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卷 ------------ 楔子 楔子 “轰!轰!”震耳欲聋的雷声撕开了云层,黑云翻墨,眼看就要大雨滂沱。狂风大作,扬起黄沙铺天盖地袭来,弥漫着整个天地。 城楼上,一名披着雪色的长袍的女子,长发垂腰,注视着远处待发的敌军,一动不动的,仿佛一尊雕像,置身于这黄沙中却不染纤尘。 “皇后娘娘。”齐峰心疼的看着前面瘦弱的女子,走上前。 那名女子听到叫声,肩膀轻轻一耸,又归于平静。良久良久,她转过身子,露出秀美清丽的容貌,只是肌肤间少了血色,显得异常苍白。她定着一双大眼睛,像云里雾里似的,空落落的穿透齐峰。 齐峰的心一紧,紧紧地看着她,“皇后娘娘,这天快下雨了,大漠几十年没见过的大暴雨,说不定苍翰会停止攻城,等皇上的援军一到,我们就有很大的胜算。” 那名女子听了没有说话,只是把眼睛慢慢闭上,再张开却是满眼凄凉・・・ 狂风夹着黄沙扑向整军待发的苍国军队,士兵手持战戟屹立如峰。苍翰坐在马上,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远处城楼上的那名白衣女子,面无表情,看得人寒彻心扉。 军师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叹了口气摇摇头,正想开口说点什么,小太子却上前用小手摇了摇苍翰的大腿,苍翰收回眼光,低下头看着他六岁的儿子,“父皇,我们是不是要把母后接回来呀。”小太子仰起脸,风沙吹到他的脸上,他眯起眼睛。 苍翰眼睛一沉,把小太子从他的小马上拦腰抱起放在他的马上,一只手挡在小太子的面前,为他拦住风沙。“你的母后不要我们了,她不愿回来。” “为什么?”小太子伸出两只小手,把苍翰挡在前面的手弄下去。他把眼睛眯成一条线,看着远方迷糊的白色身影,肯定的说,“母后不会不要尘儿和父皇的。” 苍翰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看着远方那个熟悉不过的身影・・・ 去大漠的必经之地幽城,大雨倾盆而下,淋湿了赶路的云国十万士兵。 “皇上,雨下得太大了,行军路途崎岖,战士们也觉疲惫不堪,不如先停下来,等雨停了再――”楚浩然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云国国君云凌霄给制止了“不行,苍翰不会停止攻城,继续赶路。”云凌霄抹了一把脸上的雨,“如果战士有谁生病了,就送到朕的马车上。” 接着,他从马上跳下来,往后面走去,楚浩然忙下马跟了上去。云凌霄走到正艰难运送粮草的将士那里,四轮车在泥岖的路上慢慢的向前移动的。他把袖子挽起来,按住一辆四轮车的一角,和将士们一起用力推动车子。 所有人都愣住了,一时沉默,只留哗哗雨声。接着就爆发出一阵阵澎湃的激情,将士们相扶相,在雨中构成和谐的画面。 云凌霄听着这雨声,抬起头仿佛看到一个清如雨的女子从天地间走来。 天庭打起了闪电,那闪电像一柄银色的利剑在翻滚的乌云里抖动了一下,把半个天空都照亮,接着一声声炸雷落下,斗大的雨点倾泼在茫茫的大漠上。 雨点将雨清全身打湿,她愣愣的伸手接住雨点,仰起头,看着上空。 以前她最爱这雨天,如今也是。 好久没看到雨了,这雨会下到多久。 雨落人亡。 ------------ 惩罚 天下三分,北有苍国,西有西国,南有冥国。 冥仁三十年,在漠河一战中齐家将打败苍国军队,苍国军队元气大挫,而冥国一跃成为其中佼佼者。然而随后即位的冥德帝软弱无能,外戚当权,冥氏统治已摇摇欲坠。 冥德二十年,诏告天下大规模秀女采选,朝内所有十三岁至十九岁的未婚官家女子均需造册入宫待选,宁阳县县丞之女十六岁的林雨清和她的妹妹林平清皆在其中。 惩罚 威严耸立的皇宫,重重殿宇,层层台阁,鳞次栉比,错落有致,整座皇宫金碧辉煌,高大的宫墙阻隔了外界的一切,多少眼光只能叹为观止。 在尚仪宫偏僻的一角,午后的阳光,太强烈了,把树叶都晒得卷缩起来,知了扯着长声聒个不停。在树木延伸的一头,有一栋两层大的楼阁,门上有一个有一个牌匾,上面写着三个秀丽端庄的大字“文津阁”,文津阁顾名思义是冥朝第一任皇后专门留给后宫嫔妃公主掌事读书的地方,收集着各类诗词文章,以及后妃史书。不过如今鲜有人来。 雨清正坐在文津阁靠窗里的一个书桌上忙着抄写和核对各类书籍的名字,屋里静悄悄的,只从远处传来几声知了的叫声。门外的大树挡住了酷烈的暑气,使得房间并不是很闷热。但雨清额头还是渗着汗珠,她放下毛笔,用手绢擦了擦汗,向书架的方向看去。在一个书架旁边,一个和她一样穿着淡绿色宫服的女子正满头大汗的踮脚抬头拿高层的书籍, “雪儿,你有看到《汉诗集》这本书吗?我核对过了,簿子登记着最后一次见它是在一年前。” 那名叫雪儿的女子转过头,是个极美的少女,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眉目间隐然有一股书卷的清气,颊边梨涡微现.腰间还挂着一条丝绢,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一角绣着白色的梨花。她此时蹙着眉头,想了想,摇了摇头:“我没见过这本书。” 雨清懊恼的站起来,“怎么办,只能再找了,要不然姑姑那里又不能交差了。” “也许被他们放在哪个角落了。”雪儿看到雨清懊恼的样子,安慰道:“不会有事的。” 说完,两人又热火朝天的在书架上找书了。 过了一会儿,门外传来急急的脚步声,脚步声进来停在了门口,喊道:“有人吗?” 雨清和雪儿从书堆里走出来,看见一个小宫女朝里面喊着,看到她们两,急急说道:“快,姑姑要你们马上去宣奴局集合,要快。” 她们两人不敢怠慢,扔下手中的活儿,马上就跟着宫女走了。 宣奴局,是宫女们的总部。 等七弯八拐到了宣奴局,司籍姑姑正一脸沉重对着众人背着身子,扫了她们两一眼,示意她们两马上归队。 偌大的宣奴局,共计百余人,所有宫女全聚在一起,衣服的颜色有异,显得格外的赏心悦目。 每局分排成两纵列。而纵列之前,又各排着六司。 从没见过这种场面的雨清忍不住好奇,偷偷抬首,进宫之初,管教姑姑教导过她们的首件事情,就是不能忤逆主子,面对主子时应低眉顺眼,所以她只能小心翼翼的抬起眼帘,观察着四周。 正尚宫还没出现,站在前面的六司穿着一样的淡红色宫服,这颜色煞是好看,不过,这六司的脸色竟和乌鸦一般黑。 全场异常安静,一并屏住呼吸,没有人敢湍测尚宫急诏众人的意思。只等正主儿自己说话。 一会儿,正尚宫走了出来,她穿着紫色的宫服,长得也好看,雍容端庄,威风凛凛,只是脸板的死死地,紧抿着嘴唇。后面陆续跟进一排宫女,和一群嬷嬷,其中两个抓着一个披头散发、浑身是伤的浅绿衣服女子,她们把那名女子扔到了尚宫前面。 那名女子努力的抬起身子,拉动伤口,身上的血溢出来,她卑微地朝尚宫嗑头,夹杂着哭泣声,“尚宫饶命!奴婢不敢了!奴婢不敢了!” 尚宫不为所动,任她磕着头,头磕破了,出现一大片血迹。女子依旧继续磕着,这声音在偌大寂静的宣奴局里显得凄惨无助。 尚宫面无表情居高临下看她一眼,终于开口了:“这就是乱嚼嘴根的下场,有谁还敢在后面讨论什么的,这就是下场。来人,准备。” 话刚结束,两个太监进来,其中一个手里拿着鞭子,另一个手里拿着小刀。 雨清心口悚然一颤,浑身随之而起满鸡皮疙瘩,凉气从身上冒出,他们要干什么――同时,人群中纷纷起了抽气声。 那名女子吓得浑身哆嗦,情急之下拉住了尚宫的裙摆,凄声哀求道:“尚宫饶命啊……,奴婢再也不敢了。” 尚宫嫌恶的看了她一眼,往后退一步,低声说了一句:“来人,拉她下去。” 一名太监抓起那名女子的头发,让她的脸扬起。女子紧闭着嘴巴,眼神恐惧,不断摇着头想要挣开。接着听到一声惨厉的叫声:“啊-",极其痛苦的惊叫声,惊破了天幕,惊飞了鸟兽,更是惊破了她们的耳膜。 女子的嘴巴大张,一个人从里面拔出舌头,一人刀举起―― 雨清心惊肉跳,惨白着脸色,,呆望着那道长长的血迹从那女人的嘴里流到地上,脑里一片空白,这么残忍嗜血的事情居然就这样发生在自己面前。 那个女子又被扔到了地上,嘴里发出呜呜的呻吟,而太监还拿着鞭子抽她,狠狠地,一下,两下,那个女子倒在地上脸痛苦的扭曲着,直到不再动了。 她那双眼睛瞪得大大的,死鱼似的突出来,刚好朝向雨清这边,雨清愣着看着这双瞪着她的眼睛,脑海里闪过另外一双眼睛,胸口蓦地一阵发痛,浑身不住的发抖,头颅天旋地转、眼前漆黑成一团,终是尖叫一声,晕过去了。 ------------ 初遇 浑浊的梦境断断续续在脑海里闪过。 “你这个贱人,坏我好事。"模糊不清的男子拿着鞭子甩着地下痛苦扭曲的女子,那名女子被鞭打到体无完肤,咬着唇,不吭不叫,只是眼神偶尔飘过橱柜,带着一抹难以言说的怨恨。 大堂上,严厉呆板的男人,却是她们的父亲,指着跪在地上的瘦弱的女子,骂道:“逆女,在家从父,出嫁从夫,你却说你不想回去,你把林家的颜面都丢尽了。”女子双肩颤抖着,泪水不住下流。 “玉清,玉清姐姐,玉清姐姐。”身着孝服扑倒在棺材上,竭尽全力的呼喊着里面的人,可是,醒不来了。 “玉清姐姐。”雨清喃喃道,一抹眼泪滑落下来,雪儿轻轻的用手帕拂过那滴眼泪,轻轻呼唤:“雨清,雨清,醒醒。” 耳边似乎有人不停在呼唤着,雨清很想睁开眼睛,可是不论她怎么用力都无法睁开,突然,梦里那双瞪得大大的眼睛出现,充满怨恨痛苦,猛地一惊,双眸倏地睁开对上的便是雪儿担忧的脸庞,正焦急地盯着她。 雨清愣了愣,缓缓环顾四周,是她们的寝室。雪儿担心的握着她的手,小声地问:“感觉怎么样?头还痛吗?”雨清揉了揉额头,想起她在宣奴宫晕倒,就问:“我怎么到了这?” 雪儿看到雨清没事,舒了口气,说道:“是小飞、晚晚,和我,一块送你回来的。” 小飞、晚晚都是尚仪宫的宫女,和她是同寝室。 雪儿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她柔声说道:“雨清,你多休息会儿,我去把还没整理的书整理完。” “我也去。”她拿起外套,跳下床,“你看,我没事了。” 她和雪儿走出房间,夏天的天空时常是阴霾沉郁的,如垂眉的惆怅容颜,朵朵乌云如墨,似翻滚的墨汁,仿佛下一刻就要滴下水来。 路上两人一句话也没说,对在宣奴宫看到的事,像一块石头压在心上,有疑问,却知道明白了又如何? 她们只求五年的平安宫女,雨清暗暗祈祷上苍,再求生在储秀宫的妹妹平清避开深宫女子惨烈的争斗,能平安平凡平淡的度过大选前的一个月。 到了文津阁,一进门看到了掌事梅姑姑,她们两马上躬下身子,行了个标准的宫礼,“奴婢给姑姑请安!” “我正找你们呢,玉贵人要一本《后妃传》,你们给她送去。”梅姑姑面色死板地说道。 雪儿找到那本书,雨清抢过来:“我去送。” 她抬头碰到雪儿不放心的眼光,笑道“实际上我是觉得很闷,想去走走。” 还没等雪儿回答,她就拿着书跑了出去,听到后面传来雪儿的叫声:“雨清,伞――”她回头朝雪儿一笑:“不用,我很快就回来。" 可是等她七拐八拐找到玉庆宫的时候,已经不知过得多久。 一出来,天就下起了雨,雨水从头上淋下来,雨清顿时觉得畅快无比,她抬头看着被乌云遮住的天,伸手接住雨,她最爱这雨天了,以前是,现在也是。 跑着跑着,她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悲凉,钻进一旁的假山,双手互环缓缓蹲下身子,头埋在膝盖上,小声的抽泣起来。 梦境里的一切,那沉静的世界,留下的泪,死去的人,自己深深隐藏了,却依旧无法逃脱。 呵,有谁知道,这个看似天真浪漫的女子心里隐藏的哀愁,手上曾经沾过鲜血呢? 她并不是一个心地干净的女子!!! 雨清哭得天昏地暗,忘了时间,忘了一切。 突然,一个诧异的声音从她耳边传来,“你在哭?” 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到,雨清猛地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双平静温和的黑眸,溢出无波无澜的淡然,却如悬河般难测一下把她吸引进去,让她顿时忘记了哭泣,只是张着嘴巴呆呆的看着这双眼睛。 云凌霄微微一笑,看着呆望着他,还哭得梨花带雨的女子。 半晌,轻开唇齿:“你看够没?” 这戏谑略带笑意的声音让她回过神,也不敢再多看,脸颊晕染上一片嫣红,再也不敢多想,她低着头冲出山洞想离开。 可是没想到,裙尾被山石勾住了,她竟直直的往洞口摔去。 云凌霄依旧弯着身子,措手不及的被雨清撞入,身子顿时不受控制地向后倒。两人一起摔在了地上,他手中的雨伞飞了出去。 颤巍巍地睁开双眸,雨清对上那双深不可见的眼睛。这时,才看清他的脸。精雕细琢般的脸庞,黑如墨玉的青丝自然的垂下,嘴唇似乎随时都带着若有若无的笑容。 “不起来?”温而如玉的字坠入雨清的耳中,脸更红了,急急忙忙的从他身上起来。 “对不起。”雨清嗫嗫,转过头去解裙尾。 雨直落在身上,风斜吹过头发,一抬头就看到那名男子,米色的长袍反衬得他如璞玉般无瑕,衣和发都飘飘逸逸,欣长而优雅,温和而又自若,沐浴雨中,流畅而华美,却给人一种澄澈透明的感觉,还有,天生高贵不凡的气息。 云凌霄静静地看着她的慌乱与不安,还有呆滞,这个女孩居然又在发呆,云凌霄心里一笑,对上那名女子的眼睛。 雨还在下,两人静静相视,谁又看清了谁? 天空适时打了一声闷雷,雨清一惊,这才发现自己又看着他发呆,脸颊如火烧,又想起了再不回去雪儿会当心的,不敢再抬头,匆匆说了一句“再见!”就从他身边急急跑过。 ------------ 天涯 天空适时打了一声闷雷,雨清一惊,这才发现自己又看着他发呆,脸颊如火烧,又想起了再不回去雪儿会当心的,不敢再抬头,匆匆说了一句“再见!”就从云凌霄身边急急跑过。 等雨清气踹嘘嘘的停下,看了看四周陌生的环境,猛然忆起她根本不识路。 四周静悄悄的,别无人迹,她只能漫无边际的走着,希望在天黑以前可以找到回去的路。 雨越下越小,天黑了,可四周依旧没有熟悉的景物。淋了半天的雨,走了半天的路,冷意渗透了身子,肚子也饥肠辘辘。 她走过一片树林,映入眼前的是一大片湖,“好美啊!”雨清的眼里心里都被这湖景惊住了,淡淡月光照着湖面上,湖面开着大片大片的荷花,墨色的荷叶,把湖面盖的严严实实的,雨拍打在荷叶上,可以听到“滴答,滴答”的声音,只要有风吹过,荷叶一层一层地涌动,像墨色的波浪一样,伴着荷花特有的阵阵沁人清香便扑面而来。 淡淡的雨,轻轻的凉,盈盈的香,在夜色中弥漫,泻入了一片月光中。 “你是谁?怎么在这儿?”一道清亮的声音传来,雨清被吓到,回过头,身后站着一名少年,一手打着雨伞,一手提着红色灯笼。 金黄的光微弱的发散着,他把灯笼提到雨清的面前,静静地打量着她。 是一名侍卫,雨清害怕的心落下。也借着灯光看着那名少年。英俊潇洒,五官雅致俊朗,两道剑眉,英气勃发。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如今正警惕的看着雨清。 “你是哪宫的宫女,在这干什么?”少年开口问道,一道剑眉扬起。 “我――”雨清打颤,不知该怎么说,心却恐惧,她不会被当做刺客抓起来吧?想到那死去的宫女,她一阵后怕。 “哈,哈,”那个少年竟咧嘴笑了,眼睛亮了亮:“我有这么可怕吗?你居然在发抖。” 雨清不回答,他大步往前跨到女子面前,把雨伞打在她头上,灯笼举到她脸上,又细细地看着她,半晌,他开口“你一个宫女的怎么在这淋雨?最近皇宫很不太平,你还一个人在外面。” “嗯,”雨清弱弱地回答“我迷路了。” “迷路了?”他又好像听到好笑的事情似的,竟“哧”了一声笑起来:“你是新来的?” 雨清不说话,只是一个劲的发抖。 他大概也感觉到雨清身体的不适,离她更近了,一股温暖的热气扑面而来,竟让她有片刻的怔忡。“帮我拿着灯笼和雨伞。”雨清一愣,伸手接住他的东西,他将他身上的披风解了下来,披到雨清身上,又再拿回她手上的东西。 披风的温度蔓袭全身,雨清顿时觉得暖活了,不经对他感激的微笑。 男子腼腆地笑了笑,问道“你是哪个宫的,我送你回去。” “文津阁。” 雨清跟着他穿过一座座宫墙,任他带着在宫里拐来拐去,跟在他的旁边雨清竟会觉得莫名的安心。 一路两人并肩而走,雨清从未试过与陌生男子离得这么近,身上还盖着他的披风,竟突然觉得脸热心慌,茫然失措。 点点雨声低低响着,墨色的雨伞上画着竟是荷叶,雨滴洒落,散开道道波纹,雨帘垂下将他们层层包围。 静静地,没遇一人。不知过了多久,在一个偏僻的门前,他停下来,转过头来,道“这里是文津阁的后门。”,“你知道的,我只能带你走这条路,这样不会被人看见。”怕雨清误会,他又补充道。 雨清心一动。 进宫之初,管教姑姑教导过她们慎行慎言,宫女与侍卫是不能有任何交集的,否则,一不小心,就被安上私通不洁的罪名。 念及此处,雨清不得不心感动。想跟他说声谢谢,话到嘴边却吐不出来,只是站在那里,他安静的站在她的对面,四目相对良久,谁都没有说话,时间一分分的蹉跎着。 天地之间,唯有雨声一阵清明。 一种情愫,不受控制的悄然生长,雨清低下头来。黑暗中隐去她的羞涩,再抬起头眼里一片淡然。 “谢谢――” “你――” 相视片刻,两人皆一笑。雨清低头。 天涯递过雨伞,“你拿着,小心着凉。”雨清抬头,在淡淡灯光中望入那清浅如荷花般的笑容,手不受控制地接过雨伞。 然而手刚接过伞还未收回,他按住她的双臂,诧异中,他憋红了脸颊,“我,我”支支吾吾地说道,“我叫天涯,天涯海角的天涯,记住我叫天涯。” 话一完,转过身整个人就跑入雨中。 这一巨变让雨清有片刻的愣怔。 手拿着伞,愣愣地看着他消失的背影,好久回过神,竟有点不舍与失落。 良久,雨清打断自己的异样情愫,咧嘴自嘲:雨清,看到娘亲的痛、看到玉清姐姐的死,你还奢望世间的男子吗? 她拢拢身上的披风,温度依在,这才想起自己连披风都忘记还人家了。摇摇头,悄悄进了后门,文津阁已经熄灯了,但远远的,雨清就看见门口一个清瘦的身影。 ------------ 宫谋 宫谋 关雎宫是景阳宫最大的宫殿,也是整个后宫最大的宫殿,金碧辉煌。无不昭示着这个宫殿女主无比尊贵的身份。 宫内,焚烧的椒兰飘出袅袅上升的轻烟,幽幽不绝如缕,弥漫着在空气中。 当朝皇贵妃云希凤坐在一张镶着金丝白玉的紫檀木椅子上,轻捻一口茶,看了看站在底下全身淌水身上沾着泥巴的云凌霄皱了皱眉头。 “去见冥如初公主,怎么会弄成这样?” 若初公主,冥德帝最疼爱的女儿,亦是左丞相之次子,当今武林盟主云凌霄的未婚妻。 云凌霄微微一笑,“并没见到公主,倒是被一个宫女给撞倒了。” “哦?”云贵妃好奇了“谁敢这么大胆撞到我们的我们的武林盟主,未来的驸马爷呢?” 云凌霄看了看淌水的衣服,想了想,不禁哑然一笑,“一个冒失的小宫女。” “嗯”云希凤漫不经心的低下头看着喝光茶水的茶杯,也没再多问,眼光一暗,问道“如初那边怎么样了?” “一切甚好。”云凌霄的眼里依旧淡然没有色彩。 “很好。”云贵妃微微一笑,看着云凌霄说道,“也难怪,一个春心萌动的少女,怎抵了住英俊风流的云大少爷的魅力呢。” “姑姑说笑了。” “不过。”云贵妃摆弄着手中的杯子,“你对如初只能是利用,借和亲取得齐飞卫的兵权,可不要动了真感情啊。" “姑姑放心,凌霄自有分寸。” “你知道吗?凤儿为这件事跟我闹了多少回,”云贵妃叹息了一下,“可是有什么办法呢?别人都知道我是老皇帝最宠的女人,可若不是我这相貌长得像那个女人,指不定我在这后宫早就化成鬼了。”她继续玩弄着手上的翡翠杯子,轻笑一声,“那个老皇帝最疼那个女人的女儿,冥如初,‘若只如初见’,”脸色一沉,手中的杯子被她紧紧捏住,“用兵权作嫁妆,很好,等到他最爱的女儿出嫁之日,就是他亡国之日。” “现在皇宫几乎都是我们的人,旧的那些宫女被新来的顶替,不听话的要么被赶出宫,要么,死无全尸。”云希凤狠厉地说道。 “姑姑这招真厉害。”云凌霄点点头道似在赞赏。 “老皇帝以为我真的要给他选秀啊,一石二鸟之计,”云贵妃冷笑着“一来,把各地各阶官员女儿召进宫,牵制那些官员,即使隔着远的地方官有逆心,也不敢轻举妄动;二来,朝中的那些宫女奴婢也可以换一换。” 云凌霄静静地听着,脸上竟没一点波澜,而心里确实有点激动的:这万里江山终是轮到云家来坐了。百年云家,一代代人的不懈努力,终是等到了这一天。 “现在我们最大的障碍就是朝中那些腐朽的老臣了。镇远老将军齐卫飞有什么举动吗?” “他已经从边疆回京,还向皇上上奏云家有叛逆之心。”想起齐卫飞,云凌霄皱了皱眉头。 “真有这种事,”云贵妃也皱起眉头“当初我就说这老头不能留,可你一直要放过他们,你瞧,后面可不要出什么乱子。” “奏折已经被我接下,兵权也将是我们的,齐卫飞他也无可奈何。我自有办法对付他。”云凌霄说道。 “那我放心了。”云贵妃恢复慵懒镇静的神情,眼睛却看着站着的云凌霄。“凤儿是我的女儿,我给她的会是最好的。” 凌霄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凤儿是我最疼爱的表妹,我定当竭尽所能的给她想要的一切。” “哦。如诺这样那是最好的。”云贵妃一笑,把手中的杯子放到桌上,“你父亲怎样,他还是宠着你的哥哥吗?” “哥哥为长子,理应对他多点疼爱。” “嗯,难得你这么为他们想着。可是,你在前面冲锋杀阵,他却在后面坐享其成。”云贵妃似心疼的摇摇头,“我可是认为,这江山,你更合适做。只可惜,只可惜” 凌霄没说话,他微微一笑,不以为难,心默默道:可惜吗?一点都不会。 “姑姑若没事,凌霄先告退了。”他略弯弯身子,说道。 “去吧。” 云凌霄微微弯腰一拜,转过头退出去。 在身后,云希凤看着云凌霄的背影,竟出现了探究的眼神,她不懂,不懂他,是否该信呢?她愿意赌一把。 走出关雎宫,他抬头看着还在下雨的天空,淡淡一笑,走入一片雨中。 ------------ 独影楼1 走出景阳宫,云凌霄抬头看着还在下雨的天空,一笑,走入一片雨中。 雨滴落在他身上,可是依旧没减弱他身上高贵英俊的气息,在雨中,更增添了一种虚幻飘渺的感觉,如同天神。景阳宫的宫女在后面用倾慕的眼光偷偷地望着他,倾慕的声音络绎不绝传到凌云霄的耳里,他嘴边总是挂着恬淡而又深远的笑,不知迷死了多少人。 一个宫女拿着一把雨伞低着头跑到他面前,把雨伞递给他,凌云霄接过雨伞,对宫女轻声的说了句:“谢谢。”那名宫女一抬头,却已羞红了脸,急忙低着头跑开。 云凌霄拿着雨伞,却不打开遮雨,只是拿着它继续朝前走着。 已经走了很远,路渐渐的变得崎岖,只能稀稀看见几座破旧的宫殿,他在一个朱红色的大门口停住,朱红色的门口油漆已经脱落了,依稀还露出木头本来的颜色,金黄色的门锁垂耸着失去原有的光泽。在这月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凄凉破败。石阶上面的灰尘在雨水的打点下形成了小小的水坑,落叶凌乱地浸在泥土中。 他深深地望着这扇大门,终是踏上了石梯,伸手将它打开,门是半掩着,轻轻推开门,发出久违的声音“嘎吱”。 院子杂草丛生,看得出,院中原来种着许多花草,只不过现在绝大部分已枯萎死去,几根杆子上挂着大布,院子那么萧瑟凄凉,好久没有人来。雨在下着,只有那几棵松树依旧郁郁葱葱,时时传出“哗哗”高低起伏的声音,仿佛是无数无奈的哀叹。 云凌霄冷冷的凝视着这个院子,谁也想不到,堂堂云家二少爷是在这儿出生长大。 大殿门口有一棵梨树,梨花最为清洁,却也最为脆弱。在雨的拍打下,遗落满地。 他走上通往大殿的楼梯,月光清冷的照耀着,可以看到头上是一块摇摇欲坠的牌匾,雨水洗净上面的灰尘,可以清晰的辨认上面的字:“独影楼”。雨水冲刷着灰尘落下,一条条灰色的水帘径直落到云凌霄的身上,而他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站在大殿门口,凝望着面前被风雨凋零的梨树,陷入了回忆―― 清楚的记着,那个朦朦懂事的男孩在大雨天中搂着自己母亲的身体,发疯地在梨树底下用手挖了个很大很大的坑,亲自埋葬自己的娘亲。 这梨树里面埋着自己娘亲的尸体。 十五年了,每每回忆起来,都是怎样难过与伤心,还有恨,那种撕心裂肺的恨。 那天早上,他所谓的父亲匆匆而来,只看到他小小的身子缩在梨树底下,向四周看了看,问道:“你母亲呢?”自己得到消息,容心出事了。 凌霄的手指一直在流血,已经麻木,小小年级的他竟没有流一滴眼泪,抬眼望着云希天,指了指地下,云希天眼睛一缩,竟有点慌乱,“她,你――"。 小凌霄从没看到过这个男人慌乱过,心莫名的快活起来,他朝他父亲笑了一下,他的父亲一愣,这笑容有几分像她,心不由的更慌乱,不知所措的按住他弱小的肩膀,问道:“容心呢?她在哪?你母亲呢?” 云凌霄平静地指着他自己坐的地方,笑道:“她在底下,你要不要去找她。爹。” 最后一声“爹”他叫得很大声,在这空旷的院子竟还能听到回音,他笑了,仿佛这能让他宣泄内心的痛苦一样。 云希天嘴角抽搐了几下,脸色刹然发白,有点无力,放开他,半晌,立起身子背过凌霄,说道:“你以后不住这,跟我走。” 凌霄手里沾着几片梨花瓣,血浸入梨花,染成妖红色的,娘亲最爱这梨花的,不是吗?他定神的看着这梨花瓣,没有回答。 云希天转过身子,看到凌霄手上血色的梨花瓣,瞳孔惊起波澜,记忆被深深触动,那个风华无限的女子身着大红色的衣裙站在梨树底下,美目之中流光溢彩,痴痴地望着他:“你说要娶我的,可你却娶了别人。原来,”泪水流下,终是心凉了,“原来,我终是无法和你的事业相比的。”冷冷一笑,抽出短剑抵在胸口,恨恨说道:“云希天,今日之后我与你上穷碧落下黄泉,生死两不相见。”短剑插胸,鲜血漫出,倒入怀里,鲜血染红了地上的梨花,一片妖红,终是决绝啊。此后,她被救活了,可两人却没有了任何交集,他每每来独影楼,她闭门不见,八年了,八年了,还真是“生死两不相见”。云希天心猛然一痛,却被他深深隐藏了。那些遥远的记忆如细长的流水汩汩注入,愈久愈痛. 他深深地看着凌霄,目光似穿过他投向了那不知终点的地方。这个孩子,那眉宇间的神色,俨然就是缩小版的容心,却又比她多了几分冷漠与狂放,还有――,他也说不出来的感觉。他说道:“走吧。凌霄,我带你回家。”容心走了,这个孩子他会好好的对待,他是应该告诉所有人,他云希天还有一个孩子,他最爱的女人的孩子。 “我的家在这。”小凌霄冷冷地看着他,就是这个男人害死自己的母亲的,“娘亲已经和你断绝关系了,我自然也和你断绝关系了,况且,你从没尽到做人父的责任。” “你。”云希天一愣,没料他会说出这些话来,再看他依旧背靠梨树无动于衷的样子,又怒又气,有无奈。走上前去,一把拎起他,像抓了一只小鸡一般把他夹在臂膀之间。 就朝大步门外走去,不再回头。 因为一直清贫的过日子,常常吃不饱,所以凌霄显得比同年人矮小单薄很多,力气也小得可怜,一路无论他多么用力反抗,抓、咬,也动不了云希天分毫。 他把他带回云家庄,这座极尽豪华的府邸。 一个穿着蓝色绸缎衣衫的男孩跑过来,问道:“爹,你怎么带了个乞丐回来?” 小凌霄一听,整双眼睛变得犀利,朝那个男孩瞪了一眼,那个男孩大概从没被人这么瞪过,大叫起来:“爹,这个乞丐他瞪我。”接着,踮起脚尖,伸出手,要往凌霄头上用力一锤。 可是到半空的手,被云希天抓住,云希天的一脸黑沉沉的,说道:“勇儿,你想做什么?”那名叫勇儿的男孩马上把手缩回去,害怕的看着他的父亲,大哭起来。云希天也没管他,径直朝前走。 接着,云希天把他交给下人一番洗净打扮后,带着他来到云家大堂。 ------------ 霸者 云凌霄被云希天牵着走进大堂的时候,那里已经候着一群人,所有人看到他们一起出现,开始窃窃私语。云希天用目光狠厉的扫了一眼他们,四周安静下来。他拉着他朝正位走去,正位有两个,其中有一个已经坐着一个女人,她身上身穿一袭淡绿色的翠烟衫,逶迤绿色拖地烟笼荷花百水裙,头上斜斜地插翡翠龙凤钗。此时,目光冷冷的盯着云希天。 看到这个女人,他很愤怒,他认为这件衣服如果穿在他娘身上不知会比这个女人美丽多少,凭什么她在高高的坐在上面,而他母亲连安葬的地方都没有。 那个女人怀里抱着一个男孩,正是今早要锤他的那个男孩。云希天在另一个位子上坐下,顺便把云凌霄抱在他的腿上。他清了清嗓音,下底下坐着的人宣布道:“他,是我的儿子,云家庄的二少爷。” 底下顿时炸成了一锅,云希天也不急,喝着茶,看着底下的人吃惊的表情。 就在这时,旁边的女人开口了,声音冰冷却又带着些嘲讽、愤怒。她说道:“你从哪里带来的野种?随便哪个女人的野种就被带回来了。希天,你不是这种没分寸的人啊。” 大家顿时安静下来,看着大堂上的俩个人,云希天严肃说道:“这个不是野种,是我云希天堂堂正正的儿子,他叫云凌霄。” “那个贱人的?”那个女人轻笑道,一点也不急。 还没等云希天开口,云凌霄早就忍不住愤怒,直直喊出:“你才是贱女人,你这个贱人,贱女人,你最贱。”一连骂了几个贱才消停。 大家都冷吸一口气,从没见过这种有人敢这样说话。 那个女人的脸色比猪肝还难看,一只手 蜷缩起来,手指紧紧掐进掌心。如果不是顾及底下的人,恐怕已经愤怒的冲上来。 她抱着的孩子,冲着凌霄叫:“你是个野种,野种,要不然爹怎么以前不认你啊?你是野女人生的野种。” “勇儿。”云希天愤怒的叫道:“都给我闭嘴。” 他抱着云凌霄站起来,正色说道:“他是我的儿子,你们的二少爷,如果以后谁敢对他不敬,休怪我不客气。” “你打算怎么不客气?啊?”那个女人怒极反笑,眼里带着嘲弄,“云希天,你是打算把我儿俩赶出去,还是打算把整个江湖给扫去。” 那个女人,就是那时武林盟主的女儿。 云希天眸光闪过一丝凌利,说道:“别把我想得那么弱小。” 回头,喝道:“大家可听明白。”底下的人有的点点头,有的摇摇头,有的用怀疑的目光看着云凌霄。但已经不重要了,大家都没反对。 从那以后,他就是云家二少爷。 其实在那个家,他只不过像一只寄居养的一条狗,所有人都敢欺负嘲笑他。他白天干着粗活,晚上成为大少爷的玩具,给他当马骑,心情不好时,还会被鞭打。 而这一切他的父亲都知道,却从来没管过。 云希天对他说了一句话:“如果不想受伤害就一定要成为至强乃至至尊,终其一生踏波逐浪,傲视群雄。” 所以他都忍下来,他已经学会冷冷的面对一切,控制自己的情绪。 他很认真伺候着他的哥哥,他给他的哥哥当书童,他认真的帮他哥哥上课读书写字,学习策略治国;他又是哥哥的练武的靶子,被他打得很惨很惨,却在深夜溜进哥哥的房间,偷习武林盟主留下的武功秘籍。 只要一有空,他就读书练武。 既然把一切最好的都给了他的大哥,大哥又不珍惜,那么他那里又不受用的理由。 后来,云希天把哥哥送去盘落山武林盟主外公家练习武功,却把他送到漠城战场上当一名小兵。 他是怨恨过,可是他手拿战刀勇猛杀敌,看着沙场点兵,尸骸遍地,血流成河,听着胜利时震天的欢呼。他的心澎湃,他要成为天下第一,他要俯视天下苍生,遨游万里长空。 他由一名小兵升到百夫长、千夫长,万夫长,敌军里让人闻风丧胆的将军,齐家军里最受镇远将军器重的人。商讨阴谋对策,醉卧沙场,结识一班莫逆之交,气吞山河,指点江山。 这些年来,闯生死,过鬼门,立军功,拢人心,这些年的日子每一分每一秒都没有白过,礼乐射御书数,他都倍加演习,为的是有一天成为至强乃至至尊,傲视群雄,称霸天下。 六年后,他被父亲唤回家去。 在新一轮的比武大赛里,他首先打败了自己的哥哥,最后打败了武林盟主,成为新一届的武林盟主。 他仰着头,俯瞰大地,底下群雄为他听命。 他帮自己的父亲经营云家庄,使云家的势力不断在江湖、朝堂稳固。云家百年基业,全在他的手掌之中。 一阵风吹过,梨花朵朵飘落下来,他伸出手接住一片花瓣,细雨蒙蒙,悄声拍打着万物,细腻而有节奏。 娘亲,孩儿做到了。 天空早已是乌黑一片,在不久,天要变了,风雨将更大。 ------------ 雪儿 雨清悄悄进了后门,文津阁已经熄灯了,但远远的,她就看见门口站着一个清瘦的身影。 “雪儿。” 清瘦的身影看到雨清,急忙奔向她,“你回来了。”雪儿的声音透着喜悦,还有,颤抖“我再想你会不会是出事了,还好,你没事。” 雨清感动的拉过雪儿的手,惊呼出来“你的手好冰阿,站了多久?”雪儿把手缩回去,朝雨清笑笑“没事,你的手也很冰,还浑身淋透了。我们回去吧,要不然你待会儿生病晕倒了,我可不会再照顾你了。” 雨清用力地点点头,和雪儿打着伞,一起回房。 寝室是在尚仪宫的后院,四人一间。 房间的灯已经熄了,雨清和雪儿悄悄地进屋,想悄悄地拿了要换洗的衣物,再出门到浴池去,可是一进门就看见有一个人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雪儿走过去,轻轻的摇了摇那个人,“小飞,小飞,醒醒。”小飞睁开朦胧的眼睛,看清来者,惊呼“雪儿,雨清,你们回来了。”雪儿忙用手捂住她的嘴,示意她看睡着的晚晚,小声地问:“你怎么还没睡?” “我在等你们。本来晚晚也要一起等,可她太累了,先睡了。”小飞也小声的回答,用手指了指桌上的四个被盖住的碗,“晚晚熬了姜汤,我煮了粥。可是现在冷了。”她有些懊恼的挠挠脑袋。 雨清的心一热,热浪蔓延在心里。忙走过去,打开碟子,端起姜汤就喝,“哪里冷啊,还是温的呢。”雪儿也端起一碗粥喝,“真好喝,小飞的手艺不错。” “真的。”小飞开心地笑了,还不忘记自捧“我的手艺当然不错了。” 雨清和雪儿交换了一下眼神,也笑了。 等到沐浴完回房间,雨清偷偷把天涯的披风叠好放在衣柜里,想着哪天碰到他的时候,再把雨伞和披风都还给他。 然而,躺在床上她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根据房间鸦雀无声来判断,认定其他人应该都睡着了,她轻轻地起来,套上一件外衣,没穿鞋子就蹑手蹑脚的从房间出去。 雨停了,月亮没有被乌云遮住,幽静的紫丁香丛,花还没开,沉浸在月光当中,所有的花,露水沾湿了的,彼此可以分得利落。微风轻轻的、阵阵的吹着,树梢微微摆动,沙沙声十分奇妙地穿过广阔寂静的夜。雨清静静坐在树下的石凳上,闻着花香,心情也觉得好起来。 雨清听脚步的声音,转过头看见雪儿也披着一件外套,手里提着一双鞋子走来。 “给,不穿鞋子,脚底会受凉的。”雪儿把鞋子递给雨清,雨清接过,弯腰穿鞋子,雪儿坐在雨清的身边,抬头望着月亮。 雨清穿完鞋子抬头,看到的便是雪儿柔和清丽的侧脸,弯弯的柳眉,长长的睫毛微微地颤动着仰望着月亮,月光照在她的脸上,柔和的光茫映得花容月貌似出水芙蓉,宁静的,美好的,一如雨清第一次见到她那样,站在青山之下,盈盈而立,一袭白衣临风而飘,一头长发倾泻而下,白衫如雪,说不尽的美丽清雅,不食人间烟火。 半晌,雨清开口道:“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雪儿手里拿着丝绢,望着月亮,轻声说道:“我曾听我娘读过一句诗,‘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 雨清一愣,脱口而出:“想家了?”问完,便觉得后悔,雪儿曾告诉她她没有家。 雪儿不语,抬头看着月亮,仿佛心事重重,有些落寞惆怅,眉弯深处悬挂一抹淡淡的思念,她幽幽开口:“小时候,我们经常会坐在一起看月亮。爹是个教书的,会讲好多故事,娘总是带着满足的笑很认真地听着。”那眼眸笼着轻纱弥漫着薄雾:“还有他,也总是晚上来找我。” “他”是谁,雨清想问,可是看到雪儿陷入了回忆,嘴角还带着淡淡的笑容,不忍打扰,也抬头看着月亮,想起了小时候,想起了那个家,她苦笑道:“你和你的父母有一块赏月,可是我呢,没有。”自己的父亲不知有多少女人,自己算什么。 雪儿转过头看着失落无奈的雨清,她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她自己受了好多苦,一步步走到这里,都是靠自己的,没人安慰她,自己到现在心还隐隐作痛,她习惯看淡世间的感情,可是对于雨清,在那场选秀中,当雨清带笑出现的时候,雨清就驻扎在她的心里。也许这个女孩子和她一样,心里都有着不被为知的痛楚,所以一见到她久久没回来,她会着急,会害怕,会当心。 雨清轻轻地叹了口气,想起了自己的妹妹平清还在储秀宫里,也不知她过得怎样。想起平清那日进宫对自己说的“等我。”,雨清的心里泛起了涟漪,不自觉眼圈红了,小声说道:“不知道平清过得怎样,进宫后再没见过面,也不知她到底怎样。” ------------ 德公公 雪儿看着一脸当心的雨清,想了想,问道:“想见她吗?” “嗯,”雨清点点头,“可是我进不了储秀宫。” “明天我们去储秀宫打探一下,说不定可以得到平清的消息。”雪儿安慰道。 “也只能这样了。” 这个夜晚看似平静充满温情。 第二天快傍晚时,雨清把文津阁拜托小飞看着,和雪儿悄悄的离开,去储秀宫。 皇宫很大,金黄色的琉璃瓦重檐殿顶,连绵不绝。平清和雪儿终于找到了储秀宫,站在储秀宫庄严肃立的朱红大门口,进进出出的宫女太监络绎不绝,却没有人愿意多看她们一眼,两人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雨清叫住一名浅蓝宫服的宫女,彬彬有理的问道:“姑娘,请问你知道平清吗?” 那名宫女打量了一下雨清,不屑的哼了一声,说道:“哪里来的宫女,储秀宫这地方是你这种卑微的人能进的吗?” 皇宫里宫女太监是有分等级的,而这等级由宫服的颜色便可认出。 雨清恼火了,雪儿在一旁拉住她的衣角,她浅浅一笑,上前说道:“姑娘,我们有一个妹妹就在储秀宫里,我们只是来打探她是否过得好?请姑娘通融一下,她的名字叫林平清。” 那名宫女又哼了一声,歪着头,想了想:“林平清,没听过。”接着,就直接走了。雨清想拦住她也来不及,只能懊恼地站在那里。 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声音,“德公公奉云贵妃之命特地来看望各小主,告退。” 门口的宫女太监全都俯身跪拜,雨清、雪儿见状也忙照做,雨清低着头用眼上余光看到,一群太监在前面开道,后面大摇大摆的跟出一个身材干瘦的太监,从他身上的衣服看,雨清就知道他就是口中的云贵妃旁边的红人――德公公。 进宫半个月,摒去初选的时候看过太监,再也没如此近看过太监,初选那日,心情紧张没有细看。以前只听说皇宫太监是“面不生明须,喉头无突,声变变细,说话女声女气,举止动作似女非男。”如今看那些公公微驼背,声音细如针,名符其实。 德玉子走出储秀宫的大门,心情愉悦不已,刚才又从几位小主那里得到些名贵的珍宝,想起那些女子眼巴巴的求他在云贵人面前多说些好话,他心里冷笑不已。他的眼睛随便扫了一眼门口跪着的宫女太监,看到所有人都对他跪拜,都要看他脸色,他的心情就畅快无比,然而,他要的不止这些,更多。 他这随便一扫眼,竟停住了,他的目光落在了一个穿浅绿宫服的宫女身上,尽管她低着头,但德玉子还是从她身上感觉到一种从没有过的气息。德玉子一愣,尽管他不算男人了,可是面对这个女子他心里竟产生了好久没有的男人心理。 雨清只感觉到德公公的目光一直在头上,忙把头低得更低,她看到一双黑色的靴子在面前停住,头上传来尖刻的声音,刻意的压低:“你叫什么名字啊?” 雨清低着头想着他为什么问这个问题,正要思索着怎么回答,雪儿却开口了:“奴婢名叫雪儿。” 头上的人好像很满意,“雪儿,好名字,把头抬起来。” 雪儿缓缓的把头抬起来,德玉子一愣,不由说出,“‘肤如凝雪’真是人如其名啊。”又问“在这里当差吗?” 雪儿又把头低下来:“奴婢是尚仪宫的宫女。” “尚仪宫,新来的吧?”德玉子点点头,又打量了一下雪儿,转过头对后面的人说道:“好,回去。” 等一行人渐渐消失,她们才敢站起来。 雨清发现雪儿脸色不是很好,她关心地问到:“怎么了,雪儿?” 雪儿摇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刚才德公公看我的眼神,让我觉得好可怕。”接着又想一想,淡笑说道:“我多想了,我和德公公又不相识。” 两人没有多想,又在储秀宫徘徊了一下,就离开了。 惆怅的走在湖边,此时正是夕阳西下,余晖照在湖面上,水中肥叶如扇,左摇右摆,憨态可掬,千点嫩红隐在其中,如千双纤纤素手,美玉天成,擎出水面,濯弄起一湖碧波涟漪。被余辉镀上一身淡红的光芒,微风吹来,随风摇曳,淡香袭袭,如梦如幻。 十里荷花,十里荷香,恬静淡雅如蝶翼翕动,雨清的心境不由得开朗了,没发现后面有人朝他走来,一退后就撞上一个坚硬的东西上,“啊,"雨清捂着头叫起来,一愣,惊呼:“是你。” 那个人低头看着雨清,只笑不语。 “天涯。”雨清叫唤着。 抬头相视,不自觉都红了脸。 半晌,天涯开口:“你怎么在这儿,你不是应该在文津阁吗?” ------------ 心乱 半晌,天涯开口:“你怎么在这儿,你不是应该在文津阁吗?” 雨清没回答,想起平清的事又难过起来。 “以后如果没事不要晚上在宫里到处走,最近皇宫很不太平。”天涯很严肃地说道。 雨清和雪儿交换了眼色,不由自主的想起宣奴宫惨死的那名宫女,点了点头。 天涯看了看天色,低头看着雨清:“天快黑了,快点回去。” 雨清想起他的雨伞和披风都还在她这里,就问:“你的披风雨伞还在我这儿,什么时候还你?” 天涯静静地看着雨清,只说:“要我送你们回去吗?还会迷路吗?” 雨清一听,想起那晚的事,又不由得脸红了,“不,不用,我们记得回去的路。” “哦,”天涯的眼睛闪过一丝失望,但马上恢复,“那快回去吧。”说完,便让开道。 雨清和雪儿走了一段距离后,听到后面有人跑过来,转过头便看到天涯,两人相看着对方,雨清只感到自己的心砰砰的跳着, “我,我”天涯眼睛没看着她,脸颊泛起红晕,说不出话来。 一阵沉默,他忽然深吸一口气,说道:“嗯,路上要小心。” 雨清不知道为什么,砰砰跳的心竟恢复平静,有一点失望起了涟漪。而旁边的雪儿捻起手帕抿嘴而笑。 雨清嗔怒的看了一眼雪儿,点点头,和雪儿转过头走了。 她没看到,身后,天涯一直看着她离开的方向,在男子后面,那一大片荷花开得美丽繁盛,就如这个男子一样,干净清澈。 其实,刚才他想问的是她的名字,可话到口,却变了。 雨清竟也不明白自己,刚才那种期望,自己到底在期望天涯说出什么呢,自己在见到那名男子竟有意外的惊喜。从小由于家里原因,她很少接触到除自己父兄以外的男子,而自己的父兄又是那样子的,自己的姐夫害死了自己的姐姐,她对男人都失望了,还一度以为自己不会对任何一个男子有感情。 可是,见到天涯,她的心有了一丝微妙的变化,是因为第一次的相遇吗?那与生俱来的相识感?雨清不懂,她看着外面的月亮,揉了揉自己的头,又想起今天没有见到平清,心情觉得烦躁起来。 在一旁雪儿手里绞着手绢也低头陷入某种沉思状态,眉间微蹙,小飞看到两人满腹心事的样子,对晚晚眨眨眼睛,大叹一口气,扬声说道“两位大小姐,是不是遇到心上人了,一个枉自嗟呀,一个对月长叹,唉,”她捧心作心痛状,学起戏里的人,唱到:“一个是阆苑仙葩,一个是美玉无瑕,若说没奇缘,今生偏又遇着他,若说有奇缘,,如何心事终虚化――”还没唱完,晚晚上前捂住她的嘴:“你这个小妮子,唱这种歌,想害死大家啊,被姑姑听到了,小心把你的舌头割掉。” 小飞一听到“把舌头割掉”马上把嘴巴闭上不唱了,半天她委屈地说道:“我也是看到大家都闷闷不乐的,想乐一下嘛。” 雨清转过头,看到小飞也紧皱眉头,小嘴嘟着,小声嘀咕着“好心没好报,五年后等我们放出宫的时候,说不定每个人额头上都有两道痕,都是严肃成的,嫁都嫁不出去。”她看到晚晚又要发脾气了,赶紧闭嘴。 雨清听到这话,笑了,转头看着雪儿,她摸着帕里绣的梨花,还在发呆。 晚晚走到床边,整理床铺,说:“大家快睡吧,若初公主的婚礼可有我们忙的。” 晚晚,是尚仪宫的司宾底下的宫女,负责宾客礼仪。 ------------ 宫变 若初公主的婚礼在紧张准备着,六局管二十四司的宫女不够,每一个人拆做二个人用。 雨清和雪儿在尚工局的司制那里帮忙裁缝针线绣衣,忙得不知天昏地暗,此刻每一个人心里想的都是赶快结束,回去好好睡一觉。 终于到了若初公主的大婚之日,普天同庆的同时,她们这些宫女却依旧忙得不行,终于挨到了晚上,新郎的花桥已经到了皇宫门口,皇宫里到处都是喜洋洋的样子。 此时,皇宫灯火通明,上下人等,皆打扮的花团锦簇,一夜人声嘈杂,语笑喧哗。一串串鞭炮在被点燃,声音很大,四处飞溅,天空燃起了无数的烟花,“哇!好美啊!”大家一齐惊呼。 雨清仰头看着五彩的烟花,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婚礼,想起自己的姐姐玉清,那个时候她也是满心希望,满脸娇羞,满满都在想着自己嫁个好儿男,可是,谁知她嫁了个禽兽不如的东西。 若初公主嫁的是当朝宰相之二子,武林门主云凌霄,宫里有许多私下爱慕他的宫女,也难怪,这么显赫、英俊的人。也听说他和公主是两情相悦,这是一对让人羡慕的鸳鸯,即使不是,凭着公主高贵的身份,没有人敢欺负她。若初公主真是幸福啊!!雨清感慨的想。 突然,天空爆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响声,一束黑色的烟花串上天空,响声过后,恢复平静。 大家都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面面相觑。 因为没了烟花,大家散了又开始接着忙活自己的事。 突然,一个浑身是血的太监跑了过来,边跑边叫着:“云家造反了,云家造反了。” 听到这个消息,一时间所有人都傻在了原地,不一会儿,就听见嘈杂的人声,尖叫声,震天的杀戮声传来。 人群骚动起来,大家都开始到处逃窜。 雨清懵着,雪儿拉住了她急急抓住她往大门口跑去,尖叫声越离越近,好像叛军离这儿进了,有一些刚跑出去的宫女浑身是血的跑回来,大家又是一阵尖叫,雨清跟着雪儿跑了几步,停住了,她感觉到一丝突如其来的恐惧, “不,雪儿,你先走,我要去找平清。” 是的,平清,还在储秀宫里。 她直直望入雪儿的眼睛里,“你先走,找个地方躲起来。”然后挣扎要把手从雪儿手里拿出,可是雪儿却拉紧她转身就跑,边跑边说“储秀宫在东边,离着很远,说不定还没杀到那里,我们可以超近道。” 雨清心里涌过一阵难以明说的感动。两人朝着东面跑去,路上到处是窜跑的宫女太监,她在心里默默祈祷着,泪已流满面,在离储秀宫不远的一个拐口,大批的宫女跑过,雨清心里越急。反拉着雪儿狂奔。 突然,一个带着颤抖的声音从前方飘来:“雨清,雨清,雨清。” 前方,一个苍白的人儿,带着满脸泪儿,用尽全身的力量跑向她,不是平清是谁。雨清大声叫着,“平清,平清。” 平清扑向雨晴:“你没事,你没事。我在想,如果要死,我们两姐妹也要死在一起。” 姐妹情深,相扶相持,这是她们在玉清的墓前发的誓。 雨清抹了抹平清脸上的泪,笑着:快别哭了,我们快逃吧,叛军就要到了。 这皇宫已经完全在阴霾中,到处都有大片大片的血渍。 天空没有了喧嚣和色彩,只剩下空洞的黑色,时而被冲天的火光照亮,出现如血的颜色。 她们在人群中拥挤着,茫然着。眼前的是一片黑暗与血色的混和色,漫无边际…… 过了今晚她们会在哪儿呢? 就在前方,雨清眼睛一亮,看到前面一个穿侍卫衣服的男子在人群中拥挤着,正是天涯,她的心狂喜起来,大声叫着:“天涯,天涯。” 天涯听到喊声,看到前方那自己正在寻找的人儿,内心难以抑制激动,他挤过人群奔跑过去,低头看着雨清,嘴巴喃喃着“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接着,他看了看后面,道:“此地不宜久留,快跟我来。” ------------ 来人1 接着,他看了看后面,道:“此地不宜久留,快跟我来。” 他带着她们拐过一条条小道,急急穿过一座座宫墙。走到后面越来越偏僻,人也越来越少,雨清拉着雪儿和平清紧紧地跟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走到她们脚麻,几乎看不到几座宫殿的时候,天涯在一座破落的朱红色大门口停住了。 朱红色大门两边都已从连轴处腐烂,门上油漆班驳脱落,黄铜门环与门钉锈迹横生,布满灰尘。 天涯推开门,对她们说:“进去吧。” 她们一走进去,阴森的空气迎面扑来,让她们不寒而栗,平清躲在雨清后面,慢慢步进去。 出现在她们眼前的,是一处荒芜、杂草丛生的院子。院中挂着大布,随风飘扬,看得出,院中原来种着许多花草,现在绝大部分已经枯萎了,唯有十几棵青绿色松树依然枝叶茂盛,高耸入云。 雨清看到飘扬的大布,借着月光,认出是白色的,她打了个冷颤,不由问天涯:“这是什么地方。” 天涯没说话,只是领着她们往里面走。 一颗梨树萧瑟的立在那里。 这个地方真的很大,却阴森恐怖,雨清从不知道皇宫竟有这样的地方。快走进大殿时,她抬起头,看见一块积满灰尘、结满蛛网的牌匾晃悠悠斜挂楼顶。 借着月光,她看清楚了:“独影楼”。 平清在后面小声地说:“这是冷宫,用来囚禁不受宠的和犯罪的妃子的。” “不全是,”天涯开口了,在黑暗中,雨清竟看到天涯眼里流露出感伤:“我的姑姑就是在这里死去的。” 四周安安静静的,天涯没再说什么,只是找到了蜡烛点燃起来,顿时光亮了很多。 雨清也借此打量了这个空旷到不行的大殿,一扬手,有无数的灰尘在飞舞,如昔日的霓裳舞曲。在中间,有几个烛台,一张桌子,桌子上面发黄的纸和毛笔。 天涯走过去,用衣袖扫走桌上的灰尘和椅子上的,招呼她们过去坐,说道:“他们应该不会杀到这里来,你们可以放心的。” 她们都坐下了,没再说什么,半晌,雨清问天涯:“你怎么会出现在那里?” 天涯苦笑了一下:“最近皇宫侍卫一直在变动,我就知道一定会发生大事,只不过不知道会是这么快。” 雨清又问:“那你也是叛军的人吗?” 他想了想,一笑:“算吧。我们的队长是我的表哥萧乾,他和云家关系很密切,我问过他,他只叫我们服从命令就不会有事。”他看了看雨清不解的眼光,接着说道:“我们只是小侍卫而已,要叛乱这件事,他也是最后关头告诉我们的,我们之前怀疑过,却也没敢多想。他叫我们支持叛军,肩膀上绑一个红带,你瞧,”他把肩膀转过来,上面真绑的一条红带,“即使你不参与这件事,也不会被错杀,表哥这也是为我们好。”天涯说着低下头,脸庞泛起了红晕,“我一接到命令,就来找你了。” 雨清顿时觉得尴尬起来,仿佛听到平清在耳边嗤笑,看到雪儿拈帕而笑,她的耳根也开始热起来,却不知道该讲些什么。 就在雨清不知所措时,听到外面传来跑步的声音,还有推开门时“嘎吱”的响声,在这空旷的黑夜,特别大声。 天涯站起身子,示意她噤声,急急把蜡烛吹灭,听着外面的声响。 外面的脚步声朝这里跑来。 ------------ 来人2 天涯在黑暗中握紧佩剑,等着来的人。 大殿的门没有关,雨清只看到一个人影跑了进来,从身形认出是女孩,应该是和她们一样躲避灾难的宫女。 那个人影许是太急了,没有发现前方有人,急匆匆的要跑进大殿里的一条长廊。 此时,天涯举起佩剑,对着来人大喝:“是谁?” 突来的声音让那个人影僵住了,好久好久,那个人影轻轻的叹息一声,不大声,可是在这偌大的宫殿却是那样清晰。雨清一愣,那声叹息隐藏着深深的无奈与不可言说的痛苦,不知怎的,她对这个人有了好感。 雨清走上去,对这人影说:“不要误会,我们只是躲避叛乱的人,请问,你是?” 就在这时候,蜡烛又被点燃了。 站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位穿蓝色宫服的宫女,那名宫女背对着她们没有讲话。 良久良久,那个宫女慢慢转过身,肤若凝脂,娇美无匹,容色绝丽,透着一股高贵之气,不可逼视。她的长长的睫毛微微地颤动着,眼睛里都是泪水。 雨清以为她是被吓得哭了,正要去安慰她时,天涯却拦住了她,对那名女子唤了一声:“若初公主。” 听到喊声,那名女子的泪流了下来,滚滚滴落下来。她似失去了所有力气,缓缓,缓缓滑倒在地上。 她们都呆住了,怎么也没想到,她就是今天大婚的若初公主,看到瘫倒在地的若初公主,雨清是复杂的,就在刚才她还羡慕着若初公主,可是世事难料,最痛苦的应该是这位公主,也许过后,她将失去了亲人和家园,失去一切,和她比起来,雨清觉得自己以前受的那些痛苦不算什么,至少她现在有妹妹,有朋友,有爱她的人。 雪儿走上前,要扶起若初公主,她没动,抬起头来看着她们,平静的问道:“你们想要怎么处置我?” 她们愣住了,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可是,真的,他们要怎么处置她,她们没了主意,一致看向天涯。 天涯收起佩剑,对地上的若初说:“公主先起来吧。”接着,便转过头去,朝桌子走去。雨清跟过去,她想知道天涯心里的想法,可是天涯却对他嘻哈一笑,对她说:“没事的。”雨清点点头,安心下来,对天涯,她有股莫名的信任。她相信天涯一定会想出办法不伤害若初公主。 雪儿和平清扶起公主,扶到椅子上,让她坐下。大家都坐下了,可谁也不讲话。 若初公主说:“你们要是为难的话,可以将我交出去,我不会怪你们的。” “我们不会交你出去的。”天涯肯定地说。 大家都看着他,天涯顿了顿,:“公主现在有什么打算,现在冥王朝已是无力回天了,皇宫大门都有重兵把守。” “我不知道。”若初公主摇摇头,满面哀伤:“父皇已经死了,我的丫头和我交换了宫服,我顺着人群跑出来的,不知道要去哪里,跑着跑着,到了这里。” 她继续说:“谢谢你们,但是,如果你们不会害我,那也请你们救人救到底,救我出去吧。” 在场的人都没想到她会提出这个请求,皆一愣。若初的泪水直流,哀求的看着她们:“我知道提出这个要求很突兀,也很让你们为难,但我的命是很多人给我的,仇恨我还没报,我不能就这样死去,我要替那些人活下去,为了我的父皇,为了冥皇朝的列祖列宗,还有今天救我的人,我都要活下去。”泪水不断流下来,“其实,我并不在意这皇位是谁的,云家有篡朝谋位的野心,我一直知道,可是他想要,况且父皇的确不是好皇帝,我一直认为他不会对我们赶尽杀绝,会放过冥氏一族,可是他,”若初悲痛欲绝,“他好狠啊,竟会在今天,我好后悔,怎么会爱上他。” 他大概指的就是她的未婚夫云家二少爷云凌霄吧,雨清偷偷地想。 若初泣不成声,雨清轻唤一句“若初公主。”雪儿轻抚着她的后背。 她骤然爆发出一声激烈的悲鸣,伏在雪儿怀中号啕大哭,唤道:“他怎么可以这样,为什么,为什么,一点希翼也不留给我。” “父皇,是我害了父皇。”猛地,她抬起头,脸上写满坚定,:“云家,我活着,终有一天,我要让他血债血还。” ------------ 结拜 “所以,请你们救我出宫吧,求你们了。”若初从椅子下来,就要跪下,雪儿拦住她:“公主,”她回过头看天涯。 一旁平清不忍,对雨清说:“雨清,帮帮她吧。”说完,也朝天涯那边嘟嘟嘴。 其实,刚才雨清听了公主的话,对这位公主的勇气不由得敬佩起来,好感加深了很多,她用祈求的眼光看着天涯,天涯看到这么多眼光朝他看来,早就不自在了,他想了想,终于点头,“好吧,我可以帮你出宫,但可不可以出去,我只能尽力了。” 若初感激不已。 他们五人又坐上椅子,这件事也要从长计议,天涯道:“这几天皇宫会比较乱,你就呆在这里,等到平静下来,我就想法子带你离开。” “是,”雨清接口:“你可以躲在这里的某个地方,千万不要乱出来。” “不止她,还有你们,”天涯看着雨清,“外面局势怎么样,大家都不清楚,云家会怎么对待你们这些前朝宫女还有秀女,这都是未定的。”接着他又说:“其实我想想云家当初会如此大肆选秀,就是为了减少阻力,你们都是刚进来的宫女,什么都不知道,应该不会怎么样,还有,她――” 雨清顺着他的眼光看到平清,心一紧,可是天涯道:“你放心,平清不会有事的。云家就算造反成功,根基不稳,没有地方官的支持,更是步履维艰,所以,一定会留下这些秀女。况且,她们和宫女一样什么都不知道。” “所以现在我们都要等局势稳定下来。” 今夜格外漫长。 第二天,雪儿摇醒雨清,雨清睁开眼,发现天涯不见了。若初和平清还趴在桌上睡觉,她小心翼翼的和雪儿走出大殿。 又是一天的太阳,雾气还没散去,淡淡的清清的雾气迎面扑来,雨清吸了一口气,感到精神抖擞,浑身是力量,雪儿告诉她天涯去打探消息了。她点点头,不免为天涯担心起来,他会不会出事。 转过头,看到若初站在大殿的门口,整个人显得苍白无力,她对她们无力的笑了笑。雨清觉得鼻子一酸,走到她面前,对她说:“打起精神,你还有硬战要打呢。” 她点点头,走到门口的梨树底下,抬头看着这如雪一般的梨花,她最爱这梨花了,那时和他相遇,也是在梨花底下,那个带着梨花一样恬静温和笑容的男子,不由得红了眼眶道:“这个天下最终一定是他的。” “什么?”雨清问。 “云凌霄,”她转过头来,泪水又流下:“这个天下是云凌霄的。他的野心太大了,记住,你们如果以后爱上人,一定不要爱上有野心的男人,什么都是假的。” 快入秋了,梨花瓣纷纷落下,一落尘土化为泥,无论以前再怎么风华绝代,终躲不过化为泥的结局。 快过晌午的时候,天涯回来了,他给她们带来了食物,和一个消息:“新皇五天后登基,是丞相云希天。” 云希天,云凌霄的父亲。 他还说:“现在主要是在清除冥家的亲党。”若初的身体颤抖了一下,天涯继续说:“皇宫里的宫女和太监只要愿意投诚,可以恢复原职,秀女也可以回储秀宫,成为新皇的未来的嫔妃。” 平清缩了一下:“我不回去。” “这恐怕不容你选择,敬事房的人开始查人了,听说,昨夜,云家侍卫有去储秀宫保护秀女。新皇对秀女还是看的很严重的,这毕竟关系到云家当朝的稳定。还有地方官员的安抚。” 平清沉默不语。当初为了家族,为了母亲,为了姐姐,她自甘进宫,要给六十岁的老皇帝当妾,这一切自己何尝愿意,没想到冥朝灭亡,又来了云朝,自己躲不开。既然躲不开,那也算了,反正自己对爱情也没什么期望。想到这,她的心里便释然了。 只说了几件事,天涯又出去了。 她们四人呆坐在大殿门口的石梯上,谁也没讲一句话。 雨清想起在一个月前自己离开家,是那么的开心,尽管那时也知道后宫险恶,但总以为哪里都比那个家好,谁知道如今呢。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她发现她还是会选择来皇宫。 这难道就是命运吗?躲也躲不开。她轻轻地叹了口气。发觉手被平清握住,十指相扣,像以前在家一样,她转过头看着这个稚气未脱的妹妹,平清对她咧开一个大大的笑脸,用口型对她说:“我会保护你的。”。“我会保护你的。”,看着这个大大的笑容,雨清笑了,真好,自己还有平清,还有雪儿,还有晚晚和小飞,还有天涯。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有他们在,自己都不会是孤独的。 若初呆呆地望着门前的梨花,泪已经流干了,剩下的只有坚强,无论怎么样,都要活下去。现在要做的是忘掉他,忘掉那个男人。 雪儿也望着飘落的梨花,手轻轻抚着丝绢里的梨花,终于轻轻叹了口气,闭上哀伤不予的眼睛,再睁开又是一片淡然。她低头拾起裙边的落叶,折起来,放在嘴边,轻轻吹起。 哀伤的时候唱首歌,跳跳舞吧。是谁在耳边笑叨道。 幽旷深远动人的声音在这空旷的地方响起,带着她们难解的忧愁思虑飘走。 ------------ 结拜2 雪儿拾起裙边的树叶,折起来,放在嘴边,轻轻吹起。 幽旷深远动人的声音在这空旷的地方响起,带着她们难解的忧愁思虑飘走。 她们静静听着。 突然,平清慢慢走到梨树底下,对她们嫣然一笑,翩翩起舞,裙摆随着动作不断地、旋转而漫天纷飞。 一会儿,若初也轻移莲步,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轻摆衣裙,秀雅的身姿拂着清风,飘然若飞。 雨清一笑,心里的忧愁尽都散去,拾起两根树枝,合着音乐,敲打起来,清脆的声音响起。 那时,淡日西斜,烟云四合,暮色斑斓,微风拂过,吹落几片梨花,在远离浮嚣的一角,雨清击箸,雪儿吹叶,若初与平清曼舞。 很多年后,满头白发的若初坐在梨花底下,都还会忆起那个场景,那三个如梨花一样清洁美好的女子,她们一起的最美的年华,都不禁泪流满面。 “我们中总有一人要幸福。” 可是,你们呢? 夜晚,天涯还没回来,雨清站在门口着急等待。平清对着雪儿和若初朝着雨清的背影嘟嘟嘴,小声说:“我从没看见她对哪个男子上心过,我一直以为她这辈子都不会对男子有任何好感。”接着,合手道:“阿弥陀佛,谢谢苍天,要不,她嫁不出去,我要养她一辈子。” 等睁开眼时,雨清的脸已经凑到了面前,“啊”平清忙慌乱的跑开。 雨清板着一张脸,对平清道:“你乱讲什么。” “啊,”平清朝着她后方,对她说:“你的天涯哥哥回来了。” 雨清忙回头,根本没人,听到后面的笑声,她气急败坏,大吼一声:“林平清,你给我站住。”就死追着平清要打她。 雪儿拈帕而笑,若初轻轻笑着,看着这场闹剧。 雪儿放下手中的帕子,又低头看着底下的文字,雨清追到雪儿身边,凑过去,道:“看什么呢?这么认真。” “是放在桌上的纸张里找出来的,以前人写的。"说完,轻轻读出来:“纱窗日落渐黄昏,金屋无人见泪痕。寂寞空庭春欲晚,梨花满地不开门。” “寂寞空庭春欲晚,梨花满地不开门。”若初细声念着,眼前浮现出那张无法忘记的脸,有着好看的眉眼,梨花般恬淡温和的笑,她摇摇头,把身影打掉。 大家感慨万千,若初说:“我听嬷嬷说过,母后曾经有一个很好的朋友就被关在‘独影楼’,这首诗会不会是她写的。” 雨清想起天涯说过的“我的姑姑就是在这里死去的”,便问:“她为什么会被关在这里。” 若初摇摇头,道:“我也不太清楚,好像她在母后逝去,自己请旨来这儿的。” “为什么?” 若初摇摇头。 “为什么都是女子被男子抛弃呢?”平清愤愤不平的说:“天下男人都是这样吗?” 没人回答,雨清眉目转忧,在心里默念:愿得一人,白首永不倦。 天涯回来了。他把食物放到桌上,大家又围坐在一起,他还带来了几壶酒,告诉她们,这是新皇赏赐的。 因为都是女子,家教严的缘故,雨清和平清、雪儿都没有喝过酒。只能愣愣的看着天涯喝了一杯又一杯,若初竟也喝过酒,她拿起杯子,倒满酒,和天涯一大杯一大杯的干起来,看得她们三人目瞪口呆,笑道:“没想到吧,其实我在私下经常偷喝酒,父皇不敢管我。”自己喝还不够,硬推着她们也喝,叫道:“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雨清听着有道理,也不顾自己没喝过酒,倒了一杯,对着天涯和若初示意,就往嘴里送。“啊。”她把喝下的酒都喷出来,眉头紧皱,难受的说道:“好难喝啊。” 天涯看到她的窘样,指着她哈哈大笑起来,道:“哪有人像你这样喝酒的,没喝过还逞强,哈哈。”接着看到雨清不开心的看着他,忙憋住笑。 雪儿端起一杯酒,小口小口的抿着,眉头微蹙,但慢慢的也展开了。 平清喝了几口,也是蹙蹙眉,便释然了。 雨清也学着她们小口小口地喝。 若初又端起酒,对着她们说道:“我若初能碰到你们,三生有幸。一直不懂友情为何物,如今也算明白。亲情,友情,爱情,我都经历过,算没白来这世间。若我能出去,这份情永生难忘。” 雨清、雪儿。平清也举起酒杯,对着若初饮下去。 天涯在旁边打趣道:“你们这么惺惺相惜,不如结拜为姐妹。” 四人一听,若初说道:“能与你们结拜为姐妹只是最好的,但我以后将亡命天涯,恐怕会连累到你们。” ------------ 离别1 “不要这么说,”雨清忙道:“堂堂若初公主,没有满头珠翠,也不会娇贵跋扈,敢作敢当,能碰到若初公主,雨清觉得三生有幸。” “那就结拜为姐妹吧。”平清兴奋的说道。 雪儿淡笑不语。 夜晚,月光是如此的清冷,且有颤颤的感觉隐约其间,天地都在幽静的睡眠里,梨树披着银色的薄纱,梨花飘零。她们在梨花下摆上天涯带来的鸡肉壶酒,点上从大殿里找来的焚香。 四人跪拜于底下焚香再拜而说誓曰:“许雪儿。”“林雨清”“冥若初”“林平清”“在此结为姐妹,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 话还没完,雨清便抢先道:“也不求同年同月死。”大家一致不解的看着她,雨清说道:“只求彼此能幸福快乐,彼此信任。” 大家都笑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皇天后土,实鉴此心,背义忘恩,天诛地灭!”誓毕又继续喝酒,喝得淋漓尽致,大醉。 雨清踉跄的走到大殿门口,靠着大门坐下,闭上眼睛,迷糊中有人给她盖上了什么,她张开眼,看到天涯坐在身边。 天涯好笑的看着她们结拜为姐妹,无奈的看着她们醉倒,看到雨清坐在门口,便把披风披到她的身上,雨清口齿不清地说道:“你的披风还在我这。” 天涯爽朗一笑,道:“没事,嗯,”他抬头仰望天空,不自然的说:“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呢?”没回头接着说道:“我是已经知道你的名字了,但,但,我想亲口听你说。” 后面没有声音,天涯有点气馁,他道:“算了,你觉得多此一举,不想说就不说了。”转过头去,雨清已经靠着门睡着了,他一愣,就笑了,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把雨清揽在自己怀里,让她在自己怀里睡觉,而自己靠着门口睡着了。 月亮静静洒下余光,皎洁温柔,照耀着底下相依的二人。 第二天,天刚亮,天涯看着怀里面熟睡的人哭笑不得,雨清把头埋在他的怀里,手臂环住他的手,使他不能乱动。天涯还要去值班,又不好动怀里的人,他想想,便偷偷的拿出自己的手臂,把雨清抱起,走进大殿,看到雪儿和若初站在身后正一脸戏笑的看着他,他的脸一红,支支吾吾的说:“我,我,只是――” “嗯,只是什么?”若初笑道,雪儿也低头笑道:“把雨清放到椅子上吧,小心别弄醒她。” 天涯脸红的把雨清小心翼翼放下,把她的手放在桌上,雨清在桌上翻了一个身继续睡了,一觉睡到了晌午。 等醒来的时候,天涯已经回来了,一看到雨清醒了,他脸微红就把头转到另一边。 若初问道:“雨清,昨晚睡得好吧,竟睡到这个时候。” 雨清不好意思的说:“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觉得好久没睡这么好了。” 若初哧的一声笑出来,道:“那是当然了,你睡得比我们都温暖。”特地把“温暖”二字说重。 平清不解,道:“大家都一样趴在桌上睡的,哪里温暖了?” 雨清一想,自己昨天好像是睡在门口的,怎么到这儿,印象里有人给自己盖上了披风,这一想就知道自己为何会在这儿了,脸不禁淡红。 就在这时候,雪儿低声咳嗽了几声,雨清忙把话题引开道:“雪儿,怎么了,脸色不大好,是不是生病了。” 雪儿摇摇头:“应该是着了点风寒,不大碍的。” 天涯清清嗓子,把注意力全引回来,他粗着嗓子道:“宫里开始重新登记人事,你们三人可以回去了,至于公主,”他把头看向若初:“公主可想好好要去哪里?” 若初摇摇头,难过的道:“我不知道,冥氏家族已经灭亡了,我不知道该去哪儿。” 雨清一听,也跟着惆怅,心想当初自己也不知道去哪儿,才留在皇宫的。 “公主真不知道去哪里?” “嗯,”接着仿佛想到了什么似的,抬起头来:“我可以去慈溪庵。” “你不会要当尼姑吧?”平清一吓。 “不是,母后曾经有恩于那里的慈心主持,慈心主持送给母后一块玉佩,说过如果需要帮助可以带着这块玉佩去找她。”说完,把玉佩从脖子上拿出来,是块流云百福玉佩,灿如明霞,莹润如酥,篆刻着微小的字:“如意长久,幸福延绵。” “你可先想好了,慈溪庵离这儿路途遥远,靠近西国边境。来回路程也要一个月。”天涯问。 “就去那里。”若初很坚定的说。 “那好,我明想办法带你出去,”接着又问:“我要送你到慈溪庵吗?” “当然要了。”雨清毫不犹豫地说,“你不会要一个弱女子自己去吧?” 天涯看着雨清好一会儿,终于无奈说道:“好,我待会儿就去跟表哥请假。” ------------ 离别2 尽管在一起的时间不长,却有着那样熟悉的情感,而这一切都将随着消失。这一去注定是山高水远,天各一方,海角天涯,相聚不易。 又是大醉一夜。 若初穿上天涯带来的侍卫服装,带上令牌,与雨清、雪儿、平清道别,四个人的手相握在一起,原本有千言万语,此时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保重。”若初强挤出笑容:“能认识你们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事。” 平清鼻子一酸,泪水流了出来:“你一定也要保重,一定。” 若初把胸前的玉佩拿出,竟把它掰成四片,拿给她们每人一片。 雨清吃惊的道:“你这样子,慈心师太还认你吗?” “放心,小时候慈心师太见过我,况且我长得像母后,她不可能不认得。我把玉佩给你们,正代表,见玉佩如见我。如果以后不得见面,可以留作纪念,我们姐妹之情一生一世不待忘。”说罢,眼泪哗哗流下。 四人又相拥哭了一会儿,雪儿小声对雨清说:“你不和天涯说两句吗?” 雨清抬头看见天涯正眼巴巴地看着她,心里一动,走过去。 两人看着对方,竟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半晌,天涯对她说:“我一定会保护好公主的。”又过半晌,又说:“你放心。” 雨清一听,眼角一热,便模糊了他脸。忙又低头,那水珠豆大一般,一滴滴落上衣襟。 天涯一看,慌了:“你别哭啊。”手忙脚乱的要为她擦泪,急急说道:“我一定会安全回来的,你放心。” 雨清抽抽噎噎地止住哭泣,千言万语终是化成一句:“千万保重。” 天涯从怀里掏出一个拨浪鼓,递给雨清:“送你。” 雨清接过来,细细的看着,面鼓上的一角上镌刻一朵云,她摇了几下,发出脆耳的声音,竟欢喜,停止了哭泣,抬头望着天涯不解他为什么送这个给她。 知道她很喜欢,天涯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笑容宛若阳光灿烂,对她说:“这是我小时候偷偷留下的,你不知道吧,我最大的梦想就是做个卖货郎,挑着一根扁担,两个抽屉式的货箱,加上两只箩筐,一边走,一边摇着手里的拔浪鼓,从东街走到西街。” 雨清听到他这个梦想,破涕而笑,问道:“那你现在怎么在这儿。” “还不是家族逼迫,我只能好好练武,来这里当侍卫了。我一点也不喜欢。” 突然,他的眼光变得含情脉脉,看着雨清,雨清被他看得不自在,把头低下来,天涯的气息从上面传来,他小声地问:“如果这次我回来,就向表哥辞掉侍卫一职,到外面当个小小的卖货郎,你愿意跟我一起,就是和我走南闯北的,嗯,在一起吗。” 这表白得直接,雨清感到自己的心跳得太快,无数的声音在脑海里叫喧:“好,我愿意。” 她努力的把自己的激动压下去,脸上骤然滚滚发烫,羞赧的开口道:“我愿意。” 天涯的双眸瞬间清亮起来,欣喜地擢住雨清的双肩,难以克制住的欣喜,他大声的问:“真的吗?” “我喜欢送我拔浪鼓的男子。”雨清早已是满脸通红,是的,自己喜欢他,那日宫变他出现在自己面前,她就知道,他不在自己的眸中,而烙在自己的心里。 愿得一人,白首不相离。 可是那时有谁想到,等俩人再见面时,早已物是人非,难以回头。她,注定要负他一生。 “等我。” “嗯。” 在独影楼破旧的大门,天涯不让她们再送,不停地嘱咐她们回宫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太忙活。 平清吐吐舌头:“是,姐夫。” 话一完,雪儿和若初都笑了,雨清满脸通红,天涯不好意思的挠挠脑袋,可是平清不放过他们,又说:“姐夫,放心,我会看好姐姐的,你放心。你要快点回来。” 雨清红着脸怕打平清。 终于,他们离开了。 再见面未有时。 ------------ 谋位 新皇的登基的盛大仪式在天坛举行,天坛,历代新皇即位都要在那里祭拜神明,以保帝国能长长久久。 在礼官们歌天颂德中,云希天头戴束发金冠,身披黄色缎袍,腰系金带,服饰华丽的祭拜天地祖先。 可是,他还没得意多久,他的二儿子云凌霄已经带兵将整个天坛团团围住了。 当云希天回过头要接受百官的朝拜时,看到的竟是剑拔弩张的士兵,张弓搭箭,拔刀挺矛,他吓得面无人色,云凌霄走出来,神色严厉的看着他的父亲。 云希天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你,你。” “父亲,到此结束了。”云凌霄云淡风轻的说。 马上,大臣中的一人走出来,他对云希天说:“皇上年事已高,不宜朝事,臣恳请皇上传皇位于二皇子。”说完,底下的臣子竟无人反对,纷纷应和。好啊,这原来准备已久的,他看着这个儿子,尽管一直对他极其严格,严格得有点苛刻有点残忍,但其实都在为他好。这江山迟早都是他的,为什么他就不能等等呢? 云希天心里明白自己大势已去,但他不懂,他看着底下的儿子,英勇潇洒,一双狭长的眼睛透着智慧与精明,英勇中又有一股儒雅之气,从容之中竟隐隐透着几分凛然不可侵犯的王者的尊严与气度。他苦笑道:“这是为何?” 云凌霄脸上还是一片沉静,幽幽说道:“娘独自一人还在梨花底下呢!” 云希天的瞳孔一缩,脸色瞬间苍白,原来他终是忘不了仇恨啊。 云凌霄一摆手,后面的侍卫把捆得严严实实的大哥带了上来,云希天脸色大变:“他可是你大哥啊。” “他可从来没当我是他弟弟。”年幼时的屈辱又涌了上来,他脸如冰霜。 云希天仰天大笑,他输了,输在了自己的儿子手上。 好,自己历经风云大半辈子,每一次困难,他都逃脱了,今天输在儿子手上,他心悦诚服。 “众人接旨,二皇子机敏果断,屡次建功,朕将皇位传于他,立即接旨。” 众人皆呼:“皇上圣明。” 云希天退下了龙袍和金冠,跟着前来的士兵走了,路过云凌霄旁边时,他叹了一口气:“好好做吧。”云凌霄没想到他会说这些话,一时诧异。过了一会儿,深深看着他的父亲。点点头。 接着,在众人高呼万岁中,云凌霄祭拜天地祖先,诏告世人,他已成为云国第二任皇帝,是为云成武帝,改国号为云,年号昭云,改圣都为帝都,并下旨尊前朝云贵妃之女,冥鸣凤公主为他的皇后,尊封前朝云贵妃为云太妃。 当然,第一任皇帝在还没当到一个时辰便被赶下来。 普天同庆,大赦天下。 夜晚,皇宫御花园摆开了千人的宴席,款待有功之臣,款待臣服自己的大臣,和来贺的各国使臣,还有各路英雄好汉。 皇朝和江湖都是他的,云凌霄冷静的看着这一切。他取得了成功,可是,他却感觉不到意想中的喜悦与兴奋。 他的内心空落落的,眼前人影舞动,欢声笑语,可是都好像和他无关,仿佛这一切只是一个美丽的躯壳。 他站起来,对旁边的人说:“朕累了,先去休息,你们继续。”说完,便退出了那彻夜的欢宴。 云凌霄他在路上走着,思绪飘飘,不知飞到哪里去了。这些年,他一直在谋划、争斗、孤独的氛围里生活,而以后也只能是。 自己要去哪里呢?他摇摇头,回自己的寝宫,不要,那里只有自己孤单单的。去他的皇后那里,不要,他一点也不爱她,她也不懂他,自己只是责任性的娶了自己的表妹,毕竟她是姑姑的女儿,身上流着冥皇朝的血,这对家族、冥皇朝的那些旧臣都是好的。 自己要去哪里,他思忖着,去若初那里,那里,有轻松的调笑,有真挚的感情,可他刚漫出步子,又缩回来,自嘲了一下,那刚烈美丽的公主已经不在了,他想起在若华宫的那场大火,自己冲进去救她,可是她已经血肉模糊了,连摸样都认不出,只是身上依稀还看得出大红色的礼服,自己是亲手安葬了她。 云凌霄闭上眼睛,长叹一声,如若她还活着,自己无论如何也会保护她,毕竟自己是很喜欢她的,只是这不是爱情。 爱情,云凌霄摇摇头,女人,自己以后也会有很多女人,储秀宫里还有几十名待封的秀女呢。 他漫不经心的在皇宫里走着,不要别人陪,他望着满天星斗与一轮明月,听着耳边传来歌舞声、喧哗声,感到异常的孤单与烦躁。 ------------ 再遇1 雪儿的病来得突如其来,异常猛烈,浑身火烫发着高烧,嘴唇干裂起了一小串燎泡,有时候咳着咳着咳出了血。 小飞看到雪儿这样,边往她额头敷上毛巾,边小声的抽泣着。晚晚不知从哪里弄来了草药,只往雪儿嘴里灌,小飞问:“这个有用吗?”晚晚说:“我不知道,我看以前贫农得天花的时候就喝它,天花就好了。” “啊,这么厉害,是什么药。” “牛吃的草。” 到了夜晚,雪儿大吐特吐后,又昏迷了。小飞哭得眼睛都肿了,不停地抱怨晚晚。 雨清看着雪儿苍白的脸,急得不得了,再也忍不住了,站起来,跑出门,晚晚在后面喊着:“雨清没用的,今天新皇登基,雪儿生病已是大忌了,不能让别人知道,况且,那些御医也不会帮我们看病的。” 可是,雨清像没听见一样,拿着灯笼消失在她们的眼球。 御花园里灯火通明,歌舞升平,可是,另一边还有生着大病的人,雨清急急地走着,其实,她并不知道医馆在哪里,想抓一个人问问,可是好像大家都很忙,即使有愿意停下来的,一听到是问医馆的,要么像躲避瘟神一样避开她,要么直摇头说不知道。 雨清想到躺在床上的雪儿,自己却束手无策,想着想着流下了眼泪。终于有一位宫女见她很可怜,忍不住给她指了个方向。雨清欣喜若狂的跑去。 由于跑得太快,灯笼被风吹灭了,好在月光皎洁,还看得清路。她直直往前跑,在一个拐口,和一个身影撞在一起。 “啊。”雨清一下子跌倒在地上。 云凌霄好笑的看着这个冒失的宫女,那个宫女揉揉腿,抬起头,“嗯,”云凌霄思量着,自己以前是否见过她,一下就想起了那天在雨中哭泣,还撞到自己的那名宫女,是她。 雨清可没有仔细看人,她用双手支在地上站起来,含糊不清的说了一声:“对不起。”便匆匆从他身边跑开。 云凌霄看到她匆匆而过,好奇之心起了起来,他悄悄的跟在她后面。 雨清只管奔向医馆,到了医馆,她急急走进去。因为今天是新皇登基之日,医馆里也挂起了灯笼,摆起了酒席,雨清去时,人已经散了差不多,只剩几个醉醺醺倒在桌上的人和一个正在整理脏乱的药童。 雨清抓起其中的一个人,就要拉他走,“喂喂,那里跑来的小宫女啊?”那个人挣脱雨清,继续倒在桌上,“御医,有人生病了,请你去看病。” 那个人翻了个身,迷迷糊糊的问:“生病,谁敢在今天生病啊。大逆不道。” 雨清深吸一口气:“有一个人病得很严重,你再不去的话,她会死的。”可是那名御医已经沉沉睡过去了。 药童看到雨清无措的站在那里,不忍,招呼雨清过来。 雨清急急地走过去,那个药童小声跟她说:“我不是御医,但我会抓药,你把那个人的病情告诉我,只要不是疑难杂症,简单的病我还是可以解的。” 雨清把雪儿的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那名药童想了想:“我听,这像受了风寒,又连日劳累,遭了瘟毒,造成的。”可又想了想:“她会不会是旧疾引起的。”雨清仔细想想,不曾听过雪儿有过旧疾,点点头:“她最近的确有受了风寒,又连日劳累。” “这就好办。”药童道:“你去外面掘些芦根,我偷偷拿一些治疗风寒的要给你。” “芦根?” “芦根是清热解火的,治瘟热。你等着,我去拿药。” 药童抓了些药,走过来:“你拿好,不要被人瞧见,药是煎服的,至于芦根,每天取两三截煎服,早晚两次,当水饮也可以,多喝可以解暑。芦根在医馆后院的百草殿,白色的,长得像人参。进去的时候不要被人看见。不过现在那里也没人看守。嗯,我这里还有许多事要打理,就不陪你去了。” 雨清感激的点点头,告别了药童,就往后院的百草园走去。到处弥漫着草药的味道,雨清借着月光埋头寻找芦根,白色的,像人参,终于找到了,她用手挖了几束的芦根,要离开的时候,一个声音从后面传过来:“谁在那里偷药草?” ------------ 再遇2 要离开的时候,一个声音从后面传过来:“谁在那里偷药草?” 雨清听到声音,冷汗冒出来,立在那里,躲在暗处的云凌霄看着实在好笑,他清清嗓子,用低沉的,带着一丝恐怖的声音幽幽传过去:“我是守护这百草殿的药神,你要偷我的药草?” 雨清害怕的缩了一下身子,拿药的手都在发抖了,却故作镇静,她开口道:“药神,我有朋友需要这药草,请你大发慈悲,奴婢感激不尽。” 云凌霄看到她明明害怕到腿都在发软,却依旧倔强的站在那里,觉得好笑,但也觉莫名其妙的的安逸舒心。 月光柔柔的倾泻在百草园,照在那个无措的女子的身上,使她全身发出淡淡柔和的光芒,双目犹似一泓清水,带着害怕与倔强,长发挽起,留在腮边的两缕发丝随风轻柔拂面,秀雅绝俗,自有一股轻灵之气。 云凌霄看愣了,不由得走了出来,暴露在月光中。 雨清只看到前方有一个人笼罩在朦胧的光芒里,一身黄色纱衣,黑如墨玉的青丝自然的垂下腰际,眼光深邃似看着她又似落向她背后那黑色的天际,全身却散发着一股不可侵犯的气息,仿佛那光芒是从他身上散发着。 雨清“啊”的大叫一身,像见到鬼一样慌忙的跑开。 云凌霄微微愣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呆呆看着那名宫女的背影。半晌,他苦笑了:自己有这么可怕吗?把她吓成那样。 其实,雨清以为那是药神,要来夺她的药。 等雨清回到尚仪宫的后院,远远就看见寝室的灯还亮着,走进去碰到了意想不到的人。 雨清看到一个穿紫色太监服的人站在雪儿的床边,身子削瘦,眼睛像豆似的,深陷在眼眶里,低着头仔细打量着雪儿,眼里闪烁着让人费解的光芒。那眼光让雨清感到特别不舒服,有点像打探猎物的眼光,可是看着这个人的服色,知道是一个主子,她不记得她们什么时候认识这样的人。 小飞毕恭毕敬的站在一旁,看到雨清回来,对她不停地使眼色,雨清不解。 就在这时候,那个太监开口了:“怎么药还没煎好啊?” 小飞忙回答:“晚晚已经去煎药了,我,奴婢想应该快好了,德公公要不要坐下。” 德公公,雨清想起那天在储秀宫碰到的那个公公,可是他怎么在这。 德玉子回过头来看到雨清,从头到脚的审视一遍她,雨清只感到鸡皮疙瘩全起来了。他点点头:“长得也还不错,叫雨清是吧。” 雨清点点头。 “你知道雪儿的病有多久了。” “奴婢不知。” “雪儿的病是旧疾,御医说了已经有四五年了,不能太过劳累,以后重活就不要叫她做。这我会向你们的姑姑说的。” “奴婢知道了。”雨清一惊,忙上点头。 “嗯。” “公公喝茶。”小飞把茶端给他。德玉子把茶放到鼻边闻一闻,眉头紧促,“这是什么茶,快端走。” 他站起来,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道:“时辰不早了,待会儿你们服侍她喝药,咱家就先走了,改日再来看她。”说完,就走出了大门。 等他身影一消失,小飞就跳过来拉住雨清的衣袖,唧唧呱呱讲了一大堆。 雨清总算弄懂了,在她走后,德公公就来了,说是云太妃赐给他一件手镯,他拿来送给雪儿,看到雪儿生病不醒,就叫了还在宴席上的大御医给雪儿看病,晚晚去煎药了。 小飞问:“你们和德公公什么关系,为什么他要把手镯送给雪儿。” 雨清摇摇头,她也不知道,她们和德公公只有一面之缘而已,德公公怎么就上心了。 服侍雪儿喝完药后,雪儿的脸色稍有舒缓,雨清轻叹一口气,叫晚晚和小飞去睡觉。自己合着衣服躺在雪儿身边。 迷糊中,有人握住了自己的手,淡淡的也听到一声轻叹。 第二天,雪儿醒了,不顾所有人的反对硬要和雨清去文津阁,雨清闹不过她,只能一块去了。 ------------ 小顺子 走进文津阁,梅姑姑已经在那了,看到她们,把眼光停在雪儿身上。 尽管很讨厌她,雨清和雪儿还是恭恭敬敬的行礼,梅姑姑看出雨清眼里的不快,冷冷一笑,对雨晴说道:“这次算你们命大,以后好好看着这些书。”说完,又把目光紧紧看着雪儿,那目光怪怪的,“雪儿,身体不好,可要好好照顾自己,不然,出了事,我可担不起。” “回姑姑,雪儿的身体已经好了,劳姑姑费心,”雪儿低头答道。 “这样就好,等下管事局会派下一个太监与你们共同打理文津阁。”说罢,又瞄了一眼雪儿离开了。 雪儿挨着雨清坐下,把头靠在雨清的肩膀上。雨清向她叙述:“那日你晕倒后,晚晚和小飞送你走,我把你吐血的那张纸又重新抄了一遍,刚整理好,内务局的人就来了。梅姑姑也来了,他们挨本检查,看到那本《汉诗集》的时候,梅姑姑也没问,检查完后,他们都走了。” “嗯。”雪儿平淡发出声音。 “可是,你身体不好,御医说有旧疾在身,你怎么从来没提过。” 雪儿摇摇头,淡淡道:“小时候发烧留下的,不大碍。” 刚说完,一口气上不来,拈着手帕咳嗽。雨清轻抚着她的背。 下午,真的来了一个小太监,不过,这个小太监是跟着德公公来的。 当德公公出现在大门口的时候,雨清和雪儿乃实吓了一跳,两人匆忙行跪拜之礼。 德公公看起来心情很好,叫她们起身,眼睛不停的在打量着雪儿,笑得眯成一条缝:“好,好,好。”向后面叫道:“小顺子。” 身后那个穿蓝色宫服的瘦瘦巴巴的太监就走出来,毕恭毕敬的回答:“在。” “以后你就留在文津阁帮雪儿管理这儿,可记住千万别让她累着。” “是。” 雨清明显感觉到一旁雪儿的身体在逐渐僵硬,无功不受禄,德公公这是要什么。 她站出来,娓娓开口:“谢公公的美意,但文津阁偏僻事少,实在不必再多一位公公来,奴婢和雪儿就可以打理好这儿。” 德玉子眼眯起,阴冷地说:“你是说杂家这是多此一举哦,难得杂家要为你们分当事物,还有这么不识抬举的,你说是不是?”他的眼光落在雪儿身上,这明显是在问她。 雨清又要开口说什么,雪儿静漠地轻摇螓首,理智拉住了她的手臂,自己道:“奴婢在此谢过公公好意。” “这就好了,难得你如此明白道理。”德玉子从怀里掏出一手镯,对她说:“这可是云太妃赐给杂家的,世上难得一见的宝贝,上次杂家去找你时,你生病在床,没送你,这送给你。” 雪儿惶恐,马上跪下:”谢公公,但如此宝物,奴婢一个奴才,万万受不起。” “受得起的,受得起的。”德玉子走到雪儿身边,弯下腰,竟拿起雪儿的手,卷开她的衣袖,看了看,:“你看,你的手白嫩嫩的,带上去一定好看。” 雪儿脸色刹那苍白,感觉到德玉子的眼光和手在不安分的向上探,想抽回,却被他死死抓住。 雨清只看到德玉子硬要把镯子戴到雪儿的手腕上,却不知道雪儿此时在受另一种煎熬,但如此,她也实在忍受不了,走上前,跪下来,把雪儿的头按在怀里,顺便把她的手抽回,大声说:“公公,雪儿的身体好冰,病还没好,如此劳烦公公您惦记,三番两次的来探望我们,奴婢们真是感激不尽,但雪儿的身体不好,最近又吐血,实在怕给公公您带来晦气。”她刻意忽略德玉子面上已经微微一搐,可见森然之色,继续大声说道:“公公是如此大身份,如此关心奴婢们,公公的心实在好,奴婢们永世难忘,但在外人看来这实在有失身份,这玉镯是云太妃所赐,理应戴在像公公那样有身份的人身上,戴在奴婢身上实在会贻笑大方,奴婢只是小小的宫女,实在不敢接受。” 德玉子瞪着眼看雨清,已经好久没人敢和他这样讲话了,她一个小小宫女竟如此不知天高地厚,他最讨厌不听话的人,是应该给她一点教训。 德玉子慢慢站起来,雨清感到周围一片冷意,她更用力的把雪儿按在怀里,雪儿一直要挣扎起来,但雨清就是死活按住她。终于,她弄开雨清的手,起来了。 当看到德玉子脸上的森然之色,便知道雨清闯祸了。 德玉子冷哼一声,咬牙切齿地说道:“杂家还真不知道原来你这个小小的宫女如此能说会道,说得头头是道。”德玉子阴森的笑了几声,这几声竟让雨清她们毛骨悚然,“可是皇宫就是容不下这么伶牙俐齿的人,你可知道这里是怎么对待会说话的宫女吗?你长得这么清秀,还是不要在脸上用刀画画了,划得满面,连牙齿都可以露出来,不好看,还是,割去舌头好点,在口里面,看不到的。” ------------ 对食 雨清只感到冷汗一直冒出来,手里背后都是汗。德玉子看着她脸色苍白起来,满脸恐惧,正得意,等着她来求他,他最喜欢别人像狗一样围着他了。 当他看到雨清尽管满脸恐惧,可眼里却透出一股坚定的力量,她依旧笔直的跪在那里,不卑不亢。他真的发火了,嘴角抽搐几下,正要下命令。 这时,雪儿却对他重重的磕头,大声说道:“公公是好人,奴婢感激不尽,奴婢从未见过如此高贵的玉镯,一时欢喜过了头,却又难以置信公公真是要送给奴婢的,怕公公戏弄奴婢,所以一直不敢要,现在奴婢总算明了公公的心意,开心还来不及,怎会不要呢?多有得罪之处,请公公不要计较。” “哦?是这样。”德玉子目光炯炯的看着雪儿,这话他爱听,不管这话是真心还是假意,他点头很满意的笑了笑,说道:“那还不快过来,让杂家帮你戴上。” 雪儿乖顺的走上前,伸出手臂,德玉子抓住她的手,把玉镯子戴在手上,看着低眉顺眼的雪儿说道:“杂家最讨厌不听话的女人了,只要乖乖听话,要什么杂家就会给什么,你可明白杂家的意思。” “是。”雪儿顺从的回答。 “那好,杂家也不打扰你了,况且公务在身,杂家就先走了,改日再来看你。”说罢,又捏了一下雪儿的手臂,看着跪在地上低头的雨清,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雪儿透过窗户看着德玉子的背影消失看不到,再也忍不住,猛地咳嗽,用手绢捂住嘴,张开一看,手绢里的白梨花变得血红,她忙把手绢收起来,转过头看到雨清依旧跪得笔直,头垂得低低的,她把手上的镯子拿下来,走到她身边,安抚她说:“走了,他走了,起来吧。” 雨清低头不语,良久良久,才把头抬起来,泪已流了满面,说道:“对不起,雪儿,我――” “我懂,没事了,起来吧。”雪儿的黑瞳淡然地望向她,说道:“起来吧。” 雨清要起身,可跪得太久,腿脚麻木,马上又跌倒下去。雪儿要扶她之前,已经有一只手扶住了她,是和德玉子一块来的小顺子。 雨清拂开他的手,对他说:“你要干什么,不用假扮好人。” 小顺子很无奈的看了看她们两人,说道:“其实我并没有恶意,我明白姑娘们不喜欢德公公,我也不喜欢,可这就有什么办法呢,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看了看雨清:“刚才姑娘和他如此说话,我真是佩服之极,可是姑娘想过没有,这样可逞一时之快,却还是连累了这位姑娘。” 雨清被说到痛处,再也不敢看雪儿了。 小顺子把她扶起来,真诚地说道:“其实,我真的没有恶意,跟他不是同伙的,你们不用对我提防什么,倒是这位雪儿姑娘,你可要小心点,德玉子可不会放过你的。” 雨清一惊,不明白德玉子为何死缠着雪儿,问道:“为什么他要缠着雪儿,雪儿和他也只见过几次面而以。” “难道姑娘不知道?”小顺子也吃惊的看着她,“你没听说过‘对食’。” 随即,他给她们解释,“对食”是指宫女之间自相结合为“夫妇”。 雪儿的身体一震,似落石入水惊起的波澜壮阔。 “德玉子这个人心狠手辣,又不自量力,什么东西都要最好的,得不到,就会毁掉。两位姑娘刚才表现得太明显,德玉子恐怕也看出你们不喜他,软的不行,他就要来硬的,所以,我奉劝姑娘还是小心为好。” ------------ 成亲 到了第二日清晨,雪儿醒来,又咳嗽了一阵,吐出的都是痰中带血的,雨清急了,忙把熬好的药送到她嘴边。 雪儿微微睁眼,喘吁吁地说道:“这药是不是德玉子的,我不喝,拿走。” 雨清一听,泪就流下来:“这药是御医给的,你不喝身体怎么好?” 可雪儿把头转过去,就是不喝。她用手帕捂住自己的嘴巴,把要吐出的血又咽了回去,对雨清说道:“如果是你,你会喝吗?” 雨清一愣,想到如果是自己肯定也不会喝这药,她点点头,对雪儿说道:“你不喝他的药,那总可以喝我的药吧。那日,你生病的时候,我去医馆抓了些药,只不过回来时,德玉子已经在这了。” 说完,就要去熬药,可还没踏过寝室门坎,就看到梅姑姑领着一个蓝色宫服的太监走来,那太监手里还拿着一圈紫色的东西,后面还跟着一些宫女太监,手里也都端着东西,后面还有一个红色轿子。 雨清暗感不妙,急急忙忙地回到屋子。雪儿看见她回来,微微不解。但看见随后走进来的梅姑姑,脸色平静淡然,只是紧抓着那带梨花的丝绢。 梅姑姑进了门,那太监就展开手里的东西,对着还躺在床上的雪儿宣读:“许雪儿接旨,奉云太妃谕旨,把许雪儿娶配于大内二总管德玉公公为妻,即日成亲。” 雪儿安静地听着,也不说一句话。 雨清闭着眼睛流泪。 梅姑姑在一旁谄媚的对雪儿说:“恭喜,恭喜,你真是好福气,云太妃亲自下旨,还赐了许多奇珍异宝,还没哪个宫女的婚礼让主子如此上心,嫁给大内二总管,以后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以后我还要都靠你在云太妃面前美言几句呢。” 雨清听了这些话,气不过,原来她早知道德玉子打的是什么居心,她猛地站起来,扬手直接狠狠地往梅姑姑脸上甩去。 “啪,”雨清还嫌打得不过瘾,又反手,“啪” 两巴掌的声音格外清脆,一房间的人都愣住了。 梅姑姑捂着脸,一双眼睛迸出凶狠的光,朝向雨清,雨清毫不畏惧的看着她。 “公公,你看,这个宫女她要拦婚,以下欺上,公公,你可要向德公公说明,把她关入暴室。” 那个公公眼睛斜睨了一下雨清,对后面的人说道:“把她押起来。” “慢着。”雪儿开口道:“公公不是来迎亲的吗?怎么来抓人了。在德玉公公大喜日子抓人,冲了好彩头,德玉公公会怎么说呢?” “姑娘说得对,我们不敢抓人。”那名太监把腰弯得很低,小心翼翼的看着雪儿说道。 梅姑姑受了气,却不能发作,只能站在一边。 雪儿又说:“梅姑姑,雨清可是我最好的朋友,以后我会经常来看她,你可要好好对她。” 梅姑姑在那点头说:“是。” 雪儿的脸色很平静,她从床上起来。 走到雨清身边,看着雨清良久,仿佛要把雨清的样子永远记住。突然,她拈着绣着梨花的手帕对她嫣然一笑。 这一笑,倾国倾城。 在场的人都惊住了,谁都感叹这位姑娘容姿比得上储秀宫的任何一位秀女,也难怪德玉子对她如此上心,亲自求云太妃赐婚。 可好好的一位美女,竟要被赐给了太监,受摧残,无不让人可惜。 雨清也静静地看着她,她嗫嗫嘴唇,却什么也没说出。 她不说,她懂。 此时,小飞和晚晚听到风声跑回来,看到寝室里的人,都愣了愣。 马上,小飞跑到雪儿身边,一下就哭了。晚晚稳住心神,走到雪儿身边,对她说:“好好照顾身体。”接着靠近雪儿耳边,小声说:“会有办法的,你不要想不开。” 雪儿对小飞和晚晚笑了笑,没说什么。 蓝衣公公突然叫道:“给雪儿姑娘换装。” “不用,我自己换衣服。你们都出去,只要她们留下就行了。”雪儿冷声说道。 蓝衣公公一听,也没坚持,带着人陆续退下。 门一关,四个人还是站在那里,只听到小飞呜呜的哭声。 “帮我换衣服吧。”雪儿平静如水。 晚晚拿起大红色的喜袍,泪再也忍不住流下来,每一个女子都希望有大红披身的一天,可谁会是这样的情形。 外面在催了,雪儿叹了一口气,自己穿上喜服,梳好头发。便打开门,走了出去。 德玉子害怕别人不知道云太妃亲自赐婚,敲锣打鼓的,要让全皇宫的人都知道,他,德玉子,有多厉害,多威风。 雨清静静的站在原地,听着外面敲锣打起鼓的声音消失,那天,自己的玉清姐姐也是穿上大红礼服走的,可是回来的时候,却没有声息了。玉清,玉清,雨清无力的呼喊着,她该怎么办。 ------------ 雪儿之死 是夜,风大。雨清等房间没有了声响,悄悄起身,她披着一件白色的披风,怀里端着上次用来刻印章的刀子,光着脚出门了。 她已经打探清楚德玉子的居所,她避过宫里的侍卫,轻快的跑着,所到之处,只能看到一片清风。 关雎宫,她悄悄的从后门进去,来到德玉子的房门,把耳朵贴在门口,里面传来德玉子大怒的尖声,和雪儿的咳嗽声。 “你说话,怎么不说话。嫁给杂家你很不甘吧?难怪,一个天仙一样的美人。”德玉子“呵呵”的笑了几声:“我就是要让其他人知道,谁说太监不如人,我就要这么个天仙人物伺候我,谁还敢说我。呵呵。” 他用野兽般的眼光盯着雪儿,道:“不要不识抬举,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快把衣服去了。” 雪儿依旧没回答,也没动。 德玉子恼火了,上前要动手。 里面传来挣扎的声音,还有盘子破碎的声音。“啊。你咬我,这个贱人。” 接着就是巴掌的声音。 雨清忍了忍,把刀子拿在手上,走到门口捏紧鼻子,细声对着里面叫道:“德公公,德公公。” 巴掌的声音停止,德玉子在里面大叫:“谁,什么事?” “回公公,云太妃突感身体不适,要您马上过去。” “云太妃身体不适,她刚刚不是很好吗?”里面传来德玉子穿衣服的声音,还有他的怒吼:“你好好呆在这,要不然我把扒了让所有人看到。” “公公,快点,奴婢到前面等您。”雨清确定德玉子向门口走来,急速退后,跑到前面的朱红色的大门后面,把披风裹紧自己的身体,紧贴着墙,仔细听着。 德玉子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雨清握紧刀子,刀口向外,德玉子的脚步近了近了。 待他走到门口,雨清突然出现,闭着眼睛,奋力向前,那刀直接插入德玉子的肚子,德玉子甚至还没来得及叫出声,雨清用力往里刺,一下,两下,她不敢看德玉子,直直的透过他的肩膀看着前方雪儿呆的房子。 德玉子断气,直直倒在雨清身上,雨清忙闪开,连刀也没拔出来,不敢看,她快速朝房间跑去。 可进了房间,眼前的一幕让她震惊,雪儿倒在地上,指缝滴落鲜红的血液,顺着她雪白的手臂宛若红色的蛇蜿蜒而下,分外触目惊心。。 “雪儿。”她忙跑过去,也不管雪儿是否还有声息,撕下自己的披风,缠到雪儿的流血的手腕上,旁边是破碎的盘子的碎片。 雪儿脆弱的张开双眼,雨清忙扶起她,哭道:“你怎么这么傻?” “你怎么来了,快走,快走,要不被他看到――”雪儿微弱的说。 “他不会再回来了,我杀了他。” “你,杀了他。”雪儿静静看着她,不吃惊,急忙说到:“那你更要快走,要不然被发现,你会更惨。” “我就是来带你走的。”雨清要抱起雪儿,可是越害怕越恐惧,越没了力气,怎么抱起来啊? 雪儿凄然的止住她,摇头道:“带上我,走不了多远,就被发现了。” “不要说话,我带你走。”雨清哭了,雪儿,雪儿,雪儿的手腕还在流血。她又撕了披风包在她手上。 雪儿微弱的笑了笑:“雨清,我觉得好冷,你抱抱我好吗?你现在就抱抱我好吗?”她另一只手拉住她的手臂。 雨清心里有灼灼的痛,恐惧蔓延全身,仿佛烧着一把野火同时又来了一把雪,冷的热的都有,转过头,用力地长久地抱住她。 ------------ 雪儿之死2 “雨清,不要难过,为我不值得,其实我早就是一个将死者人,苟延苟延长喘的活到现在。”雪儿在她的耳畔轻声絮道:“我十二岁那年父母双亡,被送到舅舅家,舅舅对我很好,几乎把所有的爱都给了我,可是这样遭到舅母和两个堂姐的嫉恨。在十五岁,大堂姐喜欢上了一个男子,而那个男子向舅舅提出要娶的人是我,舅舅不答应。” 雪儿的泪落到雨清的脖子,滚烫滚烫的,灼伤了她的心。 “那个人很喜欢梨花,我和他是在寺庙前的一个玉店碰到的,我们拿到同一块梨花玉佩,他笑了,执意要送我,我害羞就逃似的离开,把丝绢落在哪里。他追上来,要把玉佩送给我,我不要,他支支吾吾的问了我的名字和地址,我告诉了他,只不过没想过他竟也是大堂姐心心念叨的人。他经常晚上偷偷来找我,和我讲话,他会讲好多好多好玩的事情,每次都把我逗笑。后来,他向舅舅提亲,我原以为舅舅不答应是因为大堂姐的缘故。可――,他在舅舅拒婚后的一个晚上,翻墙来找我,要我跟他走,可我不能背弃舅舅的养育之恩,他很失望,静望着我很久后走掉了。” “雪儿,别说了。”雨清哽咽的说道。她不说,她也知道这是一个悲惨的结局。 “不,让我说完,要不然以后就没机会了。其实我一直很后悔那日怎么没跟他走。就在第三天晚上,舅舅喝得大醉,在我熟睡的时候,强暴了我。” “嗯。”雨清把雪儿抱得更紧,泪流得更凶。她的雪儿一直在承受着多大的苦楚。 “所以,你知道在初选时为什么我用刀划伤自己。那以后,我整日惶惶不安,痛苦万分。后来,他又来找我了,还是要让我跟他走,我对舅舅的情意已经没了,可是我失了清白,怎么配得上他,所以,我没答应他。” 雪儿用力的喘了几口气,靠在雨清的肩头哭着:“第三次,他来了,还是晚上,他说了很多话,我感动,真的想跟他走,我一直哭,他问我为什么,我不回答,他就紧紧的抱着我,就像现在你抱着我一样。这被大堂姐和舅舅看到了,他们发怒,舅舅和他打起来,他还不走。大堂姐拿了一把短刀,向我刺来,我一直在躲闪,他也过来帮我拦住堂姐的刀,舅舅朝他劈来,他没防住,那时,大堂姐的刀子直直朝着我,他一回旋,挡在我面前。” 那样隐忍的流泪,仿佛积蓄多年的沉痛,无数的悲与痛都迸发了出来。“我吓坏了,把他抱在怀里,他的身上流了好多血,我只能抱着他,他从怀里掏出那块绣着梨花的手绢,唤着我的名字,小心的哄我,要我别哭,他说他喜欢看着我拈帕而笑,我就拿着手帕笑,可是就是笑不出来。他要我好好活下去,找个好人家嫁了,我说除了他我谁也不嫁,我告诉他我一直都很喜欢他,第一次见面时就喜欢他,他笑了,就像我们第一次见面一样。”她的泪止住了,淡淡的摇头,仿佛所有悲伤都淡去了:“凝语,凝语,我好恨啊。我生了一场大病,落下病根,醒来后,知道大堂姐疯掉了,这个家怎容下我,尽管舅舅一直坚决不让我走。可是,我逃了出来,到他的坟前拜了拜,我告诉自己以后不再为其他人流泪,可是,现在――” “我知道苏城在选秀女,我想如果远离那里,会不会伤痛也会淡掉。” 她的低诉,如一把尖刀在雨清胸口雕刻,心中酸痛,不觉悲从中来,抚着她瘦得突起的背脊默默垂下泪来。 “雨清,对不起。”雪儿喃喃道:“把杀德玉子的凶手布置成我,算我求你了。” “不,我带你走。来,你上来”雨清转过背要雪儿爬上来。 当她眼光扫过雪儿的手腕,深深剧痛袭来,手腕上的白布条被划开,割痕更深了,血液早已流到不行了。 “你是故意的?” “凝语,凝语啊――”她如梦呓般念着那两个字,手慢慢垂下来,头靠着雨清的肩膀没了声息。 ------------ 涉案1 睡梦中一切的记忆突如其来的汹涌,紊乱的记忆交错重叠。 雨清睁着眼睛透过低垂的白色的帐幔,定定望着窗外遥遥相望的明月,忆起有一日,和雪儿坐在树下的石凳,也是呆望着明月,讲着那些让人惆怅的事。 可是,雪儿死了。 那日,雨清将身上的被血染红的披风盖在她身上,又把缠在手腕上的布条拆开,回到大门口把它放入德玉子的身上。制造成雪儿杀人又自杀的样子。 悄悄离开。 只一会儿天就亮了,她像以往一样起床,尽管眼睛哭得红肿,但大家都以为那是因为雪儿出嫁而哭。她像往常一样去文津阁,还和小飞、晚晚约好等中午一块去关雎宫看雪儿。她来到文津阁,和小顺子打了个招呼,就拿了书柜上的《汉诗集》坐在往常坐的位子上读书,一打开书,模仿王一之的字迹出现在眼前,可淡淡的还看得出原本的娟秀。眼前浮现她写字读书时,那种淡然柔顺,偶尔又带点微笑的样子,这一下,心宛如被割了一样,滴血。 一坐就是好几个时辰,直到外面闹哄哄的。她站起来向窗外望去,长长地绿荫道,尽管到了夏末,可午后阳光还是那么大。 梅姑姑领着一群侍卫进了文津阁,指着她,对领头的官员说:“就是她,她是许雪儿最好的朋友。” 领头是一个红色官服的官员,肤色白皙,五官清秀中带着一抹俊俏,相貌虽然俊俏,却丝毫没有女气。他目光炯炯地看着她的眼睛,不知怎的,雨清想起了天涯,他们第一次相遇的时候,他也是目光炯炯地看着她,把她吓了一跳。 他和若初到了哪,什么时候才回来?唉,当初怎么忘了问归期?雨清惆怅地想。 他开口道:“你叫雨清。” “是。” “许雪儿昨晚死了,你知道吗?” 雨清身子一震,没想到尽管知道了却还是忍不住震动・・・好久好久,脸色苍白,似失了一缕魂魄一般,整个人没有了生气,委顿得如深秋里的荷花一般,枯黄暗老,垂下泪来。 那名侍卫看到雨清这样,语气放柔:“德玉公公昨晚也死了。现在认定他是被人谋杀,仵作说许雪儿是割腕自杀的。有人故意把杀德玉子的事嫁祸给许雪儿。” “嗯,”雨清的身体摇摇欲坠,小顺子从后面扶住她,“是谁做的?” “凶手还没找到,应该是与德玉公公有过过节的人,而且那人应该认识雪儿。我们发现在德玉公公房间,许雪儿的腕上有一道很深的割痕,里面有划破布条的线条,而在德玉公公手上有两条被血染红的布条,与许雪儿身上盖的披风相符。” “经本官推测,凶手杀了德玉公公后去找许雪儿,发现许雪儿自杀,才撕下披风救她,可还是死了,凶手才返回去把布条放入德玉子手上。可是,这名凶手留下太多破绽,例如,德玉公公是在出大门口时死的,被人从正面杀死的,而且出其不意,许雪儿做不到这一点;第二,许雪儿旁边有很多碎片,而她手上的疤痕就是用碎片划开的,她难道会用刀捅死人,再回去用碎片自杀;第三,存有必死心的人杀离自己那么近的人,会穿披风吗;第四,――” “够了,你们想说什么,直接说吧?”雨清定了定神。 “雨清姑娘,我并没说什么。不过,既然你问了,那本官问你昨晚在哪里?”官员目光犀利的看着她。 “在房里睡觉。” “有谁作证?" “我们。”一句清脆的话语传来,大家把头转到后面,小飞和晚晚站出来。 她们来多久了,听到多少。 “大人,我可以作证昨晚雨清一直在屋里,到了寅时的时候,我还听到她在哭,你瞧,她的眼睛都肿了,就是哭了一宿。”晚晚说道。 “你是一直都没睡,听到她在哭吗?听她哭了一整晚。” “这,”晚晚瞧了一下雨清,“没听到一整晚,但如果到了寅时她还没睡,那么几乎就没有作案的时间,从这里到关雎宫好远,等雪儿死了再回来,天已经大亮了。" “大人,您可千万不要相信她们,她们是一伙的。”梅姑姑在一旁说道,眼光含着痛快的笑意恨恨地看着雨清。 大人蹙拧着眉头。 雨清有气无力,顶着浑身冷颤,怒问道:“大人,你领着一群侍卫气势汹汹的来文津阁要人,雨清在这,自是没办法跑,可是抓人也要讲究证据,请问大人是有人证还是物证。”她努力稳住心神,不卑不亢的站直在蓝衣大人面前,冷然环视周围一圈,此时文津阁里已经挤满了人:“奴婢承认自己的好姐妹嫁入这样一个人,心有不甘,恨不得可以带她离开。奴婢也承认对德玉公公心怀不满,但奴婢想对德玉公公心怀不满的应该不止我吧,在场的很多人应该都受过他的气。大人,撕下披风救雪儿,也许是凶手于心不忍。就凭奴婢与雪儿是好姐妹,就认定奴婢是凶手吗?” “当然不是。”蓝衣大人转过头去,问晚晚和小飞道:“你们可记得雨清姑娘和雪儿姑娘谁有一件白色的披风。” ------------ 涉案2 晚晚低头一想,回答:“不曾看到。” 小飞的脸色有一点怪,只是一会便释然了。 官员走到小飞面前,雨清心一咯噔,她记得天涯送她回来那个晚上,小飞有见到那件披风,不过那时黑摸摸的,她应该没仔细看过吧。大人犀利的盯着小飞问道:“你看过吗?” “没看到,我没看到。”小飞叫道。晚晚无奈的看了她一眼,说道:“小飞,怎么可以在大人面前称我呢?” 小飞捂着嘴,急匆匆说道:“我不是,哎,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没看到。” 雨清轻轻松了口气。 官员微微一笑,“德玉公公也不曾有过那件披风。”他把头转过,目光直射雨清:“你可知,凶手杀死德玉公公后又去了德玉公公的房间,房间一切事物都没动,只有一个盘子破碎,如若不是为了许雪儿,而且她是在德玉公公死后的两个时辰才断气,难道还为什么?” “奴婢不知。” 四周传来窃窃私语,大家互相传递的眼风与揣测不已的神色。而雨清一直仰着头,定定看着那名官员,眼里一片清明。那名官员心里一动,心竟有一丝不忍。 “大人,”一直站在雨清旁边的小顺子说道:“奴才一直都很憎恶德玉公公,在这后宫里不知有多少奴才厌恶他。不仅如此,奴才与雪儿姑娘交好,那么奴才不是也有杀他的嫌疑吗?” “对,那奴婢们都有嫌疑。”晚晚大声地说。 雨清心中一暖,想起往日种种,心中更是感念。她朝她们报以感激的眼光。 那名官员沉思了一下,笑道:“姑娘不要误会,在下只是认为能大胆到杀了德玉公公的,那么要么对他有极端仇恨,要么对许雪儿有很深的感情。” “既然大人认为凶手对许雪儿有很深的感情,那么在德玉子死后两个时辰,还可以救她,为什么眼睁睁让她割腕自杀。” “这在下不知道,但我们在雪儿身上的披风发现有一大片的血色淡掉,我猜想应该是泪水。” “哦。只是这样?” 那名官员眼光紧紧看着她,开口道:“雨清姑娘,可否让我看看你的鞋底。德玉公公走过的大门,紧靠门的草地有一块没皮了。” 雨清的心突然平静下来,她坐下来,那名官员蹲下身子,仔细的看着她的鞋底。“姑娘只有这双鞋吗?” “是。” 他站起来,看向四周,摇摇头,:“那么,在下是真的冤枉姑娘了。” “大人说是就是。”雨清平淡的说:“只求大人是否可以告诉奴婢,雪儿的尸体现在何方?奴婢也好去祭拜。” “由于这件案子牵扯到云太妃,所以尸身还没火化,放在大理室里。” “谢谢大人,可否带奴婢去认领尸体。” “这,恐怕还不行。”官员环视周围一圈:“雨清姑娘,你并没完全洗清嫌疑,不止你,恐怕所有与德玉子或雪儿有关的人都要接受调查。”“我想我必须调查审问尚仪宫的宫女太监了。” ------------ 涉案3 “大人请便,可是,奴婢不懂,照大人说德玉公公是死在自己家门口,那应该是关雎宫,大人为何舍近取远?”雨清以平淡的口吻道。 “姑娘怎知德玉公公的房间是在关雎宫,依在下所知,大内总管是有另外安置的房间,除德玉公公深受云太妃信任留在关雎宫。”官员看着雨清问道。 雨清头一歪,走到一位陌生的太监面前:“请问,你知不知道德玉公公的房间是在关雎宫?” “知道,知道。”那名太监答道:“怎会不知,宫里面所有人都知道德玉公公是云太妃旁边的红人。” 雨清道:“大人,你还有什么要问我的?” “看来本官是没什么可以问的。”那名官员一笑:“在下一去关雎宫查案,就向太妃请求收查整座景阳宫,到如今景阳宫还在调查当中,接着本官就来到这儿,尚仪宫外面也在陆续调查,听说你与许雪儿交好,本官就来亲自到这儿。” 接着他向后面的侍卫说道:“尚仪宫所有人都要调查。” 他向雨清说道:“在下告退。” 深深看了雨清一眼,走出文津阁。 雨清从窗户看出去,太阳大大的照射,树叶上闪着点光连成一片,跳动着。四周又突然变得安静起来,目光慢慢恍惚起来,一口鲜血吐出…… 等醒来时,她望着隔壁的空着的床铺发呆,轻轻叹口气,坐起身子。 “雨清,你醒了。”小飞端着碗,欣喜笑道,“吓死我了,你都昏迷了二天二夜了。把药喝了。” 雨清听着小飞的话,终缓过神来,接过药,一口喝尽,把碗递给她。 “雪儿呢?”她愣愣地问。 小飞被她的话懵住了,傻傻的回答:“她,她不是不在了吗” 雨清起身,穿上宫服,走出去,到门口时和正走进来的晚晚撞在一起。 “你要去哪?”晚晚扶着门问。 “大理室。把雪儿要回来。”雨清直直往前走。 “不必了,还没到时候。等案件结束后,再去。”晚晚走到小飞面前说道:“小飞,你在去熬一碗粥,她昏迷了这么久,应该饿了。” 小飞听了话,看了雨清一眼,出去了。 晚晚把雨清拽进门,关了门,关了窗。 看了看雨清木讷的表情,摇摇头,正色问道:“你知道自己惹了多大的祸吗?你居然杀了德玉子。” 雨清没回答,杀了他又怎么样,还是没救回雪儿。 “你不问我怎么知道的?”晚晚容色肃然:“那把刀子,我怎会不认得。你,你,我在文津阁时只是猜测,但想你做不出那种事。宋大人一个个审问我们,有的被叫到大理室亲自审问,我和小飞都被叫去了,小飞在见到德玉子的尸体时晕倒了。我可是明明确确看到那把刀,用过它呢。但我还是不敢完全相信,心想那把刀式普通,许多人都有,回来我找遍屋子就是没找着。你……” 雨清不语。 晚晚语气温和起来:“宋大人应该有所感觉吧,我在见到那把刀时有点变色,他那么聪明的人该察觉出来。你说,这个案件到底要怎么审?” 不知道怎么结束这场谈话的,雨清浑浑噩噩地走出大门,踏着一路清冷的月光,走了好远好远路,问了几名宫人,走出后宫,走过大殿,来到位于皇宫大门右角的大理室门口。 大理室朱红的大门已关掉,金色的门环发出淡淡的光,和这皇宫一样,神圣不可侵犯。 雨清在门口找了个角落,把头埋进膝盖里,等天明。 宋成明其实还在大理室里看案卷,在踏进德玉子房间时,他是有点难以想象,死去的女子长得如此美丽,脸色如此安详,甚至还带有若有若无的微笑,手里紧紧拿着一条绣着梨花的丝绢,可见这名女子高洁如君子。只可惜,命运捉弄,居然被赐给了德玉子。在一开始,他并没有怀疑雨清,只是好奇想多去了解那名死去的女子,可是在见到雨清后,她,那个倔强明慧的女孩,他有感觉凶手就是她,尽管她和她旁边的人的话都无懈可击。 可是总有破绽,只要撬开她们的嘴。 不过,他倒不希望真的是那名女子,清明如雨,他摇摇头,把那名女子的身影弄掉。 夜已深,他打了哈欠,合上案卷,站起来,走出房间,到了门口,发现门已经关了,他摇摇头,又走去值班室,叫醒值班的太监,太监提着红灯笼,打开大门。 大理石的大门“嘎吱”一声打开了,也吵醒在角落睡着的雨清,她揉揉眼睛,看着出来的人。 宋成明走出大门,听到一旁传来淡淡的叫声:“大人。”转过头,就看到正站起身的雨清。 ------------ 结案 雨清朝宋成明盈盈一拜。 “姑娘,你这是?”宋成明不解。 “雨清多谢宋大人的关心,晚晚和我说,我晕倒后,是宋大人替我找的御医。” “举手之劳而已。”宋成明一笑,问道:“雨清姑娘这么晚应该不只是来找我报恩的吧?” 雨清莞尔一笑,说道:“如果奴婢是来找宋大人打听案情的呢?” “雨清姑娘,你想听实话吗?实话就是本官还是认为――你就是杀人凶手。”宋成明一字一句地说。 雨清听了没吃惊,眼光依旧清澈见底,说道:“大人怎么认为就怎么认为。雨清做事问心无愧。” “你这是承认了?” “没有。我只说我做事问心无愧。”雨清淡笑着说,“我来这,只是在等,大人,你应该把雪儿的尸体还给我了,我不知道大人会什么时候把我抓起来,而我又将怎么死。但是我能为雪儿做的也只有这些,请大人把雪儿尸体归还我。” “你这还是承认了你是凶手?”宋成明瞧了她一眼,朝前走去。 “大人。”雨清叫住他。 宋成明回过头,对她说道:“雨清姑娘回去吧!本官虽不是青天大臣,但也绝不会误伤好人。本官做事,也只凭问心无愧。告辞!” 说罢,再也没回头。 养心殿内,云凌霄坐上雕龙宝座上,手执朱笔悬在半空,看着大理室少卿宋成明递上的奏折,眉头越来越紧,冷然传令道:“摆驾景阳宫。” 景阳宫内,云凌霄平静如水的喝着茶,而云太妃额头渗出汗水,在很早她就发现自己根本不懂眼前的年轻少帝,越平静越是可怖。 “姑姑,近日可好?”云凌霄关切地问道。 “好,怎会不好。”云太妃笑着回答“皇上今天怎么有空来看本宫呢?” “其实没为什么事。只是关心姑姑。”云凌霄笑道,可笑意完全没到达眼底:“姑姑旁边死了个宫人,大理室为这件事也焦头烂额,太没用了。”他生气地说道:“到现在居然还找不到凶手。” “这件事怎么会上陈到皇上那里呢?皇上,只不过死了一名太监和宫女,没什么事的。” “姑姑知道云朝初定,局势好不容易才稳定下来,朕什么事都要亲力亲为,可是常言道家难治,国更难治。是朕疏忽了。” “皇上何出此言,后宫如今一派祥和,等到皇上选秀封嫔,那也一样。”云太妃忙说道。 “如此朕甚欣慰。可是姑姑,后宫有规定,太监可以娶亲吗?”云凌霄那双冷若寒泊的阴鸷瞳眸中闪烁着令人看不懂的复杂。“姑姑什么时候成媒人了?” 云太妃心一惊,感念他是在因德玉子的娶亲事生气了,忙笑道:“本宫看德玉子年级不小,伺候本宫大半辈子,只是想找个人陪陪他,没想到……” 话还没完,云凌霄站起身,浮起一丝讥诮的笑意,对云太妃说道:“姑姑真是好心啊。” “哪里?哪里?”云太妃心咯噔咯噔跳着,额头渗出了汗。 “姑姑,可记得大律法第三十九条吗?”云凌霄看着不知所措的云太妃,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放在民间,姑姑这是助纣为虐,逼良为娼,而且,德玉子最大错不在这,姑姑自己看吧。”说完,从他袖口飞出一本奏则,落入云太妃怀里。 云太妃打开,脸色大变,忙说道:“本宫不知道有此事。若知道,早就把他打死。” 奏则里赫然写道:德玉子其乃罪一,妄谋阳具再生,为术士所惑,窃买童男脑啖之,所杀稚儿无算,则又狠而愚矣;罪二,纵容亲属乱杀无辜,无法无天,罪三,……” “朕知道姑姑一定不知,那德玉子,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云凌霄眼光冷冷地说道。 “是,这罪名够他满门抄斩了。本宫竟被他满了这么久。死有余辜。”云太妃慌忙说道。 “德玉子是姑姑的人,该怎么处置,姑姑看着办吧。朕不打扰姑姑休息了。”说完,云凌霄大步走出大殿。 宋成明写了很清楚,德玉子做法已天理难容,固有人记恨他而杀了他,在情理之中,而许雪儿不甘嫁与德玉子而自杀,也在情理之中。故这个案件在情理之中落下了帷幕。 ------------ 平才人 云少帝登基后的一个月,大选开始。 消息传到文津阁,雨清知道平清被册封为宜轩宫正五品平才人。 很快,她就被内务府调到了宜轩宫,告别了晚晚、小飞、小顺子,跟前来迎她的宫女离开了尚仪宫。 到了宜轩宫,雨清环视周遭的一切。宜轩宫分为四个部分,东面静慧园住着正三品媛婕妤,是宜轩宫的正主,西面晴芳榭住着正六品晴宝林,北面是秋雨轩正八品兰采女。而平清居住的便是最南面的清华堂。 这里安宁、僻静,映入眼帘的竹子,竹外编篱,仿佛把清华堂从宜轩宫隔出来。穿过竹林,是正方大院,皆雕梁画栋,透过窗户,看到的是一个院子,院中随处之树木山石皆多,还有用山石砌成围住的湖水,上绕青藤,郁郁葱葱。最引人注意的便是于一角的几棵梅树,实乃夏末,梅树光秃秃的。 前面有竹子,后面种梅花,这样有趣的格局,雨清还没见过,不知道皇宫还有这样的地方。 走进内室,清香袅袅,雨清静静欣赏着这雅致高贵的的摆设。 领她来的宫女名叫烟琳,明眸皓齿,秀美端庄。烟琳告诉她平清一早就去坤林宫给皇后请安了。 这是后宫的规矩,所有受了册封的新贵人们每早是应该和先前的妃嫔一样齐到皇后处所行礼问安的。 不一会儿,就听到外面传来宫女太监的声音:“奴才叩见平才人,娘娘万福。"听到平清嬉笑着说道:“免了。” 接着雨清只觉一股子冲劲,脖子被一双手臂给环抱住,平清开心的搂住她,叫着:“雨清,雨清姐姐。” 雨清环抱着她,慎骂道:“怎么做事还是这样嬉笑,你还不让烟琳起来。”平清转过头,对跪着的烟琳,说道:“起来吧,不是说过,以后没外人的时候不用行这么大的礼吗?” 烟琳起身,上前说道:“才人这不可以,这是宫里的规矩,奴婢只能照办。” 平清无奈地耸耸肩,从雨清身上下来。此时,雨清看到的平清梳着庄重却简单朝月髻,斜斜的插了根碧玉簪,脸上略施粉黛,越发艳丽娇嫩,明眸生辉,配上一袭绣着白梅的淡红色宫装,又星星点点的透露出一份清雅不俗。 这是她的妹妹,看似柔弱单纯,确是傲气入骨的妹妹,已经长大了,嫁为人妻。 想到这,雨清有点难过,如若玉清姐姐在世,知道平清嫁入的是这样的人家,要多伤心啊。 平清看到雨清脸色低沉,以为她又想起了雪儿,不免也跟着难过起来,其实她一直都很了解这个姐姐,当得知德玉子死了的时候,她就知道这肯定与雨清脱不了关系,她一直伤心着当心着害怕着,第一次由心希望大选快点开始,希望自己可以当选,这样就可以保护她,为她分当。 如今自己当选为才人了,自己更能保护家族和雨清姐姐了。 平清用力的抱住雨清,头颅用力在她颈窝前蹭来蹭去。难过地说道:“雨清,逝者已去,活着的应当自重。雪儿姐姐,也不希望我们一直为她伤心难过。” 雨清知道她在安慰她,又觉得感动欣慰,可同时想起玉清姐姐和雪儿又难过,几种心情交杂在一起,说也说不出来,只能反手给平清一个大大的拥抱:“我不是很好吗?你瞎想什么。” “真的,那就好。”平清拉着她坐下,为了不让她伤心,特地挑了一些好玩的事情讲给她听。 云朝皇宫的后妃等级表上传如下: 夫人:贵妃、淑妃、德妃、贤妃。正一品。 九嫔:昭仪、昭容、昭媛、修仪、修容、修媛、充仪、充容、充媛。正二品。 婕妤九人,正三品。 美人九人,正四品。 才人九人,正五品。 宝林二十七人,正六品。 御女二十七人,正七品。 采女二十七人,正八品。 ------------ 三遇1 睡梦中一切的记忆突如其来的汹涌,紊乱的记忆交错重叠。 雨清睁着眼睛透过低垂的白色的帐幔,定定望着窗外遥遥相望的明月,忆起有一日,和雪儿坐在树下的石凳,也是呆望着明月,讲着那些让人惆怅的事。 生命,真的,只需一刹,便过了。 她悄悄地披了一件外衣套,拿起放在床边的天涯送的波浪鼓,拿起盛着雪儿骨灰的酒壶,和一旁的一袋纸钱,光着脚溜出寝室,溜出宜轩宫。 这一天的夜,连一丝云彩都没有,天空黑的透明透亮。人几乎都睡了,四周真寂静啊,偶尔有巡逻的侍卫经过。雨清灵活轻巧的窜到幽暗隐蔽的小道,循着郁丛丛的,阴森森的,又似乎藏着无边的黑暗小道而走。 借着月光,走了好长好长的路,终于在破落的朱红色大门口停住了。“独影楼”,雨清走进去。 依旧是一样的景,只是曾在这儿的人都不见了。 独影,人去楼空,只剩,独影。 雨清坐在大殿的石梯上,望着梨树,夏末秋至,梨花尽谢,芳菲已去。 雨清叹息,摇了摇手中的拨浪鼓,清脆的声音在这寂寥的夜里显得特别突兀,却让人心安。 她闭着眼睛,细细回忆着那天若初平清曼舞,雪儿吹叶,她敲树枝的情景,轻轻地抹起一丝微笑,如果,如果一切还在那天多好啊。 可是没有如果。声犹在耳,人却已非。 她细细回忆着,忘了周遭的一切,没听见有人走进来的脚步声。 云凌霄眯着眼睛看着眼前一脸陶醉的雨清,很吃惊,他不动声色的看着她,实在想不出她怎么也在这里。 他走过去,坐在她身边。云凌霄的轻功极了得,一走一坐竟没半点声响。他转过头看着这个傻傻的女子。 雨清闭着眼,想到怅然的时候,泪水滴落下来,嘴里喃喃道:“忆得旧时携手处,如今水远山长。罗巾浥泪别残妆。旧欢新梦里,闲处却思量。” “旧欢新梦里,闲处却思量。”云凌霄跟着念,这点声音却惊醒了雨清。 她猛地睁开眼,一转头,嘴唇便从云凌霄的脸颊扫过。 轻柔相碰,温和轻软。 他们两人瞬间僵了所有动作,定定地凝视着对方,眼里彼此透着对方,终于,雨清禁不住大叫起来:“啊——”,慌忙从他身边跳起,还不忘抱起酒壶,站在梨树下,一脸警惕的盯着云凌霄。 云凌霄哑然失笑,这个女子每次见到他,都是这么大惊小怪的。他说道:“你是哪个宫的宫女?这么晚还在这里?” 雨清一愣,半晌回过神来,盯着他,隐隐约约觉得曾经见过这名男子,可是,是在哪见过的? 云凌霄看着她的脸皱成一团,觉得可笑,却没表露出来:“深夜跑到这里,到底有何居心?” “啊,”雨清确定他是人,而且是她曾经见过的人,心里也没那么害怕,提起胆,也问道:“你又是谁?” 云凌霄看着她,有了捉弄她的心思,反问道:“你认为谁可以这么晚在皇宫自由行走呢?”说完站起来,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雨清呆呆的望着他,好俊的男子,她惊叹着,想起那天在雨中遇到的男子,“你?”她细细的想着,是他,没错,那眼睛,那嘴角,若有若无的微笑,让人真的难以忘记。 “我?”云凌霄问道:“我是谁?” “你是?”雨清低头认真的想着:谁会这么晚在皇宫自由行走呢?侍卫?他不像。太监?他也不像。 只有,雨清精光一闪,皇上。 腿一软,跪倒在地,说道:“奴婢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半晌,头上没有任何声响,雨清也不敢抬头。 过了好久,知道雨清腿快麻掉的时候,终于一个声音懒懒从头上传来:“你怎么就笃定我是皇上?” 雨清没有回答,心里千思百想,是啊,自己怎么就笃定他是皇帝呢?心这么想,可是却依旧把头埋得低低的。 注:忆得旧时携手处,如今水远山长。罗巾浥泪别残妆。旧欢新梦里,闲处却思量。 ---《临江仙》辛弃疾 希望亲们能多给我留言,多多提意见。谢谢! ------------ 三遇2 云凌霄看着已经瑟瑟发抖的女子,摇摇头,暗自觉得好笑,却正色,用严肃的声音问道:“你小小一个宫女妄自推测皇帝,该当何罪?” 咦,他真的不是皇帝?雨清抬头,望着云凌霄,他脸色严肃不像是假的,但他不是皇帝,是谁呢? “还不起来。”云凌霄一笑,这个女子敢怀疑他的话。 雨清慢慢起来,问道:“你是谁?” “我啊。”云凌霄狭长的眼睛闪了闪,说道:“我是御前侍卫总管萧乾。” 萧乾,雨清一愣,天涯的表哥,御前侍卫统领,可是,他为什么没穿侍卫服装。 云凌霄看出了她的疑惑,回答道:“你怎么没穿宫服?” 雨清低头一笑,自己穿的是一件白色的外套,是平清送的。可是接着她生气了,觉得难堪,为什么他不早说,让自己吓了一大跳,还给他跪了这么大的礼。 云凌霄坐回石梯,看雨清还在那里呆呆的站着,笑道:“还不过来坐,你要一直站着?” 雨清这才抱着酒壶走过去坐下来。 云凌霄微微一笑,随意垂下眼帘,眼里闪过一丝诧异,这个女子居然是光脚来的。脚背莹白细腻,在月光淡淡的照耀下散发出淡淡的光圈,如此光滑透明,甚至浅浅能看到青色的血管,每个趾甲都带着淡淡的粉色,小巧可爱。 雨清顺着他的眼光看下,又羞又急,心里暗骂着这个不知非礼勿视的男子,忙用裙摆盖住自己的脚。 凌霄回过神来,抬头望着脸已经红到耳根的雨清,不禁失笑:“你……” “萧大侍卫,难道没人教过你礼数吗?女子裸足最是矜贵,那能容旁人随便看去。请萧大侍卫自重。”雨清正色道。 “是你自己没穿鞋的。”云凌霄笑着“这可不能怪我。” 雨清顿觉尴尬,羞惭难当,心里更恼他了。 “如果萧大侍卫没事,可以走了。” “你在赶我走。”云凌霄微微一哂,“这个地方又不是你家的,为什么你留下来,我却要要走。” “你……”雨清把头转过去,愤愤说道:“你简直就是不可理喻。” “那你就是无理取闹。”云凌霄不甘示弱的回了一句。 “你是我见过最没人品的男子。”雨清一气,什么都不管了。 云凌霄从没被人这样说过,一愣,接着大笑,是那种真正开心地笑,“你是我见过最不矜持,最没礼数的女子。” “你是无赖。”雨清又羞又怒。 “你是泼妇。” …… 在嘴角上占不到便宜,雨清愤恨的瞪了他一眼,自顾自的生气,再也不理他了。 云凌霄看着她一脸愤恨的表情,心情大好,低头看见她怀里的酒壶,一愣,问道:“你是来这儿喝酒的?” 雨清恼怒地说道:“这里面不是酒。” “酒壶里不是酒是什么?” “是,”雨清低头轻轻抚摸着它,小声伤感地说道:“是骨灰,我姐姐的骨灰。”总是要自己不要再去想,可是一想心还是好痛好痛。 云凌霄的心一动,望着梨树,幽幽问道:“你是想把她埋在梨树底下?” “你怎么知道?”雨清诧讶地问。 凌霄没有回答,只是望着梨树,梨花已经寥寥无几,整棵梨树显得那么寂寞,萧条。 雨清顺着他的眼光望着梨树,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你知道吗?”云凌霄轻声说道:“这梨树底下葬着我娘。” 雨清想起天涯的姑姑就在这儿死去的,萧乾是天涯的表哥,那么那个姑姑应该就是萧乾的母亲。于是,不免也同情萧乾,点点头,说道:“我知道。” 云凌霄惊异的看着她,问道:“你知道?” “嗯。”雨清眼瞳中带着淡淡忧伤,说道:“很难过吧?可是想想,我们也要好好活下去,不要重蹈覆辙,好好活着,这大概也是她们最想看到的。” 月上中天,皎洁温柔,柔和的月光把夜晚烘托出一片平静与祥和,云凌霄看着又陷入沉思的雨清,淡淡的娥眉,乌亮的眸子如一泓溪水般清澈见底,脸色晶莹,肤光如雪,如丝绸般柔滑的秀发随意披散在身后,清秀中透露出一种淡淡的忧伤和倔强。 雨清转头莞尔一笑,说道:“不谈这些事了,要不要帮忙挖一个坑?” 说完,站起来,走到梨树底下,跪着,用手开始抓土。云凌霄走过去,也半跪着,和着她挖土。 过了好一会儿,雨清把骨灰洒进洞里,又用土把它填满。 火点燃纸钱,两人定定望着淡淡的白烟出神,和着萧条的梨花瓣灰灰湮灭。 袅袅烟中,对面女子的轮廓淡淡隐入,云凌霄问道:“你是哪个宫的宫女,叫什么名字?” 雨清看了他一眼,想起刚才他的无礼,没好气的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好奇,没见过哪个宫女这么痴傻的。”云凌霄笑着说道,心情格外轻松,不知为什么,每次碰到她,他的心情就会变好。 “我不认识你?为什么要告诉你?”他居然说她痴傻,雨清更气了,拿着拨浪鼓就要离开。 “你不认识我?”云凌霄清清嗓子,用低沉的,带着一丝恐怖的声音幽幽传过去:“我是守护这百草殿的药神,你要偷我的药草?” 雨清一愣,转过头,看着云凌霄,想起那天在百草园的事情,既惊且怒:“原来是你。”这下更生气了,把头转回去,再也不想理他。 云凌霄伸手一拉,环住她的腰,雨清整个人跌入他的怀里。 “你,你――” “说不说?”云凌霄好笑的看着她又怒又羞的样子。 看来不说是不行的了,“我,我。”雨清恼怒的看着他,眼光一转,望入明月,脱口而出:“我叫明月。” “明月。”云凌霄低念道:“倒是个挺雅致的名字,就是太丫鬟气了。哪个宫的?” 雨清忍住怒气,说道:“萧侍卫长,男女授受不清,请你放手。”云凌霄邪虐一笑,一只手用力一抽,她手中的波浪鼓落入他的手中。 “还给我。”雨清气急败坏,伸手要抢。云凌霄一手环抱着她,一手把拨浪鼓举高,摇了起来,说道:“挺好玩的,送我吧?” “你?”雨清一闭眼,再睁开, 咬了咬唇,骗他道:“我是尚工局的管司制底下的宫女。” “嗯。”云凌霄点点头,突然一放手,雨清整个人跌倒下去,等快要撞到地板时,他在顺势一捞,雨清又在他怀里。 “你,你简直就不可理喻。混蛋。”雨清推开他,从他手中夺回拨浪鼓,一边喊道一边向门口跑去。 云凌霄看着消失的雨清,怀里空荡荡的,居然感到万分失落。 ------------ 侍寝 日子在不经意中度过,安安静静,平平常常。 由于皇上还没招平清侍寝,清华堂越发冷清,却不寂寥。平清带着宫内的宫女太监在后花园种了更多的花花草草,知名的,不知名的,只要她看上,全都种上,还在湖里养了金鱼。每天种种花草,养养鱼,品品茶,日子倒也过得惬意舒适。 她听从雨清的嘱咐从尚仪宫里把晚晚和小飞调到清华堂,就这样内侍的人数超过了才人等级应配有的人数,她也不顾外面人的议论,依然我行我数。 内务府却开始扣押清华堂的例银,说是平才人坏了规矩,另调的两个宫女要由清华堂分摊,可是发的例钱却实在少了很多。不仅如此,伙食也开始变坏。这样,清华堂有些宫女太监开始抱怨,有一些看平清好欺负,做事也没有了热度。平清也不恼,和雨清商量着,给这些宫女太监一些银子,让他们从回内务府分配到其它地方当差。 一个才人配有五名宫女,三名太监,走了两个宫女,一名太监。现在加上晚晚和小飞,还是有五名宫女,两名太监。 清华堂的所有下人都在为她着急、不平,可她却依旧除了每日要到皇后居住的坤林宫请安问好之外,大部分都留在宫内,也不去想着如何讨别人欢心,怡然自得。 雨清知道其实平清并不想侍寝。 可是该来的总会来。 终于一天在她们吃完饭后,就有公公过来传了皇上口谕,说是皇上翻牌翻到平才人,今晚召她侍寝,轿子随后就到。 清华堂一片雀跃,在烟琳的指挥下准备沐浴的东西。 平清一片茫然,随后脸颊微红,不知所措的站在那里。 那名来禀告的公公,暧昧一笑,低头顺眉的说道:“恭喜平才人,才人要好好准备,待会儿轿子就来。”还不忘在讨好一下:“才人若高升,可别忘了小人啊。”意味深长的看着平清。 晚晚反映快,忙从怀里掏出一些碎银子,走到公公面前,把银子塞进了他的怀里,笑着说道:“公公哪里的话,小主刚进宫对什么都不是很了解,日后若有什么需要公公关照的地方,公公可要帮一把呀。” “这个,是自然的。”公公一见银子,笑了笑,收下了,可看表情,好像还有点不满足。 晚晚笑着说:“今天我家小主给的只是些零头,若以后可以,呵呵,那么可不知会多多少。” 公公眼睛一亮,笑嘻嘻说道:“那时可要请小主多提拔提拔。奴才姓王,在养心殿里做活。”又深深的弯下腰,说道:“奴才到外面等小主。”说完,恭恭敬敬走出去。 晚晚转过头,对一副懵然不知如何的平清说道:“小主,皇宫里防不胜防,有时候必要收买一些人。” “我知道。”平清无力的点点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该来的还是来了。 雨清站在一旁看着他们忙忙碌碌的,脸上或多或少都洋溢着快乐高兴,只有平清木木讷讷的做着一切。可是自己无力帮忙。 沐浴完,平清换上淡蓝色的薄纱绮罗裙,如黑绸般秀丽的长发用一条手绢缠住,整张脸脂粉未施,长长的睫毛,俊俏的鼻子,樱桃小嘴紧抿着。 雨清拿起一件蓝色披风盖住她,小声说道:“如果不想去,现在还可以找个理由推掉。” 平清轻笑一下,安慰道:“没事,不就是侍寝嘛。” 轿子已经在外面等着了,她把披风裹紧,走进轿子。 轿子被抬起来,渐渐远去。 ------------ 风波1 天还没亮,平清被送回来了。 按照前朝规定:整个后宫之中,除了皇后以外,其他妃嫔是没有资格在养心殿陪伴皇帝过夜的。 平清从轿子里走出来,头发上的丝绢已被解开,披散着。面色潮红,她低着头,但还是可以看见脖子上隐隐约约红色的印记。 大家又忙着为她沐浴宽衣。 平清换上一件袍子来到床上,床褥上铺满了红枣、花生、莲子等讨口彩的吉利物,平清脸一红,躺在床上,太累了,竟很快睡着了。 只一会儿,东方渐渐现出了鱼肚白,从外面传来一声激动的尖叫声,”圣旨到,圣旨到。”小圆子满面春风跑进来,宫内又忙成一团,雨清慌忙叫醒平清。 在平清的带领下,所有人跪着迎听圣意:“奉天承运,皇帝召曰::清华堂才人辛平清代上办差,甚得圣意,又暨一贯品行恭顺,贤良淑德,加封为美人,赐号’平”。赐玛瑙簪子两只,宝石翡翠头簪两只;红宝石耳环、珍珠耳环各一对;东珠手镯、吉祥翡翠手镯各一对;金银元宝各五十;锦帛、宫绸各十匹――。钦此――” 平公公收起圣旨,满脸是笑的弯下腰去,与众人一起扶起平清,一脸的笑容,说道:“娘娘可是第一个有如此赏赐的主啊。可见皇上对娘娘是真的上心啊。” 平清满脸的娇羞,接过圣旨,对晚晚轻耳,晚晚会意的点了点头,叫小圆子、小陶子接过各样礼物,随手从托盘中取出一只银元宝塞进平公公手中,道:“公公可是辛苦了呢,奴婢送公公出门。” 接着内务府亲自送回了例银和一大堆东西,因为平清晋级,内务府又要加派宫人来这里,平清不要,只从文津阁把小顺子调来。 清华堂一下子热闹起来,平清把东西分给了下人,大家喜气洋洋的。 突然,烟琳叫了一声:“不好,娘娘还要去坤林宫给皇后娘娘请安。” 平清一急,急急叫人给她打扮宽衣。小飞说道:“娘娘昨夜侍寝,其实可以不用去的。” 平清在换衣服的手就停下。 晚晚看了小飞一眼,一本正经地说道:“不可以不去。娘娘侍寝完后,又是加封又是赏赐,只怕福兮祸所依啊。想想后宫哪个主子想娘娘一样,一夜就加封的,如果不去,那些妃嫔会怎么想。” 平清一听又急急开始打扮,也不敢穿得太招摇,简简单单的。 接着就要出门,雨清不放心,后宫险恶,当心着平清,一定要和她一起去。 平清只得带着她、晚晚一起走,要烟琳留下来整理满屋的赏赐。 一路上,雨清思绪纷乱,总感觉会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依着平清单纯的性格,容易被人骗、利用,如今受此恩宠,明刀暗枪的,这可怎么办? 正想着,就听有公公唤道:"坤林宫到!请平美人下轿。" 平清下了轿,雨清和晚晚上前搀扶她,趁此雨清打量了一下坤林宫,其朱红色雕花门梁,金粉绿漆画栋,红砖金顶,细节处亦完美精致,富丽堂皇。 见平美人来到,就有侍女领着她们主仆二人进去。 一进正殿,内殿之中香气缭绕,雨清直觉落在她们身上的尽是充满敌意的目光,当下心一紧。 平清跪倒在地,她们也跟着跪倒,只听平清道:“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又一块道:“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平妹妹快起吧!” 雨清跟着起来,和平清退到了一旁,抬起眼帘偷偷打量着端坐在大家面前头戴月华凤冠,身着金丝凤袍的皇后娘娘:十八岁的年纪,肤如凝脂,白里透红,其艳绝伦,一颦一笑之间流露出一种说不出的风韵。 在她身上,雨清隐隐约约感觉出了若初的影子,知道皇后是若初的姐姐,并也不吃惊,当下又暗自比较一下,还是认为若初美得出俗,气质无法比上。 就在暗自思量时,旁边有一个女声说道:“平美人真是好福气啊!一夜侍寝就加封,谁比得上娘娘啊。可不,刚才我们还在讨论平美人还会不会来坤林宫请安,大家都在这等着,人是来了,可也太迟了吧?” ------------ 风波2 话里面的讽刺嘲笑无人听不出来。 平清也明白,马上跪倒在地,说道:“臣妾不敢,请皇后娘娘恕罪。” “平妹妹起来吧。你何罪之有?”皇后冥凤抿了抿嘴唇,望向跪在地上的平清,又押了口茶,笑着说道:“平妹妹昨夜侍寝应该是累坏了,还记得来请安,本宫怎敢怪你,地上冰凉,妹妹就快起吧。” 平清这才退到一边坐着,其实平清来请安的时间与平时并不差多少。恐怕是她们为了看这场好戏都特意来早了吧。雨清抬起眼帘,偷偷打量着刚才出言讽刺的女子。 一双丹凤眼十分勾人心弦,唇不点而红,面似芙蓉,眉如柳。墨般的发绾了高高的美人髻,满头的珠花在阳光下耀出刺眼的光芒,鲜红的嘴唇微微上扬,好一个国色天香的美人。 “平妹妹真是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啊,如此美貌,怪不得皇上会如此厚爱。”那名女子看着平清惶恐不安的样子,心里冷哼一下,表面却嬉笑地说道。 “丽昭仪过奖了。”平清起身福了福。 丽昭仪,皇上在未登基之前,就已经跟在他身边了,是侍奉在云凌霄身边最久的嫔妃。皇上登基后,原以为会被分为位分较高的正一品夫人,没想到只是个昭仪,虽说四夫人现在都还空缺,自己也是除皇后以外位分最高的妃嫔,但她就是难以满足,尤其是在见了这么多如花似玉的秀女,看着她们一个个封妃封嫔,便觉得万分恐惧。 雨清知道众女皆虎视眈眈的望着平清,心里大感不妙。 果然就听到有人窃窃私语,“敢情平美人是恃宠而骄,连皇后也不放在心上。” “后宫这么多貌美的女子,凭什么她就可以一夜加封,肯定使了什么狐媚妖术。” “不要以为进了宫,有了封号,就是尊贵人了,就可以目中无人了!也不瞧瞧自己只是一个小小县丞的女儿。” ――话语丝丝从传来,仿佛是故意要给平清难堪似的。平清的脸一下煞白。 皇后瞅了陈雯丽一眼,满是厌恶,她本身就不喜欢这个妖媚的女人,如今居然在自己的大殿中指手画脚,根本就没把她放在眼里。她的母亲告诉过她,男人给一个女人的宠爱不是靠加封来体现的,平清只不过是个小小的美人而已,如今的宠爱也只不过是皇上的一时新鲜而已,要得到宠爱还得有更多手段。所以,她按下自己的醋劲狠毒不满,装成一个温婉贤淑的皇后,因为她知道这些女人远远不是自己的对手。其实,在她的潜意识里,云凌霄是爱上了冥若初,要不然他不会亲自安葬她,不会为她保留着若初宫,也不会经常看着她的脸发愣。现在,冥若初已经不在了,他的心也就不属于任何一个人。 她要的不仅是像她母亲一样可以让一个男人为她言听计从,她还要自己不是任何人的替身。 她的母亲是若初的母后的替身,而她不会是冥若初的替身。 冥凤看着底下议论纷纷的众人,再看看坐立不安、脸色苍白的平清,微微一笑,说道:“平妹妹大概是昨夜侍寝累了,所以才会姗姗来迟。”停顿一下,她不会亲手解决平清,不代表着她不会把她推到风浪口。 她继续说道:“本宫乏了,大家都散去吧。” 大家又一起齐齐跪安。 刚站起来,听到内侍层层唱报:“皇上驾到!” ------------ 风波3 刚站起来,听到内侍层层唱报:“皇上驾到!” 周围已是一片混乱,众女都忙着掏出丝绢轻拭妆容,又手忙脚乱地整理衣装,大家一阵兴奋。平清也忙立好身子,整理衣装,低头一看自己穿得太简单,又不禁有点气馁。 还没等雨清看清楚来人的容貌,所有人都已齐刷刷跪了下去,口呼万岁。 云凌霄走进大殿,身穿黄色朝袍,腰间束着汉白玉四块瓦明黄马尾丝带,气宇轩昂,看到跪在面前的莺莺燕燕,脸上泛起微笑,说道:“大家都在,平身。”说完伸手扶起皇后,一起坐到上座。 他见没人敢坐下,淡淡一笑:“朕今天路过这儿,就想想进来看看,大家随便坐坐聊聊,不必拘泥礼数。” 这时,宫嫔们又盈盈一拜,才各自坐下。 大殿里的宫嫔大概有二十多名,而座次的安排很讲究,由于四夫人还没有人,所以东侧第一位便是丽昭仪,后面按着品阶顺次坐着。平清坐在西侧的第六位,西侧倒二位置,自才人以下的宫嫔是站着的。 云凌霄的目光慢慢扫过每一个人,目光所到之处,宫嫔无不双颊绯红,娇羞低头。他的目光扫过低头的雨清,落在平清的身上,有一段时间,四目相对,平清忙低头绞着手绢,娇羞不迭。 丽昭仪知道他在注视着平清,充满妒意,却柔媚笑道:“皇上,臣妾有好段时间没见到你了,有时间也不到臣妾那儿坐坐。” “雯儿,最近公务缠身,等改日朕一定去凝轩苑看你,好久没喝到你熬的莲藕百合粥,朕还真怀念。”云凌霄淡笑着说道。 “真的?”丽昭仪本来就如一汪秋水的双眸,此刻更是神采飞扬:“皇上,若是喜欢喝,雯儿愿意每天都给送到御书房。”说完,眼神还不忘斜睨一下平清。 “嗯。”云凌霄漫不经心的点点头。 “臣妾谢皇上。”丽昭仪徐徐施礼,仪态万千。 这副尊容,无不在向其他人宣示自己才是最受眷宠的。 皇后盈盈一笑,眼里却没半点笑意,她说道:“丽昭仪这可开心了,刚才平妹妹晚来一会儿,她可是替臣妾着急。早早就来这儿,等着平妹妹呢。” 丽昭仪面色一变,没想到皇后会在皇上面前提起这件事,但很快一笑而过:“臣妾那是关心平妹妹,平妹妹刚进宫,臣妾怕她忘了规矩,臣妾这也是为了皇后好。”说完,目光挑衅的看着皇后。 冥凤波澜不惊,脸上依旧笑着:“那臣妾还要谢谢姐姐的关心。”“姐姐”两字刻意加种语气。 果不其然,下一刻便见丽昭仪神色微怒。她的年龄已至双十,比起宫中的年轻妃着年龄是显得颇大,这点无疑是她的痛处。 雨清低着头不敢抬起,她听说过当今皇上武功高强,一点风草动都能听到,所以小心翼翼的低着头。皇后和丽昭仪明刀暗枪的斗着,皇上知道吗? 云凌霄听到她们提到平清,眼光很快扫过低头不语的单薄身影,不过一瞬,眼光闪过一丝光芒,很快又转到丽昭仪身上,状似疼惜地道:“雯儿,你还是要多照顾好自己。朕今天见你,似乎变瘦了点。” 丽昭仪脸上的不悦马上烟消云散,一双美目饱含泪水,感动的看着皇上,说道:“皇上――” 云凌霄不动声色的站起来,笑道:“朕要走了,你们也都散了。” 众妃嫔齐齐跪安,“恭送皇上。” 待皇上走了以后。平清呆呆的望著他离去的背影,他连问也没问自己一句,心里很是失落,难过地对道:“雨清,我们也走吧。” 走出坤林宫,雨清和晚晚便也退了出来,当下都舒了口气。 一会儿,便听到后面有人在唤平清,雨清转过头,看到柳如烟在她们身后。 柳如烟是她们的同乡,又是坐同辆马车来帝都的的,有时候也会去清华堂看望她们,雨清自然对她感到格外亲切。刚才在里面,如烟就坐在平清的对面,也是一个才人。 “平清。”如烟唤道。 ------------ 风波4 “烟姐姐。”平清道。 “平清。”柳如烟迎向她,问道:“我还可以这样喊你吗?” 不明白如烟话中深意,平清轻轻抬头望去,却见她一脸诚挚望着自己。 “我,”平清轻叹一口气,轻声道:“烟姐姐要和我分生了吗?” 如烟释然一笑,拉住她的手说道:“你永远都是我的好姐妹,还有雨清。”说完,不忘看着雨清。 雨清淡然一笑。 她们结伴而走。路上遇到的宫嫔纷纷向平美人和柳才人行礼,二人只是笑着道“免”“再见”,一边离开众人往远处走去。 走了约莫一盏茶的工夫,到了远离坤林宫的湖心亭,二人便坐下来歇息,却冷不丁再次看到丽昭仪。她满面春风,正带着一班人往湖心亭走过来。 平清小声的叫了一声:“糟糕!”马上和如烟站起来。 “臣妾参见丽昭仪,娘娘万福。”两人跪下道。 “原来是平妹妹和柳妹妹,起来吧!”丽昭仪嘴上客气,脸上却满是得意。后面跟着的蓝才人和锦充媛也各自和平清如烟打招呼。 丽昭仪坐下,她们两也坐下。石桌只有三个位子,平清和柳如烟尴尬地站在一旁。 丽昭仪也没有说话,自顾喝着下人送来的茶。 许久。 许久之后,她好似方才想起还有她们两个还陪在身侧,于是抬起头说道:“哎呀,平妹妹怎么站着啊?蓝儿,你也真是的,平美人没坐,你怎么可以坐下呢?真是的,你们看这平美人呀,就是这样有礼,有时让人真过意不去呢!怪不得皇上如此喜欢。” 蓝才人站起来,嘴角掠过不屑的笑,对着平清福了福身体:“臣妾以为平姐姐要站着欣赏这大好秋光呢。” 蓝才人长得身材适中,双眉修长,相貌较美,其父是御史大夫,在家养成了嚣张跋扈不可一世的性格。到如今只侍寝过一次,皇上连她的摸样都不记得,尽管自己不想承认,但那是事实。在储秀宫的时候,她就是看不起身份卑微的平清,只是没想到她竟会和自己平起平坐,到如今位子竟超过自己,这怎能叫她咽下这口气。 平清一时语结,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蓝才人一看平清这么好欺负,更加得意,轻笑道:“也不知道平姐姐晋升,家族会不会跟着受到荫庇。不是说一人升道,鸡犬升天吗?姐姐小小县丞的女儿,一进宫――” 话还没完,平清怒喝一声:“够了。” 蓝才人闻言,面色微变。 平清冷笑道:“蓝才人身世高贵,我自不敢攀。但丽姐姐美若天仙,又是皇上的宠妃,那是谁比得上的,蓝姐姐身份高贵也没法比得上。” 话一完,在座的人面色均是一变。丽昭仪狠狠地瞪了一眼蓝才人,谁都知道,丽昭仪曾只是一名小小的舞姬,这本是她心上伤疤,她最讨厌别人拿她的身世和年龄说话了。 蓝玉儿自知说错话了,急忙望着丽昭仪,语无伦次的辩解:“娘娘,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我――” “平妹妹,”锦充媛温和笑道,望着平清,说道:“我刚才没细看,如今才发现,你竟只画了淡妆!真是好美的人儿,如此简单的打扮,就能如此出众,若是真正打扮起来,那不知该有多美啊。” 丽昭仪和蓝才人,平清面色均是一变。 这后宫的那个女子不是貌若天仙啊,锦充媛是想做什么。 没想到这锦充媛看起来温尔贤淑竟是这样恐怖之极的人。雨清心里暗暗叫不好,也不顾一切,站出来,忙跪下陪笑道:“在座的娘娘,请听奴婢一言。奴婢说句公道话,我家娘娘的确很美,”在座的人脸色都一沉,雨清继续说道:“但娘娘常说她化妆与不化妆都是蒲柳之姿,奴婢不信,她就带着奴婢来到坤林宫说要让奴婢见识一下真正的天仙。今天自从见了这么多的娘娘,奴婢才发现我家娘娘与各位娘娘比,实是云泥有别。也难怪我家娘娘不敢打扮。” ------------ 风波5 话一完,雨清的额上冒出冷汗,等着上面人讲话。 许久,只听到“哧”的一声,丽昭仪缓缓开口:“这个丫头倒是挺会说话的,以前怎么见过?” 平清说道:“只是我宫内没有见识的小宫女,今天臣妾就是带她出来见识一下世面。” “话虽如此。”丽昭仪一笑,话锋一转:“难道没有人教过你,娘娘说话时下人不能插嘴吗?” 雨清一惊,忙道:“娘娘恕罪,奴婢讲的都是实话,句句肺腑之言。” 平清急说道:“只是一个丫头而已,娘娘不必大怒,等臣妾回去再好好责罚她。” 蓝才人手指绞着帕子,斜倚在栏杆旁冷笑:“姐姐怎么可以这么说呢?这名宫女可是讲姐姐姿色平平,姐姐姿色平平都能被皇上看重,那其余的人还不竟都是一些丑八怪。” 雨清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心一横,嗑着头,“娘娘,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知错了……” 丽昭仪闲闲的看了一眼雨清,拨弄着自己的银质镶锆石护甲,缓缓开口:“平妹妹,本宫也是为你好,教训一下这个宫女,让她记得规矩,不要乱了规矩,哪天爬到你的头上。” 顿了顿,她继续说道:“就罚她庭仗五十吧!” 看着平清脸色苍白,丽昭仪微微一笑:“ 庭仗五十已经是轻饶了呢。按我朝律法,可是要庭仗一百的,看在平妹妹的份上,本宫才只罚一半呢!” 平清怒视着丽昭仪,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怒火,手里的拳头越握越紧,冷冷道:“臣妾的事不劳丽姐姐费心。臣妾的宫女自己会处置。――” 雨清尽管低着头,却也能感觉到平清的怒气,高声打断了她的话,不住地嗑着头,额头与地面相撞击的声音犹为响亮:“是奴婢的错,娘娘你处罚奴婢吧!娘娘你处罚奴婢吧!-” “好!”丽昭仪眼神一凛,看着平清极忍怒气的样子,心里十分畅快,道:“来人,替本宫执法!” 一会儿身后就出现了几个执杖的宫女。丽昭仪说道:“把这个宫女拖到亭外,杖责五十!” 几个宫女便上前来拖住雨清往亭外按倒。雨清咬紧了牙关,用眼神看了看脸色苍白,摇摇欲坠的平清,给了她一个坚定的眼神。 几个宫女按住她,抡起板子,实沉沉地往她的臀胫挥去。挥板子的大宫女长得粗壮结实、孔武有力,一板子挥下,雨清忍住了,一声不吭,手深深抓住地上。 也不知道多少下,眼前开始阴沉一片。 模模糊糊中看见平清扑到她的身上―――― 雨清醒来,看到的便是平清睡在她的身边,一只手紧紧的拉住她,脸上还留着泪痕。 她轻轻一叹,想要起身,趴着的身子欲翻身坐起,又动到了腰,疼痛难忍,脸色刹那苍白,只得趴回床上。 平清张开眼睛,看到雨清醒了,抱着她就开始哭。 雨清趴着没法动,只能安慰道:“别哭了,我又不是第一次被杖责。以前在家的时候,不是经常吗?我都习惯了。” 平清知道她在安慰她,停住哭泣,轻声问道:“还痛吗?” “习惯了,就不痛了。” 就在这时候,小飞走进来通报:“主子,晴宝林和兰采女看望您来了。” 雨清推开她,笑道:“还不去,不要让别人等太久。” 平清这才离去。 自此,清华堂大开宫门,众人来来往往,恭贺祝福,请安探望的,络绎不绝。 但也很奇怪,从那一夜后,皇上竟再也没招平清侍寝了,不久以后,这种迎来送往的事情也渐渐淡下去。 ------------ 苍翰 朝堂之上,云凌霄又翻开一本奏折,细细读来,眉间微蹙,用手搁置一旁,问道,:“众爱卿以为如何?” 殿里,争吵声此起彼伏。尚书令楚浩然和大理室宋承明少卿――对视一眼,楚浩然上前垂首,说道:“臣以为苍翰派使者来访以结两国友好之盟是故弄玄虚,实意是为了探清我国情况,臣认为要多加防范。” “我朝建国根基不稳,以苍国的狼子野心,势必不能掉以轻心。”底下的臣子又纷纷上言。 云凌霄扫视群臣,微微一笑,说道:“那么应当如何呢?” “皇上,当年冥朝边疆有齐家将把守,在漠河打败苍国十万水师,到如今苍国水师还没恢复。不仅如此,齐家军保卫大漠边地已有五十多年,苍国从未跨过漠城的城墙。臣认为当务之急是快点找回一批如齐家军一样的边城战士。”楚浩然说道。 群臣议论纷纷,一名臣子上前说道:“臣认为不可。谁都知道齐卫飞对冥帝忠心耿耿,至死不渝。如果重新由齐家军掌领帅印,难免没有二心。” 一名臣子说道:“臣以为这次苍国使者来访,只是纯粹来拜见我朝帝皇,并没有什么可担心的。楚大人过虑了。” “我朝建国根基不稳,以苍国的狼子野心,势必不能掉以轻心。”楚浩然坚定地说道。 云凌霄不语,看着底下的大臣,招来身边的太监,低头小声的吩咐着。 太监们手中捧着大布地图,又有十数根竹竿,进来后,将地图后面的带子缚在竹竿上,挂立起来,于是地图朝中之人人人可见,原来这地图竟是用皮制成,不怕撕裂。 面对着群臣慢慢展开,竟是一幅巨型地图。观看的人无不叹为观止,河流山脉竟是如此的清楚,赫然用大毫写着:“江山万里图”。 云凌霄说道:“这幅图是当初朕在兵营里画的,结合了各个朝代留下来的“地记”,一寸一线可都是朕的心血。爱卿们可在上面看出了什么?” 一名臣子上前说道:“臣看出我朝地广物博,是名副其实的天朝上国。” 他的话说完,众人纷纷点头附和。 楚浩然冷哼一声,说道:“臣倒看出苍国国土已经向北扩大一大块,原来的约,什国、浮力国等一些小国要么已经不再,要么成为了苍国的附属国。这样下去过不了多久,他的国土就比我朝更大了。” “不仅苍国,西国的国土也比以前向西移动一片。”宋成明接着说道。 “苍国现任国君苍翰至继位十年以来,对内积极进取任人为贤,知人善用,并采取了一些以农为本,减轻徭赋,休养生息;对外缜密部署,战志旺盛,智计绝伦,全面扩张。不止如此,他每攻下一座城池,尽量安抚民众,实行‘仁制’,所以又留下‘仁君’的美称。”楚浩然朗声说道。“现如今,苍国的实力已经和我们不分上下了。可我们依旧还在自认为是天朝上国。” “苍国现在灭了的约,什国、浮力国,下一个目标呢?西国?云国?这万里江山?” 一时之间,殿上气氛有些低气压而且安静异常。 云凌霄那双黑如午夜的瞳眸微微一眯,似在沉思,点头说道:“不知朕今生可有机会会一会他,还有西国太子辕无泽。此二人当今英雄是也。” “皇上也是当今英雄。”一位臣子抱首说道:“谁都知道皇上小小年纪参军时就已经战功累累,让苍军闻风散胆,况且皇上武功高强,还是堂堂武林盟主。这功绩,量那苍翰也不敢比。” “朕可不敢担。”云凌霄微微一笑,说道:“苍国使者来访的事全权交给尚书令楚浩然与吏部尚书杜英安排。”随即起身道,“今日散了吧。” “退朝……”内监纵声高呼,端起案上数叠奏折,紧随圣驾而去。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众臣叩拜后纷纷跪下。 “江山万里图”被小心的卷好,跟着退出朝堂。 注:地记的内容包括各地的历史和地理情况。 ------------ 魂伤 几天后。 养心殿内,云凌霄凝望着放在面前的“江上万里图”,用手轻轻抚摸。 “你是不是早有对策啊。”楚浩然在旁边笑道:“一点都不急。” “对策?还没想好。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向来都是如此。”云凌霄转过头看着面前这位在战场和他出生入死的朋友。 楚浩然摇摇头:“苍翰可是一个很难对付的人,原本漠城有齐家将守着,他不敢轻举妄动,如今――,”停顿一下,他问道:“齐家将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云凌霄不回答,望着”江上万里图”缓缓说道:“还记得我们在战场的日子吗?我说过,这里每寸疆土我都不会放弃。” 他指尖一指,从漠河到漠城到西都,一长条的边际被他拂过,轻轻开口:“现在我要的不止这些了。” 楚浩然说话了:“苍国使者的全部行程和安排我和杜大人已经定好,你也已经过目三次了,一切安排都已经停当,所以现在你无须在这样的事情上费心了,可是齐家将的事还是要快点解决。” “浩然,拟旨,我要车骑将军齐峰出使西国,密见西太子辕无泽。再拟旨,镇远大将军齐卫飞重掌帅印。”云凌霄眼神一禀。 “可,”楚浩然还想在说些什么,云凌霄打断他:“朕自有办法让齐家军领旨。” 此时,清华堂里莺歌笑语。 雨清、平清、柳如烟围坐在桌前,还有一帮人站着围在外面。她们在谈的便是最近轰动朝野上下的当今皇上为请出镇远将军,在将军府外跪下的事。 “我听他们说,皇上去定国府求见齐老将军,齐老将军托病不出。那时皇上一跪下,齐将军马上就奔出来,慌忙跪下,连鞋子也没穿。”柳如烟把自己听来的讲给她们听。 “皇上跪着说:‘齐将军是朕的恩师,让恩师蒙受如此大苦,对恩师不敬不尊,是朕的错,朕自当责罚。朕是一国之君,理应保我朝疆土不受外人欺凌,百姓安居乐业,可如今却没有能人能守卫好疆土。恩师曾教于云霄,为我的子孙开疆辟土,为我的国家征战四方,保家卫国,男儿志当如此。为国为家,朕恳请恩师重掌帅印。’ “最后呢?”大家急忙问道。 “最后,齐老将军只得含泪重掌帅印,不过他有要求要去祭拜先朝的帝皇墓。” “齐老将军真是个英雄。”雨清夸道。 “是啊,但皇上也真了不起,给一个臣子下跪,古往开来有哪位君主能做到这样。”柳如烟笑道。 平清不语,只是低头似在沉思。 如烟看平清脸色不好,关心地问道:“平清,怎么了?” 平清怅然一笑:“没事,只是有点乏了。” 如烟接着和她们聊了一会儿,直到有内侍来宣告,皇上宣柳才人侍寝。 如烟大喜过望,一时之间倒有些愣住了,半晌,她满面堆笑向平清说道:“平清,皇上招我侍寝呢。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前夜我侍寝过了,今夜又招我侍寝。搁绿牌也太频繁了吧。” “娘娘。”那个来宣告的太监说道:“是皇上亲口宣柳才人侍寝的,不是搁绿牌翻到的。” 如烟粲然一笑,鬓边一株梅英采胜簪垂下簌簌颤动的珍珠坠,益发显得她容光四射,:“平清,我去了。改日再来看你。” 平清心中轻轻一震,黯然道:“姐姐走好。” 送走了如烟,雨清走进内殿,平清躺在临窗的榻上,眼睛从窗格前望出去,临水的池里开满了一丛丛荷花,在秋风的吹动下,开始枯萎了。 雨清摇摇头,走到她的身旁,关上窗户。 平清几欲泪泫,伸手握住雨清的手,说道:“雨清,怎么办,我想我是爱上他了,真的爱上他了。” “傻妹妹,”雨清将她拢入自己的怀里,这一个月里看她茶不思饭不想的,每每对月临花,眉梢眼角流入出的思恋与纠结,小儿女初萌的情意,如何懂得掩饰呢? 良久,她语意哀凉如薄雾,:“我以为他是喜欢我的,要不然也不会升我为美人,我以为他和我一样。可是,难道他真的只是一时的新鲜吗?”她静静伏在雨清的怀中,没有声音的哭着,“为什么世间男子都是薄良的?他是皇上,可我,我还是爱上他了。” 终于,忍了半日的泪忍不住落了下来,抽抽噎噎的哭起来。 这一个月里,又晋封了几位妃嫔。 后宫若有若无的冷眼相对,已经让她承受了很多。而这清华堂在秋风里,冷冷清清的。 然而,不久以后,皇上又招平清侍寝。平清重新获得皇宠时,已经也见怪不怪了,后宫众人也没有热火朝天的巴结着这位美人娘娘,一切如常。 倒是,平清唇边的笑意逐渐多了起来,那些融融快意便似清风,清凌凌的,让人跟着也心情好起来。 ------------ 殇夜1 几天后,苍国使者来访。 皇上带三品以上文武京官朝服盛装相陪。 夜晚,于御花园设宴宴请苍国使者,平清在被邀之列。她带着晚晚、小飞、烟琳等一班人去了宴席。雨清向来对宴会没什么兴趣也就没去。 她自己一个人出门了。顺着清华堂门外的青玉石小径走,青玉石小径长长的不知通往哪里。 此时宫内的人大都去了御花园,途中除了偶尔经过三三两两的宫女,和持着金刀巡逻的侍卫外已无他人。 她漫无边际的走着,自由的走着,成天面对着各式各样的礼节,再和各式各样的人较尽,还要替平清担心着、害怕着,但兴许是孤独的惯了吧,在这深宫之中,她居然再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了。 在家里,她是最不得宠的女儿,一直和家里的人较劲着,谨慎小心着,一直孤独着,蚀心痛肺的孤独,现在呢?认识了雪儿,认识了天涯,在这深宫还有让她开心的事。可是,雪儿死了,天涯到现在还没回来。 沿着小路来到假山旁,这里同别处一样的安静,山后有一块青青的草地,她很舒展的躺了上去,正对着夜空,满天繁星熠熠。 可星光再美,也不敢与阳光争艳,也只是月亮的陪衬,只能在没有月亮的黑夜里兀自美丽。 也许她的命中注定就要与这星空为伍了吧。 闭上眼睛,独自享受着这舒心与安静。 一阵脚步声传来,打碎了这里的宁静,雨清有些不满的转过身去,却对上一双凛冽戾气的深邃褐色眸子。 雨清一惊,星光下,那个人穿着灰色的衣服,个头高大威猛,浑身散发出一股狂霸傲气。 那个人低着头,看不清他的表情,头挡住了星光,投射下一片阴暗。只感觉到他目光灼灼地望着她。 雨清抬头仰望着他,那一双清泠泠如露如珠的眼,黑色的眼瞳宛若一块无暇的黑玉,一眼似望进他的心,他不知为何,在那瞬间竟停住了呼吸,半晌才冷冷地道:“你是谁?” 雨清坐了起来,昂着头:“你又是谁?” “我先问你的。”那个人把头从她头上移开,说道。 “我就一定要告诉你吗?”雨清继续躺了回去:“我不认识你,你到别处去吧!不要妨碍我的清净。被别人看到,可不好。” “你。”那个人没料到这个女子敢这样和他讲话,借着星光打量着她,白色简单的宫服,只是一名小小宫女。他嘲笑道:“贵国号称礼仪之国,你一个宫女竟这样目无礼法。说出去真让人贻笑大方。” 雨清听了一气,看到他的穿着打扮就知道不是本朝中人了,只是不想多加理会,竟被牵扯到国家的形象。冷笑道:“我只是一名小小的宫女,国家之大任还轮不到我去担忧。倒是你,作为苍国使者,理应代表自己的国家,说话做事请谨慎一点,不要被别人以为北方只有野蛮人。”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宫女。”那个人扬眉道,眼里犀利一闪,突然手一伸,锁住她的脖子,笑道:“你猜,如果我现在杀了你,你的皇上会把我怎样?” 好残忍的人。 ------------ 殇夜2 雨清直视着他,面不改色。说道:“我只是一名小小的宫女,在皇宫奴才的命最不值钱了。你杀了我当然不会有事,只是,你为什么要杀我?” 他毫不在意地说道:“我杀人不需要理由。” “哈哈哈。”雨清竟笑了,“不需要理由?人命就如此低贱。你可以毫无忌惮的说出这句话,凭什么?如果今天在这儿的是一位身份高贵的公主或妃子,你也可以这么毫无忌惮吗?说到底,你也只是一个弱者。” 他的手像一只巨蟒缠上她的脖子,在一点一点地用力,“我是个弱者?那天下就没有强者了。” “强者是永不屈服向命运挑战,不畏强权的人,同时他还应该有博爱之心,你只欺负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算什么强者?”雨清感到咽喉越来越堵了,声音以经变得虚弱,但她望入他的眼神却多了分执着以及一份从骨子里迸发出来的骄傲,还有不屑。深深进入那名男子的眼眸。 那名男子心里一惊,可手却在一点一点用力,她的脖子在他手里几乎听得见格格的骨头声,他说道:“如果你求我,我就放过你。求我――” 雨清依旧不卑不亢的看着他,她好想哭,哭人生的不公平,自己一路走来,只想好好活着,开开心心的活着。可是,―― 脑海里想起天涯和她说好的要一起浪迹天涯,青山绿水为伴。只需要等他回来,自己要等他回来,可过了今天再也见不到他清澈若荷的微笑了,自己总想抓住的东西,雪儿,平清,若初,晚晚,小飞――再也见不到了吗?如果没了自己,平清会多难过啊?她会不会被人欺负―― 那名男子看着眼前用倔强眼神望着自己的宫女。她的脸开始紫涨发青,眼睛却依然充满恨意地瞪着她,他的心被触动了。 泪水缓缓顺着她的脸颊流下。 炽热的泪珠,悲伤地滴落在他的手腕,似要灼伤他的手。他错愕地放回手,迷茫地看着手背上的泪水,脸上闪过复杂的表情。 雨清大口大口喘气。 那名男子收敛自己的神色,说道:“你不是不怕死吗?怎么哭了?” 雨清边喘起边瞪着他,说道:“我没说我不怕死,相反,我怕死,怕得很。” 那名男子眉毛一挑,问道:“既然怕死为什么不求饶,我说过你只要求饶我就放过你。” 雨清冷笑道:“求饶?你以为因为我平凡、低微,就比你弱吗?你可以毫无忌惮就让我死?说到底,你也不过是个低等的人,我从不向比自己低等的人求饶。“ “你敢说我和你一样低下?”他恨得咬牙切齿。 “难道不是?欺负一个弱女子,难道你强大,有种你就去御花园闹一下。”雨清直直地盯着他的眼睛。 那名男子只生生地盯着那双明亮之极带着倔强不屈的眼睛,心里忽然涌起一股奇怪的念头:要征服她! 一定要征服她!还要狠狠的摧毁她! 就一只美丽的蝴蝶,揉碎它的翅膀,看着它在地下无力挣扎。 “你出去,别扰了这里的清净。” 她的声音带着怒意,仿佛气派极大,仿佛他是伺候她的一个仆人。 那名男子正要发怒,她已经倒下去,用手枕着头,闭上了眼睛,星光从树林间洒下来,洒在她的头发上、脸上……她的脸上有着淡淡的玉一般的晶莹,散着一种叫柔美的东西。一身白色的宫服,合理的裁剪,小巧的身子,那样躺着,非常端庄,又难以言喻的美妙。 他从未如此仔细观察过一个女人,看久了,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口水,忽然莫名其妙地骂了一声:“他妈的。” 雨清皱皱眉头,睁开眼睛,慢腾腾的站起来,看也不看他一眼,径直朝来的小路走去。 “你――”他一把拉住她。 手被他拉得发痛,雨清心里只有愤怒,“放开我。” 那名男子朝她呵呵的笑了几声,这笑声阴霾之极,让雨清感到毛骨悚然.只听他对她说:“放开你,没门。” 雨清还没来得及说话,只觉得颈间猛然吃痛,失去意识了。 ------------ 殇夜3 雨清悠悠然醒转过来时,不知道已经过了多久。揉着酸痛的颈项,终于回想起自己是被那个大个子的人偷袭成功。 心里猛然一动,急急掀开床幔,房间正中有一张桌子上,微弱的烛光照着伏在桌上的人。正是那个大个子。 这是哪里? 雨清轻轻下床,不让自己发出声音,蹑手蹑脚的朝房门走去。 “你要走。” 冷冷的声音传来,雨清一怔,回过头,看到那个大个子手环胸,腿翘起,正斜着眼睛看她。 站定身子,理理思绪,对上他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道:“我要走。” 转过身来拉开门闩,打开门,门口两侧分别站着人,她刚迈出脚步,一个人就伸出手拦住她,逼得她退后一步。 “你们,”雨清愤然斥道“我要走。”径直向前走着,那两人竟架着她的肩膀,把她拖回了大个子前面,又走出去,关上门。 “你想怎么样?”雨清盯着大个子干脆地问。 大个子不急不慢,缓缓看着她的脸,站起身,走近她,低下头在她耳边轻轻呵着热气:“你说孤男寡女呆在一个房间里会干些什么?” 雨清脸颊微烫,不由得往后退一步,……“你要干什么?我是皇宫中的宫女,你这样做是死罪!”雨清心中撩乱不已,表面上未显波澜。 “你只是个小小的宫女,不要把自己想得太高贵,我已经向你们的皇帝讨了你。” 雨清的神色慌了,喃喃道:“怎么可以这样子。” “为什么不可以这样?别说一个宫女,就算是个妃嫔,我要的话也能轻而易举得到。”他缓缓说道。 充满不屑的语气让雨清愤然以对,她死力忍住即将坠下的眼泪,冷笑着看着他深不见底的眸子,“我不是个物品,不属于任何人,所以,请你放开。” “想走?管你是什么,既然你们皇帝把你送我,我就一定得好好享受。”他阴冷的笑了。 “你是禽兽,畜生――”她破口大骂。…… ------------ 殇夜4 “骂吧,骂吧。” 自己等她醒来,就是为了看到她害怕求饶的神情。那种无助的感觉,看在他的眼里,似乎很不错! “放开我。”雨清咬牙喝道。 ……(此处删除200字,少儿不宜) 所有的惊叫和挣扎全部停止在他欺身而上以后。 这一刻,异常的痛楚好似让她看到了玉清姐姐出嫁时那甜美娇羞的笑容,看到雪儿身穿红色嫁纱拈帕而笑,只是一瞬而已,早已调零、枯萎……难道自己真的逃不开吗? 呆呆望向床顶白沙幔子,她好像又看到那个雨天,她和天涯在荷花边的相遇。他打着画着荷花的伞,两人慢慢走在小路上,越走越远,在独影楼,他们两人说好的话仿佛还在耳边,“你等我回来。”――你在哪里?天涯―― 绝望的黑瞳,再也没有掉出一滴眼泪,人已经麻木了,心已死。 ------------ 情绝1 养心殿内,云凌霄执起一本奏则,看不出脸上的表情。 宫女太监站在一旁大气不敢出。 云凌霄把奏则合上,朝一旁的王平挥挥手。王平明白,马上躬身出去。 门口跪着一个小小的身影,王平走近她,轻轻道:“平美人,夜深了,还是回去吧。” 许是跪了很久,平清整个人摇摇欲坠,她抬起头看着王平,又深深朝养心殿看去,大声说道:“如果皇上不下旨救姐姐,平清一直跪着。” “娘娘这又是何必呢?你姐姐和使者在一起未必不好,好多人都盼不来。再说。已经这么晚了,说不定他们两人已经生米煮成熟饭了。”王平说道。 平清仿若没有听见,依旧跪的笔直。 今夜在御花园设宴,优美的音乐奏响,舞台的正中央,歌舞正融。 云凌霄斜靠在华丽的正坐上,意兴阑珊地举起酒杯,对着苍国使者仰头一饮而尽,而苍国使者也回敬酒。 就在此时站在苍国使臣后面的一个随从在使者的耳边嘀咕了一下,使者一愣,随即对着在场的人哈哈大笑起来:“皇上真是好福气,不仅众娘娘们生得倾国倾城,俏媚无比,连个跳舞的舞女,也是这般勾人心魂。” 云凌霄望着使者一眯寒眸:“使臣说笑了。朕可是听说,苍王后宫佳丽万千,百花争艳,各有姿态啊。” “不,不,不!”使臣连连摆手:“自是比不得这里的女子,这儿的女子连一个小小的宫女都不同凡响。”接着,他指着后面一个垂首的随从笑道:“我这个随从跟我出入皇宫已经数不胜数,到没见他对哪个女子上心。今儿一来贵国的皇宫,居然只一会便对贵国的女子动心了。” “哦。”云凌霄嘴角不可遏止地上扬着,看着他身后低头的随从,隐在黑暗中,却可以看出其身材高大,浑身散发着一股暴戾之气。他眼光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淡笑道:“不知道这名随从是看上哪名女子,朕把她送给他。” 那名站在原位随从躬身行礼,说道:“只是一名小宫女。” “叫什么名字?”云凌霄问道。 “我也不知道她叫什么?”那名随从头从未抬起过。 “放肆!”马上有官员出来指责:“你一名小小的随从竟敢对我朝皇上如此讲话。” 那名使臣忙站起来,对云凌霄抱首说道:“皇上,不要在意。这名随从尽管跟随我多年,但一直没改掉为粗人的习惯,不服管教。为此我也烦恼过,但量他从没放过大错,所以也一直放任他。” “原来如此。”云凌霄微微一笑,看他的眼神却变得深邃,“如此,你知道她在哪儿吗?” 那个人粗粗说道:“她已经在我这儿。我把她打晕了叫人送到使馆了。” 如此直白的话语一出,在座的人皆一愣。把她打晕,怎么回事? 半晌,使臣的脸色有点难堪,正要说些什么。没想到,云凌霄竟大笑起来:“好。”他赞赏地说道:“好一个狂放不羁的勇士。朕准了。” 平清坐在位子上,听到使臣的话也觉得好笑,想到曾经听说的苍国男子不仅在战场骁勇善战,情场上也喜欢抢掠之势。她不太意外地微微笑。 酒到热烈之时,云凌霄执着酒杯有意无意地道:“朕还没见过勇士的样子,可否让朕一睹勇士的风采。” 使臣忙说:“只是一个粗人而已,怕误了皇上的眼。” “不碍事。”云凌霄笑道。 那名随从走到正中间,慢慢的抬起头,那一双暴戾的眼睛,最是显眼,让人一见难忘,四周放出一阵轻叹,除去眼睛,却也英武非凡,此时他下巴微扬,浑身带着一种隐然不可侵犯的王者气质。 一双铮铮的眼睛看着云凌霄,四目相对,四周仿佛出现了火光电石。 终于,云凌霄一笑:“来人,赐酒。” 他接过酒,仰头一饮。 云凌霄脸色平静无波,那双黑如子夜的瞳眸却带出了三分寒意。 ------------ 情绝2 宴会结束,平清回到清华堂却没见到雨清,雨清喜欢散步,估计是在周围走动。她也没太在意,只是叫晚晚她们去把她找回来。 可是等了好久,派出去的人回来都说没见到雨清。她心里一慌,忽然想起那名随从要的那名宫女,一急,不会是雨清吧。 提心吊胆了好一会儿,派出去几拨人又都回来了,知道雨清一定是出事了。再也坐不住,来到养心殿急急见了云凌霄,云凌霄听了她的来意,说道,金口一开,决不食言。无论是哪个宫女,他都不能反悔。 平清长久的跪在门口。 任谁劝都不起来。 王平没想到这个娘娘这么倔傲,只能在一边唉声叹气。 突然,沉重的宫门缓缓打开,明黄色的身影闯入视线,是皇上! 平清的心一下子又醒了。 四目相对,云凌霄看到的是一个坚定期望的眼神,平清看到的是一波没有任何情绪的眼睛,她的心慢慢凉了。 云凌霄没想到苍国使者要的那名宫女竟是平清的姐姐,可是就算知道了又如何,他还是会把她送出去。看到她单薄的身影,心里隐隐不忍,他踱步到她的面前,低头看着她,终于轻轻叹了口气,取过衣衫披在平清身上,以淡漠的口吻回应她期盼的眼神,“地上凉,送美人回去。” 原本心中的期望空余满身悲凉。 眸中升腾起一片朦胧的雾霭,却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 这就是她爱上的人?知道他是绝情冷酷的,杀兄囚父;可心里偷偷窃喜,以为自己在他心目中是不一样的。 记得之前她已经有好久好久没见到他了,当心慢慢冷去时,他却重新招她侍寝,在耳边她说的话历历在耳。他说,自己要保护她,而所能给的保护就是让她少招些敌视,所以他不能给她很多的宠爱。软语温言,一派柔情,原来都是假的。 或许,他真的有他作为帝王的无奈,可是那名宫女是自己最爱的姐姐,无论怎么样,如若雨清真的出事,她一辈子也原谅不了自己。 雨清姐姐对她比爱情重要!!! 夜深了,凉风习习,丝丝寒意渗透外衫由膝盖传上全身。 她紧咬着下唇,始终不吭一声,一直跪着。 云凌霄看着面前的女子,越发发现她和记忆中那名名叫明月的女子相似,无论是外貌上,还是性格上。他伸出手要扶平清起来,平清身子一闪,他的手僵在半空间。 他有点愠怒,望入充满悲伤的眼睛,心软,喝道:“还不扶美人起来。” 身后的晚晚和烟琳急忙上前扶住平清。 平清缓缓起身,抬头望着他,一字一句,决绝道:“如果姐姐出了事,我和你从此恩断义绝。别逼我恨你!” 四周的人都愕然,从未有人敢这样对皇上说话。她这是在威胁皇上吗?大家偷偷看着皇上,想知道他会如何对待威胁他的人。 云凌霄怔忪片刻,终是背过身,留给她一道冰冷的背影,半晌,静默地说道:“送平美人回去,她需要好好休息。” 平清转过身,在她们的搀扶下一步一步的走着。 “平清,”后面传来温和的声音,平清募得停住脚步,“你姐姐和那个人在一起,也许这也会是她的福气。他,不是一般的人。” 平清冷笑着,再也没留恋的离开。 ------------ 逃跑 身子已恢复得差不多。她在门口定了定神,走出门。 “小姐,属下奉了王……主子的命令……恐怕……您不能出去。”亚拉和亚萨守在门口,支吾着将她拦下。 原来她连在出门的权利都没有,他想怎么样?不会想把她像一只笼中鸟,箩中雀一样永远关起来吧。雨清浅弧一弯,自嘲一声轻笑。 “不过,小姐,主子说了,你想要什么直接跟我们说,我们去帮你拿”亚拉看着僵立的她说道。经过那天的观察,他有感觉,这名女子在主子心目的地位可不一般,恐怕回去后,又是后宫的一名新晋主子。 雨清“砰。”的一声将门关上。 这日子何时才是尽头? 回到窗子旁边,这几日她仔细观察周围的环境,发现这里不过是一处偏僻的别苑。她所住的房间正处于二楼,亭台楼阁,庭院深深,苍苔满地,梧桐高长,很是幽静。 眸光微转,梧桐树的树干延伸在窗边。 计上心头,二楼不算高,如果爬上树干,顺着下树,不就离开了房间。 想也没想,她立刻站起身子,站到椅子上。头钻过窗子,用手抱住粗壮的树干,两腿一跳,夹紧树干,慢慢往下滑。 抱着树干,落到底下,心里雀跃起来。但大个子随时会回来,侍卫随时会追来,要快点离开这儿。 这时,听到有人过来的声音,慌忙紧贴在树后。看着一小队侍卫走过来,从他们面前经过却丝毫没有留意到树后会有人。 她松了一口气。 轻步朝围墙走去,围墙太高了,她抬头仰望着围墙,心里着急。 眼光一转,看到围墙旁边的梧桐树树干直伸墙外,刚好,可以又借用梧桐树。 她爬上了树,上了围墙,抱着树干,一跳,整个人挂在树上。停在了半空中!没事!松了口气!低头,发现自己的腿离围墙底还是有很大段距离,但可以保证,跳下去已经不会断腿断脚了,这才松手,落在地上。 这是一个小巷子,也不知道两边通往哪里,雨清直往一边拼命地跑,出了巷子向左转,竟是是大门。 远远的就望见大个子骑着马,后面跟着一群侍从。忙缩回墙角,等到确定大个子已经进去后,探了一下身子,一眼就看到门口站着的晚晚。 雨清满是惊喜,小心地呼唤她,“晚晚,晚晚。”怎奈离得太远,晚晚没听见。 她小心而不动声色地四下看了看,确定没人在看她。这才佯作闲散步般向那边走去,唤声“晚晚。” 晚晚的眸光,转到她的身上,攸的亮了起来,雨清不动声色地说道:“晚晚,娘娘要你早点回去。” 晚晚明白,褪下眼里的惊喜,恢复平静的脸色,说道:“我这就来。” 两人一起并肩走,脚步很快。 雨清心里忐忑不安,直接拉起晚晚飞奔起来。 直到远远离开了那个地方,等回到宫门,她们才气喘嘘嘘的停下,雨清看了看身后,没人追来,心里的石头总算落地。 晚晚什么也没说,一路拉着她跑回了清华堂。 进了清华堂,宫内景色依旧,雨清只觉恍然若梦。 来到内殿,平清此时正靠着床上,唇色苍白。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 她的泪,再也忍不住,决堤而出,冲上去一把将她搂住,“平清,傻平清。” “雨清,姐姐,你最近到底去哪儿了?”平清伏在她怀中泣不成声,唤道:“姐姐!姐姐! 雨清抱着抚着她的后背,眼泪缓缓流下,要怎么告诉她呢?自己被妹妹的丈夫送给别人。 她轻声的说道:“没事了,再也没事了。我不是回来了吗?” 一旁的人也纷纷落泪。 小飞流泪说道:“雨清,娘娘为了你,在养心殿跪了好久好久,还出言冒犯皇上呢!说要和皇上恩断义绝。” 雨清的心轻颤了一下,眼泪已经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这就是亲人的感觉。 亲人之间相互的关怀。 她托起平清的小脸,为她擦去眼泪,问道“皇上没把你怎么样吧?皇上没有为难您吧?” “没事,他没有。”平清摇摇头,“他对我还是很好,那日以后,送来了好多东西,还有亲自来看我。但是,如果你真的出了什么事,即使他对我再好,我也不会原谅他。”接着用手抚上雨清的脸,问道:“您这几天里到底是去了什么地方?” 不知道如何回答平清的问题,雨清轻轻摇了摇头,泫然欲泣。 “您不愿意说,我自然不会再问。”平清瞪大了眼睛,细细擦去雨清的泪水道:“你可受了什么委屈?”“你知道,我一直以为你被苍使掳去了,我叫晚晚在驿站等着,可一直见不到被掳去的人,我更害怕了,害怕你真了出什么事。”说完,泪盈满眶。 “我没事。”雨清咬着嘴唇,说道。看平清现在已经一身是弱不禁风却仍在担心自己,雨清难过的不得了。 那个恶魔,雨清抚在平清后背的手掌用力蜷缩在一起,恨!恨!恨! ------------ 离开 新月如痕,溶溶清远。雨清和平清躺在床上,两只手紧握在一起。 “雨清姐姐,还记得我曾对你说的话吗?”平清侧过头问道。 “什么话?”雨清歪着脑袋想了想。 “就是进宫前的那天晚上,我跟你讲的那些话。” “我说过,如果我成了嫔妃,那么我就送你出宫,保你衣食无忧,你想去哪里都可以。”平清把头搭在雨清的肩膀上说道:“你知道吗?在玉清姐姐死的时候,我就发誓要尽可能保护雨清姐姐。” “等天涯回来,姐姐,你就和天涯一起离开,浪迹天涯,过你们想要过的日子。没有人可以在欺负你。”平清淡笑道。“真不知道那样的日子会多快活。” 雨清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自己已经不是清白之身了,怎么配得上天涯呢?可看到平清一脸期待的样子,却不能告诉她事实。 心隐隐作痛。 平清是妹妹,从小就受尽万千宠爱的妹妹,如今应该是自己来保护她,可是,……为了家族,为了自己,她要承受多少。自己真不是个称职的姐姐。 第二天,平清依旧去坤林宫给皇后请安。雨清倚坐在梅花树底下,拿了一本书静静看起来。 秋日的暖阳映得一旁的湖水折射着熠熠金光,映射在她全身,在她身上打下一片柔和的金光。 雨清那柔美的发丝随意绾成一个小髻,寻常人家的打扮,可在她身上却显得那样气质高雅。那风华中透着清气,清气中有着令人不敢亵渎的风骨。梅花树上已有了有了一些小花苞,清清点点的,倒衬了这个女子的清雅。 一树,一花,一女,淡淡美好的画面,荡在心里面。 她把书打开铺在子自己的腿上,心在一直当心害怕着,总有一股不祥的预感,好像有什么事情就要发生了。她可不认为那个恶魔会轻易放过她。 一直当心着,并没发现隐藏在黑暗中一双戾锐、阴沉的目光正一眨不眨盯着她。 雨清揉揉脑袋,尽管平清没问,但晚晚定有告诉她是在驿馆门前找到她的,她应该有所怀疑吧,只不过不让自己难堪才故意不提的。 她闭上眼睛,背靠着梅树,陷入沉思。 模糊中有一大片阴影罩过来,她还没来得及睁开眼睛,只觉脖子一痛,昏迷前吐出两字:“是你。” 一间漆黑如墨的房间,一个长身玉立的男子隐于黑暗中。只见他目似朗星,闪着冷冷的光芒,明明似嫡仙一样纤尘不染,可是他眉宇间流露出的霸气,无人能敌。 “主人!”一个声音响起,一男子静静出现跪在他身后。 云凌霄缓缓问道:“苍翰那边怎么样了?” “苍翰潜入清华堂打晕了那名叫雨清的宫女。”男子俯在地上,身形未动。 云凌霄有些诧异。 “属下探得苍翰在漠城边境压了十万军队。却一直按兵不动,没有什么举动。不仅如此,最近城中出现了很多莫名的商旅,属下查到一些就是苍国人。” 沉思一会儿,云凌霄点点头。 那名黑衣人向着男人磕了一个头,静静的消失在夜幕里。 就在这时,房门被打开,阳光照亮了整个房间。云凌霄依旧站立着不曾回头。 楚浩然大步走进房间,不可置信问道:“你已经知道他是谁了?这么轻易就放他走?” “让他走。”云凌霄回过头,手里拿着杯子,“他既然有勇气来这儿,就不怕别人发现。不做好万全准备他不会来的。” “再说,他是来探虚实的,在实力上我们并不弱,苍翰就算回去也不能马上挥兵南下。” “那你当心什么?”楚浩然问道。 云凌霄眸间一禀,缓缓吐出“内基不稳。” 云文帝元年二个月,长江上涨,受淹农田二十万平方米,受灾人口二十万人,当奏则快马加鞭送到都城时,死亡人数一万多人。 这次洪水来得猛力,短短几天,危害极大,灾民家破人亡,流离失所,怨声载道。 而此时云南王在南方发动叛变,旗上写的是"天下都招讨兵马大元帅云"十一字。檄文借这次水灾说新皇囚父杀兄,违背天命,使天降大灾,他奉命讨伐帝都。得到了前朝一些官员的拥护。 这个云南王,是他父亲的结拜兄弟,在云建立之前,被派到南方。后来,冥朝灭亡,南方局势稳定下来,父亲就要他留在南方。而云凌霄在上位后,加封他为云南王。怎料此人是狼子野心。 楚浩然看了这些奏则,脸上变得很难看,问道:苍翰还不知道?” “这些奏则前日才从云南王手上逃脱被送到,云南王隐藏得太深了,消息还没传到苍翰耳中。”云凌霄抿住嘴吧。 “他今天就走了。” “嗯。”云凌霄眼里有些玩味,竟有些笑意:“我真想知道,苍翰心仪的那名宫女是个怎样的女子。连走都不忘记带走她。” “到现在,你竟还有心情关注这些。”楚浩然捂住头,无可奈何地说道。 云凌霄淡笑不语,透过大门望入那一片阳光。 重重宫殿被阳光披上了金色的色彩,金光熠熠,无数重叠在一起折射成更大的光芒,这样金碧辉煌的大气,给了人一种压迫到无法喘息的感觉。然而,这种压迫感却让多少人拼劲一生去承受。 而此时,苍国使者的车子已经缓缓向城门驶去。 第一卷:人生何事悲画扇,终。 敬请期待第二卷:此恨绵绵无绝期。 被掳到苍国的雨清,如何与苍翰周旋,如何虏获他的真心。如何从一个卑贱的女奴,在深宫中屡屡被陷于死地,而死而复生,最终成为一朝皇后。而她对苍翰的感情又是何解? ------------ 计划 雨清睁开眼睛,盯着面前大大粗狂的脸,滞了一滞。有泪,一滴又滴流下来。 苍翰已经准备好迎接暴风雨,大不了再被她骂或者她不理他,却没想她会哭,她不是很坚强吗?这泪竟让他莫名的酸涩。 “跟着我不好吗?你哭什么?”苍翰张开的嘴照样傲气十足,有多少女人为了他多看她一眼使出浑身魅力,有多少女人在宫门口徘徊等着他的宠幸,又有多少女人为他争风吃醋,斗得死去活来。 “你出去。”雨清平静的下逐客令。 “你――”苍翰冷哼一声说道:“你以为我愿意在这儿啊,你占了我的床位。是你该走。” 雨清茫然,眨着眼睛打量着四周。 这是一间不大的屋子,屋里只有一张卧榻,旁边一张小桌子上蜡烛点着。怎么有这么小的屋子? 远远地传来了许些杂声。这声音就像马的嘶鸣声。 突然哭不出来的雨清已然色变,支起身子,打开旁边的帘子。外面漆黑一片,风冷冷的吹进来。 “这是什么地方?”雨清慌忙问道。 苍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把背靠在马车的另一头,“回苍国的路上。” 雨清直觉头一痛,整个人仿佛轰然坍塌,她离开了帝都?无比期待这是场噩梦――醒来便什么也不会发生的噩梦! 然而她定定神,急忙站起来,二话不说,连外衣都没披上,就要出马车。 苍翰适时拉住她,她便不由自主地坐到了他腿上被他圈在怀里。 “放手,混蛋,混蛋。”雨清嘶叫道,不断挣扎,试图掰开他圈在胸前的手。可那双手钢铁一样硬,无论怎样撕咬和捶打,手的主人依旧死死地缠住自己。 这个女人,苍翰看着她在他的手背上咬出血痕,看着手被她拽得淤青,这辈子还没这样痛过,他心里骂道;女人发疯起来比狼还难缠。尽管痛,可是脸色未变半分,他问道:“你想去哪儿?” “我要回帝都。”她的眼泪又流出来。 回帝都? 苍翰一扬眉,不由得哈哈大笑,那是一种真正的开怀大笑:“哈哈哈!我们都走了一天了,离帝都已经很远了,而且已经很晚了,你要怎么回去啊?哈哈哈!”伸手拂开她眼前的发丝说道:“跟我回苍国,我会好好待你的。到了苍国,你就不是一个小宫女了。好有很多人伺候你呢,我的小丫头。” 雨清愤恨,使劲的撕咬着苍翰的手臂,“放开我,放开我,放开我。我要回去。” 自己突然不见平清会多当心,不知又会做出什么事。 “睡吧,再睡一觉,明天还要赶路呢。”…… 雨清渐渐绝望,停止了挣扎,在黑暗中兀自流着泪,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耳边渐渐传来睡熟的鼾声,雨清还可以感觉到苍翰起起伏伏的胸膛,那就是心脏的地方,雨清想,若是有一把小刀该多好,就可以刺进去,用力的刺进去,鲜红的血就会流出来,滴满了马车,滴满了自己的身体,他就会死去的,会的。他死去,自己的仇就报了。 想着,想着,一个计划慢慢在脑海里形成,心里顿时充满希望,不一会儿,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醒来时,身边空荡荡的,苍翰不在床上。 雨清心里一松,看到身上还盖着他的披风,披风上面还有他野兽的味道,不由得厌恶,手一拂开,披风抛在地上。她毫不在意,脚踏着它,打开车门。 面前是一大片荒野,也不知道了哪。 苍翰骑着一匹毛发光亮如绸缎的黑马过来,背后的阳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他一到面前,就把雨清隐在了他的阴影之中。雨清微微皱眉,对上他的眼神,问道:“这是哪?” “回苍国的路上。”苍翰一挑眉毛,说道。 雨清无奈的揉着太阳穴,问道:“这个地方叫什么名字?” “回苍国的路上。”苍翰卖傻。 “你,”雨清的脸抽搐了一下,闭上眼睛,再睁开时隐忍了自己的怒气“这还是不是云国地盘。” 苍翰歪过头说道:“让我想想。”眼睛却看着一脸无奈欲哭的雨清,终是说到:“现在还是,以后就不是了” 雨清没听清楚他后面说的话,轻轻松了口气,还好,没出云国。只要没出云国,总会有办法逃脱的。 就在她微微叹幸之时,苍翰手一揽,她整个人腾空而起,被马上的人一把抓上马背置于身前,身边的景物正在以飞快的速度向后掠去,“啊――”雨清不由得大叫一声,双手紧紧的拽住他的衣袖。 苍翰嘴角露出一丝不经意的笑容,一手拉紧了缰绳,身子紧紧贴在雨清身后,看着惊慌失措的她说道:“胆子不是很大吗?连这也怕?” 雨清定了定神,告诉自己要沉住气,一定要沉住气,转过头给苍翰一个大大的笑容,“有一点怕。” 苍翰一愣,从未见过她对他这样笑过,心里竟觉得美滋滋的,一副冷然的面孔上愣是挤出了一丝的笑容,令雨清一阵恶心厌恶,却笑着把他的手臂拉得更紧。 苍翰夹紧身下的马儿,手抱紧雨清的腰,在她耳边说道:“喜欢骑马吗?以后我教你。我们国家的女子都会骑马,在草原里纵横驰骋,你要学的,要不然会被她们耻笑去的。” “嗯。”雨清转回身子,望入前面一望无际的荒原,是该学骑马,要不然怎么走出这片荒原回帝都呢,而且骑马会很快,比较不容易被抓回,于是,就说到:“那你现在就教我骑马。” “现在不行,我们要赶路。等回苍国,等回苍国,我一定教你。”苍翰说道,一挥马鞭,任“嗖嗖”的风从面上划过,感受着怀里人的投怀送抱和骏马驰骋的快感,不由得满足朗笑起来:“哈哈哈――” 这声音震得雨清耳膜一阵回音,却不得不加紧偎依着他。 前面出现了一片树林,苍翰飞身下马,往身后一瞧,后面的人还没跟上来,他轻轻的把雨清抱下来,说道:“下来走走,坐这么久也乏了,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苍翰一手牵着她,一手牵着马,继续朝前走。雨清想甩开那只手,可是一想到她的计划,就放任由他拉着。 慢慢的,前面出现了一条河,四面环绕着绿树。苍翰把马栓到一旁,拉着她来到一块平坦的大石头旁,低头用衣袖拂拂石头,再用力拍拍,抬头对雨清说道:“来,坐下。” 雨清一愣,有点诧异他的细心,但依旧不动声色乖乖坐下。 苍翰挨着她坐下,“这个地方还真不错。”他说道。 “嗯。”雨清点点头。 这样的认同,让苍翰猛地开心,继续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几岁?” 雨清温顺的回答:“我叫林雨清,十六岁了。” 苍翰大笑起来,说道:“其实我早就知道你叫林雨清了。我在云皇的后宫找到你的时候就知道了。” 他伸手轻轻拂开他眼睛前的头发:“那天你逃跑后,那个一直站在门口的宫女也消失了,和你逃跑的时间是一样的。我调查到那名宫女是清华堂的,清华堂丢了一名宫女,听说是那个娘娘的姐姐,叫雨清,果然是你。”苍翰搂住雨清,执意将她的头肩靠在自己的肩膀上,“以后就不要想着逃跑了,我对你不好吗?为什么要逃跑?况且,你再怎么逃跑,也跑不掉的,我要的东西没有得不到的。哈哈哈――” 雨清心里恨得咬牙切齿,没有回答。 “这种景色在我们国家有的是,比这更漂亮。云国有的东西,我们都有,没有的,以后一定会有,所以,不要再逃跑。乖乖听话,你要什么,我给你什么。”说完,把下巴偎依在她的头上,闭上眼睛仿佛在享受着。 一阵秋风吹来,几片落叶落在雨清头发上、身上,他将她轻轻拂开,问道:“冷吗?怎么不把披风穿上?” 雨清摇摇头。 苍翰一只大手抱住雨清,还没反应过来,雨清就被他放在腿上。接着他低下头,在红唇上轻轻吮着,还没一会儿,雨清把头一侧,生气地说道:“不准碰我。” 苍翰刚感觉到甜蜜便被打断,心里难免有点气愤,看到雨清一脸坚决的样子,不好勉强,只得说道:“好,我现在不碰你。但回宫以后,回宫以后,你就得让我碰。” “回宫以后?”雨清确定听到了这句话,道:“你是皇宫的人?” 苍翰笑道,“现在好不能说,等出了边境,我再告诉你我是谁。” 就在这时,后面传来马蹄声,转过头,便看见,以前在驿站看门的两个守卫下马飞奔过来,后面还跟着一群人。 “主子。”亚拉、亚萨带着众人一起拜道。 苍翰点点头横抱起雨清站起。 竟当着这么多人抱她,雨清浑身发烫,脸红了一片,直挣扎着要离开。苍翰看到怀里的人嗔怒娇羞的样子,不由得开心的大笑起来:“怕什么。你是我的女人,抱抱又怎么了。” 听到其他人传来的笑声,雨清恨不得找一条地缝装进去,可是没有地缝,只能往他的怀里装。心里更怨恨苍翰了。 苍翰把她抱到马上,坐到她的身后,身后的人拿来了他的披风,接过披风,他裹在雨清身上,笑着说道:“云国偏南,这天气还不是很凉,等到了我们国家,不知比这儿冷多少。” 说完,大喝一声:“走哦。”夹紧马,带着众人纷纷向前。 ------------ 再遇天涯 一路上走走停停,每当到了一个好看或好玩的地方,苍翰总要带雨清到处逛逛,玩玩。他会去找很多吃的东西,安排雨清洗澡,还买来很多新异的小东西,还有许多衣服,胭脂,女孩的饰品。 虽然很不想说,但是,这个男人,若不是跟他有深仇大恨在,真的会是一个好的朋友。甚至有好几次,雨清都想放弃原来的计划了。 她一直在试图寻找逃跑报仇的契机,待在一个地方总要拖得好长好长。而苍翰也不急,陪着她瞎逛。后面的人实在看不下去,会出言提醒他要赶路了,只要苍翰眼神一瞄,马上闭上嘴,可看雨清的眼神越来越不满。 雨清也不在意,总是能拖则拖,最好永远不要再往前走。 这一天傍晚,他们来到了里幽城不远的一个小城里,苍翰宣布今夜就在这里入宿,打理好一切,拉着雨清来到大街上,自顾自的在摊前给她买东西。 不能再拖了,如果出了漠城,以后就很难找到机会逃跑了,可大个子几乎每时每刻都呆在她的身旁,连洗澡时他也在门口等着,该怎么走呢?雨清眸光一闪看着苍翰的背影,暗暗思量道。 就在这时,耳边传来阵阵拨浪鼓的声音,循声而去,一根扁担,两个抽屉式的货箱,加上两只箩筐,小孩子如蜜蜂一样地跑过去,趴在箱子前探着小脑袋不停地张望。层层的人将卖货郎给挡住了。雨清看到此处,忘了思考,只是呆望着,天涯,你说过的以后我们就过这种生活的。 苍翰走至身边,看到还在发呆的雨清,顺着目光望过去,原来是个卖杂货的,不禁一笑,说道:“原来你喜欢这个。”一路上他买了这么多价值连城的东西给她,也不见得她露出一点欢喜的神色,如今,竟痴痴的望着一个卖货的摊。 雨清回过身来,没有说话,低着头朝前走。苍翰拉住她,说道:“不急,你不喜欢吗?想买些什么,我去买。”他拉着雨清来到卖货摊前。 卖货郎低着头在找东西,雨清看着摊上的小东西,眼光被放在箱子上的拨浪鼓吸引,这个拨浪鼓和天涯送自己的一摸一样,鼓面上还刻着一片云呢。雨清一愣,一起了那段日子,想起了在独影楼前的约定。 苍翰顺着雨清的眼光拿起那柄波浪鼓摇了几下,哑然失笑:“你喜欢这个?小孩玩的东西。”雨清不语,苍翰也没说什么,示意手下付钱。 他拉着雨清退出人群,这时候后面传来一句清亮的声音:“对不起,那个拨浪鼓不卖。” 清亮的声音宛若一阵雷在心里轰然炸开,雨清转过身,那雅致俊朗的五官,那清浅如荷花般的笑容,竟生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雨清心里一阵激动地颤栗,天涯,天涯,真的是他。 苍翰回过头,看了卖货郎一眼,说道:“不就一个拨浪鼓,为什么不卖。” 天涯从货架里走出来,站到他们面前,说道:“这东西,我不卖,我只送。” 苍翰说道:“送?你要送给我们?” “不是,我只送给这位姑娘。”那目光望向雨清。 两人的目光紧紧纠缠,明明只有几步的距离,却仿佛相隔万重山,一股莫名的哀伤涌上心头,雨清低下头来。 苍翰把雨清往她背后一拉,冷笑道:“难道你喜欢直盯着别人的娘子看吗?这东西,我们不要了。”说完,把拨浪鼓往上空一抛,头也不回的拉着雨清大步离开。 握着的手紧紧的,疼痛传来。雨清皱着眉头,看着苍翰阴沉的脸,心里诧异,却也愤怒。暗暗吸进一口冷气,说道:“大个子,你弄痛我了。” 大个子,这一路上,雨清都是这么叫他的,自己从未想知道他的名字,自然也不会去问,看其他人都叫他主子,自己无论如何也不会这么叫他。他个子很高,人长得也粗壮,就叫他大个子,而苍翰在知道这是叫他的时候有点恼怒,已经很多次提醒她不要这么叫他,还让她叫他相公,雨清厌恶他还来不及,只觉这个称号让她鸡皮疙瘩全起来了,死活不肯改口,硬是叫他大个子,刚开始每叫一次,旁边的侍卫都会忍不住偷笑,而苍翰的脸就会抽搐一下。那时雨清就觉得心情有点好起来了,所以更不愿意改口。 “大个子,你真的弄痛我了。”雨清挣扎着想把手抽回来。 可苍翰自若未闻,拉着她径直朝客栈走去。 进了房间,门一关,苍翰看了看因难受脸皱成一推的雨清,松开手,忍住怒火,冷冷道:“知道错了吗?” “什么错?”雨清揉着手腕,不冷不热问道。 “你――”苍翰的的眼神闪过戾锐,阴沉的瞪着她:“光天化日之下,和一个男子眉来眼去的,你知不知道羞耻啊。” “眉来眼去的?你哪只眼看到了。”雨清不甘示弱的问道,头扬得高高的。 苍翰看到她没有丝毫认错的样子,莫名的怒火窜上来,吼道:“你痴痴的望着那个男子干什么?他有什么好看的?如果这不是云国的土地的话,我就把那个人眼睛给挖掉。” 雨清的心快速跳着,不安,不能让他看出自己和天涯的关系,脸上淡淡说道:“原来这样啊,我根本不认识那个人,你想太多了。” “不认识那个人,还那么痴痴的望着人家,搞不好别人以为你们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呢。”苍翰冷笑道:“不会是因为他要送你拨浪鼓,你就对他芳心暗许吧。” “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雨清平静的说道。 “我一路上送了这么多东西给你,怎么也没见你多看一眼我。”苍翰没发现这话带着强烈的酸味。 雨清一愣,问道:“你不会在吃醋吧?”她当然不会以为那是吃醋,只不过先拿着话塞住苍翰的怀疑,“我只不过多看了那名男子一眼,你就在这发牢骚,弄不好别人会以为你因为我在吃醋呢。” “你――你――”苍翰的脸上竟有了莫名的红晕,他暗自骂道:该死,自己在干什么。可嘴巴却不屑的说道:“吃醋,你想太多了,想我的女人多得数不胜数,她们要么比你漂亮,要么比你知书达理,你有什么好的,为你吃醋太不值得了。” “那就好。”雨清松了口气,知道大个子的注意力被成功转移了,说道:“我肚子饿了,我要去吃饭了。” 苍翰想想,说道:“今晚就不要出去玩了,出来很久了,事情耽误的挺多的。从明一大早就要赶路了,再也不能这样走走停停的,我们马不停蹄的赶路。今晚你就呆在屋里,我叫人送饭过来,早点吃了就睡吧。” “嗯。” “我出去会儿。” “嗯。” 苍翰看了雨清不冷不淡的样子,心里有点不悦,就问:“你不问我去干什么?你就一点都不关心我。” “嗯。”雨清回过神,只好问道:“大个子,你要去干什么?” “你――”苍翰咬牙切齿,这个女人总有办法将他轻易惹怒,“我不告诉你。”说完,用力打开门。雨清愣愣的看着他的背影,不是他叫她问他去干什么的吗,为什么发脾气。 苍翰猛地将门打开,门口他的手下都紧靠着把耳朵贴到门上偷听他们讲话,门一开,都还没反应过来,一起朝里面摔倒在地。 “你们――”苍翰的脸一沉,“你们在做什么?” 亚拉、亚萨忙起身,站好,说道:“主子,我们在看门。”总不能说,在门口听到主子的话,从来没见过主子吃醋,一时好奇,就来偷听。 “主子。”最后站起身的,竟是那名在皇宫的使者,他有点尴尬的拍拍身子上的灰尘,“主子,明天我们就可以出云国边境了,我有一些要事向主子禀告。” “哼。”苍翰甩甩衣袖大声说道:“好,我们出去玩,去妓院,那里有的是女人。” “主子。”那名使者没弄清楚状况,去妓院? “我们走,我们去妓院大吃大玩一顿。”苍翰吼得很大声,仿佛生怕别人不知道他要去妓院。 大家面面相视,不知所终。亚拉脑门一闪,看了看房间里一脸漠然的雨清,一下明白了。在亚拉挤眉弄眼的暗示下,他们齐刷刷的把目光投向雨清,接着又齐刷刷的看向自己的主子。 苍翰依旧背站在那里,大声吼道:“妓院的女人漂亮的有的是,而且还温柔贤淑,我们去最好的妓院。”他自己吼得起劲,却不知自己的行为像极了小孩子。 雨清扫了苍翰几眼,很无奈,说要去妓院怎么还站在门口,这么大声,吵死人了。 于是走大门口,用力的把门关上。 苍翰听到雨清关门的声音,更生气了,大声叫道:“走,去妓院。”一甩袖子,直接下楼。 后面的人忙跟上。 走到大门口,苍翰回头,门依旧紧闭,他盯了好一会儿,那名使者实在看不下去,上前说道:“主子,别看了,雨夫人是不会开门的。” 苍翰眼色一转,瞪了那名使者一眼,不屑的说道:“谁说我在等她开门的,我是在想她会不会趁着我们都不在的时候偷跑,这个女人狡猾得很。亚拉、亚萨,你们留在门口看着她。” 接着,继续对着门口大叫:“我们去快活了。” 门还是紧关的,丝毫没有要开的迹象,苍翰脸色大怒,头也不回的大步走出去。 ------------ 苍翰大怒 雨清静静地坐在房间里,心绪却难以宁静下来。天涯,怎么到这儿来了?是因为她吗?自己该怎么跟他解释发生的一切呢?还有,再不逃的话,以后就很难有机会了,该怎么逃。 有人在敲门,雨清站起来,问道:“谁?” 亚拉回答:“夫人,店小二送饭来了。” 雨清走过去开门,门一开,店小二提着篮子走进来,后面还跟着亚拉。 店小二将饭菜放在桌上,说道:“姑娘,请慢用。” 听到声音,雨清的心猛然一跳,紧紧看着那个店小二,那个店小二脸上黑不溜秋的,可细看,分明就是涂了黑的天涯。 看到店小二还楞站在一边,亚拉说道:“放完菜就走啊,还楞在这儿干什么。” “是。”店小二低着头,说道:“姑娘,这红烧鸡肉可是我们店里的一大特色,你可要好好尝尝。 说完,就跟着亚拉出去了。 雨清瘫坐在椅子上,慌忙的用筷子摞开红烧鸡肉,果然在里面有张纸条,见到纸条上的文字,她渐渐舒心。 到了夜晚,苍翰一身酒气回来了,屋子没有点蜡烛,静得出奇,他喊了声:“雨清,雨清。”没人应答,他以为她睡了,可是也太奇怪了,连呼吸声也没有了。 苍翰大步走到床边,打开被子,床上没有人。心里忽然清醒过来,连一丝酒意也不见了。 那个女人跑了!!!! 烛光被点燃,映照着苍翰充满戾气的脸,那双宛若子夜的黑眸中流露出的森冷让一旁的人心惊胆颤。亚拉与亚萨低着头跪在面前。 “中间有谁来过这里?”苍翰蒲扇般的熊掌捏得咯咯作响,那个该死的女人,居然又逃跑了,这次逮回那个女人,绝对不能在放过她,让她一次次得寸进尺,……也让她记得,惹怒他会有怎样的后果! “夫人一直在屋里,店小二送饭来时,我还看见夫人。”亚拉面无人色地说道。 “店小二?” “是,中间只有店小二送饭菜过来。” 苍翰眼睛眯起来,“去把那个店小二给我抓来。” 亚拉站起来匆匆忙忙跑了,过了一会儿,推搡着店老板和一个店小二来到苍翰面前, 亚拉一把刀架在脖子,店老板和小二早就吓得浑身发抖,他们来到苍翰面前,齐颤抖的跪下,“大人饶命啊,小人什么都不知道。”店老板老泪纵横,忙磕头说道:“我上有八十岁老人,下有十四岁的孩儿,大人饶命啊。” 苍翰一个眼神扫向亚拉,亚拉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主子,小人没有找到今天送饭菜的店小二。” 店小二听到他的名字,忙用力磕头,只说到:“小人什么都不知道啊。” “哼。”苍翰森然说道:“不知道?店里只有你一个小二。” 四周的空气突然变阴冷,店小二抖着身子,哭道:“大人饶命,大人饶命,今天我去上茅厕出来,被人打晕了,等醒来的时候发现身上的衣服没了。小人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你有看到打晕你的人吗?” “没有,小人什么都不知道,小人一出来就晕了。” 苍翰大怒,举起手,一拳就挥了下去,重重地击在桌子上,桌子裂成几段。这时,从他的衣袖滚落出一样东西,发出脆亮的声音,竟是一面拨浪鼓。苍翰看到拨浪鼓,一脚踏上去,狠狠踩着,带着一种莫名的快意,仿佛在踩着她的身子,那么泄愤,突然,眸光一闪,想到了什么,竟生生停下,一字一字阴冷说道:“全面追捕今天在市集看到的那个卖货郎。” 那个使者壮壮胆走上前小声说道:“主子,明天我们还要赶路――” “赶什么路。”苍翰吼道:“先去把那个女人抓回来。” ------------ 告白1 “冷吗?”天涯淡声问了句。 雨清直摇头,马儿疾如闪电,风也随之往她的口鼻中猛灌,泪水泫然流下,她隐去哭泣的声音努力镇静的说道:“不冷。” 天色黑浓一片,隐藏了彼此的神色。 就在刚才,天涯在楼顶上放下一根粗绳,雨清顺着绳子爬向了屋顶,天涯紧紧抱住她,拉着她从一条幽静的小径跑了出来。还没来得及说多少话,两人急急找了匹马,一路骑着马奔了好久。 马速渐渐慢下,雨清还没反应过来,天涯将她另一条腿抓起然后一转,于是她就变成了侧坐的姿势,整个人完全陷入了他的怀中。雨清紧紧抱住他的腰,忍住泪水,不让呜咽的声音传出来。 天涯低头看着怀抱里的女子,她的身子一抖一抖的,此时的悲伤与无助是多么的让人心疼,终是忍不住,修长的胳膊牢牢圈住雨清,仿佛两人即将融合在一起。…… “好了,傻瓜,没事了,没事了。”天涯轻声安慰她。 雨清的呜咽声终是传来,她呢喃:“天涯,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真好,真好――”整个人陷入他那散发着清凉淡香的温暖怀抱中。 这时,坐下的马许是等了太久不见马上的人继续前进,发出一道长鸣,四蹄竟自己向前奔走。 马背上的人没料到会这样,直接相抱着从马背上摔下来。 在地上滚了几圈后,雨清压在天涯上面,离得这么近连彼此的呼吸都能感觉到。雨清的泪水落在天涯的脸上,咸咸的,天涯竟笑了,抱住正要起身的雨清,柔声说道:“真好,真好。” 两人静静相抱,星空璀璨,四周静悄悄的,天涯笑道:“你看,你都把马给吓跑了。” “我怎么吓它了?”雨清躺在天涯的怀里,看着他好看的下巴说道。 “要不是你一直哭,把它哭怕了,它会跑?”天涯戏虐说道,用手扶去她的泪痕,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你的马太不听话了,抛下自己的主子就跑了。” 天涯笑道:“那不是我的马,是我在客栈门口偷的。” “你偷的?”雨清嗤笑道:“你竟然会偷东西,我还真不知道呢?” 他的怀抱温暖而稳妥,她靠着他,听他的心跳声沉沉入耳。天涯的眸光璀璨中温柔如水,轻声道:“你知道我回宫见不到你时有多着急吗?我真怕追不回你。苍天待我不薄,真好,真好。”眼角竟有一点明灼灼的泪珠。 雨清心中骤然一酸,把头转开,说道:“你还找我做什么。为什么还要来找我。” “你是我未过门的妻子,我当然要来把你迎娶回去。”天涯抵在她的头上道。 雨清咬着下唇,瞪着他,一边呜咽用无比清晰的话语道:“天涯,我已经不是完璧之身了,你不必再对我如此。”话一结束,马上推开他,要起身。 天涯紧紧揽住她,不让她离开,只道:““在我心中,你就是最好的。雨清,你要相信。我只爱你。” 因他的话,重重喜悦如浮云海浪涌上身来,身心俱是松弛祥和,柔软了下来,心中有无数的柔情蜜意,雨清伏在他胸口,哭泣道:“你不在意吗?” “你在我心中,是最好的,我的妻。”他的微笑徐徐绽放开来. 雨清的泪水融进他的衣衫之中。有他的情意执着,这样就好,这样已经是很好了,自己比玉清姐姐和雪儿都幸福。 夜晚,凉风徐徐,雨清安静伏于他怀里,这一刻突然什么都不重要了,自己也不再恨苍翰了,也不想再找他报仇,自己只想躺在爱自己,自己也爱的男人怀里,直到老去。 各位亲亲,走过路过的请留下一点痕迹,收藏、评论一个也不要少,你们的支持是我最大的动力。偶会努力更文的。谢谢。 ------------ 告白2 天涯的额头抵在她的额头上,紧紧抱着她,恳切道:“你说,回去见平清后,我们要在哪里建个窝?” “建个窝?”雨清一想,不明白。 “当然要先建窝。建完窝后,我就去采购货品,从今以后,我们就手拉手的到处走,累的时候,我们就回自己的窝,休息一下。等你生孩子以后,你就在家里照顾孩子,等我回来。等孩子长大以后,我们三手拉手的到处跑。你再生一个孩子,你就在家――” 雨清早已脸色绯红,轻轻啐了一口,道:“你也不害羞,谁要和你生孩子。” 他的笑清朗而愉悦,轻轻抚着她的脸,道:“我们一家人就这样过下去,一辈子这样过这样去。你不会怪我没出息吧。” “当然不会。”雨清反手抱住他的头,说道:“如果你敢把我丢下,我会恨你一辈子的。” 自己当初在独影楼祈求的便是:愿得一人,白首不相离。如今,真的得到了。 美丽的星空,荡漾四溢的浓浓柔和静谧,雨清微微侧首,问道:“你为什么爱我。” 他温和笑道:“那时我在荷花池见到你,你站在那里,神色是多么无助,一双眼睛满是受伤害怕,与后面的荷花衬起来那么清晰可人,那时候就心动了。第二次见你,微微含愁,想去安慰你,却又觉得蛮撞的;第三次,兵变的时候,我突然就想到你,怕你会不会出事,我去找你,我就在想如果上天能让我找到你,我一定好好珍惜。所谓一见倾情,二见倾心,大概如此。” 他回首往事,含笑道:“爱,就是这么突然,我也说不清楚为什么。你呢?” 雨清掩唇轻笑,“我第一次见到你,你把披风借我披上,打着那把画荷的雨伞送我回去,我想我在那时也动心了;第二次,你追上来,吞吞吐吐的,我等着你说话,盼着你对我说话,心里如小路撞怀;第三次,在人群中见到你,你就在我的心中。那时,你说要带我离开皇宫,那样表白,我真的很欢喜。” 他大笑搂住她的肩,道:“想想真是呢。三次见面,你我都倾心倾情,可见你我的之间缘分早已天注定,否则今日你又怎会在我身边。” 雨清羞不自胜,把头埋在他的怀里。 天涯的笑宛若开得正盛的荷花,清澈明亮。 “我在送若初去念慈庵的日子里,每天想的都是你,恨不得马上奔到你面前。可是这一路上,发生了太多事,一直拖着,直到回去时进皇宫才知道你被苍国使者给掳去了。我想着要见你,从帝都飞奔而来,累死了两匹马。” “这样?”雨清微微低头感慨“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接着,想到了什么“若初,她还好吗?” “好,她安全的进了念慈庵。” “那你们一路上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去了这么久?” 他安慰似的看着她,道:“一点小麻烦,不过都解决了。” “那你进宫有没有见到平清?她怎么样?”一想起平清,她心中总是牵念不已。 天涯略略沉吟,道:“似乎不大好。你出事以后,她去求皇上派人把你追回来,可皇上没答应。她一怒之下,竟向皇上请求自贬到独影楼。” “啊。”雨清矍然惊动,忙坐起身,“平清到底怎样了。” “没事。”天涯安抚道:“我见到她时,她还在清华堂里,我向她保证一定会把你带回去,会保你平安。” 平清的性子一向刚烈,以她的气性,我若不回去,她是宁愿孤老宫中,也不会原谅皇上。雨清又是感动,又是担忧,她这么好的年华,不可以郁郁终身。 天涯抚上雨清额头上的蹙眉,安慰道:“我和她约好了半年期限,半年她会好好的呆在清华堂等你。” “回了宫后,我一定想办法把平清也带出来。我不能让她孤独终老,但我也不能让她深陷后宫。这个皇帝太薄情了。”雨清一想到是这个皇帝把她送给大个子的就愤愤不平。 天涯宠溺的看着她:“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回到帝都,我们一块想办法把她从皇宫里带出来。” “嗯。”雨清继续躺回天涯怀里,道:“我们明天一早就走。” “好。你现在好好睡一觉,明一早我们就走。”天涯轻柔地抱着她。 天涯的目光有让人安定的力量,她清晰地看到他眼中自己的身影,漫天星光再璀璨清亮,也无法比不过他眼中执着温柔的明光。 默默感受他怀里传来的温度,渐渐地雨清闭上眼睛,嘴巴里喃喃道:“明天我们就回去找平清。” ------------ 阴霾1 第二天早上,雨清睁开眼睛就看见天涯的笑脸。 脸忽地一红,自己在他的怀里睡了一夜,而且还睡得这么好。是啊,好久没睡的这么好,大个子每晚都睡在她的身旁,自己总是提心吊胆的害怕他一醒来就对自己做什么。 “醒了啦。”天涯的脸也微红。 “嗯。”雨清从他怀里起身。伸伸懒腰,打量着这个地方,这是一条山道,他们昨天在山谷里呆了一个夜晚。 天涯牵过她的手,雨清莞尔一笑,两人手牵手向前走去。 天涯告诉她,他们走的是小路,走到尽头,接下来她们就会到一个小镇,便可租辆马车直接往帝都赶。他来的时候走的就是这条路,所以才会赶上雨清。 也不知走了多久,后面传来一阵马蹄声。 天涯拉过雨清给来往的马让道。 马扬起灰尘,天涯挡在雨清面前为她遮住灰尘。 一匹匹马飞奔而过,突然又折回来,停在他的面前。 等灰尘消散开来,雨清才看清坐在马背上看着她的人,正是大个子。 天涯伸手将雨清往身后拉,身前一挡,眼睛盯着坐在马背的人。 苍翰看着眼前眼前的两个人,暴戾的双眸按下杀意,扫过他们紧扣的十指。心中窜着一股无名火越来越大,使他非常想将这对狗男女大卸八块。 “过来。”他伸出手面无表情地看着雨清,命令道。 雨清冷冷的看着此时此刻十分危险的他,天涯给了他一个温和的笑容,让雨清舒心。他冷然向苍翰道:“你想做什么?” “你是她的谁?凭什么代她讲话。”他看到两人相视而笑,恨得咬牙切齿,面上却不显半分。 天涯转过头,笑着看着雨清说道:“我是她的丈夫。” “哈哈哈,怎么可能。”苍翰仰天大笑:“你是她的丈夫,胡说,他可是你朝皇帝送与我的小宫女,怎么可能你是她的丈夫。” “他没说错。”雨清看着苍翰说道:“他是我的丈夫。他有事离开,我们说好要成亲的。” 苍翰阴绝的眸光看向雨清,残忍的说道:“你的丈夫?你不要忘了,在驿馆的时候,你就是我的女人了。”他的眼神一凛暗斜天涯:“你不会连别人玩过的女人都要吧。” 雨清的瞳孔明显一缩,想起那个屈辱的夜晚,恨恨地看着苍翰。 天涯宛若未闻到,手握得更紧,淡笑道:“她是我的妻子。被人欺负去,是我做丈夫的没用。所以,我以后会好好保护她,不叫她再受一点苦。” 雨清一听,深深的凝视着天涯,泪,已轻弹眼眶。 苍翰眼神一凛,杀气欲弥,“你以为你们走得了吗?就你一个人想打得过我们这么多人。”他打量了一下天涯,不屑冷笑道:“这里的任何一个人对付你,都是绰绰有余的。”说完,叫道:“亚拉。” 亚拉的马缓缓上前,天涯露出奇怪的眼神,叫道:“这匹马――” 苍翰大笑,道:“这匹马是亚拉的坐骑,我们就是靠着它找到这里来的。要不是它,我们恐怕还不会这么早找这里来呢。” 天涯脸色大变,老马识途,他是知道的,却没想到会是他们的马,只怪自己粗心马虎。 亚拉在苍翰眼神的示意下下了马,走到天涯面前拔出剑。 雨清心一紧,一只手拉住天涯的衣襟。天涯对她微笑着,安抚道:“不要怕。”说完转过头去,扬声说道:“是不是我打败了他,你就放我们走。” 苍翰冷笑道:“你先打败他再说。” 天涯也抽出剑,亚拉朝他刺来,一招一式动作直接朝着要害,天涯应对着, 周围只有一片刀剑相击的声音和冷冽的寒风。 雨清的眼神紧紧跟着天涯,深怕他有什么闪失。 苍翰咬着牙眼神冰冷阴兀,看到雨清的眼神,再看到搏斗中的天涯,道:“只要你扔下她不管,我就不会伤你。”这话是对着天涯讲的。 天涯理都没理,依旧全神贯注的对打。 战得一百来回合,势均力敌。天涯久战不下,雨清却急了,苍翰这么多人,心知道讨不了好去。 终于,天涯剑一闪,抵在亚拉的脖间。 溪月谢谢各位亲亲的支持,你们的留言让我很感动。 祝愿大家感恩节快乐!!谢谢一直支持这篇文的亲亲。 ------------ 阴霾2 苍翰眼神越发阴沉恐怖,飞身上前,说道:“你若能吃我五十招,这个女人我让你带走。” 苍翰手上没有兵器,大掌直接挥下来。 还没多少回合,苍翰擒住天涯的手,一拐,反手一掌就将剑夺了过来,剑立刻架到了天涯的脖子 剑正要落下,突然,一旁的雨清不要命地扑了上去,剑锋差点从她脸上滑过。 “你――”苍翰吃惊的看着她,她竟为了他不要命。心里更可恨,用力把她推开,雨清跌倒在地。 “雨清,不要做傻事,好好活下去。”天涯喊道。 苍翰欲下手杀天涯之时,左腰却一阵刺痛。 低头,雨清坚决的握着一支钗,刺入他的身体。 苍翰神色大恨,忍痛推开她,反手一把拔出钗,半截金钗俱是血迹殷红。这把钗还是他买给她的,是她主动要买的,没想到竟是要用来杀他。 心,似乎在一瞬间四分五裂。剑无力的掉落下来。 鲜血滴滴落在地下,后面的人马上上前扶住苍翰“主子。”他们唤道,皆用可恨的眼光看着雨清。 更有甚者,举起剑就要往雨清身上砍。 这突如其来的剑直刺跌坐着的雨清,“小心。”天涯扑上去,那把剑直直刺入他的右胸。 “啊――天涯,天涯。”雨清抱住他,哭喊道。 “住手,谁叫你杀她的。”苍翰怒骂道。 “主子。”那人不服,却在苍翰冰冷阴兀的眼光中垂下剑,只能狠狠瞪着雨清。 雨清哭喊着,天涯安慰道:“别哭,我最怕你哭了。别哭,一点小伤,我不会死的。”雨清哽咽着强逼自己不要再流泪,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你当然不会死,你死了,我永远不原谅你。”说完,撕开自己的衣襟,要帮他包扎左胸,天涯笑道:“我怀里有金疮药。”习武之人身上都要带着些药品。 雨清在他怀里摸索着,拿出一面拨浪鼓和金疮药,看到那拨浪鼓,她的泪水又不住流下,边哭边打开天涯的衣服,看到不断溢出的鲜血,小心翼翼的将药涂在他身上。 一旁的苍翰被下人扶在一旁坐下,涂抹了药,包扎好伤口。他森寒的瞳眸紧紧盯住雨清,冷哼了一声,说道:“不是说要保护她吗?到头来还不是要女人来保护你。” 雨清抬起头,狠狠瞪了他一眼。 刚才她一直紧紧注视着天涯,看都没看自己,现在看了自己,却是用这种眼神,他被这样的眼神彻底激怒了,猛地立起身子,拉动了身上的伤,鲜血渗出来。 “主子。”他们当心的唤道。 苍翰径直走到雨清面前,直接从地上拽其她,力度大得似乎要将她肩膀生生捏碎,雨清没料到,力气也抵不过苍翰,怀里的天涯倒在地上。 “放开她。”天涯伸手拦他,迅速的立起身子。 雨清看到鲜血在他的衣衫染红了一大片,心疼的叫道:“天涯。” 天涯紧紧拉着她的一只手,看到苍翰放在她肩上的手,说道:“她对你没任何情意,为何要死缠着她?” 苍翰冷笑道:“你以为我对她有情意吗?只不过我得不到的东西,宁愿毁了她,我也不会让别人得到。” “你――欺负一个弱女子,算什么男人。” “你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也算什么男人。”苍翰眼里闪过戾锐,还有嘲弄。 雨清大怒,对着苍翰大骂“放开我,你这个禽兽。” 苍翰说道:“你再骂一句,我就叫人割下他的头,给你当球踢。”目中的阴森让雨清不寒而栗。 说完,后面的人齐拔出剑,七把剑锋都对着天涯的头。 “不要。”雨清尖锐地叫道:“不要,不要杀他。” ------------ 惩罚1 “知道害怕了?”还不自己过来。”苍翰冷声道,眼睛一直盯着她。 雨清一愣,看着天涯,要挣脱自己的手,但天涯的手紧紧握住她的,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她,倔强说道:“我好不容易找到你,说好的,我不会再放你走了。” 雨清忍住哭泣,拼命摇头,:“天涯,你要活着,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你不能忘记你答应我的话,你一定要活着。我不准你死。” 天涯的眼光渐渐沉下去,手力渐渐小,苍翰用力一拉,狠戾的力度让雨清跌入他的怀里。 雨清站住脚跟,盯着苍翰的眸子,一字一字说道:“放了他,要么一块杀了我,要不然我不死,我一定会杀你报仇。” “你以为你可以对我提要求。”苍翰大笑道:“你不过是我的一个奴隶,别人送我的一个奴婢,我杀你简直就是易如反掌,还轮到你杀我。” “那奴婢不懂,奴婢的主人为何要死死缠着她,不让她离开。不见一个奴婢而已,何已至此。”雨清问道。 他的目光鄹然一紧,说道:“你是云皇送我的,我还没玩够。况且,你的脾气,我实在喜欢,我最喜欢这样不肯屈服的女奴,想着办法让你变温顺匍匐在我的底下,这样的征服感我喜欢。” 雨清想起在来的一路上,他对自己都是很好的,于是问道:“原来一路上,你对我这么好就只是为了征服我。” “可惜,可惜,没如愿。”苍翰摇摇头:“但这样的你,让我更喜欢,如果这么快你就顺从了,我还真会遗憾呢。” 这一路上,雨清自认为演得很好,对他几乎是百顺百听的,就是为了让他疏于防范,他怎么看出破绽的。看到雨清疑惑的眼光,苍翰一笑:“我差点就被你骗了。你就是太听话了,转变太快,我才怀疑的。况且,有一个听话的女奴会拒绝与主子同床的。你的眼神总是不耐烦,却每到一个地方,总是拖着不走。” 雨清把嘴唇咬出血,闭上眼睛,再睁开,眼神里一片坚定,说道:“你放他走,若是他死了,我也会死,我死了,你不就少了些乐趣吗?放了他,我跟你走,继续跟你斗,怎么样。” “你对他还真是情真意切啊。”苍翰阴沉的笑道,“好吧,为了让我多些乐趣,我就放了他。” 在他的示意下,后面的人都拿开了剑。 雨清要奔过去,却被苍翰紧紧抓着手臂,动惮不得,她凝着望着天涯,他也静静的望着她,明明是几步路,却仿佛隔着千山万水,他唇瓣蠕动,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鼻子一酸,强忍住泪水,故作镇定地抬起头,“天涯,你回去,一定要好好活着,顺便帮我照顾平清,想办法带她出宫。” 天涯点点头,他的手里还拿着那面拨浪鼓,静静地,静静地,耳边传来苍翰的冷哼,他苦笑一下,抬起腿,缓慢的走着,走过她的身旁,轻轻对她温和笑着,仿佛还在安抚她。 那双眼睛,闪烁着光芒,雨清在一刹那读懂了所有,他是叫她放心。 渐渐的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强忍的泪终于流下来。 苍翰一把抓起她,扳过她的脸,揪住她的前襟,迫使她踮起脚尖,叫道:“你三番两次的惹怒我,后果很严重,这次,我该怎么惩罚你。” 雨清不屑的侧过头:“随你便。” 苍翰勃然大怒,正要发火。那名扮使着的属下走上前,小声说道:“主子,赶路要紧,要不然城门关了,又要耽误时间了,我们已经出来很久了。不能再耽搁了。” 苍翰恨恨的看了她一眼,属下忙上前。“主子,赶路前,你要先换一下药。”腰前的布条全都是血,伤口又裂开了。有一个属下重新拿来了布条。 雨清想到天涯的胸口也在流血,如果没有及时处理,很快就会溃烂的。不免又当心。 苍翰任属下把药膏涂在他的腰间,扫了一下干站着的雨清,唤到:“过来,帮我缠上布条。” 雨清看了他一眼,没理会。 苍翰发火:“再不过来,我就叫人追上那个男人,将他杀了。” 雨清一听,不敢拒绝,只得走到他的面前,拿起布条,慢慢地给他包扎伤口。 “快点,像你这样包扎,血都已经流完了。”苍翰大叫道,“你刚才是怎么替那个男人包扎的?” 雨清没回答,依旧慢慢缠绕,暗暗想最好他的血能流干。 一名属下上前说道:“主子,还是让我来吧――。” “不用,就要她。”苍翰大声说道:“女奴就要有女奴的本分,主子说什么就要做什么。” 伤口包扎完,苍翰走到马前,回头看了一下沉默不语的雨清,冷笑道:“既然我的女奴这么高傲,那就在马后面跟着吧。” 说完命人拿上绳子绑到雨清手上,自己手里拿着端头,一跃上了马。等所有人都上了马,苍翰扫了一眼娇小的雨清,她低着头,一点也没求饶的样子。心里更气愤,驾着马快速向前。 “啊――”突如起来的奔跑,雨清仰面摔在地上,被前面的马拖着向前。身子在崎岖的路上拖着,被巨大的推力和石子之间恪着,很快衣服就裂开,身子布满了长长的伤痕,鲜血淋漓…… 雨清咬着牙,头仰着,一声不吭。鲜血不知从身体那里流出,被划过的路留下一条条血痕,触目惊心…… 苍翰没回头,后面的属下有一些幸灾乐祸地看着她,有一些不忍把头别过去。 痛,浑身都痛,每一处地方都在痛,雨清龇着牙,脸因痛苦而扭曲。她恨恨地看着苍翰的背影,眼睛依旧倔强着。 到后来,就麻木了,再也感觉不到痛,头越来越无力,慢慢垂下,没看到前面的石头……真的,再也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了…… ------------ 惩罚2 苍翰抓着绳头,心里忿忿的,飞速的骑马,不顾绳子的末端的人,仿若这能发泄自己的恨意。 终于,那名扮使者的属下实在看不下去,骑马上前,说道:“主子,她好像晕了。” “死了最好。”苍翰面无人色地说道。 “好像,真的死了。”那名属下小心翼翼说道。 苍翰抓住马缰,往后看去,一个浑身是血的女子倒在地上,仿佛早就死了。一种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心,马上下马,几步跨过去。 他蹲下身子,拉一下雨清的头发。“雨清――” 底下的人完全没有回应,苍翰一把抱起她,前面的衣服破破烂烂的,到处是血,头上一大块血迹,眼睛紧闭,脸上没有了生气。一股寒意速的笼罩起来,甚至连指尖都不由自主的颤抖,她死了吗?他把她抱到马上,直奔起来。 身体轻飘飘的要去哪儿呢?四周是白茫茫的一片,没有人烟,这是哪儿。 “雨儿――”转过头,那个温柔如水的女子,“玉清姐姐――” “快回去,你不应来这里。”玉清叫道。 “玉清姐姐。”雨清跑向她,可人却消失了,四周安静得彻底,雨清茫然着看着这儿。 “雨清――” “雪儿――” “回去,回去。”雪儿拿着绣梨花的丝绢向她叫着,“快回去。” 突然,一个狞笑的男子浑身是血的出现在自己面前,“小妹子,来给姐夫抱抱,姐夫会好好宠你的。” “啊――,不要过来,你该死,是你害死姐姐的。”雨清躲闪着,尖叫着。 “所以,你也将我杀了。”背后靠近一个冰凉的身子,转过头,德玉子眼睛冷冷的阴沉的看着她,恐怖笑起来,张开手,向她伸过来。 “不要,不要――”雨清胡乱的躲闪着,一坠,掉入了一个无底洞…… 头痛得厉害,缓缓睁开眼,伸出手沿着床沿摸索一番,她想确定自己在哪儿,自己是不是还活着。那手腕上还有一些淤青,一伸手就觉得痛,她皱着小脸,低头看着披在身上的大披风,奋力坐起身子,把身上盖着的大披风给扫到地上去。 不用想也知道这是谁的地方。 她静静靠在靠在厚厚、柔软的靠垫上,想了一会儿,转身,撩开后面的一个小窗帘,一阵风迎面吹来,还夹杂着不少沙粒。 雨清眯着眼睛,看着这一望无际的荒漠,在夕阳的照射下渡上一片红色。 到了哪儿?雨清心里涌起一种不安的感觉。仿佛走过那片荒漠,就永远回不去了。 她打开车帘,推开赶马车的人,直接跳下去。 “你在干什么?”如轰雷响一般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雨清自顾自往马车行驶的相反方向走,不理会后面恶魔的声音。 “你又要逃跑了。”苍翰愤怒的从马上一把将她提起,困在他前面。 “放开我。”雨清挣扎着,对他又打有踢的,嘶叫道,“你这个混蛋,恶魔,放开我。我要回去,我要回去。”一切挣扎都无济于事后,雨清哭着,说道:“我要回去,我要回去。” “回去?回去和你那个奸夫逍遥快活?”苍翰暴怒的看着她。 雨清噙着眼泪,抬头看着苍翰,哀求道:“放我走吧。我还有很多事没做,你放我走吧。你不是要我求你吗?我求你了。” 苍翰看着怀里的人一字一泪的求她,心里却没有一丝快活,脸色铁青,为了那个男人她要杀他,为了那个男人她求他―― 手用力一翻,雨清从马上滚下来,在地上翻了几个圈后,艰难地站起来。 这一摔,新伤加旧伤,额头包扎好的伤口又流出血,身子脸上淤青一片,她站好身子,径直朝马车反向走去。 “好,你走,你走,我就不信你走得过这片荒漠。”苍翰走在马上看着那个娇小的背影气冲冲的说道。 那个背影缓慢地渐渐地变小,没有一丝留恋,柔弱却又倔强。 ------------ 他是皇上 天已经完全黑了,月光清冷的照着。 荒漠的晚上很很冷很冷,雨清环抱着手臂,坐在一个小沙丘后面上。 这么大的荒漠,哪里找出去的路口。 雨清不明白,但她知道这条荒漠就是人们传言中的北漠走廊――云国与苍国的陆地分界,过了这片荒漠就到了苍国,在苍翰的眼皮底下,自己真的插翅难飞,所以自己要离开,一定要走。 如果找到了出口,就可以见到镇守北漠的齐家军,那时就有救了。 这么想着,心情就好了很多,有了希望,什么都好,包括可以忽略自己饥肠辘辘的肚子和疼痛不已的身子。 她紧紧的抱着自己,想起了那个夜晚,自己也是很冷很饿,却碰到了天涯,他送自己回到了文津阁,突兀的告诉自己他的名字:“我叫天涯,天涯海角的天涯,记住我叫天涯。”想到这,心里觉得温柔,笑了起来。 他现在好吗?身上的伤有没有止住?他在做什么,会不会也在想着她,想着如何救她。 想着想着,慢慢的睡着了。 第二天起来,厚厚的黄沙盖在全身,雨清抖抖身子,抹了一下脸,扫去黄沙,站了起来。一步一步的往前走。 抬头一看,这荒漠好宽好广,阳光照在身上暖和和的,风还是冷冷的,但却不再刺入骨髓,有了一丝力气向前走。 然而,荒漠就像迷宫一样,无论到哪里都是几座沙丘,一片荒漠。 阳光毒辣的照在头上,走了好久的路,一户人家也没看见。嘴巴干渴到直冒烟,身上的力气再一点点被抽空,这一小步一小步何时才是尽头。 终于,雨清难以支撑,倒在了地上。 “水,水……” 醒来的时候,身上那件灰色的大披风,雨清无力的闭上眼睛,原来转了一个弯后自己又回到了原点。难道,这真的是命吗?自己逃不脱了。 身子还没有力气,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她叹了一口气,乖乖的躺在卧榻上。 马车没有使动,停在那儿。 突然,随着车门的打开,一抹阳光随着高大男子的身子,立即刺了进来,刺入雨清的眼睛里。 她眯着眼睛看着苍翰,等车门关上,目光平视看着他,无神而平静。 苍翰端着黑色的药汁,带着一丝阴绝从容坐在她身边,“醒了?你还真是命大。” “这要谢谢你,若不是你一直跟着我,我怎么可能活着。”能被安全带回这儿,只能说明他跟着她,就知道他不会轻易放自己离开。 “那是当然的,我可不能看着自己的女奴又跑不见了,我还没把你驯服呢?怎么舍得让你死呢?”苍翰笑道,眼里那股隐藏的火把在深深烧着。 “喝。”苍翰把药汁端在她面前。 雨清动动身子,还是坐不起来。苍翰也不客气,不顾她身上有伤便将她由床上拽起,“别要死不活的,这都是你自找的。” 这一用力浑身都痛着。她强忍着疼痛,伸出手,颤颤巍巍的接过药汁,把它送入嘴边。 苍翰看着她惨白的脸色和到处德瘀伤,知道自己弄疼她了,心里有点责怪自己。从身上掏出金疮药,接过递过来的空碗,说道:“躺好,我帮你涂药。” “不用,把药放下,我自己可以。”雨清脱口而出,一脸戒备凝视着他。 “哼,”苍翰挑了挑眉:“你以为我没看过你的身子啊,看了不知道多少回了。” “你――”雨清脸色大变,想起那晚的屈辱。 “你以为你晕倒的几天都是谁在给你上药。”苍翰满不在乎的说道:“从漠城到现在一共有五天,你有三天是晕倒的。” 雨清脸色稍稍缓和。苍翰继续说道:“你别臭美了,你这副身子我还不喜欢呢,等回到了家,那一个女人身材都比你好。”还不等雨请回话,一把翻过她,动作轻轻、小心翼翼的将已与伤口粘在一起的衣裳褪去。 雨清一愣,有点奇怪于他突然的温柔。 金疮药轻轻洒在她的背上,引起一阵锥心的疼痛后,一股清凉的感觉蔓延。 “好了。前面的伤你自己上药。”苍翰将衣服给她披上,雨清翻过身,苍白的脸上瞬间透出隐隐的潮红,小声的问道:“我晕倒的这几天,你也帮我涂前面的伤吗?” 苍翰一声轻笑,道:“你以为呢?你全身都是伤啊。”说完,那目光还直接把她从头到尾看了一下。雨清缩缩身子,把那件大披风盖得更紧,说道:“你可以出去了,我要上药。” 苍翰走到门口,回过头,“傍晚我们就到了我朝的边城了。” “嗯。”雨清点点头,把头转向一边。 苍翰还想再说些什么,终是没说,拂拂袖走了出去。 傍晚的时候,渐渐的,从远处传来了一阵的欢呼声,雨清从马车里探了一个头出去,只见远远的地方,聚集了一大堆整齐的军队。 苍翰骑着马走在最前端,快近时,一名将军走进,跪下,“臣王世坚率众将士戍守汉关,叩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接着啪地一声,众将士整齐划一地单膝跪下,一片甲胄摩擦带来的咯嗒声,再加上战马嘶鸣,人头攒动,场面壮观。 苍翰张开双臂,高声道:“众将士请起!” 之后他们做了什么,说了什么,雨清都不知道,脑子被震惊到难以思考,他是皇上,苍国的皇上。有种想哭的感觉蔓延开来,他若是普通人,那还有逃开的可能,可他是皇上,皇宫深深重门,自己如何逃脱。从一个皇宫再到另一个皇宫,老天爷,真是爱捉弄人。 苍翰并不打算在边城逗留太久,宫里还有很多事需要他处理。他秘密召见了大将军和水军总帅,也不知交代了什么。只用了几个时辰又回到了马车上。 当他挑起车帘,看到雨清依旧睡在那里一动不动的,没有喊醒她,在她旁边静坐了好久,叹了口气,靠着后面闭上眼睛。 马车驶了几天,终于到了苍国的都城御都。远远地看见龙旗翻飞,雨清悄悄悄悄地掀开一点缝隙,从里面往外看去,城门口已经站着好多人了,到了这里,自己以后的命运该是如何?面对的是一个不可知的未来,心是忐忑的、不安的、不甘的。 ------------ 他是故意的 苍翰看了她几眼,没有表情的说道:“我们到了,准备下车。” 说完,打开车门跳了下去,外面传来排山倒海的恭迎声:“恭迎皇上回宫!” “免礼!”苍翰洪亮如钟鼓的声音。 外面一片叽叽咕咕,好久后,听到苍翰对着马车叫道:“还不下来。” 雨清一听,开始是一愣,他叫自己下去?她有些害怕,不知道自己一出去,外面会是什么样的。 外面有大臣,有宫女,有御侍,有士兵,还有嫔妃,有一大群人,她害怕自己一出现就吸引了大家的眼球,以后的日子还怎么过…… 这时,马车外面有人来迎接她:“夫人,皇上让你下车。” 雨清无奈的走下车。一阵冷风穿了进来,她抖了一下,这几天都在马车里度过的,身上盖得厚厚的,尽管有时一阵冷风从外面吹进来,但也不至于浑身发冻啊,外面好冷。不知道是不是出来吹了风的缘故,她止不住的哆嗦起来,苍国真的不是一般的冷啊。她慢慢下了马车。 所有的目光一下子全集中到她的身上。雨清低着头,由人引着走向苍翰。 苍翰看着她慢腾腾的走到身边,心里恨恨的:站在自己身边,多少女人求之不来呢,她还百般不乐意。 他不耐烦的皱着眉头,她快走近时,直接用手一拉,雨清险些摔倒,有些局促的低着头安静的在他的身边站着。 他们两人站在一起是那么的般配,如果她能抬起头,再笑一笑就好了。意识到这一点,苍翰紧绷的脸上闪过一丝笑意,只是一瞬间便消逝而去,不见踪影。 “皇上,她是谁?”一句清朗、嗔笑的声音传来。 雨清依旧低着头,仿若一抬头就会被吃掉一样。 苍翰冷淡瞟她一眼,道:“朕从云国带回的女奴。” “女奴?”那名女子似有些惊讶,问道:“可是臣妾明明听他们叫她夫人啊。” “只是一名女奴而已。皇后多心了。” “是。”皇后轻轻拂一下身子,柔柔说道:“皇上,该回宫了。” 轿子和车辇一辆一辆的准备好了,苍翰执起皇后的手,转身,跨步走在前面,雨清本能的便跟在两人后面。 前面两人高贵不可侵犯,自己呢,卑微渺小,这下真成了女奴了。 走到龙御面前,苍翰放下皇后的手,说道:“天冷,皇后快去凤辇,不要冻坏身子。” 皇后得体一笑,欠欠身,由小丫头搀扶着上了自己的轿子。 雨清站在苍翰身后,想着他们没安排自己的,自己该去哪儿。 苍翰上了马车,回过头,朝有些局促的雨清伸出手,说道:“还不上来?”。 这一句话引来了多少目光,连正在上轿的皇后也停住了,看着苍翰伸出的手露出复杂的眼光。 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女奴,居然和皇上一起乘坐龙御,龙御要坐也只能皇后与皇上同坐。现在,整个后宫都知道皇上待她非同一般,当然,也包括雨清自己。 目光中的疑惑、嫉妒、不甘……全部射向她。 雨清抬起头,盯着苍翰,想看出他是不是故意的。 苍翰不耐烦的扯过她,“叫你上来,你还磨磨蹭蹭的。想死啊。” 这下,雨清连选择的权利也没有,直接被拉进了龙御。 ------------ 你愿意做昭容吗 一进龙御,一股热浪迎面飘来,龙御里的火炉散发的融融气息。 这真是华丽啊。 苍翰铁青着脸,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生气,一个话也不说,坐在宽大的御座上,看了还站在门口的雨清,招招手。不知道身边的这个女人怎么总有办法把自己惹怒。 雨清一愣,百般不愿意过去,站在门口踌躇着。 苍翰站起来,一把拉了过来,慌忙间,她跌坐在他的怀中。 “你怎么不听话?”他冷冷的看着她,然后包住那冻僵的手“你想冷死?”一股热流涌向四肢百骸。 雨清不禁怀疑了,他真的是为自己好? 如旋风一般的,他扯过一旁的披风,金线绣龙披风随之覆盖了雨清一头一脸,雨清正要挣脱开来,可腰上的手箍着整个身子的劲道微微一紧,却足以让她感觉到彻骨的疼痛,好似那个人隐忍堆积了千年万年的怒意,要将她整个身子给揉碎才得以稍稍解恨。 雨清终是不得从披风中探出头来,只能靠着铜墙铁壁的胸口。 苍翰低眉瞧她,看着她这副乖乖摸样,终是一句轻笑,手劲也放轻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龙御终于停在皇上的寝宫御翔殿前,一名太监请旨恭迎皇上圣驾。 苍翰把披风从她头上拿开,把披风裹紧她,为她绑上。这才拉着她的手走出龙御。 两人一起走出来,站在龙御上,俯视着底下跪拜的人。 雨清有些发窘,心中的惊讶和惶惑简直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看着站在皇上旁边的女人,皇后的眼睛仿佛被刺痛一般,不过,仿佛不止她吧,目光一转看到后面的嫔妃皆是一脸愤恨,只有站在角落的她,看到那个单薄的身影,她轻轻的扯开一丝笑容…… 苍翰下了马车,把雨清也抱下来,刚站好身子,那清朗、嗔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皇上,你看这御翔殿一点也没变,臣妾可每日都让人去打点。” 苍翰点点头。 雨清这时才看清那名女子的样子,凤袍在身,显得那么袅娜俊雅,一脸挂着淡淡的笑。 皇后感觉到她的目光,看着她,微微一笑。雨清一窘,忙低下头。 “皇上,这位妹妹长得还真标志。” “论标志,她哪比得上你们,长得像白菜花一样,有小又难看,脸色还白得像女鬼。”苍翰一脸嫌弃的说道。 后面传来一阵讥笑声,看她的目光又有些不屑。 雨清头低得更低了,心里越发不安,不安在于皇后的那一句:“妹妹。”她知道这是嫔妃称比自己更低等级的嫔妃叫的,如今她叫她妹妹,这是不是意味着她把自己列入对手之中了。这一想法,让雨清一阵害怕。 后宫女子的争斗,她已经在云国就领教过了。 皇后捻嘴一笑,“皇上,妹妹哪有这么糟糕啊。”说完,对雨清笑道:“妹妹不要把话放在心上,皇上只是随口说说。” 雨清根本就不在意苍翰说了什么,自然也没放在心上。 苍翰看她一脸不在乎的样子,心里又恨又恼,“她本来就长得不好看,朕的女人没一个这么丑的。” “皇上,要如何安排这个妹妹呢?”皇后依旧笑着问道,“臣妾认为妹妹如此温顺可人,不如就赐‘顺’,顺昭容。“ 话一出口,这一惊,简直非同小可。 后面的女子倒吸一口气,昭容,一个没有任何身份背景的女子一进宫就入了妃籍,这可是从来没有的。 雨清一惊,只差没有当即晕过去,这可如何是好啊。 苍翰冷冷一哼,开口问道:“她温柔可人?哈哈哈,笑死朕了。”过一会儿,他低下头问道:“你愿意做昭容吗?” 雨清深吸一口气,欲哭无泪,只得说道:“奴婢身份卑微,实在担不起,谢娘娘好意。” 四周一片沉寂,半晌,头上传来苍翰的轻笑声,“很好,很好,你还没忘记你只是一个奴婢,飞上枝头变凤凰,你永远不要做这种梦。”低眉瞧她,眸光深厉,渐渐靠在她的耳边,讥嘲暗涌,小声的道:“你那么清高,想必也不屑做朕的昭容吧。” 雨清冷汗直流,忙说道,“谢皇上恩旨。”无论怎样,心中的大石猛然坠地。 “哼。”苍翰抬起身说道:“以后你就是朕身边的一个宫女,做好自己的本分。”说完,大步跨进御翔殿。 雨清见到忙跟上,她可不想和那群女人在一起,况且她已经是苍翰旁边的奴才了,他去哪里她就得去哪里。 皇后站在御翔殿的门口,嘴角依旧挂着得体的微笑。刚才只是为了试一下那名女子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这算试出来了。 她把头转向后面的嫔妃,每个女子的脸上都流露出明显的失望之情和一些些的愤怒,刚才皇上可是根本就没有看她们一眼。 无论以前得宠的,或不得宠的,这些盛装打扮翘首以待的女子,怎能不恨、不怨呢? 看来,这后宫以后会更热闹了。 ------------ 韵贵妃 苍翰的步伐显得有些快,嘴角紧抿着,看来他此刻的心情不怎么样。 雨清紧跟在后面。 走进大殿,苍翰作了一个手势,雨清停住脚步,不解的望着他。 旁边一起进来的公公立即快步走了上去,身形微弯的站在苍翰的身侧,恭敬地问道:“皇上有何吩咐?” “在朕的寝殿里面找一个合适的位置,把她安排下去!顺便教她一点规矩。”苍翰说完便大步的离去了。皇上许久未上朝,等待他批阅的奏章,那些朝堂要务,肯定也很多。 雨清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苍翰远去的背影。 那名公公走进雨清,雨清略略低身一拜,向他行了一礼。 “哎呀,姑娘,奴才怎么敢当啊。”那名公公忙说道。 雨清也没多说什么。 那名公公继续说道:“奴才姓元,请问姑娘姓名?” “奴婢叫林雨清。” “那奴才以后就叫您林姑娘了。” “公公还是叫我雨姑娘吧,世间姓林的姑娘也不只我一个。” 元公公一愣,一会儿便笑了,说道:“雨姑娘跟奴才来吧,奴才带你到处走走。” “谢谢公公。”雨清跟了上去,走在公公的后面。 一路上,元公公絮絮叨叨的,一遍遍不厌其烦叨着:明日五更起,早起为皇上备好衣物。下朝之前要把御书房打理干净,必须准备皇上喜欢的糕点以及茶水,皇上回来后要批奏则,他们要随侍着……雨清一边观察这四周,一边漫不经心地听着,一想到今后要伺候那个狂躁残暴的君主,那颗心凉到了极点,他要她吃在他的寝殿,睡在他的寝殿,是想今后一日十二个时辰的虐待她吗? 就在这时,元公公拉住雨清的衣角,神色恍惚的雨清回过神,在前方,一名白衣女子领着一小队宫女在蜿蜒的游廊中娓娓前进,秋天的凉风卷起她的衣袂,发丝飘零飞舞。在这金碧辉煌的宫殿里,仿若一道飘渺的柔波,美不胜收。绝美,倾入人心,雨清怔忪地看着来人,娇美无比,光采照人。 元公公忙眉带着笑迎了上去拘礼:“奴才参见韵贵妃。” 这一出声,雨清发现自己连礼都忘记行,忙跪下:“奴婢参见韵贵妃。” “是你?”韵兰儿看着面前低眉顺眼的女子一阵恍惚,温和一笑,淡淡说道:“都起来吧。”说完就径自离去。 雨清看着她的背影发呆,她好似雪儿啊。 “雨姑娘,雨姑娘……”元公公叫道。 “嗯。”雨清回过神来,有点感伤失落,问道:“公公,韵贵妃是谁啊?” “韵贵妃,她是后宫里最好的女子。”元公公赞赏道:“她是最受皇上宠爱的女子,苍国一品夫人……” “她人很好吗?” “好,好,我还没见过这么好的女子呢。”元公公说道:“你说后宫女子哪一个不是受宠之后就恃宠而骄,只有韵贵妃对人还是一样好。身在高位,却不从不骄躁。”他贴近雨清身边,小声说道:“当初选后的时候,皇上中意的是韵贵妃,可是苍国皇后定要是乌氏国的皇亲女子,那时太后娘娘大病硬要看着皇上封后,皇上就下旨封了现任的皇后。” 乌氏国,苍国的嫡亲国,亦是同盟国。 “哦?”雨清一听,对这个韵贵妃的好感剧增。 “皇上一直觉得愧对于她,这些年尽管后宫不断充实,却依旧对她圣宠不断。” 本以为他彻头彻尾自私冷酷无情,没想到也有动真情的时候。雨清回头凝视着韵贵妃消失的地方。 元公公继续说道:“韵贵妃位列四妃之首,四妃还有安贵妃。安贵妃去年因放错,被关幽禁,谁知没多久,乌氏过传来噩耗,安贵妃之母乌西王妃大病,乌皇命人接她回去探望,一走就是大半年的。” “安贵妃放了什么错?”雨清随口问道。 “谋害子嗣嫔妃。”元公公用低得不能再低的声音说道:“虽说证据不足,但私下都传说是她干的,皇后娘娘为平众怒,只好罚她幽闭了。” 这就是后宫,好可怕!看来自己以后步履维艰啊。 元公公看着陷入沉思的雨清,低笑道:“雨姑娘,其实你也不用羡慕韵贵妃。”雨清回过头,看到元公公嘴角勾出淡淡地弧度,眼神中满是暧昧的味道。 “元公公,你这是怎么了?”看到这种眼神,雨清冒起冷汗,一种不好的预感冒出来。 “雨姑娘,不是奴才说啊,皇上对你的宠爱可是所有人都看到了,恐怕以后你的地位也会不凡。” “公公多心了,雨清只是一个小小的女婢,皇上也说过我只能是个奴婢。这谁也改变不了。”雨清顿时好像明白了许多,不由沉声道。 元公公看着她身上的金线绣龙披风只笑不语,此女子定能不凡!在看到她与皇上一起出现在龙御的时候,他定下了结论,尽管却猜不透皇上现在的用意,但他有预感,皇上不会任其在这里卑微了事。 一股不安强烈充斥着全身,雨清暗骂道,大个子,他是故意的,他一定是故意的。 ------------ 苍翰暴怒1 在御翔宫里绕了好大圈后,终于来到了寝殿。 寝殿好大,元公公安排人在寝殿里的一角里搭起一个小床,四面用帘子隔着。 雨清看着这张小床,只觉是晴天里的霹雳,让她愕然到极点,他真的要她睡觉、吃饭,做一切事情都在他的眼皮底下。 她怀揣最后一丝渺茫希望,问道:“寝殿里有好几个房间,皇上不是要给我安排一个房间吗?” “没有,没有。”元公公肯定的说道:“皇上说给你找一个位置,就是这个意思。这个位置还是皇上选好的命人告诉奴才的。” 他是故意的,他就是要折磨她,雨清恨得咬牙切齿。 夜晚,雨清躺在床上,当元公公告诉她苍翰不回寝殿时,她实在松了口气。闭上眼睛,沉沉的入睡了。 最后的最后的浅薄意识里,有人走进来,一只手,轻然触过她颊边发丝…… 是谁,在打扰她的好觉,雨清挥着手想把耳边的声音打散,可是,这声音怎么越来越大了。终于,昏醒中,她微微的掀了掀眼睑,复又闭上双眸,再睁开眼帘,元公公那张哭笑不得的脸出现在面前。“啊……”雨清大叫一声,倏地坐起来,“元公公,你要吓死我?”她拍着胸口。 “雨姑娘。”元公公哭丧着一张脸:“昨天奴家不是告诉过你吗,你要卯时就起床为皇上穿衣洗脸。” 雨清回忆起来,忙掀开帘子,秋天的早上很快天就亮了,阳光射进屋子里,照在那个男人身上。 苍翰斜斜的坐躺在床上,身上慵懒地穿着一件黄袍,用一根紫金镶玉腰带随意地扎起,领口大大的敞开着,露出健壮的胸膛,如今,他嘴角微微上扬,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旁边站着一排宫女太监手里端着金盆,拿着龙袍,恭恭敬敬的站着。 元公公哈着腰说道:“雨姑娘,还不去给皇上洗脸更衣。” 雨清有片刻的怔忪,他不是不回寝殿吗?放下帘子,冲元公公使了个颜色让他出去。自己穿好衣服,走到苍翰面前。 “雨姑娘,先给皇上洗脸。”元公公轻声说道。 雨清走到金盆边,拿起一旁的毛巾,浸在水里,扭干,走到苍翰面前,开始帮他洗脸。 “你昨晚没吃饭吗?力气这么小?”苍翰叫道。 一大早就起来受气,雨清用力地搓着他的脸,“你在干什么?”苍翰吼道,把她推开。 “奴婢在为皇上洗脸。”雨清温温顺顺的回答。 “洗脸,朕还以为你在洗衣服呢。”苍翰站起身,张开手臂。 元公公上前说道:“快给皇上更衣。” 雨清拿起龙袍,走到苍翰面前。 元公公着急的接过龙袍,小声说道:“先把皇上的睡袍脱下。” 雨清一愣,脸微微红了,长这么大她还从未为一个男子脱过衣服呢。她鼓起勇气,手指颤抖着摸到他的腰带接头,一拉就解开了。她拿下他的睡袍递给元公公又拿回龙袍,小心翼翼的为他穿上,极其认真的为其将龙襟上的扣子扣上, 苍翰好笑地看着她,见她眉头紧锁,一张小脸上尽是彷徨与温顺,脸颊微微泛红,认真的样子就像一个妻子对待丈夫一样。她身上那股淡淡的香气隐隐传来,不知怎的,所有的对她的怨恨,在这一刻隐去。 “好了。”雨清退至一旁。 后面的宫女端来了醒口茶。 苍翰没有接过,唤道:“还不过来,喂朕茶。” 他还真是懒到不行。雨清走过去端起茶,在茶上轻轻吹着,待到凉的差不多,送到苍翰嘴边。 苍翰张开嘴,把茶在嘴里醒过,再吐到一旁的盆子里。 接着,又上了早茶,雨清接过,那茶的清香迎面扑来,雨清轻轻吹着,送到苍翰嘴边。喝完茶,苍翰站起来看了她一眼. 这一眼让雨清一阵惊吓,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慌忙跪下。 苍翰一愣,问道:“跪下做什么?” 雨清低头眸光一转,朗口说道:“奴婢恭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看到她如此恭敬的样子,不知怎的,心情变得烦躁起来,苍翰粗声地说道:“好了,不用跪了,起来。”说完,大步走出寝殿。 注:卯时:日出,又名日始、破晓、旭日等:指太阳刚刚露脸,冉冉初升的那段时间。 ------------ 綄衣局1 雨清跟在元公公旁边走在长长的宫道上。 已经听到元公公的第一百三十个叹息声了,实在忍不住问道:“公公,你在叹息什么?” 元公公看着她,终是一声叹息,摇摇头:“雨姑娘,皇上对你那么好,你为什么要忤逆他呢?” 雨清没回答,心里暗暗思量:他是真的对自己好吗?还只是为了征服自己,看自己匍匐在他脚下,把自己的尊严踩在地上。 一路上,只有元公公不住的叹息着。 走进綄衣局,成排的衣服随风飘扬,在雨清眼前晃过,迷失了她的眼睛,成桶的泼水声,涮洗声,在耳边隐隐响着。自己以后就要在这里为奴了吗? 元公公在一旁和綄衣局的掌事讲着。那名掌事不住哈着腰,认真地听着,眼神不住飘过月白宫裙的雨清。 终于,元公公走过来口中还喃喃的告诫着:“雨姑娘,若要回到皇上身边一点儿也不难,你就去给他道个歉吧。趁现在还来得及。” “多谢公公好意。”雨清含笑着欠欠身“只是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就不会再回头。” “你——”元公公的话最终还是化成一声轻叹:“雨姑娘,好自为之吧。” 送走了元公公,掌事走过来,细细的瞧了雨清,:“雨姑娘,皇上是说要让你做最低等的奴,奴婢只能听命了。你可不要怪我。” 雨清一笑:“奴婢听命,怎么会怪姑姑呢?” “不愧是从皇上那里出来的,说话也说得如此得体。”掌事温和说道:“雨姑娘,跟我来吧。” 走过一排排在洗衣的宫女。掌事在一群穿着破旧宫服的宫女面前停下,“这些是奴籍的宫奴。” 说完,朝她们喝道:“大家都过来。”等人聚集了,她说道:“这是新来的,叫雨清,大家以后要好好对待她。不准欺负她。听到没?” 大家都把目光投向雨清,有惊讶的,有不可思议的,还有惊艳的,毕竟穿着这么好看的宫服的女子怎么会轮到奴籍呢? “好漂亮的姐姐。”一声清澈的声音传来。 雨清望向声音的源头,那双潺澈如婴孩的眸子闪着惊艳的光芒看着她。 雨清朝她微微一笑,是个女孩,脸色蜡黄,身子瘦小,眼睛却非常的干净明亮,不知怎的,竟让她想到了平清和小飞。 “雨姑娘以后你就和她们一样负责宫中宫奴的衣物了。” “是。”雨清挽起袖子,走到一盆衣物旁边,拿起一件衣服开始洗起来。棒子一棒一棒用力槌着,槌得水花四溅,“扑扑”地冰凉的扑到她的脸上来。 一直觉得有眼睛在身上,转过头,看到那名女孩正在偷偷的看着自己,看到自己也看着她,就好像个被捉住的小偷,赶紧收回视线,雨清又转过头,然后那道视线又盯着她看个不停。 雨清好笑着,继续洗着衣服。 尽管以前在家过得并不好,但好歹自己也是个小姐,洗衣服这种事也轮不到自己,在宫中,自己是文津阁的宫女,也不用自己洗衣服,哎,自己真的是养尊处优惯了,只洗了一会儿衣服,手就冻得发红难耐了。 “雨清姐姐。”那名女子扔掉手上的衣服跑过来,问道:“雨清姐姐,你怎么了,看起来好象不是很舒服啊。” 雨清一愣,“雨清姐姐”多像平清的叫声啊。雨清抬头望着她,笑道:“我没事。” 没想到那名女子居然开始帮她洗衣服。“你肯定以前没洗过衣服,要不然,这一件衣服你洗了好久。” 被人说中,雨清脸颊微微泛红,不好意思的说道:“不用,我自己洗。” “我帮你洗,我帮你洗。”女子笑着,露出洁白的牙齿。 雨清没办法只好自己也拿起一件衣物一块洗,“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英娥。” “娥皇女英的那个英娥吗?” “是的,是的。”英娥开心的点着头:“雨清姐姐,你怎么知道的?”接着恍然大悟:“雨清姐姐,你识字啊。” 雨清正要回答,来了一个五十多岁的嬷嬷,唤道:“英娥不要洗了,和我把这些干了的衣物送过去。” 英娥抬头看着看着那个嬷嬷,说道:“嬷嬷,你看,这是雨清姐姐,刚刚来的。” 那名嬷嬷把目光投到雨清身上,愣了好久。英娥笑道:“雨清姐姐很漂亮吧。而且她还识字呢。”嬷嬷点点头,还没说话。英娥就跳起来,接过嬷嬷手中的衣物,说道:“嬷嬷,我们走吧。”拉着嬷嬷的手,蹦蹦跳跳的离开。 雨清摇摇头,没想到在这綄衣局有如此简单快活的人。 ------------ 綄衣局2 九重珠帘被风吹过,窸窸窣窣传来珠子相碰的声音。 皇后斜躺在白玉赤金镶边的卧榻上,有一下没一下看着自己的血玉镶锆石护甲,红得如血。适时,慵懒接过一旁宫女递来的燕窝汤,轻抿一放在一旁,“皇上将那名女奴贬到綄衣局了?” “是。”底下跪着一名低眉垂首的宫女。 “怎么会这样?皇上好像很喜欢她。”皇后坐起身子,问道。 “那名女子惹皇上生气了。” “嗯。”皇后轻轻一笑。“为什么事惹皇上生气的?” “听御书房传来的,好像那名女奴不肯听话。” “不肯听话的女奴?”皇后眼光一闪。“她知道了吗?” 跪在地上的宫女犹豫了半响,在皇后半挑起柳眉,眼睛将要眯起来时,道:“那名女子离开后,皇上大怒,那时韵贵妃进去后就没再出来了。” 皇后眸内的怒色慢慢显现,“那个贱人已经知道了?”心里有气,也有怒,许久,缓下来,“皇上生气跟那个贱人没关系吧?” “没有,那名女奴惹皇上生气后,韵贵妃才来的,应该跟这件事没关系。” “很好,如诺皇上是因为韵贱人才生那个女奴的气的话,那么那个女奴就根本不足为虑。不过,如果她进来插一脚的话,那么事情就变得有趣多了,你说,皇上是心疼她,还是她。”所有怨恨化成一声轻笑:“你说,她会不会也有所行动啊?” 皇后看着转头看着窗外,那里曾盛开过千种万种花儿,万紫千红,争芳斗艳,可如今在秋风的摧残下,竟也只是一些枯枝败叶,了无生机。 过了一会,听见珠帘外,传来的呜呜声,眼神一动,底下的人马上恭敬的站起来,“奴婢先告退。” 只一会,圆滚滚的身影晃进来,遥遥晃晃的向皇后走去,“母后,母后,母后。”那个粉嫩的女孩叫道,皇后微笑着抱起她,放在膝盖处,温和为她擦去泪珠,:“谁惹我的宝贝哭了?”女孩趴在皇后身上,可怜兮兮的哭泣:“呜呜,痛,馨儿痛,母后,呼呼。”边哭边摇着自己的脑袋,脑袋上鼓起了一个小包。皇后轻轻呼着:“不痛,不痛了。” 就在这时,后面跟进来一个嬷嬷,嬷嬷忙上跪下,不住的磕头,“皇后娘娘,小公主刚才一定要和大皇子玩,没想到玩得正兴时,大皇子突然把一颗石子扔向小公主。” 皇后眼神一屏,抚摸着馨儿的额头,慈爱的问道:“馨儿,和哥哥在一起好玩吗?” 馨儿哭着说道:“哥哥打我,哥哥打我,我再也不和哥哥好了。” “不能这样,馨儿,他是你的亲哥哥,馨儿,你要好好疼你的哥哥,知道吗?”皇后细心地为馨儿抹去泪珠,好言安抚:“馨儿,你就一个亲哥哥,无论哥哥做了什么,他都是无心的,你要好好疼哥哥,好吗?” “可哥哥再打我呢?”馨儿眨巴着眼泪可怜兮兮的问道。 “好馨儿,无论哥哥做了什么,你都要原谅他,以后,你还要保护哥哥,知道吗?”皇后把馨儿抱入怀里,温和的笑着,良久,良久,一滴泪珠从她眼角滚落下来。 梅花底下,一个素色衣服的女子弹古琴,衣袂飘飘,青丝荡荡,说不出的曼妙。她手拂过琴弦,玎玲的琴音随之倾泻而出。琴声轻轻冷冷,如水声铮铮,恰似雨落玉盘,一转又如飞流直下三千尺,有大雨倾盆之意。浩浩荡荡,不可势挡,急促如三军冲阵,突然,纤长的手指一抖,琴弦竟怦然绷断!一声裂音响彻在寒冷的秋风里,余韵悠悠散尽。 韵兰儿呆望着断弦,静静的坐着,直到后面传来了脚步声。 “娘娘,皇上命人送来了好多赏赐,娘娘要不要去看看。”一名宫女问道。 赏赐,韵兰儿嘴角扯开一抹微笑,这就是对那天的补偿。手上的琴弦被紧紧捏着,终于放开,轻轻说道:“走吧,去叩谢圣恩吧。” 高雅地起身,几片梅花落于肩上头发,远远看过去真的宛如画中的仙女。 秋风阵阵,只剩地上断了的琴弦。 天气渐冷,各位亲亲要注意保暖。 ------------ 英娥 秋风簌簌吹过,不断有大盆的衣服被送到,寒冷的水侵骨而入,雨清却无法可避,还不到半个月,冻疮长在手里,一双手长满了大小紫红色肿块和硬结,一片狼藉,饱受苦楚。 “雨奴,这是容充仪宫里送来的衣服,指明了要你洗。”一名宫女把手头上的衣服放下来,盛气凌人的看着雨清“一定要洗干净。” 她说得如此理所当然,雨清自然也不愿意与她起冲突,她知道即使争吵了又何妨,吃亏的还是自己,于是唯唯应了。 她是宫里面最低贱的女奴,按理来说,她只用洗宫里下等奴才的衣物,主子的衣物她连碰都不能。可是没想到,宫里的那些主子如此看得起她,竟纷纷命人亲自把衣物送到她手里。这下,雨清忙得眼花缭乱。 “雨姐姐。”一旁的英娥唤道:“雨姐姐,把衣服给我一点,我帮你洗。” 雨清朝应娥微微一笑:“不用了,你的衣服也很多,哪能你帮我洗。” 英娥直接从雨清旁边的一盆子拿出衣服,说道:“不碍事的,我天天洗衣服,已经习惯了,到是姐姐,你刚来,就被她们欺负着。你的手都已经长冻疮了,还是小心点好。” 她低着头认真的洗衣服,边洗边说道:“我刚来的时候也是长了很多冻疮,很疼的,不过,等习惯以后就好了。” 雨清心里感动着,看到英娥的手上糜烂和溃疡的部分有好大块疤。执起她的手,心疼的问道:“这些有些年了吧?” “我八岁时被带到了这,已经有七年了。” “啊——”雨清抬起头看着英娥,她居然和自己的妹妹同岁,可是看起来却十分瘦小,跟个豆芽菜似的,不超过十三岁,估计是营养极其不良,所以个子并不高。 雨清格外怜惜她,问道:“你怎么被送到这儿的?” 在綄衣局为奴的,几乎都是罪人之族。 英娥低下头,小声说道:“我是约什国丞相最小的女儿。那天,约国灭亡之后,我和我的族人都被送走了。我被送到了这儿。” 约国,在七年前被苍翰灭了。 雨清叹了一口气,对她说道:“英娥,以后我带你离开这儿。” “真的吗?”英娥眼里流露出笑意:“雨清姐姐,你真的会带我离开这儿吗?” “嗯,我会离开这儿的。”雨清坚定的说道。 “那姐姐,你可不可以把我的嬷嬷、娘亲、姐姐一起带走啊。”英娥说道。 嬷嬷她在綄衣局,这是知道的,可是其他人呢?雨清问道:“她们在那儿?” “我不知道。”英娥把头低下来,半晌才说道:“我们被分开了,但我听说,那时候她们都被送到了军营,犒赏三军去了。” “雨姐姐,她们说不定还在军营里面。我们以后去军营找她们吧。” 雨清无语,看着英娥带着希望的眼神,实在不忍心告诉她在军营里的女人都是干什么的,只能点点头。 “真的,我们拉钩。”英娥伸出小拇指,雨清亦是伸出小指来,勾住她的小指,“姐姐,不要骗我。当初,娘也和我拉够了,要我等她,自己却和几个士兵走了,再也没回来了。” “嗯。”一股酸涩的感觉用上鼻子,她盈着泪点头。 “雨清姐姐,你真好。”英娥开心地笑了,低头卖力的洗着衣服。“雨姐姐不仅人好,而且还识字。我娘说过,识文断字,才可以使心明亮,雨清姐姐的心一定是明亮的。” “你若是想识字,我可以教你。”雨清说道。 “真的?”英娥大喜,倒头就拜:“谢谢雨清姐姐。” 这一天,两人一起洗衣服,雨清教着英娥读会了几首诗,英娥学得十分认真,雨清教得十分努力,两人浑然忘记了时间,到了傍晚,大家都收工的时候,雨清还剩好多衣服没洗。 英嬷嬷过来,三人一起洗着衣服。今天的衣服实在多,三人奋斗到深夜,雨清的手都已经痛到麻木了,终是洗完了。 英娥去热菜,嬷嬷和雨清整理着衣盆,晾衣服。突然,英嬷嬷喊了一声:“雨姑娘。”雨清回头,英嬷嬷扑通跪下。 “嬷嬷,你这是做什么?”雨清慌忙放下手中的活,要扶起她。 “雨姑娘,你是好人。奴婢做牛做马永生难忘。”英嬷嬷感激的说道。 雨清不解。 “雨姑娘,奴婢求你一定要带我家小姐离开这儿,让她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雨清一愣,望着英嬷嬷苍老的容颜,苦笑说道:“嬷嬷,怎知我一定会离开这呢?若我可以离开,我一定会带英娥走。” “奴婢以前跟人学过一些识人命相的技巧,我不知道雨姑娘是否可以离开皇宫,但我知道与姑娘是个贵人,雨姑娘以后定能大富大贵,我求雨姑娘保我家小姐平安。” “大富大贵?”雨清自嘲一下,自己从没奢求过荣华富贵,也不屑于此,何来大富大贵,但她说道:“我会像对待妹妹一样对待英娥,尽全力护她。” “谢谢雨姑娘。”英嬷嬷老泪纵横:“小姐平安,我对夫人也有所交代啊。” 那泪竟落在雨清的心上,不知什么,她更加怨恨苍翰了,若不是他,哪来的家破人亡,哪来的生离死别,他们也许都不过是芸芸众生中平凡快乐的人罢了。 ------------ 黯然独伤2 这时,寝宫外传来鞭炮的声音。 英娥笑道:“雨清姐姐,再过一个月就要过年了。敢情有那个宫女在偷偷祭神” 快过年了?雨清神情里有微微的怔愣,一年就过去了。 随着新年要到来,扫尘清理,贴门对子,贴窗花和倒贴“福”字,年画,御翔宫里的人面上带着微笑,因为新年期间,他们可以在武前门见到自己的亲人与他们待一会儿。 可是自己,却没有亲人。每日坐在寝宫发呆,要不就是去馨儿那里。 皇后宫的馨紫苑内,雨清坐在窗子旁边,教着馨儿剪窗花。炉火烧得通红,房间很温暖。 “雨姐姐,怎么样?”馨儿开心的举起手上剪好的窗花。 雨清噗哧一笑,拿过她的窗花,看了半天,最后放弃了。她小心翼翼的说道:“馨儿,剪得不错,”馨儿的眼睛呼眨呼眨的,酒窝深深地。 “但是可不可以告诉姐姐这是什么东西,”馨儿笑容一下子松垮下来,“也许是姐姐失了记忆,忘记这东西了。”雨清忙补充道。 馨儿鼓起腮帮子,”雨姐姐,这是兔子啊。” “哦,”雨清恍然大悟,横看竖看怎么对这东西一点兔子的感觉都不像啊,谦虚道“许是姐姐忘掉了兔子的样子。” 嬷嬷端来了糕点,馨儿抓起刚放在桌上的糕点塞进嘴里,含混不清的说道:“雨清姐姐,改天我带你去狩猎,要不然你连兔子都认不出来。” 嬷嬷拿起窗花,看看雨清,又看看馨儿,问道:“公主,这是什么?” 馨儿一下子噎着,雨清赶忙递上水杯:“慢点吃。” “嬷嬷,怎么连你也忘了兔子的样子?” “啊。”嬷嬷哭笑不得。 为什么她对自己就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 本来打算来看公主和皇子的苍翰站在门口看着她们笑语妍妍的画面,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她,看来她真的过得不错。这么想着,可蜷缩的拳头咯咯作响,心里的火无名窜起。 大皇子踉踉跄跄跑进来撞到了苍翰,倒在地上,呜呜的哭了起来。 这哭声让所有人的目光转移。 “父皇。”馨儿扔掉自己手上的剪刀和纸,飞快的跑过去,抱住他的腿。 苍翰一手抱着甚儿,腿被馨儿抱得紧紧地,没办法动,大手一环,把馨儿也搂在怀里。 “参见皇上。”屋内众人忽然看到苍翰的出现,急急忙忙的行礼,只有雨清只是站起身子,仿佛,从她醒来之后,她没向他行礼过,他也没叫她这么做。 两人静静相视,终于,雨清盈盈一拜:“皇上。” 她以前都叫自己“翰”的,现在也叫自己“皇上。”心里面的火越窜越大,看到她冷冷淡淡的样子,忍住想把她撕碎的冲动,冷冷开口:“你怎么也在这里?” 谢谢大家的支持!!! ------------ 捧莲心1 夜晚,照顾馨儿和甚儿睡着后,雨清坐在窗子旁边。 安贵妃,到底是什么意思。 今天下午问的话说是在炫耀,倒不如是试探。 安贵妃,知道些什么。 想起她临走前的那句话,“我那里有一位养荷的高手。可是从云国来的。听说是来找他的妻子的。” 难道是天涯?天涯来找她了,这一想法让雨清一片心情澎湃。 无论如何,明天一定要去清荷宫见安贵妃。 第二天一大早,雨清就开始梳妆打扮了。如果真的是天涯,自己又该怎么办? 她细细的打扮着,画眉,用淡淡的胭脂搽脸,换上月白色的宫裙,上面绣着一从荷花。 一旁的应娥笑着问道:“雨清姐姐打扮得真么漂亮,是要见谁啊?” 雨清脸红:“就是去见安贵妃而已。” “为什么见安贵妃要打扮的这么漂亮?”瑛娥不解的看着她。 总不能告诉她自己是要去见情人的吧,雨清低头不语。 瑛娥若有所思的看着他,恍然大悟,捂着嘴笑起来。 雨清脸一红,像被看出心思一样,嗔怒道:“你笑什么?” “我明白了雨清姐姐的是要去和安贵妃比一比,昨天她不屑姐姐,今天姐姐打扮好看点,让她看看一看皇上喜欢姐姐是应该的。” 雨清无语,却也不想解释,因为苍翰而跟其他女子斗气,她才不会做这种事。 出了御翔宫门,亚拉亚萨很自觉的跟在身后,其实不止他们,雨清知道隐蔽的地方还有着一些黑衣暗卫。 第一次见到时,她真的是吓坏了。 那天,她不过是嫌亚拉亚萨跟在后面太烦人,于是叫他们停在离自己一百里的地方,自己爬上了树,望着蓝天发呆。 一只蜜蜂飞过她的眼前,她一吓,一歪,从树上掉下来,就在她以为自己又要晕个十天八天的时候,一道黑影闪过,她稳稳的站在地上。 黑影一闪,就不见了,如诺不是自己真的是从树上掉下来的,雨清还以为自己眼花了。问亚拉亚萨,终于知道了暗卫。 苍翰真是看得起她,是怕她逃跑,还是真的像亚拉亚萨所说的那样,只是为了保护她。 她对这种监视性的保护厌恶至极,却躲也躲不开。 进了清荷宫,安贵妃已在那里等着了,见着她,笑着拉她进了宫里,亚拉亚萨被拦在门口。 “雨姑娘真是美丽动人啊,怪不得皇上还有某些人会对你痴情不忘。”安贵妃笑着道。某些人,是指谁。 雨清坐下来,安贵妃泡了一壶茶,端给雨清,“尝尝,这是用荷花煮的茶,还是那个人亲自煮的。” 雨清拿起茶,轻轻吸了一口气,荷香满满,闭上眼,在淡淡荷香中竟想起了那一晚云国皇宫里荷花池边的相遇。 “这荷花,可是他采的。清晨薄雾还未散时,他便采了荷,收集荷上的露珠,放在银茶壶里煮火。不知道合不合雨清姑娘的味道?”安贵妃道。 ------------ 飞翔2 在帐营里,众位将军在商讨着。 “大将军,现在苍军在外叫战,他们以攻为主,我们被迫防守,这对我们不利,倒不如我们主动出击,抢占先机。” “不可,苍军来势汹汹,谁料想他们又有些什么诡计?” “难道我们要这样一直被动下去。” “阳关城门太坚固,打不进去,这可如何是好?” “苍军又派几个水师去了涞水水寨,逼近曼德岛,这样下去,曼德岛也守不了多久。” 大家七嘴八舌的议论道。 齐峰望着海上地图,紧紧皱着眉。 苍国已经让他们折损了几个水师,而他们却只动了苍军的一些皮毛。他们的城墙依旧固若金汤。 苍国的城墙是苍翰称帝的元年建起来,建的时候是以防止海盗入侵为理由,那时候,还是他的大哥为水军总帅,上奏朝廷也要建座城池,朝中冥德帝沉迷美色,云家弄权,齐家向来与那时的云家不和,也没有批准。还有的人认为,苍翰是缩头乌龟,怕了齐家水师,建座城池,关在里面,没想到,竟是为了今天。 耳边将领唧唧咕咕的,难道只能守了? 就在齐峰一筹莫展的时候,雨清与外面的守卫起了争执。 他们硬要去见大将军,守卫拦住他。 齐峰听到吵声走出来,喝道:“什么事?” 雨清上前道:“将军,我们有了攻破阳关水城的办法。” 所有人都愣住了,齐峰审视着这个个子矮小的士兵,见她如此坚定自信,问道:“有何办法?” “请大将军跟我上山。”雨清道。 身后的将军纷纷议论起来,对她投去不信任的眼光,只是齐峰思考着点点头,“好,我就随你上山,若是糊弄本将军,军法处置。”这样,谁也不敢不听。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往后山走去,上了山顶,对面是另一座齐高的山。 所有人都看着雨清,雨清不语,径直看向对面的山,喊道:“可以了。” 远方,出现了一只大鸟,大鸟飞快的跑着。快到悬崖边,雨清叫道:“往后退,大家往后退。” 大鸟到了悬崖边,一蹬,径直飞起来,直直朝他们飞过来。 所有人目瞪口呆的看着,待到大鸟落在他们的身边,他们才看清,这只大鸟还悬挂着一个人。 翩然微微喘气,“大将军,我们可以飞了。” 所有人打量着这只所谓的大鸟,用竹和藤作骨架,骨架上缝着布,人的头和肩可从两翼间钻入,机上装有尾翼,全身重量约两公斤,很象展开双翼的蝙蝠。 齐峰激动起来,问道:“这是谁想的办法?” “是雨天。”翩然快嘴道,“是雨天想的办法。” 齐峰点点头,身后的人再也没有人没有人用轻蔑的眼神看着她,再也没有对她的身高,身形发表幼稚的言论。 ------------ 再见云凌霄1 第二天一大早,就有人来传话,说因为水军英勇善战,不但捍卫了国土,还振了国威,所以皇上会亲自过来嘉奖军中将士,现在已经在途中,大概三天后就到。 第三天黄昏,云凌霄到了。军中全体将士都整装出去迎接他。 而此时,雨清却病了。躺在帐篷里,好说歹说把翩然劝出去一块迎接圣上后,昏昏睡着了。 云凌霄身披华贵的米色衣服,端坐在上方,显得英俊而冷峻。那眸子依旧如深潭一样幽深寒冷,只是,现在,少了冰冷,多了深邃。 他执杯,展颜一笑,这笑容犹如春风化雪一般动人,又如冬日阳光一般高贵。“朕特此感谢众位将士,英勇杀敌,捍卫国土,再次,敬各位一杯。” 放下酒杯,一一看过底下的将士,向齐峰问道:“哪位是想出破城办法的英雄?” 齐峰笑着唤道:“翩然。” 翩然站起身子,走到中间。 云凌霄赞赏道:“果然是英雄出少年。来人,赐酒,在赐黄金万两,官拜威虎大将军,从四品。” “谢皇上赏赐。”翩然抱首,“但这些场次翩然不敢收,也不能收。” “这个用飞天进入城内的办法,并不是我想的,而是我的结拜兄弟雨天想到的。” “雨天?”云凌霄念道,“英雄现在何处?” “皇上,”齐峰说道,“这次能大破阳关,雨天功不可没,只是,他现在有病在身,不可面见圣颜。” 云凌霄站起身子,“朕去看看他。” 齐峰要拦他,云凌霄笑道:“立下如此大功,朕一定要好好拜谢一下他。” “我领路。”翩然走到前面,带着云凌霄离开了晚会。 一路人浩浩荡荡的跟着。 雨清因为立了军功,被提升为参谋,又因着有病,搬到了一人住的帐篷里。 翩然在门口唤道,“雨天,雨天。”没有响应,又因帐篷里没有灯光,道:“他肯定是睡着了。” 云凌霄点点头,“那就不要吵醒他。”又叫了御医,嘱咐一定要好生照顾他。 一群人又回了宴会。 半夜,雨清迷迷糊糊醒来,头上的热烧已经褪去了差不多,躺在床上闭上眼睛竟还能闻到酒肉香,她摇摇头使自己清醒,坐起身子给子倒了一杯水,却是凉的。 于是,她站起来,披上衣服,想到外面打壶热水。 夜已经深了,宴会里将士们醉的醉,倒的倒,酒尽人散。 雨清端着水壶去了执勤处盛了热水,慢慢的走回去。 夜晚,繁星灼眼。 远远处的一眸身影闯入眼帘:一身黄色纱衣随风飘动,黑如墨玉的青丝自然的垂下,精雕细琢般的脸庞仰望向星空,眼光深邃看着那黑色的天际。那道侧影,寒冷而孤寂,孤傲而独立,让你看到不得不为之一颤。 雨清细细想着,慢慢踱步过去,微微试探的喊道:“萧乾,萧乾……” ------------ 梦里花落知多少3 到了皇宫。 雨清直接被带到了苍翰的寝宫。 好长好长,她呆坐在床上,静静的坐在那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一动不动的侧身看起来像是一座塑像,静谧不动的,像是一种永恒。 但相交叉的手却泄露了她不安的内心,心在隐隐的在颤抖。 又过了好长,大门打开。 一抹阳光照进来。 雨清抬起头,望向站在朝阳光辉里的男人。 高大威武,挡住了阳光,他挂着一抹狠厉的笑容,就像地狱里的修罗,咬嚼着天下的生命。 平眼看过去,雨清的眼光没有害怕,却无神。 “怎么样?”苍翰扬起一丝笑容,手里扔过一样东西,卡拉一声,落在雨清的脚前。 雨清低头看着银质的锁链,并不去拿。 苍翰挥挥手,一会儿,便有宫人上前来为雨清带上脚链,还有一根长长的铁链再锁住脚链,他们把它的另一边锁在了寝宫的一个柱子上。 雨清还是不说话,嘴角轻轻上扬,似在她的嘲弄。 苍翰也不气,神高气昂的看着她。 只一会儿,他又挥手。 一名老嬷嬷端着一碗浓黑的药汁走上前来。 雨清的瞳孔一下子缩小,马上站起身子,下后退去,同时,捂紧自己的肚子。你们要做什么?”她的心中升腾起一股巨大的恐慌。 苍翰并不回答,冷眼看着她。 两名宫人上前要按住雨清,雨清慌忙躲散。 然而脚上带着个重东西,怎么样,也躲不过身怀武艺的宫人,只一会儿,雨清便被抓住了。 “不可以这样,你不可以这样?”雨清嘶声竭力的喊道。 嬷嬷的药汁端在她的嘴边。 雨清躲过药碗,对着苍翰叫道:“我要这个孩子,求求你,不要,不要……” 苍翰眼光格外的暴戾,走上前来,他越走越近,恐惧铺天盖地的将雨清湮灭,已分不清什么是绝望什么害怕。果然,他攥住雨清的下颚,硬逼她张开嘴巴。 “把药给她灌进去。” 雨清眼泪哗哗流下,满眼哀求,“苍翰,我知道错了,不要伤害孩子。呜呜呜……” 嬷嬷把药汁端到进雨清的嘴边。 雨清紧闭着嘴巴摇着脸,泪水落在苍翰的手上煞是好看。 苍翰生气了,“你不喝是不是?”他接过药汁,猛地吟了一口,抬起雨清的头,攥住雨清的下颚狠狠攫取她的嘴巴。 药水顺着嘴巴流入喉咙。雨清疯狂厮打他,甚至咬他胳膊,一边哭一边哑声诅咒他不得好死。 苍翰放开她,宫人们也放开她,没有了压制,雨清却缓缓的瘫坐在地上。泪水,哗哗流下。一开始,只是隐忍的啜泣声,慢慢的,声音越来越大, 凄厉的哭声响彻整个寝宫,荡起阵阵刺耳震心的回音。 苍翰冷眼盯着他,目光森戾。半晌,背过身子,留下一个冰冷的身影,渐渐远去。 宫人跟着他陆续离宫。 偌大的寝宫,只留,雨清,还有她,悲切的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