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卷 ------------ 2chapter 1 梧桐半死清霜后,头白鸳鸯失伴飞。 书落缓缓提笔在帛纸写下这句诗,眼里是蕴不开的悲伤。泪沿着脸庞徐徐滑落,滴落在纸上。 待雪站在他身边,情不自禁地伸手去握住他的手,可入手的只是一片虚无。 从前只感激他在她落魄时伸手相助,不嫌弃她名声败坏,娶她为妻。二十年相处,相敬如宾,他待她是极好的,岁月荏苒间渐生鱼水之情。 她常想,他们之间并无爱情,可是他们有浓厚的友谊和岁月衍生出的亲情,相处比许多相爱的夫妻更加和睦、默契。 可是这时,待雪恨不能扇自己一巴掌。二十年相濡以沫,她自以为很了解他,现在才知道他二十年无子却不纳妾,从不花天酒地,从不夜不归宿的原因竟是他深爱着她。 待雪满脑子都在想着,原来他爱我,原来他爱我…… 她聪慧敏捷,脑海中念头转过,当初许多不知缘由的事情便有了解释。 心中涌起一丝丝甜蜜,嘴角都止不住的上扬,可是转念一想如今生死两隔,纵使他一腔深情,却注定要空付,心里忍不住怨,怨他情深不露;也怨自己迟钝笨拙。 她看着他一个人孤单寂寞,悲伤痛苦,却只能束手无策,恨不能以身相替。 待雪感激上苍,上苍让她死后陪伴他的身旁,许是成全一段不圆满的恋情。可是成全了她,却未成全他啊! 他包庇弟弟待玥犯错,被世帝削了世袭的爵位; 老夫人责备她不孝无子,他殷殷维护,收养了林思悟; 她病重卧床,是他衣不解带地照顾,从不假手他人…… 生前他守护陪伴了她一世,现在就让她来默默守候他绯色龙影。 希望她会以灵体陪伴他很久,最好到他白发苍苍,安然终老,然后他死后最先就能看见她。这样她就能对他笑着说:“我许下的诺言还是做到了,终究还是陪你白首了。” 即使她要孤单的存在于天地间许多年也无悔了。 时光飞梭,眨眼一十七年已逝。 这十七年里,书落空挂着官职,守着破旧的林家,过着几乎一成不变的生活。头两年,他还为待雪的死悲伤难抑;后来便渐渐放开了,释怀了。每日读书作画,抄写经书,浇花种树,偶尔去她常去的庙宇为她添香祈福。只是后院一直种着她最爱的芍药,三餐里总有她爱的吃食,卧榻之侧少不了她偏爱的乔麦枕头。 这十七年里,思悟辞官经商,成亲生子,娶了江南书香门第的小家碧玉,知书达理,贤惠大方,二子一女承欢膝下。 这十七年里,正帝驾崩,浽帝登基,待玥以正帝遗子身份招揽一批能人于庙堂和江湖。苦苦经营十多年,可惜浽帝使计挑拨他和心腹尹微翰,最终功败垂成。 待玥谋反失败牵连了亲戚朋友,心腹大将们几乎全部抄家灭族。书落是他嫡亲的姐夫,即便十多年手无实权,身为开国功臣林靳豪亲孙,也难逃灾祸,发配看守皇陵终身。思悟早早辞官,得以逃脱牵连,带着妻子儿女前往异乡。而待玥……勤王朝开国皇帝的嫡亲孙子,午时将要被他的堂弟处以极刑! 书落轻抚刚刚摘下的林侯府牌匾,眼神缱绻怀念,近百年的老宅终究人去楼空。 “老爷,时辰已到,该启程了。”林福轻声唤道。 书落却好似没有听到,怔怔地看着老宅。 林福看到他这副依依不舍的模样,忍不住低声叹道:“当初玥世子不去造反该多好,先皇也是容得下他的,毕竟是亲叔叔。我们也就能留在侯府安然度日。” “福子,帝王家的事你不懂,待玥不谋反的话兴许早就被害死了。”书落缓缓说道,低沉的声音听不出感情。 “老爷,这话说不得,被人听去……”林福低声劝道。 书落只冷冷一笑,全不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世事繁华,他见的多了,如今也全然不在乎了。 “我只舍不得这宅子,这是我和待雪的家,”他似在回忆美好的过往,“没保护好待玥,也没守护好家,他日待雪该好好骂我了。” 林福明白书落口中的“他日”指的是他去世的时日,忍不住红了眼眶,想安慰却不知如何说。 待雪在一旁眼泪早已潸然落下。 这座老宅见证了林家的百年兴衰,也承载了他们美好的回忆,可她并不留恋,她留恋不舍的只有书落。 书落挥挥衣袖,转身上马车,林福驾车背侯府而驰,渐行渐远。 而待雪一十七年来首次和书落分开,她要留下看弟弟最后一眼。即使弟弟在法场上,而她在法场下。 当待雪看见待玥时还是不敢置信,这是他清冷高傲的弟弟?面前这个人骨瘦嶙峋,头发蓬乱,眼睛通红,囚服穿在身上空荡荡的,仿佛会被风吹走似的天才萌宝:妈咪不好惹。一年多以前,他暗地拜望书落,一袭墨色轻衫,身姿挺拔,谈笑晏晏,与现在的他云泥之别。 执刑的是刑部尚书季卫康,他宣读完圣旨,等待了半个时辰,时至正午,对待玥行腰斩之刑。 这恐怕是待雪一生中最恐怖的两个时辰,看着自己的弟弟被处以如此极刑,却无能为力。行腰斩的人不会立即死去,身体被砍成两截,神智却是清醒的,待到身体里的血液流干才会死去,极其残忍。 待雪眼见如此惨状,心神受了刺激,头痛欲裂,魂魄飘荡,渐渐昏睡过去。 待雪并不知道此时有位贵人出手相助,而她和待玥的一生得以改变。 当她清醒之后,入目的是一间古朴典雅的屋舍。 她穿衣下床,推开门,一袭紫衣入眼帘。 眼前之人乌发如墨,高贵优雅,仙气撩人。待雪定睛细看,竟是昔日受世帝挑拨蛊惑的心腹尹微翰! 待雪还未言语,尹微翰便俯身作揖:“郡主,别来无恙。” 待雪略一思索,便知待玥兵败后尹微翰落入世帝手中得不到好下场,此刻见他这般想来非一般人了。 待雪微微一笑:“多谢仙人出手相救了。” “小仙当不得,”他眼波流转,眼里闪过恳求之色,“小仙有一事求郡主相助,望郡主成全。” 果然有事相求,待玥心中腹诽,自己不过一介鬼魂,能有什么帮的上他。 尹微翰见待玥并不言语,心中忐忑,劝道:“郡主,这事于您有益无害,您进入轮回道,回到四十多年前,改变您、玥王、林侯爷等人错了的命道。” 待雪听此言论,心中震惊:“我能回到过去?” “正是,妖界作乱,有妖物误入人界,改了已定的命盘。您的弟弟玥王正是南斗第五星天相星下凡历劫,原该玥王登基为帝。而小仙乃南斗天机星,奉命辅佐天相星。可是如今命盘打乱,玥王怒死,天相星呈妖冶之色,欲入魔道,降灾祸于世。天帝命小仙向郡主求助。” 待雪暗忖:改变历史?好罢,即便要我付出一切,我也想改变过去,让我爱的人获得幸福。 “那我需要付出什么?或者说会有报应?” 尹微翰道:“郡主本就是命盘之外的不定之数,也唯有您可以改变现状。命道已乱,郡主只需定天下大势,其余小事无需细究。” “就是说待玥定要称帝?”待玥争了半世也只为争那座宫闱里的九龙帝位。 “不只如此,您和林侯爷结为夫妻,执手终身方算定天下大事。” 待玥宛然一笑:“我自然会和书落白首,只是为什么我们婚事也算天下大势?我又为什么不在命盘之内?” 尹微翰又作揖,神色恳切:“此事全在郡主了。郡主乃福缘深厚之人,遇难自会化险为夷,您本就是三界的贵人。小仙不能多道天机,就此别过,郡主保重。” 待雪还想追问,但神志突然恍惚,仿佛魂魄被逐渐抽离,然后忽然倒了下去。 半睡半醒之际,只感觉身体被一股柔和的力道托着,浑身舒畅,渐渐再无知觉了……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重生~(^_^)~ ------------ 3chapter 2 第二章 “公主,醒醒,已经辰时了,皇后娘娘在等您。” 待雪神志渐渐清醒,抬头看到的是吕嬷嬷慈祥的面孔绯色龙影。 嬷嬷是母后的乳娘,此时已年过半百,青丝里夹杂着银发,但身体尚算健朗。待雪记得这位仁厚慈善的长辈在母亲去世后照顾他们姐弟多年,最终操劳忧虑而死。到吕嬷嬷去世,待雪和待玥再也没有可以全然信赖的亲人,豆蔻年华的长姐带着幼弟在风云莫测的承都过着表面风光内里辛酸的日子。 待雪低首看见自己的手掌和身躯,约莫是十二、十三岁的身躯。在勤国,女子十五及笄便可出嫁,前世因错付深情,待雪年过十八被其叔世帝强令出嫁,让朝堂内外看尽笑话。 “这一世,我会步步为营,助待玥登上皇位,与书落白首此生,还天下一个太平!”待雪思忖颇多,面上却扮作纯真无邪的模样。 不知现今是何年何月何日,待雪只好旁敲侧击地问嬷嬷:“嬷嬷,今日初几了?我想去见皇弟。” “公主,今日是十五,可您今日是见不着二皇子的了。皇后娘娘唤您去前殿,您得快些梳洗。”嬷嬷轻声安抚。 “母后唤我何事?”待玥低声问了,可是嬷嬷并未仔细回答,只道:“许是有些大事,皇后娘娘脸色不太好。我伺候娘娘这么多年第一次见她生这么大气。” 母后一贯沉着冷静,不知何故惹她如此生气。 待雪细细思索,时隔多年,岁月蹉跎,她已不大记得起前世此时发生的事情,只是隐约记得此时父皇专宠了一个民女,封为丽妃,母后大怒,后来丽妃似乎做了些有损皇家尊严的事,母后严惩丽妃,父皇顾念情分只将其打入冷宫,一众知情人封口。 母后从不让她知道后宫肮脏的事,她只从下人那儿听说了些许。彼时,她贵为一国公主,地位超然,对这些事也是不太在意的。 如果母后当年没有自尽,以母后的才智聪慧必定能护佑她们姐弟。年少时的待雪并不知道她聪明绝顶、才智无双的母亲会如此贞烈为她绝望的爱情殉情,甚至就这样撇下他们姐弟。不是没怨过、恨过,直到死后化作孤魂的十七年才明白:爱到深处,情不由己。 四月,桃花纷飞,阳光明媚,透过雕梁画栋的窗棂射进屋中,照在待雪的脸庞。待雪微微带笑,眉目舒展,顾盼生辉,眼里流转着微光。 时光流转,仔细算来,待雪上一次看见她还是四十一年前。她与记忆中相差无几,还是一头青丝挽成华髻,只插上一只倾云托福簪,容颜淡上铅华,服饰依旧简雅大方不失华贵。她是勤国的皇后,是这座宫殿的女主人,是待雪的母亲…… “母后……”待雪低声唤她。 皇后娘娘从沉思中醒来,对待雪微微一笑,笑容却有丝苦涩。 “待雪,过来母后这儿。” 待雪一步步靠近她,直到扑进她的怀中,她的身上有淡淡的梅花香味,点滴入心,如此简单地安慰了待雪满心的疮痍。 “都快及笄的姑娘了,这般跟母后撒娇也不害臊。”皇后轻轻刮了刮待雪的鼻梁,宠溺的笑笑。 待雪想起早前嬷嬷的话,“谁惹母后不快了?听闻母后今日生了气。” “谁又敢在你面前嚼舌根?这些闲言碎语不必听,污了你的耳。”皇后神色淡然。 “是嬷嬷告诉我的,必是真的,只是你不愿告知我。”待雪颇为气恼。 “还生气了。我在你这般年纪都做新嫁娘了,怎还任性闹脾气?” 待雪知道母后是真的不愿告诉她,也不再追问,只依在她身边喝茶、吃点心天才萌宝:妈咪不好惹全文阅读。 时至隅中,母后牵起待雪的手,“今日要招待贵客,你可不要失了礼节。” 待雪一愣:“贵客?” “定国侯林望风携子面圣,林书落跟你年纪相近,人品端方,你可以跟他交个朋友。” 林书落?待雪心中一惊,难道她在此时就已经见过书落了?隔了漫长的岁月,她已经记不清在她十三岁时有没有见过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了。或许因为她的重生,历史的轨迹此时已经改变? 皇后察觉到待雪的细微情绪变化,“你要是不愿意见生人,不见也无妨,但你的祁哥哥也在席间,你不是念叨他许久了吗?” 祁哥哥?祈晏?是了,她痴心错付许多年的人,她自幼恋慕的人,她的初恋。是什么时候喜欢上祈晏的呢?待雪自己也记不得了。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祈晏有没有喜欢过待雪,待雪至死也不知。 祈晏在遇见世帝之女李付静之后,便热烈追求,他在诗词上颇有造诣,写了许多名满勤国的诗句,他们之间的恋情一度成为坊间的谈资,引少妇少女心驰神往。彼时,待雪因嫉妒做错了些事,而刚刚改朝换代的新旧公主难免被放在一起大作比较,结果自然是李付静完胜。 待雪沉静在失恋的痛苦中,又被世帝强行命令下嫁给林书落,心中沮丧郁闷,加之并不在乎虚名,故而从未公开解释一些落井下石的小人泼的脏水。 “母亲,我随你去。你可不要再打趣我了,我与祁哥哥只有兄妹之情。”待雪的语气颇为认真。 “前几日还说以后要嫁与祈晏这般的才子,今日就变了。幸亏母后没当真说与你父皇听,若是你父皇赐婚可如何是好?” 待雪心中也觉得庆幸,庆幸重生的时间合适,许多事情还没发生,还可以改变。 皇后领待雪踏入主殿偏室时,正帝正夸赞书落才识渊博、文武双全。 待雪一眼便从众人间找到了书落。他穿一袭墨色流云纹银线滚边朝服,黑发以镶玉鎏金冠束起,修长挺拔,气度逼人。唯一的缺憾便是额头有一块并不大的红斑,但书落肤色白皙,便显得红斑尤其的醒目。 书落察觉到待雪的目光,抬首与之对视。待雪知道这样注视初次见面的人是不合礼节的,却无法转移目光。她等了太久,陪伴在他身边,默默注视他,可他却不知她的存在,不分给她一丝目光。 待雪在席间颇有些心不在焉,她的目光情不自禁地转向书落,恐怕连书落每道菜吃了几口都一清二楚,待雪自己也觉得羞赧。 她不同于平常的行为也引起了祈晏的注意,不过祈晏此时初识李付静,情窦初开,对自幼粘着自己的妹妹喜欢上别的男子全不在意。 参晏结束,回到栖凤殿前殿,皇后把待雪搂在怀里,“我的公主真是不知羞,对林侯家的小公子一见钟情也不知矜持点,直直地盯着看,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现在这会还魂不守舍的呢。” 待雪羞的低下头,“当真这般明显?那书落发现了?” “呦,都叫书落了?”待雪叫习惯了,一时没改过来,好在皇后娘娘并未多心。 “你父皇先前与我商谈将你许配给林书落,我见你痴心祈晏,书落又相貌不佳,并不同意,还与你父皇大吵一架。如今你这般倒也好,林家小子人品端方,气度非凡,将来必成大器,必是良婿。” 作者有话要说:之前人物设定有问题,o(n_n)o~略有修改 ------------ 4chapter 3 待雪觉得很迷茫,她的重生把原本的历史轨迹打乱了。她不记得正帝十一年的时候有没有见过书落,那时他倾心祈晏,即便见过也不曾放在心上。 而现在,拜英明睿智的母后大人所赐,整个皇宫都知道她钟情林侯爷的独子。更糟糕的是,他们都以为祈府大公子移情世王爷之女静郡主,公主为情所伤,退而求其次选择了林小侯爷。毕竟,祈公子貌若潘安,玉树临风,非林小侯爷可比。 待雪听到这些流言很气愤,也很心疼,可她却什么也做不了。长公主曾于文武百官前道非祁家大公子不嫁,也曾在中秋佳节吟诗颂月暗寄相思于他,一番真情,溢于言表,这是全天下人都清楚的事。不如将错就错,当个受害者,是眼下最好的选择。 可……她的书落却受了无妄之灾。待雪思及此竟茶不思饭不想,只想去书落身边静静陪伴。可是宫规森严,又怎能如愿? “公主想什么这么入神?” 吕嬷嬷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待雪恍然醒神,“嬷嬷何时来的?” “刚来不久肉文女主养成记。公主莫要伤心,依奴婢看林小侯爷的才华绝对不输祈公子。”待雪听闻嬷嬷的安慰,心中颇为无奈,她对祈晏的情早就磨光了,谈何伤心。“今日皇上钦点小侯爷为诸位尚书房的皇子点评文章,现下正在讲学呢。” “嬷嬷是说,他此时在宫中?”世事竟如此巧合,她正想方设法去寻他,他却来了,她与书落果真是前世今生的缘分。 “确在宫内。这林小侯爷相貌上虽有缺憾,才学却是绝佳的,圣上都赞不绝口。又是将门出身,武艺必然不凡……”嬷嬷仍絮絮叨叨地说着,待雪却只想着书落真在宫中,嘴角不禁上扬起细微的弧度。 “我记得母后那儿有一只玉竹碧萧,嬷嬷快去替我向母后讨来。”待雪拉着嬷嬷衣袖,嬷嬷一向宠待雪,便答应了,却还是问:“公主要那玉箫做什么?” 待雪不语,只催促道:“嬷嬷快取来。” 嬷嬷拗不过待雪,只好去了。 待雪年少时地位超凡,养尊处优,性子有些高傲张狂,但确实纯真洒脱。后来经历剧变,才压抑本性,成了沉稳内敛的性格。 待雪觉得自己现在仿佛真的变回了年少时的自己,为了喜欢的人一个笑容便能不管不顾,公主的矜持也能舍得下。 待雪伏在案前,略思索了会,提笔写下《淇奥》。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既赞其是德才兼备、忠贞仁厚的君子,又宽慰他男子气度在于气质修养,不在外貌上。 待雪一手梅花小楷深得皇后真传,清秀娟丽不失洒脱;书落擅于行楷,笔道顺畅,潇洒多姿,行笔巧妙。前世待雪陪伴书落一十七年,闲暇时常依照书落的字临帖,粗看仿若真迹,相似九成。尤其“林书落”三字堪能以假乱真,怕是林侯爷本人也不能难辨真假。 待雪眼波流转,眼底笑意渐深,提笔以行楷在信首写下“林书落”,又以行楷在信尾题上落款“待雪,正帝十一年三月中旬书”。 她自己细看了看,颇觉满意,遂放下笔,嘴角挂着顽皮的笑。 嬷嬷进屋便看见待雪嘴角掩饰不住的笑意,“公主又欺负了谁?” 待雪笑而不语,轻轻把信折叠起来,放进信封,仔细糊了口。 “公主莫不是写信给林小侯爷吧?”嬷嬷年纪虽大,却并不愚笨,很快就想通了,“这只贵重的碧竹玉箫也要赠与林侯爷?” 嬷嬷见待雪笑意渐深仍不答话,忍不住道:“公主殿下,他何处这般讨你喜欢,您见上一面便这般倾心于他?” 待雪一愣,想了一会,道:“非要说何处,那便是相貌吧。” 她见他时,眼里心里全是这个人的相貌,漆黑如瀑的发,斜飞入鬓的眉,深邃幽深的眼,一袭墨色朝服衬的肤色白皙,整个人清雅俊秀之极。他的眉目刻在待雪心里太久了,闭上双眼都能在心里描绘出来。所以,真要说最先打动她的应该是相貌了。 嬷嬷困惑地想了想,随即点了点头,“便如我家死去的糟老头,再邋遢,也是讨我喜欢的。” 一旁推门而出的待雪顿了顿,手停在门框上两分钟才僵硬地迈出步伐。 粉雕玉琢的小人儿蹬着小短腿扑进待雪怀里:“姐姐,听说前两日你去见了姐夫,所以没有来看我。你是不是有了姐夫就不喜欢我了?” 待雪把幼弟抱坐在腿上,忽悠尚不通人情的小孩,“自然不会了重生之骆颖。你如今两周岁了,姐姐认识你已两年,可姐姐认识姐夫才短短几天,当然是我们的情分深了。” 待玥歪歪小脑袋,点点头,表示认同。片刻后,又叫嚷起来:“不对!等我长大了,就变成你们情分深了。” 待雪不知幼弟这番逻辑怎么得出的,但不得不说——真相了。等到待玥长大成人,待雪早嫁给书落了,毕竟一个两岁娃娃成年还很遥远…… 待玥憋了憋嘴,把脸贴着待雪的胳膊蹭,委屈道:“从前姐姐最喜欢的男子是我,以后就不是我了……嘤嘤……” 待雪把待玥抱在怀里,想到前世待玥惨死,眼神一暗,手臂收紧,把待玥抱的更紧了。 待玥觉得不舒服,略略挣扎,可是紧抱着他的手臂并没有放松。小孩伸出短短的胳膊,回抱住待雪,“好吧,我知道你最喜欢我,也不用抱这么紧。我也喜欢你。”说完奉送香吻一枚。 待玥趴在姐姐身上,“你喜欢姐夫什么呀?” 待雪犹豫道,“呃……他长得好看。” 待玥瞪着眼睛,“我长得也好看。” 掐掐待玥粉嫩的脸蛋,“小醋坛子!你不信的话,可以自己去看。若是我赢了,你帮我交点东西给他;若是我输了,你就将这些东西赠与姐夫,安慰下他。” “一言为定,不许耍赖。”待玥板起脸孔,认真道。待雪看着小包子上当受骗的样子差点绷不住笑出声来。 有个比自己笨许多的弟弟,还是挺有趣的。嗯……若不是公主不能进尚书房,姐姐也不会这样做,原谅姐姐啊…… 正向尚书房跑去的待玥小手里赫然拿着一封信和一管玉箫。 尚书房。 林书落已经给大皇子、二皇子讲完课,正在给三皇子讲解《政传》。听到侍卫通传“五皇子驾到”,心中疑惑:五皇子年仅两岁,怎么会来尚书房呢?一定是听错了,或许是已年近五岁的四皇子来旁听。 可当一个小不点手里拿着一封信和一管玉箫跑向书落时,书落还是恍惚了。只见小不点怔怔地盯着他看半晌,眼里流露出崇敬之情,口中喃喃道:“姐姐说的竟是真的,姐夫真的比我好看!” 小短手把藏在身后的书信和玉箫递给书落:“姐姐赢了,所以我要把这个交给你。” 书落接过,“这是给我的书信?” 待玥用力点头,“是情书。” 书落:“……” “我姐姐很喜欢你,我也喜欢你。我姐姐虽然不聪明,又任性,却很听话。你以后要乖一点。” 书落:“……” 此刻待雪在尚书房的话,就会发现这两句话特别熟悉。 皇后娘娘语录:“待雪虽然不聪明,又任性,却很听话。待玥,你要向姐姐学,你以后要乖一点,别再……”待玥模仿的很好,连语调都很相似。 待玥抱着皇姐的大腿,“姐姐,姐夫头上红红的东西好好看,我也要!” 待雪:“……” 作者有话要说:小斯码文很辛苦,大家留言的话,我会更有动力的!!(*^__^*)嘻嘻…… ------------ 5chapter 4 今日是皇太后生日,正帝一向恭敬孝顺,太后的生辰举办十分隆重,不仅宴请文武百官、亲王侯爵,就连驻守边疆的将领也受邀了。 待雪领着待玥候在栖凤殿,皇后娘娘备好三人要送的贺礼后便领待雪们前去华临殿。华临殿宽敞恢弘,只有历年举行重要宴会的采用的到。 待雪前世今生参加数不清的此类聚会,实在难以提起兴趣。再华丽的广袖临仙舞观看这么多次也索然无味。 皇祖母经营半生助正帝登上龙座,自己当上圣母皇太后,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肉文女主养成记最新章节。可谁知天意弄人,正帝英年早逝,世帝篡位,江山落于旁人之手。而皇太后偏安珨城,孤老终身。 算算时间,距离前世正帝离世还有十个月。愿她年逾而立的父皇能度过明年初春的那场劫难。 “母后,我出去走走,稍后便回来。皇祖母、父皇问起就说去消食了。” 别人不了解待雪,皇后却是深知她的,不多加追问便点头答应了。 待雪悄悄走出正殿,在偏殿扫视片刻没有看见林书落,颇为失落。高官重臣都在前殿上座,偏殿里坐的都是些后生晚辈。正要离开,角落一袭绯红衣衫吸引了她的注意,正是李付静。 李付静身旁围了四名男子,不知在谈论什么,气愤和谐。待雪目光扫过那四名男子,都是青年俊秀,才貌俱佳,前途无量——上届科举高中探花的冠参,定北侯幺子莫屈非,刑部尚书次子金耀光,新晋尚书令方元昊。这些人有的功成名就,有的大未必佳,有的冤死牢狱,有的退隐官场。 李付静此时已十五岁,被正帝赐封号“玉明”,寓意掌上明珠,可见正帝疼爱。可待雪却记得前世她晋升公主后立马求世帝撤换封号为“圣光”。正帝的这番疼宠并不被领情,对李付静如此,对她的世皇叔也是如此。 莫屈非退后一步,作揖,“此番来京识得玉明郡主真是莫某大幸。” 李付静也作揖道:“识得莫公子才是付静之幸。” 她年芳十五,身姿妖娆,细腰不盈一握,清水芙蓉,容色动人。待雪相貌不不输她,但眉宇间却没有李付静的楚楚可怜。 金耀光无不担忧道:“祈晏对你这般深情,公主殿下会否为难与你?” 李付静神色凄楚:“我与公主是自幼相识,多年的情分。我绝不愿因男女感情上的事毁了我们多年的姐妹之情。”她的声音柔弱婉转。 待雪腹诽:我与你自幼相识是真,可是也只一起吃过几顿饭罢了,哪来的姐妹情深? 方元昊安慰道:“公主殿下高贵大方,想必不会因此事错怪你。如若你实在担忧,可自行向公主请罪。” “我并无伤人之心,可是感情的事总是身不由己。没能早发现祈哥的心思,切断与他的联系,害的他如今为我所累。我不求公主原谅自己,只求她能原谅祈哥。” 待雪听及此,心中怒火渐深:不说今生她无心祈晏,便是前世她也不曾为难迫害,只自己伤心难过,可话从她口中说出就明里暗里指出她暗中为难。 有人轻拍了拍待雪的肩膀,待雪回首,见是祈晏,微弯弯嘴角:“祁哥哥,好久不见。” 祈晏,她前世钟爱十多年的人。就算如今她对他的爱已经被时光磨光,可是青梅竹马的兄妹之情还是在的。祈晏此人,文采风流,痴心多情,重情重义,只可惜爱上了李付静。待雪前世做错了些事终伤了他们自幼的情分,如今想来他从不失为一个好兄长。 “怎么不去前面聊天?一个人在这里发呆。” 待雪难以推辞,只好跟随他去。 几人见待雪忙行礼请安,待雪让他们平身,闲聊问候了几句。 前面的书案上有几幅字,待雪拿起看了看,是他们几人作的诗。冠参不愧是上任科举的探花,诗作意气风发,直抒胸臆,更有兼济天下之意。其他三位男子的诗作平平,并无太大出彩之处。惟李付静的诗婉曲缠绵、辞藻华丽,言辞间有遗世独立,难觅知音之慨。就算待雪对她颇为愤慨,也不得不承认她在诗作上确有小成重生之骆颖最新章节。 待雪将他们诗作的优点赞赏,也委婉地提点了不足之处,宽慰几句。几人也非胸量狭窄之辈,对待雪的点评虚心受教。 “玉明郡主的诗典雅清丽、韵调优美,难得的佳作。听闻你诗友颇多,竟无人能比心?”待雪微带笑意说道,只这笑意并未到达眼底。 世王爷长女玉明郡主引坊间平民诗人华渝为知己,不论出身,这是众人皆知的事。 李付静迟吟片刻,正要开口,待雪盈盈一笑:“旁人不说,我这异姓兄长祈晏的才识也是闻名天下的,难道也入不了郡主的高眼?”待雪这番话说得不留情面,偏生笑意盈盈,语气温婉,好似打趣般,“这般的话,那我辈才识学浅怎敢与郡主相交?” 李付静面色冷凝,却只能强笑道:“付静不敢。” 待雪指了指祈晏,“本宫这兄长貌似风流,其实用情专一,在郡主众多追求者中也不遑多让,万望郡主不要辜负他一番深情。” 祈晏忍俊不禁,“这还需你说。我与付静两情相悦,她自不会辜负与我。” 待雪听此言,静了静,随后复杂一笑。 祈晏又怎会知道后事如何呢?待雪却是知道的,祈晏为了她拒绝了皇长女的求爱,推了自幼定下的婚事,一心相待,可她最后却是嫁与他人为妻。这些情爱琐事,待雪不曾留心,实在是名气太盛,侯府的丫鬟小厮听闻了,私下谈笑几句。前世待雪很好奇,她李付静是怎么诱祈晏拒爱退婚后悔婚另嫁他人竟还能与祈晏引友交好?甚至得到举国的理解,无人唾骂?现在待雪似乎有些明白了。 待雪故作诚挚道:“本宫与玉明郡主相交不深,实乃一大遗憾。以后郡主闲暇可来歆音宫坐坐,本宫以诚相待。” 李付静笑容僵硬,“道谢公主怜爱。” 金耀光:“我等原以为公主殿下钟情祈晏,还怕殿下为难于他们二人。如今看来,坊间传言不可信啊。” 这刑部尚书是聪明人,竟教出这样愚笨的儿子。这样的话私下说说就罢了,当着待雪的面无疑是扫她的面子,还会引她不悦。 待雪面不见怒色,“我确说过恋慕祁哥哥,年幼戏言怎可当真?”话锋一转,“尚书府公子与易芳阁兰姑娘以友相交,听闻金大人很生气,将你怒打一顿。” 莫屈非笑道:“我在北疆就听闻此事了。金兄……” 众人围绕此事调侃金耀光,其乐融融。 金耀光面色伤感,“我确爱慕兰姑娘,奈何流水无情。” 待雪见他面色难过,不似作假,安慰道:“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话音刚落,听得身后有人说道:“公主说的好。”声音低沉爽朗,很有磁性,待雪一听便知是谁了。 待雪回首,见是林书落,嘴角不经意就扬起了笑容。 先前与他们谈诗聊天,脸色一直挂着笑容,可此时的笑容却极其生动,整个人都鲜活起来,回眸一笑百媚生。 林书落的眼里只有她的笑。很多年后,她的这个笑容依然印在他心里。 其他人见到这样的待雪也不禁为其所动,半晌才回过神来。 作者有话要说:打滚!耍赖!求包养!求留言!下章周二之前更!有留言会加更!!!(*^__^*)嘻嘻…… ------------ 6chapter 5 待雪与书落在御苑散步,待雪的心情无疑是雀跃的,但书落几番欲言又止,待雪便知他是真的有话要说。 待雪停下脚步看着右边眉目清朗的男子,“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他抬首,复又低下,“殿下若需臣相助,直言便可,臣必会倾力相助,无需戏弄微臣。” 待雪不知他所言何事,“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 他终于不在低首,抬头直视待雪双眼,“公主钟情于臣不是做戏给祈公子看的么?或是给天下人看的?” 待雪注视着他幽深如古潭的眸子,歪歪脑袋,笑道:“你为什么这样认为?” “殿下倾情祈公子天下皆知,此番祈公子移情……” 待雪打断他的话,“我昨日喜欢他,今日就不能不喜欢了?不管他有没有喜欢上别人,我都不喜欢了!” 书落被她的话弄的一时语噎,滞了滞才说:“微臣相貌丑陋,配不上公主。钟情公主之人比比皆是,公主无需挑选微臣作为人选。” 待雪听到此处才知他的心魔:他自幼为容貌不佳所苦,缺乏自信心,待雪追求他,他也只以为待雪另有他意。 待雪目测两人身高差距,此时待雪年芳十三,身量尚未长成,比之将门出身、年逾十六的林书落相差了近两个头的高度。 待雪索性站在旁边的石凳上,这样她就高出他些许了,说话也更有气势。 “我喜欢的就是你这个人,你容貌美丑与否,你都是你……”待雪停了停,本想说昔日名士貌丑骇人,却娶了位美貌女子,二人牵手偕老,举案齐眉,转念一想自己是来表白的,不是来说教的,“我喜欢你的字,你的画,你的诗,你的发,你的眉,你的学问,你的气度,”许是待雪的告白太过热情,林书落脸颊微微发烫,就连耳朵也染上一抹红色,“就连你害羞时会红起的耳朵也是喜欢的妻子的外遇最新章节。”听到待雪最后的话,耳朵愈发的红了。 待雪见他仍是低头,以为他仍不为所动,不免失落道:“若是我容貌有毁,你看我与如今一样吗?” 待雪此言是有深意的,因为前世她便因意外在脸上留了疤痕,毁了容貌,但书落待她却与从前一般无二,甚至更加悉心。 果不其然,林书落急急答道:“自然一样,可这只是假设,公主天人之姿……” 待雪看着他的眼镜,认真地说:“同心同理,你容貌好与不好,你都是林书落,都是一样的。” 书落静默良久,“公主临我的字可真像。” 待雪想起前世待在他身边,他时常练字,待雪就待在旁边临摹。那段时日虽说寂寞漫长,却也安稳静好。 她从石凳上跳下,“可不是,我临了许久才学的有些像,有些字好学,像真、得、学……”待雪一边说一边拿指蘸水在石桌上以书落的笔体写这几个字,“可有些就难学了,展、默、酸、恐……” 书落见她的恐写的确实不像,就以指蘸水在桌上写了“恐”字。待雪随他行笔也写了一次,这次写的几乎以假乱真。 “那酸呢?”待雪催促道。 书落淡淡地笑了笑,写了“酸”字,待雪跟着写,写的十分像。 两人一个写,一个跟着临摹,就这般写了许多字,默契十足,写的字极其相似,仿佛出自一人手笔。石桌上的字迹很快便被风吹干,很快又被写上字,如此反复几次。 书落终于停下手,待雪也跟着停下,她眉宇间还留有意犹未尽之意。 “公主之前所言属实,并非戏弄于我?” 待雪闻此,心中哀怨,他怎么这般不信人言?却还是坚定地点头:“绝无假话。” 林书落淡淡一笑,“就算你欺骗我,我既已当了真,便只能是真的了。” 待雪被他的话绕糊涂了,还不待追问,脸上覆上了一只温热的手,听的心上人道:“那我去求圣上赐婚,你可愿意?”待雪登时昏了脑袋,仿佛梦中,又见面前书落俊秀的面孔,话未禁思考便脱口而出,“嗯。” “再回答一次?” “好。” “那我们去求圣上赐婚。”说罢便牵着待雪的手往华临殿走去。 待雪听此才醒悟,她居然被美色所惑,糊里糊涂地答应了他的求婚! 虽然很想再嫁给他一次,可是现在她才十三岁,是不是太小了点?不过很快她的注意力就被他们相握的手所吸引:书落的手骨节修长,腕上带着墨色沉香手串衬的肤色白皙。 书落和待雪踏进华临殿前殿便吸引了满殿百官的注意。毕竟这段风流韵事在承都传的沸沸扬扬,闺阁中的少女都难不知。大家对皇长女的这段恋情都抱着看热闹的态度,公主殿下情变也太快了些。可是林书落身为开国功臣林靳豪亲孙,随父亲驻守北都,小小年纪便立过战功,才思敏捷,尤为可贵的是从无情债缠身。或许坊间闺中少女追捧祈晏文采风流,可他们这班朝中重臣更为看重林书落,这样的男子堪当大任,才是勤国未来的栋梁。 书落牵着待雪的手,走到殿正中,拉着待雪跪下终极电能。全殿的目光都集中在他们二人身上,大殿里寂静无声。 “臣开国侯世子斗胆请圣上赐婚。” 正帝原就有将待雪许配给他之意,现下两人情投意合,正中下怀。 “书落是林靳豪亲孙,当年老侯爷辅助先帝打下半壁江山,开国有功,书落将来也是要袭开国侯的爵位的,这般倒也般配的上朕的长女。”言罢,语多感慨,“待雪是朕第一个孩子,也是惟一的女儿。朕国事繁忙,并不能如平常百姓家里父亲般疼爱女儿,但爱女之心相同。特封皇长女为庄嫄圣公主,食邑增至四千户。晋封礼挑吉日在办,待公主及笄再行婚事。” 待雪前世今生对这位父皇感情都不深,帝王家亲情浅薄,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哪里谈得上天伦之乐、承欢膝下。可是如今听得这番前世并未听过的话,不禁悲从中来。纵使他将舅父贬谪西疆偏远之地,纵使他与母后总是针锋相对,几次三番言明废后,纵使身为皇长女对待他也要小心翼翼,步步为营,纵使他对她的父爱中掺杂着利用和隐瞒,可他依旧是她的父亲,终究血脉相连,他的存在就是母后、待玥和她的依靠。 待雪双手平举在额首,恭敬叩首,行了稽首大礼,“儿臣谢父皇恩典,祝父皇万寿无疆,龙体安泰,长乐未央。” 晋封的旨意刚下达,殿里便响起此起彼伏的恭贺声。毕竟开国至今还不曾有公主未至及笄便赐封号,还是正一品公主封号,又即将嫁入林侯府,足见其在朝内的地位。 待雪噙着笑,一一回礼,忽觉一只温热的手握住了她的手。书落握住待雪柔软温润、纤如竹笋的手,细细摩挲,嘴角挂着愉悦的笑容。 待雪前世今生认识他四十年了,还从未见他开心成这样。就连前世他们成亲,他虽高兴,却不如今天这般。问他为何开心,却也不说。待雪便不再问了,以后她总会知道的,不急在一时。 一个时辰已过,戌时以至,皇太后先行离去,正帝和皇后随即也离开了。 待雪目送父皇、母后离开,冷不丁看见母后投来犀利的、满含警告意味的目光,不禁微颤了一下。 待雪的细微反应被书落察觉,不由担忧地问:“怎么了?可是冷了?” 待雪摇头笑笑。 华临殿内的百官已快散尽,林望风叮嘱书落早点回府便也先走了。 待雪纵使满心不舍,也终要分别。 书落细细看待雪的眉眼,眼里满是深情,脱下腕间的沉香手串,执起待雪的柔夷,轻轻套上沉香手串,“沉香可能不讨姑娘家喜欢,但是能降气温中,暖肾纳气,你若不喜欢,就脱下放在床头,闻着香气也好入眠。” 书落说的普通,待雪却只这沉香是奇楠香,极难得,堪称救人济世的护身至宝,可遇不可求。 前世婚后书落也曾想赠这串沉香佛珠给待雪,待雪因其太为贵重推辞未收,书落也只淡淡笑了笑,不见半丝不悦。如今待雪只遗憾当时若是接受了他的心意,他心中一定会开心吧。 待雪小心翼翼地摩挲手串,宛如对待易碎的玉石,面上浮现怀念的神色,“我会珍惜它的,书落。” 作者有话要说:求收藏!求打分!求评论! 大家是希望他们早点结婚,还是再过上五年结婚呢??? 大家提提意见吧!! 明天同学生日,评价多的话,小斯也许会打了鸡血的加更哦~~~ ------------ 7chapter 6 待雪因为未经母后同意便与林书落“私定终身”,母后大人狠狠地生气了。 待雪觉得很委屈,明明书落是在文武百官、皇祖母、正帝、母后和林侯爷眼下请旨赐婚,天底下没有比这更光明正大的婚事了。 梅影看见公主殿下前来请安,为难道:“公主殿下,娘娘说身体不适,不见人。” 待雪一听便知是母后不愿见她的托辞,“母后身体不适,那本宫更要进去看望了。” 梅影想再拦却拦不住,只能哀怨地看着待雪。待雪装做没看见,踱步踏进栖凤殿,“母后还在生气?都这么些天了,还没消气。” 皇后果然是借病不见待雪,此时正在榻上看书,见待雪来了,只淡淡瞥了她一眼不说话。 待雪凑过去看,皇后读的是《美人传》,是民间一位文人汇集前朝后宫江湖出名的美人事迹所编的书册。毕竟前事不可考,后人又以讹传讹,加以所书之人的想象,所以书中的故事浪漫不羁,有点不切实际。 “母后喜欢看这种闲书?” 皇后淡淡地说:“书中所述前朝济德公主不遵父母媒妁之命,与士大夫齐国宕有了私情,暗结珠胎,帝后无奈只能将其下嫁给齐国宕,婚后生了女儿全才少年全文阅读。可这齐国宕却不忠于济德,瞒着她养了外室,外室生了长子以为能谋取妾位,谁知济德知晓此事,竟发了疯杀了丈夫后自尽。可怜一国公主竟成了疯女人!” 待雪额间冒了冷汗,母后这是指桑骂槐呢?怎么她读这本书只看出齐国宕的负心和济德的敢爱敢恨? “母后是生气待雪未先知会与你?是书落急匆匆地要去请婚,我也是吓一跳的。”待雪委屈道。 皇后神色复杂,“林书落也只与你见过两面,话都未曾说上几句,便作出那般深情款款的样子。我原以为他风评极佳,想来也是俊杰人物,如今倒不这么认为了。” 待雪注意到皇后的神色,笑出声来,“母后多心了,他自然是为我所折服,倾心于我了。” 书落究竟何时喜欢上她的,她并不知道,她只知前世嫁与他时,他便悉心相待。她就算怀疑遍天下人,也不想去怀疑他。 皇后见待雪这副模样,最终还是揽了她的肩头,“少年不知愁滋味。你这般不知世事的样子,我怎么放心将你嫁入林侯府?” 待雪静静倚在母后怀里,意味深长地说:“那母后定要活的长长久久的,哪日待雪受了婆婆欺负,你还要帮我讨回来。” 皇后戏谑看着待雪,“你这么任性,以后就让你的恶婆婆欺负你好了,我也好出口气。” 待雪看母亲笑的开心,心中希望母后永远这般言笑晏晏,犹豫再三,“母后,若你是那济德公主,发现夫君不贞,你会怎样?” 皇后微笑,笑容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这如何一样?她是公主,我是皇后,我的夫君是皇帝,这辈子他注定对我不贞。嫁与帝王家还求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 待雪听得皇后这么说,内心也酸涩,却无从安慰。 皇后轻抚待雪的发丝,“这么点事都看不开,如何当得一国之母。如今后宫中,四妃俱是本分之人,下面的成不了大器,这凤位做的安稳便已如愿。” 待雪暗忖:即使母后这般聪慧,以为局面尽在掌握,却想不到父皇会死于非命。不管父皇是为人所害,还是突发疾病,我都不能让母后为之殉情。我绝不能让命轨如同前世一样。 “母后,我日后出嫁,若夫君不贞,我是绝不会如济德一般杀夫自尽的。”待雪故意说道。如果是前世此时的她,未经大变,性格张扬刚烈,若夫君背叛,即使不会杀夫自尽,也会做出些报复的行为,就如前世祈晏情变后做下的错事。可是现在的她历经沧桑,学会了委曲求全,学会韬光养晦。 皇后诧异,“我原以为你性子随我,却不想随你父皇。” “母后言下之意会如济德一般?母后怎可如此?” “济德名声不佳,为其父所弃,也不讨婆婆喜欢,被夫君背叛,杀夫殉情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待雪不禁握住皇后的手,“母后,济德的想法太过消极。她只沉浸在痛苦中,却忘了她还有爱她的母后和女儿。天下父母心,白发人送黑发人,是为不孝。生女而不养,弃之不顾,难称娘亲,这样的女子必为人所不齿。” 母后,你还有外祖父母、舅舅、我和待玥,这世上尚有值得你留恋的人。当你面对绝望的爱恋时,想想我们。 皇后欣慰地笑,“我的待雪长大了,思考的更全面了大唐群芳谱最新章节。济德虽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但确实是不孝之举。” 待雪听的母后这般说,心中却并不放心。 “母后,不管发生什么事,待雪希望你永远待在我身边,看着我嫁人生子,看着待玥长大成人。总有一日我白发苍苍,你也不许老,不许死。” 皇后听得这任性之语,摇头叹道:“我还以为你懂事了,却这样胡言乱语。”说罢,拍拍待雪脑袋,“我们去给太后请安。” 待雪闻言点头答应,“祖母身体大好了?她许久不接见请安了。” “那日寿辰强打起精神,过后又病倒了。你别任性,不要打扰她老人家的清修。” 懿极宫。 庆嬷嬷正在煮今春的君山银针,香气清鲜。叶底明亮。 皇后和待雪恭敬地向太后请安,太后点头赐座。 皇太后闲适地靠坐在贵妃椅上,她虽年近半百,却满头青丝,不见白发。 庆嬷嬷在太后进宫前就在身边伺候了,伺候了皇太后一辈子,是宫里的老人了,地位不凡。 皇太后慈爱地看着待雪,“前几年才会走路的孩子就快嫁人了。” 待雪被调侃,有些羞赧,“母后舍不得,不让嫁人呢。” 皇后听得此言,认真道:“待雪还太小了,离及笄还有两年,臣妾想待两年后再行婚嫁。” 皇太后眼神清明,“皇帝怕是会不同意。” “可以先同林侯府定亲,这样便不会误了皇上的大事。” 待雪听的云里雾里,不甚清楚,她的婚事与父皇的大事有何关系? “如此也好。你去与皇帝说,便说哀家同意了。”太后言罢,坐直身子,对庆嬷嬷招招手,“去把画善叫来。” 不一会,一个身着紫衫,眉眼间透着英气的女子踏入,她盈盈一拜请安,姿态优雅而利落,挑不出半分不对。 “待雪,喜欢这丫头吗?” 待雪并不识得此人,许是前世定亲迟,那时已江山易主良久,太后被困珨城,最终并没有送画善与她。 “这位姐姐好教养,待雪喜欢。” 画善万福谢待雪,“公主谬赞,奴婢怎当的起公主的姐姐,只盼能在公主身边当个粗使丫头。” 皇后点头赞许,“倒是个聪明的丫头。” 太后指画善道:“这丫头功夫不错,心灵手巧,留给你当陪嫁丫鬟。” 待雪谢过太后。 “明日哀家去净古寺礼佛,待雪一同来吧。” 待雪前世常去净古寺参禅,重生至今还未重游旧地,便答应了,跟着皇后离开了懿极宫。 作者有话要说:求留言!求打分! 从前有一篇很好的文,因为读者没有打分留评,所以它……o(︶︿︶)o坑了…… 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怎么做,你懂得…… ------------ 8chapter 7 翌日,待玥听闻皇姐要陪祖母去宫外礼佛,哭着、闹着要同去,待雪被他缠的厉害,只能搬出皇后娘娘。待玥欺软怕硬,只能撇撇嘴,嘀咕几句“母后偏心”,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待雪,就被皇后娘娘拎着耳朵抱回去了。 马车驶出皇宫两盏茶的时间,待雪见时间已经迟了,不由催促道:“画善,现在什么时辰了?走到哪了?” 画善瞧了瞧日头,“快辰时了。快到兰亭轩,过了这书轩就是世王府了。” 待雪撩起帘子,探头看见兰亭轩的牌匾。 兰亭轩是百年老店,贩卖各类名人雅士的字画,其中不乏前人的佳作,极其难得,兼售名贵的笔墨纸砚,深受读书人的追捧。 世王府与兰亭轩毗邻而居,世王爷常在兰亭轩招待访客,李付静也邀诗友聚会于此,饮酒评诗,畅论古今倒得了一番纳贤爱才之名。 待雪在心中感慨这父女二人笼络人心手段之高,冷不丁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待雪嫁进林侯家二十年,林望风的心腹还是识得的。听书落说此人姓张,少来往林府,似乎暗中为林侯做事,其来历、能耐连他也不甚清楚。 可是林侯的不为人知心腹为何会出现世王爷府?待雪心中涌起不安。 “画善,派个武艺高强又机灵的侍卫跟着那个穿青衣的男子。” 前世正帝驾崩后,宫中乱成一团。母后不声不响地自尽,其他后妃俱是无能之人,待雪曾写信寄与林望风,求其从定北带兵相助,可是却不了了之。那是她只以为远水难救近火,林侯不愿与世帝冲突。满朝文武都投降于世帝,林侯远在北都,怕是难改定局。 如今看来世帝与林侯间或许有惊天的辛密?这只是待雪的猜测,即使这张姓心腹与世帝有勾结,不代表林侯与世帝有勾结,待雪派人留意,也就不放在心上了。 庆嬷嬷走进正在念佛的太后身旁,压低声音道:“太后,公主到了。” 皇太后听到庆嬷嬷的话,抬手招呼待雪来身边,“你来的倒早,本以为你得到巳时才能来。” “待玥缠着要来,闹的厉害,请了母后才捉了他回去,本可以来的更早的。” 太后慈爱地抚着待雪的发,“既早到了,你可以出去走走,岐山风景秀丽,你怕是尚未欣赏过。若不想去,也可留下来陪我念佛。” 名山大川有赏不完的风景,却不知此生还能陪祖母念几次佛经? “自是留下陪祖母念佛,母后常说我应修身养性,多向祖母学学是大有益处的全才少年。” 待雪的话实在讨太后欢心,“我此生静了深宫,参禅念佛打发时间,你不同,不过修身养性确无害处。”言罢,递了一串佛珠给待雪。 待雪伸手去接,却被太后轻拉住手腕。 “这手串不错,你母后给的?” 待雪依她的视线看去,正是书落赠与的沉香手串,颗颗佛珠圆润,古朴沉着,散发淡淡幽香,令人周身舒适。 待雪笑意加深,“不是,是书落送的。” 太后点头叹道:“倒是个雅人,以奇楠香沉香手串为定情信物,倒是风雅。”说完便拿起佛珠专心念诵《般若波罗蜜心经》,语调平和,心境也平静了下来。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待雪前世也是参禅念佛过的,彼时她已嫁与书落七、八年,从前的旧事被翻出来,加上待玥冒犯了世帝累及她,被罚幽禁林侯府长达五年之久,终日无所事事便寄心于佛,摒弃杂念,重返平静。 面前的佛像法相庄严,大殿里静的只有念佛的声音,待雪心境平和下来,重生之后一直徘徊心中的不安也消逝了。 转眼两个时辰已过,却仿佛只是一盏茶的时间。 太后唤待雪道:“起吧,能静心念佛比前几年稳重不少。” 待雪对这夸赞受之有愧,前世加今生都五十多岁的人了,自然是该稳重些的。 “去用午膳,净古寺的斋菜可是远近驰名的。” 待雪跟在太后身后进了一间屋舍,屋里的桌椅古朴老旧却擦拭的很干净。 二人坐下不久,小僧领着方丈进屋。 待雪细细打量故人,这位方丈年纪较皇祖母长二十多岁,待雪前世常常拜望他,到她身死陪伴书落身侧,也常随书落来访,前后四十多年,他竟无太大变化。 皇祖母对高僧很恭敬,“许久不见大师,大师可安好?” 方丈拨动佛珠,弯腰行礼,“多谢太后挂怀。” “大师,这是我亲孙庄嫄圣公主,豆蔻年华,颇具佛性。” 方丈闻言向待雪看来,眼神愈加深邃,“公主非佛徒,却有极深的佛缘,受我佛庇佑。” 待雪忍俊不禁地笑了。前世她历经沧桑,每厌倦凡尘,这老方丈都这般说,什么福缘深厚、天道庇佑、福星降世,那时只当是佛家人宽慰凡尘苦难者。可是如今她再世为人,逆天改命,就连仙人也是见过的,或许佛真的存在? 待雪想起重生前尹微翰所言:“郡主本就是命盘之外的不定之数,也唯有您可以改变现状。” 待雪行万福礼,“待雪只会念佛读经,不敢夸大。” 太后示意庆嬷嬷拿出两张布帛递给方丈,“这是公主和未来驸马的生辰八字,劳烦大师算算二人的姻缘。” 方丈恭敬地接下布帛,“请皇太后和公主殿下先行用膳,稍后再批姻缘。” 净古寺的斋菜果然是记忆中熟悉的味道,咸淡适宜,清甜有味大唐群芳谱。 刚放下碗筷,庆嬷嬷便从外间进来,递交了一张纸给太后。 太后满带笑意地看完,“这林侯公子当真是良配,就连这八字也是合得很。” 太后步出屋,缓步走在庭间,“你、付静、祈晏都是我看着长大的。你从小就喜欢祈晏,只黏着他,把他当哥哥,长大些情窦初开喜欢上他;付静不同,自小长袖善舞,广结好友,做人处事都留有几分心思。明明祈晏小时候跟你交好,却不想长大后喜欢上付静。我原先还担忧你,现在看来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林书落不差祈晏丝毫。与其嫁与会吟诗作对的风流才子,不如嫁给对你忠贞不渝的男子。” 太后拉住待雪的手,继续说道:“我虽嫁与帝王家,对民间婆媳相处也是略有感悟的。书落的母亲是个虚荣好胜的人,怕不会是个好相处的婆婆。你不妨学学付静,争一个好名声,她自不会再与你为难。” 待雪惊奇地看着太后,皇祖母真能洞察人心,前世婆婆不喜她最大的缘故便是她名声败坏,配不上书落,有辱林侯门楣。 待雪吃惊的样子把太后都笑了,“你不愿意也没关系。一国公主还犯不著讨好她一介诰命夫人。皇祖母就喜欢你简单,不做作。” 待雪轻轻拉太后的手,郑重说道:“皇祖母,我懂得。” 太后轻拍拍待雪手背,“我疲了,先行回宫,你再留会,难得出宫。”说罢,从庆嬷嬷那取来一个药瓶,“迟些回去时去趟林侯府,把这个交给书落。宫门关闭前回来。” 待雪把药瓶拿在手里看,“这是什么名贵的药吗?” 太后笑着看她,未作答便离去了。 待雪在净古寺转悠了几圈便要离去,回首看森严古殿,转身走进左殿内,左殿供奉的是观音大士。 待雪跪在观音像面前,合手默念佛号,执起签筒抽了支签,掷出三次圣杯,拿起签看是第十二签。命画善取了签文,签文写道:“第十二签:包胥九顿泣秦庭。上上签。时临否极泰当来,抖擞从君出暗埃。若遇卯寅佳信至,管教立志事和谐。” 待雪走近书案边的小和尚,“劳烦小师傅解签。” 小和尚正在读书,闻此呆呆地从书中抬起头来,忙道:“不劳烦,这是只上上签。施主所问何事?” “前程。” 小和尚惊讶地看着待雪,“施主问的是——前程?不是姻缘?” “正是。” 小和尚目视签文,沉吟片刻,“时临否极泰当来。过往的厄运、霉运已去,正当吉星高照之时。将身上之尘埃尽去。尤在遇卯寅佳信至时。麻换得丝是笑虽哭,要见分明是见为福。施主不妨坚定信念去做,自会得到顺心和谐的结果。” 待雪盈盈一笑,“多谢小师傅了。”吩咐画善多添些香油钱,遂转身离去,去向林侯府。 作者有话要说:学校南边发现一例禽流感,很恐慌,求安慰!! 迟来的下半章,原谅我,卡文卡的厉害。 下一章已经构思好了,应该会码的快些。 朋友说每一章都很“短小”,说我是”短小君“,去她妹的“短小”。 ╮(╯_╰)╭ ------------ 9chapter 8 兰亭轩。 李付静正与众友赏一幅芜朝名画家于瑞词的市井风俗图《华阳市街图》,图中所绘城郭、屋舍、拱桥、行人、舟车、马牛、草树仿若眼下,姿态各不相同。 于瑞词是杰出的大画家,因万景凄凉,存世的真迹稀少。若这幅图是真迹,市价可值千金,有市无价。 众人仔细打量这幅字画,从纸张、墨迹、图章说到题跋、揭裱,众说纷纭。 “墨色上有白霜,剥、刮磨也不会退去。伪品是将香灰吹散,粘在上面,一经擦拭,下面的黑亮新鲜的墨迹就会显现出来,与自然生成的不同。” “题跋确是于瑞词所书,字迹轻盈秀丽,以瘦硬取胜。” “观其图章为象牙犀角章,芜朝盛行此章,加之有芜朝名流收藏的图章,这些名流地位不低,应该不会收藏仿品。” 李付静认真倾听,或点头,或附和,轻轻一笑,温婉道:“诸位所言极是,付静才疏学浅,听诸位一言受益匪浅。” 众人连忙道:“郡主学识渊博,何必自谦。” 此时,一名身着月白色银线边隐莲花图案长袍的男子步入轩内,正是祈晏。 祈晏笑看众人道:“依我看,这图是仿品。” 众人忙问从何处看出,祈晏笑而不答,待到李付静也问了,才施施然欲说,尚未说出口,便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因为纸张。” 祈晏回首见来人出声道:“公主殿下怎么有空光临兰亭轩?” 众人才知来人是庄嫄圣公主,纷纷下跪行礼。 待雪抬手示意,唤众人起身。思及今日皇祖母所说,隧道:“待雪不过豆蔻年华,年小诸位许多,愿与诸位同辈相交,往后见面行常礼即可。” 众人纷纷称是,又问起待雪怎知这图是仿品,待雪道:“仔细观察纸张,这纸滑而不腻,书画时过千年仍不失真,是芜朝宫廷密纸。此纸在于瑞词去世后方出现,因造价高昂,宫廷御用仅十年便弃之,年久失传,后人欲仿造皆不成功。故而推断此图为于瑞词后人所画。” 众人纷纷道:“受教受教。” 待雪眼光流转,看向神色复杂的李付静,“真而佳为上品,真而劣虽真亦不取,伪而佳虽假亦可取,伪而劣则不足道脉术神座全文阅读。这位后人书画造诣不在于瑞词之下,这幅图的价值也是可估量的,望玉明郡主不要介怀。” 待李付静抬首,已经恢复温婉贤淑的样貌,“谢公主关怀,付静怎会挂怀。” “本宫藏室尚有一幅于瑞词真迹,虽比不得《华阳市街图》珍贵,却也是难得的佳作,愿赠与兰亭轩主作见面礼。” 不是只有她李付静会笼络人心,待雪一样会,只是从前不屑做,现在需要做了。 话音刚落,一名清雅俊秀的青年男子从人群中出列,作揖行礼,声音清亮,朗朗道:“草民谢过公主殿下。” 待雪见他,诧异兰亭轩主出乎意料的青年才俊、一表人才,举止得体,还带了一点点书落的感觉。几乎是一瞬间,待雪便对他颇有好感。 祈晏笑看着待雪,“公主说了这许久,可是忘了来意。” 待雪唠叨了许多,还真是将来意忘去了,遂对兰亭轩主道:“本宫此次前来为一方砚。” “公主需什么砚?” 待雪沉吟,“不必名贵的砚,要古朴雅致些的就好。” 祈晏在大庭广众之下不好打趣待雪,只戏谑地笑看着待雪,待雪从他的眼神里看出调侃的意味,并不搭理,只专注地从几方砚台中挑选,最后选了罗纹歙石淌池砚,尚合心意。 “公主方才赠与草民名贵古画,草民还以薄礼聊表心意。” 待雪也不推辞,谢过轩主,便与众人道别,遂转身离去。 祈晏忙于众人说送公主一程,跟着待雪出了兰亭轩。 林侯府后门。 画善敲门,门后出来一个丫鬟,待雪前世识得她,名叫笑宁,一个本分的丫头。 画善对笑宁说:“劳烦姑娘唤你们小侯爷出来。” 笑宁为难道:“小侯爷吩咐了,陌生姑娘来访都不见。” 待雪闻此笑道:“很多姑娘来会你家小侯爷吗?” 笑宁用力点头道:“可多了,有些是侯爷、夫人找来的,有些是自己来的。” 待雪眉峰微皱,“都是争着来做少夫人的?” 笑宁实诚地点头。 待雪道:“皇上不是把公主许配给你家小侯爷了吗?那些女子怎么还敢来?” “皇上许婚后侯爷、夫人就没安排姑娘了,全是那些姑娘私自来的,盼着能给小侯爷当妾。我家小侯爷文武双全,多得是姑娘喜欢。” 待雪闻此,眉尖一挑,若不是前世知道这丫头另有良婿,听这崇拜的语气,怕是会以为她也钟情于书落。 待雪褪下腕间的沉香手串,递与笑宁,“把这个给你家小侯爷,他自会出来见我。” 笑宁捧着沉香手串,“真是我家侯爷常戴的,姑娘稍等,奴婢这就去通报。”说罢便急匆匆进去了。 待雪听到身后祈晏忍俊不禁的笑声,回头瞪了祈晏一眼。 祈晏才止了笑声,“我道你那般仔细地选砚是要赠与何人?原真是心上人我是特种兵之倾城悍妇。还与那些女子置气,真不像往常的你了。” 待雪随他说,不作理会。 少顷,书落便急匆匆的从门内出来,见到祈晏,眉头轻皱,待目光转向待雪时,又恢复了温柔神色。 祈晏见他出现便告辞离去。 待雪仔细打量书落,几日不见,人清减了许多,脸色也不是很好,踮起脚尖,将手覆在他脸上,担忧道:“可是生病了,怎么憔悴成这样?” 书落拿下她的手握在手心里,“无碍的。你今日怎么出宫了?”一边说,一边把沉香手串重又戴在她手腕上,引着她往内室走。 “陪皇祖母去净古寺礼佛,顺道来看看你。” 书落将待雪引进书房坐下,倒了杯温茶给她,“怎么不从正门进?” “从正门进得惊动林侯爷和夫人,我不想叨扰他们,而且我此番来是见你的,可不是见他们的。” 书落听得她这番任性话语,并不苛责,轻挽起她垂在耳畔的发丝到耳后。 “你还没回答我怎么瘦了这么多?”待雪扯着他的衣袖,心疼道。 书落支支吾吾不回答,待雪心中明白他不愿她知晓原因,便不再追问,话锋一转,“定是日夜思念我,茶不思、饭不想,为伊消得人憔悴。” 书落宠溺地看着她,“是,公主殿下猜对了。殿下饿不饿?要不要吃些糕点?” 待雪立马想到侯府有个年长的丫鬟音茗做的糕点清甜可口,甚合待雪口味,比之皇宫的御厨也不遑多让。 待雪弱弱地说:“一小盘芙蓉糕就行了。” 书落微微一笑,就去吩咐了。 等到糕点上桌,待雪的眼睛都瞪大了,五大盘,分量足的糕点,都是她爱吃的芙蓉糕、核桃酥、桂花糕、珍珠丸子、二珍糕。 待雪暗忖:真是辛苦音茗了,如此短的时间做出这么多的美食,等以后她嫁入侯府定会升她的职的。 书落坐在她身旁,“殿下喜欢吃哪种?只喜欢芙蓉糕吗?” 待雪扫视了一遍桌上的各色糕点,觉得都很合心意,便道:“都喜欢。” 书落惊诧道:“当真?公主无需哄我开心。” 待雪咬了一口核桃酥,“当真。甜食,我都喜欢。” “殿下开心就好。” 书落见待雪吃的开心,走到书桌旁伏案作画,画中人自是待雪。待雪见状,拿出包好的砚台放在书落面前。书落惊喜地打开盒子取出砚。罗纹歙石淌池砚,色泽漆黑,古朴雅致,书落一见便喜欢上了。 书落眼中满是立于身旁手拿着糕点,笑意盈盈望着他的女子,郑重道:“殿下,谢谢你的回礼。” 作者有话要说:有位可爱的亲留言说:不更新半夜三更来找你。 还有位小飞飞童鞋一章留言三次。 我被你们打动了有木有!熬夜更新了有木有!所以乃们看到这章的时候是早晨七点左右! 求夸奖!求收藏!求留言!求打分! ------------ 10chapter 9 第九章 书落眼中满是立于身旁、手拿着糕点,笑意盈盈望着他的女子,郑重道:“殿下,谢谢你的回礼。” 待雪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入目的是皓腕间的沉香手串,“这可不是回你的定情信物。” 书落眨眨眼,“不是么?我很喜欢这方砚呢。” 待雪轻声嘀咕:“那也不行。拿方砚作信物也太没情趣了,我日后再寻好的。” 书落被她逗笑了。 西院庭外斜晖脉脉,清风吹动翠竹,窸窣作响。 笑宁推门而入的时候,便看见这对郎才女貌的未婚夫妻,绯衣女子信步穿梭于书架中,一手拿着糕点,间或抽出书册,只看一眼便放回;墨服男子执笔作画,神情专注,并未抬首,画中的绯衣女子模样却分毫不差。两人相处好似多年恩爱夫妻般琴瑟调和。 书落刚画完,放下笔,画中女子一袭紫衫执萧侧身立于桃树下,桃花坠落纷扬,女子伸出柔荑玉手接住一片桃花,写意风流之极。 待雪走近书案,俯身细看画,“虽然画中人确实是我,可是总有丝难以言喻的违和感全才少年。” 书落笑的意味深长,“这是我梦中的你。” 待雪听他的话红了脸,羞赧地偏过头,装作赏画掩饰羞涩。可是越细看越疑惑,总觉得画中女子比自己貌美上许多,而且她不通洞箫,可画中女子手中的是萧…… 待雪犹豫再三,“书落,我并不如你想象中那么好。” 书落不明所以,疑惑地望着她。 待雪尴尬道:“我哪里有这么貌美,而且我不通洞箫……” 书落莞尔一笑,“那公主喜好什么乐器?我将画给改了。” “乐器……我都不精通。不但如此,我也不喜什么《古传》、《前史册》,棋艺也只一般,书画也并不擅长……”待雪停了下,继续说:“我并不像你梦中那般美好,我脾气坏、任性、粗心大意……” 书落静心倾听,思索一番才说:“我都知道,你说的我都知道。人无完人,我也有许多不足,公主尚不曾嫌弃我,如今反而自嫌了。” 当真正爱上一个人的时候,便总觉得自己不好,般配不上他。 待雪暗忖:我担心日后你了解真实的我,发现并不如你想象中的人,你会对我失望。 书落见待雪仍情绪低沉,拿起画,“公主怎么为一幅画置气?不喜欢撕了便是。”说罢欲撕。 待雪急急从他手中抢下来,“不许撕。” 将画抚平折叠起来,“你画的是我,那便是我的了,怎么能随你说撕就撕。” 书落轻笑出声,待雪转身见他笑的狡黠,便知他是在逗她。 一旁的笑宁也不禁笑了,万福行礼,“原是公主殿下,果真不同凡俗女子。” 待雪见书落笑的开心,便想反将一军,“那些找上门的凡俗女子,你家侯爷都看不上眼么?” 书落听后果真不笑了,急忙解释,“都是父母安排的,我对她们从不曾有别样的想法。” 待雪心里暗笑,面上装作介意的模样,“不是还有姑娘私自来找你,要给你当妾。你倒是享齐人之福!” 书落焦急地握住待雪的手,“我对公主之心天地可鉴,对其他女子绝不存心思。” 待雪听的满意,就稍稍缓了脸色,作出一副暂且相信你的样子。 笑宁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小侯爷,已过申时,传膳吗?” 书落转而问待雪,“殿下,留在侯府用晚膳吗?” 待雪点头答应。 “殿下爱吃什么?我吩咐厨子去做。” “西湖醋鱼,翡翠碧玉,蜜酿蝤蛑,金银夹花平截,西湖牛肉羹就行了。”待雪点的都是书落爱吃的菜色。 不一会儿,厨房便将几道菜做好了。 待雪看着桌上的十道菜,心里暗叹。 书落夹了一个碧玉丸子放进她碗里,自己夹了根青菜吃。 待雪看的心酸,又不是上一世家道中落,干嘛这样把好吃的挑给她吃,自己吃青菜。于是夹了块牛肉放进他碗里超级古武全文阅读。 一旁站着的笑宁道:“公主,小侯爷不能吃这个。” 待雪心中疑惑,这明明是书落喜欢的菜,“为什么不能吃?” 笑宁正欲说话,书落道:“前几日酒宴荤腥吃多了,今日只想吃清淡点。” 待雪心中仍有淡淡的疑惑。 约莫是下午糕点吃多了,待雪晚膳只吃了一点,书落胃口不是很好,也吃的不多。 待雪忧心地看着书落,“你是生病了吧?吃得这么少,人也很憔悴。” 书落握住待雪的手,安慰道:“最近比较劳累,休息下就好。” 待雪心中疑惑,但书落的神情太过理所当然,待雪只好压下心里的疑问。 天色已晚,待雪觉得自己似乎忘了什么事,猛然想起皇祖母要自己代为转交的东西。她从怀里取出药瓶,暗道:皇祖母身居深宫,却能知天下事,连书落身体不适都知晓。 本以为药瓶内是什么名贵的药,打开看才发现是普通的金疮药。 金疮药?皇祖母为什么要赠金疮药给书落?金疮药…… 待雪走近正在整理书册的书落身边,拉起他的手臂仔细审视,见没有伤口,便去脱他的衣服。 书落发现了她的意图,抓住她的手道:“公主,虽然皇上已将你许配给我,但毕竟还未成亲,这于礼不合。” 待雪不听他的推辞话语,狠狠瞪着他,“你让不让我看?” 书落无法,只好松开了钳住她的手。 待雪褪掉他的外衫,便看见被血印出一道道血痕的白色中衣。 果然是受了伤,怪不得不碰荤腥?怪不得人憔悴成这般?怪不得皇祖母送药给他? 待雪责怪自己怎么这么迟钝,也责怪他隐瞒她。前世如此,重生一次也一样。 书落见待雪脸色极差,安慰了几句,待雪仿佛没听到似的不搭理他。自顾自地褪了他的中衣,露出他瘦削的背,背上条条血痕狰狞得吓人。 书落武艺超群,寻常人偷袭不了他;为人谨慎,又身为小侯爷,承都几人敢得罪他。而且这鞭痕是林侯府的家法打出来的,待雪嫁进侯府这么多年,自然是识得的。 待雪面色冷,帮书落上药的手却是小心温柔的。 她很生气,前世他对她的爱,至死也不曾告诉她。现在又隐瞒受伤的事,若不是被她发现,就这样让他隐瞒过去了。越想越生气,眼泪聚集在眼眶,徐徐顺着脸颊滑落,滴在书落背上。 书落回头,便看见待雪红了的眼眶,执起袖子去擦,却被待雪偏头躲了去。 书落拉住待雪解释:“殿下,我怕你担心才没告诉你。” 待雪将金疮药放在桌上,“皇祖母托我带给你的。”言罢,也不管书落在身后如何唤她,转身离去了。 等在侯府门外的画善见原本高兴的待雪满脸泪痕地出了侯府,担忧地询问原因,待雪不作答,只冷冷地吩咐道:“回皇宫。” 待雪待在舒适的马车里胡思乱想,一下子想起前世,一下子又想起今日皇祖母所说:“与其嫁与会吟诗作对的风流才子,不如嫁给对你忠贞不渝的男子大唐群芳谱。” 书落是对我忠贞不渝的男子?皇祖母的意思是他受伤是因为我? 待雪一个人在马车里静了会,就不再那么生气了,思绪也清晰许多。她想起皇祖母和母后说的话,她的婚事关系着父皇的大事。书落因为她惹了林侯生气,难道林侯不同意他们的婚事?而父皇想要早点办婚事,父皇是要借她来压制林侯爷,还是借驸马之位来削林侯的权?勤朝法制言明驸马不可过多干预朝政,以防谋取皇权。 马车突然停了下来,帘子被掀开了,待雪本以为是画善,抬首发现来人是书落。 书落在待雪身边坐下,“公主还在生气?是我的错,你责罚我好了。” 见待雪还是闷不作声,书落伸长手臂揽她入怀,“待雪,”这是待雪重生后第一次听他叫她闺名,“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只要别不跟我说话。” 待雪静默了会,“那林侯爷为什么责罚你?” 书落轻启唇,呼吸喷在待雪耳侧,“因为我向圣上请婚。” 果然是因为婚事…… “可是即使你不请婚,父皇也打算把我许配给你的。” 书落讽刺一笑,“他们想让我娶别的、随便什么人,一国公主总不会嫁给人当妾。只要我不当驸马,林侯家的权就分不了。” 待雪转身瞪大眼睛,“你是因为不想他们如愿才娶我的?” 书落屈指弹待雪的脑门儿,“自然不是。你如果不愿意嫁给我,那我情愿终身不娶,更别说娶她们了。” 他顿了顿,接着说:“这几年皇上一直想分诸侯的权,前几年颁了法令,诸侯的子孙依次分享封土,地尽为止。可我林侯家在诸侯中是封地最广的,又一脉单传,其他诸侯地分尽了,惟林侯独大,圣上当然不能安心。只要我当了驸马,日后不能干政,圣上才能放心。” 这类朝堂之事,待雪并不清楚,但与她原先的猜测也□不离十了。 书落看不见待雪的表情,“父亲很生气,责骂我被圣上一出美人计弄的丢了魂魄……” 待雪突然扭过头,义正言辞道:“这么说你早就对我情根深种了?什么时候?” 书落莞然,“殿下不生气了?” 待雪:“……” 作者有话要说:很丰盛的一章,是吧?是的吧?是-的-吧? 说一下角色的年龄:正帝十一年。 皇太后:51 正帝:33 皇后:30 世帝:32 待雪:13 待玥:2 书落:16 祈晏:17 李付静:15 浽帝(世帝儿子):7 求打分!求留评!更文勤奋,求夸奖! ------------ 11chapter 10 第十章 “朕之皇女待雪公主,懿范性成,徽音素著。温惠秉心,柔嘉表度,六行悉备,久昭淑德。今奉皇太后懿旨,以册宝册立尔为庄嫄圣公主,尔其承颜思孝,务必敬而必诚,逮下为仁,益克勤克俭,恪共祀事。”皇上身边总管太监姚京戒捏着嗓子念道。 待雪携歆音宫众人于殿前,恭敬地下拜,行稽首大礼,“儿臣李待雪谢父皇恩典,父皇长乐未央。” 晋封的旨意一下,歆音宫里一番热闹,待雪噙着笑受了宫女和内侍的大礼,一一的都打赏了。随着晋封,依例有大量赏赐的布匹饰物的如流水般的送来,皇祖母的赏礼比之正帝还要丰厚,足显宠爱。略略的扫了一眼礼单,叩谢了恩典,便让画善收了起来。 姚京戒恭敬道:“这些是全部的赏赐了。最后这是公主的印玺,请公主务必好好保管。” 这个公公很会为人处世,而且忠心,前世正帝去世后自尽殉主。 待雪双手接过印玺,“劳烦公公了,画善赏。” 姚京戒推辞了下,画善劝了三次才收下了。 角落里放着几盆粉色芍药,两花并蒂,含苞待放,迎风摇摆。 待雪走近观赏,“今天什么日子了?芍药都开花了。” 画善回道:“四月中旬了。今年气候暖的迟,花也开的迟。” 待雪惊奇,“这芍药两株并蒂可真稀奇!” 画善给芍药洒上水,“这是林小侯爷一大早差人送来的,听说是从珨城得的。” 待雪静静地注视了半晌,“御花园去年种了许多名贵的芍药,陪我去看看开花了没?” 待雪走进御花园,穿梭在各色花卉树木间,终于在启明亭旁边找到芍药。 这些芍药傍水而生,确实有许多名贵品种,其中白花芍药尤其清丽可人升迁。 待雪蹲□,寻了几株长势好的,采了它的蓇葖(即果实),拿出绣帕细细包了。 画善笑道:“今日就差人送去,还是明日送去?” 待雪也不怕她笑,“画善果真聪慧。自是今日送去,他今日送的礼,我今日还。” 待雪差歆音宫的做事尚算可靠的小太监小同子送去了。 小同子问:“公主可有话要传与小侯爷?” 待雪摇摇头,道:“你将这送去,无需说什么,他自会知晓。” 二人寻原路返回,半途中,待雪隐约听见有人哀嚎的声音。 “画善,你听,这是什么声音?”待雪指着声音来源的方向问。 画善凝神细听,“殿下,像是有人被打了板子的哀嚎声。您稍等,容奴婢前去看看。” 待雪点头。 少顷,画善脸色难看地回来,待雪询问发生了什么,她却支支吾吾,再问,她只为难道:“皇后娘娘不希望您知道的。” 母后? 待雪沉思片刻,刚想转身离去,听见皇后愤怒的声音:“还不招?那继续打?” 待雪甚少看见母后如此愤怒,便向皇后走去,画善想拦也没拦住。 走到近处,才发现被打的人颇为熟悉,细细回忆,竟是——丽妃! 历史难道已经发展到丽妃被母后严惩了?那紧接着的是父皇和母后大吵了一架,待雪记得母后伤心之极,跟父皇冷战了很久,直至后来父皇猝死也没来得及和好如初。如果这世二人并未起争执,或是早些和好,以母后的精明应该能助父皇渡过明年初春的那次大劫吧?不管怎样,这是一个机会。 待雪走到皇后面前,“母后,为何生这么大气?” 皇后诧异地看向待雪,“你怎么来了?快回宫。” 待雪摇首,“母后,纵使丽妃有再大的不是,可她也是父皇的宠妃,您这样惩罚她,父皇知晓会不悦的。” 皇后显然气急了,“你看看这贱妇做的什么事?如此放荡不堪,将皇家脸面放在哪里?” 待雪顺着皇后手指的方向看去,地上还躺了一个侍卫,已经被杖毙了。侍卫旁边是被钳住手脚压制在长凳上的丽妃,丽妃已经被责打了一会儿,臀股间渗出血了。而二人皆衣衫不整,待雪前世加今生已活过五十年,怎么会不知道这二人做出怎样不堪的事? 这丽妃身为宠妃,竟与侍卫私通?当真胆大包天! 皇后见待雪变了脸色,才意识到她不过是豆蔻少女,连忙挡住待雪的眼睛。 正在此时,响起姚京戒的声音,“皇上驾到。” 正帝目光扫过皇后和待雪,落到地上的丽妃身上,打量半晌,身色复杂,终叹了一声:“朕待你不薄,你为何如此?” 丽妃挣扎着起身,瞪着正帝,“我从来都是不愿意的。我爱的一直都是他,是你一纸诏书招我进宫,断了我的幸福。” 她低首看已死去的侍卫,深情缱绻,抬首看向正帝和皇后神情恶毒,“你们这对假仁假义的夫妇弃妃的美人夫君。我诅咒你们不得好死。” 待雪听到“不得好死”,想起前世正帝和皇后的结局,不禁颤抖。皇后察觉到她的颤抖,轻拍她的后背。 丽妃说完,猛然夺过侍卫手中的剑,欲自尽。 正帝眼明手快地劈手夺过,冷冷启口:“丽妃张氏行为不检,打入冷宫。” 侍卫们将丽妃拖了下去。 正帝转身冷淡看向母后,“你带待雪来看这个?” 皇后皱眉看着他,目光凛冽,却不解释。 他们二人性子高傲,有误会也不会言说,日积月累就成了心结。 待雪注视着正帝,“是我自己来御花园看芍药误闯了。” 正帝目光转向待雪时不再那么冷漠,“待雪,你自己回宫去。” 待雪知道他们会起争执,怎么也不肯离去。 正帝见状也不强求她,再次看向皇后,“张氏毕竟是朕的妃子,你不经朕定夺便将她打得半死,未免太不将朕放在眼里?” 皇后冷冷哼了一声,“你是被美色迷昏了头吧?张氏做出这种有损皇家脸面的事,你还要包庇?我一国之母,执掌六宫,连处置一个不守妇道的妃子的权力都没有?” 正帝声音低沉,“一国之母?朕能让你当不了一国之母!” 待雪听的心惊,父皇这是有废后之意? 皇后嘴角扯出讽刺的弧度,“我是先帝爷给你明媒正娶的发妻,我父亲为你登上皇位效犬马力,我给你生了皇长女和嫡皇子,你若不怕皇太后责问、满朝百官劝谏的话就废了我吧?” 正帝脸色阴沉,未执一语便转身走了。 待雪看着正帝离去的背影和母后伤心的神色,心里想即便自己留下来了,也没有改变什么。他们仍是大吵一架,他们仍有解不开的心结…… 待雪握住皇后的手,“母后,父皇不会真的不要我们的……只是气话罢了” 皇后僵硬地扯出丝笑容,“为什么变了呢?为什么回不到过去了呢?” “那年冬季,我十五岁,初嫁入正王府。那日下了一场久候的瑞雪,我从花轿上下来,险些滑倒,是他扶住了我,告诉我小心些,一直将我扶进王府。我给你取闺名‘待雪’就是为了纪念那年冬季的那场雪。” “可是我和他不再是我们了,他成了正帝,我成了皇后。” 待雪轻声说:“母后,为什么不把这些说与父皇听呢?” “说与他听,他怕是也不会信。我们之间如今连信任也没有了,只维持着貌合神离的表面,过着同床异梦的日子。” 待雪将额头抵在皇后额边,“母后,总会有方法的,你不要消沉。为了我和待玥,坚强一点。”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9点多才下晚自习,但我很勤奋的更文了。 看霸王文的童鞋,害羞了木有!!留下你们的爪印吧!!! 最近在努力攒文,因为五一快到了,而且不久后要考试, 但有空闲的话,小斯会努力码文的!!!(╯▽╰) ------------ 12chapter 11 第十一章 正帝和皇后的这次冷战已经持续了一个月,这一个月里整个皇宫似乎都弥漫着低气压,让待雪怎么都开心不了。母后强颜欢笑,甚少踏出栖凤宫;而父皇在朝堂上几番大发雷霆,满朝文武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待雪无力改变局面,只有去求皇太后。 皇太后慢悠悠地喝着茶水,“真是爱操心的孩子。他们的心结也结了许久了,不破不立,也许会和好如初、更胜从前,来日方长……”说罢便打发待雪回去了。 皇太后不知道明年初春会发生什么,待雪却是知道,可是不能告之皇太后,说了也不会相信。 更让待雪难受的是有位不受欢迎的常客会时常来访,因为庄嫄圣公主曾经说过:“本宫与玉明郡主相交不深,实乃一大遗憾。以后郡主闲暇可来歆音宫坐坐,本宫以诚相待。” 祸从口出,不知李付静是没听出待雪口中的讽刺之意前来做客,还是假作与待雪交好别有所图?待雪都得打起精神来应付她,实在身心俱疲,自己都忍不住对自己说“自作孽不可活”。 六月下旬,承都的天越来越热了,皇宫四面围墙高筑,更加闷热不堪。正帝与诸臣商量提前移驾别宫明浮园避暑,帝、后、皇子、皇女先行,后宫诸妃随后跟去。 画善将待雪日常用品打包清点好,尤其是待雪喜爱的荞麦枕头和常看的书册,临行前又检查了一遍才放心。 待雪抱着待玥坐上车鸾,这次是皇家出行,并非平日里微服出行,车鸾俱是奢华无比,看守出行队伍的侍卫达上万,足显皇室隆威。 “姐姐,我们去哪里玩?”待玥奶声奶气地问。 待雪扶稳他乱动的身体,“去明浮园避暑。去年不是去过吗?你还捉了条锦鳞池里的锦鲤养了许久,冬日里把它跟皇祖母的花龟放养在一起。冬去春来,乌龟冬眠苏醒把你的小鱼给吃了,瓷盆里血淋淋的,把皇祖母给吓了一跳。”待雪点点待玥的鼻尖,“你还闹着要皇祖母的花龟陪你小鱼呢?记起来了吗?” 这么一说,待玥记起来了,在他心目中明浮园假山水榭多不胜数,比之庄严华丽的皇宫可有趣多了,所以路上兴奋极了,一刻也不安分。 此去明浮园,路途不短,清晨出发,也得傍晚方至。明明前几日天气还算舒适,今日却很反常。近午的时候,天气闷热,连午膳也没胃口吃了。画善见已过市集,途中并无多少行人,便将帘子撩起来透气。 待玥整个人都恹恹的,垂头丧气地缩成一团,可怜极了。待雪吩咐画善叫来几个宫女给待玥扇风,待玥闹着要脱外衫,可他统共也就穿了亵衣和外衫,又出了汗,怕他着凉,就拦着他。 画善被一个内侍唤了出去,很快就回来了,“殿下,有人雪中送炭来了,这可救了我们燃眉之急。” 待雪暗忖:这天都热成这样了,还雪中送炭? 门外一个身着奴才服的十一、二岁的小厮捧了一盆冰进来。 几个宫女都很伶俐,依着冰扇风,清爽凉快,解了暑意。 待雪见待玥一脸舒坦的小模样,抬眼看了眼小厮刚想夸赞,却发现竟是林福!那这冰是书落送来的了? 林福弯腰行礼,“我家少爷在车外候见公主。” 待雪起了戏弄的心思,装作冷然道:“也不知你家少爷是哪家公子,本宫已有婚约在身,自当忠于未婚的夫君,怎能私自见陌生男子呢?你快去回你家少爷,也叫你家少爷自重炮灰攻才是真绝色全文阅读。” 林福为难地看向待雪,见待雪神色认真,只好垂首回去复命。 林福一离开,待雪便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画善也跟着笑起来,惟待玥小包子愤慨道:“姐姐又在欺负人了,姐夫是好人,你怎么欺负他?” 待雪屈指弹在待玥额头,“一盆冰就收买了你?” 待玥摇头晃脑地解释,说的乱七八糟,末了还点头说:“嗯,就是这样。”而待雪和画善浑然不懂,也懒得跟他较真。 门外响起书落清亮低沉的声音,“那酸梅汤和绿豆糕公主还吃吗?公主不吃的话,五皇子要吃吗?” 待雪尚未说话,怀里的小包子就扑了出去,“要!我要!我要吃!” 面前的纱帘被撩起,身着一身月白色长袍的书落抱着小包子进来,小包子手里拿着绿豆糕吃的正欢。待雪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 书落倒了一小碗酸梅汤端给待雪,“殿下当真不吃?我可是专为殿下准备的。” 待雪听了将伸手去端,那人却将碗收了回去,故作忧伤道:“在殿下心里,我竟是朝三暮四的男子?殿下还叫我自重?想来也不愿屈节吃我送来的东西了。” 待雪见他装模作样的样子可恨,偏头撒气道:“不吃就不吃。”说完将待玥从他怀里夺过。 待玥将糕点吃完,发现自己不在有点心给他吃的姐夫怀里,眼珠一转,装哭起来,待雪气恼地轻掐了掐他的脸颊。 书落见状将待玥抱起放回怀里,递了一块绿豆糕给他,哭声立马就停了,讨好地把手里的绿豆糕递给待雪吃,“姐姐吃,比宫里的好吃!” 待雪偏头躲过,书落哄道:“我昨日忙了一整天,熬了三、四个时辰做的酸梅汤,今日清晨才做好的,殿下就赏脸喝一碗吧……” 待雪注视着凑到自己唇边的瓷碗,问道:“你做的?你怎么知道今日这般炎热。” 书落神秘地笑笑,似是而非地回答:“你的夫君聪明绝顶,料事如神。” 聪明绝顶?料事如神? 待雪横了他一眼,端起碗喝了口,暗叹确实解暑,抬眼看见待玥一脸盲目崇拜地看着书落,心里骂道:这个笨蛋包子! 书落见她面色稍霁,浅笑了笑,“我不便就待,先走了。” 他注视待雪半晌,眼神缱绻,便起身离开了。 画善见她眉开眼笑,“公主可是好久不曾这般开心过了,多亏了小侯爷。” 待雪吃了口绿豆糕,面露惊讶之色,递了一块给画善,“你尝尝?做的很好吃,怎么做的?” 画善接过吃了一小口,绿豆糕入口即化,清凉可口,怪不得待玥这么喜欢吃,“奴婢不知,待奴婢请教了御膳房在回禀您。” 待雪摆摆手,“罢了,御膳房做的还不如这个好吃,他们哪知道。” 待雪知道这是音茗家乡的做法,御膳房怕是不会做。 把待玥抱在怀里,待雪道:“你吃了这么多也不怕撑坏?不许吃了。” 待玥抢过绿豆糕,谴责地看着待雪,“你要偷偷把它吃完?坏姐姐!” 小包子,你欠揍吗? 申时侯门毒妃最新章节。 明浮园。 皇后从凤鸾上下来,脸色铁青,正帝随后从同一辆凤鸾上下来,脸色更难看。 待雪猜测他们是不是又起争执了,皇后走过来接过待玥,摸摸他的小肚子,“吃了多少糕点,肚子撑成这样?” 待玥讨好地笑,“一点点。” 皇后横了他一眼,牵着他去往鸣凤阁。 待雪眼见正帝欲往乾松阁去,鼓起勇气走到他面前,“父皇,儿臣有话想与您单独说。” 静默良久,方听到正帝的声音,“随朕来吧。” 正帝踏入乾松阁,坐在上座。 待雪默默地跟进去,看了眼正在饮茶的父皇,屈膝下跪。 “跪下干什么?坐过来。”正帝的声音严厉,却有独属于父亲的慈爱。 待雪摇首,并不起身“父皇,儿臣有话要说。” 正帝叹息,“待雪,父皇跟母后的事,你就不要管了。” 待雪固执地摇头,“父皇,母后是您发妻,十五年来贤淑守礼、持家有道,又为您生养抚育了一双儿女,你为什么能原谅丽妃,却不能原谅她呢?” “是是非非,你又知道多少?是她先辜负了朕的信任。” “可是,您同样辜负了母后。您坐享无边江山,可母后为了您深锁后宫,您都不曾垂怜。” “她不是为了我,她为的是她季家一门的荣耀,为的是她自己的荣华富贵。” “您当年娶母后作妻,不也是因为她身后势力庞大的季家吗?如今鸟尽弓藏,季家一门已然败落,外公去世,舅父被贬,你还是不能原谅母后?” 正帝抬手将手中的茶杯掷了出去,愤怒道:“那是季家野心勃勃、结党营私!” 正帝身居上位多年,积威甚深,气势逼人。 待雪被正帝吓得脸色发白,直直地跪着,不再言语。 半晌,正帝平缓了气息,道:“你是公主,这朝堂、后宫之事都不是你该管的。回去赏赏花、喂喂鱼吧。” 待雪抿抿唇,双手伏地,以头点地,恭敬地叩首,然后起身,缓缓后退,手扶在门沿,犹豫再三,“我闻古之烈女为夫君殉情,其情深重。如今后宫,惟有母后对您情谊深厚至此。而您是如何对母后的?想必在天下女子眼中,您都是个负心人。” 言罢,也不管正帝什么反应,推门而出。 作者有话要说:我是存稿箱君:现在应该是早上八点。 请不要吝啬你们的爪印!!! 明天很闲,有灵感的话会早点码出来的。 ps:我想帮待玥配个小受,只是想法而已。 想听听你们的意见。不要大意地留评吧~~~~~\(≧▽≦)/~啦啦啦 文不太满意,小修了一下…… ------------ 13chapter 12 第十二章 对待雪而言,在明浮园,还是在皇宫,并无多大区别。反正都是读书、养花,陪长辈们说话,除了住处景色秀丽了些,跟皇宫的生活相差无几,但对待玥而言可就不一样了。 待雪正在看《半山游记》,这是勤国开国初的一位诗人游子访遍半片江山所写,故而后人大多认为“半山”由此而来,也有人认为此书的作者姓曾名扬字半山,因此得名。不管后人如何说,这游记语言质朴而细腻,描绘了勤国、御国、禁国三大国及周边各小国的居民生活和风俗人情,是笔法精湛的游记文学。 待雪看得兴起,不禁心生向往。前世今生都被困在皇宫和侯府,不曾出过承都,若今生有幸,他日大事已定,她和书落也能四处游历就好了。 画善径直走向待雪,“殿下,五皇子爬上假山下不来了。” 待雪翻了一页书,“抱下来就是了。” 画善道:“您还是随我去看看吧。这次跟往常不太一样。” 待雪听了颇诧异,放下书,走出流华阁。 “那些跟着的内侍、宫女没看着他?” 画善皱眉道:“五皇子殿下活泼好动,他们也无法。” 待雪暗忖:活泼好动?淘气任性才对吧。 待雪和画善抄小路走过四、五座亭阁,直至含晖园,入目的是高达五米的假山。 “画善,明浮园内还有如此高的假山?” “这是世王爷从珨城得的块奇石,赠与明浮园。” 待雪点头,绕着假山走了小半圈,终于在假山顶上看见了待玥。 待雪吩咐画善,“去寻几个武艺高强的侍卫来。” “待玥,你爬那么高,还下的来吗?” 待玥闻声找到待雪,委屈道:“姐姐,我下不来了。” 待雪故意恐吓道:“呀,那可惨了,姐姐不会武功,救不了你。待玥,姐姐对不起你。” 待雪装作声泪俱下的模样,情真意切极了。 待玥见她欲哭,“没关系,姐姐找母后来救我。” 待雪为难,“母后若是知道你爬假山,怕是会责罚与你。” 待玥急忙道:“姐姐不许告诉母后绯色龙影。嘤嘤……母后会让我罚跪的。” 待雪装作焦急道:“那你怎么办?在假山上睡觉很冷的……” 待玥听了很害怕,缩了缩身体。 待雪继续道:“你肚子饿吗?你爬的这么高,怎么给你递吃的?看来你今晚要饿肚子了。” 待玥看了看四周,越想越委屈、害怕,大哭起来。 待雪暗道糟糕,玩过了,把小包子整哭了,正想安慰,就有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飞跃上假山,抱住小包子,稳稳地落地。 待玥扯住救命恩人的衣角,感激涕零,“姐夫,我好害怕……” 书落摸摸他的脑袋,无声的安慰,投向待雪的目光略带责怪。 待雪尴尬地笑笑,转身看见画善不赞同的目光,笑都挂不住了,呐呐地解释:“我吓唬吓唬他嘛。谁叫他不安分,天天调皮闯祸。” 待玥听到这番话,哭的更大声了,“姐姐是坏人!你又欺负我!你不喜欢我!……” 书落哄了好久,待玥才渐渐安静下来,抽噎着啜泣,可怜极了。书落把待玥递给他的贴身宫女,让她把小包子送去皇后身边。小包子不肯,伸手要书落抱,一副求关爱的模样,书落只好抱着他走到流华阁。 待雪默默地跟在他们身后。 书落将待玥放在椅子时,待玥不肯,死死攀住书落,书落只能作罢。 待雪见状,走过去,强行把待玥扒下来,待玥欲哭,待雪拿块糕点塞进他嘴里,待玥吃了口糕点便不计较了。 待雪笑眯眯地对书落说:“这样就行了。” 书落惊奇地看着这对姐弟,默默地点点头。 瞧见书桌上的《半山游记》,“殿下爱看这本书?” 待雪点头答道:“挺有趣的。等我们年纪大了,也四处游历,走上半片江山好不?” 书落瞧她一脸期待,嘴角上扬道:“好,都听殿下的。” “这书中许多地方甚是有趣。御国男女地位一般,这我知晓,却不知御国有些城池竟是女娶男嫁。还有禁国的百姓在葬礼中会载歌载舞,欢笑不绝?也不知是真是假。” 书落翻了翻游记的书册,“应该是真的吧。曾延说他先祖为人细致认真、实事求是,每到一处便将风俗人情如实记录下来,从不虚构。” 曾延?待雪记得是书落的一位至交好友。前世此人来林侯府数次,待雪身居东院,懒于接待,所以不曾见到过。后来他常居北都,与书落只书信来往。待雪记忆里,他是书落难得的好友,但两人也是聚少离多。 没想到曾延竟是曾半山的后人? 论理现在的待雪是不知曾延此人的,所以待雪装作惊奇道:“书落识得曾半山后人?” 书落笑道:“殿下也是识得的。” 待雪心中惊讶不已:难道书落也是重生的?! 书落见她呆呆的模样,莞然,“殿下之前不是在兰亭轩买过一方砚么?” 待雪点头。 “那兰亭轩主便是曾延,他的祖父便是曾半山妖媚王爷冷傲妃。” 待雪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心中颇觉遗憾,她一直想告知前世的书落尚未说出口的爱恋,或许是办不到了。但是也不重要,书落就在眼前呢。 “曾延的确一表人才。之前见他便觉得他像你,想来人以群分,此言不差。” 书落握住待雪的手,“曾延仪表堂堂,比之我可俊美多了。”语气并无自卑之意。 待雪反握住他的双手,“你莫要妄自菲薄,有一天你会成为少有的美男子。到时可不能轻视糟糠之妻啊。” “殿下比我还有信心啊。” “那当然。”待雪暗道:你不知后事会如何,我可是知道的…… “听闻殿下赠与曾延一幅于瑞词的妙笔丹青?” 待雪颔首,书落从怀里拿出绣帕裹着的芍药蓇葖,“可殿下却赠我这个作定情信物?这能不能发芽开花还有待商榷。” 待雪脸颊微红,从他手里夺过,“你赠我芍药,我赠你花种,不是正好?这可不是定情信物!”她转身喃喃自语,“我还没寻着好东西呢?” 书落注视她,“那殿下何时送我定情之物呢?” 待雪恼羞成怒,“还没找着,你别催我!” “好。那殿下先把花种还给我。”没等待雪回应便伸手抢过,细致地叠好放回怀里。 待雪见小包子吃的辛苦,给他倒了杯水。 书落坐在榻上看《半山游记》,“殿下特意将描绘北都的篇章给折了起来,是不是偏爱此地?” 待雪以为他会打趣自己,却见他神色认真,并无戏谑之意。 “你在北都生活了这么多年,我也想知道那地方怎么样。” 书落认真地注视待雪,“以后我带你去北都。那里风景奇伟,灵秀多姿,你会喜欢的。” 待雪莞尔一笑,“你可不能食言。” “君子一诺。” 林福匆匆进来,俯身向待雪单膝行礼请安,然后再书落耳侧低声说话,书落低垂了睫毛,低沉声音道:“知道了。” “殿下,时辰不早了,我先告退了。” 待雪颔首,眼里流露出依依不舍。 书落走进她身侧,揽住她,亲吻她的耳垂,轻声道:“殿下莫忘了微臣还在等你的定情之物。”遂转身离去。 待玥追着书落的背影,迈出小短腿,跟了出去,叫嚷着:“姐夫,别丢下我。”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的留言很给力!潜水党纷纷冒泡了! 小斯被你们的留言蹂躏了! 乃们纷纷表示要弃文,是闹哪样啊?! 乃们都不体谅我这么勤奋!求安慰!求虎摸! 乃们不让我给他配小受,我就让他妻妾成群啊!! 昨天编辑亲问我考虑好要不要签约?你们的意思呢? ------------ 14chapter 13 第十三章 北都传来特大旱灾的消息,据说已经赤地千里、河流干涸,农作物绝收,大面积饥荒,粮价暴涨,甚至旱极而蝗,民多疫疠,人相而食,民不聊生。林侯和书落接到消息,请旨了正帝,便急匆匆地赶往北都,连跟待雪道别的时间都没有。 整个后宫上下都紧衣缩食,正帝以身作则“减膳”,以表与民同苦之心,后宫众妃及皇子女的日常用度也有所缩减,满朝文武也都慷慨解囊,加上国库中出的银两,集资二百万两白银运往北都。 正帝设清晏慰劳众妃及百官,所谓“清晏”,就是全素席,配以清酒,赞赏一下解囊的众位。 待雪携待玥坐在皇后下坐,听着大学士作了篇赋赞扬正帝英明、百官勤勉,措辞深情,语气真挚。可是待雪知道他是在正帝驾崩后第一批倒戈的“忠臣”,心中深觉虚伪,面上却不得不做出感动的神色。 待玥拉拉皇姐,凑到她耳边说:“姐姐,怎么没有肉吃?” 待雪抚摸他的小脑袋,“待宴席结束,姐姐吩咐小厨房给你做好吃的。” 待玥道了好,乖乖坐在席间吃着糕点。 待众臣作赋敬酒后,正帝颇为烦恼道:“有谁堪当钦差大臣,运灾银往北都?” 众臣纷纷举荐世王爷,满朝中他的呼声最高。 待雪却知此时正帝颇为忌惮世王爷,奈何确无合适人选,百官又纷纷举荐世王,最后还是世王运灾银前往北都。 前世世帝犒劳北都将领,安抚流民,顺道在林侯的帮助下镇压了百姓的起义,得了一番英明贤王的好名声。他功高盖主,拉拢了满朝不少重臣,那时正帝已有除他之心。若是正帝不是驾崩得那么巧,世帝篡位能不能还是二说。 待雪暗忖:莫非父皇之死是世王所为? 不是待雪想这样怀疑她的皇叔,实在世王嫌疑太大。就算后事证明他明面上是个爱民勤政的好皇帝,但暗面里他又做过多少不义之事?待雪不得不对他有防范之心美女全揽:都市极品宅少全文阅读。 待雪的目光透过众臣看到了一个她等待已久的人——她的亲舅父季阳楼。 几天前正帝将三年前被贬的季阳楼官复原职户部左侍郎(从二品),召唤回承都。这其实已有向皇后示好之意,只是皇后似乎并不领情,二人的关系仍然僵持着。 待雪的记忆里前世季阳楼回承都只担任了一个正三品的官职,不知是什么令正帝改变了想法,但是轨迹已经改变…… 待雪瞒着母后写信规劝舅父自荐钦差大臣,季阳楼反对,言道初回承都不宜锋芒太过。待雪无法,只能将列举种种原因说与他听,虽然那些理由甚是牵强,但好歹季阳楼同意考虑考虑。 此时见季阳楼从人群中出列,待雪心中的担忧才算沉了下去。 “微臣愿当钦差大臣出使北都查访民情。”季阳楼朗声道。 众臣中不少人提出反对,甚至将季阳楼从前被贬的原因都翻了出来。 但是此一时,彼一时,那时正帝欲除季家,贬季阳楼首当其冲,如今季家已不足为患,而在用世王和用季阳楼之间,待雪猜她的父皇会选后者。 群臣颇为愤慨,言语间似乎有非世王不可之意。待雪仔细观察正帝的神色,看出他已十分不悦。 太常寺卿言道:“季大人官居二品,甫上任,威信不足,恐难以服众。” 待雪等的就是这句话,施施然从席间而立,步入正中,盈盈一拜,恭敬启口:“儿臣愿同去。” 太常寺卿反驳道:“公主身份尊贵,怎能前往灾民聚集之所。” 众臣皆附和反驳,大学士言道:“闺阁待嫁之女怎能抛头露面于北都。” 这大学士分明是世王党派之人,倚老卖老,此话既侮辱了待雪,也无异于扇了正帝和皇后的耳光。 待雪仰首道:“本宫为一国圣公主,地位尊贵,非一般百姓女子。随舅父同行,足彰勤国威仪。于忠,百姓身处苦难,待雪难以置身事外;于孝,身为父皇之子,应当为父皇分忧,义不容辞;于义,北都是林侯府的封土,待雪当为北都的百姓尽心尽力。愿父皇应允!” 众臣听得待雪如此说,都以皇长女为傲,支持季阳楼的人逐渐增加了。 这番话言之凿凿,但只有待雪自己心里清楚,她这么做只是为了她的亲人和她自己。为了给自己谋一份好名声,为了打压世王,为了母后娘家能有更大的势力…… 待玥眨巴眼睛,从椅子上跳下来,跑到待雪身边跪下,奶声奶气道:“儿臣也要去!” 待雪闻得小包子此言,恨不能揪他的耳朵,这完全不在她的计划里。 正帝的表情喜怒难辨,静静地审视下方季阳楼和一双儿女。半晌,终点头同意季阳楼和待雪一同前往北都。 正帝先夸赞了一番季阳楼年少有为、堪当大任,不愧是皇后的胞弟,又说皇后教子有方,养出一双好儿女,朕心甚慰。 待雪将目光投向皇后,皇后正疑惑地看着季阳楼,察觉到待雪的视线便转而看向待雪,见待雪尴尬心虚的表情,目光陡然间变得犀利,似乎看穿了什么。待雪心虚地把头低的更低了。 宴席散尽。 待玥凑到待雪耳畔说:“你开心了!把我丢下,自己跑出去玩。” 待雪委屈地注视着他,“怎么会?皇弟,你冤枉姐姐了王朝教父最新章节。姐姐待你之心可昭日月啊!”举起右手做起誓的模样,还欲挤出眼泪来。 可怜的小包子相信了。 一个熟悉的身影走到面前,抱起待玥,“待玥,初次见面,多多指教。” 待玥看眼前姿容俊美、风仪出众,有着点点熟悉感的男子,伸出短手抱住他,“你是舅舅吗?姐姐称你舅父的。” 季阳楼宠溺地摸摸他的头,“待玥真聪明!”转而看向待雪,“待雪,好久未见,都长成颇具风范的大公主了。” 待雪知道他说的是方才晏间的一席话,垂了首汗颜道:“舅父谬赞。待雪愧不敢当。” “我们借一步说话。”便作出请的姿势。 走过几个庭院,到无人之处。 “待雪,前次你寄与我的书信中所言,正帝欲打压世王,确真吗?” 如今朝中正帝明面上仍重用世王,待雪若不是知晓后事,也不敢确信此事。 待雪坚定地点头,“所言非虚。” “如此看来,此番是季家崛起的好机会。只是姐姐劝服我的理由未免薄弱,若非全然信赖姐姐,我是不会孤注一掷的。” 待雪疑惑:姐姐?就是我的母后?关母后什么事? “姐姐为什么不直接差人送信给我?要托你转交?” “……” “定是为了掩人耳目。” “……” 舅父,您误会了。都是我干的,母后不知情呐! 话已谈完,待雪跟着季阳楼的步伐走到灯火通明处。 皇后身边的总管太监张云伍急急向季阳楼走来,“诶呀,大人,找了您许久,原来在这儿。皇后娘娘有请,您快去吧。” 季阳楼听后马上向鸣凤阁去,张云伍犹豫一下,走近待雪,低声道:“小主子,您又做了什么事?把皇后娘娘给气的哟。” 待雪心尖一颤,意识到自己大祸临头了。 待玥扯了扯待雪的衣角,“姐姐又闯祸了?” 待雪:“……” “你欺负人的时候表情是这样,”待玥模仿待雪做出表情,又道:“你闯祸的时候表情是这样的。”又做出另一个表情。 虽然两个表情在待雪看来一模一样,但是待玥某种程度上真的看透了待雪的心思…… 作者有话要说:我是亲妈,不会太虐待玥小包子的~~姐弟恋是木有的 最近刷微博,看到顾漫说四月底会贴《骄阳似我》的文,很开心。 转念一想,她2011年的时候也说年后会贴文,瞬间觉得她的话可信度不高啊~~ 可怜我等她的文从高一等到现在,掉死在坑里了~~~ 还有《非我倾城》啊~~~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才填啊~╮(╯_╰)╭ ------------ 15chapter 14 第十四章 北都定国侯府。 林望风坐在上座,接过属下递来的灾粮发放账目,匆匆扫了几眼,问:“朝廷的赈济粮何时到?” 钟离寞恭敬地弯腰,“接到消息,以至岐寇关,约莫三个时辰后将至。” 林望风离座踱了几步,忽问:“此次朝廷派遣运送灾粮的是何人?” 钟离寞低首,“是户部左侍郎季阳楼和庄嫄圣公主。” 林望风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很快又隐了去。 “世子人在何处?” “西边有流民作乱,世子前去安抚。” “告知世子,季阳楼与公主酉时抵达北都,必悉心招待。” 钟离寞抱拳,“是,属下告退。” 北都西城门。 旱灾使得农作物锐减甚至绝收,生活无着的灾民不得不扶老携幼、弃子逐妻、背井离乡,外出逃荒求生。北都干旱成灾,惟城内尚有余粮裹腹。 一个面黄肌瘦的小男孩缩在角落,已经饿了三天,怀里只剩下个脏馒头,可是不能吃,这是他仅有的食粮,吃了就没有了。城里有吃的,在这边守着还有份盼头,虽然高高的城门严实地关着。 他转动眼珠发呆,因为饥饿,目光无神,瞥见远处一辆有十几个侍卫护送的马车行驶近了。 马车的车帘被掀开,他瞧见车里坐着两位女子。年长的那位,清秀貌美,眉宇间带着丝英气。年幼的女子,青丝如瀑垂下,温婉俏丽,微微蹙着眉头,神色哀伤。她的视线掠过他,漆黑如墨的眸子里是蕴不开的忧伤。 他听到她轻启朱唇,“从前足不出户,如今方知竟有百姓困苦至此。” 年长的女子安慰说:“殿下,此乃天灾,非人力能左右,您已经尽力了。” “画善,拿些吃食分与他们。” 男孩看见年幼的女子向他走近,伸出玉手,递给他一张饼。他闻着饼的香气,心中还在疑惑:这是给我吃的? 女子见他不接,又往他面前递了递。他畏缩着伸手接了,迫不及待地咬了口,三天没吃粮食了,吃进嘴里便咽了下去,全没吃出味道。 待吃完饼,他搓搓手,抬首见女子在朝他笑,笑意温和。他想说声谢谢,可是嗓子干涩,说出来的话嘶哑难听。 女子蹲□子,温和地问:“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 他不假思索地回答:“三三。四岁了。” “没有学名吗?” 他不知道什么是学名,他是家里的第三子,取名叫三三,只有这一个名字,于是他微微摇了摇头。 “那你爹姓什么?” 三三思考了会,“我爹姓尹劫婚。” 女子沉默地看着他,似乎在回忆什么,然后莞尔一笑,继续问:“你的父母呢?” “爹爹死掉了,娘亲找不到了……” 女子摸了摸他的头发,虽然他很脏,很多天都没有洗澡,但她好像并不嫌弃。 “你家乡在哪里?” 家乡?男孩伸出食指,遥遥地指了远处。 女子静静地眺望远方良久,转过头来,“三三,你愿不愿跟我走?” 三三面露疑惑,“去哪里?” 女子指了指城门,“那里面。里面有粮食和衣服,可以吃饱穿暖。” 三三站起来,注视女子,“真的吗?我愿意。” 女子牵着他的手,将他送进马车。马车里年长的女子拿出手帕给他擦脸,然后递给他一盒糕点。 他一面吃着糕点,一面竖起耳朵听她们的谈话。 “殿下,瞧瞧日头,季大人应该已进了东城门。粮食既已运至,这些难民应该能用上晚膳。” “赈济的粮食虽有了,可流民居无定所,怕是会作乱。” “若非有山贼拦路,想要发那国难财,我们还可以早一日到达,情况或许会好稍许。” “这一路上的坎坷出乎我的意料,有这么些侍卫护送,山贼土匪竟敢不要命的大劫灾银和粮食,想来也是为生活所迫。” “殿下还为他们着想,您私自留下给季大人断后,一会进城了定会被责罚。” 年幼的女子悻悻地说:“运送灾银事大,那些山贼见粮食和银两已经运远,没有钱物可劫便会离去。再说我们身边跟了这么多武艺高强的侍卫,你自己也是一等一的高手,总不会让我出事的吧?” 人群中居然骚动起来,三三顺着方才谈话的两名女子的视线望去。城门上站立着一个清秀俊雅,身姿修长,身着墨色长服的男子,宛如一根挺拔的翠竹屹立在那。 男子启口:“大家安静下来。我是定国侯之子林书落。灾粮已经运达,稍后会发放给大家。还会给大家支起帐篷,供应水源,人均有份,望大家维持秩序,不要哄抢。违者,依法处置。” 他只站在城门上,声音朗朗传开,却仿佛响在耳畔。 三三看见年幼的女子望着城门上的男子时嘴角扬起一抹令人惊艳的微笑,久久上扬着。 这个姐姐喜欢站在城门上的那个哥哥? 等了片刻,城门被打开了,那个哥哥从城内走了出来,一直走到了马车面前。 他凝视年幼的女子半晌,“殿下,你又闯祸了。” 女子低声嘀咕:“才没有。” “季大人都告诉我了?” 女子悻悻地偏过头不言语。 墨衣男子凌厉的目光扫过三三,待转向女子时复又变得温和,“殿下,这个男孩是谁?” 三三有些怕他,缩了缩身体,靠向女子我的长孙皇后。 女子摸摸他的小脑袋,笑道:“我捡的孩子,很乖巧。” 男子点点头,然后从车夫手中接过缰神,驾车进城,驶至北都林侯府方停。 三三紧跟在女子身后,初至陌生地,他很没有安全感,觉得只有女子可以信赖。 一个年级颇长、穿着朝服的男子对女子说:“待雪,为何不听我的话先走?万一你有好歹,我万死也对不起圣上和姐姐。” 女子低声诚恳认错,“舅父,待雪知错了。” “你没事就好。连日奔波,先去休息吧。” 女子称是,跟着墨衣男子走进内院一间雅阁,三三也跟了进去。 “居然被舅父轻易放过了,万幸。” 男子眉头微蹙,“殿下不可再如此,你知道我有多担惊受怕吗?” 男子将女子搂入怀中,紧紧地抱着,好似如此才能安下心来。 女子不经意间瞥到三三的瘦小身影,红了脸颊,微微挣扎,“别闹,有小孩在。” 男子听到放开了她,目光扫向坐在角落的三三。 “殿下,我派人带他下去洗漱。” 三三紧捉女子的衣角不放开,女子见状,“不用,我帮他洗澡。” 三三发现男子视线阴沉地打量他,害怕地藏在女子身后。 “不如让我替殿下帮他洗澡。”说罢,也不管女子同意不同意,径自拎起三三的衣领,走出雅阁,进入另一间屋子。 三三被扔在榻上,他虽然有些害怕,却也知道男子不会伤害他。 男子手脚利落地剥了他的外衫,把他放进热腾腾的水里,动作略有些粗鲁。 三三年仅四岁,又常常忍冻挨饿,个头较之同龄的孩子要矮上稍许。为了不被水淹没头顶,他在水里扑腾挣扎,弱弱地叫喊了声:“哥哥。” 男子见他挣扎得厉害,手臂穿过他的腋窝将他捞起来。三三乌黑的眸子水汪汪地盯着男子看,像极了怕被主人抛弃的小狗。男子与他对视半晌,最后无奈道:“下次不许碰那个姐姐,知道吗?” 三三乖巧地点头。 “她摸你要避开。” 三三依旧点头。 “不许缠着她。” “……” “没事别在她面前晃悠。” “……”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猜三三是谁?前文有出现的人物哦~~~\(^o^)/ 昨天太忙了,上了十个小时的课,码了1500字打算先上传,学校的破网登不上。 各种怨念~~~~~~ 27号课也多,所以下章28号前更~~~ ------------ 16chapter 15 第十五章 待雪一觉睡醒只觉浑身舒爽,连日来马不停蹄地赶路,已经三、四天没睡过一个好觉了。睁开眼盯着床帏上的流苏发呆了片刻,坐起身来穿戴衣物。 画善听见房内有了动静才推门而入,端来洁面的银盆,“小侯爷在外间等了两刻钟了。我问要不要来唤你,他说不必了,自己静坐着看书。我瞧着也不像是有急事的。” 待雪想到前世嫁与书落后,即便是休沐的日子,他也是早起的。总是拿了一本书看,或是去院里练剑,待待雪起了才一起用早膳,不禁莞然。 待雪洗了面,梳了发,清汤挂面,便要往外走。画善一把拉住她,“我的好公主,您今日不只是见小侯爷,还要见林侯爷和林夫人,这幅样子怎么行?” 待雪听了,觉得有理,便坐下任画善梳妆打扮恶魔首席的百万新娘。 画善从首饰盒子里挑出一套珍珠头面,典雅高贵,又不会显得老气。她替待雪抹上头油,细细戴上头面。 “这套头面真衬公主肤色,可惜公主平日里甚少打扮,这许多好看的首饰都闲置了。” 待雪照照镜子,颇觉满意,嘴角扬起微微的弧度。 “若是有你觉得好看的,只管选了一、两副去。” 画善万福,“谢过公主了。” 待雪摇摇手,推门而出。 正拿着一卷书册在读的书落抬首看见待雪愣怔一下,待雪见他眼底一片惊艳的神色,抿抿唇,偷偷地笑了。 书落打趣她:“殿下见我是从不梳妆打扮的。如今见谁竟打扮的这般耀眼?” 待雪横了他一眼,“丑媳妇见公婆,总要拾掇拾掇。” 书落扶她坐下,吩咐林福去备早膳,方坐下说:“殿下这么自谦,那天下就没有貌美的女子了。” 待雪笑道:“这奉承话说的不真,但我却喜欢听。” 下人很快端了早膳上来,待雪端了碗,才想起三三,“三三昨夜睡哪了?有没有好好安置?” 书落替她盛了碗银耳枸杞粥,“我让他睡在偏院的客屋了。这会已经起来,用过膳了。殿下尝尝粥,好吃吗?” 待雪喝了口,“好吃。” “比不过御膳房,殿下将就下。” “跟御膳房做的比差不多了。宫里穷讲究多,用什么白玉瓷碗,摆出凤凰展翅的样子,其实味道也就那样。” 书落眼神温柔,“我还担心殿下吃不惯,如此看来,殿下比我想的还好养。” 待雪被夸的难为情,夹了块珍珠丸子放进他碗里。 用过晚膳,待雪去看过三三,他洗过澡露出原本清秀的模样,乖巧可爱,安静地待在下人身边,依稀能看出后来的模样。这样内向乖巧的孩子怎么会长成一个武将呢? 受尹微翰之恩才能重生,待雪心中对那个始终忠于待玥的坚忍少年是心存怜惜和感恩的,所以见他落难便忍不住伸手相助。 她招手唤来三三,“昨天休息的好吗?” 白净的男孩点点头。 “怎么一个人待在这里发呆?我叫下人拿些玩物与你。” “不用了,姐姐,我不喜欢那些。” 待雪疑惑,“怎么叫我姐姐?我原是想认你做养子的,你怎么叫我姐姐呢?” 书落惊讶地看着待雪,“这孩子年纪稍长五皇子,殿下想认作养子?” 待雪前世去世时已经年过三十了,看到四岁的三三便想认个儿子,却没想到如今方才豆蔻年华去收养一个小自己九岁的孩子并不合适。 待雪懊恼道:“是我思虑不周了。如此便让我父皇、母后收养你,做我的弟弟吧。” 书落阻拦,“三三出生贫苦,皇宫内院的生活不一定适合他,让我爹娘收养吧九州修真。” “林侯爷和夫人会同意吗?” 书落轻抚三三的小脑袋,“这么乖巧的孩子,想来他们会同意的。” 二人领着三三进了侯府的正屋,屋里上座的是林侯爷和季阳楼,他们正在谈论赈灾事宜,见待雪来了,离座行礼,待雪恭敬地回了礼。 待雪询问道:“赈灾事宜是否安置妥当?” 林侯爷回答:“多亏公主殿下和季大人日夜兼程送来赈济物资,如今已大致安排妥当,只余些边远地方灾粮尚未送去。” “林侯爷多有劳累,还望照顾身体。” “多谢殿□恤。微臣尚有事物急需处理,先行告退了。” 待雪颔首回应,林侯才离去。 待雪眼底掠过一丝复杂神色,林侯面上做的恭敬周到,内心里并不认可待雪。可是前世他对待雪尚算亲厚,并无不满之意。倘若林侯真与世帝勾结,那么必定是为了定国侯的爵位与权力。父皇削番手段太过激烈,林侯难免心生不忿。 待雪见林侯已然走远,转身郑重对季阳楼说:“水旱成灾,百姓饥荒流殍,相聚为盗,所在蜂起。如今局面尚未平稳,还望舅父多加注意边远流民,防其作乱。” 季阳楼欣慰笑,“殿下果真成熟了,思虑周详,进退得体。出发前姐姐让我多留意殿下闯祸,如今看来还是我这个舅父须得殿下提点。” 待雪汗颜地笑笑,若非重生,她哪里知道这些事情。 季阳楼言罢便告退了。 书落领着待雪踏进北屋的外间,北屋是林侯和夫人的卧房。 待雪心情颇有些紧张,前世她与老夫人婆媳关系并不好,或者说不管她怎样努力改善,老夫人都不领情。待雪年少时是心高气傲的性子,几番讨好被拒后便疲于应付了。随老夫人如何刁难,并不放在心上,只是书落夹在她与老夫人之间左右为难。这世为了她自己、为了书落,他必须缓和与老夫人的关系。 老夫人见待雪进来没有马上行礼请安,待雪猜老夫人是想给她个下马威,先行礼请安,眉宇间并无丝毫不悦之色,仿佛理所应当。这番举动显然取悦了老夫人,老夫人颔首平手回礼。 作为一品诰命夫人初次面见待雪应行大礼,至少也得屈膝行礼,即使待雪是她未来的儿媳。前世的待雪或许会毫无心机地把不悦放在脸上,但此时的待雪想到从前她的种种刁难,行礼上的不敬又算得了什么呢?更何况她已经打定主意讨好她了,婆婆也算是母亲,如此也算不上委屈。 待雪扶起老夫人,“夫人真是折煞我了,待雪如何当的起夫人的礼。如今我尚未嫁与书落,但心目中却把您已经当成了母亲,您万万不可再对我行礼,会让晚辈折寿的。” 老夫人嘴角笑的更开了,“皇后娘娘真是好教养,教出如此识大体的女儿。” “老夫人谬赞了,待雪愧不敢当。” 老夫人和待雪寒暄了几句。 书落拉过身后的孩子,“娘,这是因为旱灾从禁国逃过来的孩子,被公主给收留了。” 老夫人仔细地打量这个孩子,“倒是个文静的孩子。” “讨娘喜欢的话,娘就收养了,就当是多个儿子为你养老美人谋妖后无双最新章节。” 老夫人微蹙了眉头,神色复杂,“我二十岁才生养的你,如今的年岁已经能够当这孩子的祖母了,如何收养了他。此事不要再说了。” 待雪见她神色有异,方才想起皇祖母曾经提醒的话,老夫人怕是觉得收养一个流民作养子有辱林侯门楣。她嫁与林侯爷,婚后为一品诰命夫人,身份可谓尊贵,并不喜地位低下之人。如此看来,三三不被收养或许是他的福气? 书落仍想再劝,待雪暗中拉了他的衣袖阻拦,随即转移了话题去别的事物上,“夫人喜爱刺绣?这凤凰绣的栩栩如生。” 待雪拿起案上的绣品,细细欣赏,喜爱之意溢于言表。 “老身绣的难登大雅之堂,公主谬赞了。” “夫人太过谦虚了。待雪跟母后都不善女工,实在羡慕夫人心灵手巧。” “皇后娘娘跟公主殿下天潢贵胄,女工之事自有下人办妥,哪里用的了亲自动手?” 待雪心中不悦,却强迫自己露出微笑。她知道老夫人的娘亲出身侧室,无子女的正房去世后才将她扶正。过了多年庶女生活的老夫人内心深处是自卑的,最忌讳有人在她面前做出高高在上的模样。 “身为女子理应善于女工,如夫人这般,相夫教子,贤惠淑德,方称得贤妻。” 老夫人颇为受用,含笑与待雪谈话,算是颇为和谐的一次会面。 待雪与书落告退请安,出了北屋,书落与待雪说话,待雪只牵了三三向前走并不搭理。 书落拉住待雪,“殿下可是生气了?” 待雪冷着脸色,仍不说话。 “殿下是气娘亲不肯收养三三,还是气娘亲礼节言语不当?” 待雪偏过头。 “殿下一定是气后者了。明明不愿意,却强颜欢笑、好言相待,殿下心里不悦了?” 待雪挣开他的手,“你知道还问?” 书落眼神亮晶晶的,显然很喜悦,“殿下愿意为我做到这个地步,我受宠若惊。” 见他眉宇间的喜悦,待雪也扬起嘴角,脸颊双侧露出梨涡,方才的不悦都消失了。 当爱上一个人的时候,为了他受的苦与痛,在看到他笑的时候,似乎觉得都不算什么了。 “姐姐,那谁收养我?” 待雪听见三三稚嫩的声音才回过神来,弯□子,刮刮三三的小鼻子,“姐姐给你找更好的养父母。” 小孩摆出全然信赖的纯真模样,乖巧可爱,童声童气地回答:“好,都听姐姐的。” 作者有话要说:江湖规矩:貌似每章24小时内只能打一次正分,灌水请打0分哦o(n_n)o~ 还有只打分,不留评的算是空评,会被系统删除,所以亲们留言留长点。 你们多多留言哦~~~偶五一很闲~~~说不定看了留言,灵感就来了~~~ 你们猜猜偶打算让谁收养三三???前文出现过的人物哦~~~ 不是正帝和皇后~~~~ ------------ 17chapter 16 第十六章 “公主,我们到北都已有四、五日了。灾情已缓,我们何时启程回承都?”画善擦完桌子,问待雪。 待雪翻书页的动作滞了滞,心里默默算了算时间,约莫两日就到流民作乱的日子。以北都的兵力,平定此番作乱不在话下,所以前世世帝不费吹灰之力得了贤王的好名声,这一世这份便宜一定要让季家来捡。 “再等几日就回去。”待雪说完招手唤来三三,“三三可愿随我去承都。” 三三眨眨眼,“好,我去。” 待雪抚了抚三三的额发,拿过他临摹的楷书,细细地点评给他听。 画善看着待雪全然不愁的模样,叹息不已,“公主怕是不知承都发生了什么九州修真全文阅读。” 待雪诧异,“承都发生了什么大事么?” “听闻祈公子为了玉明郡主拒娶祈府养的童养媳,可玉明郡主却自请婚约嫁与探花郎。如今朝野坊间可都在议论这件事。” 童养媳?钱姚?待雪记得这是个温婉美丽的女子,她是祈大人恩人之女,被祈府当作童养媳收养。前世她恋慕祈晏到了为他接受钱姚,愿意与他人共事一夫的地步。如今想来造化弄人,嫁给书落是她三生有幸。 待雪问道:“探花郎冠参?” “正是。” 待雪早知此事会发生,也不觉得算得上什么值得惊讶的大事,挑了挑眉,满不在乎道:“冠参尚算良配了,可这与我何干?” “我的好公主,您是清者自清,可有人却捏造谣言说您躲在北都治愈情伤呢。”画善颇为愤慨地说。 待雪怔住,“可有查出是谁捏造谣言?” “我派人去打听过,玉明郡主虽未明言,可话里的意思便是如此。她还说是为了不辜负您的姐妹之情才推拒了祁家的婚约。” 待雪从前还好奇李付静是怎么诱祈晏拒爱退婚后悔婚另嫁他人竟还能与祈晏引友交好?甚至得到举国的理解,无人唾骂?原是背地里利用了自己当挡箭牌,前世自己尚做了些错事,这世自己早与祈晏划清界限,她竟仍这样做。 待雪将手中的书册扔在桌子上,眉宇拧着,显然已经动怒,“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她执意如此,就别怪我了!” 书落走进屋内便听到待雪愤怒的声音,敛眉思索,道:“殿下在为承都的事生气?” 待雪见是书落,略有尴尬之色,在心上人面前发怒着实不雅了,好在书落全不在意。 书落见待雪并不言语,以为她默认了,“我与玉明郡主有几面之缘,对这女子着实不喜。” 书落一贯是稳重平和的性子,难得从他口中听到这般犀利的言语,待雪不禁好奇地看向他。 书落缓缓启唇道来:“三年前世王爷携玉明郡主出使北都,父亲命我带她游玩北都一带。可我厌烦于她,便让人品端正的同窗好友田臻冒名替我,却不想好友竟为她所惑,告知其父想娶她为妻,如此一来事情便暴露了。她得知俊美的田臻只是教书先生之子,而林侯之子其实相貌不佳,便想毁了先前定下的婚事。可这女子惯会耍手段,她骗世王爷是田臻强迫于她。世王大怒便想杀田臻泄愤,我与父亲险些救不了田臻,可即使救下了命,也毁了一只手。” 待雪听故事听的入迷,唏嘘道:“她比我想的还要坏啊。” “她本性如此,殿下何苦跟这样品行的人置气。” 待雪点头赞同,“是的,是的,不生气。” 三三弱弱地说:“她真是坏人。” 待雪凝视书落细致的眉眼,缓缓伸长手臂环住他精瘦的腰身,头埋进他的颈窝,闷声道:“幸亏她没来招惹你。”否则,我会让她生不如死。 书落揽着她的肩,笑道:“便是她来招惹我,我绝不动心分毫。” 画善捂住三三的眼睛,带着小孩出了屋,还细心地关上了门。 待雪安静地靠在书落肩头,只觉岁月静好,时间都凝固了似的…… 书落轻抚她齐腰的长发,“原本是想等来年春暖花开之时再邀殿下来北都,却不想殿下自请了圣上来了官道。” “我想来看看你,还有北都。” “北都这番面貌让殿下失望了。” “没有失望。”待雪本就知北都原貌,因为书落更是对北都爱屋及乌,“我愿意在这里生活。” 书落低低地笑出声来。 待雪压笑道:“你现在不担心我喜欢的是祈晏,利用于你了?” “从前担心,现在却不担心了。” “为什么现在不担心了?” 书落笑而不语。 ================= 待雪和画善走在西城门时,老夫人正在派发米粮。 如此炎热的天气,老夫人年事已高,却能在骄阳下待两个时辰。待雪都不得不承认这个婆婆虽然性子上与她不合,却也有值得敬佩的地方。 待雪从画善手中接过伞,替老夫人遮阳,“夫人,天气炎热,您快回去休息吧。” 老夫人接过丫鬟递来的手帕擦汗,“无妨,待米粮发完就回去。” “晚辈们会仔细看着,您当心身体,切莫病倒了自己。” 待雪再三催促,她方放下手中之物,回了侯府。 老夫人走了许久,待雪让能在百姓中听到对她的赞溢之词。老夫人经营一世,颇有美誉,难怪对前世名誉不佳的自己不喜。 待雪接过铁勺,细心地把米装进布袋里,给了一位老妪。老人家连连道谢,仿佛待雪是她的救命恩人,其实她并没有做过什么。 身在皇家,享有平常人难得的荣华富贵,理应为勤国的子民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待雪一瞬间觉得自己有一份责任,即便骄阳似火,也可以忍耐了。 画善走近待雪,“公主,粮仓里运米来了,接粮的人手不够,让派粮的匀几个人手去。” 待雪放下铁勺让一个丫鬟替上,自己选了几个壮实的仆人过去了。 “没想到能巧遇公主殿下。” 待雪闻声看去,是曾延,“是曾公子,你怎么在北都?” 曾延作揖行礼,“北都是草民的家乡,此逢旱灾,草民应当回乡相助。” 待雪点头,“难得公子是个不忘本的人。” “烈日骄阳,殿下回府休息吧,莫要晒伤了。” 待雪笑笑,“我哪有这么弱不禁风?这批粮是你运过来的?” “本该是书落运来的,可西边的流民似乎出了什么乱子,他过去看看了。” 西边流民?待雪眼底闪过一丝所思之色。 曾延引待雪来到阴凉之处,“没想到殿下还记得我这一介闲人。” “曾公子是兰亭轩主,善于墨画,品味超凡,堪称雅士,我自然是记得的。” 曾延听出待雪的恭维话,淡淡地笑了,跟书落微笑的弧度很像恶魔首席的百万新娘最新章节。 “你与书落是多年好友?” “殿下这都知道?定是书落说与你听的。我们是自幼相识的至交好友,十多年同窗的情谊。” “难怪你们有些细枝末节的习惯很相似。” 曾延挑挑眉,讶异道:“倒是第一次听到别人这么说。” 待雪倒了一碗绿豆汤,缓缓喝着,“书落小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曾延虽疑惑她为何这样问,但还是知趣地回答她,“他从小就是稳重踏实的性子,行事少有错处,上进勤奋,拼了命似的。好在如今愿望达成,从前的努力没落了空。” 书落的愿望,不会是当个卓越的继任侯爷,造福一方百姓吧?极有可能。 “书落会是个青出于蓝的开国侯,定不会令林侯爷蒙羞。” 曾延听了,微笑着摇摇头,“我原先担心殿下会伤害书落,如今看来是我多心了。” 待雪促狭地注视他,“本宫像是会玩弄感情的人吗?你好大的胆子,敢诽谤本宫。” 曾延不为所动,“殿下不像传言中那么高不可攀,倒是亲民慈善之极。” 亲民慈善?像极了别人恭维皇祖母的话。待雪撇嘴,不置一语。 “流民似乎比之前少了许多?旱灾未减,他们离开这里去哪里找粮食呢?” 曾延指了指内城,“流民被书落放进内城了。一户人家收留一个流民,作为条件,书落承诺明年的赋税减半。” “这样也好,好歹有片遮阳的瓦砾,好过在城外暴晒。帐篷虽能遮阳,却不是长久之计。” “季大人也是有手段的,初到北都,官员士兵们却十分愿意听从于他。” 待雪眼里闪过几不可查的晦暗之色,若非外公和舅父皆是有才之辈,季家当年又怎会被正帝忌惮至此。 “我瞧曾公子也是能人,有没有考虑过入朝为官呢?” 曾延怔了下,道:“草民志不在此,惟愿做一商人尔。” “人各有志。我若非身为公主,也想开间茶社,过上听书贩茶的日子。” 曾延一脸不敢相信的表情,见待雪一脸认真,方感慨道:“若是真的就好了,也省得书落……” 一阵马蹄声传来,他的话渐渐听不清。待雪闻着马蹄声看去,一袭墨服男子姿态洒脱地策马奔来,在他们面前停下,朝曾延点头问好,弯腰向待雪伸手,“殿下这么晚还没回府,害我好找。” 待雪握住他的手,被他拉上马,环在胸前,听到他的呼吸徐徐喷在耳侧,“我们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有没有发现文案和封面变得不太一样!!!! 从学校换到家,怎么都找不到写文的感觉。 下午家里来了一个几个月大的宝宝来做客, 闹的我灵感全没了!!! 趁宝宝看电视,补全这章。 ------------ 18chapter 17 第十七章 午后的天热得人胸口都闷闷的,喘不过气似的。 待雪独自一人坐在房里,手里拿了卷书,却静不下心来。 她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林侯,舅父和书落都在西边平乱,此时侯府内除了看守的侍卫,只余下自己和老夫人及丫鬟女眷。 待雪踏出门外,找到趴在树荫下的石桌上练字的三三,“今日外面有些乱,你乖乖待在侯府别出去,我们过几日去承都。” 三三乖巧地应声,继续练字。 “画善,我们去给老夫人请安,让丫鬟陪着三三。” 待雪和画善走出东院,一声突兀的刀剑碰撞的刺耳声传来。 待雪循声看去,七、八个蒙面的衣衫褴褛的男子围住了老夫人。 林侯府守备森严,这些贼人是怎么进来的? 画善疾步向前打落两人手中的武器,其他人见状,一下拉过老夫人,将剑架在她的颈项间。 “你住手,否则我杀了她。” 待雪知道他们不会杀老夫人,他们绑架老夫人无非是想借她要挟林侯和书落,想到这反而镇定下来。她悄悄靠向画善,向画善拿了把防身的小巧的匕首。 老夫人养尊处优多年,平日里少有人忤逆,如今遭遇这般境地,惊恐得颤抖。 “你们是谁?为什么抓我?” 贼人中像是头领的人抱拳道:“惊扰老夫人了。我们戚县迟迟未领到灾粮,民不聊生,多数家中老人孩子已经饿死。听闻城内粮仓有存粮,可是却不救济我县多宝佳人。迫不得已出此下策,得罪老夫人了。” 老夫人略冷静了些,“那你放了我,我让我夫君给你们县发粮。” 贼首显然不太信任她,挥挥手示意手下带她走。老夫人见此情形慌张起来,“你放开我,否则我让夫君将你抓起来。” 待雪见她神色恐惧,慌张失措,脸色闪过不忍之色。她从画善身后站出,画善来不及伸手阻止。 “放开夫人。你们不如抓我吧。” 贼人面面相觑,贼首道:“敢问姑娘是谁?” “本宫身为庄嫄圣公主,是林侯府未来的儿媳。抓本宫要挟林侯和小侯爷,他们一定会开仓放粮的。老夫人年事已高,又一贯有贤德之名,你们就不怕为同县乡亲所不齿?” 贼首看看待雪,又看了看老夫人,神情犹疑,待雪继续道:“一人换一人很公平。” 待雪缓步走过去,被一个贼子擒住,“你别耍什么花招。” 贼人们见待雪只是弱不禁风的豆蔻年华的小姑娘,便放下警惕,松开了老夫人,架着待雪往外走。 待雪回首见老夫人担忧地看着她,真是造化弄人,前世如天敌般的婆媳,哪想的到还有如今的时刻呢?待雪朝她微微笑了笑,无声地安慰。 马车里,待雪的脖子边架着一把锋利的利刃。执刃的贼人很专注地看守待雪,利刃不离她的脖颈分毫。马车在路上急速行驶,车厢晃荡,刀刃割破了待雪的颈项,割出一道道细小的伤口。” 待雪蹙起细眉,道:“我手无缚鸡之力,你没必要把刀架的这么近。” 贼人静默了会,转身询问贼首,方拿下刀刃。 待雪眼波流转,“林侯府守卫森严,你们如何进入的?” 身旁的贼人并未作答,反而离得远的贼首答道:“看守的侍卫里有些来自西部的,或是亲戚朋友在西部的,我们将来意说与他们听,他们愿意伸手相助。” “据我所知,林侯和小侯爷都是仁厚之辈,灾粮也早日运达,你们怎么会没领到灾粮呢?” “公主有所不知,戚县并不全在北都境内,还有一半土地在他省,因此北都和他省都不理会。可是他省粮食更为紧缺,戚县又贫困,听闻北都城内尚有存粮,才出此下策。” “你们劫粮可以,千万不要伤人性命。” 贼首面色沉痛,“我们原是本分的农户,若非这旱灾,哪里会做出劫粮之事。如今只愿能劫得米粮,供乡亲充饥,我们几人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 待雪暗忖:这些贼人也并非大奸大恶之辈,他们应该不会伤害自己。 马车又行驶了半个时辰方停,待雪颈项上架了把刀,被押着从马车里出来。 贼首朝一名武官吼道:“公主在我们手里。快把我们的人给放了?” 那名武官显然并不相信他真的抓了公主,又怕自己判断失误,在一名侍卫耳边说了什么。随后对贼首道:“你们莫伤害公主,我已禀报小侯爷。你们想要放人,还是想要米粮,都可以商量。” 贼首很谨慎,架在待雪脖颈边的刀刃分毫不离,同时注意着四面的动静。 书落疾步赶了过来,凌厉的目光扫过贼首架在待雪颈边的刀刃和待雪苍白的嘴唇,眼底闪过一丝阴狠之色,却又很快隐去,沉声道:“你们想要什么?” 话音刚落,林侯爷和季阳楼也赶到了官道全文阅读。 贼首在书落慑人的威压之下仍然很镇定,“你们把抓走的人给放了。给我们四辆装满粮食的马车和几匹快马,快!” 为了震慑到他们,贼首故意将刀刃靠近待雪雪白的颈项,划出一道伤口,血涌了出来,格外的刺目。 书落眼里波涛汹涌,他低下头,掩过泛红的眼睛,待再度抬首时,面上已平静无波,一派沉着冷静。他偏首吩咐那名武官准备贼人需要的马匹和米粮,然后向待雪投去沉静的目光。 待雪毕竟是常住深闺的女子,即使多番安慰自己贼人并未杀害她之意,但说不害怕是假的。她见书落眼底的关切,勉强扯动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示意自己并无大碍。 马匹和粮食很快就准备好了,季阳楼将东西押送过去,“我们把货物给你,但同时你们要将公主给放了。” 贼人中立马有人反驳,“你们人多势众,放了公主,我们还逃的了吗?” 一时间局面僵持住了,季阳楼、林侯和书落都不做声。 若是让他们将公主挟持走,他们已得了想要的东西,只怕会伤害公主。 人群之中突然起了骚动,押粮的侍卫亮出兵器。待雪以为这是书落安排的伏兵,趁机拔出藏在腿腕见的匕首,趁贼人不备,刺进他大腿之中。贼人没料到弱不禁风的女子会来这一出,一时不察,中了一刀,待回过神来,待雪已向书落奔去。 没想到侍卫之中竟有人拔剑刺向待雪,待雪生在天家,只会骑马、射箭,并不是武林高手,眼见剑向自己胸膛刺来,尚来不及闪躲,便有另一把剑把剑隔开。书落持剑杀了那名侍卫,将待雪拉入身后,大声向林侯道:“侍卫中有叛徒。” 场面一时混乱之极,劫粮的贼人趁乱抢了米粮逃走了。 四面涌来一些蒙面人和叛变的侍卫一起攻击季阳楼和待雪。待雪被书落护在身后,他们无法得手,都把刀刃转向季阳楼。季阳楼毕竟是文官,武艺平平,身边保护的侍卫也不多,一时不敌,敌人在他右臂砍了一刀。右臂受伤,一时脱力,只能忍痛抵抗,就在此时,有敌人潜伏在他身后,一剑欲刺向他后背。待雪见状,一时情急,将手中的匕首掷向那人。匕首没入那人的后背只露一截刀柄,那人动作一滞,还欲刺向季阳楼,却突然止了动作,直直倒了下去。 待雪惊讶地瞪大了眼,先不说她力气小,掷出的匕首只能划破那人的皮肤,就说那样身强体壮的硬汉被一把匕首整个刺中也不会立即死去,可见那人的死状,待雪只觉得自己掷出的那一下如有神助,仿佛冥冥之中有股神奇的力量在帮她。 众人忙于制伏敌人,没有人注意到待雪掷出的那一刀。 有一名武官带了许多士兵来支援,很快敌人全数被俘,一些人被俘立刻服毒自杀,林侯为留活口,让侍卫塞了布帛在他们口中,便将他们押入牢中。 待雪被书落揽入怀中,书落见她仍呆愣愣的,以为她吓到了,轻轻地拍拍她的后背安慰她。待雪恍然回过神来,帮书落擦脸颊上溅到的血迹。 听得季阳楼一声轻咳,待雪才放下手,关切地看向舅父,“舅父的伤有大碍吗?” 季阳楼轻笑道:“原来你尚记得有舅父啊。这点伤不碍事。想舅父一介书生,也能持剑力敌,也堪称文武双全了。” 待雪听得舅父的戏笑,方放下心来,被书落带进室内包扎颈项上的伤口。 书落小心翼翼地包扎,眉头拧的紧紧的,比伤在自己身上还痛似的恶魔首席的百万新娘全文阅读。 “此番刺杀是有计划而来,他们绑架公主劫粮怕只是声东击西。” 待雪思索片刻,“我觉得绑架我的似乎和刺杀的不是同一拨人。据他们所说,他们是戚县的百姓,无以为生,方出此下策。闻其言语,不似惺惺作态。可能他们只是被人利用。” 书落静静听着,听完应一声作答。 “侯府守备森严,他们怎么会闯入?” “据贼首所言,侯府的侍卫与西部有些亲戚关系,他们将来意说与侯府侍卫听,他们愿意伸手相助。” 书落脸色一沉,“不可能。西部的灾粮早就送过去了,只是戚县并不全在北都管辖内,所以只派发了少许米粮。放入贼人的侍卫不是奸细,就是被人偷换了。那戚县的流民怕是受了人教唆。” 待雪脸色忽变,“那老夫人?” “总管尚在府内,娘亲不会有事的。” 待雪想到那些刺杀的人目标是自己和舅父,老夫人应该不会受伤。 门外进来一个侍卫向书落单膝行礼,“尸体已经收敛完毕,有一具尸体被一柄投掷的匕首刺死,看其力道和角度,应该是绝顶高手相助。” 书落颔首道:“幸得高人相助。” 高人?待雪汗颜地看看自己的手。 待雪和书落休憩了一会便起身回府。 老夫人忙起身迎接,热情殷切之极,待雪前世今生也没见过她这番姿态,勉强朝她笑了笑。 老夫人拉住待雪的手说:“公主真是仁孝之人,竟不惜自己救老身。有你这样的儿媳,真是光耀我林家门楣。” 待雪拍拍他的手背,“这是待雪该做的。” 书落对老夫人说:“待雪今日受惊了。我送她回房。” 待雪牵着书落的手走在回房的路上,心终于平静下来,不再担心害怕。 “殿下好不容易来趟北都,却发生了这样的事。” 待雪握住他的手紧了紧,“不是你的错,别自责。” “我不会放过那些人的。”没有被待雪握住的右手握成了拳,青筋冒出。 待雪以为他说的是劫粮的人,“那些人也是为生活所迫,粮食劫了就劫了,也别追回来了。” 书落眉宇间阴晴不定,但还是点头同意了。 东院里三三练字累了趴在石桌上睡着了,听见脚步声才醒来,揉揉眼睛,看向待雪,“姐姐,你怎么才回来?” 外面又打又杀,但这个小孩却全然没有被波及。待雪看着他虎头虎脑的脑袋,腹诽:这还是天上的南斗天机星呢,就一不知世事的小娃娃…… 作者有话要说:比较丰满的一章~~~ 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顾漫昨天的微博说今天贴《骄阳似我》…… 等了这么多年,终于被我等到了~~~ 球收藏哦~~~求留言哦~~~\(^o^)/ ------------ 19chapter 18 第十八章 回承都已经半月有余,待雪坐在明浮园中心湖的凉亭里,手托腮,目望远方发呆,思绪回转到离别的那日。 画善收拾好行李,抬眼便看见待雪和书落依依不舍地靠在一起。 平日里精明睿智的小侯爷,竟变得啰啰嗦嗦、婆婆妈妈,画善好笑地摇首便退下了,也不打扰他们。 书落送待雪出去,路上仍不断叮嘱早已叮嘱过的事宜,什么夜里出门要披件外袍,什么晚间不要点灯读书,什么午时日头高出门记得打伞。 待雪见他絮絮叨叨,不禁笑出声,“我身边有画善和那么多宫女都是不做事的么?再这么说画善得跟你急了。” 书落自己也觉得好笑,“殿下会嫌我烦吗?” 待雪不说话,拉住他,凝视他幽深的双眸,“你一定一定要来娶我。” 顷刻待雪便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殿下相信我。”说完顿了顿,“现如今北都形势不稳,灾情尚未减缓,我不能护送殿下回承都,最迟除夕,我必定赶回承都见你。” 待雪推开他的怀抱,笑盈盈道:“好,我等着,你可不能失约。” 书落颔首郑重道:“君子一诺。”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季阳楼起身上马,打趣书落道:“小侯爷,你安排这许多武艺高超的侍卫,还不放心?要不随我们一同去吧。” 书落自是不会同行,看了看坐在马车上遥遥望着自己的待雪,苦笑,“我当然想去,可是身不由己啊。” 季阳楼拍拍他的肩膀,抱拳,“时辰不早了,我们告辞了。” 书落回礼抱拳,“后会有期。” 马车驶出好远,待雪仍撩着帘子看向书落。季阳楼循着待雪的目光看去,那位年轻有为的小侯爷依旧站在原地,身影不懂分毫,不禁有感而发,“有道是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公主觅此良婿,堪能举案齐眉。” 待雪听得舅父如此说,再望向书落的身影已然远去,失落地垂了首。方才离别,便已思念成灾。 画善走进凉亭,愉悦地说:“公主,我有两个好消息要说与您听。” 待雪懒懒地抬眼,“什么好消息?” 画善见她这副不甚好奇的模样,“公主听了一定会高兴的。” 待雪瞧她认真,正了身姿,“说罢。” “我带三三去净古寺祈福的路上遇见了季大人,季大人瞧三三乖巧可爱,想收三三做养子,问公主同不同意?” 待雪沉思,“我原想将三三寄养在净古寺方丈处,方丈慈祥仁厚,定会庇护三三侯门毒妃。舅父愿意收养的话,于三三而言,未必不是个好去处。第二个好消息是什么?” 画善从袖口拿出一封信,交给待雪,“这小侯爷的书信算得喜讯了吧?” 待雪将信细细看完,方小心折叠起放进怀里。 “今日圣上设宴犒劳季大人和您,瞅着时辰,你得去梳妆了。”画善怕待雪忘记,特意提醒道。 待雪静静地听了,不急不缓道:“你告知吕嬷嬷,托她去回了母后,就说我身体不识,估计是中了暑。” “公主就欺负皇后娘娘好脾气,才敢如此嚣张。”画善嘀咕了几句,还是依了待雪。 待雪给湖里的鱼喂了食,瞧着湖里的鲤鱼跃龙门,跳的正欢,嘱咐宫女拿来纸笔,画了一幅墨画,画中鲤鱼活灵活现,跳脱灵动,仿佛游出画去。 待雪自己也对这幅墨画颇为满意,题了字,印了章,正要折起来,便听得一声清脆悦耳的声音道:“公主这鲤鱼画的栩栩如生,真乃佳作。” 待雪打量这位女子,女子发丝简单盘起,典雅不失大方,整个人干净清澈。 女子见待雪打量她,便自报家门起来,“我父职位正五品下宁远将军,我叫孙碧水,因为爹爹这辈子胜的最大的一场战役便是碧水之战。年芳豆蔻,与公主相当,愿与公主交个朋友。” 待雪从未遇见过如此直来直往、率真洒脱的女子,看她觉得很稀奇又喜欢,愿与之相交。 人与人之间的相交真得看缘分,有些认识不过几个时辰却仿佛认识长久岁月似的,有些人相识许久,彼此之间却仿若陌生人。 碧水是个健谈的女子,她在说,待雪只需静静听着,便不会冷场。 碧水将父亲说与她听的沙场经历告诉待雪,因为其父夸张地说与她听,她又夸大了说与待雪听,所以那些征战的事迹便有些名不副实。 碧水见待雪垂了首,一副担忧地样子,不禁询问原因,待雪方恹恹答:“我的未婚夫君曾上战杀敌,就连现在也还在北都镇乱。你说的那般危险,我有些担心她。” 碧水拍拍她的肩,“不要担心了。男儿志在四方,上阵杀敌是荣耀。你的未婚夫君倒是不错的男子。” “你呢?看你年纪,家中该给你指了婚事。” 碧水讪讪地笑笑,“我是虎门女将,日后自然得嫁与能安邦定国的男儿。便如承都才名远扬的祈晏祈公子,我也是看不上眼的。” 待雪听她语气便知她是说笑的,故作认真地戏弄她,“承都内好男儿如此之多,我请了皇祖母替你赐婚,定能帮你觅得良婿。” “我说笑的啦,总的寻一个自己喜欢的。上门求亲的,我都不喜,不是庸碌之辈,便是无能之徒,我可不愿因一时意气误了终身。” 待雪想起自己前世被祈晏拒绝后,宁肯待在家中任凭朱颜辞镜,也不肯委身下嫁一个自己不爱的人,如此便能理解碧水的心情了。 “我能感同身受,若是不喜的,我也不愿嫁。” 碧水戏谑道:“这意思是那林小侯爷是你心上人了。” 待雪大方地点头,碧水唏嘘不已:“这就是所谓的天赐姻缘,圣上赐婚,你们又恰好两情相悦。可怜我呀,今日去净古寺求了支签,那老和尚解签说我今日红鸾星动,能遇上命中注定的真命天子,如今看来也是不准的无限道武者路。” 待雪惊讶,“你说的老和尚是方丈?” 碧水好不羞惭地点头。 待雪故作神秘一笑,“还未到子时,一切尚未有定论。或许是准的呢。” 而此时在净古寺佛堂念经的方丈大师突然打了个喷嚏,他捻动一颗佛珠,念了句佛号“南无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便继续念佛了。 碧水陪待雪聊到日落,难得遇见好玩伴,待雪一扫多日来的不快,把碧水拖去流光阁又聊了会。 画善进来传话,“大皇子领五皇子来了,正在外头。” 待雪对画善道:“让他们进来吧。” 大皇子比待雪小两岁,少来待雪这里,颇为生疏,但待雪记得前世待玥被世帝惩罚,这位感情生疏的弟弟四处游走,为待玥脱罪,心中颇有感触。便是待玥与他并无多大交集,这个沉默木讷的异母弟弟还是把待玥当成弟弟看的,他不善锦上添花,却能为你雪中送炭。 因此当他抱着待玥向自己请安时,待雪面上挂着温和的笑容,抱过待玥道:“待晟,待玥没给你添麻烦吧?” 待晟摇头,“没有,他很乖。” 怀里的待玥被夸奖,不安分起来,向姐姐说她不在时自己是如何如何的安分,一副求夸奖的模样,待雪认真听他说,给足了他面子。 待待雪将注意力转回待晟时,待晟已和碧水攀谈起来,两人颇投缘,聊了许久仍意犹未尽。 时辰更迟了,快到宴会散的时候了,碧水也该回席间了,心中焦急,言语间不禁露出爱慕之意,可待晟是块榆木,全然没听出。待雪拿了些北都得来的好物件嘱他带给他母妃,他告辞了便离去了。 待雪见碧水一脸失落,安慰道:“我这弟弟就是榆木脑袋,你不是一贯直性子,也别暗示来暗示去,去表白吧。” 碧水满面黯然,“这多不矜持,我比他还大一岁呢。” 不止这样,你还比他高呢!碧水将门出身,年纪虽小,身姿比之同龄女子却高挑些,加之待晟个头长得慢,所以现金看来碧水较之待晟还要高上些许。 “我就是先对书落表白的。” 碧水惊诧地看向待雪,“不像啊,殿下这么贤淑的性子。” 待雪挑衅地看着她,碧水受了鼓舞似的,“好吧,听你的。” 碧水将要出去,被待雪拦住,“碧水,你的闺名是什么?” 碧水不明所以道:“爹娘叫我朱玉呢。” 朱玉?待雪嘴角缓缓扬起一个微笑,神秘地对她说:“方丈算得许是准的。” 作者有话要说:回学校了,五月份考试多,更的不会有之前那么勤, 但还是会时不时更一章的,大家不要抛弃我~~~ 为了不挂科,为了暑期能更的更多,原谅我先投向教科书的怀抱~~~ 最后祝大家五一快乐~~~耐你们的小斯~\(≧▽≦)/~ 喜欢我文的亲们收藏我吧~~求打分!求留言! ------------ 20chapter 19 第十九章 待雪做了很长的一个梦,梦里自己席地而坐在比皇宫正殿还要宽敞许多倍的宫殿里。这座宫殿虽然富丽堂皇,雕梁画栋,殿内却没有任何饰物,空荡荡的,身处里面的人感觉很寂寞。 待雪耳边传来的佛音像是从天边传来,不太真切,隐隐约约的。 待雪一觉醒来,睁开朦胧的双眼,窗棂外射进一米阳光,泼洒在地面上。待雪坐起身,揉揉脑袋,梦里那股寂寞的感觉似乎还没有驱散。 等到吕嬷嬷唤她才从梦中惊醒似的,“公主,您今日得去给皇太后请安。前日您称病,皇太后担心极了,特意派了人来探望你,谁知您竟是装病,又让她逮了个正着……”待雪怏怏地应了。 穿戴、洗漱后便去给皇太后请安,皇太后喜静,住的很偏僻,约莫半个时辰的脚程才到。 待雪未到之前,皇后、祈晏、李付静已经落座了。 祈晏憔悴了许多,虽然因为面见皇太后有收拾过仪表,但仍能看出沧桑之色。 李付静沉默地坐着,垂着首,看不清表情,只是周身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气氛。 待雪进去给皇太后和皇后请了安,又被祈晏和李付静问了安放在皇太后的下首坐下了。 太后用不成器的眼光看了待雪一眼,“原先听闻你在北都做了许多有利于百姓的好事,如今看来到底是孩子气。”说完看向皇后,安慰道:“皇后也不要太过与她置气,毕竟是孩子嘛。” 皇后恭敬地点头,“臣妾明白,母后不比担心。” 太后的目光再度转向待雪,“学学你母后,就快嫁与他人为妇了,还是这般不懂事。若是有你母后三分识大体,哀家也不用担心了。” 待雪讪讪地笑笑。 太后叹息一声,方对祈晏和李付静道:“这次还是你们的事为重。哀家受人之托作个和事老,你们可别烦我老人家。” 二人皆垂首称不敢,太后摇摇首,对李付静道:“世王自幼便过继在我名下,我视其为亲子,付静又是我眼皮子底下长大,性情温顺恭和,最是乖巧。”又转首对祈晏道:“祈晏你祖母是先帝爷的亲妹妹,祈大人是朝中重臣,你也是皇亲国戚了,常出入宫廷探望我,是我最疼爱的小辈。” 说完,拍了下桌子,“可是如今你们这样是要丢皇家的脸面吗?你们在做,天下人在看啊武侠世界男儿行最新章节。” 说罢,狠狠喘了口气,“我不管你们之间什么是是非非,不要因为年轻气盛,误了一段大好姻缘。付静啊,纵使祈晏再多不是,你们谈谈,互相忍让,怎么能瞒着他让你父亲与冠家结了亲事?” 李付静面色忧郁,楚楚可怜,泪欲滴未落,“我原以为公主殿下仍倾心祈晏,就是殿下再怎么不把我放在心里,我待殿下也是一片赤诚的,何况我身为表姐,怎么能做出与殿下争夫这样的事来?” 言罢将目光转向待雪,一汪秋水盈盈,表情真诚之极。 待雪也摆出微笑,耐下性子应付她,“郡主既视我为表妹,为何几次三番不信任我?我已与你明说爱慕之人是林书落,并非祈晏,众人皆知的事,郡主何必在这上头作文章呢?” 李付静眼角的泪落了下来,一副惶恐的表情,“殿下,我没有……” 待雪被她这声“殿下”喊得起了鸡皮疙瘩,身子微颤了颤,未免失态,端起茶杯,缓缓饮了口茶。 李付静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话为自己脱罪,但明眼人都看出实在找借口。 祈晏阴沉着脸坐着,面无表情,许久后方道:“我待你情真意切,你竟因莫须有的原因,推拒了我,投向了别人的怀抱?” 李付静哭得花容失色,刚欲解释,就被皇太后的仍出茶杯在地发出的破裂声打断了,吓得缩了缩身子。 皇太后冷然道:“好了,别说了。便是你与祈晏有什么误会,怎么能瞒着他就匆匆跟别人定了婚约?你把祈晏置于何地!” 李付静见她盛怒也不敢搭话,抽抽搭搭地啜泣。 皇太后冷冷地瞥了她一眼,“这样吧,哀家做主,让世王去回了冠家的婚事,还是与祁家结亲。” 李付静几番欲言又止,还是说道:“我拒了祁家婚事已是不义,如今再与祁家结亲推了冠家的婚事,岂不是不义加不义?若我自己丢了脸面不要紧,连累父亲受气,付静可就不孝了。” 待雪心里看热闹,面上摆出正经模样,听到这边,实在忍不住痛心疾首道,“于我皇室而言,也是不忠的!” 祈晏不敢置信地望向李付静,“那你便把我一番真情忘在脑后了?”见她并不作答,才自嘲道:“罢了,就当我错爱了人。大丈夫何患无妻,怎能为这些事整日悲悲戚戚。” 皇太后审视地看向祈晏和李付静,终摆摆手道:“你们退下吧,哀家乏了,也懒得管你们了。” 二人告了退便离去了。 待二人离去,待雪一脸崇拜地望着皇太后,“皇祖母好演技,险些骗了孙儿。” 皇太后宠溺地瞥了待雪一眼,“你这个丫头装的也挺真的。” 皇太后不去休憩,方才的一句“乏了”只是托词,人走了便忘在脑后了,意味深长地对皇后道:“既是不愿意,万般借口都能找到,祈晏这孩子算是看出这点了。” 皇后颔首,“比之祈晏,冠参确实更踏实稳重些,冠大人在朝中的分量也重一些。但是,利用待雪当挡箭牌,便是不会重罚,也必须薄施小惩。” “你看着办吧,别做过了。” “臣妾明白,您放心吧。” 太后和皇后又议论了朝中现状,颇多感慨,又有忧虑梅向好仙行记。 待雪听的不甚清楚,果然自己差的还很多呀。 皇后轻点待雪额首,“你又听不懂,点什么头?” 待雪抓住皇后的手,笑的很谄媚,“母后不生我的气了?待雪知错了。” 皇后拍拍她的手背,“都快及笄的姑娘了,出趟门竟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都不会照顾自己。”话锋一转,“那林书落也不知是怎么照顾你的!我好好的公主交给他的,脖子上划了几道口子给送回来了!”言语中很是不忿。 皇太后不赞同道:“你那是偏见,我看那林书落是个好的。北都现在乱,听说书落母亲都险些被抓了,而且待雪懂事,自己让那贼匪放了他母亲抓自己。如今北都百姓对待雪一片颂扬之声,说待雪是九天来救世的圣女。” 皇后目光更加犀利地看向待雪,“呦,还会牺牲自己救未来婆婆,果真是出息了!” 说罢,对太后道后宫事物繁琐,先行告退了,甩甩衣袖就走了,待雪在身后喊了几声只装作没听见。 待雪悻悻地朝太后笑,太后安慰道:“你母后吃味了,没事的,过几日便好了。” 待雪回流光阁的路上遇见了祈晏,他好像特意在等待雪,屹然而立,一场情变成长了许多似的。 待雪上前,“在等我么?” 祈晏勉强对待雪笑笑,“正是。” 待雪邀请他,“那请祈公子流光阁小聚,不知可赏脸?” 祈晏配合道:“自然是赏脸的。” 待雪倒了杯茶给祈晏,“此番前来,为的何事?” 祈晏满怀歉意,“付静说是你的缘故拒了我,可有影响你与林小侯爷的感情?” 待雪颇有深意道:“真金不怕火炼,我们的情谊哪能是这能影响的。” “那我就放心了。”沉默一会,还是不放心地问:“你林家会不会因这事为难与你?” 待雪内心颇感动,祈晏总是把他当妹妹的,只是没办法把爱情给她,而前世是她太过强求了。 “当然不会,我是公主,他们还是要给祖母和父皇的面子的。倒是你现今的处境令我担忧。” 祈晏听此笑的略开了些,“小孩子家家的,担心我做什么?” 待雪轻蹙眉,“你待李付静一心一意,她待你却不见得相同。而且她心机颇深,我怕你被她利用。” 待雪原以为会被他训斥,却不想他只是静思片刻,“我都是知道的。你瞧我像是愚笨之人吗?只是爱一个人,就得包容她的缺点。便是她犯了错,我私心里也是维护她的,纵容她的。情至深处,身不由己……”他抬首认真地看向待雪,“你也是懂的吧。” 待雪听了,不再劝,沉默地点点头。 他们一个愿打,一个愿捱,都是心甘情愿的,待雪自是不愿凑上去不讨好。只要李付静适可而止,待雪看在祈晏的面子上,可以不做追究,但是皇后娘娘估计是不会轻易放过她的……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体育老师要我们跑1600米,原谅我是个四体不勤的脑力劳动者, 半条命没了~~~~嘤嘤嘤嘤~~~求安慰噻~~~ ------------ 21chapter 20 第二十章 这个炎暑过的挺快,待雪跟书落几封书信来往,便到了从明浮园搬回皇宫的日子。待雪本就瘦削,因着个头拔高,整个人显得愈发清瘦了,身姿高挑,宛如碧竹。待玥年幼,变化比姐姐还大,从很小很小的小包子变成很小的小包子了。 重又回到皇宫,看着高峨的朱漆大门缓缓地关上,外面的人潮都被挡在一墙之外,心里忽然涌起难以言喻的失落。她被困在这孤寂的宫城之内,而她爱的人却远在千里之外的另一个天地里。这种心情困扰在心头,待雪纳闷自己怎么忽然变得多愁善感了,深吸口气,平复焦躁的心情。 待到明年初春,若正帝不会死于非命,那么约莫至夏,待雪便可与书落成亲。可万一正帝驾崩了呢?依祖制,待雪应当守孝三年,夜长梦多,谁又知道三年后是什么样的情形?待雪心中忧虑,却无能为力。 碧水为了心上人苦学女工和诗书,偶得闲暇才来探望待雪。待雪前世听闻待晟的夫人是个知书达理的贤妻,所以初见碧水并没有联想起来,至此才恍然大悟,再瞧瞧碧水那一副痴情模样,心里暗笑。 碧水拿出一壶桂花酿,“这是我从前酿的,酒味香而甜醇,男女老少皆宜。”言语间自豪之意立显。 待雪拿出龙纹玉觥,倒入桂花酿,浅闻酒香,小酌清酒,“色美而透明,味香而甜醇。”突然脑海里浮现一句诗,不禁念出声来,“清夜无尘,月色如银,酒斟时须满十分。” 碧水怔怔地看着待雪,欣羡道:“公主殿下好文采,如此佳句也作的出来。” 待雪横了她一眼,“这哪里是我作的,前代大文豪之作,我哪里作的出来?” 碧水低叹了口气,“殿下总归是强过我的,我连听都未曾听过,这诗词可真难学!” 待雪见她失落安慰道:“何苦这样为难自己?学不来就不学,待晟又不会因此不喜欢你。” 碧水急急捂了待雪的口,“殿下,咱小声点成吗?” 待雪斜斜地睨了她一眼,瞧她羞的脸都泛起微红,“人无完人,便如我,这酿酒可就不会,还要请教朱玉姑娘。” 碧水忙颔首答应。 待雪那句“人无完人”确实真理,这桂花酿原本该先酿出白酒,装甏伏酒,伏一至三年,开封后,用鲜桂花浸成桂花露,渗入白酒,酿成桂花酒。可这白酒待雪终究酿不成,最后只采了鲜桂花浸成桂花露渗入宫廷御厨制出的白酒,算是做成了。 待雪在酿酒上的天赋不足让碧水骄傲了许久,自己终于在酿酒上胜过公主了,虽然只是酿酒而已,却够她雀跃好多天了。 这壶桂花酿辗转出现在书落面前时,书落一脸不耐烦的看向祈晏。 这位文采风流的大才子恐怕今生最狼狈的便是此时了,风尘仆仆,衣衫褴褛,浑身上下最值钱的便是手里执的流云白玉石鎏银酒壶了武侠世界男儿行。 书落挑挑眉,扫了他一眼,“据我所知,祈晏才子的风流倜傥闻名勤国,如今我面前落魄的人还是祈大公子吗?” 祈晏无视他的嘲讽,自顾自地说:“出了承都方知人心否侧,我竟被那些恶徒抢光了所有钱财。林小侯爷,好友有难,你可得伸手相助啊!” 书落冷冷地瞥了他几眼,喊道:“福子,关门。” 祈晏见他竟真的想把自己拦在门外,忙举起手中的白玉酒壶道:“这可是公主殿下亲手酿的桂花酒,你让我小住几日,我便把他交给你。” 没想到书落脸色一沉,愈加不悦,“她酿给你的酒,我才不要。福子,把他赶走,别让他踏进林侯府一步。” 祈晏虽落魄,气度却不减,身姿常立,归然不动道:“林兄误会了。这是殿下托我不远千里捎给你的。我虽丢光了钱财,却完好地将这桂花酒送到了你面前,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今我落难,你难道不应该出手相助吗?” 书落细细审视他,最终相信了他的话,缓了脸色,抬手拿来酒壶,方对林福道:“让他进来,去西院安排间客房。” 祈晏作揖谢道:“多谢林兄了。” 书落站在三尺远处,不留情面道:“以我们的交情还不到可以称兄道弟的地步,祈公子还是不要称呼我林兄了。” 说罢就走远了,祈晏遥遥听见林福低声对书落说,“少爷为何这么不待见祈公子?” 书落的回答被风吹散了,听得不甚清晰。 祈晏无奈地摇首,暗道:“小心眼的家伙。” 夜凉如水,画善细心地将窗户掩上,只留了缝隙透气。 “公主,这时候可得留心身体。冷的、辣的都是吃不得的,凉水也莫碰。”画善顿了顿,突然想起来似的,问:“公主腹部疼吗?” 待雪伏案抄写经书,挥挥手,“不疼。” “殿下怎么不听劝?快躺床上去。” 待雪抬首看向她,笑道:“真是大惊小怪,我哪有这般娇气?不碍事的。夜深了,你去歇着吧。” 画善听了摇首道:“我可不走,公主歇息了再走。您再不歇息,我可去请吕嬷嬷了。” 画善一贯识大体,守本分,难得忤逆待雪,待雪一脸讶异地看向她,方要妥协,便听到了皇后娘娘的声音自外面传来,“日后她不听话,画善你只管告诉我去,由我来收拾她。” 待雪调皮地朝她一笑,“母后今日怎么得了空闲来了我这里?” 皇后见待雪正伏案写着什么,便走近了看,才发现是佛经,“我的公主如今长成大人了,我担心你恐慌。待雪真是长大了,不是腻在母后怀里的小姑娘了,尤其这两年沉着不少。” 待雪正抄到经书末的几行字,抄完放下笔,拿给皇后看。 皇后执起书卷细看,浅浅一笑,“这梅花小楷倒像极了我的字,你何时临的我的字?” “我自幼读的都是你抄写的书,写的字像你的不是应该的么?” 皇后心中叹息,“我哪里是个值得学的?字还好,其他的可别学。” 待雪摇首,“我心里母后是最好的女子,自然向你学了梅向好仙行记最新章节。” 皇后还是摇首,却不再劝说。 待雪拉了她坐在紫檀荷花纹床沿,犹豫再三道:“母后,你与父皇和好了么?” 皇后神色忽阴忽晴,轻抚了抚待雪的额角,“就这样吧。” “父皇不是向你示好了吗?你还在生她的气?” “傻公主,他示好不是认错,我若一畏忍让,他永远也不会知道自己的错处。” 待雪叹了口气,埋首在皇后的颈项,“你们就不能让让彼此吗?人生苦短,为何这样折腾?” 皇后揭开她脖颈上的纱布,伤口愈合得很好,结的痂已经掉落了,露出浅粉晶莹的细嫩皮肤。 “母后担心你所遇非人,日后跟我一般。”皇后轻蹙眉头,满脸忧色。 待雪握住她比自己略大的手,“我们才不会。” “你哪里懂?不要太相信他。现在你年轻貌美,等到你年老色衰,他焉能待你一如初见?再者,你身为公主,你们的婚姻掺杂太多阴谋与利益。” “母后,我白发苍苍的时候,书落不是也老了么?虽说因为公主这一层身份,我们的婚姻不是那么单纯,但我们真心相爱,相守一生应该也不会难吧。” 待雪想前世她们不曾相爱都相守了一世,这一世依然会相守。 皇后听了只觉待雪纯真,不懂世间人心邪恶。 待雪忽然想起了什么,问:“母后,父皇可有什么隐疾?” 皇后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凝重脸色问:“你怎么会知道?是谁透露给你的?” 待雪见她神色有异,知道自己猜对了,编排道:“我有日见父皇突然身体不适,被吓到了……” 皇后拍拍她的背,安抚她,“你父皇确有隐疾,这在宫中是个禁忌,你就是日后出嫁也不能告知你夫君。”她停了半晌,“李家一脉常有皇帝患心疾,但只要好好保养,年至古稀也是有的,你不必太过担忧。” 待雪颔首,“太医院可有良药?” “自然是有的,太医院提点秘密研制出一种药丸,于发病之时服用能即刻缓解病情。你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这些事哪里用的着你担心?” 待雪猛地抓住皇后的手腕,“那待玥会得心疾吗?” 皇后垂首叹息,“日后的事尚未可知。皇上和世王患有此病,先帝的兄长并未患心疾,待玥或许能躲过一劫。再者,已得良方,尚未到绝境。” 待雪恍然想起前世待玥并无隐疾,关心则乱,自己太过慌张了。 她扬起笑容,“母后所言有理,是我太过杞人忧天了。” 皇后站起身,“夜沉了,我回宫了,你早点歇了。”眼波流转,提醒道:“离李付静远点,省的惹一身臊。” 皇后雍容大度,端庄持重,竟也口吐脏话,可见其已经动怒。 “我明白的,母后放心。” 作者有话要说:南竹是下章回来呢?还是让他下下章回来? ------------ 22chapter 21 第二十一章 除夕夜,皇上宴请文武百官于华临殿,俊才云集,热闹非凡。 夕颜是公主寝宫里伺候的小宫女,新进宫不久,这是她在宫内度过的第一个除夕。因着宴会人手紧,便将她从歆音宫借了来。 她提着夜灯立在偏院的角落,偏院偶尔才路过几个宫女和内侍,很是冷清。百无聊赖中,抬眼看见一名气宇轩昂、英气勃发,身着墨兰隐流纹深衣的男子向自己走近。夜色深沉,来人的面孔隐在暗处,看不深切,但仍觉此人气度不凡。夕颜想这等人物不是朝廷重臣,便是皇亲国戚吧。 那人渐渐走近了,夕颜发现男子是向自己走来的,心中忐忑,羞涩又有些害怕。他靠的更近了,月光倾洒在他身上,夕颜发现他的额首竟有一块显目的红斑。即便如此,却不损此人气度分毫。 那人停在她面前,借着月光能看见他微微蹙起眉,似乎不悦,但问话的声音却是低沉温和的,“敢问姑娘可有看见公主殿下?” 夕颜心里微微失落,这样的男子果真要公主才相配呢。她微微颔首,低声恭敬道:“公主今日待在寝宫没来宴会,奴婢去告诉总管一声,便领了您去。” 男子点头答应。 夕颜缓步领了男子去向歆音宫,却不知身后的男子相思成灾,心中急切不已。 歆音宫前,画善见是书落高兴道:“真是贵人,公主的良药到了。” 书落回首向夕颜道谢,才对画善道:“在席间寻了殿下许久,后来问了这位姑娘才领我来了。殿下怎么没去外面热闹热闹?” 画善领他向内院走,“公主倒是想去,可是前些日子受了寒,病了好几天了。一直盼着您来,您可比那御赐的良药效用还大。” 书落眉宇间难掩担忧之色,“殿下病的重吗?御医如何说?” “前几日落了雪,公主贪玩偏要堆雪人,受了风寒。病来如山倒,头晕乏力,恹恹地窝在屋里不愿出来了。” 画善停在寝屋前,轻轻推开门,探首进去,然后低声对书落道:“殿下睡熟了,小侯爷要进去看看吗?” 书落颔首,轻轻踱步入室,烛火昏暗,月色透过窗棂薄纱柔和地倾泻在地,朦胧了眼帘。 紫檀水滴雕花拔步床上,待雪沉沉地睡着,被子裹得紧紧的,平日里活泼灵动的人此刻虚弱无力地躺着武侠世界男儿行。 书落在床沿坐下,细细端详她的眉眼,手轻触到她蹙起的眉头,想要抚平却又怕碰醒了她。大概是被子厚了,待雪出了薄汗,书落拾起锦帕徐徐擦拭。 沉睡着的人许是不适,□了声,缓缓睁开双目,看见面前的人是他,嘴角勾起一抹温暖的笑容,手从被子里伸出拉住他的手,复又合上眼帘。 静了会,书落感到自己的手被轻轻捏了捏,卧着的人道:“热的?”她猛然坐起,“你回来了?” 书落笑着道:“是的,我回来了。” 拎起被子,盖住不听话的病人,书落问道:“殿下怎么不好好照顾自己?” 待雪听出他话里的一丝浅浅的不悦,讨好道:“这是意外,下不为例。” 书落看她眉飞色舞的样子,心情稍微变好了些,“殿下自己承诺的,可得守信。” 画善送来些清粥和小菜,“今日只能吃清淡些,公主好歹吃些吧。” 待雪披上厚外袍,“书落,你吃过了吗?” 画善盛了碗粥递给书落,“小侯爷定是还未用膳?陪公主一起吃。 待雪一反前几日胃口不振,喝了碗粥,又让画善盛了碗,津津有味地吃着。 “北都的局面还稳定吗?” 书落夹了菜放进待雪的碗里,“已经平定了,殿下还不相信我么?” 待雪用完晚膳,静默了会,“那你年后还去北都吗?” 林侯的封地地处北都,论理书落应当在北都作小侯爷。前世娶了待雪后,因着驸马的身份一直待在承都,后来又被削了爵位,便再也没回过北都。待雪明白在书落心里北都才是他的归属之地,日后告老还乡、卸甲归田的地方,当然现在的书落还没有想那么长远。 “不去了。下次和殿下一起去。” 待雪莞尔一笑,书落虽未明说,但待雪已经明了他的意思。 “那以后成婚了,我们再一起回去。”书落轻弯嘴角,挂一抹淡淡的笑,全然不被待雪的直爽给吓到。 烛下闲聊,二人默契相投,又知之甚深,所谈所想总是不谋而合。 碧水推门而入,见着的便是这副温馨静好的画面。饶是她早知他们二人两情相悦,也不禁感慨郎才女貌琴瑟调和。 碧水也不因初见书落而生疏,笑嘻嘻地凑近,“你便是林小侯爷吧?果真百闻不如一见,是个大好男儿。听说你还上过战场?真厉害,我最是倾慕文武双全的男子了。” 她的话语令书落面现尴尬之色,匆匆将目光投向待雪,生怕待雪误会。 待雪心中暗笑,忙将书落解救出来,打趣碧水道:“待晟便是只文不武,你不是照样钟情于她。由此看来,你钟慕会武的男子不过是口上说说,做不得准的。” 碧水讪讪地笑笑,缠着待雪解释她是如何对待晟一见钟情,那时候待晟穿的什么衣服,面带什么样的笑容,说过什么样的话语,多么气度逼人、英俊不凡,天下女子都得为他着迷。 待雪心中腹诽:这个弟弟只是老实木讷,为人可靠,哪里像碧水形容的这般?不禁摇首暗叹,再看书落也是百般优点集于一身,天下只此一人,便觉得自己也是没有资格腹诽碧水的梅向好仙行记。 待玥临睡前也来歆音宫闹腾了会,倚在书落怀里撒娇,被待雪嘲笑像女孩子,便大声叫嚷:“姐姐欺负我,我要去告诉母后。” 说曹操,曹操到,宫外的内侍传话:“皇后娘娘驾到。” 待雪心里闪过一个激灵,母后不喜欢书落,看到书落在此不知会作何反应?不会让书落难堪出丑吧?书落挺直了脊背,屹立在侧,从容不迫的气度让待雪略微放下了心。 众人给皇后请过安,待玥扑进皇后怀里,叫嚷着:“姐姐又欺负我了,母后。” 他咬着小拳头,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招人疼极了,却没能博得皇后娘娘的同情,皇后娘娘把他平举起来,冷着声道:“不是跟你说待雪今日身体不适,别来闹她吗?你不是答应我回寝宫早点睡觉吗?” 待玥恹恹地垂了首,被皇后拎着耳朵交给了身后的嬷嬷待会寝宫。 皇后扫视室内众人,面色带笑,待雪敏锐地捕捉到她眼里闪过的一丝不悦之色。看来书落的来访还是惹母后不快了,母后可千万别让书落难堪啊。待雪的祈祷成了真,皇后与碧水、书落寒暄了一番,并未多加刁难,便道:“夜色沉了,待雪还病着,你们都回罢,路上当心些。” 待雪见皇后离去的背影方放下心来,她情绪上的细微波动还是让书落察觉了。 “皇后娘娘贤淑大方,你怎么担心她苛责我似的?” 待雪正色道:“前番北都之行我受了伤,她一直怪罪在你身上,我担心她让你难堪。” 书落安慰她,“不会的,你多心了。” 临别,待雪紧紧拉着他的手,分别的时间太过漫长,即使已经珍惜相处的每时每刻,还是会觉得相守的时间太过短暂。前人说的“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全是骗人的假话。 书落拥住待雪,俯身低首,浅浅的呼吸声响在耳畔,“今日歆音宫来了这么多客,我只和殿下独处了片刻,日后殿下可得补偿我。” 看着愈发靠近的俊颜,待雪紧张地阖上双目,一个柔软的吻蜻蜓点水般落在嘴角,很轻,很柔,带着碧竹的清爽气味的吻。 再睁眼,只看见那人离去的背影。待雪情不自禁地勾起一抹笑。 掌灯的内侍引着书落向朱漆大门走去,“小侯爷,您当心脚下,马车已经备好,您慢走。” 书落道:“有劳公公了。” 快至宫门,一位公公疾步走向书落,“小侯爷留步,有位贵人有请。” 书落停下脚步打量来人,“公公带路罢。” 书落随着他走到宫门旁的一处休憩之地,石桌石椅,一国之母闲闲坐着,看向书落的目光却凌厉慑人。 书落撩袍下跪,“微臣拜见皇后娘娘。” 皇后冷冷地凝视地上单膝下跪的人,脸色愈发的沉,声音冷得像冰,“林书落,本宫不管你与李付静有什么瓜葛,都不允许你伤害待雪一丝一毫。” 书落垂首低眉跪着,听了皇后的话微微蹙起了眉。 作者有话要说:刚刚考完英语实训,周五考一门很难的科. 所以下章周五更~~ 求留言!求收藏!~~ ------------ 23chapter 22 第二十章 正月初三清晨,待雪身体初愈,气色也不复前几日的苍白,便早早起了,唤了画善来给她梳妆打扮。画善挑了朝阳五凤挂珠钗给待雪戴上,仔细地替她描眉,因为面色憔悴,还抹了紫茉莉胭脂,而后换了身桃红绣花流苏垂绦宫裙,脚穿绣白莲花软缎绣花鞋,方披了桃红色嵌明松绿团福纹样绣袍往懿极宫去了。 纷纷扬扬的小雪笼罩整个皇都,寂静的清晨几乎能听见雪飘落在地的声音。 待雪来的早,太后刚刚起身,尚未梳洗侯门毒妃。待雪上去拿了帕子递给太后擦脸,太后笑着接了,“今日来的真早,病不是刚好吗?怎么不多睡会,迟点来也没事的。” 待雪挽了她的胳膊,笑道:“就是您老人家给宠的,母后都说我越发的不懂规矩了,都不如待玥了。” 太后手轻点她的额首,“皇后说笑的,你怎么也信?”说完,一脸惊奇地仔细打量待雪一身装扮,满意地点点头,“往日里总是穿的素净,这样才是豆蔻女子应穿的服色,真是人若桃花,有你母后的几分姿色。” 说完喝了口茶,然后恍然道:“我道你怎么细致起来了?今日有稀客来访。” 待雪知道她暗指书落,“这只是一层缘故,过年这样的好日子,怎么能病怏怏的惹皇祖母的晦气?得皇祖母的心才是重要的。” 太后被她逗笑了,两人一起用过膳才去正殿接见众人。 皇后抱着待玥坐在懿极宫首座,下面坐着许多前来拜见的人。 待雪一眼扫视而过,许多都是不相识的,祈晏离开承都云游四海去了,李付静小鸟依人地坐在冠参身旁,碧水呆愣愣地把玩着腰带,书落正手执天青色旧窑茶盅徐徐饮了一口……待雪的目光在书落身上多停留了一刻,书落敏锐地抬首,眼眸幽深如墨深深凝视待雪,缓缓朝待雪露出暖的醉人的笑。待雪不禁回了一抹温婉的笑。 皇后见太后到来,便起身离座,给太后请安,众人随着皇后给太后请安。太后抬抬手,示意众人起身,皇后坐在了首座下侧的座椅上,众人也纷纷落座。 待雪本想坐在母后身旁,却被太后拉住,“你这孩子要坐哪里去?就坐我身旁吧。” 待雪抬眼看向皇后,见皇后点头才应声在另一侧坐下了。 太后目光扫视一圈,从人群中寻到书落,“书落,你也坐过来,离那么远做什么?” 书落在众人复杂的目光中从容地站起,作揖谢过太后,缓步走到待雪身旁坐下。 待雪眉开眼笑地注视他,眼角的余光不经意瞥到李付静阴冷的眼神,笑容僵在了脸上。待书落看向她时,才缓了脸色。 太后对冠参道:“现在你和付静的婚事已定了,待年后就挑个好日子成亲,也算了了哀家一桩心事。” 冠参恭敬回道:“已定在五月中旬,是个宜嫁娶的日子。” 太后颔首,“也好,付静嫁入冠家,你可得好好待她。” 冠参一脸郑重,“太后宽心,微臣会做到的。” “能做到就好。” 太后指间拨动佛珠,把视线投向李付静,“你父王许久不曾进宫来看哀家了,是身体不适吗?” 李付静面色凄楚道:“母妃近来身体不适,父王守在榻前殷殷看护,还请太后原谅。” 太后颇为感动,“你父王也是个重情义的。你母妃这次还是旧疾发作?” “正是,总是不见好。御医也看过了,都道无能为力。父王为母妃寻了许多珍贵药物都不起效用……”话未说完便泣不成声。 太后安慰了她几句。 她的知交好友们跟着安慰,“世王妃仁厚慈善,上天必定不会忍心夺了她的性命。” “传言勤国西边有位妙手神医,堪能起死回生,我等愿为郡主殿下寻来无限道武者路最新章节。” “上天有好生之德,世王、王妃和郡主殿下兼济天下,为勤国做了如此多的善事……” 待雪微微皱了眉头,这帮人以为好话说的多了,阎王生死簿便可改了吗? 待雪脑海里灵光一闪,忽然想起了一丝异常。 前世的世王妃在世帝驾崩后辅佐儿子,奠定了勤国四十年的天下太平。她那样的身子能活近七十岁吗? 待雪沉下心思细细思索,听到皇后唤她方转过神,“病还没好么?怎么在发呆?” 待雪勉强一笑,书落也正担心地看着她,“没事,只是有点累了。” 太后朝书落叮嘱道:“送待雪回歆音宫,路上莫再受凉了。” 皇后皱了眉头,正要说什么,便被太后叫住,“皇后,咱们婆媳说说贴心话,小辈随他们去罢。” 皇后注视书落半晌,暗叹一口气,随太后进了内室。 书落面色从容地任皇后打量,将待雪揽起,把自己带来的玄色披风披在桃红色绣袍外细细裹起。 待雪看自己被裹得密不透风,笑道:“只是走神,真不是生病。怎么把我裹成了蚕茧?” 书落径自紧了紧披风,“你身子弱,再受寒不知得难受多久。” 待雪挣扎着要脱下披风,“那你不冷吗?外头风雪虽然停了,却还是冷的,你病着也是会难受的。” “我可不冷。”书落手伸进披风握住待雪的柔夷,待雪只觉得他的手暖的跟火炉似的,像他的笑一样。 待雪惊讶道:“这么冷的天,穿这么少竟也不冷?是因为习武的缘故吗?我也要学。” 书落瞧她跃跃欲试的模样,笑道:“习武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得寒冬酷暑不间断,受伤也是常事。若殿下只想强身健体倒是能学些浅薄的拳法。” 待雪听了恹恹得垂了首,“那么累?那我不学了。”叹了口气,“罢了,你会就行了。反正你会给我暖床的。” 书落嘴角的笑意加深,牵了她的手往外去。二人走出几步,便看见候着的碧水。 碧水搓着手,跺着脚,抱怨道:“你们可出来了,居然腻腻歪歪那么久,可冻死我了。” 待雪戏谑地看着她,“我可没要你等,是你为了某个人自己要等的。” 碧水凑近待雪,讨好道:“我的好公主,快告诉我待晟怎么了?怎么今日也没来给皇太后请安?” 待雪见她神色焦虑,便收起逗弄的心思,“听说是文章作的不好,被父皇罚闭门读书半月。” 碧水哀怨道:“这么说我得有半月见不到他了?” 待雪施施然道:“有道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何必在乎这短暂的半月呢?” 碧水看着她,又转首看书落,见两人相依在一起,一副琴瑟和鸣的姿态,忿然道:“你就会说风凉话,我不与你说了,我回去了。” 待雪见她被欺负的可怜,笑的更欢了。 书落揽了她继续向前走,“大皇子确实不善习文作赋,人品却是难得的忠厚仁义穿越之妻本贤良全文阅读。这位碧水姑娘单纯洒脱,与大皇子倒也般配。” 待雪瞧他稳重冷静的样子就忍不住想要逗他,“碧水姑娘单纯洒脱啊?” 书落见她面色不佳,信以为真,急忙解释道:“我见殿下与她交好才多加注意了她。若殿下不喜欢……” 待雪绷不住脸色,笑出声来,书落才知道自己被耍了,“殿下总是喜欢欺负人玩。”沉默了少顷,轻轻将唇印在待雪额首,“不过我喜欢殿下有活力的样子。” 待雪回吻在书落的嘴角,嫣然一笑,“我也喜欢你装沉稳的样子。” 说完,便快步跑向歆音宫,回首看时,那人还呆呆傻傻地愣在原地。 待雪大声唤他,“还不走吗?外面好冷。” 书落方才醒过神来,疾步跑到待雪身边,将披风拉严实,“风寒刚好就跑跑跳跳,也不怕再生病。” 待雪腹诽:刚刚还说喜欢我有活力的样子!现在就嫌我蹦蹦跳跳的不听话了。虽然心里想法诸多,却还是听书落的话。 画善候在宫门前,迎了待雪和书落进去,取下玄色披风,塞了锦布包裹着的手炉给待雪,还要给待雪脱下靴子放脚炉。 待雪挣扎着不肯,画善只得停下朝书落道:“小侯爷,您先出去在厅里的暖炉边烤烤火罢。您在这儿,公主害羞呢。” 书落听了就转身出去了。 待雪沮丧了脸,“我才没害羞呢。” 画善不理她的话,“公主病还没大好,自己得注意些……” “画善,你变的好啰嗦。” 画善无奈道:“您不让我说,那我说与小侯爷听。他说的话,您不会再嫌啰嗦吧。” 待雪怏怏地烘暖,不再言语。 待雪从内室出来时,书落正挺拔地立在炉边,伸出手烤火,在他做来显得优雅贵气之极。 待雪绕着他转了两圈,视线从头到脚的打量,方定论道:“我看中的男子果真是天下无双的。” 书落淡淡地笑,“殿下夸的在下都羞愧了。”面上却全无羞愧之色。 待雪也笑了,忽然心思一转,想到世王妃,犹豫半刻,“书落,若有朝一日我的亲人有难,你会不管立场,全力相助吗?” 书落虽疑惑她为何问此,却还是应答,“自然是会的。” “如果连你的父亲也站在另一边呢?” 书落沉眉思索,道:“不论发生什么,我都会保护你,也会保护你的亲人,尽我全力。”说完怕待雪不相信,“我可以起誓。” 待雪拦住他,“我相信你。” 全天下,我最相信的便是你…… 作者有话要说:略有点卡文,发的迟了~~抱歉!! 周六的快本有我最喜欢的李准基,期待好久了~~ 看在我码字到凌晨两点一刻份上留言吧~~~ 下章周日更~~ ------------ 24chapter 23 第二十三章 待雪正在院里浇花,画善面色焦急地进入院内,附耳在待雪耳畔说道:“公主前次命奴婢查的事已经有了结果,曾经给世王妃治病的民间大夫证实世王妃确实卧病在床、沉疴难愈,恐怕活不到开春了。” 待雪浇花的手顿了,心里思绪万千,若世王妃当真病危,那后来稳持朝政的惠太后是谁?是她命不该绝,没死于正帝十二年,还是有人移花接木,假冒她? 念头转过,却摇了摇首,对画善道:“派名精明的暗卫混入世王府,世王妃有何异况立马汇报。” 画善郑重颔首,“皇后娘娘午后去看望世王妃,公主是否同行?” 待雪沉眉道:“去,当然去,让本宫来拜会拜会这位世王妃。” 待雪少有这么凝重的神色,画善虽不知待雪为何对世王妃这般关注,却也把世王妃的事放在了心上。 待雪踏进栖凤殿的时候,吕嬷嬷正在细细地检查锦盒里的药材。 “娘娘,药材都备齐了。” 皇后点头,端起茶杯徐徐饮了口君山银针,“母后赐的这茶幽香醇澈,也包些给世王妃吧。” 待雪在皇后身边坐下,“母后是要去看望世王妃吗?” “于情理,我是嫂嫂,她是弟妹,便是我不愿与世王一家多有接触,也是应当去看看的。再者我与吴氏有几面之缘,她是个平和的人,不惹人厌,我也愿意去这一趟无限道武者路。” 平和?惠太后性情平和?待雪心中的疑惑加深,静静地听完,“母后可以带我去吗?” 皇后讶异地看向待雪,拒绝道:“这病怏怏的人,你去看什么?你自己病才刚好。” 待雪缠着皇后,皇后最终还是带了她去。 世王府朱漆大门前停了辆黑漆齐头平顶的马车,一名身着湖水染烟色的银线绞珠软绸长衣的高雅贵气的女子先从马车上下来,而后一名年约豆蔻身着月白绣桃花长裙的女子跟着从马车上下来。若是仔细观察两人的长相,不难发现两人是母女。 街边的行人见马车停在了世王府,又见两人通身贵气十足,暗想这对母女绝非一般人。 皇后和待雪刚下马车,世王府的管家便迎了上来,低身恭敬道:“皇后娘娘和公主殿下这边请。” 待雪跟在皇后身后,却分出心神来观察这世王府的景色,层层假山、树木掩映前方雕梁画栋的几间上房,亭台楼阁,飞檐凌空,两边的厢房也建的十分华丽,却不似皇宫那般死板。 世王待世王不薄,是他自己人心不足,肖想那金漆九龙飞腾的龙椅。 待雪收敛了心思,跟着皇后进了正厅。 世王已经候在正厅,见皇后进来,立即起身下拜,“微臣拜见皇后娘娘。”态度恭敬,言语上也挑不出差错。 待雪万福,道:“待雪拜见叔父。” 世王连忙抬手道:“公主多礼了。” 皇后关切地问世王,“这几日王妃身子可好些了?” 世王低首道:“还是老样子,不好也不坏。” 吕嬷嬷将装有药材的锦盒小心放在桌上,皇后言道:“再好的药材,你也能给王妃寻到,这些药材估计效用也不大,但是皇上和本宫的一片心意,你就收下吧。” 世王又行了一礼,“微臣替内子多谢皇上和娘娘的关怀。” 皇后摆手道:“王爷太客气了。你与皇上虽非一母所生,但自幼都是在太后膝下长大,兄弟情深。皇上对你的近况也是十分关怀的,只可惜无暇前来看望。” “皇上对微臣的关怀,微臣铭感五内。” 待雪若是没有前世的记忆,此时也会以为这位叔父正直谦恭。一言一行都虚伪做作,面上摆出一副感恩戴德的样子,内心里不知怎么诅咒怨骂。 待雪将心思都藏在了平静无波的面孔之下,乖巧地跟随在皇后身后。 世王引皇后进入世王妃的寝室,室内关的严密,烛光暗沉,偶尔有咳嗽声响起,站在门口便能嗅到屋里传来的药香。 世王放轻脚步,静静地走到床畔,皇后和待雪紧跟其后。 世王娶了王妃一妻,没有纳妾,也没有通房。二人只育有一子一女,便是李付静和李付丞。 卧在黑漆万字三围罗汉床上的人压抑着声音低低咳嗽,丫鬟连忙拿了手帕细心擦拭。 世王俯身低声道:“王妃,你看谁来探望你了。” 世王一错身,皇后的身影便映入眼帘。世王妃挣扎着起身,被皇后拦住了,“行什么礼?身子骨都这样了,还要折腾?” 世王妃低叹一声,“居然连给您行礼的力气都没有了穿越之妻本贤良。劳您来探望我了。我这一病时久,许久未曾入宫给您请安了。” 皇后不以为意,“你将身体养好,来日方长。” 世王妃点头答应,不经意看见待雪,“这位姑娘是谁?长的这么俊俏。” 世王言道:“这是待雪公主,如今封了庄嫄圣公主了,已经和林侯世子定了婚约了。你以前见过公主的,还记得吗?”言语温和细致,耐心之极。 待雪被眼前的景象所扰,想起了前世自己久卧病榻,书落衣不解带地伺候,耐心细致不让世王,心中感动,对世王和王妃起了丝侧影之心。 世王妃仔细打量待雪,皱着眉头沉思半晌,方抬首道:“公主都长成这么大姑娘了。眉宇间确实像皇后娘娘年轻之时。我真是病糊涂了,跟皇后娘娘一同前来的,除了公主殿下还能是谁呢?” 皇后宽慰道:“谁没个记不清事的时候呢?你还记得本宫年轻时的样貌,那就不算糊涂了。” 两人絮絮叨叨地说起琐事,待雪听了无趣,便请辞出了屋。 待雪暗忖:难怪母后说世王妃性情平和,这人温和本分,全不像她的女儿。 一个丫鬟领着待雪在世王府转悠,待雪折了支冬梅,装作不在意地问:“你们家郡主呢?不在府内吗?” 丫鬟回道:“听闻公主和我家郡主是极好的朋友,果然是真的。今日是上元节,郡主跟冠公子出去了。等日头落了,放过花灯,猜过字谜,两人才会回来。” 待雪听到“朋友”时,撇了撇嘴角,却没有反驳。反驳的了一人也难堵悠悠之口,随李付静说去罢。 “中元节?民间过中元节都这么热闹?” 丫鬟颔首道:“每年这个节日,妇女和未出嫁的少女都可放盏花灯祈福,可求长岁,可求安乐,可求姻缘。出门赏月、燃灯放焰、喜猜灯谜、共吃元宵,热闹一时。还有名门闺秀,富家小姐的才艺比拼,我家郡主每年都是评委,今年为了冠公子才没有去。” 待雪听出丫鬟口中的自豪之意,不以为意地挑眉,径自在世王府内散步。忽然听见声声读书声,咬字清晰,童声稚嫩。待雪闻声寻去,只见冬梅迎风开放,树下石桌上一名深蓝色长袍的韶年男童在认真读书。 男童听见脚步声,突然停了声音,从书册中抬首,向待雪射来凌厉的目光。 待雪顿了脚步,打量他,这哪里是韶年该有的目光?他应该是浽帝吧? 男童冷冷地看待雪,然后自顾自地低首读书,仿佛待雪全然不存在似的。 待雪小心地走近他,注视着这个莫测的男童。 男童再度抬首看向待雪,“你一直看着我做什么?” 待雪语噎,“我……你是李付丞?” 男童皱了眉,疑惑地看向待雪,“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待雪身边的那个丫鬟好像很怕男童,压低声音道:“世子,这位是庄嫄圣公主。” 男童看向待雪的目光更沉了,却没再说什么,低首读书,完全忽略了待雪。 作者有话要说:乃们再看霸王文,我就开虐了!!!! ╭(╯^╰)╮所以留言吧 ------------ 25chapter 24 第二十四章 男童看向待雪的目光更沉了,却没再说什么,低首读书,完全忽略了待雪。 待雪见状也不欲与之说话,便不作声地转身离开。 走出十几步,快至院口处,耳畔传来语带挑衅却略显稚嫩的童声,“站住。” 待雪回身注视这个年纪不过八岁,却气势惊人以至于让人忽视他白嫩可爱长相的孩子,只见孩子抬首仰视自己,露出与稚嫩的脸庞毫不相称的轻蔑冷笑,“你当真喜欢林书落?” 待雪面色转阴,很不喜欢他说话的语气,还有他的问题,沉着眉不作声。 李付丞对待雪的沉默不以为意,挑眉道:“你不是喜欢祈晏的么?怎么?抢不过李付静?” 待雪暗地狠狠咬牙,才忍住以大欺小狠揍他一顿的冲动。小屁孩一副“你不要装了,我知道真相”的表情真让人讨厌。 他见待雪不作声,悠然低首看书,嘴上却不饶人的得寸进尺道:“你斗不过李付静的,离她远点。” 这算是替自己姐姐向我示威?待雪冷哼一声,头也不转地走了,愤愤地把手里的冬梅掷在地上。 小孩就应该像三三那样,再不济也要像待玥那样才讨人喜欢!一对比,待玥是多么乖巧、可爱、听话、懂事…… 皇后跟世王妃尚算投缘,说了许久的话,见世王妃有些疲倦才停了。 待雪候在外面,百无聊赖地等着,心中明白母后应该不只是不讨厌世王妃,或许还有些怜惜,甚少见到母后跟外人说这么多话。 皇后缓步走到待雪面前,神色有些哀伤,“世王妃尚年轻,竟生了这样的病,命运弄人啊。” 待雪好奇,“母后和世王妃是好友吗?” 皇后摇首道:“这倒算不上,只是她自幼以诗成名,是少见的才女。我待字闺中时便听过她的名声,偶尔读她的诗作便想见此人一面。” “母后也是才女。” 皇后笑了,“若是论诗,还是她更胜一筹。李付静诗词之才倒随了她,却没随了她平和的心性。” 母女二人低声闲聊了几句,待世王走近便停了。 皇后端庄有礼地对世王道:“此番前来,你多有招待了。你不用送了,回去照顾王妃吧。” 世王还是客气周到地把人送到朱漆门前,待母女二人乘坐的华盖翠帷马车行远了方进门。 皇后悠闲地撩开车帘,眺望远方景色半晌,忽道:“许久未见你舅父了,今日去看看他和你舅母。”说完,便吩咐车夫转向向季府驶去。 马车停在季府门口,皇后、待雪候在门前,询问管家才知舅父不在府内,待雪便让管家去向舅母陶敏通报。管家见这位姑娘高贵有礼,暗想可能是贵客,不敢轻视,道了声“稍等”,急急进内通报了。等了片刻,管家便出来热情引路。 皇后携待雪入内,待雪环视季府,这座老宅子只有梁壁奢华古朴,室内的桌椅、装饰却平凡的如同略微富裕的百姓家中脉术神座。季阳楼的妻子出生书香门第,一身白色烟笼梅花百水冬服,面上不作修饰,却难掩姣好的姿色,清新淡雅,遥遥立着放佛一副水墨古画。 她见着皇后和待雪连忙迎了上来,“许久未见皇后娘娘,娘娘风姿依旧。” 皇后对她很亲善,拉着她的手道:“敏儿,这几年和阳楼在外地过的苦了吧?” 陶敏摇首,“他怎么会让我吃苦?只是他被贬官心中不郁,过的不好。” 皇后赞许地说:“你一贯是随遇而安的性子,无争无求,反而过的自在。” 陶敏微微一笑,将目光转向待雪,弯腰行礼,“拜见公主殿下。” 皇后拉住她,“怎么给小辈行礼了?” “依例应当行礼,礼不可废。” 皇后无奈道:“都是自家人,没外人在的时候讲究这些作甚?” 两人并膝闲聊了会,陶敏吩咐下人去领三三来,“夫君收养了个孩子,乖巧懂事,我命人叫来给娘娘看看。” 皇后惊讶,“怎么想起□了?”转念一想,季阳楼年逾二十五,陶敏也已经二十二岁了,二人至今无子承欢膝下,便安慰道:“你二人还年轻,来日方长,不急的。” 陶敏听了笑道:“娘娘误会了,我们是真心喜欢这个孩子才领养的。子嗣一事,夫君与我看的都淡,若能有是上苍赐福,没有也没什么的,有三三养老送终就够了。” 皇后轻拍拍她的手,没再言语。 下人领了三三来,三三乖巧地叫陶敏“娘亲”,眼角瞥见待雪,扑进待雪怀里,“姐姐好久没来看我了。” 待雪低着头都能感觉到皇后射向自己的凌厉的目光,暗道糟糕,又惹母后生气了。 皇后隐去怒色,施施然端起茶杯小酌一口,“待雪认识这个孩子?”声音乍听温和,实则暗藏怒气。 待雪堆起笑容,“母后,这个孩子是我在北都遇见的,十分乖巧听话。” 皇后听了解释扬了扬眉,看向三三时却是慈善温和,“三三是吧?过来给姑母看看。”待雪的长相随父皇的多,气质上却随母后,三三抬头看着皇后,直觉这个女子是个很好的人,听话的走近她。皇后拉住三三地小手,细细地看他,然后朝陶敏道:“这孩子长的真俊,倒挺像阳楼小时候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是你们亲生孩子呢。” 陶敏颔首,“邻里邻居都以为这孩子是我生的,也是有缘分。”语带感激地看向待雪,“还要感谢公主殿下给我们寻了个好儿子。”待雪讪讪地笑,被皇后瞥了一眼,连笑也不敢了。 陶敏对皇后道:“因着三三生父姓尹,便取了尹微翰一名,立意寒窗梅俏诗书妍,西阁风微翰墨香。” “确是个好名字。这孩子生的俊秀,长大了定是个文官才子。” 申时,皇后向陶敏告别,陶敏遗憾道:“皇后娘娘难得来一次,夫君却不在。” 皇后摆手,“来日方长,下次再见也一样。” 待雪拉着三三的手不肯走,“母后,今日是中元节,我想去看看。” 皇后点头应允,“待雪从没在宫外过中元节,那就去吧,早点回宫我是特种兵之倾城悍妇。画善,戍时前送公主回宫。”画善点头应声。 待雪在皇后走后,与陶敏道了别,保证会将三三安全送到府上,便牵着三三离了季府,向集市走去。 承都夜晚的集市极为繁华,现下虽是傍晚,路边却已陆陆续续地搭起了摊子,贩卖花灯的居多,也有卖胭脂的、画扇的、糖人的小摊,生意还不错。 待雪难得出宫,兴致颇高,左顾右盼地看着,带三三在买糖人的摊子上,三三转了转盘,指针指向凤凰,老摊贩笑道:“小公子,好手气,凤于九天,日后必是大富大贵之人。”说罢,执起糖勺挥舞,几下就画出一只盘尾飞翔的凤凰,栩栩如生,三三兴喜地接过。 林福从人群中找到待雪,递给待雪一张纸条,待雪打开,纸条上写着:“邀殿下明影湖畔一聚”。 待雪牵着三三走往明影湖畔,夕阳西下,红日映着清澈的湖水,微风吹拂荡起一片涟漪。 湖边一袭玄纹云袖长服,脊背挺直,优雅挺拔,堪能入画。 待雪走近道:“这位公子可是在等人?” 书落看向她笑道:“正是,我在等我的未婚妻子。” 待雪装模作样地感叹道:“你那未婚妻子托我告诉你不必等她了。” 书落配合地作出惊讶地模样,“为何?” “因为她今日去见她心上人了。不过,你也别伤心,我可以替她陪你放花灯。” 书落装作思考的模样,然后点头答应道:“那好吧。” 一旁卖花灯的小贩愤慨道:“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现今的年轻人真是……” 待雪吐吐舌头,拉住书落和三三跑了。 三人跑去另一处,买了三只花灯,提笔写下心愿。 待雪在白色布巾上写下梅花小楷:“惟愿平定天下,与你相守到老。” 三三认真细致地落笔,心愿大致是长大成才,考个状元。待雪失笑,轻拍了拍他的脑袋。 还未看到书落写什么,书落已经写完放进花灯中,牵了待雪的手,走到湖畔,弯腰将花灯推入湖中。待雪和三三依样做了,三盏花灯徐徐漂入湖心,与千百盏花灯混入一体,再难找寻。 待雪好奇地问书落,“你写的是什么?都不给我看。” 书落卖关子,“看了就不灵了。殿下写的什么?” 待雪也卖起关子,“当然是愿天下太平,岁月静好。不然你以为呢?” 书落点点头,却一副不相信的表情。 三三拉着待雪的衣角,可怜兮兮地问:“姐姐看了我的,那以后我还能考状元吗?” 作者有话要说:编编看来文说应该申玄幻的榜单,不申古言的…… 这篇文就涉及了一点点点玄幻呀~~ 可是玄幻比古言还冷!!冷就冷吧,不打算修文了。 这是小斯的第一篇文,很多不足之处,谢谢大家一直支持。~\(≧▽≦)/~啦啦啦 留言超过十条,我就马上更文哦~~~ ------------ 26chapter 25 第二十五章 不管待雪心里多不愿时间流逝的这么快,转眼还是到了一个月之后。记忆里春分之后突然传来父皇抱病身亡的消息,她尚未反应过来,便被世王软禁在歆音宫,一天之后才听闻母后殉情,从此她的世界天翻地覆。 待雪心中忐忑不安,宫内却平静无波。只是冷宫里的丽妃郁郁而终,正帝听了沉默半晌,命人妥善安葬了她。 书落前来拜见太后或正帝时也来看望过待雪几次,朝夕相聚,难解相思之情。 待晟这榆木似乎明白了碧水对他的感情,但碧水的爽朗直白有些吓到他,他每每听闻碧水要进宫都会躲起来,把碧水气的跳脚。 季阳楼因办事得当,被正帝升了官职,成了户部尚书,一品大臣。正帝对季阳楼的提携之意满朝看在眼中,如今丞相之位空悬,季阳楼极有可能任位丞相。少许大臣改投季阳楼,还有一些人左右观望,世帝在朝中一人独大的势力已有削减,可是仍有许多朝中重臣站在世王一侧。 待玥年已三岁,虽未到进尚书房的年纪,却已经自学书画了。待雪见了他的字画,笔触虽然稚嫩,但运笔流畅,心中感叹果真是南斗第五星天相星下凡,凡人哪里有如此才智?但待玥毕竟是孩童心性,胸无城府,待雪再三叮嘱他不可在外人面前写字作画,他不明所以却还是应下了。 皇后见过三三后责怪待雪随意收留陌生人,怕她识人不清,可待雪知道三三非歹人,却难以解释,只好悻悻地笑笑,皇后也只得作罢。 画善附耳在待雪耳边悄声说了些话,待雪脸色一沉,“世王妃身体日渐转好了?已快痊愈?” 画善颔首道:“已考察过,消息属实。” 待雪沉吟:前次见世王妃已面带死气,印堂发黑,不久于人世,居然转好了? “是寻到了名医吗?” 画善摇首:“不曾,只是一夜醒来便转好了。府中人有的道是世王妃心善,上苍不忍将她收去,也有的说是世王造福百姓,积下阴德,阎王爷都不难为于他。王妃康复一事倒没有人多加猜测。” “王妃康复之后性情可有什么大变化?” “这倒没有,就是有些精神不济,反应有些迟钝,估计是大病初愈。公主以为此事有异?” 待雪沉思半晌,摇首:“只是猜测,尚做不得准。” “妖界作乱,有妖物误入人界,改了已定的命盘。”尹微翰清冷的声音回响在耳畔。 “妖物作乱?”待雪敛眉,眼底闪过一丝阴沉之色。 画善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公主,世王和王妃送来夜明珠给皇上贺春。” 待雪冷静叮嘱画善,“你派人注意夜明珠是否有异,若有不对,立即拦下它。” 画善郑重点头,退下了。 待雪凝视她退下的身影,心中感激皇祖母送来画善和画善身后的一众暗卫在自己身边。她愿意是怕自己嫁入林侯府后受欺,却帮了待雪许多忙,否则以公主身份如何暗中做这些事。 又过了两日,待雪坐在院内看书,心中杂事纷扰,注意力全不在书上梅向好仙行记。 这一个月来,待雪尤其注意正帝的身体安康,多次询问御医被告之正帝身康体健。她也总是对正帝言道“父皇身负社稷,多保重身体”,正帝对女儿的关怀颇欣慰,总是笑着点头应允。 待雪的烦躁被皇后看出,皇后询问缘故,待雪随便扯些理由遮掩过去了。 画善从外入院内,见待雪心不在焉的样子,安慰道:“公主会不会是多虑了?暗卫来报,那夜明珠可照明如白昼,除此外并无异常。” 待雪心里的不安,旁人哪会知晓?待雪又无法言说,只能自己焦虑忐忑。 正帝身体无碍,世王夫妇除了送了对珠子,便安分地待在府内养病,待雪实在难不对那稀有的夜明珠起疑。 “如今那夜明珠送到哪里了?” “内侍总管刚刚验过珠子,正要送去给正帝瞧瞧。” 待雪不再犹豫,搁下手中书卷,毅然起身,面露坚定之色,“我们去承乾殿。” 承乾殿乃正帝的办公居所,正帝勤勉克己,大多时日是待在那里的。正帝国事繁忙,而待雪也不愿去打扰他,父女俩见面甚少,待雪来承乾殿只有寥寥几次。 待雪踏入殿内,宫殿金碧辉煌,雕梁画栋,陈设皆是稀见珍物,乌木桌椅,低调而奢华。 正帝于朝文奏折中抬首,温和地看向待雪。 待雪缓步踏入,万福请安,“儿臣叩见父皇。” 正帝抬手,示意待雪平身,赐座,等待雪坐下,道:“往日里常给你祖母和母后请安,来父皇这儿倒是少,今日怎么想起父皇来了?不会也是来给朕贺春的吧?往年都不兴贺春,今年怎么这么多人来送礼?” 待雪听了看向一旁桌上的贺礼,便知是世王和世王党送来的。那对夜明珠在一堆华丽贺礼中倒不显目了。 待雪温婉一笑,对正帝道:“儿臣此番前来可不是为送礼,是来求礼来了。” 正帝疑惑地看向待雪,待雪有些羞赧,但为了那对夜明珠还是厚了脸皮,“父皇忘了儿臣生辰了么?” 正帝恍然大悟,“倒不是忘了你的生辰,只是时间过的快了,不经意间都到春日了。等到你生辰,父皇送你个好物件。” 待雪眼波流转,“也不用,父皇随意在这些贺春礼里挑些送我就行了。” 正帝摆手,“哪能用这些打发你,难得向父皇求礼,父皇定为你寻些稀罕物件。” 待雪急了:“儿臣就喜欢那对夜明珠,父皇就给了儿臣吧。” 正帝瞧待雪耍泼的样子失笑,“那对夜明珠是你皇叔送来贺春的,”待雪一听泄了气,皱眉思索该用什么理由说服父皇将珠子给她,便听正帝话锋一转,“你若真喜欢,拿去便是,值得愁眉苦脸的?” 待雪眉开眼笑:“谢父皇割爱。” 随意跟正帝唠了唠话,便道:“父皇国事繁忙,待雪就不打扰了。” 正帝瞧着她得了珠子就跑的抢匪姿态失笑,一想到过些年掌上明珠便要嫁给别人家了,这才真真生了割爱之意。 待雪将夜明珠抢了回宫,放在宫殿内室。珠子珠圆玉润,清白透亮,夜色里光明如烛,待雪手掌小,一手能握一个。把玩了片刻,把珠子放在案上,待雪躺回床上,盖着被子,悠悠望向那对莹莹发光的夜明珠神武飞扬全文阅读。许是珠光太亮,待雪将被子拉高蒙住头睡了。 午夜梦回,许是被子捂住了口鼻,待雪一夜噩梦。一会是一团黑雾追着自己,一会是自己陷入深坑中出不来,一会是困于黑暗中寻不着光亮……待雪从梦中惊醒,出了一身冷汗。 画善被待雪梦中的呼声给惊醒,推了门进来,便看见待雪目瞪口呆地看着盈盈发光的夜明珠。 画善疾步走到待雪身边,揽住待雪安慰道:“公主做噩梦吓着了?不怕,不怕。” 待雪仍目光幽幽地注视着夜明珠,惶恐地对画善道:“那……那东西……” 画善轻拍拍她的肩头,“公主不怕,我这就把夜明珠扔出去。” 说罢,拿了布巾包了夜明珠出了寝宫。 待雪仍未从惊恐中醒过神来,她睁开双眼便看见原本清莹透亮的夜明珠发出昏暗的墨色,黑雾飘动,整个寝宫氤氲着暗淡的雾气。待雪一瞬间被摄住了心魂,好在画善即使推门而入,她才惊醒。 画善走近待雪,“公主还好吗?” 待雪勉强点点头,躺下,画善替她掖被角,“公主再睡会罢,要我陪你吗?” 待雪拉住她的手,“画善,那两颗珠子发黑光!” 画善拿锦帕擦拭她额上的薄汗,“公主是做了噩梦,被怔吓住了才生了幻觉,珠子没有发出黑光呀。” 待雪很相信画善,心中疑惑:难道自己看错了? “我没事,你去睡吧。”画善不放心地看了她两眼才走了。 待雪在一片黑暗中放空自己,心情渐渐平静下来,想起前世,又想了想今生,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天蒙蒙亮才睡了。 翌日清晨,待雪早早地起了,比画善还要早些。 画善梳洗完,端了脸盆入内,才惊讶地发现待雪已经起了。 “公主昨日惊住了,今日怎么不多睡会,起这么早?” 待雪心不在焉,没有作答,径自对吕嬷嬷道:“告知母后一声,我今日去净古寺一趟。”然后梳洗了,命画善带了那两颗珠子,坐上马车去了净古寺。 方丈沉眉凝视两颗珠子,“公主殿下从何处得了这妖物?” 待雪对他不加隐瞒,据实相告,“世王送与父皇贺春,被我讨了来,昨日夜里见它泛黑光,怕有异,便请方丈一视。” 方丈仔细地将珠子裹了起来,郑重道:“阿弥陀佛,世王爷心存歹心,公主千万小心谨慎。”又从屋里的锦盒内取出一串手串,“公主将手串交予圣上,能避祸挡灾。” 待雪感激道:“多谢大师出手相助。” “公主客气了。这夜明珠是稀有的宝物,却为妖人所利用。这珠子便放在老衲处,待老衲替它洗尽污秽,再还与公主殿下。” 作者有话要说:突然想开篇小清新口味的末日丧尸文~~~ 腹黑深情军官男x胆小怕死丧尸女,是不是很带感的人物设定? 鉴于这篇文才码了7万字,新坑还是以后再开吧~~~ 很快要虐南竹了哦~~~~ ------------ 27chapter 26 第二十六章 书落不知从何得知待雪近况,急匆匆地进了宫,待雪早晨推门便看见候在门前的书落,他的身上氤氲着晨雾,也不知站了多久。 他见待雪出来,便急急迎了上去,“公主这几日身子不适吗?” 待雪惊讶地摇首,“没有,我很好啊。” “那公主前几天夜里……” 待雪打断他的话,“你怎么会知道?谁告诉你的?” 书落没回答她的问题,担忧地看着她:“公主是有心魔吗?连日来都心神不宁的。” 待雪只能安慰他自己没事,但其实书落的担心都是有道理的,待雪几乎到了寝食难安的地步,稍有风吹草动,心中便恐慌焦虑。面对未知的劫难,才是最恐惧的。 书落说请了皇后娘娘的应允要带待雪出宫转转,皇后难得大度的答应了,待雪却还是摇摇首,自己一个人闷在宫里。 太医院的首席太医要告老还乡,待雪想尽办法把他留下来,虽然最后也没派上用场,正帝大病小病都没生过,正帝身康体健,面色红润,比之待雪憔悴模样,不知精神多少。 过了几日,方丈派了个小僧尼送来了两颗夜明珠。待雪心中仍有恐惧,吩咐画善将两颗夜明珠收进库房里。 待雪生辰那日,因去年旱灾,国库空虚,一切从简,但朝廷重臣都送了礼来,许多名人雅士闻名远来只为送公主一份礼。待雪无心应付,让书落出面招待,礼尚往来,倒使书落结交了许多能人。民间也渐渐相信公主与小侯爷是真心相待,无关名利,心中暗自祝福。 一直到三月中旬,已经过了前世正帝驾崩的日子,待雪才渐渐放下心来。或许问题就出现在那两颗珠子上吧?那世王妃几乎起死回生也是妖物从中作乱?前世是那妖物害的父皇丧命的?待雪握紧拳头,把愤怒压在心底,这次妖物没有得逞,难保下次也能安然度过,必须多加留意世王夫妇。但愿方丈赠与父皇的手串真能包佑父皇长命百岁,长乐未央。 待到李付静嫁与冠参时,待雪原是不愿亲自参晏的,书落行事稳重妥当,称病让书落去,待雪放心极了。转念一想,女儿出嫁,世王妃总是会出席的吧?还是去一探究竟罢。 五月中旬,待雪随皇祖母、正帝、皇后同行,去了世王府上。皇族此行给足了世王的面子,不仅出手极大方,赐了二十万两的礼作嫁妆,还给李付静长了品级,众人都道正帝待玉明郡主不比亲生女儿差。 正帝拍着世王的肩说:“朕与你兄弟情深,你嫁女儿,与朕嫁女儿一般无二。” 世王弓着身,谦卑道:“承蒙皇上错爱,臣一家感激不已。” 二人客套了几句,气氛倒是融洽。 因着李付静私交甚多,世王府聚了许多朝外文人,世王将来贺的百官与那些人隔开招待,倒是没起什么纷争。 皇太后出来露了下脸便离去了,正帝也道:“朕在此,你们都拘束,玩不尽兴。朕还是回去批阅奏折罢。”说罢,偕同皇太后一起走了。 皇后入了内院看望世王妃,待雪一同去了。 世王妃躺在院里的贵妃榻上,阳光暖暖地倾泻下来,照在她的苍白的脸上我是特种兵之倾城悍妇全文阅读。可能是因为女儿出嫁,她略施薄粉,殷红的唇色映着苍白的肤色有种诡异的违和感,待雪直觉地不想接近她。 皇后像是没发现什么,动作自然地走近她,“本来以为冲喜能驱除邪祟只是一说,倒真在你身上灵验了。瞧你气色,病该是大好了。” 世王妃缓缓从踏上起身,缓缓行礼,“比之先前好上许多,多谢皇后娘娘挂怀。只是行动尚不灵敏,还请娘娘恕罪。” 皇后抬首示意她起身,“无碍,都是小事。” 待雪见她们寒暄完,方上前去,世王妃抬眼见到待雪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很快被她掩饰过去,脸上笑意盈盈,又行动迟缓地请安,待雪在她低身前道:“叔母不必客气。” 待雪观其行为、言语,因为只有一面之缘,不曾深交,倒没发现什么异常。只是隐隐约约感受到她周身弥漫着死气,是那日夜明珠上黑雾散发出来的气息,不详而阴晦。她面上看起来与往常无异,待雪却觉得有丝难以言喻的违和感。 待雪转首看向皇后,皇后似乎全然没有察觉,与她交谈甚欢。两人说到共鸣处,都开怀地笑了。待雪分明听见世王妃发出“桀桀桀”的笑声,这哪里是人的笑声?难道真的世王妃已死,此时的是附身的妖物?皇后仍笑着说话,全然没有发现异常。待雪揪住自己的衣袖,额上冒出了冷汗。 那日夜明珠发出黑光,画善看不见,只有自己看的见。今日同样,母后该是听不见那诡异而尖锐得刺耳的笑声。是因为重生,所以才能感知这些不寻常的事? 待雪惊恐地不敢去看世王妃,抓住皇后的衣袖,勉强扬起一个僵硬的笑容,哀求道:“母后,我身体不适。” 皇后连忙扶住待雪,关切地问道:“还好吗?哪里不舒服?” 待雪支支吾吾地说:“头……头疼,头晕。” 皇后揽着待雪进了内屋,待雪捏着皇后的手道:“母后,里面闷,我们去外面走走吧。” 皇后依言点头,待二人出了世王府内院,皇后看着惊疑不定地待雪道:“你为什么装病?在怕什么?” 待雪颤着唇答道:“世……世王妃……” 皇后挑眉,“她有什么可怕的?” 果然母后没看出什么异常,只有自己才看的到那诡异的画面,听的见那尖锐得笑声。 待雪的手心沁出冷汗,几乎想拉住皇后落荒而逃。 正厅突然热闹起来,原来是一身红服的冠参骑着白马靠近了世王府。冠参的长相算不上特别英俊,但还是端正耐看,一身喜服比之平日里英挺多了。 朝臣那边反应平静,相比李付静的诗友那边熙熙攘攘的,聒噪极了。待雪轻按眉尾,微蹙起眉头。 世王妃门前聚集了许多看热闹的百姓,一时间门庭若市。待雪眼利地寻着了伫立在人群里的祈晏,他一身风尘仆仆,一脸哀戚,目光透着难以言明的忧伤。 在外出游半年,他竟还没有将李付静从心里放下。 待雪心里责怪他不争气,却也明白深爱一个人,没个三年五载哪里忘的了情殇。 李付静由人背出王府小心地扶进八人抬的七彩琉璃华盖翠帷花轿中。她抽抽噎噎地哭着,红盖头蒙住看不见面带梨花泪,单从柔弱的哭声里便能想象的出她此时是多么楚楚可怜。 世王和王妃一同出现在朱漆大门前,世王与冠参热情地寒暄几句,然后催促“莫要误了吉时,贤婿抬花轿走罢脉术神座。” 世王妃面上含笑,待雪看见她眼珠子飞转,摇头晃脑的样子,打了个颤栗,将皇后娘娘往远处拉了拉。 世王妃不经意瞥见待雪注视着她的目光,身子一哆嗦,向后缩了缩。待雪再看时,她已镇定自若,倒没了先前那副怪态。待雪疑心自己眼花,偏了头不再注意她。 冠参领着花轿,一群人浩浩荡荡地离开了,留下一地寂寥,聚在门前的人群纷纷散了。世王和王妃叹息几声,便请皇后和待雪回府内上座。待雪暗地里拉了拉皇后的衣袖,皇后会意,便说待雪身子不适,就不久待了。 世王送皇后和待雪上了马车,急忙回府招待客人。 待雪见世王进了府门,命车夫停下马车,小跑至祈晏身边,尚未说话,便被一个熟悉的身影拉至身后,耳边响起书落低沉温和的声音,“祈兄,好久不见。” 祈晏苦笑,“此时倒称我祈兄了,小侯爷好涵养。”语带嘲讽之意。 书落清雅地笑笑,不以为意,“祈兄周游半年,眼界该宽阔了些,就不要沉溺于儿女私情无法自拔了。再者,祈公子在北都救的那名卖身葬父的女子对你可是用情极深。万望祈兄怜取眼前人。” 祈晏一脸“你站着说话不腰疼”的表情看向书落。 待雪惊讶祈晏居然这么快又犯桃花,祈晏仪表堂堂,招女孩子喜欢也是常有的事,赞同地点头,“书落说的有道理,祈哥哥可要好好对那女子,就此忘了玉明郡主罢。” 祈晏瞪着待雪,嘀咕道:“果然嫁出去的妹妹泼出去的水,这还没嫁出去,就帮着夫君说话了。”他正了正神色解释,“我可没对那位姑娘心存不正的心思……” 话尚未说完便被书落打断了,“殿下,皇后娘娘该等急了,我先送你回车上罢。” 待雪经他提醒才想起来母后还等在车上,急急跟祈晏道别,便随着书落走回马车。 书落见待雪心不在焉的沉思模样,面色复杂地问:“公主是在想祈晏的事吗?” 待雪被他猜中心事,大方颔首,“是的。” 书落得到回答,面色阴沉,连一贯挂着的笑都不见了。 待雪“嗤嗤”地笑了,“书中写的那么俗的故事居然真的发生在祁哥哥身上……” 书落的脸色瞬间有阴转晴,也笑道:“他若是知晓你这般嘲笑他,脸色不知得多难看。” 在皇后面前,书落恭敬地行礼请安,将待雪扶进马车,伫立在车旁,皇后看向他的目光尚算温和。待雪对他眨眨眼,书落嘴角上扬的弧度更明显了。 马车驶出很远,书落才转身,祈晏走近他,无奈道:“林书落,你至于像防贼似的防我吗?” 书落面无表情,“防你得比防贼还要严实……” 说完,干净利落地挥挥衣袖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黑猫白白帮我做的封面,谢谢言言,空城的地雷~~~ 上次预告失误,下章开始虐~~~ 最近攒文,可能要入v了…… 会跟编编商量下迟点入,入v当天三更…… ------------ 28chapter 27 第二十七章 待雪又去了净古寺一次,她坐在方丈对面,缓缓说了那日发现的异样。 方丈一脸慈悲,“公主是说只有您方可那妖物的怪态,他人皆未察觉?” 待雪颔首,“正是。” 方丈平静无波地拨动手中的乌木佛珠,缓缓阖上眼,默了片刻,念了句“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妖物破界而来,混乱了三界,公主身负重任,前途艰险,好在有贵人相助九州修真。” 待雪怔了怔,瞪大了眼睛,“方丈果真是得道高僧,一语道破天机。” “这并非天机,只是前尘。那妖物本是妖界的叛徒,为妖界所逐,受了重伤,吸食许多怨气,已然入魔,不知何故逃到了人界来。妖物遍寻承都,惟有世王妃将死未死之躯适合附身。她轻易便夺了来,压制了世王妃的魂魄在体内,阅了王妃的记忆。” 待雪焦急问道:“那可怎么办?她会不会再对父皇下手?会不会害承都百姓性命?” “现下她甫附身,又身受重伤,皇宫龙气缭绕,她不敢轻易接近,便施了诡计将怨气附着在夜明珠上害人性命。幸得公主殿下发现早,才未酿成大祸。”方丈停了片刻才继续说:“老衲法力低微,恐难以制止此妖。” 待雪惊诧,“方丈也降不住那妖物?” “老衲不过一介凡人,侥幸窥探了些佛法。能制止那妖物的人近在眼前。” 待雪难以置信地指向自己,“方丈指的不会是我吧?” 方丈颔首,“公主福缘深厚,又有贵人相助,自当化险为夷。” 待雪语噎,“可是我既没有法力,又不会武功,连自保尚不能,如何对付的了那妖物?方丈是在说笑么?” 老方丈仍旧一脸平静无波,面上是泰山崩于前不改色的淡然。 待雪走出净古寺,才晃过神来,铁青了脸色:方丈是要自己一个弱女子去降妖伏魔?不是吧?我看到那妖物都会颤栗?天下多的是得道高人,可不可以让他们去? ========= 李付静三朝回门,由夫君冠参陪同先来给皇太后请安,再给皇后请安。冠参被正帝招去议事,李付静便来到歆音宫拜望待雪。 待雪听到画善传来的消息,利落地收了书画,抱进内室,阖上门,嘱咐画善道:“就说我精神不济,午休了。” 画善哑然失笑。 李付静和她的丫鬟径自进了内院,画善只得请了她们坐在内室外的偏殿里,奉上茶,抱歉道:“公主殿下近日总是不得好眠,今日难得午休,睡得正熟。” 待雪附耳贴壁听她们的谈话,画善得言下之意已经如此浅显易懂,她们主仆却死皮赖脸地待着。 画善无法,只能候在一边。李付静执起和田白玉茶盏,十指蔻丹,掀起玉盖,朱唇轻启,低眉徐徐饮进一口清茶,“果真是公主宫里,能用的起这般的茶盏。” 画善将无奈之色隐去,回道:“这是年前太后赐给公主殿下的。” 李付静眉尖一挑,“太后待公主殿下真是令人歆羡。” 画善赔笑道:“太后待郡主也是极好的,只是郡主往日进宫少。” 画善见她们静坐等候不再言语,便请辞退下了。 待雪也懒得再听这对主仆闲聊,无趣极了,拿了书卷卧在贵妃榻上。她心中怪罪李付静辜负祈晏,便想晾她半个时辰出出气。这主仆二人倒不安分,说说笑笑,明知室内有人午休,也不压低声音,谈话全部传到待雪的耳中。 二人评说完黑漆嵌玻璃彩绘的槅扇,又说绿地套紫花玻璃瓶美人谋妖后无双最新章节。 丫鬟满怀歆羡道:“郡主瞧着玻璃瓶,流光溢彩,通透极了。” 李付静冷淡启口,“不过是周边小国的贡品,瞧着稀罕,并不贵重。” 丫鬟谄媚道:“还是郡主见识广,如此看来,歆音宫里的饰品也不过一般般。” 李付静淡笑,“也就这般罢。” 待雪穿着用度向来朴素,不嗜奢华,歆音宫里珍贵的物件都被收进了库房,只放了些不名贵的把玩,倒不想今日被人看轻了去。待雪心中气闷,疲于应对她们。 丫鬟突然惊呼一声,“郡主,这不是你的画像吗?怎么挂在歆音宫里?” 李付静闻声走过去,惊诧道:“居然真是我的画像,落款是——林书落!” 待雪握着书卷的手不自觉地捏紧了。画像?是那幅书落画给我的画像?画的是我紫衫执萧侧立,桃花纷飞,柔荑玉手接住一瓣桃花。 待雪将那幅画置于殿内,时常观赏,兴致来了会临一张,即使闭目也能将画重现纸下。 丫鬟盈盈笑道:“郡主,画中人侧身看去既像您,又像公主殿下。” 李付静仔细审视画卷,“倒也像公主。” “你们是堂姐妹,身形五官相似,乍一看竟难辨出画中人究竟是谁。” 待雪再难安坐,起身疾步走到门前,却又不想出去看见那两个讨厌的人,呆愣着伫立在门前。透过门缝,待雪看见她们主仆二人站在画前,手指点在画上。李付静正侧身对着待雪,一眼望去,与画中女子一般无二。 待雪怔住了,心里慌张起来,不知所措。她跑至镶金嵌玉大枣木梳妆镜前,侧过身子,扭过头打量镜中的女子,她的侧脸与书落画中的女子也是极像的。她第一次发现自己与李付静的侧脸如此相似。 待雪苦笑,笑自己的慌张失措,怎么就那么害怕呢?害怕书落爱的不是自己,前世那番爱而求不得的滋味实在是不想再尝了。 待雪脱力地坐在梳妆镜前,执锦帕擦拭自己额首上的冷汗。 门外丫鬟低低笑出声来,“依我看,虽然这画中人难辨,但还是能猜出是谁的。” 听脚步声,她似乎走动了几步,“郡主瞧,画中女子手执洞箫,公主殿下可是不善洞箫的,吹的一口好萧的是您。”停了片刻,“你再看,书中女子胖瘦有度,婀娜多姿,可公主殿下如此瘦弱,这画中人定是您。” 李付静低声说了句话,待雪没听清,接着那丫鬟说的话倒是听的清晰,“林小侯爷当初就是钟情于郡主的,要不那年北都之行,他怎么初见郡主便向林侯爷请缨领郡主周游北都?后来让同窗冒充,许是担忧郡主嫌弃她相貌丑陋。” 李付静低叹道:“林小侯爷的心思,我从未看透过。这般的人如何能拿捏在手里?不管他是否是倾慕于我,我与他并非同道中人。” 待雪是知道几年前北都发生的这桩事,却不知那时是书落自己去求林侯爷领李付静一游北都。书落隐瞒了这事,他居然会欺瞒于我? 是了,自己根本不会吹洞箫,画中女子也不似自己这般瘦弱。初见画时便有股淡淡的违和感,或许这画中女子本就不是自己…… 忆起书落俯身作画,并未瞧上她一眼,行笔如流水,一气呵成,那时他们初见方一个月。是他早就对她情根深种,还是他爱的是别人,于她不过逢场作戏? 待雪抱首沉眉,细细回忆起往事倒霉小子与魔法女。 前世他对我悉心相待,包容呵护,我死后,他在院落里种我最爱的芍药,每月都去净古寺为我祈福,我从前念经的佛像日日擦拭透亮。在我过世后,他用这样的方法深爱着我,从一而终二十载。重生以来,我最确定的事便是书落深爱的人是我,却忘了如今一切都不同了。我的重生打破了前世的命途,书落与我提前相见了,尹微翰早早地出现在承都,父皇也没有死于非命,也许书落也不是我的书落了。 待雪昏昏沉沉地想着,脑海里乱哄哄一片。 前世的他说:“没保护好待玥,也没守护好家,他日待雪该好好骂我了。” 今生的他说:“你如果不愿意嫁给我,那我情愿终身不娶,更别说娶她们了。” 她内心告诉自己应该相信书落,却又害怕书落真是在欺骗她。太过在乎,所以患得患失。 待雪从来都是个死心眼的人,她对祈晏多年恋慕,十几年忘情才慢慢接受了书落,再度付出全部身心地爱一个人。不爱则已,一旦爱了,便是倾尽全力,毫无保留。但真是一朝蛇咬,痛的太深,入了骨髓,所以怕了。 画善轻推开门,便看见待雪失魂落魄地坐在梳妆镜前,“公主身子不适?” 待雪缓缓抬首,扯起一抹比哭还要难看地笑,“我没事。” 画善打开窗户透气,抱怨道:“她们怎么待了这么久才走,把公主闷坏了。” 移步走近待雪道:“吩咐小厨房煮了珍珠燕窝粥,公主用些罢。” 待雪没精打采地摇首,“我困了,想休息了。”她躺倒在床上,扯住被角盖住自己,头深深埋进被子里。 画善疑惑,“现下才申时,公主就歇息了?” 没等待雪作答,画善便走上前替她脱了鞋子,“这天气,公主还埋进被子里,不怕热坏了。我替公主换床薄被子来。” 待雪头也没抬,声音闷闷地从被子里传来,“不用了。” 画善见她不同寻常,以为她被李付静主仆给气着了,没放在心上。可是,接连几日,待雪都是整日睡在床上,茶饭不思,皇后娘娘来看了,把她从床上拖起来,她便去睡榻上,呆愣着像是没了魂魄。 皇后执了她的手,柔声问:“是不是遇上什么不开心的事儿?跟母后说说。” 待雪勉强地笑笑,“没什么事儿。”明眼人都能看出她的异常。 皇后很是精明,略一思索,“是不是因为林书落?他欺负你了?告诉母后。” 任凭皇后怎么问,待雪也不松口,皇后只得叹息道:“若是你不开心的话,可以退了林侯府的婚事,你高兴是最要紧的。” 待雪一直苦忍的泪盈于睫,退了林家的婚事不单会坏了正帝的威信,严重的话还会影响朝局,可是母后就这样许了自己承诺。 待雪扑进皇后怀里,泪落成线,梨花带雨。皇后轻抚她如云发丝,“这林书落让你委屈成这般,你何苦死守着他不放呢?” 作者有话要说:解释一下,待雪不是全然不相信林书落,只是害怕又会像上一世那样,所以一直逃避。 之后的剧情发展会加快~~ 斯在文案加了自己的微博,喜欢我的可以关注下~~~ ------------ 29chapter 28 第二十八章 待雪伏案前抄佛经,心境平和了许多,忘去前尘往事,似乎只记得眼前一句句佛语。 “世间无常,国土危脆,四大苦空,五阴无我生灭变异,虚伪无主,心是恶源,形为罪薮。”待雪抄一句,读一遍,清亮的声音在空旷的殿里响起。 画善急匆匆地踏进来,扰了一殿沉寂,“公主,小侯爷来访,候在门外。” 待雪笔下一顿,落笔错了开来,面无表情,心中却波涛汹涌。她既想问清他对自己是否是虚情假意,又怕再次错付深情,种种都是虚妄。 待雪犹豫片刻,放下笔道:“就说我在午休,不见客。” 画善心思聪颖,已猜测到待雪的异样缘于小侯爷,此刻听得待雪如是说方明白自己的猜想是对的,“此时才巳时,公主当真要我这么回复?” 回应她的是待雪微微一颔首妻子的外遇。 待雪脱了外服,着中衣,卧在床上,全无睡意,干睁着眼,有一搭没一搭地默背佛经。 之后书落几次来访,具被待雪寻了理由拒了。 待雪在心里嘲笑自己胆小,若他不爱我,我便与他一刀两断,至多再痛苦上七、八载,岁月会治愈情殇,值得这么忐忑难安么? 可当书落就在一墙之隔的门外时,她怯了,若他承认一切不过是一场戏,她便什么指望都没有了,这么些年的相爱相守都成了笑话。情到深处,终是不由已的。 待雪给太后请了安,刚从懿极宫出来,画善凑近耳畔道:“小侯爷刚去了歆音宫,得知您来了这儿,正赶过来。” 待雪眼底闪过一丝愁苦之色,吩咐懿极宫宫女道:“一会林小侯爷来了,告诉他本宫闲逛去了,让他回府罢。” 宫女乖巧地应声,“是。” 待雪疾步离去,去往御花园的方向,画善紧随其后,“公主听奴婢一声劝,莫要逃避,跟小侯爷好好聊聊。” 见待雪不再作声,画善继续劝道:“小侯爷对您情深意重,您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总该给小侯爷机会解释罢。方才还特意让懿极宫宫女劝小侯爷回去,您终是在乎他的。” 待雪目无表情道:“你再多说,就先行回去罢,我一个人也没关系。” 画善见她神色认真,不再多说,闷声跟在她身后。 待雪刚踏进御花园,便转了方向,走往另一侧。 画善惊奇道:“公主不是去御花园吗?这是要转去哪里?” “他一会子必定会找来,在御花园中遍寻不到就会回去了。” 待雪漫无目的地转悠了小半个时辰,画善抬首看天色,“公主,瞧着天色像是要下雨,咱们找个地方落脚罢。” 天上乌云密布,一个时辰前尚是万里无云的晴朗天气,此时却风雨欲来。 ――白云苍狗,也不过是一日,我原本最相信的人,成了不知该不该信任的人。世事变化无常,如何能洞明? 恰遇旧时的荒废的戏台,戏台搭了顶棚,待雪席地而坐,怔怔地望向戏台外的满城风雨。 画善跑去近处一个小主那儿借了伞,回到待雪身旁,“公主找了个遮雨的好地方。”然后看到待雪席地而坐,哭丧着脸道:“苦了我,得给公主洗脏衣服。” 待雪苦笑,画善想逗她笑,可是她笑不出来。 两人静静地坐了许久,画善恍然大悟道:“不知小侯爷可回去了?公主不回宫看看么?” 前几日待雪拒不见他,他便痴痴地等在宫前,直到戌时正点宫门关闭,不得不离去。 待雪垂了首,将担忧隐去,淡淡道:“你回歆音宫看看去罢。” “公主不去?” 待雪摆摆手,“你去罢。”仍旧望雨沉思,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画善低叹一声,撑伞步入雨中,片刻不见人影。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画善便回来了,焦急道:“小侯爷淋在雨里,也不知等了多久,劝了也不肯走,说是等您回来武侠世界男儿行最新章节。” 待雪唇齿咬紧下唇,渗出血丝,半晌道:“那我们回去罢。” 回歆音宫的路似乎很长,又似乎很短。 隔了倾盆大雨,耳边是淅淅沥沥的雨声,白底映红梅的绸布伞险些被风刮了去。面前的男子一袭玄色长服浸湿,发丝打湿贴在颊上,脊背挺直,风雨不侵似的。 他耳力过人,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转过身来,眼眸深邃幽远,牢牢地锁住待雪。 待雪硬着头皮上前,轻声道:“进屋罢。” 那人跟着待雪的步伐进屋,画善拿来布巾给他擦脸,他却没看见,全副身心都放在待雪身上了。 他缓步走近坐着的待雪,单膝跪下,仰首凝视眼前女子的眉眼,柔声问:“可是我哪里做错了,惹殿下生气了?” 待雪微蹙了眉,不过几日,书落却憔悴了这么多,眉宇间凝结着化不开的忧伤。手不听使唤地覆上他的脸颊,“先把雨水擦净了罢。” 画善送来布巾,书落却不接,执意追问:“殿下为何生我的气?” 待雪柔肠百转,眼前这个人一直是我的,若他深爱的是他人,怕是自己会发疯罢。他跪在我的面前,一脸诚挚地看向我,目光里蕴含着深情,若这些只是惺惺作态、虚情假意,那自己此生都再难相信他人了。待雪突然有了勇气,只要是他说的,自己都会相信。 待雪抬手指了指壁上挂着的画,“画中人是我吗?” 书落被问地一怔,继而坚定地颔首,“自然是殿下。” 待雪半晌才将垂着的首抬起,“四年前,世王携李付静北都一行,是你向林侯请缨领她一游北都的?” 书落此时已了然定是有人在待雪面前嚼了舌根,才使得待雪对他起疑。 书落执起待雪的手,思绪陷入深深的回忆中,神色也温柔了下来。 “不知殿下还记不记得九年前的夏季?皇上携后宫前往明浮园小住避暑。 “恰逢父亲带我回宫述职,便去了明浮园拜见皇上。 “明浮园中心湖边杨柳依依,我独自一人坐在湖边发呆,忽然听见低低的委屈的哭泣声从近处传来。我站起来四处找寻,才在一棵树上看到你。 “你那时候很小,约莫只有这么高,穿着大红滚金线的衣裳,粉嫩可爱,就像是……就像是观音坐下的玉女。 “我走近,你满脸泪痕地俯首看我,紧紧抱着树干。我说抱你下来,你左看右看,再三犹豫才答应了。还特别胆小,怕我接不住你,眼泪汪汪地叫我小心点,别把你摔了。 “我将你抱在手里,很小的一团,脸颊上肉呼呼的,很可爱。后来,祈晏来寻你,你便跟他走了。 “之后的几年,我回过几次承都,也见过你几次,远远地望着,并不真切,而你必是不记得我了。 “你是公主,所嫁之人必是国士无双,而我必须努力,才能让自己配的上你。 “四年前,我把李付静错认成殿下才发生了那样的误会。殿下一定要相信我。” 待雪凝视眼前人的眉眼,那么多年前的往事,他说来平静无波,却刻在他的心里。而这些待雪都记不清了,或许前世她十四岁时还能记起,可是于现在的她来说近五十年的往事了,更不要说那时她尚年幼懵懂梅向好仙行记全文阅读。 待雪低声道:“对不起,我记不得了。” 书落毫不介意地摇首,“那时你太小了,而且那时的我于你而言不过是过客,不怪你。殿下愿意相信我吗?” 待雪还想问他什么,可是忽然觉得不重要了。 书落,若是你只是虚情假意,那我不会再相信爱情。 可是这一刻,我还是决定相信你。 待雪站起身,把他从地上拉起来,拿过布巾替他擦拭脸上的雨水,嘱咐画善道:“去寻几件干净衣服来。” 画善不知从何处寻了两件侍卫穿的衣服给书落换了。 待雪正怔怔地看壁上的画,书落换了衣服进来,眼底闪过一丝明了的神色,“公主是觉得这画中人是李付静?” 待雪不知如何作答,偏了头不作声。 “殿下小时候胖乎乎的,不像现在这么瘦弱。从前在北都时画了许多殿下的画像,都是靠着想象画的,与现在有些出入。殿下不是爱胡思乱想的人,是什么人故意在殿下面前说了什么吧?” 待雪惊讶的看向他,心尖一颤,难道李付静的话是有意说与我听的?越想越觉得极有可能,李付静的背后是那妖孽,她们都不是好相与的。 待雪齿贝咬着唇,几日来的愁苦忧虑全部倾泻出来,泪珠从眼角滑落沾湿了衣襟,“我害怕……害怕你真的是骗我的……” 书落如释重负般叹息,执袖擦拭她的泪珠,“殿下怕什么呢?我不爱你,还能爱谁?” 待雪抽噎着哭泣,“你会不会觉得我无理取闹,还多疑?” 书落执拳掩口,轻咳一声,略尴尬道:“还真有一点。” 待雪泣不成声,“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想的,都怪你画的画像……还有李付静,讨厌死了,永远都不安生……” 书落见她可得凄惨,心中焦急,“殿下不喜欢这画就把它撕了,以后咱们欺负李付静给你出气……” 待雪渐渐被劝住了,回想起自己刚刚的又哭又闹的模样,羞赧地偏过头。 书落在她身边坐下,“殿下闹了几日的脾气,我都不得好眠,饭也没吃几口,总在想自己何处得罪了殿下,殿下还会不会原谅我。”他顿了顿,接着说道:“我最担心的就是殿下后悔了,后悔答应嫁给我……” 他仔细擦拭待雪唇上被她自己咬出来的血迹,“殿下也挺能折腾自己的。”画善递来伤药,他小心翼翼地替待雪抹上,眼里满是宠溺和无奈。 待雪无从辩白,安静坐着任他上药,听到他说“我日后若真的做错了什么事,殿下打骂便是,只是不要再躲着我了”时乖巧地颔首。 作者有话要说:很快要成亲了哦~~~番外再好好写他们的初遇~~ 我在狠狠酝酿一章肉~~~ 周日晚上考化学~~悲愤中~~ 跟编编商量了下,十万字的时候再入v~~~就是下个月中的样子~~ ps:感谢离离原上草扔了一颗地雷,红茶65扔了一颗地雷,谢谢大家支持! ------------ 30chapter 29 第二十九章 附身世王妃身上的妖物尚算安分,没有害人性命,也不再送些异样的东西进宫,一时风平浪静。 正帝和皇后定下了书落和待雪成亲的日子,十月八日,宜纳采、嫁娶、开光、出行、理发、会亲友;忌谢土、祈福、上梁、作灶、斋醮、修造。 原本皇后是想再留待雪一年,可看待雪对书落那副一往情深的样子,未免夜长梦多,便早早地和正帝商量了,与林侯定下了吉日。 正帝的旨意是在书落和待雪成亲后,便让书落继承爵位,同时林家得交出一半兵权。出乎待雪意料的是,林侯极其爽快地答应了。 九月的时候,待雪行了及笄礼,将发辫盘至头顶,用簪子插住,以示成人,可以许嫁。及笄礼对于女子意义非凡,宫里办的也很隆重妻子的外遇最新章节。 正帝和皇后立于正面,朝臣为宾,各自就位,正帝开礼说了些祝词。吕嬷嬷先行一步,以盥洗手,于西阶就位;待雪跟着出来,至殿中,面向南,向观礼众人行揖礼,接着跪坐笄者席上。吕嬷嬷为她梳完头,把梳子放到席子南边。 待雪在嬷嬷的引导下转向东正坐,有宫女奉上罗帕和发笄,皇太后走到待雪面前,郑重吟颂祝辞曰:“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念完跪坐在席上,为待雪梳头加笄,然后起身,坐回原位。吕嬷嬷为待雪插上坠珍珠流苏金玉步摇簪。待雪起身,众臣向待雪祝贺。待雪回到寝宫,吕嬷嬷从画善手里取过衣服,帮待雪换上绣淡紫色蝴蝶月牙色荷叶裙,腰系兰色如意丝绦,打扮得光彩照人。 待雪穿戴好后回到华临殿,遥对众臣盈盈一福,端庄有礼。 依及笄的礼节,应三拜,每拜一次嬷嬷便高颂一句祝词。 一拜,正帝和皇后,感念他们生养之恩。待雪恭敬下拜,行稽首大礼,启口:“多谢父皇、母后多年的养育之恩。” 二拜,拜师长和长辈,待雪没有夫子,所以拜的是皇太后和世王爷。 三拜,拜天地,以示忠义。 除了这些,还需置醴、醮子、封号、聆训、揖谢方算礼成,礼节繁琐。 待雪回到宫中,拔了头上的发簪,伏案趴在桌上,闭目养神。 画善笑道:“公主今日累着了,门外有访客还见不见?” 待雪头也不回地坚定道:“不见。” “林小侯爷在外头,您也不见?” 待雪服了软,“还是让他进来罢。” 书落甫进内,便听到待雪的抱怨声,“累死了,怎么及笄礼这么麻烦?” 书落只觉得她皱着眉头的样子可爱的紧,柔声安慰,“一辈子只这一天,过了就好了。” 待雪嘟了嘴唇,暗忖:我前世今生可是行过两次及笄礼,比及笄礼还繁琐的成亲礼怕是也得行两次…… “男子束发是不是也很繁琐啊?” 书落低着头想了想,“束发不算繁琐,加冠的礼节才繁琐。不过我离加冠的日子尚远,无须担忧。” 待雪哼了一声,“成亲的日子就在一个月后,到时候又得累了。” 身边的男子眉开眼笑,“我倒不怕累,就盼着殿下嫁给我,越早越好。” 待雪被他哄的开心,嘴角的笑意加深,露出两个小巧的梨涡,眉目如画,惊艳了书落。 == 李付静在冠参的陪同下进宫给太后请安,恰巧待雪也在懿极宫。待雪私心里不想见她,可是未作反应时他们夫妇已经进了门。 李付静脸色红润,看的出成亲后冠参待她不错,夫妻恩爱,所以比之待字闺中时圆润了些许。 太后慈爱地关照她,“你有了身子,就不用时常进宫来请安了,来回奔波总是不好的。” 李付静眉眼间洋溢着喜气,笑意盈盈道:“夫君陪我来的,一路照应,比我自己还仔细武侠世界男儿行全文阅读。” 太后打量冠参两眼,“冠参倒是个好夫婿,会体贴人。” 冠参连忙摆手,“这是小婿该做的,不值得夸奖。” 待雪坐在角落里默默饮茶,盼着他们把自己当透明人,不要过来搭话。李付静眉眼一转,注视待雪道:“公主殿下前些日子及笄礼,付静因害喜甚重便未前来贺礼,还望公主不要见怪。” 待雪抬眸看她,她浅笑着,目光锐利,无辜可怜极了。待雪压下心中的厌恶,露出一个亲切的笑容,“郡主多礼了,还是你的身子重要。” 李付静缓缓收回目光,“公主真是大度。”明明是一句夸人的话,由她说来,听在耳里有股说不出的意味。 皇太后命庆嬷嬷备了笔砚、首饰、布匹,赐给了李付静道:“这是赐给我孙儿的福气,你们就收下罢。” 这份礼颇厚,赐给一个尚未出世的孩子,足见皇太后的看重。李付静笑意加深,再次谢恩。 他们夫妇走后,皇太后对待雪意味深长道:“有些人需得做好表面功夫才能收他们的心,却不知什么珠宝首饰看起来名贵,却是最没什么用处的。” 待雪茫然地抬首,“什么意思?我没听懂?” 皇太后笑着瞥了她一眼,“不懂就不懂罢,没什么关系。”她握住待雪的双手,“日后你嫁进林侯府可要常常入宫看望祖母。这宫里清冷,你们常常来也会热闹些。宫外虽热闹,是非也多,倒也无需我多担忧,林家那小子必会护好你的。” 待雪依言乖巧颔首。 待雪刚从懿极宫回歆音宫,待玥一蹦一跳入内,扯了待雪衣裳,“姐姐,看我画的勤国山水图。” 待雪拿起画仔细欣赏,小包子的画进步不小。手下的小脑袋居然是星君转世,即便如此,现在也只能被自己蹂躏。待雪想到这笑出声来,待玥仰首瞅着她,“姐姐想到什么了?笑的这么渗人?” “渗人?”待雪狠狠把待玥梳理齐整的小辫子揉乱。 待玥也不挣扎,等待雪揉完,小声嘀咕:“你还是早点嫁出去罢,你欺负完姐夫就不会想着再欺负我了。” 待雪学着皇后的样子揪住他的耳朵,气闷道:“小磨人精,倒敢嫌弃起姐姐来了。” 待玥奋力挣脱开,往外逃跑,临近门口时被抱进一个宽厚温暖的怀抱,抬眼一看,惊叫一声,随后牢牢抱住他的颈项,如遇救星,“姐夫救我,姐姐要凑我。”为了装可怜,小手捏成拳头咬着,使劲挤出眼泪,眨巴水汪汪的眼睛。 待雪把他从书落怀里抱回来,待玥正长身体,比以前略重了些,待雪故意抱怨道:“你这孩子吃太多糕点,重了这么多,姐姐都抱不动了,你还是自己下来走吧。” 待玥哭丧着脸,“哪有?我只吃了一点点。” 待雪俯身看他,认真道:“你看姐姐就没发胖。”说完转一圈,展示自己没发胖的身材。 最后是书落看不下去,上前抱起待玥安慰道:“小孩子长身体,重些是正常的。待玥不胖不瘦,正好呢。” 待玥被他哄开心了,抱住他的脖子亲了一口,“姐夫快把姐姐娶回家罢,免得她天天欺负我。” 书落低低笑出声来,“好,我答应你。” 待雪被自家弟弟这样卖了,都不知说什么好了,轻敲他的头出气。 待玥闹了好一会,被皇后身边的嬷嬷带走了梅向好仙行记。 待雪在他走后长叹一声,“我这弟弟长得越大越不可爱,还是在襁褓里时肉嘟嘟的可爱。” “殿下总是欺负四皇子,难怪四皇子怕你。” 待雪腹诽:他才不怕我呢。“你这几日在忙什么?都不来看我。” 书落抱歉地看向她,“刚刚承袭了父亲的爵位,许多事务还很生疏,所以忙了点。” 待雪颔首,“我又不像待玥那么不懂事,”大度地摆手,“不会怪罪你的。” 书落浅浅一笑,“如此,多谢殿下开恩了。” 待雪跑进内室取了书卷出来递给书落,“你瞧瞧父皇给我置办的嫁妆,我养你都够了。” 书落打开书卷一看,碎小正珠小朝珠一盘、珊瑚佛光塔、银镶珠背云、珊瑚朝珠一盘,催生石佛头塔、铜镶宝石背云等等,每卷写了近百种,统共九卷。 书落轻揉眉心,皇上是拿国库来给女儿作嫁妆了么? “皇上待殿下如掌上明珠,总是呵护着的,这笔嫁妆,谁还敢看轻了去?” 待雪连连点头,凑近他耳边悄声说:“皇祖母和母后还给我备了私房钱,母后说她存了好些年呢。” 书落好笑地揽住了她,“我真是赚了,不仅娶了美娇娘,还白白得了这么多财宝。” 待雪正色道:“母后说了,成亲后得让你把库房的钥匙给我,钱得归我管,你才会听我的话。” 书落哭笑不得,“是,是,都归殿下管,只要殿下愿意管。我原本还以为殿下不愿意管那些琐事,既然愿意管,我可是求之不得。” 待雪满意地点点头,又想起前世都是林老夫人管账,自己从未管过,也不知能不能胜任。 “若我管不好帐,你可不许说我,我没管过的。” 书落连连保证,“绝对不会的,以殿下的聪明才智,小小账目,还不是手到擒来。” 待雪被他的奉承话逗笑了,拉着他的衣襟絮絮叨叨地闲聊,说到李付静时,待雪抱怨道:“我不喜欢她,挺着个大肚子进宫招摇,动辄就哭,话里带刺似的,总之不喜欢。” 李付静才两个月身孕,哪里像待雪说的“挺着大肚子”,书落全然不管,径自附和道:“我也不喜欢,以后咱不见她。” 待雪满意地颔首,但听到书落说“以后我们也生个孩子”时怔住了,脸上闪过一丝失落地表情,怕书落看出异样,忙转移话题,“你今日来没什么要事吗?” 书落张开怀抱,将待雪整个搂在怀里,脸颊蹭着她的发,话音里有怎么都无法掩饰的笑意,“还有三天,我们就成亲了,依照风俗这三天是不能见面的。我先见见殿下一解相思之情。” 待雪闻着身后人好闻的气息,心满意足,此生最幸福的事情便是嫁给了林书落……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成亲~~应该是周二前更~~ 我在教科书的怀抱,你们等我~~~ 不要吝啬你们的爪印哦~~~ 喜欢我的话也收藏下作者吧,开新坑会通知你们哦~~~ ------------ 31chapter 30 第三十章 歆音宫。 待雪懒散地伏在镶金嵌玉大枣木梳妆镜前,皇后手执象牙梳子徐徐梳理待雪如墨披散的长发。 皇后斜睨了她一眼,“你这孩子怎么也不伤心?我从前进宫前,想着以后再难回娘家了,你外祖母给我梳头的时候,我都是眼含着泪的擒鸟全文阅读。” 待雪暗忖:自己前世嫁出去都这么多年了,要再像待字闺中的姑娘般哭哭啼啼多羞人。 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待雪扯住皇后的衣袖道:“母后不是教我喜怒不形于色么?别看我面上喜悦,其实我心里难受极了,要是能一辈子待在母后身边就好了。” 皇后一眼就看穿了她,无奈地以梳代手点在她的额首,“你就会贫,以后能好好应对你婆婆就好了,莫给人欺负了去。” 待雪连忙称是,皇后才满意地颔首。 画善从外间端了金镶玉脸盆,里头装着前日从御花园万芳上收集的露珠,香气袭人。 皇后手执象牙梳轻蘸水珠,从发根直梳至发尾,青丝如瀑,染上丝丝水墨。 “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发齐眉,”皇后的嗓音里夹杂着一丝难以发现的哽咽,“三梳梳到儿孙满地,四梳梳到四条银笋尽标齐。” 四梳完,皇后静默良久方放下梳子,镜中眉目如画,巧笑嫣然的女子以后便是别人家的了,心里轻叹一声。 待雪环住皇后的腰,把脸埋进她的怀里,声音低低传来,“母后,便是从此嫁给书落,我还是你的女儿。我会常常进宫来看你的。” 皇后撩起她颊边的碎发,“现在说的好听,日后心里定是向着林家小子的。”顿了顿接着说,“我进宫前也是这样对父亲说的。” 皇后透过待雪的身影,似乎看见年轻的自己。当年自己穿着新嫁衣,挺直地跪在堂前,“听双即便嫁入正王府,也是季家的女儿,以光耀季家门楣为己任。”身为季家长女,阳楼尚幼,季府一门已有颓势,自己便该承了这份担当。那时身体尚康健的父亲只是一脸慈爱地看着自己,赞许道:“我的女儿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只是……这些事用不着你来操心。朝堂之上起起落落,腥风血雨,我早已看淡了,只愿你和阳楼长乐安好。听双,你嫁与正王,只管好好过你的日子,你高兴才是重要的。” 待雪扯了皇后的衣袖,她方才从回忆中醒转,看见女儿如玉的笑颜。 “母后想什么呢?” 皇后替待雪整整衣衫,“想起你外祖父昔年的话了,论起作父亲,我爹可是比你父皇好多了去。” 待雪从前只熟识两位父亲,一位是正帝,另一位是林侯。正帝对待雪很慈善可亲,但毕竟见面少;林侯则是一个严肃的人,平日里都冷着脸。两相比较,待雪私心里还是觉得自家父皇更好上一点。 “何出此言,我瞧着父皇就挺好的。” 皇后笑看着她,“你父皇肯让你骑在他肩头上看花灯?” 待雪撇撇嘴,“天子威严嘛,怎可有损。” “你父皇心里最重要的永远是勤国江山,妻妾子女统统靠边站。” 待雪正要给自己父皇辩驳,外头便传来内侍通报的声音,“皇上驾到。” 皇后站起身,挥一挥衣袖,满脸遗憾,“正要在女儿面前说他坏话,他赶巧就来了。” 待雪不禁露齿一笑。 正帝入内看到的便是这副场景,踱步走近皇后低声问:“跟待雪说什么笑话呢?” 皇后正了脸色,“唠家常而已,正帝怎么得空来看我们母女?” 正帝好脾气地笑笑,并不把皇后的不敬放在心上,“朕去了栖凤殿,见你不在便猜想来了这边离婚后再恋爱。” 待雪给正帝请了安,正帝满含笑意地打量待雪,“待雪真是出落成大姑娘了,一举一动不失天家风范。”又和待雪絮叨了许多琐事,方语重心长地嘱咐,“你便是嫁给林侯家也还是天家的女儿,莫要受了别人欺侮不吭声。只要是勤国土地,父皇都能保护得了你。” 正帝静默了许久,几番张口又止住了,最终只道:“平日里常来皇宫走动走动。” 待雪颔首,正帝满意地点头,转身对皇后道:“娘子,夜深了,咱们回栖凤殿罢。” 皇后被他逗笑了,“那便起驾回宫罢。” 待雪望向两人相携离去的身影,吵吵闹闹几番,本以为再也不会原谅彼此,可是最终还是冰释前嫌。 如此,甚好。 ===我是分割线=== 正帝十二年十月八日,万里无云,风轻云淡。 清晨,待雪便被画善从被窝里挖了出来洗漱穿戴。 虹裳霞帔步摇冠,钿璎累累佩珊珊。这一身凤冠霞帔不知负载多少女子的期待。 待雪乃一国公主,凤冠是九翚四凤,最为尊贵华丽。金绣云霞翟纹掐金丝霞披,只有宫廷的最手巧的绣娘精心刺绣方可做出。 画善捧了嫁衣,不禁赞叹,“皇后娘娘好眼光,命人做出的嫁衣这般与众不同。原本掐金丝就很难绣制,可这嫁衣的衣角还以同色红线绣了金绣团龙文的暗纹,隐隐约约,细看方见,这得费多少心思才能绣出?” 待雪凑近细看,才发现果真如画善所说。原本只想这嫁衣贵重无比,如今看来真是绝无仅有了。 画善替待雪换上,待雪本就肤如凝脂,嫁衣艳色相衬下更是艳如桃李,风姿绰约。 画善仔细地执笔画眉,捻了脂粉敷在待雪面上,再替待雪挽了乌发,戴上凤冠。 “公主真是倾城绝色。” 待雪嘴角笑意加深,“画善今日说话真讨喜,为了打赏你,我会尽快给你置办门婚事,定为你寻个好夫君。” 画善并不恼她的取笑,宛然一笑,“那奴婢的终身大事可就托付给公主了。” 画善一边同待雪闲聊,一边手脚利落地拾掇待雪的配饰。一个时辰未至,便已装扮得差不多了。 “这身衣裳漂亮倒是漂亮,就是太重了,压得慌。”待雪整整衣襟,抱怨道。 “那奴婢扶着公主走,或许会轻快些。”画善扶着待雪走出歆音宫,向懿极宫行去。 女子出嫁,上花轿前会与娘家人聚在一起用膳。待雪踏入懿极宫时,皇太后、正帝,还有抱着待玥的皇后已坐在懿极宫正殿的正席上,桌上摆了枸杞粳米粥、莼菜羹、冰糖燕窝羹、红枣雪蛤汤等待雪爱吃的菜肴。 皇太后拉了待雪坐下,“我的待雪就要当新嫁娘了,真是便宜了林家的小子。” 虽是大喜的日子,席间却弥漫着离别的氛围。待雪原本喜悦的心情也被这淡淡的离别愁绪吹淡了。思及日后不知何时才能再与至亲家人再聚一堂,眉宇间不禁染上了悲伤。 皇后满眼不舍地注视待雪,正帝轻咳一声道:“欢喜的日子,都别伤心了,待雪嫁的也不远,出了宫门坐上马车不到半个时辰便至林侯府了劫婚最新章节。” 待雪匆匆吃了几口,总管太监姚京戒一路小跑进来,跪地激动道:“林侯爷的花轿已至宫门了。” 书落已经承袭了定国侯的爵位,林望风已渐渐将事务交给书落,自己淡出朝局,放手让书落干。正帝虽然让林侯交出一半北都的管理权,可是却在礼部给他安置了职位,仅次于礼部尚书。待雪心里清楚父皇此举全是在安慰林侯家,其实已然在架空林家的权势。礼部是清水衙门,大事少有,小事一箩筐。书落在礼部供的职也是闲职,整日处理些小事,却也从琐事细节处学到许多。 待雪低下首,方便皇后给她搭上红盖头,红帕遮住芙蓉面,入目的只余下地面青砖一片。 出了懿极宫便坐上车撵,一直到临近朱漆宫门处才被画善搀扶下。 待雪手中牵了红绸巾,随着前面的媒婆的牵引缓步向前走去。越靠近宫门,喜庆的唢呐声越响,好一番热闹景象。待雪头顶红帕,瞧不见外面景象,却能从熙熙攘攘的人声中知道迎亲的队伍必定十分浩大。远处聚集了众多围观的百姓,他们不敢上前,只在宫门外围凑个热闹。 不知书落一身红衣,骑在高大的骏马上是个怎样的帅气模样? 书落从马上□,行至正帝面前,利落地撩袍屈膝而跪,朗声道:“微臣叩见皇上,皇上万寿无疆。” 正帝语带笑意,“今日没有君臣,你是待雪的夫婿,便也称我声父皇罢。” 书落颔首,恭敬地对正帝道:“父皇。”然后拜见了皇太后和皇后,姿态不卑不亢,举止恭敬守礼,却偏让人生出潇洒从容的意态。 “以过午时,莫错过了吉时。”正帝语音刚落,画善便执了红烛和银镜进了花轿,在轿内照了一下,然后出来扶着待雪进了花轿。 待雪压低声音,好奇地询问画善:“你刚刚拿红烛和银镜做什么?有什么讲究么?” “公主有所不知,这叫搜轿,意为驱逐匿藏轿内的冤鬼。” 待雪恍然颔首,然后安坐在轿内等候。半晌,画善从轿外撩起珠帘,焦急道:“公主,您倒是哭呀,都快误了时辰了。” 待雪摸不着头脑,“哭什么?” 画善无奈地轻叹口气,“公主不知道‘哭嫁’么?您就是哭不出来也得挤出点眼泪啊。” 待雪没办法,只能假哭几声,一滴泪尚未挤出来,便听到书落的声音远远传来“起轿”。 花轿稳稳当当地被抬起,待雪有一搭没一搭地胡思乱想,不知不觉便已到了林侯府前门。 书落手执玉杆撩起轿帘,看见轿里端坐着的一身喜服的妙龄女子,眉宇间不经意柔和了一片秋色。 待雪将手放进书落手心,在他的牵引下走出花轿,一直进入侯府正厅,林老侯爷和老夫人才出来。这是成亲的礼仪,不会冲撞了新嫁娘。 书落牵着待雪立于正厅,稍等了片刻,赞礼者的声音徐徐响起,威严而庄重,“行庙见礼,奏乐!”厅内寂静无人声,喜乐响起,一时静谧祥和。 书落和待雪在赞礼者的引导下三叩首,三上香。一个约莫十岁小儇童声稚嫩地读祝词,他显然事先已念熟,朗诵流畅,并无错漏处。 赞礼者庄重启口:“一拜天地,二拜高堂。” 书落和待雪依言郑重拜了我的长孙皇后。 “夫妻交拜。”赞礼者徐徐朗声喊出。 待雪利落地下跪叩首,书落随后。 二人拜完,赞礼者宣布:“礼毕,送入洞房。” 待雪和书落各执红绸一端,书落提步走在前方。媒婆扶了待雪往新房走,低声凑近待雪说:“新嫁娘好福气,遇上这般的好夫君。” 待雪笑意加深,“如何见得?” “拜堂时,有抢前头而跪的旧俗,意为谁跪在前面,以后便可管住后者。甚至有些小夫妻闹出踢垫子,新郎拂袖拒拜的笑话。侯爷却是等您跪了才跪,虽是小事,可他待您的心意却是极好的。” 待雪透过红盖头只看得到前方男子的墨色厚底绘纹靴子,他步履沉稳,一步一步沉着踏地,似乎踏在待雪的心尖上。 入了洞房,书落坐在左侧,待雪坐右侧。 媒婆眉开眼笑,语气里都洋溢着喜气,“男左女右坐床沿,称‘坐床’”,然后双手执了秤杆交递给书落,“侯爷挑盖头罢。” 书落的手势沉稳,缓缓掀开红帕,入目的是一张笑靥如花的面容掩映在凤冠前缀的珠帘之后。 书落凑近待雪低声询问:“饿不饿?我吩咐吓人备了吃食。” 待雪原本不饿的,听他这么一说倒察觉出了,“真饿了,有什么好吃的?” 媒婆和丫鬟见状便纷纷退下。 书落牵了待雪的手走至外室,待雪惊呼一声。这新房竟与自己的歆音宫布置的一模一样,歆音宫的饰物有些或许不贵重,却都是难得、稀罕的,书落竟全都搜集了来。 “不急,晚膳之前先行合卺礼。”所谓合卺礼,通俗些说就是饮交杯酒。 书落执玉壶在两只白净透亮的玉杯中盛满琼液,端起一杯递给待雪。待雪笑意盈盈地接了,书落挽了她的手臂一口饮尽,待雪依样饮尽。 两人视线相交,书落凑近环住待雪,在她耳畔低声道:“待雪终于是我的了。”声音低沉悦耳,像跟羽毛划过待雪的心间。 待雪正要说什么,屋外传来熟悉的声音,“林兄先放放美娇娘,出来陪我们喝酒罢。” “是曾延的声音?”待雪辨识出来,书落微微一点头。 “曾兄所言差矣,有道是**一刻值千金。何况这美娇娘是待雪呢……” 待雪听出这是祈晏的声音,祈晏为了她的成亲礼从山水间赶回来,待雪心中颇感动。 书落扯住待雪衣角,“待雪,等我……”便转身离去应付那帮“好友”了。 作者有话要说:为了写这章查了好多资料,卡文好几次,才生出了它~~~ 每个朝代成亲礼都不太一样,所以我选大众一点的模式写的~~~ 发现一件很好玩的事:清朝有明文规定的试婚制度,公主出嫁前,会安排一个机敏干练的宫女当“试婚格格”,去驸马家,跟驸马滚床单,第二天回禀皇太后、皇后驸马有无生理缺陷、性格是否温柔。一旦试婚合格,公主结婚后,这位试婚格格会留在驸马身边为奴为婢…… 而且清朝的这个试婚制度,最终试的连续几代断后~~~o(╯□╰)o ------------ 32chapter 31 第三十一章 待雪听出这是祈晏的声音,祈晏为了她的成亲礼从山水间赶回来,待雪心中颇感动。 书落扯住待雪衣角,“待雪,等我……”便转身离去应付那帮“好友”了。 待雪孤坐在桌旁吃了口饭菜,方才从热闹非凡的环境中出来,乍变为冷清孤寂的气氛,不禁有微微地失落感。 待雪看向立在一旁的画善,温言道:“画善,你坐下陪我吃罢。” 画善为人谨慎,从不逾矩半步,可今日却不想扫了待雪的兴致,道了声“是”,便坐下陪待雪吃。 “若是在平常人家,此时公主该是出去拜见翁姑,这叫‘拜见礼’。与同辈见面应作揖,与婆家小辈见面该给见面钱。之后,举行‘待筵’,公主要坐在首席,选四名女子陪宴劝食,新嫁娘多不真吃。筵毕,媒婆陪新嫁娘进厨房行‘亲割礼’,也叫上厨,得做出顿像样的饭菜才得婆家喜欢炮灰攻才是真绝色。” 待雪听见“上厨”时脸色一变,默默转了首低头吃饭。 画善见她这副心虚的模样笑道:“您是公主,这些还是用不着您来做的。只是拜见翁姑和同族长辈、同辈还是要的。拜见林老侯爷和老夫人要恭敬地敬茶,无需下跪。遇见晚辈要给的礼钱,奴婢已给您备好。” 待雪情不自禁地拉住画善得手,“画善,幸得有你陪在我身边。”否则,她该给婆家嘲笑去了。 画善略有些羞赧,“这是奴婢该做的,您今日怎么这么客气。”她顿了一顿,继续说:“公主怎么连基本的礼节都不知晓?今日可真是急煞奴婢了!” 待雪汗颜一笑。自己上辈子嫁的不情不愿,那些琐事还真不曾注意过。 两人又闲扯一番,待雪听见门外传来祈晏满含笑意地声音,“待雪,可把门关严实了,莫轻易放了新郎官进去。” 几人轻言笑语不知说了什么,待雪听见书落无奈地说:“你们闹了这么久也该回去了罢。” 他们听了便取笑书落心急了,缠着书落不让他回新房。 画善凑近待雪询问:“公主,用不用开门放驸马爷进来?” 待雪眉尖一挑,“自然得开门了。” 门缓缓打开,外面嬉笑的几人愣住了,惊讶待雪居然自己打开门出了来。 待雪一身艳红喜服,眉目如画,可她皱着眉头睥睨着几位客人,举止间散发出一股皇家的高傲贵气。几人一时怔住没有作声。 待雪冷冷启唇,“你们这是在做什么?欺负我夫君么?” 祈晏回过神来,拉住曾延往外走,“这不是闹的玩的么?待雪怎么这么护短?曾兄,咱们还是去外头拼酒罢……” 人已远去,话音也挺不清晰了。书落在待雪看不见的地方勾唇一笑,眉宇间洋溢着喜气。 媒婆上前笑着说了好些贺词,书落大方地给了一锭银子。媒婆见了瞪大了眼珠,笑的愈发谄媚,连连道谢才走。 待雪见媒婆笑意便知书落出手大方,那一锭银子给多了。 待雪牢牢注视着书落,“不是我管账么?你再这么花钱,我就……” 新官上任三把火,待雪立了威,自觉做的不错,便上前牵了书落的手回房,画善见状悄悄退下了。 “你饮了许多酒么?” 书落闻闻衣襟一笑,“还好,不算多,还没醉。” 两人坐在一起用了膳,待雪催促书落去沐浴,“一身酒气,还不快去洗洗。”其实只是淡淡的女儿红酒香,见着书落一脸听信的表情,待雪心中暗笑。 书落依言去沐浴,待雪自己褪下凤冠,换下霞披,拔了朱钗,一头青丝如泻落下,披在瘦削的肩头。她叫来画善端了脸盆进来,细细洗去脸上的脂粉露出姣好素颜。 待雪如释重负,“终于舒坦了,可真是累人。”她扭扭脖子,“好像有点扭了脖子。” 书落沐浴回来便见待雪着素色中衣坐在镶金嵌玉大枣木梳妆镜前,画善轻轻地揉捏她的脖颈。书落悄悄给画善使了个眼色,画善会意退下。 “怎么停了?”书落的手轻柔地覆上待雪的肩头小心地揉捏天黑,郎出没!。” 待雪满意地叹息,指挥身后的人,“再往下来点。” 身后的人听话地向下按捏,半晌,待雪抬首赞道:“画善,你的按摩手法比以前好了。” 待雪从镜中看见给自己捏肩的已然换了个人,身后的男子刚刚沐浴过,中衣外披了件玄色外袍,柔韧如墨的发丝湿润披散,全身弥漫着水汽,正垂了眸子温柔而宠溺地凝视自己。 待雪转身环住书落的腰腹,从善如流地改道:“夫君,你按摩手艺真好。” 书落浅浅笑了,拉起她向床边,“脖子还酸么?” 待雪摇首,扑倒床上,滚进床内侧,“好累啊,好累啊,清晨便起了,到现在也没歇息过。” 书落见她拉起被角盖住自己,不过片刻,已然睡熟,不禁愣住了。 他脱下外袍,也躺在床上,睁着眼注视着床帘的流苏,思绪清晰,毫无睡意。不管怎样,也算是得偿所愿,虽然还差一点点。但是没关系,早晚之差罢了。 他侧过身,轻轻揽住睡在身旁的女子,一脸满足笑意。 冬季十月,夜里已经很冷了,待雪身旁一片暖意,不经意便滚进一个很温暖的怀抱。待雪蹭蹭书落宽厚的胸膛,将脸埋进去,睡得更熟了。而怀抱她的男子不禁失笑,揽住女子的手臂紧了紧。 天际微亮,东边现出鱼肚白,清晨的第一丝曦光透过窗棂倾泻在室内。 书落轻轻移过抱着自己的手臂欲起身着衣,可是扯住他的人似乎有所察觉,拉的更紧了。书落怕扰了某人清梦,只能不再动弹,待到红日已升起,天际大亮,某个贪睡的人才迷迷糊糊地睁眼,慵懒地问:“现在几时了?” 书落替她理理散乱的发丝,“已经辰时了,该起了,过了午时再午休罢。” 待雪闻言乖巧颔首,愣怔怔地让书落替她穿衣,似乎仍在睡梦中未完全醒来。 画善听见内室的声响轻敲门,待书落应了方推门而入送来脸盆,“奴婢替公主更衣,驸马爷先行洗漱罢。” 书落动作未停,“不必了,我来罢,你去备早膳。” 画善面露难色,并未移步,尴尬地伸手指了指凌乱的床铺,“奴婢可以取走白布帛吗?” 书落动作一顿,瞥了眼床上,温言道:“待雪会害羞的,还是一会我取给你罢。” 画善称是,退下了。 待雪一脸慌乱,懊恼拍首,自己居然困的睡着了!就这样晾了书落一晚上,这可怎么办? 书落见她这般,轻笑道:“待雪不必担忧。”说罢,手掌翻飞,不知从何处取来匕首,在待雪尚未反应之际划向自己胳臂,一道小口子渗出点滴艳丽刺目的鲜血。他将鲜血滴在白布上,对待雪笑道:“如此便行了。” 待雪惊魂甫定,“痛不痛?都是我的错。” 书落见她满脸的自责哀怨,摇首道:“小伤罢了。”顿了顿,郑重道:“你不必害怕,我不会强迫你的。我会耐心地等到你不害怕的时候。” 在书落心目中待雪年岁尚轻,不通世事,会害怕也是理所当然的,故有此一说。 其实,待雪现在欲哭无泪。书落是怎么误会的?她哪里表现的很害怕?如果解释说自己没有很害怕,会不会显得不矜持? 待雪胡思乱想着,画善已经推门进来,“公主,驸马爷,早膳已备好皇瓜調教计。” 书落颔首,面无表情地将染了鲜血的白布递给画善,画善仔细地收了。 待雪和书落洗漱完,用过早膳,便去向林老侯爷和老夫人请安。 他们起的早,已经用过膳,坐在正厅饮茶。待雪跟在书落身后入内,两位老人并不计较他们的姗姗来迟,很和蔼地问了些家常,面上全是喜色。 画善端来两杯茶,待雪接过,行万福礼,先递给林望风。林望风接过饮了一口,“公主殿下嫁与书落,是林府一门的福气。只是既已嫁与林侯家,万望公主能以林侯家为重,以书落为重,万不辜负书落对殿下的一片真情实意。” 林望风这一席话奉承有了,威压有了,情谊也有了,软硬皆施,待雪含笑,“待雪省得,公公放心。我既已嫁给书落,成了林侯家的儿媳,翁姑便如同父母一般称呼我的闺名罢。” 林望风满意颔首。 待雪复又给老夫人敬茶,老夫人带笑饮尽,拉起待雪的手握住,“我没有旁的心愿,惟愿你能给书落诞下一子,绵延林侯家的血脉。”她语气哀怨,“书落是一脉单传,也是我不好,此生只生养了书落一人,林侯家子嗣本就单薄……” 待雪的笑容瞬间僵硬,又强挂起笑容,隐去内心复杂的心情,“待雪明白。” 老夫人笑意加深,亲切地对待雪道:“我已盘算将林侯府的账册交予你,日后多劳你费心了。” “我初涉账目,尚有许多不懂,还劳婆婆提点。” 待雪的谦虚模样深得老夫人的心,对这个媳妇儿更加满意了,“哪里说得上提点,交给公主,老身很放心。” 待雪是真的对自己不太有信心,怕她夸狠了,届时管的不好会惹来她的不满,“待雪会努力学的。” 小夫妻从正厅出来,携手走回自己的院落。 书落从袖间掏出一串钥匙放进待雪手中,“这是大库房和我的小库房的钥匙,就劳烦夫人替为夫好好管理了。” 待雪毫不推辞地收下,“你表现好的话,我会给你长月例的。” 书落勾唇,“那为夫定不会让夫人失望。” 待雪打量他两眼,夸奖道:“很好,我很满意。” 不知不觉便已行至院落,待雪在入口停下,凝视刚换不久的牌匾“藏雪苑”,再看向身边立着的男子,“夫君,这是想把本宫金屋藏娇么?” 书落低低浅笑,不作答。 待雪垂首思考一番,而后迈步跨进院门,“这个月给你涨月份。” 书落微微一怔,随即醒悟,疾步追上前行的女子…… 作者有话要说:肉还在后面~~~~敬请等待~~~ o(╯□╰)o其实是因为斯不会写~~~ 最近没动力啊~~雁过还留痕呢,你们看文都不留爪!!!! 这章甜腻的发慌啊,要不要虐点呢???求回复,求文收,求作收!! 乃们收藏我呗~~~╭(╯^╰)╮ ------------ 33chapter 32 第三十二章 午后,待雪反而来了精神,一反早间的慵懒。在屋里呆的无趣,便央了书落带她出去玩。 书落自然不会违逆爱妻,“林侯府在承都有些产业,公主要去看看么?” 待雪从前便知林侯府家大业大,产业颇多,但并不详细了解,听书落一提,也起了兴趣。 书落携待雪走向黑漆齐头平顶的马车,待雪瞅了瞅马房里的高大骏马心下一动,扯了书落的衣袖,软语哀求,“夫君,我们骑马去罢。” 书落略一思索,“你以前没骑过,会不适应的,还是马车舒适。” 待雪再三哀求,书落终是颔首答应了。 待雪目光瞥到候在一旁的画善,“画善,府中事务繁琐,你留下看守侯府罢。” 画善瞪大眼睛,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待雪。林侯府那么多守卫,用得着她看守么?公主想支走自己就算了,也不该找这么拙劣的借口啊! 待雪在书落的搀扶下爬上马背,□这匹骏马通身漆黑、高大健壮,于马背上四下望去,视野也变宽阔了。书落脚下一蹬也跨步上马,优雅利落,行云流水,说不清道不明的潇洒从容。 书落原本有意领待雪一看承都城内的产业,可是骑马去的话,还是看近郊的产业罢武侠世界男儿行最新章节。他可不想自己新婚娘子在市集街巷被众人围观,如果可以的话,他甚至想要把待雪藏起来。 书落的气息喷在待雪耳侧,十月萧瑟,温热的气流染得待雪的脸颊也渐起红晕。待雪极力转移注意力,不去注意身后宽厚的胸膛,面上的热气才渐渐散了。 待雪平日里养尊处优,说是娇生惯养也不为过,刚骑上马背,觉得很是新奇,但骑久了,胯部娇嫩的皮肤被反复摩擦,便觉疼痛难耐,又羞于启口,便压下痛感,极力忍耐。 直至下马,书落扶她时才发觉她的异样,懊恼自己过于粗心。这段路程说不上长,他常年骑马,又是习武之身,却忘了待雪极其娇弱,比他想象还要弱不禁风。 待雪羞赧,“骑马很疼。” 书落面色焦急地问,“哪里疼?我抱你进去休息。” 待雪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这处产业是官道上的一家酒馆“酒香千里”,分上下两层楼,一楼大约有四、五十桌,颇具规模。 待雪朝书落摇首,“这怎么使得?被别人看见多羞人。你扶下我就行了。” 书落依言扶稳她,让她将身体的重量都压在自己身上。 两人相携进酒馆,小二眼尖地发现,急急通知了掌柜,掌柜一脸笑意从二楼下来,“侯爷今日怎么有空来此?”他目光转向待雪,恭敬道:“这是公主殿下罢,小人林卓拜见公主殿下。” 待雪拦住他,“不必多礼,免得引得众人围观。你就称呼我林夫人罢。” 掌柜连连称是,垂了首给书落和待雪引路。 二人在二楼临窗的雅阁坐下,官道上只有稀稀落落几个行人和来往匆匆的马匹。 书落斟了杯热茶给待雪,低声询问:“还疼吗?” 待雪被陌生的官道引了注意忘记了疼痛,一经书落提醒又想了起来,哭丧着脸道:“疼,不过已经好点了。” 书落稍安心,“等会坐马车回去,顺道能看看集市,还能去孙大人府上看望下碧水。” 待雪兴致高昂地颔首。 二人闲闲地坐了会,正欲离开,听见熟悉的人声,“祈兄,你刚回承都没多久就要再次远行?” 祈晏拍拍曾延的肩头,“行万里路胜过读万卷书,趁着年轻多游历山水,心境也会开阔些。” 待雪再远处听了谈话,忍不住打趣祈晏,“当真如此么?祈哥哥是怕了承都的蛇蝎美人罢。” 祈晏见是待雪,脸上一喜,“真是缘分,我本想着你们新婚,还是不去向你们辞行打扰你们了,却没想还是遇见了。” 待雪宛然一笑,“出去游历也不错,但记得多给我们写信,早日归家。” 祈晏本想揉揉待雪的头发,但看向一旁冷若冰霜的某人,悻悻地收了手,“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哥哥不在身边,被别人欺负了就去向皇太后、皇后告状,知道么?” 他明知书落不会欺负待雪,还是恶趣十足地嘱咐待雪。待雪听了他幼稚之语,“你确定你是哥哥,不是姐姐?好啰嗦……” 祈晏斜睨了她两眼,几人话别,气氛一时冷清,夹杂着淡淡的离愁别绪,无法言语惜别之情。 祈晏再三犹豫,“待雪,你还记得自幼长在祈府的钱姚吗?” “记得,她怎么了?” 祈晏眼底闪过一丝复杂之色,欲言又止,“听说她境遇不好,若不是我退了婚事,她也不会离开祈府流落在外神武飞扬。”他话音一顿,“说来也巧,现今她被孙大人收留,你与孙将军的千金交好,劳你多照料她了。” 待雪愣怔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孙大人的千金就是碧水,“尽我所能,只是你这般待她到底是愧疚,还是自幼的情分?” 祈晏面上阴晴不定,支支吾吾道:“自然是……这么多年相识,理应多加照料她。虽然我待她没有男女之情,可是她自幼便许配给我,又喜欢我,是我据婚在先……”他顿了顿,“就这样,告辞了,相会有期。” 祈晏匆匆告别离去,简直称得上落荒而逃。 待雪轻叹一声,“祈哥哥如今是越来越没有才子风范了。” 书落眼光闪了闪,“我也这样觉得。” 曾延疑惑地看向他们,“不会,祈兄风度翩翩,才高八斗……” 他的话尚未说完,便被书落和待雪一齐无视了。 =====我是没有洞房,斯斯对不起你们的分割线===== “酒香千里”的掌柜为他们备了一辆乌顶墨漆马车,寻常的大户人家中皆可使得。 待雪原先想去集市看看热闹,可是现在换了主意,命车夫直驶孙府。 敲了孙府的大门,一个下人打开门见到一对年轻夫妻,男子气宇轩昂,女子温婉动人,便进去通报了。 孙将军不过片刻便出门迎接,“什么风把公主和驸马爷吹来了?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书落摆手,“是我们不请自来才是,将军客气了。” 孙将军热情地迎了书落和待雪入内。 “听闻公主殿下与小女交好?小女个性粗鲁,若什么事做不得当,还请公主恕罪。” 待雪端庄一笑,“大人谦虚了,碧水率真爽朗正是难得之处。” 孙将军唤了下人去请碧水,待雪见这孙将军也是性情耿直之人,便直言道:“本宫听闻府上住了钱姑娘。” 孙将军面色一凝,皱了眉头,“此事很隐秘,公主从何处得知?” “本宫有位异性兄长,想必将军也是识得的,正是祈府公子祈晏,此番是他托我前来。” 孙将军脸色几变,最终轻叹了口气,“姚儿算是我远房的亲戚,血脉关系已经远了,但她的母亲一直与我交好,早前我便有收养她之意。可是她的父母对祈家有救命的恩德,祈府先行收养了她,待她倒也不差,我便打消了收养了意。后来姚儿喜欢上祈晏,祈府便允了正妻之位给她……”他抬眼尴尬地看了待雪一眼,继续道:“公主殿下对祈晏有意,祈府便让姚儿做妾室,姚儿也咬牙忍了。谁知又杀出位玉明郡主,祈晏又对郡主一往情深,姚儿自知无望,便离开祈府,辗转流离,最终投奔于我。” 待雪听了事情始末,微一颔首,难怪祈晏有愧于钱姚。 一席话刚刚谈完,碧水脚步匆匆过来,“我的好公主,你居然来看望我,我真是受宠若惊。” 待雪把“顺道看望你”几个字生生咽了下去,朝碧水宛然一笑梅向好仙行记最新章节。 孙将军斥责道:“公主殿下面前不得放肆。” 碧水撇撇嘴,“我跟公主是知交好友,才没有放肆。” 待雪向书落使了个眼色,与孙将军说了声,便随碧水进了孙府,留下书落与孙将军交谈。 孙将军乃正五品下宁远将军,职位已然不低,孙府虽比不得林侯府和世王府,却也算大富之家了。 钱姚住在孙府,孙将军待她犹如亲女,理应过的殷实才是,怎么祈晏疑心她境遇不佳? 待雪询问碧水道:“听闻府上住了位远房亲戚,名叫钱姚?” 碧水惊讶地看向待雪,“公主如何得知?姚姐姐平日里足不出户,爹爹又不许下人说三道四,所以几乎没人知晓姚姐姐住在我家。” 碧水心无城府,待雪三言两语便将辛秘给套了出来。 待雪有一搭没一搭地和碧水谈着,终于理清了头绪。原来钱姚出了祈府后过的并不顺心,后来又心软捡了个市井襁褓间的幼子,如同亲子般抚育。直到生活无以为继,才为了孩子求助于孙将军。 待雪沉眉思索,“这些是如何得知的?” “姚姐姐说的呀。” 待雪看向院落里正在浇花的女子,“如此,她倒是个好心的人。” “这是自然。”说罢,碧水招手呼唤浇花的女子,“姚姐姐,公主殿下来看你了。” 待雪因着自幼与祈晏交好,所以与她也有几面之缘,“钱姑娘,好久未见。” 钱姚性情温和如水,嘴角勾起笑意,“祝贺公主殿下新婚,虽然迟了些。” 碧水左看看待雪,右看看钱姚,“原来你们是旧相识呀,怪不得公主殿下向我打听姚姐姐。” 待雪心中哀叹:碧水就是太过爽直,心无城府,什么秘密都往外倒。 钱姚听了面色不变,转身继续浇花,“无事不登三宝殿,公主殿下今日是有事前来?” 待雪只能颔首,“受祈兄之托,前来看望你。” 钱姚平静无波道:“公主殿下日后也不必来了,他若问起,便说我一切安好,勿念。” 待雪平心而论,若以自己的心胸,怕是不会像她一样如此轻易地原谅。这么多年的爱恋与付出,说被抛弃,便被抛弃了,毫无怨念。祈晏失去了一个本该好好珍惜的人。 屋内传来孩啼声,钱姚一改原本的平静无波,匆匆放下水壶,焦急地奔入屋去。 作者有话要说:祈晏终究是渣的~~~孩子是谁的呢?你们肯定猜的出来~~~ 斯的下章预告: 待雪回首见是书落,瞪大了美瞳,羞红了脸,一时恼羞成怒,揪过床头的冰裂纹锦锻荞麦大迎枕,“色狼,你出去。” 斯近期隔日更,都是在早上十点~~ 偷偷告诉你们下章有肉汤,敬请期待。话说,乃们喜欢露骨的肉,还是阴晦的肉哈?~~~ 表扬一下小飞飞、犹人青衣、真君神殿给我的留言,斯很感动~~~ ------------ 34chapter 33 第三十三章(有肉汤) 书落和待雪出了孙府,天色已不早,两人也没有兴致逛市集,便早早回了侯府。 待雪趁书落与管家谈话,急急拉了画善回了藏雪苑,仔细地关严实了卧房的门。 画善见待雪羞赧的模样,疑惑道:“公主怎么了?要与奴婢说什么大事么?” 待雪温和地握住她的手,“现在也不在宫中,没那么多规矩,就不要总自称‘奴婢’了。” 画善笑弯了眼角,“画善领命。”她疑惑地看向待雪,“公主偷偷摸摸的就是为这事?” 待雪脸颊晕了一朵红云,连耳尖都泛起红色,“今日骑马磨伤了……” 她磨磨蹭蹭地挪到床上,褪下衣裤,画善懊恼道:“也怪我,没想起这茬,这就去拿伤药,公主耐心等下。”说罢,推门而出。 待雪以被轻掩伤处,乖巧地趴伏在床头,耐心等待。 不过片刻,有人推门而入,待雪以为是画善,掀起被角,催促道:“快帮我伤药,肿了么?” 书落匆匆交待完管家事宜,便回苑唤待雪去用晚膳,推开卧房的门,走近紫檀水滴雕花拔步床,没成想遇上这样的情形。 待雪回首见是书落,瞪大了美瞳,羞红了脸,一时恼羞成怒,揪过床头的冰裂纹锦锻荞麦大迎枕,“色狼,你出去恶魔首席的百万新娘。” 书落也被惊了一跳,顾不及安慰爱妻,匆匆退出卧房。 画善拿了药来,发现书落站在门前,“驸马爷是被公主赶出来的么?” 书落以拳掩口轻咳一声,偏过首,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公主定是羞极了,奴婢去劝劝。” 书落连连颔首,“我在外头等着。” 画善入内,待雪正一脸羞愤地埋首在被褥间,听见声响,悄悄抬眼看来人。 画善难掩笑意,“驸马爷在外头等着,公主先上了伤药,也好去用晚膳。” 待雪挪挪身子,方便画善为她上药。 “真是丢死人了。” 画善温言劝道:“驸马爷是您夫君,你们都洞房过了,怎么还害羞成这样?” 待雪支支吾吾没回答。 画善机敏聪慧,手下一顿,惊疑道:“不会那条白布帛上的血迹……?” 待雪垂了首不作声。 画善停下上药的动作,“公主实在太胡闹了!您这不单是欺君,还欺骗了林老侯爷和老夫人。若日后事发,可如何是好?”她话音一顿,“公主为何不愿意?” 画善一贯温和守礼,待雪从未被画善责备过,委屈地解释:“我昨日夜里太困了……” 画善缓了口气,“不是不愿就好,有奴婢替您瞒着,今夜补上就好。” 待雪腹诽:怎么补上?难道舔着脸去求欢?不行的啊! 画善手下上药的动作加快,待雪穿戴好衣物便被画善催出门,“老侯爷和老夫人还在等着,公主可得快些。” 待雪鼓足勇气,厚着脸皮出了卧房,那人却好整以暇地伏在案前,手执书册,悠闲读书。待雪瞬间觉得没有那么尴尬了。 书落故作镇定地上前握住待雪的手,“夫人,去用晚膳罢。” 书落和待雪刚坐下,林望风和老夫人也坐下了。 待雪明白自己还是来迟了些,不过两位翁姑并未有意为难,反而很和煦地问两人今日游玩了什么地方,见着了什么有趣的东西。 待雪回答道:“午后随书落去了近郊的‘酒香千里’,后来去孙将军府上拜访了。” “酒香千里?待雪对酒馆有兴趣么?”林望风注视着待雪问道。 待雪心中一惊,不会是想让我来管理这间酒铺罢?自己能把侯府内院的账目管好就不错了。 “贪多嚼不烂,我想先管好内院的账目。” 林望风满意地点头,待雪从他的目光中读出了赞许。 老夫人拍拍待雪的手,“等你学好管账,我就把城内的产业都交给你打理,有管家帮衬,也不多累人。” 待雪难据这番好意,只能颔首答应。 “待雪还未见过管家罢?”老夫人命下人唤了管家来九州修真。 不一会儿,一个年轻男子身着青色布衣入内,男子年不过三十。男子长相虽平凡,眉目间却不失坚定之色,行为举止流露儒雅气息。 林墨依次给老侯爷、老夫人、书落行了揖礼,最后一撩衣袍,给待雪行稽首大礼,“草民拜见公主殿下。” 待雪连忙唤他平身,“管家不必行此大礼,作揖即可。” 林墨颔首称是。 老夫人抬首看向林墨,“日后公主管家,你得多加辅佐,尽心尽力。” 林墨再次作揖,“自当竭尽全力。” 待雪宛然一笑,“我初掌账册,尚有许多不解之处,劳管家多帮衬。” “公主客气了。” 让林墨帮忙管账,既是帮衬待雪,也是监督待雪。毕竟待雪出身宫廷,若是林侯府的底细全被待雪知晓,保不齐正帝也会知晓。眼下林老侯爷和老夫人是不会对待雪全然放下心防,但待雪相信终有一天他们会不再防备自己。 一席话落,林墨便行礼退下了。 书落在席下悄然握住待雪的手,“林墨为人谨慎仔细,待雪可放心将事务交给他。” 待雪反握住书落的手,“他已管侯府大小事务数年,一直井井有条,我也什么不放心的。” 老侯爷命下人传膳,侯府的膳食虽比不得宫廷,也算是十分精细了。 书落和待雪用完膳,在院里散步。 书落折下一支五宝垂枝冬梅递与待雪,“冬梅问雪寻香来。” 待雪笑意盈盈地接了,戏谑道:“夫君真是好风雅。” 书落握住待雪冰凉的手指,呵了口气,轻轻揉搓,“明面上林墨是爹娘的管家,其实早已是我的心腹,不必防备他。” 待雪惊讶地看向书落,赞许道:“夫君真是聪明绝顶、料事如神,连我的小小心思也瞒不过你去。” 书落打趣道:“那夫人要不要给为夫涨月例?” “这个月已经给你涨过了!下个月罢。” 书落面露遗憾之色,勉强答应了,“只要夫人不称呼我色狼,莫将我赶出卧房,我就心满意足了。” 待雪斜瞪了一眼,某人立即噤声。 两人走了会便回了藏雪苑,待雪沐浴完进卧房时,书落正立着提笔作画。 待雪走近一看,冬梅迎风傲放,点点素艳,梅下立了一名身着绣淡色迎春花梨花白长裙的女子,一副冬梅映佳人的好画。 待雪执笔轻蘸墨汁,在女子身旁绘出一袭玄色流纹云锦袍男子的身影,两人的身影相映,说不出的写意风流。 待雪细细审视这幅画,半晌方满意颔首,“明日将画给裱起来,”她在卧房踱了几步,寻了一处壁上,“挂在这里正合适。” 书落自然是不会反驳。 待雪又指了指卧房中央,“这里放面沉香木雕的四季如意屏风,”又指了指靠墙的乌木小几,“这里换上嫁妆里的青花白地瓷梅瓶。” 待雪足足指了十多处才收了手道:“如此便行了美人谋妖后无双。” “那明日让人办罢。”书落都依了她,修长的手臂从背后缓缓环住待雪,“夫人,夜色深沉,咱们入睡了罢。” 待雪听他一说,想起了白日里画善嘱咐自己的事,面颊渐渐染上红色。书落抱起她往床上走去,待雪犹豫了下伸出皓腕环上她的颈项。书落察觉了她的动作,凝视她微微颤动的眼睫,露出一个温柔而宠溺的笑。 待雪被小心地放在紫檀水滴雕花拔步床榻上,书落一边轻吻她,一边随手扯落被挽起的床帘。 层层石榴红联珠对孔雀纹锦制的床帘徐徐倾落下,掩住床榻上的一双人影。 书落的唇贴上待雪的,吻愈加激烈,扑面而来的男子气息萦绕在待雪身畔。书落的吻移到待雪的额首、颈项、耳畔,热烈地放佛想吞了她下去。待雪学着书落的样子回吻他,她的举动使得原本沉醉的男子愈发的失了理智。 书落环了待雪细软的腰际,大掌在待雪身躯徐徐游动,待雪瘫软了身子,全身放佛软弱无骨,只能任面前男子为所欲为。 不知何时,书落已褪了中衣,露出精壮的胸膛。平日里书落衣冠楚楚总是显得瘦削修长的,现下褪了衣物,才发现他并非那么文弱,反而有一副精壮的体魄,肌肉紧致而不纠结。 待雪的柔夷搭在他的肩头,喉间轻轻吟出一声娇喘。 书落垂下的发丝扫到待雪的脸庞,待雪不禁笑出声来,“痒……痒” 书落正剥她衣裳的手顿住了,亲昵地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尖,“真会折磨人。” 待雪不明所以地望向他,他只得幽幽叹了口气,替待雪整整衣衫,躺倒在床外侧,徐徐平缓气息。 待雪满脸诧异地望向他,他半晌才缓过气来朝她轻轻一笑,“困了罢,睡吧。”他伸长手臂将待雪揽进怀中,扯过大红色丹凤朝阳的锦被覆在二人身上,掖好被角,轻拍待雪后背,哄她入睡。 此时待雪心情复杂极了,全无睡意。 书落刚才为什么突然停了?她很好奇啊,可是怎么问出口?会不会显得自己不矜持?肯定会的呀! 许是她的表情变化太过明显,而书落又会格外在乎她的一举一动,她的细微神情变化很快便被身旁的男子察觉了。 “等你做好准备再来,别担心,我不会勉强你的,睡觉罢。”书落低沉的嗓音响在耳边。 待雪铁青了脸色,神智更加清醒了。谁害怕了?谁担心了?谁要你停了?明日画善又该说我了,怎么办?【小斯乱入:公主殿下心里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勿拍】 书落见她仍不肯入睡,伸手捂住她的双眸,大掌在她瘦弱的后背轻拍着。不过一炷香,书落拍背的手渐渐止了动作,气息均匀地躺在待雪身侧,手臂紧紧环住待雪不松。 待雪撇撇嘴,困意全无,被书落束缚着也不敢乱动,难受极了。 眼前似乎出现画善蹙眉哀怨道:“公主,您怎么不把这事放在心上呢?若是被林老侯爷和老夫人知晓了……” 待雪幽幽长叹一口气,深觉自己前途未卜。 作者有话要说:求夸奖~求留言! 斯最近更文比较慢,大家多包涵~~ 下一章周三早上10点~~~ ------------ 35chapter 34 第三十四章 之后的两日,书落和待雪遍巡承都的产业。林侯府家大业大,子嗣虽单薄,却代代皆为有才之士。封地本在偏远之地,落入林侯家手中,不过几代,已是繁荣富饶。若正帝只是命林侯家交出承都的管辖权,凭借林侯家的产业,倒不怕落了个颓败的地步。 如今书落已然交出北都一半的管辖权,在礼部行事也是避其锋芒、稳重行事,对正帝的刁难也坦然接受,希望父皇不会再为难林侯家。 待雪再三悲叹自己是个“操心命”,从前操心父皇的身体,现下操心林侯府的前景。呃……虽然自己的“操心”也没甚大作用。 书落体贴地对待雪道:“这只是承都内的产业,北都的产业可比承都多了许多。但是这些也无需你亲力亲为地来管,管家将账册呈上来时查阅一下即可。”后来待雪管了十多年账册,发现赞管家“谨慎细致”真真当之无愧,凡是经他的手递上来的账目从无差错美女全揽:都市极品宅少最新章节。待雪有时悠闲地想自己是不是被架空了管家权?所以说,有个太能干的管家,反而显得主人全无用武之地。 成亲后的三日,书落早早便唤了待雪起来,两人梳洗完。 书落让待雪稍等片刻,“你坐下等会,我同爹娘说一声今日在宫中用早膳,免得他们白等我们。” 待雪闻言颔首。 画善等书落走后,凑近待雪,附耳悄声道:“公主,刚刚接到讯息,林老侯爷的张姓心腹已被放逐北都。” 待雪蹙眉沉思片刻才想起这张姓心腹是去年陪同皇祖母前往净古寺时在世王府门前偶遇的那名男子。那时命画善派人监视,迟迟没有讯息,便被自己忘在脑后。如今经画善提醒,记忆全涌入脑中。 他的身份相当隐秘,又颇受林望风重用,林望风将他放逐是想与世王切断联系?如此,便再好不过。能得到林望风的支持,父皇打压世王会简单许多。 画善疑惑地看向待雪,“公主怎么不为此事高兴?” 待雪意兴阑珊地挥手,“有什么可高兴的?等会进宫又得见着李付静了。” “公主有所不知,李付静因得罪了皇太后被罚思过一个月,”画善满脸笑意,“先前不想她的事扰了公主兴致,便没有说与公主听。” 待雪瞬间郁色全效,有阴转晴,眉开眼笑道:“如此最好不过,”她诧异道:“皇祖母为何罚她?” “听说是仗着有身孕在先帝灵位前大不敬。” 待雪眉尖一挑,“以她的行事作风,不像是会犯这种错误的。” “奴婢猜测,可能是皇后娘娘替您记恨着她。”画善压低了声音道。 待雪无奈一笑,她的百般作为尚不值得自己放在心上,可是母后护犊心切,已经出手小惩了下。任她李付静再会耍心机、弄城府,也玩不出大花样来,相比而言,自己更担忧世王和“世王妃”的一举一动。 直到和书落坐在去往皇宫的马车上,待雪仍心不在焉地思索。 书落握住她的手,“夫人可是在为三朝回宁心不在焉。” 待雪不愿欺骗他,既不点头,也不摇头。 书落以为她默认了,说了许多安慰的话。 朱轮华盖车马车停在宫门,车夫拿了林侯爷的玉麟符给守卫看,守卫请来侍卫长,侍卫长恭敬而委婉道:“侯爷进出随意,只是依例马车不可入内。” 待雪示意画善将“公主玉契符”给侍卫长一观,他看过后便让马车进了宫门。 “还是夫人厉害。” 待雪仔细观察他的神色,并无丝毫不郁之色,便淡淡地微笑,“总是我自己的家嘛,怎么会将我拦在外面。” 马车一路畅通无阻地行至懿极宫,二人从马车上下来便被宫人迎了进去。皇太后和皇后已经坐在正厅,一边饮茶,一边闲聊。 待雪跟在书落身后给他们行了稽首大礼,两人受了礼,便急忙让他们起身赐座。 皇太后仔细打量书落和待雪,随后感慨,“这般看来倒是般配的很。书落,许久未见你爹娘,他们身子骨可好?” 书落垂首回道:“多谢皇太后挂念,托太后鸿福,臣婿爹娘身体康健神武飞扬全文阅读。” 皇太后颔首,“这就好。”话锋一转,“待雪在林侯府住的可习惯?” 待雪正在饮茶,从梅花凌寒粉彩茶盅里抬起首,一脸茫然地看向皇太后,“习惯啊。” 皇后斜睨了她一眼。 皇太后垂眸再问,“你的翁姑待你可好?” 待雪弄不清太后为何当着书落的面这么问,“自然是好的。” 太后终于满意颔首,不再追问。 几人说了会话,书落和待雪便请辞去看望待玥,太后和皇后应了,只是嘱咐道:“午膳前回来,你父皇此时正在上朝,好歹见上一面再回。” 小夫妻齐齐应了。 二人去了皇子所,寻着待玥的寝宫,推门而入。 玥小包子年仅三岁,尚不用去尚书房,故而不在寝宫、栖凤宫,便是在御花园。 不出所料,书落和待雪推开门便见着了他趴在案上睡熟的小身影。 两人蹑手蹑脚地踏入房内,案上放着抄了一半的《国史》,墨迹未干,显然小孩甫睡着,他们二人不巧便来了。 待雪细细审视待玥的字迹,赞许地颔首。注视着小包子的后脑勺,心中哀叹一声,“不过始龀稚子,本该成天玩耍的年纪,却禁锢在这囚牢。可是比之前世他郁郁不得志一生,我情愿他自幼受些苦楚和束缚,将来成长为一个君临天下的好皇帝。” 书落轻手轻脚地抱起待玥向床榻走去,小包子睡眠浅,迷迷糊糊地醒了,见抱着他的人是书落,抬起莲藕般白嫩的小胳膊环住书落的脖颈,奶声奶气道:“我梦见姐夫了。” 待雪在他们背后摇首一笑,也不知待玥多喜欢书落,梦境中也盼望着见到他。 书落将小包子放在床榻上,小包子抱着被子打哈欠,待雪上前刮他的鼻尖,“怎么就没梦见姐姐呢?你个小不点偏心。” 小包子捏捏姐姐的脸蛋,一脸“你是真的”的惊喜表情,扑进待雪怀里,“姐姐,我想你!” 待雪托住他的小屁屁,宠溺地回道:“姐姐也想你。” 待玥赖在姐姐怀里抱怨母后多么严厉,“姐姐,你算是脱离苦海了,没人陪我受难了。” 待雪挑了挑眉,“不知是谁之前期盼着姐姐嫁出去,现在又抱怨没人陪你了。” 小包子撅着嘴,无视待雪扫兴的话语。 传来敲门声,三人抬头一看是待晟,待雪亲切地邀了他进来。 待晟给书落和待雪行了个常礼,小包子从待雪怀里跳下来,蹬着小短腿跑到书桌旁拿来抄录的《国史》,踮起脚尖递给待晟,“大哥哥,看我抄的好不好?” 待晟细细看了,面对小包子满脸的期待,大幅度地颔首,“待玥写的真好。” 书落瞥了一眼,惊讶道:“待玥的字是大皇子教的么?” 待晟恭敬回道:“夫子,确是我所教。”书落曾指导过待晟文章,故而待晟尊称他一声“夫子”,着实是待晟多礼了。 待雪笑的温和,“便称姐夫罢,叫什么‘夫子’这般见外至尊毒王。” 待晟笑意加深,弯了眉眼,有些腼腆,“弟弟知晓了。我时常过来陪陪待玥,有时也教他习字,写得不好,还好待玥不嫌弃。” 待雪揉揉待玥的小脑袋,“有人教还不好,他有什么可嫌弃的。你与待玥住的近,就劳你多关照他。他调皮、捣乱的时候尽管教训。” 待晟连忙摆手,急切道:“待玥很乖,没有调皮。” 待雪无奈地笑笑,“待玥会被你们宠坏的。” 待晟品性耿直,人虽木讷,却没那些弯弯肠子,托他照顾待玥,待雪很放心。 “前几日,我去了孙将军府上见着了碧水。” 待晟一摸后脑,“碧水?”片刻恍然,“皇姐说的朱玉?她许久没进宫了。” 待雪心中暗笑:果真是不同的,让待晟直呼闺名。碧水这丫头,从来不知晓矜持为何物。 待雪嫁给书落后,正帝便给待晟指了婚,成全了有情人。碧水反倒进宫得少了,她想依待晟这榆木脑袋是绝不会移情别恋的,所以安心在家中学习如何做得贤惠娘子,以后不给待晟丢面子。 待晟还有三年才满十六岁,方可出宫置办府邸,届时碧水已经十七岁了,若那时成亲,碧水算是嫁的很迟了。皇太后和正帝的至今尚无明确意思,也不知两人何时方能修成正果。前世改朝换代,两人还是携手终生,愿他们今生也修个圆满。 书落和待雪在巳时赶回懿极宫,正殿里已然坐了许多人。除去皇太后、皇后外,还有四妃、嫔、五位皇子,以及世王等人分席依次落座。这宴是家宴,所以并无朝中大臣在场。因为书落和待雪是今次宴会的主角,所以两人贴皇太后而坐。 待雪环顾殿中,“世王妃”并未出席此次宴会。 太后见众人已落座,命人去请了皇上来。 正帝不过片刻就赶来了,“今日朝中事情多,待雪不责怪父皇罢?” “国事为重,待雪省的。” 皇太后下令开席,舞姬络绎不绝入殿内,桃红绣花流苏垂绦宫裙的女子在殿中央旋转舞动,管弦丝竹声渐起,众人纷纷给书落和待雪敬酒,两人都噙着笑饮了。 约莫一个时辰,正帝一声令下,众人告了辞都退下了。 正帝留下世王和待雪夫妇,先对世王道:“皇弟许久未进宫了,一切可好?” 待雪这才发现世王竟消瘦了许多,论理结发的夫人沉疴已痊愈,惟有的女儿嫁得贤婿,儿子也平安无事,莫不是他自己患了什么病? 世王作了一揖,“多谢皇兄关怀,臣弟只是略感风寒,修养几日便会痊愈。” 正帝关切道:“既如此,你快些回府罢,仔细保重身子。姚京戒,送世王回府。” 待世王走后,正帝阴沉目光注视着他的背影,面色冷凝,仅片刻回缓了脸色,笑着问了待雪些侯府的琐事。 待雪一一回复了。 末了,正帝道:“过几日,你外祖母会回承都一趟,书落和待雪去拜访下老人家,莫忘记了。” 待雪年幼时见过外祖母,后来季家败落,祖父被罢官回乡,舅父贬谪异地,外祖母随了祖父回了家乡,待雪便再也没见过她。如今遥遥忆起,记得外祖母是个非同一般的女子,容貌却不大记得了。 ------------ 36chapter 35 第三十五章 待雪自归宁回来之后,便命画善派人去查世王。 “画善,世王的大夫怎么说?” 画善面露疑惑之色,“那大夫倒是忠心的,威逼利诱都不肯说出。我命人偷了他写给世王的方子去,只是血气燥热,并无大毛病。” 待雪莹白的手指徐徐抚着杯沿,沉眉思索,“方子会不会是伪造的?” “瞧着那大夫丢了方子的模样,不似作伪。” 世王身体虚弱至此,医者尚看不出异样……待雪脑中突然闪过一丝白光,难道是因为“世王妃”?前世世帝久居宫闱,登基后极少露面,会不会那时他也是现今这般? 待雪拢了拢自己的衣襟,体内仿佛有股寒意侵袭。世帝登基不过十年便驾崩了,是妖物作祟?不对,浽帝可是长寿帝王,自己重生时他已近半百,身体却很康健。 待雪理不清思绪,懊恼地敲敲脑袋。 书落走近便看到她这副样子,好笑道:“你在困扰什么?说给为夫听听。” 待雪仰首一笑,支支吾吾道:“你说世王叔怎么……怎么突然消瘦成那样?” 书落微皱眉,摇首:“我也不知,近来世王府颇为奇怪。上个月,李付静从世王府回冠家后无故胎气不稳,可闹的冠家一时不安宁。” 待雪挑眉,“你也派人盯着世王府?” 书落圈住爱妻,“世王如今在朝中被打压得厉害,皇上担心他有什么异动,便命我派人监视他。” 待雪茫然道:“父皇不是分你的权么?” 书落淡笑着揉揉待雪的发,“今时不同往日,如今我是你夫君,是皇上的驸马爷,他自然信赖我了。皇上借林侯家的势力平衡朝中各部关系,哪能轻易撤了我。” 待雪若有所思地颔首。 书落将待雪从石凳上拉起,“今日有要事要做,夫人快梳妆打扮罢穿越之妻本贤良全文阅读。” 待雪惊讶道:“什么要事?” “夫人真是贵人多忘事,今日季老夫人回承都,你不是应承了皇上会前去拜望吗?” 待雪恍然,这几日忙钱姚的事给忘记了。 待雪和画善匆匆回屋换了身衣裳,书落从柜子里翻出竹叶青镶金丝飞凤纹大毛斗篷给待雪披上,“今日比昨天更冷了,出门得仔细些。” 两人穿着厚实的冬衣,又披了大斗篷,才携手出了门。 马车呼啸而过,疾驶在行人稀少的街巷上,停在了季府门前。 季府小厮将书落和待雪迎了进去,殷勤地奉上茶。 二人在季府正厅里稍等了片刻,管家便领着主人来了。 待雪探首望去,季阳楼搀扶着老夫人走在前方,陶敏牵着三三走在他们身后,一家齐乐的样子。 待雪见老夫人抬眼望她,急忙收回视线,作端庄态。 老夫人坐在首位,众人落座后,老夫人慢悠悠地饮了口茶,“听双还说这孩子长进了,我瞧着嫁人了也还是以前的毛躁性子。”口气平淡中隐含严厉,待雪不安地挪动身子,坐得端正了些。 老夫人保养的很好,瞧着比皇太后还要年轻许多,眼角只有细细的几丝皱纹,不难想象年轻时是怎样的风华绝代。 老夫人见待雪窘迫,“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对季阳楼和陶敏道:“瞧把这孩子吓的!怎么不禁吓。” 待雪脸上的笑容僵硬了,怔了半晌,才从幼年的记忆里忆起外祖母,似乎这位老人家从前就非常喜欢耍人玩,以此为乐,乐此不疲。 一旁的舅父夫妇也都无奈地笑笑。 季老夫人直直打量书落,书落从容不迫地任由她打量,半晌老夫人颔首一笑,“这孩子倒是颇有气度,不愧是林靳豪的嫡孙,有他几分风采,比起你爹还要强上些许。” 书落垂首恭敬道:“孙婿不敢比之祖父,祖母谬赞了。” 老夫人挑一挑眉,“我说比得就是比得,谦虚甚么?你和待雪都称呼我奶奶罢。什么祖母,外祖母的听着就不亲近。” 待雪朝书落使了个眼色,书落会意立即改口道:“奶奶。” 季老夫人满意颔首。 “你这孩子讨我喜欢,老身送件礼给你们贺新婚。” 待雪连忙摆手,“奶奶太客气了,无需送什么礼,小辈还未给您送礼,怎敢劳您破费。” 老夫人肃色道:“不会是嫌弃我的礼薄罢?” 待雪额上冒出冷汗,“自然不是了。” 老夫人抿唇还是忍不住笑声,“待雪又相信了,奶奶吓唬你的。” 老夫人起身离座,对书落道了声随我来,便施施然进了内院。 书落随后跟上步伐。 待雪忐忑地跟在他们二人身后,待二人进了一间屋子关上了门,焦急道:“奶奶这是要干什么?” 季阳楼一脸高深莫测道:“别担心,娘亲她虽然喜欢开玩笑,但拿的准分寸的房东是杀手。” 下人搬来椅子,季阳楼招呼待雪坐下,“我想你现在应该没什么心情走动,那么安心坐下等待罢。舅父向你保证不会是坏事。” 奶奶虽然不靠谱,舅父却一向沉稳持重,待雪微微点头,坐下等待。 季阳楼和陶敏也坐下了,三三没有坐在爹娘身边,凑近待雪挨着坐下。 半个时辰未至,门被打开,老夫人满脸倦色,舅父夫妇赶忙迎上去扶住,老夫人推开他们,“我没事,”她指了指待雪,“进去看你夫君罢,瞧你急的。” 书落正坐在榻上闭目养神,案上放了一个铜脸盆,里面是浅红色的稀释过的血液,脸盆旁边还有一把匕首和布帛包裹的银针。 待雪慌张地走近书落,拉起他的衣袖,细细扫视他的周身。 书落被人拉住,睁开眼见待雪一脸惊慌,连忙安慰道:“我没事的,别担心。” 老夫人揶揄的声音传来,“就手上破了个小口子也值得吓成这样。” 待雪听了她的话稍稍心安,执起书落的手细细审视,果不其然在右手食指尖有一道小口子。伤口虽小,划得却有点深。 待雪抬头看书落,却忽然瞪大了眼,书落额头上原本殷红的胎记颜色淡了,只余下浅浅的红色。 待雪转身望向季老夫人,“奶奶,这胎记怎么了?” “他胎中带毒,聚集于首,于性命无碍,但总是排除体外好些。” 前世她嫁与书落几年后,林老侯爷才寻得勤国西部的一位名医明屈子祛了书落额首上的胎记。如今掐指算来,竟早了八年祛了这红斑! 待雪怔了半晌,方道:“多谢奶奶了,可是……明屈子……”待雪摇首,奶奶怎么如此精通医术呢? 老夫人一脸惊喜,“你认识明屈子?” 待雪呐呐地摇首,“不识得,只听过他的大名,听说医术了得。” 老夫人面上露出得意之色,“这明屈子是我师侄,现今‘一草谷’的传人。” 待雪好奇道:“奶奶与一草谷有何渊源?” “一草谷的前前任谷主是我父亲,我嫁给季家后师兄当了谷主,现在传给了明屈子。”说罢,从衣袖里掏出一个散发浓郁药香味的漆黑的木牌递给待雪,“这是一草谷的腰牌,日后若有困难可向明屈子求助,小屈会帮你们的。” 待雪双手接过腰牌,诚挚道:“多谢奶奶,待雪感激不尽。” 一旁的季阳楼笑道:“说什么傻话呢,快去照顾书落。” 两人辞别的时候,老夫人嘱咐道:“还需抓几副药吃才能除的清,一日一副,莫要忘记了。” 两人坐在马车上,待雪握住书落的手,“这次奶奶可是帮了大忙了。” 书落轻抚额上红斑,“于我而言,祛不祛这斑并不重要,但如果夫人喜欢的话,还是祛了的好。” 待雪莞尔一笑,嘴角露出浅浅的梨涡,“夫君从前不是向我讨定情之物的么?” 书落惊讶道:“我还道夫人全然忘记了,没想到还记得。” 待雪拿出方才老夫人给的腰牌系在书落的腰带上,“就拿这作定情之物罢清穿之齐妃全文阅读。” 书落拦住待雪,“还是你留着罢,听季大人说这腰牌被药材浸过,常戴之人能明目祛毒。” 待雪露出腕间的沉香手串,“我有这个,可不许再推,我有还是你有,不都一样么?” 书落捧着腰牌,“如此便谢过夫人了。” “夫君客气了。” 礼付静刚刚过了紧闭的一个月,便瞒着冠参挺着六个月的身孕回了娘家。 世王府。 世王妃的卧房。 世王妃瞅了李付静半晌,“还不同意与我合作吗?” 李付静沉着眉不语,世王妃继续道:“真不想要你肚子里的孩子了吗?” 李付静思索半晌,终是摇首道:“正帝已经有了防备之心,你这是自寻死路,还妄想拖世王府下水。” 世王妃一阵怪笑,“你先前不是帮我送夜明珠的吗?现在又不敢了,出了事就躲的远远的,也好意思说自己一代才女名媛。你那个爹空有篡位的心,却没够大的胆量,犹犹豫豫。” 李付静的脸色一会青一会紫,出言反驳道:“若是有什么差错,你一走了之,我却不知得落个什么下场。” “放心,我哪会说走就走,你爹身上一身蛟龙之气,附在其他人身上哪里能吸得到这样的气。”她的手慢慢捏成拳头,“正帝一死,这些蛟龙气可都成了龙气,滋补的很啊。” 李付静红了眼眶,“你答应过不伤我爹的。” “他这不是没死没伤吗?”妖物顿了顿,“你不想处处被李待雪压制吧?那贱人身份比你高,嫁的比你好,除去她公主的身份,你可是一点也不比她差!你甘心处处被她压过一头?若不是小贱人从中作祟,正帝已经死了!现在正帝已经疑心你爹了,若不再行动,兴许有朝一日被正帝杀死的就是你爹。” “可我一介弱女子又能做什么?” “……” 李付静从房里出来,走出内院便被一个熟悉的身影拦住。 李付丞深锁眉头,冷着声音问:“你答应她了?” 李付静闪躲地偏过头。 这个弟弟自幼便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就连爹娘和自己也无法跟他亲近起来。如今岁数渐长,气势也更惊人,就连长他数岁的自己也是有些怕他的。 李付丞见她默认,“蠢货。如今的局面,即使暗杀了正帝,皇后也会扶植五皇子登基,季家和林侯家可都是向着皇后的。你想让世王府满门抄斩吗?覆巢之下无完卵,冠家也会受牵连的。” 李付静颤着嘴唇道:“那给怎么办?” 李付丞目光愈加犀利,“不用理她,我自会收拾她。你莫像父亲一般受她蛊惑就好。” 李付静连忙点头。 李付丞的视线在她脸上扫视而过,转身便离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窝每次说喜欢我的收藏下,可是收藏都木有涨,窝知道乃们都不喜欢我....>o<.... ------------ 37chapter 36 第三十六章 书落早起上朝去了,待雪一觉睡醒就不见了他的身影,一个人怔怔地坐在紫檀水滴雕花拔步床发呆,画善唤她才回过神来终极电能。 “公主一早想什么呢?”画善将脸盆放在案上,去给待雪拿了件可以御寒的冬衣。 待雪摇摇首,沉默不语。梦境中前世的前尘往事历历在目,如同噩梦般难以摆脱,现在后背仍有一层薄汗。 前世。 林侯府。 待雪身着凤冠霞帔坐在新房,满面脂粉被落下的泪水打湿,花容尽毁。 原本该由新郎送待雪入洞房,待雪却丢下另一头牵着书落的红绸,自己随媒婆进了新房。 约莫一个时辰,书落隐含酒意推门而入,步伐却是沉稳的,看得出酒意不深。 他面带微笑,手执秤杆稳稳地挑落待雪头上的红帕,入目的是一张梨花带雨的面孔,手僵住了,轻轻低叹一声气。 待雪本不愿嫁她为妻,此时听得他一声轻叹也只当他在可怜自己,偏过首,将满面的泪隐于暗处,不愿被他人瞧见。 书落垂首静默半晌,方声音柔和道:“殿下可愿与我共饮合卺酒。” 待雪沉眉摇首,“林侯爷,你也知我并非自愿嫁与你,想必你也是不愿娶我这声名狼藉的女子。如此,那许多假戏也不必做了。” 书落放下手中的红头巾和杆秤,半晌道:“殿下想必饿了罢,我命人准备了膳食,用些罢。” 待雪瞧他并无怒色,暗道此人好涵养,是个值得托付终生的男子,可惜自己早已心有所属。 “我不饿。” 书落枯等了一会,待雪也只呆呆坐着,什么话也不说,他遂转身命下人撤去饭菜。 红烛燃泣,氤氲着满室红绯,可是一对新人却沉默以对。 待雪打量满室陈列,是歆音宫的摆设,可如今的歆音宫也是门可罗雀,自己失势,宫中谁不敢欺?世帝念着叔侄情分让自己和待玥住在皇宫,却过的是不如下人的日子。 待雪突兀的声音打破一室静寂,“侯爷不必如此,待雪如今这般落魄,你实在不必花心思讨好。” 书落却不接她的话,岔开话题,“殿下,若是你愿意,我们做对名义上的夫妻,私下里交个朋友可好?” 待雪瞪大眼望向眼前儒雅斯文,惟额首上一块红斑有损清隽容颜,却丝毫不损从容气度的男子,蹙眉思索片刻,颔首道:“可以,若是你有喜欢的女子就娶进府罢,我不会反对的。” 不知是不是待雪的错觉,他的眸色加深少许,只是片刻便恢复常态。 书落弯起嘴角,“好,君子一诺。”说罢,起身离座,“殿下休息罢,我睡书房。” 转眼待雪已经嫁进侯府两年,整日里守着自己的院落,足不出户,偶有出行也是去往净古寺添香祈福,惟有待玥前来拜望时一展笑靥。 待雪觉得苍天待自己总不是那么薄情,若是嫁给其他人,哪里会有这样的清净日子? 待雪坐在院里石凳下,给自己斟了杯清茶,手执一册佛经,甫静下心看,便有一人进了院里。 书落匆匆进院,坐在待雪身旁,欲言又止。 待雪好笑地倒了杯茶给他,“平日里稳重的一个人,今日是怎么了?” 书落无心饮茶,犹豫再三,终是开口,“听闻祈府大公子祈晏欲娶平民寡妇钱姚为妻武侠世界男儿行。” 待雪端着茶杯的手一颤,滚烫的茶水泼了出来,她却毫无所觉似的,怔愣许久方道,“他……他要娶一个平民寡妇?” 书落仔细观察她的神色,“当初钱姚怀着祈晏的孩子被那男子所救,钱姚迫于声誉便嫁给了他。他们日久生情,没想到那男子却去世了。后来祈晏得知钱姚的孩子是自己的,便想娶她为妻补偿她,可钱姚似乎不愿意,想为那男子守寡,如今不知为何又愿意了。”书落从袖间拿出锦帕替待雪包扎手上的烫伤。 待雪醒过神来,朝他笑笑,“多谢了。不严重,红了些罢了。” 她低声轻叹,“他本就欠钱姚的,也算是还了债了。”顿了一顿,道:“怎么有那么多名义上的夫妻?老天作弄人罢。” 书落不知想着什么,目光幽深,“殿下不在意祈晏要娶别人为妻?” 待雪一滞,略思索才回答,“终究不是我的,给谁都一样。只愿他娶了妻后,别在对李付静死心塌地的了,不值得。” 书落神色不明。 待雪得知祈晏即将成亲后,心里倒想是放下一块巨石,一切尘埃落定,反正都与她无关了,她终于可以全然置身事外了。 待雪岔开话题,“说起来,你也二十三岁,总该有属意的女子。你娘亲每次看见我,总是训诫我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吓的都不敢出门了。” 待雪本想打趣书落,可他却全无笑意,低声悠悠道:“哪里有什么属意的女子?再者,她也不一定看的上我?” 待雪暗道:什么样的女子这样挑剔?瞅见书落阴沉的面色,待雪将话语吞进肚里。不会是心上人另有所爱罢?待雪心中涌起一股怜惜之意,转念一想“同是天涯沦落人”什么的太矫情,自己也是不愿别人同情的,便抛开这份心思,给书落添了茶水,安慰道:“守得云开见月明,总会有盼头的,想开点。” 书落目光深邃地看着待雪,“真的吗?你真是这样想的?” 待雪见他一副用情至深的样子,拍拍他的肩,“真是这样想的,有信心点,别愁眉苦脸的。” 真不知道哪家姑娘这样好运被书落一心想待?她不会因为嫁进侯府要做侧室不愿意罢? 一张石桌上的两人截然相反的心思…… 又过了六、七年,待雪听闻祈晏死在异地的消息,怔了半晌,脑子空空什么也没想,泪盈于睫,从脸颊滑落。 书落在远处一脸担忧地注视她。 待雪抬起泪眸,语声哽咽,“是怎么死的?” “听闻与玉明郡主有关。” 待雪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他们一个愿打一个愿捱,自己又能如何?可怜钱姚和她的孩子了,孤儿寡母的如何活下去。 又过了几日,待雪来书房找书落,状似闲聊道:“你从前喜欢的那个女子呢?不愿嫁进侯府吗?” 书落苦笑着摇摇首,不作声。 待雪叹了口气,“如此,我们都是孑然一身,作个伴可好?” 书落瞪大了眼,诧异地望着待雪妻子的外遇。 待雪平静无波,“不愿意就算了。” 书落审视她的神色半晌,“我……愿意的……” 两年后,待雪给林老夫人请安回来,书落见她面色,放下笔,担忧道:“娘亲责备你了。是不是子嗣的事?” 待雪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书落走近她,握住她的手,“咱们生不出来就领养个乖巧的孩子,这样也算有子嗣继承侯府家业了。” 待雪摇首道:“这怎么一样,终究不是林家血脉啊。” “不要自责了。或许是我的缘故呢?即使纳妾也不一定生养的出来。” 待雪犹豫片刻,还是说道:“还是得试试,或许成了呢?” 书落一贯温煦,此时倒是难得的固执,“我说不纳妾就不纳妾,我不喜欢府里女人多,就收养个孩子罢。” 待雪凝视他半晌,直看得他不自在,才说:“不喜欢府里女人多?说的不近女色似的……” 南柯一梦,前世的画面闪过,最多的便是这个陪伴了自己将近一生的清隽男子。 临终前,发色苍苍,形容枯槁,满脸病态的待雪全然找不到年轻时的风华正茂。 书落却只比年轻时成熟了些,连日来衣不解带地照顾待雪,满脸疲色尽显。 待雪挥挥手,强打起精神道:“快去睡罢,我读会书。” 书落抽去待雪手中的书册,“别看了,看坏了眼睛。” 待雪听话地躺进被子,裹起全身,看向睡在外侧的书落,“书落,有你真好,下辈子,我们还做朋友罢。” 书落怔怔地看她半晌,“好的,都听你的。” 翌日醒来,书落的手触碰到身畔,才发现里侧的人身子早已冰凉。他的手颤颤巍巍地移到待雪鼻翼下端,泪徐徐落下。他连着被子抱起待雪,替待雪整理凌乱的发丝,失魂落魄地拍着待雪的后背。 “待雪别睡了,快起来,天都大亮了……” “待雪快起来,你说过陪我终老的……” “此生才过一半,你怎么能丢下我……” 而他怀中的女子却无法再给丝毫回应。 “公主一早想什么呢?”待雪听到画善得声音,恍然惊醒。 她抹去额上的冷汗,压下心中的千头万绪,一切都过去了,现在自己会有全然不同的人生。 待雪起床穿戴整齐,去给林老侯爷和老夫人请过安,然后坐在院落里等书落回府用午膳,就痴痴地发呆等着。 书落回府便看见待雪这副神态,担忧地问:“怎么了?娘亲责备你了?还是谁惹你生气了?” 待雪摇首,“都没有,我很好,就等你回来用膳,饿极了。” 书落牵起她的手,“饿了就先吃,下次别等了。” 作者有话要说:抽空码了一章,下一章15日晚上,最迟16日早上更新~~~ ------------ 38chapter 37【已补充】 第三十七章 待雪听了画善传来的世王府的动静,敛眉沉思,半晌方舒了口气。自己不能再以静制动,既然那妖物凭借世王依存,那便架空世王府的势力,让她无所依凭。至于李付静,只要世王失势,她又能再起什么大波澜? 腊月将至,书落在季老夫人的治疗下,额上的红斑已渐消褪,露出白皙无暇的皮肤。他原本就器宇不凡,现在更是清隽无双。待雪时常调侃道:“我家夫君走出门不知迷死多少深闺少女,我可得防着些才行。”一番调侃换来书落摇首轻笑。 距除夕还有一个多月,待雪没有置办过年货,初次经手,手忙脚乱的。林侯府家大业大,虽是一脉单传,但书落的祖父――林靳豪有两位同胞兄弟,还有几位异性结拜兄弟,这几位亲戚也算是大户,单是需置办的贺礼就得忙上几日。有着管家的协助,待雪仍是忙的不可开交。 书落回府的时候,待雪正手执账册核对年礼,“方格朵花蜀锦四十匹,素色薄棉缎五十匹……牡丹穿花的杭绸四十匹,画善,布匹就这些吗?” 画善探首检查,“就这些全才少年最新章节。” 笑宁匆匆入室,凑近待雪道:“公主殿下,管家命我告知您,二老爷家新添了位小少爷,得多备份贺礼。” 待雪一颔首,在册子上记下,随后抬首巡视一圈,看到书落身后的林福,“福子,你去告诉锦绣坊的掌柜加十匹方格朵花蜀锦,再去茶社加十斤庐山云雾。” 话音未落,管家便来了,听了待雪的话,对福子补充道:“再去古董铺子买三只绿地套紫花玻璃瓶,首饰还得加些,稍后再说罢。” 林福犹豫地看向书落,“可我是少爷的贴身侍从……” 书落摆摆手,“去罢”,林福方低身告退了。 待雪和画善又忙了一阵方坐下喝茶,待雪抬眼看一旁闲闲站着的驸马,“我忙成这样,你倒如此清闲,礼部没事做么?” 书落想了想,“大事有礼部尚书在做,琐事有下面的人做,为夫要做的事就那么些,很快就做完了,不比夫人辛劳。” 待雪撇撇嘴,“初次忙这些费了些时间,往后会好的。” 书落含笑颔首,“我知道。” 管家立于一旁,“公主殿下已经做得极好了,日后必会成为侯爷的贤内助。” 待雪挑眉一笑,“我也这么觉得。” “夫人忙完了,陪为夫散散心可好?” 书落向待雪伸手,待雪抿唇嫣然一笑,徐徐将手放进他的手里,“既然夫君盛情相邀,那便去罢。” 书落浅笑着牵起待雪,转首吩咐管家,“转告我爹娘,我们今日不回来用晚膳。” 待雪和书落携手走在街巷,待雪笑意盈盈,“是不是这几日冷落你了?” 书落望向右侧挽着他胳膊的女子,“夫人知道就好。” 待雪“呵呵”直乐,学着书落的语气说道:“真会折磨人。” 书落微愣,随即反应过来这话是某日他在床上说的,现在反被爱妻拿来调侃自己,不禁也笑出声来。 两人走开好远,街边卖字画的书生方转过头,幽幽叹一句:“宜言饮酒,与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一名年约十岁身着玄色长袍的少年面色沉静地拿过案上的字画,目光倾注在字画上,“琴瑟在御,莫不静好……”他眼底闪过一抹深不见底的幽光。 书落和待雪在一家酒楼二楼临窗的雅座落座。待雪探首出窗外,只见街巷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好不热闹。 待雪转首问书落:“今日什么日子?外头这般热闹。” “明日是冬节,今日夜市极热闹,不来就可惜了。” 小二送来菜谱,菜谱上绘有芷若纹边,极其雅致。 “这菜谱瞧着真雅致,书落,这是谁家的酒楼?” 书落故作神秘,“夫人猜猜看?” 待雪仔细观察他的神色,“不会是咱们家的吧?” 书落颔首后待雪赞叹道:“管家可真是人才绯色龙影。” 仅是雅致的菜谱,精致的茶盏,就使得酒楼非同一般,菜色不见的比之其他酒楼好多少,价钱上贵出许多,却仍有一大批顾客趋之若鹜。 待雪扫视一圈,果然大多是文人、富商,凑近书落耳边压低声音道:“一帮子附庸风雅的人,还是他们的钱好赚。” 书落听了撩起她垂落的发丝别在而后,笑意加深。 “是林公子吗?前次一别,许久不见,可安好?” 清亮的女声传入待雪耳里,待雪抬眼望去,眼前的女子身着玫瑰紫压正红边幅锦缎长袍冬衣,面容姣好,体态丰盈,顾盼之间风流尽显,而此时她的目光正注视着自己的夫君,待雪的目光陡然凌厉起来。 书落看向来人,平静道:“在下一切安好,劳张姑娘挂念。” 张姓女子笑意盈盈,目光流转,像是才发现待雪似的惊讶道:“这位姑娘是公子的妻妾么?” 待雪徐徐收回视线,心中暗叹:自家夫君没了额上的红斑后,愈加招蜂引蝶,走在街上都引得少女少妇侧目。 “张姑娘,待雪是我的妻子。”书落牵住待雪的手,向她礼貌疏离道。 女子细细审视待雪,待雪被她的目光盯得不自在也回视过去,两人的视线相交,女子移开视线,对书落道:“想不到林公子年纪尚轻便已娶妻成家,只是娶妻贵在娶贤,还是体贴人的好。这位姑娘想必不擅家事吧?”她语气温和,却棉里藏针。 待雪不知她是如何看出自己不擅家事的,只是被她挑衅的话语扰了兴致,沉下语气回道:“林侯府家大业大,无需娶位丫鬟回来。” 女子被她言语相激,却没有冷言回复,怔了怔,疑惑道:“林侯府?”她伸指指向书落,“林公子是林侯爷?” 待雪惊讶地挑眉,这位姑娘过来示威,却压根不知道书落的身份? 女子看向待雪,“原来是公主殿下。”说罢,向待雪行了礼,便神情落寞地转身离去了。 待雪挑眉看书落,“驸马不用解释下么?” 书落忍住笑意,“我与张姑娘的兄长是同窗,从前在张府做过客,仅是识得张姑娘罢了。” 待雪听了,“我可不是吃味啊。” 这话听来实在像此地无银三百两,换来书落浅浅一笑。 小二端来饭菜上桌,“东家,红枣雪蛤汤,冰糖百合马蹄羹,清炖金钩翅都是招牌菜,您和夫人尝尝看。” 小二态度热情,却不显得谄媚,微一鞠躬便退下了。 待雪执箸夹了块鸡翅,困惑道:“那姑娘是怎么看出我不擅家事的呢?” “别放在心上,好好吃饭。”书落劝道。 待雪心不在焉地扒了两口饭,书落见状无奈道:“手,看手便知了。” 待雪看向自己的手,指如削葱根,纤纤玉手便是如此罢,这样的手一看便知从未做过活计。 待雪怏怏地用过晚膳后,天色也暗,街边亮起路灯,照的街巷灯火通明,行人较之白日里还要多上许多。 二人慢行,待雪左顾右看,一副好奇模样妖媚王爷冷傲妃最新章节。虽然民间的夜市也逛过几次,但丝毫没减退她的兴致。 比起深宫里日复一日的平淡日子,她更愿意待在书落身边,似乎这样便已圆满。 两人闲逛了半个时辰,恰好走到孙府附近,便想去拜望孙将军,顺道探望下钱姚和碧水。 孙府的管家见是常客,连忙热情见礼,将人请了进去。 孙府门前还站着一位书生模样的及冠男子,男子面露哀求之意,“管家,小生只想探望下钱姑娘,你就让我进去罢。” 管家为难道:“赵夫子,我也想让你进来,可是老爷吩咐过不可让你随意进出府中。再者,咱们府上除了钱姑娘,还要位未出阁的小姐,将来可是要做皇子妃的。旁人不知晓,还当你是来看我家小姐的,坏了我家小姐的名誉可如何是好?” 待雪随书落走进孙府,可是心思还在门外,方才见着的那名男子应当是钱姚所嫁的夫君,原来是位书院夫子,可惜早亡,钱姚变成了个寡妇。 碧水见着书落和待雪高兴极了,拉着待雪兴高采烈道:“婚期已经定下来,在明年年尾,我要好好学女红,自己做喜服。” 待雪瞅了她一看,夸奖道:“有志气。” 碧水喜上眉梢,拉起待雪往钱姚的院子里拉,“钱姐姐教我的,我领你去看看。” 待雪回首看向书落,书落会意道:“我去拜望孙将军,你们慢慢聊。” 碧水见书落离去,才伸指戳戳待雪,“你真是赚大了,原本小侯爷性子就好,现在相貌也不输承都第一美男子,哪里有更好的夫君了?” 待雪不以为然,“我倒情愿相貌差些,省得总是招蜂引蝶。”她顿了一顿,“待你真心实意才是最重要的。” “公主年纪轻轻,说话真是老成。” 待雪瞧她一脸嫌弃的模样,一时语噎,心道:自己前世今生活了几十载,怎么能跟你小姑娘一般心思? 钱姚正在屋里补衣裳,看两人进来,微笑问好。 待雪常来探望,时日长了,钱姚也不再说什么“公主殿下不必替祈公子来看我,我一切都好”之类的话了,而待雪是真心喜欢这个女子的。她坚忍,倔强,却又平静若水,浑身一股沉静气质。 碧水凑近钱姚,“旧衣裳就扔了吧,不要缝补了。” 钱姚推开她的手,“哪里旧了,只是勾破了罢了。” 待雪抱起坐在榻上的幼子哄着,小孩很喜欢待雪,不哭不闹地趴在待雪身上。 “公主殿下跟这孩子倒是投缘。”钱姚笑着说。 碧水打趣道:“瞧着殿下也是喜欢孩子的,什么时候给林府添位小少爷?” 待雪的心思一沉,面上露出冷色,钱姚敏锐地察觉了,“殿下年轻,慢慢来。倒是你和大皇子,成亲后是住在皇宫,还是住在宫外?” “这得听皇后娘娘安排,公主见着皇后娘娘帮我问问罢?” 待雪含笑应了。 与此同时,御书房内,正帝面前的桌案上放了世帝勾结朝中重臣,结党营私,买官鬻爵的证据,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无从判断,但已经足够令正帝起疑。疑心一起,等待世王的将是覆灭。 ------------ 39chapter 38 第三十八章 除夕前夕,林府的亲戚各家送来贺礼,管家一一回礼,办的很妥当。而此时待雪正在忙着明日除夕夜进宫献给皇太后、正帝和皇后的礼,顺带给待玥也置办了一份。待雪置办的礼都不是太过贵重的,但是很稀罕少见。皇室什么样的金贵物件没见过,花了大把银子不见得能讨了好去,不如寻些稀罕的玩意逗长辈一乐。待雪绝不承认是为了省钱。 姚京戒来传正帝的话让林侯爷和公主除夕进宫参晏,待雪点头应下将人送到门前,礼数周到。 午后,清点完贺礼,待雪回到书房,画善正巧进来寻她,“公主,玉明郡主已经离开了。” 待雪收了账册,问道:“她有没有说什么?” “什么奇怪的话倒没有,就是对老夫人很是吹捧,逗的老夫人很开心。那副殷切的样子,怕是对待自己的婆婆也不过如此。” 待雪眼底闪过嫌恶之色,微蹙眉头,“没有其他的了?” “她还送了礼来,首饰、胭脂、古玩都有,从世王府带来的。” 待雪沉吟片刻,“老夫人那边的全部寻了一样的来换掉,别让老夫人察觉了。送来咱们这儿的全部收进库房里。” 待雪真是怕了世王府送来的东西了,谁知道又会出什么幺蛾子呢? 那妖物进不得皇宫,便寻着其他方法送晦气东西进去,谁知道会不会来祸害林侯府?还是小心为上。 画善凑近待雪低声道:“听闻世王妃和世子不和,消息准确。” 李付丞?他怎么会与世王妃不和? 待雪脑海里闪过一丝念头,摇摇首,怎么可能呢…… 除夕夜,正帝在华临殿宴请文武百官,自旱灾之后经过一年的休养生息,百姓安居乐业,国库也充盈了些,因此这次的年宴较之前两年盛大许多。 待雪给正帝和皇后请过安后,随书落坐在百官之间。书落处事虽低调,却日益受正帝重用,朝中诸臣又是有眼色的,当下纷纷向他敬酒祝贺。 世王坐在正帝下首,本是一人之下的席位,如今却没什么人敢来搭话,生怕正帝将自己归为世王党,毕竟早朝时正帝严词训诫了世王结党营私,买官鬻爵等等十数条罪状,大有惩戒之意。原本的世王一党纷纷如飞鸟散尽,就连死忠于他的官员也不得不保持距离,以免被正帝一网打尽。不管他是不是当真有谋反之意,只要正帝忌惮于他,世王的覆灭不过是时间早晚而已。 大学士端起酒杯于众目睽睽下敬向世王:“老臣给世王爷敬杯酒,祝世王福寿安康、长乐未央。” 席间众人面面相觑,一时寂静无声。 这大学士两朝重臣,为人虽古板了些,却真是两袖清风的官。在朝这么些年,竟看不清如今的局面,当真是老眼昏花了么? 世王面无表情地回敬,“多谢阁老,回敬你。” 大学士长叹一声,“公道自在人心,我皇英明,想必是不会误解忠臣的脉术神座。” 正帝看向大学士的目光陡然犀利,他这话明褒暗贬,言下之意若是正帝为难世王便成了昏君。所谓皇权至上,帝王最厌恶的就是自己的权威受到挑战,这老臣怕是触了他的逆鳞。 正帝沉下脸色,“朕自然不会误解忠臣,可是逆臣也绝不姑息。” 席间众人都知晓正帝口中的“逆臣”指的是谁人,大学士为世王辩驳怕是不会有好下场,惟愿正帝念在大学士在朝多年劳苦功高会从轻发落。 果不其然,正帝徐徐饮了杯酒,抬眸含笑看向大学士,“爱卿在朝多年,劳苦功高,如今年事已高,还是回乡颐养天年罢。” 大学士似乎已料到结局,幽幽长叹:“老臣从仕多年,虽无甚功劳,却是尽了心力的,也算是对的起先皇了。忠言逆耳啊,亲贤臣远小人,方为明君。”言罢,他垂首坐下,身影、语气尽是落寞。 待雪冷笑一声,凑近书落压低声音道:“这老臣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忠臣,忠的却是皇祖父,也不看看如今的皇位上坐着是谁,真是愚昧。” 书落目光清明,“以为夫之见,大学士才是真精明,不愧是在朝历经数十载的老臣。现今被正帝罢官回乡,尚能落得个衣锦回乡。若是来日被世王牵累,搞不好就是满门抄斩了。覆巢之下,岂有完卵?” 待雪怔了怔,低吟道:“到底是道行浅,窥不破局面,一席话中竟有这么多弯弯绕绕。” 书落低笑,“皇上段数高超便够了,尚不到咱们操心。” 待雪抬首看向正帝,有道是伴君如伴虎,正帝言笑间便罢了一位三十多载老臣的官,说是笑面虎正是契合。现在老虎的獠牙对向世王,那会不会有朝一日指向林侯府呢? 待雪浅浅饮了口茶,将心中的忐忑压下。 酒席散去,书落在宫门外等待雪,而待雪被皇后唤去栖凤殿。 栖凤殿的摆设还是未出嫁时的样子。 皇后把玩待雪送来的年礼,欣慰道:“出嫁了确实能干些了,挑的礼不错,我很喜欢。” 待玥将皇姐送的玉玦含进嘴里,然后吐出来,童声道:“我也喜欢。” 待雪愣了愣,“待玥,这个不是吃的。” “我知道啊,尝尝看而已。”小包子睁着水汪汪的双眼,无辜地看着皇姐。 皇后关切地问道:“你嫁进林侯府,公公和婆婆有没有为难与你?” “自然没有了,他们对我很好。府内大半的账目都是我在管。” 皇后听了,“这就好,记住防人之心不可无,林侯府对你也定是有所防备的。” 待雪称是,两人闲聊几句,见夜色已沉,待雪便请辞告退。 临走前,待雪揪住待玥脑后的小辫子,“听母后的话,知道么?”换来小包子忍痛委屈的表情。 过完年待玥就四岁了,再等等便能进尚书房念书了,很快这个孩子就会长大,成为一个果敢睿智的帝王,届时自己才能收下心,一切才尘埃落定。 待雪出了宫门,上马车,便看见书落目光放空看着远方,若有所思。 “在想什么?” 书落回过神来,“回府再告诉你我是特种兵之倾城悍妇。” 马车一路疾行,半个时辰未至便到了林侯府。 书落领待雪去了书房,仔细地关上门,从画卷后的暗格中取出几册书卷。待雪打开一看,正是前些日子正帝看到的那份揭示世王罪行的证据。 书落手中居然也有一份? 那份递交到正帝手中的证据真假参半,而面前这份跟那份一般无二,就连待雪暗中命人作伪的几处也一模一样。 待雪掩去眸中的惊讶之色,“这是从何处得来的?” “只许皇上安排人监视我,不许我遣人在他身边么?”书落语气平静无波,仿佛只是在说今日得膳食、天气,“放心,皇上不会察觉的。” 自古权力倾轧,明争暗斗,风云涌动,成王败寇,朝夕之间可定生死。林侯家若是没有些势力,怎么能幸存至今? 待雪心思一转,便不再纠结于这。 书落眉头轻蹙,指尖指了指书卷,“这份账目有些问题,这里,这里”他翻动纸页,“还有这里。” 待雪惊讶地瞪大了眼,作伪的几处竟全被他找了出来! 书落沉吟道:“不知道世王得罪了谁,竟要陷害于他。” 待雪觉得自己应该辩驳下,“世王本就有谋逆之心,这几处也只是更加坐实了他的罪名。” 书落看向待雪的目光里暗含审视,待雪偏头避开。她怕从他的眼眸中看到责怪、失望和畏惧。 书落若是知晓自己陷害亲叔叔,会怎样看待自己?毒妇不过如此了。 待雪抿抿唇,深冬的寒气刺入骨髓,跟凛冽的刀子似的,心里也不禁变寒了。 冰凉的脸颊冷不防被一只温暖的手掌捧住,寒意也被驱散了些,书落低沉悦耳的声音响在耳畔,“不论发生什么都不要欺骗我,你可以选择不说,但不要欺骗我。” 待雪嘴唇微颤,“你都知道了?” 书落却微笑起来,“你哪里能瞒的住我?你让画善做的那些事,我全部知晓。”我全部知晓,只是不说罢了。 待雪沉眉静默半晌,将手覆在书落的手上,“我有不得不这样做的理由,现在不好说,但我总有一天会告诉你。” 书落点点头,“好,我等着,记住不管怎样,我都会护着你。”他话音一顿,无可奈何道:“谁叫我是你夫君呢……” 待雪忍俊不禁地笑了,原本沉郁的氛围一扫而空,心里的阴霾也散去了。 两人洗漱过后躺在床上,书落合着眼帘,也不知睡着没有。待雪思绪悠悠飘散,不知怎么就想起前尘往事,转首看着身侧人隐在暗处的脸孔,压低声音道:“等一切尘埃落定,我会把一切告诉你。” 我会告诉你前世的事,重生的事,今生的事,再无隐瞒。可是现在命运的轨迹还未完全改变,尚不是时候…… 作者有话要说:有几位亲很可爱地给我补分,非常感谢~~~ 貌似五字以内的留言容易被抽掉,大家最好留言五字以上,谢谢你们了(╯3╰) 周五,也就是6月21日入v,入v当天三更!!!大家会支持正版的吧?会吧? ------------ 4039 【册封储君】 年后,书落和待雪进宫拜见。两人一大早便起了,先去给林望风和老夫人请安,两位翁姑因着昨夜守夜睡得迟,所以还未起,待雪和书落告知了管家一声,便匆匆进了宫。 马车一路行进皇宫内院,停在了懿极宫门外。书落跨步下车,掀起车帘,向待雪伸掌,待雪将冰凉的手放进他的温暖的手心里,被他搀扶下车。甫下马车,待雪便看见懿极宫门外立着一名身着桃红色貂皮皮袄的女子,宽大的斗篷罩住她全身,隐约可以看出腹部微微隆起超级古武最新章节。 女子看向书落的目光微微一怔,眼底闪过一丝莫名的光芒。 待雪仔细打量女子半晌,道:“许久不见玉明郡主了。” 李付静微一躬身,“见过公主殿下。” 待雪等她行过礼,方道:“郡主太客气了,你怀有身孕就不必请安了。” 冠参一路小跑过来,匆匆给待雪行礼,搀扶住李付静,俨然一副爱妻的模样。 书落挥手示意,“冠兄和郡主先行一步。” 冠参抱拳谢过,便携李付静入内,书落和待雪紧随其后。 待雪没想到在这里能看见祈晏,他一身宝蓝色律紫团花茧绸袍子,整个人清隽挺拔,儒雅温和,风姿卓然。待雪似乎看见了尚未痴迷李付静时的祈晏,不再是那副醉酒失意的颓废姿态。 祈晏的目光扫过待雪,朝待雪眨眨眼,待雪回以微笑。 当冠参和李付静走过他面前时,祈晏弯腰行礼,“冠大人真是体贴爱妻。” 冠参显然没想到祈晏会示好,呐呐地回复:“应该的。”说完,才发现在情敌面前说这话不太合适,面上浮现尴尬之色。 祈晏拍拍他的肩头,“待喜得贵子这天,祈某定上门祝贺。” 冠参显然很开心,大力点头,“欢迎之至。” 祈晏转向李付静,“郡主多加保重。” 李付静神色冷清,强自镇定,心中却很伤痛,她明白祈晏这是真正将她放下了,不再爱她了。虽然是自己的选择,但到底她是真心爱慕祈晏的,总是希望他的心里自己能占据一席之地。 李付静心思百转,面上浮起温婉的笑,“纵使我嫁与冠参,你我仍是至交好友。日后不妨常来冠府做做客。” 待雪面色一沉,皱眉看她。前世李付静成婚后祈晏仍与之交好,就连他的死也多多少少与她有些瓜葛。虽然并非李付静直接造成,但待雪还是觉得祈晏应当远离她。 “祈哥哥,玉明郡主已嫁为人妇,你恐怕不便常去冠府叨扰。”待雪压低声音道。 祈晏垂眉思索片刻,颔首道:“正是,这般对你的名声也不好。” 祈晏是个长情的人,即使如今已然忘怀前情,却还是悉心为李付静着想。不管李付静为了什么样的缘故错过这样的男子,都会是她此生一大抱憾。 李付静怔了半晌,勉强扯出一抹笑。 四人来的早,皇太后还未出现,但前来的皇亲倒是已经来了不少人。 书落和待雪去给季阳楼和陶敏请安,在他们身后,三三和待玥正凑在一起聊着什么,很是投缘。 待玥正是南斗第五星天相星下凡历劫,而三三乃南斗天机星,本就为辅佐天相星而来,两人志趣相投是意料之中的事。 待雪凑近,听见三三和待玥凑在一起,待玥手中折了支树枝,在地上划了道线,指了指旁边的白玉石子,“要是御国的军队从旻水后面绕过去便能一举攻破。” 三三点头同意,“可以声东击西,禁国士兵不擅水战……” 待雪默默转过首,为什么会听不懂?这两只小包子也太早慧了罢全才少年。 书落见状低笑两声,上前抱起两只小包子,“你们真聪明,日后可就是国之栋梁了。” 待玥抿唇点头,“三三很聪明。” 转眼,待玥已经四岁了,三三也六岁了,他们不经意间就长大一点,再长大一点。 殿内突然一片寂静,正帝搀扶着皇太后进来,皇太后坐在上座,正帝坐在她左手下方,皇后坐在她右手边。 庆嬷嬷走过待雪身边,朝待雪笑笑,随后抱起待玥回到皇后身边。 正帝目光扫视殿内众人,待雪这才注意到殿里竟来了如此多人,后宫嫔妃都聚齐了,还有世王、李付丞,就连祈晏深居简出的母亲也落座在此。 正帝从皇后手中牵过待玥,大声道:“朕之嫡子李待玥,谦孝恭谨,早慧好学。恪遵皇太后慈命,授待玥以册宝,立为皇太子正位东宫,以重万年之统,以系四海之心。”【参考康熙册封胤礽】 待雪愣住,父皇这是要立待玥为皇太子? 勤国自开国以来还未册封过太子,正帝这是开了先例。 席间众人高呼贺喜,纷纷稽首下跪,“我皇万岁,太子千岁。” 待雪愣怔怔地随众人下拜,世王沉静的面孔、待晟欢喜的神色、李付丞面无表情一一从眼前掠过。 “众位平身。”正帝眉宇间溢出喜悦,“朕于明日早朝宣布圣旨,择吉日册封五皇子,届时大赦天下。” 贺喜声响了很久才停下,众人都坐下。 皇后清亮的嗓音响起,“皇上,待玥快到进尚书房的年纪了。臣妾瞧着阳楼的养子微翰与待玥颇投缘,是个机灵聪慧的孩子,便让他进宫作伴读如何?” 待雪呆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微翰指的是三三?让三三作待玥的伴读确实最合适不过。 正帝的视线投向倚在陶敏身边的三三身上,打量一阵,赞许道:“季爱卿教出的孩子果然不凡,就这样罢。” 季阳楼和陶敏牵着三三谢恩。 皇太后徐徐饮了口茶,看向待晟,“待玥被册封为储君,瞧你乐的。” 待晟呐呐地摸摸头,不知如何接话。 “待晟再过几个月便满十四岁了,到时便封王出宫罢,给他置办座好宅子,婚事一同办了,求个双喜临门。”皇太后平静无波地说道。 皇后仔细听了,“臣妾会妥善置办,”语音一顿,看向待晟的母妃,“贤妃也来帮本宫罢。” 贤妃先是一惊,然后面露喜色,“多谢皇后娘娘。” 贤妃出身低,没有靠山,身处深宫能为儿子做的事屈指可数。即便只是帮衬皇后置办亲子的婚事,也足够她欣喜了。 皇太后与世王寒暄几句,谈及世王妃,“王妃自病愈便未进过宫了,是否身子还是不适?” “多谢太后关心,已经好了许多,待身子大好,便携她入宫看望太后。” 皇太后摆摆手,“你让她顾好身子便好,不必急着进宫看哀家。” 待雪听得无聊,便和书落咬耳朵,“偷偷告诉你个秘密,祈晏有个儿子。” 书落瞪大眼,惊讶道:“不会弄错了罢?” 待雪摇摇头,认真道:“真的,我很烦恼要不要告诉他大唐群芳谱。” 书落思索片刻,正色道:“应该告诉他罢。” 待雪正要说话,听到皇太后跟祈晏的母亲谈及婚事便止住了话音,支着耳朵听。 “祈晏年近及冠,早该娶亲了,你也物色物色好姑娘抓紧罢。” 祈晏的祖母是先帝的妹妹,祈府一门也是显贵的皇亲国戚,皇太后对他的婚事还是放在心上的。 祈母笑道:“祈晏这孩子主意多,不愿意听我和他爹的安排,就随他去罢。” 祈晏有两个弟弟,光耀门楣和传宗接代的两大重任都被分担了,加之父母对他的纵容,所以他才能如此潇洒不羁,否则以他的本性,束缚官场,恐怕终身都不得轻松。 皇太后对祈母温和道:“哪能由着他,这孩子桃花开得旺,一朵比一朵漂亮,看花眼了罢。” 皇太后这话有褒有贬,祈晏哭丧着脸道:“真不是的,就是没遇上合心意的。” 皇太后低声笑道:“哪能由着你?以前不是有个童养媳么?家里养大的总是知心点。” 祈晏脸色忽变,眸中神色晦暗不明。 祈母温言回道:“缺了点缘分罢,强求不得。” 待到众人散去,待雪和书落在众目睽睽之下也不好坐马车先行离开,便让车夫驾马去宫门外等候,两人在人群后悠哉慢行。 书落压低声音道:“先前说的祈晏的孩子是钱姑娘所生?” 以书落的聪明才智,猜到是早晚的事,待雪并不惊讶。 “正是,夫君真是慧眼识天机。” 待雪的奉承话被书落抛在耳后,“夫人是怎么知晓的?” 待雪无从回应,“反正我知道。” “钱姑娘独自一人生养孩子不容易,这事应该告诉祈晏。” 待雪想起前世钱姚携子嫁给赵夫子,两人婚后感情甚笃,赵夫子待钱姚之子如己出。以时间算来,不过这一、两年间钱姚就会嫁给赵夫子。 若是让祈晏知晓钱姚替他生了个孩子,即便祈晏能退一步,祈府也不会放任子嗣流落在外。以祈晏的性子是会将钱姚娶进门,可是钱姚和赵夫子呢?钱姚愿意在遭到抛弃后,回到祈晏身边吗? 她若是能够忍受,当初就不会执意离开祈府了。她求的是一心想待的夫婿,若是求不得,宁肯舍弃不要。更遑论祈晏死后,钱姚独自一人苦苦支撑。明知这样的结局,待雪怎么忍心钱姚嫁入祈府? 待雪摇首正色道:“夫君,此事莫告知祈晏。” 书落脚步一滞,疑惑道:“为何?” 待雪敷衍说:“钱姚若是愿意,自会告诉他。我们还是不要插手好了。” 书落静默片刻,“都听夫人的罢。” 两人漫步前行,没有看见身后玄衣少年注视他们的视线。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一更!迟点还有两更~~~ ------------ 4140 【洞房花烛】 初春,皇后娘娘微恙,待雪被召去宫中侍疾。 天阶夜色凉如水,一辆黑漆齐头平顶的马车停在林侯府门前。待雪从马车上抹黑下来,动作很轻,怕惊动了府中的人。不想还是吵到了,门内烛光亮起,有人拎着灯笼走来,身影近了,待雪才看清来人,嘴角勾起一抹笑,“书落,怎么这么迟还没睡?” 男子清隽的面庞在月光下如同玉石一般白皙无暇,身着石青色宝相花刻丝锦袍,踏着深夜湿气而来,风采卓然。 “等你的,怎么这么迟?皇后娘娘的病情如何了?” 待雪进了藏雪苑,脱下银白底色翠纹斗篷,凑近屋里燃着的银碳火炉烤火,“御医说是风寒,不是什么大病,修养几日就好。”虽然还有些呕吐恶心、食欲不振,但应该不是大病。 书落接过斗篷挂起,忧心忡忡道:“北都和西边鼠疫四起,我奉皇上之命前去,短则两个月,长则……”书落话音一滞,“待雪,照顾好自己。” 待雪脑子一空,全然没了想法。 鼠疫,正帝十三年那场鼠疫十分猖獗,说是尸横遍野也不为过,到正帝十四年朝臣甚至有朝臣提出屠城以消除鼠疫。及至正帝十五年,勤国死去四分之一的人口。 疫情之后,后世史书记载道:“鼠疫将作,有鼠无故自毙,久而腐烂,人闻其臭,骤然起病,身起红块,坚硬如石,扪之极痛,旋身热谵语,不日即死,诸医束手,不能处方。疫起乡间,延及城市,阖门同尽,比户皆空,小村聚中,绝无人迹。”【参考俞曲园《笔记》】 待雪甚至想阻止书落前去灭疫,此番前去,疫情不灭难以回来。可是待雪知道这场鼠疫是多大的灾难,书落一去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林侯府可怎么办?自己又要如何是好?明明前世是别人前去的,为什么这世会落在书落头上?是自己重生造成的么? 待雪心头万般思绪流转,静默良久,方摒弃前番自私的想法。北都是书落的家乡,书落若是束手旁观只怕会多加自责。再者,太医院研制出的药方在前期还是颇具效用的,只要前期加紧救治,便可以控制住疫情,再想法彻底灭绝鼠疫不会像前世那般艰难。 待雪深吸一口气,勉强扯出笑容,“你放心去罢,要好好保重。我要见着一个毫发未少的驸马回来。” 书落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我会安然无恙地回来的。原本还担心你不让我去,你支持是最好的了。”他握住待雪的手,声音低柔道:“照顾好爹娘,还有你自己,别让我担心。” 待雪大力地点头。 待雪沐浴过,着银白绸缎中衣坐在镶金嵌玉大枣木梳妆镜,拔下挽着发髻的玉簪,如墨青丝倾泻而下。待雪愣愣地执梳一下一下地梳理发丝,看着面前镜中的人,一阵恍惚,一瞬间难分前世今生。 待雪的手用力握住象牙梳,下定了决心,若是此生至此终结,那自己好歹要成为书落名副其实的妻子罢?那块榆木,胡思乱想,误解自己的意思,那自己主动总可以了罢。 心思定下,也不再忐忑不安,平静地钻进大红色丹凤朝阳的锦被,等待书落出来。 书落一身湿气躺进被窝,发丝也未擦干。待雪瞅了眼他,他的脸上难掩疲色。待雪咬紧一口银牙,心道:你就是再累,今日也不能放过你! 待雪鼓起勇气,掀开锦被,翻身侧起,双臂撑在书落两侧,直直盯住书落的双眸重生之骆颖。书落的眸子深邃幽远,像是能将人的心神吸住似的。待雪一个愣神,呆住了。直到耳畔响起淡淡的疑惑声“待雪,怎么了?”才回过神来,面上和耳朵渐染红晕。 待雪的眸光转动,心里想着该怎么勾、引他?这事待雪前世今生都没做过,所以不得要领。 两人大眼瞪小眼,待雪的青丝垂下,扫过书落的脸颊,她轻咳一声,支支吾吾道:“那个……我已经十五了。”已经不是不通人事的年纪,所以咱们行周公之礼罢。 书落低笑,“我当然知道啊。” 待雪瞧他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恼羞成怒,伸手就扯他衣襟,待到书落的衣裳被扒得零零落落,突然猛的一个翻转,待雪被压在了身下。 温热的气息吐在耳畔,“待雪,是我想的那样吗?” 待雪被他盯得不自在,胡乱地点头,随后偏过头去。 书落低低笑出声来,面上满是喜色,“不害怕了?” 待雪皱起眉头,冷哼一声,“谁害怕了……” 书落醇厚的低笑响起,故作自责状道:“难为夫人主动是为夫的不是,为夫这就改过。” 待雪恼怒道:“混蛋!你别改好了……”未了的话音淹没在唇齿之间,扑面而来的青竹气息缠绕在待雪的周身,舌尖与舌尖缠绵起舞。 待雪的呼吸滞了滞,轻轻锤了锤书落,他才放开她。 书落凝视待雪半晌,低下头,与待雪头抵着头,片刻之后轻柔的吻落在待雪的发间、眉宇之中、脸颊上、唇畔、脖颈和锁骨之间。 书落的吻愈加热烈,带着能燃烧待雪的热度,印在待雪的肌肤之上。待雪被炽热的吻吓住,微微挣扎,书落的手臂坚定而温柔地制住她的挣动,不经意间待雪的衣裳被剥落露出大片雪肤。 待雪微一颤栗,大气也不敢出,攀住书落的肩头,将脸埋进他的颈项。 书落细密的吻落在她唇畔,无声地安慰她。待雪刚缓过气,一不注意被纷至沓来的剧痛侵袭,一口银牙咬在书落的肩头,呜咽的语音被咽下。 书落的大掌轻抚待雪僵硬的背脊,待雪好不容易才匀过气来,带着青竹香气的精壮身躯便再度覆了上来,待雪只能一味地承受,再无闲暇注意其他。 许久之后,书落终于停下,温香软玉搂在怀中,一下一下轻拍着待雪的后背,低声轻唤她的名。待雪渐渐回过神来,浑身疼痛疲惫,昏昏欲睡。书落的吻落在待雪布满泪痕的苍白脸颊上,柔声问道:“累不累?” 待雪强打起精神睨了他一眼,却全失了气势,像是抛来的媚眼,勾人心魂。书落情不自禁笑出声来,藏在她的颈间,深深吸了一口气,替她理了理发丝,眼神缱绻,无比贪恋。 “待雪,要不要沐浴?”书落在她耳畔低声问道。 待雪已然睡熟,自然不会回应。 翌日,日光透过树叶洒落在室内,待雪蹭蹭被子将脸深埋进去,撞进一个宽厚的胸膛。身上清爽干净,想来在她入睡之际,书落替她清洗过。 待雪迷迷蒙蒙地睁开眼,果然他已经苏醒,微微弯了眼角看着自己,满脸的春风得意。 待雪看向外面的天色,眨眨眼,困惑道:“你今日不用上朝么?” 书落轻捏她的脸蛋,“告了病假多宝佳人全文阅读。” 待雪瞪大了眼,“你这是欺君!” 书落单手撑着头看她,好整以暇道:“又不是第一次了。再者,确实是病假,只是生病的不是我罢了。” 他意有所指,待雪随即明白过来。第一次欺君指的便是他们成亲那日,所谓的病假其实是给她请的! 待雪气愤地推开他,扑向床沿,浑身动辄酸痛无比,待雪险些跌落下床,好在书落及时扶住了她。 书落拿来衣物悉心替待雪更衣,待雪见他不再调侃自己,便听话地穿戴洗漱,仍凭夫君服侍自己。 两人在藏雪苑用过早膳,待雪在院子里抄写经书,替皇后祈福。书落难得拿起一把长剑舞了套剑法,剑锋所指,带起阵阵风声。招式迅捷,起收有度,一剑舞尽,徐徐收势,大将之风尽数彰显。 待雪眨也不眨地看着他,不敢错眼,珍惜相处的朝朝暮暮,等待他们的或许是漫长的别离。 书落细细凝视手中的宝剑许久,方收进剑鞘,抬眼便看见待雪螓首蛾眉,白皙优美的颈项展现在眼前,眼眸突然变幽深。 待雪转首看他便见他这副怔怔的样子,取笑道:“是不是被你夫人的美貌惊艳了?” 书落不理会她取笑之语,取过案前她刚刚抄写过的墨迹未干经书,单看字迹与自己的一般无二,“乍一瞧,还真以为是我写的,足以以假乱真了。” 待雪得意一笑。 他翻动书页,“还有几页便抄完了,我午后去宫里面圣,顺道替你转交给皇后娘娘罢。” 待雪应下,心里却一阵忐忑,午后面圣说的是鼠疫之事罢?那么书落出行便是在后几日了…… 书落带着经书出了林侯府,不过一盏茶的时间,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传话说让待雪去一趟。 待雪理了理衣衫,重又梳了发髻,便和画善一起去了北屋。 老夫人见待雪来,忙招手让她靠近,待雪想要行礼也被她拦住了,她抓住待雪的手,亲热道:“我的好媳妇儿,你出身皇宫,又是识得大体的,婆婆有一事求你答应。” 待雪摸不着头脑,疑惑道:“婆婆为何事所扰?说来听听。” 老夫人见待雪语气温和,稍微放下心来,“你也知道书落不日便要前去北都和西部防疫,此行艰险万分,我这心总是悬着。” 待雪也是忧心不已,“婆婆莫担忧,书落是厚福之人,定会无恙归来。” 老夫人欲哭,“可怜我林家一脉单传,书落若是有个好歹,我就不活了……” 待雪一怔,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果不其然,老夫人继续道:“书落至今未有子嗣,这也怪不得你们,你们成亲方四个月。此行危险,公主自是不可同去。老身想着让个丫鬟伴随书落身边,一来有个贴心的人伺候他起居,二来或许能给林侯家添个子嗣。” 老夫人看待雪面无表情,继续道:“这丫鬟若是成了,便收为通房,不算坏了勤国作驸马的规矩。”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这章是打着瞌睡码出来的~~好困好困~~ 古色古香的肉好难写~~ 今天还有一更! ------------ 4241 【待雪立威】 老夫人看待雪面无表情,继续道:“这丫鬟若是成了,便收为通房,不算坏了勤国作驸马的规矩,诞下的子嗣也记在公主名下。这丫鬟相貌周正、听话懂事,还是公主带出的人,绝对信得过。” 待雪神色不明,“不知是歆音宫的哪个丫鬟?” 老夫人以为待雪松了口,脸色露出笑意,“就是那个叫夕颜的丫鬟,时常来看望我,是个讨人喜欢的。” 待雪暗地握紧拳头,心中憋了一口闷气吐不出来。自己一再退让、伏低做小,反而让别人以为自己软弱可欺! 待雪面上挂起一抹笑意,声音却是隐含冷意,“待雪初为人妇,母后不曾教导过这些,只知道勤国明文规定,凡为驸马者不得肆意纳妾蓄妓。所谓通房算不算得纳妾蓄妓,还需待雪去问过父皇、母后再做定论。” 老夫人此举其实是钻了法制的空子,若是二人成亲多年仍无子嗣,如此做法,尚说的过去。但公主初嫁便想给驸马寻个通房丫头必定惹正帝、皇后不悦,无异于扇了皇族的脸面。 老夫人静默片刻,“公主说的也是,此事作罢。” 待雪瞧她面色铁青,低笑出声,“便是待雪同意了,夫君也不一定会同意。林侯府是皇室姻亲,蒙皇室庇佑,婆婆这番想法传到我父皇耳里,怕是会以为林侯府轻蔑皇族。婆婆与其想添个通房,不如多为书落祈福罢。” 待雪从容不迫地说完,微一弯腰行礼退下,将若有所思的老夫人抛在身后。 初春刚至,徐徐吹过脸颊的风还带着寒冬未散尽的冰冷。 待雪立在花园池边,浑身冰冷,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抬头看,明明日光倾泻在身上,怎么却觉得这么冷呢?像是掉进冰窟窿似的。 自己此生或许都无福得子,不知又要应付几次这样的局面,这一次躲过了,下一次呢?还是跟前世一样收养了思悟作养子继承家业? 待雪独自立在池边许久,神志清醒了些,缓缓吐了口气,方镇定踱步回了藏雪苑。 画善担忧地看着她,“公主还好罢?跟老夫人起了争执?” 待雪平静无波,“她要将夕颜给书落作通房丫头。” 画善神色大变,“夕颜?她倒是常往老夫人那跑,敢情是存了这份心思。” 她瞧瞧待雪神色,“公主打算如何处置她?” 待雪揉揉额角,“胆子挺大的,瞧上我的夫君,回去说罢。” 两人回了藏雪苑,男仆和丫鬟见待雪和画善面色不虞,不由面面相觑。 待雪为人处事一贯温和大度,他们还是第一次见主子这副神色。 画善立在院内吩咐下人全部来此集合,不过一炷香的时间,男仆和丫鬟就已聚齐。 画善搬了椅子在庭中,待雪坐下也不说话,目光从众人身上扫过,停在了人群最后的夕颜身上。 待雪嘴角勾起一抹笑,“你叫什么名字?长得挺俊秀的。” 夕颜略忐忑地抬首看了眼待雪,“奴婢……奴婢叫夕颜重生之骆颖最新章节。” 待雪挑挑眉,“夕颜花是黄昏开花,凌晨花谢,可是薄命的花。” 夕颜睁大了眼睛,惊恐道:“公主恕罪,奴婢错了。”“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待雪似笑非笑,“不是什么人都是你能肖想的,明白么?” 夕颜嘴唇微颤,“侯爷此行危险之极,奴婢只是想随行伺候。” 待雪将手中的长鞭递给画善,画善会意,走近夕颜,在她面前甩下一鞭子,力道强劲,鞭风凌厉。 “是谁蛊惑你的?”画善收了鞭子亲切地问,放佛手中握的不是长鞭,而是一管长箫。 夕颜惊慌躲开鞭子,“玉明郡主说……说大户人家的男子都是有通房丫鬟的。既随公主殿下嫁入林侯府,选作通房是常事。侯爷此行艰险万分,我不想侯爷绝后。” “不想侯爷绝后……”待雪仔细咀嚼这句话,冷冷笑出声来。李付静啊……李付静,我再三地饶过你,你却不知好歹! 待雪起身,居高临下地凝视夕颜,“你喜欢侯爷么?” 待雪虽然在笑,眼眸里却闪过一丝厉色,夕颜骇住,呐呐地点点头。 待雪轻蔑一笑,对众人道:“本宫待人一向宽厚,可是有些人不守本分。画善,让她长长记性,明白谁是她的主子!” 夕颜惊慌地上前抱住待雪的小腿,“公主放过我,我不敢了。” 待雪一脚踢开她,坐回椅上,决绝的下令,“二十杖,打完赶出林侯府。” 夕颜满脸泪痕,哀求道:“公主殿下恕罪。” 待雪瞧她满脸的泪,徐徐收回目光,她值得同情,谁来同情自己? “你不是听玉明郡主的话么?二十杖后,若是还活着就将她送去玉明郡主的府上,以后就认她作主子罢。” 几个男仆将夕颜按在长凳上,夕颜不断挣扎、哀求,却无人敢上前来求情。 随着画善一声令下,一个高壮的男仆手执朱漆木棍落下,伴随着一声尖声痛呼。 刚打了两杖,众人里起了骚动,纷纷向院外看去,只见书落一袭鸦青色暗纹番西花的刻丝袍子立在入口。 隔着人群,待雪看不清他的表情,待到他一步步走近,待雪才发现他满脸的不郁。 夕颜像是见着救世菩萨似的,挣扎开几个下人对她的牵制,跪在书落面前,抓住书落长袍的下摆,“侯爷救命,侯爷救我,公主要杀我。” 书落垂首冷漠地审视她,就在她以为得救的时候,却被一脚踢开。 书落理理下摆,从容地走向待雪,“她惹你生气了?” 待雪颔首,吩咐下人,“继续,还有十八杖,打完为止。” 夕颜瞪大了眼睛看向书落,“侯爷救我……我不想死。”不该是这样的!侯爷这么温柔的人,怎么会见死不救? 夕颜以为凭借老夫人的宠爱,最多被赶出府外,才听了玉明郡主的话行事。只要当了通房丫头生下孩子,或许就能成为侯爷的妾室,待在侯爷的身边,她就不再是个任人欺凌的丫鬟了。公主殿下一贯慈善,应该会包容她和孩子,却不想会是这样的结局…… 随着待雪发话,木棍一下又一下地狠狠打在她身上,不一会儿就渗出了鲜红的血肉文女主养成记全文阅读。 待雪的声音清亮坚定,“你们中有些是从歆音宫出来的,有些是林侯府的,但你们都得记着主子是谁!随意受他人三言两语挑拨的蠢货别想待在林侯府。安安分分地做事,本宫不会亏待你们,否则你们的下场不会好过今日的夕颜。” 众人齐声道:“是,主子。” 待雪冷声道:“叫公主。” “是,公主。” 等到二十杖结束,夕颜满脸冷汗,奄奄一息,出的气比进的气多。 待雪吩咐道:“你们俩将她送去冠府上,交给冠大人或冠夫人,就说‘夕颜得玉明郡主青眼相待,本宫拱手相送’。” 那两个仆人拖着夕颜退下,书落大声对众人道:“林侯府的仆人都长点眼色,凡是对公主不敬的,后果自己知道。” 待雪似笑非笑地看着书落,他是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吧? 待雪意兴阑珊地起身,突然觉得很疲惫,转身回了内室。 书落想跟着进去,却被待雪拦在门外。待雪面无表情得大力关上门,将他挡在了门外。 书落怔忪,“夫人是生我的气么?我没有救那个丫鬟啊。”语气很是无辜。 待雪冷冷的声音响起,“你若是没招惹她,她会想着作你的通房吗?” “通房?没有啊……”书落全然不明。 待雪气愤道:“画善,让管家把藏雪苑里的丫鬟全换成小厮。” 藏雪苑的丫鬟到底没换成小厮,只是林侯爷受了夫人几日的冷落,直到书落临行前,待雪才消了怒气。 待雪看着行礼箱被下人搬进马车,满眼不舍地看向书落。 书落握住她的手,“别低落了,我很快回来。” 待雪点头,“乌木牌戴了么?若是御医救不了,去向一草谷救援。” 林福进来催促,待雪见时辰不早了,嘱咐道,“在外面精明点,其他女子对你示好要知道回绝。” 书落苦笑,他是真的不知道夕颜存了那份心思,“嗯,知道了。” 待雪抿抿唇,“我相信你不会纳妾、收通房,也不是生你的气,就是迁怒,是我不对。” 书落揉揉她的头,将梳理整齐的发丝弄乱了,宠溺道:“谁叫我是你夫君呢……” 林福再次来催促,书落应道:“马上来。” “你也别出来送了,否则我可就舍不得走了。”书落一边说道,一边在待雪光洁白皙的额头上印下浅浅一吻,然后便转身离去。 待雪觉得那个人离去后,藏雪苑仿佛空了下来,自己一个人待着孤单极了。所幸的事,管家将府内的事务移交了一半给待雪,她整日里忙着,也就没那么多闲暇胡思乱想了。 林老夫人的贴身丫鬟将夕颜被逐出府的事告诉了林老夫人,老夫人并无惊讶之色,早已料到般道:“皇宫里出来的,怎么会是省油的灯?” 作者有话要说:三更!!! ------------ 4342 【智斗玉明】 第四十二章 待雪面色不虞,挑眉道:“李付静可真是惹我生气了。” 画善皱眉,“玉明郡主几次三番挑衅于公主,这次不单唆使夕颜,还暗地挑拨老夫人给侯爷收通房,真当公主没脾气么?” 待雪却缓缓勾起一抹笑,“她不仁,我不义重生之骆颖全文阅读。原先想着凭她本事掀不起大风浪来,可是微风细雨也是扰人的。” “公主想怎么做?”画善瞧待雪神色,“想必公主心中已有谋划罢。” “她不是想让书落收通房,那我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冠参收个通房,也让她难受难受。”待雪轻咬下唇,眸里闪过一丝狠戾之色。 画善犹疑道:“可是冠大人为人严谨,从不踏足青楼,也不曾与其他女子暧昧。” 待雪勾手指,画善会意弯腰附耳,“不用真的,造个假也行,只要冠参信了,必会将那女子娶进门。选个可靠的人混入冠府,一来能监视李付静,二来也给她找找乱子,省得她整日里闲的慌。” 画善颔首,“我会办妥当的,公主放心。” 不过几日,坊间便传言道:“冠大人醉酒夜宿朝中某位大人家的丫鬟,只得将那女子娶进了府内。” 一位听客说,“可怜玉明郡主甫嫁入冠家,身怀九月身孕,竟气的险些滑胎。” “这还是郡主自己相人不准,先前的祈公子待她那么痴心,连公主殿下都拒绝了。她却弃祈晏,选了冠参,如今这般算是活该。”另一位听客咬着花生米闲闲道。 “瞧着祈公子像个风流的,冠大人却是可靠多了,哪知却是反的。醉后乱性,谁知是不是借口?若我是冠大人,肯定也想三妻四妾、美人在怀。” 外头如何传言,待雪身居府中并不知晓,只听了画善回禀,“一切皆如公主所料。” 待雪早知结果会如此,“李付静想嫁个严谨实诚的男子,冠参的确是位佳婿,只是不只是她的佳婿。只要他对此事信以为真,凭他的品性,绝对会对那女子负责,届时冠府可就热闹了。” 她摊开账册,悠悠叹道:“太过实诚的男子可不见的是好,凡事过犹不及,像我家书落这样便行了。” 提到书落,不知他此时正在何处、做什么事。家书寥寥几笔,字迹潦草,可想而知他是书写得匆忙。也不知他寝食如何,林福照顾的是否妥帖。平日里尽由着书落照顾自己,此时多想在她身边,哪怕给他做些琐事也好。 待雪看着面前的账目,目光却飘远了。 画善走近传话道:“公主,有人来看您了。” 待雪诧异道:“谁来看我?” “是碧水姑娘,正好能陪您四处走走,散散心。” 待雪将手中刚看完的账册一扔,又拿过另一本,“有你陪我散心就行了。这丫头许久没来过我这儿了,无事不登三宝殿,谁知道来做什么的。” 画善掩口笑道:“公主这话说的像吃味似的,那我去请姑娘进来了。” 碧水刚进院子便嚷嚷喊道:“公主,待雪,我来看你了。” 待雪从一堆账册中抬首,“你不在家好好缝制你的嫁衣、学厨艺、读《女传》,来我这儿做什么?” 碧水一脸讨好的笑,“公主不就是个活生生的贤妻么?我先来观摩一下。” 待雪被她逗笑了,“也别奉承我了,说罢,找我做什么?” 碧水未辩驳,爽快地从身后拿出一块绣着展翅火凤的红布稠,那火凤由金丝线勾勒,绣的活灵活现流逝的热血青春全文阅读。待雪虽不擅女红,但还是能分辨出优劣的。 “这火凤绣的真好,出自钱姚之手罢?”待雪指尖轻抚过布稠道。 “被公主识破了,”碧水憨笑着摸摸头,“钱姐姐绣的,可她说太过俗气,可找公主寻些宫廷内的图样。” 待雪微蹙眉头,到底答应她了,挥手招来画善,“我并不精通女红,让画善帮你寻罢,她的眼光向来好。” 画善一口应下,“我收藏了好些都派不上用场,给碧水姑娘也好过束之高阁。”说罢,离开去卧房取了。 碧水好奇地凑近待雪,“公主在算账目么?” 她瞅了几眼账目,摇头道:“这么难!公主都会算么?教我罢。” 待雪移开被她扯过的袖子,苦笑道:“我自己都是个半吊子如何教你?” “惨了,公主这么聪慧都学不来,我不是更不行了吗?”碧水哀叹一声,一副落寞的样子。 待雪瞧着不忍,安慰道:“让待晟去学,再不济就寻个能干的管家,不一定要亲力亲为的。” 碧水眼眸一转,“有道理!” 二人聊了几句,画善已取来图样交给碧水,碧水欢喜地接过。 待雪目光扫过刺绣图样,再看向碧水带来的红布稠,“拿来给我看看。” 碧水不知她何意,还是递给了她。 待雪将几幅图样分开摊放在面前细细审视,神情认真。 碧水瞧她这副姿态,好奇心大起,轻摇待雪问道:“公主在看什么?有什么有趣的么?” 待雪推开她的手,“这般一比,似乎确实是画善拿来的更好些。” 碧水不明所以,“这是自然,皇宫用的,别处的如何比的上。” 待雪怔怔念了两句,“皇宫用的,别处的如何比的上。”然后,嘴角缓缓扯出一抹笑,招手示意画善靠近,“把这些图样全部交管家,让管家交给侯府的绣坊。” 画善一顿,随即反应过来,“公主真是聪慧,这些图样绣成绣品贩出定会让深闺女子趋之若鹜。我这就拿给管家去。” 碧水怔怔地看向画善离开的背影,“不是给我的么?” 待雪莞尔一笑,“过会让她还给你。” 没等多久,画善便回来了,“管家照着图样临在纸上了,这些就给碧水姑娘了。想必凭借钱姑娘的刺绣手艺,定能绣出惊艳之作。” 碧水撇嘴道:“才不是钱姐姐来绣,我自己绣。” 画善一愣,很快反应过来,“碧水姑娘这般聪颖,想必绣的不会比钱姑娘差。就算真的技巧上差了些,重在心意,自己给自己做的嫁衣难得可贵。” 碧水悻悻地抱住图样,面上全无被安慰的模样。 待雪垂首看账册,偶然抬起头来,见碧水仍未离开,诧异道:“图样也给你了,怎么还没走?” 碧水哭丧着脸,“公主这是赶我么?” 待雪懒得搭理她,自顾自地做事。 碧水犹豫再三,终于支支吾吾地说:“公主,你认识祈晏罢?” 待雪心说:废话,以前她爱慕祈晏的传闻传得沸沸扬扬,几乎举国皆知了,我就不信你没听说过? 碧水见待雪表情阴沉,鼓起勇气继续道:“是钱姐姐让我来说的肉文女主养成记!祈公子这几日总是往我家跑,钱姐姐不待见他,让你劝他回去。” 待雪这才缓了脸色,“祈晏要去,我也劝不住。” 碧水再三哀求,“公主不看我的面子,也要看钱姐姐的面子。” 待雪才松口,“好的罢,我试试。” 翌日,管家来到藏雪苑的书房,呈上绣娘赶制的样品。因是连夜赶制,所以做得有些粗糙,但图案精美脱俗,还是让人眼前一亮。 待雪满意地颔首,夸赞管家道:“管家做事真是干净利落。” 她沉眉思索片刻,“绣品不要大量贩售,有道是物以稀为贵,稀罕的才有人抢。” 管家点头应下,“要不要依这绣样做两身衣裳送给承都内的高官和富商的夫人。” 待雪想了想,觉得可行,“就依管家。”让那些权贵夫人替咱们的绣坊打打招牌也不错。 待雪忙完绣坊的事,又对宫廷特制的胭脂起了心思。这胭脂和民间用的不同,倒不是说多名贵,而是配方难得,御医院代代相传,从不外泄。待雪请示过皇后,保证只售胭脂,绝不泄露秘方,胭脂坊的利润也上贡国库几分,才从御医院得到秘方。 民间胭脂的做法是在花开之际将花朵摘下,放进石钵中反复杵槌,淘去黄色后,加上蜀葵花、黑豆皮、苏方木等制成。待雪不懂医,御医费了番口舌解释,大致是宫廷的配方能活经益血、滋养肌肤,加之做法繁复有致,更适宜女子敷在面上。 书落在远方防疫,自己可以多赚些银两送过去,虽是力薄,却总会帮衬些。 待雪正兴致冲冲地看胭脂坊的工人制胭脂,管家匆匆走来,面色阴郁。 管家难得出现这副神态,待雪不禁有些担心,“是不是书落出了……什么事?” 管家挥手示意工人们退下,摇首道:“侯爷无恙,只是皇后娘娘……” 待雪面色凝住,扯住管家的衣袖,“母后风寒不是痊愈了么?不会是……” 听到皇后有事,待雪已然失态,管家镇定的声音传入待雪的耳中,“公主先冷静下来。” “我没事,你说罢。”待雪深呼口气道。 “皇后娘娘确诊鼠疫,所幸的是御医已稳住了病情,只是腹中的皇嗣堪危。” 待雪怔忪半晌,诧异道:“皇嗣?” 母后居然怀孕了?怪不得前次患风寒时呕吐反胃,自己只当是病情所致,真是太大意了! 待雪拔腿向外走,“管家,备马车,咱们去趟季府。”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支持正版!!!谢谢啊呜童鞋的地雷!! 二十五字以上留言会送积分哦~~~不要大意地留言吧~ 直通专栏 求作收啦啦啦~~~~\(≧▽≦)/~ ------------ 4443 【皇后患病】 去季府寻外祖母,才知外祖母前去御国访亲,竟如此不巧。季阳楼得知皇后患病急忙联系她,却至今未有音讯农家女儿也自强。 季阳楼见待雪面色沉郁,安慰道:“娘亲常常外出游历,一去便是几个月毫无音讯,明日或许便联系上了。不必过于担忧,我多派些人去寻。” 所幸的是,北都和西部的疫情因及时救治暂且被遏制住了,待雪看着书落来信传来的喜讯,心稍稍放下,可一转首见栖凤殿紧紧闭合的朱漆大门,心情再度抑郁。 北都和西部地处偏远,且疫情已在掌控之中,为何据疫区千里之外的承都皇宫内竟有几起疫病发作?皇宫守卫严密,进出物品都会仔细察看,没有道理会混入不洁之物。 栖凤殿的门悄悄打开,花白胡子的御医从门内出来,待雪连忙迎上去,却被挡在几步之外。 “公主不可近老身身侧,这会传染的。” 待雪点头候在御医院门外,心中焦急难安。 老御医进了御医院沐浴更衣,内侍蒙着面罩在院子里将换下的衣服烧去,撒些烟灰后埋进土里。 待雪一见老御医出现忙道:“母后的病可有起色?腹中皇嗣可安然无恙?” 老御医皱着眉摇首,“皇后娘娘的病没有再恶化,可是因怀有身孕,颇体虚,也不大有起色。” 待雪扯住老御医的衣袖,面上是掩饰不住的焦急,“母后身边贴身伺候的几个丫鬟不是都治愈了么?” “娘娘腹中怀有皇嗣,老臣不敢用重药,只敢捡温和的方子用。”老御医为难道。 待雪正要再问,姚京戒过来传话说:“请老大人随我去御书房,皇上正在等您。” 老御医匆匆辞别待雪,随姚京戒去了。 待雪只得回到栖凤殿门外,待了一盏茶的时间,庆嬷嬷从栖凤殿出来瞧见待雪,“公主,您候在这里也帮不上忙,快回去歇息罢。” 待雪摆摆手,“我心里总不踏实,回去也没法歇息。” 最后还是皇太后亲自出马才将待雪从栖凤殿门口撵回林侯府。 皇太后轻抚待雪的发,“别瞎操心,皇宫里头有哀家坐镇,谁敢作乱。” 待雪心中却有股不详的预感,夜里也没睡好,翌日起来便听闻恶讯,整个人愣住了。 她匆匆赶入宫中,栖凤殿内聚了许多人,一片静寂。 正帝欲进皇后卧房,被皇太后拦在门外,“皇上是九五至尊,需以龙体为重,此处病秽,皇帝还是回去罢。” 待雪从未听过皇太后这样冷硬而不近人情的声音。 正帝眉宇间忧伤难掩,无可奈何道:“母后让我和听双说几句话总成罢?” 皇太后见他已服软,便退让开来。 正帝头靠在阖上的卧房门上,话语里隐含痛意,“听双,咱们已经有待雪和待玥了,以后还会有孩子。你的身子才是最重要的。” 隔了半晌,门里悠悠传来皇后的声音,“可是他在我肚子里,让我放弃他,与我杀了他有何不同?” “你想想待雪和待玥,还有季家众人,别固执了。” “你总是不懂我。”皇后低叹,“即便喝下堕胎药,打下他,我也不一定会痊愈。我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掳爱最新章节。” 她的声音虚弱无力,全然不是平日里的清亮,待雪心中一阵抑制不住的恐慌。 总是有两全其美的法子的……既然寻不着外祖母,那就去一草谷求救。一草谷是避世的医仙之所,自己持乌木腰牌去,屈明子会卖外祖母几分薄面罢? 待雪走近老御医身边,“大人随我过来。” 老御医不明所以,随待雪走出栖凤殿,到了偏僻处。 “公主殿下唤老臣来所为何事?” 待雪缓下语气道:“老大人在御医院这么多年,一直勤勤恳恳,待雪自是信得过。那待雪便直言了,依大人之见,母后的病情还能撑多久?” 老御医思索片刻,“以珍贵药材吊命,约莫半月之期。” “半月就够了,劳大人照顾好母后了。”待雪心中盘算半月时间,去书落处取来乌木牌,再前往一草谷请来屈神医,随后赶回承都,路上日夜兼程,应该还是可以办到的。 时间紧急,待雪忙对画善道:“预备马车。” 老御医见状,“公主留步!公主是要去寻名医?” 待雪脚步一顿,“正是。” “不知是哪位名医?” “一草谷屈明子。” 老御医诧异道:“公主能将他请来?如此皇后娘娘和皇子也算多一份希望。公主路上小心。” 待雪颔首,“全靠大人了。” 待雪没有禀明皇太后和正帝,也没有告知翁姑,怕他们阻挠,只跟林墨说了声。待到他们发现时,待雪已在前往北都的路上。 北都近年正值多事之秋,旱灾刚过,鼠疫又起,一波接一波,苦的是百姓。 连日赶路,第四日清晨终于到了北都林侯府。 待雪敲开府门,开门的小厮两年前见过待雪,忙让人入内,自己去通报管家。 北都林侯府的管家是位中年男子,瞧着精明干练,更像是位武夫。 待雪直说来意,“侯爷可在府上?” 管家不知待雪为何这般焦急,“可是急事?侯爷昨夜宿在驿馆,那里离疫区近。” 待雪一琢磨,书落肯定会将乌木腰牌贴身携带的,便道:“确有急事,劳管家带路。” 管家是个雷厉风行的性子,立马招来马车让待雪和画善坐上去,自己骑了匹高马带路,不过半个时辰就到了驿站。 驿站门前人来人往,运送米粮和药材的居多,都是戴着面罩,行色匆匆,只干活不说话的人。 待雪见他们将米粮和药材运往驿站后方的屋舍里头,猜测那里可能是集中救治患鼠疫病人的地方。 书落匆匆从驿站出来,目光看向待雪时怔住了,随即疾步走来,一下将待雪搂进怀中,紧紧抱住,厉声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也敢贸然前来。” 待雪被他强劲的臂膀紧紧箍住,放佛揉进身体里似的,察觉到他的不安,待雪放软身子任凭他拥抱。 似是许久,或许也只是片刻,书落松开了待雪,担忧地问道:“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待雪并不隐瞒他,“母后身孕在身,却患了鼠疫,病情不佳,我来取乌木牌向一草谷求救我的长孙皇后。” “皇后娘娘抱恙?鼠疫已经传播到承都了么?”书落眉心深皱,忧心忡忡道。 待雪抚平他眉头“除了母后和她贴身的丫鬟,承都尚无他例。” 书落果断地从腰间取下乌木牌,“路上小心。” 待雪拉下蒙在脸上的面罩,在他白皙的面颊上落下一个蜻蜓点水的吻,“放心罢。” 她还想和这人说些告别的话,却不知说什么好,坐回马车上,马蹄疾行,车轮滚动带起一阵阵烟尘。她撩起车帘往回看,一片残瓦废砺间,他直直地伫立,遗世独立。人影渐渐远去,变成一个微不可察的小点,最终再也看不清。 他清冷而孤寂的身影仿佛还留在眼前,待雪喃喃自语,“书落很孤单么?” 他身处此地,顶着朝廷的威压,整日里忙碌,每日见着的不是已经病死的人,就是快要病死的人。待雪很心疼,原本想着留在承都不给书落添乱的想法被推翻,或许自己应该陪伴在他身侧。即便鼠疫如前世般猖獗,自己与他同甘共苦,也好过在承都心惊胆战。 而此时,冠府之内,李付静狠狠砸了和田白玉茶盏,阴狠道:“什么?那贱人怀了身孕?只是春风一度竟让她怀了身孕?” 她的贴身丫鬟忙劝道:“小姐,当心身子。那贱人便是生下小少爷,也是在您生子之后。您已近临盆,只要生出嫡子,那贱人如何再猖狂的起来。” 李付静听了觉得有理,颔首道:“接生的嬷嬷都安置好了么?” “都安置好了,是位极有经验的老嬷嬷,接生过许多朝廷大员,号称‘状元嬷嬷’呢。” 李付静这才缓了脸色,一个小丫鬟上来添茶,李付静瞥了眼她,“站住。” 小丫鬟停住脚步,颤颤巍巍地候着,“郡主有何吩咐?” 李付静似笑非笑地打量她,“夕颜,”她起身离座,走近夕颜,“伤都好了么?” 夕颜颇受宠若惊道:“都好了,谢玉明郡主关怀。” 李付静面露心疼之色,“李待雪真是妒妇!老夫人想要给林侯爷收通房,这也怪不着你,她竟下令将你杖责,还赶出林侯府。好在我收留了你,否则你可要沦落街头了。” 夕颜慌忙跪□,“多谢玉明郡主收留,郡主大恩大德,奴婢感激不尽。”说完还磕了两个响头。 李付静抬手扶起她,“说什么话呢,你这样好的姑娘,我怎么忍心见死不救?” 夕颜又说了些感激的话才退下。 她的身影甫消失,李付静便挂起一抹冷笑,“怪不得李待雪把她赶出侯府,三言两语便被蛊惑了。”她折下大荷叶式粉彩牡丹纹瓷瓶里的一支迎春花,勾唇笑道:“利用她给那个贱人寻些麻烦还不错。” 丫鬟赞道:“小姐好计谋,再也没有比小姐更有谋略的人了。” “就你贫嘴。”她站在窗口,手抚滚圆的肚子,眺望远处,眼里闪着志在意得的光芒,“待到我生下嫡子,冠府主母的位子就坐稳了。李待雪就由着那老妖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周四更!大家留个言噻~~~o(≧v≦)o~~ ------------ 4544 【待雪毁容】 一草谷。 一名小童听见指扣柴扉的响声,急忙放下手中的扫帚打开门。 门前站着的是一名挽着发髻、及笄年华的女子,她一身烟紫色云霏妆花缎织彩锦衣,面容姣好,气质娴静,通身弥漫着贵气。 小童从未见过这般美丽的女子,红了面颊,“姑娘来找人的么?” 待雪眉宇间一抹化不开的忧愁,勉强挂起笑容,“劳烦通传下,我找屈神医。” “姑娘是寻我家师傅?”小童疑惑道。 “正是,我寻的是神医屈明子。” 小童挠挠头,“可是师傅外出游历已有两个月了。” 待雪怔住,“你们谷主不在谷内?” 小童肯定地点头,待雪的心一时跌进谷底。自己一心急着赶来,却没想到屈明子根本不在谷中。掐指算来,如今据半月之期只有七天了。 “不知神医去向何处了?” 小童为难道:“师傅一向行踪不定,我不知道啊我和系统是好友。” “谷中可有其他医术高超的大夫?”待雪言辞恳切。 小童茫然,“谷中只有我与师傅二人,并无其他大夫。” 待雪心思一沉,没想到神医谷居然只有两人?如今去哪里寻来神医去救母后? 小童见待雪面色哀戚,不忍道:“姑娘家中可是有人患病?”待雪怔愣着颔首。 “我略通医术,可以试试看。” 待雪醒过神来,抓住小童的衣角,“你是神医高徒,定是医术不凡。” 眼下只能求救于这小童了,待雪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我是勤国庄嫄圣公主,”她从袖口掏出乌木腰牌,“你家师傅与我的外祖母是故人,这是信物。” 小童腼腆地笑笑,摇手道:“不用看啦,我随你去。” 他匆匆回去,不过一盏茶的时间,背着一个鸭青色的布包和药箱出来了,“公主久等了,事不宜迟,咱们走罢。” 待雪诚挚道:“劳驾了,待雪感激不尽。” 连续赶了两日的车,再过一日便可进承都城门了。 午间,待雪让车夫停下马车,唤画善去后面的马车请小大夫下来用膳。 官道上的这家酒楼生意很是冷淡,因着北都和西部鼠疫大发,官路几乎被封了起来,每个城门的进出都被仔细检查。一旦有异,立即隔离起来。原本与疫区有生意来往的商人也不愿前去了,钱赚不完,赔上命就不好了。 待雪先召小二来,点上几道家常菜。小二见着客人来,很是殷勤,不一会几道菜便端了上桌。 这时方慈,也就是那位小童被画善请了过来。 方慈被请坐下,“公主,咱们带着路上吃罢,救人如救火,省些时间也好。” 待雪瞪他一眼,“磨刀不误砍柴工,吃饱了一会也精神些,不至于头昏看错了病。”待雪递了双筷子给他,“快吃罢。” 两日的相处,待雪也算是摸清这位小大夫的性子,纯良温顺、心慈随和,天生一副好心肠,最是柔软的性子,实在是适合做大夫。只是瞧他不过十岁一、二的年纪,不知是否能够医治好母后。 一位妇人抱着一个小男孩来到酒楼,妇人骨瘦嶙峋、衣衫褴褛,怀中的孩子更为瘦弱、脸色乌青。 小二见两人,铁青着脸色道:“快走,快走,这有客人呢。” 妇人哭声哀求,“大人,给我点吃的罢。” 小二叹了口气,“昨日不是才给了你吃的吗?”他眼睛瞄到妇人怀里的孩子,“你这孩子患了鼠疫,就别给他吃了,你得了些吃的就自己吃了罢。” 待雪瞧瞧方慈,果然方慈坐不住了,起身向门外走去,“这位夫人,可否让我看看令郎?” 妇人愣了片刻,“你是大夫么?求你一定要救救我儿子。” 小大夫此时全无平日里的腼腆害羞,一本正经的模样倒像是个大人。 他将病人放在角落里,吩咐小二端来热水给小男孩擦身,伸手抚住小孩的脉搏,半晌后,扒开小孩的下眼帘看了看,“令郎体虚,风寒之症过重,服下个治风寒的汤药即可邪魅王爷淡定妃全文阅读。” 妇人满脸惊喜地道谢,“多谢大夫救命。” 他看着妇人为难道:“只是令郎确患鼠疫,但并不严重,你回去定要好好照料。” 小大夫提笔在纸上开了药方,从怀里取出些银两交给妇人,“这些银两收下罢,给令郎买药吃。” 妇人感激道:“我家徒四壁,蒙大人救命,改日定舍身相报。不知大人名讳?” “我叫方慈,报答就不用了,举手之劳罢了。” 他收了药箱回到待雪身边,“公主吃完了吗?吃完了就继续赶路罢。” 待雪跟着他往马车走,心中琢磨:瞧他方才诊病从容不迫,想必之前所言“略同医术”只是谦虚话。 临上车前,待雪叫住方慈,“方大夫,刚刚你开的治鼠疫的方子是什么?” 方慈拿出纸笔又写了一份,待雪接过一看,“生紫背浮萍去根取叶茎三四两绞汁冲开水服或煎汤服亦可。” 方慈指着方子,“这是初患鼠疫所用的方子,若是病情加重的话,服用这副药效用不大。” “我的夫君在疫区防疫,不知方大夫可不可以将治疗鼠疫的方子全部告诉我?北都和西部的疫民都会记着你的恩德。”待雪不知治病的医药方对大夫来说是否是不可外传之物,但是寻方心切,言语间不禁有些激动。 方慈摆摆手,“自然是可以的,我随后便写下给公主。” 他提笔写下,吹干字迹交给待雪,“我身为大夫,济世救人是本分。只是常年隐居谷中,并不知晓民间多苦难。待到救治了皇后娘娘之后,我要去疫区作大夫。” 待雪不禁动容,“方大夫年纪虽小,医德却深厚,有此良医,实乃黎民百姓之福。” 待雪这话随了他的父皇,十足的官腔,但待雪却是真心实意的。 方慈赧然地挥手,“应当的。” 待雪将药方仔细收进沉香木雕的四季如意匣子中,命几个可靠的侍卫送去给书落,一再吩咐道:“这里头装的可是北都和西部所有鼠疫病患的救命药,你们可得仔细着。” 又一日,马车终于进了承都的大门,随后直向宫门驶去。 待雪眼见皇宫的朱漆大门越来越近,心中忐忑:若是请来的是屈明子本尊,自己或许能稍微放心些。可是请来的是屈明子的幼徒……连宫廷数十年造诣的老御医都束手无策的病情,这个方十岁多的孩子能治的好么? 惟今之计,只能死马当活马医,试了总比不试好。 待雪来到栖凤殿门前,意料之中受到众人的责备。正帝待待雪一贯温和,此时倒是难得的严厉,“皇后病重,你不在榻前侍疾,未经皇太后和朕的许可私自出了承都去寻那劳什子神医。你置皇命于何处?置孝道于何地?” 待雪想开口解释,可是此时并非解释的时候,她利落下跪,磕了三个响头,“父皇,与其束手无策,不如一试。” 正帝凝视她许久,“姑且一试罢,传屈明子。” 待雪瞅瞅他的脸色,心中有些害怕,还是出声道:“屈明子外出游历了,儿臣此次请来的是屈明子的高徒方慈。” 正帝皱着眉头,“那便传方慈罢。” 画善听了,退下去请方慈,方慈背着药箱跟随画善入室霸道独尊最新章节。 正帝见着方慈,大怒,一气之下将手中的青花缠枝纹茶盅砸向待雪身侧的地面。茶盅砸落在地,碎裂开来,碎片砸向待雪。待雪明明可以躲开,却不想再使父皇不悦,硬生生接住。正帝这一砸力道极大,而茶盅的碎片急速划过待雪的额角。待雪额首雪色肌肤缓缓渗出血来,沿着脸颊滴落下。 “不孝子!你竟让一个幼童给你母后治病!”正帝厉声喝道。 待雪低低垂着首,不作声,果然伴君如伴虎,即使此君是自己亲父也是同理。 反倒是性情温软的方慈反驳道:“公主孝心可嘉,不辞辛苦于千里之外求医,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再者,我并非幼童,我今年已年过十六,因患奇症才这副模样。至于能否治愈皇后娘娘,这得医过才知道。” 正帝审视他许久,方冷声道:“朕便信你一次。”他顿了一顿,“至于公主,林侯府内禁闭半载。” 待雪垂首谢恩,语气客气疏离。 方慈被内侍请进栖凤殿后,姚京戒便来请待雪回侯府。待雪心知这是正帝的意思,无心反抗,便怏怏地回了侯府。 林侯爷对待雪与往常无异,倒是老夫人言辞间不乏指责。 画善帮待雪处理了额上的伤口,便被待雪挥退下了。 待雪坐在卧房里,卧房里满是书落的气息,似乎书落还在身边。待雪想象着书落会如何安慰自己,会怎样逗自己开心。书落平日里是稳重镇定的性子,却也不乏风趣幽默。这般想着,似乎心情不那么糟了。 前世那般已是最不堪的了,再糟又能遭到哪里去? 待雪坐了片刻,便出去同翁姑一起用膳,言笑自若,全然不似方才失魂落魄。 刚回了藏雪苑,画善来禀报,“方大夫求见。” 待雪心里一怔,不会方慈也无法治愈母后罢? 方慈入内,瞧见待雪满脸担忧,忙道:“你母后的病能治,腹中的皇子也安然无恙,别担心。” 待雪松了口气,感激道:“多谢方大夫救命之恩。可是——皇子?” 方慈摆摆手,“抚脉一瞧便知了。我倒是担心公主,方才你的模样真叫人担心。我给公主看看伤罢。” 画善给待雪解了额上的绷带,露出伤口,伤口细而深,若是伤口再往上些,还能用发丝遮住,但砸的位子不巧,在待雪白皙光洁的额头上格外引人注目。 方慈细细察看半晌,“这口子太深了,而且青花缠枝纹茶盅的瓷划破肌肤难以结痂。” 他见待雪若有所思,忙安慰道:“有我在定会治愈的,我配些药膏,抹上几年,定会光滑如初。” “谢谢你了。”方慈这个小大夫对人倒是掏心掏肺的好,待雪心中感激不已。 安置方慈住下,待雪心中思绪万千:虽然因由不同,但前世自己也是毁了容,关了禁闭。前世今生命途轨迹虽已改变, 作者有话要说:先小虐下公主,下章周六更~大家多多留言哦~~ 想怎么虐李付静,也可以给我建议哦~o(n_n)o~ 感谢离离原上草的地雷(╯3╰) ------------ 4645 【和解示好】 翌日,绚烂的日光透过窗棂倾洒在待雪的面上。 因着知道皇后安然无事,放下心中担忧,一夜好眠,待雪幽幽从睡梦中转醒,披上外服,推开了门。 门外立着的画善见待雪起了身,仔细瞧了瞧待雪的神色,笑道:“公主今日的气色不错。” 画善端了热水来给待雪,待雪洗漱完坐在镶金嵌玉大枣木梳妆镜前,画善上前来给待雪绾发。 画善从乌色雕木首饰匣子中挑选了支坠珍珠流苏金玉步摇簪,从镜子里看向待雪问道:“公主瞧着这个可喜欢?” 半晌也没等到待雪的回答,画善疑惑地看她,才发现她愣怔怔地望着镜子里的自己。视线所及之处正是自己的额角,画善柔声安慰道:“公主,皇上只是关心则乱,父女二人哪里有隔夜的仇。” 待雪摆摆手,说:“我没有放在心上,你下去忙着罢,我自己上妆。” 画善担忧地看了她两眼,还是退下了。 身后的门徐徐关上,待雪凝视着镜子里的自己,手指缓缓抚上了额首上的伤痕。昨夜入睡前上了药,可是效用不大,仍是殷虹的一道口子,在雪色冰肌上刺目的很。 但凡容貌佳丽者,谁人不爱惜自己的容颜?原本姣好的面容白璧微瑕,待雪说不难过是假的。知道书落不会因此厌弃自己,待雪心中平静很多,只余下淡淡的忧伤。 待雪捻了脂粉,仔细敷在面上,尤其是伤口处抹了两层才遮住伤痕。 伤口微微泛着疼,待雪心想:也不知方慈说言是真是假,不管真假,好歹有份盼头罢。 待雪心思一转就转到正帝身上,当时正帝怒火冲天,言辞犀利,句句指责自己。她明白父皇这是关心则乱,关心母后的身子,也担忧自己不辞而别。她清楚记得正帝看见自己额角受伤流血时的愕然,只是怒气尤在,故而没有说安慰话语。所以她对正帝谈不上“恨”,却多多少少有些怨。 午后便有人来给待雪疏散这些微怨气。 林老侯爷不在府上,老夫人战战兢兢地接待了皇太后。 皇太后很亲热地握住她的手,“你长年随老侯爷在北都,哀家真是许久不曾见你了。” 老夫人点点头,眼中流露出回忆的神色,“太后未出阁时便与平常女子不同,我跟随夫君去往北都时,您还是位贵人,后来便听闻您坐上皇后之位,再后来您就成了一朝皇太后了。” 她与太后多年相识,算不得熟络,却总是认识了解的。 太后弯眉笑道:“这么多年的艰辛又有谁知?如你这般,夫君一心一意,宅门平安才是踏实。” 两人互相寒暄,皇太后似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皇上近日为鼠疫之事忙的不可开交,所幸待雪不顾安危去往一草谷寻来了防治鼠疫的良方给了书落。今日哀家听到传来的捷报可是说疫区三成以上的病患已痊愈。皇上昨日错罚了待雪,今日哀家可是替他来给待雪请罪来的。” “请罪”一说肯定是玩笑话,但待雪心里清楚父皇不再计较前事了。 皇太后见老夫人若有所思,显然已将话听了进去,“皇帝托我送了些玩件给待雪算作是打赏九星天辰诀全文阅读。” 吕嬷嬷吩咐下人抬来玩件,待雪一瞅碧色织暗花竹叶锦缎、各色首饰、笔墨纸砚,都是些难得的好东西。 皇太后招来待雪道:“哀家还未看过林侯府,待雪,领我去你卧房看看罢。” 待雪向老夫人万福行礼,便搀扶着皇太后离去了。 两人走进藏雪苑,皇太后命画善将下人尽数遣开,闲闲饮着六安茶,一指指在待雪额上,“哀家今日要不过来,你能让你那婆婆吃了去。” 待雪捂住额头,痛呼一声,“她哪里吃的下我。” 皇太后恨声道:“知道痛了么?你不辞而别,哀家和皇上都担忧极了,罚你闭门半载算是轻的了。”她细细审视待雪额首脂粉下的伤口,“虽知晓皇帝不是有意的,可见着伤口还是怨他,有气也不撒远些。” 待雪听了这话,“扑哧”一笑,“我也有错。” 皇太后斜待雪一眼,“知道就好。你父皇身为九五之尊,有自己的威严,可不能强求他拉下脸面来向你道歉。改日进宫去向你父皇请安,算作是和解。” 待雪恭敬颔首,“待雪省的。” 皇太后瞧她正色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多大点事儿。常言道:伴君入伴虎,哀家入宫三十五载,常伴帝王身侧,也数次险些被打入冷宫,还不是坐上皇太后之位。”她瞧待雪听的入迷,继续道:“你父皇瞧着面冷,其实是个温和的性子,他总归是不忍心实在降罪于你的。” 待雪询问道:“不知母后现如今如何了?” “你寻来的大夫医术不错,现下已有起色。”皇太后苦笑道:“先前你母后总是问起你,我与你父皇便撒谎说怕你担忧并未告知你她患病的消息,她病的糊涂了便信以为真。凭你母后才智早晚会发现的,好好想想怎么解释罢。” 待雪苦了张脸称是。 次日,方慈进宫去给皇后复诊,待雪正巧拦住他的马车。 方慈见是待雪讶异道:“公主不是关禁闭么?怎么出来了?” 待雪若非知晓他心性单纯,都要以为他在嘲笑自己。 她拉住画善上了方慈的马车,“父皇一时的气话,气消了便好了。” “可是君王不该是一言九鼎的么?”方慈挠着脑袋疑惑道。 待雪不知该如何作答,便岔开话题道:“你医治好我母后便去往疫区?” 见方慈点头,待雪继续道:“我与你同行罢。我夫君在疫区辛苦,夫妻本是同林鸟,我怎么能一个人在承都享安逸。” 方慈点头应下,“我还想去寻我师傅,师傅极有可能在疫区行医。若是找寻不到,就回一草谷中等师傅。不知师傅知道我出谷会怎么责罚我。” 待雪顿生同病相怜之感,低叹道:“也不知母后知晓我私自出承都会如何责罚与我。” 方慈和待雪、画善在宫门下马车,出示腰牌后,三人一同前往栖凤殿。 栖凤殿里的宫女和内侍不再是先前忧心忡忡的面色,庆嬷嬷见着方慈来,赶忙上前招待,“方大夫,娘娘昨日用过你的药,病情大有起色。今日早膳时多用了半碗粥,现下又睡下了。” 方慈仔细倾听,“药方里加有助眠的药材确实会嗜睡些大刁民。” 他拿出面罩遮住口鼻,朝待雪道:“你同我一起进去罢。” 庆嬷嬷想阻拦,方慈道:“不碍事的,回去喝上一副汤药便不会被传染。” 待雪接过面罩随他进了卧房。 卧房里,六柱万字不断头镶楠木床的女子正在浅眠。 身旁的宫女见着待雪和方慈来,轻声唤醒她。 皇后醒转,睁开迷蒙的双眼,不过片刻便醒过神来,“有劳小大夫了。” 方慈摆摆手,“皇后娘娘客气了。” 他从药箱里取出脉枕垫在皇后手下,宫女用布巾覆在皇后的手腕上后,他方细细抚脉。不过片刻,他收起脉枕道:“病情已有好转,娘娘身子骨本就好,再服上七日便可痊愈。” 皇后担心道:“可那药会不会对我腹中胎儿不益?” 小大夫轻笑道:“不会的,药方是我仔细斟酌出的,不会对皇子有害。” 皇后一怔,“皇子?” 方慈轻笑出声,“皇后娘娘和公主真是像。前几日公主得知时也是这副样子。” 皇后挑眉看向待雪,“待雪已经知道了?”她顿了顿,“待雪不知我患病,竟知晓我腹中的孩子是个皇子?” 方慈再是反应迟钝也知自己祸从口出,出卖了待雪,装作无辜道:“我还从未去过御花园,请宫人领我去看看,先告退了。”说罢,便拎着药箱匆匆离去了。 待雪讪讪地笑,“母后,儿臣错了。” 皇后凤眸一转,瞄了看待雪,又看向方慈,了然道:“方慈不会是屈明子师兄的徒弟吧?” 皇后幼时常去一草谷,对一草谷可是比待雪清楚。这个年纪,医术又高超,与待雪似乎颇为相熟。皇后即便是从未见过方慈也猜了出来。 “方慈是你从一草谷请来的?”皇后虽在问待雪,心中却知自己的猜测无误。 待雪避无可避,可能悻悻地颔首。 皇后看向待雪的目光犀利起来,言语也愈加凌厉,“此时北都和西部鼠疫猖獗,你若路上遇上好歹,叫我如何放心的下。” 待雪垂着首,语带悔意,“母后,我错了。” 皇后凝视了她半晌方展了眉,“罢了,你安然不恙便好。下次万不可如此莽撞行事。” 待雪乖巧地颔首。 “原本还想责怪你不孝,竟那么久都不进宫拜见母后,其实本宫的待雪是至孝的女儿。”皇后屈指轻刮待雪鼻尖打趣道。 待雪见母后面露柔色,凑上前去轻抚她的腹部,“皇弟要懂事,不要难为母后啊。” 这个小生命,前世并未出现过,或许是重生后上苍的赐礼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周一更。好多童鞋误会了正帝啊~~ 他不是有意把茶盅砸向待雪的,他也没有不相信待雪,更没有想让皇后死~~~就是关心则乱~~ 正帝表示被大家误解很桑心~~o(>_ ------------ 4746 【路遇付丞】 第四十六章 待雪从皇后门内卧房出来,在栖凤宫里巡视一圈也没见着方慈。 她心中纳闷,难道方慈真的去了御花园赏花,那些花花草草的有什么可看的? 她迈步去了后院找庆嬷嬷,庆嬷嬷不知在找什么东西,躬着身子在草丛堆里,低声唤道:“猫儿,猫儿,快出来……怎么不在了?”语气里含着隐隐失落。 待雪走近她,踏在低低地草坪上,发生“窸窸窣窣”的声响,嬷嬷欢喜地抬首,见是待雪竟有些许失落。 待雪并不生气,悠闲地笑,“嬷嬷在寻什么呢?可知方大夫去了哪里?” “前些日子栖凤殿来了只通体漆黑的猫儿,可讨人喜欢了,”庆嬷嬷欢喜的语调突转失落,“皇后娘娘病了这么些日子,也无人照料它,大概死了罢。方大夫好像去了御花园罢。” “那只猫儿通体漆黑?”画善不知何时靠近,听了嬷嬷的话疑惑道。 “嗯,全身寻不着一根白毛。不是说黑猫通灵的,我瞧着那只猫儿或许就通灵,听得懂人话似的。”嬷嬷颇为感慨道。 画善用手比了一下,似乎就比手掌大一点的尺寸,问:“是不是这般大小?” 嬷嬷点头,一副“你怎么知晓”的诧异模样。 画善敛眉沉思道:“那只猫儿何时来的栖凤殿?” 庆嬷嬷见画善如此认真,隐约察觉那只猫儿有些不对,“约莫是一个月前,皇后娘娘刚患风寒时,我忙着照顾娘娘便让腊梅照顾猫儿,所以日子记得倒是清楚的。” 待雪心思通透,经画善这么一问便猜测到几分,“腊梅可有患鼠疫?” 庆嬷嬷呐呐地点头,“患了。”随即双眼一瞪,惊讶道:“那鼠疫不会跟那猫儿有关罢?” 待雪沉首,静默半晌,方郑重嘱咐道:“日后若有来历不明的东西要仔细些。” 庆嬷嬷满脸惊慌,惊魂不定地点头应下。 画善跟在待雪身后,待雪走进一个无人居住的院子里,检查了下院里确实无人,才关上院门问画善,“那只猫儿来历如何?” 画善皱眉,“似乎是世王妃所豢养。” “居然又是那妖物作乱?”待雪声音里的怒气怎么也藏不住,“真是千防万防也防不住!” 画善担忧地看向待雪,“公主别气坏了身子,咱们再想法子暖香最新章节。” 可是有什么法子呢?连净古寺方丈都束手无策!自己要不要去寻些奇人异士来? 待雪一路若有所思,画善满脸忧愁地跟着,浑浑噩噩间进了御花园。 待雪走了一圈也没寻着方慈,便问在御花园当值的宫女,描绘了一下方慈的样貌,“就是一个看起来呆呆傻傻的约莫十五岁年纪的小大夫,还背着个药箱。” 宫女一听药箱便回忆了起来,“御医只在御花园走了几步,便转身离开了,是往宫门的方向,此时怕早就出宫了。” 待雪摇首苦笑,方慈还没笨到傻傻等着自己,他也知道自己闯祸了,早逃之夭夭了。可是自己跟他同坐一辆马车来的,这要自己怎么回去。 待雪正要吩咐画善去寻马车来,一道清凉悦耳的声音传入耳里,“公主殿下不是被皇上关了禁闭吗?怎么今日竟进宫来了?” 待雪转首看他,少年身姿修长,一身玄色镶边宝蓝撒花缎面圆领袍子贴服地穿在这人身上,眉若远山,目色漆黑,更有一股卓然的气度超凡他人。 待雪大方地注视他凌厉地双眼,嘴角勾出抹笑意,“倒不知世子这般空闲,无事的话不如待在府中,多管管府里的人。” 李付丞眼里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诧异之色,她将方才的话当成挑衅之语了?否则为何言语相激? 李付丞却没生气,反而露出一抹算得上柔和的笑,“公主方才是寻方大夫?” 待雪一惊,自己果然小瞧了李付丞,自己在明,他在暗,或许自己所有动作都在他监视之中。如此想来,待雪看向李付丞的目光愈加防备。 李付丞眼眸一转便知她如何想,几次三番被误会,心中有些不快,但还是解释道:“我如今在吏部当值,方慈大夫入宫时,吏部有存档一份,我自然知晓。” 待雪心思一转,便知自己误会于她,面上露出尴尬之色,“知道了。” “公主没马车回侯府罢?”不等待雪回答,李付丞作出请的姿势,“我送公主一行罢。” 待雪一怔,李付丞这是在示好么?她首先想到的是拒绝他,自己跟他怎么也不是一路人罢。可是方才误会了他,就如此拒绝是不是太不给他颜面了些? 待雪心思百转,李付丞便候在一旁耐心等待,直到待雪颔首应下,他的面上才露出浅浅的喜色。 待雪爬上李付丞的马车,画善跟在后面。他的马车宽大舒适,外檐镂空雕花,里面没有放装饰的物件,很简洁干净。 李付丞从座下取出两个烟灰紫色团花软垫,先在一旁的座上放好,再在自己面前放好坐下。落座后见待雪愣愣地看着他,眉宇间隐含笑意,道:“怎么不坐?” 待雪只好坐下,暗忖:这浽帝似乎和传言中不太一样啊……瞧着铁石心肠的,居然是个细心体贴会照顾人的家伙。莫非前世的浽帝被人偷梁换柱了? 待雪胡思乱想,不禁多打量了他几眼。 李付丞察觉到她的目光,偏过头来看她,“怎么了?” 待雪忙摆摆手,“没事,”她顿了顿,犹豫道:“我本来以为你很讨厌我。” 待雪想了想第一次见面和后来在宫中几次遇见,他都是冷冷淡淡的问好,原来是因为面瘫么? 李付丞平静无波道:“没有铠武。”他本来还以为她是因为父王和母妃的事讨厌自己,现下看来并非这样。 待雪轻轻地应了声,“哦。”她心中却在想面瘫算不算隐疾,还是不要在病人面前提的好。 两人这般枯坐着,气氛有些尴尬,待雪苦思着有何话题可聊,“你母妃是不是养了只黑猫?” 话一出口,待雪心道不好,自己过于琢磨这事,竟将这事问了出来。 李付丞却出乎待雪意料的轻笑了声,似乎心情不错。 “母妃的那只猫已经被我处死了。至于皇后娘娘患鼠疫一事,你也知并非我母后所为,那只妖物行事猖狂,再想法子罢。” 待雪全然怔住,一瞬间竟想上前去剥下面前人的面皮,看看是不是他人乔装的。这浽帝果真不是普通人,连那妖物的事也知晓?再想法子是什么意思? 李付丞被她怔忪的模样取悦了,轻笑一声,“公主为何如此惊讶?”他静了片刻,继续道:“那妖物敢附身在我母妃身上,害我父王,还敢谋害皇上与皇后娘娘。我不会放过她的。”他的声音冷肃,隐含恨意。 妖物谋害正帝一事发生在两年前,那时他才多大?八岁,他竟连此事也知晓。 “可是,若非那妖物附身,世王妃怕是早就魂归西天了。”待雪再三犹豫还是说出了口。 李付丞冷笑道:“我母妃为人虽随和,骨子里却是傲气,想来她绝不愿有妖物利用她的肉身作乱。再者,放任她猖狂,我父王怕是会被她吸尽精气而死。” 待雪早知世王爷近年来身子差是因为那妖物,此时倒也没多么惊讶,但李付丞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她一阵惊悸,“就连北都和西部的鼠疫也是她引起的,这么多条人命。她吸食了因鼠疫而死的人的精魄,日渐强盛起来,不快些寻着法子,怕是会压不住她。” 待雪不禁慌张起来,“这该如何是好?” “那只黑猫火烤都烧不死,还是用桃木剑配以法阵才将它杀死。想来那妖物也总有法子处死的,只不过难了些。”本是血腥之事,他竟说的面不改色。 待雪听了,心稍稍放下,这等怪力乱神之事,她一直不敢说与除画善外的旁人听。就连书落,她也没有鼓起勇气说,自己前世那般亏欠他,被他知道了不过是徒增伤感。加之,自己也是重生,就怕被人看出端倪道自己妖言惑众。如今有一人也知晓此事,而且与自己目的相同,待雪不禁产生惺惺相惜之感。 李付丞用赞许的眼神看向待雪,“我命人四处寻找屈明子神医,一直无音讯,不想公主找来位小神医,妙手回春救了皇后娘娘。” 待雪诚挚道:“不管你因为什么缘故寻医,我还是要谢过你。” 李付丞摆摆手,仍是浅浅的笑。待雪心想可能是因为面瘫罢,没办法做很丰富的表情。 转眼到了林侯府,临下车前,李付丞喊住待雪,“公主,我还有一事要与你相商。” 待雪抬抬下巴,示意他直说。 李付丞注视着待雪的双眼,“我父王曾经确有谋逆之心,可是被我母妃劝退了。现在因为受妖物蛊惑做下许多错事,并非出自他真心。若是他日妖物得除,望公主在皇上面前为父王求求情,毕竟他是你亲皇叔。” 待雪回视他,“行,只要皇叔不再有谋逆之心。”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怎么有种给李付丞洗白的赶脚~~~ ------------ 4847 【书落回都】 清晨,待雪一一浇过林侯府花园子里的花草,懒散地翻了几页书觉得无趣,便吩咐管家让绣房的绣娘做些刚出生的幼儿穿的襁褓、肚兜和小衣裳。 待雪自己女红不佳,很有自知之明的选了红绸缝制香囊,香囊上是四喜如意的图案,正适合小孩子佩戴。 待雪因着前几日惹了正帝生气,虽然和好了,但还是得做做样子给满朝文武看,所以她很自觉地待在家中,甚少出门,心思全花在看账和刺绣上了,做出的香囊出乎意料的好。 画善眉宇间含笑进来,“公主做的可真好,快将我这师傅比下去了。” 待雪瞅了她一眼,“怎么这么开心?”然后若有所思道:“是因为曾延吗?” 画善抿抿唇,摇首,“公主竟拿我打趣?我与曾公子不过是君子之交罢了。” “曾延来侯府这么勤,不就是为了你么?”待雪放下手中的针线,惆怅道:“转眼你都跟了我两年了,也是我不好,竟没想到你的婚事早早打算起来,白白误了你。仔细想来,约莫是半年前,你跟曾延已有书信往来了罢?曾公子的祖上是出名的游记家,是正经的书香门第,你嫁给他作正室不委屈。” 画善苦笑了笑,“我一介奴仆,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 待雪沉下脸色,语气隐含怒意,“你将自己视为奴仆,我可不将你看作奴仆!”待雪语气一顿,低叹一声,“从皇祖母将你赐给我时,我便知你不凡。哪个仆人武艺如此高强?哪个仆人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哪个仆人有这般的谈吐举止?也不管是何因故使你家道中落,但我知晓你定是出自名门,而且应该是武将世家。将勤国、御国、禁国各名门一一数过,你应该是出自御国王家罢。” 画善抬眼看了待雪一眼,低下头,“公主睿智。” 待雪莞尔一笑,“不是我睿智,是你并不提防我。勤国和御国风俗不同,从你行事的些微琐事上隐约可看出御国习俗。放心,在外人看来你是个十足的勤国人。” “我一家满门精忠报国,却因功高盖主被勤帝所忌惮,满门抄斩逆战苍穹。”画善寥寥数语道尽前事,“幸得皇太后暗中搭救,才将我和弟弟救了出来。弟弟在御国改名换姓,而我于勤国苟且偷生。” “说来你可能不信,我从前也曾遭遇大变,一夕之间,物事全非。”待雪的手搭在画善的肩上,“好好活着,终归有希望的,我会尽己所能帮你。” 画善摇摇首,“谈何复仇?祖父临死前仍忠他的君,只是哀伤失了君主的信任。他都不恨,我恨什么?我最大的心愿便是为王家平反罢了。只是可怜我那弟弟,自幼失了家族双亲,寄人篱下。” “将他接来好好照料便是。”待雪安慰道。 “公主有所不知,我那弟弟是个死心眼的,一心想着复仇,灭了御国皇朝方算平了心中的怨气。” 待雪见话题沉重,岔开话题道:“我皇祖母一直将你看作亲信,请了她封你为郡主,这般身份,想来曾家不会亏待于你。” “公主真是全意为我着想,”画善握住待雪的手,“可是家弟沦落在外,王家蒙冤未屈,我无心成家。况且我与曾公子真的只是君子之交,公主可别乱点鸳鸯谱。” 待雪心中不以为然,却懒于争辩。书落如何看自己,那曾延便是如何看画善,万般情谊,明眼人都看的出来。 画善恍然道:“这话可被岔的远了,公主猜猜我今日得了什么好消息?” 待雪眉尖一挑,沉眉思索了番,不确定道:“不会是李付静生下死胎了吧?” 画善颇为遗憾道:“真是那样就好了。李付静生了个女儿,因着在母腹中挤带绕颈,险些生出死胎。那孩子也算是命大,活了下来,额头上被印出红印,估计长大后也不会消。” 待雪听了却没露出喜色,反是哀叹一声,“这是李付静造的孽,报应在了她女儿头上,着实可怜了孩子,甫出生便遭人冷眼。” “谁叫她投胎进了李付静的肚子里呢。”画善低吟道。 待雪重又执起针线,“举头三尺有神灵。人在做,天在看。阴谋诡计耍多了,会有什么好下场。我百般手段尚未使出来,她便已糟了厄运。李付静聪明反被聪明误,他日下场绝不会好。” 画善捧来一杯热茶,“还有那妖物,也必不会有好下场。公主当真信任小世子么?” 待雪饮茶的手一顿,“现下看来,他所言句句属实,并无错漏。更何况我与他利益相关,原本那日他突然示好,我是有所疑虑的。可是听他后来所述,将世王谋反归咎于妖物身上,反倒替世王清了罪名。他杀那妖物也是为了世王府,姑且信他一信。” “公主心中有分寸便好。”画善浅浅一笑。 待雪看向画善,感谢命运安排她在自己身边。这个女子进退有度,大方得体,不会一味地说些讨好人的话,自己顾虑不周时她会提点,亦师亦友,着实难得。 深夜,漆黑的夜笼罩整个林侯府。 藏雪苑的宫灯高高悬在檐角,昏黄的灯光柔和地透过宫灯的纱面画倾洒出来。 待雪坐在乌木书桌前,手中握着李付丞给的阵法、咒法的书籍。这书看起来比账册还要费力,但既然李付丞说可能用的上,待雪还是耐下性子看了看,只是实在看不懂。 对面的乌木桌上空荡荡的,书落在的时候总是会堆满了书册和公务。他从不留守礼部,偶尔公务繁忙,便让林福将公务卷册搬回府里,也不管礼部他人的闲言闲语。自然依他的本事,很快就使他们折服,再不敢说些不敬的话万炼成仙全文阅读。待雪想到书落,幽幽一笑,明媚动人。 有人推门而入,人影闪了进来,顿了半晌才阖上门。 待雪正垂首思念书落,一不留神被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她下意识挣扎起来,伸肘欲击那人的腹部,却被抓住手腕。 温热的手掌包裹住待雪的手,熟悉的触感,掌心上因练剑而磨出茧子,待雪只是一愣便发觉来人是书落。可是书落怎么会不声不响地回了承都呢?是担心自己么?待雪愣怔怔地不敢偏头看他。 果不其然,书落伸出两指掐住待雪的下巴,遏制住待雪逃避的举动,缓缓移过待雪的面孔向着自己。 他的目光凝视在待雪的额首上,眯起眼细细打量。待雪心里头紧张,皓齿咬住下唇,眼神飘忽不定。 书落瞧她这副样子,浅笑出声,“怕什么?不就是出行前答应我的事没做到么?” 待雪陡然忆起书落出行前牵着她的手对她道好好照顾爹娘和自己。 她还未想好说辞,书落湿热的吻落在她的额角,一声低低地轻叹伴随吻响在耳边。 “待雪还是很漂亮。”他盯住待雪的双眼,郑重道。 待雪一思量便知晓他的想法,“别担心,方小大夫说用上几年的药膏,肤若新生。” 书落见她并无消沉之意,他眉宇间的郁结也化开了,“如此甚好,不管待雪怎么样都是我的待雪。” 待雪静静趴伏在他怀里,享受这难得的短暂相聚,终是启唇开口道:“你怎么从疫区回来了?” 书落捏住她小巧精致的鼻头,恨恨道:“有人整日里让人放心不下。我不过两个月不在府里,竟听到‘毁容’的消息,哪里还能在北都待下去?” 待雪语噎,只好露出讨好的笑。 书落无奈地瞥了她一眼。这个没心没肺的家伙,自己在北都听到暗卫传来她毁容的消息,吓得心神不宁,背后都出了身冷汗。担心她身子不适,担心她失意消沉,担心她受皇上冷落,担心双亲苛责于她,竟是寝食难安,只得寻了法子快马加急从疫区赶了回来,直至亲眼看到她才收下一颗悬着的心。 待雪思索片刻,犹疑道:“书落,你回了承都,那疫区怎么办?” 书落取过一旁的椅子,在待雪身边坐下,“原本公主寄来的药方已救治了许多患鼠疫的病人。前些日子,疫区又来了神医屈明子,医术高绝,妙手回春。现下更是形势一片大好,不出三个月,疫情定全然灭除。”他说得起兴致,眉飞色舞的样子,眼神缱绻地看向待雪,“届时,我又能回到你身边了。” 待雪的心神被书落的前半句话吸引了,书落剖白心迹之语反倒被忽略了去。 “你说是屈明子神医来了疫区?”待雪抓住书落的衣袖,蹙眉问道。 书落疑惑,“是啊,怎么了?” 待雪胡乱摇摇首,“我前几日去一草谷只寻着了神医高徒方慈大夫,原来神医去了疫区。” 前世若是屈明子愿出山相助,疫区的疫情哪里会蔓延成那样?传言,屈明子性情古怪,可不是方慈那样的仁心仁德的大夫。今生,他竟主动去了疫区救治千万百姓的性命…… 待雪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重生之前,尹微翰曾说,定天下大势不仅要待玥称帝,还需自己和书落结为夫妇。一草谷与外祖母渊源甚深,莫非是因着这层姻亲关系,屈明子才出手相助? ------------ 4948 【噩梦惊魂】 听到书落说屈明子易容乔装成他的模样,他才能从疫区赶回承都。 “此番回都未经皇上恩准,未免露出马脚,明日就得回疫区。”书落低沉清亮的声音响在耳畔。 待雪听了,回首专注看向他。夫妻三十多载,待雪十分清楚书落的心性,他为人处世光明磊落,如今欺上瞒下回了承都一趟,全然是为了自己。 “你本不该回来。”待雪收回目光,幽幽长叹一句。“我身在承都,会出什么乱子呢?还是疫区的百姓重要些。”这话明明是正经话,听在耳里偏偏有股莫名的醋味。 书落低垂着眼,语意柔和,“天下百姓的生死岂是我一己之力能改变的,于我而言,最重要的始终是爹娘和你。”他语气微顿,似乎想到什么美好的画面,低低笑出声来,“等我们以后生了孩子,最重要的就变成四个人了。” 他感觉到怀里的人僵硬了身体,柔声道:“虽然听说生孩子很痛,但咱们就生一次。不怕,请屈明子大夫来接生……” “屈明子大夫是神医,又不是稳婆!”待雪打断书落的话,自己也不禁笑了出来。 书落话音一滞,继续道:“那就请稳婆,请最好的稳婆。” 待雪伸肘戳了他一下,“谁说我怕的,哪有那么胆小。”她眼神微闪,犹疑道:“若是咱们没有生儿子……我是说,若我们生了个女儿,如何是好?” 书落疑惑地看她片刻,“那就等她长大招个入赘女婿来,整个林侯府作靠山还怕什么?” 待雪语噎,“那老侯爷和夫人可不得说你。” “无所谓,实在不行,咱们从旁支收养个男孩,没影的事情值得你这么操心。” 待雪讪讪一笑。 许久未见的两人相拥而眠,书落赶了一夜的路很快便睡熟了。待雪细细凝视他,他依旧眉目如画,面容清隽,耳畔浅浅而规则的呼吸昭示他已沉睡。浓密的睫毛下一片浅青色阴影,也不知多久未得好眠。 睡意渐渐袭来,待雪终抵不过睡意悄悄睡了过去。 南柯一梦里,待雪候在藏雪苑等书落归来,却听画善说书落从北都回来便进了皇宫。待雪匆匆换过衣服进了宫,在宫门口问看守的侍卫,却说林侯爷没进皇宫。 梦里画面陡然一转,待雪打量四周,这里是世王府。待雪听到有人唤自己,闻声寻去,是李付丞。李付丞被妖物打伤了手臂,而那妖物被李付丞困在阵法中痛苦挣扎。待雪见那妖物一瞬之间变幻成书落的模样,不禁失声尖叫出来。 被困在阵法中的书落跪伏在地,手伸向待雪,“待雪,救我,杀了李付丞。” 待雪的视线转向李付丞,是的,这个人是浽帝,自己怎么能相信他? 待雪握住匕首,一下刺进李付丞后背贤妻进行式。李付丞没想到待雪真的会刺杀她,一不留神被待雪伤到。她挥开待雪,眼神犀利地看她。 之后是一片兵荒马乱,一场荒诞离奇的梦境,待雪的胸口放佛压了一块大石压得她喘不过气。 后来不知发生了什么,待雪站在世王府中央,旁边是世王妃的尸体,还有世王爷的尸体,李付丞受了重伤靠在墙边。世王爷的尸体旁有一个失魂落魄的女子,竟然是李付静,她显然受了很大的惊吓。 待雪愣怔怔地站在世王府内,王府的朱漆大门突然被打开,世王府内的管家前来传话:“王爷,不好了。刑部尚书奉旨前来……”他的话尚未说完,便被眼前的情景吓愣住了。 此时一大队侍卫从外面涌入,刑部尚书跟在队伍后面,他的后面是书落。这一大拨人显然也愣住了,面面相觑,一下子没了动静。 原本失魂落魄的李付静却像是一下子醒了过来,哭叫着指着待雪,说是她和李付丞密谋杀人,被她无意之间撞见了。 待雪努力回忆也想不起来发生了什么,按捺下心中的惊慌,看向书落。书落很担忧,想上前安慰,却被七、八个侍卫制伏住,一时间无法脱身。待雪再看向李付丞,他身受重伤,此时恰好醒来,听到李付静之语,目光阴沉犀利地看向他。 刑部尚书一时无法决断,便命人将待雪和李付丞都押去面圣。待雪想跟书落说话,却无法发出声音,便被人押走了。 一场惊魂噩梦,待雪被身边的人摇醒,她哭泣着睁开眼便看见书落担忧的面孔。 “书落,我梦到……”她抱紧书落,将面孔埋进他怀里。 书落轻抚她的发丝,“梦见什么了?吓成这般。” 待雪断断续续地将梦境说了出来,隐去了妖物一事。她惊骇得语无伦次,难得书落竟听了个大概。 “都说梦跟现实是反的,别怕了……”他搭在待雪背后的手隔着乳云纱对襟中衣一下又一下轻抚。 待雪鼻翼里嗅着熟悉的气味,忽然想开口叫书落留下来陪她。不过片刻之后,又将这任性脆弱的想法打消了。 她凝视眼前正看着她的男子,目光交错间,男子眸子里的担忧清晰可见。 待雪扯住书落的衣襟,倾身向前,嘴唇覆住他的唇畔。唇齿相交,呼吸亲近可闻,唇角溢出一丝津液。书落扣住待雪的后脑勺,化被动为主动,直至两人都喘不过气才松开彼此。 书落轻刮待雪的鼻尖,“夫人受惊吓后的反应真是可爱。” 待雪听他调侃自己,斜睨了他一眼,这一眼看在书落眼里却像猫儿抛媚眼似的反而博他一乐。 书落见她已不似方才那般惊慌,稍微放下心来,起身披衣,“我去下书房,即刻便回。” 待雪披上外衣坐起来,视线看向窗外。外头露出一丝曦光,不过片刻,天色渐亮,灿黄色的迎春花在朝阳的映照下似是披了层银光,亮眼的很。 待雪望着窗棂外晚春佳境,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想法,她莫名的觉得似乎就是如此。 重生以来,几次三番冥冥之中似乎有不知名的力量相助。从北都遇刺,到谋害正帝,这是否昭示着有仙人相助?莫不是尹微翰?这次的梦境不会是未来的写照吧? 待雪不禁胆寒,虽然梦境最后世王和王妃都死了,可自己似乎也没落了个好。伤人七分,自伤三分,可讨不着好去。先不论父皇相不相信自己,单是谋害叔父、叔母一言若被天下人知晓,人言可畏,世人的嘴比刀子还利,杀人不见血的元娘。但是可不知有没有牵累母后、翁姑和书落…… 待雪心中似乎已经认定这场噩梦是个预兆,给自己的提醒。 书落推门而入时,待雪怔忪望向远处,若有所思。 书落靠近,低声唤她,“待雪,看这个。” 待雪回过神来望去,他的手中握着一对白玉雕花的玉佩,玉的水色极佳,质地晶莹剔透,雕花精致典雅,右下角处隐约可见狂草的“林”字,意态潇洒不羁,翩然玉上。 待雪将疑惑的目光向书落投去,书落执起她的手,将一块玉放进她的手里。 待雪细细打量手中的玉,玉的反面刻着“承”,“这是林侯府在承都的暗卫令牌?” 书落轻描淡写地应声,“嗯,你收着罢,或许用的着。” “可是林老侯爷和夫人同意么?”待雪看了令牌几眼,犹疑道。 书落轻笑出声,似乎觉得待雪的提问很有趣,“你是我的妻子,正正经经的林侯府的女主人,不给你给谁?”她搂过待雪在怀,“先前忘记了,以后托夫人好好保管了。” 待雪看着令牌一时没了声音。她或许怀疑翁姑待她有所防备,但书落却的的确确是剖开心与她的。 书落瞧她一脸感动的模样,“以后都得给儿子的,咱当爹当娘的都是暂且保管着。” 待雪睨了她一眼,孩子?没影的事儿呢,也不知这辈子有没有此等福气有子承欢膝下。 两人闲话尚没说几句,林福便在外面催促。 待雪心思一转,推开门对画善道:“去请方慈大夫。” “书落,方慈大夫是屈明子高徒。如今我母后已然痊愈,先前听方慈说想去疫区寻找屈明子大夫。你们稍他一起去罢,路上照应他些。”待雪嘱咐道。 画善领着方慈进来,方慈本就瘦弱,又患奇症,外貌上只有十六岁的模样,个头上比待雪略高些,可比书落矮上一大截。 书落微不可察地打量了下方慈道:“方贤弟,这一路就与我们同行罢。令师在北都,正巧去寻他。” 方慈笑着颔首,“多谢你们照应了,”他犹豫了下,“那个……我应该不是贤弟。” 书落一愣,疑惑地看向他。 方慈在书落疑惑地目光下,红晕渐染面颊,连耳朵都泛起红色,“我今年二十周岁了。” 这下轮到书落愣住,呐呐改了称呼:“方兄。” 待雪在一旁偷偷笑换来书落无奈而宠溺的一瞥。 书落和方慈上了马车,待雪候在马车下挥手。重生而来,数次分别,待雪心中弥漫淡淡的离愁别绪。 马车驶出几米,方慈叫住车夫,撩起车帘冲待雪道:“公主不是说与我同行么?” 待雪遗憾地摇摇首,“我现下有更重要的事需要做。” 书落也撩起帘子回看待雪,“你居然想去疫区?乖乖待在家等我回来。” 待雪难得见书落严词厉色,吐了吐舌头,面朝方慈悻悻地笑笑。 ------------ 5049 【宫中选秀】 待雪正在收拾将要进宫交给皇后的婴儿衣饰,无意间瞥到一旁放着的各类降妖神器,苦笑了笑。 这些神器全是前几日李付丞和画善寻来的,待雪虽然觉得很不靠谱,还是拿给净古寺方丈瞧了瞧。 不出待雪所料,方丈好笑地摇摇头,然后取出一柄短匕首,递交到待雪手中。 待雪愣愣地接过匕首,银色的柄上镶嵌钴蓝色宝石,熠熠闪着光华,刀锋尖利,削铁如泥。这赫然是梦境中出现的那柄匕首!自己便是用这柄匕首刺中李付丞! 待雪微颤着声音问,“方丈,这柄匕首从何处得来?” 方丈听了,低声念了声佛号才道:“高人所托,命老衲转交给公主。” 待雪再问,他却不愿透露更多。 待雪从暗格里取出那柄匕首,细细看了许久,用紫檀水滴雕花的匣子装了。 林侯府门外一辆琉璃华盖翠帷马车停着,待雪和画善坐上马车,马车直驶皇宫。 暖风温煦习习,万芳花香四溢,待雪撩开朱玉车帘,仍凭晚春初夏的风拂面柔柔吹过。 “一年之中,我最喜的时节便是此时了。若是没有这许多糟心事,跟书落共坐一骑,去郊幾赏景;或是闲坐庭院,把酒话春秋,该是如何惬意。”待雪幽幽道。 巷陌边,一名韶华女子转身看见待雪,惊喜道:“居然是公主殿下。” 待雪闻声看去,嘴角缓缓勾出一抹笑意,颔首示意。 陌生女子显然很喜悦,眉开眼笑地朝待雪挥手。 画善略探出头看了看,笑道:“公主心中虽有琐事烦忧,心情却不差。” “还是你懂我,我心中虽忐忑,却莫名的觉得此生上苍应该不会亏待与我。”待雪掸掸衣衫上并没有的灰尘,“李付静近来如何?” 画善摇首,嘴角扯出一抹嘲讽的笑意,“她还真是不得安生。前儿个办了什么赏柳茶会,请了从前待字闺中时的诗友。一大帮子人围着她谈诗论柳,十足的风雅。昨日街巷坊间便传言她虽为人妇人母,才情更胜当年,仍旧是昔日的第一才女。” 待雪哭笑不得,“这等虚名,争来有何用?那茶会是在兰亭轩办的么?” “自然不是,曾延从前想着借世王爷和玉明郡主的名头多揽些贵客,才对他们占了兰亭轩办宴会不多加干预。”画善替曾延辩驳道,“如今他看在侯爷和公主的面子上也不会再如此,随便寻个缘由便拒绝了。” “你知道的真清楚。”待雪戏谑地看她一眼,“李付静如此张扬在冠府办茶会?” “是呀,冠老夫人是个保守的妇人,暗地里训斥她狐媚胚子,闹的冠府鸡犬不宁丞相夫人。原本老夫人偏向李付静多些,毕竟她嫡出王府,又是出名的才女,算来是冠家高攀了。可是如今冠老夫人更中意那妾室,妾室本就是丫鬟出身,没多大的野心,又会好好伺候夫人,自然得她的心。更何况她腹中两个月的身孕,搞不好就生个儿子,虽是庶子,可也比嫡出的丑女强。” 待雪听了静了静,“好歹有个孩子。” 画善不知待雪何出此言,有些摸不着头脑,“公主,您和侯爷定会儿孙满堂的,你何必愁这个。” “托你吉言。”如果会有个自己和书落的孩子,融合了我们俩长相的孩子,像是我们生命的延续,此生会少些遗憾罢。 马车一路驶到宫门。待雪和画善走下马车,两人一路闲闲地走到栖凤殿。 原以为皇后大病初愈,且怀有身孕需要静养,却没想到栖凤殿人满为患、纷乱嘈杂,熙熙攘攘得好不烦人。 待雪一进殿门,庆嬷嬷便迎了上来,“公主今日来的不巧,皇后娘娘正忙着呢。” 待雪疑惑道:“母后大病初愈,什么样儿的大事要让她这样忙?” “谁说不是呐……可这三年一度的选秀,娘娘不主持,谁来主持?”庆嬷嬷话语隐含埋怨。 待雪环视一圈,怪不得少女们粉面薄妆,貌美如玉,身姿聘婷,步若生莲,端的是姿态动人。她们年纪从十三至二十不等,正是韶华岁月,人人笑意盈盈,目光中隐露期待,殊不知漫长宫廷生涯会磨灭她们所有的希冀。 待雪轻挽落在颊边的发丝,转首对庆嬷嬷道:“左右无事,我等等罢。” “那公主随我进内殿歇息下,瞧瞧时辰,再一个时辰便可结束了。”嬷嬷示意待雪进殿,待雪随着她的步伐穿过候在外面的人群。 人群中有人认出待雪,盈盈一拜,待雪抬手示意她起身。 她心中暗忖:今日她给自己下拜,指不定哪日成了父皇的宠妃,自己还得给她下拜。 待雪坐在内殿,透过雕花镂空的屏风看见母后微倚上座,下方的秀女五人一组入内,依次接受问话、表现才艺,由四妃给出意见,皇后做出抉择。 待雪观看了几组的选秀,母后和四妃选秀尚算公正,大抵容貌过人,才艺不凡,举止得体,家世显贵者多被留了下来。 如今后宫,皇后与四妃相处尚和谐,四妃都是守本明智之人,已成平衡局面。这些姑娘们进了宫,也不知到何时方能出头?可这能怪谁?在勤国秀女娘家只需递交呈书便可自行嫁娶,只能怪家族和自己的野心葬送了青春,一声禁锢在宫廷高墙内。 待雪胡思乱想了许多,直到皇后娘娘唤她才回过神,“待雪,想什么呢?呆愣愣的。” 待雪讨好地将自己缝制的小衣裳拿给皇后看,“母后瞧我做的,可好了。” 皇后颇为惊喜,“才知道待雪也是心灵手巧的,”她指了指腹中,“你这弟弟可有福气了。” “待玥近日可好?” 皇后笑容里泛着柔和的光,“他呀……进了尚书房读书,好像还不错,得了你父皇几次夸奖,可得意了。” 待雪见秀女已全数退下,“母后身子初愈,可别太过操劳,这些事让四妃帮些忙,再不济请皇祖母出山。” 皇后睇了待雪一眼,“本是我分内事,怎么好推脱给别人龙战九洲。再者,皇太后近日身子不适,她老人家年事已高,怎么好拿这些事去叨扰。” 皇后说的貌似平静,待雪却听出隐忧,怔忪道:“莫不是皇祖母……” “年纪大了,多少会有些毛病。你也别过分担忧,常去拜望她,讨她开心。”待雪怔怔应下。 待雪辞别皇后后,便去了懿极宫,吕嬷嬷通传了,领了待雪进去。 待雪踏入皇太后的寝殿,浓浓一股药香味传来。 看诊的御医正巧诊完病情,告辞退下。 皇太后倚在床边,因病痛折磨,瘦了许多,虚弱地靠着,眉宇紧锁,面色苍白。 待雪轻声唤她,“皇祖母,皇祖母……” 她朝待雪看来,露出一个勉强的笑,“你这丫头来了。” “皇祖母前次去看我时不是还好好的,怎么突然病了?”待雪替她拎了拎被角,担忧问道。 “年纪大了,病来如山倒,老毛病了,别担心。”她低低咳嗽了两声。 吕嬷嬷端来一碗汤药,待雪小心接过吹凉后取过勺子,一勺一勺喂皇太后。 皇太后喝了小半碗,便推开待雪,“你母后那边选秀的事怎么样了?” “我也不懂,瞧着进行的挺顺利,新晋秀女也很乖巧。” 皇太后冷笑了声,“乖巧?过上两年就不是这个样子了。” 她替待雪理理发髻,“哀家手中握有先皇临驾崩时交给我的皇室暗卫,这支暗卫队伍尽属精英,遍布三国各地,势力庞大。”她的语气平静无波,像是在说今日的天气,“你先替哀家保管,若是哀家去了,朝中宫中有何动荡,你便将此令牌拿出。” 说罢,她向吕嬷嬷使了个眼色,嬷嬷会意,退下去取令牌。 待雪浑身颤抖,“皇祖母莫说这样不吉利的话,您一定会长命百岁。” 皇太后握住待雪的手轻笑,“你怎么吓成这样?我只是说万一,又没说明日。反正在我手中并无大用处,我思来想去,还是先交给你。谁能想到这么重要的令牌竟藏在异姓侯府中?” 待雪沉眉思索了下,皇太后又轻言相劝了几句,待雪终是颔首应下。 吕嬷嬷取过金漆镶玉银匣子,缓缓打开,匣子里沉睡着一块血玉,鲜艳欲滴,形态圆滑,触手温润。待雪翻过血玉仔细看,并无一丝人工雕凿的痕迹。 待雪将血玉放进匣子中收好,郑重道:“待雪会妥善保管的。” 皇太后又低低咳嗽几声,欣慰道:“如此就好。” 待雪扶起皇太后去殿外,屋外暖阳高照,春风怡人。皇太后坐在躺椅上,待雪坐在一旁的石凳上。 皇太后眯起眼看天,“待雪,皇祖母将血玉交给了你,此事需得保密,任何人都不能说,知道吗?” 待雪直点头,皇太后继续道:“包括林书落。” 待雪一怔,“书落是我夫君,绝不会做出背叛我的事。” “事关重大,谨慎些好。”皇太后转着拇指上的碧玉扳指,垂着眼,漠然道。 ------------ 5150 【陷害付静】 皇后为着选秀一事忙活了大半个月,等到选秀一事告一段落,疫区的疫情已基本在掌控之下,眼下正在扫尾。 书落的归日已定,就在一月之后。待雪得知归期后,低垂着眉眼继续饮茶,心中却不似面上那般平静无波。 果不其然,两日后待雪便收到了李付丞的请帖,相邀之地正是承都郊幾“酒香千里”酒楼。见面的地方是林侯府的产业,李付丞也算是给出十分的诚意。待雪正巧有事与他相商,便干脆地应下了。 傍晚,待雪命画善寻来一名身形、容貌皆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女子。 女子是暗卫出身,精通易容乔装,三两下便装扮好自己。待雪瞅着真与自己有七、八分相似。 画善不解道:“公主要见世子直接去便是了,为何这般掩人耳目?” 待雪敛眉掩下眸里神色,她记得李付静那时声称自己与李付丞勾结,密谋暗害世王爷和世王妃。虽不知正帝后来如何判定罪名,还是小心仔细些好,莫要被李付静抓住把柄。 “谨慎些好,”待雪话音顿了顿,“让华信多找些麻烦给李付静,本宫觉得玉明郡主最近太闲了。” 画善应声退下。 冠参的妾室并非画善随意寻来的,她原本出身平民之家,正是平民诗人华渝之妹华信。父母早亡,她与兄长相依为命。好在华渝文采不凡,二人靠兄长在坊间为人写诗作画、代笔写信为生,倒也不至于贫困潦倒。 两年之前,玉明郡主引坊间平民诗人华渝为知己,不计出身高低,以礼相交,传为一时佳话。后事如何,却鲜有人关心。华渝钟慕玉明郡主,可是李付静那时正在祈晏和冠参之间左右徘徊。 华渝落下情殇,又被坊间众人嘲笑,文人酸腐之气发作,一时想不开投了河,抛下年幼的胞妹孤苦伶仃。胞妹无以为生,卖身进了高官府内作丫鬟,心中对李付静却满是怨恨。 画善很容易便寻着了她,待雪瞧着她当时言之切切,恨不得肯李付静的肉,食她的骨的模样,心中暗叹李付静自作孽。又忆起梦境中,李付静竟说自己与李付丞勾结,看来二人确实不合。如此看来,李付丞倒是可信的。 那名易容成待雪模样的暗卫和画善一同去了孙将军府中看望钱姚和碧水,而待雪则乔装成音茗在林侯府暗卫的随行下去往“酒香千里”。 待雪在李付丞面前坐下,李付丞瞧待雪的装扮,面露诧异之色,“公主在玩乔装成丫鬟的游戏?” 待雪语噎,“不是。” 李付丞虽不解,却也没有在琐事上多做纠结,“我打算在一月之后摆阵除妖。” “就这样决定了?万一不成功的话,会不会打草惊蛇?”待雪犹疑道。 李付丞挑眉,邪邪一笑,“我日日对那妖物说迟早灭了你,她会不知我想杀她?” 待雪微不可察地咽了咽口水,这货跟妖物在一起待久了,邪里邪气的军长的隐婚娇妻。 李付丞徐徐端起茶盏,掀起盖,抿了口茶水,“我都做好安排了,王府的大夫会作证母妃是突发病况、死于旧疾。父王以为那妖物是母妃,对她照顾的很是周密,下手会有些难,再寻法子罢。” 待雪见他若有所思的样子,心中暗道他城府深,心机重。 “你在骂我?”李付丞忽然抬起头看向待雪。 待雪一惊,呐呐摇手,“没有,我在想你可真是足智多谋、才思敏捷……” 李付丞轻笑了声,算是信了。 待雪恍然大悟似的,从包裹里翻出匕首交给他,“净古寺方丈给的,应该是有用的。” 李付丞接过冷冷打量两眼便收了起来,瞧着不以为意似的。 “方丈是得道高僧,他说是高人所赠,你别一副瞧不起的样子。”待雪严厉道。 李付丞还是面无表情,“知道了。” 待雪拿他没办法,犹豫再三,嘱咐道:“小心你家长姐。” 难得的,李付丞面上露出一丝怔忪的神色,“李付静?” 待雪颔首,虽然有挑拨他们姐弟关系的嫌疑,但还是说了出口,“我担心会在李付静身上出差错,总之你想些法子让她那日回不了世王府。” 李付丞若有所思,终是应下了。 待雪匆匆与他道别,便坐上马车赶回林侯府,画善也与那暗卫回了府中。 画善遣退暗卫,朝待雪道:“碧水姑娘以为公主同她闹着玩,很简单便被糊弄了过去。倒是钱姚姑娘很敏锐,所幸并未多问。”她顿了片刻,“钱姚姑娘似乎要与赵夫子成亲,祈晏公子知道后接连数日沉迷酒乡,到现在还是一醉不醒。” 待雪沉思片刻,“祈晏现下可与李付静有联络?” 画善摇首,“这倒没有。如今他倒是一心追求钱姑娘,奈何钱姑娘中意赵夫子。” 钱姚原本一颗真心全部给了祈晏,可惜他那时不知珍惜。现在钱姚与赵夫子已日久生情,我又怎好告知祈晏子嗣一事,棒打了这对鸳鸯?就算日后赵夫子英年早逝,钱姚寡居,那也是她如今不悔的决定。只是前世祈晏之死与李付静有些牵扯,今生他们并无联系,祈晏应该不会重蹈前世覆辙了罢…… 待雪微蹙眉头,“他们的事,我不好插手。留意祈晏与李付静是否有联系,有的话定要阻拦住。” 就在待雪为除妖一事绞尽脑汁时,李付静的日子也不好过。 华信跪在冠老夫人面前,声泪俱下,梨花带雨,“太夫人为我做主。我自嫁进冠府,一直恪守本分,孝顺长辈,从未做过逾矩之事。不知大夫人为何想要我和腹中孩儿的性命?” 她所说的“大夫人”指的便是“李付静”,老夫人听到“腹中孩儿”不禁紧张起来,连忙细细追问前因后果。 华信抽噎着说道:“我身边的丫鬟夕颜是前些日子大夫人送与我的,我以为这些日子做下的事终于让大夫人对我改观了,还开心了很长一段日子。却不想夕颜处处与我为难,根本不听我的话。这些我都忍让了,可大夫人竟让夕颜在我饭食里下打胎药?”她语气渐渐激动起来,声嘶力竭道:“还望太夫人给我做主,我有幸为夫君生育子嗣已是三生修来的福气,再不敢多求了美女请留步最新章节。既然大夫人实在无法容忍我,但求让我生下腹中孩儿,之后仍凭大夫人处置。求太夫人看在我腹中的子嗣面上,保我们母子一命罢。” 老夫人听得这番言语,一时气急攻心,狠狠砸了手中的乌木拐杖,“李付静!这贱x人竟如此嚣张跋扈!老身还活着,她便不把老身放在眼里,竟要闹的家宅难安。” 她气喘吁吁对身旁的贴身丫鬟道,“去请了族长,老爷,少爷,少夫人……还有夕颜那丫鬟来!” 丫鬟犹豫,“少爷还在大理寺未归,要去请回来吗?” “请!”老夫人语气坚决,“家有此等恶妇,家宅难安。家尚未齐,谈何治国?去请了来。” 不过半个时辰,一众人等齐坐冠府正屋。 李付静因为丫鬟知会的晚,来的也很迟。她不知发生了何事,见众人表情肃穆,想必有大事发生,便悄悄站在冠参的背后,不欲引起众人的注意。却不知众人多少知晓了事情,此刻见她姗姗来迟,也没有赔礼道歉,便想这玉明郡主也是沽名钓誉之徒。即使当真沾些才气,却连礼仪也不懂,谋害妾室子嗣一事倒像是做的出。 老夫人使了个眼色,她的贴身丫鬟便将夕颜领了上来。夕颜甫被带到屋中央便跪地求饶,上次公主殿下那一顿打可是让她记在了心里。 老夫人一脸肃穆,“夕颜,我问你,你有没有在信姨娘的保胎药里下这个?” 夕颜颤巍巍地抬首看见老夫人手里的药包,连忙摆手,“这是别人给我的,不是我要下的。” 老夫人挑眉,“这是谁给你?” 夕颜怔怔转首去看李付静,众人都看见了她这一举动,老夫人一敲拐杖,发出沉重的声响,“你只需回答我的话!” 见她面露犹豫之色,老夫人继续道:“你老实说,我不会罚你。可你要是嘴硬,我冠府的家法可不是吃的消的。” 夕颜一哆嗦,“我说,别打我!药包是大夫人身边的丫鬟给我的,是玉明郡主授意的!我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她们说每天放一点点是不会有事的,我才敢放的。”说完抱头,生怕有人恶棍相向。 李付静急忙站出来,梨花带雨跪在老夫人脚边,“婆婆,我怎么可能干出此等不义之事。妹妹有孕,或许能为夫君生养个庶子。我自己无福,只生了个女儿,不知多盼望妹妹能生个儿子。怎么会下毒手于她。” 老夫人一下推开她,“说的好听,如今人赃并获,任你如何狡辩,族长和老爷正看着。”她转身看向冠参,“信儿险些滑胎,你可得给她个交待。” 冠参面色铁青,“付静,这是真的么?” 李付静白着张脸,眉头微蹙,缓缓摇头,“夫君,相信我。” “这样罢,”族长见状,一掌拍在桌子上,“将郡主身边的丫鬟交给我带下去审问,一定会查出真相来,不致叫郡主受了委屈。但如果真的是郡主所为,我们也定会严惩,还信姨娘一个公道。” 众人并无异议,李付静的贴身丫鬟被下人押下,她挣扎着向李付静求救,“郡主救我,我是被冤枉的。” 李付静低首不作声,眼底闪过一丝惊慌之色。 等待众人离去,躲藏在门外的华信嘴角勾出一抹笑意,声音满含怨毒,“李付静,被人陷害的滋味不好受罢?多亏画善姑娘找人扮作那丫鬟的模样给了夕颜药包,今日才能看到李付静这副姿态!” 华信掩嘴偷笑的样子,再不是当初在兄长庇护之下天真烂漫的少女。 ------------ 5251 【王府降妖】 待雪听说了冠府的动静,沉默了片刻,心有余悸道:“这场宅斗精彩得叫人叹为观止,这幸亏林侯府不似冠府般人多事杂,否则哪里过的上清净日子。” “原本只是想配合华信给李付静找些麻烦。从李付静的丫鬟口中套不出话来,冠家族长和老爷看在世王爷面上应当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画善收起待雪看过的账册,继续道:“谁知华信买通侍卫谋害了那丫鬟作出畏罪自杀的样子,如今冠府真是好不热闹。” 待雪眉头微蹙,“可怜了一条人命。”她顿了顿,“那夕颜呢?” 画善摇首道:“好像是被赶出了冠府。” 待雪沉默了下,“给些银子,将她送出承都,让她日后别回承都了。” “是,”画善抬首望向待雪,笑道:“还是公主心善。” 待雪推开雕花木窗,“她算是被我们利用了,留在承都怕是不会有好下场,救她一条命,算是造福了。” 冠府的事儿不过是待雪和画善茶余饭后的谈资,待雪真正挂心的事也快要提上日程。 五月,已入了夏日,日头暖烘烘的照得人犯懒。 待雪用凉水洗面提神,换好一身轻便的衣裳,便要出门。 临出门碰见老夫人,待雪弯身行礼。 老夫人瞅了待雪几眼,“今日书落回来,你不在家等他么?” “我琢磨着他会先进宫面圣,还是进宫等他好了。” 老夫人笑着打趣道:“小夫妻就是腻歪……”便不再说什么了。 待雪揭帘坐上马车,“去世王府。” 画善瞪大了眼,“公主不是跟夫人说进宫的么?” 待雪眼眸一转,“我骗她的。” 梦境中虽一片混乱,但待雪记得那妖物幻变成书落的样子骗自己杀了李付丞。李付丞和那妖物僵持不下,既是同盟,我又怎好让他一人应对妖物,虽然不知自己能否派上用场。 “公主莫怕,我会帮你的。”画善的手搭在待雪的肩上,“阵法什么的,我也看了些。” 待雪苦笑了笑。 世王府。 府内管家看见待雪面露惊讶之色,“公主殿下怎么来了?” 待雪探头看他身后的府门,府内氤氲着黑气,隐隐透出不详的气息,正是那日梦境中的压抑沉闷的感觉。 待雪勉强笑了笑,“本宫来拜访王妃。” 管家引待雪和画善入内,语含担忧,“王妃今日身子不适,正在卧房里休憩医香最新章节。公主等等,容奴才去通报。” 待雪一挥手,“管家去罢。” 待管家的身影不见,待雪示意画善附耳,悄声道:“你去寻李付丞,帮帮他。” 画善不肯走,“公主,我还是待在你身边罢。你比世子危险多了。” 待雪眼一瞪,画善无法只能悄悄走了。 管家回来时只看见待雪一人,不过他无心好奇这个,“公主殿下,我家王妃不在卧房之中,也不知去了哪里,公主等等,我去找找。” 待雪眼波流转,记起梦境之中,除妖之地似乎是后院,“管家寻你家王妃要紧,不用顾忌本宫了。本宫在府内逛逛打发时间。” 管家感激道:“多谢公主体恤。我家郡主今日回来了,公主一贯与我家郡主交好,我派人去请郡主来?” 待雪低下首,将眼里的震惊之色掩去。李付静回了世王府?我不是让华信今日定要拦住她,别让她出冠府门的么?待雪暗地里握紧了拳头,心中暗骂华信办事不力,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不用了,还是不打扰玉明郡主了。”待雪勉强扯出笑意拒绝。 管家急着寻体弱的王妃,交待了下人几句便匆忙告辞了。 待雪随意寻个理由挥退了下人,见无人跟着自己,闪身向世王府的后院走去。 世王府的后院很偏僻,平日里来的人少,便没让下人常来拾掇。后院推了不少杂物,荒草丛生,凋落的树叶铺了一地,一片萧瑟景象。 待雪缓步踏入后院,静下心来果然听到人声。她躲在一颗高大的树木后面,小心探首望去。 李付丞一身玄色流云纹长袍,挺直脊背站着,像是一把出刃的剑,灭敌于利刃之下。 他挑眉笑道:“掺了符咒的血味道怎么样?” 那妖物披着世王妃的皮,原本的清秀丽人的相貌此刻显得狰狞恐怖,肤色苍白如纸,眼珠黯黑无神,破了的唇角渗出的血凝固了,喉咙里呜咽着,听起来像是吞食什么的声音。 她想说话却没发出声音,看向李付丞的表情更加凶狠了,像是被刺伤的野兽。 李付丞却完全没被她的模样吓住,姿态闲适地绕著妖物踱步,出语挑衅,“早早要你离开勤国,你不走。都跟你说会杀了你,你也不信。今日死在我手里算你死有应得。” 待雪这才发现,妖物周身放置了五个铜鼎,呈五星状,妖物被困在正中央。 妖物被他激怒,露出獠牙,牙齿尖利,却挣脱不出法阵。 瞧此刻情形,局势全然向李付丞这面倒。待雪被那妖物凶残模样骇住,暗暗心惊,这李付丞不是凡人罢?这妖物被他整的全无还手之力! 就在此时,一声清亮的女声传来,“你在干什么?” 竟是李付静来了,待雪眉头深锁,将自己的身影向后藏了藏。 李付静一路小跑到法阵旁,妖物转身看她一眼,她吓的后退几步,险些摔倒,好不容易稳住身体,直扑到李付丞身旁,“弟弟,你若杀了她,母妃也死了。” “愚昧!”李付丞冷冷打量她两眼,面露讥讽之色。 “她活着,父王得到皇位还有一线希望。现如今,我们一家被正帝打压,他要除我们是迟早的事校花都爱我:叛逆学生最新章节。”李付静扯住他的衣袖。 李付丞没作声,瞥了李付静一眼,“凭她能谋得皇位?”他嗤笑一声,“便是父王坐上皇位,届时她早已日益强盛起来,我们都得在她掌控之下。” 李付静听了安静下来。 “你也不想想北都和西部那么多条人命都死在她手下!让她当皇后,好让勤国百姓都作她的饭食么?”李付丞语气凌厉如刀。 待雪忍不住抬眼打量李付丞,又联想起前世听到的浽帝的传闻。一代铁血帝王,勤政刻苦,雷厉风行,御下严苛,铁腕治国。却也有人说他太过刚愎自用,手段严厉,喜怒无常。但他在位时确实勤国政治清明,官僚**现象几乎杜绝,百姓衣食充足,堪称太平盛世。 如今看来,李付丞的确心怀天下,若他不存篡位之心,不失为一介良臣。 李付静听了他的话沉眉思索了片刻,垂着眼打量妖物,“好的罢,我听你的。” 说罢,转身离开了,一副无能为力的样子。但待雪在暗处明明白白看见她用脚向李付丞的方向轻移其中一只铜鼎,如此一来李付丞便有半个身子陷在法阵之中。 待雪尚未来得及做出反应,那妖物便扑向李付丞,一口咬在他的手臂处。李付丞躲闪不过,拔出匕首欲刺向妖物,妖物被划过一刀,痛苦地弯下腰来。而李付丞手中的匕首则脱手,抛在了三尺之外。 李付丞怕她再袭,急忙退出法阵外。他捂着伤口,神志有些迷茫,看向地面上移了位子的铜鼎,心中明了。 待雪再也按捺不住,急匆匆现了身。 李付丞讶异道:“李待雪,你怎么在这里?” 待雪欲上前搀扶起他,他抬手阻止待雪,“我没事,你去捡起那把匕首。” 待雪犹豫了下,果断捡起匕首,转过身来面向法阵。 果不其然,那妖物幻化成书落的模样。 李付丞见状也不禁诧异,连忙看向待雪,担忧她被妖物所惑。 幻化成书落模样的妖物跪伏在地,手伸向待雪,“待雪,救我,杀了李付丞。” 待雪见梦境中的景象复现,不禁有些好笑。她握住匕首的手紧了紧,坚定地迈步上前,作出被迷惑的样子,惊慌道:“书落。” 随后,趁着妖物一不留神,她手起刀落,一刀稳稳地刺中她的后背。 妖物一下推开了她,发出惨痛的叫声,尖利刺耳。她痛的跪伏在地,后背的伤口黑色雾气弥漫。她伸手想要拔出那柄匕首,手掌碰触到刀柄时像被烫了似的,急忙收了回去。 被这般刺中一下还不死么?待雪困惑地看向李付丞,李付丞体力不支,正扶着墙壁,看到待雪投来的视线面无表情。 待雪迷茫了,他这是什么意思?是面无表情,还是面瘫,没法做出表情? 她留意到李付丞的目光看向自己的身后,不禁浑身一颤,自己身后有什么? 待雪压抑住心中的恐慌,缓缓回过头去,书落居然站在自己的身后!他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声不响的。 她正待询问,便听到李付静幸灾乐祸的声音,“林书落,林侯爷,看看你的娘子!见到妖物幻变成你的模样,居然毫不犹豫地一刀刺了下去。都道庄嫄公主和林侯爷琴瑟和谐,如今看来,不过如此!” ------------ 5352 【世王身死】 “都道庄嫄公主和林侯爷琴瑟和谐,如今看来,不过如此!” 待雪看向李付静的目光露出厌恶的神色,自己甚少与她相处,她却处心积虑地对付打压自己,像只扰人的虫子不厌其烦。 书落转身看李付静一眼,虽然他眼里的不屑一闪而过,可待雪还是留意到了极品天骄。 书落走近待雪,将她护在身后,“待雪,没有受伤罢?” 待雪摇首,“你怎么来了?你现在不是应该在皇宫吗?” “我就知道你会来世王府,”书落无奈,“我先于侍卫队回了承都,已向皇上回禀完鼠疫灾情,便顺道来接夫人回家。” 待雪讪讪地挠头,指了指妖物,“解决完这个就回去。” 李付丞吊着眼角看他们两夫妻,“你们亲热完了没有,快点把这个解决掉。” 待雪听他说“亲热”,面上泛起微红,慌忙转移话题,“要怎么办?把匕首□再刺一次么?” 李付丞像是被点醒似的,赞许地看着待雪,“呃……或许可行。”随后,目光看向书落,示意他去。 书落当仁不让地迈步上前,妖物身受重伤,想要逃跑,却逃不出困着她的法阵。书落利落地拔出匕首,正待再刺她一次。 妖物见状发了狂,咆哮了声,她嘶吼着双手向手举起,一团若虚若实的黑雾从世王妃的身体里出来。世王妃的身躯软软地倒坍了下去,侧躺在地。 待雪瞥了她一眼,她的身子苍白浮肿,面部暗青,显然已死去多时。 黑雾撞击在法阵边,像是有层无形的结界挡住了它,它见书落一刀刺来,慌忙拼命撞击法阵,还是被刺中了。 因为黑雾逃窜,这一下刺得有些偏。刀刃刺进它的身体时发出淡淡的光芒,黑雾仿佛被灼烧般惨叫。 叫声尖利,听着像是划在心尖上,待雪忍不住捂住了耳朵。 书落抱住待雪,将她的头压在怀里。 妖物的伤口处渗出鲜血,一滴一滴地低落在地上,那鲜血甫落在地面便凝固了,黯黑的色泽。 妖物继续嚎叫撞击,每次撞击都被弹了回去,可它还是拼了命地撞击法阵。 法阵竟渐渐松动,眼看就要破了。 待雪向李付丞投去质疑的目光。你弄的什么法阵?还好意思摆出那副运筹帷幄、成竹在胸的样子! 果然,妖物撞破了法阵,可它自己也身受重伤,慌忙逃窜。 正在此时,一道严厉的声音传来,“你们在干什么?” 众人循声望去,正是世王进了后院。待雪皱着眉头,咬紧下唇。梦境中世王是死于今日的,此番他出现在这里可不是好的预兆。 世王的视线投在世王妃的尸体上,他瞪大双目,两眼泛红,哀嚎一声,“夫人。”他便疾步向世王妃行去,紧紧抱住世王妃的尸体痛苦。 那黑雾见世王,在空中盘旋一圈,飞快向世王袭去。世王如今的身子虚弱,被妖物吸食太多的精气,又因世王妃之死精神受创,很容易便被附了身。 妖物附身在世王身上,抬首环视一圈众人,然后将目光停在了李付静身上。 李付静显然没有料到它会盯上自己,急忙后退。 然而妖物却没有因为它闪躲就此放过她,妖物麻木地抱着世王妃的尸体,紧紧跟在李付静身后。 妖物和李付静来到了世王府正中央,书落、待雪和李付丞见状也忙跟了上去极品天骄。 书落揽住待雪站在一旁不欲上前救李付静,只随手将手中的匕首投掷在她身侧。 妖物时而紧抱世王妃的尸体,时而欲丢弃。面部神情也是面换不定,有时悲痛欲绝,有时狰狞恐怖。 待雪握住书落的手,暗忖:世王不会是在和妖物争夺身体罢? 情形陡然一变,“世王”面色狰狞恐怖,他将王妃的尸体丢弃在一旁,蹒跚着步伐走近李付静。 李付静惊慌失措,一不小心摔倒在地。 “世王”步步紧逼,李付静步步后退,终于李付静靠在了墙壁上退无可退。 待雪偷眼看李付丞,他伫立在侧,冷冷看着他们不欲上前搭救。也是,方才李付静移铜鼎之举险些害死了他,如今他不救她也在情理之中。 “世王”伏□子,露出獠牙,牙齿逼近李付静白皙的颈项。 李付静恐惧地缩起脑袋,吓得闭上了眼睛,预料中的痛苦却迟迟没有来临。 她颤巍巍地睁开双眸,看见“世王”捂住头痛苦的挣扎,喉咙里不时发出低鸣。 她的目光扫视地面,寻着了那把匕首。她闭上眼睛,再度睁开时,已下定了决心。 李付丞此时发现异端,想要阻止已来不及,李付静扬起匕首狠狠刺进世王的身体里。白刃入,红刃出。李付静拔出匕首,又刺了一刀。 李付丞一脚将她踢翻在侧,凌厉的目光投射向她。 待雪听到两声匕首刺进身体的声音,便看见世王的身躯缓缓倒下,趴伏在地,没有了动静。 那团黑雾徐徐从世王身体里升起,凝聚成一团,嘶鸣尖叫。黑雾化成数不胜数的黑点,在空中飘荡了会,随后像是受了什么引导似的,齐齐向西方和北方飞去。 “这些难道是疫区病死的百姓的魂魄?”待雪不禁念出心中所想。 书落凝眉看西北方,“应该是的。” 李付丞抱住世王悲痛唤道:“父王,父王。” 待雪凝视眼前的情形,那边是世王妃的尸体和世王爷的尸体,世王爷的尸体旁是李付静,这些都与梦境同出一辙。但是李付丞并未受了重伤靠在墙边,而自己的身边有书落。 待雪忽然抓住书落的手,“咱们快走。” “从正门走应该来不及了,”书落从容不迫道,“翻墙头罢。” 咦?翻墙头? “可是世王府的管家知道我在府内,突然消失不是很奇怪么?” 待雪的话换来书落神秘一笑,他揽住待雪到后院,横抱起待雪,脚踏在靠墙的木堆上借力,一个飞跃过了墙,稳稳当当地落在墙外的地面上。 待雪刚站稳,一个抬头便看见与自己七分相像的面孔,正是那名擅于易容的暗卫,她的身旁站着画善。 画善走到待雪身边,“公主勿怪。我刚寻着世子便看见了侯爷,侯爷让我寻个人办作你,然后和替身一起离开世王府。我琢磨着,侯爷的话比您的靠谱,就听了他的。” 什么叫他的话比我的靠谱?好的,貌似、好像、似乎确实如此…… “这样一来,你和画善一早便出了世王府,世王府内的命案自是与我们无关了顾莲宅斗日记全文阅读。”书落淡淡道。 他吩咐画善去牵来早已准备好的马车,众人坐上马车。 夜深人静的街巷驶过一辆马车,不一会便传来大批队伍行进的声音。 待雪坐在马车上隐约可以听见世王府传来的嘈杂的声音,“可是李付丞怎么收场呢?” “刺客?反贼?还是流民?随他说,反正没证据。刑部尚书带人来搜查世王府,可见皇上已决意除了世王。”书落取了披风披在待雪身上,“如今世王骤死,或许还会激出皇上的手足之情,世王一脉倒是得以传承。” 书落说的有理,待雪抿唇点点头,突然握住书落的手,“你是不是早安排好了?” “夫人还想瞒为夫么?”书落睨了她一眼,“虽然妖物一说有些匪夷所思,但为夫还是经的住吓的。” 待雪听他唤自己“夫人”便知他还是有些生气的,讨好地挽住他的手腕,好言好语哄了两句。 等到黑漆齐头平顶的马车停在林侯府门前,书落的气已全然消了。 几人刚踏进府门,林墨上前凑近低声道:“夫人一直等着,还未用晚膳。” 书落和待雪对视了一眼,携手步入正厅。林老侯爷和老夫人坐在圆木桌正方,面前放置的饭食已没了热气。 老侯爷一脸的高深莫测,待雪看不出他的喜怒。倒是老夫人面色铁青,满脸的不悦溢于言表。 书落上前坐下,拉住待雪坐在他身侧,若无其事地开口,“我和待雪去拜访了皇室的长辈,因发生了些事,回来的迟了。爹娘莫怪。” 老夫人瞥了待雪一眼,“即便是多重要的长辈,也该先回家给爹娘请安啊。你出门四个月,也不惦记在家牵挂你的老母!” 书落轻笑,端起茶壶倒了杯清茶递到老夫人手边,“孩儿错了,还请娘亲原谅则个。” 老夫人接过茶盏,面色略缓和。 书落在桌案下轻捏待雪的指尖,朝待雪微笑,转首对老夫人道:“这次回承都面圣,皇上言下之意是会再度在朝堂上重用林侯家。娘,皇上还御赐了宫廷御用的五色丝织制的一品诰命夫人的朝服给你,约莫明日姚公公便会亲自送来。” “姚公公不是大内总管吗?居然让他亲自送来。”老夫人嘴角露出一抹笑意,“书落,你真是给娘长脸了。” “应该的。”书落低首淡然道。 待到用完膳,二人行礼辞别,林老侯爷才唤住书落,“这次做的不错。” 书落嘴角露出点点笑意,比起方才真诚了许多。 两夫妻结伴往藏雪苑走,待雪斜睨了他一眼,“比起讨好我,你更会讨好你娘嘛。” “大同小异罢了。”书落笑道。 待雪摆出一副不同你计较的样子,“看在你做的不错的份上,这个月给你涨涨月例。对了,还有这个……”待雪从袖间取出一草谷的乌木牌替他系上,“好好收着。” 书落身着月白色银丝暗纹长袍,任凭待雪将乌木牌系在腰间,也不管那乌色木牌与一身衣袍不搭调,嘴角缓缓勾出一抹笑,道:“唯夫人马首是瞻。” ------------ 5453 【书落升职】 世王和世王妃死于非命,皇上感念兄弟之情特下旨厚葬,并且晋封李付丞为瑞郡王,待行冠礼后加封为亲王,承袭其父的王位。 原本的兵部尚书是世王党,正帝趁机卸了他的职,将书落从礼部的闲职上调了出来,任兵部尚书。正帝身后的一众朝官逐渐被清了朝堂,各大世家乘势而上。其中以丞相蔺盟钦为首的蔺家居大,堪与林侯府一较高下。余下的谢家、金家、冠家、祈家跻身二流之列。 那妖物吸食的千万疫区百姓的魂魄已魂归故里,妖物自身也消匿于天地间。世王身死,也算是绝了他篡位的隐患,待雪少了份烦恼。 只是转念一想到李付静竟然面不改色地连刺世王两刀,待雪不禁颤栗,她的无情狠辣真是让人望尘莫及。 世王身死,这一世的命途轨迹绝不会如前世那般,待雪的一颗心才收了回来。这才有心思去琢磨祈晏的事儿。 书落任职兵部尚书,兵部不比礼部清闲,掌管勤国境内所有武官的选用和兵籍、器仗、军令、驿站等,忙的很。虽然公务繁忙,书落还是按时回府用晚膳。 兵部同僚背地里言道:尚书大人简直是把公主殿下看作重中之重,这驸马当的这么称职,难怪皇上重用大人。 当然也有不屑者:尚书大人贵为侯爵,对公主鞠躬弯腰,殷切之至。这驸马啊,就是皇室入赘的女婿。任他平日里威仪不凡,在夫人面前都得低头讨好。 待雪并不知道自己在书落的同僚眼里已初具“悍妇”姿态,她此时正和画善在署衙外等书落散值。 也不是因为什么大日子,就是待雪午后去了绣房、胭脂坊看了看,之前推出的绣品和胭脂大卖,狠狠赚了一笔,待雪便迫不及待地来找书落邀功了。 待雪细想想,如今北都和西部灾后重建不易,就将这笔钱换成米粮运至疫区造福百姓。 马车停在署衙前很是显眼,若不急着赶路,待雪更中意七彩琉璃华盖翠帷马车,宽敞舒适且华丽。女子都免不了喜爱美丽的饰物,待雪也是如此。马车两侧的珠帘都是精选珍珠制成,七彩琉璃盖为顶,车前的帘子是五色丝织制。这么一辆马车简直是珠宝堆砌而成的,驶在街巷无异于招引强盗,故而待雪极少坐它出门。 今日难得,待雪驶它出门,管家特意吩咐了几个武功高强的侍卫保护马车。 待雪抹掉额上的一滴汗,平日里自己出门都没这样受保护,管家太夸张了罢。 书落和同僚一起出了署衙,听到身边同僚的议论声看去,署衙不远处停了一辆极其奢华的马车。他疑惑地看了两眼便确定是待雪的车舆,可是待雪怎么来了? 一旁的林福也认出待雪的车舆,惊讶道:“这不是公主的马车吗?” 这话证实了兵部众人的猜测,除了公主殿下还有谁这般财大气粗? 书落正欲走向马车,待雪便被画善扶着从马车上下来,满脸笑意地看向书落,“夫君冷嫣。” 待雪身着缕金百蝶穿花桃红云缎裙,发髻上只斜斜插了只五瓣梅花银步摇,并无华贵的衣裳首饰,可是通身的贵气丝毫不减。她青丝如墨,面容姣好,一双灵动的凤眸清澈流光,面上挂着嫣然雅致的笑容。一颦一笑,令人不禁怦然心动。 众人中不少曾为李付静弱柳迎风之姿拜服,如今见了待雪才知世间竟有这样的美貌,可望不可即。 难怪尚书大人每日散值后连忙回府,娇妻相伴,换谁也早早归家啊…… 待雪走近,眉宇间洋溢着笑意,“书落。” 书落上前揽住待雪,遮住众人的视线,“今日怎么这么开心?” 兵部众人听得书落宠溺而愉悦的声音一惊,这还是那个面上常带疏离淡然的笑容,可稍一犯错便冷言冷语、言辞苛责,权势滔天,玩转权术的尚书大人么? 其实倒不是书落有意苛待下属,只是他的御下之道如此。散值后的书落,兵部众人无缘得见。 待雪扯住书落的衣袖,示意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 书落会意,转身面向众人,挥一挥衣袖,“诸位都散值回府罢,我先行一步了。” 众人称是,书落便被待雪拉走了。 众人望着这对相携离去的夫妻,暗道传闻不假,公主殿下和林侯爷果真恩爱无双。在权势和利益下成婚的这对夫妻,难得的倾心相许,堪称一段佳话。 而此时,书落和待雪坐上马车。马车太过华丽,书落有些不适,他放下珠帘遮住街巷边的景色,又问道:“今日什么喜事,这么开心?” “我之前让绣坊和胭脂坊做的新品赚了这个数!”待雪比划了个数字,笑的更开怀了。 书落挑眉,面上露出惊讶之色,然后赞许道:“夫人真厉害。” “我想着把这笔银子换成米粮运去北都和西部,”待雪挽住书落的手臂,额头枕在他的肩上,“造福一方百姓嘛。” “公主想的周到。” 马车向孙将军府行驶,书落揭帘看了一眼,“这是去哪里?孙将军府上么?” 待雪颔首。 书落无奈道:“夫人,想必你也听闻了钱姑娘将和赵夫子成亲的消息了。祈晏的事儿,咱就别搀和了。” 待雪正襟危坐,严词拒绝,“不成,我将祈哥哥当作亲兄长看待的,你瞧他如今这副样子,碧水都看不过眼了。” 书落见劝不住,便不再劝了。 马车行过桃乌巷,待雪撩起帘子指着巷边的一座高大的宅子,“你看那座新宅子,挺宽敞的,是母后给待晟新建的。我去看过了,约莫再有两个月便盖好了。届时,待晟和碧水的婚事也该办起来了。” 书落只瞥了一眼宅子,忽然揽住待雪在怀里,细密的吻落在待雪的脸颊上。待雪想到现在在外面,微微挣扎,书落便停下了,仍是抱着她,在她耳边柔声说道:“你从前虽然也常笑,但笑容并不这么畅快。现在像是放下所有的包袱,笑的肆意洒脱魅王霸爱小妖妃。待雪,我喜欢你这样对我笑。” 待雪躺在他的怀里,听得见书落强力而规律的心跳声。 虽然我们的人生或许会有些许不圆满,但是我已经能够看到已知的幸福。 孙将军府。 因为碧水和钱姚的婚期都已定下,府中两位姑娘要成亲,上上下下全部忙的不可开交。 待雪来的多了,管家不禀报便将她迎了进来,让个丫鬟领待雪去内院,便匆忙告退了。 今日孙将军不在府中,书落便陪着待雪进了内院。 碧水正在院子里抄写佛经,见待雪来忙招手欢迎,“公主,我正在抄写送给皇太后的佛经,你给我瞧瞧怎么样。” 待雪接过书册,翻动几页,赞许道:“行笔端正大气,字迹排布整齐。皇祖母会喜欢的。” 碧水显然受了鼓励,又跑进卧房里取出嫁衣,小心地展开嫁衣显摆。 钱姚抱着孩子出来,“公主许久未来将军府了,今日什么风把您和侯爷吹来了?” 待雪敛眉一笑,“无事,就是来串门子的。”说罢,招手唤钱姚怀里的孩子。 孩子名叫钱封,乳名唤作钱宝儿,两周岁的胖娃娃,不认生,特别爱撒娇。 他摇摇晃晃地扑进待雪怀里,口里喃喃叫道:“姨——姨。” 若论亲疏关系,待雪跟祈晏自幼一同长大,情同兄妹,这个孩子该是唤待雪“姑母”的。不过待雪并不计较这个,满眼含笑应了。 待雪从前抱过孩子,像待玥和思悟,轻车熟路地将孩子托起兰在怀里。 孩子趴在待雪怀里,看到待雪背后的书落,乐的发出银铃般的笑声,伸出小手要书落抱。 待雪无法只好把孩子放进书落怀里,“倒是看不出来,你怎么这么有孩子缘?待玥小时候也是,一见着你就要你抱,恨不能粘在你身上。” 书落显然不常抱孩子,托着孩子的手法略微生疏,但宝儿还是乖巧的挂在他身上。 一旁的钱姚和碧水见状也不禁笑了。 碧水打趣道:“公主和侯爷以后生了孩子,怕是得侯爷来带了。” 书落低首瞅瞅怀里的娃娃,小小的,软软的,全然依赖他的样子,“有何不可?带个孩子罢了。” 待雪眼里一闪而过的莫名神色被钱姚看见了,她有些困惑为何每次谈到孩子,公主都有些不自在,难道公主是石女?当然这只是她的一番猜测,她不会蠢到问出来。 钱姚岔开话题,“十月初五,我和赵夫子成亲。公主和侯爷若有闲暇,不妨来参晏。” 待雪颔首,“届时定来讨杯喜酒喝。” 待雪望向孩子怔了片刻,放手不管不顾任他们走上前世的路? 祈晏连钱姚为自己生了孩子都不知,待雪也不打算去告诉他。只是钱姚,待雪的目光看向她,她日后会不会后悔?若她并非寡居嫁入祈家,处境也不会那般艰难。 待雪犹豫再三,“我瞧着这孩子长得像极了一位故人,”她的话音成功引来钱姚的注意,待雪继续道,“——祈晏,钱姚也是识得的罢。” ------------ 5554 【待雪看诊】 “我瞧着这孩子长得像极了一位故人,――祈晏,钱姚也是识得的罢。” 钱姚动作未停,平静无波地转身,面朝待雪笑道:“我看不像,孩子长了两个梨涡。明明是男儿,长的却女气。” 话语里却是满满的宠溺,待雪的视线落在钱姚与孩子如出一辙的梨涡。 “可是眉眼倒是像祈晏,仔细看鼻子、下颌也像。” 钱姚面不改色,温婉笑道:“如此也算是孩子的福气,能像得祈晏三分,日后必是得女子喜欢的。” 待雪若不是知晓实情,真要被她骗了过去。现下看她神色,防的滴水不漏,便明白她是打定主意要瞒着这个秘密了。 既然如此,待雪也不想再劝了。祈晏是自作孽,也是他自己该受的罪。 碧水凑近道:“公主快别说祈公子了。这半年总是往我家里跑,赶都赶不走。说什么钱姐姐独自一人带孩子不容易,他可以娶钱姐姐为妻,会视宝儿为己出。那副大好人的样子真是――” “碧水,快别说了。”碧水的话尚未说完,便被钱姚打断了,“碧水不懂事,公主莫见怪。祈晏来孙府做客,我们扫榻相迎,只是现下我与碧水正待出嫁,他来来往往总是不好的。” 她这话说的合情合理,待雪听了颔首。 书落和待雪逗了会宝儿,瞧着天色不早便欲告辞。 两人走到孙府门前,正巧碰着急匆匆进孙府的祈晏。 管家满脸无奈地看着祈晏,“祈公子,钱姑娘和我家小姐在……” 话未说完便被祈晏推开,力道柔和却坚定,“管家,我与钱姚十数年好友至交,来看望下她而已。莫要太过在意外人的闲言闲语,世人都有张嘴,随他们说罢。” 他踏入孙府大门,看见待雪和书落,大步迎上来,“今日居然碰上你们。林兄,你一去四个月,咱们可得寻个时间好好聚聚,把曾延带上,待雪也来。” 书落只微笑了笑,“看时间罢。” 待雪一眼瞥见祈晏手里拎着的中药包,“这是要给钱姚送药?她怎么了?” 祈晏面上露出一丝尴尬之色,“屈明子神医和方慈大夫不是从疫区来承都了么?她先前说总是头疼,我便去给她求了副药。屈神医怎么也不肯赐药,还是方慈大夫仁厚,二话不说便执笔写了药方。但似乎惹了屈神医不快,方小大夫跟他师傅又是赔礼又是道歉的。” 待雪还是第一次觉得祈晏是个懦夫,他显然对钱姚有感情,但自己却不敢承认。躲躲藏藏,怕被人发现,,这可不是他一贯的作风。 待雪眼波流转,淡然道:“你扯这么多做什么?我对屈神医怎么罚方大夫可不感兴趣。” 待祈晏语噎,不搭理待雪。 待雪继续道:“这不是第一次让我劝你别来孙府了鹤舞月明最新章节。你若是将钱姚看作知己好友,我不会劝你这个。但是你问问自己对她是怎样的感情?你若是不爱她就放过她,让她嫁给赵夫子罢。” 祈晏怔忪了片刻,面上浮现痛苦压抑的神色,“我自己也弄不清楚对她是什么样的感情。我们一起长大,我将你们都视作妹妹。可是为什么我听到她要嫁给赵连的消息那么难受那么绝望,心痛欲死……” 待雪看着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也狠不下心再说些打击他的话。这样的心痛――他应该是真心爱慕钱姚罢。前世自己为他心痛,今生他为钱姚心痛,当真是一报还一报,世间之事因果报应丝毫不爽。 “爱上一个人不是应该看到她时心悸不宁,想到她时便满心欢喜,奔波劳累不过为博她一笑么?”祈晏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发问。 待雪额头不禁冒出冷汗,“并非所有的恋情皆是如此……” 其实想想,自己前世为了祈晏死去活来,与他方才所言的姿态并无异样。待雪偏头看了身侧的书落一眼,只是有些爱积年累月而成,来的太过悄无声息,如同水到渠成般自然,实在容易让人错当亲情。 这般一想,待雪便觉得自己还是能够理解祈晏的。她和书落的感情便是平淡无波的,相处几十载,熟悉对方如同熟悉自己手足般,确实不会像年少时那般肆意爱恨。但是待雪很清楚她与书落的情份绝不会比那些轰轰烈烈、死去活来的恋情来的少,她一直坚信他们之间的感情,只是遗憾发现的太迟了,好在上苍垂怜,她得以重生。 待雪拍拍他的肩,因为个头的缘故略有些吃力,“或许你看待的爱有些偏差。我只问你,若是你成亲,揭开新嫁娘的盖头,你希望盖头下出现的是谁的脸?” 祈晏安静地听待雪说,脑海里渐渐浮现出景象。一身艳红喜服的女子坐在一旁,他挑起盖头,露出的是钱姚清秀雅致的容颜。 待雪眼也不眨地看他神色,“是钱姚,还是――李付静?” 祈晏眼里闪过莫名的神色,嗓音低哑,“是因为玉明郡主已嫁作他人妇……” 待雪托住书落的胳臂往前走,“我话止于此,你自个思量去罢。” 书落跟着待雪走了几步,突然回头,道:“祈兄,连自己真心倾慕的人是谁都分辨不清,何以称得君子?” 书落想了想,还是决定落井下石次,刚才待雪那么专注地看着祈晏,真是越想越觉得自己果然太手下留情了。 二人回了藏雪苑,待雪还是气愤道:“祈晏真是个冥顽不灵的家伙。” 书落眉尖一挑,“是啊,或许是招惹的女子太多了,莺莺燕燕里看花了眼,哪里寻得着真爱呢……”话语尾音微微上扬,语意令人难以捉摸。 待雪不禁咂舌,祈晏这是哪里惹了他?书落毒舌起来真是让人招架不及。 书落转首看待雪,“夫人,为夫觉着咱们还是莫要插手别人的私事。尤其是祈公子的事儿,我怕被钟情于祈公子的莺莺燕燕戳脊梁骨。” 又说祈晏坏话!祈晏肯定是得罪他了…… 待雪佯装看窗外,“夫君,天色不早了,该到晚膳的时辰了。咱们早点去食厅等爹娘罢。” 书落慢条斯理地站起身,“夫人忘了么?爹娘今日去金府做客了。” “那咱们早点用晚膳,早点睡,你明日要上早朝。”待雪眼波一转接道。 书落掸掸身上不存在的灰尘,“夫人今日忘性真大。我明日休沐。” 夜里满的室旖旎未散,待雪一整夜饱受蹂躏,早上的曦光从窗棂射进卧房的地面上,她睡眼惺忪地醒来,揉着酸痛的腰,看着神清气爽的书落,深觉得罪他的应该是自己,而不是祈晏魔法师莱恩传。 其实,待雪从某种程度上领悟了真相。 难得书落休沐,小夫妻用过早膳便盘算着一同出门去,却被管家拦在林侯府门口。 林墨故作神秘道:“侯爷和公主先留片刻,我估摸着老夫人会来找公主。” 鉴于管家一向处事周密,他的话自然被听了进去。 两人在藏雪苑候了一盏茶的时辰,果然听到老夫人的贴身丫鬟来传话,整理了下衣衫,便去了北屋。 因着管家卖了个关子,待雪进门前还有些许好奇,推开门竟看见方慈小大夫。 方慈如同往常一般,一身青色旧衫,脸上挂着腼腆的笑。 老夫人看见两人,命下人给他们奉茶,同待雪寒暄几句,便转首对方慈道:“方小大夫医名远播,与公主也是相识的。可否替公主殿下瞧瞧身子?” 她见方慈没有拒绝,继续道:“公主嫁进林侯府近一载,时日尚不算长。但老身心急抱上孙子,便是开些调理的药也好。” 方慈向待雪看去,待雪眉梢微挑,脸上露出一丝讥讽的笑,却又很快隐去。他便知林老夫人和待雪并不似表面般和睦。 待雪是在强颜欢笑,尚不说子嗣一事是她的痛处,老夫人此举也让她颇难堪。她嫁进林侯府不过一载,老夫人便怀疑她身子有碍,这不啻于扇了待雪一耳光。只有待雪自己知道她多么艰难才让嘴角扯出一抹笑。她求子之心强过老夫人千百倍,哪怕是个女儿也好。 书落摆摆手道:“娘亲这是在怪孩儿了?” 老夫人睨了书落一眼,“胡说什么呢?” 书落握住待雪的手,“我们成亲才八个月而已,娘担心的太多了,孩子总会有的。” “就当看诊身子,公主体弱,调理下好些。” 老夫人坚持,待雪只能点头应下。 方慈拿出脉诊,待雪将手搭上去,方慈在待雪手腕间覆上锦帕才搭脉,他沉眉凝神,片刻后收回手,嗓音温和,“公主身子并无大碍,只是有些气血虚,多吃些补血养气的吃食。” 他将脉诊收进药箱里,看向待雪,“两月前公主的脉象有忧思过度之兆,思则气结,伤神损脾,如今竟全好了,依我看是林兄的功劳。老夫人,子嗣一事还是顺其自然罢,不出三年总会有的。” “如此甚好,”老夫人眉开眼笑,“画眉,去吩咐厨房多备些补血养气的膳食。” 待雪怔住,心中汹涌而出的是满满的喜悦。她十分信任方慈,而方慈也值得被信任。 前世她与书落遍寻名医,但大夫都道待雪宫寒不易受孕,好好将养,还是有希望的,可是他们终不得一子。待雪也知道自己身子差,年少时父皇驾崩,母后殉情,带着幼弟在宫廷内步步惊心地讨生活。遭逢剧变,整日里郁郁寡欢,少得欢乐。后来又迫嫁书落,藏于深闺、足不出户,落下一身病根。待雪本是张扬的性子,生生被逼成死水无波。 好在今生,她虽提心吊胆地过,终究苍天待她不薄,未遭剧变,就连除妖也出乎意料地解决了。 待雪抿唇,今生愿得一子,偿前世未满的遗憾。 ------------ 5655 【曾延求亲】 书落听了方慈的话,在待雪穿着饮食上格外注意。天气渐热,他吩咐画善莫让待雪吃过多的凉食,平日里也备些补气暖身的食物。阿胶、鹿角胶补血益气的更是成堆的往府里买。 方慈说“动则生阳”,多活动有益改善体质,书落便常在饭后陪待雪步行。他特意在林侯府的后花院里特意建了一条卵石路,行走其上可刺激足底的经络和穴位,疏通经脉,调畅气血。 待玥小包子得了太傅的嘉奖,很是得意了一阵。三岁成诗,四岁通读《国史》也的确才智过人极恶男子。他小小年纪所展露的才华令满朝文武刮目相看,皆道大勤国得此储君乃百姓之幸。 不知什么触动了祈晏,他像钱姚表白了心意,可惜钱姚以为他是因为愧疚和未能娶得李付静才退而求其次选择了她。钱姚看起来温顺贤良,其实一身傲骨在内。加之自幼的遭遇,其实内心里还有些自卑。 祈晏表白之举不成,反倒令钱姚自尊心受创,坚定了下嫁给赵夫子的心,严词拒绝了祈晏。 而祈晏感情再度受挫,一蹶不振,整日沉醉酒香,甚至出入青楼。祈府众人以为是玉明郡主之故,居然派了人去冠府请郡主来劝解。 经祈府几番相求,李付静才应下,却不想青楼之内,众目睽睽之下,醉酒熏熏的祈晏竟看着李付静唤了声“姚儿”!玉明郡主登时便铁青了脸。 这些是碧水添油加醋后告诉待雪的,待雪随意听了听,大致明白了事情经过。 只是这般看来,钱姚对祈晏旧情未了,只是祈晏的作为让她死了心。 待雪恨不能敲祈晏一棒头,待晟那个榆木脑袋也比他聪明。 待晟如今已满十三周岁,个头像抽芽似的长高不少,为人愈发谦和恭谨。 待雪颇觉遗憾,没法见着拜堂时新嫁娘比新郎高的佳景了。 六月时,曾延带着聘礼来林侯府求娶画善。 书落和曾延是至交好友,忍不住打趣,“画善都拒绝你这么多次,你也敢来求娶?” 曾延轻摇墨画纸扇,不动声色道:“我生平知心相交的好友只有你和祈兄两人。左看你,如愿抱得娇妻在怀;右看祈晏,辗转错过真爱不得。我想了想,画善不愿便不加强求的想法是要不得的。你都能披荆斩棘娶得公主殿下,我努努力也能成罢。” 书落眉尖一挑,凝视曾延,忽然展开一个微笑,“你可错了,当初是待雪向我表白的。” 曾延缓慢而规律摇着的纸扇忽然落地,他目瞪口呆地看向书落,神情是满满的不信任。 书落面不改色地走到书房暗格旁取出当年待雪写给他的信和那只碧玉翠笛展现在曾延面前。 物证在此,容不得曾延不信。他细细瞅了半响,抬头望向书落,所以你现在是在示威,还是炫耀? 曾延淡定地捡起纸扇,只是一瞬间便决定不能任林书落这般嚣张。他嫌恶地看向书落,“本以为你即便算不上君子,也好歹算是位大丈夫,”他瞥了书信和玉笛一眼,摇首道,“啧——,真是难为公主殿下了。莫不是闺房之内也是公主主动罢?” 书落面色阴沉,一时间周遭竟似冷了许多,曾延闲散地摇扇,“我看啊,十之**如此。” 书落的脸色愈加冷凝,嘴角扯动吐出话语,“很好,曾兄不愧是我至交。我会在待雪面前为你‘美言’几句。” 曾延这才想到这一茬,面上僵住,转首看书落不悦的脸色,哀叹祸从口出。 待雪仰躺在长椅上,闭着眼任午后温煦的阳光透过郁郁葱葱的枝叶在自己身上落下斑驳的疏影。 脚步声传来,待雪并未睁眼便知来人是书落。书落行步稳健轻便,与画善的脚步声并不相同。 书落取过一旁轻薄的彩凤横纹披风覆在待雪身上。 待雪无奈地睁开眼,指了指苍穹,“这么高的日头,又正值夏季,我要热坏了。” 书落见她已醒过来,便随了她去重生之傲剑天下全文阅读。只是爱妻懒洋洋躺在贵妃椅上,嘟着红润的嘴唇抱怨的样子实在太可爱。他情不自禁俯□在待雪的唇角印下一个吻。 待雪推开他,环视一圈见没有下人在侧松了口气,转向书落严词道:“林侯爷,青天白日的也不害臊!” 书落像是没有听到待雪的严词,微微一笑,“今日有人质疑咱们闺房之中谁主动?为夫略微有些意难平罢了。” 待雪摸不着头脑,“谁啊?” 书落也不说,岔开话题道:“大皇子和孙姑娘的婚期定在十月,届时宫中又要忙了,你要进宫帮衬皇后娘娘么?” 待雪摇首,“我问过母后了。她说此事贤妃会多帮衬她,我就不必掺和了。其实我也没经验,去了也不一定能帮上忙。” “那正好,随我去郊幾散心,顺便练练你的马术。” 待雪斩钉截铁地拒绝,“才不要,我还要看账册。我要将林侯府的产业发扬光大,成为勤国第一商贾。” “若真如此,估摸着皇上会忌惮地砍了我。”书落佯装害怕。 待雪被他逗笑了,忽然想到前世思悟辞官经商,颇具天分,到自己重生是已是富甲一方。那时他尚且而立未至,也不知那之后,他又把生意做到了哪里? 若是今生思悟再次从商,依林侯府如今在朝势力势必会容易许多,可是——如此锋芒毕露于林侯府而言是坏非好……这么久远的事想来做什么? 待雪故作神秘,“兴许咱们府里真能出个商才?” 书落疑惑,“林墨?” 待雪摇首,笑而不语。 待雪坐起身倒了杯清茶,清茶微凉,她皱眉,“画善去了哪里?怎么这么久未回来。” 书落起身去藏雪苑外唤来丫鬟添热茶,“曾延方才来了。” 待雪会意颔首,“原来如此。” 书落捧起热茶给待雪,“曾延是来求亲的。” “求亲?”待雪不察,险些被热茶烫到,将手中的杯盏放在石桌上,眉头微蹙,“画善怕是不会同意罢。” “理应不会。曾兄此人天性散漫,厌恶官场,惟一兰亭轩为生。商人为利,难免有些斤斤计较。再者,曾府虽是书香门第,却是清贫简陋,画善嫁过去委实太过委屈些。”书落面不改色地说着好友的坏话,“夫人放心,我会为画善寻门好亲事的。” 待雪愣怔片刻,暗忖曾延是得罪了书落么?她迟疑了下,犹豫道:“前年北都旱灾,还有今年鼠疫,他都去帮衬你了……” 书落作恍然大悟状,“也是,我心中很是感激他。可也不能因此将画善嫁与他,不顾画善的意愿。” 待雪只能接道:“也是,那还是让画善自己能主意罢。” 书落果断颔首,“正该如此。” 待雪瞧他答应的太过果断,犹疑道:“夫君,坏人姻缘可是损福泽的。” 书落不动声色,“这怎么叫坏人姻缘呢?常言道:好事多磨。我只是瞧他们太过顺利了。” 待雪睨了他一眼,一想他是有分寸的人,便不再多言。 ------------ 5756 【方慈看诊】 屈神医和方慈小大夫在皇宫御医院住了一个多月,便搬了出来住进了季阳楼的府中。小住了几日,又搬进了林侯府,说是要给待雪调理身体。两人就此在林侯府住下,全无想离开的样子。不过这两位医术高绝、仁名远播,是求也求不来的贵客,林老侯爷和老夫人自是热情相待,摆出一副想住多久便住多久的待客姿态。 待雪早前便从皇后和书落的口中听到过屈明子的事迹,如今见着真人还是很吃惊。屈明子长相阴柔,唇红齿白,一双凤眼微微上扬,端的是副妖孽相貌,瞧着也只是二十多岁的样子,可是实际上他已年过而立。他面色冷淡,周身散发冷气,性情古怪,倒也没人不识趣敢去招惹他。 这对师徒性子倒是全然不同,师傅冷心冷情的,连个好脸色都没有;徒弟整日乐呵呵的,待谁都周到有礼。 因着神医师徒入住林侯府引来一大批求医之人,书落干脆在西屋留出几间屋子给他们安置病人桃运狂龙。林侯府提供了便利,一时前来求医的病人络绎不绝。只是看病的几乎全是方慈,屈大夫甚少医治病人。有些财大气粗的病人一掷千金向他求医,他也全然不理,被惹烦了还让方慈将人赶出去。 待雪不是第一次听到方慈这样替他师傅解释,“家师专于疑难杂症,这种小病交给我便成了。” 前来求医的人莫不以为自己得的是疑难杂症,听得方慈如此说反而放下心来,耐心等候医治。 方慈觉着自家师傅的性子还算好的,比起一草谷历代谷主定下的“三不救”和医一人杀一人的规矩,师傅只是不屑医治太过简单的病例而已。 只是屈神医如此古怪的性情居然出现在鼠疫灾区医治病患,不太像是他会做的事。或许是受外祖母相托? 书落不许待雪常往西屋跑,担心西屋病患传染给待雪。待雪明面上答应他,暗地里跑的可不少。 待雪进了西屋,一众人等悄悄给她行礼。除去下人,还有前来求医的病人。待雪来的多了,他们大多也识得了待雪。 公主殿下贵气雅然,待人却十分亲切,从未见过她像谁发作脾气。即便有谁无心冒犯,也只摆摆手,并不放在心上。 方慈正在医治一个小腿上患有肿瘤的病人,他将烤过的刀片在病人的腿骨上削下一片腐肉。刀起刀落干净果决,面色沉静无波,眼睛眨也不眨。 待雪腹诽:这小大夫性子温润和善,却是个不怕血和刀的。 待雪一抬眼看见屈明子慵懒地靠在回廊的木壁上,凤眸专注地看向方慈,眼里闪过一丝骄傲。 他察觉到待雪的目光,半掩的凤眸忽然抬起,对上待雪的视线。 待雪不慌不忙地弯身行万福礼,一举一动,姿态万千。 屈明子算来是待雪的长辈,又于鼠疫一事上对待雪和书落有恩,待雪行礼是应当的。 屈明子作揖还礼,“公主太过客气了。” 待雪没料到他会还礼,略惊讶了片刻。 屈明子环视一圈,指点方慈几句便离开了。 方慈抬首没见着屈明子的身影,一时恍惚,待雪提醒他道:“瞧着屈神医的去向,似乎是外头集市。” 方慈听了才放下心来,继续医治病人。 待雪面上浮现促狭的笑,“你师傅这么大人了,还会丢了不成?瞧你这副紧张的样子。” 方慈摆摆手,“公主不知,我师傅是路痴。等病人都走了,我还得去寻他。” 屈明子神医居然是路痴?怪不得他外出游历时,方慈心心念念去寻他。单看屈明子样子还真看不出他居然是个路痴。 待雪和方慈正闲聊着,突然听到熟悉的声音传来,“公主殿下。” 待雪闻声寻去,竟是冠参和华信走来。冠参搀扶着华信,一步一步稳稳走来。待雪记得不久之前,他也是这般搀扶着李付静的。 两人走近待雪弯腰行礼,“参见公主殿下。” 待雪一抬手,“起身罢。这是给夫人来求医的?” 冠参恭谨回道:“正是辐射的秘密全文阅读。母亲听闻林侯府上住了位神医,医术高绝,便让我们前来请脉,开些调理的药方。” 待雪知晓华信有孕在身,莞尔颔首,“还有三位病人,你们先坐下,稍等片刻。” 便是那三位病人只是平头百姓、街尾乞丐亦或是风尘妓女,也不容插队。这是一草谷的规矩,现在也是林侯府的规矩。 冠参和华信恭敬应下,在一旁的长凳上落座,面上并无不耐之色。待雪不禁高看两人几眼,待雪一直知晓冠参人品端方,这华信居然也是明礼安分之人。这般看来,这二人倒是挺般配。 冠参前面的病人年老体弱,常年卧病在床,陪同他前来的是位青衣少年,看起来应该是他的儿子。 “这汤药服用三月,每日三次,两碗水煮成一碗,”方慈挥毫写下药方给青衣少年,“还可加以足疗效用更好。” 青衣少年问道:“何为足疗?” 方慈起身去案前提笔写下足疗的药方,“取这药方中的药材煮成一锅水,待水放温后泡脚即可。辅以按摩脚上的穴位,更有益于身体。” 方慈取出图册,上面一只脚印形状,密密麻麻地标注了各个穴位。 青衣少年很是孝顺,悉心询问,方慈不厌其烦地解释。 待雪盯着那图册看了许久,到那对父子离去了还是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图册。 方慈纳闷地看向待雪,“公主对这图册很感兴趣?” 待雪摆摆手,灵机一动想到赚钱的好法子。 “听你方才所言这足疗堪治百病?”待雪指着图册问。 方慈疑惑地颔首。 “那不同的病症得用不同的药方了?” “这是自然。” 待雪眼波一转,“民间似乎并未听过足疗……” “这在我们一草谷世代相传,倒也算不上绝密。只是一草谷与世隔绝,民间并不知晓这治病的法子。便是宫廷御医对此也不精通。”方慈娓娓道来。 待雪颔首,转眼看见候在一旁的冠参和华信,挥挥手让下人扶他们上前,“让你们多等了,见谅。” 冠参摆手,“哪里,左右无事,多等片刻无妨。公主殿下真是才智无双,仅仅一本图册,便想起造福天下百姓。” 待雪怔住,冠参以为我打听足疗是为了造福天下百姓?你这是奉承话,还是真心话?我压根没想到那里,只想到赚钱了。便是皇室插手,一草谷愿意把谷中世代相传的药方贡献出来么?一草谷和林侯府不用吃饭的么? 这冠参人品端方,有兼济天下之心,可实在有些不知变通。要造福百姓,运粮运钱,比这劳什子药方实际的多。 待雪笑笑,没有多言。 冠参对方慈道:“劳大夫给内子和她腹中的孩子看看。” 方慈还是取出脉诊,华信放上皓腕,蒙上锦帕后才诊脉。 方慈微垂眼,片刻后收回手,笑道:“夫人身体强健,腹中孩儿也安康。只是夫人似乎忧虑过甚,婴儿会感知母亲的情绪,也会作出反应。并非大事,夫人心境平和些即可,记得按时服用保胎药。” 华信低垂眉眼,轻抚腹部,犹疑道:“敢问大夫,我腹中的孩子是男是女?” 方慈奇怪地打量她一眼,“这如何得知?待到生育那日便可知晓都市桃花运。” 华信眉宇间露出一抹失望之色,冠参揽着她安慰,“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都是我冠府的子嗣,我都会好好养大,你莫担忧。” 夫妻俩凑一块说了几句便向待雪请辞,待雪莞然应下。 冠参临走前唤住待雪,“公主殿下,听付静说你与她是至交好友。近来付静身子不适,心情郁结,劳公主闲暇时去开导开导她。冠某在此谢过了。” 这冠参真不是个聪明人,但若非他是这样的人,能完全掌握在手中,李付静才不会嫁给他。可惜李付静百虑一疏,中途出现了华信。 他语意真挚,待雪只好道:“我十句八句也比不过你一言两语,还是要你多劝解。” 冠参点头,“公主说的是。” 华信眼里一闪而过的嫉妒被待雪看个正着。 待到二人离去,待雪转首问方慈,“你先前不是诊出我母后腹中怀的是皇子么?怎么现在又说没法得知了。” 方慈困扰道:“虽然这位夫人确实怀有男孩,但我不能说。我曾给一位妇人诊过腹中子嗣,告知她是女儿后,她便将腹中孩儿给流掉了。师傅说世人不可测,若是再有人问此,不可再告知他们。” 待雪见她满脸茫然,暗道他隐居一草谷不晓世事,心思纯净,还是屈明子保护的好。 待雪迟疑,“方慈,一草谷医术这般高超,也无法医治你的奇症么?” 方慈抬首看她,她正看着自己,眼眸里只是怜惜和好奇,并无异样,他缓缓摇首。 待雪拍拍他的肩头无声安慰。 “平常人想要长生不老尚不可得,我既长得慢些,还有什么不满足的。”方慈洒脱道。 待雪见他不似作伪,赞许地拍拍他的肩头,“你一草谷可缺钱?” 话题转换的太快,方慈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缺钱?” “正是,你将各类病症的足疗药方给林侯府,我向你保证绝不外传。待到我们府里的药房借此盈利必让三分利给一草谷。”待雪眉宇间洋溢着喜悦,“我跟你保证,你一定会赚翻了。” 方慈被待雪感染,也笑出声来,“我得问过师傅,不过应该是可以的。” 待雪挥挥手,“快去接你师傅罢,一定要说服他同意哦。” 方慈点头应下,向外走去。 待雪忙招手唤来音茗,让她去唤林墨。 林墨已经习惯当家主母时不时找他,不过半盏茶的时辰便来了。 待雪将图册递给他看,絮絮叨叨地说了自己的想法。 林墨默默接过,沉思片刻道:“公主,我若是没记错的话,林侯府的产业中并无药房。” 管家说没有就是没有了。 待雪:“……”没有么?没有不能开个吗? 林墨:“侯爷回来了,您还待在西屋不回去么?” ------------ 5857 【秋围狩猎】 正帝十三年秋,风和日丽,国泰民安,帝心悦,召文武百官及皇子皇女、贵族子弟于承都郊幾围猎。 这日,金秋送爽,万里无云,雁过留声。帝后先行,皇子、皇女随后,文武百官最末。皇太后身体微恙没能同行。待雪没同皇子皇女一道,和书落落在队伍最后。两人也不着急赶路,一路慢行,赏景吟诗,姗姗来迟。 皇后怀有身孕六个月,皇帝亲自照料一路。众人都道皇后娘娘年过三十,风姿更胜当年,重获帝王恩宠。待雪很不喜欢这个说法,父皇和母后不过是解开了误会,原谅了对方,共同来守护这份情谊。 三三拜了谢家次子谢孟广为师学习武艺,谢孟广是一代将才,行兵打仗多年,马背上的将军。就连书落也是对他赞誉有加,视作师长。他去楼府作客,便领了个徒弟回去。看来三三将来还是要作大将军,这一点前世今生都未改变。 待雪和书落到的时候,三三正在一旁耍拳法给待玥看。小包子看的聚精会神,连连叫好。 待雪扫了眼两只小包子,嫣然一笑随同书落上前告罪。 “微臣和公主姗姗来迟,请皇上恕罪。” 正帝挥挥衣袖,“并非大事,无碍,坐下罢。” 书落和待雪便挑了个不显眼的位子坐下,案上放了时令果食,书落剥开荔枝递到待雪唇边,悉心周到的样子引来不少一旁不少少妇少女的视线。待雪不经意抬眼看见李付静正望向这边,眼神忽明忽暗,莫名难测。 待雪被众人的目光看的不自在,推开书落的手,书落会意,收回手顺势将剥好的荔枝放进自己口中。 待雪抬头想在人群中找到祈晏,往年狩猎总是少不了他。他虽是一介文人,武艺平平,但弓箭功夫尚可以。近几年多事之秋,正帝也就没了心思狩猎,已是三年未来行猎。待雪扫视一圈未见祈晏身影,也不知今年他来没来。 书落似乎知晓待雪心思,“祈兄应该没来罢。” 待雪诧异地看向他。你怎么知道? 书落微微一笑,一副天下事尽知的模样,“听闻钱姑娘和赵夫子的婚事作废了。祈晏自然趁虚而入安慰佳人,好博取佳人芳心。” “呃——,说不上趁虚而入罢?”待雪心中腹诽,很明智地没有说出。 待雪皱眉,“是钱姑娘悔婚么?” “不是,”书落摇首,“是赵夫子悔婚。” 待雪诧异地瞪大了双眸,“居然是赵夫子悔婚?什么缘故?” 书落抬指点在待雪额首,待雪额上的伤疤已淡去些许,“你当你夫君尽知天下事么?” 待雪讨好地笑。 三三和待玥在席间找到书落和待雪,一路小跑过来。 三三抱住待雪胳膊,待玥抱住书落胳膊,四个人挤在两人座上,有些拥挤。 待玥仰着小脑袋看书落,“姐夫,自从姐姐嫁给你,你都不太进宫看我了。” 三三闻声回道:“待玥,大人有事要做,我陪你玩。” 待玥一口应下追美高手。 三三很乖巧地倚在待雪身侧,并没有像待玥似的攀爬在书落身上,“姐姐,屈叔叔和方慈哥哥是在你家里么?” 待雪颔首,三三忧郁道:“我也想住你家里。” 待雪看着三三眼里满是期待,转首看向书落。 书落摸摸三三小脑袋,“成,只要楼大人和楼夫人同意。” 三三有了希望,高兴极了,小脸红扑扑的。 待雪纳闷,这样一个乖巧文静,像个女娃娃似的男孩,以后能当大将军么?难道是男大十八变? 待玥听到书落应肯,也吵嚷着要住进林侯府。到底是长大了,不像小时候那么笨了,学会打感情牌了。 待玥将眼睛瞪的滚圆,挤出两滴晶莹的泪来,眼泪汪汪,满是委屈,“姐姐,你都不想我,也不进宫看我。”他小短手指着三三,“有了三三,你就不要我了。” 无辜被牵扯进来的三三还没从喜悦中回过神来,抬头迷茫地看向待玥。 一番吵吵嚷嚷将正帝和皇后的视线引了过来。 正帝看向挤在一块的四个人,心中大致明了。他的声音低沉浑厚,“书落,这么好的日子不去打猎么?” 书落和待雪因为行猎特意穿了一身劲装。书落一身玄色劲装贴服在身上,显得身形颀长挺拔,一根玄色发带束住发丝,面如冠玉,风采卓然。 他将待玥放在座垫上,站起身,躬身行礼,“遵命,微臣一定猎来猛兽为皇上和皇后加餐。” 猎场的内围养了些攻击人猛虎野兽,专给身手不凡、武艺高超的人行猎。而在外围只放养了些野兔、野鸡和狐狸,供文官和女眷行猎。 皇后以丝帕掩口笑道:“猛兽倒不用,待雪爱吃羊肉,你猎两头野羊来罢。” 书落称是便抬脚跨马,牵起马缰一拉,马儿被勒住,昂首向天嘶鸣一声,一个纵跃,马蹄打滑两下,便向南飞奔出去。不过片刻,已纵马入林,待雪再看时已不见了他的身影。 两只小包子围着待雪说话,此时想要骑马打猎的男子都已纵马而去了,有些身手不错的女子也骑马挎弓去了,只余下一些妇孺在营地。 待玥扒拉着待雪衣襟,“姐姐,你什么时候生孩子?” 待雪理理发丝,想着方慈的话,“不出三年罢。” 待玥听了,掰着指头算那孩子比他小几岁,然后道:“我会带他玩儿的。” 三三提醒他道:“那时候你七岁了,要在尚书房上学,还要学武艺,小弟弟不喜欢跟你玩的。” 待雪插话道:“不是弟弟。”孩子是男是女尚不知,即便是男孩儿,应该是外甥才对啊……待雪的话被两只包子忽略了。 待玥:“我教他识字,教他武艺!” 三三:“他那时候才喝奶呢……” 待玥:“我喂他喝奶!” 待雪:“……” 待雪被这两只包子吵的心烦,起身离座,吩咐画善好好照料他们,便在马房里寻了匹高大挺拔的棕色骏马,跨马试骑几步。如今待雪的骑术在书落的教导下进步不少,马儿在她的□服帖听话神道。 看见画善投来的担忧目光,待雪摆摆手示意她莫担心,便扬起马鞭落下,纵马向南而出。 待雪是想去寻书落的,寻不着也无妨,在外围猎上几只野兔回去。 待雪骑马进了树林,树林里的树木颇为高大密集,遮去了头顶的一轮骄阳,只余下日光透过郁郁葱葱的枝叶倾泻下来。 树林里的比外头凉爽许多,待雪骑马的速度慢下来。马蹄缓步行在林间,待雪满脸的悠闲自在。 不时有野兔在待雪面前窜过,却勾不起待雪狩猎的**。 待雪牵着缰绳闲散地在林间转悠,骑到内围入口时,看守入口的侍卫眼利,一眼便识出待雪,“公主殿下,内围危险,切莫靠近。” 内围一圈都用泥石围了起来,只余了入口给侍卫看守。待雪透过入口看了眼,没瞧见什么猛兽。 “怎么没瞧见猛兽?还在树林深处么?”待雪不禁问出声。 侍卫抱拳行礼,“禀公主殿下,内围通向深山,在山边可以猎到凶猛的野兽。” 待雪想到猛兽不禁有些胆寒,“里面可安全?不会出意外罢?” 这个侍卫倒是个机灵的,“公主多虑了,内围有巡逻的侍卫队。皇上有御用侍卫队跟随,绝不会出意外。而以林侯爷的身手,还有什么猛兽猎不到。” 待雪听到他话语里的敬佩之意不禁微笑起来,关心则乱,到底是自己多虑了。 待雪停留片刻,便策马回走。 眼前一只银狐窜过,皮毛光滑白净,给母后作围脖暖冬正好。 待雪搭箭上弓,拉开弓弦,瞄准银狐,松手放箭。 银狐中箭蹬腿抽搐了两下便没了声息。 待雪策马走近,□马来,拎起银狐,想着能讨好母后正是开心时,扫人兴致的一道女声传来。 “公主殿下不是仁善慈悲的么?居然如此心狠手辣地猎杀弱小的银狐。” 待雪循声望去,李付静正站在那里,一脸讥讽的看向自己。 待雪沉下脸,冷冷地看着她,“你不打猎进猎场来做什么?” 李付静语噎,看向待雪的眼神更加冰冷幽怨。 待雪不欲理她,拎起银狐,向骏马走去。李付静离马儿近,上前几步,一鞭抽在马背上,马儿嘶鸣一声,扬蹄奔去。 待雪怔愣在原地,转首看向李付静,眼神冰冷,“你做什么?” 李付静被她冰冷的眼神骇到,不过一怔之后便又恢复了脸色,“我既走不了,你也别想走。” 待雪这才发现她身旁并无马匹,“你的马呢?” “那些命妇嫉妒我做的,为了让我难堪。”李付静眼神怨毒,“如今又公主殿下陪我,丢一回颜面又何妨?” 待雪无奈摇首,眼神愈加嘲讽,“你知道别人为什么对付你么?” 李付静没做声,待雪也不管她继续道:“不是以为摆出高姿态,便是高高在上了。不要这么咄咄逼人,不作死,就不会死。” ------------ 5958 【被困林中】 “不是以为摆出高姿态,便是高高在上了。不要这么咄咄逼人,不作死,就不会死。” 李付静蓦地笑出声来,“公主殿下说的你自己不高高在上似的。” 待雪瞥了她一眼,拔步向树林外走去,不欲与她多说。 待雪打量了下路程,若是来救的人寻不着自己,自己得徒步走上两个时辰。罢了,往前走着总比束手待毙的好。 李付静跟在待雪后面,“我还以为以公主殿下之尊定会等人来寻,这般走回去多么狼狈。” 待雪脚步不停,冷冷的声音传往后面,“你可以不跟着我的。” 李付静扯出笑,“皇上和侍卫队总会来寻公主的,跟在你身边能早些得救。再不济,你那体贴的夫君也是会来的。公主以为我是傻子么,待在原地等,难道你还会让侍卫队来救我?” 待雪瞧她一副我看穿了你的心思的样子,不禁嫌恶地转首。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她以为世上所有人都如同她自己一般心思狭隘、心狠手辣。 夕阳西下,约莫一个时辰后只留下些晚霞的余光照射进树林。树林里的高大树木遮住光线,待雪无从分辨方向。 本以为待天色再暗些,天上的星辰光芒愈胜时,便可由北斗分辨方向了。却不想天有不测风云,忽然下起暴雨来。 待雪连忙躲在一棵高树下避雨,雨水透过树叶间的缝隙留下来,滴落在待雪身上,可也比在树外好多了。 夜色凉如水,树林里更是冷上一些,秋末冬初穿的单薄,不一会儿待雪身上的衣裳便被淋湿了,**地黏在身上很难受。 李付静的情况还要遭一些,她身子本就柔弱,失了马后不辨方向在林中错走了大半个时辰,现下已是体力不支。 她扶着树干缓缓坐下,面色苍白,呼吸渐重。 待雪瞅了她两眼,犹豫道:“听闻御国有人避雨树下,雷击身亡。你还是不要靠树干的好。”她环顾四周,依稀可见远处留给行猎者暂歇的草棚,“此处并非可长留之地,还是另寻他处落脚。” 待雪说罢也不管她,自顾自冒雨一路小跑到那草棚处,草棚所在之处有些远,待到待雪躲在草棚下时已是浑身湿透傲娇王妃要休夫。 待雪看向李付静跟过来的身影,恨恨地暗骂一声。若非她之故,自己怎会狼狈至此。即便等会有人寻来,这副姿态又如何见人? 待雪不愿与她接近,特离她远远地坐下。 草棚是临时歇脚的地方,很是简陋。草棚外雨声淅淅沥沥,一时间似乎天地间只剩下倾泻的雨声。 夜风袭过,待雪打了一个颤栗,环抱住自己,却根本取不了暖。待雪面色苍白,发丝湿润地贴在面颊上,嘴唇都在哆嗦。 她转首看见李付静如今狼狈至此还不忘摆出弱柳迎风的姿态,忍不住道:“我实不知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你何必这般针对我?” 李付静抬眸看向,神色晦暗,“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公主殿下果真不将我看在眼里?” 待雪更纳闷,这话从何说起? “幼时进宫,你也是从不跟我同玩的。你自幼便不将我看在眼里罢。” 待雪忍不住斜她一眼,幼时自己常与祈晏同玩,偶尔宫中来了别国皇子公主或是贵族子女,自己也是愿意与之相交的。只是李付静——,自幼便是一副名媛才女模样,与她玩耍三句话不离诗词、刺绣、琴棋书画。那时自己喜动,自然无法同她玩到一起去。若是没人相邀,她便客气疏离地坐在世王和王妃旁边,从不肯屈尊降贵邀人同玩。 待雪印象里每逢宫中聚会,她总是一个人待在世王或王妃身旁,而自己和祈晏身边往往围着一大圈玩伴。 不会罢?居然那个时候李付静就记恨上我了?因为这莫须有的缘故? “我们性子不同,喜好也不一样,故而不曾同玩,并无看不看在眼里一说。”待雪勉强解释道。 李付静笑容惨淡,并不相信待雪所言的样子,“你就是针对我罢。即便我是承都第一才女,公主殿下你身份高高在上,何苦因此针对我?” 待雪沉默了,实在是无话可说。你都说了我身份高高在上,无需针对你了,我为何要针对你?待雪自己都想不出她值得针对的理由。 “便是后来邀我去歆音宫,也是因为想拉拢我罢?”李付静直视待雪,声音低沉。 待雪摇首,实在是话不投机半句多,自己就不该与她搭话。 我拉拢你?我恨不得离你远远的,永不相见才好。这得多大的胆子,才敢与你相交啊? 李付静的声音陡然尖锐,“你无话可说了罢。” 待雪平静无波,“李付静,你既然认定我看不起你、针对你,我也不想再多说。只一句,莫须有的事,全是你自己意构出来的。” 李付静执迷不悟,“若非你如此,我也不会与你交恶。” 敢情还是我的错?待雪忽然想起前世祈晏表白于她,那时自己沦为天下人的笑柄不会是李付静有意为之罢? “那你是有意引诱祈晏的?” 李付静听后,忽然绽放了一个灿烂的笑,眼里闪着得意的光芒,“李待雪,你不服罢。祈晏跟你在一起十多年,我还不是就那样抢过来了!” 什么叫“在一起十多年”,我们那是青梅竹马的兄妹情好不?至多是我情窦初开爱慕过他,他又没答应我! 待雪翻了个白眼,实在不欲多言狐妖传奇之封三娘全文阅读。 “若非祈晏,也不会有那么多人与你交好。幸得祈晏后来弃你选我,他总算看清我和你谁更好些。” 祈晏自幼健谈风趣、学识渊博,故而广交好友。待雪与祈晏一同,也和那些人熟悉起来。可是待雪心里从未将他们看作好友,前世自己落难,那些人一哄而散;今生祈晏不遂,他们也袖手旁观。这算哪门子交好?故而今生自己早早便与那群泛泛之交断了联系。 李付静陷入回忆中,“我爱慕祈晏十年,终于让他也爱上了我。可是父王让我嫁给冠参已笼络冠家势力。父王终是对的。祈晏昨日爱你,今日爱我,明日还会爱上他人,难托终身。” 待雪想到祈晏一腔深情,忍不住为祈晏辩白,“祈哥哥并非这种人。他与我只是兄妹之情,是你拒绝他之后,他才求娶钱姚。”——而且至今他仍不敢承认自己对钱姚的感情。 李付静看向待雪的目光讽刺而怜悯,“李待雪,你真愚蠢,被祈晏抛弃了还为他找借口。” 待雪语噎,暗忖:谁被抛弃啊…… “不得不承认你的运气真好,”李付静眼里的嫉投射过来,像是能将待雪身上戳个窟窿似的,“嫁的个丑面郎君居然变成了清隽公子。” 她看待雪不作声,继续道:“若林书落一早是如今这副俊美无双的模样,五年前北都之行,他求娶于我时,我便答应了他。哪里轮得着你?” 待雪惊讶地瞪大了眼,这个女子搬弄是非、颠倒黑白的技艺已然出神入化!五年前,书落错将她认成我,后来知晓真相便让好友田臻扮作林小侯爷领李付静游玩北都。田臻为她痴迷,告知其父欲娶李付静为妻。事情暴露后,她得知书落容貌不佳,田臻身份低微,便悔婚欺骗世王道田臻强迫于她。可怜田臻为此断了一臂。 待雪看着眼前的蛇蝎女子,愤然道:“少来搬弄是非、挑拨离间,我相信书落!” 李付静嘲讽地笑,“我劝你别相信林书落。什么今生只爱你一人都是假话,就连冠参那样品性的人如今也是去华信房里的多。更别说林书落这么高深莫测的人,他将你耍着玩,你还不自知。” 待雪不为她所惑,“我会怀疑谁,都不会怀疑书落!” 李付静静静打量待雪片刻,发现她神情并不作假,赞许似的道:“公主殿下段数高了许多,分得清真话和假话了。” 待雪讥讽地看她一眼,“李付静,你若真惹火了我,后果不是你能承担的。” “我知道,你是高高在上的庄嫄圣公主,”她刻意装作委屈的模样,“而我只是没了父王和母妃,又不得弟弟护佑的可怜郡主。” 她说完,忽然换了表情,全没方才的柔弱模样,“这样说,你听了开心罢。我怕你么?你至多杀了我罢,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 待雪咋舌,变脸如此之快,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戏子出身,哪里想得到她是一介郡主。 待雪冷笑一声,“你以为我不敢杀你么?我手中有林侯府的暗卫令牌,偷偷杀了你不成问题。” 太后给的血玉自然不能透露,不过林侯府的暗卫令牌足以震慑她。林侯府在北都有封地有军队,非一般的世家可比,仅仅是承都内的暗卫数目就已令人震惊。 果然,李付静瞪大眼,满脸的不可置信,“林书落居然把暗卫令牌也给了你?” “不过我不会杀你的,”待雪瞥她一眼,“留着你的命,且看你如何咎由自取……” ------------ 6059 书落救美 约莫又等了一个时辰,李付静坐在角落里缩成一团,时不时咳嗽两声。待雪则双手环臂,不断走动来取暖。 草棚外雨势渐渐小了,但苍穹晦暗,难看出一丝星光。如今已然迷失了方向,与其胡乱走动,不如守在草棚下等待救援。 待雪虽然□,心中却不焦急,书落总会来救自己的。现在他应该正急着四处寻人罢?待雪凝神静听,等待马蹄声传近。 “公主殿下不是还精通齐射么?”李付静落难至此仍不忘嘲讽待雪,“如今还不是同我一般候在此处等人来救。” 啧――,每次听她满含嘲讽的唤“公主殿下”,待雪就忍不住犯恶心。 待雪正想话语反驳,忽然隐约听见哒哒的马蹄声。怕是幻听,待雪静心凝神去听,果然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待到马蹄声渐响,待雪耳利地听到书落扬鞭驾马的声音。 她满脸笑意转首对李付静道:“不用我武艺超凡,我夫君会便成了。”说罢,双手屈成桶状,扬声喊道:“书落,我在这里……” “待雪。”书落听到待雪的呼唤,闻声打马而来,不过片刻便到了草棚旁。 他一身劲装外披了斗笠,却急于寻人,斗笠被风吹歪也无空暇顾忌,因此浑身湿透不比待雪好上多少。 他实实在在见着待雪才松了口气。虽然询问过看守内围的侍卫,说待雪只曾经过,并未进入内围,想来无大危险。又在树下寻见待雪遗落的弓箭,心里明白她应该只是丢了马,迷失了方向。可是眼见天色愈暗,又忽降暴雨,心还是悬着。 眼下见待雪狼狈不堪,面色苍白,嘴唇冻的发紫,什么责怪的话也说不出了。他脱下斗笠披在待雪身上,捧起待雪的面颊,用自己的温热的手掌温暖她。 待雪凝视书落,雨势渐小,细密的雨滴落在书落身上。她突然觉得委屈极了,怏怏地唤他道:“书落……” 书落见她实在可怜,屈指在她脑门弹一记,苦笑道:“不过离开我片刻就发生了意外,以后用绳子把你绑在我身边好了。” 待雪噘着嘴唇,心中想又不是我的错,都是李付静害的。眼光不禁就瞥到李付静身上去了。 书落依着她的视线看去,李付静此时已站了起来,衣裳湿透,姣好身姿若隐若现,引人无限遐想。 她放佛才意识到书落的视线,面上闪过不自在的神色,双臂捂住自己胸口转过身去。 书落的目光平静地收回,唇角勾起一抹冷笑,转向待雪时又恢复了温和面色,“我们快回去罢,皇上和皇后娘娘还在等着。” 待雪懊恼地敲头,“回去定会被母后训话的。” 书落扶着待雪上马,被她的语气逗乐了,轻笑一声,翻身上马坐在待雪身后,吐出的气息喷在待雪耳畔,“呵,你自找的重生之全能高手最新章节。”话语里的幸灾乐祸毫不遮掩。 “不是我的错……回去说与你听。”待雪本欲辩解,可是余光扫过李付静,还是收住话音。 书落一口应下,“好。” 他看见待雪和李付静同在草棚下避雨便知事有蹊跷,他深知待雪厌恶李付静,又怎会与她同行。而且两人同时落难,绝非偶遇难么简单。想到这里,书落看向李付静的眼神愈加晦暗。 书落环住待雪,牵动缰绳,扬起马鞭欲驾马离开。 李付静见状,扑上前来扯住书落,她扬起脸挂上柔弱凄美的笑,“林侯爷,你就这般将我一个弱女子丢在此地?” 书落“啊”一声,才想起来似的,“抱歉,玉明郡主,可这马儿只能载两个人。恕在下爱莫能助。” 李付静仰着头看向书落,满脸的不可置信,“林侯爷,我心目中你一直是风神秀异、风度翩翩之人,却不想能做出这等事来?” 待雪又一次咋舌,不久前是谁说我夫君高深莫测,玩弄人于鼓掌之中的?真是――厚颜无耻! 书落轻笑出声,旁人或许不知,但待雪与他夫妻几十载,自是知晓他这是不悦了。 果然,书落凌空甩了下马鞭,“玉明郡主高看了,书落真是惭愧。” 说完,用马鞭剥开李付静扯住衣角的手,笑对她道:“我是有妇之夫,郡主还是不要拉拉扯扯。” 待雪不耐烦地催促声,“我们快回去罢。” 李付静见他们真的要丢下自己独自离开,不禁有些慌神,“你们不带我也可以,劳烦通知侍卫队和我夫君一声,让他们来救我。” 求我们通知侍卫队和你夫君来救你不是应该用哭泣哀求的语气么?李付静,进错戏场了罢?还是你拿的戏本不对? 书落敷衍一声,“知道了。” 马儿在马鞭抽打下扬蹄跑出老远,不一会儿便看见了侍卫队。书落本与他们同行,听见待雪的声音才快马赶来。 侍卫队的首领看见书落怀里搂着的待雪,长长舒了口气,“找到公主殿下就好。侯爷带公主殿下先行回去罢,吾等还要寻玉明郡主。” 书落不动声色,指着方才草棚的方向,“我们刚刚从那里过来,你们去别处找找罢。” 待雪忍不住回头看他一眼,书落真是一肚子坏水!不过对待李付静这种人就得这样。 首领应声,便领着侍卫队去往别处寻人了。 待雪拉住书落的衣袖,犹疑道:“这样会不会不好?这么冷的天……” 书落不以为然,“好几支侍卫队都在找,两个时辰便能将猎场外围翻一圈,死不了人的。” 骏马一路疾行到营地,书落将待雪抱下马,不顾待雪反抗打横抱起。画善等在帐篷外,见着待雪,长舒了口气,放下了心。 书落吩咐画善,“回禀皇上和皇后娘娘说我们回来了,容后再去请安。” 画善应下,退下出去了。 待雪脱下斗笠时,想到李付静,她那副狼狈样被侍卫队看见,估计又得把账算在自己头上了罢。算了,反正我也不怕她。 书落掀帘进来,后面跟着音茗和另外两名丫鬟黑魔王的黑发小宠物最新章节。丫鬟手中提着热水倒进浴桶里,三人轮流倒了几次,终于将浴桶装满了。 书落从箱子里找出待雪的干净衣裳,“快去沐浴罢,别冻着了。” 待雪依言,走到浴桶边,脱下外衫,回首看见书落灼热的目光,不禁染红了面颊。 丫鬟们都走了,只留下书落和待雪,待雪脱衣裳的手顿住了,怎么也没办法继续下去。 “你也出去罢,我要沐浴了。”待雪嗓音喑哑。 书落眼里闪过戏谑的光芒,“我留下来帮你沐浴。” 待雪一怔,以为自己听错了,转过身瞪着他,望进那人暗含促狭笑意的双眸,反应过来他是在捉弄自己,不禁有些恼怒。 书落见好就收,“逗你的,我身上还湿着,去隔壁帐篷沐浴了。” 待雪见他转身出去,利落地脱光了衣裳,跨进浴桶里。整个人都浸在热水中,待雪才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 稍微泡了一会,腹中□,待雪从水中爬出,穿戴好衣裳。甫掀开帐帘,正欲传膳,便看见画善捧着吃食进帐篷。 画善端来的是桂圆银耳粥,“公主快用罢,喝粥暖暖。” 待雪自己动手盛了碗,又给书落盛了碗,探首朝外看去,“书落呢?” “方才冠参冠大人很是焦急地来找侯爷,似乎是来问玉明郡主的事儿。”画善不太确定的回道。 待雪颔首,镇定自若地喝了半碗粥,书落才进了帐篷。 两人一起用过膳,穿戴整齐便去给皇上和皇后请安。 正帝见待雪无事,只吩咐仔细身体,莫受凉了,下次万不可如此大意。待雪点头称是。 皇后挑眉,凤眸凌厉地注视着待雪,恨恨骂道:“不孝子。” 待雪知道自己惹母后担忧了,又是告罪又是讨好,才哄得母后缓了脸色。 皇后担忧待雪身体,让随行的老御医给待雪整治,开了副驱寒的方子,命画善立即煮了看着待雪喝下,还让书落也喝上一碗。 书落身体强健,却也没拒绝皇后难得的好意,点头称是。 最后还是正帝大手一挥,“都回罢,你母后该歇息了。”书落和待雪才回了自己的帐篷。 待雪进了帐篷,一日奔波劳累,眼皮重的像铅灌的似的。 待雪草草脱了外衣,只着中衣躺进卧榻里侧。 书落等画善送来汤药,唤待雪起来让她喝了,才脱衣上床。 书落轻摇待雪的肩膀,“待雪,失马一事是李付静干的?” 待雪勉强打起精神,点点头,“因为她自己的马被别人赶跑了,所以要赶走我的马。” 书落眼眸一沉,轻拍待雪后背,低声道:“你怎么这么好欺负?”话语里是满满的宠溺和疼惜。 待雪已然睡熟,若她听见定会跳起来反驳。 书落掐了她的脸颊一下,她也没什么反应。书落只好搂紧她,慢慢沉入梦乡。 ------------ 6160 求签问佛 翌日清晨,待雪和书落走出帐篷,两人刚从马棚里牵出书落的坐骑,欲同骑一马在营地附近散心。 不巧,看见李付静在丫鬟的搀扶下出了帐篷。 李付静抬眼看见待雪和书落,眼神倏地变得怨毒。 冠参走到她身边,她又摆出那副弱柳迎风的姿态。 书落和待雪面面相觑,摇首笑笑。 祈晏怕是没见过这样的李付静罢?他深爱的是李付静演出的那个心比天高、才华横溢的女子,但那只是表象,一个李付静演绎而他内心又加以美化的表象。幸得他没娶李付静为妻,否则虚幻被揭露,他一腔深情全数错付,情何以堪。 秋闱狩猎在五日后结束了,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启程回宫。 林侯府的产业里新增了几家药铺,药铺与民间一般的不同,它们虽也治病,却以足疗治病为辅。这对医治某些顽症效果极佳,生意自然好了起来。 待雪不敢藏着掖着惹人非议,与屈神医商量了一下想将一些简单的药方公布给百姓。屈神医摆摆手,凤眼上挑,“公主多虑了,我一草谷的医术不是好学的,便是公布出来,平凡大夫怕是也领悟不了。” 最后待雪只将药方给了宫廷御医院,打着御医院的幌子开着足疗药铺,也避免了求医的病人去一草谷扰了谷中安宁。 方慈见药铺办的风风火火,提议道:“足疗的汤药辅以脚底穴位的按摩可事半功倍,药铺里的小童都能学。公主不妨让小童向我学了按摩,以此招揽求医者。” 为了真正造福百姓,百姓只需出买药材和看诊的钱便可,如此便是贫穷的百姓也能足疗治病。 方慈常去药铺帮忙,就连性子怪异的屈神医也时不时去转悠一下。这二人简直是活招牌,药铺的生意自然差不了。 待雪和书落商量了下,将几家药铺都更名为“一草堂”,原本林侯府和一草谷是七三分利,改成五五分利,交给一草谷经营。左右林侯府没有医术高超的大夫,让给一草谷操心去,让些利润罢了,即便是这五成利也是很可观的。 方慈直摇头,“公主,店铺是你买的,大夫和药童是你雇的,就这么白白让给我们不是亏了一把笔么?” 待雪看着他单纯的目光笑了,“所以你要好好照管药铺,赚的多了,年底分红也会多些,这样我不就赚回来了么?” 方慈用力地点头。 屈神医和方慈接手药铺后,一草堂很快就将承都的其他药铺打压下去,成了首屈一指的药铺。 药铺开张第一个月,待雪取过账本一看,早想过会大赚,可是赚这么多还是出乎意料。 待雪一阖账册,转首对画善喜滋滋道:“把人都叫上,我要请客。” 玉春楼。 二楼雅间。 书落和待雪坐在一起,周围坐了一圈的熟人。 待雪从自己右手边看过,屈神医和方慈来是应当的,李待晟和碧水并肩而坐,身旁是笑的一脸灿烂的祈晏,他身边坐着的是钱姚总裁的赔身小情人最新章节。待雪没看错的话,祈晏手中握着的是钱姚的手,似乎自己去了一趟郊幾狩猎错过了什么。 而书落的左手边坐着的是李付丞!待雪抬眼看向站在自己身旁的画善,用眼神无声问道:“他怎么会来?”我说把人叫上,你是这么理解的么? 画善瞥瞥书落,“是侯爷叫的。” 待雪看了书落一眼,什么时候书落和李付丞走的这么近了? 即便经除妖一事,待雪知晓李付丞并非其姐那样虚伪做作之人,或许还是个心怀天下的人,但要待雪对他没防备是不可能的,毕竟前世是他下令腰斩处死待玥。待雪与他相交一直保持距离,有所防备,今天的宴席来的全是待雪信赖之人,李付丞出现席间说得上突兀了。 书落端起酒盏,“今日虽是我和待雪做东,屈神医和方兄才是主角。这宴即使 屈明子探头看向窗棂外的街巷,凤眸微掩,“原本想在外游历一段时间便回谷中,后来接到姑母的信让我助书落平鼠疫,接着便是慈儿前来寻我,没想到最后还是回了承都。” 待雪猜测“姑母”指的便是外祖母罢?果然是外祖母托屈神医助书落一程的。 “没想到最后还是回了承都”,听屈明子之意,似乎从前在承都待过,而且并不想回来。 待雪犹豫了下,“屈神医不想待在承都么?”那一草堂怎么办? 屈明子抬眸,“既来之,则安之。”他俯首饮酒,不愿再谈。 方慈给他师傅添上酒,劝解道:“既是上苍安排的,师傅还是顺其自然罢。百年前一草谷兴盛繁荣,三国境内皆有一草谷的大夫行走,一草谷的药铺更是遍布天下。后来一草谷谷主得罪了禁国的皇帝,禁国那时独大一方,又是蛮夷之族,杀光了一草谷行医的大夫。谷中大夫被迫只好避谷不出、躲避风头,渐渐地世上不再有一草谷行医的痕迹。到如今,谷中只剩下我和师傅二人。如今开设一草堂,说不定正是重振一草谷的好时机。” 众人面面相觑,这等辛秘之事,这师徒二人竟在大庭广众下说来。但看屈神医和方慈的神色,坦坦荡荡,众人才放下心来。 屈明子抬首凝视方慈,举手摸了摸方慈的后脑勺,“或许正被你说对了。” 屈明子一贯冷清淡然,没想到他对他徒弟倒是温和宠溺的很。 方慈红了面颊,呐呐地唤了声,“师傅。” 此时在座的众人见这画面会心一笑,没人预料到方慈一语成谶,二十年内一草谷真的重振辉煌。只是一说到一草堂,人们便会想到足疗。 那时屈明子恨恨道:“我一草谷又不是只有足疗拿的出手?” 书落和待雪一齐上山去净古寺为皇后腹中子嗣祈福。 车舆停在山脚,书落和待雪并肩爬上山,山路平缓,二人全当散步了。 待到了净古寺高大巍峨的朱漆大门前,一位僧人前来迎接,“二位随我前来。” 待雪打量那名僧人,正是多年前观音像前给自己解签的那位僧人,彼时他尚是一个小和尚,呆呆地伏案读书。 “小师傅,真是有缘,两年前,我于观音大士面前求得一支签,还是你给解的签。” 小和尚闻言抬头看了眼待雪,思索片刻,恍然大悟道:“我记得施主。那时施主求了支上上签,问的是前程。” 待雪眉眼含笑,“正是,小师傅好记性[综穿]穿穿你就习惯了最新章节。” 小师傅拨动佛珠,“哪里,哪里,施主的那支签灵验么?” 待雪想了想,“再灵验没有了。” 小和尚听了笑道:“观音大士面前的签最灵验不过。” 待雪和书落走在小和尚身后,待雪看见左殿内供奉着的观音大士,法相庄严。她扯住书落的衣袖,“咱们去求支签罢。” 书落看了左殿一眼,点头应下。 待雪望向小和尚,“小师傅如何称呼?” 小和尚念了声佛号,“贫僧法号穆和。” “劳穆和师傅再为待雪解一签。” “贫僧不敢推辞。” 书落和待雪相依跨进殿内,殿内陈设还是两年前的模样,可是今时不同往日,那时自己为父皇之死担忧,为妖物作乱发愁,如今的自己脱下一身包袱,心境比之当年平和许多。 待雪跪在垫上,合手默念佛号,执起签筒抽了支签,掷出三次圣杯,拿起签看是第九签。 书落依样做了,站起身将手中的签给待雪看,是第八签。 待雪取了签文来,第九签的签文是——“赵韩王半部论语定天下。上上签。劳君问我心中事,此意偏宜说向公。一片灵台明似镜,恰如明月正当空。” 待雪将签递给穆和,“劳穆和师傅解签。” 穆和摆摆手,“不劳烦。施主问何事?” “还是前程。” 穆和沉思片刻,“施主询问心中之事,需执中无私往、莫空虚看。心如明镜,灵台清明,如同皎月当空,凡事正直则吉。施主前运不佳,前事去之后,渐入顺境。平素之存心种德之所由成。”【参考观音解签】 待雪静默片刻,嫣然一笑,将第八签递给穆和,“劳师傅再替我夫君解一签。” 第八签签文书道:“范文公断羹昼粥。上上签。岁寒松柏古栽培,雨雪风霜总不催。异日必当成大用,功名作个栋梁才。” 穆和恭谨接过,问书落,“施主问什么?” 书落雅然一笑,“姻缘。” 穆和看向二人,“两位施主都是贵气之人,天道庇佑,求得签也是极好的签。松柏之岁寒者,百木凋枯后,仍挺具秀者。当异可成大材老焉,乃大器晚成之象……” 书落并未看过签文,此时听到解签之语一怔,“大器晚成之象?” 穆和看向面前的二人,分明是一对小夫妻,可是签文所言确是如此。 待雪心思一转,前世自己和书落不正是辗转多年,方修成正果么?这般看来,这签还是准的。 待雪见穆和呐呐地无话可说,解围道:“许是有他意,有时也是做不得准的。” 书落低眉看向签文,神色复杂,半晌才微微笑了,“求签问佛,哪里做的准?事在人为,命途是握在自己手中的。” 说罢,牵着待雪的手便要离去。待雪歉意地笑穆和一笑,跟着书落走了。 ------------ 6261 坦白前尘 自净古寺回来后,书落总是若有所思、心不在焉。有时候待雪察觉到他的视线,抬起头来看向他,只见他愣愣地眼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 如此几次,待雪拉住他的衣袖问他到底怎么了,他也只摇摇头,说最近公务繁忙,有些精神不济。 待雪佯装生气,打趣他,“驸马,你是不是在外面招蜂引蝶不敢告诉我?” 书落笑容苦涩,揽她入怀道:“待雪,我绝不会背叛你的。你永远不会离开我的,对么?” 待雪的鼻尖靠着温热的胸膛,心思一转,便知书落的心魔是什么。 那日穆和的话言犹在耳,“当异可成大材老焉,乃大器晚成之象……” 待雪犹豫,不是不敢将前世之事说与书落听,只是从何说起?待雪心中对前世的书落总归是愧疚的。越是愧疚,便越难启口。 待雪再三犹豫,还是决定将前尘尽数道来,正欲开口,便被书落打断了,“我爱慕你这么多年,也算得大器晚成罢?” 待雪不错眼地看着他,眼里闪过感动的神采。是啊,那么漫长的岁月,他始终不变、从一而终。不管自己如何待他,他一直陪伴在自己身边。本以为此生自己早早来寻他,却仍然是他付出的更多。 待雪双手环住书落的脖颈,书落微微弯下/身子靠近她附耳过去,他以为待雪是要悄声说话,却不想耳畔突然被一口皓齿轻咬住。 书落一怔,没了动静。待雪牙齿厮磨他的耳垂,呵气如兰,“傻瓜,我绝对不会离开你。便是你以后要离开承都去北都,或是去别的地方,我也跟着你。只怕那时你要说路途劳累危险,不带我同行。” 画善正从外面进屋,乍见两人相拥的景象一惊,随即温婉一笑,轻轻阖上门,离开了。 夜色渐沉,日光渐弭,只余下晚霞的余晖。门外的宫灯被点亮,温煦的烛光透过纱缦柔和地射进屋内地面上。 屋内,香木燎燎烟香散开,呼吸的气息似乎都弥漫着暧昧的味道。 待雪的唇移开书落耳畔,落在他的面颊上轻轻一吻,最后落在书落唇角。 书落缓缓绽开一个温雅的笑,大掌抚上待雪的脸颊。 若隐若现的烛光中,待雪勉强能够看见他的轮廓,可是他的笑意却清晰地传达给了她。 待雪知道他被自己安抚了,不禁放下心来,欲言又止地开口想说前世之事,一个闪神突然被书落打横抱起。 书落紧箍着待雪的手臂劲瘦有力,待雪惊呼一声,匆忙抬起手挽住他的颈项。 书落迈步向床边走起,待雪面颊上闪过一丝羞赧之色。自从书落防治鼠疫回承都之后,两人行周公之礼的次数便多了起来。书落是不是想要个孩子? 待雪的唇畔被熟悉的气息袭来,书落察觉到待雪的心不在焉,咬噬她唇畔的力度渐渐加大。 待雪闷吭一声,书落才放开了她。 屋里光线晦暗,但书落武艺高强,眼力比起待雪自是强上不少,加上双目逐渐适应了黑暗,因此他隐约可以看见待雪殷虹的唇色格外诱人狂枭。 待雪触手的温热胸膛似乎更炽热了,待雪微微挣扎,却像欲拒还迎。 书落抬手,衣袖拂过待雪的面孔。他缓缓地卸去待雪头上的发簪,打散盘着的发髻,目光露出迷恋神色。以指为梳,他一下又一下地梳理待雪乌黑如墨的及膝长发。 待到待雪的发丝全部被理顺,他侧躺下来,将待雪搂在怀中。 一时间,天地间似乎只有彼此的气息可闻。待雪静静躺在书落怀中,眉宇舒展,神情无比安稳自在。 “书落,你是想要孩子么?”待雪的嗓音有些喑哑,在天籁人静的暗夜响起。 书落有些不解待雪为何这样问,“怎么问起这个?” 待雪面色渐红,尴尬地转过头,不欲回声。 书落微一思索,顿悟待雪所问,喉咙里发出低沉醉人的笑声。 待雪伸肘戳他一下,他才道:“哪个男子看到自己心爱的人能克制的住?” 待雪斜他一眼,他佯装委屈道:“为夫已经很是自制了,捱不住夫人光彩照人……” 黑暗中待雪看不清书落的神色,暗忖:平日里那么正经的一个人,怎么跟自己在一起时总是说些不正经的话。 “你以前也不这样!”待雪想到刚刚成婚的时候,书落简直像是不近女色。 书落将额首抵在待雪白皙如凝玉的脖颈间,徐徐呼出的气息搔动人心,“那时候你年纪太小了,我有足够的耐心等你长大。” 待雪暗中翻了个白眼,结果等到自己都等不及了强上弓。 书落翻身覆在待雪上方,两人鼻尖相抵,待雪的呼吸略微错乱。 她的外衫不经意间被褪去了,一晃神间只余下一件素色暗花中衣。衣领口微微敞开,露出皓白的锁骨。 书落的吻由她的面上,移到颈项间,再移到锁骨,最后往下。 待雪呼吸急促,脑海里恍惚记着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儿忘记了。还不待细想,便被身边的人夺了注意力。待到神志稍微清醒时,书落已褪尽衣衫,□着胸膛。 待雪轻抚上书落的背,无意间触碰到一道不平的伤痕。待雪从没问过他身上的伤痕从何而来,但待雪很清楚他身上何处有什么样的伤痕。这些伤痕有刀斧砍伤的,有中箭后留下的,必是从前在战场上留下的。 书落展臂抱起待雪,淡淡的馨香扑鼻,他一时情难自禁,神志似乎脱离了掌控。 待雪双臂攀上他的肩头,他一阵攻略城池,汗水从肩头滴在待雪身上。 **碰撞的声音响在烟香缭绕间,紫檀水滴雕花拔步床上红/浪/翻涌,久久未歇。 待到二人相拥入眠,待雪疲乏,将睡未睡之际,忽然忆起自己似乎忘了什么。她强打起精神来,抓住书落的手腕,“我有重要的事要说。” 书落很讶异,依待雪的习惯此时应该快睡着了,今日居然这么精神。 “说罢,我听着。”她抚开落在待雪面上的发丝,轻声道。 待雪眼眸移转,睫毛轻颤如飞羽,“此事听起来匪夷所思,却是句句属实。” 书落轻应一声,静静等着待雪说下去盛宠枕边妻最新章节。他见待雪神色凝重,一联想起疑虑之事,便知待雪要将她最大的秘密和盘托出了。他等此时已等了许久。 待雪的手覆在书落的心口上,眼神恍惚,记忆回到了前世。 “我记得我的前世,也说不上前世罢。我还是李待雪,你还是林书落。那时是正帝十一年,我十三岁那年,我正爱慕祈晏。祈晏却爱上了李付静,不久二人便谈婚论嫁。次年,父皇死于一场突发急症,第二日母后殉情于他,世王趁势登基为帝……十八岁那年,世帝将我嫁给你,我与你假作夫妻……时日长了,我们日久生情便在一起了……二十八岁那年,因我不孕,我们领养了思悟,思悟是个极聪慧的孩子,在经商上很有天赋……三十八岁时沉疴难愈,我终是没熬过那年冬季。” 待雪察觉到书落箍住她的手臂收紧,他抬手捧住他的脸,劝慰道:“都是从前的事了,如今说来像是看了场戏。” 待雪继续回忆过往,“我死去之后,不知缘何,灵魂没有入地府停留在人世,我便安心待在了你的身边。一待便是一十七年,我看着思悟长大成人,看着你慢慢老去。待玥经营筹谋十多年也没能推翻浽帝,你受牵累奉命看守皇陵余生,尹微翰死于浽帝之手,待玥也要被执腰斩之刑。我去看了待玥行刑,一时魂魄受激荡,幸得尹微翰出手相助……然后我便重生了,再次醒来已是今生,正帝十一年春。” 待雪说的平铺直叙、简洁明了,掠去当时沉痛的心路历程。当年的悲痛苦涩,何必说来讨书落难受。只一点,待雪欺骗了书落,他们前世并未日久生情。前世她至死也不知书落心思,二人成婚二十年不曾两情相悦,如今说来让书落情何以堪。 待雪独自守着这个秘密太久了,现下说出,反倒觉得一身轻松。 书落握住待雪的皓腕,慌忙道:“尹微翰令你重生,会不会有何报应?” 待雪目光露出一丝迷惑,“我也不知晓,只是他说我是方外之人,不在命盘之内,无甚大事。” 书落沉默,半晌才感慨道:“怪不得。” 待雪疑惑地看向他的方向,黑暗中之间轮廓。 “怪不得你会突然喜欢上我;怪不得你写的一手行楷像极了我的;怪不得你对世王防备有加;怪不得你知晓钱姚的孩子是祈晏之子……如此一来,种种都有了解释。” 他的声音平静无波,待雪听不出喜怒。 书落将自己的额首顶住待雪,“那时候的我这么没用,没能好好守护你。可是,待雪,你爱的是你前世记忆中的林书落,还是现在你身边的人?” 待雪一怔,忽然笑出声来,“有什么区别么?不都是你。” 书落不作声,待雪想了想说:“那你爱的是十三岁之前的我,还是现在你身边的我?” 书落静默片刻,凑近轻吻待雪的鼻尖,宠溺道:“还是夫人**,一语便劝解了我。” 待雪靠在他的心口,“观音灵签真是极准,我今生只求过两次,如今看来都是准的。你求的姻缘也是准的,我们历经这么多磨难才在一起,我怎么会不好好珍惜。” 书落本想辩驳前世的自己并非现在的自己,却猛地一怔,有微凉的液滴滴落在胸口,是待雪的眼泪,待雪从不轻易哭。书落只好将人搂的更紧,无声安慰。 待雪哭泣了半晌,才哑着嗓音道:“上苍垂怜,终于一切尘埃落定,今生还会给我们个孩子。书落,我今日告诉你这个秘密,便是想告别过去。我们一定会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当然了。”书落的眸子在暗夜里深邃明亮。 ------------ 6362 待晟成婚 待雪跟书落坦白后,在书落面前几乎没有了秘密,她表现的很坦荡,时不时在书落面前说些前世发生的事。 “夫君,林墨管家一表人才,家境也不错,居然四十岁才成婚!” “夫君,思悟是个很乖的孩子,不管以后有没有子嗣,我们都领养他好不好?” “夫君,待玥四十岁还没有娶妻,他今生可是要当皇帝的,不会是不近女色罢?” “夫君,约莫十年后御国和禁国有一大战,打了三年,我们勤国也受了波及。” 书落:“……” 书落猛然知道这么多消息,费了很长时间消化,才婉转地对待雪说:“待雪,那一世的轨迹与今生的已然不同,不少事情或许会改变。” 待雪听了觉得有理,赞同地点点头,“说的有道理,譬如我前世就不曾见过画善,今生与画善却是至交。” 书落疑惑地抬首看她,“那曾延呢?曾延是我好友,你应该识得的,他没能娶到画善么?” 待雪一怔,想道:自己前世郁郁不欢去了,压根就没见过曾延。 “那时我只知道你和曾延有书信往来,连人都不曾见过,哪里知晓他娶了谁。”待雪模棱两可地回答。 书落听了,也不再追问。 十月初,大皇子李待晟迎娶宁远将军之女孙碧水。大皇子虽非储君,但却是正帝长子、天潢贵胄。为人品行纯良、人品端方,在朝中也颇具美誉。加之与庄嫄圣公主和太子殿下交好,所以无人敢轻视。 皇后给待晟选的宅院离集市较远,靠皇宫近些,隔几条路便是林侯府。待晟很满意,碧水更满意。因为正帝于婚宴前赐封待晟为“瑞郡王”,所以院宅门前挂着的是正帝御笔亲书的“瑞王府”。 碧水今年十四,尚在适嫁年纪,但待晟仅仅十三岁,在男子中实在算成亲早了。临出宫前,正帝将待晟唤到跟前嘱咐道:“你年纪尚小便成亲,切记多做实事,莫沉迷于女色。” 待晟跪首磕头,恭谨道:“儿臣定不负父皇教诲。” 正帝挥挥手,他头也不抬地退下了。 正帝转身对一旁的皇后道:“待晟这孩子,心眼儿实,不懂变通,也不知娶妻了会不会给夫人压着。” 皇后眉眼弯弯,纤纤玉手覆在近十个月的腹上,乐呵呵地笑了,“还真被你说准了。我瞧过孙将军的女儿,品行单纯,大大咧咧的,可是制住待晟不成问题。” 正帝好笑地摇摇首,饮了口茶。 因着皇后临产,正帝和皇后都没有出席待晟大婚。可是皇太后亲自出席,已是给待晟长了面子。 书落和待雪一早去懿极宫接皇太后,皇太后身着深紫色毛貂袄,披了件银狐披风,显得很精神,没了前几日的病态。 待雪赶忙迎上去,扶住皇太后,“祖母今日气色真好。” 皇太后抚平鬓边的发丝,“多亏了方慈大夫看诊恨不初见未嫁时全文阅读。听方小大夫说与你和书落交好,他和屈神医在承都,你们得多加照料。” 待雪颔首回道:“皇祖母放心,我们省的。” 护送皇太后上了车舆,书落和待雪回了自己的车舆紧跟其后。一直到待晟府邸,马车才停了下来。 书落先行下车,扶待雪下车后,二人一同迎皇太后下车。 此时,瑞王府门前已聚了许多人,众人见皇太后齐齐下跪行礼,皇太后威仪不减当年,微一抬手唤众人平身。 待晟上前来请皇太后坐在上座,皇太后摆摆手,“哀家喜清净,去内院坐坐即可。你速去迎新嫁娘罢。” 待晟身量长了许多,瘦瘦高高的,虽然看起来有些弱不禁风,却很有些书生气质。他今日人逢喜事,笑的格外灿烂,“是,孙儿这就去。” 转首看见待雪,恍然大悟道:“皇姐,待玥一会子会来,劳你先看着他。” 待雪含笑应了。 书落在厅内和众人敬酒,待雪不喜觥筹交错、寒暄客套的场面,便留在内院陪皇太后说话。 约莫一个时辰,外面传来喧嚣声,待雪命画善看去,回复道:“大皇子接了新嫁娘回来了。” 待雪便将皇太后扶起去了厅内,皇太后的出现让厅里一时寂静。 待晟牵着红绸领着碧水进了正厅,机灵的下人立即放上两个软垫。 懿极宫里一位公公唱道:“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成亲礼实在繁琐,待雪都经历过两次了,实在引不起她的兴趣。她悄悄从皇太后身边溜走,走到书落身边。 书落身边围了几位礼部的官员,与书落是旧同僚,也是识得待雪的,见待雪走过来,便行礼问安。待雪挥挥手,几人识趣地退下。 书落牵着待雪走出人群,站在角落里。 待雪眼利,一眼认出曾延,扯扯书落衣袖指给他看。曾延察觉到他们的目光,悄无声息地绕过人群向他们走来。 待雪见状,瞥了画善一眼,见她面无表情,喜怒难辨,似乎两人恋情并无进展。 曾延跟书落和待雪问好,然后便直直地望向画善,一双明眸,万般情丝难掩。果然,片刻后,画善附在待雪耳畔道:“公主,我与他说几句便回。” 待雪善解人意地挥手,“多待一会儿也无妨。” 待雪望着二人离去的背影,忽然听到书落感慨,“早知曾延可能娶不到画善,我就不拿话给他添堵了。” 曾延最好的两位好友如今都已求得心上人,惟有他自己还没有着落。 待雪懊恼道:“可惜不知道曾延娶的是谁……我记忆里似乎他常年在北都,应该是娶了妻的。” “莫想那些无用的了,”书落轻捏待雪的手,“那夫人一早便知大皇子会娶孙姑娘为妻了?” 待雪回答得理所当然,“我认识碧水的第一日便知了。从前听待晟说过他的妻子名唤朱玉,知晓碧水乳名唤作朱玉时便知她会嫁给待晟为妻。只是——似乎待晟还娶了一妾,是御国的公主,叫什么名儿,我就不知了。” 书落也很震惊,的确,碧水与待晟之间毫无疑问碧水颇为强势,若是碧水不让,待晟必不会娶那位公主的总裁,娶我妈咪请排队。况且,御国不似勤国,女子的地位颇高,改朝换代时常有女皇执政,后宫皇后、四妃也是可以参政的。御国居然嫁一位公主来勤国和亲? 待雪悄声提醒他道:“你忘记了,不是说约莫十年后有一场大战么?禁国侵略御国,御国皇帝请求结盟便将那位公主嫁了过来。后来是她同胞兄长登上皇位,她在勤国颇受尊重。” “可是怎么会嫁给大皇子呢?”书落皱眉,很是不解。 待雪摇首,“浽帝的心思谁知道呢?” 经书落这么一问,待雪心中也颇为疑惑,浽帝这样的一代帝王居然将能拉拢御国势力的公主嫁给先皇庶长子为妾?这般不会惹怒御国皇族么? 待雪此时不禁有些懊恼自己前世足不出户,若是能知晓前因后果就好了。 书落轻声唤她,她方回过神来,成亲礼已结束,婚宴开始了。 皇太后挥手示意待雪不必过来,对众人道:“哀家乏了,你们开宴罢。”庆嬷嬷扶着她,缓步离去。 兵部的同僚呼唤书落落座,书落摆摆手推辞了。待雪瞧这宴席中并无女眷,便知女眷都在内院,转首对书落道:“你过去坐罢,我去内院看看。” 书落颔首,“待宴席散了,我去寻你。” 待雪走近内院,因着不熟悉路,走岔了,幸得一名丫鬟带路到了新房。 待雪推门而入,入目的是碧水坐在桌案上用膳的情景,不禁笑出声,“这红盖头是要待晟来掀的,你怎么自己掀了?” 碧水不以为意,“过会子用完膳再盖起来,没甚大事。” “就该让画善来说你,终于见着比我还不着调的了。” 碧水探首看门外,“画善呢?” 待雪坐下,丫鬟送来碗筷,待雪执箸吃了两口菜。 钱姚抱着宝儿进来,宝儿一见待雪便乐呵呵地笑。 若非祈晏之故,这几日也是钱姚大喜之日。 待雪抱起宝儿,戏谑道:“钱姚这是要嫁给祈哥哥做我的嫂嫂了?” 钱姚眉眼温柔,笑意盈盈,“但愿钱姚有福。” 待雪逗弄怀中宝儿,“我瞧着你就是有福气的。这么多年,你俩总算修成正果了。婚期定了么?” 钱姚面无改色地摇首,“还未定下。” 待雪略一思索便知是祈府的缘故,祈晏的祖母是开国皇帝(待雪祖父)的亲妹妹,祈府算得皇室姻亲。世家门庭高,人事杂乱,怎么肯让嫡长子娶一个从祈府出去,带有一子,又与他人谈婚论嫁过的女子呢?便是钱姚是自幼在祈府长大的,家道中落的功臣之后,此事也是不易的。只是祈晏父母尚算开明,祈晏多加周旋,假以时日或许可成。 待雪轻拍她的手安慰,“有道是好事多磨,守得云开总会见月明的。” 怀中的宝儿可是祈晏惟一的孩子呢…… 作者有话要说:埋了个伏笔~~~嘿嘿~~话说,重生算金手指么? 我一直以为重生本身就是金手指的╮(╯_╰)╭ ------------ 64皇后生子 天色渐暗,待雪在新房里用完晚膳便道:“我还得去寻我那倒霉弟弟,先走一步了暖婚一一婚天岸地。” 刚出了新房便看见画善牵着待玥走来,小包子看见待雪兴奋极了,蹬着小短腿扑了过来。待雪一把抱起他,颠了颠,有些吃力,便放下他,“我正要去寻你。你个小包子来瑞王府做什么?” 待玥眼神亮晶晶的,“闹洞房!” 待雪轻咳一声,“咳,谁教你的?” 待玥摇头晃脑地说:“二皇兄教的。” 待雪恍惚记起二皇子,是个多情种,在政绩上无甚大作为。正帝五子中,大皇子为人忠厚纯良,却无野心和霸气;二皇子好色多情,庸庸碌碌;三皇子专心诗书,无心政事,十足的书生;四皇子胆小心善,资质愚钝,难成大器。故而大臣们一致拥护五皇子,待玥的储君之位坐的很稳。 待雪揪起他的耳朵,严厉道:“少跟二皇兄玩在一起。” 待玥抬头看她,眼里满是不解,“为什么?二皇兄很有趣啊。” 待雪微怔,二皇子如今不过十二岁,自己操心太多了。 “玩就玩罢,不许学坏。” 待雪牵着待玥在瑞王府内寻书落,正巧碰上往内院走的书落。 宴席散去,不少宾客都离开了,剩下的纷纷嚷着要闹洞房,一时好不热闹。 二皇子、三皇子也在其中,待晟人缘好,至交好友不在少数。 书落和待雪不欲凑热闹,跟管家说了声便告辞离开。 马车一路向宫中行去,停在栖凤殿门前。 书落抱下小包子,画善敲开殿门,打开殿门的是一个宫女。她见是待雪,忙道稍等,进去通报了。 待雪静等片刻,再次打开门的是吕嬷嬷,嬷嬷满脸焦急,“公主是送五皇子回来的么?劳烦公主送五皇子回寝宫。” 待雪瞧她面色有异,问道:“母后身子有恙?” 吕嬷嬷匆匆回道:“娘娘怕是临产了。” 待雪一怔,也急切起来。书落见状,抱着待玥道:“我送五皇子回寝宫罢。” 待雪跟着吕嬷嬷进殿,片刻后殿内来了几位稳婆。待雪跟在稳婆身后进了寝殿,皇后躺在大床上,额首冒冷汗,眉头紧锁,柔夷覆在腹部,不时发出的□声显示她正忍受着痛苦。 待雪正欲上前,被吕嬷嬷拦住,“我的好公主,你快些回府罢,在这儿也没什么用处。” 待雪忧心忡忡,“可是母后疼的厉害。” 吕嬷嬷推待雪出寝宫,“生孩子哪有不疼的,公主在这儿候着。一会子会见血腥,老奴怕公主骇着。” 待雪摇首,“我不怕。” 吕嬷嬷到底没放待雪进寝宫,待雪等在外间,听着皇后不时发出的痛呼声,心肝一颤一颤的,低声嘀咕道:“生孩子这么痛么?” 虽不是她自己生孩子,额首上却冒出一层冷汗。 一盏茶的时辰后,殿外传来姚京戒的声音,“皇上驾到。” 正帝迈着虎步进殿,甫进殿便问吕嬷嬷:“皇后如今如何了?” 吕嬷嬷也很心急,“听稳婆说尚算顺利赫梯狂妃战神。” 正帝放下心来,“这就好。”但是寝宫里时不时传来的痛呼声还是让他一阵紧张。 他攥紧拳头,不时踱来踱去,待雪见状,“父皇坐下等罢。” 正帝这才看见待雪,“你现在怎么在宫里?不是在待晟府上么?” 待雪恭谨答道:“送待玥回来,恰巧碰上母后临产。” “你早些回去罢,”正帝心不在焉道,“这里有朕足够了。” 给待雪开门的丫鬟凑近待雪道:“驸马爷在殿外等您。” 待雪这才想起书落,急匆匆去了殿外。书落一身玄色衣袍,安静耐心地等在殿外。 待雪忙上前,“抱歉,我一着急,忘了你在殿外了。” 书落闲雅地笑,“皇后娘娘情况如何?” 待雪抿抿唇,担忧道:“稳婆说顺利,可是母后的叫声都嘶哑了。” 书落握住待雪手,“你进去罢,我在殿外等你。” 此时时辰不早了,书落的确不宜进栖凤殿,可是就让书落冒着寒风在殿外等着也不合适,而且眼看就快到关闭宫门的时辰了。 待雪眼眸一转,沉首思索,“书落,你明日还要上早朝,早些回去睡罢。我今晚在歆音宫将就一下。” 书落的手指轻抚她的眉眼,“好,我明日早上来接你。” 待雪回了栖凤殿,正帝见她回来颇讶异,“你怎么回来了?” 自从上次皇后病重,待雪擅自去一草谷被责罚后,虽然明面上父女俩已然和好,实际上待雪无法无视那次责骂,父女间有了隔阂。 待雪努力维持微笑,“我放心不下母后。” 正帝的视线在她身上停留片刻,“那便留下来,晚上歇在歆音宫罢。” 待雪点头称是。 画善凑近待雪耳畔道:“公主,那我去收拾一下歆音宫。” 待雪挥挥手,无声示意她快去。 等待的时间很漫长,皇后嘶哑的叫声逐渐弱下来,体力已然不支,等待的人愈发心焦。 “娘娘加把劲,看见头了。” 正帝和待雪听到这话,激动地站了起来,愣愣地注视着门板。 皇后并非头胎,生产尚算顺利。一刻钟后,门外等待的人便听见婴儿响亮的哭啼声。 不一会儿,吕嬷嬷如释重负地推开门,眉梢眼角都是喜悦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皇后娘娘诞下六皇子。” “真的吗?听双给朕生了个儿子?”他急匆匆进了门,眉开眼笑。 待雪探首看去,皇后虚弱地靠在床头朝正帝露出一抹柔情的微笑。正帝大步踱去,坐在床头握住皇后的柔夷。 待雪看着面前温情的画面,嘴角不经意地勾出一抹笑。 “吕嬷嬷,给我瞧瞧皇弟傻王的代嫁丑妃最新章节。”待雪悄声后退,对寝宫外的吕嬷嬷道。 吕嬷嬷应一声,抱过六皇子给待雪看,“虽是皇子,但长的真像公主小时候,秀气极了。” 待雪凑近一看,可不是,自己的长相随母,这孩子长的也随母后,自然跟待雪像了。 初生的孩子皱巴巴的,眉眼都闭着,但这孩子皮肤光洁如新,宛如凝脂,眉宇舒展,不难看出日后定是个翩翩佳公子。 他安静地睡着,既不哭也不闹,小模样着实讨人喜欢。待雪凑过脸,在他小脸蛋上亲一下。 待雪进歆音宫时已近午夜子时,漆黑的夜幕皓月高悬,繁星闪烁。 一夜忙乱,宫人草草打扫了歆音宫。待雪将就躺下,身子已然困极,可是神智却很清醒。待雪阖上双目,脑子里乱哄哄的,兵荒马乱似的。闭目许久仍未睡熟,身旁没有某个人的体热,竟寒冷的难以入眠。待雪轻笑一声,真是被书落养娇气了。 翌日,天刚蒙蒙亮,待雪便由梦中醒了过来,被画善伺候着洗漱穿衣之后,便坐上马车出宫门。 甫出皇宫的朱漆大门,待雪不经意地看见门外熟悉的人影。他一身月白色长袍,侧身长立,神情从容专注。 待雪压抑道:“你怎么这么早便来了?” 此时尚不到上朝的时辰,他昨日回府迟,今日这般早便来了,夜里只睡了几个时辰的觉? “起的早便来了,”书落听到待雪的声音,转身,“瞧夫人的神情,皇后娘娘必定安好罢?” 待雪点头,“给我生了个小皇弟呐……只是,生孩子真是好痛啊。” 待雪面容纠结,好似痛的是她。 书落垂眼皱眉,严肃道:“可能是宫中的稳婆不好,你知道有时候御医不一定比民间的大夫强,宫中女医应该也是如此。等到你生孩子时,我定寻来最好的稳婆。” 待雪想了想,“真的么?” 书落坚定颔首,“自然。”或许是他的神情太过理所当然,待雪相信了他。 等到待雪生子时才发现自己结结实实地上了林书落的当。再好的稳婆来,生孩子也是痛的啊! 半月后,华信诞下一子,取名冠源,饮水思源之意。这孩子能安然出生,少不得华信自身的小心翼翼和画善在外的帮助。 待晟建府后时常来林侯府上做客,李付丞来的更是勤些。显然比起李付静,他更愿意结交一些靠谱的亲友。 屈神医和方慈依旧住在林侯府中,白日里外出看诊,夜里便回来府上,俨然将林侯府当作住所。 祈晏经过百般努力,披荆斩棘,一路过关斩将,终于在正帝十五年春娶得钱姚,却是在次年方知宝儿是他的亲子。钱姚至始至终都不曾告知祈晏宝儿身份,她要祈晏因为一份真真实实的爱而娶她,不掺杂任何杂质。 可怜祈晏听到待雪一时口快说漏时满脸的震惊,待雪自己也被骇住了。幸好这两人终成眷属,苍天不薄,还宝儿一个完整的家。 正帝十六年,碧水也怀有身孕。她害喜甚重,孕吐不止,可是把待晟给吓住了,急忙来林侯府请了方慈去。 待雪抚着腹部,心中思绪万千。第一年,第二年,如今已是第三年,自己腹中仍无动静…… ------------ 65待雪怀孕 直到第三年,待雪的肚子仍是没有动静。此时待雪不禁有些怀疑方慈的话了,心想会不会是方慈误诊了。她心中又觉得委屈,自己已经万般保重身子了,又为何迟迟怀不上。 她本不欲询问方慈,这样有点像质问。怀孕生子的事,得看自己的运道和缘分,哪里怪的了方慈。故而即便心中焦急,她也没有问过方慈此事。 眼看三年之期快过了,她左思右想,终于决定去问一问方慈。 方慈看完诊,在街巷寻着了迷路的师傅,两人一同回来了。 方慈因着奇症的缘故,个头长了些许,却仍是不高,看起来只有十一、二岁的模样。 方慈背着药箱,左脚刚踏进门,便听画善道:“方小大夫,我家公主身子不适,您现下有空暇去看看么?” 方慈转首看他师傅,师傅凤眸一挑,“速去罢。” 方慈应下随画善走几步,又回过头叮嘱自己师傅道:“师傅,向西走,然后向北走两条长廊,再右转弯就是西屋的院子。”他停下想了想,还是不放心,“若是找不着路就问府中家丁,别不好意思。” 两位神医在府中小住了三年,方慈是以医术闻名,而屈神医则是上到林老侯爷,下至门前那条猎犬统统知晓的迷路闻名。 屈神医面上一红,一记威力十足的眼刀丢过来。可惜接招的是他的小徒弟,方慈无视师傅的眼刀,对画善道:“画善姑娘,咱们走罢。” 画善见一贯冷清高傲的屈神医涨红的脸色,怕他恼羞成怒忍住没敢笑,领着方慈转身走了。 待雪站在荷花池旁喂鱼,秋风掠过她面颊,吹乱了一缕发丝。 如今待雪十八岁,身量已然长成重生之遍地黄金。个头也拔高不少,在女子中算是高挑挺拔的。加之这些年养尊处优,无甚大事劳心伤神,比起前些年圆润一些,尤其容光焕发、风采照人。 听到有人唤自己,待雪收起满脸的忧心忡忡,回首露出一抹笑。 方慈上前担忧道:“公主是哪里不适?” 待雪摆摆手,指着荷花池旁的石凳说,“先坐罢。” 两人坐下,待雪徐徐斟了杯清茶给方慈,才缓缓道来,“方慈可记得三年前曾言道:我三年之内必怀子嗣。” 方慈见待雪神色郑重,放下茶杯,正色道:“我替公主诊一脉罢。” 他见待雪点头,便去药箱里那脉枕和布巾。 待雪也不催促,一边与他闲聊,“碧水的孕吐好些了么?” 方慈埋头在药箱里,头也不回,“孙姑娘的孕吐症状颇为严重,好好调养并无大碍。” “我瞧着她的症状也没减轻,”待雪困惑道,“是体质缘故么?” 方慈取了脉枕放在石案上,“每个女子体质不同,饮食不同,孕吐程度也有所不同。有些人并不孕吐的。” 待雪惊讶地瞪大了眼,满脸的匪夷所思,“有人不孕吐的么?” 方慈好笑道:“公主没见过么?” 待雪怔忪着摇首,皇后怀六皇子时孕吐得厉害,碧水比皇后当时还要严重些。待雪只见过这二人怀孕的姿态,便以为女子怀孕都会孕吐。 “大多数女子还是孕吐的,或轻或重,”方慈示意待雪放上手腕,取布巾盖住,“碧水姑娘比较严重而已。” 方慈仔细地替待雪诊脉,便没有再说话。 待雪抿唇,压制住心中忐忑,打量方慈神色。方慈的神色颇奇怪,嘴角有一抹欲笑未笑的笑意。待雪纳闷,这是什么情况? 方慈收了脉诊,“公主饮食如何?” “公主可能近日心中有多烦扰,”画善上前道,“有些饭食不思。” “夜里睡得如何?” “挺安稳的。” 方慈点点头,伏在石案上写药方,同时嘱咐道:“早膳吃些清淡可口的,用完膳躺着歇息片刻再起。晚膳有胃口的话多吃点,少量多餐。多加休息,侯府的产业交给管家去看管罢。” 待雪和画善同时怔住了。 待雪疑惑道:“我又没什么大病,要这么仔细吗?” 画善怔忪地看着方慈:这不是怀孕的人该注意的么?莫不是公主怀上了? 一道熟悉的脚步声传来,不一会便来了身旁。 方慈抬首看着来人,眉宇间洋溢着喜悦,“侯爷来的正巧,我有一个喜讯,一个恶讯要告诉你,先听哪一个?” 喜讯是书落要当爹了,恶讯是待雪得经历生产之苦。 书落的目光从待雪和画善面上扫过,拿起石案上的药方看了看,压抑道:“待雪有身孕了?” 这下轮到方慈惊讶了,他瞪大双眸看着书落,结结巴巴道:“你――你怎么知道?” 天底下居然有这样的夫妻,妻子不知晓自己怀有身孕,作夫君的却知道炼鬼修仙最新章节! 待雪全然愣住了,自己有身孕了?自己没犯恶心想吐啊? 书落淡淡地扫了方慈一眼,眼里是无法掩饰的笑意“算出来的。” 呃――算出来的?!待雪看向书落,思绪一转,自己的月事确实迟了时日……因着月事时常不准,待雪也没往身孕上想。 “方慈,你没诊错么?”待雪不敢置信,再三确认。 方慈含笑道:“公主可得好好珍重,这可是林侯府的小世子呢。” “是个男孩儿么?也不错。”待雪噙着笑,手掌抚在腹部,“真是乖孩子,也不闹我,一点孕吐的症状都没有。” 画善喜笑颜开,“世子真是安静乖巧。” 方慈好笑道:“现下太早了,再过上半个月才会有孕吐的症状。按我之前所说的做,可以缓解孕吐。” 画善连声应下。 待雪坐在石凳上,书落俯身抱住待雪,附耳道:“待雪开心么?我要当爹,你要当娘了。” 待雪还未从喜悦中回过神来,坐在登上,嘴角噙着抹绚烂的笑。 待雪对这个孩子的盼望远远高于书落,前世今生等待了几十载,夙愿乍一实现,不禁有种恍若梦中的迷茫感。这个前世无缘的孩子,今生意外地出现在她的生命中,圆满了她一个长久的遗憾。 冠府。 李付静面色冷清地端着托盘走在长廊,托盘上放着冠老夫人爱喝的普洱茶。一转弯进老夫人的屋里时,面上已挂起温婉动人的浅笑。 她缓步走近老夫人身畔,端起茶盏放在桌案上,“婆婆喝口新送来的普洱,上好的茶叶。” 老夫人放下怀中的丑孙女,抬首瞥她一眼,端起茶盏闻口香气才徐徐饮下,赞许道:“沏茶的手艺不错。” 李付静轻捏裙摆,盈盈一拜,作出得了夸奖心满意足的模样,“谢婆婆赞许。” 老夫人也是缓缓一笑,“坐罢。” 李付静依言坐下,没有看见身后老夫人的目光透着隐隐不屑。 明面上婆媳相处和谐,暗中却是相看两相厌。 老夫人心中冷哼一声,李付静想要讨好谁时,工夫做的倒是到家。这茶沏的颇合她心意,只是一想到沏茶之人是李付静,便没了胃口。 垂眸饮茶,掩下一片心思。 李付静若是早早讨好冠老夫人,尚不会落得如此境地。可惜她初进冠府,自恃甚高,不将冠夫人放在眼里。后来,世王爷和王妃死于非命。华信又生了庶子,颇得冠府老爷子和冠参的喜爱。她在冠府的地位日渐降低,才想起来去讨好老夫人为时已晚。老夫人早已看透她,只是为了家宅安宁,不向她发难。 老夫人徐徐饮完一杯茶,抱起一旁的孙女,“宁宁,奶奶送你个东西。” 说罢,命丫鬟去取,丫鬟取来一件孩子挂的金项圈。 老夫人替孩子戴上项圈后,向李付静道:“这是我的嫁妆里的首饰熔了后打造,特意做给乖孙的被npc环绕的清穿。” 她满脸慈爱的看着冠惜宁,摸摸孩子后脑勺。李付静虽不得她的心,但这孙女却是颇乖巧伶俐。 李付静见状方露出一抹真心的笑,拉过女儿道:“快谢谢奶奶。” 冠惜宁甜甜的嗓音响起,“谢谢奶奶。” 老夫人应下,看向李付静道:“你是正房,华信是侧室。你也不要总与她为难。记住,她生的孩子还是唤你作嫡母的。” 李付静瞬时眼里的喜悦褪下,但面上却是不显露,“媳妇儿省的。我虽与信姨娘性情不合,有些争端,但我一直将蒙儿看作自己亲子的。” “如此便好,”老夫人抬眼看她一眼,眼神犀利,“孩子总归是无辜的。” 李付静被老夫人这一眼看愣住,陡然有了被看破的感觉。 “付静明白。” 老夫人喂孩子喝水,状似随意道:“你从前结交的那些诗友都断干净了么?” 李付静恭敬回道:“如今都不再联络了。” “嗯,”老夫人满意颔首,“正该如此。你现在不同待字闺中时,已是为娘的人。自己不怕找人闲话,也得为冠府和参儿想想。” 李付静带着孩子退出门外,原本脸上噙着的笑意消弭,满脸的似笑非笑。 她牵着冠惜宁走过长廊,弯过两间屋子,路过秋意盎然的花苑。 冠府的宅院不比林侯府大,站在花苑外便可看清花苑里的景象。 华信坐在石凳上悠闲地吃着葡萄,冠惜蒙坐在新扎的秋千上,而冠参正在他的身后推他。 华信见孩子荡的高了,急忙道:“蒙蒙,不许荡这么高。” 身前的一大一小应道:“知道了。” 好一副阖家欢乐的景象。冠惜宁感觉到娘亲手心里沁出的薄汗,把想去同玩的话咽进心里。 李付静面无表情,眸子里却射出寒光,冷声道:“走罢。” 李付静牵着冠惜宁走近卧房,阖上房门,她才抱住女儿低低哭出声来。 冠惜宁望向娘亲,童心稚嫩,并不理解她的母亲,“娘亲是想让爹爹陪我们玩秋千么?” 李付静摸摸孩子的面颊,没有出声。如今她只有宁儿了,哪怕曾经她想过放弃这个孩子,好好将养身子再生个儿子。 她并不是因为冠参陪华信母子荡秋千哭的。她是哭自己。年幼时还想李待雪不就仗着公主的身份才会得人拥护,自己才色皆强过她。若自己身为公主,李待雪是郡主,她是万万比不过自己的。后来,她拼命学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以郡主的身份,抢过祈晏,风头压过李待雪。那时,心中骄傲自豪,真真觉得自己是天下第一才女了。自己弃了祈晏,选择了冠参,以为做了正确的抉择,哪里料到后来? 如今不求比过李待雪,只求在冠府压过华信尚不可得。若是当初嫁给祈晏,自己会幸福的多。毕竟,自己钟慕他十多年,而他一定不会因为其他女子对她的爱慕或是为他孕育子嗣而分出对自己的爱。 只是如今祈晏已娶得钱姚,听说钱姚还为他生了个孩子。他还会搭理自己么? 冠惜宁抬起小手抹掉娘亲的眼泪。 ------------ 66付丞做客 待雪有了身孕后,皇太后赐了大把首饰、布稠;正帝大笔一挥,给尚未出世的林侯世子晋了封;皇后特意让吕嬷嬷教导画善如何照料孕妇。 林老侯爷嘱咐书落多陪陪待雪,书落本来就是一散值便回家,如今更是推拒了所有的宴会,府衙、侯府两点一线的跑hp之灵魂伴侣。老夫人与待雪相处尚算和睦,她惟一常念叨的便是子嗣的事儿。现下待雪怀有身孕,不论男女,好歹有了后,婆媳之间亲热了不少。 尤其是画善,简直将待雪当作了易碎品。这不许吃、那不许去,出趟府门都得一大拨人陪同。 因为在家安胎,中元节时宫中大宴宾客,待雪也未出席。 待雪怀孕两个月时,都未出现孕吐症状,羡煞了碧水。碧水腹中的孩子比待雪的大了三个月,此时已初现痕迹。离得远了,可以看出微微隆起的小腹。 秋水微漾,清风送爽。待雪一身紫色暗纹荷叶边绸衣,站在池边喂鱼。待雪轻抚自己的小腹,这个孩子这么安静乖巧,自己险些不知晓他的存在。 李付丞进了后花院,正巧看到待雪闲雅浅笑的样子。秋日的晚霞余光未散,倾洒在她身上,像是衣衫都泛着金辉。她青丝如墨披散,眉眼如画,嫣然浅笑,周身氤氲温柔的光芒。风徐徐吹过,吹皱平静的池面,吹乱了一缕秀发。 李付丞不禁顿住了脚步,握住纸扇的手紧了紧,迟迟不曾上前。待雪回身放下鱼食,才发现他,招手唤他过来。 李付丞垂眸掩下眼里的情绪,从容自若地迈步上前。 他想他有些明白林书落了,明白他不惜一切守护的是什么了。 待雪抬手将面颊上的发丝别在耳后,“来找书落的么?” 李付丞摇首,扫了待雪一眼,又迅速移开了眼光,“不是,皇祖母让我来送月饼给你。” 待雪嘴角绽开一抹笑,“什么馅的?” “好像是桂花馅和豆沙馅的。”李付丞提起食盒放在石案上。 待雪有些不好意思,讪讪地笑两声,“都是我喜欢吃的,劳你专门跑一趟。” 李付丞摆手,“没有。” 一时间沉默下来,两人都不说话。待雪瞧着面前少年,不过十二岁的年纪,父母双亡,又有个那样的姐姐。她心头一热,话脱口而出,“今天留下来用晚膳罢?” 话说出口,两人俱是一怔。但话已出口,待雪只好接下去,“听画善说府里厨子烧了新菜色,不比宫廷御厨做的差,留下来尝尝罢。” 李付丞神色复杂,点头应下,“多谢招待了。” 待雪摆摆手,走到池边唤他来看,“看见那条锦鲤了没?舅父偶然得到的,被我求了来,可珍贵了。” 李付丞站在池边,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笑意,“是么?” ****** 画善取出白玉瓷坛,仔细地盖上坛盖密封好,“公主,桂花酿埋哪里?” 待雪想了想,指了指后花院的一棵高树旁,“就埋那里罢。”高树周边是空地,埋桂花酿正合适。 待雪转首对李付丞道:“过来帮下忙,好不好?” 书落散值回府便看见这三人围着一棵高树,待雪站在树下乘凉,李付丞在挖坑,画善在一旁帮忙。 书落走近,“今日好兴致,怎么想起埋酒了?” 待雪指着桂花酿,“等我们孩儿过周岁再取出来给他贺喜。” “好主意穿越之宁静致远最新章节。夫人真会打算。”书落赞许道。 待雪撇撇嘴,“都是你们不让我出门,在家好生无聊。” 书落笑笑,不接她的话茬,上前接过李付丞手中的铲子,三两下刨了个深坑,画善上前小心翼翼地放下瓷坛。 李付丞站在一旁,打量书落和待雪眉眼传情的神色,不知想到什么,眼眸愈加深邃。 画善直起身,打趣待雪道:“公主知道女儿红么?” “听说过,这么了?”待雪不明其意。 画善促狭一笑,“御国的习俗,富贵人家在女儿出生之日埋下几坛酒,等到女儿出嫁再挖出来请客,故而名曰女儿红。” “那娘亲也给你埋几坛,”待雪抚着腹部,佯装跟肚中的孩子对话,“等你娶妻时掘酒请客。” 画善被逗笑了,“公主,两个月大胎儿连胎动都没有。” “有道是母子连心,”待雪认真道,“我怎么会不知道他的想法,呃,夫君,孩子说他喜欢桂花酿。” 书落正埋好酒,抬头笑道:“是你喜欢桂花酿罢,还推脱到孩子身上。” 待雪掩口笑,不承认也不否认。 “你喜欢就多酿点,等孩子出世后慢慢喝。”书落妥协道。 待雪一口答应,眼角扫到面无表情站在一旁的李付丞,突然觉得有些过意不去,自己聊天把客人晾在一边。 少年的身影孤寂地站在一旁,也不搭话,颇有些茕茕独立的意味。此时,少年身影与前世记忆中浽帝的身影分隔了开。 “付丞,你喜欢什么酒?画善酿的酒不比外头酒楼差,让她酿一坛给你带回去。” 画善假作抱怨道:“公主可真会借花献佛!” 待雪摆手,“别小器。” 李付丞本想拒绝,但又觉得有些不识好歹,犹豫了下,“我——喜欢竹叶青。” 待雪眉开眼笑,“巧了,书落也爱喝这个,咱们府上多得是。画善,膳后取一坛给郡王带回去。” 画善脆生应下。 李付丞站在后面,看着前方相携前行的夫妻身影,眸光闪过一丝歆羡。 即便是从前的世王府也不曾有过这样温馨静好的画面。 父王谋算皇位,甚至忽略了母妃,直到母妃重病才幡然悔悟。李付静更是一门心思放在她的天下第一才女上。惟有母妃时常关怀他,可是更多的是他在照料母妃。自从母妃病逝,妖孽附身后,他便成了孤家寡人。 他自幼便是冷心冷情,仿佛比别人少了一窍似的,鲜少起别样的情绪。自己一个人守着世王府也没觉得如何孤单。但如今见着别人家,才恍然发现自己如此的孤单寂寞。 四人刚走进藏雪苑,便听到丫鬟说已备好饭食了。 书落示意李付丞先行,“郡王请。” 李付丞点点头,由丫鬟领路走在前面。 进食厅的时候,林老侯爷和老夫人在座,李付丞上前作揖,“闻名已久,今日有幸见老侯爷。” 林望风摆摆手,“林某如今赋闲在家,哪里当的起郡王这一礼贤妻进行式。” “老侯爷功在社稷,晚辈心悦诚服,这一礼还是当得的。”李付丞恭敬回道。 林望风看着李付丞的目光透着赞许,“虎父无犬子,郡王承袭了世王爷的风范。” 待雪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林望风此言难掩对世王的称赞,当年林望风果然与世王有牵扯。待雪敛眉,只是如今世王已逝,再追究也无用。 林侯爷示意李付丞坐下,“郡王还是公主堂弟,理应多来我们府上走动走动。” 老侯爷和李付丞两相寒暄了几句才用膳。因为李付丞在,所以桌案上比之平日里安静些许,只有老侯爷和书落时不时对李付丞说不必客气的声音。 待雪晚膳胃口不错,又添了一碗饭。老夫人含笑看着待雪,“胃口好就多吃些,喜欢吃什么让厨子做,做不了的让书落寻来。” 待雪恭谨回道:“是,婆婆。” 老夫人抓住待雪的手,“好媳妇儿。” 待雪望着老夫人保养细致的手,唇角缓缓勾起一抹笑。虽然前世她们处的跟对头似的,但其实最大的争端不过是求一个子嗣,而当时的待雪无法办到罢了。 历经了漫长的光阴,待雪似乎能理解她的心思了。前世两人的种种针锋相对,随着岁月流沙逝去,当时的愁绪也淹没在了时光里。待雪不太记得清当年自己的心情,如今想想,不过如此罢了。 林望风和老夫人用完膳,林望风道:“你们小辈们慢慢吃,我和夫人去散散步。” 见翁姑离去,三人的话才多起来。 画善端来膳后水果,“瑞郡王,咱们公主可是鲜少留客吃饭的。” 李付丞讶异,“那真是多谢招待了。” “郡王何时入朝任职?”书落问道。 李付丞放下碗筷,“我唤你林兄,你直唤我名字好了。皇上的意思是明年十三岁生辰过后入朝任职。” 书落颔首,“正合我意,如此也亲切些。付丞中意六部何处?” 李付丞犹豫片刻,“我想在大理寺任职。” 待雪诧异地看他,大理寺掌刑狱重案审理(正二品),职位虽重,却也实在是苦差事。以李付丞的地位,任职大理寺少卿绰绰有余。 书落皱眉道,“只是如今大理寺少卿是谢家人,你初进大理寺可能无法坐上高位。” 李付丞摇摇纸扇,“无妨。” 书落赞许道:“肯做实事,不慕虚名,值得嘉奖。” “本就资历浅薄,理当从低做起。” 待雪在一旁清楚看见书落眼里的赞赏之意。 如今几大世家争的正厉害,朝中重职尽数被瓜分了去。就连待晟身为皇子也只在户部协助户部尚书,并无明确职位。世王党羽已全数除去,李付丞一身之力,的确难在朝堂之上得一高位。但是几大世家势力见长,正帝必定会增强保皇党的势力,李付丞向正帝示忠心的时刻到了。 待雪几欲张口,又将话咽了下去。自己都看的通透,李付丞的聪明才智难道看不出来吗? ------------ 67付静怀孕 待雪怀有身孕三月多之后,方慈诊断说脉象稳定,可以四处走动走动了。 之前宫中几次三番送来东西,现下自己也该去宫中拜望皇祖母、父皇和母后了。待雪特意挑了书落休沐的日子和书落一起去宫中谢恩。 好些日子未正装打扮过,甫穿上朝服、挽起发髻,她还有些不习惯。 十月底,天气已经有些寒凉,书落取了件厚重的披风给待雪披上,两人才牵手一起出了门。 待雪唤画善进来,被画善给推辞了。 画善坐在马车外,瞧着弱不禁风,其实武艺高强,毫不畏冷。 这要被曾延看到,心中不知如何编排待雪和书落。 待雪也纳闷,明明相爱的两个人,硬是无法走到一起。 “待雪,你最近同李付丞走的颇近。”书落的话语将待雪的注意力引了过来。 待雪诧异地挑眉,不知书落此言何意。 书落握住她的手,“你一直对李付丞颇具防备,更甚是有些敌意。是想通了么?李付丞并不等同于浽帝。” 待雪怔然,半晌之后道:“李付丞就是浽帝,我一直这样认为的。可是和他接触多了,时日长了,这样的观念也在潜移默化的改变着。这一世的命轨已然改变,李付丞如今不过是十二岁少年罢了。” 书落的大掌覆在待雪面颊上,掌心温热,“你能这样想说明已不受前尘束缚了。待雪,我会保护你的。” 书落的眸光里闪着难以忽视的认真,待雪含笑颔首。 马车驶进皇宫内院,停在懿极宫门前,书落扶着待雪下车。 二人刚踏进宫门就听见内室传来的欢声笑语。 待雪悄声问一旁的宫女,“太后今日心情不错。哪位贵客来访?” 宫女垂首恭敬答道:“回禀公主,大皇子和大皇子妃,冠大人和玉明郡主。” 待雪听了,不动声色对书落道:“咱们今日可是来巧了。” 书落会意颔首,“巧了。” 两人迈进内室,皇太后喜笑颜开地望向待雪,招手唤道:“快上前来给哀家看看。” 待雪依言上前,被皇太后拉住手腕,仔细打量半晌。 “瞧着丰腴了不少,气色也不错。”皇太后拍着待雪手背,“不像碧水,消瘦成那样。待晟,你可得仔细照料她们母子。” 待晟无故被冤枉也不辩驳,恭谨应下。 皇太后给书落和待雪赐座,与众人闲聊几句。听她的语气,不难听出她的兴致颇高。 皇太后扫视坐下下方的孙辈们,“如今皇室三喜临门,哀家今生不难看见四世同堂了。” 待雪与书落对视,两人眸里均有困惑之意。 李付静恭谨接话,“皇祖母福缘深厚,定能长命百岁,便是五世同堂也是能见着的和姐姐大人同居的日子。” 皇太后笑容慈祥,“但愿如此。” 皇太后的视线转向冠参,意味深长道:“世王虽非我亲子,但是自幼丧母寄养在哀家名下。付静在我眼里同亲生孙女并无不同。如今世王殁了,你也不可亏待了付静。” 李付静双眸满含感动地看向皇太后,嘴唇微颤,激动难掩。 冠参连忙跪下,“付静是微臣结发妻子,不敢亏待半分。” “嗯,起来罢,只是交待你,又不是要罪责你。”皇太后垂眸饮茶,放下茶盏,才缓缓道,“付静,你在冠府上的事儿,哀家也听说了些。” 待雪坐在李付静斜对面,清楚地瞧着李付静面上平静,眼眸里却是难掩心虚。 皇太后并未抬眼看李付静,自顾自继续道:“你怎么这么沉不住气?你是嫡妻,将来就是当家主母。在勤国,嫡妻无子的富贵人家纳几房妾室是常事。你也该大度点,也不要总是去找妾室和庶子麻烦。” 李付静低着头,待雪看不清她的神色,“付静省的。” 待雪偷眼看皇太后,祖母手段高超,给颗甜枣,再打上一鞭,驯的李付静服服帖帖,搞不好私心里还以为皇太后是她的靠山呢……但是待雪清楚,皇太后是嫌弃李付静做事不体面,丢了皇族的颜面。这是让冠参平衡嫡妻与妾室之间的关系,莫再闹出幺蛾子来。 待雪垂眸,事不关己,不欲多言。 皇太后的话锋又转向待晟和碧水,“你们俩妻长夫少,平日里碧水要多照管府里,帮衬待晟。待晟何处做的不当,你要劝谏他。” 碧水满脸委屈,心想皇太后所言,自己全都做到了啊。 待雪瞧着好笑,这儿三对小夫妻,皇太后肯定都要说上一说,才不会显得针对冠参和李付静嘛。碧水这缺心眼的当了真,心中正难受着。 果不其然,说完碧水,话题便转向待雪和书落身上,“待雪,你一向聪慧,是个识大体的孩子。今年也满了十八周岁,和书落两人也不是新婚夫妻了。应当多劝书落将心思放在政务上,莫要沉迷女色,不思进取!” 待雪佯装委屈,“是,孙儿知晓了。” 书落会意,“书落明白,皇祖母教训的是。” 待雪抬头飞快地瞥一眼皇太后,果然从皇太后眼眸里看见一丝促狭的笑意。 自幼在皇太后身旁长大,待雪猜她心思还是能猜中六、七分的。 皇太后挥挥手,“都退下罢。” 六人走出懿极宫,书落和冠参打了个照面,冠参瞥了书落一眼,神色冷淡。接下来应该是去给皇后请安,待雪和书落走在最后,趁着最前方的冠参和李付静没察觉,迅速地拉住待晟和碧水的袖子,悄无声息地去了御花园。 待晟歪头思索片刻,“皇姐是不愿与玉明郡主同行么?” 待雪一下掐在他脸上,虽然如今他的个头已然超过待雪,却还是乖乖地任待雪掐,“快当父王的人了,果然聪明些了。” 待晟呵呵乐了。 碧水挽住待雪手臂,像是找到知音,“公主也不喜欢玉明郡主吗?太巧了。” “呃……你也不喜欢?” 碧水颔首,“我小时候作诗作的不好,被她嘲讽过辛亥大军阀最新章节。她那话明褒暗贬,讽刺我粗鲁无知……” 碧水一时没喘上气语滞了,待雪安慰地轻抚她的发丝,“别理会她。你越理会她,她越来劲。” 碧水满脸失落,语带微不可察的哭腔,“今日皇太后是不是也说我不好?” 碧水往常都是没心没肺的样子,因为身孕才情绪起伏这么大。 待雪一怔,碧水也真是实心眼,“皇祖母这是说李付静,又不好扇冠家的脸,便将咱们都数落一通。并非真心实意的,听过就忘即可。” 碧水眼里含着水汽看待雪,打量待雪神色,似乎在判断此话可不可信,最后颔首,放下心来。 四人在御花园里走了一圈,待雪忽然想起皇太后所说的“三喜临门”,“碧水,李付静是不是怀了身孕?” 碧水颔首,“她今日就是进宫来报喜的。” 待雪点头,果不出自己所料。李付静以为有望生下嫡子,便沾沾自喜了。待雪心中冷笑一声,世事无常,李付静莫再作乱,否则这个孩子能不能降世还是两说…… 碧水观察待雪神色,“我从前还真以为公主和玉明郡主交好呢。结识公主之前,我心目中的你和她一样是拿着鼻孔看人的高高在上的皇室贵族。后来第一次见着公主,我就知道公主不是这样的人了。” 碧水这话说的粗俗,却颇得待雪的意。 待雪笑着睨她一眼,“莫将本宫与她看作一类人。” 四人在御花园闲逛了会,便去栖凤殿拜望皇后娘娘。 李付静已经离开栖凤殿出去了,四人落座。 皇后怀里抱着的是三岁的六皇子待昱。待雪的名字由来是皇后出嫁那日的雪,待玥是帝后定情时的夜晚,而待昱则象征他们柳暗花明的爱恋。 “日以昱乎昼,月以昱乎夜。”待雪从皇后手中小心地抱过小皇弟,柔柔软软的小身子贴伏在自己怀里。待雪瞅着他白嫩的脸蛋、水汪汪的眼眸,但愿这个小包子如他的名字一般有个光辉灿烂的人生。 四人坐了半个时辰便辞别皇后。 待雪坐上马车,问书落道:“你与冠参怎么了?” 书落语波不惊,“她夫人欺负我夫人,我欺负他们家族罢了。” 他指的是三年前秋围狩猎时待雪遇险一事。 待雪瞠目,好霸气!但是我没有被“欺负”! 待雪笑出声来,不跟他辩解,靠在他怀里,“咱们的孩子肯定也很可爱。前世,我多想给你生个孩子都没成,幸亏今生苍天赐福。” “从你口中听到前世的我好似另外一人似的。”书落从后背揽住待雪,语意深沉,“忘记他,只要看着我就够了。” 待雪怔忪,片刻后回过神来,书落竟然连他自己的醋也吃。 待雪回身,抚上书落面颊。就是眼前这个人陪伴自己度过那么长的岁月。若是没有前世,他们今生的情路一定颇为坎坷。于自己而言,他跟前世的他并无二致;可是于书落而言,他并无前世的记忆啊…… 待雪颔首,“好,我只看着你。” ------------ 68御禁交战 李付丞常常送些礼来林侯府,不说多贵重,但都是讨人喜欢的玩意。 正如现在,他举起一只碧绿色的琉璃花瓶,“这是御国巧匠所制,听闻制作时加了夜明珠粉末,夜视如明。” 待雪接过打量两眼,琉璃花瓶的表明雕刻着细致精美的图案,“这倒稀奇。御国文化昌盛,诗词、字画、手工艺品的制作的胜过我们。” 李付丞应声,半晌沉吟道:“只是一畏强文弱武,兵力不强,又如何能安邦定国?” 待雪听他语气有异,“怎么了?” 李付丞皱眉道:“御国、禁国在两国边境起了纠纷,打了一场小仗,极可能是禁国挑衅在先。” 待雪敛眉,御国、禁国迟早有一战,没想到如今已见端倪。 禁国地处大陆北方大片苍茫之地,不如勤国和御国占据大陆东、南、西方富饶繁华。百年前,禁国也曾强盛一时,但禁人善战,崇尚武道,欺压勤、御两国百姓,最终为两国所镇压。 如今,禁国蠢蠢欲动,妄图东山再起。御国强文弱武,勤国兵力强盛,它自然先挑御国下口。一旦御国被占领,待禁国休养生息再战,怕是勤国会不敌。 如今尚不到禁国攻占御国之时,这起纠纷也不了了之,但禁国侵略之心已有,勤国该早加防备。 待雪面色沉静,心中并不慌乱,记忆里这一战是勤御两国胜了。 李付丞手指抚着杯沿,“御国能战的武将甚少,怕是不敌禁国骑兵凶猛。十年之内必有一战,或许还会危及勤国,应禀皇上多加防备。” 待雪看向他的眼眸陡然深邃,浽帝难怪能成为一代铁腕帝王,真知灼见,眼光长远。自己若非重生,大概不可能如他一般看的透彻明了罢。 待雪想到曾半山的游记所述,“御国水道纷杂,禁国骑兵强悍,但不善水战。如今寒冬腊月,江河湖水冰冷,禁兵不敢贸贸然来犯。” 李付丞看她神色,“公主才智无双。我不该说起这个,引你伤神。” 待雪斜他一眼,笑道:“怎么你也这样?哪里能伤神?” 画善从院外进来,待雪问道:“外头雪停了没?” 画善摇首,“好些年没见着这么大的雪了。公主怀着小世子,不然咱们还跟往年一样去堆个雪人。” “你又引诱我,”待雪抚着微微隆起的腹部,“罢了,今年不堆了。等到来年孩子出世,再堆给他玩。” 李付丞抬头看待雪,“要不我堆给你看?” 待雪一怔,随即拒绝道:“不用了,这么冷的天,还是别出去了。” 李付丞垂首无言,面瘫脸上看不出喜怒。 待雪不知怎么觉得他有些失落,再三犹豫道:“要不你堆一个罢?” 李付丞干脆应下,走去院子里。满天飞雪纷纷扬扬落下,他将地面松软白净的雪都移到一处,层层叠起,不一会一个半人高的雪人已见雏形。 画善在手炉里面加上烧的红彤彤的碳,用锦绣手炉套套上,递给待雪龙在边缘。待雪将原本手中已经冷掉的手炉放下,握着热的取暖。 待雪转首对一旁的笑宁道:“取一根胡萝卜和几颗红枣来,对了,再热上一壶竹叶青。” 笑宁点头退下。 “总觉得今年冬季尤其冷。”待雪感叹道。 画善想了想,“还好罢,大约是公主怀孕的缘故。” 待雪觉得画善说的在理,点点头,好奇地望向画善,“听说武功高强的人寒暑不侵,是真的么?” 画善沉吟,“那得是顶尖高手。一般习武之人会比普通人好些。” 待雪又问,“以你的武功在江湖上算是几流高手?” “勉强够得上二流罢,我会努力习武保护公主的。” 待雪疑惑地看她,“你不是皇祖母送我的那支暗卫的首领么?居然才二流?” 画善好笑道:“公主以为顶尖高手满大街都是么?我们暗卫中,一般称武林排行前五名为顶尖高手,前五十名为一流高手,前一百五十名为二流。某些不出世的高人不在排行榜上,但是实力远超前五名,成为绝顶高手。” “哦,”待雪打趣她道,“那这排行是怎么排的?” 画善放下手中的活计,看着待雪苦笑道:“我今日才知公主这么关心武林之事。武林人士自己排了一张,没有朝中暗卫排的准。” 待雪正欲再问,画善摊手道:“公主又要问为什么了?” 不等待雪作出反应,画善自顾自道:“太后、皇上手中均有暗卫,尤其皇上手中暗卫居多。其中不乏高手,终其一生都不得展露身份,只能借用其他身份行走江湖,有些甚至从不涉足江湖,武林中人自然不知。” 待雪心思转到那块血玉之上,心想恐怕并非父皇手中暗卫最多。先皇留下的这支暗卫队伍,从开国之始便存在了,高手如云,身份隐蔽。先皇在位时,撒网布局,如今各国不乏重臣出自这支暗卫队伍,剩余的暗卫多数蛰伏在民间。 可是先皇十六年前为何不将暗卫传给正帝,而是传给皇太后呢? 待雪指尖微颤,心中忽然闪现一个想法:先帝不会是想借禁御两国之乱,一统三国罢? 待雪越想越觉得可能。先帝是开国皇帝,雄韬伟略,野心勃勃,打下一片江山。十六年前,勤国兵力、财力皆不强,还在休养生息中。那时父皇年轻气盛,初登皇位,将这么一大盘棋交由他手中,怕他会自不量力。而皇祖母,待雪十分了解她的气性,沉着隐忍,先帝也是因此才将血玉交给她的罢。先帝的目光实在深远,正帝奉他遗命,半百载太平盛世也不该削弱兵力。如今便是禁国来犯,我勤国尚可与之一较高下。 可是若真一统三国,必将生灵涂炭,民不聊生。勤国前几年可谓是多事之秋,百姓才过上几年安稳日子。再者,我国一直与御国交好,突然发兵御国,会落下口实罢。 待雪突然觉得那块血玉很是烫手,自己当年少女心性,纯真无知,若是早知晓定然不会接下它。 可是皇祖母该是明白先帝的心思的罢?她将这玉交给自己,是不是意味着近些年并非一统天下的时机? “公主,想什么呢?神思都不知飞哪去了。”画善的嗓音在耳边传来。 待雪恍然醒过神,“有些困乏,打了个盹。” 画善凑近道:“公主可别睡着了,过会子该用晚膳了帝宫欢:第一毒后。你现如今可是一餐都缺不得。” “知道了,知道了。”待雪颔首,敷衍道。 李付丞已将雪人堆的有一人高,正在安上大红枣和胡萝卜作眼睛和鼻子。 待雪远远瞧去,还真挺像。不由自主地站起,向院外走去,伫立在檐下看。 “这雪人堆的真好。”待雪赞许道。 李付丞拍拍身上的雪,仍旧是面无表情,但语气却轻快许多,“还可以。” 待雪招手唤他,“快进来,你都快被雪盖成雪人了。” 画善端了个暖手炉给他,笑宁给他送上酒。 待雪打趣笑宁,“你怎么知道我这酒是给瑞郡王的?” 笑宁偷眼看李付丞,细声细气道:“瑞郡王不是喜欢竹叶青么?” 待雪瞅她一眼,少女情怀总是春,笑道:“呵,瑞郡王堆个雪人还能迷倒一个少女。” 笑宁羞赧得红染双颊,侧身躲在画善身后。 李付丞头也未抬,“我年纪尚小,事业未成,不欲成家。” 待雪怔住,暗忖:瞧你样子倒是看不出年纪尚小。一副小大人模样,端的是少年老成,而且面瘫。 再抬头,笑宁已伤心退下了。 林福一路小跑进藏雪苑,“公主,侯爷今日不回来了。” 待雪挑眉看他,林书落是要夜不归宿么?下个月的月例不想要了? 林福见待雪神色有异,察觉到自己的话有歧义,连忙改道:“侯爷今日要招待御国来的贵客,晚膳不回来用了。” 待雪颔首,“知道了。等等,你可知御国来的是谁?” “好像是位年少将军,”林福挠头,“侯爷唤他阎将军。” 待雪再问,“是不是叫阎俞飞?” 阎家父子是御国难得的将才,征战沙场一世,都是赫赫战功。前世待雪就曾听闻过这二人,说是他们在禁国的铁骑下保住御国也不为过。 “是,”李福点头如捣蒜。 待雪摆摆手让他下去。 “御国司马大元帅阎旬之子?”李付丞皱眉,“应该是来寻求结盟的。” 屋外雪花依旧纷扬,檐下结了细长晶莹的冰凌,待雪思绪纷繁。 “公主不必多忧,凭借我国兵力,禁国尚不敢来犯。”李付丞安慰待雪道。 待雪也不欲言明自己所忧非此,胡乱点点头,命画善给书落留了菜,便邀李付丞去食厅用膳。 待雪与他一同走着,“你常来侯府,有没有见过方慈大夫?” “那位小神医么?有照过面。” 待雪意味深长道:“你若是要求医,我可以托他来看看你。”面瘫是病,得治! 李付丞:“……” ------------ 69华信使计 冠府。时值一月末一枝“红杏”,桃夫满院。 李付静怀孕四月时,仗着自己怀有身孕,在冠府高高在上的姿态又故态复萌,尤其在华信面前。 华信站在厨房,将汤药放进木制托盘,端起托盘迈步走进李付静的卧房内。 卧房里,冠参正在和李付静对弈。这一局棋已经下了小半个时辰,从棋面看双方针锋相对、互不相让,黑子隐隐占上风,而手执黑子的正是冠参。 华信见着夫妻恩爱场景,眼底闪过一丝嫉恨。初时的确是为了报复李付静才嫁给冠参,但时日久了,冠参对她也是体贴照顾,渐渐便有了感情。但是冠参心中到底是她重些,还是李付静重些呢? 李付静见华信入内,放下手捏着的白子,巧笑道:“夫君好棋艺,付静甘拜下风。” 冠参摇首,“夫人才是厉害,为夫险胜罢了。” 华信瞅了一眼棋盘,嘴角轻蔑的笑意改成温婉的浅笑。李付静真是不容易,既要让冠参赢,保住冠参的颜面,又要输的巧,不能让自己被轻瞧了去,只一盘棋就费这许多心思。 华信脚踏莲步走近,捧起药碗放在桌案上,“姐姐,这是我亲手熬煮的安胎药,趁热喝罢。” 李付静抬首回了一抹笑,“有劳妹妹了。我替腹中胎儿谢过姨娘了。” 姨娘?华信听了也不恼,浅笑应下。自己可不像李付静那么蠢,做戏就得做全套,始终如一。既然自己选择扮演贤惠善良、软弱可欺的妾室,那就得一直扮下去。 李付静端起药碗,徐徐饮下安胎药,暗中瞥了一眼冠参,“近来我的安胎药都是妹妹煮的,这怎么好意思呢。还是让梅儿煮罢。” 华信手里端上来的东西,她怎么也无法放心喝下去。 冠参听后微蹙了眉头,目光从李付静身上转向华信身上,“信儿一片心意,你就收了罢。” 李付静的眸光暗了暗,勉强扯出一抹笑意,“那麻烦妹妹了。” 华信端了药碗出去,留下卧房中的二人。 她出来时正巧撞见梅儿,梅儿俯身向她行礼,尚算恭敬。 梅儿是李付静贴身丫鬟自尽后,冠府另配给李付静的丫鬟。如今也在李付静身边伺候三载多了,先前的陪嫁丫鬟自幼便伺候她,两相比较,她有些嫌弃梅儿伺候不周。 华信望着梅儿离去的方向,嘴角缓缓勾出一抹邪气的笑容。想必这个梅儿也不会太难收买,给点银子、照顾她的家人、替她赎身,这些可都是向玉明郡主学来的。 还是请画善姑娘帮忙查查罢,只要是人就都有软肋,暗中收买了她给李付静吃一记,权当是还敬玉明郡主这些年“照料”我们母子的。 半月之后,卧房之内,李付静瞪大眼睛望着梅儿,满脸惊恐,“华信那个贱|人居然在我的安胎药中下毒!” 梅儿跪双膝跪地,“梅儿是郡主的人,自然向着郡主。信姨娘下毒被奴婢撞见,许诺给奴婢五十两银子,事成之后送奴婢安然离开。她说药量轻微不会致死,只会让孩子神智痴呆。奴婢与之周旋,她竟派人威胁奴婢重病在家的老母。” 李付静并不完全信任她,仔细打量她的神色。 梅儿继续道:“郡主是否觉得近来下腹微微胀痛?” 李付静微不可察地颔首,面色冷凝。 梅儿泣不成声,“这便是那药物所致穿越之修仙。奴婢不愿害人,还望郡主救奴婢和母亲一命。” 李付静垂下眼帘,原来梅儿是来向自己求救的。也是,若她真的伙同华信害我腹中孩儿,我日后必不放过她。她现下和盘托出,反倒能得一条活路。难得华信许诺五十两白银,她一介丫鬟出身,也不知平日里如何省吃俭用才能凑够这五十两。 李付静轻抚自己的小腹,孩子,可怜你尚在腹中便受这等妖妇残害。娘亲定会替你讨回公道! “你将李付静送来的安胎药拿起,随我去太夫人处。” 冠老夫人斜睨了一眼跪在下方的李付静,李付静垂着头,满脸梨花带雨,因此没有看见老夫人眼里的嫌恶。 这才安生一段日子,这郡主又来了。 老夫人放下手中茶盏,面上挂起往常的慈祥笑容,“付静,你先起来。若真是信儿心存歹心,我定会为你主持公道。” 李付静哭得愈加泣不成声,“婆婆,我腹中是冠府嫡子,妹妹竟存暗害之心,我实在心痛。” 老夫人招手唤来下人,“去将老爷、少爷和信姨娘叫来。” 老夫人眼角扫到跟在李付静身后跪着的梅儿,没有漏过梅儿满脸的心虚惊慌。 华信不过片刻便赶来,看见堂中端坐着冠老爷、老夫人、冠参,还有满面泪珠的李付静,深锁了眉头上前行礼。 李付静抽噎着问,“妹妹,姐姐纵然从前有何过错,为难了你,你尽管冲姐姐来,何苦害我腹中孩儿。” 华信满脸茫然,似乎还未明白发生了何事。 一旁的冠参犹豫半晌方道:“可能此事有些误会,依信儿的品性,不会做出这等下作事。” 华信垂首,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李付静难以置信地看着冠参,“夫君这般偏向她,置我们夫妻情谊于何处?华信,你敢在我安胎药中下毒,还唆使梅儿掩护你,承诺事成之后给她五十两白银!” 华信这才明白过来,慌忙跪下,“妾身哪里敢犯下这样的事?请老爷和夫人做主。” 李付静站起身,居高临下厉声道:“不仅如此,你还威胁梅儿重病在床的老母,迫使梅儿听从于你。” 华信跪下,直直抬头看着老夫人和老爷,目光坚定,“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李付静见她如此虚伪做作,不禁言辞愈发凌厉。直到冠参站起,揉揉额角,厉声道:“别吵了。” 一时间,大堂中安静下来。 华信突然站起,夺过李付静带来的那碗“下了毒”的安胎药,一口饮尽。 众人呆愣愣地看着她。 她缓缓流下眼泪,声音苦涩,“我自嫁进冠府,没有一日安宁。我安守本分,孝顺翁姑,不敢有一丝骄纵。妾身出生确实低微,家境贫寒,领的月例尽数用在蒙蒙吃穿上,只求他不比其他孩子差。哪里来的五十两银子去贿赂他人?奈何大夫人处处为难与我,我虽低微,却不卑贱。今日只求夫君一封休书,我便是在外讨饭做工养活蒙蒙,也好过受人欺侮。” 说罢,看向冠参,只看见冠参满脸的痛苦哀伤。她心想冠参对自己并非没有感情,自己这一拼还是值得的。 李付静见状,得意道:“你不过是做贼心虚罢妆容圣手。” 她决绝转身,不理会李付静,带着冠惜蒙,提起包袱出了冠府。 冠府外,冠惜蒙扯住华信的衣角,“娘亲,咱们要离开家么?还回来吗?” 华信嘴角扯出一抹自信的笑,“当然会回来的。”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还得多谢公主和画善姑娘相助,她才能治好梅儿重病在家的父亲,送她弟弟去了私塾,承诺替梅儿脱去奴籍,如此便收买了她的心。 待到冠府查明真相之时,梅儿会言道自己受李付静所迫,陷害华信。而华信家中并无重病在床的母亲,那“母亲”也是李付静授命人假扮的,目的是赶华信出冠府,免她威胁自己的地位。李付静下腹胀痛,其实是前次生产未好好调理之故。 华信牵着冠惜蒙的手,目光尖锐。 她要将李付静赶出冠府,让府中众人看到她的真面目,要夺走冠参,要让蒙蒙作嫡子! ****** 御国与勤国结成同盟,若是禁国发难,两国一致抗敌。好在禁国并未开战,一时风平浪静。 碧水早产,怀胎九月时诞下一名六斤重的男婴。此子乃皇长孙,颇受正帝疼爱。正帝心悦,晋封待晟为端亲王,碧水也升了位份。小皇孙由皇太后赐名,名唤李其珏。 美玉无瑕,这是皇太后对他的期望。 待雪腹中的胎儿渐显,到七个月时已成半球状。长时间站立会腰酸背疼,走路也重心不稳,需得人搀扶着,胎动也愈加明显。第一次胎动时,待雪还很兴奋喜悦。待到后来,胎动逐渐频繁,有时使她夜不好眠,整个人都消瘦下来,可是肚子却如旧得大。待雪忧心不已,怕孩子长得太大个会生产不易。 方慈过来看诊时,见到待雪明显隆起的肚子不禁一呆,半晌方回过神来,转首问画善,“公主平日里都吃些什么?” 画善一一报上。 方慈听后,斟酌用词道:“公主,不用吃这么多补品,也不必强迫自己进食。呃――,顺其自然就好。” 待雪汗颜,一个眼刀甩个画善。 画善好心办错事,垂首不吱声。平日里总是劝待雪多吃,还常备糕点,不成想竟成这样。 书落忙着结盟的事,又要忙着照顾待雪,两头奔走,不可开交。 待雪体谅他,平日里身子不适也不向他抱怨,被问起都道好。直到某夜,待雪睡梦中腿脚抽筋,惊醒过来。 书落随即也醒了过来,见待雪面露痛苦之色,惊慌道:“待雪怎么了?” 待雪指指小腿,“抽筋了。” 书落移去床尾,给待雪按捏小腿。 小腿的酸痛感逐渐消失,待雪面色缓和,听到身旁的人问,“待雪,常常这样么?” 待雪还未作答,他继续道:“我近来忙于政务,没有好好照料你。以后不会了。” 待雪静默片刻,“这没什么的,我身边这么多人照顾我。你还是以政务为重,我知道御禁两国有纠纷,这等大事,你需得提前防备。” 书落注视待雪良久,见她说言皆出自真心,卧躺在待雪身畔,虚揽待雪入怀道:“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 ------------ 70待雪流血 方慈嘱咐画善,多让待雪在外走动走动有利于生育。别整日闷在屋里,人也抑郁了。 二月春风似剪刀,只有午间日头高悬的时辰风才不那么刺骨。午间膳后,怀胎八月的待雪身着镂金丝钮牡丹花纹蜀锦衣,锦衣外还披了件厚实的妆缎狐肷褶子大氅。浑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鹅蛋脸来。 画善扶着待雪出了林侯府门,身后跟了四个家丁、两个丫鬟,闲散地走着,路途也不多远。 刚走出林侯府府门一段路,便听到身后传来呼唤的声音,“公主!” 待雪回首,正是李付丞打马过来。马儿在待雪三米远处停了下来,李付丞英姿勃发,一个跨马下来,将马缰交给一旁的家丁牵着,朝待雪道:“我陪公主散步罢。” 待雪含笑应下。李付丞近来常往侯府跑,政务上又与书落同一阵线,人心都是肉长的,时日久了,待雪心里他与待晟也是差不多。 李付丞上前虚扶着待雪,待雪左右两边都有人护卫,一时间觉得自己像座金佛似的,不禁有些好笑。 待雪偏头问李付丞,“你甫入朝,处理政务可有困难?” 问完,她自己也是一愣,李付丞可不是待晟那个木楞子。 李付丞垂首看路,仔细搀扶着待雪,“没有。” 待雪点头,走了一段路停下来歇息一会。 约莫是腹中孩子颇大,即便是站立些许时辰也觉得累,更别提走动了涅槃煞仙。 画善见状,便指着不远处的客栈,“公主,那间是咱们侯府的产业,进去歇歇脚罢。” 待雪也不逞强,一行人便向客栈移去。 客栈掌柜殷勤上来,恭敬道:“今日可真是贵客迎门,居然把夫人盼到了。” 画善摆摆手,“给我们寻一间雅间歇脚。” 掌柜的立即唤来小二,“去给贵客寻一间雅间。” 小二凑上前来,为难道:“掌柜,现下的雅间都满了。” 掌柜满脸“你个不成器的”看着小二,指着待雪道:“这可是我们东家夫人,没也得弄一间出来。” “这怎么好?”小二满脸不赞成,“人家客人好好的在咱们店里用膳,无端端把人给赶出去?” 掌柜还欲再说,待雪摆手,“无妨,找个角落坐下即可。” 掌柜皱眉,满脸惶恐,“怎么敢让夫人凑合?这要是被东家知道,可是会削了我的头。” 待雪瞧他惊慌的样子,不禁笑出声。 书落早就不大涉足侯府中的产业了,如今都是管家和自己在管。当然了,管家管的多,自己帮衬着些。而且书落性情温和,少忧少怒的,怎么把这掌柜吓成这样? 待雪手指向一楼大堂的角落,李付丞和画善会意,搀扶着她向里面走。 三人坐下,随行的几人依着待雪那桌坐下。 方才的小二端着茶水凑上前来,嗓音清亮,“夫人和两位贵客喝口热茶罢。几位有什么想吃的?” 这小二眉目清秀,一股子机灵劲儿难掩。瞧着十一、二岁的模样,与李付丞年岁相当。待雪瞥了一眼沉默着喝茶的李付丞,再看那小二稚气的面孔,心道这才是这个年岁的模样。 画善朝小二摆摆手,“我们用过膳出来的,上几道点心罢。” 小二应下,“好嘞,几位稍等。” 不一会便端上几道糕点,比起宫廷御膳房和林侯府厨房做的差些,倒是有两道没吃过,说是他们店里的特色糕点。 小二正要退下,待雪唤他道:“留步。你叫什么名字?” 小二喜不自禁地看向待雪,“回夫人小人名叫张进,珨城人士,今年十一,上有曾祖母,下有两岁幼弟……” 待雪笑出声来,这孩子倒是个话痨。 “你去林侯府找林墨管家。” 张进一听便知待雪有意提拔他,忙跪下谢恩,“多谢夫人提携。” 小二离去后,待雪嘴角仍挂着笑。 李付丞皱眉,“你觉得他很有意思?” 待雪瞥他一眼,“我可不像你家姐姐,喜欢那些文绉绉的诗友。” “我也不喜欢。”李付丞附和道。 待雪忍了忍,还是忍不住打听他家事,“你小时候和你姐姐关系如何?” 李付丞眉尖一挑,不喜欢这个话题,敷衍作答“不如何以身试爱:老公别上位最新章节。” 待雪暗道:面瘫便是如此,即便是满脸不情愿,寻常人也看不出来。 “我先前不是让你去方慈小大夫那儿看诊的么?”待雪咬下一口糕点,追问道:“他怎么说?” 李付丞直视待雪双眸,目光灼灼,“我不是面瘫!” “哈哈——”待雪被看穿,有些尴尬地打哈哈,“真不是么?” 李付丞侧过头,不欲说话。 这一偏头,目光便定住了。待雪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正是华信领着冠惜蒙从客栈的楼梯上下来。 待雪眉头深锁,华信先前不是还拜托画善替她收服丫鬟梅儿么?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客栈?难道是被李付静赶出来了? 若真是被李付静赶出来可就不妙了,我手中便少了一个牵制和监视李付静的人了。 待雪招手唤小二来,指着华信道:“那姑娘什么时候来的客栈?” 李付丞在小二开口前道:“那是冠参的妾室,据说因毒害李付静被赶出来了。依我看,这或许是她布的一局棋。” 小二听了李付丞的话,有些摸不着头脑,“那位姑娘一个月前来的,说是要长住。” 待雪见华信领着孩子出门,“画善,跟着他们,看他们去见谁?” 画善依言去了。 待雪看着不动声色的李付丞狐狸,“你倒是蛮关心你姐姐的。” “谁关心她?”李付丞冷哼一声,“不过是怕她连累我罢了。” 待雪想起四年前降妖的场景,也是,那样自私的姐姐,还不如不要的好。 李付丞抬眼看待雪,“你也挺关注她的。” 待雪讪讪地笑,“李付静处处针对我,我自然得防备着些了。” 突然,腹部一阵疼痛,待雪抚着肚子,能该感觉到胎儿的胎动。如今怀胎八个月,常常会胎动,痛上一会便好了。 待雪端起茶盏喝了几口,片刻后画善回来了,“公主,他们母子在门外偏僻处见冠参,我听了会墙脚,似乎是李付静陷害华信,华信气不过带着孩子离了冠府。冠参毕竟在朝为官,不好抛头露面,只好偷偷来求华信回去。” 待雪忍痛听了,眉尖一挑,“华信这是想得到冠参的真心,冠参倒是享齐人之福。” 腹中疼痛并未如预料中那般减轻,待雪握住画善的手,面上终于露出一丝痛苦之色,“咱们回府罢。” 画善慌忙将手放在待雪腹上,“小世子动的厉害么?” 她突然瞪大了眼,“公主,你流血了。” 便是李付丞少年老成,看到血迹也不禁手足无措。 他架起待雪,朝掌柜吼道:“备马车。” 掌柜一怔,见这个冷漠沉默的少年发怒,连忙应下。 一辆朴实无华的马车停在客栈门口。李付丞和画善小心地将待雪扶上马车,既想驾马疾行,回府找方慈大夫,又不敢如此,担心马车不稳,待雪受了震荡 ------------ 71安然无恙 画善一贯的镇定也消弭了,神情慌乱,不停地安慰待雪。 待雪额角沁出细细薄汗,眉头紧锁,咬紧牙关忍着痛苦。 李付丞见待雪难忍苦楚,让画善将待雪抱住来减少车的震荡,扒开车帘冲外面赶车的吼道:“以最快的速度到林侯府,听见没有!” 回应他的是马车全速疾行而去。 待雪抓紧披风,口中□唤道:“书落,书落……” 李付丞眸色倏地变暗,面无表情道:“很快就到侯府了,你忍忍。” 待雪放佛从他的话语中得到了力量来抵抗难捱的疼痛,神智清醒了些许,抬眼看见李付丞眼眸里毫不作伪的担忧,虚弱道:“谢谢你带着房子穿越(gl)。” 李付丞没有答话,只微摇了摇头。 画善抱着待雪,手不经意摸到待雪衣裙下的血迹,“公主怎么会流这么多血?这可如何是好?” 李付丞冷静道:“我曾在医书看到过,八月腹痛流血可能是早产的征兆。速回侯府,府里有两位神医,不会出事的。” 他的冷静仿佛感染了画善,画善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用衣袖给待雪擦额上的冷汗,不时轻言安慰待雪。 所幸客栈距林侯府并不遥远,马车疾行,一炷香的时辰便到了林侯府门前。但这短短一炷香于车上三人而言,却是如斯漫长。 李付丞匆匆下了马车,进了侯府。不一会林墨和他一起出来,两人满面焦急。 林墨唤家丁上前帮忙,李付丞从画善手中抱过待雪,大步流星地踏入侯府府门,朝画善丢下一句:“去寻神医。”话语简洁有力,画善下意识地听从了他。 藏雪苑内好一阵兵荒马乱,待雪被安置在藏雪苑的床榻上。 一旁的丫鬟端了热水上来替待雪擦拭脸颊。李付丞从她手中接过布巾,挥挥手让丫鬟退下。 画善领了屈明子来时,正巧见到李付丞坐在床边小心翼翼地给神志不清的待雪擦拭的景象,脑海里突兀的闪过一个念头,却在慌乱中没有抓住。 她慌忙上前,“方慈大夫外出看诊去了,好在寻到了屈神医。” 画善闪开,屈神医的身影出现在李付丞的面前。他眯起眼打量屈神医片刻,虽然这个性情古怪的神医有些不靠谱,但是现在只好依靠他了,遂起身让座。 他在打量屈神医的同时,屈神医也在打量他。屈明子敏锐地察觉到他的警惕,眉尖闪过一丝不郁之色。 林墨从门外入内,朝屈神医拱手道:“公主现下如何?” 屈明子眉尖一挑,话有所指道:“我不习惯看诊时屋子里有不相关的人,除了画善姑娘,其他人都出去罢。” 李付丞只瞥了他一眼,便一挥衣袖和林墨一同出了屋子。 屈明子的嗓音冷艳清亮,“劳烦姑娘将门阖上。” 画善随即想到待雪是有身孕的妇人,本应由女医来看,现下无法,由屈神医看诊,但外面还有男子,大敞着门总归是不好的。故而听从了神医之语,阖上了门,将李付丞和林墨担忧的目光隔离在一门之隔外。 屈明子看诊方式与方慈不同,他不用脉诊,只将尾指搭在待雪脉搏上,不过片刻便开了药方让画善命下人去煮。随后取出针灸包,命画善褪去待雪外衫,在待雪身上几处穴位施针。 画善惊奇地看着待雪面色渐缓,呼吸逐渐匀畅,额首也不再冒冷汗了。大约是疲惫太过,待雪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屈神医旁若无人,头也不回,自顾自道:“公主有轻微早产迹象,之后的两个月卧床休养,不可大意。”若非屋子里面除了待雪,只有自己和他,画善都不知道这话是说与她听的。 画善担忧道:“可是先前公主流了血……” 话音未落,便被屈明子打断,“只流了血,没有宫缩,羊水也没破,无妨。” 画善听了放下心来,屈神医的怪性情也不放在心上了。 书落闻讯之后,来不及告知同僚,便匆忙从兵部府衙赶了回来贵妃起居注最新章节。 他脚下生风踏进藏雪苑,看见候在门外的林墨和李付丞。 林墨正在吩咐丫鬟准备沐浴用的水和膳食。而李付丞安静等在门外,听到脚步声回过头来,眼底的担忧无措的神色尚未来得及遮掩。 书落心底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 “待雪如何了?”书落转首问林墨。 林墨恭敬回答,简明扼要,“屈神医正在看诊,尚不得知。” 书落颔首,上前欲推门而入,身后传来制止声,“屈明子说,除了画善,其他人都出去。” 屈明子的意思是让他出去,李付丞心中明白,可是就在林书落要推门而入的那一刻,他突然不想让他进去,而自己只能守在门外。 书落回首看他,眸光晦暗,神色莫名,随后转首推开门进了卧房,忽略了李付丞。 当面前那扇门再度阖上,李付丞面上冷凝,面无表情的脸色喜怒难辨。 门内。 书落上前,看见待雪面色苍白,虚弱地卧躺在床榻上,脆弱无依。情不自禁的大手覆上待雪的面颊,果然触手的温度冰凉。他双手捧起待雪的面颊,温暖着她,“神医,待雪如何?” 屈神医一边收起针灸包,一边道:“无甚大碍,女子体弱,好好将养着罢。” 书落悬着的心沉沉地放下,缓缓舒了口气,“多谢屈神医。” 屈明子摆手,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公主需静养,莫让不相关的人来叨扰她。” 他刻意重读“不相关的人”,书落听后沉眉静思,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断然颔首,“多谢神医提醒。” 屈明子推开门,提步欲走,又折回一步,面不改色道:“劳烦画善姑娘送我回西屋。” 画善连忙收起惊讶的神色,作出一片坦然状,“屈神医请。” 其实她内心里腹诽屈神医居然这么近的路也会迷路,还强装出落落大方的模样请别人送他回去,实在惹人发笑了。 床榻上的待雪沉睡着,安静乖巧地陷在床褥里,只露出一张苍白没有一丝血色的笑脸。 书落注视着她的目光温柔缱绻,万般情愫蕴含其中。他不动声色地将眼角余光转向门外,李付丞伫立在日光下的身影修长挺拔。书落缓缓收回目光,眼底闪过一丝阴翳的神色。 李付丞走近房门时,书落装作不经意走到门口。两人面对面,目光交接,视线缠绕,半晌李付丞低下头去,“公主身子如何?” 书落嘴角勾出一抹笑,若无其事道:“无甚大碍,好好休养即可。劳烦付丞护送待雪回来,改日我们夫妇定当好好谢过。只是方才屈神医道,待雪需静养,怕是以后两个月不能亲自招待你了。” 李付丞点头,“如此我便先行告辞了,林兄莫送,陪着公主罢。” 书落还是唤来管家送李付丞出门。 看着李付丞离开的身影,书落心中思绪万千。原本只怜惜他没有可亲之人,又讨待雪欢喜,动了将他纳入羽翼之下的心思。却不想他竟对待雪生出异样的心思,罢了,少年心性分不清亲情与爱情,以后成长些便明了了,现下还是让他们疏远罢。 ------------ 72侯府添子 李付丞来了侯府几次,都被管家委婉推拒了。他似乎明白了什么,直到待雪临产都没有再来过。 有了之前险些早产的事件,等到十月期满,真正要生育时,待雪反而镇定了许多。 下腹坠痛,胸口却没那么闷了。一阵一阵的疼痛来袭,很有规律。下、体见红湿润,待雪平静心情,招手唤来画善。 此时她正坐在房中,画善进来后,微笑着朝她道:“画善,我可能是要生了。” 画善瞪大眼睛,随后倏地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不一会便赶了回来。 “我已经通知神医、稳婆和侯爷了,公主,我先扶你躺床上去罢。”画善焦急地道,手已经搭上待雪的胳膊。 待雪挥手,神色镇定,“你先叫外面的丫鬟烧上一桶水,再备碗红枣银耳羹,。” 画善不解地看她。 待雪催促道:“快些,我现在还不是很痛。等书落和管家来了,我就不能沐浴了。” 画善为难的想哭,“公主,这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想着沐浴呐……” 画善终究拗不过待雪,下人来来往往地往浴桶里注水,不会便满了。 待雪在画善的搀扶下进了浴桶,仍凭暖烘烘的水漫到自己肩头,“以后得有一个月不能沐浴,我先洗干净再说。” 画善摇首苦笑,待待雪沐浴完,画善给她擦干身上的水珠,与一旁比较健壮的丫鬟一起将待雪移上床榻。 这才打开房门放了屈神医和书落进来。 书落满脸担忧地看着待雪,“疼不疼?” 待雪斜睨了他一眼,“当然疼问镜全文阅读。你不是说找民间最好的女医不疼吗?” 书落面不改色地哄骗道:“最好的女医就在外面,不疼的,别怕。” 待雪信以为真,颔首,忍痛缩在被褥里。 屈神医尾指搭在待雪脉搏上,抬眼看了看待雪的面色,“孩子有些偏大,生育会困难一些,但还是会顺利诞下子嗣的。公主和侯爷放心。” 屈神医的话比书落的可信多了,待雪像吃了定心药丸似的,安心蜷在被褥了。 丫鬟端来一大碗红枣银耳羹,书落接过喂待雪喝下。待雪知道接下来会很耗费体力,乖巧地喝下一整晚。腹中饱食的感觉让疼痛略微减缓了些。 屈神医一挥衣袖,“女医留下,画善留下,其余人都出去罢。我留下也帮不上什么忙,也走了。” 管家领着下人们一哄而散,书落不肯挪动,皱着眉头道:“我留下罢,否则待雪会害怕的。” 女医上前劝道:“女子生产见污血,男子看见不吉利。” 书落摆手道:“无妨,我不怕。” 众人怔怔地看着耍无赖的林侯爷,一时无语。 书落不为所动,转首问待雪,“待雪,让我留下来罢?” 待雪没好气地瞥他一眼,女子生育的模样狼狈至极,她才不愿意让书落看见。 “我不怕,你去外面等着罢。我尽量快点把儿子生出来。”待雪劝道。 书落顶着众人的目光出了卧房。 四月天气暖和许多,此时生产比冬日里少受些罪。但女子生育终究是痛苦和危险的。 书落满面焦急地候在门外,管家搬来椅子,他也不坐,自己在藏雪苑里踱来踱去,一刻也平静不下来。 屈神医本执了茶盏悠闲饮茶,见书落焦急,便劝道:“听公主声音,尚存体力。这还没到最痛的时候。女子生育本就痛苦、危险。侯爷莫急,急也没用。” 书落瞥了说风凉话的某神医,暗中嘀咕道:“早知我就不出来了,我在屋里,还能安慰安慰待雪。” 某位神医耳聪目明,书落的话一字不差地听进了耳朵,嗤笑了声,“侯爷干脆替公主生孩子好了。” 书落不欲与这般孤家寡人计较,仍旧在院内不停的踱步。 端王府只离林侯府一条街,碧水和待晟闻讯赶来。 碧水卷起袖子,朝书落道:“姐夫,我进去给皇姐加把劲。” 虽然碧水刚生产不久,应该是有经验的。可是这副进去帮忙打群架的姿态,不禁让人产生错乱感。 待雪忍不住痛,隐忍着叫嚷出来。 书落站在门外,不时能听到女医说:“公主,等胎儿往外出来些再用力。” 待雪似乎说了什么,声音太低,书落没听清楚。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女医焦急道:“公主用力,一疼就用力。” 待雪咬牙使劲,口中骂道:“林书落,你个骗子!”生孩子明明就很疼!你不是说请最好的女医就不疼吗?! 大概是太疼了,待雪这一声喊的倒是响亮,外头众人清清楚楚的听到了八荒。一时间,投向书落的目光复杂而意味深长。 书落讪讪地以指节擦拭鼻尖,若无其事地偏过头挡住他们的视线。 孩子九斤多重,生产起来自然不易。 听到女医说“孩子头出来了,公主再使劲啊”的时候,待雪已然觉得自己体力不支。 生育的时辰漫长而痛苦,待雪麻木地使出劲,即便此时她已力竭。 直到两个半时辰后,孩子终于呱呱坠地。 待雪浑身湿汗躺在紫檀水滴雕花拔步床,太过疲惫,脑子里一时空空荡荡的,只想入睡。 画善用被褥裹起待雪,换了干净的床单,用热水清理过待雪身子,待雪便陷入被褥中沉沉的睡去。 ****** 再度醒来时,天色已是暗沉。 紫檀雕花拔步床外侧,书落趴伏在床沿上睡着了,面容清隽,俊眉朗目。桌案上的烛光映照在他面孔上,纤长的睫毛下投出一篇阴影。 待雪放佛受了什么诱惑,从被褥里伸出右手覆在他的睫毛上,然后鬼使神差地拔了一根。 书落守了待雪一天一夜,睡得正沉,突然捂着眼睛痛醒。他没好气地抬首,见作乱的是自家夫人,立马换上温柔之色。 他屈指弹在待雪额首,待雪额上的伤疤已不见疤痕。 “为夫守了你一天一夜,你一醒来就作乱。” 待雪惊讶问:“我睡了一天一夜?” 书落点头,“怎么唤都唤不醒。” 待雪捂着肚子笑起来,“怪不得这么饿,快去弄点吃食来。” 书落推开门,吩咐外面的画善弄点清粥,回到床畔坐下。 待雪拉住他的衣袖,“咱们儿子呢?” “在娘亲那儿。睡着了,比你还能睡。”书落将待雪耳畔的发丝捋到耳后。 “那就算了,不吵他了。”待雪追问道:“他可不可爱?像我多些,还是像你多些?” 书落沉吟道:“都不像,咱们没他胖。九斤多重的胖娃娃,挺可爱的。” 待雪撇嘴护短道:“那也是你们天天劝我多吃点,不是他的错。” “是是是,不是他的错,”书落岔开话题,“娘亲说眉眼像我小时候,皇后娘娘说鼻子像你。” 待雪脑海里勾勒出一个小金童的模样,“那名字呢?你给孩子取什么名儿?” “这得皇上来取,皇上学富五车,定能取个好名字。” 画善端了清粥上前递给书落,“公主身子可有不适?” 待雪摇首,“没有,这么晚了,你们都去歇着罢。” 画善偏头去看书落的意思,见书落挥手,才退下了。 待雪喝完粥,两人并肩躺在床上,室内氤氲着柔和的气息 ------------ 73赐名子非 正帝给甫出生的外孙赐名“林子非”,赐封世子之位,承袭定国侯的爵位。 据说某日,谢家新上任的年轻族长谢乾调侃书落已经是二十四孝夫君,现在又要做二十四孝父亲。 书落不以为意回道:“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谢氏一族虽不得皇上的意,但在朝中势力庞大,根基颇深,正帝也轻易动不得。 正帝听后,哈哈大笑三声,深以为书落一语替他在谢家面前长了脸面,大笔一挥,赐名“子非”,好再气气谢氏族长。 这些待雪自然是不知晓的,否则非得闹进宫去。 八月,正值入秋,万里无云,秋高气爽,正是适合出游的好天气。 莲花池里的莲花正当盛开,朵朵娇艳动人,宛然若仙。 秋风送爽,一棵郁郁葱葱的高大树木树荫下,有一个俊眉朗目的男子在小憩,而他的怀中抱着一个胖乎乎的宝宝。 宝宝正躺在他的怀抱里,可能有些饿了,张了张口,流下一串银丝,嘴里发出“咿咿呀呀”的牙语。他的小脑袋在男子怀里乱拱着,寻着了某个凸起,张了张口衔住,吸允了几口,发现没有吸出可以喝的液体,伸长脖子再接再励地吸允。 待雪进藏雪苑时见着这场景,“噗嗤”一声笑出声来,笑声清亮悦耳。 书落听见待雪毫不掩饰的笑声,睡眼惺忪地醒来,“你回来了。” 待雪走近,只是笑,不说话。 书落见状,敏锐地察觉了哪里不对,向怀中的宝宝看去,只见宝宝正在吸允着他胸前两点。饶是书落年逾弱冠,成亲已久,也不禁被惹得脸红,匆匆将宝宝塞进妻子怀中,便黑着连疾步踏进卧房换衣衫。 待雪抱着儿子,眼里的笑意仍未褪去,刮刮孩子的鼻梁骨,佯装嗔怒,“笨宝宝,连爹和娘都分不清!” 侯府新来的奶娘,年纪比待雪还要小上一岁,办事却颇稳妥。 她从后院过来,见孩子吸允自个儿的小手指,便请示道:“公主,小世子好像是饿了,奴婢带他下去喂奶。” 待雪摆摆手,“不用,我来喂罢,你去做事罢。” 虽说宫中有母妃不可给皇子喂奶的规矩,可是皇家情份浅薄,自己如今又嫁出了皇家,就是给孩子喂奶也不会有人说不成规矩美女总裁俏佳人。 待雪抱着宝宝进卧房时,书落正巧从里面出来,看见宝宝流口水的不成器样子,屈指在他的小脑袋上恼怒地轻点了点。 宝宝瞪大了圆溜溜的眼珠子看着书落,满脸无辜。 待雪喂饱孩子出来,走近书落,在池中央的亭子里坐下。 宝宝刚吃饱了,“咿咿呀呀”地闹着要书落抱,书落气愤地哼了一声,还是伸手小心翼翼地抱过宝宝。 待雪拿起石桌上三层糕咬了一口,“好吃。” 宝宝舔舔嘴唇,满脸渴望的看着娘亲,待雪拿着三层糕在宝宝面前转一圈,然后在宝宝眼也不眨的注视下放进自己的口中。 宝宝撇撇嘴唇,“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书落哄了好半天,他才渐渐止了哭声。 书落无奈道:“夫人,你也不是待字闺中的时候了,怎么还这么闹腾?待玥长大了,你把欺负他的劲头都转到子非身上了么?” 待雪斜了书落一眼,颇有自知之明地未多加狡辩。 “说到待玥——”,待雪问道,“他最近学业如何?” 书落逗弄怀中的宝宝,“待玥和微翰不愧是星宿转世,一人善文,一人善武,都是不可多得的奇才。夫人实不必为他们担忧,倒是待晟……” “怎么了?”待雪听到书落的话疑惑地抬首,“待晟怎么了?” 书落皱眉道:“四月的时候,皇上去净古寺祭天,遭遇乱贼行刺。当时待晟伴驾在侧,亏得待晟英勇,不顾自身安危上前给皇上挡了一箭,皇上才幸免于难。” 四月之时,待雪正将临产,自然无人说这等操心之事与她听。 “今日去端王府见着待晟,没看出他哪里不适呀……”待雪端起茶盏饮了一口。 “待晟如今已满一十七岁了,文武双全,堪当大任。虽然还是有些木讷,可也不是当年那个腼腆害羞的幼童了。受了点伤,还显摆给你看么?”书落的语气颇有赞赏之意。 待雪颔首,“待晟不顾自身安危给父皇挡箭,这要夸赞的,你担忧什么?” 书落目光沉沉,“皇上经此一事,大大重用待晟,说他仁厚忠义,是六位皇子之首。” 待雪疑惑道:“待晟是父皇长子,又品行纯良,父皇夸的在理。” 书落的眸光幽深,眼底闪过复杂的神色,又随即隐去,“也是。” 待雪不经意提起,“付丞怎么只送东西,不见人来?这都许久没见着人了。” 书落若无其事道:“大理寺事儿忙,大大小小的案子,清官难断。他甫上任,要学的多着。” 待雪暗忖:李付丞即便是再稳重老成,到底是十三岁的孩子。这般想着,便将李付丞之事丢到了脑后。 ****** 冠参将华信劝回冠府后,以平妻之位许之。李付静被冤枉,明面上,对华信以礼相待,姐妹相称;暗地里,对华信恨的牙痒痒。奈何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李付静失了父母,又不得李付丞的支持,空悬着郡主的名位,并无仰仗和实权少帅——好凶猛。 现如今,冠府翁姑愈发不待见她,只是碍于是皇上赐婚和郡主的名头,不好闹的难看。 冠参也不再像从前那般信任她了,一次、两次,尚可说是因爱慕自己而妒忌华信。这几次三番的为难华信,冠参不得不怀疑李付静是否还是当年自己倾心爱慕的白莲花般圣洁女子了。 他夹在妻妾之间,两相为难,一边是李付静的咄咄逼人,一边是华信一再忍让。即便他从前真心钟慕李付静,可这么多年华信的作为也是看在眼里的。他是她们二人的夫君,不可再一畏的偏向李付静,而委屈华信了。再者,日久生情,华信为他养育子嗣,相夫教子,情愫犹如深埋在土壤里的种子,已然顶破壳发了芽,只是尚未破土而出罢了。 等到华信一意离开冠府,只求休书一封。冠参觉得,没了华信的冠府放佛空荡荡的,清晨没有华信送他出门上朝,晚间饭后也无人嘘寒问暖,处理政务迟了也没华信送来的夜宵,这才惊觉情愫安生。李付静仗着怀有身孕要他陪伴,他婉言推拒了。听从了母亲的话,苦苦哀求华信回府。 正帝十七年三月时,李付静失足滑到,腹中的胎儿流了产。 这实在是意外,只是她与华信针锋相对已久,便神经兮兮地猜测华信暗中施害。想的久了,愈发地觉得是华信害怕自己生了嫡子压过她的风头,已然有些魔怔。 冠参有着补偿华信的心思,再加上已辨明心中对华信的情愫,虽对李付静仍有旧情,却明显往华信房里去的多。 冠老爷和冠老夫人也察觉到她的异样,怕她闹出是非来,便让冠参多去李付静的房中。 冠参虽一贯孝顺,这次却不打算听从父母之言。只是去了找了待雪和李付丞,让李付静的好友和亲弟去规劝她早日知晓错误。 待雪委婉拒绝道:“本宫与玉明郡主只是泛泛之交,从未深交,怕是爱莫能助。” 李付丞拒绝的则很直接:“除非她死了或被冠府修了,我就去见她。” 冠参这才恍然意识到李付静如今已经众叛亲离,到底他是实诚人,只想她可能是没了孩子性情大变得罪了亲友,反倒多加照料了些。 中元节。 皇后举办宫宴,皇亲国戚、朝中重臣一应受邀。 冠参携李付静出席,李付静打扮的美艳动人、清新脱俗,趾高气昂地从华信面前走过,在冠参看不见的地方,满眼轻蔑地瞥向华信。即便你狐媚邀宠又如何,我终究是正室。 华信冷冷一笑,视若无睹。 宫廷御宴,一度为李付静所钟爱。 她满心欢喜地步入富丽堂皇的华临殿,与诸位旧友觥筹交错,引经论典,畅谈古今。这些朝臣雅士往往以她为中心闲聊谈话,即使她成婚,依然享有这份尊荣。 正帝一举手,顷刻间华临殿鸦雀无声。正帝抱起林子非,眉开眼笑地赐封世子。尚未及周岁,便被赐封为世子。 李付静心中冷哼一声,父王在世时,正帝待自己几乎越过李待雪去,如今父王去世,他自不必再做戏了。 李付静抬眼扫过,正帝身旁坐着待晟和待雪夫妇,一副齐家欢乐融融的景象。待雪和碧水怀里各抱着一个小世子。林书落悄悄伸手握住李待雪的手,两人相视一笑。就连自己的亲弟弟李付丞也端了装着糕点的盘子放在李待雪面前。好你个李付丞! 李付静缓缓收回视线,面上摆上得体的微笑,不动声色。 ------------ 74碧水做客 十月底时,三年一次的秋闱开考在即。乡试入选方能参加会试。会试由大学士和礼部尚书为首,季阳楼、书落和待晟协助监考。 这新任大学士是谢族长老,出身旁支,在朝多年,劳苦功高,是首席主考官的第一人选。办科举本就是礼部的职责,礼部尚书更是多年前的魁首,才高八斗,门生满天下。这两位当选主考官在情在理。 而季阳楼身为国舅爷,书落身为当朝驸马,都是实实在在位高权重的保皇党。只是待晟入朝时间尚短,又曾受书落指导文章,资历更是低了季阳楼两阶,居然也被点名协助科考。 待雪想起书落说父皇重用待晟,看来不假。待晟以命救父,感动了父皇,如今受父皇重用,也是他自己的造化。 待雪抱着宝宝在花苑里,这个新花苑才建成的,一些长刺的花种全部移走,就怕扎上了刚会爬的宝宝。 待雪在草地上陪儿子滚西瓜,小包子滚会圆滚滚的西瓜,抬起头看下待雪再继续滚。 待雪和皇后果然是母子,承袭了皇后教导待玥的方子教导子非。即便是内心心疼,面上也装作严厉状。 画善走近,瞧着小包子一个人玩的不亦乐乎,道:“小世子,今天有个小哥哥要来陪你玩哦。” 待雪抬眼看画善问,“是碧水来了么?” “正是,”画善指了指外面,“碧水姑娘去藏雪苑找公主,你不在,恰巧给我碰见了。” 正说着,碧水便抱着孩子进来了。 李其珏比子非大三个月,出生时个头比子非还小些,也不知碧水怎么养的,竟养的如今这么敦实。反倒是一生下来就有九斤多重的子非,没有出生时那么胖乎乎的了。 碧水进来和待雪打过招呼,两人并肩席地坐在草地上。 子非仍旧在滚西瓜,好似没见着来人似的。 碧水把李其珏提起来,像替玩偶似的朝子非道:“子非,看这里,有好玩的小哥哥。” 待雪好笑地睨碧水一眼,束手坐在一旁看子非反应。 子非专注地推着西瓜,完全不受碧水影响。 碧水哭丧着脸,对待雪作委屈状,“子非不理我。” 待雪“噗嗤”一声笑出来,拍拍碧水肩头安慰道:“咱们府里都唤他小名宝宝,你叫他子非,他不知道你唤他呐。” 碧水接受了待雪的说法,扬声唤道:“宝宝,看过来,看过来。” 宝宝听见有人唤他,像小动物似的,茫然的抬起头,左右张望,小模样可爱极了。 碧水指着宝宝道:“诶哟,真可爱,公主让我把他抱回家罢。” 待雪装作没听见,伸手抱过李其珏逗弄大炼金师统治异界全文阅读。李其珏是个爱笑的孩子,眉眼长得随待晟,性子却随了碧水,大大咧咧的不认生,见谁都要抱抱亲亲。 他见待雪伸手,自己凑上去给待雪抱,然后将脸颊贴到待雪唇边。待雪在他脸颊上覆了一个吻,他眯着眼笑,用脸颊蹭蹭待雪。 碧水还在观察子非,拍拍待雪的手道:“公主,你瞧你家宝宝做事多专注,都不受咱们影响的。” 待雪瞅了认真推西瓜的宝宝一眼,“瞧着有些呆倒是真的,这娃娃性子随舅父,跟待晟似的。” 碧水不以为然,“这么小的宝宝哪里看的出来?再大些就活泼多动了。” 宝宝推了一圈西瓜,照习惯抬头看娘亲一眼。他一眼就看见待雪怀中的李其珏,瞬间苦了张脸,将西瓜推到待雪旁边,然后爬上待雪的腿,依进待雪的怀中。 小呆瓜居然会争宠,待雪有些惊喜,抱起宝宝指着李其珏,“宝宝,叫珏哥哥。” 宝宝转溜眼珠子,“咿咿呀呀”叫唤着,没说出话。 李其珏从口中将粘着口水的手拿出来,握住宝宝的手,愣愣地盯着宝宝,“宝——宝——,宝——。” 这一叫,待雪和碧水都愣住了。 碧水笑骂道:“你个兔崽子,为娘的天天教你唤爹娘,你学不会。第一次说话竟唤宝宝去了,还只听了一遍就学会了。真伤了为娘的心。” 碧水这一段“唱作念打”样样齐全,待雪道:“你就高兴罢。” 碧水抱着孩子看着待雪直笑。 笑闹过后,两人将孩子放在草地上玩耍,自己起身坐在树荫下的石案旁饮茶。 碧水抚着茶盏,“姐夫近来忙吗?” “这都忙的瞧不见人影了,”待雪知晓碧水心思,“是不是待晟也是如此?” 碧水不答话,偏过头去。 “这都当娘的人了,还耍脾性,”待雪轻笑道,“忙过这一阵就好了。” 碧水沉眉盯着茶盏,“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外养了外室。虽然夜夜回府,但都没时间陪我。我歇息的时候,他还没回来。我一觉睡醒,他都起身出府了。若非他的被褥动过,我都要以为他夜不归府了。” 待雪瞧她哀怨,特别不仗义地笑出声来。 小夫妻便是如此,从前如胶似漆,乍一受冷落,便难受起来。 书落最近政务繁忙脱不开身,心中对待雪多有愧疚,夜里常再她耳边念叨:“最近忙,没能多陪陪你。等一闲下来,我们去郊幾游玩。” 待雪的心思转回来,道:“你看你姐夫可信否?” “自然是可信的。” “连他都忙的大半月没好好陪我说说话了,”待雪劝她道,“待晟近来不是颇受重用么?” 碧水端起茶盏,浅酌一口,“说到这,待晟救父皇是应当的,父皇这半年来对待晟委以重任,待晟起初也很开心,后来便渐渐不太开心。待晟还曾与我说过怕辜负父皇,以他的能力不能办好之类的。” 待雪暗道:你明知待晟忙,还对他不放心?!管夫君跟管儿子似的。 “父皇这是察觉了待晟的一片孝心,有意提拔极品小老板。”待雪放下杯盏道。 “待晟这半年常受父皇召唤入宫,府里也总有赏赐,理应是颇得圣宠。”碧水捂住心房,“可是我这心里总是不踏实。” 待雪拍他肩头,“这是好事,别杞人忧天。” 碧水转身抓住待雪的手,面上隐含忧色,“待晟才智几何,公主是知晓的。皇上这般对待晟,会不会引来皇后娘娘误会?” 碧水果真心性单纯,没有防备。 待雪暗忖:皇后可是自己母后,她就这般直白的问自己。若是碰上心有不轨之徒,还不被骗耍的团团转? 待雪劝慰道:“我母后对待晟一直多有照拂,待玥储君之位安稳高坐,母后不会多疑的。” 只是父皇这般大张旗鼓地给待晟在朝中树立威信,难道是和母后又起了纷争? 待雪琢磨不出前因后果,随意安慰碧水几句,便没放在心上。 送碧水走后,画善皱着眉头进来,“公主,咱们关门说话。” 待雪见她面色严肃,便将宝宝交给奶娘,跟画善进了藏雪苑卧房内阖上了门。 待雪坐下问道:“怎么了?” “是李付静,”画善皱眉道,“她暗中邀祈公子酒楼雅间一聚,祈公子去了。” 待雪一怔,“祈晏去了?” 画善颔首。 待雪眉头紧锁,她记得前世祈晏之死与李付静有些牵扯。本来见他们如今各已成家,断了联系,自己也放下了心,却不想李付静又去招惹祈晏。 难道祈晏对李付静余情未了么?这要是被钱姚得知,她该如何自处? 待雪估算了下,前世祈晏死于五年后。那时李付静儿女双全,冠府的当家主母,举府敬重,夫妻恩爱,祈晏以故友身份庇护她左右。如今,祈晏早早与钱姚成了婚,又明了了自己对钱姚的感情,为何还愿去理会李付静? 待雪心思一转,便清楚了。到底她与祈晏几十载相交,知之甚深。祈晏心善,即便是已忘旧情,见李付静落难也难视若无睹。这必定是李付静示弱讨得祈晏同情,她是如今境遇不佳,才想起曾经对她痴迷的祈晏么? 待雪心中长叹一声。想起前世祈晏钟慕于李付静,自己痛苦难捱多少载。现如今自己是解脱了,倒是钱姚该如何受苦…… 不论如何,自己也不能让祈晏死于非命。 待雪看向画善,“你可有什么法子?” 画善沉吟道:“公主心善,不欲置人于死地。可这李付静确实容不得了。” 待雪忧心忡忡道:“因果循环,报应不爽。我不想为了她犯下杀孽,脏了自己的手。” 待雪经历重生,见过神明,不愿造下杀孽。她相信举头三尺有神明,李付静必会自作自受。 画善含笑看待雪,“公主所言在理。要彻底断了李付静的念想,还是得祈公子认清李付静的为人。” 待雪沉思,李付静擅长伪装出弱柳扶风姿态,祈晏又曾钟慕过她,这怕是不易。 没想到未等到待雪有所行动,就有恶讯传来,待雪只得先行放下此事 ------------ 75太后甍逝 林侯府绣坊。 待雪陪着林老夫人在绣坊选布料给子非做衣衫。 宝宝这时候正在长个头,先前做的衣裳很快就不合身了。婆媳二人给宝宝挑了三匹布锦做衣赏,顺便又挑些布匹做过春的衣衫。 掌柜的取出一匹石榴红联珠对孔雀纹锦,勤国东部特产的布锦,高雅细腻,布纹精美。 老夫人接过纹锦,在待雪身上比了比道:“待雪肤色白皙,穿这石榴红色的正好。” 待雪接过看了看,“我瞧着也是喜欢的,婆婆眼光极佳。” 老夫人笑着应下,在剩下的布匹中挑了挑,没选上喜欢的,掌柜的见状去内室又取了一批布匹出来。 “太夫人,夫人,昨儿刚来一批男子用的布锦,成色上佳。”掌柜的指了指旁边的布锦。 老夫人瞥了一眼,“待雪,你去给书落挑上一匹,留给他过春裁制新衣。” 待雪应下,在布锦中细细挑选。 一匹鸦青色暗纹番西花的刻丝布锦入了待雪的眼,现如今书落是朝中重臣,如月白色、藕荷色、石青色的衣色难免显得稚嫩有余,而玄色、墨绿色、深蓝色未免过于老成。这鸭青色暗纹番西花的色泽纹样正适合他。 待雪指着鸭青色布锦,“这匹布做件圆领袍,何时能做好?” 掌柜的利落应下,“夫人急需,自是加急赶工。明日傍晚送进府里可好?” 待雪点头,又挑了匹宝蓝色布锦,给老夫人过眼后嘱咐掌柜的做件宝蓝色五蝠捧寿团花纻丝直裰。老夫人又选了两匹布,吩咐明日一同送去侯府。 待雪正要陪老夫人去买首饰,还未出绣坊的门便看见书落大步流星地迈步进来。 待雪喜见书落,指着布锦欲给他看。 这一留意,才见他行色匆匆,面色冷凝,额首上冒出汗滴。 待雪本是惊喜的心情抑制下去,他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大事了么? 书落面色沉郁地走近待雪,凝视待雪的双眸,眉头紧锁,目光深邃。 待雪见状,心中隐隐有股不详的预感。果不其然,书落凑近待雪,用只有待雪和近处的老夫人听得见的声音沉痛道:“皇太后驾甍了。” 待雪一怔,脑中一片空白,足足有半晌才回过神来,此时才发现自己已泪落千行重生之永恒道藏。她喑哑启唇,“前几日不是还好好的么?去找屈神医和方慈救命……” 前几日去宫中拜见皇太后时,她虽气色不佳,却未见死兆。 书落握住待雪的手,低声安慰,“待雪,皇太后已经驾甍了。前几年的旧病,明面上治愈了,实则沉疴难愈,只能好好调理。皇太后自己也是知道的,早早留了懿旨。可惜旧疾发作,终是未能安度今冬。” 待雪恍然忆起四年前入宫见皇太后时她给了自己血玉,那时她老人家便知时日无多了罢。宫中补品药膳吊着,只是延命罢了。 待雪颤抖的手,心中思绪万千。 书落半揽着待雪,朝老夫人道:“娘亲,我和待雪先去宫里了,您自己回府小心。” 老夫人也是面色沉重,摇手道:“你们速去罢。书落,好好照顾待雪。” 书落颔首应下,揽着待雪往前走。绣坊前方停了一辆古朴的马车,两人上了车舆,车舆便疾速驶过街巷,卷起滚滚烟尘。 待雪面无表情,好似失了魂魄般,泪却是止不住地低落。 即便是重生一世,她能救得了死于非命,却救不了寿终正寝。 她想当初应该多花些时间陪陪皇太后,多讨她欢心,她能做的更多,只是现在来不及了。子欲养而亲不待,便是天底下子孙辈的悔意。 从此以后天地间再难见皇祖母一面,那样一位睿智慈祥的长辈就这般令人猝不及防的离去了。她对自己的悉心照料、谆谆教诲、处处庇护,如何以报呢? 书落用力地握住待雪的手,劝慰道:“皇太后去的很安详。” 待雪应了一声,情绪仍旧低落。书落明白任何劝慰的话语都抹不了待雪的忧伤,惟有时间是最佳的伤药。 马车停在宫门口,前来吊唁的皇亲、朝臣不少。大多人都被堵在了宫门外,只有先回去。 书落出示了玉麟符,下了马车,陪同待雪徒步进了深宫内院。 待雪愣怔怔地随书落进了懿极宫。懿极宫内从前平静祥和的气氛全不可见,整个宫殿氤氲着沉郁厚重的气息。 宫殿外跪着一圈皇太后生前伺候的嬷嬷、内侍、宫女。太后为人慈善,从不苛责他们,如今朝夕侍奉的主子去了,他们哭的很是伤心。 两人再往里走,满面泪痕的庆嬷嬷递来白布条。皇太后去的突然,两人来的匆忙,只好头系白布条充当孝服。 待雪抓住庆嬷嬷的衣袖,嗓音颤抖,“嬷嬷,皇祖母何时去的?” 庆嬷嬷是皇太后的陪嫁丫鬟,自幼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她无夫无子,全心侍奉皇太后,说是最了解皇太后的人也不为过。 嬷嬷的手覆上待雪的手背,“公主莫过于悲伤,免得伤了身子。皇太后今日凌晨寿终正寝,睡梦中去的很安详。” 待雪眼睛通红,“大殓过了么?” 给遗体穿上寿衣叫“小殓”,穿好寿衣放进棺材叫“大殓”。 嬷嬷用手帕抹掉待雪的眼泪,“小殓过了,待皇族子弟瞻仰过遗容后便大殓。公主莫哭了,皇太后在天之灵也不愿看到你如此的。你是皇太后最疼爱的子孙啊。” 待雪知晓皇太后疼爱自己,此时听得这番言语,泪却是止不住混在抗战。 男儿有泪不轻弹,便是沉稳如同书落,眼角也流出几滴泪。他默不作声的抹去泪滴,揽住待雪往里走。他必须坚强,否则如何作待雪的支撑。 寝殿里,皇太后的尸身安详地躺在床上,姿态安详,仪容华美,宛然若生。 正帝和皇后身着一身孝服站在前端,待玥在侧,他们身后是几位太妃和众多妃嫔,此时正一一瞻仰遗容。寝殿里此起彼伏的哭泣声,好似波浪袭来,令待雪喘不过气。 寝殿外,待雪见着几位不相熟的同辈皇亲。平日里或许还有心思寒暄,此时却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只依靠着书落泪落衣襟。 书落不知从何处取来一块宫女的手帕,替待雪抹去眼泪,将待雪抱在怀里,“别哭了,有我在。” 他也不知如何劝慰待雪,只好一直重复这句话。待雪的心思渐渐沉静下来,身体疲惫,心中悲痛。她渐渐止了哭泣,泪水流干了,像是河床的水干涸了,露出沉在水底的名为悲伤的石头。 她回应书落的是不停的唤他的名字,仿佛这是惟一的疗伤药剂。 太妃和妃嫔出了寝殿,第二批入寝殿的是与皇太后同辈份的皇族或皇亲。待雪从中看见了祈晏的祖母,在人群中果然寻到祈晏和钱姚。 不久后待晟和碧水来到寝殿外,二人红着眼睛依着待雪站着。 三三跟着季阳楼夫妇进懿极宫,被陶敏送到待雪身旁。 李付丞来的最迟,而他的身边站着的是李付静。他们毕竟是姐弟,应当一同前来。李付静哭成了泪人儿,而李付丞眉宇间多了抹沉郁之色。 第三批是正帝同辈的皇亲,先帝存世的子嗣稀少,不过片刻便到了皇子皇女和同辈的皇族子弟。 待玥身为储君,一直伴驾在正帝身侧。待晟示意待雪走在前端,书落便和待雪走在最前端,其余人依次跟在身后。 离床榻越来越近,待雪刚刚才平复的心情波动起来。书落和待雪停在床前,凝视着皇太后的遗容。 她身着玄色团花纹暗纹寿衣,发丝一丝不乱,衣衫整齐。双眸紧闭,双手交叠在身前,宁静安详的好似只是午间小憩。 待雪的脑海里涌现出往日的画面。 正帝甫登上皇位,她也刚刚从宫闱斗争中彻底获胜,那时的她如何的恣意张扬; 自己幼年尚未进尚书房时,她握着卷册抱着自己,耐心地教自己读书认字; 待玥养的乌龟吃了她心爱的锦鲤时,她生气恼怒却又狠不下心责罚; 那年净古寺礼佛,她教诲如何对待未来婆婆,生怕自己被欺负了去…… 她一生历经坎坷波折,沉淀出一颗波澜不惊的心。 待雪记得,她曾经哀叹过余生只能锁在深宫大院中孤独终老。即便再是绚烂华丽的人生,却终不是她所属意的。 第四批看过之后,庆嬷嬷和宫女将皇太后的遗体小心翼翼地移入乌木灵柩之中。棺盖阖上的一瞬间,待雪明白此生再难见她的容颜。悲凉伤感从肺腑之间溢出,难以抑制。 内侍上前在灵柩上钉上钉子。殿内满室寂静,只有一声声规律的敲打声响在耳畔,撞击进心里。 生离,死别,从来都是最痛苦,也是最无法逃避的事。 ------------ 76皇陵开阖 皇太后殡天后,遗体停放在懿极宫,守灵七日后方出殡。 待雪这七日都是进宫的,或许帮不上什么忙,但好歹尽一尽心意。正帝守灵了三日,后四日皆有皇后、四妃、皇子守灵。待雪已嫁,是不必守灵的,但待雪足足在懿极宫外待了七日。 正帝颁令:“承都内外民庶自举哀至祔庙,合行禁乐,外路民庶等禁乐百日。” 故而正帝十八年的开年,正帝作表率,宫中不闻丝竹悦耳之声,举国禁乐百日。 这一日是皇太后出殡的日子,待雪早起后换上孝服,素面朝天,不施脂粉,以一支素雅的汉白玉梅英采胜钗挽起发髻,清秀脱俗。 画善入室问道:“公主,小世子也去么?” 待雪笑容苦涩,“皇祖母生前没见子非几面,这是子非最后一次尽孝道的时候。虽然他尚不懂事,我还是带他去一遭罢。” “怕是太夫人不会让小世子去。”画善皱眉道。 待雪疑惑地看她,用眼神问她为什么。 画善摆摆手,岔开话题道:“我去给小世子换孝服。公主也快些,侯爷该等急了。” “别了,我给他换罢。”待雪阻止道,“你去换身孝服随我们一起去。” 画善怔住,愣愣地看着待雪。 待雪扯出一抹笑,“皇祖母对你有养育之恩,你也是她的心腹。虽说没什么名分,但情分在的。你随我去,不会有人说什么的。” 画善眼底氤氲着泪,“多谢公主。”随后,她恭敬一行礼,速速退下了。 待雪利落地给子非换上小孝服。子非极为乖巧,叫他伸胳膊,他便伸胳膊,叫他伸腿,他便伸腿。他睁着湿漉漉的大眼睛,笑嘻嘻地看着待雪。 他尚不懂得死亡是什么,不理解爹娘为何如此悲伤。 待雪抱起子非,宝宝伸胳膊揽住待雪的颈项,依靠在待雪怀里,全然依赖的姿态。 画善换好孝服,从待雪手中接过子非。 二人出了藏雪苑,书落已等在正堂。不一会儿,林老侯爷和老夫人也出来了。 老夫人见待雪手中抱着一身孝服的子非,微不可察地蹙了眉头,随即换上柔和的笑容。 “公主怎么把子非带出来了?” 待雪疑惑地看向她,“今日是子非外曾祖母出殡的日子,他自然得去。” 老夫人拍着待雪的肩头,“公主长于深宫,有所不知。勤国民间未满周岁的孩子是不出席祖辈殡葬的。” 那是旧时的迷信说法,说是刚去世的老人舍不得孩子,会把孩子一同带去阴间。 待雪见她一副“你不知者无罪”的体谅模样,好笑道:”婆婆真当我无知么?那时陈陋旧习,如今已渐渐废去,不少人家已经不如此了唐朝童养媳。 老夫人见待雪并不妥协,再劝道:“子非身子弱,这严冬腊月的,眼瞅着就要开年了,他冻着了可不好。” 待雪还是摇首,“子非就是冻着也得去。我勤国以孝道治天下,子非若如此,日后得为世人所耻笑。” 老夫人见待雪油盐不进,脸色不禁难看起来。一时间,正堂内空气都胶粘起来。 书落抱过子非,“宝宝,要去的话就笑一个。” 宝宝一贯听书落的话,依言脆声笑出声。孩子银铃般的笑声响在寂静的屋里,清脆悦耳极了。 书落朝老夫人道:“娘亲,你看,这是宝宝自己要去的,你可怪不了待雪。” 老夫人的脸色也缓和了些,指着宝宝的鼻尖。 老侯爷威严的嗓音响起,“时辰不早了,都走罢。” 老夫人和老侯爷共坐一脸车舆,书落、待雪、画善和子非坐上另一辆马车。 待雪上了马车后,脸色仍是不佳。 近来操心劳力,她消瘦了很多,神色憔悴,下巴尖尖的,先前穿的正合身的衣衫如今也显得有些宽松。经方才一事,更是有些心有郁结,连勉强挂起笑的力气都没有了。 书落握住待雪的手,柔声劝道:“我娘也是爱孙心切,你别怪她。” 待雪闭上眼,点点头,疲惫道:“我知道。” 她缓缓靠在书落的肩头,“我只是有点累了。我闭目养神一会儿,到了叫我。” 不过片刻,待雪已然沉入梦乡。 书落看见她眼底装粉也掩饰不住的青黛阴影,爱怜地撩起她颊边垂落的发丝到耳后。 华临殿。 与往常的华临殿不同,现在的华临殿一水的白墨色。殿里最前方中央停着灵柩,沉闷阴郁的气息,即使站在殿外也能感觉到。 殿内侧的丝竹乐器仍在,席间的桌椅移走了,换上了一个个佛前垫。 老侯爷和老夫人去了皇亲的队列中,待雪、书落和抱着子非的画善则站在皇族后辈中。 正帝和皇后站在队列之首,待玥伴驾在侧。待玥如今快九岁了,经历死别的他显然成长了些,安静沉稳地站在父母身旁。 前来吊唁的人数众多,除去皇亲国戚还有满朝文武,华临殿内人头攒动。 姚京戒一挥拂尘,念道:“众人三叩首。” 帝后及后面众人齐齐叩首,每一叩首,姚京戒便念一句挽歌,殿内侧的乐师敲起乐器。满室飘荡着凄凉悲怆的丝竹声,激发出心扉里蕴含的悲伤。 先是一个人哭出声来,之后齐齐泪不成声,声震华临殿。哭泣会传染似的,即便如子非这般的懵懂孩童,也“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三叩首完,帝后转过身面向众人。 正帝的目光扫视一圈,威严启唇:“圣母皇太后弥留之际留下三封懿旨。第一封命朕勤勉克己,爱民如子。第二封,姚京戒宣读罢。” 姚京戒颔首,“是无限之最终恶魔。” 他打开懿旨宣读:“画善侍奉哀家有功,恭敬性成,淑仪素著,特封郡主;玉明郡主德行有失,哀家悔赐婚于冠家,婚事作废,双方另行嫁娶。” 临华殿内众人都是一愣,多数人不知这画善是谁,可他们都知道玉明郡主。 玉明郡主才冠承都,待字闺中时引得承都多少世家子弟魂牵梦萦。便是出嫁从夫后,仍是坊间常谈的人物。可是皇太后朴素节俭,心系家国,又礼佛多年,一直是慈善贤良、母仪天下的典范。 这玉明郡主是做了什么事惹怒了皇太后,才会在遗诏中命夫家休了她? 众人不禁全向李付静看去。待雪随着众人的目光,很容易便找到了李付静。她铁青着脸,面上是止不住的恐慌。原本一身孝服,面上施了薄粉的楚楚动人全然不见。 她求救一般攥住冠参的衣袖,而冠参的脸色也是颇为难看。闹出这一桩事,于世王府和冠府都是极其丢面子的。可是如今世王爷和王妃早已归天,众人的焦点都放在了冠府上。冠参待李付静还是有些情份的,只是太后遗诏,如何能抗旨不尊?冠参此次必须休了李付静,否则第一个不同意的便是正帝。 他只得挥开李付静的手,收起难堪的心思,恭敬跪首,“微臣遵旨。” 待雪不欲看向李付静那边,转首看画善,画善双眼含泪,“太后于我有养育之恩,尚无以得报。画善何幸能封为郡主。” 待雪握住她的手,“皇祖母的心思,我还是明白几分的。她当初将你赐给我,便是想让我带你离开皇宫。她一生为宫门所困,不愿你也如此。” 画善点头,反握住待雪的手,“当年皇太后曾说,照顾好公主殿下,便是报答她养育之恩了。” 待雪一怔,祖母恩重,实难为报…… 姚京戒打开第三封懿旨,宣读起来。大意是懿极宫的嬷嬷、内侍、宫女伺候有功,愿意出宫的出宫去,不愿出宫的让皇后妥善安置。 众人感叹皇太后仁慈,三封懿旨读完,齐齐跪首。 然后便是出殡了,高大健壮的侍卫搬起灵柩上车舆,两侧两队侍卫护卫。 其余的人尾随其后,车舆一直行驶了一个多时辰才到皇陵。皇族外的人全数等在皇陵外,皇室和皇亲依次进了皇陵。 今年是正帝一十七年冬末,先皇去世已经有一十七年头。 先帝的陵墓很是宏伟庄严,侍卫们合力打开先皇的陵墓,阴沉的气息扑鼻而来。等了小半个时辰,让陵墓内的空气流通才能进去。 然后在正帝一声令下,所有人下跪叩首。既是打扰了先帝安眠的请罪,也是对皇太后作最后的拜别。 郑重三叩首后,正帝含泪一挥手,八个人高马大的侍卫一齐抬起灵柩进了先皇的陵寝,而皇太后的灵柩将生生世世陪伴在先帝身侧。 侍卫们进去很久才行色匆匆出来,地宫宽敞,路道绵长。他们安静的进去,除却脚步声不敢发出一丝声响,生怕惊扰了先帝。 等到侍卫们出来,姚京戒听从正帝旨意,一挥拂尘,“阖。” 侍卫合力将陵墓阖上封好,从此只要勤国皇室传承,这地宫的门便不会再开。 待雪转首看一旁若有所思的书落。死当同寝,也是不可所得的圆满。这皇陵便是前世的书落孤老终身之所…… ------------ 77子非周岁 转眼过了开春,过了待雪的生辰,到了四月份,是子非周岁的月份。 待雪很忧心,自己当初叫子非“小呆瓜”不过一句戏言罢了,却不想这孩子真的不太灵敏黑色交易,总裁只婚不爱最新章节。走路、说话都比别人家的孩子慢些,再一比连个头都长得慢些。 于是,她叫上书落,抱着孩子一起去了屈神医处。方慈在外看诊,反而无所事事的屈神医现在成了林侯府的专用大夫。 待雪抱着孩子放在木桌上,示意书落去屋里寻人。书落敲门,没人应,最后在后院找到了屈神医。他正坐在石桌上,自己和自己下棋,皱着眉头,步步为营。 见着书落来,面露不悦之色,孩子气地手一挥把棋盘弄乱了。 书落浅笑,不以为意。 屈神医性子虽然古怪,倒不失真性情。 他为之搭在子非的手腕处,凤眼微眯,随后蹙了眉头:“这娃娃健康着,什么病痛都没有。你们叫我来看什么?” 待雪闻言一笑,“这就好。我看宝宝走路、说话慢,心中有些焦急。” 屈神医挥挥手,“个头也有些小,但不是什么毛病。我摸这孩子的骨骼,日后是个高大挺拔的,让他慢慢长,你们急什么!” 待雪暗忖:自己和书落都算的上是早慧的,这孩子不过慢些,差不到哪里去。遂放下心来,和屈神医寒暄几句。 “神医也不要总是窝在西屋里,经常出去走走罢。出去记得带个小厮,别丢了让方大夫急就好。” 待雪和声和气的话,招来屈神医恼羞成怒,想辩解又不知从何说起,一甩衣袖出了西屋。 待雪朝他远去的身影喊道:“后日是子非的周岁生辰,神医记得来啊!” 书落见状无奈道:“夫人是故意的罢。” 待雪嘴角挂着促狭的笑意,“被发现了,屈神医发脾气的样子很有趣啊。” 书落好笑的摇首。 林侯府好久没有办喜事了,这一次待雪和书落本想低调地办,可是遭到老侯爷和夫人的反对。两位翁姑自己动手,发请帖,说要办上三日好好热闹热闹。待雪见他们兴致颇高,也就没有反对。 生辰那日,宝宝穿着大红色纻丝外服,脑袋上的头发被束成一小股,肤色晶莹,圆溜溜的大眼睛黑白分明,红润的嘴唇嘟着,真像是年画上的金童现世。 这孩子学东西虽然慢却很专注认真,一心一意的样子像极了书落。你看着他,他便会抬起头来眼也不眨地注视着你。墨色瞳仁里映着你的倒影,仿佛你便是他的全部。其实,待雪喜欢极了他呆呆的小模样。 这一日,待雪也穿了大红色纻丝梅花竹叶刺绣领的衣衫,母子俩穿的一样料子的衣服,站一起惹眼极了。来客望见,心中皆暗道这一家子好样貌。 原本也给书落备了一件大红色纻丝直裰,被老夫人看到斥责了一番,又说胡闹,又说不像话,无法只好换掉。 碧水进藏雪苑时,待雪正手执《童言》抱着子非教他认字。 《童言》是兰亭轩轩主曾延所书,有图有画,教一到三岁孩子识字用的。 碧水从待雪手里抽出书,翻看了几页,“这是好书,公主从哪弄的?” 待雪指了指在干活的画善,“曾延拿来讨好我的,让我在画善面前替他美言几句。” 碧水幸灾乐祸地笑了一阵,“他们这都六年了,曾延还没求得画善同意呐逆天天使最新章节。这如今画善是郡主了,他更担心着急了。” 待雪夺过书,“谁说不是呢。画善这都二十二岁了,在勤国算是老姑娘了。我们急的火烧火燎,她倒是不急。” 画善离得不远,她们的话尽数听了去,转身道:“公主和碧水都别劝我了,拐着弯劝我,当我听不出来啊。” 两人被她识破,若无其事低下头岔开话题聊了起来。 画善低叹一口气,走近二人,“我知道你们为我好,可是我实不能就这样去成亲。我心中有分寸的,你们放心。” 待雪好似没听到她的话,“别说这些,我只问你,你心中对曾延可有情?” 画善垂首敛眉不语。 待雪拉着她坐下来,“世间可还有男子如曾延一般痴痴等你这么些年从未改变初衷?画善,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你也该想想曾延,别让他为你枯等一辈子。” “我叫他别等我了,”画善的嗓音苦涩,“是他自己要等的。” “别错过了他。” 画善摇摇首,不欲再说,出了藏雪苑。 碧水瞧着她远去的身影,咋舌,“画善看起来温顺,骨子里倒是固执的很。” 待雪逗弄子非,“她有苦衷的,你也别说她了,待晟最近如何?” 碧水低垂着眼,情绪瞬间低落下去,“我总觉得他有事瞒着我,我问也不说,他从前不这样的啊。” 待雪不清楚他们夫妻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待晟后来娶了御国公主为妾,但那也是六年后的事。而且前世六年后坐在皇位上的是李付丞,今生的待晟应该不会娶妾了罢。 待雪拍她的肩头劝慰道:“夫妻相处贵在诚,待晟如今身在高位,又得父皇宠信,必定有许多无法言说的辛秘在心中。你也不要总是逼迫他。” 两人聊了一会,管家过来请待雪和子非过去,碧水一同去了。 大堂内挤了许多人,熙熙攘攘的,正帝有要事先行回宫了,皇后正坐在首位。 林老侯爷和老夫人站在前面,他们旁边放了一张梨花木桌。桌上摆放着笔墨纸砚、算盘、钱袋子、账册、银两、吃食、花朵、胭脂等等。零零碎碎的,足足放了一百多种。 抓周在民间流传已久,待雪还是第一次见抓周,心中颇觉有趣。 子非被放在木桌正中央,他看了一圈,然后把大拇指放进了口中吸允起来。 待雪无奈地把他的大拇指拿出来,指着桌上,郑重地跟他说:“宝宝,在这里选个喜欢的。” 子非抬起头愣愣地看着他娘亲,眼神专注,看了半晌,不错眼珠,却好似完全没听见待雪的话。 待雪无奈地按着他的小脑袋看桌上,耐下性子道:“在桌上随便拿个东西。” 子非这才有了些反应,小爪子从左边挥到右边,从右边挥到左边,还是没握住东西。 待雪满头黑线,书落上前来摸摸子非的后脑勺,柔声道:“宝宝,选个东西啊。” 子非愣愣地看着书落,一下扯住书落的衣摆,在众目睽睽之下握住了书落腰带上系着的乌木牌,然后等着湿漉漉的大眼睛看着书落。 父子俩对视半晌,书落无奈地笑笑,嘀咕道:“服了你了校花重生来爱我。” 他解下乌木牌,递给子非,子非又看了书落两眼,才伸着莲藕般的小手臂接住,呵呵笑出声。 书落转首看待雪,没说话,但面上一副“我也没办法”的表情。 待雪大发慈悲地原谅了他们,摆摆手。 众人面面相觑,明面上他们对神医毕恭毕敬,毕竟谁没个生病救急的时候,暗地里并不以为出个大夫对皇家而言是多么光彩的事情。 皇后抱过子非,“宝宝以后要做神医么?真了不起。” 众人这才纷纷回过神来,贺喜声此起彼伏地响起。 人群中冲出一个人,一袭月白色银丝暗纹团花长袍,凤眸上挑,从皇后手中抱过宝宝,一口亲在宝宝面颊上,眉宇间洋溢着喜悦,“我一草谷后继有人了。” 此人正是一草谷屈明子神医。 皇后斜着眼瞪他,目光犀利明亮不容忽视。 屈明子朝皇后讪讪笑,唤道:“师姐。” 待雪见此情景,有些讶异。转念一想,外祖母出身一草谷,那么母后与一草谷定是渊源甚深,可是不知为何屈明子在林侯府住了这么久却不见二人往来。 皇后从他手中抱过子非,子非很是乖巧,不管在谁的怀里都不哭不闹。 林老侯爷上前招待宾客入席就座,丫鬟、小厮端来膳食开宴。 待雪陪着皇后进了内院,一路沿着长廊进入藏雪苑。 皇后站在藏雪苑门口,凝视“藏雪苑”的牌匾,冲待雪促狭地眨眼。 待雪尴尬地轻咳一声,岔开话题,“母后,我酿了桂花酿,还是怀着子非的时候酿的,打算今日开封的。” 皇后点头,“还会酿桂花酿了,我尝尝看。” 画善端来一壶桂花酿,恭敬道:“皇后娘娘请用。” 皇后端起酒壶倒了一杯,朝画善道:“既然母后封你为郡主,也算的上是我的义女了。我赐座宅子给你可好?” 画善摇首,待雪扯住皇后衣袖,“这我早跟她说过了,说买座宅子给她,她不肯。住在侯府也好,有个照应。” 皇后也不再劝。 “怎么不见母后与屈神医往来?”待雪好奇地问。 皇后好笑地说:“上任谷主去世时,小屈不愿继承一草谷离家出走了,还是我将他逮了回来。他从小就怕我,那时辞严厉色又吓着了他,见着我躲得跟老鼠见了猫似的。说起来,还是那次他离家出走捡的方慈。只是我出嫁了,并未亲眼看见。” 说罢,低头尝了一口桂花酿,“手艺不错,给我带些回宫喝。” 待雪应下,让画善去取一坛来。 “今日待玥怎么没来?”待雪将桂花酿递给吕嬷嬷。 皇后笑道:“也不知皇上因何事斥责了他,一个人待在东宫生闷气。” 待玥一向受父皇喜爱,大概是犯了什么大错惹了父皇罢…… ------------ 78外出遇险 待雪和画善走在街巷上,外祖母将子非接去季府玩了,倒是让她们一阵清闲。 两人漫无目的地闲逛,画善指着一家首饰铺子,“公主,要不去那里看看?” 待雪左右无事便应下了她,画善跟在待雪身后进了首饰铺双修奇才。 掌柜见进门的两位姑娘衣着不凡,殷勤地请两位入里坐,取出新来的一批好货给她们过目。 屋里除去待雪和画善还坐了三位姑娘,待雪一眼便瞧出这三人出身不凡。衣着、配饰皆是上佳,三人相熟,坐在一起聊着首饰。 月白色衣衫的女子捻起一支翡翠攒银丝八爪菊花钗,“这瞧着好看倒是好看,只是这银丝容易坏。与其戴着担心它坏了,不如买些结实的。” 掌柜的忙插话,“姑娘诶,我这铺子里的首饰都是上好的,绝非那粗制滥造的,戴上两、三年也不会坏的。” 女子抬眼看了掌柜一眼,“是么?”淡笑着放下菊花钗,不欲再谈。 她的话引来陪同的两位女子轻蔑地瞥她一眼。 待雪不经意地看见月白色衣衫女子的手,十指纤长,掌心却有茧子,配上她那一身华贵的衣衫有些违和。 待雪将掌柜送来的首饰推到画善面前,“你挑你喜欢的买。” “那我挑了,左右你的首饰多的戴不完了。”画善直爽得接过,自己挑了起来。 另一边,钴蓝色纱绣裙的女子朝掌柜道:“你去招待别人罢,我们自己看看便是。” 掌柜依言出去了。 身着霞影色襦裙的女子不悦地看向月白色衣衫的女子道:“古佟毓,别这么丢人现眼好不好?若说出身,我张旻文是歌姬出身,在咱们姐妹三人中出身最次。可也知道不能让人小瞧了去。” 月白色衣衫的女子,也就是古佟毓不以为意,“是便是,不是便不是,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 钴蓝色纱绣裙的女子赞同道:“旻文此言不虚。你好歹也是书香门第出身,虽说家道中落,可也算是出身不差了。别这么小家子气,生生让大房比了下去。” 待雪并非有意偷听,只是那三人全不顾她和画善在此,她也就顺势听了听。 古佟毓是谢丞相的妾室,钴蓝色纱绣裙是谢乾的庶妹谢迎,而那霞影色襦裙的女子瞧着不过二十岁的年纪,居然是祈晏叔父的妾室张旻文。待雪记得祈家二叔已有四十出头,居然娶个这么年轻的小妾。 可能待雪听的入神,画善也好奇地听了会。两人交换了个眼神,佯装挑选首饰,继续听了下去。 谢乾年轻气盛,二十出头便坐上了谢家族长,任职丞相。在世王死后,谢家颇有压过其他几家的气势,行事也愈加嚣张,引得正帝不悦。但顾忌谢家势力,又念及谢氏一族历来的功劳苦劳,便一再容忍。 古佟毓是谢乾的妾室,待雪觉得有些可惜。这样秀外慧中的女子应该嫁个一心待她的人,相夫教子,夫妻恩爱,相伴终老。谢氏的浑水不是那么好趟的。 古佟毓还是不说话,偏头躲闪。 谢迎哀叹一声,看了看身旁,压低声音道:“你不会还是想离开谢府罢?我大哥不会放你走的。” 古佟毓面不改色,“我知道,所以我打算逃走。” “虽然我大嫂仗着正室的身份一直苛待你,可是我大哥对你是真心的。”谢迎皱眉道,“你这次逃跑再被捉回来,可不是被我大哥打一顿这么简单了。大哥宠你也不是没底线的,你把你那身傲骨收一收,莫连累了我们。我还指望着大哥大发慈悲给我寻门好亲事呢超级兵痞。” 待雪听她语气,莫名的觉得即使古佟毓真被捉回,她也是会帮忙的,并不会置身事外。 张旻文嗤笑一声,“当年我为了摆脱妓籍,上赶着去讨好谢渝。你倒是心高气傲,放着英俊不凡的丞相不要,死命要逃走。” “我们不同,你是自愿的,我是被迫的。”古佟毓的嗓音平淡无波,像是一滩死水。 “你可仔细些,最近大哥同那被冠家休了的玉明郡主走的挺近。”谢迎忧愁地注视着古佟毓,“那个狐媚子待字闺中时可是勾了半个承都的未婚男子,甚至压过了公主殿下的风头。” 突然听到自己和李付静,待雪凝了神,眉头微微蹙起。李付静与谢乾勾搭上了?这又要闹什么幺蛾子? 古佟毓垂了首不说话,满脸的不以为意。待雪像是触碰到了她心底的无奈和无力抗争,突然起了些微兴趣。 谢迎买了两件首饰,“时辰不早了,旻文,我和佟毓先回府了。大哥说他回来时要看见旻文在府里。” 张旻文摆摆手,等她们走了,才冷笑道:“软骨子!”随后施施然里去了。 画善买了两件喜爱的首饰,自己掏银子结了账。 两人走出首饰铺,画善见待雪若有所思的模样道:“公主从未接触过这般的女子罢。” 待雪听了颔首。 “家境贫寒,把女儿卖为歌妓或是家道中落,迫不得已嫁人为妾,这在民间都屡见不鲜。” 待雪心不在焉地往前走,蹙眉道:“可是古佟毓有些与众不同……” 待雪话未说完,被一个身影扑倒在地,跌落在街巷边上,被石块撞到了手臂。扑鼻而来的是熟悉的气息,待雪抬眼看,只看见石青色团花纹暗纹的布料。耳边是车轮滚滚离去的声音,夹杂着车夫的谩骂声:“走路也不知道看路!” 马车险些撞到人,却未减速,反倒加速向前驶去,卷起浑浊的烟尘。 救了待雪的男子扶起待雪,待雪被烟尘呛着了,咳个不停。男子轻轻拍着待雪的后背,“公主没事罢?” 待雪摇手,“多谢你了,付丞,你怎么在这里?” 李付丞见她不再咳嗽才收回手,“我在此处办案子,正巧碰见你。” 待雪许久未见他,乍见他只觉得十四岁的少年个头窜的很快,现在的李付丞已经比待雪高上半个头。 “你长高了啊。”待雪拍拍他的肩,感觉到他的身体一瞬间僵硬了,心想这孩子真是腼腆,便收回了手。 画善上前来扶过待雪,自责道:“真是我不好,居然连那辆马车都没注意到。” 待雪握住她的手劝慰道:“咱们聊天聊的入迷了,这不怪你。我自己也没注意到,这不没出事嘛。” 李付丞抬起待雪的左臂,脸色有些阴沉,“你受伤了!” 待雪的左臂被擦伤了一块,隐隐渗出血来,瞧着吓人,其实并不严重。 李付丞和画善拖着待雪去了就近的药铺,正巧方慈在,便让方慈给待雪包扎。 药铺里还躺着一些受外伤的病人,待雪指着那些病人问方慈道:“他们是怎么了?” 方慈给待雪包扎完,“公主还有闲心管别人,回府侯爷不知得怎么审问你了阴阳师异界游全文阅读。” 待雪讪讪地笑了笑。 没人发现李付丞的眼光闪烁,眉头紧锁。 “听说是品旭当铺被人抢了,这些人都是当铺的伙计。”方慈回答道。 李付丞一撩衣摆坐下,“我这次就是来办这个案子的,据说是被禁国流民抢了。” 待雪疑惑道:“禁国?” 禁国流民居然如此大胆,在边境作乱就罢了,在勤国天子脚下犯案?因为两国环境不同,禁国人与勤国人长相特征并不相同,禁国人人高马大十分好辨认。 李付丞神色困惑,“我以为此事没这么简单。近来勤国发生多起禁国人犯案,作案手法粗劣,但出其不意,令人防不胜防。” 待雪记得前世禁国先攻打御国,御国找勤国联盟,两国合力回击禁国的。如今难道禁国要先攻打勤国? 待雪想到皇太后给她的血玉,颇有些头疼,揉了揉额角。 李付丞就坐在她的身侧,注意到她的举动,凑近问:“你头疼?刚才撞到头了吗?” 方慈听到了,立马来到待雪身后揉待雪的后脑勺,“公主,有没有哪里疼?” 待雪忙摆手,“没有,头不疼。你去治那些伙计罢。” 方慈见她面色红润,放下心来去给那些伙计包扎。 待雪转首看李付丞,“你不是要办案子吗?快去罢,有画善送我回府。” 李付丞看她两眼,垂首应一声,迈步往外走了几步,顿了顿又折了回来,“我还是送你回府罢,案子的事儿不急,证人还没包扎好呐。” 待雪听他说的有理,自己又许久没见李付丞便答应下来。 药铺离林侯府不远,三人便徒步回去。 待雪许久未见他,关切地问道:“怎么许久不来林侯府,是不是入朝之后忙?大理寺的案子还应付的来吗?” 李付丞专注地看着路面,也不抬眼看待雪,“还好,有一点忙。大案子也交不到我的手里,小案子还难不倒我。” 他这句“难不倒我”说的很自信,待雪心中不禁骄傲起来,但还是训诫他,“要好好做实事,不懂的向你姐夫请教。” “姐夫”自然指的是书落,李付丞眼底闪过一丝复杂莫测的光芒,但还是点头,“知道了。” 待雪满意了,又交待了他要好好照顾自己,突然想起如今李付静住在瑞王府,“你姐姐如今在王府里可安分?” “瑞王府还是养的起一个闲人的,”李付丞顿了顿,继续说,“放心,我不会让他去打扰你的。” 待雪失笑,恍然想起初次见到李付丞时,他是怎么说的——“你斗不过李付静的,离她远点。” 比起当年,还是现在的他懂人情冷暖,讨人喜欢些。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李付丞当年说:你斗不过李付静的,离她远点。 不是向待雪示威,是忠告啊~~~只是这娃太不会说话了o(>﹏<)o ------------ 79画屏来府 待雪坐在院子里饮茶,下人前来通报说:“夫人,曾延公子来访。” “找书落的么?”待雪指了指书房,“去告诉侯爷。” 下人垂首为难道:“曾公子只说来找您修真强者在校园全文阅读。” 待雪疑惑地抬首,找我的? “请他去正堂,我一会就来。” 下人听后退下了。 待雪回卧房换了衣衫,画善正抱着子非进来,见状问道:“公主这是要去哪里?” 待雪朝她促狭地笑,“你家曾延找我谈事儿,现下他人在正堂。书落问起,告诉他一声。” 画善低垂着眉眼,不以为意道:“他找你能有什么事儿?若是说亲的事,你也别答应他。” 待雪敷衍道:“知道了,知道了,我去去便回。” 待雪踏进正堂时,坐在梨花木椅上的是曾延,他的身旁还立着一位身形相似的小厮。 待雪停在了门口半晌。坐在椅子上的曾延与平日里有些不同,曾延书生气浓,性子温良无害,而面前坐着的人有股凌厉的气息。待雪忽然记起暗卫中不乏擅易容之士,她几乎可以断定此人并非真正的曾延。他是谁?为何假扮曾延来林侯府找我? 待雪收起满腹的心思,抬脚踏入正堂,停在两人面前。在林侯府中想伤害自己实在讨不着好去,待雪并不害怕。 “你到底是谁?” 假扮曾延的人尚未出声,他身后的小厮朝待雪挤眼,示意待雪噤声。 待雪一眼便认出这面貌平凡的小厮才是曾延,又看了看坐着的人。坐着的人朝待雪一拱手行礼,待雪有些摸不着头脑。 曾延靠近待雪,低声道:“此处非说话之地,这人是画善的胞弟画屏。公主将我们带去藏雪苑再谈。” 待雪斜眼看了他们两眼,没追问,领了他们去往藏雪苑。 进了藏雪苑,画屏走向了画善,而曾延垂首故意扬声道:“小人敬仰林侯爷已久,可否一见?” 待雪懒得琢磨他们,干脆地领了曾延去往书房。 曾延阖上门,舒了一口气,坐在外间的圆木桌旁。 坐在里间的书落从书卷里抬起首,像是没看见曾延怪异的装束,“我难得休沐一天,你跑来做什么?” 曾延急急辩解,“我今天神不知鬼不觉地把画善的弟弟给运进来了诶。” “画屏怎么了?”待雪终于问出心中疑问,“要这么小心。” 曾延见这一对夫妇都注视着自己,兴致上来故意卖关子道:“他在御国杀了个大人物。” “他杀了御国皇帝?”待雪想起从前画善跟自己说的话,瞪大眼睛,难以置信道。 曾延摆摆手,“没,没,他杀了皇帝的儿子而已。” 书落皱眉,嗓音低沉,“他杀了御国太子?” 画屏杀了太子?若真如此,难怪他一路乔装改扮来此。只是杀害他王氏一族的是御帝,他为何要杀了太子? 曾延正色道:“他原本是想报仇才接近皇室,后来为御国五皇子所折服,成了他的心腹。如今御国几位皇子争皇位争的你死我活,五皇子设计刺杀了太子,而画屏就是这把剑。” “他放弃报仇了么?”待雪喃喃地问。 曾延回道:“对啊,好不容易想开放弃报仇了,结果去帮那五皇子顾承欢抢皇位去了,还弄的自己一身的伤异世灵武天下。” 书落站起身,绕过桌案走出里间,“不管怎样,他进了林侯府,我们就会庇护他。只是他不能暴露了身份,否则引来御帝的怒火,于勤国不利。” 曾延颔首,“他一会儿进来,我跟他换了衣衫,对外就说他是敬仰你的小厮,你瞧着不错就把他留下了。” 待雪仍旧若有所思,口中嘀咕道:“五皇子顾承欢?” 曾延不知待雪何意,点头道:“是啊。” 五皇子顾承欢不是后来的御帝么? 待雪和书落交换了个眼神,彼此心知肚明。 待雪岔开话题,“那将画屏扮成小厮便是,何苦你们俩这么换来换去?” “公主有所不知,”曾延忧心道,“我将他从边境接过来时,有五队人马在追他。我与他换了身份,转移了追兵的注意力,才将他从接进承都内,就是现在兰亭轩周遭还有些不明身份的人。我们来不及换过身份,便匆匆赶来了。书落,要加强林侯府的防备,小心驶得万年船。” 书落沉吟,“你说的是。恰巧如今承都内禁国人作乱,打着这个幌子,应该不会引起旁人注意。” 待雪听到这才想起来问禁国人作乱一事,书落取出信笺给待雪,“这是皇上安插在禁国的探子打听到的。” 待雪取过信笺,一目十行匆匆阅过。 禁国皇帝中庸无能,倒是他们的摄政王把持朝纲,颇为两国忌惮。摄政王主张储备兵力一举攻击御国,待休养生息后再战勤国;皇帝就偏偏反其道而行之,主张趁如今兵力强盛先攻战力强的勤国,再吞了御国就简单了。二人在朝堂上较量了一番,自然是摄政王胜了。皇帝心有不甘,便想在勤国境内挑点事儿,惹得勤国先行发难,禁国便只能集合兵力与勤一战了。 待雪看的目瞪口呆,“这禁国皇帝脑子里少了根弦么?我勤国是泱泱大国,他在我国惹了几个案子,我们便举兵犯他?他以为我们勤国人和他们一样凶残暴戾么?” “就是因为这样,禁国才是摄政王执政。”书落已经惊讶过了,但还是能理解待雪的心情。 待雪将信笺折好还给书落,疑惑道:“父皇既已知晓真相,为何还让付丞去查禁国人作乱一事?” 曾延不喜政事,一个人无聊地把玩着书落桌案上的炉钧青金蓝八楞弦纹瓶。书落抄手夺过瓶子,问待雪道:“你如何得知?” “我那日出门碰着了他问的。”待雪答的随意,没看见书落眼神深邃。 书落沉吟道:“皇上有意考验他的能耐和忠心,你莫要告知他。” 待雪点头,这时假扮成曾延的画屏正巧推门而入,他转身阖上门,朝在座的诸位拱手,“多谢诸位救我一命。” 书落摆摆手,示意他坐下,然后坐回里间,隔着一丈的距离淡然启唇,“你是画善的弟弟,我们自是见死不救的。” 画屏抬眼看向书落,诧异于这个人的气度居然不亚于五皇子。 书落继续道:“只是――我有三点要求,你得答应。” 画屏垂眼,脑中迅速思考自己身上有何值得对方利用的,“请说。” “第一,我林侯府护佑你,你也得将自己当做林侯府的人黑道第一宠婚全文阅读。看家护院是你的责任。第二,到五皇子登上皇位前,你必须隐姓埋名,对外不可与画善姐弟相称。”书落的语气平静无波。 画屏抬眼打量书落,颔首。第一点是应当的,第二点也是为了不暴露身份。若非如此,他人顺藤摸瓜,或许会连累到林侯府和画善。只是五皇子登不上皇位的话,他岂不是无法恢复身份。他思虑片刻还是觉决定相信他的主子,相信他会得到御国至尊之位。 书落见他点头,才缓缓说出第三点,“最后一点,在你离开林侯府前,不可向御国传递任何消息。” 待雪知道书落的担忧,他们信任画善,但不表示信任画屏。画屏毕竟是别国五皇子的心腹,只是暂时在我们府中躲难,心还是向着御国的。他奉顾承欢之命暗杀太子,惟有顾承欢登上皇位,他才能无恙回到御国。而他在勤国境内孤苦无依,只有画善所在的林侯府是他依存之所。 这一点虽有些绝情,但也只是自保之法。 画屏思考半晌,终是点了头。 待雪出了书房,书房里曾延和画屏换了衣衫便出了书房。 书落送曾延出门,曾延站在藏雪苑门口,痴痴地看着院内不肯离去。 待雪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画善站在院中与他双目凝视,视线胶在一起似的。 待雪暗忖:这两人都这般难舍难分了,偏偏干耗着不成婚…… 待雪拉住书落和画屏,将院子留给这两人。 画屏瞧着十七、八岁的模样,还可以加以改造。与其做杀手或者暗卫如此朝不保夕,不如干点踏实的事儿。 待雪和书落领着他去了管家那儿。 管家打量了画屏半晌,方冷淡应下。 “那就有劳管家了,好好教他算盘、记账、做生意,再教他读点书,好好栽培。” 画屏的脸色有些冷,待雪的话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却不好反驳。 “有劳管家教导。”画屏垂首道。 林墨点点头。 待雪握住书落的手往花苑里走,一边感叹道:“今年真是多事之秋,各国都不太平。” “放心,不会出事的。” 待雪颔首。有父皇和书落在,她头顶的一片天空有他们顶着。 待雪站在一块石头上,个头与书落齐平,双手捧起书的脸,与他对视。 书落不知她何意,茫然地看着她。 待雪皱起眉头,正色道:“我真不该这么早嫁给你。” 书落捏她的脸颊问:“为什么?” 待雪跳脚,“你看,曾延多深情地看画善。你呢,一脸茫然地看着我!你以前不是这样看我的!” 书落额上冒出冷汗,上前捂住待雪的双眼,嘴唇贴着待雪的耳畔,意味深长道:“别闹了。晚上卧房里随你闹。” 待雪瞪大了眼,又被调戏了…… 作者有话要说:前几章会出现几个新人物,都不是重要人物,出来打个酱油走个剧情~~~~ ------------ 80 待雪和书落对弈,输赢对半,胜负难分。几局结束,两人收了棋子。 书落收起棋盘,“夫人还说自己棋艺一般,依我看来算得上是高手了。” 待雪被奉承地高兴,“就是为赢你才练的。” 书落语噎。 笑宁在外头探首探脑,待雪瞧见,一挥手召她进来。 “你找我,还是找书落?” 待雪待人一贯温和慈善,没有公主的架子,笑宁也就笑嘻嘻地凑上去,“公主,我寻你有事儿。” 待雪看她面若桃花,眉梢带笑,问道:“笑宁的年纪也不小了,不会是让我赐婚罢?” 笑宁惊讶地瞪大眼睛,“公主英明。” “我随便猜猜的……”待雪好笑道,“没想到猜准了。” “公主,府中的侍卫张忠向我爹求亲,我爹已经答应了。因为忠哥在府里签的卖身契,所以特意来问您声。” 待雪听了她的话,抬眼看向书落。书落察觉到待雪的视线回复道:“张忠的事儿,我同意了。你的丫鬟你随意。” 待雪转首看笑宁,“你归画善管,她同意便是我同意。” 笑宁眉开眼笑,“画善姐一定会同意的,谢谢侯爷,谢谢公主。” 待雪看她蹦蹦跳跳走了,一派天真无邪的模样,笑道:“去年这丫头还喜欢付丞来的,今年又喜欢上别人。少女心思真是难捉摸。” “也是好事儿,她与张忠门户相当,又两情相悦,总归比痴恋付丞好一点。”书落拉起待雪,去花苑里散步。 待雪在情感上不太灵敏,前世她钟慕祈晏便一心向着祈晏,全然看不到书落。书落费了一生的心力才慢慢渗进她的心里。后来她喜欢上书落便全心爱着书落,心里不留半分给旁人。 这种痴心又迟钝的性子,好在碰上两心相悦的人,否则就是悲剧收场。所以她难以理解笑宁为何如此轻易地变了感情。 “不过画善可能没多少心思花在笑宁的婚事上了,”书落的话转移了她的注意力,“曾延说他们的婚事定在十一月底。现如今都九月了,画善能打理好自己婚事就不错了。” “这是好事儿,”待雪想起最近画善欲言又止的异样举止笑道,“把画善嫁出去也算了结我一桩心事。” 两人进了花苑,画善正抱着子非玩。 子非见了爹爹和娘亲迈着小短腿踉踉跄跄地跑过来。待雪弯下腰欲抱,子非去伸出小爪子扯住了书落的衣衫,仰着脑袋,睁着湿漉漉的眼珠子,喃喃唤道:“爹爹。” 书落哈哈大笑抱起他,拍拍他粉嫩的小屁股,“宝宝乖。” 待雪黑着脸收回手,向画善走去。 “画善,你跟曾延婚后有什么打算?是去曾延祖籍北都呢,还是住在林侯府里?” 画善一怔,有些羞赧,“公主都知道了啊。公主在哪,我在哪。” “你们住府里头?敢情好,我喜欢热闹。”待雪眉开眼笑道。 画善摇首,“不是,住在兰亭轩。离侯府也挺近的,走路不过一刻钟。” “也不错,你们早日生个女儿,给咱们宝宝定娃娃亲。” 画善无奈地笑道:“这哪成啊?万一宝宝不愿意呢。” 宝宝听见她们唤他的名字,扯着书落的衣袖往待雪那走。 待雪有心逗他,佯装生气道:“你不是只要你家爹爹吗?来找我干什么?” 宝宝抓住待雪的衣襟,瞪着无辜的大眼睛,“要……要娘亲。” 待雪再接再励,“你个不听话的坏孩子,娘要给你定娃娃亲。” “娃娃亲素绳么?”宝宝歪着脑袋,眼神里露出迷茫。 “就是娶个女孩子回来,然后疼她,不疼你了。”待雪继续忽悠儿子,完全无视身旁两道不赞同的目光。 宝宝的眼神里透着无辜,直愣愣地盯着待雪看。 待雪看着自家宝贝儿子纯净的目光,毫无愧疚之心,“除非你说‘娘亲最好了’说五十遍,我就原谅你。” 子非傻愣愣地道:“娘亲醉好了,娘亲醉好了……” 孩子稚嫩的声音响起,虽然很可怜,但还是惹人发笑。书落和画善一齐笑了起来。尤其是子非扳着手指头说了二十遍时记不清到底说多少遍了,又从头说起,三人笑的更欢了。 待雪想起碧水之前说起子非,如今看来所言非虚。这孩子虽然反应不快,却很专注。不像待玥小时候卖萌、打滚、撒泼,样样皆行,却也很可爱。待玥是星宿转世,子非只是普通人。待雪不强求他日后长成一个不凡的人物,只求他人品端方、致力求学便足够了。 奶娘抱起子非去喂奶,三人坐在石桌上。 画善回禀待雪道:“之前公主吩咐我查李付静和谢相的事儿已经有了结果。” 待雪看向画善,示意她继续说。 画善皱起眉头,“谢丞相未入朝前曾与她虚情假意一段,因此她见在冠府的地位不稳,便向谢府寻求庇护,甘愿作谢乾的暖床人,只是要求暗中进行,不要公开……” 待雪眉头深锁,捏紧了拳头,紧咬皓齿,恨声道:“真是给皇族长脸了!” 待雪忽然想起皇太后的第二道懿旨,面上露出怔忪的神色。皇祖母该是知晓了此事罢,怪不得说她德行有失。本以为只是皇祖母的托辞,原来是李付静的所作所为的确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书落面色平静,眼底闪过一丝嫌恶,“待雪,有一事你恐怕不知。” 待雪抬眼疑惑地看书落。 “你没有好奇过祈晏与钱姚春风一度,钱姚甚至生下了他的孩子,可是他却不知。”书落的语气波澜不惊。 待雪点点头。她曾经好奇过,可这是他人私事,不好过问。 “李付静先派人将钱姚打晕,灌了蒙汗药,藏在卧房里,再与祈晏共饮,将祈晏灌醉。趁祈晏醉的迷迷糊糊时,让钱姚作为替身与祈晏欢好,待事成,再将钱姚移走,自己躺到床上。故而,祈晏以为与自己春风一度的是李付静。当初他不相信李付静会舍他取冠参,此事就是缘故之一。”书落顿了顿,“钱宝儿越大越像祈晏,祈晏起了疑心,托我一查,才知事情始末。” 待雪满脸难以置信,“李付静真是用心险恶。”其阴险非言语能所述一二。 画善恍然大悟,“那钱姑娘以为自己失身于他人,所以干净利落地离了祈府。” “好一招一石二鸟之计。”待雪惊叹道。 书落将话题拉回,“李付静与谢相后来呢?” “后来李付静依太后遗诏被冠家休弃,便愈加讨好谢相。只是谢相似乎是玩弄她的感情,并未承诺许她名分。” 书落若有所思道:“谢乾像条毒蛇,看中的猎物必要收获囊中,千方百计也不放弃。他性子阴晴不定、嚣张跋扈,但确实有过人才能。我在朝堂之上与他并无大的针端,却也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彼此泾渭分明。” 画善颔首,“侯爷所言与我调查一致。谢乾的妻子季洺焉是刑部官员季卫康之女,世王当道时,季大人是很受重用的。那时谢乾娶季洺焉算是高攀了,虽然如今季卫康被贬,季家当家变成季阳楼大人,但谢乾待季洺焉算得上礼遇了。只是季洺焉的正妻之位怕是坐不长久了……” 待雪陡然忆起前世待玥腰斩时,奉浽帝之命主持腰斩之刑的便是季卫康。他出身季家旁支,他的父亲和待雪的外祖父是亲兄弟,但兄弟俩政见不合,两家关系并不好,直到待雪这一辈实在算得上生疏了。 “公主猜猜谢相真爱之人是谁?”画善朝待雪道。 待雪肯定地回答道:“是古佟毓姑娘罢。” 画善含笑颔首。 谢乾虽然强娶古佟毓,甚至因为她出逃将她毒打,但这正证明了谢乾爱慕她至深。但是谢乾的占有欲和控制欲太重,这份感情怕是不会圆满。 “古佟毓姑娘出身东南书香门第,富庶之家,因家道中落,吃了不少苦,得张旻文救济,才活了下来。后来许了位良婿,是一位进士,可惜被谢相强抢进谢府。谢府的下人说,谢相待她颇为疼爱,十日里有七日歇在她房里。只是她总是郁郁寡欢,还出逃过。逮回来后被谢相毒打了一顿,还断了几天的膳食,一定要她认错。她不肯认,险些饿死。”画善差的仔细,说的也很清晰。 待雪咋舌,“强扭的瓜可不甜呐。这姑娘遇着谢乾也不知是福是祸。” “总归李付静上谢相那讨不着好去。”画善笑道。 书落颔首,“但也要小心李付静,她心肠太过歹毒,留意她,不要让她生出是非来。” 画善点头应下。 “不对,”待雪疑惑道,“若李付静在冠府时便与谢乾有所牵扯的话,没道理我们的人发现不了。” 书落难得露出一丝愁色,“怕是你们安插在冠府的人被她发现了。” 待雪和画善面面相觑,如此的话,她应该知道华信与我们有所牵扯了。那她寻上谢乾极可能是想要报复我们或者华信。 待雪轻抚杯沿,有种麻烦找上门的感觉。 李付静不过是跳梁小丑,还是谢相暧昧不清的态度令人生疑。 子非喝饱了奶,蹭到书落和待雪中间,一手抓住书落的衣摆,唤了声“爹爹”,一手抓住待雪的手,“娘亲醉好了”。 待雪弯腰抱起他,“兵来将挡,土来水淹,不足为惧。是罢,宝宝?” ------------ 81 第六十二章 待雪跟书落坦白后,在书落面前几乎没有了秘密,她表现的很坦荡,时不时在书落面前说些前世发生的事。 “夫君,林墨管家一表人才,家境也不错,居然四十岁才成婚!” “夫君,思悟是个很乖的孩子,不管以后有没有子嗣,我们都领养他好不好?” “夫君,待玥四十岁还没有娶妻,他今生可是要当皇帝的,不会是不近女色罢?” “夫君,约莫十年后御国和禁国有一大战,打了三年,我们勤国也受了波及。” 书落:“……” 书落猛然知道这么多消息,费了很长时间消化,才婉转地对待雪说:“待雪,那一世的轨迹与今生的已然不同,不少事情或许会改变。” 待雪听了觉得有理,赞同地点点头,“说的有道理,譬如我前世就不曾见过画善,今生与画善却是至交。” 书落疑惑地抬首看她,“那曾延呢?曾延是我好友,你应该识得的,他没能娶到画善么?” 待雪一怔,想道:自己前世郁郁不欢去了,压根就没见过曾延。 “那时我只知道你和曾延有书信往来,连人都不曾见过,哪里知晓他娶了谁。”待雪模棱两可地回答。 书落听了,也不再追问。 十月初,大皇子李待晟迎娶宁远将军之女孙碧水。大皇子虽非储君,但却是正帝长子、天潢贵胄。为人品行纯良、人品端方,在朝中也颇具美誉。加之与庄嫄圣公主和太子殿下交好,所以无人敢轻视。 皇后给待晟选的宅院离集市较远,靠皇宫近些,隔几条路便是林侯府。待晟很满意,碧水更满意。因为正帝于婚宴前赐封待晟为“端郡王”,所以院宅门前挂着的是正帝御笔亲书的“端王府”。 碧水今年十四,尚在适嫁年纪,但待晟仅仅十三岁,在男子中实在算成亲早了。临出宫前,正帝将待晟唤到跟前嘱咐道:“你年纪尚小便成亲,切记多做实事,莫沉迷于女色。” 待晟跪首磕头,恭谨道:“儿臣定不负父皇教诲。” 正帝挥挥手,他头也不抬地退下了。 正帝转身对一旁的皇后道:“待晟这孩子,心眼儿实,不懂变通,也不知娶妻了会不会给夫人压着。” 皇后眉眼弯弯,纤纤玉手覆在近十个月的腹上,乐呵呵地笑了,“还真被你说准了。我瞧过孙将军的女儿,品行单纯,大大咧咧的,可是制住待晟不成问题。” 正帝好笑地摇摇首,饮了口茶。 因着皇后临产,正帝和皇后都没有出席待晟大婚。可是皇太后亲自出席,已是给待晟长了面子。 书落和待雪一早去懿极宫接皇太后,皇太后身着深紫色毛貂袄,披了件银狐披风,显得很精神,没了前几日的病态。 待雪赶忙迎上去,扶住皇太后,“祖母今日气色真好。” 皇太后抚平鬓边的发丝,“多亏了方慈大夫看诊。听方小大夫说与你和书落交好,他和屈神医在承都,你们得多加照料。” 待雪颔首回道:“皇祖母放心,我们省的。” 护送皇太后上了车舆,书落和待雪回了自己的车舆紧跟其后。一直到待晟府邸,马车才停了下来。 书落先行下车,扶待雪下车后,二人一同迎皇太后下车。 此时,端王府门前已聚了许多人,众人见皇太后齐齐下跪行礼,皇太后威仪不减当年,微一抬手唤众人平身。 待晟上前来请皇太后坐在上座,皇太后摆摆手,“哀家喜清净,去内院坐坐即可。你速去迎新嫁娘罢。” 待晟身量长了许多,瘦瘦高高的,虽然看起来有些弱不禁风,却很有些书生气质。他今日人逢喜事,笑的格外灿烂,“是,孙儿这就去。” 转首看见待雪,恍然大悟道:“皇姐,待玥一会子会来,劳你先看着他。” 待雪含笑应了。 书落在厅内和众人敬酒,待雪不喜觥筹交错、寒暄客套的场面,便留在内院陪皇太后说话。 约莫一个时辰,外面传来喧嚣声,待雪命画善看去,回复道:“大皇子接了新嫁娘回来了。” 待雪便将皇太后扶起去了厅内,皇太后的出现让厅里一时寂静。 待晟牵着红绸领着碧水进了正厅,机灵的下人立即放上两个软垫。 懿极宫里一位公公唱道:“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成亲礼实在繁琐,待雪都经历过两次了,实在引不起她的兴趣。她悄悄从皇太后身边溜走,走到书落身边。 书落身边围了几位礼部的官员,与书落是旧同僚,也是识得待雪的,见待雪走过来,便行礼问安。待雪挥挥手,几人识趣地退下。 书落牵着待雪走出人群,站在角落里。 待雪眼利,一眼认出曾延,扯扯书落衣袖指给他看。曾延察觉到他们的目光,悄无声息地绕过人群向他们走来。 待雪见状,瞥了画善一眼,见她面无表情,喜怒难辨,似乎两人恋情并无进展。 曾延跟书落和待雪问好,然后便直直地望向画善,一双明眸,万般情丝难掩。果然,片刻后,画善附在待雪耳畔道:“公主,我与他说几句便回。” 待雪善解人意地挥手,“多待一会儿也无妨。” 待雪望着二人离去的背影,忽然听到书落感慨,“早知曾延可能娶不到画善,我就不拿话给他添堵了。” 曾延最好的两位好友如今都已求得心上人,惟有他自己还没有着落。 待雪懊恼道:“可惜不知道曾延娶的是谁……我记忆里似乎他常年在北都,应该是娶了妻的。” “莫想那些无用的了,”书落轻捏待雪的手,“那夫人一早便知大皇子会娶孙姑娘为妻了?” 待雪回答得理所当然,“我认识碧水的第一日便知了。从前听待晟说过他的妻子名唤朱玉,知晓碧水乳名唤作朱玉时便知她会嫁给待晟为妻。只是——似乎待晟还娶了一妾,是御国的公主,叫什么名儿,我就不知了。” 书落也很震惊,的确,碧水与待晟之间毫无疑问碧水颇为强势,若是碧水不让,待晟必不会娶那位公主的。况且,御国不似勤国,女子的地位颇高,改朝换代时常有女皇执政,后宫皇后、四妃也是可以参政的。御国居然嫁一位公主来勤国和亲? 待雪悄声提醒他道:“你忘记了,不是说约莫十年后有一场大战么?禁国侵略御国,御国皇帝请求结盟便将那位公主嫁了过来。后来是她同胞兄长登上皇位,她在勤国颇受尊重。” “可是怎么会嫁给大皇子呢?”书落皱眉,很是不解。 待雪摇首,“浽帝的心思谁知道呢?” 经书落这么一问,待雪心中也颇为疑惑,浽帝这样的一代帝王居然将能拉拢御国势力的公主嫁给先皇庶长子为妾?这般不会惹怒御国皇族么? 待雪此时不禁有些懊恼自己前世足不出户,若是能知晓前因后果就好了。 书落轻声唤她,她方回过神来,成亲礼已结束,婚宴开始了。 皇太后挥手示意待雪不必过来,对众人道:“哀家乏了,你们开宴罢。”庆嬷嬷扶着她,缓步离去。 兵部的同僚呼唤书落落座,书落摆摆手推辞了。待雪瞧这宴席中并无女眷,便知女眷都在内院,转首对书落道:“你过去坐罢,我去内院看看。” 书落颔首,“待宴席散了,我去寻你。” 待雪走近内院,因着不熟悉路,走岔了,幸得一名丫鬟带路到了新房。 待雪推门而入,入目的是碧水坐在桌案上用膳的情景,不禁笑出声,“这红盖头是要待晟来掀的,你怎么自己掀了?” 碧水不以为意,“过会子用完膳再盖起来,没甚大事。” “就该让画善来说你,终于见着比我还不着调的了。” 碧水探首看门外,“画善呢?” 待雪坐下,丫鬟送来碗筷,待雪执箸吃了两口菜,“跟曾延在一块儿说话呐。” 钱姚抱着宝儿进来,宝儿一见待雪便乐呵呵地笑。 若非祈晏之故,这几日也是钱姚大喜之日。 待雪抱起宝儿,戏谑道:“钱姚这是要嫁给祈哥哥做我的嫂嫂了?” 钱姚眉眼温柔,笑意盈盈,“但愿钱姚有福。” 待雪逗弄怀中宝儿,“我瞧着你就是有福气的。这么多年,你俩总算修成正果了。婚期定了么?” 钱姚面无改色地摇首,“还未定下。” 待雪略一思索便知是祈府的缘故,祈晏的祖母是开国皇帝(待雪祖父)的亲妹妹,祈府算得皇室姻亲。世家门庭高,人事杂乱,怎么肯让嫡长子娶一个从祈府出去,带有一子,又与他人谈婚论嫁过的女子呢?便是钱姚是自幼在祈府长大的,家道中落的功臣之后,此事也是不易的。只是祈晏父母尚算开明,祈晏多加周旋,假以时日或许可成。 待雪轻拍她的手安慰,“有道是好事多磨,守得云开总会见月明的。” 怀中的宝儿可是祈晏惟一的孩子呢…… ------------ 82 自从待雪和书落被请去相府做客后,书落严词拒绝了谢乾的建议,并暗示他与其与李付静为伍,不如卖个面子给林侯府。谢乾是聪明人,自然不再搭理李付静。李付静在谢乾处吃了亏,反而赖上了谢乾,一时间没心力来打扰待雪。不过依着谢乾的精明,她决计讨不着好去。 转眼画善嫁出侯府,住进了相隔几条街的兰亭轩。不久后又是一年新春,迎来了正帝十九年,此时待雪已经重生第八个年头了。 朝堂之上各大世家与保皇党平分秋色,世家之间又相互对峙制衡,局面倒是一时稳定。 待晟在朝堂上功绩卓越,颇受正帝赞誉,愈加重用。相比之下,年方十岁,尚在尚书房进学的太子殿下反而掩住了锋芒。待晟威信愈重,追随者渐多,其中年轻一派颇多,不少出身上次科举。 书落一如既往地做他的兵部尚书,既不锋芒毕露,也无甚过错,将中庸之道演绎得极好。 待雪明白书落的处境尴尬。作为一朝驸马,本应不得干涉朝政,当初父皇也是想一步步分了书落的实权,只给他保有名义上的爵位。后来为了对付世王,他不得不启用了书落。如今局面虽势力纷杂,倒也算一时平定,书落的做法正合适。 付丞已入朝两年,任职大理寺,事多钱少,累死累活,也没甚油水。好在付丞沉稳,不骄不躁,两年里侦破案件三百余,不乏大案子,得大理寺少卿青眼相待,多加提拔。大理寺少卿年事已高,待他衣锦还乡后,付丞极可能坐上大理寺少卿之位。 一草堂在两位神医坐镇之下,生意红红火火,开年后又开了两家分铺。 正帝生辰大宴满朝百官,待雪夫妇带着子非一同进了宫。夫妇俩穿着同一服色的朝服,连同两岁的子非也穿着袖珍版的小朝服,一家三口简直成了模范家庭,引人歆羡。 年逾不惑的正帝久尊帝位所养成的气度愈加沉稳,威仪更胜当年。他端坐在上,下首的老臣尚能自若,新任的官员无不战战兢兢。 皇后举起酒杯,她一如既往的风华正茂,岁月似乎在她的身上没留下丁点痕迹。 “皇上,臣妾祝您万寿无疆,祝勤国国泰民安。” 正帝举起酒杯,两人视线相交,相视一笑,对饮而尽。 待雪牵起书落和子非的手,步入华临殿正殿中。书落和待雪一齐下跪行礼,年方两岁的子非也学着爹娘有模有样地行礼,乖巧可爱,惹得正帝开怀一笑。 待雪起身,命随行的丫鬟取出贺礼,是一柄三镶如意,以紫檀作柄,柄首、腰、尾分别镶嵌玉饰,珠联璧合。玉泽晶莹剔透,摸起来像绸缎,象征吉祥如意。 待雪这礼显然更合皇后心意,皇后命宫女取来三镶如意仔细观赏,“瞧这做工,是从御国寻来的罢?” 待雪颔首,“母后好眼力,这是御国皇室工匠所制。” 正帝取过看几眼,这如意镶嵌不同材质却整合的恰到好处,相得益彰,也满意地点点头。 待雪弯身行礼,“祝父皇长乐未央。” 接下来是是待晟送礼,待晟和碧水上前恭敬行礼,身后的宫女两个宫女齐力端上来一个巨大的寿桃和一碗长寿面。 正帝看向寿桃,了然一笑,“待晟,这是你亲手做的?” 待晟面颊渐染红色,有些不好意思,“是我和夫人合力做的,还望父皇喜欢。” 正帝大手一挥,“呈上来。” 姚京戒弯腰走下去将寿桃切下一个角和长寿面一同端了上去。 正帝尝了两口,慈爱地看着待晟夫妇,“你们学了许久罢?依朕看不比御膳房做的差。” “父皇喜欢就好。”待晟嘴角露出一丝腼腆的笑意。 随后几位皇子送的礼都很贵重,却无甚特别之处。 到了待玥,他送了一件青花万寿纹瓶。瓶子看起来平凡,并不耀眼,白底青花的字,细瞧才发现瓶身写了一百个“寿”字,每个“寿”字形状各不相同,一齐绘成了蟠桃的形状。 待雪不禁抬眼看了正帝和待玥一眼。 这瓶子久负盛名,又称“百寿纹瓶”,寓意“万岁万岁万万岁”,曾几度在勤国皇朝兴盛时现世。 待玥的这份贺礼可以说是压过了在场所有人的风头。 待雪偷偷瞥了一眼正帝,他面色沉静,脸上挂着笑容,却没有方才吃寿桃时那么高兴。 待雪看着身着一袭月白色素面细葛布直裰的待玥屹立在殿中央,面色沉静,目光镇定,从容不迫的姿态依稀有了前世“玥王”的风范,心中不禁有股“吾家有弟初长成”的感慨。 最后是六皇子待昱,与皇后一致眉眼的小皇子迈着小短腿跑上前来,将皇后早早给他准备好的寿礼送给正帝。 待玥坐在待雪身旁,抱起子非,有些闷闷不乐。 子非心志稚嫩,却很敏锐,“舅舅,你不开心?” 待玥摸着他虎头虎脑的脑袋,浅笑道:“没有的事。” 待雪凑近待玥,低声道:“你骗得过子非,可骗不过我。怎么不开心?” 待玥看已经到了百官给正帝送贺礼的时候,没人察觉到他们,便凑到待雪耳畔,“皇姐,我总觉得父皇对我有所偏颇。” 待雪朝他促狭一笑,“多大人了,还这么小心眼。” 待玥无视皇姐的话,皱眉正色道:“就像方才,父皇对着大哥的礼露出真挚的笑意,对着我的贺礼只是随意点点头。不说这个,同样的事,大哥做了或许会得夸奖,若我做了搞不好还是一顿骂。” “你这孩子,”待雪轻抚他的发丝,“你是一国储君,父皇对你寄予厚望,自然与其他皇子要求不同了,你要以此自勉。” 待玥皱眉,摇首,“怕是父皇有了改立皇储之心。” “你想太多了罢。”待雪也严肃起来,父皇怎么会立待晟为太子? “我并无何处开罪了父皇,为何父皇如此偏颇待我……”待玥喃喃自语。 前世几位皇子都庸庸无为,不堪大用,而且待雪是相信待晟的为人的。待雪想或许是待玥少年心思细腻,才会胡思乱想。 这场谈话不了了之。 待雪喂着子非喝粥,不经意抬首看见待晟身边围着一圈朝臣,其中不乏几大世家的官员。有些待雪认识,是新晋科举选拔出的官吏,而待晟协助了那次科举考试。 待雪抬眼看向正帝,心中不禁疑惑,父皇为何有意提携待晟,树立他的威信?真的是因为三年前年待晟舍命救他,有意奖赏? 待雪心思百转,想到待玥年纪尚小,才华尚未全然施展开来。他可是南斗天相星转世,命中帝星,待他长成后,说不定父皇就会重用他了。此时多操心,实在杞人忧天。 彼时的待雪没想过突变会来的如此快,令人猝不及防。 待雪被远处的说话声吸引了注意,转首望去,赫然是李付静和刑部尚书次子金耀光。待雪还记得自己重生那会皇祖母生辰摆宴席,那时与李付静谈诗会友的便有金耀光。 金耀光后来娶了易芳阁兰姑娘,惹得金尚书勃然大怒。易芳阁出来的姑娘可不是什么正经人家,歌姬、舞姬,说是卖艺不卖身,到底出身风尘。这位兰姑娘也是薄命之人,好不容易脱离妓籍,却有因难产去世了,给金耀光留下个子嗣。 待雪好奇的是李付静,难得她有勇气出席宴席。联想到她的所作所为,待雪又觉得她会出席是意料之中的事。 旁人都避的李付静远远的,惟有金耀光与之闲谈。这个人白活了这么多年,没甚长进,不为自己着想,也不知道他的父亲和家族想想。 待雪扫视一圈,李付丞在不远处,一个人、一壶酒,倒是自在。只是茕茕独立的身影不免显得寂寞。 待雪将子非放下,指了指对面坐席里的李付丞,“去付丞舅舅那。” 子非右看看待雪,左看看李付丞,“哦”了一声,向李付丞方向跑去。 李付丞又将酒盏斟满,一个孩子的身影靠近了,小脑袋瓜后面束了一股小辫,显然是待雪的杰作。 李付丞嘴角微微弯起细微的弧度,一把将宝宝抱进怀中。 子非指着斟满酒的酒盏,抬头定定地望李付丞。 李付丞并未被他呆萌的样子迷失了心智,坚定摇首,“不行,你娘知道会骂我。” 听到娘亲,子非妥协了,嘟着嘴,咬下付丞喂在他唇边的糕点。 另一旁,书落给待雪斟满酒,促狭笑道:“不要呆呆地看着别的男子,我会吃醋。” 待玥抬头来回看这俩夫妻,咋舌道:“你们都成亲多少年了,还这么腻歪!” 待雪扬起下巴,满面炫耀之意,“羡慕罢,羡慕也没用。你还太小了,娶妻纳妾的事儿还早。待玥,你以后是做帝王的人,后宫佳丽三千。这一生一世一双人,你是没福气享了。” 待玥脸色发黑,“……” ------------ 83 约莫又等了一个时辰,李付静坐在角落里缩成一团,时不时咳嗽两声。待雪则双手环臂,不断走动来取暖。 草棚外雨势渐渐小了,但苍穹晦暗,难看出一丝星光。如今已然迷失了方向,与其胡乱走动,不如守在草棚下等待救援。 待雪虽然□,心中却不焦急,书落总会来救自己的。现在他应该正急着四处寻人罢?待雪凝神静听,等待马蹄声传近。 “公主殿下不是还精通齐射么?”李付静落难至此仍不忘嘲讽待雪,“如今还不是同我一般候在此处等人来救。” 啧——,每次听她满含嘲讽的唤“公主殿下”,待雪就忍不住犯恶心。 待雪正想话语反驳,忽然隐约听见哒哒的马蹄声。怕是幻听,待雪静心凝神去听,果然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待到马蹄声渐响,待雪耳利地听到书落扬鞭驾马的声音。 她满脸笑意转首对李付静道:“不用我武艺超凡,我夫君会便成了。”说罢,双手屈成桶状,扬声喊道:“书落,我在这里……” “待雪。”书落听到待雪的呼唤,闻声打马而来,不过片刻便到了草棚旁。 他一身劲装外披了斗笠,却急于寻人,斗笠被风吹歪也无空暇顾忌,因此浑身湿透不比待雪好上多少。 他实实在在见着待雪才松了口气。虽然询问过看守内围的侍卫,说待雪只曾经过,并未进入内围,想来无大危险。又在树下寻见待雪遗落的弓箭,心里明白她应该只是丢了马,迷失了方向。可是眼见天色愈暗,又忽降暴雨,心还是悬着。 眼下见待雪狼狈不堪,面色苍白,嘴唇冻的发紫,什么责怪的话也说不出了。他脱下斗笠披在待雪身上,捧起待雪的面颊,用自己的温热的手掌温暖她。 待雪凝视书落,雨势渐小,细密的雨滴落在书落身上。她突然觉得委屈极了,怏怏地唤他道:“书落……” 书落见她实在可怜,屈指在她脑门弹一记,苦笑道:“不过离开我片刻就发生了意外,以后用绳子把你绑在我身边好了。” 待雪噘着嘴唇,心中想又不是我的错,都是李付静害的。眼光不禁就瞥到李付静身上去了。 书落依着她的视线看去,李付静此时已站了起来,衣裳湿透,姣好身姿若隐若现,引人无限遐想。 她放佛才意识到书落的视线,面上闪过不自在的神色,双臂捂住自己胸口转过身去。 书落的目光平静地收回,唇角勾起一抹冷笑,转向待雪时又恢复了温和面色,“我们快回去罢,皇上和皇后娘娘还在等着。” 待雪懊恼地敲头,“回去定会被母后训话的。” 书落扶着待雪上马,被她的语气逗乐了,轻笑一声,翻身上马坐在待雪身后,吐出的气息喷在待雪耳畔,“呵,你自找的。”话语里的幸灾乐祸毫不遮掩。 “不是我的错……回去说与你听。”待雪本欲辩解,可是余光扫过李付静,还是收住话音。 书落一口应下,“好。” 他看见待雪和李付静同在草棚下避雨便知事有蹊跷,他深知待雪厌恶李付静,又怎会与她同行。而且两人同时落难,绝非偶遇难么简单。想到这里,书落看向李付静的眼神愈加晦暗。 书落环住待雪,牵动缰绳,扬起马鞭欲驾马离开。 李付静见状,扑上前来扯住书落,她扬起脸挂上柔弱凄美的笑,“林侯爷,你就这般将我一个弱女子丢在此地?” 书落“啊”一声,才想起来似的,“抱歉,玉明郡主,可这马儿只能载两个人。恕在下爱莫能助。” 李付静仰着头看向书落,满脸的不可置信,“林侯爷,我心目中你一直是风神秀异、风度翩翩之人,却不想能做出这等事来?” 待雪又一次咋舌,不久前是谁说我夫君高深莫测,玩弄人于鼓掌之中的?真是——厚颜无耻! 书落轻笑出声,旁人或许不知,但待雪与他夫妻几十载,自是知晓他这是不悦了。 果然,书落凌空甩了下马鞭,“玉明郡主高看了,书落真是惭愧。” 说完,用马鞭剥开李付静扯住衣角的手,笑对她道:“我是有妇之夫,郡主还是不要拉拉扯扯。” 待雪不耐烦地催促声,“我们快回去罢。” 李付静见他们真的要丢下自己独自离开,不禁有些慌神,“你们不带我也可以,劳烦通知侍卫队和我夫君一声,让他们来救我。” 求我们通知侍卫队和你夫君来救你不是应该用哭泣哀求的语气么?李付静,进错戏场了罢?还是你拿的戏本不对? 书落敷衍一声,“知道了。” 马儿在马鞭抽打下扬蹄跑出老远,不一会儿便看见了侍卫队。书落本与他们同行,听见待雪的声音才快马赶来。 侍卫队的首领看见书落怀里搂着的待雪,长长舒了口气,“找到公主殿下就好。侯爷带公主殿下先行回去罢,吾等还要寻玉明郡主。” 书落不动声色,指着方才草棚的方向,“我们刚刚从那里过来,你们去别处找找罢。” 待雪忍不住回头看他一眼,书落真是一肚子坏水!不过对待李付静这种人就得这样。 首领应声,便领着侍卫队去往别处寻人了。 待雪拉住书落的衣袖,犹疑道:“这样会不会不好?这么冷的天……” 书落不以为然,“好几支侍卫队都在找,两个时辰便能将猎场外围翻一圈,死不了人的。” 骏马一路疾行到营地,书落将待雪抱下马,不顾待雪反抗打横抱起。画善等在帐篷外,见着待雪,长舒了口气,放下了心。 书落吩咐画善,“回禀皇上和皇后娘娘说我们回来了,容后再去请安。” 画善应下,退下出去了。 待雪脱下斗笠时,想到李付静,她那副狼狈样被侍卫队看见,估计又得把账算在自己头上了罢。算了,反正我也不怕她。 书落掀帘进来,后面跟着音茗和另外两名丫鬟。丫鬟手中提着热水倒进浴桶里,三人轮流倒了几次,终于将浴桶装满了。 书落从箱子里找出待雪的干净衣裳,“快去沐浴罢,别冻着了。” 待雪依言,走到浴桶边,脱下外衫,回首看见书落灼热的目光,不禁染红了面颊。 丫鬟们都走了,只留下书落和待雪,待雪脱衣裳的手顿住了,怎么也没办法继续下去。 “你也出去罢,我要沐浴了。”待雪嗓音喑哑。 书落眼里闪过戏谑的光芒,“我留下来帮你沐浴。” 待雪一怔,以为自己听错了,转过身瞪着他,望进那人暗含促狭笑意的双眸,反应过来他是在捉弄自己,不禁有些恼怒。 书落见好就收,“逗你的,我身上还湿着,去隔壁帐篷沐浴了。” 待雪见他转身出去,利落地脱光了衣裳,跨进浴桶里。整个人都浸在热水中,待雪才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 稍微泡了一会,腹中□,待雪从水中爬出,穿戴好衣裳。甫掀开帐帘,正欲传膳,便看见画善捧着吃食进帐篷。 画善端来的是桂圆银耳粥,“公主快用罢,喝粥暖暖。” 待雪自己动手盛了碗,又给书落盛了碗,探首朝外看去,“书落呢?” “方才冠参冠大人很是焦急地来找侯爷,似乎是来问玉明郡主的事儿。”画善不太确定的回道。 待雪颔首,镇定自若地喝了半碗粥,书落才进了帐篷。 两人一起用过膳,穿戴整齐便去给皇上和皇后请安。 正帝见待雪无事,只吩咐仔细身体,莫受凉了,下次万不可如此大意。待雪点头称是。 皇后挑眉,凤眸凌厉地注视着待雪,恨恨骂道:“不孝子。” 待雪知道自己惹母后担忧了,又是告罪又是讨好,才哄得母后缓了脸色。 皇后担忧待雪身体,让随行的老御医给待雪整治,开了副驱寒的方子,命画善立即煮了看着待雪喝下,还让书落也喝上一碗。 书落身体强健,却也没拒绝皇后难得的好意,点头称是。 最后还是正帝大手一挥,“都回罢,你母后该歇息了。”书落和待雪才回了自己的帐篷。 待雪进了帐篷,一日奔波劳累,眼皮重的像铅灌的似的。 待雪草草脱了外衣,只着中衣躺进卧榻里侧。 书落等画善送来汤药,唤待雪起来让她喝了,才脱衣上床。 书落轻摇待雪的肩膀,“待雪,失马一事是李付静干的?” 待雪勉强打起精神,点点头,“因为她自己的马被别人赶跑了,所以要赶走我的马。” 书落眼眸一沉,轻拍待雪后背,低声道:“你怎么这么好欺负?”话语里是满满的宠溺和疼惜。 ------------ 84 颜真进屋里的时我尚在榻上午休,春日绵绵,许是有些风寒,人总是没精神。 “娘娘近日怎么了,总是在屋里躲着?”她的手柔弱无骨,轻柔地抚上我的额头,略带担忧的轻声问我:“是着了风寒么?” 我摇摇头,轻声回答她:“只是春困罢了,你莫要担忧。” “那奴婢煮些解乏的茶来。”她盈盈一拜,身姿优雅。 颜真自幼跟随我,十多年的相知,她总是了解我的。我不说,她便不问。 我闭目养神,思绪渐渐远去……这座宫廷外的逍遥自在、快意恩仇,那些曾经悠游自在的生活都被我亲手斩断。如今那些人,那些事只能在午夜梦回时浮现…… 有人脚步匆匆地踏入屋内,却迟迟没出声。我睁开双目,看着李然晖踌躇要不要叫醒我的苦脸,轻笑出声。 “小晖子,不在圣上面前伺候着,来凤仪宫做做什么?” 李然晖满是感激地跪下:“皇后娘娘,皇上请您移驾乾坤宫。” 我淡淡地看着下方的李然晖,半晌才问道:“可知皇上找本宫有何要事?” 李然晖脸色又白上几分,支支吾吾地回答:“左丞相夫妇……在乾坤宫……面圣……” 我缓缓舒了一口气,揉了揉额角,站起身来。只要有那个女人和皇位上的那位在,就永无我颜琦君的宁日。 李然晖感激地叩了三个头,“多谢娘娘体恤。” 我心里苦笑不得:只是没有为难他而已,哪里来的体恤? 我位居中宫两年却鲜入乾清宫,因此对这里的摆设布局甚陌生。 皇上端坐正位与侧坐的丞相夫妇寒暄。 我徐徐步入厅内,“臣妾参见圣上。”礼数周全,绝无差错。 上方正位中的一国之君丰神俊朗,惊采绝艳,冷酷矜傲,真真的千古一帝。可惜他不属于我,他在我这个结发妻子面前永远摆足了皇帝的架子,仿佛有血海深仇。 “皇后真是贵人事忙,姗姗来迟。”他的声音冷得刺骨,讥讽之意显露。 我们虽然不合,可是也不得不说,我对他甚是了解,所以我也知道怎样伤害他,伤害他爱的人。 再完美强大的人也会有软肋,而他的软肋就是左丞相的夫人柳清茗。实在可笑……后宫佳丽云集,承受过恩宠的也有四、五十位。仔细观察这些获宠之人,就会发现她们容貌、身形、才能、气质上或多或少都有些肖似这位以为他人妇的丞相夫人。 得不到的和已失去的才是最好的。 “如果皇上没有日日宠爱琴贵人,冷落了已怀了龙种的齐妃,相信臣妾会轻松许多。”我冷冷地嘲讽回去。 不意外的看到青了脸的皇帝和白了脸的丞相夫人张凝烟,我嘲讽地低笑。 左丞相楼泉注视着我,我感觉到他的视线转头看他,他朝我扬起一抹微笑。楼泉明眸皓齿,虽然现在高大挺拔,但我犹记他少年时的青涩模样,我知道这么形容不太对,但真是回眸一笑百媚生啊……不禁真心地低声笑出来。 他听到我笑,不知想起什么,也笑了起来。这情景怎么看怎么像我和楼泉狼狈为奸地欺负他们。 旁边的皇帝和丞相夫人面上都闪过复杂的神色。 我收了声,也不等皇帝赐座便在上方的另一边坐下。 也不能太过嚣张,不然事后一定麻烦不断。 之后是皇上和他们夫妇二人的体己话,我只要像花瓶一样端坐,不闻不问即可。 我大抵真不是个聪明女人,至少跟柳清茗比是的。我学不会那些争宠手手段,当不得自己结发夫君深爱的女人。我自幼学的奇门法术、将相之才,所学极杂,却不曾学过《女诫》、《女史》之类的书籍。父亲和恩师从没想过我会入宫,因此不曾教过我这些,而我……也不想学。 柳清茗是我姨母的女儿,也就是我表妹。她自幼聪慧贤淑,与皇帝更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当所有人都以为她会入宫为后时,她却自请先皇降旨嫁与楼家独子——尚未冠相的楼泉。 我当年甚是不解,如今才渐渐明了:与其嫁与皇帝成为三宫六院中一屋之主,清守寂寞,不如嫁一个不会亏待自己的贤臣,还能在心爱之人的心中留存一个永远不同于其他女子的高超地位。如此,成为了当朝最是年轻有为的贤臣的夫人,并不辱没了家门,又让皇帝心心念念,多年不忘,着实聪明之极。 这般聪慧的女子比之当年汉朝李夫人至死不见汉武帝还要高明上数倍,可是却也自私,她的聪慧之举让并不爱她的楼泉娶她,让生性自由的我生生折断羽翼……可是也没法怪她。 “清茗暂居宫中的半月多亏了皇后娘娘照顾了。”柳清茗声线轻柔,仪态大方。 “你与皇上是旧识,来宫中住就当时来作客,无需太过客气……” 面上和和气气,内里却是藏着针的…… “时间不早了,你们全都退下吧。” “臣妾告退。” 步出乾坤宫,我缓下脚步,待楼泉夫妇跟上,才施施然用命令的口吻说:“楼泉跟本宫来,”眼神撇到柳清茗,“你留下。” 也不待柳清茗做声,就移步御花园。 走到御花园明清池边停下,我环顾四周的景色,春意盎然,美景如旧,和我当年陪同楼泉初次进宫时的景色无甚差别。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楼泉,此次去边境伤了左臂可有大碍?” “还是南蛮疾风将军左奇峰伤的,他啊,与我们算是彻底杠上了。” “太上皇诈死前将影卫交我,外当保家卫国,内当守护圣上。南蛮的细作杀了我血影不少的人……实在可恨。” “琦君,你在宫内……我放心不下……” “你担忧什么?怕我保护不了自己?是怕我被南蛮细作暗杀,还是被后宫阴谋诡计暗算?”他们怎么可能伤得了我…… 楼泉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我怕你被这幽闭的后宫逼疯。你……并不快乐……” “都是我自己选的,怨不得别人。”我打断他的话,“小师兄,我会好好的。” “也罢,你已经不是当年跟在我后头讨糖吃的小女娃了。” 我是家中独女,心中视幼时同门学艺的小师兄为兄长,实不忍他为我如此担忧。 我对他柔柔一笑,“你与柳清茗如何?” “她既已为我妻,我必会好好待她。” 是啊,楼泉就是这样,认真负责有担当…… 如果当年我不是以寻求真爱的借口取消了我们之间的媒妁之约,兴许我们都会快乐一些,即使我们之间从无男女之情……但是,我做的选择,便不后悔…… 初春,御花园的景色怡人。晴空万里,迎春花开,小桥流水,锦鲤潜游。如此好的天气让我阴郁的心情烟消云散,悠闲地带着颜真在御花园散步。 几日没拜见太后了,该去见见老人家。 “颜真,摆驾严宁宫。” “娘娘,今日长公主回宫省亲……”颜真的话欲言又止,我却了然。太后和长公主展颜难得一见,我实在不该去打扰,再者皇帝大人应该也在严宁宫,我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再逛一会儿吧……” “哲玉轩贤妃今日生辰,皇上请了人表演散剧。” 贤妃待字闺中时便是我难得的至交好友,她的生辰的确该去。 贤妃的住所在宫廷的最北边,从御花园过去有些远,我便随意地抄近路走。 途遇练武场,见到两名少年在比武。 一位是我的夫君,大御国的皇帝的同胞弟弟——先帝爷的十四子释佳,另一位——应该是附属国纪擎国送来的质子营霜。 两位少年年岁相当,但武艺却……说白了,是我家十四弟仗着所学精深欺负人家孤苦伶仃的孩子。 那孩子被打倒在地,摸了摸嘴角的淤青,眼神愤恨而不甘。 十四依旧不依不挠,作势要继续施暴…… “释佳,你这是在做什么?”我轻柔地问出声,平静的没有一点波澜。 释佳听到我的声音颇为惊诧,半晌惊慌失措地解释:“皇嫂,我没有在欺负人,是这小子在我背后放暗箭,被我发现了还不承认。” “哦……原来如此。释佳,你皇兄从定国寺回来可是要考问你学问的,还不回去温习。” “是,皇嫂,我先去书房了,晚点再给您请安。” 我看着十四离去的背影,渐渐脱了幼年的轮廓,有了少年的挺拔。 “娘娘,十四爷可真听您的话……他把您的话看得比皇上的还重……从没半分懈怠。”颜真笑道。 ------------ 85 作者有话要说:防盗章节~~~林侯府绣坊。 待雪陪着林老夫人在绣坊选布料给子非做衣衫。 宝宝这时候正在长个头,先前做的衣裳很快就不合身了。婆媳二人给宝宝挑了三匹布锦做衣赏,顺便又挑些布匹做过春的衣衫。 掌柜的取出一匹石榴红联珠对孔雀纹锦,勤国东部特产的布锦,高雅细腻,布纹精美。 老夫人接过纹锦,在待雪身上比了比道:“待雪肤色白皙,穿这石榴红色的正好。” 待雪接过看了看,“我瞧着也是喜欢的,婆婆眼光极佳。” 老夫人笑着应下,在剩下的布匹中挑了挑,没选上喜欢的,掌柜的见状去内室又取了一批布匹出来。 “太夫人,夫人,昨儿刚来一批男子用的布锦,成色上佳。”掌柜的指了指旁边的布锦。 老夫人瞥了一眼,“待雪,你去给书落挑上一匹,留给他过春裁制新衣。” 待雪应下,在布锦中细细挑选。 一匹鸦青色暗纹番西花的刻丝布锦入了待雪的眼,现如今书落是朝中重臣,如月白色、藕荷色、石青色的衣色难免显得稚嫩有余,而玄色、墨绿色、深蓝色未免过于老成。这鸭青色暗纹番西花的色泽纹样正适合他。 待雪指着鸭青色布锦,“这匹布做件圆领袍,何时能做好?” 掌柜的利落应下,“夫人急需,自是加急赶工。明日傍晚送进府里可好?” 待雪点头,又挑了匹宝蓝色布锦,给老夫人过眼后嘱咐掌柜的做件宝蓝色五蝠捧寿团花纻丝直裰。老夫人又选了两匹布,吩咐明日一同送去侯府。 待雪正要陪老夫人去买首饰,还未出绣坊的门便看见书落大步流星地迈步进来。 待雪喜见书落,指着布锦欲给他看。 这一留意,才见他行色匆匆,面色冷凝,额首上冒出汗滴。 待雪本是惊喜的心情抑制下去,他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大事了么? 书落面色沉郁地走近待雪,凝视待雪的双眸,眉头紧锁,目光深邃。 待雪见状,心中隐隐有股不详的预感。果不其然,书落凑近待雪,用只有待雪和近处的老夫人听得见的声音沉痛道:“皇太后驾甍了。” 待雪一怔,脑中一片空白,足足有半晌才回过神来,此时才发现自己已泪落千行。她喑哑启唇,“前几日不是还好好的么?去找屈神医和方慈救命……” 前几日去宫中拜见皇太后时,她虽气色不佳,却未见死兆。 书落握住待雪的手,低声安慰,“待雪,皇太后已经驾甍了。前几年的旧病,明面上治愈了,实则沉疴难愈,只能好好调理。皇太后自己也是知道的,早早留了懿旨。可惜旧疾发作,终是未能安度今冬。” 待雪恍然忆起四年前入宫见皇太后时她给了自己血玉,那时她老人家便知时日无多了罢。宫中补品药膳吊着,只是延命罢了。 待雪颤抖的手,心中思绪万千。 书落半揽着待雪,朝老夫人道:“娘亲,我和待雪先去宫里了,您自己回府小心。” 老夫人也是面色沉重,摇手道:“你们速去罢。书落,好好照顾待雪。” 书落颔首应下,揽着待雪往前走。绣坊前方停了一辆古朴的马车,两人上了车舆,车舆便疾速驶过街巷,卷起滚滚烟尘。 待雪面无表情,好似失了魂魄般,泪却是止不住地低落。 即便是重生一世,她能救得了死于非命,却救不了寿终正寝。 她想当初应该多花些时间陪陪皇太后,多讨她欢心,她能做的更多,只是现在来不及了。子欲养而亲不待,便是天底下子孙辈的悔意。 从此以后天地间再难见皇祖母一面,那样一位睿智慈祥的长辈就这般令人猝不及防的离去了。她对自己的悉心照料、谆谆教诲、处处庇护,如何以报呢? 书落用力地握住待雪的手,劝慰道:“皇太后去的很安详。” 待雪应了一声,情绪仍旧低落。书落明白任何劝慰的话语都抹不了待雪的忧伤,惟有时间是最佳的伤药。 马车停在宫门口,前来吊唁的皇亲、朝臣不少。大多人都被堵在了宫门外,只有先回去。 书落出示了玉麟符,下了马车,陪同待雪徒步进了深宫内院。 待雪愣怔怔地随书落进了懿极宫。懿极宫内从前平静祥和的气氛全不可见,整个宫殿氤氲着沉郁厚重的气息。 宫殿外跪着一圈皇太后生前伺候的嬷嬷、内侍、宫女。太后为人慈善,从不苛责他们,如今朝夕侍奉的主子去了,他们哭的很是伤心。 两人再往里走,满面泪痕的庆嬷嬷递来白布条。皇太后去的突然,两人来的匆忙,只好头系白布条充当孝服。 待雪抓住庆嬷嬷的衣袖,嗓音颤抖,“嬷嬷,皇祖母何时去的?” 庆嬷嬷是皇太后的陪嫁丫鬟,自幼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她无夫无子,全心侍奉皇太后,说是最了解皇太后的人也不为过。 嬷嬷的手覆上待雪的手背,“公主莫过于悲伤,免得伤了身子。皇太后今日凌晨寿终正寝,睡梦中去的很安详。” 待雪眼睛通红,“大殓过了么?” 给遗体穿上寿衣叫“小殓”,穿好寿衣放进棺材叫“大殓”。 嬷嬷用手帕抹掉待雪的眼泪,“小殓过了,待皇族子弟瞻仰过遗容后便大殓。公主莫哭了,皇太后在天之灵也不愿看到你如此的。你是皇太后最疼爱的子孙啊。” 待雪知晓皇太后疼爱自己,此时听得这番言语,泪却是止不住。 男儿有泪不轻弹,便是沉稳如同书落,眼角也流出几滴泪。他默不作声的抹去泪滴,揽住待雪往里走。他必须坚强,否则如何作待雪的支撑。 寝殿里,皇太后的尸身安详地躺在床上,姿态安详,仪容华美,宛然若生。 正帝和皇后身着一身孝服站在前端,待玥在侧,他们身后是几位太妃和众多妃嫔,此时正一一瞻仰遗容。寝殿里此起彼伏的哭泣声,好似波浪袭来,令待雪喘不过气。 寝殿外,待雪见着几位不相熟的同辈皇亲。平日里或许还有心思寒暄,此时却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只依靠着书落泪落衣襟。 书落不知从何处取来一块宫女的手帕,替待雪抹去眼泪,将待雪抱在怀里,“别哭了,有我在。” 他也不知如何劝慰待雪,只好一直重复这句话。待雪的心思渐渐沉静下来,身体疲惫,心中悲痛。她渐渐止了哭泣,泪水流干了,像是河床的水干涸了,露出沉在水底的名为悲伤的石头。 她回应书落的是不停的唤他的名字,仿佛这是惟一的疗伤药剂。 太妃和妃嫔出了寝殿,第二批入寝殿的是与皇太后同辈份的皇族或皇亲。待雪从中看见了祈晏的祖母,在人群中果然寻到祈晏和钱姚。 不久后待晟和碧水来到寝殿外,二人红着眼睛依着待雪站着。 三三跟着季阳楼夫妇进懿极宫,被陶敏送到待雪身旁。 李付丞来的最迟,而他的身边站着的是李付静。他们毕竟是姐弟,应当一同前来。李付静哭成了泪人儿,而李付丞眉宇间多了抹沉郁之色。 第三批是正帝同辈的皇亲,先帝存世的子嗣稀少,不过片刻便到了皇子皇女和同辈的皇族子弟。 待玥身为储君,一直伴驾在正帝身侧。待晟示意待雪走在前端,书落便和待雪走在最前端,其余人依次跟在身后。 离床榻越来越近,待雪刚刚才平复的心情波动起来。书落和待雪停在床前,凝视着皇太后的遗容。 她身着玄色团花纹暗纹寿衣,发丝一丝不乱,衣衫整齐。双眸紧闭,双手交叠在身前,宁静安详的好似只是午间小憩。 待雪的脑海里涌现出往日的画面。 正帝甫登上皇位,她也刚刚从宫闱斗争中彻底获胜,那时的她如何的恣意张扬; 自己幼年尚未进尚书房时,她握着卷册抱着自己,耐心地教自己读书认字; 待玥养的乌龟吃了她心爱的锦鲤时,她生气恼怒却又狠不下心责罚; 那年净古寺礼佛,她教诲如何对待未来婆婆,生怕自己被欺负了去…… 她一生历经坎坷波折,沉淀出一颗波澜不惊的心。 待雪记得,她曾经哀叹过余生只能锁在深宫大院中孤独终老。即便再是绚烂华丽的人生,却终不是她所属意的。 第四批看过之后,庆嬷嬷和宫女将皇太后的遗体小心翼翼地移入乌木灵柩之中。棺盖阖上的一瞬间,待雪明白此生再难见她的容颜。悲凉伤感从肺腑之间溢出,难以抑制。 内侍上前在灵柩上钉上钉子。殿内满室寂静,只有一声声规律的敲打声响在耳畔,撞击进心里。 生离,死别,从来都是最痛苦,也是最无法逃避的事。 ------------ 86 途遇练武场,见到两名少年在比武。 一位是我的夫君,大御国的皇帝的同胞弟弟——先帝爷的十四子释佳,另一位——应该是附属国纪擎国送来的质子营霜。 两位少年年岁相当,但武艺却……说白了,是我家十四弟仗着所学精深欺负人家孤苦伶仃的孩子。 那孩子被打倒在地,摸了摸嘴角的淤青,眼神愤恨而不甘。 十四依旧不依不挠,作势要继续施暴…… “释佳,你这是在做什么?”我轻柔地问出声,平静的没有一点波澜。 释佳听到我的声音颇为惊诧,半晌惊慌失措地解释:“皇嫂,我没有在欺负人,是这小子在我背后放暗箭,被我发现了还不承认。” “哦……原来如此。释佳,你皇兄从定国寺回来可是要考问你学问的,还不回去温习。” “是,皇嫂,我先去书房了,晚点再给您请安。” 我看着十四离去的背影,渐渐脱了幼年的轮廓,有了少年的挺拔。 “娘娘,十四爷可真听您的话……他把您的话看得比皇上的还重……从没半分懈怠。”颜真笑道。1111 我心里也不禁一笑。“哪里是这样,只是皇上不会好好对十四弟说,所以他也不会听了。” 营霜似乎身上的伤颇重,我示意颜真扶她起来。颜真点头应下,伸手去扶。可这倔强的孩子却推开颜真的手,自己踉踉跄跄地站起来,抬起头高傲得像只斗败却要维护尊严的孔雀。 半晌才解释道:“我没有在他背后放暗箭。” “嗯。我知道。” 我当然知道他是被别人嫁祸的。 他惊讶地瞪着我,眼睛睁得圆圆的,可爱极了。 “想不想学武啊?” 他默默地注视着我,点头。 “颜真从今日起,你偷偷地教他吧,直到他赢了十四为止。” 他的眼睛瞪的更圆了。 “是,奴婢遵命,必不辱使命。” 我踏进观竹院时,丽研正在刺绣,绣的是百鸟朝凤,栩栩如生,仿佛要破布而出似的。 “我们的贤妃娘娘刺绣技艺天下无双啊。”我故意作出崇拜状。 “就会给我贫……你心情不错嘛……” 我笑着说,“遇见一个挺可爱的孩子。” ****** 我这在竹林外远远地看着,竹林内颜真很认真地教营霜,动作细致到位,教导极其细心。 营霜也很有天赋,短短的时间就把寒冰剑练到第二重。就一个十四岁才习武的少年来说很是难得了。越年少学武进境越大,年岁大了以后要疏通经脉,学习心法都不易,更遑论寒冰剑这种要稳扎稳打的武功了。 “谁在那里?”少年清亮的声音传来。 我惊诧了,而后坦然,营霜六感如此敏锐,连我藏在竹林后的气息也发觉,说不定真是有潜力的武者。纪擎国一味地尚武抑文,举国上下文官猖獗,武官鲜少,战场无人,如何安家治国。 “娘娘近年不大习武,都忘记了隐藏气息,被世子给发现了。” 颜真笑着调侃,我也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面前的清朗少年收了剑,默默地站在我面前,而后抬起稚气的双眸看着我:“娘娘也会武功么?” 我扯了扯嘴角,“略通。” “那娘娘看我现在武功进展如何?”少年的手在背后紧紧我成了拳。我只当没见到。 “招式尚可,灵动不足,通悟不够,你现在与十四相比远远不足。” 少年抿了抿唇,恭敬地应下了,脸上的表情却一片死灰,比之被十四欺打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心中正纳闷,却听到了令我都惶恐的消息。 暗卫雨闪身进林,双膝下跪:“禀主子,皇上礼佛返京路上遇袭!”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也会无法自保……他才智无双,武功卓绝,又有人暗中保护,应该是万无一失啊…… 我控制颤抖的声音,“现在如何?” “皇上头部受伤,尚昏迷不醒。” 昏迷不醒……他死了怎么办?为什么我会有天塌下来的感觉……我从未想过他这样一个人也会身处险境。 “颜真,宫中的事情交给你处理,稍后过来。” 当初父亲让我进宫,就是因为当年帝位不稳,北方定国公军权在握,朝中结党营私,颜家奉先帝之命暗中保护皇上,这事就连当今圣上也是不知道的。 这两年,我看着他成长,从一个正直爽朗的青年变成执掌天下的帝王,权术阴谋玩弄于执掌之中,才发现他并不需要颜家和先帝的殷殷保护。 我心中一团乱麻,有些手足无措,还是努力镇定下来。 接连两日马不停蹄地赶路,我顾不上风尘仆仆地赶到目的地。 “皇上身子如何?” 李然晖见来人是我,慌忙下跪。我抬手示意起身。 “皇上别处无碍,只头部受伤……现下还未清醒。太医说约莫两个时辰便会醒来。” 我缓缓地呼出一口气,心渐渐安定下来。 “你好好看着皇上。” 一身风尘仆仆,我嘱咐女官备水,沐浴梳洗后,我仍旧是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风衣万千,一国之母。 两个时辰后,“皇上可醒了?”我平静地询问。 老太医颤颤巍巍地跪下,“禀皇后娘娘,皇上刚刚醒……神智尚不太清楚……” “退下吧。”老太医行动缓慢地起身。 我示意身边的女官去扶太医,女官未理解,颇为疑惑和惶恐地看着我。而老太医已经缓缓地退下了。若是颜真,定能理解我的意思。 我坐在一国之君的床边,淡淡地问:“皇上可觉得哪里不适?” 他尚不清醒,只呆呆地看着我,“你是谁?” 这是什么情况? “皇上神智不清,连臣妾也不识了?” 他仍一脸疑惑,眨着眼睛像个小孩子,说是可爱也不为过。可是他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大御国皇帝啊。 “皇上为何与臣妾开这等玩笑……臣妾惶恐万分。” “我是谁?”他清朗的声音含着淡淡的疑惑。我从他的眼底看到一丝不安。 “你什么都不记得了?”怎么会这样。 “传太医。”我努力克制自己,但无形之中散发的压迫气息还是让他缩了缩身子……我就是想安慰也没心情了…… 这可怎么跟满朝文武交代…… “禀皇后娘娘,皇上伤至脑部,神智清醒,但失去了记忆。” 失忆……不是吧……在颜家和吕家争得你死我活的时候失忆了…… 我失魂落魄地出了房间。晚膳也没胃口,躺在床上只觉得身心疲惫。迷迷糊糊,将睡未睡之际,外面吵闹不断,睡意也没了。 “皇后娘娘,皇上那边……不可开交了,您速去看看吧。”李然晖在院外大声喊着。 “皇后娘娘正睡着呢,瞎嚷什么。”颜真冷冷地应对。 “颜真,宫中事宜安置好了?” 回娘娘,已经封锁消息,包括太后,只说皇上身体不适,朝中大事由恭王爷和许侯爷监管。” “什么时候来的?” “方才娘娘入睡之际,怕扰了娘娘睡眠就没禀告了。”我点点头。 “小晖子,本宫这就去看看你家皇帝大人,你也别嚷了。”我淡淡地说道。 李然晖吓得脸色苍白,下跪磕头,“娘娘,奴才一时护主心切,不是有意冒犯,求娘娘饶命。” 李然晖自皇上是无权无势的小皇子时就跟随其侧,此人能屈能伸,略有才华,更重要的是忠心,所以皇上一直重用他。看在他一片忠心的份上,我也不好再为难。 我进门的时候,皇上坐在房中摆弄玉器,自得其乐,他的贴身婢女随香随侍在侧。 这副孩童模样比之以前骄傲得不可一世的姿态不知可爱了多少。他眼神亮晶晶地摆弄着九龙玉佩,细细地用帕子擦了几遍,将玉佩上的穗子理了理,又对着玉佩傻笑了一番。颜真在一旁见了都忍俊不禁地笑了。 皇上听见笑声抬起头,眼睛亮晶晶地盯着我,然后献宝似的将九龙佩放在我眼前。 呃……这是做什么?给我观赏……九龙玉佩果真如传说中玲珑剔透,晶莹不可方物,正反两面的九龙栩栩如生…… 皇上见我迟迟不接,皱着眉头委屈地看着我,“你不喜欢?” “臣妾不敢,这九龙玉佩巧夺天工,臣妾自然喜欢得紧。” 他虽失了记忆,却仍聪慧敏锐,“那为何你的神情告诉我,你并不喜欢?” 九龙玉佩是皇帝身份的象征,其意义仅次于玉玺,我敢喜欢吗?我说喜欢不就意味着我对皇位有所想法。虽然本朝后宫妃位以上女子的可以于朝堂之事略表想法,但一旦涉及政权往往下场不堪。 皇帝将九龙佩塞进我手里,然后痴痴地问,“那我赠与你,可好?” ------------ 87 林侯府绣坊。 待雪陪着林老夫人在绣坊选布料给子非做衣衫。 宝宝这时候正在长个头,先前做的衣裳很快就不合身了。婆媳二人给宝宝挑了三匹布锦做衣赏,顺便又挑些布匹做过春的衣衫。 掌柜的取出一匹石榴红联珠对孔雀纹锦,勤国东部特产的布锦,高雅细腻,布纹精美。 老夫人接过纹锦,在待雪身上比了比道:“待雪肤色白皙,穿这石榴红色的正好。” 待雪接过看了看,“我瞧着也是喜欢的,婆婆眼光极佳。” 老夫人笑着应下,在剩下的布匹中挑了挑,没选上喜欢的,掌柜的见状去内室又取了一批布匹出来。 “太夫人,夫人,昨儿刚来一批男子用的布锦,成色上佳。”掌柜的指了指旁边的布锦。 老夫人瞥了一眼,“待雪,你去给书落挑上一匹,留给他过春裁制新衣。” 待雪应下,在布锦中细细挑选。 一匹鸦青色暗纹番西花的刻丝布锦入了待雪的眼,现如今书落是朝中重臣,如月白色、藕荷色、石青色的衣色难免显得稚嫩有余,而玄色、墨绿色、深蓝色未免过于老成。这鸭青色暗纹番西花的色泽纹样正适合他。 待雪指着鸭青色布锦,“这匹布做件圆领袍,何时能做好?” 掌柜的利落应下,“夫人急需,自是加急赶工。明日傍晚送进府里可好?” 待雪点头,又挑了匹宝蓝色布锦,给老夫人过眼后嘱咐掌柜的做件宝蓝色五蝠捧寿团花纻丝直裰。老夫人又选了两匹布,吩咐明日一同送去侯府。 待雪正要陪老夫人去买首饰,还未出绣坊的门便看见书落大步流星地迈步进来。 待雪喜见书落,指着布锦欲给他看。 这一留意,才见他行色匆匆,面色冷凝,额首上冒出汗滴。 待雪本是惊喜的心情抑制下去,他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大事了么? 书落面色沉郁地走近待雪,凝视待雪的双眸,眉头紧锁,目光深邃。 待雪见状,心中隐隐有股不详的预感。果不其然,书落凑近待雪,用只有待雪和近处的老夫人听得见的声音沉痛道:“皇太后驾甍了。” 待雪一怔,脑中一片空白,足足有半晌才回过神来,此时才发现自己已泪落千行。她喑哑启唇,“前几日不是还好好的么?去找屈神医和方慈救命……” 前几日去宫中拜见皇太后时,她虽气色不佳,却未见死兆。 书落握住待雪的手,低声安慰,“待雪,皇太后已经驾甍了。前几年的旧病,明面上治愈了,实则沉疴难愈,只能好好调理。皇太后自己也是知道的,早早留了懿旨。可惜旧疾发作,终是未能安度今冬。” 待雪恍然忆起四年前入宫见皇太后时她给了自己血玉,那时她老人家便知时日无多了罢。宫中补品药膳吊着,只是延命罢了。 待雪颤抖的手,心中思绪万千。 书落半揽着待雪,朝老夫人道:“娘亲,我和待雪先去宫里了,您自己回府小心。” 老夫人也是面色沉重,摇手道:“你们速去罢。书落,好好照顾待雪。” 书落颔首应下,揽着待雪往前走。绣坊前方停了一辆古朴的马车,两人上了车舆,车舆便疾速驶过街巷,卷起滚滚烟尘。 待雪面无表情,好似失了魂魄般,泪却是止不住地低落。 即便是重生一世,她能救得了死于非命,却救不了寿终正寝。 她想当初应该多花些时间陪陪皇太后,多讨她欢心,她能做的更多,只是现在来不及了。子欲养而亲不待,便是天底下子孙辈的悔意。 从此以后天地间再难见皇祖母一面,那样一位睿智慈祥的长辈就这般令人猝不及防的离去了。她对自己的悉心照料、谆谆教诲、处处庇护,如何以报呢? 书落用力地握住待雪的手,劝慰道:“皇太后去的很安详。” 待雪应了一声,情绪仍旧低落。书落明白任何劝慰的话语都抹不了待雪的忧伤,惟有时间是最佳的伤药。 马车停在宫门口,前来吊唁的皇亲、朝臣不少。大多人都被堵在了宫门外,只有先回去。 书落出示了玉麟符,下了马车,陪同待雪徒步进了深宫内院。 待雪愣怔怔地随书落进了懿极宫。懿极宫内从前平静祥和的气氛全不可见,整个宫殿氤氲着沉郁厚重的气息。 宫殿外跪着一圈皇太后生前伺候的嬷嬷、内侍、宫女。太后为人慈善,从不苛责他们,如今朝夕侍奉的主子去了,他们哭的很是伤心。 两人再往里走,满面泪痕的庆嬷嬷递来白布条。皇太后去的突然,两人来的匆忙,只好头系白布条充当孝服。 待雪抓住庆嬷嬷的衣袖,嗓音颤抖,“嬷嬷,皇祖母何时去的?” 庆嬷嬷是皇太后的陪嫁丫鬟,自幼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她无夫无子,全心侍奉皇太后,说是最了解皇太后的人也不为过。 嬷嬷的手覆上待雪的手背,“公主莫过于悲伤,免得伤了身子。皇太后今日凌晨寿终正寝,睡梦中去的很安详。” 待雪眼睛通红,“大殓过了么?” 给遗体穿上寿衣叫“小殓”,穿好寿衣放进棺材叫“大殓”。 嬷嬷用手帕抹掉待雪的眼泪,“小殓过了,待皇族子弟瞻仰过遗容后便大殓。公主莫哭了,皇太后在天之灵也不愿看到你如此的。你是皇太后最疼爱的子孙啊。” 待雪知晓皇太后疼爱自己,此时听得这番言语,泪却是止不住。 男儿有泪不轻弹,便是沉稳如同书落,眼角也流出几滴泪。他默不作声的抹去泪滴,揽住待雪往里走。他必须坚强,否则如何作待雪的支撑。 寝殿里,皇太后的尸身安详地躺在床上,姿态安详,仪容华美,宛然若生。 正帝和皇后身着一身孝服站在前端,待玥在侧,他们身后是几位太妃和众多妃嫔,此时正一一瞻仰遗容。寝殿里此起彼伏的哭泣声,好似波浪袭来,令待雪喘不过气。 寝殿外,待雪见着几位不相熟的同辈皇亲。平日里或许还有心思寒暄,此时却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只依靠着书落泪落衣襟。 书落不知从何处取来一块宫女的手帕,替待雪抹去眼泪,将待雪抱在怀里,“别哭了,有我在。” 他也不知如何劝慰待雪,只好一直重复这句话。待雪的心思渐渐沉静下来,身体疲惫,心中悲痛。她渐渐止了哭泣,泪水流干了,像是河床的水干涸了,露出沉在水底的名为悲伤的石头。 她回应书落的是不停的唤他的名字,仿佛这是惟一的疗伤药剂。 太妃和妃嫔出了寝殿,第二批入寝殿的是与皇太后同辈份的皇族或皇亲。待雪从中看见了祈晏的祖母,在人群中果然寻到祈晏和钱姚。 不久后待晟和碧水来到寝殿外,二人红着眼睛依着待雪站着。 三三跟着季阳楼夫妇进懿极宫,被陶敏送到待雪身旁。 李付丞来的最迟,而他的身边站着的是李付静。他们毕竟是姐弟,应当一同前来。李付静哭成了泪人儿,而李付丞眉宇间多了抹沉郁之色。 第三批是正帝同辈的皇亲,先帝存世的子嗣稀少,不过片刻便到了皇子皇女和同辈的皇族子弟。 待玥身为储君,一直伴驾在正帝身侧。待晟示意待雪走在前端,书落便和待雪走在最前端,其余人依次跟在身后。 离床榻越来越近,待雪刚刚才平复的心情波动起来。书落和待雪停在床前,凝视着皇太后的遗容。 她身着玄色团花纹暗纹寿衣,发丝一丝不乱,衣衫整齐。双眸紧闭,双手交叠在身前,宁静安详的好似只是午间小憩。 待雪的脑海里涌现出往日的画面。 正帝甫登上皇位,她也刚刚从宫闱斗争中彻底获胜,那时的她如何的恣意张扬; 自己幼年尚未进尚书房时,她握着卷册抱着自己,耐心地教自己读书认字; 待玥养的乌龟吃了她心爱的锦鲤时,她生气恼怒却又狠不下心责罚; 那年净古寺礼佛,她教诲如何对待未来婆婆,生怕自己被欺负了去…… 她一生历经坎坷波折,沉淀出一颗波澜不惊的心。 待雪记得,她曾经哀叹过余生只能锁在深宫大院中孤独终老。即便再是绚烂华丽的人生,却终不是她所属意的。 第四批看过之后,庆嬷嬷和宫女将皇太后的遗体小心翼翼地移入乌木灵柩之中。棺盖阖上的一瞬间,待雪明白此生再难见她的容颜。悲凉伤感从肺腑之间溢出,难以抑制。 内侍上前在灵柩上钉上钉子。殿内满室寂静,只有一声声规律的敲打声响在耳畔,撞击进心里。 生离,死别,从来都是最痛苦,也是最无法逃避的事。 ------------ 88 书落和待雪回了承都后,翌日便拜见了皇太后,带了一大批赏赐回了府中。朝中老臣、新官见着架势,纷纷设宴招待他们。二人挑了些酒席去了,过了小半个月才有空暇去端王府。 待晟在御国作战受了伤回勤国,如今已好的差不多了。待玥见书落回来,便钦点书落代替待晟去往御国交战,所以书落稍作休整便要赶往御国。 待晟设宴给书落、待雪接风洗尘,还请了李付丞、曾延、画善等人。 因是姐弟朋友小聚,书落和待雪穿着随意去了,还带着七岁的子非。 两人去的迟,被碧水安坐在上座。 子非和李其珏多年未见,两个孩子都不记得对方,却颇为一见如故。李其珏个头高,虽然只比子非大三个月,看起来却像大了一两岁。 待雪陪碧水坐着,瞥了一眼和书落谈笑风生的待晟,掩面朝碧水低声道:“你对付的来那位御国公主么?” “这是自然,”碧水不好解释,只好道,“公主一会见着疏影就知道了,不过是个孩子罢了。” 待雪皱眉不解地看她。依碧水的性子不大哭大闹便是好的了,居然如此贤惠忍让。 李付丞来的最迟,他面带歉意朝众人道:“刑部有些事儿耽误了,抱歉。” 待晟摆手,招待他坐下。待雪这才看见他的背后还跟着一个小姑娘,眉眼清秀,笑容灿烂,瞧着有些眼熟。 待雪扬扬下巴指她,问李付丞道:“付丞,这孩子是谁?瞧着挺面熟。” “还真是,这脸型、鼻子长的挺像公主。”碧水听了,一拍掌,大大咧咧地说,“这是玉明郡主的女儿啦,一直养在瑞王府的,跟付丞也挺亲厚。” 待雪一怔,像我?还真是有三分像。李付静的女儿么…… “怎么养在你那里?”待雪疑惑地问李付丞。 算算她的年纪,都十一、二岁的姑娘了,再过几年该及笄出嫁了罢? 李付丞摸摸她的后脑勺,“她住惯了,不愿走就不走了。” 小姑娘睁着大眼睛看李付丞,李付丞看着她许诺,“只要你愿意,舅舅一直养着你。” 冠惜宁目光闪闪,“舅舅不能食言!” 李付丞颔首,眸光里闪过一丝柔情。 待雪莞尔一笑,看来这些年里温暖付丞的是这个小姑娘。 冠惜宁也看了待雪一眼,目光复杂晦暗。待雪愣住,还未细想缘故,便被顾疏影引去注意力。顾疏影依着碧水坐下,碧水拉住她的手,关切地问她,“喝过药了么?” 顾疏影颔首,“多谢姐姐关心,喝过了。” 待雪打量顾疏影,她穿着一件白色对襟双织暗花轻纱裳,乌黑的发丝一络络的盘成发髻,一支玉钗松松簪起,眉眼灵动,不施脂粉肤色便白腻如脂,眉不描而黛,只是唇色苍白,一瞧便知身子不好。即便她勾唇笑着,也清冷淡然,不见喜意。 待雪想起方慈曾说过,先天不足证保持心境平和方能活的长久。看来自己担心端王府勾心斗角、家宅不安纯属多余。 顾疏影察觉到待雪的目光,她看向待雪,微微点头示意,眸光清澈。 待雪微微一笑回礼,这个小姑娘从争斗纷杂的御国皇室出身,竟有如此清澈的目光。 众人落座后便开宴,下人依次端上菜肴。菜肴并非勤国菜色,待晟见客人好奇,便解释道:“做菜的厨子是疏影从御国带来的,给大家尝尝鲜。” 顾疏影抬手,“诸位请。” 子非很喜欢顾疏影,不肯吃饭,微红着脸凑上去问她御国是什么样的,被书落拦腰抱回椅子上,“专心用膳。” 子非瞪着湿漉漉的黑眼睛看书落半晌,妥协地专心吃饭。 待晟和碧水不时给顾疏影夹菜,既像是对待宾客那般有礼,又像是照顾体弱的妹妹。待雪一头雾水,这氛围实在有些奇怪。 书落席间问待晟,“待晟如今什么职位了?” 待晟咽下口中的菜才回道:“得皇上看重,如今在吏部任吏部侍郎。” “吏部是份好差事,你好好做。”书落满意地颔首,“之前受的伤好了么?” “已经大好,我自己学艺不精丢了皇室的颜面了。”待晟微垂首,言语间有些失落。 书落执酒盏笑道:“你本就善文不善武,还好兵法学的不错。就当做是历练一番罢。” “我明白,倒是微翰,实在是打仗的好料子……”待晟眉飞色舞地说起三三在战场上的英姿。 待雪瞧见李付丞夹了一块鱼肉悉心地剔去鱼刺放进冠惜宁的碗里。李付丞察觉待雪的目光抬首看她,眸光闪过一丝不安。 待雪满脸笑意地促狭道:“你应该这么体贴温柔地对待夫人啊。宠孩子可不是这么宠的。” 李付丞颔首,“知道了。”随后听话地不再剔鱼刺,夹了鱼肉放进冠惜宁的碗里,嘱咐她慢慢吃。 冠惜宁低首吃鱼,但是待雪莫名地感觉到她的敌意。 呃……好像得罪小姑娘了。 午后用过膳,书落、待晟、付丞围坐在一起聊天,子非和李其珏跑院子里玩耍,冠惜宁倚在付丞身边,顾疏影回了内院休憩。 待雪拉着碧水说体己话,碧水应下随她走去花苑,临走前冲李其珏喝道:“院子里的牡丹花,你要是再敢碰一下,我打的你爹都不认识你。” 待雪被这气势骇住了,可是李其珏好像是被吓唬惯了,头也不回,“知道了。” 碧水不好意思地朝待雪笑,“孩子淘气,见笑见笑。” 待雪暗忖:我不是被孩子吓着的,我是被你吓到…… 两人走在花苑,碧水许久未见待雪,拉着她兴高采烈地说话,话题都是围绕着待晟、李其珏和疏影。 待雪环顾四周,低声问她,“那顾疏影到底怎么回事儿?” “此时说来话长,我就长话短说罢,”碧水示意待雪附耳,“待晟去御国作战结识了御国新帝顾承欢,先前受伤也是蒙他所救。御国老皇帝执意要将疏影嫁过来和亲,顾承欢便央了待晟向勤帝求亲。还没等待晟行动,待玥便有意将疏影指给待晟,我们便顺水推舟呗。” 她看待雪诧异的脸色,戏谑道:“先前见到公主那封信,笑死我了!” 待雪一巴掌拍在她手背上,忿然道:“白为你操心了。” “疏影就在我们府里长住下来了,没什么心眼的孩子,也不闹事儿。我跟待晟对待妹妹似的待她。”碧水悠悠叹道,“要不是出身皇室,为了替皇兄争皇位,十三岁的姑娘家哪里要背井离乡……” “顾承欢不是登上皇位了么?不接她回去?”待雪好奇道。 碧水皱眉,“她都过来和亲了,要回去就得诈死换个身份,疏影宁肯待在这儿也不愿意回去。左右待晟和我,还有其珏都很喜欢她,住着就住着罢。” 待雪不予置评。 “这孩子也是个可怜人,大病小病不断,吃的药比吃的饭还多。不久前屈神医和方小大夫来一草堂巡视,我请方大夫过来看过。方大夫说只能好好调养,少生病,才能多活几年。”碧水悲伤道。 待雪拍拍她的手背安慰她。 碧水回握住待雪的手,“她住在端王府一日,我便照顾她一日。若日后真有个不妙,就从我们府里出丧。那种会为了皇位牺牲亲妹子的皇帝兄长不要也罢。” 碧水性子直爽仗义,说的义愤填膺的。 待雪回忆起前世自己去世时也不曾听说顾疏影有个不妙,劝慰道:“疏影定是个有福之人,不会早殇的。” “但愿罢。姐夫何日去御国?”碧水转换话题。 待雪看着自己的手,轻声回道:“再过两、三日罢。” 碧水戏谑道:“公主这是舍不得呀?” 待雪也不反驳,“身为天家公主,应当无所畏惧,才有那独一份的尊荣贵气。再说大丈夫征战沙场、建功立业,我怎么能阻拦?书落一定会凯旋而归的。” 二人从花苑里出来时看见顾疏影在凉亭边的卧榻上小憩。 李其珏手里拿着一枝荷花走近疏影,疏影听到动静睁开眼看见花露出浅浅的笑意,伸出手摸摸李其珏的脑袋。李其珏拱着脑袋在疏影手里蹭蹭,满脸笑意。 子非手里也拿着一朵荷花,欲上前去。 碧水气冲冲地上前揪起李其珏的耳朵,“跟你说多少次,小姑姑睡觉时不能打扰。” 疏影忙拦住,“姐姐别动怒,我没睡着,我闭目养神呐。” “你别老护着他,”碧水斜了一眼顾疏影,“你也不仔细些,躺在外面睡着着凉怎么办?” 说罢,转身进了一间屋子取了一件淡蓝绣花披帛替她盖上,便拎着李其珏走了。 子非见状,看了看手里的荷花,挠挠自己的脑袋,沉思半晌,走到待雪身边,将花递给待雪,“娘亲,给你。” 这小子见李其珏送花挨骂了才转送给自己,待雪笑骂道:“臭小子。” 作者有话要说:我昨天明明放了防盗章节,居然抽成这样~~~幸亏我另外存本本里了~~~ ------------ 89 林侯府绣坊。 待雪陪着林老夫人在绣坊选布料给子非做衣衫。 宝宝这时候正在长个头,先前做的衣裳很快就不合身了。婆媳二人给宝宝挑了三匹布锦做衣赏,顺便又挑些布匹做过春的衣衫。 掌柜的取出一匹石榴红联珠对孔雀纹锦,勤国东部特产的布锦,高雅细腻,布纹精美。 老夫人接过纹锦,在待雪身上比了比道:“待雪肤色白皙,穿这石榴红色的正好。” 待雪接过看了看,“我瞧着也是喜欢的,婆婆眼光极佳。” 老夫人笑着应下,在剩下的布匹中挑了挑,没选上喜欢的,掌柜的见状去内室又取了一批布匹出来。 “太夫人,夫人,昨儿刚来一批男子用的布锦,成色上佳。”掌柜的指了指旁边的布锦。 老夫人瞥了一眼,“待雪,你去给书落挑上一匹,留给他过春裁制新衣。” 待雪应下,在布锦中细细挑选。 一匹鸦青色暗纹番西花的刻丝布锦入了待雪的眼,现如今书落是朝中重臣,如月白色、藕荷色、石青色的衣色难免显得稚嫩有余,而玄色、墨绿色、深蓝色未免过于老成。这鸭青色暗纹番西花的色泽纹样正适合他。 待雪指着鸭青色布锦,“这匹布做件圆领袍,何时能做好?” 掌柜的利落应下,“夫人急需,自是加急赶工。明日傍晚送进府里可好?” 待雪点头,又挑了匹宝蓝色布锦,给老夫人过眼后嘱咐掌柜的做件宝蓝色五蝠捧寿团花纻丝直裰。老夫人又选了两匹布,吩咐明日一同送去侯府。 待雪正要陪老夫人去买首饰,还未出绣坊的门便看见书落大步流星地迈步进来。 待雪喜见书落,指着布锦欲给他看。 这一留意,才见他行色匆匆,面色冷凝,额首上冒出汗滴。 待雪本是惊喜的心情抑制下去,他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大事了么? 书落面色沉郁地走近待雪,凝视待雪的双眸,眉头紧锁,目光深邃。 待雪见状,心中隐隐有股不详的预感。果不其然,书落凑近待雪,用只有待雪和近处的老夫人听得见的声音沉痛道:“皇太后驾甍了。” 待雪一怔,脑中一片空白,足足有半晌才回过神来,此时才发现自己已泪落千行。她喑哑启唇,“前几日不是还好好的么?去找屈神医和方慈救命……” 前几日去宫中拜见皇太后时,她虽气色不佳,却未见死兆。 书落握住待雪的手,低声安慰,“待雪,皇太后已经驾甍了。前几年的旧病,明面上治愈了,实则沉疴难愈,只能好好调理。皇太后自己也是知道的,早早留了懿旨。可惜旧疾发作,终是未能安度今冬。” 待雪恍然忆起四年前入宫见皇太后时她给了自己血玉,那时她老人家便知时日无多了罢。宫中补品药膳吊着,只是延命罢了。 待雪颤抖的手,心中思绪万千。 书落半揽着待雪,朝老夫人道:“娘亲,我和待雪先去宫里了,您自己回府小心。” 老夫人也是面色沉重,摇手道:“你们速去罢。书落,好好照顾待雪。” 书落颔首应下,揽着待雪往前走。绣坊前方停了一辆古朴的马车,两人上了车舆,车舆便疾速驶过街巷,卷起滚滚烟尘。 待雪面无表情,好似失了魂魄般,泪却是止不住地低落。 即便是重生一世,她能救得了死于非命,却救不了寿终正寝。 她想当初应该多花些时间陪陪皇太后,多讨她欢心,她能做的更多,只是现在来不及了。子欲养而亲不待,便是天底下子孙辈的悔意。 从此以后天地间再难见皇祖母一面,那样一位睿智慈祥的长辈就这般令人猝不及防的离去了。她对自己的悉心照料、谆谆教诲、处处庇护,如何以报呢? 书落用力地握住待雪的手,劝慰道:“皇太后去的很安详。” 待雪应了一声,情绪仍旧低落。书落明白任何劝慰的话语都抹不了待雪的忧伤,惟有时间是最佳的伤药。 马车停在宫门口,前来吊唁的皇亲、朝臣不少。大多人都被堵在了宫门外,只有先回去。 书落出示了玉麟符,下了马车,陪同待雪徒步进了深宫内院。 待雪愣怔怔地随书落进了懿极宫。懿极宫内从前平静祥和的气氛全不可见,整个宫殿氤氲着沉郁厚重的气息。 宫殿外跪着一圈皇太后生前伺候的嬷嬷、内侍、宫女。太后为人慈善,从不苛责他们,如今朝夕侍奉的主子去了,他们哭的很是伤心。 两人再往里走,满面泪痕的庆嬷嬷递来白布条。皇太后去的突然,两人来的匆忙,只好头系白布条充当孝服。 待雪抓住庆嬷嬷的衣袖,嗓音颤抖,“嬷嬷,皇祖母何时去的?” 庆嬷嬷是皇太后的陪嫁丫鬟,自幼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她无夫无子,全心侍奉皇太后,说是最了解皇太后的人也不为过。 嬷嬷的手覆上待雪的手背,“公主莫过于悲伤,免得伤了身子。皇太后今日凌晨寿终正寝,睡梦中去的很安详。” 待雪眼睛通红,“大殓过了么?” 给遗体穿上寿衣叫“小殓”,穿好寿衣放进棺材叫“大殓”。 嬷嬷用手帕抹掉待雪的眼泪,“小殓过了,待皇族子弟瞻仰过遗容后便大殓。公主莫哭了,皇太后在天之灵也不愿看到你如此的。你是皇太后最疼爱的子孙啊。” 待雪知晓皇太后疼爱自己,此时听得这番言语,泪却是止不住。 男儿有泪不轻弹,便是沉稳如同书落,眼角也流出几滴泪。他默不作声的抹去泪滴,揽住待雪往里走。他必须坚强,否则如何作待雪的支撑。 寝殿里,皇太后的尸身安详地躺在床上,姿态安详,仪容华美,宛然若生。 正帝和皇后身着一身孝服站在前端,待玥在侧,他们身后是几位太妃和众多妃嫔,此时正一一瞻仰遗容。寝殿里此起彼伏的哭泣声,好似波浪袭来,令待雪喘不过气。 寝殿外,待雪见着几位不相熟的同辈皇亲。平日里或许还有心思寒暄,此时却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只依靠着书落泪落衣襟。 书落不知从何处取来一块宫女的手帕,替待雪抹去眼泪,将待雪抱在怀里,“别哭了,有我在。” 他也不知如何劝慰待雪,只好一直重复这句话。待雪的心思渐渐沉静下来,身体疲惫,心中悲痛。她渐渐止了哭泣,泪水流干了,像是河床的水干涸了,露出沉在水底的名为悲伤的石头。 她回应书落的是不停的唤他的名字,仿佛这是惟一的疗伤药剂。 太妃和妃嫔出了寝殿,第二批入寝殿的是与皇太后同辈份的皇族或皇亲。待雪从中看见了祈晏的祖母,在人群中果然寻到祈晏和钱姚。 不久后待晟和碧水来到寝殿外,二人红着眼睛依着待雪站着。 三三跟着季阳楼夫妇进懿极宫,被陶敏送到待雪身旁。 李付丞来的最迟,而他的身边站着的是李付静。他们毕竟是姐弟,应当一同前来。李付静哭成了泪人儿,而李付丞眉宇间多了抹沉郁之色。 第三批是正帝同辈的皇亲,先帝存世的子嗣稀少,不过片刻便到了皇子皇女和同辈的皇族子弟。 待玥身为储君,一直伴驾在正帝身侧。待晟示意待雪走在前端,书落便和待雪走在最前端,其余人依次跟在身后。 离床榻越来越近,待雪刚刚才平复的心情波动起来。书落和待雪停在床前,凝视着皇太后的遗容。 她身着玄色团花纹暗纹寿衣,发丝一丝不乱,衣衫整齐。双眸紧闭,双手交叠在身前,宁静安详的好似只是午间小憩。 待雪的脑海里涌现出往日的画面。 正帝甫登上皇位,她也刚刚从宫闱斗争中彻底获胜,那时的她如何的恣意张扬; 自己幼年尚未进尚书房时,她握着卷册抱着自己,耐心地教自己读书认字; 待玥养的乌龟吃了她心爱的锦鲤时,她生气恼怒却又狠不下心责罚; 那年净古寺礼佛,她教诲如何对待未来婆婆,生怕自己被欺负了去…… 她一生历经坎坷波折,沉淀出一颗波澜不惊的心。 待雪记得,她曾经哀叹过余生只能锁在深宫大院中孤独终老。即便再是绚烂华丽的人生,却终不是她所属意的。 第四批看过之后,庆嬷嬷和宫女将皇太后的遗体小心翼翼地移入乌木灵柩之中。棺盖阖上的一瞬间,待雪明白此生再难见她的容颜。悲凉伤感从肺腑之间溢出,难以抑制。 内侍上前在灵柩上钉上钉子。殿内满室寂静,只有一声声规律的敲打声响在耳畔,撞击进心里。 生离,死别,从来都是最痛苦,也是最无法逃避的事。 ------------ 90 作者有话要说:防盗章节~~~这素以前写的短篇,大家随意看~~~ 控尸蛊 苗有奇蛊,可控尸以动,驱尸以行。其尸体态僵硬,蹦跳而前,意识浅薄,行尸走肉。苗疆驱尸人多以其蛊驱尸返乡,此举已延千年…… 1.徐鹏是名好警察,兢兢业业地工作,屡破奇案,置生死度外。他虽勇猛却不鲁莽,虽执着却不顽固。年近三十,在叶城渐渐闯出名来,便有些眼高于顶,屡次与搭档发生纠葛,难与人合作。这些都是徐鹏上司杜涛的个人看法。 现在杜涛坐在办公室内看着面前站着的徐鹏,抚额头痛:“徐鹏,这次你的新搭档是……”徐鹏打断上司的话,“我不需要搭档,杜队!他们除了会影响我的行动,向上级打小报告,什么正事都不行!” 杜涛在心里腹诽:就知道你会这样说。“这次给你的搭档是个名侦探,绰号cain,很会破案子,去年那个《白骨杀人案》还是他帮忙破案的。” 这个案子破得非常精彩,徐鹏也有所听闻,将信将疑间,还是勉强答应了。 手里拿着写着该隐住处地址的字条,徐鹏再三核对,还是觉得自己被上司诓了。 “会有名侦探住在这种上世纪破楼的地下室里?!该死的杜涛,他又骗我。上次那个搭档据他说是神枪手,结果五米射物都不中。相信他的我真是个大笨蛋!” 门铃响了,有个瘦削的肤色苍白的少年开了门。 “打扰了,我找cain。” “哦,你是侦查队的徐鹏吧。请进。” 少年打开门,示意徐鹏进去。徐鹏表情僵硬,动作迟缓,半会儿才回过神:“你是该隐?”心中对自家上司的怨怼更深:这人摆明是个小男孩嘛。 该隐明白徐鹏所想,面无表情地肯定:“对,我是cain。” “你是名侦探?” “略有薄名。” “你会开枪吗?会搏击吗?” 看着徐鹏轻视的眼神,cain并不恼怒,淡淡地说:“我有智慧!” “合作愉快!”cain友好地伸手,徐鹏无奈地握手。 “今天早晨八点,市中心医院有两具尸体被盗。犯案现场没有搬移的痕迹。我们现在动身去市医院。”cain一边关门,一边发号施令。 2.早上十点十五分。 市医院。 太平间。 徐鹏和cain仔细地检察过太平间后,神色颇为凝重。 “的确没有搬移的痕迹,但从床上的印痕看来,倒像是自己下来的……” 徐鹏打断cain的话:“依你的说法倒像是诈尸。怎么可能两具同时……” “不见得就是诈尸……”徐鹏等着cain后面的话,cain却只淡笑着,不再言语。 徐鹏手拿着两具被盗的尸体的资料,翻看着…… “咦。这两具尸体分别是54岁男性和44岁女性。有一个共同点:都是死于肺癌晚期。” “偷两具死于肺癌晚期的尸体做什么呢?” 徐鹏愤怒中:“你小子刚才才说是诈尸呢?怎么现在又成偸尸了?” Cain依旧淡笑。 徐鹏拦住一个年轻的小护士审问:“看守太平间的是谁?” “是一名老工人,退休才到医院来看守太平间的。昨天他生病休息,今早又被吓到……听他说早上他七点半来医院的时候还看到那两具尸体,去了趟厕所回来,那两具尸体就不见了。还没有搬移痕迹,自己跑了不成?” “昨天是谁看守太平间的?”cain问。 “好像是副院长吧。他弟弟生病,晚上来医院挂诊,副院长陪他弟弟,顺便值夜班。” 徐鹏看向cain:“你怀疑那个副院长?” 还不等cain作出回答,小护士着急地说:“不可能是副院长。副院长月薪上万,根本不需要盗尸赚钱。而且副院长善良又仗义,我们有困难,他都伸以援手。好多病人交不起费用,副院长就自己掏腰包。他每年做慈善,帮助失学儿童,倡导无偿献血,以身作则,是我们医院的典范。” “哦,那真是一个好院长。”cain淡淡地说,语气却隐隐有些不以为然。“那他是不是早到迟退,为全医院作榜样?” 小护士不明白cain为什么这么问:“是的。” 小护士走后,cain离开了一会儿,回来后说:“我刚才去查了副院长今天早上刷卡时间,是8:06分。可是有病人声称8点前,他曾见到副院长李伟和他的弟弟李光。上班时间是8点,一向以身作则的好院长迟到了?……有些可疑。” “有可能他一开始忘记刷卡,后来补刷。也有可能值夜班,根本没离开医院。”徐鹏发表自己的观点。 Cain面无表情地点头认可。 徐鹏和cain一起去找老工人,却没找到人。 “老工人名叫杨建伟,以前是印刷厂工人,工作刻苦耐劳。退休后托关系来到市医院,一直以来都挺认真负责。他的妻子名叫王庆云,书香门第出生,跟杨建伟私奔到叶城。夫妻两人结婚五十年,无子女。”徐鹏翻看资料,读给cain听。 “cain,现在11:30——吃饭时间。杨建伟夫妻很恩爱,他每天中午都回家陪他的妻子吃饭。我们还是先吃饭吧。”徐鹏看着cain等得不耐烦的脸色,无奈地说。 3.徐鹏和cain刚吃完午餐,就接到杜涛要他俩回警局的信息。 侦查队队长杜涛给徐鹏和cain一人一本资料,一本是市中心医院被盗的两具尸体的资料,一本是另外三具尸体的资料。二人粗略地看完五人的资料,都疑惑地看向杜涛。 “菊城发生僵尸杀人案。这两只僵尸就是市中心医院不见的两具尸体,他们从一户民居里逃出来,袭击3名路人至死,后被警方击毙。这户民居是一对很贫穷的老夫妻的遗产,并无主人。如果能查到现在谁住在这民居里,案件就有大突破了。”杜涛沉着淡定地陈述,“那两具僵尸动作有点僵硬,与常人不同,而且具有攻击性。从叶城到菊城有两个小时的车程。初步断定,他们是某家生物研究所盗取,运到菊城,在菊城变异成为僵尸。而僵尸攻击力超出想象,最终不受控制。” “那两具僵尸解剖了吗?”cain淡淡地发问。 杜涛回答:“尚在解剖中,结果明天早上出来。” “我们去看看那两具杀人的僵尸。”徐鹏说道,再转向cain说:“居然被你猜中了?真是诈尸?” Cain也不搭理他,只说:“走吧。” 侦查队队长看着二人,笑得很是和蔼:“看到你们合作愉快,我很开心。终于让你们两个最难找搭档的家伙找到搭档了,去了我一大心病啊……” 二人不约而同地不发一言离去,好似没有听到一般。 警局。 停尸间。 徐鹏看到队友张燕惊奇的表情不禁发问:“怎么了,被僵尸吓到了?” 张燕摇头回答:“这倒没有。刚才有一对夫妻来探尸……这对夫妻是菊城制药公司的董事,他们儿子就是那个经常上电视的很帅的总经理蒋继鹏。奇怪!难道真的“负负得正”?他们夫妻其貌不扬,却生出如此英俊帅气的儿子来?” 徐鹏困惑:“他们夫妻为什么来探尸?难道这几具尸体中有他们认识的人?” “也可能是别有目的!”cain缓缓道,表情却难得不再淡然,有着些微困惑。 “我们去那间民居看看。”cain说着就向外走去,徐鹏急忙跟上。 4.徐鹏和cain驱车来到菊城犯案的民居,出示证件后进入了房屋。 一室一厅,很破旧的屋子,空气中弥漫着尸臭味,让人呕吐。唯有的两扇窗户紧紧关闭着,窗帘遮得密密实实。屋子里见不得一丝阳光,全部照明都靠灯光。大厅内摆放着许多玻璃瓶,有的瓶里是黑色的蛹,有的瓶里是小小的暗黑色的小虫子。昏暗的灯光下,这些小东西显得极有生命力,在玻璃表面攀爬着,拼命地挤出小小的牢笼。屋里很安静,小虫子们地呼吸声,攀爬声仿佛被无限放大,“窸窸窣窣”的声音令人发怵。 “徐鹏,你闻到香气了吗?” “只有恶臭味,哪有什么香气?”徐鹏无奈地看着cain,眼神就像在看外星人。 Cain也不再言语,只默默注视那些诡异的小虫子。 “这东西像是苗疆的蛊虫……我曾听闻苗有奇蛊,可控尸以动,驱尸以行。其尸体态僵硬,蹦跳而前,意识浅薄,行尸走肉。苗疆驱尸人多以其蛊驱尸返乡,此举已延千年……这蛊虫称为‘控尸蛊’。但也不对,蛊虫控制的僵尸并不具备攻击性。难道蛊虫进化了?”cain的语调平稳,全然不为眼前的景象所吓。 徐鹏提醒说:“你忘了那两具尸体死于肺癌晚期吗?也许癌细胞使蛊虫病变,从而使僵尸暴动。” “有这可能。” 二人进入卧室内,室内有两个大铁笼 ------------ 91 林侯府绣坊。 待雪陪着林老夫人在绣坊选布料给子非做衣衫。 宝宝这时候正在长个头,先前做的衣裳很快就不合身了。婆媳二人给宝宝挑了三匹布锦做衣赏,顺便又挑些布匹做过春的衣衫。 掌柜的取出一匹石榴红联珠对孔雀纹锦,勤国东部特产的布锦,高雅细腻,布纹精美。 老夫人接过纹锦,在待雪身上比了比道:“待雪肤色白皙,穿这石榴红色的正好。” 待雪接过看了看,“我瞧着也是喜欢的,婆婆眼光极佳。” 老夫人笑着应下,在剩下的布匹中挑了挑,没选上喜欢的,掌柜的见状去内室又取了一批布匹出来。 “太夫人,夫人,昨儿刚来一批男子用的布锦,成色上佳。”掌柜的指了指旁边的布锦。 老夫人瞥了一眼,“待雪,你去给书落挑上一匹,留给他过春裁制新衣。” 待雪应下,在布锦中细细挑选。 一匹鸦青色暗纹番西花的刻丝布锦入了待雪的眼,现如今书落是朝中重臣,如月白色、藕荷色、石青色的衣色难免显得稚嫩有余,而玄色、墨绿色、深蓝色未免过于老成。这鸭青色暗纹番西花的色泽纹样正适合他。 待雪指着鸭青色布锦,“这匹布做件圆领袍,何时能做好?” 掌柜的利落应下,“夫人急需,自是加急赶工。明日傍晚送进府里可好?” 待雪点头,又挑了匹宝蓝色布锦,给老夫人过眼后嘱咐掌柜的做件宝蓝色五蝠捧寿团花纻丝直裰。老夫人又选了两匹布,吩咐明日一同送去侯府。 待雪正要陪老夫人去买首饰,还未出绣坊的门便看见书落大步流星地迈步进来。 待雪喜见书落,指着布锦欲给他看。 这一留意,才见他行色匆匆,面色冷凝,额首上冒出汗滴。 待雪本是惊喜的心情抑制下去,他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大事了么? 书落面色沉郁地走近待雪,凝视待雪的双眸,眉头紧锁,目光深邃。 待雪见状,心中隐隐有股不详的预感。果不其然,书落凑近待雪,用只有待雪和近处的老夫人听得见的声音沉痛道:“皇太后驾甍了。” 待雪一怔,脑中一片空白,足足有半晌才回过神来,此时才发现自己已泪落千行。她喑哑启唇,“前几日不是还好好的么?去找屈神医和方慈救命……” 前几日去宫中拜见皇太后时,她虽气色不佳,却未见死兆。 书落握住待雪的手,低声安慰,“待雪,皇太后已经驾甍了。前几年的旧病,明面上治愈了,实则沉疴难愈,只能好好调理。皇太后自己也是知道的,早早留了懿旨。可惜旧疾发作,终是未能安度今冬。” 待雪恍然忆起四年前入宫见皇太后时她给了自己血玉,那时她老人家便知时日无多了罢。宫中补品药膳吊着,只是延命罢了。 待雪颤抖的手,心中思绪万千。 书落半揽着待雪,朝老夫人道:“娘亲,我和待雪先去宫里了,您自己回府小心。” 老夫人也是面色沉重,摇手道:“你们速去罢。书落,好好照顾待雪。” 书落颔首应下,揽着待雪往前走。绣坊前方停了一辆古朴的马车,两人上了车舆,车舆便疾速驶过街巷,卷起滚滚烟尘。 待雪面无表情,好似失了魂魄般,泪却是止不住地低落。 即便是重生一世,她能救得了死于非命,却救不了寿终正寝。 她想当初应该多花些时间陪陪皇太后,多讨她欢心,她能做的更多,只是现在来不及了。子欲养而亲不待,便是天底下子孙辈的悔意。 从此以后天地间再难见皇祖母一面,那样一位睿智慈祥的长辈就这般令人猝不及防的离去了。她对自己的悉心照料、谆谆教诲、处处庇护,如何以报呢? 书落用力地握住待雪的手,劝慰道:“皇太后去的很安详。” 待雪应了一声,情绪仍旧低落。书落明白任何劝慰的话语都抹不了待雪的忧伤,惟有时间是最佳的伤药。 马车停在宫门口,前来吊唁的皇亲、朝臣不少。大多人都被堵在了宫门外,只有先回去。 书落出示了玉麟符,下了马车,陪同待雪徒步进了深宫内院。 待雪愣怔怔地随书落进了懿极宫。懿极宫内从前平静祥和的气氛全不可见,整个宫殿氤氲着沉郁厚重的气息。 宫殿外跪着一圈皇太后生前伺候的嬷嬷、内侍、宫女。太后为人慈善,从不苛责他们,如今朝夕侍奉的主子去了,他们哭的很是伤心。 两人再往里走,满面泪痕的庆嬷嬷递来白布条。皇太后去的突然,两人来的匆忙,只好头系白布条充当孝服。 待雪抓住庆嬷嬷的衣袖,嗓音颤抖,“嬷嬷,皇祖母何时去的?” 庆嬷嬷是皇太后的陪嫁丫鬟,自幼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她无夫无子,全心侍奉皇太后,说是最了解皇太后的人也不为过。 嬷嬷的手覆上待雪的手背,“公主莫过于悲伤,免得伤了身子。皇太后今日凌晨寿终正寝,睡梦中去的很安详。” 待雪眼睛通红,“大殓过了么?” 给遗体穿上寿衣叫“小殓”,穿好寿衣放进棺材叫“大殓”。 嬷嬷用手帕抹掉待雪的眼泪,“小殓过了,待皇族子弟瞻仰过遗容后便大殓。公主莫哭了,皇太后在天之灵也不愿看到你如此的。你是皇太后最疼爱的子孙啊。” 待雪知晓皇太后疼爱自己,此时听得这番言语,泪却是止不住。 男儿有泪不轻弹,便是沉稳如同书落,眼角也流出几滴泪。他默不作声的抹去泪滴,揽住待雪往里走。他必须坚强,否则如何作待雪的支撑。 寝殿里,皇太后的尸身安详地躺在床上,姿态安详,仪容华美,宛然若生。 正帝和皇后身着一身孝服站在前端,待玥在侧,他们身后是几位太妃和众多妃嫔,此时正一一瞻仰遗容。寝殿里此起彼伏的哭泣声,好似波浪袭来,令待雪喘不过气。 寝殿外,待雪见着几位不相熟的同辈皇亲。平日里或许还有心思寒暄,此时却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只依靠着书落泪落衣襟。 书落不知从何处取来一块宫女的手帕,替待雪抹去眼泪,将待雪抱在怀里,“别哭了,有我在。” 他也不知如何劝慰待雪,只好一直重复这句话。待雪的心思渐渐沉静下来,身体疲惫,心中悲痛。她渐渐止了哭泣,泪水流干了,像是河床的水干涸了,露出沉在水底的名为悲伤的石头。 她回应书落的是不停的唤他的名字,仿佛这是惟一的疗伤药剂。 太妃和妃嫔出了寝殿,第二批入寝殿的是与皇太后同辈份的皇族或皇亲。待雪从中看见了祈晏的祖母,在人群中果然寻到祈晏和钱姚。 不久后待晟和碧水来到寝殿外,二人红着眼睛依着待雪站着。 三三跟着季阳楼夫妇进懿极宫,被陶敏送到待雪身旁。 李付丞来的最迟,而他的身边站着的是李付静。他们毕竟是姐弟,应当一同前来。李付静哭成了泪人儿,而李付丞眉宇间多了抹沉郁之色。 第三批是正帝同辈的皇亲,先帝存世的子嗣稀少,不过片刻便到了皇子皇女和同辈的皇族子弟。 待玥身为储君,一直伴驾在正帝身侧。待晟示意待雪走在前端,书落便和待雪走在最前端,其余人依次跟在身后。 离床榻越来越近,待雪刚刚才平复的心情波动起来。书落和待雪停在床前,凝视着皇太后的遗容。 她身着玄色团花纹暗纹寿衣,发丝一丝不乱,衣衫整齐。双眸紧闭,双手交叠在身前,宁静安详的好似只是午间小憩。 待雪的脑海里涌现出往日的画面。 正帝甫登上皇位,她也刚刚从宫闱斗争中彻底获胜,那时的她如何的恣意张扬; 自己幼年尚未进尚书房时,她握着卷册抱着自己,耐心地教自己读书认字; 待玥养的乌龟吃了她心爱的锦鲤时,她生气恼怒却又狠不下心责罚; 那年净古寺礼佛,她教诲如何对待未来婆婆,生怕自己被欺负了去…… 她一生历经坎坷波折,沉淀出一颗波澜不惊的心。 待雪记得,她曾经哀叹过余生只能锁在深宫大院中孤独终老。即便再是绚烂华丽的人生,却终不是她所属意的。 第四批看过之后,庆嬷嬷和宫女将皇太后的遗体小心翼翼地移入乌木灵柩之中。棺盖阖上的一瞬间,待雪明白此生再难见她的容颜。悲凉伤感从肺腑之间溢出,难以抑制。 内侍上前在灵柩上钉上钉子。殿内满室寂静,只有一声声规律的敲打声响在耳畔,撞击进心里。 生离,死别,从来都是最痛苦,也是最无法逃避的事。 ------------ 92 作者有话要说:防盗章节~~~之后替换~~~林侯府绣坊。 待雪陪着林老夫人在绣坊选布料给子非做衣衫。 宝宝这时候正在长个头,先前做的衣裳很快就不合身了。婆媳二人给宝宝挑了三匹布锦做衣赏,顺便又挑些布匹做过春的衣衫。 掌柜的取出一匹石榴红联珠对孔雀纹锦,勤国东部特产的布锦,高雅细腻,布纹精美。 老夫人接过纹锦,在待雪身上比了比道:“待雪肤色白皙,穿这石榴红色的正好。” 待雪接过看了看,“我瞧着也是喜欢的,婆婆眼光极佳。” 老夫人笑着应下,在剩下的布匹中挑了挑,没选上喜欢的,掌柜的见状去内室又取了一批布匹出来。 “太夫人,夫人,昨儿刚来一批男子用的布锦,成色上佳。”掌柜的指了指旁边的布锦。 老夫人瞥了一眼,“待雪,你去给书落挑上一匹,留给他过春裁制新衣。” 待雪应下,在布锦中细细挑选。 一匹鸦青色暗纹番西花的刻丝布锦入了待雪的眼,现如今书落是朝中重臣,如月白色、藕荷色、石青色的衣色难免显得稚嫩有余,而玄色、墨绿色、深蓝色未免过于老成。这鸭青色暗纹番西花的色泽纹样正适合他。 待雪指着鸭青色布锦,“这匹布做件圆领袍,何时能做好?” 掌柜的利落应下,“夫人急需,自是加急赶工。明日傍晚送进府里可好?” 待雪点头,又挑了匹宝蓝色布锦,给老夫人过眼后嘱咐掌柜的做件宝蓝色五蝠捧寿团花纻丝直裰。老夫人又选了两匹布,吩咐明日一同送去侯府。 待雪正要陪老夫人去买首饰,还未出绣坊的门便看见书落大步流星地迈步进来。 待雪喜见书落,指着布锦欲给他看。 这一留意,才见他行色匆匆,面色冷凝,额首上冒出汗滴。 待雪本是惊喜的心情抑制下去,他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大事了么? 书落面色沉郁地走近待雪,凝视待雪的双眸,眉头紧锁,目光深邃。 待雪见状,心中隐隐有股不详的预感。果不其然,书落凑近待雪,用只有待雪和近处的老夫人听得见的声音沉痛道:“皇太后驾甍了。” 待雪一怔,脑中一片空白,足足有半晌才回过神来,此时才发现自己已泪落千行。她喑哑启唇,“前几日不是还好好的么?去找屈神医和方慈救命……” 前几日去宫中拜见皇太后时,她虽气色不佳,却未见死兆。 书落握住待雪的手,低声安慰,“待雪,皇太后已经驾甍了。前几年的旧病,明面上治愈了,实则沉疴难愈,只能好好调理。皇太后自己也是知道的,早早留了懿旨。可惜旧疾发作,终是未能安度今冬。” 待雪恍然忆起四年前入宫见皇太后时她给了自己血玉,那时她老人家便知时日无多了罢。宫中补品药膳吊着,只是延命罢了。 待雪颤抖的手,心中思绪万千。 书落半揽着待雪,朝老夫人道:“娘亲,我和待雪先去宫里了,您自己回府小心。” 老夫人也是面色沉重,摇手道:“你们速去罢。书落,好好照顾待雪。” 书落颔首应下,揽着待雪往前走。绣坊前方停了一辆古朴的马车,两人上了车舆,车舆便疾速驶过街巷,卷起滚滚烟尘。 待雪面无表情,好似失了魂魄般,泪却是止不住地低落。 即便是重生一世,她能救得了死于非命,却救不了寿终正寝。 她想当初应该多花些时间陪陪皇太后,多讨她欢心,她能做的更多,只是现在来不及了。子欲养而亲不待,便是天底下子孙辈的悔意。 从此以后天地间再难见皇祖母一面,那样一位睿智慈祥的长辈就这般令人猝不及防的离去了。她对自己的悉心照料、谆谆教诲、处处庇护,如何以报呢? 书落用力地握住待雪的手,劝慰道:“皇太后去的很安详。” 待雪应了一声,情绪仍旧低落。书落明白任何劝慰的话语都抹不了待雪的忧伤,惟有时间是最佳的伤药。 马车停在宫门口,前来吊唁的皇亲、朝臣不少。大多人都被堵在了宫门外,只有先回去。 书落出示了玉麟符,下了马车,陪同待雪徒步进了深宫内院。 待雪愣怔怔地随书落进了懿极宫。懿极宫内从前平静祥和的气氛全不可见,整个宫殿氤氲着沉郁厚重的气息。 宫殿外跪着一圈皇太后生前伺候的嬷嬷、内侍、宫女。太后为人慈善,从不苛责他们,如今朝夕侍奉的主子去了,他们哭的很是伤心。 两人再往里走,满面泪痕的庆嬷嬷递来白布条。皇太后去的突然,两人来的匆忙,只好头系白布条充当孝服。 待雪抓住庆嬷嬷的衣袖,嗓音颤抖,“嬷嬷,皇祖母何时去的?” 庆嬷嬷是皇太后的陪嫁丫鬟,自幼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她无夫无子,全心侍奉皇太后,说是最了解皇太后的人也不为过。 嬷嬷的手覆上待雪的手背,“公主莫过于悲伤,免得伤了身子。皇太后今日凌晨寿终正寝,睡梦中去的很安详。” 待雪眼睛通红,“大殓过了么?” 给遗体穿上寿衣叫“小殓”,穿好寿衣放进棺材叫“大殓”。 嬷嬷用手帕抹掉待雪的眼泪,“小殓过了,待皇族子弟瞻仰过遗容后便大殓。公主莫哭了,皇太后在天之灵也不愿看到你如此的。你是皇太后最疼爱的子孙啊。” 待雪知晓皇太后疼爱自己,此时听得这番言语,泪却是止不住。 男儿有泪不轻弹,便是沉稳如同书落,眼角也流出几滴泪。他默不作声的抹去泪滴,揽住待雪往里走。他必须坚强,否则如何作待雪的支撑。 寝殿里,皇太后的尸身安详地躺在床上,姿态安详,仪容华美,宛然若生。 正帝和皇后身着一身孝服站在前端,待玥在侧,他们身后是几位太妃和众多妃嫔,此时正一一瞻仰遗容。寝殿里此起彼伏的哭泣声,好似波浪袭来,令待雪喘不过气。 寝殿外,待雪见着几位不相熟的同辈皇亲。平日里或许还有心思寒暄,此时却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只依靠着书落泪落衣襟。 书落不知从何处取来一块宫女的手帕,替待雪抹去眼泪,将待雪抱在怀里,“别哭了,有我在。” 他也不知如何劝慰待雪,只好一直重复这句话。待雪的心思渐渐沉静下来,身体疲惫,心中悲痛。她渐渐止了哭泣,泪水流干了,像是河床的水干涸了,露出沉在水底的名为悲伤的石头。 她回应书落的是不停的唤他的名字,仿佛这是惟一的疗伤药剂。 太妃和妃嫔出了寝殿,第二批入寝殿的是与皇太后同辈份的皇族或皇亲。待雪从中看见了祈晏的祖母,在人群中果然寻到祈晏和钱姚。 不久后待晟和碧水来到寝殿外,二人红着眼睛依着待雪站着。 三三跟着季阳楼夫妇进懿极宫,被陶敏送到待雪身旁。 李付丞来的最迟,而他的身边站着的是李付静。他们毕竟是姐弟,应当一同前来。李付静哭成了泪人儿,而李付丞眉宇间多了抹沉郁之色。 第三批是正帝同辈的皇亲,先帝存世的子嗣稀少,不过片刻便到了皇子皇女和同辈的皇族子弟。 待玥身为储君,一直伴驾在正帝身侧。待晟示意待雪走在前端,书落便和待雪走在最前端,其余人依次跟在身后。 离床榻越来越近,待雪刚刚才平复的心情波动起来。书落和待雪停在床前,凝视着皇太后的遗容。 她身着玄色团花纹暗纹寿衣,发丝一丝不乱,衣衫整齐。双眸紧闭,双手交叠在身前,宁静安详的好似只是午间小憩。 待雪的脑海里涌现出往日的画面。 正帝甫登上皇位,她也刚刚从宫闱斗争中彻底获胜,那时的她如何的恣意张扬; 自己幼年尚未进尚书房时,她握着卷册抱着自己,耐心地教自己读书认字; 待玥养的乌龟吃了她心爱的锦鲤时,她生气恼怒却又狠不下心责罚; 那年净古寺礼佛,她教诲如何对待未来婆婆,生怕自己被欺负了去…… 她一生历经坎坷波折,沉淀出一颗波澜不惊的心。 待雪记得,她曾经哀叹过余生只能锁在深宫大院中孤独终老。即便再是绚烂华丽的人生,却终不是她所属意的。 第四批看过之后,庆嬷嬷和宫女将皇太后的遗体小心翼翼地移入乌木灵柩之中。棺盖阖上的一瞬间,待雪明白此生再难见她的容颜。悲凉伤感从肺腑之间溢出,难以抑制。 内侍上前在灵柩上钉上钉子。殿内满室寂静,只有一声声规律的敲打声响在耳畔,撞击进心里。 生离,死别,从来都是最痛苦,也是最无法逃避的事。 ------------ 93 作者有话要说:防盗章节~~~林侯府绣坊。 待雪陪着林老夫人在绣坊选布料给子非做衣衫。 宝宝这时候正在长个头,先前做的衣裳很快就不合身了。婆媳二人给宝宝挑了三匹布锦做衣赏,顺便又挑些布匹做过春的衣衫。 掌柜的取出一匹石榴红联珠对孔雀纹锦,勤国东部特产的布锦,高雅细腻,布纹精美。 老夫人接过纹锦,在待雪身上比了比道:“待雪肤色白皙,穿这石榴红色的正好。” 待雪接过看了看,“我瞧着也是喜欢的,婆婆眼光极佳。” 老夫人笑着应下,在剩下的布匹中挑了挑,没选上喜欢的,掌柜的见状去内室又取了一批布匹出来。 “太夫人,夫人,昨儿刚来一批男子用的布锦,成色上佳。”掌柜的指了指旁边的布锦。 老夫人瞥了一眼,“待雪,你去给书落挑上一匹,留给他过春裁制新衣。” 待雪应下,在布锦中细细挑选。 一匹鸦青色暗纹番西花的刻丝布锦入了待雪的眼,现如今书落是朝中重臣,如月白色、藕荷色、石青色的衣色难免显得稚嫩有余,而玄色、墨绿色、深蓝色未免过于老成。这鸭青色暗纹番西花的色泽纹样正适合他。 待雪指着鸭青色布锦,“这匹布做件圆领袍,何时能做好?” 掌柜的利落应下,“夫人急需,自是加急赶工。明日傍晚送进府里可好?” 待雪点头,又挑了匹宝蓝色布锦,给老夫人过眼后嘱咐掌柜的做件宝蓝色五蝠捧寿团花纻丝直裰。老夫人又选了两匹布,吩咐明日一同送去侯府。 待雪正要陪老夫人去买首饰,还未出绣坊的门便看见书落大步流星地迈步进来。 待雪喜见书落,指着布锦欲给他看。 这一留意,才见他行色匆匆,面色冷凝,额首上冒出汗滴。 待雪本是惊喜的心情抑制下去,他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大事了么? 书落面色沉郁地走近待雪,凝视待雪的双眸,眉头紧锁,目光深邃。 待雪见状,心中隐隐有股不详的预感。果不其然,书落凑近待雪,用只有待雪和近处的老夫人听得见的声音沉痛道:“皇太后驾甍了。” 待雪一怔,脑中一片空白,足足有半晌才回过神来,此时才发现自己已泪落千行。她喑哑启唇,“前几日不是还好好的么?去找屈神医和方慈救命……” 前几日去宫中拜见皇太后时,她虽气色不佳,却未见死兆。 书落握住待雪的手,低声安慰,“待雪,皇太后已经驾甍了。前几年的旧病,明面上治愈了,实则沉疴难愈,只能好好调理。皇太后自己也是知道的,早早留了懿旨。可惜旧疾发作,终是未能安度今冬。” 待雪恍然忆起四年前入宫见皇太后时她给了自己血玉,那时她老人家便知时日无多了罢。宫中补品药膳吊着,只是延命罢了。 待雪颤抖的手,心中思绪万千。 书落半揽着待雪,朝老夫人道:“娘亲,我和待雪先去宫里了,您自己回府小心。” 老夫人也是面色沉重,摇手道:“你们速去罢。书落,好好照顾待雪。” 书落颔首应下,揽着待雪往前走。绣坊前方停了一辆古朴的马车,两人上了车舆,车舆便疾速驶过街巷,卷起滚滚烟尘。 待雪面无表情,好似失了魂魄般,泪却是止不住地低落。 即便是重生一世,她能救得了死于非命,却救不了寿终正寝。 她想当初应该多花些时间陪陪皇太后,多讨她欢心,她能做的更多,只是现在来不及了。子欲养而亲不待,便是天底下子孙辈的悔意。 从此以后天地间再难见皇祖母一面,那样一位睿智慈祥的长辈就这般令人猝不及防的离去了。她对自己的悉心照料、谆谆教诲、处处庇护,如何以报呢? 书落用力地握住待雪的手,劝慰道:“皇太后去的很安详。” 待雪应了一声,情绪仍旧低落。书落明白任何劝慰的话语都抹不了待雪的忧伤,惟有时间是最佳的伤药。 马车停在宫门口,前来吊唁的皇亲、朝臣不少。大多人都被堵在了宫门外,只有先回去。 书落出示了玉麟符,下了马车,陪同待雪徒步进了深宫内院。 待雪愣怔怔地随书落进了懿极宫。懿极宫内从前平静祥和的气氛全不可见,整个宫殿氤氲着沉郁厚重的气息。 宫殿外跪着一圈皇太后生前伺候的嬷嬷、内侍、宫女。太后为人慈善,从不苛责他们,如今朝夕侍奉的主子去了,他们哭的很是伤心。 两人再往里走,满面泪痕的庆嬷嬷递来白布条。皇太后去的突然,两人来的匆忙,只好头系白布条充当孝服。 待雪抓住庆嬷嬷的衣袖,嗓音颤抖,“嬷嬷,皇祖母何时去的?” 庆嬷嬷是皇太后的陪嫁丫鬟,自幼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她无夫无子,全心侍奉皇太后,说是最了解皇太后的人也不为过。 嬷嬷的手覆上待雪的手背,“公主莫过于悲伤,免得伤了身子。皇太后今日凌晨寿终正寝,睡梦中去的很安详。” 待雪眼睛通红,“大殓过了么?” 给遗体穿上寿衣叫“小殓”,穿好寿衣放进棺材叫“大殓”。 嬷嬷用手帕抹掉待雪的眼泪,“小殓过了,待皇族子弟瞻仰过遗容后便大殓。公主莫哭了,皇太后在天之灵也不愿看到你如此的。你是皇太后最疼爱的子孙啊。” 待雪知晓皇太后疼爱自己,此时听得这番言语,泪却是止不住。 男儿有泪不轻弹,便是沉稳如同书落,眼角也流出几滴泪。他默不作声的抹去泪滴,揽住待雪往里走。他必须坚强,否则如何作待雪的支撑。 寝殿里,皇太后的尸身安详地躺在床上,姿态安详,仪容华美,宛然若生。 正帝和皇后身着一身孝服站在前端,待玥在侧,他们身后是几位太妃和众多妃嫔,此时正一一瞻仰遗容。寝殿里此起彼伏的哭泣声,好似波浪袭来,令待雪喘不过气。 寝殿外,待雪见着几位不相熟的同辈皇亲。平日里或许还有心思寒暄,此时却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只依靠着书落泪落衣襟。 书落不知从何处取来一块宫女的手帕,替待雪抹去眼泪,将待雪抱在怀里,“别哭了,有我在。” 他也不知如何劝慰待雪,只好一直重复这句话。待雪的心思渐渐沉静下来,身体疲惫,心中悲痛。她渐渐止了哭泣,泪水流干了,像是河床的水干涸了,露出沉在水底的名为悲伤的石头。 她回应书落的是不停的唤他的名字,仿佛这是惟一的疗伤药剂。 太妃和妃嫔出了寝殿,第二批入寝殿的是与皇太后同辈份的皇族或皇亲。待雪从中看见了祈晏的祖母,在人群中果然寻到祈晏和钱姚。 不久后待晟和碧水来到寝殿外,二人红着眼睛依着待雪站着。 三三跟着季阳楼夫妇进懿极宫,被陶敏送到待雪身旁。 李付丞来的最迟,而他的身边站着的是李付静。他们毕竟是姐弟,应当一同前来。李付静哭成了泪人儿,而李付丞眉宇间多了抹沉郁之色。 第三批是正帝同辈的皇亲,先帝存世的子嗣稀少,不过片刻便到了皇子皇女和同辈的皇族子弟。 待玥身为储君,一直伴驾在正帝身侧。待晟示意待雪走在前端,书落便和待雪走在最前端,其余人依次跟在身后。 离床榻越来越近,待雪刚刚才平复的心情波动起来。书落和待雪停在床前,凝视着皇太后的遗容。 她身着玄色团花纹暗纹寿衣,发丝一丝不乱,衣衫整齐。双眸紧闭,双手交叠在身前,宁静安详的好似只是午间小憩。 待雪的脑海里涌现出往日的画面。 正帝甫登上皇位,她也刚刚从宫闱斗争中彻底获胜,那时的她如何的恣意张扬; 自己幼年尚未进尚书房时,她握着卷册抱着自己,耐心地教自己读书认字; 待玥养的乌龟吃了她心爱的锦鲤时,她生气恼怒却又狠不下心责罚; 那年净古寺礼佛,她教诲如何对待未来婆婆,生怕自己被欺负了去…… 她一生历经坎坷波折,沉淀出一颗波澜不惊的心。 待雪记得,她曾经哀叹过余生只能锁在深宫大院中孤独终老。即便再是绚烂华丽的人生,却终不是她所属意的。 第四批看过之后,庆嬷嬷和宫女将皇太后的遗体小心翼翼地移入乌木灵柩之中。棺盖阖上的一瞬间,待雪明白此生再难见她的容颜。悲凉伤感从肺腑之间溢出,难以抑制。 内侍上前在灵柩上钉上钉子。殿内满室寂静,只有一声声规律的敲打声响在耳畔,撞击进心里。 生离,死别,从来都是最痛苦,也是最无法逃避的事。 ------------ 94 作者有话要说:防盗章节~~~林侯府绣坊。 待雪陪着林老夫人在绣坊选布料给子非做衣衫。 宝宝这时候正在长个头,先前做的衣裳很快就不合身了。婆媳二人给宝宝挑了三匹布锦做衣赏,顺便又挑些布匹做过春的衣衫。 掌柜的取出一匹石榴红联珠对孔雀纹锦,勤国东部特产的布锦,高雅细腻,布纹精美。 老夫人接过纹锦,在待雪身上比了比道:“待雪肤色白皙,穿这石榴红色的正好。” 待雪接过看了看,“我瞧着也是喜欢的,婆婆眼光极佳。” 老夫人笑着应下,在剩下的布匹中挑了挑,没选上喜欢的,掌柜的见状去内室又取了一批布匹出来。 “太夫人,夫人,昨儿刚来一批男子用的布锦,成色上佳。”掌柜的指了指旁边的布锦。 老夫人瞥了一眼,“待雪,你去给书落挑上一匹,留给他过春裁制新衣。” 待雪应下,在布锦中细细挑选。 一匹鸦青色暗纹番西花的刻丝布锦入了待雪的眼,现如今书落是朝中重臣,如月白色、藕荷色、石青色的衣色难免显得稚嫩有余,而玄色、墨绿色、深蓝色未免过于老成。这鸭青色暗纹番西花的色泽纹样正适合他。 待雪指着鸭青色布锦,“这匹布做件圆领袍,何时能做好?” 掌柜的利落应下,“夫人急需,自是加急赶工。明日傍晚送进府里可好?” 待雪点头,又挑了匹宝蓝色布锦,给老夫人过眼后嘱咐掌柜的做件宝蓝色五蝠捧寿团花纻丝直裰。老夫人又选了两匹布,吩咐明日一同送去侯府。 待雪正要陪老夫人去买首饰,还未出绣坊的门便看见书落大步流星地迈步进来。 待雪喜见书落,指着布锦欲给他看。 这一留意,才见他行色匆匆,面色冷凝,额首上冒出汗滴。 待雪本是惊喜的心情抑制下去,他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大事了么? 书落面色沉郁地走近待雪,凝视待雪的双眸,眉头紧锁,目光深邃。 待雪见状,心中隐隐有股不详的预感。果不其然,书落凑近待雪,用只有待雪和近处的老夫人听得见的声音沉痛道:“皇太后驾甍了。” 待雪一怔,脑中一片空白,足足有半晌才回过神来,此时才发现自己已泪落千行。她喑哑启唇,“前几日不是还好好的么?去找屈神医和方慈救命……” 前几日去宫中拜见皇太后时,她虽气色不佳,却未见死兆。 书落握住待雪的手,低声安慰,“待雪,皇太后已经驾甍了。前几年的旧病,明面上治愈了,实则沉疴难愈,只能好好调理。皇太后自己也是知道的,早早留了懿旨。可惜旧疾发作,终是未能安度今冬。” 待雪恍然忆起四年前入宫见皇太后时她给了自己血玉,那时她老人家便知时日无多了罢。宫中补品药膳吊着,只是延命罢了。 待雪颤抖的手,心中思绪万千。 书落半揽着待雪,朝老夫人道:“娘亲,我和待雪先去宫里了,您自己回府小心。” 老夫人也是面色沉重,摇手道:“你们速去罢。书落,好好照顾待雪。” 书落颔首应下,揽着待雪往前走。绣坊前方停了一辆古朴的马车,两人上了车舆,车舆便疾速驶过街巷,卷起滚滚烟尘。 待雪面无表情,好似失了魂魄般,泪却是止不住地低落。 即便是重生一世,她能救得了死于非命,却救不了寿终正寝。 她想当初应该多花些时间陪陪皇太后,多讨她欢心,她能做的更多,只是现在来不及了。子欲养而亲不待,便是天底下子孙辈的悔意。 从此以后天地间再难见皇祖母一面,那样一位睿智慈祥的长辈就这般令人猝不及防的离去了。她对自己的悉心照料、谆谆教诲、处处庇护,如何以报呢? 书落用力地握住待雪的手,劝慰道:“皇太后去的很安详。” 待雪应了一声,情绪仍旧低落。书落明白任何劝慰的话语都抹不了待雪的忧伤,惟有时间是最佳的伤药。 马车停在宫门口,前来吊唁的皇亲、朝臣不少。大多人都被堵在了宫门外,只有先回去。 书落出示了玉麟符,下了马车,陪同待雪徒步进了深宫内院。 待雪愣怔怔地随书落进了懿极宫。懿极宫内从前平静祥和的气氛全不可见,整个宫殿氤氲着沉郁厚重的气息。 宫殿外跪着一圈皇太后生前伺候的嬷嬷、内侍、宫女。太后为人慈善,从不苛责他们,如今朝夕侍奉的主子去了,他们哭的很是伤心。 两人再往里走,满面泪痕的庆嬷嬷递来白布条。皇太后去的突然,两人来的匆忙,只好头系白布条充当孝服。 待雪抓住庆嬷嬷的衣袖,嗓音颤抖,“嬷嬷,皇祖母何时去的?” 庆嬷嬷是皇太后的陪嫁丫鬟,自幼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她无夫无子,全心侍奉皇太后,说是最了解皇太后的人也不为过。 嬷嬷的手覆上待雪的手背,“公主莫过于悲伤,免得伤了身子。皇太后今日凌晨寿终正寝,睡梦中去的很安详。” 待雪眼睛通红,“大殓过了么?” 给遗体穿上寿衣叫“小殓”,穿好寿衣放进棺材叫“大殓”。 嬷嬷用手帕抹掉待雪的眼泪,“小殓过了,待皇族子弟瞻仰过遗容后便大殓。公主莫哭了,皇太后在天之灵也不愿看到你如此的。你是皇太后最疼爱的子孙啊。” 待雪知晓皇太后疼爱自己,此时听得这番言语,泪却是止不住。 男儿有泪不轻弹,便是沉稳如同书落,眼角也流出几滴泪。他默不作声的抹去泪滴,揽住待雪往里走。他必须坚强,否则如何作待雪的支撑。 寝殿里,皇太后的尸身安详地躺在床上,姿态安详,仪容华美,宛然若生。 正帝和皇后身着一身孝服站在前端,待玥在侧,他们身后是几位太妃和众多妃嫔,此时正一一瞻仰遗容。寝殿里此起彼伏的哭泣声,好似波浪袭来,令待雪喘不过气。 寝殿外,待雪见着几位不相熟的同辈皇亲。平日里或许还有心思寒暄,此时却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只依靠着书落泪落衣襟。 书落不知从何处取来一块宫女的手帕,替待雪抹去眼泪,将待雪抱在怀里,“别哭了,有我在。” 他也不知如何劝慰待雪,只好一直重复这句话。待雪的心思渐渐沉静下来,身体疲惫,心中悲痛。她渐渐止了哭泣,泪水流干了,像是河床的水干涸了,露出沉在水底的名为悲伤的石头。 她回应书落的是不停的唤他的名字,仿佛这是惟一的疗伤药剂。 太妃和妃嫔出了寝殿,第二批入寝殿的是与皇太后同辈份的皇族或皇亲。待雪从中看见了祈晏的祖母,在人群中果然寻到祈晏和钱姚。 不久后待晟和碧水来到寝殿外,二人红着眼睛依着待雪站着。 三三跟着季阳楼夫妇进懿极宫,被陶敏送到待雪身旁。 李付丞来的最迟,而他的身边站着的是李付静。他们毕竟是姐弟,应当一同前来。李付静哭成了泪人儿,而李付丞眉宇间多了抹沉郁之色。 第三批是正帝同辈的皇亲,先帝存世的子嗣稀少,不过片刻便到了皇子皇女和同辈的皇族子弟。 待玥身为储君,一直伴驾在正帝身侧。待晟示意待雪走在前端,书落便和待雪走在最前端,其余人依次跟在身后。 离床榻越来越近,待雪刚刚才平复的心情波动起来。书落和待雪停在床前,凝视着皇太后的遗容。 她身着玄色团花纹暗纹寿衣,发丝一丝不乱,衣衫整齐。双眸紧闭,双手交叠在身前,宁静安详的好似只是午间小憩。 待雪的脑海里涌现出往日的画面。 正帝甫登上皇位,她也刚刚从宫闱斗争中彻底获胜,那时的她如何的恣意张扬; 自己幼年尚未进尚书房时,她握着卷册抱着自己,耐心地教自己读书认字; 待玥养的乌龟吃了她心爱的锦鲤时,她生气恼怒却又狠不下心责罚; 那年净古寺礼佛,她教诲如何对待未来婆婆,生怕自己被欺负了去…… 她一生历经坎坷波折,沉淀出一颗波澜不惊的心。 待雪记得,她曾经哀叹过余生只能锁在深宫大院中孤独终老。即便再是绚烂华丽的人生,却终不是她所属意的。 第四批看过之后,庆嬷嬷和宫女将皇太后的遗体小心翼翼地移入乌木灵柩之中。棺盖阖上的一瞬间,待雪明白此生再难见她的容颜。悲凉伤感从肺腑之间溢出,难以抑制。 内侍上前在灵柩上钉上钉子。殿内满室寂静,只有一声声规律的敲打声响在耳畔,撞击进心里。 生离,死别,从来都是最痛苦,也是最无法逃避的事。 ------------ 95 作者有话要说:防盗章节~~~林侯府绣坊。 待雪陪着林老夫人在绣坊选布料给子非做衣衫。 宝宝这时候正在长个头,先前做的衣裳很快就不合身了。婆媳二人给宝宝挑了三匹布锦做衣赏,顺便又挑些布匹做过春的衣衫。 掌柜的取出一匹石榴红联珠对孔雀纹锦,勤国东部特产的布锦,高雅细腻,布纹精美。 老夫人接过纹锦,在待雪身上比了比道:“待雪肤色白皙,穿这石榴红色的正好。” 待雪接过看了看,“我瞧着也是喜欢的,婆婆眼光极佳。” 老夫人笑着应下,在剩下的布匹中挑了挑,没选上喜欢的,掌柜的见状去内室又取了一批布匹出来。 “太夫人,夫人,昨儿刚来一批男子用的布锦,成色上佳。”掌柜的指了指旁边的布锦。 老夫人瞥了一眼,“待雪,你去给书落挑上一匹,留给他过春裁制新衣。” 待雪应下,在布锦中细细挑选。 一匹鸦青色暗纹番西花的刻丝布锦入了待雪的眼,现如今书落是朝中重臣,如月白色、藕荷色、石青色的衣色难免显得稚嫩有余,而玄色、墨绿色、深蓝色未免过于老成。这鸭青色暗纹番西花的色泽纹样正适合他。 待雪指着鸭青色布锦,“这匹布做件圆领袍,何时能做好?” 掌柜的利落应下,“夫人急需,自是加急赶工。明日傍晚送进府里可好?” 待雪点头,又挑了匹宝蓝色布锦,给老夫人过眼后嘱咐掌柜的做件宝蓝色五蝠捧寿团花纻丝直裰。老夫人又选了两匹布,吩咐明日一同送去侯府。 待雪正要陪老夫人去买首饰,还未出绣坊的门便看见书落大步流星地迈步进来。 待雪喜见书落,指着布锦欲给他看。 这一留意,才见他行色匆匆,面色冷凝,额首上冒出汗滴。 待雪本是惊喜的心情抑制下去,他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大事了么? 书落面色沉郁地走近待雪,凝视待雪的双眸,眉头紧锁,目光深邃。 待雪见状,心中隐隐有股不详的预感。果不其然,书落凑近待雪,用只有待雪和近处的老夫人听得见的声音沉痛道:“皇太后驾甍了。” 待雪一怔,脑中一片空白,足足有半晌才回过神来,此时才发现自己已泪落千行。她喑哑启唇,“前几日不是还好好的么?去找屈神医和方慈救命……” 前几日去宫中拜见皇太后时,她虽气色不佳,却未见死兆。 书落握住待雪的手,低声安慰,“待雪,皇太后已经驾甍了。前几年的旧病,明面上治愈了,实则沉疴难愈,只能好好调理。皇太后自己也是知道的,早早留了懿旨。可惜旧疾发作,终是未能安度今冬。” 待雪恍然忆起四年前入宫见皇太后时她给了自己血玉,那时她老人家便知时日无多了罢。宫中补品药膳吊着,只是延命罢了。 待雪颤抖的手,心中思绪万千。 书落半揽着待雪,朝老夫人道:“娘亲,我和待雪先去宫里了,您自己回府小心。” 老夫人也是面色沉重,摇手道:“你们速去罢。书落,好好照顾待雪。” 书落颔首应下,揽着待雪往前走。绣坊前方停了一辆古朴的马车,两人上了车舆,车舆便疾速驶过街巷,卷起滚滚烟尘。 待雪面无表情,好似失了魂魄般,泪却是止不住地低落。 即便是重生一世,她能救得了死于非命,却救不了寿终正寝。 她想当初应该多花些时间陪陪皇太后,多讨她欢心,她能做的更多,只是现在来不及了。子欲养而亲不待,便是天底下子孙辈的悔意。 从此以后天地间再难见皇祖母一面,那样一位睿智慈祥的长辈就这般令人猝不及防的离去了。她对自己的悉心照料、谆谆教诲、处处庇护,如何以报呢? 书落用力地握住待雪的手,劝慰道:“皇太后去的很安详。” 待雪应了一声,情绪仍旧低落。书落明白任何劝慰的话语都抹不了待雪的忧伤,惟有时间是最佳的伤药。 马车停在宫门口,前来吊唁的皇亲、朝臣不少。大多人都被堵在了宫门外,只有先回去。 书落出示了玉麟符,下了马车,陪同待雪徒步进了深宫内院。 待雪愣怔怔地随书落进了懿极宫。懿极宫内从前平静祥和的气氛全不可见,整个宫殿氤氲着沉郁厚重的气息。 宫殿外跪着一圈皇太后生前伺候的嬷嬷、内侍、宫女。太后为人慈善,从不苛责他们,如今朝夕侍奉的主子去了,他们哭的很是伤心。 两人再往里走,满面泪痕的庆嬷嬷递来白布条。皇太后去的突然,两人来的匆忙,只好头系白布条充当孝服。 待雪抓住庆嬷嬷的衣袖,嗓音颤抖,“嬷嬷,皇祖母何时去的?” 庆嬷嬷是皇太后的陪嫁丫鬟,自幼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她无夫无子,全心侍奉皇太后,说是最了解皇太后的人也不为过。 嬷嬷的手覆上待雪的手背,“公主莫过于悲伤,免得伤了身子。皇太后今日凌晨寿终正寝,睡梦中去的很安详。” 待雪眼睛通红,“大殓过了么?” 给遗体穿上寿衣叫“小殓”,穿好寿衣放进棺材叫“大殓”。 嬷嬷用手帕抹掉待雪的眼泪,“小殓过了,待皇族子弟瞻仰过遗容后便大殓。公主莫哭了,皇太后在天之灵也不愿看到你如此的。你是皇太后最疼爱的子孙啊。” 待雪知晓皇太后疼爱自己,此时听得这番言语,泪却是止不住。 男儿有泪不轻弹,便是沉稳如同书落,眼角也流出几滴泪。他默不作声的抹去泪滴,揽住待雪往里走。他必须坚强,否则如何作待雪的支撑。 寝殿里,皇太后的尸身安详地躺在床上,姿态安详,仪容华美,宛然若生。 正帝和皇后身着一身孝服站在前端,待玥在侧,他们身后是几位太妃和众多妃嫔,此时正一一瞻仰遗容。寝殿里此起彼伏的哭泣声,好似波浪袭来,令待雪喘不过气。 寝殿外,待雪见着几位不相熟的同辈皇亲。平日里或许还有心思寒暄,此时却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只依靠着书落泪落衣襟。 书落不知从何处取来一块宫女的手帕,替待雪抹去眼泪,将待雪抱在怀里,“别哭了,有我在。” 他也不知如何劝慰待雪,只好一直重复这句话。待雪的心思渐渐沉静下来,身体疲惫,心中悲痛。她渐渐止了哭泣,泪水流干了,像是河床的水干涸了,露出沉在水底的名为悲伤的石头。 她回应书落的是不停的唤他的名字,仿佛这是惟一的疗伤药剂。 太妃和妃嫔出了寝殿,第二批入寝殿的是与皇太后同辈份的皇族或皇亲。待雪从中看见了祈晏的祖母,在人群中果然寻到祈晏和钱姚。 不久后待晟和碧水来到寝殿外,二人红着眼睛依着待雪站着。 三三跟着季阳楼夫妇进懿极宫,被陶敏送到待雪身旁。 李付丞来的最迟,而他的身边站着的是李付静。他们毕竟是姐弟,应当一同前来。李付静哭成了泪人儿,而李付丞眉宇间多了抹沉郁之色。 第三批是正帝同辈的皇亲,先帝存世的子嗣稀少,不过片刻便到了皇子皇女和同辈的皇族子弟。 待玥身为储君,一直伴驾在正帝身侧。待晟示意待雪走在前端,书落便和待雪走在最前端,其余人依次跟在身后。 离床榻越来越近,待雪刚刚才平复的心情波动起来。书落和待雪停在床前,凝视着皇太后的遗容。 她身着玄色团花纹暗纹寿衣,发丝一丝不乱,衣衫整齐。双眸紧闭,双手交叠在身前,宁静安详的好似只是午间小憩。 待雪的脑海里涌现出往日的画面。 正帝甫登上皇位,她也刚刚从宫闱斗争中彻底获胜,那时的她如何的恣意张扬; 自己幼年尚未进尚书房时,她握着卷册抱着自己,耐心地教自己读书认字; 待玥养的乌龟吃了她心爱的锦鲤时,她生气恼怒却又狠不下心责罚; 那年净古寺礼佛,她教诲如何对待未来婆婆,生怕自己被欺负了去…… 她一生历经坎坷波折,沉淀出一颗波澜不惊的心。 待雪记得,她曾经哀叹过余生只能锁在深宫大院中孤独终老。即便再是绚烂华丽的人生,却终不是她所属意的。 第四批看过之后,庆嬷嬷和宫女将皇太后的遗体小心翼翼地移入乌木灵柩之中。棺盖阖上的一瞬间,待雪明白此生再难见她的容颜。悲凉伤感从肺腑之间溢出,难以抑制。 内侍上前在灵柩上钉上钉子。殿内满室寂静,只有一声声规律的敲打声响在耳畔,撞击进心里。 生离,死别,从来都是最痛苦,也是最无法逃避的事。 ------------ 96 林侯府绣坊。 待雪陪着林老夫人在绣坊选布料给子非做衣衫。 宝宝这时候正在长个头,先前做的衣裳很快就不合身了。婆媳二人给宝宝挑了三匹布锦做衣赏,顺便又挑些布匹做过春的衣衫。 掌柜的取出一匹石榴红联珠对孔雀纹锦,勤国东部特产的布锦,高雅细腻,布纹精美。 老夫人接过纹锦,在待雪身上比了比道:“待雪肤色白皙,穿这石榴红色的正好。” 待雪接过看了看,“我瞧着也是喜欢的,婆婆眼光极佳。” 老夫人笑着应下,在剩下的布匹中挑了挑,没选上喜欢的,掌柜的见状去内室又取了一批布匹出来。 “太夫人,夫人,昨儿刚来一批男子用的布锦,成色上佳。”掌柜的指了指旁边的布锦。 老夫人瞥了一眼,“待雪,你去给书落挑上一匹,留给他过春裁制新衣。” 待雪应下,在布锦中细细挑选。 一匹鸦青色暗纹番西花的刻丝布锦入了待雪的眼,现如今书落是朝中重臣,如月白色、藕荷色、石青色的衣色难免显得稚嫩有余,而玄色、墨绿色、深蓝色未免过于老成。这鸭青色暗纹番西花的色泽纹样正适合他。 待雪指着鸭青色布锦,“这匹布做件圆领袍,何时能做好?” 掌柜的利落应下,“夫人急需,自是加急赶工。明日傍晚送进府里可好?” 待雪点头,又挑了匹宝蓝色布锦,给老夫人过眼后嘱咐掌柜的做件宝蓝色五蝠捧寿团花纻丝直裰。老夫人又选了两匹布,吩咐明日一同送去侯府。 待雪正要陪老夫人去买首饰,还未出绣坊的门便看见书落大步流星地迈步进来。 待雪喜见书落,指着布锦欲给他看。 这一留意,才见他行色匆匆,面色冷凝,额首上冒出汗滴。 待雪本是惊喜的心情抑制下去,他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大事了么? 书落面色沉郁地走近待雪,凝视待雪的双眸,眉头紧锁,目光深邃。 待雪见状,心中隐隐有股不详的预感。果不其然,书落凑近待雪,用只有待雪和近处的老夫人听得见的声音沉痛道:“皇太后驾甍了。” 待雪一怔,脑中一片空白,足足有半晌才回过神来,此时才发现自己已泪落千行。她喑哑启唇,“前几日不是还好好的么?去找屈神医和方慈救命……” 前几日去宫中拜见皇太后时,她虽气色不佳,却未见死兆。 书落握住待雪的手,低声安慰,“待雪,皇太后已经驾甍了。前几年的旧病,明面上治愈了,实则沉疴难愈,只能好好调理。皇太后自己也是知道的,早早留了懿旨。可惜旧疾发作,终是未能安度今冬。” 待雪恍然忆起四年前入宫见皇太后时她给了自己血玉,那时她老人家便知时日无多了罢。宫中补品药膳吊着,只是延命罢了。 待雪颤抖的手,心中思绪万千。 书落半揽着待雪,朝老夫人道:“娘亲,我和待雪先去宫里了,您自己回府小心。” 老夫人也是面色沉重,摇手道:“你们速去罢。书落,好好照顾待雪。” 书落颔首应下,揽着待雪往前走。绣坊前方停了一辆古朴的马车,两人上了车舆,车舆便疾速驶过街巷,卷起滚滚烟尘。 待雪面无表情,好似失了魂魄般,泪却是止不住地低落。 即便是重生一世,她能救得了死于非命,却救不了寿终正寝。 她想当初应该多花些时间陪陪皇太后,多讨她欢心,她能做的更多,只是现在来不及了。子欲养而亲不待,便是天底下子孙辈的悔意。 从此以后天地间再难见皇祖母一面,那样一位睿智慈祥的长辈就这般令人猝不及防的离去了。她对自己的悉心照料、谆谆教诲、处处庇护,如何以报呢? 书落用力地握住待雪的手,劝慰道:“皇太后去的很安详。” 待雪应了一声,情绪仍旧低落。书落明白任何劝慰的话语都抹不了待雪的忧伤,惟有时间是最佳的伤药。 马车停在宫门口,前来吊唁的皇亲、朝臣不少。大多人都被堵在了宫门外,只有先回去。 书落出示了玉麟符,下了马车,陪同待雪徒步进了深宫内院。 待雪愣怔怔地随书落进了懿极宫。懿极宫内从前平静祥和的气氛全不可见,整个宫殿氤氲着沉郁厚重的气息。 宫殿外跪着一圈皇太后生前伺候的嬷嬷、内侍、宫女。太后为人慈善,从不苛责他们,如今朝夕侍奉的主子去了,他们哭的很是伤心。 两人再往里走,满面泪痕的庆嬷嬷递来白布条。皇太后去的突然,两人来的匆忙,只好头系白布条充当孝服。 待雪抓住庆嬷嬷的衣袖,嗓音颤抖,“嬷嬷,皇祖母何时去的?” 庆嬷嬷是皇太后的陪嫁丫鬟,自幼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她无夫无子,全心侍奉皇太后,说是最了解皇太后的人也不为过。 嬷嬷的手覆上待雪的手背,“公主莫过于悲伤,免得伤了身子。皇太后今日凌晨寿终正寝,睡梦中去的很安详。” 待雪眼睛通红,“大殓过了么?” 给遗体穿上寿衣叫“小殓”,穿好寿衣放进棺材叫“大殓”。 嬷嬷用手帕抹掉待雪的眼泪,“小殓过了,待皇族子弟瞻仰过遗容后便大殓。公主莫哭了,皇太后在天之灵也不愿看到你如此的。你是皇太后最疼爱的子孙啊。” 待雪知晓皇太后疼爱自己,此时听得这番言语,泪却是止不住。 男儿有泪不轻弹,便是沉稳如同书落,眼角也流出几滴泪。他默不作声的抹去泪滴,揽住待雪往里走。他必须坚强,否则如何作待雪的支撑。 寝殿里,皇太后的尸身安详地躺在床上,姿态安详,仪容华美,宛然若生。 正帝和皇后身着一身孝服站在前端,待玥在侧,他们身后是几位太妃和众多妃嫔,此时正一一瞻仰遗容。寝殿里此起彼伏的哭泣声,好似波浪袭来,令待雪喘不过气。 寝殿外,待雪见着几位不相熟的同辈皇亲。平日里或许还有心思寒暄,此时却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只依靠着书落泪落衣襟。 书落不知从何处取来一块宫女的手帕,替待雪抹去眼泪,将待雪抱在怀里,“别哭了,有我在。” 他也不知如何劝慰待雪,只好一直重复这句话。待雪的心思渐渐沉静下来,身体疲惫,心中悲痛。她渐渐止了哭泣,泪水流干了,像是河床的水干涸了,露出沉在水底的名为悲伤的石头。 她回应书落的是不停的唤他的名字,仿佛这是惟一的疗伤药剂。 太妃和妃嫔出了寝殿,第二批入寝殿的是与皇太后同辈份的皇族或皇亲。待雪从中看见了祈晏的祖母,在人群中果然寻到祈晏和钱姚。 不久后待晟和碧水来到寝殿外,二人红着眼睛依着待雪站着。 三三跟着季阳楼夫妇进懿极宫,被陶敏送到待雪身旁。 李付丞来的最迟,而他的身边站着的是李付静。他们毕竟是姐弟,应当一同前来。李付静哭成了泪人儿,而李付丞眉宇间多了抹沉郁之色。 第三批是正帝同辈的皇亲,先帝存世的子嗣稀少,不过片刻便到了皇子皇女和同辈的皇族子弟。 待玥身为储君,一直伴驾在正帝身侧。待晟示意待雪走在前端,书落便和待雪走在最前端,其余人依次跟在身后。 离床榻越来越近,待雪刚刚才平复的心情波动起来。书落和待雪停在床前,凝视着皇太后的遗容。 她身着玄色团花纹暗纹寿衣,发丝一丝不乱,衣衫整齐。双眸紧闭,双手交叠在身前,宁静安详的好似只是午间小憩。 待雪的脑海里涌现出往日的画面。 正帝甫登上皇位,她也刚刚从宫闱斗争中彻底获胜,那时的她如何的恣意张扬; 自己幼年尚未进尚书房时,她握着卷册抱着自己,耐心地教自己读书认字; 待玥养的乌龟吃了她心爱的锦鲤时,她生气恼怒却又狠不下心责罚; 那年净古寺礼佛,她教诲如何对待未来婆婆,生怕自己被欺负了去…… 她一生历经坎坷波折,沉淀出一颗波澜不惊的心。 待雪记得,她曾经哀叹过余生只能锁在深宫大院中孤独终老。即便再是绚烂华丽的人生,却终不是她所属意的。 第四批看过之后,庆嬷嬷和宫女将皇太后的遗体小心翼翼地移入乌木灵柩之中。棺盖阖上的一瞬间,待雪明白此生再难见她的容颜。悲凉伤感从肺腑之间溢出,难以抑制。 内侍上前在灵柩上钉上钉子。殿内满室寂静,只有一声声规律的敲打声响在耳畔,撞击进心里。 生离,死别,从来都是最痛苦,也是最无法逃避的事。 ------------ 97 林侯府绣坊。 待雪陪着林老夫人在绣坊选布料给子非做衣衫。 宝宝这时候正在长个头,先前做的衣裳很快就不合身了。婆媳二人给宝宝挑了三匹布锦做衣赏,顺便又挑些布匹做过春的衣衫。 掌柜的取出一匹石榴红联珠对孔雀纹锦,勤国东部特产的布锦,高雅细腻,布纹精美。 老夫人接过纹锦,在待雪身上比了比道:“待雪肤色白皙,穿这石榴红色的正好。” 待雪接过看了看,“我瞧着也是喜欢的,婆婆眼光极佳。” 老夫人笑着应下,在剩下的布匹中挑了挑,没选上喜欢的,掌柜的见状去内室又取了一批布匹出来。 “太夫人,夫人,昨儿刚来一批男子用的布锦,成色上佳。”掌柜的指了指旁边的布锦。 老夫人瞥了一眼,“待雪,你去给书落挑上一匹,留给他过春裁制新衣。” 待雪应下,在布锦中细细挑选。 一匹鸦青色暗纹番西花的刻丝布锦入了待雪的眼,现如今书落是朝中重臣,如月白色、藕荷色、石青色的衣色难免显得稚嫩有余,而玄色、墨绿色、深蓝色未免过于老成。这鸭青色暗纹番西花的色泽纹样正适合他。 待雪指着鸭青色布锦,“这匹布做件圆领袍,何时能做好?” 掌柜的利落应下,“夫人急需,自是加急赶工。明日傍晚送进府里可好?” 待雪点头,又挑了匹宝蓝色布锦,给老夫人过眼后嘱咐掌柜的做件宝蓝色五蝠捧寿团花纻丝直裰。老夫人又选了两匹布,吩咐明日一同送去侯府。 待雪正要陪老夫人去买首饰,还未出绣坊的门便看见书落大步流星地迈步进来。 待雪喜见书落,指着布锦欲给他看。 这一留意,才见他行色匆匆,面色冷凝,额首上冒出汗滴。 待雪本是惊喜的心情抑制下去,他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大事了么? 书落面色沉郁地走近待雪,凝视待雪的双眸,眉头紧锁,目光深邃。 待雪见状,心中隐隐有股不详的预感。果不其然,书落凑近待雪,用只有待雪和近处的老夫人听得见的声音沉痛道:“皇太后驾甍了。” 待雪一怔,脑中一片空白,足足有半晌才回过神来,此时才发现自己已泪落千行。她喑哑启唇,“前几日不是还好好的么?去找屈神医和方慈救命……” 前几日去宫中拜见皇太后时,她虽气色不佳,却未见死兆。 书落握住待雪的手,低声安慰,“待雪,皇太后已经驾甍了。前几年的旧病,明面上治愈了,实则沉疴难愈,只能好好调理。皇太后自己也是知道的,早早留了懿旨。可惜旧疾发作,终是未能安度今冬。” 待雪恍然忆起四年前入宫见皇太后时她给了自己血玉,那时她老人家便知时日无多了罢。宫中补品药膳吊着,只是延命罢了。 待雪颤抖的手,心中思绪万千。 书落半揽着待雪,朝老夫人道:“娘亲,我和待雪先去宫里了,您自己回府小心。” 老夫人也是面色沉重,摇手道:“你们速去罢。书落,好好照顾待雪。” 书落颔首应下,揽着待雪往前走。绣坊前方停了一辆古朴的马车,两人上了车舆,车舆便疾速驶过街巷,卷起滚滚烟尘。 待雪面无表情,好似失了魂魄般,泪却是止不住地低落。 即便是重生一世,她能救得了死于非命,却救不了寿终正寝。 她想当初应该多花些时间陪陪皇太后,多讨她欢心,她能做的更多,只是现在来不及了。子欲养而亲不待,便是天底下子孙辈的悔意。 从此以后天地间再难见皇祖母一面,那样一位睿智慈祥的长辈就这般令人猝不及防的离去了。她对自己的悉心照料、谆谆教诲、处处庇护,如何以报呢? 书落用力地握住待雪的手,劝慰道:“皇太后去的很安详。” 待雪应了一声,情绪仍旧低落。书落明白任何劝慰的话语都抹不了待雪的忧伤,惟有时间是最佳的伤药。 马车停在宫门口,前来吊唁的皇亲、朝臣不少。大多人都被堵在了宫门外,只有先回去。 书落出示了玉麟符,下了马车,陪同待雪徒步进了深宫内院。 待雪愣怔怔地随书落进了懿极宫。懿极宫内从前平静祥和的气氛全不可见,整个宫殿氤氲着沉郁厚重的气息。 宫殿外跪着一圈皇太后生前伺候的嬷嬷、内侍、宫女。太后为人慈善,从不苛责他们,如今朝夕侍奉的主子去了,他们哭的很是伤心。 两人再往里走,满面泪痕的庆嬷嬷递来白布条。皇太后去的突然,两人来的匆忙,只好头系白布条充当孝服。 待雪抓住庆嬷嬷的衣袖,嗓音颤抖,“嬷嬷,皇祖母何时去的?” 庆嬷嬷是皇太后的陪嫁丫鬟,自幼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她无夫无子,全心侍奉皇太后,说是最了解皇太后的人也不为过。 嬷嬷的手覆上待雪的手背,“公主莫过于悲伤,免得伤了身子。皇太后今日凌晨寿终正寝,睡梦中去的很安详。” 待雪眼睛通红,“大殓过了么?” 给遗体穿上寿衣叫“小殓”,穿好寿衣放进棺材叫“大殓”。 嬷嬷用手帕抹掉待雪的眼泪,“小殓过了,待皇族子弟瞻仰过遗容后便大殓。公主莫哭了,皇太后在天之灵也不愿看到你如此的。你是皇太后最疼爱的子孙啊。” 待雪知晓皇太后疼爱自己,此时听得这番言语,泪却是止不住。 男儿有泪不轻弹,便是沉稳如同书落,眼角也流出几滴泪。他默不作声的抹去泪滴,揽住待雪往里走。他必须坚强,否则如何作待雪的支撑。 寝殿里,皇太后的尸身安详地躺在床上,姿态安详,仪容华美,宛然若生。 正帝和皇后身着一身孝服站在前端,待玥在侧,他们身后是几位太妃和众多妃嫔,此时正一一瞻仰遗容。寝殿里此起彼伏的哭泣声,好似波浪袭来,令待雪喘不过气。 寝殿外,待雪见着几位不相熟的同辈皇亲。平日里或许还有心思寒暄,此时却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只依靠着书落泪落衣襟。 书落不知从何处取来一块宫女的手帕,替待雪抹去眼泪,将待雪抱在怀里,“别哭了,有我在。” 他也不知如何劝慰待雪,只好一直重复这句话。待雪的心思渐渐沉静下来,身体疲惫,心中悲痛。她渐渐止了哭泣,泪水流干了,像是河床的水干涸了,露出沉在水底的名为悲伤的石头。 她回应书落的是不停的唤他的名字,仿佛这是惟一的疗伤药剂。 太妃和妃嫔出了寝殿,第二批入寝殿的是与皇太后同辈份的皇族或皇亲。待雪从中看见了祈晏的祖母,在人群中果然寻到祈晏和钱姚。 不久后待晟和碧水来到寝殿外,二人红着眼睛依着待雪站着。 三三跟着季阳楼夫妇进懿极宫,被陶敏送到待雪身旁。 李付丞来的最迟,而他的身边站着的是李付静。他们毕竟是姐弟,应当一同前来。李付静哭成了泪人儿,而李付丞眉宇间多了抹沉郁之色。 第三批是正帝同辈的皇亲,先帝存世的子嗣稀少,不过片刻便到了皇子皇女和同辈的皇族子弟。 待玥身为储君,一直伴驾在正帝身侧。待晟示意待雪走在前端,书落便和待雪走在最前端,其余人依次跟在身后。 离床榻越来越近,待雪刚刚才平复的心情波动起来。书落和待雪停在床前,凝视着皇太后的遗容。 她身着玄色团花纹暗纹寿衣,发丝一丝不乱,衣衫整齐。双眸紧闭,双手交叠在身前,宁静安详的好似只是午间小憩。 待雪的脑海里涌现出往日的画面。 正帝甫登上皇位,她也刚刚从宫闱斗争中彻底获胜,那时的她如何的恣意张扬; 自己幼年尚未进尚书房时,她握着卷册抱着自己,耐心地教自己读书认字; 待玥养的乌龟吃了她心爱的锦鲤时,她生气恼怒却又狠不下心责罚; 那年净古寺礼佛,她教诲如何对待未来婆婆,生怕自己被欺负了去…… 她一生历经坎坷波折,沉淀出一颗波澜不惊的心。 待雪记得,她曾经哀叹过余生只能锁在深宫大院中孤独终老。即便再是绚烂华丽的人生,却终不是她所属意的。 第四批看过之后,庆嬷嬷和宫女将皇太后的遗体小心翼翼地移入乌木灵柩之中。棺盖阖上的一瞬间,待雪明白此生再难见她的容颜。悲凉伤感从肺腑之间溢出,难以抑制。 内侍上前在灵柩上钉上钉子。殿内满室寂静,只有一声声规律的敲打声响在耳畔,撞击进心里。 生离,死别,从来都是最痛苦,也是最无法逃避的事。 ------------ 98 林侯府绣坊。 待雪陪着林老夫人在绣坊选布料给子非做衣衫。 宝宝这时候正在长个头,先前做的衣裳很快就不合身了。婆媳二人给宝宝挑了三匹布锦做衣赏,顺便又挑些布匹做过春的衣衫。 掌柜的取出一匹石榴红联珠对孔雀纹锦,勤国东部特产的布锦,高雅细腻,布纹精美。 老夫人接过纹锦,在待雪身上比了比道:“待雪肤色白皙,穿这石榴红色的正好。” 待雪接过看了看,“我瞧着也是喜欢的,婆婆眼光极佳。” 老夫人笑着应下,在剩下的布匹中挑了挑,没选上喜欢的,掌柜的见状去内室又取了一批布匹出来。 “太夫人,夫人,昨儿刚来一批男子用的布锦,成色上佳。”掌柜的指了指旁边的布锦。 老夫人瞥了一眼,“待雪,你去给书落挑上一匹,留给他过春裁制新衣。” 待雪应下,在布锦中细细挑选。 一匹鸦青色暗纹番西花的刻丝布锦入了待雪的眼,现如今书落是朝中重臣,如月白色、藕荷色、石青色的衣色难免显得稚嫩有余,而玄色、墨绿色、深蓝色未免过于老成。这鸭青色暗纹番西花的色泽纹样正适合他。 待雪指着鸭青色布锦,“这匹布做件圆领袍,何时能做好?” 掌柜的利落应下,“夫人急需,自是加急赶工。明日傍晚送进府里可好?” 待雪点头,又挑了匹宝蓝色布锦,给老夫人过眼后嘱咐掌柜的做件宝蓝色五蝠捧寿团花纻丝直裰。老夫人又选了两匹布,吩咐明日一同送去侯府。 待雪正要陪老夫人去买首饰,还未出绣坊的门便看见书落大步流星地迈步进来。 待雪喜见书落,指着布锦欲给他看。 这一留意,才见他行色匆匆,面色冷凝,额首上冒出汗滴。 待雪本是惊喜的心情抑制下去,他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大事了么? 书落面色沉郁地走近待雪,凝视待雪的双眸,眉头紧锁,目光深邃。 待雪见状,心中隐隐有股不详的预感。果不其然,书落凑近待雪,用只有待雪和近处的老夫人听得见的声音沉痛道:“皇太后驾甍了。” 待雪一怔,脑中一片空白,足足有半晌才回过神来,此时才发现自己已泪落千行。她喑哑启唇,“前几日不是还好好的么?去找屈神医和方慈救命……” 前几日去宫中拜见皇太后时,她虽气色不佳,却未见死兆。 书落握住待雪的手,低声安慰,“待雪,皇太后已经驾甍了。前几年的旧病,明面上治愈了,实则沉疴难愈,只能好好调理。皇太后自己也是知道的,早早留了懿旨。可惜旧疾发作,终是未能安度今冬。” 待雪恍然忆起四年前入宫见皇太后时她给了自己血玉,那时她老人家便知时日无多了罢。宫中补品药膳吊着,只是延命罢了。 待雪颤抖的手,心中思绪万千。 书落半揽着待雪,朝老夫人道:“娘亲,我和待雪先去宫里了,您自己回府小心。” 老夫人也是面色沉重,摇手道:“你们速去罢。书落,好好照顾待雪。” 书落颔首应下,揽着待雪往前走。绣坊前方停了一辆古朴的马车,两人上了车舆,车舆便疾速驶过街巷,卷起滚滚烟尘。 待雪面无表情,好似失了魂魄般,泪却是止不住地低落。 即便是重生一世,她能救得了死于非命,却救不了寿终正寝。 她想当初应该多花些时间陪陪皇太后,多讨她欢心,她能做的更多,只是现在来不及了。子欲养而亲不待,便是天底下子孙辈的悔意。 从此以后天地间再难见皇祖母一面,那样一位睿智慈祥的长辈就这般令人猝不及防的离去了。她对自己的悉心照料、谆谆教诲、处处庇护,如何以报呢? 书落用力地握住待雪的手,劝慰道:“皇太后去的很安详。” 待雪应了一声,情绪仍旧低落。书落明白任何劝慰的话语都抹不了待雪的忧伤,惟有时间是最佳的伤药。 马车停在宫门口,前来吊唁的皇亲、朝臣不少。大多人都被堵在了宫门外,只有先回去。 书落出示了玉麟符,下了马车,陪同待雪徒步进了深宫内院。 待雪愣怔怔地随书落进了懿极宫。懿极宫内从前平静祥和的气氛全不可见,整个宫殿氤氲着沉郁厚重的气息。 宫殿外跪着一圈皇太后生前伺候的嬷嬷、内侍、宫女。太后为人慈善,从不苛责他们,如今朝夕侍奉的主子去了,他们哭的很是伤心。 两人再往里走,满面泪痕的庆嬷嬷递来白布条。皇太后去的突然,两人来的匆忙,只好头系白布条充当孝服。 待雪抓住庆嬷嬷的衣袖,嗓音颤抖,“嬷嬷,皇祖母何时去的?” 庆嬷嬷是皇太后的陪嫁丫鬟,自幼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她无夫无子,全心侍奉皇太后,说是最了解皇太后的人也不为过。 嬷嬷的手覆上待雪的手背,“公主莫过于悲伤,免得伤了身子。皇太后今日凌晨寿终正寝,睡梦中去的很安详。” 待雪眼睛通红,“大殓过了么?” 给遗体穿上寿衣叫“小殓”,穿好寿衣放进棺材叫“大殓”。 嬷嬷用手帕抹掉待雪的眼泪,“小殓过了,待皇族子弟瞻仰过遗容后便大殓。公主莫哭了,皇太后在天之灵也不愿看到你如此的。你是皇太后最疼爱的子孙啊。” 待雪知晓皇太后疼爱自己,此时听得这番言语,泪却是止不住。 男儿有泪不轻弹,便是沉稳如同书落,眼角也流出几滴泪。他默不作声的抹去泪滴,揽住待雪往里走。他必须坚强,否则如何作待雪的支撑。 寝殿里,皇太后的尸身安详地躺在床上,姿态安详,仪容华美,宛然若生。 正帝和皇后身着一身孝服站在前端,待玥在侧,他们身后是几位太妃和众多妃嫔,此时正一一瞻仰遗容。寝殿里此起彼伏的哭泣声,好似波浪袭来,令待雪喘不过气。 寝殿外,待雪见着几位不相熟的同辈皇亲。平日里或许还有心思寒暄,此时却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只依靠着书落泪落衣襟。 书落不知从何处取来一块宫女的手帕,替待雪抹去眼泪,将待雪抱在怀里,“别哭了,有我在。” 他也不知如何劝慰待雪,只好一直重复这句话。待雪的心思渐渐沉静下来,身体疲惫,心中悲痛。她渐渐止了哭泣,泪水流干了,像是河床的水干涸了,露出沉在水底的名为悲伤的石头。 她回应书落的是不停的唤他的名字,仿佛这是惟一的疗伤药剂。 太妃和妃嫔出了寝殿,第二批入寝殿的是与皇太后同辈份的皇族或皇亲。待雪从中看见了祈晏的祖母,在人群中果然寻到祈晏和钱姚。 不久后待晟和碧水来到寝殿外,二人红着眼睛依着待雪站着。 三三跟着季阳楼夫妇进懿极宫,被陶敏送到待雪身旁。 李付丞来的最迟,而他的身边站着的是李付静。他们毕竟是姐弟,应当一同前来。李付静哭成了泪人儿,而李付丞眉宇间多了抹沉郁之色。 第三批是正帝同辈的皇亲,先帝存世的子嗣稀少,不过片刻便到了皇子皇女和同辈的皇族子弟。 待玥身为储君,一直伴驾在正帝身侧。待晟示意待雪走在前端,书落便和待雪走在最前端,其余人依次跟在身后。 离床榻越来越近,待雪刚刚才平复的心情波动起来。书落和待雪停在床前,凝视着皇太后的遗容。 她身着玄色团花纹暗纹寿衣,发丝一丝不乱,衣衫整齐。双眸紧闭,双手交叠在身前,宁静安详的好似只是午间小憩。 待雪的脑海里涌现出往日的画面。 正帝甫登上皇位,她也刚刚从宫闱斗争中彻底获胜,那时的她如何的恣意张扬; 自己幼年尚未进尚书房时,她握着卷册抱着自己,耐心地教自己读书认字; 待玥养的乌龟吃了她心爱的锦鲤时,她生气恼怒却又狠不下心责罚; 那年净古寺礼佛,她教诲如何对待未来婆婆,生怕自己被欺负了去…… 她一生历经坎坷波折,沉淀出一颗波澜不惊的心。 待雪记得,她曾经哀叹过余生只能锁在深宫大院中孤独终老。即便再是绚烂华丽的人生,却终不是她所属意的。 第四批看过之后,庆嬷嬷和宫女将皇太后的遗体小心翼翼地移入乌木灵柩之中。棺盖阖上的一瞬间,待雪明白此生再难见她的容颜。悲凉伤感从肺腑之间溢出,难以抑制。 内侍上前在灵柩上钉上钉子。殿内满室寂静,只有一声声规律的敲打声响在耳畔,撞击进心里。 生离,死别,从来都是最痛苦,也是最无法逃避的事。 ------------ 99 林侯府绣坊。 待雪陪着林老夫人在绣坊选布料给子非做衣衫。 宝宝这时候正在长个头,先前做的衣裳很快就不合身了。婆媳二人给宝宝挑了三匹布锦做衣赏,顺便又挑些布匹做过春的衣衫。 掌柜的取出一匹石榴红联珠对孔雀纹锦,勤国东部特产的布锦,高雅细腻,布纹精美。 老夫人接过纹锦,在待雪身上比了比道:“待雪肤色白皙,穿这石榴红色的正好。” 待雪接过看了看,“我瞧着也是喜欢的,婆婆眼光极佳。” 老夫人笑着应下,在剩下的布匹中挑了挑,没选上喜欢的,掌柜的见状去内室又取了一批布匹出来。 “太夫人,夫人,昨儿刚来一批男子用的布锦,成色上佳。”掌柜的指了指旁边的布锦。 老夫人瞥了一眼,“待雪,你去给书落挑上一匹,留给他过春裁制新衣。” 待雪应下,在布锦中细细挑选。 一匹鸦青色暗纹番西花的刻丝布锦入了待雪的眼,现如今书落是朝中重臣,如月白色、藕荷色、石青色的衣色难免显得稚嫩有余,而玄色、墨绿色、深蓝色未免过于老成。这鸭青色暗纹番西花的色泽纹样正适合他。 待雪指着鸭青色布锦,“这匹布做件圆领袍,何时能做好?” 掌柜的利落应下,“夫人急需,自是加急赶工。明日傍晚送进府里可好?” 待雪点头,又挑了匹宝蓝色布锦,给老夫人过眼后嘱咐掌柜的做件宝蓝色五蝠捧寿团花纻丝直裰。老夫人又选了两匹布,吩咐明日一同送去侯府。 待雪正要陪老夫人去买首饰,还未出绣坊的门便看见书落大步流星地迈步进来。 待雪喜见书落,指着布锦欲给他看。 这一留意,才见他行色匆匆,面色冷凝,额首上冒出汗滴。 待雪本是惊喜的心情抑制下去,他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大事了么? 书落面色沉郁地走近待雪,凝视待雪的双眸,眉头紧锁,目光深邃。 待雪见状,心中隐隐有股不详的预感。果不其然,书落凑近待雪,用只有待雪和近处的老夫人听得见的声音沉痛道:“皇太后驾甍了。” 待雪一怔,脑中一片空白,足足有半晌才回过神来,此时才发现自己已泪落千行。她喑哑启唇,“前几日不是还好好的么?去找屈神医和方慈救命……” 前几日去宫中拜见皇太后时,她虽气色不佳,却未见死兆。 书落握住待雪的手,低声安慰,“待雪,皇太后已经驾甍了。前几年的旧病,明面上治愈了,实则沉疴难愈,只能好好调理。皇太后自己也是知道的,早早留了懿旨。可惜旧疾发作,终是未能安度今冬。” 待雪恍然忆起四年前入宫见皇太后时她给了自己血玉,那时她老人家便知时日无多了罢。宫中补品药膳吊着,只是延命罢了。 待雪颤抖的手,心中思绪万千。 书落半揽着待雪,朝老夫人道:“娘亲,我和待雪先去宫里了,您自己回府小心。” 老夫人也是面色沉重,摇手道:“你们速去罢。书落,好好照顾待雪。” 书落颔首应下,揽着待雪往前走。绣坊前方停了一辆古朴的马车,两人上了车舆,车舆便疾速驶过街巷,卷起滚滚烟尘。 待雪面无表情,好似失了魂魄般,泪却是止不住地低落。 即便是重生一世,她能救得了死于非命,却救不了寿终正寝。 她想当初应该多花些时间陪陪皇太后,多讨她欢心,她能做的更多,只是现在来不及了。子欲养而亲不待,便是天底下子孙辈的悔意。 从此以后天地间再难见皇祖母一面,那样一位睿智慈祥的长辈就这般令人猝不及防的离去了。她对自己的悉心照料、谆谆教诲、处处庇护,如何以报呢? 书落用力地握住待雪的手,劝慰道:“皇太后去的很安详。” 待雪应了一声,情绪仍旧低落。书落明白任何劝慰的话语都抹不了待雪的忧伤,惟有时间是最佳的伤药。 马车停在宫门口,前来吊唁的皇亲、朝臣不少。大多人都被堵在了宫门外,只有先回去。 书落出示了玉麟符,下了马车,陪同待雪徒步进了深宫内院。 待雪愣怔怔地随书落进了懿极宫。懿极宫内从前平静祥和的气氛全不可见,整个宫殿氤氲着沉郁厚重的气息。 宫殿外跪着一圈皇太后生前伺候的嬷嬷、内侍、宫女。太后为人慈善,从不苛责他们,如今朝夕侍奉的主子去了,他们哭的很是伤心。 两人再往里走,满面泪痕的庆嬷嬷递来白布条。皇太后去的突然,两人来的匆忙,只好头系白布条充当孝服。 待雪抓住庆嬷嬷的衣袖,嗓音颤抖,“嬷嬷,皇祖母何时去的?” 庆嬷嬷是皇太后的陪嫁丫鬟,自幼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她无夫无子,全心侍奉皇太后,说是最了解皇太后的人也不为过。 嬷嬷的手覆上待雪的手背,“公主莫过于悲伤,免得伤了身子。皇太后今日凌晨寿终正寝,睡梦中去的很安详。” 待雪眼睛通红,“大殓过了么?” 给遗体穿上寿衣叫“小殓”,穿好寿衣放进棺材叫“大殓”。 嬷嬷用手帕抹掉待雪的眼泪,“小殓过了,待皇族子弟瞻仰过遗容后便大殓。公主莫哭了,皇太后在天之灵也不愿看到你如此的。你是皇太后最疼爱的子孙啊。” 待雪知晓皇太后疼爱自己,此时听得这番言语,泪却是止不住。 男儿有泪不轻弹,便是沉稳如同书落,眼角也流出几滴泪。他默不作声的抹去泪滴,揽住待雪往里走。他必须坚强,否则如何作待雪的支撑。 寝殿里,皇太后的尸身安详地躺在床上,姿态安详,仪容华美,宛然若生。 正帝和皇后身着一身孝服站在前端,待玥在侧,他们身后是几位太妃和众多妃嫔,此时正一一瞻仰遗容。寝殿里此起彼伏的哭泣声,好似波浪袭来,令待雪喘不过气。 寝殿外,待雪见着几位不相熟的同辈皇亲。平日里或许还有心思寒暄,此时却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只依靠着书落泪落衣襟。 书落不知从何处取来一块宫女的手帕,替待雪抹去眼泪,将待雪抱在怀里,“别哭了,有我在。” 他也不知如何劝慰待雪,只好一直重复这句话。待雪的心思渐渐沉静下来,身体疲惫,心中悲痛。她渐渐止了哭泣,泪水流干了,像是河床的水干涸了,露出沉在水底的名为悲伤的石头。 她回应书落的是不停的唤他的名字,仿佛这是惟一的疗伤药剂。 太妃和妃嫔出了寝殿,第二批入寝殿的是与皇太后同辈份的皇族或皇亲。待雪从中看见了祈晏的祖母,在人群中果然寻到祈晏和钱姚。 不久后待晟和碧水来到寝殿外,二人红着眼睛依着待雪站着。 三三跟着季阳楼夫妇进懿极宫,被陶敏送到待雪身旁。 李付丞来的最迟,而他的身边站着的是李付静。他们毕竟是姐弟,应当一同前来。李付静哭成了泪人儿,而李付丞眉宇间多了抹沉郁之色。 第三批是正帝同辈的皇亲,先帝存世的子嗣稀少,不过片刻便到了皇子皇女和同辈的皇族子弟。 待玥身为储君,一直伴驾在正帝身侧。待晟示意待雪走在前端,书落便和待雪走在最前端,其余人依次跟在身后。 离床榻越来越近,待雪刚刚才平复的心情波动起来。书落和待雪停在床前,凝视着皇太后的遗容。 她身着玄色团花纹暗纹寿衣,发丝一丝不乱,衣衫整齐。双眸紧闭,双手交叠在身前,宁静安详的好似只是午间小憩。 待雪的脑海里涌现出往日的画面。 正帝甫登上皇位,她也刚刚从宫闱斗争中彻底获胜,那时的她如何的恣意张扬; 自己幼年尚未进尚书房时,她握着卷册抱着自己,耐心地教自己读书认字; 待玥养的乌龟吃了她心爱的锦鲤时,她生气恼怒却又狠不下心责罚; 那年净古寺礼佛,她教诲如何对待未来婆婆,生怕自己被欺负了去…… 她一生历经坎坷波折,沉淀出一颗波澜不惊的心。 待雪记得,她曾经哀叹过余生只能锁在深宫大院中孤独终老。即便再是绚烂华丽的人生,却终不是她所属意的。 第四批看过之后,庆嬷嬷和宫女将皇太后的遗体小心翼翼地移入乌木灵柩之中。棺盖阖上的一瞬间,待雪明白此生再难见她的容颜。悲凉伤感从肺腑之间溢出,难以抑制。 内侍上前在灵柩上钉上钉子。殿内满室寂静,只有一声声规律的敲打声响在耳畔,撞击进心里。 生离,死别,从来都是最痛苦,也是最无法逃避的事。 ------------ 100 100【防盗小番外】 林侯府绣坊。 待雪陪着林老夫人在绣坊选布料给子非做衣衫。 宝宝这时候正在长个头,先前做的衣裳很快就不合身了。婆媳二人给宝宝挑了三匹布锦做衣赏,顺便又挑些布匹做过春的衣衫。 掌柜的取出一匹石榴红联珠对孔雀纹锦,勤国东部特产的布锦,高雅细腻,布纹精美。 老夫人接过纹锦,在待雪身上比了比道:“待雪肤色白皙,穿这石榴红色的正好。” 待雪接过看了看,“我瞧着也是喜欢的,婆婆眼光极佳。” 老夫人笑着应下,在剩下的布匹中挑了挑,没选上喜欢的,掌柜的见状去内室又取了一批布匹出来。 “太夫人,夫人,昨儿刚来一批男子用的布锦,成色上佳。”掌柜的指了指旁边的布锦。 老夫人瞥了一眼,“待雪,你去给书落挑上一匹,留给他过春裁制新衣。” 待雪应下,在布锦中细细挑选。 一匹鸦青色暗纹番西花的刻丝布锦入了待雪的眼,现如今书落是朝中重臣,如月白色、藕荷色、石青色的衣色难免显得稚嫩有余,而玄色、墨绿色、深蓝色未免过于老成。这鸭青色暗纹番西花的色泽纹样正适合他。 待雪指着鸭青色布锦,“这匹布做件圆领袍,何时能做好?” 掌柜的利落应下,“夫人急需,自是加急赶工。明日傍晚送进府里可好?” 待雪点头,又挑了匹宝蓝色布锦,给老夫人过眼后嘱咐掌柜的做件宝蓝色五蝠捧寿团花纻丝直裰。老夫人又选了两匹布,吩咐明日一同送去侯府。 待雪正要陪老夫人去买首饰,还未出绣坊的门便看见书落大步流星地迈步进来。 待雪喜见书落,指着布锦欲给他看。 这一留意,才见他行色匆匆,面色冷凝,额首上冒出汗滴。 待雪本是惊喜的心情抑制下去,他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大事了么? 书落面色沉郁地走近待雪,凝视待雪的双眸,眉头紧锁,目光深邃。 待雪见状,心中隐隐有股不详的预感。果不其然,书落凑近待雪,用只有待雪和近处的老夫人听得见的声音沉痛道:“皇太后驾甍了。” 待雪一怔,脑中一片空白,足足有半晌才回过神来,此时才发现自己已泪落千行。她喑哑启唇,“前几日不是还好好的么?去找屈神医和方慈救命……” 前几日去宫中拜见皇太后时,她虽气色不佳,却未见死兆。 书落握住待雪的手,低声安慰,“待雪,皇太后已经驾甍了。前几年的旧病,明面上治愈了,实则沉疴难愈,只能好好调理。皇太后自己也是知道的,早早留了懿旨。可惜旧疾发作,终是未能安度今冬。” 待雪恍然忆起四年前入宫见皇太后时她给了自己血玉,那时她老人家便知时日无多了罢。宫中补品药膳吊着,只是延命罢了。 待雪颤抖的手,心中思绪万千。 书落半揽着待雪,朝老夫人道:“娘亲,我和待雪先去宫里了,您自己回府小心。” 老夫人也是面色沉重,摇手道:“你们速去罢。书落,好好照顾待雪。” 书落颔首应下,揽着待雪往前走。绣坊前方停了一辆古朴的马车,两人上了车舆,车舆便疾速驶过街巷,卷起滚滚烟尘。 待雪面无表情,好似失了魂魄般,泪却是止不住地低落。 即便是重生一世,她能救得了死于非命,却救不了寿终正寝。 她想当初应该多花些时间陪陪皇太后,多讨她欢心,她能做的更多,只是现在来不及了。子欲养而亲不待,便是天底下子孙辈的悔意。 从此以后天地间再难见皇祖母一面,那样一位睿智慈祥的长辈就这般令人猝不及防的离去了。她对自己的悉心照料、谆谆教诲、处处庇护,如何以报呢? 书落用力地握住待雪的手,劝慰道:“皇太后去的很安详。” 待雪应了一声,情绪仍旧低落。书落明白任何劝慰的话语都抹不了待雪的忧伤,惟有时间是最佳的伤药。 马车停在宫门口,前来吊唁的皇亲、朝臣不少。大多人都被堵在了宫门外,只有先回去。 书落出示了玉麟符,下了马车,陪同待雪徒步进了深宫内院。 待雪愣怔怔地随书落进了懿极宫。懿极宫内从前平静祥和的气氛全不可见,整个宫殿氤氲着沉郁厚重的气息。 宫殿外跪着一圈皇太后生前伺候的嬷嬷、内侍、宫女。太后为人慈善,从不苛责他们,如今朝夕侍奉的主子去了,他们哭的很是伤心。 两人再往里走,满面泪痕的庆嬷嬷递来白布条。皇太后去的突然,两人来的匆忙,只好头系白布条充当孝服。 待雪抓住庆嬷嬷的衣袖,嗓音颤抖,“嬷嬷,皇祖母何时去的?” 庆嬷嬷是皇太后的陪嫁丫鬟,自幼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她无夫无子,全心侍奉皇太后,说是最了解皇太后的人也不为过。 嬷嬷的手覆上待雪的手背,“公主莫过于悲伤,免得伤了身子。皇太后今日凌晨寿终正寝,睡梦中去的很安详。” 待雪眼睛通红,“大殓过了么?” 给遗体穿上寿衣叫“小殓”,穿好寿衣放进棺材叫“大殓”。 嬷嬷用手帕抹掉待雪的眼泪,“小殓过了,待皇族子弟瞻仰过遗容后便大殓。公主莫哭了,皇太后在天之灵也不愿看到你如此的。你是皇太后最疼爱的子孙啊。” 待雪知晓皇太后疼爱自己,此时听得这番言语,泪却是止不住。 男儿有泪不轻弹,便是沉稳如同书落,眼角也流出几滴泪。他默不作声的抹去泪滴,揽住待雪往里走。他必须坚强,否则如何作待雪的支撑。 寝殿里,皇太后的尸身安详地躺在床上,姿态安详,仪容华美,宛然若生。 正帝和皇后身着一身孝服站在前端,待玥在侧,他们身后是几位太妃和众多妃嫔,此时正一一瞻仰遗容。寝殿里此起彼伏的哭泣声,好似波浪袭来,令待雪喘不过气。 寝殿外,待雪见着几位不相熟的同辈皇亲。平日里或许还有心思寒暄,此时却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只依靠着书落泪落衣襟。 书落不知从何处取来一块宫女的手帕,替待雪抹去眼泪,将待雪抱在怀里,“别哭了,有我在。” 他也不知如何劝慰待雪,只好一直重复这句话。待雪的心思渐渐沉静下来,身体疲惫,心中悲痛。她渐渐止了哭泣,泪水流干了,像是河床的水干涸了,露出沉在水底的名为悲伤的石头。 她回应书落的是不停的唤他的名字,仿佛这是惟一的疗伤药剂。 太妃和妃嫔出了寝殿,第二批入寝殿的是与皇太后同辈份的皇族或皇亲。待雪从中看见了祈晏的祖母,在人群中果然寻到祈晏和钱姚。 不久后待晟和碧水来到寝殿外,二人红着眼睛依着待雪站着。 三三跟着季阳楼夫妇进懿极宫,被陶敏送到待雪身旁。 李付丞来的最迟,而他的身边站着的是李付静。他们毕竟是姐弟,应当一同前来。李付静哭成了泪人儿,而李付丞眉宇间多了抹沉郁之色。 第三批是正帝同辈的皇亲,先帝存世的子嗣稀少,不过片刻便到了皇子皇女和同辈的皇族子弟。 待玥身为储君,一直伴驾在正帝身侧。待晟示意待雪走在前端,书落便和待雪走在最前端,其余人依次跟在身后。 离床榻越来越近,待雪刚刚才平复的心情波动起来。书落和待雪停在床前,凝视着皇太后的遗容。 她身着玄色团花纹暗纹寿衣,发丝一丝不乱,衣衫整齐。双眸紧闭,双手交叠在身前,宁静安详的好似只是午间小憩。 待雪的脑海里涌现出往日的画面。 正帝甫登上皇位,她也刚刚从宫闱斗争中彻底获胜,那时的她如何的恣意张扬; 自己幼年尚未进尚书房时,她握着卷册抱着自己,耐心地教自己读书认字; 待玥养的乌龟吃了她心爱的锦鲤时,她生气恼怒却又狠不下心责罚; 那年净古寺礼佛,她教诲如何对待未来婆婆,生怕自己被欺负了去…… 她一生历经坎坷波折,沉淀出一颗波澜不惊的心。 待雪记得,她曾经哀叹过余生只能锁在深宫大院中孤独终老。即便再是绚烂华丽的人生,却终不是她所属意的。 第四批看过之后,庆嬷嬷和宫女将皇太后的遗体小心翼翼地移入乌木灵柩之中。棺盖阖上的一瞬间,待雪明白此生再难见她的容颜。悲凉伤感从肺腑之间溢出,难以抑制。 内侍上前在灵柩上钉上钉子。殿内满室寂静,只有一声声规律的敲打声响在耳畔,撞击进心里。 生离,死别,从来都是最痛苦,也是最无法逃避的事。 ------------ 101 番外一 思悟求礼记 待雪生辰将至,书落从御国寻来一幅名师所绘的秋景图讨好夫人。 思悟这个调皮的小包子,淘气任性更胜当年的待玥。他见图色灰暗,便取了朱砂笔增色。 见林墨进来,他连忙把秋景图藏了起来。 管家抱他出去,“小少爷,这可不是你玩的地方,这里放着侯爷给公主生辰预备的贺礼,可是好不容易寻来的。” 思悟咬咬牙,心想:不会是那副画吧?爹爹居然送那么丑的画给娘亲! 一想到娘亲得知画被毁了的脸色,思悟心中哀嚎一声。 别人家都是严父慈母,可是他家是严母慈父,他可不敢惹娘亲生气。 小包子琢磨该怎么办才能哄娘亲开心,忘记责罚他。 他先去问书落,“爹爹,怎么才能哄娘亲开心?” 书落捏捏他的脸颊,“你呀,只要撒个娇,你娘就不会生你的气了。” 思悟嘟起嘴巴,爹爹又敷衍我!我最擅长的就是撒娇了,可是娘亲还是总生我的气。 “爹爹,你送了什么画给娘亲?” “管家告诉你的?送的是御国秋景图,你娘很喜欢御国这位画师的作品。” 思悟就去求子非,“哥哥,你会画秋景图吗?要芋头的。” 子非很纳闷,还是给他画了幅秋季凋零的树下吃芋头的画。 思悟瞧了瞧,这幅画颜色挺漂亮的,哥哥大概不会画芋头秋景图罢。 于是他又去向待玥求助,“舅舅,你会画芋头秋景图吗?” 正在处理朝政的待玥从奏折堆里抬起头来,“是御国秋景图吧?” 思悟连忙点头,“就是这个。” “很有名的画。去求你舅母,她是御国人,又擅丹青。” 疏影一脸惊讶,“你要御国秋景图?” 思悟苦着张小脸,“舅母,你就画给我罢。” 疏影进了内室,取出一幅画,“你怎么知道真迹在我这里的?既然你想要,就送给你罢。” 很久以后,书落得知自己寻来的御国秋景图是另一位大师仿作,瞅了画半晌,感慨到:这位大师真是画技高超,居然能仿的不差真迹分毫。既然这样,就不告诉待雪了罢。 作者有话要说:防盗小剧场!!斯近期考试,隔日更新~~~ 直通专栏 ------------ 102 【完结章】 ------------ 103 番外三【书落独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