的互动,心下了然,笑着对秦以化道:“我就是想让你在外注意衣食住行,最重要的是注意安全,其他便没有什么了。”秦以化看向他母亲,安抚似地对她一笑,道:“母亲的话孩儿记住了,孩儿一定平安回来。”这句话似乎不止是对老王妃说,也是对一旁的老秦王和司琴说的。 老王妃笑着点点头,慈爱地看着秦以化,道:“以化,你从小就是个懂事的孩子,母亲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你就放心地带兵出征吧,家里等着你凯旋。”顿了顿,她笑了下,又道。 “其实……做父母的,只希望孩子平安就好……”秦以化握紧他母亲的手,安抚道:“孩儿知道,母亲别担心,孩儿不会有事。”老王妃看着眼前这个似乎是一夜之间就长大的孩子,不由得就百感交集。 她大儿子从小被送去武林中一位前辈那里学武,十五岁回秦王府,接着就跟随故去的司将军征战沙场,如今只不过二十多岁,却已是一副威风凛凛,气场强大的大人模样。 她的大儿子在外人看来,是那么的完美,现在京城里很多少爷小姐都把他当做崇拜的对象,可是他却仍旧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冷静、自持、行事低调。 就连现在要上战场了,他也还是这样冷静,这样自信飞扬她这个做母亲的,的确该为这个儿子感到骄傲。 老王妃再次拍拍秦以化,柔声道:“好孩子……”正说着,秦以化的两个弟弟都来了。 之前皇帝连夜召见百官,他两位弟弟如今也与他们父亲和他同朝为官,所以是知道秦以化即将出征的消息的。 老王妃看看她另外两个儿子:“这一次你们大哥要去战场了,你们可有什么话要跟大哥说的?”秦以化两个弟弟自然是说最重要的是秦以化平安,然后得胜归来。 秦以化一一谢过他两个弟弟,目光总是若有若无,落在身侧的司琴身上。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即使司琴就在他身边,他现在心里也还总是想着司琴。 老王妃见秦以化似乎一直注意着一旁的司琴,她又偏头看了看自己的儿媳,不由就微微笑起来,转向秦以化,道:“你肯定有很多话要跟媳妇说,那我和你父亲,还有你弟弟们,先去给你准备一些用的东西,等会要走的时候再送你。”秦以化点点头,感激地看向老王妃:“母亲,军营里什么东西都有,不用麻烦的,要不你们再去睡会吧。”老王妃摆摆手,笑着道:“没有事,现在已经是三更天了,再过一个时辰你就得走,你先跟媳妇说话吧,不用担心我和你父亲。”说着,又用手肘推了推她丈夫老秦王,又朝她两个儿子眨眼,示意他们和自己一道走,留秦以化和司琴两人说说话。 老秦王自然懂得他妻子的意思,脸上却和平常一样,仍旧没什么表情,不过看向老王妃的时候,眼底却不知不觉带了一丝温柔。 等老秦王和老王妃走了后,大厅里就只剩下秦以化和司琴两个人。司琴知道秦以化一直在看她,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会她却不敢直视秦以化。 她真的很舍不得他,如果抬头看他,看到他温柔注视的目光,她一定会忍不住哭出来。 而且秦以化的视线太过炙热了,让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才好。 ------------ 95 在烛火下,秦以化看到司琴微微低着头,黑发遮住她半边脸,另外半边脸露在烛光下,隐约可以看到她脸上的红晕和羞涩的表情。 这副惹人怜爱的样子,秦以化怎么抵抗得了?他心里顿时涌起一阵温暖和悸动,俯身看着司琴,低声道:“你别担心,我不会有事的。”司琴仍旧不敢抬头看他,双手紧紧绞着衣袖,也没有说话。 秦以化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拉住她的,紧握住,安抚道:“真的不用担心,我是武将,理应去战场杀敌。再说……”他低头细细凝视着司琴,低哑道, “岳父在沙场征战一辈子,你从小应该就已经习惯了这种情景啊,所以真的不用担心。”司琴听到他提起自己父亲,像是触动了她心里某根弦,她忽而抬起头来,看向秦以化,眼睛已经微湿,小声喃道:“小时候每次见母亲给父亲收拾行装的时候,脸上总是带着难过神色,当时我并不懂得母亲的心思,也很少替父亲担心什么,因为我知道父亲是大秦最骁勇善战的武将,直到……”她眼角的泪水渐渐多起来,似乎察觉到自己这副样子有些难堪,于是她低下头去,继续说道, “直到上一次,父亲出征后,回来的是他的……我才真正懂得母亲当时的心情。她当时肯定是很担心很担心的吧,作为妻子,她可能并不希望父亲多英勇,又或者立多少战功,她真正希望的,唯一希望的,应该就是父亲平安……”她低低说着,忍不住加重手里的力道,紧紧回握住秦以化的。 秦以化自然懂得她心里的感受,见她无声地啜泣着,仿佛在诉说着她的不舍,还有担忧。 他心里不由一阵抽痛,满是对她的怜惜。司将军的事他是知道的,所以他明白刚刚司琴话里有多少担心。 上战场的人,只知道今天,不知道有没有明天,所以总让家里的人特别担心。 即使秦以化是统领全军的将领,也难免不会出现意外,更何况司琴经历过她父亲的事,所以心里肯定更加担忧。 秦以化默默看着司琴,在怜惜她的同时,心里不由也浮起一丝无奈毕竟上战场这种事,不是他能决定得了的,而且行军打仗,本就是为国为民,又能放多少感情在里头呢? 可他现在还是要安抚他的小妻子,因为他的小妻子看起来像要马上哭晕过去了。 秦以化轻轻拍着司琴,地柔道:“别担心,我会万分小心的,你要相信我啊。”司琴紧紧握住他的,甚至在用指甲掐着他掌心,好半天都没有卸下力气。 这也足以知道她到底有多担心秦以化了,人只有在紧张或者担忧或者伤痛的时候,才会做出许多下意识的行为。 过了很久,司琴才抬起头来,泪眼迷蒙地看向秦以化,歉然道:“……我不该说这些不吉利的话……我相信你……”在他出征前,说起她父亲战死沙场的事,的确不吉利,更何况……站在她眼前的是她的夫婿,那样的自信,那样的意气风发,所以她应该放心的。 是的,应该放下心来,然后静静等着他凯旋而归。见司琴还在低低啜泣着,秦以化心下怜爱不已,轻声道:“琴儿,你别多想。还有……”他突然抬起她的下巴,一双黑眸紧紧盯住她,深邃而专注, “我离开这段时间,你要好好照顾自己。要是无聊了,就带小恭出去走走;有时候也可以来看看父王母后,和母亲说说话;或者去相府和云府走走……总之别闷到自己。”司府几天后就要搬至荆州,在京城里就只有司琴的两个妹妹司棋和司书了,她们分别嫁的是相府的小公子李奇扬和吏部侍郎云海峥,所以秦以化才说要她去相府和云府走走。 司琴感动地点点头,知道他其实也放心不下她,心里不由又是一阵难过。 秦以化笑着替她擦去眼角的泪:“别哭,乖。”司琴听着他温柔的语气,心里泛起一丝甜蜜,混合着担忧和难过,只觉得五味杂陈,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秦以化将她拥进臂弯里,继续叮嘱道:“你要乖乖等我回来,知道吗?什么都不要想,也不要去管外面发生的事……” ------------ 96 其实秦以化是想到了长绮,他怕司琴听到什么风言风语,又开始胡思乱想。 他其实很想说说长绮这件事,顺便把他决定和长绮分开的事跟司琴说说,但出征在即,他怕她多想,而且这件事其中的原由有些……难以启齿,解释起来比较麻烦,所以在权衡再三后,他还是没有说出来,只是要司琴别管外面发生的事。 这样的话,她应该就不会听到外面的流言了,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总之她只要在家里乖乖等着他从战场回来就好。 司琴见他突然住了口,以为他是在酝酿什么,可是等了半天也没见他再次说话,她不由疑惑地去看秦以化,却见秦以化微微蹙着眉,也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司琴不知怎么,徒然害怕起来,声音略微颤着,轻轻唤道:“晋王?晋王?”秦以化听到她声音,蓦然回过神来,见她神色担忧地看着自己,他不由一笑,轻轻道:“我没事。”说着,他又刮她鼻梁,调笑道, “这个时候还叫我晋王?”司琴心里却想着,这个时候,他怎么还有心思……还有心思调侃她啊。 司琴顿觉羞赧起来,眼里还带着泪,巴巴地望着秦以化,那模样又是可怜又是可爱。 秦以化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自己是越发舍不得她了,他细细摩挲她脸颊,轻轻说道:“乖,叫一声相公听听。”他声音低得不能再低,沙哑的,蛊惑的,司琴一下子就脸红起来,可是她无法违背他的意愿,也无法违背自己的心意因为她也很想这样叫他,于是她轻柔地,带点颤音,羞涩地开口道:“相公……”秦以化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化了,他真的很舍不得跟她分开,他们之间的关系现在才刚刚有好转……他轻轻应了一声,嘴唇贴在她额发上,再次蛊惑似的低哑开口道:“乖,多叫几声,我想听。”司琴虽然觉得这副情景让她很羞赧和尴尬,但她到底不愿意让他失望,不知不觉就放柔了声音,低低唤道:“相公,相公……”秦以化突然一把将她压进臂弯里,手下动作紧了再紧,像是要将她揉进骨髓。 他的娘子可真乖巧真惹人怜惜,真想好好地疼她,可是再过一个时辰,他就要出征……他可真舍不得她啊。 紧紧拥着司琴,秦以化只觉得声音沙哑,低低地开口道:“琴儿,我们……我会对你好的,你要乖乖等我回来,知道吗?回来后……回来后,我会给你一个解释,也会好好地待你,再不让你难过,不让你担忧……”他说了很多次要她乖乖等他回来的话,因为他是真的舍不得她,真的不想和他分开。 他也怕他不在的这几个月里,她会渐渐把自己忘记,虽然她已经是自己的王妃,无处可逃。 听到他这样低喃,司琴心里又是甜蜜,又是羞涩,又是难过。秦以化这些话,应该相当于是他的承诺了吧。 他说回来后会给她一个解释,会好好待她,她虽然不知道他要解释什么,但他至少已经承诺了要好好待她,那么她在他出征的这段时间里,也让她有了念想……司琴将脑袋搁在秦以化肩上,任由他紧紧拥住自己,乖巧得不得了。 秦以化的心真的快化成一滩水了,心里满满都是说不出的柔情和蜜意。 他用下巴轻轻摩挲她发顶,突然像想起什么,他稍微放开司琴,看着她眼睛,道:“对了,琴儿,你答应我,以后不要和你表哥见面,好不好?”他声音低柔,带着魅惑色彩,司琴哪里还能思考,于是想也不想就点头应了。 虽然她不知道秦以化为什么这样要求她,看向秦以化的目光中,自然而然也带了这种疑惑。 秦以化被她这样无辜又不解的眼神看着,不由得轻轻咳嗽了一声。他总不能对司琴说,他其实是怕她和她表哥交往过密吧。 ------------ 97 秦以化觉得自己这种行为还真像在吃干醋,不由觉得尴尬,便沉默着不做声了。 见秦以化不说话,司琴更加觉得讶异,一双迷蒙的大眼睛仍旧盯着秦以化看。 秦以化被看得不自在起来,虽然他知道她未必了解自己心思,但他还是有种被她看穿的错觉,面上尴尬不已,轻轻咳了一声,硬着头皮解释道:“我不喜欢你和你表哥来往。”他说话做事,从来就这样干脆直接,虽然觉得就这样直白地说明自己其实是吃醋有些尴尬,但秦以化还是很坦诚地说了。 而司琴听完他的话,明白过来他话里的意思后,她眼底不由得浮现许多羞涩,微微低下头去,不敢和他对视。 秦以化本来是觉得自己挺尴尬的,却没想到司琴比他还要害羞,他突然就笑起来,心想他这个王妃,还真不是一般的可爱。 一时两人静静拥着,谁都没有再说话。也不知过了多久,隐约可以听到外面响起了嘈杂声。 两人都是一怔,司琴不解地往厅外看去,正在疑惑间,就听秦以化在她耳边低语道:“是宫里的侍卫,在提醒我该出发了。”司琴闻言,不由一震,回过头来看向秦以化,断断续续道:“你……出发……这么快吗?”知道她是不舍自己,秦以化虽然眼里也有伤感,脸上却微微带笑,抚着她的脸、她的唇角,道:“嗯,马上就是四更了,皇上带领百官在城外长亭送行,二十万将士也已经装点完毕……”他顿了顿,眼看心里那股不舍就要流露出来,为了不让司琴更难过,他忙掩饰住自己情绪,轻轻道, “琴儿,等会你就……别送我了,有父王母后,还有弟弟他们去城外就可以了。”司琴不由一愣,显然没想到他会这样说,她抬头去看他,迟疑道:“可是……”秦以化轻轻打断她,解释道:“你去城外,那里人多混杂,而且现在天还没大亮,我到时候可能顾忌不到你,所以不希望你去。我会担心你,琴儿,你听话,乖乖地留在家里。我往后每隔半月就给你写信报平安,好不好?”司琴没想到他不让她去送他原因竟然是这样的,她心里一阵甜蜜,又一阵难受,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最终她低下头去,轻轻答道:“……好。以后我也给你写信……告诉你府里的情况。”秦以化忍不住笑起来,觉得他的小妻子这副样子可真惹人怜爱。 他伸手抬起司琴的脸,看到司琴紧紧咬住下唇,一双眼睛通红,大概是刚刚给哭成这样的,秦以化不由又心疼起来。 想到等下就要和她分开,不知怎么,心里也像有什么堵住了一样,这可是他以前从来没有过的感受。 他不是第一次上战场,也不是第一次出征,可是看到自己的小妻子含着泪舍不得他的模样,他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这种难过的感受可是第一次。 两人一时静默着都没有说话。只听得见大厅外人声鼎沸,可以看到屋外似乎红透了半边天,大约是那群侍卫正举着火把等着秦以化出发。 可是司琴舍不得秦以化离开,秦以化自然也舍不得怀里的人,两个人都静默着,没有要出去的意思,也没有说话。 片刻后,只听得见外面响起官家的声音:“小王爷、小王妃,王爷和王妃来了。”其实这是提醒他们两个老秦王和老王妃来了,如果他们有什么不能让人看的举动,得马上停止。 秦以化和司琴本来紧紧相贴着,这个姿势确实过于亲密了,于是两人默契地分开来,互相改为牵住对方的手。 两人刚刚分开,就见老秦王和老王妃,还有秦以化两个弟弟一齐走了进来,最先开口说话的是老王妃,她看了看秦以化和司琴两人,而后目光停在秦以化身上,笑着道:“我和你父亲替你收拾了些东西,已经装到马车上了。外面大家也都准备好了,侍卫在问你何时能出发。” ------------ 98 他母亲话里带了点调侃意味,秦以化又怎么可能听不出来?就连他身侧一向迟钝的司琴,也已经满面通红了。 秦以化笑了笑,对他母亲,也是对大厅里他的家人说道:“可以出发了。父王母后,夜深露重,要不你们都留在家里吧,有以仁、以慈送我就可以了。”老王妃还没说话,就听老秦王淡淡说道:“走吧。”完全不给秦以化和其他人说话的机会。 而秦以化在听到他父亲这一句话,又看到他父亲率先往大厅外走去,他脸上不由漾起笑意来。 虽然他父亲很少对他假以辞色,但他却懂得他父亲只是表面上冷漠而已。 就像刚刚那一句 “走吧”,其实他父亲是在以强硬的态度,表示自己和他母亲都会去给他送行。 这大概也是他父亲的另一种关心吧,秦以化突然就明白过来,所以他脸上不自觉漾起笑来,觉得他父亲其实还别扭得蛮可爱的。 老王妃见状,也跟着老秦王一起往外走,在经过秦以化和司琴身边的时候,她温和地看向司琴,道:“琴儿你跟我一起走?”没等司琴答话,就见秦以化捏了下司琴,而后转向他母亲,微微笑了下,道:“不了,母亲,我刚刚对琴儿说了,要她留在府里。”老王妃似乎挺诧异秦以化这个决定,张嘴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司琴,一脸的疑惑不解。 秦以化赶忙解释道:“我怕到时候琴儿跟你们走散。”老王妃忍不住笑起来:“臭小子,你就不怕你娘我走散吗?”带点调侃意味的语气,一旁的司琴不由就有些羞赧,秦以化却似乎完全没有什么不自在的地方,勾了勾嘴角,回击道:“因为母亲你有父王在身边。”老王妃虽然这么大年纪了,但被他儿子调侃,还是忍不住老脸一红,最后恼羞成怒地瞪秦以化一眼,哼声道:“臭小子!”一时秦以化和司琴都笑起来。 老王妃最后也忍不住笑了,摆摆手,道:“好了,我先出去了。我说臭小子,你跟媳妇还有什么话要说,就赶紧的,外面那么多侍卫等着你呢。”其实老王妃也并非是催促秦以化,只是故意调侃他和司琴而已。 不过秦以化平常一向训练有素,很少要人等着他做什么,更何况马上就要四更天了,皇上和百官这时候应该也正往城外长亭赶去,所以他也不能再多做拖延。 即使他真的很舍不得司琴,真想好好把她拥在臂弯里,又或者将她带着去战场。 可是这些想法都是不被允许的,他必须得走,而且军营有规定,女人不许入内,所以他也没办法将司琴带着。 秦以化紧紧捏着司琴,俯下身,就那样温柔地、直直地看着她。司琴垂着眼睛,但却可以感受到秦以化的目光,她心里交错着许多情绪,感伤的,不舍的,甜蜜的,难过的。 可是她不敢去看秦以化的眼睛,一来秦以化的目光实在太过炙热,她有种要被灼伤的错觉,二来她怕对上他温柔的视线,她就会忍不住哭出来,因为她实在是舍不得他。 两人都没有说话,静静的享受着温情却又让人伤感的时刻。许久,秦以化用唇轻轻触了下司琴额头,哑声道:“你在家里乖乖的,我等下走后,你什么都不要想,乖乖的回去睡觉,知道吗?”司琴低着脑袋,没有答他。 他马上要上战场了,她怎么可能睡得着?她不回答,是因为不想让秦以化担心,她知道只要自己一开口,肯定会睡不着之类的话,所以还不如沉默着。 秦以化见她垂眸不语,他想了想,又低低开口道:“小恭应该就在外面,呆会我让人送你回去,再让小恭监督你,看你听不听话。”说着,宠溺地刮了刮她鼻子。 司琴哽咽着,肩膀渐渐起伏不定,最后变成了低低的抽泣声秦以化这样温柔地百般叮嘱她,为她想为她考虑……越是这样,她就越舍不得他……是真的舍不得……秦以化低低叹息一声,轻轻抬起她下巴,弯了弯唇角,笑着逗她道:“这么大人了,还哭,一点都不乖。”司琴抿着嘴角,仍旧不看他,也不理他。 秦以化嘴角渐渐换成了无奈的笑,其实他又何尝舍得她?他俯身看着司琴,轻声道:“琴儿,你再不看我一眼,我就要走了哦,可能你要再隔十月半载才能再见到我哦。” ------------ 99 听到秦以化说可能要十月半载才能再见到他,司琴这才抬起头来,闪着一双湿润明亮的大眼睛,哀哀地看着秦以化。 秦以化只觉得心都要化了碎了,可是外面还有那么多人等着他,所以他只能断了心里的悸动,牵起司琴臂膀,一边往外走去,一边低哑道:“我们出去吧,先去找小恭。”司琴仿佛是被秦以化那一句十月半载才能见面的话怔住了,所以现在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秦以化,仿佛是要把那几个月不能相见的日子一并看够本。 秦以化知晓她心思,不禁好笑又觉得她可爱乖巧得不行,一路牵着她,走到院子里。 此刻院子里站满了人,有宫里的侍卫,也有秦王府的下人,还有晋王府跟过来的随从和家丁。 宫里的侍卫都举着火把,将偌大一个院子映得像白日。他们都在等着秦以化出发,秦以化却不疾不徐,目光缓缓扫过去,看到小恭正站在晋王府那一堆家丁里,他牵着司琴,毫不犹豫地往那边走去。 走到小恭面前,他把司琴交给小恭,郑而重之地道:“小恭,你带小姐回府去,我现在就派人送你们。到家里后,你就守着小姐睡着,别让她胡思乱想,知道吗?”小恭有些诧异地看向他,又看了看她家小姐,既而飞快地垂下头去,躬身道:“是,王爷,小恭记住了。”她其实不懂为什么秦以化这个时刻要送司琴回晋王府,不懂他为什么不让司琴送他,毕竟司琴是他的正妃,没理由在他出征的时候不让自己的妻子送行。 但小恭毕竟是一个言辞谨慎的好丫头,知道自己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所以她也就压下心里的好奇,只点头应了秦以化的叮嘱。 被秦以化送到小恭身边,司琴没有半分抵抗,可是她目光却一直落在秦以化身上,紧紧跟随着他。 秦以化只觉得如果再继续看着司琴,或者再继续被她看着,他一定会不顾这么多人在场,一定会忍不住上去将她紧紧搂住的。 但……毕竟这也太不符合世俗了,虽然他和司琴是夫妻,可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做那些亲密动作,还是会被人诟病,所以秦以化忍了忍,再忍了忍,终究还是忍住心里的不舍,偏头吩咐晋王府的家丁:“你们几个,马上送王妃回府。”说着,他又转向一旁的小恭,道, “等会记得让小姐早些睡,别让她胡思乱想。”等晋王府的下人和小恭都恭敬应了后,秦以化转回目光,深深看着司琴,低哑说道:“乖,等我回来。”然后大步地从她身边离开,往侍卫那边走去。 司琴默默地望着秦以化的身影,眼里有不舍,有伤感,也有很多感动和甜蜜,总之百味杂陈。 而站在人群当中的秦以化,显得那么的高大,那么的威严,那么的……俊朗和意气风发,司琴是真的移不开眼睛了,宁愿自己就此沉沦下去。 可她知道,她和秦以化之间,还有很多关卡没有过,秦以化说等他回来,他会给她一个解释,于是她也只能这样等着,等着……似乎秦以化偏过头来往他们这个方向看了一眼,然后司琴就被小恭扶着,被晋王府的下人簇拥着出了院子,然后出了秦王府的大门,然后上了轿子……她甚至都没有看到秦以化带着侍卫从家里出发的样子,更别说等会在长亭外的送别……轿子 “吱呀、吱呀”往前走,司琴将头慢慢靠在轿子上,轻轻闭上了眼睛。一切都是无声无息的,只是在这样寂静的时刻,似乎有什么东西滴落下来, “啪”地一声,碎了。仔细看去,原来是从司琴眼角缓落的泪滴,顺着脸颊,滴落到她手背上。 ------------ 100 第二天一大早,司琴就醒了过来。睁开眼睛,她扫视一圈房内摆设,突然就觉得自己仿佛做了一场不真实的梦,梦里有很多人,而她隔着人群,眼睁睁看着秦以化离开,她却喊不出来,也哭不出来…… “……唔”司琴头痛得不得了,就像要炸裂了一样。她茫然地盯着身下的被子,用手揉了揉额头,正在想自己脑袋为什么会那么痛,就听见小恭在外面敲门:“小姐,你醒了吗?”原来小姐是听到屋内有动静,所以就出声询问。 司琴低低应了一声,柔声道:“进来吧。”小恭推开门,看到司琴正坐在床上,双手捧着脑袋,面色看起来也不是很好,她不由一惊,赶忙奔上前,扶住司琴道:“小姐,你怎么了?”司琴见小恭这样紧张,不由得笑起来,拍拍她,道:“就是有点头痛,不碍事的,你别担心。”小恭却不放心,替她按压着额角的穴位,试图缓解她的痛苦,一边道:“头痛最难忍受了,怎么叫不碍事呢?”然后一边按着穴位,问司琴, “感觉怎么样,小姐,有没有好一点?”司琴摆摆手,示意她停下动作,而后用手按了按额角,既而笑着点头道:“果然好很多。小恭,谢谢你了。”小恭抿嘴笑了笑,道:“那小姐,我去叫人送洗漱水进来。”司琴点点头,待小恭走到房间中央的时候,司琴又叫住她:“小恭” “小姐怎么了?”小恭听到司琴唤她,赶忙转身往回走,就怕司琴身体有什么不适。 司琴见她这样担心自己,心下感动不已,就微微笑起来,道:“我只是有点事想问问你。”小恭此刻已经走回床边,她低下头细细替司琴捻好被子,笑着道:“小姐你问。”司琴抿着嘴,沉默好一会,才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向小恭,缓缓问道:“小恭,昨晚上晋王是不是出征了?”她这问题一出,小恭顿时瞪大眼睛看向司琴,眼里闪着焦虑和心急,双手扯住盖在司琴身上的被角,惊疑不定地看着司琴:“小姐你……怎么了?昨晚上的事你不记得了吗?你……还记得什么?”她一连串的问题出口,又不敢说得太急或者太激动,只能小心翼翼拿眼睛去看司琴。 小恭是真的被吓到了,明明昨天晚上在秦王府,晋王亲自将小姐送到她手里,要她在小姐回府后监督小姐睡觉,可是方才小姐哪一句话,似乎在说她并不记得昨晚上的事了……这个认知让小恭心里又是焦急又是担忧,但又害怕自己说大声了,会吓到司琴,于是只能惊疑不定地瞧着司琴,希望能从她脸上看出点什么来。 司琴见小恭反应这么强烈,多少也猜到她在想什么,不由得抿起唇角,好笑地睨她一眼,道:“小恭,你想到哪里去了啊?我没有失忆,也不是忘记了昨晚上的事……”说到这里,她又渐渐敛了笑,脸上的表情变得恍惚,也不知道想到哪里去了。 小恭迟疑地伸出手,来回在司琴眼前晃着,有些不确定地喊了一声:“小姐?”司琴这才回过神来,眼底露出藏也藏不出的落寞,苦涩地笑了下,道:“我没有失忆……也没有忘记昨天晚上的事,只是我……”她嗫嚅了一会,艰难地再次开口道, “只是我没法相信以化他就那样让我离开,甚至都不让我去送他……”最后那一句几乎成了喃喃自语,小恭听了,渐渐就明白过来,原来她家小姐不是失忆,也没有忘记以前的事,只是她家小姐舍不得晋王而已……小恭挠挠脑袋,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劝慰司琴。 反倒是司琴,见小恭狠狠皱着眉头,似乎比她还要烦恼,她既觉得好笑,又很感动,就连因为秦以化率兵出征这件事带给她的难过之情,似乎也缓减了不少。 ------------ 101 小恭见司琴突然笑了,又有些不确定地开口道:“小姐?”早上醒来的小姐可真有些怪异啊,小恭担忧地看着此刻神色不定的司琴,想着她怎么会变得这样奇怪呢? 这让她好担心啊……司琴笑着看呆愣的小恭一眼,轻声道:“我真的没有事,你别担心了,小喜,去让人送洗漱水进来吧。”小恭心下虽然又是担忧又是疑惑,但到底还是点了点头,道:“好的,小姐,如果你头还觉得痛,就再躺一会,我让她们等会再送水进来。”司棋却摆摆手,笑道:“没有关系,你去叫她们进来吧。”顿了下,她又交代小喜道, “等会我先去秦王府见过公公婆婆,再回来用早膳。”等小恭离开后,司琴坐在床上,神色一下子就呆下来。 她刚刚露出笑意,是想让小恭安心。可是她现在又怎么笑得出来?她现在脑袋里全部都是昨天晚上的情景,全部都是秦以化的脸。 秦以化不让她送他,甚至让下人先把她送回来,虽然体贴,却也显得残忍天晓得她有多希望自己能去送送他? 他说可能要十月半载才回来,那么长的时间,要那么久他们才能再见面,他怎么就忍心将她送回府里? 司琴想到这里,就一阵难过。昨天晚上回来后,她竟然就那样浑浑噩噩地睡过去了,她其实哪里睡得着? 可是因为是秦以化期待的,秦以化希望她能乖乖地睡觉,所以她就强迫自己睡过去。 只是整个晚上,她都是昏昏沉沉的,脑袋里全部都是秦以化的身影,一会是他决然离去的样子,一会是他身着战衣,驰骋沙场的意气风发模样,一会又是他在战场上受伤……来来回回,总是这些梦境,一直侵袭着司琴,让司琴整夜都难安。 她想象着清晨时分,皇上和百官在长亭外送别二十万将士,秦以化骑着战马,在队伍的最前面,喝下送别的酒,抹去嘴角的酒液,然后挥舞着长鞭,率领士兵一路西去……那个时候初夏的太阳刚好缓缓从东边升起,金黄里夹了点绯红的日光温暖和煦地照耀在那一队队士兵身上,也照耀着那个骑着战马奔驰在最前面的人……司琴想着想着,眼睛莫名就湿润起来。 她不舍,她难过,可是,她也为她的丈夫感到骄傲。他说,要她乖乖等他回来,要她相信他一定能得胜凯旋,此时想象着他意气风发的样子,她又怎么会不想信呢? 是的,她知道他一定能击退敌军,一定能平安归来……司琴用力按着额角,她只要想到昨晚上的事,想到秦以化,就会莫名觉得心跳像要停了一样,脑袋就像要撕裂开来一样。 正当她按揉着自己脑袋的时候,突然听到外面响起一阵嘈杂声,她不由愣了愣。 平常院子里就只有她跟小恭,其他丫鬟和家丁都是在院外伺候着的,这会竟然会听到吵闹声,司琴只觉得诧异不已。 她知道发出嘈杂声的人一定不是小恭,因为小恭知道她喜静,绝对不会在早上起床的时候吵到她。 但如果不是小恭,那么在外面吵闹的人又是谁呢?司琴想起身去门口看看,可是她一坐到床沿边,就只觉得一阵晕眩,于是她只好又慢慢缩回被窝里,向外喊道:“是小恭吗?”她连续喊了两次,没有人回答,略微沉吟片刻后,她提高声音,再次唤道:“小恭,是你吗?是你在外面吗?”还是没有人应答,而司琴却听见嘈杂声越来越近,似乎之前还在院外的,这会就要吵到院里来了。 司琴微微皱了下眉,半躺在床上,等平息一阵,不再感到头晕后,她缓缓起身,拿来外衣和鞋袜,自己给自己穿上。 她是想着开门去看看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好像嘈杂的声音越来越近了。 她似乎听到有人在喊她的名讳,似乎是在说 “叫你们王妃出来”之类的。司琴不由得愣住,这样粗鄙的话,好像是出自一个女人的嘴里吧……她隐约听到刚刚说这句话的人是个女人……正在怔愣间,房门突然被打开,司琴还没回过神来,就见小恭冲了进来,气愤囔道:“那个女人真是疯子!”见司琴睁大眼睛看着自己,小恭撇撇嘴,走向司琴,解释道, “是翠红居的长绮姑娘,她……她听到晋王已经出征的消息,就一股脑儿往后院冲,也不知道她要干什么。” ------------ 102 司琴还没来得及思考,就听到院子 “咚咚咚咚”地响了,长绮在外面大声喊道:“晋王妃!晋王妃!”见里面没应答,又喊道, “司琴,你给我出来!”偶尔还能听到几声下人的劝慰,只是声音不大,而且语气也不坚定,大约那些下人也都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才没有上前竭力阻拦长绮吧,不然晋王府那么多家丁,怎么可能拦不住一个女人? 司琴暗暗叹口气,心想这大秦皇朝,大约她是第一个被一个青楼女子骂到家门口的王妃,大约是第一个被下人看笑话的王妃。 虽然心里有些难受,但司琴还是整理了一下衣服,起身往房外走去。小恭本来在说着:“小姐,你别管那女人”话还没说完,就见司琴站起来,她忙阻止道, “小姐,你别出去”司琴微微叹口气:“小恭,难道你要让大家看笑话,然后第二天就听外面的人传言翠红居的长绮姑娘,晋王的情人,在晋王府吃闭门羹的事吗?”小恭皱着眉,虽然司琴说得有道理,但她还是伸手拉住了司琴,不敢让司琴出去。 一想到外面家丁不去阻拦那女人,反而带着那女人直接来后院,小恭就觉得气愤。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不是去怪罪那些下人,而是要阻止她家小姐和外面那女人见面。 开玩笑,她家小姐这么善良,说得不好听点,就是软弱,怎么可能是那女人的对手? 那女人出身青楼,想必有很多手段,不然也不会迷得晋王为了她而冷落结发妻子。 顿了顿,小恭飞快说道:“小姐,话是这么说,但晋王离开前说过,要你什么事都别管,有什么事都去找总管的。”司琴苦笑一下,望着紧闭的院门:“就算总管知道了,恐怕也不会管吧……”外面的敲门声一阵大过一阵,长绮的声音也一阵高过一阵,可是却听不到一丝下人去劝阻的声音,可想而知,现在整个晋王府,都在等着看她司琴的笑话呢。 至于那总管……秦以化离开时虽然叮嘱了那总管,可也保不准那总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长绮也是秦以化的情人,管家夹在中间,未必会站在司琴这一边。 更何况他们都知道以前晋王妃一直受冷落,而长绮却是晋王一心要娶进门的人,秦以化这段时间虽然对司琴好很多了,但他们到底猜不透秦以化的心意,所以没有人敢轻举妄动,也不知道是站在哪一边好。 司琴虽然并不介意下人的态度,但她心底还是清明的,也猜得到那些下人的心思。 她并不怪他们,也不想逃避,所以她还是要去见见那长绮姑娘。可是小恭一直拉着她的衣袖,不让她去开房门,她苦笑一下,轻轻拂开小恭的手,道:“没有关系,你别担心。我去外面看看,如果总管来了,我让他去处理就是。” “可……可……”小恭急了,又去拉司琴的手,因为她知道就算总管在场,她家小姐也不会去麻烦总管的。 更何况现在事情闹得这么大,但没有一个下人去劝阻,就可以猜到总管并不在场了,那她家小姐怎么去应对外面那女人啊。 小恭忧心不已,拖着司琴,就是不让她出去。司琴哭笑不得,安抚她道:“没事的,小恭,你总不能不让我出去见人吧。就算我今天不出去,那长绮姑娘明天可能也回来;明天不出去,她后天也可能来……我还不如出去见见她,把事情说清楚。”其实这件事是秦以化留下来的问题,却要她司琴来承担。 不过她却不怪秦以化,毕竟他西征的事来得太突然了。昨天下午在司府的时候,饭都没来得及吃就被召去皇宫,到晚上回来,就说马上要出征,一连串的事,甚至让人反应不过来。 ------------ 103 因为司琴坚持,没有办法,小恭最后只能放开司琴,由着她去开房门。 可她到底不放心,亦步亦趋低跟在司琴身后。她想着如果那女人撒泼不讲理冲上来的话,她就上前替她家小姐挡着,反正不管怎么样,不能让她家小姐受一点伤。 而司琴的心境却全然跟小恭不同,她一点也不害怕,更没有把外面的长绮当成一回事,她现在只是想着秦以化已经出征的事实,然后就莫名的掉下泪来,难过得不得了。 快要到院门口的时候,小恭先一步去开门。外面的人看到门开了,似乎吃了一惊,一时都安静下来。 那些下人带些好奇,又带些期待地看着小恭身后的司琴,仿佛在等着她的反应。 而长绮看到司琴竟然真的开门来见她了,而且表情还那么的……那么的镇定,她一时也怔住了。 更让她觉得震惊的是司琴的容貌,以前她只听过司府四姐妹才情卓绝,却没想到司府大小姐竟然还这样的貌美,竟是比自负美貌的自己还要美上不知多少倍。 京城里都说她长绮是世间难得的美女,可是在司琴面前,她却只有自惭形秽的份。 她甚至觉得京城第一美女的名号安在眼前这个气质出尘的女人身上也不为过,虽然这女人是她的情敌,是她应该痛恨的。 想到此处,长绮一下子从怔愣中清醒过来,而后恢复刚刚的凌厉表情,冷冷看着司琴,道:“我有话要问你。”司琴听了她的话后,点了点头,然后扫过她身后的家丁和丫鬟。 在一堆人里,她没看到总管。司琴淡淡笑了下,似乎并不意外。顿了顿后,她看向长绮,微微笑了下,温和问道:“你就是长绮姑娘?”长绮皱着眉看司琴,在司琴打量她的同时,她也在打量司琴。 两个人默默对视着,谁都没有说话。只是司琴的目光始终是温和的,而长绮却一直咄咄逼人地看着司琴。 两人对视间,就听长绮身后的丫头尖着声音道:“晋王妃,你别装蒜,你会不认识我家小姐?”司琴看她一眼,也不恼,淡淡笑道:“你是何人?你家小姐又是何人?这里始终是皇上钦赐的晋王府,我是这个府里的王妃,哪容得你放肆?”说着,也不等那丫头争辩,更不去看长绮的脸色,径直对着院外一直看热闹的下人说道:“你们是晋王府的下人,想清楚改听谁的话。还有,你”她指着其中一个家丁,道, “对,就是指你,你现在去把总管叫来。如果他问什么事,你就把情况如实跟他说清楚。就说长绮姑娘现在正在后院,王妃在招待长绮姑娘,让他也过来,就说王妃怕自己招待不周。”院外那一群下人估计没看过司琴如此严厉的样子,虽然司琴面容温和,但眼底有说不出的威严,而且那威严衬着她的高贵气质,更是说不出的美艳逼人,一群人不由得都怔住了。 司琴见那人没反应,淡淡皱了下眉,道:“还不快去?”那下人才如梦初醒般,匆匆往走廊那头行去。 等那人转角不见身影了,司琴这才转向长绮,而她始终没去看长绮身边那呛她的丫头一眼,微微笑道:“长绮姑娘既然有话要问我,那就请进院里来。我刚刚起床,还未还未用早膳,我想……”她淡淡扫一眼长绮,笑了笑, “我想长绮姑娘你应该也没用早膳,这样,我叫人去厨房端些东西来,我们边吃边聊,可好?”似乎对司琴突然强硬起来的态度反应不过来,长绮本来还是一副气势汹汹的表情,这会也怔愣下来。 就在她怔愣间,司琴已经吩咐下人去厨房端东西了。见长绮没反应,司琴看了看她,笑道:“长绮姑娘,请进。”长绮张了张嘴,等她回过神来,察觉到自己竟然被司琴抢白的时候,她本来就很生气的心情更加郁结,狠狠瞪司琴一眼,但她也没有办法,只能默不作声地进院子。 在她踏进院里后,就听司琴吩咐道:“小恭,去给长绮姑娘沏茶。还有”她扫向院外的那群下人, “你们都散了,我想晋王府有很多事在等着你们去做。” ------------ 104 等下人都走后,院子里就只剩下司琴和小恭,还有长绮跟她的丫鬟。 本来司琴已经吩咐小恭去倒茶了的,但小恭迟迟疑疑,就是不肯离开,她生怕自己一转身,司琴就会被院里的两个女人欺负。 司琴大约也知道她的心思,忍不住就笑了,轻轻敲她的头,道:“还不请快去沏茶!”小恭为难地撇撇嘴,目光不时往长绮和她丫鬟身上看去。 司琴低低叹了口气,在她耳边低语道:“别老是看长绮姑娘,这样很不礼貌。去吧,小恭,我没事的。”她顿了下,笑道, “如果你担心我,那就快去快回嘛。”小恭又诧异又无语地瞪着司琴,因为很少见她家小姐打趣别人,所以她很诧异;无语是因为她真不知道她家小姐竟然还能开出玩笑来。 小恭想了想沏茶确实就一眨眼功夫的事,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于是点点头,压低声音道:“好,那小姐你自己小心。”说着,还不忘狠狠瞪长绮和她丫鬟一眼,意思是警告她们别乱来。 司琴好笑地摇摇头,看着她出去,随后回过头来,对长绮微微一笑:“进去吧。”说着,就往房里走去,真正像个主人一样。 长绮到后院来,本来是打算找司琴麻烦的,可是看到司琴这副模样,她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甚至她本来是愤怒的,可是现在都好像已经发泄不出来一样。 这个感觉可真不好,比她早上听说秦以化已经出征的事感觉更让她堵心。 昨天晚上在书房里哭了足足一个时辰,也不见秦以化心软,就连她自动留下来,他也只是淡淡地让下人带她去别院。 她晚上是想等秦以化来找她的,毕竟两人曾在一起那么久,她不相信他真的能放下。 可是等到二更,还不见秦以化出现,她才真正意识到,原来秦以化真的不要她了。 她想了一个晚上,知道自己离不开秦以化,一来秦以化是她的第一个真正喜欢的男人,二来放眼整个京城,恐怕也只有秦以化能护她周全。 而且严格说起来,秦以化是真的有情有义,本来就是她做出了,他没有打她没有骂她,也没有报复她,只是说好聚好散,这已经让她觉得很好了。 不过她也并不想因此就放手,毕竟秦以化是多么让人垂涎的一个人啊,就算他现在成亲了,京城里恐怕也还有很多未出阁的大家闺秀想要嫁给他做侧室呢。 当初她也不知道是怎么了,非得跟秦以化呛声,最后自己做错事,然后导致两人现在这个结果。 可能当初也是自己仗着秦以化的喜欢和纵容,她才一步一步走到如此境地吧。 昨天在听到秦以化说他原本已经说服他父王母后,说要在下个月初娶她的时候,她真的忍不住就大哭起来。 是悔恨,是遗憾,如果早知道他已经什么都打算好了,那她这一个月以来,到底在别扭什么? 秦以化当初就跟她保证过,他绝不负她,是她自己不自信,一次一次地怀疑他,和他闹脾气,将他堵在门外。 那个时候,秦以化还是很纵容她的,总是尽心哄着她。可是她自己……竟然……竟然被他两次撞见跟其他男人在一起……恐怕只要是男人,都会生气的吧,更何况还是秦以化这种大男子主义的人? 也难怪他会提出要跟她分开的话。但长绮总想着,她再求一求秦以化,再多说几次后悔,应该就能挽回秦以化的心意了,毕竟秦以化在她面前一直是心软的,一直是纵容她的。 可是她没想到今天早上一醒来,就听到秦以化出征的消息。她还听说昨天下午秦以化就带着晋王妃回了司府,晚上被召去宫里,半夜回来,也没通知她一声,而是带着晋王妃去了他父王母后的府邸。 长绮听后,又是气又是悔恨又是怨念。她的气恼和委屈无处发泄,因为秦以化已经挥兵西去了,所以她只能迁怒到司琴身上。 等她带着丫鬟怒气冲冲地赶到后院的时候,没想到司琴竟然就这样轻描淡写地把她压了下去,无论是从气焰上还是容貌上,还是气度上。 ------------ 105 在司琴打开院门,长绮第一眼看到司琴的时候,一下子就想到,秦以化那么决绝地要跟她分开,应该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眼前这个漂亮得不像话的女人吧。 这个女人,真的是出尘脱俗,眼睛那样的纯净干爽,就连眨一下眼,也都让人那样怜爱,也难怪秦以化会被她迷住。 长绮曾经也被誉为京城第一美女,当初她是那样的心高气傲,那样的自负,以为天下间的美人肯定都不如她的,所以她在选了那么久后,才选中了整个大秦皇朝的百姓都崇拜的英雄秦以化;所以才在秦以化娶了司琴后,她那样的气恼和愤怒,那样的伤心和难过,因为她根本没想到秦以化会另娶他人;所以才在秦以化尽心哄她的时候,她还不领情,反而做出那种事来。 可是当她看到司琴的时候,她就开始后悔了,她知道是她太自负了,是她自己想错了原来天底下不是没有比她更漂亮的女人,看司琴的样子,就知道司家四个姐妹应该都是美若天仙一样的人物,只是这些漂亮女人一般都是大家闺秀,不会抛头露面。 即使她们声名在外,也是因为她们的才情,就如司家四姐妹,琴棋书画,各自身怀一绝。 而她被誉为京城第一美女,大约也是那些逛妓院的恩客随意一说的,因为她是天生低贱的命,因为她根本就不是富贵人家的千金小姐,只能任人随意指着评点。 就算给她安了一个京城第一美女的名号,那也不过是那些人无聊时的消遣而已。 此刻长绮跟在司琴身后,望着她迈着小碎步往房里走去,那样的优雅,那样的自信,一看就知道是高贵人家出身。 长绮望着,一时也不知道自己心情是怎么样的了夹杂着愤怒、嫉妒、无奈……想到秦以化真正放弃她的原因可能是因为眼前这个女人,她就嫉妒得不得了,愤怒得不得了。 可是眼前这个女人,似乎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是谁传言司家的大小姐性格懦弱的? 看她刚才打开院门冷静的样子,看她冷冷训斥自己丫鬟,淡淡和自己说话的样子,哪里有一点懦弱的影子? 虽然她神色看着平淡,可是眉眼里有不容拒绝的那种力量……而且……长绮不得不承认,因为司琴的美貌和柔弱,只要她微微皱一下眉头,恐怕所有人都不忍心再为难她,反而会想尽方法让她安心……这是她长绮永远不可能做到的,因为她的气质偏冷,如果她皱眉,估计不是引来大家的怜惜,反而是让大家都皱眉以对。 虽然她并不羡慕司琴的这种柔弱气质,但显而易见,司琴的柔弱和美貌,赢得了秦以化的心。 更何况她和司琴之间,还有一个最大的差距,那就是两人的出身这也是长绮子自卑的地方。 她只所以在秦以化成亲的时候一直跟他闹,就是因为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出身,也知道秦以化的家人很难接受自己,她怕秦以化因此会抛弃他,所以才想以此博取秦以化的关心。 可她不曾想到,原来秦以化已经为她争取了权利,本来是要娶她进门的。 最后是她自己……是她自己坏了这段姻缘……可是,如果不是眼前这个女人,如果不是司琴嫁进晋王府,那她这一个月也不会疏远秦以化,就不会借酒消愁,出现后面那些事,也不会让秦以化下定决心离开她。 她当然知道秦以化离开自己的原因肯定也有一部分是因为司琴,但她知道,是自己做的那两件错事,让秦以化下定决心,从而那样决绝。 ------------ 106 想着这一连串的事,还有秦以化的出征,长绮就只觉得心里憋着一团火。 不管怎么样,她不可能就这么便宜放过司琴,因为最主要的根源就是司琴,是司琴,抢走了她的一切,她怎么可能忍得下这口气? 望着司琴的背影,长绮若有所思起来。司琴走在她们前面,所以并不知道长绮的目光变得怎样的阴狠。 当然,司琴并不在意这些,她刚刚那些冷静都是装出来的,因为秦以化的离开,她本来一直很沉闷的心情,更因为一大早秦以化的旧情人就来势汹汹地敲她的门,让她更觉得沮丧。 她什么都提不起精神来,甚至懒得去理会身后那个明显来找茬的女人,可是有什么办法呢,晋王府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她怎么能示弱? 她好歹也是晋王府的正妃啊,更何况秦以化虽然说回来后他会给她一个解释,但她并不知道秦以化的心意到底是怎样的。 司琴想,秦以化应该还是挺疼惜长绮的吧,毕竟他们在一起那么久了,如果她现在得罪了长绮,难保秦以化回来后不会向以前那样待她冷落,言语讥讽……司琴不想再重复那样的生活,那种日子让她觉得难过得不得了。 现在她跟秦以化的关系已经慢慢好起来了,她不想再回到从前,不想再被秦以化冷眼相对。 是,她是自私的,因为她爱着秦以化,所以希望秦以化把心都放到她身上。 而如果秦以化的心都给了她的话,必然就会伤害到长绮。可她并不是硬心肠的人,更说不上坏心肠,她只是爱着秦以化而已,所以如果秦以化最终选择的是长绮,她会难过,会伤痛,但她不会纠缠,她会选一个机会静静地离开,然后,用一生的时光来怀念秦以化。 但如果秦以化选择的是她,那么她也不会退缩,一定会好好地爱秦以化,用她自己的方式,让秦以化幸福。 至于她出嫁进晋王府的那段时间秦以化对她的伤害,她知道多少跟她身后的这个女人有关那时候秦以化还跟长绮在一起,所以处处看她不顺眼。 她并不想再去追究,只要秦以化以后对她好,那么她肯定不会为难长绮,也不会再想着那些不愉快的事。 其实她爱着秦以化的哪里呢?她自己也说不出来。可能是以前总是听到秦以化的英雄事迹,或者是从她父亲口里听到过赞美秦以化的话,或许是洞房花烛夜那晚,被他挑开红盖头的时候,看到他英俊脸庞,她一瞬间就失了神,进而失了心……总之她现在只要想到秦以化,又是酸涩又是甜蜜,又是担忧又是期盼……这么多的情绪全部积蓄在脑袋里,所以她怎么也打不起精神来,就连身后跟着一个来势汹汹的女人,她也没什么精神去应付,只想着快点结束谈话就好。 不过长绮偏偏不如她的愿,三个人走进房间后,司琴客气地请她坐,她却眉头一皱,回头对自己丫鬟道:“你先出去,我有话要问晋王妃,你在门口守着,如果有什么不懂眼色的下人或者猫啊狗啊要进来,就给我挡回去。”她话里这意思,分明就是针对小恭的,暗地里将小恭比作猫和狗,而且她语气也充满着不屑。 司琴哪里会听不懂?偏偏她虽然性格柔弱,但却最见不得别人挤兑她的丫鬟,于是微微笑了下,语气却是不客气的:“长绮姑娘,我想你应该明白,这里是晋王府,不是翠红居。不管怎么样,都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我王府的下人,只要主人允许,他们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外人肯定是管不着的,还请长绮姑娘你认清楚自己所在的地方。”这话其实已经说得很严重,说得很刻薄了。 一句 “这里是晋王府,不是翠红居”,就将长绮所有的气焰都打压了下去,因为长绮最介意的就是她的身份出身青楼的女人,再怎么受人推崇和宠爱,也总是难免要被人指指点点,而她最怕的,便是如此。 这会司琴明明白白地以身份的事来警告她,真是又犀利又刻薄,她虽然气得牙齿打颤,一时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发作。 ------------ 107 其实这也怪不得司琴,平素司琴绝对不是这个样子的,只是一来秦以化出征后,她就是这个府里的女主人,她不能软弱,就算撑,也要撑到秦以化回来的时候;二来刚刚长绮确实触犯到她的底线了她已经把小恭当作自己的亲妹子看了,而她最看重的就是亲情,刚刚长绮的话,分明就是在针对小恭,她自然不能忍。 其实若长绮只是针对她,她是真的不会生气,也不会还口的。她性格本来就懦弱,此刻表现出来的尖刻和凌厉,也只不过是装出来的样子而已,可偏偏长绮针对的是小恭啊,她是真的有些生气了,所以才会那么尖刻地反驳。 见长绮一直没说话,司琴也不管长绮在听了她的话后是什么样的心情,当然也不去看长绮的表情,只淡淡说道:“请坐,长绮姑娘。”而后转向长绮身边的丫头, “你也没吃早饭吧?等会我让小恭带你去厨房吃点东西,别饿坏了。”长绮因为刚刚司琴的哪一句话,一直还在气恼中,这会见司琴又来讨好她的丫头,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就冷冷转向她丫头:“你饿了?”那丫鬟也是个机敏伶俐的,知道她家小姐在跟晋王妃怄气,如果她回答得不好,肯定要被迁怒,于是忙摇头道:“不,不饿,小姐。”长绮得胜似地扫司琴一眼,自然是向她炫耀,毕竟自己的丫头还是最听自己的话。 司琴望着那丫鬟,欲言又止。其实她还想劝劝那丫头的,毕竟饿坏是那丫头自己的事,恐怕那丫头也不过是屈于长绮的压力,才说不饿的。 但她转念一想,长绮刚刚那句话,就是针对她来说的,如果她继续劝那丫头,估计那丫头就真的要被长绮迁怒,所以最后她只是张了张嘴,还是什么也没说。 她想,等会还是偷偷吩咐小恭,让她带那丫头去吃点东西吧。正想着,小恭端着茶水进来了,热腾腾的雀舌,不过那雀舌却是极劣质的一个品种,也不是司琴专门从司府带来给秦以化的碧螺春。 司琴看着,不由就觉得好笑,知道小恭是故意的,她肯定还在生长期的气。 不过她也不好当着长绮的面点破,只能偷偷地瞪小恭一眼。小恭才不怕她呢,朝她吐吐舌头,再朝她做个鬼脸,然后转身朝向长绮,把茶水重重往桌子上一放,话也不说,径直走到司琴身边,一脸戒备模样。 司琴看得直摇头,暗暗朝她使眼色,让她别这样,毕竟人家长绮也是王府里的客人,如果长绮以后到外面去说她这个晋王妃对外人有多苛刻,那她也只能百口莫辩,所以多一事还不如少一事的好,至少她心安理得,不会觉得愧疚。 而且小恭把用劣质的茶叶泡出来的茶水端上来,若是被长绮发现了,肯定又会生气一通,所以她又用眼神示意小恭去换一壶好茶上来。 可小恭却只当没看见她使的眼色,就是站在她身边,一动也不懂,表情看起来更加戒备了。 司琴不由暗暗叹了口头,也不去管她了,转而看向长绮,温声道:“长绮姑娘,请用茶。”虽然是最劣质的一种茶叶,但长绮是客人,而她又不能明着让小恭去换,所以只能客气地这样招呼长绮用茶。 长绮从起床开始,就一直憋着一口气,后来怒气冲冲地赶到后院,本来是想把气宣泄在司琴身上的,却没想到司琴突然变得凌厉起来。 而因为刚刚司琴的话,她本来就怒不可遏了,这会又被小恭那重重放茶水的动作一激,她也顾不得什么形象、什么气度了,指着小恭的鼻子,咬牙骂道:“好你个没长眼睛的小蹄子,在我面前你还敢耍威风?你也不看看你现在呆的是什么地方,不看看你真正的主子是谁!这里可是晋王府,你既然跟着你家小姐嫁过来,那就是晋王府的下人,也就是说,你真正的主子不是眼前的司大小姐,而是晋王!是,我是翠红居的妓女,卑贱又卑鄙。可我这个妓女,是你主子晋王的爱人!晋王爱我爱得死去活来,为了我,他不是冷落了你眼前的司家大小姐吗?我劝你睁开眼睛看清楚,待我好一点,往后我若是进了晋王府的门,也会少为难你一点。” ------------ 108 其实长绮平常并不像现在所表现出来的那样飞扬跋扈哦,虽然免不了有些傲气和愚昧,但还算是知书达理的一个人。 可刚刚她说的这番话,实在是太愚蠢了,就连她身后的丫鬟,也忍不住微微皱起了眉。 这真的不像是一个在风月场所摸爬滚打了十几年的女人说的话。她刚刚明显就是在威胁小恭,意思是小恭如果不会看眼色,那么她在嫁进晋王府后,就一定会对小攻不利。 可是这种话……这种话怎么可以随便说出口的?不说她现在还没嫁进晋王府,就算她嫁进来了,还有司琴这个正妻在,她如果不是吃了豹子胆,就是脑子坏了,才敢说出这么目中无人的话来。 这话如果传到外人耳里,恐怕不止京城里看热闹的人,就连秦以化,大概也会因此而厌倦她。 说起来,长绮从小在风月场合长大,肯定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但她刚刚说出这种没经过大脑的话来,不能不说真的是怪异极了。 或许她真是怒火攻心,口不择言了吧。小恭冷笑一声,看向她,道:“我说这会翠红居的长绮姑娘,你也知道你自己卑贱,知道自己卑鄙啊?可笑,竟然用以后嫁进晋王府要对我不利的话来威胁我,你也不想想,就算晋王再怎么爱你,我家小姐也还是晋王府的正妃,是皇上钦赐的因缘,你就算以后进了门,也还只是个妾!”她刻意强调 “妾”这个字,满意地看到长绮变了脸色后,微微一笑,继续说道, “更何况你还不一定能进得了晋王府这个大门呢!你说晋王爱你?晋王以前爱不爱你我不知道,不过现在,我想晋王应该是爱我家小姐的。不然长绮姑娘你为何一大早就怒气冲冲地跑到后原来找我家小姐的晦气?” “住嘴!”长绮听到这里,更是气怒不已,胸腔剧烈起伏着,狠狠瞪着小恭, “你一个臭丫头,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指手画脚、说三道四?!你给我闭嘴!给我滚!我不要再看到你。”眼见小恭冷笑一声,似乎又要开口,而长绮那边似乎已经急火攻心,司琴忙出声道:“好了,小恭,你去帮我看看厨房送早膳来没有,我有点饿了。”小恭知道司琴又心软了,她在给那坏女人打圆场呢。 小恭不由重重叹口气,瞪着司琴,有些怒其不争地道:“我说小姐,你能不能别这么好心,这个女人都欺负小姐你头上来了,你还护着她?哼,我可不管她是什么人,不管她是不是晋王爱的女人,她欺负小姐你,我就是不允许!”说着,她也不等司琴开口,就转向长绮,冷冷笑道, “我想该闭嘴该滚出去的人是你吧?你有什么资格站在晋王府王妃的房间里,对着她的丫头指手画脚?你充其量也只是个妓院的偷拍而已,玉臂万人枕,还不知道跟多少人睡过来,现在在我家小姐面前,你也好意思叫嚣?!”这可真是说到长绮的痛楚了,秦以化之所以会下定决心跟她分开,就是因为……因为她那两次荒唐的经历,如今被小恭这样一说,长绮是又羞愤又气怒,指着小恭:“你你你你……”一连串的 “你”字,却说不出第二个字来,显然已经被气昏头了。没想到这司琴软软弱弱一个女人,她身边的丫头却这样恶毒,说出来的话真是针针见血 “玉臂万人枕”,天知道她长绮最恨的就是自己的出身,更何况还有那两次的让秦以化大大不悦的经历……其实也是长绮误会小恭了,小恭和司琴本来是不知道秦以化和长绮分开的原委的,秦以化从来没说过,而翠红居那两件事,也都被秦以化压了下来,所以京城里几乎没有人知道长绮和男人厮混的事。 刚刚小恭这么说,只是用长绮的出身刺激她而已,却没想到一下子就刺到了她的痛处。 ------------ 109 两人这样针锋相对,小恭似乎还占了上风,把长绮气得差点吐血。这里毕竟是王府,而长绮怎么说也是秦以化爱过,或者说还会继续爱下去的女人,司琴不可能让她太难堪,忙喝止小恭道:“好了,小恭,乖,帮我去看看厨房怎么还没送早膳过来。顺便去看看总管来没有,还有,你带”她不知道长绮的丫头叫什么名字,望向那丫头,道, “你带她去吃点东西,长绮姑娘有话跟我说,等会除了总管,若是其他人有事,你让他们在外面等等,如果是总管的话,就直接请他进来。”小恭虽然仍旧不放心长绮,生怕她对司琴不利,不过既然是司琴这样说,她也不好再违背司琴的意思,于是狠狠瞪长绮一眼,再转向司琴,点头道:“好,小姐,那我出去了。我就在门外的,若有什么事,记得叫我。”她是真的不放心长绮,看长绮一副要吃人的模样,她生怕司琴会吃亏,所以暗示司琴如果被长绮欺负的话,就一定要喊她。 司琴怎会不懂小恭话里的意思?她无奈地看小恭一眼,刚刚如果不是小恭这么惹怒长绮,估计长绮早就心平气和了。 小恭自然看懂了司琴眼里的意思,好笑又好气,也回她一个眼神,意思是自己还不都是为了她。 司琴笑笑,悄悄摆摆手,意思是她知道了。等小恭带着长绮的丫头离开后,长绮皱着眉看向司琴,冷冷道:“你倒是有一个好丫头,这么护着你。不过……”长绮上下打量她, “这么厉害的人物,你放在身边,竟也放心?你不怕以后她骑到你头上来?”司琴笑着摇摇头,也不气恼她这番话,当然也没有解释。 她跟小恭之间的情谊,长绮肯定是不了解的,她也没打算在外人面前说她和小恭的感情有多好,只要她和小恭两个人心里明白就行。 长绮见她不接话,自己得了个没趣,心里却因此而更加怨恨司琴了,狠狠看着她,道:“咱们也别废话了,我来就是想问问你昨天晋王出征的事。”司琴怔了下:“晋王出征?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长绮无语地瞪她一眼,也不知道是该气还是什么:“你就装傻吧。晋王走的时候,我一点消息也没听到。我问你,他怎么突然就带兵走了?”司琴想了下,摇摇头,有些茫然道:“我也不知道。”长绮气得跺脚:“那你知道什么?!”司琴愣了愣,再次摇头:“这……”她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秦以化去了一趟皇宫,然后接她回府,然后就走了……想到昨天晚上分离时的情景,司琴只觉得无力和难受。 无法挽留他,没有跟他说太多的话,甚至……没有和他道别。或许是不想让她伤心吧,在出发前,他便狠心叫下人送她回了王府,并且让小恭看着她,要她一回去就睡觉之内的话。 可是她怎么可能睡得着?她想了他一夜,后来纵然模模糊糊睡着,梦里也还是他的身影。 今天早上她一醒来,就觉得浑身无力,打不起精神。她知道自己不该这样,因为秦以化肯定不希望她这个样子,可是她就是没法控制自己胡思乱想替他担忧,想他现在行到哪里了,猜测他的心思……至于眼前的长绮,秦以化离开前却并没有向她提起。 她不知道他是忘了呢还是故意不提起,他只说他回来后会给她一个交代,她就自动地认为他这句话是跟长绮有关的,他大约是想向她说清楚长绮的事吧。 她当时听了,心里确实是安定下来了,毕竟秦以化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他应该是选择了她,而不是长绮。 可是今天早上被长绮一闹,她又有很多不确定。看长绮刚刚的态度和说话的语气,秦以化可能还是会选择跟长绮在一起,这让她……让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她心里确实一下子就沉了下来,更加没精神了。她知道自己不该胡思乱想,可是长绮的语气太笃定了,而且态度也那么傲慢,不能不让人怀疑是不是秦以化给了长绮什么保证,好比会娶长绮进门一类的…… ------------ 110 见司琴正愣着,甚至面容上还露出了一丝沮丧。长绮何其聪明,虽然猜不到她心思,但多少知道跟秦以化有关,于是继续问道:“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我问你,晋王走的时候,有没有说什么?”司琴张了张嘴,有些讶异地看着长绮。 秦以化临行前确实跟她讲了很多话,叮嘱了她很多事,可那些事跟长绮一点关系也没有,她不可能都跟长绮说吧。 而且……秦以化离开前,连提都没提长绮,司琴不知道该不该如实跟长绮说,如果这样说了,会不会打击到长绮……正想着,又听长绮道:“你怎么不说话了?”司琴想了想,摇头道:“他没有提到你。”她不习惯说谎,只能放轻声音,刻意让语气听起来不那么的让人难受。 可长绮还是变了脸色,狠狠瞪她:“我没有问你晋王有没有留话给我,我是问他离开前说了什么。”司琴犹豫着:“他说了什么,不方便告诉你吧……”司琴虽然脾气很好,可对长绮这些无理的要求,她还是觉得有些不可理喻。 秦以化离开前跟她,还有他父王母后说的话,她怎么好跟长绮说呢?也不知道长绮怎么想的,竟然提出这种无理的要求来。 “你!”长绮见她如此说,终于爆发了,也顾不得许多,上前就给了司琴一个巴掌, “我让你说就说!你这么嗦做什么!你以为你是晋王府的王妃我就怕了你?晋王可是说过要娶我,并且按正室的规模来娶的,我告诉你,你别以为有司府撑腰,是皇上赐婚,我就该忍让你!”她那一巴掌打得极重, “啪”地一声,声音极大,再加上她刻意提高嗓音,房间里发生什么事,自然就全部传到了门外。 小恭一直在门外没有走,她就是怕长绮欺负司琴,这会听到房里的动静,她不由怒火中烧,一把推开房门,在看到司琴捂着脸、眼眸含泪的时候,她更是怒不可遏,提不上去,反手就是给了长绮两巴掌,然后指着长绮,狠狠道:“你一个妓女,竟然敢动手打我家小姐?你也不看看你是什么身份,我家小姐是什么身份,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容得你撒泼撒野?!真是没教养的女人!我告诉你,我家小姐不用身份压你,是因为她善良,你别以为你就是个人物了。你在我眼里,还不如我这个丫鬟呢,更何况是我家小姐?!”小恭句句狠毒,实在是气她打司琴的那一巴掌,然后她转向司琴,心疼地看着司琴的脸,轻轻触摸着, “小姐,疼不疼?”她是真的气到一定程度了,她家小姐哪里被人这样对待过? 从小到大,都是被人捧在掌心里呵护的,即使到了晋王府,虽然被秦以化冷落了半个月,可最后秦以化还是沦落在她家小姐的温柔里了。 小姐可真的从来没受过这种侮辱,所以她怎能不气?司琴轻轻摇了摇头,朝小恭笑笑,意思是要她别担心。 可当她放开手的时候,脸上那个红色的巴掌印就显现出来了,那么的触目惊心。 小恭看得心疼不已,声音都颤起来了:“小姐,你怎么样……”司琴仍旧带着微微的笑:“你别担心,我没事……”可脸上是真的疼啊,被人狠狠扇了这么一巴掌,估计脸上都红肿了吧。 不过她不能让小恭担心,越是亲近的人,她便越不能让他们担心。至于打她巴掌的人……她慢慢偏过头去,看向长绮,刚刚长绮被小恭扇了两巴掌,现在正用双手捂着脸,只露出一双带着怒火的眼睛,怨毒地瞪着她和小恭。 司琴在心里暗暗叹口气,知道这件事肯定不会就这么算了,长绮估计怨气难消。 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这一切,都是她长绮自己搞出来的啊。她虽然并不怨恨被她打了这一巴掌,可是,她也知道,自己往后是绝对不会再同情长绮了。 有句话叫住自作孽不可活,长绮这样歇斯底里,司琴反倒不担心秦以化会继续呆在长绮身边了,因为她知道秦以化不喜欢无理取闹的人。 ------------ 111 屋里三个人各怀心思,司琴一想到秦以化,就不能停止自己思绪。而小恭则是飞快打了冷水来,用湿布替司琴揉着脸部红肿的地方。 至于长绮,她的丫头被下人带去厨房吃东西了,虽然她两颊肯定也肿了,但她一直捂着脸,也没人替她用冷水敷,她一双眼睛仍旧死死瞪着司琴和小恭两个,像是要把她们吃了。 司琴却是陷进自己思绪里,完全没有注意到,而小恭则狠狠瞪回去她才不怕这个女人,这个女人不就仗着晋王喜欢过她吗? 可是现在晋王府的女主人是她家小姐了,她家小姐心善,不屑与这个女人计较,可她不同,她就是看不得别人欺负她家小姐,更何况欺负司琴的这个人还是秦以化以前的情人? 司琴发着愣,小恭和长绮互相对视着,谁都没有说话,一时房间里安静得只听见三个人的呼吸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院外响起敲门声,司琴这才猛然清醒般,抬头往外看去。 就见总管正带着一群家丁和下人往院里走来,神色甚是焦急,脚步也匆匆,仿佛他是急着刚过来的。 司琴不禁微微一笑,多少也看得出来总管这是在做样子。一边是长绮,晋王府的人都知道秦以化对长绮不同,甚至可能还要娶长绮进门;另一边又是一来就受冷落,但身后有皇上和司府撑腰,而近日又被晋王重视的晋王妃,夹在这两个人中间,谁都会为难,谁都会避之唯恐不及吧,更何况是总管这样的人精? 望着总管带着一大票下人走到房门口,就见总管礼貌性地敲了敲门虽然他已经看到了房内的景象,可他还是这样做了。 司琴微微笑了下,轻轻拍小恭,示意她先出去放下帕子,然后去沏壶茶来。 小恭看一眼总管,又看一眼长绮,再看一眼总管身后的下人,一时犹豫不决。 她害怕总管来了后站在长绮那一边,那么司琴势必会吃亏,她可不想再看到她家小姐被伤害。 司琴明白她的意思,就朝她笑笑,意思是要她放心。在司琴如此示意了几次的情况下,小恭这才慢吞吞走了出去。 总管等司琴和小恭用眼神交流完,看到小恭出去后,这才笑着上前作揖道:“王妃,对不起,刚刚有点事耽搁了。”他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司琴的脸,立刻又低下头去,弯着腰,没有再说话。 这个时候是清晨,会有什么事忙呢?不就是想避开她跟长绮的事吗?不过司琴并不是一个爱钻牛角尖的人,虽然心里清明,但却也没有什么意见,笑着回道:“没有事,你来得正好。刚刚长绮姑娘不小心摔到地上,把脸摔了一下,你派人送她回翠红居吧,顺便请个大夫给她看看,所有费用都算在王府的账上。”司琴毕竟是官宦之家出身的千金小姐,虽然平素性子温柔甚至软弱,但说起话来,却也是一板一眼有模有样的。 在场的所有人,除了长绮,似乎都被司琴安定宁静的气质震慑住了,一时都没有说话。 半晌后,总管才恭敬作了个揖,道:“是,小的知道了。”说着,抬头看了司琴一眼,又立刻低下头去。 司琴也看向总管,虽然她知道她一边脸可能肿起来很难看,却还是露出了一个笑,道:“辛苦你了,总管。”总管忙摇头,讷讷地答道:“王妃太客气了,这是小人该做的。”其实秦以化在离开前,就让他第二天送长绮回翠红居,而且看秦以化的意思,是不会再跟长绮有牵扯了。 别人可能看不出来,但总管却知道,晋王是越来越对王妃上心了。 ------------ 112 其实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刚刚司琴必定跟长绮起了冲突,看她们两个人脸上,都有巴掌印的痕迹,可想而知两人之间发生了怎样的事情。 不过没有一个人敢说话,他们都在等着总管的态度呢。总管就像是秦以化的左右臂膀,一定程度上代表了秦以化的态度,他偏向谁,那些下人肯定就知道要对谁好。 而在众人的注视下,在经过一个看起来漫长实则只有片刻时间的思考后,总管转向长绮,客气道:“长绮姑娘,王爷在出征前,曾交代过小的,要小的今早就送您回翠红居,并且在王爷出征的这段时间,王府……王府暂且不欢迎您。”这话已经说得很明显了,就是告诉长绮以及所有的人,秦以化已经吩咐下来,不会留长绮在府里,并且以后王府也不会招待她。 那群下人听后,一个个都张大了嘴巴,有些不可置信,又有些同情地看向长绮。 他们本来以为长绮会是晋王府未来真正的当家主母,并且会很受宠爱,却没想到他们王爷却跟总管说了这样一番话。 总管跟在秦以化那么多年,不可能撒谎,那意思就是说秦以化可能真的不会再理长绮了,而长绮也不可能再成为他们的女主人。 想到这一层,下人的目光一瞬间都变了,看着长绮的眼神里,除了同情,还有很多厌恶。 毕竟长绮只是个青楼女子,大家其实早就对她颇有微词,只是因为秦以化平素向来宠着她,他们才不敢发作而已。 而他们真正的当家主母,也就是司府的大小姐,真真不知道要比这个青楼女人好看多少倍,脾气好上多少倍! 他们不禁又为他们的王爷感到高兴起来,因为他们王爷选择了脾气更好,容貌更美、出身更高贵的司琴,而不是那个在风月场所长大的长绮。 长绮听到总管那一番话后,就一直陷在怔愣中。等她渐渐回过神来的时候,又发现自己正被众人的同情和厌恶的目光包围了。 她一下子羞恼起来,冲到总管前,扬声道:“不可能,以化他不可能……他不会的……一定是你杜撰的是不是?你一心向着这个贱女人,是不是?”她也顾不得什么形象气度了,上前揪住总管的上衣衣襟,声嘶力竭道, “林总管,你以前跟以化去过翠红居,你知道以化有多爱我的,是不是?他不会说出那一番话的,是不是?一定是你胡说的对不对,对不对?!”到最后,她眼睛都红了,夹杂着羞怒和绝望。 林总管看着她,目光里似乎有那么一丝同情,可他还是摇了摇头,尽量温声道:“长绮姑娘,抱歉,王爷就是这样吩咐我的。而且……”他皱了皱眉,似乎在犹豫要不要把后面的话说出来。 他为难地往司琴方向看了看,一时拿不定主意。司琴注意到他的目光,但她却是一头雾水,睁着一双大眼睛茫然地看着他。 林总管暗暗叹口气,转回目光,落到他跟前的长绮身上。长绮显然也注意到了他刚刚的视线,她顿时更加气恼了,为什么他说话都要去看司琴,难道真的是秦以化的吩咐,要他什么事都听从司琴的? 长绮眼里闪过一丝疯狂,紧紧盯着林总管:“而且什么?!你说啊!你去看那女人的脸色做什么?!怎么,不敢说?!”她这样子,已经不只是歇斯底里这么简单了,恐怕再刺激她一下,她就真的要疯了。 屋里屋外的下人看到她这副光景,都是暗暗地皱起了眉头。林总管也眉头紧锁,片刻后,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点什么,却忽而瞥到一旁的司琴正朝他打手势。 原来司琴看到长绮这个样子,她到底还是太心善,怕长绮出什么事,于是暗暗朝林总管摆摆手,示意他被再刺激长绮。 林总管在看到司琴的手势后,在心底暗暗叹口气,而后将到嘴边的话全部都咽回肚子里,看向长绮,蹙眉道:“长绮姑娘,是的,以前我常跟王爷去翠红居,自然知道王爷对您的心意。而正因为我一直跟随在王爷左右,所以也知道这一个月来,长绮姑娘发生了什么事,而王爷他又看到了什么……”他笑了笑,眼看长绮脸色忽然间变得黑沉,但气焰却消了下去,他继续说道, “我想长绮姑娘你一定明白王爷的意思。至于刚刚那一番话,自然是王爷亲口吩咐在下的,小的真没那个胆子说谎。” ------------ 113 林总管本来是想直接回答长绮的问题,告诉她的确是秦以化亲自叮嘱他那些话的,但后来看到司琴的手势,他便把话咽回去,换了一个委婉的说法,提醒长绮,是她有错在先。 是的,他就是在说她两次跟别的男人厮混被秦以化撞破的事,而他也押对了,因为长绮在听到他的话后,脸色一下子就黑了,既而又唰地一下变白了,总之很难看。 司琴并不知道林总管话里的意思,因为她根本不知道长绮和秦以化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但她在看到长绮突变的神色后,隐约也能猜到一定是林总管说中了长绮心里的某件事,所以才能让她安静下来。 虽然脸色吓人,但至少不会发狂愤怒了。司琴想了想,刚要说话,却见林总管朝长绮作了个揖,又道:“既让长绮姑娘你已经听明白了在下的话,那么就请长绮姑娘别难为小的,小的立刻就让人送您回翠红居,请京城里最好的大夫来。”长绮良久没有说话,她脸色慢慢已经恢复正常,甚至已经带了点高傲和矜持味道,扬起头,对林总管说道:“我不回去,我就住在王府了,我要等以化回来,我要听他亲口对我说,说他不要我了!”大概是刚刚她受的刺激太大了,平素她也是个心高气傲的人,可是现在她却说出这种话来,就连一屋子的下人都替她感到汗颜了。 司琴见她说话越来越离谱了,虽然或许这就是长绮的真心话,但让下人听到,毕竟不怎么妥当,于是她摆摆手,对屋子里人说道:“除了林总管,其他人都下去吧。”等下人都退下,屋子里只剩下司琴、林总管和长绮了,司琴这才看下林总管,用眼神询问她的意见。 作为晋王府的当家主母,她有资格让下人赶长绮出王府,但作为秦以化的妻子,长绮毕竟是秦以化爱过的人,如果她处理得不当,必定会招来很多流言碎语,更何况……她也拿不准秦以化的心思,不知道他是否还对长绮有着深厚的感情,所以她不敢贸然决定什么事,只能询问林总管的意见。 林总管跟在秦以化身边多年,在秦以化还只是秦王府的世子的时候,就已经是秦以化的心腹了。 后来皇上赐了府邸给秦以化,他便也跟着过来做了晋王府的总管,由他发话,定然要比司琴合适很多。 林总管接收到司琴的目光,并没有马上说话,也没有立刻表态。顿了片刻后,他这才朝司琴点点头,而后看向长绮,露出为难神色:“长绮姑娘,这件事,恐怕小的不能做主……您也知道,王爷从来就是说一不二,他既然已经吩咐小的,小的就不能违背王爷的意思。而且……”他顿了下,看着长绮,慢慢说道, “长绮姑娘应该也明白,王爷并不喜欢无理取闹的人,也不喜欢别人不听他的话……越是这样,我怕王爷他越是……越是厌烦……”他刻意住了口,然后为难地看着长绮,其实是在告诉她,刚刚她提的要求其实是在无理取闹,而且也违背了秦以化的意思,恐怕会让秦以化讨厌。 林总管这番话其实已经有些强硬的意思了,不像平时那样滴水不漏,而是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 而他在秦以化身边多年,一向是最懂得秦以化的心思的,因此这也就表明秦以化是真的不会再跟长绮和好了。 长绮又怎么会不懂其中的道理?正因为懂得,所以她心情显得更加绝望。 原来秦以化真的不会原谅她了么,原来他真的不会再跟她在一块了么? 自己这些言行,恐怕会惹他讨厌吧……长绮痛苦地闭上眼睛,脸上虽然没什么表情,可是那落寞样子,竟连司琴看了,也都动了恻隐之心。 ------------ 114 本来司琴是最有资格痛恨长绮,却最没有资格同情长绮的。但谁叫她太心底善良,谁叫她一向心软? 虽然她不至于帮着长绮说话,同意她留在晋王府,但她还是觉得长绮实在有些可怜,林总管的那些话,恐怕句句都说在长绮的心坎,让她难堪和绝望吧。 沉吟片刻后,司琴看向林总管,低声说道:“总管,你先带长绮姑娘出去吧。去请个大夫给她看看伤势,再让厨房做点吃的。”她没有说送长绮回翠红居的话,是因为她相信林总管一定能处理好这件事。 林总管点点头,十分恭敬道:“是,王妃,小的知道了。”他又朝长绮拱拱手, “长绮姑娘,这边请。”说着,往房间外做了个手势。长绮嘴唇微微颤抖着,她没有理睬林总管,而是看向司琴,那眼里含着许多情绪怨恨、嫉妒、不甘,还有狼狈和伤痛……那么多情绪都显现在她眼底,让司琴不忍心去看她。 司琴微微低下头去,避开她视线。长绮突然冷冷哼一声:“我不会就这么算了!”司琴听她这样说,讶异地看她一眼,随后无奈地笑笑,没有接话。 她能说什么呢?是刺激她说她永远不会再有机会进晋王府,还是同情地说你留下来吧,一切都等秦以化回来再说? 这两种态度都是她不能说也不能表露出来的,所以只能避开长绮的视线,沉默起来。 林总管是个稳重的人,他目光在司琴和长绮身上来回看一眼,而后又陪笑着看向长绮,道:“长绮姑娘,希望您别为难我。”长绮看他一眼:“林总管,你也被这个女人迷住了吗?”林总管听了她的话后,眉头微微皱起,语气已经变得有些强硬,甚至是忍者怒气,道:“长绮姑娘,饭可以乱吃,但话不可以乱说。王妃是晋王府的当家主母,我向着王妃,这是天经地义的事。”顿了下,他沉下脸去, “如果长绮姑娘你再这样无理下去,那就别怪小的不客气,亲自护送您回翠红居了。”他刻意加重 “亲自护送”四个字,可想而知,这亲自护送是怎么回事。他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如果长绮再闹下去,他就会叫人强行把她赶出晋王府。 长绮自然听明白了他的话,她狠狠咬住下唇,瞪着林总管道:“你好……好得很!林总管,我记住你了。”林总管并不理会她的怒容,只是拱了拱手,道:“那么长绮姑娘,请。”说着,做了个送客的手势。 长绮一时被噎住,张嘴似乎想要开骂,可是迫于林总管的气势,她不得不收敛,重重哼了一声后,抬步往外走去。 林总管即刻朝司琴拱手,道:“那王妃,我先送长绮姑娘出去,等会再回来领罚。”司琴诧异地看他一眼:“领罚?”林总管点点头,又恢复成平时那个滴水不漏,并且脸上没什么表情的总管样子:“是的。王妃若是有疑问,等小的送走长绮姑娘后,再回来向您解释。”司琴想了想,看向他,微微笑道:“不用了。林总管,你并没有做错什么事,也就无所谓领罚。你送完长绮姑娘后,就去忙自己的事吧,不用到后院来了。况且你每天都有很多事要忙,不要因为我这里的一点小事,就耽搁了其他更重要的事、耽搁你的时间。”林总管听她这样说,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微微低下头去,片刻后,不再犹豫,朝司琴拱手道:“是。”说着,快步往外走去,追上长绮出了院子。 ------------ 115 司琴望着林总管和长绮走院,直到看不到任何人了,这才如虚脱般地跌坐在身后的椅子上。 她捂着被长绮打痛的那半边脸,刚才因为精神紧绷,她还不觉得,如今松懈下来后,她只觉得那半边脸火辣辣地痛。 刚刚林总管出去时欲言又止的神情,其实她一直看在眼里。她知道林总管想说什么,他说领罚,应该是指早上长绮来后院闹,但他却姗姗来迟的事。 不过司琴心里并不怪他,所以也就没有罚的必要,更何况如果就因为这点事,在秦以化出征的第一天她就教训府里的总管,这事情若是传出去,恐怕会有很多人说她心胸狭窄吧。 而且林总管在晋王府地位不一般,她哪里敢罚他?第一天就跟总管闹僵,可想而知在秦以化出征的这几个月里,她的日子会有多难熬。 所以她更不能因此而惩罚林总管,虽然她知道林总管姗姗来迟,的确是有意想避开她和长绮的纷争。 不过明哲保身是每个人的本能,而且她在下人心里,地位恐怕还不如长绮,她又有什么资格去怪罪林总管呢? 想着,司琴不由暗暗叹了口气。从昨天晚上到今早,她就一直恍恍惚惚的,早上被长绮这么一闹,她更觉得自己像散了架一样没精神。 当时被长绮打那一巴掌,她也没想过要打回去,只是诧异而恍惚地望着长绮。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被人打了,竟然还不能集中精神,而且也没有特别恨长绮的感觉,甚至想着,长绮其实也很可怜……并不是她同情心泛滥,也不是她善良得没有底线,而是她能够懂得长绮的心思。 虽然她们两个在名义上是情敌,但正因为她们爱着同一个男人,所以司琴能够懂得她那种绝望的心情。 她刚嫁进晋王府的时候,被秦以化冷落着,可她偏偏在成亲那晚喜欢上了他,所以注定她要承受很多委屈和伤痛。 后来秦以化渐渐对她上了心,但她还是记得当时那种近乎绝望的心痛。 刚刚林总管委婉地表达了秦以化的意思,听起来客客气气,实际上却是那样的绝情,没有一点转圜的余地,司琴又怎么可能不懂长绮的那种失望和悲恸? 她不同情长绮,因为她知道如果长绮开心了,那么悲伤的人就该是她了。 可是她也不会因此而高兴,因为她深深了解那种痛楚和绝望。同为女人,并且她们爱着同一个人,她又怎么会因为长绮被秦以化伤了心,而她却高高兴兴的? 司琴微微闭上眼睛,仰躺在椅子上。算了,算了,不想了,不管长绮怎么闹,秦以化回来后,总会有个了断的,也不过几个月的时间,她忍一忍就过了。 不过只要一想到秦以化,司琴的心情瞬间变得更加恍惚了。她可真想他啊,分别还不到一天,她的思念就那么强烈了。 “小姐!”司琴疲惫地仰躺在椅子里,正闭着眼睛思念秦以化,忽而听到小恭急切的声音传入耳内。 她睁开眼,就看到小恭匆匆忙忙地跑进来,一进房间,就急声道:“小姐,我听说那女人要留下来,是不是?”那女人自然是指长绮了。 司琴看到小恭手上端着饭菜,可能是刚刚厨房送来的,她不由一笑,给了小恭一个安抚的笑:“你先别激动,把东西放下,我们边吃边说吧。”在这王府,她也只能放心地跟小恭说心里的事了,所以她也从来不会对小恭隐瞒什么。 小恭哦一声,将盘子放下,又将碗筷摆好,这才又问道:“小姐,到底怎么回事?我刚刚听府里的人说那女人不要脸地想要留下来。小姐,你没有答应吧?没答应吧?”司琴好笑地看她一眼。 大概也只有在遇到司琴的事情的时候,小恭才会这样激动。想到早上在长绮打了她一巴掌后,小恭怒气冲冲跑进来扇长绮耳光的事,司琴心里不由一阵感动,也一阵温暖。 她笑了笑,安抚道:“没有,没有。小恭,你别激动,我不会傻到留她在府里的。”小恭显然很不信任她,怀疑地看她一眼,哼一声,道:“我才不信呢。小姐你就是傻,心地太善良了,被人欺负,还要反过去同情欺负你的人!真是气死我了!”说着,她又重重哼了两声,表示她很不满。 ------------ 116 司琴不大好意思地笑笑,她知道自己有时候确实挺让小恭担心的。看到小恭此刻皱眉的样子,司琴内疚地说道:“小恭……对不起,我老是让你担心……我……”她这样子,小恭反倒气不起来了,没好气地瞪她一眼,道, “小姐,你呀,只要以后别那么好心就好了。你不知道有的人,你对她好,她反而会忘恩负义地来害你吗?”司琴见小恭不生气了,而且语气里已经带了一丝笑意,她便跟着笑起来,道:“你是指长绮姑娘吗?”一句话,又惹得小恭没好气地瞪她:“我是指所有人啦!是所有人!”有些挫败地叹口气,小恭看向司琴, “人善被人欺,小姐你心地好、善良,这并没有什么不好,但不能一味地善良啊……” “我没有。”司琴委屈地撅嘴, “小恭,我……没有同情长绮,我知道今天早上的事是她在无理取闹,是她咎由自取。我……我只是在想,如果换成我是她,我会怎么做呢?我是不是也跟她一样的疯狂?毕竟我和她爱的是同一个人,有一个人开心,就必然有一个人伤心……”她捂着现在还有些疼的半边脸,眼里露出许多落寞, “我害怕……害怕自己有一天变得跟她一样……女人其实都是可怜的……”小恭微微垂下眼,沉默片刻,道:“小姐,你别多想。你那么好,晋王一定会很疼你的。”顿了下,她又道, “那女人平时就挺跋扈,得到今天这个下场,也是她咎由自取。小姐你跟她完全是两种性格,你们的命运更不会相同,晋王一定会一生一世对你好的,你别多想啊。”司琴淡淡笑了下:“没有事,小恭,你不用这么小心翼翼,我知道自己跟长绮不同,我不会钻牛角尖。我只是想着,既然我曾经也尝过被人冷落的滋味,也有可能会被人这样对待,那么我也没有必要在人家可怜的时候去幸灾乐祸。顶多是不闻不问吧,不想跟长绮姑娘牵扯太多,一切等以化回来再说吧。”小恭沉默一会,突然就笑了:“小姐,你能这么想就好了。对,有什么事都等王爷回来再说,不管那女人这么闹,反正有林总管挡着……”说到这里,她又突然停顿下来,皱着眉道, “我看着林总管,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今天早上……” “今天早上的事,过去就让它过去了。小恭,你以后可千万别在外人面前提起。”不等小恭说完,司琴忙打断她的话。 小恭跟在她身边多年,两人早就有了默契,听了她的话后,小恭微微皱了下眉,最终撅嘴小声道:“本来就是,林总管是故意来迟的。哼,我还不知道他们这群人的心思?他们就是想看小姐你的笑话来着。不过……”突然想到什么,小恭眉眼又弯了起来, “没想到王爷竟然是这样吩咐林总管的,我想那女人在听到林总管的话后,一定疯了吧。”之前林总管来的时候,小恭去外面了,所以没看到长绮的表情变化,不过她凭着想象,也能知道长绮有多郁闷生气了。 一想到这里,小恭就眉开眼笑起来,啧啧说道:“看来王爷是真的很喜欢你啊小姐,你看他什么都替你安排好了,甚至让他的心腹林总管听从小姐的话。”司琴苦笑一下,无奈地看小恭一眼,觉得小恭可能太乐观了。 秦以化会叮嘱林总管将长绮送回翠红居,大概确实是怕她多想,但秦以化应该并没有叮嘱要林总管听她的话,可能是林总管看到秦以化对她态度的变化,转而站到她这一边而已。 小恭见司琴苦笑摇头,即刻懂了她心思,不由笑道:“小姐,这一次是你多想啦。我听人说了,林总管并不是见风使舵的人,也跟府里那些墙头草不同。你看以前王爷不来后院的时候,林总管还是将我们的吃穿用度安排得很好。我听说他只听从王爷的吩咐,他现在明确表示会听小姐你的话,那肯定就王爷吩咐的。” ------------ 117 司琴倒没想到这一点,在听小恭这样分析后,她愣了好半晌,这才笑了笑,道:“他考虑得周全,可他毕竟不在这里……”小恭不由也愣了下,继而安慰道:“小姐,你别怕,如果那女人再来闹,就直接叫人把她赶出去。”司琴一时被逗笑,轻轻弹她额头:“哪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啊。这府里人多口杂,传出去多不好,而且……我也不想让以化担心,如果他在那边听到这些事,一定会让他分心。”小恭沉默一会,忍不住笑起来:“小姐,你心里就只有王爷、王爷、王爷……”司琴被她这么一说,脸色瞬间红了,呐呐地说不出话来。 憋了半天后,才小声道:“……吃饭!”小恭看到司琴脸色红了,本来是抿着嘴、弯眉笑着的,可是当她看到司琴脸上那块被长绮打得通红的地方后,她脸一下子沉下来,忿忿道:“那女人真是失心疯了,竟然敢打小姐你!”司琴笑起来:“你不已经替我还手了吗?算起来你还多打了一巴掌呢,我们不吃亏的。”其实她并不是很赞成这种以牙还牙的方式,但对小恭的心意,她却是觉得感动和心疼的。 从小到大,小恭就一直护着她,这样的小恭,不管做了什么事,哪怕是坏事情,她想她也会支持,并且都会原谅的吧。 小恭并不懂得司琴这些心思,只是一味地担心司琴,伸手轻轻碰了下司琴脸颊,道:“小姐,我去打点冷水来,再给你敷一下吧。”说着,就要起身。 司琴忙拉住她,笑道:“没有关系,已经不怎么痛了。先吃饭吧,闹了一个早上,我早就饿了,你肯定比我还饿,一早上忙进忙出的。” “可是……”小恭皱眉看着她红肿的半边脸,有些犹豫。司棋笑着拉她:“真的没有事,听话,坐下吃饭。”得到她一再的保证,小恭这才半信半疑地坐下,脸上仍旧有些担忧。 司琴朝她一笑,把碗筷递给她:“吃了饭,我要先睡一觉,如果有人来找我,你就让他在大厅等等,然后马上来叫醒我。”小恭点点头,静了一下,微微皱眉道:“小姐,你……要不要紧?”昨天晚上司琴一夜没睡好,这小恭是知道的,今天早上又被长绮这么一闹,估计早累了。 其实睡一觉也好,至少能让她心情平复下来。司琴微笑看小恭一眼:“我没有事,你别担心。”她想了下,又道, “小恭,过几天,我们再回司府一趟吧,奶奶和母亲她们就要搬走了,我想多跟她们聚聚。”如果司府迁到荆州,那么可能一年也见不到几次面,所以司琴想在她奶奶和母亲离开前,多跟她们相处一些时间。 昨天秦以化陪她回司府,本来还打算在那里小住几天的,可没想到皇上圣旨一下,秦以化立马就带兵出征了,而她也被送回了晋王府。 不过秦以化一走,司琴倒是更自由了,她想着反正府里也没什么事,一切都有林总管顶着,那她回司府住几天,应该没有问题吧。 虽然秦以化离开前,叮嘱她不要轻易出晋王府。但她只是回自己娘家,一路有王府的家丁护送,应该没问题吧。 这段时间,她奶奶要带着司府举家前往南方,而秦以化又率兵出征,在离开前,秦以化还特意叮嘱她要她别离开王府……这一切的一切,都在告诉司琴一信息,就是京城里应该有什么大事发生。 她虽然单纯,可并不笨,甚至比一般人还要聪慧很多很多。她能洞察这些信息,不过她却并不害怕,也没打算躲起来。 反正她在王府里,每天也只是无聊而已,倒不如回司府多跟亲人聚聚。 ------------ 118 那边,长绮气冲冲地出了后院,林总管匆匆和司琴说了几句话后,便跟着出来了。 等出了院子,林总管叫住长绮,上前作揖道:“长绮姑娘请留步。”长绮一肚子怒气和委屈没法发泄,林总管叫住她,无疑是往刀口上撞。 她停住步子,回过头来冷冷看着林总管:“难怪林总管在晋王府混得风生水起,以化那么信任你,却没想到你是个见风使舵的,当真是我看错了你!”她说得这样难听,林总管却好像不遑不乱,只是拿一双没有情绪波动的眼睛淡淡看着长绮,语气也平淡无波,道:“小的是个什么样的人,王爷他心里有数,至于小的在长绮姑娘心里是什么样的人,见风使舵也好,算你看错了小的也好,这都与小的无关。小的只听从王爷的吩咐,王爷让小的做什么,小的便做什么,不敢有半点违背。”长绮盯住他:“你别拿你家王爷的名号唬我,你不就是想说这一切都是以化的主意,跟你没有半点关系?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回翠红居?我明着告诉你,我就是不回去,就打算在王府常住了!”林总管表面却仍旧平和,只是眼底闪过一丝冷意,语气里也多了一份不易察觉的不耐烦:“长绮姑娘,说实话,我不知道你是因为本来性格就这样,还是因为今天情绪特别不对,所以才说出这些话来。我可以在王爷面前替你瞒着刚刚这一番话,但长绮姑娘你有没有想过,我虽然是王府的下人,但好歹也是个不入流的总管,你既然这么急切地想要嫁进王府,难道就不知道要讨好下人的道理吗?”这话有些刻薄和严厉了,长绮赫然一惊,瞪大眼睛看着他,甚至连生气也都忘了。 是啊,林总管是晋王府的总管,是秦以化最信任的人,她刚刚……刚刚说了什么? 她刚刚是在跟林总管呛声吗?她愣了片刻,回过神来,连忙解释道:“不……不是这样的林总管……哦,不,不,我就是因为刚刚被你们王妃气到了,所以才口不择言,希望林总管你别介意。”林总管连眼都没抬,淡淡道:“我介不介意对长绮姑娘来说,应该都不是重要的事吧。长绮姑娘你是不是觉得只要王爷宠你就行了?本来你这个想法也没错,但长绮姑娘你难道忘了自己做过的事吗?难道不知道王爷最恨的就是有人背叛他吗?现在王爷什么态度,我想长绮姑娘你心里已经有个底了,又何必做出这种难堪的样子,让大家看笑话?被王妃气到了?虽然我并不了解王妃,但她什么性格,王府里的下人都看得到。她那么温和一个人,能气到心高气傲的长绮姑娘你?”见长绮在听他说一句,脸色就更黑沉一点后,他顿了下,仍旧冷着声音道, “长绮姑娘,我只是个下人,没有资格指点你什么。不过我想长绮姑娘你还是从自己身上找找原因吧,王爷为什么态度会突然变化?这真的跟王妃有关系吗?你要撒气我不管,但你迁怒到王妃身上,我却不能不管了,因为王爷出征前曾一再交代我,不能让王菲受半点委屈。”他刻意加重最后一句话,意思不言而明,是在告诉长绮,秦以化又多紧张司琴。 长绮张大嘴巴望着他,然后眼泪就簌簌地往下落,模样显得楚楚可怜:“林总管……我求求你,你别……别跟以化说今天发生的事。我知道如果以化知道了,他一定会更加厌恶我……你们……你们肯定都觉得我太无理取闹了,根本没法跟那个女人想比。那个女人又温和又善良又貌美,你们一定觉得我蛇蝎心肠,只知道欺负她……”她捂住眼睛,哽咽道, “可是有什么办法?她从小锦衣玉食,是将军府的千金,现在又是晋王府的正妃,而我是什么?我不过是出身青楼的下贱女人……直到遇见以化,他就像夏日正午的太阳,那么的耀眼炙热,把我从黑暗里带出来……我爱他,爱他啊!我不能没有他,可是偏偏司琴出现了……我真能不恨司琴?怎么不恨她!” ------------ 119 林总管冷冷望着她双手捂住脸颊和眼睛,望着她歇斯底里,望着她痛哭流涕,好像完全无动于衷似的。 直到长绮情绪稳定了些,哭声也小下去,林总管这才轻声叹了口气,道:“长绮姑娘,从前王爷对你如何,你又对王爷如何,我想你心里一定记得的。莫说王爷心里有芥蒂,就是我,也在为王爷叫屈。王爷这两年对长绮姑娘你可说是尽心尽力,可长绮姑娘你给王爷的是什么?是背叛!你这样,要王爷如何原谅你?更何况这两年里,长绮姑娘你也未见得有多珍惜王爷,有多离不开王爷。离开王爷就不能活的话,我想长绮姑娘你还少说的好,因为大家都不会相信。刚刚这些话,我想你还是亲自去跟王爷去讲的好,我只是个下人,你跟我说这些也没有用。与其这样折磨自己,折磨他人,我想长绮姑娘你还不如打起精神,自己好好过活。”他说得已经很委婉了,意思是要她冷静下来既然秦以化不要她了,那她也别在死缠烂打,自己好好过活才是真的。 不过对长绮来说,秦以化确实就是她的天,她的地,她以前是没意识到,等她现在明白过来的时候,秦以化已经越走越远了。 可她并不打算就此放弃,她从小的生活让她明白,她不能错过任何一次机会,她不想再过以前那种没有尊严,也没有自由的生活。 以前是她太过自负,没有掂量自己的身份,仗着秦以化对她好,宠她疼她,她就忘了天和地了。 但其实秦以化哪里是那么好控制的人?他或许心胸开阔一点,平时看着冷淡内心里却比别人要温和一点,但他到底是叱咤敌我两方的大英雄,是大秦皇朝的王爷,谁要是触犯了他底线,恐怕就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她以前没想过这些,只是觉得秦以化宠她,所以她能够肆无忌惮。现在她做错了事,也醒悟过来了,她不能再让秦以化从她身边离开,她要再试一试,哪怕只是很小的机会。 平素她也是个心高气傲的,可是现在……现在在一个下人面前,她哭得梨花带雨,不就是想争取眼前这个被秦以化信任的林总管的同情么。 可是看样子,林总管并不吃她这一套,看着她的眼神也仍旧冷冰冰的,说出来的话更是直接而尖锐。 不愧是秦以化最信任的人,看来她要重新赢得他的尊重,还需要一段时间。 不过长期并不怕,她从小摸爬滚打,对人性看得最是透彻,知道什么时候该装柔弱,什么时候该强硬,什么时候能博取到大家的同情,所以她有信心让林总管站在她这一边。 只要多在晋王府留一段时间,假以时日,她相信王府这些下人都会向着她的。 想到这里,长绮心里好受了一些。昨天被秦以化告知两人不可能在一起,早上又听到秦以化出征的消息,再加上林总管转达的秦以化话里的意思,她一时无法接受,处在震惊和委屈中,所以才导致早上情绪失控。 不过现在她已经想明白了,也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所以她不会再让自己失控,不会让自己损害自己的形象。 于是她渐渐停止住哭泣,眨了眨还带着泪花的眼睛,看向林总管,温声道:“林总管,我懂你的意思。以前的确是我做错了,今天的事也是我一时冲动……那么林总管,我可以留在晋王府吗?”她轻轻叹了口气,尽量使自己看起来可怜一点, “我想在这里等以化回来,想向他解释,想把那些话都说给他听。”林总管微微皱了下眉:“在翠红居等也是一样的,王爷若是凯旋,整个京城乃至整个大秦都会知道,长绮姑娘你不必担心”长绮撅起嘴:“可是我想第一时间看到他。他……他昨天晚上出征,恐怕京城里所有的人都知道了,我后来当然也听说了,可我大概是最后一个知道这件事的……”这话倒是事实,她昨天就住在王府里,不过好像她确实是最后一个知道秦以化出征这件事的。 林总管继续皱着眉,想了想,道:“这件事我不能做主。王爷说过,要我一切都听从王妃的。” ------------ 120 一切都听司琴的,那意思不就是说她没有留下来的可能?毕竟谁会让情敌住进自己家里? 长绮一时又想发怒了,不过在看到林总管冷冷的眼神后,她努力克制住到嘴边的狠话,咬咬牙,而后小声道:“……要去问王妃的意思啊……那她肯定不会同意……”林总管看她一眼:“长绮姑娘,我还是叫人送你回翠红居吧,顺便请个大夫给你看看脸伤。”她两边脸都被打肿了,又因为哭了一阵,眼睛也是红肿的,于是整个脸看起来就像浮肿的,现在她还要眼中带泪、可怜兮兮地看他,这让林总管觉得眼角忍不住抽搐实在太难看了,她也不怕自己这形象吓到别人。 长绮听他这样说,顿了下,咬住下唇,道:“不,我不回去,我去求王妃,让我跪下也行,只要让我留下来。”她提起裙裾,转身就往后院走去,一边道, “对,我去求她,求她让我留下来!我这就去。”见她这样不管不顾,似乎有些疯狂的意思,林总管拧了下眉头,上前拦住她,道:“长绮姑娘,要不这样,我先让人带你去别院休息,然后再请大夫过来给你看脸伤。我想你一定也饿了,我让去厨房做点吃的,给你送过去。一切都等中午再说,好吗?”他可不敢再让她去打扰司琴,要是被秦以化知道,不光是他,恐怕整个王府的下人都要被训。 长绮见他话里已经有了退让的意思,而且她想如果自己再闹下去,估计立刻就会被赶出去,于是她装作思考一会,点点头,道:“也好,那我中午再去求王妃。”林总管皱着眉,没有说话。 他打了个手势,让藏在暗处的下人出来,对他们说道:“你们带长绮姑娘去别院,让厨房做点吃的,要快,做好后送到别院去。还有,现在去请京城里最好的大夫来,给长绮姑娘看脸上,也要快!”吩咐完后,他转向长绮,浅浅一揖,道:“长绮姑娘,这边请。我还有事要忙,就不陪您去别院了。等会我会让人把你的丫头带去别院,你不必担心。”长绮并不在意有没有陪同,只要能留下来,那就说明有转圜的余地,于是她笑着摆摆手,讨好道:“没有事,现在以化不在,林总管肯定比平时更忙。去吧去吧,我没事的。”等下人带着长绮离开后,林总管收回目光,眉头深皱。 他转身看着后院方向,在犹豫要不要再去后院一趟。刚刚他说送走长绮后,再去请罚,却被司琴一句话挡回来。 林总管不知道这是司琴天生心底纯良呢还是别有心机,用大度的口吻收买他。 不过看司琴的样子,大概是两方面的原因都有吧,一来她可能确实是不是那种惹是生非的人;二来她估计也忌惮着他的身份,知道他是秦以化的心腹,所以也想用手段来收买他。 但不管什么原因,林总管还是挺欣赏这个王妃的,有了长绮的对比,他更是觉得司琴简直就是天上神仙一般的人物性格好,心底善良,隐忍,无欲无求……这样的人物,也难怪王爷会放弃风情万种、却不懂得收敛的长绮,改而喜欢上她。 从早上的事就可以看出来,司琴的家教确实不知道要比长绮好上多少倍。 长绮只知道吵闹,但司琴却懂得进退,就算她性格本就懦弱,但她处理事情的方式却是恰当的有时候息事宁人也是一种解决问题的方式,虽然可能在外人看来,这个方法有点怯弱了。 早上林总管的确是故意迟到,因为他想看看这位王妃处理事情的手段,也想看看她是不是像大家传言的那样胆小怕事。 而结果并没有出乎他的意料,他早就猜到,这位王妃如果强硬起来,是没几个人能违背她意愿的。 果然,早上司琴那一番温和却不失坚决的话,镇住了所有王府的下人,甚至也镇住了长绮。 ------------ 121 林总管开始有点佩服司琴的冷静自持,或者说隐忍无争了。司琴被长绮打那一把掌的时候,他其实是知道的,也犹豫着要不要冲进去,毕竟秦以化临走前吩咐过他,一定要保护好司琴。 不过就在他犹豫间,司琴的丫头小恭早就冲了进去,还了两巴掌给长绮。 林总管在外面,不由就勾了下嘴角,看来不止王妃很有个人魅力,她身边的小丫头也不简单啊。 这会事情暂时缓下来了,长绮得到了安抚,而他也见识过了司琴的优点。 这会林总管在想着还要不要去后院一趟,不过既然王妃说不再追究了,那么他再去打扰她,恐怕也不怎么合时宜。 在沉吟半晌后,林总管最终转身,负手往账房走去。一边走,一边皱眉想着,长绮的事该怎么解决。 他当然不能让长绮再去打扰司琴,如果可能的话,在中午之前,就送她回翠红居。 不过要怎么跟她开口呢,如果送她回去,她再闹怎么办?林总管一路想着,眉头不知不觉就皱得更深。 无论如何,这件事总要解决,不能一直这么拖着。可是,让他觉得郁结的是,他还拿不准秦以化的心思。 虽然秦以化昨天晚上刻意叮嘱他,要他把长绮送回去,但秦以化到底是爱过长绮的,秦以化往后若是舍不得长绮,将长绮娶进门,依长绮那睚眦计较的性格,他这个总管位置,恐怕不保啊……他在心底暗暗叹口气,突然拍一下手,叫来近处的家丁,道:“你们去别院守着,长绮姑娘若有什么动静,随时来通知我。”其实他的意思是要借司琴的口将长绮赶出王府,毕竟他只是一个下人,很多事都不好开口。 但他又有很多顾虑,因为司琴性格相对软弱,不一定是长绮的对手,到时候如果长绮无理取闹,估计司琴抵挡不住。 想到这些,林总管不知不觉就头痛起来,唉,谁叫他是一个尽心尽职的好总管,等会还是去别院看看,多劝劝长绮姑娘吧。 这边长绮被晋王府的下人送到别院不,与其说 “送”,不如说她是被押着去的。虽然是被人监视着,不过长绮心里还是慢慢冷静了下来。 现在秦以化不在府里,这府里恐怕都是林总管说了算,甚至司琴的话语权都没有林总管大,而林总管已经表了态,她还不要跟林总管僵着才好。 而且秦以化不在,就没有人会买她的帐,即使她再怎么闹,也闹不出一个结果来。 所以她学乖了,这会安静地跟着下人回别院,等吃过早膳再慢慢想办法。 到别院后,很快就有人送早膳到房里,紧接着大夫也来了,仔细地给她看过脸伤,还开了一些治外伤的药。 然后不一会,她丫头也被王府的人送到了别院。等吃过早饭,王府的下人和大夫都走了后,主仆俩一商量,觉得还是不能就这么回翠红居。 于是两个人坐在房间里,想着接下来该怎么办。长绮在房间里来回走动,思索半晌,道:“我是肯定要住下来的,但如果那女人不同意怎么办?现在林总管又只听那女人的话,要是那女人让人赶我们,林总管肯定二话不说就把我们赶出去了。”她丫头想了想,建议道:“要不小姐,你去求求王……求求那女人?”见长绮皱着眉瞪她,她忙解释道, “那女人看起来心很软,只要小姐你示示弱,那女人估计就会答应。”长绮沉吟一会,蹙眉道:“你看今天早上那女人的架势,可不是个省油的灯。”她丫头想了想:“可是小姐,我看她应该都是装出来的吧。只要我们不跟她对着干,我相信她一定狠不下心来。”长绮来回走动几步,道:“看来也只有这样了。哼,如果那女人不答应,我也有办法留下来,反正闹她个鸡犬不宁就是。”两个人这样商议定好后,都安静下来,只等着中午的时候,再去一趟后院。 ------------ 122 等到中午的时候,长绮带着她丫头去后院找司琴。可是还没出院门,就被王府的家丁拦住了。长绮当然很生气,吼道:“你们凭什么拦我?!我出去逛逛也不行吗?”那几个家丁面面相觑,最终回首的那个上前作揖道:“我们不敢为难长绮姑娘,不过这是总管的吩咐。请长绮姑娘再等等,总管很快就过来。”长绮一听,顿时就怒了,那林总管不明摆着是监视她吗?!而且这些下人也是不带眼色,竟然敢为难她!于是长绮冷冷扫他们一眼:“让开!”说完,带着她丫头昂首阔步地往外走去。 那群家丁面面相觑,完全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他们总不可能真的上前去拉住长绮吧,毕竟这是他们王爷的情人,而且最重要的是,她还是个女人!他们一帮大男人,怎么好意思真的上前去拉人啊。等到长绮和她丫头扬长而去,为首的那家丁才猛然回过神来,跺跺脚,道:“还不快跟上!还有,快去叫林总管!长绮姑娘肯定是去后院找王妃的麻烦了!快快快!”一群人连忙分工,大部分人跟上长绮,剩下两个去账房通知林总管。可是等林总管带着家丁们赶到后院的时候,还是晚了点,长绮已经在院门口跟小恭对峙很久了。 司琴睡下后,小恭不放心,就一直在院里守着,而且还让几个王府的家丁在院门口站着。她就是害怕长绮突然冲回来找她们麻烦,没想到还真让她猜中了,长绮果然又气势汹汹地杀了个回马枪。幸好她早有准备,所以当长绮带着她丫头来后院的时候,她就让家丁把长绮她们堵在了门口,并且顺便把院门关上,因为她怕把司琴给吵醒了。当然,长绮也不是省油的灯,见小恭从院里出来,还带上院门,她忍不住啐道:“王妃是缩头乌龟还是怎么的,竟然不敢出来见人?” 小恭哪里能忍得长绮这样侮辱司琴?她忍住想要上前再次抽长绮耳光的冲动,冷冷看着长绮,道:“我们家小姐出身名门,即使是乌龟,那也是金龟。哪像你,卑贱的妓女,到头来也只是个可怜的短命鬼!”要比凶狠和刻薄,她小恭可不比眼前这个女人差因为这个女人触犯了她底线是的,司琴就是她的底线。这个女人如此侮辱她家小姐,她怎么可能不加倍地还回去?!长绮气得牙齿发抖,冲上来就想打小恭耳光。那群下人来不及阻拦,幸好小恭自己眼疾手快,在长绮动手之前,她一个耳光抽过去,咬牙骂道:“你个贱女人,还想跟我动手?你早上是不是觉得被人抽耳光抽得很爽,想再吃几个?我可告诉你,这里是王府,不是翠红居,你想撒泼,也得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长绮早上就在小恭手里吃了亏,这会又被小恭打了一个耳光,她哪里忍得下这口气?她胸口 剧烈起伏着,狠狠瞪著小恭,眼里的怒火像要蓬勃而出:“好好好,好你个贱丫头,王府一个小小的丫头都敢对我动手了。好!好得很!我倒是要看看你这丫头还有什么能耐,是不是要爬到你家小姐头上,自己做王妃啊?”她是真的被气到了,虽然从小在风月场所长大,但因为她出色的容貌,大家对她都是恭恭敬敬的,甚至带着几分谄媚,她哪里受个这种罪,一天之内被同一个人打三个耳光,而且打她的人还只是个卑贱的丫头?越想越气,可她又不敢再次贸然上前,毕竟就单纯从身体力量上来,她跟眼前这个臭丫头之间可谓力量悬殊。 正思忖着如何是好,怎么样才能解她心头之恨,突然听到走廊上传来一串脚步声。既而听见林总管的声音远远传来:“小恭,你怎么在外面?王妃呢?”他第一句话问的是司琴,而不是长绮,大家听了,心里都有了数,知道林总管是站在王妃这一边的。小恭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她立刻收起戾气,朝林总管笑笑,温和道:“回总管,王妃说她身体不太舒服,用过早膳就躺回床上休息了。” ------------ 123 林总管听她说着,很快就走到她们跟前。他朝长绮作了个揖,打声招呼,这才转向小恭,蹙眉道:“那王妃她身体没事吧?要不要请个大夫来看看?”小恭摇头道:“没有事,小姐说她睡一觉就好。只是现在……”她目光若有若无地落在长绮身上,再转回来,看向林总管,欲言又止道, “外面这么吵,我怕小姐会被吵醒。刚刚我关了院门,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其实她就是想告诉林总管,眼前这个女人打扰到她家小姐的休息了。 果然,林总管在听了她的话后,微微皱起眉,看向长绮,再次作揖道:“长绮姑娘,事前小的已经让人将您带到别院休息,怎么这会突然来了后院?您这是?”他声音虽不高,语气也不疾不徐,但谁都听得出来他话里有不可抗拒的威严。 长绮被小恭打了一巴掌,本来是怒火中烧的,可是毕竟是她理屈来找后院找麻烦,而且在林总管面前,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就是有些害怕的感觉,于是软着声音回道:“林总管,我不过是想来求求王妃,请王妃同意我留在王府而已。谁知道没见到王妃,却被王妃身边的丫头拦在院门外,她非但不让我们进去,还把院门关了。这也就罢了,她还一再地动手欺我……”她捂着红肿的脸,看向林总管,眼里多了一丝狠戾, “我说林总管,我虽然是青楼女子,但好歹也和王爷好过一段,我倒是想问问你,这府里的丫头领了什么命令,都能爬到我头上了?”这一巴掌之仇是一定要报的,她自己不能动手,那就由他人代劳就是。 想必林总管碍于秦以化的面子,也会严惩眼前这个碍眼的丫头。果然,林总管皱着眉,又看向小恭,为难道:“小恭,长绮姑娘刚刚说的……都是真的吗?”小恭冷冷哼一声,她才不怕眼前这个女人告状呢,当着林总管的面,她也还是那几句话:“林总管,长绮姑娘在说我欺她之前,为什么不说说她自己做过什么?早上她一冲上来就给我家小姐一巴掌,我倒是想问问她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没错,我只是个丫头,没资格和她较劲,但她一个妓女,难道就有资格打我家小姐?我家小姐从小被将军和夫人宠在心尖上,半点委屈都没让她受过,更别说被人动手挨打。我倒是想知道,长绮姑娘又凭什么打我家小姐?我家小姐心善,但我可不能容忍我家小姐被人欺负。”她看一眼林总管,再冷冷看向长绮,继续道, “我家小姐向来心软又善良,从小被大家疼着宠着,哪里见识过那种在风月场所长大的争斗手法?小姐被欺负了,我自然是要替她出头的。更何况王爷出征前,再三叮嘱我,要我好好照顾小姐,不能让她受半点委屈。”她目光锐利,又盯向林总管,刻意加重语气,道, “我想王爷也一定这样嘱咐了林总管,是吗?王爷一定是要林总管一切听从我家小姐的,不能让我家小姐受半点委屈,对吗?”她首先陈述司琴从小锦衣玉食,从来没被人欺负过,接着又把秦以化抬出来,意思是提醒林总管,要他别忘了秦以化的叮嘱。 而且她说话的时候,也若有若无地将司琴和长绮两个人的身份作比较,暗示长绮出身低贱,不动声色地刺激着长绮。 长绮被气得半死,眼里就要喷出火来了,可林总管在面前,她也不好上前去打人,只能狠狠瞪着小恭,小恭却看也不看她,嘴角带了一抹胜利的笑,看着林总管,等着他说话。 林总管抬起头,看了看小恭:“是,王爷出征前,的确这样叮嘱过林某。”他顿了下,又道, “实在对不住,让王妃受委屈了。小恭,不知道王妃现在醒了没有,若是醒了,小的这就去给她道歉。”小恭听他这样说,不由得皱起眉。 林总管这是在逼她让步呢,他把所有错都揽到自己身上,这不明摆着让小姐和她为难吗? ------------ 124 小恭沉吟地看着林总管,眼里带着不赞同,甚至还带了一丝愤怒。明明是那个女人先挑事、先蛮不讲理的,可是为什么到头来让步的反而是她家小姐?就是欺负她家小姐性格软弱善良吗?她家小姐心善,但她可不会让那女人占去便宜。就是秦以化在府里,就算他还是像从前一样冷落司琴,还是像以前一样护着那女人,她小恭也不会怕,也不会让那女人伤害她家小姐。不过现在的问题倒不在于秦以化,毕竟他不在场,有他没他都没什么关系。现在最主要的是林总管,因为他现在算是晋王府里最大的管事,所有下人都要听他的。而听他刚刚的话,他是有意要消去长绮的火气要让那女人消气,最好最快的办法,自然就是让那女人留下来…… 想到这里,小恭暗暗吸口气,定定看着林总管,道:“我家小姐根本就不介意这些。只要你们不去打扰她,她根本就不会在意这些事。”她一双眼睛凌厉地扫过长绮,再看向林总管,“所以林总管,你也不必给我家小姐请罚,你一定知道我家小姐的性格,她断不是这样睚眦必报的人。我只是想请林总管你能让她好好休息一会,林总管你也知道,昨天晚上晋王出征……我家小姐回来一夜没有睡好,到现在都没精神。” 她一口一个“我家小姐”,又把秦以化搬出来,也是想给林总管压力。她现在已经不想去管这个女人留不留下来了,只要她被再来打扰司琴就行。而显然林总管已经听懂了她话里的意思,沉吟一会后,点头道:“嗯,小恭姑娘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了,打扰到王妃,是我的过错,还请王妃和小恭姑娘大人大量。我保证以后一定不会再出现这样的事。”他认真地朝小恭作了个深揖,而后转向长绮,带着不容拒绝的语气,道:“长绮姑娘,还请你去别院休息。这里是王妃的住处,王妃喜静,肯定不希望我们大家打扰她。” 他话里带着严厉神色,长绮纵然再怎么不甘愿,这时候也不好说什么了。她只能狠狠盯住小恭,一副要吃了她的模样。小恭哪里会怕她,不过是不想跟这种不讲道理的女人争论而已。若是长绮再无理取闹,小恭是一定不会放过她的,但她现在安静下来了,又有林总管在场,小恭要是再闹,那就显得小恭太不讲道理了,所以小恭只是看着林总管,却并不跟长绮对视。长绮虽然恨得牙痒痒,想要用目光杀她个千百遍,但奈何人家小恭不接招,她也只能更加气闷地瞪着小恭,却完全不能发泄出来。林总管在一边只当不见两人之间暗涌的情绪,再次朝长绮拱拱手,道:“长绮姑娘,这边请。您也听到了,王妃在休息,我们不方便去打扰。您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我能帮忙的,一定帮忙。” 其实谁都知道长绮的心思,她是想留在晋王府,等着秦以化回来跟她和好。不过她这个要求委实有些过分了,秦以化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谁都知道现在王府是司琴在做主,她提出这个要求,分明就是在跟司琴呛声。她没有想过外人是怎么看她的,也没想过别人会怎么说,她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要挽回秦以化。其实也可以想象,当一个女人沉迷于一件事,或者迷恋一个人,又或者下定决心想要去争取的时候,她是会不管不顾,像发了疯一样地去把她想要的东西夺回来。当然,这里所说的女人,可能不包括司琴,因为司琴是那种顺其自然,并且性格有点懦弱的人,她不会去争取什么,即时被人欺负到她头上,她能忍的时候,也还是会忍。这种性格也不能说好还是不好,但至少是甲之砒霜,乙之蜜糖,好坏各一半吧。 当然,于长绮来说,她自己知道自己要什么,所以也就能不管不顾放手一搏。她在晋王府里和司琴撕破脸,就是抱了这种不成功便成仁的决心。而在林总管说了这一番话后,她暗暗猜测林总管是不是有了点屈服退让的意思,于是挤出一个笑,道:“既然林总管这样说了,那我自然不会再叨扰王妃。”她扫一眼立在院门口一动不动的小恭,哼了一声,再转向林总管,为我笑道,“一切但凭林总管做主。” 啊,对不起各位!今天编辑Q我,我才知道原来3G还有作者和读者留言的功能,才知道大家可以互相交流,也才知道……这文发重复了。这段时间有点忙,就让朋友代发,她可能弄不懂3G的发文功能,然后重复了。于是现在奔来改正。请各位亲亲放心,现在已经是全部改好的内容,之前的内容都是连贯的。对各位造成的看文困扰表示抱歉,深深鞠躬,希望大家还能继续关注这篇文,谢谢大家! 给读者的话: 额,这里不能留那么多字,就留在正文里了。再次向亲亲读者们道歉哈。请放心看文,以后不会重复,也会加快速度更新的! ------------ 125 林总管他们走后,小恭若有所思地望着他们的背影,良久没有做声,也没有转身进院子。 她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院门外,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旁边的家丁和丫鬟看她这个样子,试探地喊了她几声。 她笑着摆摆手说没事,让大家自己去忙自己的。她其实是在想着,林总管那意思,大概就是答应让长绮留下来了吧。 其实长绮留下来倒没什么,反正她家小姐在后院,以后多派一些人守在门口不让长绮进来就是。 小恭只是看不得长绮嚣张的样子,长绮如果留下来的话,一定得瑟的不行。 而她家小姐总要外出,总要出这个院子的,到时候碰到了,免不了又要受长绮的气。 想到这里,小恭不免又沮丧起来,心想要是林总管不答应就好了。站在院门口想了一会,小恭怕司琴突然醒来,到时候叫她不见人影,司琴会担心,于是匆匆忙忙又推开院门去房里看司琴。 司琴倒是睡得挺沉,虽然睡梦里仍然皱着眉,但她没有被刚刚外面那么大的吵闹声震醒,小恭不由长长吁了一口气。 替司琴捻好被子,她又轻轻走出去,顺便带上房门,回了自己的房间。 从昨天晚上到今天,小恭也一直没有休息好,这会她也有点昏昏欲睡了。 可她不敢睡,害怕长绮又突然跑来后院,于是只能干坐着在房里发呆。 中午的时候,她去司琴房里,司琴还是没有醒。小恭吃了中饭,又去打听长绮的事,才知道原来林总管已经同意长绮留下来了。 小恭听后,一时又是气又是恼,她完全想不通为什么林总管要做这个决定,虽然之前她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她在听到这个消息后,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 她一个下午都皱着眉,不知道要怎么跟司琴说起这件事。司琴一觉睡到下午,懒洋洋地从被窝里支起身子,喊了声小恭,却没听到应答。 她不由愣了下,既而揉揉自己脑袋,让自己更清醒一点,再次试探地喊道:“小恭?”这一次她话音刚落,就听见小恭在房外应答的声音。 司琴不禁微微笑了,自己起身下床穿衣,等着小恭进来。很快小恭推门进来,见司琴自己穿好了衣服,不禁噘起嘴,道:“小姐,我说了更衣这种事由我来的。”司琴毫不在意地笑笑:“我又不是小孩子。”小恭拿她没办法,只能翻个白眼,出去给她倒洗漱水进来。 司琴一边洗脸,一边问道:“小恭,现在什么时候了?”看外面的天色,应该快傍晚了吧。 小恭笑着答道:“申时了,马上就酉时(相当于下午五点)。”司琴不由愣住:“原来我睡了这么久。”小恭听她这样说,立刻皱起眉,无不担忧道:“就是说啊小姐,中午我想喊你起来吃饭,但看你睡得很熟,就没吵醒你。小姐你睡这么久,外面那么吵,你却一点反应也没有,之前真是急坏我了。”司琴停了手里的动作,捧着打湿的帕子,看向小恭,微微笑道:“让你担心了,小恭。我没有事,就是觉得没精神,中间模模糊糊醒来过好几次,不过不想起来,就继续睡了。”她歪着脑袋想了想,问道, “你说外面那么吵……出什么事了吗?”听司琴这样问,小恭才惊觉自己说错话了。 她愣了下,知道瞒不住司琴,于是耷拉着脑袋,有些沮丧,又有些担忧地答道:“那女人又来这里闹了,而且……而且……”她支吾着,半天说不出话来。 司琴洗完脸,将帕子拧干,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后,这才看向小恭,柔声道:“而且什么?你说,没有什么的。”小恭迟疑许久,在她锲而不舍的注视下,只得老实地小声回道:“而且那女人说要留在王府,林总管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竟然突然改变主意,同意她留下来。”见司琴一时愣住,她忙上前接过司琴手里的帕子,低低唤了一声:“小姐……” ------------ 126 司琴朝她笑笑,摆摆手,意思是让她别担心。可小恭哪可能不担心? 也正是因为担心,她这会反倒说不出安慰的话来,只能担忧地注视着司琴的一举一动。 司琴见她这样,反倒笑起来:“没有关系,她想住就住吧,既然林总管没说什么,那我们也别管了。”小恭却是忿忿不已:“小姐,你……本来我还想说林总管一直向着那女人,我们不能就这样算了的。”司琴笑起来:“小恭,我问你,要是当初以化同意长绮姑娘住下来,你还会这样反对吗?”小恭一愣,继而点头道:“当然。”顿了下,她苦笑道, “小姐,如果当时王爷让那女人住下来,我想小姐你心里一定比现在更难过吧。”还是小恭知她甚深,司琴跟着苦笑一声,道:“幸而他没有这样叮嘱,反倒让林总管送长绮姑娘回翠红居。小恭,你说我是不是应该感到高兴呢?长绮姑娘这样闹,只会让她自己更难堪。我们回司府多住一段时间就是,到时候奶奶她们搬到荆州去,实在没办法我们再回来,再想着怎么办吧。”小恭想了想:“可是这样,不就是小姐你在示弱了吗?”司琴笑着弹她额头:“示弱这种问题,见仁见智的。况且我现在的确不敢招惹长绮姑娘,就当是示弱吧,我并不在意。”一句话说得小恭笑起来,是啊,她倒是差点忘了,她家小姐虽然容易被人欺负,但也是很容易就忘记那些不愉快的,因为她心胸够开阔。 小恭点点头,笑着道:“那我等会去给小姐收拾东西。对了,小姐,我们什么时候回司府?”司琴并没有考虑太久:“就明天吧。等会让人送个帖子给奶奶她们,再跟林总管说一声,明天早上就回。”小恭应声道:“是,我知道了,小姐。快到晚膳时间了,小姐想吃什么?我去厨房让人做。”司琴笑着摇头:“随便吧。”其实她是没什么胃口,虽然睡了一天后,精神要好很多,但到底还是有些恍惚。 秦以化出征的事,对她影响实在太大了,她为着他心神不宁,还要为他留下的问题而头痛长绮这件事,说到底,还是秦以化出征前留下的问题。 他没有处理好长绮的事,以至于让她遭受委屈,可是有什么办法呢,即使早上遭了长绮一巴掌,即使长绮在她面前嚣张如斯,她也没法对秦以化生气。 她想只要往后秦以化兑现承诺,真的不再和长绮在一起,那么现在她遭受的这些委屈,又算什么呢? 相比往后不能跟秦以化在一起的日子,她倒是宁愿长绮再闹一点,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确定秦以化是真的不要长绮了。 不过她也是太担心了,她不知道秦以化和长绮分开的真正的原因长绮和别的男人厮混的事,秦以化早就吩咐当日几个看到实情的心腹别泄露出去了,所以外人都不知道当日发生的事。 也正因为司琴被蒙在鼓励,所以一直担心着秦以化哪一天会回到长绮身边。 司琴坐在窗户底下,望着院子里被夕阳拉长的树影,想起不久前秦以化还在树下陪她吃饭,看她教小恭作画,她心里就一阵阵的落寞和难受。 她以前不知道,原来爱情真能让一个人变得这样情绪不定。以前看那些书籍,里面才子佳人的故事看得多了,她心底到底有一些不屑,总觉得里面的情情爱爱太过虚幻,里面的那些生死相许也太过矫情。 可现在她却明白过来,那些情爱其实就是人世里的感情,因为她现在又切实的体会,为了一个人坐立不安,会吃醋,会担心,会难过,也有甜蜜。 ------------ 127 吃过晚饭,司琴让人去请林总管到后院,告知他明早回司府的事。等林总管过来的空当,小恭倒了洗漱水进来,忙完一切后,小恭看着司琴,欲言又止。 司琴见她这副样子,不由笑着问道:“小恭,你是不是有话跟我说?”小恭挠挠头:“我不太想见到林总管。”她撅起嘴, “谁叫他擅自决定把那女人留下来。”现在小恭都不称呼 “长绮姑娘”,而是直接称 “那女人”。司琴不觉好笑,安抚道:“林总管毕竟是王府的管家,他也有他的顾虑,你别气啊。我们反正要回司府的,能去那边安静几天,说不定回来后,长绮姑娘就回翠红居了。”小恭撇撇嘴:“回去才怪,她巴不得一辈子都赖在这里不走了。”司琴忍不住笑着睨她:“别气,不管怎么样,秦以化最多一年也就回来了,到时候他一定有一个决断的。”小恭叹口气:“小姐你太善良了。一年时间,这个王府还不被那女人弄个天翻地覆啊?”不知道司琴有没有想过,如果长绮在王府里呆上半年十个月的,说不定王府里所有的下人都会被她收买过去,到时候她跟小恭的日子肯定会越来越难过。 而司府那边,不久就要举家前往荆州,她们以后肯定是不能再找借口出府逃避的。 一想到这里,小恭不觉就有些沮丧,为她小姐感到委屈,也深深地不满长绮的所作所为。 司琴自然知道小恭的心思,刚刚小恭的话她也不是没考虑过,但她却没有想那么多,也没想那么长远。 如果长绮一定要住在王府,她也觉得无所谓,反正她住在后院,以后不跟长绮来往就是。 反正出了事情都有林总管出面,不管怎么样,林总管碍于秦以化的叮嘱,应该也不会让长绮再来打搅她的。 于是她笑着对小恭道:“没有关系,事情即使再坏,应该也坏不过今天了。更何况……”她顿了下,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睛不知道飘向什么地方了, “长绮姑娘今天应该是格外的气恼,所以才表现得这么激烈。”她还是懂得长绮心思的,毕竟她也因为秦以化出征的事,而精神恍惚。 小恭见她这样说,不由暗暗叹口气,心想还是她家小姐太过善良。不过既然一切都过去了,而她希望没有发生的事永远不要发生,她微微沉吟一下,道:“那小姐,我先去收拾东西,等会林总管来了,我再通知小姐。”反正不管怎么样,她都会在小姐身边,既然如此,也就不必先庸人自扰。 司琴笑着点头:“去吧。”等小恭走后,司琴坐在房里,轻轻抚着手里的鹅黄色外衫。 这件外衫是秦以化送她的,看到这件衣服,她自然而然就会想到秦以化。 从昨天到今天,发生的事实在太多了,她脑袋一直处在恍惚中。所以今天早上长绮来闹的时候,她也只是自然地想要逃避,却从来没想过要与她对着干。 或许是她太软弱了吧,她一味地想要逃避,却让身边的人担心的她从小到大,家里人都怕她受委屈,小恭也一直保护着她,甚至为了她而变得强势……司琴在心里暗暗叹息,她现在唯一的期待,就是等着秦以化回来,解决这一切问题……至于她自己……她这会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也不知过了多久,司琴正在胡思乱想着,门外响起小恭的声音:“小姐,林总管来了。”司琴忙敛了自己思绪,清了清嗓音,道:“请林总管进来。”小恭推开门,领着林总管进来,而后去给林总管倒茶。 林总管见到司琴,立刻上前,躬身道:“王妃,听说您找我?”司琴指着他身边的椅子:“坐。”林总管拱拱手:“多谢王妃,小的站着就行了。”说着,他恭敬地朝司琴作了个揖, “不知道王妃找我来由什么事?”司琴见他不愿意坐,也不勉强道,微微笑道:“是这样的,昨天我和以化一起回司府,没想到后来他突然被召进宫,最后直接率兵出征。我从司府回来,也回得太突然了点,所以我想明天再回一趟司府。” ------------ 128 林总管听她这样说,似乎有些惶恐,沉吟一会,作揖道:“这……王妃……王爷离开前,曾经叮嘱过,要您一直呆在府里。”司琴笑着点头:“他的确这么说过。”林总管为难地看着她:“那么王妃您……明天还是要回司府吗?”司琴点点头:“嗯。可能还会住一段时间。不过你放心,我只在司府住着,绝对不会到外面游晃,肯定不会出事的。”林总管听到她说要回司府住一段时间,顿时讶异地看向她:“王妃,您是说要回司府去住?”司琴笑看他:“是。怎么,有什么问题吗,林总管?”林总管拱着手,嗫嚅道:“可王爷叮嘱过……”秦以化的确叮嘱过不要她轻易外出,可他也叮嘱过要林总管送长绮回翠红居,结果呢? 结果林总管不还是留下了长绮?当然,这种话司琴不会说出来,不过她也没打算因为林总管这一句话而放弃回司府的决定。 她笑了笑后,温和说道:“没有关系的,我到时候只呆在司府里,完全不会有事情,林总管你放心就是。”顿了顿,她轻轻叹口气, “其实我是想回去陪陪我奶奶和母亲。”司府要搬家的事现在京城里还没有几个人知道,司琴自然也不会轻易说出去,不过林总管是秦以化的心腹,大概他早就知道了吧。 所以司琴故意叹着气,故意说要回去陪她奶奶和母亲,她想林总管一定会懂得她的意思。 果然,林总管微微皱了下眉后,并没有像刚才一样表示强烈的反对,而是露出迟疑神色:“如果王妃一定要回司府,那么我多派一些人跟着,也好随时保护王妃。”见司琴张了张口,似乎要拒绝,他忙又解释道, “王爷的叮嘱我不敢不听,但王妃的决定我也不方便干涉,所以还请王妃谅解。这些下人不会打扰到王妃您,他们只是跟在您身边,以防万一。”秦以化出行前既然有过叮嘱,可能意味着京城里将有事情发生,林总管这样安排也不是没有道理。 所以在经过片刻思考后,司琴点点头:“嗯,那就这样决定。劳烦你了,林总管。”林总管自然是恭敬作揖表示客气。 两人说完话后,有片刻的沉默。林总管来后院之前,一直在猜测司琴的用意,想着司琴是不是因为长绮的事,而找他来质问,要他把长绮赶出王府,却没想到司琴是说要回司府的事。 林总管不由又暗暗猜测司琴想回司府的原因,是因为长绮留在王府的事吗? 本来他是不能私自下决定留长绮在府里的,可长绮那边他也不敢轻易得罪,因为他还不太确定秦以化的心意,所以只能两边都小心翼翼地哄着。 不过不管他做了什么样的决定,也总该跟司琴报备才是,毕竟司琴才是晋王府名义上的当家。 可林总管这会却不想率先开口提及长绮,毕竟长绮住下来的事是他的私自决定,要是司琴不知道又或者忘了,那是最好不过了所以他绝对不会率先提起。 不过如果司琴开口提到了,他也不会回避,老实交代就是了。司琴其实也在犹豫,她当然知道长绮已经留下来的事,也知道这件事是林总管做的主。 她本来以为林总管会主动向她禀报的,却没想到林总管像完全忘记了一样,在说完回司府的事后,他就站在一边,表现出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样。 司琴一时也不知道她该不该出口询问了,毕竟林总管的表情实在显得太过自然,就好像他一点也不觉得这件事该向她汇报似的。 她不由得想,是不是秦以化私下里对林总管有什么交代,所以长绮才能这样光明正大地呆在府里,而林总管他不敢不照办? 两个人正沉默着,小恭端着茶进来。她见林总管恭敬站在一边,而司琴蹙着眉不知道在想什么,而且他们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小恭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就笑着道:“林总管,你坐啊。”她把茶壶放下,沏了杯茶, “请用,林总管。”林总管笑着道谢,却是没有半点动作。小恭想了想,道:“林总管,您是不是在跟小姐说长绮姑娘的事?” ------------ 129 她说完后,就定定地看向林总管,等着他回答。听她这样问,不止林总管,连司琴都不禁一怔。 本来司琴和林总管都在想着这件事,但谁都不敢说破,只是沉默着,却没想到被小恭一句话,即刻就打破了平衡。 林总管被小恭灼灼注视着,而且他也猜到司琴心里一定也很好奇,于是顿了顿后,作揖道:“王妃,我来这里,也是想跟您报备一件事。”见司琴看向他,他忙敛目,恭敬道, “长绮姑娘中午来了一趟后院,说是要求您让她留在王府。我怕她打扰到王妃的休息,所以将她请至别院。”不等司琴说话,小恭就蹙起了眉,道:“但林总管为什么会答应让长绮姑娘留下来?”他又不是不知道那女人有多坏,不是不知道那女人在打什么注意,不是不知道那女人会想着法子欺负她家小姐。 她这句话更像是责难,林总管却不遑不急,看一眼小恭,再朝司琴缓缓作揖道:“我相信如果长绮姑娘来求王妃,王妃也一定会答应的。”他淡淡一笑,又道, “至于长绮姑娘留下来的事,我是这样想的,等长绮姑娘情绪稳定一些后,再送她回翠红居。毕竟从今天的情况来看,也不适宜送长绮姑娘回去。”司琴还是没有说话,一时间三个人都沉默起来。 片刻后,小恭看向林总管,询问道:“那么长绮姑娘打算在府里留多久?”留下那个女人,本身就是个错误的决定。 那女人到时候一定会得寸进尺,慢慢的,就会赖在这里不走。可林总管似乎并不关心这些,她们大概也能猜得到林总管的心思,因为林总管处事一向圆滑,他可能不想得罪长绮,更不敢开罪司琴,于是在两人之间周旋,两步都讨好。 可就是因为这样,才让小恭更加气闷。明明她家小姐才是晋王府的当家主母,为什么堂堂一个王府的主管要去讨好一个拼命想嫁进王府的女人? 林总管看小恭一眼,缓声答道:“我已经写书信给王爷,现在在等王爷的回信。”小恭冷哼一声:“意思就是说,在王爷回信之前,那女人会一直留在王府?”她现在也顾不得礼貌了,直接称呼长绮为 “那女人”,表明她的确在气愤。幸而林总管并不介意她这种语气,顿了顿,道:“王爷此刻大约在一百里之外的地方扎寨,快马一去一回,也就一天时间。”意思是在一天之内就有答复? 司琴看向林总管,心里暗暗佩服林总管做事滴水不漏的本事。把所有事情都推到秦以化身上,并且安抚住她和长绮,两边都不得罪,不愧是秦以化最信任的下属。 想到这里,司琴不禁笑起来:“林总管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了。没有关系,有什么事林总管你决定就好。”林总管忙作揖:“不敢。王府里的事还等着王妃您来处理呢。”司琴笑笑:“林总管不必谦虚,我相信你的能力,这些天就劳烦林总管了。”一旁的小恭似乎还想说什么,司琴朝啊摆摆手,示意她别说话。 小恭撇撇嘴,最终还是将到嘴边的话咽回肚里。林总管听司琴这样说,面色依旧像往常一样平淡无波,淡淡道:“这都是小人应该做的。”司琴笑着点头:“嗯,辛苦你了。我明天一早就和小恭回司府,王府的事还请林总管你多留心。”两个人这样客套着,最后林总管告辞离去。 等林总管走后,小恭看向司琴,微微蹙眉道:“小姐,林总管擅自留下那女人,你怎么都不生气啊?”司琴笑着弹她额头:“生气有什么用呢?我总不能逼着他改变决定吧?我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他不能得罪我,同样不想得罪长绮姑娘,既然如此,我又何苦逼他?” ------------ 130 小恭听她这样说,半晌都说不出话来,最后轻声叹口气:“那小姐,你好好休息,明天一早我们就回司府。”司琴点点头:“今天你辛苦了,你也好好睡一觉。”等小恭离开后,司琴吹灭了灯,可她因为白天睡了很久的缘故,现在她没有半点睡意。 房里一片黑暗,院子里只有几个随风迎摆的红灯笼,灯火昏暗,照进房里,能看到斑驳的窗影。 寂静的夜里,本来应该也跟着心静的,可司琴却只觉得思绪更加昏乱。 睡不着,不想睡,想着秦以化,想着她奶奶和母亲要搬走的事,想起小时候和几个妹妹一起玩闹的场景。 小时候都无忧无虑啊,那时候恐怕都没有想过长大后会遭遇那么多的难过和伤痛。 本来一切都是快乐的,但长大了,就要被迫去承受许多从来就没想过会遭遇的事情。 对司琴来说,她最没有想到的事,就是会嫁给秦以化,并且爱上他,她更没有想过在晋王府的生活会这样……这样的狼狈。 她嫁给秦以化之前,秦以化就有了心爱之人,所以她嫁过来后会受委屈也是可以想象得到的。 但她一点也不明白自己怎么就爱上了这个心里有另外一个女人的男人,她更没有想到最后秦以化会选择她。 从司将军去世开始,司琴心情就一直处在低落中;嫁进晋王府的一个月里,她也并不如何快乐。 眼看着这段时间跟秦以化相处融洽很多了,结果秦以化却突然出征。而长绮,似乎是她和秦以化之间不可逾越的鸿沟只要秦以化一直不做决定怎么处理长绮这件事,长绮就会永远横亘在他们中间。 司琴觉得她已经心力交瘁了,她本身就不是一个喜好争斗的女子,要她跟另外一个女人争宠斗艳,她还真没那个心力和精神。 而且说实话,也不知道是司琴天生迟钝,还是她实在太过软弱从而失去了斗志,她虽然会因为长绮的事而伤心、而难过,但她却从来没觉得长绮是一个威胁。 她想的是,如果到时候秦以化选择的是长绮,她就安静地离开,找一个无人的去处,安定下来,此生不再见秦以化。 她有这个想法,并不是不爱秦以化,而是她一直把长绮当作平等的一个人来看。 长绮和她是平等的,谁都有机会赢得秦以化,至于秦以化最后会选择谁,那就是秦以化的问题了,她没法去左右,只能接受。 所以对长绮,司琴一直是比较和气的,因为她总是想着如果某一天换成了她站在长绮那个位置,是不是会比长绮更可怜? 如果秦以化最终选择的是长绮,她是不是也会跟长绮一样,激动得失去理智? 或许会比长绮更痛苦吧,因为她是那么内向的一个人,所有情绪都藏在心里,没有宣泄的出口,只会让自己更难受。 而长绮把她的恼怒都发泄出来,虽然看着恐怖,但到底还是能控制。如果换做是她自己呢? 司琴不敢想象,她知道到时候自己一定会很难过很难过……司琴仰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一会想到秦以化在战场上的骁勇身姿,一会又想着秦以化会怎么做选择,他回京城后,会不会又像从前一样,对她不闻不问。 她想着想着,心里一阵难过一阵慌闷,脑袋也越来越清醒,怎么也睡不着。 她又想到司府搬到荆州的事,不知道家里到底出了什么问题,也很担心。 这么多事情冲击到一起,于是她整夜都失眠了。第二天起来,小恭看到司琴神色疲惫,眼角还有一层黑圈,不由关切道:“小姐,你精神怎么看起来……这么不好?”司琴笑笑,眼里藏不住疲惫:“没有事。对了,东西准备得怎么样了?”小恭还是不放心地盯着她看了片刻,一边答道:“马车已经准备好了,礼物这些也已经准备妥当,吃过早饭就可以出府。”司琴笑了下:“辛苦你了。”小恭摇摇头,担忧地看着她:“小姐,我担心你身体……”司琴摆了摆手,淡淡笑道:“我没有事,你别担心。等会走的时候,记得去跟林总管辞行。”小恭嗯一声,道:“我去端早饭进来,不然顺便让大夫来看看?”司琴摇摇头:“太麻烦了,你去端饭来就好。” ------------ 131 吃过早饭,司琴就带着小恭出了府门。马车辘轳往京城的另一头行去,司琴回头看了眼晋王府,脑里思绪禁不住翻滚。 前天回去时她身边还有秦以化,这一次她却要一个人回去。而因为长绮的缘故,她甚至觉得自己是在逃难。 早上林总管带着下人在王府大门口送她,最后派了一群侍卫跟在她马车后,在外人看来这个队伍浩浩荡荡,可实际上司琴却只觉得无助和孤寂。 到司府后,她奶奶和母亲都已经等在门口,因为在前一天下午就已经送拜帖过来,所以司府早就做好了准备。 毕竟司琴是晋王府的王妃,在地位上来说,还要比她奶奶和母亲更高一层。 但司琴这一次纯粹是以出嫁女儿的身份回府,礼仪上来说就没那么严谨了,更何况司琴前天就回过司府,这一次比起上一次来,真的要简易很多。 她奶奶和母亲虽然不知道她怎么又突然回你娘家,但只要她回来,她们自然是高兴的。 祖孙三个人叙旧一阵,司琴仍然回小时候住的院子,小恭自然是贴身跟随着。 其实司琴很想问问她奶奶搬家的原因,可她们说话的时候,她奶奶似乎一直回避着这个问题。 司琴想了想,还是决定再找个机会问问。司琴回娘家,最高兴的恐怕是她表哥柳立昊了。 从昨天接到拜帖开始,柳立昊就一直盼着司琴回来,不过因为今早一起他就外出有事了,直到下午才回来,一回来就直接往司琴她们以前住的院子走去,因为他直到司琴回来肯定是住那个院子的。 小恭远远看到柳立昊往院里走来,不禁笑了起来,向司琴禀告道:“小姐,表少爷来了。”司琴本来正在屋里翻阅书籍,听小恭这样说,她忙放下手里的书,笑道:“快请表哥进来。”中午吃饭的时候,没有看到柳立昊,听她母亲说,柳立昊外出有事,要下午才回来,司琴便和她奶奶和母亲说了会话,然后回了院子。 这会听到柳立昊回来了,而且来后院看她,司琴自然是欣然欢迎的。不过司琴又有些犹豫,因为秦以化出征前曾半叮嘱半强硬地说过,要她离柳立昊远一点。 虽然不知道秦以化那些话是出于防备还是因为吃醋,但当时她就应承下来了,这会要见柳立昊,她心里不免就有些迟疑。 不过话又说回来,秦以化还说过要她一直呆在王府里的,可她却回了司府,所以其实她早就违背了秦以化的叮嘱,那么见她表哥,应该也没什么吧。 这样想着,司琴忍不住在心底笑起来,觉得自己实在太过在意秦以化的想法了。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谁叫她那么在乎他? “琴妹。”柳立昊一进院子,就见司琴正站在窗户边发呆,他笑着上前,轻轻唤了司琴一声。 司琴回过神来,忙笑道:“表哥,快请进。”小恭在前面带路,柳立昊跟着小恭朝房门走来,一边笑问:“在想什么呢?这么专注。”司琴摇摇头,走到门口迎接,笑着答道:“就是发呆而已。”说着,转向小恭, “快去给表少爷倒茶。”柳立昊摆摆手:“不用这么麻烦。”小恭笑着插话道:“表少爷你就坐吧,跟小姐说说话。”柳立昊忍不住笑起来:“那麻烦你了,小恭。”小恭笑笑:“应该的。”说着,就出了房间。 司琴忙请柳立昊坐,一边笑道:“我听母亲说你外出有事,要下午才回来,正想着呢,你就到了。”柳立昊微微一笑:“是,我心里一直……一直记挂着……恨不得离开飞回来,事情一完,我就快马赶了回来……”他意思已经很明显,他是为了司琴才赶回来的。 正所谓归心似箭,大概就是这个道理吧。司琴那样聪慧,自然是懂他话里意思的,而且柳立昊对她的心意,也不是无迹可寻,她虽然在感情上迟钝,但这并不代表她不了解。 可她现在只觉得尴尬,因为她实在没法回应柳立昊的心意,反而只想着要如何去回绝他。 在经过一段尴尬的沉默后,司琴勉强笑了笑,道:“我和妹妹们出嫁后,府里一切就全靠着表哥你来打点。真是辛苦你了,表哥,你为了司府这样奔波,我都不知道要如何感谢你。” ------------ 132 柳立昊听她这样说,目光顿时沉了沉。司琴说得这样客套,不说完全没有了小时候的亲厚,甚至相比前几天他去晋王府时的态度还要生疏上几分,这让柳立昊心里一阵难受。 又想到刚刚小恭客气地说去给他倒茶的样子,柳立昊心里更加无味难当。 虽然柳立昊只是司府的外族,但他从小在司府长大,大家彼此就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大概是从司琴她们四姐妹嫁出去之后吧,他们之间就变得这样疏离,甚至连小恭也对他客气起来。 他不相信司琴不懂他刚刚的暗示,他的意思已经那么明显了,可司琴这样回答,明显就是在变相地回避和拒绝他……想到此处,柳立昊目光变得更加幽深,他默默地看着司琴。 好半晌,才挤出一个笑,轻声道:“没有,是琴妹你太客气。我从小在司府长大,如今年能帮得上忙,我自然会尽力。”司琴看了看他:“奶奶马上就要带全家迁往荆州,到时候表哥也要跟着去吗?舅舅和舅母会不会不同意?”柳立昊笑了笑:“嗯,这个问题奶奶和我父母亲谈过,我父亲也找我说过话,说一切都由我做主。我么……自然是愿意跟奶奶她们一起去荆州的。”他顿了下,笑着继续道, “我毕竟是在司府长大,现在司府……我怎么可能一个走掉?。”更何况他还喜欢着司琴,如果司府出了什么事,司琴一定很难过,那他也会跟着难受,所以他不能走,至少这段时间不能走。 上一次司琴问他知不知道她奶奶决定搬家的真正愿意,柳立昊回答说不知道,其实他心里是有底的。 虽然司老夫人确实没有跟他说什么,但他猜得到一定是司府快要出事了,司老夫人才这么急着要离开京城。 上次司老夫人被皇上召去宫里的事,柳立昊是知道的,从宫里回来的第二天,司老夫人就宣布要举家迁往荆州。 只要仔细想一想,就能想出其中的关联来。虽然柳立昊并不清楚司府的事情,但迁往荆州的决定,他多少也猜到一定是皇帝下达的的命令。 当然,这个猜测他不可能去跟司琴说,只能尽他所能,在司府可能会遭遇什么不测的时候,留下来,尽他的一份力量。 至于对司琴的爱慕之情,他也从来没想过会有回应的一天,刚刚司琴的反应,也在他预料之中,所以他并不怎么惊讶,只是心里难免有些压抑和痛苦……柳立昊定定望着司琴,内心一时冰凉一时火热,明明知道不会有结果,可还盼着她或许某一天能接受自己。 其实司琴并不擅长装傻,这一点柳立昊是知道的,但她刚刚刻意回避他的心意,大概是因为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吧。 司琴确实是不知道要怎么对待柳立昊,她把柳立昊看得很重,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两人之间的感情本来就很深厚。 再加上现在司府的情况也需要柳立昊支撑,她更不能疏远他。但对柳立昊的心意,她也没办法回应,因此她只能装作什么都不明白,充傻糊弄过去。 不过她从来就不是一个会隐藏心思的人,所以她心里想什么,别人看一眼就能明白。 柳立昊知她甚深,更是将她看得透彻。也因此,柳立昊只觉得一阵阵的绝望。 一颗心找不到落脚点,即使再怎样深情,也只是惘然。两人沉默地站着,谁都没有说话,沉默中带着许多尴尬。 许久,司琴才轻声且郑重道:“……表哥,谢谢你。”柳立昊静静看着司琴,一时哑然得说不出话来。 从昨天知道司琴要回司府开始,他就一直心神不宁;今天一早出门,他也是行色匆匆,只想着快点把事情完成,然后赶回司府。 等匆匆赶回来后,见到司琴,他却似乎失掉了所有的语言,甚至连内心深处那汹涌着的感情,也正一点一点消散,因为绝望袭击了他的心。 不过他身为一个男人,骄傲和自尊不允许他把内心的感受表现出来。至于眼前这个人,这个女人,是他从小就想要保护的,后来因为种种原因,他失去了这种机会,虽然现在每每想起来还是会觉得心痛,但他也会试着去放手…… ------------ 133 要把自己付出了二十几年的心意一点一点收回,又谈何容易?可又有什么办法呢,他的琴妹心里,已经有了一个比他更重要的男人,那个男人是她名正言顺的丈夫,他已经没有一丝机会去夺取他琴妹的心了。 好半晌,柳立昊才能够收起自己内心里翻滚着的伤痛和绝望,哑声道:“我们两个也太客套了……”客套得失了以前的亲厚,客套得就像两个陌生人。 听他这样说,司琴神色不免也一阵黯然。她自然懂得柳立昊的心情,不知不觉也就跟着沉默下去。 到底是因为尴尬才疏远了,还是有别的什么原因?司琴勉强笑了笑,轻轻叹息道:“……是啊,太客套了……”可除了这句话,她也不知道再说些什么。 柳立昊见司琴这样,反倒不忍心让她为难,于是努力收拾好心情,笑着开口道:“琴妹,你回来,奶奶和母亲有没有跟你提起搬家的事?”见柳立昊转了话题,司琴顿时在心里暗暗松了口气,敛起心神,轻轻摇头道:“没有。我问奶奶具体情况,可奶奶没怎么跟我说。”她顿了下,突然想到什么,看向柳立昊,道:“表哥,你今天出去,是不是跟司府举迁有关?”柳立昊看着她,沉默一下,点头道:“是,奶奶让我去几家铺子清点。”司老夫人娘家人是经商的,京城里有很多家铺子,其中包括当铺和酒楼,司老夫人后来接手了这些产业,只是这些产业外人都不知道是司府的。 司琴愣了下,突然喃声道:“看来奶奶是下定决心要搬家了。”柳立昊眉头也不自觉拧起,瞥见司琴一脸沉思模样,他实在不想让司琴看出什么来,也不想让她担心,于是收敛起情绪,微微笑道:“奶奶决定好的事,我们自然不方便多说。其实我觉得荆州也不错,很适合休养生息,奶奶年老了,正好需要一个清静的环境。”司琴勉强笑了下,柳立昊的这些说辞,她当然是想过的,可她心里还是有不安,还是担心是不是司府出了什么事。 两个人坐在房里,各自想着心思,又沉默起来。司琴好半晌,突然喃喃道:“小恭怎么还没端茶进来……”柳立昊顿时看向司琴,司琴接收到他目光,不由尴尬地笑笑。 现在急切感觉需要有个人来打破他们之间的沉默,不然她和柳立昊两个人这样对坐着,真的很尴尬……小恭本来是去给柳立昊端茶的,但她中途被人拦住,所以才没有回院子。 拦住小恭的,是小恭怎么也没想到会出现在司府的一个人。当时小恭正快步往厨房走去,想吩咐厨子弄点点心给她家小姐吃,谁知道半路上突然跳出一个人来,真真把她吓了一跳。 那人腆着一张嬉皮笑闹,挡在她身前。 “小恭姑娘。”他唤了一声小恭的名字,而后嘴角含笑地看着小恭,似乎在等着看小恭有什么反应。 小恭并没有辜负他的期望,果然惊讶地呼了一声,指着他,颤着声音道:“萧……萧……萧……”萧衍笑眯眯点头:“小恭,你没有看错,我是萧衍。”小恭额头上顿时不满黑线,脸色不知不觉也沉了下来。 小恭在晋王府的时候被萧衍骚扰过,现在见了他,她自然是火冒三丈。 而且更诡异的是,萧衍竟然会出现在司府,她真是讶异不已,印象中好像司府跟萧家并没有什么交往。 又想到前几天萧衍戏弄她的事,这会又在司府看到他,她只觉得萧衍简直是阴魂不散,讨厌得不得了,于是沉着声音,皱眉问道:“你来司府做什么?”萧衍一双桃花眼微微上挑,似笑非笑地看着小恭:“我来王府做什么,难道要跟小恭姑娘你报备?”小恭最讨厌萧衍这种嬉皮笑脸的态度,她脸色更加阴沉,盯着他,咬牙道:“那我换个问题,你为何出现在司府?”萧衍抿着唇角,笑笑对上她视线:“这个问题,跟刚刚那个,有区别吗?” ------------ 134 他问这两个问题有区别吗,小恭忍不住横萧衍一眼:“当然是有区别的。问你来司府做什么,问得比较直白,问你为何出现在司府,比较含蓄。”萧衍顿时哈哈大笑起来,一双眼睛灼灼盯住小恭:“有趣,有趣。”小恭撇嘴,丢一记白眼给他:“你到底说不说?不说就不要挡我的道。我还有事,没时间跟你胡扯。”说着,就要绕过他往前走。 萧衍忙出声:“哎你别走……”他像上次在晋王府一眼,伸手拦住小恭,而后笑眯眯地看她:“我说,我说,我告诉你原因就是。”小恭听他这样说,这才停下脚步,看向他,意思是要他快点说。 萧衍桃花眼一勾,眼眸含情带水地看她:“我当然是为了你而来。”……小恭鄙夷地蹬着他,一个大男人,有一双桃花眼本来就很奇怪了,刚刚萧衍又做一个双眸含情的恶心样子,小恭只会觉得自己都快要吐了。 偏偏萧衍还不自知,还厚着脸皮说为她而来。小恭在听完他这句话后,想要呕吐的欲望更加强烈。 她捂着自己胸口,皱眉想道:不行,不能当着萧衍的面吐,不然又要被他说。 于是她强忍住心绪,从牙缝里吐出几个字:“胡说八道!”任谁都知道萧衍不可能专门为了一个小丫头,跑进一个跟自己家里没多少交情的府邸。 萧衍来司府,肯定是有什么正事要办,只不过恰巧碰到小恭,于是就拦住小恭逗一逗她而已。 想到这里,小恭又皱着眉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胡说八道!”萧衍微笑看着小恭柳眉深蹙的样子,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深,就好像见她越生气,他就越高兴似的。 而他这副无奈样子,自然惹来小恭更多的白眼。萧衍却全然不在意似的,勾着嘴角望着小恭,嬉笑道:“我没有胡说八道,我真是为了你才来司府的。”小恭歪着脑袋,像看怪物一样的看着他:“你把我当傻瓜还是笨蛋?”萧衍一时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指着小恭,大笑道:“有趣,有趣。不愧是我看中的女人,连说话都这么合我心意。”小恭没好气地看他,对他轻浮的话语完全没了愤怒的感觉,只是皱着眉沉声道:“你既然不愿意说实话,那我跟你也没什么废话可讲。请你让一让,我还有事要忙。”说着,提步就往前走,而且这一次她不是绕过萧衍,而是直接去推他,想要将他推开,因为萧衍正好站在走廊中间,她没法过去。 却不料她这个动作,刚好被萧衍找到可乘之机小恭推他的时候,他顺势一把拉住小恭,将她往自己臂弯里带,一边还嬉笑着道:“哎呀,小恭,你竟然主动投怀送抱……啧啧啧,那我就不客气了啊……”小恭被他的动作轻薄着,还要被他言语羞辱,一时之觉得羞愤不已,死命地挣扎,抬脚就往萧衍踢去,一边狠狠骂道:“无耻!下流!”好像自古女人被男人戏弄的时候,都是这几个骂词,可这几个词却恰恰表明了小恭的愤懑心情。 萧衍嘿嘿笑两声,脚步往后退,躲过小恭的踢腿动作,面上还是笑嘻嘻的样子:“你不知道,外面很多女人都喜欢我无耻下流的样子。”说着,他凑近小恭,在她耳边轻轻吐气, “难道小恭姑娘你不喜欢?”他的气息尽数吹进小恭脖颈里,吹进小恭耳内,小恭被他这样折磨着,只觉得一阵腿软。 可萧衍这样轻薄的言语,又让小恭咬牙切齿、羞恼不已,恨不得立刻将萧衍碎尸万段才好。 萧衍自然能感受得到小恭身上传来的怒气,可他却一点也不怕似的,仍旧嘻嘻笑着,在她耳边低低地,软软地再次问道:“难道你不喜欢吗?小恭,你就真的这么讨厌我?”他语气听起来那么的委屈,突然就像转变了一个人似的,那模样,要有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不过小恭却一眼看透了他,知道他又在装模作样了,她才不上他的当呢。 小恭冷冷哼一声,咬牙道:“你先放开我再说。” ------------ 135 此刻小恭被萧衍限制住行动,被他圈在臂弯里,就像是被拥住了似的。 这个姿势本来就暧昧,再加上萧衍言语轻薄,小恭只觉得羞愤难当,只想着要怎么挣脱他的桎梏才好。 她提出让萧衍放开她的要求后,萧衍在她耳边轻笑着,似乎又要说出什么轻薄的话来。 小恭已经做好准备,如果萧衍说出什么无耻下流的话,她就是用咬的,也要把怒气发泄出来。 却没想到萧衍轻轻一笑后,竟然松手放开了她,而且在放开她后,还整了整衣服,朝她作了个揖:“刚刚是萧某鲁莽了,还请小恭姑娘不要见怪。”萧衍这副模样,反倒让小恭疑惑起来。 她惊疑不定地望着萧衍,一时也忘了生气的事,只是蹙着眉看他,不可思议地喃道:“你……你……”可她喃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来。 萧衍见她这个样子,微微一笑,再次作揖道:“小恭姑娘,你在生萧某的气吗?”他这一句话不说还好,一说就让小恭想起刚刚他轻薄的动作和言语,顿时又羞恼起来,狠狠瞪着他,道:“你个登徒子!你……你……”眼见萧衍正笑眯眯看她,完全没有了刚刚道歉时的谦逊样子。 小恭一下子就明白过来,知道萧衍刚刚那充满歉意的、看起来很真心实意的作揖和抱歉都不是真的,反而是他戏谑她的一种手段。 小恭顿时只觉得无力,虽然她心里还气愤着,还恼怒着,甚至恨不得踢萧衍几脚才好,可她现在却不想跟萧衍争论了,因为她已经看清楚了萧衍的面目,知道这个人就是喜欢看她恼怒羞愤的样子。 于是她握紧拳头,忍住怒气,然后垂下眼睑,不声不响地转身往回走既然萧衍把路挡了,那她不去厨房就是,反正柳立昊从小在司府长大,也算是司府的少主子,没必要那么客气。 萧衍见小恭一声不响地往回走,非但没看到她爆发的样子,反而像是要永远地不理他了似的。 他不由心慌起来,慌忙跑上去,拦住小恭,讨好道:“哎,别走……”他俯下身子,看向小恭,轻轻道, “是我错了,我不该这样逗你……小恭,你别生气……”小恭看也不看他,眼睛对着地面,不说话,但也没有走掉因为萧衍挡在她前面,她没法走。 见小恭彻底不理他了,甚至连愤怒都没有,萧衍一时慌了神,低喃道:“你……别生气,我……我就是想逗逗你。”见小恭还是不理他,只是低着头沉默,他顿了下,轻声道, “你想知道我来司府的原因对吗?我……我都告诉你。”他说着,轻轻去攫住小恭的下巴,想要知道她脸上的表情。 小恭竟也不挣扎,任由他动作,只是看着他的目光里满满都是不屑和无所谓的神色,就好像把萧衍当透明人似的。 萧衍不禁长叹一声:“看来你真的生气了。”他松开被小恭被他攫住的下巴,自嘲地一笑, “是我自作自受,你不理我也是应该的。”小恭被他放开,立刻又垂下眼去,像完全没有听到萧衍的话似的,没有一丝反应,更别说有感动什么的。 萧衍神色黯了黯,哑声道:“你别气,我跟你说我来司府的原因就是。”他这句话都说了两遍了,可一直没听他继续说下去。 小恭忍不住在心里暗骂一声,可她是打定主意不想理他的,所以脸上也不好表现出来,嘴上更不能催促他快点说原因,于是继续低着头,做出不理他的样子。 萧衍这一次倒不是逗她,静了静后,他轻声解释:“我来,是给司府送请柬的。月初就是我父亲的生辰,邀请了京城里所有官员和家眷。”小恭听后,脸上没什么表示,心里却是一愣。 司府自从将军去世后,就鲜少有官员还愿意与之来往,后来虽然司府四位千金被皇上亲自下旨赐婚,都嫁了个好人家,可司府没有男丁,到底有衰落的迹象,这会萧衍他父亲竟然会来邀请司府的人参加他的生辰宴,这怎能不让小恭疑惑? 可她心里虽然有疑问,但因为刚刚萧衍的一番所作所为,她很不想跟萧衍说话,更别说和他扯上什么关系,于是她淡淡看了一眼萧衍后,道:“好了,我知道原因了,你能稍微让开一点吗?” ------------ 136 小恭语气冷淡,而且面无表情。萧衍知道他刚刚的行为有些过分,于是再三向她道歉,最后有些哀怨地问:“小恭,你真的不愿意原谅我了吗?”小恭咬着下唇,仍旧垂着眼睛,没有答他的话。 萧衍低下头,静静看她:“刚才的确是我做得太过分了,可我……是真心喜欢你,你……你原谅我好不好?”他这样放低姿态,低眉顺目,不知道怎么回事,小恭心里那股怒气竟然渐渐消散不见了。 不过她也并不打算就此原谅萧衍,只是她心里还有疑问,既然不生气了,她觉得自己可以理萧衍了,于是开口问道:“为什么萧大人会让你给司府送请柬?”萧大人自然是指萧衍的父亲。 小恭的问话里有两个意思,一是她刚刚想的那个问题,司府现在既然已经大不如从前,司将军也已经去世,为什么萧府还要送请柬来? 明明这种宴会,不都是为了拉拢势力的吗?第二个意思,其实小恭是想问,为什么是萧衍来送请柬,虽然他没什么才华能力,可好歹也是萧府的二公子,怎么会要他亲自来送呢? 萧衍见小恭终于开口和他说话了,自然是欣喜不已,面上也没那么沉郁了,恢复了一丝调皮嬉笑色彩。 当然,他是不敢再惹小恭的,反正现在是不敢惹她的,于是微笑着答道:“我父亲请了京城里所有官员和家眷,司府自然也被邀请其中。本来这个请柬是可以让下人送的,可我去司府找你,听说你在这里,就自告奋勇来了嘛……”说到最后,萧衍像怕再次惹怒小恭似的,声音渐渐小下去。 小恭听了他最后一句话,并不觉得生气,也不觉得这是轻薄,反而在心底生起一丝笑意,觉得萧衍其实不像他表面看起来那样可恶可恨,反倒有些笨他堂堂一个大少爷,为了她一个小丫头东奔西跑的,不是笨是什么? 不过她也奇怪,萧衍怎么像知道她心里想法似的,刚刚她只是简单地提了一个问题,萧衍就把她心里所有的疑惑的都解开了。 她不禁噘了噘嘴,郁闷道:“你怎么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我又没问你为什么跑来……”萧衍见她语气里已经没有了恼意,反而有一丝娇羞在里面,不禁就笑起来,一双桃花眼勾人似的向上挑着,低笑道:“我自然知道你在想什么,因为我喜欢你嘛”他这么直白地说出让人害羞的话,眼看还要继续说一些有的没的,小恭忙打断他:“我记起来了,上一次你去晋王府,应该也是送请柬吧?”萧衍没想到她会突然提起那天的事,不由得一愣,既而勾嘴笑道:“我的小恭可真聪明。正是,那一日我便是去晋王府给晋王送请柬。不过没想到不到几日,晋王竟然率兵西征了。”他顿了下,又嘻嘻看向小恭, “不过那一趟一直的,因为我碰见你了。”小恭皱起眉:“我不是你的。”话说出口后,她才惊觉自己太过在意萧衍的胡言乱语了,于是赶忙又道, “不许你说这些乱七八糟的话!”萧衍嘴角含笑,看着她:“那你想要我说什么话?”小恭只觉得一阵无力,知道这个人本性难移,刚刚她不理他,他就做乖巧样子,现在她理他了,他立刻又恢复嬉皮笑脸的样子。 顿了顿,小恭还是决定不理会萧衍的胡言乱语。她沉思了片刻,问萧衍:“现在将军……将军已经过世,你父亲怎么会……怎么会……”她没有说得太透彻,因为她知道萧衍一定懂她的意思。 果然,萧衍在听她支吾了两声后,微微笑道:“你觉得我父亲这一次生辰,其实是为了攀附权势,拉拢势力是不是?”他这样直白,小恭张了张口,反倒不知道该怎么答话了。 点头也不是,否认也不是,毕竟她心里的确是这么想的,可如果她这样说出来,又显得她太小人之心了。 ------------ 137 萧衍像是知道她窘困似的,不等她回话,他又笑着继续道:“其实你想得也没错,为官的么,不都是为了巩固自己的位置?我父亲自然也不例外。其实我父亲这一次,主要是想请柳立昊柳公子去赴宴。”小恭一愣:“表少爷?”萧衍点点头,在小恭面前,他似乎并不打算隐瞒什么:“就是柳公子。这段时间听说柳公子要过继给司府,今后他就是司府的继承人。怎么,你难道没听说吗?”他皱了下没, “按理说,你应该比我更知道其中的内幕才是啊。”小恭的确没听说过柳立昊会过继给司府,不过听萧衍这样问,她也不能直接承认自己不知道,于是撇撇嘴,道:“你还听说了什么?”其实柳立昊过继给司府,小恭一点也不觉得奇怪。 柳立昊从小就在司府长大,已经算是半个司家人了,而现在司府没有继承人,他过继给司夫人,也是常理中的事。 小恭奇怪的是,这件事为什么外面的人全部都知道,她家小姐和她却怎么没听到一点消息? 而且说句实话,司府已经打算全部迁往荆州了,柳立昊会跟着司府跑到南方去吗? 毕竟柳家人都在这边,而且京城里大展拳脚的机会更多,他会甘愿跟着司府的人一起去荆州? 不是她不相信柳立昊,而是她知道柳立昊对司琴的心思,即使他舍得家里人,肯定也舍不得司琴的。 更何况司琴嫁进晋王府的这段日子过得并不好,柳立昊又知道司琴的处境,他肯定更不会轻易离开京城……萧衍见小恭陷入沉思,也不催促她,只是微微笑着,缓声道:“除了这个,再没有其他了。你不知道柳公子要过继给司府的事,可能是你一直在晋王府后院呆着,所以极少听外面的传言。”小恭回过神来,看了看萧衍:“你真的没有听到其他传言了?”见萧衍肯定地点头,小恭皱了下眉,心下已经了然:难怪萧衍他父亲还是送了请柬给司府,因为他们并不知道司府很快就要搬离京城的消息。 司府全家举迁这件事,小恭听司琴说过,司老夫人封锁了这个消息,不让人外泄,就连清点财产家业,也是借了 “将军去世,产业重新盘点”的名号。如果萧衍他父亲知道司府马上就要搬走了,想必也不会这么殷勤地送请柬过来吧。 想到这里,小恭看向萧衍,语气不怎么友善地开口道:“好了,我想知道的事全部都知道了,你也解释完了,那我能走了吗?”萧衍此刻已经恢复嬉皮笑脸模样,摇了摇头,灼灼望着她道:“我就是为了你才来司府,你刚刚不信我,现在信了吗?”他向前一步,停在小恭面前,几乎和她脸贴着脸, “你就只让我看一眼,然后就走开,你真的忍心吗?”小恭微微蹙眉,觉得他的话和语气都有些奇怪,又不是她喊他来的,是他自愿找来的,难道他还要她陪他逛司府吗? “可我还有事。”小恭跺跺脚,郁闷地瞪着他,不过说出来的话却带了点解释意味, “我要给小姐端茶进去,还要去叫厨房送点吃的过来。”说到这里,她又狠狠白他一眼, “都怪你,一直缠着我,小姐肯定等得着急了。”萧衍当然不会蠢到再跟小恭呛声,不动声色挑了下眉,笑问道:“来客人了?”小恭摇摇头:“表少爷在和小姐说话。”萧衍哦一声,对这件事并不怎么感兴趣,看着小恭,道:“要不我陪你去厨房,这样我既可以不走,又可以和你说话。”小恭无语地看他一眼,觉得这个人有点傻里傻气的,难道他来司府,就真的只是为了见她一面,多跟她说说话? 想到这里,小恭突然一滞,看向萧衍,问道:“你见过老夫人了没有?”别不说进了司府,就直接来找她了吧? ------------ 138 萧衍果然支吾起来,在小恭的瞪视下,他才不情不愿承认道:“嗯,还没见司老夫人……”见小恭蹙起眉,他又急忙嬉笑一声,道, “我陪去过厨房,再去见司老夫人也一样。”小恭无语地看着他,摆摆手:“你还是先去见老夫人吧,至少把请柬送到老夫人手里啊。”萧衍虽然害怕小恭生气,可他一点也不让步,只道:“我先陪你去厨房,不然等会你肯定就不见我了。老夫人那里不急,只要今天送到就可以了。”这个人怎么这么麻烦啊。 小恭垂下眼,想了想,道:“我出来有一会,小姐肯定很担心。我先去厨房让人送吃的到院里,你去见老夫人,见过之后你再回这里,我在这里等你。”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做这个决定,为什么等会要在这里等这个被自己骂过 “无耻下流”的人。或许是他脸上的表情太过真挚,或许是他的语气听起来太过可怜……总之在她反应过来之前,她就说出了刚刚的话,并且……好像她心里也并不怎么后悔,只是觉得有些难为情和躁闷而已。 萧衍听她这样说后,立刻眉开眼笑起来,点头道:“好,那就这样说定了。我先去送请柬,马上回来。”顿了下,他似乎想到什么,又补充道, “如果你不来,我就去厨房找你,要不就到你家小姐的院子里找你。”小恭不知不觉羞红了脸,大声道:“我才不像你呢,我说话算数的!”她说完,突然像想起什么,又道, “你第一次来司府吧?”萧衍津津有味地看着她脸颊一点一点变红,只觉得心脏都要跳出来了,他可真喜欢她这副又羞又恼的模样。 听了她刚刚的问话,他不由得笑起来,灼灼看向她,眉眼弯着笑道:“放心,我不会迷路的,我马上就回来。”小恭跺脚:“谁不放心啊,我管你迷不迷路!”哎呀,又开始害羞了。 萧衍心里欢喜得很,溢满了对她的怜惜和喜爱,笑着朝她眨眨眼,道:“那我马上去见司老夫人。你一定要记得你说过的话啊,千万别懵我。”小恭冷哼一声:“你好磨蹭!”她心里想道:我还想懵你呢,可我小恭是说话算话的人,才不会骗你。 萧衍见小恭似乎又要生气了,于是赶紧笑道:“好好好,我这就去。”说着,伸出手,轻轻捏了下小恭的,柔声道, “你记得要在这里等我。”小恭被他暧昧的动作吓了一跳,脸像要烧起来了,慌忙跳开两步远,骂道:“下流!”而萧衍,就在她的骂声中,嬉笑着跑远了。 等萧衍走远,小恭这才渐渐回过神来。刚刚她说话似乎都没经过思考,所以轻易就说出在这里等萧衍的话。 可现在小恭回想起来,却只觉得羞赧不已。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才见过萧衍两次,而且每一次萧衍都逗得她火冒三丈,但最后她却仍旧会原谅他的戏弄……想到这里,小恭不禁大叹一声,为自己不坚定的意志而感到羞恼。 不过话既然已经说出口,她也只好遵守刚刚的约定,垂头丧气往厨房走去。 而到最后,她也没想明白,为什么在萧衍面前,她每次都会变得这样心软虽然这个每次也仅仅是指在晋王府里的那一次和刚刚的事而已。 这边,萧衍笑着走了一段路,等确定小恭已经离开刚刚他们呆的那个长廊后,他转过身。 这么望过去,还能看到小恭往厨房去的背影。萧衍静静望着,目光不知不觉变得幽深。 他其实隐瞒了很多事,他这次来司府,虽然的确是给司老夫人来送信,但他更是奉了李奇扬的命令,来查探司府底细的。 李奇扬说起来也是司府的女婿,是司家第二个女儿司棋的丈夫,他会让萧衍来查探司府,是因为皇上怀疑司府有问题。 而李奇扬和萧衍,他们都是暗卫,直接听令于皇帝,对于皇帝下达的命令,他们不敢不从。 暗卫这个职务,说起来很是神秘,甚至在大家心目中,就是皇帝身边的眼目,监视着大秦皇朝的一举一动。 但所有人,出了皇帝和暗卫里的同伴,其他人是不知道暗卫到底是些什么人的。 就像萧衍,他名义上是萧府的二公子,没什么才华,为人平庸在外人看来,他就是这个身份,甚至连他父母亲人,也都不知道他其实还有另外一个身份,那就是皇帝亲自管辖的暗卫。 ------------ 139 在百姓眼里,暗卫都很神秘;而在贪官污吏的心里,暗卫则像是阎王。 他们很怕被暗卫盯上,因为一旦被盯上,那么他们做的坏事情必将会被暴露出来。 也因此,那些心里有鬼的官员才暗地里败坏暗卫的名声,说他们是鬼见愁,随意杀人什么,因而让百姓们对他们也多一份敬畏和恐惧。 其实暗卫并没有外人想象的那么复杂,也没有那么可怕,他们只是听令于皇帝命令,查处那些危害大秦皇朝统治的人员和事件而已。 不过比挑选当上暗卫其实是很难的,要经过很多考验,说起来,暗卫应该是大秦皇朝最厉害的一支队伍了,里面的人各个都拔尖。 就像萧衍,他虽然表面上一无是处,但其实他的才能,不比任何一个京城里有名的才子差。 不过这些萧衍自然不可能跟小恭讲。虽然萧衍对小恭一见钟情,但他们毕竟才见过两次,而且彼此之间可说是没有一点了解,他当然不可能告诉小恭他的暗卫身份,更不可能对她说他这次来司府的真正目的。 其实之前小恭问他除了听到柳立昊要过继给司府后,还听说了什么,他是懂小恭话里意思的。 小恭指的是他有没有听说司府要举家搬往荆州的事,因为如果司府这几天如果搬走的话,那么他父亲的生辰宴会,柳立昊可能也参加不了。 但当时他只是不动声色,表面自己完全没听到任何流言,因为他根本没办法向小恭坦白,也没办法表面他的身份。 他刚刚本来是秘密地在司府查探,打探他要打探的事。可是一见到小恭,他却不由自主地停下来,甚至不惜暴露身份他其实已经拜见过司老夫人了,而且已经辞行,本来现在他该出府了的。 萧衍静静望着小恭的背影消失在拐角,他目光沉了沉,而后轻轻叹口气,一点足,在屋檐上慢慢行走,速度刚好和小恭的步调一致。 小恭在地上走,他便以同样的速度跟上她步调,在屋檐上静静看着她。 反正他已经把请柬给了司老夫人,到时候不管司府是什么样的结局,都不是现在他该担心的。 当然,李奇扬为了司棋,肯定是要护着司府的,那么他呢?如果到时候真的查出来司老夫人有问题、司府有问题,他也会像李奇扬护着司棋那样,因为小恭的缘故,而放司府一马吗? 静静地看着下面的人儿,慢慢地想着这些事,萧衍淡淡皱起眉来,一时也不知道如何抉择。 最后他重重叹口气,心想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当然,萧衍并没有想过要从小恭这里得到司府的消息,一来可能小恭可能不知道这些内幕事,二来他也不想把小恭卷进来。 小恭一路往厨房走去,并不知道萧衍其实在她头顶上跟着她。她吩咐厨房做几样司琴和柳立昊喜欢吃的点心,想了想,又叫了一根丫头来,让她去告诉司琴一声,说她还有点事,要等会再回去,让司琴别担心她。 等事情吩咐完后,小恭这才往回走,一边走,一边想着,等会见到萧衍,她该说什么? 好像两个人这样约好见面挺尴尬的……毕竟前两次和萧衍相见,不是争吵就是恼怒,她还没想过要怎么跟萧衍心平气和地相处。 不过话又说回来,虽然刚刚他们约定的时候挺和气,但指不定等会萧衍又会说出什么不要脸的话,让她恼怒不已呢。 想到这里,小恭不禁又有些泄气,破罐子破摔地想到,管他呢,如果到时候萧衍惹她生气,她转身走掉就是。 可她没有想过,她心里那隐隐的喜悦和期盼是什么意思,也没有想过为什么她刚刚要打发丫头去跟司琴说她等会再回去,放下她最亲近的小姐,也要去跟萧衍见一面。 当然,如果现在要小恭想出个所以然来,那是不可能的,不过往后的话,那就不知道了……那得看萧衍的行动力怎么样…… ------------ 140 这边,司琴和柳立昊在房里对坐着,谁都没有说话,两人都只觉得尴尬,一时也找不出话题来谈。 后来有个丫头来跟司琴说,小恭有点事,要等会再回来。还说厨房在弄吃的,马上就会给他们送过来。 柳立昊看了看司琴,见她一脸尴尬模样,知道之前他那些暧昧的话冲击到司琴了,于是他压下所有的隐痛,轻声道:“琴妹,我还得去向奶奶汇报今天外出的事,晚上我们再聊吧。”司琴听他这样说,心里顿时舒了口气,点点头,道:“好。”似乎除了说好外,她找不到其他词来表明自己此刻脱离尴尬的心情。 柳立昊自然看到她表情的变化,他心里暗暗一痛,脸上却带着淡淡的笑,道:“那我走了。”望着柳立昊有些难过和寂寥的背影,司琴心里其实不怎么好受。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她没法回应他的深情,可即使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也还是伤了柳立昊的心,因为他们两个都心知肚明,都知道对方的心思。 司琴忍不住在心底暗暗叹口气,算了,可能现在也是最好的结果了吧,表哥总有一天会忘记她的,而她也愿意每天都祈愿他幸福。 也不知过了多久,司琴在房里等着小恭,却一直不见小恭回来。刚刚因为柳立昊在场,她不方便多问那报信的丫头,现在想去找那丫头问问小恭到底干什么去了,可等她想起来时,又找不到那个丫头了。 司琴不禁猜测,小恭是不是被她奶奶叫去了,又或者陪她母亲说话去了? 正想着,突然听到院外响起敲门声,紧接着司府的下人来通报,说是晋王府的林总管来了,想要见司琴。 司琴听后,不由得愣了愣。她早上才从晋王府出来,下午林总管就追到这边,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么急事……想到这里,司琴忙叫人去回复,说是先请林总管在前厅等等,她马上到。 然后她又吩咐院里几个丫头,说是如果小恭回来了,就告诉小恭她去了前厅。 等一切都吩咐好后,她这才往前厅赶去,一路上她都在想着到底出了什么事。 进了前厅,司琴她母亲已经在会见林总管了。看到司琴,她母亲上前携住她,笑着道:“林总管说有要事找你,神色焦急,我便立刻让人去叫了你来,还让林总管先在前厅等等。好了,既然你来了,那我去看看你奶奶院子里看看,有什么事你和林总管聊吧。”司琴笑了笑:“谢谢母亲。”司夫人拍拍她臂弯,朝她笑笑,便带着丫鬟离去。 等司夫人走后,林总管立刻上前,作揖道:“请王妃恕我叨扰之罪。”司琴笑起来:“林总管不必拘谨,我想你此次来,应该也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跟我说。更何况这里是我娘家,晋王府和司府本可以不分彼此,林总管不必客套。”听林总管低低应了一声:“是。”他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信,恭敬地递给司琴,一边解释道, “这是王爷快马加鞭,从军营里写的回信。”司琴望着那份书信,心下不由一愣。 昨天林总管说要将长绮的事写信禀报给秦以化,她没想到林总管真的写了,而且一来一回,刚好是一天时间。 她捏着那封书信,没有翻开,更没有打开。好半晌,她才轻轻笑道:“这是给林总管的信吧?怎么给我看?”那信上面倒没有写谁亲启,但既然是林总管写信禀报长绮的事,那么秦以化应该也是给林总管回的信。 林总管却答道:“回王妃,王爷一共回了两封信,一封散装在里面,另一封是密封的,是写给王妃您的。”听他这样说,司琴这才惊讶地拆开封口,果然看到里面有一封散装的信,还有一封是密封的,她抽出来一看,上面写了 “琴儿亲启”四个字。司琴顿时就恍惚起来,自从跟秦以化的关系改善后,秦以化就一直叫她琴儿。 不过司琴还是第一次从纸上看到这两个字,自然就有些讶然,当然还有很多感动和甜蜜。 ------------ 141 司琴并没有马上打开信件,而是看向林总管,轻声道:“里面有一封散装的信,应该是林总管你的吧。”她的意思是,既然是给你的,那我就不看了。 可林总管却只微微一笑,拱手道:“王妃,这两封信件您都可以看,散装的那一封王爷也提到了您。”司琴哦一声,看了看林总管,见他似乎在等着她看信,她愣了下,忽而就明白过来。 看来秦以化里面提到了某件事让林总管为难了,林总管想要她来做主呢。 于是司琴也就不再犹豫,打开散装的那一封信。那信上就只提到一件事,是有关长绮的。 司琴看完后,半晌没有说话。林总管也不催她,只是低眉垂目,似乎在等着司琴开口。 “林总管,你看这件事……”司琴措辞良久,看向林总管,艰难地开口, “您看应该怎么处理呢?”林总管作揖:“王妃是说长绮姑娘的事吗?请王妃放心,既然王爷说长绮姑娘跟晋王府没有一点关系,要小的来处理这件事,小的一定会给王爷,也给您一个交代。”司琴笑了下:“那就劳烦你了。”林总管笑着说不敢,想了想,再次作揖道:“王爷在信上说府里的事都由您做主,可王妃您却回了司府,这……”他停顿下来,用询问的眼神看着司琴。 司琴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他是想请她回晋王府呢。沉吟片刻后,司琴笑了笑,看向林总管,道:“我还要在司府呆一段时间,王府的事就全部交给你打点了,林总管,还请你多费心。”林总管张了张口,为难道:“可是王妃,王爷在信上说,要小的接您回王府,您看这……”司琴想了想,道:“我过不了几天就要回王府的,林总管不必担心。而且你也派了侍卫保护我,肯定不会出什么事。”林总管却仍旧有些迟疑:“但王爷的吩咐小的不能不从……”司琴笑起来:“以化现在在百里之外,快马加鞭一去一回也得一天多时间,你不跟他说这边的事,他又怎么会知道?”林总管垂下眼睛,拱手道:“可” “我知道林总管是怕我出什么意外。但总管你看我在司府好好的,又有侍卫随时保护,有什么好担心的呢?”因为她奶奶和母亲马上就要搬至荆州了,她当然想多陪陪她们。 更何况晋王府里还有一个长绮,司琴实在不愿意见到她,虽然秦以化已经写信说长绮跟王府没有一点关系,但不能保证长绮不会赖在王府里。 这两个原因加起来,司琴实在不想回晋王府。林总管听司琴这样说,沉吟半晌,最后无奈作揖道:“这件事,我还得写信问问王爷……”司琴也不知道林总管这是对秦以化忠心呢还是故意跟她呛声,之前秦以化出征前吩咐他第二天送长绮走,他却将长绮留在府里,也没见他有多听秦以化的话。 现在却用秦以化的信件来说服她回府,言语之中的意思,如果她不回晋王府,他就没法向秦以化交代……司琴虽然并不在意林总管这种模棱两可的态度,因为林总管做事一向圆滑,他会留下长绮,也是想着可能秦以化对长绮还有旧情。 现在接到秦以化的信件,交代他送走长绮,然后接司琴回王府,他这才开始重视司琴这个正妃。 司琴真的不怪他的八面玲珑,但她现在的确不想回王府,因为她要在这里陪她奶奶和母亲。 不过她又不能跟林总管说司府搬家的事,所以林总管可能误会她是因为长绮的缘故,在闹脾气,所以才执意不肯回晋王府……司琴不由皱了皱眉,这件事,她该怎么解释呢? 该怎么告诉林总管,她并非因为长绮的事才留在司府……难道直接跟他说吗……? 迟疑片刻后,司琴说道:“林总管,以化的信里写要你立刻送走长绮姑娘,然后接我回王府。我想以化大概以为我是因为长绮姑娘的缘故才回的娘家,其实以化他误会了,我是真的想回家陪陪奶奶和母亲。林总管你也知道,前天以化陪我回这边,本来是打算留一宿的,可当他晚上以化就被召去皇宫,接着就率兵西征去了……我是想着以化不在的这段时间,跟我奶奶和母亲一同住几天,尤其是我奶奶,她渐渐年迈……” ------------ 142 司琴停下说话,看向林总管,希望他能明白她话里的意思。见林总管微微低下头,在思索的样子,她笑了笑,道:“至于长绮姑娘的事,就听以化的意思吧,我没有什么意见,只是得麻烦林总管去跟长绮姑娘沟通了。”林总管听她这样说,想了想,道:“是,长绮姑娘的事,我一定会给王爷和王妃一个交代。只是……”他顿了下, “王妃您打算在司府住多久?”司琴并没有犹豫太久:“最多不超过十日。”十日后司府大概就会搬走了,到时候她即使不想回晋王府,也没有办法。 林总管思索了一下,作揖道:“那小的十日后再来接王妃。”听林总管这样说,司琴知道他是让步了,不由笑道:“那劳烦林总管你了。”林总管自然是说不敢当,又再三向她保证一定会在这几天内解决好长绮的事。 司琴倒并不怎么在意他如何处理长绮这件事,就笑着应了,说一切都由他决定就好。 最后林总管带着王府的家丁告辞,司琴送他到大门口。回来的时候,她想到这么久小恭竟然一直没有出现,也不知道去做什么了,不由就有些担心。 司琴叫了几个丫头去找小恭,而后自己先回院子。她手里一直捏着林总管送来的信,里面有一封是没有开封的,是秦以化单独写给她的信,上面写着 “琴儿亲启”四个字。她现在真是迫不及待想要拆开来看,可她又觉得应该找一个安静点的环境慢慢品读。 于是她飞快地回到院里,将房门关上,这才颤抖着将信封撕开。秦以化的字苍劲有力,就像他坚毅俊朗的性格。 司琴第一眼看到的时候,不知不觉就微笑起来。秦以化的信里并没有写什么特别的事,内容很简单,可司琴看着看着,脸上的笑容渐渐就扩大,嘴角的笑意怎么藏也藏不住。 秦以化说他想她,说很想带她在身边,说要她好好照顾自己……这些话,分明就是两个相爱人之间的情话……司琴看得面红耳赤,心里又是甜蜜又是惆怅。 甜蜜的原因自不必说,惆怅是因为她手里虽然捏着秦以化的信,虽然他信上写着让她感动的话语,可他到底不在自己身边。 不在身边也就罢了,可能他还要十月半载才能回来……这么长时间,对两个已经互生情意,甚至互诉衷肠的人来说,无疑是一种煎熬。 信里并没有提到长绮的事,就好像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喁喁私语。司琴不禁又想,秦以化果然体贴,把一切都做得滴水不漏。 他在散装的那封信里已经吩咐过林总管这么解决长绮的事了,他肯定也料到林总管一定会给司琴看那封信。 他在密封的信里,丝毫不提 “长绮”两个字,肯定是怕司琴多想,而且这也是表面他的一种态度和情意。 他这样考虑周全,司琴一时倒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了。她本来是觉得有些委屈的,长绮是秦以化的旧情人,在她之前,他们就已经在一起。 她心里难过,昨天长绮在王府里闹的时候,她觉得委屈,也有些气秦以化把这个烂摊子留给她。 不过她却从来都没想过秦以化会站在她这一边,会对她说这些情话,会这样顾虑她的心情。 他那样强硬地命令林总管送走长绮,还让林总管接她回府,可能是误会她在介意长绮的事。 他说这些情话,解决长绮的事,应该都是在向她示好,并且向她表明,他不会再跟长绮有什么牵扯了。 而司琴对于他这份用心,确实被感动到了。虽然秦以化误会了她回司府的用意,但她一点也不介意被他这样在乎着,被他的情话哄着。 司琴将信轻轻捂在胸口,内心一时思绪难平。 ------------ 143 司琴在这边捧着秦以化的信细细研读,而小恭则是回到长廊里,等着萧衍出现。 萧衍其实一直跟着司琴,她去厨房,他便在屋檐上看着,一路跟着她回到约定的地点。 小恭自然不知道萧衍其实在自己头上,她看到长廊上没有人,不由得皱了皱眉该不会萧衍不来了吧。 不过她这个担心根本是多余的,因为萧衍在看到她皱眉的动作后,他立刻点足掠下,落在离她几丈远的身后,而后笑着唤了一声:“小恭。”小恭听到声音,回过身去,奇道:“你怎么从这条路来的?”萧衍不大好意思地笑笑:“迷路了。你等久了吧?”小恭笑起来:“没有。我就知道你要迷路。”萧衍嘿嘿笑两声,上前定定凝视她,轻声唤道:“小恭……”他呼吸轻浅,可他凑得极近,气息喷薄在她脸上,烫得似乎要灼伤她的两只耳朵和脸颊。 小恭心下羞赧不已,有些呆愣地对上他目光:“……干、干嘛?”萧衍嘴角向上翘着,慢慢倾向前,额头抵住他的,目光灼灼地凝视她,仿佛要望进她心底:“小恭,如果我说喜欢你,你会信我吗?”他蛊惑般地低声呢喃着, “嗯?你会信我吗?小恭,你信我吗?”小恭被他这样温声蛊惑着,差点就迷了心智。 可她到底还记着她才与这个人见过两次,说喜欢这种话似乎有些……太快了。 她飞快地后退两步,避开萧衍灼热的视线。可即使不去看萧衍,她仍然觉得脸热和尴尬。 “你……你在说什么啊……”小恭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口,只能这样会比话题。 她想着脑子里乱得很,哪有可能这么快就想清楚两人的关系?可萧衍似乎并不想就这样放过她,他上前两步,贴在她耳旁,轻轻一笑:“嗯,我是说,如果我说喜欢你,你会相信我吗?嗯?小恭,你说你会信我吗?”小恭被他的动作吓到,猛地后退:“谁……谁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啊。”这分明就是害羞了,萧衍也不点破她,只是笑得眉眼弯弯,饶有兴趣地盯着她看。 小恭被她看得面红耳赤,最后有些羞恼地瞪他:“我跟你又不熟,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啊。”萧衍觉得自己很喜欢看小恭又羞又恼的样子,忍不住就逗她, “只要你说信或者不信……至于不熟的问题……”他笑嘻嘻看她, “以后我们多相处就是。”小恭见他神色间带了些戏谑神色,却并不怎么认真,她微微低下头,沉默一阵,忽而抬起头,皱眉看他:“萧公子,你应该知道我的身份吧?我只是一个下人,和萧公子相比,就是一个地下一个天上,我想我们也没必要相熟……”萧衍听她这样说,立刻就明白过来她大概是以为他在逗她。 于是他飞快敛了笑,正色道:“小恭,你这样说,不是在贬低你自己,反而是在提醒我有多么不可信。但小恭,我是认真的。我以前从来没有对谁动过心,我不太清楚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滋味,可我自从见过你之后,就一直想着你、挂念着你,脑子里一直浮现你的样子……如果这都不算喜欢的话,我真的不知道什么才算……是,我们才见过两次,彼此都不了解,可感情的事,并非只有时间才能衡量……”他灼灼盯住小恭,低低地带着诱哄味道, “只要你告诉我,你相不相信我,你是不是也有那么一点喜欢我……”本来听他前面的话,小恭已经有一丝感动,可听到最后的话,她不由又羞赧地低下头去,深深思索着。 她该相信他的说辞,该相信他真的喜欢上了她吗?他说他见不到她,却一直想着她,挂念着她……这些话,无论是哪个女人听了,谁都会动容吧。 只是小恭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相信眼前这个人,这个人她是一点也不了解的。 而萧衍最后那句话,也提醒了她她也喜欢上萧衍了吗?是不是因为不知不觉被他所吸引,所以被他几番戏弄的时候,她虽然觉得气恼,但还是原谅了他,甚至愿意在这里等他,好像就只为了见他一面,听他这些带着诱惑意味的胡话。 ------------ 144 越想,小恭就越觉得心惊。上一次见过萧衍之后,她其实对他没什么印象的,根本就没想过会跟这个人有什么牵扯。 就连这一次被萧衍突然挡住,她也只觉得羞恼,被他气得不行。可最后因为他的几句软话,她便轻易原谅了他,而且还答应来这里再次见他……小恭现在才发现自己有多疯狂,好像发了疯一样,她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跟眼前这个人扯上关系了呢。 好像在他面前,她一直很无奈,也一直在让步,不知不觉就心软下来。 如果说她对他没有上心,好像说不过去……在她心里,萧衍似乎真的是一个特别的存在……这个认知让小恭觉得不可思议,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对一个只见过两面的男人产生什么特殊感情。 可现在经过一阵思索,她才惊觉自己对萧衍真的有所不同,而这个不同,她虽然还不能确定是不是喜欢,但……小恭微微蹙了下眉,也不去看萧衍,只低着头,好半晌,才讷讷道:“你……你在开玩笑吧?”萧衍不禁一阵泄气,眸光沉了沉,不过他脸上仍旧带着笑,灼灼看着她,沉声道:“我是认真的。”小恭难得见他这样严肃认真的样子,一时怔了怔,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萧衍沉眸看她:“那小恭你呢,是不是很讨厌我?还是说我在你心里……有那么一点点的特别?”小恭脸色一红,迅速抬头看了他一眼,立刻又低下头去,嗫嚅道:“我……我哪里知道……”萧衍听了,忍不住笑出声来:“你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自己也不清楚吗?”小恭撅起嘴:“说了不知道就不知道嘛。”这一句话听起来就有些撒娇味道了,萧衍眉眼都快挤到一起,笑眯眯看向小恭,沙哑着嗓音,宠溺道:“好好好,不知道,不知道……”虽然语气带着宠溺味道,可他那笑却更像是戏谑。 幸而小恭多少已经了解萧衍的性格,知道这个人玩世不恭惯了,脸上那笑虽然有些欠揍,可他说的这些话却是认真的。 想到刚刚萧衍说的那些话,小恭不由就脸红心跳起来。如果萧衍的话的确是认真的,那他可能就是真的喜欢她……萧衍问她相不相信他的话,而她似乎……似乎已经不讨厌他,甚至会自动把他的话都当成真的……哎呀,越想,小恭就只觉得越尴尬。 她低着脑袋,偷偷看了萧衍一眼,而后故意粗着嗓音道:“我出来太久了,小姐一定在找我。你……你还有什么事要跟我说没有?如果没有,那我就走了啊。”萧衍微笑看她窘迫的样子,知道自己不能太逼她,也不能太逗她,于是柔声说道:“那我改天再来看你。”他深深望进她眼底,低柔道, “小恭,回去后,你能想想我说的话吗?”小恭皱眉:“你说过什么话?”其实他说的每一句,她都记得很清楚呢,不过她就是不愿意在他面前承认。 萧衍知道她是在害羞,于是微微一笑,继续道:“我是真的喜欢你,希望能跟你在一起。你现在不相信,没有关系,我会慢慢证明。我只是希望你回去后,能想想对我是什么感觉……小恭,我多么希望你也能喜欢我,喜欢上我……”啊……哪有见第二次面就表白,并且要求对方喜欢上自己的? 小恭听了他的话后,一时哭笑不得,又有些羞赧和窘迫,干脆就噤声不语了。 萧衍嘴角轻轻勾起,继续他的温柔攻势:“我明天再来司府找你”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小恭打断:“你明天来?可这里是司府啊……你……”萧衍笑起来:“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是想问我怎么进来,对吗?”他笑着,指了指屋顶, “别担心,我可以从上面进司府。”小恭张大嘴巴:“你、你……飞进来?”萧衍笑眯眯点头:“别惊讶,我不会被司府的人发现的。”他这话说得好暧昧,就好像他们瞒着大家私会似的。 小恭不禁红了脸,睨他一眼,皱眉道:“你大大方方从司府正门进来不好吗?”萧衍笑眯眯看她:“当然好。萧府一向跟司家没什么交情,以后我每天跑来这里……如果有人问我原因,我就老实跟他们说,我是专门为了见你,所以才跑来司府的。” ------------ 145 小恭听萧衍说得这样暧昧,而且还带了点无赖味道,一时脸热得不行,不禁瞪他:“你胡说八道什么……什么叫、叫私会?”萧衍笑眯眯看她:“所以说,我得悄悄来见你啊。”小恭无语地撇嘴:“随你,反正你一不小心掉下来什么的,我可不管。”萧衍大笑起来:“原来小恭你在担心我啊。” “鬼才担心你!”小恭真的觉得不能对这个人太好,否则他一定会顺着杆往上爬。萧衍笑吟吟望着小恭,满脸满眼都是笑意,仿佛能将一个人融化。小恭也不知道他在高兴什么,静了片刻,道:“我得回去了。”虽然说着,不过脚步却没动,只是拿一双黑亮的眼睛看着萧衍。萧衍仿佛知道她心思似的,微笑道:“好,你先回去。明天我来找你。”小恭想了想,看他:“明天怎么找我?你不是不知道司府的路吗?”其实她这句话,分明就是说她还是有些期待萧衍来司府的。萧衍笑嘻嘻看她:“我一个院子一个院子的找,不就好了?”其实他早就夜探过司府很多次,对司府的格局已经很了解了,根本不存在迷路这一回事。不过这种事是不能跟小恭说的,所以也就只能骗骗小恭了。 小恭听他这样说,本来还想说点什么的,可她转念一想,觉得自己如果问得太多,会让萧衍觉得她其实很在意他来司府的事,于是干脆噤声不语了。萧衍见她这个样子,大约也知道她在害羞,便也不再逗她,只微微笑道:“放心,不会有事的,别担心啊。”小恭睨他一眼:“我才不担心……”她一边转身,一边道,“我回去了。”说着,也不等萧衍说话,自顾往回走。萧衍目送她离开,眼眸幽深沉,漾着许多笑意,还有很多玩味。 小恭回院子,远远就见司琴站在窗口出神。她忙走进房里,轻声唤道:“小姐。”司琴听到声音,回过头来,笑看她:“回来了。”小恭低低嗯一声,问道:“小姐在看什么?这么出神。”司琴笑着摇摇头:“没有什么。”她顿了下,又道,“以化来信了,我刚刚在看他的信。”小恭何其聪明,看司琴脸上漾笑心情很好的样子,立刻就猜到肯定是秦以化的信里写了什么让司琴高兴的事。她不由也跟着高兴起来,笑问道:“王爷写了什么?是不是说很想小姐你啊。”她这是随意问的一句话,却偏偏猜中了书信的内容,司琴听了,脸一下子就红了,支吾着说不出话来。小恭看司琴这个样子,不由惊呼一声:“小姐,难道我猜对了?王爷说他想你对不对?” 司琴压下心里的羞赧,好笑地睨她一眼:“别一惊一乍的。”小恭嘿嘿笑两声:“我是替小姐高兴嘛。”司琴敲她脑袋:“快吃晚饭了,等会奶奶会派人过来叫我们。对了,你刚刚去做什么了?我让人找了你好久。”说起这个,小恭脸色不由也红了,有些扭捏地垂下眼去,低声道:“……没……没做什么。”司琴知她甚深,见她这副模样,就知道一定有什么事发生,于是笑着睨她:“对我还有什么不可以说的?”小恭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我在路上碰到……碰到萧公子了。” “萧公子?”司琴愣了下,继而想起那天来晋王府的萧衍,“是尚书府的萧衍萧公子吗?”小恭点点头,不由就想起了萧衍的无赖言行,咬牙道:“……就是他。”司琴看了看小恭,笑着问:“怎么了?他欺负你了?我看你好像很不待见他。”小恭张了张嘴,她何止是不待见他,简直就想揍他一顿。他真的是个烂人,只知道欺负她……司琴看她脸色瞬息万变,不由笑道:“上一次萧公子就特别注意你,他……是不是喜欢你啊小恭?”她这样一问,小恭脸色瞬间就像煮熟了的虾子,而且神色也变得扭捏起来。 司琴笑起来,知道自己肯定猜对了。不过她很好奇,萧衍和小恭上一次应该是第一次见面吧,怎么萧衍就看上小恭了呢?不会是骗人的吧?如果是骗人的,那她当然要提醒小恭别再和萧衍见面。不过现在还不确定到底是怎么回事,于是她又笑着问小恭:“那你呢,小恭,你喜欢萧公子吗?”小恭听她这样问,脸上露出惊讶神色,半晌,讷讷道:“……小姐,你也问得太直接了吧。我……才见过他两次……” ------------ 146 司琴笑看她:“谁规定只见过两次就不能喜欢上对方?”见小恭低垂着头,一脸不好意思模样,司琴忍不住抿起唇角:“小恭你在害羞?”小恭娇嗔地看她一眼:“小姐你也变坏了。”司琴笑着看她:“好了好了,我不笑你了,你直接跟我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吧。”小恭仍然觉得羞赧,不过还是扭捏着小声道:“就是那天跟萧公子吵了一架……”见司琴好奇而认真地听她说话,她更加赧然了,讷讷道, “这次萧公子是来给老夫人送帖子的,我本来是去厨房吩咐人做糕点送到院里来,结果在路上碰到他” “然后就被他拖住了?”司琴笑着看她,猜测道。小恭见司琴眼里闪着狡黠,知道她在打趣自己,可司琴猜测得也没有错,碰到萧衍后,她的确被他拖住了。 小恭不由得垂下眼去,小声道:“嗯,所以才耽误这么久。”司琴微笑看她:“我们小恭长大了呢,有人喜欢,也到了会喜欢别人的年纪了。”如果不是这一件事,或许司琴还没意识到小恭才十五岁,比她还要小三个年轮。 因为司琴性格软弱的原因,平时小恭就总表现得很强硬,她怕司琴被欺负去,所以总是以强者的姿态将司琴护在身后。 可她这样,不知不觉就让人忘记她才十五岁的事实,而是将她当成了一个比司琴更懂事更强硬的人。 想到这些,司琴眼里不禁现出一丝歉意和心疼。从小到大,好像小恭都是在围着她打转,什么事都只为了她。 可她,好像从来没为小恭做过什么。这一次既然有人喜欢小恭,那她是决计不能阻拦,并且如果有必要的话,她还会为小恭和那萧公子牵线。 作为小恭的主子,更是亲如姐妹的关系,她是得为小恭的未来做打算,也不能这样一辈子都占着小恭。 小恭也需要自己的生活,而她,当然是一百个一万个希望小恭幸福。司琴微笑看着小恭,仿佛看到她们小时候一起玩闹的日子,不知不觉她们都已经长大了,而小恭也到了适婚的年龄……唉,好不舍啊。 可不舍又有什么办法呢,比起不舍之情,她更希望小恭幸福…… “小恭,你跟我老实说,你喜欢萧公子吗?或者说,你对萧公子感觉怎么样?”首先得问清楚小恭自己的意思,她虽然想去撮合小恭和萧衍,但到底还要看他们两人之间的互动。 小恭听司琴这样问,不由得一愣,而后脸刷地一下红了,支吾道:“我……”司琴含笑看她:“没有关系,你直接跟我说就是,我们之间还有什么不可以说的?”这句话无疑给了小恭很多鼓励,小恭羞赧地低下头去,低声道:“我……我本来觉得他很讨厌的,可……”她忽而住了口,似乎挺难为情的。 司琴了然一笑:“可现在却觉得他人还不错?”小恭娇嗔地看向司琴:“小姐你……”司琴笑起来:“我知道了,你别恼嘛,我知道你的意思了。”她想着,或许可以去考察一下萧衍的人品,和萧衍见一面,看看他对小恭是否是真心的。 毕竟是跟了自己十几年的小恭,可不能含糊。小恭听司琴笑着,她只觉得自己脸颊都烫烧了,全身也快要烧起来。 其实她也不确定萧衍对她是不是真的,不过经过之前萧衍的逼问,再加上刚刚司琴的问题,她越想,就越觉得自己对萧衍似乎也有那么一点意思。 虽然萧衍很讨人厌,而且每次都惹得她气恼不已,可……她不知不觉中,竟然也渐渐习惯他这些不靠谱的言行,甚至……还会期待他的到来。 她想起萧衍说明天会来找她,而且……而且还是偷偷地跑来……真的就好像私会一样……想到这里,小恭的脸不由得更加烫了。 ------------ 147 看小恭这般羞窘的样子,司琴没再多问她什么,心里却暗暗想着,一定要找萧衍好好谈谈,如果萧衍是真的喜欢小恭,并且为人不错的话,那她也就放心把小恭叫给他。 小恭不知道司琴在想什么,见她不问自己问题了,心里自然放松下来。 又瞥见司琴手里捏的心,她这才想起怎么话题就绕到她身上了呢,她还没问晋王的事啊。 于是她看向司琴,问道:“小姐,王爷信里还写了什么?”除了写想她家小姐之外的话,晋王还写了什么? 说起这个,司琴就想起之前林总管来司府的事,于是答道:“他已经知道我回司府的事,让林总管来接我。刚刚林总管来过了。”小恭愣了下:“林总管来过了?”司琴微微笑了笑,点头:“嗯,说是接我回王府的。”小恭撇嘴,颇为不屑:“如果他不把那女人留下,小姐你也不会回司府。”司琴笑了下,摇摇头,露出不赞同神色,道:“小恭你别乱说,你也知道我为什么回来。”小恭撇嘴:“可他确实太让人生气了。他现在来接小姐你有什么用,还不是因为晋王吩咐他这么做的?”她哼了一声,继续道, “林总管就是棵墙头草,他怕得罪那女人,所以把那女人留下,却没想到晋王已经不想跟那女人在一起了。哼,自作自受,现在好了,小姐你肯定是不会跟他回去的,看他怎么向王爷交代。”司琴好笑地睨她一眼:“林总管也有他的难处……以化这边,我会书信给他,告诉他事情原委,让他别担心,也别怪罪林总管。”见小恭蹙起眉,她忙笑着安抚道, “这件事本来就不是林总管的错,他是王府的总管,我怎么样也不好为难他的。至于长绮的事……以化已经在信里说得很明白了,我相信林总管回处理好。”小恭无奈地撇嘴:“那还不是因为王爷写信回来了,让他处理那女人的事,他才去处理的?”说到这里,她对秦以化又有微词了, “哼,说到底,还是晋王的错。如果不是他……那女人也不会那么嚣张……哼!”最后一句话断断续续,是因为她怕司琴多想,所以说话的时候也偷偷去瞄司琴。 见司琴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她这才松口气,重重地哼一声,表达对秦以化的不满。 小恭这样不掩自己喜好的言语,一下子就让司琴笑起来。司琴好笑地睨小恭一眼,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不过长绮姑娘的事,还是让以化自己去解决吧,我不好多插手的。”小恭唔一声,虽然她心里很不爽长绮,而且很替司琴感到委屈,但司琴的话不是没有道理,在长绮这件事上,司琴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想了想,她看向司琴,问道:“那小姐,林总管有没有说他会怎么处理那女人的事?”她始终不肯叫长绮的名字,因为长绮做得太过分了,那天那样伤害司琴,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原谅长绮的。 司琴笑着答她:“林总管没说什么,就说他会处理。”小恭哦一声,想了想,道:“那我们回王府的时候,那女人应该不在王府了。”司琴跟着笑了下:“嗯,应该回翠红居了。”小恭微微蹙眉:“那女人要是知道王爷信里的内容,知道林总管要送她走,还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样子呢。”想了下,她不禁笑起来, “哼,反正不关我们的事,随她去闹吧。”司琴好笑地睨她:“你呀。”神色里不自觉就带了一丝宠溺和信任。 小恭吐吐舌头,嘿嘿笑道:“我们不说那女人了吧,说起就让人觉得心烦。”她看了看司琴手里的信,笑问道, “小姐,表少爷刚刚不是还在的吗?怎么我回来的时候没看到他?我还叫厨房弄了点心过来招待他的。” “刚刚?你也不看看你过了多久才回来。”司琴笑着打趣她,而后解释道, “表哥要去跟奶奶汇报事情,所以先走了,而且已经走了好一会了。你去厨房一趟,我可是见过了表哥,还去前厅见了林总管。”她睨着小恭,抿着唇角偷笑,言语里尽是戏谑意味。 ------------ 148 小恭知道司琴在指她遇到萧衍的事,纵然她觉得跟萧衍没什么,可被司琴这样一说,她到底有些脸热,于是跺跺脚,道:“小姐,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司琴忍不住笑起来,轻轻点她额头:“我没有什么要说的,是你自己太敏感了。” “……”小恭第一次知道她家小姐原来这样幽默,也不知道是该谁学坏的。她委屈地看司琴一眼,哼声道:“好啦好啦,我说就是。不过小姐你可不许笑我。”司琴微微笑着,轻轻点了下头。得到司琴肯定的回答,小恭想了想,像想到什么,她抿起唇角,道:“萧衍……公子说明天来府里看我。” 她这么说,司琴倒是愣了愣,既而笑道:“这样啊,那明天我让其他人到院子里来,让你有时间去见他。”想了想,她又道,“不过我想见见萧公子,帮你看看他是不是认真的。”小恭张了张嘴,红着脸道:“小姐,这样好像……太早了点吧。”司琴看她羞得脸都红了,脸上的笑意不由更深。平常小恭都是一副强硬样子,很少见她露出小女人的娇憨姿态,这会司琴见了,只觉得新奇,也觉得好玩,忍不住就想再逗逗她:“怎么会太早呢,人家都已经向你表白了啊。” 小恭果然如司琴所愿,脸色已经由红向紫,往茄子的颜色发展了。她不好意思去看司琴,就低着头,呐呐道:“小姐你……”司琴笑吟吟看她,道:“别害羞,我的小恭长大了,是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不过成亲是女人一辈子的大事,所以要慎重。萧公子既然对你有情,那可以先观察一下,若是他人品性格都不错,那我也可以放心地把你交给他。” 萧衍在京城里名声还不错,虽然说他才华平平,但到底没有传出什么风流韵事出来,也不像一般的纨绔子弟那样只知道寻欢作乐。对于萧衍才华平庸的事,几乎京城里所有人都知道,所以刚刚司琴也仅仅是说看看他的人品和性格,并没有把才华包括进去。小恭当然也是听过的京城里几乎所有的公子哥和官家千金,在百姓里都有流传,像司琴四姐妹,得到的就是“琴棋书画四绝”的名声。 听司琴说要考察萧衍的人品,小恭想到萧衍每次见他时表现出来的无赖样子,心里不由就是一阵无奈。如果司琴去见萧衍,萧衍还是一副不稳重样子,估计会让司琴对他产生坏印象吧……想到这里,小恭不禁微微皱了下眉,迟疑道:“小姐,萧公子他……”话到一半,又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说下去。 司琴笑看她:“嗯?怎么了?”小恭噘嘴,像是豁出去了一般:“好像萧公子他人品……也不怎么样……”她越说,声音越低,甚至感到了一丝羞赧替萧衍感到羞赧。司琴听后,愣了愣,既而笑看她:“不怎么样是什么意思呢?小恭你这样正直,怎么萧公子人品会不怎么样?”小恭撇嘴:“我是我,他是他,为什么我们人品要一样?”司琴笑起来:“那你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反正在司琴面前,小恭从来没说过谎。她唔一声,眉头微蹙,如实道:“反正每次他都嬉皮笑脸的……我感觉小姐你会觉得他人品很差。”原来是这样!司琴笑眯眯看着小恭,了然道:“萧公子在你面前表现都不怎么正经,而你听我说要考察他人品,怕他在我面前也那样,所以在替他担心?”她抑不住地笑,轻轻揉了下小恭后脑勺,“看来我们家小恭真的动心了呢,你在担心萧公子通不过我这一关考验,对不对?” 小恭被司琴笑得脸热,嘴一噘:“谁担心他!”司琴笑吟吟看她:“真的不担心?那么刚刚你那么紧张做什么?”小恭一时语塞:“我那是……那是……”支吾半天,却答不出来,分明就是应了司琴的说辞。司琴笑起来,轻轻弹她额头,好笑道:“傻小恭,其实你根本不必担心。”见小恭露出疑惑神色,正灼灼看她,她一笑,问道,“你知道萧公子在京城里的评价是怎么样的吗?” ------------ 149 萧衍在百姓口中的形象是怎么样的?小恭不由一愣,呆呆看向司琴:“……不知道。”司琴笑笑:“虽然他才华并不出众,但大家都说他性格稳重敦厚,值得与之交往。”听到司琴的话,小恭顿时张大嘴巴,不可置信地望向司琴,似乎想再一次寻求确定。于是司琴就给她这种确定,微笑着点点头,表示她没有听错。 小恭呆愣起来:“可……可……”可萧衍在她面前,老是顶着一张嬉皮笑脸,捉弄她、戏弄她,甚至还动手动脚,无耻下流得很……明明是又讨厌又常惹她生气的人,怎么外界就传言说他性格稳重、值得交往?一定是大家搞错了,不知道他的真面目,才给了他一个好名声吧。 司琴似乎猜到小恭心中所想,好笑地看她一眼,道:“其实外人传言没错,你认知的那个萧衍也可能存在……”小恭更加不解了:“小姐你的意思是?”司琴笑着接口:“我的意思是,他在外人面前,和在你面前,表现出来的性格是不同的,就像是两个人一样。这并不是说大家对他的认识有误,也不是说他性格奇特什么的,我觉得可能是他独独在你面前不同,把他真正的性格展现在你面前,没什么顾忌……”见小恭露出疑问色彩,她思索一下,继续道,“怎么说呢,就好比我,别人都说我性格温柔什么的,可我在你面前,不还是有脾气?有时候也很任性什么的……嗯,总之就是这个意思。大概所有人都只有在自己亲近的人、重视的人面前,才会展示出不一样的一面,因为大家只对亲近的人信任。” 小恭听她只有解释,自然一下子就懂了。不过她没想到司琴会这样剖析她自己,而且司琴说她自己的那一句话里,分明就是不经意地表现出她对小恭的信任和亲近。小恭听了,不由就感动起来,甚至忘了要讨论萧衍的性格问题,感动地看着司琴,嗫嚅道:“小姐……你……我没想到你……” 她差点要哭了,支吾着说不出来。司琴却懂她话里的意思,笑着摆摆手:“傻丫头,我自然是把你当做最亲的人。除了奶奶和母亲,还有三个妹妹,你就是我最信任最亲近的人了。你从小跟在我身边,怎么还会怀疑呢?”小恭听司琴这样软声细语地说话,又这样推心置腹,早感动得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能紧紧咬住下唇,低低道:“我也是……小姐,我也是……” 我也是把你当做最亲的人,虽然你是我小姐,主仆有别,可我就是忍不住将你当做亲姐姐来看待。在你受委屈的时候,忍不住想要保护你;在你伤心难过的时候,恨不得代你去难受、代你去伤心。我知道自己逾矩了,不应该主仆不分,可这么多年,我心里自然而然地把你当做了亲姊姊……幸而你待我也如亲妹妹,所以小姐,你不知道我现在有多感动,有多感恩…… 小恭终于忍不住低低抽噎起来,鼻子一耸一耸,煞是可爱,不见她平时的强硬,反而恢复了十五岁小女孩该有的朝气和神采。司琴看着,不禁就微微笑起来,伸手去抚她发丝:“傻丫头!”她一连说了三个“傻丫头”,而后微微退开两步,俯下身,含笑望着小恭:“我们小恭即使哭鼻子,也哭得这么好看。啧啧,难怪萧公子都被我们家小恭迷住了。” 明显戏谑的话,也是为了在逗小恭别再哭鼻子。小恭听司琴这样说,羞得她只想找个地洞钻下去。她吸了吸鼻子,把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奋力缩回去,而后娇嗔地瞪司琴一眼:“小姐你好坏!”司琴开怀笑起来,刮她鼻子:“又哭又笑,小狗撒尿。”小恭跺跺脚,决定不理睬她了。司琴见小恭怕是真的要恼了,忙收起笑,又去哄她:“乖小恭,好小恭,是我错了,你别生气……嗯嗯,是我不该取笑你……不过你哭起来的确很好看啊,反正不管是你笑还是哭还是生气还是开心,都很好看!”司琴最后下了定论。小恭听后,一时哭笑不得,只能张了张嘴,好笑地瞪着她。 ------------ 150 两个人这样笑闹着,天渐渐黑下来,很快就有下人来请司琴去前厅吃饭。司琴带着小恭到前厅的时候,她奶奶和母亲,还有柳立昊早等在那里了。司琴其实嫁出去不久,也才一个多月而已,所以一点也不觉得生涩,仍旧按照出嫁前的样子,坐到属于自己的座位上去。她奶奶赞许地看她一眼,笑着对身后的官家道:“大小姐到了,好了,开饭吧。” 司琴坐下后,低低地唤了一声“奶奶”和“母亲”,而后看向柳立昊,仍像从前那样,喊他“表哥”。柳立昊从司琴进门开始,目光就一直落到她身上,仿佛是痴了一般,虽然面上平静,可眼眸却深得不见底。听司琴唤他,他这才如梦初醒般,低低应了一声。当然,他怕在司老夫人和司夫人面前失礼,也是努力压抑着自己,可他还是管制不住自己去看司琴。司琴自然能感受到柳立昊炙热的视线,可她什么也回应不了,只能在尽量不伤害柳立昊自尊心的前提下,不动声色地回避他。 司老夫人仿佛并没有察觉两人之间的怪异气氛,等司琴坐下,她笑着看向司琴,道:“琴儿,你在府里多住一段时间吧,多陪陪奶奶和你母亲。”司琴垂下眼,恭敬道:“是的,奶奶,我本来也是这样打算的。”司老夫人笑着转向司琴她母亲:“还是琴儿孝顺,记得回来看我们。”司琴她母亲微微一笑,应道:“是。” 她母亲的笑里透了一丝无奈。因为她母亲只生了四个女孩子,司府没有男丁继承香火,她奶奶一直颇有微词。直到近些年,她奶奶才对她母亲好一些,当然,那也是看在她父亲的面子上才对她们母女五人好。可后来司将军去世,司老夫人心里肯定又有疙瘩了,一来毕竟白发人送黑发人,本身就是一件悲事;二来司将军去世后,司府失去了顶梁柱,而司琴她们四个姐妹又都被赐婚嫁了出去,连个上门女婿都没有。司府失去了主心骨,自然就让司老夫人想到,如果当初逼迫司将军再纳一门妾,或许能生下个儿子来,就能继承司府的家业…… 司琴知道她奶奶心里会有想法,这是正常的,不过她从小就知道她母亲的心结,很心疼她母亲,所以总是在她奶奶为难她母亲的时候,她体贴地站到她母亲一边,用自己特有的温柔性格,去博取她奶奶的怜爱。这会见她母亲脸上露出些许无奈和苦笑,司琴知道一定是她奶奶刚刚的话让她母亲内疚了,于是她转向司老夫人,笑道:“奶奶,其实棋儿她们也很孝顺啊。前几天棋儿不还回来了一趟吗?至于书儿和画儿,我想等她们过了新婚这段时期,肯定也会回府的。” 她奶奶听她这样说,淡淡一笑:“你们四姐妹都很懂事,这我是知道的。不过你们四姐妹里,还是你最孝顺。琴儿,你别推让,你看这么久,也就只有你一直记挂着我这个老太婆,还有你母亲。”司琴抿起唇角,轻轻一笑:“原来奶奶是想棋儿她们了。”顿时惹得司老夫人笑起来,指着她轻轻摇头,笑里带了点宠溺意味,道:“你呀……还是你懂奶奶的心思。” 她一句话,就逗得她奶奶眉开眼笑,顺便也替她母亲化解了尴尬。是谁说司琴迟钝的?其实她聪颖懂事得很,而且看刚刚的样子,她在她奶奶和母亲心里,还是有一定地位的,就像是贴心小棉袄一样。刚刚她一句话,就将她奶奶逗笑了,并且转移了话题,也解了她母亲的尴尬,一箭三雕,这种效果,恐怕不是一般人能制作得出来的。可平日里,大家却都觉得司琴很好欺负,觉得她性格软弱,而且心地太善良……当然,这些都是事实,不过其实司琴或许还有另外一个大家都不了解的性格,那性格里遮藏了很多东西好比睿智,好比聪慧她只是在藏拙而已。她刻意隐瞒这些,可能是不想让大家太注意她吧。而且说到底,她也的确太善良了,让人不知不觉就把她当成了软弱的女子。 ------------ 151 饭桌上气氛很好,虽然都很少说话,但却并不是冷冰冰的感觉。吃过饭后,司老夫人刻意叫司琴和柳立昊留下。司琴和柳立昊对视一眼,都不明所以。司老夫人目光在他们两人之间来回,而后落在司琴身上,沉吟着道:“琴儿,我有话要跟你说。” 司老妇人语气严肃,表情也肃穆得很,司琴不禁一愣,不知道她奶奶到底要说什么。如果是很隐秘的事,那么她奶奶肯定不会留下柳立昊;而如果事情不太严重,那么她奶奶面容不会这样严肃。因此司琴猜测,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她奶奶要说的这件事跟柳立昊有关。 果然,她奶奶看着她,微微蹙眉,迟疑一会,道:“本来这件事应将你们四姐妹叫回,大家在一起商定的。可因为你们姐妹才成亲不久,像棋儿回家的时间很少,书儿和画儿根本就没回来过,而这件事不能拖,所以奶奶只能先把这件事告诉你,你也发表一下自己的看法。”司琴愣了愣,继而一笑:“奶奶请说。”司老夫人看看她,又看看一旁的柳立昊,道:“是这样,我打算让你母亲收立昊为干儿子,这件事你们都有知情权。” 司琴并没有迟疑太久,微笑着道:“表哥本来就算是司府的人,这会母亲认他做干儿子,只是多了一个仪式而已,我觉得很好,我想棋儿她们也一定很高兴奶奶你做的这个决定。”听她这样说,司老夫人脸上露出笑意来,显然是很满意司琴这个回答。 不过另外一个人却不是这种喜悦的心情了柳立昊还没听司琴说完,脸色就微微地变了。他不是没想过司琴会同意这件事,也不是没想过司琴听到他成为她母亲的义子后会高兴,但他不知道,她会这样的毫不在意,似乎他成为她兄长,她就很高兴似的。可柳立昊并不高兴,因为一旦他成了司琴母亲的义子,那么他就永远没有机会和司琴在一起。虽然现在司琴已经嫁人,并且她喜欢秦以化,而且和秦以化的关系越来越好,他本来就没多少机会能够得到她。可他还是抱着一丝幻想,幻想着秦以化并不喜欢司琴,又或者有朝一日司琴离开晋王府…… 可刚刚司琴却是毫不犹豫就说出那些话,说她很高兴,很赞同。仿佛是在告诉柳立昊,她司琴一直就只把他柳立昊当成兄长看,根本就没注意他的心意,也不在乎他其实在发疯似的爱着她……所以柳立昊还没听司琴说完,眼眸就黯了下来,只觉得胸腔里充溢着一股说不出来的难受情绪,想要发泄,却找不到出口。他从来没奢望过司琴会喜欢上他,可她这样的不在意,到底让他有些难过和伤心。他紧紧闭着双唇,虽然表面上仍旧是一派平和,心里却如同刀割一般的痛。 司老夫人看了看柳立昊,又笑着道:“琴儿你说得不错,立昊从小在司府长大,其实已经是司府的人,我们只是给他一个名分而已。”她这样说,其实是把柳立昊放在一个被动和更低的位置。因为柳家家世不像司府,他们是经商世家,而自古商人要比官府低一个级别,所以在司老夫人心里,柳立昊能过继到他们司府,算是柳立昊的福气。 听司老夫人这样说,柳立昊一点反应也没有,丝毫没觉得自己被侮辱了,因为他根本没有在听司老夫人说什么,只是一直望着司琴,眼底带着许多哀戚。司琴本来是没发现柳立昊的不对劲的,可当她奶奶说完这句话后,她怕柳立昊多想,于是便想着要怎么打圆场。谁知道当她看向柳立昊的,柳立昊的目光却飘渺,好像是对着她这个方向,又好像看着别的什么地方。司琴这才察觉出柳立昊的不对劲,有些担忧地唤了一声:“表哥?”见柳立昊没有回答,而司老夫人又疑惑地看着她,大概是不知道她为什么要突然喊柳立昊一声,司琴怕她奶奶起疑,于是赶忙转开话题,看向她奶奶,道:“奶奶,那要不要举行一个宴会,向大家宣布这件事?” 按照大秦皇朝的习俗,如果家里收养孩子的,得举办一个酒宴,向大家宣布这件事,并且在宴会上为孩子祈福什么的。虽然秦以化已经不是小孩子,而且他从小在司府长大,不举办这个酒宴也没关系,不过过继的仪式还是应该举行一下的,所以司琴才有这么一问。 ------------ 152 司老夫人笑着点头:“酒宴是要举行的,不过时间还没定。而且你们也知道,司府马上就要举家迁到荆州去,我想着是不是等到了荆州再正式让立昊入我们司家的族谱,然后同时举行酒宴。”其实按司老夫人的意思,要是司府躲过了这一劫,能退出京城搬到荆州去,到时候再让柳立昊过继到司府也不迟。因为如果司府没有躲过劫难,那么必定所有司府家眷都要受牵累,到时候恐怕还害了柳立昊。 至于那劫难是什么,司老夫人一直藏在心底,没有跟外人说过。不过上一次司棋和她夫婿李奇扬来司府的时候,李奇扬旁敲侧击地问过她。而且当时他们还谈了很久,两个人都亮出了底牌。她已经确定李奇扬暗卫的身份暗卫是为了惩治贪官污吏和危害大秦皇城统的治而存在的,他们直接隶属于当今皇帝。而且李奇扬也向她坦白,他们正在查她。当时司老夫人听后,犹豫了片刻,却只把自己做过的事交代了一半,另一半……若是暗卫没有查到,那么司府就能平安度过,要是被查出来了,她想即使有李奇扬努力护着司府,司府可能还是躲不过这一劫。不过这些话司老夫人是没带任何人说过的,所以司琴他们并不知道其中真正的原因。 提到司府举迁的事,司琴突然就想起自己想问她奶奶搬家原因的,于是顿了顿后,看向她奶奶,问道:“说到搬家,奶奶,我还不知道具体原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司老夫人看了看她,笑道:“也不是多大的事,之前不是说过吗,因为奶奶年老了,而你母亲身体也不太好,荆州那地方适合修养,所以我们才决定搬过去。” 司琴自然是不会相信她奶奶这个说辞的,可她奶奶明显是用这些话来堵住她的问题,她知道即使自己再问,肯定也问不出什么来,略微沉吟一下后,她笑笑:“原来是这样。不过荆州也太远了点,奶奶,我和棋儿她们以后如果想见你们的话,可怎么办……”司老夫人笑着看她一眼:“以后如果你们有时间,一年中就去荆州住上一两个月,这样不就好了?” “嗯……”司琴微微一笑,“奶奶说得是。”可她心底还是在猜测她奶奶突然决定搬家的原因。不过现在不是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因为还有柳立昊在场。司琴看了看柳立昊,又转到刚刚她们说的那个话题上:“奶奶,那么您是决定搬到荆州去再举办酒宴?”司老夫人点点头:“时间紧迫,这几天都要安排搬家的事,只有等到去了荆州才办了。”她说完,笑着看柳立昊一眼,而后看向司琴,道,“你刚回来,多和立昊聊聊吧,兄妹之间肯定有很多话要说。”说着,她便带着丫鬟出了客厅。 目送司老夫人走后,司琴注意力转到柳立昊身上。一偏头,就看到柳立昊正深眸看她。司琴不知怎么回事,有些不敢去看柳立昊。因为之前她就是在刻意回避他,这会只留下他们两个,司琴不觉就紧张起来,又觉得尴尬,不知道该和柳立昊说些什么。她尴尬地避开柳立昊深邃的目光,轻轻咳一声,勉强挤出一个笑,道:“表哥,很晚了……”我们各自回去休息吧……她本来是想说这句话的,可话到嘴边,又有些说不出来。不知道怎么回事,虽然柳立昊没有表现出来的,但司琴就是知道他此刻心情一定很不好。 大概是因为下午那一番对话让柳立昊变得奇怪起来,因为他已经知道司琴在回避着他,也因此看得出司琴对他的态度把他当成兄长一样敬爱,却不含一点男女之情。这让他觉得沮丧,他看着司琴的目光不再像以前那样热烈了,反而含蓄又隐忍,让人觉得有些害怕……他那表情实在太难捉摸了,那目光也太奇怪了,司琴看着,只觉得尴尬,心里又有些歉意,还夹杂着些许心疼…… ------------ 153 两个人站在客厅里,一时都没有说话。司琴刚刚只说了一句“很晚了”,柳立昊自然听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他微微垂下眼,将目光收了,淡淡笑道:“……嗯,很晚了,表妹快些回去休息吧。” 司琴张了张口,本来想说点什么的,可是一对上柳立昊隐忍不发的神色,她又有些胆怯起来。怎么说呢,可能是因为心里愧疚吧,对他的感情,她不能回应,所以觉得有些歉疚。尤其是看到他落寞的神色时,她心里便更加歉然。而且更让她觉得难受的是,柳立昊根本没有表现出落寞的样子,面上的表情也一如既往,可不知怎么,司琴就是从他目光里和行为举止里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神色中看到他的难过和落寞。 可有什么办法呢,她喜欢的人是秦以化,所以注定要让柳立昊失望。她看了看柳立昊,最后咬了咬牙,轻声道:“那表格,琴儿先回院子了。”说着,也不等柳立昊表示,就逃也似地出了大厅。她不敢去柳立昊的表情啊,更不敢和他对视如果看到他眼底的失望神色,她大概会更加内疚吧。司琴不禁在心底暗暗叹口气,想着几天还是少跟柳立昊相见,免得两人尴尬。 小恭跟在司琴身后,见司琴走得飞快,她大概也了解司琴的心情,一边跟着,一边笑道:“小姐,你别走这么急,后面又没有才狼虎豹。”顿了下,她又笑嘻嘻打趣,“表少爷也没跟上来。”听到她这句话,司琴顿时停下来,回过头佯装恼怒地瞪她一眼:“小恭你太坏了,哪壶不提提哪壶,你明明知道我为什么要走这么快!”看她家小姐佯装恼怒的可爱样子,小恭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她想她家小姐大概也只有在他们这些亲厚的人面前,才会流露出这么可爱的一面吧。她笑着看向司琴,说道:“可是小姐,你根本没必要这么烦恼嘛,表少爷又没有戳破这层纸。” 司琴微微蹙了下眉,轻轻摇头:“也不是烦恼,就是觉得尴尬,我觉得有些对不起表哥……表哥可能已经看出来我在躲避他,他好像也在刻意回避着我……但我又觉得表哥一直是把什么事都藏在心里不说,他心情应该很不好,可我却不能回应他什么,他心情不好跟我有关,我却不能让他高兴,因为让他高兴的事只有一件……”就是回应他的感情,可这根本是不可能的。虽然司琴对柳立昊的感情不同一般,但那只是兄妹之情而已,要她强硬地转变成喜爱之情,她自己肯定是不能接受的。 所以她才想要避开柳立昊,刚刚才那么急着想要出来。小恭肯定也是懂她心情的,只是刻意打趣她而已。果然,小恭抿嘴偷笑:“小姐,其实你不必要这样,表少爷他既然什么都明白,而他又没有进一步的动作,那说明他不会缠着你。”司琴笑着看她一眼:“嗯,你说得不错。”既然柳立昊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在他心里难过落寞,那么她也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吧,这样对两个人都好。 司琴带着小恭往院子里走去,这个时候长廊里已经亮起了灯笼,一路都有丫鬟和家丁向司琴俯身致意。司琴看着自己呆了十八年的地方,看着这热闹繁盛的场景,想到不久她奶奶就要带着全家迁到荆州去,她心里不由就泛起一阵难捱的凄凉之情。而且她想到刚刚问她奶奶为什么要搬家的事,她奶奶却是用“休养”两个字一笔带过,分明就是对她隐瞒了事情的真相。而她奶奶越是闪烁其词,她就越担心。如今看着司府这繁盛的景象,司琴更加害怕司府会出什么问题。 她边走,边想着,还是再找个机会探探她奶奶的口风吧。她作为司府的长孙女,虽然已经出嫁,但她还是应该承担起自己该承担的责任。如果司府出了什么问题,她肯定是不会放任不管的。虽然她并没有什么过人的本事,但与司府共存亡她还是做得到的。或许没有她想象的这么严重,但不管是什么事,她总会跟司府、跟她奶奶和母亲站在一边。 ------------ 154 之前她奶奶跟她说过,多则十天,少则四、五天,司府就要搬走。司琴没想到会这么快,当时就愣了好久,后来她回过神来,想了片刻,便决定一直留到司府搬家为止,四、五天也好,十天也好,总之她都要等她奶奶和母亲平安离开京城后,再回晋王府。不过她心里更多的是担心,不知道她奶奶到底隐瞒了什么,会不会真的影响到司府…… 然后就这样过了三天。这三天里,司府都在瞒着外人悄悄收拾行装,核对京城里的生意,只等着司老夫人一声令下,府里几百人就全部跟着一起南去荆州。司琴不知道她奶奶为什么下令要瞒着外人,不过她奶奶总归有她自己的道理,司琴也没有多问,只是默默地替她母亲收拾行李,顺便帮衬着家里的生意。 这三天,除了吃饭时间,司琴很少见柳立昊。而柳立昊似乎也挺忙,有时候甚至连吃饭时间都没有回府,而是在外边跑。司琴大概也知道柳立昊在忙些什么,毕竟司府搬家在即,京城里肯定有很多人脉和生意要处理,他大概就是忙那些去了吧。小恭还告诉她,柳立昊每次天很早出去,忙到很晚才回来。司琴本来想去看看柳立昊的,毕竟身体还是最重要的,如果忙得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那她还真的担心柳立昊会不会吃不消。 不过她也只是想着要去看柳立昊而已,实际上她却不敢去找柳立昊。两人自从那日后,就再也没说过什么话,顶多是见面的时候互相打一身招呼,就连在饭桌上,两人也没什么交谈。其实司琴很想问问他身体怎么样,还想问问司府外面那些店铺生意处理得怎么样了,毕竟她是司府的长孙女,也有义务去帮忙。可是她因为那天两人尴尬地说完话,而后她狼狈地逃开后,她就一直不敢和柳立昊面对面地交谈。她怕看到柳立昊那落寞的神色,怕看到他隐藏在他温雅的面容下炙热的目光。 她想也好,柳立昊跟着她奶奶和母亲到荆州后,他们要见面也难了。到那时候,她再书信跟他联系,彼此之间应该就不会那么尴尬无措了。她没法回应柳立昊的感情,却又不想就此与他成为陌路。毕竟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没有男女之情,却是甚过亲人,司琴一直把柳立昊当作亲生兄长一样看待,她又如何能放下这与她认识了十八年的表哥? 除了司府的事,王府那边也传来消息,说是林总管已经将长绮送回翠红居了。而且中途林总管又来请了司琴一次,不过司琴还是坚持要留在司府,林总管没有办法,只得又多派了些人手留在司琴身边,以防万一。而林总管这么轻易就放弃劝司琴回晋王府,司琴猜测,林总管应该是知道了司府要搬迁的事。因为司府搬迁的事,秦以化是知道的,而林总管是秦以化的心腹,大约也就知道了这件事当初司琴回司府,林总管必定报备给秦以化听了,而秦以化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或许仅仅是因为信任林总管,所以把司府要搬家的事说给林总管听了,大约是想让林总管好好保护司琴。而林总管在听了秦以化的吩咐后,这才带了更多的王府家丁留在司琴身边。 当然,以上只是司琴自己的猜测,她当然不方便去问林总管原因。而长绮回司府的事,司琴还是从小恭口里得知的。当然,林总管也顺带着说了一下,不过却没有说具体过程,只说长绮已经回翠红居了,没说是他强制送长绮回去的呢,还是长绮自愿回去的。而司琴听小恭说的,林总管是强制送长绮回翠红居的。当时长绮差点没把晋王府给掀了,她不肯回翠红居,就一直在王府里闹腾。听说当时的场面叫一个惊心动魄,而林总管似乎挺淡定,就连长绮在府里撒泼,他都没有眨一下眼,而是淡淡地吩咐家丁将长绮打晕,而后让马车把长绮带回翠红居的。 司琴真是很佩服林总管临危不惧的淡定气质。她当时听小恭形容那个场景的时候,忍不住就笑了出来。虽然她知道长绮出了丑,她笑有些不厚道,但她就是忍不住,因为她觉得林总管的气场实在是太强大了。而当时小恭说得绘声绘色,司琴更是忍不住笑出声来。当然,司琴也很疑惑小恭是怎么听说这件事的,小恭就笑着向她解释,说是萧衍告诉她的。 ------------ 155 听到是萧衍说的,司琴立刻就想到之前小恭跟她说,萧衍要来司府找小恭的事。这三天因为司府搬家的事,司琴都忙昏了头,就忘了问小恭和萧衍这边的进展。而且当时她还想着去见见萧衍,看看他品行怎么样的。可是人一忙,就会忘记很多事情,也没时间去做其他事,所以司琴直到现在,也没去见萧衍。 这会听小恭提起萧衍,司琴立刻就想起来了,于是笑问道:“小恭,这几天萧公子是不是都来府里了?”小恭微微有些羞赧,不过还是如实答道:“是的,小姐。”司琴不由好奇:“咦,那为什么我没听到通告?”说起这个,小恭不由就面红耳赤起来。因为萧衍每次都是用轻功飞进来的,并没有通过司府大门,司琴这样问,不由就让小恭想起之前萧衍说的“私会”二字,所以她脸色不知不觉就红透了。本来是萧衍做事荒诞,可小恭就是因为“私会”两个字,也觉得不好意思起来。 司琴见小恭无缘无故红了脸,而且还不回答她的问题,只是一直沉默。她不由好奇,笑问道:“怎么了小恭?你脸怎么这么红?难道萧公子不是走大门进来的?”额……一语中的,萧衍确实不是从大门进来的。小恭红着脸,不敢去看司琴。司琴见小恭扭捏羞赧的样子,不由得一愣。原来她竟然猜对了,萧衍真的不是从司府大门进来的吗?可不从大门进来,难不成他是翻墙过来的? 想到堂堂一个尚书府的公子翻墙来见小恭,司琴忍不住就笑出声来,并且她也直白地问出心里的疑问:“小恭,别告诉我,萧公子是翻墙进来的啊。”小恭红着脸,支吾半晌:“……翻墙吗?嗯……差……差不多吧……”司琴顿时好奇:“难不成他不是翻墙?那他是怎么进来的?”她立刻又想到小时候在后院里见过的狗洞,顿时张大嘴巴,惊讶地望向小恭,道,“他不会是……不会是钻狗洞进来的吧?” 如果真是钻狗洞进来的,那可真是……真是太好笑了。司琴想着,不由得就咬着唇角笑出声来。小恭一时羞赧不已,一边也为她家小姐丰富的想象力感到无力。她无语地看了司琴一眼,轻声叹气道:“……小姐,你想太多了……怎么可能是钻狗洞呢……”想也知道没有人会从狗洞里钻进来啊。即使司府的大门真的很难进,但萧衍毕竟是尚书府的公子,他怎么样也会想办法进来,而不是钻狗洞吧…… 越想,小恭就觉得她家小姐的思维的确很奇特。司琴却仿佛没发现自己这个“优点”,见小恭否认了她刚刚的猜测,继续好奇道:“那萧公子到底是怎么进来的?不是从大门进来,不是翻墙,也不是钻狗洞……”小恭忍不住叹口气,打断她的话:“小姐,我刚刚说了,他进来的方式,其实跟翻墙有异曲同工之妙……” 难得小恭还能在自己很无奈的心境下,说出“异曲同工之妙”这几个很有学问的字。司琴挠挠脑袋,想了半天,也没想出到底是什么方式既不是翻墙,但又跟翻墙很像。小恭见她蹙眉深思着,一副烦恼样子,不禁又笑起来,也不忍让她再猜,低声解释道:“他是用轻功飞进来的。”见司琴张大嘴巴望着她,她忍不住抿唇,笑起来,“所以我说跟翻墙很像啊……” 司琴有些气恼地敲敲她脑袋:“哼,竟然让我猜这么久……”她眯起眼,“原来是用轻功飞进来的啊……”说着,她将目光投放到院里的墙上,思绪一下子飘远了。似乎她父亲也会轻功的,小时候好像还带着她飞过。她父亲是受人敬重的打英雄,是大秦皇朝的大将军,他也会武艺,而且司琴记得小时候他父亲似乎是教过她们几个姐妹的。只是那时候她奶奶说女娃儿不要学武的好,他父亲这才让她们几姐妹学习琴棋书画…… 这么长远的记忆,在这个时候,一瞬间又进入司琴脑海里。想到司府不久后就要全部迁走,到时候肯定就只剩下这一座旧宅,而里面的欢声笑语,她这里成长的所有记忆,也会随着这个宅子的荒废而随之消散不见。即使她很想抓住那些记忆,但时隔多年,那些感人的又或者温馨的场景,还是从她手中滑了开去…… ------------ 156 小恭站在司琴身边,看到司琴神色一点一点黯下去,但她又不知道司琴到底在想什么,不由就慌了神,也顾不得自己的尴尬,连声唤道:“小姐?小姐?”司琴听到她声音,朝她微微笑了下:“怎么了?”小恭急得不得了,见她终于回过神来了,慌忙说道:“小姐,应该是我问你怎么了啊?你刚刚的表情好吓人,吓坏我了,我以为你想起什么不好的事情了。” 司琴笑起来,缓缓摇了摇头:“没有,就是想起了小时候的事。”她看小恭一眼,既而又望向司府高高的院墙,“小恭,你还记不记得以前父亲教我和棋儿她们骑射的事?”小恭听司琴这样说,很快明白过来,原来司琴是想起司将军了。大概是刚才她说到萧衍用轻功飞进司府来的,而司将军会武艺,所以司琴不经意间就想起来了吧。 小恭轻轻点头:“嗯,记得的。我还记得小姐你和二小姐她们一起,和老爷比赛打猎,小姐你们四个人一组,结果还是老爷赢了。那时候我们都道老爷很厉害……”司琴轻轻闭了下眼睛,又睁开,微笑起来:“是啊,骑马射箭就像是父亲的另一个什么,自然是很厉害的……” 见司琴完全沉浸在回忆里,小恭怕司琴过度伤心,于是在心底暗暗想着要怎么将话题转开。谁知她还没想到对策,司琴自己却先笑了出来,道:“哎呀,怎么说到这里来了?刚刚我们不是还在说萧公子和你的事嘛。”说着,笑眯眯望向小恭。小恭也跟着笑了下,道:“萧公子没什么好说的。”司琴伸出手,轻轻敲了她一下:“这几天比较忙,是小姐我疏忽你了,小恭你可千万别介意啊。至于萧公子……我还是会找个机会去见见他的。” 小恭唔一声,对她来说,就目前为止,司琴肯定是要比萧衍重要很多的,所以不管司琴说什么,她更担心的人还是司琴。想了想,她问司琴道:“小姐,老夫人已经确定什么时候走吗?”虽然她奶奶一再吩咐不要对别人说,不过司琴从小也没什么事瞒过小恭,于是点头答道:“嗯,确定好了,奶奶说她们后天就走。”小恭不由愣了下:“这么快?” 司琴轻轻叹口气:“是啊,我也觉得太快了。可奶奶说没办法,这边的事情差不多都清点完了,因为是初夏,天气很好,趁着这个时候南下是最好的。”她心里又何尝舍得自己的家人?可她奶奶已经决定的事,她没法去说服她奶奶改变主意。更何况现在她已经嫁为他人妇,虽然身为司府的长孙女,却是一点忙也帮不上司家,心里其实有些内疚,又有些失落,也就不想去违背她奶奶的意思,惟愿她奶奶和她母亲都好。 小恭见司琴神色黯下来,知道她肯定想到什么伤感的事了不过话说回来,司府搬家,对司琴来说,本身就是一件伤感的事。小恭想了想,出声道:“小姐,没有关系,以后小恭陪你一起去荆州看老夫人和夫人。”司琴忍不住笑起来,睨她一眼,抿嘴道:“哎呀呀,到时候小恭可能就嫁人了呢,到时候都要离开我了,哪里有时间陪我去荆州?”被她打趣,又说得有些离别意味,小恭不由跺跺脚:“小姐,你乱说,我怎么可能会离开你?” 司琴听她这样说,笑着摇摇头:“你看现在萧公子不就在追求你吗?不管你以后是嫁给萧公子还是别的什么人,你总归是要嫁人的。嫁了人,你就不可能留在我身边了啊……”她当然是不希望小恭离开自己的,可她更不能耽误小恭的终身大事,所以即使不舍,可她还是在小恭嫁人前,一次一次地提醒自己:小恭迟早是要离开自己的,所以等到时候,一定不能拖着小恭。 小恭听得司琴的话,眼眶没来由一热,泪水就涌了上来。她看着司琴,喃喃道:“小姐,我才不要离开你呢……”她从小伺候司琴,司琴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喜欢什么颜色的衣服、讨厌什么颜色的衣服,只有她知道;甚至司琴一个细微的动作、一个眼神,她都能了解。这会司琴却说她们迟早要分开,因为她迟早要嫁人,那么小恭想,她不嫁人就是了,反正她不想跟她家小姐分开…… ------------ 157 司琴见小恭眼眶都红了,知道是自己说得严重,吓到小恭了。小恭平时虽然看着强硬成熟,可到底还是个十五岁的小姑娘,十几年来都跟在司琴身边,这会突然被告知要跟司琴分离,她怎么可能会不伤心?司琴顿时觉得自己很残忍,就这么直白地指出小恭迟早要走的事实。虽然她说得亦没错,小恭的确迟早有一天要嫁人,要离开她,可她说出来的方式太不对了,不能这么直接,也不能在这种情况下说。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或许是因为司府搬家的事扰得她心绪极乱,让她无比难过,而她又想到小恭早晚会离开她的,心里更加难受,所以才在不知不觉中就把心里想的话说出来了吧。而她刚刚说的那些,肯定吓坏了小恭。听到小恭带着哭腔说不要离开她,司琴感动得不知道如何是好。不过目前最要紧的是止住小恭的眼泪,于是她忙咳一声,轻声笑道:“傻小恭,嫁人是最正常不过的事,以后如果你跟萧公子在一起了,我们不还是可以见面?” 小恭皱起眉,摇头:“那样我就不是呆在小姐身边,也不能照顾小姐了。”司琴笑着看她,打趣道:“哦,原来小恭是想跟我在一起,那你干脆嫁给我好了?”说着,她戏谑一笑,又道,“不然小恭你可以嫁给王府里的侍卫或者家丁,不然嫁给林总管也好,这样你就可以一直留在府里,也不需要离开我了。” 她刻意这么说,其实是因为她猜测到小恭并非对萧衍无情。果然,小恭听她这样说后,皱着眉睨她一眼,哼一声,道:“小姐,你在开玩笑吧?”司琴刻意正色,摇头道:“没有。”小恭见她神色认真,不由就是一愣,既而叹气道:“……那就随便找个王府的家丁嫁了吧,反正我是不会离开小姐的。”她顿了下,又补充道,“不过不要是林总管,我讨厌他。”因为长绮的事,小恭一直觉得林总管像墙头草,所以她一点也不喜欢他。 司琴听小恭说后,就真的愣住了。她张了张嘴,不大置信地看着小恭,喃喃道:“小恭,你是说真的吗?……那萧公子怎么办?……”她真的没有想到小恭这么干脆就说随便嫁给一个王府的家丁,反正她是不离开她司琴的。司琴刚刚还在想,小恭应该对萧衍有情,所以大概不会选择留下来,可谁知道小恭竟然毫不犹豫就说要选择司琴。司琴顿时就愣住,而后心里又是感动,又觉得矛盾。她真不知道自己是该笑,还是该表达其他什么情绪。小恭这个回答在她的预料之外,但又好像只有这个回答才符合小恭的性格,才是小恭和她之间情谊的一种体现。 她心里真的很矛盾,一边是感动,听到小恭毫不犹豫的回答后,她胸腔里顿时涌上许多感动。一边又想她不能因此而耽搁小恭的人生大事,得告诉小恭,其实萧衍也应该是她生命里很重要的人,要她别忽视了这个很喜欢她的人。小恭却不懂司琴这些矛盾的心思,她听司琴又提到萧衍,想了想后,皱起眉,道:“……没有办法,我更想留在小姐你身边,至于萧公子……”她紧紧皱着眉头,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司琴见她为难的模样,不禁就笑起来,不忍心再让她陷入苦思冥想中,于是笑着道:“其实小恭你也不必这么为难,你现在不就在我身边吗?以后的事咱们以后再说啊,说不定就有转折了呢……”其实她在想,看现在的样子,小恭应该是要跟萧衍在一起的,那么以后肯定是免不了要分离。不过也没办法,她总不能让小恭伺候她一辈子吧,她肯定是希望小恭能得到幸福的。 而萧衍,司琴是见过的,那一次是在王府里,秦以化还没有出征,萧衍好像是为了小恭,留在王府吃了一顿饭。那个时候应该是萧衍第一次见小恭,可司琴就看出萧衍对小恭的意思来了。现在就连小恭回了司府,萧衍也跟着到这边来,不能不说萧衍的确很用心。而小恭对萧衍也并非无情,从她说到萧衍时羞赧的样子,又或者甜蜜、气恼的表情,都在告诉司琴,她小喜其实也喜欢上了萧衍。正因为这样,司琴才更不想因为自己的缘故而导致小恭和萧衍分开。 ------------ 158 司琴敢确定,若是她表现出很不舍小恭的样子,小恭一定会拒绝萧衍。可司琴并不想这样,于是她一直笑着劝慰小恭,心里也暗暗懊恼自己刚刚怎么就会说起这个话题。幸而小恭在听了刚刚她的话后,神色渐渐有所好转,点头道:“嗯,小姐说得是,以后的事咱们以后再说。”现在最重要的是司老夫人带司府全家搬迁的事。司琴看到小恭可爱的样子,不禁就笑起来。瞧,她家小恭在外人面前那么强硬,可在她面前,却依旧有十五岁女孩子的可爱单纯心性。 于是主仆两都没有再说话。司琴微微闭上眼睛,刚刚想到萧衍和小恭的事的时候,她脑袋里一闪而过秦以化的身影,这会安静下来后,她是怎么也控制不住自己去想他。本来这些天因为忙家里的事,她大多数时候是没有想起他的,可因为刚刚想到了他,然后她对他想念就如同潮涌,怎么也停不下来了。 其实那天林总管来司府,除了派更多的侍卫保护她外,还带了秦以化的信来。秦以化果然遵守约定,一有空就给她写信,有时候甚至是一日两封,源源不断地送到她手上。出征前秦以化便说过他得空就会给她写信,现在看来,他倒真是个守信用的人。信里面其实没有多少内容,不过是一些比较绮丽温馨的话,还有让司琴好好照顾自己,他想她之类的话。 唉,想到此刻秦以化不知道正带兵驻扎在哪里,有没有遇到危险,环境恶不恶劣的事,司琴就一阵担心,怎么也强制不了自己不去想。细细想想,她跟秦以化分开其实也没几天,可似乎有一辈子那么长似的。再加上中间长绮在王府闹了一阵,她就更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她现在是真的抑不住地去想秦以化…… 当然,秦以化除了在信里写要她照顾自己之类的话,还是叮嘱她要她千万别出司府,或者干脆回晋王府。可能他是预料到有什么事发生,所以想让她好好在王府呆着。司琴忍不住叹气,看来秦以化还是知道了她回娘家的事。不过幸而秦以化什么都没说,只是叮嘱她要她自己小心,然后还让林总管增加人手,来司府保护她。 司琴虽然不知道秦以化到底预料到了什么事,不知道接下来会有什么事要发生,但她还是很听秦以化的话,一直乖乖地呆在司府里,而且没有必要的时候,她也不会出院子。而院里院外都是晋王府的侍卫,她想即使往后外面出了事情,她的院子应该也是没事的毕竟晋王府的侍卫可不是吃素的,都是跟随秦以化多年,甚至跟他上过战场、杀过敌的人。司琴相信他们的能耐,即使到时候真的出事了,他们应该也会护她周全。 然后又过了一天,这一天特别的忙碌,因为司府隔天就要举家往南迁了。而搬家的前一天,注定是最忙碌的日子。这天一早,司琴吃过饭,就去账房替家里人清点行装什么的。这个时候柳立昊已经外出了这几天柳立昊总是早出晚归的,司琴极少见到他。 整个司府看起来都忙得不行,中午吃过饭,司琴本来还想着再去账房一趟,确定一下行李的事。可正当她和司老夫人,还有她母亲放下碗筷的时候,宫里突然有人带了圣旨来。司府一家人忙跪下接旨。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皇帝竟然下圣旨将司府所有人都扣在府内,不许人进出。 这一道圣旨可真像晴天霹雳,不止司府其他人,连司琴都是惊异不已。她跪在地上,在听到圣旨内容的那一刻,心里就涌上一股不祥的预感。她不由偷偷往她奶奶那边瞧过去,却见她奶奶神色淡淡,好像并不意外会接到这个旨意。司琴不由又是一惊,完全弄不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说她奶奶早就知道圣旨内容,那么她为何还要吩咐大家收拾行装?就在前一刻,他们还在讨论南下的路线问题。可若她奶奶也是刚刚才知道圣意,为何她奶奶此刻的表情却那样淡定?难道真的只是因为她奶奶年纪比较大,阅历比较丰富,所以才能这样面不改色吗? 但这道圣旨不是别的意思,虽然没有明说,但其实就是要将司府全部扣押的意思啊。“扣押”二字,可轻可重。总之就是说现在皇帝怀疑司府有问题,至于有什么问题,皇帝也不清楚,所以需要将司府所有人扣押在府里,方便皇帝派人来彻查真相。如果事情不大,那么可能就没危险,可如果事情很大,那么可能就招致杀头甚至是诛九族。而她奶奶肯定不会不懂这个道理,不会猜不出皇上的用意,但为什么她能够这么平静? ------------ 159 皇帝下旨后,司府所有人都不许外出,因而本来决定隔天就南下的行动也搁置下来,司府所有人都停了手里的动作。宫里派了侍卫将司府层层围住,每日三餐也都有人送来,按照他们这个“扣押”法,恐怕就连一直苍蝇也没法逃过他们的眼睛,就更别说人了。 司琴是晋王府的王妃,本来如果她坚持,皇帝那边派来的人应该不会为难她,会放她回王府。但司琴自己不愿意离开,毕竟府里有她的奶奶和母亲,还有一大家子的人,她怎么可能丢下他们回王府?更何况她也担心府里的形势,在没有确定司府没事之前,她是决计不会离开的。而且说起来,本身她在司府,活动的范围就是自己的院子和账房,平日里也不会出府,“扣押”这种约束对她来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因为即使府里所有人被“扣押”,但还是有行动自由的,就跟她平日里在司府的生活并没有两样,所以她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为难之处。更皆前几日林总管派了更多的王府侍卫守在她身边,她心里安定得很,所以并没有一丝恐慌。 但她很疑惑,不知道皇上怎么突然就下旨将司府所有人扣押。难道是皇上知道了司府要搬迁的事,所以才下这道圣旨?可也不对啊,她奶奶好像已经进宫面过圣了,如果当时没得到皇上允许,她奶奶应该不会突然决定离开吧。司琴怎么也想不明白皇帝下旨的原因,而现在最主要的是,要弄清楚其中的原委。但通过什么途径去了解呢?司琴不禁皱起眉,之前问她奶奶搬迁的原因,她奶奶都不肯告知,这一次全家被皇帝监禁,这么严重的事,恐怕她奶奶更不会对她说。 对了,可以去问问她母亲,她奶奶不肯说,她母亲应该是不会瞒她的如果她母亲知道事情原委的话。所以等宫里下达圣旨的太监走后,司琴即刻跟着她母亲回了院子,而后急切地问她母亲真相。司夫人为难地看着她,欲言又止。司琴一瞬间就明白过来,她母亲一定是知道什么,只是难以启齿。她想了想,看向她母亲:“母亲,是不是奶奶吩咐您别告诉我这件事的真相?” 她母亲为难地看着她,摇摇头:“……不是,你奶奶她什么都没吩咐,只不过……”她再一次欲言又止,并且表情里带着很多说不明道不白的情绪。司琴从她母亲的眼神里看到了许多忧伤,她不禁愣住,既而急声道:“母亲,你一定知道什么的,对不对?可……为什么不能告诉我?是不能告诉我,对吗?”她母亲张了张口,默默看她一会,艰难地开口:“琴儿……” 司琴眼都不眨一下,认真看着她母亲,静静地等她母亲继续。她母亲似乎在刻意回避她的目光,都不敢和她对视,只是轻轻地别开,而后低声叹口气,道:“我其实也不大清楚其中的内幕,不过这件事可能跟太傅有关……嗯,你奶奶她很多事都没有跟我讲过,我只是隐约猜测……”司琴不知道她母亲为什么要说后面那一句话,不过她现在已经无心去探究,因为她还有更重要的问题要问。 “母亲。”她微微想了下,看向她母亲,问道,“太傅有什么问题吗?为什么说这件事跟太傅有关?”司府被扣押,怎么就跟太傅扯上关系了呢。她母亲也轻蹙了眉头,沉默了下,才缓缓说道:“你知道的,太傅是皇上的老师……”司琴疑惑地看向她母亲,不太懂她母亲到底想表达什么意思。太傅自然是皇上的老师,这个事实恐怕连三岁的小孩子都知道,为什么她母亲却单独拿出来说?而且表情还那样凝重? 她母亲接收到司琴疑惑的目光,沉吟了下,道:“琴儿,这件事你还是不知道的好…”司琴更加不解了,眼里闪着疑问。她母亲轻轻叹口气:“少知道一些,就少一分危险……你是晋王府的王妃,我相信皇上不会如何为难你……等下我叫人去替你收拾行李,下午就送你回晋王府……” 原来是怕她知道后,增加她的危险吗?那是不是说明这件事本身就很难解决?而她母亲却不知道,无论怎样危险,司琴都不会在这个时候离开。她早已经下定决心跟司府共进退,特别是现在事情还不明不白,她又怎么可能丢下她奶奶和母亲,独自一个人离开? ------------ 160 更何况现在司府本就只剩下她奶奶和母亲两个人,她做为司府的长孙女,本就应该承担起该承担的责任。如果在这时候她离开,她心里不光过意不去,往后想起来肯定也会后悔。不过既然她要与家里人共进退,那么她也就有权利知道事情的始末。现在看她母亲欲言又止的样子,她母亲应该是知道事情真相的,或者说,知道一部分真相,所以她暗暗下决定,不管用什么办法,一定要问个所以然来。司琴微微皱了下眉头,道:“母亲,你知道我定然不会在这个时候离开你和奶奶的……” 她母亲定定地看她一会,突然长长地叹口气,而后轻声说道:“既然琴儿你这么想知道,而且你一定要留下来的话,我想你有知道真相的权利,那我就告诉你……”她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片刻后,叹息着道,“刚刚我问过你,你知不知道当今太傅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司琴点点头,疑惑地看向她母亲:“难道司府被皇上扣押禁锢的事,跟太傅有关?”司夫人缓缓点头,轻轻蹙起眉,说道:“的确有关……你或许不知道,其实太傅和你奶奶是表兄妹,在你们还没出生时,也就是我嫁进司府的那一两年,司府和太傅府还是有联系的,那时候你爷爷还在……” 司琴诧异地张了张口,震惊于她母亲描述的这件事。司夫人看了看她,见她神色惊讶,她笑了笑,道:“琴儿你不必太惊讶,那差不多都是二十年前的事了,况且那时候你和棋儿她们还没出生呢,不知道也很正常。”司琴低低嗯一声,道:“我只是惊讶奶奶和太傅竟然是表兄妹,以前司府和太傅府竟然还有来往……”而且司夫人提到了司琴的爷爷,司琴其实不大记得她爷爷的样子,好像她还只有三岁多的样子,她爷爷就去世了,那个时候好像司书和司画才刚刚出生。刚刚听她母亲的阐述,司琴推测,可能是她爷爷去世后,司府才跟太傅府断掉的联系。 她母亲笑了笑,道:“……嗯,你惊讶也是正常的……二十年前,还是先皇党政,那时候太傅就已经是太傅了,而你爷爷是大将军,再加上你奶奶和太傅是表兄妹,所以两家走得极近。”司琴想了想:“那现在皇上下旨扣押司府,跟太傅府又有什么关联呢?母亲您不是说十几、二十年前,司府就和太傅没什么联系了吗?”她母亲听到她这个问题,瞬间不自觉皱起眉:“琴儿,你问到点子处了……其实后来这些年,你奶奶和太傅,还有你父亲和太傅,私底下是有联系的。” 司琴忍不住“啊”了一声,比刚才听到她奶奶和太傅是表兄妹的事时更惊讶:“私底下有联系吗?父亲和太傅也……有联系?……”这可大大出乎她的意料,而且“私底下”这三个字,真的很耐人寻味。司夫人看了看她,见她露出诧异神色,微微笑了下,轻轻点头,道:“是,有联系,而且你奶奶和太傅联系,你父亲是不知道的。不过你父亲和太傅联系,奶奶却知道得一清二楚。” “哎?”司琴疑惑起来,不解地对上她母亲的目光,“这……是怎么回事?奶奶和父亲,竟然是瞒着对方和太傅联系吗?可这是……为什么?还有,奶奶她都知道父亲和太傅联系,是太傅告诉她的吗?”司琴提了很多问题,别看她问得繁乱,可实际上她却一下子抓住了事情的重点,猜测到是太傅在从中作梗。她母亲再次长长叹了口气,赞赏地看着司琴,道:“琴儿很聪明,一下子就猜到了我不知道你奶奶和父亲为什么要瞒着对方和太傅联系,不过你奶奶知道你父亲的举动,的确是太傅泄露的。” 司琴微微蹙起眉,沉吟了一下,道:“可是母亲,你又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她并不是怀疑她母亲,只是既然她父亲都不知道她奶奶和太傅私底下有联系,那么她母亲又是怎么知道的?这是一个疑点,她想到了,自然是要问出来的,虽然她母亲可能会误会她对自己起了疑心。 ------------ 161 幸而司夫人并没有多想,听到司琴的问题,她并没有迟疑太久,微微笑了下,解释道:“你父亲只是刚开始不知道你奶奶和太傅通信的事,后来他知道了……”顿了顿,她母亲又道,“正因为知道了,所以后来你父亲便跟太傅断了关系……”司琴已经不知道是第一次露出诧异神色了:“……这……又是为什么?父亲他……是怎么想的?是怪太傅把他的事告诉奶奶吗?”司夫人笑起来,摇摇头:“傻孩子,你父亲的品格你又不是不清楚,他定然不会是因为这个原因……” 司琴羞惭地低下头:“……嗯,父亲心胸开阔,岂会是这般小气的人,是我……是我想歪了……”司夫人笑着摸摸她脑袋,继续道:“其实是你父亲在知道太傅把通信的事告诉你奶奶后,无意间又知道了另外一件事。为了这件事,你父亲甚至和你奶奶闹得很僵……”她母亲似乎在回忆着什么,一时住了口。司琴隐隐约约觉得,这一件事应该就是事情的关键了,不由得紧绷起神经,一眨不眨地盯着她母亲。 她母亲本来正陷在回忆里,不自禁皱起眉了的,可看到司琴如临大敌的样子,忍不住了微微笑了下,道:“可能琴儿你已经猜到了,那件事跟今天皇上下旨扣押司府的事有莫大的关系,而且肯定跟太傅也有关……”她母亲缓缓说着,司琴在一旁听着,急得不得了,催促道:“母亲,你……别卖关子了……”她母亲笑起来:“我不是卖关子,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她顿了顿,继续道,“太傅那时候是喜欢你奶奶的……嗯,那是上两辈的事了,我怕你知道后……” 司琴瞬间就懂了她母亲的意思。太傅喜欢她奶奶,可能她奶奶对太傅也不是无情,所以他们一直保持着联系。而作为司家人,无论是司琴她父亲,还是她母亲,亦或者是现在刚刚知道事情真相的她,肯定都会觉得难堪,毕竟太傅对他们来说只是外人,而他们肯定是偏向司琴她爷爷的……司琴听她母亲说完后,不知怎么,突然就有些庆幸她爷爷去世得早,不然如果她爷爷知道这件事,还不定怎么伤心……她突然又很好奇,当年她父亲是怎么跟她奶奶闹的呢?直接说出来吗?那样好像太不顾及她奶奶的面子了。可刚刚她母亲说,她父亲的确是和她奶奶闹得很僵,那到底有多僵呢……司琴现在好像能想象当时吵闹的情景…… “那当时,父亲直接指出了奶奶和……和太傅的事吗?”司琴想到这里,忍不住就开口询问。她母亲看了看她,轻轻摇头,又点了下头,道:“算是直接指出,不过这件事闹得并不大,除了我之外,就再没有第四个人知道……当然,太傅知不知道这件事,我就不清楚了。你奶奶也正因为被你父亲发现这件事,从而跟太傅断了联系……反正这些年,我是没听到过什么风言风语的。不过……”她母亲皱了皱眉,突然噤声起来。 司琴见她母亲皱起眉头,忍不住追问:“不过什么?母亲,难道后来……又发生了什么?”司夫人摇摇头:“那倒没有……不过前两年,你父亲和太傅又有了联系,我之所以知道,是因为你父亲也没有瞒过我这件事。不过我并不确定他们通信的内容,直到你父亲……你父亲去世……我也不知道其中的内幕……不过你父亲似乎跟我说过,其实你奶奶和太傅私下里还是有联系,而你父亲也一直知道,只是他这个做儿子的,不方便去干涉自己母亲的事……” 原来她奶奶和太傅一直有联系吗?而且他父亲近年来也开始通信了?难道其中有什么内幕不成?听她母亲讲述完,司琴不由得愣住,既而疑惑道:“那母亲为什么觉得皇上下旨扣押司府这件事,跟奶奶还有太傅有关?”她这句话无疑问到了点子上,她母亲看了看她,沉默片刻,道:“琴儿,你可知道,当年太傅和你奶奶的通信里,都写了什么?” ------------ 162 司琴呆呆地看着她母亲:“……都写了什么?”从她母亲的表情来看,她猜到一定是很严重的事,所以她才不由得紧张起来,甚至说不出更多的话,只能愣愣地重复她母亲的话。 司夫人表情凝重,沉默许久,最后,长长叹息一声:“那时候你奶奶和太傅的确是有情……后来很多年过去……似乎……你知道的,琴儿,老人家的心思总是有些难以预测……后来可能太傅和你奶奶的关系出现了裂缝,两人变得越来越疏离,可仍旧没有停止通信,你父亲去后来去查探,才知道原来你奶奶和太傅之间达成了某项交易……”见司琴愣愣地看着她,样子有些焦急,似乎是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真相,司夫人顿了顿,继续道:“当年太子还小,极听太傅的话,太傅便渐渐动了某些心思……只是那时候先皇还在,而且先皇在位期间,国盛民强,他还不敢打先皇的主意,于是将所有心思都转到太子身上。当年的太子,也就是现在的皇上,极听太傅的话,也很尊重太傅,好像在很多年前,太傅在给你奶奶的信里,就说过,他会双手奉上江山,讨你奶奶欢心……”司琴张大嘴巴,一时惊讶得说不出来。 难道太傅他……是想谋反吗? “双手奉上江山”这种话……多大逆不道啊……而且,难道从很多年前开始,太傅就已经有了反叛之心吗? 这其中的纠葛,让司琴更加疑惑起来。她一时也理不出一个头绪,只能愣愣地看着她母亲,等着她母亲继续。 司夫人沉默了一会,仍旧蹙着眉:“唉,那个时候其实你奶奶是拒绝了太傅的,并且严重警告太傅,让他别做傻事。”司琴抬眼,看了看她母亲:“那……奶奶为什么没有断绝跟太傅的关系,反而一直有联络?”要知道,太傅这种心思,是绝对不被允许的,一旦被发现,不止太傅,就连知道事情真相的司老夫人,可能也会被牵连。 她母亲微微叹口气:“你奶奶当时应该是跟太傅断了联系的,只不过后来又开始通信……”她顿了下,看向司琴, “琴儿,难道你就没想到其中的蹊跷吗?”司琴闻言,愣了愣,思索片刻后,摇摇头:“我还理不出头绪,只觉得整件事都很难以置信。对了……”她突然想到什么,皱眉看向她母亲, “母亲,刚刚你说的是很多年前?那时候当今圣上还是太子?”有什么东西在她脑里闪过,她捕捉到了一些,于是开口询问。 司夫人赞赏地看她一眼:“琴儿你想到最关键的一个问题了。”不过她却没有主动说出来,而是用眼神鼓励司琴自己问出口。 司琴得到她母亲的鼓励,想了想,问道:“皇上继位,是在十年前吧,那时候先皇刚刚去世,太傅应该是有机会夺权的如果他打定主意要谋反的话,为什么那时候他却没有行动?”这才是关键的问题,既然那时候太傅很得太子也就是当今圣上的信任,而且手握大权,为什么那时候没有造反,反而在现在举事? 这可真奇怪……或者还是说,其实那时候太傅动过那个心思,只是当时候就被人发现了,所以没有走到最后一步? 不过又不可能啊,如果当年他有那个心思,而被人发现了,皇上应该会治他的罪才是……其中的疑点实在是太多,司琴一时半会也想不明白,只能等着她母亲解惑。 她母亲看着她,道:“琴儿,你闻到点子上了。我当初也想不明白,后来才知道,原来那时候是你奶奶以绝交威胁,太傅才没有行动……”司琴张大嘴巴,啊地一声,惊诧道:“原来是奶奶阻止的吗?”其实司琴之所以惊呼出声,不仅仅是因为她奶奶阻止太傅这个事实,而是她没想到,她奶奶竟然有那个能力,能左右太傅的行为。 她更没有想到,太傅竟然竟然会听从她奶奶的话,或者说,会受她奶奶的威胁,真的就停止谋反的举动…… ------------ 163 司棋惊讶于这个事实,正当她目瞪口呆的时候,却听她母亲继续说道:“琴儿你一定很吃惊,对吧?当时我听你父亲说的时候,也很惊讶……”她们都是没想到,太傅对司老夫人用情竟然如此之深。司琴想到刚刚她母亲说的,太傅在给她奶奶的信里,说“双手奉上江山”,而刚刚又听说太傅是因为她奶奶的威胁,才没有举事……如此联系起来,那么,太傅也是为了她奶奶才密谋造反的吗? 听她母亲说了这么多,司琴不难猜出皇帝会下旨扣押司府全家的原因。恐怕太傅府现在也早就被扣押甚至是查封了,而被查封的原因,自然是太傅有谋反的心思……至于太傅为什么会谋反,司琴大胆地推测,这可能跟她奶奶有关……想到此处,司琴不由心惊起来。若是太傅真的是为了她奶奶才谋反,那……她奶奶岂不就是罪魁祸首了?至少也是教唆者啊……而造反,这是杀头甚至是诛九族的大罪啊!现在司府所有人都被扣押在府里,如果皇上真的追究起来,难保司府这两百多个人口,不会被牵连…… 司琴越想越心惊,越想越担忧,她皱了皱眉,看向她母亲,不无担心地问:“那母亲,现在是个什么局面?皇上已经知道所有的事情了吗?太傅那边情况怎么样?”既然皇帝采取了行动,那就说明太傅那边,肯定比司府还严重,也不知道太傅会怎么供词,会不会把她奶奶供出来……不过看太傅对她奶奶那么用情的样子,应该是不会牵累到司府吧…… 正胡思乱想着,却听她母亲忽然开口道:“琴儿,我想我应该把所有事请都说给你听……”司琴愣住:“母亲,你……”难道刚刚她母亲说的这些事,还不是事情的全部吗?那是不是还有什么……比刚刚那些事更让她吃惊的?司琴顿时严肃起来,总觉得她母亲接下来的话肯定会让她更诧异,让她更担忧。司夫人见她神情戒备,不禁微微叹口气,也皱着眉,道:“当年你奶奶威胁太傅的事,你父亲偶然得到他们通信的信件,才知道原委的。你父亲怕你奶奶跟太傅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举动,于是才开始和太傅恢复联系,极力劝阻太傅,别动谋反那种心思,可……你奶奶却……” “嗯?奶奶怎么了?”司琴忍不住催促问道。她母亲看了看她:“当年你爷爷去世得早,而你父亲的地位权势还没巩固,你奶奶考虑到这一层,所以那时候才劝太傅别举事。”这一句话,果然像投到湖中心的石头,让司琴内心里翻滚不已。她惊愕地望着她母亲,呐呐道:“难道奶奶她……她竟然一开始也存了谋反的心思吗?只是因为司府势力还没巩固,所以才放弃……?” 这个认知让司琴一下子感觉到恐惧,像有什么东西萦绕在她心里,她只觉得自己头都快要炸了。司夫人脸上也是一片担忧之色:“……嗯,你奶奶她本来是存着这个心思,不过因为时机还不成熟,所以那一次她阻止了太傅的行为。后来见你父亲成为大将军,大权在握,你奶奶放下的心思渐渐活络起来,然后就开始和太傅通信来往。当然,太傅以前可能还是一心为了你奶奶的,只是后来……然后太傅可能心有不甘,或者他自己想通了什么,总之他也有私心,于是你奶奶好他,还有其他几个大臣,一起密谋……” 司琴终于听到了完整的事件原委,她心里惊呆不已,震惊于她奶奶竟然也……看来那一次她奶奶进宫面圣,皇帝就已经挑明或者有暗示,所以奶奶才突然决定要带全家搬到荆州去……正想着,忽而又听她母亲道:“你父亲是极力反对这件事的,一开始你奶奶并没有放弃,还是一个劲劝你父亲改变主意,毕竟你父亲身为大秦皇朝的大将军,手握重兵,再没有人能抵过他的权势。幸而你父亲坚持住了底线,而你奶奶渐渐老去,太傅那边又动了私心……太傅知道你奶奶是为了你父亲争权夺利后,就渐渐恨上你奶奶,然后一心为了他儿子……总之事情便是这样,琴儿,我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皇上他并非突然下旨,司府被扣押也并不奇怪。” ------------ 164 虽然她母亲告诉她这些事,本来只是想让她明白事情的缘由,可现在司棋听了,张大嘴巴,却一时说不出话来。 这件事带给她的冲击实在是太大了,她一时还无法适应,只能慢慢消化。 而司夫人,像是知道她会有这种反应似的,静静地站在一边,也不催促她,只让她自己慢慢想清楚。 突然,司夫人像想到什么,又道:“其实这些年,有你父亲的劝阻,你奶奶已经渐渐抽身了,特别是你父亲去世后,你奶奶早就跟太傅断了来往。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前几天你奶奶竟然突然被皇上召去,我不知道皇上和你奶奶说了些什么,不过从宫里回来后,你奶奶就决定搬家……”司琴皱皱眉:“看来这件事还不好说,也不知道是太傅陷害呢,还是皇上真的查到了什么……”她突然抬头,看向她母亲, “母亲,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奶奶她有什么把柄握在太傅手里?又或者说,太傅那里有奶奶曾经想要谋反的事物?母亲你想想,到今天早上为止,外面都没有太傅反叛的消息传出,那就是说明皇上是悄悄行动的。太傅肯定已经被抓住了,至于太傅被抓后,有没有将司府供出去,或者是不是太傅府里留下了奶奶的证据,被皇上的人查去,我们都不知道,只知道皇上现在派兵围住了司府,扣押住了司府所有的人。我觉得……”她蹙蹙眉, “这件事,应该不会那么简单……”她母亲听她这样分析,脸上愁容渐深:“……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你奶奶应该比我们知道得多,可她应该不会告诉我们事情真相……”司琴心里也是焦急的,毕竟事情严重起来,那可是要杀头的。 可见她母亲也是六神无主的样子,她知道自己不能把担忧表露出来,反而是要做出一副镇定的样子,劝慰她母亲道:“母亲,你先别急,我等会去找奶奶谈谈,然后再去联系林总管,看他有没有办法联络到秦以化……”她虽然不愿意牵累秦以化,但秦以化毕竟是皇族,是皇帝的亲堂弟,而且皇上也一直信任他,她想秦以化应该能帮一帮司府吧。 没有办法了,她现在已经是焦头烂额,没有其他途径,就只有秦以化可以依靠了……而这边,司夫人听司琴语气镇定,脸色这样沉稳,一时倒惊讶起来,久久都没有接话。 她没想到,这个平日里柔弱,甚至还有些软弱的大女儿,竟然会有这样坚定的神情,语气竟然能这样镇定。 谋反可是件大事,现在司府已经被皇上扣押,要再想办法已是不可能,可她这个大女儿,却还能事事分析,还能这样镇定,她是真的没有想到……而这么一思索,司夫人不由就感叹起来。 时间可过得真快,还记得她四个女儿牙牙学语的样子,这会四个女儿竟然都嫁了人,而她这个大女儿,本来是多么柔弱的一个性格,可在司府出事的时候,却是她扛起了重担,成为了主心骨,来安慰她、劝慰她……可其实原本,她这个大女儿应该舒服地呆在晋王府,做她的晋王妃,而不是站在这里,和司府一起进退、替司府忧心。 想到这里,司夫人眼眶不由就红了起来,缓缓伸出手,执住司琴的,轻声道:“琴儿,是奶奶和母亲连累了你,你现在就回晋王府吧。你院子里本来就有晋王府的侍卫,再加上晋王是皇帝的亲堂弟,定然不会为难你,你……走吧,别再呆在这里……”她相信晋王一定会有办法护司琴周全,虽然晋王不在京城,可他几天前就让王府派侍卫来司府保护司琴,那就说明他一定早听到了什么消息,又或者说早就有预感。 司琴虽然是司府的女儿,可她已经嫁给秦以化,即使司府被诛九族,晋王应该也有办法让她避开这个灾难。 ------------ 165 可司夫人提出这个建议后,司琴却缓缓摇了摇头,双手也紧紧握住她母亲的,轻声道:“母亲,我不走……”虽然现在她大概已经知道事情的始末,但就是因为这样,她就更不能离开司府。司夫人见她神情决绝,张了张口,似乎还想说点什么,却被司琴轻轻打断:“母亲,我现在就去奶奶院里,找奶奶谈谈。”司夫人不无担忧地看着她:“你奶奶她……可能不会说什么……”司琴闻言,沉默一会,忽而笑笑:“我并非要奶奶承认什么,更何况现在事情都已经这样了,奶奶大约也不好再隐瞒……不管怎样,我都得去试试……” 她母亲没再说什么,只是轻轻替她捻好垂在肩头的发丝,而后突然想通似的,轻轻一笑:“去吧。”眼里含着许多宠溺、信任。司琴不禁也笑起来,从前她都是一副软弱样子,什么都是随波逐流,也不会有这种勇气去面对困难。可现在,她却真真正正像一个大人,像司府的大小姐了,她在承担起她该承担的责任,是真正长大了。而她母亲看她的眼神,也正表明了这一点,这分让司琴坚信,她留在司府,陪在她母亲和奶奶身边,是正确的选择。 从她母亲院子里出来后,司琴急急往她奶奶那边赶过去。小恭一直跟在她身后,见她脚步匆忙,便担忧地开口道:“小姐,你慢点走啊……”司琴头也没回,仍旧急冲冲地往前走,一面笑了下,道:“小恭,是不是觉得这样走很累?要不你在院里等我,我去见见奶奶,等会就回来。”小恭在她身后摇头:“不,小姐,我要跟着你。”她语气坚决,显然司琴也已经猜到她会这样说,便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两个人匆忙往前走,走到半路,两人却被一个蒙面人拦住了。此刻晋王府的侍卫并没有跟在司琴身边,而司府的家丁因为之前皇上下旨,都被赶到一个地方去呆着了,所以这一路上也没什么人,这会突然被蒙面人拦住,司琴和小恭都被吓了一跳。小恭拦在司琴身前,虽然有些害怕,却还是厉声开口道:“你是什么人?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那蒙面人往前走了一步,小恭忙护着司琴往后退一步,害怕那蒙面人突然上前伤害她们。 幸好那蒙面人走了一步,见司琴和小恭往后退,似乎挺怕他,他突然就停下了脚步,缓缓举起手,将脸上的布拉下来。当他露出真面目的时候,司琴和小恭不由都吃了一惊。小恭更是惊呼出声:“萧衍?!”萧衍朝她微微一笑,不过那笑却并没有平时的玩世不恭,而是让人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他露出这个表情,气质凛冽,完全就不像平日里在小恭面前表现的那个萧衍,小恭一时就愣住了。萧衍见小恭一直愣着,嘴角的笑意扩大了一些。顿了顿之后,他轻声道:“别喊,司府的事我们都知道了,我是刻意进来见你的。” 小恭和司琴对视一眼,而后愣愣地出声:“我们?”那意思是说,整个京城都知道了这件事?嗯,其实也可以想象,毕竟是皇帝下旨,动作肯定是大的……萧衍还没来得及回答她的疑问,就见他突然皱起眉,而后在司琴和小恭眨眼间,就迅速将布重新蒙在脸上。司琴和小恭看得目瞪口呆,还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就见萧衍伸出食指,放在唇边的位置,“嘘”了一声,而后就听他扬声说道:“阁下是谁?还请现身一见!”司琴和小恭再次愣愣地对视一眼,都露出诧异表情,听萧衍的意思,难道还有别的人隐藏在暗处吗? 两人正疑惑间,就见另外一个蒙面人落在萧衍身边,面对着司琴和小恭。这个蒙面人,和萧衍的打扮差不多,都是黑衣黑裤,蒙着脸。司琴和小恭心里都不由想到,现在还是白天啊,他们为什么要穿黑衣呢……却见萧衍朝那蒙面人缓缓作了个揖:“请问兄台是何人,为何而来?”那蒙面人听了他的问题,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而后转向司琴和小恭,没有说话。人家不说话,又看不到他的表情,在场的几个人不由得都皱起眉。司琴想了想,上前一步,作揖道:“敢问兄台……” ------------ 166 她话还没问出口,就见那蒙面人将面纱扯了下来。司琴和小恭看到他的真面目,比刚刚看到萧衍还要吃惊。司琴张着嘴,指着那蒙面人:“林……林总管?”林总管微微上前,躬身作揖道:“属下见过王妃。”他表情如常,声音仍旧清冷,一点也不觉得他这样突如其来,其实已经吓坏了司琴和小恭。所以司琴和小恭此刻都无语地看着他,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司琴讷讷地说了句:“林……林总管……客气……”就再无下文,实在是有些意外,说不出话来。 萧衍一把将面纱拉下,也是诧异不已:“这……原来大家都认识啊……”他那语调听起来有些滑稽,司琴和小恭不由得都笑出来。林总管听到萧衍出声,又朝向萧衍,作揖道:“萧公子。”萧衍张了张嘴:“你……认识我?”司琴忙替他介绍:“这是晋王府的总管,林总管。”萧衍笑笑,点点头,并没有接话,只是仍旧看着林总管。林总管拱拱手:“萧公子……小的自然是认识的。”萧衍来了兴趣:“哦?林总管此话怎讲?”林总管沉默了一下,朝司琴和小恭方向看了看,没有说话。萧衍突然笑起来:“看来林总管有什么难言之隐啊。好了,我不追问这个问题了,问下一个吧……林总管为何而来?” 其实萧衍转口,是因为他看到林总管朝他示意的眼神,林总管故意看向司琴和小恭,意思是告诉萧衍,当着司琴和小恭的面,他不好说话。萧衍自然明白了他的意思,所以就赶紧转口。至于为什么他会接受林总管的暗示,是因为其实在司琴介绍之前,他早就知道林总管这个人了。京城里谁人不知晋王府里有个很厉害的管家?谁人不知那管家是晋王的心腹?萧衍虽然没跟林总管正面打过交道,可林总管的名号他还是听过的。他刚刚只是奇怪,为什么林总管好像一副认识他的模样,可在他记忆里,他没跟林总管打过交道啊…… 看林总管刚刚的暗示,似乎是他已经知道了什么。而萧衍推测,可能林总管已经知道他暗卫的身份……不管怎么样,先不动声色地观察一阵,再来决定接下来该做的事,就对了。林总管在听到他的问题后,似乎愣了一下,很快回过神来,拱手道:“我跟萧公子来这里的目的,应该是一样的……”顿了顿,他又转向司琴,恭敬道,“王妃,我是奉王爷的命令,接您出司府的。” 司琴讶异地看向他,沉吟了一下,道:“王爷的命令?可……林总管你也知道,我现在……怎么走得开?”司府现在已经是这个样子了,她怎么可能会走?也不知道秦以化是怎么想的,他明明知道她绝对不会丢下司府不管,为什么还要派林总管来接她?难道他的意思是要她对司府不管不顾吗?”正胡思乱想着,又听林总管道:“王妃,王爷的意思是,先让小的带您离开司府,一切从长计议……”司琴忍不住皱起眉:“从长计议?怎么从长计议呢?你也知道,现在司府……”现在司府上下被皇上扣押着,即使再怎么从长计议,也不太可能逃过惩罚啊…… 却听林总管又道:“总有办法的。”他目光扫向一旁的萧衍,停了一下,道,“我想萧公子跟我的目的应该是一样的。”这下轮到小恭吃惊了,她讶异地看向萧衍,似乎想说点什么,可萧衍这会却朝她微微而笑,让她脸色不由得一红,再也说不出话来了。萧衍并没有否认,只是含笑凝视小恭一会,既而转向林总管,微微笑道:“林总管说得也没有错。”林总管也是一笑,朝他拱拱手:“萧公子,还望别介意我的直白……既然大家都是一个目的,那么我想,我家王妃也有权利知道事情真相。” 萧衍看他一眼,嘴角略勾:“哦?林总管口中的真相……是指什么?”林总管沉默了一下,深深一揖,道:“萧公子真的不介意我透露出来?”萧衍一挑眉:“林总管请说。”林总管眉头略动,淡淡道:“如果我没有说错,萧公子应该是为了小恭姑娘,专程来司府的吧?” ------------ 169 林总管说着,还往小恭那边看了看。小恭又是惊讶又是尴尬,愣在那里,连表情都是呆呆的。萧衍忍不住笑起来,凝视小恭一会,勾起唇角,而后看向林总管,点头道:“不错,而且刚刚我也已经跟王妃和小恭说过。”林总管笑笑:“没想到萧公子这样坦诚。”萧衍笑了一声,没有接话。林总管继续道:“我想萧公子这次来,不仅仅是来看看情况而已吧……”顿了下,他突然直直看向萧衍,一扫刚才的唯唯诺诺,“如果您要带小恭走,我想是最好不过... ------------ 168 萧衍想到:既然林总管都这样明示了,那就说明其实林总管已经知道他们也在帮司府的事。至于“他们”是指谁,自然是指司府的二女婿,也就是相府的小公子李奇扬了。而李奇扬还有另外一个身份,那就是暗卫组织的头头,也就是萧衍的顶头上司。萧衍是暗卫,而李奇扬是直接领导他的,虽然他们都是听令于皇帝,但于萧衍和他们这一群暗卫来说,李奇扬才是他们的直系上司,所以他们相对来说其实更听从李奇扬的命令。 而李奇扬是司府的女婿,而他又爱司府二女儿司棋爱得要死要活的,自然是为了司棋,他才来趟这趟浑水,在私底下帮司府。而作为李奇扬的下属,更是李奇扬十多年的朋友,他,还有另外那些兄弟,自然都愿意出力。而对他萧衍来说,这件事还关系到小恭,他自然更不会坐视不管,所以才自告奋勇来司府查探消息,顺便带司棋和小恭出府。起初他还担心自己一个人搞不定这件事,所以让邢墨磊和莫广元他们在外边接应,这会竟然碰到林总管,而林总管显然跟他也是一个目的,他现在可是有十足把握能避开皇宫那些侍卫…… 只不过就这样被林总管知道他的来意,他心里还是有些不爽。哼哼,既然林总管知道他暗卫的身份,也猜到是李奇扬派他们来帮司府,那就代表秦以化也一定早就知道了……好吧,虽然秦以化和李奇扬都是司府的女婿,可这两个人,从来没什么来往。秦以化一向是风光的,十五岁跟随司将军上战场,战功赫赫,二十不到又被封为晋王,而如今更是成为手握大秦几十万大军的大将军,再加上他本身就是皇族的关系,那身份可是有如天上的太阳一眼闪烁耀眼。 但李奇扬就不同了,虽然李奇扬也是天之骄子,贵为丞相府的小少爷,可他在外人面前,才华一点也不出众,也不若京城里那些公子哥一样,有一个或风流或风雅的名声,反而只是一句“平庸”,就能概括他的所有。当然,私底下,除了皇帝和暗卫组织里的人,谁也不知道李奇扬竟然是赫赫有名的暗卫组织的头目,甚至是李奇扬的父亲,也即是丞相大人,也是不知道这个秘密的。所以在外人看来,秦以化和李奇扬比起来,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根本没有可比性…… 想到这里,萧衍不禁为李奇扬感到委屈起来……唉,说实话,其实他们暗卫也不丢人么,甚至有很多百姓崇拜他们呢……可为什么就一定要遮遮掩掩呢……不过又不能不遮掩,因为这是皇上的命令啊,更何况如果被人知道他们暗卫的身份,半夜里说不定就有人来刺杀他们……啧啧,算了,秦以化是天之骄子就是天之骄子吧,他早知道他们会来帮司府就知道吧,反正大家的目的一样…… 这边萧衍自己想通了秦以化和林总管在这件事上的态度,心情徒然好起来。可司琴在听了林总管的话后,却是一头雾水,沉吟半晌,她看向林总管,迟疑着道:“林总管,你说以化会帮司府度过难关?还有……你说有另外的人,也在帮司府?”这可真是大大出乎她的意料,她一边感动于秦以化的用心,一边又好奇到底还有谁会在这个时候帮助司府。按理说司府已经是皇上明着打击的对象,没有谁会愿意跟司府扯上关系才是。 林总管轻轻点下头:“是,王爷是这样吩咐小人的,说是要王妃您宽心,王爷会想办法。至于另外的人……”他目光若有若无,落在萧衍身上,而后淡淡道,“我想萧兄应该知道是什么人。”被林总管提到,萧衍想要保持沉默也不可能了,再加上司琴和小恭在听完林总管的话后,都双目炯炯地看向他,他没办法,只得扯出一个笑,点头道:“对,我知道……”他故意顿了顿,而后一笑,“可我不能说。”见司琴和小恭都张大嘴巴,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地表明立场,一时还回不过神来似的瞪着他,他心情顿时油然转好,又好心地补充了一句:“不是我不刻意不说,实在是不知道怎么解释……嗯,等我们离开了这里,我再跟你们说来龙去脉。” ------------ 169 萧衍说完后,几个人都陷入沉默里。又回到刚刚的问题了,司琴实在是不愿意在这个时候离开司府的,可听林总管的意思,似乎他也不打算退让,就是要以秦以化的吩咐作为依据,执意要带司琴走就是了。司琴不禁微微蹙起眉来,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这时候萧衍又开口了:“王妃,你要是相信我,那就先跟林总管走。司府这边的事,你真的不用担心,即使你留在司府,又有什么用呢?你甚至都见不到皇上,不能让皇上改变主意。” 司琴张了张嘴,嗫嚅了一下:“可是……”萧衍微微一笑,打断她:“实话跟你说了吧,王妃,除了晋王,的确还有另外的人帮司府,那就是相府的小公子李奇扬。李奇扬是你的二妹夫,你应该知道他为什么会帮司府……就跟晋王帮司府一样的,他们都不愿意看到自己心爱的人难过,所以一定会不遗余力地救助司府。而王妃,既然你留在司府也帮不上什么忙,我想还不如听从晋王的意思,先避一避,至少你不在司府,能让晋王和林总管展开拳脚来做事。” 他说得情真意切,并且分析得也在理,司琴觉得自己差不多快被他说服,她微微低下头,一时也拿不定主意该怎么办才好。这时,林总管忽而开口道:“王妃,萧公子说得不错,还请您看在王爷对您一片痴心的份上,这一次就听从王爷的话,先随小的离开这里,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再说。”当林总管说到秦以化对司琴一片痴心的时候,司琴忍不住抬起头来,看了林总管一眼。她现在心里还想着长绮的事呢,要说秦以化对她一片痴心,她可真没感觉到。不过秦以化离开之前那几天,对她倒不错的,而且现在司府出了事,他也是第一时间吩咐林总管来找她……怎么说也对她用了心……唉,司琴使劲甩甩脑袋这个时候,不是想儿女私情的时候啊…… 见她似乎动摇了,林总管再接再厉,刻意看了萧衍一眼,而后对司琴说道:“王妃,您知道萧公子和李公子是什么身份吗?”他这句话出口,不只司琴和小恭,连萧衍都愣了一下。难道林总管是打算把他们的暗卫身份说出来吗?萧衍眼神蓦地变得凌厉起来,直直盯向林总管,目光里的意思不言而喻。可林总管却似乎一点也不害怕萧衍的目光,反而是静静地和他对视一眼,而后看向司琴,静静地等待司琴开口询问。 司琴自然是好奇的,疑惑地问道:“……是什么身份?”她目光也落在萧衍身上,带着不解。萧衍勉强笑笑,赶在林总管之前,说道:“我还有什么身份,不就是尚书府的少爷呗。哦,不,还有一条,那就是……”他突然把目光投向小恭,眼里带着暧昧神色,“我还是一个追求小恭的男人……嗯嗯,所以我更会不遗余力地帮助王妃您……因为我知道您伤心,小恭也会跟着伤心,而小恭一伤心,我也会伤心……” 他笑眯眯说着,见小恭神色羞恼地瞪了他一眼,他更是眉开眼笑起来。不过他知道不能把小恭惹急了,不然一定没有他的好果子吃,于是他又笑嘻嘻补充:“当然,做为奇扬的好友,他想帮司府,我自然不会袖手旁观。嗯嗯,基于这几个原因,所以王妃您是快要信任奇扬,也是可以信任我的。好了好了,现在我都把原因说了,那么王妃您是不是也该做个决定了?” 司琴张着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小恭听完萧衍的话,则是羞恼地蹬他一眼,不过却没有像平时那样跟他呛声,反而是面带担忧地看向司琴,小声喊了一句:“小姐……”司琴看了看小恭,两个人面面相觑,一时都没了主意。这时候林总管适时开口了,他朝司琴作一个揖,神情虽然依旧淡然,可语气却坚定:“王妃,我已经让人去通知之前安排在司府的侍卫,他们会在府外接应,还请王妃赶快做一个决定……我相信王妃一定也明白,刚才萧公子说的话其实正在点子上,既然有王爷,还有李公子和萧公子他们帮忙,您还担心什么?总比您一个人留在府里,让王爷担心的好吧。”最后一句话,他加重了语气,也不知道是故意呢还是无意的。 ------------ 170 林总管的话,无意给了司琴重重一击。她紧紧蹙着眉,沉吟片刻,也没表态要走还是留,而是先看向小恭,道:“小恭,你可愿意跟萧公子走?”小恭愣了愣:“嗯?小姐的意思是?”司琴笑笑,温柔地看向她:“就是字面的意思。小恭已经做好决定了吗?”小恭略微想了想,就明白过来司琴在说什么,她神色不由一赧,不过却没像以前那样扭捏,反而大方地点点头:“嗯!”可她说完,还是羞涩地垂下了眼。 小恭这个样子,司琴不难猜出小恭的决定是是。定然是小恭已经想好要不要跟萧衍了,而看小恭的样子,多半是会答应萧衍的……司琴不禁笑起来,从心里为小恭感到高兴。她抿起嘴角,由衷道:“小恭,你这样决定,很好……”见小恭垂着眼睛,一副赧然模样,她笑笑,不再打趣她,正色起来,道:“既然如此,小恭,那你先跟萧公子出府,我跟着林总管,会紧跟着出去……” 她这样说,即是表明她已经决定跟听从萧衍的意见,跟林总管走了。听到这个回答,萧衍眼神闪了闪,而林总管,虽然仍旧沉着面容,不过眼睛却也闪了一下。唯一沮丧的就是小恭了,她愣愣地看着司琴,有些不情愿道:“小姐,我一定要跟你分开吗?”司琴听她这样说,心下顿时软软的,只觉得有什么情绪充溢在胸腔,感觉到温暖和感动。而还没等司琴答话,就听萧衍在一旁说道:“只不过跟你家小姐分开一会而已,就这么舍不得你家小姐?小恭,你这样,我要吃醋的……”他后面这句话完全就是调(敏感词)戏了,听得小恭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狠狠瞪向萧衍,一时也忘了刚刚正准备跟司琴说的话。 司琴看着两人近乎打情骂俏的言语,不禁就笑起来。这时,听林总管道:“看来王妃已经决定跟随小的出去了。这样甚好……王妃,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先出司府再说吧。”萧衍这时候已经上前,将小恭揽在臂弯里,他看了看司琴,附和道:“嗯,林总管说得对,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出去,然后约在城外见面,等出去了,就直接在那边接头。”说着,看向林总管。林总管轻轻点头,表示知道了。 两人对了对眼神,而后互相抱拳,萧衍带着小恭,率先走了。目送两人离开,林总管即刻转向司琴,道:“王妃,我们也走吧。”司琴有些迟疑:“可……林总管,我还是有些不放心……要不你等等,你先去跟母亲告别……”她本来是想去见她奶奶的,可半路被萧衍和林总管拦住,现在她肯定是不能去见她奶奶了,但至少要让她跟她母亲告别吧……可没想到林总管却坚决摇头,坚持道:“王妃,司府不宜久留,等出了城,王妃再写一封书信,小的再来送给司夫人就是。” “可……”虽然林总管万事考虑得周全,但司琴总觉得还是有什么不妥之处。她对自己在这个时候,不能陪在她奶奶好母亲身边而感到内疚。可又有什么办法呢,萧衍和林总管说得对,她留在这里,也不过是给秦以化增添麻烦而已……想到这里,司琴轻轻叹了口气,终于抬起头,看向林总管,道:“走吧……”这一次,没有办法了,她只能选择相信秦以化,相信萧衍和李奇扬…… 林总管得到命令,点点头,而后突然拍拍手。就见两个蒙面打扮的人落在林总管跟前,而后恭敬地叫了一声:“林总管。”那声音,倒听着有几分像女的。林总管点点头,对她们说道:“你们两个,护送王妃出府,我断后!速度快点!”那两个人得令,恭敬应了一声,而后走向司琴,说一句“王妃,得罪了!”,即刻一边一个,夹住司琴,点足飞掠,往外面飞去。 ------------ 171 司琴被带出司府后,林总管却没有跟上来。司琴感觉到事情不对劲,便命令那两人将她放下。她并没有去城外,而是在离司府不远的地方包了一家茶楼,等着林总管来找她。不多久,却听到隔壁街市热闹起来,而后就断断续续听到有人在传,说是司府出事了,好像有蒙面人违抗圣令,去救司府的人什么的。司琴听到后,顿时就想到了林总管,她不禁担忧起来。她身边现在有那两个带她出府的蒙面人,还有一群之前被派到司府保护她安全的晋王府的侍卫。她思索片刻,即刻吩咐两个人去打听消息,既而让选出一大部分侍卫做好准备,如果林总管出事了,那么就派他们去救。 安排好后,她又想到小恭还在城外等她的事,忙又吩咐那两个蒙面女子去通知。那两个女人本来是不答应的,只说要保护司琴,可司琴一再坚持,她们互相看一眼,没有办法,只得领命而去。布置好一切后,司琴就带着侍卫,在一个茶楼里焦急地等着林总管的消息。一盏茶的功夫过去,派出去查探消息的侍卫回来了,说是司府那“刺客”逃了,现在官府的人正在搜捕。 司琴让大家下去候命休息,一个人坐在茶楼里,静静想着接下来的事该怎么办,顺便等林总管来见她。可等了一个时辰,却还不见林总管现身。司琴不由疑惑起来,正打算叫侍卫上来问问情况,忽而一枝箭不偏不倚,射在她面前的那张桌子上。那箭头上附了一张纸条,司琴不由得愣住,既而回过神来,飞快地将字条取下来。那字条上只有一句话:别去城外!去西边,找王爷!看语气,应该是林总管的手笔。司琴不禁深皱起眉,心里又是惊又是担忧,一时焦急得“腾”地一声站了起来。 看来林总管应该是被皇上的人盯住了,可能还有危险。而他不能现身来见她,所以只能偷偷地传消息给她,要她往西北走,去见秦以化。只是……她该去西边吗?该去找秦以化吗?秦以化是带兵去打仗,不是去游玩,她一个女人,去军营,合适吗?她不能确定,可现在……林总管被皇上的人盯住后,她还真没有其他办法,也没有其他人可以依靠。 司琴冷静了一下,重新又坐回椅子上。她刚刚又想到,似乎可以去城外找萧衍和小恭。不过……萧衍是什么身份,还有李奇扬是不是真的会帮司府,她都不确定。这会去城外,也不知道会不会遇上什么事情,更何况林总管的字条里已经写明,要她别去城外……略微思索片刻后,司琴站起来,似乎终于有了决定。她叫了两个王府的侍卫来,让他们去准备车马,然后命令一大部分人去找林总管。一个时辰后,司琴带着十多个侍卫,走上了去西边寻找秦以化的路。 从秦以化出征,到司府出事,中间只不过隔了五天时间。不过行军打仗,而且还是赶赴边关的军队,速度可以想象,应该是比较快的。所以当司琴出发去找秦以化的时候,秦以化已经带着军队,走了好几百里路,差不多就要行至西北腹地了。 一路上司琴走得倒也顺利,不知道是林总管将人引开了呢,还是皇上并没有发现她逃跑的事,总之,一路上他们走得还算顺利,也没有人来盘问他们什么的。司琴带着十多个侍卫,一边往西边走,一边打听京城的消息。就这样,五天过去了,当傍晚时候,司琴他们赶到一个叫“蓉城”的地方的时候,才知道秦以化他们的军队昨天晚上才离开这里。司琴不禁雀跃起来,望着西边方向,久久都没有移动眼睛。 而这时,京城传来消息,说是司府已经被降罪,全府两百多个人口,都被关进天牢。至于林总管,留在京城里寻找林总管的侍卫却没有得到一点消息,甚至是当日司府“刺客”这件事,也没有人再提起,可以说是不了了之了,一时也让晋王府的人无从查起,就这样,司琴他们失去了林总管的消息。 ------------ 172 而司琴,因为是逃难似的逃出京城的,所以她也不能跟小恭联系。当时初听到司府被降罪,两百多口人都被关押进天牢的时候,司琴差点没昏过去。幸而在经历过司府这一场变故后,司琴变得坚强很多,带着“一定要找到秦以化”的念头,硬撑着一口气,终于走到了“蓉城”,离秦以化也越来越近。 她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快点找到秦以化。她不敢再继续往下想,不敢想找到秦以化后,她要如何做……她要如何做,才能将现在正关在京城天牢里的司府两百多号人救出来?难道她找到秦以化后,事情就有转机吗?即使秦以化权势滔天,也能向皇上求情,可毕竟秦以化身在边关外,鞭长莫及,恐怕对司府的事,也只能无能为力…… 可司琴不敢去想这些,她心里纵然明白,但也不敢去点破。因为她怕点破后,自己便会恨自己……她心里其实是后悔的,后悔自己在看到那张疑似林总管笔迹的字条后,就不管不顾地跑到西北来追随秦以化。如果她当时再冷静一些,定然不会做出来边关的决定,而是继续留在京城,即使找不到林总管,又或者到时候萧衍他们不肯帮忙,她也可以和司府同进退,陪在她奶奶和母亲身边。可现在……一切都不可能了,因为她已经远离了京城,已经来到了边关,再回去已经来不及…… 正因为如此,所以她不敢去做这些假设,不敢去想这些可能,因为她怕自己会后悔,会责备自己……似乎现在,她已经没了选择,只能继续向前,去寻找秦以化的踪迹。仿佛秦以化,就是她唯一的退路,是现在她唯一的念想……可明明……她是应该呆在京城,陪在她母亲和奶奶身边的…… 司琴静静站在窗户边,望着初夏的月光,怎么也不能入睡。这五天,白天赶路,晚上因为想着京城的事,一直都没有睡好,疲倦加上睡眠不足,司琴精神状态渐渐就衰落下来。这个时候正是初夏,边关的气候没有京城好,似乎比京城还要热一些。此刻上弦月挂在空中,边关特有的干燥气息扑鼻而来,司琴静静地站在窗户边,望着头顶那一轮辉月,心情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她一会担心司府,一会又想到小恭和林总管,总之思绪怎么也停不下来,心里也一直担忧着。幸而明天她就可以见到秦以化了,在这一大堆烦恼里,似乎只有这件事,才让她稍微开心一点。也是,除了能见到秦以化这件好事外,其他都是让她担忧的,她怎么可能开心得起来?她站在窗边,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听到街上传来打更声。她仔细倾听,原来不知不觉中,竟然已经三更天了到了该休息的时候这个时候,是一定要睡觉了,因为如果不养精蓄锐,明天她是没有力气继续赶路的。 再看了看天上的辉月,司琴在心底暗暗叹口气,而后转过身,窗户也没关,就慢慢地朝床边走去。可躺到床上后,司琴闭上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也不知闭目养神了多久,迷迷糊糊中,她竟然听到一声低低的叹息声,而那声音,于她来说,是那么的熟悉……她原本心智是迷糊的,也没大注意,可当她第二次听到那叹息声的时候,她赫然想到什么,突然睁开眼来。 那发出叹息声的人,正静静地坐在她床边。借着从窗户里泻进来的月光,司琴清楚地看到那人俊美的五官,还有那人专注地看着她时,深情而温柔的目光。司琴不由得就呆了,愣愣地瞧着那人嘴角勾了抹笑,愣愣地看着那人缓缓伸出手来,缓缓抚上她眉眼。这……难道是真实存在吗?司琴不敢相信,感受到那人的手在自己眉眼上游走,她不由得就闭上了眼睛她好怕这只是一场梦,所以她迫不及待地闭上眼睛,不希望这个梦被惊醒。如果可以,但愿这个梦永远继续下去。 ------------ 173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 司琴闭着眼睛,感受着那人的气息,那人的目光,那人的肌肤触感,一直紧紧闭着眼睛,不敢睁开眼,因为她好怕这场梦就这样醒过来……也不知过了多久,忽而听到耳边传来低低的一声笑,既而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拂在她脸上,她耳朵里,她脖子上。紧接着,就听到一个低哑的声音,在她耳边轻轻道:“乖琴儿,你睁开眼看看,这不是梦……我是以化,我就在你身边……你睁开眼看看……” 这样温热的触感,这样温柔的语气,真的是那个人吗?是真实的人吗?司琴费了好大劲,才说服自己,慢慢睁开眼来。一睁开眼,就对上一双含着无限温柔,还有丝丝笑意的眼睛。那眼睛的主人趁她怔愣间,低低一笑,而后微微俯身,额头抵住她的,低哑道:“琴儿,是我……我来接你了……” 司琴仍旧没有动,不知道是被眼前的情景吓住了,还是仍旧不相信这是真实的场景。她缓缓伸出手,在秦以化脸上游离,好一会,她才轻轻嘘气:“……是真的……”听到她这句话,她身上那男人的眼眸顿时一暗,眼里带着惊痛,还有许多怜惜、宠溺……秦以化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被揪起来了,他额头紧紧抵着她的,声音低哑,喃喃道:“对不起,琴儿,让你受苦了……你受苦了……” 听到这么真切的声音,司琴这才真的相信,眼前这个人,是真的……认知到这个事实,司琴眉眼不禁弯了弯,嘴角也漾了抹笑:“……以化,我终于赶上来了。”但随即,她好像想到什么,又有些疑惑地开口道,“可刚刚有人告诉我们,你昨天晚上已经带着军队离开‘蓉城’了的啊……”她痛苦地摇摇头,“不对,不对,你不是真的……你不是以化……我在做梦……”说着,她眼泪就那样掉了下来…… 察觉到她的眼泪,肌肤上传来温热潮湿的触感,似乎看到他之后,眼前的人神智都不清了。秦以化心就像被割了一大块,硬生生地痛,是又痛又酸涩。可以相信,司琴是多么想见到他,而这一路,她又吃了多少苦……秦以化紧紧将眼前的人锁在怀里,不断用嘴唇,近乎发狂地去亲她的眼睛,舔掉眼睛上的泪水……他不断地碰触她的发顶,她的额头,她的脸颊,她的鼻子,最后,落在她嘴唇上……温热的嘴唇一贴上,两人皆是一怔。既而两人就疯狂地亲(敏感词)吻起来,似乎怎么也不够似的,似乎要将对方吸进肚里,揉进骨髓里。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司琴呼吸渐渐不稳,秦以化这才放开她,将她紧紧圈在臂弯里。待两人呼吸平稳一些后,秦以化微微低头,和司琴鼻尖相抵,突然低低笑道:“琴儿,这下,你应该知道这不是做梦了吧……”他语气不无戏谑,司琴想到刚刚两人的纠缠,不由得就红了脸。幸而是在夜里,只有淡淡的月光,看不清楚她脸上的红晕。她沉默着,羞赧地将自己脑袋埋在秦以化臂弯里,没有接话。 秦以化一下一下抚着她发丝,低低道:“既然已经确定是真实的我了,那么琴儿,你乖,先睡一觉,我在这里陪着你,好不好?”司琴没有说话,只是双手紧紧拽住他的衣角。秦以化知道她是怕自己会趁她睡觉的时候走掉,心里不由一阵难受,心疼得不得了。他伸出手,紧紧握住她拽着自己衣袖的手,柔声道:“别怕……我不会走……乖,琴儿,你乖,先睡一觉……你这几天一定没有好好休息……”边说,边用嘴唇碰触她脸颊,安抚着她。 司琴听他再三保证,又被他这样温柔地对待着,心里不知不觉就放松下来。她低低嗯了一声,眼泪仍旧“啪嗒啪嗒”地掉下里,可她紧紧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秦以化轻轻拍(敏感句)她后背,语气里难掩怜惜:“乖,安心睡吧。我不会走,我一直在你身边……” 他语气这样温柔,而他的怀抱又是这样温暖,司琴已经五天没有好好睡过觉了,这会见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又被这样的人拥着,她紧绷了几日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就那样……伏在秦以化臂弯里,沉沉睡去了……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 174 见司琴终于松懈下来,在自己怀里沉沉睡去,秦以化静静凝视着这张在朦胧的月色下,都显得有些憔悴的脸,心里一阵一阵的痛。她在确定是他来了后,这么快就入睡,并且眼下还有一圈黑色的阴影,可见这几天她一定没有休息好……想到此处,秦以化心下又是一痛,紧紧揽住司琴,将她脑袋贴在自己胸口,就像要将她按进心肺一样。他脱掉鞋子,在司琴身边躺下,小心翼翼地重新揽住司琴,轻轻亲着(敏感句)司琴发旋,低低叹道:“我的琴儿……” 两人就这样相拥着睡去,直到第二天太阳爬上枝头,两人才从睡梦中醒过来。醒过来后,两人都没有尴尬,只有满满的感动,还有那越来越浓的情愫。秦以化揽着司琴,并没有马上起床,而是深深地凝视司琴一阵,低哑开口道:“琴儿,你受苦了……”司琴自从秦以化出现后,她心情不知不觉放松下来,所以这会已经没有之前的那种无助感了。她甚至觉得,之前那几日吃的苦头,为了寻找到秦以化,一切都是值得的。她将脑袋藏进秦以化颈窝处,小幅度地摇了摇头,低低道:“没……” 秦以化却依旧内疚得紧,将她(敏感句,和谐)紧紧圈住,道:“京城里发生的事,我都知道了。琴儿,对不起,那个时候……我竟然没陪在你身边。”听到这样说,司琴顿时只觉得以前所受的那些委屈都值得了。她轻轻吸了下鼻子,压抑住就要溢出胸腔的感动,再次摇了摇头,轻声道:“不怪你……那怎么能怪你?你是奉皇上的命令行军打仗,并非是为了别的什么事……” 她顿了下,突然像想到什么,从秦以化的颈窝里抬起头来,对上秦以化的视线,疑惑问道:“对了以化,之前不是说你和军队已经离开‘蓉城’了吗?可现在你怎么……”怎么又会出现在蓉城?昨天晚上因为秦以化来得突然,而她情绪也不稳,所以就忽略了这个问题。可现在想起来,才觉得事情这样的蹊跷难道他们竟然没有离开蓉城吗? 不等她胡思乱想,秦以化低低笑了下,轻轻亲(敏感词)她额头:“我得知你跑来找我了,算算日子,你昨天应该是在这里落脚,所以在拔营行军后,我让副帅带着将士继续前行,而我赶回来见你……”见司琴脸上露出感动神色,而那神色,可能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有多么的惹人怜惜,多么的令人垂涎。秦以化咽了下口水,将腹中的火热压制住,而后轻轻一笑,道:“没有你想的那么艰辛。从营地到蓉城,快马加鞭的话,来回不过半天时间,今天我们只要加快速度,就能赶上大部队,所以一点也不用着急。” 司琴知道他这是为了安慰她,任谁都知道,西北条件恶劣,而他们连日行军,早就疲惫不堪,这会快马加鞭赶来见她,不知道他会有多累。可他却轻描淡写地用一句话带过,语气里难掩疲惫,却是那样的轻松,还带着对她的怜惜和宠爱……司琴心下感动得不知道如何是好,可既然秦以化不愿意让她内疚,她便也只能顺着意思装作无所谓一般,轻轻哦一声,便没有再说话。不过她却将脑袋埋进(和谐)秦以化颈窝里,紧紧贴(和谐)着他,不愿意和他分开一丝一毫。 秦以化见她这一依赖自己,嘴角不禁微微勾起。他小心翼翼地护着怀里的这个宝贝,沉吟片刻,终于还是开了口:“琴儿,司府的事,你别担心,我会处理的。”虽然不愿意在这么温馨的时刻谈到让人忧心的事,可如果不谈,他的琴儿只会更加胡思乱想,还不如趁这个机会,好好地和她谈开。果然,在听到秦以化的话后,司琴的身子明显僵硬了一下,而后就是长久的陈默。她一动不动地埋在秦以化颈窝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秦以化见状,轻轻叹口气,温柔地抚着(和谐)她后背,故意柔声道:“琴儿,难道你不相信我吗?” ------------ 175 听秦以化语气带着一丝沮丧,似乎如果她不相信他,他就会很难过啊似的。司琴不自觉就张开口,摇头道:“不说的……我……信你。”最后她声音低得不能再低,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昨天再亲密的事都做过了,她都没觉得那么羞赧,可现在只是一句“信你”,却让她脸红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是两人心意相通后,她第一次全身心信任他的缘故…… 司琴的话肯定大大地让秦以化开心,秦以化果然眉开眼笑起来,轻轻亲(和谐)了她额头一下,道:“其实琴儿,我还有话要跟你说……”他欲言又止,司琴心下疑惑,“嗯?”了一声,忍不住就在他怀里拱了拱,意思是要他继续说下去。秦以化沉默了一下,轻声道:“琴儿,其实你来这边的事,是我的安排……”见司琴身体僵了僵,很诧异他的话,他苦笑了下,却还是将这段时间他的安排全数讲给司琴听了。 原来,在秦以化离开之前,就已经得到消息,知道太傅会造反。而他又不知道从哪里听到,好像司府也会被牵扯其中。后来司琴她奶奶突然决定要带全家搬去荆州,他就更确定了那个说法。只不过他不想让司琴担心,所以一直不动声色而已。至于他那么快就出征的事,那倒全是意外,因为边关告急,是八百里加急赶回京城的,直到出征那天,他才真正确定自己要上西北战场。不过幸好之前皇帝有找他谈过,本就有让他当大将军,率兵出征的意思,所以他一直留意着,也稍微做了些安排,就是怕自己突然有一天要上战场,而留下司琴一个人…… 他本来只是让林总管看着司琴,别让她出晋王府。毕竟他是皇帝亲堂弟,而他父亲秦王就在晋王府隔壁,肯定是没有人敢动司琴的。可他没想到中途会出现长绮的事,将司琴逼回司府……后来他书信给林总管,让他派王府侍卫去司府保护司琴,也就是怕有个万一。而且他还事先对林总管说了,如果到时候似乎出事,无论发生什么,只要司琴有要陪着司府一起进退的心思,就一定要将司琴骗到边关,骗到他身边,让他亲自“看着”……还真没想到,司府真的出了事,而他的准备和吩咐都起了作用。 那天,司府突然被皇帝扣押,林总管一边调动侍卫,一边给秦以化写信,将情况告知。然后,林总管便按照以前秦以化的吩咐,去司府接司琴反正不管怎么样,先将她带出危险地方才是。可谁知司琴还真像秦以化预料的那样,一心想要和司府“共存亡”,虽然后来她勉强答应先离开师傅,可如果她还在京城的话,保不准又回动回去的念头,所以林总管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按照之前秦以化的吩咐,将司琴骗去边关。 对,当时司府“刺客”的事,是林总管故意做出来的,而那张字条以及字条上的内容,都是林总管事先想好了的,目的都是为了骗司琴去找秦以化。其实那种把戏,如果在平常时候,不难被司琴看穿。可那个时候正是司琴心情烦乱的时刻,思维肯定就没那么灵敏了,所以才导致她很轻易就相信林总管出了问题,并且很轻易就按照字条上的内容,果真跑到西北去找秦以化了。 如果她再细心点,就会发现,这一路上她都没碰到是危机,甚至是没到一个地方的关卡,也过得那么轻松。那是因为,林总管私底下已经将晋王府的腰牌给司琴身边的一个侍卫,所以他们一路上才那么顺利。而且,虽然这一路司琴他们因为走得急,所以很颠簸,但实际上,她乘的是最好的马车,吃的是最好的事物,因为那都是林总管事先安排好了的。而路上,也不止十多个王府侍卫保护司琴那么简单,林总管已经派了一队小亲卫队,护送司琴到边关。 至于秦以化这边,收到林总管的信后,他就开始做准备迎接司琴。而一路上司琴身边的侍卫也有向他禀报行踪,所以他其实是对司琴的行踪了如指掌的,知道她们昨天夜里会到蓉城。按理说,昨天夜里他其实不必赶回蓉城的,因为不到一天,司琴就会赶上他的军队,两人就能相见。可秦以化实在是太想司琴了,太担心她了,所以才骑了快马,连夜赶回蓉城,就是为了能早一些见到他心心念念的人儿。 ------------ 176 此刻,这个人儿正伏在他颈窝里,静静听着他讲述这些事情。等他讲话完,她却沉默着没有说话,也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些什么。秦以化不确定司琴听到他坦白的这些事后,是生气呢还是觉得惊讶,一时回不过神?他等了等,见司琴仍旧没有反应,他心下不由焦急起来,紧紧捏住(和谐)司琴的手臂,沙哑着嗓音问道:“琴儿,你生气了吗?” 许久,司琴在他怀里摇了摇头,闷闷道:“……没有。”她蹭了蹭他坚毅温暖的胸膛,抬起头来,和他怔怔对视,“……我现在已经在边关了,可司府那边……怎么办?”原来她刚才是在想司府的事吗?秦以化知道她并不是在生自己起的气,心情豁然就清朗起来,微微笑了下,低柔道:“这个琴儿你不必担心,我会请父王帮忙……总之,我有办法护奶奶和岳母周全,你别担心。” 司琴眼神闪了闪,嗫嚅了下嘴唇:“……真的吗?”他真的能护她奶奶和母亲周全?秦以化笑着凑到她跟前,用嘴唇轻轻地碰触她的,贴在她唇瓣上,低低道:“你要相信我。”这个姿势这样暧昧,让司琴一下子就失了心神,再加上秦以化笃定的语气,司琴不知不觉中,就点了点头。而看到司琴这样温顺、全身心信任他的模样,秦以化嘴角的笑意越漾越深,而后与她唇舌(和谐)相抵,静静地攫取她甜蜜的滋味。 然后,司琴就跟着秦以化上了战场。等达到边境的时候,已经是二十天后了。司府那一边,果然传来消息,说是皇上下令,遣散了司府所有的家丁,只将司老夫人和司夫人关押。本来皇帝是把司府两百多口人都关押了的,这会放了所有家丁,也算是秦以化他们的动作有了成效。司琴便也渐渐放下心来,只等着京城那边传来消息。 边关地方很苦,司琴从小锦衣玉食,哪里到过这种条件艰苦的地方?不过幸而司琴有一种随遇而安的性格,而且也并不是那种娇滴滴的大小姐,而且也吃得苦,渐渐也就适应了这边的环境。而秦以化,见初来时,司琴虽然极其不喜欢边关的环境,甚至每个晚上,两人相拥而睡时,她都睡得不安稳,可慢慢的,她竟然克服了所有困难,而且一句苦也没诉,就那样坚强地呆在他身边。他见到这样的司琴,与平常柔弱的样子完全相反的一个司琴,他只觉得胸腔里溢满了怜爱和喜欢,只觉得自己比以往更爱司琴了。 到边关一个月后,和西戎断断续续发动了三场战死。因为秦以化卓越的领导才能,三场战役都是大秦胜出。而京城里也传来了好消息,说是太傅临刑前,一再强调,司老夫人跟太傅造反案没有丝毫关系,那些证据都是太傅伪造的。所以在太傅临刑后,皇上就下旨放了司老夫人和司夫人,并且准奏司老夫人要带着司府迁至荆州的事。 一切都那么顺利圆满,司琴的心情也逐日好起来。然后,因为秦以化的领导,不到两个月,即刻击败了西戎入侵军队。他们在边关度过了一个夏天,然后在初秋的时候,秦以化清点军队,带着司琴,班师回朝,凯旋而归。 回到京城后,司琴又回到了熟悉的环境,可她却有些不适应。因为在边关的时候,只有她和秦以化两个人,所以一直都是心心相贴着。可回了京城,还有一个长绮,秦以化也有很多应酬,他们在一起的时间骤然减少,这让司琴感到一阵一阵的失落。幸而秦以化懂得她心思,一回京城,即刻处理了长绮的事,让司琴安下心来。然后,他也刻意减少在外面的应酬,除了皇帝的命令和必要的宴会外,他都在府里陪着司琴。 夫妻俩甜甜蜜蜜,经过艰难险阻,还有第三者的干涉,终于走到了一起。 本书完,谢谢一直追文的亲亲们。鞠躬…… 另外,本文的系列文,即三妹司书的《冷心娘子》和四妹司画的《逃跑新娘》在更新中,希望大家多去捧场啊…… 给读者的话: 打个广告,本文的系列文,即三妹司书的《冷心娘子》和四妹司画的《逃跑新娘》在更新中,希望大家多去捧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