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卷 ------------ 第一章 结缘 天宝元年,经历过战乱的大地上,一派萧瑟景象,几年不堪入目。 无忧寺坐落在一片山峦叠嶂之间,不大的寺院,却是那般庄严凝重的矗立着,如同不染凡尘的仙境般幽深静谧。 此时,在几株古树的遮罩之下的无忧寺,时时传出寺内长老庄严的佛经梵响,飘荡在寺院的上空,涤荡着这乱世之初的凡尘的里尚未散去的魔障。 寺外,两位寺院里的僧人均是披着一袭已是破旧的打着补丁的袈裟,左手手持佛珠,右手拿勺,身前一口粥锅。在他们二人悲悯的眼里,却依旧是有一股一派淡然如素的入定之佛气。 一百多流民就这样在朗朗的《金刚经》的佛声里,安静肃穆的站着,一步步的向前,排着队等待施粥。 “无尘师傅,我数完了!” 一个孩童的脆铃般的童音打破了一派宁静,只见人群中一个一袭蓝布碎花小裙的四岁左右的女孩,跑到了僧人的近前。 “一共一百四十九个大人,孩童十五人。” 听着女孩的稚声,其中的一位僧人俯首对女孩说道。 “无忧啊,你帮师傅把孩子领到院内可好?” “好!” 女孩牵起已经排好了队的一个孩子的黑色的结着凝固的血块的手。 “等会我给你上药,好吗?不痛的。“ 无忧回过了脸,未扎成髻的散发如流光般的飘荡在风里,一双无尘无忧的墨黑的眸里,闪动着至纯的浅光。她对身前的男孩子轻声的说道。 ”真的不会痛噢。” 像是在安抚他在自己手里不安的仍是颤抖着的手,又像是在安抚着这些受了惊吓的孩子们。 踩着依山而建的石阶,无忧像是一朵蓝色的云彩般的小小的身影,给法相庄严的无忧寺抹上了生机几许。 “走吧,天色见晚了。” 灵淮手里握着翠华剑,刚刚被那个女孩的声音吸引,还在和师妹赶路的他,不禁停下了脚步。 “师兄,你说我们给师父带点什么回去好呢?” 灵霜手里拿着才刚从地上拾起的也不知谁人摘采了的一小束野花,问师兄。 “师父缺什么吗?” 灵淮心里盘算着,他和师妹奉师命,在红尘历练已经八月有余,斩妖十几个,也渡化了鬼魂无数,心里却升出了一抹悲凉感慨,生灵涂炭又岂是一时间就能消散的怨气,只怕乘这怨气而生的妖孽不在少数。 “不缺吗?” 没有看灵霜眼里闪过的黯然,灵淮抬步向前面一片茂密的林中走去。 红尘历练是不允许御剑而行的,而他和师妹的修为还未能驾云,所以这一路尚有半月有余的脚程,他看了看林中飘荡着的淡灰色的烟雾,似乎不存在妖气,所以也就放松了二分的警惕。 待他们过了这一片荆棘遍步的树木,他和师妹已经翻过了无忧寺所处的山麓。眼前是一潭浅碧色的天然而成的清池,望过这片清池,下山的路上仍是一片树木葱郁,只是稀疏了许多,可以清楚看到树林被大火焚烧过的痕迹。 “师兄,给壶里添点水吧。” “也好。” 灵淮走到潭边,刚俯下身,便觉身后一阵罡风袭过,夹杂着腥气和血气。 “何方妖孽!” 一声断喝,他扯起左手的师妹,腾空而起,踏着翠华剑,但只见对面站着的赫然是身长十丈,双目如血铃的一只巨大的蜈蚣。只看见它的爪间尽是血迹,一股腥臭的瘴气从它的身上向四这扩散开来。 一声天雷袭来,正迎面砸上它卷曲着的下半身。 “孽障!” 灵淮一眼便看清眼前的蜈蚣只怕已经有了二千余年的道行,而且它正在历天劫。若是在平时,他也断然不是眼前的怪物的对手,只是此时天时他已经占尽,看样子这妖孽的天劫才至,这天雷要过三道。天雷乃是妖孽升仙的天劫,三记天雷,一记更胜一记威力,所以此时正是除妖的绝佳时刻。 而且他发现蜈蚣腰腹之处已经破掉了偌大个大洞,墨绿色的腥血正不断的向外流着,只余半倦的下半身仍裹着绿色浓汁,立在他的对面。 举剑向前,灵淮眼盯着这个妖孽的元灵位置,一剑向下! “你不要命了!” 蜈蚣本以为它几乎舍命得到的两件宝物可以让它渡过此次天劫,却不想重伤之下,竟碰遇到了蜀山的人物! 带着腥臭的血气的爪子霎时间合拢着朝向它袭来的灵淮的天灵而去! 这道人的天灵是极纯之物,虽不及它手里的宝物,却也是让它垂涎的美食。 “师兄!” 灵霜反应过来的时候,见蜈蚣精已经聚拢了手臂把师兄困于身下! 一时间,她持剑袭向蜈蚣精的后脑。 蜈蚣精顿时冷笑开来,要知道它的后海正是它身体最是坚固的地方,而这人女娃的功力还不及她师兄的半数,手里的破剑更是尚没有元灵,所以它只是贪心的想要把灵淮送到嘴边,并未把灵霜的剑看在心上。却不想,就在它要吞噬灵淮入嘴的一霎那间,只感觉头顶被一记剑光撕裂,然后,天雷恰恰的落在了它的后海被击出的缝隙之处。 “啊!” 灰飞烟来,这妖物怎甘心元灵聚毁,一霎间只见绿瘴如迷雾般的散开,让灵淮身手不见五指,从蜈蚣爪间落下的倾刻间,他看到一记绿光元灵被蜈蚣精打入到一团迷雾当中。 这妖物在临死之前,竟能逼出元灵,灵淮不禁冒了一身的冷汗。 待他落入水后,只见紧随着他,师妹灵霜也落入到了水里,紧接着一团绿色的圆球也落入到了水里。 “师妹!” 伸手握住师妹的手,他艰难的把师妹拉出了水面。 躺在杂草和湿泥里,他有些后怕。 片刻他直起了身,看向一池已经被蜈蚣精的毒气和毒液染绿了的山池。那妖物定然被天雷劈得灰飞烟灭了,怎么会有一团绿物入潭? 不顾身体已经疲力,他再次潜入了潭里,右手持着翠华,他潜到了湖底,但见不远处一团被蜈蚣绿色的瘴气围裹的圆球在湖底隐约可见。 伸手幻化出银丝六缕,缠上那不远处的圆球,将其拖到了岸边。 “师兄这是什么?” 灵霜和他看着这一团已经见到银白色的坚壳的圆球状的物体。这断不是什么蛋一类的东西。却能见到几处隐隐的透着里面的绿光,像是有什么在脱壳而出的蠕动着。 “打开来看一下,就知道了。” 此刻,他手里没有乾坤袋,不能把这团东西装到里面带上山,只能走上前,手持着翠华,刺探着。 刚刚,蜈蚣精的元灵及一魄已经打入到了这团东西里面,所以他势必要处理。 灵淮子已经准备好了又一场的恶战,可是就在他剑尖刚触到了那个圆球的时候,球体竟被剑尖挑破了薄膜,里面竟依稀传出了一声仍是稚嫩的喘息的声音。 “师兄!” 灵霜已经被刚刚的蜈蚣精惊吓到了,所以当声音传出来的时候,她几乎下意识的举剑便刺。 “师妹!” 灵淮见师妹的剑已经刺下,只得以翠灵格开。 一霎间,他仿佛感觉这声音竟有些耳熟。 就在两柄剑相击撞出火花的时候,但只见那圆球已破,里面竟赫然是一个蓝色的碎破的布衣包裹着的小小的身子跌落到了地上。 那倦曲着的小小的身体上粘着蜈蚣精的墨绿色的汁液,也染着腥红的血液。看不清脸蛋的模样,只是她的怀里竟还抱着一个只露出嘴巴和长尾的白色的银狐。 “师兄,这是妖怪吗?” 灵霜并不敢确定,向师兄的身后躲去。 “不是。” 他已经认出了那小小的身子,赫然是他在无忧寺外见到的小人。 俯身抱起了女孩,用自己的袍袖轻轻的擦拭着女孩身上那带着毒的汁液,细细的检查着女孩倦在他怀里的小小的身子。 “拿块布来。“ 女孩左手腕间有蜈蚣精的齿痕,只是为什么蜈蚣精没有吸尽女孩的血呢? 他甚明了,只叹上天有好生之德他也没有告诉师妹那刚刚的蜈蚣精的元灵已经被它自己打入了女孩的体内。 小心的抱起了女孩弱小的身体,然后凝神片刻他念了个锁妖符咒打入了女孩的身体。 这种符咒对凡人是没有影响的,所以他不担心什么,只是怕那妖物的一魄伤到女孩的元神及魂魄,隐隐的他在打入符咒的时候似乎感觉到女孩的体内有一团至纯之气,让他竟有些心旷神怡的舒适。 那是团佛气吗?看怀里这孩子才三四岁的样子,即使居于佛寺,染了佛气,也不会如此淳厚,但女孩不是妖孽确是他能确认的。只因,任何妖物的体内都承载不了这样的至纯之气,可是为什么蜈蚣精要把自己的元灵及一魄打入她体内呢。 灵淮竟在一时间感觉迷惘。 且带到山上让师父处理吧!在心里叹了口气,他凝了眉看了看女孩怀里的似乎是仅余一丝气息的狐狸。 狐狸闭着眼睛,虚弱的喘着气,看起来也仅有岁余的寿命,也不是什么妖物,像是刚刚受到了惊吓,已然是晕过去了。 而且女孩抱的很紧,像是已经完全把它嵌到了身体里一般,死命的搂着,竟然连昏厥过去后,也没有松手。 “念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也带上你吧。“ 抬眼看了看满脸疑惑的师妹,他对灵霜说道。 “时间紧迫,这孩子只有师父能救,御剑回山。” 说完,灵淮念决起剑,踏剑而飞。 若干年后,灵淮想起那一日,仍是不禁唏嘘不已,如果他能知道这女孩给毗陵孟峰带去了了什么,他还会把女孩带上山吗? 他想,他还是会的,但是他会事先有所取舍。 ------------ 第二章 ,初见 无忧睁开了眼睛,但是见一片银白色。 “我死了吗?” 歪着小脑袋,她看见自己躺在一个清素整洁的房间里,床旁有一个几案,几案上燃着香,一圈圈的雾霭升腾。 她马上意识到这不是在无忧寺。 刚落脚下地,便一阵虚软的倒在了地上。 “醒了。” 无忧只看得见一双青鞋,抬眼向上,一袭青色道袍,盘髻罩在南华巾内,头插木簪。清素的脸上一派道骨仙风的道长站在了她的面前。 “我这是在哪儿里?” 道士已经把她抱在了怀里,向外屋走去。 “我带你去见师父。” 无忧不甚喜欢别人搂抱着她,从小就没有和人过分的亲近过,即使是父母,师父也甚少让她和他们相处在一起,所以她挣脱着身子,想要下地。 “师父。” 无忧被人放到了地上,扭着小脸,仰起头,看见一个对她来说很是巨大的身影罩在了夕阳的晚霞里,灿灿的散着金光,其余的她竟什么也看不清楚。 “到了?” 听到那个人说话,无忧下意识的想要看清楚这个人,却见他的背后的不远处,竟落下了两只青鸾。 她识得这鸟儿,师父曾经对她说过,这种鸟青如晓天,由天地孕育而生,不是凡尘之属,只有在仙山道川才可得见。 “神仙!” 她的目光已经深深的被那两只像是在嬉戏着的青鸾给吸引住了,不由得向前走去,而忽略了身边的人。 “别走,你要去哪儿?” 刚刚抱她的人抓住了她的手,无忧略挣了一下,没有挣开,却也回过了身。 只见正面的三个道座上,坐着三个身着紫色道袍的道长,居中的一个头发已经全白,素穆的脸上透着和蔼的笑容。 他的左侧的道长手里拿着一个白色的拂尘,眉目严肃,一脸庄重的神色凝神着她,那一双冷眼像是要把她吞了下去一般。 无尘不自主的向后退了一步。 “首座的是我大师伯清月真人,左手边的是我二师伯元月散人,这边的是我师父元灵真人。” 顺着那个人的手指的方向无尘向前走了几步,她想把这个人看得仔细些,就是有些好奇。 待她走近了,只见一个剑眉朗目,沉吟如雪的面庞展现在了她的面前,不似前两位道长的表情那么穆,只见他眉宇间的气息竟有些和师父相似。 “师父!” 努力的攀爬了几下,她竟也坐到了这个人暗绣云纹的紫色道袍之上。 “不是师父!” 小脸纠结着,她似乎是想起了刚刚在无忧寺边,她像是见到了三公子向寺外跑去了,她便追了出去。 师父不许她走出寺院太远的,并且给她划了一个界限,可是眼见着三公子跑了很远,没到了荆棘丛里,她竟也顾不了那么多,便追了出去。 可是,后来发生了什么呢? 她看着眼前这个人,眼里一派结成冰晶般的清冷,还有这置身于陌生环境让她产生的害怕,竟落下了泪。 “师父,我要师父……” 才刚哭了两声,扭动着身子想要从这个人的身上下去,却有一双掌力道适当的圈住了她的小小的稚嫩的身子,往怀里带了带,让她闻到了一股从他身上散出的冷凝香气。 这种气味她并不陌生,是燃过的香的气味。 “你叫什么名字?” “水无忧。” 她只见自己眼前忽然间出现了一个漂亮的桃子,不大不小正合她双手盈握。伸手抱在了怀里,感觉自己像是真的有些饿了。 “以前你住在哪儿里?” “无忧寺。” “你的爹娘呢?” “我爹爹是给寺里劈柴的,娘是给寺里的师父和无尘,无垢两位师兄缝补衣服和烧饭的,不过他们吃的都很少,师父说我是小饭桶,我能吃他们三倍的份量。” 庚桑看着坐在自己膝头的孩子,很久没有过的一丝温情由自他的心底竟脉脉的升了起来,这就是自己最后的也是最小的徒弟,竟然是四岁的一个孩子,虽然他先前已经算出了时辰,窥到了一线天机,似乎是这最后的徒儿会很与众不同,而且要应上他此生最后的一道天劫,他却仍然是安之如素,并没有想的太多,如今,当他看到膝头的孩子,一种怜爱的情绪,由自心里潜滋暗长着,他摸了一下这个孩子的根骨,心中又了解了几分。 并没有在意两位师兄暗含深意的眼神,他淡淡的又问道。 “是吗?那你知道自己的生辰八字吗?” “生辰?” 无忧从仙嫩的桃子里,挑起了脸,却是发现这个人的脸竟比她的桃子还要艳色三分,一双朗目像是她夜里看到的星宿般的明亮,慑人心魄,那片素净的眸光里,像是一片片淡淡的白云般无忧,自在。 “就是哪天哪个时辰出生的。” “我不知道。” 看着这个人的眼睛,无忧的一颗小心脏竟感觉到了一丝揪痛,她像是看到了他眼里和自己一样的什么东西,小小的她,看不懂,只能痴痴的望着,伸出手指想要拂上去,却只到了这个人凉凉的唇边,便是再也伸不长了。 他的眼睛像是什么? “你见到三公子了吗?” 无尘忽的想起了她的那只小狐狸,但是她没有注意到,她的这一声三公子却是让屋内的三位长老不约而同的抽了一口凉气。 怀抱着她的人更是揪紧了怀抱。 “就是一只白色的狐狸,它只吃水果不吃饭,它只喝无尘师傅接的露水不喝水,它一个人睡,师父说它是灵兽,不让我挨它太近,师父还说,它叫三公子。” “是吗?” 抱着她的人,略抬了头,对站在她身边不远的人说道。 “灵淮,去把那只狐狸带到我这里来。” “是,师父。” 无忧有些累了,这个怀抱着她的人像是在她的背后,用他有力的指按握了一下,她便是再也睁不开眼睛,才刚睡醒,怎么就又困了,无忧也只坚持到了看到一抹白色的毛在她即将阖上的眼前闪过,便睡了过去。 “这是三公子?” 元月散人一把从清淮的手里,把小小的兽物拎了起来。 “像是刚刚只成了兽形,有些灵气,还带有点佛气,但断不会是三公子。” “是吗?” 听到大师兄的话,元月又仔细的打量了一下手里不住的吱吱的叫着的狐狸。 “它身上的佛气和那小丫头身上的佛气,缘自于一处,想来是在寺院里沾染上的,想是不可能是三公子。” 元月听了大师兄的话,但也确定了,一松手任那狐狸掉到了地上。 只见狐狸并没有逃走,散着怯意的身子往怀抱着无忧的人身边爬了过去,像是想爬到那人的膝头,却又作罢,只是在他脚下找了个位置,用长长的尾巴把自己给包裹了起来。 “大师伯,这三公子是什么人?” “这三公子可是个有趣的.” 清月真人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它是远古上神涂山氏的子孙也就是九尾灵狐的太子,排行第三,所以外界一向叫它三公子,相传相貌俊朗,如若月神为魂,万花为肌,一向是神秘飘渺的一个…” 清月忽然的顿下了,然后对灵淮说道。 “你先下去吧,我有事情要和你师伯,师父商量,记住不要让人靠近大殿。” “是。” 按下了腹中的疑问,抬腿向外的时候,灵淮不由自主的扫了一眼,已然是安睡在师父怀里的小小的玉一般的人儿,又不自主的叹了一口气,想是吓着了吧。 “庚桑子,你真的要留下这个丫头吗?” 元月皱着眉,这个女孩的来历,身世还有一切他都无法起卦,却冥冥中让他感觉这女孩的身上会发生些什么。 “除此以外,她还有别的地方可去吗?” “三师弟,想是那要你费心了。我的本意是带她去蜀山,可是,你既然是想要留下,说她与你的有缘之人,那我也就不强求了。” “机缘而已,而且这孟峰本就是虚枉之山,想是对她更好。” 庚桑起身把女孩复又送回到了床上,然后回到大殿里,看着他脚下不远处的一团白毛的兽物。 “没想到,这传说竟是真的,这天地竟也真的造化出了至纯之血,却没有想到,竟是这段羸弱的一个丫头,她这几年是怎么过来的?” 蜀山的掌门人清月真人也不禁凝着眉。 “起是那座无忧寺也并不简单吧。” 庚桑在弟子把这个小丫头抱进来以后,便是发现这孩子身上的一团佛气竟是有体内向外散出来的,再后来探上女孩的小手骨的时候,才发现她竟是天地的灵物。 “那么,那个传说也是真的!” 元月不禁是想起了,已经升仙的师父曾经对他言过,这开天之初大禹娶涂山氏之女九尾狐为妻,生子为灵,生女名血,后二人相恋,不容于天地,被大禹化掌为灰,却被涂山氏作法得以各存一魂。后世之妖偶传,得此二者至灵,以自己的元灵相融,但可夺天地造化,得道成神,永世不灭。 “幸得佛气掩住了她的灵气,也是上天有好生之德吧。” 清月真人不禁感慨这天地的造化之功,竟真的有这样的事情在自己身边发生。他知道饮此女之血一滴即可升一甲子的功力,如得此女之身为引,以元灵相附即可成神,成魔。劫消难满,享永生不灭之身,。 想是他们辛苦修行千年,一朝得道也只是享得仙位,终有元神寂灭的一天,却不想这世间竟由天地造化成这般神物! “那关于三公子之灵的传闻,想必也是真的。” 传说三公子便是大禹之儿的一魂仙灵凝成,只是这小狐狸竟怎么也起了这么个名字,难道纯属于偶然? 三个人都一阵的沉默,恐怕这蜀山以后便会不得安宁了。 但是这孟峰当被只是三师弟静修之所,本就建于虚枉之中,世间并无此山,所以倒也不会给蜀山添多少难事。 “怕是师弟以后要辛苦了。” 庚桑凝神而立,这丫头竟也应着他的仙劫,在乎吗? 他暗自的浅笑着,刚刚那孩子身上的奶气竟也盈在了他的怀里,凝结着迟迟没有散去,那蠕软的身子,竟让他如古井的心微微的荡漾过了一丝清漪和温软。 看着门外腾空而起一对青鸾,再看向那葱郁的山,他终是笑了,如淡波浅月的清辉,散开在眉间。 “想是这一山的精物竟有此福祉,也是造化吧。” 庚桑眉目间的逍遥之意,竟也因为掐指算出的因果而有些快意。 元月走到了他的身边,郑重的对他说。 “师弟,你莫要忘了四百年后的上仙之会,也莫要被这女孩移了神。” 对二师兄的话,庚桑不置可否,他置身于世外,本就是对升仙得道没有太多的强求,只是师父的希冀,众生的福祉却是他不能放下的。 ------------ 第三章 徒弟 水无忧再次醒来,已经是两日之后。 穿好了娘给她绣了宝葫芦纹饰的布鞋,走到了大殿的门口,只看见她的眼前竟只有蔚蓝色的天空,然后脚下是一片云遮雾霭的气象. 大殿门口一片开阔之地,左侧一汪池塘,里面载了几株莲花,粉嫩的花瓣婷婷的立在水中央,煞是清逸之极。在无忧那双纯静的眼睛里,看起来竟有些像是她在这大殿之内见到的那个紫袍的道长的神采。右侧几株翠竹,隐约可见翠竹之后有那对青鸾的身影。 在她的面前的不远处便是一级级的台阶,直通到了下面,被云遮住了,蜿蜒着完全望不到尽头。石阶的两旁都是参天的古树,有笔直英挺的,有蜿蜒曲折着的,在风里时时的轻轻摇曳着。 师父曾经对她说过,她和父母的缘份也只到她四岁,有一天一位道长会带她远离红尘,找一处世外桃源之地,授她以仙道,那人便是她的“师傅”。 水无忧小小的心里,想着那个紫袍道长身上的清郁安谧的香气,她向师父许了个小小的心愿,她想让那个人做她的师傅呢! 她向前走了几步,坐在了石阶之上,看见那个抱过她的道长在指挥着十几个人,在树丛里拖拽着什么。 “你们在忙什么?” 无忧直了直身子,仰着头看着已经压着身子蹲在她的眼前的道长。 “你醒了?” 道长并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给她拢了拢小小的碎花的袍子,然后尽量用和蔼的声音对她说。 “我叫灵淮,你叫我大师兄就好了。” “灵淮。” “是,师父只有二个弟子,算你在内三个人,依次是灵淮,灵霜,师父给你起名叫灵洮。记住了噢。” 说着,从怀里掏出来了一个桃子,递到了她的面前。 “睡了两天,想是饿了吧?你先吃点东西,然后我带你去经堂。” 无忧皱着小小的细眉,接过了桃子,像是犹豫了一下,却又鼓起勇气对灵淮说道。 “师父说了,我只能叫他师父,不能再认师父了,如果以后再有人让我叫他师父,只能叫师傅不能叫师父。” “嗯?” 灵淮一时不能明白水无忧嘴里说的是些什么,一时愣了神。 “是叫师傅,不是父亲的父,师父说,到时候会懂的。” “是吗?有什么不同吗?” 无忧当然不明白,只是努力的把记忆里的话说了个完整。 “我师父在无忧寺里,师父最爱喝无忧接的露水,他不喜欢无忧离开寺庙,他不喜欢无忧念佛经,他说,我和佛法无缘。” 看着无忧眼里晃动的珍珠般的泪水,灵淮即时的心软了,像是明白了什么又像是没有悟尽身前这个小小的孩童的话说。 不说了。不说了。” 刚要俯身把她抱起来,他忽然间听见一声幽长的带着叹息又像是沉吟的浅淡的声音在他的头顶飘荡到耳际。 “师傅吗?~~” “师父。” “嗯。” 庚桑下了云头,看着坐在石阶上的水无忧,凝眉沉思,她先前的师父的话里藏着什么样的禅机呢? “你是我师傅了吧?” “是的,我是你师傅。” 庚桑看着她那双纯静之极的眼睛,眉间有了一缕轻松的笑容,他蹲下了身,和她平视着。对小小的无忧问道。 “可愿做我的徒弟?” 无忧欢快的笑了,上前抱住这个在她看来比桃子还要漂亮的师傅,咯咯的把头枕在了师傅的肩头。 “愿意!” 原来,师父真的听见了她的话呢! ------------ 第四章 ,孟峰之底 抱着师傅给她的一本厚厚的《法华经》,水无忧皱着眉头,走过了大殿她住的小房间,想要找个安静的地方坐下来。 师傅说,她要在两天之内背下来这段经文。师傅说,如果背不下来,就要到清思堂里跪上一天一夜。 她也记得前两天大师兄才告诉过她,静思堂是孟峰最可怕的一个地方,她不要去那里。 绕过了竹林,她沿着曲折蜿蜒的石块小路向前走着,直到走到了一个虚掩着的月亮门前。 推门而过,在她的面前竟然是一潭湖泊,一道彩虹横贯于湖上。而湖面上是云雾缭绕般的浅浅的雾气在盘旋着,升腾着,飞舞着,像是仙女的在展着白衣般的美丽。湖水粼粼银白色的泛着光芒,只在湖中间的一处,水面是碧绿如染的,但及至脚下湖边的时候,水则变得清澈透亮,不见小鱼,只有几粒圆润的石子泛着光芒。水面映着她小小的身子的倒影,还有群山隐约的影子,犹如一幅水色天成的画卷。 找了块稍是凸起的地方,水无尘坐了下来,一字一字的读着经文,及用心的记了起来,也不知这样过了几个时辰,她感觉自己能背下了些许,便把经文放在了手边,站起了身来,双手后背,绿纱的小身子挺得直直的,扎着朝天鬏的小脑袋,努力的学着大师兄教她时的样子,把每一个字都咬得极是清楚的围着湖面,转起圈来。 想是背得差不多了吧,她竟没有想到,自己能背下来了,欢快的跳了好高后,双轻快的落在了地上,然后随意的跳着,舞着,就像是她曾经见过的美丽的小蝴蝶般的无忧。 就在她舞了许久的时候,她看到不远处竟有一株红梅被人丢在了离她不远处,树林和这一潭溪水之间。 “你从哪儿里来的呢?” 拾起了那一枝梅花,小嘴里喃喃的念道。 “师父说过,万物皆有灵性,当无喜,无忧,无争,无仇,无碍……”一边念叨着师父唯一教过她的一段话,她一边把那株寒梅栽到了刚刚她坐过的地方。 “是不是要给你浇点水啊?” 她爬在地上,双手托着脑袋看了许久以后,才想起来无尘师傅曾经给寺里的树浇过水。 起身走到了池边,她竟没有发现在池中的雾霭间有一个白色的人影在半空中飘着。只是用她的小手想要掬起一汪水,去浇她的梅花,可是无论她怎么想要触碰到水面,就在她以为已经把手探进了水间的时候,竟发现自己竟然连一丝的水滴也没有沾上。 “这是怎么回事?” 看着湖面上自己小小的影子,无尘不是很明白,却也只得放弃了努力,起了身,她看见三公子已经跑到了她的近前,转着身子,围在她的身边,吱吱的叫了两声。 “三公子,我们去找水吧。” 欢快的跳着,无忧向大殿的方向走去。 “别来无恙。” 水面间的那个白色的身影,显了身形,对也和他一样飘在了半空中的庚桑子说了一句。 “想不到你竟收了这么一个小的徒弟。” 当稚嫩的女孩的声音惊起了湖底的他的时候,他一开始有些心烦,后来听到她稚声嫩气的读着《法华经》的时候,竟闪过了好奇,在这孟峰之上,怎么会有这么小的孩子,难道这里的人没告诉过她,湖底锁了他这样的一个妖物吗? “云煞,等你灾消难满,自可冲破符咒,化龙而去。 俯下了身,云煞伸出了一指,以指腹摩挲着小丫头刚刚种下的那株梅花。 “这是我八百年来,第一次触碰到这个世界。” 庚桑没有说话,踏足于这片幻象之上,只见不远处一绿一白的两个小身子正匆匆的向这个方向而来。 没有离去,只是隐去了自己的身形,虽然眼前的云煞不过是以念为形的幻象,根本没有任何的法力和力气去伤害任何人,他还是有些不放心。 “你是谁?” 无忧看着那个蹲下身正在她的那株梅花边的白衣人。 “你又是谁?” “我叫水无忧,对了,我也是灵洮。” “噢,我叫云煞。” “你也喜欢它吗?” 水无忧低头看了一眼躲在她脚边的三公子,她知道只有三公子意识到危险的时候才会紧贴在她的脚尖处。 “三公子,不怕,大师兄说,坏人和妖怪上不来孟峰,所以大哥哥是好人噢。” 一边说着,水无忧一边把竹桶里的水倒入到了梅花枝的根部。 “三公子?!” 云煞忽然间的大笑了起来,看着小丫头脚边怯懦的白狐,想着那曾经一瞥过的妖艳到了极至的九尾狐狸,他却没有想到,一只小小的尚未除去野性的小狐狸竟敢叫三公子,这是谁人起的这么个名字,不得不说,太有创意了。 “三公子是吗?” 伸手拎起了白狐,竟只是一只一岁有余的狐狸,身上仅有些佛气,其余的什么都没有,连个尾巴也较其它的狐儿小了些尺寸,竟也敢叫三公子。 “放下,放下,” 女孩放下了手里的竹桶,唯恐怕狐儿受了伤,几乎含着哭意了。 把已经在他的手上抖成了一团的小狐狸丢在了一旁,(可怜的云煞啊,那是被气的!)挥了挥手,云煞向后退了一步,不再逗弄她。 把三公子抱在了怀里,仔细的检查了一翻,无忧才放下了心,再次提起竹桶,站在了梅枝的旁边。 “它是活不了的。” 云煞早就在她要种下梅枝的时候,就看到这枝梅花是断了根也断了气的,断难再活。 “是吗?” 小心的从桶里捧起了水,唯恐冲掉了那枝上那几枝梅花,轻轻的把水洒在了梅枝的根部,一次又一次的,把每个方向都浇到了。 她并没有发现,竹桶的锐利的尖角划破了她的手腹,浸出的一小滴鲜血顺沿着伤口融入到了水中,也随着清水浸润到了梅花的枝干。 难得这里能来个喘气的,云煞坐了下来,看着女孩摆弄着那株梅花。他开口问道。 “庚桑子是你的师父?” “是啊,师傅很厉害的,可以驾云,大师兄说师傅还能给无忧治病了。可是,你知道无忧得了什么病吗?” “是吗?” 云煞看了眼低头正摆弄着泥土的女孩,她那半张可见的小脸蛋可是红润如桃,竟也不是凡尘之属,像是有几分脱俗的模样,看来这个女孩也不简单。 “无忧不知道,问师傅,师傅也不告诉无忧。” 翻身坐了下来,把小狐狸抱在了怀里,她复又拿起《清静经》。 “你也住在山上吗?” “是啊,也~~~住!” “那你会背《清静经》吗?” “不会,背它何用。” “师傅说要背的,我教你吧,一句一句的噢,好吗?” 她想像大师兄那般的厉害,竟然让她发现一个这样的人,无忧高兴而且是含着期盼的对云煞说道。 “好吗?” 云煞看着她的那双纯静的眼,竟说不出不好,别扭的点了点头。 “那你可要听好了噢。” 水无忧抱着《清静经》,一字一顿的朗读了起来。 云煞的眼角飘过了云雾,那里已经不见了刚刚的身形,只有一层层的雾霭升腾,还有的就是只有他才看得见的八卦大阵,锁着他的元神以及身躯在湖底。 还记得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八百多年的时光就在这弹指一挥间,像是被忘却了般。 那时,庚桑随他的师父一起在海外云游之时,他一时起了贪想,化成一道人模样,与他们师徒二人同行。 原想乘其不备之际,将二人吞噬入腹,夺了二人的天灵。 却不想路上他却偶然间得知大禹劈山的神器战斧竟然在庚桑的师父的手中。,他从庚桑师父的乾坤袋中偷得了战斧,又为一己之欲,劈开了华山,造成生灵涂炭,也使得华山之下镇着的妖孽逃出生天。 那一场涛天的祸事之后,他被庚桑及师父囚于幻池之内,他只能偶尔以魂魄化为人形,却也只允许离湖寸余之地。而那神器战斧一同华山之妖均被镇于这毗陵孟峰的之下的寒潭之内。 那是一处集十殿阎罗之法力结成的结界,每一日极寒之阴气与极热之地狱鬼火交替幻化。 ------------ 第五章 焚魂 虽然是在无忧被接到孟峰的时候,庚桑就已经知道她被千年蜈蚣精侵了天灵,虽然蜈蚣精的元灵无法全然占据她的天灵三魂,但是每当每月极阴之日,定是要受一翻折磨的。 想要取出蜈蚣精的元灵,则必须用三昧天火炼化无忧,这根本是一条行不通的路。三昧真火虽然不会取了无忧的性命,虽然她本就是半仙之体,未食人间烟火,却也在四年里沾染了红尘七情六欲,焚魂的苦她是受不了的。 原本,以自己的法力取出蜈蚣精的一魄,本也不是什么难事,但是蜈蚣精却是将自己的元灵打入到了无忧的天灵之中,魂魄易取,可是要炼化这妖孽的元灵却不是他的法力能够达到的,这世间也没有仙者能够做到,除非天神降世。 想混沌之初,盘古开天辟地,死后其精化为伏羲,气化为神农,神化为女娲。灵力逸散分解为水、火、雷、风、土。 而伏羲以己神树在神界所结之果实为体,以己之精为神灵,创而为神 女娲以天地之土,水为身,以自己的血,神为天灵,创而为人 神农以草木为躯,化气为元灵创而为兽。 后万兽中有蚩尤为魔,创魔居于世间。即后又有兽修炼成妖,有人飞升成仙。固此六界得成。神,魔,仙,妖,人,冥,万物休衍,天地造化,皆出于六界。只是这世间神几近绝迹,只余西方极乐天地。 想这千年来,他几曾见到神或魔的涅槃,诞化,只因无论成魔或是登上十六层天界,那都是夺天地之造化,非万世而难出其一。 所以,只余这六界欲修仙者或妖,或人。 凡妖者炼化精力元灵经过九转天劫难,可以飞升为仙;人本就是女娲以己血与神造化的灵物只需百年历死劫,一千年历地火劫难,三千年历天劫九道天雷即可飞升,位列仙班。 仙者胎凡胎,吞云吐雾,幻化万物,享万年福寿;神却可造化万物,享不生不死之亘古永恒。 所以,这在庚桑的心里是有准备的,想噬魂之苦不是人身所能承受的,幸得无忧从降生就未食过人间烟火,也不知无忧寺的僧人给她吃的是什么果实,她只说是一颗颗精小的果粒,微苦中含甜,如果他没有猜错,应该是佛界里生长的莲籽,而自从她到了孟峰以后,自己也是以六花果让她以之为食,想这六花果是以天界的蟠桃园里的桃花,御花园之内的梅花,牡丹,芍药,兰花,月季和以太上老君的仙丹而制成的。他能够有幸享得,也是因为他是镇守孟峰。 食这六花可益气,凝神,静身,明性,解凡尘之气,脱世俗烟火。 对修道的人是再好不过的灵丹妙药,可是自打这个无忧到了以后,他一粒未曾再用,对他来说,成仙已经是必然,而为神,他从不奢望,他知道自己没有机缘。而现在在他的怀里被噬魂之痛所折腾的小人,却可以在千年后,飞登神界! “忍耐些!” 不断以自己的仙力疏导着她的六魄,庚桑的额头虽然已经见了硕大的汗珠,他却没有停止下来,他知道只要自己坚持一分,这孩子的苦就少受一分,即使折损他的仙力又有何苦呢,他实在不忍心看着她再疼上一分。 “再熬过半个时辰,过了子时。” 看到无忧头顶飞腾着的六魄的虚软之态,庚桑着实难以想像一个四岁的稚嫩如水的小身子是怎么承受这些苦痛的。 就在此时,只见那只平时陪伴无忧玩耍的白狐踱着四只蹄子悄声走了进来。只见它跳上了床,缓缓的围着庚桑和无忧的身子转了三圈,一向是暗灰色的眼竟化成了紫瞳一双,定定的看向正在全神贯注的庚桑。 庚桑扫了一眼自己身边的白狐,他在此处设下了结界,即使是灵淮也进不来,这只狐狸却可以这般气定神闲的走进来,想是他的心里已经是一片澄明它竟真的是三公子。 只是它的目的是什么,庚桑却不清楚。 “需要我帮忙吗?” 当庚桑刚转过了心神的时候,赫然见到了三公子的元神幻化在了他的眼前。 只见三公子此时一身银袍的恣意的站在床旁。 这白色原是极纯净之色,穿在他的身上却是让人由心里升起了一股销骨的沉沦和堕落。此刻,它的表情无媚无妖,抿着唇伫在自己的面前,明知道九尾狐妖媚天成,以前他也收过不下数十尾的此等妖物,却在今天当真明了了一件自己一直想不明白的事情为什么小狐狸的身上像是隐约的有着佛家的封印。 早听说三公子容颜在三界之内无人可比,但是当他真的亲眼看到的时候,也不由得暗自心惊。银发落地,秋水化姿,春花为眸,银月作容,仿若红莲画做的唇间染着三分旖旎消魂的风流。 因为只这一眼,饶是庚桑竟也被它的元神摄去一魄,如果是三魂不净的人,只怕是早就魂飞魄散了。 庚桑不知这三公子是何意,只得凝神闭目,把那霎那间的紊乱闭于心外。 当庚桑再睁开眼的时候,子时已过,身前的无忧已经昏睡了过去。而那三公子早已经消失在了房间里。 刚刚被三公子伤了元神,庚桑不得不再次打坐了一个时辰。此时天光已经初现,因为这一夜,他已耗尽了心力,着实也没有力气再回到自己的房间,他看了眼身旁卷曲着身子的孩子,半卧在了无忧的身边。 无忧醒来的时候,只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团团暖暖的光包围着,让她不想睁开眼睛。靠着本能的,她往那团暖暖的气的来处,蠕动了一下小身子,又怕这暖暖的光会飞走掉,她下意识的伸出了自己的小手,抓住了光的一角,把稚嫩的脸也埋在了那团暖光的深处,小小的粉嫩如桃儿般的嘴角,幸福的勾了个困意的哈欠,满意的把自己的小身子像虫子般完全的窝在了暖光里,才又睡了过去。 灵淮走进无忧的卧室的时候,只见师父半靠在无忧的床头,手里拿着一本书,神情安然的看着,而他的身上爬着的无忧,刚是手脚并用的缠在他的身上,蠕软的小手和小脚丫粉嫩的露在上面,白色的里衣包裹着她小小的身子,而那粉白的嘴角挂着幸福的笑意,阳光透过来,正打在她的脸上,还有嘴角的那抹银丝也闪闪的发着亮。 “师父。” 他上前了一步,对庚桑禀到。 “阎君仙驾已到山门之外。” 他入门之初,师傅就对他说过,这毗临孟峰下的寒潭,镇压着无数的妖孽的三魂六魄,而待这些魂魄灾消难满之时,自有冥界的阎君来收走,让其转世投胎。所以,每年的这个时节阎君就会驾临孟峰。 “知道了。” 庚桑挥手把手里的经文放回到几案之上,然后才轻轻的把已经爬伏在他身上有一二个时辰的小小的肉团抱了起来。 “嗯~~” 像是要醒,又像是困极了,无忧的小眼睛都没有睁开,就被庚桑放到了床上,并且盖上了被子。 “今天你不用去前面侍奉了,在这里看着她吧。等她醒了,去我房间拿两个仙桃给她补充元气。” 叹了口气,庚桑才接着说道。 “昨夜,这孩子受苦了。” “知道了,师父。” 灵淮并没有尝过,也未见过噬魂之痛,只是能够想见那不是凡人可以承受的痛苦,可是眼前床上的小小的人儿却是要被那噬魂之痛苦苦折磨,不禁在心里也暗暗的心疼起这个小人来了。 自从无忧到孟峰以后,无忧从来没有给任何人添过麻烦,她会极乖的坐在那里,读师傅给她的经文;她会抱着一个仙桃,然后再分他一半,并且那张小脸上灿烂的微笑能让你感觉得到她像是真的无忧一般。 可是他却知道,这孩子很是孤单。她从不主动靠近任何人,更是从不打扰任何人,她的身上隐隐的散着一份与孩童不一样的清冷和孤独,他并不知道原因。 从身上拿出方帕,把她额头的汗渍给擦了擦,无忧从到了山上以后,对师父就很是亲近,像是一种本能一般,总喜欢坐在师父的不远处,想是她和师傅真的是有缘的。 ------------ 第六章 人心 小梅花,你快快长大啊!” 抱着经书,无忧看着眼前的小梅枝依旧是没有什么变化的模样,心急的对着梅花说。 “长大了,你就能开出来美丽的花了。” 正当她喃喃的和梅花枝说着话的时候,庚桑已经站在了她的不远处。轻声唤她。 “无忧!” “师傅!我已经把经文背下来了,我背给你听。” 无忧欢快的向庚桑跑了过去。 “早上,我还帮青鸾擦了羽毛。” 跑到了庚桑的面前,无忧高举起了手里的一根青羽。 “师傅,你看这是青鸾给我的。” “是吗?“ 庚桑俯下了身,平视着她。 “是。” “无忧,你师姐回来了,” “是吗?” 无忧并没有庚桑想像中的兴奋,小眼睛里甚至划过了一丝犹豫和迟疑。 “怎么,你不高兴?” “没有。” 无忧伸出小手扯住了庚桑的大拇指。 “师傅,您会送我回去吗?” “无忧想回去吗?” 无忧是不可能离开孟峰的,这里对她来说,几乎是避世的唯一的地方,并且她的父母和无忧寺的人并没有向灵霜提出来,要接她回去。 “这里有师傅,我能不回去吗?” 无忧的细嫩的小手指握紧了庚桑的大拇指,死死的攥着。 “好,那就不回去。” 虽然,庚桑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孩子表现出对他会比对父母还要亲近的情感,可是他并没有再多想什么,既然他和她有已经注定有师徒之份,那就随缘面安吧。 “谢谢师傅。” 无忧怯生生的小脸上升起了一抹神采,然后兴致勃勃的对庚桑说。 “师傅,我会乖乖听话的。” “好。” 庚桑站起身,由着水无忧握着他的拇指。 “对了,无忧,你娘也来了。” 才刚说完,只感觉到那只一直紧紧的攥着他的拇指的小手,竟放开了。 “怎么了?你娘来了,你不高兴?” “高兴。” 无忧竟一个人向前走去了,小小的身子似乎都变成了暗灰色,垂着头,一身淡蓝色的小裙子,也失去了神采般,让他一向是平淡的心怀竟也升起了一分揣测的意味。 “无忧?” 他想要问她什么,无忧却仿佛没有听见,顺着那条石块堆成的小路已经走出了很远。 当庚桑进了大殿的时候,只看见无忧的娘已经垂头站在了大殿的入口处,而无忧却是站在了灵淮的身后,不远不近的和她的娘隔开了一些距离。 “师父!” “嗯。” 庚桑坐了下来,他看着这个满脸写满了恐惧的家妇。 “无忧,想呆在这里,也想要拜我为师,我想灵霜已经和你说过了,今天请你来,也是问你的意思如何?” “道长,她真的~~~不是妖孽?” 没有想到农妇会问出这样的一句,庚桑也不禁一时的有些失了神。 “当然,不是!” 庚桑怜惜的看向了无忧,只见她小小的身子已经退到了大殿的内角,整个小小的身子被大殿的阴影完全笼罩着,像是受伤了的小兽般的可怜。 “无忧,过来。” 庚桑伸出了左掌,青冽的眉间含着温暖的神色,如玉的长指像是在把远方的温暖递到了她的面前。 “到师傅这里来。” 见无忧慢慢的踱着小小的步子走了过来,他才半抬起身子,伸出双手把她搂在了自己的怀抱里,不意外的闻到了她身上散着的花香万缕。 “无忧已然是半仙之体,难道寺里的方丈没有告诉你吗?” 再次抬起头,庚桑的眼里竟因为怀抱里不能抑制的战栗而含了怒气,凌厉的目光直直的看向了殿角愚昧的妇人。 “啊!” 妇人似乎是被惊呆了,长着嘴,跌坐在了地上。 “神仙饶命,神仙饶命~~~~” 妇人慌张的跪着,不住的往地下磕头。 “神仙饶命~~神仙饶命!” 那样子竟像是将死的人,在垂死挣扎般的懦弱无形。 庚桑没有预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他抬眼对身旁伫立着的灵霜说道。 “灵霜,把无忧抱到你房间里去。” “是师傅。” “灵淮,把夫人扫起来。” 毕竟是无忧的娘亲,他不明白会有什么事情让妇人恐惧成这般模样。 “不,道长,求你,救我一命,救救我!” “你先起来。” 示意灵淮把妇人搀扶了起来,庚桑端起了茶杯,喝了一口清茶,才又转过了眼问道。 “可愿对我讲,是怎么一回事?” 他能掐指算出,此妇人寿限尚有些年头,为何却是如此这般的惊慌,又会有什么事情让她能这般的慌张,为什么她竟跪向自己年幼的女儿,为什么无忧竟会恐惧成这般? “二年多以前,我相公上山采参,落到了青乐峰底,村里的大夫都说没治了。可是曾经有道人对我说过,那丫头的血能够治百病,我便…...” 妇人吞吐着,颤抖的身子如筛糠一般,不成个模样,竟坐不住,复又跪在了他的脚下。 “你便如何?” 暗自沉吟了一声,庚桑微睨着眼睛,只余一双精光注视着。 “当时我相公,已经断了肋骨,腿骨也白森森的露着,村子里的人抬他抬到家的时候,已经没了气,我一时着急,想着这丫头出生不久后,遇到的那个道长的说的话,说是那丫头的血可以治百病,而她却是妖怪转世。那个道长只和我求一碗血,便给我两粒黄金,后来我给了他血以后,他竟真的给了我两粒黄金,所以,我就,我就……” 庚桑知道,无忧出生的时候,定然是有天罡护体,妖孽自是近不了她的身,至要待她染了凡尘,胎了仙气天罡正气才会渐弱,却没有想到那个变做道长的妖人竟想出了如此歹毒的主意,而眼前的妇人竟然如此的蒙昧不通。 “我就用她的血,涂遍了我相公的全身,没想到二日后,我相公竟真的有了气息,活了过来。道长啊,我真的不知道,当初我也是信了那个道长的话,以为她是妖精转世,才会如此的狠心,求道长,求道长……” “那后来呢?” 庚桑锐目如电,打在了妇人的身上,虎毒尚且不食子,他却未曾料到,人心有时候竟会毒上几分。 “后来,无忧寺的长老把她接走了,过了两个月,我相公能下地以后,长老便让我他的徒弟把我和相公带到了无忧寺内,只是不许我和相公接近她。” “那只狐狸什么时候到的无忧寺?” 这本来是这次,他让灵霜带这个妇人上山的目的,可是现在,这个目的却没有那么重要了。 对于无忧,如果当初见到她的时候,他心有怜意,而此刻,他竟已然是说不清楚是什么感觉了,那丝丝的心疼,竟让他的心对这愚昧的妇人的起了恨意。 “我不知道,我和相公到寺里的时候,那只狐狸已经在寺里了。” “是吗?” 庚桑再不愿看她一眼,也不愿她继续脏了这仙山府地。 “灵淮,送她回去。” 再无话欲说,庚桑抬步向自己的经房走去。 ------------ 第七章 ,殇 孟峰上的生活对无忧来说,极其的枯燥无味。 十五年的时间,似乎是弹指一挥间,可是每日她的生活只是一天又一天,一次又一次的重复着。起床以后便是早课,然后午时她才能走出去,去幻池和云煞聊天,然后一个时辰后,她就要回到经堂继续听大师兄给她讲经。到日暮时分,师姐会过来陪她一会儿,直到落日以后,她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息。 她不能离开孟峰半步,这是师傅给她订下的唯一的禁令,所以,她不敢逾越半步,尽管多少次她都走到了孟峰底的结界处,她还是望了望便走回来,而这几年,她甚至已然不再踏上大殿前的那条长长的九百九十九级的台阶了。 师傅每天不会枯燥吗? 大师兄说师傅在这里已经守了千余年了,这样的生活,当真能让他仍是这般的安然? 已经十九岁的她,有少女妩媚的面孔,清灵脱尘,大师兄甚至有时候看到她偶尔绽开的笑颜,也会失神片刻。 云煞对她说,仙界里也甚少有比她再漂亮的女孩,可是她不知道,她看到过的女孩也只有二师姐,而她就要出嫁了,嫁给龙宫的太子。 她几乎是一路冥思着走到了幻池的,她抱着手里的经卷,忽然间心懒之极。 “云煞,我来了。” 对着湖面轻声的叫了一声,小脸上仍是一派的寂寞和无聊。 “你那三公子呢?” 云煞显了身形,看不见那只守着她寸步不离的小狐狸,开口问到。 “师傅把它关起来了,昨天它抓伤了大师兄。” “是吗?丫头。” 注意到无忧今天脸上提不起任何表情的小脸,云煞忽的对她说道。 “去看看你那棵树吧,昨夜,绽出花苞来了。” “是吗?” 无忧一下子有了精神,忙跑到了梅枝的旁边,一个个的数着。 “一,二,三,四,果然!我就说它能活吗!” 兴高采烈的往大殿的方向跑了去,她想要告诉师傅。 “师傅,师傅~~~” 水无忧自己在脚踝处系了个玉铃铛,所以当她跑动的时候,偶尔能听到一两声极清脆的响声。 推开了师傅的房门,却不见师傅,经堂也没有。 就在她返回到大殿的时候,赫然的看到师傅正在半空的云头,一双悲悯的眼看在她的眼里,竟也生出了寂寞的情绪。 “什么事?” “师傅,那株梅花生出了个花苞,它活了。” “是吗?” 庚桑下了云头,看着无尘一脸的高兴的神彩,轻声的叹息了一下,弱弱的声音裹在空气里,像是不可闻般。 “怎么了师傅?” 师傅看她的眼里,有一分异样的情绪,无忧向后退开了一步,师傅像是有什么话要对她说一般。 “收拾一下,随为师出去。” “我可以出山?” 无忧听见师傅要带她出山,情不自禁的欢呼到。 “谢谢师傅!师傅万岁,师傅万岁!” “无忧!” 庚桑伸出手扯住了在自己身前,欢快的身影。 “你娘的时辰到了,你可想再见她一面?” 他知道这一面后,她的尘缘就彻底的断了,而她将也脱离凡世,在百年内和他一起位列仙班。 “什么?” 听到师傅凝重的语气,她初有些不解。 “时辰到了?” 等她在嘴里念了一遍,再看向师傅那双了然而又心怀悲悯的看着她的眼,她一下子懂了。 缓缓的点了点头,她垂下了头。 当水无忧和师傅在无尘寺的林中降下了云头的时候,她赫然的发现,这个地方竟是当初蜈蚣精把她劫走的地方。 “师傅就是这里。这就是当初蜈蚣精抓我和三公子的地方。” 她还有印象,当时蜈蚣精就是在这里弄断了不远处的一棵松树。 “随为师来。” 庚桑对水无忧点了点头,然后打量了一下不远处包裹着千层金色佛光正果的无忧寺,心里更是确定了些自己的揣测。 “噢。” 敲开了寺门,她对开门的无尘师傅说道。 “无尘师傅是我,水无忧。” “无忧,进来吧。” 无尘和尚手捻佛珠,目光清静的打量了一下,便侧身让水无忧和庚桑进了门。 “方丈在清修,无忧你自便吧。” “谢谢无尘师傅。” 她心里一片了然,这次不会见到方丈了。 她迈步进了佛殿,给佛殿正中供着的弥勒佛上了香,虔诚肃静的叩拜了三下,然后才站起身,走出了佛殿。 走到了师傅的近前,无忧对师傅说道。 “师傅,你进去吗?” “不了。我在这里等你。” “好。” 她一个人寻着儿时的记忆里的路,甚至没有什么迟疑的脚步,就已经走到了寺庙后面的一个禅堂里。 按庙里的规矩,母亲是不能住在庙里的,可是当初方丈还是让父亲和母亲二人住在了后院的这间小院里。 推开有些破旧的门,清冷的房间里感觉不到生气,只有桌上的佛香缓缓的燃着,一缕燃过后的烟气缓缓的向上升腾。 父亲的牌位很小,五个清浅的字刻在木牌上。 她走近了,规矩的跪了下去,磕了一个头,然后站起身来。 “是谁?” 耳边是娘的声音,只是那音色里竟有让水无忧揪心的疼,像是曾经的梦魇都不曾存在般,她急切的走到了母亲的床边,坐下。 “是我。” 娘的手什么时候,只剩下了骨头,包裹着那根根清晰可见的骨头的皮竟像是在她的手里,即刻就会灰飞一般。 “无忧?” 母亲的眼像是睁不开了,无神的眼睛里,灰蒙一片的看在水无忧的眼里。 “眼睛怎么了?” “前几年~~就~~~哭瞎了,” 她的娘亲在说话的时候,断断的咳着,已经是油尽灯枯的模样了。 “娘。” 终是心甘的叫了一声,多少年不曾流泪了,掉在自己的手背上,竟然是温热的一片。 “无忧,娘~~” 枯瘦的身体像是要起来的样子,却是怎么也动不了的,徒然的游丝的喘气声听在水无忧的耳边,让她的心一阵阵的疼。 “我在。” 这个时候,她心里全然没有了恨,那疯狂的折磨她的噩梦和曾经的恨意,竟片刻意全部破碎。 “这是~~给~~” 娘枯瘦的手在枕头下,想要拿什么却是徒劳的什么也没有拿到,甚至动弹不得。 “我来。” 在枕下,水无忧拿出了一个金镯子。她认得,这是母亲身上唯一的饰物,上面雕着一朵吉祥的云彩。 “这是你爹给我的聘礼,” 重重的咳声然后连带着她唇角浸出的血渍,让水无忧的娘亲再也没有力气说什么,只见她闭着眼,狠狠的喘了半天的气,才能开口。 “娘从来没舍得卖了,现在,给~~~” 她的娘亲就这样昏了过去,再没有那一缕游丝,像是已经去了。 水无忧没有法术,刚要起身冲出去找师傅,却看到牛头已经站在了母亲的门前,看着她。 “是你?” 难道,母亲就这样去了? 水无忧握着拳头,忽然她扯出了颈间的那块钟馗像,跪在了牛头的面前。 牛头侧身闪过,一脸的冷峻的面容不改,只是淡淡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面无表情。 “求你,救救我娘。” “不可能,无忧姑娘,你娘的时辰已到。” “求你。” 水无忧甚至不知道自己要求些什么,甚至她根本就忘记了自己的半仙之体。 “无忧姑娘,没用的。” 伸出灰色的手,牛头上前搀扶起她。 “你娘的时辰已到。” 绝然的无情吗? 水无忧咬着牙,眼泪掉在地上,像是断了线的雨珠,怎么也停不下来。 她怎么办? “哎!” 看了眼她手里紧攥着的钟馗像在自己眼里散着的暗绿的光芒,牛头走到了无忧的母亲的床头。 伸手在她母亲的头顶凝了团银白色的光。 “你要做什么?” 水无忧赶紧跑了过去,想要隔在母亲和牛头的中间,却只能徒劳的站着,怎么也推不开牛头的身子。 “你还可以和她说一句话。” 水无忧回过头,竟看到娘亲一身悠长的喘息的声音,然后那双灰白的眼睛,竟有了焦点,落在了她的身上。 “娘!” “无忧?” “是我!” 跪在了娘的床头,顿时泪如雨下。 “这是?” 她的娘亲看到了站在自己床边的牛头,像是明白了些什么,了然的又悠长的叹了口气。 “娘,” “神仙,我能再见到他吗?” 她看见娘亲的视线里满满是希冀和乞求。 牛头面无表情的看着,似乎在他的眼里是空空的一片,不见悲悯,也不见厌恶,只是淡淡的视线落在床上将死的人的身上,看着。 娘亲用尽她最后的一口气已然是咽下,而她认真的听着空气里的安静,想要再听一句娘亲的话,或是听一声她喘气的声音,却是再也没听见。 牛头怎么样取走娘亲的三魂,她不清楚。 什么时候,她走出了娘亲的屋子,她也不知道。 站在师傅的面前,她跌坐在地上。 窝着身子在那个抱起她的怀抱里,在他包容着她的淡淡的对她如同天堂的怀抱里,她失神的问道。 “师傅,爹爹是不是在下面等着她呢,否则她会寂寞的。” ------------ 第八章 ,依偎 回到孟峰以后,无忧的情绪一直都不高,常常怀抱着三公子,常常在大殿或是树林里的角落里,一坐就是一整天,甚至偶尔夜里也都是灵淮把小丫头抱回到她的房间里。 “师父怎么办?” “随她吧。” 庚桑清淡的目光飘向了不远处的树林。 “这是她命中注定的孽,旁人帮不上她。” “可是,无尘还那么小,我怕她走不出来,入了魔障。” “那就是她自己的孽了,也是无人可救。即便是求,也不得结果的。” 庚桑摇头,眼色深重的对自己的徒弟灵淮说道。 “无论是神,还是人,能走出心魔的人只能靠自己,外力如果强行介入,只能是适得其反。这话你也要记住,明白吗?” “徒弟谨记。” 虽然不明白师父为什么说这番话的时候,神色如此的深重,灵淮还是重重的应答了。 “行了,你去吧,不必担心无忧。” “是,师父。” 灵淮离去了以后,庚桑本是转了身向大殿走去,可是就在他转过了身以后,沉吟了许久,微微的叹息了一声,指间即刻幻化出了他的玉萧“无情” 终是放不下心吧? 明知道她会走出来,只是一时的儿女之情罢了,可是他还是抛不下。 像是他只要向前走一步,便会感觉有一双小手紧紧的抓住了他的手。 夜里的孟峰之巅,一片烟雾重楼的雾霭深重中,一曲《幽兰》仿佛是洗净了红尘俗世,又仿佛遗世独立般的风华刻骨。 “师傅?” 夜已经深了,即使是在孟峰之巅这样的幻境里,碧月的清辉也照不进他不远处的幽林,而他仿佛却是看到了这个孩子,正向他走了过来。 “师傅!” 似乎是终于看清楚了是他。 无忧撇下了怀里一直紧紧抱着的狐狸,急切的向庚桑的方向奔了过去。 “小心,别摔了。” 庚桑的话音刚落,无忧已经磕倒在高高的台阶上。 “师傅。” 小小的她,嘴里仍旧是喃喃的叫着他,一声声的还着哭腔,只叫人心神俱碎。 “师傅。” 她终于是爬到了他的脚下,扯着他的腰带,无忧扬起泪眼斑驳的小脸。 “师傅,我不哭了。” 听见师傅的萧音,她便再也不想哭了,于是,她走了出来。 “不哭就好。” 俯下身子,庚桑理了理她零乱的衣服,然后伸手把她抱在了自己的怀里。疼惜着的对无忧说道。 “以后,这孟峰就是你的家。” “无忧知道。” “所以无忧并不孤单,明白吗?” “师傅,无忧知道了。” 无忧在月光下扬下的脸,她只是一脸郑重的答应着,无喜无悲的扬着脸,对着庚桑的眼睛。 稚嫩的声音在孟峰之上渺渺的回响着。 “无忧要一辈子陪着师傅,一辈子,一辈子。” 在小小的无忧的心里,只觉得一辈子很长,她想要和师傅在一起的时间也很长,小小的人儿那般清澈透明的世界里,只有她的师傅。 ------------ 第九章 ,绝世风华 “师傅,师傅~” 水无忧跌跌撞撞的闯进庚桑的书房的时候,庚桑一如往夕的在看经文,斜依着几案,秋水一般的眸缓缓的向上抬起,波澜不兴间,却又含了一抹温情。 “慢些。” 看着眼前粉色的小人闯到了他的面前,庚桑的唇角淡淡的现出那么一丝的无奈和纵容的情绪。 “怎么了?” 据他所知,这几日青鸾似是被眼前这个粉雕的小女孩折腾得已经躲到了他师兄那里,只怕是小人又来求自己把青鸾给她找回来吧。 “不是,师傅,我看到~~” 水无忧正要说的时候,忽然间看到师傅手里的经卷闪过了几抹金色的光芒,那每一个字似乎都跳动了起来。 “师傅?” 水无忧困惑了,探着脑袋几乎已经是贴到了书上,一双玉指更是已经探向了庚桑的指间,想要看被他的指掩住了的字迹。 “先说,别急。” 庚桑伸手拂开了水无忧一头如瀑的秀发万缕。 “师傅,你看,这些字会动。” 庚桑这时仍是右臂撑着几案,越过了她的秀发,他带着些许趣味的看向了自己右手间的字迹。 “又在糊弄为师。” “我没有,师傅,你怎又不信我!” 水无忧抿着唇,感觉自己有些冤枉的昂起了脑袋,看向师傅。 “刚刚我还看到三公子的身后站着一个妖怪,虚虚的,像是个影子的样子,而且他还瞪着眼睛看我,可是好像他又看不见我的样子,可是,师傅无忧除了这山上的师兄和师姐,再就是见过云煞,这人是谁,是师傅要新收的徒弟吗?” 庚桑听水无忧的话,已经有三分的明白她看到的是什么。 他带着些趣味的看向已经在他的书房的门口,探着头,状似悠闲,实则一双兽眼已经露出了危险的光色的三公子。 “不好看,长得跟大师兄说过的他曾经收过的妖怪差不多,大师兄说那些妖怪的眼神会摄人心魄,对,就是那双眼睛不好看,有些怕人。” “是吗?” 他也只是在那次疗伤的时候见过三公子的真身,却不想在这个丫头的眼里,这般的旖旎风华,却是这般的光景。 “那什么才是好看呢?” 无忧抬起眼,把自己的身子习惯的窝在了师傅的怀里,半眯着眼睛,像是有些困意的意向阑珊的说道。 “师父说过,赋象各由心,影响无欺诈。原无造化工,群生自造化。” “你懂吗?” 怀抱里散着花香之气的小人已经迷蒙的睡了,庚桑不觉间莞尔一笑,收起在小人的身上宠溺的目光,清雅恬淡的目光无忧无喜的看向门口的人。 白皙的指在伸起的瞬间,散向门口的白狐。 “今日才想通透,原来你是被人下了咒。” 庚桑微微的一笑,看向在淡紫色的光泽里现出了原形的三公子。 “是又怎样。” 三公子一脸慵懒的依在了门口,全身散着银白色的光,如同华丽的烟花,恰似乍开的昙花般,抿唇淡笑。 “是你故意在她面前现了真身?” 以三公子的潜力还不足矣冲破佛陀的咒记,想是不可能。 “放心,还要三千年的修炼我才冲得破这道金印。” 三公子的眉眼,深不可测的盯着庚桑落在水无忧腰间的手,明显是生着恨意的说道。 “别怪我没提醒你,小心走入火魔。” 他用了一个血誓以及一道束于身上的金印才换来了陪她身边的自由,当他看见有人能抱着她软如花蕊一般的身子的时候,无论是谁,他的心里都在生着恨,那恨比天高,比海深,比这无尽的幽幽的万年的岁月更是漫长。 他能以兽身偎入她的怀里,他能伸出自己的兽爪勾住她的衣裙,她能在她的唇边夺走她的喜爱,可是他无法拥她入怀,此生,此世! 生生世世! 叫他怎么不恨。 庚桑已经注意到三公子的眼睛一直没有看过他,一眼也没有,始终,他那一双拥有着绝世之艳的凤眸的眼里的爱恨情仇,看着的都是自己怀抱里的小小的身子。 “想是,她已经开了天眼。” 这种集天地灵气的法力,无法靠修习而得,却不想,无意间被怀里的小人拥有了。 她的唇上还附着着些桃花瓣的残渍,粉红色的浸着在唇间,她自己却是浑然无觉般的只是抿着唇。 正在他看着怀里的小人的时候,在怀抱里的身子微微的动了动,小手摸索着握上了他的大指,才复又像是睡了过去。 “你去吧。” 明知道三公子那贪婪的焚心一般的眼睛盯着怀抱里的小人,庚桑还是挥袖散了固在三公子身上的法力,面容冷峻的看着眼前的元神散尽在眼前。 三公子并未离去,而是神态自若的踏着兽足,走到了他的近前,完全不顾忌他几案上的香炉还有清茶,踏足而上,闲庭信步的找了块地方,蜷着身子,长尾微扫,贴着水无忧的衣角,闭目而卧。 庚桑寥寥的笑了,看着这个自己眼前已然是有了千年修行的三公子的无赖行径,不觉感到这孟峰似乎已经不再复往夕那般的寂寥。 手执长卷,膝上睡着已经微微散着鼾声的如花儿一般稚嫩的小人,身前是一只通体发散着妖气的狐狸,却都难掩庚桑一身的无欲无求的绝世风华。 ------------ 第十章 ,授业 在无忧未上孟峰之前,这孟峰之上也只是偶尔能够听见一对青鸾的几声鸣叫,除此再无闲杂的声音,庚桑似乎是已经习惯了这种安宁与寂静。他的这两个徒弟都是极守规矩的孩子,灵淮与灵霜除了在授业的时候,几乎从来未曾打扰过他的清修。 此时,他伫立在大殿的檐下,单臂向后微屈,紫色长袍已然是拖曳着垂落于地,玉簪束发,面如冠玉。 看着远处一抹翠绿如竹般的颜色的小身影,追逐着那一对青鸾的身影,再加上她身后那一小抹皎白如玉的不断奔跑着的狐狸,站在大殿门口的庚桑的唇角,浅浅的弯了一抹笑容。 她又在追逐那一对青鸾。 而自打这个无忧上了孟峰以后,这对青鸾鸣叫的声音也比往夕多了许多。 “无忧!” 唇里溢出了小人儿的名字,心里竟是想着,她此时当真是无忧的吧。 正在此时,身边的灵淮俯下首,对他说道。 “师父,阎君的信到了。” 仙界传递信息的工具是纸鹤,此时,纸鹤规矩的落在了庚桑的脚下,嘴里含着的正是铬有阎君印记的信件。 俯身拾起,庚桑正在打开的时候,水无忧已经蹦跳着向他这个方向跑了过来。 “纸鹤~~” 水无忧嘴里轻快的叫了一声,她想抓这只纸鹤已经是很久了,可是每每她都无法得逞,而且日子久了,纸鹤似乎是对她的接近格外的敏感。 在她还没有上到最后几级台阶的时候,纸鹤已经轻盈的飞了起来,悬在半空中。 水无忧现在的身高已经可以到师兄的肩头了,她向高跳着想要抓住这只纸鹤。纸鹤一见她蹦了起来,也腾高了一些,等到水无忧落在了地上,它才又悬到了半空中。 “纸鹤,乖,下来。” 水无忧小声的冲着纸鹤说,可是她再怎么哄,纸鹤也不理睬她,墨迹化成的一双眼睛只是盯着她。 此时,纸鹤恰巧停在庚桑的右手侧,而水无忧则是在师傅的身后,伺等着机会。就在她等有些不耐烦,已经准备放弃的时候,只看见眼前一道白光闪过,纸鹤但不见了踪影。当她绕过了师傅的时候,只见纸鹤已经被三公子的前爪按在了地上。 纸鹤扑腾着翅膀,小声的哀鸣着想吸引庚桑的注意,水无忧却是已然跑上前,倾刻便把它抓在了手里。 “抓到你了。” 正当她高兴的时候,只看见师傅俯身把三公子提在了手里,两个指捏着它的后颈,转身向大殿走去。 “师傅,师傅。” 水无忧以为师傅是要责罚三公子,一个下意识的就把手掌心里扑腾着翅膀的纸鹤丝毫没有犹豫的便丢开了,然后便是去追师傅。 “师傅,我错了,我再也不抓了,你放了三公子吧。” 水无忧焦急的跟在庚桑的身后,却不敢到师傅的手里抢三公子,只能是可怜的哀求着师傅。 到了大殿里,庚桑坐了下来,才俯下身,把三公子放在地上。 “既然你在这里住了这么些日子,那就给我办一件事吧。” 他用的是密语,所以水无忧并没有听见。 她走到师傅的近前,垂手而立,不敢看师傅,只能是盯着地上一团白色的三公子看。 “师傅,我错了。” “哪儿里错了?” 庚桑把手里十殿阎君的信抓好后,收入了怀里,淡淡的抬起秋水一样的眸,似乎是带着一种极其凝重的目光看了一会儿水无忧后,对她说道。 “灵洮,跪下。” 水无忧乖乖的跪在了师傅的脚下,抿着唇,一双手更是几乎完全搅在了一起,以往她再闯什么样的祸,即便是拨了青鸾的翅羽,也不见师傅会气成这样,今天是为了什么呢,她抬起头,只见听庚桑脸上是一派严肃的神情,以往平静无波的眼睛里流露着一种威严的神态的对她说道。 “今日为师便将我蜀山派的逍遥剑法的三十二式剑式传教于你,你务必要用心苦练,切没要辜负了师傅的一番苦心,你可明白。” “知道了,师傅。” 俯首磕头,水无忧像是一只极欢快的小燕子般的点头答应。 “这逍遥剑法一共八十一式,我今日传你三十二式,待他日你有所成就为师会再传你三十二式,为师希望你能勤学苦练。如若有不会的地方可以问你灵淮师兄。” “是,师傅。” 庚桑看着跪在他脚下的水无忧,脸上的神情不同以往的纵容,有了一抹深重的思索。 虽然传了她剑式,但是并未传授水无忧仙法。看着脚下跪着的无忧,他沉重的叹息了一声,然后才开口说道。 “你起来吧,为师还有话说。” 水无忧站起身以后,庚桑才又对她说道。 “这孟峰之下镇着的妖孽,往日都是阎君亲自下寒潭收回那些灾消难满的精怪,只是这寒潭之水乃是取自混沌初开之时的天河,任何的仙法都无法抵抗其对精骨的消磨,只因你身体体质特殊,不受那寒潭之水的影响,阎群今日来信说他已经找到了上古神兽睚眦,得此兽护你,你进这寒潭便是万无一失了,为师问你,你可愿意?” 这本是一件积功德的事情,却是因为即便是十殿阎君下潭,精魄也会受损,恢复总需些时日,往夕是没有办法,思索了多少个日子以后,他还是向阎君提出了这个法子,只是恐这寒潭里的精怪的魂魄会对她有所损伤,所以才想到用这上古的睚眦作为水无忧的坐骑,来威吓那些孽魂。二则水无忧如今也只长到了尘世里十二三岁的孩子的身高,又况且她一直生长在孟峰之上,四岁前见的那些疾苦对她恐也已经模糊了,而寒潭里的孽魂,庚桑只怕其面目狰狞,吓到了无忧,所以他已经和阎君商量,在打开第三道门让无忧进去之前,是要封住她的双眼的。 他已然是考虑到了万全,可是当他面对着水无忧的时候,心里也不免有了一分的忐忑。 “你可愿意?” 见水无忧没有说话,庚桑又问了一句。 他心里想着,如果这个孩子不愿,那也就罢了。 只需再等上二百年,他的功力也可以踏足寒潭的时候,也未必不是一个办法。 “师傅,” 水无忧听师兄说过,那寒潭之下镇着的除了那个她认识的云煞以外,下面还镇着千百个妖孽,而且阎君每次驾临,她也见过。 所以,从心里说,她是有些惧意的。水无忧思索了片刻,抬起一双墨一般的瞳子看着师傅,也只是片刻的时间,她便对师傅说道。 “师傅,我愿意。” 只因为,水无忧相信,师傅不会害她。 ------------ 第十一章 ,睚眦 庚桑之所以能够肯定的告诉阎君,他有办法能够收服睚眦是因为他能够清楚的感觉得到只要是水无忧的事情,三公子肯定不会坐视不理。 果然,在水无忧退下以后,三公子回首,一双兽眼定定的看了他一眼以后,冲着他徐徐的点了点头。 即使庚桑的眼里,看到的只是一只未成形的小狐狸,可是,不能否认的,在三公子对着他的眸子,微微的冲着他颌首点头的时候,竟也是一动一静间便是风华绝世。 据他所知,虽然三公子不能化做人身,却一直是以兽身陷居于昆仑山的洞府之中。其洞府之内更是搜罗了世间所无之物,可奇怪的是,却从不见他赏玩,只是锁于昆仑之底。相传三公子搜罗的无数宝物之中便有这只睚眦。 这睚眦原本乃龙之七子,虽为龙种,然身似豺豹。其父嗔,欲弃之,幸而母亲哀求,得以苟全性命。 而后在相传晋武帝尚未统一中原时,在吴国境内流传着“不畏岸上兽,但畏水中龙”的童谣,这说得便是太湖中的睚眦,睚眦样子像极长了龙角的豺狼,且生性嗜杀喜斗,经常幻化为人在人间无端惹起争斗杀戮,且无人能降伏他,所以人人谈及睚眦而色变。 (以下为引用内容,特此声明)一日,睚眦再次幻为人形在太湖边寻机滋事,正在无聊之际,眼见一相貌俊美,风度翩翩的公子正在观赏太湖景色,且不乏连连吐露赞美之词,只是言语无意中提及“如此美景如何就会有妖龙会在此兴风作浪呢?”此语一出,睚眦当然明了所说的妖龙必然是自己,随即怒火上攻,血脉贲涌,嗜杀的天性已然统领了他全部心神。于是睚眦现出原形俯冲向岸边的那个看似柔弱书生般的年轻公子,天空顿时乌云密布,电闪雷鸣,眼看一条无辜性命就要葬送龙口,谁知一道寒光袭来,睚眦像是装上铜墙般登时反弹向天空。年轻公子不知何时手握宝刀威风凛凛地立于岸边,迎风大喝:“妖龙,今日我便要为民除害,斩了你这祸害人间的妖孽!”睚眦闻听此言,暴怒异常,再次俯身袭向年轻人,在一阵电光火石的激战中,天空一道厉闪劈向睚眦,与此同时年轻人的宝刀寒光一闪砍向龙头,瞬时,龙血四溅,睚眦身首异处。屠龙之人是当时的益州刺史王濬。(引用结束)且说这睚眦实则并未散了魂魄。其魂魄游荡了几日被三公子得见,便被三公子收伏后,囚于昆仑山。 后来,据传这睚眦从三公子的洞府逃离,因何会化为人形出现在红尘俗世里,而三公子缘何会出现在寺庙里,这其中的曲折,庚桑却是再也一无所知。 水无忧已经长大了,她在进入孟峰之初,庚桑便教过她吐纳之法,而奇怪的是水无忧却并没有断了食物,她依然是需要以仙桃为餐,这样虽然是有些不便,但是在庚桑看来,却也只是小事情。 在他的心里,自从水无忧上了孟峰以后,考虑的是究竟是否要传授她仙法。 不可否认,以水无忧的灵性,只要她肯潜心修炼,想是有朝一日便会飞升成神,而如果她稍有差池,那对天下苍生却是他所不能想像,更是他不愿意见到的涛天巨祸。 水无忧,不成神便是魔。 而自己是否能够控制得了呢? 有朝一日当真会为祸天下,他这个师傅又是情何以堪? 在这样的矛盾的情绪中,所以庚桑便是为教授她仙法。 迈步出去,庚桑眼见着水无忧正在平台上认真的练习着他刚刚传授与她的一套剑法。 “师傅!” 见他在看,水无忧欢快的跑到他的近前。 仰起脸,一派认真的对庚桑说道。 “师傅,大师兄说,等我练会了,您满意了,您就会教我御剑,是吗?真的是吗?” “嗯。” 庚桑冲着她微微的点了点头,看着她乌黑的发丝在眼前晃动着,不觉心里轻松下了几分。 几年来,关于她的未来一直纠结于他的胸腹之中,可是每每当他看到,水无忧眼里的那一派纯洁的天真和善良的天性的时候,他的心都会被她的眼暖暖的罩住。 “师傅会教你。” 他指着自己前方的一块空地,对水无忧说道。 “要认真的练习,知道吗?” “我知道了,师傅。” 水无忧此时并不明白师傅那严肃的面庞下面,深藏着的情绪,她只是舞动着手里的一柄师傅刚给她的长剑,一招一式极其认真的努力着。 她努力着把每一个姿式都做到了最好,师兄以前曾问过她,可想修道。 其实,她对这些并未曾有过什么想法,像如今这样,陪在师傅的身边,每天能够在早上的时候,看师傅在一片云霭里练剑,她已经感觉幸福。 眼角时刻的在盯着师傅的方向,尽管的让自己能够看到师傅对自己的一招或是一式是否满意,水无忧小小的心里,此刻装的满满的并不是师傅传授与她的剑法,那里成承载着的更多的是,想要得到师傅的赞美和表扬的深深的期盼。 ------------ 第十二章 ,寂寞 水无忧对师傅传授与她的剑法练习的极其认真。每次当师傅的脸上出现那和蔼的表情的时候,就是她最开心的时候。 练了一会儿后,她感觉有一些疲乏,便走到不远处的台阶,坐了下去。环顾四周,一对青鸾此刻就在她的不远处交颈趴着。独是不见了三公子。她忽然间的想起自从那日师傅传授她剑法后,三公子便是不常在她的身边了。水无忧虽然不是太在意,只是忽然间身边少了他,感觉不适应。 这几日她也没有在怎么去后面,云煞似乎是有什么心事,她和他说话,也是时常的不理她。回过头她看向师傅的大殿,踌躇着想要去找师傅,十几岁的孩子就是这样轻而易举的寂寞了,纵使是此时的她还有些不明白这是一种怎么样的情绪,可是在她那双如水一般清澈的明眸种,分明的散发着空空的无处可依的忧愁。 “师傅。” 现在大殿的门口,她怯懦的不敢靠近。” “进来吧。” 庚桑拿起了手边的一个桃子,笑着的问她。 “饿了吗?” “不是。” 水无忧走近了一些,才摇了摇头。 “您知道三公子在哪里吗?” 水无忧并不是想问师傅,只是她走进来,看见了师傅后,不知道自己要说些什么。 “想找他?” 庚桑其实不愿意水无忧和他如此的亲近,即使他明知道三公子不会伤害她,可是只要想到那个传说,即使是他都是有一些怀疑。三公子如果是有一天,堕入了魔道,这后果会是如何? 这是他必须要做思量的。 “他不见了。” 水无忧规矩的站在庚桑的面前,粉红的脸上闪现着的神情,让庚桑甚至是有了一些臆测。 “他在后山。” 因为要降服睚眦,所以在昨晚庚桑已经替三公子把过了经络,知道他所有的法力都已经被完全的封住了,以庚桑的法力也是无法消除那些禁制。 而且,他已经是看到禁制了三公子法力的是源自于佛家。而且是某位佛陀亲手将一枚佛珠定在了三公子的天灵,这也正与定在水无忧胸口的那枚佛珠相同。 这佛珠依庚桑的推测有两方面的功用。一方面禁制住了三公子的天灵,也同样的禁制住了水无忧那心头之血。二方面当任何一个妖魔也罢,他们自身也罢,想要冲脱禁制,那这枚佛珠也就失去了作用,对佛珠的主人却也是在报信。 想来,当初下了禁制的佛陀是用心良苦。 庚桑起步也向后山走去,当他走到了后面的时候,看到水无忧并没有去打扰像是昏沉沉的睡着的三公子,而是走到了寒潭的边上,有些呆呆的望着。 过了一会儿,她坐了下来,手里用剑不住的在地面上画着什么。 庚桑走到了她的身边,也席地坐了下来。 “不是要找三公子吗?” 他也看出了今天水无忧的不一样的情绪,淡声的问她。 “怎么?不舒服?” “师傅,我像是病了。” 水无忧皱着柳叶的眉角,仰着头,靠向了庚桑的身体。依赖着的双手缠上他的手腕。 “是吗?” 水无忧自然是没有什么病,她平时食用的六花丸是仙家的宝贝,虽然没有长生不老的功效,却也是养身修性的尚好的良品。 况且,他只需一眼便能够看出来此时在他的眼下的小人,脸上的红润如朝霞一般虽然是仍透着稚气,却也是极其秀美,完全不是病中的人所有的神色。 “我也不知道,只是感觉身上没有力气,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 “是吗?不再想拨青鸾的羽毛了?” “不想了,再拨就不漂亮了。” “不再想打扰大师兄练功了?” “不打扰,大师兄说他过一阵就要下山了,要好好练功。” “那二师姐呢?” “她总不在,这几日东海的龙子把她接走了,说是过些日子才会回来呢。” “那云煞呢?他也不陪你?” “不知道。” 水无忧重重的叹了口气,她没有注意到自己悲伤叹息的声音已经惊动起了不远处的三公子。三公子略抬了抬眸子,便起了身,迈着兽足踱着步子向她的方向走了过来。 “他这几日像是不开心,总也不理我,我说什么,他都不说话,像是有些不高兴了。师傅,是不是无忧做错了什么了?” “与你无关。” 水无忧在孟峰长大,对男女之间的大防没有任何的概念,她席地而卧,把头侧靠在师傅的腿上,迷惑的眼睛看着远处在虚空里飘着的云彩。 “师傅,我怎么了?” 她并不清楚自己是怎么了,可是庚桑却已经是了然于胸了。 她再也不会是自己怀抱中的那个四岁的稚子了,水无忧已经长大了,至少,此刻的她已经开始体会到,什么是寂寞。 “再过几日,师傅带你下山,你不是一直想着要下去吗?” “真的?” 水无忧几乎不敢相信,她双手伸开抱住庚桑子,快乐的不知所以。 “下山,下山,我要下山了,师傅,不许反悔,不能骗无忧!” 庚桑子无奈,千年万世里,好像只有怀里的娇儿会怀疑他说出来的话。 莞尔一笑,庚桑子的脸上拨云见日般的也笑了。 少见的朗声的笑着对水无忧说。 “师傅,何曾骗过你。” ------------ 第十三章 ,凡心 “师傅,他们在做什么?” 水无忧此时已经化成了凡人的模样,一个十三四岁的状似貌不惊人的一个小男孩的样子,走在路上,一身朴素无华的外衣,手里面拿着一个看起来水嫩多汁的桃子,另一只手由师傅牵着,走在人群里,倒也不是很招人注意。 只是,如果谁人站在那里,看上第二眼,便会发现,即便是刻意的遮掩住了,那双明蛑里面透出的清月一般的无尘的目光,也能轻易的让人停住了视线,挪移不开。 “那是有人在卖艺。” 庚桑自然也是换了一身凡人的装束,此刻他们正走在丰都城上的一个村落里。 虽然,这里居住的人口并不算太多,但是在这村子里唯一一条宽敞的马路上,倒是也有三五个商贩在叫卖。 “什么是卖艺?” 水无忧一双眼睛几乎是看不过来了一般。这时,她看见有人挑着担子走过她的身边,担子的两端用竹子编的筐里用一块碎布严严的罩着,可是,她却耳听到了有什么声音软软的在呻!!!吟着。 “师傅,你听到了吗?” 水无忧停下脚步,扯着师傅的胞袖。 庚桑这时也停住了脚步,转过脸,垂下了头,看向她。 “什么?” “好像有声音。” 这时,她耳边的声音更加的清晰了,微弱的从她的身后的方向传来。 “在那!” 水无忧返转回身,指向了已经走过了她身边的渔夫的担子。 “师傅,是那个笼子里传来的声音。” 庚桑悄然的施了个仙法,便是开了天眼,看到在渔夫的一个竹筐里,果然是有一个小小的鱼儿,灰白色的身子懦弱的散着些仙气。 这时水无忧已经跑到了渔夫的身边,一把拉过了那个筐。渔筐倾时倒在了地上,活着的鲤鱼,鲫鱼,还有一些不知名的小白鱼都在地上翻滚着。 “你这娃娃怎么回事?” 渔夫才要发火,庚桑已经走到了他的近前,伸手取出了一锭纹银,递到了他的面前。 “还麻烦小哥和我们走一趟。” 他指了指这个渔夫的这两筐鱼,对他说道。 “帮我把这两筐鱼担到水边可好。” “好。” 渔夫虽然是纳闷,却也没多说什么,蹲下身,便把一条条已经滚了泥的鱼往筐里丢去。 “你轻点,轻点,小心它会疼的。” “这鱼怎么会疼,一看你啊,就是富家的公子,这是吃的,不像是你们大户人家放在缸里养的那些名贵的鱼,你怎还管它疼不疼。遇到你,它们又能活着就是造化了。” 虽然渔夫不知道庚桑和水无忧的身份,但是他从水无忧那双细白无暇的手上,便能看出一分的端倪。 “师傅你真好。” 水无忧看着渔夫挑着担子在前面走,便兴高彩烈的扯上了师傅的手,欢快万分。 “你这孩子啊。” 在孟峰上,他对这个小徒弟就是有些纵容,尽管一对青鸾几次三番的告状,他却从没有舍得罚过她一回。即便是她把自己的书桌弄乱,或是把他原本是整洁的衣服蹂躏得皱褶不堪,他也从来没有责备她什么。 一如此刻,她那双染了泥污和鱼腥之气的手,扣在他的指间,尽管有些粘渍,同时也弄脏了他的袖口,他却是也习惯了一般。 在水无忧上了孟峰之初,被她弄脏了衣服或是手,他还会施了仙法把自己和她弄干净,可是日子久了,他索性只是把她清理干净,而自己身上的印渍或是痕迹,他却是有些不在意了。 此时,他们已经走到了河边,河水有些混浊,水面上被风吹起的微波,拍打着岸边的岩石。 “就放在这里吧。” 庚桑指了指一块平地,然后便对渔夫说道。 “你在一边等着吧。” 想是让这渔夫来放生的话,只怕是这两筐的鱼也不要掉了多少鳞片,反倒有违了初衷。 “师傅,你看,它果真会说话呢。” 水无忧手里的那条鲤鱼不见得有多大,身体上没有什么操作,浅黄色的鱼身,隐隐的现着和其它的鱼儿的不同,却不是那么突出,所以,即使是被人抓住了,凡人也识不得这是一条有了精气的鱼儿。 “把他放到水里吧,仔细一些。” 庚桑看着水无忧,也许这孩子不知道,今日她救下来的这条鱼儿竟也是孟峰上镇着的那个元煞的亲戚,庚桑不禁莞尔一笑。 他抬起一个筐放到了水无忧的身边,就这样,在这个长满了荒草,四周的风景并无任何雅致之处的荒郊之外,一大一小的两个身影不断的忙碌着的极细心的把一条又一条的鱼儿送回到河中。 在他们放生了之后,并未注意水面上有什么变化,也全然没有看见有几条鱼儿在入了水之后,又跳出了水面,在他们的面前翻腾了几下,才游向远处。 “师傅,你怎么没带着三公子啊?” 一边往水里放着鱼,水无忧忽然间的开口问师傅。 “您不是跟我说,抓那个睚眦须要带上三公子吗?怎么您下山的时候,没带着?” “等我们找到了睚眦以后,你大师兄自会带着他下来。” 庚桑只是大致的锁定了睚眦大致的方位,只唯恐这孽龙化成了人形,如果混迹于人群里,便是不好找了。 “噢。” 水无忧已经把鱼儿全部都放回到了水里,开心的看着眼前并不漂亮的水面,忽然间的她转过了头,对师傅喊道。 “师傅!” “怎么了?” 庚桑正俯着身就着河水洗手,一抬头便看到一条三丈有余的青龙在水面上隐隐的现出了真身。 “啊,师傅,是妖怪!” 水无忧自小也没见过什么妖怪,在孟峰之上更是连生人也是未见到一位,在她的眼里恐怕所谓的龙便是云煞那般,化为人形的妖罢了。 “傻丫头,这是龙。” 水无忧此刻把头整整的埋在了他的怀抱里,一点也不肯露出来。死死的用手缠着庚桑。 “小神谢仙君救命之恩。” 这时,水面上的青龙已经化成了人形,屈膝跪在了庚桑的面前。 “龙君请起吧。” 其实,刚才庚桑也没有认出那条有仙气的鱼竟是真龙幻化,此下看他颈的的痕迹,像是刚被雷霹过的样子,想是应了劫以后,还未得复及真身,才会又有如此的一劫吧。 “这是小神宫中的天珠一粒,全当谢过姑娘的救命之恩。” 庚桑见他并未起身,却是手捧着天珠递到了自己的近前,着实的愣了一下。这珍珠在四海里并不少见,硕大的他也是见过一些。只是这天珠却是蚌精万年修为才得的一个祥瑞之物,从来都是四海龙宫求婚嫁娶的必备之物。 他这时细瞧了一眼自己身下半跪着的白袍青龙的眼睛,竟也看不出他有什么异样的歹心,心里甚是唏嘘了两分。 自己的二徒弟灵霜嫁的也不过是南海龙宫的龙子,其中的缘由还是因为云煞那厮被镇在孟峰之上,自己向来待它不错,这才引得南海的龙王替自己的儿子求了一门亲事。 可是,此刻他眼下跪着的人却是云煞的大哥云泽,未来的四海龙王。 即使是天帝,对此人也是要让着三分,可是这婚,庚桑却也着实不敢应承下来。 “龙君请起,庚桑受不得龙君如此大礼。” 说完,庚桑拍了拍仍在自己的怀抱里抖着的水无忧。 “无忧,不必害怕,你转过身来看一下,他不是妖怪。” “不要,无忧不要!” 见水无忧仍然是死死的掐着自己的腰,死活也不放手,庚桑略显歉意的笑了笑,说道。 “龙君也见了,我这徒儿还是稚童心性,即便是救命之恩,龙君也不必如此的客气,庚桑及小徒也只是恰巧遇见而已。” “也罢。” 虽然是如此之说,云泽脸上的神色却没有丝毫的改变,拿着手里的鹅卵大的天珠,并又复在怀里像是掏出了什么,走到水无忧的近前,蹲下了身子,对她说道。 “你看我一眼吧,我真不是妖怪。” “才不要!” 水无忧仍是孩子的心性,刚刚云泽显了真身的时候,着实是让她害怕了,所以仍是把脸扎在师傅的胸口处,也不看一眼。 “我是云煞的大哥,这回你可能相信我?” 庚桑知道这位云泽太子已经是有了十万年的修行,论起来比自己的年岁还要大一些,眼角眉角带着的气度自是能看出来,若干年以后,这位云泽太子,只怕是更加会让天帝头疼。 “真的?” 水无忧转过了脸,只是有一只眼露在了外面,看着自己身边不远处的云泽,像是仍然有些怕他,把身子向师傅的方向转了转,离他远了些,才又怀疑着的问他。 “你真的是云煞的大哥哥?” “是的,我是。” 云泽这时候手捧着天珠,然后复又把另一只手上的一只项链递到了她的眼前。 “水无忧,谢谢你救了我,这是送给你的。” “我不要。” 水无忧并不知道他手里拿的是什么东西,可是刚刚她已经听出来,师傅是不愿意她收下他的东西的,虽然她很喜欢那条项链上发着贝壳一般光泽的半月的小石块,但是,她还是坚定的在庚桑的怀抱里摇了摇头。一双小手更是抓牢了师傅的衣襟。 “怎么?不喜欢?” 云泽自然是从她的眼里看出了她当真是喜欢,于是便不由她分说的,扯过了她的小手把天珠强塞到了她的手里。 “你就当是个玩具吧。” 云泽这时候眼里看着水无忧怯生生的眼神里的光彩,心里为之一荡,原本,他只是因为女孩救了他一命,并且是看出了她是庚桑最小的徒弟,也是庚桑最是宠爱的那个徒弟,他为了的不过是自己弟弟过些日子的天劫,想趁着这个机会能够和庚桑这里放他进去,替弟弟挡下那九道天雷,在他看来,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也是很好的一个缘由。可是,当他看到她那双无尘的眼睛的时候,便是在心里扎了一根刺一般的呆呆的看了她一眼。为了自己这个自私的由头,扯上这样一双世间难寻的无尘的心,他竟在片刻里,便感觉自己的心有些不忍。 “收好。” 云泽亲自又把项链戴在了她的颈间,他不再说什么,感觉自己的心绪有些乱了,他便起了身,看着她颈项上自己的鳞片,轻声的对上了她的眼,然后说道。 “以后会有用处的。” 庚桑已经看明白那项链的吊坠分明是这龙泽身上的一块鳞片,不说这鳞片可保水无忧以后入水生命无忧,且是这鳞片的锐利,足可以堪比世间任何的兵刃。 在这半月的像是石块般的鳞片的尾端此时还挂着一丝血气,庚桑这时候忽然间的心生不悦。 虽然是现在这样的一个享有半神之位的龙子来求婚于她,本是一件天大的美事,可是庚桑的心里,却是有一些矛盾。 他意识到,有人或许有一天会从他的身边带走水无忧,或是有那么一天,当水无忧不再需要和依赖他的时候,她便会离去。 庚桑看着云泽冲着他微微的抱腕示意了一下,便隐向了水里。 正在此时,头顶的天上忽然划下了一道金线,像是哪位仙人坠下了云头,也像是天上掉下了什么东西的样子。 隐隐的他似乎听到了云泽的一声轻呼,便再也听不见什么。 “师父,三公子逃了。” 灵淮虽然会驾云,却是极慢的,所以孟峰有事的时候,灵淮便会以声传信与他。 庚桑看着水面上飘起来的一团白色的绒毛的圆球,从他平静无波的唇角溢出了几乎是微不可听的轻声叹息。 ------------ 第十四章 ,无忧 “三公子?” 水无忧看着脚下一身湿漉漉的狐狸,赶紧跑了两步把它抱了起来。 “你怎么掉下来了?” 三公子像是极其不满,脸上的五官已经皱褶到了一起,只见他兽爪一抬,正扯到了水无忧颈间新戴的项链,将要扯下的瞬间,却忽的又放开了,一个翻滚从水无忧的身上掉到了水里,又弄得自己一身的湿淋淋。 “你怎么来的?” 水无忧并不知道三公子此时此刻的心情是如何的纠结,她又把三公子捞在了怀里,帮它扑弄着身上的水渍。 虽然,庚桑不清楚三公子是如何知道这件事的,但是看到它刚伸出的兽足的一丝血迹,庚桑不禁疑惑了。 万年里,极少有事情能困住他,但是这时候,当他看到三公子如同坠落的星一般的硬生生的从天上砸向了云泽,再看它对水无忧颈项间的项链的不满,这些庚桑都能明白,却不能理解为什么三公子能够满足于以兽身守在她的身边。 只怕这几万余年来,这三公子一直是如此。 岁月漫漫,沧海桑田,在这漫漫的几万余年里,他认为即便是有什么样的情,如此的守着也都会蹉跎了那一颗心,或者是那些感情。 他也曾是看过很多人的海市山盟,虽然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神鬼之恋,却也是有世俗不能容纳的感情,曲折的在他的眼前上演过,只是他竟然不能相信,以三公子的傲气,以他此时的用情之深,要的竟只是朝夕相伴,却永远只能守着一个遥不可及的梦,看得到,永远却得不到。 他要的是什么? 他想要守着的又是什么? 这十几年,三公子根本无心于修炼,只是整日的陪在水无忧的身边,和她一起嬉戏打闹。水无忧喜欢青鸾身上的羽毛,它便能变着法的给她弄到。甚至是水无忧想要骑在青鸾的身上,它便自损那些所剩无几的能供他使出的法力,把修行了千年的青鸾迷晕,只为了让水无忧高兴。 此刻,只因为不满云泽太子的行径,他竟又强行用法,甚至是不惜损耗无神,并忍着冲破禁制带来的彻骨的疼,只为了抓云泽那么一下。 三公子,到底要的是什么? 如果,三公子能做到无欲无求,想是它早已经能用这千余年来的光阴,总在禁制,可是它没有。 难道,三公子真的就任由水无忧成为它永生永世的那道劫吗? 就在庚桑想着这些事情的时候,眼见着水无忧已经抱着三公子走到了离他们不远处的小桥的边上。 “师傅,快点,我要找些干净的布,把脏狐狸擦干净了。” “来了。” 水无忧银铃一样的笑声已经传到了庚桑的耳边,眼前是她蹦跳着的翠绿色的身影。 他的脚步走的极缓慢,灰白的长袍飘曳着的步履悠然如风。 “师傅快点。” 水无忧已经渐渐的长大了,还记得那年她刚上孟峰,在他的怀抱里的嫩肉如水一般的小小的人儿,才几个朝夕竟也长大了,长高了。 “知道。” 水无忧正往前走,在一个十字路口忽然的注意到了有个穿着一身黑色长袍,腰带上嵌了一块翠绿色的宝玉,抬头再往上看去,浓眉大眼的这个人,一双剑眉里竟隐隐的透着一股煞气。 “师傅?” 水无忧站在了原地,她从这个人的眼睛里感觉,这人似乎是认识她,可是这人是谁呢? “转轮王一向可好?” 庚桑拱手示意,此刻站在他的身前的人正是十殿阎王转轮王。 “阎罗请我过来,说是要找睚眦那条孽龙。” “正是。” 庚桑的手这时候被水无忧握在了手里,她似乎是有些怕眼前的人。 “我上午的时候,已经在睚眦曾经出现的村子里转了转,想是睚眦已经走了,找到它估计要费上些时辰了。” “嗯。” 十殿转轮王微微的点了一下头,一双如电的眼正扫到水无忧怀里此时一身水渍的三公子。 “庚桑子身边怎么还会有一只妖狐?” “不过是受人之托罢了。” 庚桑看着水无忧明显是在用他的身影遮挡转轮王的视线。 “他到也没做过什么,上天有好生之德,所以就放在身边,希望能加以教化。” 庚桑也只是说说罢了,他自知自己没有教化三公子的功德,不过他面前的转轮王在阎司专管各色鬼魂的发落,所以养成了嫉恶如仇的性子,如果不加以说辞,只怕三公子要在转轮的心上挂上了号了。 “他是我的。” 水无忧这时却像是一个炸着毛的小兽,抱着三公子,用他的身体半遮挡着自己的身体,却露出了一张美白如玉一样的小脸,怒气冲冲的对十殿转轮王嚷道。 “他是我的。” 转轮王自是不会对一个孩子的忤逆加以在意,只是在阴司的时候,阎罗王曾经几次在他们的面前提过庚桑的这个小徒弟。说她如何聪明伶俐,又是怎样的鬼怪机灵。 “你就是水无忧?” 他自是看得到印有阎罗法力的她颈项间的那个坠子的意思,只是感觉有趣,一向是令神鬼都惧怕三分的黑面阎罗,水无忧怎么就会不怕。 “嗯。” 水无忧这时候仍然握着师傅的手,只是三公子身上的水渍已经弄得她的衣襟上有些湿了,粘在了皮肤上,很不舒服。 “师傅,你能施个法吗?” 她扯着师傅的手,指了指自己身上的水渍,又比划着让师傅看到三公子的身上有多么的湿。 庚桑没说话,细长的手只是拂过了三公子的背脊,三公子身上便已经是干爽之极,而水无忧的身上此时也已经不再有任何的水渍了。 “怎么?你没有教她法术?” 庚桑已经是上仙之位,几乎在天界鲜少有人是他的对手,比起他的师父,更是青出于蓝,只是为什么他竟然对极其宠爱的徒弟,却什么也没有教呢? 是这孩子的资质不行? “她不适合学。” 一行三个人这时候正走在通往先前睚眦出现的村庄的小路上。 虽然,庚桑的这句解释明显是牵强,但是,转轮王并没有再往下问什么。他一向不是好奇心极强的人。 虽然,他和庚桑之间的交情不及阎罗王与他的交情,但是也算得上君子之交,想是庚桑是有一些更深的考量。 庚桑牵着水无忧的手,脸面上是一派的悠然宁静,只是他的心里此时也对水无忧不得不说,是怀有一些愧疚的心理的。当初,只是想把她养在这孟峰之上,让她拜自己为师,也不过只是为了一个行事方便的由头罢了,只是现在,她却仍不会任何的仙法,甚至连最基础的御剑都没有教过。 罢了,既然这声师傅都已经叫过了,总不能真的让她这样混沌着的过日子吧。 心里暗自决定,等此次收服了睚眦以后,传授她一些护身的法术也是好的。 水无忧并没有听清楚师傅和他的朋友在说什么,她只是习惯性的牵着师傅的手,任师傅牵着她往前走,一双漂亮的眼睛此时早就已经被这眼前的乡村田野里的山色给吸引过去了。 她的眼里有山,有水,有湖光山色,有姹紫嫣红, 有蝴蝶翩翩飞舞的美丽,有绿玉一般颜色的小草,还有草丛里的不知名的小虫子在她的面前飞来飞去,还有紫色的,粉色的,红色的,黄色的小花或是一朵,或是几枝的开在了脚下不远的地方。 或是在石缝间,或是在一处绿草丛里,或者在坑洼不平的泥水里,或是在一道小缝里挤出来的颜色...... ------------ 第十五章 ,相守 当天晚上,庚桑并没有带回孟峰,而是住在了这个村镇的一间小客栈里。 客栈虽然有些简陋,却还算得上干净。 在客房里,水无忧爬在桌子上,看着窗外的夜色,一双墨黑如玉的眸子里,此时正是百般的无聊。 三公子这时踱着步子走到了窗台上,为了吸引她的注意,刻意的在她眼前晃着白色的身体。 “三公子,走开。” 师傅在下面和那个阎君喝酒,却不让她下去,只让她在客房里好好的呆着,并且还设下了结界。 看着外面的几点星火,水无忧絮絮的对着三公子说。 “师傅不让我下楼,好无聊。好不容易下来一次,却被困在这里,哎。” 水无忧勾着指头,扯过三公子的兽爪,抓在她的手里,摆弄着。 “三公子,你说怎么才能出去玩呢?” 外面,她看到窗下的三四个小孩子正拿着一盏灯箱聚在小河边,像是玩的极开心的样子。 他们是在做什么? 水无忧试探着探着身体向外望去,想要看得太多,却被窗户遮挡住了,严严实实的,她看着那几个孩子已经跑远了,再也看不见他们的身影,水无忧只能是徒然的叹着气,反身背对着窗户坐了下去。 “也许,外面并不是看上去那么好玩的。大师兄说了,外面的坏人很多。” 她不知道什么是坏人,仅有的记忆也只是那此已经零碎了的事情,所以她记得并不是很清楚。 “你干吗?” 三公子这时候又在她的肩后触碰着她的肩。 “什么?” 水无忧返回身,只见三公子挺着身子,半立在了窗口,顺着他的视线的方向,水无忧看到了闪动着清辉的一盘圆月。 “真大。” 是啊,她像是从来没有看过如此大的月亮,那么近,像是触手可及的样子。 水无忧当真的伸出了自己的手,伸了又伸,总感觉自己似乎就要碰到了,可是那月亮又是离她那么的远,远的让她知道,自己永远也触碰不到。 “有什么好看的。” 水无忧百无聊赖般的再次转过了身子,不再看月亮,摆弄着手里的一卷经卷,也不去看,重新又爬回到了桌上,压着胳膊。 “干吗?” 三公子这时候复又跑到了她的面前,水无忧烦燥的想要隔开他。 “三公子,你去那边爬着,别在我跟前再晃了。我正烦着呢。” 水无忧其实并不知道,此时在楼下吃饭的是三个人,庚桑,阎君,还有一个云泽。 在庚桑刚把水无忧安顿到了上面,然后和阎君坐下来,才要商量寻找睚眦的时候,云泽便出现在了这间小店的门口。 “方便坐下吗?” 云泽换了一身素白色的长袍,全身上下没有用一粒明珠或是翠玉,却在腰间的丝带是用金线织成的,仿若冠玉一般的面庞,此刻显现出的是一派的温和平静。 "请。" 庚桑的面孔上仍是一派无喜无忧的平淡的表情,淡如烟雨里的水墨,浅若云海上的一派浮云。此刻,在他的脸上,看不出来任何的表情,一双清淡的眼睛里透出来的目光依旧是清逸,平静。 “那就打扰了。” 有云泽在,自是不方便再商量有关睚眦的事情,而十殿阎君也不是一个习惯于应酬的人,所以三四杯淡酒以后,便向庚桑起身告辞,只说是还有公务要处理。 庚桑也不加挽留,亲自把他送到了小店的门口,然后才返回身。 正要进去,不经意的抬头见,只是看见,一个双手支着一张素静的小脸的小人儿,正看向他。 这个孩子。 庚桑分明在水无忧的眼里看到了无聊和烦闷,而水无忧更是在师傅注意到她以后,向师傅挥了一下手,便把自己的脑袋缩进了房间里。 这时候,她有些闹着脾气的样子,因为,师傅不让她出去玩,因为,师傅不愿意让她呆在他的身边。 又不是有什么事情不能让她听见,水无忧第一次生了师傅的气,可是当她刚转过了身以后,又有些后悔,怕师傅会生她的气,赶紧的又跑回到了窗户边,冲着外面甜甜的弯着笑容。 庚桑看到了这张小脸上的笑容,平淡如水的脸上仍然没有什么情绪的变化,只是眉间弯出一丝笑间,像是在回应水无忧给他的笑容,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如春水乍开的眸间,淡淡的挂着一丝不可见的笑意盈然。 ------------ 第十六章 ,有心 晚上,庚桑和无忧睡在了一间客房,他的客房就在隔壁,但是他还是不放心,即便是已经在这个小客栈他和阎君都下了结界,他分明的能够感觉得到,有危险在向水无忧靠近。 水无忧睡得极沉,嫩白的小脸微微的扬着,粉瓣的小嘴唇,凝着小眉毛。在他的眼里,见过多少极美的仙女或是妖女,都不及她万分之一的灵动。 这么纯洁的灵魂,有时,他都能够看到她周糟如蓝色的海,蔚蓝色的天空一样清澈的气息。 这时,无忧身边的三公子忽的抬眼,冲着庚桑的方向瞪着眼睛,十分恶狠狠的看向了他,并且是把它那两颗白玉一样的兽牙已经露了出来。 “怎么?” 这间小店的茶水着实的是混沌,茶叶也只算得上是树叶,可是就是这样的让他极不耐的茶水,在庚桑的抬手间,恍然让人感觉这本是瑶池里的仙露琼浆。不能否认,庚桑比一些已经升了上仙的仙人,更有仙的气度。 三公子也只是用它那双十分娇媚的兽眼睨了他一步,便就抬了抬白色的毛的身子,向上挪动了一下,遮挡住了庚桑的视线,也挡住了水无忧的小脸。 可是就在它窝着自己的脸要睡去的时候,因为兽毛已经扫到了她的小鼻子,水无忧在睡梦中挥手,把三公子扫到了地上。 庚桑看着三公子掉在地上,纯白色的毛粘上了些许的黄土,不由得看到它的狼狈,乐了出来。 半夜,果然是阴风里夹杂着妖气几乎是扑面间,便已经袭向了水无床的床榻。 在那妖风袭进房间的时候,庚桑便已经看清楚,这妖精也算是煞费了些功夫,竟然是用庙里的香灰先是把自己裹了整整的十二个时辰,借以减低他的符咒的禁制。这是一只成修行了千年以上的桃树精,从本质上还算是一个干净的东西。 庚桑早已经把自己的剑按在了手间,在妖精刚刚在床头立足的一刻,便已经起身握剑而立。 “你还可以走。” 妖精转回身,只一眼就看清楚了身后一袭白衣的庚桑。 一袭白衣,如天空中的云一样的白色,没有装饰,没有图案,飘渺如仙,隐约间显现出的仙风道骨,深眸沉静,如水,如冰,如极冷的剑,又如同含着暖的春风,在霎恍惚间,又俨然没有了任何的情绪,他站在那里,修长的指间握着一柄天下无妖不知的人流量,那剑柄,剑鞘都是青色,古朴凝重,周糟会有一团青气笼罩,此刻仍旧祥和宁静,但是但凡是妖都知道,能够在刹那间取它们的三魂六魄的也是这团祥和的剑气。 “你是庚桑。” 显然,他并不知道,只是贪图无忧身上的灵气,才被吸引而来。 他缓缓的开口,吐出了几个字,却让妖精浑身一震。 “此刻,你已经走不了了。” 即便是知道自己已经逃不过了,桃精咬牙拿出来了自己的武器,一根峨眉刺。 说道。 “你来吧。” 剑未出鞘,甚至未发出什么大厮打的声响,片刻功夫,一室已经恢复了安宁,连一滴血的痕迹,妖气的气息也都被庚桑收了干净。 “该走的就走吧。” 在窗外,此刻迷漫着一团水泽的气息,隐约间龙诞的香气也从风里传了过来。 “请吧,庚桑子谢过了。” 外面的人是云泽,他一直并未走远。庚桑的心里对这个云泽略有不满,虽然是在楼下,他并未表现出来,但是这位半神,他已经没有了结交的想法。 人心是贪婪的,这位未来龙主的心也是贪婪的,他不喜,只是他做的也只是避开而已。 至于,天珠和那道龙鳞,他已经想清楚,改些时候,时机适当的时候,定要还给他的。 这情,他庚桑子不想承了! ------------ 第十七章 ,朋友 “三公子。” 早上,水无忧是被三公子的爪子给抓醒的,确切的说,是三公子在用它的爪子勾着她颈上那个新戴上的项链,而水无忧动弹的时候,却恰好碰上了三公子的爪间,瞬间就划了一道口子。 三公子只顾勾着她的那条龙鳞,看也没看她一眼,在龙鳞到手后就腾空飞起,窜出了窗外。 “三公子,你~” 水无忧生气的伸出手,去抓三公子的尾巴,还没来得及勾在手里,三公子就消失在了她的眼前。 暗自生了闷气,虽说那块玉块很好看,可是水无忧也并未在意,起床以后,简单的梳洗了一下,便下楼去找师傅。 当她找到庚桑子的时候,他正负手而立,站在昨天他们放生了鱼的那个桥边。他身边还站着一个中年人,看起来面目狰狞。 “师傅,三公子把我抓伤了。” 水无忧刚才虽然是冲洗过了,那个小伤口还是浸了血珠,水无忧抬起粉嫩的脸,露出细白无瑕的脖颈,仰着头,给庚桑子看。 “是吗?” 庚桑子略拧了拧眉,他心知三公子不会伤及无忧,只看一眼便已经发现她颈间的那根红绳已经没有了。这时候,背对着水无忧的方向,他恰巧看见一身白毛的三公子在枯黄的草地上,向这边奔来的身影。 片刻间,便疾速的停在了水无忧的脚下。 庚桑子伸手在袖笼里掏出了绢帕,捏在食指和中指间按压上水无忧的伤口,对她说道。 “以后,不妨离它远点。” 他其实的意思是在警告三公子,并无它意。庚桑子心知这也只是三公子的无心之失,所以也没有做什么计较。 “自己按稳了。” 划痕并不重,所以他也就没有再费心的拿药,只是让她按住了伤口。 水无忧仍然是孩子的心性,并未在意,师傅的手刚一放开,她便拿帕子抹了抹,就交还给了师傅。 “其实,不疼。” 记得刚到孟峰的时候,师傅曾经把她和三公子分开过一段时间,她哭得很凶,师傅才准许她带着三公子。这都是大师兄告诉她的,其实她自己对刚到孟峰的事情记得已经不太清楚了,只是感觉她像是已经在师傅的身边很长很长的时候了。 “仙师,逆龙就在山脊后的一个山洞里,离此处并不远。” “好,有劳带路了。” 想是昨天十殿阎君已经是把方圆几里以内的地方都搜过了,所以才能今天一早就派鬼吏来给他带路。 “哪里,这是小吏的本份。” 水无忧跟在师傅的后面,她不由得又在猜想这个睚眦长的是什么模样。 没下孟峰的时候,她曾经问过大师兄。大师兄只告诉她这逆龙在人间想必不会显露真身,至于化成什么样子,他也不清楚。 水无忧想着这样一个让天上水下,神仙鬼怪都不得安宁的怪物,该是何等的凶悍吓人,可是当她走进山洞的时候,透过外面照进来的太阳光,她看到的却是一个身高像是不足她的小腿来得高的一个身上长着乳黄色的短毛的三分像是未过三月的小狮子,二分的身形有些像是猪的一只小小的兽。此兽此刻半蜷着身子,尾巴压在它的后腿,四只爪子有点像是虎爪的样子,爪间的齿露在毛里,象牙白的颜色,此刻它正爬在一堆枯草之上,头部下面抵着的枯草是烧焦了的颜色,还在冒着灰白色的热气,微微的像是还有一两点的火星,它半睨着眼睛,正看向自己。 水无忧又向前走了两步,这时候,她没有发现师傅和鬼吏已经停住了脚步,她的身后半步跟着的是三公子,三公子闲亭信步的走着,一双眼睨着看着自己不远处的那团乳黄色的东西,眼神甚为不屑。而此时,水无忧的眼睛里却是十足的好奇。 在孟峰只有一对青鸾还有的就是云煞,她除了三公子以外就再也没接触过什么兽类,所以当她伸手像是扯三公子一样,扯着已经是在她手下的小兽的脖间的毛,勾到手里,抬在眼前的时候。她听见身后,庚桑子喝止的声音。 “无忧,别动。” 听见师傅的断喝,水无忧吓了一跳,赶紧的松开了手里的东西,向后跳了一步,却正巧踩到刚刚还跟在她身后的三公子的尾巴。 只听见一声叹息的声音,悠长而且飘渺的滑过了她的耳朵。 “嘶,” “谁?” 她似乎是在梦里听过这个声音,一时愣了环顾四周,她识得这个声音不是师傅的,只是那么的让她熟识,甚至是才一听见,心头不泛起了一阵不一样的感觉,有些紧张,有点慌乱。 “无忧。” 庚桑子扫了一眼被水无忧踩到尾巴的三公子,向前走了两步,才对水无忧说。 “怎么还是这般莽撞,忘了为师嘱咐过什么?” 刚刚被水无忧丢在地下的小兽样的东西,此刻已经站立了起来,一双眼睁开,看着此刻抱着尾巴的三公子,向后退了几步,直到它的身子已经抵到了洞穴的石墙才停住了脚步。 “师傅,我错了。” 水无忧低了低头,眼里忽然间泛起了一阵光泽,好久不流泪了,不知道为什么像是被师傅斥责了一句,就显得有一些的委屈。 “师傅并非是对你不满意,” 庚桑见她眼里转了泪珠,余下的话,竟一时也不知如何的开口了,微愣了一下,才复又拍了拍她的肩头,对水无忧颇感无奈的说了句。 “你身后的小兽就是睚眦。” 刚刚一进洞的时候,看到它鼻孔呼出的气息已经燎燃了身下的稻草,他便已经确定了,而且这兽周糟的火气充盈浑厚,三味真火的气息与修炼得来的火气,他又怎么能够分辨不出呢。 “真可爱。” 水无忧转回头,看着仍是抵着墙的那只小兽,甚是觉得喜欢,见它也没有什么敌意,只是愣着神的看她,便复又上前走,蹲下身,拨弄着那兽淡黄的额毛,说道。 “师傅想带你去孟峰,你愿意吗?” 这时三公子复又走到了她的面前,挡在她和小兽之间,前爪伸出来了一只,搭在她的手指上,像是对她勾弄那兽的毛发有一些不满意。 “三公子,你又干吗?” 水无忧伸手抓着三公子颈间的毛,把它提了起来。 “你让我好好看看,行吗?” 三公子被她提到了眼前,没有看她的眼睛,只是歪着头像是对她的颈子略略的发了一下愣,就拱着身子向前,伸出粉红色的小舌头,舌尖勾着唾液,一下子就舔到了她刚刚的伤口上。只一下,它的舌头离开后,她颈间的伤口便不见了踪迹,颈间一片的粉嫩无瑕。 “你干吗?” 水无忧恣怒的把它扯离了自己的身前,放在了地上,拿袖子去擦刚刚被它舔过的地方。 “你,三公子!” 水无忧再无心看这新鲜的小兽,只顾着去擦自己的颈子。 这时候,庚桑子抬步向前,在睚眦的颈间挂上了他施了法术的颈圈,用于约束它。 睚眦并未反抗,也并未亲近,只是看着水无忧,任由庚桑的动作。 回到了孟峰以后,水无忧才见到了睚眦的真身。 在大殿前,睚眦自己便显出了原形。 此刻,即便是她仰着头还是看不见它的头顶。 睚眦此时一身暗红色,豺首龙~身,眼睛的形状有些像是青鸾,她的身高也只到了它小的位置,爪尖如鹰勾一样的锋利,正当水无忧伸手摸到它小腿上的暗红如血一样的鳞片的时候,睚眦的嘴间发出了一阵的低沉的吼声,她只感觉身后一阵热浪滚过。 水无忧向后退了几步,看着睚眦,只感觉它没有恶意,便更是高兴从怀里掏出了师傅给她的六花果,递到了睚眦的嘴边。 “给你两颗。” 睚眦的獠牙很大,足有她一只手掌的大小,水无忧却并不害怕,只是感觉这睚眦对她没有恶意,便勾着笑容,伸着手,递到了它的嘴边。 “我们算是朋友喽,我是水无忧。” ------------ 第十八章 ,师傅 灵霜师姐就要出嫁了。 尽管,水无忧还不明白嫁人是个什么意思,她却已经体会到了要分别的感觉了。 “师傅,人都要嫁人吗?” “有一些是的。” “师傅,那为什么嫁人以后就要离开师傅了?” “因为,灵霜要照顾她的丈夫,和她的丈夫在一起。” “那是不是就不能和师傅在一起了?” 水无忧抱着三公子,这时候坐在师傅的书房里的木椅上,手里抱着师傅给她的经书,另一只手里还扯着几株黄色的开得正浓的仙草,一双淘气的眼睛,则是看着师傅正在配着丹丸的背影。 “师傅,你回答我啊。” “这我没有想过。” 庚桑子面对着她,看着庚桑子的背影,水无忧这时候忽然明白了大师兄曾经跟她说过的一个词寂寞。 其实,在这孟峰上师傅也是寂寞的吧。 “师傅,你莫怕,师姐走了,有我陪你。等我修炼成仙了以后,我就去求师爷,我嫁给你,这样无忧就能够陪师傅很长时间了。” 水无忧说这些话是无心的,她也只是忽然间想到了前些日子,大师兄似乎是说,有一天她也要离开的,而且是不能回来。 她不知道自己除了孟峰还会去哪里,而她为什么有一天必须要离开呢? 这些问题,还有师姐愈发不高兴的表情,也一直困扰着她。 水无忧说完了这句话以后,书房里一下子安静了,她闻见一阵的药香一股股的从师傅那边传了过来。 水无忧说完了以后,转着脑袋看着手里的经书,这时冷不妨发现,她手里一直爱护着的花瓣已经被三公子吃的只剩下几瓣残瓣了。 这是师傅嘱咐她拿好了了的。据她所知,这应该是从仙界师傅采回来的。 “师傅,三公子把花吃了。” 水无忧快要哭了,她知道这是师傅要配给大师傅的药。一时间,没有了主意,只能仰着头,可怜兮兮的看向已经转身向她踱着步子,走了过来的师傅。 “师傅,对不起。” “没关系。” 庚桑子抬手把三公子擒着它的颈子,直接丢出了窗外。 虽然,是不明白三公子吃这朵花是为了什么,但是他还不打算纵容这个东西的恣意妄为。 “那大师伯的药怎么办?” 她知道这花是极难得能开的,这次还是师傅拿仙浆浇灌了好些时候才开了这么三朵。她看着喜欢,师傅把花采下来以后,她就求着师傅,想要拿一会儿。师傅才答应了她。 可是,现在这花儿就这么没了,她咬着唇,几乎是不敢抬头看师傅了。 “无忧,可怕疼?” “不怕。” 庚桑子这味药是必须配出来的,过些时日就要召开法会了,大师兄极重视这场法会,却在这时候,因为擒拿妖孽而受了伤,于情于理,他都无法袖手旁观。而且,他已经声言退出法会了,为了孟峰,在这法会上,大师兄也必须要赢的。 “那你忍着些。” 庚桑俯身拉着她的手腕向药案走去。 走到药案前,他拿了一枚银针,指间掐着她的食指,说道。 “只一滴,可好?” “好,没关系,师傅多少都行。” 水无忧是懵懂的,她只知道此刻在阳光里,师傅的脸如神邸一样,慈祥而且安宁。像是能够定住她的心神,如是曾经无忧寺里亘古不变的那么一声声的佛钟。 “师傅,这就行了吗?” 庚桑也只取了她一滴指血,便用他修长的指掩住了她的伤口。 她的血滴按压在他的指间,晕开了以后,便不见了什么痕迹。 “去吧,让你大师兄过来一趟。” “好。” 水无忧顺手拿起师傅桌子上的一个仙桃,看师傅不再责怪她,便愉快的向大师兄的房间走去。 水无忧极喜欢白色,她很多的衣服都是纯白色的,在庚桑子的方向看上去,那一缕白色像银光一样,跳动着,带着欢快的节奏,完全不懂得这世间的苦恼。 她合该是快乐的孩子吧。 明明知道她已经是有十七岁了,早该是一个大姑娘了,可是,在庚桑的眼里,她还是那个时常想要赖在他的怀抱里,一团懦弱的小小的人儿。 让你由心里的想要疼她。 即使是再心如古井的沉静,当看到她那一双眼睛里的纯静的时候,不由得让让人心生愉悦。 她有朝一日会出嫁吗? 她又怎么嫁得了? 又该要如何告诉她,无论她想要怎么选择,只此一生,她始终只能孤老一世,而他已经注定了要这般的陪着她,孤老此生。 这次的法会,他已经和大师兄说过,他不准备参加了。 修仙之路,他已经能够长生,虽然万年是一个奢望,陪着她走上一些年头,他还做得到。 师兄问他,所为何来? 他只说,不想她一个人寂寞,那么悠长的岁月,她也就只能有他了,否则,漫漫岁月,便是她的囚牢。 没有人能够想像,时间会把她熬煎成什么模样。 所以,为了苍生,他也要陪她。 修炼为神,曾经是他的理想,也是他曾经千百年为之努力过的目标,而自从她拜在他的门下以后,他便是她的师傅,此生此世,她是他的责任...... 不自觉的手指里还拿着的那株残花还在指里,药性已经没有了多少,放在鼻间,他本是想着,要怎么才能再利用上这些仙草,不经意的时候,刚刚按住她的指间的血的手指刮过了他的唇瓣。 清冽的香味立刻传到了他的舌尖,下意识的他皱了眉。 这不是普通人的血,人的血是腥的,有欲望的味道,即便是再清心寡欲的人的血也是猩的,即使是他的血,也只做得到无色无味,而她的血,却是只有神的身上才会流淌着的香,那是一种会追魂噬骨的香,会起死回生的香,能聚三魂六魄的香。 她已经是神身了,何须再修炼,真是个傻孩子...... ------------ 第十九章 ,离别 到了师姐的房间,水无忧刚一推开门,就听见师姐在叫她的名字。 “无忧,你仔细点脚底下,别摔到了。” “师姐,你怎么知道是我?” 水无忧对这个师姐很是喜欢,灵霜尽管平时的性情冷淡了些,但对她也算得上是百般呵护。 孟峰之上,只有她和水无忧是女孩子家,尽管师傅怎么想要细心呵护她,总有不方便的时候,所以,很多的时候,灵霜都是在照顾这个小师妹的。 刚开始的时候,她是不情愿的,一个不足五岁的孩子,她甚至说不上喜欢,只因为是师父交待下来的事情,她只是一心的想要办好,再别无它想。 可是,水无忧就是有这样的一种本事,让人不知不觉间便亲近了,她便是喜欢了。 水无忧对她也算是亲近,时常拿着仙桃还有无花果来讨好她。 看着她纯静无垢的眼睛,再怎么不愿的心,也软了。 灵霜抬眼看她。说道。 “除了你,还有谁?” 是啊,除了她,这孟峰之上还能有谁这般快乐自在呢? “这是什么?” 水无忧好奇的看着灵霜手里的一方红色的帕子,上面绣着的是一只金色的凤凰。 坐在床头的无霜,身旁再也不是她从不离身的那把剑,忽然间让水无忧感觉到了一些不一样,她挪了挪身子,坐在师姐的身旁,手勾住了师姐的手臂,头抵在师姐的手臂之上。自然间的,就想贴着师姐。 “没什么,无趣的东西罢了。” 灵霜不打算和她提起什么。她嫁到龙族也不过是个侧妃,可是在这孟峰之上的煎熬她已经熬够了。 师父是她不能奢望,也不能去玷污的一种存在,她的感情只能藏在她自己的心里,竟然间日渐的成了魔,连梦里都是师父。师父从来对她都未尝有过温柔以对的时候,从无忧到了孟峰之上,她时常能看到师父脸上的那些笑意,那是发自心底里的喜悦的笑容。 想来,师父今后是不会寂寞了吧。 “我走了以后,要好生陪着师父,不要总闯祸,另外你离后院那个妖怪也远着点。” 灵霜回过头看着水无忧,脸上少有的郑重的表情,眼里面却是千丝万绪的愁绪,明知道水无忧根本就不明白她在说什么,可是,她还是忍不住的对她交待。 “你也长大了,不能总是缠着师父还有师兄。师父教你的剑法,虽然浅显,但是你要用心学。等你有所成了,师父自然会教你一些的。虽然,你不能成材,但总要能够自保不是。” “师姐,云煞不是妖怪,他是龙,他说,你和他就要是亲戚了是吗?” 灵霜哂然一笑。 “谁和他是亲戚,我不过是.....” 灵霜看着自己眼前已经日渐出落得绝色天香的水无忧,忽尔释然的一笑,说道。 “和你说这些做什么,你也不会懂。” “我懂。” 水无忧上前双手环过了师姐的腰,把头扎在她怀里,说道。 “师姐,你不高兴。师姐肯定是不想离开师父,不想离开孟峰,不想离开无忧和大师兄。” “想与不想,有区别吗?傻孩子。” 灵霜明知道自己能够嫁给龙族中人,对她来说是最好的一种结局,可是,水无忧忽然间说的两个字,快乐,却又让她迟疑了,难道,成了仙,享有千年寿福真的对她而言是这么重要吗? 用她一生一世的委屈来成全,这份生命的永恒? 取舍之间,她微微的感觉到了自己的迷惘。 “师姐,不走。” “傻孩子,修仙这条路太苦,师姐累了。无忧,不要长大吧,你不长大,就能永远陪在是师父的身边了,这世上,对你便当真是无忧了。” 孟峰上的天空是蔚蓝色的,那一天,无雨也无云彩,阳光透过师姐的房间的窗棂照进来,也是暖暖的一片光,可是,水无忧的心第一次是晦暗不明的。 师姐出嫁的那天,她看到了凤凰,第一次她看到了凤凰,那时,她驾着青鸾,看到了在她身侧飞过的九天的凤凰,可是,她的心,竟一丝也高兴不起来,所以,她高高的驾着青鸾,躲在了九天之上。 她不想看师姐被她的丈夫接走。 明明,在云端她看见师姐仰头望向了她的眼睛,可是她躲在了云的后面,怎么也不肯再多看一眼...... ------------ 第二十章 ,遗忘 孟峰之底的寒潭是无尽的深渊。 当平静的湖面在她的师傅和阎君合力的打开之后,水无忧第一次见识到了它真正的样子。往下看去,她只看见一个黑色的洞口,没有底,只感觉到一阵阵的冷风吹动着,向上涌了上来。 “无忧,这一趟师傅陪你下去。” 说着的时候,庚桑子已经抱起了水无忧坐在了睚眦的身上。 水无忧莫名的感觉紧张,这时候,她看见洞口出现了一个人的身影,像是极为熟悉,只是又是那样的陌生,这个人不再飘渺,这个人也不再是平时她见到的那样飘渺。 这时候的云煞,她恍然间明白,这才是真的那个人。 “是你吗?” 坐在睚眦身上,她俯身向下,顾不得害怕,她挥着手,对目无表情的看着她的云煞说道。 “云煞。” “是我。” 云煞腾空而起,化成了原形,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的真身,一条纯白色的龙,龙鳞在阳光的照耀下,散着银光。 “你可以做到我身上来。” 云煞抬着龙头,看着水无忧,对她说道。 “要不要试试。” 水无忧伸手正好触到了他的龙须,掐在手里,她发现这龙须竟然是冰一样的凉。 “不了,师傅说要坐在睚眦的身上。” “也好。” 云煞折身向下,只是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了她的面前,不见了踪影。 “无忧,这是收魂袋,这是摄魂帖。每一个在这里的鬼魂灾消难满以后,就会有一帖摄魂,摄它出去,你只要叫出摄魂帖上的名字,它便会自动进入收魂袋中,你只要把它带上来,就可以了。师傅,会做给你看一次。” “噢。” 水无忧头顶着师傅的额,她转动身体的时候,时常会擦过师傅的胸膛,背对着师傅,让她感觉极不舒服,索性把两条腿并到了一起,侧着身,坐在睚眦的身上,然后双手环上了师傅的腰,就像小的时候一般。直到她坐稳了,才抬起头,看师傅手里散着金色的光芒的摄魂帖。 “师傅,让我也看看。” “好。” 水无忧把师傅手里的摄魂帖拿到了手里,竟然只是一块柏木的牌子,上面凹刻着恒山无名洞鼠精玄古几个篆体的大字。 “师傅,好要是有鬼魂自己往收魂袋里钻怎么办?” “不会。” 庚桑怕她坐不稳定,左手环过了她系着丝带的腰,低声的对她说道。 “他们都怕睚眦,是不敢进深的。” “噢。” 这时候,睚眦已经驮着师徒二人进入了湖底。 水无忧只是感觉一阵阵的下垂,眼前像是不大的空间,在墙壁的角落有几缕幽光射到了她的身上。 “师傅,那就是鬼魂吗?” “是。” “它们便是师傅说的要等灾消难满才能转世投胎是吗?” “是。” “那这里这么冷,他们吃什么?” “傻孩子。” 她的心和她的眼睛都是一派的纯静,在她的眼里根本看不见那些人眼中的贪婪和欲望。只要是还有欲望,那么这个寒潭便如同时时的刑场,在这些鬼魂的面前,是它们求之不得的幻象,到了晚上更是会有地火由下而生,焚烧这里的每一个魂魄,即便是在角落中的也脱逃不得。 至到了凌晨,又会是重新的一场幻象。 “师傅,不许说我傻!” “好,我不说。” 今天,阎君在上面守护阵法,只有他们师徒二人下来了。 水无忧不需要任何的防护,庚桑子却是必须要用法力罩住自己,否则这寒潭之内的寒气也会浸染他的心脉。 在这个寒潭里,只要不是神身,无论是仙,是人,还是妖,或者只是一缕鬼魂都是会受到这万年聚集成的寒气腐蚀身体和魂魄。 “到了。” 刚停下的时候,庚桑便看到了一个只是残存着一魂五魄的鬼魂拖着已经是破败不堪的身体,竟然是不顾危险,向睚眦的脚下爬了过来,只是它刚爬了不足寸余,便被睚眦抬足给掀回到了原位。 这鬼魂不是什么妖,也非什么精怪。 只是因为有了不死之身,怨念化成了魔气的凡人的魂魄。这个凡人的魂魄要转世投胎之前,必须炼化掉了魔气,否则必将造成人间的大祸。这里,是它炼化的场所,已经十年,尚需一百九十年,它方可以投胎为人。 庚桑无尘无垢的眼睛只是慈悲的扫过了这个鬼魂一眼,便不再注视它。 水无忧这时仍在庚桑子的怀抱,对于这个不熟悉的环境,她只是安静的看着,而云煞这时候就在离她不远的位置。真身已去,他又重新化成了人形,只和睚眦对了一眼以后,便又重新站到了离水无忧不远的位置。 “好了,无忧,我们要开始了。” 这里的鬼魂口不能言,面目早已经变形,所以庚桑不必担心,水无忧会认出刚才的那个人,只是怀抱着水无忧的左手,自然而然的环了环她的身子,抱她入怀,贴紧了他胸口的那个位置。 “玄古。” 随着他沉如古井的声起,一道由自他手中的摄魂帖的柏树牌子便化成了一道金光,射向他和水无忧不远处的一个角落,只见片刻,金光中包裹着一个白色的如同萤火一样的散着羸弱的光的魂魄钻进了招魂袋。 “好了,下一个由无忧来。” “噢。” 水无忧从阎君给她的另一个袋子里也拿出了一块木牌。 看着上面的文字,她如银铃般的朗声念到。 “昆仑冥鬼” …… 一道道金光散去,包裹回了一个又一个的或大或小的魂魄。 水无忧并不感觉害怕,只是有时候,她会去看那个安静的站在她的不远处的云煞,看着他那张平静的脸,看他眼睛里没有情感的空洞。 “师傅,云煞什么时候能出去?” 把招魂袋交到了阎君的手里以后,水无忧看着师傅和阎君做法,封上了寒潭湖面上被浓重的雾遮盖了法印的大阵。 当阎君离去以后,水无忧还在想着云煞的那双眼睛。那双比很多次,很多次她看到的云煞的眼睛要空洞,要寂寞得多的眼睛。 “师傅,你能告诉我吗?” 水无忧不敢抬头,她知道这个问题她问了许多次,师傅从来不肯回应她。她也问过云煞同样的问题,云煞也都是一脸的沉默,不肯回应她。 “师傅。” “你当真是要知道?” 这时候,师徒二人已经回到了大殿的门口,三公子已经向她这边跳了过来。 “是。” “尚需百年。” “啊?” 百年什么意思? 那里真的很冷,很吓人。 水无忧失神的看着在她的不远处,飘荡在寒潭之上白色的雾气,虽然她感觉不到,虽然此刻的太阳是那般的暖,照在她身上,是那样的温暖,可是她知道,师傅说过,大师兄对她说过,云煞也说过,寒潭里的鬼魂是感觉不到那样的暖的。 那样的一个地方,他尚需熬上百年。 她在阵峰之上,有师傅,有青鸾,有三公子,有师兄,有师姐,她尚且还感觉到寂寞,被关在那黑暗的寒潭之下,云煞该是怎么样的寂寞。 “去哪儿?” 在水无忧刚起身向寒潭跑过去的时候,庚桑双手负后,站在她的身后,叫住了她的脚步。 “我要去陪云煞。” “今日,你还没练剑。” “我去寒潭边上练习,师傅我不会误了的。” 水无忧已经抓起了一旁的三公子,向寒潭的方向跑了回去。 她都没有拿剑,要如何练? 庚桑子双手负在后侧,暗自沉吟。 未来的命数,他已经无法再算出,像是他已经日渐进入了这场迷局中,于无法置身于外。 水无忧很快的就消失在了他的眼前,本来是打算回房散掉刚刚在寒潭之内,聚集到了他体内的寒气,但是就在他举步的时候,复又返了脚步,跟着水无忧刚刚去的方向,踱步走了过去。 只因为,他终是放心不下。 ------------ 第二十一章 ,秘密 自从师姐出嫁了以后,再加上师傅这一阵子为了给二师伯疗伤,也时常不在孟峰之上,水无忧倍感感觉寂寞。 幸好,师傅给她找了些事情做。 自从那次以后,有一两次师傅无法赶回来,她便是自己进去了,也没有出什么问题,一开始的时候,她还会怕寒潭的冰冷,半年以后,她竟也不再害怕和恐惧了。 只是,云煞不理她了,任她怎么和他说话,或是在平常的日子怎么招他,他都不肯和她说话。 她瞒着师傅,偶尔会偷两个仙桃或是六花果塞在她的袖里,进寒潭的时候,塞到面无表情的云煞的手里。 在进入寒潭以后,她发现,自己可以触摸到云煞,这是真实的云煞,而非他的魂魄。所以,这也让她感觉很开心。 只是云煞的沉默让她无法理解。她总感觉,云煞是寂寞的,他也是需要她的关心的。 日子也就这样平淡淡的过着。水无忧虽然也是极想下山,可是由于有庚桑子的严命,又命两只青鸾看死了她,自从她上了孟峰以后,只有这件事情从来就没有成功过,所以,她便也不再去尝试了。 如同往日一般,在进过寒潭以后的每二天,她又跑到了寒潭的边上,师傅和大师兄今天都不在,三公子也不知道一大早跑到了哪里,她偷偷的把睚眦放了出来,把它颈上的链子解开,放在寒潭的边上,和她追逐嬉戏着。 玩了一会儿,水无忧困惑的看着平静的湖面,还有湖面的上方仍旧厚重的雾霭。 “云煞!” 平日这个时候,他早就该现身了,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看不见他的身影呢? “云煞!” 她又叫了一声,寒潭仍旧平静无波,她触不到寒潭,焦急的眼睛里,看着湖面的每一点的位置,可是,她却仍旧是什么也看不到。 “云煞,你出来。” 但是任水无忧如何的大声的喊他,云煞也没有踪影。 水无忧只能绕着湖面,走了一圈又一圈,却怎么也找不到办法,眼睛这时候已经掉了出来,她也不清楚为什么,只是隐隐的她感觉到了担心,云煞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情,否则,他为什么不出来。 “你出来啊,再不出来以后我再也不给你仙桃吃了。” 她着急了的哭声引来了三公子,三公子在她的脚下转了两圈,见水无忧不答理它,便攀着身子,爬到了水无忧的肩头。 “云煞!” 她怀抱着三公子,落下的泪水滴在三公子纯白色的毛上,坐在寒潭的边上,满脸的焦急。 她就这样呆坐着,也不肯回自己的房间。 现在的孟峰之上,只有她和三公子,还有睚眦,师傅不在,大师兄不在,所以也没有人发现,她小小的身子在夜晚的寒风里,在寒潭边的孤立无一。 夜极黑,圆圆的月亮出奇的大,再没有见过如今夜这般白净皎洁的月亮。看着月亮,这时候的她那么羡慕师傅有通天的法力,那样,她现在就能够知道云煞出了什么状况。可是,师傅明明就是近在咫尺,在孟峰之下的山上,可是她现在不能去打扰,师傅要给二师伯疗伤,师傅说,过一阵的那次法会很重要,她不能去打扰。 看着月亮,夜晚的风吹着云,遮住了月亮,然后又散开,水无忧,哭了又停,停了又哭,她不知道要怎么办,可是她就是现在不想离开,她能感觉得到,云煞一定是需要她的。 “你怎么了?” 耳边响起了说话的声音,有什么人在她的耳边对她说话,她才要转过身去看,才抬起脸,便感觉一阵的香风袭过,她的眼睛再也看不见眼前的月亮,一团的漆黑笼罩在了她的上方。 “你想要什么?” 是谁在和她说话? 那么的陌生,却让她的心生不起对这人的防备,像是这个人是她熟悉的,莫名的她相信,这个人是不会伤害她的。 “我想知道云煞是不是好。” “我能够帮你,但是你要先告诉我,你怕我吗?” “不怕。” “真的。” “是。” 水无忧肯定的回答,然后她感觉有人在接近他,这个人的身上一阵浓重的麝香的香气,浓重的熏染着,还有,这个人的头发很软,扫过她的颈的时候,只感觉得到风吹得柔柔的,而他的头发,像是已经化成了风一样的手一样的温柔。 “让我亲你,让我牵你的手,我就带你去看他,可好。” 这个人没有等她的回应,他的手生硬的扣着她的肩头,按在他的胸前,异样的陌生的感觉,让水无忧立即想要挣开这个人的禁锢,却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被人施过了法术,没有力气,只能任他搂着,动弹不得。 “走吧。” 这个人的吻极不真实,在她的头顶拂过,甚至她都没有感应得到他的唇的停留,只那么一瞬间的温热气息,便不复了感觉。 陌生的人牵着她的手,她这里只能靠自己的耳朵感觉,她感觉风吹过了她的身旁,听见微弱的风吹过了他和她的衣襟的声音。 “你是云煞的大哥吗?” 她只能想到这样的一个人会拥有法术,能够解开师傅设下的禁制寒潭的大阵。 “你认为是就是吧。” 这个人的手极软,握着她的手腕,她也只能是感觉到一点点的力道,这时候她只要轻轻的挣一下,像是就能脱开。 水无忧的理智明白的在告诉她,不要相信这个人,可是她想见云煞,只是陌名的,她就是极其的相信了这个人。 “到了,你向前走几步,就能摸到他了,不过,现在的他可能说不出来话了。” “他怎么了?” 水无忧踉踉跄跄的向前走了两步,她焦急的问道。 “云煞,你在吗?” 她伸了手,在虚空里试探着,想要摸索到去云煞。 “你怎么来了?” 有一个极为破碎的声音,在她的耳边终于还是发出了声响,在她的前方,像是离她不远的地方。 “云煞,你怎么了?你病了吗?” 她俯下身,仍然没有摸到云煞的位置,直到她俨然是跪在了地上,才摸到了地上躺着的云煞。也就在她摸到云煞的时候,忽然间听到身边响起了一声惨烈的叫声。 “云煞,是你吗?我弄疼你了?” “不是我。” 云煞的手被她摸到了,水无忧握着他冰冷的手,像是已经石化了的手,完全没有力气握她一下。 “你怎么了?病了吗?你跟我说话啊。” 水无忧只能摸着他的手臂向上,直到她摸到了他的肩头的时候,异样的感觉让她忽然间的放开了手,云煞的臂骨竟硬生生的折断了,她不敢再摸下去了,心一阵阵的生疼,揪得她像是透不过来气。 “云煞,你怎么弄的,这里有谁欺负你了吗?” 她正说着,身后忽然一道劲风袭过,扯上了她的腰,把她硬生生的抽离开了,然后片刻间,她感觉自己像是已经置身于寒潭之上。 “你竟敢用裂魂?” 庚桑子把水无忧带上岸后,挥袖间重新补好被三公子撕裂的大阵,然后一双冷目如电的注视被他禁在了半空中的三公子的分身。 三公子像是对庚桑子的禁束之术,浑然不在意,只是简单的望了一眼庚桑子手中已经昏了过去的人儿,确定了她无恙之后,才抬起妖艳的一双冷眸,说道。 “你就不怕我把你也禁在这寒潭里。” 刚刚,他是使用了裂魂,他的一只精魂带着水无忧下了寒潭,其余精魂的用来在上面守着这个被它撕开的阵眼。 “你可以试试。” 虽然,三公子拥有神身,但是庚桑子却是极为自负的平静的注视半空中的三公子。 “没有下次。你该知道寒潭里还关着她不知道的人,到时候伤及了她,恐非你所想见的。” 刚刚在给师兄疗伤的时候,他忽然间的意识到了大阵被强行以法术撕裂,当时他的意识里同时闪现出了两件事,不分先后。 寒潭内的三千妖魂有失,水无忧恐有危险! “师傅,云煞他怎么了?” 水无忧被庚桑子抱回到了他的房间里,迷蒙之间,她扣着师傅修长的手,硬是逼自己清醒一些,紧迫的问。 “他怎么了?” “他昨天夜里刚受完了天雷之刑。” 本来,他就是刻意的在隐瞒水无忧,因为这次的天雷是七道,就是他也未必有把握全身而退,更无论已经被幽禁了百年以上岁月的云煞了。他更深知,水无忧这孩子的心思极重,恐她伤了心,所以更是闭口不言。 “他有事吗?” “放心,他会没事的。” 水无忧刚刚由于受了寒潭里的寒气,再加上一日未进水米,所以,身体有一些的虚弱,靠在他的怀里,虚虚的靠着。 “听话,睡吧。” 明日,他势必要向大师兄交待这件事情,只是以水无忧的脾气和身体,又怎么受得了门规惩罚? 怀抱着她,庚桑子一袭青袍罩着的身体靠在床头,两个人相依偎着,不知不觉间,天已经发白。 水无忧的身份是个秘密,这世上知道这个上秘密的也只有无忧寺的长老,他,灵淮,灵霜,他的大师兄,再就是阎君;而三公子的这个秘密也只有他和无忧寺的长老才知道,为了天下苍生,为了孟峰的安宁,他必定要设法保住这些秘密。 可是,想要今夜的事情给师兄一个交待,他也只有一途。 ------------ 第二十二章 ,静思 “师傅,我知道错了。” 水无忧知道自己闯了祸,虽然是心里觉得委屈,可是她还是规规矩矩的跪在了大殿的空地上。 她不敢说自己委屈,不敢跟师傅说,她就是想见到云煞,可是,她感觉到,师傅生气了,一双极其纯净的眼睛向上挑起,偷偷的看着坐在大殿上的师傅。 “无忧知错了。” 膝盖已经跪痛了,师傅从来没有罚过她,即便是她把师傅的袍子剪了,把青鸾的毛给拨了,把大师兄的剑丢在了树木里,偷了师姐从民间带到孟峰上的胭脂,师傅也从来没有责怪过她,可是现在,师傅坐在殿上,她却跪在大殿的门口之外。 师傅始终一言不发,她该怎么办啊? 水无忧一时间没了主意,大师兄不在孟峰之上,这里就只有她和师傅两个人,水无忧咬着唇,一双手缠在了一起,满脸的纠结。 “师傅,我真的知道错了。” 水无忧苦苦的哀求着,等了许久仍是不见师傅回她一句话,哪怕是一个态度,她咬着牙怯然的抬起了头,一双明眸紧张的望向了大殿之内。 “师傅,有人跟我说话,就在我耳边,可是我看不到他,他把我眼睛挡住了。” “不许胡说,明明是你偷了剑,私自打开寒潭,怎还委责他人。再说,这孟峰当时除了你,还有其它的人吗?” “师傅,我没有骗您。”水无忧此刻满脸的委屈,师傅怎么会以为她是在说谎? “我确实是听见了。“ “还说?“ 庚桑子怒视着跪在大殿外的水无忧,站起来,还未走到她的近前,便是看见他的两个师兄已经走上了大殿。 “大师兄,二师兄。“ “嗯。“ 水无忧看着两个师伯走上了孟峰,心中不免担忧,这时候,她也看到了跟在后面的大师兄。 “师傅,无忧确实没有说谎。“ 她不明白为什么师傅不肯信她,摇着头,她已经不知道要怎么为自己辩解。师傅从来没有这样的生过气,从来没有这样的对她过,这一次,是为了什么? “水无忧,你擅自打开寒潭,不遵师命,违反门规,你可知错。” 说话的是大师伯,水无忧原本就已经知道自己是错了,她规矩的低下头,低声的说道。 “弟子知错。” “即已知错,罚你在静思堂面壁三年,你可还有话讲?” 静思堂是教派内为惩戒弟子所设置的刑堂。她听大师兄说过,里面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就加一尊佛像也都全无,关在那里的人,每日只能面壁念经,见不到外人。 “知道了。” 偷偷看着面无表情的师傅,她怎么也不明白师傅这一次究竟是为什么这样对她。她错了,该罚,可是师傅怎么能不相信她。 她真的是听到有人和她说话,甚至是那个人为她打开的寒潭。 “师傅,我有话对你说。” 水无忧挺直了腰,直挺挺的看着师傅,瞪着一双眼睛伤心的看着庚桑子从椅子上站起来,一步步的向她的方向走了过来。庚桑子身上青灰色的道袍微微的摆动着,缓步走到了她的面前。 他丢下手中的一卷经卷。沉声说道。 “还有什么话,留着你出来说吧。” 说完,便迈步向殿下走去。 “师傅~~~” 自从上了孟峰以后,庚桑子是水无忧最亲近的人,她身上的毒一直没有解,这么多年多少次她在师傅那温暖了她的怀抱里醒了过来,多少回,她不经意的回眸里,师傅总是在不远处温润如玉一般的注视着她,让她感觉到温暖,甚至是相依为命的情感,她的心里这时候极疼,疼的她的眼泪再怎么也忍不住的婆娑的落在了地上。 “跟我走吧。” 大师伯这时候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对水无忧说道。 “三年的时间,弹指一挥间,你会很快出来的。而且,到了时辰,还要你收寒潭里那些灾消难满的鬼魂,那时候,你自是可以见到你师父。知道了吗?” 昨夜,庚桑子已经全盘把事情的始末和他交待了清楚,为了大局起见,现如下,也只能委屈这个孩子。 “是。” 水无忧再无怨言,师傅曾经对她说过,寒潭关乎着苍生的安危,她昨日也是心急,乱了方寸。她是知道自己的错的,只是师傅不该误解她。 灵淮沉默的跟在她的左侧,无言的把一个乾坤袋交到了她的手里。她以前曾经管大师兄要过这个袋子,只因为这是仙家的宝贝,这世间里的东西都可以装进这个小小的袋子里。 师姐跟她说过,这是庚桑子交给灵淮让他用来降妖以后,收藏妖魂用的宝贝。 “拿着吧,里面是六花果,想是你能吃些个时辰。” 当着大师伯和二师伯的面,灵淮不方便多说,只能抓着她的手腕重重的把东西塞到了她的手心里。 “师兄,替我照顾好三公子,替我喂睚眦,它喜欢吃没熟的果子,你时常喂它一些,别总缚着它。还有,你要帮我浇寒潭边上那棵桃树,一定不能让它死了,另外我把青鸾的铃铛藏在了师傅书房那个百宝阁的角里了,你记得给它。要不它该记恨我了。” 她多想带着三公子,多想带着师傅,还要带上她喜欢的青鸾,也还要带上这孟峰上的一切,要不她到时候会想念的。 “要守规矩知道吗?在里面静思已过,另外,我会去求师父,隔上一段时间我会去看你。” “噢。” 水无忧纵然是不舍,当走到了孟峰山脚下的断念桥,她知道是要分开的时候了。 大师伯和二师伯严肃的面庞,还有大师兄眼里来不及掩饰的对她的心疼。 水无忧若有所失的回过头,仰了起来,看着在云雾里的孟峰。 师傅没有来送她,也不肯让她再见上一面。 不过,还好,她过些日子还会见到师傅。 还好,还能见着。 就这样的念着,她的左手拿着师傅丢给她的一卷还来不及看内容的经书,右手里掐着大师兄给她的乾坤袋,静思堂那扇沉重的大门已经被大师伯打开了,水无忧知道,她走进去了以后,大师伯会用法术再次封了这道大门,她只能被关在那里面的方寸之地。 “进去吧。” 大师伯在她的身后,而水无忧再也不能慢的步子还是走到了静思堂之内。 她的身后,大门在惊雷一样的声音里,缓缓的关闭,阻隔开了外面照进来的阳光。 偌大的殿里,当真除了当中的那一个圆柱以外,再也没有其它。甚至是连一个蒲垫都没有。 ------------ 第二十三章 ,幽禁 坐在青石之上,背靠着柱子,她先是把左手师傅丢给她的经书打开,《清心咒》这不过是本门中用以静心的经卷,她以前就看过,只是没有背下来,里面的内容她却已经都知晓了,师傅为吗还要把这样的一卷经卷给她? 就这样呆坐着,水无忧心里念着云煞,也不知道他的伤究竟是怎么样。忽然间的想起来,刚才大师兄说给她的乾坤袋里有六花果,想是等大师伯放她出去的时候,她可以偷偷给云煞一些,这样他的伤会好得快一些。 终于是有了一件让她感觉开心的事,翘着唇,水无忧把手里的袋子打开,伸手进去,才翻到了六花果,忽然间感觉像是里面还有些什么东西。 水无忧伸手掏着,先拿出来的是师姐以前下山的时候,给她带的两样她最喜欢的小玩意,再掏了掏,是大师兄给她买的一面镜子。她又再掏了掏,像是没有什么了。 水无忧不甘心,唯恐是丢了什么,便索性把袋子倒着口,用自己的衣襟接着,当一粒双一粒的六花果几乎已经摊满了她的衣襟的时候,她叹了口气,看来是没有什么东西了。 就在她已经完全失望了的时候,一缕狐狸毛从袋子里面掉了出来。 “三公子?“ 水无忧不敢相信,大师兄能把鬼魂装进去,但以他的法力,尚且还不能把活着的人或者是动物装进这个袋子里。 三公子会在里面吗? 她犹豫着,直到她已经像是倒空了整个的乾坤袋,只除了先前的几样东西,再加上六花果,还有两个仙桃以外,就再也别无它物了。 她放弃了希望的把乾坤袋丢在了自己的身边。 过了一会儿以后,才一粒一粒的数着六花果的往乾坤袋里丢去。 即使是这样,水无忧告诉自己,她应该已经很满足了。 她数着六花果子,心里记着数目,因为她要分出来一些给云煞,所以她数得格外的仔细,每丢到袋子里一粒,她就停一下。 “嘶~“ 就在她数着数的时候,耳边听见像是三公子发出的声音,特别像是它被她从睡梦里揪着耳朵,或是吵到了的声响。 水无忧竖耳听着,她希望能辨别出声音来源的方向,却再也听不见刚刚的声响。 是她听差了吧? 水无忧重新又数起了那些摊在她的衣服上的六花果,一粒粒的往乾坤袋里丢着,直到她再次听到了声音,这时候的水无忧已经完全的确信,那只臭狐狸就在大师兄的袋子里,因为,那声音就在她的附近,她不会听错。 “你给我出来,再不出来,我就踩扁了这袋子。” 水无忧这时候即高兴,又佯装着怒气,漂亮的脸蛋上却是满满的笑意。 “乖,出来,我给你六花果吃。” 师傅告诉过她,不能把六花果给三公子吃,可是,三公子又是极喜欢吃,所以常常是趁着她不注意的时候,从她身上把装有果子的给绣囊偷走,然后它便会攀上孟峰最高的那棵梧桐树上去,她只能是在下面着急,有时候要是哄得那对青鸾高兴了,会把她载上去,否则,她就只能等着师傅或是大师兄来帮她。 “三公子。” 任由水无忧怎么叫着,袋子里的三公子始终不肯出来,直到太阳已经偏西了。 在孟峰之上,感觉不到这么多的风,这里也不像孟峰有那么深的法术的禁制,所以,当外面的太阳逐渐的落下了的时候,冷风开始从大殿的窗棂的缝隙向里面吹了进来。 有人给她送了些水,是让纸鹤给驮进来的,她连个人影都没有看见,只是听见细碎轻巧的脚步的声音。 她懒得坐起来,背靠站巨大的柱子,大声的开始开始读起了师傅给她的这本书。 空旷的大殿上只有她的回声和她诵读经文的声音,空荡荡的反到她的耳边,越发显得这个大殿的空旷,静谧。 三公子起初还会有几声叫声,当水无忧读起经文了以后,便听不见他再发出的声响。水无忧也不知道,它为什么死活不肯出来,心里边虽是憋闷,却也只能由得它去了。 大殿的当中的房梁上也和孟峰一般,挂着一盏烛灯,这种蜡烛是用仙山的萤石炼化而成,一支便可燃上百年,经年不熄,由于是用铜钉固在宫灯的罩子里,所以,一般不会走了火。 读倦了,也似乎是一日之间经历了那么多她从来未曾经历过的伤心,失落的情绪,水无忧靠着殿柱,就那么睡了过去。 书落在地上,无声无息。 她的左手里还掐着那个乾坤袋,半搁在腿上,袋子的丝穗半搭上地上,袋子上的古玉在烛光下散着昏黄的光晕,萤萤点点的像是萤火虫一样,透着亮色。 她的脚边还有几颗没拾起来的六花果,再就是师兄给她的一些小东西,还有师姐给她扎的一支绢花,粉红色的如同她粉嫩的脸庞。 纯白色的云毯这时候,倒极像是从来而降,无声的罩在了她的身上,连同这些东西也一半遮挡住了,再也看不见。唯有水无忧那已经睡着了的眸的睫毛,在烛光和毯子的影衬下,丝丝如墨般的乌黑。 “你终还是放心不下。” 殿外响起略带着忧心的声音,是水无忧的大师伯,而他眼睛里关注着的人,此刻一身青袍,脚踏白云,身披清白色的月光,一身的清冷无尘,一脸的面目安祥,伫立云头,似无半点凡心。 在这皓月当空下,便如镜花水月,如同传说中的神祗,使人无法辨识。 ------------ 第二十四章 ,断念 “我只希望此次能让她的心性有所收敛。” 庚桑子此时已经落下云头,站在大殿前。手执断情剑,他又复在大殿四周设下了三重结界,才放下心的回头面对,站在他身后的师兄。 “师兄费心了。” “苦的是你。” 看着这个师弟,清月真人颇感无奈。 记得百余年之前,他们的师父将一个孟峰托到了他的手里,即几乎是已经断了庚桑的修行之径,从此,他这个师弟为了孟峰的安稳,便几乎绝迹于红尘,每日守在孟峰之上,。 如今…… “或许,还有它途,师弟还是莫耽误了修行才好。” “罢了。” 庚桑子对大师兄的苦心相劝,并未太在意,一双清冷的冰眸,再次转向了他身后的大殿。 “师父曾经对我说过,众生皆苦,觉悟在于自心,光明在于自心,圆满在于自心,而不在于形式。我守住了她,便是护住了这天下的苍生。” “只是,这何时是个头呢?” “师兄,我已经彻底断了七情,至于其它,我已经无需再想。” “什么?” 清月真人抬步向前,一把扯住了庚桑的袖腕。 “你前些日子上天尊那里,莫不是为了去求断念,你可知道服了那断念,便是彻底绝了情~~” “是。” 庚桑子如同古井般沉静着的眼睛,这时候他注视着的正是孟峰的方向。 “在这世间,即便是神也会有情。师徒之情,日久天长,难免会有偏袒之念,一已之私,我不能误了天下。” “只是这…..” “师兄莫说了,我自会斟酌。” 他当日向天尊求得断念,未有过丝毫的犹豫。 当初,他跟随师父修仙炼道,为的便是天下苍生,如果他能以一已之力守护住了这个信念,他便再无所求。 断了七情,对他而言这几日并未有所不适。 喜、怒、哀、惧、爱、恶、欲对他而言,这些都是烦恼的根缘,即是断了,也索性是他让自己的心落得清净。 回到孟峰之上,庚桑子站在云头,看到他的大弟子灵淮仍是跪在大殿之上。 “师父,此事尚未查清,灵洮又过于年幼,徒弟恳请师父能够念着这师徒之谊,宽怀为念,放了灵洮。” “你回去吧。此事断无更改的道理。” 庚桑子背对着灵淮,略挥衣袖。 “师父,她还是个孩子,关在那里三年,对她来说太过严苛了。而且……” “莫要再说了,灵淮修仙道之人,怎可如此感情用事,切记迷失自心,不能回归本性,终日迷误于虚幻,长此以往,又如何获得你终难进益。” “师傅!” “下去吧。” 孟峰之上,常年是清风徐徐,明月朗朗。仍是固执的跪在大殿之外的灵淮抬头望天,只是感觉这样的情景,恍惚间竟和若干年的一幕一模一样。 也许是跪的久了,他的身体已经冷了,心也跟着渐冷。 ------------ 第二十五章 ,太子 水无忧被关了起来,三公子也随她去了前面的大殿。偌大的孟峰一下子清凉得只有徐徐的风在动。 一袭道骨仙风的道袍,站在孟峰之巅的崖尖,庚桑子那双仿佛是淡漠了千年的眸里,并未起一星半点的波澜。 水无忧不在这里,往日里有她在身边的时候,常会有些小兽从山脚或是石崖的缝隙里寻了出来,常常都是懦懦的躲在远处,看着她,等着她,或是望着她。 那个小丫头的宝囊里,有这些小物们喜欢吃的各种的零食,也有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常常都能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常在崖边盘旋的那双鸾鸟也不知飞去了哪里,连带着一片郁葱葱的参天的古树的上空,安静的飘着云朵。 这是他早已经熟识了的清静,只是,今天显得格外的静。 庚桑站了有片刻的时辰,只见天边银碧色的云朵渐渐翻滚起了金边,由远及近的从远方渐渐的滚过来一浪翻动着水气的五色云彩,而在五色云车之上巍然的站着的正是龙族的太子。 “有劳仙师久候。” 龙族太子云泽仍旧如前几日见过的一般,眉风俊朗,英挺的站在庚桑的对面。 还未等庚桑子说话,他便轻挥了了挥手,便有几个龙宫里衣着艳丽的待女手捧着各色的仙果,还有一扇极大的红珊瑚到了他的面前。 “仙师,这是家父让我带来的东海的鲜食,这次冒昧登山,也是听闻云煞有损。天规昭昭,小王自是不敢冒天下之大讳,只是小王想有劳仙师,在机缘合宜的时候,能给云煞带去三粒养身的丹丸,仙师该知,这云煞,虽非我父王亲子,却着实是子侄辈中,最是得他心意的一个。” 庚桑站在崖尖,脚下是万丈的崖底,足下已经有了悬空之意,虽然谁人都明白不过是幻境罢了,可是,这样的幻境,能够心意悠然安静的仙人,恐怕也无有几人能够有如此的定性。 云泽站在云头,不卑不亢的看着庚桑,即没有下了云头,也没有高出庚桑子。 此时,两个男人相对而立,一脸平静的庚桑子并未动容半分。 “太子,昨日在信中我已经写明,没有天庭的旨意,恐我难以答应你任何事由。太子恕我难以通融。” “仙师误解了,小王此次前来,实是为了我自己的私人的缘由,并非专诚为了云煞而来,只是家父知道小王要来,所以,才原本想在仙师这里托个人情,既然仙师法度严明,小王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小王对无忧姑娘甚是惦念,那一日,无忧姑娘曾与我亲口提过,想要一树宝石蓝的碧树。这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前两天小王着人寻了一株,度了些法术,养在了锦盒内,特意送来供无忧姑娘赏玩。” 碧树! 这个太子出手到是阔绰,只是庚桑子不以为这样鹭的礼物,有这么轻易送人之礼。上次是聘请之意,这次也有此意,难道,水无忧当真有这么让这个阅尽了人间天界春色的太子动了心,还是这个上太子窥探到了些从来就无人知道的那个秘密? 想到此,庚桑子的眼瞬时就冷了下来。 “她现在不方便见客。” “我知道。” 庚桑子这样的不尽人情的拒绝,反倒让云泽气度又盛了一分。 一头墨黑色的长发,迎风而舞,像是展开了的黑色的翅。俊朗的眸里,掺杂着温柔的光色还有刻意的拿出了些龙王太子气势的架子。 “正是因为云煞那个孽祸才招得无忧姑娘受此无妄之灾,小王着实过意不去,还望仙师通允。” “太子盛情,无忧担受不起,请回吧。” 庚桑子此时无意去试探云泽是真的对水无忧有心,还是存着利用之心,因为无论他存的心是哪种,水无忧都不可能成了他的妻子。 且不说水无忧身份特殊,单就是他庚桑子的徒弟,断断也不会委身于如此孟浪的口出无状之人。 无状,赏玩,这些个词听在庚桑子的耳朵里,着实是让他感觉塞耳的难听。 挥了挥云袖,庚桑子轻摆衣襟,旋即离崖而起,退出了足足有了半丈以后。 “太子请回,孟峰非是龙族可以久留之地,还请自重。” 旋即,他就转身离去。 “太子,这怎么办?” “我早已经料到了。” 云泽自然是了解庚桑子的脾气和秉性,也知道在他这里根本行不通任何的门路,之所以先来见他,也不过就是因为他是水无忧的师父,再者云煞也捏在他的手里,不过都是一些脸面上的过场罢了。 “去前殿。” 让待女把刚才呈上来的这些个东西都留在了崖顶之后,云泽带着一些人吞云吐雾般的声势及大的到了前殿。 这时,掌门清月真人早已经领着手下的众弟子,并连着他的二师弟迎在了山门口。 一阵的寒暄过后,云泽坐进了大殿正中的位置和清月真人对面而坐。 “真人,这是几粒上好的丹丸,共有二份,前些日子听闻真人一并元月散人除了南方的孽妖,伤了些元气,拿这些丹丸补一补元气,想是能有所裨益。再则余孽未消,为苍生计,真人也要多多善自珍重才是。家父着小王此次前来,也是将龙族的通遣令符交于真人,希望日后能够助益于真人。” “龙王客气,这让老道哪里受得起,还请大王子把这两份丹丸带回去,并请谢过龙王。” 清月真人也是明白云泽此次的目的,只是,他能做的通融有限,所以,言语里都谨慎之极。 云泽直到最后才递出了要给云煞的丹丸。 “这是龙族中人养伤常用的几味丹丸,还希望真人能够通融一二,云煞所犯下那些个的孽罪,小王实难启口向真人求情,但请念在水族与孟峰的情份上,让他少受一些个苦,也就全了这些个情份了,我知道此事会让真人甚是为难,小王此次也是万不得已才出此下策,还望真人见谅。” 清月真人并不像庚桑那般难以说话和通融,还在他是一派之掌门,总要留一些情面给龙族,而且,龙族历来在仙庭的地位就超然,再见云泽的请求也并不过分,所以,思虑了前后后,清月真人还是让自己的首座弟子收下了丹丸。 “我倒是听师弟的小徒说过,云煞还算是无有大忧,你倒也不必太过替他担忧。” “是。真人善心至此,小王铭感五内。” 云泽说过了以后,亲手接过了身旁的随从手里的一个嵌着硕大的一颗夜明珠的通体黄金的金盒。 “这是一珠碧树,不是什么稀奇的东西,只是小王送给无忧姑娘解闷的,仙师可否转交。” “这~~” 这个礼物太过贵重了,碧树乃是龙族至宝。碧树通体宝蓝色,生长不易。龙宫内现存也不过九株,千年开花,万年结果,一颗树果实不过两粒。结出的果实如同稚儿拳头般大小,通体银白,宛若凝雪。若以龙宫皇族之血灌之即能幻化成水魄。 水魄可驱天下之水,虽然水魄生死也不过百日,可是,却是夺天地之造化的神物。 “此等异宝,放置于孟峰恐引来魔兽觊觎,还请王子体谅。” “散人见笑,这不过是从碧树裁剪下的一个枝叉罢了,无忧与水族有恩。我也不过就是用了些小的术法做了一个瓶,碧枝养在其中,左右也不过就是一个好看罢了。” 说完,云泽扭动夜明珠,当珠子转到了盒顶以后,盒子才缓缓的打开,里面也不过就是一枝分成了四五个枝叉的碧树的干枝。 此时在厅里坐着的也只有清月真人还有元月散人,两个老道都是得道的高人,对这些世间奇珍也是见过了许多,只是两个人都素来听闻龙族太子是个能成大事,做事说话都甚是稳重妥帖,此次,竟为了博一个小女孩的欢心,剪了龙宫里的瑰宝,也当真算是一个异数了。 “也罢,想是那小丫头有这些个造化,我就代师弟领过了。” 清月真人这时想的是如果龙族的太子真的能和水无忧成就了姻缘的话,他也算是替师弟了却了一件心事。 水无忧虽然在孟峰生长了有些年头,但是因为身体总是羸弱,师弟从来就没有教过她法术,只是把她当成孩子养着。 这也总不是个办法,如果她真的能得龙族的太子垂青,将来在百年应劫之际,有龙族的太子加以疏通,得个长寿,再能嫁与太子的话,将来做个偏妃,也算是她的一场大造化了。 虽然,清月真人不明白云泽怎么会是对一个年纪才满二八年华的女孩有了这份意思,仙界有规,仙凡不能成就姻缘,但是龙族并未在此规之内,先前也有龙族中人纳凡间的女子为妾的先例,倒并不算是违了天规。 “甚好。” 清月几乎是有些喜笑眉开,他颇有了一些深意的看着稳坐在他对面的云泽。 “不知太子可有兴趣与老道手谈。” “久闻真人棋力非凡,小王自不是对手,不过机会难得,自是愿意向真人讨教一二。” 云泽几乎就在清月真人开口的时候就知道,清月把他留下来,是为了水无忧。 果然,到了晚间的时候,清月真人以要念经为由,把他留给了清月的首席大弟子。 这个大弟子自然是恭敬的把他带到了押着水无忧的大殿前。 虽然,殿外的四周都封着戒符,但是,孟峰之上的人自然是有进去的门路。 带他绕过了前门,大弟子在侧面的一株盘根错节的松树下停了下来,念了咒语,又把掌门的印信嵌入其中后,对云泽恭敬的说。 “大太子,您有一个时辰的时间,一个时辰以后,小道在这里迎您出来。” “谢谢。” 云泽拿出了一粒珍珠,才要递给这个弟子,清月的大弟子却含笑的摇了摇头,打了个道手,便向后退了开去,把已经打开了的门敞在了云泽的面前。 ------------ 第二十六章 ,若现 云泽推门走进去,但只见到眼前是片银色的雾霭,薄薄的一层覆罩着。这明显是法术形成的雾障,极浅的一种法术,而且绝对没有任何的害处可言。 他由着步子走了两步,眼前便被一堵高大的墙堵住,在墙的两头各有一种颜色的雾霭遮挡在了上空。 他才向左转去,在头顶的上方就响起了银铃般清脆悦耳的说话的声响。 水无忧看着云泽向那条死径走去,偷偷的一乐,憋不住的咯咯的笑着。 “你确定你要往那个方向走?” 她的法术云泽自是轻易就能解除,当他听到水无忧的说话的声音的时候,他的袖袍就已经抬了起来,想要挥去眼前的法术结成的雾障,还有这个由几块石子摆成的玲珑七巧阵。 这个阵并不是以先天八卦而成,而是由天地二位而形,不过就是依据太阳此时所在的位置辨别方位,这原是道家捉拿妖孽而设的迷阵,在此阵之上各个方位根据妖孽法术的强弱,分别设有四四一十六,五五二十六,六六三十六,七七四十九,八八六十四和九九八十一个机关。 再辅以先天八卦的方位,如果遇到道行高深的妖孽,还可以在四方的青龙位,白虎位,朱雀位,玄武位镇以仙家法宝。 眼前的这个阵法并没有任何的法宝,只是当他踏入了第一步以后,就一脚踏进了无忧的乾坤袋里罢了。 所以,与其说有路,不如说水无忧弄的这个玲珑迷局,根本就是没有生门和死门,只是小丫头无聊自己弄来玩的罢了。 “那我要往哪里走?” 既然是没有危险,云泽更是轻快了几分,他信步的往右边走去,在里面随意的绕着,也仅是为了哄她说话罢了。 “不对,不对,往后退一步。” 水无忧看着云泽在里面信步的移动,她趴在师傅先前用法术幻化成的云被上,垂着头又对云泽说道。 “错了,往左,往左。你走五步以后,再往回退一步,然后再往右。” 云泽倒也由着她,其实他进来也不过就是想要见见她罢了。 “你被关了多少日子了?” “不知道。” 水无忧往嘴里塞了粒手里的六花果,也不知怎么,竟没有往日里的甜。 “你想出去吗?” “师傅不让。” 她咬碎了六花果以后,又塞了一粒进到嘴里,还是没有以前的滋味,难道这仙家的丹药也会放长了没有了味道,水无忧索性也不吃了,抿了抿唇,才想起来问云泽。 “你为什么来看我?” “你为什么叫人把我给你的东西丢到东海里?” “我没有啊。” 水无忧想了想,她真的没有往海里丢过什么东西啊,说完了,她才想起来云泽前些个日子给她的那个亮晶晶的似玉非玉,似石非石的东西。 “噢,你是说你送我的那块坠子啊,是三公子抢了去的,不过,师傅说,不能收。师傅说,你送的东西太贵重了,我们还不起,所以,你也不要再送我了。” “你知道它为什么贵重吗?” 云泽好奇,以她这样的口气只怕根本不知道那块龙鳞还有那个珠子的意思,小丫头懵懂无知,一切听的不过都是庚桑。 看着她被人轻巧的握在手里,如一块璞玉般的样子,云泽的嘴角微微的含了含笑意。才要开口问她话,水无忧忽的问了他一句。 “你身上怎么冒着蓝火呢?那是什么宝物?” “什么?” 云泽并未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他穿的是一件龙宫里的织娘用深海产的冰蚕丝织成的长袍,上面绣着的云峦是以鲛娘吐出的鲛丝辅以银线织成的。天上地下也不过就是仅此一件罢了。 “就在你的头顶上啊。” 水无忧指了指。 “怎么?你看不见。” 云泽站住脚,头稍向上扬了扬,面目忽的沉了下来。 “你开了天眼?” 这世间能够依靠修炼凡道而开天眼的千年里也不过就是仅仅存了一个,那人已经位列了上仙。如今,这个小小的孩子竟开了天眼,他的心里忽的一紧,就问她。 “你还看到了什么?” “没什么啊,就是有个什么在游的样子,然后,然后,好像它很疼......” 水无忧说不下去了,因为,她眼睛有点疼,她揉了揉,便看不见刚才的那团在云泽身上的蓝火了,连同那条渐渐清晰的龙~~形也辨识不到了。 “没了,我看不见了。” 她说得无所谓,耸了耸肩以后,接着便问站在下面的云泽。 “你怎么不走了?” “不走了,我就坐在这里吧。” 云泽也不择地,习地就坐了下去。 “你师傅知道你能看得到~这些吗?” “看什么?” 水无忧不明白,迷惑的问云泽。 “我就看见你了啊。” 云泽无奈,也不便对她解释这种神力再修炼下去就能窥见天机,他转而轻声的问水无忧。 “你喜欢什么?” “你问这个干什么?” 水无忧驱着云在殿顶上飘着,忽高忽低的像是在坐秋千,几次被她抓在手里的云都要乘机的逃去,被她牢牢的压着,只能无奈的在她的身下,被她驱着。 “我只是想知道。” 云泽不知道庚桑子在哪里得了这个宝贝徒弟,他几乎相信,如果庚桑子倾囊相授的话,不需半个甲子,这个女孩就能脱胎换骨。 “我不知道。” 水无忧是真的不知道,她现在很满足。有师傅,有大师兄,有二师姐,还有疼爱她的大师伯,她不知道自己还想要什么。 “你不想修炼成仙吗?” “师傅说,修仙不能强求,而且就是修成了活个万把千年的也要死翘翘的啊,师傅又不准我下山,就是修成了也没有什么用处。大师兄说我比妖精还要让他头疼,他说,等有一天山下有什么不得了的妖怪,就把我派去缠他个十天半个月,但凡是什么妖精也都怕了。” “庚桑子对你很好?他把你关在这里,你不恼他?不恨他?” “师傅说错了就要受到惩罚,不能例外,再说,要是哪天让我放出个把个妖怪,山下生灵涂炭,那时候就不是关在这里,师傅说,他一切都是为了我好。” “其实,外面有比这里还要美的山,比这里还要漂亮的水,比这里要广阔得多的天下。你如果想要走出去,我可以带你出去,到时候,你会发现,这个孟峰着实也只是幻像罢了。” “师傅说,外面危险,我不能离开孟峰。我也就那次出去过,不过,也没见着什么。不如,你说两件有趣的事情给我听听。” 水无忧不知道比孟峰再美的山是什么样子,也不知道云泽口中广阔的天下是个什么样子,因为,她从来就没有想过要离开孟峰。 “云煞说过的外面的几样好吃的我倒是记得,可惜,师傅不让我吃凡间的吃食,哎!” 水无忧重重的叹了口气,倒也不是饿,只是今天这六花果失了味道,她翻了个仙桃捧在手上,然后看了看下面坐着的云泽,想了想又在手边找了一个略小一些的丢给了云泽。 “你还没告诉我,你来找我有事吗?” “没有,只是今天晚上我宿在这里,所以就过来看看你。” 云泽被仙桃砸了一下,他看着只有他一个手掌大小的仙桃,虽然不明白庚桑为什么不允水无忧食用人间的烟火,想是他的目的并不在修炼,因为,至今为止,像是除了一些个小玩意的法术,庚桑子并没有传她什么有用的本事。 “这桃子很好吃的,你也吃一个。” 水无忧终于放了不情不愿的法云,由着它风一样的忽的就飘出了殿外,落到了地上,她拾起地上的乾坤袋,所有的阵法在这时候也就消失了。 云泽仍坐着,对眼前忽的变幻像是并不在意,极浅的咬了一口水无忧给他的桃子,抬起眼看,水无忧也坐在殿角的位置,两个人只隔着不过几步远的距离。 “你做我的妻子可好?” 云泽说得耐心,俨然像是在哄小孩子的语气。 水无忧咬着鲜嫩多汁的桃子,过了半晌后才看了他一眼。 “我师傅像是不怎么喜欢你,而且我和师姐保证过,要在这里陪师傅一辈子的,要是做了你的妻子,师傅就孤单了,再说,我为什么要做你的妻子啊?还有,为什么你要我做你的妻子呢?做了你的妻子是不是就是住在海里了?还有啊,那以后是不是又要多一个人管我了?师姐说,嫁人以后就不自在了,那天我看她上了凤车的时候,并不开心啊。” “是吗?” 灵霜嫁的是龙族的一个龙子,不过也只是旁系在龙族里的并没有太重要的地位,而且还是个侧妃,听他府里的人说,她的日子像是并不好过,受着龙母的调教,家里像是还有些人对她都极是排挤。 “你当真是想好了?你可知道嫁给我以后,你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天上地下,你想要什么也都容易得很。” “那还有什么意思啊。” 水无忧拍了拍手,把桃核放到了地上,她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云泽。 “要是青鸾的毛我天天都能拨得到,要是三公子不抢我的六花果,要是睚眦那个胖得懒得要命的东西不时常被三公子戏弄,要是再也听不到大师兄给我讲的他捉妖怪的故事,你帮我想想,还有什么意思呢?而且,我也不需要什么啊,只要师傅不天天的骂我,我就知足了。” 摇了摇手,她听见外面有脚步声,耳朵极尖的她忽的就跳到了大殿的蒲团之上,跪在那,捉起怀里塞着的经书,只是眨眼间就有模有样的读了起来。 云泽莞尔一笑,手里还拿着半个仙桃,吃了一口,殿门就被人推开,在月华之间,庚桑子一袭紫衣道袍,单手微束,并未看他,沉声的对着水无忧娇小的身影说道。 “静心凝气,藏之于内。切忌神摇意怠,如若三月内还无进益,你休想再见到你那个玩物。” “知道了,师傅!” 水无忧朗声的喊,声音透彻清亮。 “太子,请。” 庚桑子侧身,他扫过云泽手里的仙桃,眼神微睨,但庚桑子并没有露出过多的情绪。 他只是转过身,微侧了侧脸,扫过正端正正的跪在蒲团之上的水无忧。 脸上也只留下了淡淡的一瞥之后的凝重,在他云清风淡的眼神里,如负千钧。 ------------ 第二十七章 ,执念 云泽下山的时候,送他的人是庚桑子的大弟子灵淮。 灵淮因为给水无忧求情,跪在庚桑子的殿前三天三夜,却也没有换来庚桑子往开一面,最后还是大师伯把他扶了起来。 山脚下的山门边又站着几个慕名前来学道的人,每个人的眼里都有很深的渴望。 那渴望在那些人的眼里,是熊熊燃着的火,在灵淮的眼里,却是无根的水。 修仙,最后修来的不过是无情二字罢了。 经历了三百年的世事,他再也感觉不到对神仙的敬仰。想当初,他慕名拜到了庚桑的门下,在百余人里,庚桑子当初也只选了他们师兄弟三人,可是,现在,留下的也只有他一人罢了。 “太子,已到山门,恕我不再远送,走好。” “灵淮师傅客气,有时间不妨到小王的龙宫里坐坐。” 云泽穿了一件湛蓝色的长袍,头戴金丝束冠,上面颤动着几颗硕大的珍珠,通体的贵气逼人。 “太子,请走好。” 躬身鞠礼,灵淮没有对云泽的脸面上的善意有什么太过谄媚和讨好的意思,清冷的敛着眉角,也仅仅是向后退了半步,右手搭在左手上,恭敬却并不谦卑。 云车踏云而去,声势浩大的阵势几乎是震动得孟峰也摇动了,声势之下的那几分排场还有随着云泽而来的人才,半盏茶的功夫才浩浩荡荡的走了干净。 “师兄,我现在去殿里给灵洮送吃食,你是不是也过去看看?” 灵淮站在无忧所在的大殿的不远,透过红色的院墙他能看到那座殿角的巍峨气势。 叹息了一声,灵淮摇了摇头,右手甩向了后面,面如冷月的沉了沉。 “罢了。” 看也见不到,灵淮信步的直接走过了孟峰的大殿,他绕殿而过,直接走到了寒潭之边。 无忧栽下的那株红梅已经长了有他的半膝之高,纤嫩的叶子也只是萌了一点绿芽,虽是有了些生气,只怕长起来还是需要些个年头。 “你来了。” 听见有人在半空中说话,灵淮转回过身,面不改色。 只见云煞站在云中,寒潭的水气把他的整个身子都几乎遮住了。 “你们家里的人,才刚走。” 灵淮没有走近,也没有向后退,他冷冷的看着云煞,想着水无忧是因为他才被师父关起来,心里不觉的就有一些的愤闷。 “那个小丫头,还好吗?” 云煞看着灵淮的脸色,这里愿意和他说话的人,也不过就是水无忧罢了。 眼前的灵淮甚至连张嘴应一声的态度都没有,脸上虽然说不上轻谩,却也带着三分庚桑子的无情。 “她还好吗?” 云煞见灵淮没有回答他的话,便又追问了一句。 “是不是把她憋闷坏了?” 灵淮记得水无忧对他说过,云煞是她的朋友。可是,那个小女孩连云煞一点的过往都不了解,甚至往往见到的也只是个魂罢了,她又怎么能够如此的言之凿凿呢。 “不会。” 灵淮迟了一下,才仰着头对上云煞的眼睛。 在百余年前,他见过云煞的眼睛,那双充着血红的眼睛,有愤懑,有怒火,甚至是已经陷入了疯狂。此时,云煞的眼清浅的能够读懂他的所想所念。 “她很好,很自得其乐。” 想着前天的晚上,水无忧在殿里玩得自得其乐的时候,因为一个不慎差一些点燃了大殿,里面几乎亮到了极致的光,让很多的师弟们都以为里面降了什么大罗神仙。 却不想,只是这个小丫头一时无聊,使了他教的法术,竟不知怎么着拘来了天宫里豢养着的金乌。 那金乌是火之精灵,所到之处经常是灰焦遍地,虽然没有惹恼了师伯,却还是被师伯又是教训了一痛。 “那就好,你多去看看她,这个小丫头最怕寂寞了。” 云煞苦苦的一笑,云泽带来的药丸他已经服下了,当真是舒缓了许多,只是天雷之刑又岂是那么轻易就能够完全化解的,彻骨的疼再加上寒潭彻骨的冷冽,即便是此刻也让他十分的难受。 “你家太子想娶我师妹,已经向我师父还有大师伯求过了亲,不过被我师父再次的婉拒了。你是不是能告诉我,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云煞听灵淮说完,当即就愣在了半空中,他锁着眉,也是不解。 按理来讲,云泽做为四海龙王的继承人,也不过就是千年之后的事情了,天上地下,想要嫁他的女子恐怕不胜枚举,而他这个大哥惹下的情债更是难以计数。虽然云泽并不是一个滥情的,可是,他那样的位置,自是惹了许多的仙女的情。 “我,不知道。” 他猜不到。 以云煞对云泽的理解,只怕是有了充分的利益,云泽才会求娶,毕竟太子妃的人选几乎二千余年了,也没能选出一个让天廷,龙宫两方都满意的人选。 而现在云泽为什么要求娶一个几乎连法术都没有的小小的水无忧呢。 “你信他有几分是真情?” 云煞未有片刻的停屯,这次,他几乎在灵淮话音刚落,就对灵淮说道。 “只怕,他是被逼得急了。” 也就只有此一个解释才算是合乎常理。 “想是你师父还是有几分怜惜这个小丫头的,否则,这门婚事是你们门派求之不得的天大的美事。” “是吗?” 灵淮冷冽的一笑,他像是刺穿了云煞飘浮在半空中的身影,才徐徐的开口。 “你以为世人都恋着那个太子妃的位置?” 灵淮按了按身上的剑柄。 “我要下山了,这里有一枚灵信,如果有急事,你想法子烧了它,我自会在最短的时间回到这里。” 他上前半步,踏过了结界,把一个小小的丸粒放在了地上后,又对云煞说道。 “是她托我照应你的。” 本来,这一阵子他并不打算下山去了,原因也不过就是担心在无忧身边的人照顾不周的话,小丫头困在殿里会有个什么事。 只是,这次捎信来的人是他的一个好友,只因他所在的县里已经有数月连失童女,且都是一些良家的孩子,均都是三更时分被人吸食了三魂以及血肉,只留下了一个空空的人皮,官府接连着出去了几次,都没有看到那个歹徒的行迹。 前些日子起,县里但凡有钱一点的人家都请了法师,可是还是接二连三的有女孩子殒命。 朋友家里也有一个女孩,夫妻二人常年茹素,待到了年纪大得几乎没有什么盼了的时候,忽得就得了这么一个闺女,夫妻俩人自是喜出望外。 女孩子姓魏,小字秋荷,年纪已经有了十一二了吧,现在仍在闺中。此女长得端庄大方,而且很是孝顺两位父母,所以也甚是得父母的喜爱。 此次县里出了鬼怪,魏荷的父亲这才为了她,想要请灵淮下山,护上一护。 灵淮推脱不得,所以,只能是留下些个东西。他已经吩咐前院的小师弟对无忧多加照拂。 如果,他计算不错的话,这一趟也不过就是半月即回,应当是出不了什么差池。 ------------ 第二十八章 ,无情 仙界的上仙之会,百年一届。这百年之会乃是修仙之人最是重视的一届盛会。天庭此次派下评判的有地府的十殿阎君,有天庭凌霄宝殿的逍遥元帅和金顶圣人,有道家之祖的九天元师,另外还有西方释迦摩尼驾下的五位尊者。 所有参加上仙之会的修行的各色人等都清楚,如果在这场上仙之会上,能够在天庭的神仙面前能够展露头脚,那么且不说名声会播及四野八荒,单就这上仙之会上,头十名即可受天庭赐下的九转仙丹,就令人垂涎不已。 更无论前三甲之人,更是能得天庭垂恩,会有大罗金仙授以仙术。而且,由此可在应劫之际,得天庭庇佑。 水无忧对这次的天庭之会,早就好奇得不得了,她是想看看孟峰之外的人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模样,可是,因为她还被庚桑囚压之中,她甚至托灵鸽求了师傅三四次,也不见庚桑心慈面软,对她往开一面。 庚桑子此时端坐在上座,本来他已经弃权了,并不打算参赛。只是,他的大师兄前些年的伤虽经他细心医治,并不见太多的好转,二师兄也受了些伤,所以,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在最后的时候还是下了场。三场较量下来,他都是轻松取胜,以至于在场的很多人的心里,都已经拨弄开了盘算。 其实,庚桑子的目的很简单,为了的也不过是天庭赐下的那几粒九转仙丹罢了。有了九转仙丹,大师兄和二师兄的伤,也就都不再是什么问题。 现下台上的二人一个是苍山派的掌门,另外一个是崂山的千罪长老。两个人的实力对等,当下还未见下胜负。 庚桑子其实并未注意台上,他对在他身后站着的灵淮伸了伸手,当灵淮稍稍的伏下了身的时候,他低声的吩咐了一句。 “去看看你的师妹,另外把这四个仙桃给她带过去。” 庚桑子指着自己桌上的仙桃,这是天庭赐给参加上仙之会的每一个人的,有延年之功,但对庚桑以及他的两个师兄都并没有太多的裨益。而水无忧那个小丫头喜欢吃仙桃是出了名的,所以自打她到了孟峰之后,所有的天庭赏下来的桃子就都落入了她的嘴里。起初也不过就是念着她太过稚嫩,孟峰之上又没有谁能真的照顾好了她,所以,也就都把这些个桃子留下来,给了她。 现在,她被关着,庚桑子的大师兄怜爱这个丫头,就差自己的大弟子把桃子送了过来,二师兄见情形也就一并送了过来,再加上庚桑子的原本只有三枚,多出来的那枚是阎君的。阎君只说上次打赌还欠了这个丫头一个,所以,也就一并让仙娥送了过来。 灵淮点了点头,拿起盘子,便悄无声息的向后退了下去。 庚桑子透过人群看了看灵淮的背影,正在深思着什么的时候,他的大师兄清月真人用秘语传音与他。 “上一次的丹丸,散有异香,你在里面添了什么药材?我这几天运功时直觉得真气愈发的醇厚,虽是伤还没好了十成,但是,我总觉得较之受伤之前,像是有了太多的进益了。” 庚桑子没有说话,他敛着眉角的余波,微不可查的在心中叹息了一声。 那枚药丸里合着水无忧的一滴血,自是功效奇特,只是当时他出此下策,也是为了能在这上仙之会上助大师兄得到九转金丹。 他一切的目的,其实很简单,为了也仅仅是孟峰绝不能有失。 他不忍大师兄心生歉意,只得忍了自己的性子对大师兄解释说。 “阎君与我的。” 这时,台下的两个对阵的人已经分出了胜负,两个人都未受多大的伤势,胜出者是崂山的千罪长老。 “有请元月散人。” 看着二师兄下场,庚桑子正襟危坐,清冷的面目上透不出来什么情绪,只是淡淡的看着下面场中巍然站立着的千罪长老。 胜负也仅在于此一役了。 能不能得到九转仙丹就要看二师兄与仙丹的缘分,还有他的造化了。 这一场上仙之会直到了三天之后的辰时才最后分出了些胜负。 庚桑子并未下场,所以,前十名里自是没有他的位置。大师兄拨了头筹,二师兄得了第三,所以九转金丹也自然是如了庚桑的愿了。 落下了心以后,庚桑子和阎君相识而对,在人都散尽了以后,庚桑子和阎君在孟峰之上,同站在寒潭之前。 “你确定要这么做?” 阎君单只站在那里,身上就散着冷冽之气,肃然间面目上带着煞气。 他眼界锁着的是仍旧烟雾缭绕的寒潭,分不清楚对庚桑子的决定是默许还是反对。 “你该知道我为着的是什么。” 庚桑子也是一脸的默然,直到缠绕在寒潭之上的大阵开启了缝隙后,庚桑子当即飞身而入。 阎君并未制止他,仅仅是起身飘于裂口之上,通身散着寒气,就足矣让那些试图从裂口处飞身而出的鬼魂,胆颤心惊。虽也有些不怕死的,试图冲出裂缝,阎君低声怒叱,一众的鬼魂就已经魂胆俱裂的各自逃开,有些法力弱一些的已经跌进了谷底,魂不欲生。 “你来了?” 云煞飘然而出,站在阎君的对面,他倒也不怕阎君身上的混着法术和寒气的冷意,笑容有佳的对阎君说。 “倒也难得见你徇私,只是苦了下面的那个鬼魂了。” 他说话的时候,语气里满满的都是嘲讽之意,原本与他并无任何的干息,只是事关水无忧,他才如此这般。 “今晚的月亮到是漂亮得紧,只是可惜了这美景,如果有一两个美人相伴才好啊~” 叹了一声,他也不在意阎君仍旧闭目凝神,根本没有理会他的意思,云煞自得其乐的飘飘荡荡的在大阵之下晃着。 庚桑子终未成大罗金仙,所以,寒潭里面的法火还有冷冽的千年寒气自是也能够流窜着冲破他的护体之气。 但是,他并不在意,悠悠的转下,在万千个魂魄之中,他片刻的功夫就锁定了寒潭的一个角落里,倦缩成了极小的一个块状的散着幽暗的青色的鬼魂。 庚桑也不说话,取出他先前施了法术的紫玉葫芦,念了一声这个鬼魂的名字。 “水金山,进去吧。” “为什么啊~~” 那个鬼魂正受着周身的烈火炙烧,本就痛不欲生,现在见又要被困于葫芦里,自然是万分的挣扎的不肯就犯。 “你几次欲现身于水无忧面前,为着的不过是一己私欲,我断不能让你毁了她的清静,所以,这也是你自作孽。且愿日后你灾消难满之际,能够转世轮回。这一切,你怨不得别人,终是你自作自受。” 翻手拈过,将那人的魂魄聚于手内,那些聚在魂魄周糟的烈火炙烤着庚桑的掌心,虽然他有高深的法力,但此火乃是地狱火山地狱真火,饶是他功力深厚,也只能抵抗几分。 收了魂魄以后,他向下而去,寒潭之下积着的是万年冰山寒冽之气。人间的冰山冷的也只仅仅是刺骨罢了,但这由自地府内的冰山之气封冻着的是人的魂魄,似有万把尖刃在刮割着三魂七魄。 落在了一个安妥的位置,这个位置水无忧怎么也不会下来,他才放了心。 将紫玉葫芦放下后,他又设下了结界,防止有魍魉妄了邪念。 待他上来以后,阎君并未助他,只是挥袖收了大阵的洞口,任由他踉跄的站在寒潭之边。 “你的事情了了,我也要走了。” 阎君甚至并未看他,此次留情于他,也仅止是给了庚桑人情面子,另外也是怜惜水无忧那个可怜的小女孩罢了。 阎君走后不足片刻,有小鬼徐徐的聊到了庚桑子的面前。 “仙师,此乃地府的收魂汤,你且服下。” “有劳。” 庚桑子知道此汤是以生长于地府的十八层地狱内的千种毒草提炼而成,又辅以阎君的法力所以是受了地狱之刑的魂魄的难寻之物。 鬼差并未答话,只是安静的躬身接过了汤碗,收入了怀中。 鬼差还未走,一直在半空中的云煞自在的飘近了庚桑子,蛮不在乎的斜了一眼。 “你倒是真有些面子。” 鬼差知道眼前的魂魄乃是龙宫里的,所以,并不惊讶。只是向后退了一步,施礼以后,即飘然离去。 就在庚桑子起身离开以后,云煞讥讽的高声对庚桑子说。 “你不是已经无欲无求了吗?那么里面的鬼魂所受的无妄之灾又是为了什么?” 庚桑子并未答话,他的右掌烈烈的燃着鬼火,虽然是弱了一些,可是还在疼着。 这些火焰于四十九日之后才会熄灭。 这也算是对他的惩处了吧? 庚桑并不在意,虽然是疼了一些,但是以他的耐性,自是能够隐忍。 此次,他出此下策,生拘了水无忧父亲的魂魄,也仅仅是恐着有朝一日,水无忧万一撞破了此事,会闹出淘天的大祸。 只是,这些想法,他自认为无需向任何人解释。 ------------ 第二十九章 ,闯祸 水无忧很无聊。 她已经厌烦了乾坤袋里的那个根本没有出路的迷宫,师傅给她的两卷经书也被她丢在了一角。 她身上罩了件粉红色的衣裙,透着飘飘如仙的俏丽和玲珑可人。 只是,这时候她的眉头紧锁,皱成了川字,一双玉手几乎已经是没处着落的在空中划着线。 大师兄前天让灵鸽从外面捎来来了信,说他已经修得了仙骨,也仅是告诉了她一个人,让她先要为他保密。水无忧想不出来师兄为了什么让她保密,可是大师兄一直待她极好,他不让说,她自然也是不会说。 昨天大师傅派人送来了云泽给她送来的一个九转玲珑球。用的是红珊瑚雕就的,里面共有九层,透雕的盘龙云纹,巧夺天工的精巧细致。 可是,今天已经是过了晌午了,大殿外连个风声都没有,真是郁闷死她了。 已经是也不知道是几个月了,墙上歪七扭八的画着一些道道,后来她画得多了,竟然发现自己数不过来了,也就懒得再画下去了。 此时,她的手里握着九转玲珑球,拨弄了里面的几层渐小的小球,看了看最里层雕工极细的一只红珊瑚的几个曲折的小龙,像是有一些看腻烦了,起初尚且感觉有趣的玩意,此刻已经让她失了兴致。 “哎!” 她幽幽的叹息了一声,靠站殿柱坐了下来,殿顶扑落落的掉下了些黑色的灰炭的炭迹,还有几根烧焦了的小木条也掉了下来。 “对啊!” 那只金乌那天像是说了什么对她,以前水无忧从未曾见过通人语的鸟兽,那两只青鸾更是骄傲的根本不屑于搭理她。(你把人家百年时间才筑成的玉巢给偷了,让人家连个盼了千百年的养个小青鸾的子孙计划都给捣黄了,要不是碍着庚桑恐怕人家早跟你玩命了!) 所以,水无忧的兴致来了。 从怀里她拿出了阎君送她的符咒,她以前从来没有想过这个千年乌木化成的玉石的一块黑漆漆的小牌牌竟有这等的用处。当时,阎君送她的时候,师傅曾经嘱咐过,不能摘下来,睡觉也不行。所以,她一直是挂在了颈子上。 摩挲了两下,她恍惚的想起了当日这个牌子还是师傅亲手给她戴上的,她从来没有取下来过。 心里痒痒的疼着,她说不清楚,只感觉自己闷得难受,眼眶也跟着憋闷的难受。她好恨师傅,为什么要把她关起来呢,为什么就不相信她。 现在这个时候,师傅的晨课想是已经完事了,该是要去崖顶了,以前总跟着,只是习惯性的跟着,现在才想起来,那时候多好啊! 能抓抓云朵,握着师傅的袖袍的时候,微风从她的指间长着翅膀的徐徐的飞过去,就像是师傅的长发被风吹着拂过她的脸颊一样的柔软。 站在山崖下的时候,她能看到层峦叠嶂的山峰在脚下,画成黛色的水墨山水,在山脉之际她能看到湛蓝色的玉带一样的溪流,曲折着,蜿蜒着。 师傅喜欢那里的景色,她就是知道,师傅很喜欢,甚至是极爱那里的风景。 因为,每当在那里的时候,师傅站在山崖的边上,他的眼睛里的目光像天空里最璀璨的星辰,那是她心里永远不会陨落的明亮,温柔。 师傅未曾教过她驱兽的法咒,大师兄也从不教她,这句法咒是二师姐有一次被她缠得烦了的时候,让她自己去对付青鸾的时候,勉勉强强才教她的,可是,她用过几次,根本就是一丁点的作用都没有。 大殿里极为安静,柔软的太阳的光落在她的发梢上,散着乌黑色的亮光,她闭上了眼睛,虔心默念着这句法咒,试了三次,睁开眼时,都没有看到什么。 “嗯!” 水无忧并没有泄气,反倒更是用心的闭上了眼,在脑子里重复那句法咒。 小手结印,掌心里是她看不见的一团小小的银白色的真气,璀璨之极。 即便是庚桑结出的法印也仅是淡紫色,而灵淮的法印更是要逊色一些,尚是墨绿色。 能结出如此罡气纯正的法印,仙界也是寥寥可数的几人。这些,水无忧并不知道,庚桑子虽然是给了她一些道门的书,却从未曾教过她任何的法术相关的东西,因为,他知道,如果她一旦研习会了任何的法术,那么就有可能被人窥到天机。 这次水无忧成功了,可是她生拘来的并不是上次那个已经修炼了些看着的金乌,而仅仅是一只出生尚不过千年的幼年的金乌。 这只金乌还没有脱了身上的乳毛,黄黄的一团,有一些胆怯的伸着脖子看着眼前的陌生的环境。 水无忧听见几声像是轻得不能再轻的声响,睁开眼,看到的竟是一只小鸡一样的东西,自是失望之极。 她走上前中蹲了下来,金乌向后退了几步,轻轻的还没有长出羽翼的翅膀扑腾了几下,连地都没有离开,也仅只是离水无忧远了一些。 “你从哪儿来?” 水无忧问了这只小东西一句,跟着她又接着问了一句。 “你能说话吗?” 金乌像是有些怕她,迈着爪子,扑腾腾的就往角落里躲。 水无忧起身去抓它,可是这只金乌极小,很容易的就从她的手臂间溜走了,纵使是水无忧和它折腾了许久,也没有抓到手里。 “我看你往哪里跑!” 水无忧生气了,她皱着眉,跑了几步才把小金乌逼到了墙角,半俯着身子,两只手拢着合在一起。 “乖,我不会伤了你。” 水无忧这时候还不忘认真的向金乌解释。 “我告诉你,我就是想和你玩一会儿,你不知道,我被师傅关在这里,太无聊了~” 她向下继续俯着身子,就在她已经触到了金乌的羽毛的时候,金乌本能的张开了嘴,吐出一小团幽蓝色的火苗,直冲着水无忧的脸蛋就喷了过去。 水无忧尖叫一声的退开,撞到了身后的支撑大殿的柱子,眼前一阵的金星乱冒。 在她还没有来得及稳住她自己的时候,小金乌嘴里吐出来的火冒得更多,一开始是星星点点的,到后来是拳头大小的火团,再到后来就像是一条火龙一般,直直的就扑向了水无忧。 水无忧没有想到眼前这只满身黄色绒毛的金乌会吐出这么一大团的火,等她发觉的时候,火团已经近在了咫尺,热气熏得她脸蛋一直的火辣辣的疼。 “啊~~” 水无忧吓得慌忙就逃。 小金乌本来就是被她欺负了许久,加之兽性未除,本身又是火性的脾气,见水无忧怕了,反倒开始追起了她。 水无忧被小小的一只金乌追得东躲西藏,很是狼狈。 可是,她没有解决的办法啊。 才想叫师傅,可是,她张了张嘴又闭上了,要是万一师傅发了怒,再关上她三五年的,那可怎么办啊! 水无忧学了招引飞禽走兽的法咒,可她没学怎么驱赶这些兽类的法咒啊。 因为四处着着火,大殿里的空气愈发的热了,水无忧现在感觉自己真的是欲哭无泪了。 “啊~~~救命啊!” 她在跑的时候,不小心踩到了地上还在燃烧着的一团火苗,原本漂亮的绣花鞋当即就被熏黑了,脚掌热烫得难受。 她才下意识的停了脚,小金乌就蹦着迈着小得不能再小的步子,已经跟了上来。 “啊~~~你别吐了,别吐了~~~” 水无忧的裙角着了火,她扯着裙摆想要把火灭掉。可是金乌口中之火乃是三味真火,这凡间的水和空气根本就没有任何的作用。上次水无忧招来金乌,是她大师伯使了法术才灭掉了。 “怎么办,怎么办!!” 水无忧一狠心,撕了上面的一角,想要把已经燃烧着了的裙子给扯掉了。 “嗯?~~” 就在她几乎真的已经掉了泪了的时候,忽然间,大殿里的所有的火都熄灭了,连她身上的火也都灭了。 水无忧懵懂的往前后左右看了看,竟没有半个身影。 这是怎么回事? 她还在纳闷的时候,就听见耳边响起一阵严厉的呵斥的声音。 “你就不能有一日的安宁吗?” 庚桑子因为前些日子下了寒潭,身上的伤还没有完全的好,纵然是大师兄替他求了灵山圣水灭了手心上的火焰,可是,伤势并不见好。 今日,他正在殿里练功,忽觉一阵真气紊乱,就连千年无波无尘的心,也都乱了似的跳得极重。 “她把金乌引来了。” 这是庚桑子才散了功力的时候,有人在他的耳边传来的一阵密语。 这个三公子到是把她看护得极紧。当日水无忧被关进去的时候,他就用上界的玉莲化成了禁制,损了百年的道行,才把三公子囚禁于藕中。此时,纵使被自己幽禁于乾坤袋内,也还敢强行用法。 当真是满身充满了邪气。 当庚桑子飞身于殿着的时候,他的大师兄还有二师兄也都看到了这间大殿里如同太阳般耀眼的光芒而匆匆的赶了过来。 “有劳两位师兄来看孽徒。” 庚桑子千百年来,头从来没有疼过,可是,对水无忧他纵使已经修成了古井般的心,也禁不住叹息了三分。 明明是一个水做的玲珑的女孩子家,可是闯出来的祸总能让他啼笑皆非的感觉棘手。 “师弟,莫太责怪了她。这孩子还小。” 大师兄劝了他一句,眼神里不无唏嘘的伸手挥退了已经赶过来的许多的人。 “退!” “师傅,我错了。” 水无忧一听见师傅的声音,隔着门就扑通的跪了下去。 “我再也不敢了。” 这时候她才看到自己的手指被火给燎着了,有些委屈,又有些因为感觉到了疼而起的心里的难受。又是因为几个月了,师傅连她下寒潭的时候,都没有露面,而想念得紧了。 才不过是隔了一道门,可是,她看不见师傅。 想到这个,仿佛这个原因让小小的水无忧感觉比她的脚底的疼,比她手指间的疼还要的疼。 眼泪就这么扑嗒的掉到了地上,晶莹莹的一滴。 “师傅,我有眼泪了,我有眼泪了,您看看!” 以前,水无忧就是再难受,也哭不出来眼泪来,那天二师姐出嫁的时候,她看到师姐脸上挂满了泪珠,躲在云端的她,也抹了抹自己的眼睛,可是没有泪水。 她还以为自己是个怪物呢。 “泪?” 庚桑子并不相信,神生而无泪,神哭则天地悲。她怎么会有眼泪。 在庚桑子想来,只怕是这个小丫头想他想得紧了,又在心里升出来的一些个鬼主意罢了。 “真的啊,师傅,你看,它还是潮潮的呢~” 水无忧此时又忘了自己为什么跪了,她的脸贴着地面,看着地面上的那滴早已经见不到踪迹的眼泪,咧着嘴的笑。 “这就是眼泪啊。” “孽徒!” 庚桑子也不知道要怎么惩戒她,一时间想不出来个办法,只得说。 “跪到祖师面前,默念三百遍静心咒!一字也不许遗漏。” “噢!” 水无忧痛快的应了一声。 她跪好了以后,扭过脸对着站在门外面的庚桑子说。 “师傅,您听着,我大声的背,你听好了!” “老君曰: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大道无名,长养万物。吾不知其名强名曰:“道”。夫道者有清有浊.....无无既无,湛然常寂。寂无所寂,欲岂能生?欲既不生,即是真静。真常应物,真常得住.......师傅,你听着呢吗?我背得对吗?” 水无忧背了几遍就问,起初庚桑子并不答她,可是水无忧听不见他答话,就一遍遍的问。 “师傅,您听见了吗?” 她其实是恐师傅走了,因为,这里太寂寞了! “接着背!” 庚桑子也很久没有看过静心咒了,这些初级的经卷文字,由她的嘴里背出来,竟别样的多了分生机和活力。 “惟有妄心。既有妄心,即惊其神。既惊其神,即着万物~~” 水无忧根本就没有数自己到底是背了多少遍了,她反复的在嘴里叨念着这不足千余字的静心咒。 又过了片刻的功夫,她就耐不住的又问师傅。 “师傅,多少遍了?” 庚桑子不答她,她就又问。 “师傅,多少遍了,我忘了。” 其实,刚刚庚桑才答过了她。可是,这个小丫头也不知是真是长不了记性,还是真个是忘了,这片刻的功夫又问他。 “三百一十三” “老君曰: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 此时,清风徐徐,夹着仙山特有的宁静,让水无忧的声音飘出去了很远,整个的孟峰甚至都清晰的可闻。 睚眦自从水无忧被关了以后,就独自伏于寒潭之边的梅树下,每日也不动弹,自从上次水无忧进寒潭后,已经爬了只有个把个月了。 听到她的声音,满身懒肉的睚眦难得的睁了睁眼,冲着声音飘过来的方向,望了望,黑沉沉的兽眼里,寥寥的也仅止是抬起了一下,遍又阖上。 吐了口气后,便又是再也不动的伏着~~~~ 一对青鸾本来因为水无忧被关了起来,愈发飞得轻松惬意,此时间在天空上正成双配对的飞着,忽听到风里水无忧玲珑的声音,竟齐齐的被吓得停了翅膀,瞬间就往孟峰跌了下去。 两只精灵在片刻后才左右的张望,慌张的凤眼仔细的看了看,发现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云朵里都没有发现水无忧那双清透明亮的眼睛,可是,就是这样,两只青鸾也赶紧扑腾了几下翅膀飞到了天际,才稳住了心神..... 孟峰仍旧无恙般的安宁。 庚桑子望着头顶的一片蓝天,辨认不出喜怒的眸仍旧清冷。长发披垂在身后,双手倒背,足下是一双踏云履稳稳的站着。 他背对大殿站着,紫袍广袖,恍如神祉。 ------------ 第三十章 ,久别 转眼间又是数月的光阴,孟峰仍然是千年一日的情形。 此时此刻,一对青鸾像是已经飞厌了,在大殿前翠竹丛里,俯首而卧。 庚桑子仍然是一袭紫色道袍长衣,面容冷冽,身形如松般挺直着,他站在孟峰之巅的崖顶,此时,风云际会般的云彩在他的头顶被风卷过,烈风一阵的发了怒吼般的狂嘶,把刚刚聚拢的云朵又吹散了。 手里执起翠玉笛,已经是极其剧烈的狂风对着他的身形就了过来,飘飘的扬起他的长长的风,飞在风中,仿若羽翼。长发飘风间,衣袖也随风飘举而起,遗世独立般的仿若天人。 笛音悠然的响起,仿佛是闲亭信步,又像是春雨般的轻柔,在飓风里飘洒向了很远的地方,即便是这般凌厉的狂风也吹不皱他的笛音,吹不乱他的半点笛音。 庚桑子的眼里,仍旧是已经千年了的平和安祥,垂眸间露出轻浅的笑容,似是带了一丝的怅惘,可是,也仅仅是转瞬间,那笛声依旧是平静恬静,仿若无波的湖水。 “师父。” 灵淮走到他的身后,他看不清楚自己师父的表情,而师父的笛声一如他听了经年般的平静,如水,如玉,如风,如尘。不沾染尘世的喜怒波折,除了恬淡也仅仅只有一派的安宁平和。 “还未走?” 灵淮修得了仙骨,按仙门的规矩,灵淮应该随仙界的长者继续修行,这个他教了五百余年的徒弟,竟先于同辈所有的人,他心中不可谓不喜。 “师父,徒弟不走。徒弟想留在孟峰之上,长伴师父。” “何必呢。” 庚桑子转过身,他的声音平淡无波的轻。 “你是同辈里最先习得仙骨的,为师与你再无有可以教习之处,若随了灵机尚人,自是可以早日飞升仙界,这也是你的一场造化。” 灵淮已经跪在了地上,他轻笑一声,千百年了,师父根本不清楚他的心中所想所念。只以为他和一众的师弟师兄一般,为着的也不过长生不老。 可是,师父当真忘了吗? 当初他在战场上被敌人所伤,躲在一个小村庄里养伤,不想村边的山上有恶兽几乎是修成了妖,只是当时并未化成人形,却也伤尽了村庄里的乡民。 他伤养好了以后,单人独骑提箭就上了山,寻了半月有余当他寻到了那头黄狮精以后,马匹当即就被狮精给吞了。 他自是不敌,就在生死一线之际,庚桑子救了他,见他已经垂死,不顾仙门之束,给了他一粒仙丹。 为了此事,庚桑子受了重惩,可是,那时候,在灵淮的眼里,师父就是完美的化身,当即,他就跪在了庚桑子的脚下,要拜他为师。 如今,白云苍狗,世事衍替,当初的事情,想是师父已经不再记得了。 “师父,徒弟只想为天下苍生暂妖除魔,至于修仙一事,师父该知,徒弟一向不甚热衷。而且,师妹年幼,师父又是事务庞杂,孟峰之上,少不了灵淮,灵淮愿与师父一同守护这孟峰。” 庚桑子虽然明白灵淮的心思,但是未曾料到他仍旧这般的坚持,已经求了他几日了,连大师兄那里,灵淮也去了。 庚桑子凝神看着灵淮,足足过了半响的功夫,他才语气深长的问了灵淮一句。 “你当真还愿意随着师父?” “徒弟不悔。” 灵淮的态度很坚决,听见庚桑子像是已经被他说动,当即就给庚桑子磕了个头。 “徒弟之所以向师父隐瞒习得仙骨一事,也仅仅是为了此,请师父宽恕。” 庚桑子向前一步,伸出修长的手,搭在灵淮的肩头,他满脸的沉默,凝重的面目已经许久没有在他的眼里出现过了。 灵淮太像是千年前的他了,那时候他只愿仗剑伏魔,可是孟峰之上,寒潭之下,已经困了他千年,有这样的一个徒弟,他的心怀怎么能平静无波。 庚桑子看着他,很久以后,淡声的对他说。 “那个丫头天天跟我念着你,你还没去看过她吧。跟你大师伯说,就说是我许的,你去看看她,是不是把大殿里当真的给烧得干净了。” 灵淮忍了忍笑,他上了山就有小师弟对他说,水无忧已经几次引来了金乌,惹得现在大师伯已经求了师父三四次,要把那个小丫头提前放出来。 可是,庚桑子一直不允,三年之期,尚且还有一年有余,现在孟峰之上所有的人都有种预感,水无忧迟早会把那座殿给烧得一丝不剩。 “师妹也仅是贪玩,徒弟这就去劝她。” 灵淮起身,向师父笑了笑。 庚桑子却沉默了。 心里忽的就闪现出了那丫头的一双墨玉般的眼,怔怔的望着他的模样,让人心生怜意。 灵淮才要转身,忽的又停住了,他迟疑了片刻才对已经转过了身,背对着他的师父说。 “对了,师父,您有时间去东海看看灵霜吧,可能,她的日子过得并不好。” 听闻东海里的大妃对她并不看中,态度轻谩,因为她是人身,并非龙种,所以难免也就因此受了诸多的委屈。庚桑子又岂能不知道,只是这些闺房里的事情,他又如何插手。 只是,云煞还在孟峰之上,龙族自是不敢太过对灵霜轻慢,所以,庚桑子也就放下了,并未曾过问。 “等你师妹出来吧,灵霜说想她了,几次托太子送来了些小的绣帕,还有一些个女孩子家的东西。” “是。” 灵淮这时候更盼着水无忧能早一些出来,他的脚步很快,已经将将的两年没有见过小丫头了,想是她长高了吧,本来就是漂亮得让人心生怜意的女娃娃,是不是已经出落得更加的漂亮可人了? 所以,他的脚步极快,出了孟峰的门以后,更是驾起了云,直到了大师伯的殿前,才落了下来。 “灵淮师兄,什么事情这么急?” 这个和灵淮说话的人是服待大师伯的小师弟,灵淮拱手对他说。 "大师父可在,请代为通传,就说灵淮求见。" 过了一会儿小师弟为他开了门,进去以后,他就把师父已经应允了他继续留在孟峰的事情,对大师父说了。 庚桑子的徒弟,终究是他自己做主,所以清月真人也乐得成人之美,也就当即应允了下来让灵淮继续留下来。并且很是一派温和的对他说,上界那里,他自会替灵淮请罪。 灵淮谢过了大师父后,转而又说。 “师父说,让我进去看看师妹,说是,有几句话要当面训诫与她。” 其实,这几句话,灵淮自己说得也很是心虚。训诫也不过就是个堂皇的借口罢了,连师父都拿水无忧没有办法,他的几句训诫又当真能起了什么作用呢? “对了,大师伯,这是前些日子山下的一户大户人家送与与我的一颗珠子,据说值一些金银,待我师妹了了殿以后,您让师弟们换些银钱,重修一下大殿吧。” 虽然这里俱都是一些修仙之人,但也是需要一些银钱用度,孟峰的银钱都在他的手里,师父不屑于管顾这样的锁事,但是,想是大师父的那座大殿被师妹毁得想是不轻。灵淮想,这些银钱应该是够大师父来日筑殿之用了。 旁边的小师弟收过了锦盒后,就带他到了水无忧的大殿前。 “无忧!” 在他还没推门进去的时候,他就急急的叫了一声。 应着声的里面传出了脚步的声响,很是零乱,灵淮推开巨大的一扇门,阳光也跟着婆娑的洒了进来。 “大师兄!” 灵淮在殿里寻了一下,竟然没有看到她,才皱眉的时候,就听见右手边的一阵银铃样的软软的翠翠的叫声。 灵淮才转过身,当即目瞪口呆的立在了大殿的门口。 ------------ 第三十一章 ,温暖 水无忧一身黑漆漆的模样站到他面前,这让灵淮几乎不敢认。 “怎么弄的?” 见她那双会说话的眼里,露出了那么渴求温暖的目光,灵淮不得不把自己的态度也放得软了些,淡淡的对她笑着,又问道。 “怎么去了炊王爷的庙里了?” “大师兄!你怎么进来了,是不是师傅开恩要把我放出去了?睚眦那头猪还好吗?那对青鸾呢?对了,对了,师傅好吗?还有灵霜师姐呢,她好吗?有没有给我带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东西?上次我让她给我绣的荷包你给我带来了吗?快,拿出来我看看。” 灵淮微嗔,板着脸把她推远了些,看着自己的道袍上被她的手已经弄脏了的痕迹,颇有几分无奈。 “你让我先回答哪一个?” 灵淮发现水无忧并未长大,仍然是年前的只及到了他的鼻翼处的高光,仍旧是一双稚气未脱的脸庞和眼神。 看着这样的她,他的心里难免的产生了几分的唏嘘。 “你先告诉我,师傅好吗?他还生我的气吗?” 这是水无忧最是惦念着的事情,她有些发了呆的看着灵淮的眼睛,可怜之至的一番模样。 灵淮心生不忍,由着她再次的扯住了他的袖袍的一角,他竟然发现,她的声音里,藏着哽咽的难受。 “怎么会呢,师父是最疼你的,等你出去了以后,向师父再陪个不是,也就没事了。” “真的?” 水无忧笑了,灵淮见她这番模样,更是语气温柔的充满了怜爱之情的看着她,问道。 “你呢?还好吗?是不是在这里已经憋闷坏了,师父让你看的几卷经书,你可都记熟了?” “看是看了,可是没有记住多少,大师兄你不知道,师傅给我的经卷有多难啊。” 两个人说着话的时候,灵淮已经用净水决把她的衣服还有脸上粘着的那些灰迹都抹去了。 “是吗?” 灵淮拉着她的手,站在大殿的门口。他异常仔细的看了她很久后,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对她说道。 "大师兄今天教你这个净水决可好?" 师父曾经对他叮嘱过,不让他教水无忧任何的法术,可是这个净水决也仅仅是用来打理这些日常生活里某些不便的时候,才会用到。 想来,关系并不大。 “真的?” 水无忧满含着期待的对灵淮说。 “大师兄,你能教我师傅的那式积雷吗?” “你见过师父使积雷?” 灵淮认为不可能,他心中未免疑惑。水无忧提到的这式积雷,原本只是正一派内初级的伏魔仙法。 可是,普天之下的妖魔都很惧怕这九式。 因为自己的师父庚桑子正是凭着这九式里的五式除魔卫道。 他如今虽然已经学了沐雨,积雷,化土,崩金这四式,虽有小成,却也仅有师父的四成功力。 道门之中,能够使出这九式的威力的修道之人尚无人能及师父。 “这是斩妖除魔的功夫,师父把你养在这孟峰之上,哪里有妖魔让你斩杀呢,只怕你学会了,又是用来对付那对青鸾了。” 灵淮推脱之后,又对她嘱咐道。 “过些日子我就要下山了,你可不能再胡闹了,不能再给师父添烦了,知道吗?我见师父的手上有伤,竟像是被天火所烧的模样,怕是你闯下的祸吧。” “啊!” 水无忧猛然的一愣,她忙问灵淮。 “师傅伤得严重吗?可还能用笔写字?” “我也没见着到底伤成了什么样子,只是那日在大师父那里,我不经意的看到了。所以,无忧,你不能再闯祸了,知道吗?” 水无忧怅然的垂下头,她再也对任何的事情都拿不起兴趣了,她现在有种感觉,就像是师傅的伤是伤在了她的身上一样。 伸着白玉般干净漂亮的手掌,她摊在自己的面前,左右的看了看,然后便抱膝不语。 “你这是又怎么了?” 灵淮心知她是在担心师父,可是他并没有说破,挨着水无忧他也坐了下来。 “知道这九式都叫什么名字吗?大师兄猜你一定不知道。” “沐雨,积雷,化土,崩金,焚石,擎天,踏云,净魂,还有一式是涅灵。这些个师傅早就跟我说过了。” 这些灵淮也早是心知肚明,只是看着她仍然垂着眼,没有什么生气的模样,他就顺着刚才的话,问她。 “噢,那你知道师傅练到几重了吗?” 水无忧斜着头,眼光里带着羡慕,崇拜的神色,对灵淮描述着,以前她看到过的一幕。 “踏云,那天我在崖顶看过师傅几乎是把九天的云都炼在了手掌之中,就像是弹指间天地就要崩在我的眼前似的。听在耳朵里好像有万千神将在擂着战鼓。” “我告诉你啊,在你还没来的很久很久以前,师父就是凭着一招沐雨,让很多的妖魔鬼怪一听到他的名字都胆颤心惊的害怕。那时候,六界之内,师父在道门之中,至今也是道行最高的。” “是吗?” 水无忧这时候像是感觉大师兄的眼里的师父和总是对她温柔以待的师傅并不是一个人。 “那,现在师傅为什么总呆在孟峰呢?” “傻丫头。” 灵淮的声音一下子就淡了下来,淡漠的把刚才的激昂都掩埋,像是还有些酸楚。 “为什么,大师兄,你告诉我好吗?” “那是三百年前的事情了,我也才刚拜在师父门下,不过百年的样子。仙魔一役里,师父为了守卫寒潭伤了仙骨,几乎被魔王一掌打散了仙魄,可就是那样,师父还是封印了魔王,一人独力与魔王手下的三个魔君大战了三天三夜,终于把他们也打得魂飞魄散,可是,寒潭之上的大阵还是被魔王还有魔使毁去了。于是,仙界重新照着远古神邸之法重新筑成了大阵,可是,威力大减,不得已之下,师父就从此开始一日日的守着这个大阵,不能挪移半分。” “为什么不能找神仙来帮忙呢?” “什么神仙?” 灵淮看着水无忧,他无奈的笑着的对她说。 “千百年前神界不合,大神们常常会彼此争夺不休,到最后所剩的神邸已经是寥寥了,至到商朝的时候,魔神拿女祸的一对儿女炼就了诛神之器,那一役之后,魔与神都已经在世间寂灭了。这世间再无神祉。” “是吗?” 水无忧有一些失望,她原想着让师傅带着她去人间很多很多好玩的地方,对了还有仙山洞府,师傅的那些个朋友那里,最好还要去玉皇大帝的宝殿,她还要让师傅还她去找曾经对她说过的很厉害很厉害的三清祖师爷们呢。 “是啊,无忧,这世上的无论是人,魔,鬼,仙,神,其实也都戒不掉一个贪字,所以,无论是外魔,心魔,也都起自于贪,嗔,痴三字。你要记住,以后无论是顺是逆,是祸是福,都不要心生妄念。” 灵淮这时候对水无忧说这番话,其实是含着很深的意思,只是,现在她还不懂,心心念念的莫过于是她的几样宝贝还有她身边的人罢了,可是,仙界已经有传言说,龙太子已经准备去天庭请旨,只怕,他对水无忧是势在必得。 虽然,她现在还小,可是,已经难掩她一身的仙姿玉骨的倾城之美,想必云泽太子是对她真的上了心了。 “对了,师父还说,等你出去了,就带你去龙宫看灵霜,你可高兴?” “真的吗?” 水无忧以前也求过师傅,可是庚桑子根本不允,甚至到最后还呵斥过她。 “你在骗我。” “这孟峰之上,也就你这个小丫头才拿话骗人,大师兄什么时候骗过你啊。你在这里好好的把师傅让你背的经卷都记熟了,等再过一年,你能出去了以后,一定会带着你去的。” “真的?” 此时,水无忧就有一些按捺不住了。 “那我能带着睚眦吗?” 说到这里,她才想起来一件事情。 她回手从自己的袖口里拿出了乾坤袋,摊在了灵淮的面前。 “大师兄,你让三公子出来吧,我怎么叫它它都不理我。可气之极。” “是吗?” 灵淮才一碰到乾坤袋就已经明白了,他理了理袋子的穗头,又把袋子放进了水无忧的手掌心里。 “这是师父封印的,也只能等你出去了以后,再去求师父才行。” “啊!” 水无忧皱眉了,她完全想不明白师傅为什么要把三公子封印到里面呢. "大师兄,它也犯错了吗?师傅才要把它关在这里?" “这我不知道,你要问师父。” 灵淮看时候已经不早了,他把口袋里的仙桃拿了出来,放在了水无忧的面前。 “大师兄要走了,可能等我回来的时候,你就该从静思堂里出去了,记得师兄的话,莫要再闯祸,知道吗?” 水无忧目不转睛的看,眼里微微的透了一丝的红,她颤颤的伸手,想要扯住大师兄,可是,她知道自己不能让大师兄总在这里陪她,大师兄还有正事。 “大师兄,保重。” 她故意大声的笑着,和灵淮一起起身以后,她推着灵淮向敞开着的殿门走去。 “走吧,走吧,记得回来的时候,给我带些好玩的,好吃的,好看的,而且要多带回来一些噢~~~” ------------ 第三十二章 ,幻像 不得不说,云泽当真是给庚桑子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难题。竟然说动了玉帝替他求亲。 只是,这件事情他是如何也应允不下来的。 当庚桑子从天庭里出来了时候,才踏云行了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他竟然感觉到了在他的身体里有了一丝的倦累。 落下云朵,他在凡间的一座茶亭不远的小路口停了下来。 在路的两边开满了桃树,花香随着阵阵的微风,让人微然欲熏的陶醉。 “当真是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啊。” 在庚桑子听到有人说话的时候,已经有一阵的酒风袭面而来,待他才敛了衣襟向后望去,就看见有一个喝得极醉的衣衫零乱的男人已经歪歪斜斜的从他的身边走了过去。 这个人的身影,落在庚桑子的眼里,竟让他生出了三分的熟悉的样子。往夕也有这么一个落魄的孩子,在他的面前。后来,那个孩子也曾这样衣冠不整的抱着酒坛子,狂放不羁。 只是,世事沧桑,那竟也是百年前的事情了。 “小二,小二,再给我来壶酒~~” 这个男人一边说着,一边从半敞的衣襟里掏出了三枚铜钱拍在了亭子里的石桌上。 “记得,我要好酒。” “王二,你这哪够一壶好酒啊,一杯还差不多。” “一杯就一杯,今朝有酒今朝醉......” 庚桑子看着眼前的人,又略略的看了一眼酒保,扫了扫眼前这个小亭子,并未有任何的表示,云淡风清般的踏步走进了亭子里,然后他也只是捡了一个随便的位子就坐了下来。 “道长,您需要什么?” 酒保殷勤的上前,拿着手里的白布一边擦着桌面,一边对他说道。 “我们这里有上好的女儿红,还有竹叶青,您看您来哪一个?” “一壶清水。” 庚桑子并未看这个在他的身前服待着的酒咻,微微的顿着眉角,淡漠的视线只是落在亭外的那片桃花林里。 “明白,一壶清水。” 店小二才刚离开,他就已经听到拿着酒壶的醉汉又大声的叫嚷。 “我的酒呢,我的酒呢......” 六月的季节正是桃花开得正好的时候,在微风里更有和片花瓣在空中曼妙的舞着,像是天宫里的仙娥。 “道长,您的清水。” 酒保的手脚很利落,在放下水杯和茶壶的时候,还特意的放了两个桃子。 “道长,这是这里结的桃子,水又多又甜,您尝一个鲜。” 庚桑子仍旧没有看他,就在庚桑子的眉头收得愈发的紧的时候,在他来的路上,响起了一阵清脆如银铃般的笑声。 “师傅,师傅~~~” 只见,远远的像是天边有一个桃粉色的身影向他奔了过来,一边跑着,一边还扬着漂亮的脸蛋,甜甜的冲着他笑。 “师傅,是我,水无忧啊,师~~傅~~~~,我来找你了,你不高兴吗?” 水无忧像是已经跑到了他的近前,然后抬起盈盈的脸蛋,冲着他甜甜的笑。 “师傅,还有桃子吗?无忧饿了。” 说话的时候,水无忧的脸已经紧紧的贴到了他的胸前,一双手臂更是紧紧的抱着他,小脸贴赖进了他的怀里,死死的抱紧。 “师傅~~无忧想你了~~~~~” “孽障!” 就在水无忧的手已经攀到了他的颈间的时候,庚桑子站起身,手掌扣在水无忧的肩胛骨。 “师傅~~你弄疼我了,我是~~~~” 来不及再说什么,刚才还在庚桑子怀抱里的水无忧已经被他身上的浑元罡气震飞了出去。 “还不现了原形!” 刚才在落下云头的时候,他也仅止是怀疑,等庚桑子顺着小径走过来的时候,那个酒鬼壶里的酒的香气,反倒让庚桑子看出了这是一个桃花迷阵。 那精鬼见迷惑不了庚桑子,到也不急着现出原型,从地上爬起来以后,站在庚桑子的不远处,打量着他。 “没看出来,还是一个有些手段的。” 这迷阵最是能够迷惑人之处就在于,所见之物均是心中最是看中的人或者是物,就连刚才的那个酒鬼也有一些像是庚桑子曾经的二徒弟的身形相貌。 桃花精的这些个门道对庚桑子却也仅止是幻像罢了。 “你本是桃树成精,即得天地造化,为什么又在此间布下迷阵,妄图害人性命?” “关你什么事情。” 这个桃花精脱胎成形也不过是百余年的光影,只是因为得了个宝贝,所以才能摆下这个迷阵,平日里也不过就是吸些阳气,再打劫一些钱财罢了。 今天这妖精是看上了庚桑子一身纯元无垢的精气,便起了贪念。 “臭老道,打得过我,今天就放你走,要是打不过,我告诉你,今天这里就是你的丧命之地。” 说话间桃花精右手里已经持了一根桃花枯枝,抬手就向庚桑子的胸口刺去。 这根枯枝正是这个桃林里的宝贝,也不知这个桃花精哪里得了这么一截仙桃的枝干,所以才能有如此的法力,能够在庚桑子面前,把这个桃花幻像摆出了几分的模样。 也正是因为这截桃树枝,所以,庚桑子现在眼前站着的人,还是他心爱的徒弟水无忧。 “孽障,再不住手,休怪我无情。” 隐身退后了半步,他本是念在这桃花精并未曾伤过人的性命,才欲留他一条性命在,可是,这孽障竟敢起了食人魂魄的凶念。 双目微敛,本就无喜无怒的眼里,有一丝的慈悲。此时庚桑子的右手的掌心凝起了土黄色的灵光,恍然间天地寂静,一招“化土”,集天地五行之法,在他翻手间便能化去树木精魂。 “化土!” 精怪不能置信,他见过那个道长的画影图形。因为,很多人的人家都挂着他的画像,那个道长的身后背着一把金色的长剑,可是这个道长身无常物,怎么会是那个人? 他不知道,他害怕的那个画影图形里的人正是庚桑子的大徒弟灵淮。 已经心知一死,梅花精面露悲色,手中的桃枝向庚桑子不顾后果的刺了上去。 庚桑子恍若未见他的这一招,宁静的面目上仍旧从容。 右手掌心微覆向了已经贴近他的身侧的妖孽,几乎就是在倾刻间,周糟的桃林桃花尽散,桃树尽枯,无声无息间,原本刚刚还在庚桑子身后的茶亭,还有茶亭里的人,也都随着他覆掌之间,烟消云散。 庚桑子的脸上透着浅淡的孤独的看了一眼自己的掌心,此时,在他的手掌中的三魂已齐,而世间最大的悲悯此时间竟完全像是集于他的掌心,他微不可查的叹息着的说了一句。 “去吧。” 当他手中的魂魄在他的头顶萦绕不去的时候,他听到那妖孽在他的掌心里,喃喃自语般的说了一句话。 庚桑子淡淡的对仍旧不肯离去的阴魂说道。 “这世间的爱恨痴念,原不过都是一场空,你又何必执着。” ------------ 第三十三章 ,故人 庚桑子手中的无霜剑已经多年没有沾染过妖气,虽然这个梅花精也不过就是修得了二百多年的小妖,却也引得无霜剑罡气大盛。 只是,刚才还是芳菲漫天的犹如仙境之地,此时已经是荒草哀哀。 眼前的凉亭更是破败不堪的,几乎就要马上坍塌。 经过了连年的争战,人世间呈现出一片又一片的残败影像。而且,据灵淮对他说近些年,魔界蠢蠢欲动。魔王虽然仍然难觅踪迹,可是,灵淮有一次在去崂山的路上遇上了魔使还有魔王手下的魔将杀魂,夺命。 看来,这人世间恐怕又是再劫难逃。 原本,急于回孟峰的庚桑子转念间,走到了破败的凉亭里坐了下来。 他想留在人间一阵子,看看能否找到有关魔王的踪迹。 魔王于二百年前复活后,从来没有显身过,与魔界的联系一直靠身边的四个魔使。 而魔王手下的四员大魔将却并没有也连同魔王一起消声匿迹,杀魂和夺命最是猖狂无忌,极乐只听灵淮说前些年在嵛山附近露过面,而魔王手下第一魔将无名前些时候在灵宝派,夺走了镇教之物天灵宝珠。 庚桑子潜意识里感觉,魔界像是要有大的动作,这种预感极强。 就在他想着这些事情的时候,身旁一阵风动,知是有人来了,庚桑子稳步走出凉亭,右手背到身后,左手持剑,一时间仿若天地间,只有他巍然矗立。 “原来,真是你在这里。” 随着说话的声音,在庚桑子的眼前平底起了碧浪,那浪花愈堆愈高,渐渐的形成了水柱,然后渐次的分开,里面竟走出来一个身姿同工曼妙,颜容天成的美女。 “我是闻到了无霜剑的剑气,才寻了来的。” 庚桑子此时已经将剑收到了自己的剑囊之中,见到来人,眼色并未有所改变,清冷的目光仍旧是一副悲天悯人的视线,即便是女人已经将自己最美艳动人的身姿展现在他的面前,却也没有变化变点颜色。 “我听说,你收了一个徒弟。” 庚桑子并不欲与这个似乎是突然间出现的美女搭话,他单手结印,便欲起身离去。 “一百多年了,我寻了你一百多年,为什么你竟看也不愿意看我一眼,当真,我在你的眼里,只是一片虚无吗?” “仙子修行多年,当知魔念害人,何苦执着。” “是啊,我何苦执着呢。” 凌波又向他移了半步,也仅只是移动了半步,脚下的水波飞溅,渐渐成了艳红如血的颜色,她仿佛就像是一朵开在上面的鲜花,娥娜的在红波上转了转身。 “你该知道我早已经无心修道了,既然你是这般的厌弃于我,但等几百年后,我应了天劫,到时,我定不再缠你。” 庚桑子这时眼里仿佛才有了些与刚才的目光不同的颜色,也仅仅是看了她一眼,便平静的收敛了心神。 “仙子早已修得金身,庚桑仍是一介凡子,怎么堪配仙子的垂爱。” “哈哈~~” 凌波面容几乎被她自己笑得已经扭曲,眼里堪堪的含着泪,只是落不下来,像是已经哭尽了以后,徒留下了心里的悲伤。 “这是我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了。庚桑子,你莫要拿这些话唬我,九天之下,黄土六界,谁人不知道是你庚桑子不欲做这大罗金仙,才轮到我攀附仙池,如今反倒拿这些话来堵我,你可知,我,你可知......” 话已经说不下去,凌波仙子是得到了庚桑子为了小徒弟的婚事上了天庭,与玉帝答话,匆匆的下了神位追到了凌霄宝殿,然后又寻到了人间。 “原来,见或不见,都是一般无二。你当真是比大罗金仙尚且无情。” 想当年,她也曾经斩妖除魔,快意红尘,在没有遇到庚桑子前,她活得是那般的恣意洒脱,可是偏偏让她遇到了他,又让她与他比邻而居。 也不知什么时候,他就入了她的心里,成了魔障再也拨除不去。 那时间,也曾和他同游十年,四海内太多的地方有他和她携手除妖的印记,甚至到现在她都清晰得记得一个又一个的细节。他也曾指正过她的剑术,道行,甚至在两人天劫同至的时候,替她受了雷神一击,至今这些,她都是念念无忘。 “当初,你可知道,当我得知你放弃了白日飞升的时候,我是这天底下最快乐的女人,我原以为,原以为,却不想,竟都是我的空念。庚桑子,这么多年了,你难道半点悔意都没有?” 庚桑子仍旧平静如初,对于情爱在服食断念之前,他就已经没有了痴念。对于眼前艳冠三界的美人,当初他也仅止是为了除魔卫道,并未藏过半点思念。 “红尘贪痴,但仅止妄念。放下即空。” “放下!” 凌波仙子嗤笑着庚桑子的这句空话。痴痴的笑着的时候,她却在庚桑子即将起身离去时,右手起了一道水链,拦在他的身前。 “太傻了,明知道不可能的,可是,为什么我还是放不下。” 痴念念的挪下了水浪形成的莲座,移了两步,直到走到了庚桑子的近前,爱恨交加的凌波仙子,款款的移到庚桑子的面前,一双凤眸对上庚桑子含着悲悯之色的眼。 “你当真够无情的。” 以前,她只是以为他的面是冷的,心是热的,因为,从来在庚桑子的无霜剑下从来没有魂飞魄散的魂魄。以前,她都不明白为什么他总是如此那般的想要拒她于千里之外?为什么要把自己留在红尘,偏又让她飞升金座? 她作势欲攀上他的肩头,可是在她的眼中,他这身千年不改的紫色道袍竟然比她一身雪白的霓裳更是圣洁,不可欺染。她徒然的放下了手,纯白色的霓裳弱不经风般的摆着,轻盈的欲乘风而去。 见庚桑看着她,双眼与刚才仍旧无半丝的异样。 她寥寥的抬了抬手。 “罢了!你走吧。” 她又撤掉了法力凝成的屏壁。 她明知道自己困不住他,那么,这一时片刻的见又与不见有何异呢? 在凌波仙子的微笑中,露出些悲凉的空洞的味道,白皙的脸更是渐渐的失去了血色和才刚见到他时候的欣喜的模样。 又定定的看了他一眼后,她终于寥寥的背转过了身,然后,只听凌波仙子轻声说:“我,愿你,永远不知道,情的滋味!” 偌大的天空下,只见凌波放弃了踏云而行,一步一步背对着他向远方走..... 不再回头! ------------ 第三十四章 ,离魂 “人能常清静,天地悉皆归。” 这是灵淮给水无忧的几本经书里的一卷的内容,水无忧早已经背得烂熟于心了。 她现在全然忘记了自己被关在静思堂里有多少日子了,从日升到日落,从大师兄走后,她再也不敢吵闹出事情来,招惹师傅。 一边背诵着经文,她的脑子里却转起来了念头,也不知道师傅的手现在是不是好了些了。 悠悠的念着的时候,她只感觉到一阵身清神爽的飘悠悠,像是在飞,又像是能够感觉自己就是风一般的自在悠然。 感觉有一些诧异,她睁开了眼睛,竟发现自己竟飘在静思堂的上空了。 “啊!” 水无忧当即就吓出了一身冷汗。 莫不是她已经死了? 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蛋,并没有任何的感觉,像是触到了风里,也像是触到是一片虚空。 她想努力的让自己往下飘,可是,偏就又继续往上随着微风飘着,就在眼见着就要碰到孟峰的结界了的时候,她忍不住出了声的大喊大叫。 “救命啊!” 佛祖保佑,三清保佑有人能够听到她的声音吧。 虽然,也是明白这是神魂离体了,可是,这要怎么回去啊! 就在她喊叫的时候,魂魄竟渐渐往下落去。 在空中上上下下飘荡了几回后,她竟也能控制得住自己了。 下到静思堂的窗口,她才要透过窗隙看,就听见里面竟还传来她自己的诵经的声音。 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可是,这时候,她哪里顾得了这么许多,幽幽的飘着的时候,她只想去看看师傅的手是怎么样了。 当她飘过清净峰的时候,看到大师伯正在院里打坐。 水无忧异常小心的飘了过去,可是耐不住顽皮的性子,才飘出了不远,就又折了回来,远远的绕着大师伯,飞转了几圈,竟没有被发现。 她竟感觉特别的有趣,可是她才咯咯的笑了一声,大师伯已经睁开了眼,诧异的向声音的方向望了过来。 水无忧赶紧把身体掩在了千年古柏的后面,然后悄悄的飘走了,不敢再大师伯的身边再嬉闹。 到了孟峰之上,她发现师傅设下的屏障竟被她轻而易举的穿过了,金色的屏幕在她穿身而过的时候,泛起了淡淡的七色的光晕,像是石子打落在上面,激起了微漾似的。 玩了一会儿后,水无忧飘向了师傅的禅堂,这个时辰,师傅一般都会在禅堂诵经,或者就是在书房处理教派里的一些杂务。 进了禅堂,里面空无一人,师傅的那卷《太平经集》还放在卷案之上,散着几道金光,蒲团之边还搁置着两只纸叠的信鸽,那还是她没有被罚的时候,折成的。想求师傅点化些法力在上面,好让她有个跑腿传信的,师傅并没答应。 房间里还有桕烛檀香的香气,这是师傅最喜欢的檀香,也是她最喜欢的味道,可是,师傅不在,这香也失去了往日的味道。 飘荡荡的到了师傅的书房,门半启着,下了结界,可是,这些结界自然是对她不起作用。 她才要进去,就听到身后一声嘶呖的鸟叫声,她才要回头,竟发现自己被青鸾给衔进了嘴里。 “你个笨鸟,是我啦,笨鸟,大笨鸟。” 她挣扎着,可是,她的身体越来越小,越来越小,几乎就是瞬间竟被青鸾几乎完全吞进了嘴里。 “笨鸟~~~” 挣扎了许久,她才发现自己并没有被青鸾吞咽掉,而仅仅是衔在了嘴里。 “笨鸟~~” 其实,青鸾异常漂亮,就连在天宫里被她无意间招来的三足金乌都没有她漂亮。 师傅曾经对她说过,青鸾相传是青色的凤鸟,可是,师傅身边的这两只青鸾却是已经幻化了三种颜色了,红色,白色,至到现在的湖青色。 “放开!” 又叫嚷了几声,也不见青鸾放开她,水无忧正是被气得已经要发狂的时候,青鸾徐徐的落了下来,宽大的翅膀呼扇了几下,停在了殿前的竹林旁。 另外一只青鸾远远的也飞了过来,片刻间落到了近前,见到水无忧,转了转漂亮的头,上上下下的睨着凤眼看她。 “看什么看!” 水无忧现在已经被罩在一层七色的结界里,小小的身子在里面上窜下跳的指着青鸾。 “我看你们俩敢欺负我。等师傅回来知道了,必然饶不了你们俩个臭鸟。” 其实,是平时自己欺负这两只青鸾,她真的怕这两个东西会报复她。 正说着,另外一只青鸾伸嘴过来衔她。 “哞~~” 一阵罡风卷过,烈焰风刀一样的把两只青鸾几乎当即就卷了起来。 水无忧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到了睚眦已经踏步奔了过来。 “睚眦~~~” 青鸾见睚眦奔了过来,衔着她刚想飞起来的时候,被睚眦一爪就按住了脖子。 另一只青鸾见状当即就伸起爪子,奔向了睚眦的眼睛。 睚眦乃是上古神兽,生性好斗,这两只常年养在仙境里的青鸾哪是它的对手,另一只青鸾还没有碰到它,就被他的尾巴把青鸾的翅膀刺穿,然后甩了出去。 被睚眦按在爪下的青鸾见形势不好,当即就从嘴里吐出了水无忧。 水无忧就像一颗小珠子,在地面上滚了几圈,最后停在了一杆竹的下面,才停了下来。 “吓死了我了!” 水无忧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才感觉自己是安全的时候,睚眦已经踱步到了她的近前。 “你,你要干吗?” 睚眦此时幻化成了极大的个头,记得刚开带它进寒潭的时候,她爬上去都有一些困难,到后来才找到了关窍。 睚眦是龙头豺身,嘴边长着长须。 “你要做什么?” 睚眦在她的头顶已经张开了血盆般的大嘴,每一颗利牙都如同钢刃般的阴森恐惧。 她曾经亲眼见过有个阴魂妄想要窜出寒潭,被它当即就咬了个魂飞魄散。 水无忧被吓得目瞪口呆,她完全没有想到一时间的任性,竟弄成了这样。 青鸾不敢再挨近睚眦,在竹林边焦急的嘶叫着,上上下下的扑腾着翅膀,异常的焦急。 睚眦已经长开了大嘴,长须卷起了她,火石间,她就已经入了睚眦的嘴里。 “啊~~~师傅~~~救我!” 当元月散人降下云头的时候,一对青鸾还在嘶叫着,其中一只的翅膀上还浸着血。 “怎么回事?” 庚桑子的大师兄清月真人这时候也降下了云头。 看到青鸾翅膀上的伤势,清月真人紧皱眉头,搭手查看,边问元月散人。 “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没有,像是这对青鸾对什么惊到了,可是,待等我到了的时候,并没有看到有什么凶兽出没。” 清月真人扫了一下安静的大殿,却也是一丝风吹草动都没有看出来。 “去寒潭看看。” 两人到了寒潭的时候,睚眦还是如同往夕的样子般,缩成了小小的一个模样,伏在寒潭的岸边,睁了一只眼,只是搭眼看了一下,就闭上了眼,再也不搭理的样子。 元月散人查看了一圈以后,对清月真人说道。 “这里也没有什么异样。” “这就奇了!让弟子们仔细的找一下,另外,今夜要格外的小心谨慎。再派人去静思堂看看那个丫头。” “好,我这就让弟子仔细的到各处查检。” 元月散人很少上到孟峰,因为寒潭本身就是山内的禁地,这里,他更是仅止百年前来过一次。 “什么时候,这里种了一株梅花?” “无忧那个丫头栽的,几年时光倒也活了。” “是吗?” 元月散人颇为惊奇的看了片刻后。对清月真人说道。 “这寒潭乃是禁地,为防有异,师兄还是早些让人移到别处去的好。” “嗯。” 清月散人并不在意这个琐碎的事情,他也仅止看过了一眼以后,又重新检验了一下八卦大阵,见这里并未有丝毫的异样,才放下了心。 待两个人都走了以后,云煞从寒潭底露出了身形,遥遥的站在云端,看着两个人的背影,又看了看这一阵子一直伏在岸边的睚眦,眉目间,渐渐转变得幽暗深邃。 ------------ 第三十五章 ,魔将 自从被睚眦吞到了嘴里以后,水无忧混沌的混着时间,原本她以为这个东西是打算把她吞了,可是,过了许久也不见它动静,而她像是就被他含在了嘴里,只是,看不见什么光亮。 她试着和睚眦说话,但这厮并不理会她,她说了许久,它也无有半点的反应。 起初的时候,她还盘坐着和它聊天,直到后来,她着实是无聊了,就干脆在这厮的嘴里练起了师傅教她的那几式剑法。 她始终被元灵结成的法印包在里面,软软的散着七色的金光,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三魂七魄会被这样的包裹着,感觉像是太阳的光,可是没有那么热,那般的烈,只是感觉暖暖的让她感觉静心宁气的舒服。 水无忧知道睚眦不会吞了她以后,也就放了心。 因为,经卷都丢在了静思堂里,所以,她索性玩一会儿,就练一会儿师傅教她的剑式,困了就睡,醒了就再接着练。 她心里默念着,师傅你什么时候回来啊?您快点回来吧,要不然我迟早会被睚眦这个上兽给真的吞到了肚子里了! 庚桑在走出桃花林以后,先是去了崂山,又去了灵淮那里,待他把几件事情都办妥了以后,原本打算去看一位故人,也才行至了半路,他就收到了大师兄的灵鹤传信。 梦峰之上莫不是出了什么变故。 待他以法术拆开,只有两个字浮在了他的眼前速归! 庚桑子几乎当即就感觉到了是水无忧出了事故,否则大师兄也不会这般的急切。 正当他驾云朝着孟峰的方向,匆匆而行的时候,忽然间他的眼前降下了漫天血雨,粘稠的血滴滴落在他的周围,阴魂纠缠其中,狰狞着化成万千利刃疾速的如同暴雨般的刺了过来。 停住云朵,庚桑子收住脚步,稳稳的抬头一望,便已经锁住了在这血雨之中的一点。 “杀魂” 他仅止是一抬紫袍长袖,并未抽出无霜剑,漫天的血雨就已经在他的眼前散去,一道灵光直朝着刚才庚桑子目光所及的地方飞了过去。 这一道血雨才散,就在庚桑子看到杀魂已然是渐渐显了了原型的时候,身后一道疾电劈下,直奔着他的天灵而出! 紧随着这一道疾电的是一个嘶厉的喊叫声,听到了声音的那些阴魂俱都一色的痛苦不堪。 “庚桑子,哪里逃!” 侧身闪过,庚桑子的面前一道闪电划落,紧接着又是一道疾驰的闪电迎面就过。 庚桑子已经认出了向他袭来的正是魔王手下的四大魔将之一的夺命。 “夺命。” 虽然没有见到夺命的身形,但是,这种煞气就已经让庚桑子认定了此人。 “百年不见,今天就是你的魂飞魄散之时。” 在庚桑子的面前显身的正是一个身绕银蟒的一个高有七丈左右的巨大的身形,面目狰狞,身上有三对大爪,一对鹰爪,一对虎掌,一对人手,爪间俱都是缠着煞气的魔魂,即便是碰到便是身中五毒。 庚桑子稳稳的站着,对他面前这个煞魔并没有异样的神色。睥睨六界的气度风华,却又是淡然如水般的平和面对。 “哈~~哈~~~哈” 杀魂穿着一身火红的长袍,拖曳着向庚桑子走了几步,狂妄之极的看着庚桑。 “庚桑子,我看你今天还往哪里逃。” “怎么,四魔没有聚齐吗?” 庚桑子宽大的紫色衣袍,仍旧随风而舞,一如他沉静的目光,未有丝毫的改变。 左手按着他身下的无霜剑,剑气凌然,已经有越越之势。剑身此时蓝光乍现,柔和的光晕却如一道道的利刃,斩破了两个魔鬼散发出的魔气。 犹如一道霞光冲破黑暗之势。 两个魔将对他哪敢吊以轻心,守在人界已经百年有余,一直待等庚桑子现身,以报那百年之仇。 “我来了!” 在庚桑子的对面站着的是杀魂,他周边散着火一样燃烧着的阴气,就在这声浅浅的话语后,一个女人妖娆般的就从火一样的阴气里,仿佛如同闲亭信步般的走了出来。 她身上戴着像有万千个银饰,从头上,再到手上,直至脚踝,每移一步,便是玲珑到了极至的清脆的声音。 异常漂亮的眼看着庚桑子。 “庚桑子,百年未见,一向可好。” 庚桑子并未做答,虽然眼前这个女人习得了妖媚之术,但凡是仙魔看她一眼,便也会被勾了魂魄,以前,他也需要以法术相抵。 只是,就在刚才她刚刚走出来的那一瞬,庚桑子竟已经未用半点法力,即看破了她的本相,未被她的魔障所迷。 “你的法力竟然精进了如此许多。” 无名自是不信,三界之内有人能够破解了她的白骨之术,她不能置信的又走进了一步,想要确定。 “动手吧。” 拨出无霜剑,虽是明白了这其中的关窍,能看透这个魔王手下第一大神将的原神,也算得上今天的收获。 “庚桑子,你找死!” 杀魂最先耐不住,无名的勾魂竟然对庚桑子没有一丝一毫的作用,这是他们预先没有料到了的,所以,招招皆是狠毒到了极点。 “庚桑子,拿命来!” 夺命这时也恨到了极点的插手向庚桑子袭来。 庚桑子起剑相迎,一招沐雨先是避开了杀魂攻势,又一式化土就已经迎向了夺命的招式。 夺命这时已经乘着庚桑子第二式剑招才起的时候,手间现出两端黑色的莲花,在半空中,每一朵花瓣都伸出黑纱,如藤般延展着,直朝着庚桑子的后背袭来。 本以为庚桑子面对杀魂和夺命已然该是没有还手之力,所以,无名步步紧逼的向庚桑子袭了过来,全力一击。竟是意在一招毙命。 “啊!” 就在她以为自己已经能够即刻扣到了庚桑子的天灵的时刻,庚桑子竟在转瞬间结成法印,紫气凝结,竟是一招e,罡气纯正,生生的刮过了她的本身白骨,斩了她半肢臂膀。 无名像是浑然未觉自己掉落了半支臂膀,当庚桑子斩下的时候,足尖踏云,运运合魔气将身上的万千个银饰化成利剑,近在咫尺间向庚桑子即刺了过去,一时间煞气尽现,魔意大盛。 庚桑子挥剑斩断已经逼到身前的银刃,单手凝印,冷硬无情的吐出了两个字。 “积雷。” 强大的仙术和法力凝结的招式,将他身后的二个魔将生生的震飞。 这三个魔将中以无名法力最盛,刚才便受了庚桑子的一剑,再加上这一击夺命,无名的唇角还有断臂处的黑血不断的下流,将她脚下生成的黑莲染上了大片的魔血后,便又幻化成了一朵巨大的黑色莲花,每一滴都变成了一个阴魂傀儡,狰狞间扑天盖地的向庚桑袭来。 面对这招千年前,便被天神封印了的禁术,庚桑子仍然稳稳的站在云端,左手持着无霜剑,凝眉而视,沉静的睥光里,似乎包容了天下万物的悲悯。 任由厉鬼冲击而来,却迟迟未动。 “哈~~~哈~” t以为这招以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人的生魂炼就的招式,已然是把庚桑子困住的时候,不由得面露得意之色。 “庚桑子,百年之仇,今日终于雪洗,你死之时,便是我魔王重见天日之时,哈哈~~” 话音未落,她的胸口竟在她无知无觉间被一把利刃穿透,然后耳边接着的就是一声。 “净” 一招之下,竟然天地俱现绯色,如神降临的绯色的霞气,慈悲普降。 刚才还是一副狰狞的面孔的阴魂,此刻俱都安然的面朝着这色绯光,恬静,欢乐。 “往生!” 抽出无霜,伸手握着剑柄,一招往生,将紫气送上天际,一道紫光冲破云霄,站在剑下的庚桑子,恍若神邸降世。 ------------ 第三十六章 ,绝色 三个魔将负伤而逃,庚桑子并未追赶,他很是担心孟峰之上的水无忧是不是出了事情。心中未免有了些牵挂。 灵淮不在山上,没有能够照应她的人,那个小丫头一旦受了委屈,肯定又要闯出更大的祸事。 庚桑子踏上云头,收了无霜剑后,他才发现,刚才的一战,他的肩头被的利爪所袭。虽无生命大碍,毒气却也已经窜入了他的肌骨之内。 简单的遮掩了一下伤口,他匆忙忙的往孟峰赶。 到了孟峰以后,才下了云头,他向着静思堂的方向匆匆赶了过去。 庚桑才走到大殿的回廊处,清月真人见他回来了,也匆匆的赶到了静思堂的院子里。 庚桑走到大殿的门口,清月真人已经也已经站在了大殿的门口。 “师弟,我在这里。” “大师兄。” 庚桑子见师兄脸上有紧张的神色,他的心里也难免的一紧。 凝眉看向师兄后面的大殿,他沉声问。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看了就知道了。” 清月真人无奈的摇头,这件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他又没有办法派人手去找。刚刚他在派内的各处俱都巡视了一遍,竟都未看到水无性的生魂,心中不免已经是有了一些不好的猜想。 两人到了静思堂门口,才踏上台阶,庚桑子就听见水无忧朗朗的诵读经文的声音。 “……无……” 这个淘气的小丫头什么时候这么听话过,庚桑子才莞尔一笑,就在师兄为他开启了静思堂的大门,看到水无忧跪在西南一角的时候,庚桑子猛然间的停住了脚步。 他的声音里甚至透出了一丝的慌乱。 “什么时候的事情?” 她竟然没有了一丝的生气,这怎么会! 在孟峰之上,什么人能悄无声息的拘走了她的三魂七魄? 疾步向前,他拿起殿内一角的乾坤袋,法印凝结,紫色昭昭,片刻后就在他刚挥去了结印,三公子当即擦过了他的脸,快如闪电的飞奔了出去。 清月真人也被三公子吓了一跳,见庚桑子快步走出去,便叫了一声。 “师弟?” “跟着。” 庚桑子面色如水,冷冽的注视着三公子消失的方向,便跟了出去。 三公子像是踏不得云,在冲上孟峰的结界之时,身形有一些时力不继的略显摇晃,因为猛然间冲破结界,它的尖厉的嘴角当即就浸出了一滴鲜血。 见如此形式,庚桑子心内不由得一紧,从未曾有过的紧张像是无形的绳子一下子就束住了他的心神。 水无忧,出事了! 紧跟着三公子,只见三公子疾速的窜过了大殿,绕过竹林,直奔着寒潭而去。 片刻后,当庚桑子才落下了云头,就见三公子两只利爪已经勾上了睚眦的颈下。他竟然眼见着三公子正在冲破禁制,妄图显现原形,那只原本不足寸余的五爪,倾刻间已经化成了利刃,要取睚眦的性命。 睚眦当然不肯受死,忍着疼痛,化成了兽身,面目狰狞的抬爪向三公子扑了过来。 “三公子!” 见三公子已经开始试图冲破佛珠在他的天灵凝成的法印,庚桑子吼道。 “住手!” 单手凝印,这时庚桑子才注意到自己的手掌心里有一些干涸的血渍。像是刚才沾染到了魔将的血,还未拭净。 他强行再加以外力封印住了三公子的蕴含着巨大的力量的元神。 睚眦仍是愤愤的看着被庚桑子收住了身形的三公子,竟也试图在这时候冲上前来。 “孽畜!” 庚桑子也明白在这孟身之上,睚眦这兽也就受控于水无忧,庚桑子只得抽出无霜剑,指向睚眦的眉心。 “你可知,水无忧在何处?” 睚眦睨了他一眼,巨大的身躯略摇晃了一下,俯窥着庚桑子将将的后退了半步,便张开了血盆大口。 “师弟,小心。” 清月真人唯恐师弟受伤,一边喊了一声,一边刚要抽剑相迎,就看见在睚眦的嘴里已经是吐出一颗斗大的明珠。 明珠以佛家法印包裹,法印以九色光芒凝成,散发着祥光,雾霁之间,祥气云集。 水无忧沉沉的睡在里面,安宁沉静的像是一朵花苞里的嫩蕊,落在庚桑子掌间,竟让庚桑子一时之间无法确认自己的心绪,竟是如万千波涛般的汹涌。 大师兄站在他身边,看了眼后,不由得叹气着的对庚桑子说道。 “原来是这小丫头自己离了魂了!” 停了片刻后,又语气深重的对庚桑子说道。 “师弟,千百年来,你从未错过任何的事由,但今后,你尚且还能确认自己能护得住她了吗?” 刚才三公子冲破原神的时候,清月真人就已经看在了眼里,当即对一切俱皆了然于心。 庚桑子并未做答,他一脸默然的向静思堂走去。 清月真人也随他一起走到了静思堂,这时早已经有弟子去通知了元月散人。 “师弟,怎么你受伤了?” 元月散人看到庚桑子肩头的伤口,剑眉倒竖的紧接着的就问。 “路上可是遇到了魔王?” 庚桑子仍旧面不改色,手里握着水无成的三魂,心神皆聚在手间,面目清冷。 “没有,只是碰上了杀魂那三个魔将,伤也没有大碍。” 元月散人见庚桑子和大师兄皆都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就又问道。 “那你这是?” “没事,是小丫头出了点状况,无关大碍。” 说完了后,庚桑转身对大师兄说道。 “我一个人进去就可以了,大师兄不必跟着了。” 手里握着水无忧的魂魄,庚桑子纵然是很长时间没有因为什么担忧过的心,也不免猛然间的揪紧。 因为,他知道,一旦被魔界的人得了水无忧,三界必是难安。 进到了大殿内,站在水无忧的身后,庚桑子伸手摊开水无忧的魂魄。 他先是伸手拂去水无忧的躯体之上的幻像。才要把原神打回去,庚桑子手捏着水无忧的三魂七魄的时候,想起来她的天灵里还有那妖兽的一魂。 这些年,他眼见着那一魂时时的扰得水无忧头疼,庚桑子知道自己想要取出这一魂也是要颇废些法力和功夫。只是,他着实也是不忍水无忧再吃苦,而且,这次也是一个很好的机遇。从袖中抽出乾坤袋,他把水无忧抬到自己的眼前,轻声安抚。 “且在袋子里呆上两日,待到我把你大师哥叫回来以后,再为你想些法子,可好?” 水无忧坐在里面,已经笑得眉开眼笑了。刚才她一直见师傅面如冷霜,哪敢开口,此刻见师傅和颜悦色的跟她说话,心才落了下来。 自从见到师傅以后,她的心就踏实了,至于什么时候回到身体里去,她自己反倒不再担忧了。 而且,她像是感觉这样自己总能感觉说不出来的舒服,就像是如沐春风般的感觉自己的身上像是充盈了许多。 “好啊,无忧听师傅的话。” “那好,不许再淘气了。” 水无忧不住的点着头,可就在庚桑子要把她放到乾坤袋里时,她却又跳着脚的对庚桑子说。 “师傅,我不要进去,里面黑漆漆的,一点也不好玩,要不,师傅你就把我还像刚才那样放你袖子里,可好?” “也好。” 庚桑子把她的元神放进了宽大的袖袍里,然后又起身走过去,把大殿上的她的肉躯抱了起来。 走出静思堂的那一刻,他的心里莫名的感觉一丝的心安,也颇感无奈。 “大师兄,我先把她带回孟峰之上。” “也好,去吧,只是别太过苛责她了,这孩子还小。” 庚桑子默然间的并未答话,这次水无忧离魂,竟也走脱了阎君的冥牌的控制,可见,她的身体里已经积蓄了极大的神力。 到了水无忧的房间里,把她的肉躯放到了床上,然后,庚桑子又设下了结界。 本是想把她的元神也放在房间里,可是又觉得不稳妥。 庚桑子左右思想了片刻,也只得把她先带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把她的元神放在了桌案之上。 庚桑子才要褪去外衣,查看自己的伤口的时候,结界外二师兄元月散人对他说。 “师弟,我这里有几粒清心丹,你受了伤,服了会好些。” “师兄请进。” 待等元月散人走进来的时候,庚桑子已经稳坐于他平常常坐的那把椅子上了,看起来和往夕并没有什么异样。 “师弟,这是清心丹,还有上次的九转金丹也有一粒,你一并服了吧。” “九转金丹师兄拿回去吧,我也只是小伤。” 庚桑子因为水无忧的事情,脸上并无轻松的神色。 “师兄放心,我并无大碍。” “哎,你说你,明明是三界内无有敌手,可是怎么上闪的仙界大会,你就不肯出手呢?如果,有你在,哪里还有其它人占了鳌头的机会。” 说着元月散人的脸上便已经是忿然不平的样子。 庚桑子明显对这些真的并不在意,所以,他说得也极轻松。 “这些都是一些虚名浮利,师兄何需如此介怀。” 见庚桑子仍旧无动于衷,他便也不多说,挥了挥袖袍。双手倒背向了身后。 “你说得倒轻松,百年前魔界之内,谁敢直面你手里的无霜剑,可是,你看现在,你反倒被他们所伤,师弟,有些话我本不该说。难道,你真的要在这孟峰之上,做一世的无欲无求的活死人吗?” “师兄过虑了。” 元月散人在师父还在世之时,就是一身的火一样的脾气,所以,对他的话,庚桑子也都并没有真的往心里去。 元月散人看他语气淡然,一时间也知自己说什么,他是都听不进去,便也不再啰嗦,他冷声的对庚桑说道。 “算了,你不愿意听我也不说了,你好好疗伤。我走了。” “好。” 庚桑子起身,将元月真人送到了孟峰之下。 待他再回到了卧室里,水无忧像是已经睡着了,尚不及他一指的小小的身子的周围绕着七色的光芒,安宁祥和。 他站在桌前,伸手摩挲了结界之外的光圈,眼看着水无忧的元神,心内一时激荡起万般的情绪,难以平静。 至夜,孟峰之上格外的安静,因为三公子终究是和睚眦打了一架,把大殿着的翠竹也弄倒了几株,一对青鸾也早已经躲到了不知哪里去了。 此时,睚眦此时伏在大殿一角的位置,月华之下,这个上古神兽竟是未收了元形,硕大的身子透着无边的煞气。身上的鳞片恍如战甲,在月光之下散着冷冽的煞气光色。 三公子受了些轻伤,背部的皮毛浸着血,可是它像是浑不在意。 因为,庚桑子给大殿还有他的卧室下了结界,除了他和灵淮以外,再无有人能够闯入,所以三公子也只得伏在了大殿外的廊下。 此时,它一双眼俱都闭着。爪子搭在嘴角的位置,在银白色的月华之下,反衬托得通体的不同凡属的灵秀之气。 室内,也仅是一墙之隔。 庚桑子卧在自己的榻上,手斜撑着额头,披散开的黑色的长发如一幅极长的锦绣绢缎,披散在床头。凤眼微眯,微风吹过这些披散着的长发,拂过眼眸的时候,也不见他有什么动静。像是真的已经睡沉了过去。 庚桑子其实也仅是浅浅的寐着,他在等子时将到的时候,以元神出窍之法,去取水无忧体内还在藏着的那个妖孽的魂魄。 他断不能让那一魂再活在世上,再祸害水无忧,这次正是一个时机。 正想着,他的耳边响起了媚色的声音。 同时,随同声音,竟像是有人隐隐的将他置身于一片薄薄的白雾之中。 竟是,一时间让人辨识不清楚任何的方向。 庚桑子震怒,抽出无霜剑,对着薄雾里声音传来的方向。 “哪里来的妖孽,竟敢如此猖狂。” 他着实该是有这样的自负,就是四大魔将之首的无名也都不敢以魂魄入了他的梦。他倒想要看看,哪里来的妖孽竟是吃了天大的胆子。 “庚桑?” 这时,有一阵香风吹动他的长袍,可是那分明不是在吹他的袍袖,而是吹散了浅雾,隐隐的他看到在雾中有一双幽色的眸子浮现在了他的眼前。 这个女子的声音,说不上来娇媚,可是那一句话出口的时候,饶是他,也是三魂牵动的柔软。 他按住自己的心神,冷眸如剑投向薄雾里的人影。 “你是谁?” 雾中的女子软软的应着他的话。 “我偏不告诉你,不过,你要取那脏东西可是会坏了你小徒弟的肉身的噢。” 说完,薄雾竟渐次的在他的面前愈发的浓了,而雾后的那个人影,没有预兆的向后退了开去。 “想走!” 庚桑子冷笑,敢入了他的梦,又这般肆意轻松,当真是狂妄得可以。 他的视线锁着那个飘悠悠的身子,就在他的无霜剑似乎是就要碰到了那个身影的时候,几乎是轻得没有分量的一阵风,竟是让他的剑被包裹住了,被软风缠住了般的动弹不得。 “不和你玩了,不过,你等我,我以后还会来找你的。” 这女子说话的语气,竟让庚桑子有了几分熟识的感觉,颇有一些像是水无忧日日的在大殿前掐着小腰,要挟天上的那对青鸾时的语气,还有样子。 他的黑眸的深处泛起了一丝的迷惘,这个女子会是谁? 如是梦中,当女子和白雾俱都散尽了的时候,他的眼前竟还有那女子绝色的如是被朝露沁染过了的粉唇,异样的在他的眼前如花般的绽着! ------------ 第三十七章 ,生情 夜里,水无忧被窗外的一两声风声惊醒,迷糊的睁开眼,看见师傅就卧在她的不远处的床榻之上。 紫衣如霞,面若寂然间绽放的昙花。依旧是如常的静若秋水的安宁,或是,在水无忧的眼里,竟都化成了一种寂寞和孤单。在她的眼里,这一霎间,竟疼得忍不住就要落泪,因为,眼前的人的面目竟像是千百年来,一直这般的寂寥,形单,影只! 水无忧愣愣的看着,看得入了神,直到她飘到了庚桑子的面前,她还在入神的看着此时宁静的在她的面前,如雪,如墨,如画,如诗般拥有着绝世风华的庚桑。 夜色极暗,她伸出手,向庚桑子的脸上抚了过去,想要抹净他眉间那似乎已然是千年不散的寂寞,又似乎只是想招惹他那颗纤尘不染的心。 水无忧细白如玉的手,无声的向前伸出去,穿破了法术凝成的圆圆的禁界,刺破了那些藏在她心底里的秘密还有渴望。 “师傅~” 她喃喃的用一种不可闻的声音轻声细语。 此时,她的心里开始跳动起一团火焰。 那是一种从来没有在她的身体里燃烧过的陌生的感觉。让她忍不住的想要跳出她的心脏,不能按捺的挪动着她的指尖,越发的靠近庚桑子的脸颊。 “师~傅~~~” 此时的她,像是千年的妖,身上还残存着法术的印记,已经破损的七色流光正一点一滴的从她的手里消失,她并未看见,自己的身躯竟一点一丝的在成长,在长大。 她全部的心思此刻都如同着了火一样,灼热的落在她的指间。 只差那么一隙的距离,她就能碰触到庚桑子冠玉一般的面庞。眼前的人曾经握着她幼小的手,给她这个世界最安全的怀抱和港湾。眼前的他,曾经是她一举一动都要模仿的对象。模仿他的优雅,模仿他的淡泊,模仿他的清逸,模仿他的绝世独立的身姿。 只是,今夜竟有什么不一样,让她想要霸占眼前的庚桑子。像是在她的眼里,这个人已经不再是他,可是,如果他不是他,又是谁呢? 未经世事的水无忧,踌躇着的手指最终还是不敢攀上师傅的脸,只能握住了他袖袍的一角,扯在手里,呆呆的站在他的床前。 盯着他如瀑一样的长发,她还记得自己曾经拿起过梳子,想要替师傅打理三千秋丝,可是,那时候,她太矮了,师傅坐在椅子上,她都勾不到多少。水无忧这样的看着,越看越是迷惘,漂亮的一双眼睛此刻深幽如潭水一般,寂静的看着,看着....... “师傅~~” 她不明白,自己的心头为什么会跳得这么的厉害,几年了未见师傅,在静思堂里,她尚知自己是惦念着师傅,可是,现在人就近在咫尺间,她却是仿佛感觉她和他的距离很远,很远,那是一种让她害怕的距离和长度。 水无忧不敢再叫,只是握着他的一幅袖袍,呆呆的站在庚桑子的床前。直到凌晨的时候,才刚初露的太阳,刚洒了些清辉,孟峰之上寂静无声。 水无忧她仍然站在庚桑子的床前,她手里仍旧握着他的一幅衣袖。她不敢打扰师傅,也不舍得离开,只知道痴痴的看着他。 “无~~” 就在庚桑子才刚醒过来的时候,水无忧一下子猛然间的惊呆在了那里,她像是感觉自己做了天大的错事,怕被师傅发现。 在庚桑子才睁开眼的倾刻间,便化成了一道银光般的疾疾的,下意识间的时候,就奔着她自己的房间而去。 “无忧!” 庚桑子转醒过来的时候,天才蒙蒙的亮了起来,桌案之上不见那格流动着七色佛光的灵珠,明明昨夜他已经下了法咒,知道没有任何的鬼怪能够在他的面前,挪走了她的神魂。 可是,昨夜的梦境忽然间的又袭上了他的眼前,梦中那个辨识不清楚面目的女子。庚桑子能清楚的想起来,在他的梦里,她笑得那么的甜,又是那般如水般的温柔绵软。明明是艳或牡丹,却骨子里透着冷若寒梅的坚韧气度。 她该不是妖,妖不会有那般纯静的气;她也不会是仙,仙不会笑得那么的勾人魂魄的娇艳。 梦中的人,究竟会是谁? 她会不会盗走了水无忧的神魂? 明知道这种可能性根本不存在。因为,三界之内,还没有人能够妄想在庚桑子的面前,来去无踪。 “无忧?” 庚桑子推开水无忧的房间,看到床上仍旧放着她的肉躯,知道并没有被妖魔盗走,他的心才放下了一些。 既然,她的肉身在这里,那么魂魄势必离这里不会太远。 才要转身出去,庚桑子听见床上的人儿甜甜的叫了他一声。 “师傅。” 庚桑子随着声音转过了身,他看到水无忧已经在坐了起来,甜甜的冲他一笑。 “师傅,你要去哪儿里?” “无忧?” 庚桑子转身朝着水无忧走了过来,他疑惑的看着她清澈的眼眸,庚桑子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的样子,顿住了脚步。 “你可知错?” 虽然,不知道她是怎么学会的离魂,单是她这般任性肆意的举动,就让庚桑子心生不悦。 “师傅,我饿了,要桃子吃。” 她笑得天真,明眸里是难以遮掩的逃气还有天真的孩子气。她故意说得可怜,伸手扯上了他的一幅袍袖。 “师傅,我真的饿了,求您了。” 她低低的笑着,对着庚桑子的深邃的看着她的目光,水无忧又扯了扯庚桑子的袍袖。 “师傅,你给我的那些六花丸我早已经吃完了,已经饿了几日的肚子了。” 眼里刻着庚桑子,她笑得愈如的璀璨。 “师傅,你看,我的肚子都饿瘪了。” 说着的时候,水无忧还不忘摸摸自己的腹部,像是一脸委屈的对庚桑子说道。 “求你了,师傅。” 庚桑子素来清静的眸里掩着的是他心头此时翻滚着的也不知道是悲还是欢喜的情绪。 十几日的挂怀,眼见着她安然无恙,心竟也安稳的放缓了。只是,他的眼里,仍旧清宁如水的看着水无忧,竟没有透出一丝情绪的变化,还有温暖。 “你可知错?” 明明是极严厉的一句斥责,可是,水无忧此刻双手扯着她的一幅紫袍袍袖,眼里透着些委屈,还有怯懦的眼神,即便是庚桑想要再训斥两句,也全然都说不出口了。 “师傅,我知道错了,以后无忧再也不敢不听师傅的话了。无忧向师傅保证,无忧再也不给师傅闯祸了。我保证以后会好好听师傅的话的。” 她笑着,浅浅的笑着,带着温暖的力量鼓起了勇气对上庚桑子的眼。 “我会努力的。” 庚桑子见她这般的求饶,也就不再说话,单手伸到被她扯住了袍袖。从里面拿出一颗硕大的仙桃。 “师傅,你真好。” 水无忧笑意盈盈的双手接过了桃子后,才缓缓的垂下了头。她已经不敢再看了。因为,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得了什么病了,竟然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要跳出了一般的紧张,还有心虚。 ------------ 第三十八章 ,生欢 “无忧。” 庚桑子还有事情要问水无忧,所以,静心的等她把桃子吃完了后又缓缓的问她。 “你是怎么回进肉身的?” 离魂和归魂,纵使是他也是不常使用的法术,更不可能像是水无忧这般转醒后,便即一切无恙的。 “没怎么啊,我回到房间,看到自己躺在床上,我就走过来了。” 水无忧不觉得有什么异样的地方,她更没有往深里想。 庚桑子看着她,深眸如水,澄清无波,一时间似是有什么话要对她说,可是,他转念之间,却也只是极简单的问了她一句。 “那时,你可是感觉有什么不同?” “没有啊。我走过房间以后,看到我自己只是感觉怪怪的。看着我自己的脸,我就是感觉那么一丝丝的不自在。” 水无忧捏着小指和拇指,掐了那么一点点的距离,对庚桑子说。 “师傅,莫不是我又闯了祸,你还要把我关进静思堂里吗?” 庚桑子眉峰一挑,看着水无忧嘟着嘴角,仍旧一副小孩子家的脾气的样子,心里不禁的微微松了品气,也不答她的话,只是略带严肃的对盘腿坐在床上的水无忧说道。 “以后,莫要再闯祸,知道吗?” 听师傅这般的口吻,水无忧知道自己是真的不用再回静思堂了,闻言不禁愉悦的丢掉了桃子,跳下了床,片刻间,便已经蹦跳着的到了庚桑子的面前。 水无忧半跪着在庚桑的膝前。 “师傅,我再也不敢了,我保证好好的听话。” 说着的时候,她低首俯近了庚桑子的膝头。 “师傅,你的手还疼吗?” 说着的时候,水无忧已经执起了庚桑子的右手,翻过师傅如玉般的手掌,掌心鲜红色的皮肤已经是烙下了些明显的印记。 “师傅,你疼吗?” 水无忧不知道被天火所燃是会是怎么样的疼,可是看着师傅手掌心里深深浅浅的疤痕,她的心,当即就疼得难受。 “你怎么知道的?” 庚桑子并不在意,他只是没有想到水无忧会知道他手上的伤。第一次在这个小徒弟的面前,庚桑子在水无忧小心翼翼的捧起他的手的时候,微生的愣了一瞬。 “师傅,我不该任性,无忧,保证以后再也不让师傅操心了,我要像大师兄一样,做个让师傅高兴的徒弟。” “你啊,少闯些祸就好了。” 看着扬起来的一张在他的眼里仍然是稚嫩的面庞,庚桑子难得轻松的勾了勾唇角。 “知道了吗?” “师傅,无忧知道了。” 水无忧此时仍然捧着师傅的右手,她的手指摩挲着师傅掌心里的那些浅浅的疤痕,仔仔细细的看着。 水无忧极认真仔细的看,当她的手触到庚桑子手心里的最重的那块伤疤的时候,眼里藏着的泪便再也忍不住了,终于是落到了庚桑子的掌心。 庚桑子起初并不在意,只是以为水无忧是想要看看他手掌心里的疤,世事经年,他已经数不清楚他的身上受过了多少的伤了。伤痕虽然从来没有烙下过,可是,有一些的伤其实他自己至到如今也是历历在目。 只是,时间长了,对这些他也就并再怎么在乎罢了。 “怎么了?” 眼见着自己手心里的泪珠,虽然只是一滴,可是庚桑子的心里却是震惊成了一片。 神哭则天地悲,可是窗外是一片艳阳高照,并不见一丝一毫的异常,可是他手掌心里的这颗水珠,当真是从她的眼里掉落出来的。 这要如何的解释,虽然,刚才在水无忧刚一触到他的手掌的时候,他已经是暗自的试过,水无忧并未恢复一点一滴的神力,可是,她此番离魂和还体又该做如何的解释? “没有,没什么?” 水无忧只以为师傅没有看见,伸着手指悄悄的抹去了庚桑子掌心里的泪,扬起了脸。 “师傅,这伤是怎么弄的?” 庚桑子并未回答她,抽回了手,嘴角挂着淡然的微笑。 “过几日,我带你去看你灵霜师姐,可好?” “当真?” 水无忧半跪在庚桑子的身前,抬头看向庚桑子的时候,不经意间似乎是瞧出了师傅与平时不一样的情绪。 像是不再清冷,很像不再是那么的远,也像是不那样的让她从心里惧怕。 她暖暖的眼投向着庚桑子墨黑色的神色似乎浅淡无波的眸里。 庚桑子这时亦低头看向自己膝下的水无忧,他那颗千年无波的心头被她的目光拂过了的时候,被她的目光暖了心头的心绪,冰封了千年的唇边绽起暖暖的一丝笑意,如是银月入盘,冷了千年的冰便是化成朝露....... “师弟?” 清月真人在庚桑子的书房和孟峰的清心殿里都没有看到庚桑子,所以,他便一路寻到了水无忧的房间。 庚桑子起身相迎,水无忧也站了起来,笑意盈盈的想着刚才师傅难得的温柔的笑,她的脸上自然是笑得已经不知所已然了,甚至有点感觉她自己像是在做梦一般。 庚桑子敛神,看到清月真人已经走进到了水无忧的房间。 “师兄。” “大师伯!” “醒了?” 清月真人素来对水无忧就有几分的怜爱,昨天见了那样的情形,心里更是多了几分的计较。 可是,他也清楚,世事万变,一切皆是姻缘际化,一点也强求不得。 “嗯。师傅跟我说,要带我去龙宫看灵霜师姐。” “噢,是吗?” 清月真人深深的看了水无忧一眼以后,转身,对已经站到了他的近前的庚桑子说道。 “师弟,我有事情要和你说。” “好,师兄先去大殿,我稍后即到。” 安顿好了水无忧,庚桑子让她在床上好生的休息,并且又设下了结界不许她走出房间,才在水无忧满眼的幽怨的眼神里,沉稳的踏步走了出去。 孟峰之上,风仍旧如千年般的微微的荡漾,佛起绿竹一阵的沙沙的作响。 庚桑子走到大殿之前,紫袍素冠,腰间系着一条银白色的腰带。腰带之的之上嵌着三颗珍珠。他脚下踩着一双墨色的长靴,通体气度安然沉稳。 进到自己的殿内,庚桑子稳稳的坐了下来。 “师兄有事找我?” “无忧那个丫头,没有什么事了吧?” 清月真人问话的时候,庚桑沉静的眸看向自己的大师兄,安然沉稳的透着坚定。 庚桑并未答话,清冷的面容并未有任何的转变,一双深沉的眸里的光色如水般浅淡,悠远。 “没有什么异样,只是近期让弟子们务必守好孟身还有山下的地界,这些时日,恐怕会有些个变故。” “此话怎讲?” 庚桑子并未立刻做答,而是沉了片刻后,才斟酌的说。 “三大魔将伏击我,想是因为知道我身上有伤。可是,这孟峰之上,知道我受了伤的也不过就是寥寥的几个弟子,想是这孟峰之上,并不清静。” “这?” 清月真人不能肯定庚桑子的猜测,可是,他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一时之间迟疑着的看着庚桑子,只是面色变得愈发的深重。 “难道,不是因为无忧?我想,也有可能是他们知道了她的身份,妄想......” 纵使清月真人隐去了余下的话,可是庚桑子已经听得十分的明白。他移步站到了清心殿的殿口,看着门外的一片蓝天。 “这世上知晓她的身份的,只有我,你,十殿阎君,还有的就是无忧寺的长老。这其中不可能有人会将此事泄露给了外人,所以,师兄此种猜测,庚桑认为,断无可能。” 他也不会允许这种可能的出现,因为,他知道,一旦水无忧的身份出了任何的破绽,那么引来的必将是天下大乱的大祸。 魔王二百余年刚刚副俯首于仙界,如果,要是得知了消息,人间便又是一场躲不过的洗劫。 他绝不可能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这是他的责任。 负手看向窗外,庚桑子的眼里,只有这建于虚妄之上的孟峰,只有他眼里的天下苍生! 不久前,绽现在水无忧眼里的那一抹柔情,早已经如同是投沙砾于汪洋般的无迹! 水无忧远远的看着庚桑子如神祗般的屹立于天地间,她的眸里淡淡的闪现着,从来没有在她那双明眸里出现过的,不辨悲喜的沉寂....... ------------ 第三十九章 ,多情 “师傅,前面就是东海吗?” 水无忧还是第一次去东海龙宫,所以,她显得异常的兴奋。 庚桑子听着她兴奋的声音,移眸看向她一张已经生长得天姿国色的面庞,这些年,孟峰之上水无忧变化未多,灵淮已经生了疑心,只是,几次都未敢开口问自己。庚桑子认真的看了眼水无忧仍旧显露着稚气的脸蛋。 眼波流转了片刻后,稳了稳自己的心神,敛声答了她一声。 “是。” 水无忧看着师傅,她的左手此时勾着师傅的右掌,紧紧的握着师傅的掌心。 此时,她的脚下踩着三色的祥云,身旁还飞着通身羽毛又变成了火红色的一对青鸾。 她其实还是蛮喜欢骑在青鸾的身上的,难得有机会名言正顺的骑会儿,可是,她舍不得放开师傅的手啊,所以,重重的看了几眼后,忍痛的转身,仰头双看向面目清冷的庚桑子。 “师傅,那是不那个小龙王也在东海啊?” 庚桑子此次去东海并不是为了看灵霜,而是想要亲自向东海龙王解释,退婚一事。 一袭此素紫色的长袍,袖边绣着无数的云纹,腰间束着的仍是那条银白色的腰带。翠玉冠束着的发,迎风飞舞。 “师傅,你真好看。” 水无忧艳羡的看着师傅,她发现无论她从哪个角度看师傅,师傅都是那么好看,看得让她有些痴了心了似的。 对于水无忧的童言无忌,庚桑子并未入心,微微侧首,他凝眉的看着自己的这个小徒弟,语气宠溺。 “胡说。小心站好,要不然,掉到东海里,师傅可不管你。” “才不会呢。师傅,最喜欢无忧了。” 水无忧呵呵的笑着,双手环上庚桑子的手臂,拢在了一起,一双秀眼里更是满满的只盛得下庚桑子。 “无忧也是,最喜欢师傅了。” 说这些话,是由心而生的。特别是从静思堂里出来以后,水无忧总是感觉有什么不一样了,可是,她自己又说不出来个所以然来。 庚桑子轻挥广袖,扯下了她的一只手,又怕她摇晃,当真的掉下云头去,只得以后固住了她的肩头,脸上一派严肃的又对水无忧说。 “站好。” “噢,我知道了。” 水无忧垂头,叹了口气,从袖袋里拿了了一颗六花果,抿在了嘴里。她又偷偷的看了一眼庚桑子,见他并未看着自己,面容仍然是清冷如水,水无忧的心里寂然有些失落。 她又从袋子里拿了一颗六花果,转手递到了庚桑子嘴边。 “师傅,你也吃。” “为师不要。” 水无忧本就心里不痛快,眼见着庚桑子看也不看她一眼,当即就嘟着嘴的闹起了脾气。 “师傅,你吃不吃?” 庚桑子知道她又在闹脾气,转眼清淡的看了水无忧一眼,有些无奈。 “告诉你站好,小心......” 才说话的时候,水无忧已经趁着他张嘴的时候,掐着六花果,一并两个手指都塞到了庚桑子的嘴里。 “呵呵,呵呵~~” 对于水无忧的孩子气,庚桑子只是挑眉,并未对她多加责怪,只是扯下了她的手以后,一并掐在了手腕里,防止她又闹出来什么事情。 “就快到了,不许再闹了。” “噢,知道了。” 水无忧目的达成,一张小脸蛋笑得如星辰般的璀璨。 “无忧,你可是想见云泽?” 庚桑子明知道她对于男女情事尚且懵懂,可是,他还是淡淡的问了她一句,一双朗目看着水无忧仍旧是笑意盈盈的眸。 “师傅见他有事吗?” “没有,你可想见他?” 灵霜出嫁了以后,孟峰之上再无人能给水无忧束发,庚桑子自是做不来这些个事情,所以,水无忧的头发一直垂散着,并未扎成发髻。起初是水无忧自己束成的发髻,总不如她自己的意思,到后来习惯了散发,索性她就一直是散着发的。 此刻,微风在身边轻荡,已经过臀的长发恍如黑色的羽翼,又如墨色的瀑般,旖旎绝色。 “嗯,我听大师兄说前些日子他惹师傅不高兴了,是吗?” 庚桑子此时间想着的是前些时日,大师兄曾经对他说过的话,一时间有思绪陈杂。 如果,水无忧只是一个普通的孩子,她若能嫁给龙族太子,对她而言也算是一件幸事。只是,她的身份太过特殊,此生,也只能委屈她在自己的身边。 只是,孟峰之上,有她的日子以后,竟有些像是她在陪伴着自己了。 庚桑子神色复杂,声音微微的有一些低沉暗哑。 “没有。” 水无忧自是解庚桑子心绪的繁乱,她认真的看着庚桑子的神色,看出师傅脸色的不悦以及沉暗后,她自然而然的问。 “那师傅为什么还会不高兴?” 庚桑子看了她一眼,眼神旋即空寂无物,反手将水无忧柔弱无骨的手握在自己的手心里,握紧了她的手以后,一言未发的注视着前方,眼里,竟像是负累着沉甸甸的心事。 水无忧知道自己问不出来,皱着柳眉苦恼的摸了摸自己的脸蛋,拧着眉头,然后,便幽幽的叹了一品气。 “师傅,你说无忧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呢,等我长大了,就能为师傅分忧了。” 水无忧这些年身形竟未有所成长,就连心智也都没有长大。 庚桑子听她的话,默然无语,只是心头又是一阵的零乱。 这世间,她未有负过谁,只是无忧所食的六花果,是他亲手所制。六花果里,不仅含着养颜驻寿的功效,同时也含着令她无法长成的长生花的花瓣。 长生花生长于天山之下的谷底,本为仙娥所植。 一直是为了仙人长驻颜长生不老所用,只是,食用以后,无论心智还是身形便不会成长。 东海已然在脚下,就在二人降下云头之际,海水乍分成两瓣,一袭黑色金丝绣就的龙纹长袍,腰间扎着盘龙玉带,金冠束发的龙族太子云泽。 云泽此时掌中执着一杆杀气腾腾的银枪,银枪通体盘旋着一条扬爪欲飞的金龙,怒目圆睁,气势压人。 他的身后,遥遥的站着着数十水族兵士,俱都是银盔银甲,盎然挺立,气势雄大的如山般的屹立在了水面之上。 云泽抬头望天,水无忧看着云泽,两个人的眼在对视的时候,水无忧看不透云泽的心思,只是感觉,他的眼里很凉,也像是压着怒气汹汹的样子,可看到她,才片刻间,就又垂眸露出淡淡的一点苦笑,带着似有若无的惆怅,那种情绪竟像是水无忧能够读懂似的。 她恬淡的笑了。 站在云泽的对面,她轻声的云泽说道。 “龙太子,你好。” “叫我云泽,就好。” 云泽的声音无波无折,看着水无忧的眼也是平易近人的亲切。 他望着水无忧,只是轻轻的淡笑,然后,对着她说道。 “无忧,龙宫欢迎你。” ------------ 第四十章 ,秘闻 水无忧看着云泽,云泽这时候也端详着水无忧。 云泽微笑着看了她许久以后,才缓缓的对水无忧说了一句。 “你长大了。” 云泽心内不禁一片的不宁静,那道毫不遮掩傲气的眉峰,微微的挑了那么一挑。 这是他第二次见到她,上一次像是还是几年前的事情。 水无忧的衣着并不华丽,淡蓝的颜色如一抹天边的云彩般,透着几分飘逸,清丽。 眉眼间还未长成颜色,只是那一颦一笑间,俨然已经有了倾城倾国的模样。 云泽看在眼里,也落到了心头。 水无忧咯咯的乐着回他。 “是吗?” 她的手在挥动的时候,手腕上的银铃,清脆悦耳的传出了几声清响。云泽看着,眉间也展了展笑,这才恭身对庚桑子谦和有礼的说。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云泽敢请庚桑师傅和无忧去小王的澜波殿去喝杯清茶。” 云泽说这句话的时候,态度表现得端正有礼,似乎是着力的表现出一种谦恭的态度。庚桑子面色仍旧宁静,见到云泽这样大张声势的摆出来的阵势,或是刚刚对自己的视或无睹的样子,虽是也了然于心,面色上仍旧没有半点表现出来什么。他淡淡的向云泽说道。 “小徒已经等我和无忧许久了,待等无忧见过她的师姐以后,再去叨扰太子。不知可否。” 云泽微笑,一双剑眉挑了起来。 “师傅说得哪里的话,这龙宫之下,皆是我家,六太子的清波殿当然对师傅敞开着大门,想是师傅是初次到我东海龙宫,小王自请带路。” 说完了以后,云泽对后面挥了挥手。沉声对站在他身后的严整有肃的兵丁说道。 “回去回禀我父王,就说我陪庚桑子师傅还有无忧小师傅去清波殿了,另外,再让清波把前些日子天宫赏的仙桃都给我拿到清波殿来。” 水无忧听到云泽这么说,就知道自己又有仙桃可吃了,开心的弯了弯眉毛,才展了笑颜,云泽这时候的目光正好投向了她。 见她如一湖清澜般绽开的纯静的笑容,他也投了一个笑意给水无忧。 “请!” 云泽亲自引领着庚桑子还有水无忧就往龙宫里的偏殿的方向,分水而去。 早有虾兵见到大太子引着两个人往清波殿的方向过来,当即就通禀了六太子。 这个六太子云汐平时和云泽的交往并不多,是一个比较安稳,甚至是有一些个木讷的人,在龙族里,也并不出类拨萃,只是因为他有一个特别厉害的母亲,所以,一般龙族里的平辈更是也甚少与他交往。 水无忧这时候已经被龙宫里九重宫殿的雕梁画栋给惊呆了,她看着自己眼里的仿佛是层峦叠嶂的群山般的宫殿群,皱着眉,右手握上了庚桑子的手。 她不自觉的用力,庚桑子觉得她有异样,低头看了她一眼,轻声的问她。 “怎么了?不舒服?” “不是,师傅,一会儿,您别丢下我一个人,这么多的房间,万一我要是走丢了,或者是您看不见的时候,闯了祸,该怎么好啊。” 看着她故作的叹气声响,庚桑子也仅仅是莞尔一笑的拍了拍水无忧的肩头。 “知道自己总闯祸,你就别再淘气了,也就让为师省心了。” “呵呵。” 水无忧忽然间掩着嘴笑。明眸抬起,璀璨如星般的目光看向庚桑子,然后她故作老气的学着灵淮大师兄的声音。 “无忧,你若是再淘气,不要说师父,就是大师兄我怕也会为了你烦心,先要老上十年了。到时候,你可要记得侍候大师兄水米,知道吗?” "你啊!" 庚桑子似有若无的笑了。 他们俩个人正在轻声低语的时候,只听见不远处一阵响动,抬眼看去。只见有一行人踏着水云而来,先是四个贝女手挥粉绸,后面又有四个虾兵抬着一顶红珊瑚做成的软轿,轿上坐着一个头戴着九凤衔金钗,颈上戴着一条单凤朝阳的颈圈,身上穿着天界织女用云绵织成的绣裙。 “太子,一向可好。” “六婶。” 云泽安然的立住,神情淡淡的泛着冷,身上的锦袍也泛着凉意。 “怎么,今天有空来我这里啊?” “路遇庚桑子师傅还有她的小徒弟,所以,我也就一道来了,想找六弟说几句话。” 云汐一直未说话,垂手站在母亲的软轿之旁,见云泽向他看过来,有些诚惶诚恐的恭敬的对自己的云泽行了个礼。 云泽走过去,手扶起了他。 这时候,云汐身旁站着的也是钗环重重的六太子妃欠身向云泽福了个礼。 “六弟妹请起,自家人不必客套。” 这些人在说话的时候,水无忧目不转睛的打量着云汐,当日在迎娶姐姐的时候,这个人她是在云头见过的,和今日有一些不一样。 她不待庚桑子说话,快走了两步,走到了云汐的近前。 “我姐姐呢?” 云汐转头看,当即就愣了神。只见他的面前站着一个灵气逼人十几岁的小女孩子。粉嫩的一张脸,比海水还要清宁和明静的一双眼,通身纤尘不染,如同是仙子从云头临凡,衣带飘飞,仙姿卓绝。 “你就是灵霜的师妹,水无忧?” 灵霜和他说过,今天自己的师父会带着小师妹来看她,为了这个,素来冷如清水的灵霜已经欢喜了几日。 这让云汐对这个能让自己的爱妾一展笑颜的小师妹也有了几分的好奇。 “我师姐呢?” 水无忧淡淡的凝眉,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人听不懂她的话,她要见师姐,弄这么两个黄金的妖精出来干什么? 所以,她连一眼都没有看这两个女人,只是一味的盯着云汐的眼睛追问。 “总不过也是个没规矩的罢了。这里的人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身旁有人冷言冷语的说了一句话,轻飘飘的恰好只能落在水无忧的耳朵里。 “你说谁呢?” 水无忧从小哪里受过什么委屈,听见这个黄金妖精这般的说,当即就怒目而视的看着她。 “我是来看我师姐的,又不是来见你的,你为什么不让,你凭什么不让。你是谁啊?” 庚桑子在不远处听见六太子妃这般与水无忧说话,当即也落下了些脸色,他只是淡淡的所视线扫向了一旁站立着的云泽,也不说话,仅仅是把袖袍往后卷了一卷。 云泽自是不会和妇人一般的见识长短,他走到水无忧的近前,伸手拉住了水无忧的手后,转眼看软轿上坐着的六婶,眸光微睥。 “六婶,无忧着急见她师姐,我先和六弟带仙师和她去了,您请自便。” 说完后,袍袖微摆,拉着水无忧的手就往里走。 云泽转身低头看水无忧,哄她说道。 “我带你去看你师姐,不气了?” 水无忧想扯开云泽握着她的手,可是怎么拧也拧不开。 跟着云泽走了两步,她气恼的对云泽说。 “你放开。” “放了,你就丢了。” “才不会,你放开。” “我说过了,放了,你就丢了。” “你放开,我要去找师傅。” “无忧,我要是放开了,你要是丢了,我到哪儿去找你?” 云泽只是觉得逗弄她有意思,特别是看着她小脸变模变样的气恼,更是觉得有趣。 “我要找师傅去,你放开。” 云泽冲着她微笑,这才放开了她的手,然后对一旁仍旧站立着的满面清风般宁静的庚桑子说道。 “仙师,跟我来吧。看在小王的面上,恕龙宫招待不周之处。” “大太子。” 六王妃才走下了自己的软轿想要和云泽说上两句,云泽却似乎是没有看见般,冷眸微抬的就转过了身。 直到他们一行人都走远了,只剩下那几个贝女还有虾兵,六王妃才落下了神色,对六太子妃说道。 “这个节骨眼上,你得罪了庚桑子,有什么好果子吃,怎么一点子的道理都不懂。” 六太子妃恨恨的咬着银牙,满脸阴气横生的对六王妃说道。 “姑母,昨儿个我早早的就让人告诉他,要他陪我赏月,他可倒是好啊,自己带着从陆地上弄来的什么腌臜的东西,就跑到了西配殿陪那位去了,把我就冷在宫里,他心里现在连个半分都也没有我。” 六王妃看自己的侄女,神色极是不悦。 “当初,是你向我求的,说让他娶灵霜,我费了万般的气力,现在你倒又这般的跟我埋怨。” “让他娶这个妖精进门,谁都知道不过就是因为龙王的宝贝儿子在他们手里罢了。龙王想要讨好庚桑,这龙宫里的殿宇也多,不过就是给她个地方住罢了。谁知道,娶进来了这么个娇媚成性的女人,可见这凡间的女人都不是什么干净的,姑母你没看到,刚才云汐看那个什么小师妹的时候,眼都直了,可见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既然知道龙主看重庚桑子,你怎么又敢当面言语冲撞,现在可好,连太子都得罪了,一旦云泽真的要追究起来,倒霉的自不是你和我,而是你的姑丈还有云汐。你这是存的什么心思?你啊,我说了许多次了,当忍的时候,万般无奈也要忍了,总要为云汐打算才是正景事。另外,我提醒你一句,庚桑子不是好惹的,他这个小徒弟更是他的心头肉儿一样的待着的。你自己掂量好了,仔细的斟酌清楚了,这几日小心着些。” “姑母,横竖不过是凡人罢了,有什么,虽说这庚桑子有些个法力,可是在龙宫之内,浩瀚几十万天兵,还怕他不成?您倒是长他人志气,灭了自家的威风。我就不信了,一个凡人能长出来三头六臂,当真以为自己是有什么通天的本事,您没看,刚才的那番子傲劲。不过都是一脑门子的土腥味罢了。” “闭嘴。” 天庭之内,三界之中有些个事情是不能外传的,包括三百年前的一役,六王妃是听过自己的丈夫说过那起仙魔祸事的,只是这些俱都是仙界密闻,不可对任何人言语。当日之时,仙魔人三界俱都是下了重誓。 “我再与你说一遍,这些个事情不是你我操心的事情,你只管给我侍候好了这两个凡人。给我小心的应酬着,但凡出了半点子的差错,毁了的不单单是我儿的前程,我和你姑父也是要受牵连。” ------------ 第四十一章,生波 灵霜早已经等在了她的湘水苑的门口,未等水无忧走近,她已经看清楚了水无忧身后卓然的身影。 “师父!” 跪在地上,灵霜的眉眼间平淡如常,纵然很多人知道她在这里的日子过得并不如愿,但是,却从未有人能够在她的脸上发现什么,自从嫁进了这千年的龙宫,她也始终安之如素般的宁静。 “师姐,我好想你。” 水无忧在庚桑子扶起了灵霜以后,笑逐颜开的对灵霜说。 “师姐,我怎么也不回来看我,是不是不要无忧了?” “你个小坏丫头。就是在这儿,我都知道,你把静思堂给烧了,还累得师父和大师伯都受了伤,可是有此事?” “你怎么知道的?” 被师姐说到了痛处,水无忧吐了吐舌头,脸上的笑容这才淡下去了一些,站在灵霜的面前,她转了一下眼眸,忽的就明白了。 “噢~~我知道了,定是大师兄来看过了你了,是他告诉你的,对不对?” 灵霜习惯性的这时候已经拿下了自己发间插着的一根碧玉钗,巧手扭了几下,就把水无忧一头已经及腰的长发俱都盘好,并且玉钗给簪住了。 她看着水无忧,心头忽的一片许久未有的轻松,平时一贯冷凝的脸上,绽开了许多的笑容,如同芙蓉般,配着一身素淡颜色的白色的裙装,颇有一些临波照水的美。 她仔细的端详了一下水无忧的脸蛋,笑着点了点水无忧的额。 “就你心眼多,是大师兄前些日子来过了,是他告诉我的,说你还是那么的淘气,不听师父的话。” “我没有,师姐,我真的没有。” 水无忧还在分辨的时候,一旁久站着的云汐看见灵霜艳美动人的笑,痴痴的看。他竟不知道灵霜笑起来的模样是这般的美丽。 自从灵霜嫁到了龙宫后,对上下人等俱都是一色的清冷相对。他待她好,也不见她有一分的喜色;六王子妃对她诸多的为难,也不见她有一分的怒色。 云汐想了片刻后,才抬步移到了灵霜的身边,低声对她说。“请道长还有无忧姑娘里面坐吧。” 灵霜抬眸,冷冷的注视了他那么一瞬,才微微的点了点头。 水无忧跟在师傅的身边,迈腿才进去,就闻到了一阵茉莉的香气,只是她转了转眼找了两圈,也都没有看到简单的房间里,有一株花。 “那盆三色茉莉呢?” 云汐走进来以后,看到原本摆在桌案上的那盆三色茉莉已然是不见了踪影。 灵霜并未说话,从桌案上取了水杯,亲自给师父斟上了茶水,又给云泽太子也倒了水,才走到了水无忧的近前,拉起她的手,就要往西边的房间里走。 云汐才要再问,灵霜的湘水苑里一个丫环这时候,小声的回了云汐。 “夫人说,她闻不得这种味道,早上让人搬走了。” “什么?” 有庚桑子在,云汐有一些下不来面子,特别是云煞往夕和他一起读书的时候,对他不错,所以,他也格外的珍惜这个哥哥,如今,云煞蒙难,他自是想尽一分心力。 “去,叫人给我现在就搬回来。” 说完了以后,他才要坐下,云泽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已经有六成的不悦之色。 甚至是算是难看了。 云汐知道自己也无法解释了,只恨平日里母亲对自己的妻子太过迁就,而他也从未娶过妾室偏房。 “无忧,你看,这个你喜欢吗?” 灵霜这时候已经拿出了一条紫色的汗巾,上面紧紧密密的绣着一对展翅欲飞的青鸾,最是难得的是云汐竟是把三公子也画在了一丛竹林旁。 水无忧接过了以后,自然是欣喜之极,摆弄了几下,就蹦跳着跑到了庚桑子的面前。 这时候云泽刚要开口对庚桑子说什么样,见她过来了,止住了已经到了自己嘴边的话。 “师傅,你看,师姐给我绣的,漂亮吗?” 托着汗巾,水无忧小心的递到了庚桑子的面前,神色俱悦的对庚桑子说道。 “师傅你看呢,这就是大殿前的那片竹林,还有青鸾。” “看见了。” 庚桑子一路走过来,心情已经几翻沉浮,当初应下了灵霜的婚事,不过就是因为灵霜早已经无意修道,所以,才有此下策,却未尝想到,为霜竟在这里受到了诸多的委屈。 “去到院外面玩去,我和大太子,还有你师姐有话要说。” 水无忧应了一声,扭了扭头,从她的怀里的乾坤袋里拿出了一枚仙桃,捧到师姐的面前。 “师姐,这是前些日子师傅从天宫带回来的,我特意带了一个给你。” “谢谢。” 灵霜接过桃子,她微笑着摸了摸水无忧细若凝脂般的脸蛋。眼神里微微的有了些异样的苦。 她是凡人修仙,这仙界的仙桃在别人的那里是千金难求的圣品,可是,水无忧自从上了孟峰之上,一直是以此为食,起初,她着实的有那么一些的艳羡。只是,自从师傅让她照顾发病时候的水无忧,她就更加明白了,曾经有人对她说过的一句话。 “世间一切,皆是缘法。” 水无忧冲着灵霜笑了笑,知道师傅要谈事情,而且是不愿意让她听到的事情,她也就乖乖的挑开珠帘,走了出去。 坐在院子里的玉椅之上,又拿出了一枚仙桃,咬了两口,可是不知为什么,刚才师姐看她的那一眼,让她失去了胃口,闷闷的放下了桃子,双手伏在了玉桌之上,又拿出了云泽送她的九转玲珑,在手里摆弄着。 就在她玩了一会儿以后,就看见由自她对面的假山处转出来了几个人,气势汹汹的正向着湘水苑的这边走了过来。 她见是刚才见到的那个黄金妖怪,也不想搭理,就闭上了眼,干脆伏在了桌子上。 六王子妃从假山后面转过来的时候,也看见了水无忧,她本以为水无忧会过来向她见礼,可是,她却看到水无忧很是厌恶的看了她一眼后,就闭上了眼,干脆对她不再答理。 这让她想起了刚刚在门口的时候,姑母带着她迎了出去,这个凡人的师父也是这样的一副神彩,甚至更显高傲。 “太子妃,你看还真是个不懂事理的东西。” “就是,看见咱们过来了,竟敢不过来行[礼,这不就是不把咱们龙宫放在眼里吗?” “就是,太子妃。” 六王子妃身边的奴才说了两句,忽的看到水无忧手边的仙桃。 “太子妃,你看,她偷咱们龙宫的仙桃。” “这还了得。” 六王子妃也是一惊,前些日子仙界赐下的仙桃也不过就是十枚的样子,其中五个给了云汐。说是云汐两枚,她两枚,灵霜一枚,只是,她谁也没有分,俱都放进了自己的藏宝阁里,云汐也未说话,那个妖精更是别想有这种福分。据她所知,其余的三个给了云汐的小弟云湛,还有两枚自己的姑母和姑父一人一枚。 她才拧眉,身旁的奴才早已经伸掌,凝了个碧波咒,以水滴化剑,水下怨魂为线,转动幽暗的青色的阴气向水无忧缠了过去。 水无忧根本不会法术,她听见脚步声越来越近了,扯了扯嘴角,忽觉得心中一阵的讨厌。 她才皱眉的时候,就听见耳边生风,一声巨大的响动,像是有什么东西重重的砸到了假山之上,连带着石块滚落的声音。 “怎么了?东海塌了?” 水无忧也不害怕,平日里闯的祸多了,她也仅是跳了起来,向后退了一步。 只见她的眼前不远处,刚风还耸立着的假山,已经蹋了一角,乱石堆里躺着一条八爪鱼。 “它怎么了?” 水无忧才抬步要走近,才发现云泽已经站在了她的面前,不,他不是站着,他是飘在离地一尺左右的地方,手上还捏着一条还在挣扎扭动的鱼。 平时,她并没有看出来云泽有多么的人,只是,此刻的云泽却是仿佛执戈的战神,尤其是他的手间,竟然还缠着些真气萦绕。 六王子妃原本是放任自己的奴才教训一下水无忧,不过就是想吓唬她一下罢了,也没有真的想怎么样。 可是,刚才奴才的剑才及到水无忧的身边,她的身上就暴出了一道青光,当时她就看到碧波咒下的怨魂一向是狰狞的面孔,竟是从没有过的祥和和安宁,纷纷转而投向了青光的最强处,然后碧波咒驱使的剑竟也落在了玉台之上,瞬间就化成了水珠。 然后,她又看见云泽竟是一掌就从她的身边揪起两个奴才,一个就是刚才使了碧波咒的奴才,一个是已经走向了水无忧,她自己都没有看见,手握鱼刺的奴才。 看到云泽怒极,六王子妃知道自己惹恼了云泽,只得向自己的丈夫投去求助的目光。 这时,灵霜向水无忧走去,六王子妃就看到自己的丈夫看都不看自己一眼的望着灵霜。 这个陪伴了她有百年的丈夫竟然目光里,面露难色,更甚者有赔罪的意思。 当即六王子妃心下就一片的委屈,不顾场合的快走了两步,执起玉桌上的仙桃,就想要质问水无忧。 可是,当她拿起仙桃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错了。 龙宫中的十枚仙桃的叶子都是碧绿色的,并非金色。 这仙界里的仙桃分为十品,最下品仙桃仅有百年成长,而且,叶片无色,最上品仙桃是千年长成,叶片已经化成了玉石。 水无忧的这枚仙桃虽不是千年,却也是八百年的极品,呈现了金色,片片黄金叶子硬生生的搁着她的手。 怎么可能! 她竟不敢相信,才投向水无忧,就见水无忧疑惑的看向她,然后,冲着她微笑了那么一瞬,往手袖里一伸,又拿出了一枚桃子,只是,这枚并不是金色的叶片,而是淡粉色的叶子,却也是已经养了五百年的仙桃,而且这种仙桃只是仙界里的几个仙女在吃,因为其是以仙界繁殖仙池里的莲花的花土养成,所以叶片才会呈现粉色。 “那个,我吃过了,你要喜欢,我送你一枚。不过,我要先问过师傅,师傅说过,仙桃不能乱给,得他同意。你还得把手里的还我。” 水无忧也不知道师傅为什么要给她立这样的规矩,可是庚桑子说过的话,她都是从来不违背的,所以,水无忧抬脚向六王子妃走了过来。 六王子妃呆呆的看着水无忧走近她,直到水无忧已经走到了她的近前。 当六王子妃看到了水无忧颈间系着两条红绳,其中一条上面竟是系着一个非木非石非玉非纸的方牒。 她是认得这个方牒的,这竟是阎界内酆都北阴大帝所有的桃木精魂凝成的法器中的一片。 六王子妃当即感到倾盘大雨当头浇到了头顶,她颤颤的问。 “你到底是谁?” ------------ 第四十二章,妒起 她伸手,才下意识间的想要要碰方牒,就听身后有人断喝了一声。 “还敢造次。” 她愣愣的转头,竟见自己的姑母步履匆匆的赶了过来。 “姑母,我.....” 自从嫁到了龙宫之内,她何尝受过这样的委屈,当即就眼泪涟涟。 才走了两步,就看见自己一向慈爱有嘉的姑母,竟是面带不愉之色,甚至含了愠怒的,当着院子里这么许多的下人,还有那个贱妾的面呵斥了她一句。 “还不下去。” 她才要说话,假山后面,竟转出来了一个顶着银盔,罩着青铜锁子甲的水族小将,在他身后又有十几个是虾兵。待等水族小将带着虾兵排好后,后面竟然走出来了本应该还在天界里的东海龙王敖广。 只见东海龙王头带赤金冠,珊瑚红色的胡须如倒刺般硬扎扎的透着威武气势,身披一副赤金锁甲,腰间挂着伏妖剑,脚下一双金丝踏去履。 敖广面带冷色,凛然如剑锋般的眼扫过不大的院落,最后落在了自己的儿子,云泽的身上。 云泽见父亲来了,这才降下云头,将手中已经散了魂魄的鱼精丢弃一旁,几步就走到了父亲的近前,伏身屈膝跪了下去。 “父王!” 院子里的一众人等,除了庚桑子还有水无忧,俱都各自见礼,伏低了身躯。 “臣等拜见龙主!” 龙王挥袖,谁也没扶。一双龙睛更是瞪得极圆,扫了一圈后,浅哼了一声,才走到庚桑子的面前。 “仙师勿怪,小龙管教不严,当面躺仙师谢罪。” 庚桑子此时间也已经站在了门口,只是垂手而立。庚桑子面目上并没有做什么表示,淡淡的目光倒像是投向了虚无一样的空寂。像是任何人都察觉和窥视不到此刻他的心中所想。 只见云袖轻抬,庚桑子拱手鞠礼道。 “龙王客气了。” 拱手抬腕,庚桑子面目仍旧宁和。 他缓缓的把眸子转而投向在他不远处还在傻站着的水无忧。 “灵洮,过来,见过东海龙君。” 水无忧见师傅向她望了过来,才要走过去,却听到师傅叫她灵洮,当即就缩住了脚,下意识的就扯住了身边的师姐的手。 她知道,师傅此刻心情不好,极不好,拿她的话来形容就是孟峰的天空变了颜色,下起了千年不遇的冰雹。 见她面露迟疑,庚桑子面露冷色的看着水无忧。 “还不过来。” 水无忧无奈,只得挣扎着,一步一挪的向师傅的身边走了过去,有些委屈,又有一些不明白师傅为什么要这般的气恼。但是,她还是乖乖的双膝一弯就要往地下跪。 龙王在仙界早就听过十殿阎君向玉皇大帝禀报寒潭的事情,自是知道眼前这个丫头已然是仙体已成。并且,仙界俱传庚桑子对这个小徒弟几乎是宠溺之极,一个凡胎硬是用六花果和仙桃在滋养,这才成了仙体,也算是一场天大的机缘。 想是三界之内,何曾有凡人能够从入世之初便从未曾食过人间烟火,先是以佛界内的莲子养活,然后又以仙桃滋养,不得不说,这也算是夺天地的造化之能了。 “哈,哈,哈,今日小龙终于知道,这阎君为何这般垂爱这个娃子了。” 说话间,他已经伸出手将水无忧给托了起来。虽然,庚桑子让她跪了,可是,无论从人情还是事理上,这一跪东海龙王都不可能让水无忧真的跪了下去。 庚桑子的视线一直在水无忧的身上停着,见龙王抬手拦起了她,庚桑子也不说话,只是眼神里的厉色化解了一些。 “起来吧,我那里有几个仙桃,你师傅说你爱吃,我亲自送了过来了,一会儿都给你,统统都装到你那个乾坤袋子里,我可是听人说,你师傅可是把那个宝贝袋子给了你了,里面有不少的宝贝吧?” 东海龙王在水无忧还在愣神的时候,转手从身后的手下的手里接过一块玉牒。 “这是我的亲随玉牒,记住,以后泛是水族之人,你只要是把这个玉牒给他们看,他们就会听你的话了。不过,可不要用来闯祸噢,我可是听说了,你把孟峰里的静思堂都给烧了,还把金乌差一点拨光了毛。你个水灵灵的小丫头怎么总做这些不安份的事情啊。” 就在龙王把玉牌已经放进了她的手中的时候,水无忧忽的抽回了自己的手。 “不行,我不能收。” 水无忧瞄了眼师傅状似平静无波的眼色,可是她就是瞧出来了,这块玉牒师傅是不让她收的。 所以,当即水无忧就往师傅的身边退去,一边退她还一边在嘴里絮絮的对龙王解释。因为,她刚才忽的看到龙王一瞪眼睛,真的是很吓人啊。 着实是让人害怕。 水无忧颤颤的对瞪大了眼睛看着她的龙王,勉强的解释。 “桃子我也有了,刚才云泽说要送我呢,够吃了,够吃了,我不贪嘴。” 水无忧就纳闷了,怎么最近总遇上要送她仙桃的人呢。 龙王见她这般的说,又见她脸上全无遮挡的孩子气,当时就朗声的大笑了起来。 “有趣,有趣,怪不得我儿子想要娶你呢,这么着,小丫头,你说吧,怎么着你才肯给我做儿媳妇?但凡是我龙宫里有的,都可能给你。” 水无忧见龙王笑了眉眼俱开,并不是自己想像里的样子,也不像大师兄跟她说过的这个龙王是个喜怒无常的龙君,所以,她也就轻松了下来。 “我为什么非要给你做儿媳妇啊,再说,大师兄也说过了,我还没长大,谁都不能嫁,真的,还不能嫁人。你等我长大了,长大了以后再说吧。” 抚了抚手,水无忧又瞧见师傅似有悦色,像是对她的回答满意,当即就把一颗跳进了火堆里的心给提了出来。 蹦跳了两步,跑到自己的师傅的面前,水无忧满脸的讨好的看向师傅,充满稚气的眼睛看向了自己的师傅,然后伸手就扯着庚桑子的袖子。 “师傅,我没闯祸,在那里趴着来着,无忧保证没有招惹黄金妖怪,真的没招惹。” 庚桑子与水无忧早就是心有灵犀,当即就明白了水无忧对他说的话的意思。 “也还不算是老实。去找你师姐去吧。” 云泽就站在庚桑子不远处,所以,水无忧即使小声的说话,可是,他还是听了个七七八八,听到她说黄金妖怪,云泽微愣了那么一会儿,恍然间又明白了她所指的人。 “你啊!” 灵霜知道水无忧的性子,也明白这个六王子妃今天是在这里讨不了好了,而且还要面临着更严厉的责罚,她抚了抚水无忧的头顶的一头乌黑的如同涂过了油的黑发,转尔对自己的丈夫说道。 “后院的几株碧树,无忧这个丫头没有见过,王子可愿意准许我们去后院转转。” 龙宫的后院是龙宫的禁地,像是她这样的身份是没有什么资格的,所以,她需要问云汐。 云汐接到母亲的眼色,只是,他看向灵霜的眼睛里,更多的是想要在她的眼神里找出些委屈和愤懑的神色。可是,他却竟是只看到她清如净水的眸,当即,云汐的心内一片的灰暗。 对灵霜,他是投入了情感的,六王子妃从来示与他交心,又嫉妒成性。 当他掩开了灵霜的盖头的时候,看到她一双清若秋水的眼,他的心内就已然对灵霜有几分的喜欢,也很是欢喜母亲给他求来的这个婚事。 只是,如今,似是灵霜对他所做的一切俱都没有反应。 云汐看着灵霜,默然沉默了片刻后,开口对灵霜说。 “我陪你们去吧。” 六太子妃这时候向他投出了求助的目光,只是,他又当真能在龙王的面前救了她吗? 那对云煞,他又如何的交待? 云汐向龙王施了一礼,也知道这时候自己说什么开脱的言辞也都没有用处了,母亲的到来就是为了救她的侄女的,而百年来,他也早已经明白,自己的这个妻子心里的依靠,从来就不是他这个丈夫。 灵霜扯着水无忧的手,看了眼身边玉桌上的九转玲珑,淡淡的对水无忧说。 “这是你的玩意吧,去收好了。” 这个九转玲珑她也只是在太子府上见过,云泽让人拿出了一堆新奇古怪的东西,让她指认哪个无忧会喜欢,当时,她虽知这九转玲珑有些玄机,还是替这个小师妹选了这个。 水无忧抓起桌上的九转玲珑放到了乾坤袋里,才要走,灵霜却又对她说。 “把我给你的汗巾子连同乾坤袋都给师父,仔细着些,要不你又随意的丢了。” 以前在孟峰的时候,她和大师兄没少给这个丫头找这个乾坤袋子。 别人眼里的圣物,对她不过就是个装山上众人给她的吃食的袋子。到后来,还是师父奈不住水无忧的纠缠,在袋子上下了个符咒,方便寻这个袋子。 水无忧也不问为什么,当下就从袖里掏出来袋子,又走回到了庚桑子的面前,才要递给师傅,忽的又一缩,像是想起了什么。 庚桑子对着她无奈的一笑,在出发的时候,他其实早已经知道她把三公子还有睚眦俱都诱进了袋子。睚眦是被她在孟峰上上下下的跑了几圈,才抓到了,然后生生的塞到里面的。至于三公子则是被她拿着六花果放逐进袋子里面的。 这些,他在云头等她的时候,俱都落在了眼里。 “嗯?” “三公子和睚眦在里面,我偷偷的带出来的,师傅我错了。” 庚桑子接过乾坤袋,并未说她,在庚桑子想来,也不是什么大事,也就由着她胡闹了。 水无忧这时候抬眸看他,庚桑子对上她明亮的眼眸,刚刚那些郁积在心头的乌云,倾刻都散尽了。 庚桑子低头轻笑间对水无忧不无宠溺的说了一句。 “去吧。” 庚桑子虽是轻笑,可是却让在一旁看着他和水无忧的龙王,心中不免一懔。 因为三界之内俱知仙人无情,博爱于天。而庚桑子已然做到,甚至是已经修炼至万世万物皆是无欲亦是无有私情,更不论七情六欲这些凡欲情感。据此,甚至有人已经猜测他已经修炼到了大罗金仙的心境。否则,又怎么能解释,当日他怎敢独自挑战魔王。 那一役中,庚桑子虽是受了重伤,可是三界之内能以手中三尺青锋让魔王败于剑下的,却也只有他一人而矣。 今日见他面容里万年坚冰的脸上竟是有那么一丝的轻松的快意,这与世人眼里的庚桑仙师,竟是错出了许多。 龙王的目光又看向了水无忧,见她已经随着云汐走远了,才收回了视线,转而对庚桑子说。 “还请仙师到小王的龙宫里小坐片刻。” 他其实心里还存着些私心,想要了了自己的这个爱子这些日子里的心事。 虽然,他不知道云泽为什么会在匆匆的一面间就对水无忧情有独钟,虽然,水无忧明显不是能做上这四海龙宫里的女主人的位置的上佳人选。 但是,仅是凭着这些在水无忧身上发生的造化神奇,还有他今天亲眼所见,他就能断言,这个水无忧,其女日后并不简单。 尤其是在她不经意间透出的一股视天地如无物的气势,凭他这双看了上千年的眼睛,这个女孩子长成,练达人情世故后,绝对是睨视三界的人物。 ------------ 第四十三章,沉香 与自己的父王说完了话,又陪着父王还有庚桑子饮了两杯仙露制成的美酒,云泽星般的眸子,看了坐在上座的庚桑子许久,眸光见暗,只是,此时,他心中所想的事情,并不是简单的一个想要娶水无忧为妻的目的。 剑眉才微敛了敛,在他身后有虾兵走近后小声伏在他的耳边对他说。 “禀报太子,清波管家到了前面的偏殿了。” 云泽淡淡的点了个头,伸手轻摆,示意虾兵退下。 此时的云泽早已经换了便服,虽然是一件便服,却也是金缕玉衣一般华贵之极的一件蟠龙临天的白色蟒袍,腰间玉带,头戴金冠,金冠之中硕大的一颗珍珠,奕奕生辉。金冠束着的如墨色般的黑发更是一个发丝也不见零乱。 站起了身,云泽拱手施礼。 “父王,儿臣有一些小事需要处理,片刻即回。” “你去吧。” 龙王也不问,形如蒲扇的大掌一挥,此时他的手里还掐着一只酒爵,龙目挑着,然后一回手便指着庚桑子对云泽就说。 “明日一早我就要回天庭述职,龙宫之事,你切莫出了差错,另外,务必款待好了庚桑子和他的小徒弟,不许出差错,否则,我回来以后,扒了你的皮。” 听龙王说话,庚桑子的眸里刹那间的一亮,只是也就只有那么一瞬的样子,便不见了其它的什么异样的颜色,仍旧一副喜怒不形于色的安然。 云泽抬头,冲着庚桑子的方向,淡然的轻笑,风轻云淡之后,俯身向父王回禀了一句。 “儿臣知道。” 说完了以后,他向后退了几步,直到退到了门口的时候,才转身离开了临波殿。 在他刚走出去的时候,耳边赫然是父王声如洪钟般的嗓音。 “仙师莫怪,我这个儿子,和我的脾气相差太多,倒是这认准了什么事,就要一条路走到黑的劲,有几分才像是我的性子......” 其它的话,因为,他已经转过了回廊,所以也就听不见了。 身后跟着父王的两个虾兵,另外还跟着六龙王府里的两个螺女丫环。 “你们都到临波殿去伺候吧,你们不必跟着我,这里,我还算是认得。” 云泽不愿让人跟随着,身后的几个下人俱都停住了脚步。 云泽就这样一个人,快步穿过环廊,又绕远了几个偏殿,因为龙宫的格局大都是大同小异所以,他也根本无需下人引领,就已经走到前院的偏殿。 到了前院的偏殿的门口,对开的红木大门,四敞大开。他再往里看,府里的管家清波此时已经站在了里面。只见他手上仔细的端着一件描金方盘,方盘里面是六枚黄金叶片的仙桃,旁边还放着一个白玉的四方耳瓶。 “可是我要的东西?” “俱都是我亲手准备的,一路上也没有再入过旁人的手。” “好,你回去吧。” 接过了方盘,云泽把方瓶抓住了颈口,拿在手里,另一只手接过了方盘。 “另外,回去以后,务必把我要你准备的几味药尽快备好。” “是。” 云泽端着方盘,有意的挑了僻静的回廊和花径一路往灵霜的殿旁的汶水阁走去。 要到水无忧所在的汶水阁就必须要经过云汐所住的隐龙大殿,在云泽从回廊才穿过去了的时候,他就看见六王子妃林若水已经站在了回廊的另一头的长亭里,看见他走了过来,立即就饶过了石墩,就向他走了过来。 “奴家参见大太子。” “六王子妃请起。” 明知道这个女人是向自己来求情,还未等六王子妃求情,他就已经声音冷冽的开了口。 “小王还未谢过六王子妃对灵霜的诸多照顾。当初是母后信了六王妃的保证和承诺,就把我家那个不成器的东西,我那个不争气的弟弟的性命托付与了六王妃,到如今小王也算是看得十分的清楚明白。而且,小王更是明白,王子妃如此费心的调教侧妃也都是六叔龙宫里的家事。这些内眷之事小王自是不能擅逾,所以,这些个事情小王自当回复了母后。六王子妃也不必恐怕我父王,他也断不会插手六叔的家事,这是龙族族规,至于其它,恕小王见过母后后才知。今日小王还有事情要处理,久留于此,也是有诸多的不便,请让路。” 六王子妃纵使是在闺阁之内的时候,在族里骄横无忌,而嫁到龙宫后,更是持着自己姑母的喜爱无所顾忌,可是,她听完了云泽的这几句话以后,便已经是通体寒遍的堆坐在了地上,再也没有了平日里的一点一丝的气势和骄傲。 云泽倒是面无表情的绕了过去,六王子妃身旁的丫环早已经被云泽身上散着的寒气吓得堆在了亭子里的一角,此时,早已经忘了要上前来扶瘫软在白玉青石上的六王子妃。 云泽面带冷色的走出了这间正殿,就听见身后响起了怯怯的哭声,可是,他的心里此时间升起的怒火更是盛了些。 当初父王为了云煞,亲自请了仙界的太上老君与庚桑子说了此桩婚事,起初庚桑子并未应允,后来,就在父王认为此事已然是不成的时候,太上老君竟驾临龙宫,告诉他,孟峰应允了这桩事。 父王和母亲挑选了几家,也是为了以未诚意,才选中了性情敦厚的云汐,却没有料想六王子妃如此的不会做人,想到这些,云泽心中更是暗自生恨。 此时,他已经不知不觉间走过了灵霜的小院,当他抬眼看的时候,已经是到了水无忧所住的汶水阁的门口。只见,不算宽大的单扇的木门虚掩着,露出了一条不大的缝隙,可以看到院里的一座小假山若隐若现的样子。 云泽伸手推门,才要踏步走进去,却又停住了脚步。 他眼光微抬,只见一道凶光煞气腾腾的便向他射了过来,饶是云泽这般的人物,俱都心中一惊,眼神略显得有那么一丝的乱色,云泽倒也能沉得住气,深吸了一口,安了安心,便迎着睚眦凶猛的视线稳步的走了进去。 只见,睚眦此时已经是恢复了原形,此时这个上古的神龙通身都散发着煞气,怒目圆睁的看着他。 云泽在不远处停了下来,因为,他已经无法再走近些了,睚眦此时已经有了杀气,云泽颇为无奈,只得耐着性子,小声的叫了一声还倚在睚眦的身旁睡着的水无忧。 “无忧姑娘,我带了些好东西过来,醒醒。” 水无忧此时仍是睡着,左手的手边还有半只未吃完的桃子,右手边赫然放着的是庚桑子的无霜长剑。只见剑身通体呈现银光,剑锋处更是寒气逼人。 “无忧。” 云泽又轻声的唤了她一声,水无忧动了一下,却并未转醒,扭了扭身子,像是又睡了过去。 睚眦此时已经在嗓间发了了警告的低鸣,像是怕惊扰到了水无忧,倒是还没有其它的大的动作。 云泽知道,还是在上古时代,睚眦因故被逐出龙族,从此便与水族不睦。 “你也是我水族中人,甚至更是龙族的祖先,为何要对我如此这般的不友善。” 在睚眦的面前,云泽不敢声称自己是小王,只能以小辈自居,他伸手示意了一下自己手中的两样东西。 “我不过就是想和她喝杯酒罢了。” 才说着,睚眦忽然间从嘴里吐出一团火光,冲着云泽的方向如同离弦的箭般几乎就是喷射了出来。 好在云泽心中早有准备,向后闪身,倒也安然无恙,并未见到什么伤势。 他剑眉轻挑,手中仍是持着两样东西,倒也不见有多惊慌。只是,还是向后又退出去了几步。 “你当真要与水族为仇做对?” 他的话还未说话,睚眦的嘴里赫然的又喷出了一团更大的火,黄色的火链和赤色的火链卷曲在一起,带着煞气的向他袭了过来。 “哼!” 就在云泽才一发出声响,想要放下手里的东西,拨剑相迎的时候,水无忧慢慢的睁开了眼。当她看见睚眦的嘴角冒着青烟,而云煞脸上已经是满面怒容的时候,水无忧赶紧就站了起来。 \眦喊。 “你给我变回来。” 可是,睚眦并未听她的话,反倒是用它的尾巴把水无忧一卷,把她直接抛到了自己的腰上。 “你干什么啊。” 水无忧不明白睚眦的意思,翻身就从睚眦的身上跳了下来。 “无忧姑娘,我带了几枚仙桃,给你送了过来,你要吗?” 云泽的脸上早没有了刚才的怒气冲冲,一别温文而雅的气态,再加上面如冠玉的英俊,整个人的身上都散着一种明亮的光辉,像是碧月当空。 薄唇勾了一个带着些调笑的弧度,挂着几分温柔如水的神色,他又轻声的对水无忧说。 “这是仙界的佳酿,名字叫“沉香”,倒也不醉人,你想喝吗?” “这是酒吗?” 水无忧早就听说过有这么一种东西,像是很能醉人,也能醉仙似的,而且,她曾亲眼见过,像十殿阎罗那般在师兄的嘴里迂腐不堪的神仙,喝醉了以后都能变得有几分的可爱,所以,难免心里对酒有所好奇。 “是酒,但是不烈。” 云泽静静地看着水无忧,当他微笑的时候,并没有刻意的走上前,只是把手中的酒瓶向着水无忧的方向递了递,然后便凝法成印,把酒还有仙桃俱都放在了两人不远处的白玉桌案之上。 “师傅不让我喝酒的。” 水无忧说着话的时候,双手已经绞在了一起,她有些挣扎,又有那么一些的矛盾的神色,像是在犹豫着要不要听师傅的话的模样。 云煞低头远远的看了她半晌,见她许久也没说话,就自顾自的走到了白玉桌前,随意的拣了个石墩坐了下来。 “你也过来坐吧,这样,我喝酒,你吃我带来的桃子如何?” 水无忧刚才拿在手里的桃子,已经落在了地上,早就不能吃了。 她俯身捡起自己的桃子,想了想,走到了云泽的对面,也找了个石墩坐下了。 “酒是什么味的?” 水无忧还不忘了把师傅的无霜剑,用手帕擦拭干净。 云泽看着威吓三界的无霜剑在水无忧的手里,成了切仙桃的工具,嘴角不自觉的就扯出了一抹淡笑。 只怕,如果传出去了,世人也都不会相信,庚桑子能宠溺一个徒弟到如此的境地。 “没有什么味道,这个沉香没有什么味道,就是一点子的清香,因为,它是用天池边上的花海里的露水采集而酿成的,里面含着百花的香气,因而才会得名沉香。” 水无忧拿起方壶,略嗅了嗅,竟是连一丝香气都没有闻到。 她便有些不信了。 把瓶子重新推回到了云泽的面前。 “我不信,这应该叫无香,哪来的花香,你骗人。” 被水无忧略带指责的这样说,云泽也不气恼,把自己自斟自饮的杯子向水无忧的手边略推了一下。 “不信,你便自己试试。” ------------ 第四十四章,醉心 水无忧也就才刚坐稳,就听见在她身边不远处一直怒目的盯着云泽睚眦仍是发着低低的吼叫,气势愈发的吓人。 水无忧不解,她转过脸,颇为认真的问云泽。 “你刚刚进来的时候,欺负它了。” 云泽并不对她解释,自己斟了一杯酒,拿起酒爵,颇为从容的饮了。 水无忧向着睚眦的方向走了两步,在离它不远处站住了脚步。 疑惑的问还圆瞪着眼睛的睚眦。 “那你是怎么了?” 水无忧见睚眦还欲上前,只得走了两步,紧紧的贴着睚眦的腰的位置,伸手抚了抚它颈下的位置。 “你去那边,乖乖的,要听话,懂不。这样,下次,我才能再带你出来啊,要不然,以后你就在孟峰上呆着吧,我只带三公子出来。” 也不知是她的态度让睚眦受宠若惊,还是她的某句话起了作用。 只见睚眦向后退了两步,巨大的兽头拱了拱她的手,通身就散了些光辉,片刻间,刚才覆在它的身上的盔甲已然是不见了。 水无忧见睚眦被自己安抚下来了,更是显得有些兴高彩烈的又拍了拍睚眦的颈部。 “睚眦,你真乖。” 夸了一句以后,水无忧就又坐回到了刚才自己的位置。才坐下,云泽就递上了半爵的沉香到她眼睛。 \唇齿生了些香气,鼻子也像是闻到了一股极淡的花朵盛开的清香。这种清香的味道,竟有些像是师傅身上的味道,带着点点的寒香,虽然极淡,却并不阴冷,只觉得一阵子的沁入心脾的宁静。 “这是梅花香。” 放下杯子的时候,云泽已经转过了神,对她笑着说道。 “这酒,十二个时辰喝着,便会有十二种不同的味道。” 水无忧见云泽几分耐人寻味的表情看着她,却是不知道他的眼光里的意思是什么。她只是定睛的也看向了云泽,而且是专注的看他。 一双墨般的眼睛,纯静的望着云泽,略显踌躇的又追问云泽,她心里刚才的问题。 “我刚才问你,我师姐在这里过得是不是并不好?” “从今天起,便会好了。” 云泽露出了几分耐人寻味的表情,看着水无忧,他忽然间的就说。 “等你嫁给了我的时候,我必会视你如珠如宝。” 水无忧也静静的看着云泽,她面上的表情仍是幽然间的若有所思的模样,一双手扣在了一起,望着云泽的眼睛,愈发的黑暗深邃的静,直到静得让云泽察觉到了异样的时候,水无忧才缓缓的说道。 “师姐也曾经对我说过,有人对她也做过这样的许诺。” 她不知那个人是谁,可是,她却总能在灵霜平日里偶尔的寂寞的时候,看得出来,在师姐的眼里必会有一个对她而言,十分看中的人,就像她对待自己的师傅那样子的全心全意。 “是吗?” 云泽其实是有所耳闻的,只是那个人在二百年前的仙魔一役里,被庚桑子的无霜剑斩于锋下。这些事情,他想水无忧是不知情的。 见水无忧的眉头仍是颦着,云泽微生的一笑,抬手又倒了杯酒到自己的酒爵之内。 “今天,我云泽以东海太子的身份向水无忧保证日后在东海之内,再无人敢轻视你家师姐。” 水无忧没有想到,云泽会是这般的郑重,看着一杯酒里散着清冽的香的酒汁,被云泽洒在了地上,以酒为誓,还是什么? 在她还没想明白的时候,云泽状似有一分的无奈的神情的对她又说。 “但是,这你又要怎么谢我?” “你想要什么?” 水无忧也浅笑,一双漂亮的眼如同月牙般的弯了弯,半眯着看着云泽。 “我身上可没有银钱,也没有什么黄金玉片之类的东西可以送你的。” 她确实没有,她从头到脚所有的衣服是灵霜师姐给做的,头发是散乱着的,所以根本没有插任何的饰物,她的颈间倒是挂着两块牌子,可是,师傅说过,任何的时候都不许摘下来。她又怎么敢拿来送人。 所以,她真的是身无常物。 不过,好像乾坤袋子里还有几枚桃子。 水无忧才伸手要拿乾坤袋,云泽却是对着她摇头浅笑的说。 “我不要这些,你只要如了我的愿,答应我三件事即可。” “什么?三件事?” 水无忧伸着手指,示意了一下,还特意的放到自己的眼前。她听大师兄说过,如果她当真能嫁给云泽,便能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世间于是稀罕的东西,再也不算什么稀罕了。 “对,就三件事。” 说话间,云泽伸掌握住了她的手。 \剑式吗?” 云泽知道水无忧没有修什么仙法,所以,他也没有太过当真。 “教过几式。” 云泽听她这么一说,眼眸里忽尔间的就是那么一亮,如太阳般,又如流星般的闪亮。他拿起自己的酒爵,极自然的就对水无忧说。 “那就练给我看看。” “嗯~~~~” 水无忧也就想了片刻,便盈盈的站起了身,立在云泽的不远处。 “这可是第二件了。” 说着,她便自顾自的笑了,粉唇微张,娇态可人的笑着,对云泽说道。 “你可看好了,我就会几式。” 她本想把师傅的那几式五行招式使出来,可是,她真的没有什么把握自己能使出来什么效果。为了让她自己不出糗,水无忧最终还是选择了,庚桑子亲自教会她的几式剑法。 “看好了。” 立在庭院中间,沉静的时候她恍似碧荷般的自在悠然,刚一行动的时候,她原本就散着的长发,忽尔间的飘风,如乌云般的扑天盖地的映入了云泽的眼里。 行若惊鸿,动若脱兔,眉间似有半点清月,面上若是罩无暇的沉静,腰间的两吕流苏随着她的行动的时候,飘动着仿若流云,又似若清风。 水无忧望着云泽,她的眼里有与世间女子俱皆不同的一种骄傲,出脱出红尘,不苟于俗流,只是淡淡的妩媚一笑。 倾城, 绝世, 纯净, 无邪! 再怎么样的美,都能够形容出来,可是她这般的美,云泽却形容不出来了。 才不远三式,云泽的三魂七魄俱都醉了般的沉迷于她的眼睛里的那弯清幽。 “无忧。” 他才叫了一声水无忧,水无忧还未来得及回应什么,就只见自己手中的无霜剑已经没了踪影。 “嗯?” 水无忧才稍愣了神的时候,只见庚桑子已经面沉似水的站在了她的近前。 “龙王在找大太子,庚桑不留太子了。” 云泽似乎是还没有回过神来,稍愣了愣,才应了句道。 “那小王先走了。” 水无忧不知道师傅怎么又生气了,才要说话,就听见庚桑子抬手,清冷如冰般的掌已然罩在她的头顶。 “澄心静气,宁性封神,固守中元,勿往勿纵。相由心生,万般皆灭......” 他在嘴里声声的念着什么,水无忧听话的垂首敛目,不过片刻,她便软软的倒在了庚桑子的清冷却是这世间再也不能由别人给了的温暖怀抱。 ------------ 第四十五章,旖旎 庚桑子的身上透着一股着的凉意,他面无表情的托起水无忧,大踏步的走进了给她安排的这间房间里。 房间里倒算得上雅致,三足宝鼎莲花纹香炉里冉冉的升腾着薰香的香气。炉上绘有的六朵莲花,迎风而舞蹈,还有两朵含苞欲放的花蕊羞答于莲叶间,含苞欲放。里薰着的是上好的南海冰香的香片。 庚桑子惟恐自己的这个小徒弟的身上有什么不适,褪了她袖间的袖笼,露出了她小巧的玉腕,伸手才搭上她的脉息,水无忧竟有幽幽转醒的样子,手指颤抖了两下,微微的勾到了庚桑子修长的手指。 像是知道是庚桑子,她的唇里喃喃的叫了一声。 “师傅。” 明知道是沉香在她体内作祟,庚桑子面无表情的抬手拂去了她的手指,一只手按着她的手指,另一只手搭上了她的脉息。 水无忧朦朦的睁开眼,只是一阵的感觉自己的头疼得难受,看着师傅也迷蒙不清的像是阻隔着一层白雾似的,抚了抚头,她疑惑的问。 “师傅?” 莫不是头疼又发作了,可是,这种疼法又有那么一些子的不一样,说不上来的让她的心里感觉酸闷的难受。 “闭目凝神。” 庚桑子淡然的看了她一眼,语气平和的对水无忧说。 “你是醉酒了。” “是吗?” 水无忧扯了扯嘴角,努力的想要看清楚师傅的表情,可是,她就是怎么也看不清楚,头反而是疼得更甚,在她的眼前甚至是出现了一座誓比天高的悬崖,她都能感觉得到山谷里刮着的凛冽的风,打在脸上,如同刀子一般的硬。 她看到在崖顶站着一个神仙似的人物,白衣胜雪,看不清楚他的面容,可是,她却看清楚了这个人的眼睛,那双眼里竟是含着巨大的悲伤,他的怀抱里抱着一个银盔银甲的已然是全身是血的女人,这个人的脸上还罩着一个黄金的面具。 看到这里,水无忧的心竟然间更加的疼了,像是被人死死的攥在了手心里,被挤干了心头的血。 “不,不要跳。” 她恍惚的说着,下意识的就起身,向那个崖顶的人扑了过去。 她就是知道,冥冥中她就是知道,这个翩翩如仙般的男人是要抱着怀里的人儿一起跳下这万丈的悬崖。 “无忧。” 庚桑子见她进入了幻境,心思暗沉了沉,眸里的光色转着复杂的情绪,伸手去按她的肩。 “无忧,师傅在这里,醒来。” 水无忧恍惚间,根本听不到师傅在对她说话,她看着崖顶的男人,心疼得似乎已经不能再疼了。 “求你,别~~” 庚桑子见她沉迷于梦境,不得已间只得食指微拢,按在她的天灵处,想要使法力逼出她体内的欲毒。 正当他的手才搭上水无忧的天灵穴的时候,门外竟听到一声惊雷,状似要劈开天地般的声势,使得这小小的一个汶水苑摇了三摇。 “无忧!” 也不知她见到了什么,庚桑子见到她眼底的一滴清泪落下,心内大惊。 如果,任她哭了出来,那么天地只恐也俱要变色。 神哭,则天地同悲! 是什么事情会让她有了这般的伤心? 下意识间,他的手指按在了水无忧的泪珠上,像是在她很小的时候那般,凭着与她常年养成的心心相印的通灵之气,庚桑子已然是不顾礼法的把她抱在了自己的怀里。 “我在,我在。” 庚桑子的下额抵着她的额头,把她的一双手按压在他的胸口,嗅到她身上的六花果的香气,庚桑子的脑海里瞬间也宁静了下来。 就伏在她的耳边,庚桑子轻声的用从未曾示人的温柔的语气,喃喃道。 “不怕,我在。” 他并不知道此时他的脸色已经失去了平日里的温和浅润的宁静,甚至已经被水无忧此时间惊得有一些煞白的难看。 “不,~~不,不要......不要......” 水无忧仍旧惶恐不安,她死死的攥着庚桑子的手,披散着头发和她的脸蛋一起贴向了庚桑子的脸。 她像是感觉到了庚桑子的温度,接而把自己的身体也向庚桑子靠近了过来。 见她不再抵抗,庚桑子这才长出了一口气,紧张的眼里露出了些轻松的表情。他才要看向门外。 水无忧却在这时候,转过了身。迷蒙间睁开了的眼,像是在看着他,又像是她此时眼里看到人根本就不是庚桑子。 因为,水无忧不会有这么痛彻了心骨的表情。 她抽出了一只手,颤颤的抚摸上了庚桑子的脸,像是在害怕,又像是要等着他的什么承诺的表情。尚未长开的脸庞上,闪现着不符合年龄的殇至极至的表情。 “不走?” 她喃喃的问他。 庚桑子看着水无忧脸上流光般旋即消逝了的七色的神迹,他不自觉的扣紧了水无忧的腰,一双手竟自用力。 此时,他竟一时间想不清楚自己到底要做什么!是封了她的神识?是用法力固住她此时要崩体而出的元灵?又或是,做些其它的什么? 而他一生所求,不过是天地俱安。他从来就知道,只是,此时,他竟真的不知道自己要该做些什么! 在庚桑子有所迟疑的时候,水无忧一只手臂已经攀到了他的颈间,微微的一用力,迫使庚桑子倾身低下了头。 粉嫩如桃花的唇,散着沉香的气息,贴近了庚桑子抿成一线的唇瓣。 若即若离间,水无忧仍然是喃喃的说着。 “不走?不走......” 然后,她的喉间发出了一声沉沉的叹息,那张尚显稚气的脸,在七色的神迹的灵气里,绝美无双。 似是只是轻轻的一个吻,又像是蜻蜓点水般的无痕,只是,经历了千百年的寂寥后,竟是这般的温暖,甘甜。 坐在庚桑子的腠头,顺势就依偎在了他的臂弯间。虽然,他的身上并不算是温暖,只是,水无忧的一双手臂已经紧紧的圈住了庚桑子的腰,窝了窝身子,在渐是显现出更大的七色的神光的时候,她闭上了双眸,俯首靠在他的胸口。 “不走~~~不......” 庚桑子此刻的胸间便如万倾波涛在翻滚,一双拥着水无忧的手臂,不敢放开,也不敢抱紧,只能是看着她脸上愈发淡了下去的七色神迹,一点点的消失在他的眼前..... ------------ 第四十六章,问情 从疼痛中转醒过来,水无忧像是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疼,如同要把每块皮肉都剥下来一般。早些年的时候,有师傅抱着她,后来换成了灵霜师姐,待等师姐走了以后,就再无人能够陪着她了。 不,还是有的,她知道,每当这个时候,师傅总会站在窗外,任是更深露重,夜色深沉,从她的窗棂望出去,她都能够看到师傅模糊的身影。 水无忧习惯性的向外面望去,看到窗上映着几枝树枝的枝丫的阴影,一丝不动的就像是挂在了窗棂之上。 “师傅” 水无忧小声的叫了一声,她左右看了看,还记得是师傅在她头疼欲裂的时候,抱住了她的。 而且,她像是做了一个极荒唐的梦。 梦里有个绝色的她从来没有见过的男子,好像后来,还有师傅,只是,那个奇怪的梦,她怎么也想不起来是怎么回事了。 自己换过了一套湖蓝色的衣裙,手中还不忘了要拿起桌边的乾坤袋子,走到了院子里。昨日云泽带来的仙桃还在。 水无忧把桃子装到了袋子里以后,迈步才走出了院门,只感觉到一道白光直奔着她扑面而来。 “啊~~” 才惊叫了一声,她就发现,迎面向她扑过来的竟然是三公子。 水无忧跌坐在地上,愤愤的站起身,看着三公子不禁怒从心生。 “你要干什么?吓了我一跳。” 三公子瞪着一双兽眼盯着她看,抬起身子的时候,甚至水无忧能看到它有些不悦的表情。 “再闹,再闹我就叫睚眦了。” 说完,水无忧就绕过了挡在她身前的三公子,才走了两步,她看到师傅从前面步履匆匆的走了过来。 “师傅。” 水无忧欣喜的叫了一声,就向着庚桑子的方向跑了过来。 只是,庚桑的脸上竟有些她看不明白的迟疑之色,片刻后才低头问了她一句。 “又要往哪里去?” “师傅,我没事了。昨天云泽送了我几个桃子,我给师姐送过去。送完了我就去练剑,念经。师傅,你在这里等我。” 水无忧见庚桑子脸上神色不悦,更是不敢多呆,唯恐师傅会叫住她,说完了以后,就再也不回头的奔着灵霜所住的寝殿奔了过去。 寝殿外站着几个丫环,还来不及通禀,水无忧就已经闯了进去。 “师姐。” 她才一张嘴,就看到在一组用玉石雕就的山水屏风的前面,师姐被云汐太子抱在怀里。 师姐的脸上像是有些不悦的神色,像是要伸手拂开云汐握着她的肩头的手。 水无忧愣愣的看着,忽然感觉像是昨天师傅也是这般的抱着她的腰的。当时不觉什么,此刻忽的就本能的红了脸。 “无忧。” 就在她转身想要逃似的奔了出去的时候,灵霜已经到了她的近前,拉住她的手腕。 “仔细脚底下,当心跌着,这里的地上都是玉石,不比孟峰之上的松软泥土,跌疼了到时候可怎么好。” “师姐,我,我” 水无忧尽量让自己镇定了下来,低头假意的拾掇了几下自己的衣服 ,可是她感觉自己的脸上还是一阵阵的发烫。 “我,我,我不是有意的。” “你个小丫头,哪儿那么多的胡乱的心思,仔细让师父知道了,不会轻饶了你。” 水无忧低头羞涩的笑了笑,胡乱的又扯了扯自己的衣袖,这才想起来自己过来是做什么的。 “师姐,昨天云泽送了我几枚桃子,我给你拿来了。” “即是送你的,你就吃吧,给我拿来做什么。” 灵霜看着她,摇头笑了笑,看着水无忧已经过了腰间的乌黑如潭的秀发,她轻手抚过了,忽然间的就问她。 “怎么不用法术把它扎成发髻呢,这么乱着。我不是教过了你了吗?” 水无忧转头看了看披在肩上的头发,闷闷的应了一声。 “噢。” “你忘了?” “没忘,可是,总不及师姐给我束的好看,所以,索性就这么披着,长了也就习惯了。” “你啊,自己犯懒,还总得找个由头。” 灵霜是深知她的心性的,拉着水无忧的手坐在自己的梳妆台前。 灵霜拿着一个墨玉的梳子,轻手的给水无忧打理起头发。 云汐这时候走了穿起来,安静的站在灵霜的身旁,他一直看着灵霜的每一个动作。他的眼神水无忧读不懂,索性也就不看,老实的垂着眸子,低头。 灵霜让丫环把自己的头饰的匣子端了过来,摆在了水无忧的面前。 然后,她才转过了身,正视着云汐复杂的眼神,灵霜暗自在心里叹息了一声后,才一字一顿的对云汐说道。 “你先走吧,大妃这件事情,我帮不了。无忧就如同是我的妹妹,如果我在这时候与师父去求情的话,那你又置我于何地,置无忧于何地。如果,今天我张了嘴,那么以后,孟峰之上,还有谁能够有脸面踏足四海,都只能说我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罢了。她能不管青红皂白的就冤枉了别人,那么,今天她的祸事,也只算得上咎由自取,也怨不得旁人了。” 说完,灵霜面带凝色的转而又对他说。 “你且与你父王说,我师父不会计较这些个琐事的,只是,再不要出了事端才好。” 水无忧见灵霜话里间有些疲累的意思,仰着脸就问她。 “师姐,你可有不舒服?” 灵霜看着她,勉强笑了笑,然后便指着水无忧面前的匣子,对她轻言轻语的说。 “没有,师姐很好,你看看,这里面可有你看中了意的,我与你把发盘上。” “噢。” 水无忧伸手指拨弄了几下,只见这里面金的,古玉的,珊瑚的各色俱都齐全,直到她看到了下面一只青玉的素面的玉簪子才抽了出来。 “这个,师姐,跟师傅的那个,竟是一样的,好像以前在孟峰的时候,你也借我使过的。” “你啊。” 灵霜无奈的摇头,却也没有拂她的意思,拿起水无忧手里的古玉簪子就给她束上了发。 “这样可好?” 水无忧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也不知道是不是漂亮了,揪了揪眉毛,又动了动嘴,然后又用手胡乱的摆弄了两下自己的鬓角。 “师姐,我怎么感觉自己总是这个模样啊?” “胡说,只有神仙才会仙颜永驻的,你没有仙骨,哪里来得容颜永驻。” “那,你为什么不想修仙了呢?” “有吗?” 水无忧极是睹定的点了点头,抬眼看着灵霜。 “神仙多好啊,可以永远不老,那么师姐就会永远是这样的模样了。你都嫁给六太子了,为什么还不想成仙呢。师傅让我跟你说,不要跟我一样使性子。可是,师姐,这又是为了什么?师傅为什么不亲自对你说呢。” 听水无忧说着,灵霜苦苦的一笑。 “伤丫头,就是神仙也有寂灭的一天。神早已经绝迹于世间了,而仙也会在万年之后神魂寂灭。仙也会有生老病死,只是时间会很长很长。” “我不信。大师兄对我说过,让我努力的修仙,那样,就不会再头疼了。” 水无忧之所以会有头前之疾,灵霜当然是再清楚不过,只是,她无法告诉水无忧。只得,转念的对水无忧说起了她也是才知道不久的龙宫的一件秘辛之事。 “云泽太子的生母已经修成了金身,可是她却是活得万分艰难。” 灵霜坐到了水无忧的身旁,她对水无忧继续说道。 “云泽太子的生母,也就是东海龙王,早上在千年前就已经修成了金身。可是,就是九劫天雷的最后一道,她为了护住腹中的云煞,强撑着元神,拼尽了四魄,才保住了自己腹中的骨血。可是自此,她一年之中,有尽数三季都是昏昏的睡过去的,还要以东海海底千年的寒冰床镇住她的元神,否则,她就会神魂俱碎。到时候,不是入了魔道,就是寂灭一途。无忧,神能长生,仙却并不是真的如神祗般的逍遥无羁。可是,神是造物主,仙却是万物之长,相差又岂止一星半点,所以.无忧虽然你头疼的时候,师姐帮不了你,可是你总要相信,你自己总有力量,而且还有师傅会在你身边啊。.” “噢。” 无忧颔首,她的头抵着灵霜的肩头。 “师姐,可是有时候,我感觉你比我在头疼的时候还要伤心,难道,你是舍不得无忧,还是舍不得师傅?” 灵霜身形一震,她稳住了水无忧的肩头,伸手略拍了拍水无忧的肩头。 “小孩子家,哪有那么多的舍不得,你仔细这几日里,再闯祸,师父又不饶了你,所以,你要乖乖的听话,没有我和师父陪着的时候,尽量不要出了汶水阁知道吗?” “师傅~~” 水无忧这才想到,自己在灵霜的房间里耽误了半天了,师傅还在那条小径的路口等着她呢。 “师姐,我走了,师傅在等我。” 还没说完,她便风风火火的冲了出去,可是,才迈出了门,又折了回来。由于跑得太疾,被门口的门槛绊了一下脚,跌撞撞的冲着灵霜就扑了过来。 “无忧!” 灵霜赶紧上前抱住了水无忧。 “这又是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醒了以后,我就感觉自己恍恍惚惚的,头沉得难受。” 水无忧揉了揉自己的头,然后就把手伸进乾坤袋子里,掏了四枚仙桃塞到灵霜的怀中后,她甜甜的对灵霜说道。 “师姐,要记得吃噢,不要给我留着,我还有许多呢。” 水无忧急急的往回走,当她跑过了回廊就看见师傅果然是站在原地,身形清俊,玉带随风而舞,仙袂飘飞。 望着师傅,两个人的眼神远远的注视着彼此。 水无忧看着师傅,虽然师傅和平时的时候尽管穿着还有神色并无二样,可是,她还是感觉得到,今天的师傅像是在忧心和踌躇着什么。 走到庚桑子的面前,水无忧抬起下巴,仰着头看向师傅。 “师傅,我把仙桃送给师姐了,还有,我今天真的没有给您闯什么祸。” “嗯。” 庚桑子看着她,眉目间的愁容竟似更深了一分。 水无忧看师傅这般,自己也皱紧了眉头,想了想后就赶紧接着对庚桑子又补充了一句。 “师傅,我真的没闯祸。” 说话的时候,她的手就伸出去,想要牵庚桑子的手掌。 可是,这次,竟不是像往夕那般任由她牵着,庚桑子竟是不着痕迹的躲过了她的碰触,将手臂稍稍的向后背了过去 水无忧不解,郁郁的看向师傅,想要问为什么,可是,这个时候,师傅正在烦闷呢,她又不敢问。 只得郁闷的转过了身,垂着脑袋,也不管自己脚下正缠着,此时,三公子正在追着睚眦,睚眦的鼻翼之处,似乎是有一点划痕,虽然不大,却落在了庚桑子的眼里。 俯身,将睚眦提在了手上,庚桑子见它伤势并无大碍,只是像是被三公子又是强行用法的伤到了。 庚桑子才要发作,三公子已经跑到了水无忧的脚下,见水无忧没有理会它的意思,竟是自顾自的攀爬着,窜到了水无忧的肩头。 ------------ 第四十七章,无名 “三公子,下来。” 水无忧伸手欲捉他,三公子灵巧的躲了开去,又蹿到了她的另一只肩膀上。水无忧见捉不到他,便弯腰想要把他弄下来,三公子了偏偏从她的指间又窜了出去,只是这次,他窜到了一旁的花丛里,竟是不见了踪影。 “三公子!” 水无忧不见了人的踪迹,便急急的叫了他一句。三公子也不出来,只在花丛里像是乱窜着,只能隐约的看到花丛里有树叶在摇摆的样子。 “师傅,你看。” 水无忧回身,扯过庚桑子的袖袍,指着被三公子碰落了很多的花瓣。 庚桑子低头不着痕迹的看着水无忧扯着他的袖笼的一只嫩手,又看向她粉红色的唇,眼里反射着幽冷的光色。只是,无人知道,此时,他的心中在计较着的是什么。 也许,在世人的眼里,他仍旧是紫袍的庚桑仙师,而他的心呢? 按捺住胸口跳动着的那些陌生的而且是怪异的情绪,庚桑子轻摇衣袖,抽回了在水无忧手心里捻着的袖笼。 “再无两日,你我便回孟峰,这里不是你我久留之地。” 水无忧清澈的眸子动了动,她认真的注视了地面片刻后,忽的冷下了脸,郁郁的而且是带着气恼的应了一句。 “知道了。” 她不是不想回去,也不是灵霜师姐今天对她的话,让她感觉伤心。而是,让她伤心的是,师傅今天对她这般的冷淡,像是刻意的在和她保持距离。 水无忧低头往前走,直直的奔着汶水阁的方向就走了过去。 她也说不清楚,只是觉得看到师傅这样对她,她的心就像是裂了道口子似的难受。 睚眦这时候迎面走到了她的近前,冲着她看,一双黑色的兽眼里,像是读懂了她的意思。 水无忧仍旧绕过了身前的睚眦,还是闷声不吭的就往前走。 “无忧。” 庚桑子在她的身后叫了她一句,才要和她接着说什么,却见水无忧竟当着他的面,把并不厚重的木门紧紧的关闭上了,竟是把他关了门外。 对于水无忧的孩子心性,庚桑子只是感觉无奈,眼里一片空寂,在看了两眼那扇紧闭的木门后,他才走了两步,才要推开,却旋即做罢。 一双手垂在身子的两侧,庚桑子几乎是微不可察的叹息了一声,轻轻的一声,像是天尽头飘过的一抹云彩,拂过了便再也不见踪迹的样子。 昨天发生的事情,对庚桑子而言,太过诡谲,他甚至感觉,他自己怎么会那般的失态? 他明知晓,水无忧并不会媚术,也不像三公子般媚术天成,那又如何解释,昨天晚上的那些个荒唐? 待等他坐回到了他的房间里,就听见门外面一阵银铃声响,他才抬眼看,就只见一个穿着一套规规矩矩的婢女服饰的丫环,已经走了进来。 “仙师,大庭有位仙娥说要见你。” 庚桑子敛神宁气,压下了心中的刚刚被水无忧搅乱了的烦闷的气息。莫不是出了什么大事,否则怎么会能仙娥找他找到龙宫来了。 这一次的行程,所知者也不过就是三四人罢了。 略有疑惑,他的眼眸渐渐的平静如水。 “噢?你可是是何人?” “来人说她是上界的凌波仙子。” 怎么会是她? 那日里在桃花坡她似乎是把话已经是说尽了,怎么会又来找他? 庚桑子略有不解,可还是随着丫环走到了前庭。 还未走进去,便已经嗅到了扑鼻的香气,这正是凌波仙子一向最爱的上天的紫罗玉簪花的花香。 凌波仙子本就是三界内难得一寻的美人,今日里,她又是盛装打扮。 乌黑的秀发盘成了锦绣发髻,髻上斜斜的插了一只三宝翡翠的金步摇。眉间用朱砂描画着一朵纯洁如雪般的莲花。柳眉染着黛色,一双本就婀娜妩媚的眸此时更胜了几分的娇艳。 凌波见到了庚桑子,便向他走了过来。 她的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刻意的想要端平了的样子,一袭薄纱的粉白色的百褶裙,在她挪移步子的时候,便是化成了美艳的弧线。 “庚桑子~” 这时,她已然是走近了他,把手中稳稳端着的锦盒便往庚桑子的手里送。 “我也是受人之托,莫要......” 庚桑子见到凌波仙子今天刻意打扮得如此美艳的不可方物般,也只仅仅只是看了一眼,便是恢复了往日里的平静神色。 凌波仙子对他的话,庚桑子全然都听进了耳朵里。当 凌波仙子向他走过来的时候,他便感觉她身上的这件百褶裙像是有些名堂,仔细一看,才看出了裙上的图案,竟是用法术结成的欲毒---媚祸! 所以,当那个锦盒化成了厉刃向他袭了过来的时候,庚桑子也仅仅的后退了一步,倾刻间,似乎只是简单的转身,那些煞气连带着阴冷的鬼魅之气的杀招,竟是被他轻松的躲了过去。 “好身手。” 假冒凌波仙子的人,见庚桑子竟是已然是练就了极尘的顶级静心之术,也就明白了,今天最好的结果也就是全身而退。 所以,他只是刺了两剑,在被庚桑子俱都挡了以后,便是白衣化尘,似乎是想要遁去的情形。 “哪里走!” 云泽这时候赶到,右手腕一挑龙泉宝剑,便向凌波仙子刺了过去。 在龙宫里,青天白日之时,竟有人能够潜进来,意图行刺庚桑子,这让云泽脸上的神色已经铁青到了极致。 只听他口中恨恨的骂。 \性命,或是断了他的生路。只是,看情形,庚桑子竟是还未被伤到极致。不过来日方长,总有一天,庚桑子会灭在魔族的手里,因为,不除庚桑,魔王便难有重见天晶的一天。 来人心中才计算着要寻个机会逃走,这时候便又忽然杀出来的云泽,却是变得更有几分棘手的情形。 三界皆知,四海龙宫里的几个龙王,都不是好说话的人,俱都是护短到了极至之人。虽是魔族中人,龙族却也不好轻易得罪,所以,今天他即不能取了云泽的性命,却又得在主人的面前有所交待! 来人不愿与云泽纠缠,一味的想要脱困逃走,只是被云泽的剑围了许久,也难觅个破绽。 来人不欲与他久缠,一个庚桑已经是他招架不住了的。 来者才使计脱了云泽的剑光,便撞见了庚桑子面带冷色的堵住了她唯一的去路。 庚桑子雄浑的仙力使得化成了凌波仙子的这个人气势渐次的暗了下去,像是竟有灰飞烟灭的下场在等着他一般的让来人感觉畏惧。 “师傅~~” 来人与庚桑子正在打得难解难分的时候,水无忧竟然也跑到了前院。 她才要上前,就被一阵的罡风裹了起来。 倾刻间便被人挪到了云端。 那人一只手掐着她的头发,竟是抬手就化出了一柄软剑,向着她的咽喉就刺了过去。 \之外,一些鱼儿才粘了,便痛苦的死去。 \ ------------ 第四十八章,长生 “你以为我会说吗?” 无名漠然一笑,眼神却是妩媚妖娆到了极点。 “我只是好奇,以我的媚术你竟是丝毫不受影响,庚桑子,我现在才知道,你当真是无情之人。” 话音刚落,无名手中刚才消失了的软剑,忽然就现在了她的手里。就在众人以为她要抵住庚桑子横在她咽喉的剑锋时,无名手里的剑,却已经飞向了庚桑子。 庚桑子偏身闪过,他此时并未有取无名性命的念头,所以,手中的剑也跟着稍撤了半分。 软剑的银光闪过,又奔着庚桑子的眉间便刺。 云泽这时候飞身上前,庚桑子已经用手握住了无名的软剑。 “这才是你的真身吧,无名!” 就在众人眼见着无名利用这个时机遁去,身体化成了一道青光,直向海面奔去的时候,手握着软剑的剑柄。庚桑子隐约明白了,无名之所以叫无名,是因为她本就非男非女,而是魔王炼化的兵刃。 仔细打量了一下手中的软剑,剑柄处篆体的两个小字,刻的正是无名。 “无忧。把乾坤袋子给师傅拿来。” 一时间,庚桑子也想不出来用什么困住无名,无名已是修成人身,其威力即不可小视。庚桑子让灵霜又拿出了一个锦袋,用来装水无忧的六花果还有仙桃,这才把无名放入袋中,待他结好了封印,庚桑子才抚了抚水无忧的头,对她轻声轻色的说了一句。 “下次,莫要如此的不小心,为师自有脱困的法子,有你在,反倒会添乱,明白吗?” “噢。” 水无忧闷闷的低头,她此时心里还在想着刚才的那一幕,她生气自己帮不了师傅,还总是给师傅添乱,水无忧在这时候,像是从来没有过的渴望,自己能够长大。至少,能像大师兄一样,斩妖除魔,成为师傅眼里最是器重的弟子。 “师傅,以后无忧不会了。” 灵霜这时候上前,温柔的揽了揽水无忧的身子,看着水无忧脸上委屈又有些垂头丧气的模样,心中竟也不由生出了些叹息,于是,她开口劝道。 “师父,无忧也是关心情切,您也莫要恼她了。” “我知道。” 庚桑子也看见了水无忧一脸别扭的小脸,不由得云淡风清的笑了笑,抬手拍了拍水无忧的肩头。略带安抚的对水无忧说。 “再过一日就要回孟峰了,你暂且与师姐多呆一会儿,为师还有事情要处理。” “噢。” 见水无忧应了一句,庚桑子才要起身去天庭,他本是想着把乾坤袋子放到天宫之上,才算是安稳。可是,他才走了一步,就发现自己的袖子竟是被水无忧勾在了手里,捏着。 “还有事吗?” “师傅,你要去哪儿?” 水无忧眼看着庚桑子,刚才的事情让她的心怎么也落不下去的害怕,只是一味的惟恐这个时候庚桑子会离开她。 “听话,无忧,有师姐陪着你。” “不,师傅,你留下。” 扯着庚桑子,水无忧瞪着眼睛就那么惊魂未定的看着认桑子。 庚桑子看着水无忧,微微的侧首,眼内望见的即是一双充盈着希冀和期盼,他淡淡的一笑。 想是自己太过于宠溺了,可是,即便是明知道,他还是停住了脚步。 把乾坤袋子放进袖内,庚桑子略略的一笑。 “那,明日就得与师傅一起回孟峰,明白吗?” 见庚桑子应承了下来,水无忧当即就无限的欢喜,俨然是忘了这一日里,师傅对她的冷淡态度。一张本就明艳如花的脸上绽开的笑,妩媚,纯结。 “师傅,你知道吗?刚才我看无名的身上~~” 水无忧才想往下说,却看到庚桑子已经握住了她的手,温住的牵住,往前走。 此处现在并无其它的什么人,只有灵霜在。云泽已经领了龙宫里的人去了正殿,像是有什么大事要商量的样子。 水无忧心头怦然的一动,虽然不明白,却也知道庚桑子不让她说出来。 她表现的极乖巧的一笑,侧着脸的样子,清澈如夜半的半弯明月,一双眼眸亮成了星辰的光色,眼看着庚桑子,小手按着自己的嘴,咯咯的笑了两声。 “师傅,我不说,我保证不说。” 灵霜也只当水无忧是个孩子,所以庚桑子牵水无忧的手,她并未感觉有什么不妥,见师父和水无忧已经向后殿走去,她便安静的随在后面。 虽然,她隐隐的知道水无忧的身份神秘,也曾经因为师父的诸多偏爱心生过怨怼,可是,每每看到水无忧和师傅两人阖手相牵,她又感觉原本就该如此。 虽然,她喜欢的人并未得,喜欢她的也早已经去了,这些年她凭着走过了来的也不过是心中的那些个挂牵罢了。 自那个人去了以后,多少年的寂寞后她才知晓,原来,眼里喜欢看的未必就是最好的那个。虽然是笑容里含了一些的苦楚的味道,灵霜却是神情淡然,似乎是过去的那些个事情,对她真的已经并不再重要。 灵霜抬眼看向师父,能追随在是师父的身边已经是她的福祉,其它的她已经不愿多想。 水无忧由着庚桑子牵着她的手,庚桑因为此刻心中有事,所以,也没有注意到自己没用还牵拉着水无忧的手。 水无忧想着师傅又对自己好了些了,心中不由得偷偷的一笑,眉间隐稳的透着轻快明媚的笑容。 “师傅,你知道魔王长成什么样子吗?” “黑发皂袍,若是特殊之处,便是他有一双红色的瞳,那是他修炼了神界戒术摄魂反蚀而成。” “摄魂?” 水无忧忽然间若有所思的说了一句,茫茫然的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脑子里一过,却又是什么也没有了,有什么她像是抓不住了的忘了。 庚桑子见她忽的对魔王感觉有兴趣,便问了她一句。 “又想什么?” “没有。” 水无忧喃喃的自语了一句,抬首对庚桑子问道。 “那是师傅你厉害 ,还是那个魔王厉害?” “当年,可是师父一剑封了魔王,只是我也没见着,你过一阵子见着大师兄,问他便是了。” “真的,师傅,那你是不是像刚才一样,就那么一剑!” 水无忧兴高彩丽的比画着那一招式,可是牵着庚桑子的手仍旧未松,等她的那照猫画虎的“化土”的招式落下的时候,一沫清浅的身影已经飞入了庚桑子的怀抱里,将他揽住了。 “师傅,我学的对吗?” 灵霜在孟峰之上是见惯了水无忧这般撒娇的,所以,也只是无奈的摇头. 脚步略停,才一抬眼之际,这时候却看到在庚桑子清静无波的眼里,有一抹极滟丽的光华掠过,让她心里不觉一怔,这样的眼神,与着师父眸间隐隐透着的清淡悠然并不相符. 庚桑子回到了房里后,便将乾坤袋子拿了出来,放在书桌之上,正襟危坐,面露深色。 水无忧也没有缠着他,因为,云泽知道水无忧没了乾坤袋子就送了一个龙宫里的面上嵌着八宝的一个宝匣。 水无忧被灵霜领着去了汶水阁说话,所以,才没有跟着。 云泽是带着云汐的幼弟云湛。 “刚才没有惊着吧。” 看着水无忧还算对自己送的东西满意,云泽也中生悦。又接着问水无忧一句。 “你师父这些年当真没有救你些什么?” 这是他不解的地方,庚桑子的仙术几乎已经到了独步天下的境界,他的大徒弟灵淮也已经是仙骨已成,可是刚才他亲眼见着水无忧奋不顾身的扑上去的时候,竟真的是一点仙术仙法也没有,这让他颇为费解。 “无忧小时候是养在寺里的,身子骨一直不好,就是这些年师父小心的将养,也不见什么起色,所以也只好拿着仙果养着,才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灵霜这几句话说得极自然,虽然是破漏百出,云泽却也听出来这是庚桑子有意为之,便也不便再问。 灵霜坐在水无忧的身边,云泽此时坐在她的对面,而那个头戴翡翠金冠的云湛一脸规矩的坐在云泽的身边,垂着头,并不言语。 “无忧,明日去我的宫殿走走,那里有一处活眼的泉水,甚是清澈,在龙宫里也算算得上难得。” 灵霜早上已经得了庚桑子的吩咐,说是不让水无忧与云泽单独相处,而且,刚才庚桑子又说明日就要带着水无忧回孟峰。 “师父明日要带着她回去,这丫头,但凡是有一刻的不留神,便是能闯下来祸事,也只有我师父才能拿捏得住她了。” 灵霜在未嫁之时就已经知道,云泽已经两次向庚桑子求亲,前些日子更是直上了天庭,让东海龙王亲自向太白金星前去说情,想要了了云泽的心愿。 虽然不知道师父为什么不愿意答应,可是,灵霜在私心里,也不愿意水无忧和她一般嫁进龙宫。 一入龙宫,便真的是入候门似海, 这样的环境水无忧根本就无法应对。虽是现在云泽能对她宠爱有嘉,可是千百年间,谁也不能保证做了这东海龙主的云泽还会对水无成一心无二。 几多的妻妾,水无忧又该如何自处? “是吗?” 云泽颇是意外灵霜竟是敢直接的反驳了他,他只得转而又问水无忧。 水无忧刚从袋子里捏了颗六花果,才要塞进嘴里,就见着一直是闷头不语的云湛已经是闻到了六花果的香气,忽然间的就问水无忧。 “你吃的是什么,给我一颗。” “不能给,师傅说,谁也不能给,只许给三公子。” 水无忧牢记着师傅给她立下的规矩,她虽是顽皮任性,可是还是知道有两件事情,是违背不得的。 一个便是不能私自离开孟峰,二个就是不能把六花果还有师傅给她的仙桃私自送与任何人。 师傅没有给她讲过其间的道理,她也曾问过大师兄,灵淮师兄也仅止是告诉了她一句,要听师傅的话。 “什么好东西,我拿这个跟你换。” 说着云湛的手摊开来,一颗硕大的夜明珠便是现在了水无忧的面前。 “真是好看。” 水无忧也仅止是惊叹,却没有动心的感觉,灵霜却是知道这个珠子的来历,不由得急切了些的对云湛说道。 “仔细收好,这是不能送人的。” “你是什么人,用你管我。” 说着云湛便是不由分说的就把自己的珠子往水无忧的手里硬塞,水无忧见他神色有些急了,面有难色把锦带往怀里带了一下。 “师傅说不能给,不是我不给你。” 灵霜见她们二人这般的争执,只得求云泽说道。 “大太子,云湛手里的龙珠乃是他父王的龙宫至宝,还望您能劝劝。而且,先前师父对我说过,无忧吃的这个六花果,是一味药剂,并不是什么凡界的糖果,当时无忧年幼,也只是为了哄她吃,才烦了仙子做成这个样子的。” “是吗?” 云泽也已经闻到了六花果的气息,不出他的所料这六花果乃是以天宫仙池里的荷花,冰莲,蟠桃园里的桃花,月宫中的桂花,王母花园里的牡丹,茶花,制成的。 当然不会是什么仙药。 “云湛,仔细把这东西收好了。” 云泽看着水无忧,便是愈发的不解。原来,他不过是以为六花果是因为水无忧常下寒潭,所以仙界垂怜才是赏下了些,可是,今日看她袋子里的六花果的数量,想是事情真的如云煞所言,这个女孩子果真不是简单的。 “不,我要,我就要。母后!” 云湛自小就在龙宫里甚得宠爱,无人曾经拂过他的意思,见是得不到,便已经不依。 随着云湛的奴才见这样的情形,怕他闹出什么事情来,就悄悄的去告诉了龙母。 六王妃过了片刻,便过来了。 眼见着自己的心头肉儿正是含着泪的看着自己,自然是心疼。 灵霜无奈,只得起身上前,拂礼。 自从六太子妃被东海龙王遣人送到禁地思过后,灵霜便再也没有见过六王妃。 此时,见六王妃看她的眼里极是轻蔑并是面带冷色,也竟是不意外。 “母后,我就要她的那个什么果子,你给我要来。” “什么东西,使得你这和使性子?” 六王妃自是坐在了云泽的身边,她带了众多的随从,即刻便显得这个小小的汶水阁里甚是拥挤。 “这两日在这里,你可是住还还算是习惯?” 六龙王当着云泽的面,自然是收敛了些心里的愤闷,也只能怪自己的侄女不争气。 “还好。” 水无忧对这些应酬之事,一点也不知晓,所以,也仅止点了点头,随意的看了看。她也只是感觉这里相较孟峰之上小了一些,而且,没有孟峰那样的清静,处处是雕梁画栋,并不是她所喜好的。 “好大的口气啊。” 六王妃见她这样,竟是讥笑了一句,灵霜才要替水无忧辩解,就被六王妃的眼色给止住了。 所幸,六王妃此时还顾忌着云泽对水无忧的意思,并没有太过,转而看了眼水无忧手里的锦囊,便是轻描淡写般的开口,对满脸迷惑的水无忧说。 “什么东西,可能给我瞧瞧?” 龙母才要伸出手,身后就听见庚桑子说话的声音。 “无忧,又闹了什么事?” 刚才他在房间正在静思的时候,就听到灵霜用秘语传音与他,说是云湛在向水无忧索要六花果。 “噢,是庚桑仙师啊,不过是一点子小事情,怎么又劳烦你了,对这个徒弟,你可真是看护得紧啊。” 见庚桑子来了,一众的奴仆自是分开了路,庚桑子虽然是一件紫色素袍,腰间也仅是用了一个三股的银色穗带,却是有一股子卓而不群的气势,让人不由得在他的眼前低下了头。 此时见,只见他面目微寒,眸光直视着前方的水无忧,眼底幽深深暗。一时间竟是摸不到他的意图。 “也只是小儿喜欢无忧手里的果子,想要一颗,却不想,惹恼了您的小徒弟,老身在这里陪罪了。” 庚桑子并未因六王妃的这番客套的话,面目上的颜色有什么轻减,伸手摊到了水无忧的面前。 “给我。” 水无忧自是乖乖的把自己手里的锦袋交到了师傅的手里,连带着她手里还握着的两颗果子也都放到了师傅素白的手中。 庚桑子面无更情的将锦袋拿在手里后,才抬眸,不动声色的对六王妃说道。 “这是她的药食,如果云湛太子喜欢,改日我自是亲手奉上六花锦果,只是这个袋子里的,一颗也是不能给旁人的。” 水无忧所食的六花果里含有长生花的花瓣,却是云湛所不能吃的。 以前,倒还没有让水无忧吃太多,只是前些日子水无忧竟能轻易离魂,然后又是轻而易举的回到了自己的身体之内,所以,他让仙娥多加了些长生花的成分,只是为了控住水无忧体内的神识。 这些自是不能对任何人讲的,而且,龙母这般的咄咄逼人,气势极盛,也让庚桑子心中微微的有些不愉之色。 云泽见庚桑子的面色不悦,便转身轻描淡写的对云湛说道。 “那是药,你明白了,改日我给你些好吃的,你不是想去仙宫吗?过几日我带你去便罢了,休要闹了。” 云湛虽然是还想要,但是云泽的气势又岂是他敢拂的,只得垂了垂头,却仍是明显的满脸的不高兴。 “既然这样,那就罢了,云湛啊,你哥还在母后的宫里等着吃饭呢,走吧,陪母后吃饭,呆会儿让贝女们给你跳你喜欢的雪裳凤舞。” 六王母一边哄着自己的小儿子,一边看了一眼灵霜后,面含威意,却是带了一分子虚情假意的调子对灵霜说。 \ ------------ 第四十九章,劫数 水晶龙宫自是有很多凡间看不到的景致,水无忧这两日已经和师姐见识了一些龙宫中稀奇的宝贝。 眼见着师父在忙着他要忙的事情,灵霜便把她带到了龙宫外的大海里。怕水无忧在师父面前生事。 只是,灵霜并未想到云泽那厮竟也跟着她们出来了,身后还浩荡荡的带了许多水族的兵士。 因为水无忧本是不识水性的,灵霜便结了个结界,把她和自己稳稳的托起于海地。 云泽就跟在两人的不远处,脚踏银浪,腰间系着他时常配带着的宝剑,头顶的金冠上一颗碧绿色的宝珠,此时奕奕的放着光辉。 有一些胆大的鱼,尾随了她们一会儿以后,便游了过来,隔着一层薄薄的三色结界法罩,水无忧伸手触了触,有几条鱼儿竟是齐齐的用鱼嘴去啄咬她的手指。 “师姐,真好玩。” “是吗。” 灵霜见她高兴,笑了笑,又稳了稳自己手中结的结界,惟恐水无忧太过调皮还不放心的扯着水无忧的手。 “师姐,你看,那是蓝色的珊瑚吗?” 在水无忧的面前的不远处,赫然的出现了一座如同陆地上房屋般大小的一片湛蓝色的珊瑚丛,水流经过的时候,珊瑚丛翩然而去,又有几条颜色极是艳丽的鱼从珊瑚丛里游了出来,然后转而又游进去,极是悠游自在的样子。 “师姐,你看那鱼嘴两边怎么有那么大的泡泡~~” 水无忧感觉稀奇,自然是催促着师姐往珊瑚丛那里飘了过去。 “想再近些吗?” 云泽这时候走到了两人的面前,伸手示意水无忧。 “你走出来,我让你去摸摸它。” “真的?” 水无忧当然是想要出去,不过她还是刻问师姐。 “师姐,可以吗?” 以灵霜自然是没有那般的法力,能让陆地上的人自在的在水里通行无阻。 她见水无忧高兴,也就放了手,并且挥袖撤除了自己结下的结界。 云泽低声的唤了她一句,极是安静的眼里,暖流般的目光,看着她的时候,竟是一片温和如玉的样子,目光里全是淡淡的温柔,一时间竟是有些说不出来的美好。 “无忧,拿好这个,就可以了。” 水无居低头,竟是前些日子被三公子丢到东海里的那片非玉非石的东西。 “这次你可是要拿好了,不要再让那个什么抢了去了。” 水无忧也不说话,勉强的笑了笑,才要接过云泽手里的散着银白色如清月般光晕的饰物。 云泽看着她,在她才要拿在手时的时候,手指微挑,竟是亲手戴在了水无忧的颈间,并且是俯身又打了个结。 那片银白色的饰物才戴在水无忧的颈项之间,便发出了浅色的光晕把她完全的罩在了里面,竟是发着暖暖的温度。水波这时候拂过她的衣角,衣袂随着水流轻轻的舞动,罩在她的身上的光晕,在蔚蓝的略显昏暗的海底,竟像是半弯明月一般的明亮。 “这是什么?” 水无忧抬头问云泽,云泽只是看了她一眼,温柔的一笑,略停了片刻,答了她一句。 “待等日后,我亲口告诉你,不过,你要答应我不要问别人。” “为什么呀?” 水无忧不明白,可是,云泽竟是一味的不想要告诉她,指着已经到了眼前的蓝色的珊瑚丛,略带了笑容的对水无忧说。 “已经到了,你可以摸摸它试试。” 水无忧甚是好奇的上上下下围着那丛珊瑚转了两圈,才怯然的伸出了手,刚碰上,只觉得竟不是想像中的如丝般的柔软,可是却也不像是石块的硬,只是感觉上面很是腻滑。 “还真是有趣。” 她的话音才落,眼前的这一大丛蓝珊瑚竟是忽的闪银光,然后便见在她的右手边,站着一个二十几岁,身着青衣,就连一张脸也都是碧色的人,碧发蓬乱,里面竟还游出了几条细丝线一样的鱼儿。 “蓝石参见大太子。” “罢了,你且起来吧,莫惊了我的贵客。” 云泽刚刚也只是一时兴起,见水无忧没有懊恼的神色,这才又走近了些,对她解释道。 “就是这株蓝珊瑚。它在我东海已经修炼了八百年,才修得人身。” “噢。” 水无忧皱了皱眉,她不喜欢这种感觉,竟忽的觉得自己的手上一阵的难受,忽然间的就问。 “我刚才摸到你哪里了。” 见她小脸绷得极紧, 而且又是龙宫太子亲自带着的娇客,蓝石自是知晓怎么回答。 “虽是小妖的本体,却也是如花般的枝蔓横生,这一截是小妖的头发。” “噢。是吗?” 水无忧看向她师姐,灵霜在不远处站着,并没有答她的话,看着蓝珊瑚只是略显呆滞,像是想着什么。 “这是小妖的一点心意,这东西虽不算是什么宝贝,但是却也算是稀罕。” 说着,它已经双手奈上了一对蓝珊瑚的素簪,通体无饰,但是这种颜色,偏又是真的有什么样样的图案都并不好看。 “没事。” 蓝石见水无忧不接,又稍稍的往前送了送。 “这不是小妖的本身,是小妖用这东海里的一株珊瑚雕刻成成,姑娘尽可以收下。” 水无忧这时又看向灵霜,灵霜徐步走了过来,伸手接过了蓝色的珊瑚簪,翻过来又仔细的看了看,才交到水无忧的手中。 “收下吧,不要拂了人家的好意。” “谢谢你。” 水无忧这才把簪子接了过来,放进怀里。 云泽又带她去了一个海底巨大的沉船的地方,略走了一会儿,见水无忧不感兴趣,云泽略拉了一拉着她的手。 “我带你去看蚌母,可好?” 水无忧听大师兄说过,东海里有一蚌母,是从洪荒大古的时候,便生在了海底。也就是说,自从有了东海,便有了这个蚌母。 水无忧点头。 因为有了云泽送她的宝贝,水无忧在水里行动变得甚是方便,甚至是她感觉如同腾云一般,与她意念所到之处,竟是分毫不差,这比师傅教她的腾云之法,要省许多的力气。 所以,在去见蚌母的路上,水无忧竟是一时高一时低的玩了起来。 起初的时候,云泽唯恐她被水浸到,还紧紧的尾随在她的身后,过了片刻,便发现,水无忧的悟性竟是出奇的好,才是片刻间,她竟是能轻松自在的驱动意念。 这才放了心,由着她自己的前面翻腾游戏。 “无忧,你慢点,小心。” 虽是东海境地,可是在海地也生长着很多的怪兽,奇石,灵霜怕万一她有个闪失,自己无法对师傅交待,所以,无忧也才翻腾了一会儿,就被灵霜给紧紧的抱住了。 “师姐,你让我再玩会儿,你看前面的样子,竟像是迷宫,让我去吗?” “不行,就是不行。” 任是水无忧如何的撒娇求情,灵霜都冷着脸的不答应。 “师姐,我保证听话,还不行吗?” “不行,前面就是蚌母所居之地,乃是龙族禁地,你不得再嬉戏,要不,我即刻就带着你回去,见师父去。” 水无忧不敢反驳,只得垂着头,任师姐奔了手,可是,在云泽看向她的时候,她见云泽笑得让她难受,竟像是在笑她竟是这般的听话的时候,伸了伸舌头,扮了个鬼脸,然后便是扭头,再不肯说话。 到了乱石丛前,云泽先是驱退了自己的随从,让他们远远的等着,然后又扫了眼水无忧后,端端正正的对灵霜说。 “好了,前面就是蚌母所居之处,灵霜,你身份不便,我带无忧过去。” 灵霜也只见过蚌母一次,那是她才嫁进龙宫的时候,云汐亲自带她拜见过一次蚌母。 这个蚌母性情不定,时而当自己是十几岁的小姑娘,时而又是幻化成龙钟之态的老人,可是,无论她怎么变,额间都挂有一颗绿色的稀世珍珠,所以,东海之内的诸多水族也都知道她这样的习性,无论是恶的还是善的,对她都是绕而远之。 “那,就有劳太子。只是,师父说过,让早些回去,还不要耽误太久才好。” “我知道。” 云泽嘴角带笑,眉宇里带着轻松的意味,对灵霜说了一句。 “放心。” “莫要闯祸。知道吗?” 灵霜不放心她,竟是又嘱咐了她一句。 水无忧连连点头。 “前面就是百石林了,你要跟紧了我。” 云泽先是在她的面前说了一句,然后又小声的对水无忧说。 “等过了前面的这几块石头,你姐姐便是看不见你了,你想怎么翻腾她俱都看不见,可是,不能伤到了自己。” 云泽也仅止是警告的意思,他早已经在刚才水无忧嬉戏的时候,悄悄的在她的身上下了法术,自是能保证她的安全。 只是,水无忧的性子,一时间他也拿捏不住,怕是真的万一伤到了,在庚桑子的面前不好交待罢了。 “好啊!” 水无忧说着就往前跑去,云泽只见一抹浅白色的光线瞬间的竟是消失在了他的面前。 “无忧!” 她怎么能忽的这么的快,云泽皱眉,只得赶紧追上了水无忧。 水无忧像是风般,时而低的已经伏到了地上,时而又忽的窜了起来,几乎就是擦着那石块尖厉的棱角擦身而过。 云泽看着的时候,竟是也吓了一跳,尽管,他心里明知道没有事情,可是,在水无忧堪堪的从两块耸立的极高的石崖的罅隙间飞身滑过的时候,云泽赶紧运使法力。 “开!” 只见原本还是齐齐的山棱竟是当即被云泽开出了硕大的一个洞。 那些小石块纷纷下落,水无忧倒是也过去了,云泽却只得飞升了起来,绕过了这一处已经明显将要坍塌的石林。 “无忧,你站住。” 水无忧听庚桑子的一半是怕,一半是敬畏,她听大师兄的话,完全是因为自从上了孟峰之后,大师兄对她的关照和疼爱,她听师姐灵霜的话是因为,她实在是怕了师姐的唠叨。所以,即使是她听见了云泽在她身后叫她,她也根本只当没有听到,只是一味的看着前面,玩得正是兴起。 就在她滑行了不远的距离,忽然间的石林一片的摇晃,她才稍愣,身下像是触到了什么,她再仔细的看,自己竟是骑在一条赤黄色的金龙的身上。 只见,眼前龙须翻腾,龙角发着黄晕的光,竟是圣洁之色,让人心神俱震。须髯的在水中翻腾的时候,竟是在深海里偏推出了水波。 “啊~” 水无忧才叫了一声,身形略有摇晃,就听到身下的金龙忽的开口。 “坐好,这样更快。” 水无忧身下的金龙矫然翻腾身躯,才是瞬间,便伸着龙爪分水而行。在龙爪之下,那水波便如万倾波涛,推向了石林的两旁,刚才还可见的在石林间嬉戏着的水族,俱都消失的一干二净。只看见,万倾碧波间,风浪像是涛天般,在她的身侧两旁,筑起了万丈的水墙。 庚桑子曾经对她说过,龙分几种,有鳞曰蛟龙,有翼曰应龙,有角曰虬龙,无角曰螭龙,未升天曰蟠龙。 她竟是看到云泽的身上不光有鳞,而且那鳞片竟是金黄的颜色,像是已然有了修成金身正果的迹象。 水无忧在过了石林之后,便坐在云泽的身上,她数了数,鳞片竟已经是七十九片之多的样子。她知道九九归真,待等它身上长出第八十一片金鳞就可以修成金身正果了。 “在数什么?” 见水无忧不害怕,云泽的心里竟是微微的心悸了片刻,身子略是软了软,只是想要让她坐得更加安稳一些。此时,他竟像是有些错觉,如果这样子的话,他情愿就这样驼着她行遍五湖四海。 “你有了七十九片鳞片了。” “不,是八十片。” “嗯?那一片在哪儿?” 水无忧诧然,她以为自己数错了,云泽却略低了低龙头,淡淡的俯身看了眼自己的腹下胸口之处,已经结了疤的地方,却也没有对水无忧明说。 “你看不见。坐好,就快到了。” 说完了以后,云泽微微的挺了挺自己的身躯,让水无忧就坐在自己的心口的上方。 那是龙族中所有的真龙最是薄弱的地方,只要还未修成金身正果,背项之处,心口之上,它还缺的那一片鳞片之处,即是它的死穴。 此时,这个地方罩着一双稚嫩的手,覆在那里,他竟是真的并不害怕,甚至心头有些喜悦的神色,平素里威严有余的龙!首竟展了千年的愉悦似的,带着水无忧,五爪分水,在万倾碧波间,遨游。 云泽化出真身,自是惊动了周糟的水族,一众跟着它的兵将以为是有异族入侵,均都是一担手中的兵刃,快速的分水就从山石林崖的顶上倾刻就已经赶到了云泽的身后。 灵霜虽然是慢些,却也是片刻就到了。 她和所有的水族兵将,俱都愣在了原地。 云泽身为东海太子,威慑五湖四海,千百年里极少见它现出真身,更别论这样驮着一个凡人,嬉戏游玩。 只见那万倾碧波间,有让人不能确定真的是看到了的景象。金龙翻腾,四爪翻飞,爪踏云雾,纵横之间,翻腾着水气,四海俱皆肃然寂静。 龙#身之上竟稳稳的坐着一个周身银光的仙子,长发飘飘,乌黑如翼,银衣如月华般的圣洁,望之便是心生澄静,如是见之忘我..... “无忧。” 灵霜在嘴中喃喃的念了一句,突然目光极是深邃的看向了眼前这震荡人心的一幕。 “他对你如此的宠溺,也不知对你是福还是祸。” 灵霜自是知道,庚桑子对水无忧的疼爱,早已经超越了他以前的三个徒弟,原本在孟峰之上的时候,她以为,师父只是怜爱水无忧自细孤苦,可是,现下一想,在他座下的徒弟三人,又有谁不是自小便是失祜。 云泽几次求亲不成,却还是这般的对水无忧势在必得之势。甚至不惜显露真身,只为博心头人儿的一笑。 这等级森严的水族之内,已经较烽火戏诸侯的君王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样的情形,她又如何和师父去说? 心绪杂乱,百余年来,灵霜竟感觉,像是有什么样阻挡不住的劫数,将要应在了师父和水无忧的身上。 ------------ 第五十章,沧海 水无忧是一个最是喜欢自在的逍遥的性子,被云泽这么一闹,竟也起了兴致。先前坐在云泽的背上,还有一些拘紧,待等闹疯了的时候,早已经是不管不顾的放肆的大笑了起来。 听到她的笑声,云泽的唇边,也勾起了一抹幸福的笑意。 水无忧坐在云泽的身上,伸开了她自己的双臂,水流就顺着也的指间,云泽慢些,就脉脉的在她指间流动。云泽快些,她就是驾着风浪在前行般。 云泽难得今天也动了些孩子的心性,眼见着已经到了界碑之处,还在舞动着他身体,矫捷迅速的直飞冲天般的向水面飞去。 “快些,再快一些。” 水无忧笑得高兴,云泽听在心里,便觉得一阵的暖暖的热,满心的怜爱,爪架云梯,竟是在东海的禁地之内,忽的窜行出海,旋即矫键的飞入了云海中。 “哈~~哈~” 水无忧见到了这般气势雄壮的云海,兴奋的在云泽的手上便是一阵的手舞足蹈,云泽见她闹得高兴处,便是提醒一句。 “仔细的坐好,小心真的跌下去。” “我不怕。” 也不知是她真的不怕跌了下去,还是因为相信他,便不相信自己不可能会跌了下去,只是这一句满满的信任,云泽却也是笑到了心里的。 等二人收住了脚步,云泽又化回了身形,走出乱石的时候,水无忧稳稳的坐在一片礁石处,看着海面的波浪,像是在想什么。 “在想什么?” 云泽走到她近前,问了她一句,却也没有想让她回答,与她并肩的坐下了以后,云泽指着水无忧眼前宽阔而且平静的海面。 “如果,有一天你肯做这东海的主人,记得告诉我。” 就在昨日,庚桑已经当面拒绝了龙王的求亲,他的父王已经正色的和他说过,此事不能再提。云泽本是想把心中的原委说出来,连同云煞对他说的话,他都想要一起告诉给父王。可是,就在他开口要说的时候,才忽然间的发现,他已经是真的想要娶水无忧,而不是因为最初的那些个缘由。 微不可查的叹息了一句,云泽握住了水无忧的细白的小巧的手。 他不清楚为什么她至到现在还是十二三岁的稚童的样子,可是,她的笑眸如花,已经如道光般的印在了他的眼里,也深深的烙尽了他的心头。 千百年来,多少美艳的各色女子,都未能入了他的眼。纵使是天界里的仙娥,娇媚如同妖界里的云姬,他看着,也不过就是色相幻化罢了,可是,面对水无忧的时候,只要看一眼她那以纯静之极的眼,他的心竟是能够如沐春同般的宁静和美好。 一时间,他也说不出来什么,再多的承诺,再多的想要,可是庚桑子摆明了不同意,他也只得作罢。 “好了,我带你去见蚌母。” 说着,牵起水无忧的手,云泽稳步的向海里走去。 两个才踏足入海,海水已经乍然的分成了两端,在另一端已经站着一位身着红衣的妙龄少女一般的绝色人物。 此人一身火红的霓裳,静静的踏足于水面之上,如果不是额间的那枚珍珠,很多人几乎会错认了她是海底里的哪位美艳的妖姬。 “云泽见过姥姥。” “我当是谁呢,在我的头顶上又是兴风,又是作雨的,就是你父王来了也得给我慎言谨行的加着小心,却不想是你这个小龙,罢 了,今日姥姥心情好,起来吧。” 水无忧站在远处,蚌母一时并没有看清楚,只以为是大太子的丫环,或是哪儿弄来的女人罢了,一时间,也并未在意。 云泽见蚌母这般的说他,也不在意,只是淡淡的一笑,伸手递向水无忧的方向。 “无忧,过来吧,莫怕。” “呦,倒是怕我吓了你龙宫太子的美人啊,你这是当我是罗刹?” 蚌母说着,眼里带着讥笑,一挥红袖竟是又当着云泽的面,化成了罗刹一般的模样,眼含着怒气腾腾的架式,背生六臂,每只手里都握着不同的兵刃,一时间阴森之极。 这时候,水无忧也已经走了过来,她并未抬头,看着水面乍分在脚下,她的双足仍是踩着一团银白色的光晕,立在水浪之巅,一层双一层的浪花仿佛是在托起般的如梦似幻。 云泽见蚌母认了真,怕水无忧惊恐,在水无忧走到了他的近前后,便单手扣住了她的腰,略低了低头,俯首在她的耳边,对水无忧说道。 “这是东海的蚌母,你叫一声姥姥倒也不算是吃亏。” 蚌母见云泽如此细心呵护一个没有什么仙骨的女娃子,这女孩子的身上倒是也奇怪,竟是非仙非魔,非人非鬼的气息。蚌母略有困惑,只以为是云泽的那块龙鳞遮住了她的气息,也并没有探究下去的心思,只是语气极是轻蔑的说了一句。 “我倒要看看,什么样的美人儿,让你神魂巅倒到了这般的地步,竟连自己的宝贝也舍得给了.......” 蚌母才想继续往下说,水无忧却在这时候已经抬起了头,一双纯静的眸子,犹如夜空里最明亮的一颗,落在了蚌母的眼里,让她忽的心就一沉,竟是忘记了言语。 “姥姥?” 水无忧抬头后,喃喃的叫了一句,看着这个面带煞气的六臂的女魔样子的女人,也抿了嘴笑着对云泽说。 “她也并不算是老啊,哪里要叫她姥姥,叫姑姑是不是也有些老了?” 云泽不便当着水无忧的面说蚌母的过往,他见水无忧言语无忌,倒也没有惹蚌母的不悦,索性也就但笑不语的看着她。 “我是水无忧。我师傅是庚桑子,很厉害的一个道长。我有个大师兄,叫灵淮,他和我说起过你,说你至少有四五万岁了,算是水族里最是年长的老人家了,可是,你真的有那么老吗?你见过神祗们吗?他们是什么模样,可是像你一般三头六臂的唬人。” 水无忧平时被庚桑子管得多了,庚桑子冷下脸的时候,她也能面不改色的贴过去,所以也就练成了六七分看人脸色的本领。 她眼见着蚌母对她并无凶意,也就追问了几句她想要知道的事情。 “你问的太多了,让我怎么答你?” 说话间,水无忧和云泽的面前,竟是青雾见起,片刻以后,海面的风吹过这些青雾后,在雾后站着一个年纪若是三十四岁,颇有些风韵和姿色的女人,只见她有一双极漂亮的柳叶的眉毛,长长的弯弯的如细雨含黛般的姿色,一双凤眸在眸角含着七分的冷意,眼峰凌厉异常,此时正落在水无忧的脸上,竟像是意有所思的样子。 “太子贵步到了老身的贱地,可是有什么事情吗?” 水族里的人对蚌母都是极为尊敬,早在万年前,就已经划了这片禁地完全给了蚌母,让她休养所用 “没有,只是想让无忧见识一下水族里的奥妙之处,所以,才打扰了姥姥的清修,还望姥姥见谅。” 云泽不卑不亢,应答得体。 蚌母一改先前的轻谩,略沉了沉自己的眼,然后睨着凌厉的凤眸,看向云泽。 其实,在看到云泽现出真身,竟是腾云驾雾的和这个女孩子嬉戏,刚刚在水面之下,蚌母的心中便有几分明了,在云泽背上驮着的必是传闻了些日子的什么仙师座下的小徒弟。 “你是打算要娶这个女孩子是吗?” “是。” 云泽躬身应了一句。 蚌母听完了以后,似是有什么话要说,但是到了嘴边,又没有说出来,只是略略的摇了摇头。 “你不是想带她看看我的窝吗?那就跟我来吧。” 蚌母亲自带路,倒是云泽也没有想到的,他拉了拉水无忧的手,轻言细语的对她说道。 “跟紧了我,仔细点儿,别落下了。” 水无忧正了正脸上的表情,看着蚌母的面前竟是一座齐整的山崖,只是她才一挥手,山崖的岩石齐齐的分开,轰隆隆的震荡了几声后,露出了黑洞洞的洞口。 “她就住在这里吗?” “是这里。传说蚌母所居之处有六六四十六个出口,到底哪一个才能通往她的居所,也仅止她自己才知道,不过蚌母所居的这座山的后面的池水,乃是一湖天眼,据传乃是天池之水,里面百花丛生,各式稀奇的花卉,四海之内无论哪里养不活,只要栽到了她的湖面,竟是都能活了,只是再也化不成精,也是一桩奇事。” “大太子,是在说老身的坏话?” 蚌母走到了一个路口,忽的一摆青袖,转身冷脸面对着云泽还有水无忧。 “小龙怎敢,只是无忧对这里甚是好奇,还望姥姥勿怪。” “哼!” 蚌母从鼻孔里出了些气,竟是看着水无忧的一言不发的深沉的颜色。 “丫头,你眼前是个五叉的路口,如果你能走对了出路,自是去得了后山,如果走不对了路,就是谁带着你来的,就让他再驮着你回去吧。” 说完,蚌母竟是身化青烟的就消失在了二人的眼前。 “她生气了?” 水无忧问云泽。 云泽倒也对蚌母这样忽冷忽热的性子也算是早有耳闻,所以并不稀奇,而且这里是水族地界,就是再凶险,在他的眼里,也都是无惧。 他伸手摸了摸水无忧的垂着的长发,露在他的指间的长发一丝丝的穿过他的手指,有些异样的妩媚。 “你喜欢走哪一条路?” 水无忧无奈,她看着眼前俱都是黑洞洞的入口,心里并没有什么主意。 “没关系,喜欢走哪儿个,只管走进去,我陪着你就是了。” 说话间,云泽已经再次牵起了手,一双黑色的眸有比她眼前的黑洞更深的光色,水无忧看了一眼,便垂下了眸。 她随手指了自己左手边的第二个洞穴。 “就这个吧。” \是谁想要你的龙角,龙胆?” 蛟龙闭眸,万年前的一幕在它的心里又怎么能够忘得了,可是,蚌母并未把话说清楚,他当是又是一团混沌,只记得个模糊,所以,还是分瓣不出来,蚌母的意思。 “去吧,就告诉龙王说,此女娶不得。照着我这句话,一字都不要错的说。” “是。” 等到蛟龙走了以后,蚌母还是没有起来。 刚才的那一眼,她也是用尽了千年的修行,才阻止了自己跪下去的冲动。 万年之前,她也不过是刚化成了人形的一个稚气未脱的小妖。 那一日,在水面之上,她亲眼见着身着银色战甲,凛然不可犯的天神就在站她的眼前。那个天神面戴黄金面具,虽只是露着一双眼,可是那一双眼就如同载着日月星辰之光,看在了眼里,便是过了万载千年,即使轮转过了沧海桑田,也如昨日般烙在映在眼前...... “云泽,你倒是比你老子的眼光好上了许多,可是,那人会如了你的愿吗?想是当日里,那般涛天的祸事,他都闯了,又如今,她转了世,他又怎么会不来寻她?只是,莫不是,万年前的一幕又是要重演了?” 蚌母跪了许久以后,才站起身来,手袖稍动,又化成了另外的一番模样,才徐徐的拖曳着纯白色的霓裳,走近了刚才水无忧和云泽刚刚走进去的那个洞口。 在抬步之时,她的嘴里喃喃的念着。 “丫头~~” 才念了几句,蓦然间她自己嗤笑了一句,这又一声的丫头,竟是转过了犹如沧海桑田般的感叹伤怀的沧桑.... ------------ 第五十一章,怀璧 月色如银,静静的已经透过了海水,照耀进了海底。 庚桑子将东海龙王送到了门口,只感觉今夜似乎纷外的凉了一些。他信步走到水无忧所做的汶水阁前,要将刚刚东海龙王的意思告诉给她,庚桑子也才是要推门进去的时候,身后却是有了声响。 默然的回头,在他那双如夜一般的眸里,见到的是一身白衣如雪的水无忧,在她的旁边站着的正是龙宫的大太子云泽。 “师傅,今天龙太子带我去见蚌母了,蚌母的家后面有一处极漂亮的花园,里面开满了各式的鲜花。” “是吗?” 庚桑子回答着的是自己徒弟,冷眼盯着的人却是她身后卓然挺立着的云泽。 龙族中人因为承袭的是天地的造化,可以化雨牧电,散雷掣风,傲然于三界之内,只是,在他庚桑的眼里,却也不过仅止寥寥于此罢了。 “今日有劳大太子,明日我和小徒就要离去,承蒙太子多日照顾。” 庚桑子淡淡的说道,他的眼眸里散着一抹冷色的光晕,明显是有一些不悦的神色在内。 云泽自是不解,他略沉吟了片刻,才玉拱手施礼的对庚桑子说道。 “明白父王设下了宴席,宴请庚桑仙师,还望仙师与您的徒儿能够赐行,小龙明日早晨亲自在恭候。” 庚桑子微微的点了点头,此时一身紫色的道袍于身,安然稳立间自是带着一股超逸脱尘的气质,一双眼里的目光虽然带着冷色,却也仍如清淡如玉般的自持。 “那小龙就先行告退了。” 云泽才要退步离开,又忍不住的移眸看向了水无忧。 庚桑子见云泽眼中的神色,似是有所流连,眼神之中更是脉脉含情的温柔。见此情状,庚桑子又稍是挪移了一下目光,他只看到水无忧楚楚的站在他的身侧的不过处,手中拿着一个蓝色的簪子,正在一心一意的摆弄着,像是并未看到云泽这般流连注视的目光。 待云泽走了以后,庚桑子把灵霜留了下来,让水无忧独自回了房间。 云霜自是把适才自己见过的情形告诉了庚桑子,并未是一字不漏,只是她的心里,藏着些事情,所以她言谈之间,自是有所隐晦。 庚桑子对自己的徒弟知之甚深,他见灵霜站在自己面前,略有难色,又是闻听云泽竟是不惜现出了真身,以博水无忧一悦,他的心中,自是有所不快。 适才东海龙王匆匆而来,言语里的意思竟是含了绝决之意,像是有意为云泽定一门亲事,隐隐的透露出了已经放弃了无忧的意思。 庚桑子本就不同意这桩婚事,只是以现在的情形,只怕刚才也只是东海龙王的意思,而并非云泽的本意。 想到此,庚桑子竟是眉头微皱。 灵霜见师父的表情似有难色,不免疑惑的问。 “师父,可是有什么为难之事。” 庚桑子并未应答,他在心中沉吟了片刻后,另择了个话题对灵霜说道。 “你大师兄现在在沧州境内,离此不远,你不妨明早去迎他,你只需嘱咐他一句,现在魔界隐约的像是要有所动静,让他在人间行走的时候,务必留心。就说,是我说的。” “知道了。” 庚桑子又拿出了自己的无霜剑,手掌中略握了一握以后,交到灵霜的手中。 “这本就是准备给你的配剑,只是百年前的变故缘由,为师一直没有交到你手里。如今你既已是嫁为人妻,便就于此赐于你。虽然,你不能像你大师兄一般的斩妖除魔,为师只愿你,今后能凭借此剑,护好了自己。” 灵霜隐约的在师父平淡的话语里,听出了关切的意思,心怀感动,伏身跪下后,双手举过头顶。 “是,师父。” 把剑放在了灵霜的手中,庚桑子的心头略显轻松,虽然是迟了几近二百年,可是,这把剑当初他采自天山灵峰的时候,原本就是打算给灵霜留下的,只是,当时还存着另外的一番的意思,现如今,却已经是人事皆非了。 庚桑子的心中忽的徒生感叹,竟是时光萦苒,百年的光阴竟是这般的已经过去了。 灵霜恭敬的给庚桑子叩了一个头,庚桑子抬手把她扶了起来,然后对灵霜说道。 “你且去吧,另外,把无忧叫进来,我有话要嘱咐她。” “是,师父。” 身形向后,退了三步后,当她走到门口,灵霜却又徐徐的回过了头,看在灯烛之下的师父。有句话已经哽在了她的喉间,可是她不知晓自己该如何的说,所以,一时间竟是站在门口,未有进退。 庚桑子见她面有难色,便是不解的抬头问她。 “可还是有事?” “没有,只是,明天不能送师父和小师妹了,还望师父多多保重。” 说完,灵霜咬了咬唇,把她心里的猜测俱都放了回去, 在走出去了以后,灵霜又回头望了一望师父房间里隐约可见的烛光,握着手中的剑,灵霜终于做出了决定,她要把这几日所见所闻俱都告诉给自己的大师兄,想是灵淮能给她拿一些个主意。 等灵霜走到水无忧的汶水阁的时候,水无忧竟是不在房里。 她绕着汶水阁寻了一圈,竟是也没有看到水无忧的踪影。这不过才分开了片刻的功夫,这个丫头怎么就不见了? 灵霜握着刚从师父那里得到的无霜剑,沿着汶水阁门前的小廊直向龙宫的前面的大殿走去。当初把水无忧安排在这里就是因为汶水阁的后面便是一处视野极是开阔的水面,藏匿不住任何的东西,有的也不过是两株万年不倒的枯杨仍在东海里扎着根枝罢了。 当她走过花园的时候,特意的走了进去,虽然此间是龙族禁地,但是因为前几晶云汐曾经准她带水无忧进去过,所以守门的虾兵也并未阻拦她。 她也问了门口的虾兵,虾兵只是低声回她,此门未见有人进入。 灵霜心中有所隐忧,可又不敢声张,只得又唤门口的虾兵去把云汐请到花园里来,只说她有事相商。 云汐刚从龙母处出来,虾兵见到他后,处是一五一十的把话给说了。云汐知晓灵霜不是风花雪月之人,对他更是冷淡之极,如今听她说要在花园相见,心中便有所怀疑,所以,脚步极快,不足一刻钟的时候,他已经现身在了灵霜的面前。 “怎么了?” 云汐见她面色是从来没有的焦急,提着一盏像是宫女手里的宫灯,也不甚是明亮,照着她的眼前,还有几步远的距离。 “可是丢了什么东西?” 灵霜把手中的宝剑递到了云汐的手里,她又左右看了看,只是对云汐淡声说道。 “今夜这里的景色还算是清静,甚是得我的意思,你陪我走走吧。” 说着,她便单手提着宫灯,又拿另一只手一提自己的长裙,只是在提裙的时候,她小声的对云汐压得极低的说道。 “我师妹不见了,这花园里有些诡异,竟是让我走迷了路。我恐有人在些,你拿着这把剑,加一些小心。” 云汐听她的话,心中竟是一暖,把刚刚接过的无霜剑重新塞给了灵霜。 “我拿着灯吧。” 他微微的含着温柔的神色挽过灵霜的手,另一只手如同揽月入怀般的把无霜揽进了怀抱中。 “刚才我在母后那里,没有见到云湛,不妨往他的宫殿的方向去找。” 就在刚刚母后把蚌母的话传给了他,言语里的意思竟像是意指水无忧是个妖孽不祥之人。云汐虽然不如云泽的风华气度,可是审时度势之明还是有的,所以,也并不信母亲所言,只说,可能蚌母的意思,仅止是指此女不适合嫁到东海罢了。 另外,龙母又对他说了六花果的事情,这件事情云汐也是有所耳闻,他虽然不清楚其中的关窍,但是以他之识,自是知道庚桑子不会是如此小气无度之人,所以,也并未采信母亲的话,他也略是安抚了几句,便是移开了话题。 “是吗?” 灵霜微凛,龙母老来得子,对云湛自是百般疼爱,万般的宠溺,所以如果是云湛惹了水无忧的话,只怕是事情又要闹大了。 她心中有所顾忌,握着云汐的手腕的手劲不自觉的使了力气。 云汐感觉自己的手腕处微微的泛疼,才发现灵霜竟是手指扣在了他的腕间。 “先不急,等到了再说。” 说话间,两个人已经走过了大半个园子,绕过前面的假山处,也就是云湛的住处--沁水宫。 沁水宫的正殿并不算高,但是却是有十几处的房间围组成而。 走到了门口,云汐就挥手叫过了一个虾兵。 “你们龙子可在殿里。” “在的。” “是吗?哪个房间?” 云汐略沉了沉神色,眼见着虾兵目光游弋,便更是确定了云湛闯了什么祸事了。 “说,他人呢,还有宫内的待卫长呢,怎么不出来见我?” “回,回太子,待卫长半个时辰前带着兵将们进到花园里寻龙子去了。” “什么?” 云汐想着这些人竟是私闯禁地,只怕是真有了什么祸事。 他心中情急,怕是云湛出了什么事,又怕他闯下什么祸事,便转过身,低低的嘱咐灵霜道。 “去正殿找我父王,记住如果遇到母后,只说,我想要讨父王的清露茶喝,明白吗?” 灵霜点头,云汐才要走,灵霜拉住了他的手腕,抬起素来是平静的眸,略含担心的对他说道。 “此事,只怕我要告知了师父,师父还在等她。” “也罢,只能如此了。” 云汐明白,事情到了如此的时候,连丢了两人,只怕已经是瞒不住了。 “你去吧,自己小心。” 嘱咐了她一句,云汐便又从沁水宫里调了十几个兵将,往花园里去了。 ------------ 第五十二章,其罪 灵霜一路上俱都未遇到什么人,偶尔也只是有几个宫娥行走。 进了正殿,六龙王竟是在陪着云泽说话的样子,听两人之意,像是六龙王在挽留云泽留住一夜。 灵霜想着有云泽在,在心中思考了片刻,才对龙王回禀了一句。 “云汐有事要见父王,只是,此时不方便过来,还请父王移驾。” 六龙王点了点头,叫过龙宫的主事,亲自把云泽安排在了离正殿最近处的翡翠宫内,才和灵霜走了出来。 “这么晚了,他是有什么事吗?” 龙王大步向前,灵霜也快步跟着,只到走出了正殿很远以后,灵霜才回禀。 “我师妹还有云湛太子失踪了。” “你刚才为什么不说?” 龙王才问完,便已经沉色打量起了灵霜,灵霜并未移动步子,一双明月般的眼睛坦城的任由龙王观察神色。 “先去找出那个孽障。” 心中已经猜测出了一分,到了花园的门口,虽然是在夜中,可是龙王也是看清楚了其间的玄虚。 “开!” 断声一喝,大掌便已经拍向了园门。 刚刚还是隐隐的只露着些宫灯的光的花园里,倾刻便亮如白昼一般。 “在这里~~” 这时候,她便听到了园中有人惊呼。 水无忧顾不得许多,心中担心水无忧,她紧跟着龙王,才到了刚才和云汐见面的亭子前,她便已经看到,水无忧竟是被一根龙筋缚绑于亭柱之上,云湛手中拿着的正是云泽送于水无忧的九转玲珑。 “你干什么?” 就在灵霜抽出了无霜剑要斩开龙筋的时候,云湛又是一挥手中的赤龙鞭,便是冲着水无忧的方向打了过来。 灵霜深知云湛手里的赤龙鞭的威力,这是龙王早年的兵刃,她忍下了用手中的无霜剑去砍断的意念,反身在须臾间就把水无忧抱在了怀里。 “云湛住手。” 灵霜耳听着自己的夫君的喝声,也感觉到了龙王已经赶到了她的近前,可是赤龙鞭还是抽打在了她的背上。 当即便是魂魄俱裂的痛到了极处。 “师姐!” 水无忧怒极,大声的喝着。 “你怎敢打我师姐。” “她不过就是龙宫里的奴才罢了,我怎么不敢打。” 这话原是龙母在无人的时候,告诉他的,只是云湛这时候说出来,反倒多了更多的意思,虽然他不明白,可是六龙王的脸却已经是失了颜色。 只见霜白的月光之中,庚桑子一袭紫色的道袍,稳稳的屹立于天地之间,竟是就站在了亭前的不远处。 庚桑子此时心中竟是万般的复杂。二百年前,自己的二徒弟几近魂飞魄散于问情谷下。庚下原想着水无忧因为特殊的身份才会了许多的掣肘之侧,现在,却是看到了自己一向是温和如水的弟子,竟也被人欺凌于此,他又怎么能再持有静若虚空的心思。 他的眸光盯着云湛手中的赤龙鞭,而那根鞭子这时候已经被六龙王按在了掌中。 云汐上前去扶倒在水无忧脚下痛苦呻!!吟的爱妾,只是所有的人的目光这时候却是不由自主的集中在了徐步走来的庚桑子的身上。 庚桑子似是再无意看任何人一眼,他盯着水无忧身上那根赤红色的龙筋,才走了两步,云汐赶紧拾起地上的无霜剑才要砍断还是绑着水无忧的龙筋,却是看见庚桑子竟在月华之下,只是伸手按向了水无忧身侧的龙筋,竟是如同在捻开普通的绳索般风清云淡的把一根天下至坚至韧的龙筋,倾刻间便捻成了两断。 “有事吗?” 略扶了扶水无忧的身体,庚桑子伸手,撩开水无忧已经散乱了的黑发,直到他看到她仍旧熠熠如星的一双眼睛,他的心头竟是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已然是摒息了许久的呼吸终于松了。 水无忧见到师傅,眼里含着委屈,她一边蹲下身去看师姐的情形,一边嘴里还不忘了要告状。 “师傅,我刚刚在房间里,然后就有一个人传话说师姐要见我,我跟着那人,才走到花园的墙下,就什么也不知道了,还有,那个畜生抢我的珠子。还问我要六花果。” 庚桑子在水无忧说话的时候,竟是全然没有看任何的人,只是专注的拂去了她发间的灰渍还有些零乱了的痕迹。 “不怕,有师傅在。” 说完,庚桑子便是也俯下了身,双臂微撩,从云汐的怀里竟是抱起了灵霜,然后,众人只听得他冷声的就对水无忧说道。 “无忧,跟着为师。” 龙王见此情形,开口问道。 “仙师,这是要哪儿里去?” 云汐这时候也赶紧的站起了身,跟在庚桑子的身后,关切而且焦急的问。 “师父,你要带霜儿去哪儿?” 庚桑子并未回头,浅浅的在他的嘴角勾了抹笑意,竟是笑容十分清楚,却是眼里偏偏无有丝毫的笑容。 “自是带她回孟峰。” 云汐情急,见庚桑子面沉似水,心中便更是几分惶恐,他连忙问。 “那几时我去孟峰之上,接她?” “即是你们家的奴才,我便与她赎出了便是。” 庚桑子少见的冷言,让龙王身形一顿,虽然在龙王看来,不过是小儿闯下了祸事,自是不必这样大张声势的把事情闹大,只是,见庚桑子已经坦露了不愉之色。 龙王只得是拱手赔礼道。 “仙师莫怪,念在他尚是年幼,只饶了小儿这次的糊涂,小王在这里有礼了。” 庚桑子听龙王如此一说,却也未动了半分的神情,一双从来都是隐隐的只藏着天下的眼里,闪过了冷光。 “龙王不必如此的客气,原是庚桑子高攀了龙族,以后自是不会如此不加揣度。” “师父!” 因着灵霜的缘故,云汐的这一声师父,庚桑倒也坦然的受了。 “请师父念在云汐对灵霜的情份上,把灵霜留下。” 站在庚桑子面前的云汐,眼含着真情,他知道这时候谁也帮不上他,只有他自己了。说着,他便已经双膝跪地,跪在了庚桑子的面前。 “求师父开恩。” 见他如此,灵霜一时情急,想要拉他,便是有些不慎的在庚桑子的手里滑了一下,后背上的 血已经浸了庚桑子的手心。 她极微微的虚虚的笑,冲着云汐的方向,竟是没有想到,云汐会为了她跪在庚桑子的脚下。 “大哥,你做什么,他们是贼人,偷了咱龙宫里的宝贝,我不过是抓了个偷东西的贼罢了。” 云湛一向是极怕自己的父王,这时候,他见自己的哥哥又委屈的跪在了凡人的脚下,心中不免气恼,一时情急,胡乱的就嚷道。 “娘都说了,她们就是狐~~” 他的话还没说完,此是站在他旁边的龙王竟是手挥赤龙鞭,便往他的身上抽去。 其实,六龙王哪里真舍得用赤龙鞭抽打自己的儿子,要知道这赤龙鞭下去,便是神仙也都会痛彻心风骨,这时候,他也不过是做做样子给庚桑子看罢了。 “父王,你打我!” 云湛见父王竟挥着鞭子向自己抽来,下意识的叫嚷着的时候,就往旁边躲。云湛并未看到自己的身后是一片岩石,倒下的时候,头磕在石块之上,一双好端端的才生长出了几寸的龙角,竟是划破了一道口子。 “啊!” 他惊叫着,爬了起来,手按着自己受伤的龙角,怨恨的看着父王,说道。 “我找母后去。” 六龙王一双圆眼瞪着他,见他面无悔色,只得叫道。 “给我缚了,绑在这块柱子上。” 庚桑子对身后发生的一幕无动于衷,他看了看自己脚下跪着的云汐,又看了盾怀抱里虚弱的灵霜。 他淡声的问。 “灵霜,是为师错了,你可愿与为师回去?” 话音才落的时候,听闻这边出了变故的云泽已经匆匆的赶了过来。 在路上,六龙王的主事管家已经跟他说了大致的情形,他眼见着云湛的手中还拿着自己送给水无忧的九转玲珑天球,眼眸又是暗了一色。 这个九转玲珑天球,六龙母也不知和他说过了几次,他都没有送于云湛,却不想云湛竟是如此的无法无天。 心中虽恼,这个时候,云泽也不好表现出来。 他见庚桑子面沉似冰,也中也一时没了主意。 只得赶到了前面,拦住了庚桑子的脚步。 “仙师,小龙在这里与你赔礼了。” 云泽才低下头,眼见着灵霜的血竟是顺着庚桑子的手还在往下流着,便是一向沉稳有度的云泽也是心中一惊。 “这赤龙鞭的伤,也只有用海底的万年冰莲才有效果,请仙师稳步龙宫。” “不劳太子费神!” 庚桑子虽然气急,可是,他刚才已经稳住了灵霜的心脉。 “仙师,留步。” 云泽见庚桑子竟是心硬如铁,便也明白庚桑子已经气到了极致,他一咬牙便是也双膝落地跪倒在了地上。 他这样做,其实为着的是云煞,虽然有了庚桑子的大师兄的庇佑,但是因着云煞的旧伤未愈,如果庚桑子这般的回去了,那么寒潭之下的云煞,他就再也照顾不到了。 “太子,这是何故?” “小龙代云湛向仙师无忧赔罪。” 灵霜虽是虚弱,可是,她还是看着跪在庚桑子脚下云汐的眼神,只因为,他的眼神极像是曾经的一个故人。那一次,她错过了,只是这一回,她不想再错过去了。 在心里轻叹,终究是孟峰之上太过清冷,她已经不愿再回去了。 “师父。我想留下。” 虽然是拂了师父的意思,可是,这一回,她甘心如此。 ------------ 第五十三章,荼蘼 “为什么?” 水无忧不理解,她抢步上前紧紧的抓着师姐的手。 “师姐,跟我和师傅回去吧。” 灵霜忍着身上的伤口的疼,只是轻声的对庚桑子说道。 “云湛也只是一时糊涂了,师父莫气他,他还只是一个孩子。” 云汐心生不忍,挺了挺身体,仍旧是阻挡在庚桑子的面前,看着灵霜,他伸手握住灵霜垂在身侧的手指。 “别说了,灵霜,治伤要紧。” “师父,灵霜求你。” 灵霜此时间已经是心意已决的挪了挪身体,竟是向云汐的身边靠了过去。 云汐握紧了灵霜的手,他心知庚桑子只怕是对他已然是生了成见,只得狠了狠心,放开灵霜的手,伏身于地。 “师父,云汐没有照顾好灵霜是云汐之错,今日里的种种,云汐自然会给师父和无忧小师妹一个交待。” “求仙师,看在他们夫妻的情份上,也看在老龙的脸面上,先给这孩子治伤要紧。” “是啊,师傅,师姐流了好多的血。” 水无忧见此情形,也挨着云泽跪了下来。 “师傅,你就让师姐留下来吧。” 见众人俱皆如此,庚桑子眉头皱的更深。握紧了手臂,他如电的眼睛盯视了云汐对上他的那双定定的望着他的黑眸,无声的乞求。 “前面带路。” 众人见庚桑子松了口,才皆是长出了一口气。 “快,快,快,前面带路。” 就这样,前面有虾兵引领着,后面跟着众人,把灵霜送回了房间。 这时,云泽已经吩咐得力的手下拿来了珍奇的万年冰莲。 自是又有龙宫里的太医带着医女过来给灵霜治伤。 “师傅,为什么师姐还要留下?” 水无忧不理解,她满脸懵懂的望着在月华之下,犹如清风般的师傅。 “师傅,云汐会像师傅疼无忧那般的疼灵霜吗?” 水无忧不解儿女私情,站在沙滩上,只是一味的守着他。 “夫妻之爱又岂会与师徒之情相同。” 庚桑子看着水无忧清澈的脸庞。 “无忧,此生,你只能与师傅在一起,你可愿意。” “无忧愿意。” “你不问为什么?” 庚桑子身体竖立着,他的眼前是一片一望无际的海边,微波阵阵,即使是在夜晚时分,水浪之上缀着光晕,拍打着岸边的礁石。 “无忧相信师傅。” 水无忧上前拉庚桑子的手。 “师傅咱们快些回去吧,一会儿师姐醒了,无忧想要第一个让师姐看到我。” “无忧!” 庚桑子心内竟是从未有的不安之色,他爱怜的抚上水无忧的小脸,在月华之中,眸子里再难掩饰对水无忧的歉意之色。 “你原不是如此的。” “师傅,你说什么?我不懂。” 水无忧皱眉,看着庚桑子,她忽的感觉师傅眼里的目光,竟然是有些像是云汐看向师姐的神色,似乎是心底里有什么很深的东西在汹涌着的样子。 “你,又怎么会懂!” 庚桑子轻叹。 为了芸芸众生,他瞒她服下了生长花;为了这红尘俗世的平安,他选择了牺牲水无忧。没有人能说,他这样做是错的。但是,这又何尝对得住她呢? 以往,他言之凿凿的对自己的大师兄说过,定会护住她,可是,他真的护住了吗?在未来的日子里,他又真得护得了吗? “为为师舞一回剑吧?” 忽想起前夜里,水无忧醉舞无霜时候的模样,庚桑子手拾微浪,握在手中,竟是化成了一把宝剑。 “师傅,我不会。” 水无忧稍冷,她抬头看庚桑子,下意识的接过庚桑子手中的剑,略显局促的问庚桑子。 “师傅?” “就把为师平日里教你的招数,练给为师看。” 庚桑子手臂轻抬,眼眸里透着清亮,只是眉宇里的沧桑反倒更浓重了些,看着水无忧,他也只是片刻的心内的茫然,虽然明白,可是这种感觉,竟是一时间纷繁错杂的沉在心头,当真是斩不断,理还乱。 愣了一会儿,水无忧觉得师傅不是平日里要考她经文的模样,似乎是让她看不懂的,也有些让她不明白的,水无忧心下也是一丝零乱,可是,她的心境一向纯静,所以,也仅止是片刻的功夫后,她就用透澈如清水般的声音,应了一声。 “噢,知道了。” 手持月光之下,闪着冷光的剑锋,水无忧的眼还是专注的看着庚桑子,看着由自他的身上淡 散着疏离的情绪,像是平日里站在孟峰的崖尖的他,遗世独立! 难道师傅不会觉得孤单吗? 水无忧想问,可是又问不出口,只是开始用心的挥动着手中的剑。 此时,天地一片静寂,万物似乎都已经沉睡过去了一般,世界上只有她和师傅,还有这般清冷的在她和师傅的头顶盘旋而过的风。 内心一片安寂,竟是从未曾有过的充盈,她也不知这是为着会,中是手中的剑,愈发的自如,逍遥。 回到了东海龙宫后,水无忧不放心灵霜,也不顾夜已经很深了,还是闯了进去。庚桑子见她是真的担心,也便就没有阻拦。 阖上房门,制下了结界,他只感觉自己今日竟是有些心气浮燥。虽然,并未如无名所言那般的心气扶摇,可是,刚才在海边的心念摇摆,却也是他经年未有过的事情。 盘坐于床榻之上,坠下了一双如冷月的眸,意沉心寂,他暗自念着心法,只是一味的想要压制下心头的那团郁郁之气。 只是,入定许久后,他竟是发觉这团积郁之气,竟是浮摇而上,盘旋着的游走于他的七经之间。 庚桑子自从从师后,从未遇过这样的情形。他早已经放下了七情六欲,自己的生与死,福或是祸,也早已经是不以为意,那这股郁郁之气,又是从何而来?缘何而生? 郁结于眉头的心绪,外露出了他的不宁,心意竟是从未有过的难安,就在此时,他竟闻到身边竟是桃花盛开的荼蘼之味。 在他的眼前,瞬间竟是有无数的粉白色的桃花的花瓣芳菲飘飞,如是一丛丛的花海。那些纷飞着的无数的花瓣,竟是有生命般的翩然而舞,久久不肯坠落。 “何人?” 沉眸宁神,庚桑子呼吸平稳,运气自如,他便知此花香中没有什么迷情之物,只是,能在他的眼前做此把戏的又是何人? 暗握手臂,他腰间的乾坤袋子仍在,庚桑子更是敛了神志,不动声色间,已经封闭了五识。 “咯~~咯~~咯~~” 只见落花深处,竟是渐起白雾,隐约间能够看到有个身姿绰约的女子立在雾色里,她的赤足之下踩踏着的正是那纷飞的花海。 她像是用手掩着自己的嘴,行动间,及地的黑发翻飞飘荡,如墨的长发如是一支天赐的笔峰在花海涂抹着痕迹。地上的花瓣又夹在丝发之间,随着发丝而动。半遮半掩里,轻盈盈的如一片白云般的移得离他近了些。 “你到底是何人?” 那一日在夜里,这个妖孽已经进了他的梦,今日,竟是又如此的嚣张,诱他入幻境。 “你说我是谁?” 纤纤的玉腕搭在他的肩头,并不用力,只是无数的梅花已经落了下来,纤纤的花雨里,多少片花瓣又落在她的发间,然后,旋即落了下去。 有一些梅花的花瓣落在了她的手背上,又有一些落在她赤裸的纤细的长臂,像是点缀,又像是荼糜,更有一些落在了庚桑子盘膝而坐的紫袍衣袂间。 “妖孽!” 以心守意,庚桑子眼见着她走出了雾霭,竟是站在自己的面前,他才要动手收拾,竟是发现他挪移不了自己。 “仙师?……庚桑?” 她神态自若的笑,言语里竟是无半丝的女儿的柔,反倒是多了分不羁之色。 “你可是看清了我?” 庚桑子敛目宁神,澄净心气,全身游走须臾,竟是未有什么受制之处,却还是无法移动半分。 “你怎么不愿意抬眼看我?” 说话间,女子竟是自若的坐落于他盘坐的膝间,双手勾住他的颈项,看着他的一双秋水般的眸子,淡含春意。 “难道,我不漂亮吗?” 说着的时候,她竟也是长眸垂下,掩去了眸子里的沧桑的神色,略略的一笑,竟是伏首于庚桑子的肩头。 “为什么?” 她竟像只是在自问,完全没有取他性命的意思,庚桑子嗅到她身体的体香,心气再也沉静不住,猛的睁开眼睛,只见女子长睫微垂,面露倾世的笑,望着他。 “庚桑?” 女子看向他的眸,淡或春风般的明媚醉人,她的如雪般纯静的面庞竟是没有一丝的邪媚之气,反而竟是透着祥和和淡定之色。 庚桑子只是冷眼的盯着她的眼,并未往下挪移半分。 女子见他看自己,竟是微微的一笑,玉指如翡翠般的透明,碰上庚桑子的眸的时候,恍恍然的竟像是不敢碰触的样子。 “原来……” 说了两个字,她竟是扭转过了脸,任黑发撩起后,遮住了她所有的面庞,只留黑云一般的发在庚桑子的眸里。 坐在庚桑子的膝头,她似乎是沉默了许久,颦婷的在他的面前站起了身,那袭乌发罩着她的身躯,直至拖曳到了地上。 走了两步,女子伸手勾住了片仍在她的周糟纷纷的落着的粉白色的桃花,然后语意中竟是含了惋惜的颜色,低声的对庚桑子说道。 “心中有所执念,你又如何能强行抑制,你需知,盈即亏,气盛则意摇,庚桑莫再坠进了魔道,才好。” “你究竟是谁?” 在她的身上,无仙之灵气,无魔界浑浊之气,无妖之腥灵,亦无人之魂壳。庚桑子竟是一时间察觉不出她的出处。 “天地本就是浑沌,阴阳相割,日月演替,哪里来得那么多的是非对错,今日里,你的眼里,我即是我,色即是色,空仍旧是空,待等哪日里,你看得出其它,自是会知晓你日里心中那团郁郁之气,缘何而生,又如何能够灭掉。这原本就是你的灾数,只能看你自己的造化。” 渐说渐远,再不见女子的身影,微起白雾,随着她的渐远,那花雨竟也渐次的转淡,就连落在地上的厚厚一次花的毯,原本还印有她的足迹,此时间,竟像是雨化成了水般也不见了踪迹。 “你,究竟是谁?” 庚桑子心中暗郁,此人并非仙界之人,如果她是魔界里的人物,那只怕三界只怕倾刻间就会颠覆在她的手心里。 因为,就在刚刚,此女走出白雾之时,她那拖曳的长发随着她的行动,翻飞,舞蹈。 虽是遮挡住了她的身体,却也仅止遮挡了些她全身赤裸的如白玉雕成的胴体。在她的行动之间,她的纤纤玉臂,她如若翠玉的脚趾,虽是如此旖旎,竟然是不妖不媚,只是让他感觉仿佛是一束光华昭昭的照在眼前,如梦似幻,心神驰摇…… ------------ 第五十四章,莫问 灵霜的伤虽然是很严重,可是也幸是有极对症的灵药。 龙王又亲自领着云湛来给灵霜赔罪。灵霜躺在床上,她淡淡的看着自己的房间里,略显是拥挤的样子,心中已然是有些莫名的苦笑。 “把他扶起来吧。” 灵霜提手指了指已经跪在了她床下的云湛,然后她又对云湛说道。 “我师妹自小就长在师父身边,情同父女。我这里,有你的哥哥在,自是不会在意。只是,我师父那里,现在我却是说不上话,也只得是你自己去了。” 云汐见她躺在床上,面容上的颜色甚是可怜,便急忙对灵霜说道。 “不用,一会儿我陪他去见师父。” “这样,也好。” 灵霜虽然是病着,但是因为有六龙王在,也不好躺下,只得支撑着疼痛难忍的身体倚靠着。 “龙主,侧妃的身体情形并不算是极好,需要安卧修养,手上更是用不得力气。” “那好,我们都出去。” 龙王从椅子上站起来,圆眼如箭般的射透了略有些不是很自在的跪着的云湛,对他说道。 “一会儿跟你哥哥过去的时候,但凡再有毛病,仔细这次我当真揭了你的皮。” “是,父王。” 云湛虽是性情顽劣,但是他极怕父王,伏在地上也不敢起身,乖乖的给六龙王又磕了个头,然后还小心仔细的向六龙主保证。 “儿臣,绝对不敢了。” 众人皆不见水无忧,也没有注意,只有外面的云泽在刚刚还见过了她想要闯进去,被他扯在了外面,偏这个时候又不见了她。 他在灵霜的殿外寻了一圈,也没看到她,正打算打发人仔细的找她,就见水无忧从远处捧着什么东西,正匆匆的向这边跑了过来。 “怎么了?” 云泽在她跑过自己身边的时候,一把就把水无忧给扯住了。 这时,他才看清楚,水无忧的手里竟是怀抱着上好的两枚翠玉为叶的仙桃。 “我给师姐送过去。” 云泽知道她情急,只得耐心的劝她道。 “这些桃子对她的伤势没有什么作用。” “噢。” 水无忧听云泽如此说,竟是默不作声的像有有些不悦之色。 “无忧,有冰莲,我向你保证,你师姐会安然无恙的。” “真的吗?可是,她伤得那么的重,而且,还是为了我。” 水无忧此时目光略略的迟顿着的望着师姐的房间的方向。 “我真是没用,以前总是连累大师兄,现在又是连累师姐为我受伤。” “别这么说。” 云泽见她说得如此的伤心,只怕她真的又生出什么念头来,折磨自己。揽着她的手臂微微的用力,便把她圈在了他的怀里。 “无忧,这不关你的事情。”、 云泽拥着她,柔声的对她解释道。 “这事错的是云湛,你不可再多想了。” 对于云泽的柔情似水,水无忧此时也仅止于感动,因为,她此时心里满心的想着的人是她的师姐灵霜。 “无忧,我.......” 明天水无忧就要和她的师傅重返孟峰,如果再见,只怕也不知是什么时候,若要是像现在这般如此的靠近她,只怕,又是不知能不能有此机缘。 虽然,父王也已经和他说过了,蚌母要带的话。可是,他竟是不相信水无忧会是一个不祥之人,所以,这个时候,是他云泽真的想要娶她为妻,而不是为着了什么,才要纠缠于她。 “好了,我叫个人把你送回去吧,夜已经深了,有事情我去叫你。” 云泽叹了一口气,唇角微动着,声音也低沉的只有她和自己才听得见。 “去吧。” 纵使,他委是心急,可是,现在着实不是说这些事情的时机。 他定定的看着水无忧的背影,一双如墨染的眸里,似是藏着些什么,只是,无人能够看透。 “大太子,灵霜的伤并无大碍,已经照您的意思,办了。” “是吗?” 海底的潋滟的光极其的安静的照在云泽身上那件亢龙的绣金的长袍上,闪着点点的光华。 在这层层的光色里,龙纹渐行向上,透过了银丝的云纹,再有那些锦袍之上的稀世奇珍,在龙族所有的生灵的眼里,此时,他的颜面之上,已然是有了几分的霸气。 只是,他眼里的目光却是略显迟疑,以至于他右手握拳,竟是毫不知情般的硬硬的攥紧着。 “还请大王子示下,这药量明日加上几分?” 云泽看着远远的那座若隐若现的龙宫正殿,才终于松开了他自己的拳,然后淡声的对身旁的龙宫医官说道。 “不急,暂等以后,莫要人发现了什么踪迹才好。” 云泽说完了以后,便抬步向前,然而,当他走过汶水阁的门口的时候,他的脚步迟疑在那里,蓦然间的就转过了眼睛,看向了汶水阁之内。 管事兵将见他的脚步停在这里,赶紧上前,俯身跪在了地上。 “太子,我等把她送进来以后,就未曾离开,小小的汶水阁的四周,也派了三十二名兵士把守,一切均已然安排妥当。” “嗯。” 云泽淡淡的应了一声,清冷而且是坚毅的眉锋似乎是挑着一抹其它的颜色,让他的心头,有一种放不开的零乱之感。 “这一夜,定要把这里看住了,否则,明早你们也不用来回我了。” 说完,云泽一卷袍袖,便是向着自己斩住的翡翠宫的方向走了过去。 不过,也就才走了四五步的样子,他又停住了脚步,返回到了汶水阁的门口。 “把门给我打开。” 虽然,汶水阁也不过是龙宫的偏殿,但是朱墙绿瓦,雕梁画栋的宫殿的气势仍在,只是略略的显得小了一些。 他才走进门,迎面就是一块巨大的山石,由自山石分开了两条半圆的路径,俱都是通向这个汶水阁唯一的主殿的门口。 他向前走了几步以后,就见前天两个人坐过的碧玉石块雕成的桌上摆放着一本像是已经是被人翻过了不知几遍的经书。 他又抬眸瞥了一下这个不大的宫院,在左右的墙的两边各摆着几盆一人左右高度的植物,汉白玉色的栏杆,雕画着的也俱都是些水族以前的故事。 走到正殿的门口,云泽稍稍的推了一下虚掩着的房门,只见大厅里的几套桌椅还有一些样式简单的陈设,再也虽无其它。 “无忧?” 这时候,他也不知她是不是已经睡下了,只是想要见她一见,就是仅凭着这些个心意,他竟是冒冒然的闯了进来,就点连云泽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无忧?” 他连叫了几声,水无忧竟都是没有回答,所幸外面的人对他说,水无忧并未出去,云泽久久的矗着,也不见她应答一声,只当她已经睡了,他才要返身走出去的时候,旁边的角门被人推开, “云泽太子,怎么,你有事吗?” 水无忧此时半是迷蒙着眼睛,感觉自己似乎是有些困意,揉了揉已然是惺松欲睡的眼睛,水无忧又追着他问了一句。 “云泽太子?” “嗯?什么?” 云泽这时候才意到,以现在的时辰,他这样冒冒然的走进来,太过不合时宜。 “没有什么,只是看属下是不是把你送了回来。” 他的话音才落,人便已经退出了几步,然后,才像是忽然间想起来了。 “我来是想要告诉你,你师姐暂且无事。” “是吗?” 水无忧极高兴,抬着眸,对上云泽看她的目光。 “谢谢你。” 云泽并未以为她会谢自己,只是见她这般的说,脸上便是闪现出了一丝略显牵强的笑容。 看着她清澈明亮的眼,他竟是不会说话了一般的,在心中强自的按捺和平静了片刻,才对水无忧说。 “明天,你就能见她了。” 这么说着,可是他的眸里分明是掩藏了什么痛苦的事情,尽管云泽强自的按定住了自己的心绪,可是,偏偏是说出口的话,那般的透着不确定和不自信。 这是,云泽从未有过的。 半晌无言,看着水无忧,然后又错开了目光,他的视线却几乎都是黏着了般的在她的周糟,并未离去。 又像是过了许久以后,云泽才想起来自己在这里站的过久了,久的,似乎是想要仍站在这里,像是,看到她,他偏是不觉得已然是很久。 他又是习惯了凝望着水无忧那双清纯秀亮的双眼,然后只听云泽声音间是缓缓的像是极难说出来的一般,对水无忧说道。 “晚了,我要走了。” 水无忧不明白云泽眼中的迟疑是为着什么,她站在月华之下的倩影微斜。 就这样,在一轮清月下的水无忧,衣衫单薄的入到了云泽的眼里。 直到他已经走过了翡翠宫中,眼前,竟是依稀还是水无忧的身形在他的面前,如是眼前那轮挂在天边的明月般的并不真切。 路是他自己选的,可是,走到了如今,他对水无忧的那份心思究竟所谓何来,他竟是自己也迷惘了。 起初,他仅止是在云煞对他的只眼片语中认定了自己的心思。 机关算尽,机巧布满,直到走到了今天,为了当初的那个目标,看上去,似乎他们兄弟二人已经完全不顾忌自己的性命。 只是,水无忧竟是让他意志坚定的心,有了那么一丝的迟疑。 他欺瞒了她,而且还要利用她。 这般机关算尽的对待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从他的内心里,便是生出了诸多的不安。 只是,扪心自问的时候,云泽自问,他又何曾有其它的路可以选? ------------ 第五十五章,情痴 水无忧并未察觉出云泽有什么异常之处。 回到房间后,她在卧榻之上,辗转了几次也没有睡着,心里竟像是困着什么事情,让她难以释怀。于是她索性起了身,又捧起了师傅给她的那本《静心经》,字字句句的念了起来。 念着念着,她竟然间想起了刚刚夜里在海滩之上,师傅让她舞剑时候的神色不定。 盘膝而坐,她手撑着下巴,若有所思的想着师傅刚才的表情和神色。 似乎是有什么事情,萦在他的心里。 很少有人与水无忧讲起庚桑子以前的做为,她也仅止是在孟峰之上听大师兄还有大师伯的两个徒弟和她提过,凡间的妖魔听见师傅的名讳俱都会吓得胆颤心惊得不了得。 这几日在龙宫里,她竟是又听到有人也在传说着师傅的事情,有的在说她师傅如何的清逸出尘,有的说曾经听什么神仙说过,二百年前的一役,师傅又是如何力挽狂澜。 窗外一片寂静,她转身又躺卧着靠在床头。 睚眦和三公子前几日便是都被师傅关进了乾坤袋子里了,不让它们在外面陪她。 师姐现在有了夫君,师傅说,她不能总是缠在师姐的身边了。就在她回来的时候,她看到了龙妃已经浩荡荡的带着许多的下人,向刚才她出来的方向去了。龙宫里的人都说,龙妃对这个小儿子甚是宠溺,想来,这便是世人所说的舔犊之情,她也亲眼看见,纵使是六龙王已经怒急,也仅止是让人把云湛绑在了柱上,并未有其它的责罚。她到了孟峰之后,也曾经向师傅和大师兄问起过自己父母,只是,他们一直不肯告诉,直到被她问得次数多了,师傅告诉她,如果她总这般的牵挂,即使她的父母已经转世也是心有所牵,魂魄不宁。从那以后,她便再也不再问起,只是,她又怎么可能让自己真的不想呢? 想起这些,她的心头不禁的有一些感觉寥落的失意。 叹了一口气,又深深的呼吸,然后捧起《静心经》,她一字一字的缓缓的念,努力让自己澄清心海,放下所有,只余一片虚空在怀。 ~~ 第二日早起了以后,她简单的梳洗了一下,先是去了师姐的寝殿。走到门口,就有贝女把她拦在了外面,说是夫人还没有醒,医士关照说,要让她多休息,此时不便放水无忧进去打扰。 水无忧也没有纠缠,看了一眼师姐的房间,她见有两个宫娥装束的女子从里面走了出来,手中端着的像是一些吃食一类的东西,然后门便又被里面的人关上了。 水无忧去过了灵霜的寝殿不得其门而入,心头难免一时的不快,但是想着师姐确是要多休息,心里便也就放下了。然后,她便仍是照着往日里的样子,去师傅所住的寝殿去请安。 走到殿前,她才要推门,想了一想又停在那里,规矩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裙衫,然后才想要敲门,手也只是碰到了门,便感觉到一股真气向她袭了过来。 闪身躲过,虽然她并不会什么仙术,但是在小的时候,常常闯祸,或是师傅把她关在了他所结的结界里,或是有时候会在他自己的周糟设下结界,以防她打扰。 “嗯?” 水无忧有一些纳闷,师傅怎么会在这里下了结界,向后退了一步,她徘徊了片刻,才站在窗下,朗声的对里面说道。 “师傅,无忧向您来请安来了。” 说完了,水无忧向着那紧闭着的窗棂望了一望,耳闻里面竟是没有什么声响,她大声的对着紧闭着的窗户嚷了一声。 “师傅,今日东海龙王要请我们吃酒宴呢,师傅!” 水无忧也不知道师傅在里面坐什么,叫了两声以后,见师傅也不理她,便是从自己的锦囊里拿出了个桃子。随意的就坐到了师傅所住的寝殿的门口的石阶之上。 也不知哪里吹来一股清凉的风,撩起她的披散着的长发,迎风飞舞。 她也不在意,有头发遮挡住了她,她便拨开,只是咬着手里的桃子,一小口的一小口的吃着。连吃嘴里还不忘了絮絮的念着。 四十五,四十六,四十七,四十八...... 当她把一个大仙桃都吃完了,身后的门还没有打开。 回首凝望,水无忧的眼睛里此时已经有了忍不住的彷徨之色。 多少年了,她这和师傅相依相伴着,每天每秒。她甚至是希望,就这样守下去,也许,这就是师姐前两日与她说过的那个,长生地久吧。 虽然,不明白其中的缘由,可是在水无忧的心里,只是生长着这么一个懵懂的念头,她想要和师傅在一起,陪着,伴着,随着,跟着...... “无忧,你怎么坐在这里?” 她也就是才是望着的时候,云泽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进了院子里,他的身后还带着几个兵将一类的仆从。 “没什么,我在等师傅。” 回头看向云泽的时候,她的眼里还是打不起精神的萎靡不振,只是她的话音才落,身后也没听到什么声响,只是那一阵的风又吹过,里面竟是混着师傅常燃的香的味道。 乍如冰开,恍若春至,水无忧才嗅到了些味道,便忽的跳起了身,扑向了她的身后。 “师傅!” “嗯?” 庚桑子才推开门,还来不及完全打开,就见水无忧已经扑了过来,披散着的发,随风也随着她一蹦一跳的动作,像是扑天盖地了一般的向他飘了过来。 “我刚才去看过师姐了。” 她才要抱师傅,忽的又想起了自己刚刚吃过了桃子还未洗手,师傅今日穿了一袭白色的长袍,唯恐弄脏了师傅的袍子,她又向后退了两步。 只是,她的身后便是台阶,才要落地,已经是跌了出去。 庚桑子对她这样跌跌撞撞的习性,早已经习惯了,见她要仰过去,右臂略深,将她的腰挽在怀里。 “你啊!” 水无忧傻笑,才要说话,却在抬头的时候,在师傅纯静如墨的眸里的,望见了自己的倒影。 “师傅?” 她不知情是何物,只是懵懂的看着,看着,便是醉了,痴了。。。。。。 ------------ 第五十六章,天道 “早上的晨课可是做完了?” 庚桑子扶正水无忧的身子,看着她,眼光浅淡,似若明月般的浅淡,疏离。 “没有,不过我去看师姐了。” 水无忧略显不安的垂下头,也不解释,只是一味的等着庚桑子说话。 “仙师,父王已经在正宫等候,还望仙师,早些移驾。” 云泽走了过来,看了看水无忧,又转而的对庚桑子说道。 “还有,东极青华大帝也在,还望仙师早些移驾。” “是吗?” 庚桑子微微的敛着眉峰。他的师父曾经师从勾陈上宫大帝,和青华大帝也有些情分。只是六御统领三界,寻常的时候,根本难觅仙迹。 这时候云汐也走了进来,他面露着一些倦色,站在庚桑子的近前,极是恭敬的对他说道。 “昨日里,已经有医士给她诊治过了,所幸并无大碍,现下她已经醒了,让我回禀师父一声。” “嗯。” 庚桑子这时候心里在揣度着一些事情,但是见云汐的面目里并示太过焦急之色,便是把为灵霜悬着的心,也算是放下了三分。 水无忧站在庚桑子的身后,极是乖巧伶俐的模样,只是眼角有些笑意,很轻松惬意的样子,让云泽才要说话的时候,又停驻了眼神在她的身上。 庚桑子见云泽的眼光向自己的身后看去,便也是明白了几分。 他眼里升起了一抹寒意,竟是冷冽如霜刀冷剑一般。这种情绪略有些莫名,对庚桑子也是全然陌生,所以,他也只当是对云泽显露在眼里的轻浮心生不悦,于是,他带着冷意说道。 “还劳太子带路。” 水无忧因为心头无事,自是脸上挂着笑脸,所以,看向云泽的时候,也俱都是笑意融融的样子,云泽只顾着注意她脸上灿烂的笑容,所以,一时之间,竟然是并没有注意到庚桑子眼中的冷色。 “仙师请。” 云泽侧身,庚桑子虽是心中郁结,却还是淡淡的应了一句。 “请。” 白裳轻摆,说话间,他已经抬步走了出去。 饶是在云泽这般的人物面前,他依然是清风朗月般的与众不同。 水无忧似是有些忘情了的望着庚桑子的背影,她说不出来那是些什么感觉,眼角有些涩苦难当,心头竟也是一阵的混乱。 这时候,她顾着陶醉了般的嗅着师傅身上散出的淡淡的药香还有檀香之气,她的心此时间已然是完全的沐浴在那丝一般柔软的香气,香凝一丝丝的在她的心头萦绕, 那香气在她的面庞滑过的温柔,像是她那天喝过的那杯沉香,淡淡的清香,似有若无,却是叫她心神皆醉。 直到庚桑子走得远了,她才恍然的抬头。 “师傅,等等我。” 庚桑子虽然并没有停住脚步,却是放缓了步子,直到身后一阵轻如燕羽般的脚步声已经走到了他的身后。 当他们一行人进到了东海龙宫的正殿,抬头就看见北阴酆都大帝还有东极青华大帝,竟然是一左一右的端坐在上面。 庚桑子面露迟疑之色。犹豫了片刻,终还是抬步稳稳的走了进去。 正襟后,才徐徐的跪下。 “灵宝门下第二代弟子庚桑拜见青华大帝。” 青华大帝从庚桑子进门以后,脸上就一直持着温和的笑容在看着,一双深邃的眼眸,平静而且是祥和的看着已经跪在自己前面的庚桑子。 酆都大帝眼里看的人却是庚桑子身后的水无忧,自从她才进来以后,酆都大帝就一直是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水无忧才随着师傅跪下去,便感觉到有人在盯着她看,起身的时候,她就看到面庞青黑的酆都大帝审视着她的目光。 略显得有些惶恐和不安,可是,有师傅在她的身边,她又不是那么害怕,只是跟随得更是紧了一些。 东海龙君的眼里似笑非笑的诡异,看着庚桑子偶尔露出个笑容,但是他的眼神更多的也是停在水无忧的身上。 云泽不解,看向水无忧。 水无忧这时也正懵懂着,所以,她也找不出来什么缘由,看向云泽,她也是皱着眉,一副我哪里知道什么情形的闷声的不吭气。 龙王这时候传唤上了螺女,各色的仙肴俱都摆在了每个人的几案之上,只是唯有水无忧的几案之上,少了白瓷的酒壶。 她此时坐在庚桑子左面的位置,正与云泽相对。 而才转过了脸,她又发现东极青华大帝的双目,露着震慑之意的盯着她。 索性垂下了头,自己拿着一个几案上的桃子,又是一口一口的咬。 在吃的时候,她的眼角扫向了自己的师傅。 在庚桑子深邃的眸里,她只是看到师傅仍是平时那般的淡然自若的表情,纵使面对着两位金仙大神,他竟也没有什么俯仰之色,与平日里的神色,竟是并无不同。 她耳听着他们似是在说,仙魔之事。然后,就听酆都大帝问师傅,如何处置无名。 水无忧坐得久了,便有一些个不自在,才要起身,庚桑子已经抬手按住了她的手腕。 “坐好,不得擅动。” 庚桑子刚刚在听闻青华大帝竟是到了东海的时候,一时之间并未猜透这番意图,只是,刚刚虽在说着仙界和魔界里的事情,可是,庚桑子亲眼见着东极青华大帝的眼色竟是时常在自己身边的小徒弟的身上。 而酆都大帝更是一直在审视着她,庚桑子怕水无忧离开自己的身边后,再闯了什么祸事,所以,这才按住了她的手。 “莫要乱动。” “噢,知道了。” 两人正说话间,东极青华大帝竟然是轻描淡写般的问庚桑子。 “这就是你新收的徒弟?” “并未正式收徒,只是一直随着我住在孟峰之上。” 庚桑子回答东极青华大帝的问话的时候,不卑不亢,只是微微的动了一下身体,不着痕迹的挡了些东极青华大帝的视线。 六御这中,东极青华统御世间万类万物,世人又尊称他太乙救苦天尊。 庚桑子只怕一时水无忧顽劣,惹了祸事,东极青华大帝自是从她的身上能看出些个端倪,庚桑子心头若有所牵的唯恐会伤了她的性命,所以这才想要把她掩住。 “噢,这又是为何?” 明知道东极青华大帝别有深意,庚桑子斟酌了自己的言辞,才回复到。 “她自被送上孟峰之后,身体一直没有调理好,至到后来,也就一直这么耽误着。而且,我和她,似是也无师徒的缘份。” 青华大帝见他这般的说,威严的眼眸半睨着神色,望着庚桑,眸光如电。 “你卜过?” “只是卜出来这一点,其余的我也并不知晓了。” 庚桑子回答的时候,水无忧像是被东极青华大帝看得久了,竟有些生出来不耐的情绪,她自己也动了动身体,挪开了些角度,只把半个侧脸丢给了上座这位正在看着她的仙人。 东极青华大帝这时才从水无忧的身上,收回了目光,略略的打量了庚桑子,面色微沉的问庚桑子说道。 “你早该成就仙身正位,却为何一时拖沓在人间,难道,红尘俗世可有你留恋之事?” “回青华大帝,庚桑子这些年一直守着孟峰寒潭,于心法术业上无有进益,所以才一时拖沓着,并不是心生恋意。” “是吗?” 东极青华大帝一时间像是看透了什么,把目光重新的挪到了水无忧的身上,竟是露着深不可测的目光看着水无忧。 “叫她到我面前回话。” 指着水无忧,东极青华大帝的目光微凝,面露着不愉之色的意思。 水无忧听见叫自己,便是大方的站了起来,面无惧色的走到了大殿的中间,站在那里,神色里露着淡定从容。 “我过来了。” “不得无礼。” 庚桑子小声的训斥了她一句,水无忧这才又跪了下去,冒似恭敬的磕了个头,说道。 “水无忧拜见大帝。” “呵呵,你的这个头,我可不能白受了。” 一扫先前的威严,东极青华大帝眸里的神色微淡,看着水无忧时候,竟是露出了些笑意的对她说。 “你可是和庚桑子学过什么本事?” “师傅教过了一套剑法,还教了我《静心经》。” 见水无忧已经是面无惧意,东极青华大帝淡淡的扫了一眼就在自己下手坐着的庚桑子,眼里竟是露出了某些意味深长的意思。 “就只这些?” “是。” 水无忧在答话的时候,偷偷看她右手边坐在几案之后的庚桑子,可是,这时候庚桑子只是凝神敛目并没有看刀子。 瞥过了一眼后,水无忧收回视线,稳了稳自己的身体,忽的就抬头望向东极青华大帝。 “你问完了吗?问完了的话,我回去坐着去了。” 东极青华大帝这时候也不应她的话,只是状似不经意的把他的目光转和向了酆都大帝。 酆都大帝见青华大帝看向自己,这才缓缓的开口。 “刚刚来的时候,几个都跟我说,她与酆都城有义。” “是吗?” 东极青华大帝凝着眉,神色里虽然没有什么大的变化,可是,明显是在审视和考虑什么。 片刻后他才冷冷的笑着说道。 “东海龙君,你的儿子到是有些眼光。” 也不提云泽,东极青华大帝的视线还是注视着水无忧的一举一动,而且那双眼睛,似乎是想要看透或是看穿什么,只是,里面像是又有一丝的笑意。 东海龙王一时猜不到仙尊的意思,只得叫过自己的爱子,对东极青华大帝说道。 “这便是小儿云泽。” “云泽见过东极青华大帝。” “噢。” 东极青华大帝微笑的看了和水无忧站在一起的这个文雅如玉一般的龙子。 略略的笑了,笑意里透着,东极青华大帝又看向了满脸沉默而且是阴得不能再阴的脸色了的酆都大帝。 开口的时候,言语里竟是有几分轻巧的暗示的意思。 “今日里的这事情,倒是真的有几分趣味。” ------------ 第五十七章,不安 “你再走近了些。” 东极青华大帝言语间意味不甚明晰,一双神目宛若星辰般的闪亮的看着已经与他相隔的并不算是太远的水无忧。 水无忧只得走近了两步,规规矩矩的站住了以后,她又是往庚桑子那里有些不安的看了一眼。庚桑子却像是对她的注视浑然未觉的神色,手中捻着一只昆仑白玉的酒杯,垂眸而视。 东极青华大帝也注意到了水无忧正在看庚桑子,嘴角的笑容便是更明晰了一些。略略的拂了拂手,他对水无忧说道。 “把手伸出来。” 水无忧只得伸出手,虽然她不清楚这是为什么,她又走上去了半步,这时候她和东极青华大帝也只相隔了两步左右的距离。水无忧感觉到了东极青华大帝身上的威仪,她便瞪大了眼睛的看。 东极青华大帝见刀子这般的无惧无畏的注视自己,也便是又笑了笑,只是看了看水无忧伸出来的手掌,便抬起目光看向水无忧。隐约间带着些轻松的模样的问她。 “你在看什么?” 水无忧自己看了看自己的手掌,而且还是翻来覆去的仔细的看了看,却是什么也没有看到,只是觉得自己的手掌心里像是有刚才吃桃子时的水渍,有些粘腻的感觉。 “你又在看什么?” 她尚是懵懂,自然不明白东极青华大帝要在她的手里看出什么来。所以,她又是接着的问了一句。 “我手里有什么吗?” “什么也没有。” 东极青华大帝见刀子这般的问,眼睛竟成了月牙儿似的轻松的对水无忧说。 “本君在你手上,什么也没有看到。” 水无忧听到这句话,也只当是他什么也没有看到,可是,在座的其它四人听到这句话却均是一震。要知道,东极青华大帝统御万物生灵,如果他看不出来前世今生的因果,那么,也就是说,水无忧并不在万物之内。 庚桑子见水无忧又要开口,怕她一时间说错了什么话,眼里闪出了一抹冷冽的光色看向了水无忧,然后便是一句极轻声的却是很有威严的话。 “不得对东极青华大帝无礼,还不老实站好。” 水无忧感觉自己冤枉,她略显委屈的回头,皱着小脸看向了庚桑子。 “师傅,我没有啊。” 她自觉真的没有闯什么祸事,不过是说了两句话罢了,她又没做什么,她不明白师傅为什么要对她这么的凶巴巴的说话,当即就脸上的颜色就变得阴郁了。 “莫吓到她了。” 这时候开口的竟然是酆都大帝,他摊开手掌,掌心里赫然是一串桃核磨成了的颗粒极小的捻珠。 “这是你让阎君呈给我的?” 水无忧伸着头看了看,点了点头,然后对酆都大帝说道。 “这是仙桃的桃核噢,阎君说,你会喜欢我磨出来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也才磨了两串,一串送你了,一串还没有给呢。” 她是想给自己的师傅,可是又迟迟的没有送,这连她自己都想不明白。 其实,当初阎君也仅是恐她把桃核胡乱的丢弃了,被野兽或是妖物吃了仙桃的桃核有什么祸事生出来,再者也是为了磨她的性子,所以才给水无忧出了这么个主意。 水无忧竟当了真,当她把自己磨好了的桃核珠串呈到阎君的面前的时候,她还煞有其事的对阎君说道。大师兄说了礼尚往来,既然酆都大帝送了块牌子,那么这串珠串就送与他好了。所以,这串珠串才会到了酆都大帝的手中。 东极青华大帝接过了话,望着水无忧温和的笑着,对她说。 “你还想磨了给什么人吗?” “还想磨一串给大师兄,还有师姐。” “还有吗?” 水无忧摸了摸自己的脸,想了片刻后,就老实的说。 “没有了吧。” “你又为什么要给他们磨呢,需知,此物是极耗时间和精神的。” 仙桃的桃核一般的石头是磨不开的,先前水无忧总是偷了师傅桌案之上摆放着的一块仙石,所以才能让她摆弄得出来。 “你可能说出来?” 东海龙王本是那日里听闻了蚌母的传话后,便绝了要自己的儿子娶水无忧的念头。 原本,他是想着云煞仍在庚桑子的手中,如果云泽娶了水无忧后,云煞能少受一些苦。而且难得的是千百年来,一向是处事沉稳的云泽竟是对水无忧如此的在意,他也便是乐得其成。 只是,他听闻了蚌母的话后,隐约里像是龙族有什么祸事恐是要应在水无忧的身上,便以为她是不祥之人。可是,今日里酆都大帝却是着意请来了东极青华大帝,竟已经是明白的是冲着水无忧的意思。 难道,有什么事要应在眼前这个小小的丫头身上? “没有原因啊,就是因为我想啊。” 水无忧想不明白,东极青华大帝要问她的是什么意思,便是又习惯性的去看庚桑子。 庚桑子此时间注视着水无忧a。 虽然,这个懵懂的小丫头不明白东极青华大帝的意思,可是庚桑子已经是揣摩出了几分。所以,他见水无忧望向了自己,便是温和的对她点了点头,以眼神示意她莫怕。 水无忧见师傅眼里含着温和之意,竟是像在笑着看她,她更是弯了丝明媚的目光,冲着师傅极是快乐的笑了笑。 东极青华大帝莫不作声的看着这虽然名义上不是师徒的二人的默契,虽然他看出了些玄机,只是时机未到,而且一切都不宜操之过急。 便是在心中揣度了几分后,又缓缓低头看了眼前的水无忧片刻后,才低声的说了句。 “你去吧。” 水无忧闻言便是又坐回到了师傅的身边。 她轻轻的把自己的椅子向庚桑子的方向挪了挪,然后又凑近了些到他的近前。 “师傅。” 庚桑子回眸看她,平静的目光里,宛如秋水般的无波。 水无忧含着笑意的看向庚桑,小嘴粉嫩如花瓣一般的乍然弯成了一道线。 庚桑见她笑得开心,眼里却是隐藏着一丝的不安,让人心疼。 “坐好,莫是乱动。” 本是一句教训,只是庚桑子在说她的时候,眼里却是和自己的小徒弟的一般含着一抹一样淡淡的温暖的笑。 ------------ 第五十八章,懵懂 出了水族的境地,庚桑子并未带她回孟峰,而是带着水无忧化成了凡人的模样,取径泰州,往荆州的方向。 庚桑子变化成了一个文人的模样,而水无忧则被他扮成了一个小童子。 “师傅,我们这是要去做什么?” 和庚桑子走了两天,水无忧终于是憋不住的问庚桑子。 “我们是不是在找什么人?” “嗯。” 庚桑子并不细答她,两个人这时候正走在一条有着狭长街口的小径。 庚桑子手持一把竹扇,一件下摆染着几杆翠竹的银白色的长袍,水无忧穿着是一套同种样式的衣服,只是她的头发被束成了两个发髻,配上她那张虽然是幻化过了,却仍旧如桃子般漂亮白皙的小脸,显得分外的娇巧可爱。 “在后面跟好了。” 水无忧甚是乖巧的应了一声,连蹦带跳的跑到了庚桑子的面前。 “师傅,我知道了。” 此时,她的眼里闪亮之极的模样,像是真的明白了什么,小脸高高的仰着,一双手仿着他平时的模样,在庚桑子的面前踱了一步后,左手也是有模有样的学着庚桑子平日里甩袖的模样,只是她穿的是一件紧身的小袍,并不见多少的飘逸的样子,反倒是变得多了几分的俏皮还有可爱的样子。 “你是在找大师兄是吧?” 说着水无忧就自己捂着嘴,等庚桑子问她是怎么知道的,可是,庚桑子却没有如她的愿般的问她,而且看着她的眼睛更是一星半点的鼓励她继续说下去的意思都没有。 水无忧鼓着小脸,嘟了嘟一张小嘴,见师傅不问她,她又自己跑到了庚桑子的面前,探头探脑的说。 “师傅,你怎么也不问我,是怎么知道的?” 庚桑子却是只看了她一眼,眼里的目光静若秋水一般,没有丝毫的波折。 “哎!” 水无忧深长的叹息了一声,见师傅根本没有听她说下去的意思,便是垂下了头,直到垂得已经低得不能再低了以后,才拖着脚步跟在了庚桑子的身后。 当她走了几步后,便撞上了庚桑子。 “师傅,您怎么不走了?” 庚桑子看着她,淡声的说了一句。 “有话就说吧。” 深知,她如果不把自己心里的话说出来,只恐得自己这半日里也难是安宁,所以,庚桑子这才耐着心的停下了脚步,让她把话说完。 “我是猜,前日里师傅本是让师姐去找大师兄的,师姐在我走的时候,跟我说了,说您不放心大师兄,所以,我就猜啊,您不回孟峰,又是一路上往荆州的方向去,必是带着我找大师兄呢。” 庚桑子也不说话,狭小的路上,只有他和水无忧近在咫尺的站着。他缓缓的伸出手,牵起水无忧小巧的手臂,拉着她,向前面走去。 “跟好了,这里有一些妖气,别再闹了。” “噢。” 水无忧应了一声,反手握上庚桑子的手,她走了几步后,又问庚桑子。 “师傅,你什么时候能把三公子和睚眦给我放出来啊,我都有几日没有见着它们俩了。您不知道也不知为什么,三公子这一阵子总是招惹睚眦,我怕在乾坤袋子里,它们俩个会打起来。” “不会。” 庚桑并不给她觊觎的机会,回头看了看水无忧,继续说道。 “在袋子里,他们是看不见彼此的。” 否则他也不会把三公子还有睚眦和无名都放进了袋子里。 “噢,我知道了。” 水无忧又垂下了头,这几日她也不知是求了几回了,可是师傅总是不肯放出来三公子还有睚眦,看来,也只能等回到了孟峰的时候,它们俩个才会被师傅放出来。 又走了一会儿以后,前方已经是城门的样子。因为,正是秋闱的时节,所以,一路上看起来上京赶考的学生很多,有的带着一两个仆从,有的坐在车里,有的骑着高头大马,有的只是一个人孑然一身的上路。 水无忧极少见识凡间,她的手虽然是被庚桑子牵着,可是也丝毫不妨碍她打左顾右盼,有的时候,撞上了人,她自己都不知道。 每一次都是庚桑子把她扯到自己的身后,才是堪堪的和人避过了。 几次下来,庚桑子看着她那双像是已经是不够用的大眼睛一会儿转到捏泥人的匠人的身上,一会儿又看着几个玩耍的孩子,一会儿她又被一顶并不奢华的平常的小轿给吸引住了目光。他只得耐心的提醒她。 “不要只顾着看玩的,仔细看着点路。” “没事,没事。” 水无忧这时候看到了几个孩子手里拿着用竹子支撑起来的 ,像是很高兴的模样,水无忧便是也心动了的想要玩。 她扯了扯庚桑子的袍袖。 “师傅,她们手里拿着的是什么?” “那是纸鸢,另外的那是圆筒状的是孔明灯。” “那他们要做什么?” 她看着有人手里托着一盏莲花宝座的蜡烛。 “那是他们在为先人祈祷,也是期盼可以远离病疫之苦。” 水无忧听闻这种莲花灯竟是为先人祈祷的,便停住了脚步,她的手里有几文钱,还是先前大师兄从人间带回来,哄她玩的。 “师傅,六文钱,够不够?” “你也想放灯?” 庚桑子见她眼里奕奕放光,便知她是想要和这些人一样,为亲人放灯,求得来生的安宁。 虽然,这些人对鬼神算是敬畏,可是把自己的命数运气拱手于人,并不自珍自爱,对于消业是有碍无益。只是,这些话,宣讲起来容易,可是真的能参悟透里面的道理的,又寥寥的只有几人轻了。 “师傅,我能为我的父母亲放一盏吗?” “为师带你去。” 庚桑子牵着她的手,绕过了几个行人,便是站到了卖河灯的人的面前。 “师傅,我有几文钱,是前些日子大师兄给我的。” 水无忧希望能她自己亲手请来,这样,她的心像是才能舒服一些。 庚桑子也未反对,只是,放开了她的手,任她自由。 这个小桌上的莲花灯其实都是相同的,九瓣莲的上面层层叠叠后,在花蕊的中心是一支手指粗细的做工极是粗糙的红烛。 水无忧却是挑得极为的仔细,几乎把小桌上的莲花灯都翻遍了,在她的手里,也才只有一盏。 水无忧又在这个小摊前逗留了很久,才又选好了另外一盏。 她把两盏莲花灯都举到了庚桑子的面前,乖巧的问庚桑。 “师傅,你看这两个可好。” 庚桑略显恍惚,他心里明白的知晓,这灯虽然能够放出去,可是,她的灯即使到了黄泉路上,也是无人可以收的。 “好。” 庚桑子点了点头,他看着水无忧那双清澈的眼睛,心中竟是有了一分不忍之间。但是,又如何能告诉她呢。 庚桑子莫然无语的走在水无忧的身后,见她极小心的一手托着一盏灯,又看着她迈过了湿滑的台阶,迈着细碎的稳当当的步子,细心的护着她手掌心里已经点燃了红烛的莲花灯。 直到她走到了河边,许久后,她才寻了个无人的地方,蹲下身,她小声的学着凡人的模样,嘴里念念有辞的说。 “爹,娘,无忧跟着师傅很好,你们莫要牵挂。” 说完了,她才把手里的莲花灯放进了水里。 “师傅,你说我的爹娘会看到我的灯吗?” 庚桑子见她面露着伤心的颜色,更是不知道要怎么告诉她,只得敷衍的点了点头,便和她的目光凝到了一起,也注视着已经飘出了一些距离的莲花灯。 “师傅,他们现在好吗?” 水无忧想要知道,可是,她听师傅说过,不能执念过深,否则她的父母也是不得安宁的。 “为师同你说过,喝过了孟婆水,走过了断魂桥,就已经和今生今世没有了牵挂,你也要谨记,莫要堕入了魔道,而不自知,明白吗?” 因为小镇上的人都在城墙外的小河边放灯,还有一些人此时正流连于其它的一些景致,所以,过了城门以后,街道之上,堪称冷清。 走了一会儿,还没有到投宿的小店,但是也离着不远了。 庚桑低头,看到水无忧目光微是呆愣的看着前方,眼里露着伤心的神色。 他心知她必是又惦念起了那对她对只有些生养之恩的父母。 “无忧,你可知道这世间也只有凡人的生死沦回是无人能够更改得了的。也许,早已经投胎,也许还在为了恕罪而在冥思着什么。便是,无论哪种结果,你都要记住为师与你说过的一句话。要以天下为己任,即使到了生死存亡之时,也要记住师傅对你说的这句话,你明白吗?” 水无忧只是听得师傅的话半懂不懂,但见庚桑子面色凝重,她也垂下了自己的头。 这时,他们二人已经走到了一座酒楼之下。 酒保见他二人停住了脚步,便笑脸相迎的问道。 “客官是吃饭还是打尖,吃饭一楼请,打尖休息,请您高抬贵步上三楼,” “我和徒儿是要住店,你只管安排一个干净的客房即可.另外,我也在找一个人。你可曾见过一个手拿一把碧色的石头嵌着剑鞘的双十年华左右的男子?” “没有,小店这些个日子,没有这样的人。” 庚桑子本是能用卜算之术,可是那日里那个妖孽竟是固了他些许的法力,虽然较他的法术,也不过是一两成的样子,可是偏就是行不得卜算之术。 庚桑子和水无忧随着酒保走过了两道门以后,被酒保引进了一个很小的院落。小院的院落里零散的种着几盆菊花,也就仅有个极是简陋的小亭子,绕着亭子,有三间正房,正房又各自配着耳房,看起来,还算是干净。 酒保殷勤的走到庚桑子的近前,笑脸相迎的问。 “公子你看,您是租了这间院子,还是只租上房一间客房?” “一间客房即可。” 庚桑子在酒宴之上的时候,也曾有念头让酆都大帝替他解了禁术,可是转念又想,也不过就是一两成的功力罢了,相信假以时日他自己便能解开。 而且他也着急着要找到灵淮,因为,前些日子他卜算过,灵淮再过几日竟是要应在一个劫难之上。所以,他才这么着急要从龙宫出来找他的大徒弟,可把水无忧一个人放在孟峰的峰顶,庚桑子又显然是也放心不下。所以,一路上他才带着水无忧。 他能餐风露宿,可是水无忧还未修成什么仙术,纵使是他护得再是周全,她的身体也透着羸弱之势。所以,他才租用一间相对干净的客栈的客房。 不仅让水无忧用来休息。期间,他更有一些其它的更深的用意! ------------ 第五十九章,青峰 师徒二人就这样安置了下来,水无忧强压着心头的兴奋,进了房间便坐在窗前,一直不肯离去。 见她不再像往日里那么多的话,庚桑子翻过了几页经文后,转而看向她。 “无忧,你在看什么?” “在看外面啊。” 水无忧指着窗外。 此时已经是夜半时分,几盏暗红的烛光,点点的放着光芒,照着她的脸,竟也是面露温柔之色。 “外面吗?” 放下手中的经卷,他也就是才走到窗前,便是如一颗明珠般的,让人入了眼,便是已经惊为了天人。 “师傅你看,那里,像是一户人家的样子。” 顺着水无忧手指之处,庚桑子看到了一户人家的院落,小孩子坐在秋千架上,母亲像是在围在他的周围,在和他说着什么。 “师傅,这世间这么的温暖,为什么还会有那么多的人修仙?” “为什么会这么想?” 庚桑子静静的伫立在水无忧的身边,夜晚的微风拂起他的衣袂,也拂动着水无忧披散着的黑色的长发。 庚桑子已经准备在这里停留几日,他已经着人去寻灵淮,想是灵淮这几日便会到。看着自己眼下这般安宁而且静寂的夜,几声蝉鸣之下,更是显得安宁之极。 只是,这种安宁又能维持得了几日? 无名在他的手上,他想要借此诱魔王现身,庚桑子心里想着,抬眼看向远方已经没下了的太阳,眼底里更是一阵的暗淡。 转身才走了两步,他感觉到一股妖气袭来,抬手之间把青锋剑拿在手中,庚桑子早已经在房间里设下了结界,水无忧的身上,他更是设下了防护,所以他并不是十分的担心。 水无忧正在看着窗外,忽然间就有一支剑直直的向她飞了过来,她还未来得及躲闪,那支剑才到她的近前,便被弹了出去。 水无忧赶紧跑到了师傅的身边。 “师傅,有妖怪。” “无忧,怕吗?” 庚桑子看着水无忧,淡淡的笑,然后微微的仰首看向了窗外的黑夜。 “既然来了,何不现身。” 手里的青锋一摆,庚桑子的剑已经幻化出了一道七色的光,便向着一道黑影射了出去。 那个黑影,躲过了庚桑子射出来的剑气,见已经露了踪迹,便显了身。 待他落定了以后,水无忧只看见眼前的不远处站着一个身着白袍,脚穿着一双白色长靴身材极高的人。这个人面目看不清楚,用了一块也不知是什么骨头做的面具遮挡住了,更是惊奇的是,这张面具,竟是连眼睛也没有露出来。 水无忧心中一掠,此人身上的煞气逼人,她皱着眉,却是因为她此时站在师傅的身边,倒也不怕,只是往庚桑子的身后站了站。 “把无名交出来。” 这个人在说话的时候,声音很暗,低沉沉的很像是气若悬丝的病人,声音里还透着极是诡异的魔力,让人的魂魄俱怯的想要跪伏于他的脚下。 “魔王?” 庚桑子冷冷的笑,静立在魔王的面前,手中持着青锋剑,剑眉微竖。面若冷霜。 \都不敢接近。 “不过就是仗着这个畜生罢了。” 魔王眼见着手下的鬼魂被睚眦或是撕碎了三魂,或是魂魄俱裂,倒是毫无反应。冷眼看着那些被睚眦撕扯间痛不欲生的魂魄,他那枯树一样的手指,凌空一指间,一道血雾便是罩在了鬼魅们的头顶。 鬼魅们因为得了魔王之血,俱都是魔性大发,疯狂的呼啸着阴风便向水无忧袭去。 庚桑子手握着青峰剑,他并没有动手,他知道,魔王就是在等他救水无忧的时候,取他的性命,通体的剑身这时候已经燃起了剑气,那些发着狂的阴魂才接近了,便化成了一阵白雾,片刻间便消散了。 魔王的手还未落下,在地上已经升起了一片血池,一滴魔王的血便是又生出了无数的魑魅魍魉般的,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痛苦狰狞着的伸着手,幽幽间的飞起。 “庚桑,我最后说一次,放了无名。” 魔王想用血池困住庚桑,现在,至少此刻,还不是他能动手的时间,因为,他并没有十足的战胜庚桑子的把握。 如果,不是无名莽撞行事,误了他的筹划,今天,他本不是必现身的。 只是,无名如今落在了庚桑子的手里,而那无名又是唯一一个知道他真身之处的,所以,今天他必须带走无名。 “你以为,我会怕吗?” 庚桑子只是冷冷的一笑,因为水无忧有睚眦护着,此时已经坐在了睚眦的身上,他相信,除非魔王亲自动手,否则即使是三大魔使,想要伤到水无忧也是难事。 “魔王,我已经等了你百余年了。” 他的唇里冷冷的吐出了这几个字,随即剑尖一指,魔王的血海升腾着白雾,在他的面前,散着一股异常的腥臭的气息,让人几乎不能呼吸。 水无忧在捂住了自己的和鼻子的时候,还不忘了伸手把睚眦的鼻子也给紧紧的捂住了。 “真臭。” 她爬伏在睚眦的身上,而且她的身上还有师傅用法术凝成的护罩,所以,也便是不怕了。 鬼魅们不敢接近,只能在空中飘着,凄楚阴森的叫着想要惑乱水无忧的心志和魂魄。 “庚桑!” 魔王见血海不能困住水无忧,心下生恨,瞬时间声音便变得愈加的阴森恐怖。 “拿命来吧。” 枯枝一样的手,当即就卷向了庚桑子。 庚桑子手持青峰剑,这把剑已经随了他很多的年头,虽然不若无霜剑那般的名满天下,可是剑身之上泛着凌冽的寒光,才一沾染到了魔气,便发出龙吟般的声音,震得刚刚还在半空中发出那些嘶吟的鬼魅们俱都躲在了黑暗的角度里,拥挤成了一团。 待等到了魔王的手臂已经挨近他不足一步的距离,挥剑而下,听到那断了的枝节的声响,庚桑子注视着正紧紧抓住了他的剑峰,也同是被他的剑峰的罡气所伤的魔王的断手。就在那枯树一样的断手像是要折断他手中的剑,他以真气贯注,那断手之上缠着的鬼魅之精魂,耐不住剑身的罡气,只见几支手指齐齐的断裂在了庚桑子脚下的血海里。 须臾间,那血海里便生出了万千个干枯的手指,魔王站在血海里,阴森恐怖的眼冒着幽暗的光,透过脸上的面具,愈发的阴森。 “无忧,不要看。” 庚桑子在这时候,断喝了一声,双手持剑,口中默念了一句。 “化土。” 剑峰披下,所指的不是脚下天在攀升着的无数干枯的手指,虽然,那些已经瞬间聚到了他的腰间的手,还在往上爬着。 魔王见庚桑子的剑峰竟是向他挥来,低哑的语气里露出了鄙夷之色。 “找死。” 庚桑子也不算是有勇无谋之人,就是天庭之上,升了金仙正果的仙们,想要一剑伤他已然是奢望,更何况还是凡人之血骨的庚桑子,纵然他已然是修得了仙骨,纵使他的法术已经独步人间,可是这样如此的狂妄,魔王飘渺的声音,带着轻蔑的笑,又是一挥手袖,语调嗤笑的说。 “别忘了,你还是......” 他像是要说什么话,可是就在他本以为以法力就能挥开的庚桑子的剑气,竟是被庚桑劈开了他的结界,而且那剑已经剑穿了他的真身,竟是向着他的命脉之处袭来。 略是发愣后,魔王向后退了半步,另一只手缠住庚桑子的青峰,这时他才注意到庚桑子手中的青峰竟是修成了一把神剑。 此剑在百年前伤他之时,也不过只是修成了剑气的仙剑,短短百年,庚桑纵使是搜罗人间万宝,也不可能将此剑修成神剑,唯一的可能就是以神血燃其粗魂! 可是,世间哪还有神祗? 虽然才是一剑,但魔王的命门之处,竟是已经被青峰刺入了六分,魔王戴着那副白骨面具,当他看向庚桑子的时候,眼语间竟像是丝毫没有波折。 “原来如此。” 他原本还在狐疑,以庚桑子的心性,怎么会孤自行走,原来,竟是孤注一掷的想要把他引出来,趁他不备的时候,把他了结于此。 魔王心性本就狠辣,虽然这一剑伤到他,可是,他竟是没有半分气虚之势,向后退了一步,他以手指天,才要凝结法术,拘来生魂为剑,庚桑子却在这时候冷冷的提醒他。 “魔王,你且看了了,如今,你在哪里?” 说话间,庚桑子手袖微挥,动作间天空竟是倾刻便是亮了起来,这时候,庚桑子的的身后,竟是在半空中悬着一只短小的通身散着绿光的剑,那正是魔王的无名。 “乾坤袋?” 魔王怒急,竟是一时不察,他这时才发现,自己从窗口而入的时候,便是已经被庚桑子拘进了乾坤袋里了。 这个乾坤袋子仍是三清当年以天地之气修成的宝物,就是他在里面长了,一旦散了真气,也是会被拘在此了,那便是再无出路。 话音才落间,魔王双手凝着法力,聚着无数的阴魂,凭着意念,寻到了乾坤袋子的出路,便是化风而去。 “师傅。” 水无忧从睚眦的身上下来,就往庚桑子的身边跌撞的跑了过来。 “我没事,你刚才可是吓到了?” 庚桑子虽然料到了魔王会现身,他却是没有料到魔王会如此的快,但是为了以防万一,他在进了房间以后,便在窗口设下了幻像,然后驱法术用乾坤袋子把自己和水无忧俱都装了进去。而且,在出龙宫之后,他便在休息的时候,用水无忧的血催化了自己手中的青峰。 水无忧当时虽是不解,手指却是乖乖的递着,任由那青峰的剑峰一点点的从自己的手指尖慢慢的划过。 庚桑子见她目光纯静,心生不忍,手扶着她的手腕,微微的用力。 “无忧,怕吗?” “师傅,我不怕。” 水无忧眼里露着赤诚的目光的看着庚桑子,她努力的让自己微笑。 “师傅,我真的不怕。” “那疼吗?” 庚桑子这时竟是有些后悔,自己在龙宫之内不该拘住了无名的魂魄。 如果他带着无名的魂魄就是这么回了孟峰,他只恐孟峰之上会有危险,到时候魔王如果带着魔兵大举来袭,寒潭恐会有所闪失,所以,他也只得孤注一掷下了如此的下策,想要引魔王现身,只要伤到了魔王,便是能保住一时的安宁,让他有时间炼化无名。 这也是他着急要找到灵淮的原因,他原本就是想着,如果一旦魔王来袭,有灵淮在他的身边,便是有了更多的把握,只是,在找到灵淮之前,他也仅能想到用水无忧的血催化手中的青峰,用以保证在灵淮来之前,万一魔王来袭,他们师徒二人才不会有所闪失。 他也曾想过,找同道之人,可是,一时之间又哪里能寻来可以应付魔王的人选,而且,一旦无名被拘的消息走露,只怕会引出更大的人间祸事! 他这样的担忧并不是杞人忧天,而是,一旦仙魔之间大动干戈,起了征伐之役,那么只怕人间便无宁日了。 ------------ 第六十章,风华 又过了两日以后,正当水无忧百无聊赖间的时候,远远的看到街口竟是她的大师兄一身风尘仆仆的正向这边走来。 水无忧当即就推门而出,等她走下了楼,到了客栈的门口的时候,灵淮已经走到了门口。 “大师兄。” 水无忧异常的高兴,她笑得极甜的向灵淮走了过去。 灵淮看到她,也温温的一笑,满身散着的煞气当即就消散了不少。 “师父呢?” “不在,他说有事,片刻就回。” “是吗?怎么留你一人在店里?” 灵淮才和她说话的时候,在大师兄的身后,闪身站出了衣着华贵的云泽。 “无忧,怎么看不见我吗?” 水无忧这才看到灵淮身边的云泽。 “你们怎么在一起?” “这不是说话的地方,上去再说。” 灵淮的脸上显得有些凝重的神色,目光如剑,犀利的扫过这间不大的小店,眼凶到师父已然在店里设下了几道结界,不须说一般的鬼魂妖魅,就是有些法力的也难以接近这间小店,他才放了心。 匆匆的上了楼以后,水无忧给师兄倒了杯水,然后便坐在了灵淮的身边。 “可伤到了你?” 灵淮也没拿杯子,当着云泽的面,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水无忧。 水无忧不解。 “什么?” 她问了一句,看向灵淮,灵淮见她神色间没有什么异样,这才相信了云泽在路上告诉他的话。 “我耽误了一日,去了一趟龙宫,看灵霜。” “师姐,还好吗?” 水无忧心知大师兄是最疼爱自己的,所以,心中感动,只是她也不是善于表达的人,便移了个话题,转而又接着问。 “可是好了一些没有?” 灵淮眼中的目光很深,水无忧似乎能从他的目光里感觉到很深重和沉痛的东西,只是,她触不到。那像是一个秘密,大师兄,师傅,还有师姐心中的秘密,因为,她前几日里便是从庚桑的眼里,还有师姐的眼中,看到过同样的目光。 她 “已经能下床了,不过还需要再养些日子。” “噢。” 水无忧点头,这才想起来问师兄。 “你怎么才来,师傅和我都在这里等了你几日了。” “有些事情耽搁了。” 灵淮没有对水无忧细说,这时,他把手中的玄武剑放到了桌上,手按着,这才喝了一口水。 水无忧伸手触了触玄武的剑柄,嘴中竟是不无艳羡的对灵淮说道。 “师兄,你说为什么我不能学习剑法呢?” “师父不是教了你了吗?” 灵淮虽然不是很清楚,但是,他隐约间明白师父不教水无忧剑术和仙法自是有他的一番的道理,而且师父也曾严令过他和灵霜不得教习水无忧仙法,所以,这句话,也仅是在敷衍水无忧。 “不一样,这又怎么一样呢。” 水无忧幽幽的看着那柄玄武大剑上散着的冽冽的煞气,心中竟是砰然的心动,像是身体里有什么渴望被勾动了起来,竟是万分的渴望能够拥有这样的一把充满了浩然正气,也是想要能够像师兄一般的斩妖除魔,如是师傅一般守卫世间正道。 “我想像大师兄和师傅一样,除魔卫道。” 听她的话,灵淮心中隐隐的生出些遗憾,虽然水无忧从未修习过道术,但是,以她的聪明还有天赋,自是事半功倍,只是造化弄人,竟是由不得他心生惋惜。 “无妨,等你身体好了,我再求师父,教你几式,可好?” 灵淮也只是哄她。 云泽在一旁看着,淡笑不语,他看着灵淮脸上面露温和之色,这几乎是只有在水无忧的面前才能显露的温柔。 在凡间他也几曾遇到过灵淮,几次都见到的是他昂然正气的大义凛然的神色,如是金刚降世般的如钢如石。 “噢。” 水无忧听灵淮这般说,便也不再想下去,她又问了几件师兄在凡间捉降魔的事情,就像在孟峰上一般,虽然灵淮的话也仅算上是寥寥的几句的简单描述,水无忧却是能想像,当时该是怎么样的激烈的一场打斗。 三人说着话,日头已经过了正午,这时,有一对青色羽翼的鸟儿结着伴从窗口飞了进来,轻巧的落到了灵淮的面前,睁着极大的一只眼,便是不动了。 水无忧看了一眼,便认出,这竟是青鸾幻化而成的。 灵淮伸手,一只青鸾吐出一颗种子大小的小珠子,透明而且温润的如同水滴。 “师父有消息。” 灵淮双手结印,打在珠子上,便见庚桑子的幻像立在了桌上。 “你到了?” “是,师父,到了。” “带着你师妹,后日之前赶到京都,我在洛王府等你们。” 说完,眼前的幻象就消失在了眼前。 “走吧。” 因为要带着水无忧,白日飞升是不可能的,三人结了店钱,走出小镇,至到一个荒无人迹的地方,灵淮才停下了脚步。 “云泽太子,请自便,我和师妹要去京城。后会有期。” “我和你们一道去,这几日里,我一时之间没有什么事情,很早之前便想结识你,这也算是个机缘。” “这.....” 灵淮前些日子与魔王手下的魔将动过手,身上有伤,他却没有说与人知,只是,到了龙宫中看望灵霜时,血气外泄,才被云泽察觉了,给了他一些灵丹仙药,伤已经好了,只是尚有些气血不安。 “也罢。” 有云泽的话,一路上自是能少了不少的麻烦,而且,虽然才从客栈里走出来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他手中的玄武剑,竟是隐隐的发出低鸣,他心中便知他们已经被妖魅们尾随着了,只是,这些妖魅像是与他们离了有一段不小的距离,竟是不敢靠前的样子,像是有所恐惧。 “无忧,跟上师兄。” 灵淮不放心,嘱咐了一句,往日里,他在凡间行走的时候,妖魔除了找他麻烦的,无不是被他身上的正气所慑,躲还来不及,哪里还敢远远的随着,只是这时候,不是除了这些妖孽的时候,他知道,这些妖孽意欲袭击的人必是水无忧。 “对了,峰上那两个祸孽,可是带在身上?” 水无忧听大师兄如此的说,便拉起颈上戴着的一块黑色的石头。 “师兄,你看,师傅把睚眦化成了一个坠子,可是,三公子师傅不让放出来,连乾坤袋子他也一并带走了。” 水无忧不解,可是,她隐约已经感觉到了师傅竟像是对三公子很是不放心的样子。 “嗯。” 灵淮手指轻扣了一下水无忧手里的睚眦,隐隐感觉到了热火之气。 想是,这一路上的妖孽怕的俱都是睚眦这厮上古的神兽罢了。 云泽也不说话,打量了一下水无忧胸前挂着的坠子,那日在龙宫里,他也仅是看到了睚眦,便是感觉凶神恶煞般的先天煞气,连他都心怀惧意,只是,睚眦本是龙族上神,却是被水族驱出本族,自此对水族竟是心怀怨怼,云泽的心中难免唏嘘一番。 水无忧不知此番的情形,见师兄也不腾云,只是带着她沿着一条几乎荒无人迹的路在走,便是有些奇怪。 \白袍,华丽之下俊朗飘逸之姿,而她的大师兄一把玄武剑按在了手中,端坐之间身上罩着萧肃之气,威武,浩然。 “大师兄。” 水无忧走过去,坐在师兄的身边。 “你饿不饿?” 她从怀里拿出灵霜给她做的锦囊,从里面拿出了两个桃子。 “师傅真讨厌,也不把乾坤袋子还我,师姐这个也仅能装得下四个桃子,我早间吃了一个,幸好还有三个。喏,给你。” 说着,她伸手递出,俨然是一枚带着三瓣黄金的叶子的仙桃。 “师父几次严命过你,不能拿仙桃与人,再说,你也仅止这么几个,给了我,明日里你吃什么。” 灵淮竟是对她手中的桃子无动于衷,这让云泽未免对灵淮更是心怀了几分的敬畏之心,纵然是他,这仙桃也只不过是偶尔才能吃到,虽然对他没有太多的裨益,却是能增进百年的修为,更无论灵淮本是凡人之驱,这仙桃甚至可以让他增长二百年的功力,还有仙气。 “你吃吗?师傅又没说不能给你,再说,师傅那里还有我许多的桃子呢。” 水无忧说着,也拿了一个给了云泽。 “太子,你也吃一个罢。” 说完,她自己也拿了一个仙桃,才咬了一口,见灵淮并没有动她递与他的桃子,便是有些不高兴的对大师兄说道。 “大师兄,你再不吃,我生气了。我生气很严重的,我夜里会偷偷的跑掉,让你找不到我。” 虽然,也知她仅止是戏语,可是,灵淮还是被她毫以装模作样的样子,给逗乐了。 “好,我吃。” 说着,他这才拿起了桃子,只是,当他看到水无忧的手中的是一枚翠绿的翡翠叶子的桃子的时候,便是对水无忧说道。 “大师兄拿手里的这个与你换,可好。” 说着,便是拿过了水无忧手里的桃子,把自己的这枚五百年生长的桃子放到了她的手里。 “有什么不一样吗?” 水无忧不解,灵淮却是对她一笑,难得的拍了拍她的额头,也不答她。 “呵呵!” 水无忧见自己师兄笑了,她也是欣然的一笑,便也不追问下去。 云泽看着自己面前的桃子,他并没有动,只是起身,垂手身侧,遥望着天边的一轮朗月,星眸微淡。 “师兄,你前些日子和我说......” 水无忧一边吃着桃子,一边絮絮的问着她好奇的事情,灵淮只是偶尔极简单的回应她一句。 水无忧此时正坐在灵淮的左侧,她的手抚着灵淮的玄武剑,看了许久,她才鼓了鼓勇气对师兄说道。 “师兄,你能让我看看它吗?” “嗯。” 灵淮应了她一声,起步走到了云泽的身边。 “很安静。” 他虽然说的意味不明,可是,他和云泽的目光看着的均是一个方向,那片离他们并不远的黑暗的林子里,鬼魅之气渐盛,竟是聚了很多的妖孽。 “还不成气候。” 云泽在刚刚水无忧拿出仙桃的时候,便是感觉到了周糟的异动,只是,他并不在意,一则有他和灵淮在,纵使是魔将到来,也有几分的胜算,更何况水无忧的身上还带着睚眦这个上古的神兽。 “你可知她的身世?” 云泽问得极轻松,他此时间背对着水无忧,眼眸也看着那暗色之处,只是,言语里,竟是凿凿之间,像是已经是明白了几分的意思。 “与你并无干系。” 这是他耗了百年的功力才算出来的一些端倪,对于水无忧的命数,早年水无忧刚上孟峰的时候,他也曾算过,却不想被反蚀到了几乎气竭。 “是吗?” 云泽侧身转眸看向刚把玄武剑拨了出来,拿在手中的水无忧。 只见银色的月盘之下,水无忧一袭白色于是霓裳胜雪的站在月华之间,几乎及地了的黑发随风翻飞,如若神祉,她手中握着的那柄玄武剑在月华之下,烈烈的盛着煞气,现出七色的剑气,萦绕盘旋。 水无忧认真的注射着手中的剑,竟像是一时之间,感觉心血沸腾,刚刚还是稚气未脱的脸上,显现出一种本不应属于她的气势,竟是天地崩于前,而不动一色的安稳和矜傲之态。 云泽见她这般的气势,亦是不能呼吸的看着。感觉有一种气势,呼天动地般的向他翻涌了过来,她这般的气势,竟是万马军前的凛然,威仪。 水无忧手中拿着玄武剑,以前她摆开无霜的时候,并没有这样的感觉,她触碰青峰的时候,也没有这样的感觉,当她握着玄武的时候,竟是想要将天地劈开的热血沸腾。 她不明白为什么从自己平静的心海里,怎么会有如此的热烈之感,只是那种感觉太过真实,也太过真切,只仿佛此时她迎面对着自己的敌人,生死相搏的敌人。 这种噬杀之欲,是她从来没有体会过的,竟是让她须臾间便紧握着手中的剑锋,指向暗黑的天空,擎天而立! 她睥视着天下,竟是眼中无分的女儿柔软之气,仿佛此时间眼中有气吞山河的雄壮,那煞气还有杀气,从她的胸中升腾着直到手中的剑尖。 “无忧!” 见她眸光渐深,灵淮有一种极不祥的预感,仿佛他感觉到了,师傅努力的想要掩盖的那些秘密,此时已经现在了他的眼前。 在最后的时候,当他意志已经动摇了的时候,他还是急急的抢步上前,仅凭着冲动,一把夺下了水无忧手中的剑。 “无忧!” 他又喝了一声,水无忧才懵懂的像是幽幽的转醒般的问他。 “大师兄,怎么了?” “没什么,没什么。” 灵淮心中寒悚,竟是连说话也虚了几分,这时候,他才恍然的望向几步之外的云泽。 只见,云泽正从从来没有过的目光打量着水无忧,眼眸里暗黑如夜的深,心思自然是百转千回。 “云泽太子,” 灵淮按着自己手中的玄武,竟是感觉剑气充盈,剑灵也跃跃欲出的奔涌着气势滔天的杀意。 “罢了。” 云泽竟是一笑,那刚刚的从水无忧身上倾势而出的杀意充盈,他又怎么能感觉不到,只是,好股杀意,竟是怀着慈悲,让他感觉到了慈悲,静谧...... 水无忧到底是什么人? 一个处幼生长在佛寺,长成在孟峰之上的少女,怎么会有这般的绝世风华,怎么会是这般的凌厉摄人的气度风华,纵使,仙界中的天王,佛界中的金刚也没有她这般的绝世风华! 云泽的心中更是已然疑惑如云。他想着前两日,龙宫里竟是引来了青华大帝,他便隐隐的感觉到了不安,此刻,他更是从未有过的一种清晰的感觉,似乎有什么事情,正在扑天盖地的向水无忧袭来。 只是,眼前的这个小小的玉一样的人儿,怎么会牵着六界生灵? 他不明白,也想不明白! 太多的疑问都在水无忧的身上,没有答案,从云煞,到蚌母,再到青华大帝..... 她究竟是谁? 云泽在心中暗问。 灵淮看向他的目光愈发的焦灼。 云泽偏侧过身,眸中更是惊诧,竟见身后那片,刚才还聚集着许多妖孽和鬼魅的林子里,此时间,只除了清风徐徐的合着青草的味道,竟是一丝一点的也不见了其它的气息! ------------ 第六十一章,前缘 到京城的路上,一路竟也是平安无事,待等他们到了京城的城门,才进去,就看到一队马队赶了过来。 那马队浩浩荡荡的正向着他们的方向奔了过来。 水无忧没有见过这样的阵势,一时之间也仅是感觉惊奇,便问她身边的大师兄灵淮。 “师兄,这就是京城?” 水无忧正好奇的打量着几乎是摩肩擦踵的人流,便也随着人流分散开了,只是人群竟有越挤越多之势,水无忧这时被灵淮还有云泽护在中间,三人才欲向人群外走去的时候,马队竟是已经停在了他们的面前。 灵淮抓住水无忧向后退去的手,把她扯到自己的面前。 “无忧,别走丢了。” 灵淮才说话间,便见马队后面飞土扬尘的奔来一匹黑色的宝马良驹,在马背之上端然稳坐着一个穿着一件黑色描金便袍的男人。待这个人在他们三人面前,近在咫尺间的时候,才带住了身下的骏马。 水无忧抬头,只看见这个人腰上系着墨绿色一块玉珏。再仰头只见这人,一道剑眉带着英气博发,面露威仪。 当水无忧好奇的看着此人的时候,此人也在仔细端详般的看着她。这个人的眼神很是明亮,像是擦亮了的星光般的璀璨。 水无忧正斜了斜头的注视他的时候,这人端坐在马上,略俯了俯身,也不看站在水无忧身边已经脸上面露阴郁之气的云泽,更是没有注意到灵淮的脸上,竟然是一副惊讶之极的模样,他只是很温和的看着水无忧说。 “你就是水无忧?” 他自信不会认错,虽然城门口已经堆成了人山人海,可是,这三个人的风采与周糟的人,俱皆不同。 如是宝玉,如是明珠。 水无忧微笑着的看着眼前的人,这个人至少她没有感觉讨厌,甚至有些熟识的感觉,她轻快的笑容像是春日里的阳光般的美好。 “你是谁?” 这时候,这个衣着华贵的人身后的仆人已经下马,才要走过来,似乎是对这三个人的态度很是不满,正要训斥,只见这个人挥了挥手,示意刚走上来的兵士退后。他似乎是笑得不经意,可是眸光里的冷冽让身后的随从再也不敢上前一步,垂着手,退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然后,这个还端坐在马背上的人又静静的看了看水无忧,片刻后,只见他嘴角微扬,笑了一笑,然后才说道。 “我是洛阳王唐非钰,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水无忧静静的站在那里,她瞥见了刚才这个人的视线,她微微的发愣,却还是应了一句,说道。 “我是水无忧。这是我大师兄灵淮,这是我的朋友,云泽。” “两位公子,请上马,至于你吗?” 这个英俊的王孙公子又重新端坐起了,恢复了刚才的威仪,可是偏又面露轻松的故作思考的想了想,然后才说。 “后面有乘小轿,你可以试试。” 水无忧侧过了脸,这才看到被这个人遮挡了的不远处,有一顶青色的小轿,而轿旁站着的竟是四个粗壮的妇人模样的女人。 “是我师傅让你来的?” 水无忧见师兄还有云泽没有动,她也就没有动弹,只是看着这个叫唐非钰的人,隐隐的有些不安,心头竟像是预感到了什么,她自己抓不住,可是又说不出来的有一种隐隐的不祥的预感。 “是,走吧,否则当真是走不掉了。” 说着,只见他手执着马鞭的手在空中虚虚的一挥,身后的兵士和随从竟是极整齐的将前队变成了后队,而那几个执旗的人,竟也是丝毫不乱的,从容的走过正在变化的队形,只是片刻间,便又闪出了只够一骑飞驰的空地,直直的通向远方。 这时,稳稳的坐在一匹通体血红色的宝马身上的唐非钰,才招手让待卫牵过了两匹白色的宝马。 “想是这两匹马,尚能配上二位,二位要找的师傅已经在我府内等候了。” 灵淮见此人和自己说话,一双贯识辨识妖魔的眼,竟是流露着复杂之色,他手中拿着玄武剑,强自按了按心头的紊乱,才上前走了一步。 “也好。” 云泽却是一步未动,虽然他隐了自己身上的水气,可是,这人牵引来的两匹宝马早已经眼内有了惊惧之色。 “怎么?” 唐非钰才挑眉示意着随从把马牵到二人近前的时候,他只见平素在万军阵前也不见慌乱的两匹宝马竟是齐齐的俯倒于地,四蹄俱跪了下去。 “这......” 牵着马的随从的脸色当即就被吓坏了,强呵了两声,也不见马起身,就是强扯缰绳,那两匹宝马竟也根本没有移动半分,并且已然是开始瑟瑟发抖。 云泽眼内诧异,在他才转过了眸,看到水无忧正好奇的又走了一步,其中的一匹已经倒地的马,竟有惊惧到了极点的崩溃之色。 “无忧,过来。” 云泽看了看水无忧颈上挂着的黑色的坠子,便也是明白了几分。 这睚眦的身上的煞气是用来震慑那些,妄图接近水无忧的鬼魂阴魅,只是,却未想到这两匹有些通了灵性的畜牲。 “啊?” 水无忧回头,灵淮这时候也像是明白了个中的原委,但是他只是轻描淡写的对仍是端坐在马背之上的唐非钰说道。 “我三人步行即可,将军可先行回府,我等片刻就到。” 唐非钰乌黑的眸里,光色闪亮,他并未对灵淮言语里对他的轻慢表示不满,只见他嘴角又是轻扬,看着水无忧的时候,眼里却没有丝毫的笑意,竟像是有些冷冽之光。 “有趣。” 说完后,他竟也不打招呼,手带缰绳,便是策马扬鞭的扬起一阵的飞尘的急驰而去。 “师兄,他是谁?” 水无忧竟是看到在围观的人群里,有些人已经跪了下去,品中念念有辞的在说着什么。 “他是当今朝廷的唯一的异性王爷,洛阳王。赐国姓唐,名讳非钰。他自小便与当今皇上一起长大,相传两人关系及是亲近,后来,在洛阳王平定了西番的叛乱后,竟是不顾群臣反对,封了他当今朝廷唯一的一个异性王位。这个王爷自己便是享有一方土地,也不向朝廷纳贡,只是去年再次出征西番的时候,像是受了伤,一直在京城养伤。” “那他很厉害吗?” 水无忧已经是见了他的手下人对他的惊惧,可见,他是怎么样的一个严苛之人。 等他们三个人走到了王府的门口的时候,竟是看到王府的门口摆放着的竟然不是寻常的石狮,而是一对有威摄之气十足的一对猛虎。 王府的门楣极是华丽,一字排开的十名兵士不怒而威的手持着明晃晃的长戈。 “是这里?” 水无忧又问灵淮,她才抬头的时候,竟是看到灵淮一直是严肃的脸,竟是带着愉悦的神色。 “师兄,我问你呢。” “是,这里。” 云泽只是冷眼看了一眼,便转身离去,竟是一刻也不愿意再留下来的样子。 “他怎么了?” “没事,可能是有事情吧。” 灵淮竟是不甚在意,扯起水无忧的手,踏着步子拾阶而上。 “站住,什么人,敢闯洛王府!” 待卫持戈挡在了灵淮和水无忧的面前。 水无忧像是也明白了些眉目,她身形往后让了让,任大师兄牵着,面目色却并没有什么异色。 灵淮见待卫阴拦他,只是抬了抬眉便说。 “叫唐非钰出来和我说话。” 说话间,他已经抬臂便是拂开了挡在他眼前的两个长戈,那两个长戈本是交叠之势,两边的持戈之人,也俱都是雄壮有力的将士。只是,灵淮像是轻轻的一挑,竟让二人齐齐的向后退了两步。 “什么人!” 这时候,严整的紧闭着门,豁然的从里面敞开。 走出来的正是刚才随在唐非钰身后的那个将士。 那人看到灵淮巍然伫立在他的面前,面色上竟是没有什么对富贵或是威仪有什么感觉,平静的一张脸上露着一份不怒自威的气势。因为先前王爷已经交待过了,来人面上露出和颜悦色的表情,从门口走出来。 水无忧只见这位身着白色铠甲的小将,微微躬身,彬彬有礼的对灵淮拱手示意。 “二位,里面请,” “谢。” 灵淮也仅仅说了一个字,便是带着水无忧大步的走了进去。 身着白色铠甲的这个小将将二人引到了偏殿的大厅,只见厅上的正位上坐着的正是刚刚还对她和颜悦色的洛阳王唐非钰。 “王爷,人已经到了。” 洛阳王此时换过了一身衣着,只是眼里少了份刚才的神采,多了几分威仪。 白袍小将将灵淮还有水无忧让到了偏座。温和的说了一声请坐,然后又指引着待女奉上了茶水。 水无忧坐下,才要碰那杯子,就被灵淮伸手夺了过去,放到了他那一侧。 “两位可是从远方来?” 至到此时,洛阳王唐非钰才抬眸,似是面露温和之色,可是眼中的威仪竟是不变。 “可否告知小王,二位从何处而来?” 灵淮端然稳坐,看着大堂之上的正位上头戴金冠,身着蟒龙袍,手持茶盏的唐非钰。打量了这个洛阳王后许久,他才说道。 “宁州府,离京城并不算是太远。” “那,刚才与二位同行的蓝袍的公子,怎么不见?” “他还有事,已经去办他的事情去了。” 水无忧听二人说话,只觉得有些别扭,便极随意的问道。 “我师傅呢?” 洛阳王唐非钰笑着看她,眼里并无适才的威仪之色,只像是在随口问临家的小童般的轻松。 “你师父?是谁?” 灵淮听他说完,心中一动,以眼示意了水无忧不要说话,然后他拿起手中的杯盏,虚虚的抿了一口以后,又稳稳当当的把杯子放到了茶案之上,才是用一种极是清朗的声调回应着洛阳王的盘问。 “师父的名讳我等不方便透露,只是我师父嘱托我二人,必于两日内到王府,他说,他在此等候,想必王爷也是清楚。” 洛阳王唐非钰本是前些日子出京打猎,因为在京时日久了,心头感觉憋闷,本是闲情逸志,所以,他也没有多带护卫,仅是带了十二名亲卫,便去了京郊三十里外的凤鸣坡。 虽知就在半夜时分,遇了西番余孽的偷袭,他带去的十二名亲卫十人皆是丧命在了凤鸣坡。就在他被逼到了凤鸣坡的谷底的时候,几乎就在走投无路的时候,竟是隐隐见到了有一袭白衣从天而降般的落在了他的面前。 那人背对着他,一袭白衣在月华之下,竟是有如神祉般的不可侵犯。 西番余孽本是持仗着人多势众,见只来了一个人,而且又是月黑风高之际,竟是一时之间也不在意,各各手持利刃便向他扑了过来。 唐非钰虽然年仅二十,可是,他已经在战场上几经生死,面对这样的情形仍是泰山崩于前的样式,虽然肩上和腿上都受了箭伤,可是他还是向前踏了两步,与这个像是从天而降的白衣人站在了一处。 只是,当他站定了,才回头间,竟发现这个白衣人,竟是他在幼年时,教习了他武艺还有兵法的那个临家先生。 那时候,他还小,家里也没有什么权势,他的父亲也仅止是大内的待卫长,平时对他的管教不算是严苛,也仅止是偶尔摆弄一下他的武功罢了。也不知什么时候,在他家的隔壁竟是住了一个像是孑然一身的先生。他还记得,那户人家的院子里长了一颗极茂盛的果树,一开始的时候,他也仅是坐在墙头,看到这位先生安然稳坐的在看他手里的书,到后来时日常了,他便过去搭话,先生便和他说两句。又过了些日子,他记得先生拿了一柄生了锈迹的长剑递到他的手里,只是叫他比划一些招式。 时光蹉跎,在他九岁的那年,因为机缘巧合他认识了当时还是太子的当今皇上,记得那日里,他因为得了太子赏下的白玉如意,兴致勃勃的拿给先生看,可是,当他推开了门的时候,那位先生竟是已经消失得没有了踪迹,而且自那以后,那位先生竟是也没有露过面。 原本,唐非钰已经认为,此生再不会见那人一面了,却全然没有想到,在自己生死存亡一线的时候,那人竟是从天而降。 击退了西番兵将后,他便将人请到了府里,待若上宾,可是,那人竟是半语支言也未尝与他说,他问先生姓名时,那人也竟是只微微的一笑,淡淡的摇了摇头,便不答他的话。只告诉他说,需借他的这个地方等两个人。 唐非钰看着自己眼前俨然在他的面前,处变不惊的比他的年纪稍长一些的身着普通百姓衣衫,却是难掩身上威武之气的剑客,还有他身边这个通身竟是透着灵秀之气的女孩子,还有刚才那个神态举止间竟是面露威仪之色的俊朗男子。 以他识人的眼光,这三个人均不是池中之物。更无论早年对他有授业之恩的白衣先生。只怕那人如果肯出将入仕,当真可以堪称--国士无双! 今日,他早早就派人在各个京城的入口处的百里之外留了暗哨,而之所以他这般大张旗鼓的架式,是想从来人的嘴里探知那位白衣先生的底细。然后,想法设法将先生延为己用,待他到了城门口,不过短短数语,他竟是对这个始终对他不加言色的剑客便有了好感,然后,洛阳王唐非钰心中就有个极是迫切的想法,他想要将白衣先生,还有此刻坐在他的面前,神色安然的剑客俱都笼络与他的麾下。 ------------ 第六十二章,莫问 不超过半日的功夫,就在洛阳王的王府行苑之内的正殿已经是摆开了一席素宴之时,已经有军士把打听到了的消息,递到了唐非钰的耳边。 “此人名叫莫问,祖藉及生辰年份不祥,不是我朝境内之人,也不是异邦之人。常在北部地域出现,所出现之地,皆有异事,一些百姓把他称为神仙,甚至在襄西,晋北之地有些个百姓在家中供有他的长生牌位。 今日里随他来的二人皆没有查出什么踪迹来,竟也是均无来路,而那个住在我们府上的,也是什么也没有查出来,只是三月前在宏远县外的出现过。那里竟有一片桃林,甚是茂密,此人出现过,那处却成了荒山一片。” 洛阳王唐非钰稳坐在自己的银安椅上,手中摆弄着一只通体透亮的白玉瓷杯,听着属下的汇报便是愈发的闪亮。 “有趣,当真的有趣。” 他相信自己和这几个人是有些瓜葛的,因为,他在看到所谓的名叫莫问的人的时候,有一种温暖而且是熟识的感觉,竟像是多年未见的至交般的并切。 这种感觉对于他,已然是寥寥。 “属下猜测,这个莫问,也是假名,必不是那人的真名字,王爷,你看他们会不会是西番的细作?属于已经派人做了画影图形,发往各部,待等有了消息,再向王爷通禀。” “行了,你下去吧。” 唐非钰已经有了一种很强的预感,而且他常常在行军作战的时候,往往是这种预感让他总能致敌以胜。他猜测,他的属下纵使挖地三尺,也不过就是眼前这个不足百字的情报罢了。 挥退了属下,唐非钰又叫来了自己的管家。 “他们可是有什么动静?” “禀王爷,我把那二人送进去以后,那个女孩子很是高兴的就跑了进去,她还没到门口,里面的那位先生就走了出来,似乎是很愉快,见到女孩子,只是问她这两日可曾闯了祸,至于与那女孩子同行的人,进了院子就双膝跪地,极是恭敬,虽然没有叩首,却是跪得异常的端正。他叫了声师父,那位先生走到他的近前,也没扶他,只是叫他起来,然后两人对视了一下,像是有什么话只能二人说一般,倒是那个女孩子说了一声什么,太子也来了,只是又走了。便是没有再听到其它的什么。我派人送进去的茶水和瓜果,也仅止是茶水喝了,瓜果一个未动的在一个时辰前端了出来,另外,像是那个师父极重视自己的那个小徒儿,那个女徒弟说是想要看咱们花园里的池子,他便叫自己的大徒弟看顾着她,丫环还听见一句,他叮嘱说是要寸步不离的跟着。” “就这些吗?” 唐非钰捏着自己的下颚,微微的点了点头。 这时,管家又对他说。 “王爷,我看那个小丫头是个好探底的,不妨等她独自一人的时候,我们再想些个办法。” “你看那女孩子的举止气度如何?” 唐非钰的眼睛重重的看向自己的管家,一双冷眸如电,他的这个管家在京城里和各色的人物打交道,自是能出些端倪。 “不好说。” 管家稍俯了俯身。 “丫环们送进去的那些吃食,她俱是一个都没有动过,另外就是她身上配着的那两块黑色的石块,一个是方形的像是木头一类的材质,另外一个我却是没有看出来是什么质地,是一个似龙非龙的图案,而且,竟是不敢看久了,那图案像是有些诡异,甚是唬人。” “就这些?” 虽然,给他的信息也仅止这些,可是唐非钰却是轻浅的一笑。嘴里喃喃的念了一句,那位白衣先生告诉他的这个名字。 “水无忧。看起来,当真是个无忧之人啊。” “宴席已经摆好了,王爷可以请客人了。” “好,那我倒要再会会这三人了!” 唐非钰站起来后,按了按手中的关节,略迟了片刻,然后俯首在管家旁边说道。 “去皇宫,把皇上的的那个龙游先生请来,就说本王有事相商。” “您说的是那个奇异道人?” “你还要对他说,让他速至。” “是。” 管家退下后,唐非钰又换了一套便服,这时候,他的王妃闪身从外面走了进来。 “参见王爷。” “爱妃起来,本王今日里要宴请两位朋友,他们带来了个女孩子,王妃在宴上替我仔细的端详一下这个女子。” “王爷。” 洛阳王妃俯了俯身,走到他近前,挥退了丫环,亲自替他叠好了蟒袍的袍袖。 “适才丫环回我了,说那个女孩子不去前厅吃饭了,一味的要看池里的鱼,可是咱们这池锦鲤也不知怎么了,今天在水面之上,一个俱都不见,听园子里的下人说,那女孩子闹了会儿子脾气,那个陪她的男子一味的哄她,也并没有哄好,此时也还留在园里,没去前厅。” “是吗?” 唐非钰愈发的感觉,事情好笑之极。便挥了挥袍袖,对王妃说道。 “走,咱们去看看。” 这座王府虽并不如洛阳那边的王府建得声势庞大,却也是极精致的雕梁画栋,当他们行至了后花园的时候,正看到一个粉衣的女孩子微垂着头,一双生动之极的眼睛,有些怒目而视的样子,看着平静如镜面般的湖面,而适才还是威武有余的那个所谓莫问的男人,竟是极小心的俯首在她的身侧,掩着她的半边的身子,贴得她极近。 “师兄,你没有唬我?” 那人也不回她,只是还是俯首在她的身边,手里像是在摆弄什么的样子,两个人的身体挨得有些近,却还是有那么一隙的距离。 “把它摘下来,当真就行了?” 水无忧还在缠着师兄问,可是灵淮这时候却是有些头疼,师傅结下的法印,又哪里是他解得下来的?刚才使了法术不灵,他本是想真接把结子解开,可是,他又怎么做得到呢。 “无忧。” 水无忧听到这一声乍若清泉般的清音,当即竟是吓了一跳,急忙去推正在给自己解项上的扣坠的灵淮。 “师傅,我什么也没做。真的什么也没做。” 在客栈的时候,庚桑子就嘱咐过她,不能摘下,她哪敢让师傅知道,她在这里让大师兄解下睚眦啊! “是吗?” 庚桑抬步走近,脸上风清月白的淡,可是看在水无忧的眼里,却是含着威仪之势,她哪敢再狡赖,只得垂头走到了庚桑子的近前,咬了咬唇,才极小的喃喃的说。 “师傅,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什么十色锦鲤她可以不看,师傅可是万万不能惹恼了的。这是水无忧人生唯一的信条。 庚桑子只看了她一眼,并没有指责的神色,可是看向灵淮的那一眼,却是含着万钧雷霆之势,灵淮这时候才想到自己被水无忧缠得失了理智,这是凡间,但凡是有什么闪失的话,且不说师父,他又怎么能保证自己保全得住水无忧。 “师父,徒儿知错。” 庚桑子并不说话,深深的看了眼灵淮后,才对他淡声说道。 “你身上有伤,今日晚些时辰,服些六花果,好生调养,明日里还有事情要你出面,明白吗?” “是,师父。” 灵淮起步走近了师父,他的声音略显沉暗。 “师父,这个洛阳王可是那个人?” “是与不是,都是无关紧要了,他已经转世,已经不是夕日之人,你我也是与他有夕日之缘,你且记住待他过了明日的一劫后,我们和他的缘份也是真的尽了。” “是,徒弟知晓。” 灵淮这时候看着水无忧,温声的对她说。 “我送你回房,等我和师父在前面吃完了饭以后,就去房里找你。” “不,我在这里,等鱼儿出来。” 水无忧甜甜一笑,上前挽了挽庚桑子的手腕,撒着娇的对庚桑子软软的说道。 “师傅,我保证乖乖的不闯祸,就坐在亭里呆着,行吗?” 看着水无忧那双灵动的眼睛,庚桑子只是轻轻的一笑,有睚眦在,她自是出不了任何的差池,所以也就由着她胡闹,而且两日不见了,见到她一切安好,他才放下了一颗悬着的心。这些年朝夕也只有她与他相伴,竟是有些不习惯她不在身边呱噪了。 “嗯。” “呵~~” 水无忧咯咯的笑着,在庚桑子的身前转了一圈,对庚桑子说道。 “师傅,这是那个什么什么王送我的裙子,他们和我说只有公主才能穿的,漂亮吗?” 水无忧的头发被王府里的丫环也不怎么哄着的给束了起来,上面还带着两串银饰,动作间轻脆悦耳的响。 庚桑子看着她,温和一笑,并不加以置评,只是浅声的对她说。 “你问你大师兄。” “好看吗?大师兄?” 灵淮看了一眼她后,竟是笑着说。 “等什么时候云泽来了,你问他,他一定说好看。” “为什么?” 水无忧皱眉,追问了灵淮一句,灵淮却是抿唇笑着看她,也并不应她的话。 其实,在灵淮的心中还是喜欢她在孟峰之上的浑然天成的自然之态,如今配以绫罗,戴之钗环,少了份往日里的灵动之气。而且,前夜里又见过她天人之姿的风华之态,这些小女孩子家的娇媚又哪里比得上那夜里的她的风华气度。 这时候,王府里的仆人已经恭敬的走了过来,说了一句,前厅已经候着了,请三位移步,灵淮这才抚了抚水无忧的发髻,对她颇有些无奈了的一笑。 “你怎么那么多的为什么,乖乖坐那里,等你的鱼儿去吧,莫要闯祸。” 洛阳王远远的在厅子里看着,虽然听不清楚那三个人在说什么,但是,有些事情已经是落在了他的眼里,他持着王妃的手,回身问道。 “王妃怎么看那个女孩子?” “恍然如玉,待些日子必是国色天香的倾国倾城之貌。” 洛阳王唐非钰对王妃的话,有些置疑,他又看了眼水无忧,淡声对王妃说。 “噢,是吗,我看她的姿色也仅是普通。” “王爷,此女的眼睛是我见过的最美的一双眼睛,说不上来,感觉清澈如天山之巅的清池,虽是还没有长开的颜色,只是眼角眉间的大气威仪,竟是浑然天成。这女孩子必不是普通人家养得出来的,你且看她的手指还有肤色,何止没有沾染过三月的阳春之水,只怕是其生长的娇贵不下于我。” 须知洛阳王的王妃乃是生长于钟鼎之家,其父亲,祖父,曾祖皆是三朝帝师,满门进士不胜枚举,在朝着虽是寥寥,虽未封候拜相,却也是文臣中的翘楚。这样的人家教养出来的深阁闺秀又何仅止是娇贵二字呢。 “噢!” 洛阳王唐非钰面色愈深,等他的王妃退了之后,他还是站在亭内,看着在他遥遥的百余步之外,一袭粉裙坐姿并无端仪的水无忧。 水无忧看着清澈见底的水面,又望向了湖中心那碧波凝结的地方,手支着下额,呆呆的望着那水中的几颗绿色的水草。 “你想要让它们出来?” 有人在她的耳边说话,可是说话之人竟不是洛阳王唐非钰。 水无忧回头,竟是看到了白衣胜雪的云泽就稳稳的站在她的身边。 “你怎么来了?” ------------ 第六十三章,思慕 对于云泽的乍然出现,水无忧并未表现出惊讶,她信手指了指一池碧波,回答他刚才的问题。 “你看,我一个也看不见。” 见她是为了自己眼前看不见鱼儿而急,云泽淡然轻笑的看着水无忧煞着眉的神色,微微轻笑,然后才开口说。 “这有什么。” 云泽明知是水无忧身上的睚眦这兽身上的煞气的缘由,也不点破,他手指向湖面,但见刚刚还是一条鱼也看不见的湖面上,已经是翻腾着十几尾锦鲤。 \他。 “什么?” “如果,我能给你你所想要的一切,而且,会视你如珠如宝,这样,你可愿意给我一次机会?” 这番话也仅仅是冲动之语,只是,心里管不住了,也就不管不顾的说了出来。云泽虽然几次求亲都被庚桑子婉拒,可是,现在他已经是说不清楚是为了原本的缘由,还是他真的心里已经有了她的影子,否则为什么,对她,他已经放不下了。 蚌母的话,父王已经转述于他。因此,他又去了蚌母所居之地,只是守门的小妖却说,蚌母早在半月之前就已经去也不知道是哪座仙山洞府去了,只怕一时不会回来。 说她是不祥之人,云泽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他自己相信的。刚才看到了唐非钰看了她那么久,他才忍不住了的在唐非钰刚从假山处起身,便不由自主般的在她的面前现出了自己的身形。 “云泽,我师姐嫁给云湛后,似乎并不快乐。”这些话,他无人可诉,以师傅的个性,这些也仅止是人家的闺房里的事情,大师兄也因着这些关系,所以这些日子后,她已经是并不快乐了。 水无忧想着想着,便是松开她手中的花蕾,站起了身。 她婷婷的立在云泽的面前,一双从来对情只是懵懂的她,此时的目光却是异样的明亮还有清澈的注视着云泽。 “我从来没有朋友,云泽太子,你愿意做我的朋友吗?” 说完,她便笑了笑,指了指云泽为她幻化出了一池仙境。 “师傅对我说过,云煞在寒潭之下,是因为他犯了错。而水族龙宫娶我师姐是因为为了取悦我师傅,取悦清一教,只是,世间之事总是如此的诸多的计算,不累吗?” 在龙宫之内,她虽然还是全然的明白,可是,她知道师姐的境遇并不好。龙族之人对凡人还是心存轻视,从王妃,再到云湛,即使她再天真无知,也能看出来些端倪。 只是,今天也感觉云泽竟是有些不一样,而且这三天来,和他在一起朝夕相处,她宁愿他能是自己的一个朋友,而不是其它。 “你这么想我?” 云泽并不意外,见她已经是坐到了湖边的青石之上,也挨着她坐了下来。 云袖一挥,刚刚那些恍如仙境的景色已然是消失在了两个人的眼前,就连那十几条刚刚还在水在上嬉戏的锦鲤,竟也都又回到了潭底,不肯出来。 “我怎么想并不重要。” 水无忧仍是坐着,也不看云泽,只是一味的望着平静的湖面,对他说道。 “云泽,我师傅是不会同意我嫁与你的。” “那你呢,你怎么不问问你自己的心?” 水无忧听得出来,云泽问得焦急,可是,她却只是笑,并不言语。 直到云泽又问了她一遍后,水无忧才坦然的回望着云泽。 “只做朋友不好吗?” 大师兄刚刚在无人的时候,对她语重心肠的说了几句话,让她不要与云泽有过多的牵扯,并是把云泽之所以求娶她的几种缘由也都告诉了她。 她问灵淮,可是他告诉自己的。 灵淮对她摇了摇头,然后才压低了声音的对水无忧说,是你师姐不想你重蹈她的覆辙,所以,无忧,龙宫你是不能嫁的。 云泽长叹了一口气,看着她紧绷的一张脸,忽的就问她。 “刚才与我说的这番话,可是有人教你的?” “没有。” 水无忧认真的看着云泽,面色仍然不改平淡。说完后,也又接了一句。 “你当真是因为大师兄跟我说的缘由才要娶我的?” “他怎么说的?” 云泽不承认也不否认,转了转身,对着水无忧的侧脸的方向,他徐声的问她。 “你可能告诉我?” “他说,你是为了云煞才要娶我的,可是,百年之后,云煞就能灾消难满,你又是何苦这么做呢?” 这是她想了半日的疑虑,因为,她感觉为了大师兄的所谓的理由,云泽真的没有道理如此的兴师动众的要把自己娶回来,如果是的话,当初娶师姐灵霜的应该是他,而非云汐。 “你不明白。” 云泽像是没有过的沉重之感,双手握拳,他努力的不让自己去回忆。他像是一时之间,思绪已经飘了极远。 水无忧追问了一句。 “什么?” “你也不必知道,我向你保证,从今日起,我云泽对你真心以待。” 其实,想到这些已经对水无忧便算是极至了,只是,看着云泽略有所思的样子,水无忧一时难免好奇的问云泽。 “你真的是为了云煞才想娶我的?” 对于婚姻之事,少不更事的水无忧更是不明白其中的原委,所以,她才会如此的问。 “你认为呢?” 云泽轻笑,世间千年,从来没有一个女子能像她这般的牵动他的情绪,他想,他真的是喜欢上了,尤其,今天她这样的一番话里,他猜测得出来,她未必对自己是全然的无情,只是,和清心寡欲的庚桑子久了,对儿女之事,只怕看得淡了一些。 ------------ 第六十四章,凡尘 瞧了一会儿水无忧以后,洛阳王唐非钰便独自一人去了前殿的厅里。 他走进去的时候,桌面上的素宴已经摆好了,虽然不过是些平日里俱能见到的菜肴,只是花样和刀工上,却是外面不能比拟的。 看过了以后,他自觉比较满意,这时候,管家也已经引领庚桑子和灵淮走了进来。 灵淮此时看唐非钰的眼睛多了分温和的颜色,千年孟峰,他恍然间还记得自己教他习剑时的情形,只是如今世事演替,他也俱都往忘了前尘往事。 庚桑子仍然是一副安之如素的神态,在他的眼睛里,唐非钰除了空无一物,其余的什么也没有见到过,像是,他的眼神永远是这般的空叔和寥落。 只是,刚刚在园子里的时候,他明明看到他眼眸里闪过的那抹亮色。 “只是一些素斋,还望师傅吃得习惯。” 庚桑子仍旧没说话,淡淡的点了点头。 这时候,有侍女持着酒壶走了进来,唐非钰亲自接过酒壶,站起身来。 “师傅,这是前些日子皇宫之内赏下的御酒,杏花村,倒还算得上芬芳可口,不知道师傅可能喝这酒?” “我师父吃素,一项不染酒水,我替他喝这一杯。” 说着话的时候,灵淮也站了起来,郎目微敛的看着唐非钰,似乎是有什么话要说,可是,当他的手握到唐非钰的手的时候,他的心头竟是生起了几分的热,这种熟识已经过了百年,均未尝过。 “莫公子平日里喜欢喝什么酒?” 见此情形唐非钰也不勉强,将酒壶交给了灵淮后,便自己做了下来。 “一叶竹。” 那是夕日里的旧事。 听到这个名字,庚桑子的神色微凝。 灵淮这时候注视着师父。 他心中明了这唐非钰是师父心中的一道结,灵淮原以为百年前,师父把灵渊手刃于自己的剑下之后,没有被人察觉出来一丝一毫的伤心和痛苦。 虽然灵渊拜师的日子并不算长,但是几十年的光阴里,灵淮又是拿他当成自己的手足相待,心中难免也因为灵渊的事情,对师父心有介蒂。 今日里,庚桑子让他见到了转世后的唐非钰,还坦言的告诉他,一日后唐非钰将有大难,这让灵淮的心中有股说不上来的涩苦。 状似随意间的说出这一叶竹的名字,只因为那酒原是灵霜有一些偶然间酿出来的,说要孝敬师父的,可是偏偏让贪嘴的灵渊发发现了,待等她发现的时候,酒坛内已经是空无一滴的干净了。 她去质问灵渊,灵渊却告诉她说,那酒因是藏于竹下,便应取名一叶竹。 只是,灵渊不知道的是,在他过世之后,灵霜便再也没有酿过一滴的酒。 “噢。” 这又是一个莫须有的名字,唐非钰虽不说尝尽世间奇珍,可是,他却从来没有听闻过有这个名字的美酒。但是,他却也没有计较,仅是微微的一笑,便不再提。 唐非钰位在官场,所以说一些官面上的感谢的话,对他而言并不算是难。灵淮的心中想着的是往日里灵渊,对眼前的人他便少了分注意,因为,他猜测不出当日死在师父的剑下后,是灵渊自己转世投胎,还是师父把他送到了阴曹。 庚桑子早已经多年不染红尘里的俗世,这一次,也仅止是因为这是灵渊的死劫,而这灾劫又是因他而起,所以,才停在了这里。 既然,他劝不住凌波仙子,那么也就只有助灵渊脱了劫数,也才对得住往日里的一场缘份。 三个人俱都是各怀着心思,正在这时间,外面一阵极是纷乱的脚步声响,管家带着两个丫环慌张张的走了进来。 进来以后两个丫环便跪了下来。 “怎么回事?” 唐非钰剑眉微竖。 “没看我这里在招待贵客,如此莽撞,下去各自领了二十板子,再来见我。” 说完便有两边的下人过来拖人。 “王爷,是那个小姑娘,落水了。” 灵淮一听,心中就是一惊,他立即就站了起来,手按着桌案,瞪着眼睛。 “什么?” “在哪儿里?” 唐非钰也是一惊,如果人在这里出了什么事情,自是他做主人的照顾不周全,心中也是一暗。 “还不前面带路。” 说着,他便起身向殿外匆匆的赶了过去。 灵淮也急急的就往外走,庚桑子暗沉了片刻,眉目间神色微凛,就连眼里的目光也冷下了一分。 “灵淮。” 叫住了灵淮,庚桑子这时起了身,他略略的沉吟着,才对灵淮说道。 “凌波仙子有意为难与她,我恐那睚眦不会善罢干休,一会儿,你先和云泽带她回孟峰,此处有我。” 说话间,庚桑子又带着些薄薄的怒意的看向灵淮。 “另外,送她回去后,你也不需要下来,记住,看住了无忧。” “是,师父。” 待等他们师徒二人到了花园,水无忧已经被云泽救了上来。 凌波仙子被待女扶着,似乎是有些娇弱无力的站着,她的身边还站着洛阳王的王妃。 “怎么回事?” 洛阳王唐非钰定晴一看,自己的王妃陪着的是新进的皇上的宠妃-虞妃。 “参见王爷。” 虞妃在待女的扶持下,虚虚的拜了一拜。 “起来吧。” “王爷。” 王妃走到了洛阳王的近前。 “刚才我陪虞妃才进了后花园,看见这位姑娘站在那块巨石上,虞妃赶过去想叫住她,可是没等我们到呢,这孩子就落到了水里。我赶紧叫下人们下湖去捞,倒还好,没有伤到,只是呛到了几口水。” 灵淮这时候已经接过了还在不住的呵着水的水无忧,见她神色恍惚,心中隐隐的有些心疼,而且,刚才师父也和他说了是凌波仙子做下的,眼光自是含了怒意,直指已经是化成了虞妃的凌波仙子。 “大胆,你怎么敢直视当今圣上的宠妃?” 虞妃身旁的太监尖着嗓子的叫。 “还不快给虞妃见礼。” “罢了,想是他们也不懂得这些规矩。” 虞妃的声音很虚弱,那样子完全像是极勉强的抚了抚手。 “本宫也是一时好意,没想到反倒惊了王爷的贵客,本宫这里给王爷还有小姑娘赔礼了。” 洛阳王唐非钰本能的感觉自己身旁有些冷冽的寒意,甚至是煞气,他回头望去,却只见庚桑子一袭紫色的长袍,右手微垂于身侧,左手只是轻轻的抬在腰间,似乎是面无表情,而灵淮已经抱着水无忧走到了他的近前。 庚桑子浅浅的看了一眼水无忧,伸出了素白的手指,将她已经沾染湿了的长发抚开,直到完整的露出一张仍旧粉红色的小脸。 “师傅,我不是故意的。” 水无忧见是师傅正看向自己,伸着手就去扯庚桑子的手,下意识的想要解释。 “可是,哪里疼?” 庚桑子刚才在离去的时候,感觉到云泽就在上空盘旋,所以,这才放心。可是,却没有料到,凌波仙子会有如此歹毒的心肠。看着水无忧,庚桑子心中微微的泛疼。 “给我吧。” 从灵淮的手中把水无忧接到手里,他又看了看水无忧颈上挂着的睚眦,这才伸手抚去了睚眦刚才护着水无忧的真气。 “我去请太医过来给她仔细的瞧瞧。” 凭着多年的直觉,唐非钰便是已经察觉出来,此事绝非这么简单,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虞妃,又怎么伤到了她的呢? “谢王爷,我身上带着疗伤和祛寒的丹药。” 灵淮见师父已经抱着水无忧走远了,便一拱手对唐非钰说道。 “如果有事,我定然相求。” 庚桑子抱着水无忧,心中有些急,刚才凌波仙子的一招正打在水无忧的后背处,水无忧从小就没有修习过仙法,虽然只是二成的功力,可是,她这样的身体也承受不了。 想着自己自负聪明,以为算到了劫数,却没有料到竟是应了水无忧的身上。 把水无忧送到了房间里以后,庚桑子盘膝而坐,把自己体内的真气还有仙力打入了水无忧的身体里,运行了半盏茶的功夫,见她神色微微有些好转了,这才把她重新放在床上。 “躺好。” 见水无忧有意起身,庚桑子双手握着她的两个肩头,按压着力气让她一时动弹不得。 在水无忧委屈的看着他的时候,庚桑子伸手拿过了锦被,盖在了她身上。 “休息一会儿,就会好的。” 幸好,在她的身上有自己的真气护体,这才没有伤及太多,但是看水无忧的样子是惊吓到了。 这时,灵淮和云泽都走了进来。 云泽刚才陪着水无忧,感觉后面有人走步的声响,他才隐住了身形的时候,便见水无忧被一个状似若不惊风的女人打下了湖面。 惊急无奈,他只得隐着身形,跳进了湖里。 刚一下去的时候,他就看到水无忧被一层罡气浓烈的真气环着身体,正徐徐的往水面上升。 可是,就在要升到了水面之上的时候,竟是又是一波密如细针的水剑向水无忧便袭了过去。 云泽唯恐水无忧有失,也不顾是不是会败露了自己的形迹,单手结印,一招斩浪,将那些细密的水剑俱都披了出去。直到把水无忧抱在了怀里,云泽一颗被她生生揪紧了的心,才松了口气。 待等着王府里的下人跳下来救人的时候,他又隐去了身形,出了湖面后,便手结法印,封了那个被人手扶着的大美人的十二道大穴。 然后,他即是一路随着庚桑子的脚步进来,才停下,灵淮就对他说了,那虞妃竟是天宫里的凌波仙子,这让云泽心中难免有些惊讶。 “真是她?” ------------ 第六十五章,无梦 至到了晚上的时候,水无忧才幽幽的转醒了过来,等她睁开眼的时候,灵淮坐在她床旁边的一把几凳之上。 水无忧像是想不起来刚刚自己经历的事情,只是扶着头,缓缓的撑起自己的身体,然后叫了一声。 “大师兄。” 她才要坐起来,这时也才看到庚桑子还有云泽竟是都在她的房间里。 眼见师傅的面色虽是仍旧如常,但是,她知道师傅这时候的心情很差,水无忧一时想不起来什么,便任着直觉的叫了一声。 “师傅。” 灵淮扶了扶她的身体,让她靠坐好了,才微微的冲她笑了笑,颜色和蔼的问她。 “可好一些了?” “无忧,师父让我先带你回孟峰。” “为什么?” 水无忧定了定神,转眼看向师傅,眼里有解不开的不舍,可是,又不敢表现出来,只能咬着唇,缓缓垂下了头。 “听话,无忧,师父在这里还有事情。” 灵淮又劝了一顺,见她面色里带着些惊惧的神色,又对她说道。 “我和云泽太子明日里选送你回去,听话。” 水无忧埋下头,也不摇头,也不点头,又是偷偷的看了看师傅,可是庚桑子并未看她,只是垂眸。 “好了,你安心的睡,大师兄晚上在外面给你守着。” 灵淮看她神色仍旧是恍惚,轻叹了一声,转身向外走去。 云泽也不好多留,走到她的床前,并没有坐下,只是摊开了手在她的面前。 “这是龙宫里的定魂珠,你拿着,让它陪着你,你便不怕了。” 水无忧虚虚的靠着床榻,也没有接,神色微懒的才应了一句,她便看着师傅的背影稳步的走了出去。 庚桑子走到了门口,见灵淮手持着玄武稳坐在院子里的石椅之上,深深的看了一眼,他也并未和灵淮说话,只是眉头皱了一皱,染了些阴郁之色。 踏步走出去,月华之下,一条回廊蜿蜒在他的脚下,悠深的庭院中,轻声的就这么响着他的脚步声。在安静的夜晚里,这样的声音更显得夜色是那么的静谧。 “庚桑。” 在他的身后有个声音,紊乱的叫着他的名字,让他的脚步停驻在了那里,可是他并没有回头,似乎也无意回头,只是他的眉皱得更深了,不觉间,他的手指已然是握成了拳,他的面色仍然是风清月白的淡,只是薄薄的罩了层冷色,如霜,似冰。 “你看也不愿意看我一眼吗?” 这声幽怨的声音,缓缓的随着那一股轻薄的风卷起的埃尘一起到了他的身前,然后又轻缓的散开,散在夜色里,再是什么也触不到,哪里也落不下的,就这么散尽。 “你当真如此狠心。” 见庚桑抬步向前,身后那个飘渺的身形忘情的向他的方向奔了过来,却在近在咫尺的时候,又站住了。 她又怎么敢挨近了他,尤其是在白日里,她做了那样的事情以后。 是恨噬咬尽了她往日里的清宁,还是爱放纵了她的私欲让她想要用恨,让眼前的人记住她? 哪里有什么答案,她又怎么能够真的明白,自己要做的究竟是什么。 “千年血灵芝虽是难得,可是,要取你的性命却也仅是我一念之间,你,好自珍重。” 现在不能动她,庚桑子也不想动她,因为,在他的意念里,并不值得他这样去做。 “呵呵。哈哈~~” 身后是肆意却又悲凉的笑声,庚桑子也不回头,稳步向前走去,那声音却是更加的尖厉。他哪知,那日分手之手,便是她的千年灾劫之期,虽然是修得了金仙之体,可是,就是因为她的心驰意遥,如果不是守着最后的一丝念想,她早已经灰飞烟灭。 如果,她真的灰飞烟灭了,他可会在意自己? 哪里会! 明明是知道,看着渐行渐远的人影,她也仅能是涩苦的笑着,委身于皇宫,不过就是为了那一只千年血灵芝来补她的元气,却不意间让她看到了洛阳王唐非钰。 看穿他的前世,并不是什么难事,只是,为难他却是她不知不觉间做下了的事情,为什么要这般做,连她自己也都不知道,只是感觉像是被心魔操纵。 眼泪片刻间就打湿了她的脸,可是,又有谁来怜惜她? 冷冷的天际里,冷月的光打在她的身上,也仅是孑然一身的冷清和寂寞,苦得让她想起了多少个日子里,她的心是怎么在苦涩的得不到里,消磨掉了往夕的风华。 她想要走近他,可是,又凭什么呢? 他的心是世间最冷的,她走不进去,只能遥望! 清冷的笑着,眼前渐是模糊不堪,一丝魂魄,游荡在夜空里,依稀仿佛间,像是已经失去了归处。 庚桑子进到了自己的房间,微微抬头,正看到天际里半白的一丝魂魄在夜空里飘荡。 他的眼里没有爱恨,平静无波的看过了一眼,也像是就仅止看过了一眼,便伸手阖上了窗棂。明日,就让灵淮把水无忧先带回孟峰,如今他已经显了身,凌波仙子自是再做不了什么动作,而且以今日之势,那支千年血灵芝虽是灵丹,对她的裨益看来,并不算是大。 才闭上了眸,暗暗的思索之明,鼻翼间传来一阵清冽的香,如梅,似莲。 知道睁开眼,看到的将是什么,他索性闭着眼,虽然已经参悟明白了这个像是在纠缠着他的魂魄,该是谁的,但是,暂时他还未想到对策,所以,也只能视而不见。 手持着自己的额头,就这样半醒半寐间,竟是身旁软软的被柔软的拂过,片刻后,已经有软香盈盈的入了他的怀抱,柔臂半落,就搭在了他的腰间。 “呵~呵~” 怀里的女子轻声的笑了笑,把万缕青丝的发搭在他的臂间,见他并不理会自己,也仅止是轻笑着,依偎入了他的怀抱里。 “庚桑,我不要回去。” 她说的时候,像是自言自语一般的在他的耳边呢喃,和着隐隐的香,俱都窜入了他的心内。 庚桑子并未说话,一只手仍旧支着自己的额头,另一只手垂在身侧,虽是她的发垂在了他的臂间,甚至那姣好的臂摩挲着他的手臂,他却仍然没有睁开眼眸。 “你……” 庚桑怀抱里的人儿,将自己的头抵在庚桑的胸前,靠着他,像是极力的把自己贴近了他,虽然是隔着几层衣衫,可是,他的心跳竟是让她的心平静了下来。 庚桑子依旧是面色平和的闭目浅睡,他怀抱里的人也不扰他,只是一只手稍稍的握了握他的衣襟,隐隐的感觉到他的身体似乎有些紧绷,她将自己的脸又向他的怀里摩挲里片刻,展了展笑容,缓缓的抽手,揽上了庚桑子的颈,将脸靠在他的颈侧,她的呼吸竟是浅浅的打在了他的颈项之上,在他的耳边,她刻意的压低了声音。在两人已经近在了咫尺间,就在他的薄唇已经是似有若无的吻上了她的细或花瓣般的香肩的时候,她浅浅的在他的耳边问。 “你,就想这样陪我千年,万载?” 她也不在意他的不回应,仿若无事中做,勾着他的长发,在手里,卷了个圈,她又问了一句。 “可是,现在为什么,你连看我一看,都不愿意呢?” 她已经完全贴伏在了庚桑子的怀抱里,纵然是坐怀不乱,可是如此这样,终是让他不悦,动了动自己的手指,见这次,她并没有禁住了他的身体,庚桑子缓缓的伸手,稳住了她的肩,让她离自己远了一些,这才缓缓的开口。 “你为什么不穿衣裙?” “呵,呵,“ 她低低的一笑,伏下身,一袭乌黑色的发挡住了她绝世倾城的脸,仅露出眸光像是有些寂寞的落在庚桑子刚刚睁开的微凉如水的眼中。 “也不知几千年了,就你能看到我,既然,你的心中并无那些个念头,我又” 两人近近的面对着,几乎是已经到了暧昧的境地,她的唇就和他抿着的唇隔了只有薄薄的一线,这时候,她的头发已经落在了他的脸颊之上,缠绕着,盘旋着,丝丝柔软的贴着。 “何须那么劳神废力的呢,而且,我本就……” 其余的话,她竟是不想再说,侧身又重新躺到了他的手臂之上,抵在那里,如月般一双凤眼,稍稍的带了些柔媚的颜色,贴近了庚桑子后,她看到他将头扭开。 沉默了片刻后,将手仍然是搭在了庚桑子的腰上,也不说话,清澈的眸,缓缓的闭阖上后,只是抵在了他的胸口,身形略蜷。又过了片刻,她伸手将庚桑子的手拉起,搁放在了自己的腰侧,然后,埋下了头,把自己完全依进了他的怀抱里,幽幽的叹息了一声,她像是已经忘了什么,只是凭着感觉的又偎了偎身子,把手搭在他的心口,像是,才安稳了。 如置雾中,半醒半梦间,虽然并未失了分寸,也知自己并没有像前两次那般被她禁住了心神,只是,如此这番情形,庚桑子久久之后,才睁开了眼睛,如玉般的人儿还在他的怀抱里,虽仅仅是魂魄,但是,她真的就在自己的怀里。 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只是感觉自己浸在了雾里,被她困在了云间,半丝也动弹不得。 明明能够拂开她的手,将自己的手抽回,可是,才欲动作,她的眉间是微微的拧了拧,状似并不安稳的样子。 在前些日子,他已经在她的身上用了禁术,只是期冀自己能够束住她的魂魄,可是,如今这般情形…… 渐渐的,似乎是看她这张只能用绝色倾国形容的脸庞看得久了,庚桑子竟是忘了自己的初衷,也像是什么都忘记了般,任由夜色渐浓…… ------------ 第六十六章,转世 第二天,庚桑子醒来之时,怀抱中已然是空寂,昨夜的佳人不在,空气里却还是残留了些余香尚未散尽。不来是空寂的眸里,带着一些不明的况味。三界之内,谁能如此的戏弄与他,可是,偏又在她的面前,他毫无还手之力。 明明是已经封了她的天灵,下了锁魂,可是,她还是这样的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莫非一切只能任由天意造化,半点不由他转寰的余地? 才起身出了门,灵淮正踏步和洛阳王唐非钰向他这边走来。二人的神色竟是异常的凝重。 走到了他的近前,灵淮站定了后,眼神复杂的看着他,然后才开口对他说道。 “师父,皇宫里早上传来消息,虞妃已逝。” 庚桑子心中一凛,昨夜之时水无忧的三魂在缠着他,自然不是她所为。因为有唐非钰在,所以,庚桑子只得密语传音的问灵淮。 “你可问过云泽太子?” “昨夜,龙宫里来人,说是东海龙妃身体有恙,把他急急的就叫回来了,他和我说了。” 庚桑子略想了一想,又问灵淮。 “你确定他走了?” 灵淮明白师父的意思,他无声的看了眼唐非钰后,又传话给庚桑说道。 “师父,刚刚我已经去过了皇宫,凌波仙子是被撕碎了三魂六魄,虽只一击,正是胸口之处。” 唐非钰这时候开口,对庚桑说道。 “师傅,昨日里有众人在场,虽是有些麻烦,可是倒也不碍事,只是得劳烦你们三位在这里耽搁几日了。” 灵淮微微的一笑,唐非钰现下存着的心思,他自然明白,可是,要留住他们三人在这里,又哪里是唐非钰能做到的。 现在,虽然唐非钰对他们的身份存有疑惑,又弄了宫里的所谓的天师,可是,又怎么能识得了师父的真身呢,所以,他也仅止在心里微微的叹息了一声,然后才转身对唐非钰说道。 “我师父还有事情要处理,那里也脱不了身,此事与我们三人并无干系,洛阳王的王府之人俱可以做证,我师妹病在床上,我在院里坐了一夜,我师父也是憩在洛阳王府里,王府里的众多仆人俱都是个见证,难道,洛阳王这话里还有其它的意思?” 唐非钰没有想到灵淮会把话说透了,一时只能沉吟,如玉的手顿在身侧,想了片刻后,才徐徐的一笑,对灵淮说道。 “此事因为牵扯到了我皇的宠妃,所以,小王我不得不谨慎。还望二位师傅见谅。” “是吗?” 灵淮凌然一笑,闲庭信步般的走近了洛阳王一步,手上的玄武剑并未提起半分,可是那杀气却是已经扑天盖地的向唐非钰罩了过来。 “洛阳王,我师徒三人也仅止与你有此一面之缘,今日过后,这缘份也就算是尽了,你若做其它的计较,莫不如计算一下,怎么在这件事情里把自己摘清。” 庚桑子此时心中已经是明了,凌波仙子之事是睚眦做下的,他本是想待等回到了天庭,报与南天王此事,天庭自会对凌波有所惩处,却没有料到,他没有困住水无忧的三魂,竟是连睚眦也没有锁住。 “去你师妹那里,看看她是不是醒来了,如果醒了,让她来见我。” 庚桑子说完,一挥袍袖,再也没看唐非钰一眼,转身就往房间里走去。 唐非钰本是想叫住庚桑,能够许他的官位还有锦绣前程他俱都已经想好了,而且言辞也已经在心中盘桓了几日了,可是,刚才庚眼前的师傅也仅是薄怒,他却已经有畏惧之感,而且这一幕,他莫名的感觉有些熟识。 “莫壮士,等一下。” 唐非钰叫住已经要离开的灵淮,灵淮这时候手提玄武就站在门口,只见他顿住了身形,然后就在灵淮回首的时候,唐非钰只见灵淮的眼里神色极是复杂的看了他一眼后,对他一字一顿的说道。 “我的道号叫,灵淮,你记住了吧。” 说完,便转过了月亮门,向着水无忧所住的房间走去。 知道灵淮的话里有所深意,只是唐非钰想不明白,他的话里面藏着的意思,站在那里,微风轻送的时候,吹动了他的衣襟,只是,他仍旧愣着的站在那里,不知如何自处。 唐非钰并不担心虞妃的死,给他带来什么影响,人又不是在他的府里没的,他也仅是想用这个由头牵扯庚桑子留在这里罢了。 坐在厅里,他的耳边还在盘旋着刚才灵淮对他说的那句话,在耳边久久的响着,可是,偏又理不出什么头绪,就在他烦燥的时候,管家走了进来,站在他身边后,对他说。 “王爷,外面有位女子说是她的小师妹在王府里。” “女子?” 唐非钰心中疑惑更深。 “是不是通知那两位?” “先不用,我先去看看。” 唐非钰挥手,他只是想先见一下,此时他府中留着的三人已经是让他百思不得其解,如今倒又来了一个。 唐非钰早上换过的是一身黑色的长袍,袍上绣着数不尽银线的云纹,袍的四边俱都是绣着万字不到边的银丝,一根玉带素在腰间,玉带之下垂挂着百宝如意的玉饰,头戴紫金冠,行动间气势压人。 他走到大门处的时候,大门并未敞开,府里的佣人见他走过来,便是有几个人齐齐的跑步上前,合力的把那扇大门向左右两侧推开。 唐非钰只见门口处站着几个人,中间是一个身着水蓝色百褶裙的女子,头戴玉饰,半低着头,只这一眼,唐非钰便是觉得竟像是见到了踏月而来的仙子,虽是未曾蒙面,心中便已然是有几分激荡之情。 他也算是少年得志,身边的各色女子,他也俱都是见过,如今的王府里却是只有王妃一妻,连个待妾也没有,这在当朝也算是一桩奇事。 灵霜是昨天云泽回了龙宫后,才知道水无忧受了伤,而且是被凌波仙子所袭,另外的原因就是师父从来没有在孟峰之外停留如此长的时间,灵霜总有不好的预感,这才顾不得身上的鞭伤未愈,这么着急的。云汐因为龙宫里来了客人,脱不开身便让她带了四个下人。灵霜本不愿带,但是云汐对她说,她身上还有伤,恐她一时之间行动不便。 灵霜抬头,看到在敞开的朱色大门中间站着一个黑色长袍的男人,看其衣着上的云纹还有龙纹像是一位王爷,她才要说话,这时候她也才看清楚,眼前人的样貌模样。 “你,你是,王爷?” 灵霜极艰难的咽下了已经到喉间的话,只是一双望着唐非钰的眼里含了泪。 她没有想到,百年未见,他竟是转世为人了。 ------------ 第六十七章,前尘 灵霜如此的表情,更是让唐非钰心中生出了许多的狐疑。他皱着眉头看向在台阶之下的女子。 “你叫什么名字?” 灵霜徐徐的抬头与唐非钰对视着,心中不禁是凄然一片。 当初,她刚刚拜在师父的门下的时候,他入教已经有些时日了。那些年少的岁月里,他或是带着她在云海中遨游,或是一柄长剑引着她,与他一起踏浪与东海之畔。 虽然,至到最后,对他,她说不上爱,可是,因为逝去而生出的伤,却是至今没有平复的。 “我叫灵霜。” 灵霜这时候抬步上前,仍旧是打量着在自己眼前的唐非钰的脸,看着这张有几分相似于旧时的脸,看着这张让她感觉那么亲切的面孔,想到了曾经的过去,似乎是那么的甜蜜,如今却是物是人非。而此时,唐非钰眼里的陌生的甚至是带着一丝厌恶和猜忌的神色,又让灵霜的心里生出许多的感叹。 已经是物是人非了。 “我听闻我师父还有大师兄在王府讨扰,不知可否请王爷的下人代为通禀?” 此时,唐非钰的身上散着不怒自威的气势,那双黑色的眼睛,更是正带着压迫感的看着与他近在几步之内的灵霜。 “你究竟是谁?” 也不知为何,刚才就是她在开口之前的叹息,竟然让他一时之间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针刺一般的在痛。 听他如此之问,灵霜淡然的抬头与他对视。 “世事飘渺,王爷又是在执着于什么?” 本是莫名的一句话,可是,她知道,唐非钰会懂。 “那你说,本王的执着又是因何而生?” 唐非钰看着她,言辞之间极为谨慎的反问灵霜了一句。 灵霜心中苦笑,虽是转世投胎,可是这人的性子竟是没有什么改变,仍旧沉不住气。她抿唇略笑,只是淡淡的对唐非钰说道。 “既然王爷不知道,我又怎么会知道。” “是吗?” 唐非钰认真的看着自己眼前的人,他知道他所想要的答案,这个女人完全能够给他,只是,她又缘何对自己言语间,含有亲切之意。 “里面请,本王亲自给你带路。” 灵霜也不推辞,她侧回头,对跟着自己的几个仆人说道。 “你们先回去,告诉他,我两日后便回。” “夫人,主人交待了要照顾好您,奴才们不敢擅自回去。” 几个仆人跪在了地上,灵霜漠然的看着他们,还是淡淡的语气,只是说了一句。 “你们若是想跪也就跪在这里等着吧。” 唐非钰听她话里的语气,也回头看去,看到地上跪着的几个人俱都是一副惊惧的神色,他凝色间看了看自己身边的管家,吩咐了一句。 “好生把他们几个安排下了。” 灵霜只是看着唐非钰,竟是没有说话,只是她眼睛里那一抹稍纵即逝了的深意,让唐非钰不自主的握紧了袍袖中的手,暗自的压下已经到了嘴边的问话。 一路沉寂,两个人竟是俱都没有说话,在穿过王府的阁亭之时,他也仔细的观察了灵霜的神色,只见她全敛眉沉目,就连在走过那座用金丝楠木筑的半月亭的时候,也不见她的神色有半分的异样,竟像是处惯了深宫之色。 唐非钰先是把她引到了庚桑子所居的客房的门口。 灵霜敛眉而立,在门外轻声的说了一句。 “师父是我,灵霜。” “进来。” 平缓的语调,一如孟峰千年之上的一般,竟是没有任何的波折。 灵霜走进去,庚桑子手中拿着几味药草,在他的身前的桌上,摆着几个小碟,里面也是一些草药一类的东西。 “灵霜叩见师父。” “你怎么来了?” 放下手中的药草,庚桑子沉稳的抬头,窗外的光照进来,映在他的身上,让他的身形看起来更是罩在了一层银白色的暖光里,耀目之极。 “昨日云泽回去后,说小师妹受了伤,我不放心,所以过来看看。” 庚桑子抬头看向灵霜,看了许久后,他仍是语调平缓的问了灵霜一句。 “你见过他了?” 灵霜知道师父问的是灵渊,她也仅是轻轻的点了点头,用了一种像是淡得不能再淡,轻的不能再轻的语气,简单的应了一声。 “见了。” “灵霜,” 庚桑子看着自己眼前素来最是乖巧的徒弟,许久后,他低声的嘱托了一句。 “你须知,前尘尽散,如今他也已经不再是你眼里的人了,你也莫要再执着旧事,云汐对你也算是尽心,尽意,你莫要被心念所纵。” “灵霜明白。” 灵霜抬眼看向自己的师父,她也仅只能挤出了一点苍白无力的笑意。 “他已经忘记了前尘旧事,灵霜也不会再纠缠于那些往事,师父不用为灵霜担心,灵霜知晓分寸。” “那就好。” 庚桑子沉了沉语气,他下面还有话要说要说,可是,他的手搭在桌上,另外的一只手抵在身后,心中沉吟。 今日早起之后,他就没有再见过水无忧,一直没有过去。他虽然已经散了七情六欲,可是经历了昨晚那样的暖昧后,难免有些不自在。 “你且去看看她,然后早些回去。” 挥手,庚桑凝眸看向了窗外,眼色深沉。 “是,师父。” 灵霜退了出去,庚桑子复又拿起了刚才放下的草药,可是,片刻后,他便意识到自己的心神不宁。 此时,他的手里捻着草药,庚桑子心中明知自己昨夜所见所触也不过都是幻象罢了,可是,他还是心中难以安宁。 近在咫尺间的水无忧,他竟是把自己困了半日,也没有过去看一眼。 “师父,我回来了。” 灵霜匆匆的走进来,是庚桑派他前去打听有关凌波仙子的事情。 数日之前,他算出唐非钰有难,因为终还是有些师徒的情分在,而且那日里,毕竟是他自己把跪在自己面前的灵渊一剑刺死,而且凌波有意为难唐非钰,也俱都是由自于他,所以,于情于理这一趟他也都是非走不可的。、 “我打听出来的消息是,皇宫已经拟定了虞妃是病疾而亡,她的宫里的几个丫环还有太监都做了陪葬,另外,她确是用了千年血灵芝,而且,那只血灵芝已经被她用完了。另外,洛阳王连派了十路探子,在京城周边百余亩的范围,在找有关我们师徒三人的消息。” “嗯,我知道了,你且先看顾好了他,只要过了今日,想是就不会有什么状况再发生了。” 那日在龙宫里因为灵霜出了变故,所以,他才为唐非钰卜算了一卦,却不想,卦面上显示的是大凶,间像是无法过厄的情形。 今天已经日近中午,只要过了子夜的午时,才算是稳妥。 把王府里的一些情况庚桑子又点化给了灵淮,另外还嘱咐灵淮说道。 “灵霜也已经到了。” 在庚桑子的四个徒弟中,灵淮是最是沉稳持重的,所以,庚桑子才对他格外的放心。 “你且过去看看,另外,务必解开她的心结,否则,我恐她日后会有所差池。” “是,师父。” 灵淮听闻庚桑子如此语气深重的对她说,闻言也是眉头暗紧。 往夕之时,在孟峰之上,除了师父外,有他,其次是灵渊,然后排在了第三位的是灵霜。 灵淮还记得那时候,灵渊对灵霜一直是心仪之极,甚至到了后来,如果不是灵渊出了差池,如今灵霜的丈夫,只怕并不一定是云汐,而有可能是灵渊。 只是,当日里灵霜对灵渊并不算是有情,而到了后来,灵渊对灵霜已经是用情至深,庚桑子也曾经问过灵渊,他是如何的打算。可是,那时候,灵渊也仅仅是对师父温文一笑,便再无其它。所以,灵渊和灵霜的事一直拖着,直到灵渊出了事。 “师父,那我下去了。” 庚桑子微然一笑,点了点头。也没有再做什么嘱咐。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以后,灵淮复又回到了他的身前,对师父回禀道。 “师妹的气色好一些了,只是吵着想要见您。” 庚桑子眉头微凛,见灵淮面有难色,便是知道灵淮还没有把话说完。 “她还说了什么?” 庚桑子此时眼中仍是一片安祥的颜色,只是在说话间的时候,竟也是不自觉的带了分无奈。 “师妹说,您再不去见她,她就再不肯吃药。” 灵淮无奈,对水无忧刚刚他已然是使出了浑身的办法,连哄还骗的还是没有让水无忧把仙药吃了。 庚桑子此时伸手拂上了额角,手虚虚的撑着,眉间竟是淡淡的锁着犹疑的情绪。 灵淮虽然是有些吃惊师父竟是也有如此为难的神色,但是灵淮也仅仅是压了压自己的头,垂手而立在庚桑子的桌前。 灵淮这时也有些不明白,往日里在孟峰之上,水无忧身体里的毒疾病发的时候,一直是师父照顾,而且以师父对水无忧的疼爱,自是不会冷落了她这么许久的时间,想是水无忧又闯了什么祸。 “师父,无忧还小,有些道理等她长大了些,自然会懂。” “行了,你且先下去吧。” 庚桑子拂袖,等灵淮退出了房间以后,他才坐了下来。 平静的如是面具一样的没有表情的脸,只像是此时他仿佛仅是一尊泥塑的菩萨。 很久很久,他都没有挪动半步,直到日头渐是已经偏了西沉,庚桑子才抬眸,看向窗上已经暗下了的天空....... ------------ 第六十八章,旧梦 因虞妃之死,当朝的皇帝心情颇是不悦,一路查究下来,就连洛阳王的王妃也俱都被太监请到了宫中问话。 至到正午时分方才回府。 待她进到了府里,便有人向她说了,府中又来了客人,而且是女客。 按照规矩,这府中但凡来了女客,都是需她亲自接应的。 褪下了珍珠凤冠,着了一袭对襟的蝶戏牡丹的长裙,外罩紫色大袖纱罗,行动时一派雍容贵气,却又不失婉约之气。 待她到了水无忧所住之处,早有王府里的仆人把门打开,恭身而侍的站到了门的两侧。 本以为,洛阳王即便是因为她不在,将人迎了进来后,便也不会再理会,可是,当王妃进去的时候,竟是看到洛阳王面带平和,端然稳坐在亭内的石椅。 洛阳王唐非钰见王妃向自己走过来,淡然一笑,至到王妃到了他身前的时候,才指了指自己身边的位置,对王妃说道。 “你且坐这里吧,今日不需拘着这些虚礼。” “这怎么好,既然王爷在这里,我也就回去了。” 看到洛阳王的眉目前有难得的一丝轻松甚至是惬意的悠闲的模样,洛阳王的王妃福了福身,温婉的说道。 “王爷,卧妾告退。” 洛阳王见她执意不肯坐下来,也便是作罢,不再勉强,手持起杯盏的时候,他似是无意的问了一句。 “宫里的事情可还妥当?” “太医没验出什么结果来,只说是血气枯竭,应是陈疾,只是皇上不信,一味的在派人查着,皇后倒是没问我什么,只是说她家北面来了个亲戚,就是安阳郡主,过几日想到王府里小住一阵子。” “你安排就好了,我后日要去汝阳查验粮草之事,那里出了些乱子,王府里的事情,你且仔细的应对,如有什么急事,让管家去汝阳的驿馆。” 见洛阳王如此这样的说,王妃安宁娴静的福了福身,当今的皇后因为前些年家里出了事故,在朝中的人脉被打压削弱,做为一朝国母,她的家族自是不甘心如此,这才想让安阳郡主嫁与洛阳王,以她的身份家世至少是一个平妃的地位,那样,在朝中,自是又扎了根。而且,那安阳郡主早就有坊间盛传美若天仙,姿容绝色。 见唐非钰竟是不动心,王妃不可察的笑了一笑,眉间轻松了一分,低低的福身。 “臣妾告退。” 有外男在,她自是不方便在这里,在情理上,倒是没有什么不妥之处。 起身后,她目不斜视的向后退了一步,便又带着刚才随她而来的待女还有太监退了下去。 走过了回廊,在一处廊角下,她才站住了,淡声的对刚才还侍奉在王爷身边的一个太监说道。 “把刚才我不在的时候发生的事情,一个字一个字的跟我说清楚。” 看着他的王妃落落大方的退了出去以后,灵霜的面容上仍然是保持着平静之色,她与自己的大师兄并齐的坐着,眉目间并无女儿之态,在看唐非钰的时候,也是平淡淡的视线和目光,就连她端起手中的茶盏的时候,也俱都是风清云淡的自然。 可是,她越是这样,唐非钰就愈加是感觉在这个女人的眉头,压着什么事情。 灵淮这时转眼看向自己的师妹,眼神里带着关切,灵霜只转了一下眸光,对着大师兄淡淡的一笑,望着自己的师兄,她竟也是风清月白的轻浅的笑。 “想是灵淮先生这些年游历必是见过很多的奇事,只奈小王困在这一方天地里,见不到那么多的世俗民情,心中也为之惋惜。” “王爷身居高位,自是为了的是黎民生计,我也只是一个粗人,所见所闻不过俱都是乡野之事,怎么能拿出来与王爷说笑。” 灵淮看着唐非钰依稀间还有着往夕的一些痕迹的音容笑貌,也俱淡然的轻笑。 他明白刚才灵霜眼中之意,只要他在,这便是最好的结局了。 “噢,那您的这个师妹是不是也曾经随灵淮先生走遍三山五岳?” “我已然是嫁人了,早年,曾经随着师兄走过一些地方,但也不是什么大的镇店,只是增长一些阅历罢了。” 听着唐非钰话里的试探之意,灵霜也没有回应的心思,只是简单的应了一句。 “噢,是吗?本王倒是愿意听听这些乡野的见闻。” 三人正说着,灵霜却见水无忧摇摇晃晃的已经走了出来。 “怎么就出来了,你怎么就一时也不能老实会儿?” 水无忧见是师姐,凝着眉,一张本就不大的小脸几乎完全的皱在了一起。 “师姐,我头疼的厉害,也不知怎么了,像是里面有千军万马在踩踏似的,你让师傅过来看看,要不,我可能就死了。” “胡说。” 灵霜用手拉她,可是,灵霜自己的背上还有伤,才拉她的时候,就扯了背上的伤口,一阵的生疼的让她的手使不上力气。 这时,水无忧又往她的身上靠,连带着两人俱都往地上倒去。 灵淮上前一伸手扯住水无忧的手臂,转身间就把她已经抱了起来。 灵霜见师兄已经接住了水无忧,正想伸手下意识的去扶旁边的门柱,只是手到之处,触到的竟是洛阳王唐非钰的胸口。 唐非钰见她身形摇晃,脸上有疼痛之意,在灵淮伸手去拉水无忧的时候,他全凭着直觉,竟然是一瞬之间就已经把灵霜的手臂扯在了他的手里。 在看到灵霜眼里那不及遮掩的痛苦的纠结的情绪的时候,唐非钰薄唇微抿,忽的就冷冽了一分。 长手一伸,他按住了灵霜的肩头,把她扶稳了,只是,这时,灵霜的额正及到他的下巴之处。 因为太过熟识了,灵霜竟是下意识的叫了一声。 “灵渊。” “什么?” 虽不是拥着她,可是,有种莫名的感觉,竟让唐非钰忽然就想把她拉进自己的怀里,像是,他已经等了千年.... 一双深邃内敛的眸底,闪现出不可名光色,几分暖意,几分探究。 唇边温柔似水的看着他眼前之人,许多,未明..... ------------ 第六十九章,注定 水无忧缠着灵淮,非要去见庚桑子。 灵淮执拗不过她,只能是又去了师父的院子里。 他走进房间里,看到庚桑手持经卷,便站在门口。 灵淮沉默了许久后,才开口对师父说道。 “师父,无忧闹着要见你,已经下了床。” 灵淮看着师父,他不知道师父在想什么,但又不敢多说,见庚桑子仍旧手持经卷,灵淮站在门口,微微垂着头。 过了片刻,庚桑子抬头,见他仍旧是站在那里,眉目间隐隐便有了些不悦之色的问他。 “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 灵淮抬头看向师父,就又说了一遍。 “无忧不肯躺着,闹着要见师父您。” “孽徒!” 庚桑子像是从来没有生过这样的气,愠怒的将手里的经卷撂到了桌上,言语之间似是对水无忧有些责怪。 灵淮见此,只以为是师父是因为睚眦杀死了凌波仙子一事,便忍不住的替水无忧解释道。 “师父,凌波仙子的事情怨不得无忧。如果不是凌波仙子心生欲孽,化身美艳的女子,入了皇宫,亲近当今的皇上,贪图血灵芝有恢复仙力之效,也不会招至杀身之祸。而且,本就是凌波仙子有错,因为心中对师父的怨怒,迁怒于无忧,否则,凌波仙子也不会招至如此的祸事,这也算是她命数如此,师父又何必牵怒无忧。” 灵淮说得无情,在他看来,招至睚眦也算是凌波仙子的报应,只是如今凌波仙子已经魂飞魄散,此事虽是要追究起来,又怎么能怨无忧。 庚桑子见他言辞里对自己似有怨意,抬眸看向自己一向是沉稳有嘉的大徒弟。 “我说了为此事责怪于她了吗?” 睚眦能冲破他的封印,自是他自己对此事的处理上不算稳妥,他心中此时升起来的涛天的怒气,全 然是因为昨夜晚间之事,只是,无法与人语说罢了。 庚桑子这时候抬头看向灵淮,然后淡淡的又对灵淮说了一句。 “你先去吧。” 庚桑子也再不看他,又拿起手中的那卷经卷,脸色微有些暗沉。 他其实自知这时候他不想见水无忧,也不愿意水无忧,全是由于自己心中的魔幛作祟。只是,一时之间难以舒解的积郁在心头。 庚桑子本是一双不染凡尘的眼,看着经卷上清晰可辨的字迹,竟是有些读不下去的烦燥之感。千年 孟峰,纵然从来都是孤寂一人之时,无人陪在他的身边,就连一对青鸾也仅是因为闯进来了,住下了也便是在孟峰之巅住了下来。而他曾经所收的三个徒弟,原本他也只是秉持着乐天助人的目的,并无其它的念想。只是,如今这些俗事纠结,让他竟是心中有所牵念。 当初,他把水无忧留在孟峰之上,也是念在她孤苦无依,尚在幼年之时,便糟逢大难,又因生而与常人皆异,才值细龄,便是无所依靠,他才心生怜悯罢了。 只是,当初他算尽了万般,却未曾料到会如今天这般的因水无忧而起的心神慌乱般的狼狈,这是他已经忘掉了的感觉,也是根本就不可能在他的身上出现的慌乱之势。 这让庚桑子难以接受。 暗持心法,庚桑子澄心而坐,如是让身边吹过的徐徐的风荡尽了心中的尘埃。眉目轻展,他以为也许,在放下了经卷之后,他仍是了无牵挂的庚桑仙师,只是,此时,他的心境竟是已然隐隐陷入了困顿。 又坐了许久,他才放下手中的经卷,心神像是较刚才轻松了几分,庚桑子才舒解了眉头的皱结之色。停驻了片刻,窗外已经是隐隐的现了一轮落日的余晕,火烧云的颜色伴着一轮艳阳徐徐的向西山沉了下去,而他的眼更是凝重了一些,就在两个时辰以后,洛阳王唐非钰的死劫将至,这一次,不惜被反噬他也想要维护灵渊一回。 也算是要偿了欠下了他的一份情罢了。 想着过往的周糟,庚桑子的心意一时之间竟略有狐疑,他还记得那日里,灵渊跪在他的脚下,身形笔挺,脊梁挺得异常的直。 在灵渊那双眼睛里,赫然是倔强还有他自己的坚持。 化魔作祟,他庚桑子的徒弟犯下了如此的大错,他又怎么能够念及师徒之情,纵使他有心维护,可是,又怎么维护。 纵使,他不愿意相信灵渊会做下那些个错事,可是当时他的二师兄还有几大派的掌门的指认,让庚桑子也不得不相信,平日里虽然是有些顽劣,只是还算心意澄净的一个徒弟,竟是界之人。 那一日里,在手起剑落的时候,他手下并未留有一丝的余地,至到有一次他在人间游历的时候,偶然间见到了当时还是二岁稚童的洛阳王唐非钰,至到那时候,庚桑子才惊讶的知道自己的徒弟竟然已经几世轮回了。 回到孟峰之后,庚桑子暗自结法印,查出了缘故,竟是一直恋着灵渊的一个妖物替他挡下了一剑,用尽了全部的道行护住了他的三魂与魄,送下了地府。这也算是灵渊的命数罢了,庚桑子并未强求,只是在灵渊幼年之时,为防他的三魂之内附着魔气,才在灵渊的身边呆了些日子,暗中观察,加以劝导。 灵渊的事情虽然有些艰险,却在庚桑子的心中并不算是一件十分让他为难的事情,只是无忧的事情,让庚桑子犹豫了许久,也竟是没有拿好了什么主意。 庚桑子才缓步走出房门,他看见灵霜心事重重的站在门口。 庚桑子已然是猜出了她的心思,但他也仅仅是站在门口,淡泊的一双眼,并不着喜怒的颜色的看着自己的徒弟。 灵霜见是你从房间里出来,走到了庚桑子的近前。 “师父,灵霜有事想要问你,唐非钰可就是灵渊?” 她心中疑窦,却又不敢肯定,当日里,她是亲眼见着师父将灵渊手刃于剑下的,她自是不敢也不能 相信,灵渊竟会转世投胎。 庚桑子见她面色焦急,心浮意动,略是摇了摇头的对灵霜说道。 “灵霜,他无论是与不是,都已经是几世为人了,你如果仍旧执于心中执念,对你,难是幸事。” “可是,师父,我想要知道,他究竟是还是不是!” 灵霜说的语气坚定,这件事情对也太过重要了。 当年在孟峰之上的时候,灵渊对她用情已然是极深之时,情意深长的向她允诺,要向师父去说,让师父把自己许配与他。只是那时候,灵霜的眼里和心里只有一个庚桑子,她要成为像师父一般能够睨视六界之人,她艳羡师父一身的风华气度,想着有朝一日自己能成为仙子,她那时候全部的念想都执着于此,只是千帆过尽,当她明白了这世间除了灵渊再没有人会如他一般对自己用心用情之时,灵渊已经踏上了一条无回之路。 所以,纵使她心意灰冷,可是,她已经错过了,即使是懂了,又有何用。 可是,今日里,竟让她重新见到了灵渊,她的心又怎么能不激动。 重重的跪在了庚桑子的面前,一向是极是懂事的灵霜,执拗的又追问道。 “师父,徒弟只想知道,他是,还是不是。” 这对她太重要,重要的她现在可以放弃所有,只要这么一个答案。 “是。” 庚桑子自然知道灵渊百年前曾经对她用情,但是,他没有想到,如今灵霜也竟是这般的固执。 “徒弟知道了。“ 灵霜抿然一笑,她竟有了如释负重的感觉,而她空荡荡的心竟是一时间的已经被这个答案给完全的 填满了。 她站起身,徐徐的展了展笑容,那笑容轻轻淡淡的,却不再是往日里的寂寥。只像是在这时候,心 中那沉积了太久的寂寞,已经被今日里这些徐徐的轻风,吹散。 见灵淮回来,身前身后竟是没有师傅,水无忧颓然的坐了下来,也说不明白自己怎么了,像是有些 心灰意懒的爬伏在了石桌之上。 “无忧。” 灵霜走近她,把她的头按在了自己的肩头。 “无忧长大了,不能事事都依靠着师父,你要自己学会处理自己的事情,知道吗?” “哦。” 水无忧懒懒的应了一声,头仍是继续垂了下去。 她现在仍是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落下了水的,只是记得些零星的片断。而那个凌波仙子化成的虞夫人,她也仅是看了一眼,更不知道她便是凌波仙子。 水无忧只记得自己看到虞夫人的时候,只是感觉在她的脸上盘旋着些雾气,自己看不清眼前这个人的眉目,可是,她也没有注意,当时云泽忽的就隐去了身形,她也只是下意识的在回望的时候,看了一眼,便也没有再意。 睚眦闯进了皇宫大内,踏死凌波仙子的事情,她更是不知道。 只是,她却清楚的感觉到,师傅不愿意见她。心猛的向下沉,水无忧颓然的靠在师姐的肩头。 “师姐,是不是我又做错了事了?” “没有,怎么会。” 唐非钰也才刚走,灵霜的心里还有一些犹疑的神色,只是抱着她,放软了语气哄她说。 “师父,有事要办,你要听话,过一会儿兴与行师父就过来了。现在,回床上躺好。” 水无忧一脸的沉默,也不看她,只是默然无语的抿着唇的不作声。 见她这样,灵霜只得又哄她说。 “一会儿师父来了,看你这般不懂事,该生气了,无忧,别再闹脾气了,当心师父真的生了你的气了。” 水无忧这时候忽然的对灵霜说道。 “师姐,你知道师傅为什么不来看我吗?” 她仅凭着直觉就知道,肯定是师傅生了她的气,否则,不会已经是大半天过去了,也不见她一面。她的表情里出了一丝的慌乱,抓着灵霜的袖子,水无忧怎么也不相信刚才灵霜给她的解释,水无无忧一字一顿的极认真的对灵霜说。 “师傅一定是生无忧的气了,才不肯来看无忧的。” “你啊。” 灵霜无奈,这时候,她引着水无忧的手已经到了寝榻之前。扶着她坐下,然后又扶着她躺了下来。 “无忧,转过身去,师姐看看你后面是不是有伤。” “师姐,我没事,就是心里难受。” 水无忧又往灵霜的怀抱里挪了挪,水无忧又低低的带着满腹的委屈般的叹息。 “师傅。” ------------ 第七十章,灾劫 水无忧见不到庚桑子,便以为是自己又做了什么让师父不悦之事,于是,她趁着灵霜不注意的时候,便跑了出去。 头很疼,摇摇晃晃的走着,水无忧脸色很苍白,总感觉自己的脚下一脚深一脚浅。已经近到了黑夜,纵然是宫灯,可是有些阴暗的角落,还是有些看不清楚脚下的路。 就这样的走到了庚桑子所居的客房的门口,水无忧手扶着墙站住,喘息了几下,苍白的脸孔,愈加的显得苍白。 “师傅,是我,无忧。” 轻轻的扣了一下房间的门,她不敢敲得太重,生怕惹恼了师傅,言语间更是很轻。 “师傅,无忧来了。” 话音才落,庚桑子打开了门,见她站在门前,眉间隐隐的有些冷意,这让水无忧看着更是感觉自己的心里已然是委屈。 抬起脸,她又轻声的叫了着。 “师傅。” 庚桑子不动声色的扶住水无已有已经摇摇欲坠的手臂,略加用力,撑起她的身体。 “有事吗?” 仔细看着庚桑子的脸色,胸中竟是隐约的作着疼,血气上涌,只感觉自己的嗓间一阵的难忍的哽咽。忍了又忍以后,水无忧才用低得不能再低的声音说道。 “没有。师傅。” “那就回房去休息。” 庚桑子见她脸色之间已然是十分的难受,才要抬手去扶她,这时候,水无忧却扑痛的一声已经是跪在了他的脚下。 “师傅,无忧是不是又犯了错?” 她不知道,只是师傅此时间拒她于千里之外的疏远,让她异常的难受。 “没有。” 庚桑子面无表情的看着她胸前,在月光之下闪着光泽的睚眦,他的手已然是握成了拳,在审时度势间,才又缓缓的放开。 “你且去吧,师傅还有事。” 松开手后,庚桑子淡淡的说道。 “莫要任性。” 水无忧不敢回嘴,满腹的委屈的站了起来,向后退了两步后,走下石阶,沿着青石铺成的严整的小径,向王府后院的回廊走去。 王府的院落里有许多百年以上的古树,几人环抱的树身,茂密,参天的遮挡住了月亮的清辉。在回廊之上,点着也不知多少盏的宫灯,照亮着她眼前的路。 水无忧走了一会儿,便感觉自己头晕得难受,只得扶着回廊的木柱坐了下来。 “怎么,不舒服?” 她才坐下,前面的月亮角门外闪出了一个人影,正是洛阳王唐非钰。 唐非钰此时穿着一件白色的素袍,袍面之上没有绣任何的纹饰,只有袍底像是用银丝绣了一些涛纹,再就是腰间一和碧绿色的玉带,显得他的人越发的风流倜傥。 “我叫人抬了软轿送你可好?还是给你拿一些吃食过来?” 唐非钰在今天见过了灵淮还有灵霜以后,更是对这师徒四人心生疑惑,只是什么也查不出来,而且灵淮对他的态度,让他更是百思不得其解。 刚才府里的下人回他说,水无忧自己去了她师父的客房,如此已经星夜之时,他以为会有与他有用的东西,不敢离得太近,他只在王府的一个角楼处远远的望了,见师徒二人也仅是说了几句话,便见庚桑子转身进了房间。 “我不吃。” 水无忧的眼里充满了伤心,头愈发的低垂,一时之间感觉自己真的倦了,便坐在这里,怎么也不想移动一下。 “你来了王府也两日了,一粒水米未进,怎么也要吃点?或者,你有什么喜欢吃的东西,我可以叫人去给你预备一些。” 唐非钰看着水无忧声音沉缓的对她说。 “还是,吃不惯王府里的东西?” “没有。” 灵淮嘱咐过她,不要与任何人说她不食凡间的烟火的事情,虽然不是很明白,可是水无忧也知道这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 从口袋里拿了几粒六花果,她努力的笑了笑,对已经坐到了她的身边的唐非钰说道。 “我有吃的,这就是。” 不过就是几个莲子一般大小的银白色的果子,有些像是山野里的野果,唐非钰抬手,才要从她手里捏起一颗,不料,他的手才伸出去,水无忧却把手里的六花果攥紧了,像是不愿意给他。 收回手,唐非钰只是浅笑,淡淡的问她。 “你就只吃这些东西。” “嗯。” 水无忧捏了一颗塞到了嘴里,心里难受,她又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只是木然的拿着果子往自己的嘴里送。 唐非钰虽然不信怪力乱神之事,但是有庚桑子十几年风采依旧,又有村野里对灵淮的传说,他试探的问水无忧。 “可还吃其它的东西?” 水无忧转头看了唐非钰一眼,然后仍然又垂了头,略带叹息的说了一句。 “桃子。” 唐非钰此时已经把水无忧想成了精怪一类的山里的妖精,而且在水无忧的身上有一种香气,闻起来便他感觉心意松散,虽然,不知道是什么药制成的,可是,依唐非钰在战场上的警觉,他能感觉得到缘自于水无忧身上强大的煞气,扑天盖地的愈发的浓烈。 “那能和我说你住的地方吗?我很少能走出王府,外面是什么样子?” 水无忧不明白唐非钰是在试探她,她垂着头,虚应着的。 “我也没有见过,师傅平日里不许我下山,大师兄也不让,” “那平日里,可有谁和你做伴?” 唐非钰见水无忧心神涣散,便又试探的问她。 “你师父还有其它的徒弟吗?” “没有了,孟峰上也只有一对青鸾,再没有其它什么人了,平时的时候只有师傅和我,还有三公子和睚眦。” 水无忧还在记挂着师傅为什么突然间就对自己这么冷淡,头抵着膝盖,曲膝环抱,眼睛望着天上的冷月,像是在月亮之上,竟是师傅遥遥的站在那里的背影,孤冷,寂静。 “你在看什么?” 由于水无忧的长发的遮挡,唐非钰已经看不见了她的脸,这时候,他伸手似是要去拍水无忧的背,才要挨上之时,忽见一道火光滑过,在他意识到了危险的时候,一团热浪袭来,眼前竟是铺天盖地间的一道黑暗,将他按在了几尺之外的假山之下。 “睚眦!” 水无忧才在愣神的时候,见睚眦化出了原形,她转身之间,睚眦已经把洛阳王唐非钰按在了前爪之下。 “睚眦,放开。” 水无忧大声的冲着睚眦的叫着,因为相处的时日久了,她并不是十分的害怕,急急的跑到了睚眦的面前,她皱紧了眉,手指着睚眦。 “睚眦,把他放开。” 睚眦扫着尾巴,扑打在地上,已经把花园里的几株古树竟是连根的扫断,一阵的轰然的巨响,院墙和回廊被几棵折断的古树瞬间就压塌了。 “啊~~” 随着唐非钰一声极痛苦的叫喊,水无忧看到睚眦嘴里吐出了几团火气,已经到了唐非钰的面前。 “退!” 就在水无忧想要冲前去扯唐非钰的时候,赶过来的灵淮已经把她给抱开了,因为看到了睚眦现了真身,又见它吐出了天火,灵淮怕伤到水无忧,又见师父也已经赶到了,所以,便是一挥袖,挡开了一道天火,虽然也是燎到了他的袍袖,但是以他的功力,还不以为意。 “收!” 庚桑面沉似水,一只手背在后面,另外的一只手,手持青峰,睨视天地般的站在睚眦的面前。高高在上,又是从容不迫的立在那里,那是一种无形的压力,是无人可以撼动的威武。 而睚眦爪下的唐非钰,这时候已经被庚桑子的一道法罩已经护住了。 睚眦怒极,又吐出一团天火,仍是对着还在他爪下的唐非钰。 “睚眦!” 水无忧远远的喊着。 这时候,灵霜也赶了过来,见唐非钰被睚眦扣在爪下,下意识间便是不顾性命的扑了上来,以身体又挡在了睚眦的面前。 睚眦乃是神兽,并未修成人形,但是五灵俱全,见如此的情形,也是一愣。 “孽畜。” 庚桑子抬剑便要刺向睚眦。 眼见前师傅起了杀意,水无忧一阵的胆寒,她甩开师兄的大手,几步就跑了过来,挡在了睚眦还有庚桑子之间。 “师傅,不要!” 庚桑子虽然是算出了灵渊今日有大劫将至,他也只以为是当朝的皇上会怪罪与他,却没有想到这个灾劫是应了睚眦的身上。 “灵淮,把你师妹拉开。” “师傅,不要!” 水无忧被灵淮拉开的时候,脚碰到了一个硬物,她和庚桑子还有灵淮都低头去看,她刚才踏到的竟是一把刀刃锋利的匕道,已经离了鞘。 庚桑子放下手里的剑,他一看即知应该是唐非钰想要趁水无忧不注意的时候,试探她的功力或是试探其它的什么。而睚眦应该是为了保护水无忧,才会现出原形,意欲毕了唐非钰的性命。 这时因为水无忧的遮挡,睚眦恼怒的吼了一声,王府的花园随着这声响,震了又震,庚桑子恐它惹出更大的祸事,而且,现在又无法用乾坤袋子收了睚眦,只怕以睚眦素来的性子,更是要惹出来祸事,他只得微微的闭了闭目,然后对水无忧说道。 “让它放开了你师兄吧。” “噢。” 水无忧回头,仰起头,几乎是望着天的样子,才看到了睚眦正在喷热气的鼻子。 “你把他放开。” 她抬手拍了拍睚眦的爪子,又伸手抚了抚睚眦的兽腿。水无忧连着哄了两三遍,睚眦才迟疑着的放开了按着唐非钰的前爪。 因为感觉到了出事的时候,庚桑子便当即就设了结界,虽然这么大的动静,可是还是没有惊动王府里的人。 庚桑子让灵淮把唐非钰抱到了自己的房间里,睚眦刚才那一爪已经伤到了唐非钰的三魂六魄,庚桑子查看过唐非钰的伤势后,对水无忧沉声的说 “无忧,拿一枚仙桃,给你师姐。” “噢。” 水无忧答应,从自己的锦囊里便拿出一粒仙桃,递到了灵霜的手里。 庚桑子又对灵霜吩咐道。 “碾碎了,给他喂下,另外,再导一些仙气给他。” ------------ 第七十一章,疑窦 第二日,唐非钰转醒之时,王妃坐在他的床榻的边上,像是已经熬了一夜的样子,甚至是疲惫。见他睁开眼,即用手中的帕子抹了一下眼角。 “王爷,昨日里你真是喝醉了?” “没事。” 摆了摆手,唐非钰的眼前还是睚眦那张怒意飞腾的眼,还是那只倾刻间不把他按在了地上的虎爪。他脸色很冷,并且有些着急的对王妃说道。 “先给我更衣,然后请后院的师傅过来。” 王妃似是有话要说,但是见他脸上的颜色坚持,侧了侧身,然后才招来了丫环伺候他梳洗,更衣。 “王爷…..” 王妃在旁边立着,话语间极是犹豫,看着他的时候,眼睛里已经是忍了又忍的想法。 “不必说了,这些事情我自有定夺。” 唐非钰换完了衣服后,又扫了一眼仍然站在房间中,手上绞着帕子的王妃,又补了一句。 “这几日王府里的前后门看紧了,我不想有什么我不爱听的话,传了出去,我的性子你该知道,让管家把这些人的嘴都给我缝严了。” 唐非钰也知此时正是敏感的时候,如果一旦出了什么流言,便能殃及整个王府。 “是。” 王妃答应的极委屈,可是,她也知道唐非钰的性子,根本就是不容许她有什么言辞和意见,略显神伤,但是,还是安宁持静的看着洛阳王唐非钰的背影走出了自己的视线。当洛阳王走出去了以后,管家随即就从侧边的角门走进了院子,看了两眼,确定王爷真的是走远了,他才抬步走进了房间。 “王妃,查验过了,昨日夜里酒窖里没有拿什么酒出去过,伺候王爷的人也说,王爷是在书房里看书,看得累了,才一个人说去角楼站站,然后就没有再回来。” “那他们怎么不跟着,平日里我怎么交待的,偏就王爷在的时候还敢偷懒,当真是懒到了极点,你这个管家也算是管教有方了,这几日里府里出了几桩事故了,现在王爷在的时候,都敢放他一个人,也不拿个人侍候,王爷不计较这些,你就真当我也不会管教你们了吗?” 管家见王妃脸上有了怒色,而且他又是承着王妃出嫁的时候,被陪送过来的,从王妃小的时候,一直到侍候到了现在,自是有自持有一些资本,却不想当着许多仆人的面,竟是被王妃这般的训斥,脸上已经从脸颊红到了耳根处,心里只暗恨昨日跟着王爷的人,没有个机灵懂事的。 只是,事情已经出了,昨夜里的确是莫先生把王爷扶回寝殿的,他没有什么狡赖和分辩的余地,也只得垂着头,听王妃的训斥。 “好了,去让他们把后院的那几个客人伺候好了,尤其是那两位女客,多派些人,如果出了差错,就是王爷不扒你的皮,我也饶不了你。” 王妃虽是这样说着,可是,王爷醉了的时候,是什么个样子,她是清楚明白的,哪次不是一夜折腾得人仰马翻的,可是昨夜的时候,王爷睡的偏是那么的沉寂,竟是一点突醉的迹象都没有。 她训完了管家,又着人整理了佛堂,心中不安,她总希望自己的担忧是多余的。 …… 唐非钰心知自己昨夜见到的绝不会是凡间的兽类,那踩踏着他的竟赫然是赤着一双如他拳头大小的让人胆颤心惊的龙睛。他已经确定,自己是见到了一只真龙! 那么,曾经教习过他的师父必是一位仙人,连带着他身边的几个人通身之气,也不像凡夫俗子。连带着他想起当朝皇帝遇到虞夫人时的种种看似机缘巧合,如今竟是他的心中也有几分的了然。 而且,对虞夫人似有若无的为难他,洛阳王唐非钰的心里也有了些眉目。 而且,虽然后来他晕过去了。可是在这之前,灵霜扑到他的身上,替他护着的时候,她眼神里的复杂无论如何他都必须要弄明白。 “王爷。” 见他疾步的走过来,立在门外的仆人赶紧跪了下来。 “嗯。” 点了点头,唐非钰便走进了院子。 这间院子不大,在中间是一方空地,墙的两旁种着几株银杏树,南北朝向的正房再加上两边的耳房,也不过就是一个小院落。 “进去通禀一声,就说我来了。” 指着房间的屋里,唐非钰对站在他身边的佣人说道。 “要客气,恭敬。” “是。” 佣人进去了片刻后,即走了出来。 “莫先生说请王爷进来,他已经等您多时了。” 听到佣人的话,唐非钰挑了挑眉,大步的踏上台阶,手挑起珠帘,才进去就见灵淮已经稳稳的坐在了正座的位置,穿了一身藏青色的道袍,玉簪挽发,才看到便感觉眼前的人满身清逸,安然。 “王爷。” “灵淮先生。” 洛阳王唐非钰一拱手,便也坐到了另外的一个正座之上。 他才坐下,佣人便端上了茶水,放到了他的身侧。 “行了,你们都下去吧,把门关上,别人闲杂人等靠近。” 然后,唐非钰便又转头看自己右手边坐着的安然的灵淮,他微作笑容 ,说道。 “不知灵淮先生在王府里可还住得惯吗?” 灵淮没回话,也没有看唐非钰,他放下手里的杯子,沉了沉眸后,彻底的闭上了眼睛。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有一个师父本是只有一位弟子,后来师父让他的这个弟子却体验一番,当时正值乱世,几乎可以算是饿殍遍野。这个徒弟染了恶疾,有一个孩子给吃了一种草药,这个弟子过几日竟是转好。又过了些日子,这个徒弟回来看这个孩子的时候,这个孩子已经被一群饿急了的乞丐打得遍体鳞伤,这个弟子便把这个孩子带回到了自己住的山上,皇粮这个师父又收了一个女徒弟。师兄,师弟,师妹,这三人在山上生活了很多年,渐渐的竟是都已经长成了人,师父便对这个二徒弟说,我与你缘份极浅,也就是这些年头的日子,现在你学成了,可以不山了。这个徒弟跪了十天十夜,怎么也不肯下山。师父怜其心诚,才把他留在了山上。可是,这个师父不知道的是,这个弟子是为了能够天天对着自己的师妹,即使这个师妹不明白他为什么偏要留了下来,可是,这个二师兄的用情已然是极深。用情深似海形容也不为过,就这样又蹉跎了些年头以后,这个二师兄因为犯了错,被师父逐出了师门,然后,又被导入轮回,而他的师妹也在不久之前,也嫁与他人了。” 在灵淮把这个不是故事的故事跟他说完了以后,唐非钰很是镇静自若的对仍然闭着眼睛的灵淮又是微然一笑,含蓄的问了灵淮一句。 “讲完了?” 心中已然是明白,这便是他过去的故事,也许并不是所有,但是,偏偏是让他知道了些个眉目,还有过往。 “没有了,转入轮回后,自是与前生尽断,又怎么会没有完呢。” 灵淮的话一语双关,他不过就是想要提醒唐非钰一句,放下罢了。 唐非钰点头,“那我要讲个问题想要请教灵淮师傅听了。” “那故事里的师父是何人,大师兄是何人,小师妹又嫁与了何人呢?” 并非他执着,只是因为这些事情已经是在了他的心上,若说他此生与前世已经毫无瓜葛,可是,为什么这几个人又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我故事里的师父并不是耽于聚散离合之人,只是,有些事因他而起,总要因他了了才好。” 缓缓的睁开了眼睛,灵淮一双亮眸如电的看向了洛阳王唐非钰。 “王爷又为何要沉迷一个故事里,而不知自醒呢?” “噢?” 唐非钰挑了挑眉,只是轻笑,嘴角微有些冷冷的笑。 “非是我沉迷其间,只是这故事里的二师兄未免寥落了一些,总是觉得故事或许不该如此罢了。” “王府,世事斗转星移,与其执着于一个念头,不如放开怀抱,你须知,世间之事强求不得,也不能求全。” “那如果是先生面对一个有大恩与你的人,偏又什么也不知情的情形之下,会不会有好奇之心呢?” 唐非钰不动声色的看着灵淮。 “师傅若是能编一个叫小王能相信的故事才好。” 见自己的劝导无用,灵霜已经准备念静心咒了,可是,当他触到了唐非钰一双咄咄逼人的眸的时候,竟是微有些心怯之意。 “莫不是师傅有什么难言之隐?” 唐非钰已经把话点得明白了,却见灵淮的眼色里,竟是一点的变化也没有,仍旧安祥宁静。 灵淮停了片刻后,缓缓的对洛阳王唐非钰说道。 “师父让我代为谢过王爷这几日里的款待,师父因为有事情,已经带了小师妹回了道观,我留在这里,也是为了和王爷说上几句话,还请王爷见谅。” “什么?” 洛阳王唐非钰没有想到,刚听到这消息,沉稳的眼睛竟是已经零乱。 “什么时候走的?” 灵淮没有答他,昨天夜里庚桑子亲眼见水无忧的神色萎靡,便让他把唐非钰送回前殿,而庚桑子则和灵霜略略的整理后,就带着水无忧回孟峰去了。 “能说的我已然说了,还望王爷能够体谅。另外,师父让我代为转答王爷,王爷昨夜里受了些惊吓,其余的并没有什么大碍,休息些时日,略加以调养,便不会有什么异状了。只是,有些见过的,只当作没有见过才好。” ------------ 第七十二章,缘浅 庚桑子带着水无忧还有灵霜是于几近凌晨的时候离开王府的。 因为夜里水无忧闹了一场,灵霜和灵淮都有一些疲惫,灵霜守在她的床头,灵淮则还是坐在院子里。 并不是很大的院子里面,有两株千年的古柏,茂密参天的样子,在树上有很多的知了,呱噪的叫着已经是一夜了,竟是也没有停憩半刻。 灵霜因为极是倦了,再加上她的身上也有伤,靠在水无忧的床头,极浅的睡着。直到她听到了水无忧本是银铃般的声音,却是极痛苦的嘶叫了一声。 “无忧!” 从睡梦里醒了过来,灵霜俯身向下,擦拭着水无忧额头还有鬓角的汗渍,这时,她隐隐的见有赤色的光在水无忧的天灵处盘旋着,而师父凝结法印的印记已然间是被这团赤色的光迹环绕着,似有破碎之势。 灵霜和灵淮俱都不记得这种法印,但是也都知道中间的那一滴血是师父以心血凝成的。 “大师兄。” 灵霜慌张的才叫一声,只见床上的水无忧痛苦的闭着眼,眉毛还有脸庞已经似乎是被某种疼痛折磨得很是痛苦。 “我去叫师父。” 顾不得许久,灵淮手结法印,倾刻间便移至了师父所居的客房的门口。 “师父,无忧疼得厉害,您结的法印似乎有些不稳。” 他也就才说完,庚桑子已经走了出来,抬眼看向灵淮,神色间有些复杂。因为,这是庚桑子没有料到的情形。 因为水无忧这几次曾经轻易的就离魂,他恐她出了什么变故,一旦神识破了佛珠的禁制,而水无忧此时的肉体根本不足以承载她的神识,所以,庚桑子以心头血下了禁制,强行压下了水无忧神识的反噬之势。 “师父,” 灵淮从来没有见水无忧疼成那样,所以,便是有些慌了神。 “你去把灵渊送回到前殿,只说是他喝醉了。” “是。” 灵淮去送唐非钰,而庚桑子踏着微微的已经蒙了亮光的天,终于还是走进了水无忧的房间。 他走进来的时候,水无忧的身体已经了一团,那一团赤焰在庚桑子的禁制之内,烈焰一样的烧的,青的红的,紫色的火焰,在团团的火焰之下,庚桑子见到水无忧透明的三魂七魄隐隐的在火团的中心,幽幽的飘着。 “你去外面守着。” 庚桑子对满面狐疑的看着水无忧这般情形的灵霜并未做解释,稳步上前,挥手又结下了结界,庚桑子凝眸看着床上的水无忧。 心隐隐的沉,也隐隐的疼。 过了半刻以后,灵霜见房间里已经没了亮光,这时候,灵淮也回到了房间的门口。见灵霜神色凝重,他也握着拳,就站在门口,什么也没有问,因为,他明了,师父对灵霜什么也不会说。 门被推开,房间里竟像是集了百花的香气了一般的,倾涌着散出了异样的香气,香气盘旋,门口的千年的古柏原本枯了一截的枝叉竟是忽然间的萌出了绿色的芽尖。 灵淮心知有异,手里的玄武剑抽出,刀落光散之后,原本已经是枯木的树落在了地上,竟还是在萌升着树叉,并未有颓然之势。 “火起!” 灵淮见此异像,又扫过庚桑子怀抱里在安稳的睡着的水无忧,眼眸里凝着复杂的颜色,手指间凝起了三昧真火,只是那火也仅是烧去了些生长出来的绿叶。 “这......” 灵淮见自己的法术作用甚微,便看向了庚桑子,庚桑子手中抱着水无忧,冷眸微冽,将水无忧交到灵霜的怀里以后,手持青峰,在剑锋之上结了些咒数,挥剑而下,这才毁去了那一截枯枝。 只是,园里的两株古柏明显是较先前茂密了些,庚桑子沉着面孔,正在思虑之时,只听天上如霹雷惊现,云泽这时已经站在了云中,现了真身。 “我来。” 他说了一声后,便见乌云集聚,倾刻间一场瓢泼大雨便是像砸一样落到了地上。 “给我。” 抱起了水无忧,庚桑子看了一眼沉睡在自己怀里的娇小的孩子,唇角敛得更紧了些。 “你暂且留下,与灵渊说,此后各随缘份,勿要再做纠缠。然后,回孟峰,中途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勿做停留。” 灵霜心知,他们几个如果俱都凭空消失了,必是会有些麻烦,所以,他关切的看了一眼水无忧以后,也就点了点头。 抱着水无忧,庚桑子的双手,不经意间,把她往怀里搂了搂。 水无忧受了什么样的苦,也只有他自己心里才明白。对水无忧,他现在已经说不是什么样的感觉,很沉,很疼,分辨不出来的五味陈杂。 踏步云上的时候,水无忧的黑发随着云间的风,微微的飘着,灵霜脚踏无霜剑,沉默的跟在他的身边。 身后他已经感到一团水泽之气,不足片刻的功夫,云泽也跟了上来。 “庚桑仙师,这是龙宫里的玄冰凝魂丹,你给她先服下,可能会好一些。” 庚桑子没有停住云头,深重的眸光只是停了片刻后,才摇了摇头,对云泽说道。 “此药对她无用,云泽太子收好,此药是龙宫至宝,也是为你母疗伤的灵药,莫要失了。” 说话间,庚桑子又稳了稳怀里的水无忧,他本是无欲无求之人,立于天地之间,所为的也不过是天下太平这四个字罢了,驱鬼降魔,一直以来他都以之为自己的责任,可是,就是在这种责任之下,怀抱里的纯静之极的水无忧,竟是受了这么许多的委屈,因他,也全由自于他。 他心知,本是自己的心魔作祟,却是使怀抱里的水无忧受了这么许多的委屈,驱云而驰,庚桑子抱着水无忧的手,更是紧了一些。 天地寂寞,这时间,没有谁能够给他一个正确的答案,因为,也不会有真正的完美的正确,或许,是他一直偏执了。 轻声叹息的时候,怀抱里的水无忧微微动了动,似乎是有转醒了迹象。 因为灵霜的仙力有限,所以这时候离他的身形远了一些,云泽虽是在他的身后随着,但是并未挨得太近,所以,在水无忧咛咛的叫了一声他,庚桑的时候,除了怀抱着她的庚桑子,无人听见。 因为,这一声庚桑,太过暧昧,也含着许多的委屈,像是欲哭了的美人。 稳住了心神,庚桑子此时间,竟下意识的松了手,只是,他在松手的一瞬间才反应过来,自己此时日在云端,他只能苦笑着,把她重新稳稳的抱在怀里。 俯首间,水无忧已经睁开了眼,仍旧是那天地间最是清澈透亮的一双眼,仍然是那一双对他有无限的依赖的一双眼。 “师傅。” “嗯。” 应了她一声,庚桑子俯首,温暖的气息扑在她的脸上,让水无忧一阵的恍惚,意识微微的迷蒙成了一片雾气,她像是看不清楚怀抱着自己的这个人的脸,无意识的抬手,她的手指才触上庚桑子的脸,触电一样的感觉,心重重的跳,急急的跳,脸上多了层红晕,似语还休,娇若花蕊...... 风徐徐的吹,吹散了集郁在她周糟的热气,水无忧仍旧懵懂,忍不住的想要再去触摸,可是,她又不敢,看着庚桑子眉目里的寥落,清宁,水无忧只能呆呆的望着,傻傻的看着。 “无忧,你醒了?” 庚桑子脚下的云渐渐的有些慢,这样灵霜才赶上了师父,见水无忧睁开了眼睛,虽然有些虚弱,可是,脸下有些红晕之色,灵霜几乎是要哭了。 “可是吓死师姐了。” “我没事。” 水无忧勉强的笑了笑,也不知为什么这一次宿疾犯了,竟是如此的厉害,她现在感觉自己的身上竟是半丝的力气也没有,身体的每个关节像是都在打着架,酸涩难忍,头也重得难受。 手抚了抚头。她还不望看向庚桑子,说道。 “师傅,这里疼。” 她还记得在小时候,每当她这么说,庚桑子就会把她抱在怀里,让她贴在他的胸口,那里是那样的暖,如是让她贴着太阳一般。 不自觉的往庚桑子的怀抱里依偎过去,水无忧缓缓的又闭上了眼。 她太累了,累的不想睁开眼; 她太疼了,只想要让庚桑子抱紧她,就如此刻一般,永远的让他把自己抱在怀里,再也不放下...... “多大的人了,还跟师傅撒娇。” 见她好了一些,又是一个劲的往庚桑子的怀抱里依偎过去,灵霜似是取笑,可是,她眼底里暗压着的复杂只能垂着头,勉强的掩饰住了。 水无忧此时已经闭着眼睛,靠在庚桑子的胸口,看不到她的眼睛,灵霜把眼睛极困难的转开,心却一点一点的往下沉,直到沉得到了谷底,她百转回旋的心思里,隐隐的在惊恐。 云泽远远的随在后面,他感觉到刚才庚桑子说话的时候,已然是排斥的意味。犹豫的看着庚桑子的背影,云泽看着在庚桑子的手臂之间时隐时现的水无忧如乌云一般的黑发,在他的心里密密的如丝般的纠缠住了他的心。 在处理完了龙宫里的事情后,他就急急的赶了回来,可是,赶回来了又有什么用呢? 他抱不了她,她的疼他替代不了,竟有些责备此时自己的无能为力。 难道真的如父王所言,自己与她没有缘份? 云泽没有想到,他真的已经放不下水无忧了。看着她苍白的脸色,他,神色黯然,身形萧索,却还是只能远远的望着,看着,守着! 欲求, 而 不得! ------------ 第七十三章,无回 他们几个人就快要到孟峰的时候,远远的见到了海一般的蔚蓝色的扑天盖地般的展开着羽翼的一对青鸾,追风逐电之势向着他们飞了过来。 周身环绕着祥瑞之气的青鸾,身后又隐约间的闪现出了云蒸霞蔚中的孟峰。 灵霜指着已经久别的孟峰,对一路上面沉如水的庚桑子说。 “师父,到了。” 水无忧回转过头,正好看到那一对青鸾正向她齐齐的飞了过来。 “青鸾。” 水无忧见它们向她飞了过来,也欢快的冲着那一对青鸾挥着手。 “你啊!” 灵霜见水无忧这般的高兴,像是连带着气色也好了许久,便也笑着说道。 “你看,它们俩来接你来了。” 水无忧见青鸾已经越飞越近了,心中按捺不住高兴,便扯了扯庚桑子的长袍。 “师傅,放我下来。” 水无忧说话的时候,见青鸾已经飞到了她的近前,水无忧已不等得庚桑子把她放下,自己手扶着庚桑子的手臂,略是挪了挪,便顺着庚桑子半屈的手臂,站在了云端。 灵霜见水无忧扶着庚桑子竟是也有些站不稳的摇晃之势,伸手便去扶水无忧。 “小心。” “师姐,没事。” 水无忧心里高兴,一对平时总是躲着她的青鸾这时候也引着长长的颈子,摩挲着水无忧的掌心,轻声的发着嘶鸣。 “呵~~呵~~呵~~” “咯咯咯” 水无忧的笑声和青鸾的引颈高歌之声,混杂到了一处,让站在她身旁的云泽愈发的看得有些痴了。 庚桑子却仍旧是一副如常的模样,面色轻淡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两只青鸾围着水无忧转了几圈后,其中的一只微屈了便屈着爪子,张开了那对艳丽之极的翅膀,在水无忧的面前低下了头。 “师傅,我能骑着吗?” 水无忧已经隐隐的听到了孟峰之上的钟声。 “去吧。” 庚桑子眼色温和的看了看水无忧,又有些不放心的嘱咐了一句。 “坐稳了。” 这对青鸾是长在孟峰之上的灵兽,虽无法与睚眦相较,但是早已经是通灵,所以庚桑子并不担心什么,松开了手,略略的搭在身后,立在白色的云头,看着载着水无忧的青鸾已经飞了起来,他便也跟了上去,就在青鸾的身侧,缓缓的踏云而行。 到了孟峰之下,待他们落下了云头,走了几步拾阶而上的台阶,便看到孟峰下的迎客亭里,庚桑子的两位师兄已经带了各自的一些弟子,站在这里等着他们了。 “庚桑,回来了。” 元月真人走上前,面色略是有些凝重的看刚刚从青鸾的身上走不来的水无忧。 “他们说你病了?” 水无忧俯身行礼,抬起身后,才恭恭敬敬的应答道。 “没什么大碍,就是一些小事罢了。” 由于刚刚庚桑子已经吩咐过了,所以,水无忧并没有说自己是如何受的伤。 “你这孩子啊,本来身子骨就弱,病了可要好生的调养,知道吗?” “是,师伯,无忧知道了。” 水无忧回话的时候,庚桑子已经拾阶而上,站在了两位师兄之间。 “我不在的日子里,有劳二位师兄了。” “倒是没有什么事故,只是前日里,几个魔将想要硬闯孟峰,伤了我教里的几个弟子,连北面的一卒钟楼也被他们毁去了,其它的尚好。” 庚桑子略垂了垂眸,脸色稍有凝重。 “请两位师兄随我移至大殿,我有话要说,此间不甚方便。” “那也好。” 庚桑子的大师兄点了点头,见庚桑子的脸上有沉重之色,并没有着急问庚桑出了何种事故,而是极有默契的都不说话了。 “师傅,无忧就先回房了。” 水无忧仍旧是和灵霜站在一起,她屏息而立,低了低身朝着师傅还有大师伯施了个礼后,眼睛望向了庚桑子。 “师父允了我,回到孟峰以后就把三公子放了的,师傅,你现在能把它放出来吗?” 水无忧看着庚桑子的侧脸,她并不确定师傅是什么表情还有意图,她垂了垂头,手指已经是绞在了一处。 庚桑子的大师兄缓缓的劝慰水无忧说。 “你先好生让你师姐陪你回房休息,等你师傅办完了正事以后,再过去看你可好?” “嗯。” 水无忧见师傅没有反对所三公子放出来,也就不再纠缠下去。 说话间,云泽因为礼数,在空中停了停,这时才降下了云头。 见到了他,庚桑子的两位师兄也俱都上前打过了招呼,唯独庚桑子站在亭里,身形未有移动。等两位师兄已经和云泽寒暄过后,他才回身,眼眸里转动着未明的光色,仅止是淡淡的看了一眼云泽后,对还站在他的旁边的水无忧说道。 “无忧,替我谢过云泽太子一道的护送。” “是。” 水无忧向前走了两步,低眉敛目的模样,甚是乖巧的对站在她的近前的云泽说了一句。 “水无忧谢过太子。” 云泽自然明白庚桑子如此的客套,不过就是想要告诉他,水无忧与他没有什么干息罢了。云泽也仅仅是淡然的微笑。 “仙师,云泽能否到寒潭看一下我家那个不成器的东西。” 云泽见庚桑子并没有直面的拒绝,便接着说道。 “仙师知道,我的母亲的身体自从有了云煞之后一向不好,可偏又为了这个不成器的东西最是挂心,云泽也仅仅是看他一眼便好。” 清月真人见庚桑子面带冷色,便接过了云泽的话,温和的笑了笑。 “太子孝顺母亲的心意甚是赤诚,只是寒潭之上不方便久呆,也仅能给太子半柱香的功夫,还望太子不要再为难我师弟了才好。” “是,当然。” 云泽虚应着,心下却是已经很是喜悦。 庚桑子看着云泽,这时候的庚桑已经完全猜到了云泽这么几次三番的意欲求娶水无忧,究竟所为何来了。 庚桑子目光冷冽落在云泽的身上,正与云泽看向他的目光落在了一处,他们二人俱都是七窍玲珑之人,相视一眼,各自便已经又是明白了三分。 庚桑子脸色又是微暗,对站在他身旁的灵霜说道。 “灵霜把无忧送回房间去。” 灵霜见师傅似是不愿水无忧与云泽有所纠缠,便对自己的大师伯还有二师伯见过了礼后,领着水无忧绕过迎客亭,沿着高耸入云的台阶,向着白云的高处,缓步而行。 到了房间里,水无忧也就是略略的休息了一会儿,便又跑回到了前殿的院子里。 她的心里还记挂着三公子,所以,也休息不了,索性就守在前殿。 她站在一颗银杏树下,看着师傅刚刚才进去的那扇门,她随意的找了个地方,然后便手撑着下巴,坐在了那里。 “无忧,你怎么在这里?” 灵霜去端了药后,在房间里找了一圈也不见她,全寻着小路找了过来。 “师姐,我没事,我想坐在这里等等师傅。” “你啊。” 灵霜无法说好,只能找了个离这里并不算远的小亭子,想让水无忧坐下来。可是,也不知为什么水无忧却仍站在门口,任凭灵霜怎么拉,怎么劝她都不肯过去休息。 “无忧,听话,师父要是见到你这般模样,又要责罚你了。” 水无忧平时最怕的就是师傅罚她练字,那不是一张两张,而是足足的九宫格的一百张。所以,灵霜才会拿这个来吓唬她。 水无忧虽然不知道里面在说什么 ,可是她冥冥中有就有一种感觉,像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而她竟是全然的不知情。又过了一个时辰之后,大殿的门才缓缓的被推开。 阳光就顺着那隙愈发是大了的缝隙,透了进去,洒了一地的清辉。 庚桑子首先走了出来,看到她守在门口,身形只是略停了停,语气不轻不重的对水无忧说了一句。 “怎么不去休息?” “师傅,您把三公子放出来吧。” “不得任性。” 庚桑子见她脸色惨白,又这样任性的胡闹,心头不悦。 “你先暂且回房,等你养好了,我再放它出来。” “不行,我就要三公子,我都好几日没有见到它了,求师傅了,他又不是魔界里的那些个坏人,师傅为什么非要关着它,师傅,你把它放出来吧。” 水无忧站在庚桑的面前,眼中已经是委屈之极了,这些日子在凡间师傅从来不肯把三公子放出来让她见见,现在回到了孟峰,还是不放,她便有些恼了。 “无忧!” 灵霜上前,她见师父的脸色已经很是不悦了,拉着水无忧的袖子对水无忧说道。 “师父不是说了吗,等你把身体养好了,就把它放出来与你一处玩,无忧要听话,知道吗?你不是说,不想让师父为你操心吗?现在怎么又这么和师父闹脾气,快,跟师父道歉。” 水无忧委屈,她不过就是想三公子了,可是,师傅却怎么也不肯把三公子给放出来。 “师傅,无忧错了。” “你这个孩子啊,身子差成这样,也不好好休息,还一味的缠着师傅胡闹,听话,跟你师姐回房憩着去,你师傅还有正事要处理,可不许胡闹了,要不一会儿,你师傅当真生气了,可没人救得了你了。” 清月真人从大殿里走了出来,一身淡青色的道袍,此时,他手中拿着的一柄短剑,竟是魔将无名。 “噢。” 水无忧咬着唇,看了又看师傅的袖子里的乾坤袋子,一步三回头的才随着灵霜回到了她自己的房间里。 这时,灵淮已经回来了,把一个锦盒递到了灵霜的手里,眼色略有深重,可是,他什么也没说,便沉着脸转身回房。 灵霜看过了盒子里的东西,略沉了沉自己的心思,也只是清冷的笑了笑,便把东西收进了袖子里。 端着才刚熬好了的药,端到了水无忧的近前,轻声的哄着水无忧说道。 “无忧,来把药吃了。” 药已经冷了,灵霜又给她热了一遍,才端到水无忧的近前。 水无忧没有精神的应了一声,把药碗递到了嘴边,才喝了两口,便感觉自己嘴里涩苦的难受。 “师姐,药太苦了。” “不行,师父交待过,这药汤你必须一滴不剩的喝下去,你受了伤,头疼又发作,不吃药怎么能好起来呢。” “可是,太苦了。” “那怎么办?” 灵霜看着她一张小脸皱成一团,拿着手里的帕子擦了擦水无忧的嘴角,有些心疼,可是又是无奈。要是凡间的孩子还会有糖块什么的吃,可是,偏就水无忧从来什么也没有。 “我这里有颗菩提子,你吃了,便不苦了。” 说话间,她也只得拿出前几日里龙王送她的一颗佛界里的菩提子,递到了水无忧的手里。 水无忧将信将疑的看了看,咬了一口,竟像是苦涩的味道减了一些,便把一颗菩提子俱都吃了,然后才把剩下的多半碗的药喝了。 “师姐,没有了吧,晚上不用喝药了吧?” “我与你问问师父。” 两人正说着,庚桑子踏步走了进来。 “师傅。” 水无忧见庚桑子的脸色比刚才好了一些,甜甜的一笑,从座椅上便站了起来,几步跑到庚桑子的面前,一把就搂住了庚桑子。撒着娇的仰着头,对庚桑子说道。 “师傅,刚才无忧错了,无忧再不惹师傅生气了,可是师傅,药太苦了,师傅能不能不要这么苦的药,求求师傅了,无忧不要喝这么苦的药了。” “苦吗?” 庚桑子已经百余年没有吃过汤药,水无忧见他不信,便又去把药碗递到了庚桑子的面前。 “师傅,里面还有一滴,不信,你尝尝。” 庚桑子看着淡清如水的碗,微伸了伸手,把碗送到自己的唇边,仅是浅尝了一口。 “这便是苦吗?” 他也仅是略作了恍惚,便正了正神色,对水无忧说道。 “晚些时候,在这里加一些百花蜜,应该会好一些,可是,这药你是不是能不吃的,知道吗?” “噢。” 看着自己的师父和水无忧,灵霜忽然间不知道说什么,感觉很复杂,像是被什么塞住了心头,堵塞得难受。 孟峰千年,守在寒潭之上已经有整整三百年了,师父早已经忘了俗世红尘,而水无忧更是心性纯静,在凡间里最是苦涩的莲子,对于她竟是清甜之物。 难道,神仙便是如此? 灵霜扪心自问间的时候,想起了刚才大师兄匆匆的上来给她的锦盒,那盒子在外面她已经打开了,里面是一块玉环,云纹做底,浮雕着三只似是已经腾云而起的蟠龙。 走出了水无忧的房间,缓缓的一步一行的走到了孟峰之后的一处崖边,她习地而坐,拿出那个玉环,在手间摆弄着。 记得,在百年前,曾经有个俊朗的少年,手捧着南海寒玉,当时他的身上还在瑟瑟的发抖,可是他的手是那么的热,把一块未经雕琢的玉石递到了她的手里。 他当时对她说。 “灵霜,你看,这块玉恰好能给你磨个玉钗子,你喜欢什么样式的?” 他的眼那时候比天上的太阳还在明亮,比夜里的月亮还要纯静。可是,那时候,她却只以为他太过天真,她要的是与师父一般的名坠六界,要的是和师父一般的风华气度,她所求的是一枚仙骨,而并非什么南海的千年寒玉,纵使世人看起来珍贵无比,可是,对于她,不过就是一块顽石罢了。 可是,如今,事过境迁,万转千回,爱着她的那个人已经成了别人的丈夫,把她忘了,彻底的忘了,那些过去的懵懂的岁月,竟是只有她还清楚的记得。 世事弄人,造化无常,灵霜手间的玉环,手边的云纹缠着三只龙,剔透之间,虽是凡间之物,却也是难得的稀世奇珍。 一念成魔,这时候,她才知道,过往的那些时候,灵渊曾经给她的是这世间最难以求得的真情,可是,偏偏她什么也不明白。 如今,她翻手为云,覆手即是生了雨,可是,有什么用呢? 身边的人,并非她心中所爱,亦不是真的爱她,不过就是看中了她的皮囊,又何尝真的了解她呢? 手间是那块玉环,她微微的伸直了,眼里仅是含着一滴泪花,在阳光之下,闪着光亮,热得烫得让她的心都在生生的难受的痛。 站起身,任风穿过了她的身体,凛冽的劲风吹打着她的脸庞,也吹打着她手间的那块沉甸甸的玉环。 灵霜苦涩的笑,看着那枚玉环。 “如果能够回到过去,我愿意拿我的一切去换。” 翻手间,那枚玉环渐行的下落,直到消失在了灵霜的视线里后,她的眼泪才肆意的流了下来。 “逝者不可追,来者犹未卜。” 这个地方应该没有其它的人在,除了师父,除了无忧,可是,身后的声音灵霜还是极熟。 抹了抹眼泪,她回过身,背对着悬崖,向前挪移了两步。 “我有话问你,你要如实回我。” “二师伯要问灵霜什么事?” 纵使把泪抹净了,可是,她的眼里的泪花还在,灵霜有些不自在,她不愿意外人看到这样的自己,低低垂着头,又是抹了抹自己的眼。 “水无忧夕日间是你与灵淮带上孟峰的,当时你和灵淮是在哪里捡到她的,她又是养于何人家里的?” “二师伯为什么这么问,师父已然和大师伯和您早些年就交待过了,这丫头的父亲当年学了妖法,想要拿亲生女儿作法,欲求长生,却反倒引来了妖孽,这才被我和大师兄救了下来的。” 灵霜心生警惕,庚桑子曾经对她交待过,关于无忧寺,关于水无忧的事情即使是云汐她也不能多透露半个字,如今,为何二师伯要追溯起水无忧的过往了。 “是吗,你以为我会信。” 元月散人时常穿着一袭黑色的道袍,因为,他总是时时的对手下的弟子还有山上的人冷着脸,所以,几乎孟峰之上的这些个学道的弟子都和他并不算是亲近。 “二师伯,有事情可以去问我师父,灵霜还要照顾无忧,先行告退。” 灵霜隐隐有些不祥的感觉,今天的元月散人身上似乎是散发着一团黑煞之气,这与他所修之仙法是背道而驰的。 “告诉我你的秘密,我便让你走。” 一句阴冷的似是已经并不是说话的声音幽幽的传入了她的耳际。 “噬魂?” 灵霜惊叫一声,噬魂乃是仙界禁法,她听大师兄说过,也只有二百年前伏诛的魔王才修炼到了第四重的境地,为什么二师伯会使这种本是神界禁术的魅魂之术! “说吧,莫让我动手!” 灵霜这时候已经抬不起头,她的意识已经开始涣散,眼前一团黑暗之气盘旋而上,如冷水般浸进了她的每一处的肌肉,像是万把的利刃,尖锐的在挑着她的皮肤。 三魂被侵,似是被人已经拿捏在了手中蹂躏。 痛苦已经不足亦形容,在最后的时候,灵霜似是已经通透了所有的清淡的一笑,仅凭着最后的意识,她的身形徐徐的向峰下倒了下去。 那里是千万丈的悬崖,在层层的峰峦间有仙界的法术所设的戒界,是为了防止妖孽从此处搅扰孟峰,所以,纵使是神仙,也不会轻易涉险,更何况是妖孽! 只愿,来生,还能遇到那心头的人吧~~ 三魂俱散,二道不会有比燃魂更璀璨的光,如燃烧着的太阳般直冲上了孟峰的天空。 绽开,如烟火般的绽开,如一团拼命的在燃烧着自己的能量的烟火般的绽开...... 然后,在烧尽了最后的残迹以后,徐徐的沉落。 师父,但愿,你能懂! ------------ 第七十四章,凝魂 云汐他本来是来孟峰要接灵霜回家的,却不想在刚踏进孟峰的时候,便看到天际里异常璀璨的烟火。他并不熟识这样的法术,也只当是谁放了的焰火,或是在修炼什么样的仙术。 他下了云头,并没有看到谁出来迎接他,甚至连个本是应该在这里接应客人的小道士也没有一个。 他微有些纳闷,才走了几步,就看见灵淮急急的驾着云头向后山去了。 “灵淮师兄。” 云汐叫了一声,竟见灵淮强忍着已经红了的眼圈,满目赤红的像是要与人拼命一般的模样。 “出了什么事?” 灵淮不敢确认,也不愿意确认,重重的看了一眼云汐后,咬了咬牙。 “你跟我来。” 云汐不解,见灵淮已然驾起了云,他便也踩了一朵云彩,跟在灵淮的后面。 当他们快到崖顶的时候,在寒潭之上,见到了水无忧还有云泽。 “师父。” “大哥。” 云汐竟见自己大哥眼里含着悲色,看着他,似乎是有什么话要说。云汐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他似乎是已经察觉到了,灵霜像是已经出了什么事。 “灵霜呢?” 他简单的问了一句,只不过是为了求证他心中的疑惑,这时候他们四人也已经到了孟峰后山的悬崖之处。 “是灵霜师姐?” “对,就是嫁到了东海龙宫的那个。” “可是,怎么会呢,好好的为什么要跳崖呢?” …… 几个小道的话,传到了云汐的耳朵里,他不能相信,摇了摇头,踉跄的向后退了一步,按住灵淮的肩。 “刚才那是灵霜?” 灵淮无法回答他,他也希望那不是自己的师妹。 他手握着玄武剑,走到了崖边。 等到孟峰之上的很多人都赶到悬崖的时候,所有的人都看到在悬崖的边上,一截已经碎了的玉环。 “怎么回事?” 灵淮手中紧紧的握着玄武剑,飘身便要往下面探去。 “我去吧。” 庚桑子轻描淡写的说,然后便伸手拦住了大师兄还有刚刚赶到的二师兄两个人已经走上前,想要阻拦他的身影。 “师父,我也和你下去。” 庚桑子这时候已经也站到了崖边,他俯身拾起了碎了半断的玉环,微微的一愣,因为,在玉环的内壁赫然有洛阳王府的几个小篆的字迹,这是拿殷红色的朱砂作底的描金。 他看向灵淮,灵淮看清楚师父手里的东西,脑子里瞬间有些空白,师妹与灵渊曾经的两小无猜,竟没有想到酿成了今天的祸事! 庚桑子的眉峰微聚。 “还请二位师兄守好了上面,莫让魔界里的人趁机作祟。” 庚桑子和两个师兄说了一句后,才动手撤去了崖底的伏魔阵。庚桑子的手里没有持着剑,仅是淡色的扫了扫暗黑色的崖底,一对青鸾早在等在了他的身旁,飘身站在青鸾的背上,他手指了指方向,青鸾长长的嘶鸣了一声,便向着孟峰下的崖底飞了过去。 云汐,灵淮还有云泽三人踩着云头也跟着庚桑子飘然向下。 这孟峰的崖底因为先年并未设下仙障,所以,里面长着一些凡间看不到的巨大植株,后来,魔界几次想要从这里偷袭上孟峰,却都被击退,一些异兽落在了下面,还有一些魔界的妖怪被后来设下的仙障也都困在了这里。 此时间,竟看到了头顶上的天光,自是一个个越越欲试的想要逃出升天,可是还未等他们有所动作之时,竟见一只巨大的如同鲲鹏般扶摇九万里似的一只大鸟已经张开了翅膀,盖住了崖顶的半天的边际。 有不怕死的才飘了上去,就吓得又退了回去。 这孟峰之底的妖孽有大半是被庚桑子或是收服,或是打散了妖力,投于此间,苟延残喘。 已经到了孟峰之底,庚桑子坐于青鸾之上,一双冷眸睨视着在他周糟的鬼魅。却不见有什么异状的样子。 这时灵淮脚踏着玄武剑,稳稳的站在了庚桑子的身边。 他看了看这些被囚于孟峰悬崖下面的妖孽,冷声的问。 “刚才,可有什么人落下来过?” “没有,上面有仙障,纵使是落也被烧了三魂七魄,哪里还能落到这里,我们俱都没有看见。” 巨大的泥泽里,几双枯藤一样的手臂伸了出来,然后又有一些枯瘦的只剩下骨头的鬼怪也缓缓的从沼泽里浮了上来。 “是啊,我们什么也没有看见。” 庚桑子稳稳的站在那里,这时候有几个想要趁机爬上去的妖孽,俱都被手持起玄武的灵淮一剑刺穿了元灵。 见灵淮面带煞气,其余的妖孽便不敢再动弹,更是有一些已经开始瑟瑟的发抖。 四个人分了四个方向,各自顺着一个方向找了下去。 孟峰山后的这一种悬崖中间一处巨大的沼泽,东面是火山,南面是冰川,西面是参天的丛林,而北面是一处极是灼热的沙漠。这些并不是幻像,只是千万年前神魔一役后,各自有一处是神物所留下的印记,至此才成了如今这样的模样。 直找了半天,四个人几乎把每一处都找遍了,也没有见到什么有用的线索或是灵霜的遗物。 “师父,难道孟峰之上真的出了妖孽,还是有魔界的人在作祟?” 灵淮原本并不愿意相信,只是,他们把孟峰山崖的下面已经找了一遍,竟然是什么也没有找到,所以,他已经不得不开始怀疑这孟峰之上真的有魔界之人在作祟。 他也不会相信,灵霜真的会因为灵渊之事,而自绝于此。 “回去再说。” 庚桑子眼望着他身下的那片暗色的沼泽,面上并未动什么声色,只是微微的皱着眉峰,整理着自己的思绪,他总是有种感觉像是有什么事情,轻易的从他的思绪里滑过去,可是,他偏又抓不住。 四人一无所获的回到了平台之上,孟峰之上已经没了闲杂的人等,只有庚桑子的大师兄还有二师兄还在。 “可是寻获到了什么?” 庚桑子若有所思的又看向了自己眼前的这片断崖。 “没有。” 在这一片断崖之下,他的徒弟以焚魂之法烧尽了自己的三魂七魄,他并非铁石心肠,心中的沟壑又乞是别人能够明白和知晓的。 灵霜性情一向是温婉,能让她有如此之决绝之势,她又是在想告诉自己什么? 庚桑子的面目里仍是沉寂如水,没有谁能够从他的脸上窥探出什么,在如若以往般的低沉的眸里,波动着凛冽的寒意。 因为心存顾虑,所以,他并未将自己心中所想,全部都说出,只是暗压着他自己的情绪的起伏,淡淡的抬眸看向已经面露悲意的云汐。 “我会给你一个交待。” 站在一旁的云泽见云汐面色极是难看,抬步上前,即使他明知道这时候劝什么也都没有用处,还是手搭在了云汐的背上,轻轻的按压用力。 “我送你回去。” 庚桑子并未多言,只是命自己的徒弟灵淮把他们二人送到了孟峰之下。 然后,又吩咐灵淮去了清月真人所居的摘星楼里取来了教内的镇教之宝-凝魂灯。 “师父,我回来了。” 灵淮再回到这片崖边的时候,庚桑子仍是像往常他常常做的那般,负手而立。神色间竟是看不出来分别的恬淡,疏离。 灵淮将凝魂灯交到了师父的手里,心下困惑,他是亲眼见到灵霜燃了三魂,这凝魂灯纵然是仙界至宝,可是还有效用吗? “灵淮,你替我守阵,从此时起,任何人等都不许上到孟峰之上,下面的事情我都交待给你大师伯了,你也不必下去,另外,看住了无忧,守在她的身边,要寸步不离,明白吗?” “是,师父。” 灵淮虽然不知庚桑子要做什么,可是,他在庚桑子极是平静的语调里,还是听出来了师父隐忍着的怒气还有伤心。 等到灵淮也走了以后,庚桑子缓缓的伸手入了袖内,拿出乾坤袋子后,执在手里,沉吟了半刻,才掀起了他的长袍,盘膝而坐。 他先是从乾坤袋子里将三公子拎了出来。 三公子被庚桑子关在乾坤袋子里已经有些日子了,本是以为,庚桑子是要放它出去,所以,也只是倦着身子,就连眼睛都没有睁开,只等着落地。 可是,他眼前忽然寒光一闪,眉心之处,竟是被庚桑子割了一刀,三公子睁开一双兽眼,眼见着自己的几滴鲜血附在利刃之上。 眸色转厉,三公子才要动作,却又被庚桑子束进了乾坤袋子里。 庚桑子看着剑刃之上的几滴灵血,竟与他所料的分毫不差。 手持青峰,在虚空中结下了先天八卦,然后又将聚魂灯,放在了身前的崖顶平台的地上。 将三公子的七滴灵血滴落在灯芯之上,又以法术点燃了灯芯。 驱念仙力,直达到了天灵之际,庚桑子任由一股撕裂般的绞痛在他的头顶盘旋。 口中稳声念了一句。 “灵霜。” 结魂之法,他也并未使过,刚才的一幕他已经心内明知,灵霜是燃了自己的三魂,只是人之灵魄原本就是至洁至纯,如果以平常之法,纵使是如他一般有着庞大的法力,也是难以聚齐,可是,如果有了天下之灵的三公子的血,那么,应该是可以事半功倍,只是此法虽是有结魂补魄之效,但是对施法者的反噬极烈,毕竟人的三魂七魄乃是天地之灵气所结而成,如是这般的逆天而行,又怎么能会有人全身而退! ------------ 第七十五章,转世 水无忧醒来之后,她的房间里空无一人在守着,起身穿鞋下地,此时已经是黎明十分了,孟峰之上一如往常一般的静谧和安宁。 她走到了竹林前,先是没有在竹林里看到那对青鸾,然后,她极是乖巧的对着师傅的房门叫了两声,里面也不见有声音的样子,她又敲了两下师傅的房门,里面仍然是没有任何的声音。 “这是怎么回事?” 皱着眉,水无忧又走到了灵霜师姐的房门前,仍是叫了两声,里面没有人回答她,她推门走了进去,房间里布置的很整齐,昨天师姐换下来的衣裙还搭在椅子上,桌上还放着师姐的那把无霜剑。 她走到床前,床寝之上的被褥不见一丝的零乱。 “嗯?人呢?” 水无忧脚下无力,所以她走走停停的挪到了大师兄的房间的门口。 还未及推门进去,身后便听见灵淮嘶哑的叫着她。 “无忧?” “大师兄。” 水无忧穿着一身藕和色的裙衫,竟是灵霜平时最是喜欢的颜色。灵淮看着她,眼神停滞在她的身上,心头不禁涌起一阵的疼痛的感觉,像是有人在拿一把尖刀在剜取他的心。 他看着水无忧乍转过身时的灵动,便是想起来当年灵霜才上孟峰的时候,也不过就是她这么大的年纪。 水无忧皱紧了眉,看着灵淮愣着神的看着她,水无忧眯起了眼,望着大师兄灵淮,又追着问了一句。 “师傅和师姐呢?” 让灵淮看得已经有些糊涂了,水无忧扯了扯大师兄的衣襟。 “怎么没看到他们?” “他们……” 灵淮本已经开口要告诉她事情的真相,可是,又让他如何把这样的噩耗告诉她。 “大师兄,你怎么了?” 水无忧察觉出灵淮情绪的黯然,望着灵淮,她又追着问。 “大师兄,你可知道师傅在哪儿?” 灵淮在水无忧的面前,沉了片刻后,才指了指后山的位置。 “师父在,在后山。” 水无忧向着悬崖的方向走去,那是她常去的路,在路过寒潭的时候,她都没有停下来看看。 “师傅,师傅,你在这里吗?” 水无忧还没到崖顶,就对着上面她已经隐约的看见,半隐在白云之间的庚桑子喊。 “师傅!” 水无忧看得出来师傅是喜欢这个地方的,虽然这个地方有一个并不是十分好听的名字--断魂崖,可是,她就是知道师傅极喜欢一个人在这里清静的练功,或者是休息。 可是,今天的庚桑子似乎是有此示一样,待水无忧走近了,她更是看到眼前一向是清风朗月一样的师傅,竟然在眉间有一些愁容,似是无法解开的样子。 “怎么了?师傅?” 水无忧走近,她自然的把自己的手伸到庚桑子的面前。秋水一般的眸里带着丝丝的温情脉脉。 “师傅,你怎么了?” 她感觉庚桑子的手从未有如此的凉,像是坠入了冰中一般的冷凉。 “没事。” 庚桑子握紧水无忧的后,这时候,他也仅仅是感觉到了一丝温暖,想要抓住并且像是要确认什么的,竟是有些心生茫然的问水无忧。 “我可算是一个好师父?” “是啊。” 水无忧不解,她拉了拉庚桑子的手。 “师傅,二师姐呢,我早起以后,就没有见到她。” 庚桑子这时才垂下了头,转身看已经睡了整整两日了的水无忧。 “她在这里。” 庚桑子垂眸看着自己的握着拳的手掌,水无忧不解的盯着庚桑子用力握成了拳的手。 “这里有什么吗?” 她不明白,低头看着师傅递到自己面前的拳,想了想抿着唇便乐了。 “师傅,是不是师姐也不听话,被你变小了?” 庚桑子沉默片刻,他的手中的拳仍旧握紧着,十个时辰里,他也仅是用凝魂灯招回了灵霜的一魂三魄。 “你师姐就要转世了。” 他不愿意把灵霜发生的事故告诉水无忧,水无忧到了孟峰后,灵霜对她诸多的照顾,而且,在东海的时候,见到灵霜受气,水无忧就心中积郁了些情绪,如今,灵霜的事情他又怎么忍心对她讲。 “转世?” 水无忧并不是三岁的孩童了,她自然知道什么是转世,修仙之人如果有灾劫避不过去,有的便会选择转世重新修行,可是,那是万不得矣之策,她相信灵霜师姐是不会如此的。 “是不是,师姐她出了什么事情?” 水无忧不敢想,她也想像不到灵霜能出什么样的变故。 “你以后会知道的。” 牵着她的手,庚桑子心中凄然的有些凉。 “无忧,” “嗯?” 水无忧和庚桑子走在一处,渐行渐下的走着孟峰之上那九千九百九下九阶的台阶,那台阶像是永远走不完一般,那么长,如同是垂挂在半空中一般的,看一眼便让人心生寒意。 可是,水无忧并不害怕,她握着庚桑子的手,视线偶尔会转回到庚桑子的握着的拳上。 “师傅,你要和无忧说什么?” 一边走着,水无忧一边看向庚桑子清冷的面庞,她似是明白他现在的心境,又像是不明白。 “没什么。” 庚桑子握着水无忧的手,缓缓的走下了台阶,到了阶底,他抬头望向已经如置于云端的孟峰。 “走吧。” 再次转回头,他心中所想,也仅有他自己才明白。想是夕日里,他尺剑天下的时候,是何等的逍遥,自在,只是如今,被困于这重重的云霁之中,他却已然是失去了往日的那些在人间斩妖除魔的日子,心境更是寥落了一分。 在云中,水无忧努力的握着师傅的手,她想要驱走他周糟那些抑郁不明的心情,可是,任她怎么努力的与师傅说笑,师傅的脸上竟是都没有颜色般的冷冽,像是一块千年万年的玄冰般的冷冽。 她不明白,却又不敢问,师姐究竟是怎么了?是什么样的灾劫让她这样的匆匆的抛下了她和师傅,还有云汐,选择了转世。 而且,为什么,灵霜转世,师傅要亲自把她送过去? 水无忧不解,可是,她见庚桑脸色的冷冽,又不敢问,只能自己胡思乱想了一通,却什么也想不出来个所以然来。这时候,他们师徒二人已经置身于地府的阎罗殿上,水无忧抬眼看向明亮的大堂之上,在万魔炼狱的浮屠之土勾勒和雕刻的壁画面前,坐着的正是阎罗殿的阎君。 阎君身后的这福画是不能常看的,只需要几眼,便能摄魂,常常有刚下了地府的凡人和一些小妖俱都是被这幅画吓破了胆的。 庚桑坐下后,并没有动阎殿内的七叶茶,他的手仍是握着,只是淡然的对上面坐着的面无表情的阎君说道。 “有一事但求阎君能有所通融。” 庚桑子将自己的拳在阎君的面前徐徐的展开。里面是一团青色的灵气,灵气中心围绕着的正是灵霜的魂魄。 “魂魄不全,便庚桑还是希望阎君以有所通融。” 此时,庚桑子淡然的对着阎君威严有余的眼眸,仍是如常的平淡。 阎君似是不动声色的看着在庚桑子的手掌间,萤火虫大小的几点浅光。 “嗯。” 水无忧亲眼见着阎君泰然的将那几点魂魄收了进去,她偷偷的扫过阎群那敛在眉氏时的光芒,心中不免有几分的猜测,阎君素来铁面,竟也给师傅两分的情面,可见,与师傅的交情不可谓不深。 可是,她不明白为什么只有这么几点魂魄,而且是光色微弱。 “师傅,师姐刀子怎么了?” 水无忧顾不得这是什么地方,只是一味的扯着庚桑子的手臂,轻轻的摇摆。 “是不是师姐身体不舒服?还是什么人想要让她转世投胎?” “胡思乱想什么 。” 庚桑子打断了她继续往下的推断,淡淡的看着水无忧,用一种极为语重深长的语气,对水无忧说道。 “每个人都有它固定的命数,我们不能太过强求,你明白吗?” 水无忧虽然并非全部已经是明白了,可是师傅话里的意思竟是不让她再打扰到师姐的命数,可是,她又何能够放心。 “人必须听于天命吗?” 水无忧挑着眉梢,故作老成的问庚桑子。 “师傅,师姐是不是病得很厉害。” “她…” 正在庚桑子不知如何和她解释的时候,阎君打量着水无忧问庚桑道。 “、这丫头病了,可是要紧吗?” “没什么,就是胸口还有些疼,可是阎君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法力无边,自是什么都知道的。” 这原本是水无忧曾经说过的一句不着边际的话,阎君只是看着她脸上纠结着的情绪,才把这话拿出来,说与她听。 “噢,是吗?” 水无忧在凡间的时候,庚桑子就与她解释过,只说她是一时玩闹得疯了,不小心的落了水了。 至于宫里面发生的事情和正在发生的事情,接连着那些发生可是还没发生的事情 ,都装在了庚桑的心中,并没有对水无忧说上一个字。 见师傅不肯说,水无忧也就不再纠缠下去,她的手和师傅的手牵得更紧了。在水无忧仅知的范围内,也只有生命,而且是十分厉害的病才会夺去师姐的生命,可是,既然是师姐自己选择了重生,那师傅为何又是那般不开心,脸色阴沉? “无忧,该走了。” 庚桑子狭长的眼眸微睨,眸子里的光像是一把无形的利剑,直指着他脚下的远方。 ------------ 第七十六章,千年 庚桑和水无忧直接从地府又回了孟峰。两个人才上到大殿,灵淮已经候在了大殿的门口,像是站了许久了,浅青色的长袍的下摆沾着一些湿迹,像是清晨的露珠。 “师父,大师伯还有二师伯在下面的乾元殿,等您,说是有事商议。” 庚桑面色不改,他从灵淮的眼里看出了灵淮想要问他什么,关于灵霜的事情他还没有告诉灵淮。 “我知道了。” 庚桑松开水无忧的手,简单的交待了灵淮一句。 “把无忧送回房间,另外,把药给她煎了,看着她喝下。” “是,师父。” 庚桑子转身向下,走了两步后,他回过头,这才对灵淮说道。 “你心中所疑之事,便问问无忧吧。” 想是以前他对于自己的几个徒弟过于严苛了,庚桑想了想,眉目仍然恬淡的静若一湖秋水。 到了乾元殿,教里的小道士给他打开了门,庚桑子抬头,便看到两位师兄坐在位置上,见他进来了,俱都起身相迎。 “这是去哪里了?早上让人去找你,灵淮都不知道你在哪儿里,我以为出了什么事情。” 说话的是元月散了。 庚桑并不想说灵霜的事情,虽然灵霜转世,但是对于今世的记忆俱都不会记得,虽然对伤她的人不会造成什么威胁,可是,如果一旦让人知晓了,他开启了凝魂灯,便是知道他有伤在身了,如果要趁虚而入的话,终是一场是非。 “无忧身体不适,我带她去不老峰寻了几味仙药。” 简单的交待了一句,庚桑这时和两位师兄俱都坐了下来。 “昨天听大师兄说,你把凝魂灯请了出去,是无忧那丫头心神不安?” 元月散人又接着问了一句,关切的样貌,竟是毫无伪饰之感。 “是,她让凌波仙子伤了心脉,总要调理一些日子,我见她这些日子难受得紧,所以才和大师兄请了凝魂灯,给她安神,再过两日等她好些了,我亲自送回来。” “那倒是不急。” 一直没有言语的清月真人抚了玩已经是霜一般白的胡须,沉吟了片刻后,他才说。 “总要让她好了彻底才行,寒潭也只有她才行,这事情万万不能出了差错,总要让她养好了才好。昨日天庭里传来的消息也是这个意思,又赐了一些仙桃,说是明日便送来。” “哎!” 元月散人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也不知这是这孩子的造化还是什么,受了这么多的苦,叫我看着都是于心不忍,师弟,你对她莫管的太紧了,这孩子也甚是可怜,自小失怙,又是受了这么多的罪。” “师弟所言,也是我所想的,只是,眼下有件事却是不得不办的。” 清月真人看向面目平静的庚桑,虽然没有说,但是他已然是知道了庚桑子的心中必是有了自己的主意。这个师弟,从来就是这般的样子,任何的事情到了他的眼下,俱都是这样的平静的面孔,从来不让人窥见了他的心思。在他们的师父还没有仙游之时,曾经对他说过,三个徒弟中,以庚桑心性最是沉稳,只是,太过沉稳了,便是没有人能知道他的心思了。 “再过一日便是开启寒潭之时了,我和你二师兄刚才商议过了,我二人共同护法,只是这次恐怕就得阎君自己下去才好。无忧这般情形了,自是不能去了,而且除了她以外,再无人能驱动了那睚眦。” “不必。” 庚桑稳了稳自己的身体,凝魂的反噬正在他的体内肆虐,只是,这寒潭本就是他的责任,当初让无忧代他,只是因为寒潭对无忧没有影响,如今无忧下不去,那么自是他自己下去,不需要别人代劳。 “这。” 清月真人又是捻了捻自己的胡须,沉吟了片刻后,才劝解庚桑。 “如今,无名就在山上,魔界蠢蠢欲动。联你我师兄三人之力,才是稳妥一些,师弟总要从大局考虑,莫要一时冲动,你我等下了寒潭总要吃些苦头,这又何必呢。以前选了你,是因你仙力稳固,我和你二师兄俱都不如你,只是,如今这些却是听不得你了,这次我去。” “不用。” 庚桑拂手,他定睛看向清月真人,他心知大师兄必是猜出了他用了凝魂灯为灵霜招魂。为了摄回灵霜的魂魄,不惜损耗仙力。只是,这件事情是他该做的,他便做了,并没有什么不妥。 而且,他自信,这些个伤势他自己修养些日子便是无碍了。 “大师兄和二师兄顾着教内之事,已经是千头万缕了,伤了心神,便是庚桑的不是了,此事无须再议。” “那好吧。” 清月真人不再说下去,他和元月散人对视了一眼,只是,这灵霜的事情又怎么和庚桑提呢。 “嗯,是这样的” 元月散人略显迟疑,他思虑了片刻对庚桑说道。 “东海那边总要安抚一下才好,这事我和大师兄商议过了,还得你出面和龙王去说,一则你是灵霜的师父,这事你去是最好不过的,二则你也知道云泽对无忧的心思我看愈发是重了,东海那里也希望你能劝解一二,既然你不打算让无忧嫁入东海,那也总要解开了这个结才好。” “再等一些时日吧。” 庚桑知道一时半刻查不出来凶手,因为那日里几乎所有在孟峰之人,俱都查了一遍,都没有发现什么问题之处,特别是水无忧那里,是他在陪着,所以,现在这件事情没有头绪,等他明日办了寒潭之事,然后便要闭关修养一些日子,所以,此事,也只能往后拖延些日子了。 “如此也罢。” 清月真人看着庚桑,眼神里有些复杂的神色,看着庚桑的温润如玉,看着他清淡的像是万事万物俱都动不了他的心性的平淡,庚桑的徒弟本就寥寥,到如今已经损了两个,可是,在庚桑的脸上竟是仍旧平和,就连他现在也猜不出来,在庚桑的心里,究竟是如何模样了。 如今,这个师弟的喜怒也只有水无忧才能招惹出来一些疾言厉色的模样,其余的时候,便是这般的温和,疏离....... 从乾元殿里走出来,一路上不断的有一些弟子对他俯身施礼,庚桑子也仅是摆了摆手,让他们各自去忙,沉稳的步履里,悠然的步幅,也只有他自己知道,魂魄不安是怎么样的一种疼。 魂魄被摄,虽是凭着他无尽的仙力做为支撑,也是受了些伤,如今难安,便是反噬之痛。 他如往常般的恬静,没有人能看出异样,只是,不知为何,他竟是在此时候,想要见到无忧,仿佛看到她安然无恙,他的心才能平和得下来。 如今,他倒不担心魔界之人袭扰孟峰,只是隐隐的担忧如今发生的事情怕是和无忧都脱不了干息。 当他信步般的走到了水无忧的卧室前的时候,便听到她银铃一样的声音。 “大师兄变个鹰给我看看,我就告诉你,要不,无忧才不要说呢。” “你啊。” 灵淮似是对她无奈,手持着药碗,又劝她吃药。 “你把药先喝了,我变给你,你再把你刚才和师父去了哪里告诉我,可好?” “不好。药是苦的。” 水无忧一扭脸,在椅子上转了个位置,正好朝向了窗外,看到庚桑子的身影,她便站了起来。 “师傅!” 庚桑子见她如此的情形,脸上已经起了薄怒。 “都什么时辰了,失了药效,再吃还有什么用处?” “噢。” 水无忧垂头,心里虽是百般的不愿喝,可是看到师傅脸上的那怒气,她什么也不敢再说。 退了两步,仍旧坐回到了刚才的位置,双手伸了出去,有气无力的对灵淮说。 “大师兄,刚才我和师傅是送灵霜师姐的魂魄转世去了,你也把药给我吧,无忧再不闹你变鹰了。” “你啊。” 灵淮按捺下心头的一阵狂喜,他没有想到,灵霜燃了自己的三魂,竟然师父还能织补流失的魂魄,竟是把无霜导入了轮回。 水无忧端着药碗,才要吃药,就看到大师兄对着她笑着,手指只是点了一下桌面,一只体形巨大的从头部是灰黑色,眼后为黑色,眉间有一块白色的斑迹;翅膀白灰相间的一只苍鹰竟是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师傅,怎么和那日我在东海看到的不一样?” 水无忧也不害怕,认真的看着这只灵兽,她感觉还是金乌要好看一些,可是师傅已经下了严命,不许她再招惹金乌,也不许她再使用师姐教她的仙术。 “这是鹰,那日你看到的是一只有了灵性的白翅雕,所以才不一样。” “是吗?” 水无忧见师傅一时间不会走,便忍了又忍,又忍了忍,直到了忍了极致后,才闭上了眼,把手里的药汤一口气的都吞进了嘴里,在她还没有咽下去的时候,就伸着手,到了庚桑的面前。 庚桑知道她要的是什么,恬淡的眸有一分无奈的看了眼前任性的小徒弟一眼,才缓缓的拿出了一粒佛界的莲子放进她素白色的手里。 “师傅,你给我变一个吧。” 灵淮这时候已经收起了他的法术,那只鹰消失在了他的手下,见水无忧的药已经喝完了,他便拿起了药碗,起身,默然的向后退了出去。 走到门口的时候,灵淮伸手关上了房门。 他知道师父的身上必是有伤,为了给灵霜摄魂,必是要受凝魂之苦,可是,师父眼里的一派安然的看着水无忧的神色,竟是恬淡间带了些温暖的神色,灵淮不忍打扰,手持着那个汤碗,坐到了水无忧殿前的那几级台阶之上。 孟峰仍旧是千百年那般的清冷,风也是凉的,吹在脸上,带着终年燃着的供香的味道,此时孟峰静的连风在半空中盘旋着的声响竟是也能听得见,只有偶尔一两声,水无忧快乐的笑声,才能冲减了一些灵淮此时眼中的孤寂和心殇! ------------ 第七十七章,天命 水无忧直到在孟峰之上,见到了阎君才想起来,又到开启寒潭之时。可是,此时已经过了正午,怎么就错了时辰呢? 她有些纳闷,正往寒潭所在的大殿后的那片地方走支的时候,她看到一个面容姣好的女子,低垂着眼,婀娜的从寒潭之处走了出来。 “你是谁?” 水无忧更是疑惑,她问了一句,那女子只是看了她一眼,也没有说话,面目极是冷峻的从她的身边走过。 在这个女子走过的时候,水无忧闻到了一股梅花的寒香,清冽,恬淡。 “师傅,她是谁?” 这时,水无忧眼见着自己的师傅和阎君一同走了出来,只是,在格外耀眼的阳光之下,看起来师傅的面色有一些苍白。 水无忧困惑的去牵师傅的手,她也仅是习惯性的想要牵着,可是,当她的手刚一碰到庚桑子的手臂的时候,身体竟是感觉到了一种撕裂了一般的疼痛。 “啊!” 水无忧下意识的松开了手。紧接着又极委屈的叫了一声。 “师傅,疼。” 众人皆以为是她哪里疼了或是不舒服了,这时候庚桑子的两个师兄也从后面走了上来。 “无忧,哪里不舒服,跟大师伯说,不要打扰你师父,他有些累了。” 清月真人不好说什么,只能带了些威仪的对着水无忧一双秋水样会说话的眼,略冷了脸上的神色,对她说道。 “无忧,不可任性。” “师傅。” 水无忧的脸上隐隐的有愁容的颜色,她看着庚桑,心中感觉到一种她说不出来,可是又已经是无法忍受的疼。 “师傅,你疼吗?” 终于,她还是鼓着勇气,随在庚桑的身后的时候,伸出了自己的手指,再一次握上了师傅的手。 “师傅,没事。” 庚桑子见水无忧神色上好了一些,心中才有些暖意和轻松。 他伸手,抚了抚水无忧的额头的头发,温柔的手揽上了她的肩头,双手各自搭在了一边,略俯了俯身,他竟像是无比认真的对水无忧说道。 “看到你,师傅就不疼了。” 水无忧重重的点头,她从袋子里拿出了一个桃子,递到了庚桑子的面前。 这时候,阎君已经准备离开孟峰了,他手中持着需要转世的阴魂的净瓶,面目仍是清冷,看着庚桑,眼波没有丝毫的转换的神色,冷得不能再冷的眼眸还有声音,和庚桑说了一句。 “寒潭之内的阴魂不容有失,希望你能不负所托。” “自然。” 庚桑微微的点头。 “阎君,我送你出去。” 清月真人和元月散人一左一右的陪在阎君的两侧,向下面走去。 水无忧见庚桑子气色不好,她扯着师傅的手,勉强的笑了笑说。 “师傅,你坐在这里,等着,无忧给你去拿水喝。” 说着,她又是嫣然的一笑,便向庚桑子的房间走去。 庚桑子面色微冽,他的身上虽然有些伤,但是对他而言,还不以为意。 见无忧跑得远了,在他的眼里,也仅剩下一点银白色的衣裙的身影,庚桑子从袖袋里拿出乾坤袋子,现如今,这袋子里也仅是只有三公子了。 无名现在已经被关在了乾元殿里,有聚魂灯凝着他的魂魄,纵使有人偷了去,因为少了他们师兄三人任何一个的印记,那封印俱都是打不开的。 “去吧。” 把三公子提了出来,庚桑子心往下沉着。 他已经预感到了有什么事情要应在孟峰之上,只是,他并没有猜出来究竟会是什么。 三公子被庚桑子放在了石桌之上,可是奇怪的是,它竟没有离开,兽足才一踏到桌面之上,便蜷着身体,窝在了他的手边。 “你不想她吗?” 庚桑子见三公子如此沉着,倒是他没有料到的,见三公子闭着眼睛,竟然是没有什么睁开的意愿,庚桑难免心中的困惑更甚了一些。 “三公子?” 他叫了一声后,三公子才迟迟的抬了抬眸,睥了他一眼,却不是正眼看,眼里含着轻蔑还有嫉妒的神色。 庚桑子见它如此,也并不以为意。他也仅是轻声的叹了口气,看着在不远处的那片寒潭,冷冽的水色中的未明。 “如果,过些时日,一旦这孟峰有忧,你只管看护住了她。” 三公子仍旧紧闭着眸的伏在兽足之上,眼睛闭得极紧,长长的尾巴遮住了它的身体的大半,就连眼睛的尾稍,也都是被遮挡住了里面。 庚桑也仅是嘱托了两句后,便看到水无忧端着一杯水,已经向他跑了过来。 庚桑全敛着神情,只是注意的看着水无忧。 等水无忧走近了,她才看到估于桌案之上的三公子。 “三公子?!” 先是惊讶,然后才是一声的感叹。 “师傅把你放出来了?” 水无忧双手钳制着三公子的一对极小的兽足,把它全然的提到了她的眼前。 “你不知道,前两天师傅带我去了龙宫,我还看到了师姐。” 说到这里,水无忧才忽的意识到,也许昨日便是最后一面了,师姐只怕此时已经是转世投胎去了,再也没有其它的机会给她了。 “还有啊…..” 水无忧就这样絮絮的说着,她的心里此时极闷,师姐的事情师傅还有大师兄都不肯和她言明,竟像是有什么在瞒着她。 水无忧见三公子竟是不理她,拨弄了几下他露出来的小巧兽蹄,可是,即使是这样,三公子仍是把一张狐脸卷进了长长的尾巴里,仍旧是不理会她一般。 “哼!” 水无忧重重的一哼,竟也转头便不再理会三公子,可是,过了片刻后,她回头的时候,便是看到三公子还像是刚才那般的爬伏在那里,动也没动一下的爬着。 “师傅,它不理我了。” 水无忧心有不甘,便向庚桑子求救,她拉着庚桑的道袍,晃了两晃,撒娇的对庚桑说道。 “师傅,求你了……” 这时候,水无忧已经有些急了,竟是不耐的咬牙切齿的看着仍是闭着眼睛不肯睁开的三公子,也就是这时候,她看清楚了在三公子的头顶之际,竟是一道状似柳叶般尖细的口子。 “你和无名打架了?” 水无忧只能做如此的猜想。她伸手触了触三公子的眉间的那个伤口,看情形像是被手剑所伤,索性的是并没有伤到了其它的地方。 “你怎么弄的?” 三公子仍旧不答她,只是伏在自己的长长的尾巴上,假意的像是睡着了的模样。 水无忧双手搭成了垫子,她也爬伏了下来,直到离三公子很近的时候,她淡淡的笑着说道。 “你莫不是生了我的气了?” 那日里,师傅把三公子关进了乾坤袋子里,她几次求过,庚桑子都没有答应她。她极简单的就以为三公子应该还是在为了那日的事情,还在生她的气。 水无忧又迟疑了片刻,才吞吞吐吐的对三公子说出了一句。 “对不起。” ------------ 第七十八章,神恩 水无忧招惹了三公子许久,三公子俱都没有理会她,只是一味的伏在桌面上睡觉。 这时,天色已经有些晚了,白日里便是寂静之极的孟峰,在此刻更是显得万物静籁,天空中,有三四颗流星,拖曳着美丽的尾巴,乘着风,划过孟峰之上的天空。 水无忧仰着头,指着那最美丽的一颗,对庚桑子说道。 “师傅,你看,像青鸾的翅膀。” 庚桑子抬眼也向天寰望去,也看清楚了,这时他才微然的一笑。 “那是火德星君的星使,应该是去的是西王母的方向。” “噢。” 水无忧见师傅终于肯理她了,便又挪得离师傅近了一些。 “师傅,你好些了吧。” “师傅没事。” 庚桑子对她温和的笑了笑,这时像是听到了水无忧刚刚的笑声,三公子不声不响的站了起来,垂着脑袋,无声的走了两步,直到挨到了水无忧的近前,才又贴着她的手臂伏了下去。 “师傅,你知道师姐会把投生在什么人家吗?您为什么不肯告诉我,师姐为什么选择转世呢?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庚桑不想告诉她,便沉了沉眼眸,只是应付的说了一句。 “世事造化,一切自有天道循环,莫要执迷,你明白吗?” 庚桑子在说的时候,其它他的心里自己也有几分唏嘘之感,虽然,灵霜遭劫,或许是她的命数,可是,无有了三魂,转世之后,她也仅能把投胎成一个半是痴傻的女子罢了,纵然他拼尽了全车,可是三魄零散不全,如今应是已然转世。 命数转寰,世事更叠,在庚桑的心中,竟不像往夕那般的淡然如素。 灵淮这时从前殿走了过来,手里拿了一封书信,递到了庚桑子的面前。庚桑打开信后,扫了两眼,便起身向自己的房间走了过去,在走之前,他对灵淮说了一句,让灵淮一个时辰后到他的房里,他有事情要交待。 灵淮答应了一句。 水无忧见师傅走了,她便也起身,向后殿走去,也才走了几步,灵淮便赶了上来。 “师兄,刚才那个女子是谁?” 灵淮也并未答她,只是牵起她的手,领着她向她的房间走去。 才一进去,水无忧就见到自己的桌子上放着许多的书籍,看起来有几分的眼熟,像是师傅书房里的一些书。 “这是师傅让拿给你的,你要认真的读,有不懂的地方,告诉我。” 灵淮刚才按照师傅列的单子,一本一本的找的,师傅给无忧挑的经史子集俱都含在了里面,还有一些琴棋书画之内的内容。 “噢,知道了。” 水无忧也已经习惯了,她随意的翻了两本后,对灵淮说。 “我会看的。” 灵淮像是还有事情,也没有在她的房间里停留,把她送回到了房间以后,又检查了这个房间里周围的结界,虽然不知道师父为什么会在孟峰之上还要设下这么两重的结界,可是,他还是认真细致的检查过了,直到确认没有什么疏漏才转身离开。 水无忧在这一些书里挑了本叫做闲野杂记的史书,一开始坐在椅子上,看得倒是还算认真,看过了一会儿,感觉有些累了,就坐到了床上,靠在榻边的软枕之后,这里面记着是上古时期众神的故事,懵懂的看着,水无忧看着女蜗的故事,又看到黄帝,再就是水神共工还有火神祸融的惊天一役,看着看着,她已然是不知不觉间的就睡了过去。 在睡去之前,她似是闻到一种清淡的香气,极清冽芳香,也如酒神酿出来的百花酿般的醉人。 幽幽间,三魂悠转,她似是感觉自己飘了起来,随着风,轻轻的飞了起来,并不慌张,也并不难受,只是意识一时间已经渐行的消散尽了。 庚桑因为身上有伤,吩咐了灵淮去把自己刚写的信送到刚才到了孟峰兴师问罪的百花仙子的手中以后,便盘膝而座,心境澄明。直到他嗅到了那种对他已经熟知了的味道,他竟是也没有睁眼,才片刻间,感觉有人坐在了他的身边,一袭长发抚过他的手臂,披散着落了下来,紧接着,那香气便是从他的每一种肌肤之处都浸进了他的身体里,让他支撑不住的便轻了下来。 此时,也不知是他依着她,还是她靠在了他的肩头。 “庚桑,你还好吗?” 有一双柔弱无骨的手抚上了他的脸,感觉很轻,像是羽毛一般的柔软。 怀抱里的佳人似是在等着他的回答,侧过了脸的时候,她的脸还有她的唇俱都滑过了他的脸,绻侧缠绵般的暖玉温香,在他素来静谧,冷冽的脸上,留下了像是火一般热的痕迹。 她的手从他的手臂间渐行的拂过,也是轻轻的滑着,擦着他的衣服,直到了他的胸口,她才停了下来,单手解开了他的长袍,指间划过他的肌肤,那般的轻若春风的暖意,让他即便是再沉心静气,也难以再忍受。 终于拼尽了最后的力气,他的右手抬了起来,按住了她的手腕。 “不可造次。” 也就只是这么一句,他的嘴角已经浸出了血渍,神魂俱裂的痛,让他握着她的腕的手掐得更用力了一些。 “咯~” 耳边听到了她的轻笑的声音,接着他便感觉到了一股淳厚之气,荡然如通天的浪般涌进了他的百汇之穴。 神恩浩荡,竟是一丝的痛都没有了,通体轻健,只是寥寥的一丝神之气息,便是荡尽了他神魂飞离的苦痛,扫进了他被寒潭里的地府之火还有那里寒泽之气的伤。 “你莫要太为难三哥哥了,” 她仍旧依在他的肩头,只是此时,两个俱都卧在了他的寝榻之上,她枕着他的手臂,手仍是落在他的胸口的位置,她那些丝丝的长发在两人的身上,竟是如同黑色的锦被般的密密的覆着。 “他那个性子最是乖张的,当年他和水神共工有些小罅隙,那时共工与火神祝融大战之后,共工伯伯失去了他的几个儿子还有属下的千百个弟子,仓惶落败,却被三哥哥寻着了,才不过几句话,共工就撞上了不周山,惹下了淘天的大祸,为此父神甚是恼他,撕了他二魄,罚它去给女娲娘娘那里,搬运五彩神石,他竟是也一声不吭的就走了,也不跟母亲去说,免了他的一些刑罚。你若总是如此的一味禁着他,只怕依他的性子,又要闯出来一些祸事。当初,他允那西天的佛祖把他禁了,也是有代价的,要是把他一旦逼得急了,我怕以他的性子,你势必不得安生。人心最多也不过是比干的七窍,他却是天下至灵,如果一旦出了事故,只怕你会受苦的。莫再囚着他,也莫再为难他了,可好。” 她细语温言的对庚桑说,庚桑似是感觉自己的耳边的她,有一颗天下最是纯善的心,可是,夕日里,她是神界里的战神,是曾经她的父神的骄傲,今天这一番话,可以窥知,她与自己的哥哥的感情应是极深。 迷蒙间,庚桑浅浅的睡了过去,再无防备,因为防备也没有用处,那无处不在的香隐隐的引着他的魂魄俱都归了位,然后便是涅槃一般的寂然无依。 当他再次醒来的时候,竟是有一双世间最柔软的唇在他的唇角滑过,落下了一枚枚的轻吻。 她的发拂过了他的脸,随着她的动作在他的颈间轻轻的摩挲着,旖旎入骨的风情,不需要睁开眼,他便是已经被那已经较之刚才浓郁了也不知几重的的花香迷了三分的心智。 庚桑子摒气宁神,虽是收效了了,可是,也总算是稳住了自己刚刚被惑了的心神。 “醒了?” 她的唇抵在他的唇边,软软的触着,热气也落在了他唇边,含着芳香之气,带着摄魂之势,竟是又想欲让他再睡过去的媚意。 “醒了。” 他才说话,她的唇竟是趁着时机落了下来,并不是情色,也并不缠绵,只是落了下来,覆在上面,虚虚的贴在了他的唇上,像是逃气的孩子般,不欲他说话般的,只为了把他的嘴堵上。 只是,见他面色痛苦,她竟是淘气的以舌轻触他的唇,浅浅的贴了上来。 庚桑子纵然是再深沉的心情,这时也已经忍耐不了,他猛然间睁开了眼,入眼的是国色天香的倾国颜色色。近在咫尺间的肌肤似是百花碾碎了后附着而成的香,让人心魂俱都难以静谧。 他冷色的看着她的那双明亮清澈的眼,沉声的问。 “你在做什么?” 伏在他的身上的她,抿唇轻笑,一双秋瞳看着庚桑,如若凤凰般睨着骄傲还有尊贵的气势,可是,那嗓音偏又柔柔的透着柔情似水的美。 “我以为你,不会看我一眼呢?” “你在做什么?” 在她的唇又落到了他的嘴角的时候,庚桑隐隐的怒气,让他咬着牙想要挣开,可是,他一丝的气力也没有,所有的仙气不过是泥牛入海一样的无力罢了。 “你在做什么?” 直到看到他已经怒到了极致,她才抬起头,手伏在他的胸前,撑着自己的脸,笑着,点了点他唇角已经被她食尽了的血渍。然后将她的手指覆在了他的唇边,像是一个吻,极暧昧的一个吻,那双再美不过的秋瞳看着他,如若秋水微澜,像是半点星光,半暖不明的看着他,将她的纤纤玉指覆在他的唇上,落下了一个暧昧的吻还有她嘴角的妩媚之色。 “这里有你的血,我喜欢~” ------------ 第七十九章,玉笛 “你或者,可以叫我,血。你身上的香,味道可真好。” 这一句话是她飘然离去前的最后一句,她不媚不妖的笑,可是偏就是身无寸缕。她嫣然的对他笑,可是,眸光里的清冷,竟是比他还要孤寂。 仍旧是在断魂崖的崖顶,白色的云朵散在他的脚下,一阵凛冽的晨风裹挟着寒气,迎面的向他扑了过来。 一对青鸾在离他不远处的上空,乘着这样猛烈的风,盘旋着向着天际飞去,片刻后又双双的返到他的近前。 手持翠玉笛,衣袖随风摆动,庚桑双眉微微的皱着,眼内是一片的悲悯之色,笛声仍旧悠扬,似是能拂尽这苍生的苦痛,平和,安宁,无喜无怒。 恬淡的笛音涤荡到了峰底,祥鸟在湛蓝的天空中翱翔,在崖尖,一袭紫色道袍的庚桑,迎风而立,仿佛千百年来,他一直就屹立在这里,于天地间,巍巍然,如山,如柱,如石。 虽然,心底里有些波折,可是庚桑的颜面之上,并未显现了任何的颜色,即使,将要他面对的可能是狂风大浪,他也仍旧是如此的悠然,恬淡。 前日里的那封信是崂山的掌教道长派人送来的,在信里说,已经发现了魔教的总坛的所在,想请他下山。 如此多事之秋,他却无法挪移开半步,心中自是有些波折,可是,他却也深知这寒潭之下,孟峰崖底关着几多的鬼魂冤孽,如果一切冒然行事,那么,便是正中了魔教中人的下怀,如今,只要他不离开孟峰,想是魔界之人终是要有所顾忌的。 即便是如此,他还是把灵淮派了出去,另外把自己的一柄随身的青峰也都让灵淮带走了。灵淮是二师兄带走的,随之去的还有教里的近百名的弟子。 此次一役,几乎集了凡界中各大门派的弟子,声势极浩,只愿苍天庇佑,不要再涂炭了生灵才好。 淡然转身,一曲静性过后,孟峰崖底的妖孽像是已然安份了些。徐步本是意欲到水无忧的房间里,这些时日里,水无忧身上的伤并不见有多少的好转,他多少是有些担忧的。只是,他也仅是才走到了她的小院的门口,还没进去,手也就才搭上了门,竟是有些迟疑。 是进还是不进? 他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的迟疑过,昨夜怀抱里的温玉暖香,仍旧萦在他的身上,并未全然的散去。 一场孽缘,他竟是看透了,却不知该如何处置,如若远了些丫头,可是除了他以外,她便再无所依之处。 他也就是在才想转身的时候,水无忧已经蹦跳着跑了出来。 “师傅!” “什么事?” 庚桑子见她跑得急,伸手按住她冲到了自己近前的身子,眉峰微敛。 “你大师兄下山有事,这些时日里,没有人守着你了,切不可自己出了孟峰,我已经在周糟设下了结界,知道吗?” 水无忧点了点头,她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日子,脸上没有什么不满的颜色,她笑着对庚桑子说。 “师傅,那我能带着三公子去看看云煞吗?我已经很长时候没有见过他了。” “去吧,但别停留的太久,辰时,到我房里来,我要检查你这些日子里的剑术是不是有所进益。” 没有仙术心法,纵使水无忧学了那些招式,也不会有什么大的危险,庚桑当初也仅是被她缠得紧了,才叫了她这三式的剑术。 “噢,知道了。 水无忧重重的点头。 “师傅,我保证我听话。” 庚桑子看着水无忧一阵风般的在他的面前跑进了她的小院里,从她门前那棵柏树下把还在爬着的三公子给揪了起来,便向外面跑去。 她向外去了,后面又跟着睚眦,此时睚眦并未化成兽形,只是极小的身体,在庚桑的脚下胖墩墩的甩着蹄子,跟在水无忧的后面。 水无忧一口气爬过了台阶,有些气喘,她只以为是很长的时间没有走动过了,虽然喘着粗气,可是,她也不在意,又是蹦,又是跳的就到了寒潭的潭旁。 “云煞,云煞,我来了。” 冲着空中,水无忧叫嚷了几声后,就看到半空中的白云间渐渐的已经闪现出了云煞的身形。 “你回来了?” 云煞仔细的打量着水无忧,感觉她像是身子高了一些,可是脸色没有没出去的时候那般的红润可人,虽然是肌肤胜雪的美,可是,他还是喜欢以前她那红润的脸蛋。 “你还好吗?” 水无忧随意的坐了下来,在她的手边不远处是前些年她植下的那株树枝长出了些许的碧绿色的叶子。 云煞并不知道她在外面的事情,笑着看水无忧,淡声的反问她。 “你呢?你还好吗?” “很好啊,就是这些日子头疼,那天在凡间什么王府,头一疼,我都掉到那个潭里去了,不过幸好是你大哥把我救上来了。” “是吗?” 云煞别有深意的看水无忧,前天大哥上来的时候,已经和他说了,想要娶水无忧的意思,只是他看着水无忧竟是眉宇里完全没有意思的样子,这让他的心里不禁感觉到了些诧异,因为,以云泽的品貌,且不论他是东海的大太子,想要嫁他的就已经不胜枚举了,可是,水无忧的言语里,竟是没有半分的羞怯的意思,又听大哥对他说,庚桑并未同意这桩婚事,他已经准备直书天庭。 “就是,我告诉你,我当时站在一个石块的上面,也不过就是想再招几条鱼出来,像你哥哥一样,可是,还没等我招呢,结果,我就掉到水里了。” 水无忧像是真的并不在意,她耸了耸肩,对云煞接着说道。 “云煞,你知道吗,我二师姐选择了转世,可是,她是为什么呢?他们所有的人都不肯告诉我,可是,我好想知道。” “既然,他们不肯告诉你,必是有他们的道理,你也就必问了。” 下了云端,云煞坐在了水无忧的身边。 “那你呢,我记得我走的时候,你身上的伤还没有好,现在可是好了些了?” “还好吧。” 云煞不在意,他仰着天空,幽幽的对水无忧说了一句。 “无忧,你可知道我已经二百年没有见到海了。” 海洋才是他的家,水无忧知道,可是,她一时也没有办法,不过就在她煞着眉看着云煞脸上郁结的神情,她忽然间的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像是想起来了什么,忽然的就起了身。 “云煞,你等我。” 话还没有说完,她便已经跑了开去,因为跑得急了,脚磕在了一块秃起的石缝,跌到了地上,水无忧爬了起来,忙是回身对云煞一笑,清楚的喊了一句。 “我没事。” 说完,她便又跑得更远了。 “你慢点,前面的台阶太多,你莫要再跌了。” 他的话也不知道水无忧能不能听见,云煞躺在寒潭边的沙地上,双手垫在了脑后,斜斜的躺了下去。 此时,碧空中有许多的云彩,蓝色的天像是海,白色的云如是浪,在他的眼里,竟然是看痴了。 “你闭上眼。” 水无忧踢了踢只顾看天的云煞。 她气喘吁吁的站着,庚桑隐身在她的身后,刚才见她跑得燄,以为她又闯了什么 祸事,不想,她也只是回房拿了一个她的师姐给她绣的绣袋,其余的并没有拿。 “为什么 ?” 对于这些小孩子的把戏,云煞只觉得无趣,所以根本就没闭上,愣了愣的看水无忧笑得明媚如花的脸,又接着说了一句。 “又寻了什么好吃的东西了?” “不是,你闭上眼,我就给你看,快点,快点。” 在水无忧的催促里,云煞闭上了眼。 见他闭上了眼,水无忧才小心的打开手里的袋子,从里面浸了些水,然后把她的手就放到了云煞的鼻下。 “你能闻得到,这是什么味吗?” ------------ 第八十章,魔王 “主人。” 魔王已经许多年没有这么恭敬到谦卑的说话了,可是,尽管他这时候的恭敬或者是谦卑,在话语时还有身体都带着僵硬还有不自然,可是,他那黑色的披风下的身体还是屈了下去。 这是个凡间寻常人家的宅院,此时,夜色极黑,月亮也没有出来,天上就连一颗星星都看不见,在黑暗色的天地里,什么也不能看到,世界像是已经陷入了一片的混沌中。 “按您的吩咐,我都已经安排好了。” 身为魔界之主,有谁能让他这么的小心翼翼,任何人都不知道,就连他现在也不知道在他的前面,那团不断的吸吮着风的黑里,究竟有着什么,可是,它知道那里总有什么,因为,他能感觉到隐隐的一股气势,竟在无声无息里,卸去了他的六分的魔力。 “是吗?” 这个声音很淡,似乎是一个男人的声音,一个年轻的男人,像是一个王孙样的男人含着威慑,不怒自威的声音。 随着这个声音,在他的眼前出现了一支白晰的手,那双手纯白如玉,甚至是比一块世间最好的玉还要白,还要圆润,这竟然不像是一个男人的手,因为,任何的男人都不可能有这么美的一只手,可是,当这只手掐到了魔王的颈间的时候,魔王似乎是已经忘了挣脱,因为,当他看到这一只手的时候,他的魂魄已然离体。 飘悬于半空中,看着自己的这副容器竟是要被眼前的手轻易间不要毁掉了的时候,他慌张的跪了下来。 飘荡着,他勉强的跪了下来,忍着三魂七魄被这双完美无缺的手拿捏手里,蹂躏着甚至即将将他的灵魂撕扯成碎片的疼,忍着这不能承受的疼,魔王勉强的开口。 “我错了。” “哈~哈~~” 只有两声朗声的不羁的笑声从黑暗里传了出来,然后,魔王便是什么也听不见,他只能万分惊恐的回头,看着那只玉一般完美无瑕的手中的人形,已经七窍流血。 “求主人开恩。” 他真的怕了,不是怕这只手正在捏紧,而是,他这副容器是他最好的伪饰,如果他要对付庚桑,这副身躯他不能缺少,因为,只有这副身躯上的先天的天罡正气,才能掩掉了他身上的魔气。 “求主人开恩,求主人开恩。” 这时候的魔王,像是一个已经丧失了尊严的乞丐,他只能看着那只在他的眼里恐怖的手,在黑暗里发着淡淡的光,纵然那副身躯的血已经滴到了手的上面,可是,那只手的颜色仍是细白如雪般的纯净,流到上面的血液极快的滑过那只手,像是在美玉上流过的水渍,落在了地上。 “没有下次。” 黑暗里的声音再次响起,比起前两次这个声音更有气势,更加的冷冽似刀,只要听见了那声音,便会知道,真的没有下次,这个声音不会再给他任何的机会。 “是,是,我也是一时情急,起了贪心。” “你想要知道什么?” 那个声音从黑暗里传出来,悠然的像是说话的人,只是在问世间最轻易不过的事情,可是,魔王低垂着的头,纵然只是魂魄,他也知道,这时候,不能说实话,如果说了,只怕,他今夜便再也走不出去这个院子。 “蚌母知道我的消息,我怕那个女人也知道了,毕竟,前些时日龙宫太子带她去过,而且,她又是成了龙宫里的人了。” “你怕吗?” 那声音似是有一种魔力,魔王即使提防着,警觉着,可是,他在回话的时候,竟是根本不像是他自己在答一般,就极鬼异的说了出来。 “怕,我不有让庚桑知晓了任何蛛丝马迹,我有事情还没有做。” 他跪在那里,那只白玉一样的手,此时已经收了回去,那副身躯就倒在他的身边,可是,他垂着头,看也不敢看一眼,双眼紧紧盯着地面。 空气中有什么在飘过,他嗅到了一些味道,可是这种味道,他从来没有闻到过,只是闻着异常的香,不像是仙界的香那么的浓郁,不是佛家的香的静劾空幽,不像是魔界里的香的魅惑,也不是人间的香的欲艳。 魔王跪着向前爬行了半步。 “求主人赏赐。” 为了这个赏赐,他可以答应这团黑暗里的那个人任何的事情,或是让他做的所有的事情。见前方的黑影里没有丝毫的动静,他不确定,但是又不敢起来,反而是更加谦卑的向前又爬了半步。 “求主人,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擅自行事了,求主人勿要责怪,求主人赏赐。” 他不知道那个赏了他的东西是什么,明明是一枚佛界的莲子,当他那日被这团黑影按捺住了,强塞到了嘴里的时候,他也只认为是什么毒果,或是能够控制他的魅药一类的东西。 那日,他不过是照常一样,在自己的房里,修炼心法,明明没有感觉到有任何的人接近,可是,他竟是被这样的一只手,他也只是看到这只玉一般雕刻出来的完美剔透的手,把他的脖子掐紧,然后便是一枚莲子塞进了他的嘴里。 “你想~~” 他想说话,可是眼前的那抹流光,他见过后,就忘了自己要问什么,他再也什么也想不出来,毫无意识间,他叫了一声。 “主人。” “这是赏你的,以后,你要听命于我。” 黑暗里的松轻松的松开了手,然后魔王看到,他的眼前的黑气环绕,黑色的雾气里,什么也辨识不出来,只是隐约间有一种香气,萦绕。 “主人,我再也不敢了,只是近日里受了些伤,如今主人又坏了我的皮囊,求主人赏一颗。” 他贪婪的抬起头,眼里幽绿色的光在闪闪的冒着,如果可以,如果他能够确信自己能够胜了这团黑暗里藏着的那个人,他甚至想把那人的魂魄也吞掉,因为,能赏了他那样的一枚含着雄厚的魔气的莲子,如此的人,世间绝无有,仙界也绝不会有这样的人物存在。 因为,不需去看,只要听他的声音,便会知晓如此的风华绝世的人物,是不屑将他自己隐藏的。 “主人,求你,求你。” 他卑贱的求着,可是,无论他的声音如何的卑贱,也掩不住他声音里的高亢的兴奋。 “不给。” 仍是浅浅的声音,好声音里含都会讥笑,然后,他便看到空中又现出了那玉一般的手,转瞬间到了他的眼前,异常的清脆的响之后,他的魂魄被抛出了很远。 魔王这时候不敢发怒,他又爬了回去,跪在刚才他跪过的地方,就在已经淤积了很多的血的地方,他跪了下去。 “送主人。” 他恭敬谦卑,只像是一个会永远忠实于眼前的主人的奴才,可是,这又有谁知道呢,在暗色里的那个人又是怎么样的眼神在看着他。 过了许久,空气中静谧的听不见任何的声音,仍旧听不见一丝的声响,静谧间,竟是恐怖的吓人。 魔王终于站了起来,他抚上自己刚刚被打的地方,略略的笑了,那笑容在他的嘴角斜斜的向上弯。 “魔王。” 外面传来一声轻语,恐怕会惊到了里面的人,可是,外面的世界已经由黑色转寰出了一些光亮,在黑暗的天际里,透着银白色的月光。 “什么事?” 捂着胸口走了出去,因为气血不顺,魔王黑色的披风虽然遮住了那副身躯上的鲜血的痕迹,可是,在他的手上还沾着血,眼角,鼻角,嘴角都染着血,在只透着几丝光亮里的夜里,他那双幽暗的目光下,鲜血仍然淋漓,就是做惯了这些杀人之事的几个属下,也被吓得呆在了那里,这副面孔阴森,恐怖的已经到了极至。 “怎么了?魔王,你受了伤?” 属下们的问题,魔王并不回答,他像是这时才想起来了自己面孔上的血,手袖挥过,已经干净到了不能再干净的地步。 “没事。” 他笑得轻松自如,微微抬起眼光,看着躬身于他的身下的三个魔将。 “魔王,无名还在孟峰之上,不知是不是要组织下属去把他抢出来。” 这三个魔将平时时常在一处,只有无名从来不和他们呆在一处,即使是有事,也是约了地点,然后便是不知道踪迹,他们平日里联络他,也是需要魔使代为传话,虽然平日里有所罅隙,但是这三个魔将都知道,无名乃是魔王的兵刃,所以,这才状似忠心的问魔王,是不是要倾全力去救。 “不必,它被禁在乾元殿上,庚桑已经设下了四极八卦天罡阵,中间守着的是那个畜牲睚眦,那兽是有名的容不下人的,如果你们进去了,只怕是有一个就没了一个,它是不会让你们走出那个阵的,庚桑是想用那兽把你们一个个的都引进去,然后全都悄无声息的解决在孟峰之上,我又岂会上了他的当。总不过是个兵刃罢了,没了它,还会对我有什么妨碍不成,我现在已然是练就了神功摄魂,待我练就了第三重的裂魂,那时候我还便不用惧于庚桑的仙力,百年之耻,便是得终得以报了。那一剑到时候我会用千剑万剑还了与他。” “是,属下们知道了。” 他们没有想到,以无名跟了魔王三世之久了,竟是被魔王说弃便是弃了,当年为了炼就无名,魔王竟是跳进了天火中,用周身之血化成了与无名间的心意相通,无名化成女形,其中谁也不敢说,与魔王没有瓜葛,因为,如若是男身,练就魔界之功远比先天含了与魔气相蚀的女子阴柔大地之气要容易得多,可是如今,却是这般的情形,三个魔将便是不再言语,只是屈身都跪了下去,低垂着头,不敢再做任何的声响。 “把这房子毁了吧,记得,一点的土屑都不要让我再看到,然后再着人盖上一间一模一样的,记住,一星半点都不许有差池之处,明白了吗?” 魔王踏步走出,在转过了洞庭之后,他变成了另外的一番模样,一身白色的长袍,眼神里有悲悯的颜色。 脚踏白云,在天际里飘转。 太阳这时已经出来了,落在大地上,晨晖中,珠露覆地,他将云头降在了洛阳城内的一个角落,这时街上还没有什么人,当他走过时,路上的人纷纷的回头,因为他气质出尘,俱都被他吸引着,驻足观望。 到了洛阳王府门前,也不整理自己的衣袍,他沉声的对门口守着的兵士说道。 “通传洛阳王,中山道长已经在门口候着他了。” 门口的兵士知道,洛阳王唐非钰最近与修道做禅之人走得颇近,而且以眼前这位中山道长最是得洛阳王的高看一眼,所以他们也不敢耽搁,赶紧跑向了里面,去通传。 因为,他们知道这个中山道长是从来不进府的,都需要王爷到外面亲自恭迎,然后便是到了王府六条街外的望龙观里。 那个望龙观据传是早年前见到真龙升天之处,所以,才有村民修了那个道观,道观里供奉的不是三清,而是一龙???身盘紫檀柱的五爪金龙,那望龙观便是这位中山道人所居之处。 魔王表面上面色沉稳,他抬头看向被太阳照得闪亮的洛阳王府的牌匾上的三个大字――洛阳王,三个气势极盛的字,如若游龙的被雕在一块整板的紫檀木上,被悬于府门之上,极是显出此府的与众不同,还有气势夺人。 可是,他看到的不是这些,在这门口之处,隐隐的散着一团七彩之气,那是天界里的南天门的玉石才能发出的祥和之气,至今,他也没有能找出这个镇法的关窍在哪里,五星曜日之阵,庚桑子把它设在了一个凡间的王爷的府第之中,足见此人对他的重要性。 三年前,他本是才探听到了唐非钰是灵渊的转世,想要拿捏庚桑子,几个办事魔使将是出师不利,被庚桑毁在了双媖谷下,然后便是这个洛阳王府里的五星曜日之阵,再加上京城洛阳王府的用五岳之土洒下的结界,魔王便是只能再想他法。 那五岳本是夸父当年的三魂所化,含着神之气息,只是能将五岳之土化成结界,却是一般的仙人做不到的事情,所以,也仅是都选了五岳之一做为自己的修炼之处。 “师傅,久等。” 若论起风华气度,当世之下没有几人能超出洛阳王唐非钰,纵使是嫉妒他的人,也不仅是被他身上的这股子气势所染,有一些惧意。 魔王仅做微笑,并不答言。 “这是我几日里炼出来的丹丸,用的是仙方,王爷如若不弃,只算是贫道谢过那些时日里在望龙观外,王爷舍粥义德。” 洛阳王唐非钰欣喜的接了过去,双手捧着,万分珍惜的看了又看,只听他叹道。 “这等稀罕的东西,道长也愿意送我,小王谢过了。” “哪里,王爷请与我去道观,贫道今日与你讲《法华真经》。” “好,小王吩咐管家一件事情,道长先请,小王马上就到。” 洛阳王很痛快的答应了,回头拿起一个已经装了银票的锦囊双手递到了中山道长的手中。 “这是一些香火钱,小王亲处奈上,以未心诚。” 中山道长接过,看也不看的便塞进了袖袋之中。 “我在道观内,恭候王爷。” “道长先请。” 唐非钰面带喜色的把中山道长送到了路口之处,这时候,管家已经跟了过来。看洛阳王面色带喜,才想说话,唐非钰却是一抬手,示意他什么也不要说。 唐非钰在庚桑子一行人走了以后,也仅是心存感恩,便在京城里修了三个道观,然后当他回到了自己的属地后,又看到城郊驿站不远的山上的望龙观破败,便着人也拿着王府的银子修缮一新,他如此的大张起鼓,自是引来了一些人好奇,都以为他迷上了道教仙术,他对于这些传闻本是不屑,那些慕名而来的道士僧俗,他只着管家好生的款待,因为那些个钱两,在他的眼里还不算是什么,不过是一些化缘方便之人罢了,也算是为自己行善了。 只是,有一日他穿着便服,在郊外的一间酒楼里吃饭的时候,这个名做中山道长的人走了进来,只是一望便是走到了他的面前,俯身自荐说要做望龙观的观主。 他当时心中只是惊奇,府外之人见他的时候,并不多,而且据管家对他讲,此人从前从来没有进过洛阳城,也没有去过京城,只是中山之下的一个道观里的道士罢了。 后来,又是遇了两次,见此道谈吐有些异人之处,本是有了些好感,洛阳王便请他去自己的王府,可是,明明到了府前,此人收住脚步,无论如何也不肯进去,在了三番请求之下,间是冷面的拂袖而去。 看着此人的背影,唐非钰的脸上现了冷凛之色。 庚桑子曾经对他说过,若是鬼魅魈魋,便是进不得他这个王府的,他日里无论他遇到什么样的人物,只要不肯进他的府内的,必是妖孽。那时便要烧燃信香,自会有人搭救与他,那日里,这个在唐非钰的心里,身份未明的师傅又允了他一次的机会,可以应允他所求之事。 虽然,庚桑在他的心里身份未明,可是,他莫名的相信庚桑,必不是会害他之人。 “着人看好了望龙观,若是被他发觉了,就告诉那些人,也不必回来了。” “王爷放心,属下派去的那五个人,原本就不是兵营里的人,都是咱们放在洛阳里的暗探,只要他们不做出动静,任何人都不会发觉的。” 听完管家的话,洛阳王唐非钰身形未动,只是浅浅的说了一句话,让管家的后背暗暗生出了凉气。 “只怕他不是人。” 唐非钰扫了眼管家眼里的异色,便又说道。 “以后他来的时候,你不要出来,别坏了我的好事。” 说完,他才起了步子,向着刚才中山道人消失的方向,走了过去。 ------------ 第八十一章,神悲 水无忧近些时日里,一直都很听话,并没有再闯什么祸,这让庚桑省了不少的心。 他本欲闭关修养,但是此时孟峰这上,仅有他和水无忧,他一则是放心不下她的安全,另外也恐她知道自己闭关的时候,自己跑下了山,闯了什么祸事,所以,仅是勉强的养着伤。 平日里,在他出了房门的时候,她就会很是乖巧的站在自己的房门口,手中拿着她新得的一把桃木剑。 原本,她以前和的都是无霜,无霜剑的剑长短一些,在她的手里还算是顺手,后来无霜给了灵霜,然后灵霜又转世了,无霜剑便是回到了庚桑的手中,云汐向庚桑求了那把剑,庚桑一开始并未允诺,可是,水无忧见了云汐心情抑郁,便也向庚桑去求,庚桑这样才允了云汐,把孟峰之上的三把仙剑之一的无霜剑给了云汐。 庚桑手中的青峰,比水无忧大师兄灵淮手中的玄武短小一些,可是也是一把宽剑,而且青峰的剑灵也是一个不安份的,所以,庚桑思虑了几日,并没有把那把剑给水无忧,水无忧倒也不恼,她想着自己一直没有一把自己的剑,便在大师兄和庚桑子的房里寻了几日,虽然有很多的仙器,棒,剑,刀,叉,斧,等等,可是,她俱都不满意,反倒是相中了师傅房中的一截仙木桃枝,就央求着师傅赐与他。 庚桑拿过那截仙木,神色微紧。 这枝仙木是二百年前,灵渊随他付仙界的法会的时候,偷截的一截蟠桃园里的仙枝。 当年灵渊极爱慕灵霜,灵霜却一心想要斩妖除魔,只一味的修仙,后来,灵渊在人间历练的时候,遇到了一个梅树修炼成了妖精,因生于寒冬,她便称自己的名字叫寒梅,灵渊为了帮寒梅劫,逃生,趁着随庚桑子去瑶池之际,砍了瑶池里的桃花玉枝。 庚桑子当日是处罚了灵渊,可是,没有想到,却让他踏上了歧途,入了魔道,竟是在之后又闯下了涛天的祸事。 庚桑子见水无忧喜欢,便问她。 “你要它做什么?” “师傅,大师兄说,这桃木可以做剑,我想要做一把大小和师姐的无霜剑一样的剑。” 庚桑子的眼底闪了笑意,看着跪在地上的水无忧,他又问她。 “你要剑做什么?” 他一直对水无忧的心性未加以调教,只是,水无忧心性纯良,虽然偶尔是顽劣了一些,但闯出来的祸事,都不是什么大是大非的问题,所以,庚桑子也并未加以过多的约束了她。 “师傅有剑,大师兄有剑,灵霜师姐也有剑,无忧的手里也有剑,这样,等以后,别的师兄们不会说无忧无用了。” “他们说过你吗?” 庚桑子有些不解,这个孟峰只有他和灵淮才能上来,即使是二个师兄上山也从来不带着弟子,那日里灵霜的事情发生的突然,才是有了一些弟子从旁道上冲了上来,当时都以为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所以他并未责怪。 “有的时候?” 水我忧仍然笑着,看向庚桑子的一双眼也清澈的未着有任何怨怒的和恨意的痕迹, “只是有的时候,我去给大师伯送信的时候,可能是因着我把静思堂烧了,累了师兄弟们,他们才怨我的吧,不过,师傅,无忧保证以后不会了。” “你不生气?” 庚桑子怕她心中郁结,便耐心的把她的手牵了起来,引着她坐到了自己的对面的石几之上。 “我和大师兄说过,大师兄说,他们闯祸的本事不及我,只要我乖乖的听师傅的话,不闯祸,师傅就会最喜爱我了,纵然是他还有无霜师姐都比不上,师傅,真的是这样吗?” 水无忧看着庚桑,目光纯然一色,像是此事对她而言才是最最最重要的事情。 庚桑莞尔一笑,以往他对灵淮对水无忧的诸多的宠溺严加训斥了几回,却没有料到灵淮竟能以如此之法,细心的呵护与她,想较起来,倒是自己平日里粗暴了。 “是。” 他庆了一声,是一句承诺,也是一句对着水无忧眼里的犹疑的肯定。 “师傅,那你能给我炼出一把剑吗?就跟师姐的无霜剑一样的。” 水无忧知道凡间的刀斧根本伤不了这截仙枝的分毫,只有三界的真火,才能锤炼出来。 “好。” 想着近些日子自己也是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给她炼出一把剑,也不过是九日之时,庚桑答应的并不勉强,在修养之余,他便以三昧真火锤炼,照着水无忧的要求,炼出了一把桃木剑,在剑和剑鞘俱都齐整了以后,他手持剑鞘,想着给这把剑起个什么样的名字,最后思虑了一番,他和青峰才在剑鞘之上,刻下了两个小篆大字-慈悲。 水无忧并不认得这两个字,她只是知道师傅给自己的剑起了名字,便是心里已经欢喜万分了,里还管得了这剑到底叫什么名字。 水无忧拿着慈悲,就这样每日早上的时候,左右有青鸾相伴,偶尔三公子也会不知道从哪儿出来了,伏在青石之上,或是卧在翠竹丛里,师傅都是站在大殿的平台之上,水无忧认真的把自己学到几式剑式都要练习上几遍。因为缺了仙咒,所以,俱都没有什么力道,庚桑只是为了她不烦闷,但是教习的时候,还是不自觉的就要求她把每一式都做到了十分的完美。 水无忧本就聪明,再加上庚桑的提点,剑术竟是也小有所成的模样。 孟峰之上,师徒二人常常就是这样相伴着,睚眦那兽像是被师傅给派走了,像是做什么事情的样子,水无忧追问了几次,庚桑都不告诉她,所以,她便也不再问了。 在师傅的面前练完了剑以后,水无忧自己独自的坐在孟峰的石阶的最高处,看着眼下的石阶直没入了那些飘在孟峰之上的云朵,她双手撑着自己的脸颊,愣愣的入神。 在天阶的两旁生长着许多参天的大树,遮天蔽日的甚是浓密还有茂盛,在她眼里的云朵被风吹着,幻化成了各种的模样,让她一时间难以辨识清楚的聚了又散。 心中莫名的感觉像是空荡,水无忧知道这时候师傅要闭关疗伤,她不能总去打扰,云煞像是因着云泽的事情,对她不像是以前的那么喜欢和她坐在一处了,深吸了一口气,她的视线转向自己身旁的三公子。 “只有你和我在一起了,哎。” 又叹了一口气,她看着三公子半睨着眼睛,像是要睡过去的模样,伸手就去拍打它。 “三公子,我和你说话呢。” 三公子却不理会她,头微微动了动,也仅是为了寻个舒服的姿式。 水无忧双去招惹它,伸手就去掐它的脖子,三公子被她捏到了眼前,水无忧一双大眼圆瞪着的看着三公子说道。 “喂,三公子。” 可是,三公子即使是被她这样的拿捏着,也是不愿睁眼似的。 “你,你,你” 水无忧怒急,双眉倒竖,伸手就去抓三公子的脸,胡乱的抹了几把以后,三公子才像是勉强的睁开了眼,只是它看向她的眼神竟是有些哀伤的表情,这种表情,水无忧在前些日子里,在大师兄的脸上才见过。 “你怎么了?” 水无忧不解,是明知道它不能回她的话,可是水无忧还是问了,她收起了手,把三公子抱在了怀里,头搁在三公子的头顶,摩挲了两下。 “乖,我在这里,有我陪着你,怎么伤心了。” 她为了表示亲近,还特意的双手环着三公子,少有的温柔的神色。 可是,三公子却是似乎不愿意在她的怀里呆着一般,拧了几下,便是从她的双手的钳制里逃了出去,头也不回的就直奔着那丛绿竹的深处奔了过去。 水无忧见三公子逃了,也不追赶,站起身,便向下面走去。 这天阶有九千九百九十九阶,阶下才是大师伯还有二师伯带着一众的徒弟所住的地方。 她曾经问过师傅,会不会感觉寂寞。 因为,她会,有时候,她甚至盼着师傅给她什么事情,让她走下去,然后便能看到很多的师兄们,是怎么练剑,看到他们平日里是怎么生活的,看他们吃饭,看他们呼朋唤友的三五围坐,看他们下棋,看他们品茗,看他们弹琴…… 很多很多的事情是师傅不让她做的,可是,有时候,即使是看了以后,她的心就会满足。 可是,师傅那天却是回答她。 “孟峰千年,我早已经习惯了。” 她不解,这样的寂寞也是能够习惯的吗? 水无忧忍不住的在这时候,就想要挨庚桑子近了一些,因为,她想让庚桑知道,现在已经有她陪在他的身边了,他不会再习惯这样的空寂了。 迈着步子,她已经下了九千九百九十八阶,就差最后的一阶,有守山的师兄见她下来了,便隔着一层法罩问她。 “无忧师妹,可是,师叔有什么事情让你通传?” “没有。” 水无忧摇头,也看了眼自己脚下的最后一阶台阶,然后笑着对值守的师兄说道。 “我就是想和你说说话,行吗?” 师兄看她的笑,像是一朵盛开的花般的灿烂,可是这种灿烂里却是隐隐的能够看到一抹伤心。 他也是在教中时日很久的弟子,所以水无忧的事情他也知道一些,这个小徒弟像是极得师叔的宠爱,因为从来没有有见过庚桑师叔会那么温和的牵着她的手,可是,偏却是什么仙法也不肯教她,甚至是从不允她下了孟峰一步,就是下山送信,也是一点茶水和饭点也不允她吃的,即刻便要回去。 “我在值守,等两个时辰了以后,我陪你聊,可好?” “好啊。” 水无忧应声答应,她的手伸着轻轻的去触那层薄薄的法罩,可是,她却又极小心的不让自己的手真的触到那层法罩。 因为,一旦她触到了,那么师傅就会知道她在这里,想要偷偷的下山。 “师兄,我在这边站着,你看,像不像你。” 水无忧转向站在了这个师兄的另外的一边,两个人就只隔着一阶石阶的面对面的站着。 师兄看她,抬手指了指她脚不的台阶,说。 “你再往上挪一阶,一旦站累了,身形若是晃了,就该触到法罩了,到时候师叔便要责怪于你了,你再上去一阶。” 水无忧闪着大眼睛,她抬脚向上挪移了一阶,笑了笑对这个师兄说道。 “你看,我都算出来了,你一般都是每逢每月的十日的下午,便会在这里。” “嗯。” 水无忧的笑很美,能胜过天上的星的璀璨,亮得让人挪不开眼,像是一朵绽开的牡丹,愈发的国色天香。 在孟峰之上,已经有很多的弟子都喜欢上了她,喜欢看她的笑,喜欢在自己值守的时候有她在。所以,他便也对着她温和的一笑。 水无忧也笑,她虽然是不知道这个师兄的名姓,可是,她记得他这张面孔,也记得很多的孟峰的轮番这里值守的弟子,不光是眼前的人,其它的人的值守的日子,她也俱都记得了。 过了一会儿,见水无忧站得着实的难受,左右的挪着脚,这个师兄才对她说。 “再过些时日他们就要回来了,想是灵淮大师兄又会给你带回来好玩的东西了。” “嗯。” 水无忧一乐,她扬了扬手,手上显出了一串珍珠的串子,珠子不见得多圆润,颜色也不是很整齐,为此云煞还曾经嘲笑过她,说她的大师兄竟是捡了一些石头来胡弄她。 可是,水无忧知道,这些珍珠都是大师兄所救过的人送与他的,他又亲自串成了珠串。这个串上的每一个珠子都是师兄斩妖除魔的一个记忆,她纵使不是十分的懂事,可是,也知晓这个礼物和其它的礼物意义是不同的。 “很漂亮。” “是啊,” 水无忧点头答应,她笑着说。 “这是大师兄一个一个亲手打磨,给我串成的。” “那你喜欢灵淮师兄吗?” 他也仅仅是随口就问了,问完了这个弟子才发现自己问的话,有些地于唐突了,可是,仙界和孟峰之上的修仙之人,还有其它一些和天一教走得近的门派早已经知道,东海三次求亲,庚桑都没有允诺,所以,有人便猜测,水无忧是有喜欢的人了。 “当然啊,大师兄是大师兄,他对无忧很好。” 水无忧从来不解男女之事,也只是见师姐嫁了人,所以,她也没有深想,便重重的点头。 “大师兄是这世上最厉害的大英雄。” 灵淮在派内已经是举足轻重,甚至有人在猜测,以后天一教的教主便会是灵淮,很多人羡慕他能拜在庚桑的门下,尽得真传,而且以百年之修行便是是能飞登仙界,这是很多很多的弟子都艳羡的地方,可是,却没有人称他是大英雄。 “是啊。” 这个师兄附和了她一句。 “灵淮师兄的道法在同辈里,无出其右,当然是大英雄。所以,你喜欢他?” 水无忧这时才觉察出来,这个师兄所说的喜欢,和她所理解的喜欢有所不同。 “喜欢?” 她想着大师兄越来越威风凛凛的模样,可是,在她的面前,总是笑得那么温和,那么温暖,她笑了笑,才想点头,心中忽的想起了师傅,想起了庚桑子站在断魂崖的崖顶,衣袂翻飞的时候,乘风欲飞时的遗世而立的骄傲。 “师兄,教里的弟子都能娶亲吗,那为什么大师伯还有二师伯还有我师傅都没有娶亲呢?”水无忧的问题很幼稚,这个弟子笑了笑,因为站得久了他也松动了一下身子,才对水无忧讲到。 “大师伯自小就随在师祖的身边,因为我们的师姐是元始天尊座下的大弟子,是个受了戒的弟子,所以,大师伯很小就受了戒,他是不能娶亲的。至于我师父吗,他是在凡间修仙,遇劫,死后升仙,所以,也是断了凡尘的。” 水无忧像是明白了,又像是不明白,她便又问道。 “那我师傅呢?” 这个师兄想说,可是又欲言又止,他只听说当年凌波仙子甚至为了庚桑师叔弃了升仙,可是,庚桑师叔却是当着一众弟子的面,轻言谈语。与她从未有男女私情,自那次后,便是仙魔大战,从那以后,庚桑几乎绝步于红尘,夕日里让魔界闻负丧胆的庚桑子,便是提起了这世上最枯燥也是最危险的任务,守护寒潭。 “师兄,为什么不说话了?” 水无忧等得急,她的心有些乱了,手绞在一起,十指纠结,像是心口的那口气,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的乱着。 “我不知道。” 话音才落,水无忧恍惚的出神,小脸皱了皱,又笑了笑,笑过后又皱了起来,她自己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晃了晃脑袋,便又笑了。 “以后有我陪着师傅,一辈子,一辈子,好多以后的一辈子。” 说完了以后,她似乎是发现了自己的话里的执着,更是笑得欢快了些,把脸上刚刚愈结的不快都散了去了。 她这般的笑,像是太阳的光,如是月亮的清辉,又像是花儿般的漂亮到了极至,对面的人从来没有看过这样的笑,本就美得国色天香的一张脸,这时候,在他的眼前,落下了,便是迷了心志,摄魂夺魄。 “那我灵霜师姐是不是也是转世后,不久就可以回来了呢?” 水无忧还是在心里记挂着灵霜遇劫转世的事情。 眼前的人被她的美迷了心志,失了意识,见她问,便是已经说出来了最真实的一句话。 “灵霜师姐遇的是死劫,她燃了三魂,就是绝了转世的念想,她再也不会回来了。” 这一句毫无意识的话,像是一个霹雳,当水无忧知道了以后,她猛的一惊,急急的就回。 “你胡说,我和师傅一起把师姐送去的阎君那里。” 她才说完,庚桑已经到了她的面前,这时,她才发现,自己竟是掐着这个师兄的双肩。 “无忧!” 听到师傅冷冽的声音,水无忧松手,她几乎是要哭了,转头看向庚桑,已经是泪眼朦胧。此时,孟峰的上空乌云集布,几道闪电已经划过了孟峰之上的法罩,霹在上面,燃起了团巨大的火焰,声色渐次的更响,如是山崩地裂! “师傅,他是在骗我对吗?师姐会回来的,是吗?” 她想要一个答案,一个可以让她知道的答案,一个陪在了她身边,护着她,宠着她,给她梳头,为她洗潄,又亲手给她织补衣裙,为她做各种钗环的亲如姐姐,亲如母亲的师姐,没有人替代的师姐,那个前些日子还在哄着她吃药,对她无奈的笑的灵霜师姐,怎么可以就这么再也不回来了? 为什么? “无忧!” 眼见头顶的法罩不稳,庚桑脸色郁发的冷冽。 终是自己欺瞒了她,心有不忍,庚桑把她搂进了自己的怀里,大掌按着她的头发,让她伏在自己的胸口,循循善诱的对她说道。 “澄心静气。默念师傅教你的静心咒,莫要挪移心神。” 头顶的闪电已经散去,转眼间,乌云也渐次的散开,只是,庚桑的胸口落下了一行湿迹,很湿很湿,浸透了他的长袍,直到了他的心口,像是寒潭的万年玄冰曾经滴落在他的手心的寒滴般的冰凉,而且,刺骨。 ------------ 第八十二章,分离 伏在庚桑的怀里,水无忧紧紧的抓着师傅的长袍。 “师傅,是真的吗?” 她的心在疼,硬生生的被刀绞一样的疼。 “生老病死,即使是神仙也是逃不过的轮回,你又何须执念?” 庚桑子的话,很冷,也很轻,像是寒夜里的梵钟的声响,清冷的不真实,更像是已近无情。 “师傅,她是师姐,是你的徒弟,你的心不疼吗?” 一种不安在水无忧的心头升了起来,她看着庚桑子,看她和他的头顶的那片已经成了蔚蓝色的天空。 她抬起眸子,再向天空望去,却遮不住眼底的冷意,再看向庚桑时,她的眼里已经有些落寞。可是,她不甘心,即使是知道,可是,她还是不甘心的问。 “师傅,难道只有孟峰才是你唯一看中的吗?” 庚桑子见她神色已近偏执,朗眉微微的挑,眸里如深不见底的一潭水,没有人能够看懂,也无人能够明白。 紫袍深重的颜色,若是在平时,她会觉得是那般的喜欢,可是,现在,她只想撕碎了这种只象征着那些俱都是属于他的责任的紫色。 “无忧,守护孟峰是我的责任。” “难道,难道…..” 她不知要如何的问,因为,她的心已经疼了。 水无忧跪了下来,当着已经赶了过来的大师伯的面,她重重的跪在了地上。 “无忧自求去静思堂思过。” 跪在庚桑子的面前,这是她第一次如此的倔强,忤逆了师傅的意思,因为,这个时候,她感觉到了冷,很冷,极冷。 “去吧。” 清月真人见水无忧一味的执着,就连自己师弟的脸色也渐次的不好了,便吩咐自己身边的徒弟说道。 “陪你师妹去静思堂,今夜,你们几个也都在那里陪着,片刻不许离开。” 修仙之人修习之时,几日不睡都已经是常事,跟着的八个徒弟,默然的点头。 水无忧看也不看庚桑一眼,那双从来都是玲珑剔透的眼,此时泛着冷,就连她的心这时候也都空荡荡的成了一片。 木然的起身,身后响起了一句淡然的温润的声音。 “莫要胡闹,明日到殿前我有话要对你说。’ 她是那么喜欢听师傅叫她,听师傅这般宠溺的对她说话,像是有些无奈,隐约间又点着宠爱,每当师傅这样叮咛她的时候,她的心都会很甜,很甜,可是,此刻,她竟发现他的声音,冷得刺骨。 “师弟,我有事情要与你说。” 见水无忧随着几个弟子去了静思堂,清月真人低咳了一声,轻了轻嗓子,这才接着对庚桑子说道。 “前些日子,我派了个弟子去给南海派的道长送信,可是在回来的路上,他亲眼见到一群打着洛阳王旗帜的士兵,在人间大肆的搜寻年方十二,而且是辰时出生的女孩子,说是要奉于什么中山道人,修炼先天之法,你看这事,怎么处理?” 庚桑子心中微凛,他离开洛阳王府不过也是半年左右的时日,唐非钰纵使是沉迷于修丹炼道,也不会昏聩至此。 抬眸看向了天际,他随意的抬头拂了拂被风吹乱的头发,淡声的问道。 “还有吗?” “再者,魔教果真如你所算,那里也并不是他们的老巢,损了些仙界里的人,不过教内的弟子并无什么损失,也仅是几句弟子伤了,先前去的时候,我已经叫他们带了疗伤的胜品,想是再过十日,他们便能回来了。看来,魔教之事,还要从长计议。” 庚桑的眼里似是有了一抹微澜,只是也仅仅是那么一瞬,他才略略的点了点头。 “只怕魔界不会如此简单,让他们回来的时候,谨慎行事。” “我的意思是也是这样,已经带信给他们了,至于无忧这孩子,心性纯静,你也莫要太过为难她了,这么几年了,她的种种我们都看在了眼里,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庚桑听到师兄这样说,也只是淡淡的一笑,平静的面庞并不见什么颜色,仅是风清云淡一样的表情。 “师兄的话,我记得了。” 返身踏上石阶,千级的石阶在他的脚下,他沿着笔直的石阶一阶一级的走去,身后飘过了风,再是一些半空中的云也缠过他的身体,穿过了以后,淡薄的云层便也落在了他的身后,九千九百九十九阶,他已经忘了,当他第一次踏上这个天阶的时候,是个什么样的心情。 步伐沉稳,就连他身后的发,也仅是随风飘了那么几下,却都和他的人一般,不见一丝的零乱。 直到走到了天阶的顶端,他微微仰面,看到一对青鸾在他的眼前,略有焦急的盘旋。 “今夜,她不会回来了。” 星眸半阖,似是那些风里的云彩,唇角浅淡,他的眉目里,并不见教参情绪,右手仍然是习惯性的垂在身侧,五指微屈,恍然间才刚刚抬起,似是要抓着什么,也似乎是在等着什么,可是,片刻里,庚桑子便落下了自己的手臂。 “去吧。” 略拂了拂袖,庚桑拂开了阻在他的面前的一对青鸾。一对青鸾却不肯离去,个着凤颈,在他的身边低低的鸣叫着。 庚桑的手下意识的收紧,略有不悦,定了定神后,他略略的转了些自己的视线。 “是她自己要去静思堂。” 说完后,便是向着孟峰之后的断魂崖的方向走去。 有绪风吹过他的脸,举目而望,天色已经渐渐的暗了下去,孟峰之下云海翻滚,浩浩荡荡的翻卷着起来,然后又落下。一轮夕阳渐行的向下,大地和云彩都染上了些火一样的痕迹,此时,也洒落到了孟峰之上。 层层的云蔼,让孟峰本就已经成了仙境。 站在断魂崖的崖顶,玉笛的声音再次响起,一样的温润,一色的清冽,像是点点繁星的寥廓的夜空,打破了黑暗的沉寂,却是寂然无声,无边的静谧,深沉。 这个笛声直响到了天已经破了晓,竟是一夜未消。 晨风微凉,晨露落在庚桑的靴子上,微微的浸湿了些。 才将玉笛收起,庚桑子看着已经天明了,微微的露出了笑意,当他才要从断魂崖上下去,却听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 没有人敢这般,也只有那个不听话的小丫头,可是她的脚步声是轻快的,如风铃一样的清脆的作响,而身后的人显然不是。 “师叔,出事了。” 庚桑转身, 他有一种莫名的感觉,水无忧出了事故,而且这种直觉很强烈,强烈到他的心已经告诉了他答案,他双目微阖,静了一下自己的心思,然后才缓缓的开口。 “什么事?说?” “是小师妹,小师妹昨日去了静思堂,她不许师兄们进去陪她,就一个人在里面,可是今天早上,我们奉了师父之命,打开门,里面竟是没有了小师妹,她恐怕是逃了。” 庚桑子虽然平日里也对水无忧的顽劣很是无奈,可是,他知道,水无忧是不会下了孟峰的,莫名的他就相信她,不会真的逃了。 “去吧,我这就过去。” 说完,庚桑抬步赶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取了乾坤袋子便向静思堂的方向走了过去。 等他到的时候,静思堂的堂内只有大师兄一人在。 “可有什么发现?” 庚桑环顾了一下本就空无一物的静思堂,没有任何的痕迹,如是没有人来过一般。 “没有,如果她出了天一教的教地,肯定会有弟子发现的,可是,现在她凭白的会去了哪儿里,我刚才已经施了法术,教内竟是看不到她。” “孟峰之上我也刚刚查验过了,她也不在。” 庚桑子的目光再次掠过了静思堂,阖上双眸后,整个静思堂和他一起陷入了静寂之中,片刻后,他睁开了眼睛。 “她已经离开了教内之地了。” 说话间,他的手握紧了手中的青峰,他没有想到,竟是一夜间,便有人能悄无声息的把她给掠走了。 清月真人知道水无忧没有法术,如果落到了歹人的手里,只怕是会出了什么大的事故,而且如果有人急欲掠她,必是心怀异想,那么水无忧的生死竟是在一线了。虽然平日里这个孩子逃气了些,甚至是有些顽劣,可是,毕竟是他看着长大的,想到她可能面对的情形,清月真人素来平静的面孔也显得有些激动。 “我这就派弟子去找。” “不必,我知道怎么去找。” 说话间,庚桑子出了静思堂,手掐口诀,片刻间天一教的上空, 密密的下起了无数的白色的桃花的花瓣,随风而落间,像是一场花瓣雨。 庚桑子沐在桃花瓣的雨里,平静的对自己的大师兄说道。 “烦请师兄着弟子查验,哪里有桃花扎了根的痕迹。” 其实,他的心里又怎么可能不急呢,清月真人对水无忧心存怜爱,他又怎么能较之少了一分呢,从她上了孟峰之后,事无巨细,他哪一件事情不都是亲自过问的。 看着庚桑制造出来的这场飘飘洒洒的花瓣雨,清月真人心有不解,他开口问道。 “师弟,这是何故?” 庚桑子抬眸,看向了自己降下的这场雨,淡声的说。 “那孩子的手里必是掐着仙桃,该是她故意留了线索给我们,只要找到了路径,便知她去了哪儿里。” 他也仅是闻到了殿内有仙桃的香气,细看之不,才发现,直到了门口,便已经有了两处的桃汁的痕迹。 “我怎么没有闻到?” 清月真人看着自己脚下光洁可鉴的地面,一丝的痕迹也没有发现。 “去吧,我自有我的道理。” 他不能说,因为这孩子玩劣,几次夜里他嗅到了的她的身上的香气,俱都是这种味道,虽然仅仅是那么一丝,对他却已经足够了。 他的目光从天空中掠过,片刻之后,他对清月真人说道。 “还劳大师兄去寻她回来,这孟峰,我现在竟是须臾也不能离了。” 不是不想去找,也不是他不愿意去找,而是,他已经隐隐的感觉到了,魔界之人已经向孟峰靠得越来越近了,这个时候,他是无论如何也离不开了的。 只是,庚桑根本没有想到,他一直宠溺在掌心里的水无忧,面临的是怎样的一场折磨! ------------ 第八十三章,青龙 “只要你能答应,帮我去拿庚桑手中的青龙,我现在就可以放了你。” 水无忧被束在了一个大树之上,双手吊了起来,挂着。 风很大,也很冷,吹得她很疼。 在她的眼前的黑色的阴影里,隐约间的只能是看到有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站在她的不远处。 “什么青龙,我没有见过。” 水无忧心中郁闷,自己不过就是睡在了静思堂里,然后,她感觉自己被人抱了起来,只是抱她的这个人身上的味道竟然是腥臭之极,水无忧睁眼,就看到一个面罩着黑色的面具,身披银袍的男人,片刻里,就把她悄无声息的带出了孟峰,她想要呼救,可是自己却被这个人早就制住了脖颈,她只能用手去抠一直拿在手中的仙桃,她想要留些痕迹给师傅,那人背着她走了很久,她不又被交到了另外的人的手里,然后,她就竟然被人就吊在了一棵有着几百年样子的槐树之下。 虽然她不会设阵,可是,她知道,这棵槐树属阴,又极连地气,再加上有人刻意的在这里设下了结界,她的气息师傅可能会查究不到的。 水无忧左右转头,看着周围不熟识的环境,她心中暗自思量,这里明显不是孟峰,可是这里又是哪儿里呢? 抬头看天,她连个月亮都没有看到,不是没有,而是她头顶的这棵槐树长得实在太茂盛了,密密的树叶已经罩住了月亮的光。 “就是你师傅常常拿在的里的那只青色的笛子。” “噢。” 水无忧圆睁着眼睛,她惊见自己身前刚刚还算是是个人的模样的男人,这时候,竟是在月光之下迅速的放大,直到长到了比这绑着她的这棵树还要大,面目很吓人,尤其在月光之下,他那三对大爪子,阴森森的张着,而且他的身上还缠着一只比她的腰还要粗的银蟒。 “你是杀魂?” 水无忧见他这般的身形,忽的想起来了大师兄给她描述的那个魔将,下意识的就脱口而出的说道。 “还真是难看。” “你这个小丫头,倒是有几分的胆色,如今只要你答应了我,我便不杀你了。否则,今日,这里就是你的死地了。” 水无忧有些害怕,她想要驱灵符,向师傅求援,可是,这时候,她双手都被束到了头顶,腿垂着,被挂在树权之上。 “我哪有那么大的本事,而且师傅的东西,从来不允我动的,我又怎么能帮你盗出来。那不过就是一只笛子罢了,你要它做什么,吹曲子吗?” “你知道什么。” 杀魂看着水无忧,眼里露着凶光。 “那个笛子就是上古四大神兽之一的青龙,其余的你不必知道,你说吧,去不去偷?” “我才不要。” 水无忧扭头,她看也不看已经把一张兽脸,还有他的身上的那条大蟒的脸。 “你敢。” 杀魂已经失去了耐性,虎爪伸出,就拍向了水无忧的胸口。 “住手!” 水无忧顺着声音响起的方向看过去,只见月光的银辉之下,远处一片的潭底,水花翻溅,浪花足足的起了几丈之势,水中巍然站着的正是龙族的太子了--云泽。 水无忧见龙泽身披月光,一身白衣,急急的向她走了过来。 “倒是我的疏忽了,这里连着一片潭子。” 杀魂见云泽气势汹汹的过来了,兽眼微眯。 “去找我师傅!” 水无忧大声的对云泽喊道。 “先不要管我,快去叫我师傅来救我,这里还有别人,你快去。” 水无忧在喊,杀魂却是一惊,魔王隐身在黑暗里,只是一团雾气,并未显身,魔王与他交待说,这个女孩的身上有诸多的古怪之处,让他设法探究一二,可是,她是怎么知道的? “无忧,莫怕。” 身为龙宫的大太子,而且面对着的是他心爱的女人,他又怎么会临阵退却。 刚刚在龙宫里,他听人来报,说水无忧被人擒了,因为,他喜欢水无忧已经是水族尽是皆知的事情了,自然有想要表忠心的急急的就向他报了上来。 招手唤出自己的长剑,云泽在月光风华下,显出一派威武之势。 “你该知道,她不是你动得了的。把她放了,我水族还能留你一命。” 云泽的这句话,让杀魂一惊,魔界虽然是与仙界为敌,但是,水族他们却也是轻易不去得罪的,因为五湖四海,山川河流,水族几乎是无处不在,得罪了他们,与水族只是有害,并无利处。 “这......” 杀魂略显踌躇,他稍顿了片刻,巨大的身体向后退了两步,隐隐的地上拖出了一条深沟样的痕迹。只是那只虎爪仍旧按在水无忧的胸口,并没有挪移开。 他是在等暗处的魔王的示下。 水无忧看着云泽,她努力的动了动自己的身体,头倾了些,看向云泽。 “你怎么来了?” 云泽看向水无忧,风清云淡的一笑,只对她说道。 “莫怕,我就来救你。” “都告诉你了,去找我师傅,他们一时间不会怎么样,等师傅来了,把他们都锉骨扬灰了。气死我了。” 水无忧见到云泽来了,心头便是轻松了些,开玩笑的对云泽说道。 “你看那兽头有多难看,丑死了。” “无忧。” 云泽无奈,他的眼盯着杀魂,杀魂乃是魔王手下的四大魔将之一,他也不敢掉以轻心,所以临行前,他已经命属下去召集将领,而且也派了手下去通知孟峰了,现在,他需要做的便是拖延时刻,但是,见水无忧被吊在那里,小脸已经皱在了一起,一双小手被倒束着,云泽有些心疼,心中隐隐的升起了怒气。 “把她放了。” 云泽手中的莫邪剑指向了杀魂,剑气充盈间,气势夺人的逼向了杀魂。 “大太子,我和你做个交易如何?” 说话的是杀魂,可是,却又不是杀魂,那声音阴森森的不似说话,像是空谷里吹出来的低哑的声响,恐怖的几欲催魂。 “你是谁?” 暗守自己的心志,云泽心知有异,莫邪剑微微的倾了些,剑气也随之停滞住了。 “这不重要,只要你此刻离开。” “不可能。” 云泽生性高傲,而且身为东海太子,他又哪里受过如此的言语里的轻蔑。 他略略的笑了笑。 “三百年了,魔王,你隐身于何处,天下无人知晓,仙界也追了你三百年,怎么,现在既然出来了,怎么还如此的藏着掖着?” 他没有想到魔王会在此,他心知即使自己的父王在,也并非魔王的对手,可是,现在,已经不容他退却,水无忧在这里,他就不能离开。 “既然认得我了,就该知道,我不过是卖水族的面子,你莫要不识好歹。” “是吗?” 云泽身形未动,只是抬了抬下巴,目光仍旧镇定自若的对视着被魔王驱役着的杀魂。 “你也该听说了,她是我心爱的女子,动了她,水族便不会与你善罢干休,所以,魔王,今日,我云泽就是死在了这里,也不会向后退却半步。” “云泽!” 水无忧听到了魔王,便着急的看向云泽说道。 “叫你去叫我师傅,快去,别在这里耽误了,快走啊。” “无忧,” 云泽转眼看她,目光如水,落在她的身上,宁静温暖,看着她,他只是淡淡的说。 “你既然在这里,我便也在这里。” “好一个情深的王子!” 魔王手手中渐起了一团银白之气,里面裹挟着墨绿色的一只只银蛇,盘桓着向云泽奔了过来。 “既然,你要死,那就休怪于我了。” 杀魂的魔爪极厉,在动作间被月光照着,发刀锋般的闪着幽光和杀气,直直的就扑向了云泽。 云泽略退半步,手拈水诀,身后的一潭水,便直直的扑了过来,把他和水无忧密密的罩在了里面,那些银蛇遇到了水滴,痛苦不堪,才又移近了些,便俱都倒了下去,只是,那水帘被染了毒,泛着绿色,落在地上,片刻间,地面上原本郁郁葱葱的草地,瞬间便枯死了。 “冥顽不灵。” 杀魂这时候,又生长了些,一条兽尾带着腥风,扑天盖地间便扫向了云泽。 云泽这时候已经趁着空当,趁使莫邪剑斩断了水无忧手上的强索。 “无忧,坐上来。” 云泽这时候幻出了真身,一身金光闪闪的龙鳞在月光之下,如若神邸降临,片刻间,龙爪抓起水无忧,将她抛到了空中,矫健的跃了起来,在杀魂还没有来得及动作的时候,水无忧已经稳稳的坐在了他的头颈之后。 “呵呵~~堂堂龙族太子,竟是容一个女人踩踏驱使,倒也真是真的用情了。” 魔王冷声的嘲笑,杀魂的兽尾这时候扫到了那株古槐,古槐应声而倒在地上,轰轰的作响后,地面裂出了一隙罅隙。 “役鬼!” 云泽看着地缝里钻出来的小鬼,龙爪才伸了伸,按到地缝处,无数的小鬼在龙爪下被碾碎,异常的凄惨的鬼哭之声,便传进了水无忧的耳朵里。 ”把耳朵捂紧了。“ 云泽腾身向上,想带着水无忧离开。 因为,无论杀魂如何的厉害,终是不能和他相较的。 才腾起的时候,身下一片银光,被魔王看在眼里。 ”云泽,你想哪里走。“ 魔爪瞬间伸出,直抓云泽身下的死穴之处,那里并没有金鳞,也仅仅是那两片之处,却是他的命门所在。 见杀魂的兽爪将近,可是,云泽竟是只顾腾起龙爪,向上升腾,不管不顾之势,水无忧抓着他的身体,一时情急,着急的喊。 ”云泽。“ 可是,云泽另外的两爪伸起,便扑向了天空里的云,只是为了把她带走,他知道自己的机会仅有一次,面对龙王,他非死即伤,可是,只要把水无忧带离了这里,他什么也不顾了。 水无忧见云泽这样,竟然放开了抓着云泽龙角的手,扑向往下。 ”无忧!“ 云泽见她下去,龙爪瞬间就伸了出去,想要把她移回到自己的背上。 ”太子 ,躲开。“ 他还未抬头,就见倾天的水浪冲卷了下来,是龙族的一干将士到了,驱着水阵,排山倒海。 ”救她。“ 云泽身处水阵的边缘,他可以向上游去,可是,这时见到已经触到了水阵的边缘的水无忧,水族将士们便看到一条金光矫健的穿入了水阵之中,向着水无忧的方向,冲了过去。 ”太子入阵了,收阵!“ 驱阵的将领急忙挥着令旗,将水阵将将的收了回去,可是,当水阵退去后,地面上竟是除了枯草以外,只余那株被杀魂的兽尾扫断了的那颗千年的古槐! ”太子呢!“ 水族里的将士降下云头,处处搜寻,却连一星半点的痕迹也没有找到。 ”快去禀告龙王,另外也告知四海,就是翻天覆地,也要把太子找着!“ 说话的是云泽的管家清波,他神色焦急的看着自己眼前的这番打斗过后的痕迹,手握着拳。 为了一个女子,他没有想到太子竟是连自己的命都不顾了! ”什么!太子失踪了!“ 龙王听到将干匆匆的赶回来禀报他,脸上便失去了颜色。 云泽心性沉稳,而且经了多少的风浪,能把他轻瞬间就掠走了的,龙王已然不做第二人想。 ”去通知庚桑!“ 属下见龙王已经搌碎了手中的杯爵,吓得几乎动不了地方,接连起了三次,才将将站了起来。 钟鼓长鸣,片刻后三海龙王南海龙王敖明,西海龙王敖顺,北海龙王敖吉匆匆的赶到。 “大哥,听说云泽出事了?” “魔王欺人太甚!” 东海龙王敖广心气本就郁着,因为前者总是魔界中人诱了云煞犯下大错,累得龙妃重病更甚,此次又卷了云泽,想着便虎眉倒竖。 “让他们给我好好的查!” “大哥放心!” 三海龙王俱都不坐,站在他的两侧,只恨得也是牙痒,俱都愤恨的道。 “当真是欺我水族无人,可恨!” “四海之兵已经开始集结,是否通禀天庭,一旦动兵此事干息便大了,上界肯定要问的。” “告诉什么,连个魔王的影子都找不到,前些时日说是寻到了魔族的踪迹,不也是失手而回,而且,伤了天一教的元月散人,现在南海派的人刚把元月接到他们处疗伤。” “就是,指望他们不得。” “只是,还需要从长商议。” “行了。” 东海龙王坐在自己的龙椅之上,摆了摆手,止住三个弟弟的争论不休。 “我刚才已经着人去请庚桑了,等他到了,与他商议后再说。” 西海龙王敖顺素来心性在四海里沉稳,他这才点了点头,对两个弟弟说道。 “如此甚好,想那庚桑子无论才智俱都是仙界中的翘楚,而且此事还干息到了他的徒弟,与他商议也是情理中的理由,只是前则殒了灵霜的性命,留了一些罅隙,莫要为此再生事端,毕竟,云煞侄儿还在他的手中。” 东海龙王点头。 说话间,外间响起了脚步声,他才抬头,就见龙妃已经被几个使女搀扶着走了出来。 “是谁让你们多嘴的。” 龙妃从诞下云煞后,身体一直不好,几经调理也没有起色,云煞对母亲异常的孝顺,那番欲盗盘古斧也是为了盗仙山的灵草。 “怎么,他们不告诉我,就当我不知道了?” “嫂子~” 三个龙王俱都欠身与她行礼,她淡淡的笑了笑,虽是病容,仍是雍容高贵。 “云泽那孩子素来心性沉稳,我想他不会出什么事情。” “哎,只怕他不肯独善啊。” 龙妃长叹,自己的儿子,她自是了解,这些时日里为了娶水无忧,几次与东海龙王顶嘴,闹得龙宫不安 此番又因为水无忧,被魔王掠走,她的心又怎么安生得下来。 “还是去天庭请天将帮着查找一下,此番魔王隐遁了身形,必是要躲着水泽大川之地。” “就是。” 南海龙王附和了龙妃一句。 东海龙王也心知魔王肯定是会躲开水泽之处,脸上便已经不复刚才的神色。 南海龙王见哥哥的眼色有所转寰,才欲说话。 外面通传的虾兵已经走了进来。 “启禀龙王,庚桑仙师到了。” ------------ 第八十四章,空虚 魔界的人并没有把云泽困了很久,第三日便在苍山的脚下的一处石洞里,被人发现了他。 云泽身上未见什么明显的伤痕,只是被魔王以锁魂之术,锁住了三魂,暂时还转醒不过来。四海赶来的人,见他并无异样,心下才算安生了。 “只是,那个小丫头呢?” 把山上搜了三遍,俱都没有人见到水无居,连丝踪迹也没有寻着。 “想是还在魔王的手中,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水族又派人去通知庚桑。 他们那日里派人去孟峰之上请庚桑,可是,庚桑竟然没有下来,只是派了几个教中的弟子下山搜寻水无忧。 教内的几个弟子见到了云泽后,在四海的将士都散了去后,又将苍山谷底处也都一处处的搜过了,苍山派也把人都派了出来,就这样找了三日,都是没有见到水无忧的踪迹。 他们只得原路返了回去。 上了天一教的教内,还来不及洗潄,就被带到了乾元殿外。 “参见师父。” 清月真人几步走下台阶,这两日里他的心绪总是不安,心里总是感觉像有什么发生了,可是几经卜算都没有结果。 “可是有了什么消息?” “云泽太子已经回了东海龙宫,可是无忧师妹还是没有寻着,一路上徒弟们也都没有发现魔界的踪迹。” “这可如何是好!” 清月真人重重的叹了口气,这件事情他又如何和师弟去说? 虽是踌躇,可是因为事关水无忧的生死,却也一时半刻也是瞒不住的,他这才上了孟峰之上。 到了断魂崖下,果然看到了崖顶处,庚桑一袭白袍,负手而立。 “师弟,有消息了。” 清月真人无奈的摇了摇头,又是迟疑了半刻后,才对庚桑说道。 “魔界里的人放了云泽,却是没有水无忧的消息。” “我知道了。” 庚桑淡色的眸里,并未有什么变化,看着眼前的云海,他的目光未变,仍旧淡得如风,清浅如水,没有半丝的痕迹的变化。 “师兄,亁元殿那里可有会动静?” “还没有。” 清月真人摇头,然后对他说道。 “这几日里我亲自守在那里,入夜后也俱都派了弟子,就在刚刚我亲自入阵查验过,那无名还在,睚眦却有些焦躁不安的样子,像是感应到了什么,我怕它发现,并没有过去。” 庚桑未说话,他负手而立,任风吹过了他的脸,打得生疼的站在那里。 面上虽然轻淡,可是,心里怎么能不挂念,这些年里,一直是这个丫头在孟峰之上陪伴着他,虽然是时常顽劣了些,可是,没了她也不过才是几日,这孟峰竟是清冷得连那一对青鸾都已经没有了精神。 “也不知这孩子是生是死!” 清月真人才说完,庚桑子的心头竟是忽然间的一疼,他按压心绪,压住了心湖的激烈,这才说道。 “师兄莫忘了,她和三公子的身上都镇着佛珠,如果真的到了那时候,自是会有异象。” 他此时不能下了孟峰,灵淮他们按着时日计算,已经应该到了孟峰的境下,可是,现在还没有到了教内所覆之地,只怕是途中生了变故。 才想到这里,庚桑便问自己的大师兄。 “可是有二师兄和他们的消息?” “元月被送到了沧海派所在之处养伤,那日里龙王传来的消息果然是真的,在回徒的时候,元月被杀魂的魔爪伤了心脉,要在那里将养些时日,至于灵淮他们,传来的消息说,他们可能这两日就要过了京城,再有两日便能回来了。” “是师兄派人去的,还是灵信带回来的消息?” 庚桑这样的问,眼色又深重的像是带着什么担忧,清月真人这时候才有所意识,他下意识的就反问庚桑。 “你是说,灵信传回来的消息俱都是假的?” “我并不确定。” 庚桑略略的沉吟,目色渐暗。 “只怕魔界已经有所动作,这些时日里发生的事情,我总感觉有一根无形的线在牵着,像是有什么大事将要发生。” “魔界这些年来,一直都有所行动,可是,俱都没有太大的动作,想是还没有复回原气,师弟所忧之事,应该不会发生。” 那日里龙宫派人来请,庚桑子并未前去,清月便问他,因何。当时庚桑给他的回答是恐这是魔界的调虎离山之计,而孟峰不容有闪失。 “希望吧。” 庚桑仍旧负手,身后是插入天际的孟峰,清月真人一时看不清楚他的与,只是感觉他的背影透着孤傲还有清冷,不容许人靠近的冷冽寒气。 云卷云舒,他在崖顶之上,像是一卒石刻般的纹丝不动的站立。 “也罢,我再着人去找找她的消息,另外,洛阳王现在在峭间越发的不像话了,竟是着人在十几处县郡里树了个道人的泥像,竟还要百姓贴金焚香供奉,有时间的时候,你也要管管了。” “等灵淮回来吧。” 庚桑淡淡的对自己的师兄说道。 “灵渊做事常是过于偏颇,师兄先着人细细的访一下,看看他究竟意欲何为,另外再要仔细的查验一下那个中山道人的出处,看看是不是哪个仙门逐了出去的。” “我已经派人查了。” 清月真人神情很是不悦,他最是厌恶这种以修仙之术迷惑凡间之人的行径还有手段。 “只是,现在还没有查出来什么结果,我又让弟子去寻了中山旁边的灵雾山的灵雾道长,灵雾道长前日回信与我说,他以前见过这个中山道人,只是个庸碌之辈,没有仙骨,也没有什么慧根,早年逃荒,进了中山观后,跟着老观主为人念经祈福为生,平日里也起卦,但是没有其它的行径,并没有什么胆大妄为之事。” “是吗?” 如果中山道人当真是曾经是庸碌之辈,那么,现在他已经不是了,无论因着什么缘由,能周旋于唐非钰的门下,又怎么是个无能之人。 “师兄多加挂心,另外让弟子务必要守好了天一教内之地,再过两日便是鬼节,阴气甚重,切勿有任何的闪失。” “这是自然。” 清月真人点头,他还想提水无忧的事情,自己的这个师弟的心性虽然沉稳,可是,事关水无忧,他如此的平淡,反倒让清月真人心中感觉不安。 可是,才要开口,他看到庚桑脸上云清风淡的无动于衷的颜色,那些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又是一时之间说不出来什么了,因为,他知道无论他说什么,都没有用处。 仙本是欲要无情,可是谁又真的能无情呢? 下山的时候,他想着是不是真的因为庚桑服了断情,才会如此这般的无情,也许是,也许,不是...... 孟峰之上白云依旧,只是没了那对青鸾艳丽的身姿,少了一曲翠笛的悠然,像是缺了什么,空空荡荡的风在孟峰之上竟也无所依的飘荡着,胡乱的吹开了云,让那些云聚了又散,散了又聚,然后再次吹散....... 谁看在了眼里? 又是为什么今日断魂崖上的风如此的冷,风如此的寂静,是因为灵霜在这里跳了下去,燃去了三魂,还是已然是空着冷着的手里,感觉到缺了什么的空虚,寂寞? ------------ 第八十五章,游丝 感觉不到自己在哪儿里,阴冷的空气里,带着潮气还有腐臭的气息。 水无忧被困在一潭深褐色的水潭中间的一块土地之间,在水面之上飘着几颗头骨,有兽类的,也有人的,白色的头骨残缺不全的阴森可怕。 这水看来是下不得的,她的手像是被什么丝一类的东西缠着,定在了洞穴的顶端。 她有些害怕,空气里那些腐臭的气息,还有在她脚下的那潭水也散发着腥臭的恶气,这样的地方是她从来没有到过的,就是在静思堂,也都是灯火闪耀的,可是,现在,这里连半丝的阳光都透不进来,只有在这个洞穴的沿壁之上附着着很多的绿色的藤,那些藤攀附着石壁,几乎是完全覆盖住了石壁,在藤蔓之上开着些紫色的花,那花蕊竟然是燃烧着的,不断的吐出一小团幽兰色的火焰。 在她头顶之处的石壁之上有也有这样的火焰,火焰掉下来的时候,有的便会烧到她的衣衫,虽然尽量的躲了,可是,还是来不及全都躲过去,本就是已经狼狈撕扯得坏了的衣衫,这时候已然是不成了样子。 “也不知道,师傅什么时候能找到我。” 水无忧喃喃的说,她努力的抱紧自己,尽量的找了处还算是干净的地方,手上的银丝幸好并未绷紧,她扯了两下,隐约的看到在崖顶的缝隙有一个银色的光影,而缚住了她的银丝就是从那里落了下来的。 “师傅,无忧在这呢!” 虽然明知没有用处,水无忧还是叫嚷了几声,给自己些鼓励,她心里暗自的告诉自己,不要怕,师傅会来的。 那些幽兰色的火焰掉在水潭里,不断的冒着雾气,而且还在嗞嗞的作响。掉落在白骨之上的蓝色的火星,把那些飘在水潭之上的骨头已经烧灼得露出了很多的孔洞。 “知道怕了吗?” 她看不见人,可是,这个声音她认得。 “你把云泽弄哪里去了?”水无忧大声的喊了一句,她醒来的时候,云泽就不在她的身边,她很担心。 “你好好想想吧,我还是那个条件,要是你不答应,就一辈子呆在这里,别想出去了。” 杀魂的声音很阴冷,狠狠的恐吓水无忧。 “你就一辈子闻着这潭死水,永远别再想出去了。” “不可能,我师傅会来救我的。” 水无忧非常的笃定,她坚信师傅会来救她的。 “我可以告诉你,” 杀魂没有显身,只是,他的声音却已经是到了她的耳边,水无忧下意识的跑开,跑到了这块空地的另外的一边,才想要抱紧自己,可是那缠着自己的银丝竟是越发的紧了,让她无法环抱自己,只能被束着她的手腕处的银丝扯着站在空地之上。 杀魂还是隐着身,只是他在向她走近,因为水无忧能够看到地上的那些掉落的火苗瞬间的就熄了。 “你的师傅,庚桑子根本没有下孟峰,他不会来救你的。” “你胡说。” 水无忧胡乱的踢着腿。 尽管她会也没有踢到,可是,她还是恨恨的嚷道。 “才不会,师傅最疼我的,师傅说过他会保护我的。” “是吗?” 杀魂冷冷的笑,阴森的声音在这个洞穴里回荡着。 “你真的以为你的师傅就那么疼你,宠你,我告诉你水无忧,你知道寒潭里可是关着什么人吗?” 水无忧不想听杀魂这种刺耳的声音,她极力的扭着脖子,想要躲开,可是,她的双手被束着,那丝缠着她的手腕,愈发的紧着,她的双脚现在已经不能再撑着地面了。 “你可知?” 杀魂的声音又转到了她的另一边,那声音还贴在她的耳旁,阴冷的落进了她的耳朵里。任她怎么躲也不开。 只听杀魂用极低的声音,像是耳语般的对她说。 “你的爹爹就被囚在寒潭之内,日日受着寒冷刺骨的寒气,被三昧天火时时灼烧着。你现在感觉疼了吗?他比你要疼上很多,幻花也仅是灼着你的皮肤,可是那三昧天火灼烧的是三魂七魄,你知道那滋味吗?” 杀魂的鹰爪这时候挟上了水无忧的脖,虽然看不见那双带着尖厉的爪的勾,可是,呼吸已经极是困难了。 “你只要试过一次,就该知道,这世上只有仙才是最无情的。” 杀魂干涩的冷笑,他把爪掐得更紧了些,水无忧感觉一团寒气已经从她的脚底升起,她真的以为自己要死在这里了。 “不会,你在骗我。” 她不相信,师傅会这么做,师傅对她说过,她的双亲早已经在阎君那里转世为人了,让她莫要牵挂。 “是吗?要不,我带你去问问你的大师兄?” “什么 ?” 心无忧心中暗惊,魔界的人是不是抓住了大师兄? “你们抓了我大师兄?” \ 她仅余的意识里,想着时常握着她的那双清冷的手,想着师傅偶尔温暖的笑,想着在她的心底里已经牢牢的印下的每一处的轮廓和模样,想着师傅站在断魂崖崖尖时候的恍如飞升的逍遥还有自在。 这时,她像是听到了一丝在她的耳边吹过了的风,她努力的听着,虽然看不见,可是,她能感觉得到这风声吹过她脸的时候的冷凛的寒意。 “师傅,我是无忧~” 当她终于凭着自己的意志力,咬着牙关,她努力的挤出了几乎是小得不能再小的声音说出了这几个字后,她知道,师傅会听见的,会来救她的。 她笑了,垂垂的悬在杀魂的爪间的水无忧,嘴边溢出一丝的笑意。 虽然,她说的话,就连杀魂都没有听见,可是,她相信,她的师傅会听得见的,一定会...... ------------ 第八十六章,积雷 “无忧,怎么是你?” 在一片苍茫的草原上,一个男人屹立于天地间,仿佛是不败的战神,他手中持着玄武剑烈烈的散着逼人的杀气。 “大师兄!” 站在山坡之上,虽然她的衣衫残破,可是,仍是掩不了她脸上的清纯美丽之色的迎风而立。 “灵淮,放下武器,把你怀里的宝贝交出来,我可免你一死。” 杀魂咄咄逼人的对灵淮说道。 “否则,我就在你的面前,把你的这个小师妹千万万剐了。” “你敢!” 灵淮手里的剑,让那些围在他周糟的阴魂不敢进前,罡气大盛之势,即使是挨近了些,也疼得不得了,所以,一时之间,黑丫丫的围着几圈,但是,却都慑于他手中的剑气,只能张牙舞爪的阴阴的吼着。 他周边的一些同门的师兄弟们,还有其它的一些仙山名教里一起行走的人,这时候也都渐渐的靠到了他的身边。 手持玄武,眼若两团烈烈燃着的火,一身已经被血染红了的长袍,这便是水无忧眼里的灵淮。 水无忧上上下下的看,心中担忧,关切的问就在她不远处的灵淮。 “师兄,你受伤了?” “没有,小丫头,大师兄哪里都没有伤着,这是那些魔教中人的血,师兄很好。” 灵淮声音平和,他轻柔如水的对水无忧说。 “他们抓了你,可是让你受了委屈?” “没有。” 水无忧摇了摇头,她紧紧的盯着灵淮,害怕自己一闭眼,就看不见师兄了。她看着已经漫过了山头的那些魔界中人,还有半空中飘荡着的阴魂,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情形有些像是,这场仗已经打了很久。 “哈!哈!!人都传说灵淮你比你师父都要无情,可是,今天一见,你这般的怜惜你的这个一无是处的小师妹,莫不是喜欢上了?” “闭嘴!” 虽然还不及师父,可是灵淮的天一五式已经修炼得有了六分的火候,口中默念口诀,他知道成败只在此一举,杀魂把水无忧擒了来,必是为了要挟他,如果,不能在这时候一举击溃魔教,那么,水无忧就太危险了。 “摄土!” 紫光大盛,大地就在他这一式间轰然的作响,因为他的身后有很多的修仙之人不断的助着他,情势便是更是大盛。 “找死!” 杀魂被灵淮的这忽然的一击伤到了一只虎爪,他抽回虎爪,另外的一只没有受伤的爪扣在水无忧的心口。 “灵淮,如果不想看到你这个小师妹的心被我挖出来,就乖乖的把玄武剑还有你怀里的凝魂灯交出来!” “不可能!” 灵淮凛然的回应杀魂。 “就是战尽我教中的最后一个弟子,凝魂灯你也休想拿到。” “好,你就看着吧。” 杀魂才要伸着虎爪抓取水无忧的心,才一用力,便有一股罡气直指他的眉间,向他摄了过来,这是灵淮的玄武,可是,在水无忧的胸口这时候忽然间华光大盛,那枚在她胸前挂着的乌木色的牌子飘了起来,就在这道华光里,缓缓的升了起来,然后在半空中,所有的在场的人都见到身披火红色官服的钟馗怒止圆睁的身如一座大山般的立在那里,在所有的场上的两派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捉了几只阴魂,挟在手里,张开了血盆大口,便丢到了嘴里。 “天师!” “啊!是钟馗,是地府里的人要到了!” 刚才还在半空中不断的撕吼着的阴魂还有一些小妖,俱都吓得逃了很远,只有那些功力深厚的还有魔教里的一些兵士还在。 “什么!” 杀魂自己也是一惊,手不自觉的松了松,如果是惹了钟馗,只怕是还有麻烦在后面,如今魔王功力未复,无名又不在,只有他和另外的两个魔将,本是以为能够轻松的就能偷袭到这些与他们为敌的人,可是,没有想到灵淮这么的厉害,已经三天三夜了,他竟然杀了几百个魔界中的兵士,如果再这样下去,只怕情形便是对他们不利了。 远方已经出现了一抹阳光的痕迹,他知道,阳气再盛,只怕他们更讨不了什么便宜。 杀魂咬牙切齿的恨,腾身向后躲开那道幻像中的钟馗向他的方向踩踏过来的脚。 升至半空中,他的鹰爪下此时还握着水无忧,他把水无忧举到了自己的眼前,一只虎爪扣在水无忧的颈上。 “灵淮,最后一次,放下你手里的玄武,要不然,我让你看看你现在唯一的这个师妹是怎么魂飞魄散的。” “你敢!” 灵淮掐着口诀也腾云而起,他略是一笑,只是眼眸的深处含着冷冽之气。 “杀魂,放了她,否则……” 正说话的时候,水无忧的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握了一只桃木剑,杀魂本不以为意,以他的修行,想要拿一只桃木剑伤他还是根本是不可能的。 他的全部的注意力现在都集中在灵淮的身上,还有他像是有意去驱动他身后的钟馗。 “怎么,你怕?” 杀魂才说话,只见水无忧已经举起了那只桃木剑,并没见她有什么招式,而且没有念任何的仙诀,她只是双手紧握着剑,闭上了眼誓死一般的咬着牙全凭着一股子自己的意念,砍向了杀魂。 这是大师兄用传音之术告诉她的,原来这种传音之术是大师兄以前为了在她背那些经文的时候,不被师傅骂,而下在她的身上的,可是,现在大师兄却通过仅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传音之术,告诉她让她用桃木剑去断杀魂扣着她的颈上的虎爪。 “啊!” 杀魂没有想到一个没有任何仙术的女孩,一个根本没有任何仙力存在的桃木剑,甚至连个招式都没有,就把他的虎爪给斩断,没有疼,没有痛,在他的爪上没有流下一滴的血,他只能是看到,如同叶落般自己的虎爪就掉在了地上。 这是什么? 杀魂不明白,他声音嘶呖的叫了一句。 “可恶!” 随着他眼里的怒气,那双扣着水无忧肩头的鹰爪扣紧,而且,这时候盘在他身上的大蟒也向水无忧窜了过来。 “无忧,闭眼。” 灵淮手持玄武,手起剑落,一式积雷毫不留情的就劈向微愣在那里的杀魂! 另外的两个魔将这时候想要提醒他已经来不及,只见由天寰处袭下来的一道银光过后,杀魂在上古神器玄武剑下--魂飞魄散! ------------ 第八十七章,伤痕 魔气肆虐,在杀魂倒下的一瞬间,天边一轮月亮的光辉被忽起的一团风裹挟住,再露不出来半点的颜色。 在场的众人在几乎是看到了希望的时候,一瞬间便陷入了噩然之中,不能回神。 灵淮怀抱着水无忧,正仔细的检查她身上的伤势,所幸的是杀魂并没有怎么折磨她,灵淮这才放下了心。 才要说话,就见头顶的月亮失去了颜色,连同脚下的绿地也都完全枯败了下来,几株树上开始缠绕起紫色的藤,疯狂的攀援着向上。 “怎么回事?” 灵淮手中的玄武剑划过虚空,点燃了点亮色,剑光所到之处,那团黑气才退却了一些,待到玄武剑划过后,便又笼罩了回来。 “怎么办!” 这时有人已经慌了,起身便向黑色气息不算薄弱的方向退了过去,只是,当其中的几个人才退了几步,就被那些正在疯长着的紫藤给缠住了,挥剑去砍,断了的藤落到地上,却是又生长了起来,渐渐的向众人所聚的地方围拢了过去。 “师兄?” 水无忧看到自己不远处的几个人已经是被那些极怪异的藤蔓缠住了手脚,阴鬼们这时候也渐次的奔了上来,而她颈间的钟馗的影像,失去了月华,渐次的便是弱了下去,直到消散在了众人的面前,最后,留下了一团火红色的火焰燃烧。 “无忧,别怕。” 灵淮被形式所迫,只得将水无忧带到了众人之前,然后,他才勉强的踏起了玄武剑,手中拿着水无忧的桃木剑,奔着那几个被小鬼还有怪异的藤蔓之间的道友飞了过去。 “师兄小心。” 水无忧提心吊胆的看着,她的头顶和身边虽然有时候会围上几个阴鬼,可是俱都像是仍然很怕她颈上的那枚坠子,才一靠近,便就又逃了出去。 “交出盘古斧还有摄魂灯,我便放了你们。” 那声音从黑暗的雾气里飘了出来,阴森森的不像是人在说话。 “休想。” 灵淮这时候已经救出了几个被困的道友,玄武剑在手中一横,眼里寒意冲天的看着头顶的那团作着漩涡状正在盘旋着的雾气。 “怎么,魔王现如今也需要藏头露面的了?莫不是见不得人了?” 他冷笑着,竟是像浑然不怕的一般,只是手中的剑握得更加的紧,执在了他的手中,玄武剑烈焰般的散着一股清冽的天罡正气,愈发的盛了。 \的不错,如今的魔王只怕是魔气仍是四散,未成了形体,否则也不必要抢他手里的凝魂灯了。 “这么放肆,今天,我就替你师父教教你。” 魔王一只枯爪伸了出来,从天而降,像是铺天盖地般的压了下来。 “结阵!” 灵淮一声令下,天地六合各位俱都站了天一教的弟子,虽然刚刚已经折损了很多的弟子,但是,这个天地六合阵乃是天一阵的镇教大镇,每个位置上,都有数十个弟子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演习,所以无论到了什么时候,只要四方八位能够聚起十二人,便能做起天罡大阵。 水无忧被灵淮按在阵中最稳妥的位置,他心知今天的一役,生死未卜,但是,他也已经做好了准备,一旦今日注定要命丧于此,他也有把握凭着手中的玄武剑把水无忧送回到孟峰之上。 “呵呵~~” 天上黑暗色的裹挟着劲风的漩涡越卷越大,像是要把天地也要俱都吞进去一般,狂风肆虐,把本就已经枯了树木连根的拨起,吞吐进了漩涡的中间,还有地上刚刚的那些尸首也都被席卷着裹了进去。 “哈~~哈” 那只爪已经压了下来,先天的罡气与魔王手中的魔气相互碰撞着,惊雷般的响着。 魔界的阴鬼们又从四百八方聚拢了上来,在夺命的带领下,向四方八位的天一教的弟子攻了过去。 “守住!” 灵淮手持玄武守在最重要的位置,在击退了夺命的攻袭下,又分了神的去看阵中的水无忧。 夺命被灵淮伤到了肩颈,露出阴森的白骨,才倒到地上,便复又站了起来。 “师兄,天时不利,可能我们抵挡不了多少个时辰。” “没关系,再过三个时辰就是阳气最盛之时,时辰对我们有利,坚持住。” “就是,四师兄说得对,坚持住了,就是我们死了还有其它的弟子,总要守住的。” “莫要说话!” 灵淮这时候冷静的看向了漩涡的最深处伸出来的那只大掌。 “澄心静气,心中默念〈〈法华经〉〉。” “是。” 魔气渐盛,压着他们已经渐渐现出了疲势,水无忧心急,可是,她的手里也只是有一把桃木剑,根本帮不上忙,她听师兄如此的说,便也随着教内其它的弟子盘膝的坐了下来。 她在心中默念着师傅教她的 ------------ 第八十八章,问心 夺命见如此的情形,从怀中便拿出了一把碧玉琵琶,那个琵琶在他的掌中还没有片刻的功夫,便长成了二尺的高度,夺命拿在手中,微微一笑,只见他的指甲刮过之处,便是一阵的鬼哭狼嚎的魔意之音。 这声音虽然冲不到阵中,可还是盘旋在了六合阵的上方还有守阵之人的耳朵之内,扰乱心志。 “守住!” 天一教中的弟子,眼见着艮位不稳,便顶替了上去,他才站住,刚刚守在这个位置的弟子,便精气俱竭的倒在了地上。 又有人把他拖进了阵中,大家都在拖延着时辰,希望能够支撑到天光大盛的时候,因为只有那时候,他们才有能力冲破魔王的天魔罗网。 可是,夺命手中的琵琶声音渐渐的盛了起来,已经有仙山门中的弟子因为承受不住,守不住心神或是发了狂意,又有几个已经吐了鲜血,明显再也支撑不住。 灵淮心内担忧,手中的玄武剑一面抵挡着自己身前滋扰的阴魂,还要分神照顾阵中的水无忧,他看如此的情形,知道这时候自己不能有任何的颓势,否则,这些人便是更加的支撑不住了。 勉强的挽力将眼前的鬼魂才清了干净,他见魔王这时已经将他的天魔罗网压得更低了些。 手拈仙诀,望了无忧一眼,看着她担心的看着自己,灵淮淡然一笑,面容洒脱,神色坚毅,身上的灰袍翻飞,如若战神般的凛然不可欺。 只见剑光霹下,对着的正是夺命的方向。 “摄土!” 眩目的光晕虽然短暂,便是飞散在空中的时候,撕开了那些黑色,银光乍现,闪着耀眼的光泽宛如在众人的心里点燃了一盏明灯。 当年魔王便是被庚桑以一式摄土诛于剑下,所以这一式,虽然他没有师父的功力,却还是勉力的使了出来,仙气充盈,虽然力道不足,仅是撕开了一角,可是阵中之仙山之人见到这一式摄土,眼里却都镇静了下来。 夺命被剑气所扰,琵琶的声音零乱了些,可是,就是他倒在了地上,口吐了鲜血,还是死死的抱着那把琵琶,声音再起时,含着绝命的意思,助着魔王的魔气又压了过来。 “师兄,小心。” 水无忧见师兄才要收剑,有个魔将已经绕到了他的身前,通身蓝光,手拿着一条长锦,从他的身后便拂了上来。 水无忧手中只有她的桃木剑,也不知是不是能够管用,她凭着自己的直觉,生硬的并不熟练的使着师傅教她的招式,奔着那团蓝色的气便斩了过去。 “无忧!” 灵淮回头时,已经来不及去救她,中间隔着一团魔气,他只能勉强的以剑刺向了魔气最是充盈的地方,可是,他这时候守着阵,已经是分神乏术了,有魔界里的小鬼见他心意分散,便趁机窜了上来,才爬伏在他的身上,爪就已经勾进了他的肩胛,张嘴便向他的脖颈之处咬了下去。 灵淮却是不管不顾的只想把水无忧解救出来。 水无忧此时被蓝色的魔气围拢了起来,那条丝带也缠上了她的身体。 “无忧!” 玄武剑才劈了下去,那丝带将水无忧竟然从六合阵的阵角抛向了高空。 灵淮动弹不得,此时,根本没有人能替他守住阵眼,他咬牙看着,心下一横,竟把手中的玄武抛向了水无忧的方向。 “无忧,走!” 玄武剑是上古神器,青龙笛,玄武剑,白虎琴,朱雀甲,还加上一把盘天斧,如今在世的只有盘天斧和这把玄武剑。 玄武剑渐渐的大了起来,如是一株千年古树般的大小,载起了水无忧,才刚及魔王的阵眼,竟是收住了势头,而上面的水无忧被风卷起,身形飘荡着,向上渐渐的飘了出去。 “无忧!” 灵淮担忧的看着,心神难够移动,这时候,在暗黑色的天际中一声显得异常的冷冽的声音响起。 “收住阵眼!” “是,师父!” 灵淮心神一震,他没有想到师父竟会赶了过来,他不由得笑了出来,阵中之人,听他的这句脱口而出的话,有些不信,俱都抬头望去。 此时的天空仍是黑寂的一片,没有半丝的光亮。 “看见了吗?” “你们看见了吗?” 夺命的琵琶之声正盛,在众人心生期盼之时,便是趁机而入的搅扰他们的意志力。 天空中飘荡着那黑蓝色的魔气这时候像是被什么所伤,瘁然间倒在夺命的身边,现出了身形。 “蓝魅!” 夺命眼见着同伴倒下,竟是被伤了七分,蓝魅原本只是一团魔气,修炼成形后,从未被人如此的伤过,见他被伤成了这样,不能言语了,夺命便知真的是庚桑到了。 因为,除了他,夺命再也想不出谁能无声无息间,便把堂堂的魔将伤成这般。 夺命琵琶里送出一阵迷乱之音,靡靡间带着欲望的腥气,盘旋着在阵中。就在这声音已经几乎是将阵中之人的心神完全摧毁之时,一阵清冽的笛音响起,如若一丝清风吹进了庞大的迷乱之音中,如是细雨,如是一缕光般的暖。 笛音清冽,也仅仅是清音萦绕,夺命的琵琶竟是不能抵挡也无法封住这缕缕的声响。 魔王在暗处看着,心中已知自己的阵外就是庚桑,天魔罗网压得更紧了些。 “庚桑,用你一命换这些人的性命,我便放了他们。” “是吗?” 庚桑的身形缓缓的从天降下临,紫色的道袍,犹如一道光般霎时间照亮了所有的人的眼。 笛声才停,刚刚还罩在六合阵上的魔爪,以鬼异的速度袭向了庚桑,还有他怀里抱着的已经昏厥过去了的水无忧。 “拿命来!” 见魔王向自己袭来,庚桑单手拿着翠玉笛,另一只手轻轻的一抛,将怀里的水无忧抛到了灵淮的近前。 “看好你师妹。” “是,师父。” 灵淮手持玄武剑,将六合阵才撤了,便飞身迎了上去,稳稳的把水无忧接到了怀里。 魔王的通身都罩在魔气之中,什么也看清楚,只是他的一双手刚刚被伤过,还流着血,伸出来的时候,格外的恐怖,阴森。 “你已经受了伤了。” 庚桑冷冷的说了一句,手拿着青峰剑,像是悠然而立般的风清云淡。 相较于玄武,他的手中的青峰剑并不是什么神器,只是他在青虚山上寻到的一块带着精气的精石打制磨炼而成。 “那就试试。” 魔王说着的时候,众多的阴魂俱都被驱役着向他围拢了过来,面目狰狞,他们眼里都充斥着诡谲的颜色,恨,贪婪,痴妄,暴虐,欲望,淫...... 零乱的画面中,在他的眼前是人界的千百种不堪入目的场景,有战争,有淫乱,有厮杀,有放纵,有肆虐的贪欲无度....... “庚桑,这便是你要守护的世界吗?” 灵淮知道这是魔王的妖法,名曰问心,但凡人的心中有一丝的心魔,便会坠入魔道。 师父心志澄明,无恨无欲,这一式问心,却是躲不过的,只要他意志稍有偏移,魔气便会入心,伤了他的经脉。 “师父。“ 他一面喊着一面奔向了庚桑。 ”退后,保护好你师妹。“ 庚桑的声音仍旧那么冷,冷冽的没有感情,没有温度,被罩在魔气之中,他的紫袍只能隐隐看到,灵淮却还是听话的退到了众人之间。 师父是怎么来的? 他来了,孟峰怎么办? 灵淮这时才心中一惊,一咬牙,他将玄武抛向了空中,向周糟的仙山门人说道。 ”走!“ ------------ 第八十九章,清宁 问心能将人心底潜藏在最底处的欲望放大,如若不能控制,便是入了魔道。 庚桑立在原处,脚下的一朵云也没有任何的变化,轻缓的在他的脚下幻化,聚散。 手中的翠笛声音未变,仍旧温润平和,眼眸沉静如无风的潭水。 幻化在他眼前的仿佛并不是人间的丑象,而仅只是清风,朗月一般。 这时晨曦转过,笛声之下,众人眼前更是一片欣欣然之象,魔王因为先前受了伤,渐渐已经抵挡不住,而且由东方又转来天兵之将,再加上那些没有随灵淮退走的仙山之人,俱都因为庚桑在此,愈发的强势。 “庚桑,今日之事,我且记下了。” 魔王挥动雾嶂,掩住了自己的身形,也掩住了许多魔兵的身形,待等这些雾散去之后,在众人的眼里只余一座已经草木衰败的荒山,也仅只有刚刚六合阵的阵中,还有庚桑的脚下还有一些绿草。 众人将受了重伤的各自带回了自己的仙子,至于那些死在这里的无论是仙门中人,魔界里的阴鬼,也俱都一并的埋入了黄土,并且作法超度。 魔王离去之时,庚桑只是立在云中,他并没有追赶,眼中的神色被他身后的阳光遮挡住了,无人能够看得到他的表情。 有仙门的道长踏云上前与他说话,庚桑也仅只是微微的点了点头。 “这里事了,来日再会。” 手中的翠玉笛仍是执着,与他答话之人见他的手背上染了些血迹,也仅当是刚才魔界里的人或是一时不查才染上了的,也并没有在意。 庚桑自己也没有看一眼,紫色的长袍这时微微的迎着风飘着,他停着身形,并没有走,双眸似是看着远方刚升起来的一轮艳阳,眉峰微敛。 “仙师可是还有什么事?” 庚桑并未说话,眉色间的沉重也没有轻减,他摆了摆手,淡漠之极的说。 “没有。” 他心中所想所思,又真的能与何人说呢? 踏着脚下的云,他双目满是阴霾之色,脸上也不见一丝的平日里的轻冷淡然,肃穆的面容已经像是冷冽到了极点。 走了一会儿后,他便已经赶上了怀抱着水无忧正在赶路的灵淮。 灵淮见师父赶了上来,便叫了一声。 “师父。” 庚桑应了一声,抬眼间见灵淮的肩头还浸着黑色的血渍。 “把她给我吧。” 轻声的叹息了一句,庚桑伸手接过了昏迷着的水无忧,然后他又探了探,见水无忧并没有大碍只是旧痛复发,再加上这几日的惊吓,庚桑悬着的心这才隐隐的落了下来。 “自己处理一下伤口,虽然不要紧,也要注意着些,必竟杀魂的爪是带着瘴毒。” 灵淮这时也转头看了一眼,以手抹了抹,并不怎么在意。 “师父,我没事,这么多年早就习惯了。” 庚桑见状并未再劝他,师徒二人便一起身孟峰和天一教内其它的弟子分了开来,先行回了孟峰。至于其它的弟子,清月真人已经派人在半路上接应,自然是安全无虞。 一路上水无忧都没有醒,一双手搭在胸口处,脸色苍白,闭着眸似乎是有一些隐隐的痛在她的身体里作祟,偶尔便能看到她轻轻的皱着眉,嘴角也溢出一些疼痛的低喘。 “快到了。” 灵淮心中不忍,望了望水无忧,明知道她听不到,可是,他还是说了。 这时他也在庚桑的身后,看了看师父的阴沉着的脸色。 他想问师父怎么能分身去救他们,要知道魔王的意图很明确,就是想要引庚桑出孟峰,那么,现在孟峰又怎么样了? 刚才在路上他见到了几个门内的师弟,见他们面目安然,像是并没有发生任何事情的样子。看来,一切俱要等着到了孟峰才能知晓答案。 两个时辰以后,二人带着无忧先行回到了孟峰之上,才过了天阶,水无忧便幽幽的转醒了过来,她睁开眼,一双手下意识的摩挲着把庚桑的道袍攥在了手里。 “师傅。” 她低低的唤了一声,声音低的几乎风都能吹散,可是,听在庚桑的耳中,却是让他察觉出了自己怀中的人儿的万般委屈,还有惊吓。 这像是一道伤口,不可见,却让他的心隐隐的感觉疼痛。 “到了。” 抱着她的手并未有半分的摇晃,平素即是冷冽的一张脸上也没有半分的心疼的颜色,他像是只是平静的在对怀里的徒儿在说。 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两个字里面的特别,她是他一直认为自己可以护得住的,可是,这些短短的时日里,几次让她受了伤,他的心中便早已经无法清宁。 魔王的那一式问心,他看到了水无忧闪亮的一双眼在望着她,那眼神里的信任和那些全然的依赖,庚桑的心纵使已经是修炼无欲无尘,也是被揪得疼了。 “师傅,” 水无忧又叫了他一声,却没有看他,闭着眼,她的双手这时候已经拢过了他的腋下,环抱着。 “我怕!” “我知道。” 这时,他和水无忧已经进了房间里,水无忧像是心神极不安宁,死死的揪着庚桑的长袍。 “疼~~” 拉着庚桑的手到了自己的手腕,杀魂所系的那个断魂丝还系在她的手上,一道银白的丝线,缠着她的手腕。 “这里疼,” 水无忧感觉自己很疼,像是哪里都在疼,骨头在疼,头在疼,手在疼,心也发凉的疼。 所以,在庚桑把她放到了床上的时候,她环抱着师傅,怎么也不愿意松开手。 “无忧。” 庚桑略是沉了沉声音,示意她放开自己,可是,怀里的水无忧虚虚的摇了摇头,闭上了眼,怎么也不愿意松开。 “无忧!” 见庚桑有呵斥之意,水无忧心神一冷,言语里已经有了怨意。 “杀魂跟我说,你不会救我的,在你的心里,孟峰远比我要重要得多,无忧难受,很难受,难道师傅真的不想要无忧了?” “你是信了他的话?” 庚桑不能分辩,因为当初龙族来请他的时候,他确是因为孟峰无人看守,才不能离开的。 “无忧不愿意相信。” 她伏在庚桑的胸口处,依旧不愿意放开他,庚桑只得坐了下来,水无忧就这样靠在他的胸口处。 水无忧心中难受,言语里带着些许悲意。 “也不想相信。” 庚桑听得出来这一次水无忧是真的伤心了,只是他心中所想所顾忌的事情,又哪里能与她合盘托出。 灵淮才踏步进来,见水无忧抱搂着庚桑,庚桑的眼色里也有寥落的神态,他的脚步也在门口顿住了。 灵淮仅是简单的处理了一下自己的伤口,因为回来之后,他才知道竟是阎君替庚桑守着孟峰。 “师父,阎君要走了。” ------------ 第九十章,修仙 水无忧想问师傅关于自己父亲魂魄的事情,可是,她又不敢问。因为,她知道即便是问了,师傅也不会告诉她。 把话吞下,她昏沉沉的卧在床榻之上,极倦的睡了过去。 庚桑没有去送阎君,因为,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水无忧睡着了以后,他便吩咐灵淮守住了孟峰,他却是在水无忧睡去的时候,在水无忧的身上终于设下了禁制。从此以后,再无人能查觉出她有保不同之处,只是,她再也不会长大了,永远是这样十三四的身体还有模样。 看着水无忧,庚桑现在已经说不上来自己有什么样的心情了,他从来没有过如此复杂纠集的情绪,为了天下,他已经委屈了她太多了。 “师傅。” 在梦中,水无忧又叫了他一声,伸出了手,似是要抓握什么,没有寻到,眉间微颦,粉色的唇角动了动,有些不安。 庚桑站在那里,看着水无忧。 如果,她不是那个人,又会是什么情形? 他会把自己的法术教给她,他会把自己毕生所学的很多的东西都教给她,可是,想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庚桑微叹,他重新又检查了一遍自己在水无忧的房间里设下了阵法,然后才缓步走了出去,阖上了房门。 “师父。” 灵淮站在门口,双手搭到了一处。 “我想下山,可能这次时日会长一些,魔界现在已经是公然的挑衅,我想他们必会有其它的动作。” 庚桑负手而立,他扫了一眼灵淮肩头的伤势,沉吟了片刻后,才开口对灵淮说道。 “也好,我正有事情要交待与你。其一你去王府看一下情形,那个中山道人究竟是什么来路,我想他和魔界是有一些瓜葛。其二你再去南海派把我制的丹丸给你二师伯送过去。” “是。” 灵淮应了一声,他又转眼看了看庚桑身后的房门。 “师父,无忧还小,又几糟磨难,您......” 他想说让师父对她多些宠爱,可是,他也明知道,现在庚桑对水无忧的容忍已经是少有的温情了,他只是怕日后,以水无忧单纯的性子会受伤,因为,在庚桑的心里,没有谁会重过他眼中的天下苍生。 “跟我去拿给你二师伯的丹药。” 庚桑不想再说,拂手止住了灵淮的话。稳步的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在路上灵淮不放心的问。 “师父,无忧的身体如此的情形,您又受了伤,这寒潭之事,该怎么处理?” “无碍,我修养些日子就好了,你且忙你的事去,孟峰有事,我自会通知你。” 庚桑并不欲多说,寥寥的几句后,师徒二人便再也没有什么话说。 到了房间里,庚桑把药壶交给了灵淮,然后又转手拿了一个白玉小瓶也一并递到了灵淮的手中。 “这是上次天庭赐的玉露,你受了杀魂一爪,服下这金丹后,自己再仔细调息,莫让体内存了余毒。” “师父,不用,您下寒潭,也只有这玉露才能驱了寒气。” 灵淮不想接,虽然他受些苦处,可是总比寒潭里的千年寒气修养起来要容易一些。 “我这里还有一些,另外还有给你无忧的六花果,拿着吧,它可能还会有其它的用处。” 关于洛阳王唐非钰的命数他已经算不出来了,前些时日里卜了一卦,卦象并不清楚,隐隐似有恶兆,虽然这数人间之事,他本不应该多加干涉,只是又牵扯到了魔界里的事,所以,庚桑这才交待了灵淮要去看看,特别是阎君似是也有提点的意思,虽然话也只是点了半句,可是,庚桑心中还是隐隐的感觉到了,唐非钰大肆兴修庙宇的事情与魔王定是脱不了干息。 “师父保重,徒弟走了。” 灵淮心知自己拂不了师父的意思,也就应了下来。 退出庚桑的房间后,他在走之前又去了一趟水无忧的房间。 水无忧还在睡着,身上搭着一件白色的薄锦的被子,在她的枕旁放着乾坤袋子,三公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伏在她的床下,倦成了一团白色,看不清楚兽脸,只有四只爪子还露在外面。 似是听到他的脚步声走近了,三公子动了动,这才抬起了兽脸,扬着,看向他。 “你也在?”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灵淮也习惯了像水无忧一般,会和三公子说上几句,虽然明知道它回不了话,可是,他也知道,三公子必是明白他的意思的。因为,从那双兽眼里,他看得出来。 把手中的一把桃木的梳子放到了水无忧的床头,这是前些日子他答应了她的东西,只是一直没有给她,又加上灵霜的事情,也都没有这些闲杂的心思了。 只是,这些他预感到自己离开的时候会常一些,看着床上还在睡着的水无忧,灵淮似乎是还能想起来,当初自己把她带上孟峰的时候,她在自己的怀抱里娇小可人的模样,现在她已经长大了,隐隐有了倾城倾国的颜色,可是,在他的心里,她还是那个差一点蜈蚣精伤到了的四岁的小女孩。 “无忧,大师兄走了。” 灵淮很少有这么温情的时刻,他的心中隐隐有些恻意,退后了一步后,他看着水无忧忧眉头微紧的神情,灵淮转过了身,踏步向外。 刚才,云泽上山,想要见水无忧,被庚桑拒绝了,云泽似乎是有了很大的不快之意,如果不是因为水无忧,他知道师父是不会与水族为难的,毕竟,因为囚禁云煞的事情,天一教与水族的关系就极是微妙,再加上几次拒婚,更是有些难以处置的情形,不过好在云煞再有些年头,就会灾消难满,想是到时候的情形会好一些。 走出了院子,他又看到了正爬在院子里的睚眦,因为庚桑在赶去救他们之前,先是无名被天界里的名将已经压到了天牢,撤去了乾元殿里的阵法。 睚眦没有动,巨大的身体伏在地上,足足占了半个院子的样子,从刚才他们进来一直到现在都闭着眼。 灵淮扫了它一眼,心并未说话,大踏步的走出了小院,也是踏着同样的沉稳有力的步伐,如同一名出征的将军,走下了天阶,走出孟峰。 灵淮想做的事情只是斩妖除魔,就是这个目标让他始终矢志不移的坚持。至于成仙得道,他的心里竟是从未想过! ------------ 第九十一章,戏莲 转眼间半年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灵淮一直没有回过孟峰,水无忧在醒过来以后,也没有见过几次师傅。师傅像是在那一役里也受了些伤,一直在闭关疗伤。 本就已经是清冷的孟峰,这时候,在水无忧的眼中,越发的是冷清到了极点。 走过大殿她站在天阶的顶端,看到在自己视线所及之处的那片溪潭里的莲花已经是盛开到了荼靡。和不远处的高大的树木遥遥而望。 “三公子,我们去那边看看。” 水无忧信步走了过去,走过曲折的木桥,站在潭中的亭里,水无忧看着那些环绕着的莲蓬还有盛开的粉色的,白色的,紫色的荷花。这些花在这个时间都盛开了,有一些花蕊大的能盛下一个人,也还有一些小的,尚不足她盈手一握。 “很美。” 口中虽然是这样说着,可是,她的语气里却是寥落,寂寞的声音,她以前竟未觉察到,这孟峰如此之大,大的在她的视线所之处,俱都是寂静的一片,只是偶尔能听到树叶沙沙做响,还有的就是能看到在风的摇摆下一池的莲叶迎风的婀娜的舞动,其余的竟是什么也没有了。 走出亭子,水无忧微微的叹息着缓步向岸边挪移了过去,这时,天际上那对青鸾已经飞了下来,盘旋在半空中,然后又引着颈子鸣叫了一两声。 水无忧莞尔一笑,她知道青鸾是在引她和它们一处去玩。 踏上了云头,虽然庚桑没有教她什么仙法,但是乘云之法她还是学会了,起了云头后,踩着那朵小小的云在一池的莲叶深处踏云而行。 偶尔会有一两瓣莲叶刮到她的脚,水无忧一时间竟像是在莲叶间踏足而上,追逐着青鸾,水无忧的裙摆被莲叶上的露水弄得有些湿,一张许久没有绽开笑颜的小脸,也有了一些笑意。 玩闹了一会儿,她看到三公子也从亭子里窜了出来,一道白光闪过,它便踩在一朵莲叶上,从一个莲叶再到另外的一个莲叶,然后便见它落在一朵莲花之上,小小的一个白色的身子,和着它足下的那朵紫色的莲花,异样的美艳。 “三公子过来。” 水无忧咯咯的笑着看着三公子雪白的兽毛被莲叶上的露水打湿了些,有些狼狈的样子,她对着三公子招了招手,见三公子向她这边奔了过来,直到站到了她脚下的一叶巨大的莲叶之上,她蹲了下去,俯身抱起三公子。 “我们给青鸾摘几个莲藕好不好?” 那对青鸾极喜欢吃莲子,水无忧寻了片刻,便是在莲叶下找到了一个已经成熟了的莲藕,才要摘下,她听到头顶一阵颈风响过。 她抬头赫然的看到,睚眦硕大的身体扑天盖地的在她的头顶飞过,那尖厉的尾巴竟是擦着她的头顶的飞过。 “睚眦,你要干吗?” 一对青鸾见它飞了过来,止住了往水无忧身边飞过来动作,盘旋着鸣叫了一声向天上盘旋了过去,那睚眦竟也盘旋着向上,迅速的冲向了青鸾。 “睚眦,你给我下来。” 水无忧手拿着莲藕,她看着睚眦还在追逐着青鸾,有些担心那对青鸾会飞得远了,便冲着天上喊。 “睚眦,下来!” 睚眦似乎是听到了她的声音,在半空中回过头,定定的看她。 水无忧这时才展了笑颜,对还在空中不敢下来的睚眦说道。 “我来了。” 手拿着两个莲藕,水无忧怀抱着兽毛有些湿的三公子,踩着云朵缓缓的向上飞去。 睚眦见她向自己飞来,发出了一声嘶吼,惊天震地的响,水无忧才捂了捂自己的耳朵,就感觉脚下一阵颈风,睚眦已经是飞到了她的身下,让她骑坐在了自己的身上。 水无忧穿着一袭白色的长裙,在空中,那一头乌黑的发迎风飞着,像是一双黑色的翅膀。 “青鸾过来,我有莲子。” 从手中的莲藕里抠了两个洁白的莲子出来,水无忧放在手心里,才要引那青鸾过来,怀里的三公子却是一伸头,把她的两个莲子都吞进了嘴里。 “啊,三公子。” 水无忧低头看三公子,睚眦却这时候也回了头,张着血盆大口,把她手里的两个莲藕都吞进了肚子里。 水无忧看着自己手里只有两杆光秃秃的绿枝,无奈的松手。 “睚眦,放我下去。” 她说了,可是睚眦却驮着她还有三公子扶摇直上的翱翔,一开始是追着他们前面的那对青鸾,到后来,青鸾也随着睚眦在天空里上下的翻飞,玩闹了好一阵以后,才把水无忧放了下来。 水无忧站在湖面,又寻了两个莲藕,抠了几个莲子去喂自己站在自己身边的青鸾,青鸾吃了些,又叫三公子偷了些去,睚眦似乎是飞累了,也像是不愿意和他们闹了,卧在树林里的一块空地上,闭着眼睛,呼呼的喘着火气,它周糟的那结青绿的草才一会儿就被它给糟蹋了。 水无忧才要再寻一枝藕,她却看到,睚眦站了起来,像是有什么人进入了孟峰的样子,她回头,见天阶上正有一个人的身影。 她有些好奇,便寻着石径上了天阶。 “师兄?” 她认得,此人是二师伯座下的弟子,只是名字一时间想不起来了。 “师妹。” 这个弟子刚才看到了水无忧在空中盘旋,在天一教里,所有的弟子都知道庚桑师叔的小弟子水无忧长得极美,比天上的仙娥还要脱俗,但是,这么近的看,再加上刚才水无忧被睚眦驮着,如若仙子的逍遥,他已然是有些愣了,才叫了声师妹,便看着她的脸,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 水无忧见他愣了神,才要说话,三公子竟是要窜过去咬人的样子,水无忧赶紧把三公子抱在了怀里,死死的按住了它,才说。 “你来找我师傅?” “是~~~是。” 这个弟子钝了片刻才想到自己到孟峰是为了什么事情。 “师父让我上来取药,师叔说,药已经炼好了。” “是吗?” 水无忧竟比他还要高兴,她快步的就返身向师傅的大殿奔了过去。 “师傅,你出关了。” 她还没进去,就兴匆匆的对殿内喊到。 “师傅~无忧进来了。” 三公子这时已经从她的怀里跳了出去,窜了两下,伏在青竹旁的一块巨石上,眼里睨着光,看向那扇已经被水无忧推开了的门,目光复杂。 睚眦也跟在她的身后,只是到了大殿的门口,便找了个角落卧了下去。闭上了兽眼,仍旧喘着粗气,偶尔从鼻孔里喷出一些火星。 那个弟子才走到大殿的台阶之上,见到睚眦横在那里,停住了脚步,便不敢上前。 虽是这样,睚眦喷出来的火气,已经燎到了他的袍角, 他赶紧又退了三步,有些进退不得的停在那里,看着已经敞开了的门,还有里面传出来的银铃般的水无忧一个人自言自语般说话的声音。 “师傅,那莲花都开了,很美,还有啊.......” 偌大的孟峰的上空,也只有她的声音,在盘旋着和着那些经年不散的檀香,缠在一起,理不清,分不开...... ------------ 第九十二章,锁心 庚桑因为先前曾经服用过仙界的断念,所以在仙术上自是又进益了不少,又因为与魔王的一役,在魔王那一式问心,他又似乎是悟出了什么,所以,这一阵子他一直在闭关修炼。 他才推开尘封了许久的窗,便看到睚眦托载着水无忧,在她的身后又跟着孟峰之上的那一对青鸾,此时,他眼里的孩童竟是如同仙娥般身姿娉婷,白衣翻飞,像是天界里的仙娥。 负手而立,在他经年清冷的面目上并未有什么情绪,这些日子以来,孟峰之上只有他还有水无忧在,他虽然是总在闭关中,但是房中的那盏灯还在燃着,便是说明,她一切安好,所以,他并不担心。 今日又看她如此这般的自在的玩闹着,似乎是全然已经忘记了魔王一役的事情,庚桑的眉头不禁微然的也轻松了下来。 传了口信与山下的弟子,手中的白玉瓷瓶里是他前些时日放入丹炉中的药,才与刚刚修炼到了火候。 庚桑这时已经听不到耳边水无忧银铃般的笑声,他才坐到桌旁,抬头从窗望去,一对青鸾也没有了踪迹,不知她又是在哪里胡闹去了。 莞尔一笑,眉间轻松的笑意,如若清风飞过,看着桌案之上积累了有些时日的仙界还有各大门派来往的信件,竟也是笑着一一的展开。 灵淮的信也到了,接连的三封信。第一封是一些洛阳王唐非钰近期将那个中山道人举荐给了皇帝,第二封的内容格外的简短只有寥寥的八个字,中山道人,亦非凡人,第三封信里,才把事情说了,原来这中山道人自从替换下了先前的国师后,在境内大肆修建三清道观,掳了些凡人入了道观之内,就在民怨将起,朝廷里也有些人弹劾之时,他为久旱的三个郡县求雨,并请皇帝及各位大臣俱都移到了设坛之处,在睽睽众目中,将那连下了三日的大雨求了下来,另外便是他竟是为皇帝的一个宠妃在宫内设坛,本是奄奄一息之人竟是在众人的面前转醒了过来。 庚桑按在手中,将信又翻看了一遍,就在他才蘸了笔墨,要给灵淮回信的时候,听到外面一阵清脆的声音,还有轻快的脚步声。 “师傅~~” 才一声,庚桑便住了笔,这个徒弟的脾性他是知道的,有她在的时候,他休想踏实的把信写完,尤其是给她大师兄的信件。 庚桑抬眸,清冷的眸间如星光点点的温润。 “师傅,您出关了?什么时候的事情,怎么都不叫无忧?” 水无忧上前,站在庚桑的面前,笑得极是灿烂。 “师傅,我告诉你,孟峰山下的那一潭荷花今年开得格外的好,去年你可是许了我的,等今年花开的时候,你便准我喝酒的,我可是记得呢,龙王送的那坛子酒,我现在就去启出来。” “无忧。” 庚桑想要叫住她,看着她,眼中颇有几分无奈的样子,那次还是在他们离开的时候,龙王送于水无忧的一坛子酒,说是等他允了的时候,便叫她尝龙宫里的上品仙酿。 “无忧。” 他叫了一声,并没有叫住水无忧,见她真的就是要去掘那坛酒出来,庚桑伸指轻点,水无忧脚下升起了一道绿色的绸蔓将她绕在了里面。 “师傅!” 水无忧委屈的回头看向他。眸里含着隐隐的落寞之色。 庚桑心知,他闷关的这些时日里,水无忧必是寂寞极了,那些已经是到了嘴边的训戒也俱都是说不出口了,颇有几分无奈,庚桑摇了摇头,才对满脸积着委屈之色的水无忧说道。 “待到了晚上,等我把手头里的事情处理完了,便和你一起去赏荷品酒。” “好,那我等着师傅。” 水无忧欣欣然的对着庚桑一笑。 “师傅,我去了。” 身上的绿藤已经落得不见了踪影,水无忧踏步走到了门口,她才注意到在大殿的台阶处还站着一个二师伯的弟子。 “师傅,有师兄到了,来给二师伯取药。” 她不知道二师伯那次受了多重的伤,只知道二师伯一直没有回到到天一教,还在南海地里养伤。 “去吧,让来人进来。” 庚桑手袖才挥,便将桌上所有的信件都收了起来。 那个弟子进来,规矩的站在门口,双手垂在身侧,头已经低得不能再低,在教中庚桑并不是极严厉,但是教中的弟子俱都很畏惧他。庚桑见这个弟子有些紧张之色,并未说什么,这时,他看到水无忧的身影极快的闪过了门口,紧接着睚眦便挪着缓慢的步子,挪着那个巨大的身子也从门口走了过去。 想是她必是去那株柏树下去掘酒了。 庚桑收回目光,也不再看那个弟子,从袖中拿出已经装好了的细白瓷瓶。 “你师父可还好?” 那弟子垂着头,声音很拘紧的回道。 “师父说近些时日好了很多,有师叔的药,想是不日就能回教了。” “那就好。” 将瓶放在了桌案之上。 庚桑清冷又说道。 “把这给你师父送去吧,路上仔细些。” “是。” 那弟子走了两步,在他的手才能及到桌面的边角的位置,就停了下来,极是小心的拿起了瓷瓶,捧在手里,仍是未敢抬头。 “师叔,那我去了。” “嗯。” 庚桑见那弟子走出了自己的大殿,唇角才露出了一些情绪,想是如果水无忧能如此这般的也对他恭谨有礼,那么,他自是能更加轻松些,可是,如果水无忧真的如此这般像是山下的弟子那般的畏惧他,那倒也不是她了。 桌上的信有一些是必须要回了的,因为闭关,所以拖了的时日已经有些长了。 不知不觉也不知过了多少的时辰,直以三公子窜到桌面上,站在他的面前,低声嘶叫,他才发现,外面的天已经完全的黑了,空中散着群星,一轮明月皎然的也已经挂在了天上。 “有事吗?” 笔尖蘸着墨汁,关于洛阳王的事情他还没有想好如何回答,这个道人会是个什么样的人物,隐约间虽然他和灵淮俱都猜出了中山道人像是来自于魔教邪派,只是,无名被束在天牢里,杀魂也受了重伤,余下的两个魔将俱都不是修炼邪咒的,也不能操控那么一场大雨。 正在他踌躇着的时候,三公子竟是已经龇着细白如玉的牙齿,低低的威胁的鸣着。 “出了事吗?” 他抬眼看自己桌案之上的明灯,并未有半丝的异样,仍旧燃得极为的安静。 “嗯!” 庚桑微微的露出了些不悦之色,因为,三公子已经扫着尾巴缠到了他的手中的笔上,像是要夺他的手中的笔的意思。 “嗯!” 他愠怒,并没有想三公子已经许多的时日没有近身的靠近他了,像是很长的时间。 庚桑手捻着仙决,这些时日里,闭关的时候,他修成了锁心之术,为着的是日后在面对魔王的那式问心的时候,不会有丝毫的精神和意识的彷徨,那日里的事情,他不允许再发生了。 所以,他这一式看似轻巧的手中的白雾似的光色,已经是比往夕更是多含了几分禁束的力道。 才将三公子束住,就在他要把三公子丢出门外的时候,他撞上的是一双冷如刀剑,怒似喷火的眼,像是已经恨到了极至,也嫉到了极点的,视凡尘如无物的倨傲目光。它此时眼里的目光冷的如无边无际的暗夜,那一双眸的魅色里,此时透着的噬骨侵魂的冷峻! ------------ 第九十三章,夜色 “无忧!” 这时,庚桑才想了起来,原本是应了水无忧的事情。 走出大殿,庚桑这一刻的脚步稍有一些迟疑,只是,他还是向着天阶的方向,走了过去。 他知道以水无忧的执拗性子,非得是见到他才肯回去的。 走过了前殿,步下了天阶,庚桑走到荷池旁,这时已经是夜里,一池的荷花却还映在眼里,他抬眼看了,才看见水无忧在许多的莲叶上放置了很多盏的明灯。 孟峰之上的烛火所用的俱都是百年以上的萤绳,所以,燃的时间才会这样的长。一池的荷花此时在半明的烛火下,别有另外的一番即温暖又是美不胜收的场景。 知道她是废了很多的时候的,庚桑还未及走到亭内,水无忧就已经欢快的跑了出来。 “师傅,你来了?” 水无忧扯起他的袍袖,便拉着他向亭子里走去。一边走,一边她还念念不忘的对庚桑说道。 “师傅,这些烛灯是用你教我的腾云术一个一个的亲自摆到莲叶上的,我没有用那对青鸾。” 庚桑抿着唇,他并没有说话,一任她拉着自己向亭子里走,他只是闻到了她身上与往夕不一样的清淡宁静的荷香,醺然欲醉。 “师傅,我把你的琥珀杯也拿来了,你看,这桌上我还放了些你时常吃的水果,这是我让山下的师兄们帮我找来的。” 孟峰之上,除了她的桃子并没有任何的水果和吃食,庚桑早已经断了这些凡间的烟火之物,她也是不需再食用任何的素斋,这半年经过师傅细致的调理,她也只是喜欢的时候才吃一些六花果,还有仙桃。 “对了,还有前一阵子送来的仙桃,师傅,你也吃一个吧。” 水无忧拿起一个桃子,才递到了庚桑的面前,她发现庚桑的面色微微有一些不悦的颜色,水无忧垂下手,她还着几分小心的问。 “师傅,怎么?您不高兴?” “没有。” 庚桑摇了摇头,接过水无忧手中的桃子,坐在亭内的木椅之上。今晚的月色极美,虽然并不是满月,可是一池的荷潭映着天上的那轮清辉,即安祥宁静,也是有着悠然于天地间的意思。 “那师傅为什么面色不悦?” 水无忧不明白,所以,她便以为是自己扰到了师傅,目光里不禁有了一丝的不快。 “我没有。” 庚桑摇头,他拿起桌上的琥珀杯。 “给为师倒上。” 如此的星夜之下,确是一个赏月的时节,而且再加上这一池的荷花,还有小乖煞费了心思的布置,纵使是他目光仍旧是清冷,心中却是也有几分怡然之色。 “噢。” 水无忧极为乖巧的应答。她手托着酒坛,仔细的并没有遗洒了半滴酒的将自己手中坛子里的酒,倒到了庚桑手里的杯中。 她的动作很慢,也很认真,披散的长发因为她垂着头,把她那张桃粉的脸映在黑色的发。 她的目光很认真,像是在做一件极了不得的事情,庚桑甚少见她这么专注,他注意的看着她眼眸里流转着的那些如同星光般的亮色。 “你也倒上一杯吧。” 这本就是上界的仙酿,因为担心她醉酒会闹出了乱子,所以庚桑才禁着她的。 “是。” 水无忧愉快的应了一声,她的杯子是一只青玉雕成的素色的酒爵,拿在手里,她给自己的杯里也倒上了酒。她站在庚桑的身旁,煞有介事的双手端着杯子,说道。 “大师兄说过,今朝有酒今朝醉,无忧也希望这句话能送于师傅。” “胡闹。” 庚桑抿了抿他杯里的酒,不动声色的斥了水无忧一句。 “酒浅酌最好,莫要让它乱了心神,明白吗?” “噢,我也只是听大师兄说过,而且,师傅,你不知道大师兄特别喜欢这句,我听他说起过几回了。” 庚桑并不欲多说她,这时,水无忧的目光恰好抬起,正和他的视线撞到了一处,庚桑微微的摇了摇头,将杯中的酒饮尽了后,颇有一些语重深长的对水无忧说道。 “你师兄有定力,自是不会乱了心神,你修炼的时日尚浅,而且你才这般的年纪。” “无忧知道了。” 水无忧也坐了下来,这时一对青鸾在半空中鸣叫了两声,在夜空里格外的显得空寂。 “师傅,你还会在收徒弟吗?” 水无忧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忽的就问了这么一句。 “应是不会了,我命中也只有……” 话已经说到了一半,庚桑却停住了,他的命中只有三个徒弟,如今灵淮尚在他的身边,灵渊与灵霜却都已经转寰人世,当真是世事沧桑。 “只有什么?” 水无忧这时也学着庚桑的样子,端坐在石椅之上,手持着杯子,目光恬淡的扫向天边的那一轮清辉。 “师傅命里只有大师兄一个徒弟吗?” 水无忧虽然不怎么下孟峰,可是天一教里的许多的弟子都希望能拜在师傅的门下,这件事情她是知道的。 她并不算是庚桑的弟子,因为,她从来没有拜过师,也因为,在她的心里,像是隐约间间的总还记得,那个曾经收留过她的小小的无忧寺。 庚桑并未回答,他只是觉得今夜格外的静谧,微风隐隐的吹动着树叶的声响,后面寒潭水波潋滟的拍着岸边的响,进入他的耳际的声响还有断魂崖下当风也吹地的时候的呼啸之声。 这些,均都是他的责任! 水无忧也并未缠绕于这个问题,今夜她似乎是较以往沉稳了些,手持着杯子,给自己也不知倒了几杯酒了,看着天上的月亮,她想起了另外的一句,可是,那句诗她也只是放在了自己的心里,并没有说出来。 他们二个人似是在今夜里,都怀揣着各自的心事,庚桑因为闭关的时日已经久了,还有一些在他的心头缠着的事情,所以,他才没有注意到,水无忧今夜格外的安静。 这一夜星辉皎洁,在若干年以后,当水无忧再想起来这个在她的心里,曾经是并不是很重要的一夜静谧,还有到了最后,她伏在庚桑的膝头,半醉半醒间,手持着青玉杯,邀月一醉时,她才明了,如果能够让她选择,她情愿那一夜的醉,她不曾醒来。 ------------ 第九十四章,庚桑 微风吹送着湖面的那些涟漪,泛起了一些细碎的声音,荷叶也随着这些风微微的摆动着,一片擦过了一片的时候,也发出了一些细碎的声响,当风夹着荷叶特有的清香攀升着,吹到树林中了以后,树叶摆得便不像荷叶这般的大了,只是沙沙的作了更细的响声,似乎这些风在今夜变得格外的轻柔,当它再盘旋着回到小亭的上空的时候,便全然消失了踪迹,徐徐的下去,直到拂起了水无忧和庚桑的头发,甚至是将它们绞缠到了一处,也不见一丝的动静。 水无忧极安静的双手伏在庚桑的膝头,这时候,她坐在地上,那一头黑色如瀑般的长发,披洒在庚桑的膝头,直直的如一汪黑色的溪流般落到他的道鞋之上,直至垂到了地上。 她双手交叠着,头抵在上面,闭着眼睛,嘴里似乎是在喃喃间说着什么,一滴清澈的酒汁此时还挂在她的嘴角。 在她的身边放着的正是今天她才挖了出来的那坛子酒,酒坛已经空了一半,在月我的掩映下,那些坛中的酒汁的平面上,映着的恰巧是庚桑淡泊的一双眸子。因为,月光不甚明亮,也仅是映在了坛里,他一双如酒般清冽的眼眸。 这一双眼不似平常那般的冷,也没有那么的凉,也许是酒意作祟,像是也染上了一些恣意间的快乐。 “无忧?” 庚桑叫了伏在膝头的徒弟一声,当他的手才要拂过的时候,不经意间的竟触到了她鬓角的发,她的头发如仙女手中的云锦一般的绵软,却不再像是孩童时那么的柔,庚桑还记得在前些年,这个丫头偶尔能伏在他的肩头,便会笑得极是得意的模样,那双潋滟般的眸,至今还在他的记忆里,不动,不摇的存在。 庚桑想到此处,也微微的笑了,手中仍是拿着龙王送来的酒,想是这坛佳酿确实不错,多少年了,他已经甚少像今夜这般的饮过了。 夜风这时候凉了一些,水无忧伏在他的膝头,像是已经睡了过去。 已经有些时日她的元神没有任何的动静,庚桑知道交不是自己加诸在她身上的法术起了多少的作用,恐怕,是那一次,她真的是在心底里生了他的气了。 他似有察觉,水无忧回来以后,竟不像是以前那么的粘贴着自己,像是长大了,也像是两个人间有了距离。 莞尔一笑,人间的这些感情他原是已经不在意了,只是,身边的这个小徒弟有时候闹起脾气来,让他无法忽视,一如今天这般的执拗。 执起翠玉笛,庚桑并没有想要吹出什么样的曲子,一曲《清虚引》便已经随意的流淌了出来,这支曲子安宁,淡泊,无争夺之心,无起伏之意,如同从旷古的洪荒大漠而来。 伏在他膝头的水无忧并没有动,她似乎睡的更加的安祥了些,因为,在她小的时候,每逢头疾发作的时候,师傅便常常吹这曲,笛声悠扬,她似乎睡得更加的安宁了些,脸上刚才还在的那一丝不安,郁结在眉头的,也随着这笛声散了出去。 “夜已经深了。” 看着天边,庚桑这时才发现,天已经快要露了白了,因为水无忧一直伏在他的膝头睡着,竟是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坐了许久,才要起身,他发现自己的发尾已经染了清晨的露珠。 “无忧?” 他虽是叫着,但见她睡得如此的安祥,便抬头将她抱在怀里,缓缓的踏步向水无忧的房间走去。他本来可以使用法术,可是,就连他自己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在水无忧的面前,已经甚少使用法力了。 环抱着她,水无忧身上那件纯白色的堆绣着锦绣的薄纱在庚桑怀抱里,如她的人一般的轻,仿佛是随着这股轻风便就能吹走了一般。 这一段路其实并不长,可是,庚桑的脚步却很慢,已经很久没有抱过她了,他这时才发现,水无忧竟是又轻了一些,在他的怀里,几乎是没有什么份量。 素是淡泊的眸光扫向了她那张越发出落得国色天香的脸,他其实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认真的看过她了,他心中明了是因为什么,只是,这缘由却是说不得的。 眸光定在那里,素来安寂的心骤然间像是被什么拂过了,隐约间跳得快了一些,她的嘴角还有酒汁,这让她的唇更加粉红了一些,她的眸闭着,紧紧的闭着,睫毛也细细的扎进了他的眼里,她额角又像是长开了一些,粉红色的如花瓣的皮肤在他的眼里,映成了一片涟漪清波。 风吹拂着她的头发,一直吹着,在刚刚在亭里就已经拂过了他的手背,这时候那缕缕的发丝更是被风撩起,异样的摩挲过了他的手臂,直达心头。 已然是如枯井般多少年寂静了岁月的心头,已经因她而不一样了,他虽然知道,也明了,却参悟不透这不一样后面,有多少的不同。 在他的心里,守护她一如守护这孟峰,守护天下的苍生,并无不同。 可是,孟峰不会让他的心这样的跳动,众生不会让他的眼如此的离不开她绝世的容颜。 不是没有见过绝色天香,只是,这些声色在他的眼里,早已经是白骨骷髅,可是,为什么,她会变得不一样。 为什么,在闭关的时候,他似若是总能听见,她夜半时,曾经在他的臂弯里,叫的那一声--庚桑。 为什么,在他的胸口至今还残留着当日里为他疗伤的时候,她的魅香?时时的萦在他的心头,纵使以仙池的水静过了身体,竟还是纠缠在他的身上,挥之不去? 他似乎是面目平静,可是,他心里翻涌过的这些个念头,已经是多少时日里搅扰得他不得安生,所以,当他把水无忧放在床上,盖过了云锦的被子后,当她的手无意识的抓住了他的手,喃喃自语,甚至是无声的叫了他一声--庚桑后,庚桑便呆立在了原地,无法动弹。 她从来没有这样的叫过,她从来都是无限乖巧的叫他一声师傅,那一声师傅他已经听得熟了,熟得几乎看到她,或者是想到她的时候,就能听见耳边玲珑的声音...... 师傅~ ------------ 第九十五章,咫尺 水无忧醒来已经是十日之后,她并不知道自己睡了多少时辰,只感觉头脑一阵阵的昏沉。身上还搭着师傅的袍带,当她低下了头的时候,蓦然间看到师傅时常戴在身上的一块玉佩也在她的手里。 “怎么回事?” 她实在是想不起来自己那天喝了多少的酒,只是知道师傅并没有约束她,她也就肆意的喝了许多。抿了抿唇,虽然酒汁早已经没有了味道,可是,依稀间竟还是有些味道留在唇齿之间。 她起身,拿了衣裙,去后山的清泉处洗了洗,下去的时候,她吩咐睚眦替她看着,虽然明知道是没有什么人,可是,以前小的时候,是师傅念个口诀,她自是省了洗漱的麻烦,后天她长成了一些后,都是师姐陪着她,师姐会在周糟设下结界,师姐走了以后,她只能在大师兄在的时候,让大师兄给她看着。后来,现在他们俱都不在了,只有睚眦还有三公子陪着她的时候,她就让睚眦替她守着。 当她洗完了,换过一套水粉色的裙衫,还把师傅的那块玉佩也挂在了自己的腰间。当她走到睚眦的身边,才要表扬一下这个大东西的时候,就见离睚眦几丈开外,站着一个穿着灰色道袍的人。 “无忧,师妹。” 那人见她的身影,便向她挥手,明显是因为睚眦的缘由,不敢走过来。 水无忧又拍了拍睚眦,示意它在这里等着,她走过去,见来人是大师伯座下的灵意,也算是在大师伯的较是得意的弟子了。 “师兄好。” “师父还有师叔都在乾元殿,让你过去一趟,说是有事情。还让你带着睚眦。” “噢,我知道了。” 虽然不清楚什么事情,水无忧还是极快的回房收拾了一下后,便随着灵意走下了天阶,这时候睚眦也化了身形,变成了一只到她膝盖的通身奶白色兽毛的小兽,乍看起来有些像未成年的狮子。 “师妹请。” 到了门口,灵意一闪身让水无忧进去,水无忧便知道,灵意这是不方便进去。 她才踏步走进去,就感觉殿里的人的目光都落到了她的身上。 “师傅。” 水无忧叫了一声,欢快的走近了些,然后俯身拜倒。 “无忧见过大师伯,见过师傅。” 清月真人看着她,眉眼里俱都带着笑意,虽然无忧并没有什么法力,在众弟子中无论哪方便都不是突出的那个,可是,天一教内的弟子都知道,掌教很是看中这个孩子。 “起来吧。” 然后看着她,清月真人手捻着胡须,又说了一句。 “酒醒了?” “醒了。” 水无忧答得清脆,殿内这时响起了压抑的笑声,她回头,这才看到东海大太子云泽竟是也坐在殿里,只是除了他以外,便再无其它的人。 见她看过来,云泽不动声色的也看向她,云清风淡的样子,可是,那双眼里的目光,说是清澈却是含着些深意的样子,她只好垂下了头,然后便转向了坐在上座的庚桑。 “师傅,您找我?” “是。” 庚桑洞悉一切的眼眸,停在水无忧的脸上,清淡无波。 “去你大师兄那里,把这个交给他,送到后,你可在那里住些时日,待你大师兄把事情办完了以后,你再回来。你在那里,如果灵淮有需要,你也可以助他一二,但是,切忌不要闯祸,明白吗?” “噢。” 水无忧才答应下来,又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每次和师傅出去,师傅只是告诉她去哪里,从来不曾交待这么多,这次为什么? “师傅,你不去吗?” 这时,水无忧已经走近了庚桑,手伸上前去接师傅单手递到了她的近前的一个样式极普通的木匣。 “我还有事,这次太子陪你去。” “为什么?” 水无忧不明白,她这时看着庚桑的眼睛,关切的看,只是一瞬间,她似乎是看到了有什么隔在了她和师傅之间,以往那脉脉间的亲切,竟都不见了,她看到的只是清冷的目光,无情的冷。 抑下了心口的烦意,水无忧垂下了头,索性不再去看,她木然了应了一句,这时候,她不知道这忽的就在她的心口的烦闷所为何来,可是,看到师傅这样的对她,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感觉了,只是,不想再去想,也不愿意再往深了想。 “那我去收拾一下,就走。” 眼中虽然有些迷茫的颜色,可是,一闪就逝,而且她垂着头,自以为没有人能够看到,可是,坐在她身旁不远的云泽却都看到了。 他神色凝重的看了看水无忧,在起身的时候,又扫过面无表情的庚桑,他也感觉这对师徒间像是发生了什么,怎么一下子就冷淡成了这样子。 “无忧啊,带着太子过去,让太子也见见云煞,知道吗?” 大师伯在这时候补了一句,云泽没等水无忧答应,顺势起了身,拱手施礼。 “谢清月真人成全。” “去吧。” 清月真人说完了话,水无忧张了张嘴,似是有话要说,可是,她的脑子里乱成了一团的空白,最终她动了动腿,向后挪开了半步,然后才低低的说了一句。 “师傅,我走了。” 垂着头,她木然的手捧着盒子走出了大殿,她感觉自己的胸口一阵的堵,难受的的寻不到出路,眼底模糊,也不知是怎么了,才眨了眨眼,仰头望着天,想要舒一口气,天空中忽然也不知道哪里的一道霹雳下来,吓得水无忧把手上的盒子便掉在了地上。 “怎么回事?” 清月真人走出了大殿,看着清朗的天空里万里无云的蓝。 云泽并未做任何的声色,他走上前,拾起水无忧掉在地上的盒子,交到了水无忧的手里,然后,便也没问她一句,扯着她的手,便向大殿的台阶走去。 他是龙族太子,掌管云雨之事,这雷声,在别人听起来也不过就是一声响雷罢了,可是,他听在耳里,却是心中惊诧成了漫天的疑惑。这样的雷声不是龙族布雨的时候的惊雷,也不是雷公手中的法器所成,竟是天地造化而出。 水无忧任他扯着自己的手腕,就这样牵着,两个人俱都不说话,直到到了殿口,她才像是不经意的回头,她见到大师伯才要往殿里走,而她的师傅手拿着茶盏,面目清冷,一脸的沉默。 她远远的看着,这时,她似乎才看到了在很多人的口中所说的那个无欲无求的仙师,看到远在高高的云端,像是供在红尘里的庙宇间,被虔诚的信徒塑了金身的面目无情的菩萨。 这是她的师傅吗? 心忽的不知名的冷,不知道哪里感觉到了疼。 眉峰沉重的皱着,她极低的念了一句。 “为什么。” 云泽像是没有听见她说话,仍旧扯着她的手,向孟峰而去。 天阶千阶,直上了云霄,水无忧从来没有感觉到这千阶的天阶是如此的高,仿佛每走一步,她都是那么的沉重,那样的累。 “有心事?” 云泽这时没有放开她的手腕,她双手捧着那个盒子,他牵着她的手腕,竟也不感觉别扭。 水无忧没有答他的话,只是摇了摇头,面色踌躇间,眼仍旧落在天阶的最高处。 “累了就休息会儿?” 云泽又和她说话,水无忧仍只是眼神落在天阶之上,并没有应答,反倒问了一句。 “这是我走过的最高的台阶。” “还有比这高的。” 云泽像是已经知道了她话里的意思,眸光渐冷,他的脸却似是平静,只是多了几分的担忧。 “在天庭前的天阶有九千九百十九阶,凡人得道,必从那里走过,每一步便是斩断红尘痴恋,孟峰之上的据我所知是九百九十九阶,远比那个要少。” 见水无忧又未答他的话,虽然明知道她的郁郁之色是因为什么,云泽还是问了。 “怎么?这次见你,你似是有些心事,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 第九十六章,端倪 “没有。” 水无忧摇头,可是在她的眉间明明已经没了以前的天真浪漫的模样,云泽也不逼问她,她两个人这时候已经走到了寒潭。 “大哥。” 云煞也是许久没有见到云泽了,见他和水无忧一并过来,两个人相随得极近,而且,在走近的时候,他明显能够感觉得到自己的这个素来心性沉稳的大哥的视线,在看水无忧的时候的温润如玉的光色里,有着什么样的情怀。 “云煞,你的伤养调养得如何了?” “娘身体如何了?” 两个人几乎是同时的发问,然后却在这时候又彼此的相识一笑。 “娘最近身体还好,前些时日有人进献了一株仙山的万年灵芝,娘吃了以后,气色便是好了一些。” “那就好。” 云煞点头,这时候水无忧已经退了出去,远远的能见一抹粉白色的背影,看起来不像往日那般的灵动。 “她怎么了?” 云煞问了一句,视线还是停在水无忧去的方向。 “一会儿我要带她去人界走一糟,可能是不想离开她的师傅吧。” “她素来心里对庚桑是甚为看重的,只是,那庚桑对她却未必 ......” 余下的话,云煞并没有说下去,看着水无忧,视线复杂,纠结。 “云煞,忍耐些,大哥知道你在此受苦了。” 其实,那个盘古斧他也有心要偷,只是被云煞抢了先罢了。世事纠结,虽然是白云苍狗 ,可是,有些事情,就是拼尽了一身的血肉,也是要做的。 “大哥,你是东海的太子,未来是要继位的,我却从来都不成器的样子,这种事情本来就访我来做,而且 娘亲对你甚是看重,你要是有什么差池娘必是受不了的,所以,别这样,娘的病是因为我而起,这事怎么说,都是我应该做的。” “别说了。” 云泽止住了云煞的话,他们俩个人是一母同胞的兄弟,这些话,根本就用不着多说。 “大哥,有句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虽然,话已经到了嘴边,可是,云煞还是吞吞吐吐的说不出来。 “什么事?” 看弟弟的视线,云泽其实已经有些了然于心了,只是,他并没有点破,脸色上也并没有见什么颜色,硬朗的眉角也仅是稍稍的动了动。 “别伤了她。” 云煞说着的时候,语气沉重,他矛盾的扭开了脸,在半空中,那些升腾着的云遮挡住了他。 “云煞,告诉大哥,你是喜欢上她了?” 云泽不得不问,这句话,在他的心里已经很久很久,他想问,可是,又问不出来。因为,他知道自己已经泥足深陷了,如果现在拨身而出,会让他很疼,很疼,可是为了弟弟,为了弟弟这些年受的苦,他会让,即使会痛苦难当,他也要让,如果弟弟也喜欢上了她的话。 “如果,我说,是,你是不是会把她让了给我?” 云煞仍把自己隐藏在云里,一角衣衫也没有露出来,兄弟二人用的是密语,所以,并不怕任何人听了去,只是,当云煞迟迟的把话终于全说了出来了以后,云泽袖中的手握得紧了又紧,然后松开,再握紧,然后又松了开来,如此几次,他才第一次低下了头,不想让人看到他写在眉间的情绪,也许没有人能够看出他平静的面孔上有什么不一样颜色,可是,他知道,云煞看得出来。 “让,如何不能让。” “是吗?” 云煞幽幽的在云中走了出来,看着站在潭边的大哥,他摇了摇头。 “大哥,在告诉你她的秘密的时候,我就能预感到,你会喜欢上她,所以,我又怎么会让自己也纠缠进去了呢。” 是喜欢,只是不似大哥那般的深爱,所以,云煞尚能露出些笑容。 “她的血能起死回升,那么小的年纪就能让一棵本是已经枯死的妖精复了生气,我想庚桑如此无原则的宠溺于她,终是有些缘由。” 他步下了云头,在他仅仅能及到的那株已经长成了些的梅树旁停了下来,手抚过了枝杈,他静静的看着,眼里藏着的几乎是涛天的浪。 “那时候,我就想,也许她的血对母亲是有用处的,只是,庚桑把她看顾得极紧,后来又加上了睚眦,如果去求,庚桑根本不会应允。” “我知道。” 云泽侧过了身,视线放得极远,看着天边的云彩,他和弟弟的秘密并没有告诉父王还有母后,因为,如果他们知道云泽娶水无忧的初衷仅是为了她的心头血的话,那么肯定不会应允,而且有了蚌母的话,父王对他的婚事更是寸步不让,更甚者的是已经想要让他娶九天离恨宫内的掌管冬季的雪仙子为妻,可是,他又如何能够答应,且不说先前是为了母亲,就是如今,当水无忧真的在了他的心里以后,他如何能娶。 “我不会伤了她,而且,我真的希望她能够成为东海的未来的王妃,云煞,这一次......。” 手足连心,他相信他把话说到了这个分寸,云煞一定能够明白了。 “只是,庚桑几次都没有应允,总是让人猜不透他想的是什么。” 听着弟弟的话,云泽一笑。 “我想是已经明白了三分,而且,这次他让我护着水无忧去洛阳王府,我想,余下的几分缘由,我也就能知晓了。” 俱都说天界无情,而且,素来他只见到庚桑的无情无欲,只是不知道,这位在世人眼中如若神祗般存在的他,是不是真的无情无欲。 “你是说~” 云煞不相信,他忽的转过了身,不能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大哥。 “怎么可能?” “却又怎么不可能。” 较之云煞,云泽沉稳敛达,思虑缜密的心性,自是千转百回,让人弄不清楚,他想的究竟是什么。 “大哥!” 云煞仍旧不信,他走了两步,仍旧不能置信的摇头。 “我时常能见他们师徒二人,这不可能。” “是吗?” 云泽定睛的看着自己的弟弟,缓缓的说道。 “也不尽是我一个人的猜测,还有一个人是水无忧的师姐灵霜。” ------------ 第九十七章,凡界 和云煞别过,云泽带着水无忧还有身后的东海里的待卫在云中行了半日后,停在了离洛阳城百里以外的一片荒野。 步下云头,松开扯着水无忧的手臂的手,手间仍有些她的清香,那是她时常吃的仙桃还有六花仙果的香气,这个香味就是九天玄女或是天界中的仙子也不会有的细腻清新的香气,云泽虽然不动声色,可是,他还是把掌间的味道,记在了心里。 “无忧,等我片刻。” 把水无忧安置好了以后,云泽吩咐身后的护卫俱都化成了凡间待卫的模样。 这时,又从远处又来了十几个人,并且还抬着两乘软轿,另外还有人在后面驱着二十几匹马队,在马队的前方是一个身着铠甲的童子,童子面色很冷,脸上的颜色,竟然不像是他这个年纪该有的表情,他的手中也牵着一匹通体黑色的高头骏马,这匹马明显和其它的马不太相同,其它的马匹远远的和这匹马隔着一些距离。 在轿子的两边跟着几个丫环装束的少女,俱都长得灵秀清透,虽不算上是美丽,但也是很是清丽。 虽然不知道云泽想要做什么,她眼见着云泽的待卫们都骑上了高头大马,云泽这时也换过了一身纯黑色的蟒袍,头戴金冠,腰束盘龙玉带,坐在骏马上,俊朗非常。 水无忧斜了斜头,看着他骑着那马向她走近了过来,却只有他一个人,身后的他带着的那些侍卫俱都停在了原处。 “它叫千里聪,很有灵性。” 水无忧没有想到云泽会郑重其事的向她介绍一个马的名字,她点了点头,似是想要去碰千里聪,至到她感觉这马对她并无恶意,任她挨近了,她才把手触到了马的大腿的上面,摸到了它的马以后,水无忧欣然一悦的笑了。 “想上来吗?” 云泽低下了头,靠近了她很多后,对她说。 “上来,我带你骑驰一程,我想你必是没有尝过快马奔腾的乐趣。” 这时,他玉一般白的手伸到了水无忧的面前,水无忧一乐,便把自己的手搭了过去,由着他扯着她的手,将她拉到了马上。 见她眉目里都含着笑着,云泽也是喜欢。手搭在她的腰紧,不松不紧的环着,水无忧身上的香气盈盈的扑面而来,如春风般的柔暖,让他心神俱荡。 “无忧。” 他小声的叫了她一声,在她的耳边,水无忧像是没有听见,云泽也并不在意,手持缰绳,抬眼目视向了前方。 这时候他的马并不是很快,因为后面的大队还没来得及跟上,所以,也仅是乘着风的小步的驰着。 他座下的马是甚有灵性,并不是凡间的马匹,这是托塔天王的座骑,是他让属下拿着自己的名贴才借了来的。 原本不用这么费尽周张,龙宫里自是有一些宝马,只是一来路途遥远,他并没有带着,二来龙宫里的马染着龙泽之气,带着兽性,他怕有什么意外,这才兴师动众的借来了李天王的座骑。 以前,他试过了两回,水无忧的身上挂着睚眦,虽然出来的时候,庚桑已经隐去了睚眦的一些煞气,可是寻常的马匹即使是近了些,也要肝胆俱裂。 云泽见她没有了孟峰之上的不愉的颜色,便也笑着问她 “你笑什么?” 此时,云泽手搭在她的腰间,脸稍稍的向下,仅是及到了她的额头处,离了一些,便是极有分寸停住了。 “我想,你应该是停了马,下去了,然后把我扶上来,然后再飞身上马,却不想你这般的肆意。” “你都听谁说的?” 这些事,她应该所见的不多,其实他已经猜到了必是她的大师兄灵淮说于她的。 “我师姐啊,她以前告诉我的,只是不知道,她现在投生在了哪家?” 水无忧问过阎君,不止一次,可是后来被师傅惩戒过了一次后,便不敢再问了。 “那以后,我便这样扶你上马,可好?” 云泽没有想到会是灵霜,自从灵霜故去了以后,云汐一直没有见人,闭门谢客,先前的王妃也已经休了出去,至今仍是身形茕茕。 是谁害了灵霜,他其实也并不相信灵霜会是自尽于断魂崖下,所以,这一次去洛阳王府,他也有心要把事情弄明白。 云泽带着水无忧。 两个人骑着千里聪,快马飞驰,后面的侍卫们并未追赶,沿着官路前行。云泽带着她在绕过了一片树林后,两个人的身影便出现在了大队人马的后面。 水无忧虽然有些心惊,但是也很开心,她甚至跃跃欲试的想要自己骑了试试,可是云泽并没有答应。 千里聪是天马,虽然他并不担心有什么闪失,可是,总是怕千里聪伤到了她。 “等以后吧,快到城门口了。” 这时他们离驿站已经不远了,一匹马远远的驰了过来,并不是十分的快,到了他们的近前,才停了下来。骑马的人像是也是官家的人,下了马,那人与云泽的侍卫说了两句,便被侍卫引着走了过来。 云泽看了一眼,扶着水无忧的腰,把她抱下了马。 “去到轿子里坐着。” 把她放下,云泽亲手搭起了轿帘,让水无忧坐了进去,然后又吩咐旁边的丫环说道。 “好好侍奉着。” 安顿好了水无忧后,云泽这才缓步走到了前面,他并不说话,脸色极淡,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全然没了刚才的轻松还有愉悦的颜色。 那人站在那里,见他才走近,便跪了下来。 “洛阳王随从方天宏见过世子。洛阳王已经派了代表,并有洛阳知府,知县等官员在驿亭处等候。” “知道了。” 云泽一挥手,并没有做多少的表示。 衣袂翻动,他再次飞身上马,脸色略冷,尊贵而且冷冽的倨傲的昂着头。千里聪的步子极小,走到驿亭外的时候,一队人便又停在了那里。 这次是因为有些事情需要一些遮掩,所以,才弄了个靖南王世子的身份。 靖南王因为祖辈争战有功,被封在了天朝的南疆,是一个番王,不显山不露水,人也世故圆滑。至于那个真的世子和着他的妹妹都被东海的人拘了起来,据他所知这个番王是有意将自己的女儿嫁与洛阳王,所以,这个身份恰好。 至于洛阳王之所以会允请他们来,明里是因为中山法师有高深的法力,据说可以医疗靖南王,而真实的情况是灵淮已经和洛阳王暗中联络上了,想要借这个番王世子试探那个中山道人,究竟如何。 ------------ 第九十八章,万年 进到了王府之内,水无忧并未和云泽在一起,她被几个王府里的仆妇的簇拥之下,送到了王府里的后院。 她并没有见到王妃,向仆妇问起,仆妇只是吞吞吐吐的说了一句,王妃身体不好,在南山的禅院里修养,其它的便再多一句也不肯多说。 水无忧并没有多问,她仍是住在了上次住的那个院子,虽然,似乎还是前些日子才来过了的院子,可是,孟峰一载人间已经是五个春秋。 “这个院子一直没有什么人住,还是五年前住过人呢,至今空着。” 仆妇说着话,水无忧并没有细听,她已经走到了小院之内,翘首的望着,希望能够看到大师兄。 可是,至到了晚饭的时候,也没有见到大师兄的人影,反倒是云泽又过来看她。 “我师兄呢?” 水无忧还在想着师傅交待她的事情,是要把这个木盒交给师兄的。 “他明日就回来。” 云泽笑着应了她一句,这时候他已经换过了一身湛蓝色的袍子,站在她的面前,俊朗非凡。 水无忧因为时常见到师傅的道骨仙风,对此也并不在意,只是看着刚刚还是行动懒散的王府里的小丫环几乎是半羞红着脸给去泽上茶,她这才注意到了什么。 懒懒的一笑,她也细细打量起来了就在她面前站着的云泽。 云泽见她少有的定睛的看自己的,便随口的问她。 “怎么,在看什么?” 他笑得轻淡,眉宇间不自觉的就带了一些别样的风流的模样,落在水无忧的眼里,似是看出了他与师傅不同的神采。 “没什么。” 水无忧轻描淡写的说,然后便转过了脸,不再看他,只是眼前那个笑得温润如玉的人的样子还在她的眼底里,细碎的存在。 “晚上,我带你出去走走可好?” 云泽在临行前,庚桑曾经是对他说过,不要带她出去,可是,他看着水无忧这样被关在笼子里,永远也不知外面是个什么样子,总是替她委屈,想着这些自己的带了不少的兵将,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不了,” 水无忧倚着贵妃榻,已经拿起桌上的一个玉盏在手中把玩着。 “出来的时候,师傅说过,不让我乱跑,这次送过了东西以后,我便要回去了。” “你想回去吗?” 水无忧坐着的这个贵妃榻极大,所以,尽管云泽已经坐了下来,两个人之间,尚且留着极大的空间。 这时候,王府里派来的几个丫环已经被支到了外面站着,房间里留下来的四个丫环俱都是云泽带来的,四个丫环俱都垂手的站着,丝毫没有窥测的样子。 水无忧手中的玉盏被云泽伸手拿过,她便伏在贵妃榻上,手支着头,看着窗外的天空。 “我问你呢,你想回去吗?” 见她把玩了许久,云泽把玉盏拿在手中,才两眼就发现这个玉盏的做工虽也是算得上精致,可是,比起龙宫里的器皿,自是差了许多。 水无忧不说话,他也不在意,把玉盏重新的递回到了她的面前。 “这样的用器,龙宫里数不胜数,以前也没见你在意过,怎么偏就喜欢这个?” 水无忧接过玉盏,两个环口碰撞着清脆的音色,玲珑剔透的样子,很是好看。 “师傅也有一对这样的玉盏,只是不是白玉的,是墨玉,和这个极像。” “原来,” 接下来的话,云泽并没有说,他坐在水无忧的身后,看着她略显寂寞和单薄的背影,心里的疑问似乎是不经意间的就说出了口。 “你就打算如此的在孟峰之上,呆下去吗?” 云泽这样问了,可是,他并没有等到水无忧的回答。 看着水无忧,他苦苦的一笑,自己的也是东海的太子,虽算不上倜傥风流,可是,从来也未曾如此用心的对待过任何的一个女孩子,偏就是水无忧在他的眼里和心里,像是已经拨除不掉了,甚至是有些为了她,已然是害了相思,都说世间之病,最苦的便是相思,可是,他的这番心思,偏偏是一星半点的也没有落到水无忧的眼里。 “东海不好吗?” 他甚至是有些黯然的问她,云泽看着水无忧的背影,眼眸里的目光错也没有错一下,可是,在他的视线里,水无忧半侧着的眸,只是徐徐的闭了闭,竟像是没有听到他的问话,只是一味的在望着天。 “无忧,” 云泽淡然却是满含着他的心思的眼又瞥过了水无忧露着的侧脸,似是风清云淡的他笑了。 “还是,东海之内,虽是有了世间无双的宝贝,却没有一个庚桑。” 说话的时候,他自己的也不知为何,伸手的时候,他的手罩住了水无忧的手,连带着她手中那个白玉的玉盏也罩在了手里,他几乎是没有用任何的力气,那个玉盏便是不见面踪影,留在水无忧手中的只剩下一星半点的玉粉。 这时,她再抬头,看到的已经不是眼前风清云淡的蓝天,而且是一盏湛蓝色的长袍,负手立在她的面前,端然如山的云泽。 只是,他眼里的深眸,是她不能正视的,所以水无忧移开了她的视线。 “无忧,你有心事。” 云泽已经明白在他的眼前的水无忧已经不是以前那个无忧无虑的水无忧了,她有心事,而且是很重的心事,一路走来,她几乎是没有和自己的说上几句话。 “如果,你想要什么,告诉我。” 他相信,天上地上,如果她有什么所求,他应该都能替她做到。 水无忧并没答话,云泽对她说了什么,她也几乎是在恍惚间的没有听清楚,手仍是搭在自己的脸边,云泽对她刚才说的那句话里面含着的深意,是她自己不愿意触及的。 没有人知道,自从那次被魔王掳了,再回到孟峰以后,在她很多辗转的梦里,有一个人已经矛盾的存在。 “无忧,你愿意告诉我吗?” 云泽知道自己的机会不多,这一次也是庚桑的大师兄清月真人从中成全,他才能陪她走这一糟,自从水无忧回到了孟峰以后,他几次想要寻机会见她,可是,庚桑却都以闭关为由,回绝了他。 情根深重之后,有些事情便不由得他自己了,所以在一次偶然的遇到了清月真人的时候,他便是婉转坚定的说了他的一番存着的心思,然后他也把灵霜写给灵淮却并没有发出的一封信也遣人送到了清月真人的手里。 清月真人似是有心中有所思虑,几日后,只是派人回了一封简单的回信,仍是说庚桑闭关,只是,近期似是想请他帮一个忙。 知道云泽是真的喜欢自己,只是,水无忧并不清楚,云泽的喜欢是种什么样的感情,她想弄明白,可是,她又不愿意面对云泽的眼睛,因为在他的眼里,像是有她不愿意看到的深意。 “也许,” 水无忧撩了撩搭在眼前的长发。 她微然的一笑,再不复往夕无忧的清澈目光,眼底里流动着的是一些莫名的深意,算不上妩媚,清澈的目光里透着几分带着秀气的坚定。 “云泽太子,若是有朝一日我会毁了名声,你还会如同现在这般吗?” 她淡然的笑,在云泽尚未想明白她话中的意思的时候,她眼里的笑意已经没了。 宛然间的神色已经清淡得不能再清淡。 “师傅曾说过,孟峰万年,有他陪我。” ------------ 第九十九章,人间 “无忧,你怎么来了?” 见到水无忧,灵淮之前并不知道,他看着水无忧,就在刚才,洛阳王亲口告诉他的时候,他也只当是玩笑。以师父素来的行事,自是不会把无忧放到如此危险的境地的。 当水无忧被两个丫环引领着走进来以后,灵淮霍然的站了起来,向前走了两步。 “师兄。” 因为有洛阳王唐非钰在,水无忧并没有表现出太过的热情,她的眼里只有些浅浅的涟漪,见到了亲人的亲切。 “灵淮师傅,坐下来说吧。” 洛阳王抬眸,定睛的看着水无忧,因为,他想要在水无忧的身上,找到更多他所需要的信息。但是,他很快发现,即使是他的视线,水无忧竟是淡或静水般的宁静,并没有一星半点的紧张。 “是云泽带我过来的。” 她并没有见到云泽,水无忧看着灵淮,目光很浅,微笑也很浅。 “噢,是吗?” 灵淮见她笑得开心,虽然脸面上并没有笑意,也是瞥了一眼水无忧,故意的冷的哼了一声。 “莫不是又闯了什么祸了吧?” 水无忧摇了摇头。 唐非钰这时候,看得久了,见灵淮与水无忧在言语间极是亲切,却不是男女之情的样子,眼色里的目光稍是淡了一些,又看向水无忧。 此时,他已经想起来了虞妃那件事情的时候,水无忧似乎是没有比现在大上多少,今天是他第一次见到她,像是仍是几年前的样子。 “是这样,我请二位来,是因为皇上想要请靖南世子还有郡主到皇宫里赴宴,我不知无忧小姐可是方便?” “此事不妥。” 灵淮并不欲多加解释,对于水无忧,他知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而且,以水无忧品性,实在无论如何也是藏不住的情形,只怕出了些意外的情形。 “那好,我明白了。” 三个人正在说话的时候,王府里的管家敲门,然后走了进来。 “王爷,靖南世子回来了。” “请他进来。” 虽然,唐非钰明知道这个靖南世子是个假的,但是他的功夫还是做了十足,而且在灵淮打过招呼以后,他也已经把以前见过靖南世子的洛阳城里的其它的府内的仆人都打发掉了。 云泽走进来,步伐有些紧,一进门他看到灵淮,眼里的目光便是更紧了一些,极严肃的看向灵淮。 灵淮对他微微的点了点头,并没有做过多的表示。 “有劳先生了。” 云泽才坐下,唐非钰便亲自起了身,端过一杯早已经预备了的茶水送到了云泽的桌上。 “消息是打探到了,只是情形不容乐观。” 云泽并没有喝茶,他面无表情的看向唐非钰,因为,他并不知道唐非钰能坚持到何种的程度,而且,以一个区区的人身对抗魔界,而且能与魔界之人周旋三年之久,在云泽看来,此人已经不能用一句不简单来形容。 他想知道到底唐非钰有多大的决心。 唐非钰负手而立,很镇定的任云泽看着,他也同时在审视云泽。 他不清楚云泽真实的身份,灵淮师傅也仅是告诉他,请到了能够帮助他们的人物,并没有多说,他也不方便多问。 三年的时间,在中山道人所居的道观里,他派出去的几番探子都没有任何的消息,人倒是没有什么损伤,只是,一无所获。 为什么,此人仅是出去了一趟,就能得到些消息? “在道观之内,设有三重魔障,而且这些时日里,不断有魔界的人在方圆百余里内出现踪迹。而且,那个中山道人似是以吸食人血为生,修得是戮牲的妖术,只是,其它的消息便是没有。” “仅是如此?” 灵淮压低着声音,他知道中山道人如此处心积虑的接近洛阳王,所为之事,定是不会简单。 唐非钰思虑了片刻后,坐回云后,对云泽还有水无忧说道。 “他们在找一个人,像是对他们很重要,这些时日里,围绕着洛阳城周边有数十名十几岁的少女被人虽是身形无损,可是,已然是痴傻了。这件事情至今还没有踪影,我派出去的探子,也没有个消息。” “这些个女孩子我见过,应该是被妖孽吞了三魂,残存的魂魄已然是所余不多,所以才会是这样。” 听完唐非钰还有灵淮的话,云泽霍然的就站了起来。 他焦急的对灵淮说道。 “你莫不是想让无忧做饵吧。” “是,倒也不是。” 灵淮的目光扫向云泽,带着一些审视的样子。 “我是无忧的师兄,自是不会让她轻易涉险,而且,无忧也不合适做铒。” 灵淮扫向洛阳王,他的话虽然是对云泽说的,可是,他话里的意思却是明白的告诉了唐非钰,他的计谋不能用在水无忧身上。 “为什么?” 水无忧并不害怕,她微微的一笑,站了起来,走到灵淮的身边。 “大师兄,师傅这次让我来,就是让我帮你的,如果有助你的除魔大业,无忧乐于帮你。” “此事无需再议,你先回房,我还有事要跟洛阳王单独说,让云泽陪你,另外,一会儿,我会去找你。” 灵淮与云泽目光相对,两个人俱都明白,如果水无忧一旦被魔界的人寻到了,性命必是不保。 水无忧才刚离云,灵淮便极是慎重的对洛阳王唐非钰说道。 “我师父极是看重我这个师妹,我不能让她有所闪失,否则,我没有办法向师父交待。而且,一旦她落入中山道人之辈的手里,必会掀起涛天的祸事,到那时,便不是你我能支撑的局面了,恐怕到时候,便是我师父也难以周全。” “此话怎么讲?” 唐非钰打破砂锅的问道。 “难道,她的身上有什么秘密?” 灵淮不可能告诉洛阳王,他只是沉默不语。 “怎么?到了如今,你仍是不愿意对我讲明?” 在洛阳王的心里有很多的迷惑,可是灵淮却是一字一句也不肯多透露给他。 “或者,你告诉我,你的师妹与我曾是有过什么关系?” 灵淮对于唐非钰的这个困惑,早就知道,只是对唐非钰说,已经是前世之事,他并不打算说。 “你又不打算说吗,那又何须把这半块玉玦交还与我?” 这是当日里,他问到的时候,灵淮给他的东西,当时也仅仅是寥寥的四个字--斯人已逝! “她曾经说过,曾经与你有所亏欠,不过,如今,她也已经转世为人了,你又何须再执着于过去呢?” “我想知道。” 唐非钰感觉他手中的那半块玉片,沉甸甸的压在了他的心头,虽然只是寥寥几面,可是,她的那一双眼,似乎是告诉了他什么,他忘不掉,也不想忘掉,。 “你的前世是我的师弟,名叫灵渊。我们三人在师父的座下。当年你并不醉心于修习仙法,却是很喜欢和灵霜在一起,那时候,她一心想要修有所成,时日久了,难免有些事情发生,到后来,因为机缘,你和她也只算是有缘无份,后来,又过了些年日,你转世投生,而她后来也嫁与人妇。那人便是你所见的云泽的弟弟。” “就这么简单,仅是有缘无份吗?” 唐非钰自是不信灵淮的几句轻描淡写的说辞,他目光很冷,几年来,对于灵淮他一向是恭敬有嘉。 “我要知道真相,不要再拿这些欺骗孩子的话来哄我。” “我没有骗你。” 灵淮对于唐非钰的逼问,并不在意,今日的这个局面,他自是早已经料到了,所以,他也仅是对唐非钰淡然一笑。 “洛阳王,若是以后有机缘,有些事情我会告诉你,但是,无忧的事情上,我不可能让她再次涉险。这是我的底限!另外,其它的事情我自有安排,他已经对你心生猜忌,你也莫要见他,切记。” ------------ 第一百章,祸事 在洛阳王府的后园里,自是少了牡丹,各种稀奇的品种也只是摆在行廊的两侧。这时节正是牡丹开得正好的时候,国色天香的牡丹一朵朵一簇簇的盛开着,即使是仙境或是龙宫中也就只是如此的景象。 所以,在水无忧驻足观看的时候,云泽也跟着她停了下来。 “无成,答应我不要轻易涉险,据我属下的人回报,那个中山道人法力竟是不在我之下,也不知是什么妖孽修成了的。” “是吗?” 水无忧似乎并不相信云泽的话,坐在回廊内,她看着眼前开得姹紫嫣红的牡丹,很轻描淡写的说道。 “再怎么厉害也厉害不过灵淮师兄。而且,我师兄的手里有玄武剑,任它是什么妖魔也是不怕的。” “你啊。” 云泽轻叹,才侧脸看她,却只见映在那些娇艳的花里的水无忧,清淡若水,娴静如花,心思不由得已然是分了些心思。 他这时站在水无忧的身边,心思恍惚意的便将手伸到了她的面前,略显轻薄的已经勾住了她的下巴。 水无忧的眸里闪过一丝慌张,她对云泽这样突如其来的唐突,慌乱的向后退了退自己的身子,她其实也仅止是想要试试自己偷偷修习的法术,会是有什么样的作用。 她无意识的继续往后退着,已经忘了收住眼里的摄魂之术,这时在她的眼里,看到的是云泽的心海,在他的心里,此时如是万倾的海浪涛天而起,烟色的天地里似乎是昭显出了他的犹疑。 已经再无退路,回廊的墙壁止住了她后退的身形,再没有任何的退路,只能看着云泽距着自己越发的近,而且,云泽身上的热气这时候已经搅扰到了她的心思。 云泽伸出另一只手,圈住她的身子,两个人这时候已经离得不能再近,他的气息还有他身上海的味道已经完全包裹住了水无忧。 “云泽太子。” 她低低的开品,声音里有不确定的彷徨,对于儿女的情事,她全然如是一张白纸,这种摄魂的魅法她也是在大师兄的房间里偶然间寻到了的,便抄了下来。 水无忧想要变得强大,因为,她想要救出自己的爹爹,寒潭内是如何的残酷的环境,她看过太多的鬼魂在里面寻死不得,求生无门,所以,没有人能拦她。 “啊~” 云泽的手很重,握着她的腰的手用着力气,几乎是要把她的腰折断,水无忧下意识间的去推他,这时他感觉到云泽灼热的气息已经拂到了她的颈下,她害怕,异常的害怕和惊恐的把自己的身体向后缩了过去,同时,她也闭上了那双鬼魅的眼。 云泽几乎是在她闭眼的一瞬间就恢复了意识,一只手仍是攀着她的腰间,虽然刚才意志恍惚,可是,他还是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他的唇已然是触到了她的唇瓣。 “无忧,你!” 他才复转了清明,就明白刚才是水无忧对自己使用了摄魂之法,脑子在瞬间清醒,甚至有些战栗的惊慌。 他双手握住水无忧的肩头。 “你为什么要学这种魔界的法术?无忧你到底要做什么?” 水无忧抬眸,她努力的让自己不动声色,尽管她的心跳得慌张,可是,她还是尽量让自己保持着清淡的视线还有目光,落在云泽焦急的脸上,她略显冷冽的对他回道。 “不做什么。” 她不想说,也不愿意说。 云泽此时已经从刚才的惊讶中镇静了下来,他审视着自己面前的水无忧,这时候他恨不得把眼前的女人揉捏了,放在自己的胸口之内,也许,他便不会像现在这样的担心。 沉了沉自己的思绪,想了几层,他都没有想明白水无忧为什么要修习魔界的法术,他也只能是告诉自己,她也许就是一时好奇罢了。 “无忧,别再继续修炼下去了,如果让庚桑师傅知道了,他必是不悦,而且这种魔界的法术一旦修习得不得法,极容易走火入魔,你明白吗?如果你喜欢,我可以把水族的法术教习于你。” “不用了。” 水无忧故作镇定的整理着她自己的裙角,想起师傅,她的心头又是一阵的痛,如果师傅知道她的打算,只怕是不会仅是如上次那般把她关入了静思堂那般的简单。 “无忧!” 云泽见她这样,神色里更是焦急了一分,但是,他虽是不知道水无忧素来的心性,却也知道强硬不得。 他只得按捺下了心头冒出来的火,坐到了水无忧的旁边。 此时满园的牡丹在他的眼里已经是失了颜色,他抬手捏住了水无忧不住的摆弄她的裙摆的手。 “无忧,别这样,我没有别的意思。” 水无忧扯了扯自己的手指,却并没有从云泽的手里拉扯出来。 除了师傅以外,她再也没有握过其它的男人的手。 水无忧不自觉的垂下了头,在云泽对她说话的时候,她的心思已经飘远。 “无忧,龙宫里几乎享有世间所有的宝物,如果你愿意嫁与我,我可以给你你所需要的一切,相信我,我做得到,即使是你想要修习法术,我也会去仙界,请他们来教你。无忧,我愿意......” 水无忧垂着眸,云泽看不到她的视线还有目光,他并不想要痴赖的纠缠,只是,再见到她,他似乎在冥冥中有种感觉,她随时都可能消失不见。 这种感觉,让他的心很慌。 “你和他虽然没有师徒的名份,可是,在世人的眼里,他是你的师父,你是他的徒弟,孟峰万年,你可想过,你将是如何的寂寥,清冷,你真的想要这么守着孟峰,守着他吗?” 这些话,他本不欲说,只是,在他明白了水无忧对庚桑的心思以后,云泽便细细的观察这个师徒二人,在大殿之上,在天阶之上,在无忧和庚桑的字末话尾,在两个人各自倨守的寂寞里,他似乎是看到了什么,可是,他不想要确定,也不愿意确定。 “千年,万载,你当真要这样守着吗?而且,无忧,你修习魔界里的法术.......” “你以为会有什么关系。” 水无忧没有想到她那些连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心思,会在这时候,毫无遮挡的被云泽说破。 挣出了自己的手,水无忧的语气是罕见的冷冽。 “你以为我会以这个术法去蛊惑我师傅?你也太看得起我了。” 她早已经从大师伯那里知道了,师傅已经修到了无求无欲的境地,曾经在那夜里,她偷偷的使过了这种魅术,可是,对师傅并没有半点的作用。 而她当时为了的,并不是诱使师傅,而仅是想要让庚桑睡去,可是,她并没有做到。 所以,那一夜,她才醉得厉害。 因为,她只剩下了一条路可走! 师傅,你曾经说过孟峰万年,可是,好像无忧不能陪你那么的久了。 水无忧眼神飘得极远,她并不在意云泽这番话世人知道以后,会是如何的惊天动地,因为,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所以,她也就不必去在乎。 “我没有那个意思,只是,你到底要做什么?” 云泽的语气很急,他竟不知道,初见的时候,她只是一个稚子,当他递上了龙鳞的时候,她的眼里只是惊恐,还有冷冷的疏远的意思,那时候,他只是奇怪,这样的一个小女孩怎么会有那么冷漠的目光,可是,如今,在她的眼里,他虽然近在咫尺,他却发现,他和她之间的距离已经是天涯之距,她的身上的冷冽还有倨傲,竟然在不经意间还带着一种磅礴的气势,仿若飞于天外的逍遥,又状似睨视天下的气魄! ------------ 第一百零一章,盘古 水无忧并不知道师傅让自己给大师兄千里迢迢送来的盒子里有什么。这个木盒极是普通,仅是平时在孟峰之上,师傅用来装经书的红木的盒子罢了,因为年代久远了,盒子上的黄铜的雕饰甚至都已经显得极是斑驳。 灵淮看到水无忧拿着的这个盒子,眼眸一紧,他快步上前了两步,仔细确认了一遍后,眼里的目光更是少有的紧张的神色。 “这里面是什么?” 水无忧把盒子递到了灵淮的手里,这时候,云泽像是也猜测到了什么,他也站了起来,向水无忧的方向走了过来。 “你没有打开过?” 云泽接过木盒,并没有着急打开,里面是什么他已经是知晓了。 “没有啊。” “师父一直是把这个盒子放在他的书房,我就不信你没有打开过。” 水无忧听灵淮话里的间的意思,微微的笑了笑,然后对灵淮才说。 “我打开它做什么,里面左右不过就是一些经书罢了,要是让师傅看到了,又要催着我读,我才不要呢。” 一扭脸,水无忧闪开了灵淮看着她的视线,她抬了抬头,然后又对云泽说。 “让他自己看去,我们出去。” “站住。” 灵淮看她被自己的话像是激恼了,眼里露着几分无奈的表情,这才把木盒放到了身旁的茶桌之上。 “你不是一直嚷着要看盘古斧吗?这里面装着的就是。” “你骗我。” 一边说着,水无忧一边回头,冲着灵淮似笑非笑的说。 “我知道盘古斧在哪儿里,大师伯说了,自打上次出了事情,就交到上界去了,根本就没有放在孟峰。” “那是大师伯怕你闹事,拿来哄你的。” 灵淮把眼前的盒子向前推了推,然后对水无忧说道。 “你自己打开试试。” “师傅给这个盒子加上了咒语,我哪里打得开。” 水无忧像是仍然不住灵淮的话,把木盒拿在手里,她摆弄了两下,又放了下来。 “真的是盘古斧?” 灵淮这时并没有看她,而是把目光转向了云泽。 云泽并未再走近,他眼里的目光很复杂,看着他眼前的这个普通的木盒,脸上露出了少有的郑重严肃的表情。 “嗯?” 水无忧见云泽的表情也严肃了起来,她这才坐了下来,去搬动黄铜拉手,可是,她拉了两回也都没有打开。 “不是这样,机会在这里。” 灵淮似乎是也并不怕云泽知道,他指着这个盒子角落的一块黄铜的饰片,对水无忧说。 “你扳一下试试。” 水无忧也仅是用了些力气,就见这个盒子在她的面前分成了六片,打开后,里面又是一个极小的盒子,精致的木盒上面雕刻着一个双手持着巨斧,很是巨大的一个人。 打开这个盒子,水无忧眼睛也没有眨一下的看着里面,这里面竟然是她的乾坤袋子。 把袋子盒了出来,水无忧又往里面一伸手,抓住的正是一个圆柄一样的东西,她伸手拿出,只见自己手中握着的份量极重的一把巨大的斧子。 盘古斧在她的手里,冽冽的散着青色的光芒,仅是气势便让人感觉只能摒住呼吸,一股杀气间旬从斧间就传了出来。 “云泽太子,当年云煞为什么要盗盘古斧?” 水无忧知道龙宫里的宝贝甚多,就算是盘古斧是盘古开天所用的神器,如果没有缘由相信云煞也不会去偷它。 “他没告诉你吗?” 云泽仍旧原地站着,他的目光一直盯着盘古斧。 “当年在钟南山孕育出了一株灵芝仙草,那株灵芝乃是天地化育,是不可多得的宝贝,他是为了医我母亲身上的伤,所以,才会......” “那为什么不向我师傅借呢?” 灵淮看着水无忧,苦苦的一笑。 “无忧,那钟南山乃是道家仙山,而且斧劈钟南,那钟南山上的亿万生灵必糟涂炭,师父怎么能借呢。而且....” “而且什么?” 水无忧见灵淮欲言又止,便追着他问道。 “师兄,你倒是说啊,而且什么?” “仙界有规,此斧乃是开天所用的神器,如是出了问题,那么上界的戳仙台上,九道天刑不是儿戏,仙界无情,天规更是无情。” “是吗?” 水无忧拿着盘古斧,这个斧子在她的手里愈发的沉了,她若有所思的把斧子交到了灵淮的手里。 她看着盘古斧散着的冽冽的光,一言不发。 水无忧走出房间,她垂着头的看着地上的青石,步子极是蹒跚。 “在想什么?” 云泽跟了她出来,并且和她一起坐到了青石的椅子上。 “如果我是云煞,我也会去盗宝的。” “傻丫头。” 云泽以为她一直沉默着是想到了什么伤心的事情,却没有想到,她是替云煞在胡思乱想。 “别胡思乱想了,都过去了。” “那那株灵芝你们拿到了吗?” 水无忧看向云泽,她不知道此时该怎么去说,可是,她又迫切的想要知道结果。 “没有。” 云泽摇了摇头,他这时已经不再是刚看到盘古斧的时候的复杂的神色。 “可是寒潭里,他却在受着苦。” 云泽一向是知道水无忧和云煞很好,总是偷偷的给云煞塞一些仙桃还有其它益气补血的仙药。 “无忧,别想这些了,再有些年,他就会出来了。” 水无忧听云泽这么说,也只是做了个苦笑的模样,她听大师兄还有山上的其它的弟子不止一次的说过,寒潭之内的每一秒钟对于关在其中的魂魄是何等的残酷的。 “云泽,那个戳仙台很厉害吗?” 她像是忽然的想了起来,看着天,看着万里无云的青天,她淡淡的问。 “那是个什么地方?” “戳仙台是仙界用来惩罚犯了大罪的神仙,那里有天雷九道,天火九重,天刀九柄,还有刑鞭之罚,只要是上了戳仙台的神仙,轻则是被打入了凡间,失去万年修为,如果受罚重的则是魂飞魄散。” “会很疼吗?” 在自己的嘴里她喃喃的说了一句,并不是说给云泽听的,所以,她的声音很低,像是想知道,又极像是害怕知道....... ------------ 第一百零二章,若冰 试情 水无忧在洛阳王府住了下来,每天的晚饭时候,云泽都会过来陪她说会儿话,一般停留的时间也不会太长,他像是有什么事情一直在忙着,神情里偶尔会露出一些疲惫。 这天他来得更晚了一些,他到的时候,水无忧已经基本上吃完了晚饭。而另水无忧意外的是,云泽还带来了一个样貌极美的女子。这个女子在长相上和云泽有三分的相似,从衣着打扮上看来,没有一处不是精致到了极点,甚至是在她向水无忧走过来的行动,俱都是一副盈盈的端庄。只是,虽然这个女人通身透着的都是大家闺秀,甚至是仙界龙族的人身上所有的倨傲,可是,水无忧总感觉这个女人的身上有一种冷,是发自她的心里的,甚至是你在她的眼神里能够看到的十足十的温婉,可是,水无忧看向她的第一眼便是感觉冷冽如冰。 水无忧虽是见她长得确是有几分的漂亮,可是,也并不是十分的着意的去看,她只是好奇,云泽带来的这个女子究竟为什么。 可是,她并不急于顺,反倒是把目光挪移到了一身白衣的云泽的身上。 云泽见她盯着自己看,低沉浑厚的微同带着笑意,淡定的看着水无忧。 “怎么,今天有什么不一样吗?” “倒也没什么。” 水无忧带着笑意,沉默了一下,才故意的拿捏了端庄的声调问道。 “我只是不知道这个姐姐是哪儿里来的。” 见她这样做怪,云泽倒也语调平静,没有流露出一星半点取笑的样子。 “这是我的妹妹,前些时日是你师兄救了她,所以,今日特意过来道谢的。” “是吗?” 水无忧眉眼稍抬,看似不经意的笑,可是当她的眼神落在离自己不远处端庄着的女子的时候,语气里竟是带着冷漠的气息。 “要是我师兄救了的都是这样的天仙,倒也是一件美事。只是,恐怕他自己都不记得了吧,所以,云泽你又何必带人亲自来谢呢,他未必需要。” 要说了解灵淮,水无忧可以说除了她以外,也只有师傅了。看着仍是淑静端庄的坐在椅子上的大家闺秀,水无忧也不知为什么说不上来的厌恶。看着这个女子,水无忧的眼里没有一点惊艳的目光,也并非是羡慕,更是对她这身大家闺秀沉稳的做派说不出来的不喜欢。 “既然是找我师兄,怎么就到我这里来了?” 水无忧眉眼稍抬,看向云泽的时候,微微的皱着眉峰。 “你师兄一会儿就过来,而且今天外面还有人,就是那个中山道人,所以,我们不方便过去。” “什么,那个妖孽也在?” 水无忧听到了以后,腾的就站了起来,起身就要往房外走去。 “你去做什么?” 云泽上前一把就扯住了水无忧的手腕,扯着唇角的无奈的表情,略略的安抚水无忧。 “你别去前面捣乱,如果你出现在外面,反倒会露出了马脚,你放心灵淮不会吃亏,那个洛阳王果真不是一般人,我不过才给了他一些消息,他竟是能织出来一个天罗地网引得那个中山道人乖乖就犯。也算是有些个本事了。” 水无忧很担心灵淮,她寒着脸,站在门口半监听一才硬梆梆的对云泽说道。 “他们究竟想要做什么?” “这……” 云泽略略迟顿了一刻后,拉着水无忧的手把她重新按回到了椅子上,他才开口对水无忧解释到。 “中山道人现在已经知道盘古斧就在洛阳王府,所以,今日里才不惜以身犯险想要试控洛阳王府的虚实,而且,特意为了进府还使了一些个手段,如今看来,这个中山道人倒是真的十分的忌讳你师傅摆下的大阵。” “大哥,这就是无忧姑娘吧?” 终于那个一直端坐着的女子说了话,也许是被人遗忘了心有不甘,女子媚笑了一声,看着水无忧,又翘着手指,很美丽的夹着手里的帕子,把本就没有露了齿的嘴唇给遮掩着,凤眼露着微光,眼底里含着似是极自然的娇媚之气的又说。 “倒真是生了个好看的模样。” “是吗?” 水无忧对她似是刻意讨好的样子并不领情,把脸转了过去,彻底的不看云泽还有这个女子从哪个角度看都完美如画一般的漂亮。 水无忧如此的阴阳怪气的态度,云泽倒是没有想到,目光落在水无忧的身上,他转而坐到了水无忧的身边,对水无忧说道。 “怎么,才这么几日就憋闷坏了?这座王府也不算是小,你可都转遍了?” “有什么可转的,我偏就是哪里都去不得的,大师兄不让我离开这个院子,特意设下了结界,你别告诉我进来的时候,你没有发现。” “原来是为了这个在生气?” 见水无忧真是生气了的模样,云泽露着笑意的对她说。 “那我让她留下来陪你可好?” “是陪我还是想要赔给我师兄?” 水无忧并不点破,她似笑非笑的看向云泽说道。 “如果你把她弄来,是想成全她痴女的心思,什么劳什子相思的话,我劝你还是把她带回去吧,只怕东海里的水还来得及洗干净了她对我师兄的心思。如果,你是想弄她来,” 水无忧这时候定睛的看向她面前镇静自若的云泽,她的语气更是压下了几分的缓缓的说。 “如果是什么?” 云泽见她的眼里有狐疑的神色,便也猜出了几分,可是,他还是声色不动的看着水无忧,认真,镇定,执着的看着她。 “如果,你把她弄来是为了看着我的话,那么也就不必了,本来这几日我的心情就不好,如果你不怕我拿她出气的话,就请带着她离我百丈以外,或许,我的心情还能好上那么一两分。” “你啊。” 云泽的声音很低,他压得越是低沉,语气里的磁性就更是含着温暖甚至是纵容的宠溺。 “你倒是猜到了,可是,也并不完全,且是还得让她住下来,只不过为了的不是你,也不是为了你师兄,来日里我自会让你知道,只是求你不要让她住不下来就好。另外,我也会和她说,尽量不招惹到你,这样行吗?” 水无忧轻哼了一声,便不做其它的表示,把眼垂了下去,算观口,口观心的作了沉默。 见她不置可否了,云泽这才放下了心,又对她说道。 “她本是北海龙王之女,闺名叫云若冰,从小就天赋奇能,稍是用心便能将周围的物什冻住,虽然在我们水族,结水成冰这并不算是奇特的本事,可是,她的本事正好是不用法术,便有结水成冰,这正好可以用在应对中山道人的身上,那个中山道人即使是有千番的防备,也绝不会想到这一层。我是见她似乎是对你师兄有用,就和她说了,她也答应帮忙,只说是报答当日你师兄救了她一命的恩情,至于其它的,我倒是也乐见其成。只是,就是不知道你师兄能不能生出怜香惜玉之心了。” ------------ 第一百零三章,生死 也不知是不是那中山道人真的是有些个本事,从他进了洛阳王府两日后,已经几个月没有见到雨点的洛阳城便扑天盖地般的下起了倾盆的大雨,中间和着风,不断能够听到耳边有沙砾敲击着窗棂的声响。 “这个道人倒是真有三分的本事,当日里我还想呢,王爷怎么真的就应了那道人的话,把门口的那两尊狮子摆了开去。” “我想也是呢,那天我便听外面的人说,咱家的王爷几次请中山道人入府,可是,那中山道人偏就不肯。” “是啊,我也听说了,王爷想求那道人为咱洛阳城祈雨,却不想那道人口出狂言,要在一座里设坛,还非得要让一座搬挪了咱们门口的那两尊狮子。” “现如今,有了雨便是好的,想是我家里的爹娘和弟弟今年是能吃上饭了。” …… 水无忧隔着一道院墙,却听得极清楚,站在她旁边的云泽还有灵淮俱都是面无表情,而且,她感觉得出来大师兄的面色极是不好。 “师兄,你又何必与妖道打赌,如今输了,其它倒还是小事,只是这七鞭,你如何能受了这份屈辱。” 水无忧替自己的大师兄打抱不平,她语气关切的对大师兄说道。 “当初,你为什么要应下呢?” “无忧!’ 云泽拦住了水无忧要说的话,知道她是真的关心自己的师兄,可是,她又哪里知道灵淮现在担忧的并不是他自己受辱之事。 就在这时,天空里闪过一道黑色的雾团,不甚明显的落到了水无忧的院子里。 “大太子,我回来了。” 水无忧见此人露出了真身,便认了出来,这是当日里随着他们一起来的时候的侍卫。 “情形如何?可是能知道了他使的是何家的法术,戏动了云雨?” “雷公和三海龙王俱都在云中仔细观察过了,招来云雨的这人是移了淮江之水洒到了洛阳城,并不是云化雨露,所以天界才至今未察。” “我知道了。” 待卫退开了以后,灵淮不动声色的挥手,便将他们三个人包在结界之中,外面的人只当他们是在亭中赏雨,看到的也不过是水无忧抚琴,而他们二人喝酒作乐罢了,而其实里面的情形,并无有人知晓。 “这人心思缜密,这移水之术只是浅显的法术,并不是什么高深的法术,只是需要法力撑维,因为过于笨掘了些,而且对施法之人,损耗甚大。” 灵淮说着,像是又想起了什么,抬头看向了云泽。 “此人的道行倒是应该不浅,只是不知道是魔界里的哪个人物。” 云泽起身走了两步,才停住了脚步,他的目光转向了还在下着瓢泼大雨的空中,夜色极是幽深复杂。 “在想什么?” 水无忧走到他的近前,看他这般的神色,心内一动,可是还是把要说的话说了出来。 “你能否帮我想个法子,免了我师兄明日里的鞭刑,这样的屈辱我替师兄不值。” “大丈夫做事,当能屈能伸,这点屈辱对你师兄并不算是什么,他现在心中考量的事情是如何除了中山道人。” “直接…..” 水无忧也才说了两个字,便不再说下去,因为,在她转眼看向大师兄的时候,就已经明白大师兄为何没有选择直接除掉中山道人,反倒是如此的费尽了心机。 “大师兄,这洛阳王怎么值得你为他这样的筹划?” “无忧,你不懂。” 灵淮心头深深的叹息,他看向水无忧,这才缓缓的对水无忧说道。 “当年他也是师父的弟子,入门的时候,并不比你大多少。后来,他喜欢上了灵霜,可是灵霜一心想要修行,并不是对他十分在意,至到后来,他用错了心思,误入了魔道,为了一个妖精,偷上天庭砍了蟠桃园里的枝干,他本意只是想救那个妖精一命,却不想被魔界的人所乘,做下了更大的错事,师父一怒之下,…” 灵淮停了停,才又对水无忧说道。 “如今他已经转世为人了,只是昔日的情份仍在,如今我要是一剑便斩了那个妖道,想那妖道在洛阳的地界上被人杀了,他又是当朝国师,与洛阳王来说,没了办法向朝廷交待,” 云泽这时候也坐了下来,他看着水无忧。 “而且,那个道人藏头露尾的,至今都没有寻到他的根底,如果贸然出手,必是会处于被动,无忧,不要坏了你师兄的计划,知道吗?” 水无忧并不答话,嘴角微微的一弯,放在桌下的手这时候已经握成了拳着。 云泽似是知道她在隐忍什么,不动声色的坐着,可是,他的手掌却是已经覆到了水无忧在桌下握着的拳,无声的把她的手包在了自己的手里。 两个相识的时候,水无忧几乎是一种全然陌生的情绪在看云泽,因为,她的心情此时极是复杂,云泽对她的情,她不是看不到,可是,她自己却极是清楚的明白,除了她心底里的那个人,没有人再能让她的心为之悸动。 挪移开了目光,水无忧也只当自己恍惚间并没有看到云泽眼中的深色,她抽出了自己的手,轻轻的却是不容任何人怀疑的拒绝,云泽的手罩上的一瞬间就抽了出来。 云泽的眼里有止不住的失落和怅惋之色,可是,水无忧却也全当没有看见,她皱着眉头看着灵淮。 “那如今,你又想怎么办?” 她知道灵淮的性情其实最是刚烈不过,他硬可在人世里快意恩仇,也不要那百余年修来的飞升为仙的机会,可是,如今让她看着师兄受辱,这又让她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傻东西,” 如果这世上有谁能让灵淮为之动容,甚至是说得上视若样人的疼爱的也仅有水无忧一人而已。 “大师兄怎么会有事情呢,不过不是几鞭子,纵使是天界里的戳仙台上的天刑以我现在的修为,也有抗了一些,更何况区区的几鞭,而且,我想那个中山道人在众目之下,也不该有所动作,所以,你何必替大师兄担心呢。还是,你根本就是害怕大师兄技不如人啊?” “不是。” 水无忧不知如何的应答,她一脸严肃的看着自己的大师兄。 “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像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我甚至是现在就能感觉到什么,可是,我又说不出来。” “行了,你别担心这些,再住两日,等洛阳王想办法把那个道人打发出了王府,我就能抽时间把你送回孟峰,你现在恐怕都是想着师父了吧?今天我收到师父的来信了,说是十日后出关,让你回孟峰乖乖的等着他出关的日子。你不是也想师父了吗,过几日便回去吧。” 灵淮说得轻淡,可是,最后的一句话,便就是字字重如千钧的落在了水无忧的心头; 以前,她并不懂得情,可是,自从那日受了伤被送回到了孟峰以后,她开始是怨,怨师傅没有早日救自己出来,后来是恼,恼师傅在自己刚回来,身上还带着伤呢就入了关,不再照顾她,至到她自己任性的在师傅的大殿前跪了三天三夜后,当庚桑打开门的一瞬间,她忘了自己筹谋了许久的计划,在她的眼里,心里只有一个已经疯狂的念头――想要和眼前这个让自己恨着,恼着的人共度此生。无论是生是死死,无论是阴曹,天庭,孟峰还是红尘,只要她的灵魂不灭,那么,她就想随着他,守住他…… 只是偏就是造化弄人,如今,她要做的事情却是离她自己搁在心里的人,越发的远,而且,因为她的错,可能会把那个人送上戮仙台....... ------------ 第一百零四章,气息 或许是因为下了两天的雨,在雨停了以后,洛阳城里出现了难得一见的晴朗,天高云淡。虽然水无忧是被师兄拘在这个小院子里,可是,她望着头顶上的这片天,却是想起了孟峰上的景色。可是,这样的景色,此时在她的眼里,又哪里有闲适的心情去看,她现在只希望那对青鸾能在自己的身边,那么她此时就能出了这个院子。 水无忧正看着的时候,小院的门被云泽轻轻的推开。 “无忧。” “云泽太子!” 水无忧对着云泽的笑容,苦苦的笑了。 “别恼了,你师兄也是为了你好,那个中山道人此时就在外面。” 水无忧低下头,咬着唇,她咬紧了嘴角,即使有话要说,可是,她知道定然是师兄让云泽太子过来看管住了自己。 “别说了。” 找了个石几坐下后,水无忧才指了指自己旁边的石几,对云泽说道。 “坐吧。” “无忧,你又何苦这样,那几鞭不会有什么问题,我先前亲自去试过了,那个鞭子也仅是牛皮的峭人的鞭子,为了天下大事,你师兄如今也仅是为了天下人才如此的委屈,如果你一味的这样不开心,我想他的心情便也不会好了。” “我又算是什么呢?” 水无忧苦涩的看向了蓝色的一方天空,喃喃的说了句。 “要是师傅在就好了。” 可是,说完了这句话后,她又想起来,如果是庚桑在,只怕现在受了那鞭弄的是自己的师傅了。心情纠结,她的心思和眼神俱都不知道飘到了哪里,云泽看在眼里,他的眼色又是深了一些。 “无忧,” 他想要说什么,可是看到水无忧侧着的那个眸里含着的憔悴,所有的话,已经都不需要说了。 为了她这般的样子,他的心竟是像是被她揉捏到了一起。 “走,我带你去。” 云泽从来没有如此的冲动过,他的理智一万万次的告诉他,不能带她出去,这个院子里有最牢的结界,只有在这里,她才会安稳,可是,如果不走出去的话,他知道,她的心又会是怎么样的疼。 “什么?” 无忧还未明白的时候,云泽已经拉起了她的手臂,向外闯了出去。 这个结界本是灵淮设下用来对付外部闯入的,因为水无忧本就没有什么法力,所以他自是没有费心在里面做什么,所以,云泽也就能把水无忧带了出去。 在出了院子以后,水无忧才明白了过来,她起初是随着云泽的大步,到后来,她甩开了云泽,因为,她已经听到了风里那鞭子划过空气的响动。 “大师兄。” 她还没有冲进去的时候,便是听到一阵山石碎裂的声响,这难道就是云泽口中的普通的鞭刑吗? 门口的待卫并没有拦得住她,因为,她实在太快了,在待卫才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推开了门,闯了进去。 “大师兄!” 水无忧这时候根本看不见谁在拿着鞭子,也看不见那支挥到了空中的鞭子就要落下,她只看到自己的大师兄被绑在一个柱子上面,手脚俱被缚了,而他的面色并不改变,仍然是浩然的正气,连眉都没有皱上分毫。 这就是她的大师兄,一个铁骨铮铮的男人! “怎么会这样?” “回房去。” 她很疼,当她伏到了灵淮的怀抱里的时候,她手几乎是触到了已经露出来的森森的白骨,以前,她从来没有感觉到那些白骨有什么可怕,因为,在孟身的绝情崖下,当她偶尔会随着师傅下去的时候,会看到。可是,那些零落的白骨没有像现在这样血肉模糊,不会有鲜血像是水一般的往地上流。 水无忧只顾着自己心疼,根本没有听到灵淮一如平时的那般的呵斥,甚至是极其严厉的呵斥,她只顾看着那几道鞭痕,看大师脖颈之处流下的她的手已经遮不住了的鲜血。 “躲开。” 就在水无忧还在心疼的时候,灵淮已经看到了那个青绿色的鞭子已经落了下来,他知道这样的鞭子不可能是凡间的东西,却也不是仙器,可是无论是什么,能在三鞭之内把他鞭打成了这样,无论如何水无忧是一鞭也受不了的。 就在下意识的反应的时候,灵淮已经聚了仙力,震开了缚着自己的绳索,然后便是反身一转,把水无忧密密的护到了自己的怀里。 “住手!” 鞭子并没有落在他的背上,而是被洛阳王持在了手里。 洛阳王唐非钰稳稳的站在台上,地上流着的血水已经浸了他那双白底的金丝龙靴,他的手开始流血,就从他握了鞭子的位置,开始是一滴一滴的往下流,然后便汇成了一股红色的血水。 “国师,此女乃是我洛阳王府的娇客,你怎么连小王的颜面也不顾了吗?” 他冷着脸,丝毫不见手上的伤痛,只是冷眼看着站在他对面正是手持着鞭子的一身白色道袍,也算得上道骨仙风的道人。 “无忧!” 云泽也紧跟着到了,他看到的却是任何人都没有注意到了的一幕。 他站在那里,愣了神,不能置信的看着。 因为是洛阳王遮挡着,所以,那个中山道人并没有看到在洛阳王的身后发生了什么事情。 可是,当他抽出了鞭子,当洛阳王被扑上来的家仆围了一围的时候,正巧闪开了一些缝隙,中山道人看到的是一个面容绝色的女孩子,似是浅浅的在笑,她伏着头,抵在灵淮的怀抱里,头搭在他的肩头,灵淮的手紧紧的抱着她的腰,能露出来的只有她一袭白色的裙子已经染上了灵淮手臂上流着的鲜血。 她的容貌并没有看得清楚,能见到的只是一个女孩子,似是温情脉脉的依在灵淮的怀抱里,她的头发甚至已经完整的遮住了灵淮肩头的鞭伤的痕迹。 那些血染着她乌黑色如瀑的秀发,沿着她的头发,乌黑色的头发,一滴一点的落在了地上,像是雨,像是一场星点的血雨。 所有的人都摒住了呼吸,万籁俱寂的安静里,所有的人都看到了一个颜容绝色的女人如水般的依在灵淮的怀抱里,她的唇落在他的伤口上,似是安慰,似在亲吻,温柔无限的亲吻,再没有有浓过此时的情的安慰。 她的嘴角已经染了灵淮的血渍,当她亲吻过了以后,那些刚刚还在流着的血,似是被她吮吸进了嘴里。 如此鬼异的一幕,就这般的落在了众人的眼里,当下,无论是任何人,都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 对于怀抱着佳人的灵淮,云泽是羡慕,嫉妒,无处可以遮掩的嫉妒,在他的方向,他自是看得出来,无忧闭着的那双眼是那般的安逸,并无情色,甚至没有喜怒,可是,这嫉妒便是疯了一样的在他的身体里流窜着,如若恶魔附身。 洛阳王冷眼的看着,在他的方向,能够看到闯入的这里的女子的眼角落下的那一滴已经混入了血迹里的泪水,比水晶还要透明,比清泉还有清澈的眼泪,恍惚了他的眼睛,纵使久经杀场,这一幕,他的心,隐约的疼,他闭上了眼,那个久久的缠在他的梦里的眼,又一次的在他的面前,清冷,无情的对着他! 中山道人看着这一幕,他明明知道吸吮灵淮的血会是魔界里的人最是忌讳的事情,而且吸食了仙人的血,便已经逃不过成魔的路,即使是魔,功力浅些的也要魂飞魄散的! 可是水无忧在他的面前,吮吸着的正是灵淮的含着仙力的血,可是,为什么,她的脸能这般的安祥?甚至在她的气韵间,竟仍如莲花般的干净的气息,他是魔王,可是,他看不到她的身上有一丝的血气,闻不到她的身上有任何的贪婪的气息。 明明,这只是一个普通的凡人,却是为什么,在她的身上有这么干净的气息,甚至上天的仙界里众仙都没有的干净的气息? 这个水无忧的身上到底有着什么秘密? 她到底是谁? ------------ 第一百零五章,妖物 “任她是谁,也担不得本道的鞭子。” 中山道人目光暗沉,转瞬间便将了手里的靴子极是鬼异的从洛阳王唐非钰的手里抽了出去,然后,那道沾着血渍的鞭子直直的袭向了灵淮。 唐非钰这时候一个眼神过去,他手下的侍卫便已经向中山道人冲了过去,只是还未及到他的身前,就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阻隔开了。 “凭你们,想拦我!” 中山道人的眼里流转着是一股无情的目光,他冷冷的看着几丈开外的灵淮,似怒非怒间说道。 “尚有六鞭,你就受了吧。” 天空在这时候,忽然间的转了黑色,乌黑色的云就像是压在人的头顶,一声声的霹雳和闪电,震着每个人的耳朵,像是马上就要落在了身边,那雨虽然还没有下,但是阴森的狂风已经吹得一座好端端的王府的院子里飞沙走石,几乎是已经让人睁不开眼。 倾刻间,那鞭子已经便是到了,灵淮想要将水无忧扣在怀里,护着,所以,只得敞着自己的后背,再挺过这一鞭,而云泽这时候提剑虽然是既将要到,只是这一鞭灵淮如何都是要挨上了。 可是,就在鞭子已经挨到了他的时候,水无忧也不知如何的转了个身,她张开了手臂,面露着冷凝的神色,将灵淮护在了自己的身后。 “妖道,你休想~” 她还来不及说什么鞭子便已经到了,电光火石间,就在她已经看到了那个鞭子上缠着的幽暗的蓝光还有鬼魅的阴魂向她自己袭来的时候,颈间银光大盛,竟是将已经黑了的天,照得极亮。 “此人,你打不得。” 风乍时的起,倾刻便停了,那些沙石竟是悬在了半空里,飘荡着,连同卷起的树杆还有一些碎屑的瓦砾。 “钟馗,你何苦来犯我!” 银光里,没有人看得清楚里面究竟站着的是什么人,那团银光郁发的盛了,没有人看得清楚,只见那道原本是散着黑气的鞭子,像是被银光里的人握住了,然后,在众人的眼里,那个鞭子便是如落叶般碎成了无数段,和空中飘着的那些石屑碎粒,还有瓦砾一起落在了地上。 银光里闪过了一团火,将落在地上的一截鞭子烧了个干净,而且在鞭子烧掉的时候,从人皆见有七色的光向着那道银光迅速的冲了过去。 “莫说大话。你这物太伤天害里,今日里我且代人收了,若是你还不知自爱,那么离你魂飞魄散之时并不远了。” 在场的人都盯着那团银光,洛阳王和他的一众侍卫都已经呆愣在了那里,失去了反应,虽然洛阳王明知道自己对付的中山道人不是凡人,可是,当他看到这些鬼异的不能理解的事情和人发生在他的面前的时候,他纵使是久经沙场,也愣在了当场。 “笑话!” 中山道人盯着那道银光,冷冷的笑,声音渐厉,竟是显得极外的凄厉鬼异的让人害怕。 “哈~~” 那道银光里,这时也响起了震天的笑声,竟是催动起了地上的石砾向着中山道人身上的那层护罩袭了过去。 “无忧小心。” 云泽知道这个中山道人的笑能碎人魂魄,他恐水无忧承受不住,急忙就向她奔了过去,想要替她掩住。 这时候,却见灵淮一手挽着水无忧的肩头,一手提起他的衣袍,向前方不远处盖去,便将洛阳王府的一众侍卫遮掩在了他的长袍之下。 “今日之仇,我终是会报了的!” 那中山道人的模样郁发的狰狞不堪,灵淮横着眉毛,虽然中山道人的面目他已经看了很多次了,可是,他刚才的笑却让灵淮隐约间感觉很是熟识,意识到了这一点,他不禁也有一些愣了。 待那个中山道人消失了以后,那道银光也收了银辉,天地间一下子静寂了下来,甚至是静谧得听到任何的声响。 洛阳王唐非钰缓过了神以后,眸里添了几分的怒火,他用从来没有过的严厉的声色说道。 “你们虽是我的亲随,尔等要给我记清楚了,今日之事,如有人敢传出去,我斩他三族。” 他这样的严厉不是没有道理的,中山道人的事情和洛阳城乃至周边的州府里频频失踪的少女,有着关系。 虽然,以前他也不怎么想要相信灵淮的说辞,但是,今日之事,他已经见识到了。 “灵淮,你怎么样?” 云泽语气极为担心的问灵淮。 “可是伤到了心肺?我没有想到,那个妖道竟真的敢将被他吞噬了的凡人的魂魄……” “别说了。” 灵淮拿眼示意了一下,云泽当即也意识到了此事的干息太大,便也停住了嘴。 这时,洛阳王已经遣退了他的侍卫,走到了三人的近前。 “怎么,她昏过去了?” 云泽不语,灵淮也仅是看了看软在自己怀里的水无忧,刚才钟馗在起了真身的时候,便将她摄昏了过去,所以,也并不担心。 “无妨,可能是被吓的,我的这个师妹一向胆子非常的小。” 灵淮像是并不在意刚才无忧替他疗伤的一幕,他也不可能让人知道,他能在瞬间恢复了仙力,是因为水无忧将自己的唇咬破了,将血浸在了他的伤口。 有些事情,他虽然心里已经明白,但是他不愿意承认,他宁愿相信,怀抱里的水无忧只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女孩,因为,一旦她的身份昭然于天下,不是天下大乱,她也无法承受之后而来的万事烦忧。 他只是尽自己的力量在保护她,一如这个在他的眼里从来都是羸弱的水无忧是怎么样努力的想要保护他一样。 “她胆子小?” 洛阳王知道灵淮明显不想让自己知道,此时他怀抱里的女孩子的真实的身份,一如当年一般,如今的灵淮也是根本不欲他太过接近这个女孩子,或者是根本不愿意这个看似娇弱如水的女孩子接触红尘。 以前,他只当是她这样的容貌的原因,现如今,仅凭刚才那道银光,还有中山道人不甚清楚的两个字钟馗,他却是因为离得近,听得格外的真切。 洛阳王并不点破,他意味深长的扫过水无忧唇边还沾在那里的血渍。脸色略是冷了一度,说道。 “如今,灵淮师傅是不是能证实了,失踪了的四百余名少女,俱皆此人所为?” “可以,我相信在他刚修建的隐龙观里,必是有烧炼这些女子身体的丹炉,王爷可以抄了那个道观了。” “如果没有呢?” 这个中山道人如今在天朝里的几个繁华的市镇里都有了为数不少的信徒,甚至庙宇也有了五座。 “不可能。” 云泽见洛阳王明显不相信,他也冷下了眼,上前走了两步,在他的手中拿着的是一面铜镜,这是龙宫里的仙宝,他本不欲拿出来,不是出于其它的目的,只是此物并不是什么祥瑞之物,一直是镇压在了龙宫深处的蚌母之所,前两日蚌母派了她身边的虐龙送了过来。 “此物,你且交于你的属下,能使用三次,但凡他想要找到什么东西,只要那物什在他周糟十里之内,他将心头的血滴于其上三滴,便能见到所求之物,但是,记住,只能使用三次,而且此物必须以心头的血贯之,用它的人必是心性坚定之人,否则便会被这个镜子驱动了欲望。” 洛阳王接过铜镜,这个镜子的通身是用了一只饕餮刻就,那面镜面便是饕餮的长着的巨嘴,手中所握之处,则是饕餮粗短的腿。 “既然此物如此难以控驭,你为什么不亲自驾控。” “因为,他是正位金仙,无求无欲,此镜对他无有用处,他的血只会压制此镜的魔气,那时,这个镜子便是一个普通的镜子,就不会有任何的妖力了。” 说话的是灵淮,他面色平静,纵然他见到洛阳王拿在手里的饕餮琉璃镜,也并没有什么颜色的改变。 这个镜子并非是青铜所筑,乃是上古时期共工以远古琉璃妖石所化。如果拿在他的手里,或是拿在了师傅的手里,自是能多了降妖伏魔的利器,可是,他并不理会,只是紧紧的抱着水无忧,眼里流露出的更多是对她的疼爱之情。 “那好吧,如果二位放心,此镜小王亲自把控。” 洛阳王看云泽还有灵淮的神色,似是有些明白了,才要走,云泽却起声叫住了他。 “洛阳王且慢,可否让我妹妹云若冰与你同行?” 唐非钰转过身,冷冷的一瞥云泽。 “可以。” “洛阳王不要误会,此镜妖力极强,送来之前虽然已经是封了它的妖力,只是怕它有所闪失,因我这个妹妹身怀异能,自是能保全洛阳王的平安,所以,才想让她随着你,如果洛阳王确有不便,小王自是不加强求。” “无妨。” 无论信与不信,对唐非钰来说并不重要,他温和一笑,说道。 “那就请令妹即刻出来,本王的人马已经将中山道人的道观围了,那两个狮子也都搬了过去,如灵淮师傅所言,请了寺院里的德行无缺的白马寺的方丈及他座下的弟子,另外还把您说过的那两位无哀无乐两个小师傅请了来,焚香祭诵莲花经。” 灵淮点了点头,无哀无乐是以前无忧所在的那个寺庙里的两个小沙弥。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一定要是这两个沙弥,只是师父在信里交待了他务必要亲自上山,一步一磕头的到了无忧寺里。他没能见到长老,但是这两个小师傅竟是已经等在了山门口的石阶之下,见到了他一言不发的便我持了木鱼便随他而来。 至于白马寺里的长老们,也是庚桑的吩咐,为了的是掩藏无哀无乐的身份。 见是都已经安排停当了,灵淮才放下了心。 他转身,对站在自己身旁的云泽说道。 “谢云泽太子有借出龙宫之物。” 云泽见他这样的说,微然一笑,对灵淮说道。 “那也不是什么宝物,本是一个妖物,一直在蚌母的手里,如果灵淮师傅要谢,哪天去谢蚌母就好,我来之时还带了些龙宫里的草药,不妨我们移步到你那里,怎么着,也要把这些伤疗一下,毕竟,下面的还有一场恶战!” ------------ 第一百零六章 图谋 灵淮将水无忧抱到了他的房间里,才大马金刀的坐在了房间里仅有一张椅子之上,这个房间他住了已经有半年的时间了,所以,在房间的墙上还挂了一副他自己的一幅字。 “上善若水。” 云泽念着这几个字,又是仔细的端详了灵淮苍劲有力的字迹,不着痕迹的便笑了笑,虽是清淡,可是,以灵淮的性情,如果真的能修行到了上善若水,又哪里会是济民于水火的侠了。 “师傅?” 唐非钰身边的贴身太监在门口轻呵了一声,然后又小声的叫了一句,灵淮自己在摆弄伤口,云泽带来的药极是有效,虽不能是医白骨之效,却也是极为难得。 “什么事?” 见血已经止住了,灵淮甚至自己都懒得再弄了,这些年,受了太多的伤,奄奄一息之时也是有了几次了,所以,只要不是伤及性命的时候,他便不做在意了。 “王爷叫了王府里的太医给您看看,是不是需要什么药一类的东西。” “告诉他,不用了。” 灵淮的房间一般的时候,王府里的人是不能进去的,这个洛阳王早已经有了吩咐,所以,即使门此时是敞着的,也是看不见那个太监的人影。 “王爷让小的问一句,那位姑娘是不是用请府中的大夫给看看。” “不用,你去吧。” 灵淮抬头,正看到云泽脸色已经是有一些不愉快的样子,灵淮见他这时目光落在自己的床上躺着的水无忧,即使是他,也能看得出来,云泽对无忧用情已深,既便他没有表现出来什么,可是,一个堂堂的东海大太子,何时为了一个女子如此的用心,在意过。 可是,偏就只能说是造化弄人吧。 那个太监没了声响,云泽的目光却一直是盯在水无忧的身上。 “就他也配!” 这一句压抑着太多的情绪的话,不像是从云泽的嘴里说出来的,带着轻蔑也带着恨意。 “如果你能帮我说服你的师父,东海里的东西,你随意去挑。” “她是一件东西吗?” 灵淮微然一笑,看向水无忧,目光也便得如水般的清润,温暖。 “如果是的话,只怕早有人先你一步,把她藏入怀里了。” 正说着,两个人的目光也都在看着水无忧,忽听得门外一声巨响,像是有什么从天上掉了下来,然后地脚下的地便震得山响。 灵淮在一瞬间便在手里持住了玄武剑,在他才把头转向自己的窗外的时候,只看见一道白光闪过,直直的就扑向了水无忧的方向,灵淮眼眸一暗,才拨出了剑,这时他也看清楚了扑向水无忧的正是几次把孟峰闹得不安生的三公子。 他才要收剑,便看到云泽已经起掌就斩向了三公子的脖颈。 “云泽,住手!” 他喊出了声以后,云泽自是有些停滞,不过就在他才停下来的时候,三公子这时侧过了脸,一双银色的眸里亮着异色的光,里面像是七色斑澜,又极其鬼异的在一刻里就锁住了云泽的眼睛。 “三公子,松口。” 灵淮想上前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三公子已经咬住了云泽的手腕,也不知怎么就一口咬掉了云泽的一块肉下来。 “三公子。” 灵淮气极,一把扯住了三公子的后脖子,也不知要怎么叫训它,三公子却把它嘴里咬着的那块龙肉吐了出来。 这让云泽惊诧非常。要知道他的龙鳞堪比世间最是坚固的盔甲,在他还没有明白自己怎么就被一只小兽咬掉了块肉的时候,却又是见那兽竟是将咬在兽嘴里的肉,吐了出来。 此兽甚是灵异,他早已经知道,不仅是通晓人情世故,伶俐非常,甚至它的那双兽眼,云泽便早已经感觉得到诡异非常,只是,要知道食了他的肉,便是五百年的仙力,这兽竟是弃之如同嘴里啃咬到的是在它的眼里极是肮脏不堪的物什一般。 就在房间里二个人一只狐狸甚是悚然的对视的时候,灵淮的房间的打开门,闯进来了另外的一头兽,这兽的脸上带着血,流得欢快,几乎是如泉水一样的冒着,落在地上,刚才灵淮进来的时候,血滴在地上,也只是星星点点,并不是太甚人,可是,此物的血流到了地上,已然是成了溪一般,此时唯一能看得清楚的是它挤进来的兽头,一双青色的眼,头上顶着一对角,那对角也不知撞到了什么,有半只角已经断裂,虽然尚且挂在上面,可是,明显是在摇晃着。此时,这兽被夹住了身子,本是一扇双开的门,根本挤不进它的身躯,只有小半个身子挤到了房间里。 它才要抖动。 灵淮赶紧呵斥住了。 “睚眦,收了你的身形。” 如果灵淮不说,云泽几乎已经是认不出来的这竟是他见过的上古神兽睚眦了。 睚眦吼了一声,震天吼地的声响,像是痛极,也似怒极了,这时它抬了前爪,才能拍到地上,发了威风,忽的就看到在水无忧床边的三公子睨着兽眼,冷冷的盯着它。 睚眦这才闭了嘴,那抬起的前爪也甚是轻的放了下去,至少在它自己看来,是轻轻的放下了,虽然落下的时候,地上的血水飞溅了灵淮还有云泽的身上,灵淮还好今天穿的一件黑色的道袍,本就已经染了血了,所以并没有什么影响。可是,云泽的一身白色的银丝长袍,当即就染上了很多的血渍。 “还不自己收了身形。” 灵淮怒极,在孟峰之上,这个睚眦也曾几次挑衅于他,他都并不是十分的在意,有过了几次的交锋以后,再加上事后水无忧对睚眦的一顿顿的折腾,睚眦俨然是有些怕他的样子。 灵淮见它的头上有伤,一眼便知是强闯了孟峰的结界而弄的,也就是它是上古的神兽,如果是一般的人等,或是修为低一些的上仙,也都来不得这里了。 “又是你在做怪。” 他这句话却不是对睚眦说的,却是对手里掐着的三公子说的。 必是三公子知道了水无忧有难,也不知怎么驱动了这个睚眦,闯了出来。 “云泽太子,收拾一下吧,我师父应该即时就到。” ------------ 第一百零七章,入魔 睚眦此时已经化小了身形,才及灵淮的膝的位置,一身淡黄色的毛,只除了在头还挂着的那半点角以外,似是看不出来有什么伤的样子。 它蹲在水无忧的床前,略斜了斜头,极是仔细认真的伏了前爪,勾住了床,看床上的水无忧。 灵淮放开三公子,这时候,不是处罚它的时候,一会儿师父到了自是有它的果子吃,所以也不急在这一时了。 他挥了挥袖子,刚刚还是血流成河,已经被睚眦撞得破败了的门,也俱都恢复了原样。 他这才手持着玄武大剑,颇是无奈的上前了一步,提起睚眦已经断了的小半只角,提剑去割。 玄武剑是上古的神器,虽然睚眦的犄角只留着一星半点的还在连着,可是,普通的兵器是割不动的,也就是只有他的剑才能割得动。 把那小半个角割下来以后,灵淮拿在手里,想了一想,蹲下了身,对着睚眦的眼,沉声说。 “你这角也是个稀罕的东西,我现在把它送于东海,算是帮我和无忧还东海一个人情,行吗?如果不行,你就把它从我手里拿回去吧。” 他知道这个睚眦听得懂,所以,便持着手里的东西,等着睚眦。 因为,先前睚眦是被水族驱逐出了四海,其中的恩怨虽然他并不知道得太是详细,却也明白里面的纠葛,所以,这事,他不能自己就做了主。 睚眦并不理他,看着水无忧,又斜了斜头,想要拿爪子去碰,可是,水无忧的枕边守着的是三公子,而且现在所有的人和兽都看得明白,三公子已经气得乍了毛,所以,它也不敢碰,只能看着。 灵淮无奈,用手触了触睚眦的嘴角,提示这个神兽自己在等它的消息。 睚眦还是不理,灵淮又触了它一下,它竟是有些烦了的意思,伸着前爪,把灵淮的脸拨到了一边,像是因为灵淮挡住了它的视线。 灵淮这才站起了身,手托着那小半个犄角,走一到了云泽的面前。 “是派人送,还是你自己送,就是你自己的事情了,这东西我给了你了,只希望能让你母亲的身体好一些,只是,我还有一句话,” 灵淮把手抬了抬,眼里湛亮的目光,透着坚定的神色。 “无忧的血,你和云煞就不要想了,如果让我知道,你们去求她,用她的血救你们的母亲,云泽,到那里,我会不惜与四海为敌的。” 云泽看着灵淮坚定如铁的目光,他知道,灵淮不是跟他说笑。 灵淮这时候却是想到了另外的一个人---云霜。 云霜在水无忧受伤,在孟峰修养的时候,便已经告诉了灵淮,东海里的人的打算和图谋,她那时候很是担心,她说云泽像是无意里和她透了一句,如果能得到医了龙母的仙方,愿将东海龙主之位,拱手与云汐,那时候,她只当是笑谈,对云泽淡淡的说,虽然庚桑师父炼了很多的丹丸,却只是些对修行有用的药,甚至连仙界里的太上老君的金丹的半点都算不上,孟峰之上又何来能医白骨,正仙基的灵丹。 因为,她和灵淮都明白,任何时候都不能允了这些人或是仙,否则到那时,只怕滴落了水无忧的最后一滴血,也不够添平这些人的势如欲海之救。 今日是龙母有难,明天就可能是仙子有难,至到了后日便也不知哪位仙君受了什么劫数,一个水无忧又哪里救得了苍生。 云泽向后退了半步,灵淮手中的半块龙角,他不能不接。 睚眦乃是上古神兽,只是这半点兽角,便是天界里也是稀世奇珍,而且,本是一脉相承下来的龙族,这小半根的龙角自是事半功倍,虽然根治不了自己母亲的宿疾,但是如若是用法得当,当是会少了太多的痛苦。 当日里,他和云煞也不是没有想过捕杀睚眦,但是龙族仙规森严,龙祖因为弃其丑陋,竟无任何驱云逐雨之能,又兼凶恶成性,所以将其逐出水族,当年父子二人立誓再无瓜葛。却因它终究是龙族中上古神兽,所以水族之人也俱都敬而远之,即使他如何想冒天下之大不韪,却也不能违背龙族仙规,更不能将父王的江山真的视若无物。 才过了片刻,二人在院中便看到远方飘过了一朵祥云,祥云徐徐的落下后,走下来的正是庚桑。 “师父,是徒弟的错,没有照顾好师妹,弟子情愿受罚。” “你且起来。” 庚桑面色并无不悦,仍旧是一色的清淡如水的表情,走到房间里,看到两个兽俱都围在水无忧的旁边,眸光未见冷,只是沉眸看了一眼,便不作表示。 三公子犹豫了片刻,还是从水无忧的脸旁走了开来,落在了地上,也并没有往外逃,只是飞身就落在了房间里唯一的一张八仙桌上,伏了伏身子,便爬着不再动弹。 睚眦回头看了看,拖着尾巴,垂着头,走了出去,迈出门的时候,还回头望了望水无忧的方向,似是有些不舍之意,到了门外,找了块土地,便是也伏了下去,只是头一直冲着房间的方向。 灵淮见它出来,也不见怪,抬步走了进去。 他走进去的时候,看到庚桑稳稳的坐标床旁的一个木几之上,他的手里搭着的是水无忧的手腕。 “师父,是钟馗在临出来的时候,把她摄昏了过去,应该没有什么大碍。” “那你呢?” 庚桑并不多说,把水无忧的手放了回去,仍是坐在几上。 灵淮并不在意自己身上的伤,刚才在幻化的时候,他把自己身上的衣服也都换过了,所以,现在一色黑色的长袍,腰间只束了一个青铜作饰的腰带,腰间未挂任何的东西,手里仍是握着他从不离离身的那把玄武剑。 “无妨。” 庚桑点头,灵淮又对师父说。 “既然师父在这里,我便去帮洛阳王他们去了,虽然有那两个沙弥还有狮子镇着那个道观,我终是不放心,现在过去守着,明日一早我便回来。” “去吧。” 灵淮才走,庚桑从怀里拿出了仙界才赐下的六花果,此果虽然对她有禁制的作用,却是疗伤修魂的圣品,持在手里一粒,才递到了水无忧的唇边,也不知为什么,当他手里的六花果已经是触到了水无忧紧抿着的唇,停在了那里..... 水无忧的脸上还沾着灵淮的血渍,看在眼里庚桑不做声色的,把六花果卷在手里,大指按下,不甚至温柔的擦拭她嘴角的鲜血,那血已经干成了血渍,并没有被他抹掉了多少,他的拇指停在那里,又抹了抹并不见什么效果,这时他也忘了要和仙法,才是恼怒的时候,一只丁香小舌滑过他的指的指尖,勾着滑过了那点血渍的位置,瞬间后,那里除了他这停滞在那里的指间,皆是不见了任何的踪影,那血,那丁香的粉舌...... 魅意已然是入了骨,怎么才能阻得了这诱惑的魔障? ------------ 第一百零八章,千里 和水无忧近在咫尺间的相对,看着她的如玉般的脸,那魔障明知道已经入了心,庚桑站起身,将右手负于身后,手指微微的屈着。 如在孟峰上一般,他在思绪难解的时候,仍是习惯性的望着灰暗的夜空里的星辰,安静的看着,也许,如此这般,他便是能得到简单的答案,可是,这一次,答案又真的在蔚蓝的苍穹里吗? 断念的药因为他的情在撕裂一般的疼着,虽然他面目间交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可是那已然是充红了的指尖,如燃烧着了的火焰,无处可避。 是心魔作祟吗? 他甚至为此刻意的避了她多少的日子,他自己已经像是不记得了。 日日夜夜里,在他瘁不及防的时候,她便是能够笑意盈盈的走近了他。 那醉酒的夜,那曾经午夜时分置在了他胸口的手,他如何才能躲得开,如何才能放得掉了。 “师傅?” 无忧醒来,侧着脸,她单从背影就已经认出了自己日夜期盼的人竟是真的在了自己的眼前。 她有些不能置信,愣在了床上。她半撑着身体,那个人的背影仍是站在窗前,并没有回头。那个身影离她此时是那么的远,有遥不可及的距离,似乎已经是注定了只能如此这般,就像,这时候,明明冲口而出的是他的名字,可是,在最后一刻,她却都无声的含在了自己的嘴里,也不知道怎么就落了泪,有些苦涩,那是一种说不出来的苦,注定只能无声的吞咽。和他之间唯一的联系,便只能有两个字。 “师傅。” 水无忧动了动身体,微微的挪动下了床,她向前走了两步,便停在了原地。 因为,即使他不回应,可是,他身上的香他已经闻到。 这个时空虽然浩瀚,可是,能有这种香的人,只能是她的师傅。 她用了自己一贯的声音,低声的,几近是把她的所有的思绪都藏得一丝也不透出来的,淡淡的问。 “师傅,您怎么来了?” 夜深人静,更深露重,在灵淮的房间里,水无忧和庚桑仅隔着五六步的距离,可是,这个距离她知道,她无法跨跃。因为,太了解了,所以,她知道,此时的庚桑子,不会容许别人走近他。 “无忧,为师做了件错事。” “什么?” 水无忧像是没有听清楚,她垂着头,这时她恰巧看到前面的人的身体的倒影,就在她的脚下,她目光落在那道黑色的影子上,温柔而且仔细的看着,平时那些压抑在了心头的东西,此时,不知不觉间,倾巢而出的都落在了与她近在咫尺的地上的影子上,她看得是从来没有过的认真,甚至,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为师知道灵淮有难,所以才把你放下了孟峰,此事是为师处事失了公允,你怪为师吗?” 他仍旧没有回头,在水无忧感觉,似乎师傅连看她一眼的想法都没有,她看着自己眼前微微的移动了一下的黑影,然后抬头,看向窗外的天,看向无垠的天空。 “无忧不会怪师傅,无论师傅做过了什么。” 即使是囚禁了她的父亲,即便是他把她的父亲的魂魄禁束了起来,她都不曾怪过他,这件事情又怎么会怪。 “是吗?” 庚桑仍不回头,看着外面,此时,没有人看得到他的眼里有多少的苍白,那是从来没有在一向气定神闲的庚桑子的世界里出现的情绪。 只有他自己清楚,他现在在怕,在胆怯。 “无忧知道,灵淮师兄做的是为了天下苍生的大事,能帮上他,无忧怎么会有怨,又怎么会怨师傅。而且,即使如果有那么一天,这天下的苍生需要无忧的这一身皮肉,无忧也愿意献了出去,因为师傅曾经说过,您守护着的便是这红尘三尺,那么无忧也愿意和师傅一起守着。” 她的眼里很坚定,在庚桑因为她的这番话感觉到了震惊,回过了头,看她的时候,她眼里的目光如他刚才见过的星一样的璀璨和明亮。 “无忧,无悔。” 对上庚桑的眼睛,水无忧异样的坚定的对着他的眼神,虽然,她的心这时候因为他目光里的复杂的神色有些悸然无措,可是,她的血这时候却热得发烫。 “因为,我是你的徒弟。” 这句话,她终于说了出来,不是想要逼他承认什么,也不愿意为了她将来要做的事情,而让他心有憾意,既然是选了将要走的路,她就什么也不能再顾惜,即使是她的命,即使是那些如海般深的情。 水无忧从来没有承认过自己是她的师父,今天,又怎么会亲口的应允了这么一句? 庚桑眉头略皱,他有种预感,一向是乖巧伶俐的水无忧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怀有一颗赤子之心的她了。 在她的眼里,他看到了疼,苦,涩,还有沧桑。 “无忧,你有什么事情要跟师傅说吗?” 他没有应,也没有不应,一句师傅,已经多少年了,这样便罢了,毕竟以后千年,他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在他的心底里,潜意识里已经开始排斥她的认定--师父。 水无忧蓦然一笑,才近似敷衍的答道。 “无忧又怎么有事情不跟师父说呢,只是看了几天,觉得大师兄很厉害,无忧也想着有一天能够像大师兄那样叱咤风云。” 她在说谎,所以,她不着痕迹的挪移开了自己的视线,把那眼里的惶乱,都隐藏在了黑夜里。 这时,她看到了门口的三公子还有睚眦。 水远忧走近它们两个,她见睚眦的犄角竟是缺损了半个,有些惊奇。 “师傅,睚眦和谁打架了吗?” 庚桑没有回她的话,因为,她在叫着这句师傅的时候,让他感觉到说不出来的冷,像是有拒他于千里的意思,而且带着敷衍。 “明日和我回孟峰。” 走到了院门口,他仍是负手而立,风吹着衣摆,飘飘欲仙的风姿,水无忧抬眼看在眼里,眼里明明流露出来的是不舍,还有割舍不下的那些个柔情,可是,她的嘴里说出来的却是。 “不,我还要留在这里,陪大师兄。” ------------ 第一百零九章,万缕 “如果你愿意留下来,我会让你留下。” 没有波折,庚桑子眼中是清冷无情的视线,所落之处,也过就是眼前那暗黑的夜色里,言语里无波,视线中无情。 虽然,明知道灵淮顾不了她的周全,可是,水无忧如此的任性,也让庚桑心中隐隐的升了不悦之色。 “师傅。” 水无忧跪了下来,跑在庚桑子身后,当她看到他离去的步子并没有半丝的减缓,仍旧是衣袂带风,清逸的背影就这样带远了她的目光。她说不出来一句话,许多的话都阻在了喉间,想要说什么,可是,开了口,却失去了声音。 夜色如洗,照到了庚桑脚下的路越发的显得白了,他的步子在转过了曲折青石铺成的路,尚未走出眼前的一丛灌木丛,便停在了那里,迎风伫立。 月光照在他的脸上,也是不辨认喜怒,他似在沉思,又似是已经如身边的石景,融成了一体的停在了那里,纹丝不动。 也不知过了多久了,水无忧规矩的跪在原地。 许久,许久,在她的眼里已经看不到了庚桑的一丝的背影的时候,她还是倔强的跪在原地,不肯动弹。 她的心难受得发疼,因为她要做的事情,因为终要离他太远太远了,她知道,可能由此以后便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能够跪在他的身后,叫他一声-师傅。 伸手抚过身前的地,水无忧脸上的表情似乎变得淡然了些,眸里似乎也极是清淡的看着自己抚过的那点痕迹。 就在她脸上薄薄的罩上一层淡笑时,她竟然不像是跪在地上,反而是多了一分的惬意。 天上一轮明月,此时无论师傅在哪里,都与她共沐着清辉。 她还有何所求呢? 问自己? 所求的还能有何呢? 明知道师傅已臻仙体,她又能求得了什么呢? 万缕柔情,化成了无言。 也不知跪了多久,院子里轻声的响着秋日里鸣虫的啼叫之声,就着那不远处荷塘里的蛙声,让这个夜晚,格外的特殊。 她从来没有跪得如此的久,即使是以前在孟峰的时候,她犯下了任何的错误,庚桑也仅是把她束在房里,并无其它,至于静思堂,与其说是让她思过,不如说,只是给她一约上约束罢了。 这么多年,除了那套剑法,还有那些个经文,师傅从来没有对她这般的冷过。 跪在地上,水无忧嘴角含着笑意,嘴里喃喃间的诵着那部《清心经》,不是为了让自己静心,也不是为了谁静心,只是这部经,她格外的喜欢,所以在背着的时候,每背到喜欢的地方,更是有了些眉飞色舞的样子。 因为,像是这样,她就会忘了太多,太多的事。 “你真就舍得她跪着?这么久了?” 唐非钰并不是一个有着怜香惜玉之心的人,只是,看着水无忧眉宇间的自在模样,不自觉间目光就深了一分,更是对这个被灵淮捧在手心里疼的师妹多了分好奇之心,而且,今日下午之时,那么诡异的一幕,又不得让他不多做了一分的猜想。 原本,他以为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身姿飘逸的云泽公子会是水无忧的心上人,见他们二人出现在自己的府里,见到云泽公子还有水无忧并肩而立,仿佛间像是浑然天成的一对,天造地设的一双。以他的阅历自是知道那个云泽公子身上睥视天下的气势,权势在身的威仪,也便是想,天下地下,也就只有这么一对了。 可是,当水无忧在浑身浴血的灵淮的怀抱中的时候,他的眼里看到的景象让他觉得,似乎如果这世间还有哪个女子能配得上灵淮的话,也只有这个通身透着钟灵秀气的女子了。 可是,如今她脸上的女儿家的颜色,又是因了一个本不该的人。 “她的事,你最好只当听不见,看不到。” 天越发的黑了,夜也凉得透了,可是,水无忧似乎毫无察觉,她浑然还跪在那里,执拗得让灵淮感觉头疼。 “噢?” 唐非钰手中此时拿着那个被几个人嘴中唤着妖物的物什,才要交到灵淮手里,正欲说话的时候,忽然间看到,灵淮手抬起,脸上含着古怪的神色,轻轻的一触像是透明的空气,这时候,也不知是什么起了作用,灵淮的手也才伸出去,便是触到了一堵透着七色的潋滟的光的墙。 他默然而立,把手抽出来,眼神里多了一缕从未见过的严肃,深沉的看向仍在院子里跪着的水无忧。 “也不知,这是孽,还是什么。” 唐非钰是一个对世事已然皆是通透的人,才试探的说了这么一句,却忽然间感觉自己面前罡风一阵,脸上被撕了几道的口子,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灵淮的手已经扣住了他的咽喉。 “别说我没警告过你,我没有我师傅的慈悲,也不是我师妹的善良,为了你自己,不要试探我,也不要想着在这件事情上想要拿捏得了谁。如果,你胆敢动了里面的人一星半点,到时候用不着我,她此时身边爬着的兽就能撕了你,入嘴。” 世事轮转,灵淮早已经知道眼前的这个洛阳王不是当日里长风当歌,以酒为伴的师弟了,在洛阳王的胸怀还有抱负里,沾染了太多的血腥,也沾染了很多的利欲纠葛。 他不说,并不代表他不知道。 “怎么会。” 洛阳王虽然被灵淮拿住了命脉,但是他并不担心,他的脸色虽然转了铁青,可是,却还是咄咄般坚毅的视线看着灵淮。 “我说过,我和你,各取所需,你要除了中山这个妖道,造福众生。我要拨了皇上想要把我南疆绞闹乱了的心思,而且,这个中山道人伤我南疆诸多的百姓,我和你的目的是一致的。” 他是有所企图,但是庚桑他早已经知道不是自己控制得了的,而灵淮视若珍宝的这个女孩,他也早已经知道自己动弹不得,早年没了的那个虞妃在死的时候,他见过那惨到了极致的模样,尸骨被啃咬的碎了,尚不算是什么,就连身体里的那些个脏器竟都……,就是他这个久经沙场的人见着都胆寒。 冥冥中,他便知道,这个水无忧不是他招惹得起的。 “我没的做什么打算,只是,你想过没有,他二人的私情,又怎么能欺瞒得了呢?我倒是有个主意,或许对你用些个用处,让你不至于这般的踌躇。” 洛阳王唐非钰含着笑,他并没有看灵淮按着他的喉间的手指,扬了扬眉梢,极为古怪的看着灵淮说道。 “你去和你师父说,你想娶她,便什么事情也没有了。” 还不待灵淮说话,在须臾间,他离了地,飘了起来,在半空中,他飘荡的才转过了身,竟是见到在那片荷花池的凉亭里,在月华之下,沐着清辉的月色之下,庚桑子站在那里,目光恬淡的看着他。 庚桑子只是淡漠的看着他,默然无语,似在思考 着什么,深邃如夜的上锁微生的眯起,气度里不见产分的喜怒。 “师傅,我只是一时胡言乱语,在和灵淮师傅说笑。” 唐非钰根本没有想到庚桑子会听到,此时间在他的心里流转过无数的念头,闪在眼底里的有惊恐,有害怕,有畏惧,有恐慌 …… “我,…..我…….” “当日里你信念不坚,入了魔道,我送你入地府的路上与你说过,你与我还有一世的缘份,那时,我也曾对你说过,要心存善根,勿要重蹈覆辙。” 庚桑子的目光清冷,当任何人看到的时候,都只能看到似是天边的月辉的清冽的目光,那双宛如古井般深的眸里此时看着唐非钰,凝神之色仍旧安宁,平和。 “师傅,我只是一时的玩笑……” 唐非钰知道自己的性命就拿捏在庚桑的手里,如果现在庚桑起了杀意的话,他是如何也逃脱不掉的,他完全是一时情急,想要谋南疆一个安定,为了这个目的,他可以付出任何的代价,因为,在他的心里,最在乎的就是这片自己用血打出来的天下。 “莫要说了,今日的事情一旦了了以后,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庚桑几乎是微不可察的叹了一口气,似是有诸多的感叹,只是因为他心头的事情并没有了,原本他是存着么心的,当日里送灵霜入了地府的时候,本是许与眼前这个孽徒的,只是想让灵霜的心意得矣成全。 如今想来,当日里,他不该应了灵霜的。 唐非钰落在了地上,没有摔倒,他像是自己站到了地上,可是,也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当他的脚踏到了地面的时候,他已经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呼吸了。 扑通的就跪了下去,他从来没有这么心甘情愿的跪下去过,可是,这时候,他愿意这样的跪下去,重重的磕了个头,唐非钰拿出刚才在他手里的锦盒,恭敬的递了出去。 “请师傅责罚,一时之间我起了贪念,原本灵淮师傅许我用此宝物三次,可是,我也不知为什么,总是想着当日里出现的那个女子,虽然已经很多年了,可是,我不知道为什么,至今我的脑子里还能清楚的想起来,她看我的时候的那双眼,能想起来,她问我好不好的时候,不能言的心怀。我只是自怕负了什么人,所以才错会了意思,在无人的时候,把自己的血滴了上去,却不想,也不知就入了魔,迷了心思,想是此物终究不是什么好东西,还望师傅早点把它收了回去吧。” 庚桑仍是负手立着,对这个身着蟒袍的当世王候,并没有半分的不自在,灵淮这时候走了过来,无声的拿过唐非钰手里的掐金折枝牡丹纹的锦盒,然后便向后退了两步。 “乞是那物害了你,是你自己的心思,还有那些积郁了在你的身上存着的肆意的杀戮的欲望,让你的心魔愈发的盛了。” 庚桑语音平和,可是却像冬日里的冰一般,带着严厉之气。 “灵淮,你把他带到小院之外,让他站在那里,如若他能听得明白,也算是他的造化了。” “师父。” 灵淮手捧着盒子这时候也跪了下来。 “师父,无忧的身子本就不好,你即便是不怜惜她为苍生所做的事由,也总要顾念师徒的情分。再加之她本就是心思单纯,徒弟怕如果让她这样在这里执拗的跪下去,也终不是个办法,这里是洛阳王府,终是凡间,不是孟峰。师父不若把她带回孟峰之上,再对她加以训戒。” “你莫要劝我了。” 庚桑子阖上眼,他在闭上眼的时候眸光的深处冰冷的没有半点的温情。 “即是她想要留在这里的,我便如了她的愿。” 灵淮无奈的苦笑,头埋在那里,也不知自己要如何的去做,抬起头,他又看向师父。 “师父,又何必说这般赌气的话,如果您真的不担忧她,又怎么会在那个院外设了屏障,只是这里终不是孟峰,无法护得她周全,而且还有那个孽兽在,怕是不肖片刻就会闹出来了什么事情,万一伤及到了无辜,或是出了什么差池,现在中山道人还没有搜到,总是不安全,所以,徒弟还是希望师父带走这三个孽障,到时候徒弟行事也便是方便了,自是无所顾忌,也定不让那中山道人寻了空子。” 他已经说得不能再清楚了,师父算是我求你了,你把她连带着那两个孽畜都带走吧,不然恐怕到时候,那个中山道人没捉到,她们三个,但凡哪个伸了伸腿,弄了点事情,我都没有办法处理啊。 “你且先带他过去。” 庚桑不愿再说,一挥衣袖,踏着月色,在清冽的湖面上,踏月而行,片刻便消失在了他们二人的面前。 “走吧。” 灵淮看到已经看不到师父的背影了,叹了口气,站起了身拍了拍自己身上沾着的灰尘,然后,随手的拍了拍还跪在地上的唐非钰。 “起来吧,我带你过去,这也算是你的一番子造化。” 唐非钰虽然不明白,可是,也知道今日里自己做错了事情,便也没了往日里的神采,低眉顺目的随着灵淮的步子走了过去。 才走近了,他便看到在他安置了灵淮的小院的外面,就在竹影的婆娑的随风摆着的地方,茕茕孑立着一道月牙白色身影。 月光的清辉照在他的身上,那白色的衣袍随风摆动的时候,闪过了冰丝的银色,不是银丝,不是白色,暗夜之下,却昭然的显着此人身份的雍容尊贵。 而就是这样的一个人,身着着一件织就了无数云纹的白袍,在月华之下,为伊人独伫于这方天地……. ------------ 第一百一十章,千丝 从深夜转眼已经至到黎明,水无忧仍旧一直都跪在那里,这一次她异常的执着,想要恕了自己自己的罪,也想要把那些个心头破灭的迷茫的念头都这样子的跪散了去。 她口中念着的只是那一段《静心经》。成了一种习性,也为了让自己的心真的能够做表清净无垢,可是,又怎么能做得到呢! 她的眼里看到的是寒潭千年不散的那些被大阵罩在里面的雾气,看到的是断情崖下那些年复一年,日复一日一次次的想要爬上来的鬼魂;她的心里只能看得到师傅的身影,在纠缠,萦绕,不能放下,无法挣脱。 清凉的静心经的字句,在她的口中已臻无欲之境,只是,落在院外的几个人的耳内,却也凭添了许多其它、 在小院的门口,云泽恬淡的立在那里,玉树临风,只像是闲庭信步般的悠然,只是,伫得时辰太过是久了,如这般的,他也已是站了一夜。 独坐在院外的小山顶的灵淮虽是说不得什么,但对云泽这般的行径却是从心底里感觉有几分不悦。 他已经无处可去了,于是,这些人中,仅有他一人极是自在的在王府的窖藏里寻了几坛梨花白,坐在自己院子旁的假山之上,头便倚着那南海的青石,捧酒望月。 “你不去劝劝?” 半醉的灵淮睁开眼,便见一身湖蓝色衣裙的云若冰站在自己的面前。 云若冰此时看着他的时候,微锁着眉头,像是有些不解他如何这般的逍遥自在。 灵淮不自觉的拿她比起无忧,无论从相貌还是从性情上,她也仅算得上清丽,对于云泽的打算,他虽不点破,却并没有意思想要和谁生了什么纠葛,对他而言,女人便是是非,无论大的还是小的。 因为,他的师父就是一个极好的例子。想当年天上地下,哪个人能缠得住庚桑,可是偏偏就一个水无忧,几乎是把他至尊的师父拿捏在了手里,在他看来,已经近是肆意,无忌了。 灵淮并不欲答她的话,举起酒壶便是往嘴里倒。 云若冰这时候又问他。 “她可是犯了什么错吗?” 清晨依稀间露出来的晨曦已经洒在了院里,由于二人在的地势极高,所以把那个小院情形自是看得极是清楚,云若冰不理解,为什么堂堂的龙族太子会对一个在她看来,并不是长得十分美艳的女子,动了情?此事在水族之内,已经传得极是沸沸扬扬,她不解,在她的眼里,水无忧虽是长得绝色,却不够雍容,而且明显她的眼里,并没有在意龙族的太子。 见灵淮脸上自在的神色,竟然看了眼水无忧后,并没有任何的怜惜的神色,云若冰更是愈加的不理解,见这样的情形,她见劝灵淮没有用处,便抬步走下了假山,转眼前便到了云泽的近前。 “大哥。” 望着云泽,云若冰长睫微颤,语气也放得低了一些。 “你已经忙了一晚了,又在这里站了许久,回去休息吧。这是天一教自己的事,我想,你在这里,终是不好的。” 云泽似笑非笑的勾了勾唇角,转眼间,眸光清冽含着温情的神色看过了半开的院门里跪着的人,他这才对站在他身边的云若冰说道。 “此次下山,还有事情需要你去做,你且休息去吧,养好了精神。” “可是,” 在云若冰的眼里,云泽便是完美的一种存在,她这时偷偷的望了一眼,正卧在假山上仍然喝得不亦乐乎的灵淮。 “他似乎是不喜欢我跟着他,刚才才出去那一会儿就发了好了通的脾气,只怕我帮不上你们什么。” 云泽见她只是小女儿家的心思,也不怎么理会,只是薄薄的笑了笑,风清云淡间的对云若冰说。 “灵淮就是那个性子,嫉恶如仇,但是他待人是极好的,他又怎么会刻意对你冷淡呢。” 云若冰虽然不是十分的明白,可是,她也知道自己劝不了云泽,便转身回了给她安置的房间。 跪了一夜,当唐非钰起身的时候,他的脚已然是麻得走不动路了,一夜的经文似乎是他也仅听清楚了水无忧在低低的念着的是什么,并没有太多的裨益,当灵淮过来问他的时候,他只能含混的应付了事。 灵淮看着这个已经被欲望蒙了心志的师弟,心底无奈的怅惘。 他在假山之上,并没有着意的听,可是,只是入耳的几段,便让他的心志澄明了许多。 “罢了,总是机缘不到。” 灵举深知这种事情强求不得,总要机缘到了,才能通晓明了,所以,便是轻松的把自己手里的那坛子酒,塞到了唐非钰的怀里。 “这坛子我还没来得及喝,你拿回去喝吧,然后睡个好觉,明日早晨我便就要带着我师妹离开这里了。你也好自为之。” “你们要去哪里?” 唐非钰自是极为的焦急,虽然这次捣了中山道人的老巢,可是中山道人连着他的一干党羽还都没有抓到,如果,灵淮这时候走了,一旦中山道人返回来,他拿什么对抗? “放心,我是去追他去了,只是今日里需了一些个事情,走不开,明日一早,你也不必送我,顾好你自己,切莫生了歹心,招至祸端即好。” “那我日后还能见着你吗?” 唐非钰其实从心里很是钦佩灵淮的威仪的风度,如侠,如士。 只是,这样纯粹的性格是他所不能有的,所以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这般的仰慕。 “我不知道。” 灵淮素来不喜欢说什么机缘之事,对他而言,聚散离合都早已经不在心上存着了,所以,当他看到唐非钰略显不舍的神情,也并没有宽慰唐非钰,反倒觉得他没有了往日里的干脆,越是这么想,他越是怀念当日里在孟峰之上,两个人酣畅淋漓的比剑的逍遥了。 唐非钰见灵淮只字不露,也知道追问也没有什么意义,只是脸上带着些不愉的颜色,转身走了。 见他走了,灵淮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走到云泽的面前。 “大太子,龙宫里的宝贝我们也还了,你也可以还去了。” “灵淮师兄见笑,那等妖物,又怎么成了龙宫的宝物了,且莫说那物什本就是邪魔之物,且说它单以人血为引,便是入了魔道了,小王再是道行浅薄,这点见识还是有的。” “是吗?” 灵淮冷冷的一笑,两个人这时离的距离并不远,所以云泽能清楚的感觉到灵淮身上的煞气已经开始升腾了。 “既然那物什先前被蚌母做了法,怎么又会含着魔气,招得那洛阳王三魂丢了二魂的偷偷的以血相试呢。” 云泽见灵淮已经堪破了他的手段,心内虽是感觉有些窘迫之意,可是面目上并没有露出来任何的颜色。 “让灵淮师兄见笑了,小王也不过是想着小惩大戒罢了,至于他心魔作孽,小王又非亲手将心魔栽种在他的心里,此事便是与小王无关了。” 云泽说得极清淡,他甚至面上的表情一直都很平静无波,根本没有任何欠疚的意思流露在外。 灵淮冷冷的一笑,也不欲与他争辩,只是淡淡的笑着对云泽说道。 “明日里,我就带着无忧走了,请云泽太子也早日回到东海才好,我便不留你了。” “如果你是想闯那魔族的老巢,我劝你还是把无忧送回孟峰为好,否则,一路上你又如何真的能把她护得滴水不露呢。” “是吗?” 灵淮似乎是对云泽的这番言辞恳切的话并不在意。 “这是她自己选的,你没有看到吗,我师父都做不了她的主,我又能拿她如何呢!” “这……” 云泽顺着灵淮的视线望去,虽然看不见,可是,他二人都知道在那曲径通幽的远处的才露了个顶的亭里,有人也已经站了一夜了。 ------------ 第一百一十一章,理由 灵淮其实也并不知道这次的事情的缘由。 他推开了门,走进了小院里,坐在小院围廊下的长椅上,看到水无忧仍然跪着。 灵淮冷眼看着她,冷声冷气的又带着几分无可奈何的问。 “你究竟要跪到几时?” “你又管我?” 水无忧也不回头,她倒是跪得自在得很。这个大师兄,她并不是怕,只是,灵淮也并不应允,带着她去寻那个中山道人,所以,她的性子也就真的被撩了起来。 水无忧故意恶声恶气的抬眼拗着的问灵淮。 “怎么不去抓那些逃了的妖孽,你在这里坐着看什么?” “你想做什么?” 灵淮并没有被水无忧转移了话题,他缓缓的对水无忧说道。 “师父在这里已经是停了十几个时辰了,孟峰之上竟是无人看守,如果一旦过了时限,天庭定会责怪下来,那戳仙台上,你打算让他受几鞭?” 水无忧心里一惊,她勉强做了笑意,像是以为灵淮故意在惊吓她的一般。 “你竟是吓我,师傅昨夜便是应该回去了,你当我不知道。” “是吗?” 灵淮并不和她争口舌上的长短,长袖一挥,在水无忧的面前,呈现的也不过就是隔了二个院落的那卒六角的亭子。 在微露的那些晨曦里,庚桑子紫衣垂地,长发当风,仅止有背影立在她的眼前,待水无忧才想要看清楚,灵淮已经收了他自己的法术。 水无忧跪在地上,她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师傅当真没有走?” 昨天夜里,师傅说的话那般的绝然,甚至没有什么回旋的余地,她没有想到庚桑竟然是真的没有离去,而是留在王府里。 “你当我是在哄你吗?” 灵淮向着踱了两步,俯下身,蹲到了水无忧的面前。叹息了一声,伸出了手,轻轻的拍在了水无忧的肩头,似是安抚,又似是仅仅只是想要和她说话的样子。 “别再拗着了,师傅定不会同意你随了我去的,不管你的目的是什么好,无忧,听大师兄一句,” 灵淮看着水无忧,见她不肯看自己也不强求,而是语重深长的对她说道。 “跟他回去的。” “我不回去。” 水无忧继续执拗,她也不知自己到底是在坚持什么了,心里担心着师傅真的会被上界惩罚,可是,又不甘心自己筹划了这么许久,她的声音很小,连她自己都听得出来心虚了。 灵淮才要说她任性,水无忧却一下子站了起来,由于跪得时间久了,踉踉跄跄的向前跄行着,灵淮追到了院落之外,便停住了脚步,看着水无忧渐远了的身影,他少有的有些踌躇的神色。 水无忧到了那个亭子里,还是在希望亭里的人不会是师傅,可是,当她抬起了眼,便已经不再抱任何的希望。 手扶着亭子的漆红大柱,她苦笑着,费了好大的一番力气,才又向前走了两步,走到了庚桑的身后。 庚桑的身形依然没有动,迎着风的衣摆风中,那风里还有荷花扑面的清香,水无忧又跪了许久,也不见庚桑动一下,或是出一点的声响,她知道师傅定是被气急了,可是,这时辰又耽误不得,她乍着胆子,可取唇盯着庚桑的背影,努力了许久,又说了一声。 “师傅,你快回去吧。” 庚桑仍旧是不答理她,水无忧顺着庚桑的视线看过去,那里也不过就是一片池塘,,在池内植着几株莲花,只有一朵在开着,并不艳丽,小小的一朵花蕊在绿色的莲叶里,也算不上什么景致,只是有几分的雅致的模样。 水无忧咧了咧唇,这时,她看到灵淮踱着步子过来了,便以眼示意,让他替自己说几句话,可是灵淮并不答理她,背靠着月亮门呆了一会儿后,便又无声的转身离去。 水无忧就这样跪着,只是这时她的脸上已经没了笑意,天还没有到正午,就是到了也不会十分的热的,可是,她的脸上已经有了汗水,她自己知道这是急出来的,想要再说话,却更加的害怕师傅又生了她的气,只得把话也忍了下来,双手抠在了一起,重重的喘息了几口气,想要提醒师傅,自己还跪在他的身后,可是,无论她如何的作怪,庚桑竟是仍旧丝毫没有反应,负手立在她的面前,纹丝不动。 灵淮并没有走远,他在一块青石上坐了下来,太阳这时已经近了正午,洛阳王唐非钰刚才已经过来了一趟,他所以离开也正是想要阻止唐非钰看到里面的情形,当然,他防着的人还有云泽,所以,便找了个由头,把云泽也支开了。 以前,在孟峰之上的时候,当无忧逃气的时候,他便感觉自己一个头有几个大的不能自在,起初的时候还有灵霜在,水无忧也还年幼,能在有时候哄了水无忧。到了后来,无忧渐渐的长大了,灵霜也嫁了人,所以,他对这个小师妹的顽劣性子,自是清楚的很。 她敢偷了师傅的衣服,穿上了以后学着师傅的样子站在断情崖顶,也只她敢才会了腾云之术,就大着胆子的跑下断情崖,已经有了千年的静思堂,也被她一把火给烧了个干净,大师伯的丹药不知被她偷出来多少喂了她的那两个兽,还有其它的事故,让灵淮觉得,如果水无忧是个男孩子,只怕闯出来的祸只怕更是吓人……。 远远的看着负手而立,状似气定神闲的师父,再看了看师父的身后挺着身体跪着的水无忧,灵淮摇了摇头,水无忧虽然顽劣,但是她对庚桑从来都是不敢忤逆的,这次,也不知怎么了,竟是犯了拧。 就在水无忧以为自己要跪到天黑了的时候,庚桑淡淡的转过了身,睿智而且冷清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可是跪得够了?” “够了,够了。” 水无忧不住的点头,见庚桑脸上的颜色很冷,便是正色的对师傅说道。 “无忧知道错了。” “那便随我回去。” 庚桑明知道水无忧心里有了其它的念头,虽然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可是如果水无忧想要千万百计的躲远了他,他只怕她心里计划着的是什么不好的事情,虽然不相信她会为非作歹,可是他也心知,如果水无忧认准了一条路,只怕想要把她拉回来,并不容易。 “师傅,我不回去。” 灵淮本来听见水无忧极是讨巧的和庚桑说,够了的时候,便走上前,想要说几句话,把这事抹过了就算了,可是,还没有等他走近了,水无忧这个小祖宗上来了脾气的大声的顶撞,让灵淮生了不好的预感。 “无忧。” 他怕无忧真的惹了庚桑生气,耽误了师父回去的时辰,只怕到时候真的会惹来祸事,他重重的叫了水无忧一声。 水无忧却是连动了不动,咬着牙直直的跪在庚桑的面前,已经拿定了主意的样子,让灵淮一阵的头疼。 庚桑却并不恼怒,只是一字一字的对水无忧说道。 “你为什么必须要留下来,可是有什么理由,想要对为师说?” “没有。” 水无忧满脸倔强的摇头,她不想说,也不能说。 ------------ 第一百一十二章,自抑 灵淮看着水无忧,眼色里有些不解,他猜不出来水无忧一定想要留下来的理由;庚桑目光停在水无忧的身上,看着她日渐出落得已经绝色倾城的面孔,盯着她的脸,目光落在她的脸上,深邃如夜;云泽这时站在了灵淮刚才站过的地方,他的目光也落在水无忧的那一双含着委屈还有不舍的脸上,虽然那师徒二人读不懂,可是,他懂。 因为,他明白水无忧目光里的复杂和纠结,还有犹豫。看着水无忧,云泽的心里响起了一声沉重的叹息,只因为,现在的水无忧,太像当年的云煞了。 道义,仙规,未来,这些已经挡在了她的面前,如一座似是不可攀越的山,阻着她,拦着她! 一如当初的云煞,为了母亲,为了父亲,这两个孩子竟是可以舍了自己。 云泽依稀仿佛间在水无忧的身上,看到了云煞的影子,同样是至孝的孩子,却也是怀着至情至性的一颗赤之之心。 何人能判定他们做的是对是错,又有什么刑法仙条能够神圣得过他们心中此时的念头? 仙路漫漫,修得多少仙人失了性情,渐渐的变成了冰做的石像? 云泽并没有走进去,他知道这时候即使是他说什么,与这个僵局也没有什么裨益,好在云泽较之灵淮做事更是事故圆滑。 找了个由头,云泽让自己的人到前面提了刚抓到了魔兵,然后他回到了大厅,只说,这几个人需要灵淮亲自提审才行,而且,他还极是郑重的交待了云若冰,让她在灵淮出去了以后,,千万要让她去找庚桑去求去除瘟情的仙药。 只说是因为,前日夜里刚是复了魂的几个女孩子,神思不属,需要照应。而且也需要有人告诉看管着这些女孩子的兵士和大夫需要几时服药。 其实,这也只是个由头,云泽真正的目的是为了让水无忧能够有个理由留下来。 “无忧......” 庚桑看着跪在自己身前的水无忧,是她一天天的在陪着他,陪着度过孟峰之上清冷寂寥的日子,近些年,也只有她一直守在自己的身边,并且,努力的想让他有一些笑意。 原本,他以为自己的生命就是要完成承载了天下的使命,他觉得理所当然,所有的世人也觉得理所当然的时候,却只有在她的眼里,能够看到,她是那么的希望自己能够不再寂寞。 隐忍了心中的不舍,庚桑坚定的对水无忧说道。 “为师让你留下。” 然后,他又略顿了顿,伸手搭着水无忧的手腕,把仍然跪在自己面前,没有起身的水无忧扶了起来。 拦不住了,那就不再拦了,而且,只要她能心怀善念,那么也算是她的造化,毕竟孟峰寂寥,如果,她能快乐一分也好。 “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 没有缘由,他只希望她能够快乐,因为,长年的寂寞他真的不忍心,她这样一天天一日日的陪着他,守着他。 “师傅。” 水无忧什么也说不出来,心里有些茫然,可是语气却是异样的坚定。 “无忧去了。” 转身,不回头,因为,此时她已经回不了头了,墨一样的黑的眼里,极坚定的看着脚下的路,每走一步就像是一根钉子钉住了般,不允许她自己回头。 师傅,对不起,无忧可能让你失望了,可是,这件事情,无忧不能不做,不得不做! 庚桑看着水无忧离去的背影,看着她消失在眼前的亭台楼阁里,直到看不到了,他才收回视线,眼眸平静,并无异色。 “师父,我会照顾好师妹。” 灵淮向庚桑保证。 庚桑虽然不知道水无忧要做什么,但是他的语气里,脸上透着神色不辨的深色,没有人辨识得清楚,只能听到那些和在风里,淡淡的一句。 “凡事,尽力就好。” 像是对此时站在他身前的灵淮在说,又极像是在对已经消失在了他面前的水无忧在说。庚桑手垂在身侧,在他的周糟似乎还有她身上的那已经很是浓了的六花果还有仙桃的清香,只是,风吹来了,那香气便散开了,渐发的淡了,不像是孟峰之上,无论在哪里,那股独属于她的香气,总是萦绕在他的周糟。 心生不忍,原本,在她小的时候,每每她犯了错,做了些孩子气的事情,看她那双睁着的满是无辜的眼,他便会生起这种脆弱无力的感觉,如今,看着她异样的执拗的执意行事,他明明可以掐指去算,明明能够猜出来,从她的眼角眉间,可是,他还是心生不忍。 孟峰几十载,幽幽的在他的指间和她的笑容里散了开去,她陪着他,或者说,是她一直在守着他,孟峰的冷寂,还有那些已经堆砌了千年的山石,因为她的存在,多了很多的色彩,可是,他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在她的心里,渐次升了起来的那些孤单,还有心里的冷凉。 他如何去管,如何去顾,如今,心魔已经在他的心里生了出来,他只希望这次回去闭关后,能够清除杂念。 “师父,您该回去了,您离开的时辰不短了。” “我知道。” 庚桑点头,凭他的修为,其实早就不需要闭关修法,只是,因为了心魔,因为,在他的心里存着的念头,他已经数次闭关,可是收效呢? 脑海里是她刚才的身影,还有那双异样倔强的眼在他的眼前,闭眸也不散去,重重叠叠的在他的心头,让他不安,然后,便又是不能自抑的想念…… 灵淮站着原地,他看着师父踏上云头,才放下了心。 “若许,你真的该帮我,如此下去,他们二人终是会有一个筑成大错。” 云泽的话,很硬的入了灵淮的耳,那正是他的心里担心的事情,听得心惊,可是,他的脸上的目光,并没有表现出来。 “别跟我说,你不懂我说的是什么!” 云泽拦住了灵淮的去路。 “仙师修的是静心之法,你没有看出来,他少有进益,即便是受了些个伤,但是以他的修为,又怎么需要如此的频繁闭关?你当真的不担心?” “担心什么?” 灵淮扫开云泽挡在他的面前的手,视线沉稳的看着云泽。 “是,我承认,我想要无忧的血救我的母亲,这是人之常情,我不否认,但是,我也真的把她放在了我的心里,想要娶她,做东海的太子妃,我断不会委屈了她,如今,就算是为了你师父,你也该助我一程。” “是吗?” 灵淮冷笑。他绝然的目光,似是空了天地般,看着云泽,反问他。 “我又为何要助你?” “为了你师父,为了无忧不犯错误。” “错误?” 灵淮继续冷笑,他毫无惧意的看着云泽身上的气势,因为,除了庚桑再没有人能让他心生敬畏,身前站着的虽然是四海太子,但是,即使是他已经位极如此,又与自己何干? “我想你忘了,无忧从来都不是我师父的弟子。” ------------ 第一百一十三章,红尘 隔了一日后,灵淮带着水无忧便离开了洛阳王府。 洛阳王唐非钰亲自把二人从后面的角门送了出去,水无忧已经换了一身少年的衣装,脸上也不知被灵淮涂了一层什么东西,只是简单的一层,薄薄的抹上去的时候,水无忧只是感觉稍有些腻滞的感觉,可是,再看镜子里自己的脸,已经变成了一个脸上红得甚至有了一些发黑的少年,满头的黑发都束在了一个银白色的束冠之下,插了一只汇成蓝色的簪子,看不出来什么材料的,只是迎着光的时候,微微散着些光泽。 这个簪子就是那支水无忧在东海里的得来的那支,灵淮让她戴上这支,只是因为这簪子上有带有异香,寻常人是闻不到的,但是对于驱避一些妖兽却是极有用处的。这块蓝珊瑚本是东海里的那怪为了驱赶那些个海里的妖兽用的,至到后来,送了水无忧,灵淮也便顺手就让她用在了头上。 再一次,这簪子便是被成了道行的妖精看到了,也只是以为水无忧是水族中人,所以,即使是被缚了,也不会有什么大的事端。 如此的精心,灵淮是怕路上有所闪失,即便是如此,他还是不甚放心,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法子,把水无忧的那一双清澈如月的眸也掩了下去。此时,水无忧的一双眼,失去了灵气,略显木讷。 远远看去,少年的颈子也像是因为常年日晒的原因,略显得发了黑,在他的颈上系着两道黑绳,一条上面垂着一个黑色的木块,木块上挂着一幅钟馗的木雕,张眉怒目的像是这家人为了给孩子辟邪。另一个绳子上挂着的是一块青玉雕就的龙纹玉佩,看不出来有什么特殊,只是这龙稍有些怪异,四爪飞扬,一双凤目含着愠怒之色,似是要张爪起飞,那龙牙口处咬着的正是玉佩的缺口之处。 无论,任何人看上去,都只能看得见一个稍显迟顿的青衣少年随在了灵淮的身侧。 本来,云泽也是执意和要他们一起走的,可是,灵淮拒绝了,一则是因为云泽身上的一身水泽龙气,实在是掩饰不住的,任何的妖魔都能在极远的范围里便感知得到,这对灵淮的行事很是不利,二则,也是因为,灵淮从内心里就不希望水无忧与云泽再有什么牵扯。 两个人了不过才走了二个时辰,水无忧便有些被这太阳晒得气喘了。 灵淮在出来的时候,稍带了些水,因为水无忧从来没有食用过凡间的烟火,所以,他也仅是把乾坤袋里装了些仙桃,让水无忧自己带着。 这时,两个人正走到了一处土坡处,见水无忧热得难耐,灵淮便带她随意的坐到了土坡的一颗百年的槐树下。 “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灵淮看水无忧在抹额头上的汗,略有疼惜。他是整年在人间行走,早就习惯了不使用仙法护体了,即使是现在他也有些热意,但是因为他早已经修得了仙骨,所以,并不在意。 “不。” 水无忧摇头,她脸上堆着笑,手还在抹额角的汗水。 “师兄,我能行。” “是吗?” 灵淮看着水无忧的发髻处流下来的汗渍,摇了摇头,这条路并不是什么官道,路上甚少见人烟,所以,他只是扫了一圈周围,见是没有什么人迹,便伸手在水无成的左右的肩上各点了那么两下,点过之后,便见她的四周扬起了一色薄薄的光色,冽滟如湖面的清波之后,便消失不见了。 水无忧识得这是一种护身法术,以前在随师傅出来的时候,师傅也曾在她的身上用过。 “我有行。” “行了,别强了,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另外,如果无论有什么事情发生,记得只要保护好了你自己,我便可以放心了。” “没事,师兄,我有睚眦呢。” 水无忧拍了拍自己颈上戴着的颈链,微微的露着笑意,想要安抚灵淮。 灵淮也看了一眼她手上护着的青玉,脸上似有深色,但是也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深深的看了一会儿,收起了目光。 天气很热,在两人身后是一片极是稀疏的树林,树林里有很多的鸣虫,叫得极是热闹,这时,从远方奔来了一队人马,扬起了一片黄沙,水无忧没有见过,一时,看着惊奇,便停住了目光在那些人的身上。 马队在两个人的面前疾驰而过,未做片刻的停留,扬起的飞沙却是结实的打到了灵淮的身上,灵淮稍稍的试遮了遮水无忧,也就是在灵淮到了水无忧的身前的时候,水无忧似乎是看到了灵淮眼里的目光很复杂。 “师兄,怎么了?” “没什么。” 灵淮不欲说,可是,水无忧看着这队人马从自己的身边飞驰而过,奔着两个人刚才来的这条路奔向了的方向便应该是洛阳城了。 “那是朝廷的官兵?” “是,他们是皇帝的御林军,前面的那个从穿戴看应该是左中省的主事。” 水无忧看灵淮的眼睛里的目光,见他眼色复杂,随口就问师兄。 “噢?是不是洛阳王有麻烦?” “也许吧。” 灵淮并没有对水无忧多做解释,又休息了一会儿,等到了太阳稍偏了些,这才拉起了水无忧。 “今晚我们要赶到前面的镇店,所以,你忍着些,要多走一些路。” 水无忧知道自己是耽误了大师兄的行程,心怀了歉意。 “大师兄,对不起。如果不是因为我,你现在就可以骑马了,不必受这些罪,如果不是我不愿接了云泽太子的那匹马,也许,现在已经到了。” “你说的什么傻话。” 灵淮此时和水无忧并肩的走着,脚下的路凹凸不平的,灵淮对这些自是不在意的,只是因为带着水无忧才格外的分了分神,看着脚底下的路。 “师兄也不愿意你与那云泽太子太过牵扯,再说那马本就是天界之物,你骑着说不得反倒会招惹出来一些麻烦,露了我们的行踪。” 水无忧嫣然一笑,不管灵淮对她说的话是真是假,但是,她真的能够明白大师兄对她的好。 两个人至到快到了深夜的时候才走了灵淮所说的镇店,因为,水无忧从来没有走过这么远的路,第二天她起的很晚,待她醒来的时候,已经近了中午时分。 ------------ 第一百一十四章,静水 灵淮像是也不介意,带她下去在镇里走了走,极随意的各处看了看,这一日竟是没有出了这个小镇,而且又停了一日后,也不知他在哪里寻了二匹颜色并不纯正的马,从外面牵了回来。 水无忧本不欲接近那马,可是,灵淮告诉她,这马并不怕她,她才挨近了些。 说来也怪,那马看起来并不是什么宝马良驹,有些像是寻常人家用来拉货物或是柴草的脚力,呆呆木木的和她现下的样子倒是有几分相似。 “师兄,这是哪儿里来的?是天庭的?” “不是。” 灵淮把缰绳放到她的手中,冲着水无忧略略的摇了摇头,心里却是一阵的暗沉。 他没有告诉水无忧,她现在骑在身下的马正是平日里她在孟峰上捉弄的青鸾中的雌鸾,是师父特意把这两个东西遣了下来的,当两只青鸾昨夜里落到他的房间的时候,他还一时没有察觉,直到青鸾化出了马形以后,他才明了师父的苦心。 “那是哪儿里来的?” 水无忧坐在马背上,学着以前她看到的师兄的模样,轻轻的拍打马的脖子,另一只手握着缰绳,微微的驱了马几步,在投宿的客栈的小院里,也仅是能走上四五步,便停住了。 “你怎么问起这些个?” 水无忧极随意的回灵淮的问题。 “我只是问问。” “无忧,” 灵淮走上前,扯住水无忧手里的缰绳。因为,二人这时的高度差了些,所以灵淮很容易就看到了水无忧垂着的眼。 “这次下山,你有很多的心事,似是在隐瞒着我和师父,怎么,你到现在连我和师父都不愿意相信了吗?” 他还是想知道水无忧心中的打算,因为,他怕她真的会闯了什么祸出来,只怕,到时候就真的晚了。 “怎么会!” 水无忧一愣,低头看着灵淮的目光,心不躲开,只是目光稍有一些暗淡。 “师兄,我没有。” 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连她自己也都不相信,可是,她又能说什么呢!她看了看灵淮手里拿着的玄武剑,然后,垂下了目光。 有了座骑以后,两个人的脚程自是快出去了许多,只是半个月走下来,灵淮似乎是并不着急,只是在一个个小镇里停住了脚,然后住上一日后,便再起身,半月过去,水无忧竟是一个妖怪也没有见着,更不要说魔界里的人物了。 她有些诧异,一日两个人在荒亭里休息的时候,她便问灵淮。 “你整日里胡思乱想什么呢?” 灵淮指着他眼前算不上清秀的山野,对水无忧说道。 “但凡山精树怪想要修道都是极难的一件事情,万中无一,如是能小有所成,又是万中无一至到天劫的时候,更是甚少有精怪能经得住天地之气的历练。而且如果有那么多的妖孽在凡间做怪的话,你想要有多少的生灵涂炭?而且,这世间本就各有各法,如果做了天道不容之事,想要逃过天罚,也是很难的。先不说地狱里的苦刑,寒潭中的洗炼,那都是能让妖孽求死不得,求生无门的地界,所以,这凡间哪里来的那么猖獗的妖孽。” “是吗?” 水无忧眉头是更是深了。她又想到了寒潭里的冷,想要再试探,可是,她也知晓再追问下去,只怕灵淮会有所察觉,她便也不再问了。 就这样两个人走走停停的过了一个月,路上没有水无忧想像中的那些血雨腥风,偶尔遇到了一两个山野里的野兽,水无忧起初的时候还有些惧怕,至到后来有一次,她偶尔救了一只狼后,见它们对她并无凶意,也似是没有俱意,从那以后,但凡是看到了什么山野上的野兽,她总是要凑过去,和那兽挨得近些的摸一摸,或是研究一番。 对于,水无忧灵淮几乎是放任的。 孟峰规矩甚多,师傅甚至不允许她下山,所以,当水无忧和那些野兽在山野林间随意的奔跪 的时候,他也不加以管束,只是踩上了云头,隐住自己的身形,不远不近的护着,其余的便由着她了。 山下,水无忧正和一只成年的豹子要嬉戏,虽然他用法术把她通身的灵秀之气掩藏了个干净,可是,在她奔跑的时候,无意间,那双仍旧黑白分明的眸里透着的亮光,当那些山兽匍匐在她的脚下,在她的身上藏着的气度风华,便不自觉的会流露出来。 似乎是万兽之神,那是在她的身上隐隐的威慑出的一种气势。 无人可以比拟,也是他从未见过的绝世之姿。 那些兽无论身上带着什么样的戾气,有着什么样的兽性,当她走近了,伸出那双如玉的手后,那些兽便会伏下身子,一色的恭顺。 虽然,对水无忧能和野兽如此的接近,他也是有些奇怪,但是,也许是在水无忧的身上根本没有什么正常可言,灵淮便也不再追寻这些个秘密了。 他能感觉得到,师父似是对水无忧身上的秘密着力的掩藏。 在水无忧的身上,究竟藏着什么样的秘密,他不知道,也没有了刚开始的时候的好奇。 在他看来,水无忧便像是他的妹妹,只要她快乐,其它的并不重要。 偶尔,会遇上一两只受了伤的兽或是飞禽,水无忧便跟他学了些医疗之术,虽然手上还有些笨拙,可是,看得出来,她学得很认真。 沿途之上,他发现了一些魔界里的妖孽在他的身后远远的随着,又遇上了几个做孽的精怪,他都无声无息的除了,并没有让水无忧察觉到什么异样。 前一日,他给师父写了封信,让灵鸽给捎回了孟峰,过了半日后,那灵鸽便回来了,只带了大师伯的回信,说是师父回到了山上后,便又闭关了。 他也收到了云泽还有洛阳王唐非钰的消息,云泽亲自带了云若冰去医那些因为魔界放出来的瘟情的凡人,见了些疗效,除此以外,他们那边也没有收到什么有用的消息,那个中山道人像是一下子便消失得干干净净了。 皇帝给了唐非钰什么样的旨意,唐非钰只字未言,只是告诉灵淮,那两个和尚他已经派人送回到了无忧寺里,而那些中山道人在全国境内的道观,也都被查禁了。再则便是,从中山道人在洛阳消失以后,便没有再发生少女失踪的事由。 ------------ 第一百一十五章,九色 而后的几天,灵淮带着她去了住着很多修道之人的仙山――名曰苍梧。 这苍梧山原来她也曾经在师傅给她的山海志上瞧见过,这册上住着的仙人是她大师伯的一位故交,道号九玄真人,年岁已经四百六十四岁,水无忧的想象中,这样的岁数算得上是仙寿了,只是,因为有了活了上千年的云泽在那里,所以,她对这个九玄真人的样貌倒是没有什么想法,只是,她影影的像是还记得山海志上还记着这么一句,苍梧玄草名曰九色,紫荆赤叶,千年成九色之花,能医仙魂,然性含寒毒,在草无解,食之必亡。 才一上到苍梧山上,那渺渺升起的烟火之气,还有那隐在云雾中似在又是郁发的朦胧的大殿,再就是从她两边偶尔走过的一两个小道士,这些,都让水无忧感觉到了熟悉,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温暖和熟识,在她眼里,像是孟峰。 灵淮见她眉眼里透出了些喜悦的神色,心头也是轻松了两分。 默然的走在水无忧的身后,灵淮眼里的目光透着光切之色,从洛阳城里出来以后,他就没再怎么见过水无忧的笑脸,以前在孟峰的时候,时常能听见她清脆如莺一样的笑意,竟是不觉得什么,如今听不见了,反倒不习惯了,而且,在他的胸口处,隐隐的似是有些心疼之色。 二人也才到了殿门之外,便有一个身道紫色道袍的须发皆白的老道,带着一些弟子稳步走了下来。 因为,灵淮带着水无忧上来的时候,正值节气,有很多的香客,虽不是接踵之势,却也算得上熙熙攘攘的有些热闹。 水无忧今天穿着的仍旧是一件灰青色的长衫,腰间系了一条碧绿色的丝带,在丝带的末端系着两个玉扣,无论从身着打扮还是从面貌上,都算不上出色。 灵淮反倒是风彩卓然的模样,银白色的开氅大衣,里面因为水无忧的喜好是一件青色的长袍,料子不是昂贵的样式,也仅较平常人家好一些罢了,腰间系了一条黑色的腰带,腰带上挂了一个万字结的平安扣,结结之人明显不是怎样的熟手,做得略显粗糙。可是,这还是水无忧花了二十几个铜钱买了十倍于这个万字结的丝线,才结出来了的。 所以,她看着好看,所以,她把它挂在了灵淮的腰上。 灵淮对这些从来不以为意,因为,他本就不是重视外表的人,而且他身上的物件也都并不是什么稀罕之物,平常得紧,只是,无论他怎么样的平常的打扮,那双锐意四射的眼睛,还有他此时背在身后的一把上古的玄武剑,都透着顶天立地之势。 他的眼神此时略显温和,他看着在他的前面不远处正随着人流走着的似是对上香的人很是有些好奇的水无忧,他见过太多的人,见过很多的仙,只是,除了水无忧,再没有比她的心魂更是纯净之人,只是,她的命数? 此时,迎出来的道人,也停在了水无忧的面前,挡住了水无忧的去路,那个老道的目光开时时只是稍稍的有些愣,见她的神魂气质,老道人也只一眼便看出来她不同凡人的干净,清纯,才露了笑意,再看她颈间系着的那两道墨黑色的牌子,眸光不紧冷了一分,连带着慈祥的白眉也皱了。 灵淮并不意外九玄真人能认出水无忧的不同,所以,他也仅仅是缓步的走了过去,按住水无忧想要闪过这些挡在她的面前的道人。 “无忧,来见过九玄真人。” “噢,” 水无忧也不做计较,既然师兄叫她站住,她便站住了,一双清透的眼落了刚才的那些好奇还有探究,退后了一步,站在灵淮的右手的身后。 “水无忧见过九玄真人。” “这便是孟峰之上的那个小女娃,庚桑还没收进门墙的那个?” 水无忧听此人说话的口气,有些好奇,她也随师傅行走过红尘,修仙之人无论是什么样的位份都会尊她的师傅一声一—庚桑子,可是,此人话语里,竟没有尊敬之意。 “无忧,不得无礼。” 灵淮见她抬头对视九玄真人,微微一笑,拍了拍她的肩头,然后拱手说。 “正是她。” 水无忧见灵淮不让她造次,也就收敛起了情绪,垂下了头,看着地上的青石,便不再做声了。 “此处不是讲话之后,随我去后堂吧。” 九玄真人亲自相迎,这已经是灵淮没有想到的礼遇了,所以,对九玄真人始终徘徊在水无忧身上的深究的神色,并没有表现了什么。而且,在九玄真人转身的时候,拂尘扫过水无忧颈上的睚眦,封住了睚眦的煞气,因为,那煞气与仙山的祥和之色并不相和,而且,他也知,此山之上必有灵兽,倒也省了些个麻烦。 水无忧没有看出来,她虽然不知道灵淮师兄为什么要带她上到苍梧山上来,也没有做计较。 一行人并没有几个,九玄真人的身后带着一个小童子,看上去也仅是六七岁的样子,垂眉敛目的比水无忧还要安静。 在他的身后还随着两个大弟子,也是一色的垂眉眸目,就连行走也没有发出什么的动静。水无忧看着,心内拿他们与天一教内自己的师兄们比较,总是感觉这几个人的身上,死气沉沉的不若她的那些个师兄们那般的生动活泼。 她随在灵淮的身后,几个人穿过了一道只搭着一根独木的小桥,然后又从几道大殿里绕转了过去,才走到了一处还算开敞的平台之处。 水无忧这时才转过了那道山梁,抬头看去,刚才便听了些水声,只是没有看到是从哪里发出来的,抬头间她看了一道水帘从山上倾斜而下,一些断树围成的简单的一道回廊依着山势曲折蜿蜒,她看到的瀑布正挂在这道廊的上面,也不知是山映着水,还是水衬着山,这时极安静,前山的香火鼎盛的样子,竟像是与此处远隔万里般,一声也听不见。 这时从天空中俯身向下的飞来了一只仙鹤。 只见那鹤引着颈子落在了瀑布之下,立在那一潭水石之处,云蒸雾霁之地,清静修行之所,清山秀水,这些都在水无忧的眼里,显得很是特别。 灵淮环顾四周,徐然间说道。 “早就听大师伯说过,九玄真人修行之所最是清静无为,如今一看,真是安宁之极。” 九玄真人自是对此并不在意,微微颔首,却明显不是因为灵淮所说出来的话语,而是一路行来他所观察到了的灵淮的行动举止。 ------------ 第一百一十六章,紫荆 “我这地方,只是住得久了,记得当年遇到你师伯清月真人也是在此处,那时我尚未飞升…..” 九玄真人与灵淮攀谈了几句后,便说起了魔界之事,这些个事情对水无忧而言,远比师傅给她的经书,还要让她打瞌睡,所以,她趁着大师兄喝茶的机会,就问,是不是可以去爬爬山,她想要看山顶上的风光。因为,此时从此处看去,在山顶之处所立着的那个亭子,很是小,可是又引得她很好奇。 “去吧。” 九玄真人略含笑意的看她,指了指那个亭子,对水无忧说道。 “那是摘月亭,地形倒也不算是凶险,只是陡得很。” “没关系。” 水无忧起身,她虽没有什么腾云之术,可是这爬山,在孟峰,她也不知翻来覆去的攀过了多少回了。 起初那对青鸾因为受着师傅的所嘱还在远远的盯着,等她掉下来了后,便把她驮了起来,到后来,水无忧会了一点儿极浅的腾云之术,便也干脆不管她了。 水无忧见九玄真人看她看得认真,微然的笑了,嫣红的脸上如桃花盛开的笑意,看到任何的眼里,只能用嫣然形容。 她自己对容貌并不在意,但是,上山之前,灵淮便是把她拾弄了干净,配上了件他随手化出来的霓裳,此时间,有说不出来的妙龄少女的美丽动人,楚楚的站着,如花,似风。 水无忧不明白为什么九玄真人要这般的打量她,定不是因为她的脸上的容貌,一时间好奇心起,便随口问这个比寿仙还如似寿仙一般的老人。 “怎么?我有什么不对吗?” 九玄真人手捏着花白的胡子,只是看着她,轻轻的摇了摇头,并不说话。 看九玄真人眼里的笑意,水无忧又看向师兄,不明白的问。 “那九玄真人为什么要这么看我?” 水无忧不明白,自然是打破砂锅的想要问个明白。 她再回过头,九玄真人已经放下了胡须,似是有了些深意的问她。 “你可是见过东海里的蚌母?” 九玄真人所住的苍梧山,再过百余里的地界便是东海,所以,他与蚌母相识,灵淮并不感觉有什么奇特之处,也只当是蚌母与九玄真人的确提起过龙族太子甚是中意自己的师妹罢了,此事早已经不是什么绯闻,三界中但凡有些修行的人都已经知晓,毕竟,云泽太子这件事做得大张其鼓,明目张胆,甚至是他自己根本就是恨不得天下人不知道的架式。 水无忧点了点头。比划了一下自己的头顶。 “见过,她身边还带着一条青色的蛟龙,没了半只角。” 她这么一说,九玄真人心里的猜想便有了三分的着落,他又对水无忧点了点头,然后又问了一句,更是没有道理的话。 “在孟峰,庚桑可是传过你什么仙法,仙术?” “念经算吗?” 水无忧这时已经没了刚才的好奇,她也仅是懒得去猜这个九玄真人想要知道什么,又是想要问什么,所以,她在回答的时候,自然是有些避重就轻之意。 “算。” 九玄真人应了她一声,手中仍是捏着花白的胡子。 “清心经,还有就是一套剑术。 ” 九玄真人看着水无忧的目光越发的亮,他像是悟到了什么,又有些不确定。 “你把手伸出来,与我看看。” 九玄真人所居的苍梧山,乃是一处修道极佳之所,虽然九玄真人的道法尚不及师傅,可是,他的卜算之能,即使是天上的神仙也都不需多让。 “不必。” 水无忧才伸出了手,灵淮倾刻就挡住了。 “家师说过,不能让她窥探身世,而这演算之法,也是师父先前告戒过我的,所以,九玄真人 ……” 九玄像是并不意外,眯起了眼睥,看了片刻后,便对上灵淮略显担心的视线,沉稳端重的脸上闪过一丝淡笑,对灵淮这样的唐突,也像是极不在意的样子。 灵淮这对抽了身,对水无忧说道。 “你去吧,我有些事情要求教九玄真人,就在此处。你莫走得远了,有事情记得叫我,不要自己胡闯,知道吗?” 无忧已经习惯了师傅还有灵淮他们这样的唠叨,可是,九玄真人却是甚是珍奇的看向了灵淮。 在三界之内,较之师父庚桑子的道骨仙风,灵淮却是也算得上是另一个异数,得仙骨而不飞升,情愿浪迹红尘,却不是游戏人间的模样,一柄玄武剑倒也真的是随承了昔日里他师父的精髓,如今,看他对自己小师妹的呵护,九玄真人对眼下与他坦然对坐的灵淮多了分好感。 “九玄真人,我此次来是为了魔王手下的血魔的踪迹,前些时日里在洛阳城周糟消失了的那些个年轻女子都是被他用来助魔王修炼魔法,如此妖孽断是留不得。” 灵淮稍顿,他看向九玄真人,目光笃定,凌然。 “你是想在九月初九在苍梧山上拿住了它,你怎知他此次定来盗那九色紫荆草?” “因为,魔王受了伤,需要这东西疗伤。” 灵淮说话的语调并不急促,有一种分外的笃定的神色。 “我在来路上,几次与魔界交手,他们都是匆匆而逃,神色都是十分的急,而且自从上次连失了两个魔将以后,那里派不出来什么高手,我擒了其中的两个,并没有发现什么来往的音信的信物,反倒是在几个人的身上都寻到了一些修补魂灵的药草,而且前些时日里,上界有仙人的药草据传也被盗了。而且,以那个中山道人的筹谋,上次我与他交手之后,他誓不会甘休,还是应该有所动作,可是,至到了如今,我却没有再发现他的踪迹,所以,我几乎能够认定,定是魔王受了很严重的伤,让这些魔界的人分身无术。” “那又是谁伤了魔王?虽然,他在百年前被你师父打碎了魂魄,从此便是销声匿迹,再无踪影,前些时日的那一战,据我回来的弟子所述,像是他已经将魔功摄魂修习到了一定的境界,那又有谁能伤了他呢?” 灵淮这些也仅是猜测,但是,他相信自己的直觉,对于九玄真人所说,他沉吟了片刻,才出了声。 “我怀疑,那中山道人应该就是魔王所化,而且,他似乎还有其它的分身。而且,他的身后,应该还有人在操控着他。” 否则,没有办法解释,魔界里的人与水族为难之事,虽然,也仅是一些小的冲突,但是万千年前,魔族与水族便是有一种默契,互不相扰。 只是,前些时日里,魔族中人夺了西海里的镇海之宝血珊瑚,这事云泽并没有对他提起,而云泽之所以隐晦极深,他并未做过多的猜测,只是,感觉魔王挑衅水族的举动并不寻常。 ------------ 第一百一十七章,苍梧 “操控,魔王?” 九玄真人的白眉皱得更深了些,这个九玄真人与灵淮的大师伯清月真人已经是几百年的交情了,所以,在灵淮的面前,也就如长辈般。 九玄真人关切的问道。 “你可与你师父说了?” “说过,我师父说,并无证据。只是他有职责在肩,对此事,也只能为我从旁筹谋,另外,也是师父告诉我的,魔界必是要对九色紫荆草动手。” 九玄真人轻叹。他深深的看了一眼自己身旁不远处的站着的小童。 “此草本是我在洪荒之处移来的一株,天地也仅此一株。当时留下了它,原是想它的叶子入了药有聚魂凝魄,清宁心神之效,我那时还没有修成真仙,怕自己一时走了魔道,才是废了许多的辛苦把它移了来,日夜相护,至到后来没有用到,只是那仙草早已经成了精魄,到了后来,因为机缘巧合化成了人形,如今毁去了它,于天地亦是不合,只是,上次一役,我这苍梧山也损了人手,血魔如果一个人来倒也罢了,我倒还是能应对,只怕是它弄了魔兵大举来犯,到那时候,这苍梧山……” 灵淮考量了几番九玄真人话中的意思,许久未做声。 九玄真人抬眼看着自己眼前山色清朗的苍梧山,眉宇淡然的又是细瞧了片刻,灵淮看得出来,九玄真人于这苍梧真的是有了一份极深的情。 “祸起福居,可是到了如今,只能做些应对了。” 说话间,九玄真人唤来在他不远处停着的仙鹤,单手结印,在鹤的额头,显然是想要传什么消息给弟子,灵淮自然不必问,他看着那鹤踏了几步,展起翅后,片刻就入了云霄。 “我让大师伯把天一教的弟子派来,也好帮九玄真人守护这苍梧山,只是不知是不是合适?” 九玄真人并不推辞,点了点头。 “这也好。” 然后,他才挥手又把刚才随着他的那个五六岁的童子叫了过来。 “紫荆,来给灵淮师傅叩个头,如今你的性命是不是能保得住,就要靠着他了。” “师祖!” 那个小童似是眼里含泪,一时之时不明白是怎么回事,紧紧的抓住了九玄真人的道袍,似是已经有了哭声。 灵淮知道此处没有外人,看着眼前的小童。 他原本他上山之初,是真的想要把九色紫荆草毁了根基,那样即使血魔和杀魂来了,这苍梧山也是能躲过一场荼毒,只是如今,这九色紫荆草修成了人形,他倒是没有想到。 上古时候,精灵仙草甚多,当年轩辕氏和神家恐这些仙草精灵成了气候,乱了天下,便是与女娲娘娘制下了天规,并且用无极仙法封了九层诸天里的一众的仙根和神土。所以,上古时期修炼成神的魔怪并不是太多,那些存活了下来的也仅是寥寥可数的一些,能化成人形的更是万中无一,所以,此事,灵淮没有思量到。 现在,看着小孩子跪在他的脚下,灵淮沉沉的按下了心里的其它的思量,眉目已经风清月白。抬步上前,搭手扶起了跪在他面前的小童模样的九色紫荆草。 “九玄真人有悯惜之情,你也是凭着自己的造化才修成了现在的模样,要好自珍爱,不要乱走,随紧了你师祖,明白吗?” “噢。” 那小童尚且是懵懂,所以,这时还是半跪着的样子,抬头,强忍着眼泪。看灵淮的眼神里有些羡慕又似是含着几分倔强的性子,这让灵淮不禁想起来了自己当时第一次见到师父时,也是这样的一副可怜又是倔强的模样。 九色紫荆这时候忽的极童真真率的问。 “是不是有魔鬼要吃了小紫?” 灵淮稍愣,然后眉眼俱是一松,试着用一种轻松的语气对小童子说道。 “没有人会吃你。” 纵使是铁石做的心肠,此时,而且一个几岁的小孩了,恐怕也说不出来其它的话,灵淮只能是哄了它一句,眼色虽然沉暗,但是他的语气仍旧笃定。 “魔怪食人,但是,我们可以把它收炼,这样,它就吃不了人了,明白吗?” 原来,他从来都不相信师父的把魔界里的妖孽礼固囚于寒潭之内,用万年坚冰还有三昧真火化去他们身上的戾气,让它们重新投胎,可是,现在面对这个几岁的稚童,他却似是有些懂了师父的意思。 师父放下他手中的清风剑,情愿守在寒潭千年,所为的事由让他曾是万般不解,当年,当庚桑手刃了唐非钰的时候,他更是在心里,对师父有所失望,到现在,在人间行走了已经一百余年,看得太多了红尘里的生生死死,却在这时候如醍醐贯顶般的明白了师父的坚持与执着到底是了什么。 要消灭了一个魔很容易,要炼化去了它们身上的戾气,让他们重新投胎却是非千年不可,塑魂造魄之能,也在上古的时候,女娲才有的神力,三百年前,师父收了那次大役中已经飘散于四处的魔将魂魄,收之于寒潭,摄其于断肠崖下,自此,孟峰便也是成了师父的牢笼,再不是他眼里,三界内仗剑天涯的神仙。 思虑甚多,却不过是转瞬间的事情,再闪拉起又跪到了地上的小童,灵淮俯身时看着这个孩子纯净无波的眼睛。 “莫怕。” 不需要再多说些什么,灵淮放开孩子的手,身后的玄武剑这时候也和着他的气血,散出了紫色的真气,凡间的衣袂此时在他的身上,如同是天神的盔甲,他眼中盘桓着一种气势,罡气大盛。 “九玄真人,我定会以我之力,力保这苍梧山无忧。” 九玄真人是道门之人,对杀伐之术却是没有修行过,所以,才是如此的对此事无力,如若是一般的魔界之徒倒也还算罢了,只是,如今要是当真是魔界大举来袭,以他一人之力,这苍梧山又怎么护得周全,虽然,九色紫荆草的真身有阵法护着,那魔界里的来人即使是来了也要废些周折,只是,如今看灵淮的神色,似是要把魔界中的来人立斩于苍梧山上,九玄真人虽然是极为珍爱自己这个苍梧山,但是也心知,除去魔界里的妖孽才是为天下苍生计,想到此处,反倒也是释然无怨了。 ------------ 第一百一十八章,青龙 苍梧山并不如孟峰的景致那样远离尘寰,因为本就是凡尘,所以,即使是也被云海遮掩着峰峦,也能隐隐的看见人间的炊烟。当她到了山腰处的时候,在她的脚下,是云层隐隐的遮掩着的苍梧山,能看见一些山腰处的山色,再就是极远极远外那些渺渺的香火的烟气。 水无忧沿着狭长的一条不是路的小径独自的攀了上去,虽然是费了些力气,但是,山顶的景色倒还算是清雅,云海升腾间,如是置于仙境一般,在水无忧的眼中,也仅有此处,最似她心中的孟峰。 因为季节还有高度,此时,在阳光下薄薄的雪覆着山脊,宛如薄薄的一层白色的丝绸。 才坐在望月亭里,在她颈上挂着的睚眦发着热,似是几日下来,被困的有些不耐,水无忧就把它也放了出来。 山顶上覆着一层薄薄的雪,有些湿滑,水无忧才把睚眦放出来,就见这只本就是浅黄色的毛的兽,一下子就扑倒在了地上。似乎是感觉这略显湿滑的地格外的好玩,也许是它有些时日被困得极是郁闷了,所以,一阵在她的周围闹腾,爬上翻下的闹得很是热闹。 水无忧坐在亭里,亭檐上积着的雪片被睚眦折腾下来了许多,打在她的脸上,水无忧想要抓住它,可是几次都没有捕到,弄了一会儿她便烦了。 “行了。老实呆着,要不我就把你,把你…..” 仰头看着睚眦,水无忧看它可怜的模样,又有些不忍。 “你说,师傅会不会想我?” 她都不知道,身下的这头兽又怎么会知晓呢? 水无忧叹气,独自坐了许久,只是愣着神的看天上的云,看得久了,她竟是感觉自己像是就是站在断肠崖边。 闭上了眼,当风吹过的时候,那风里竟是也能闻到师傅身上的檀香,像是从远远的地方带了来。 这个时候,如果师傅没有闭关的话,应该是在大殿里看书吧,是不是仍是用那只他习惯用的墨砚? 直到太阳落下了山以后,睚眦也呆得有些不耐了的时候,她才发现时辰是有很久了,才要起身,这时,远远的看到一个穿着紫衣的身影正向她走了过来。 那人的身形竟是很像是师傅,水无忧豁然的起身,跑了过去,还没有挨近,她就已经看清楚了,也不知是不是夜真的太深了,还是今晚的月亮不够明亮,让她竟是错把当大师兄当做了师傅。 灵淮一如既往的稳重,走到她面前,见她脸上的神情有些颓然。略略的笑了笑,压低了声音,问她。 “是怪大师兄才来找你?” “不是。” 水无忧摇头,她蹲到了地上,这时候睚眦就在她的脚边站着,她抚过睚眦身上的毛,扯了又扯睚眦的耳朵,拧着睚眦的鼻子不肯松手。 她只是不想让任何人看到她的心事。 灵淮只看到她落到了地面黑色的头发,淡淡的笑着,含着宠溺的笑意。刚才,灵淮并没有来得及看清楚她眼里的神色,只是觉得她有些不一样,耐下心的哄她。 “那是怎么了?” 然后,又接近着补了一句。 “有什么事,跟大师兄说。” “没有。” 水无忧摇头,头越发的低了,几乎都藏在了自己的臂弯里,一双大眼看着地上薄薄的一层雪,又忍的,才定下了自己的心思。 “我,没事。走吧,大师兄,我想下去了,晚了,风大。” 她说的零乱,把睚眦重新抱在怀里,然后收成了墨玉,戴回到了颈项。 “你说,师傅现在是不是很寂寞?” 手握着胸口的墨玉,可是,她的心里想着的人却是远在孟峰之上的师傅,只是,这话,她问不出口。 隐隐的她总是觉得自己的心跳似是不属于自己,连带着有时候当她想一些事情的时候,总是会有一双异常冷冽还有如刀似剑般锋利的目光在盯着她,感觉那个目光就生长在她的身体里。 就像现在,那个人在她的身体里,竟发出了冷冷的一声笑,可那声音里又藏着她听得明白却是说不出来的叹息。 她本能的想抗拒,可是又感觉到了亲近。 灵淮没应她的话,他听得明白了,可是,宁是做出了一副什么也没听明白的意思,带着她下山的路上,也不知道灵淮一直在想着什么,只是偶尔她走得慢了些,才会停下来等她一等。 到了山下,月亮已经挂得极高了,水无忧叫了一声灵淮。 “师兄?” “什么?” 灵淮回头看她,在月光之下,她的面庞越发的显得细白如玉。只见水无忧像是往常般,淡淡的看着他,眉目里轻淡之极。 “没事。师兄,你先去休息吧,我自己在外面坐坐。” 水无忧摇头,她看向灵淮,欲言又止后,她的脚步便停在了下午他们经过的九玄真人所坐过的位置。此处还算得上是清幽,仙鹤仍是停在水边,垂着颈子,似是在水里寻觅着什么的样子。隐隐的在她的身前不远处传出一阵瀑布的水声,从她的方向看上去,宛若珍珠制成的珠帘在她的眼前。 如此的美景,只是少了笛音相和。 水无忧有一个笛子,是前些时日在一个不起眼的小集市上花了几文钱买来的,也仅是一个翠竹制成的笛子,并不起眼的样子。 从袖笼里拿了出来,坐在水边,她不会吹,自然是吹不出调子,呜呜的作响,像是有谁在哭。 “孩子,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儿?” 随着这个声音,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的是九玄真人。 水无忧摇了摇头,恬淡的笑了笑,解释了一句。 “没什么,睡不着。” 她不想说,双手阖起的时候,那笛子已经被她重新放到了自己的袖子里。 “你师傅的笛子吹得好,早年我曾经听他吹过半曲《淮南子》至今还萦绕在耳啊。” 她低头不愿言语的勉强的应了一句。 “是吗?” “你可知,你师傅手里的那支笛子,本是上古的神物。这世上有些人在传那青龙是化成了一把剑,能斩尽天下的妖魔,可是,哪里知道,它本就是一杆翠玉笛罢了,说起这个翠玉笛还有个很老很老的典故,你可是愿意听?” ------------ 第一百一十九章,传说 九玄真人就坐在水无忧的对面,面带慈祥的笑容,看着水无忧。 “那是盘古开了天地后的事情了,说是青丘的九尾狐嫁了上古的大神大禹,生了四个孩子。九尾狐最喜欢的是她的小儿子名叫灵的一个孩子,因为这个孩子一出生就是与她一般,生就九尾。所以,九尾狐便是对这个孩子很是溺爱,还把青丘的仙术都悉数传给了他,可是,谁知他却喜欢上了自己的亲妹子血。本来这在上古的时候,兄妹通婚也不是没有的事情,只是这九尾狐生就带着几分的魔性,而且不仅如此,他的这个妹妹也是个了不得,不得了的人儿啊。这孩子生就带着天下至纯之血,这血能化万物,能生白骨。尚未成年,便随着大禹扫平九州,通四海。随大禹治水,可以说文韬武略,运筹帷幄当不输于世间男儿。因她善战,被部落封为战神。一个女娃子实是难得,而且据山海志上的传说,这女娃子出生就带着异象而来,像是传说竟是四兄妹中唯一的一个生而为神的人物。虽说,这个女娃子生得娇嫩,面貌颜色也传袭了母亲的绝色,可是,偏又是一身天生的神骨全是得自了大禹,较之灵,她才更是夺了天地的造化之大成,连女娲娘娘见了她,都甚觉奇异。也因为此间关碍,大禹不允他们二人成婚,也不过就是因为担忧灵这个孩子,真的入了魔道,或是以后他们生的孩子入了魔道,为祸天下。原本那时就已经有了极多的妖魔为祸人间,大禹担心如是千万年后,便无人能收拾残局了。原本他们的母亲并没有放弃希望,想着总是有个法子能圆了她儿子的念想,可是没曾想,就在一次神魔大战前,因为水神共工因着她能威慑四海,想要替他的儿子求娶这个叫血的孩子,灵听闻好,也只是三言两语的挑拨,就使得水神共工闯下了涛天的大祸,与火神战得昏天黑地,最后不敌,折了儿子,也被屠尽了同族,一气之下撞倒了不周山。大禹便把自己的这个儿子斩在了自己的盘古斧下,那孩子也不知是有了什么法子,在死后的不到十个时辰里,便拐了他的妹妹坠下了戳仙台,至此,这三公子的三生便是拐着他的这个妹子,同生共死。而大禹和他的妻子总是慢了儿子半步,至到后来的一场神魔大战那个叫灵的孩子终于是露了面,这时候,他已经修成了魔神之术,竟是大禹也不是他的对手了。那一战直打得天昏地暗,生生死死的也不知道造了多少的孽,后来,他的母神咬着牙挖出了被她自己藏着的这个叫灵的儿子的元神,生生的逼着自己的女儿在大阵之前发誓,生生死死不再与这个哥哥相见。这个灵那时候已经成了魔神,他自是不相信母亲的话,当他追了三生三世,在他以为自己强求也不得的情形下,竟是见自己的妹子为了自己的元神,真的发了誓,他以为,是自己的诚意感动了他的妹妹。于是,大阵之前,他看到他的妹妹向他走了过来,可是,她妹妹的手里拿着一只翠玉的笛子,也就是这把笛子原就是这个叫灵的痴心的男子在血生日之时,用自己的三魂炼了出了来的,原是为了哄她开心,因为,血据说在平时就很喜欢笛子。只是,他没有想到,血这次吹出来的音调却是他也才修习而成的魔神之九重伐术-戮魂。那一战后,灵就再也没有出现,魔界再也没有出现过魔神,而后的魔也仅是修到了天魔,便就都只差一步之遥到了那魔神之界,而那个血也至此消失了,只有这只笛子与大禹当时炼成的其它的三个物什都传了下来。” 九玄真人花了很长很长的时间才把这个故事讲完了。 当他讲完了的时候,天已经蒙蒙的发了白。 在讲的时候,他看着水无忧脸上的神情,其实这个故事他知道的并不完整,是蚌母告诉了他的,他只想知道,是不是眼前的这个名叫无忧的孩子,真就是神界当年的战神――血! “孩子,你在听吗?” 水无忧点头,眸光暗黑,却是一副平静无波的模样。 “这个故事,怎么样?” “那个叫灵的男子是不是人们都叫他三公子?” 水无忧愣了愣神,她似是想起了些什么,悠悠的说。 “以前在静思堂的时候,我听大师伯他们说起过这个三公子,说他长得丰神如玉,见者忘情,也不知是怎么样的一个美男子,为什么你的故事里没有?” 水无忧虽然不明白这个九玄真人为什么要给她讲这样的一个故事,只是里面的深意她不愿意去探究,因为,她并不想知道。而且,这个故事让她听着伤心。所以,更不愿意深想。 九玄真人观察了水无忧许久,也没有察觉得出来她的脸上有什么异样的表情,似乎是她对这个三公子的面容如何较之他本人,更让她有些兴致。 “这是个很古老的传说,我也不知道它是真是假的,很远了,远的很多人都记不得了。” “是吗?” 水无忧此时并不知晓今天晚上的这个故事,对她而言意味着什么,她更不知晓,这个名叫血,被神界称为战神的女子竟是曾经的她。 “是啊。” 九玄真人微然一叹。 “我曾经是在一个地方看到过血的画像,她穿着一身的远比天上的云还要白的裙衫,在战场之上,她从不穿盔甲,只是脸下罩着一个黄金的面具,据说那是她的三哥为她亲手打造的,也不知是为了掩她本来的面目,还是想要做什么,那时候,很多的部落里都很畏惧这只黄金面具,因为,见到这个面具就是见到了死亡。” “很可怕?” 她似是稚气未脱的仍旧不明所已。 水无忧没有接触过死亡,唯一的例外就是她的父母双亲,她甚至不知道死后了的人为什么要害怕,因为阎罗殿她也去过几次,只除了墨黑了一些,没有陆地上的光亮和太阳,就再没有什么不同。 可是,人为什么会害怕轮回? 究竟,他们怕的是今生造下了太多的孽,还是怕来生投生不到富贵人家? “这世上,有时候,恐惧比死亡本身,更让人感觉害怕。” ------------ 第一百二十章,兄妹 九玄真人根据他对水无忧的观察,就已经知道庚桑并没有教习她任何的仙术,这时,他便几乎就能断定她就是血的转世,只是,这是天机,窥见了,也不过是印证了蚌母的猜想罢了。 九玄真人见水无忧似是坠入了沉思之中,像是在思考着什么,他极随意的问了她一句。 “怎么,想不明白?” “是,有一些。” 水无忧想着是她自己的心事,眼前的九玄真人明显是在故弄玄虚,她几乎猜出来了什么,可是,她并不确定。 心微微的有一些动,很多在她的身上,她不明白的事情现在已经有了答案。但是,她并不愿意相信她的心中所想--庚桑是因为这天下苍生,才要守护着她的,一如守护着孟峰一般的守护着她。 “我去睡了。” 水无忧起身,她的心思动了,往房间里走的时候,她的心思都郁在了这个上面,所以,并没有注意身边的动静,也没有看到九玄真人目光几乎是焦虑的在看着她。 九玄真人的手上拿着的是一柄剑,在月光之下霜一样的剑身,透着寒气,就在水无忧的脊背的后面,剑锋与她几乎算得上近在咫尺。 可是,她没有感觉,仍是向房间里走着,继续想着她的心头的事。 “你这是做什么?” 说话的是九玄真人,因为水无忧虽然没有反应,可是,就在她关上门了以后,灵淮现出了身形,原来,他已经将他手中的玄武剑抵在了九玄真人的嗓间,无论,刚刚九玄真人想要怎么做,他的剑都不会快过灵淮。 九玄真人见自己面前的年轻人面含怒色,不由得摇了摇头,本不欲解释,但是看到灵淮冲天的怒火,他又不得不解释说道。 “我仅是想试试她,是不是会仙术,我这也是迫不得已。” “那也不行。” 灵淮回答他这句话的时候,斩钉截铁的没有商量的余地,因为,他手里的剑并没有抽离半分,因为,他的眼里,已经真的升了怒意。 “灵淮,你还不知道吗?你师父之所以收留她,就是想要拘束住了她,恐她有朝一日成了天下之祸,我这样也仅是试探,别无它意。” “还是不行。” 灵淮远比他的大师伯还有眼前的这个九玄真人还要明白,师父为什么要这般的把水无忧看管得风雨不透。 可是,他不希望水无忧知道,就像是灵霜一样,尽管在出嫁前,灵霜几次想要说破了这层关碍,可是,总是因为怜惜无忧的孤苦,两人都选择了隐瞒。 他既然不想说,更不想其它的人,再去试探! “你?哎!” 九玄真人没有想到灵淮会这般的意气用事,九玄真人手中的剑已经收了,其实那并不是一柄什么剑,而仅是用意念和水滴化成了的一柄冰剑,如今,水滴散落到了地上,落地无声,再无痕迹。 灵淮直到九玄真人彻底的把手放下了,才收了手里的剑。 “是我大师伯让你试她,还是我师父?” 他的眼眸深暗,黑色的眸光里,有些犹豫的神色,这句话他明知道问出来,便是对师父的不敬,可是,他不得不问。 “都不是。” 九玄真人回答的很快,而且,看起来不像是在说谎,当着灵淮的面,他也没有任何的必要要这样做,灵淮这才想到是自己的思虑不周,面上有些窘迫的意思,但是,在夜里因为光色极黑,所以,并没有人看见。 “无忧她从小就受了很多常人难以受着的苦,而且自从我师妹过世了以后,她的心思也沉寂了许多,表面上看起来仍是无忧无虑的模样,可是,我知道,她有心事,很重的一件心事。” “也许是因为长大了,女孩子总是要有些心事的,不过都是儿女间的心事,莫不是她中意了谁,只是不知道这世间有谁还真的能比东海的大太子更出类拨萃的人物?” 正是说着,九玄真人的目光突的就在灵淮的身上一定。 “莫不是……” 还不待九玄真人说出来什么,灵淮就已经开口否认。 “不是我。她心里存着的人不是我。” 他苦笑,虽然,他对水无忧并没有男女之情,可是,这些个时日里,他竟是宁愿,她心里存着的那个人是他,如果是他,也许,她还能真的快乐上了几分,而不是明明心里纠着什么,还要做出来一副欢喜的样子。 灵淮不愿意再说,就对九玄真人摆了摆手,示意这段话可以打住了。 风清月白,本是个清宁不过的夜色,可是,当风吹起了原本掩在夜色里,并不见些动静的一潭碧水,当那水荡漾起了波澜了以后,徐徐的向岸边的岩石上拍打了起来,幽幽的做着响动,搅动了心弦……. 回到房间,水无忧展开上好的宣纸,想要给师傅写封灵信,拿着笔,思虑了半天,竟是一个字也没有写出来。 写些什么呢? 水无忧坐到了椅子上,停了片刻后,才简略的把自己这些时日里的见闻,写了一两处,不过是哪里有美景,哪方有看似美味的素食罢了。 字迹寥寥,全无关点相思之意,可是,那一笔一墨都着着她的想念。虽然其它人看不到,可是,在她的眼里,都是那般的带着轻愁之情。 “师傅,近日身体可算是安泰,无忧尚好。大师兄对无忧照料的十分周到,并无任何差池,无忧也并未趁机做那些师傅不喜欢的事情,如今停在这里,大师兄于我说,要停留些时日。至于,东海云若冰所恳之事,大师兄已经代我请了南极山的一位仙长,说是我在那里,只会添乱,并不允我留那里,所以,月余后,无忧就回孟峰,伴在师傅左右。” 写完后,她便将灵鹤折了起来,已经踏出了门,脚又收了回来,重新阖上了门,她展开信纸,又是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在最末尾处,又提笔添了一段话。 “不知三公子近日可好,还请师傅代我照看寒潭旁的那株花木,另外,我房间外的那几株桃树是不是又长了些?也烦请师傅代为照看。” 笔又停了,写了很多无用的字句后,最想说的却也是此时间,她最难下笔的。 只是在心里颇有感触的叹了一声-欲语还休罢了。 另起了一行,咬着唇,想了很多的措句造词,到了最后,终于还是落下了笔,心中最初想写的那寥寥的几个字。 “无忧想您了”。 再次折好后,水无忧走出房间,到了灵淮的门前,轻手敲了两下。 “师兄,我给师傅写了封信,你帮我结个法印,让灵鹤替我送到孟峰,行吗?” 灵淮闻声推开了房门,水无忧对灵淮如是对自己的兄长,所以,目光略有躲闪,看了一眼后,便挪开了视线,到自己手上叠作了灵鹤的信上。 “大师兄?” 灵淮接过她手中的信,看也没看一眼,手拈仙咒,只见水无忧手中那只灵鹤腾空而起,飞向了孟峰的方向。 ------------ 第一百二十一章,妖孽 在东海与南海的交易之地,有一片叫做从极之渊的沼泽地,因为那里生长着许多百年以上的巨蟒,再加上在从极之渊的西南方有一座名叫戎山的火山常年在喷发着炽热的岩浆,周围百余公里内,皆被白雾所罩,即使是神仙到了那里,时间长了也难以呼吸,所以,尽管没有出过什么妖魔鬼怪,所以,也是人迹罕至。 在戎山的山脚之下,有一个足有二十丈的大洞,虽然处于火山口下,却是常年结着冰凌,所以在洞口的四周,根本无法让人落足。 周围是寸草不生的沼泽之地,中间独独的围着这么一块黑暗暗的洞口。 因为,洞口常有阴冷的气盘旋着似是从地底吹了上来,上来以后便凝成了白色的雾气,有一些当即便凝成了悬冰的冰挂,所以,才在洞口凝成了这么大的一块冰面。 没有人烟,这些时日里却常有一些鬼魅的声音嘶裂着的传了上来,那些原本就离这个洞口极远的巨蟒,近些时日里越发离这里远了,渐渐的竟是都集在了东北的方向,不再往这边过来。 在洞口的风里,含着很重的血气,本来,这些蟒是极爱这些血腥的味道的,甚至是在这周围生存着的一些野兽也能清清楚楚的嗅到风里的血腥之气,但是,仅是凭着本能,它们即本能的离这个洞口极远。 在这个洞口的边缘此时却出现了一只通体白色的狐狸,那只狐狸的身形极小,甚至是明显的就比正常的狐狸的身形要小上一些,而且他的眼不是狐狸瞳眸的黑色,而是呈现出了一紫色的光魅。 它那个极小的身体笼在雾气里,谁也看不清楚这只狐狸是来自于哪儿里,只见它在那停不住任何动物的冰面上,驻着足,如闲亭信步般的站着,冷风吹在它的毛发上,原本并不是很大的风势,竟然围转在它的周围成了一团黑色的风,那风愈飞愈快,习卷起了洞口的冰凌,渐渐的盘旋,然后便是见到那风里又是裹挟着旁边的枯枝还有沙石,小的石块,大的山石,越飞越快,可是,风是那样的大,甚至正在喷发着的火山的炽热的岩浆都被风吹得皱了,可是,在风眼中的那只狐狸,像是只是眯着眼睛看着,抬头望着,极小的眸里的紫色的光,无半点波动的痕迹。 就在那黑风已经裹挟着罩着山的白雾,还有泥泽里的泥,把整个的从极之渊都搅动了,把那山底的灵气凝成了一粒硕大的黑色的珠子,只见那珠子停在了小狐狸的面前,就在它的嘴边,它微微的一张嘴,眼里甚至显现出了一线厌恶的情绪,似是极不愿意吞下这火海灵气,但是,最终,它还是把那粒黑色的珠子吞了下去。 黑光在这时停滞住了,就连那卷起的风也像是冰冻住了般,停在了那里,诡异的停了下来,所有的被风卷起的山石,还有冰凌也都奇异间的停了下来。 黑色的光团笼在狐狸的周围,须臾间只见原本是一只极普通的白狐的小小的身体四散开来,没有人知道在这只狐狸散了自己的这个躯壳的时候,是如何的痛,那痛用世上的语言都不足矣形容,可是,那光愈发的白了,如华丽绝艳的烟花,如天空里最亮的一颗流星,如乍现的昙花般让人移不开眼睛。 那银光愈发的强了,笼在白雾里,一圈银白色的光晕中间出现一丝淡紫色的光泽,那光泽渐化,待那光泽凝结之后,出现了一个通体周糟散发着紫气的人物,他显然拥有一张绝世的艳色的面孔,有一双绝世的凤眸,哪怕只是一眼,便可以见着忘情。 当真如是传说中的月神为魂,万花为肌!这样的脸孔是一张毒药,恐怕这世上没有比这张脸更让人感觉甜蜜的毒药,无论男女,无论神仙还是魔鬼,无论是人界还是地狱,这张脸没有人能用语言描述,没有谁能再美过它。 可是,就是这样的一张绝艳的脸,只见这个幻化出的人形伸出一只毫无瑕疵的手,手间只是轻轻的捏着一张面具,一张黄金做的面具,这个人像是很爱惜这张面具,只见他极轻的拿在手里,又是极小心的戴在了脸上。那面具没有任何的绳扣,却是稳妥的戴在了这张绝世的面容之下。 紫气散去,银光的边缘散着若隐若现的一圈佛陀之气的金光,那是世间最是纯正的气息,包裹着银光,软软的包着,似是光圈,又似是一圈束缚...... 就在这个人站定了之时,洞口处升起一团黑气,上面站着两个人,一个是受了重伤了的杀魂,一个是另外的一上魔将――血魔。 血魔穿着一身红色的衣裳,如火一般的艳红,它已经多少年没有走出过这个从极之渊了,所以,他的脸上略显有些麻木。 两个人才站住身形,就跪在了这个周身还散着银光的男人的身边。 “主人,我们二人代魔王迎接主人。” 两个人跪在地上,那团佛陀之气的金光,微微的散着,照在二人的身上,却比后羿射出的金箭还要疼痛,可是,跪着的两个人强忍着,不敢出半点声色。 虽然,他们不敢抬头,虽然是看不见主人的眼睛,可是,他们分明的能感觉得到,主人此时的平和,就是他们这样的情形,这疼已经是入了骨了,那佛陀的金光罡气,又是一般的小妖能承受的,可是,明明应是妖的主人,为什么,淡然无声? 他们,不禁要怀疑,难道他真的感觉不到这种疼痛吗? 戴着黄金面具的三公子并没有和二人说话,因为,他根本不屑于和他们二人说话,凤眸只是二人一眼,便缓缓的阖上。 “我二人给主人带路。” 原本对这个主人,杀魂和夺命都并不认同,想是以魔王的法力,这世间又有几人能与他一战,可是,就是这个主人,前些时日当着他们的面,在黑夜里悄无声息的到了他们的身边,然后他们便看到了世间再完美不过的一双手,比美玉还人温润细白的手竟是轻易间就覆在了魔王的头顶,魔王那时还来不及褪去中山道人的伪装,在他们甚至还没有明白任何的情形的时候,一具肉身,竟是在须臾间成了白骨的架子,只有魔王的魂魄发着暗蓝色的光,盘在那副骨架的胸口之处。 “我留你一息,不是仁慈,而是,你有你该受的惩罚。” 想这血池本是魔王修炼之所,却不想,如今成了魔王的监狱,将魔王的这副骨架浸泡其中,以血池之血灌之,缓之以命,却是又有烈火烹着这血池,极天之刑也莫过于如此。 三公子像是穿着一身白衣,翩翩如赴瑶台之会的上仙,身罩金光,不疾不徐的步子落在血池的边缘,站住了脚步,他看着血池里浸着的那副白骨。 “还是轻了。” 他的语气极轻,似是淡然轻语,可是,在这阴森的地底,在那升腾着血气的血池的周围,无人不感觉到了一种阴寒。 是啊,还是轻了,这厮因为贪欲竟是敢不听他的告诫,去碰它心头的那团火,那也许是他生存的唯一的希望,也许是他生命的全部的意义的所在,如果,没有了她,这漫漫的生,对他便是最残酷的刑。 “主人,我想去取九色紫荆草,为魔王疗伤。” 魔王原本就是魂魄有损失,至于躯壳,远不止这一副。如今不过是被困在了这副白骨里,所以,血魔在试探这个主人的意思。 魔王是生是死? “你,想去?” 三公子凤眸轻挑,似是不经意间转了一圈光色,看了看俯身在他的脚下的血魔,过了半刻后,才低语般的说道。 “去了,也好。” 他要的是什么,这世上,无人能知,他也不愿任何人知晓,只是在那双凤眸下深藏。 ------------ 第一百二十二章,血战 血魔带着魔兵几乎是倾巢而出,当他们在山脚下摆开了阵势,扑天盖地般的让人感觉如同置身于地狱中一般。和着那些阴森的兽的吼叫之声,苍山上的一些道人,虽然是隔得远了些,可是,他们已经吓得不自禁的颤抖起来。 紫荆站在九玄真人的身边,他从来没有看过这样的场面,孩子的脸已经是吓得有些白了,颤抖着声音的问。 “他一个人,能对付得了这么许多的魔兵吗?” “他可以。” 水无忧也站在摘月亭上,她认真的看着下面的情形。 与那些魔兵列开的似乎是数不清了人数的声势浩大的魔阵前,与三大魔将对面站着的人,此时只站着一个人,那个人是她的师兄--灵淮。 “他一定能赢。” 天一教的其它弟子并没有到,至于赶过来的其它仙山的弟子,也少有出类拔萃的人物,其中的佼佼者也都被灵淮安排在了这里,没有人知道灵淮是做了什么样的打算,即便他是庚桑的徒弟,还是有许多人怀疑,这一役,他是不是能独撑大局。 可是,水无忧却是相信,既然师兄做了如此的安排,他定是有了几分的把握。 血魔拖着血色的长袍,这时缓步走到了灵淮的对面。 “仅凭你一人之力,你以为你是庚桑?” 血魔嗤笑,他原本担忧这么大的阵势会惹来庚桑,却不想,真如主人所料,庚桑并没有出现,而山上的那些在血魔眼里并不算是十分难缠,但是也需要他废一些功夫的人物,也都没有出现,只有灵淮一人,手持着的也不过是他用惯了的玄武剑。 “你未免也太自大了些。” 血魔想着主人在那天交待他的事情,取九色紫荆是假,取灵淮的性命才是他这一次的真正的目的,却没想到,这件事情看来,办起来,并不是想像中的那么的难。 “我来!” 杀魂这时候从后面走了出来。 他受了伤,伤也才好了大半,这一次之所以这么着急的赶来,也是想要报仇,所以,他一见灵淮竟然自己只身站在这里,便心下有些轻敌。 “不,夺命,你,我也要陪着,这才热闹不是吗?” 血魔冷笑。 以前有无名在,因为无名的身份特殊,在魔王面前他本就一直不得重用,而如今无名被囚于仙界,魔王又是被困在血池里,少了魔王,无名便不是那么重要,也就不再是四魔将之首。 其它两个魔将也明白血魔是想在今天以灵淮的血或者是命来树立他在魔界,或者是三界的影响。 可是,他们二人也清楚,今日的灵淮早不是当初的庚桑的大徒弟了,他甚至已经取代了庚桑在魔界的位置,闻风丧胆,也不为之过。可是,二人却心有灵犀般的都未说话,稍向后退了半步,给血魔让出了身位。 灵淮站在他们的对面,眼里的目光落在三个魔将的身上,平淡无波间看不出来杀气。但是,他手中的玄武剑烈烈间已经有青光环绕,看上去,便让人感觉胆寒。 三个魔将身后的魔兵此时发出震耳欲袭的吼声。 灵凶此情形,眉目间不动声色,只是冷冷的笑。 “只有你们几个吗?看来魔王的气数当真是到了头了,如果连东海的血珊瑚都救不了他,那么,我猜想,现在如果用一句苟延残喘开来形容他,都是不可能的了。” 他的剑烈烈的散着罡气,魔兵看到这样的天地灵气,虽然占着人多势众,却都畏惧般的不敢上前。再加之灵淮口中言之凿凿的话,不由得相递递了一个犹豫的眼色。 杀魂前次吃过了亏,而且是在魔兵的面前丢尽了脸面,复仇心切,那双魔爪已经跃跃欲试的伸了出来。大怒的冲着灵淮就喊。 “休要惩口舌上的厉害,今天我让你死在这里。” “是吗?” 说话的人却不是站在他面前的灵淮,这是个女孩子的声音,听起来仍是透着稚气。 杀魂皱眉,他竟不知道什么时候在灵淮的身后不远站赫然的矗立着一头异兽,那兽眼似凤目,身或蛟龙,一条银白色的尾巴翘起着,这兽的身上罩着一件银白色的铠甲。 离地其实也不过半尺的距离,只是在它的四蹄之下,踏着的却是魔界的人才有的黑色的云。 “睚眦!” 虽然,早就听说过,上古时期留下的孽龙睚眦还活在人间,可是杀魂和夺命都没有想到,自己能碰上。 血魔却在这时候,看到了此时端坐在睚眦的背上的白衣胜雪的女子。高高的束腰显得她的身体是那么的瘦小,似乎像是屈指便可折断,她的一头乌发飘在身后,,有一些乌发轻轻的落在那头凶兽的背上,有一些,仍是随着风飘摆,如黑色的云。 极小的一张脸,因为离得远,看不清楚太细的模样,只是,那眉目间的绝世风华,再加上她此时乘着的凶兽,不知为何,即使是久经阵仗的血魔,竟也有在恍惚间看了她一眼,便有跪下去的欲望。像是,那便是理所当然的一种屈服。 她是谁? 血魔没有见过水无忧,自然不认得,只是她身上的气度太过出尘,所以,血魔明显愣住了。 “怎么不听我的话,上去。” 灵淮头也不回,他手中持着剑,那剑仍是散发着烈烈的罡气,如星光般的璀璨。 “睚眦,把她驮上去。” 灵淮命令的口吻,让睚眦很反感,他吼了一声,震天动地的声响,甚至是轻易间就撕裂了对面魔兵的心魄 那种疼,难以忍受。 夺命这时却在血魔身后,阴阴的笑着对血魔说。 “抓住她,我们就能要挟庚桑了。这个丫头手无缚鸡之力,毫无仙术,不过她却是庚桑最喜欢的乖徒弟,有了她,我们便能换回无名了。” “你确定。” 不得不说夺命很笨,如果,单从要挟庚桑的角度,也许血魔会想要抢下水无忧,可是,如果用来更换无名,在他看来,自是不必废那样的神了。 “做梦。” 灵淮的剑已经抬起,他将身体向左移动了两步,正挡在水无忧的前面,阴断了这些魔界里的人的窥视。 “一起上,省得我费时费事了。” 灵淮的目光愈发的冷,杀气也随着他的怒气,开始膨胀。 几乎是同时之时,灵淮手中的剑和三个魔将手中的兵器,同时挥出。 ------------ 第一百二十三章,必报 只听得一声似是要崩了天地的巨响,三道不同颜色的魔气,撞到了一团银白色的仙气,仙气与魔气击到了一处,然后朝四周发散开去,四周的树木还有砂石,尽是被震出了很远,碰撞到山上,连同那山也动了三动,摇了三摇。 怎么是这么醇厚的仙力! 魔将里的血魔早年和庚桑对过手,只是,他没有想到,连庚桑的徒弟竟也能在数百年的时间里,修到如此的仙力浩大。 杀魂还有夺命,已经震出了极远,血魔向后退了三步,脚尚未来得及站稳,灵淮的玄武剑这时候,却已经极快的斩下了第二剑。 “好快的剑。” 其实也不过就是在须臾间,血魔扯过他身后的魔兵挡在了他的身前,然后便驱动起手间的鬼血,黑眸锁着灵淮身后的水无忧,那鬼血便如同识途般绕过灵淮,向水无忧袭了过去。 他这二招几乎是同时挥出的,因为,他料想,灵淮定是不会料到,他竟是不顾自己的性命,不守却是要去夺水无忧的命。 “妖孽!” 灵淮心惊,原本他是想趁这一击,然后返手将水无忧送上摘星阁的,却没有想到血魔会这般的快。 剑还收不回来,他只有以身去挡,想要用自己的身体冲破血魔的万道血绳。 “吼~~~” 又是一声巨吼,紧接着,灵淮便见自己的眼前,银光闪过,那道银光打断了万道血绳,然后,圈起了他的身体,将他抛了出去。 “无忧!” 灵淮僵了一下,在半空中看了稳稳的坐在睚眦的身上的水无忧,见她的脸上没有一丝的慌乱的神色,那血绳没有能伸到了她的面前,就都被睚眦或是拍折,或是咬断,失去了法力。 “摄土!” 一式摄土,灵淮飞快的望向一片魔兵的中心处,将自己的身体与玄武剑统统的罩在了漩涡之中。 地上的尘土乍然飞起,如狂风大作,如是风神使法,一点点的尘埃,本是世上最轻若鸿毛的力量,却是带着罡气充盈的仙法,冲破魔气。 “拿命来!” 夺命翻身而起后,便冲着灵淮扑了过去,可是这时候,杀魂这时候却是冷静了下来,他并没有跟过去。 手里是他惯用的魔剑,他望着夺命消失在漩涡中,心里却是着实被震惊到了。 前些时日,他与灵淮还曾经对阵过,怎么才月余不见,似是灵淮便脱胎换骨了一般。 如果是仙法修炼,只怕是再是慧根深重,也不可能有这样的长进,此时的灵淮已经直逼庚桑的修为,难道,他有了什么样的奇遇? 血魔也冲进了漩涡之中,夺命却拿着剑,挥手示意自己的心腹,不动声色的向后退却。 没了赢的把握,他又何必在这里浪费功夫。 亲眼见着血魔带来的魔兵,将水无忧冲了过去,夺命冷冷的笑,她身下的那头凶兽,当年数万天兵都拿它不住,怎么会有谁傻到要到它的身上去夺人? 水无忧坐在睚眦的身上,她在上面是偷偷的跑下来的,一则她相信有睚眦在,她不会给师兄带来困扰,二则是她担心灵淮真的敌不过这么多的魔兵。 她虽然怕,但是,端正的坐在睚眦的身上的水无忧,左手按着睚眦身上的盔甲,右手垂在身侧,她此时努力的保持着自己脸上的恬淡的情绪,目光落在那些身形怪异的魔兵的身上之时,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睚眦踏着步子,闲庭信步般的向前走着,只是两声巨吼,已经吓退了很多的魔兵,此时,当它每向前走一步,那些魔兵便会向后退,不敢上前。 可是,睚眦的嘴里的火,却是越发的吐得多了,硕大的火球,从它的嘴里喷了出来,像是一个个小太阳,砸落在魔兵的身上,引发一阵又一阵的鬼哭狼嚎的叫。 水无忧已经步入了大师兄一式摄土所在的范畴,那些土落在睚眦的身上,睚眦毫无感觉,可是,她的脸上却是比冰刀霜剑刮过了还要疼。 水无忧忍着疼,她的手紧紧的抓着睚眦的盔甲,依然咬着牙,半分疼痛的声音也不许自己发出来的强忍。 世人都知晓睚眦必报的个性,都很怕它,连魔界里的魔兵也不能例外,就算他们在人类的面前如何猖狂无物,在睚眦的面前,尚且不如一粒尘土,所以,他们怕,恐惧,畏惧。 也有一些魔将冲了上来,但是,睚眦连身都没有让他们挨近,它吐出来的火球已经烧成了连天的红艳,如地狱里的忘情花的颜色,如人间的罂粟一样的颜色,如仙界里的赤霞一样的颜色...... 她是庚桑的弟子,尽管她的手中没有武器,兵刃,那是一双世界上最干净的手,最纯洁的手,也是最慈悲的手,那双手,似若无力..... 她是庚桑的弟子,在她的眼里,有着和庚桑一样的目光,如神祗一般的悲悯颜色,无色,无欲,无忧,无惧,无喜,无悲,望之即是忘情! 可是,这样的她,纵使有睚眦这样的凶兽护着,灵淮也不放心,从战圈里脱出了身形,他飞身也坐到了睚眦的身上,似是为了保护她,可是,他挨近了以后,魔界里的两个魔将,杀魂还有血魔也都近了,尤其是血魔,它的血链带着毒液,还有阴毒之气,水无忧哪里受得了。 灵淮与他们纠缠在了一处,虽是占着上风,可是,水无忧还是担心。 她被灵淮抱在怀里,她的头就抵在灵淮的胸口处,目光依旧清淡,让二个魔将在看到她的时候,有些错觉,如此大阵之前,她竟然毫无动容的模样,透着极是诡异的平静,看他们竟是如视尘埃般。 ”师兄,给你这个。“ 她的手腕上一直有一个银白色的镯子,像是银制,不见得多么的起眼,像是寻常的物件,可是,就在她轻描淡写般交到了灵淮的手上了以后,那银镯竟化出一道纯白色的光色,解了封印后,盘古斧赫然间在众人的眼前。 灵淮目光一震,他将手中的玄武剑反手塞到了水无忧的手里。 “保护好自己。” 盘古斧威力太盛,水无忧受不了这样的气势,所以,在灵淮确定自己很快就能结束战斗的时候,他像来严肃的脸上,微微露出了一丝笑意。 “师兄,去去就回。” “好。” 水无忧似是无意,在灵淮松开环着她的腰的手的时候,她的手指拂过他的袍袖。 师傅,你交我的事由我做到了。 在心中微微的叹,看着手中的玄武剑,她目光是从来未曾有过的复杂,剑已经到手了,她就要踏上不归之路。 盘古斧威力太盛,她无法驾驭,一斧下去,只怕半个孟峰也会被她劈开,而玄武剑则不会有这样的后患,孟峰终是她生活了多年的家,她怎么能不爱惜。 叹气间,睚眦已经走回到了魔兵的阵中,水无忧的视线这时在溃退的魔兵中,找到了夺命的身影,见他远远的看着阵圈中的灵淮的方向,她微然一笑,如莲花乍放般的光彩,几年了,她要的,等的,筹谋的所有的一切,终于开始。 脚踏上了云朵,这只是最初级的仙法,还好,师傅交过她,师姐也帮扶过她,她如今已经能踩得极稳。 手中的玄武剑,握得不能再紧,和她的手似是化成了一体。 挥剑间,如流星般的飞了出去,就连睚眦还没有意识到她要做什么的时候,她已经到了夺命的面前。 夺命见银光乍现,又是玄武剑的先天罡气,举手便还击了过来,一道暗黑色的旋风,扑向了水无忧。 十成的魔力,夹杂着风劲,扑向水无忧! 睚眦大怒,血盆的口张开,一团小山大小的火团扑向夺命。 “嗥~” 夺命的黑雾散了,挨得近的山脚轰然间坍塌下了小半边,翻滚着的巨大的石块,将一些来不及逃开的魔兵瞬间就砸在了下面。 “无忧!” 灵淮已经赶了过来,他在黑雾散尽后,并未看到水无忧,连她的半点的踪影,也都没有看到~~ “无忧~” 他担心的喊,焦急的向四方张望,就连山上的一些其它仙山的人也都赶了下来,帮他寻找。 可是,日落西山然后太阳再次升了起来,水无忧仍旧无踪无迹~~~ 玄武剑,也不见了~~ 夺命被睚眦撕成粉碎的时候,没有人能挨近,灵淮也不能~~~ ------------ 第一百二十四章,无痕 “师父,无忧会在哪儿里?” 若论平时,灵淮不会问这样的话,可是,他从凡间回到孟峰已经是有了半月,可是,水无忧还是悄无踪迹,自从那日在战场上以后,便是未见她的人影。 他也试尝起过卦象,也用仙法搜索过近处百余里,可是,根本就没有效果,寻了半月他只得回孟峰,向庚桑禀报。 “失了师妹的踪迹,是徒弟的错,请师父责罚。” 灵淮有些不安,他俯身的时候,他俯身了以后,看不到师父的一点的表情,即使是他有心观察,在庚桑的面目里,刚刚也只是沉静的似水,没有吩咐或是责备他一个字,这让他更加的不安,甚至是惶恐。 “我已经送了信给洛阳王,让他帮忙查找,可是,师父,无忧到底会在哪儿?怎么一点儿她的消息我们也找不到?会不会是有人劫持了她?” 庚桑此时坐在大厅的一把木椅之上,神色并不凝重,只是有些复杂。 “你不必担心了,她的事情我来处理,日前你最急要的事情还是寻到魔王的巢穴。” 灵淮想问些什么,可是,这么多年了,他能感觉得到师父似是不愿意说,所以,只是顿了一顿,嘴本是已经张开了,却又悄然的阖上。 “是徒弟知道。” “你不用担心,她现下应该没有什么事。” 庚桑话语里的语调像是有些叹息的情绪,略为显得低没了些。他也仅是看灵淮面目里的担心,所以,才补了这么一句。 水无忧的身上定着佛陀的佛珠,但凡她有什么闪失,自是有人能发现动静,如今无论哪一个方向,都是悄无声息,那么也就是说,水无忧现下至少是无恙。 “我去一趟东海,你也莫要随着我的了,自己下山去吧。” 庚桑对灵淮交待了一句,手微微的拂了拂,灵淮没有再言语,无言的退了出去,只是脚步略显得迟缓。 庚桑看着自己的这个徒弟的背影,无言的摇了摇头,一声极低的叹息之声,才发出了声。 “你会在哪儿里?” 看着大厅之外的祥云缭绕,一对青鸾在门口才刚走过,微风吹拂,门口的几杆翠竹摇了摇,这是清宁之境,也是仙山所在,一切像是都无恙,可是,分明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就连那对在他的门前走过的青鸾的脚步,也不是那般的轻快,悠然了。 独坐在厅里,望着外面似是安宁的景致,似是仍旧是一般的天色,一般的模样,似是那对青鸾仍如每天一般,可是,缺少了笑声,少了那金铃一样的声音,孟峰此时间,在他的眼里,竟是如此的空旷。 他宁愿相信,她是寂寞了这满山的安宁,而不是有了其它的事由。 心头缺了东西,零乱间的竟是感觉自己有些浮燥。庚桑仅是起身,仍旧缓步的走出了大厅,走到了殿前的石阶处,单手负后,看着眼下的沧海翻转,翠竹在他的身后轻摆的时候,听着有风的声响,沙沙的动静,极像是某个顽皮的小东西双手摩挲着,打算做怪的声色,只是,此时的竹枝拂动,声音过于静寂了,落在耳里,少了她身上惯有的那股六果花还有蟠桃的香气。 闻得惯了,乍然间知道再也没有这样的味道了,感觉自己的周糟竟是即有些熟识,又透着陌生。 也就是怀着这样略显得寥落的心思,庚桑步踏青云,行了约有两个时辰的样子,比平时竟是快了一些的时候。 东海里的卫兵进去通禀,片刻后云泽走了出来,只是他顶盔贯甲的模样,身后跟着杀气腾腾的兵士,庚桑略皱着眉。 “怎么,大太子这是要出征?” “不是,刚从魔族的一个巢穴里回来,还未来得及换下身上的铠甲,仙师见谅。” “哪里。” 庚桑并没有对云泽态度做任何的置评,两人几乎是一路沉默着的进到了东海龙庭的会客厅。有贝女端了茶水和水果。 “不知,仙师此次到我水族是有什么事吗?” 云泽的脸上是少有的冷色,在这水族之地,又有几分冷傲的态度,这是在庚桑的面前,云泽 从未露出的态度,只是庚桑本就是一个无欲无情的人,对云泽这样着意带着冷的情绪,并未在意。 “不知云泽太子处,可是有无忧的下落。” “没有。” 云泽回答得很快,脸上明显已经有了不悦之色。庚桑并不在意,云泽这样的答他。在灵淮还没有回孟峰通报的时候,他便已经卜算出了水无忧的失踪,只是,他的仙术竟是也拘不到她的半丝魂魄,如果此次东海之行仍旧无果,他只能是用了收魂灯燃了她的衣物,把她的魂魄用法术强召回来。 “仙师,怎么连自己的徒弟都没有看管住了?而且,我水族之地也不是她能久置之所,所以,仙师更不必担心,我将她藏匿了起来。” “太子言重,只是小徒顽劣,易生事端,所以,我才这般的着急要找到她。” 庚桑的面色依旧恬淡,似乎是像是两个人谈论的本来就是一些小事情,细枝末节的没有必要在这里纠缠。 “那你找我做什么?” 云泽剑眉飞扬,唇角深抿,显示了很大的不悦之色,而且,面露着煞气,像是即刻就要找谁去拼命了一般的无状,虽然身上还透着恬淡无欲的模样,只是,言语里已经显出了一些焦急的言辞。 “太子也知道,她的性子顽劣,我也只怕她又在哪里闯下了祸事,我们师徒二人替她赔礼,倒还算是小事,一旦是伤了人命,恐后果难以设想,还望太子着意您的属下尽量寻找便好。” “这不用你说。” 云泽的态度很极,他就是先前听说了在东海的边际的一个有几个小岛组成的地界,海上的哨兵上报说,那个岛上的人这几日强扯了一个十六七的面目长得极是绝色的女孩子,他这才带着东海的一队卫兵,路上他几乎不止祈祷了一次,希望会是水无忧,可是,那个被他们救出的女孩子,并不是水无忧….. 庚桑对这个结果并不在意,他甚至越来越有一种强烈的预感,水无忧是故意把自己藏了起来,让他们找不到她。 她要的,难道就是现下的这个结局? 他不知道,只能在心底给自己留下了个问号。 庚桑略沉了两分钟的样子,目光沉沉的看向上座的云泽。 这两个人平时都是深藏不露的人,此时候,也俱都是谁的脸上也都没有特别的神色,一样的深邃,自持着自己的面目,俱都露出一副无风无波的平静的模样给对方看。 ------------ 第一百二十五章,梦蝶 从东海出来,庚桑在返回孟峰的途中稍作停留,去了水无忧失踪的苍梧山。 站在摘月亭内,前些时日的仙魔一役,徒然的只余下了些断壁残垣的痕迹,睚眦留下的爪印还在,可是,在他的目光所及之处,没有一丝的痕迹是水无忧留下来的。 返回孟峰,只见一对青鸾在他的眼前掠过,青风朗月下的的孟峰格外的安静。 进到房间里,桌上还放着水无忧寄过来的那封信,扫过一眼,心下稍显黯然。 庚桑返手将房门关阖,房外的月光就这样被他关在了外面,一室的静寂,一如他的心头。 “师傅?” 在他的耳边似是又响起小徒弟细细的一声呼唤,就像是在耳边,让他急忙的回身,打开身后的房门。 门外,却并不见任何的动静,只听得到远处传来的似是幽幽的几声细浪的声响,在深夜里,竟是传得这般的远。 再次关阖上了房门,由自他的心头升上来了一股疲惫和倦累之感,坐在床头,身子竟是已经倦怠得再不想动弹。 一张古木大床,素纱的纱帘,用来系这些纱帘的丝带还是那个小丫头亲手打结而成的万字结。 世事悠悠,时光竟是如此的易散,庚桑默然无语的坐在床头,也不知心头究竟是在想什么,只是乱,如乱麻般的乱。 “庚桑!” 身后一声细软的声色,似是媚意无限,又像是空灵之极的一声,庚桑并未回身,也许又是幻像。 “怎么?你不愿见我?” 身后一只手已经搭在了他的肩头,这是任何人都不能错认了的,他的身后确实是有人。 “怎么是你?” 无欲的眸在看向那落地的乌瀑一样的发丝所遮挡着的身无一缕,仍旧无欲无痕。 庚桑的身体如前几次般,被她轻易的制住,不能动作,他感觉得出来,她的神识越发的清明了,心中不免有了疑窦,不知这对她,对苍生是福还是祸。 他想着,她已经贴近了他。 “为什么,不能是我?难道,你不是在想....?咯~~咯~~” 她咯咯的笑,在不知名的细香环绕间,她已经落坐在了他的膝头。她像是真的什么也不怕,他眼里的那肃然并没有碍了她,竟是舍弃了他的身旁偌大的地方没有坐,而单单是坐在了他的怀抱里。 她的肩头挨近了他的肩头,所隔着的不过就是她的那些丝绸一般的发丝罢了,聊胜于无,更或者,有这么一层阻隔反倒是多了一分的暧昧不明的情味。 “她现在在哪儿?” 庚桑的手扶着床头,抵在她的腿的旁边,隔了寸余,并没有挨到分毫。 “哪儿个她?” 她笑着,本就是绝然倾国的脸庞上,染上了一抹嫣红色,挨得庚桑的脸极近,她呼吸的那丝丝缕缕的热气,拂过他的脸,带着异样的香,蚀骨,勾魂。 可是,庚桑似是什么也没有见到,什么也并未感觉到,他的眼仍旧如初的清冷,深邃,让人看不出来什么不同。 “哪里有又个她了?” 怀抱里的人儿,掩着唇故意的笑意,眉眼也染着笑意,看着他脸上的严肃,撩了撩眉角,媚声说道。 “你要是肯抱抱我,我就告诉你。” 她的双手这时各攀上了他的左右的肩头,露出了分外白皙的手臂,如花般的美,动作间,她身上的香气竟是更浓了些。 “怎么?” 看着庚桑并不打算理会她,她也不恼,手攀着他的肩头,挨得近了些,两人的鼻子几乎已经触到了一处,她的头发随着她的动作,也被撩动了动,轻摆着拂过他的手腕,然后,搭在那里。 “你不想抱?那我就不说了。” 她似是有所困惑,她从来没有看过他这样的冷的人儿,不是寒冰那么刻薄的冷意; 不若钢刀铁剑的坚硬的冷色;他的冷是一种疏远,似是他的本性便是这般的无色,无情。 可是,这世上又有哪个人,哪个神真的能够做到无情呢?就是魔,就是鬼,也都是有情,无论爱恨,无论喜怒,那俱都是情之所生罢了。 她不明白,也很好奇,这个让她喜欢的人,面对她,怎么能无动于衷的漠然? “你不喜欢我吗?” 她挨着他,语气里有些可怜的模样,似是在叹息自己,又像是真的不解,不明。 “你该走了!” 庚桑声色仍旧沉稳,怀里的人儿与他近在咫尺之间,竟是看不出来他说话的时候,有什么别样的表情,漠然之外还是漠然! “不。” 她笑了,笑得格外的甜,略斜着头,看着庚桑眉目里的漠然。她嫣然的笑。 “即是服了无欲,却为何刚刚那般的牵挂,刚刚你的一颗心,只怕都失了吧?” 她的唇已经抵住了他的唇瓣,庚桑是一个极是清冷的人,即使是在这个时候,面对着几近是亵渎的她的轻浮的动作,他仍是不动声色。 怀里的人儿,即使是全身赤~~裸,可是在她的身上,你看不到一丝一点的轻浮之态。她的手搭在庚桑的肩头,就是简单的搭在那里,她的唇抵着他的唇,言语后,掠过了,美丽的脸庞上挂着的仅是能让人瞧见的调皮之态,别再无其它。 “一点儿也不好玩。” 三生三世,灵从来没有亲过她,即便是有时候把他招惹得急了,在她的记忆里,他也仅仅是想要把她拆散了般的搂在怀里罢了。 可是,她就是想要庚桑。 “真的不好玩。” 虽然如是的说着,可是,她的唇又抵了过去,这一次她像是求知的孩子,抵在庚桑紫色的唇瓣。 时空在这一刻静止,在两人之间流窜着的是她身上的异香,似乎是不经意间,她愣着,这种感觉她从来没有尝过,有些茫然,似是有什么诱惑着让她继续的亲吻下去,他那略显得冷的唇瓣和着常年的香火之气,滋味竟然是那么的诱人。 她的呼吸急急的,竟有些喘息,他的怀抱里的温暖,虽然只是一点点,可是挨得那么的近了,无论怎么她都不舍得放开。 今天,也不知是因了什么,心思乱了,她束着庚桑的法术不知不觉间,竟被他无声的解了。 她的手已经环过了他的颈项,庚桑在手臂可以动弹的时候,反应过来以后,反射般的抬手,才搭到自己的颈后她的那双柔肤之上,她喃咛着。 “不,不要。” 她无力的把自己贴近了他的怀抱里,不想要离开他怀抱里的温暖,行动间有叹息还有不舍。 感觉到他的不悦,怀中的人儿死死的握紧了双手,以行动表示了,并不欲离开他的怀抱。 “师傅。” 若庚桑的心头还残留着那么一点点的欲,这一句话,便是开启了他的欲的钥匙。 他的手,迟疑着搭在她的手背,累,苦,孤单,还浑浊着他心头的茫然。 怀里的水无忧毫无章法的吻着他的唇角,吻着他的唇瓣,吻着她刚刚吻过的每一点的香气。 无声的叹息,在他的心头,眼前的人儿,究竟是他的徒儿,还是那个名叫“血”的战神的女子? 陌生的唇瓣在他的唇角停滞着,和着她的异香,有一些个滋味。 不知不觉间,他轻叹着启了唇,闭上了眸,手指微微的扣住她的腰间,一只手抚着她腰后的秀发,薄唇擦过她的唇角,感觉微微的有些酥,像是饮过的“醉仙”。 她吻得贪心,脑中已经是一片的空白,这种感觉,太过旖旎,魂梦相牵的感觉,似乎是这时候,她自己也才是明白,为什么自己总喜欢缠着他。 他的唇边沾染有她的津液,是她的小舌,贪心的食他唇间的檀香的味道,略略的有些苦。 他的唇沿着她的唇瓣稍作停留,尽管只是一道湿滑的痕迹,可是,他的身体却是猛烈的同是战栗的失了神。终是还是留了一丝清明的理智让他移了移自己的身体,微微的退开她的纠缠,这样的亲吻,对素来无欲无欢的庚桑来讲,并说不上来什么喜欢的颜色,可是,那一声师傅已经诱了他。 眉间尽管是掩尽了他自己心头的异样微波,可是,他的手还搭在她的腰间的发,和她的发缠在一起,眼神再是掩藏,仍旧是复杂。 “不,还要!” 她像是贪嘴的孩子,让庚桑颇为无奈的笑了,乍现的时候,如万年的冰莲初开,清冽的荡漾在怀里的娇儿的眼底。 ------------ 第一百二十六章,断簪 “怎么?你是真的生了我的气了?” 堂堂的一个东海太子,被一把锁阻在了外面。 在他面前几步之遥的一座还算得上小巧别致的绣楼的门紧闭着,外面站着的是他的殿内的最得力的一些秀娥。 这些人此时俱都低着头,似是要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可是,那紧闭的房门让云泽只能是轻声叹息着,又带着苦笑的意味。 “若是连我都不见了,那你想知道的消息又有谁能说与你听?” 踏上青云,不过须臾间,他已经站在了绣楼的二层窗外,声音压得低又低的对里面的人说道。 “那龙涎香也不过就是一种香罢了,当初用在你的身上的时候,我也并没有想怎么样。天日可鉴,那日我见你喜欢那支珊瑚的钗,只是本想讨你的好罢了,我想女儿家定是喜欢这种香气的。” “是吗?” 水无忧这时与云泽只是一窗之隔,她冷冷的回了云泽一句,声音里带着凉气。 “我怎么不知道,这千年才制成的不过芝麻大小的的龙涎香,在龙宫太子的眼里,也不过就是个讨姑娘家喜欢的小玩间罢了,也是,您是四海未来的主子,肯这么用心思,我是不是应该谢谢你?” “无忧!” 水无忧这般对他说话,云泽并不喜欢,他甚至已经皱了眉。 “无忧,我是为你好,这里很安全,灵淮和你师傅他们怎么样都找不到的,如果你喜欢,可以在这里长久的住下去。甚至若是你不喜欢我常来,我也不再会来打扰你,可是,无忧,我不想再也见不到你,一想到如若那般,无忧,你是真的忍心……” 他的话停在那里,半晌间两人俱都无语的沉默。 当她那天从山下脱了身出来,水无忧本来是想要去阆山,那里是西王母早年修行的所在,有上界的法术护佑。 在那里,庚桑便是不可能找得到她的,可是,谁知她才行到了半路,云泽便巍然的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当时,他什么也没有说,甚至不给她一点脱逃的机会,便卷起了她的身子,把她带到了这里。 这里是人间的一个小富之家的所在,顶多有的不过是二十几处的宅子,从外表看起来,平凡的再不能平常,看不出来一星半点的奇异之处,可是就是偏是这里,云泽为了她将天网从虚空罩下,她即便是想走,也是徒劳。 所以,可以说,她被云泽困在了此处。 云泽的这些话,水无忧垂眸的听着,她倒是一派的安宁表情,想了片刻,微然的一笑。 “难道,喜欢一个人,就是要这个样子吗?” 她痴痴的低声的笑了,她在想,那么她放在心里的那个人,她又该是放在何处,才不会跑掉? “无忧,我是迫不得矣。” 云泽真的是有些无奈,他向前只走了半步,手指扶在窗棂之上,面色昏暗。 “你师傅已经怀疑是不是我把你藏了起来了,可是无忧,我又怎么舍得把你交给他呢?” 没有转身,他抬起手,凌空中虚虚的一摆。 “按我说的去做,另外,把信送到四海里,记住,如果你坏了我的这个事,那么,就别再来见我了。” “是。” 在绣楼之下站着的俱都是他的心腹,这些人虽然不明白自己的主子为什么会执意要强娶这个无论姿色还是品性都并不出众的女子,可是,他们眼见着云泽为了取天网,竟是以龙宫至宝相换,想来,先前的传言并不是虚的,所以他们也都小心谨慎的按照云泽先前的交待,去延请四海龙王,东海的龙母,还有几个与水族关系堪称莫逆的上界之仙。 这里的一切都已经准备停当,所等的不过就是明日太阳升起之时了。 “你就不怕我师傅到时候找你算账,而且,似你这般的强娶,你又有何颜面面对三界呢?” 云泽垂眸无语,水无忧咄咄逼人的话,他并不放在心上,仍旧从容如平日一般。 “如若是在平日里,我也许会担心。可是,就在前日,魔界趁着灵淮不在,趁机盗取了九色紫荆草,如今这个时候,庚桑也是该收到消息了,你想,天下和你,他要先顾着哪儿一个?” 说话的时候,云泽脸上的神情不变,胸中却藏着万千的沟壑,现在他所要的只是能娶到她,余下的该如何处置,他还没有想得太过清楚。 这时,与他隔着不远处的门吱呀呀的被推开,从里面飘出来一股似是断续的檀香,云泽瞬间恍惚了恍惚。 他的心,可以说,从来没有这么的乱。 “你进来吧。” 里面是水无忧落落寡欢的声音。 云泽走进去,见水无忧就站在窗旁,离他不过是三五步的样子,如此的近了,云泽反倒是有一些个踌躇不前。 以前即使是上天庭,面达玉帝,他也没有过这样的紧张,想拥有她,又想要她的快乐。 可是思虑万千,他只是迟迟的,极缓声的对她说道。 “无忧。” 又向前走了一步,他腰间的玉佩微然的做着响,停住了脚步,在他的脚下,赫然是那时在龙宫里她得了的那支珊瑚的簪子。 “你这又是何苦,难得你喜欢它,一直带在身边,如果我知道你这么喜欢,当初断不会在这上面动什么手脚。” 他俯身,把钗子拾了起来,站在水无忧的面前,三截断掉的珊瑚被他托在手中,似是有千钧般的沉重。 “是吗?” 水无忧并不畏惧他,眉峰一挑,将手中拿着的那柄玄武剑的剑锋已经指向了云泽。 “放我走。” “不可能。” 说话间,云泽走近了她一步,他的身子抵着玄武的剑峰,他沉沉的对水无忧说道。 “过了明天,你就能走出去了。” 他的手里还摊着那截断簪,云泽的神色坦然自若,一袭白色的银丝龙袍,不怒自威的脸庞,如果不是亲身经历,水无忧断不会相信,堂堂的水泽太子竟然会强娶,以他的地位,以他的尊贵,怎么会让自己如此的下贱。 “你到底是为了什么?” 她不明白,所以,在问话的时候,恍然间似是真的看不明白,也弄不清楚。 云泽苦笑,剑仍旧抵着,倒像是虚虚的撩在那里,他的手抬了起来,到了剑锋处的时候,并没有推开,而是摊开了手掌,面色不改的将手掌心滑过玄武剑锋利的剑锋。 ------------ 第一百二十七章,逼嫁 “你做什么?” 水无忧不解的看向,已经在自己的手掌心处划下了口子的云泽。 “别动。” 云泽笑着看她,伸出还在流着血的手,这时,玄武剑已经落了下去。 云泽把她圈在了他的怀里,因为手上的动作,血已经流到了地上,滴嗒的在地上绽开红色的印记。 水无忧不敢挣扎,只能僵硬的挺在他的怀抱里。 “你看,它是修得好的,只要是你想要的,我总会给你拿到,只不过,再别玩坏了,可好?” 血滴在那断了的簪上,红晕的血浸到珊瑚,云泽又使仙咒,虽然是天地灵长,却也在他的手掌心里,完好如初。 “你看,我的血洗静了上面的龙涎香,只是,有了我的血味,龙血虽然无香,可是,总还是有些个腥味,也只能希望你不要嫌弃才好。” 云泽手握着那只簪子,盘起水无忧已经快要及到了地上的秀发,将簪子稳稳的插好。 “无忧,对我不要这么冷淡,好吗?” 他的尊严都已经因为她,被他自己遗失殆尽了。 其实,就连他自己也不知,为了什么,他对她竟是万般的放不开手。 “只要你愿意,我愿意以四海为聘,只要你能答应我,做我的王妃。” 他的声音在水无忧的耳后,带着热气,落在心上。 水无忧看着他那还浸着血的伤口,默默然的抽起玄武剑,割掉他一小片的袍子,动作不算轻柔的将他的手稳妥的包好。 她的动作不见得有多少的温柔,眼神中也能看得出来,隐藏着的怒涛。 只是,云泽的眼缠着她的手,也纠缠着她的脸,却是似水般的温柔。 “无忧,” 终于是隐忍不住,在她才还未来得及系好了那伤口的时候,云泽就把她按在了自己的怀里,死死的按住,像是要嵌入他的身体里。 “别管它了,无忧,我只想听你说一句,你愿意。” “我没有想到,龙族的太子竟然也是一个情痴。” 他这样的深情,并没有换得水无忧态度上的柔软,她清冷如水的声音,泼在云泽的耳中,像是在讥笑他的痴傻。 “你不明白……” 其实,就连云泽自己也想不明白,为了哄她的高兴,他甚至允许她骑乘于自己的身上;因为她的安危,他几次匆匆而来,所为的不过是一个心安罢了。 这些时日里,自从他知道了她的心里的筹谋,便不得安稳,看着她一步步的走近她的那个目标,云泽素来平静的心湖,被她已经搅动得天翻地覆。 所以,在知道她盗走了玄武剑后,他才这样冲动的把她带到了此处,并且,把她用天网锁在了这里。 “别做傻事,即使不是为了我,就是为了你自己,那个人也不值得你这么为他牺牲。” 他的怀抱,让她感觉别扭,甚至是厌恶,云泽自己感觉得到,所以,仅仅是抱了片刻,他就已经把水无忧放开。 并且,又向后退出去了整整的一步,他才苦口婆心般的对水无忧说道。 “当年你父亲犯了那样的错,以你的血偷得长生,忤逆人伦,触怒了天庭,犯下不赦之罪。即使是你把他救了出来,你可曾想过,你又能如何呢?那之后呢,你又可曾想过,” 云泽苦苦的一笑,对眼色仍旧茫然的水无忧,他几乎是难以开口,可是,下面的话他又不能不说。 “他负着那样的罪孽,就是投胎,也是畜道,可是在寒潭,只要他忍过了千年,等灾劫消散了的那天,他或许才能有个好的去处。” “是吗?” 水无忧冷笑,她仰起头,眼光如剑样的戳到了云泽的身上。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你不能等到云煞灾消难满呢,千万百计的计划着娶了我师姐,又百般的示好与我师傅还有天一教,不外乎就是想要照拂云煞罢了,如果没了龙族的护体宝铠,你真忍得下心,让他在寒潭受那样的罪吗?” “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是秘密,就是庚桑也不知晓的秘密,云泽想像不到水无忧是怎么知晓的。 “那日,云煞受了雷刑,我偷偷的下去,见他的身上隐隐的罩着一层银光,我问云煞那是什么,他便告诉我了。” 云泽没有办法回答水无忧,他就站在水无忧的对面,可是,他却是从来没有如现在这样的感觉自己无力和软弱过。 云泽摇头。 “我没有想过。” “这便是你给我的答案?” 水无忧冷笑了一声,凉凉的穿透了两个人间的距离。 “那么,你可以走了,而你的那个所谓的王妃,还有你的四海,我没有兴致,也没有兴趣,如果以前,我与你还算是朋友的话,那么,云泽,你着实不该赌上我对你的那么一点点的好感,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你我两清了。” 她从来没有这般的冷,从来都是清若净水的水无忧也从来没有这么的让云泽难以读懂。 他刚插到了头上的簪子,她举手拨了下来,没有再摔碎,而是撂到了身旁的案几之上。 云泽看着桌上的簪子,目光极为复杂。 是什么让她这么快的就长大了?变得让他根本不知道要怎么才能接近她了? “那好。” 云泽从他的袖里拿出了四个仙桃,俱都是上品,摆在她身旁的案几之上。 “明日,便是你我成婚之时,无忧无论你说什么,做什么,明天你都是东海的新娘。关于这件事情,我可以告诉你,天上地下,没人能改变。” 云泽走了,是他自己阖上了那道房门。 水无忧冷冷的看着他走掉。站在偌大的房间里,她咬着牙面若冷霜。当房里只有她自己了的时候,水无忧这时才喃喃般的自言自语。 “师傅,你可知道我在这里?” 昨夜,在梦里梦到过师傅。 梦里的感觉是那般的真切,竟像是真的触到了师傅,在梦里,她是真的坐到了他的怀中,真的触到了他冷若冰霜样的唇。 心里明知道那是一种几近亵渎的挨近,却同时也是存在她的梦里,不愿忘记的销魂。 以至于醒后,她触到自己的唇,甚至能嗅到师傅身上才有的浓郁檀香! ------------ 第一百二十八章,重生 那一晚,时间过得异常的慢。 就在水无忧身旁的案几之上的一个红木托盘里,放着一件红色蚕丝的喜服。 喜服上压着一顶七七十四九颗东海珍珠制成的掐金丝的后冠。 托盘的旁边放着一个东海神木制成的小首饰盒子,里面虽然并未打开,可是,单从盒子表面镶嵌着的掐丝七宝,便能看出些名堂。 首饰盒的侧面各嵌着的是一对通体有一块湛绿色的翡翠雕成的一只栩然如同是真的就生就了一对绿色的翅的蝴蝶,那蝴蝶持振翅欲飞,在蝴蝶的身下,也就是箱子的一角嵌着的一朵由珍珠粉粘成的白色的牡丹。 首饰盒子的正面的拉手具都是用同成人拇指大小的东珠制成,圆润光滑的东珠在夜晚的光线下,散发着雍容的光华。 房间里本是点着两盏宫灯,可是,在几案之上的这个盒子还有那件通身并无任何坠饰的红色喜服发出的宝物的光,反倒让那烛光显得昏暗不明了。 从来没有像是此时这般思念师傅,还有大师兄。 手中的玄武剑她还握着,不敢放开,直至当她把剑抱在了怀里的时候,水无忧才幽幽然的叹了一口气。 一夜就这么的过去了,熬了过去,却显得那般的漫长。 甚至就连残留在她体内的毒气发作的时候,都没有让她感觉这样的难熬。 也许,那么多个夜晚,对她而言,因为有了师傅还有师姐的陪伴,此时再回想起来,反倒是忘怀了那些疼痛,更多的记着的是师傅还有师姐温暖的怀抱。 天才刚刚透出了一点亮色,就有东海的宫娥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先是端了洗漱的水,然后又有宫娥上前说要与她梳妆。 水无忧只是轻轻的摇了摇头,仍旧抱着玄武剑,拒绝她们靠近自己,却也没有为难这些宫娥。 过了片刻后,云泽穿着一身喜服走了进来。 红色的喜服上,绣着无数的云纹,那都是用银线织就,在腰间一条蟒带,用的也是七宝镶嵌。 “怎么,还不换衣服?” 他走近水无忧,挥手让那些宫娥退了出去,并且亲手捧上了那件新娘的喜服。 “衣服不好看吗?” 如玉一般的脸上,没有半丝的不悦之色,云泽似乎是看到了她并不高兴,仍旧是低垂着头,甚至是看也不看一眼,虽是不在意,也早就知道她这样的态度,可是,也因为今天这个日子的特殊,云泽的脸上,明显是淡了一分平日里的温润。 “你看,我把谁给你带来了?” 说着,他双后拍了两下,只见门外走进来一个小女孩,小女孩扎着一对双髻,颈上戴着一个黄金的麒麟项圈,那双眼并不大,可是,很有神,身上是一套粉色丝绸的裙子,煞是好看。 云泽在水无忧注意的看这个刚进来的小女孩的时候,不动声色的去抽她怀里的玄武剑。 “你啊,心心念念了多少年了,怎么反倒她人就在你面前,你却不认得了?” “她是谁?” 这个女孩子的脸上残存着她对某个人的印象,可是,水无忧并不确认,这个女孩子就是她想的那个人。 “你师傅送她转世,倒是把她送了一个稳妥的人家,我把她带了来,也不过就是能陪上你三日罢了,她家里我设了个莲藕做了个人偶,但是,用不了三日,那人偶便会气竭而亡,所以,纵使你再不愿意,她也要回去的。” 水无忧并没有去抢云泽手中的剑,她这时才清楚的看清楚了这个一直以来,似是为她痴傻了的男人。 机关算尽,却偏又不露半点痕迹。 “这便是你的意思?” 水无忧从被关进来以后,就再也没露出过笑意,这时却绽开了一抹笑颜,清淡如水,眼里却冷凉如冰。 “无忧,今天,我要娶你做我东海的太子妃。宾客有的已经来了,我去唤宫娥进来,为你换妆,让你师姐也在这里陪着你,看你出嫁,可好?” “好。” 她能说不好吗? “你先出去吧,我和她单独呆一会儿。” 水无忧抽回被云泽才牵过去了手指,另一只手覆在上面,露出一些疏离的态度。 云泽见此,也并强求,起身后意味深长的看了看垂头不语的水无忧,才到了门口,去叫宫娥,进来为水无忧梳妆。 “你过来。” 那女孩似是有些怕她,愣了愣,见她叫自己,反倒向后退了两步,一张稚嫩的脸上露着怯意。 半晌后,蚊子般的声音,稚气里带着娇横的模样,听得出来,也是个娇生惯养的孩子。 “你是妖怪?” 水无忧没想到她会这么问。 “我是妖怪,你怕我吗?” “不怕,我爹爹是大将军,娘说,全国的人都怕他,等爹爹找到这,我就让他杀了你。” 水无忧微愣,她没有想到这么小的孩子有这么大的杀气。 “你喜欢血吗?这么漂亮的脸蛋,你喜欢那么腥臭的血弄到你的身上吗?” “是你的,我又不疼。” “可是,你的手上如果染了血的话,无论你再怎么洗,就都洗不掉了。” 水无忧站了起来,婷婷玉立的她,在任何的人的眼里都是绝世的美女,所以,小女孩明显的愣了。 “你的头发真长,我能摸摸吗?” 水无忧看着她,手握成了拳,然后又松开,几次的反复以后,她才蹲下了身,对小女孩说道。 “我能让你摸,但是你要答应我,在这个房间里,不要出去,任何人叫你,你都不要去,好吗?” 水无忧第一次想要保护什么人,可是,她又不知道怎么做,于是,她把床上撂着的那柄玄武剑拿了起来。 “你可会使剑?” 说完,水无忧自己就笑了。 这个小姑娘只怕是比她还要柔弱,就在水无忧踌躇的时候,她想起了自己颈上的项链。 摘下了这个乌木的牌子,水无忧走到小女孩的面前。 “把它戴上。” “不,这么丑的东西,我才不要,我有娘给我的金项圈。” “你想见到你娘吗?” 水无忧没法解释,她只能冷着脸去吓唬这个孩子。 “如果你不好好的戴着,我就再也不让你见到你娘了。” 水无忧还记得阎君曾经亲口向她承诺过这个牌子的功用,想是即便被云泽伤了性命,阎君也会念着自己,放这孩子一条生路。 “我才不信你。” 小姑娘摇头,同时又却扯已经戴到了颈上的牌子。 “别动!” 水无忧喝住了女孩。 她的眉微微的翘起,凝神的注视着女孩,眼眸微敛。 “你~” 小姑娘才要说什么,看着水无忧的眼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钳制住了她,像是她变成了不一样的自己,身子很轻,像是在娘的怀里,却没有娘的怀里那么的暖。 “不能摘。” 小姑娘手间一紧,一把抓住颈间的牌子。昂着头,眉心紧皱,脸上尽是那肃然的模样。 只能愣愣的看着水无忧的眼睛里的目光沉重的压得小姑娘自己喘不过气来。 ------------ 第一百二十九章,诅咒 四海龙族,以东海为尊。 云泽做为东海的太子,自然是享有无上的尊荣。而且,东海龙王自从王妃染病后,渐渐的便已经甚少过问龙族之事,也正是因此,四海水族实际上便已然是云泽的天下。 只是,云泽素来行事低调,沉稳,并不张扬,以这一点更是得到了四海乃至仙界的赞许。 所以,很多人便都为庚桑不允这门婚事而困惑不解。 因为,放眼望去,红尘三界,品貌,身份之贵胄能出云泽其右的人,又哪里有人找得出来。 这个院子原本就不甚太奢华,而四海龙王俱都带了随行的一些随仆,单是这些人便已经是站了一院。 云泽从后院的绣楼出来,有仆人在前面引领着,一路上看到红色的锦缎无数,他的面上却仍然没有半分的喜色,平日里龙宫里的下人们也都习惯了他这样的沉稳,也并以之为意,所以,反倒是他们的脸上都挂着喜气。 云泽稳步的跨进已经贴了喜字,铺了红毯的前厅,一切都已经陈列好了,像是只等吉时。 ”父王。” 屈身后,云泽恭敬的挺身跪在东海龙王的面前。 东海龙王的脸面上有些挂不住的颜色,以他东海之尊什么时候竟是要强娶一个凡间的女子,而且还是未来东海的主人。 “你可知因你今日的这些个糊涂行径,会给东海乃至四海水族,添上多少的麻烦?“ 还未等云泽回话,南海龙王往自己大哥身前腾腾的走了两步,霍然开口的大声说道。 “大哥你这是什么话,任他是玉帝的女儿,仙庭的神女,就是配云泽也不算上什么大事,想那庚桑子也不过就是能吓唬住了天庭那些神仙老儿罢了,想我水族生自洪荒,何必如此惧他。让人知道,倒是灭了我们水族的威风。” “都是是平日里你们惯的。“ 或许是因为担心龙妃的身体,敖广也不在多说,深看了一眼云泽后,说道。 “罢了待这里的事情了了,我去西王母处,请她与你说说看。” 里面的人正在说话,外面本是只站着一些仆从,这时,却是听到一阵急乱的脚步声,只见一个仆从慌张的跑了进来。 “太子来了,来了。“ “谁来了?” 云泽不悦的训斥。 “什么事值得如此慌乱,就是有人打上门来,你的脑袋此刻也是尚在。” “不是,太子是蚌母来了。” 蚌母从来不出自己的那片地界,就连东海东宫也甚少踏足,更不用说是出了东海,云泽皱着眉峰,知道蚌母此来定不是什么好事,但是,碍着蚌母在东海的身份,又不好说什么。 ”是我来了,怎么了?我又不抢你这个娃娃的媳妇,又为什么要打上门来?再说了你娶媳妇,东海也不知道给我送个请柬,怎么,你们真当我老婆子死了?“ 虽然蚌母自称老婆子,可是,她其实根本看不出来老态,四十岁左右的年纪,仍旧红润,犹是风韵尤存,即使是较之王妃,也是不让风采。 “不敢。” 云泽看不透蚌母的目的,便也没有多说什么,摆手让人准备椅子。 “你啊!” 蚌母没有坐,而是站到了王妃的身边。 “这个女娃,云泽娶不了,也娶不到,即使是不为了水族的安生,也要顾了他的性命,今天,我只能说这些了。你是他的母亲,当真是要看着他因为这个女娃伤了性命?” 四海皆知龙王极听王妃的,云泽对自己母亲也是极为孝顺。所以,要说服东海龙王,就要说服王妃。 “你什么意思?” 云泽站到蚌母的面前,神色震怒。 “你注定娶不到她。“ 蚌母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像是命运的诅咒般让人感觉阴森入骨。 “我的太子,不妨和我打个赌,如若两日内,有人打上门来,你若是没有本事,护不住她,这个女娃你就不要娶了,断了念想。“ “云泽。” 这时开口的人是王妃,只见她抬起了头,象征着她的无上身份的凤簪微微的一动。“你想娶她?甚至因此连自己的身份,东海的安危也不顾忌了?“ “我没有。“ 云泽否认。 他的子民他又怎么会不加顾惜?走到今天也不过是情之所至罢了。 “那如今,你又置东海于何地,庚桑子对东海有恩,对四海有义,你如今抢了他的徒弟,关在这里,逼她成亲,我什么时候教了你这些?” 云泽听着母亲的每一个字,都是极严厉的训斥,说不上来不甘心,但是,他却半句话也不回。 “母亲,水无忧对弟弟有恩,我又心系于她,前些时日,我问过她的意思,她已经应了。若是母亲不相信儿子,母亲不妨去后面的绣楼,亲自问她。” “你啊!” 王妃见拗不过他,摇了摇头。 “素娥,我东海不会亏待了这个孩子,一切但凭他的造化吧,你的心意,东海领了。” 蚌母的名字叫素娥,但是千百年来没有谁这么称呼过她,王妃这样的叫她,不外乎是意思即是,如果我儿子想要,就让他娶吧。 蚌母摇头,心中虽然有些说不出来的由头,却也不好再开口阻拦什么。 这时候,吉时已经到了,东海龙王和王妃坐到了正位,龙宫里的主事已经指挥着仆人站到了各自该占的位置。 “吉时到!” 一声高声的唱喝后,先是十个宫娥鱼贯而入,手中托着各色东宫的吉祥宝贝,分次站到了两端。 再之后,便看到了被两个宫娥携扶下,如弱柳拂风一般走出来的水无忧。 水无忧身着明黄色素纺丝绸为里,正红色绸缎为做面料的一件圆领七枚金质莲蓬扣,凤袍袖口及长衣底边俱是团金的万寿字,向上是七个云纹合团的金丝刺绣,凤袍中间赫然是一只五爪飞扬的金龙。 水无忧被宫娥扶着走到了云泽的面前。 云泽这时候似乎稍稍的有些愣了,迟疑了片刻,直到宫娥低声唤他太子时,他才回过神,伸手将水无忧的手紧紧的握住。 ------------ 第一百二十九章,柔情 蚌母在来之前,已经送了信,通知天一教。 且不说,天一教如今是禅宗正流的地位,单就庚桑个人在仙凡两界的影响力,也要把庚桑请到这里来。 而且,如果一旦那个人出现,有庚桑在,蚌母相信局面才不会失控。所以,她便也安稳的坐在了云泽给她临时准备的座位。 这时候,云泽微愣的神情,蚌母看在眼里,她心中不禁暗叹,难道真的是世事轮回不成吗?千万年前,水神共工想要替自己的儿子迎取大禹之女,却不想变成了一场滔天的祸事,难道,那样的祸事,如今又是要在水族重演? 云泽此时按捺着他心头的波澜,紧握着水无忧的手。 他感觉到她的手指莫名的发凉,赶紧又握紧了一些,下意识间便是尝试着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她。 此时,水无忧的头上罩着盖头,一星半点也看不见,可是,这并不妨碍他深情的看向水无忧。 “无忧,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云泽本就是生得倜傥风流,正红色的衣袍让他散发着淡雅之极的温暖的光晕。 此时间,厅内悄然无声,安静之极,所有的人的目光都落在他和水无忧的身上。 随着云泽微微的向龙宫里的管事点头,只听见龙宫里的管事开始高声的唱和。 “一拜天地!” 天地此时静谧之极,仿若一切都只在这里停止了。 如此这般的静寂和安然,透着他从未曾尝过的幸福的感觉,层层叠叠的扣在云泽的心头。极像是他此时呼吸出来的每一丝都是幸福和甜美,而且已然是到了极致。 “二拜高堂!” 云泽没有牵着宫娥递上前的大红绸带,而是牵着水无忧的手。 他想要抓紧她。 水无忧安静之极,蒙着盖头的她,似乎是没有什么异样的动作,就连刚才那手上的挣扎,现在也不见了踪影。 无人知道她此时在想着什么,而那双罩在大红的盖头下的眸此时微微的阖拢着,也极细的颤着。 师傅,你真的不管无忧了吗? 她想问,可是,要怎么才能让师傅听到她的呼喊? 从来没有像此时这样懊悔过自己所做的事情,这个她自己独自筹画了多年的事由,没有想到竟变得如此这般的荒谬不堪。 云泽感觉不到水无忧心中那些凄凄然的苦,此时,他认为自己把水无忧已经握在手里,他的心一阵的狂跳,然后又忽然间静止,悸乱成了一团再不能乱了的麻。他恍惚间的生怕,这样的美好会眨眼间消逝。 不真实,虚幻! “夫妻~” 话音才起,厅外有浅浅的声响,如果不细听甚至分不出来有什么,如丝绢乍断,如锦梦破碎。 “怎么回事?” 云泽已经听出来是天网被神器所断。 “回太子,天一教庚桑子和他的大徒弟到了门外。” “他们带来了盘天斧?” 听那声响,云泽便是已经明了,庚桑已经拿盘天斧披开了天网。 “师傅?” 水无忧听到下人的回话,想要奔出去,却被云泽一把扯住了袍袖。 “无忧,你……” “云泽,对不起。” 水无忧知道云泽对她的深情,可是,这注定是她所不能回应的情感,所以,她能说的,能做的只能是这一句话。 她向着光走去,尽管,她还是有些害怕。 走出了大厅,走出了院落,云泽度图拦她,可是,她固执的摇头。走向自己的命运。 师傅就在网外,与她一线相隔。 她温婉的笑,笑得从来没有这么的淡,没有这么的甜,没有这么的苦涩。 “师傅。” “无忧,不要。” 云泽从身后又扯住了她,强行的把她拉到了自己的身后。 “庚桑,你可知,坏了天网是什么样的罪过,擅动神器,戳仙台上,你当真就不怕吗?” “怕?” 灵淮停在云泽的身后,盘天斧就在他的手上,他扫了一眼云泽身后的水无忧,对她安慰的笑了笑。 “你抢了她,难道以为天一教会如此善罢甘休吗?云泽太子,你欺人太甚!” “是吗?” 云泽见天网仍算是完好,他别有深意的一笑。 “庚桑仙师,你可要想好了,我和她已经礼成,如果不嫁与我,我就知道天下之大,还有谁人再敢娶她?” 云泽握着水无忧的手指,很紧,也很疼。 水无忧能感觉得到他在紧张,可是,当她看到庚桑静若秋水的站在她的面前,她的心就已经明白了,自己要的是什么。 “师傅,” 水无忧向前走了两步,尽管云泽还在死死的钻摠着她的手,红裙摆动,她痴了般的走近。 “你可知错?” 庚桑仍旧穿着一惯穿着的紫色道袍,长发披散,如黑色的瀑。就连对水无忧说话间,也恢复了往夕的冷冽口吻,根本看不见刚刚在见到她的那一瞬间时,心中的狂想。他的手间空无一物,如玉一样的指垂在身侧,带着光泽,五指在阳光下照得如是画卷般的完美。 没有一丝一毫的颤动,就连细细的轻颤也都没有,更没有人能看出来,就在水无忧的一袭身影似是忽然间,扑天盖地般的出现在他的眼前的时候,有一双手,有一个怀抱,有多想为她撑开一方名字该是叫做柔情的天地..... 庚桑站在水无忧的对面,如往夕一般无二的冷清。可是,天地间,也只有庚桑在水无忧的眼里便是神祉般的不能违抗。 可是,明明刚才最后的万念俱灰般的念想就是见到师傅,真的见到了,心里反倒添了一分的怨气,话语里也带着怨意,极快的任性的就吐口而出了一句。 “无忧没有错。” 她倔强的不承认,但是步子还是又走近了一小步。 似是闻到了他身上的禅香,似是已经梦里想念过了千回。 “师父!” 水无忧跪了下来,栩栩如生的凤凰礼服落在尘土里,让灵淮看着心里难受。 “先把无忧救出来要紧。” 见四海的龙王已经赶了过来,灵淮才要挥斧,庚桑手腕轻抬,拦住了他的动作。 他的动作未有丝毫的迟疑,只是在看向云泽身后,水无忧似是有些委屈的模样,便像是以前在孟峰之上,每当她闯下了什么祸事,便会如此的看他。 有一声长叹,似是命运的叹息,在庚桑的心头,让他感觉稍显得自己有些无力。 世事混浊,他甚至想不清当他听到了蚌母的传信后,为什么会取出盘古斧交到灵淮的手中。 存的是私念? 还是仍旧为了天下苍生? 面目清冷,没有人在他那张寂静之极的脸上看出一丝的异样。 心怀苍生的眼,仍旧悲天悯人。 “太子,你该知道,这里离着东海极近,盘天斧才动作了一下,便是搅动了你的东海,难道,你真的要祸及东海才会罢休,难道,你的那些子民在你的心里真的比不过她吗?” 庚桑脸色随着他沉稳的说出后,脸色郁是显得极沉,而且言语中教训之意已经极是明显。 “仙师不必说了,今日里如果你能认了这门亲事,我便让你进来。如果,你不同意,那么我也只能玉石俱焚了。” 才说完,云泽便将水无忧强行的抱了起来,大踏步的向成亲的大堂走去。 ------------ 第一百三十章,蛊惑 庚桑的言语间已然是不留情面。如果真的是撕破了大家的脸面,对谁都没有好处。 可是,现在就算是天要塌下来,他也要先娶了水无忧。 云泽大踏步的返回的大堂之内,脸上已然是阴沉似水的模样。 为了水无忧,他已经想了几个法子,可是,庚桑根本就是不想把水无成嫁与他。 所以,今天,即使是玉帝亲临,也要等他成了亲再说。 身后,一阵凌冽的寒气,他心中知晓那是盘古斧的煞气。云泽冷然的笑。 “你真的不管不顾了吗?” 这个男人并不是水无忧所认识的那个君子行径的云泽,在她的眼里,他一向是端方持重,温婉如玉。 可是,今天他如此的不管不顾,难道真的是为了她? “你说呢?” 云泽此时脸上面无表情,他刚才亲眼见着水无忧见到庚桑后那眼里的依恋神色,就连庚桑也未必对她全然的无情。 “继续。” 如果,非要拿一个玉石俱焚才能换得了怀中的倾国佳人,那么,他认了。 “夫妻……” 龙宫中的总管才高声唱和了一句,便轰然的倒了下去。他是怎么受了伤,没有人看清楚,甚至连道光线都没有,更无论说是什么杀气。 “管家。” 龙宫里的仆人们先冲了上去,云泽此时牢牢的牵着水无忧的手,冷眉倒竖。 回过头,他看到庚桑还有灵淮已经走进了院子,就站在大堂外的空地上。 庚桑一袭紫色的道袍在阳光上,似是擎天柱地般,虽不动声色。灵淮站在庚桑的身后,只见他的手里拿着盘古斧,手心滴着血,一滴一滴的渗到地上。 云泽正了正脸上的神色,面容虽然平静,可是,眼睛里的怒火已经是遮拦不住的情形。 “你动的手?” 庚桑并未与他对答,目光似乎是停留在他身后的水无忧的脸上。水无忧此时半垂着头,似是不愿与师傅对视,侧着头的模样看起来有些黯然。 “不是他。” 说话的声音很低沉,像是床千年的瑶琴发出的声响,有说不出来的浑厚,清透。 “是我。” 在众人的眼中,只见一个人飘飘的踏着黑色的云朵缓缓的降了为,在他的身体的周糟罩着一层佛光,很浅,但是不能错认了的金光炔然如火,无情若冰。 “你是谁?” 还未来得及看清楚这个罩在佛光中的人的脸,身后忽然有股力量将他向后退了过去。 在云泽的身后,此时站着的正是四海龙王几人,几个人都下意识的上前去扶几乎要跌倒在地的云泽。 推云泽的人是蚌母,所有的人都在注意那个从天而降的人的时候,她最先回过了神。 也就是推开云泽的一瞬间,一道寒光闪过,这时候,也只有灵淮还有他的师父看清楚了那个人是如何出手的。 那双世间最漂亮的手庚桑是看过的,只是,那只手如今化出的招式却是世间最无情的剑光。 “你如何要碍我的事?” 蚌母被那一道光刺重了心口,她闭着眼睛,忍着疼。她修炼了上千年的元珠已经碎了,她甚至能听得见在心口处那珠子崩碎的声响。 “因为,龙族对我有恩。” 她说了坚决,并不因为身上的伤有什么软糯之势。 “愚蠢的东西。” 那说话的人身上罩着一件黑色的袍子,把他整张的脸都罩在下面。他甚至无意看任何的人。 “你是谁?” 东海龙王把自己的儿子护在身后。 喝然的瞪着眼睛,厉声如雷样的问道。 “哪里来的妖孽?” “妖孽?” 那人似是低语,像是听到了什么撩起了他的回忆的词句,黑色的罩袍下,只有他的指间露在外面,细白的如莲花的花瓣。 风吹过他的衣襟还有他的头发,尽管是在白日里,竟然是说不出来的诡谲。 蚌母躺在地上,她推开王妃过来扶她的手,咬着牙对东海龙王说道。 “龙王,快走,带太子走,这个人你们不能招惹。” “不可能了!” 那人幽幽的说,他并未上前半步,只是手掌间化出了一把冰剑,通体透着寒气,剑尖此时朝着地面。 “三公子,休要再一错再说。” 就在那个黑衣人已经起了剑,直指闪出了身的云泽的时候,庚桑稳步走到了黑衣人的对面。 他看着黑衣人身上散着的烈焰般了的金光。庚桑的手中空无一物,单手负后,气定神闲的就站到了这个神秘的人的后面。 “有趣,现下还有人认识我?” 他说的不是庚桑,而是躺在地上,刚刚挨了他一剑的蚌母。 “老身万年前见过三公子一面,永世不忘。” 想当年神人魔三界,多少女子因为望了他一眼,便是误了终身。她终使是已经蹉跎了万年,仍然忘不掉当初她曾经看到的吴带当风,衣袂飘飘的神人。 只是,忘与不忘,终只是她一个人的念想,她心知,与它人无甘。 “你又如何拦我?” 三公子的剑冷冷的指向庚桑,寒气逼人。 “佛陀戒化,如果你再造杀孽,便是只有灰飞烟灭一途,我劝你善自珍重。” “我管不了那么许多。” 那人终于有了些情绪,他的下巴抬了起来,阳光照到了的时候,便如一块再完美不过的美玉,下唇微微的露出了一些,如粉黛轻染,像是梅花绽放般的美艳。 “谁敢娶她,我便要了谁人的命。” 说话的时候,三公子的剑已经落下了,庚桑早已运足了功力,伸掌便去挡他刺来的一剑。 虽然,三公子却极是迅速的移动了手中的剑的方位,指向的正是站在庚桑不远处的云泽。 “就你,也配!” 三公子似是恨的,沉沉的声音里透着刻骨的欲要把他挫骨扬灰的架式。 “你~” 云泽刚才并未上前,只是想弄清楚这个人是谁。 三界之内,何时出了这样的一个人物,即使是魔王也不会有此人这般的风彩。 看情形庚桑竟像是与此人是熟识的,所以,云泽并未动手。 见那人使着剑向自己刺来。 他当即就幻化出自己随身的兵刃,才要去挡。 眼前一道光影闪过,一个人重重的扑到了他的身上,待他明白过来的时候,竟然是蚌母。 紧接着,刚才还是完整的大堂连带着十几间房子,竟是一眼之间便成了瓦砾。 云泽怀抱着蚌母,不明白的问。 “这是为什么?” “太子,你敌不过他,快走。不必为我愧疚,死在他的剑下,也算是了了我!” 蚌母支撑着自己的最后一口气,目光温柔的看向正被庚桑的一式摄土逼退了两步的三公子。 然后,她就这样徐徐的阖上了眼睛,安祥的如同入了极美的梦…… ------------ 一百三十一章,情逝 “我儿,快走。” 见这样的情形,龙王深知蚌母对他的劝慰是因为何样的原因了。那个来自洪荒的传说,他也曾经听过,而且他知道蚌母喜欢的是人是大禹王的三公子。 “不,父王。” 云泽勉强的停下脚步,他回头四望,却发现水无忧不见了踪影。 “无忧!” 他不知道在混乱中,何时自己先放了手,又是何时她失去了踪迹。 “都什么时候了。” 云泽身后的西海龙王也知情形紧急,伸手一掌直接将云泽劈晕。 “不能回龙宫,恐那个妖孽找上门来,现在只能上天上去躲躲。” “也好。” 南海龙王抱起云泽,叹了一口气。 东海龙王上到半空中,回头对正在与三公子鏖战的庚桑说了一句。 “老儿在这里谢过庚桑仙师救了我儿一命。” 说完,那天边的云头就向东面急急的飘走了。 三公子因为有弥勒佛的戒珠在身上,虽然他自己浑然不以之为意,可是,终究是施展起来受了些影响。 庚桑并未制他于死地的念头,所以在招式上,留了一分的余地。 “你还要执迷到何时?” 水无忧在夜梦中,曾经对他言语过她与自己的这个三哥哥的过往,以前,庚桑也只是听着的时候感觉这个三公子入了魔障,不能自拨。 只是,今日里,他的语气中竟是多了分莫名的情绪,这是连他自己也弄不懂的心思。 如是当年,三公子如何放肆无忌的行径,却不妨碍世间的神仙给了他一个如兰的评价。 这样的一个夺了天地造化的人,偏就是入了情障,而不自拨,以前只是听说他对自己妹妹的执着,如今,庚桑自己面对着这样一个如兰的男子,心中竟然五味杂陈。 甚至比刚才看到水无忧被云泽牵出来,更让他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 心思的错乱,在一瞬间竟让庚桑的真气走入了岔道,他完全没有想到,一股鲜血飞溅在他的眼前,然后,他便从半空中坠了下去。 及至到了地上,他才控制住了自己的身形。 站在地上,再抬头时,一片风清云淡,哪里还有刚才的那个人的半点的影子。 并不在意身上的伤,庚桑心知自己是怎么回事,随意的找了块断壁处坐了下来,手撑着一块碎石,披在身后的发散落在断壁残垣的瓦砾碎石,眼神零乱的似是无处可以安放。 “师父,我回来了。” 身后,是他的徒弟灵淮。 “她呢?” 刚才在三公子刚一动手的时候,云泽便吩咐手持盘古斧的灵淮把水无忧悄悄的带走了。 因为,灵淮的手上有盘古斧,所以即使是被三公子追上了,也足矣应付到自己赶到。 可是,庚桑子没有想到,灵淮却一个人回来了。 “我让她走了。” “我是怎么吩咐你的?” 庚桑震怒,他才站起来,又是一口鲜血飞溅,喷到了地上。 “师父,你受伤了?” 灵淮急忙忙的赶上前,扶住师父摇摇欲坠的身形。 “快,快回孟峰,不要让她犯下了错。” 庚桑从来没有亭产的慌了神。 孟身无人,水无忧等的就是自己离开孟身,知她莫过于自己,甚至不需要言语,她的一点心思,他都放在眼里。 “师父,你受了伤,此时不能动弹,我先为你运功疗伤,什么事也不差在这点时候。” “不行,无忧要进寒潭,去救她的父亲。不能让她闯下这样的祸。” 庚桑情急,又站了起来,也不知是什么样的急,竟是让他这时候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是!” 灵淮刚才才把水无忧带到了不远处的一个庙宇里,原本是打算把她先藏在在那里,回来照顾师父,因为,他总是不放心。像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而且且根本不在他的控制之内似的,让灵淮感觉心慌。 水无忧却在庙里对他说,她不想回孟峰。 灵淮哪里敢答应她,水无忧却对他跪了下来,眉目间的愁容让灵淮看着心疼。 “大师兄,你再允了我一次的任性,行吗?” “你到底是要做什么,难道不能对我说吗?” “不能,孟峰寂寞,无忧只求师兄能多陪陪师父,代无忧尽心。” 灵淮想着水无忧刚才的愁容,又是想着师父对水无忧的焦虑,心头也乱成了一团。 “走!” 忍着心头起的魔念,庚桑伸手拭干了自己嘴角的血迹。说话间,已经踩到了云头。 “师父。” 灵淮忙是收敛住了自己的心神,随着庚桑一起向孟峰行去。 “师父,你莫急,无忧没有仙术,她驾云不会那么快。” 灵淮眼见着庚桑几次都摇摇的似要跌下云头,心里不禁的焦急万分,在师父的身边只能低声的劝。 “师父,莫急。” 庚桑沉在自己的心思中,似乎是并没有听到灵淮对他说什么,因为魔气在心腹中的乱窜,有如刀割斧切的痛,他都不动声色的忍着,只想着自己能够早一点的回到孟峰。 孟峰还未到,只是才看到了一点影子,庚桑的嘴角便浸出了鲜血,看得灵淮心惊。 “师父,你怎么了?” “无妨。” 这是他的心头之血,已经痛得入了骨,可是,庚桑此时根本顾不得自己,倨傲的眸只是定定的看着前方才见了山形的孟峰。 又过了半柱香的功夫,他们师徒二人才到了孟峰的山底,来不及问山下守护的道童,从天阶庚桑快步的就踏上了孟峰。 “师父!” 灵淮跟在师父的后面,那石阶之上断断续续的有血迹,是什么样的伤,竟然让师父支撑不住再行一点的云? 难道,师父这样的急切,为的仅是寒潭和孟峰的安危吗? 灵霜在死前对他说的那几个字,原本他并不相信,可是,现在就在他眼见到几滴血渍的时候,那句话,又如警钟般的敲在了他的耳边。 “师父对无忧有情。” 灵淮的心此时此刻也乱了,他不能相信自己的猜测,可是又不得不信。 寒潭幽幽仍如往日般的安宁,当庚桑踏步走进后,看到了云煞仍旧飘在半空中,眉目里看得正是自己来的方向。 庚桑手捻道决,才要进寒潭去察看。 “不用看了,她来过了。” 云煞很平淡的对庚桑说了一句,像是没有半点多余的意味,风平浪静的模样,在庚桑的心中却是惊心动魄的不能阻挡的痛。 “你,为什么,不拦着她?” 向前踉跄了半步,他将将的稳住了自己的身形,一时间竟然回不过神来。 半年了,自从她失踪了以后,他日日守在这里,就是怕她犯错,只想着她生来就是心神通透,再加上云泽的劝诫,她总会是想明白的。 可是,没有想到,千防万防,这祸事还是没有躲过去。 “我为什么要拦?” 云煞冷冷的把他的目光移开,身形渐渐的淡了,当他几乎把自己的魂魄都隐到了寒潭内,才听见一声凉得不能再凉的声响。 “庚桑,你不知道寒潭的风有多冷,这里,远比你所承受的千年寂寞还要让人难熬。好歹,你还曾有她陪着.....” ------------ 第一百三十二章,悬崖 在寒潭取出了父亲的魂魄后,水无忧知道师傅很快就会发现她盗走了魂魄,所以,即使是在路过了师傅的大殿的时候,那对青鸾上来缠她,她都没敢停留。 她已经早就找好了自己藏身的地点,并且是暗中把一些有需要用到的药草也都藏在了这座无名的山上。 这个山其实只是距孟峰不远处的一座无名山头。之所以选择这里,完全是因为此处的山形奇特,又几乎是紧挨着孟峰的断肠崖的崖底,终年都积郁有瘴气。 因为瘴气里含着毒气,所以,这座无名的小山,寸草未生,光秃秃的山只有年代久无的怪石嶙峋的矗立着,她也是在很早以前才发现了这个小山的碎石林间,藏着一个天然的带着水潭的洞穴。 因为,水潭是因山上的雨水渗漏而成的,所以,也并不用担心云泽会寻到这里。 在巨大的青石下,水无忧停住了,就在进入洞穴的时候,她略略的带着茫然的环顾身后,才偏偏的转过了眼,便看到那座陪伴她生长的孟峰就在她头顶被云雾环绕着。 水无忧此时很平静。 收回一只已经迈进了洞里的脚,转身后,她徐徐的跪在地上,她却重重的叩了三下。因为,在她跪下的那个方向,曾经是在过去只有那个人陪她,走过了漫漫的岁月还有昭华。 默然起身,她沉默着迈步进了洞里。 寻到自己早已经藏好的锦袋,锦袋里装着的是早已经准备好用来隐匿身形的药草。跟随了庚桑这么多年,即便只是耳醺目染,她也是学会了些隐匿身形的法门。水无忧将药草细细的碾碎后,又到了那潭溪水处,取了水,将渗着红色汁液的药草浸进去。 她极仔细的将药水洒到了洞口,然后又将药水密密的洒在了自己的身上。 水无忧仔细的检查了这个山洞后,她又将那些剩余的汁液都吞到了嘴里,入口的时候,咸腥的药汁带着极苦的味道。也就是这苦,让她恍惚间想起了那日她在师傅的药庐里寻这草药的时候,庚桑也是在的。似是被她闹得久了,庚桑当时也仅是面色无奈的看着她把自己搜集的许多药草并不细致的捣碎。他不说她,也许总以为是外面无聊,左右不过是她想缠着自己罢了。却没有料到她是含了这么大的心思。 那几年,几乎是水无忧过得极矛盾的,明知道自己守着师傅的时日不多,可是当她又每每想到寒潭下的父亲,她更是总是夜不难寐。 她此时做的每一个动作都很慢也极细致,极其的用心。 等到准备好了一切后,她才取出了怀中的乾坤袋。 在师傅的案上,她看到过一本《山海经》,那本书上说,东方有神木,可撑天地。东海有神针,可鉴江海。又云东方有赤血,可洗万魔之垢。 能洗掉万魔身上的污垢,自是能够洗净父亲身上的罪孽,云泽不知道,她却牢牢的记在了心里,正是因为如此,她才如此的计算,就算是要她倾尽生命,她也甘心。 玄武剑挑开了她的皮肤后,当那些所传是赤血的血滴落在剑刃上,玄武剑倾刻间就失了剑气,她也似是听见了一声声音极浅谈的哀鸣。 “你也疼吗?” 怀里抱着玄武剑,水无忧却不敢哭。 师傅说过她的哭声会引来天雷!这条路她知道自己没有退路了。洗净了父亲的罪孽,把父亲送去投胎后,戳仙台上,她已经注定难逃一死。 在很早以前,云煞就对她说过,她的血能普济苍生! 可是,没有人敢告诉她,她到底是谁! 她还记得爹爹贪婪的以她的血涂了全身,然后便疯了般的喊着不生不死!蜈蚣精才把她吞到了嘴里的时,那狰狞如魔王的面孔! 可是,她到底是谁? 在师傅的书里,神是通天有万能的! 可是,她只徒有神血,而神迹据大师兄说早已经绝迹六界,只余魔神一息尚在,那么,她又是吗?是仅余人间的魔,还是她就是一个怪物? 凄楚的笑着,水无忧靠在冰冷坚硬的石壁上,想了几年,把自己也折腾得累了,她的心才敢承认她合该是魔了,否则,师傅怎么会把她留在孟峰! 血滴在乾坤袋内,她听得见父亲的灵魂被涤荡的声音,那种声音清脆的如是玉铃的响动,又极像是微风在夜晚里,在耳边徐徐的在吹。 她感觉不到疼,只是心头一阵的空荡荡的乱意在横生着枝节。 “嗤!” “你是谁?” 水无忧愣了,并不是因为有人闯进了这里,而是她眼前巍然站立着的女人身上穿着的并不是绫罗绸缎,而是一身的银色铠甲,脸上罩着黄金的面具。这样的装扮,她是从来未曾见过的,却不知因何,心里感觉这个人她应该是极熟识的。 然后,于入了目的便是冷意如冰。 因为,那女子似月光般的清冷的眸子里有比师傅的还要冷冽无情。 在水无忧的眼里,师傅的眸底里她能看到春风徐然般的暖,可是,眼前的人的眼里,水无忧只看到了一幕幕的金戈铁马的无情。 女子朗然的问她。带着嘲笑的模样,极是轻蔑,倨傲! “你又是谁?” 女子似是不要她回答,并不俯身,只是抬了抬指,玄武剑就从水无忧的怀里飞到了她手间,烈火般的发着光。 把玄武剑又重新丢回到了水无忧的身旁后,女子这时才又抬眼看向水无忧的眼,她冷冷的笑,没有比这种笑意更是无情的笑,明明是一双悲天悯人的眸,眼底里却冷得让人不敢对视。 “在你的心思里怎么就只装着你师傅,也不嫌累得慌。他就真的那么好?即是好,你不又为什么不守着去?单单是为了你袋子里的东西,就舍得抛了他了?” 被人瞧透了心思,水无忧只是感觉有些羞恼,却并不以为意。 女子看着她,淡淡的抿着唇,似有若无的笑了笑。 “要不……” 女子走近了她,戴着黄金面具的脸,什么也瞧不见,只有那双透着寒气的眼眸,紧紧的盯着她。 看到女子眼里乍起的笑意,水无忧惊声的问道。 “你要做什么?” 水无忧也就才问完,她被女子单手就擒了起来。 戴着黄金面具的女子并不应她的话,伸手一抛,便将她丢到了洞外的,抛到半空,才在水无忧的身后传来了一句声音极模糊的声音。 “把你送到他身边去。” ------------ 第一百三十三章,取血 一副骸骨! 水无忧被血魔用冥藤缚着,站到了一副骸骨的面前。 这就是魔王? 水无忧离这副骸骨有十几步的样子,骸骨泡在一小潭的血水里,飘在上面,就是再无所畏惧的人看上去,也会感觉寒毛战栗,因为,这一幕太诡谲了! 只见,在骸骨的胸骨内有一团蓝色的火苗像是在烧着,那火又像是被什么缚住了般,只能在原处不断的向上燃着,却始终不能变化成其它的形状。 水无忧是认识这种蓝色的火苗的,这是阴冥魂魄。在孟峰的断肠崖下,这样的火炎炎间如蓝色的火烧云,曾经就在她的脚下,师傅和大师兄对她说过,那是阴魂的戾气所化成的。 “魔王,你有救了。这个丫头的血有疗伤之效,难怪那个庚桑如此的宝贝她,原不过是给他自己弄了味好药罢了。好一个道貌岸然的君子。” 血魔才说完,水无忧听着不是气恼。她拼尽了全身的力气撞向了一旁的血魔,口中喊着。 “不允许你诬蔑我师傅,就是从你的嘴里听到我师傅的名字,我都觉得那是一种玷污。你也配!” 这时候,她已经是什么都不怕了,要做的事情她已经做完了,似乎是再也没有什么可以让她留恋的事情了,只除了她的师傅,大师兄,只除了孟峰上的三公子,睚眦,还有那株没有长成的小树。 才一想起,就发现自己惦念的又是太多,水无忧不禁自己苦苦的一笑,她任自己踉跄的被血魔一掌打到了山洞的石壁之上,后背磕得生疼,在撞到的时候,她听见一声极清脆的声响,像是有骨头折了。 她跌坐在地上,没有人理她,后背很疼,一滴滴的往地上落着汗,水无忧咬紧着牙关,不想唤一声疼。 血魔似是毫不在意她这边的动静,血水里的白骨忽然间开了口。 “你没有听说过吗?大禹王的女儿拥有天下至纯之血,又是生而为神,血魔你真是弄了个好东西给我。用她的血为我洗骨吧,但是记得不要让她的血有一滴滴到我的魂魄上,明白了吗?” 森森白骨的牙骨在血潭里一张一阖,诡谲而且阴森森的可怕。 水无忧不能说话,她看着被浸在血池里的阴森白骨,她不明白在洞中的那个女子明明是没有恶意,却怎么把她抛到了这座山上。 还没有等她明白自己被那个女子丢到了什么地方的时候,就被血魔掳到了这个阴暗的洞穴里。 “魔王,夺命被我所伤,但是大部分的属下还有那一山的黄金和财富俱都没有带出来什么。我想再回去一趟,一来试探一下那边的动向,二则看看是否能取一些宝贝出来,以备我们日后召集魔兵。” “不用,这次洗骨少则三十六个周天,多则九九八十一个周天,你在洞外替我好好的守着。这个丫头失踪,庚桑肯定会寻到此处,你务必藏匿好行迹。待我换了骨后,到那时候庚桑便不再是我的对手,何需要再招魔兵。待我练就了摄魂的第三层,到时天上人间哪里又拦得了我!哈哈哈哈哈哈哈……” “是。” 从那天起,水无忧的血一直在流着,被血魔一次次的勾开双臂的脉络。 她不知道自己的多少的血可以流,也不清楚过了多少时日。背屈着,身后的脊骨似乎是变了形,让她直不起来,手再也没有力气动一下,像是已经不再属于她自己的了。 双脚的脚踝缚着冥藤,也只不过就是能挪动寸余罢了,就再也动弹不了地方。 她一直被关在这个洞里,看不到外面的天,也见不到一丝的阳光,洞中只有阴暗的发着腥臭到了极点的腐臭的味道,就连石壁也湿滑长着潮暗的地方才有的苔藓,湿得似乎是流着水一般。 她就这样昏昏噩噩间,到了后来,她竟是不知道自己是昏了还是睡了,只是,意识还算是清楚的时候,她便垂着眼的靠着石壁,她只希望在梦里能够看到师傅。 不觉间,她似是听见了一声声音极细有声响ˉ师傅! 猛然的睁开眼,茫茫然不知道方向的寻觅,看到的却只有在洞壁中阴阴的燃着的鬼火,又哪里有她心上的人儿! 缩了缩脚,她试图躲开脚边的一小潭腐水。 “师傅!” 小声的又念了一声,像是想要把这个名字搂抱在怀里,极珍爱的,在嘴里喃喃的唤。 那日日的贪恋,都在心里,化成了相思,无人知晓,却那般分明的可见。 也不知今生还能不能再见师傅? 她没有办法逃出去,不是没有想过,只是睚眦不在她身边,而且她为了隐匿踪迹,又摘了颈上的牌子,玄武剑也丢在了那个洞里,没有来得及拿。 也许,她就是该命丧于此了。 “你以为你死得了吗?” 在水无忧意识恍惚间,那个女子又一次的站到了她的面前。 水无忧感觉她定然生的极美,虽然有面具遮挡,但是女子一双桀替不群的卓然的眸,即是己然说明了一切。 “你为什么要害我?” 她不懂,所以也问得坦白。 “害你?” 女子嗤笑着看着她。 “你哪里需要我来害,原来还算是有人宠着,疼着,可现在呢,你师傅因为你闯下的祸事就要被送上戳仙台了,云泽那个傻子现在七魂丢了五六个,五湖四海的翻腾着,也不知道是想找你,还是想要真的把你害死了个干净,才甘心,我看啊,他哪里还是什么东海里那个倜傥风流,做事四平八稳的太子,分明是个蠢到了极点的猪。” “你为,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水无忧有点恍惚,看着眼前的女子,她总是感觉不知名的熟识,可是瞬间里,她在自己的记忆里,怎么想,都不能把眼前这个女子和自己联系起来些什么,她不由得嚅嚅的问。 “你究竟是谁?” “庚桑教你的落云三式,乃是父神所创的逍遥八式里演化而来,虽然你没有仙气为辅,可是单是凭你的仙骨,振开这冥藤算不得什么问题,如下,你却在这个肮脏得不能再脏的地方,白白的糟蹋着,谁又可怜你!” 女子此时腾在半空里,坐在一朵洁白的云朵上面,那云软糯得像是可口的六花果。 “我没有一点的力气,不是我不想,而是我真的动弹不了。” 阖上眼,水无忧的声音很轻,飘飘的透着没有气息的虚软。 “你~~” 那女子似乎是被她气到了,眼瞪着她,双手握成了拳,极力的吐着粗气。 “他们能喝你的血,你难道不能自己也…..你真是笨得…….” 女子似乎是没有想到她竟是想不透这个关窍,如果不是因为庚桑现在所处的仙境,她的离魂还穿不透那里的护罩,而去找那个不知道在哪里寻水无忧的灵淮又太耗时候,她才不会冒然的使用离魂,要知道她自己所能操控的仙力并不多。 其实,原本她是计划要挟庚桑,然后再把水无忧的行迹透给他,却没有想到,庚桑找了半月后,便自己去天庭领了罪,只是为了引请二十八星宿下凡来寻水无忧。 叹了口气,血的心里有些嫉妒,这样的一个蠢笨的也不漂亮的丫头,怎么就值得庚桑如此的舍了自己? “啊~” “记住,” 血这时候也不管水无忧是如何的惊愕,停了停后,又对她说道。 “你的血对世人是圣物,可偏对血魔是碰也碰不得的,只要是一滴,他的真魂就会魂飞魄散……” 眼见着女子在和她说这几句并不长的话的时候,越说身体就越发透明,直到最后便彻底的在她的眼前消失了。水无忧似是明白了,又有些糊涂。 这个女子怎么才旬害了她,把她丢到了魔王的掌控中,却怎么又是急于让她逃出去? 可是,既然这个女子能进得来,为什么她又不救了自己呢? 而且,那女子一身的银色铠甲,还有那脸上始终罩着的黄金的面具,让水无忧有些熟悉,她有些想起了在孟峰上的时候,在哪本书里像是曾经看到过有一个女子面戴黄金面具的画面,可是,此刻她又是一时间想不出所以然来。 俯下头,水无忧咬着自己的手臂,她从来没有吃过六花果还有蟠桃以外的东西,唯一的一次例外就是在龙宫偷喝情人醉,现在要让她咬破自己的血肉,茹毛饮血似的,着实对她有些困难。 水无忧努力的闭了闭眼,她忍了又忍,还是没有下得了口。 叹了一口气,她睁开眼,定了定神。 这时,她才发现自己有多么的莽撞,她的机会也只有一次,如果跑不掉,那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水无忧定下心神,努力的使自己更清醒和理智些,就这样在心里筹划了又筹划,等她把每一个细处都想到了,心里才终于有了九分的把握。 现在支撑她的不公是要逃出去,还有那个女子对她说的那句很重要的话——师傅代她去了戳仙台。 她的错,是她自己咎由自取,如今反倒是连累了师傅,她又哪里忍得下心,而且,又让她怎么舍得师傅受那戳仙台上刀剐雷劈的刑罚! ------------ 第一百三十四章,逃生 这一日里,血魔照常一般,取了一柄普通的没有任何魔气的铁质的匕首,割开了水无忧左手的经脉。 水无忧被匕首的尖厉的锋尖割过的时候,她已经不知道疼了,血冰凉的从她的腕流下。由于长时间的没有力气,她的反应也迟顿了很多,水无忧几乎提不起来力气,让自己坐直了身子。 没有血色的脸,苍白如纸,她极倦累的睁了睁眼,似乎是都要费极大的力气。 “我是不是快死了?” “你想死吗?” 水无忧注意到,血魔在取血的时候,没有任何一滴溅落在他的身上,他是血结成的魔气,如水无成这样至纯的血他是无论如何也沾染不得的,可是,水无忧的血没有任何的腥气,淡淡的还散着六花果的香气还有仙园蟠桃的仙气。 血魔情不自禁的把那醉人的香气吸到了鼻里。 她异常贪婪的吸吮着那血里的香气,那香气几乎浸到了他的身体里,引诱着…… “由得了我吗?” 水无忧冷笑,血魔这才恢复了清醒的意识,血盆里的血已经够了,他伸手将水无成的胸襟上插着的刀抽了出来,极随意的丢到了地上。 “暂时,你还死不了。” 血魔没有半点怜悯水无忧的意思,他随了魔王多年,对魔王又是忠心之极,如果魔王失了势头被那个什么外人真的连根拨了以后,那他又将如何立身于魔界? 血魔前些日子几乎是拼尽了全力才把魔王从那人手里弄了出来,现在,魔王已经有了些起色,如果魔王真的有朝一日能够称霸三界,他自然是得道升天了。 血魔的身上散发着阴冷的寒气,水无忧观察了他几日,见他真的是对自己并没有加以防备,她想站起来,可是,身体根本没有任何的力气,喘息了片刻,水无忧咬着牙忍着疼,看了眼自己的手臂刚才被划开的地方,血还挂在那里,滴答的落在地上。 她又努力的想要站起来,可是,她不是没有能起来,摇了摇头,阖上眼睛,水无忧银牙死死的咬着她的唇瓣,拼着她知上最后的一点力气,她趴到了地上,手指抠着地面的石缝,移动了几下自己的身子,极难将身体挪移到了稍稍起了坡的巨石之上。 她侧身依着,这时候,她的心思清静的不能再清静,眼里只有那个已经快到洞口处的血魔。 她终于站起了身,手撑着石块,摇摇摆摆。 “血魔!” 水无忧不动声色的叫了一声,才这么动了几下,汗已经流到了后背,浸到了伤口处,极疼。 血魔手端着血盆,才回头,看到水无忧一身很狼狈的站在那里,根本站不稳当的样子,他也只当水无忧还有什么想问的,一时间并没有在意。 “哺!” 随着水无忧口中吐出的血雾,她自己先是轰然的倒了下去,重重的砸到了后面的石块处,声音极响,根本不是做假的,而是水无忧真的重重的跌了出去。 血魔见她倒下,神色略有迟顿,每次取血的时候,他都有留有水无忧的一丝生气,魔王洗骨还有些日子,所以,水无忧当真是死不得。 血魔把血盆放到了一块石块上,然后大踏步的就走了过来。 才伸手搭上水无忧的颈间,水无忧的手忽然间的就伸向了他。 水无忧的身上没有任何的仙力,又亦是失了这么许多日的血,亲眼见过水无忧倒在地上的虚弱,血魔自是对她不加防备。 可是,就是刚刚他丢在了地上的那个已经失了刃的匕首,此时却阴森森的插在水无忧的手掌的掌心,也就是刚刚水无忧在倒下以后,借了石壁的力量,把那匕首插到了自己的手掌心处。 原本是白璧无瑕一样的人儿,此时已经不只是狼狈不堪了,看起来,一阵风就能把她吹散,除了那双坚毅的眼,似乎是在她的身上根本看不见任何以前的绝色还有风华。 “你!” 她的手掌的血滴在血魔的手臂,只一滴,那血便晕开成了一种奇异的光色,如明月般的带着清辉,在血魔的身上散开。 血魔再也来不及说什么,水无忧恍然间似乎是只看到了她的眼前有那么一瞬的光闪过后,已经折磨了她许多时日的血魔便倒在了她的脚下,挣扎也没有再挣扎一下,脸上仍然带着那种噩然不能置信的表情。 水无忧咬着牙,努力的支撑起自己的身体,她的手里拿着的不过就是那把已经失了刃的匕首,口念仙诀。 她还记得,当时在孟峰的时候,师傅教她这一式时的清风朗月般的脱尘出俗,可是,如今,她使起来,却真的是笨拙之极,不过索性的是,这一次那个女子并未骗她。 才割了两次,她就割开了脚上缚着的冥绳。 也不知这里是哪里,血魔竟然没有派人驻守,水无忧连走带爬的逃了出去。 当她看到阳光的时候,她笑了,脸上绽开了清澈之极的笑容,再不能有比此时再美的笑了。 “大师兄,我在这里。” 这时候,也只能传信给大师兄了! 折了路边的宽大的叶子,用指甲在上面她只刻了一个水字,然后便念着师傅教她过的仙诀,心意驱动,才把草鹤放出去,就见天边忽然间阴云密布,紧接着那一团团的墨色的乌云,倾天蹈海的就覆到了她的头顶。 水无忧抬起头,猛然间在云里看到一个矫健的身影,还未看清楚,只见到一缕金光闪过后,她已经飞上了青天。 “无忧,你还好吗?” 从乌云里穿行出来的金龙将她驮在了身上,水无忧爬在龙背之上,只见下面已经是成千上万的黑丫丫的水族的兵将,派开了阵势。 战鼓滚滚,旌旗翻动,银白色的斧,朝天戟数也数不清楚数目就在她的眼下。 “给我杀!一个也不留。” 她身下的龙,口吐着怒火,本就不是很大的一座山,倾时就要被火海吞没。 “不,不要。” 水无忧无力的靠在云泽的身上。 “云泽太子,请不要伤及无辜。” “好。” 云泽回过头,龙须抚过她的眼角的干涩,但是,那本该冷凉的龙须这时候却有奇异的力量,让她不想动弹,也不想睁眼。 “一个也不要给我放过了。” 云泽只看了一眼水无忧,就转过了眼。 他想不到,一个本是如玉一般美的人儿,才不过月余,竟然像是破碎了的娃娃,苍白的脸上几乎是已经没了生气。 在她的身上,在她的脸上,层层叠叠的竟然都是刀剑的伤口,深浅不一,有的才刚合上,有的像是刚被人划过。 原来那几乎是落了地的如瀑一样漂亮的发,如今也残草般的长短不一的散落着。 她究竟受了什么样的苦? 云泽不能想像,心中一阵阵的被人气焰揪扯的生疼,他才要发狠,空中却有一个人已经是站到了他的面前。 灵淮先是关切的看在他身上的水无忧,然后,神色黯然的对云泽说。 “云泽太子,我要魔王的一条命,我要带他的魂魄还有白骨去向师父复命。另外,请把无忧还我。” “凭什么!” 现在就是任何人都不可能把水无忧从他的怀里夺走。 化成了人形,云泽将水无忧紧紧的抱在了怀里。 “你可以问她,是随你去龙宫,还是随我回孟峰?” 灵淮不需要知道答案,因为,云泽和他都清楚,水无忧拼了命的活下来,要的人是谁! 灵淮看着水无忧苍白的脸,就是平时再性情再是冷硬如钢,此时他的眼里也全布满了心疼。 走近了两步,双手小心的捧起了水无忧的脸,用他那常年用剑的粗糙的手抚过水无忧脸上的伤。 “无忧,大师兄来接你回家了。” 不动声色间,也不容许云泽和他抢夺什么,灵淮从云泽的怀里,把身形摇晃的水无忧紧紧的抱在怀抱里。 他不知道,一会儿如果师父看到无忧这个样子,会是如何的心疼,可是,时间已经是来不及了,戳仙台上师父已经被缚在那里,等着的不过就是月华之时,就要行刑! ------------ 第一百三十五章,魂散 纵使,在来之前,水无忧的心里早已经有了预感,知道自己看到的必是一幕让自己心疼的场景。可是,至等她被大师兄抱到了戳仙台前,她才知道,什么才真的是心痛! 一口血就这样毫无征兆的喷吐了出去,她感觉那血分明不是自己的,而是她眼前这个被缚仙绳捆绑在了戳仙柱上的原本该是风华绝代的师傅! 她依稀间还记得,当年他俯下身,紫衣坠地,风吹着他的紫袍,在阳光下,他的那张清淡如霜的脸上初见时的美好;她依稀间还记得,当他临着徐风,站在断肠崖的岩尖时,无论是月华还是太阳,落在他身上的光一色是皎洁纯白的,如染上了白云,如是一辐再极至不过的逍遥。 可是,如今呢? 谁说,神不能哭,谁说过,她的泪会心动天地。 她哭了,眼泪落下的时候她一双幽幽的的眼看着对面,大雨忽然间的滂沱而下,可是,她不在乎,她用尽了全身的气力才扯开了大师兄拦扯着她的手。 这个时候,就是要了她的命,她也要过去啊。 “别拦我。” 她太虚弱了,只这一句话,她几乎是压在了喉咙的底下才说出来的,声音低的被那滚滚的天雷完全都遮盖住了,没有人能够听见。 为什么这些仙人会围在这里,也不是哪个宫里的宫娥,也不知是哪儿的童子,全都远远的望着台上正在进行的刑罚。 不是说,仙都慈悲吗? 他们怎么能够下得了手,要知道那台上的人,是为了这红尘而舍了他的逍遥啊! 那孟峰之下关着的何止三千妖魔,当初仙魔一役,无法炼化,又不能任之为祸苍生,是他站了出来,以一肩担下了所有。 有人默然的退开了,似乎是知道她的身份,看她的时候,有一分的悲悯。 可是,她需要吗? 水无忧推开大师兄搀扶着她的手,腰这时候也挺得极直,她不能让师傅因她而蒙羞。 “别过去,无忧。” 云泽这时候也赶了上来,白色蟒袍的东海太子身份始创是仙界也是卓然出群的,几乎所有的人都看向了他。 “这是我的命。” 她摇头。 水无忧知道云泽待自己的好,刚刚在找到她的时候,他那般的激动,那样的真挚的情感,她又怎么能一点没有动容呢? 可是,这些小小的动容,哪里比得过,在她的心里,已经满满当当的填满了的那个人。 “无忧,这是天刑,没有人能够拦得住。” 水无忧还差一步就要走到那戳仙台上了,七星布阵的台上,只有师傅孤零零的在那里。 “那我就和他一起受。” 她笑着,唇角滴着血,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到了仙界,她的血竟然落地便化成了一瓣红色的花瓣,她分不清那是什么花,花瓣也太小了,才落到地上,就随像是突然间瓢泼的大雨,冲走了。 这时,天空里又响起了一声惊雷,这不是戳仙台的雷阵,也不是雷公放出来的雷电,更没有龙族在云中布雷,像是来自天外,又像是和着这场在仙界莫名而至的大雨而来的。 “无忧,我和你一起去。” 灵淮走上前,再次伸手扶住了她的身体。 “你,又是何苦?” 云泽不解,他苦苦的摇头,那是一条死路,如果有可能,他现在宁愿自己把她掳走,可是,他知道,就是他带得走人,她的心也会随着台上受刑的人。 “不,大师兄,你要替师傅守住了孟峰,要不然,他会恼了的。” 水无忧脸上的表情极是清淡。 云泽的脸上露着心疼的表情,一只手握成了拳,苦苦的支撑着自己最后的一点理智,另一只手伸到了她的唇边,替她抹去了还在向外滴着的血。 “无忧~” 此时,他已经不知道自己还以能说什么了。 水无忧无声的再次躲开,纵使她的脸上是那般的狼狈,可是,仍不妨她那双明眸里的亮色。 “我去了。” 她笑了,如月华初绽,如昙花初放般的弯着唇,流着泪,也流着血的冲着云泽笑了。 这也只是片刻里发生的事情,在旁人还来不及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的时候,所有的人,就连此时高坐在云端的天界的上仙,都看到一个穿着极是狼狈,甚至有些像是乞儿一样瘦小的身影,迎着怒嚎着的狂风,在风里一步步极艰难的接近戳仙柱。 她小小的身子,摇摇摆摆的让人很担心她会被风卷走,可是,就是她被风吹倒了,也不见她向后退半步,也许是她的动静太大了,原本侧对着她的戳仙柱上被缚着的人,转了眸,便看到狂风暴雨里的小小的身子。 “无忧,下去。” 似乎像是极平常的一幕,他也仅是训斥她不该偷进了他的寝殿,仅是训斥她不该在他的药庐里胡闹,训斥她不该和云煞玩闹了那么长的时候,仅是训斥她,不该刚学会了纵云之术,就一个人闯到了断肠崖下。 以往,她会很乖,露着一张漂亮的小脸,很是无辜的冲着师傅,微微的笑,学着他平时的样子,淡淡的轻笑。 像个成功的 做弄到了大人的稚子。 只是,这次师傅原谅无忧,无忧不会听你的了。 她在风里站了起来,师傅说过,女孩子要有女孩子的样子,不能像是个野猴子。 水无忧已经能触到师傅的衣角了,这时,一道雷电击过,只是才擦到了她的指间,便没有了踪影。 水无忧淡淡的冲着师傅笑。 是啊,她是凡人,戳仙台上所有的仙障对她一个凡人是没有任何的效力的,所以,她才能成功的挨近。 “师傅,二百年了,无忧终于想明白自己想要什么了,可是,太晚了。” 她在庚桑的面前,从来没有过如此的轻声的叹息,她伸出了自己的手臂,尽管那双手臂伸开了,她明知道自己的双臂,根本无法环抱住师傅。 可是,她还是伸展开了。 那双手此时并不好看,已经零碎的衣袍根本遮挡不住她手上的那些刀伤,水无忧只来得及伸出手,就见一道银光闪过,刚刚还被缚仙绳捆绑着的师傅,已经把她安稳的抱在了怀里。 “是谁?” 水无忧无力的倒在师傅的怀里,苦苦的笑。 “庚桑,你要反了吗?” 仙界里的人长得是什么样子,水无忧没有兴趣,她的眼被大雨狠狠的浇着,似乎是挣不开眼睛,可是,就是她睁得开,她现在也不想开。 因为,这些人让她感觉厌烦。由自心里的厌恶。 “等我处理完了家事,我再领刑。” 他说得云淡风清,水无忧却不知道该把手放在哪里,因为,师傅的背上都是伤,那血也像她一样在流着。 “无忧。” 庚桑把她抱在怀里,不见得有多小心,只是,他的一双玉一样的掌落在了她的后心的位置,一点点的在将一股热流,送入她的心田。 “师傅,我没事。” 她扬起头,故作天真的笑。 其实,哪里会没有事呢? 她的泪还在流着,只是,雨太大了,无人能够看得见。 她的血还在流着,落在雨里,已经成了一小朵一小朵的莲花,她看清楚了,那是冰作的莲花,隐在瓢泼的大雨里,只有她看得清楚,那精致的花是怎么绽在她的眼里的。 头疼得难受,那蜈蚣精的毒怎么如此的阴狠,就是到了仙界,还是要发作? 她本来是想要挪开,从师傅的怀里挪开,可是,就在她才有所动作的时候,忽然间的就放弃了,她有一种预感,如果过了今天,她便再也抱不到了。 就这么扬着头,她任由自己的泪流着。 “师傅,无忧来了。” 是谁做的已经不重要了,师傅曾在以前对她说过她天生无恨。那时,她尚不明白,追问之后也没有弄清楚缘由,当时她也只以为恨是魔才有的情绪,她和师傅都不会有,大师兄没有,大师姐也没有。 可是,现在,她心中已经明了了,师傅是知道的,神本无恨。 可是,师傅也说,神无私欲。 那她到底算是什么? 非人,非妖,非魔,非仙,亦非是神? 只是,到如今,这些不重要了。 “是谁?” 其实,庚桑的心里已经隐约间有了答案,他已经看到云泽的手里拿着的正是天一派的镇教之宝,也是水无忧平日里装仙桃的乾坤袋。 别人不熟悉那东西,可是,庚桑只扫了一眼,便知道,那里面如今装着的是当世的魔王――也是他的二师兄! 纵使是此时,他的脸上清淡的表情仍旧没有变化,在世人看来,他那清冷的眼眸里,光色仍旧清淡如水。 水无忧这时却双手抬了起来,第一次高高的抬起,攀上了他的脸。 “师傅,我不要你恨!” 非是因为,神生就的使命是济世度人,而是,她不舍得他恨。 此生无垠,没了她的陪伴,本就清冷的孟峰,她本不不舍得师傅的孤单,如果,生了恨,那要让他如何再去度过漫漫彻夜? 她小心的捧着他的脸,就在庚桑惊愕她这样大胆的瞬间,水无忧闭上了那双月亮一样的明眸,然后,她的唇抵上了他。 时光在这一刻停止了,所有的人都不能置信的看着,戳仙台上发生的事情。 滂沱的雨似乎来势更加的凶猛了,落在戳仙台上敲出一声声咚咚的响声,只是这一瞬间的事情,当所有的在场的仙人看到让他们厌恶甚至是感觉肮脏的世俗的情欲纠缠的时候,在水无忧的身上,淡淡的散出一缕佛光,那是由自她的胸口处散出来的极淡的金光,那金光暗淡的若隐若现,却是这世间已然位极尊贵的佛陀才有的金光。 传说,西方有佛陀,常居兜率天,名曰弥勒,称未来佛...... ------------ 第一百三十六章,灭世 “无忧!” 云泽的心口忽然痛得如同被一把无情的剑刺穿了般,他丢掉了手里的乾坤袋,抢步上前,只是,他也仅仅是才走出了一步。 庚桑刚刚还是拥在怀里的暖玉一样的人儿,便风一般的消散在了他的怀里。 像是,消失在了雨里,像是,丢失在了滂沱的天泪中。 也不知哪里来了一只银狐,那小小的身体从来都是银白无垢的毛,少有的零乱着。 它冲到了戳仙台上,还来不及站稳,也就在它才要冲到水无忧的身边的时候,水无忧便消失了。 这只白色的狐狸的身形,恰巧穿过水无忧消失的时候的金光! “如此,” 银狐当着所有的上仙的面幻化成了人形。他轻淡的吐出来的这两个字,幽暗,安谧,阴冷,无情~ 但是,没有人能否认,这个忽然出现的男人的身上遗世独立的销魂,风流! 相传,在上古,多少女神还有妖孽只因为见了他一面,而忘了自己~~ 如今,他站在雨里,丝毫不见狼狈。那本该是禁制了他的佛陀的佛光缠在他的身上,也不见他的脸上有一丝的疼。完美如花的脸,在那金光的映衬下,愈发显得圣洁无物,一双凤目半睨着,此刻,倨傲的看向那乌云密布的头顶。 至纯之灵,世间最贞洁不过的神圣,天地所筑,阴阳化育。灵者本该生而为神,乃万物至纯所化,而他此刻亦是静静的站在流着鲜血的戳仙台上,遗世般的独立! 落地的黑发,在狂风暴雨里,肆意而且极猖狂的随风在飞,他的身上有一种销魂的魔力,见者忘忧! 只是,这却是魔才有的堕落与沉沦,并不是神! 所有的上仙,这时候似乎都忘了反应,玉帝呆呆的坐在天顶的宝座,在他还没弄清楚这场天雨是怎么下来的时候,戳仙台上巍然站着的这个妖孽,让他已经失去了任何可能的反应。 玉帝似乎是明白了他眼里的站着的人,该是谁。 就在玉帝的右手才抬起来,指向戳仙台的时候,就见台上绝色的男人微启那完美的紫色的唇。 “她没了,你们,便都陪着吧!” 这个在上仙的眼里,灵狐化成的妖孽,只是轻轻的皱了皱眉头,所说的话也不带着威胁甚至恐吓的意味,可是,就是他这么轻淡的一句话后。 那乌云散尽,头顶上的天是从来没有过的蓝,那种湛蓝色的亮光,是从未有人见过,也没有上仙见过那样的蓝~ 狂风停止了怒嚎,刚刚还是肆意瓢泼的大雨,也不见了踪影,只是,这一幕却远比那些阴风怒嚎还要让人,让天界的上仙们感觉恐怖难挡。 也不知是谁第一个丢出了法宝,想要收服这个猖獗的妖孽,可是,那法宝才一出手就化成了烟,没有人看到妖孽出手,也没有人看到他转一下眼眸。 他那暗淡的眸里,漆黑一片,是空无一物的死寂的阴暗。 “三公子!” 也不知谁说了这么一句后,只见台上的人唇角微弯。 “难得,还有人能记得了我~” 他的手上空无一物,微微的向上抬起,刚才的那些狂风暴雨像是不曾来过,天高云淡般的在不远处云海也停止了流动,视线所及之处,皆俱是一片宁静得不能宁静的静寂。 落在地上的水滴,莫了名的从地上缓缓的升起,像是无数颗水晶,直直的向上攀着,奔向了那片湛蓝色的漩涡,然后,即使是没有风,所有的人衣襟也都飘了起来,向着那湛蓝色! “三公子。” 庚桑的手上染着水无忧的血迹,他的唇角也沾上了她的血,像是在向所有的人昭示着那个并不缠绵的亲吻。那紫色的袍也比平时颜色要深一些,刚刚的那场暴雨淋湿了他的袍,此时,有粉色的水滴一滴滴的间断间歇的滴到戳仙台上,然后化成粉色的一朵极小极小的冰莲,只是瞬间,就化在了台上 三公子并没有再有任何的动作,他的眼盯着地面上幻化出冰莲,想要留住,充满疯狂。 半刻后,忍着极痛的凤眼才抬了起来,右手半抬着向上,微白的指上沾了些水渍,魅色的美丽,有蛊惑人心的魔力的盯着庚桑。 庚桑的眼却是冷清依然,似乎是并没有注意到自己脚下的冰莲朵朵,他已经是白色的唇,微启。 “我与你一战!” 手中的断情剑幻化出的时候,庚桑仍旧是维持着刚才水无忧在他怀抱里的姿式,所有的人都看不出来,他的脸上有什么变化,清冽恬淡的面目上,眼神仍旧清冷,头发稍显零乱,一身的紫色的道袍,衣袍微卷。 “就为了这些长着一堆腐肉的无用的东西?” 他手才微指,几个宫娥还有法力稍弱的神仙就被一股力量席卷着抛到了湛蓝色的漩涡里。有人像是乍然间明白了过来般的,想要逃,可是,又哪里逃脱得掉,只要身体稍有动弹,便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狂风卷进了漩涡里。 庚桑似乎是不愿意说话,他的眼漆墨般的黑,停了片刻后,他才意味深长的对三公子说。 “玉石俱焚,你修行一场的所为所念,只是一场幻像,又何必执着。如果你能放下情念,当是比他们的成就还要大?你却为何,如此执着?” 三公子听庚桑悲悯的词调,他也仅是嘲笑般的动了动嘴角,再抬手间,又有几个神仙被丢进了漩涡里。 “佛陀当初禁锢住了你的原神,如今你强行修行,这一时片刻后,即使是你毁了仙庭,千年后,世事依然。而且,三公子,你纵未能成神,可是,已有神骨,毁世灭道,你当真愿意魂飞魄灭。” “你们全都欺负了她,这样的世界又有何用?” 三公子打断了庚桑面无表 情的劝说,不耐的上前了半步,一双再美丽不过的凤眼,睨着醉人的风般看着庚桑。 “你难道就不想杀了魔王?” 庚桑不动不移,他手里的剑没有半分的颤抖,已经抬起,直指三公子的眉心。 那里有佛珠,因为三公子刚刚的强行施法,那金光已经愈发的盛了,这时,只要他能三公子的这式灭世的幻像,此阵便能解掉。 “庚桑,她死在你怀里,你当真一点也不疼吗?” 怎么会不疼? 他的心已经碎成了千瓣。 三公子向他走近,庚桑手里的剑却动弹不了半分,他知道自己所面对的是世间至纯之灵,而他并没有脱了凡胎,三公子想要驱使,控制他的三魂七魄并不是难事。 手里的剑握得紧了,看着那个拥有着绝世的美的人走得更近了,庚桑抵制住心中的那丝惆怅。他淡淡的看着三公子道。 “如果你真的毁了,若是她知道,她会高兴吗?” 庚桑淡淡的笑,看着三公子的眼。 就在三公子稍有犹疑的时候,庚桑的剑动了,拖着一线银白色的光华,如群星般的璀璨的光华。 一式往生在他的动作里,那柄断情剑指向的正是那道漩涡,他知道自己可以一剑刺向三公子,破了他的原神,可是,莫名的,庚桑的剑第一次没有随着他的理智,驱行! “师父,我来了!” 灵淮这时候从戳仙台下,忽然间的飞起,他的功力尚弱,根本不足矣抵挡那蓝色的漩涡,可是,为了众生,灵淮竟然是想以身作剑。 “灵淮!” 庚桑身随意动,瞬间飞身上前,抓住了灵淮的手臂。 戳仙台上庚桑受了很重的伤,这样的动作,让他的仙力开始四散,像是已经是支撑不住。 “仙师!” 云泽这时候也不顾自己的安危的飞身上来,化出了真身,矫健的一跃,在擦着那湛蓝色的漩涡的边缘,一爪抓住了庚桑,一只爪子牢牢的将灵淮握在了爪间。 庚桑手捏仙诀,一记掌力将云泽并着自己的徒弟推出了很远。 “你们又如何逃得了?” 三公子双手间一团湛蓝色的漩涡已经起了,庚桑停在半空中眉目冷凝的看着在以戳仙台上站着的三公子。 凭空划下了断情剑的剑影,便看到万千道眩目的银光如流矢般的向着三公子刚抛出来的湛蓝色的漩涡射去。 那团蓝光和庚桑的剑影在半空中,碰撞后发出巨大的轰鸣,仙殿震动,群山摇摆,一道巨大的血雾毫无预兆的从天而降! “血的心头血?” 三公子才不过是指间触到了,便感觉自己的手一阵的生疼。 她竟然舍得把自己的心头血给了这个人? 庚桑竟然已经成了半神? 三公子虽然已然是明白了,可依旧是面不改色,居然仍旧笑得风流。 “庚桑,你怎么能让她喜欢上你?” 他这是是自嘲,也极像是对命运的一声深长的叹息。 这个时候,其实他们二人谁也看不到对方,只是,那句话穿透了浓雾,直逼向了庚桑的心头。 刚刚就在无忧吻上他的时候,一股醇香之气便已经流入了他的心腹,所以,他才能够在这以极短的时间里,能够对抗三公子。 可是,他刚刚怀抱里的娇儿呢? 手徒然的紧了又紧,握成了拳,试图能够填补心头的空荡无物,可是,那也只能是徒劳,怀抱里仍旧是空的,眼里,也是空的。 也许,再不见她的笑 也许,此生再不能见她的美 也许,他再也不能触到她的一丝一角? 红尘众生,他到哪里寻那个陪伴他千年寂寥的人儿去? 浓雾散去,戳仙台上,暴雨洗过后的梨花白色的石台,洁净无垢,空无一物。 只是,一场浩劫,仙山半毁; 只是,一场浩劫,人间半毁; ------------ 第一百三十七章,余年 孟峰转眼已经又过了三百余年,不变的是天阶下年年便会盛开的荷花,不改的是天阶之上那一竿竿的翠竹,寒潭前那株已经长成了的梅树枝蔓繁茂。 断肠崖下,阴风依旧狂啸着冲击崖边的光滑的如是刀削过一般的石壁,它盘旋着,又似是在怒吼着向上,虽然看不见它的踪影,但是那猎猎的风声,响在耳边如是惊雷。 如此恐人的声音,就是远远的听见,都感觉阴森恐怖,可是,此时,崖上站着紫袍金金冠的庚桑,如是月中的神仙,远离尘嚣,不着半丝的凡尘,脸上仍旧浅淡的表情,不见半分情绪的模样,他眼里的云在他的面前,卷起,舒展,如是仙境般的云海和着隐在云海间的群峰层层叠叠的,也是千年不改的模样屹在他的眼前。 此时已经是夜了,所以,那些云仅见的也只是些月华处的影像,半弯的弦月此刻就挂在天边,前殿传来两声缥缈的击钟声响,细听之下,和着那狂风偶尔做出的声响,愈发显得这孟峰的空旷,寂静。 清月散人派了两个小道童过来给庚桑送来天庭的请柬。虽然知道他的性子,但是五百年一次的蟠桃盛宴,那是上仙之会,清月真人还是希望庚桑能走动,走动。 “这便是天庭送来的请柬?” 其中的一个小童年纪看起来也不过十岁左右,他旁边的更小,才不过五六岁的样子。这两个孩童原本都是孤儿,是前两年清月真人下山的时候捡回来的。 小一点的孩子伸着脖子,一边努力的爬着对他而言过于高了一些的天阶,一边伸着脖子仔细的瞧着师兄手里的烫金的请柬。 “是,你没看刚才那个师兄看到这个请柬,眼睛都亮得发光了。这可是宝贝,凡间也不过是三师祖才有,这可是无上的荣耀。” “”可是,师兄,这么重要的东西,为什么天庭不给三师祖送上来呢?” “嘘!师父不让我说噢~~” “师兄,你就告诉我吗!” 两个孩子在千阶的半途停了下来,看起来已走得疲乏了,原本就是红润的小脸,此时像是两个小桃子挂在眼睛的下面。 大一点的孩子从怀里拿出了一个圆饼,撕开了一多半,递到了旁边的小童的手里。 “师兄,你说吗!” 小一点的孩子扯着师兄的袖子,并不接那多半个圆饼,明亮的眼闪着光。 “好吧,我就告诉你,你可不许说与别人噢。” 大孩子拿着余下的小半块的饼,用自己的道袍兜好,又铺好了刚才那张油纸,把饼仔细的包裹好。 “师父和我说过,两百多年前,出了一场很大的事故,后来三师祖就立下了规矩,只除了大师伯灵淮子以外,任何人等都不许再上孟峰,你明白吗?” “那咱们俩?” “没事,没事,咱们就走到天阶之上,师父说咱们俩只需要乖乖的等着就好。” “噢,我听大师兄的。” 小一点儿的孩子,把大一些的饼拿在手里,极开心的吃了起来,似乎那块已经有些干裂的饼真的是人间的美味。 “师兄,我告诉你前天夜里,我偷偷出来的时候,竟然看到了一只白色的狗狗,可是,没等我走近了,它就不见了。我见着它的时候,它就在静思堂的门口。” 那个做师兄的听到小师弟如此的说,身上早就冒了一身的冷汗。就在前些时日里,他亲眼见到,就在天一教的后山,那只小师弟嘴里的狗狗,化成了一头巨兽把东海龙宫的太子都给伤了。 他用小孩子家再不能严肃了的语气,对还在用力的咬着饼的孩子吼道。 “那不是狗,那是凶兽睚眦,以后见到了它,你要离得远点,远得不能再远,知道不!” 虽然,面目上凶恶得得恨,可是,此时大一点的孩子却极是仔细的把剩下的小半块饼包裹好了,小心的放在了自己怀里。 在天一教有个规矩,一天只食一餐,正是长身体的孩子是受不了这饿的,所以,在吃饭的时候,他便会多藏起来一个,管理吃食的师兄其实也知道,但是从不说他们,连师父也从不因此而苛责他什么。但是,小师弟还小,并不知道这些,他剩下的小半块也是留着明晨师弟饿了的时候吃的。 “那它会吃人吗?” “我不知道。不过师父说,它是凶兽,知道吗?它是凶兽!” “我知道了。” 小师弟不住的用力点头,大一些的孩子这才放了心。 两个孩子并排的坐在石阶之上,师弟还很小,尽管他很小口的在吃,可是,还是有些饼渣掉到了台阶之上。 大一点的孩子把那些饼渣捡了起来,捏在不大的指间,极小心仔细的放进了嘴里,唯恐有所遗洒。 “既然掉到地上,为什么还要去捡拾它?” 大一些的孩子并没有注意到是谁在和他说话,吃干净了以后,他仔细的舔了舔沾了些油渍的手后,略显腼腆的抬起头。 “我,饿。” 他说着的时候,只是直觉想要说,因为眼前的人,让他愿意相信。 “在教里吃不饱吗?” 庚桑站在与孩子几个台阶的石阶之上,刚才也只是听着两个孩子的童言稚语,心下感觉有些熟悉,才信步的走了过来。 “吃得饱,但也是会饿。” 大一些的孩子并不显得太过害怕,因为庚桑穿着的紫色的道袍,他很熟识,大师祖就是着这样的袍子,虽然他不知道眼前人是谁。 但是,他眼里清澈的目光,让庚桑读到了一种信任,一种依赖,一种在他的心里,已经沉寂了百余年的感情。 “我这里有两个桃子,你与他一人一枚,分着食了吧。” 仙桃纵使摘下了树,也是千年不毁,这还是她在的时候,自己着意为她留下的,如今,人海茫茫,灵淮和云泽一直在寻她的踪迹。 百年已过,是他从来没有感觉过的漫长。 在戳仙台上,她绝世而去~~,又哪里能轻易寻得回? “你是三师祖?” 小一点的孩子,因为嘴里还有吃食,所以,口齿极不清楚。 “是,我是。” 庚桑微然一笑,许久不曾笑过了,只是这孩子的样子,在他的眼里三分像是记忆里的那个在小时候,天天捧着桃子的小丫头。 大一些的孩子把手中的纸包放进了怀里,然后站了起来,直立立的身子,极是单薄,但是,他那恭敬正式的跪礼,做得一丝不苟,看得出来,认真之至。 “师祖让我对三师祖说,再过十日就是二师祖出关的日子,到时他在乾元殿等您和二师祖。” ------------ 第一百三十八章,断笛 断笛 “师弟,我的身形已然是被那魔王损了,如今守着这个皮囊,着实让我腻烦。” “师兄,你又何需如此,魔王趁着你虚弱之时做了这些恶事,你又何需在意?” 与庚桑对坐在大殿前的石椅之上之人,正是他的二师兄―元月散人。 三百年前,元月散人的身躯被云泽发现,被三公子已然是毁坏殆尽。庚桑与清月真人耗时尽百年,才将元月的身体修补回了原状。 元月散人在仙魔大役那一年,受了重伤,神魂游离,这才让魔王占了身形,隐藏了行迹。 “庚桑,灵渊与灵霜俱都因我而亡,说起来,我真的是对不住你了。” “并非你所为,且是生死缘就由不得你我。说起来,当初也是我中了魔王的诡计,以为灵渊盗蟠桃园的仙枝,是因着他与梅精的私情闯下了大祸、却不想,那个梅精竟然是魔王作了恶孽,因缘际会这才被灵渊所救。而那孩子当时又恐旁人不会信他的一面之辞,才做了错事,我也未给他分辨的机会,终是我执着了。” 庚桑言语间也是有所悔意,虽然已经是六百年前的往事,但终是他的差错。 “幸好,灵渊那孩子如今也是一场造化,得享人间富贵,即是如此,我的心里才好受了些。” 元月散人身体略有不支,半倚着身后的椅背,眼里看着孟峰之下的云起云散,淡然一笑。 “明日,我就不见大师兄了,再等来世吧,今天我得矣超脱,也算是我的一场造化,就是不知,再相聚时,又是何年何月了?” 庚桑也是心生蹉跎之意,看着二师兄,他淡然无语。 夜当是如往夕一般的安静,一对青鸾低鸣了两声,似是有徘徊之意,低低的在殿前兜转着盘旋了两圈,然后紧接着,便是一起长长的唳泣之声。 “年年便是如此吗?” 刚刚还是平静无波的云海,此时已经卷起了巨浪,翻滚,涌动。 “不,百年。” 眼前的云海像是霎时间就变得墨一般的黑,云聚雨来,已是百年又过! “只可惜,我没亲眼见过那孩子。” 元月散人的话语里似有叹婉之意,他也仅是听大师兄与他言说过那个女娃,可是,几百年了,庚桑却是从来对他只字不提。 庚桑的性情其实是三个师兄弟里最是冷清的一个,就是在一同在师父身边之时,也极少见他动容。 “真的找不到了吗?” 看这阴云集聚,当云海里划过了电闪雷鸣之声,元月散人想不到,三百年前,在天庭之上,当是如何的一番情形,竟让仙界半毁。 “罢了,你不愿意提,我也不问。时辰到了,我也该走了。” 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元月散人的真魂因为刚从寒潭里取出不久,所以身上还聚着寒气,他看向已经面色渐冷的庚桑。 此时,他身后墨黑色的云像是扑天盖地般的向着庚桑奔涌了过来。 这是神罚,可是,又因为何故? 元月散人本来想要问,但是那云已经以倾覆之势贯了过来。 “可是,你真的惹恼了她?” 略是显得有趣,窥见了天意,元月散人不由得玩笑的一笑,像是这种小孩子家的拿云雷唬人,只怕是也当只有三岁的孩子才有的情子,明明是极大的声势,却只有孟峰落雨,偏就那一道道的雷都闷在了云里,想那孩子倒是有趣。 阎王路上不容人回头,他也不过是才是踏步而上,一股极大的力量就把他卷了一般的带走了。 元月散人轻松的笑,眉目皆俱舒展开了,对那前来接应他的鬼差说道。 “何必这么急?” “此地不能久待,神气已聚~近些年,阎王到了这里都绕着走,那凶兽的煞气愈发的浓了~~也就是庚桑仙师镇着,要不然,不知要闯了什么祸事呢。” 鬼差真的很急,恨不能抬起元月散人,赶紧离了这地方。可是,阎王交待过,不能怠慢,也不能有任何的差池。 直到出了孟峰,便是倾刻间风清云淡,半丝风雨也不见踪迹。 “可是,苦了他了。” 元月散人缓缓的停了步子,回头望去,言语里有些心酸之意,旁人或许还看不懂,可是,孟峰现如今比初起时还空寂了许多。虽然还是那对不请自来的青鸾,虽然还是那宏伟的三殿,虽然是又多了一只凶兽,可是,伊人逝去后,剩下了的就都只是皮囊! 送走了元月散人,庚桑敛了敛衣襟,清眸如水般的平和,紫袍玉挂,缓步向房内走去,移动间他的身上似是有瑞气环绕,淡淡的发散着,让人心生祥和之意。 身后的雷和那些积云并不能影响他,进入了寝殿内,依旧是一如常年的静谧无声,眼前的一幕似是似是往日如在眼前。 记得她刚上孟峰的时候,她尚是年幼,一点点的小小的身体在他的怀里,苦忍着那蜈蚣之毒在体内的肆虐。 那时,他抱着她常坐在这个床前,后来,她便有一阵子总是想要赖着睡在这里,使尽了各样的手段,还记得那一阵子这张床上热闹非常。 窗上的玉勾透着温润的光色,入在眼里,却说不出缘头的烦燥。手中的玉笛在他的手里,更是冷的发凉。 “师傅~~” 动情之处,耳边已经起了幻觉,明知道不可能,却是那么的真实。闻到一股血腥之气,猛然间庚桑停住脚步,回身看时,身后仍旧空无一物的冷。云散云聚,悲欢离合,原本早就看淡了一切的他,此时,却身形踉跄的向后退了一步。 那咸腥的气味自是从他的口中溢出的,意识到的时候,粘稠的血已经滴落在了地上。 “无忧!” 整整又是三百年,身后的云雾渐卷,今夜又是一个暴雨的夜,像是倾刻间便瓢泼而降的大雨,含着震天动地的吼声,拍打在殿口。 空念了一句她的名字,看着无情的雨落像是从天宇间直接砸了下来,咆哮着的似是张着血盆大口的猛兽,卷起了风,裹挟着刀一样厉的疾雨,迎面向他拍打了过来。 心殇,情却未逝,她是在以这样的方式告诉他,她的存在吗? 手中的青龙笛是千年的神物,随着他,已经被岁月磨砺得圆滑,清透,可是,今夜,他竟再也无法忍耐心里的疼痛,那玉笛生生的被他捏成两断。 疼,太疼,疼得已然是无以复加…… ------------ 第一百三十九章,旧事 如果,一片夜的黑已经极尽了尽头,当万籁俱寂骤然间的笼罩着,即便是一丝响动,都会让人感觉惊恐和战栗。 在一片荒野上,没有月亮和星星的天,黑得看不到地面的草,只有些泥土的味道,里面还带着些腐臭的气息,如果只凭耳朵去听,没有人会相信,如此安静到了极至的地方,竟然黑丫丫的站着数万的魔兵。 每个魔兵都顶盔冠甲,按黑白红黄兰分成不同的颜色。 此时,他们黑丫丫的跪着,头都垂得极底,像是在认真的看着地面,没有任何一个人敢抬起头。即使是入耳细听,根本听不到任何的声音。 就连临近白玉台最前面的四个魔将,还有那十个身着白衣的魔使也俱都一言不发的半跪在地上,俯低着头。 他们的前面是一个巨大的石台,石台两旁有两株身形极巨的大树,枝蔓参天。 脚步声就在这个巨大的石台的一角响了起来,那声音极轻,有些像是风吹过纱幔的沙沙细响。 三公子一袭白色的长袍,似是踏着月色而来,周糟绕着金光,对他而言,那是万千的利刃般的插在他的身上,可是,俊美的面容之上看起来没有任何的颜色,走到石台的中央,缓缓的停了下来,他用一种极缓的语调平淡淡的说道。 “如此的景致,与你们共赏,也真算是糟蹋了。” 他手间执着一个白玉壶,远远的看去,站在巨大的石台之上的像是一位仙人,瑶台琼宇便也不过是如此的风华罢了。 底下跪着的所有的人只是垂眉敛目的跪着,并不接他的话,对于三公子的喜怒无常他们已经像是习惯了,下面可能接接着的是风雨暖雨,也可能是最严厉的惩罚。 仅是短短的三百年,就是这个形容异常俊美的男人,让如一盘散沙的魔兵,成了如今这般虎狼之师的模样,只是,从来没有人能猜得出来他的性情或是心思,所以,常此以往下来,所有的人俱都习惯了,便不再去猜。 “再过五日,便是个好日子,你们…….” 三公子看着自己眼下站着的这些魔兵,眼里透着仇恨,他似是又看到了那戳仙台上鲜血如泼了墨一般的流淌。 “我要用仙界为她殉葬!” 深夜里,一道流星殒落,箭一样的划破了黑色的夜空,映得眼前这幕场影愈发的阴森,同时也照出了台上那人形容如玉的风采,映衬在参天的古树下,巍然如石! 此时,他面无庚日看着黑色的天空,周身一股再冷不过的气息,郁郁的透了出来,连他脚下的巨石此时也显得那么阴冷的可怕, 三公子从来没有如此的认真过,因为,在以前,这些行军布阵的事情从来都是血来做的,他也不过是偶尔无聊之时参与一两分罢了。 那时候,在他的眼里,她是那样的美,无与伦比! 没有她的日子,他如坠冰窖,没有谷底,只是一天一天又一天的不断的往下坠着。与这三百年的痛苦,隐忍,形只影单,他反倒有些喜欢孟峰上的安然的日子。 虽然,被庚桑禁了身形,可是,那时候,他毕竟能够守着她。 剜心之苦,又有什么才能够形容得清楚? 闭目凝眸,面如清水般的隐下了胸腹中的万千沟壑,再睁开时,一双凤眼唯余墨色。 骤然间,他仰天长笑。 “血,我寻了你又是三百年了。” 自从父神亲手剔除他的仙骨后,三生三世,他追逐在她的身后,他的愿望也仅是守着她,却终不能在愿。如今,有了这万千魔兵,他倒要看,还有谁能拦得住他! 第一世,他投生于诸候乱世,在群雄逐鹿的年代里,他是呼啸一方的诸候,她却是举国敬奉的圣女,生来带着凤纹。 他那时几乎是倾尽了全国的性命,才走到了她的近前,当他打开那扇通往神殿的门的时候,看到的是她白衣胜雪。 他当时欣喜若狂,当他以为,在这一世他可以守着她的时候,却是百密一疏,一个神殿的待女无意间说出了他如何之暴虐,三日屠城。仅是这几句话,便让他看到了她沐在火中,只为殉国。没了她,纵然身后是万世的尊荣,对他而言,又算是什么。 他看着她,淡然的笑。 这一世,她从未见过他。 因为,圣女生而双目皆盲! 那场火,烧得极烈,几百年的周氏宫阙,烧了几十日,待火尽以后,没有人寻到他的骸骨,也没有人能寻到以自殉国的圣女的骸骨…… 第二世,他只做了一个书生,满腹经纶。胸怀的却不是天下,只为了寻她的踪迹。万般的辗转,当在庙宇内,他偶尔得之当朝公主国色天姿,带祥瑞之兆而生,他便为了寻她,踏上了仕途。金殿面圣之时,为了早日成就名禄便以一曲凤求凰,引得凤凰。 她是当朝的公主,皇帝与皇后只有此一女,如若明珠。为了得到她,他运筹于朝堂,用心于政事。然而,宫墙阻隔,闻得到她的琴瑟之声,却终是不能见她一面。等到他终于运筹千里,以外虏求娶当朝公主为由,站在皇帝面前,为自己求娶当朝公主,以安圣意的时候,皇帝看着他,眼色极重,竟然是一声极沉重的叹息之声。 那一声叹息,竟是他从未听过的颓然。 三日之后,他身为外臣第一次踏进了皇朝内宫,重重宫闱,珠帘掀起时,她已然是命如游丝。 他见到了她,她却再也不会睁开眼,看他! 他没有笑,他也没有哭,她还是他千万年记忆中的那般的美,美的如花! 回到了府里,他换下了朝服,当夜潜入宫内,推开棺椁,她受享尊荣,他却怕她孤单,所以,一把火焰之下,他泰然若素的陪着她上了路,牵着她的手,握着她的肩头,只为了下一世,能于寻到她的踪影….. 第三世,他偏就和她生于世仇之家,咫尺天涯间,虽然他带着累世的记忆,踏着一路的血腥,做到了家主的位置,以利相挟,终于是能够把她娶进自己的家门。却不成想,她的心中竟然装着另外的男人,只是一个无用的书生。就在成亲的前一晚,她与她的情人,坠下了万丈的悬崖。是逃婚,是殉情对他而言失去了任何的意义。 那一世,她竟连尸骨都未为他保全。 那一世,他并没有随她而去,因为,这一巨他重新修炼成了摄魂之术。 可是,就在他拘了她的魂魄百余年,陪了自己百余年后,佛陀临世,翻手间便将她再次投生于人世。 他也不过才要寻她而去,佛陀却以佛珠锁了他的三魂七魄在这只不足月余的灵狐的身上,留他一命,却终不能再修成无极法力! 佛曰万般皆空,可是,加诸在他身上的佛陀戒光又怎么禁锢得住他的心! ------------ 第一百四十章,韶华 梵界之内,淡色的天,清若无物的一潭溪水之上,有一个女子面戴金色的面具,夜一般黑的乌发随着风飞舞,如玉般盘膝坐于莲花之上。 此时,她双眸微闭,纤指阖拢。 “无忧?” 东海有太子,面若冠玉,气度风流,此时,面上却一片恍然间怕眼前的人化羽而去了般。 “我来了。” 站在湖边,云泽看着她身上聚集的着的灵气,时聚时散的在她的身上,素然出尘。 他并不提及能站到她的面前,是如何的一路艰辛的一步一叩。 也不提这三百年来,为了寻她,他走遍了三山五岳。 如今他已经站到了她的面前! 此刻,两人只隔着十数步的样子,间隔的并不算是太远。云泽看着潭水中间的人儿,眼内沧桑涂尽。 “人间已经过了几世了,你那个师兄灵渊如今已经投生到了帝王之家,将来的命数无可限量,你大师兄似是总是在照拂着他,引得仙庭里的人已经有所不满了,这倒还是其次,只是灵淮如今倒是最洒脱不过的,也是让很多人羡慕不已。他如今让魔界里的那些人怕极了,倒是有你师傅的风采。” 停住了话语,云泽看着她仍然纹丝不动的坐着,他略略的低着声音,继续对她说道。 “把你师姐推向悬崖的是你的二师伯元月散人。他早上几百年前被魔王侵占,做下了许多的祸事。百年前,魔王伏诛,无名也被正法,我想你的心事也能放下了。另外,无忧你还记得那个小丫头吗?就是你我成亲的时候,我用来要挟你的那个孩子,她现在是云汐的正妃,这些年云汐为着她,很是用心,只是,她的性子竟有几分与你往夕顽劣的模样倒是如出一般。” 云泽就这般毫无头绪的说着,他不知道潭水中间的她,是不是听到他和她说的这些话了。从他出生起,就注定了要做东海的龙王,一言一行,举手动作间无不沉稳有加。 只是,她那般异样的出现在他的眼前,如同是蓝天里的七彩霓虹,那样的绚烂,那样的与众不同。 也许,就是因为这般吸引了他吧? 云泽似是没有离去之意,如此这样了陪着坐了有多时日。 她从来没有与他说过半句话,也没有睁开眼,像是已然入定了般。 有罗汉过来劝解过他,云泽却并不以为意,只是淡然的笑,似是半分也不以之为意的模样。 情之为物,直叫人生死相许。 “无忧,你可还记得这支珊瑚簪,我带在身上已经有了些时日了,那天在戳仙台上,我捡起来了的,如今,你看我把它用黄金镶了,等我以后着人寻到了一样的珊瑚,再为你做上一支。” 云泽经了这几日,似是已经习惯了她这般的对他,手中拿着那只簪子,倒是想起来了,她初得的时候,那双亮得不能再亮的眼了。 “无忧,你纵使是真的不打算再理会我了,难道,连他你也能一并放得下了吗?前些时日,我曾经去过一趟孟峰,虽然没进去,也没有见得着他,但是,清月真人与我说,自打你走了以后,那孟身似是断了人迹,只除了你师傅和灵淮,就再也没有旁人了。难道,无忧,连他你真的也要放下了吗?如果,你真的这般…… ” 云泽再没有说下去,他明知道神本无情,可是,他却不愿意相信,当年地般灵动的她,会真的能够骤然间,全都放下。 他相信,在他眼前的会是他心里的水无忧,那个有些稚气未脱,甚至是有些执拗的她。他在登上了梵界的时候,佛陀与他说过,她的三魂七魄因为早年粘了蜈蚣精的妖魂,须以菩提水加以净化,所以,那些过往的七情六欲,她难道也已经一并的放了,忘了,只是,云泽不敢信,也不愿意相信。 几日的试探,她都纹丝不动,云泽心头的那团阴云也变得愈发的沉重,他几乎是目不转睛的看了许久潭中的人儿,眸光深幽间藏着许多五味杂沉复杂。 “无忧,如果你真的喜欢这样,我便也陪你罢了。” 说完后,云泽悠然沉静的走到了就在距她不远的位置的一个石台之上,坐了下来。 坐定本是修仙的必修的功课,如此坐上三年五载对云泽也不算是什么事情,何况此间是梵界,佛音缭绕,祥气汇集,最是修炼的好去处。如此这般,两个人相隔不远的又是坐了七日,待到了第八日的天明十分,水潭间端坐了百余年的血终于是先睁开了眼睛。 而在她视线所及之处,就看到了云泽。 “我并不是你寻的那个人。” 说话的声音很沉静,也很冷淡。 云泽这时也睁开眼,见她的衣裙变了火红的颜色,他也并未惊奇,淡然的轻笑着的看她那张在阳光下闪耀着金光的面具下的冷清的眼神。 “也许是,也许不是,但,这些都并不重要。” 在戳仙台上,他亲眼见到水无忧魂飞魄散般的消散。 云泽起身,等他走近到了潭边,见那一潭水也都化成了红色,他也仅是脸上的笑变得浅了一些。 “我错了一次,只是因为心中有所执念,但是若不是守着这心里还剩下的半丝念头,想来,这世间对我也没有什么意思了。所以,我要求的也仅是我自己的执念罢了。” 拂了拂袍袖,云泽沉稳的站起身,看着坐于潭水中间的女神。 “我只要知道,她还活着便好。” 说完后,云泽神态从容的向后退了半步,温文而雅的脸上仍挂着初见水无忧时,那淡然而且尊贵的浅笑与潭中的人对视。 “云泽,” 水无忧从来没有如此的叫过他的名字,云泽眼里的暖意寒了一分,他已然是知道,眼前的人儿再不是水无忧。 “日后,我若是以东海为战场,到那时你庇佑之下的水族子孙难免有所祸及,你可愿意?” 她也不过是一句话,云泽便是知道仙魔一役,已经是在所难免了。因为,三公子的手段和本事,这些年他已经是见到了,只是三百年,他便能锻造出那样一支可以于天庭对衡的魔军,不可谓不叫他心生钦佩。 只是,对她未免过于残忍。毕竟,三公子是她一母同胞的哥哥,难道,她真的能舍得了那些情分? 虽然,想了很多,可是云泽依旧是淡然若水的回应潭中人的问话。 “我知道了。” 看着他面目上的平静无波,坐在潭中的血似是有些许的不解,他这些时日里的话说,她都听见了。于是,她便问道。 “那么,你是因何而来?” “为了水无忧。” 云泽并不求别人能明了他的心意,他此时也知他心里藏着的水无忧,真的已经死了,如今在他面前的,是那个传说中的神界的战神――血! “你不会明白的。” 颓然的一句话,简单的几个字,却道尽了他心里的心酸与苦涩。 如今,已经寻到了这里,他还要到哪里去寻她? “待到了那日,东海自是会鼎力相助,云泽只求神恩浩荡,能护佑我东海。” 说完以后,云泽向后退了半步,一双极亮的眼,定定的看了看潭中人脸上的黄金面具,然后,便绝然的转身而去。 ------------ 第一百四十一章,云散 得到了水族送来的信后,灵淮匆匆的把近日打探得知的魔界活动的消息写了封信,怕路上有所闪失,又特意派遣了天一教一个弟子送去孟峰,他这才急忙的起了程。 无忧没有死,是所有的人都能猜到的,只是当初亲眼见着她魂魄飞散在自己的眼前,灵淮心里总是有几分不信,当初他也曾去过地府,但是,并没有得到什么消息,斗转星移间,他便是在人世里没有目的的寻了三百年,却没有想到,无忧是被佛陀收了去了。 待他到了梵境的时候,已经距起程是两日之程了,西方如意界,远远的就能看到佛光笼罩。灵淮下了云头,早有小沙弥已经等在路口,打了个佛手,便无声的引着他沿着汉白玉铺成的甬路向后山走去。 这道汉白玉的路极寏,直直的通向后面,隔着不是许远的位置就有沙弥矗立在两旁,俱皆都是垂首打着佛手。 灵淮心中急切,所以脚下的步子也迈得极快,等到了上沙弥带着他走到了大路的尽头处,转过了弯,至到了一个半圆形的拱桥前,有佛陀伸手挡住了灵淮的去路。 “施主,此乃西方净土,玄武剑身缠杀气,还望能暂时放下。” 灵淮并不多言,他摘了腰间的玄武剑,递到了沙弥的手里。 进了月亮门,转过了廊角,又过了三座宝殿后,两人站到了一个紧闭的木门前,灵淮只看到两个穿着灰色僧袍的僧人,神色肃穆的挡在门前。 这两个僧人他曾经见过,一次是在无忧寺,一次是在曾经的洛阳王的王府里。唯一不同的是,在凡间的时候,这两个僧人的身上,没有这么盛的金刚佛气。 灵淮整理衣袍,恭敬的拱手示意。 “两位尊者,我是来见我的师妹,水无忧的,来望行个方便。” 其中的一个僧人打了佛手,开口便显得分外的庄重的话语。 “此间并无灵淮子的师妹,请回。” 灵淮审视着这两个人,目光落在其中一人的身上,经过这么多年的磨砺,他的眼里,少了锐气,多了几分的沉稳和谦和。 “龙族太子与我的消息,无忧就在此间,还望师尊者能通个方便。” “既然如此,” 说话间两个尊者侧开了身,让出了一条路与他。 “灵淮子可自己进去看一下,里面的神尊可是你在寻的人。” 没有人为他打开门,灵淮自己伸手去推,那门并未发出半点的声响,他那么轻轻的一推,也便就打开了。 可是,门打开后,灵淮抬起了的步子,却停滞在了外面,并未走进去。 门内是一潭的溪水,血一般红的颜色,上面却生长着金色的莲花,花蕊皎洁如玉,雾霭缥缈的湖面上,如星般满池的的金莲在五彩的祥云间掩映。 “这……” 迟疑着,灵淮明明是已经看清了隐在这些瑞气间的一个纤细的人影,一时间,却犹疑着,不敢走近。 世间未见金莲,且不说仙境洞庭处,便是天庭也没有一株金莲,梵界有金莲也仅是见观音洞前,如今,这里如此多的金莲,只能召示着,那个他眼里的人形,分明是早已经绝迹于世间的真神临世! 才屈了半个膝头,灵淮看着方正端稳的坐在一朵巨大的白莲之上的略显熟识的人形,只能呆呆的停在那里。 两旁打着佛手的尊者也并不催促,极淡的看了他一眼后,便又各自退了半步,转了个身,闭眸而立。 周围没有声响,安静之至,他摒住了呼吸,脸上的神色很复杂,有一分的欣喜,有几分的崇敬之感,又有几分的苦涩的复杂,看着沐在金光里的纤细的人形,许久后,他才按下了狂跳着的心绪。 “无忧?是你吗?” 明知道是她,灵淮却不敢走出一步。 声音过后,雾霭处的人影并无移动,只是她坐下的白莲徐徐的飘了过来,快要到岸边的时候,没有了雾霭之气,她才起了身,然后转过了身。 金色的面具,罩着她的脸,看不见她的模样,灵淮却已经不知自己身处何方了。 看那双眼,他似是见到了无忧,从把她抱上山,再到和她一起的滴滴点点,再到最后的 戳仙台之痛,瞬间的都扑面而来。 可是,转眼前,看着那双清淡到了极致的眸,那双眼里面含着的包容天下的慈悲,却不是无忧的。 不敢走近,不敢亲近,甚至是不敢起半分的亵渎之心,灵淮的膝头,就这样的软了下来。 跪在门外,双膝着地,硬梆梆的一声后,只听到他说。 “天一教第十五代大弟子灵淮拜见神尊。” 虽然已经跪下,可是,最后一眼的时候,他分明看清了,她赤着足,却是步步生莲! “你师父可好?” 灵淮听得极清楚,这声音里有亲近的温暖,有含着悯世胸怀的慈悲,可是,他听到的却是一切都如云烟了般的过往,消散,无迹! 再不可寻。 可是,如果师父有一日面对着的时候,该如何面对? 灵淮很费力的抬起了头,看向了那双美得已经不能再用言辞形容的眼,心却在这个时候已经凉到了极至。 多少次,他看着师父房里的灯从夜里一直亮到了天明,亲眼见着他一日日这样的煎熬着他自己,原本,他以为梵境之内,会让他能够找回以前那个逍遥从容的师父,可是,如今,即使是他从没有见过的神祇临世,可是,他的心,却愈发的凉。 明明是眼见见到了一双悲悯的眼,明明是看到了一双再不能温和的眸,可是,眼前的人又是谁? “尚好。” 他不知道,这个神祇是否需要他的答案,过往的记忆此时在他的胸腹处徘徊,并未有一丝亵渎之心,只是对眼前神祇超脱了万物世俗的美,再也不愿意看一眼。 赤足踏于金莲之上的神祇并没有问他,因何而来,灵淮也没有再多说一句话,恭敬的直了身体,然后双手合拢,手心向上,再次拜过,似是就只有曾经在拜师的时候,他才有过这样的恭敬。 那一道门,无声的阖闭,门外的灵淮久久没有起身,他没有办法把门内的神祇与他曾经抱过,呵护过的孩子联系在一起。 “无忧,是你吗?” 他恍惚间似是不能回神,甚至是原本清明的灵台心头,如今也是浑沌成了一片,再也拼凑不完整一星半点什么,再不能说话,也不能言语,眼中明明有眷顾的想念,忆起过去的时候,因她的顽劣而起的欢快之情,可是,面对着那闭阖着的门扉,心头却愈加的不安。 淡漠的声音从远方飘着过来,并不像是回应他,而像是一句谶语。 “哪里无忧?谁人又是无忧,本就是虚幻空梦,又何必要看清楚,梦起之处。” ------------ 第一百四十二章,情念 莲步轻移,动作间皆是血色的莲花,本是梵界,如今却被她用血染尽了,着实是亵渎了佛陀与她的这方清潭。 挥手间,才把那血气挥尽了,清潭才现,脚下的血莲却又晕开了颜色,像极了女人的眼泪,一滴滴的落进去,便又复是晕红的一片。 蓦然的一笑,再次挥指轻捻,脚下的莲花才复了白色的模样,看起来纵然是如白玉般的颜色,落在眼里,却竟然是半分也不相似。 再次回到了原位坐了下来,原本都已经是明了的劫数的她,只是等着那个时刻的到来,红尘痴恋,如今,终是走到了终处? 盘膝而坐,溪水之上显着那清浅的金色字迹-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这是佛的偈语,也是给她的静心法门,只是心如何才是静若无物,空寂无尘。 千百年并未曾修行过了,像是她已然是记不清楚了……. 灵淮沉默着的回到了天一教内,至到了孟峰前的天阶之下,徘徊了几个来回,他都没能移起了步子,才要转身离开,身后却是响起了朗然的沉声。 “上来吧。” 知道师父早已经知晓他回来了,灵淮这才握着手里的玄武剑,沉沉的挪着步子走上了天阶。 从来没有这样的沉,也从未有过这样的为难,可是,纵使他是万般的为难,心头此时辗转着的却是师父知道了以后,会如何? 当他走到了大殿的门口处,当他又听到了青鸾的那一两声鹤唳的声响,忽然间感觉,像是从大殿的门后处,或者是在他的身后,有个小丫头会稚气的躲在那里。 才要移步进去,睚眦却忽然的窜到了他的面前,身上的毛乍起,瞪着一双兽眼,发着低低的吼叫,看着他。 “你的鼻子倒是灵。” 灵淮苦笑,才要去拂睚眦的头顶,睚眦却一闪身,躲开了他,退出了多半个身形,并不让他挨近。 “师父,我回来了。” 其实,在离开梵境的时候,他并没有想回来,可是,不回来又有谁告诉师父这个消息? 再过几日便是师父与三公子约好的决战之期了,他只怕到时候,他想瞒也是瞒不住的。 “从西方过来?” 庚桑并未抬头,他此时执着一杆白玉狼毫笔,笔尖处醮着浓浓的墨汁,似是准备写字的模样。 “是,从梵境处回来。” 灵淮并不隐晦,他也知道自己身上的佛气瞒不了师父。而他身上的沾上的神息也是瞒不了人的。 灵淮眼见着师父的笔顿着落到了雪笺之上,笔迹仍旧是悠然如风,并没有半分的失了往日的章法。 “师父,我见到她了,只是,” 他说不下去,纵然经历过了许多的沧桑,可是,他看着庚桑并未动了半分声色的那张如玉的脸庞,话却迟在了那里,再也说不下去。 师徒多年,早已经有了太深的默契,庚桑只是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便已经明白了灵淮眼中的意思。 “她生而为神,几世轮转,如今现世,自是免了生灵涂炭,你该高兴才是。” 落下笔,仍旧是他常抄的那卷清心经。 只是,师父难道忘记了? 他第一次抄写清心经,便是因为水无忧不断的吵扰他,非要一卷师父亲手誊录了的才肯乖乖的拿着背,到后来,也不知道她因为吃桃子弄湿了,弄脏了,又有多少卷因着她贪玩,或被睚眦撕咬了,或被三公子踩坏了,似是从那时起,师父有时候甚至一日里便要抄上两三遍的清心经。 只是,如今,他又落了笔,却是要给了谁用? 他没有问,也不需要问,挪移开了眼,那柄断了的青龙笛,如今也被裹了金。 “师父,无忧还会回来吗?” 灵淮不知,他也揣测不出。 庚桑抬头,眼若静潭,放下了手中的笔。 “不会了。” “那……” 再问什么也只是徒然的伤了情,灵淮眼里略显黯然。 庚桑眼里却仍旧淡然如往夕,脸上的颜色也没有半分的转变,似是听到了她的确切的消息,也不过仅止对他而言,仅是知了罢了。 袖袍微摆,庚桑从桌前缓步走向了灵淮。 “昨日你差人送的信,我和你大师伯商议过了,也已经与仙庭通过了消息,只是,现在魔界已然是今非夕比,一切务必要思虑周祥。” “是。徒弟知道。” “你先去吧,你大师伯还在等你。” “是。” 灵淮退了出去,到了门口的时候,回过头见庚桑又回到了桌前,手持着笔,神色温和。见师父仍然安之如平日的神色,灵淮以为这并不是什么好事,但是,现在他自己的心情就极是杂乱,又怎么劝解得了。 去了乾元殿,直到入了夜他才回到了孟峰之上,灵淮略显疲惫,和几个仙门里的掌门,一并仙庭的天王商讨过后,所议出来的方案,尚有分歧,意见并不统一。 灵淮的眉头难免缠了些愁容,心里没有头绪,他便是信步般的走到了师父的大殿前,才要出声,却又在看了以后,再不作任何的声响。 夜已经深了,殿里并没有燃什么火烛,师父的桌前摆着一颗夜明珠,莹莹间散着光,大殿里的物什原本就是极简,如今半明的珠光下,只看见师父手持着笔,与他离去时一模一样,稳重持静的站在桌后恤,落笔之处,极是恬淡的脸上,映在珠光里,静谧到了极处。 身影单薄,紫色的袍袖在他动作间,微微的拂摆。拂过了桌面,有几张已经抄好了的经卷落在了地上,和着先前那些不知是被风吹落了的,还是也是被袖子拂到了地上的那些纸张,散散的映在珠光里,如星般的散落。 师父对无忧是怎么样的一种情,这句话灵淮何止问了自己千遍万遍,可是,至到此时,他才似乎明了了。 向后退去,他心知自己此时不宜去打扰师父。只是,他不解,到底是什么样的情,竟是让道法高深的师父连他已然是走得如此的近了,都没有察觉? 灵淮从没有有过男女情爱之欢,也从未曾试过把哪个女子放在心头,所以,他不懂,明明已经服过了仙丹断念的师父,怎会心生情念? ------------ 第一百四十三章,顽石 一缕阳光在清晨的时分,投射到了孟峰。 千年不改颜色的孟峰,此时便是罩在幻化着七色的大阵之下。 也不知是不是静到了极处的原因,偶尔间,会有一两声从断肠崖下传出来的阴魂的嘶鸣之声外,竟像是能听见天阶下那一朵朵莲花开放的声音。 青鸾此时盘踞在半空里,于云层间结着伴的穿梭而过,然后才徐徐的贴着断肠崖飞过。 庚桑这时也是才寻着异样的香的味道,拾步而上,他的步子并不见得有多快,只是比平时略急了一些,身上的袍被晨间的露水打湿了些痕迹。 因为,这里设有五行大阵,所以,在平时的时候,孟峰之上,就连他自己也是极少使用仙法。 在他还没有到的时候,就见断肠崖的崖尖之上,站立着一个人,那人罩在晨光里,连身影也瞧不仔细,沐在云海间,临在微风中,飘飘欲飞。 庚桑的唇角浅浅的微笑着,他继续缓步的向上行去。 昨夜,他并没有休息,抄了一夜的经卷后,也就在刚才,才停下笔,便感觉到了风里含着佛气还有莲香,于是,他便寻着香的路径,寻了上来。 至到断肠崖前,看着沐风而立的人影,庚桑脸面上的笑容略是浅淡了一些。 那人似是感觉到了他,眼望着云涛翻卷,淡然的开口。 “在此间千年,庚桑,你感觉到寂寞过吗?” 庚桑与来人站在了一处,只是,他的眼落处并不是天边那刚刚出现的一缕晨光,而是断肠崖下的阴魂如海。 那人过了片刻后,又开口说道。 “我在这里站了也有两个时辰,便觉得今天的清晨来得这般的晚了,却不知平日里,你是怎么一天一天的过来的。” “这又有什么可难的?” 庚桑仍旧淡然的笑道。 “只是尽着我的本分罢了。” “是吗?纵使为了这些魔界的阴魂,你失去了那么许多,你也未曾后悔过?” 云泽忽的转过了身,他并不觉得自己的问题有多么的不堪,也许,曾经在他看来,庚桑子是令万人崇敬的仙师尊者,可是,也不知从何时起,又因是何故,在他见过了那梵界里的重生之人之后,他的眼,竟视万物如混沌,再也无法分辨任何。 庚桑并不作答,只是沉默的立于崖头,临着谷底很近,近的只需要稍作移动,便会落下去了一般。 云泽竖着眉,鲜少有的愤怒的情绪,此时已经开始如星火燎原般的疯狂而且肆虐。他向着庚桑走了一步,忿闷的说。 “就是因着这寒潭,因为这孟峰上的数千魔魂,你痛失了两个弟子,痛失掉了相依之人,你也未曾有过一星半点的后悔?” 庚桑子并未与千年前,他曾经在天庭里见到的那个仙者有任何的改变、纵然是在发生了这么许多的沧桑和变化后,云泽却在庚桑的眼里,还有他的表情中找不到半点的失仪之处。 “你真的不后悔?庚桑子,为了这虚名,你可知你丢了什么?” 云泽如何能够不恨,如何能够不疼,他甚至已经用手捂着自己的胸口,想要用强大的力量去压制他心口的疼。 此时,云泽的声音压得极低,像是在吼间压抑着的,阻梗着什么一般。 “我跪在梵界的时候,是一步一叩,才挨近了她的。可是,我却没有想到,那个人已经不是当初的水无忧了,再也不是了。就这么把她弄丢了?你可知道,现在的那个人,竟是神祇!多么荒唐可笑啊!她是世间仅余的神祇!我本该笑的,可是,我偏偏就笑不出来,我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因为,是你,是你把这世界最纯真的那个人,亲手弄丢了。如果不是你一点点的逼着,如果不是你,非要守住了你的誓言,你的孟峰,如今,又何至于此?” 云泽指着自己的心口,他的淡定,他的从容,他的沉稳,此时都已经消失殆尽了,唯余下了的只是一个男人,因为痛失了所爱,而疼着的心。 “她没了,我这里空着,空着,就像是被人掏得干干净净了!今天,我来,只是想看看你的下场,是不是和我一般的可怜,可憎!” 云泽好笑的看着庚桑面目上的宁静,他挥了挥袍袖,似要拂开眼前的什么东西。他 面带嘲讽的看着庚桑,然后便是苦苦的摇头。 “今天,我来,是为了告诉你一声,她再也不会回来了!” “太子是醉了。” 庚桑眉目间仍旧清淡如水,含着几分淡淡的疏远的冷,看着已经失去了仪态的东海大太子。 “沉香这酒喝不算是烈,但是,却是仙界里最易醉人的酒。” “是吗?沉香?哈!哈!哈!” 云泽低低的笑着,虽然他已经是真的醉了,可是,他并没有失去理智。 “仙师为何记得它叫沉香,而不是记着它的另外的一个名字?”(注:情人醉) 云泽似是已经不愿再看庚桑,他转头看向了茫茫的云海,又垂首看向了万丈的断肠崖下的魔魂。 “我已经得了消息,明日里,那个三公子便会带着魔兵围困住这天一山,目的所为何来,我想你该是知道的。” 听到消息,庚桑并不慌乱,因为,昨日里,灵淮已经从山下给他传了消息。 “我知道。” 庚桑以眼扫着断肠崖下的五行阵,如是他千年来无数次的遥望过的时候一般的目光微凉。就连言语也冷凉着。 “有劳太子。” 这样的情形,极像是刚才云泽与他说的那些话,都并没有听进到耳朵里,庚桑面上的颜色并未有分毫的动容,仍旧恬淡,也仍旧清冷如初。 “看来,也只有我一个受了这情瘴之苦,想是刚才我问的话倒显得我蠢笨之至了,这孟峰的清冷孤寂,便是你当日已经预料到了的,所以,你才服了断情,亲手断了自己的七情六欲,只是,便是如此,” 云泽的目光移向了与他几乎并肩站着的庚桑。 “你且又与这孟峰的千年顽石有什么区别了,一样的无情,坚硬,冷漠。” 说完这句话,云泽那绣着千层云纹的白色长袍霍然间摆动,带着一股劲风,从庚桑的身边转过。 紫衣长袍,白玉冠束着头发,庚桑又是独自一人,矗立在这断肠崖的崖边之处。 风从崖底吹了过来,带着腥腐之气,也带着些许的戾气。 抬眸间,便能看到云海翻滚,即使是历经了千年,仍旧不变的缠着孟峰,也将孟峰置于云海间,若隐若现。 什么都没有变! 庚桑与这孟峰,早就成为一体了般,当他站在崖边,仿佛这山才算是完整。孟峰之上,仍旧是如此的静谧,并未有一丝半毫的动静,就连远处大殿的竹叶随风作着沙沙的响动,都清楚的听在他的耳内了。 “无忧陪着师傅。” 这是她最喜欢说的一句话,至到如今,庚桑的耳边仍然仿佛还能听到这一句满含着稚气的安抚和陪伴。 有她在的日子,竟是不觉得时间很长,失去了她以后,他才感觉到这孟峰或者真的过于静谧安宁了。 庚桑缓缓的移了一下步子,临于崖边,也就是刚刚云泽站过的位置,他似乎还能闻到一股金莲的素香,这种香是凡间没有过的飘渺,慈悲,还有无情...... ------------ 第一百四十四章,皎兮 魔界欲攻陷孟峰,纠集魔兵,打上天庭。听到这样的消息,端坐于白莲之上的血,默然间不禁想起了,夕日里欢乐的日子。 那时,父神和母神还都俱在,就连大哥哥也并未离开那个于在洪荒处的家,灵从来都不喜欢这些打打杀杀的事情,他所注意的不过就是院子里外的哪些花开了,又来了哪些奇异的怪兽。 无论那些兽是瑞兽还是凶兽,他却都喜欢,所以,水无忧常见着他引一些怪兽到家里来。 所幸家里的人,俱都是神身,对他也不知从哪里寻到或是捡到的兽,都并不在意。但是,水无忧却知道,比起来大哥哥的执着于神魔两界的那些个事由,三哥哥从来是不在心,也并不在意的。 所以,如今的仙界也罢,魔界也罢,他又何尝会当真的放在心上。如果,他真的是要玉帝的那个宝座,那就当真不会是她的三哥哥了。 移着步子,血莲幻化的出现在她的赤足之下,只是比灵淮来着的那日,要浅淡了些,略呈了些粉色。其实,三百年前在戳仙台上,她虽然只是肉身毁败,但是,她却一意孤行的把自己的心头血在那个时候,给了庚桑,所以,三百年了,她在这梵界里,莲池之内,半步也没有离开过。 神识虽复,但因着睡了万千年,终不复当日的功力了。 血微然的一笑,看着潭面上映出的自己的颜容,迟疑着并没有再挪动她的步子。 意随心动,勾起了一片金莲叶片,等到那片金莲的花瓣到了手中的时候,已经重新化成了白玉般的花瓣,不需要念什么仙诀,她仅是看着花瓣一眼,便映出了孟峰的情形。 孟峰仍在,云海仍旧,崖底的魔魂依旧,寒潭依旧,看过了几处,就连睚眦也仍在寒潭边蜷着身子,像是半寐着。许是与她心意相通的缘故,就在她看着这世人口中的凶兽的时候,睚眦也抬起了头,直直的冲着她的视线的方向,睁开了眼,圆圆的杏黄色的眼珠定定的看向了这个方向。 玉指轻启,另一只手也抵到了花瓣的边缘,双手捧着,视手中的花瓣如宝物一般的捧在手心。 片刻后,在那片花瓣上起了淡白色的雾气,迷迷蒙蒙的遮住了眼前的景致。 这即是所谓的近乡情怯吗? 如若此时便是这般,待等到了他的近前,她又该是如何? 将花瓣化成了一只白玉的镯子,戴在了左手的素腕之上,她仅是为了提醒自己,莫要忘了此时的心情罢了。 就在她快要走到了门口的时候,两个尊者已经打开了那扇厚重的木门。 “佛祖交待,我二人与您同行。” “不必了。” 水无忧并未看他们二人,只是望着这门外的天空,有些稍显得迟疑,毕竟是在这里已经清修了三百余了,虽然早就算到了今日要走出这里,但是,这一步,对她而言却着实显得格外的沉重。 “转告佛祖,这本就是血的家事,且不劳烦旁人。” 她的话极冷,说话的同时,血已经迈出了赤着的足,当她踏出了那道门后,只见她的周身泛起一团红色的雾气,如出生的红日般的磅礴大气,脚下的血莲也幻化成了白莲朵朵。 两个尊者并未再追赶她的步子,只是看着那迎着朝阳而去的血,淡然的颂着佛号。 “阿弥托佛!” 水无忧还没有到孟峰,一对青鸾和睚眦就已经感应到了她的到来,俱都飞到了半空之中。 孟峰之上已经聚集了各个仙山剑派的掌门,天庭上的天将也带着令旗到了这里。 因为,明日就是大战了,每个人都显得很紧张,因为灵的魔力很多人都领教过了,所以,根本没有人有把握能赢了这场仗。 如今,他们眼里和心里指望着的人,就只有庚桑了。 庚桑是看着那对青鸾腾空飞去的,也看到了睚眦化出了原形,腾入云团,但是,他并没有动,看着那对青鸾的眼也视线极淡的收了回来。 “师父。” 灵淮并不知是她回来了,只是见着那对青鸾冲出了结界,就连睚眦也奔了出去,他只是怕它们闯了什么祸。 “去吧。是她回来了。” 庚桑的话语,不疾不徐的说出,仅有旁边的几个仙山的人听见了。他们下意识间的问。 “谁?” 庚桑并未做答,沉静如水的眸只是深暗了些情绪,然后便转开了视线,看向了坐在他旁边的大师兄--清月真人。 灵淮却已经明了! 身后的玄武剑发出低低的响动之声,铿锵的作响。 相传,玄武曾经是血的佩剑,灵淮反手按了按剑柄,那剑才止住了声音。 灵淮走出殿外,脚踏青云,才上了云头,寻到那对青鸾的身影,便看到了一对青鸾已经化成了人形,俱都身着青色的盔甲,脚踏着白色的战靴,单膝跪在了云端。 睚眦低低的吼着,却发出了震天动地的声响,化出了原形后,兽爪飞扬的时候,它的身上已经披上了白色的盔甲。 远远的望去,一团金光普照之下,身着一身银色战袍的血,带着烈烈的杀气,缓步正向他的这个方向行了过来。 等他看清楚时,自己已经屈身跪了下去,再不敢窥探半分。 “你且起来吧。” 一道银光拂处,带起了灵淮的身形。 “师父正在乾元殿内,与众仙家商议明日之事。” “我知道了。” 说话间,灵淮侧身让出了路径。 血的脸上仍旧罩着那面黄金的面具,面具上的眉锋凌厉的向上挑起起,额间似是嵌着一颗浑圆的红色宝石,那宝石此刻间烁烁的放着红光。 即使是只是站在她的身后,灵淮便已经感觉到了一股杀气逼人。 相传洪荒有十大魔神,其之一为刑天,其之二为蚩尤,其之三辟邪,其之四即为九尾狐界的公主....... 又曾有诗因她而出--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月出皎兮,劳心悄兮;有意变化,君莫笑兮...... 如此矛盾的传说,曾经在灵淮看来,不过也仅是传说。 可是,自己曾经抱过的,曾经疼惜过的水无忧,如今又在哪里? 灵淮神色复杂的看着血的背影,也紧随着她徐徐的步子。 此时的血庄严,神圣,威仪万千。 在血的脚下,睚眦半伏着前身,两只兽爪屈在地上,头也垂着,收敛着魔气的睚眦给灵淮的感觉,多了二分的威仪。 血脚下的白莲化作冰莲,然后没于云中,一袭银袍罩在睚眦的身上的时候,不见它有半丝的动弹,眉角,兽眼也没有半分的动作,待到血侧身坐在了它的脊背之上后,才撑起了前爪。 右面的兽爪缓慢的抬起,伴着一声,动天震地的兽吼之声,那爪向着孟峰上厚重的云海拍出,瞬时间金光大盛处,云海退去,就连罩在孟峰之上的五行阵的结界法罩也瞬间时分崩离析,再不复半丝的踪影。 湛蓝的天,除了蓝色再也没有半丝的痕迹般的完美。 负驮着血,睚眦怒目当视,矫健的飞腾向下,兽爪之下,步生莲花! 昭昭间,无数光束汇向了她! 磅礴间,在她的身后聚成银色的光罩,漫做神恩浩荡普照于天下! ------------ 第一百四十五章,师父 “水无忧见过师父,谢师父多年照拂之恩。” 从睚眦的身上下了以后,一双银龙鳞片织就的战靴踩踏在了乾元殿前的白玉铺就的地面之上。 她的膝盖略略的弯曲,头也随着垂了下去。收敛着眉角,眼里的光色稍稍的略显得暗了一些精神,她的目光所视之处是乾元殿左侧配殿静思堂的那扇门。 在场的那些跪在血的周围的人听到她的这句明显显得冷冽疏远的话音,一时间都有些愣住了。 三界皆知庚桑对这个小徒儿的疼爱之情,只是,听她的话语里的意思,却是有罅隙之意,难道这其中竟是有了什么缘由? 庚桑站在殿前,听到眼前略略的屈着脊背的她,脸上略有些神色的变化,眼里的神色也随之冷了一分,他并没有走上前去,只是定定的看着眼前的人儿。风吹动着他的衣襟,也将血披散的长发吹动了,相对无言的两个人,倾时像是俱都化做了雕像。 庚桑的左手处是清月真人,他刚刚也是跪着,只是,这时已经自己起了身,已经花白了的胡须,略略的随风扬着,清月真人不动声色的向庚桑走近了一步。 “暂且先让他们起来吧,有什么话到里面再说。” 血并没有起身,仍是半俯着身,这时候,她的脸色平和的竟没有半丝的尴尬和为难的模样,她身后的青和鸾硬挺挺的站着,睚眦也立直着就在她的身侧,脚下的莲花已经不见,只是剩下了风里还残余了些莲的清逸的香气。 庚桑一袭紫色的道袍,面色清逸,又滞了片刻后,脸上闪现过一抹极浅极浅的释然,淡声说道。 “你起来吧。” 她姗姗的起了身,双眸浅淡的抬起,看向庚桑专注的看向她的目光的时候,仅只是蓦然的淡笑,淡淡的对仍跪着的众人说。 “你们也起来吧。” 清月真人走到了血的近前,恭敬的对血说。 “请上神进殿。” 血抬步向里面走的时候,没有谁能和她并肩走在一起,因为,她是神。 乾元殿的正座,她泰然的稳坐后,两侧的人没有一个想要坐下,就连清月真人,还有天庭里派下来的仙将,也俱都自动的分别站在了她的两侧。 “那人已经将魔兵聚于此间不远的名叫一线天的谷底,如若今日夜里攻打过去,正是好时候。” 有人先忍不住的发了话,接下来,便有一些人义愤填膺般的各自说着。 就这么吵嚷着的几乎是过了一个时辰,血身后的青先是忍不住打了个呵欠,而鸾的脸上已经昭然的写着不屑一顾的轻蔑之意,这些人才陆续的停住了各自的话。 “不知上神的意思是?” 有个仙山的长老自持自己年纪很大,又粘连着与清月真人的关系,所以,他向前一步,直视着仍旧稳坐在正位上的血,欲加以试探。 “他做过了什么事吗?” 血自是了解自己这个一母同胞的哥哥,如果灵真的想要做什么的话,三百年,只怕这些所谓的仙山门派俱都会亡了,以他的心计,当真如若是算计什么,她都未必能够得到些许的便宜,更何况这些人。 没有人能答出来,因为,自从三百年,接连着的下了几日的倾盆大雨后,魔界似是消失了般,直到百年前,才露了些行迹。 “既然没有,你们又站在这里做什么?” 血的眉角间隐隐带着一些笑意,殿内光线虽然极亮,可是,却没有人胆敢去窥探清楚她脸上的表情。 灵淮站在庚桑的身后,听明白了血话语里的意思,眼光暗了又暗,他将手里的玄武剑死死的握住。这时候,他猜不出血的意思,当灵淮抬起头时,目光落在血的身上,眼骤然间的极亮。才要说话,血却先开口像是絮絮间的不经意的说。 “我好似生了一场大病,很多的事情都记不清了。只是,你们口中的那个人是我的三哥,与他我欠了一些债,所以,明天早上当曜日起了以后,不想走的,也都不要出来了。因为,这是我与他之间的事情。” 灵淮有些心酸,看着血,他的神色带了几分的担心,抢步走了出去,他面对着血眼里冷漠的目光。 “无忧,不要意气用事。” “无妨。” 自从进了乾元殿后,这是她第一回这么真心的笑。 她的笑容是对着灵淮的。而当灵淮看清了她清澈的目光,又见了她这样的笑,灵淮也对着她轻轻的笑,宠溺的眼光里,满是暖意。 庚桑似乎是并没有注意水无忧脸上清淡的笑意,淡然的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颜色。他看着自己的大徒弟,自进了殿以后,第一次开了口。 “灵淮,不得对上神出言无状。” 血却似乎并不在意,扫了一眼殿里的众人手,手袖轻抬,淡漠的说。 “就这般吧。” 她的手才挥了那么一下,便消失在了众人的眼里,青和鸾也随着她消失在了众人的面前。 “她去了哪里,这又是什么意思?” “莫不是因为那是她的哥哥,便这么轻易的不要把我们打发了?” 即便是修仙之人,也并非真的六根清静。但是,虽然有庚桑和灵淮在场,还是小声的议论。 清月真人似乎是也觉得有些为难,他并不相信血会拿仙界还有苍生开玩笑,只是,这话他又不能昭昭然的说出来,所以,他只能看向庚桑,问道。 “师弟,你看?” “让他们都暂且先住下来,明日一早,我陪着她去,等我的消息再做打算。” 庚桑的话,远比血要有威信,那些人对视了片刻后,渐渐的便有人走出了乾元殿。 至到了最后,庚桑和清月真人亲自把仙界里的将领及天兵俱都送走了以后,站在天阶之下,清月真人问道。 “你这么相信她?” 庚桑未答,他若有所思的盯着远方,视线专注之极,侧着的脸孔上,竟能够让清月真人窥到他内心里的恻然之色。 清月真人心中此时也是百味杂陈,一时间也说不出来什么。随着庚桑的视线清月真人转过目光,当他看到了庚桑的视线所及之处,便是已然知道自己再说什么也是枉然,叹息了一声后,摇了摇头。 “我先回去了。” ------------ 第一百四十六章,刻骨 孟峰上的夜晚,从来都是清冷孤寂的,而且伴着断肠崖下面的阴界魔魂的惨叫之声,不免显得更加的凄厉。 听着外面和着风声传进来的声色,庚桑的面目上忽现了一抹烦燥之意,也不知为什么,但是再也不想听到了一般的心气浮动,结了个法印,将那些声间,第一次的隔绝在了外面。他还记得,这种法印是他教习于她的第一个法术。 水无忧小的时候,极怕断肠崖下的声音,那时他或者灵淮,灵霜便会给她的房的周糟结下这样的印,到后来,她又大了一些,便教了她这个。 虽然,只是简单的一个法印,那时候,却把小丫头高兴得一张红扑扑的小脸硬是笑成了太阳花般。 世事匆匆,至到了如今,庚桑心中也不免有一分的怅然若失之感。 殿里是不用燃灯的,一颗夜明珠足矣照亮整间的大殿。 才翻过了一页经书,他便察觉到了刚才结的法印,似乎是被人触动了,持书的手紧了紧。 他心中已知定是她来了,庚桑缓缓的抬起了眼,当他看向门口的方向的时候,正见血穿着一袭白色的纱衣,缥缈如云一般的就立在他的殿口。 两人俱都没有说话,血先笑了,淡淡的弯了弯唇,走近到他的身边。 她挨着他的极近处站着,那纱衣索索的发着细细的声响,竟然比断肠崖下的鬼唳更让人心燥。 素白如玉的指捏住了他的书,极轻巧的持在了手里。 “在看什么?” 她的声音很低,不似白日里那般高贵,疏离的模样,和着身上恬淡的莲香,有一股醉人心脾的滋味。 绕过了他身前的案几,她距他比刚刚远了一些,亭亭的就站在一几之隔的位置,翻弄了一页,唇角略带着笑意,把侧面的脸映在他的眼里。 她的头发此时披散着,如是黑色的瀑。极亮的映在眼里,贴合着她的身体,颦婷间,若是娇花照水。 庚桑看着她比明珠还要亮上一分的眼眸,还记得她在小时候的时候,如果心里有什么算计,也是这样的眉目的样子,似若无事,却比平日里要亮上几分。 两个人就这么僵持了许久后,庚桑才起身,执起桌案上的玉笔,没有再看她,因为,他自己其实已经心知,她的一颦一笑,他早已经烙在了心间,即便是不看,只闻着这莲香,便已然让他有一分的心神摇曳了。 “明日,我不可能放你一个人出去,你也不必废什么心思来劝我。” “就不能让我自己个儿去吗?” 她的声音极底,直到最后的尾音的时候,她已经挨在了他执笔的臂边。 那白色的纱衣已经映在了他的眼底,庚桑才要放下手里的笔,却被一双有些冷凉的玉手轻轻的阖在了手下。 “就这一次,可好?” 心里有压抑不住的烦燥,他竟也不知道,她从哪里学来了的狐媚。抬手才要推开她,血却已经垂着头,柔若无骨的将头抵在了他的肩头。 “庚桑~” 抬起了的手,已经挨近了她的身子,即要推开,却没有半点的力气,再使出来。 牙关阖在了一处,庚桑带着薄怒的训斥,依在身侧的娇儿。 “此事由不得你。” 他硬着心肠,纵然是已经有些把持不住自己,但是,庚桑在说话的时候,语气里的几近听不出来其它的情绪撩动。只是,抬起的左手才僵了片刻,即略略的低了下去,似乎是极不经意的触到了她柔顺的发丝。 只是,那手指间缠了她的发,便是解不开了,缠在指里,如勾魂的咒语。 “回去歇着吧。” 他虽然这样说了,可是,他的手没有动。 此时,全然依附在他肩头的女子仍旧是柔弱无骨般的抵着他的肩头,也没有挪动。 庚桑极力的克制着心潮的澎湃,摒弃眼前让他全然失去思考和理智的柔软。 只是,此时映在他的眼里,是她在明珠散着的那浅白色的光晕里,看到她的眼睫轻轻的阖着,玉山一样的鼻,再到粉白色的唇瓣,别样的消魂的滋味。 他虽然见识过各色的媚色,无论是除妖诛魔,还是在红尘历练,他寸心未动,可是对她,早已经太过亲近了,已然是有心无力,纵使是有意防范,却也着实没有什么用处,防也防不了几分。 因为,两人间许多年的丝丝缦缦早已经入了心,想要即时便拨除掉,又如何是能轻易做得到的。 正在,庚桑已然是满怀着踌躇犹豫的时候,血喃喃的低声对他说了一句。 “你,又是何苦呢?” 庚桑未应她的话。 此时,他的左手微微的抬了起来,因她话语中的一分凄楚和对他的了然顿悟,扶起她的脸颊,轻轻的向上抬起了些,便将那张倾世的美貌看在眼里。 血顺着他的手抬起了头,盈盈的情目看向庚桑时,庚桑清冷的眼里,此时间却早已经换作了决然之色。 “为何,要唤我师父?” 今天早上,在大殿之上,即便旁人没有听出来,她所叫的师父有什么不同,可是,他却一字一字的像是惊雷般一样,听得真切。 血任由他的指阖在她的侧脸之上,虽然他用了些力气,像是欲将她撕碎了一般,她却笑了。 嫣然间的带着柔弱如水的目光,看着庚桑在珠光下俊美非常的脸,其实,若是少了平日里的冷冽,他的这副皮囊当真是很美。 她似是要说什么,粉唇轻启,柳叶的眉峰也抬起了一分,眸子稍稍的敛了敛明亮的目光,映在庚桑的眼里,勾魂的美。 两人极默契了般的,同时贴近彼此的唇,只是唇才抵到了一处,她便尝到了清冽的酒香。 “你竟饮了酒?” 庚桑极少饮酒,尤其是在明日那样的情形下,血无法想像,他竟是会饮了酒?这并不像他平日里的行径。 她回味着那酒的味道,又问。 “是沉香?” 庚桑未做什么应答,已经扣在她的腰间的手,将她按入了自己的怀抱。 才尝到的味道,恍如惊梦,他俯身擒住了那片唇,再尝。 血原本清明的神志,可是,当庚桑强悍的将她包裹在了怀里以后,竟想不起来,自己进到殿里来的目的了,头脑已经混沌,所知所觉的不过是眼前人身上的檀香之气,如梦,似海,.... 庚桑亦然,纵使已经是千般的计算,只是,此时间,竟都抵不过身下的柔弱的臣服,如媚,铭心,刻骨....... ------------ 第一百四十七章,由命 “一重山,两重山。山远天高烟水寒,相思枫叶丹。菊花开,菊花残。塞雁高飞人未还,一帘风月闲。云一涡,玉一梭。澹澹衫儿薄薄罗,轻颦双黛螺。秋风多,雨相和。帘外芭蕉三两窠,夜长人奈何。” 还记着上一回饮这沉香,还是在龙宫中。引得师傅不悦,只是,今夜的酒远比那一夜的更加冷凉几分,冰得一颗心都已然是凉了。 夜风骤冷,寒月入室,一曲词牌难以道尽心中所藏着的情。 伸手抚过自己的唇,一样的冷凉的让人难忍。血卧于室内的床榻之上,这张床,还有这个房间,已经百年未回来过了,原以为,会是陌生的,可是,一床一榻,一桌一椅,轻纱垂幔,还有桌边的仙桃,就连那乾坤袋子也都是俱在她最习惯的位置。 从庚桑的房里,她几乎是仓皇间逃了出来的,不知道那时时间听进来声如击鼓的他,如今可还算是好? 凉凉的笑着,任那酒汁混着不愿面对的离别,一起灌进了喉间。 从洪荒走过来的记忆,清晰的在脑海里,似乎是每一天都还能历历在目,尤其是和他在一起的日子。只因为,从未曾有过人,这般视她如珠如宝。 她是天界的战神,就是立在刑天的对面,也能让他胆寒的战神,金戈铁马的一路踏着血与腥风走过来了,这些记忆,她曾经厌恶无比,可是,过了明天,她便是全都会忘了,却反而有一些不舍。 出了殿的时候,灵淮颓然若失的立在她的院里。 能说什么呢? 相见却到底不能再一同的走下去,不过是徒增伤悲罢了。她已经知道明日里自己将是魂飞魄散的结局,这个结局,是她自己选择的,所以,只能无悔的走下去,半分没有怨气,这即是她的命! “你们进来吧。” 站在门口的是她以前的两个待从,也不知是怎么活了下来的。自从三哥哥抱着她投生后,便是再也未曾见过。 “属下见过公主!” 两个待从齐齐的跪下,一色的红色的长襟落地,如火一样的红艳的颜色,血看着跪着自己脚下的两个人,腿微微的蜷着,手抵在膝盖之上,握着酒壶,似是略有些醉意的说。 “你们缘何在这里等我?” “是神尊在飞升天外前,算出来四小姐会应在此间,让我二人在这里守候。” “是吗?” 她冷冷的笑,对于母神的算无遗策,她并不置回喙。没有让这两个人起来的意思,壶里的酒倒进嘴里,咽着的时候,心里生着厌意,怎么也比不得他唇间的味道,真的想再尝尝那销魂的滋味。 “公主,您怎能如此颓唐,您是神界不败的战神,即便是三公子,也未曾修到您的境界,明日一役,我二人定会辅佐公主,收了那个妖孽。” 话音才落,血已经竖起了眉,手里的酒壶砸在了他们二人的面前,酒汁和着碎玉迸溅,二人却不敢抬头,不敢动弹。 “住口!” 怒声的呵斥,血看着仍旧跪在地上的二人。 “我曾经发过誓,与三哥哥永世不再相见,我记得,用不着你们来提醒我。母神留你们二人下来,不过就是看着我怎么做罢了。” 神本无情,当日里父神是如何亲手劈开了三哥哥的仙灵,她还是仍然历历在目。世人皆以为她更是无情,因为,她是战神,手上早已经鲜血无数,就连大哥和二哥对她也心存敬畏,更是视若如虎狼。 “公主,您记得当日的誓言,又还何苦自伤如此?” 他们又哪里知道? “我叫你们二人进来,是想交待你们一个差事。” 说着,血从怀里掏出了一粒佛珠。 “这枚佛珠上沾了我的血,已经五百年,自是灵性无限,你们二人且带着这粒珠子去寒潭。明日里,无论任何人,即便是庚桑,玉皇到了,也不能让他们从那里提出一魂一魄。至于断魂崖下的那些阴魂,由我自己来处理。” “是。” 鸾站起,躬着身,双手接过血手中的佛珠。 “我已经在这个孟峰上设下了天罡伏魔阵,明日里他们都会困在此间,无人可以走出去,你们二人,无论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也都不要出去,只要守住了寒潭。” “可是,若是~~” “若是什么?” 血抬起视线,她的身上本就有母神的血脉,醉了几分的眸里的魅意如丝竟是片刻里,退得干干净净。 “抬起眼来,看着我。” 盛气逼人的眸里,缠着无情的冷,让人不感逼视。 “若是我想和三哥哥图个天长地久,早就寻个去处了。” 她冷冷的笑着看向青鸾二人的视线,这两个人原本是凤凰之子,只是当年入了魔道,被家庭削了神骨,无处可去,却是有一副好身后,也曾经和她征战了许多的年头,所以,她不需要隐瞒什么。 “我不喜欢他。” 血的笑容里有寥落的味道,二个人俱都看不清楚,只是感觉这次胎了凡胎以后,竟与往夕有些不一样了。 “是,我二人甘愿为了公主,肝脑涂地。只是~” 青略略的踌躇后,沉了口气。 “神尊曾经说过,如非必要,不得动用当日里曾在公主账下的魔兽。” “连个睚眦,也让你们忌讳吗?” “三公子曾经身为灵尊,公主应知他对天下所有的魂灵俱都有操纵之术,所以,我只是恐一时间,涂炭了天下,这也应非公主所愿?” “你们二人何时,如此的守规矩了?” 酒意已经散了,指间空冷的难受,她想要再寻一壶去。所以,看着跪在她面前的两个人,她已经显得有些不耐了。 “它我是必要带着的,不为什么,只是你们不愿意让我乘着它,我便偏要带着,这却不是你们说着算了的事,就算是父神和母神都在,也改不了我的主意。去把我交待你们的事情做好,其它的事情,我自有主意,你们二人,只要守住了那里,我也定不会负了在母神面前所起的誓言。” 青鸾二人俱都不敢真的在血的面前造次,虽是他们二人握着当日神尊给的制好的符咒,但是,却不能因为这点子事,真的毁了公主的神魂。 若是想以他们二人之力收了三公子,也只是痴心妄想。因为,当日神尊下的符咒,只对公主有效,三公子早已被抽了神骨,已经再修万世也成不了真神,魔神亦是无途。 公主以重誓保下了三公子的魂魄,神尊已经起了誓言,自是不能毁弃神诺。 昔日,他们二人俱都见识过当初三公子为了公主,曾经做下的事情,所以,便是有朝一日要他们散了公主的神魂,那么便是要以三界性命让三公子给公主做了赔葬! 这个符咒,他们不能动,所做的也只是公主若真的动了心思,要和三公子走到一处时,挟制三公子所用。 因为,他们知道,一旦没了公主,三界对公子便没有意义!只要有公主在一日,三公子便只能守着,望着,却也只能永生永世的守着,而求之不得... ------------ 第一百四十八章,决绝 日曜已起,照耀着大地在晨曦里,一片寂静。 血巍然的立于莲花之上,如山一般的坚毅的眼,那面黄金的面具在金色的阳光里,让人无法逼视的威仪。 她的手中,执着那柄神斧,斧刃之处,燃烧着烈烈的火焰,似是要吞没了世间般的猛烈的烧着,如炼狱里的冥火,让此时站在她对面的妖魔们,胆寒一片。 她的对面是无边的黑色,每一点的黑暗或是阴魂和魔兵,或是顶着灰色盔甲的魔将。 展着旌旗,勾画着各样的图腾。 灵悠然间,穿着一袭白色的长袍,向血的方向走了过来。 他一步一步的走过魔,走过了千年的沧桑,走过了无人能够知道的荆棘还有伤痛,寂寞,脚步坚定的向着她走了过来。 “我来了。” 他笑得异样的美,断魂的笑,映在血的眼里,烈如炙火。 “三哥哥。” 血柔柔的叫了他一声,手尖划过之处,莲花搭起的拱形的路径,落在他的脚下。 “好。” 他赤着足,踏上莲瓣,白衣飘飘间缓步行在莲花间的三公子,如梦如幻般的不真实。只因为,他原就长的极美,再加上他披着一袭云般的白衣,又踏足于莲间,只让人看得心醉如痴。 三公子在距了血仅有十数步之遥的距离停了下来,他的身后是才升出来的太阳,洒着金光,极像是披在了他的身上,三公子睨着凤眸里的深邃看着她那面黄金的面具。 他已经无路可走,前面再无莲花,他知道这是血给他的最后的一点点的宽容,可是,他偏要的不是这些,他只要看那张面具下面倾国的容。 想要拥有,想要霸占,尽管历经了三世,他仍是只想要拥有! “三哥哥,我和母神发过誓,你我二人生生世世不再相见。” “我知道。” 灵此时将他的手掌摊开在血的面前。 “跟我走,我就散了你面前的魔兵。” “不可能的。” 血浅浅的笑,她安抚了几下身边已经显得焦躁的睚眦,止住了它的低吼之声。 “血,你该知道,戳仙台上,你给了谁心头之血,三百年你哪里修得了真身无碍,所以,今日,你必败。” 三公子看着血,面容上此记得带着宠溺的笑意,几乎是及地的长袖浅挥而过,他脚下的莲花,便已经变了颜色,原来洁白如云的颜色,此时间,俱化成了火焰般的红。 “跟我走。” 他的另一只手此时也摊开了在她的面前,像是要拥抱她,可是,这个怀抱,却是血所不能走近的渊底。 即在两个人说话间,那断肠崖下的阴魂蠢蠢欲动的向上攀爬,而有一些魔兵已经开始试图冲破结界的那层罩网。 血看在眼里,浅浅的动了动眉,松开按在睚眦颈间的手,只见睚眦倾刻间便俯冲着向那结界之外,如离弦的箭般的蹄爪飞扬。 一双隐着的翅,扑天盖地般的展开,才至结界之外,便掀起了一股巨风,将结界之外的山也俱都连根拨起,直直的压向魔兵的所在之处。 无数的尘埃,连着轰天震地的巨响,中间更夹杂着魔兵的哀嚎之声,极其阴森,倾刻间,原本安静幽然的孟峰之外,便如地狱般的恐怖。 天一教有几个庙宇并不在结界之内,随着睚眦翅间掀起的罡风,那几间原本是肃穆静谧的庙宇坍塌成了瓦砾。 “你若愿与我逍遥人间,我便带着你走遍山川大河;如果你想归隐桃园,我便也带着你,只有你和我。只要,你告诉我,你要的是什么,血,多少年了,我等得腻歪了,也等烦了,这一次,我绝不手软。” 说话间,灵的摄魂之法已经启在了两个人的头顶之处。那阴阴的风裹挟着来自魔界的力量,撕扯着结界,原是五色的结界此时间已经变得扭曲,直至开始出现了裂痕。 “这便是你要的?” 看着几乎马上就要被撕碎了的结界,血并未马上去补救,墨一般的眸里流动着暗然,绝绝的光色。 “三哥哥,这便是你要的?” 她的声音不大,仅止灵能听见而矣,却让他的心神摇移,连带着那摄魂之术也都显得虚了两分。 “跟我走!” 这个时候,他已经全然没有了任何的退路,咬紧了心头的那点念想,灵继续催动着头顶的摄魂之术的变化更加强硬。 血看着对面的哥哥,仍旧没有动作的意思,那结界的裂痕已经愈发的大了。 其实,对于这结界她恐怕比哥哥还要恨上几分,因为,就是这寒潭还有这断魂崖下的无数阴魂才困住了自己心头的人儿。 可是,她不能不管! 若是这些魔魂真的逃了出去,那么人间,地府只怕便是俱都不保。 “三哥哥,若是要了我的皮囊你便能高兴,我现在就能给你,但是,当年,我在母神的面前发过的誓,却无法违背。” 手里的斧古斧捏得越发的紧了些。 传说天地混沌之初,盘古由睡梦醒来,见天地混沌,遂拿一巨大之斧劈开天与地,自此才有我们之神,仙,人,地府,魔等诸界。相传此斧拥有分天开地、穿梭太虚之力。这世间之物,在此斧之下,俱可斩断。 执起了斧,血缓缓的抬着右臂。 “睚眦!” 睚眦听到血的一声呼喝之声,即从谷底矫健的穿云而过,站在了血的右侧。 挺直着身躯,看似单薄纤细的身体此时酝酿着的是来自于天地的无穷的力量,那斧光之处,罡气翻腾,过处那些蠢蠢欲动的妖魔俱都被恐吓住了的惊惧万分。 盘古斧在他们眼里,远比催命符更让他们恐惧,因为,不要说挨上,就是被它的神气碰到,也都是灰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之力。 灵不相信血会用盘古斧劈向他,所以,他微笑着只等血坚持不下去的时候,他的唇边已经含了笑意,身体略略的向前倾着,欲要迎上。 灵淮此时就在寒潭之处,他和青鸾二人共同守在这里。 这是庚桑的意思,而庚桑现在却因着昨日里的晚间被血在最后的时候,抽去了千年修炼得来的仙力,此时间已经几乎是耗尽了元神,此时竟与凡人无异。 尽管,他不明白血为什么这样做,但是,他在心里却相信,血不会害师父。 所以,当他站在寒潭之上的云层里,看到血已经朝向灵举起了盘古斧的时候,他以为血是能够除魔卫道的,所以,他也是笑着的,只等着孟峰恢复平静,只待着那魔兵退去。 ------------ 第一百四十九章,游魂 “三哥哥,我这便能与你一同去了。” 血此时也笑了。 她的笑里带着纯静的颜色,在那双不着纤尘的纯净至极的眼里,满满的是那个自己喜欢着的三哥哥。 就在三公子听到了她的话,已经迎上了半步,明知道她不必是舍不得砍下来,纵着自己的意思,伸手便去去抱她的时候,却看到那盘古斧划过了一道蜿蜒的弧线,劈向了已经破裂开的结界。 魔魂像是潮水一般的倾刻向上涌了上来。 已经被关了近是千年,就是魂飞魄散,此时,竟也显得不是神罚了。尽管斧光所到之处,触到了的魔魂当即化成了飞烟,可是,仍是有许多的魔魂逃了再来,有些像是涛天的浪里,闪出了一条细细的路径一般的诡谲。 “你要做......” 灵的话还没有说完,血手中所持着的那柄斧已经痴如闪电般的挥起,然后紧接着的就向下落了下去。 “不!” 三公子纵身的扑向了血。 他怎么能允许她死,怎么能容许她用这样的方式离开自己? 纵使她是神身,可是斧古斧能开天辟地,那是一把无尚的神器,她这是要自戮! 当灵意识到了的时候,他已经先血一步,纵着身子迎向了那柄盘古斧。 “我怎么会让你死在我的面前。” 飞身回眸间,他潋滟般的对着血笑着。把这个刻在自己心头,千万年的身影再一次的映在他桀骜的凤眸里。 “师妹,不要!” 灵淮见血心生绝然之意,惊得一身的冷汗,踉跄着驾上了云头,向着血便飞了过来。 血此时惊叫着的喊。 “三哥哥!” 盘古斧此时已经落了下来,她倾注了所有的神力,还有从庚桑那里摄来的仙力,已经收不回去了! 看着那斧劈开了哥哥的身躯,看着他那灿若星辰一般的笑颜。 似是已经透尽了体力的血,恍惚间如同已然置身于炼狱,怆然不能自抑的落了泪! 神哭则天地同悲! 倾时间倾盘的大雨砸一般的落了下来,血的手臂被盘古斧划伤,流着血,和着那雨也落了下去。 断肠崖下的阴魂并没有逃出多远,那如涛天的浪一样的潮即被这大雨砸成了烟尘。 一道红光,漫天的飘落无数圣洁的莲花,随着那雨滴落了下来,带来圣洁的神赦! 一时间天地间,只余白莲朵朵! 这是天地的恩赏,也是他们的造化,转眼前原本还狰狞着面孔的魔魂们,变得那般的祥和,安宁....... 沐在神恩之下的他们,已经不用再逃了! 因为,神赦给了他们的将是转世投胎,无论是为人还是为畜,至少从此不用再困于断肠崖下,忍受烈火,极寒之苦,受着五行阵之压,再熬过千年! 灵的躯体落在了血的手臂之间,她抱着已经被盘古斧劈开了胸膛,砍碎了魂魄的三公子,只感觉自己肝肠寸断。 她知道,不管三哥哥是如何的逼自己,已经走了的她,是真真的喜欢她,想要对她好的! 灵淮此时已经冲到了血的近前,他什么也来不及做,这一刻发生的事情,太过诡谲难料,他甚至有些愣了的看着血的手臂间已经没了生气的三公子。 这般出尘的人,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也不会相信,这便是当世的魔神。 可是,他的死,让灵淮的心稍稍的放了下来。 如此也罢,他的心里想着,这样血便能得矣安生,总不至于再出什么差错。 他试图上前安抚血,只是看着那张黄金的面具,他着实是不没有办法把眼前人,和那个一向乖巧机灵的无忧小师妹联系到一处。 看着她眸里的悲痛欲绝,酝酿了半刻,灵淮才略显木讷的劝了一句。 “他这般的走了,你莫要太过伤心。” 血挺立着,单薄的身体倔强的矗立在天地之间,她的手里稳稳的抱着灵,意识混乱间,并没有听到灵淮与她说的是什么。 呆立了片刻后,才似被那愈加是倾盘而泻的雨浇醒了些。 她转眼看着灵淮,神色极是恍惚的低声的说。 “母神,这就是你要的结果吗?” 仰望苍穹,她从来没有想到会是今天这样的结果。 当年,是自己立下了重誓才保住了三哥哥的一条性命,纵使三哥哥囚了自己三生三世,纵然落得今日这样的下场,她至今仍是无悔。因为,三哥哥对她的好,她都记着...... “三哥哥,如今,我能跟你走了。” 看着他魂飞魄散,了无生气,血落着眼泪,低低的对他说道。 “这次,没有人能再把我从你身边抢走了。” 原本,今天她是打算自戮于此处的。 她早已经定下了符咒,当结界破碎之时,神赦即可以让断肠崖下的这些阴魂转世投胎。 而三哥哥,她总以为,自己凭这三百年修来的仙力,能在魂飞魄散之时,以她仅于的那些心头之血,给了他一个转世为人的机会。 毕竟,这样的纠缠,对他而言也太过倦累了。 却没有料到,在最后的时候,他竟选择破掉佛珠的禁忌,只为护自己一个周全! 抱着怀里已经无有魂魄的尸首,血一步一步的在空中踏着那一朵朵看上去极像是由鲜血凝结而成的血莲,向着虚空,遥遥的走去...... 她要去哪里? 那魔神的魂魄还未全息啊! 似乎是在孟峰之上,有人在问? 血纵使已经听见了,但是,她半丝回头的气力已经没有了。 因为,她终是不能两全,所以,她只能选择不能不护着的一个! 在她的指间,此时还捏着三哥哥的一魄。 凭此一魄,纵使是她也没有办法唤顺三哥哥,可是,她却不想放手,捏着指间的微蓝的光,怀抱着三哥哥,脸上早已经失去了任何的颜色的血,踏着那步步生莲的神迹,步入九天之外,最终,如似游魂,消失在众人的眼里。 留下的不过是已经破败了的孟峰,和身后庚桑扶着大殿的柱角的那一眸徒然的随着的伤心的眼! ------------ 第一百五十章,权衡 眼见着血消失在他的面前,灵淮略显黯然的返回到了山上。 结界已经被盘古斧斩破,再也起不了什么作用,断肠崖下瞬间已经空荡无物,千年未见到阳光的 崖底能见到一汪极浅的溪流,乱草丛生间,还有一些腐臭的青气在向上升腾着。 “灵淮,你去看看你的师父,我叫上来一些本派的弟子,将这里略略的收拾一下。” 也仅是一上午的时辰,便是有了沧海桑田一般的变化。 清月真人已经着人安抚那些仙山剑派还留在天一教内的一众人等,另外又派了些弟子去查看被毁了的五间庙宇。 但是,这孟峰原是天一教的禁地,他的意思是让灵淮回禀庚桑一声。 “我知道了,师伯,一会儿我就去寒潭,只是那里还好,并没有出什么事故,所以,师父的大殿和那里,便也不用让人上去了,到时候,我会打点妥当的。” “这就好。” 清月真人随即带着身后随着的弟子离了孟峰。 天阶也有一些破碎,几十级台阶都被掀了起来,露出了土地,在路的两旁十几株千年的古树也俱都已经连根拨起。 因为,刚才的那一场雨,此时,天阶之上,犹如浅瀑般,水潺潺的向着山下,汇成水帘。 灵淮回到大殿,见庚桑肃然的站在殿口,望向苍穹,面色仍是极其苍白。 “师父,她走了,这次是不是就不会再回来了?” 他这样的问后,觉得自己说得并不妥当,怕勾起师父的伤怀,灵淮赶紧的补了一句。 “师父,山外聚了很多的人,他们想见你。” 这些人所为何事聚在这里,并不离开,灵淮其实也都能猜出来一分。他的面上已经露了不快的颜色。 “他们却为何要这么咄咄逼人?难道真的以为无忧会去害了他们不成。平日里,眼里都清高无物般似的,却不想,他们竟是还想着得了什么好处去不成?” 灵淮自己愤愤的说了一句,说到情动处,眼睛里已经露出了愤懑之色。 “师父,我怕他们真的会去为难无忧。无忧何苦回来这一趟,为了他们险险的失了性命,他们如今却还是这副嘴脸,也不知他们的心是怎么长的。” 灵淮很担心血,因为他心里清楚,三百年前血把自己的至纯之血,也就是她的神体的根本哺与了师父,已算是失了半个神体。看今日里的情形,她的身体并没有修复完整,且不说恢复了几成的神力,就连她脚下本应是皎皎之色的白莲,却是血红的颜色,并足矣证明,她的身体情况现在很糟糕。 “灵淮,” 庚桑素是冷冽的脸上,此时闪过一抹极痛的颜色。 “其实,这次她回来,我便知道她是想要舍了自己的神体,为三公子找个转世的机缘,本来是想要阻止她的,却没有想到,我反倒着了她的道了。” 庚桑略笑,苦苦的笑里有几分的无奈。他说不清楚此时自己的心情,竟像是有两分极陌生的酸涩。 “她现在已经失了大半的神力,我恐她会着了山下这些人的道,你先去寻她,尽量的把她安顿好了,至于下面的那些人,我会尽量拖延。” 至到如今,灵淮已经没了别的法子。 尽管,他知道师父的心里还藏着什么事情,可是,他却又不知道该从何问起。 “师父,寒潭旁那个成了气候的妖精该怎么处置?总不能一直放在那里,不闻不问吧?” “你把她的根本移了吧,找个有灵气的地方,一切且看她的造化。她原本与你师弟也是有些缘份的。” 二人所说的那个成了气候的妖精,原是水无忧才上孟峰之初种下的那株小枝杈,因得了水无忧的血,竟是四百多年便是又修成了灵性的人身。 那妖精原本只是大陆上的一株梅精,因为得了些天时地利的原因,通身生长得极是灵秀,才化成了人形,就被当时已经占了元月散人身躯的魔王给看中了,囚在自己的殿里,却不料想有一日,这个妖精竟寻机逃了出去,被灵渊所救。 灵渊问了她许多时日,她也没有把事情的根本说得太明白,只是隐隐的露了些眉目给灵渊。灵渊当时也许是因为求成心切,竟是去了天庭盗蟠桃园里的梅枝,想拿这个个枝去交换她口中的秘密。 后来,这个妖精便得了些好处,才把元月真人的事告诉了灵渊,灵渊起初并不相信她,可是,她却告诉了灵渊,元月真人秘修的洞穴,还有元月真人在断肠崖下做了手脚的事情。 灵渊自己亲自的都查看了一遍,也不知他是如何走露了行迹,这才引得魔王先将那梅精抓住,毁了她的道行,将她真身也打得没了生气,又设法迷了灵渊心智,然后便让庚桑看到了灵渊如何的背叛师门,甚至手拿着一柄无霜剑,剑指庚桑,这才引得庚桑对他下了手…… 这些往事都是元月真人圆寂前的那个夜里,亲口告诉了庚桑的过去的种种。 只是,现如今他知道了真相又有何用处呢? 灵渊已经几经转世,那梅精又修成了人形,魔王已经伏了诛,只是空留他心里的遗憾。因为这孟峰,为了这天下的苍生,庚桑从未怀疑过自己是否过于无情,可是,这件事过后,他却心生凄然。 “我会妥善处理的,师父放心。” 灵淮因为领了两个事项,便也不再停留,转身就向寒潭走去。 庚桑回房换过了一身道袍,发髻上也冠上了紫云冠,又将脚下的一双常穿的云履也换过了一双白色的道靴。 他前脚才踏出了正殿的门,就看见清月真人近前服侍的小道童,此时正显得极其怯生生的在大殿的院子里,来回的焦急的走着。 他一见庚桑出来了,脸上又惊又喜的急忙说道。 “三师祖,师祖请您去乾元殿议事。” “我知道了。你在前面带路。” 庚桑极是和颜悦色的对小道童说道,他看出来这孩子有些怕他,所以,便又做出了一别温暖笑意的模样,只是,那笑并不及眼底,便让他自己也觉得脸上已然是僵硬不堪。 这时,他也才觉得自己的一双手略有些潮。 将手指缓缓的弓起,直到缩成了拳,也才发觉自己的手心处,竟满是汗水。 心惊而神乱,刚才血引颈自戮的那一幕,他比任何人看得都要心惊。 因为,使不了仙术,他生生的被困在了殿前,只能看着她自己筹划了的结局,一点点的成为现实, 他却什么也做不了! 为何? 那个时候,他竟然第一次没有因为,天下苍生得矣安宁而感觉庆幸? 当见她坐骑着睚眦,踏云而至时,他其实已经明白了血要做什么,甚至是如何的做。 可是,他却不知道自己要如何的阻拦她? 以他的实力,虽然能保住孟峰,却未必胜得了三公子。虽然有佛珠禁着,可是,三公子竟是能忍着佛珠的禁锢,几次使出了摄魂之术,庚桑自知自己就连三成的胜算都没有。 当她叫了那一声师父的时候,他便已经做了决定,他不再筹谋,只想护住了她。 也是至到了那时,他才想要谋划着把她留下,自己去面对三公子,左右不过一个魂飞魄散,他还怕这个结局吗? 至到想通透了这些,虽然只是须臾之间,但是看着怀抱里的绝色容颜,他竟是觉得,自己所做的事情,并无愧于天地,也无愧于怀里的人儿对他的赤诚。 可是,她却在引得他失了冷静的时候,汲取了他一身的功力。 在被她安置在床上的时候,他的心里想着的是,拿她换了苍生?他舍得吗? 可是,无论是她自己走向了最后的结局,还是他在旁观望看着她走到了那一步,在庚桑的心里,他竟已经成了罪人! 画地为牢! 便是他此时的心态,而且道义,苍生,权衡,除魔,这些他已然是秉持了千年的信念,竟也在这时候开始出现了摇移! 因为,当他意识到自己终于舍了她,看着血抱着三公子的尸首,如游魂一般的离去,在那时候,他竟心生贪念,想要抛下所有,只求她一个回眸! 错了吗? 至到庚桑已经是走到了乾元殿内前,他的心里还在纠缠着理不清的许多纷乱。 ------------ 第一百五十一章,无怨 群星缀夜,黑色的夜空盈在一层薄薄的朦胧里。 此时,夜色之下的南海之滨极是安静。 这里本就已然是属于仙庭所及之处,又因陈着一座昊天塔,除了仙迹,便是再也没有什么鸟兽在此处留下行迹。 相传在西周末年,因群雄纷争,妖魔横行于西南蛮荒,天神不忍,降下了昊天塔,镇在了此处,也不知过了多少年,那塔周渐渐的被无数的荆棘所绕,显得格外的荒凉。 只是,这个地方却是妖魔最不敢挨近的地界,即使是在天上飞过的时候,也要绕行而过。但凡是一星半点的娇气,但会被昊天塔通天的法力给吸了进去,那便是再无出来的可能。 所以,此处本身就位于西南方的荒州之上,位置极是荒僻,也根本与外界没有任何的通路,又因着方圆千里之内,无有人烟,所以,甚至已经像是被遗忘了一般。 云泽踩着云团,当他行至塔下的时候,只隐隐见到昊天塔里似是有半星的亮色,他这才定下了神,又理了理其实已然是极是平整的衣冠。 “无忧,是我。” 并不是他的消息有多么的灵通,自从上次魔界大闹过孟峰后,已经过了五年,有些修仙之人也不知出于何样的目的,并不放心那个早已经灰飞烟灭的魔神,甚至已经废尽了千辛万苦的寻到了轩辕弓,所为的目的,也不过就是打着斩妖除魔的目的,想要为自己的门派开出些光耀门庭之事罢了。 只是,此事已然上达了天庭,甚至连玉帝也竟像是动了些心思,只是碍于天一教在仙界里的超然的地位,并没有做出最后的决定。 可是,云泽却等不了,他知道轩辕弓的厉害,更是知道那些所谓的仙人为了达到目的,甚至会不择手段。 “今日是人间的火神节,有一些还算是入眼的烟花表演,你在里面已经五年了,别平白的关着自己,也出来走动,走动吧?” 他又劝说了几句后,终于见到血踏步走了出来。 “总算是出来了,要不然,我可是在这里站上一夜了。” 云煞已经灾消难满,回了东海,而在前些时日里,云煞忽然间带了一朵血莲回了东海。这样的恩情,云泽也不知要如何的答谢与她,所以,此时,云泽的脸上的笑容挂着的几乎算是牵强。 在她的面前,云泽略略的踌躇了片刻。 “谢谢你赠药给我的母亲,今日里是凡界的火神节,我陪你走走,你可愿意?” 他今日穿着的是一身白色银丝的蟒袍,头顶白玉冠,上面绷着一颗硕大的珍珠,丰神如玉的站在血的对面,竟有几分和血身上的萧然清冷,相映成趣。 “好。” 血只是淡淡的答了他一句,她抬起右手,将手里的乾坤袋子仔细的放进了怀里,然后,就在云泽才要转身的时候,她的素白的手伸到了云泽的面前。 “一起?” 她的脸上没有笑意,面对着云泽,眼里的光无情的若是一块顽石。 “好,一起。” 云泽的脸上,微微变了些许的颜色,像是喜悦,可是,眼里分明又掺杂了任何人都读不懂的神色。 他拉着她的手,只是掐着她的指间。 “手怎么这么凉?” 云泽稍稍的用了些力气,将她冰一样冷凉的手执在了自己的掌心。 “我们走吧。” 踏上云头,血似是有意的收了脚下的莲花,和他并排的站在一要白云之上,两人才要走,就见睚眦也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从两人的眼前掠过后,也落到了云上。 云泽带着血行了半盏茶的功夫,两个人便停在了一处极是僻静的海滩上。 月光如洗白了的墨汁般,带着一些清冷的灰色洒在海面上,泛着银色的波澜的光,一点点的浪花,推着向前,静静的翻动着一点声响,如醉梦般的不清楚。 云泽换过了一身白色的衣袍,虽是普通,但是还是一派王候世家的气派,他虽然敛着身上的气度风华,却仍然难以遮掩得完全。 血这时候换了一身黑色的素裙,头上只戴着一颗并不食指大小的珍珠的簪子斜插着发髻,脚下也是一色的黑色的布靴子,虽然并不像是此时间的一般妇人小姐的装束,只是,她眼里的清冷本就难以遮掩,此时全身都罩在黑色里,反倒弱了些气势。 “走吧,这边。” 那焰火已经开始被逐次的点燃了,一时间映在远处的夜空里,像是开在半空中的花朵。 两个人俱都没有说话,云泽牵起血的手,见她并没有拒绝,嘴角微微的露出了笑容,当他才迈了步子,便转过了眼,似笑非笑间的看着她。 血虽然知道他向自己看了过来,却并没有理会,眼睛只是落在沙滩上,缓步的走着,像是有什么心事的样子。 两个人并没有走近人海里,只是沿着海岸走到了一块巨大的岩石上,站在顶端,眺望着远处的焰火。 “知道吗?我还是愿意叫你无忧。” 云泽并不是来看焰火的,他自是把自己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血的身上。 当他说完的时候,他注意的看着脸上一派素然的血,见她并不应答,云泽也不在意,只是,又谈谈的开口对她说道。 “其实,你仍是她,对吗?” 他如此的执迷,是血并没有料到的,而且在血想来,堂堂的东海太子竟能一步一叩的拜上佛土,也算是让五湖四海的水族门开了眼界,虽然是亲眼见到了,她却并不是十分的相信,云泽所为的是一片赤诚。 所以,当她转过眼再看云泽时,眼里的目光又冷了几分,甚至点了些高傲的神采,睨视着他,微微露出了些许的不悦之色。 见她如此,云泽却并不在意,她恨他的眼,在当日逼着她和自己成亲的时候,他都见识过了,如今的不在意,也就不算是什么了。 “你为了什么?” 她冷冷的问,声音不高不低,不辨喜怒的看着潇洒俊朗的东海太子。 虽然,并不喜欢他,可是,血也并不否认,即使是拿天界的神君相较,云泽的气势也并不输阵。 “为了……” 云泽看着她的眸,只是说了两个字后,便放开了牵着她的手的手,向后退了一步。 “并不为了什么。” 说情,她对自己毫无半分的暇思,他如若说出来,也只是徒然让自己多了一分失意罢了。若是说理,他所为的四海,在她的眼里,不过都是无由的尘土罢了,他并没有忘记,她已然不是那个快乐无忧的水无忧,她现在是世间仅存的神祉! 此时,在云泽的身后正盛开了一簇极大的烟花,将半个天空都映在红色里,恍惚间,看着他眸里的火焰,血的心思竟是略有恍惚。 如果,自己和他走了,又会是什么样的? 虽然,只是恍然间的神色,她自己却明白这几年的寂寥和无奈,还有一分空空的伤,没有人添补,或者说,等那个人亲手为她弥合。 “走了,我看得腻了。” 没有什么多余的话,甚至没有再多说一个字,血转身,背对着那簇渐渐低落的烟花。 “以后,别再来找我了,东海要还我的情已经还尽了。而且当日里,虽然说是水神共工是应劫而消,却也终是因为我的事由,所以,你也不必说,自己欠了我什么。” “不!” 伸手将她拉过,云泽似是忽然间失了风度的把她重新扯回到了自己的面前。 “我就是我,与水族无干系,我为你做的事,因你做的事,只是因为那是出自于我本心,就算是让你不悦,可是,我也想让你知道,在我的这里,” 他的手扯着血冰冷的掌,罩在自己的胸口处。 “有你。” “如果,你不想让我挖出你的龙胆,那就把你的手放开吧。” 血在说话的时候,根本没有任何的动容,就像是云泽刚才所说的话,她竟是没有听见半分一般。 “真的吗?” 云泽竟是向前走了一步,大大的向她踏出了一步,此时,两个人的额竟是只距了寸余的距离。 “如果你舍得,那就挖了。” 血没有动,像是铺在他胸口的手指并不属于她一般,她冷冷的看着云泽那只死命的握着自己的手的手掌。 “把它还我。” 这是见了她以后,她说话的声音最高的一声,甚至昭然间真的带了怒气。 “我……” 纵然刚才所说的话,并非是表演,但是,云泽的脸上还是有些挂不住的颜色。 另一只手还来不及将她的乾坤袋子收进自己的怀里,她竟是怎么就发现了? “不要再带着它了,虽然昊天塔有修魄之力,可是,拼凑不全的,没有三魂相依,你又如何让他去投胎?” 血并未答他的话,被握着的手,稍稍的运了些神息,将云泽的手震开后,从他的手里拿过乾坤袋子,极慢的打开了乾坤袋子的口,当她看到里面五个如萤火的光一样的亮色后,眼里才稍稍有了一分的暖意。 她再不说话,收拾起了袋子,放在怀里,转身便踏莲而去。 见着她走了,云泽的眼里,有几分的失意,他清楚,自己并非是她心里驻着的人。 虽然,明明是为了她好,可是,他却着实已经没了能力,再去帮她,或是劝说什么。可是,他还是在担心,那些所谓的仙人所掀起风浪,真的可能伤到她。 暗冷的月色里,海面上仍旧平静,带着一点点不知名的黑影,映在他的眼里。 虽然,明知道暗处有人,而且那人就离他不远处的半空之中,可是,云泽却没有半分的兴致。他知道,从昊天塔出来的时候,那人便是一直跟着他们,直到此处…… 踏步入海,云泽也便不见了踪迹。 ------------ 第一百五十二章,逐客 在半空中的人正是庚桑,他冷眼看着一块灰白的巨石上立着的如神仙眷侣般的一对人儿。并没有走近,也没有去听两个人说什么,直到血踏莲而去后,他却独自在云中又站了许久。 他其实在昊天塔上已经站了三日了,他只是不知道要如何进去,也不知道要如何对她说,让她交出灵的魂魄。 他知道她心里所思所想,也能理解,只是,不想让那些人打扰她的清静,再兼着她的身上有伤未愈,终还是怕那轩辕弓会是对她有所损伤。 回到孟峰,灵淮和几个弟子已经守在殿外,见他回来,俱都快步的迎上了前。 灵淮先开了口,站在他的面前,说道。 “师父,那些人又来了,而且在乾元殿里聚了已经有几日了,说的都是些无礼取闹的话,如果,师父能够应允,我这就把他们赶下山去。” 这些人所为的是什么,庚桑自是清楚,但是为了天一教里的弟子在世间行走的时候方便,所以,这几年,他和大师兄都选择了隐忍,但是,忍耐并不代表,可以由着这些人这般的猖獗的在天一教内叫嚣。 庚桑略略的抬了抬眼,静若明月的眼,也仅是扫了扫乾元殿的方向,然后不疾不徐的对灵淮有所交待的说。 “你已经是本派的掌门了,派内所有事务具都由你做主,自然不必来回我。” “弟子,明白。” 灵淮的额上已经冒了青筋,他的话语气很重,而且眼里充着腥红色的血丝,竟像是真的被谁气极了的模样。 庚桑并未仔细的看他,也没兴致去乾元殿见那些自诩名门的一众人等,抹回头便回了自己的大殿。 “掌门,二师伯去了几日了,也不知去了哪儿里,可是找到小师姐了没有?” 灵淮并不答话,他见师父的神色便是已经猜了出来。 很久没有再拿剑了,自从大师伯将掌门的位置让于他后,便再不理世事。而他竟被这些琐碎的事务缠住了身子,经了这么几年,自己已经感觉有些烦意了,有些怒火已经像是烧到了头顶,再不发泄出来,他就要被生生的憋闷坏了。 步入殿里的时候,灵淮的脸很是阴沉着撩着。 因为,这几次到孟峰,这些人都发现灵淮并不较清月真人那般的好说话,所以,在殿里聚着的各大仙派的人一时间相互对视着,都拿不定什么主意。 直到灵淮在正座上坐了下来,他们才看出他的脸上隐隐的带着怒色。 南海派的掌门,此时却自持年资极老,先是站了出来。 “那血是从天一教走出来的,而且各大仙派素来都以天一教马首是瞻,前些时日,掌门也说会交待清楚,所以,灵淮掌门,此事我想,今日你于情于理都不能再推脱了。” “就是,那些祸由也可以算是你们天一教惹出来的,如今斩草未除根,只怕日后有所祸患,还是说早防备才好。” “灵淮掌门,你执派不久,自是有些道理还想不通透,我等虽然年老,却不会害你。” 这些人口中的道理,在灵淮听来竟都是些冠着帽子的废话。 天一教中坐在殿内的的一些弟子,也忍不住气,有了些怒色。 所有的人这时都看着灵淮。 灵淮却是瞪着一双眼,直直的看了下面许久后,才拿着极硬的语气开口。 “当初,他们二人俱是持着西方的佛珠上了这孟峰的,怎么,我天一教就该当时就把一个稚童还有一个只有些灵性的狐狸,就诛灭得魂飞魄散,你等才认为,便是免了那日的祸事吗?” 他的语气不善,又兼他的道行虽然并不算长,却是已经在仙界内除了寥寥的数人,竟鲜少有敌手,所以,殿下的人此时慑于他的威势,一时间,无人敢开口。 “我还是弟子的时候,便看着你们逼着我师父诛杀了我的师弟,后来,魔王又害了我的师妹灵霜,只是如今师父只是守着我和她了,怎么,你们也要杀了她,让我师父心寒吗?你们不要忘了,当初三界为何要以天一教马首是瞻,那是我师父拿自己的换来的。如果现在谁还跟我再说一句,让我去诛杀她的话,好啊,那么,这个你们口中天一教所独占的无尚宝山,还有这灵秀极地这孟峰都送与你们好了,若是哪个肯,不妨现在就站出来。” 他的话,如若雷霆之间,轰轰然的摄在偌大的乾元殿内。 此次上山的人等,俱都有一些资历,也都俱是持着自己的修为年份要长出灵淮,又兼清月真人和庚桑子现在已经不理世事,所以,才以为自己能摆布得了天一教,却没有想,灵淮却没有前几番的耐性,与他们虚与委蛇,也不知是怎么了,进了殿后,竟变了颜色。 南海派的新任掌门,因为教内有些弟子已经自立了门户,这个掌门本就当得虚了些,也正是他寻到了轩辕弓,所以,见众人都不能出头了,他想着自己或许还能拿捏得住,便是站了出来。 “灵淮掌门,所谓天道轮回,仙魔本就水火难容,又兼那妖孽害过的许多的人,而且天一教不正是因为他,才险些毁了基业吧,我等也是为了苍生大众计,而且,那血虽是神身,却是行为乖张,更有些风传,说是她引诱师尊,灭了人伦大德,如此的神尊,我等却是没有见识过的,诸此种种,她即自甘下……” 那南海派的掌门,也就才把话说到了此处,便感觉眼前一股罡风极盛,待他抬头看向灵淮时,只见眼前站着的灵淮已经怒极,还未等他有所分辨,便已经被灵淮一脚直接踢出了乾元殿,划着一道弧线,竟也不知道要落到了哪里! “啊~~你怎么……” 殿里的一干人等,俱都被他的行径惊吓到了,才要指责,却见灵淮一脸怒容的,瞪着充着血的眼,看着殿里的人。 “我把话撂在这里,血即便不是神祉,也不是你们可以轻言论议的,她是我的妹子,如若再有这样的如是狗屁的话让我听见,刚才在我脚下滚了的那人,便是样子。” 灵淮已经知道庚桑并不打算理会他如何的送客,便不再客气。 他一挥掌门的袍袖,威声喝道。 “送客。另外记住,今日在场说话的每一个人,从即日起,再不是天一教的客人,若再踏上天一教半步,便是挑衅。” 天一教里的弟子受这些人的欺负,已经不是一日半日的事情了,却是因着天一教才换了掌门,下面的弟子一时吃不准形式,心里有些只能是窝着一股火,受着委屈。 如今,却听见掌门如是说了,一个个便都挺起了胸,眼里更是复了往夕的骄傲的神色。一众弟子更是齐口同声般的吐着恶气的豁然间都站起了身,喝道。 “各位,请!” ------------ 第一百五十三章,醉意 又是一样的夜色,昊天塔巍然的矗立在夜色里,看不出任何棱角飞檐的塔,别样的有一种威仪,让人心生警畏。 庚桑就立于距塔不远处的山石之上,似是也不知看了多少,脚下已然像是升了根一样,待他想要拨动的时候,忽听到远远的传来一声,并不是十分的清晰的淡淡的话语之间。 “你便这样走了吗?” 庚桑并未应答,眼落在那塔里唯一发出半丝光亮之处,眼内却已经如夜一样暗藏了风云之色,他在极力的压制从他心底里升出来的那股子不悦之情。 她如此的轻慢,不在意,竟是像在嘲笑他了一般。 “今日走了,便不要再来了,莫要打扰了我。” 那声音也就是才落,他就见一道银光急急的冲上了云霄,直奔仙界的南天门而去。 她如此的急匆匆的上天,所为的会是什么事情? 庚桑纵使对她再有难言的苦衷,这时候,却是片刻的迟疑也没有的便跟在了她的后面。 可是,他又哪里真的跟得上她的行迹,以他现在的修为,自是让她在自己眼前失去了踪影,等庚桑赶到了南天门的时候,只见南天门的一众守将,跪在地上,俱都垂着头,并未起身。 “她呢?” 守将中管事的抬头,见到来人正是庚桑,竟是比见了玉帝还要欢喜上几分,连忙快走了两步到了他的近前。 “仙尊快去吧,神尊正在灵霄殿后的馆里呢。大家一时间都没了主意,还好是仙尊来了。” “怎么回事?” 她竟是惹了什么事情不成? 庚桑的脚步略略的快了一些,守卫南天门的管事领将跟在他的后面,指着说道。 “不久前,神尊到了就让我们跪在门口,说她不出来,我们都不许起来,然后便听到里面宫娥一阵的乱喊,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我等也不清楚。” 因为天界规条森严,那个领将也只是把他引到了灵霄殿口,便不再往前走,而是由一个宫娥引着他,向后面走去。 “你可来了,也不知是谁惹了她了,竟是片刻间,就醉了酒了,现在正在殿里卧着呢。” 庚桑抬头,只见平日里时常能见到的一些仙君,老君,还有仙庭的将军都聚在殿口,小声的议着什么。 “她也不许人进去,就独自己呆在那里,您进去看看吧。” 与庚桑平素里较我相熟的文曲星君这时又低声的在他的耳边说道。 “刚刚玉帝的意思,您把人赶紧的带走才好,无论她要什么,玉帝说,定当即时便奉到孟峰上去。” “我知道了。” 庚桑脸上稍沉了沉,在一众人等的目光里,推开半掩的门。 抬头就见她仍然是穿着那件黑色的衣裙,全身上下并无任何的装束之物,连个束腰用的束带也都没有扎,一头极长的发此时拖曳着,从金丝勾画的几榻之上,滑落在地上,铺成了一条黑色的毯子。 在白玉的地面上,此时横倒着几个酒瓶,里面像是已经空了,而她的手里,此时握着的是一只翡翠的酒爵,透着光色,能够看到爵内的青色。 “怎么是你?” 血迷着眼睛,看了他一眼,嘴角冷冷的抽动了一下,然后像是再不愿意看他般的,拿着那杯,对着粉白色的唇,举手间竟像是把那半杯的酒倒进了口里,而竟不像是在喝酒了。 “我不是让你滚了吗?” 她说着,咯咯的一笑,那酒爵即使前一刻再是完美的如一汪溪水,此时也她随意的丢到了地上,碎了。 她又拿起搁置在身旁的一个酒壶,看也不看的便打开了泥封,闭着眼,将壶口才对着嘴,便大口的喝了。 庚桑一步一步的走近她,他的脚下踩到了先前她丢弃于地上的酒爵的碎片,可是,他看也没看的就走了过去,直到到了她的近前。 伸手,才要去夺她手里的酒壶,血却瞬间消失在了他的眼前,纤细的身体已然是颦婷的立在了他的身后。 “怎么,你也想喝吗?” 说着她又咯咯的笑,极是肆意的大笑。 雕梁画栋的殿内,回应着她的笑声。 庚桑回过头,面上的颜色更是冷下去了几分,甚至眼里露着极是不耐的烦意。 她却看着他这张脸上的颜色,浑然间,分明是不在意的,戏谑的看着他。 “偏不给你。” 庚桑又伸手夺她手里的酒壶,可是,还是未等他挨近了,她便又移了身位,总是离他不远,却并不让他挨近了。 “怎么?我又误了你的大计了?” 她笑着,那瓶里的酒已经又是没了,她随意的丢在了地上,听见碎裂的声响,娥眉轻扫的看了看,这才移过他的身侧,在距了她不远的几案之上,复又拿了一瓶。 那酒也就是才入嘴的时候,庚桑的手便是已经伸了过来,她仍是笑着,咯咯的如佩玉发出的声音,清清脆脆的落到庚桑的耳里,然后,躲开,移到了他的身后。 庚桑这次没转身,他冷白的一张脸上,此时已经染了九分的怒火,看着近在咫尺的几案,挥手便将那些还未打开泥封的酒瓶连同那个几案,都翻倒在了地上。 “噢,碎了?” 血,仍旧笑着,她看着他的背影,伸了空空的一只手,翘着指间,手要抵上去,却在自己的眼里看了那么一瞬间以后,便收了回来。 “把殿外给我摆满了酒,今天,我倒要喝个痛快,我看看谁敢拦我。” 说着,她那素来冷清的眉,骄傲的挑了起来,声音里满是恣意的姿态。 “这里,也就这酒,还算是能让我看得上。” 才说完,她转身的时候,醉眼迷蒙里,竟看到庚桑几乎是贴着她的脊背站在她的身后。 “你要做什么?” 也许,是旧日里的威摄起了作用,纵然明知道眼前的人被自己抽去了一身的仙力,只是空余了半个神身而已。 只是,眼前这个怒容满面的人,昭然的站在她的面前,眼已经像是要喷了火一般。 她下意识的才退出了半步,就忽的想起来,自己现下已经是不用畏他了,才又扬了眉,要说话,就看到他的脸上的怒色更重了一分。 她嫣然的一笑,难得的又举了举手里的酒壶。 “想喝吗?” 她等着他来夺杯子,可是,就在她全神贯注的注意着庚桑的伸起来的右手的时候,他的左手突然间的就快如闪电般的将她的腰环住了,然后往肩上一带,竟是将她毫不废力的就抗在了肩头。 “你要做什么?” 她的话音未落,这座仙殿的门,竟然被也不知道是谁一脚便踢飞了。 在血还是头晕目眩的时候,她便已经被人扛着,在众仙目瞪口呆里,出了南天门。 像是醉得沉了,她挣扎了几下,仍是脱不了那人的紧箍着她的手臂,便素性闭了眼,闻了闻他深上的清香后,被庚桑这样的扛着的情况下,睡了过去。 也许,别人不知道,可是,好自己却清楚的记得,三千个日夜,虽然她是神身,不需要睡觉,可是,这是她第一次,闭上了眼,让自己沉沉的睡了过去。 ------------ 第一百五十四章,官司 当她醒来时,已经又是回到了昊天塔里,睁眼所见之处,不过就是那日里云泽送她的一颗夜明珠的光亮。 他还是把她放在了这里,就走了。 从床上起了身,血略有一些摇晃的走了两步,再次环顾四周,她冷冷的笑了。 那笑没有声音,只是唇间略略的开了些,甚是苦涩的滋味。 “三哥哥,你知道吗?这万年的寂寞,竟是让我也想度弃了这世道。” 乾坤袋子握在手里,放出才聚好的四点青魄,她用手指轻轻的抚摸着。 这昊天塔有聚神修魄之力,能修好三公子的魂魄,亦是能修复她的神识,所以,这些时日,她的身体竟是又好了许多。 只是,寻常的神仙哪里有她这般通天的本事,只怕进来了,便出不去,所以,这昊天塔才是如此的清静吧。 “你说,若是我真的去了,他们可会伤心?” 她说这话的时候,似乎像是连她自己也不信般的淡淡的笑着,那笑意不及眼底,不及唇角,只是徒然的露着伤心。 “情人醉?你说多好笑的名字,明明个个都是上仙,却偏起了是这么个旖旎的名字,还冠了个什么沉香的雅称,说他们欺世道名,也不为之过了吧。” 对着那四个毫无意识的魂魄说着,血眼里的冷意渐渐浓了,眼神也愈发的显得暗沉。 “要是他们知道万年之后,你便能再次还魂于世间,也不知是不是要吓死!到那时候,云泽怕是拦得住他们的舟船,也怕是拦不住人了吧。” “既然,你也知道有违天道,为何还要逆天而行,还是,你的心里已经起了其它的执念。” 也许是这昊天塔里太暗了些,竟是先前她没有注意到,除了她以外,还会有谁在。 血有些噩然的回头,看到仍是那日里一袭道袍的庚桑,手里拿着一个粗瓷的碗,站在她不远处。 “把这个喝了,醒酒的药。” 庚桑伸手递到她面前,血却没有接。 她有些不明白,愣着神的直直的问道。 “你怎么会在这里?” “是我把你送回来的。” 庚桑面目平静,看着她,脸上没有了怒气,甚至眼里微微的多了一线的暖意。 “你不打算出去了?” 不能说她是如何的好心,只是,如果她不愿意送他一程的话,以庚桑现在的修为,想要出去,只怕依他半神之身,也要复上三百年的修为,才有可能。 “是灵淮把药送进来的,那天带你进来的时候,没来得及去取,我便让他带了进来,以后便有什么需要,我便会通知他了。至于其它,也不需你管。” “是吗?” 血冷冷的笑,只是她的冷里面,多了一分的怯意,还是习惯了退了两步,对于面色悠然的庚桑,也许是从小时候起,便养成了有些怕他的习惯。 血装作平静的把那四个魂魄放进袋子里,可是才扎上了口,便发现自己也是徒劳了,如果他想要毁了灵的这四魄的话,乾坤袋本就是他的东西,对他而言,装和不装又有什么区别。 “天道昭昭,魔但凡身上还含着罪孽都不能转世投胎,必受地府炼化之苦,无人可以脱逃。这也是为了导人向善,也是为了不放纵了为恶之人。” “是吗?” 血知道他又是一副训导的样子。 她抬起脸,对上庚桑平静的目光。 “我只知道,他是我的三哥。为了这世道,我已经杀了他,散了他的三魂六魄,现如今,怎么,还要赶尽杀绝,才算是正道吗?我却不知道所为的正道,竟是如此的偏狭狠毒。” 她已经显得很是愤然,声音明显已经是嘶哑。 “难道,让他投胎入了畜道,就算是天道吗?他是那般傲的性子的人,到时候,我怕,他当真会恨了我。” 庚桑什么也不能说,对于因果轮回,他无法更改,所以,他只能看着她愤然的脸,明知道她的心里极是痛楚,可是,却劝不了什么。 这种无所适从,是很难理解的摇摆,当他能够感同身受般的体会到她心里的疼以后,他纵使有再多的道理,此时也讲不出来了。 “既然,你愿意困在这里,那就呆着吧。” 说完,血的眼神凉凉的看着他,睨视着庚桑平静的脸许久后,甩袖离去。 五湖四海,名山大川,她去了所有她想要去的地方,和她不想去的地方,甚至是有几次,她就是从昊天塔顶风一样的掠过的时候,她都没做了片刻的停留。 她明知道有些人拿着轩辕弓在寻她,可是,她怕的却不是那柄神弓利箭,她心里隐隐的知道,自己害怕,想要回头的欲望。 “你说,这次,她又是去了哪儿里?” 和灵淮并肩的坐在一个茅草的亭子里,云泽倒极像是坐于豪厅之内,即连那放在已经破败不堪的石桌之上的茶具,也都是龙宫里,他亲自带了来的东西。 “怎么不是酒?” 云煞自从脱了天灾以后,就被龙母锁在身边,今日里好不容易让云泽带了出来,却是不知道大哥怎么连壶酒都没拿出来,反倒是把玉露茶带了出来。 灵淮并不做答,他看着云中血那半丝停留的意思都没有的踪迹后,才抬着深重的眸子,看向了昊天塔里的师父。 “他们二人这又是何苦呢?” 虽然进不去,可是三个人却都各有神通,知道虽然庚桑算是被困在塔里,可是,竟也不比外面的他少一分的悠然自得。 灵淮送进去的茶叶自是好的,就连茶壶也都是寻常的时候,他用惯了的,就连笔墨纸砚这些寻常的物价,灵淮也都一趟趟的搬了来。 他唯恐师父有所委屈,可是,看着师父面目里的恬淡无为,他又觉得心里面,空涩的难受。 “怎么?你也想进去?” 云泽看着灵淮面上的难色,不禁微然的笑着,对灵淮说道。 “你还没有瞧明白吗,这是他们两个人的官司,明里看着被关进去的是你师父,可是,真的被管束住了的却是血。这你也看不清透?” ------------ 第一百五十五章,伤心 “就是,也不知道你这个掌门是怎么当上的。” 如牛嚼牡丹般,云煞握着茶杯,大口的就把一杯好好的茶灌了进去。 “我告诉你,你师父这是想栓住水无忧的心呢,如果那帮杂碎真的到了她面前,指不定她怎么把那堆子人锉骨扬灰了呢。我告诉你,把那堆子的人丢到海里,是我大哥仁慈,要是那帮子不长眼的,真的到了她的眼前,我告诉你,灵淮大掌门,那后果你就不要再想了,到时候,只怕你们天一教才是真的要难做了。如果是你师父不把自己困在这里,要挟着她的话,估计,那帮子人的灰渣你到时都见不到一星半点了。你别忘了,她亲手砍了的那个人是她的哥哥。你不妨想想,要是谁逼着我一刀砍了我哥,你说,我就是真的犯了混了,我会让那帮子人好过?” 云煞连说带比划间,把手就放在了云泽的颈口。 云泽也不理会他,优雅的持着手里的茶盏,淡淡的品着茶,只是当他端方如玉般的优雅的把手中的茶盏放下的时候,云煞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手放到了不该放的地方。 “大哥,我就是比方,比方。” “这个比方,极好。” 对自己的这个弟弟,云泽一向是极有威势的,所以,当龙宫里的人传说云泽三步一叩的上了佛山,云煞气昂昂的说,不可能,甚至还把人揍了一顿后,又急急的去找了自己的哥哥。 当云泽也似是这般的不经意间的告诉他,那是事实时,云煞几乎是被雷得已然是石化了般,僵僵的在大哥的书房里站了两个时辰,才恢过了神。 “大哥,我就是比方。假的,假的,都是假的。” 云煞虽然在外人的眼里,有些城府极深的模样,就是在孟峰上的时候,灵淮也没有见他这这般的憨直过,可是,他这样的性子,却让灵淮不禁也觉得灵煞这个龙宫里的二太子,并不像外界传闻的那般桀骜难驯。 “难得你看得通透。” 灵淮由衷的赞扬了一句云煞。 云煞见大哥没有拿捏他的意思,这才坐了下来,听灵淮如此的说,他略略的咧唇笑了笑,并不言语。 “还有那些剑派来寻无忧的事情,无论东海的理由是什么,我这里都要代我师父还有大师伯谢过你们对她的维护之情。” “你客气了。” 回应他的话的是云泽,云泽这时抬头望了望湛蓝色的天空,他对灵淮说道。 “要是我有法子,让血乖乖的回到昊天塔里,你又要怎么谢我?” 那些仙山的人还有一些被他留在东海里,好吃好喝的待着,虽然东海龙王不知道自己的儿子要做什么,竟是也没有阻拦的意思,而那些留下来的人以为自己受了东海的款待,自是觉得高人一等,每天又有不断的珍馐美味,仙乐飘飘的伴着,早已经忘了自己当初的目的了。 “你要怎么做?” 云泽笑了,看灵淮看着他的深色,并不在意的看了看自己的弟弟,然后对灵淮说。 “为了谢你们对我弟弟的照拂之情,我打算让云煞带着那些东海的坐上宾,踏平这片荒芜人迹的地方,到时候,不怕她不回来。” 云泽说得轻松,可是灵淮却是知道,云泽是要放那些人出来,寻仇来了。 “这法子,有失妥当,而且会失了我师父的面子,终是不好。” “他在乎这个吗?” 云泽一笑,他也不戳破灵淮心里真正的纠结之处,只是云泽的目光,此时看着灵淮的时候,多了抹复杂的深意和探究。 云泽并不是很喜欢这种玉露茶,是在为这茶过于浓艳了些,只是,他此时的心境也是乱的,这玉露茶有安神之效,他之所以没有露出声色来,也只不过是强行自持着的罢了。 云煞自然是想不明白大哥到底要做的是什么,可是,他相信大哥不会害自己,也不会害水无忧,所以,他很快的就点了头。 可是灵淮并没有做答,扭过了头,眼目极深重的看着昊天塔,直到过了许久,也不开口应答云泽一声。 云泽看灵淮面上仍然犹豫不决的样子,不得矣又补充了一句话话,说给灵淮,以坚定他的决心。 “现在也只有这个法子,才能让天下苍生得矣真的安生度日,而且,也只有这样,才能助你师父处置了魔神的魂魄,却又不伤了无忧的心。” “是吗?” 灵淮望着眼前巍峨的昊天塔,心中却是几分的茫然。 三个人在这个草庐里直做到了日头偏了西沉的时候,灵淮一声也没有交待,抬步,腾腾的就奔着昊天塔的方向去了。 站在塔脚之下,抬头昂望天空,他终于还是下了决心。 “大哥,你说血真的会为了庚桑,把自己的哥哥挫骨扬灰?” “你会吗?” 云泽但笑不语,大有让云煞自己去理会那些个意思的目的,云煞却是最不耐这些弯弯绕的关系的,所以,他也不想,只是站在云泽的身边,和他一起踏着云,一路向东海行去。 云泽清楚血不会,正因为他清楚,而庚桑也清楚,所以,现在所有的人都在逼着血,交出灵,或者亲手将自己的哥哥送过寒潭。 可是,那里恐怕是血最厌恶的地方了,连这一世她那个罪孽深重的父亲,她且不肯放在那里受苦,何况是对她而言的至亲的人。 这个问题,恐怕所有的人都没有答案。 入了东海,云泽吩叶管家准备了一桌丰富的素食,另外又备下了歌舞之乐。 待东海的总管把这些都收拾停当了以后,云泽也已经换过了他的蟒袍。 “二太子呢?” “世人在陪王妃,说是不来了。” “看好了他,这一阵子别让他单独出去,他要问,就说是我的命令,尤其一会儿我设宴的时候,更是不能让他离开,知道吗?” 他是怕云煞去寻血,现在的血的心性只怕会闹出来什么事,云泽不希望自己弟弟也被牵扯其中,他们拿血没有办法,可是,云煞的性子过于耿直了些,难免又吃了亏。 “是。” 管家应了一声。 此时,前面早有八个贝女在前面引着道,为云泽挑开了珠帘。 室内芬芳的暖香透了出来,醉人的艳,却是俗气得很很。 云泽面上带着三分的笑意,踩着一双洒金的朝天靴,右手按捏着玉带上的宝珠,踏步而入。 ------------ 第一百五十六章,逶迤 这些人里有一些是知道云泽和水无忧以前的情事的,就是那个前一阵像是谣传的东海太子亲赴西方如来处的行迹,也是有些人有所耳闻的,但是,这些人又没有人真的看到那些事情,所以,总不免觉得是匪夷所思。 当他们落了船以后,自是心下都有几分的忐忑。 在这样的情形下,在根本辨不清楚这个龙族太子态度之前,自然没有人开口。 只见雕梁画栋的殿中,云泽悠然自得的坐在中间的主位上。 在他的身侧的两边各跪着一个绝色的女子。左边的身着粉色,手里捧着酒壶,右面的身着绿色的丝裙,手里握着一把孔雀羽的软扇,一下一下,低眉顺目的给他扇着。在他的两手边各放了五个由通体的千年榆制成的条案,此时在这些落水的人里,有些脸面的挑了出来十个,正坐在这条案之后,而此时,在条案上摆着各色的仙果,还有两壶琼露酒,也摆在了桌上。 仙乐飘飘,在这个殿的中间,有十个颜色极是美丽的宫娥跳着霓裳之曲,她们每个人的水袖都很长,动作摇曳里,悠然如风一般的美艳,飘逸。 这便是他们修仙的终极所求? 这些人此时神情复杂,他们一边揣度着坐上太子的态度,一边又难免为仙乐所迷。 过了许久后,龙宫的管事走上了前,小声的回了一句。 “太子,宴席已经准备好了,可以入席了。” 在席面上是不能说话的,当然谈不了事情,所以,里面有几个头脑清楚的已经明白了,如果想说,只能趁着现在了。 当即,几个人齐齐的站了起来,当几个人相互环视了后,其中的一人大步走了出来,站到了云泽的面前。 “太子,我等俱都有教内的俗务缠身,谢谢太子这几日里的款待,不过,我等也该走了。” 这个人才说完,有几个还沉迷于刚才的那曲仙舞里的人,在底下似有不悦的颜色,只是拿眼睛埋怨的看着,似乎感觉他的话,说得并不是时候。 云泽把这殿里的人的反应都看在眼里,他微微的动了动眸,神情平静的眉桃稍稍的挑了挑,仿佛是极不经意间的说了句。 “我不让你们走了吗?” 他越是这么轻飘飘的说,那些人就越是没有了底气。 想着那些他和水无忧间的传言,再加上他暧昧不明的态度,整个厅里所有的人都感觉到了一股磅礴的气势和压力。 云煞因为刚才想要出宫,被侍卫挡了回来,所以,带着几分怒气的想要找大哥理论,可是,他也就是才想要挑珍珠的帘子,就感觉到一股冷意,他退了半步,迟疑了片刻,摸了摸鼻子,又琢磨了一下,不急于今天办这事,眼前老大明显是怒了,所以,他还是躲了的好。 殿里的人此时大气也不敢出一下,俱都有些惧意了的看着上面坐着的东海龙宫的大太子。 甚至有的人已经吓得打起了哆嗦,吓得已经有些傻了。 云泽站起身,脸上带着薄冷的颜色,对已然是不知所措的众人说道。 “小王今日正是亲自与各位送行,薄酒素菜已经准备好了。” 说完后,他对站在自己近前的管事点了点头,只见片刻后,一对对宫娥弱柳扶风的走了进来,每个人的手上都捧着一道仙肴。 行动间,腰上的玉铃轻轻的发着声响,仙乐飘飘一般,再和着她们身上的香气,一时间,醉了殿内的凡人的眼。 可是,纵使绝色就在眼前,此时这些人也早已经没了吃饭的兴致,碍于云泽冰一样冷的脸,俱都是一派虚应着的只是吃了几口,便就相着急急的离去。 没有了刚才入眼的那般旖旎之美,看着眼前的这些绝色的宫娥,竟然觉得堪比鬼煞一般。 当他们逃出生天般的站到了海岸之边的时候,看着龙族里的兵士消失在一堆卷起的海浪的浪花里,这些人才都重重的出了口气。 “怎么办,现在咱们怎么办?” 他们的舟船都已经没了,又在龙宫里被人禁了仙力,如今只能落魄着回去了不成? 一时间没有什么去处,他们又不知道身处何方,再加上刚才的一番惊吓,也就都各自找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了下来,商议下一步的计划。 他们在计划着,龙宫里,云煞已经站在了大哥的面前。 “他们说,你要出去?” “也没什么事,就是想走走。” “去哪儿?想去找她?” 云泽没有云煞那么率性,他的身后背负着四海,所以,他能为水无忧做的事情,他都做了,也只能做这些。 至于那些儿女情长,他想要计较,可是,又没有人能够让他真的计较了多少认真。 “刚才是,现在不想找了。” 云煞才要做下,云泽却并没有让他坐的意思,而是将一个素色的锦袋交到了他的手里。 “去把这个送到那些人的手里,让他们分着吃了,别真的走着回去了。” 云煞冷冷的从鼻孔里吐了口气,一脸的不屑。 “你管他们做什么,就是走回去,那也是他们自找的,惯会做这些事,也不知道怎么修了的到底是什么!” “休得胡言乱语,他们也已经迂腐了些。你把这个给了他们,只说是约他们八月十五一起去向庚桑讨个说法,其它的,应该不用我教你了吧?” “噢,知道了。” “去是去,但是不许去独自找她,你明白吗?” 云泽还是对这个弟弟极是不放心,又特意的嘱咐了一句。 “知道了。” 云煞抓起袋子,挑着帘子才出去,又探回了头,看向云泽的目光带着几分的调侃的意思。 “大哥,我没有喜欢上她,只是看着她可怜罢了。” “去吧。” 云泽也不与自己的弟弟计较,只是,又拿过了纸和笔,略想了想,他还是给玉帝那里写了一封奏折,简单委婉的告诉玉帝,在血的事情上,与其真的较出个结果来,不如抹了稀泥才好,毕竟,杀了血或是灵,到最后于天庭的结果都是太过伤了元气。 这封奏折他自然不会亲自的上了,不过经了别人的手,说了的却是他的意思罢了。 云泽在那里做着他该做的事情。 云煞转身换过了一套银色的长袍,又戴上了银色的太子束冠,这才飘然的带着几个卫士一起出了海面。 他其实也没有怎么找,这些人走出去的距离不过是十里左右,此时,正走在一条小路上。 云煞站在半空中,微微的笑着,也不说话,只是看那些人不痛快,他的心里也就痛快了几分。 旁边的侍卫上前问她。 “二太子,我们下去吗?” “不,咱们先看着。” ------------ 第一百五十七章,折腾 云煞怀了折腾他们的心思,而且他想,让这些人如此轻易的得回了仙力,总不是什么好的事情,他想要折腾折腾,替自己也替无忧出口气,所以,挥手间,拿出了龙宫里用来备雨用的雷珠,口诀念动间,几声惊雷伴着不算大的雨,倾时就落了下去。 看着那些人跋涉在雨里,云煞觉得自己又出了两分的气,他就坐在云里看着,直到那雨下了足有半个时辰以后,云煞才收了那些雨。 他倒不担心有人会瞧出来端倪,这雷珠平素里就是积着些雨水,倒也不怕天庭问罪。 又过了一个晚上,直到第二天,快到了中午的时候,这些人快进了市集的时候,云煞才是施施然的下了云头。 “各位仙长慢走,我是东海的二太子云煞,我特送来解药,另外与各位贴罪来了。” 从海里出来的各派的人物,有一百多位,有道士,也有自己寻了个灵山清修的人,但俱都是些没有什么根底的人物,所以,他们并不认得云煞。 这时,云煞的一个侍卫走上了前一步。 “这是东海的二太子,云煞。” 这些人只是知道东海里有这么个太子,传闻里据说他像是为了盗庚桑手里的盘古斧被关在了寒潭,至于再多一些的缘故则是没有人知道了。 云煞见这些人面色迟疑,却也不恼,他从怀里将大哥交与他的锦囊拿出。 “你们如果信我,就把这药吃了,等你们回复了些功力,便再来谢我。” 云煞对这些人并不看在眼里,只是怕他们真的给血添了乱,所以,才在此虚与委蛇,但见他们如此的畏缩的不成样子,心里更是有了几分的不耐,脸上的颜色便也是愈发的不好看了。 “这可是太子的宫里的宝贝,用或是不用都在你们自己,要不,你们就自己走回去吧。” “不知太子对我等有何差遣?” 这些人也俱都是人物,千年修道也都是活得极是通透,虽然在各自的教里并不是十分的受到重用,但是这些眼色上的事情,都还是能看得明白的。 “我要去昊天塔的,找庚桑子算账。” “这,却有些难了。” 这些人都是千年修行,只是因为修仙之道寂寞,无数的人都灰飞于灾劫之下,都感觉仙途无望,这才在心思上出了差池,只是他们对于庚桑也都心存敬畏,哪里敢轻易去招惹他。 “怎么,不敢了?你们不是有轩辕弓吗?你们不是想要得了魔神的四魄吗?” “四魄,有四魄?” 从龙宫里出来的有百十余人,各自刚刚在路上还在盘算着等到回到了各自的山门以后,要如何抬起头来做人。这次,他们不仅是无功而回,还得罪了天一教,还有东海水族的大太子,所以一时间,听到云煞言之凿凿的话,心里便又有了一线希望。 见他们还是不信自己,云煞从自己的袖子里拿出了盘古斧。 “我这里有斧古斧,能劈开昊天塔,而且庚桑现在受了伤,已经是仙力失尽了,你们还怕什么?” “什么?这是怎么回事?” “就是,就是我等怎么不知道?” “你们只需要认清楚我手里的斧子便好了,其它的不需要你们问,你们只需要告诉我,去,或是不去。” 听到云煞这几句话,这些人便更是相信他了一分,有的已经当即表示愿意和他一起去,还有一大部分有些犹豫的则是在跑云煞的不远处,商议着怎么做。这里有些人自是感觉前途未卜的,现下只想回自己的山的,并不想再掺和下去,所以这一百多人分成了两派,有三十多个人,摇了摇头,也不拿解药,转身从另外的路走了。 剩下的那些人自然是吹嘘了一番自己的本事,加之他们的手里又有轩辕弓,便更是感觉有了一分的把握,便俱都说要与云煞一同去做大事。 云煞不想与他们再说,便丢下了锦囊于其中的一个带着闹嚷着的人的身上。 “前面有座城皇庙,你们在那里等我,八月十五我便过来找你们,现下我还有事,里面有一个我的令符,有事的话,可以唤出令符与我通信。” 说完,云煞就踏上了云,一去不回头的走了。 他到了半空中,将另一半的解药交到了身旁侍卫的手里,让他去交给那些先走了的那些修仙的人。 而云煞,他则是自己一个人去寻水无忧了。 这次他好不容易才出来,虽然云泽不允他去,但是,既然是出来了,他总是想见水无忧一面。 只是,从仙界再到地府,他花了两天的时间,寻遍了各个角落也都不见血的踪影,至到了最后,他才在一片仙境边上的荒僻了的桃林里,寻到了血。 当他走过去的时候,看到的是一身黑色软纱的血,她侧躺在地上,身不胜衣的卧在那里。 风吹在她的身上,那黑纱轻轻的飘,她的头发也随着那风一起飘,如雾,如迷,如痴,如醉,如真,似假的,在他的眼里,那风就像要把她也一起吹走了般的。 他不知道该叫她血,还是无忧。 略有踌躇间,他走近了两步,半俯着身,蹲在她的面前。等云煞再看清楚些,她闭着眸,粉白色的唇很苍白,身上满是酒气,在她的周围散落着几个已经空了的瓶子。 “无忧?” 才叫了一声,血便睁了眼,也仅是看了他一眼,便是又闭了眼睛,分明是没有力气的样子。 “你还好吗?” 他不知道她是怎么了,有些心疼,他不明白当初孟峰上那个天真无忧,稚气纯然的女孩子,怎么现在竟像是背负着全天下的沧桑一般。 “你来了。” 她眯着眼,看了看云煞,然后拍了拍自己身旁的土地,示意他也躺下来。 云煞踌躇了片刻,才撩起自己的袍子,躺到了地上,只是离她有一臂的距离。 他不想接近,也不敢靠近迷一样的她。 因为,他不想像庚桑子,不想像自己的大哥那样,他知道,她不是自己可能喜欢的。 “我大哥很担心你。” 虽然明知道无论事情走到哪一步,最后血都不会和自己的大哥走到一起,可是想到大哥为她的千般筹谋,云煞总想着,要让她知道。 血并未答他。 云煞偷偷的看了一眼闭目阖眸的血,尽管,她很漂亮很美,甚至比他见过的女子都要美,可是,他还是不敢多看一眼。 血转过了身,淡淡的扫了云煞一眼后,轻笑着的问。 “你怕我?” ------------ 第一百五十八章,别扭 血笑了,她撑起自己的脸,半眯着眼的看此时神情别扭的云煞。 她好笑的问云煞。 “你们都怕我,是怕我灭了这世道吗?” “你会吗?“ 云煞不知道要如何回答她的问题,他也不知道她的答案会是什么。 在他的眼里,记着的还是记得那个散着头发,一双眼比海还要纯静的颜色的小女孩。 她是神! 世间仅余的神祉! 闭着眼,他极力的压下这心底里涌着的艰涩,还有烦意。 她也不知道,自己有一天会不会真的毁了这世道。她眼瞧着云煞纠结的情绪,微微的一笑,似是感觉他问得无趣,血翻身也躺了下去。 冷清的眼,透过了眼前的树桃花,看着头顶一片湛蓝色的天,只是,她的眼眼底里只有空寂,无情的冷。 这便是他心心念念守护的清平世界? 她如果亲手在他的面前毁了,又会怎么样? 他的心里,大抵她什么也不是了吧? 厌她,弃她,却不得不守着她,只怕她会真的毁了世道轮回? 他在逼自己,她又何尝不知道? 她已经在外面飘荡了很久,却不敢回去...... 心绪是从未曾有过的缭乱,血的手袖才挥,刚刚还是一片的湛蓝的天,转瞬间便成了漆了墨般的暗黑色。 “要这世道有何用呢?” 她的手纤纤的再次抹过,天空里便缀了千百颗的星。 这是造物的神力。云煞这时候忽然间感觉到了害怕,在意识到了他自己眼前的斗转星移时,他突的起了身,在血还没有将眼前的星消了去的时候,终于是扯住了她的袍袖。 “不要这样。” 他不希望她这样,他也不相信那般纯洁善良的水无忧,会是灭世的魔神。 血抽回袖子,不在意的躺了下去,卧在地上,仰望着那群星坠着的夜,她絮絮的说。 “这世间不过是分了畜,人,鬼,仙,妖,魔,神几种罢了。只是,世人懵懂,人是鬼,鬼亦是人,无论是人是鬼,死对于他们来说不过是重新投一回胎罢了,无论再世为人还是为畜,不过俱都是再重新的走上那么一糟轮回,就是仙或是妖也只不过或是戳仙台上割去仙骨,或是化妖池内投入轮回,再次为人罢了。只除了诸恶做尽的才是灰飞烟灭。可是,万年里,也出不了那么两三个祸害,可是,” 血忽然的笑了,那黑色的袍,再加上她脸上的笑,看起来分外的凉薄无情。 “你知道这世道为什么没了神吗?只除了女娲娘娘,再加上父神母神,还有盘古大帝,再多不过是一个神农,神游天外的神几近寥寥,其它的,俱都.......” 眼里茫然,因为看得多了,反倒不相信那当神灰飞了的时候,如焰火般的灿烂的美丽。 “神不能灭世,因为,神有神则。神与天地共存,便也是受禁于天地。神若是起了灭世之意,那么下一刻便不是即刻便能灰飞烟灭那么简单的。先是会因为入魔而崩了神格,然后要被天雷剔除掉骨血,没入山川,至于神魂,受过了九九八十一天的神则之罚之后,才能得矣解脱!” “所以,你不会?” 云煞问得奇怪,像是在问她,是不是因为,她怕了这神则,才不会,而非其它。 “毁了又有什么意思,留着又有什么错处,于我俱都无关,我要的不过是这个。” 拿起手中的白玉壶,她将那沉香当作了忘忧的酒,倒着的便是入了嘴。 她的心里想着的,心里在困着的事情,没有人能替她做到,就是毁了这个世道,又有什么用? 那个人会再抱她一回吗? 会再那么甜蜜的吻了她吗? 不会! 什么都不会! 他远比她还要像是一个应该是悲天悯人的神。 天界里的沉香,几乎已经被她喝尽了,可是,她的心还在疼着,还在思念着,人并没有醉。 情人醉,原来,不过是一个骗了人的名字,噢,不,也骗了神。 想着,她便笑了,摇摆的手握着一壶酒,递到了云煞的面前。 “你也喝。” “你想要什么?” 云煞想不明白,只能问她。 “要不到,又如何去要?” 她笑着,将怀里的乾坤袋子在云煞的面前摇了摇说道。 “他想要这个袋子,你哥哥也想要这个袋子,如今这世上的人都想要这个袋子,可是,他们要不到,你也一样,你想要吗?” 因为,没有人敢对神说谎,所以,血看着云煞,只等他清楚的应她一声,想。 云煞只是看了一眼,便凭着他的直觉摇了头。 “不要,关我什么事。” “对,也不关我的事。什么天道轮回,三哥哥肯定不喜欢那样的日子的,他喜好干净,寒潭里的鬼都太臭了,也太脏了,他定是不喜欢那里的,所以,我不会让他去那里,我要守住他,谁要都不行。” 她闭着眼,脸上没有悲伤,可是,话说里的意思,分明已经是痛到了极处的可怜。 云煞不知道要如何安慰她,叹了口气,如她一般,也闭上了眼睛。 天地之间,一时间,即是美好的陷入了沉寂,陷入了静谧无声的寂寥。 云煞说的是真心话,他不太关心什么魔神,天上有天兵天将在守着,即使没有魔神存在,世间的妖魔也不会因为没了魔神而弃恶从善,他只是单单纯纯的关心她罢了。 他真的不想要什么魔神的四魄,纵然真的像是有些人传了的,有助于修行,甚至即使是当即就能成了神仙,可是,他本就是龙子,就是仙了,即使是成不了神,又是如何? 而且,在寒潭的时候,他对那只诡谲的狐狸就没什么好感,甚至是真的有一分的怕在里面,所以,这种人的魂魄,他又哪里真的想要。 “呵呵。” 血看了一眼他后,躺了下来,然后又起了身,再看了他一眼,等云煞坦然的脸色她看得极清楚,她才忽的想了起了般的说。 “噢,对,你说的是实话,没有人敢欺骗我,没有人敢当着我的面说谎。” 可是,这又有什么用呢? 换不来她想要的! 颓然的又躺回到了地上,看着一树的桃枝,手袖挥动,复了原本的天空的颜色,只是,她闭上了眼,像是再不愿意看了。 云煞不知道她是睡了去了,还是醉了,只是血再也不和他不说话...... ------------ 第一百五十九章,自弃 “怎么会成了这个样子?” 以前,也是有人来过这里的,虽然是西海之滨,难免有一些荒僻,只是,此时他们的眼前分明是一朵朵的盛开的血莲,暗无边际般的,从海边一直延伸到了昊天塔的下面。 “就是,那妖孽把这里变得如此的唬人,想是没有存什么好心思。” 云煞前一阵子来的时候,这里还是荆棘遍布,连半丝下脚的地方都没有,现在,这些血莲分明生长得极好,空气里也分明带着一股莲香的味道。 要接近昊天塔,只能飞过去,或是从莲上踏足而过。 才有几个自认道行还算是可以的人,才起身,还没挨近红莲,便跌了下去,后面有几个也试着飞过去,可是,也都是才起了云头,就跌到了地上,很是狼狈。 “这是怎么了?” “恐是她不愿意让我们去寻她算账,在这里设下了结界什么吧。” 人间已经几千年没有过神迹了,所以,他们根本就不相信血会是真的神祇在世,所以,这些人在这时还总以为自己能占到什么便宜,却不想灭顶之灾已经离他们及近了。 那几个跌在地上的人,脸面上感觉狼狈,自然不肯善罢甘休,才站起身,就嚷道。 “上莲。” 云煞在这些人的身后,身形并未动,只是,冷眼看着他们走了过去。 其实,也不过就是须臾间的事情,前面的十几个人才都飞身踏至莲上,天上便齐整整的霹下了十几道惊雷,打在这些人的肩头,他们也不过才挨到了莲叶之上,便被一声惊雷夺去了一身的造化修行。 “啊!” “啊!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难道……” 云煞仰着头,才四处找了找她的踪迹,就看到半空中大哥带着兵将,已经冲着他过来了。 “云煞,你莫要再犯糊涂了,跟我回去。” 既然把这些不长眼睛的糊涂东西都带过来了,云煞自然是没有什么留下来的理由,可是,他想在这里看热闹,所以,他手里握着盘古斧,一本正经的对云泽说道。 “我不回去。” 见龙宫的太子来了,这些人都不敢挨近,可是,云煞手里还拿着盘古斧,所以,这些人当然不希望他走脱了。 “太子,除魔卫道是我等的使命,大太子该是以苍生为众。” “噢?除魔卫道?” 应了这句话的人,却不是脸色冷冽的云泽,而是从九天飘然落下的血。 第一次,她的发堆成了高高的云鬓,一只银白色的凤钗,不是金银打筑而成,那分明是一截兽骨磨出来的。血穿着一件黑色的锦袍,极高的束腰是用一条纯白色的云绵扎就,云绵迎风的飘着,她的手臂之上也挂了一条白色的云绵,长眉入鬓,凤眸如刀,周身罩在一股冷冽的肃杀之气里,让人胆寒。 “明明做的是弑神的逆举,却总要给自己找个好的名讳,你们倒也真有些本事。” 她的声音轻淡的如水,可是,没有人敢抬头正视她的眼睛。她的唇边挂着极浅的笑。 “有谁想要往前再走一步吗?” “无忧,” 云泽怕她真的起了杀意,虽然这些人总是可恶,只是如果她纵着性子的做了,只怕更有些人会找到些个借口,找她的麻烦。 素白色的袍,玉带束腰,云泽踏着脚下的云,徐徐间站到了她的近前。 “莫要失了你的身份。” “身份,什么身份?我不过就是一个被这世道弃了的,罢了。” “无忧,你不要这样。” 云泽还是劝她。 “既然如此,当初你又如何要去那里找我,为什么现在又让这些人扰我的清静?” 她的眼极亮,咄咄的看着云泽。 “你是在怨我?” 云泽笑着,摇了摇头。 “我倒是真的情愿你怨我。” 看着云泽的眼,血却猜不透他的心底里所想,未用神识,她只是缓缓的阖上了眸子。 “随喜而行。” 他言之凿凿在她的耳边说得异常的坚定。 “随喜?” 血冷冷的笑,抬眼处看向了耸在她身侧的昊天塔。 “我要是能随喜,定让这些想要欺负三哥哥的人……” 她是神,不可有恨,可是她的眼分明是透着恨的。 “我说的不是他们。” 那些人正在管云煞讨要盘古斧,云泽摇了摇头,世人愚钝,为利益所诱。 “你走吧,我并不想与水族为难,但是今日之事,我是不会让他们这样走脱了的。” 眼见着她的主意已经定了,可是,昊天塔里竟然没有半分的动静,云泽有些心焦的看了过去。 “你不必看了,刚才我回来以后,先把他绑了起来,此刻,他出不来。” 血此时眼见着那些人讨要盘古斧无果,便拿出了他们寻到的轩辕弓。 她骄傲的笑着,看着他们拼了命的才拉开了轩辕弓,却也仅是勉强的打开了些,指向她的方向,弓上没有搭箭羽。 “想用它射我吗?” 她冷冷的笑,墨色的身影未移动一分一毫,眼见着那弓又张开了些,向着她的方向。 “无忧,躲开!” 云煞见她竟是一动不动,双手束后的迎着轩辕弓的方向。 “大哥,拉开她啊!” “无忧?” 云泽的手伸了出来,他知道轩辕弓无箭亦可伤人。 “不要这样。” 血的凤眸却笑着,倨傲的视着那弓的方向。 “血少年顽劣,无力拉开此弓,便将它盗出丢在女娲娘娘炼石的锅里,父神见怒,责弱女负泰山于东川,引江水做渠入海,以解民困,以消己恶。” 说话间,只见素手翻飞,那弓才射出,弓弦做响处,大地被震裂开了缝隙。 血冷眼的看着,面上浮起淡淡的冷意,那些人落入无底的深涧,声声的嘶嚎。 引弓在手,只是须臾间,她的身上杀气已起,纵然是云泽也被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天罡神气,震落到了红莲之上,他才起了身,一道天雷而至,他也只是凭着自己瞬间化出的真身,才堪堪的躲了过去。 银盔罩身,乌发飞扬,黄金的面具下,星眸肃杀! 轩辕弓开,锁星逐日! 素手如银,执在弓弦处,一支燃着火的箭翎在血的手心里,蜿蜒而出的正是久未经世的轩辕箭! ------------ 第一百六十章,化玉 “不!不要!” 这一箭如若射出,连西海都不能幸免! 云泽才要向前,一道紫光已经射向了血的方向。 “住手!” 他的声音不大,却止住了她的箭。 她的箭尖所指之处,正是庚桑的心口的位置。 面具下的眼未见半分的悲悯之色,她只是似有感叹的说。 “你不该站在这里。” “这一箭,你不能射。” 庚桑站在她面前,挺立着脊背。 “你不怕吗?” 她笑! 那箭又近了他一寸,只要在她松手的倾刻间,他便要灰飞烟灭。 “我最后再说一遍,走开。” “这弓,你射不得。” 他虽然没了原来的仙力,但是半神之躯才经过了月余,竟被他逼出了仙力无数,雄厚的力道,贯注着纯正的念力,结成结界,渐渐的笼在了她的上方。誓要护住三山五岳。 血冷眸的看着庚桑,心落向无底的洞,一层层的掉下去,原本,就不该奢求,他的心里有她。 “是吗!我偏要射,你又如何?” 她咬着牙,似要斩断了眼前的牵绊,那箭徐徐的向上扬起,所指之处,已然是仙庭所及之处。 “让开!” 她阖眸,再不看他。 “不能射。” 庚桑伸手带着纯厚的仙力和劲道去夺她的弓,只是他的手所引着的方向,竟是他的胸口之处。 那弓已满,那箭锋芒毕露的就抵在他的胸口处。 两人角力之时,她冷冽的眼看着眼前紫袍的仙人。 “你当我,当真不敢松手吗?” “是我在孟峰上锁住了他的魂魄,也是我将他囚困于孟峰之上,也是我在百年前曾经伤了他,还是我在知道云泽太子去佛国引你归世时,引那三公子前来,百般计算你的人是我,如果恨的话,你要恨的人合该是我。” 他说的绝然,那手也已经压在了她的手上,定定的一双眼,看着眼前的凤眸冷冽。 “丧命于你手,本就是我命中的劫数,并不怨你,只是,未必有些遗憾。” 他的手将她的手死死的按压着向下,绝然欲去! “不!不!” 这张弓下,已经亡了她的亲人,当初就是这张弓让三哥哥脱了原形,再不能复原,如今,真的要让她引弓向他? 那箭已经空了,箭翎之炎终于还是熄在了她的手掌中,可是,弓开无悔,再没有谁能复了它。 弓弦指月,他向着她笑,温暖的笑着,手指探着柔柔的抚上她的脸颊之处。 “不悔!” 以全身的力断了她的手,庚桑握着弓背处,微微的对着她笑。 “不!” “无忧,躲开!” 有庚桑的结界,灵淮不能挨近,在血勾身想要挡住庚桑的时候,盘古斧已经劈了下来。 “开!” 铿锵之声,脚下的大地被盘古斧神气所伤,颤了三颤,那弓在断裂之时,正指向的是地面。原本,灵淮给了云煞盘古斧时,便是含了私心,希望灵淮能劈开昊天塔,救出师父,却不想,在最后的时候,竟是救了师父还有血一命! 只是轩辕神器已毁! 盘古斧几乎是擦着血的身体,只余寸毫。 可是,她的眼看到的却是满眼鲜红的血,红的让她害怕! 她从来没有那么的怕过,就是以前战场上的杀戮和死亡都没有让她如此的怕过。 看着庚桑的脸失了颜色,看着他的身上涌出的血迹,血如天崩地裂一般世界里,再也没有半丝的完整。 “不!” 庚桑落下云层,刚刚他替她挡去了盘古斧的劲道,而他的肩头,擦着那斧刃,已经露了白骨。 “庚桑!你若敢死,我便要这天下与你赔葬!” 她咬牙切齿的恨,看着他虚软的气息,三神已动,七魄破裂的庚桑,咬着牙,眼里失了平淡的素静,看着她,似要笑,可是,再没有半分的力气,只有一双眼,看向她的时候,满含着只有她才能懂的悲悯。 “不要抛下我!” 抱起了他,直奔各了昊天塔,脚下生莲,冰莲如玉,踏足之处,脚下的三生俱都跪伏于地。 从此后,三界内,再无人敢挑衅她的神力。 可是,她只要他不走,留下来,陪她的寂寞万年。 “莫怕,闭上眼。” 他只有那么一线的力气,在离开的时候,还想要去阖她的眼,不想让她伤心,伤悲。 “不!我听你的,再不任性。” 神血无香,撕去了身上的衣服,一剑穿心,她的心头之血捧在手间,隐隐如灯烛般发着光。 “留下来,留下来。” 她从来没有想过要伤他,从未曾想过。 “求你,为了我留下来。” 万年太过寂寞,神路更是高处冷寒,如果没了他的陪伴,到了最后,她不知道自己会成了什么模样,没有他,她独活,又有什么意思。 几百年了,他的温暖早就入了她的心了,如今,他却要舍她而去吗? “你若入了黄泉,我陪你;你若是步入仙道,我也随着你,只要你在我身边,我便保证,护了这世道,佑它无忧!” 她的血被她含在了嘴里,微微的抵下,阖在他已经失了气息的唇上,吐入到了他的体内。 手心阖扣之处,是他已经停了的心跳,引着那心头之血到了他的心头,和着原就在那里的血,合而为一。 半神之躯,洗去凡骨肉胎,此时,他的身体透明如玉。 她抚着他的脸,冰冷的石一样的脸,她微微的笑,嘴角的血一滴滴的落在他的脸上,她怕脏了他的玉颜,仔细的用手擦拭干净,却全然不顾息自己的心口,那流淌着的血。 “你要好好的,” 她缓缓的卧在他的臂间,再次阖上了眸,黄金的面具下,那双眼再没有肃杀的戾气。 昊天塔散着盈盈的光,那瓣瓣的莲花从九天之外飞落,九天九夜,无人可以接近。 塔外的人围了一圈又一圈,从三界里的主宰,再到四海的龙主,从仙界的神将再到地府里的十殿的阎罗,当所有的人只能遥遥的望向,罩在神光围笼之下的昊天塔,一对青鸾盘旋着上下翻飞,一阵又一声的泣唳之色! ------------ 第一百六十一章,沉寂 天开始阴沉了下来,黑的就像是一块石头就要掉下来一般的恐怖。没有任何的地方有亮光,黑漆漆的天里,狂风开始肆虐。 “你不能死!” 抱着庚桑,看着他渐渐幻化成了玉一样透明的身体,血硬撑着自己的身体,她的身上闪着一束光,一开始是极小的一点,至到了后来,她的身后仿佛如一轮红日一般,把周围映照得极清楚。 “无忧,你怎么了?” 她摇头,似乎是浑然不觉般,只是看着怀里的人。 “无忧?” 云泽看着她的眼里的空寂,心头一沉,怕她有什么错念,上前欲抓她的手,却浮空掳过,根本就握不住她。 “这,~~你?” “既是浮尘,莫若虚空。” 血抱着庚桑,一步一步在云泽的眼里,步向昊天塔。 那塔此时已然在众人的面前,升了起来,只是,在有一人高的时候,便停在那里。 众人看到塔底竟是白色的链子,足有一臂的粗细,被牵起来后,铿锵的作响。 “那是什么?” “什么东西拴得住昊天塔?” 身后的人在说什么,一阵阵的乱响,云泽去似乎意识到,水无忧如此的走进去后,便再也不会出来一般,看着她的背影,他手握着拳,再是忍耐了几分,那俊朗的眉宇里也是掩饰不住的冲动。 “大哥,你要做什么?” 就在云泽要起步飞过去的时候,云煞难得的一把把他抓住。 “大哥,你清醒一些。” 云煞不知道要如何的说,却知道自己要如何的做,他用力的抱紧大哥的腰,几乎是跪倒在他的脚下。 “大哥,求你!” 血,踏着那朵朵的血莲,缓步的直立丰,她的赤足落下之处,万般的光华笼罩着她的身子,也罩着庚桑那紫色的道袍,让人睁不开眼的圣洁。 “无忧!” 云泽苦苦的唤了一声,万籁俱静的时候,所有的人都能听到他的呼唤,可是,所有的人都明白,她不会回头的。 果然,当她走了进去以后,昊天塔缓缓的降下,漫天的乌云当即化作了倾盆的暴雨。所有的仙人,无论是仙界赶来的,还是那些有阴谋的人,都恭敬臣服的跪到了地上。 那雨打在所有的人的身上,落在他们面前无数的血莲的花瓣之上。 那雨下了九日,只是九日之后,那血莲在一个暗香浮动的夜里,淡香间,燃了火,烧得海面都染了红色。 ....... “师傅,你什么时候会醒过来?” 痴傻的看着,她坐在他的床前,看着他的脸,她不知道自己怎么说,空中飘着粉白色的莲瓣。她勾着手,拂了那些落在他的身上的花瓣。 有一片粘在他的白色的唇上,她极小心的摘了去,想要丢弃掉,却舍不得,启了唇,那片花瓣便落到了她的唇里。 略苦,有些涩的味道。 “不及师傅给我的六花果好吃。” 她笑着,依在他的肩头。 庚桑的身体很冷,她却仍旧靠在他的肩上,闭上了眼睛,仿佛就能看到他站在自己的面前,冷冽的脸上,淡淡的带着一点让她感觉甜甜的香。 “师傅,你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 她伸手,终于能握他的手,虽然,他的手也已经化了玉,可是,她不怕,扬着唇,她轻轻的抚着他的手掌的指节。 “我可能是要睡了,师傅,你会离开我吗?” 血抬头,看着庚桑闭着的眸,她仔细的用手抚过,想要看他清淡的眼,现在却是不可能的事情了,可是,她真的想..... 抵唇挨近,她靠近他清淡的颜,看着他冰凉的面庞,咬紧着唇,她的唇已经碰到了他,伸着手指,轻轻的在他的唇边滑过。 想亲那里,可是,这时候,她却仍然怯怯的不敢靠近,挨得不能再近的时候,她轻轻的吻落在他的眼睑之处。 闭上眼睛,心头默默的念着。 “师傅,不要忘了我,可好?” 她说法要沉睡了,也不知要何时何日才能醒来,如此的分离过好,要让她如何的舍得? 可是,她已经制不住身上的禁制了,是刚刚指向大地的那一箭,她触了神则,却也不知道这次是要千年,还是万年? 挨着他的脸,她的鼻尖之处就是他坚挺的玉鼻,她不想离开,感觉着自己身体里的血如兽一样在热热的沸腾着。 起身,将自己的脸抵在他的指间,闭上了眼,把眸里所有的温柔还有深沉的爱恋都藏在了心底里的脚落,手慢慢的向上滑动着,最后停在他的右手的地方,握住,缠绕,用她最固执的想法把自己和他连接了起来。 这一次,没有人能够分开了他和她了。 手里的乾坤袋子,她紧紧的握了一下,然后才放出那才成了型的四个灵魄。 “三哥哥,对不起,我要睡了,再也不能护着你了。” 口念仙诀,片刻间,那阎殿的十殿阎君冷着脸的出现在她的面前。 “帮我照顾好他,我只托你这一件事情。” 她也不动,靠在庚桑的怀里,她的黑色的袍,还有乌云一般的秀发,把庚桑的身体遮挡住了大半。 十殿阎君看了床上化成了玉人的庚桑,明知道这是他的造化还有福祉,只要过了这一关,那他便再无天灾之劫,可是,此时的一幕,即使是阎君,也里也难免有些悱恻难安。 “走吧.......” 她启唇,冷冷的一声后,便阖眸。 挥手间,将阎君送出了昊天塔。 她相信阎君,必不会把三哥哥的魂魄送于那些人糟蹋,所以,她安心的闭上了眼睛。 果然,阎君到了外面,便有人管他要魔神的魂魄,阎君冷着脸,并没有答应,他的手时的乾坤袋子也没有敢上前去夺。 云泽见他出来,强撑着自己的身体,走到阎君的面前。 “里面如何?” “神寂。” 他看着云泽,只是淡淡的交待了一句后,便带着乾坤袋子去了地府,并没有做任何的停留。 “神寂,哈哈哈~~” 云泽哭了,他的泪落下去的时候,和那些仍在落的雨,落到了地上。 她为了庚桑,舍了神身。 而如今,又是为了能守住两人的过去的那些记忆,宁愿选择神寂千年,而不重新投生与世。 “什么是神寂?” 云煞有些错愕的不明白,就问大哥。 “远古神则,神触天地以神则相束。她这是犯了神则,所以,她或是选择重新修行,或是选择沉睡千年,以洗心垢。” 云煞是、虽然没有全都听懂,可是,想起那天桃花之下,她的那句,你怕吗? “这是她的命吗?” 云煞喃喃的自语。 ------------ 第一百六十二章,相守 转眼间又过了百年,昊天塔外守着天庭派来的兵将,无人可以挨近,只有天一教的灵淮掌门才被允许挨近了那塔。 “师父,我来了,你们俩在里面,可还好吗?” 他不知道,他无法进去,也无法知道里面的消息,以他的修行,现在还不足矣自己走出来。 “你们俩什么时候,才能出来?” 太阳这时候照在塔上,光色俱烈。 “师父,前日我封印了十个妖魔,这一次我使出了才修会擎天之术,只是,还不算是熟练,如果师父能从旁教导一二,想是,我也不必走了弯路。” 他坐在塔前的荒地之上,等他坐稳了,从怀里拿出一瓶沉香,又摆在了塔前,那里原本也有了十几瓶的样子,加上这一瓶俱都没有人开启,也是一并摆放在了那里。 “无忧,你还好吗?以前你就总爱闯祸,记得小的时候,你差一点把大师伯的殿都给烧了,还是师父让我寻了个夜明珠,赔与了大师伯,只是,这次,你把自己关在了塔里,难道,要让我拿盘古斧劈开了,把你弄出来,才行吗?” 灵淮笑着,他抬头望天。 “也不知还要有多少年?” 拂袖起身,身后是天一教的弟子,在焦急的看着他。 “告诉大师伯,我暂时还不打算回去,让他老人家代为掌管教内之事,如果可能,这教主的位置,也让与别人吧。” 那孟峰之上,如今已经只余寒潭里的阴魂,只是,现在化了人形的一对青鸾守在那里,便是再也无忧了。 所以,已经很久,他没有回孟峰去了。 不想回,也不愿意回。 灵淮踏着云向东边走了...... 似乎是过了很久,很久,云泽来过几回,只在半空中停了停,便走了;灵淮来过了几回,留下沉香,也是来去匆匆...... 庚桑醒来时,身体罩在一片暖光里,飘在半空中。 身边有无数的莲瓣护在他的周围,化成万束暖暖的光华,映在他的身上。 往夕的记忆如洪水一般,映入了他的脑海。 他却还不及寻找,手上便感觉一阵暖暖的软意。 抬起手掌,却感觉有什么落到了身上,他抬眼去看,竟是一只素白的纤手。 她这时就在他的身边,她身上的莲香是浮屠界最宁静的清香,所以,不意外的侧过了脸,便看到了她闭眸靠在自己的肩头。 庚桑的手离着她的脸很近的地方停了下来,没有抚下去,也没有离开的打算。 “无忧。” 他小声叫了她一声后,才明白了她此时为何会如此的沉睡。 “傻.....” 他说了一个字,便看着她的脸,再也说不下去了。 伸手,莫名的动容间,把她完整的搂在了自己的怀抱里。 几乎可以说,自己已然是再世为人了,只是感觉怀里抱着她,让他的心,会清宁一些。 起身,落在地上。 拂袖而过,收了空中那些花瓣还有护法的结界。 这些都是她仅剩的神力所凝结而成,对她有百害而无一力。 她是神,纵有神器想要戳杀于她,也都无异于想要与天地同尽,所以,她护着的是什么,他的心里已然明了。 上前一步,把在半空中飘着的她抱在怀里。 感觉她的身体很软,躺在他的怀里的时候,她的发垂在他的掌心处。 抬步,把她放于很久没有睡过人的榻上。 庚桑没有想过要出去,虽然,现在他已然也是半个神身了,可是,她在这里是安全的,只怕带了她出去,也难以寻一个安静的地方,所以,还不如在这里的好。 他也没有想过要一个人走出去。 和她牵拌了很多年,其实,他的心里想要什么,执着的又是什么,他自己当然是清楚的。 守着她,手里不过是一卷经书,翻来复去的看,他竟也不感觉寂寞。 在她的身边,有时候,竟然看着她睡着的静谧安宁的模样,他竟是会看得痴了般。 他寻过乾坤袋子,但是像是并不在塔里,而她的身上,他从来没有碰过,只是偶尔会试探一下她的脉,还有她身上沉寂的神力。 庚桑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但是,他现在也并不在意这些,想着她往的闹人,现在反倒显得过于静谧了。 “无忧?” 阖衣卧在她的身边,他是不需要睡觉,只是,他有时会想要陪在她的身边。 他半撑着身体,看她睡得香甜。 他幻出一个仙桃,放在她的身边,抬手将她的头抱着,挨在自己的臂间。 再把她搂在怀里的时候,他的心想的再不是如果能够保全了她,又保全了六界。 而仅仅是想要把她抱在怀里,如她一般,他现在只是不愿意与她再分开了。 “早点醒来吧,别让我等的太久。” 两人的额抵在一处,庚桑的眼看着远处,深邃如海,仿佛要望尽穷空极处,只是,那里可有他要的人儿? 她的神魂,如今又云游到了哪处? 他没有答案,也没有人能够知道。 那卷经书翻过了无数遍后,庚桑发现仅是凭着昊天塔的先天聚魂之势,竟然让他的仙力又提升了一级。 他试了试自己身上的功力,以前的未散,擎天一式已经日缜精进的几近完美。 记得师父当年和他说过,如果他能勤勉,便能修行到踏云之势,可是,六百年前,他与魔王的一番苦战伤了仙骨,他便知道自己再也没有成就涅灵一式了。 也不知现在换了骨以后,是不是可以? 他试着提气,心中默念着口诀,一式踏云,集天下之云于掌中,静万物之魂于虚弥幻境。 虽然力道一时错了途径,可是,这远比他预想的要好的很多。 如若是他练就了涅灵,便可至心神于空洞无象,纵万物于无非我造。那种无生,灭度之境已臻神界造物之力。如若那时,是不是,他便能唤醒了她? 才起了这个心念,庚桑竟是莫名的冲动着冲上了前去,把她就抱在了怀里。 “无忧!等我!” 拢着她的人,在半空中飘着,他怀抱里的人儿还是安静的睡着,极是安稳的靠在他的怀里,只像是他的怀抱是这个世界最安妥的去处。 ......如实正观世间集者,则不生世间无见;如实正观世间灭者,则不生世间有见。 世间指五受阴:色受想行识....... 因为有她在身边,庚桑无法放空心境,总感觉心有牵绊,最后的时候,他索性把她置于自己的膝头,静心潜入弥境。 夕日,欲起之时,他服了断念,以为凭着自己一身的修为,再凭借着仙境的灵丹,便能躲过这一灾一劫,却没有想到,自己反倒更入了欲境,如今,看得开了,把她坦然拥着入怀,反倒心思能够静至了极处,再无半星的破浪泼天的难以安静的魔障...... ------------ 第一百六十三章,寸心 庚桑便是这样日复一日的守着血。 虽然,庚桑并不知道血到底什么时候能醒过来,但是,这样的守着,庚桑便觉得心安。 他平日里除了修行仙法,便也不再做其它的事情,只是把自己也困在了塔里,一步也未曾再踏出 昊天塔过。 春去秋至,秋往春来,昊天塔前的血莲开了又败,这处便成了再也没有人到的地方。 又过了数载,睚眦寻到了此处,便在塔外安了家,有这个凶兽在,这里更是没有人再走近过,就 连天上的神仙也都习惯要绕着此地走。 庚桑是知晓外面的情形的,就连灵淮送至塔下的酒他也是知道的,但是,庚桑从没有理会,此时 ,在他的心里,全然只有了床上像是安然的睡着的血。 伏魔九式,庚桑已经修习到了第八重,静魂。 庚桑浑然间像是忘记了很多前尘旧事,即连着那些年斩妖除魔的快意恩仇,也像是被什么洗静了 ,在他的心里,只是记得某些名字,还有那些妖魔的归处,其余,皆忘。 可是,他没有忘了孟峰下的那池莲花,因为,那里曾经是无忧最喜爱的地方;他也没有忘了长长 的天阶,他曾经百余年的站在那里,等过一个在他心里的身影。 如今,即是守着了,可是,庚桑的心里,还有一些不确信,自己是真的能留得住她吗? 毕竟,她在最后的时候,也许是恨他的。 不,神是无恨的。 徒然的放下书,单手负在身后,走到她的床前,庚桑面色迟疑的看着静静的躺在他的面前的血。 她的心里,对他是有怨的。 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是不是还会服下断念,是不是还会带着她去龙宫,是不是还会坚持着要 将三公子收服的念头? 有些会,有些却未必了! 这些年,在昊天塔内庚桑对出去已经早已经看得极淡了,就包括他自己的修为,也仅仅是因为抱 有一线的希望,因为血而在修习,否则,他也早就放下了。 他的眼里,以前是苍生六界,除了六界安稳以外,他未曾把什么看得很重,包括他自己的性命, 包括孟峰。 只是,她呢? 坐到了床头,血的长发细细的铺在床上,庚桑握起她的长发,执在手间。 “无忧。” 莫名的叹息,伏魔九式,他已经修习到了第八重,这是仙界的人从来没有及达过的高度,就连曾 经是他师父的无崖子,也仅是修习到了第七重。 这样,是不是意味着,也许,他能早一些等到她睁开眼的时候。 也许,这个过程需要二三百年,也许也只是须臾间的事情,庚桑移开停在血脸上的视线。 “师父,我来了。” 外面,又是灵淮。 庚桑并没有什么对他值得嘱托的话,所以,他也仅是听着,并未应声。 “师父,大师伯仙游了,他让我过来与您代一句话,随心而已。” 庚桑听到自己的大师兄去了,他仍坐在原处,只是神色稍稍的暗了一些。 大师兄仙游,是因为他算到了脱不了仙劫,还是,有其它的缘由? 庚桑坐在床上,略停了片刻,迟疑着,传了一句话出去。 “你大师伯是避劫,还是?” 听到庚桑的声音,灵淮兴奋的高了几度的对里面恭敬的回话道。 “大师伯是转世了,他说,他要去做他本该去做的事情。” “本该去做的事情。” 庚桑心中明了,大师兄是因为二师兄的缘故,内心有愧于师父,并未如他所承诺那样,照顾好了 二师兄,如此,那应该是去寻二师兄去了。 “师父,您老人家好吗?无忧好吗?” “你去吧。” 庚桑并不回答他的话,寒石床上,他卧到了无忧的一旁,闭上了双眸,龟息入定。 复过经年,当庚桑终于将伏魔九式练到了第九重涅灵之时,在他的额间赫然现了一线红线,那是 神记。 他自己却浑然对于洗骨化神有什么感觉,只是,看着床上安然的卧着的血,心内有几分的喜悦的 颜色,他笑了,百余年来,他第一次,真心的笑了。 起诀,复咒,在他的食指之上,化出七色的彩虹,将血包裹于彩虹之中。 看着血的身体渐渐的复了生气,庚桑上将,将她抱在了自己的怀里。 不是第一次抱她,却没有这次这么激动。 他只是希望,她醒来的时候,是在他的怀抱里。 这几个时辰的等待,竟然比那些年的时间,他都要感觉漫长。 等到血的睫毛终于动了的时候,庚桑感觉到了一种紧张。 “师傅?” 血抬头,声音极细的叫庚桑,一双眼望着庚桑的时候,似是有些不解。 “醒了?” 看着血美丽的面庞,庚桑脸上有些焦急,不知道她是不是好,甚至是有些不安的盯着她的那双美 丽的眼。 “你......” 似梦似醒间,她睁着眼,看着眼前的人眼里的浓情,竟不像不敢确认这是真的。 所以,她有些迟疑的伸手去推他,莫不是又是那些伤心的梦魇? 她的脸及至于他的胸前,半依着,半遮着的唇有些苍白,纤弱细削的身体在他的怀里,像是鹅毛 一样的轻,仿佛是一阵风就能吹走。 环住了她的腰,庚桑把她扣在了他的怀里,这时候,他哪儿里还能允许她走呢。 重重的吻下去,这根本不像是庚桑一贯的性情,只像是被什么妖魔怪兽附着到了他的身体上了一 般。 可是,六界里几乎是独步天下的庚桑,又有哪个妖魔敢用魑魅之术迷惑得了她呢。 微微的一动,也仅是那么一瞬的事,血的手抵在他的唇边,两个人的唇摩擦到了一处,想像不到 的温柔紧随着那碰解,让本就是已经紧紧拥在了一处的两个人,抱得更紧了。 他的吻很重,像是要把她吃掉了一样,血全身僵硬的在他的怀里,不知道自己如何去回应,只是单薄的身体此时抖得愈加的厉害了。 当他终于离开她的唇的时候,她有些恋恋不舍的伸手去摸自己的唇瓣上的痕迹。 “无忧,我可能是在做一些错事。” 说话间,他已经将她放平到了寒石床上,平日里冷冽的万年寒意的清雾的寒石床,此时竟化成了火一样的红色,像是有什么在烧灼着这张床。 白色的雾随之升腾了起来,像是一张红色的纱,把床上的人罩在了里面,旖旎间只能隐约的看到抵在一处的那些销魂的醉...... ------------ 第一百六十四章,相爱 像是有无尽的恩爱缠绵,只是当庚桑与血蓦然间相视之刻,却只是俱都轻轻的笑过。血的脸上是如桃花般的芳菲颜色,而庚桑从来是清冷如玉的眸里,此时也带着点点的星光璀璨的颜色。 “醒来了便好。” 庚桑怀抱着血,心中暗自叹息,原来的那些守候和等待,他原本并未想过,真的能有如现在这般的这样的一天,能够怀抱着她,笑看世间的沧桑。 虽然,有些许的残缺,但是想是时日长了,她的神识便会修复。 另外的一些想法,庚桑只打算随缘而已。 “师傅。” “还叫师傅?” 抚着她桃花一样粉色的脸,眼见着她眼里扇动着的丝丝的柔情,庚桑仍只觉自己是在做梦一般的不真实。 “那叫什么?” 血狡黠的对着他笑,脱开他的怀抱,飘然停在他的头顶的位置,举止间随意逍遥,衣带飘飞间,最美的却仍是那双对着他笑的眸。 “庚~桑。” 他一字一顿,在那如古琴轻吟一般的声音里,血像是触摸到了庚桑的心跳。 锁着他那双深邃的眸,血的眼波里上时荡漾着动人的情,看着他,她学着他的语调一字一顿的对眼下的人说。 “我的庚~~桑?” 她依旧笑着,云袖拂过处,又岂止是三千落花,在庚桑的头顶徐徐的飘落而下。 “是的,你的。” 他并不惯说情话,这几个字,已经是他的极处,再加上昨日里忽尔的放纵,今天看着眼前的娇儿,庚桑便有些不自在。 “你把手臂张开,” 血站在半空中,站在那幻化出来的漫天的花雨中,娇笑着看庚桑。 他点了点头,宠溺般的徐徐的伸出手去。 等到血落到庚桑的怀抱里的时候,庚桑再次环住了她,弥天的花瓣,在两个人的头顶,如雨般的落,似情样的缠绵! 庚桑看着血深深的偎进自己的怀里,如一朵花,如一只小兽一样完全的依附着他,那是全然的依赖,全心的依靠。 拥搂着血,庚桑带着她至到了昊天塔的塔顶。 当夜,明月虽然如勾,却是清亮之极,挂在昊天塔的上空,将浩瀚的银河也像是要完全的照亮了一般。 “师傅,我要去那里。” 塔顶之上,她全心的依赖在庚桑的怀抱里,手指银河。 “星君在值守,你莫要去添乱了,在这里看,也是一样的。” 庚桑极耐心的劝她,其实,他只是怕她到了那里,便真的会闯了什么祸,此时此刻,他只想在这银河之下,安宁的守着她,哪里也不想去。 “好啊,那你摘一颗下来与我。” 血仰头看庚桑,似是水洗过一般的静白的眸里,跳动着的是她素日里淘气的模样。 “摘了做什么?” 他也笑,伸手替她挽起被风吹起了的头发,虽然并不是十分成样子,却也用了一根白玉的簪子把她的头发挽在了一处。 “这是你平日里用的那支?” 血并没有伸手去摘,只是摸着的时候,便感觉出了那簪子的样式应是极简单的,保是一截青玉磨就而成的罢了。 “是那只。” 庚桑此时和血并会在一处,他也仰头望向天上的那弯银月,执手环住了她的腰。 血将头靠在他的肩头,也望着那弯月亮,两个人的身影在一弯明白下,合在了一处。 “师傅,若是能和你天天守着,以后我们便一直住在这昊天塔内,再也不分开。” “如何会分开?” 庚桑轻笑。 “我已经早就脱了天一教内的事情,这百余年来,从来没有过问过,又如何再会与你分开。” 庚桑说着的时候,血却像是没有听清楚他在说什么,身形微摇,险些坠了下去。 “怎么?身体不舒服?” 庚桑环着她的腰,虽然见她的气色还有尚存的那些神息俱都未有混浊,仍是觉得有些不放心,便带着血又回到了塔内。 才坐到寒玉床上,庚桑的手罩在血的腕间,却并没有看出她已经复原了的神识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只是,他还察觉了些不同的地方,却没有对血说。 看着血素白的脸色,庚桑压下心底里已经涌出来的答案,声色发沉的问道。 “刚刚是怎么了?如果有事,且莫要瞒着我。” “师傅,可是,我…….” 血这时转过了眼睛,看向庚桑,在庚桑也同时回望她的时候,她终于说出了口。 “在我神游之时,我见到了一处山,那里有一些气息极不寻常。原本,我并不打算理会,可是,我总觉得那里隐约间透着牵挂的心思,竟像是印着某些事情或者是什么人,那个地方这两天一直在我的眼前。就在刚刚,那影像竟然就又突的现在了我的眼前。” 庚桑扫过血的脸上的犹豫的神色,他微微的笑着安抚着的把她的头抵在自己的肩头。 虽然,不是十分明了,但是庚桑的心里,已经有了些个斟酌。 “那是什么样的一个影像?” “像是一座山,山下有一潭水,很多的荒草,只是我也不知道那里究竟是什么地方,只记得清那里有个山洞处的石上刻着一个字。” 那个字,她记不起来,因为当时她到了那里的时候,那里起着白色的雾,罩着整座山,也罩着那潭水,那景致甚至是有点像是寒潭。 也正是她被那里的景致所牵引着,所以,才迟迟的没有复了神志,而她其实在那里,并没有看到什么确切的人或是东西。 这些,都只是隐隐的记得。 “你想去,是吗?” 神有神则,触动了神则,血不可能在这短短的未满千年便是臾灾消难满,想要长久的守着她,自然庚桑是想得远较血要通透许多。 而且,这两日观察之下,他也发现,血的神识并未全然的恢复,三魂缺其一魂,七魄少了两魄,想是遗在了某处。 这也是为什么现在的血,言谈举止间全然是水无忧的模样。 “也好,自从那次以后,那些残余的魔将一直没有寻到踪迹,如果,你想去寻那个地方,我便也去寻寻那些魔将的消息,也好传与灵淮知晓。” “那,师傅,那我们这是不是就像是人间所说的要浪迹天涯了。” “你想吗?” “只要和师傅在一起,我便愿意。其实,以前三哥哥在的时候,我和他也曾经踏遍了名山大川,我还曾随着女娲娘娘一起寻遍了很多幽潭深谷,只是,那时候我还小,总是闯祸,所以至到了后来,女娲娘娘还有三哥哥,像是都不愿意带着我了。” 回忆起了往夕,血的脸上隐隐的带着笑容还有惆怅。 “那好,从此以后,你想去哪里,我便带着你去哪里。” ------------ 第一百六十五章,故人 从极之渊在此前,因为水无忧曾经被困在这里,自从她出去了以后,灵淮曾经带着仙界的人,把此处的妖魔都打扫干净。 所以,当血和庚桑再次出现在从极之渊的时候,此处已经不像往日那般的被戎山白烟灰所覆遮着。 “在这里停一停吧。” 和水无忧走出昊天塔,庚桑并没有对任何说起过。因为事牵着水无忧的魂魄之事,他的心里自然是焦急的,路上也不敢耽搁,只是凭着水无忧的记忆茫然的寻,两个人走出来已经有些时日了,并没有什么收获。 不过,自己身边的这个小丫头却乐得逍遥,时不时的还要惹上一些人间所谓江湖上的事情,虽然,对他而言并没有什么,只是,平素里总是教导过她,要怀有仁心,水无忧却总是能把事情弄得让他啼笑皆非。至到了后来,庚桑索性带着她走的都是一些极荒僻的路径,即使是路过一些镇店,也不再住店休息,两个人总是寻了一些没有人烟的洞穴之处。 这样,反倒让他少了些麻烦。 因为,庚桑身上的浩然仙气,所以,一路上的妖魔也尽是绕着两个人走。 庚桑不欲沾染太多的俗事,往夕里那些嫉恶如仇的性子,到现在也被磨砺的圆滑了许多,只要不是伤及性命,天理的事情,他并不插手。 “便是此处?” 从极之渊在以前庚桑其实也曾来过一次。 “是,往里走,绕过这座山,在后面有一个洞穴,我曾在此间住过。” “是吗?” 水无忧有些心急的想要看庚桑口中提的那个洞穴,便扯着庚桑的衣衫就急急的往前赶。 “师傅,以前你来过?什么时候?” “那时,我还没有修成仙骨,是追着一个蛟龙到了这里的。” 那次擒那只孽龙的过程,十分的凶险,而且从极之渊又处于极阴之地,庚桑才会记得这么的清。 水无忧见庚桑提及了以前的事情,她不清楚,自然便有些好奇的追问。 “是你自己?还是和着大师兄?” “是和凌波仙子。” 庚桑并不避讳,看水无忧凝着面容回头看自己,他的脸上也是十分的坦然。 “就是在离前面不远处的深涧之处,我才擒住了它的,想来,在那边山上的巨石上,还应该留有打斗过的痕迹。” “师傅,你喜欢过她吗?” 水无忧扯着庚桑的衣襟,她当然知道凌波仙子曾经是对庚桑的用情有多深,只是以前她不敢问,现在,她也只是微微的小声的提着,并不敢理直气壮的问他这样的问题。 “没有。” 水无忧虽然明知道这样的答案,可是她却急切的想要确定,当庚桑真的亲口承认了,她才松了一口气,心也放回到了原处。 师傅只喜欢自己。 心里带着淡淡的甜味,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师傅只许喜欢无忧一个人,不许再喜欢别的女人,看一眼也不可以。” 她的要求提得霸道,庚桑只是淡淡的露了一抹笑意,看着脚下的路,伸手环着水无忧的腰,扶着她走过一处浅沆之地。 他没有告诉水无忧,她能回来,见到她这样的能回到自己的身边,他其实已经不再想奢求什么了。 “就是这里了。” 庚桑伸手指着前方的一块巨石之处。 “你看,那上面的一道裂痕,便是当初我的剑留下的。” 血也是身经百战之人,只看了一眼力道便已经是知道当时定然是万分的凶险,虽然他没有说,但单从这几乎与山平齐的一块巨石被一霹两半的力道就能看出来。 “一线天?” 她指着旁边的一处雕了字迹的凹陷之处,竟然看到了有人像是将这事记在了石上。 因为风吹日晒的原因,那些字迹已然是有些模糊,只零散的能看到“**年初,天不假仁,降妖兽**,幸得仙人***,以石载之,为后世所知 ****” “师傅,你看,还有人给你记下来了?” 庚桑扫了一眼便不再看,对他而言,侠之大道者,即是仁心,这本是他份内的事情,有没有人记得,并与他没有太多的干息。 “我带你去看那个山洞。” 水无忧随着庚桑向前走去,在绕过了一些崎岖嶙峋的巨石林后,他们二人走到了山洞的洞口。 “师傅,你看那里。” 水无忧指着远处横生的荆棘处的一角。 庚桑其实早就看到那里藏着一只成了精的妖,只是,并不是十分的罪大恶嫉,他便是也只当没有看见。 “进去看看,也走了一段的路了,我去前面寻些草来,生上火。” 水无忧扯着庚桑的袖子,不让他离去。 “师傅,我不冷。” “我知道。” 庚桑笑着对她解释。 “燃起了些火的话,能驱避山里的野兽,那些野兽不识得你我,自然难免会走进来,我也只是为了省了不必要的麻烦罢了。” “那设了结界不更好吗?” 水无忧不明白,她才一挥手,原本乱石从生的眼前,瞬间即变得极是规整,她又挥手把不远处的那些荆棘全都变做了一树一树的梅枝,乍一看上去,深山,古涧之处,这样的一片梅林,便如仙境般的幽然。 “无忧,不要乱用仙法。” 庚桑把还想要逃气的水无忧按在怀里,搂着她,他有些无奈的对她解释。 “世间万物的生长,自有它的道理和因果循环,你我虽然有化生之能,但不可轻易妄动,否则总会乱了天地轮回的根本,明白吗?” “噢。” 水无忧点了点头,她也只是兴致所至,并没有其它的想法,见庚喜欢,便也就住了手。 “此处,倒也算得上清静。” 话音落处是一个山巅,水无忧和庚桑俱都抬头望去,便看见那里站着银袍玉带,衣袂飘飘的站在他们两个人的眼前。 银色的衣角随着此人身上威严的气势而飞扬着,如天降神尊的威仪之感。 此人静静的望着水无忧,眸里若是结了千年的霜色,他顿了顿,才又开口对他们二人说道。 “既然已经到了此处,却为何不曾到东海一坐?难道,当真是偌大的东海也不在你们的眼里了吗?” “云泽太子。” 庚桑松开扶在水无忧身上的手,微微搭了腕,脸上仍是现着极为淡然的浅笑。 “庚桑仙师。” 云泽冷冷的一笑,他乘着云头下来后,目光都锁在庚桑身边的水无忧的身上,并未多看庚桑一眼,甚至是简单的敷衍都没有。 索性庚桑并不介意,面容依旧。 “好久不见。” 水无忧不知道要说什么,对云泽她的心里也说不是欠疚了什么,因为,她从来就未曾应允他些什么,只是总是感觉有些不自在。 “无忧,是啊,好久不远,已经是千年了,你可还好?” “我只是路过这里。” 水无忧解释了一句,对着云泽浅浅的一笑,这时,她的手重新又勾上了庚桑的指间,无声的一种温存之意,便是在这样的举动里,让云泽的脸上现了些深重的颜色。看她的面色红润,云泽勉强的笑着对她说道。 “无忧,你可知道,云煞已经当爹了,你不想去看看他的孩子吗?” ------------ 第一百六十六章,试探 云泽说完了以后,三个人之间忽然间沉默了下来,一种莫名的沉寂在三个人中间飘散开来。 而紧随着这种沉默的气氛,云泽的脸也渐渐的冷了下来。 他直直的看着水无忧,像是要把她万剐凌迟了才解了心头的恨的眼神,让水无忧一时间更是没有了主意。 这时候,庚桑不便插话,他沉默着的走到水无忧的面前,移步挡在了她的身前。 “我和无忧还有急事,改日定到龙宫造访。” 他的这句话说得不软不硬,但是也把云泽刚才那番几乎是动情的话,一星不落的打散。 云泽心内微冷,毕竟,水无忧的心从来就没有放在他的身上过。一切于他,是镜花水月,可是,他放不下手,也放不了手。 明明知道前面是万丈的深崖,他还是一无反顾的跳了下去。云煞问他,你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百年前的问话,至今仍旧在耳,可是,云泽已经放不下手。 云泽站在庚桑的对面,他已然看出来庚桑的修为已近半神之境,脸面上却露出了一抹无所谓的笑容,只是那笑意里,分明带着几分残忍的快意。 “你要寻的东西,我想我的手里便有一个,只是,却不愿意给你。” 庚桑明显并不相信云泽的话,他很急的反问了一句。 “什么?你的手里竟然有?” “怎么,你不信吗?” 云泽浅笑,他单手结印,便唤了一副幻像在庚桑的面前。 水无忧由于被庚桑严严的遮住了,她什么也看不见,才要探出身形,庚桑却把她的身体紧紧的扣在了自己的背上,不让她移动。 “你想要什么?” 庚桑其实并不需要问,如果云泽能寻到水无忧散失的一魂或是一魄,那么也就是说云泽已然是筹谋了千年。 “要,你也不会给,我只是要自己夺回到手里,有一天,我终会让你自己放了手。” “你知道你自己说的是什么吗?” 灭掉那幻像,庚桑冷眼看着龙族的太子,水无忧这时候已经从后面挣扎了出来,她站在庚桑的对面,有些愤懑的看着站在她不远处的云泽。 “你要做什么?” “我会对你做什么?” 看到水无忧的敌意,入了眼,云泽的心里就已经凄苦成了一片,如果,他当真能狠不了心,对她做了什么的话,如今,也许便不是这番光景了。 “那你为何要为难我师傅?” “师傅?” 云泽冷冷的笑,他的眼里射出一道冷光,直逼水无忧的眼。 “你们还算是师徒吗?” 水无忧其实只是一直改不过来口,被云泽这样冷嘲热讽的一问,便有些恼了。 抬步上前,手起之处,银链飞过,一道冰柱直直的就砸向了云泽。 云泽看到了,但是他却不躲,只任那冰柱砸到他的肩上,他的脚却是如生长在地底一般,纹丝未动。 水无忧不知道他为何不躲,只是感觉,千年不见,云泽以前的优雅和含蓄竟是不见了,隐约间只是看他的面还有刚才的那几句话,便觉得他太过咄咄逼人了。 “你又要如何?” 水无忧有些惊讶于云泽这样的转变,看着他的眼神里的灼然如火的样子,倒是心里有了一些对于刚才自己动手用冰柱砸他的意气之色,有些不忍了。 “不如何,只是请你们东海一行,不知道庚桑子,可否愿意?” “我们不去。” 水无忧明显感觉云泽来意不善,她冷着脸,闪开云泽一直在看着她的视线,拉起庚桑的衣袖,又说了一遍。 “我们不去。” “无忧,这却由不得你了,去与不去,便要听他的,不是吗?” 云泽对着水无忧淡淡的笑,让水无忧没有办法再和他坚持下去,她便转身挡在了庚桑与云泽之间,轻声的对庚桑说道。 “我们不去,好吗?” 庚桑此时的脸色很沉,像是既将要覆了倾盆的雨的天,他这样的表情让水无忧感觉有些害怕。 “我不想去。” 她摇着头,瞪着一双眼注注的看着庚桑。 她又重复了一遍。 “我不要去。” 庚桑伸手环过她那缠着一条粉红色丝绦的细腰,将她置于自己的身前,只是庚桑的目光,已经移到了对面的人的脸上。 “我带她去。” “好,明日一早,东海定当敬候二位神祇大驾。” 云泽笑着,因为水无忧背对着他,所以,她看不见云泽看着庚桑那环着她的腰间的手的目光,是如何的冷。 云泽走了,水无忧却因为庚桑答应了而生了气。 她赌着气的走进了洞里,挥手便设下了结界,不让庚桑随着她进去。 过了一会儿,她不见庚桑进来,更是生气了。 随手就抓起地上的石块,朝着自己设下的结界丢了去。 也不知为什么,水无忧的心就是很乱。 “为什么要答应他?你们刚刚在说什么?” 庚桑并不答她,一袭白色衣衫,飘飘若雪的站在洞口处,只是一双眼透过那层结界看着她,分外的复杂。 “他的手里有什么?让你竟然怕了?” 水无忧猜不出来,她根本就没有想过自己会遗了一魂一魄于这世间,对她而言,只要回到庚桑的身边,她的心便已经安稳了,所以,她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身体有何异常之处。 “没有。” 庚桑摇头,他静静的看着水无忧,似乎是在想着什么,稍愣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轻声的对水无忧说。 “你为什么不敢去?就是水族集齐了兵将,也未必是你我二人的对手,你又何必这样的怕呢?还是你真的怕了?” 庚桑伸手,抚上她所结的结界,那结界的法力极深,在他才挨上的时候,便射出一道疾光,直奔庚桑的面门而去。 庚桑伸手将那疾光霎时间就捏碎在他的手里。 而这时,水无忧竟是又加深了一层结界的法罩。满脸带气的隔着那层七色琉璃的结界看着庚桑。 “今天你不说清楚,就别进来,也别想再抱着我。” 她赌气的说,说完了,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脸上一红,羞涩的扭了身,不再看他。 庚桑并不想破除水无忧所设的那层结界,他甚至有些希望,水无忧永远把自己藏在里面,再不出来。 那样的话,也许他便能永远的这般近在咫尺的守着她,即使是她要历天火之劫的时候,他也能护住了她。 让她活着,还是一起走向毁灭,这样的问题,自从她醒来以后,他便一直在问他自己。 与她同生共死,对他而言也不过是一件极轻松的事情,甚至是快乐的一件事,他并不害怕,也不加恐惧。 可是,她呢? 如果,让她弃了这所有的一切,与他一同堕入轮回,她是否愿意? 也许,没了神力;也许,她再也不是世间所敬仰的战神。 到那时,当她意识到,她再不是那个血了,可会怨他? 他怕她的怨,已经怕了! 所以,他不再替她选择,而只是能,就这样的守着她,直到她要做出选择的那一日。 ------------ 第一百六十七章,缘起 水无忧在洞里闹着脾气,坐立皆都感觉别扭,侧耳听着洞外,隐约间像是没有动静。 她迈着极小的步子挨着洞壁,走到洞口。 抬头向外看,庚桑就在步余之处,手里捏着他的青龙笛,只是那笛身之上多了一处用黄金的包裹。 在孟峰的时候,她就极喜欢听师傅吹笛,听那平平仄仄的调子,她至到如今还都记得。 以前三哥哥也喜欢曲乐,但是他用的是一床名曰天荒的古琴,那琴身是用万年精木所成,即是那三根弦也是取自天地精气聚集之地的龙筋而成。 披发散衣,甚至赤膊而坐,横生的乱石之上,他的曲子都是狂妄无羁,甚至是放荡肆意的,她只是偶尔才能听到。 父神不喜欢三哥哥,也便是如此,只说那些便是移了心性之物,并不允她修习。 呆呆的看着庚桑站在洞外的平地外,稍做颔首,细润的声色即传了出来。 在洞口之处徘徊,几次她都想走出去,忍了又忍,看着他在风里立着的身躯,水无忧逼着自己不去看外面,可是,总忍不住朝着洞外的光亮,或许是朝着那一缕白色的衣襟的地方,望了过去。 她不说话,只是稍有动作,便撤掉了结界。 悄然的沿着石壁之处,向着庚桑的方向走了过去。 “不气了?” 待庚桑转过了身的时候,水无忧站在他的身侧,看着她脸上似是还挂着的那些委屈,庚桑挨近一步,指间所触之处,即是她的眉角。 摩挲了片刻,他淡淡的对还垂着头,不肯看他的水无忧说。 “总是这个脾气?一点儿的事就气成这样?” 水无忧想上前,可是心里又有不甘,退后了几步,鼻里吐着气,哼了一声,便不再理他的跑进了梅林之中。 她的身影还未等消失的时候,庚桑便已经扯住了水无忧的手。 “我还生气呢?你别,别......” 不过是想说几句撒娇的话,可是,看着庚桑那双清澈了然的眼,水无忧便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任由庚桑将她拉住了,不再挣扎。 “我不想去那里。” 她说的坚定,庚桑听着,眉角稍稍的动了动,连带着脸上的清淡也少了一分,似是有些复杂的神色,只是,他一贯都是收敛着情绪的,只是他无意叫人察觉。 “我也不愿意去,只是,那里有我要的。” “很重要吗?” 水无忧抬头,咬着唇,仰头看庚桑。 “非常重要。” 把怀里的水无忧拥紧,庚桑不让她再看眸里的深色,只怕水无忧会察觉出来什么。 “那便不容易了。” “我知道。” 纤细的她在庚桑的怀抱里,勾着浅浅的温香。他把她拥紧,万般的珍惜。 “那我便随你一起去,我向他要,他要是不给,我就去偷。” 水无忧恨恨的说,她不知道师傅要的是什么东西,但是,她想只要是庚桑想要的,她就会帮庚桑。 “他最后,会给的。” 云泽也清楚那一魂一魄对水无忧的重要,所以,无论到最后自己怎么样,云泽到最后还是会护住了她的。 “记得我以前对你说过的话吗?今天,我再告诉你一遍,无论到了何时,当心怀仁慈,你要把它记住。” 庚桑不能保证未来会护住她的周全,他自己的一副皮囊,他自己是早已经不在意了。 如果,有一天真的能够以他的皮囊护了她的话,那便是算是他的运数到了吧。 “噢。” 水无忧依进庚桑怀里,心中略有所思,只是没有露出来。 两个人直坐到了第二日的黎明,东方刚启了白色,便牵着手,乘着云,直向东海而去。 他们俩个人到了东海上空的时候,东海的龙王连事实丰其它的三个三海龙王俱都已经等在海面之上。 旌旗招展之处,水无忧看到云泽一袭太子服站在前面,他的眼里是她,而水无忧仅仅是看了一眼过后,便移开了眸。 庚桑见她,微微的一笑,水无忧也抬头对他温柔的一笑,相顾无言。 “昨日听小儿说,二位尊者会今日降临东海,为我东海小子庆生,我原是不信,却不想,今日竟然真的在这里在候到了二位的大驾。” 东海龙王眯着眼,看着庚桑身上散着的金光如阳,便知道他的修为已尽化境,再加上他额间的一点神记,眼里更是盛了一分的复杂的光色。 “只是恰巧路过,云煞又是她的故人,我二人想是也不算是打扰东海的清净了。” “尊者此话是哪里说得,您能驾临东海,自然是东海的荣耀,放诸天下,尊者是给了我东海一份殊荣。” 东海龙王这时候已经亲自上前,引了路径。 庚桑没有回头,只是轻扯了一下手心里的细手,不慌不忙,神色极为的自在从容,引着水无忧,低沉的嗓音在寂静的东海之上,格外的清晰。 “有劳龙王引路了。” 水无忧不说话,仰着头,一袭白色的裙衫简单的穿在身上,已经及地的长发盘在头顶,用的是庚桑素日里用的那柄簪子束住,脸上戴着黄金的面具。 在出门的时候,水无忧便把这个面具戴在了脸上,庚桑看着,也未说些什么。 在此时,东海上俯跃然于海面上的兵将,黑丫丫的一片,旌旗之下,声势极大,可庚桑平素里是对这些本就不在的,水无忧更是早年前领过千万魔将神兵的人物,所以,这点声势在她的眼里,也只当是寥寥,并不做意。 云泽站在身后那些跪倒的兵将之前,他未移动身形,负手而立,自从水无忧降下云头以后,云泽的眼中便只有她一人的身影而已。 连带着龙王频频瞥向他的目光,他都没有在意。 千年了,系在心头,烙在了脑海里,连他自己都已经无能为力。 以前,云泽也曾经问过他自己,怎么就对一个只是清纯无忧的水无忧便是如此的在意,无论如何都放不下,竟然做不了那么多看似糊涂的事情,就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他竟然能做了抢婚的糊涂事。竟然让他能够心甘情愿的在佛路上一步一叩的拜进了梵境,只为了看她一眼。 当所有的一切,连他自己也不明白的时候,那日里,水无忧引着一柄轩辕弓的时候,他如置冰渊。 夕年,他降世于东海之岸。 那里曾经是不周山,被共工推倒之后,复被东海所覆,所以,得天地灵气,对他修行极是有益。那时,东海龙王还不是他的父亲,他也不过仅是才成了形的矫龙,而她却是他见过的唯一的神。 那日里,他被一个妖兽追赶,险险成了妖兽的食物,被追到了一个荒僻之处,他已经觉得生还无望之时 ,便看到天际远方,一道金光落后,隐约的听见一声清冷的声音,像远在天边,却真实的响在他的耳边。 “莫要脏了这里。” 听到声音,云泽便追着那声音望去,只见九天之上,她脚踏睚眦,身后是七色祥云,引着轩辕箭,寒目如星· ------------ 第一百六十八章,清魄 云煞所娶的女子是西海龙王的公主,长得很端庄,看起来性子倒是比云煞显得稳重了几分。那个孩子也仅是抱过来,给水无忧看过了,便被乳母和公主抱了下去。 云煞没有出去,据龙王所说,是西海出了些事故,被西海龙王叫去了。 待到一众人散了去了,偌大的殿里便只余下了他们四个人。 水无忧和庚桑并肩坐在右首处,东海龙王一身气派的和云泽依次坐在了左侧。 “不知道庚桑子这是与神尊去往哪里?” 龙王显得很客气,可是,水无忧总感觉他的这样的客气有礼的后面,并不是什么好意,但是,就是算这个老泥鳅要算计自己和庚桑,想必也是讨不了好处的,所以,她干脆只装作什么也没有听见,所有的应酬的话都留给师傅去说。 桌上摆着的俱都是新鲜的仙果,水无忧对别的不敢兴趣,倒是那桃子有几百年没有吃过了,有些想念,便伸手拿了一个。 这枚仙桃下面是金叶坠着,虽不是仙桃里味道极好了,却总是对于水无忧说聊剩于无。 “灵淮一直没有寻到血魔的踪迹,留着他总是个隐患。” 庚桑在说话的时候,见云泽的视线一直是似有若无的落在水无忧的身上,那目光里的宠溺几乎是让人一眼就能辨识的极为的清楚,心里便有些不悦。 转眼看向水无忧,只见水无忧似是手里的桃子很感兴趣,没有吃,而是一下一下的在手里摆弄着。 “怎么?” 庚桑低声的问水无忧,见她像是眼里有些凌厉的颜色,将手搭在水无忧的手背之上。 “没事。” 水无忧此时坐得不算是端正,和庚桑挨着的胳膊搭在椅子上,撑着她的重量,身体略斜了斜,也倾向了庚桑的方向。 此时此刻,水无忧挑着眉,倾城颜色的脸上抿着粉色的唇角,半眯着眼,极冷的看着云泽笑了笑。 “怎么会有什么事呢?” 水无忧说这句话的时候,云泽看向她的眼,仍旧无波的清澈,像是里面什么也没有承载着,只是满眼的俱都是她,并不闪躲。水无忧眼里的目光更盛了些,转着一些趣味的颜色,将手里的桃子毫无预兆的就抛向了云泽。 “太子,我看这个桃子不错。” 云泽极清浅的笑,接过了水无忧的桃子后,仍旧看着她,目光交不移动,握着桃子的手,移到了唇边,咬了一口,细细的嚼着,对着她,仍是一双浅笑的眼,只像是风清云淡的颜色,并不做任何的改变。 “这如何,使得。这仙果并就不多。” 东海龙王巍然的坐在主位上,牙咬得有些紧,他说的每一个字的时候,看向水无忧的眼,都含着怨毒样的恨。 水无忧并不作意,如是云泽一样,也浅浅的笑,状似一派的风清云淡。 庚桑此时已经明白了端倪,也是笑得轻浅,只是眼中已经带了冷意。 四个人都是极通透的,云泽却仍旧拿着那枚掺杂了药食的桃子,小口的食着。 水无忧已经坐不下去了,龙王的阴谋算计她并不在乎,这么多年被人算计得多了,她也在乎不过来,只是,云泽看着她的目光,让她如坐针毡的难受。 豁然的起身,水无忧抬步就往外走。 只是,没等她走几步,眼前便横着云泽。 他的眉眼仍旧清澈,甚至看向水无忧的时候,连一星半点的闪烁都没有。 “为何,恼了?” 云泽浅浅的话说,如春风一样的清冽,温柔。当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他说的话的时候,水无忧极认真的看向云泽,低声的问他。 “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什么都不想做,也没有什么是我能做的。” 云泽浅浅的笑着看她,那双透澈的眉眼里,看不到任何的算计还有心思。 “你是神尊,我又如何会算计你呢?” “是吗?” 水无忧自然不信云泽对她说的这句话,冷冷的挑了挑眉。 “那今日之事,又是谁的计算?” 云泽移开了目光,似是在看水无忧身后的庚桑,只是目光只那么一瞥,然后便掠过了。 “不是我。” 说完,他向后退了一步,云泽的手微微的向后,隐忍着想要将她拥抱入怀的冲动,勉强的支撑着一个笑容后,又向后退了一步。 “不要走,明天我给你一个你喜欢的东西,我向你保证,我没有算计你。” 说完后,云泽便转身,大步的走了出去。 “无忧,” 庚桑这时候也面沉似水的看着龙王。 东海龙王虽然表面上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只是看着云泽去拦水无忧,两人又低低的似是在耳语,而且这个一向是沉稳的儿子竟然不让他听见他们似在说什么。 云泽本是他继位的不二人选,但是,千年了他连个妻子也没有娶,前些年把西海公主想要留给他,云泽也只是说,不想要。 他的心里想要的人,东海龙王知道,四海也知道,所以,自是有些想要讨好云泽的人送了不少音容相貌有几分似是水无忧的美人娇娥。 只是,那些送人人的人连带着送来的女子,怎么进来的,便是怎么被送了出去。 从来东海龙王没有对自己的这个儿子失望过,只是这一次,仅因为了一个女子,便最后弄成了这样,自然非他所愿。 “再坐坐,怎么这么急着就要走?” 庚桑这时候已经走到了水无忧的近前,水无忧潋滟一样的眉眼,浅笑着看庚桑,庚桑也淡淡的笑着看她。 “不需要了。” 庚桑也不想再坐下去,东海龙王做出这样不成样子的手段,自然后面又不知道有什么龌龊的法子。 “这,是小王招待不周了。” 龙王还想说些应酬的话,只是这话说出口的时候,他自己都觉得那么干瘪的难受。 庚桑牵起水无忧的手,水无忧极轻松的笑着看着自己眼里的人儿。 “就是他们想要把这东海给我,我也未必会要,庚桑,我们走吧。” 待庚桑和水无忧走了以后,龙王急忙叫来人问太子去了哪里,等他找到云泽的时候,见到云泽正坐在东海冰池之上,身上散着浅粉色的冷气,像是已经把刚才食下去的那些毒气排解得差不多了。 “父王,庚桑不会对这件事情善罢甘休的,你,心急了。” 云泽闭着眼,一直没有睁开,眉眼清淡,像是对什么都浑然并不在意的样子。 龙王脸上带着怒气,看向冰海之中稳稳的盘膝而坐的儿子,怕他会走火入魔,又仔细的端详了云泽周围的气焰,才放下了心。 龙王的心里不无愤懑之色,但是,他又有什么办法呢,他其实也都是为了儿子而已。 “如果不是你入了心魔,我至于使用如此的手段吗?却不想被那丫头瞧了出来。” “父王,无忧自出生便只食那仙桃,我们看不出来端倪,她却一望便知,更不要说这药里面的血腥之气了,所以,以后,再不要了。” 云泽并未恼父亲干扰了他的计划,他也没有把自己的心思说出来,血的一魄就在他的怀里揣着,在他的心口被他结在了身体里。 此时,那点清魄像是因为感应到了血,已经有些躁动不安。 “你只要应了父王一句,娶天界玄女,我便再也不会做什么了。” “我不会娶的,龙王的位子你也给了云煞吧。” “你!逆子!” 龙王怎么会把自己的位置给了云煞呢,四海对云泽都已然有了臣服之心,另外的三海龙王的儿子也都不是池中之物,所以,一旦真的给了云煞,那四海恐怕就真的因为权势之争,而乱了水族天下…… ------------ 第一百六十九章,福殃 水无忧原来就不是一个糊涂的,又有什么是她想不通透的呢。 在她和庚桑离开龙宫也不过才是半日,她便想明白了事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庚桑此时并不在水无忧的身边,二个人从龙宫出来后,庚桑便与水无忧说,他要去苍悟山,有一些事情需要料理。水无忧追问了一句原因,庚桑才告诉她,前些年苍梧山的镇山仙草九色紫荆,也就是水无忧认识的那个小娃娃也不知是走失了,还是被什么人掳走了,这些年一直不见消息,为此事,这些年,九玄真人甚是忧心不已,求了也不知道多少仙山洞府,帮着寻找。 庚桑不想让水无忧过去,只是告诉了水无忧,他恐怕这件事情与血魔不无关系。 水无忧也不愿意去苍梧,当年在和三哥与苍梧山下的一场血战,她的心心内不免唏嘘不已。 只是,在她沉寂之前,已然将三哥送入了轮回,到如今也不知道三哥哥现在如何了。 起身到了洞外,她本意是想去寻庚桑,因为,心里的念头升得很急,也不知为什么,才不过几个时辰,她的心里便有些不安。 走到到了洞外不过处的梅林,她便看到了云泽。 云泽站在月华之下,一动不动的看着她,像是一块石头一样的没有出半点的声息,只是,那双注视着水无忧的眼睛,此时亮得惊人。 水无忧不愿意说话,却也无法这样子的就走脱了,只能站在原处。 看着云泽,她先问了自己,是不是真的是曾经欠下了他什么了,否则,这么千年来,为何纠缠在一起,而云泽并不是那种痴缠于儿女情长的人物,他合该是运筹江山,胸怀广阔的男子,可见情之为物有多么的惑人。 云泽见水无忧不说话,只是面色平和的看着他,在月光的隐隐照耀之下,不觉间便将眼前的女子和他想起来的那个挑着轩辕弓,面色如冷冽的冰一样站在他的头顶的战神,还有初见第一面的时候,怯然的露着一双小鹿一般的眼色躲在庚桑身后的那个小女孩做了对照。 “你还好吗?” 云泽见水无忧的脸上,有些焦虑的颜色,只轻轻的移了半步,便又停住了,丰神如玉的龙族太子,面色柔和的如是一江乍化的春水般的温柔,平和。 “你的手里,” 水无忧在说话的时候,忽的一顿,极亮的眸看向此时间站在她对面不远之处的云泽,他的身形稳当矗在那里,如盘着根的树,如玉柱一样的坚定,任万物崩于前,都不会见他变什么颜色吧。 目露欣赏,水无忧见过多少的人物,虽然并不喜欢云泽的一些作为,但是,她不得不说,云泽当 真在她的眼里算是个人物。 “拿着我的一魄?” 她轻巧的笑,唇间的笑意并没有多少,那淡漠的眼里,有藐视天下的气度风华。 云泽不说话,仍然将一只手搭在身后的稳当当的站在她的面前,就连脸色也没有稍许的变化,柔柔的看着水无忧,格外的恬淡,安静。 “你以为我会在乎吗?” 水无忧转身,万年天劫,她虽然没有算出自己到底会是如何,可是,也不需要让人拿掐住了什么。现下,这世上,除了庚桑,她还在乎什么呢? 而且,如果自己执意要随在庚桑的身边,水无忧自然是有些法子,虽然要颇费些周张,却也在她看来,算不得什么。 万年空寂的寂寞,莫不如真的找些事来打发这些时间,而且,只要想到能与庚桑相守未来她又怎么会有怨意呢。 “我知道你不在乎,可是,他在乎。” 云泽仍然不动声色,就连说话时候的语气,也没有在哪个词上加重一分,当他看到水无忧在他说完了以后,停住了身形,眼角只冷了一分,便复又被一抹寂寥所取代。 “无忧,我知道我强求不到什么,只是,想能多看你些时候,我已然是倾了我所能的,即使是龙主之位便也不要了,只是这些都罢了,却没有想到,你竟是连一眼也没有多看我。我无论做了什么,你都不愿意,龙宫你更是打心里的不喜欢,只愿为他屈于寒洞之中,甚至夜半的时候了,你还要去寻他去,当真,他要比我好上那么多吗?” 云泽何尝不明白,情之为物是怎么样的魔嶂。 走上前两步,云泽伸出一直背在身后的手,他的手掌心里此时握着的正是血的清魄。 “还你罢。至到如今......” 云泽想把原本是想得通透了的话,说出口,可是,也许是挨得近了,水无忧身上的香气传到了他的鼻尖,根本不需要什么惑乱心志的媚香,水无忧脸上稍稍的那点迟疑,便给了云泽莫大的勇气。 伸手,收臂,云泽便已然将水无忧困在了他的臂间。他有仙术,但现在使的全是一股子蛮力。 “你到底有哪儿里好?” 云泽问得迟疑,这点连他自己都想不通透,哪里又有人能回答得了他呢。 “放开。” 水无忧不喜欢云泽身上的龙诞之味,虽然和着旁边的桃树之气,减淡了些,但是,这股味道水无忧很陌生,所以,她不愿意云泽挨近了。云泽未使仙法,却不代表她不会使出来,稍加了些许的仙力,震开了云泽的纠缠,水无忧并没有回头去看,只是用极淡的语调说道。 “四海之主,东海之位,福哉无极,位在东方,神赐以尊,诏以天下,赐与仙尊。” 这是夕年里,神御之言,如今仍是凿凿与东海之底的洞天府地,想是云泽应该早已经烂熟于心。 “往夕,因为我,三哥哥才祸及水族,实是并非我所希愿。至到如今,我便再也不会与水族中人有任何的牵连了,云泽你的心我懂,但是,你的情,我不会承上一分,我不愿再因为,让水族起了半分的祸殃,那并非我心中所愿,所以,无论你再做了什么,我的心意也不会有半分的摇移。” 水无忧此时说的是三哥哥挑怒了水神共工之事,言语之间,已经有了倦意,想起那场祸事,算起来总是自己欠了水族的。 “是吗?原来是因为我是水族?” 有些迷于困惑,云泽不甚清晰的低声叹了口气。 水无忧已经不愿意再解释,她本就是不是拖沓之人,所以,那些关系厉害自然也不想说了,而且,云泽也不是迟顿之人,这些关系里面的厉害,他又哪里会真的想不通透,端的要看他能否拗过自己的心意罢了。 “因你是水族之人,今日我才会与你说这些,至于你是否想得通透,只能看东海的造化了。” 清魄游移于半空之中,水无忧并没有承情去接,任那清魄无依,她甚至是连多看一眼也没有,便瞬间消失在了这梅林洞府。 ------------ 第一百七十章,旧识 离了那里以后,水无忧便朝着S山的方向行了过去,约过了一些时辰,她忽然间感应到了什么,停住云头,犹豫片刻,她还是终是降落下了云头。 隐住身形,此时水无忧站在一片雕栏画栋的宫阙之中,九重宝殿巍峨间的立在眼前。 虽然,已是神身,但是此间的祥瑞之气,还有堪堪入目的那些肃穆庄重的雍容,无不提示着,她此时所站之处,只可能是人间的皇宫。 还未等挪动脚步,便已然明了那熟悉的气味来自于何处。 移动着步子,几乎是有些滞涩之感,才到了离她不远处的宫殿的门口,便看到有宫娥在仓皇的进进出出。 “也不知主子这又是想到了什么?只怕是明日皇后娘娘怪罪下来,咱们这一宫的人都免不了祸事。” “休得胡言,此时侍候好了太子,才是正事。” “太子?你没看三皇子,昨天的那个猖狂劲,不过就是皇上夸了几句罢了,才放了一次外面,就觉得自己长了能耐了,连那宫里的贱人们这几日也都敢在皇宫里呼喝打骂了。如果,太子再如此下去,只怕.......” “哎,跟了主子,便是命里定了,主子好了,我们便好了。如果主子有什么闪失,那么你我的命也就没了,只是,谁又知道太子在想什么。” 宫娥离去的背影,并不在水无忧的眼间,她抬步进去,虽然没有人能够看到她,可是,在走进去的时候,她还是推开了那道虚掩的门。 才进去,便是一股浓重的酒气熏了上来。 几乎不需要抬眼,便看到一个软榻之上,此时正睡着一个身着明黄色太子服的男人。 那件太子服穿在他的身上,只是让人觉得反倒不像是一国之储,华贵的袍衫,被他眼眸处闭阖着的凤目里的魅气,沾染上了一分脱离尘寰的味道。 “三哥哥?” 仅仅一眼,水无忧已经观尽了他此生的前世。 三岁开蒙,五岁启弓,聪慧之极,却也桀骜难驯,便是皇帝,皇后,对他的情份也都因为他的性情远了一分。 水无忧走近他,伸手去摸他的鬓角之处,在很久很久的以前,她曾经艳羡过一个人的发,那人的发在溪畔之处,在她的手尖里,如珠如宝。 她小心而惶恐的摆弄着,与其说她是在为他洗发,莫或说她像是在浣纱,三哥哥的发极长,拖曳在地上,却从不沾染任何尘埃..... 那时,他在做什么? 凤眸里像是沁着笑容,在看天上的那朵云,她想要去摘来为他,可是,他却说,他看的并不是云。 她不懂,那时的血,还只是几岁的孩童,神识未开,意志混沌。她蹦跳着站到哥哥的眼前,问他,为什么不要? 三哥哥说,有些东西,他穷其终世也得不到。 一语间竟然道破了他自己的执念。 那时,血哪里懂得这些,过了便像是忘了,今日里,看着眼前将黑若墨色的发全部拘束于金冠之下的男子,水无忧甚至不敢想,他的眉眼里,终究是什么样的颜色。 “对不起。” 水无忧没有错,血也没有做错任何事情,生而为神,她所做之事,所行之事又当真有几件真的能肆意而为? 见过太多涛天的祸事,杀过太多的邪魔妖孽,在她的心里,在她的掌间根植的信念,是她的意志也无法违除的坚定。 可是,终究是欠了他。 水无忧的手还阖在男子的额头,才要去看他的后世光景,转念间,却把自己的手移开了,白色的纱衣移动了寸余,坐在他的几榻之上,俯着身形,撑开了她的怀抱。 “三哥哥,你可知,我为你违了母神的诺言,如果,你知道,可还会怨我?” 停滞的时间便不是很久,甚至连她的身形还未曾稳定住了的时候,水无忧便放开了手。 起身,移步,在走到门口的时候,她便回头,只迟疑了那么才是须臾的光景,水无忧便生生的遏住了自己。 身后的人已经醒了,虽然没有睁开眼,可是,她知道,身后的人已然是醒了。 他看得见吗? 他看不见吗? 无论结局是哪个? 此生,自己都不愿再与他有所牵绊,也许,没有她,他便会…… 龙烛腥红的燃着,纵然是上贡的精品,却也流下了一点烛泪,经年的堆积于烛台之上,赫然如男子的拳般的大小,却也不知因何,宫人竟未收拾,只任它一日日的堆积。 那烛光燃着的光色,笼罩着这间空旷的巨大的太子,宫。 几榻之上,本是浅眠的俊朗男子睁开了眼,他睨视着那道门,目光冷冽。 “她,来了,不是吗?” 从男子的身后闪出一个小孩子,只是几岁的模样,眼里的目光透着稚气未脱,也透着惶恐和惊惧。 离开皇宫,水无忧才行至了云中,便在一片浓重的雾霭之间看到了庚桑的身形,庚桑负手而立,紫色的衣衫在云层之间,卓然,清冷。 “师傅?” 水无忧仍旧习惯的叫了声师傅,才奔过去,便感觉到了庚桑身上的冷意。 如若平时,他的脸上会带着一丝浅笑的看着她,纵然是不悦她的顽闹,也不会是这样,如是从万年的冰海而回般的森冷。 “怎么?” 她不明白,便抬眼看向了庚桑。 “你的事情办完了?” 水无忧也不过才追问了一句,便见庚桑在她的面前,指袖而去。 “师傅?” 追上前去,她舍了自己脚下的云,和庚桑并肩站到了一处。 “又出了什么事情吗?” 懵懵懂懂的抬眼看他,然后水无忧伸着手去牵庚桑的手。这时,才发现他的手掌是握成了拳似的,像是要和谁打仗的样子。 若是以往的情形,水无忧这样的缠庚桑一个时辰,便是生了什么样的气也都解了。 庚桑对水无忧现在是全然没有什么法子,或是轻了,她便敢在他的头上动土,束也束不住的闹,或是重了,她便是冷着一张小脸,跟块不开化的顽石一样,可以闹上一天的脾气。 而且,在经历了几次的生死般的别离以后,对水无忧,庚桑现在已经是全然冷不下任何的心肠,只能是看护着,小心又小心的守着。 如今天这样的情形的,还是第一次。 水无忧直是琢磨了半日,连正事都没有和庚桑说上一句,直到日头都升了起来了,她才忽然间像是明白了什么。 庚桑并不理会她,手里缠着一串珠串,素然的屹着。 “你吃醋了。” 水无忧此时又哪里敢笑,只是偷眼的看着庚桑,将头埋在他的怀里。 他虽然没有搂她,但是也没有推开水无忧。 “我只是担心他,想要知道,他现在好不好?” “那看过了呢?” 庚桑虽然没说透,却对三公子终是在心里,已是在意,甚至说如梗在喉。 ------------ 第一百七十一章,情痴 庚桑这里已经生了怒意,可是水无忧却只当是风清云淡似的,捂着嘴小声的笑着。 笑完了还很有深意似的在庚桑的身边转了三圈,然后,便只见她伸手拿过了庚桑手里面的情人醉。 这瓶酒自然是九玄真人给的,庚桑想着前些日子水无忧还在叨念着要喝,所以,才办妥了他要办的事情,就拿着那壶酒急急的往回赶。 “谢谢师傅。” 水无忧笑着,将壶口对着中级,微微的张了唇,小小的啜了一口,便是带着极大的满足。 庚桑虽然恼着水无忧,但是见她这样的模样,眼眸深了又深,缓步移到水无忧的面前,将她手中的酒壶夺了下来。 “此酒极烈,后劲又浓,你又不是没有试过,别这么急。” “不,这样喝才有味道,小口小口的抿着,还不如不喝,那样也糟蹋了这酒了。” 水无忧一抬头,正撞上了庚桑看着她的那双深邃的眼睛。 庚桑很了解阤,所以,只这么一眼,水无忧便是感觉自己已然被他这双眼睛看透了,心里微微的有些发虚,但是,又如何对他说,那万年的情,她待他真的是兄妹之情,从未有其它的私情之意,只是,一起伴得久了,她的心里,不舍。 水无忧转开身,不让庚桑看自己的眼,但是,移开了步以后,她想说什么,却又卡住了心思,略略的垂下了头,勾着一缕丝发,只是低眸不语。 庚桑拿着那壶情人醉,举头望月,见是清风寥寥,身旁的梅花香气缭绕,眼前又是亭亭的站着心头上的人儿。 举杯邀月,也不过就是此时此景罢了。 庚桑的眉眼散开了些阴郁之色,他这时发现水无忧似是仍垂首站在那里,全然没了刚才佯装的嬉闹的模样,身形有些寥落萧瑟之感。 “无忧,我和你一起喝,今夜恰逢月圆,可好?” 认桑笑着,走过去,立在水无忧的身后轻声的对她说道。 “莫要气了。” “哼,也不知道刚刚是谁在置气。” 庚桑伸手牵水无忧的手,水无忧挪身躲开他伸过去的手,然后便自顾自的走到了洞口,习地的就坐下了。 庚桑也不在意,他极轻淡的笑着,只是此时眼眸里的身形只有她,走过去,便坐在了她的身边,挥手间一个桌案便化了出来,还有一套品饮的器具。 伸手倒了一杯酒,递到了她的手边,水无忧只当没看见,仍然看着天边的那轮圆盘似的月,眼里极骄傲的模样,闹着脾气。 庚桑不疾不徐的把酒杯递到了她的唇边,此时,他稍稍的俯着身子,她的肩挨着他的胸口,他的气息微热的拂在水无忧的耳边,他的手几乎是环绕过了她的身体,那酒杯中的酒汁在她的鼻下,带着浓郁的香气,引人入醉。 “当真是恼了我的?” 庚桑细细的看着水无忧眉眼里的娇纵还有带着一丝羞涩的模样,目光在她挺直的鼻处流连过后,情不自禁的扫过了她抵着他的杯的唇。庚桑也不说话,只把那杯再挨近了些,直到贴到了她粉白的唇。 指尖微提,已经碰到了她的唇,轻声的在她的耳边,如浅风掠过般的无痕的在她的耳边只是淡声的对水无忧说。 “张嘴。” 情到浓时,任何的动作都能撩动那些绵绵的柔情,且在这明月之下,水无忧纵然是不想理会,可是,这样的时候,她的脸早就羞红了一片,一张嘴是张也不是,闭着也觉得难受,才要挪开,便已经被庚桑握着肩,靠在了他的怀里。 那酒入了唇,火一样的辣,水无忧的一颗心扑扑通通的声如击鼓样的跳。 过了一刻,等到她的脸已经感觉不那么火烧似的热了,水无忧靠在庚桑的怀里,也已经不再那么紧张了,她才抬了抬头,想起自己想对他说的正事。 “师傅,我……” 才喃喃的说了一句,可是,看着庚桑那双清透的眼,再看他那双眼里的深邃,水无忧又是十分的不舍,就连那些平时肆意的样子,也烟消云散般的再也寻不到踪迹。 一双素白的双手握住了庚桑扶着她的肩的手掌。阖在她的手里,全然的握着,全心的看着。 “万年天劫,没有神能躲得过去,那是命,我不怕。” 她真的是不怕,伸手从庚桑略显迟疑的手里,拿过了酒杯,她一饮而尽了以后,握着白玉杯,水无忧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和你说一个秘密。” 水无忧这时也不开天地,似乎有些累了,靠在庚桑的胸口,挪移了一些位置以后,直到她寻到了他的胸口,就是他心跳的那个位置。 他对她是那么的重要,她自己又怎么舍得丢了他,怎么能舍得。 “女娲娘娘当初算到了天地之祸,便育了我和三哥哥的胎灵,父神请命为天地孕化我和三哥哥,只是求女娲娘娘在补天后,能留下我和三哥哥的性命。这也是为什么当年母神只是除了三哥哥的神骨,并没有真的让他…….当年娘娘补天的时候,为了能弥阖天地,便用了我的血和三哥哥的灵气注进那罅隙之间,以弥那些石块无有与天地齐寿的命数。” 这些她从来没有与人说过,只是那些都是她的命数,说与不说,都是她的命。 “所以,你便是不老不死?只是要受着了那轮回的命数。” 庚桑甚至不必再多问,所有的事情,他都已经解开了疑云。 为什么,血和灵能受了佛陀的照拂,血拥有神体,算不得稀奇,只是那灵身为妖孽,却是能得佛珠固化,佛陀锁了它的身形,护它千年,原来,竟也是为了世间的千般的造化。 亦正亦邪,亦神亦魔,万物相生,所以,才能万物相克。 如果,水无忧能如此的话,那便是灵也是如此有了极天的命数,所以,血一直对这个三哥哥的生死如此超脱? “可是,那天火之劫,你没了一魂一魄,到那时,我恐你受它不过,所以,还是要都寻回来才妥当。” “师傅,我只怕,” 水无忧停了一下,半屈着身体,斜靠在庚桑的肩头,睁开了眼睛,手扶在庚桑的胸口处,目光清冷。 “我失了一魂,三哥哥又是糟了劫难,这是千载难逢的时机,如果有鬼魅以我之魂引得三哥哥之灵,真的修成了魔神,替了三哥哥。” “还有我呢。” 庚桑带着一分自负的伸手端起酒杯,浅酌了一口。 现下他的伏魔之术,已达通天之境,更是独步天下,就算是魔神显世,只要有盘古斧在手,应是无虞。 “只是,那必是一场血战。” 想着,水无忧的手便握紧了一分,迎着风,她抬起头,看着庚桑。 庚桑感觉到她的目光,便也低下了头,看着水无忧眸里的深重的忧虑,不觉间感觉心头微暖。抚手于她的唇畔,两个人此时四目相对,便是有万语千言要对对方说,此时也全然像是说尽了般。 相识一笑,温柔的目光在银白的月色下,没有谁等了谁。 浅眸阖闭,水无忧细润的手如银丝的月色一般,几是无声的穿过了庚桑的发。 庚桑微微的笑,磐石的掌仍然握着她的肩头,然后,阖闭双眸。 沾着情人醉的浓香的唇,染上了对方的味道。 情不知所起之处,一往而情深,醉后,也便是痴了心,迷了志,忘了生死。 ------------ 第一百七十二章,神誓 水无忧在庚桑的怀里醒了过来,抬眼看庚桑。 “我睡了很久?” 庚桑看着水无忧,笑容简单轻松。“也不算是许久。” 似是因为昨夜把想说的话都与眼前的人说尽了,水无忧笑得格外的轻松。 “我们一起去寻那丢了的魂魄?” “嗯。” 庚桑点头,眼里望着她,似是有所深虑。 “离你的灾劫之日没有多少时日了,我还是希望尽快能寻回来,这样,我也安心一些,到时候,我再助你,也许,你会好过一些。” 水无忧微笑着,投入庚桑的怀里,紧紧地抱着庚桑。 那遗失了的一魂没有什么踪迹,更是无从知晓什么消息,所以,庚桑早就想到了要废些时日,而水无忧对凡间的山川河流似是也有一些兴致,所以,停停走走间,直过了半年也没有寻到什么消息。 这天,庚桑和水无忧停在一个名叫永州的地界,进到了城里,也许因为此处地处偏僻,并不见街上有多少的行人,路的两边偶尔会走过一两上卖吃食的小贩,水无忧此时跟在庚桑的身后,紧随着他的脚步,头上戴着一上白纱的风帽,一条样式极简单的长裙,通身没有任何花样的点缀,只是腰上系了一个与庚桑的腰间的玉佩一样的佩饰。 “这里有妖气。” 庚桑这时也察觉了,点了点头,向着妖气散来的方向,仅是看了一眼,然后便是无事般的移开了眼。 “前面有家悦来小店,今夜在这里安歇,到了晚上,我和你过去再看?” “好。” 水无忧答道,罩在风帽里的眼,连那风里带着的妖气也都像是视若不见。 两个人才走进了店里,店小二就迎了上来。 水无忧不欲与人说话,便闪到了庚桑的身后,左手捻着庚桑的袖角,也不说话,只是一味的垂着头,只当什么也没有看到,没有听到。 可是,就在这时候,她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才转了眼,便看到在这间小店里的一个简单陃的桌旁,坐着一个衣冠楚楚的公子。 在这里竟也能遇到熟人? 水无忧看了一眼,便想到了云煞是来寻她的,或者可能是在这里等她。 庚桑这时候也看到了云煞,但是,他也没有说话,右手微张将水无忧的手握在手里,领着她便往楼上走去。 上了楼以后,进了房间,庚桑伸手替她摘风帽,水无忧抬着下巴,等他帮自己除去风帽,看着庚桑,她想了想说。 “他像是特意在这里等我们的?” “嗯。” 庚桑点了点头,将风帽摘下后,随手放在了桌上。 “他来做什么?” 水无忧略想了想,然后倒了杯水,递到了庚桑的面前。 “可能是送还清魄的。” “噢?” 那一魄在云泽的手里,水无忧根本就没想过要前去讨要,只是觉得云煞此番前来,并不会是那么简单。 她随着庚桑也坐了下来,手撑着头,看着庚桑。 “那,你猜到今天的那个妖孽是什么了吗?” “是什么?” 庚桑面色平静。 “应该是作孽不算是太多,煞气未深,像是可以度化的。” “你又来了。” 一路上,也不知庚桑已经度化了多少个小妖了,水无忧只觉得无奈。 “师傅今夜看看情形,如果与我们无关,就算了吧?我实在是烦了这些了。” “能度化它们也算是你的功业一件,怎么能烦呢?要知道,这对你的修为还有度劫都是有好处的。” “我知道。” 水无忧长吁短叹了一句。 “早知道,以前在战场上就不杀那么多的妖了,这时候,反倒要像个老妈子似的,着实烦人。” 说着说着水无忧像是真的烦了,竟是用手就去拍桌子,想是把她已然恨极了的模样。 “无忧。” 庚桑按住她的手,和颜悦色的看着水无忧。 “你要知道,斩妖除魔和度化苍生,本就是你的职责,这二者并不想克,所以,不要这样。” “你不知道……” 水无忧抽了一下手,并没有抽出来,索性也就任庚桑阖在手里,而且反握着庚桑的大掌,不大的脑袋,精致的容貌全都抵在了桌案之上。 “度化一个妖孽比杀了十个妖孽还要累人,我不愿意。如果师傅非要无忧这么做的话,那要答应无忧一个要求。” 说着,水无忧那双清澈的眼看着庚桑,含着笑意还有调皮。 “说,又有什么要求?” 庚桑自然不怕水无忧提出什么非分或者是过分的要求,这些时日里以来,不过就是一些小孩子的性子,就是让他捉了些飞禽走兽,也不过就是玩上两日,便放了。 “你别忘前些时日里,你捉了那只虎的事情了,” 庚桑为防她忘了前面的教训,便提醒了水无忧一句。 前些时日,水无忧在林子里见了只猛虎,长得极是英气博发,有一分睚眦的模样,因为喜欢得紧了,水无忧随了那虎三日,捉了又放,放了又捉,直到那虎在她的面前老实安分了,她才罢手。 不过,却没有想到,和那虎处了几日,那只虎竟然不肯离开她了,到最后,反倒是两个人用了仙法隐了身形,才走脱了出来。 “我不要那些。” 水无忧笑着,甜甜的咬着下唇,看着庚桑。 “以后,我要是导化了一个妖孽,你便亲一下这里。” 说着,她便点了点自己的粉唇,诚心的想要看庚桑窘迫的样子,所以,水无忧那双眼此时睁得极大,笑得也像是杂着蜜色一般的甜。 “这样可好?” 庚桑看着水无忧,沉默了片刻,眼里的颜色暗了又暗,深沉的沉了沉后,才微笑着回答道。 “好。” 儿女情长,英雄气短,想着她这样的肆意的撒娇的模样,庚桑心头一暖,看着水无忧,暖暖的目光罩在她的脸上。 “只要你能性命无虞的度了这次灾劫,一切都由你。” “真的?” 水无忧没想到庚桑能这样大方的应允了她,水无忧笑着看庚桑,握着他的手,紧紧的按着。 “那你先要应我,无论有什么事情,都要护住自己的周全,莫要因为我出了任何的事情?” 庚桑见水无忧眼里急切,不说话,一双眼眸含着温柔和宁静的视线,看着她,徐徐的点头。 “不行,我要你发誓,对神发誓。” 庚桑知道她这时时日里的心思,如今见她执拗,却只是轻笑着,拂了拂她的额头,眼里有些无奈的颜色,目光更加的温柔。 “发了这个誓,却也不难,只是如若哪一天我违了誓,那便是灰飞烟灭了,你可舍得?” ------------ 第一百七十三章,送还 庚桑与水无忧两个相互对视着,水无忧扶着脑袋注注的看着庚桑,庚桑看着水无忧,望着她的眼睛,并不继续往下说。 这时候,敲门的声音响了起来,略显清脆。 “无忧,是我。” 听到云煞说话,水无忧转过了身,松开与庚桑相扣着的手。 水无忧淡声的说。 “进来。” 云煞走进来,身后还有一个人,风吹着他的长袍,一脸清淡的沉默的表情挂在云泽的脸上。 云泽似乎是迟疑着的走进来,目光投在水无忧的身上,在他的眼里,水无忧的眉眼此时俱都背对着从窗户外投射进来的阳光,还有那些从窗户吹到了房里的风,撩起了她的发,一张素静的脸,美得并不真切,似乎是有道虽然是淡色的,却极皎洁的笼罩着她。 “坐。” 庚桑让了一让,只做在那里并不动弹,手微微的动了一动,便不再有其它的动作。 “无忧,我们来了。” 云煞略显尴尬的说着,显然是那天在龙宫里的事情,他是知晓的。 水无忧眼望着云煞,柔声的说。 “有什么事吗?” 云煞这时并没有说话,他的眼投向了庚桑,庚桑此时一双冷目,澄清而且冷淡,脸上若是罩着一层薄淡的冷冰,仿若皑皑的雪里的薄冰。 “我是把这个给你送回来。” 说完,云煞的手里拿出了一个宝瓶,推到水无忧的面前。 “这本就是你的。” 说话的是云泽,他此时说话的语气,淡的仿佛是缥缈般的不真实。 水无忧没有接,只是看了一眼眼前的那个淡青色的宝瓶,然后,笑了笑,看向云泽。 四个人俱都是不同的风采,水无忧的面上带着浅笑,笑得逍遥,肆意,却没有一丝的暖意;庚桑的面上浅淡的挂着些冷淡的情绪,脸上也没有什么暖意;云泽偶尔目光扫到水无忧的身上,更多的时候他看着的只是桌上放置着的那个宝瓶,脸上的颜色也极清淡,可是,在他的脸上同时也带着那无法抹杀了去的威仪;云煞偶尔会看看自己的哥哥,当他看向水无忧的时候,似乎是有什么话想要说,面色有些难看,四个人里只有他眼里有些让人亲近的暖暖的颜色,并不是那么冷。 过了很长的时间了以后,直到那沉默已经显得有些让人感觉十分的舒服,水无忧这才清清淡淡的开了口。 “就是这个事情?” 水无忧又扬了扬眉,扫了云煞和云泽,然后问。 “你是在哪里寻到的?” 云泽似乎是没有想到水无忧会这样问,本是很浅的目光,忽的锐利了一些,却也仅仅是转瞬间的事情,然后,他什么也没有说,握了握拳,只把那心头里的事由都又沉到了心底里,微微的倾了倾身体,然后转眼看庚桑。 “你们要寻的,可能是在西海那边,消息虽然不是很确切,但是,在十几年前,当今的朝廷曾经莫名的往那里的一座岛上送了三百个英壮的男子,然后那些人便都消失了,再也没有在岛上出现,也没有再回到大陆之上。” 云泽并没有说,他和云煞已经去那个无名岛上探了一番,只是没有任何的收获,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就连他留在那里的水族的暗哨,也都没有给他任何有用的消息,只除了一些飞鸟或是些兽类曾经在那里驻足,再没有其它的痕迹。 “西南的方向?” 这时,天已经完全的暗了下来,云泽先起了身,然后云煞也站了起来。 庚桑徐徐的起身,脸上并没有表现出来什么异样,略略的沉吟了一下,然后扬起脸,手扣在桌上。 “谢谢。” “不,此事不当谢的。” 云泽主完,朝着水无忧看了过去,然后又徐徐的不带什么感情的颜色的对水无忧说。 “你的那一魄我是拿了一株万年的何首乌换的,那人只是一个凡间的船商,因为一些宿缘,他识得我,先前只是说想要求一株万年的何首乌与他的母亲治病,愿意付任何的代价,我当初并未十分的在意,他却说有宝与我,我当时也只当是寻常的什么东西,却不想,他拿了这个瓶子,告诉我,这个瓶子里,插上任何一株已然是死了的枝杈,那枝杈便会起死复生,我细看了,才发现那竟是你的一魄,我当时便问他,从何处来,他只告诉我说,是一个采药的人,在昆仑山的山崖之处得来的。那个商人没有什么问题,我派人跟了他十年,并未有什么异常的行径,至于那个采药人,前些年已经坠下了尧山,转世去了。我便又寻到了阎罗殿里,也问过他,他只说是无意间寻到的,并没有其它的说法。想来,真的是机缘巧合。” 云泽即使做出了极底的姿态,可是,身上的雍容的贵气,仍然是从他的眉眼里,透着十足的威仪之势,叫水无忧和庚桑不得不信。 “我知道了。” 等到云泽和云煞并着肩走出去了以后,水无忧将那玉瓶推到庚桑的面前。 “我们还去吗?” 她说的是日间的那股妖气。 庚桑此时还在看着那已经关闭上了的门,他微怔着,皱着眉,若有所思。 “师傅,我们还去吗?” 庚桑回过视,沉静的脸上目光更是深邃的不明白他到底在想着什么。然后,水无忧便看着庚桑脸色不愉的收起了桌上的玉瓶,放在怀里以后,还锁了一道符诀。 水无忧眯着眼,柔柔的一笑,然后便往床榻之上走了过去。 “走吧。” 听到身后,庚桑说话的声音。 水无忧披着长长的头发,已经直到了脚踝之处,刚才进来了以后,庚桑给她摘了风帽,她的头发就这样散了下来,如瀑一样的落在身后。 随着她走动的时候,从她的身后看过去,不像是头发,反倒真的有九成的像是一道黑色的瀑布。 “无忧?” 庚桑在水无忧的身后才唤了她一句,便见眼前的人已经隐了身形,若是没有高深的法术,自然看不出来她隐身在了何处。 庚桑收好了那个玉瓶,随之也隐去了身形,这时水无忧已经在敞开的窗口处在等他了。 庚桑走上前,水无忧微笑着抬起手,握他的手。 水无忧的身上带着清香,庚桑的身上也带着檀香之气,她们俩个人这时候俱都隐了去了身上的痕迹,二人也不说话,踏着月光,便向外化身如风般飞了出去。 ------------ 第一百七十四章,五娘 那妖气并不十分的难寻,又兼是已经入了夜了,所以阴气正盛,那妖气便是更加的好寻。 也不过片刻的功夫,庚桑与水无忧已经停在了一个小院子的门口。 这个院子极小,甚至极为的简陃,只是用一些枯树枝斜插在地上,围成了一个简单的篱笆,那个门口的木门也很简陋,只是几片还带着树皮的木板拼凑而成,在罅隙间还陃着一指大小的间隙。 月光之下,在这个院子里甚至是没有什么东西,只有一副沉旧的马车的车套,散乱的和一副套马用的缰绳还有其它的杂物,堆在车上。 院子里只有一间房子,有些昏黄色的烛光,若隐若现的不甚明亮的摇曳的亮着。 “师傅,就是这里吧。” 水无忧落在院子里,她牵着庚桑的手,两个人在一处的站着,望着那间房子的门板,水无忧直直的看了看,然后一挥手,那道本不是十分结实的门,便被一股劲风吹开了。 风吹开了门,门板敲到了什么东西,发出了些声响,等她看清楚里面的时候,便也看到了一个穿着极朴素的一件灰色繻裙的女人。 这个女人的年纪并不大,二十一二岁的年纪,虽然穿得极简单朴素,头上甚至只插了一支木制的簪子,但是那张脸却是极明媚,漂亮。 “是她?” 水无忧已经看出了这个关门的妇人是一只白色的狐狸,因是成了道行,化成了人形。 再看她的身上,隐隐见着环绕着些青灰色的阴魂,想是这是她曾经造下的孽债。 如此这样,这个妖狐便是不能度化了。 水无忧才要起手,庚桑却按住了她的手,这时候,庚桑急的显了身形,只是面目上变化了些法术,并不是他素日里的那张面孔,只看上去有五分倒像是灵淮的模样,英气博发,一道剑眉向上挑着,略显发红的脸上带着些温和的颜色。 “你是谁?” 对于眼前忽然出现的人影,那女人并不害怕,停住了关门的手,也没有踏出来,只是古怪的直着庚桑,并不惊慌。 “路过之人,只想讨口水喝。” 水无忧不知道庚桑想要做什么,她仍隐着身形,趁那个女人有些迟疑的看着庚桑的时候,她闪身进了这间很简陋的房间。 房间里几乎没有什么算得上家什的东西,只有一个木床,床上放着两床被褥,房间靠墙的位置放着一个水缸,在缸里盛着半缸的水,草灰的墙上挂着一个蓑衣,在蓑衣的不远处的墙里凹陷下去了一块,供着一尊太上老君的石像,石像前仅供着些白米,除此以外,房间里再也没有其它的任何的东西。 闪身出来的时候,那女人已经用一个白瓷的碗,那碗只算得上干净,其它的就什么也再说不上了。 那女人捧着碗,移着步子,极缓的走到庚桑的近前,将手里的碗,往前推了一推,却并不看庚桑的脸和眼,半垂着眼,低声的说。 “你要的水。” 庚桑未接,抬眼看向女人身后的水无忧。 水无忧便也显了身形,她掩着嘴,略笑着,呵呵的在女人的身后。 女人手里的碗并没有摇晃,虽然身后突然出现了女子的笑声,她也没有抬头看一眼。 “喝了水,你们便走吧。” “你不怕我吗?” 水无忧只觉得这个女人虽然是只狐妖,却也是胆量大得可以,直到现在,她的脸色都没有什么变化,那张漂亮的脸蛋未施脂粉,却是颜色倾城的好看。 女人见庚桑不接,便将那碗水放在了院子里的车套之上,回过头来,便见戴着风帽的水无忧站在她的不远处。 “有什么可怕的?你们并不是什么坏人,就是再坏,也不过就是收了去了罢了,也别无其它了。” “你倒是十分的看得开。” 水无忧笑着,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女人,她感觉这个妖孽似乎是与其它自己见过的妖孽并不相同,只是她的身上也缠着些阴魂的怨气,这才让水无忧对自己的判断确信了几分。 “你们是要取我的性命?” 女子反问了一句。 “你叫什么名字?” 庚桑未答女子的话,仍是站在原处,目光只是略浅了些,似乎是在想着什么的样子。 “五娘,白五娘。” 水无忧感觉这个白五娘的身上的妖气极少,但是,却也是身上记着人命的妖,所以,她有些不明白。 “既然你连死都不怕了,为什么不要取那些性命修习妖法,为什么不能取正道,得正果呢?” “正果?哪里有那么容易。” 白五娘抬了抬头,在月光之下,那张漂亮的娇艳的脸更盛了两分的颜色。 “若不是凭着这皮相,我只怕已经死了千次了,死倒并不可怕,只怕死得委屈,那却不是我愿意的。” 说话间,白五娘的手里凭空多了两把极短的剑,银白色的光,带着杀气。 “今天,我不能让你们把我收了,我在等人,只在这里等,已经十五年了,我没有再害过任何的性命。” “可是,以前你害过的呢?” 水无忧极冷的又追问了一句。 “欠下了命,便是欠下了,你想不还,却也不成了。” “你哪里懂得!” 白五娘隐隐的知道,今天是到了自己的大劫之时,但是,她并没有放下手里的一对鸳鸯剑,眼里极恨的看着水无忧。 “却不想我原以为这天下只有自己有了倾国的颜色,今日里我却见识了,虽然看不到,但是我知道你的脸定然较我美之数倍,你应该知道,这张面皮是好也是坏,有人喜欢这我这张面皮,我却只愿如你一般,执一人之手,白首不离,现如今,我只想拼死一搏,如若我今晚能侥幸没有在你们二人手下失了性命,想是,老天便终是垂怜于我了。” 那女子说得极悲切,虽然没有哭,但她话语里的语气,却比哭更加的让人心疼上几分。 “那却是不能了。” 莫说庚桑,就是水无忧,这女人也没有半丝的胜算,虽然心里水无忧对这个白五娘的用情有些唏嘘,但是,她终是伤过数条性命,虽然那些人也许全是好色之徒,但是,被这样无妄的取了性命,也算是怨魂了。 “是吗?” 白五娘其实在刚才在房间里,看庚桑的每一眼的时候,便已经感觉不妙。 较之往常,即使是清心寡欲的如是圣人一样的人,见她的美貌也不免注视一眼,可是,刚才无论她是垂眸而视,还是近在寸余,这个面目清淡的男人,未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 第一百七十五章,偿情 白五娘对她自己的美貌自然是有几分的自信,所以,在看到水无忧在夜黑之时还头戴着风帽,再观看水无忧身上散着的那种飘逸出尘的风姿,便以为是九天的玄女,那玄女的美貌她也仅是听说过,但是,若不是九天玄女的话,白五娘便再也想不出来,普天之下,哪个女子能有这般倨傲出尘的气度风华了,所以白五娘自然而然的以为,此时站着的男子只是见惯了绝色,才是如此的淡然。 白五娘曲线玲珑的身体,即便是此时,也是极美艳的呈现在众人的面前,充满了诱惑,一双妖媚的眼看着庚桑,她才要上前,也不过只挪了半步,那杀气也才起,便被一道银丝束住了身体。 “啊!” 那银丝只围了两圈便将她的身形全然的扣住。 白五娘跌倒在地上,那银丝一点点的收紧,像是要嵌入到了她的皮骨之中,发着银白色的光,炙在白五娘的皮肤上,如钢针在扎着她的骨肉。 白五娘忽的抬头,极痛苦的呻*—吟了一声,被那白链锁住了的身体倦在了地上。 白五娘痛苦的挣扎着的时候,正巧倒在庚桑的面前,尽管痛得极了,可是一张极惑人心思的脸蛋还是那般的娇弱的扬起。她颦着眉毛,一双极小巧的红唇咬得极紧,眉间全然是耐不住了的痛苦的颜色。 “公子,且救上奴家一救。” 白玉娘的魅术算不上精湛,只是,到了生死的关头,她咬着牙,似若无依般的将脸已经贴在了庚桑的靴前。 “奴家……” 她还未及说什么,便已经感觉到了身后阴森森的一阵冷风,还未回头,便被牛头手中抛出的擒魂索,锁住了肩胛。 “也不看看你自己是什么化出来的,身上那股子兽气还没脱尽呢,想要魅惑仙师,也不知你真的是不是以为自己的骨头真是有几两重了。” 牛头将白五娘才拎在手上,白五娘却在牛头的手上,挣了一挣。 “仙师?” 她才喃喃的一句,忽的大声的叫道。 “我有话要说,我有话要说…….” 水无忧被白五娘说出口的话,感觉有些诧异,她才要上前,便见一道金光在自己的面前闪过。庚桑也察觉出了异样,抬臂去阻拦那道箭光,箭光却穿透了庚桑的肩胛之处,然后简陋的小院里便听到一声浅细的呻*—吟之声,接着,牛头的擒魂索便落在了地上。 轩辕弓,无箭也能伤人性命,何况这种罪孽深重的妖孽,只一箭便是灰飞烟灭,永不超生。 “谁?” 庚桑猛然回头,须臾间便已经站在了云头。 只是,此时四野皆处于黑夜之间,连半丝的妖气也都没有,他只看到云煞远远的站在他的视线所及之处,像是还不明白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云煞见这里出了事故,向着水无忧的方向便飞了过来。 他才落下,水无忧便急急的问他。 “你看到什么了?” “没有。” 云煞看向院子里站着的牛头马面两个鬼差,心里知道这里出了事故,只是,刚才他仅仅是远远的看着,并不是十分的清楚。 “那你来做什么?” “这?” 云煞又是略略的踌躇了会儿,与下午在客房里的神色相同,他看了看水无忧,低声的对她放说道。 “我能与你单独的说会儿话吗?” 说完,云煞便起了身,站在云头去等她。 水无忧看了眼云煞,这时,她眼见着庚桑踏着云去了远处,便也起了云头,到了云煞的身边。 “有什么话,你说吧。” “无忧,你可知道我哥哥,其实受了伤。” 云煞一时间不知从何说起,声音里透着难受的沉沉的叹息了一声后,才对水无忧讲道。 “他不让我告诉你,只是,二百多年前,在孟峰之上,他被你伤到了,那伤至今未愈,后来又因着一些事由,一直是好好坏坏的折腾,我想你是不是能劝劝他。” 本来,云煞是想向水无忧求一滴她的神血,来为哥哥疗伤,可是,他也知道自己是无论如何也瞒不下哥哥的,就是能求得下来,云泽也一定不会喝的,所以,云煞自己便打消了这个念头,退而求其次。 “是你父王让你来找我的?” “不,不是,谁也没有和我说,但是,我在寒潭被囚过,根本不可能继了东海的大位,所以,我哥哥不能出事,我,我也只是担心他。” “我明白。” 水无忧的神色有些凝重,而她的声音也放得极缓的对云煞说道。 “他自己会想明白,云泽一向是心思通透,他又何须别人对他指手划脚,你别忘了,他是龙宫的太子,担了这东海已经千百年了,纵使他不愿,或是心有所累,最后,他仍然会是东海的太子。再也不会有其它的什么变故。” 水无忧说得言之凿凿,让云煞不能不信。 “可是,他不快乐。” 云煞默然的看着水无忧,他无法指责水无忧什么,但是,他的心头,终究是缠了几分的怨意。 “他的幸福,我给不了。他的快乐,也不是我说给就能给的。” 水无忧此时抬头,缓缓的对着云煞一笑,然后,眼神极坚定的望着云煞,她徐徐的说道。 “我此生的性命只能给了一人,其它的我便是想要顾忌也顾忌不到了,若是因此你怨我恨我,我也难对你再解释什么。云煞,你该知道,当初的孟峰是多么的清冷孤寂,那时,只有你是我的朋友,而那些时候只有他在我疼了的时候,抱着我过了一夜又一夜的,然后还特意的帮我寻那些仙桃,他的好,只有我自己才明白。云煞,我的心里,眼里便是只有我师傅一个人,你哥哥他纵使再有千般的好,对我而言,也仅是龙宫的太子,你明白吗?” 云煞低声的嗯了一句,他早已经心下明了。只是看着哥哥如此的为情所困,他的心便乱了,只想着能让水无忧对哥哥好一些,其它的,便也顾忌不到了。 “我知道,可是,他真的不快乐,我是他的弟弟,我不能不管。” “可是,你如何的管?感情的事情,你又怎么管得了。就是你哥哥那样慧聚五识的人物,为情也甘愿沉沦,放眼四海,谁又比他更清透世故呢?你难道不明白吗?现如今,只有他自己才能走出来。他其实,也是知道的。” 云煞又何尝不知道这些。 “所以,他才会送出清魄,只是,你不知道,虽然这是你的魂魄,却是在百余年里,时时刻刻的随在他的身边,从未离过身。无忧,难道,他……” 情不为人所控制,云煞明明知道自己说的话,根本不可能替他的哥哥挽回什么,但是,他还是想说。 云煞注视着水无忧,眼里深切的疼…… ------------ 第一百七十六章,障目 “这轩辕弓当初我是交与了灵淮,怎么又会出现在永州之境呢,难道,孟峰有失?” 庚桑不得不这样的怀疑,即使他根本没有怀疑自己的弟子,可还是有让他疑惑不解的地方。 天一教一向是将教内的重宝都藏在几重的仙阵之中,莫说是一般的妖孽,就算是魔王在世,也是难以轻易得手的。 庚桑脸上的颜色略显迟疑了片刻,然后,他对水无忧说道。 “我们回孟峰去看看。” 水无忧站在庚桑的对面,并没有动,反而是在略略的思考了片刻后说道。 “如今,那白五娘已经死了,灰飞烟灭,那么就是有谁不想让她说话。” “无忧,你看此事可与东海有无关碍?” 此时,庚桑已经想出了很多的可能性,当时就云煞在这个周围,可是云煞的身上根本没有轩辕弓的痕迹,在那么极短的时间里,想要把轩辕弓处理掉并不是易事,而且,能够在他的面前拉开了轩辕弓却又能做到不被他发觉,只是这最后一点,云煞便是做不到的。 可是,或许云泽太子能够做到。 庚桑的心里不免有些疑惑。 这时,站在庚桑对面的水无忧却摇了摇头。 “不可能是云泽。” 庚桑对水无忧这样为云泽说话,稍稍的感觉到了一些不悦。他反问道。 “为什么?” “因为,他身上有伤,是云煞和我说的,而且,我也看出来了,他的身上是带着伤的。既然,他身上带伤,就根本不可能拉得动轩辕弓。” 庚桑知道水无忧说的有道理,并不再说话。 这时候,云煞和地府来的牛头马面都已经走了,在这个极其简陋的小院子里,只是站着庚桑还有水无忧。 庚桑走到这个看似破败的房前,伸手去推那扇已经极是不稳当的门,那门像是只要有人稍加用力便会掉了一般,门轴发出吱呀的响动,庚桑迈步进去,就踩到了一片的枯草之上,看起来像是农家用来取火用的柴草。 当庚桑走进去了以后,就感觉房间里的视线极其的灰暗,眼前那灰白的墙面坑坑洼洼的凹凸不平,就连脚下的地面也都极不规整,还满处洒着杂草。 这个小房子只有左手边的一个半月的洞口一样的豁口,并没有门,也没有搭上任何的帘子,庚桑走进去,只见到左手边是一个土坯搭成的极简单的床,床上仅有一个灰白色的帐子,从房顶垂下来,掩着床榻之上的被褥,再放眼望去,除了两扇用白色的布糊成的窗以外,四周的墙壁竟然连一点的挂着的东西都没有,和外间一样,都是坑坑洼洼的墙面,还露着杂草。 有时候,不能相信眼睛看到的东西,庚桑凛然的视线扫过房间的各处,连地上的每一处他都没有错过,在仔细的看过了以后,他才若有所思的看向水无忧。 “你看这里有没有什么古怪?” “没有妖气,也没有狐狸的味道。” 水无忧也感觉不对,她伸手摸了摸手边的墙壁,并没有察觉出什么异样,再伸手撩开了那个白色的帐子,也没有见什么蹊跷之处。 “你再看地下。” 庚桑这时已经俯身拾起了地上的一株枯草,也只是一株枯黄了的空心的杆,像是稻子一类的作物,又像是一种不知道名字的衰草。 “这是鱼肠草?” 水无忧才就着庚桑手里的那节枯草,闻了闻,就皱眉道。 “这种鱼肠草,只在陡峭的山峰与江河或是湖海相接之处的石崖的缝隙里才有。我以前用过这种草药。鱼肠草生长极是不易,仅是一小撮就要废很多的功夫。当年神农想要制趋避瘟神的丹药,也是寻遍了很多的地方,据说,所得也是不多,这里怎么会有这么一地的鱼肠草?” “不,还有其它的。” 庚桑扫了一圈后,在地上拾起了几片已经破碎了的枯叶,那些枯叶根本就叫人看不清楚,原本长的是什么模样,已然是灵碎了。 庚桑用法力将叶子复原,那叶片在庚桑的手里是火红的颜色,极其浓重的红色就像是红牡丹的花瓣才有的颜色。 “这是血兰的叶片,这种血兰花我也只是在*尧山才见过,它就长在九色紫荆的旁边。” “那,这里会住的是谁?” 水无忧皱紧了眉,一下子很多的疑窦之处,忽的向她涌了过来,水无忧这时候不经意间的回身,她看到了在入室的洞口处的一角,有些黄色的痕迹,像是里面有什么东西似的。 水无忧走了过去,她用手微微的拭了拭,然后,便停在了那里,直直的眼看着那处被她似是擦出了些痕迹的地方。 看到了墙下面的痕迹,水无忧的心里咯噔的一动,她想要把这件事情瞒过去,才将将的转过身,看到庚桑了以后,她细细的想过了先前,庚桑已经对她放了三公子的魂魄投入地府的事情心生不悦。 下定了决心,手握成拳,她瞬间时做了极重要的一个决定。并且告诉自己,既然选择了,就不能对他这般的隐瞒。 “师傅,我们先出去。” 水无忧也不解释,她的心里这时候只有一个愿望,现在她只是希望这件事情并不是她所想的那般,并不是,不是! 水无忧已然是有些神魂不在的样子,她拉着庚桑的袖子就把他扯出了房外。 “师傅,为我护法。” 水无忧站在院内的正中央的位置,她扫了一眼那些原本看起来极不起眼的枯树枝搭成的篱笆。 庚桑稳稳的点了点头,紫衣在风里摆了两下,似是随风动着,却卓然间散发着一股天罡正气的力道,让任何人都不敢接近的威仪之色。 水无忧双手扣阖,她这时候咬着牙,一双眼已经要咬火了一般的看着眼前这个破败的房子,如果有可能,她真的希望自己看到第一眼的时候,就把这房子烧了,那到此时,便不会让她进退为谷的难受了。 掌间已经藏了郁郁青气,她口中念念有词的重复着一句,本来已经是她很久都不曾用过的咒语。 在血还是很小很小的时候,至少在她还没有拉得动轩辕弓以前,她的三哥哥便已经几乎挖空了半座不周山,用以藏他的宝贝。 他的宝贝都藏得极深,也很隐秘,如果没有咒语,即使是拿在手里,也只当是一块石砾一般,无人能够察觉自己手里到底拿的是什么。 天下之大,浩浩洪荒,三哥哥在很多很多年前,只把咒语教会了她。 手间的青光才释出水无忧的手掌,那青光便如一道潋滟的水波般,罩在了眼前这座毫不起眼的土坏的房子。 青光所到之处,皆都见飞沙走石,如是狂风大作了一般。 “师傅,小心。” 水无忧此时无法动弹,她连眼神都没有错一下的睨着眼里的光,死死的盯着那飞沙走石后面的景象。 就在水无忧才提醒完了以后,便见刚才还是破木的篱笆,瞬间起了十丈的高度,那直直的挺入云霄的不是什么木头,而是在烈日下数千把散着烈烈寒光的刀刃组成的魔君千仞阵。 ------------ 第一百七十七章,蓝颜 不过就是须臾间的时候,那刀山中的刀刃在转换了数个角度后,直直的就朝着阵中的二人劈了下来, 这样的魔阵,庚桑还是第一次见到。 他从地面之上腾空便飞起了几尺之地,而那刀山竟是就又长了几尺。庚桑伸手唤出手中的佩剑,挥剑砸向那些刀峰,竟然只听到了火石之声,其它的竟然别无反应,更别提那刀山应声而倒了。 “师傅,没用的,我说过了阵中的刀都是用不周山下的寒石所化,当年三哥哥共打造了九千九百九十九把,差一把便是无极之境。只用神兵才行。” 水无忧说着这话,心里不免略是叹息。 “要解这刀山只有一个法子,此时这刀山里的刀刃只有九千九百九十八把,你要寻到那独缺的一把刀的缺口之处,我们只有从那里,才能摧毁这个阵,否则,一个时辰以后,这些刀刃俱都会化成不周山的山石,到时候,纵使你我再有仙法,也要被压在这下面了。” 水无忧没有向庚桑解释,独缺的那一把是三哥哥送了她了,只因为她喜欢,而且,三哥哥还曾经亲口的对她说过,如果有一天她触动了这个无极阵也不要怕,只要在一个时辰内能寻到那个独缺的位置,便能逃生。 “三哥哥,那么多的刀刃,你让我怎么找啊?你欺负人!” 那时,她只当是撒娇,和三哥哥一同站在阵中,即使是四周明明压下了无数的刀刃,血当时连一丝的害怕都没有,只是,感觉三哥哥造的这个东西,很是有趣。 那时,她还曾想待她再长高了些,就可以向三哥哥讨了,然后设下陷阱为三哥捕那些他最喜欢吃的野味了。 “不怕,用心去找,实在找不到的时候,你只需要在地上滴一滴你的血,你寻着那血的痕迹,便能走出这个阵了。只是,血,你是母神的女儿,也是父神的骄傲,这样的低头认输的机会,三哥哥只能给你一次。而且,无论到了任何时候,三哥哥都会始终于与你在一起,不离不弃,血,要记好了三哥的话,明白吗?” “不,我会找出来的,母神说了我比三哥哥聪明。” 那些太过久远的过去,就像是被水无忧早已经埋在了血的记忆里,却没有想到,她竟然连三公子的每一个宠溺的眼神都能看得极清楚明白。 这却是没有办法再骗她自己了。 翕然的一笑,水无忧此时已经把那座小木屋所罩着的结界还有法术去除掉了。 随着狂风的散去,那座木房子原本的模样便暴露在了庚桑和水无忧的面前。 这是一座极其富丽堂皇的三重宫阙,放眼望去,殿宇里的每一处都无不透着精致还有奢靡。 水无忧此时也挥手格开劈向她的利刃。 水无忧的脸上此时浮起一丝的浅笑,带着一种极恬淡的自信。转身到了庚桑的近前,她低声的在庚桑的耳边说道。 “不用进去了,里面当真是什么都没有。” 她脸上的笑容,恍然间让人觉得,此时竖在她头顶的兵刀,不过都是幻象罢了。 “好。” 庚桑点头,此时他将手中握着的剑递到了水无忧的面前。 “拿好,防身之用。” “不,我用不着它。” 水无忧笑着摇了摇头,在庚桑注视着她的目光之下,她的笑容尽管是在极力的遮掩,可是,有些事情已经昭然若揭了一般。 两个各自格开了奔向他们的兵刃,在空隙里便挪移着身形,去寻找那独缺一片的刀剑之处。 不过,还不等他们俩个人在地上落稳当了,那被格开的刀又一次劈了下来,逼向庚桑,庚桑此时还未等转过身,便听到身后一阵极劲的力道,带着风势的一阵铿锵之声。 “无忧,你没事吧。” 庚桑挡开飞到他近前的刀剑,此时,他不能转身,尽管,他明白这些刀剑暂时还伤不到水无忧,可是,他还是极不放心。 庚桑的身形才要微微的侧过,右臂也将将的才刚抬起,水无忧这时正巧将自己的身体极其迅速的转到了庚桑的面前。 庚桑把持着剑的手掌,攥紧了手中的长剑,在把水无忧扯到怀里的时候,还未等她背后的刀剑再挨近,便一剑格了出去。 尽管,庚桑的动作已然是十分的迅速,可是,还是在这极短的上瞬间,被那刀阵中的一柄刀堪堪的从上臂之下滑了过去。 并不有受什么伤,只是腋下的衣服已经被那刀划破了一个极大的口中子。 “师傅!” 水无忧明明没有感觉到危险,可是,此时拥着庚桑,她甚至是亲眼看到那柄刀是怎样的划过了他的腋下之处的。 水无忧动作极利落的退出了庚桑的怀里,同时,她又格开了飞到她右肩之下的几处飞刀。 也就在这时,一柄刀堪堪的在两个人之间翻飞着便刺了过来。 水无忧见庚桑此时背对着这柄刀,指间一挥,一道银光飞过后,水无忧自己也已经贴到庚桑的背后,两个背对背的靠着,俱都是一袭银丝素衣,在一片银光翻飞的刀阵之中,气势卓然。 虽然,两个人此时的处境有些困难,但是,两个人的脸上都没有出现一丝的慌张和紧张的神色。 在这时候两个人其实已经转过了大半个刀阵,并没有寻到那个空位之处,而且越向西南方向偏移,便感觉那刀阵更是密集。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师傅,我送你上去。” 水无忧咬着牙,盯着那些翻飞的刀刃,从前比此时要凶险上几倍的情形,她都遇上过,只是,现在反因为身边多了个人,莫名的就感觉心里有些不安。 庚桑根本不可能把她丢下,所以,他并未回话,身形微微的一侧,拦腰将水无忧抱了起来,只见一柄巴掌宽的钢刀划过庚桑长袍的下摆,撕开了一道口子。 水无忧只听到了极浅的一声布料破碎的声响。 “你没事吧?” “无恙。” 庚桑闷闷的说了一句,但是怀抱着水无忧的大掌并没有松开。 “师傅,怎么了?” 水无忧才问一句,话音才落,握着她的腰上的大掌将她狠狠的勒紧,水无忧抬头,便看到庚桑面色铁青的注视着她。 一瞬间,水无忧忽然间感觉自己从未有过的渺小。 一张清逸绝色的脸上含着一丝浅笑,伏在身前之人的怀抱里,才嗅到了一些染着庚桑身上经年熏染着的浓郁的檀香之气,水无忧便已经感觉到似乎是有一股轻松从心底里缓缓的沁出。 那独缺的一处缺口,在庚桑怀抱着她,冲过了最密的一处刀网之后,便赫然的出现在了两个人面前。 庚桑也不说话,手依旧紧紧的将水无忧按在自己的胸前,飞身点地,只是须臾间,便从与他同时飞升起来的刀阵之中脱出了身形。 几丈之外,便是另外的一番天地。 水无忧站在一颗已经有了百年的槐树的枝叉的顶站,看着那刀阵因为失去了目光,渐渐的都落到了原地,又化做了那些并不起眼的木条,而那座殿宇也随着那些篱笆的重新出现,而重新幻化成了那个破旧的土房。 “师傅,怎么办?” 从刚才在阵里,庚桑便对她一言不发。 水无忧双手并握着庚桑的手指,长长的黑发飘飘的在风里飘荡着,全然依赖的看向庚桑。 “莫不是,你要毁了它?” ------------ 第一百七十八章,祸水 庚桑眼色平静的睨视着眼前状似平静的山野景像。 就连说话的声音也是一贯的不疾不徐的透着沉稳和淡定。 水无忧想不明白庚桑为什么会对这么一个上古魔阵如此的这样的纠缠。 其实,或是拿了盘古斧来,不说她或是庚桑,就是灵淮对付这个魔阵也不是十分难的事情。 在水无忧看来,到那时也不过就是砍瓜切菜似的把那些上古的石头毁了就便罢了,偏是这时,他为什么偏要在这里寻气呢? 此时他手无神兵利器,即使是庚桑能毁了这个魔阵,只怕也要费极大的气力,只怕也要颇费些时辰,这又是所为何来呢? 水无忧知道庚桑定然不会让她一起前去,所以,她便自顾自的,半分丝毫拘束也没有的坐到了槐树的枝杈之上。 坐好后,她还一脸恭顺的对庚桑说道。 “我就坐在这里,保证不动。” 庚桑此时仍然注视着眼前那处房子,并没有半分理会她的意思,任凭水无忧如何的眨眼睛,都不见庚桑有半分挪移视线的意思。 片刻之后,水无忧只见庚桑身形极快的移动,才步入了阵中,就使出了那式涅灵,天地似乎在这时候也为之变了颜色,在水无忧的四周再无一丝的响动,即使是倾耳仔细的听,也静谧的感觉不到一丝的响动。她看着庚桑的头顶之处的云层聚拢着,然后夹杂着惊雷一起随着庚桑的一双手掌,直直的覆压了下去。 阵法才动,一团黑气渺然升起的时候,让人看不出来什么异状的模样,只是那丝黑气盘踞着在草房的上空,渐次的扩大。 刀刃再起,如一条身形矫健的龙一般,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后,便直直的扑向了庚桑。那千余把刀刃至到了半空中,就被银白色的支头裹挟着,像是被缠住了般,一时间动弹不得。 就在庚桑与那刀阵势均力敌之际,天边这时划过了两朵白云,上面站着的人正是灵淮还有去而复返的云煞。 灵淮见到自己的师父被困到阵中,俯身便向阵中冲了过去,水无忧见灵淮想要进去,伸手唤出一道银丝,缠住了灵淮的手腕,稍稍的一带,便将灵淮的身形制住。 灵淮见水无忧在,就赶紧向她飞了过来。 满脸紧张的问道。 “无忧,怎么回事?” “师傅要毁了天魔阵。对了,你带了盘古斧了吗?” “没有。” 听灵淮说完,水无忧一回头,重重的看了灵淮一眼,然后,状似并不经意的问了灵淮一句。 “怎么,盘古斧也丢了?” “什么?” 灵淮稍是一冷,才明白过来水无忧话里所指的意思。 “盘古斧没丢,只是轩辕弓被血魔抢了去了。” 水无忧乍一听血魔,稍愣了一下,当日里血魔的功力并没有多深,至少应该在灵淮之下,可是,才过了几百年,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进益,竟然能从天一教的手里,夺宝了。 “血魔的功力大涨,而且看起来他使的招式都透着古怪,我一时不察,让他钻了空子。” 水无忧这时候无意和灵淮说这些事情,在灵淮才说了头几个字的时候,水无忧就已经转过了脸,看向了阵中。 庚桑手上一尺左右便是他已经撑起来了的结界,这时候的庚桑,面色却仍然没有什么变化,平静如水的样子,竟不像是在临着大阵,反有些闲庭信步的意思。 水无忧虽然脸上没有什么情绪,只是放眼看去,但是,她此时的心已经揪在了一处,她死死的盯着天魔阵,双手俱都握着拳头。 庚桑不让人帮他,而且,似乎是他大有除阵而后快的意思。 他并未使用随身带着的兵刃,而是在抽离结界后,便徒手迎上了那像是无数的泛着幽蓝深暗的颜色的刀阵。 “小心!” 见庚桑在刀阵中,满脸的肃杀之色,可是,那些裹挟着风势的刀刃都带碰上极劲的风,从他的掌前划过,水无忧恨不得此时就冲上去,可是,她不敢,握着拳,只是往前不由自主的走了两步,强忍着的停住了。 天这时已经黑了,在月光之下,那些石刀更是显得极是阴森。 庚桑的身形便在这些刀阵之间万般幻化,与之纠缠在一处,只是移动着身影,有时甚至连他的身形都隐在了刀阵之中,却从入阵之后的一式涅灵,便不再见他有任何的出手的动作。 水无忧不敢出声惊扰,而站在她身后的灵淮和云煞却都惊讶于庚桑的功力。 如此的魔阵,与之竟然能周旋了一个时辰,而未让那些刀剑丝毫,他们二人自问是如何也做不到的。 水无忧也不知道庚桑要做什么,她此时看着那些仿似有生命的刀刃,上下翻飞的围在庚桑的周围,她连眼都不敢眨一下的看着,不敢出声,怕分了他的神,可是,这时候的水无忧已经全然忘记了自己对庚桑承诺过什么。 看着庚桑仍是阵中与那些兵刃周旋,水无忧见他已经与这个天魔阵缠斗了这么久,抬步就要再往前走。 “站住。” 仍在阵中的庚桑竟是冷声的断喝了一句,吓得水无忧再也不敢动弹,心这时也是紧张的不能再紧张。 她已然是磕磕拌拌的才张了口,说话。 “我,我,我不动。” 她哪里敢再有所移动,握着拳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一双腿像是在地上扎了根似的不敢再移动半步。 天复了明,庚桑仍与阵中的刀刃在纠缠,只是这时候,他的动作已经慢下了一些,在闪躲那些石刀的时候,身形挪移的并不是很快,黎明的光照在他的身上,还有那些刀身之上,泛着冷光。 至到了中午,然后再入了夜,再复又到了白日,又复到了晚间,再又复到了黎明的时候,水无忧已经俨然的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她早就忘了自己,只是呆呆的看着阵中的庚桑,却仍旧半步也不敢挪动。 水无忧看到这时候,她已经明白,庚桑是是把这九千九百九十八把的刀刃所行的轨迹都记在了心里,所以,此时他移动身形更是慢了些,像是在这看似天衣无缝的刀刃之中,已经寻到了些奥秘。 也就是因为如此,水无忧的心越发的提得紧了,她全神贯注的看着庚桑的每一个移动的身位,注意着他的手,也注意着他的眼神。 至到了天才有一丝启明的迹象的时候,忽然间,水无忧就见庚桑不再移动,他的掌心起了湛蓝色的光,随着那光团越发的变大,罩住了庚桑的身形。 只见庚桑在蓝印之内,冷眼看着那些极快的飞向了他的石刀。 ------------ 第一百七十九章,责罚 灵淮在阵外看得极其的仔细,他眼见着师父身形忽然间的在蓝印所结成的光罩中消失.在这天魔阵里,无人能这样悄无声息的做到这一切,所以,就连灵淮都感觉自己似乎只是眼光了。 可是,庚桑法力所结的那团蓝印还在,此时仍然散发着极其祥和的光,天魔阵里的翻飞的石刀都朝着一个方向,扑向了那一处蓝印所结之处。 “师父?” 灵淮已经握着剑,驾起云头,就要踏进阵中,忽听得头上一声断喝之声响了起来。 “闪开!” 水无忧,云煞,灵淮俱都不约而同的抬头。 他们竟然见到庚桑已经脱了大阵,只是那些刀刃还是停在蓝印的周围,齐齐的扑向那团蓝印,什么都没察觉得出来。 一道道的积雷在庚桑的身后积郁着,翻滚着,咆哮着,带着轰天震地的响声。那一道道蓝光此时正疾速的划过他的身前,在积郁着黑气的天空里,成了无数的亮彩。 “去吧。” 庚桑的这式,只是伏魔九式里的第二式积雷,如果认真的考究起来,也只算是伏魔九式里的下三式中的一式,却被庚桑用成了如此的威力。 只见天际里的一道银光先是劈中了扑向蓝印是的数支石刀,石刀在惊雷奔袭之下,在水无忧的眼前,齐齐的断开明,然后再极重的砸到了地上,掀起了无数尘埃。 紧接着,便如是山崩地裂一般的响。 水无忧只见无数的雷电从庚桑的身后奔涌而出,如数万把的箭弩同时指向了那蓝印之处,直到那些腾起的尘埃把庚桑的身影都笼罩住了。 “师傅!” 水无忧一时间见不到庚桑,忽的大惊,眼眸里也不知为何竟积了泪水,滚滚的就掉到了地上。 她落泪了,此时在积郁着黑云的苍穹,忽然间划过了数道的闪电,连着那扑天盖地的雨,倾盆般的便砸了下来。 “师傅?” 水无忧这时早已经失了理智,声音里夹杂着十分的焦急的喊。 她仓皇失措的奔着那浓雾最重之处便扑了过去。 在水无忧已经掠过了他的身前的时候,庚桑伸手将她一把搂在怀里。 “无忧,我没事。” 与这天魔阵纠缠了三日,庚桑也着实感觉疲惫不堪。将水无忧固在自己的胸前,伸手轻轻的拍了她的肩背,然后,又安抚了一句。 “我没事。” “谁管你。” 水无忧想要伸手打人。 眼里的寒气和怒意这时候一起袭上了她的头顶,水无忧气愤异常的推拒着庚桑的怀抱。 “你走开,谁要管你!” 说着,也哭着,不由自主的哭着。 挣脱了几下,她才脱了庚桑的怀抱,就飞身就要离庚桑而去。 可是,她也不过才起了云头,就听见庚桑声音极低的在她的身后说道。 “别哭了,我的一魂一魄还留在阵中,若是天雷降怒,砸中了........” 余下的话,庚桑没有继续说下去,此时,他已经是看不见水无忧的身形和踪影了。 唇角带了丝笑,庚桑这时才打开握着拳的左手,他的一魂一魄收在掌心,显然毫无异色。 “没有,怎么会没有?” 水无忧这时已经空掌劈开了那道庚桑所结的蓝印,里里空荡荡的未见一物。 “我在这。” 从她的身后,将水无忧重新的拥搂在怀里,庚桑的心里升出了从未有过的满足感,仅止是看到了她对自己的紧张,便让庚桑的素日里平静的眼中,柔情脉脉。 庚桑将手中的东西摊在水无忧的面前。他又附在水无忧的耳边,轻声的哄着她,说道。 “没丢,你看,它们还在。” “你,你,” 水无忧无力的在庚桑坚固的怀抱里挣扎了几下后,便背靠着庚桑极热的胸膛,硬挺挺的站着。 水无忧神色极乱,止住了哭泣后,她紧抿着唇过了许久才又吐出了一句,拼凑不完整的话。 “我只当三哥哥是.......” 任何的解释都是苍白的,水无忧知道无论她怎么解释,庚桑心中的芥蒂都还是会积在那里。 水无忧在庚桑的怀里转过身,抬眼略带着些伤心的颜色的脸,她定定的看着庚桑。 “当日,在三哥哥即将飞散魂魄之前,我和母神发过誓,生生死死永不在与三哥哥相见。” 水无忧感觉有些委屈,太过久远的当日之时,她跪在父神还有母神的面前,郑重起誓的时候,都没有这般委屈。抽咽着的吸了吸鼻子,头抵在庚桑的肩头,眉眼带着无限的委屈的看向庚桑。 “师傅,你该知道,我和三哥哥只有兄妹的情分。” 想着,又觉得刚才的那些危险她再也不想庚桑再经历一次,水无忧再次仰起了头,她的眼底里还有些泪花在尖着,这时候的水无忧显得那般的娇弱可怜。 “以后,你不要再这般…….” 庚桑握着水无忧的腰,看着水无忧眼中复杂的神色,他也知道这次自己着实是莽撞了些。 庚桑应了水无忧一句。 “以后,不会了。” 这时,地面上的尘雾俱都已经散去了,原本的草房之处露了了一片荒野的原本的模样,杂草丛生,似乎已经过了半膝之高,他们两个人站在这一片枯黄的杂草丛中,庚桑环着水无忧的腰,眼中带着宠溺的目光,水无忧全然的依在庚桑的怀抱里,裙衫相靠,她的眉眼里,此时,也仅是只有庚桑一人而已。 灵举证略略的踌躇了片刻,走上前了几步,略带着些犹豫的对庚桑开口说道。 “师父,轩辕弓被血魔抢了,是徒弟的不是,请师父责罚。” 庚桑这时才略略的转过了眼,他看向灵淮,眼中带着些深意,沉吟了片刻。 “在当日我离了孟峰以后,便是自绝于天一教的门墙,以我的行径,自是不能再当你的师父,而且,天一教双是天下仙教之首,更不能有任何的尘垢之处,你做为一教掌门,当知,当断不断,必是反受其乱。今日,我暂是借着咱们千百年的情份再与你说一句,祸福造化,一切皆为大道缘法,你若是看不透,执迷其中,就会将天一教置于险境。切记,切记。” “师父,您怎么能这么说。” 灵淮有一些着急,他转眼看向了水无忧,然后,语气态度极是坚定的对庚桑说道。 “当日里,灵淮确是对师父有所怨怼,以为师父只是为了天一教的正统,才让灵渊受了那样的罪,不过现在,我真的已经明白了,师父所做的一切与其说是为了天一教的正统地位,弘扬道法,不如说,您要保全的是寒潭还有断魂崖的安全和清宁,师父,灵淮已经知道错了。至于您和神尊之事,哪是我等俗人能有所议论和言说的,所以,师父,灵淮做掌门一日,师父在教中的地位就不容有人心存怀疑。” “糊涂。” 庚桑断喝住了灵淮的话。 “我又哪里是为了那些个虚名,只是,如今你既然担着天一教的教主之位,便要一切为天一教的弟子考量,更要为天下考量,如我这般言不正,行不端之人,如果你执意如此,必会给天一教惹来大祸。” “师父,你莫说了,只要我做掌门一日,我的主意就不会改的。” 此处的荒草极深,灵渊匆忙的跪在庚桑的面前的时候,那些荒草几乎要把灵淮的身形完全的淹没掉了,可是,灵淮的身板此时跪得笔直,如是一座不可摧折的山。 “灵淮,为师知道你的心情,但是,逐我出教之事,已然是拖延不得,否则,此次丢了轩辕弓的事情,便不可善了。而且,我只是有一些琐碎之事,但我凡间事了,便会带着无忧到世外之处,隐居起来,此生,也许我都不会再上孟峰半步,你又何必执着于此呢。你把这件事情当作应对危机的权宜之技也好,当成其它的也罢,为师的心意是不会改的。如果,你不做,有朝一日,师父我也会自己将这件事公诸于世。” 庚桑的语气极为坚定,根本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灵淮跪在地上,他还是无法同意师父这个委曲求全的法子,硬着骨气的就是不肯答应。 “灵淮失了轩辕弓,有失掌门职守,请师父责罚。” ------------ 第一百八十章,争执 见灵淮仍旧执迷,庚桑的脸色难看了许多。 “孽徒,当初我教你的便是愚忠,愚孝吗?你为天下计,才是我的徒儿,如若你不知反醒,便再也不要来见我罢了。” 说完,庚桑便拂袖而去。 水无忧跟在庚桑的身后,云煞远远的站着,看着他们两个人离开。 一路之上,庚桑都没有开口说话。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灵淮的原因,或者是其它的什么事由,总之,在水无忧的看来,庚桑的脸沉得厉害。 所以,水无忧一直在庚桑的身后,极老实的跟着,不敢快点,也不愿离庚桑过远。 看着庚桑清浅的背影,水无忧还是觉得这次庚桑真的是生气。 可是,又像是并不是因为灵淮,心中就有几分的明白了。 此时,在水无忧的眼里,庚桑恍然间像是要随云而散了一般的不真切。看着庚桑的背景,她发觉自己还是喜欢他穿紫色的衣服。 两个人到了城里之后,庚桑明显慢了下来,水无忧赶紧跟上。 她上前去伸手去抓庚桑的手腕,可是,庚桑却极像是故意闪躲开她的碰触,不着痕迹的抽开了手,竟然是一个人径直的进了房间。 庚桑和水无忧从昊天塔出来以后,一直是行住都在一处。可是,今天偏偏有些不同以往的气氛,水无忧有些坐立难安,看着师傅根本就不打算理会她,水无忧只得自己走到了师傅的对面坐了下来。 水无忧坐在桌子前苦着脸的叹气,又是极小心的用眼角瞄着庚桑,就在这时,身后响起了敲门的声响。 水无忧赶紧去开门,打开了以后,店小二立即探头向里面望了进来。 水无忧挡住了店小二的视线。 “有事吗?” “不是,客官,您几天没出来过了,东家以为您二位走了呢。” “你去算一下银钱吧,是要走了。” 接过店小二的话的是庚桑,他垂手站在水无忧的身后,安宁的脸上,淡泊如水的表情,让人分辨不出他此时的喜怒颜色。 “师……” 水无忧才叫了一声,就停住了,她有些愣的看向庚桑,胸口感觉有些压抑不堪的难受,站在庚桑的面前,看着庚桑淡淡的扫过她的眼神,水无忧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 等他们二个人走出客栈的时候,也是一前一后的走着,水无忧半垂着头,看着庚桑的背影,不知不觉间又叹了一口气。 就这样,水无忧满是幽怨的跟在庚桑的身后,甚至跟了一会儿以后,她的鼻子都感觉有些泛了酸涩。 终于,到了一个人迹罕至的地方,两边的衰草连天,因为没有腾云,庚桑又像是刻意的放慢脚步的在找什么,水无忧终于坐到了路边的一块黑石之上。 “师傅,我走不动了。” 庚桑停住脚步,回过头看水无忧,见水无忧这时已经坐了下来,明显是和自己撒娇。 “我怎么不知道,这几步的路,就能累到了你。” 其实,二人走的路程并不算是远,如果仅以凡人的脚程也仅算是一天多一些的时辰罢了,他有意的放慢,是为了再寻些踪迹。水无忧抬头,瞪大着眼睛,极委屈的看向庚桑。 “你为什么要生我的气?” 也许,她的心里有很多的算计,也许,她真的胸有成府的把一些事情都藏着,而不愿意跟自己说,可是,听她这句冒似撒娇,却是全然依赖的话,庚桑的态度,不知不觉不软下了一分。 “过了这座山,就是一个镇店了,比刚刚才出的刘家渡要大上一些。” 他言下之意,大有诱惑的意思。 因为,这些时日里,水无忧总是对凡间的一些小玩什倍加的关注,可是,一则是银钱不在她的手上,二则庚桑和她身无常物,根本不可能提着这些东西上路,她又没拿着乾坤袋子,所以,从来也不敢说。 “我,我不要。” 水无忧扭头,状似极有骨气的哼了一声。 因为,失了一魂,所以,水无忧此时完全不复血的冷漠倨傲的性情,只像是一个涉世不深的少女般的纯真。 “那些都是哄孩子的东西。” “当真是不要吗?” 庚桑这时已经走回到了她的身边,看着水无忧闹着脾气的一张小脸,目光不觉得温柔了许多。 “不要。” 水无忧扭头,负气的模样看起来跟个孩子毫无二般。 庚桑若有所思的看着也,过了许久后,他才略带着沉重的语气,对水无忧说道。 “无忧,有些事情是你的命数,即使你再不愿意接受,也要承受它给你的一切。你如若总是这般故作不知,或是极力隐瞒,那么,你叫我如何能不生气呢?” 伸手牵过水无忧的手,执在掌间,庚桑眼色极深的看向水无忧。 庚桑话中所指的是三公子,对水无忧和三公子之间那些纠缠不清,理了还要更乱的纠缠,庚桑在这一日之内,已然想得极是清透,既然早就已经知晓了一些,又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呢。 水无忧抬头,她略有些茫然的看向庚桑。 “命?” 水无忧忽然感觉有些绝望,原来那些问题仍旧存在,只是,她总是选择把那些问题,忘了。 “若是命中注定,你我仅仅有缘无份,你信它吗?或是命中注定,我要丧命于天火之劫中,你信它吗?或是命中注定,这天下苍生都会毁于战火连绵,你会信它吗?” 庚桑被水无忧的话,惊住了神情略略的滞了片刻后,他定定的看着眼前的水无忧,竟见她的脸色十分的平静。可是,她话里的意思,庚桑是想也不愿意深想的感觉惊恐。 “无忧,你是神,这些话,不能由你来问。” “为什么不能?” 水无忧的眼里再没有稚气之色,此时已经凌厉的如一把刀刃的看向庚桑。 也不知是因何原因,才让水无忧如此这般的激动,她说话的声音甚至都已经渐次的大了起来。 水无忧的眼眸深处有些落寞的颜色的看向庚桑。 “不要跟我说命,如若信了它,便不会有今时今日的我。” “可是,无论你如何做想,有些事情,你不该瞒我。” 庚桑的话说的也很坚定,落地铿锵有力。 两个人的话,这时候再也说不下去,各自的表情都有一些僵硬和难看。 ------------ 第一百八十一章,分崩 水无忧看起来,竟像是真的累了,靠在石块之上,不肯再走一步,像是闹了脾气的孩子样的执拗。 “你且等在这里片刻。” 庚桑手结灵信,将消息传到了孟峰之上,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见东方起了一片疾云向着他们这个方向极快的飞了过来。 水无忧抬头,赫然看到久别了经年的睚眦,在精神抖擞的向她飞了过来。 原来,自从水无忧失踪以后,睚眦便狂性大发,让天一教中的弟子多人都受了些伤,所以,庚桑将它囚禁在了寒潭之下。 睚眦乍然间被放出来,自然是有些脾气,见到水无忧之后,便再也不肯看庚桑一眼,一双兽眼,喷着怒火一样的光,像是刻意的要与他寻仇作对的样子。 索性,庚桑并不在意,他见水无忧脸上的表情稍是缓了一些,他的心情也是便好了一些。 本来还想劝她些话,但是,庚桑又一时间拿捏不住水无忧,怕她真的恼了,那么,他接下来的事情就更不好办了,所以,他只能委曲求全,忍了忍自己的性子,走上前,和颜悦色的对水无忧说。 “如果你不想乘云的话,我们还要走会儿才能到。” 庚桑虽然这样说,但是因为有了睚眦,他们二人自然是要躲开了人烟,还有鸟兽聚集之处,专挑捡了那些荒野之地,向前面的市镇继续走。 到了城内,果然要比刘家渡的规模大了一些,虽然比不上帝京的繁华,可是,闹市之地,却颇是有几分帝京的繁华的景象。 因为要挟得了手,所以在几个卖小物什的店里,水无忧便又挟着庚桑,让庚桑给她买了风筝,九连环等精巧的东西。 因为见水无忧挑捡的东西甚多,又是个个喜欢得紧,所以,庚桑还给她买了个竹蔑编成的方蓝,拿在手上。 可是,虽然是到了城内,睚眦却没有收敛自己的脾气。 只因为,在进城的时候,庚桑强行把它化成了一匹通身暗红的高头大马。 可是,就是这样,从城门进来后,睚眦还是吓到了不少的人,甚至是些城里的鸟兽。 庚桑对睚眦这样闹脾气,却并不十分的在意,想着只要是水无忧高兴,睚眦制造的麻烦也都不算是什么了。只是要寻一匹敢与睚眦并骑的马匹却着实让庚桑是费了翻心思,直到他晚间的时候在一个山川之地,才寻到了一个修行了几百年,心境纯净的白虎,才算是合了他的意思。 于是,出了城以后的官道之上,两匹马并不是并行,而是红马在前,白马在后,睚眦明显是趾高气扬的看不起他旁边的白虎所化的白马。 水无忧也跟着极趾高气昂的昂着头,粉白色的衣衫,在睚眦奔腾的时候,飘飘欲飞,透着极靓丽的愉悦。 睚眦似乎是因为水无忧,也极是兴奋,四蹄飞扬,疾速的奔驰,踏尘而行。 庚桑和她的距离也越渐的远了,他并没有追上,仍旧稳稳的坐在马上,悠然而行,直到睚眦的蹄爪已经离了地,踏空而行的时候,他才催着白虎赶上前。 他低声在水无忧的身边提醒了她一句。 “无忧,这非是仙境。” 水无忧转过身,嫣然的一笑。 “我知道。” “那你......” 水无忧虽是嘴上听了他的话,可是,睚眦却没落下尘埃,四蹄仍在虚空之中。可是,她脸上这样的颜色,庚桑看着她这么明媚的笑颜,便再也说不出什么责备的话来。 迟疑了片刻,庚桑从白虎的身上,飞身而起,落在睚眦的身上。虽然,睚眦有些不耐之色,却也不敢动弹得太过厉害,庚桑施法,又将两个人的身形隐住后,才伸手将水无忧的腰环在了手里。 虽然,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或是因为她的撩拨,或是因为其它的种种情之所至,两人也会有亲近的举动,可是,在这样的白天里,庚桑一直都是极温文守礼,从未像眼前这样的张狂,放任过。 水无忧脸上带了几许的羞涩,一双眸眼若是滴水的芙蓉一般。 当她侧眼的时候,看到庚桑鲜明的棱角的脸,水无忧向后虚虚的靠了一点,两个人的四只手,这时已经都阖在了一处。 庚桑似是没有注意她,任由着睚眦纵行无忌的在云海里飞腾。 直到两个人在云中行了许久以后,水无忧脸上的愉快因见到两个人竟是往来时的路上走,而变了颜色。 “师傅,我们去哪儿里?” “皇宫。” 水无忧心里明白,出了天魔阵的事情,她就是有心瞒庚桑,也是瞒不住的。 “三哥哥,他失了一魄,又没有功力,师傅,你......” 庚桑似是没有明白水无忧话里的哀求之意,他声色极淡的对水无忧说道。 “若是问这天下,如果除了我以外,也就他会对你的一魂有兴趣,即使不是他,想必,他的手里也必有线索。” “可是,师傅......” 水无忧并没有立刻的抬头,她沉了会儿后,才闷闷的应了一句。 “此世,他的命数也不过就是一年而已。” “你想等?” 庚桑搭在水无忧腰上的手一紧,强忍下了心中的不悦之色。 “虽事有权益,但是,他必是与血魔有所关联,饶是放他不得,就是我不插手,你以为他会束手待毙,等着命丧黄泉的那一天?” “不,师傅,我愿意等......” 可能任何的事情她都能答应庚桑,但是,事关三哥哥,而且,又是在这样的时候,水无忧忍了又忍,最后还是从庚桑的怀里脱了出去。 那睚眦见她起了身,也化了真身,单爪踏云,飞身一跃,矫若惊龙般的游行而去,追着水无忧的踪迹,和她一起落在了一座荒山之上。 庚桑并未追她,负手而立的停在云中。 水无忧知道庚桑必不会追上来,她转了身,抬头望去,在一片云海间,她也只是看到了庚桑的一缕衣袂。 水无忧脸上苦苦的一笑,手搭在睚眦的头顶,并不用力,却也不是安抚的模样。 “睚眦,你还记得当时三哥哥为了擒你,上天入地,足足与你斗了十年,让三界的人都看着,可是,他就是那样的一个人,那么任性,肆意,却从未想过对你下杀手。父神说,三哥哥命中注定必是魔神的命数,当时母神颇费了些周张,也未能逆天改命。可是,这命就真的要一世一世的受这样的折磨?” 睚眦口不能言,只用那一蹄撩起了些灰尘,搭在水无忧的脚上,按着。 “我知道。” 在师傅破了天魔阵以后,她就已经明白,师傅必然会为难三哥哥。 起身踏云,水无忧绝然的奔向了皇宫的方向,她未再往身后看一眼。 水无忧的身后跟着张牙舞爪的吐云吐雾的睚眦. 她就这样孑然独立的身形在庚桑满含着失落的眼中消失了身影。 ------------ 第一百八十二章,太子 水无忧走得很急,也不过就是须臾的功夫,她便落在了太子!宫的花园之内。 当她现身的时候,一袭云衣,粉嫩如花般的美艳。 面戴黄金的面具,眼若清波,当水无忧看向坐在亭中的当朝太子,只见他穿着一身的赤黄色的蟒袍,腰扎玉带,脚踏着赤黄色的朝天靴,此时,他半撑着身子,卧在后花园的凉亭之内。 身着着太子服饰的灵起身,显然,他对眼见的景像不是十分的惊讶,甚至是在抬眼看向她的时候,倒有几分只是在冷眼旁观般的镇定的模样。 将手腕搭在石桌之上,手中的书却没有全部的放下,细白的指间如一块上好的温玉般,带着些许透明和温润的颜色。 他说出来的话,也一样的温润如玉的清淡,可是,尽管这样,里面还是含着桀骜的冷色。 “你来了?” 她的脸上遮着一层云雾,他根本看不清楚她的模样,只是身前隐隐的能够看到一个身形消瘦的女子罢了。 可是,他握着书卷的手极紧的按着手中的那卷书,像是此时他按按住的是他的命一般。 他冷冷的朝着那看不清楚模样的人影。 “既然来了,又何需遮遮掩掩。” 水无忧看灵却是十分的清楚,只是,那罩在面具下的表情,无人能够看到。 她的眼神没有人能够读懂,在看向对面的人的时候,绝色的眸只余了一线线一般的余光。 “我向母神承诺过,生生死死不与你相见。” 他仍是一声冷笑。他看着云雾中的水无忧,声音更加的肆意猖狂。 “只是见不到你的脸罢了,你真的那么在意?” “你为什么要把魔刀送于血魔,他许了你什么?” 水无忧虽然没有全部的看透,可是,只是片刻间,她便已经明白了几分这个太子的命数。 五岁时,灵便自己开了神通,看透了自己的前世今生,这必是倚仗着他的先天之灵,而那三灵竟是被前世的他骗过了阎君,带入了今世。 十岁,他登位成了太子。他心性聪颖,鲜少能有让人挑出瑕疵的地方,却越发的心狠手辣,为了换得她的一魂,竟送了三百青壮男士与血魔。 十三岁,所有的一切对他不再是秘密,运畴于千里,他要做什么,再无人能够揣度得出来。 至少,水无忧清楚的看到,他要的并不是魔神正位。 “我不喜欢有人这样的看我,包括你。血,我说过,我只要你做我的女人,其它的一切,你以为我在乎吗?” “一年,你做得了那么多吗?” 天有天道,世间也有正道,仙魔亦不可违,纵然灵有通天的本事,也改不了这个太子的命数更迭。 纵观世间万年,也只有一个猴子做了些手脚罢了,至于其它人,虽然毁了半个地府,却也未得了什么便宜出去。 “如此?” 灵微微动了动身子竟像是有些不能自抑的低沉的笑了。 “一年,又若如何,够了,够了。” 连声的说了两声够了,灵才将将的撑着他的身体,站了起来。 只是,他站得仍旧不端正,手臂按在刚才靠坐的椅上,他撑着身子,然后,缓缓的抬起那双无情的眼眸。 “血,他不过是用了与母神一般的伎俩。有你在,他们便能制住了我,莫非是至到此时间了,你还以为,他真的是喜欢你,才会对你如此爱惜?” 灵问的这句话,是水无忧自己从来不敢去想的,是血从不屑于去想的事情。 所以,水无忧没有回应灵的问话,她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回应,信或是不信,对她而言,都没有区别。 世人说,情深不寿。 为了一个情字,她已经走到了今天的这个境地,她不悔,也无怨。 “这些时日,我会住在你的偏殿之内。记住,不要离开京城,也不要踏进偏殿半步。” 她叫不出那一声,三哥哥,看着眼前这个缺失了一魂三魄的男人,水无忧的心异样的疼。 她想要那个呵护了自己的三哥哥,纵使是毁了地府,如果能够还她一个完整的三哥哥,她也愿意去做。 可是,此时,她什么也不能做。 因为,一切都是已然注定了的结局,她再去争,也改不了灵万年天魔的命数。 自那日以后太子正殿右侧的偏殿便被宫人阖闭了大门,再也无人出入。 院内开着几树的梅花,还有一些造型极是玲珑机巧的怪石,再就别无其它的摆设和家什。 偶尔,皇宫里当差的宫人会听到在偏殿里传来一两声开门关门的响动,然后,再有时会听见极轻的脚步声响,可是,无人敢进去求证那里是什么。后来,便有人传,是太子藏了一个姿容绝色的舞妓于偏殿之内。这样的一个消息,几乎让整个京城,甚至是整个国家都为之暗涌了些波浪。 当朝太子无有一妃一婢,就是在他宫里面侍候的宫女也俱都是一个个干净的身子,从来没有传出过太子的欢爱之事。皇帝所赐下的那些美女不是被太子赏与了兵将,便是送于了朝臣。而太子居于太子位十二年,现年已经是二十二岁,身后却无有任何一名子嗣,这便是已经给帝位留了一个天大的祸患。 当朝三皇子,文武兼修,却样样都差了太子一乘,只是独有子嗣一事上,三皇子现在已然得了二个儿子,二个女儿,这几个孙辈很得皇上的喜爱。 所以,当这样的一个充满了绯色的消息传出去了以后,连皇帝都愣了一愣。 “什么样的女子,能入了他的眼?” 皇帝不明白,也很好奇,于是在一个艳阳高照的日子到了太子的宫中。 待到他进到了那偏殿里,也只见甚是空旷的偏殿内,只除了看到了一只黄白的小犬以外,再无其它的任何踪迹。 “怎么,好好的偏殿倒要封上了?” “没什么,只是想着过些时日叫工匠重新再弄了。” 皇帝见太子的答话,一如既往的平稳,站在偏殿的殿中,他抬着眼看着站在偏殿大门之外,并没有跟进来的太子。 “太子怎么不进来?” 灵看向偏殿那雕栏画栋的房顶,想着几日前的夜里,自己看过的一缕白色的香衣,他眼中的颜色,冷了又冷。 “如若是厌弃了,又怎么会进去。” 皇帝素来知道这个太子的性子,如果别人的冷都带着刻意的尊贵在里面,那么他这个儿子的冷,却是骨子里无情。 皇帝听太子这样的说,也不做意,只淡眼的看向一直卧在偏殿的柱角之下的不大的犬只。 “这是你养的犬?” 灵看睚眦的时候,目光里俱都是不屑,而睚眦看向灵时,虽然有几分惧意,却也是野性难驯的挑衅的神情。 “野狗。” 灵睨着眼看着自己眼底下已经乍了毛的睚眦,阴冷的笑着。 睚眦听到这话,已经怒极了,才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的身体被一股力量束住了,狠狠的压在地上,就是想动一下蹄子,也是不能。 ------------ 第一百八十三章,离析 “孽畜,休要张狂。” 如果说,睚眦不喜欢灵的话,那么,也可以用另外的一个字来解释睚眦对庚桑的感情,那就是近乎于恨了。 从未曾有人将它用法术困住了真身的无法随意变化,又是在他不过是张了张嘴,动了动爪子,便将它丢在了孟峰的寒潭之下。可是,睚眦虽然有仇必报,甚至是罅隙之怨也不会放过,它却真的是打不过庚桑,一次次的被庚桑丢进寒潭,他已经怕了。 这怕,便生了恨。 庚桑隐着身形,他遍寻了偏殿都没有见到水无忧的踪迹。 似乎是从刚才皇帝进到偏殿后,她就不见了踪影,而且,就是他自己进了偏殿,也不见她显了身形,倒好像是有几分像是在刻意的躲开他般似的。 想到如此,庚桑脸上的表情郁发的难看,他冷眼的看向偏殿之外站着的灵,灵这时似乎是也看到了他,一双黑色的眸隐藏着冷酷的看向庚桑所站的方向。 如若不是确定此世的太子,注定无半点仙或是魔的功力,庚桑几乎都不能确定自己的判断是不是正确的了。 “那便罢了,时辰也不早了,父皇回宫了。” 皇帝抬步向外走,浩荡荡的带着他带来的那些护卫还有宫待出了太子@宫。 望着空荡荡的偏殿,灵亲自动手阖上了那半开的两扇大门,在阖闭那两扇门的时候,黑色的眸凝视过偏殿的每一处,直到他将所有的地方都扫进了眼里后,才关上了门。 庚桑也在殿内寻了一圈,还是未能看到水无忧的身影,如果不是看到睚眦还爬在眼前,他会以为,水无忧真的是走了。 庚桑走进偏殿内,负手而立,感觉水无忧的气息就在自己的附近,他极力的压低了声音,缓缓说道。 “出来吧。” 他叫了一声,片刻后仍不见周糟有任何的动静。 也不知这样的气,她还要生上多久! 庚桑走出殿外,站到闭目爬在地上的睚眦前。 “她人呢?” 虽然,睚眦不能言语,但是,睚眦通晓灵性,如果水无忧藏在了哪里,即便是她封闭了神识,它必是也能感知的。 睚眦那双铜铃样的兽眼,睁都没眼,不大的脑袋完全的贴在地上,两只前爪往鼻子上稍稍的一搭,完全蔑视了庚桑的存在。 庚桑俯身,将睚眦提起在手上,直到睚眦与他的视线平齐了,他又冷声的问睚眦。 “她呢?” 被庚桑扯得痛了,睚眦这才睁开了眼。 看着庚桑的时候,眼白极多的瞥了他一眼后,又是重重的阖上,一副根本就是无赖之极,任由处置的模样。 “怎么,她把你自己丢下了?” 庚桑不得不做这样的猜测,他已经在殿里寻了两圈,也不见水无忧的踪迹。这些日子以来,她一直把自己幽闭于这个偏殿内,而且她把灵看得极紧。 可是,此时,她怎么就忽然不见了踪迹? 庚桑将睚眦放下,又是扫过了一圈空无一人的偏殿,殿内仍旧没有动静。 庚桑沉着步子,缓慢的沿着那条通向殿外的便道向门口走了去。 当庚桑终于走到了门口,一只脚已经踏到了殿外,身后一股罡风极劲的落在他的后背之上,然后庚桑便感觉到了一只剑尖已经点在了他的命门之处。 “你要做什么?” “为什么不肯见我?” 庚桑猛然间回头,在水无忧还来不及抽剑的时候,庚桑的手肘压着水无忧的肩头,已然是将她死死的按压在身后的巨石之上。 水无忧伸出去的手心,这时正抵在庚桑的胸口之处。 那剑落在了地上,敲打着坚硬的地面,铿铿的作响。 此时,他们两个人没有谁的眼中有伤心和绝望的表情。 当黄金的面具罩住了水无忧的脸以后,谁又能看得辨识得清她眼中的绝然,意味着什么。 庚桑看着她戴着这个面具,眼里的光已然是越发的冷,如坠地狱的般的阴冷。这是,水无忧第一次见到庚桑有这样的表情,许久,水无忧几近是哽咽的的对庚桑说道。 “我不会让你伤到了他,绝对不会。” “你为什么不肯见我。” 她说得绝然,竟是完全没有再回旋的余地。庚桑仍旧执着于刚才的问题,在面具之下,他看不清楚水无忧的表情,能看到的仅仅是自己倒映在她的那双眸里的影子。 他并不知道,此时水无忧的心也是和他一般的极痛,她闷闷的哼了一声,像是几乎使出了她全部的气力,将庚桑推出了离她数步之外的距离。 水无忧心疼的看着眼前的人,望着眼前的身影,水无忧喃喃的开口,她的话语极其的缓慢,可是却有着不能忽略的坚持与绝然。 “庚桑,别让我恨你。” 她像是此时真的已然是疼到了极处,不想再看,也不能再看,只得背转过身体,竟然连看也不敢再看眼前的人一眼。她的每一句,每一字,却都落在了庚桑的心头,此时亦如刀般的割着。 然而,水无忧却对着庚桑,又重复了一遍。 “别让我,恨你。” 说完了以后,水无忧便在庚桑的面前消失了踪迹,像是刚刚他面对着的不过是一场幻梦泡影罢了。留给了他的,还有他想要给了她的,此时,竟然都只能对着空荡荡的风,留他自己徒然而立。 “无忧,我……” 虽然,他现在还不知道灵到底是要做什么,但是,庚桑这时候已然是完全能够猜想得到,血魔与灵之间必是达成了某种默契,甚至是血契。 于情于理,他都不能袖手旁观。 庚桑在这个偏殿之外,站了许久。 他如石,如一棵树木一般的立着。只因为,对他而言,接下去他要迈出去的那一步,对他竟是那么的困难,甚至是艰难。 水无忧离庚桑此时已经远了。 她将自己完全的包裹在一层她所造出的温暖的结界之内。而她的心这时也随着她沉入了混沌,飘在抽离了凡境的虚空之中,如风。 这时候,她已然是什么也不想去想了。 一句对不起,能够抹得平那些伤了,还有错了的? 纵使无悔,可是,她怕那日日夜夜,时时刻刻的随着她的寂寞。 “血,难道,你真的愿意和那样的人,在一起,一生一死,生生死死?” 谁人软若细雨的在她的身边,轻声的言着。 甚至,她都能感觉得到有人在用他的手,将她阖在了掌心,极小心的呵护。 “你真的是舍了吗?他又有哪里好,值得你如此的待他?” ------------ 第一百八十四章,魔刃 这时,血已经明白,自己的一魂竟然与她就是在咫尺之间。 她缓缓的睁开眼,任由自己的元神极随意般的游荡着向着那亲切的位置,挪移了过去。 当过了正殿之后,她眼见着自己,朝着前面一点极微弱的火红色的光走了过去,没走多远,就发现她已经到了灵的身边。 当水无忧到了太子!宫的大殿之内,那微弱的火红的光线在她的面前闪了一闪,然后就消失了。 水无忧仍然朝着刚才发光的地方飘了过去,直到她已经走到了灵的近前,那微弱的光线似是又闪了一瞬,便再不见了。 水无忧化了真身,站在灵的身后。 在她的视线所及之处,此时,灵不过就是卧在床榻上罢了,并没有什么异样,背对着她,像是睡了过去。 水无忧缓缓的开口,极淡漠的对上此时背对着她的灵说道。 “你不该藏着它。” 水无忧并未向前走,而只是无声无息的伫在灵的榻前,她这时缓缓的伸出了手。 “把它还我。” 灵并不回头,只是双肩微微的一滞。 然后,水无忧便听灵用极冷的声音,透着冷酷和绝然,用着发凉的入了骨的声音,对她说道。 “除非你要了我的命。” “你知道,我不会要的。” 她的手在半空之中颤动了一下,才微微的倦了倦,便动了法力,意图要强行召回自己的一魂。 “我说了,除非,你要了我的命。” 灵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也不知他怎样的动作,水无忧竟然没能召回他手中此时应该是捧着的一魂。 “三哥哥,天道轮回,你何苦还要执着?” 灵在她说话的时候,转回头,看向水无忧,他极是自嘲的弯起了唇角。 他的脸像一张纸一样的白,像一片云一样的白,连嘴唇都已经彻底的失去了一丝一毫的红色的血的颜色,像是一片要脱了皮的树枝皮。 灵的手虚虚的伸了出来,那双手此时在水无忧的眼里,几乎已然近是完全的透明了,也根本看不出来一丝的血色的模样。 “除非,你和我一起坠入轮回,否则,你再说什么,也是徒劳。” 两个人此时面对着面,水无忧很清楚的看到灵眼中的虚弱和绝然。 “三哥哥,你该知道,你魂魄不全,若是你再如此执迷下去,等到了天劫将至之时,你便真的要灰飞涅灭了。” “灰飞?” 灵异常的冷冽的看着水无忧,然后如墨一样的眸子瞬间又恢复了平静的颜色,没有一丝的波澜,她只见他笑着对自己,有些置疑她刚才说的那句话的质疑。 “涅灭?” 灵下了榻,虚弱的身体摇摆了一下,他向前走了两步,直到他已经是完全走到了水无忧的对面,甚至那面黄金的面具就在他触手可及之处的时候,灵才停住了脚步。 盯着那面黄金的面具,他的眼炙炙的燃着,像是要把那面具烙出个印记,或者干脆烧熔了,烧化了般的热。 “那又什么不好呢?” 此时,灵让水无忧感觉到了比恐惧还要可怕的不安,仿佛灵的整个人此时已经化成了张开了黑色的翼的魔神,那是他的原形,可是万年里,也只见他被触动了那么一次。 虽然,不能相信她的感觉,明明三魂已然缺失了二魂,七魄也是不全,可是,为什么,灵现在给她的感觉,竟然是已经化身成了魔神,水无忧无法控制,她的手中此时已经结出了冰莲之印,像是那手有了意识的化了掌,在水无忧还记不清楚自己要做什么的时候,她掌中的冰莲之印,已经悬在了灵的头顶。 “你是要收了我?” 灵看着水无忧露在黄金面具下的那双眼,明显她的神情已然是精疲力竭,神色恍忽,可是,灵这时候却还是狠狠的逼问着她。 “杀了我?” 莫说他不相信,就是他相信,他也知道,血永远不会对他动手。 果然,在水无忧明白了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那冰莲之印已经出现了碎开明的痕迹,而且是伴着她唇角浸出的血渍,碎裂得更加的厉害。 瞬间,水无忧竟像是完全失去了力气,只有那面具依旧冷硬的挂在她的脸上。 “你,不要逼我。” 灵站在水无忧的对面,静静的看着水无忧,仿佛从未发生过任何的变故一般,面色平静的对水无忧说道。 “我现在,只是想你摘了面具。” 灵伸手便去摘水无忧此刻脸上罩着的那个黄金的面具。 那面具是他亲手打造的,曾经费尽了他无数的心血,只是,灵从未曾料到,也正是这个面具,让他穷尽万年,未曾再见过血的一面。 灵眦时平静的眸中,仍旧是没有半丝的波澜的平静。 当他苍白的指,才触到了水无忧脸上的面具,他眼前的人便真的如经年里的那些幻梦般,消失在了他的眼前。 “哈~~哈~~哈~~~~~~~” 空旷的大殿之内,徒然的只有他冷冷的笑声,在回荡着。那声音萦绕在灵的周围,透着彻骨的冷的回荡着。 大殿里没有任何的宫人,灵把所有的宫人都遣到了大殿的门口,宫人们听到了殿里传出来的声音,却没有一个人敢往里走进去一步。 “哈~哈~~” 灵的笑声里,透着极度的虚弱,还连带着重重的呵声和气力已竭的声音。 殿外,他常用的太监跪在地上,身体瑟瑟的发抖。 “太子,才进了药,切勿大喜大悲,恐与药性不合。” 然后,所有的太监和宫女都跪了下来,不住的磕着头。众人纷纷的说道。 “太子,要珍重啊!” 可是,无论他们怎么劝,那声音仍然是冷冷的笑着,传出去极远,也透着极度的虚弱。 灵撑着这副已经破败不堪的身体,无情的眸里,现出了异样的一种光。 “血,我的血。” 灵的手间,此时握着一柄极短的短剑,仔细的看上去,那剑也不过才是手指一样的长,此时那剑尖抵在灵的手心之处,带着极浓重的阴气还有寒光,乍一看上去,便让人不寒而栗。 这是魔界里所有的妖魔俱都认识的一柄寒刃,它的名字叫无名,是的,这柄刃便是往夕间四大魔将之首的无名。 无名是有名字的,叫魔刃,这名字是当年灵给只是它的名字极少被人说起。 魔刃,当年也不过是一块顽石罢了。 被灵偶尔得到,便以千年的天火将其炼化,再以无数幽冥的阴魂辅以精髓,锻化而成。 所以,魔刃才是“无名”的真身。 手握着魔刃,灵这时已经没有了任何的退路。 如果不是庚桑和水无忧偶然间遇到了白五娘,也许,他还有些时间。可是,现在,他没有了,一点的时间也没有了,距离天火之日的时间已经太短,他也再也等不下去了。 ------------ 第一百八十五章,不问 “无忧,你难道还要执迷吗?” 庚桑没有走,当水无忧灰白着脸走过偏殿的时候,他就立在门口处,看起来应该是在此处,等了她许久的样子了。 水无忧回头,看向庚桑,眼里有极深的迟疑。 “你,你要做什么?” 庚桑不会为了她而改变他的想法,而她也不能任由庚桑取了灵的性命,处于两难之境的水无忧,已然是无法决择。 庚桑此时的脸上,仍旧平静和恬淡。 “神魔本就势不两立,你又何苦为难自己。” 庚桑向前走了一步,水无忧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她这时候,什么也说不出来,更不会允许有人危胁到灵。刚才,她看到的灵太虚弱了,几乎像是风都能把他的魂魄吹散了。 这时候,她又能相信灵会做出什么与人,或者是与她为害为祸的事? “不,现在,你不能。” 水无忧动了动嘴唇,极艰难的对庚桑说道。 “你不知道,他已经虚弱之极了,现在就是给了他一把刀,他也没有任何的气力能拿得动了,你,为什么还不有放过了他?” “放过?” 庚桑沉默了片刻,原就不悦的脸色,更是冷硬了下去。他对水无忧摇了摇头。 “难道,他以前是靠气力挑拨得水神共工吗?” 事到如今,他其实已然是知道,无论他说什么水无忧都不会相信了,可是,庚桑仍然不想放弃。 “无忧,你别再管他的事情了,行吗?” 庚桑的语气极近乎是在求水无忧。 水无忧紧紧的抿着唇,脸色很难看,她极艰难的挣扎后,松开抿着的唇,终于吐出了一个字。 “不。” “为什么?” 庚桑不能相信她的坚决,他艰难的挪了挪视线,从她那双执拗的眼,移开了,过了半晌后,庚桑才含着苦涩的说道。 “难道,这么多岁月,你对我的情,竟然还是抵不过他,是吗?” 他从来没有如此的不自信,更没有谁能让他这般的苦苦相求。 “我,无话可说。” 水无忧侧过了脸,几乎是强忍着,才能生生的把自己的泪逼了回去。 他竟然不相信自己对他的情了,水无忧百口莫辩,她扬着手,手臂抬起,使出一股极劲的风,硬生生的将庚桑向外推去。 “走,你走!” “无忧,你不能任性。” 庚桑劝着她,可是水无忧此时又哪里听得进去庚桑的劝解。 “我任性?” 水无忧反问了一句。 “师傅,你今天能告诉我吗,孟峰千载,你陪着我,是因为我是血?” 已经多少个日子了,这个问题,她从来不敢问自己,更不敢问庚桑。 “你说呢?” 庚桑的眼,仍是清透如水,当他置身于昊天塔内之时,他便已经问过了自己。 “无忧,你即是血,血即是你,不过是失或是得了一魂罢了,在我的眼里,原本就是一个人。” 庚桑的答案有说不出的冷静,可是,他话语里的冷净却深深的刺痛了此时已然开始心存犹疑的水无忧。 她便是血? 血即是她? 那当他怀抱着稚弱的水无忧的时候,何尝又不是在掣肘着强大的血! “这便是你给我的回答?” 水无忧不愿意要这样的回答,脸上的表情再也坚持不住,虽然戴着那副面具,可是,她不知要该如何面对庚桑。 “你走吧,让我想想。” 水无忧独自颓然的拖着沉重的脚步,向殿内走去。将庚桑一个人丢在了殿外,不闻不问。 ------------ 第一百八十六章,命劫 那日以后,日便复了一日。在这些时日里,水无忧最多的时候,就是依在偏殿的假山之上,望着她眼里浩瀚的苍穹。 白天的时候,她看的是湛蓝色的天;夜里的时候,她看的是半弯的明月。 灵淮来过,云煞来过,就连云泽也来过,可是,谁也不能让水无忧说上一句话,她像是已经化成了一尊石像。 直到了那半弯的月,最终,终于化成了满月的那一天,夜才刚降临,水无忧像是才重重的喘息了一声。 她尚没有悟透心中所想,只是,她的时辰像是已经到了。 水无忧从假石山上,站起了身,招手唤过了睚眦。 “我竟是比他们都要先走了。” 她笑了,释然的眼神里看着睚眦,然后喃喃的对睚眦说道。 “帮我,保他无虞,行吗?” 说完,水无忧俯下了身,头抵在睚眦的头顶之上,挨着它又硬又冷的犄角。 水无忧闭了闭眼睛,心头中还是有些其它的事情放不下心,但是,又能托付与了谁呢?谁都不是她,又是谁都不是他,所以,一切只能作罢。 放开了睚眦,水无忧隐去了真身,去了正殿。 正殿之内她见灵背对着外面的侧卧着。 多少日子了,他从来没有出去过,甚至连个外臣都没有见过,又怎么会如师傅所言的那般为祸天下? 转身离去,她在心里默默的念了一句。 “三哥哥.我要走了。” 说完了以后,水无忧又移回到了偏殿之内,她也不过就是想要拿那个样式普通的竹篮罢了。 可是,还没有等她去拿,就听见极远处人声忽然间的极是吵杂,像是有些宫女在尖厉的叫喊。 “怎么了?” 瞬间,水无忧已经到了灵的身前。 她抬眼一看,竟看到从灵的嘴里正不住的往外流着血。 当水无忧的手抚上灵的头顶的时候,她感觉到了一股阴森森的冷,那是要失了命数的人才会有的冷。 “你,难受吗?” 她在问,可是,她听不到他的回答,灵这时像是已经昏迷了过去。 “三哥哥,” 无论,水无忧曾经设想过了多少次,可是,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这样的直面的看着,他这样的衰弱,无论是这具肉身,还是他的魂魄,此时都已经到了灯枯之时。 她的手抬着,这时候想要去挨灵的天灵,想要留住他的命对她不过也只是举手之事,可是,水无忧却怎么也没办法做任何的动作。 “三哥哥……” 她不能改凡人的命数,能做的只是看着灵嘴角的血,染红了一个又一个尚好的丝帕,染得一床锦丝的床被,俱都被染成了血的颜色。 太医来得很快,很快就用了几道金针强行封住了太子的全身大穴。 “快,快去告诉皇上,太子可能不好了。” 太医知道这事,他根本无法担待,也没有人能够担待。 朝堂之上,三皇子对太子位已然是垂涎已久了,太子现在发生了这样的事,只怕,这时候,任何人都做不了主了。 水无忧这时候已经完全忘了自己要去哪里了,她此时已然将自己的血逼出了一滴,在指尖之处,挨着灵那苍白的唇,也仅是是咫之遥,可是,她的理智却告诉她,不能以自己的血替灵续命。 他是天魔的真身,一旦食了她的血,他的三魂当即就能复回了原般,那么,他就真的要化身成了魔神了。 “三哥哥!” 水无忧茫然的看着已经是奄奄一息的灵,浑然间,她失去了所有的理智还有想法。 忽然间,她像是看到了也不知什么时候,她也曾经这样的坐在他的床头,而灵半睨着眼睛,似笑非笑的任由她看着他那张妖媚的脸,发着呆。 “三哥哥,” 水无忧的心这时候轰然间的塌了半边,再顾不得什么大义,她迟钝着的将手指又动了一动,想要去救灵的命,就在她几乎已经要挨上了灵的唇角的时候,有一股极强大的力量,带着浑厚的神力,把水无忧从灵的身边推了出去。 让她的手,再也不能挨近灵丝毫。 她是神,他是魔! ------------ 第一百八十七章,嗔恋 终是异路! 为什么会变成这般,她根本不知道,她不是血,不是那个冷血的战神,所以,她哭了。 水无忧的泪,才落下了一滴的时候,天地在这时候,就变了颜色。 一道疾雷惊天动地般的劈到了她和灵之间,堪堪的便是斩断了她和灵仅有的那丝距离。 那道雷将水无忧缚住,然后,便将她带到了半空中,雷火完完全全的将她包裹住了。 从她的脚底升起了一团蓝色的火焰,那火是天火,所以,没有一丝凡尘的红艳。那火焰的颜色已尽湛蓝的颜色,蓝色的焰顺着她的脚,向上缓缓的蔓延。 并不是疼,水无忧只是感觉一股暖暖的热流从脚心处升起,然后成了一点点的热浪,在她的头顶延展。 这是天火之劫! 水无成红唇轻启,缓缓的向苍穹极处的方向飘了过去。那蓝色的天火已经燃尽了她在凡尘里沾染到的所有,一点点的把她身上染上的凡尘的气味俱都烧静。 水无忧在蓝色的火焰中心,盘膝而坐,双手阖成了一个半圆,空空的手里,燃烧着唯一的一点红色的火焰,那是她的情,是她心中的欲,是她对庚桑的点点痴恋。 她是天神,所以,尽管是天雷一道一道的在她的周遭炸裂开了,仍然是没有人能够看到她,在宫殿的正殿乱糟糟的一大堆的人,守着仍旧流血不止的灵。 看着灵,水无忧纯静的眼里,再没有刚才的痛苦的颜色,若是净到了极点的至纯之色。 水无忧仅是极淡的看了一眼榻上躺着的灵,这时,在水无忧的四周,已经凝结了无数的神咒,绕在她的周围,蓝色的火与瞬间闪烁而逝的雷电交相的生着辉光,光芒之下,一袭银甲的血,在戴着黄金的面具,垂着眸,无痛无喜的闭了眼睛。 巨雷轰然的响着,仿佛是要劈开了天地一般,万余道蓝色的光束,此时已经从九天之外罩到了她的身上。 “无忧……” 她迷蒙间,像是有人叫了谁的名字,极痛苦的喊着。 那声调极古怪,水无忧刚刚阖上了的眸,并没睁开,那已经在她的周围弥漫了开来的神咒,封闭了她的听觉。 坐在蓝火之内的水无忧,微微叹息了一声,她睁开才刚阖上的眼,看到的不过只是眼前的蓝色天火罢了。 神咒已经封了她的视觉,外界的周遭,她再也感应不到半分。 “无忧……无忧……” 庚桑看着蓝光之内的天神,他想要挪近半步都做不到,一道道的天雷如流矢般的落了下来,凡人和鬼魅但凡是挨上了一丝一毫,便是魂飞魄散。 “无忧!” 庚桑没有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的快,前些时日的一别,竟然成了绝别。 “无忧……” 庚桑的唤出盘古斧,当他持斧劈向了那个巨大的光束的时候,身后一个无力到了极点的声音,缓缓的响起。 “别废力气了,无用的。” 庚桑猛然间的回头,看到的竟是灵这时背后拖着银白色的光,如是一双形状巨大的白色的羽翼展开在他的身后,缓缓的向他走了过来。 灵冷冷的看着庚桑,一字一顿的对庚桑说道。 “这是,她的命。” 灵的他的眼里,有太多的阴冷,甚至是怒还有恨。 灵在庚桑的身边也仅是略停了一步,便侧了过了身,从庚桑的跟前绕了过去,然后,灵面色极平静的朝着那道光束便走了过去。 灵是魔神降世,这样投身于神迹之中,不吝于是在自戮。 那蓝光哪怕有一星半点的挨到他的身上,便是极天之刑,可是,当庚桑眼睁睁的看着灵一步一步的向着那巨大的光罩走了过去,面色悠然,庚桑便越发的感觉不对。 直到片刻后,当灵已经挨到了那光罩的时候,庚桑才一把将灵扯住了。 灵回头,有些愕然,甚至一瞬间有了一股强烈的杀气,已经冲向了庚桑。 “这便是你的谋画?” 庚桑已然见到了灵手心里此时藏着的那团蓝白色的魂魄,那是血的,也是水无忧的。 只是,这点魂魄被灵埋在了他的手里,用缚仙索缠在了他的指骨之上。 “什么?” 灵淡淡的问,像是不明白庚桑在说什么。 庚桑感觉到一股强烈的冲击,他凭着直觉,看向灵。 “你想要带着她一起投入轮回?” 灵这时已经不再是太子了,他的魂魄已经脱了那个肉身。 “是又如何,如今,你又能阻得了吗?” 灵万分阴冷的笑,绝艳的脸上紧接着缓缓的绽了一个极古怪的笑意。 “她,终是我的。” 庚桑才是稍愣了愣,就见灵猛然的扑向了他。 而灵的手里,不知何时竟然出现了一个极小的匕首,那是魔刃。只有寸余长的魔刃,狠狠的插入了庚桑的胸口。 庚桑胸口的血流了出来,可是,纵使这样,庚桑仍然按着灵的手臂,并未松开,反而握得更紧。 “不。我不会让你挨近了她。” “由得你吗?” 灵冷声的嘲笑,他从庚桑的胸口拨出了那柄魔刃。 “现在,她虚弱之极,只要我进去,再拨了那面具,我便能与她生生死死的纠缠了,而你,马上就要魂飞……魄散。” 魔刃再次向庚桑刺了过来,只是这次,灵并没有刺中,而是被庚桑挥手招出的仙力,阻住了。 灵没有想到,庚桑此时竟还能凝结仙力。 他才要有所动作,忽的听到身后,传来了一声,极其飘渺不定的声音。 “师傅,你喜欢过我吗?” 庚桑抬头,他顺着那声音的方向,赫然的看到,血赤足的站他的面前,一身银色的盔甲已经成了火一样红的颜色,她的面具仍然戴在脸上,却遮挡不了她眼里的热烈。 那道蓝光之下,我数的神咒凝结,已经让庚桑看不清楚她的身形,可是,庚桑坚定的点了点头,同时说道。 “喜欢。” 魔刃是被灵附了重誓,弑神杀仙。 庚桑自知已经难以逃出生天,他却在这时候狠狠的从灵的手里夺过了那把魔刃,然后,丢在了地上。 “你废了万般的气力,筹划了几世,为的就是把她带入轮回,与你成就一世夫妻之缘。为此,你甚至不惜让她身遭天火之刑,不惜她受了这天火凌迟分身之苦,要满的就是你的一己之贪!” 庚桑此时的眼里透着怒火,似要把眼前的人烧成灰烬。他这样狂妄而绝决看着灵,欲要置他于挫骨扬灰,从来没有人,或是神敢这样的对灵,即便是知道他是魔神,恨他,怒他,想要毁了他,可是,从来没有人有这样的自信,站在灵的面前。 ------------ 第一百八十八章,天火 灵的眼里微微的带了丝迷茫,他惊讶于眼前看到的这一幕。 数万年,没有什么能触动到他的那颗心,万般筹谋,他所为了什么,从来他自己都是极清楚的。即使是轮回转世,即使是已经忍了万年,他都从来没有迟疑过。 他不能容许,有人带走了属于他的女人。 血是他的,只能是他的,他不容许凡人玷污她。 就是他只余下最后的一点法力,他也不会容许。 指间萦着最后的一点幽暗的绿色的光,那是灵一直与他的魂魄贮藏在一起的魔识。 魔光萦绕在他的周围,越聚越大,就在那光怀着灵积郁了多年的怨和妒,化成了刀冲向了庚桑的时候。 血抬手将那束魔光控在了只离灵不远的位置。 这是第一次,血与灵成了对立。 “为什么?” 一个凡人,仅是凡间的那点情,竟然让血与他为敌! 灵从未想到,血竟然有一天会如此的待他。 才要发怒,风中已经起了怒意,狂风肆意,杀意惊人,吓得周围的人全部都已经被这一幕吓住了。 血眼中是深深的无奈之意,她对三哥哥哪里有过这样的时候,从来,灵都是要比她要通透的。只是,见他已经入了魔,再没有回旋的余地。 血轻声的叹息。 “三哥,你可想过,你是因何而生?” 灵从来未曾想过,被血的这一句似是大有深意的话,一时迷了心境,而就在他恍惚的时候,忽然间,远处又传来了一声极大的喊声。 “主人,莫失了心神啊,时辰到了。” 庚桑听那声音,颇有几分熟识,在灵还未明白过来的时候,庚桑已经看到了远远的向这边飞了过来的正是一直寻不到踪迹的血魔。 “且待我杀了他。” 灵在庚桑回身的时候,看到血已经睁开了眼,意识稍显摇移,这正是和了灵的心意,所以,他自然是一笑,伸手便召回那股被血逼得不能再进一步的魔气。 灵身体里的力量已经一点点的流逝,他再也支撑不住自己多少时间,灵挪了挪步子,身形很是摇摆不定,所有的人都已经看得出来,他已经要转世了。 也就在这时,灵的身形竟然是忽的一越,还没有等其它的人反应过来,灵已经接近了血,那蓝色的天火,已经灼烧到了他的魂灵。 “休想!” 就在灵以为自己终于实了千年的愿望,冲进去,当他下意识的就要顺着心思去掀了血脸上的面具。 至到那时,开火之刑再加以神刑的天雷之怒,无人能够阻止了得他带着血的魂魄一起投胎。 灵已经笑了,他抬起眼,却看到了庚桑立在他的面前,如一座无法攀越的山一样,阻挡住了灵的脚步,也阻拦在了他和血之间。 “我哪里容你夺了她去。” “没用的,庚桑,你救不了她。如今,她魂魄不全,只能随我生生世世了!她终是我的!终是我的,只能是我的!你看,她的魂魄在这里,谁也夺不走,你只能让我进去。难道,你忍心她受着这天火之劫吗?” “是吗?” 庚桑捻指起了灵力,近在咫尺间的时候,气力已尽枯竭的庚桑,毫无预兆的冲击向了灵的手指。 庚桑已经看到了血的魂魄的所在之处,那竟是灵手骨中缚着的那丝魔线扯着血的一处魂魄,而那魂魄此时也因为挨得血极近,正迸发着极盛的神力,同时也拉扯着灵的手掌,燃烧着火红色的火焰。 “你!” 灵说话的时候,庚桑的剑光已到了灵的手臂之处,落下之后,已经将灵的右手的手掌齐齐的斩断。 所有的人都不能相信眼前的一幕,庚桑的身上究竟是蕴藏着怎么样雄厚的仙力,在受了魔刃穿心一剑,竟然还能将天魔的手骨斩断! 在灵淮还有云煞他们的惊讶中,庚桑此时便飘然的后退,身上起了五色的结界。 因为他早就受过了血的心头之血,所以,当庚桑步入那蓝光之处的时候,丝毫没有灵那般的费力。 刚刚赶到了的灵淮,便这般看着在轰天震地的天塌地陷般的震动中,师父竟然自己走进了那天火之中。 “师父!” 同样也才赶来的云煞还有云泽一起上前,将灵淮狠狠的按住。 “灵淮,不!” 云泽极痛苦的看着天火之刑中的血,声音暗哑的说。 “让他们去吧!” 庚桑什么也听不到了,他此时已经进到了阵中,外面就是再有什么样惊天的动静,他都已经听不见了。 走近光罩之中,他的半张脸已经烧了起来,可是,他像是浑然的不觉自己身上的疼。挨近血的身边,他微笑着对面色淡然的血说道。 “无忧,我来了。” 伸手,用他仅余的完整的右手,将尚未明白此时间发生了怎样的惊天的变故的血,拢在了怀里。 “还气我吗?” 气力已经枯竭,声音更加的虚软,庚桑那双淡若清水一般的眸,却在血的眼中越发显得温柔。 血此时抬头,复了全部的神识之后,她的眼里多了一分的清明,仰面看他,极轻的叹息。 “庚桑……” “我在。” 这时候,庚桑已经不需要她再对自己说什么,握着血的手,当庚桑垂下了脸的时候,他的头发拂过血的额头,像是世间最轻柔无力的那只手拂在了血的心头。 庚桑的吻很轻很轻的落在血的额头,落在血的唇角,碎片般的如一朵朵来自雪国的雪花,清冽的在血的脸上绽开。 血投入了庚桑的怀抱里,嫣然的双颊,梨花照水般的一张绝色的面庞在他的怀里。 两个人此时,像是已经全然忘记了今夕,何夕…… 天火此时炽烈的燃烧着,将两个人的人映成了一轮红日之中。 唇齿相依,形影相随。 就在这极是旖旎忘情的时候,庚桑抬着那被天火炙着的手掌,轻轻的按在她的后背之处,心之所在,似是完全没有思考的即将他全部仙力连同着血曾经给予了他的心头之血,一同绽放着五色的光华,悉数投进了血的体内。 “要等我!” 庚桑说话的时候,漫天的天火燃烧着最纯洁的颜色,像是要把这个世界也要烧尽了般。 在那蓝色的光束内,竟然奇怪的在庚桑的身形完全被那火焰吞没了以后,又闪出了另外的一团黄色的暖暖的结界。 “不!” 灵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他眼睁睁的看着庚桑消失在了那天火之中,眼睁睁的看着血再一次的闭阖了她的眼,坠入混沌。 蓝色的极光此时到了极盛,灵再也走不进去了,他便是这般的连最后的希望都已经失去。 “不!” 随着灵被那极光触到之后的魂飞魄散,无数的阴魂这时从灵断裂的手臂处,四散着的逃开,燃着黑气。 灵已经疯了,他完全不顾自己的性命了的撞向光壁,纵使血魔不顾危险的上前,想要伸手将他拉住,也不过就是扯住了他的一点衣角,然后便看着,浑身浴血的灵消失在血魔的面前! 千年的筹谋,功亏一篑! 万世的魔神,魂飞魄散! ------------ 第一百八十九间,永生 昊天塔下,经历了九九八十一天的天火之刑的血,拖着虚弱的步子,向着那塔内移着步子。不远处,在她的身后,跟着的人是一袭白衣的云泽。 “仙界一天,凡间一载,想是,他不会让你等了太多的时候。” “我不知道。” 在血的手里,此时握着的是庚桑平素里随身的翠玉笛,那笛身之上,还沾着他的血。 只是,人却现在早已经不在了她的身边。 “是吗?” 云泽站住了身形,在昊天塔外,在他的身边的远处,便是那似是数不清楚的莲花,此时间已经开了无数。 血这时候缓缓的转过身,一双黑色的眼睛神秘莫测的望向了云泽,却并不说话,只是过了很久了以后,才叹息了一声,便再也不理会云泽,只身便进了塔内。 云泽知道自己劝不了血,他抬眼望了望那笔直的矗在他面前的昊天塔,然后转身。 进了塔内,血半斜着身体,似是极倦的依靠着,坐在寒冰床上,她的手里,此时还紧紧着那柄青笛。 昊天塔内极是清冷,无处可散的阴寒之气,被吸进了这里,伴着一声声极冷的声音,在血的耳边。寒玉床上,映着她绝世的容颜,却仅仅是一副皮相。 冰凉凉的映出来的那张脸,在寒玉的冷光里,郁发显得没有丝毫的气息。 这里,没有谁会不识趣的进来,所以,即使是这里再过怎么样的清冷,也仅止是清冷如此罢了,倒也无人可以打扰到了血。 而且,这里还有以前两个人的气息,因为日日夜夜的缠在一起,并兼着那一夜里的缠绵旖旎,这些,似乎是足矣温暖这昊天塔内的冰冷。 启了眸,血虽然像是已经睡了不知多少个时日了,可是,她眼里却酿着血丝。 血的眼里有些怅然,望向塔尖之处,喃喃的对也不知此时在哪里的人,只说了一句。 “你让我等,我便等你。” 三哥哥已经走了,可能需要千余年他才能重聚了神魂,到时候,自然会是能够见到;除了他以外,血再也没有什么想要见的人了,所以,她从进去了的那一日后,便再也没有出去过。 也不知道外面是怎么样的天,怎么样的云,有什么人来过,又有什么人曾经怅然的离了这里。 这些,对她都不是重要的事情。 天庭几次请她,无论是盛宴或是人间的灾祸,血都没有再走出去。 灵淮设法把她的轩辕弓送了进来,用了一个小鬼的阴魂,那小鬼阴魂还算是纯静,拖着一根绳子,后面扯着极大的一柄弓,进来的时候,站在血的面前,浑身瑟瑟的发抖。 想必灵淮是用了什么法子,才让这阴魂带了这弓进来。可是,这弓又有什么用处呢,不过也是一个死物罢了。 血冷眼的瞧着那个在地上瑟瑟的已经抖成了一团的小鬼。 “仙长说,仙长说,请你出去见见。” 血皱眉,仅仅是皱了眉,拿起轩辕弓,那些前尘往事便映进了脑海里,纵使是她怎么不愿意想起来,那些事情都如潮水般的涌了进来。 再是不愿,她还是走了出去。 伸手展开,把那阴魂又放了出去。 “这样的法子,你且莫再用了。” “不,别走!别走!” 灵淮想要拦住血,他飞身将血挡住了,挡住她的去路后,很是急迫的看着血。 “师父他,他在哪里,为什么我怎么也找不到。” “找不到?” 血转眸,轻淡的眉目里,根本没有半丝异色。 “你在寻他?” “是。” 灵淮皱眉,看着神色默然的似是不关她什么事情的血。 “你是神,该知道他在哪里。” “不,我不知道。” 说完了以后,血便回到了昊天塔内,只是这一次,她在昊天塔外下了结界,任是神鬼也都近不了这里,所以,昊天塔更是郁发的显得寂静了。 习惯了这样的日子,血不过是一日又一日的想着,曾经庚桑在她的面前,奏的那些曲子,学的却总是不像,零落的几声角色之声,也都是荒诞的很。 摆弄了些日子,血便不再折腾那个青玉的笛子,偶尔她会拿着那只笛子上了昊天塔的塔顶,以前在昊天塔内也不知庚桑为她贮了多少的情人醉,拿着酒,望着月,有时候高兴了,她便踏着月华,上了那青月之上,却仍然是独自饮酩,无人作陪。 她从来不去算庚桑的命数,也不敢去找。 在那天火之刑下,纵使是他,也是灰飞烟灭了,哪里还要她等。 分明是师傅在骗她罢了。 也不知为何,才从外面回到了塔里,血竟然意识极胡乱的想着,也不知是哪里起了这个心思,竟是控也控不住的哭了。 外面依旧是大雨瓢泼,伴着惊雷,把外面的天地照得极亮。 “师傅~~” 血跌跌撞撞的冲出昊天塔,才冲出到外面,身上的衣服就被那些雨给浇得湿了,透了。 一朵朵白莲在夜里,像是一盏盏的明灯,可是,却都照不进她的眼里,心里。 “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师傅,你不该......” 脚下很滑,险些她就要栽倒,踉跄着的在雨里,血看着那雷电之处的白光。 她迷蒙的走了过去,伸手招来雷电,打在她的手上,不过也是虚光幻像罢了,根本触不动她的一丝毛发。 心中茫然,眼中也极是混乱的一番,血今夜醉得极深,似是把自己泡在酒中的日子太久了,竟然闻到了那雨里也竟是情人醉的味道。 最后,血还是倒在了地上,那是千万年她的责任,她的守护。第一次,在她眼里只是无数尘土的大地,第一次承载了她的身体,将她护着,在那下了九日九夜的暴雨里,冲走了无数的白莲,冲走了无数的草木,只有她,躺在那地上,一动也不动。 待血醒来的时候,睁开眼的时候,日光透过了云层,照在她的身上,暖暖的如一团火,在她的身上,极亮,极热,极暖。 “你为什么要睡在这里?” 在血的眼里,蓝色的天,白色的云,绿色的桃树也婆娑的在她的枝繁叶茂。 什么时候,她竟是移到了此处? 这是西海之滨,曾经,她记得自己和庚桑曾经到过这里,这片空地还是她当时清理出来的。 闭上眼,明明知道这声音不过就是个幻像罢了,血也懒得理会,抬手才唤来了一瓶情人醉,将将的要往嘴里放去。 “血,我这里还有枚桃子,换了你的仙酒,还好?” 缓缓的抬起眸,虽然仍是不信,就是幻像,她这回也要看得清楚,他那张让她思了百年的脸。 起了身,身上的青衣不带一点的尘土,只是身形浅浅的踉跄了一下,血就站住了身形。 屏着呼吸,头上不知什么时候沾上了些桃花,随着她起身的时候,瓣瓣的落在地上,如是一场花雨般。 一丛桃树中,庚桑站在一片光色极暖的光下,手上是她曾经喜欢了许久的仙桃,两瓣玉色的叶片,在他的指里,递到了她的眼前。 “我不要~” 摒着呼吸,她说了一句后,将自己的玉壶递了过去。 “这酒饮了一口,便是要醉了千年,你敢喝吗?” 那瓶口还有酒汁清冽的滞在那里,似是带着她的唇香,散着极浓郁的一股酒香,异常的诱人。 庚桑探身,将那桃子放在怀里,看着血的眼,眉目间,极清浅的笑着,修长的手指伸了过来,似是要接她递出的玉壶。 就在血全然忘了要呼吸的时候,庚桑修长的手指握上她的手腕,带着些薄薄的凉意,像是他的手才浸过了冰一样的凉,握着血的手的时候,却是那般的坚定的把她往自己的怀抱里带了过去。 “有你,我便已然是醉了!” 这是梦吗? 在梦中吗? 庚桑的唇那么的冷,罩在血的唇上,却熊熊的如同是燃了火一般,让血本就已经迷蒙了的意识,再也不复清醒。 像是寻到了什么,抓住了,搂在怀里,血的心中只是嚅嚅的在两个人的唇齿相抵的时候叹息着,不要再醒了! 庚桑察觉了血的心思,颇有一分无奈的在血的耳边,细细的说。 “傻丫头,我在,是我回来了。” 泪,流尽了,血的眸里,展了笑。伏在庚桑的怀里,一双手再也不愿放开。 一生一世,生生世世! (完) ------------ 云泽番外-昨夜风疏雨骤 初见她时,便像是一抹惊鸿落在心里,生了根。 昨夜,梦里又见到了她的那双清冷的眸。 血的那双眼,仿佛能够穿透了我的心,总让我能从寒夜里醒来。我的太子~宫极大了,像是我自己也早已经算不清了自己在这里睡了多少个时日,只是,在发现我的心里装了她以后,竟然,变得如此这般的空旷,寂寞。 如是坟墓! 眼睁睁的看着她为了人人敬仰的庚桑,一次又一次的受伤,一回又一回的从我的指间离得更远,至到了我再也无法触及的那个距离,可是,我只能是看着,想要做什么,想要说什么,又有什么意义? 那一日,我终于放下了我能拥有的所有,甚至已经准备放弃这太子之位,,只为了能和她携手天涯,我逼着她嫁给我。大红的袍穿在她的身上,我看不出来有一星半点的暖意,在踏进囚了她的那间房的时候,我清楚的感觉到了,我怕了。那间房,她的那双清冷的眼,分明是让我看到了自己在她眼中的卑微与懦弱。 可是,当时,我已经没了退路。我只以为,只要把她娶了,终有一天,我会有一天能暖了她的心,化了她的眼。我是这样的盼着,也是怀着几分彷徨的心情,执着着的想要让她成了我的妻子。 只是,我错了,事过境迁以后,我才知道自己那时候有多么的愚蠢,哪里,还是身肩着四海威仪的太子,在她的面前,我原来,从未曾入了她的眼。 在弟弟最初对我说,他怀疑水无忧便是血的时候,我也仅是不以为意的笑,只以为那柱得了她的血才活了的梅,只是得了孟峰上的物华天宝罢了,并未真的信以为真,到后来,当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牵着庚桑的手指,软软的一个小人,依在庚桑的身边,像是受了惊一样,又带着刺。 竟然,连我送于他的东海至宝都不在乎,那时,我就已经看到了,她的眼里,只有庚桑。想要娶她的念头,不过是因为弟弟被囚在寒潭,又兼着他已经到了应劫的时候,我算尽千着,却没有想到弟弟会真的去偷庚桑手里的盘古斧。 为了弟弟,我娶个女人又有什么,更何况,见了她的第一眼,我便知道,她是个心思纯净到了至静之极的女子,又有何妨呢。 我的后宫,以后会有多少艳丽的女子并不重要,只要有我在的一日,自然不会需要太过心思绸密的妻子,虽然水无忧在我的眼里,当时过于单纯了些,却对我也不算是什么问题。 只是,几番求娶,庚桑竟是执意不肯,我不以为意,庚桑疼她至深,天下皆知,那仙界里的蟠桃,让她拿来当成了平日里的吃食。 就连为她制出来的六花果,也都是仙镜奇花制成的,如此的养法,只怕是疼得有些过了。不过,索性这对于龙宫也不是什么难事,总不过是一些仙桃罢了。 当我真的意识到,水无忧竟真的是传闻里的血,那个神界里,九尾族的战神,是蚌母。 虽然,蚌母没有亲口说,但是看她的眼神藏不住的畏惧,我便已经心里明了,水无忧并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小女孩。 在带着她飞在东海里的时候,我也试过她的三魂,至净无垢的运魂魄,那是无论肉体凡胎脱了几世也不可能洗净了的逍遥。 她是血? 当我知道的时候,不得不说,我的血液有几分的沸腾,三界之内,已经极少有事情让我能够这样的心血澎湃,至到后来,灵淮警告我,可是,他又哪里知道我要的是什么,做的是什么。 当我以为我自己真的能够控制了一切的时候,不经意间,才发现,不知道何时,已然将她视为我自己的了。 她被魔王抓走,接连着又失了踪,那些日子里,我几乎是不眠不休的寻着她,以至于三界的人都在传,龙宫的太子已经对一个小小的凡间的女子,失了心魂。 可是,他们知道什么! 水无忧是血啊! 除了心底里的那个浅白的影子,我更知道只要娶到了她,四海甚至可以与天庭分庭抗理了。我为了这个想法执迷了,甚至已经近了不择手段的地步,如果不是弟弟,我不知道自己终会走到了哪一步。 等到了我终于意识到自己,真的是爱上了她的时候,是那日里,在孟峰之下,我看着她拉开了轩辕弓,看着她那双漠然的看着众生的眼…… 至从那以后,夜里,我便常常的难以入眠。 虽然说百余年不睡,对我也不过只是须臾间的事情罢了,却是不知道那黑了的夜,是那般的难熬。 有人寻来了与她相似的女子,或是眉眼,或是头发,或是腰身,或是手指,可是,又哪里有真的像了她的女子? 我落漠的独坐于东海的龙宫里,就连云煞被释,那酒都让我化成了愁肠。 真的对她入了心,这样的情是我自己也始料未及的,想要断了,彻底的断了,再不想她,再也不要念着一个无论是身还是心都未曾对我着过任何的意思的女子,即便她是神祉,又与我何关! 我以为,我真的忘得了,我以为我真的是忘了,几十年里,未见她,虽然夜里始终不去安寝,却是自己寻了极好的去处,在热闹之极的凡尘俗世里,看着凡人的悲难离合,只是,一味的嗤笑。 有人在寻她的踪迹,而水族的人也在寻着,很多人说是我的意思,又有很多的人说,那并非我的意愿。 可是,云煞的意思与我的意思,又差了什么吗? 不过就是一个太子位罢了,他是我的亲弟弟,纵使给了他,我其实也未必真的会在意些什么,只是,以前,觉得他不适合,而且,云煞也不喜欢那个位置的束缚。 “太子,寻到了,她人在西方梵境。” 一句话,只是一个水族中毫不得势的鱼精罢了,我连脸都懒得转一下。 那鱼精却又拿了一瓣血色的莲花转身的递到了我的眼前。 “太子,您看,这是我从梵境里偷了出来的,你看这血,这血是神血啊!我真的是看到了她啊,真的,太子不信,你看啊。” 何须用看,世间无有任何人或是仙的血,能如她的那般,真的是无色无味, 不粘任何的咸腥之气的。 说来也有些奇了,血是上古的战神,自是杀戮无数,可是,她的血,却是世间至纯至净。 “你想要什么?” 我抬眸看向那鱼精,何须用它说,水族众生哪个不想化龙呢,在他的眼里,我已经看得极是清楚明白了。 “化龙吗?” 我笑着从他的手里接过那瓣血莲,放在手掌心里,轻轻的捻捏着,然后才端详着的上下打量了他一下。 “以后,在我的宫里做个亲卫吧。” 能成了我的亲卫,自然是日后好处无数,至于能否化龙,只能看他的造化,这我是帮不了他的。 那鱼精倒也不算是贪心,得了些好处,便自去了。 我却没有想到,日后我做了的一件事情,让那鱼精在父王的手里,被剐在了刑台之上。 那一夜,其实我算是迷蒙的睡了一个时辰,那瓣血莲就在我的玉枕之侧。 其实,那并不是一株红莲,只是因神而生的白莲,被神血浸染透了以后,便成了这样血一般红的颜色,只是,那的确是血莲并没有错,却不是世人所说的莲。 莲瓣没有任何的清香和味道,仅仅是因为浸了太多的血了,那白莲已经有些萎了的颜色。 她受了什么样的伤,竟是这么些时候,又养在西方梵境里,竟然都没有好? 当我睁开了眼的时候,抬眼望向窗外,仍旧是一片沉寂和安宁,可是,我却突然间有那么一种极奇怪的感觉,像是我竟是被这个宫殿已经囚了不知道多少个年头了,时日常了便以为这宫殿,这四海龙族的太子,便是我的本性罢了。 一步一叩的跪在佛前,我心里并不悔以前曾经对她做的任何的一件事情。一丝半点的悔意都没有,只是,每走出一步,每叩了一次以后,我的心境便能豁然的似是放下一些什么。 至到了佛前,我连眼也没有抬起来过,保是伏着首,垂着头。 弥勒佛祖像是也仅望着我笑了,他也未说什么,至到过了一会儿,才有他身边的两位尊者引着我,带着我去寻,我的心。 凡间有一句诗词,昨夜风疏雨骤。 当我再次回眸向过去时,恰有那么一番过尽了风雨,连心都被涤荡过了的感觉。 有人后来告诉我,在哪处又看到过了她,也看到了重生后的庚桑。 其实,在这世上,若是让我佩服的人或是神仙,能有谁的话,也就仅是庚桑一人罢了。 凡人爱说君子,却都不过是一些面目或是做了谦和之态,或是做出些恣意狂浪的凡尘俗子罢了,只有庚桑,在我的眼里,当是配得上“君子”二字的。 短短不过百余年,他是怎么站到了血的面前的,我并不知道,只是,那条路未必会是好走的,就是有阎君相护,也非得是要真的是生生死死的折腾过了,才成了事的罢。 云煞寻了些情人醉与我,这是无忧最喜欢的酒,也是血最喜欢的酒,如果非要说她们俩个有什么相似之处,只怕除了庚桑以外,便是这个仙界里酿得不算是极好的沉香了。 沉香,又名情人醉。 只是,醉了是个什么模样? 我并不知晓,也无意放浪。 四海万里,我是龙宫的太子,放不下肩上的责任,纵使是轻狂过了,可是,我当然也清楚,除了我以外,并没有再合适的人选。 只是,接下来,会是怎么样的故事,我不知晓,也从未想过。 魔神千年重生,万年转世,那三公子自是不会与他们二人善罢干休了的,只是,似乎那又也并不关我什么事由了。 情人醉被我放在了书案前的长几之上。 酒的香,盈了一室,独与我同念着同样的一个离开了的人….. ------------ 不能回转——属于师傅的番外 不能回转 似乎是很久以前,在我自己的执念之下,服了断念。 我那时候真的以为服了断念,七情就真的断了,没了。 自从我断了自己白日飞升的路以后,就从未曾想过仙途二字,所以,世人与我,二位师兄与我说的那些,与我而言,不过都是须臾间的幻境罢了。我从未曾背弃过自己许诺的誓言――护佑苍生。 我做到了,真的做到了,而且,做得极其的彻底,忘了我还是一个人,忘了我仅是一个凡夫俗子。 留下无忧那个孩子,见她被蜈蚣精伤了心神,我将她极仔细的护在怀里,疼惜着的哄她,是因为我心存着善念,而绝非是因为那个来自洪荒的传说-有时,我其实也在想,这样娇弱的如花一样的孩子怎么可能是那个神界的战神,似乎,有什么地方,弄错了。 无论,三公子是不是真的是那个世人眼里的妖孽,对我而言,它不过是一只被佛陀护佑了的灵狐罢了。 我很自负,当三公子第一次对我施了魅术的时候,我仅是略略的有了一丝的摇移的样子,也便收住了心神。那时,我只以为是我自己的修行精进的缘由,却全然没有想到,那时,有她在我的身边,只是咫尺之距。 她长得很快,不经意间,便婷婷玉立的在了我的眼前,在我的心里,她却还是那个懵懂的孩童罢了。 喜欢她是一件极自然的事情,灵霜和灵淮也都是极护着她。除了不允教习她任何的仙术以外,其它的我并未多加约束与她,任由她自由的长大,任由她与睚眦越发的亲近。只是,三公子却多是被我束住了心神,一次又一次的,我仅是惟恐出了什么差池。 可是,我没有料到,管住了三公子那只妖孽,我却未管束得住自己那一颗无波无欲的心。 竟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的心落在了她的身上。不问原因,没有缘由,那心像是迷了路了般便逃了我的控制。 龙族的大太子,纵使是我也无法对云泽挑剔些什么,三界中却也找不出来和他一般的人来。 可是,我不愿意。 不仅是因为我看出了他的想法;也不仅是我知道水无忧便是血,她不能嫁与任何的人。我只是觉得不可以,谁也不成,我无法相信任何的人或是神仙,对她会真的如我这般的疼,这样的好。 她负着那般的使命,在我的心里,她此生就只能注定孤老,我只是想在我有生之年陪着她,只是陪着。 索性,她从来都是个懂事的孩子,也是极通透的孩子,虽然是闯了些祸事,也不过是烧了静思堂,引了金乌罢了,再多的也不过是对凡界的好奇,俱都不算是什么太大的麻烦,于我不过是生活的一种调剂罢了。 更多的时候,她都是用那双黑如夜一样的眸,看着我……. 这样的日子,我说不出来有什么不满意的了,只除了灵霜所嫁的人并不如意,我也并未做意,以灵霜的心性,自然不会任由她自己总是那般的受气。 而且,她是我庚桑的徒弟,天上地下,又有谁真的敢存意的去欺了她去,总不过是一些闺阁里的事情罢了,我懒得理会,却也总是有我的法子,替我的弟子找回该是她的颜面。 只是,我未料到,灵霜走的那样突然。她是被魔王杀了,在断肠崖下。 在孟峰之上,在断肠崖下,除了魔王外,再无他人。 我寻了魔王的隐身之处很久,却并没料到他竟藏身于二师兄的身上,我有所察觉是因为二师兄在南海留的时间太久了,任何的事由二师兄都不应该在那里呆上那么长的时间。 无忧对云汐并没有太过为难,只是,我看得出来她极难过,也伤心了。 在那以前,我从未曾发觉自己对她竟然是那么在乎,一喜一怒,一嗔一悲,以至于在她伤心的时候,我竟是不知道要如何的宽慰她,只能任自己远远的看着她在天阶之下,在那莲池边一个人形影独吊的坐着。 后来,她被人掳走了,然后受了伤,再之后又被云泽逼着成亲。 种种的事由,在我还来不及收拾和整理好我自己的情绪的时候,接踵而至的扰得我透不过来气。 我的心动了,我意识到了以后,只能咬着牙,努力的隐忍着,不让人发觉。 可是,这又如何能藏得住呢! 首先发觉了的便是灵淮,然后是大师兄,然后是二师兄…… 当我发现我努力的隐藏和遮掩的秘密,在他们的眼里那般的平白的时候,我才发觉自己陷是那样的深了。 当她魂飞魄散般的消失在我的眼前了以后,我以为我失去了她。我把自己关在孟峰之上,甚至是日复一日的站在那断肠崖下,我一次次的提醒自己,戳仙台上的一切,都是幻像,不要信,也不能信。 不要嫉妒三公子,也不能嫉妒三公子,我有我自己的使命。便是为了这天下的苍生,我也不能行差半步。 寒潭下压着的那些阴魂,还有断肠崖下那些积郁了千年怨气的魔兵,我不能错,一步也不能错,否则,那便是会要三界苍生与他们为我的情在陪葬。 没有人知道我是如何,当我知道云泽竟然是做了我想做却不能做的事情的时候,我第一次有了放下一切的念头。 可是,一个太子位容易放下,我的身上背负着的却是无数的阴魂,我的身上压着的是三界苍生的命,我逃不得,也逃不掉。 真的像是有只手在冥冥中捉弄着我,可是,我无法选择,我知道,我无法选择。 纵使是她回到了我的身边,纵使我尝了那般销骨的滋味,我也不敢对她言说,我的心。 我仍在计算着,算计着,直到当她真的当着我的面,面无表情的拉开了轩辕弓。 无人知道当时我是什么心情,远远的看着她,望着血那张冷漠的眼,我的心痛得无以复加。 我从来没有想过,她有一日会离我那么的远,遥远的让我不能攀附。 一身的仙力俱都被她散了,可是,我的心知道,我念着的却是她唇里的味道…… 无论她是无忧,还是血,她都是独属于我的。 纵使有三公子那般的人物在,她的眼里,她的心里也全是我,如同我从来没有为谁动过心,动过情,却是满心的都是她,满眼的都是她的影子一般。 世间之情,不过以男女之色,最是惑人心智,不尝过便不会知道,这毒无药可解,这盅无法可医。 我没有料想到,她用了那样的法子,散了断肠崖下的阴魂,解了青鸾身上的禁术,让他们替了我,也替了天一教做那寒潭的守护。 千年前,仙界中无人肯应了这样的差事,我虽然心存不满,却并未太过在意,做了这寒潭的守护,我便将自己关在了孟峰之上,从未怨过。 只是,她给了我这样的自由,却又离我而去。 我不知道,这是一种赦免还是她在惩罚我的无情! 情人醉,她真的是在折磨我,用她的种种的肆意无忌,无声的要挟着我。 当我怀抱着她走出仙庭的时候,当我陪着她步入了那昊天塔的时候,我便知道我不会再回头了。 我轻松了,没了责任,虽然对灵淮,对天一教我心存了愧疚,可是,扪心自问,我俯仰无愧于天地。 那时候,我便想着自己要这样守着她,过了以后的日子。 我那时候还以为,自己和她在一起,有几分是因为了远古的传说,我还固执的以为自己仍是担着三界的职责。 直到有一天,当我走入天火之中的时候,我才知道,我不能让人夺走了她。 当我置身于天火之中的时候,怀抱着她,我的心,从没有那么的宁静,安稳。 虽然,她戴着那副看起来冷冰冰的面具,可是,怀里的人是我心头的肉,也只有我才明白,在我的心里,她是怎样的一处温柔的所在。 生生死死,也不可能让我和她分开。 千年之前,阎君将我的三魂七魄曾经用了冥界里的塑魂之术,我当时也并未以之为意,只以为是阎君在弥补对我的愧欠,却没有想到,真的是有了用他的那一日。 至到了阴界,不过是牛头马面将我散了的魂能收整齐全了的都拼凑到了一处。 缝魂当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无所依处,受着那些无处不在的阴冥之火还有阴寒之冰的侵袭的时候,我似是有一分明白,为什么当初龙族的太子会对我百般的忍耐,为什么一向那般听话的水无忧,会拼了命的要盗出她那个所谓的父亲的魂魄。 阎君陪我对坐,在他的身上也有了伤,因我受了天刑之苦。 那雷电之气还在他的身上像是炙热的烧灼着,这便让我想起了有些时日里,在孟峰之上天天下着的雨,还有那些时时伴着我的惊雷。 我便当了趣事说与阎君听,阎君是一个不喜言笑的人,这些无处不在的儿女情长的话,在他的眼里都是浮云。 “你不悔?” 他问我的时候,我的身上无处不是燃着幽冥的鬼火,那是幽冥鬼火在焚着我的魂魄。 我极少恣意的笑,看向神色严肃的阎君。 “你看我像是悔了吗?” 想着距能看到她的日子又是近了些,身上的那些疼便也不算是疼了。只是,让她等的时日比我想像中的要长一些罢了。 只恨以前没有再用心修行一些,这样,积郁在我三魂中的仙力便会更高一些,那样,也许能让我更快的就回到她的身边。 “其实,你怎么就没有想过,走正途,转世投抬,重新修行呢?” 我只是笑,并不说话。 那样的时日太漫长,远比这阴司之苦让我觉得难熬,而且待我能站到她面前的时候,我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凡夫俗子,她是远古的战神,我怎么能容许自己那样的虚弱。 在她的面前,我总不能失了颜面吧。 纵然是受了些疼,我却总认为,是值得的。 阎君问我是不是后悔,我淡然的轻笑,未有错,哪里又有什么悔呢。 我从来没有做错过任何的一件事情,爱她,不过是心之所系,情之所往罢了,至于世人所纠结的师徒的名分。 不要说,我和她本就无所谓师徒的名分,她是远古的战神,一个未脱了凡胎的我,尚不会不自量力到了那种境地,托大如斯。 而且, 就算是占了师徒的名分又是能如何,名利从来都不曾在我的眼里。 在我心中,不能回转的其实仅仅只是,没有她的日子,原来,俱是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