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卷 ------------ 一期待，是所有心痛的根源 【楔子】 期待，是所有心痛的根源。 我们面对而站，痴痴凝望，却无法触及令我魂牵梦绕的你的面庞。掌心贴合，却无法感知你的温度。只因我在境外的纷乱，你在镜中的虚幻。 曾以为，你是久久相伴我的微光，在阑珊处跳耀，毫不张扬出众，却能让我瞬间寻到你的身影。却不想，彼时只能遥遥相望，在回忆里苦苦追寻你的身影。梦中几多纠葛，不过千年一瞬。当我幡然醒悟，才发觉我们早已恍若隔世。你早已远去，我仍在梦中不愿醒来。即便如此，我依然欺骗自己，会在另一个隔世与你相见，不惜一切。 这一回，我一定不会让你记得我，只为了，能够看到你灿若星辰的眸。但你一定会狠狠烙印在我心上，只因了我自私地想要记住你的眉目，温暖如昔。 【正文】 是夜，静谧。城市在这夜幕中渐渐隐去喧嚣，洗尽铅华，带上几分难得一见的慵懒。四周的空气仿佛停止流动般沉寂着。浓雾遮蔽了月光，屋内的一切都隐在朦胧中，和着消毒水的味道又添了几分压抑。 悄悄的，窗子帷帘下一团黑影在慢慢地向病床的方向移动。它的速度其实并不慢，只因了光线的晦暗和物体的遮挡使人难以察觉到它的存在。 蓦然，一道银光闪过，狠狠地向黑影钉去。虽然银光并不是很亮，但在这样浓密的夜幕里还是显得十分耀眼。银亮擦过黑影身侧，没入墙壁，尾翼的点点星光仍在散放着残余的星芒。黑影顿了顿，犹豫片刻，虽有些不甘，却最终还是从窗口掠去，一团白色的光芒也立刻紧随而去。 一黑一白两道光芒先后划破天际，最终交撞在一起，擦出一片交织的光晕。黑影被迫不得不避开几步，随后白影周身光芒散去慢慢显出原貌一个大概十七、八岁的少女。圆脸、尖下巴、大眼睛，长发乌黑柔顺。“你别想跑！”她冲着前面的黑影道，声音清脆悦耳。 对面的人此刻仿佛也不打算逃走，遂也现出本体。短发过耳，金色耀眼却不张扬。眼眸狭长睫毛浓密，一袭黑衣将他深深隐在夜雾里。他自浓夜中探出，狭目淡然扫过。“你想怎样。”他开口，平静悠然，是问句却又不是提问者的态度。 “很简单！你只要不来找他就好，其他人你尽管随意我绝不阻拦。” 他并没有马上回答，默默盯了她一会儿才道：“你不是那个人的守护天使。” 女孩儿全身一颤，顿时脸上毫无血色。这一句简单的话包含的内容太多太多了。 “你最好回去。你守护的人已经死了，你留在这里本是毫无意义。若是滞留得久了，下场你应该比我清楚。我洛瑞斯看中的人，绝无罢手的可能。反正那个男的已经没有……” “你住口！”还没等他说完、她大喊着打断了他，“我不用你假好心！我不会让你伤害到他的，我答应过一定要保护他的，该怎么做我自己明白也不劳烦你费心！”喘了口气她接着道：“喂，恶魔，别对他动歪脑筋，否则，我艾璐茜一定不会放过你！” 他微微皱了下眉，依旧用没有波澜的语气丢下句“幼稚”后，转身消失在云雾里。 他走后，这片天空迎来了新一天的第一缕曙光。云雾散去，空气中飘荡着青草清香，夹着潮湿的露气。阳光一丝丝地穿透，打散到各个角落。玻璃上跳耀着绚丽的彩光。远处树叶的浅唱和鸟儿的轻啼，彰显着无限活力。 这充满生命气息的世界，以及，白房子里与之相对的，在煎熬中等待的世界。 艾璐茜轻手轻脚地打开房门，虽然仅仅发出了一丁点声响，但却似乎还是惊动了病床上的那个人。 “艾璐茜？”温润的嗓音轻声道。 “唔，是我。”艾璐茜走到窗前打开窗，清新的空气瞬间填满房间的每个角落，扫尽浑浊，让人精神为之一振。 她把枕头垫在他脑后扶他坐起，问道：“梓辰，怎么起这么早，不多睡会儿么？” “嗯……”他轻轻笑着，目光悠长柔和，“我梦到小琪了。又看到她了……” 徐梦琪，生前是陆梓辰的女朋友。在通往爱情圣堂的路上突发车祸，一场充斥着惊喜与幸福的婚礼硬生生变成了沉甸甸的葬礼。虽然陆梓辰经全力抢救已经脱险，但失去了徐梦琪的他早已与死人无异。 艾璐茜神色黯了黯，“那，她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不。”他把头陷在枕头里，柔柔的头发轻轻地顺在额前耳畔，“她是有话要对我说的，却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看着我，还是那样甜……我明白的，她舍不得我。对不对。” 艾璐茜在心里叹口气，帮他掖好被角，“你再躺一下，我去叫护士给你做检查。” 陆梓辰一笑，算是回应。 “唉。”退出房门，艾璐茜不由自主发出声轻叹。洛瑞斯说话字字如针扎在她心里。他说的这些艾璐茜不是没有顾虑过，但是，守护陆梓辰直到他生命的终结，这是徐梦琪最后的愿望，也是她拼上自己性命的最后请求。守护陆梓辰的天使已经不在了，就是说他随时会有危险。也许仅仅一个小小的感冒也会引起身体各器官的发炎和衰竭。明明徐梦琪是看不见自己的，却始终那样坚信着自己的存在。 “我的守护天使啊，请代我真诚的照顾这个男人，这个即便用我自己的性命去换取也在所不惜的，我挚爱的男人。如果有那样一天，请一定要放弃我，带着我的生命一直一直守护并陪伴他，直到他生命的终结。”这是当时发生车祸的瞬间，艾璐茜在徐梦琪失去意识前听到的，在她心底强烈的回响。 艾璐茜被强烈的震撼并有了片刻的犹豫。就在这犹豫的瞬间陆梓辰紧紧地将徐梦琪护在怀里，鲜血在两人纯洁的礼服上肆虐地盛开着妖冶的花，艾璐茜被这红刺痛了双眼。 守护天使只能维护被守护者生命的延续。但若是被守护者受到的致命伤不足以维持身体机能正常运转，那么有几个天使也无法挽回他的生命。两个选一个，所以守护者要遵从被守护者的心愿。这是艾璐茜作出的选择。 当徐梦琪的灵魂飞离身体的那一刹那，她似乎发现了艾璐茜。她看了看仍在被抢救中的陆梓辰，又看向艾璐茜。艾璐茜明白她的意思，对着她重重地点了点头。徐梦琪嘴角绽放一个感激的笑，朦胧的雾气浮上她美丽的双眸，但眼底尽是满足。她就那样静静地看着昏睡的陆梓辰，灵魂的轮廓逐渐淡漠直至消失。即便是最后一刻，她也没有流露出一丝的不舍与眷恋。因为，她已了无牵挂。 ------------ 二你的面纱，是我想揭开的迷雾 “医生，他的情况……是不是不太好……” “这……实际上是非常不乐观。”医生面露难色，拿着陆梓辰的各项检查报告和分析报表说道：“他的脊椎受到物体的严重撞击，这是人体非常重要的地方。像他这种情况，一般来说即使是最好的治疗也会是终生瘫痪。不过他不但活下来了而却居然和没有受过损伤一样这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医生自言自语陷入了沉思，显得又疑惑又惊异，大有研究一番的架势，典型的职业病发作。 “哦，对不起对不起！”他回过神来对艾璐茜歉然道。然后接着说：“虽然这个奇迹救了他，但是在他昏睡的这几天里发了高烧，要命的是他刚做完手术身体十分虚弱，即使及时退了烧但还是导致了很多脏器功能的衰竭，目前最严重的是肾。现在不会有什么具体的反映，不过情况会持续恶化，这样的话……” “咔嚓”，门把扣动的脆响，随即门后闪出一袭黑衣的身影。他四处看了看，没有发现任何异样，便放心大胆地走了进来。 “嘿，这丫头，一点儿警惕性都没有，这不等于帮我呢么。”他拉开衣链摘下帽子，一头金灿柔和的短发散落开来。逆光散落在他脸侧，额发在鼻翼投下暧昧的阴影，轻阖的双眸睁开。这一刻，仿佛连灿阳都失了光彩，尽数跌撞进他的眼中。来人正是洛瑞斯。他看向病床上的人，陆梓辰正靠在床头假寐。“这小子也是，一点危机感都没有。”洛瑞斯稍稍有些不满地撇撇嘴。 他走上前，故意稍稍加重了脚步。果然，床上的人闻声转过头向他看来。看到他双眸的瞬间，洛瑞斯底轻轻一颤。陆梓辰的眼眸里什么都没有。喜怒哀乐渴望恐惧甚至淡漠也没有，平静的如死寂般但却依旧透着神采。如果他还是从前的陆梓辰，想必一定有不少人沉溺在他的眼眸中吧，洛瑞斯想。 还没等他说话，床上的人先开口道：“你……是小艾的朋友吧。”淡淡的，没有疑问的肯定语气。 洛瑞斯一愣，“小艾？”想了想道：“艾璐茜？”他无声翻了个白眼有些不满道，“我可没有那么幼稚的朋友。” “呵呵。”陆梓辰轻笑。“小艾虽然平时迷糊了点，但却是个善良的女孩子，又很单纯，也许很幼稚吧，却正是她可爱的地方。” 洛瑞斯拉过椅子坐在陆梓辰床边问道：“你们两个什么关系？你喜欢她。” “不，”他轻笑，“她是小琪的朋友。艾璐茜说，照顾我守护我是小琪托付给她的最后一件事。虽然我也不是很明白，不果她不是来害我的，就够了。” “你就不怕她爱上你？说这么多理由其实就是喜欢你才在你身边的吧。” “不会。” “理由。” “她的眼里没有爱慕，那种感觉，就像是看透了你时间的尽头的神，给予你片刻的温存与关怀。很多时候她不像是个女生，倒像是……无性别的存在。” “他们本就是无性别的存在。”洛瑞斯随口接道。 “他们？” “哦，我是说，想他一样的这类人！”洛瑞斯迅速丢了个理由过去同时抹了把冷汗。 “你是来找她的吧，她去找医生了，也许要很久。你去吧，不必理会我。” “不，我是来找你的。”“我？” “对！”洛瑞斯站起身，慢慢向陆梓辰俯身靠近。“我是来告诉你，你就要死了。也许是立刻，也许是几天后。不过不会太久，而且也没人能救得了你。” “我知道。”简简单单的三个字，没有对生的渴望，也没有对死的恐惧，就如同踩到了一棵草那样自然，语气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 洛瑞斯的眼眸逐渐变得深邃，微微眯起眼睛盯向陆梓辰的。“你不应该这样平静，你应该好好的活着，你应该渴望活着。我可以让你继续好好的活下去，活到你希望死去的那天为止。”他的语调越来越轻，到最后变做叹息一般，飘渺，又极具诱惑。“怎么样？只要你把……” “我不需要这种东西。”陆梓辰轻声打断他。 “什么？”洛瑞斯蹙眉微微有些震惊，“你不渴望生命？你居然……” “是啊。”陆梓辰轻轻一笑，“我不拒绝活着，也不抗拒死亡。每次睁开眼睛看得到阳光的时候，我知道我还在这里，这就够了。这个身体残喘着飘荡在这世上，仅仅是为了给爱我的人的一丝安慰罢了。还有多长时间，能不能治愈我都不在乎。相反的，我倒是有些偏向于死后的世界。我想知道，她好不好。” 他轻咳，然后道：“只是，我也并不那么渴望解脱，我啊，我怕有更多的人怨恨我，小琪也会不高兴的吧。所以现在这样子，就够了。顺其自然，挺好的。” 洛瑞斯沉默了好久，他面上虽毫无表示但心里却惊讶于陆梓辰的那番话。无论是谁，都一定会有对生的渴望，有意无意。那是人生来的本能。但凡他出现一丝的动摇，洛瑞斯便可以紧抓着这条裂缝不断伸引。但是陆梓辰的思绪里确确实实没有一丁点的波纹，让洛瑞斯无从下手。也因为这样，他更坚定了想要得到陆梓辰对徐梦琪的这份感情碎片，也正是为了这个他才盯上陆梓辰的。不过…… “你是个怪人。”居然让我想……多跟你说说话……洛瑞斯在心底说。 “你相信有守护天使这种东西么？”半晌，洛瑞斯问。 “不信。”一贯的温润嗓音回答的迅速又坚定。看出洛瑞斯的疑问，他微微一笑，“小琪也问过我这样的问题。她告诉我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守护天使，正因为有了他们，我们才会这样健康的在这世上，追寻梦想，捕获爱情。无论什么样的困难都会雨过天晴，因为我们沐浴着天使的眷顾。如果有人离开了，那么一定是那个人的时间到了尽头，或者，是他们失去了天使的守护。” “我问过医生，他们说小琪……身体几乎没有受到任何的伤害，只有几处划痕但并不致命。他们说，可能是事发突然受惊过度导致心脏停止跳动。而护在她身上的我无论从哪方面来讲都应该是死人或是废人，但我却什么事都没有。如果这个奇迹便是所谓的天使，那么小琪呢？为什么？她那么善良单纯的女孩子，为什么要丢下她？” 陆梓辰一阵急促地咳，“怎么会有那种东西呢，只有我还这样的活着，为什么，我明明保护好她了！” 陆梓辰情绪十分激动，他紧紧抓着洛瑞斯的衣袖，眼底尽是破碎的绝望，头发凌乱，眼眶微红，整个人憔悴又狼狈，与之前静如死水的样子判若两人。 也只有“徐梦琪”这三个字才能激起他的反应了吧，洛瑞斯在心底轻叹。不过反应也太过强烈了。 “为什么死的不是我？为什么不能用我来换回她……”他茫然的轻声呢喃着，懊悔不已。 “你很累了，好好休息吧。”洛瑞斯的眼睛对着他的，眼底一阵紫光闪过，陆梓辰便仿佛散了全身的力气，软软地倒在洛瑞斯怀里。 洛瑞斯默默地将他扶回床上躺好，静静地看着陆梓辰苍白的侧脸，心里翻涌着他自己也说不清的滋味。但至少有一点他是清楚的，他要陆梓辰对徐梦琪的这段感情，他要吞噬掉。不择手段。 “喂，进来吧，站那么久不累么。”半晌，他头也不回地对着空气说道。轻轻地，从门后闪出艾璐茜娇小的身影。 “怎么，不怕我对他做什么了？”他转身回望着她，似笑非笑。 艾璐茜摇摇头，“你们说的话，我听到了。” “所以呢？你决定回去，把他交给我了？” 她低头好一阵沉默，开口道，“我们出去说吧。” ------------ 三你梦中萦绕不去的身影，是我不懈的追求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医院不远处的小湖前，湖面有微风拂过，扬起层层涟漪。周围几乎没什么人，气氛很恬静。 “你，没有什么要问的么？” “有，我在等你说。” 艾璐茜听了，心情很复杂。她有好多好多话想说，又觉得似乎没有必要。“你准备什么时候带他走？”又是好一段沉默后，她只说了这一句话。 “带走？走哪儿？”洛瑞斯被问得一头雾水。随即恍然大悟，然后哭笑不得地看着她道；“拜托，你该不会以为我是来接他去‘那里’的吧？”看她一副“就是这样”的表情，洛瑞斯无奈地拍拍额头说：“我是堕天使，就是你们所谓的恶魔，又不是死神，就算想带走，我也没那个能力和权力。” “嗯？”艾璐茜微惊，“可是教使说，所有的恶魔都是不可饶恕的罪孽，必须将之铲除。他们是造成一切黑暗的根源。” 洛瑞斯冷哼一声，神情冷然，眼底不带一丝温度。“这也算得上是个比较高明的借口了，不过也就骗骗你们这种小天使，如果再加上哪个倒霉蛋恰好被你们收了，那就更完美了。” 洛瑞斯翻身坐在就近的树枝上，翘腿环臂，带着桀骜张扬，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听着，我们可以应人类召唤与之签订契约。一旦契约成立，恶魔便成为召唤者的仆从，保护他直至契约的完结。但是，召唤者的灵魂从结约开始就是属于我们的了。也就是说，他们完成心愿的同时即是生命终结的时刻。灵魂不被允许进入轮回，只能永远做从属我们的奴隶。”顿了顿，她看向艾璐茜道，“我估计，你们那个教使说的可没有这个的对吧。呵。”洛瑞斯不屑的冷笑。 “可是……可是那些人的守护天使呢？他们不阻止的么？”艾璐茜有些脑筋打结，这跟教使说的……几乎完全不一样的嘛。教使说，每个恶魔都是带着恶意接近每个灵魂他们利用各种手段诱惑人类，落入陷阱的人类等待的只有灵魂被吞噬的命运。所以守护天使无论什么理由都要在第一时间内将接近人类的恶魔铲除。 洛瑞斯无声翻了个白眼，“还真够笨的。他们都召唤恶魔了，还怎么能同时拥有天使啊？换句话说，是他们主动放弃天使的守护而选择恶魔的力量来达到目的。”又是一顿，带着些许悲哀道：“这样的人，不是有大悲就是大恨吧，不然，谁会用这种极端的方式，哪怕出卖自己的灵魂也在所不惜。” 艾璐茜也是神情黯然，蓦地想起什么似的大惊道：“那就是说，他跟你已经……你是来……不行！不行不行，你不能就这么带他走！那个，就算我不是他的守护天使，可能我也打不过你，但是……”艾璐茜有些语无伦次，急得团团转。 洛瑞斯嘴角抽了几下，看她满脸通红的小样儿还挺可爱的，总算是忍住了要骂天的冲动。 “我说，小姐，冷静一点儿好吗？”洛瑞斯用手敲敲额头无力道：“要真如你所想，那陆梓辰的身体也不会在这了儿。不过话说回来，你看他像是那种人么。” 看艾璐茜一脸恍然又茫然的样子，洛瑞斯再次以手抚额，只觉得一个头有两个大，“唉唉，真不知道是你们的教育太差还是你太笨。”白了她一眼，洛瑞斯一抖外袍，以一种非常帅气的姿势站靠在树干上，“喏，听好了，还有一种就是向本少爷我这样，专挑一种唯一对自己有吸引力的，人身上的某种吃掉或吸取，就像每只吸血鬼都有自己喜欢血液类型的属态一样，贪婪、哀痛、愤怒、压力、谎言等等。属态越纯正吸引力就越大。不过几乎每只血族所追寻的属态都不同，而人类所持有的也没有绝对的一致，所以基本不会发生争食现象。”……唔，应该吧，洛瑞斯在心里加了一句。 “哦……那你想要他的什么。”艾璐茜脑子木木的，傻乎乎的顺着他问了一句。 “……感情。”洛瑞斯望着天边几朵安逸漂浮的云，看着它们追逐着挽成惬意的图案，心中却压抑的有些透不过气，目光也变得有些迷离。“感情中的，绝望的，不惜一切的爱。”他的声音低低的有些沙哑，没有了平日的张狂与活力，浓浓的蕴在心底化不开。 “如果被你取走了，那他会怎么样？”艾璐茜天真的嗓音在耳边响起，拉回了洛瑞斯不知飘向何处的思绪。 他回过身来看向她，艾璐茜读不懂他眼底的含义。亮亮的，又有些淡淡的雾气。一点点淡漠夹杂着忧伤与无奈，很复杂。 最终他收了目光，望向不远处陆梓辰那间病房的窗户道：“你还是回去守着他吧，他的身体应该撑不了多久了吧？至于我要的东西……大限将至之时我来取，你看如何。” “多谢！”艾璐茜感激地冲他一笑，便急急忙忙向病房跑去。 洛瑞斯看着她的背影久久没有说话，半晌，他冷哼一声，眼底一片冰凉。“取走了，他就等于死了。”他随手扯过一只开出篱笆外的红玫瑰，放在鼻下轻嗅。“我说的大限，是你呢，艾璐茜。”他手掌猛地紧紧一握，顿时花便萎靡在他手心。尖锐的刺刺破他的肌肤，他是故意的。花的汁液和着鲜血顺着他的指间缝隙流淌，混合着花的清香和血的腥甜。 洛瑞斯享受地眯了眯眼，眸子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红光。洛瑞斯喜欢一些红色的东西，尤其是凄厉如血的红色。那样妖艳的，久久萦绕在心头的点点悲凉与绝望。他爱这种美丽与杀戮结合的味道，爱这种微痛的感觉，淡淡的恰到好处却怎样都无法忘却的痛。 天使的心是单纯又脆弱的，而恶魔的心却是因伤痛而碎裂的。 陆梓辰的身体状况很不稳定，时好时坏，但精神状况一直不错，不再像当时那样激动，却也依旧平平淡淡的寂静着，依然是那一副明明存在着、却没有生命流动的迹象。艾璐茜连着几天都没有见到洛瑞斯的身影，还道他是为了遵守约定而选择消失，不免心里对他平添了几分好感。 她也乐得在陆家的私人医院里静静陪着陆梓辰。依照他的意愿，除了刚出事后的几个礼拜，陆梓辰谢绝一切任何人的探访。他说，只想自己安安静静的过完一段属于自己的时光。在那个他和徐梦琪的时光里吧。 “恶魔……也未必都是坏人吧？嗯……至少他不是。” ------------ 四爱情，两个人的圆舞 （我是一只刺猬，面前的刺吓煞了许多人，所以没有人敢走到我身后，看那满身的破洞中渐渐溢出的鲜血。） 医生说，除非找到合适的肾源，否则陆梓辰恐怕撑不过这个秋天。医生也说，即便是成功地换了肾，并却不出现任何排斥现象，他的身体也不会有康复的可能。换肾只能够为他多争取几个月的时间而已。身体的零件几乎损坏殆尽，只是肾的程度最先危及到了生命。 病危通知书，还是要有亲属的签字同意。陆梓辰唯一的哥哥陆子杨。 陆子杨出现的时候是傍晚。是的，出现。因为从事发到现在，陆子杨从未现身，就仿佛不曾存在过。两兄弟的父亲逝世已久，母亲也因这场灾难而远去，父亲留下的大片家业都由作为长子的陆子杨接手。也因为如此，他并未参加婚礼，从而幸免于难。但直到医院发出病危通知才来看望自己唯一的亲人，终究不是一句“公务繁忙”便能轻轻带过的。早有传言说陆子杨并不是陆老爷子亲生的，有说他是个私生子。也有传言说，这次的车祸是陆子杨一手造成的，为了不让徐梦琪嫁给陆梓辰。不过，传言就是传言，谁也没有真正去求证，也没有那个胆子去求证。 陆梓辰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还是那样淡淡的，眼底没有喜悦，也没有哀伤。反而是陆子杨，看向陆梓辰的眼神中带着些不易察觉的不甘和恨意。当问及陆梓辰还有延续生命的方法时，艾璐茜惊奇的看到，他的眼神中居然透着些许失望。她对那一闪即逝的失望神情大惑不解，但却认定绝对是自己出现了错觉。 更反常的，洛瑞斯也出现了。在陆子杨走出陆梓辰病房的前一刻。 柔和的夕阳散落在他的金发上，此刻却散发出冰冷的味道。他逆光而站，脸上的神情被阴影淹没，模糊了轮廓。陆子杨对洛瑞斯的出现并没有显现出任何意外，相反，却有一种理所当然的意味。经过洛瑞斯身边时，陆子杨的嘴角划出暧昧的弧度，耐人寻味。而洛瑞斯则面不改色地目送他离去。 “他是谁？”他问艾璐茜。 “陆梓辰的哥哥。” “哦……” 洛瑞斯看向床上的陆梓辰，他闭着双眼神态恬静。微长的碎发在夕阳的装点下跳耀着颓废又狂妄的舞步。洛瑞斯忽然觉得，今天的夕阳没有一丁点的温暖痕迹，满是酸涩，带着点阴郁的味道弥漫开来。洛瑞斯心中忽然闪过一丝不安，同时他也十分诧异这种莫名的不安到底缘由在哪里。 “小艾。”陆梓辰轻轻开口，在沉静的房中却毫不突兀。“帮我，扶我起来。” 洛瑞斯捕捉到陆梓辰在说这句话时眼中稍纵即逝的无奈与妥协。是吧，即使在心如死水的人对自己身体需要辅助这一无法勉强的事实，即便带着深深的无力感，也不得不接受这样需要摒弃自己自尊的无可奈何。 陆梓辰取过放在枕边的画本，摊开来放在膝上。但执着笔的轻轻颤抖的手让他微微有些沮丧，眼底顺瞬时浮现出浓浓的疲惫。陆梓辰画得一手好画，跃然纸上，惟妙惟肖。徐梦琪生前最喜欢做的事，便是同他四处旅行，寻找散落在世界各处种种精致的景观，并看着那些神奇一点点出现在陆梓辰笔下。她说，他拥有创造奇迹的魔法，只要看到他的画，无论好坏，都有让人安心的奇妙。她只是随口说出的话，却让陆梓辰铭记心里。除了那些能够让徐梦琪欢呼雀跃的画外，他还偷偷的保留了一本，只有他自己知道的，专属于她的画集，满满的都是她。撒娇的，可爱的，粘人的，迷人的。她不在身边时，陆梓辰便会拿出来看一看，心里瞬时被涨涨的甜蜜充斥。 “我来吧。”洛瑞斯的手沉稳有力地接过画本放到自己腿上。本子很厚，手指擦过每一页纸，都有种温柔流进心底，慢慢的再容不下另一人。洛瑞斯粗略地数了数，大约有六十三张，正巧与他住院从能够行动开始到现在的天数刚好吻合。是为了记录没有她的时日么？“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想你的回忆中度过。我并不哀伤，我很幸福，因为有你在，一直在我身边……”洛瑞斯手摩挲着纸面，纸上汇集的思念在这样如是诉说。 看着画中人只有大致的轮廓，莫名空荡荡的感觉直敲进他心里。 陆梓辰对他这种“不问当事人愿不愿意”的霸道行径并没有举止和反感，只有微微的落寞。洛瑞斯把一切细小的变化尽收眼底，他状似不经意的摆弄着画笔说道：“要完成这幅画的，是你的心。她的样子，是不是由你用冷冰冰的没有生命的画笔绘出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只要你一直记得她的样子，你拥有只属于你们的回忆，那么无论是谁、在哪里、怎么样，都不能抹去她在你心中的烙印。” 陆梓辰听了，眼底泛出一丝情绪，嘴角轻扬，微微合上了眼。夕阳的温暖打在他的侧脸，折射出温柔的弧度。 “她啊，”陆梓辰轻轻说道：“小小的鼻子，嘴角滑过猫一样的娇气和惫懒。漂亮的单眼皮，眼睛亮亮的又爱淘气。脸蛋圆圆的，下巴却是尖尖的，赌气的时候像个小肉包，左脸颊还有个小酒窝……” 他每说一句，洛瑞斯便在纸上绘出一笔。并不是他懂得如何去画，他只是去捕捉从陆梓辰身上散发出来的，对徐梦琪的炙热情感。跟随着这缕触动，被它引导着，经过洛瑞斯的身体，使得陆梓辰脑海中她的模样跃然纸上。洛瑞斯眼眸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沉淀的血色，浓厚沉重。 当画中人的模样完整清晰地映在洛瑞斯眼中时，饶是沉稳如他，也不由得心地猛然一震。他“唰”地抬起头，紧盯着陆梓辰，顿时所有的一直朦朦胧胧的事他都明白了。 洛瑞斯看着全副心思都倾注在徐梦琪画像上的陆梓辰幽幽道：“也许你活久一点，是对的。”他的声音很低，冷冷的带着阴郁的味道。陆梓辰并没有听到，可站在不远处的艾璐茜却因为他话语的冰冷结结实实打了个冷颤。 ------------ 五因为误会，所以有恨 “你什么时候才会取走他的记忆？目前看来他还没那么快就死，可我已经等不了那么久了。”明亮豪华的房间内，一个男人咬牙切齿的咆哮着。 “急什么？”另一个好听的声音接道，“反正企业是你的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你也不用再担心他回来跟你抢。至于你说的，”他举起酒杯抿了一口，“我只负责在你目的达到前保证你的生命安全，仅此而已。我可以帮你消除眼前的障碍，但不能直接帮你达到目的。相反，我倒是希望你可以更狠一点，毕竟越是污浊的灵魂，我越喜欢。” “你！……你只要取走他的那段记忆，他便没什么可支撑的了。我巴不得他从我眼前消失越快越好！他死了，再过几十年，我的灵魂就是你的。这十几年对你们来讲也不过须臾。我们的契约里可是有除掉他这一条的。” “但你要清楚，如果不是我对他感兴趣，这一条完全等同于不存在。也就是说，你只能靠你自己的手段除掉他。”这个声音满不在乎地道。 “……你别忘了，无论以后如何，就眼前而论，我是主，你是仆。”这个人恨声道。 他举着酒杯的手一顿，狭长的眼睛透过酒杯望向自称“主”的人，一抹冷光闪过。人类，真是无耻的生物，他想。“如果是别人，一点问题没有。但是他，绝对不行。违背契约的后果，你想尝试，可是我不想。” “……好吧，”犹豫片刻他终于妥协，“那你还是回他那里去，盯紧他。哦对了，那个女的和他是什么关系？” “艾璐茜，那女人的守护天使。” “什么？！”他惊异无比，“怎么会？就是说……混蛋！”随后传来一阵物品碎裂的声响。“难怪车祸他居然没死！居然……你有没有办法对付那个天使？” 屋里的声音顿时沉默了，房内的灯光忽明忽暗闪烁不定。 半晌，悠悠道：“族内有规定，如非迫不得已，不得与天使发生任何形式的纠纷。不过……”顿住。 这之后，便再无声响。不久，房内的灯光齐齐灭掉，室内室外霎时漆黑一片，显得一片阴沉。 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刻，深藏的秘密在暗积的尘埃中埋藏的天衣无缝。但是，就在这最关键的时刻，还是被旁人听到了艾璐茜。因为洛瑞斯反常的表现让她起了疑心，便偷偷注意他的行踪跟了上来，不想，听到了这样一个惊人的秘密。 艾璐茜躲在别墅顶楼上，震惊地愣在原地，被欺骗的愤怒，失望，得知真相的惊恐，怨恨。这些情绪在艾璐茜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正慢慢地发生着变化并改变着她。而正当她沉溺在这样复杂的情绪里久久不能平复之时，一道黑影划过浓夜。因为这影子太过熟悉，所以即便是人与夜色如此契合的场景下，艾璐茜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艾璐茜怒上心头，飞身上前对着黑影奋力甩出金索，欲要阻拦前方人的去路。黑衣人不欲与她纠缠侧身躲过，艾璐茜趁机掠到他面前，黑衣人的面容顿时一览无遗。 月光从乌云的缝隙中丝丝缕缕射出，斑驳着落在他脸上，也落在她的。他的脸色平静，仿佛早已笃定艾璐茜会追来一般自然。看到他的脸，艾璐茜并没有多少意外反而有一种理所应当。 艾璐茜恨声道：“果然是你，洛瑞斯！” 洛瑞斯悠悠抬眼，只说了五个字：“别碍事，滚开。”声音平稳有力，却透着陌生和阴冷。 “你没有告诉我你同样是魔使，早知如此，我就应该在第一次的时候杀了你！” “我也从未说过我不是。”顿了顿，“当初也并不知晓他二人的关系，更何况，我似乎没有以必要向你报告我的行程。不过……”洛瑞斯话锋一转，眼神倏地变得凌厉，眸子里已流动着如血般的诡丽，“如果你要阻拦我，我不介意再多杀一个。”他幽幽道，随即咬破食指，血珠从他指间流出，串连成一道血鞭，猛然劈向艾璐茜。 一记血鞭落空，狠狠地抽打在空气中发出清脆的撕裂声响。 堪堪躲过这突然一击的艾璐茜眼中满是惊讶与不信，“你，你真的出手？还如此狠毒！” “我说过，如非迫不得已，我不介意多斩杀一个。”还是那样冷淡疏远，又煞气十足的语调，将艾璐茜最后的希望狠狠浇灭。 “好，好！怪只怪我艾璐茜居然幼稚得相信一个恶魔！”说完，她便不再犹豫，手持金索飞身上前。金索在夜空中划过璀璨夺目的痕迹，时长时短，时而尖利时而柔圆贴合。金索在艾璐茜手中恍若被赋予生命般灵活自如。 洛瑞斯心里有事，出手狠辣实际上却是心不在焉，只凭着本能与经验行动着。他本就不想真的与人交手，魔族是智慧超群且十分自傲的物种，他们更喜欢智取而非武斗。但不喜战并不意味着不能战，若是有人不识抬举，将魔族体内好战嗜血的本性引了出来，除非将他手刃，否则无法平息魔族人沸腾的热血。 洛瑞斯的血鞭虽然附着浓重的煞气狠辣无比，但毕竟是自身精血所化，不宜久用。不得已，洛瑞斯最终收回血鞭。一个不留神，金索尖利的短刃划上了他的颈项。洛瑞斯一惊，连忙化出幻影堪堪躲过这致命一击。 “哼！”艾璐茜横冷一声道：“洛瑞斯，血雾幻影每次使用必将耗费自身一半气血，加之你使用血鞭早已至极限，这一下你侥幸逃脱，我到要看看，接下来，你用什么来挡我！”说罢，艾璐茜再次舞动金索向洛瑞斯发起进攻。 此时的艾璐茜全然没有半点圣洁的样子，围绕在她周身的气泽污浊混乱。她此刻脸上狰狞嗜血的面容，仿佛就如同炼狱走出的弑神血魔。 洛瑞斯在一旁大口喘气，确如艾璐茜所说，刚刚交手已耗费他太多精血。艾璐茜的索上附了光魔法，这对于魔族来说直接接触无疑是致命伤。他暗恨自己不该小看了她一心只想速战速决，结果反而令自己陷入困境。伸手抹掉锁骨上的血迹，看着掌心的妖红，恍若映衬般，他眼底的血红色跃动得更加妖冶。洛瑞斯只觉胸腔中有什么东西在灼烧着他，兴奋地想要跳出他的喉咙。他越是压制这感觉，这种冲动便越是强烈，拼命挣扎着要挣脱他的束缚。 当艾璐茜金索的光晕闪现在他眼底时，这种膨胀感瞬间壮大再也抑制不住，冲破他的身体，顿时煞气十足的红芒大盛，如同红莲之火般的炙热，灼烧着洛瑞斯，也淹没了艾璐茜。 ------------ 六我的阴险，只是我生存的本能 夜，如墨。四中寂静得恍如什么都不曾发生过。唯有艾璐茜失神地跌坐在冰凉的地面上。残损的地面跳耀着几朵尚未熄灭的火焰花。刚刚的一幕仿佛还在眼前不断回放。红芒闪过，颈间只觉一股煞气和逼人的寒意，洛瑞斯周身杀戮的味道仿佛将时间也停滞，压得她连一根手指都动弹不得。 他用一种冰冷刺骨有带点同情的复杂神态说：“艾璐茜，回去。再继续插手，你必将堕天。不准再妨碍我，否则下一次，你就没这么幸运了。”说罢，未见他如何动作，身影便一瞬消失。随着身后压力的骤然离去，艾璐茜散了全身力气再也支撑不住跌倒在地。如今只要一回想洛瑞斯周身可怕的气场，艾璐茜便惊得浑身战栗。 另一边，重伤的洛瑞斯正拼命向树林中最接近月光的地方艰难靠近。幸而身体里抑制不住的那股力量在关键时刻冲破禁制救了他，不然……他用力握了握右手腕上带着的蓝色透明水晶护手，一丝悸动浮上心头，很快又被他强自压抑下去。当时并不是他真的那么好心放过了艾璐茜，实在是他已无能为力。为了不让她起疑，洛瑞斯又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使用空间移动逃离她的视野。即使移动的距离并不远，无可奈何之下却也已足够。 “咳咳……呼……呼……”洛瑞斯艰难地喘息着，顾不得擦拭口中源源不断溢出的鲜血和同样流血的伤口。 无力地伏倒在地上，蜷曲着身体。金色的头发散落在脸侧，张狂的颓废。 要死了么？洛瑞斯想。此时的他敛去了周身冰冷的戾气，神情迷茫。眼神清澈如水却又飘渺迷离。如果自己死了，不会有人伤心的吧……他有些自嘲地想。嘴角弯起个苦涩的弧度，说不定也不会被记得呢。在作为恶魔存在的漫长岁月里，没有留下任何的情感印记，因为他不相信有这样的东西。当完成契约人的目的的同时，他们的灵魂便将被自己吞噬，抹杀掉这个唯一与自己有关联的人。其实恶魔都是寂寞的吧，所以才会一次次地寻找吸引自己的，人类身上所持有的，自己追寻的东西。也是一种诅咒，注定只能永远一个人。所以恶魔的心才会是那么冷硬。见惯了在不知名角落里渐渐腐烂的尸体，心存一丝怜悯都是对自己莫大的残忍与伤害。这是属于他们的生存方式，也只能这样选择的方式。 “夏洛特……”他想起了当年那个小丫头青涩的面容，像羽毛般轻轻搅动心底却让人始终无法忘怀。不知怎么，洛瑞斯想起了那个有点白痴，又有点可爱的迷糊天使艾璐茜。和夏洛特一样啊……他想，又一个踏在堕天边缘的迷茫之人。“不……不要再……”他呢喃。 “不要再堕天了啊……”洛瑞斯无意识呢喃道，“为谁……都不值呢……” 当圆月升于最高空，第一缕月华倾泻在他身上之际，洛瑞斯终于晕晕沉沉昏迷过去。他做了个梦。梦里有久违的温暖，很舒心，舒心到他想就这样，一直一直沉溺在这温柔里再不醒来。 （谢谢你恨我，我心甘情愿，那是对我最好的赞赏。） “师父师父，你看，原来这就是凡间的鸟啊！”小男孩儿捧着只刚出生没几日的雏鸟，兴奋地举到一个白衣男子面前说道。 白衣男子含笑而立，面容清秀，眉宇轩昂。听到小徒弟的叫喊，满上不自觉泛起些宠溺神态。“洛瑞斯，怎么还是这般淘气。” “嘿嘿。”小男孩儿挠挠头傻笑。“师傅你看，这就是你说的鸟儿么？长的……可真丑啊。” 男子但笑不语，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手指一指男孩儿手中的雏鸟，紧接着，只见那鸟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生长，不一会儿，便化为一只身披亮橙色与明黄色相间的漂亮金丝雀。 小家伙想来也是很困惑自己突然之间的变化，怯生生地叫了两声，声音悦耳动听。洛瑞斯惊喜万分，刚想夸赞两句，不料小金丝雀忽然两腿一蹬，小巧的灵魂便再入轮回。 小洛瑞斯吃惊地大张着嘴，结结巴巴地问：“为……为什么啊？” 白衣男子笑笑，说：“因为它违反了自然规律。雏鸟之所以难看，只因时间未到，它需要足够的时间与磨练让自己羽翼丰满，从而变得貌美强健。永远不要因为一个人的外表而判定一个人而后的能力。而违反这规律的，弱不禁风，突如其来的变化使它的身体无法承受这种强烈的变动，所以它的生命便流逝了。”又揉了揉小洛瑞斯绒绒的头发说：“无论是你我也好，凡人也罢，都生存在这弱肉强食的世界。只有变得足够强大，才能抵御住各种冲击不受侵袭。而要拥有这种力量，唯有用自己的双手去争取。若是靠着旁人的扶持，终有一天会像这鸟儿一般，不光失去飞翔的羽翼，连生命都无法留住。” 洛瑞斯若有所悟地点点头，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白衣男子拍拍他的头说：“走吧，凡间浊气甚重不宜久留，我们这就回去罢。” 二人刚刚踏入殿门，便见力天使风风火火往这边奔过来。 “诶，修斯，找你半天了你去哪儿了？来来来，我有话跟你说。唔……这个就是你那个天才小徒弟洛瑞斯吧？嗨，你好小家伙！你师父我借用下不介意吧？乖哈，就一下下！”也不等洛瑞斯作何反应，不由分说拉过修斯就走。 洛瑞斯在原地愣了愣，无奈地拍拍额头。师父和力天使杰斯奇是多年的战友和老朋友，杰斯奇什么事都习惯找修斯商量商量，或者说，是拖个下水的？唔……不知道，反正他们看起来感情很好的样子。洛瑞斯一边想一边往伊甸园走去。 ------------ 七伤碎的心注定要孤寂 说是伊甸园，但其实早已不是曾经最初的哪一个了，如今仅是个用来供养奇花异草的园子。不过洛瑞斯觉得，虽然这天上云雾缭绕，建筑恢弘圣洁，但偏偏少了些活气。而伊甸园仿佛就是为了存储这些活力而存在着。总之，这里的景色让他无论在何种情况下都能够心情大好。 “呼……”洛瑞斯用力地呼出一口浊气，顿时觉得胸膛开阔。他吹了个口哨，叫道：“羯尔斯！”远处，一阵阵草丛窜动的声响过后，一只独角兽欣喜地的跑了出来。 “嘿嘿。”洛瑞斯感受着羯尔斯用脸轻轻蹭着他的手臂向他撒娇。独角兽是一种及其勇猛却又最纯洁的，又十分怕生的善良物种。能够得到独角兽青睐的，如若不是纯洁天真的少女，那便一定是心底明净的人。洛瑞斯轻轻抚摸羯尔斯背上光滑柔顺的皮毛，爱不释手。 “羯尔斯，你好像又胖了点儿。夏洛特都给你喂些什么好吃的。”羯尔斯不满地打了个鼻响，用头拱拱他表示抗议。“诶对了，夏洛特呢？” 羯尔斯抬头望了望池水那边，洛瑞斯顺着它的目光看去，果然看到一个娇小的背影。 “嘿，夏洛特！”羯尔斯牵着独角兽在夏洛特身后叫她。 夏洛特显然被吓了一大跳，因为她轻声尖叫了起来。 “啊，是洛瑞斯啊。怎么来之前都不打声招呼的，吓我很有趣么？”穿着白色衣裙的小女孩儿拍着胸口，蓝色的眼眸里尽是嗔怪。 洛瑞斯摸摸鼻子，“不好意思啦！”嘴上说着抱歉，可夏洛特看他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丝毫没有诚意，倒也不恼。 “夏洛特，你做什么呢？” 夏洛特慌忙转过身背对着他，“唔……我在……看……看许愿池。”小女孩儿神色遮遮掩掩，说话也不大利索，洛瑞斯模模糊糊想起点儿知道些什么。 “唔……你是在看那个男的么？” “呀！”夏洛特惊叫一声，回头看去，洛瑞斯正趴在水边看的静静有味。水面上浮现出一个男孩，正呈现着他正在做的事情。“唔……这个男的，还是挺好看的。”洛瑞斯大神经的说道。 “啊，是啊是啊，很帅吧？哈哈哈……”夏洛特顺着他的话往下接，干笑了几下。 “那个……那个男的，他叫黎，靳耀黎，我是他的守护神。”半晌，夏洛特状似不经意的谈谈说道，可是一直把玩着头发的手却暴露了她此刻其实十分紧张。 “哇，夏洛特，你都已经可以作为守护使啦？什么时候的事了？恭喜啊！”一贯大神经的洛瑞斯并没有注意到夏洛特的紧张与不安。 “嗯，是啊！”夏洛特的脸颊莫名泛起了红晕，“你看，他啊，就像黎明那一瞬间的阳光，不张扬，不刺眼却又让人难以忽视它的存在，很窝心。” “诶”这下就连状况外的洛瑞斯也看出些端倪了，“夏洛特，你不会是……嗯？” “嗯什么呀？什么都没有！” “哦哦？”洛瑞斯一个劲儿的用眼睛斜她，弄得夏洛特脸蛋越烧越红。“哎呀，你真讨厌！走开走开我要下去凡间了！”夏洛特手忙脚乱地推开洛瑞斯不怀好意地笑脸，装作生气地说。 “好吧。”洛瑞斯摊摊两手放一条路给她。“夏洛特，再过一阵子，我就可以升为天使长了。唔……到时候我得了空，去看你好不好。” “别，别。洛瑞斯，你不是守护天使如果没有任务是不能随便入凡的，被发现了要挨罚的。” “唔……可是……可是你又不能经常回天上来，我想你了怎么办？” “嘻嘻。”夏洛特伸出白生生的小手捂着嘴笑，“我又不是不回来了，你急什么。” 洛瑞斯傻乎乎的挠挠头，“从小到大就你和师父对我最好，其他人都是不冷不热的千年冰山脸。师父总是有好多事要忙，你再一走，没人陪我玩儿了啊。” 夏洛特轻捶了他一下，“就知道玩儿，多让你师父省点儿心吧。你要是无聊，来这里找羯尔斯嘛。” “羯尔斯再好也不会说话嘛……”洛瑞斯小声嘀咕道。 夏洛特白了他一眼，回身望向水面上倒映的靳耀黎。唉……她在心底轻轻叹口气。如果……如果我不是你的守护天使，那该有多好啊…… 昏睡中的洛瑞斯朦朦胧胧地感觉到好像有双温柔的手，一直在抚摸他身上的伤痕。那双手很温暖，给人以安心。洛瑞斯无意识的找寻着这双手的温暖，久违的窝心让他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这种感觉……只有夏洛特…… “夏洛特……”洛瑞斯不由自主地唤出这个藏在他心底最深处的名字。他心中一直存着一句来不及问出口的话，存了几千年。夏洛特，你为什么要选择做守护使，为什么，你要丢下我，独自一个人……我们约好的，明明，我们才是在一起的。夏洛特，为什么…… 那双抚慰他的手顿了一顿。洛瑞斯只觉耳边仿佛传来一声无奈的轻叹…… （我不怕死，不怕生不如死，但却怕绝望里萌生出的希望将我生生折断。） 翌日，当阳光透过稀疏的翠叶斑驳地落在洛瑞斯脸上时，他醒了。他没有立刻睁开眼睛，略微动了动，发觉身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肌肤上仿佛还残留着那抹温柔，心中不由得一动。即使知道不可能，然而还是让依然有些分不清是在梦境还是现实的他心底狠狠的颤动了一番。 洛瑞斯缓缓睁开眼，抬手触碰到身上盖的一件外套。白色的，透着股女孩子特有的馨香。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被横七竖八乱糟糟的绑了几条绷带，伏在他腿上微酣的是一个少女的姣好背影。 洛瑞斯只觉喉头忽而没来由的一丝哽咽，“夏洛特……” “唔……”怀中的少女好像听到了他的话一样，轻轻动了下，慢慢的便要坐起来。 洛瑞斯心中不知怎么，一股莫名的悸动似要汹涌而出。这……是那个自己心底念念不忘的人儿吗？洛瑞斯有些激动地想要知道答案，却又有些怕。 “夏洛特……”他再一次情不自禁的轻轻喊了一声。 怀里的少女好像完全清醒了过来，她的背影微微一顿，侧过头来的那一刹那，洛瑞斯只觉自己的忐忑的心瞬间狠狠地直落谷底。 她不是夏洛特。 ------------ 八因为爱，所以要装作毫不知情 她清楚的看到他的眸中，从期待瞬间变成绝望，毫不掩饰，即便是她都因为这神情而感染上一丝哀恸。 “洛瑞斯……”她不自觉轻唤了他一声，声音有些涩然。静了静，说：“你的伤，不要紧了吧？” “嗯……”洛瑞斯回了他一声，嗓音低哑，说不出的落寞。然后他抬眼，看向她极力地使语气平稳道：“是你替我疗伤的吧……谢谢，芙瑞雅。”他的语气客气又疏远，一瞬间又回到了平时那个冷冷的一面的洛瑞斯。 “唔……你可以不用对我这么客气。”芙瑞雅抚了抚头发，看着他撇过去的侧脸，微微有些黯然。昨晚他嘴边一直不断滑落的“夏洛特”让她难过又不甘。她知道，这是洛瑞斯的禁忌，她也只能当做不知道。可对于爱慕着他的芙瑞雅来讲，如此近距离的听着他一遍遍叫着夏洛特的名字，将自己错认成她，究竟要用一种怎样的心境才可以做到波澜不惊？洛瑞斯……她在心里轻叹。 洛瑞斯仿佛又陷入了沉思，他在回味着那个久违的温暖的梦，那个有他最快乐的时光，和最爱的人的，祥和的梦。如果可以，他是多想就这样沉溺下去，沉溺。为什么醒了呢？洛瑞斯有些痛苦地闭眼，用手按着太阳穴。如果梦也可以选择，那么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回到过去，那个将一切都扭曲得支离破碎之前的过去。然后重复着，再不醒来。如果有如果，如果有选择，如果他还能有这样的梦。 好久，他才忆起好像梦中还有一双温柔的手，不断抚平着他的创伤。他记得这双手……不是夏洛特，那会是…… 他终于把脸对向芙瑞雅，定定地看了她好一会儿，轻轻说：“谢谢。”虽然我知道，那温柔并不是夏洛特，但我还是谢谢你，给了我这样一个遥远的梦境。还有，对不起…… 芙瑞雅莞尔一笑，算是接受了他的致谢。她的脸色有些发白，想是为了在一夜之间治愈自己费了不少力气吧，洛瑞斯看着她如是想。 “你……怎么来这里。” “哦……我，我碰巧路过。”“嗯……” 芙瑞雅看着他线条分明的侧脸，还是禁不住在心底叹息。怎么会有那样碰巧的事呢。若不是当年对他一见倾心，偷偷在他体内种了幽忧蛊，使她可以感受到他的危机，那么像昨晚那种千钧一发的情况下，无论怎样她都来不及救他。还是通过了这蛊瞬间闪现到他身边替他挡住了艾璐茜一半的攻击，如果不是这样，他……芙瑞雅咬了咬下唇。因为太过匆忙，还没有凝聚成形的灵体便被那女人的攻势冲散，找到洛瑞斯后又一刻未停的替他疗伤，折腾了大半宿总算将他身上的伤治好得七七八八，自己也迷迷糊糊累倒在他身旁。 看到他没事，芙瑞雅心里着实松了一口气。爱一个人就是这样的吧，芙瑞雅想，不管他心里有没有自己的位置，不管他心里住的谁，不管自己为了他要付出多少，只要确定他是平安的，是否有回报原来一点都不重要。因他的开心而喜悦，因他的悲痛而哀伤，因他的幸福而幸福。自己可以无所谓，只要能够让自己心爱的人满足。只要他要，只要我有。 洛瑞斯站起身，微微活动了下手脚，觉得并无大碍，除了几处受伤比较严重的地方依旧有些疼痛之外。他拆掉了身上缠着的绷带，露出好看的小麦色的皮肤。精壮的背上却伤痕累累，光是看着便让人心惊。 仿佛是注意到她惊讶的目光，洛瑞斯一声不响地拉过他的外袍，遮住了满是是记忆的创伤。他走到芙瑞雅面前，伸手用她的外套将她裹住，看向她的眼光微微有些复杂，拍了拍她的头安慰她，“丫头，我没事了。” 芙瑞雅感受着头顶从他掌心传来的温度，有些微醉。但是她知道，他一直拿她当小妹妹看，即使明明白白地告诉了他自己的的心意，他也只是习惯地拍拍她的头说一句“傻丫头”。洛瑞斯啊，你可以爱我吗？哪怕只有一点点。 洛瑞斯看她不说话，以为是累坏了，便又拍了拍她的头，说道：“起来吧，哥哥送你回去。” 芙瑞雅敛了敛神，抬头问道：“回去哪儿？” “送你回家。偷跑出来的吧？回去吧，你母后该着急了。” “不，我要留下来陪着你。” “乖，听话。哥哥还有任务要做，你回去好好休息，等我空下来了，去找你，好不好？”洛瑞斯柔声哄着她。 芙瑞雅低头不说话了。她也知道他在哄她，且不说洛瑞斯什么时候有空，就是真的闲下来了，那时间也都用来思念夏洛特了吧。洛瑞斯，我不怪你，芙瑞雅想。因为我爱你，就像你爱着夏洛特一样，不在乎自己如何，只想让最爱的人得到幸福。也许做一个懂你的人比做你爱的人更幸福。只怪我自己，没有早于夏洛特先认识你。 “不了，哥，我自己回去就好。你……你自己多注意。”她抬头对他笑。洛瑞斯，即便我不是夏洛特，不能给你你要的爱，那么，我就用我的方式，这样来爱你。 洛瑞斯默。看着她有些无奈地说：“那你自己保重。”洛瑞斯看向芙瑞雅离去的背影，心里某个地方突然狠狠的揪了一下。以前那个总是在他背后“哥哥，哥哥”地追着他跑，动不动总爱哭鼻子的小姑娘，如今也变得足够坚强了。 芙瑞雅……洛瑞斯在心里轻叹。对不起，以及……谢谢你。 我谢谢你一直伴在我身边，一直默默支持我鼓励我照顾我，懂我……谢谢你为我付出的一切，不管我的做法对或错，你都始终坚定地站在我这边给我鼓励让我固执地走自己的路，谢谢你一直帮着我一起任性。谢谢你在我难过的时候默默坐在我身旁陪着我，因为你懂得，所以即使我们什么都不说也一样那么有默契。 可是芙瑞雅，我负担不起你给我的那份感情，它太过单纯美好让我觉得如此沉重，我无法让夏洛特在我心中远去，所以抱歉，我不能给你想要的回应。我不能践踏你的那份纯真，我只能尽力的保护你，竭力弥补我对你的亏欠。在我心里，你应该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公主，被人百般呵护着。可我已经伤痕累累，这样的我担不起你的感情。 我多希望能亲手替你找到属于你的，我给不了的幸福。芙瑞雅，傻丫头…… 如果没有曾经破碎的伤痛，是否可以拥有彼时耀眼的花开…… ------------ 九因为不信任，所以猜忌 洛瑞斯回到陆梓辰病房的时候，不出所料的没有看到艾璐茜的身影。不知怎么洛瑞斯心下有些叹惋，但愿她就此罢手，别再回来了，洛瑞斯想。 陆梓辰看洛瑞斯好像满腹心事的样子，还以为是因为艾璐茜不在的缘故。“你和小艾……你们吵架啦？” 洛瑞斯抬眼望去，陆梓辰眼里有亮亮的东西闪过，嘴角也不自觉地挂着一弯弧度。 他有些不自在地撇过脸，也不去解释陆梓辰的误会，但大脑还是禁不住去想艾璐茜伤的到底有多严重。昨晚他算是拼尽了全力，身体在面对危及性命的危险时自觉地开发所有的潜力。最后一击的余力反噬到现在洛瑞斯还觉得手腕不是很灵活。虽说昨晚仅仅是吓唬她，但多少也被伤到了不少吧。 啧。洛瑞斯有些懊恼地揉揉眉心，关心她做什么，自己都顾不过来了，居然还有心思想别人，更何况还是个敌人。 陆梓辰又是一笑，“小艾早上来的时候告诉我，她有些很重要的事要去做，也许是一天，也许是几天。总之会有一段时间得不出空闲来陪我了。”他看了看洛瑞斯有些飘移的眼神继续道：“不过……她说，如果是你的话，她到不介意借给我用两天。” 洛如斯闻言眉头一皱，先是不满地瞪了陆梓辰一眼，咬牙切齿地道：“臭丫头都不问我介不介意，我干嘛要替她收拾这烂摊子。” “喂，”洛瑞斯很凶地拉过椅子坐下，手臂撑在他床边故意吼道：“陆梓辰，不许笑！” “嗯？”陆梓辰用很无辜的眼神看着他，说：“怎么？ “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 “哦？那我想的是怎样？” 洛瑞斯一窒，说不出话来反驳。盯着陆梓辰像狐狸一样偷笑的脸，他烦躁地抓抓头发，“啊，不知道不知道！” 他是真的不知道，心里现在乱糟糟的一团，怎么都里不出个头绪来，连他自己都知道自己想要干什么。 “唔……我还没有那么脆弱，不用你们寸步不离的照顾我。相比之下，你还是去哄哄她比较好，女孩子嘛，总是要哄的。” 洛瑞斯被他堵得直翻白眼，索性不理他。越解释误会越深，就让他误会去吧，反正我又不能少块肉。 “艾璐茜虽然没有告诉我她去了哪里，不过我想，是你的话，一定能找到她。” “陆梓辰，你这只披着人皮的狐狸！你乱猜个什么？”洛瑞斯一边走一边抱怨，“要不是不能动你，你还真准备骑到我头上来啊？”他微微一愣，胡乱摇摇头，这话听起来这么别扭呢，“我能找到她？我知道那姑奶奶在哪儿啊我？” 洛瑞斯烦躁地抓着头发，一边鄙视陆梓辰的思想一边抱怨艾璐茜的幼稚。抓着抓着，他眼睛忽然一亮，眼中一丝狡黠。说起来，受了伤的人嘛…… （我偶尔的温柔，成了你眼中的罪过。） 静谧幽旷的树林。光线十分充足，微微有些晃眼。茂密的树木遮蔽了太阳的身影，即便连那湖水都被照射得晶莹剔透，连树干的轮廓也被这光线模糊，却仍是只见光亮不见日。 好地方啊！洛瑞斯叹道。能在短时间内找到这样一个地方躲起来疗伤，唔，难道她是经常受伤的么？不由自主的想起以往夏洛特做守护使的时候也常常因为与恶魔激战而受伤。那时，总有自己在一旁默默守着她。为了他特地去学生涩难懂的治愈术。而来到魔界，身边少了自己想要守护的人，却多了个曾像自己般傻傻守护自己的人。对着新伤盖旧伤的身体，一遍遍不厌其烦地修复，仿佛能够帮到他便是对她最大的奖励。哪怕仅是如此微乎其微的琐事。 洛瑞斯细细环顾四周，亏了光线的折射，饶是他也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发现了艾璐茜的结界。结界四周散发着于太阳光线一样的柔和与色泽，并着四周景物融为一体，实是难辨得很。其内艾璐茜闭眼沉睡，秀气的眉头微微皱在一起。洛瑞斯见了也不禁皱了皱眉。看这架势，应该是伤的不轻吧，不然怎么连陆梓辰都不顾得了。就算她笃定他也受了重创，旁边终归还有个虎视眈眈的陆子杨呢。小姑娘毕竟是小姑娘，太单纯。 洛瑞斯拍拍额头，唔，专给守护使疗伤用的那个术怎么用来的？这样？这样？洛瑞斯按着记忆里的一遍遍结着印，试着想要结出印象中的那种。 呼，还好，总算没有太丢脸。看着手中结出的伽印以及手下正在被治愈的伤口，洛瑞斯松了口气。看着艾璐茜依旧沉睡的脸，洛瑞斯恨得牙都痒痒。 让你睡，让你睡，好在以前总是帮夏洛特疗伤懂得一些，不然等你想起来再去看，一切都不可挽回的时候，哭都来不及，我看你醒来之后怎么谢我！ 艾璐茜醒来的时候已是傍晚。湖面披着一层金沙，树木的翠叶上也镶了一层曼莎。她睁着眼睛茫然了一会儿。三天这么快就过去了？伸了伸手脚，这伤好的也太快了吧？难不成洛瑞斯那家伙是纸老虎？ 正当她挠头困惑的时候，背后一个凉凉的声音道：“别想了，是我。” 艾璐茜一愣，全身绷紧。正当她犹豫着要不要攻击身后人的时候，某个人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别紧张，我不是来跟你打架的。说起来，你既然醒了是不是应该好好考虑下怎么谢谢我。” 艾璐茜的背脊又是一僵，半晌缓缓转过来对着他，“你来干什么。” 闭着双眼靠树在一旁休息的洛瑞斯听到这话不由得笑出声来，怎么跟他醒来说的话一个样啊。他眼睛未睁，悠悠说道：“我来看你快死了没，不过看你现在这样儿，唔，好像还不错。” “那真是不好意思啊，叫你失望了！” “哎呦，可不是么，我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失望呢么。” 艾璐茜一顿，“你什么意思？” ------------ 十我偶尔的温柔，成了你眼中的罪过 洛瑞斯觉得精力回复的也差不多了，半睁着眼睛，慵懒地看了她半晌，“就是字面的意思啊。”看她僵住不动，洛瑞斯地笑一声，“喂，对待救命恩人，你就这个态度，似乎不太好吧，嗯？” 艾璐茜还是一脸防备的看着他，她不明白这个男人怎么一会儿阴沉一会儿又这样一副轻松的姿态。 洛瑞斯索性坐到艾璐茜身边，想了想，说道：“艾璐茜，我们有必要谈谈。” 艾璐茜显然还对那件事耿耿于怀，当然也没什么好脸色给他。“我想没那个必要。” “不，”洛瑞斯非常严肃地看着他说，“我要说的，有关我们两个的以后，你听也得听不听也得听由不得你选择。” 艾璐茜看着他十分认真的表情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洛瑞斯看她愣愣的，自己也怔了怔。而后反应过来自己好像是有那么些……用词不当。他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那个，我是说，和陆梓辰有牵扯的事。” 艾璐茜眼神一凛，忽地伸手掐住洛瑞斯的脖子，洛瑞斯来不及反应，一下子便被她扑倒在地。背部重重摔倒在坚硬的地面上，还不容他吸气，脖子上便感受到一阵窒息。“洛瑞斯！我警告你！” 卡在他脖子上的小手软软的，可是力道却大得惊人。早知道她回复的这么快，我就不多管闲事了。洛瑞斯懊恼的想。他自己身上现在还没有几分力气呢，被艾璐茜这样突然一压制，没多久便觉得眼前有些晕。 “你……有话好说，放……放手。”艾璐茜，再不放手等我好了一定收拾你！洛瑞斯在心中狂喊。 许是看出洛瑞斯确实没什么反抗能力，艾璐茜收了些力道，不过小手还是紧紧掐住他的脖子不放。“你说，我听着。但是洛瑞斯，如果你胆敢做出什么惹怒我的事，我不在乎拼了我自己把你除去！” “好好好！”洛瑞斯连忙答应着，头上微微冒了些冷汗。“关于陆梓辰，我不会也不能取他的性命，这点你可以完全放心。”艾璐茜眼里满是不信与戒备，眼神明摆着写着“你是个骗子”，看得洛瑞斯又是好一阵尴尬。 “咳咳”，清了清嗓子他接着说道，“是这样的，陆子杨和我签订了契约，目的有二，一是接手陆家，二就是从陆梓辰身边夺过徐梦琪。诶你，你别激动啊！咳咳，轻点儿！ “一旦契约成立，我就务必要保证陆子杨的生命安全，但是我是不可以直接插手去让他达到目的的，我只能从侧面各种角度和途径来辅助。在这个契约中，除了条例不能违反之外，我是不能有自己的主动权去做自己想做的事的。换句话说，他是主，我是仆。仆必须要服从主的命令。所以，陆梓辰的守护使是我杀的。” 艾璐茜的手不住的颤抖，渐渐冰凉。洛瑞斯微微眯了眯眼，接着说道，“那起车祸是陆子杨安排的，为的就是要结束陆梓辰，这样就只剩徐梦琪一个人了，陆家也只有他一个继承人了。可是他没想到的是徐梦琪为了陆梓辰将你给了他，可以说，是他亲手害死了徐梦琪。至于我说的第一条，陆梓辰现在这个样子，已经等于陆家是他一个人的了。” 艾璐茜已经慢慢从震惊中平静下来，她看着洛瑞斯冷冷道，“既然如此，你盯着陆梓辰的目的是什么？你不能动他的不是么？” “唔，可是我要他的记忆啊，他对徐梦琪的那个炽烈情感。只不过我只能等他快死了的时候品尝了。”因为如果现在就动手，便是我杀了陆子辰。我怎么会容许自己犯这样低级的错误呢。 “哼，”艾璐茜冷哼道，“你要这个有什么用，像你这种冷血的东西，懂得什么叫做感情么？” 出乎意料的，洛瑞斯没有动怒也没有反驳，艾璐茜有些诧异地看到他眼睛中的神彩瞬间黯淡下去，随即浮上深深的哀恸。 过了许久，只听一个低沉沙哑带着些哽咽的声音缓缓说道，“就是因为懂得，才会这样渴望着啊……” 艾璐茜一惊，迅速扫了眼四周，确定并没有其他人。那么刚刚那个声音……真的是他？那种让人听了，心口就疼痛得如同被撕裂一般。艾璐茜突然有种想要了解他的感觉。 洛瑞斯闭上眼睛，声音平缓又带着些疲倦对她说道，“艾璐茜，永远不要凭着一个人的外表而想当然的确定他的内在。并且，无论是谁，都有作为他的生存原则和不得已的束缚。即便那种方式令你不齿，但你也要想想，那也是他存在的价值。” 艾璐茜久久没有回应。久到洛瑞斯以为就要一直这样沉默的时候，艾璐茜开口了。“你这样说，是想减轻你的负罪感，也让我不能下手是么。”洛瑞斯听着她的语调，还是冷冷的，但是少了很多戒备，想是接受了他的这番说辞。到底是小女生啊，洛瑞斯想。 “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突然，她道，手上的力道也加重了几分。 “因为……嘶……”艾璐茜听他倒吸了一口冷气，脸色也变得苍白起来，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的时候，只听洛瑞斯道，“你……你能不能先放开我？” 艾璐茜顺着她的手往下看去，手上不知什么时候沾满了鲜血，也浸透了他的衣襟。艾璐茜一怔，扯开他的领子看去，他瘦削的锁骨上蜿蜒着一条深深的伤痕，正是昨天她亲手劈上去的那一道，现在正一点点向外渗着血。 洛瑞斯感受着身上传来的阵阵痛感，眼底抑制不住的泛起了血色，身躯也在不自觉的微颤。他闭着眼深吸几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艾璐茜趴在他身上那么久，手掐住他颈项的同时也狠狠压在了伤处。这感觉刺激得他快要发疯，他怕艾璐茜在这么压下去，他就真的要失控了。 艾璐茜不明就里，看他闭着眼脸色惨白伤口又确实很吓人的样子，赶紧松了手，退到一旁。洛瑞斯感受到身上的重量明显一轻，他心里也跟着一轻。他抬手压着伤口阻止血液的流逝，随意摆了摆衣服，看向她说道，“没事。”然后又加了一句，“好歹被你打的半死的人是我不是你，你不用那么紧张。” ------------ 十一我最怕的，是深深锁在心底的悲凉 等了半晌，待到自己完全平静下来后，他接着说道，“我之所以跟你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陆子杨这几天一定会有所行动。除非你主动向我出手，否则我是没有任何理由能够找你麻烦的，这是一条铁令。所以我的任务就是监视你和陆梓辰。但是，陆子杨如何动作，就与我没有任何干系了。我不会帮他，也不会帮你。” “你这番话也没有非说不可的必要。” “没错，”洛瑞斯一挑眉，“但我还是要为我的生命安全考虑的。如果你见我一次就要像昨晚一样，我还真是招架不住，而且也白白便宜了陆子杨。” “你似乎并不欣赏他。”艾璐茜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些端倪。 “你很聪明。”洛瑞斯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移开了视线，“不过也只有这种卑鄙的污浊灵魂，才有被吞噬掉的资格。”他转过头来略带些玩味的看着艾璐茜说道，“你不觉得，这样的人既然怎样都无法得到救赎，还不如就这样堕落，越陷越深。你按照你们的原则走，我按照我们的原则走，大家日子都好过，何乐不为呢。” 看着艾璐茜终于放下了戒备，洛瑞斯心里一直吊着的心也终于落下来。呼，还好还好，小女孩还是好骗的。 “你能够保证你绝不干涉陆梓辰的生活么？”艾璐茜看着笑成狐狸样狡黠的某只如是说道。 “不能。”某只回答得十分干脆，“我只扮演陆梓辰生活里的旁观者，我要知道他的所有事，”顿了顿，有些调皮地冲她眨了眨眼，又说道，“不过是不是要如实汇报那就是我自己的事了。” 艾璐茜终于被他逗得轻轻笑起来，心里对他也算是完全放心了。她想了一下，觉得洛瑞斯的话很有道理。自己有自己的原则，恶魔也有恶魔的行为准则。不能将自己的准则强加到别人身上，毕竟人与人是不一样的。你爱吃虫子，总不能也硬逼着别人也跟着你吃虫子不是。想到这里艾璐茜又是噗的一笑。 洛瑞斯看她心情终于多云转晴，便摇晃着身体站起来对她说，“如果你还不能放心的话，我们来签订个契约吧。你知道的，契约这种东西对于我们的意义。一旦有恶魔违背契约，便可瞬间坠入万劫不复。” 艾璐茜想了想，左右自己没什么损失，也就允了。 洛瑞斯见她点头应允，便不再犹豫，抬手变出一个法阵托在手心上。“我，洛瑞斯鲁法特在此起誓，在陆梓辰身边只扮演旁观者的身份，不插手予以阻拦和帮助，不干涉艾璐茜的任何决定。如违此誓，愿受业火蚀骨之判。” 说完后法阵自动移动到艾璐茜手上。艾璐茜深吸一口气说道，“我，艾璐茜兰佩琪在此，接受洛瑞斯鲁法特的起誓，并且，”艾璐茜顿了一顿，“若他有任何违背契约的念头，便要收利刃穿骨之痛。” 洛瑞斯在一旁听得背后直冒冷汗，恨不得跳起来给自己几个耳光，没事儿闲的跟她结什么约啊，这下好了，把自己绕进去了。女人这种生物啊…… 他硬着头皮接过艾璐茜递过来的法阵，眼睛一闭，堵了！ 两人同时割破手指，滴入三滴鲜血融入法阵。法阵闪过一阵血色光芒，一分为二分别飞向艾璐茜和洛瑞斯的胸口，稳稳当当的在彼此胸口间印了个诡异的图案，泛着冷冷的青紫色。艾璐茜倒没什么，不过由于洛瑞斯是起誓者，法印飞过来的时候，即便他做好了准备，却还是被这冲击力震得踉跄了一步，喉头一甜，却也是硬生生压下了翻涌的血气。 这个女人！洛瑞斯在心里怒吼，下这么重的誓在里面！法印对起誓者伤害的大小都是看契约中誓言的惩罚重量来计算的，也难怪洛瑞斯这么生气，本来是为了让她彻底消除戒备而临时冒出的想法，而且一旦祭出便只能使契约成立，不能停下来。他本来的目的当然还是要完成自己与陆子杨的契约并拿到他的灵魂与陆梓辰的情感而已，没想到被这女人算计了一番。洛瑞斯暗暗心惊，以后行事更要小心了，不然动不动就来个穿心之痛，即便对本体没什么伤害，但那种痛苦也够他受的了。 洛瑞斯压着胸中的火气对艾璐茜说，“行了，这下你够放心的了吧？左右你完全好了，赶紧回去看着陆梓辰吧。”说完转身就走，身影迅速消散。 艾璐茜歪着头想了想，就算你不说我也是要回去的啊。不过也好，这契约这么立下了，换个角度想想，洛瑞斯都是自己的人了，还怕保护不了陆梓辰么？ 艾璐茜冷笑一下，陆子杨是吧？一转身，也消失在晚霞中。 连着两天，艾璐茜都没有看到洛瑞斯的身影。艾璐茜回到陆梓辰身边的那晚，陆梓辰一个劲儿不住的打趣说道，“还得是洛瑞斯，果真是一找就找到了。”艾璐茜再问，陆梓辰又什么都不肯说。她现在恨不得揪出洛瑞斯来问问到底他和陆梓辰说了些什么，为什么陆梓辰看向她的眼神总是能让她感觉毛毛的。 “唔……他应该没事的吧？”艾璐茜第三十几次这样想。艾璐茜算了算，从她受伤开始到基本治愈，加起来总共不超过一天的时间。如果按照自己原本的预算和恢复能力，最少也要三天。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回复得这么好，应该是与洛瑞斯结约那天他的出现有关。 是他帮了自己么？不应该的吧？他们两个可是死对头啊。可是如果不是的话，自己怎么好的那么快，并且有那么刚好洛瑞斯就在她附近，那么刚好就结了契约。她到现在也没想得十分明白洛瑞斯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不过他那一身伤可不是造假的，艾璐茜趴在床上想。当时他的身体就已经伤痕累累了。想来能那么快恢复，也必定是有人相助吧。不过……艾璐茜翻了个身，不过，他怎么会治疗守护使的伤的术法呢？就算曾经是天使，但这种术法只有作为守护使，并且经过特殊训练的人会用。真奇怪啊，艾璐茜想。她觉得洛瑞斯身上到处是秘密，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要去触碰，了解。 唔……他的伤也该好了吧？还是很感激他的，不管他是出于什么目的。至少他抱着微恙的身体耗神治愈了她的伤口。不过为什么呢？为什么为什么呢？…… 艾璐茜就抱着一堆解不开的为什么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 十二如果爱情，是温情 第三天的早上，洛瑞斯终于出现了。艾璐茜推门看到洛瑞斯正趴在阳台上，对着大开的窗户吹风，望向远处的天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风曳起他的发，金色在摇晃中散发着不羁。有淡淡的落寞自他身上弥漫开来，散入风中纷乱着。 艾璐茜看着他的侧脸，他这个样子，还是……很迷人的，艾璐茜想。 陆梓辰这时也注意到了艾璐茜的异样，他看了看趴在窗边出神的洛瑞斯，又望望同样出了神艾璐茜，轻轻笑了起来。 艾璐茜听到陆梓辰笑，蓦然缓过神来。她幽怨地瞪了陆梓辰一眼，转身绕过他找洛瑞斯去了。 “喂。”艾璐茜拍了拍他。洛瑞斯回过神，看向她。艾璐茜愣了愣，因为洛瑞斯此时的目光就如同他们第一次见面时那样，冰冷，沉寂，没有一丝温度和情感波澜，仿佛三天前的他是另外一个人一般。 “你……你这几天，去哪儿了？”艾璐茜不由自主忐忑地问道。 “养伤。”洛瑞斯淡淡地吐出这两个字。 艾璐茜又是一怔，还真的是冷淡啊。艾璐茜秀眉微微一皱，手攀上了他的。洛瑞斯淡淡扫了一眼问，“做什么。” 艾璐茜也不解释，拉着他大步向外走去。洛瑞斯面无表情，由着她拉着向外走。经过陆梓辰身边时，也没有特意多看一眼。倒是陆梓辰饶有兴致地看着两个人手拉手，觉得，心情真好啊。 医院病房外的走廊上，洛瑞斯由着艾璐茜拉着走了一段后，像是不耐烦般的，挣脱了她的手。艾璐茜回身望着他，他还是那样不冷不热的说，“有什么话。” “你怎么了啊？伤还没养好么？还痛么？”艾璐茜看他反常的神态以为是他身上的伤口没有痊愈，手不自觉地伸上前去想要解开他的衣服看看。 洛瑞斯倒退一步不让她靠近，冷冷的说，“别碰我。” 这下艾璐茜彻底不高兴了，干什么呀？好心关心你一下你就这个臭脸，虽说制造了他一身伤的人是自己吧，那也不必这么冷冰冰的啊。更何况他们之间还结了契约呢！ “喂，你怎么这样子啊？几天前不是还好好的么？怎么几天不见你就变得这么讨人厌了？还是你又受了什么刺激了？” “我一向如此，我也并没有要求你不讨厌我。” 艾璐茜一怒，但又确实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她问，“你还记得我们结约的事么？” 洛瑞斯一点头，“记得。” 那是同一个人了呀，艾璐茜想。“身上还疼么？”想到此，艾璐茜语气软了下来问道。 洛瑞斯还是那样不冷不热的点了点头，“多谢。” 艾璐茜不满地嘟着嘴，问他，“上次你还没说清楚呢，如果陆梓辰的记忆要是被你取走的话，他会有危险吗？我回去想了想，毕竟他哥哥要的是他的命，是徐梦琪的人。可是如今一切都被打乱了，正巧你又盯上了他的情感。按你说的那样，你不主动对他下手，难道说记忆被你取走后他就会殒命？” 洛瑞斯没有马上回答她，只是用他冷冰冰的眸子盯着她的，眼底闪过几缕复杂的情绪。“艾璐茜，你爱他。” 又是一样笃定的语气，明明是疑问句，可从他口里说出仿佛就是既定的事实一样。 艾璐茜感受到他冰冷的气场，以及像他对她说的第一句话“你不是他的守护天使”时的语气一样，冷漠生疏又信心十足。 艾璐茜的小性子也被他三言两语挑拨了起来，下巴一扬，“对，我是爱他，怎么样？我就是爱陆梓辰！像你这种人，你怎么可能懂什么叫爱？哼，还真是我自作多情了，你一直追寻着这种情感，其实就是因为你没有，你不懂，所以你才会这么执着不是么？洛瑞斯，你真可怜！” 洛瑞斯听完她这番话，没有任何情绪的波动。不恼不怒，也不说话，就一直盯着艾璐茜，艾璐茜被他这种沉寂的眼神盯的背后冷汗直流，就当她快要撑不住的时候，洛瑞斯放过了她，开口不屑地说，“艾璐茜，你说我不懂，可是你呢，你懂么。” 然后，不等艾璐茜作何反应，他的目光轻扫过她的脸，越过她从她身边离去。艾璐茜被他的问话定在原地。脑子里满满的都是他说的那几句话。 “艾璐茜，你爱他。”“艾璐茜，你说我不懂，可是你呢，你懂么。” 艾璐茜，你爱他吗？艾璐茜，他真的不懂吗？艾璐茜，你懂吗？艾璐茜…… 艾璐茜背靠着墙壁，蜷着身体抱着自己，把头深深埋进自己臂弯，脑子里一直回荡着这两句话也一直思考着，她的头忽然很痛。为什么呢？艾璐茜问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痛呢？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守护天使而已啊，静静的守护着自己应该守护的人，看着他们的生活，体会着他们的情感，只作为旁观者旁观着。什么开始起出现了这么多烦恼呢？因为陆梓辰的吗？还是洛瑞斯呢？还是徐梦琪的错呢？还是说，一切一切都是自己的错呢？自己做错了吗？ 好一大段沉默，欲要把人逼疯的沉默。只是这寂静的沉默过后，艾璐茜缓缓抬起了头，眼里的迷茫不再，只余坚定的神色。她想清楚了。 即使是自己错了，也只能这样错下去。对，我爱陆梓辰，就像我爱徐梦琪一样爱。我懂爱，也许不是洛瑞斯说的那种，但是我知道，我应该爱所有的人，无论是谁。同样的，无论陆子杨有多可恨，洛瑞斯有多可恶，我也是爱着他们的。我应该用爱去感化他们感化自己，而不是用恨或是其他。 艾璐茜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想明白了这些她觉得心情大好。对着阳光伸了个懒腰，深深吸了口气。 已经是中午了啊，艾璐茜感叹道，自己居然为了这么无聊的问题困惑了这么久，也不知道陆梓辰身体怎么样了。 唔……以后，不能再这么迷糊了啊，艾璐茜想。以前其他的好姐妹总说自己迷糊，起先自己还不承认，如今看来还不是没有道理的。 ------------ 十三心疼你的心疼 艾璐茜拍拍自己的脸颊，振奋了下精神。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只有向前了吧，不能放弃啊。加油，艾璐茜！ 给自己鼓励过后，艾璐茜深吸一口气，伸手推开了房门。可是屋内的情形让她吸进去的那口气再也来不及吐出，就这样一直提着。 艾璐茜震惊的看着站在陆梓辰床边的陆子杨，看着他面色狰狞地低笑着。他手里正握着一个小小的玻璃瓶，他修长的手指缓缓抚摸着瓶身，看向它的目光说不出的诡异。而一旁的陆梓辰早已昏睡过去。艾璐茜虽然不明白究竟发什么事，但她至少知道陆子杨，这个男人要下手杀了他的弟弟这是永远无法改变的事实。 而眼下这种情况，无论怎么看，都是陆子杨已经得手了。艾璐茜震惊得脑子里乱嗡嗡的一团糟，一时之间竟呆在原地不知应作何反应。倒是陆子杨首先发现了她。他歪着脑袋看向艾璐茜邪邪地笑。他说，“你好，徐梦琪的守护天使，艾璐茜小姐。”“守护天使“这四个字他咬得尤为重了些。 陆子杨从她身边走过的时候，艾璐茜才恍惚间回过神来。她急切地拉住陆子杨的袖子问道，“你，你给他喂了什么？！” 陆子杨漫不经心地摆弄着瓶子，淡淡说道，“哦，没什么，一些迷幻剂而已。你不用担心。”顿了顿他又接着说道，“只是让他看到一些他想要看到的东西而已。不过如果他太入迷了，可能会一辈子沉溺在里面吧？呵呵。”他伸手将艾璐茜的手推开，再度对她邪气地笑了一下，说了声“告辞”，便大踏步地走了。 艾璐茜强迫自己的大脑运转起来，她机械地摇了摇陆梓辰，发现果然如自己想的那样没有任何转醒的迹象。艾璐茜用力咬了下自己的唇，刺痛下她仿佛回了些神智。她忙不迭地按下了床头的紧急铃，然后抓着陆梓辰的手探他的脉搏，平稳有力。那么陆子杨说的就是真的？他会睡死在那个梦里？艾璐茜有些慌了。 被惊动的医生护士立刻赶了过来，艾璐茜没有说是因为陆子杨的缘故才是陆梓辰变成这样，她考虑到毕竟这里是陆家的医院，所以只是告诉医生他大概是吃了过量的类似安眠药一类的东西。既然那个药的作用是让他沉睡，那么应该和安眠药的功效是一样的吧，艾璐茜想。医护人员急忙搬动陆梓辰准备洗胃，显然他们并不知晓这是陆子杨做的手脚。看来陆子杨是想维持自己的名声的同时，不声不响的做掉陆梓辰。 陆、子、杨！艾璐茜在心里狠狠的念了遍这个名字，手不自觉地缩成拳放在身体两侧。她又想到今早洛瑞斯的反常行径，心头的恨意又浓了一分。她已经认定这件事情一定与洛瑞斯有关。先是用洛瑞斯引开自己的注意，好为自己争取时间。 好，她艾璐茜记住了！ 陆梓辰没有照期望的那样苏醒过来。他的睡脸安详甜逸，那种神情看得艾璐茜都不忍心将他叫醒，即便知道目前还没有方法可以使他苏醒。看来只有一种办法了啊，艾璐茜暗自咬了咬牙。 洛瑞斯来的时候正是傍晚，夜幕刚刚遮蔽下来。艾璐茜正守在陆梓辰床边，用热毛巾细细帮他擦脸。看到洛瑞斯的时候并没有表现出不自然，只是微微向他点头示意。她看着他，脸转向窗口，抬抬下巴。洛瑞斯会意，一声不响转身离开。 艾璐茜轻抚陆梓辰的脸，将他的手扶到被子里放好，又细细地看了他一眼，这才转身离去。 天台上，洛瑞斯迎风远眺。他坐在台面上，一条腿蜷曲一条腿平放着，一只手放在蜷起的膝上，另一只手托着腮，眼神微微有些空旷，不知道些想些什么。艾璐茜走到他身前时他也没有注意到，头发被风吹的微乱，黑色的外袍上衣带在风里纠缠在一起，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膝盖，一下一下。 艾璐茜暗暗握了握拳，命令自己冷静下来。她故作镇定地对他说道，“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嗯。”洛瑞斯淡淡的回应了一下，并没有将目光移向她，仍旧望着远处什么都没有的天空。但声音里却透着一些温柔，不是昨天那样的阴郁疏远，也不像是几天前的轻佻。艾璐茜不由得眉头一皱，她越来越看不懂他了。 “陆梓辰出事了。” “哦？”他还是那样子好似漫不经心的样子，艾璐茜却装不下去了，一把抓过他的手。洛瑞斯一怔，目光这才看过来，眼神里带了些疑惑。 艾璐茜强压着火气，尽量心平气和的说道，“陆子杨昨天来过，就在你把我叫出去的时候，之后陆梓辰就出事了。” 洛瑞斯静静地看着他，眼睛亮亮的，但艾璐茜又分明看到了他眼底还蕴着柔柔的东西。“那你认为是怎样的呢？你觉得是我和他串通好的是么？”他柔声问道，嗓音厉害带着些许无奈。“可是不是我。” 艾璐茜没说话，只是紧紧盯着他，想要从他脸上和眼睛里看出什么来，无奈她看到的神情只有认真和一点儿受伤。 他轻轻叹口气，眸子看向她的，“艾璐茜，我知道你不信任我，不过没关系，我理解。但是我昨天一整天都没有与陆子杨碰面过，即使我要找到他很简单。但是无论是你还是他，两方面的契约约束了我对于陆梓辰的事只有旁观而已，我答应过你不插手我就一定会做到。”他说罢拍了拍艾璐茜的手背以示安慰，“我知道，我理解。”之后便不再说话，也并不为自己再辩解什么，只是又将头转过去看远方。 艾璐茜终于忍不住问他，“洛瑞斯，你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你的性情总是在变来变去，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你？！” 听到这句话，洛瑞斯的眼底突然强烈地翻涌着不明的情绪。有痛苦，有挣扎，更多的是无奈。许久，他又恢复了那种柔柔的，带些忧伤的嗓音对她说：“艾璐茜，不要堕天啊。”艾璐茜看着他的眼睛，华贵的紫色盛满忧伤，狭长的眸像星星一样的亮亮的，带着些许情绪正对着她闪。听着他喟叹的话语，艾璐茜越发好奇。 ------------ 十四那梦魇太过无助，我已是满目疮痍 艾璐茜笑了一声，不满地道，“我怎样与你有什么关系，你关心的方向有些错位了吧？” 洛瑞斯垂下眼眸低着头，艾璐茜看不透他在想些什么。就当她以为他就这样沉默着不说话的时候，洛瑞斯开口了。“堕天使的灵魂都是被撕裂的。”他略带忧伤的缓缓说道，“天使的心是单纯又脆弱的，而恶魔的心却是因伤痛而碎裂的。也正因为此，性情也随着灵魂碎片的控制在不同的境况下而变化着。我想你明白的，这究竟有多伤人，于人于己。”他又转过头去看着如墨的夜幕，声音有些低低的。“艾璐茜，可能你觉得我没有资格，可是，我是真的不希望看到还有谁会堕天。”顿了顿又接了一句，“昨天的事，我很抱歉。” 艾璐茜听着他的这句抱歉，也不知道是为他昨天不能自已的性情还是为陆梓辰的事而抱歉，更或者说两者都有？ 她望着洛瑞斯的侧脸，月光在他的脸上留下暧昧的阴影，衬着他此刻脸部的线条多了几分柔和，没有冷漠，没有轻佻，只有浓浓的温柔和淡淡的哀伤。 艾璐茜，你无法体会那种你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最重要的人在你面前堕天的痛苦与自责，你也无法想象在那种打击之下，自己堕天无奈却又不悔的事实，并因为自己堕天的缘故又亲手伤害了另一个自己重要的人。堕天并不是解脱，那只能是一种莫大的悲哀。如果可以，我希望能够阻止任何将要堕天的天使，因为我尝过那种肉体与精神上的痛苦，所以我不愿再看到有谁再承受这样的伤痛。 只是，你会懂吗？洛瑞斯的眼神不由得变得忧虑。 “喂，”艾璐茜拍了拍他的肩膀，“现在这样算是你最温柔的一个么？” 洛瑞斯看着她有些认真的表情，不由得轻笑了起来。“嗯，算是吧，怎么了？” “好吧，”艾璐茜在他身边坐下，深吸一口气，反正现在就算惹到他也不会怎么样，现在眼前这个跟第一次见到那个阴冷霸气的人可不一样。“我就姑且相信你一回。说实话，你这个样子我还真不太习惯。而且啊，你说的那些就算是真的好了，可是我又不知道怎么样才叫堕天，再说，我对陆梓辰根本没有你说的那样，是你多虑了。” 洛瑞斯静静地听她说完，并没有直接回应她。只是静静想了会儿，说道：“没关系，有我看着你。” 不知怎么的，因为洛瑞斯的这句话，艾璐茜感到莫名的心安与止不住的心疼。不应该这样的呀！艾璐茜在心底诧异道，我们是敌人，我本不应该相信他说的任何一句话的！但是直觉又带着她不由自主地向洛瑞斯靠拢，直觉告诉她洛瑞斯说的是真心话。 “怎么了？不去守着陆梓辰么？”洛瑞斯见她半天没有动静，随口问了一句。 “唔……陆梓辰现在那个样子……” “哦……但是谁都说不好陆子杨会不会趁着这个机会再下剂猛药，毕竟是你自己选择留在这里守护他，暂且不论对错或者资格，至少你负着这个责任。”洛瑞斯若有所思地说道。 “嗯。”艾璐茜点点头准备起身回去。“那个，你不跟我一起吗？” “我？不了。”洛瑞斯摇摇头，“我还有些事。”许是察觉到艾璐茜戒备犹疑的眼神，他一笑开口道，“我去问问陆子杨，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方法。”说罢一闪身消失在夜幕中。 艾璐茜撇撇嘴，要是洛瑞斯一直都是这个性子，倒也蛮好的，而且说不定还能帮上她什么忙呢，可惜啊。艾璐茜边叹息边按原路返回。不过，他对我说堕天的事做什么？我又怎么可能，他神经太敏感了吧？ 陆家，陆子杨书房。 “你用的，是我当初给你那瓶吧。”洛瑞斯的声音冷冷的有些阴郁，看向坐在办公桌前犹自处理公文的陆子杨道。 “没错，看起来效果似乎还不错。”陆子杨声音听起来有些愉悦。 “你怎么不干脆下毒，难得那么好的机会。” “毒？我倒是有好几种，但是让人查不出来的，不属于凡间的东西就只有‘幽姬’啊，我怎么可能用我自己的东西去授人以柄呢？”陆子杨放下手中的文件，摸着下巴饶有兴趣地说道，“而且我现在不太急着让他马上就去死了，既然小琪已经离去，那倒不如就让他那样睡一辈子，哦，我忘了他已经没有多久活头了，呵呵。说起来，他还真应该谢谢我，能在他有限的时间里过的那么快乐，哎呀呀，说真的，有些羡慕呢。” “哦？”洛瑞斯嘴角划出个阴冷暧昧的弧度，“羡慕他？我倒是可以帮你。怎么，要试试么？” “哈哈，”陆子杨扬声笑道，“不必了，我啊，注定是个劳碌的命。这种清福，还是留着无所事事的人去享吧。”低头看了看文件，有忽然抬头问道：“那个艾璐茜，你准备怎么处理？若是她知道了找到了解药……” “没什么好担心的，”洛瑞斯冷冷打断他，“知道又怎样？陆梓辰一样会死。而且，她若是真的这样做，只会加速她堕天而已。” 陆子杨细细看着眼前这个阴郁冷血的男人，不由得道了句：“洛瑞斯，我发现你真是复杂。”本是没指望他能做出回应的，没想到洛瑞斯接着他的话说：“怎么？你需要的不正是这样的盟友么。” 陆子杨一愣，随即低声笑起来。“也好。算了，艾璐茜的事你自己看着办吧，你老练狠辣的手法我还是领教过的，既然你对她有兴趣，我也就不过问了，毕竟跟我的生活没有半点关联。” 洛瑞斯一挑眉，略微赞许地道，“很好，陆子杨，我很欣赏你这个样子。”他渐渐附身靠近陆子杨，以一种略带危险的口吻说道：“你比我预期的更有提升的空间，我有把握，可以将你的灵魂浸染得更污浊。” 陆子杨对洛瑞斯身上越来越冷郁的气息压的背后冷汗直冒，他干笑了两声说声“过奖”。 ------------ 十五因为我的想要保护，却失去了你们 洛瑞斯像是很意他的神情，因为他的嘴角又勾起了一个弧度。陆子杨知道，他露出这样的神情一般某个人就应该做置办棺材的准备了了。 “咳咳，那个，现在来看，我们当初那个契约，小琪那条是完不成了，这……对游戏结局有什么影响没有？” 洛瑞斯神情淡淡的，看着他沉思，陆子杨也不敢打扰，就在一旁静静地等。 “不会有太大偏差。”半晌，洛如斯低低回到。“本也是你为了夺到徐梦琪，我们并没有编排陆梓辰的命数。也就是说，目标只有徐梦琪一个而已，陆梓辰是死是活对我们没有太大的牵扯。如今阴差阳错徐梦琪死了，那就只有换个方式。” 他微眯着眼用看猎物的眼光看着陆子杨，“他忘了徐梦琪，或者说，他主动放弃徐梦琪。如果是第一种，就涉及到他的情感记忆问题了，所以只有用第二种。所以现在看来，你当初那件事处理的不错，虽说你的出发点并不是这个。” 陆子杨看着洛瑞斯的神情又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这个男人，这种姿态实在是太危险了，不是他能控制得住的。不过还好并不一直都是这样。 “陆子杨，”洛瑞斯抱着臂目光停留在墙上的几幅画上，手指一下下有节奏地点着。“只不过为了让艾璐茜放下戒心我又和她结了约，以后我的行动会更不方便。所以有些事我只能点到即止，该点拨你的我自然会做到，但不能明说的，你能不能理解得透就看你的悟性和造化了。” 他转头与陆子杨对视，一个眼神冰冷玩味，一个目光阴沉阴毒。 又是一个天明。艾璐茜推开窗子深深吸了口气，今天也要加油啊！ “早。”洛瑞斯坐在窗外的小阳台上，看到艾璐茜推窗，他对着她打招呼。 “早。”艾璐茜一笑，支着下巴看他。“帅哥昨天去哪里啦？” 洛瑞斯闻言嘴角轻轻勾出一个弧度，“需要汇报行程么，大小姐？” “没错，从实招来！” “哦，也没什么，去找陆子杨了。” 果然不出所料，艾璐茜的脸立刻沉了下来。洛瑞斯嘴角挂着笑，心里想道。他微微凑上前去，“不问我找他做什么？” 艾璐茜不看他，脸色郁郁地看向别处。洛瑞斯眼光灼灼地看着她，嘴角笑意越来越深。如果艾璐茜这时望过去，一定会发现洛瑞斯胜券在握的表情。他将艾璐茜的反应尽收眼底，又加了一味料。 “我昨天去问他，是不是不想要陆梓辰的性命，他承认了。” 艾璐茜听到这句话，刷的一下转过头看着他，眼里满是疑问和讶异。 上钩了！洛瑞斯心里一喜，摆出认真的神情来看着她说道，“但是很抱歉，他用的是我给的‘幽姬’，你知道的，这种东西普通的药剂是根本不起作用的。” 艾璐茜刚想开口骂人，忽而又想到，即便东西是洛瑞斯给的，但也不过是职责之内罢了，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使命，没有什么好抱怨的。更何况这样的事他亲口告诉自己了。 想到此，她也就没那么生气了。转头看着洛瑞斯正色道：“怎么解？” 洛瑞斯装作很为难地说：“解药……在魔界，但是你是进不去的……” “没关系，你带路。”艾璐茜不等他说完便打断他，“就当做是你回魔界我潜在你身后偷偷进去，不会连累到你身上。” 洛瑞斯就等她这句话。他在心底放肆的大笑，艾璐茜，谢谢你帮了这么大的忙，这份礼我收下了。脸上依旧装作很为难的样子犹豫着说道，“可是……即便你进去了，找到了，我却不能保证你能安全的离开。” 艾璐茜看着他，笑了笑，“没关系。我自己的决定我自己负责。洛瑞斯，谢谢你。” 洛瑞斯身体不自觉的一震，心底一丝柔软涌上，一句话把持不住的溜了出来，“艾璐茜，你这样做的结果必然只有堕天。”说完他就深深地懊恼，偷偷换了几口气，把心底的那种浮躁压了下去，稳了稳心神，重新恢复了沉郁。 “没关系。”艾璐茜冲他甜甜一笑，“你自己都不怕，我还怕什么。” 洛瑞斯此刻才真正松了一口气。他就怕艾璐茜因为他那句不留神说出的话改变了主意，那么这一切设计好的计划就白费了。 “好吧。”洛瑞斯一撑身体跳进房内，“我回去准备一下，过两天通知你。”他稳步走到兀自沉睡的陆梓辰床边，看着他安详的睡脸，不知怎的，洛瑞斯心中泛起一丝狠毒。为什么你可以在这里安安稳稳的睡？梦里的你得到了你想要的，梦外的人又这么尽心尽力，不惜一切的想要救你，哪怕你醒过来也没有几天好活。 他的眼底沉淀的血色不时闪过，“艾璐茜，你爱他。” 同样的话语，同样的语调，再一次从同一个人口中说出。只是艾璐茜再没有上一次那样的迷茫与彷徨。她淡淡地笑了，满是认真地回答，“对，我爱他。” 又是这种回答！洛瑞斯心中不由得一怒。她懂的什么叫爱？就这样随随便便轻飘飘地说出口了。洛瑞斯正要转身发怒，艾璐茜又说了一句话，她说：“我爱他，也爱你。” 洛瑞斯彻彻底底愣住了。艾璐茜看着他呆呆的神情，奇怪地问道，“怎么啦？有哪里不对吗？”她说错什么了？艾璐茜不明所以的低头摸摸头，好像没有啊，真心话有什么错不错的？ 艾璐茜抬头刚想说些什么，就只见洛瑞斯沉着脸带着复杂的神情大跨步走来，一把将他圈在自己与墙的空隙中。这回轮到艾璐茜发愣了。背部撞上墙的疼痛在对上洛瑞斯挣扎着痛苦的目光后也忘了喊疼。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他的嗓音低低的，还有些沙哑。眼中神色变了又变，痛苦着，挣扎着，又有些期待着。 “我……我说我爱他，也爱你啊，怎么了？”艾璐茜小心翼翼的说道。 洛瑞斯眼中痛苦的神色又多了几分，“你爱我？”嗓音沙哑的厉害，满是受伤和委屈。 “嗯。”艾璐茜点点头，恍然觉得他可能会错了意，忙不迭的想解释，“不是啊，我……” “你骗我！”洛瑞斯厉声打断她，“你不会爱我的，你总说爱我但你爱的从来都不是我！” “诶？”艾璐茜虽然不明白到底怎么了，但也感觉到洛瑞斯因该是因为什么经历而将她认成了别人。她因惊讶半张着小嘴，洛瑞斯看着她的红唇，忍不住狠狠的吻了下去。 ------------ 十六你的单纯，最终化为抚慰我的微风 “唔……”艾璐茜被这突如其来的吻惊得大睁着眼睛。洛瑞斯的吻很急，带着愤怒、不甘和委屈。他一手拖着她的后脑，手指插在她密密的发间，另一只手捏着她小巧的下巴。艾璐茜能感受到这个吻的炙热和绝望。艾璐茜被这汹涌而来的情感冲击，一下子便沉溺其中。她只觉自己晕晕的什么都不清楚了，小手不自觉地攀上了他的背，轻轻抚摸着。 半晌，洛瑞斯放开了她，头埋在她颈间一声不吭。艾璐茜双手搂着他的颈项，微微喘着气。就在她还沉浸在刚才的眩晕中不愿醒来时，只听耳边一声低低的，带着些哽咽的嗓音说道：“你只会骗我，我倒要看看你怎么爱我。”艾璐茜还来不及做任何反应，便被洛瑞斯一个用力拉离了他的怀抱。他转过身，头也不回地快步走出了房间。 洛瑞斯离开了，可是他悲伤到绝望的气息还弥漫着，萦绕在艾璐茜周身挥散不去。洛瑞斯啊，艾璐茜在心底轻轻念着，你会给我机会让我看看你藏在重重盔甲与防备下的，真实的心吗？ （从未想过，能够这样拥着你。即使你并不爱我，即使我并不知道我爱你。） 一夜未眠。 第二天艾璐茜毫不意外地看到镜子里自己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她抱怨地叹了口气，胡乱抓抓头发，神情萎靡地出了浴室。对面忽然闪出来一个身影，她还只道是例行检查的护士，头也没抬地说声“早”。不料对面的人看到她这副样子，“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艾璐茜一愣，听着声音着实耳熟，抬眼望去，洛瑞斯正抿着嘴在一旁偷乐。艾璐茜无比哀怨地给了他一个白眼。 “嗨，美女，昨晚上想我想的睡不着了？” 艾璐茜一听他的语气，就知道他又变成那个潇洒有些轻佻的性情，也就没太计较。跟一个精神不正常的较什么真什么呢。艾璐茜在心底想。 “是啊是啊，我想你想的恨不得想死你！”艾璐茜小手掩着嘴打了个哈欠，“大清早的登门拜访，公子爷有何指教啊？” 洛瑞斯呵呵一笑，很随意地找个地方坐下，手搭在椅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我这边的准备已经做好了，你怎么说？” 正在那儿收拾东西的艾璐茜闻言一怔，随即兴奋地跑到洛瑞斯身前，手拉着他的袖子激动地说：“这么快？哇洛瑞斯，我真的是太崇拜你了！”洛瑞斯很臭屁的冲她得意地笑。“但是啊……”艾璐茜想到了什么，小脸马上变得郁闷，“谁来照看他啊？” 洛瑞斯好笑地看着她的脸色变得飞快，不着痕迹地推开她的手，“反正有人在和没人也没有什么分别，我说了陆子杨现在巴不得他好好活着。况且这儿还有医生护士呢，真要出点儿什么事儿肯定比你可靠。” 艾璐茜略一思忖，觉得有理，也不再多说。“那，那咱们这就走吧？”洛瑞斯想了想随即点头，领着她走出去。关上门的那一刹那，洛瑞斯嘴角的笑容放肆地扩大，周身的温度仿佛瞬间结了冰。只是艾璐茜急切地往前走，根本没有注意到身后洛瑞斯的情况。 洛瑞斯和艾璐茜来到一片树林，正是上回艾璐茜养伤时躲避的地点。洛瑞斯轻车熟路地避过林中的弯路和枯树枝桠，带头在前不发一言只顾低头快速移动。不一会儿来到一个小湖前停下了脚步。 此处身居树林内部深处，树木参天遮蔽阳光，一丝光线都照射不进来。四周空旷沉寂得让人害怕，湖面也渗着丝丝寒意。洛瑞斯低声念了一段咒语，湖面开始泛起青紫色的光亮，一圈流动的色泽在湖面全圈起个不大不小的圈。艾璐茜明白这就是通往魔界的门，毫不犹豫的抬脚就要进前。洛瑞斯就在此时一把拉住了她。 对上艾璐茜略带疑问的眼睛，洛瑞斯竟有些犹豫了。“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确定要去采杜蕾花救一个跟你毫不相干的人，甚至不惜负堕天的危险？”他的嗓音压得很低，满是警告的味道。 艾璐茜不满地撇撇做，“你这人怎么这么烦啊？都说了要去要去，你还问！再说了，堕天就堕天呗，我都不在乎你个外人担心什么啊？” 洛瑞斯闻言不由得一怒，抓着她手腕的力度不自觉加重了几分。“艾璐茜，”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道，“不要以为堕天使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至少你这辈子都不用再想着回去你那个家。还是说你很想试试你自己的灵魂生生被劈成四分五裂的滋味？” 艾璐茜一愣，不说话了。洛瑞斯见状又补充道，“你可以反过来，把我想象成你，你试想你是不是能够受得了身为恶魔应做的所有。况且，他陆梓辰是什么？跟你一丁点关系都没有的凡人，你这么做，值得么？你究竟有没有好好想过后果！？”最后一句洛瑞斯几乎是用吼的。他是真的有点生气了。这个女人什么都不懂，也不去了解，就只是一味的乱闯。自己一向自问自持力惊人，然热她说的话做的事总是能轻易勾起他的火气。这种人……凭什么能活的这么舒心，过得这么平顺？ 艾璐茜倒是真的歪着头思考了一阵，“洛瑞斯啊，我，可以理解成你在关心我么？” 洛瑞斯一愣，恨恨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 艾璐茜笑嘻嘻地拍拍他的肩膀，“值不值得的，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就算我现在放弃了，你认为还能够回到最初吗？如果连后退都不能，为什么不选择前进呢。也许你说得对，退一步风平浪静，前一步很有可能发生无可挽回的错误。但是洛瑞斯啊，哪怕只有微乎其微的希望，我艾璐茜都想要试一试。我并不是那种半途而废的人啊。” 洛瑞斯有些不自在的撇过脸去不看她，自己明明知道她一定会这样说，她不就是一个这样看上去迷迷糊糊，实际却固执的要命的人么，但居然还抱着一丝侥幸希望她放弃。而明明谋划好了，目的就是要一步步推着艾璐茜走向深渊，怎么自己就是总在关键的时候出现不忍呢？洛瑞斯心里矛盾极了，一方面希望她快点按着计划堕天，一方面又不愿意再次看到这样的画面再重演。 ------------ 十七重生，并不代表救赎 如果连后退都不能，为什么不选择前进。 “喂，”艾璐茜拉过了他的手腕扯着他的袖子，洛瑞斯闻声把脸转向她，“你在关心我，嗯？”艾璐茜小狗一样眼巴巴的看着他，洛瑞斯眉头又不由得一皱，艾璐茜见状连忙说，“好了好了，其实啊，其实我是想说，这次陆梓辰醒了之后，我帮你把你的魂补一补好不好？唔……你不要这样看我啦，我只是觉得你阴晴不定的样子实在是太吓人了，我帮你拼回原来的样子不是很好嘛？快笑一下给我看看，说你同意！” 洛瑞斯只是默默地看着她兴高采烈地一直在说，眉头却越皱越紧。好不容易等她说完，他只说了一句话。他说，“以前也有很多人想要替我补魂，但你知道最后他们的结果是什么？”艾璐茜摇摇头等着他往下说，洛瑞斯又是默了一会儿，却抬腿向湖中心走去。经过他身边的时候只听他淡淡的说了一句，“他们都死了。” 因为碎裂的碎片本就不易重新融合到一起，而洛瑞斯的碎片间的裂痕太过深重，经过了这么多年岁，有些已经逐渐有了些微独自的意识。曾经那些动过替他补魂念头的人，都在这过程中被他无意识时的强烈抵抗而抹杀。于是洛瑞斯也就放弃了，就维持这样吧，也并没有什么不妥，而他也不想再因为他拖累谁了。 艾璐茜并没有想太多，还只道是洛瑞斯夸大了来吓唬她的。她知道补魂有很多未知的危险，并且异常艰难。不过她已经打定主意了，这次顺利之后，就帮帮他。嗯……算是报答他的人情吧！ 想到这里艾璐茜心情愉悦，快步上前跟在他身后。 穿越结界走廊的时候，洛瑞斯在前面用身体微微挡住他，压低嗓音对她说：“再往前走一段就是魔界花田了。听着，我只说一次。待会儿看到我的手势你不要犹豫用最快的速度冲过去，我去拖住魔界的人。动作一定要快，尽量在他们发觉你之前得手。拿到手之后按原路返回，中途你会看到有一个隐蔽的亭子，到那里等我不要乱跑。你照着我的话去做，否则出了什么差错不要怪我亲手结果了你。” 艾璐茜也明白此行的凶险，她点点头表示应允，同时也在内心深深感激了洛瑞斯一番。毕竟这里是他的地盘，人家不但带路让你找解药还帮你拖住自己人，艾璐茜想想就觉得感动，更加确定了替他补魂的想法。 洛瑞斯见她一一用心记下了，也不由得轻轻松了口气。如果她不听话跑丢了那麻烦就真的大了。 踏入魔界土地的那一瞬间，洛瑞斯迅速闪身用自己的背影将艾璐茜完全遮蔽起来，而几乎与此同时，看门的守卫一左一右走上前来。见来人是洛瑞斯，警卫的戒备立刻放松了不少。 “原来是鲁法特公爵啊，好久不见了，这次在凡界过得还舒坦吧？”洛瑞斯笑着与他搭话，手心微微一动，从袖中滑落一件物什。他的手指在背后对着右侧迅速动了动。艾璐茜会意，立刻闪身飞扑过去。而也在此刻，洛瑞斯状似不经意的抬手，正好将手上那件东西摔落在地。 守卫眼尖，先是恍惚觉得一团影子闪过，而后又听到一声东西跌落发出的轻响。定睛一看，竟是一颗翠绿小巧的宝石，上面的色泽仿佛有生命般缓缓流动，光晕柔和，一看就知道珍贵无比。他忙不迭的捡起来递还给洛瑞斯，笑了声说道，“公爵，这是您掉落的吧？” 洛瑞斯装作惊讶伸手接过，“这原本是要带给公主殿下的小玩意儿，多谢你了。”守卫忙摆手说哪里。洛瑞斯算算艾璐茜也应该差不多到了，便不想再与他多话，举步向里走去。蓦然他想起什么，停下来问道，“女王陛下出去觅食，不知现下回来了没有。” 守卫忙接道，“还不曾。再过一阵就是生死祭了，陛下说为捕获到更纯粹些的魂魄也许会出去有一段时间，一些事务俱上报到公主殿下那里便是。” “嗯，”洛瑞斯点点头，“知道了，你下去吧，辛苦了。” 洛瑞斯回到自己的住处，翻身斜倚在庭院围廊上一处，看着眼前满园的曼珠沙华，朵朵怒放带着妖冶的红，如火般灼烧着洛瑞斯的心。 “我知道你会来找我的，坐吧。”洛瑞斯对着空气眼睛一眨不眨的说道。 静静地，从他身后闪出一个人影，默默地在他身边坐了，正是芙瑞雅。 “洛瑞斯哥哥……”她轻声唤他，有些怯怯的。 洛瑞斯回过脸来看向她，笑着拍了拍她的头，“怎么了芙瑞雅，看到我回来不高兴么？” 芙瑞雅摇摇头，小嘴张了张似是有话要说，但最终还是放弃了。 洛瑞斯见了，也差不多明白个大概，他问道，“女王陛下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没有。母后说这次出了去捕获些纯粹的魂魄，还要顺路去一趟北海，看看父皇。” “嗯。”洛瑞斯轻轻点点头。他也是算准了女王这几日应该会去祭奠魔王，所以才选择这时候动作。这一连串的巧合让洛瑞斯觉得似乎事情就应该是这样子发展的。 “芙瑞雅，我这么做虽然是在任务之内，不过还是谢谢你帮我。” “可是洛瑞斯哥哥，如果是这样的话你自己回来取不就好了，把她带进来一个不小心会拖累你的。” “没关系。”洛瑞斯对她笑了笑，“有必要让她亲自来做，不然之前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洛瑞斯哥哥你是想让她……”芙瑞雅突然明白过来，“可是，可是你不是最不愿看到那样的事吗？这次为什么？而且还是你亲手……” “是啊，为什么呢？”洛瑞斯叹了口气，“我自己都不明白的事，怎么能跟你解释的清楚呢。”芙瑞雅看着洛瑞斯的侧脸，他脸上有苦涩和无奈。这时的他似乎又是那个温柔的洛瑞斯。都说洛瑞斯的性情总是阴晴不定时刻在变，正因为此，也是旁人畏惧他的原因。诚然，实力是更为主要的方面。可似乎，在对着自己的时候永远都是那么温柔呢，虽然他对着她的疑问总是尽量避而不答，就像是在害怕并逃避着什么，芙瑞雅如是想。 ------------ 十八夜与黎明的交际，是浓墨，还是灿阳 “芙瑞雅……”他叫着她的名字，但却是不再接着往下说，眉宇间犹犹豫豫。最后像是下定决心一样说道，“你相信我，我绝对不会做伤害你们的事，哪怕在你眼中也许我有多荒唐。你在我心中就是小妹妹，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尽力保护你的。” 他想起他初初堕天来到这里之时，第一个见到的人就是这个魔界的小姑娘。她大大的眼睛里充满惊讶，对他说的第一句话是：“哥哥，你流这么多血，疼吗？”他苍白着脸想要撑起身体站起来，不料小女孩人虽小却不失蛮横地将他重又推倒在地，这一下掌握不好力道，洛瑞斯闷哼一声倒在地上。小女孩儿非但没有觉得愧疚反而眨眨眼，“受了伤的人还乱动什么，我帮你！”起初他还不以为意，不过认为她说着玩的，一个小女孩能做什么。没想到她当真拉开他的衣服，操着生疏的术法笨手笨脚的治疗他的伤口。 洛瑞斯张大了眼眸惊讶地看着小女孩忙碌的小身影，这个魔界的小女孩不但对堕天使全无戒备，反倒好心的帮他疗伤。一瞬间洛瑞斯有好多话要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沉甸甸的堵在胸口让他有些微微透不过气来。 曾经用如此的温柔对待他的，且是自己亲眼看着他们都因为自己而离开。洛瑞斯只觉胸腔中那颗不知是否还在跳动的心脏又开始泛起撕裂般的疼痛。他不禁倒吸了口冷气，小女孩以为是自己的笨手笨脚弄疼了他，所以下手更加轻柔。洛瑞斯感受着附在自己身上的那双软软的，却十分温柔的小手，一时间百感交集。 后来得知她是王室唯一的公主时，虽然当初从她的衣着华饰隐隐猜到了几分，却也还是被惊到了几分。但是小姑娘好像完全不在乎，整天跟在他后面缠着他，一口一个“哥哥洛哥哥”的叫。直到有一天，长大了后的小姑娘站在他面前一本正经地对他宣布：“洛瑞斯，我喜欢你！”时，他才突然发觉这个整天黏在他屁股后面的小姑娘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长得这么大了，还出落得楚楚动人。 洛瑞斯只是低下头微微沉默了一下，轻牵嘴角，温柔却坚定地回拒。“对不起，芙瑞雅，我只当你是妹妹。” 当时的芙瑞雅不服气，争辩道，“你是怕我母后吗？我已经跟她提过了，她并没有反对，她也跟我说过她很欣赏你！” 洛瑞斯心里一跳，女王是有将他招做驸马的意思吗，为了辅佐芙瑞雅登上王位？他微微低下头，斟酌良久，小心翼翼的开口道，“芙瑞雅，我喜欢你，就像对待妹妹那样。可是对不起，我无法给你你期望的那种。除了这个，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为你做。” 当时的芙瑞雅听了，沉默了好久，终是一句话未说转身离去了。 看着她离去时落寞又倔强的背影洛瑞斯的眼睛亮亮的，闪烁不定，浮现着复杂的神色。对不起，芙瑞雅，对不起。洛瑞斯在心里想，因为我心里已经住了一个人，搬不走了。自此，芙瑞雅再没说过同样的话。洛瑞斯起初还只道她是放弃了，只是没想到她用自己的行动来表示着她的心意。 又一次她帮着他将敌人斩杀后，洛瑞斯终于忍不住对她喊，那是她第一次看他动怒。“芙瑞雅，你不要再跟着我了！你看看你现在，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芙瑞雅只是深深的望着这个从见到他第一眼就闯进她心里再也抹不掉的男人，对着他展颜微笑，“我知道。”她眼神淡淡的带着坚定，指着倒在血泊中一地的尸体轻轻说，“我知道呢，哥哥。”那样风轻云淡的神色，就像满地的狼籍不过是在寻常不过的丛生杂草，随处可见却又不被铭记的漫不经心。 洛瑞斯就在这时从她背后紧紧拥住了她。他的力气很大，大得就像是要把她揉进他身体里去。芙瑞雅被他勒得有些透不过气，身上也被他削瘦的骨头咯得生疼，可她没有发出一声声响，就任由他抱着，嗅着他身上若有似无的彼岸花的香气。复杂的气息一丝丝弥漫开来，裹紧她。这是他第一次抱自己呢，芙瑞雅想，虽然和她期待的不一样，可是，她知足了。 “芙瑞雅，”他望着满园的曼珠沙华眼神有些迷离，他的手轻扶在胸前，“谢谢。”芙瑞雅知道他是为上次打斗负伤，她匆匆赶到替他受了半招又帮他疗伤的事而道谢。她轻轻一笑，略带担忧的看向他，“洛瑞斯哥哥，你……自己多保重。”毕竟无论有多想，自己都不能时时刻刻陪在他身边。有时候芙瑞雅也在恨，为什么王室只她一个女儿，她若也有兄弟姐妹，便可以毫无顾虑的丢下名分和地位追随他到海角天涯，无论他心中是不是有自己的位置。 洛瑞斯闻言并没有看她，依旧看向在怒放中凄厉的曼珠沙华。可是芙瑞雅看到他喉咙不住的涌动，这么多年对他的了解和默契，芙瑞雅明白他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情感，或者说已经不会表达。可是她知道，此时洛瑞斯一定有好多好多话想对她说，却又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所以她只是默默从背后抱住了他，侧着脸轻轻贴在他背上，感受着他的温度和气息。过了好久，洛瑞斯伸手拍拍她拥在自己腰上的手，然后温柔的拉开，似乎有一股子没奈何的意味。说了句，“我该走了。” 芙瑞雅松开手，任由他脱离了自己的怀抱。少了他的味道，怀里瞬间的空荡的让人烦躁。但她只是对洛瑞斯微微一笑，就像每次她助他做完任务时的神情一样，那样理所应当。 洛瑞斯收拾了下心绪，起身向杜蕾花田走去。 ------------ 十九我的动摇，是灾难的开始 芙瑞雅看着洛瑞斯迅速远去的背影，轻轻地笑了。何时开始，有如此强烈的不安？让我觉得我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似乎再下一个瞬间，便再也找寻不到你的身影般，慌乱和恐惧在一点点将我侵蚀。你会离开吗？离开我身边，离开我的视线，去一个我再也寻不见你的地方。嘴角突然划过一滴泪珠，咸咸的带着些苦涩。洛哥哥…… 洛瑞斯赶到时，艾璐茜已经在那里等待很久了。看到洛瑞斯走上前，劈头问他一句，“洛瑞斯，你终究还是要害我！” 洛瑞斯被问得愣住，心中不由得一沉，隐约猜到些什么，却仍旧镇定自若的问道：“怎么了？” 艾璐茜冷着脸将一把杜蕾花举到他面前问：“洛瑞斯，你为什么不说杜蕾花可以剥夺人的记忆并使之独立脱离？你的目的始终都是陆梓辰的记忆，真难为你这段时间忙前忙后铺这么久的路，可惜啊，就差这么一点点，恨么？” 洛瑞斯呼吸猛地一窒，表面上仍装作不慌不忙的问道：“谁告诉你这些的。” “你妹妹。”艾璐茜冷笑一声，“你这种城府的人怎么有个那么善良单纯的妹妹。” 果然是芙瑞雅，洛瑞斯想，单纯吗？单纯就不会故意守在那告诉你这些了。天真的仅是你一人罢了，从始至终。只要仔细想一想，便会发现这其中满是疑点。也正要多谢你的天真，可以让我用最小的力气和最简捷的方法达到目的。 “艾璐茜，你这是在质疑我吗？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不是芙瑞雅在那里，会有如此顺利的取到花么？你以为杜蕾花田是什么地方，能一个守卫都没有？你幼稚也要有个度吧。”没错，幼稚，天真得幼稚！这样的人，没有在这世上生存的力量，唯有被抹杀才是唯一的出路。 艾璐茜一怒，脸上闪过一丝戾气，“洛瑞斯，你原本就是想用杜蕾花制成的药剥离你要的那段记忆对不对？这样你不但如愿，还成全了陆子杨，真是一箭双雕的好事！” 艾璐茜回想，她偷偷潜入花田准备采摘的时候，身后边传来一阵脚步声。来人并没有刻意的隐藏形迹，就这么光明正大的站在她面前。你好，艾璐茜，她说。 艾璐茜满身的防备被这五个字震碎，取而代之的是一阵长长地错愕。对面的人看着她友好的一笑说：“我是芙瑞雅，暗夜公爵洛瑞斯的妹妹。”于是艾璐茜再度狠狠的震惊了一番，愣在原地半晌说不出话，只是盯着芙瑞雅看。 芙瑞雅也不在意艾璐茜的失礼，仍旧淡淡的笑着，端庄典雅。“你不用紧张，我没有恶意。你也不必心急，没有人会发现你的。不过你要这花做什么呢？” 艾璐茜此时已经从惊讶中缓过神来，她同样对着芙瑞雅善意地笑笑表示回礼，“洛瑞斯告诉我说斯杜蕾花可以解幽姬的毒，所以才来这里的。” “哦？”芙瑞雅低头摆弄着花草，“哥哥交友甚广，虽说大多数并不是他所希望的，但是毕竟多个朋友便多条路。可是你，我却从未听他提起过。”艾璐茜心中一紧，正待开口解释，芙瑞雅头也未抬，轻描淡写地说了句，“你是个天使吧。”气氛霎时便有些微妙。 芙瑞雅仍旧漫不经心地摆弄着花草，艾璐茜全神戒备，甚至已经暗中扣住袖中金索。诡异的静赖着。半晌，芙瑞雅都未再开口，而艾璐茜的眸子却危险的眯了起来。 就在艾璐茜准备出手时，芙瑞雅从花丛中盈盈起身，像一切都不曾发生过一般，略带叹惋的说，“虽然说杜蕾花确实是唯一能够解幽姬毒的东西，但代价却是让服用者付出一段记忆啊。” 艾璐茜全身一震，禁不住大声说：“你说什么？” 芙瑞雅疑惑地抬起头，看向艾璐茜不解地说，“是啊，哥哥没跟你说么？”说罢她低头想了一会儿，“不过也是啦，这种事确实没办法开口。你不要怪哥哥哦，他也只是为你好。”芙瑞雅说的话又使艾璐茜定在原地，脑中一直回荡着她那句“代价是付出一段记忆啊”。她此刻心中涌出从未有过的情绪，那是一种控制不住的嗜杀冲动。 芙瑞雅看她脸色惨白，不发一言，想了想小心地说道：“哥哥是好人呢，姐姐不要误会他啊。”艾璐茜压了压心中的怒意，转头看向芙瑞雅，真诚的说道：“芙瑞雅，你是个好女孩。”芙瑞雅先是一愣，随即便笑了。那笑容在艾璐茜眼里很纯粹。芙瑞雅把手中的花递给莉莉安，“喏，帮你摘好了，你快走吧，再久了我也拖不住了。” 艾璐茜伸手接过了花，对她轻声说了句“谢谢”便立刻急急地跑开了。 只不过她漏掉了当她转身的那一刻，芙瑞雅在她身后带着阴测狡黠的笑容。 “艾璐茜，我并不否认，”洛瑞斯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我这样做只是为了能更快的解决问题，诚然我这样做并没有错，我……” 不等他说完，艾璐茜面色一凛，狠狠地给了他一个巴掌。洛瑞斯被蓦然的一下打得侧过去，脸上立刻浮现出一片红晕。“洛瑞斯，不要再给你龌龊的借口找理由了，你真让我恶心！”说罢不再看他，径自越过他身侧离开。洛瑞斯一把扣住她的手腕目光闪了闪低低说道，“去哪儿？” 艾璐茜抬眼冷冷的说道，“去找一个可以救陆梓辰的办法，还恳请公爵大人高抬贵手。”她一把将手里的花尽数朝洛瑞斯脸上甩去。洛瑞斯轻轻躲了一躲，还是有一些花刺划破了他颈间的皮肤，他闷哼一声，眼底又开始有若隐若现的，沉淀的血红。“你知道路么。” “我不用你假好心，你心里巴不得我被人发现是不是。” 洛瑞斯一蹙眉，反正她已经认定他是个十恶不赦之徒，索性就做到底。“我是怕你被发现后查到我头上，你以为我有那种闲心把好心扔给你？” ------------ 二十你好，曾经 艾璐茜冷笑，“我想也是。” 洛瑞斯淡淡扫她一眼，沉声说：“跟我来。” 艾璐茜甩开他的手，一声不吭跟在他后面。 洛瑞斯并没有领着她走来时的路，而是几经曲折蜿蜒后来到一处静谧的庭院外。说是静谧可实是太过寂静了。空旷的庭院内茂盛的植物并没有增加多少活力反而增添了几分萧索。庭院中央一棵青槐树参天直上，茂盛繁密，却依旧可以看到树的枝干，歪曲成诡异的姿势，映衬着这四周的景致，又平添了几分悲凉。 洛瑞斯看了她一眼说道，“这里没有人住。”说完也不等她的答话，径自向庭院后方去了。艾璐茜觉得这个地方她似乎见过，十分熟悉，却又说不出为何。四处看了看，确实没有发现什么异样，便也提着裙裾跟了上去。 后院同样是青翠缭绕，不过园子中央多了一口古井，上面布满了青苔，想是许久不曾有人来清理过。洛瑞斯的手在井边上轻轻摩挲，眼神一瞬闪过几丝荒凉。随后他转身对艾璐茜道，“你从这里跳下去，就能回到陆梓辰那里了。” 艾璐茜先是检视了一番，这口井幽幽望不到底，井口处传来丝丝寒气，也不知这井底究竟是什么，是不是真如洛瑞斯所说。“你觉得如今你还剩下多少的可信度？” 洛瑞斯闻言只是淡淡扫她一眼，“随便你。”然后便独自闪身落入井里。艾璐茜在边上等了半晌，并没有发觉什么异样。她略一思忖，虽说她可以选择从魔界大门走出，但未免太过打草惊蛇并还伴有未知的危险。眼前这井她不知底细，但相比前一种，却不失为最安全的方法。想了想，她还是决定跳下去，这也是最快的方法了也不知离开的这段时间陆梓辰怎么样。想到此，艾璐茜不再犹豫，翻身跃入了井中。 这井看上去并不知深浅，而进入内里艾璐茜觉得实实深不可测，进入这里后她一直在往下掉。井壁传来丝丝寒意，时刻提醒着她身处的位置。就在艾璐茜有些不耐烦，觉得洛瑞斯又是在骗她时，耳边传来他低沉的嗓音，“在心里想着你要去的地方。” 艾璐茜闻言，反射一般立刻想了想医院后的那个小湖。蓦然一阵光亮闪过，晃得艾璐茜不得不闭上眼睛。再度睁开眼睛时，艾璐茜发现自己已躺在了医院后湖边的草滩上。 艾璐茜迅速反应了一下，起身坐了起来。检查了自己一番，发觉并没有什么异样后微微松了一口气。她想了想，刚刚确实听到了洛瑞斯的声音，这么说是他为了等她而故意停留在某处了吗？艾璐茜又仔细看看了四周，除了如茵的青葱以及一贯的平和安详外，也没有发现他的身影。想来一定是降落到别的地方了。她想了一会儿也就不再想了，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向陆梓辰的房间走去。 当她打开门的那一刹那，她惊异的发现房间里站满了人。陆梓辰的主治医护人员，还有，艾璐茜这辈子都不能忘的两个人陆子杨和洛瑞斯。艾璐茜的眼神在最初的错愕过后变得冰冷凌厉。“你在这里做什么。”她盯着陆子杨问道。 陆子杨弯了弯嘴角冷冷笑了一下，“来看看我弟弟身体究竟怎么样啊。虽然他不同意家里的人来照顾他，但我总归是要来看看别人把他照顾的如何。”艾璐茜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自然些说道，“陆总的意思是说怕我这个外人会不小心做出伤害你弟弟的事么？” 她故意将“你弟弟”这三个字咬的重了些，然而陆子杨像是没听到般无所谓的耸耸肩，“我可没那么说，艾璐茜小姐严重了。” 医生检查完后直起身来对大家说，“陆少爷的状况不容乐观呐。本来呢，如果及时做手术的话身体也许会有很大的好转。但是他却突然陷入了昏迷，我们查不出原因而他又一直没有转醒的迹象。如果再这样拖下去，陆少爷的身体迟早会拖垮的。” 陆子杨听后，装作很悲痛的扯了扯嘴角说道，“就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么？” 医生尴尬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无奈地摇摇头。陆子杨颔首，示意他们可以出去了。 看到大门被关上的那一刻，陆子杨重重叹息了一声，“唉，我这个弟弟真是好命，可以让这么多人不计代价的前赴后继。”艾璐茜盯着他的眸子，一字一顿说，“不择手段可以得到很多，你却仍不知满足。” 陆子杨像是没有感受到她的敌意一般无所谓地说道，“可是我最想要的一个却被他夺去了。”随后面色一凛，也同样紧紧盯着艾璐茜说道，“从小都是他过得比我好，吃穿用度，教育身世，这些先天的条件我改变不了，我也认了。可是凭什么明明我无论哪方便都比他不知强了多少倍，却依旧比不得他得宠？我从进了陆家开始就一直在讨好，讨好所有人当然也包括他。他闯了祸我替他扛，甜头我全部让给他。外人只道我们是感情深厚的兄弟，可结果呢，他就这样把小琪抢走了，还害死了她。你说，你叫我怎么能跟他相亲相爱？”他冷冷笑着，表情有些狰狞，“就因为我是个被领养的孤儿？” 艾璐茜闻言心里顿觉豁然开朗，原来陆子杨真如传言所说，是陆老爷子的养子。他这是……赤裸裸的嫉妒吧？因妒成恨。 “爱情不分先后，被爱的人不必道歉，不被爱的才是第三者。陆子杨，嫉妒扭曲了你的心智，如果你是清醒的，你会发现你到底有多幼稚多可笑。”艾璐茜冷冷的说道。 “被爱的人不必道歉，不被爱的才是第三者？”陆子杨笑笑，目光轻轻瞥了眼一旁抱臂倚墙而立的洛瑞斯，又是一笑。“不打扰了，那，再见了，可爱的小姑娘。”说完陆子杨就真的转身出门，没半点停留。 洛瑞斯没有跟着动，依旧倚靠在一边，低着头。他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反复念着艾璐茜说的话。爱情不分先后，被爱的人不必道歉，不被爱的才是第三者…… ------------ 二十一信任，需要共同经营 艾璐茜不去看他，径自走到陆梓辰边上。陆梓辰的脸色说不出来的苍白和憔悴，但却始终透露着满足。艾璐茜看着他的神情，无奈地叹了口气。陆梓辰啊陆梓辰，我既盼着你快些醒来，又不愿打扰你的“幸福”，如今又没有一个可以信赖的人，我到底要怎么办呢？ 洛瑞斯此刻不发一言，垂着眼走到她身侧，伸手递给她一个小瓶，里面的紫色液体透明沉淀着。艾璐茜抬眼看他，有的只是冰冷。 “解药。”洛瑞斯淡淡吐出两个字。 艾璐茜冷笑一声，抬手接过，却蓦地狠狠摔向墙壁。瓶身碎裂得四分五裂铺了满地，暗紫色的液体顺着墙体冉冉滑出暧昧的轨迹，房内顿时飘满花的香味。 艾璐茜嘴角还是保持着冷冷的弧度，“洛瑞斯，怎么到了此刻，你还妄想着我能上你的当吗？” 洛瑞斯看向她，目无表情，语气却微微有丝不易察觉的无奈，“艾璐茜，被分离出来的那份记忆我保证不会收走的，现在让他醒过来是首要的，你……你听话……” “你给我滚开！”艾璐茜终于忍不住爆发了出来，“幽姬的作用就是让人沉溺在最渴望的梦里，唯一解药就是会消除这份记忆的杜蕾花汁。这不正是你和陆子杨想要的东西吗？你不能亲自出手，所以你给陆子杨这种东西，借他之手下这个局。洛瑞斯，你还有什么好辩解的！” “我从来都没有也从未想过辩解。”洛瑞斯打断她，音调微微有些提高，“我说了杜蕾花只会剥离记忆并不会消除。你先用这个方法让陆梓辰醒过来，再把记忆还给他不迟。现在这种情况，他不醒来没有办法做手术，身体只会越拖越严重。” “你不用说了，”艾璐茜平静的打断他，“洛瑞斯，你在我这的信用彻底降为零。我也居然就如此轻易信了你，甚至曾天真的以为，你并不是那样无可饶恕。如今看来只是我一厢情愿。从现在开始，我要用我自己的办法救他，你不许再出现在我面前，否则不要怪我没有警告过你！” 洛瑞斯忍不住皱眉，“还能有什么办法，这已经是唯一也是最好的办法了。” 艾璐茜转头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洛瑞斯，面上浮现阴狠之气。“洛瑞斯，不要怪我未提醒你，接下来我要做的事，你是不能阻止的。如果你觉得受伤是件很好玩的事我没有话说，不过我不保证我不会真的杀了你！” 洛瑞斯心底狠狠打了个冷颤，脸上终于挂不住漠视，他情急之下拉住艾璐茜的手腕急急道，“你要做什么？除了这个无论你能想到的什么方法都只会让你越错越深！艾璐茜，你知不知道即使你现在回不去你也可以作为普通人，可是你一只要再向前走一点点你……” “你给我闭嘴！”艾璐茜怒喝一声，周身突然涌动出狂躁纷乱的气流将洛瑞斯狠狠弹开。他重重地撞到墙上，闷哼一声低下头去。艾璐茜和陆梓辰处在气流涌动的中心，那里平静的很，丝毫不受影响。“洛瑞斯，这是我最后给你的警告，”艾璐茜双眼闪着嗜血的红芒，“还有，告诉陆子杨给我老实点。你说得对，既然我早已回不去，我不在乎多杀一个，杀的那个是谁。”说罢，又是一阵风暴的涌动，遮蔽了洛瑞斯的视线。等一切都平静下来时，艾璐茜和陆梓辰都在这动乱中消失了。 洛瑞斯半跪在地上，手在身侧紧紧握成了拳，用力得指节发白。他面色越来越沉，终是发泄一般狠狠捶向身后的墙。墙体承受不住，像蜘蛛网般蜿蜒着碎裂开来。他就在这碎裂的墙体前缓缓站起身，低着头，发丝在他的脸上打着斑驳的阴影，神色难明。他周身的气温骤降，压抑得叫人透不过气，阴沉地可怕。 压抑感越来越浓厚，洛瑞斯终是下定了决心般，他用力握了握拳，轻轻抬起脸，淡然的笑了。脸上的神情阴寒冷峻，眼底不带一丝温度。然而原本清亮的紫眸中却翻涌着滔天的血色。一闪身，消失在夜色中。 （我的懊悔与自寻绝路，在那天随着堕落重生。） 陆子杨房中的灯光暧昧柔和，温度微微偏高。软软的大床上一个美女正嗤笑着打他不怀好意的手。陆子杨一口一个“宝贝儿”的叫着，对着美女又亲又蹭。洛瑞斯出现的时候看到的正是这样的场景。他沉着脸仿佛看不见一般，径自走过去扳过陆子杨的肩。陆子杨正在兴头上，被突然这么一下弄得很是不爽，回头刚要破口大骂，发现来人是洛瑞斯便硬生生压下了火气。“什么事？“他知道洛瑞斯平时是绝对不会出现在凡人面前的，如今看来情况一定十分紧急。 洛瑞斯盯着他，一字一句清楚地说道，“陆子杨，你弟弟被艾璐茜带走了。” “什么？！”陆子杨脸色刷的一变，失声尖叫，“哪儿去了？” “我来是要告诉你，从现在开始，艾璐茜和陆梓辰这两个人我接手了。你能做的，就是想好怎么安抚那一队医生和周边的事，漏了马脚，你自己明白的。” 陆子杨严肃的点点头。洛瑞斯和艾璐茜的存在本就是个禁忌，其中的利害陆子杨自然晓得。若是走漏了半点风声，就不是丢掉性命这么简单了。 洛瑞斯看了看陆子杨身后的女人，又将目光移回到他身上，陆子杨明了地点点头。洛瑞斯于是便干净利落转身走出了房间。 “哇，他是谁啊……刚刚你们两个在说什么啊，那个人好吓人啊，他的气场压得我都快喘不过气来了。”洛瑞斯一走，陆子杨床上的女人开始嗔怪道。 陆子杨眼里闪过一丝狠厉，把目光转向她的时候却是柔情似水。“宝贝儿别怕，他只是个不相干的人。我们……继续啊……” “哎呀，你讨厌……” 第二天凌晨，陆宅侧门几个仆人扛着一个大大的背包上了车，开到了郊外无人的荒野。 ------------ 二十二我的不设防，成为你进攻的武器 最危险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艾璐茜与陆梓辰藏身的地方就是如此。这是陆梓辰与徐梦琪的新家，只可惜两人没有这个福分，如今倒也成全了艾璐茜。两天一夜的时间里，并没有人前来打扰，而事实上也不会有人想到这个地方。艾璐茜一直在找能够救醒陆梓辰的其他方法，但她沮丧地发现自己毫无头绪。 就在第二天的夜里，艾璐茜正尝试另一种方法，洛瑞斯就在这样的情况下出现。艾璐茜正在施法，突然感受到他的气息，猛地抬头，劈手甩出金索目标直取洛瑞斯项上人头。洛瑞斯像是预料到一般，轻轻侧头避开。艾璐茜不死心，手腕一抖，金索从洛瑞斯身后盘旋回来。洛瑞斯目光一沉，伸出一只手一把牢牢扯住金索。艾璐茜见状还想动作，洛瑞斯不给她这个机会，上前一步用空着的另一只手紧紧定住她持金索的手腕，厉声说道，“够了！” 艾璐茜被他挟得动弹不得，索性弃了金索，用空着的一只手快速结了一个印狠狠向洛瑞斯胸前印去。洛瑞斯无法，只得弃了对她的挟制闪身掠到一旁避过了攻击。艾璐茜召回金索横在胸前，说道，“洛瑞斯，我说过，你识相的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洛瑞斯背着左手，一步步沉稳地向她走来，“艾璐茜，不管你信不信，我不是来害你的，但我也不能说我是来帮你的。” “哼，不用在我面前演戏了。” 洛瑞斯不理会她的讽刺，余光大致环顾了下周围，开口道，“也真亏你想得出躲在这里，饶是我遁着陆梓辰的气息也找了许久。”艾璐茜拿着金索的手微微收紧，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他，“你的目的是什么。” 洛瑞斯淡淡地看着她，“你说的没错，我从始至终就只是要得到我想要的，恭喜你了。”艾璐茜冷哼一声并不答话。“不过，如今被你识破，我只有换种方式了。” “你什么意思？想要动他先过我这关！” 洛瑞斯坐在椅子上，手搭在椅背上撑着脸看向她，目光冰冷深沉带些玩味，“既然不能把他的记忆剥离开来，那么就换一种方式好了。他不是沉溺在自己的梦里么？你去，进去他梦里把他拉出来他就能醒了。” 艾璐茜不答话，只是盯着他，想要从上面找出什么破绽，但无奈，洛瑞斯的表情很平静，一直冷冷淡淡的，根本得不到任何信息。“你这么做的理由。” “因为……”洛瑞斯故意拖长了声音，艾璐茜果然又戒备了几分。洛瑞斯在心里冷笑一声，就这样的，不套住她还能套住谁？“我要得到自己的东西啊艾璐茜。”他嘴角勾起个危险的弧度，喟叹般，“进入他梦里的你，在他清醒的瞬间，我才有机会下手啊。”他说的是那样轻松和自信，仿佛已经看到了游戏的结局，“你不知道么？在苏醒的那一瞬间，是记忆最混乱的时刻。既然你已经打定主意非救他不可，那么我为什么要浪费这么好的机会？” 即使知道他说话内容的大概，但艾璐茜还是忍不住一阵失落，随即又对自己的反应深深不满。明明他就是那样子的人，自己还在惋惜什么，还在期待什么呢？ “很好，你总算不再兜着圈子绕了。”艾璐茜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道。 洛瑞斯无所谓地耸肩，“各取所需而已。你没有拒绝的理由，艾璐茜。”他忽地起身逼近她，目光幽幽闪烁，唇角弧度薄凉，语气暧昧。“知道么，本来我是不想告诉你的。因为进入到别人的思维读取别人的记忆，你自己的也会被读取，并且是那些让你印象最为刻骨永远都无法磨灭的。你知道这后果是什么的。不过我想既然你说出那番话想必一定做好了相应的觉悟，事到如此，艾璐茜，你还犹豫什么呢？”洛瑞斯一直紧紧盯着她的眼睛，艾璐茜只觉这冰冷的目光仿佛能穿透她的身体，直逼向她心底。她不由得轻轻打了个冷颤，心底骤然一紧。 洛瑞斯很欣赏的看着她的反应，又说了一句话碎开了她心底的最后一道防线。“你担心就算你如愿救醒了他，我会在一旁得手是不是？呵，艾璐茜，你就这点胆子和自信？” 艾璐茜知道洛瑞斯这是在激她，但是却没有任何可以反驳的地方。“不，我会阻止你的，在你动手以前。”艾璐茜十分坚定的说道，她看了看依旧在沉睡的陆梓辰，心下一定。蓦然抬起脸来紧盯着洛瑞斯的眼睛，水蓝色的眸中一片陌生的冰雾。“不过，你要和我一起去。”洛瑞斯不知是被她的眼神还是话语，心底竟然狠狠的一震。不过他依旧表现的很平静说道，“那是不可能的艾璐茜。就像你不可能眼看着陆梓辰被交到陆子杨手里是一样的道理。” “是吗？”艾璐茜突然笑起来。那笑容诡异又得意，像是抓住了什么最有利的把柄一般。洛瑞斯被她的笑容盯得一紧，后背上不自觉密密的冒了一层细汗。但他未曾发觉的是，不知何时起，自己胸口上那一道早被他忘之脑后的图案在默默散发着幽幽的光亮。 “洛瑞斯，”艾璐茜又靠近了他一些，还是那样笑着问他，“你能再说一遍你刚刚的话么？我说过要保护陆梓辰，可你要的是他的什么？” 洛瑞斯不明白她说这些有什么用，但心下还是谨慎了几分，接口道，“他的记忆。”话音刚落，洛瑞斯只觉胸口一阵突如其来的剧痛，让他说不出一句话。那就像是一把锋利无比的刀刃当胸破体而过，连呼吸都被夺去，身体似乎还能感受到那种彻骨的冰寒。 洛瑞斯毫无防备，瞬间面色苍白如雪，踉跄后退好几步，终是站不稳狼狈地跌倒在地上，手紧紧地捂在胸口。额头汗如雨下，大颗大颗的汗滴滴在地板上。房内很安静，以至能够听到他汗珠打在地上的声音和他忍痛用力咬牙隐忍的声响。过了好半晌，洛瑞斯觉得胸口不再那么疼痛难当时，终于精疲力竭仰头靠在身后的床边沿，软着身体大口大口喘气，半闭着的眼底血红色充斥了他的双眼，妖冶又诡异。 ------------ 二十三这是属于你的，挥之不去的美好曾经 该死！他在心底恨声道，怪不得那个女人那么稳操胜券的样子，他居然忘了当初为了骗她上当定下的契约，没想到她居然记得，还在这个时候相要挟。洛瑞斯心中懊悔无比，身上疼痛过后便带来无可抑制的疲惫，一波一波的侵蚀着他。 “真不愧是洛瑞斯，居然能够忍受住这噬骨之痛一声不吭，我欣赏你。”顿了顿又说道，“现在怎么样，洛瑞斯，这回你愿意跟我一同去了么？”艾璐茜随意的摆弄着手中的金索，看也不看他淡然问道。 洛瑞斯的手缓缓无声一点点紧紧握紧床脚的床单，指节泛白。他另一只手覆上眼睛，无声的彰显他此时的疲惫。他久久没有出声，艾璐茜也不急，两人就这样，都静静的。半晌，洛瑞斯闷声回了一句，“好。”声音里的融着疲态和无奈，还有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是的，洛瑞斯在害怕。比起会被看到的自己的记忆，艾璐茜的阴险卑鄙对他来说已经算不了什么了。他闭着眼睛眉头越皱越深，头很痛。一直以来都把情绪处理得很好的自己此刻只有深深的无力感。怎么办？他问自己，那些过往的，不愿意被别人知道更不愿让自己想起的一直努力埋藏的记忆，自己根本无力也无法去抵挡。怎么办……他在手掌的遮蔽下，露出了旁人永远也无法看到的，属于洛瑞斯的痛苦神色。 “你不介意我再浪费你一些时间吧。”又过了许久，洛瑞斯低低问道。他的嗓音里满是无奈和妥协，声音低沉沙哑。 “当然不。”艾璐茜手托着腮拄在桌子上，手指一下下点在脸侧，很欣赏的看着他此刻毫无防备的颓败。洛瑞斯啊，饶是缜密如你也没想到我居然会用你自己丢的饵来反钓你这条大鱼吧？哈哈哈哈……艾璐茜此时并不知道，她脸上的表情，就像是猫儿捕获到了最想要得到的那只老鼠，却不急着吃掉，而是一点一点的，玩弄着直到它们精疲力竭甚至讨饶，却依旧不肯给它们个痛快。因为猫儿欣赏它们挣扎时的歇斯底里以及，失望过后的绝望。这种感觉……真的是很畅快！洛瑞斯，你也有今天！艾璐茜在心里狠狠说道，这都是你自找的，怨不得别人。来吧，来玩这场从现在开始对调了角色的，最刺激的猫和老鼠的游戏！ 洛瑞斯此刻还沉浸在自己的胡思乱想中。就这样吧，他想，什么都不重要了。现下她说什么便是什么。没想到，最后被套住的会是自己，洛瑞斯嘲讽的笑笑。也许……也许并不会出现自己担心的情况吧？叫醒陆梓辰的是艾璐茜又不是自己，如果只是旁观的话，应该不会怎么样的吧？他的手向下移，揉了揉自己的脸，让自己清醒些。好吧，只能走一趟了。 他慢慢平复了心头纷乱的情绪，稳了稳心神，再一次回到了那个淡漠沉稳的洛瑞斯。他深深呼出一口气，抬起头来看向艾璐茜，眼神是她熟悉的，不带一丝温度的平静与冰冷。艾璐茜看到他恢复如常，心底不由得再度赞许一声，嘴角的弧度越发诡异。 洛瑞斯，这会是场很有趣的游戏。 你是否见过这样的颜色，那种纯净又纯粹的蓝，明晃晃的照亮充斥心底，又暖暖的包容着你。又或者，你是否有过这样的感觉，那种安静到安详的，柔柔的拂过你的脸，轻易就让人沉醉。陆梓辰的梦境就是这样，如他一般的温柔和成熟。 当艾璐茜和洛瑞斯进入的时候，便被这种特别的普通所震撼。洛瑞斯只觉大脑瞬间空白，白得刺痛了他的眼，白到想不起怎么回过神来。过了好久他才适应并融入了进去。他收起那茫然向艾璐茜看去，只见她好像并没有受什么影响一般，依然泰定自若。其实境况并不如洛瑞斯所想，艾璐茜也多少受了些影响，但与洛瑞斯的感觉却大相径庭。她感受到的，只是那种轻柔的，如同抚摸般的满是爱怜的疼惜，轻轻的触动着她的心底。她的心底在那一瞬有种莫名的感动，想要落泪的冲动。陆梓辰……那样温柔的一个人啊……她被这感觉包裹住，并没有留意到洛瑞斯的不安状态。 就在艾璐茜沉浸在这触感中时，脑海中突然闪现过一些片段，那样清晰的，就如同近在眼前一般，可触碰的真实一样。 “梓辰梓辰，你看这件紫色的礼服好还是这件水蓝色的好？”一个甜美的女生带着欢快道。艾璐茜猛的一震，因为那声音的主人正是徐梦琪。艾璐茜的泪就这样毫无预兆滑落下来，而她自己并不知晓。 “你想听真话还是实话？”一声好听的男音从另一侧传来，是陆梓辰特有的温柔。 “嗯……都说来听听。” “真话就是，我的小琪穿什么都好看。” 徐梦琪得意地一笑，捏捏陆梓辰的鼻子说道，“那实话呢？” “实话嘛，实话就是我觉得那件米白色更适合今天的场合，这样能显得你更稳重些。” 徐梦琪佯装生气道，“你这是在说我平时不够稳重喽？” 陆梓辰轻笑着捉过她挥舞着的小拳头哄道，“没有没有，你怎样都是最好的，只是今天我爸爸和哥哥都在场，我这不是想让你更得他们欢心嘛。” “哼，”徐梦琪小脸一扬，“我才不听你的呢。”话虽如此，可出门时还是乖乖穿上了陆梓辰说的那间米白色小礼服。 这是艾璐茜的记忆。洛瑞斯皱皱眉，想不到她最深的居然是和这个女人有关的东西。他一边注意着脑海中的画面，一边留意防备着不让自己受到影响。 “梓辰梓辰，你相信有守护天使吗？哎呀你怎么这个表情，不信就不信嘛不要摆出这样一副脸啦。唉，你们都不信对不对？可是我看一本书上说啊，每个人都有他们的守护天使，保护着他们的平安和幸福。正是因为他们的存在，人们才能安心的去追求他们的梦想。书上还说，心地单纯善良的人，无论碰到多大的困苦和磨难一定会逢凶化吉，那是天使对他们的特别加护呢！” ------------ 二十四我梦中的悲鸣，是放不下的眷恋 “我觉得，我的天使一定是个好可爱的女生，有长长卷卷的头发，大眼睛长睫毛，樱桃小嘴，白皙的皮肤，声音甜美。”“那不就是你手里拿着的洋娃娃么？”“哎呀你讨厌，不要打断我！” “梓辰你怎么生病了啊？明天就是结婚典礼了，你怎么这个时候生病啊。快，快跟我学，向天使许愿让它保护你！”洛瑞斯此时注意到，陆梓辰身边那个守护天使已经是奄奄一息的状态，根本已经无力保护。洛瑞斯仔细看了看，正是自己杀掉的那个。 “不要紧，你放心吧，那么紧张干什么。” 然后画面闪过，清一色的黑色豪华车辆长长拉开摆成一道占据着道路，中间那辆花团锦簇，洋溢着抑制不住的喜气。这辆车里坐的就是陆梓辰和徐梦琪，幸福的神情无法遮掩，甜蜜的气息充值在两人周围丝丝扣扣。然而不知为什么，车身突然失去了控制，猛然一个狠冲，两人重心不稳双双重重跌在后座。还来不及说什么，车子就整个颠倒了过来，连带着前面和后面的车子一起，在这喜气洋洋的一天里，却成为了人们最难以忘却的灾难日。几乎所有的人都负了伤，而更为悲痛的是，徐梦琪为此付出了生命，陆梓辰重伤昏迷入院生死未卜。 “我的守护天使啊，请代我真诚的照顾这个男人，这个即便用我自己的性命去换取的，我挚爱的男人。如果有那样一天，请一定要放弃我，带着我的生命一直一直守护他，知道他生命的终结”艾璐茜全身止不住的颤抖，这正是徐梦琪在这世上唯一的眷念，这一番让她走上不归路也不后悔的话。 洛瑞斯也微微惊讶，只不过他惊的是，原来陆梓辰没死，而徐梦琪却阴差阳错的原因是这个！惊讶过后又有些不屑，放弃自己为了心爱的人，这样做固然伟大，可是结果呢？就是两个人都要死一个都跑不掉。这种愿望只有单纯到蠢的才会有，洛瑞斯想，把爱的人、自己还有一个更加不相干的守护天使都一起卷了进来，甚至这影响还有扩大的趋势。这种连自己生命说放弃就可以放弃的牺牲，有什么值得同情和怜惜的？ 艾璐茜抱着肩膀蹲坐在地上一直在颤抖，泪水止不住的流下来，眼神空洞茫然。洛瑞斯看她的样子，仿佛又回到了第一次见她时，那个傻傻呆呆又迷糊的小天使模样，什么都不懂得。忽然他有些明白为何艾璐茜会如此执着于徐梦琪，因为她是唯一对守护使存在一事如此坚定并深信的人。这本没什么，只不过相对于第一次执行任务的小天使来说，却是如荣誉般的奖励。回想当初，那个靳耀黎也是夏洛特守护的第一人。人类有什么好，守护使又有什么好。他不懂，也不想懂。 唉，他在心底微微叹息，就为了个莫名其妙的誓约和更加无聊的人类，把自己搞成如今这副模样，有什么意义？想想她时而暴戾时而乖顺的样子，洛瑞斯微微摇摇头，没办法再挽回了。艾璐茜，我说不希望看到再有谁堕天，这是我对你说过的唯一一句最真实的心底话。 他从艾璐茜身上收回思绪，沉下心来寻找陆梓辰的蛛丝马迹。不久，从不远处听到一声声的，温润的男声，一遍遍呼唤着“小琪，小琪。” 找到了！洛瑞斯心中一喜，随即又平静下来。他转头看向艾璐茜，她犹自沉溺在刚刚的悲伤中并没有察觉到其他。洛瑞斯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到她身旁一把将她从地上捞起。艾璐茜睁着无焦距的双眼看向他，洛瑞斯微微皱眉。要不是因为受那个混蛋契约制约，他怎么可能去管她的闲事，早就直接去找陆梓辰了。 “艾璐茜，清醒些，别忘了你来这里是做什么的。”见艾璐茜还是那样无动于衷的样子，洛瑞斯终于火了。他一巴掌狠狠劈过去，就像当初艾璐茜劈他的那一巴掌一样。 “艾璐茜，”洛瑞斯厉声道，“你有点出息好不好，就为了一个凡人，你已经把自己搞到这副田地，你是不是还想着抱着那个男人陪他一起去死啊？”听到“死”这个字，艾璐茜眼里有东西一晃而过，眼睛微微动了动，涣散的眼神仿佛正在聚集。“艾璐茜，别怪我没提醒你，你再不清醒我就取走陆梓辰的记忆，你也不用拿那个契约来要挟我，因为我不是没给你机会，这是你自愿放弃的。”话音刚落，洛瑞斯只觉胸口又是一痛，还是刚刚那种利剑过体的感觉，只不过这次的威力远远不及当初，像是艾璐茜听到这话无意识的举动，所以洛瑞斯并没有觉得身体有什么大碍。 洛瑞斯最后看了她一眼，转身就要离去。就在这时他忽觉手腕上一个被东西紧紧缠住，定睛看去正是艾璐茜的金索。他眉头微微一皱，抬眼望去，艾璐茜正持着索机械般地抬起头来，盯着他。慢慢的，涣散的眼神像是终于找到了焦点，定定落在洛瑞斯脸上。 “洛瑞斯。”她开口，缓慢又低沉，带着坚定不容置疑的语气，“陆梓辰不会是你的。” “对，”洛瑞斯轻轻一笑，“不过，他也不会是你的。” 艾璐茜这回彻底回过神来，她沉着脸冷哼一声松开了缠住洛瑞斯的金索，站起身与他擦身而过。经过他身边的时候，洛瑞斯听到一声微乎其微的“谢谢。”他微微抬了抬下巴，笑了。然后转身跟了上去，只不过一直在距艾璐茜三步远的距离，嘴角弯起若隐若现的弧度。 “小琪，你跑到哪儿去了？快出来，别闹了。” “小琪，你不是说好等我的么，你怎么先走了？” “小琪，你知道么，当你答应我求婚的时候，我心里究竟有多喜悦。” “小琪，大哥也喜欢你，你……你喜欢我多过喜欢我大哥么？” “小琪，就算他不是我亲哥哥，可是他对我很好，不要说他的坏话……” “小琪，你想去哪里？结婚之后我们一起去好不好？” “小琪，小琪，为什么走的是你？为什么不是我？为什么？！……” “小琪……” …… 越是接近陆梓辰，越是能够感受到那股沉痛的悲伤。并没有锥心刺骨的割裂感，只是那种沉甸甸的，一顿一顿撞击在心里，一下一下用尽力气，在心中还留有余音的钝痛。 而在这沉痛的中心，陆梓辰正拥着“徐梦琪”坐在海滩上，一同看着蔚蓝的大海，金灿灿的阳光打在身上，散了一地的温柔。 他说“小琪你看，阳光照在你身上，它想代我对你说：我爱你。” 他说“小琪你看，海水翻涌每一次，都是它在代我说：我想你。” 他说“小琪你看，清风每吹拂一次，都是它在代我说：我眷恋你。” …… 可是两人外的声音却在悲鸣：小琪对不起，我只恨我自己，当初为什么不再多说一遍给你听…… ------------ 二十五其实我很脆弱，一碰就落 陆梓辰怀里的徐梦琪只是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旁的表情，只是安静的笑。艾璐茜和洛瑞斯知道，那只是陆梓辰幻想出来的一个徐梦琪，只是个幻影，没有自己的意识，更无法回应陆梓辰说的话。可他就是想要一只沉溺在这里，将过往好多好多想说却来不及说的话都说给徐梦琪听。 洛瑞斯在一边静静地看着，他强迫自己不要受这里陆梓辰情绪的影响。这里是陆梓辰的世界，每一个细小都受他情绪的影响，洛瑞斯也只能勉强维持自己暂时不被侵蚀罢了。所以他有些焦急地对艾璐茜说道，“你快去，把他叫醒。” 艾璐茜此刻正被这情绪感染着，微微的哀伤。听到洛瑞斯的话，下意识的接了一句，“为什么是我不是你？” 洛瑞斯被问得一愣，随即马上稳住心神，“只有你跟徐梦琪有交集，这样才会有希望叫醒他。如果换做我是起不了作用的。” “哦。”艾璐茜冷冷的点点头，缓步走上前去。她也不知道究竟要说些什么才能唤醒陆梓辰，她心中此刻也是非常茫然。她的潜意识里一直认为，如果不轻易听信了洛瑞斯的话，如果早在最开始就杀了洛瑞斯，那么这一连串的事情就绝不会发生。 而这些想法也都一字不差的传到了洛瑞斯的脑海里。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还是淡淡的，像是听着与自己毫不相关的故事，自己只充当一个过客，无关痛痒。 艾璐茜走到陆梓辰身侧，看着他幸福的笑脸突然间什么话都不想说，甚至觉得是不是让他一直这样睡下去对他才是好的，因为艾璐茜从没见过他这么满足的神情。就当她快要放弃，选择就这样的时候，洛瑞斯淡漠沉稳的话语响应在她脑海。 “艾璐茜，你别傻了。如果你放任陆梓辰在这里沉溺，不说陆子杨会得意到什么地步，也不论我会失落到如何，就只你刚刚的想法，你自己好好想想你对不对得起徐梦琪。” 一句话，令艾璐茜全身一震，仿佛瞬间找到了自己的魂魄般清醒了。她握了握拳，洛瑞斯说的对，如果这样我艾璐茜谁都对不起。 她下定决心般深吸了口气，轻轻扳过陆梓辰的肩，对着他的眼睛叫他的名字，“陆梓辰。”可是陆梓辰的眼里根本没有她，或者说什么都没有。艾璐茜看到的只有大片大片的空白和哀伤，脸上却依旧笑颜如花。艾璐茜心里一痛，陆梓辰这是自我麻痹，用自己编织的谎言来欺骗自己小琪就在自己身边，他可以触碰得到。 “陆梓辰，陆梓辰你看看我，你还认识我吗？”艾璐茜双手用力捧过他的脸，对着他的眼睛寻找焦距。 几次之后，陆梓辰慢慢将目光移向了她。艾璐茜大喜，又问了一句，“你认识我吗？” 陆梓辰呆呆的又缓缓的点了点头，带着些游移的口气说道，“你是……小艾，艾璐茜。” “对，是我！”艾璐茜笑了，又问道，“陆梓辰，你不回家么？很晚了，该回去了。” 陆梓辰还是那样呆呆的表情，微微歪着头看她。艾璐茜看他这副模样，心头一动又差点落下泪来。半晌，陆梓辰坚决的说道，“回家？家就在这里啊！”“不，这里不是，这里甚至什么都没有。” “不是的。”陆梓辰柔声打断她，转头对着臂弯里的“徐梦琪”宠溺的笑。“哪里是我该去的地方并不重要。因为，只要她在我身边，我在哪里都没有关系，只要有她。小琪说她不愿意离开这里，那么好，我留在这里一直一直陪着她，再不分开了。” 艾璐茜一阵心痛，咬了咬牙一把推开陆梓辰大声对他吼道，“徐梦琪死了，陆梓辰你清醒一点，徐梦琪早就死了。这里只不过是你的幻想，这都是假的！你不要再这样自欺欺人了，其实你心里都明白的，你只是不愿意承认……拜托了陆梓辰，我拜托你回到现实里好不好……”说着说着，艾璐茜终是忍不住捂着脸蹲下去哭了起来。 陆梓辰默默地看着她，忽然伸手轻轻揉了揉艾璐茜的头发，艾璐茜的哭声戛然而止。 “小……艾。”陆梓辰说道，嗓音微微沙哑还带着些哽咽，“你……来找我做什么呢？”艾璐茜愣住，呆呆的望着他。陆梓辰轻笑，“你……就让我在这里，不好么？为什么要来找我呢？醒过来的我，又该怎么面对呢……”停顿片刻，他又道，“你知道为何这世上有那么多人每日无法安睡，甚至于依赖大量的药物来维持人体最基本的睡眠？”艾璐茜不语。陆梓辰一笑，“那是因为，他们在心里本能的抗拒着。他们在害怕，梦境中的完满与美好，有多喜悦，在醒来后便有多失落，多绝望。他们无法承受这种反复的巨大落差……我也一样，不过是个普通人罢了。不同的是，别人选择在绝望的世界关上希冀的窗，而我选择宁愿困在虚幻里，不再醒来。” 艾璐茜望着他，眼底亮亮的，有好多话想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陆梓辰看她不说话，于是又伸手理了理她的头发。“小艾，回去吧。我想，我在这里过得很好。” 艾璐茜低头，咬着嘴唇。她很用力，唇上泛起了一圈白印。终于，她抬起头来坚定地说道，“陆梓辰，你有非离开不可的理由！”陆梓辰一笑，问，“什么？” 艾璐茜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说道，“徐、梦、琪。” 陆梓辰明显一愣，随即又摇摇头，“小琪，就在我身边啊，这是我能看见的也是我最想看见的她啊。艾璐茜，其实我一直在对你们说谎。我怎么可能一点都不想活着呢？可是真的，我这样子活着真的好累，对小琪的思念无时无刻不折磨着我，所以我也一直渴望着如果明天就可以死去有多好，可是我又怕我真的死去我会忘记她……你不会理解我这种矛盾的……” “不，不是这样的！”艾璐茜紧紧捉着陆梓辰的手急切地说道，“你知道么，是徐梦琪，是她强烈的希望你活着！陆梓辰，如果你心里还有她，你就要好好的活着，不为别人就只是为了她，难道你想就这样子浑浑噩噩下去？哪怕你时日无多，哪怕你先下睁开眼睛的瞬间就会死去，你也好对得起你自己，对得起她！” ------------ 二十六我竭力的伪装，碎落满地 陆梓辰沉默了。是的她说的都对，陆梓辰想，为了别人活着，为了她而不放弃。一切听起来都是那样理所应当。可是他很，他怨。他不能够接受、原谅和理解徐梦琪所做的一切，将希望给自己挚爱的人本没有错，无论是谁都会如此做。但是却也不曾有人想过：留下的人应当怎样过。带着对逝去人的沉重思绪以及留给自己的重生，每走一步都要分外珍惜，因为自己不再只是自己。付出的人只道放得洒脱，留给人的却不是幸福或喜悦，只有说不出口的疼痛。为你而努力活着，只因了我的体内，还如此住着一个你。 他仰起脸对着“太阳”的方向，胸口微微起伏着。只是他掩饰得很好，并没有表现出更多激烈的情绪。可是，因为你在如此希望着，所以无论我有多痛苦，都甘之如饴。只因为那是你，所以……许久许久，他低声说道，“你说得对，艾璐茜。”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艾璐茜再也止不住的大哭了起来。陆子杨看着她，无奈的叹了口气，伸手拦过艾璐茜的头放靠在自己肩上。起初艾璐茜还有些犹豫，后来索性抱着他的肩膀痛痛快快的哭了起来。陆梓辰就任由她这样哭着，手掌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背无声安慰着。 洛瑞斯将这情形看在眼里，思绪控制不住的想到了夏洛特。曾经，夏洛特也这样为一个凡人哭过，甚至为了那个凡人不惜抛弃自己生长的地方，自己的朋友。为什么，为什么一个是这样两个还是这样。洛瑞斯不禁握紧了拳，他强迫自己一定要冷静下来。可是即便他戒备到如此地步，还是有一丝情绪在不经意间泄露了出去，悄无声息的融进了陆梓辰的思绪里。， 慢慢的，艾璐茜停止了哭泣，两只眼睛又红又肿。陆梓辰看她，眸光柔柔凉凉的，眼巴巴的样子特别像一只受了委屈的小狗。他忍不住揉了揉她的头发，笑了。这次艾璐茜看的出他是发自内心的笑了。“艾璐茜，谢谢。”艾璐茜有些不好意思地摇摇头。 “告诉我，怎么样我才能醒过来？”因为你在希望着，所以，我便要乖乖就按着你希望的做。是不是我醒来能够发现，你想告诉的，我存在的理由。 艾璐茜眨巴着两只水灵灵的大眼睛，迷惑地看向洛瑞斯。 洛瑞斯偷偷的深呼几口气说道，“这里是你的世界，只要你想，便就能做得到。如果你想醒来，你只要在心里想着这件事就可以了。” “你们也会随着我的思想而醒来么？” 洛瑞斯摇摇头接着说道，“我们是不行的。你，是因为你在你自己这里，而我和艾璐茜是我们从我们来到你这里。就如同我们是侵略者一样，你才是这的主人，你下达的任何命令你的身体都会执行，而我们却办不到。” 陆梓辰点点头，对艾璐茜说道“既然如此，那我知道要怎么做了。你们既然能来到这里，我想我也就不必要担心你们怎样出去的问题了。艾璐茜，无论你和洛瑞斯究竟是谁，但是，照顾好自己。”以及，谢谢你如此尽心的帮助我。但是，也许我还是无法完全原谅你，毕竟你还在这里，而小琪却已然远去，即使这是她的心愿。 艾璐茜重重点点头。陆梓辰笑了，随即一道光闪过，他的身影逐渐变淡，最终消散了。 一时间两人各自沉默着。艾璐茜抬手抹去泪水，闷声问洛瑞斯，“怎么出去啊？”洛瑞斯此刻也正找寻出去的方法，闻言一愣，道：“这恐怕……还得需要找到你和陆梓辰有共通的地方。如今陆梓辰知道我们身处这里，所以不必担心他的思维会对我们做出下意识的攻击。但是这时空缝隙……”他一边说，一边换着角度和各种方法想要找到那一处缝隙的所在。 “呐，洛瑞斯，我做的是对的吧……”艾璐茜突然在他身后轻轻问道。大概是刚哭过的关系，她的声音听起来格外的柔，洛瑞斯一时怔住，转过头来失神的看着眼前的女孩。四周柔和的光线里，她及腰的长发柔顺的贴在身后，巴掌大的脸上泪痕犹在，那一双让洛瑞斯一见之下就心痛的无法呼吸的水蓝色眸子里，此刻仿佛盛载着他无论多少年都念念不忘的璀璨星光。 夏洛特……洛瑞斯的心里，一个小小轻轻的声音，在不知死活的呢喃着。 他心里一软，俯下身想要将她搂进怀里，艾璐茜就势一头窝进去，将脸深埋进他胸口。渐渐地，洛瑞斯只觉心口处一片湿热，仿佛让他的心也蕴开了一片柔软。他犹豫着伸手去拍艾璐茜的背，她没有拒绝。 “洛瑞斯，”艾璐茜的声音闷闷地说道，“我好像爱上他了，怎么办……”洛瑞斯轻拍她背的手一滞，这声音仿佛也闯进了他心里，在空荡的胸膛中发出一声声的闷响。曾几何时，夏洛特也在他的怀中，说过这样的话。“洛瑞斯，怎么办，我爱上他了，我想和他在一起……”他的心又开始无法抑制的痛。许是感受到他胸膛起伏的不平常，艾璐茜抬起头疑惑的看着他。“洛瑞斯？” 洛瑞斯的瞳孔缩了缩，问出了与当时他问夏洛特的同样的话，只有三个字。“为什么……”为什么啊……他心中有无数的疑问无数的话，呼之欲出。可是除了这三个字，他不知道究竟还能说出什么。 夏洛特，你怎么可以做出这样的决定？他有什么好？仅仅是个凡人而已！洛瑞斯看着眼前的夏洛特失声问道。 当这样的画面出现在洛瑞斯脑海中时，他倒吸一口冷气，瞳孔惊惧的扩大。密密的汗珠顺着他的额头滑落，身体微微的颤抖。“不，不要……”他挣扎着说道。然而就是这一瞬间的动摇，他苦苦支撑的防御骤然破裂，无数的思绪从四面八方争先恐后的浮现在洛瑞斯和艾璐茜的眼前。 ------------ 二十七你可曾懂得，你是我的全世界 洛瑞斯，你说为什么我会成为天使呢？之前的事我什么都记不起来了。诶？你也是这样？太好了，我以为只有我呢！我是夏洛特，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夏洛特的笑容很明亮，明亮到有些刺眼，第一次见到夏洛特的洛瑞斯被那笑容深深刺痛，从此就将它搬进心里再也请不走。 洛瑞斯，恭喜你升为天使长了。呀，你这副表情是要哭了吗？不要这样啊，我这不是回来给你庆祝了嘛。被你师父管的拘谨死了对不对？哈哈，你终于想到我的好啦？可惜啊，本小姐最近忙得很，诶对了给你看，这是我守护的那个人，叫靳耀黎。都长这么大了，我真有成就感！夏洛特有些小得意，洛瑞斯在一旁陪着她一起笑，只是心里却想着，以后我可以更好的保护你了。我如此拼命着，不过为的一个你。我不会让别人欺负你的，以前不会，以后更不会。夏洛特…… 洛瑞斯洛瑞斯，你说靳耀黎的女朋友怎么那么小家子气，动不动就使小性子，真讨厌！真是的，我如果是他女朋友，一定把他照顾得好好地的！洛瑞斯宠溺的揉揉她的头发，不发一言，很好的掩饰着眼底最深处的对她的落寞以及眷恋。 洛瑞斯，是不是……是不是我们没有机会再变成人了……夏洛特有些伤感地说，洛瑞斯却因为她这一句似是无心而出的话暗自心惊了好久。 “不要……快住手……”洛瑞斯手抵着额头，目光呆滞的呢喃道。 洛瑞斯，靳耀黎住院了。他想自杀，就为了那个女的。洛瑞斯……夏洛特钻进洛瑞斯的胸膛里感受着那温度，闷闷地说，洛瑞斯，怎么办，我好像爱上他了…… 艾璐茜一怔，这和她刚刚说过的话是何其相似。再抬眼去看洛瑞斯，此时的他狼狈不堪，似是承受不住般半跪在地上，目光找不到焦点，脸色惨白，抑制不住的颤抖着，嘴里一直呢喃着“不要”。可惜此刻的他根本无力去抵抗，只能任由着这段埋藏在心底里最深处角落的旧记忆不断地翻涌，呈现，撕裂着他。 艾璐茜并没有急着寻找出口，因为她也很好奇，究竟是什么让洛瑞斯变成如今的这副样子，灵魂四分五裂。 那个有着参天槐树的清幽小院，青葱肆意纠缠。饶是有所不同，艾璐茜还是一眼就认出，这景致几乎与洛瑞斯曾带她去过的那所清幽院落一模一样。只不过那里更为黯淡了些，许是经久未有人居住的缘故，才少了几分应有的生气。 夏洛特失神的跌坐在回廊一边，呆呆的看着那棵无忧无虑奋力生长的槐树。蓦然站起身，目光几经变换，终于似是下定决心般，缓缓开口道，“我要去亲手结束这一切。”坐在一旁的洛瑞斯被吓得不轻。夏洛特的样子很平静，但这平静里又透着诡异，洛瑞斯心里没来由的一阵慌乱。 夏洛特，你要做什么？夏洛特，你回来！ 当他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彻底堕落。她狰狞的面目腥红的双眼和同样沾满血腥的双手，无一不狠狠撕裂着洛瑞斯的心。夏洛特……他试图叫醒她，然而她仿佛什么都听不到，只是一味的杀戮。天使是伤害不到人类的，所以她就除掉他们身边的守护使，一个接着一个仿佛不知疲惫。 夏洛特！他叫她，声音里带着些哭腔，她充耳不闻。他扑到她身边想要拉过她，却不想夏洛特毫不犹豫的一剑劈过，洛瑞斯大脑顿时空白一片，耳边只有剑锋扫过带起的扑簌和阵阵彻骨冰寒。他醒来已是十天后，夏洛特的一剑狠厉的从左肩直划到右侧小腹。师父修斯看到他醒过来，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洛瑞斯只是呆呆的躺在那里，仿佛失了灵魂的布偶。 师父，为什么，为什么夏洛特会认不出我…… 堕天的时候是没有理智的，只有身体的本能与前一刻意识里的愿望维持着动作，直到身死的那一刻。修斯在一旁淡淡的说道。 为什么会这样……洛瑞斯有好多好多为什么，可他也明白自己的为什么根本没有答案。 别想了傻孩子，她走了。 洛瑞斯的身体一震，有些艰难的看向修斯，不安的问道，走……去哪儿？ 修斯不语，只是盯着他，目光中有痛惜和怜爱。 洛瑞斯在对上修目光的一瞬间整个大脑彻底空白。他知道的，怎么可能会容许有堕天的天使存在呢。只是，夏洛特啊…… 当他再次醒来已是三天后。其间修斯一直寸步不离的守着他。他知道洛瑞斯对夏洛特的感情，所以更为担心洛瑞斯的状况，生怕他做出冲动的事来。但在洛瑞斯醒来的那一刻，修斯并不在。原因是被召去商议如何处理夏洛特堕天事后的决议。洛瑞斯幽幽醒来，抬眼望去，还是一样柔和的阳光，可是他只觉再也感受不到从前的温度。四周环顾一番，他并没有发现修斯或者其他人的身影。想来，是去商议夏洛特的事情了吧，他想。 他撑起身慢慢一步步向外踱，一连几天卧床让他步子有些发虚。夏洛特，他在心底想，你作出决定的那一刻，是不是与我此刻的心情是一样的呢夏洛特。你说我们放弃对自己的守护而尽心保护别人，这便是我们存在的意义。可是如今，我存在的意义已随你远去。那么，现在的我，要怎样做才会是我。夏洛特，我终究还是，弄丢了你…… 他褪下了修给他的水晶护手，那是他成为天使长时修斯送给他的宝物。师父，对不起啊，我不配做你最优秀的弟子。再度看了看这熟悉的庭院，洛瑞斯一个闪身，毫无留恋地，消失在这旖旎中。 “不要……不要再看了……别……”洛瑞斯手覆着眼睛，声音颤抖着不知是对自己还是对艾璐茜说，“拜托，求你……”艾璐茜看不到他真实的表情，却可以感受到他此刻无边无际的悲伤，那悲伤太过庞大，让她也不由得心里一阵阵的疼痛。 他要杀了那个人类，无论代价是什么。 ------------ 二十八心如死灰，绝地逢生 当他看到满地的血海棠中央到底的靳耀黎时，他残忍的笑了。他还微微有些沉溺在刚刚的快感中，那种玩弄着人类脆弱不堪的内心，摧毁他最薄弱的情感时的快感。哈哈哈，他仰天大笑，夏洛特，这么懦弱的他，配不上你的爱。他应该感觉到畅快的，可此刻他只有心痛。痛苦紧紧缠绕着他逼得他透不过气，却又矛盾的无比享受这痛的感觉。 夏洛特，就算你会永远恨我，我也早应该亲手撕开他的心让你看看清楚，他对你所谓的爱是如此的不堪一击。洛瑞斯仰天而笑，笑到大颗大颗的泪滴滚滚而落。他周身的气流不安的涌动，带着些狂躁，呼啸着拍打周遭任何的阻拦。 修斯和其他众天使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如此的情形。修斯暗自用力握紧袖中洛瑞斯留下的水晶护手，心底叹道，还是晚了吗……当他回来寻不到洛瑞斯的身影只看到水晶护手的时候，他心中就有强烈的恐慌，他担心的事果然还是发生了。如果是他自己，也许还能有丝转机，可是如今这么多天使在场，就是再想，自己也无法出手。知道洛瑞斯的身手，所以这次为了捉拿他连自己都被派来了。只能眼睁睁看着洛瑞斯堕天然后被处决吗？修斯皱了皱眉头，心下一紧。 洛瑞斯显然注意到了周围的变化，他狂笑着指着四周的天使说道，你们，是不是也要将我处决？呵呵，天使不去救人命，只知道一味掩盖自己的过错，真是绝美的场景，不想我洛瑞斯有生之年居然可以看到这么多人这样华丽的演出，众位，为了捉我真真辛苦你们了。 话音刚落，许多人就祭出神器扑了上去，出手之迅速狠辣，丝毫没有给洛瑞斯留活口的念头。原本以为在他堕天前钳制住他，事情便容易得多，不想这种激战更刺激了洛瑞斯的魔化。他周身的气息逐渐变得阴沉诡异，强大的气场压得众人呼吸都是一窒。修斯没有出手，一直在一旁看着场中的打斗，目光复杂。此刻他心中正天人交战，复杂万分。 而就当他看到洛瑞斯堕天的那一瞬间，忽然下定了决心，深深呼出一口气，迅速飞身上前从洛瑞斯身后紧紧拥住了他。洛瑞斯骤然强大的气流震飞了纠缠在他周围的天使，修斯就是看准这一空档欺近了他。 修斯拥着洛瑞斯的身体，强自忍耐洛瑞斯狂躁的气息带给他的疼痛，用尽量平稳的声音在他耳边说道，洛瑞斯，你再不冷静下来，师父就要被你害死了啊。果然，听到这句话的洛瑞斯一怔，气息也随之平稳了许多。修斯再接再厉道，洛瑞斯啊，堕天使其实并不是无法可救的，只需要在他堕天的那一刻，有最亲近的人愿意为了他放弃自己，只有这样的强烈羁绊才能重新唤回他们，使他们得到重生。洛瑞斯身躯猛地一震，急切地想要转身推开他，然而修斯依旧死死的抱住他并不给他这个机会。 洛瑞斯挣扎间只觉左手手腕上一凉，剔透着有流光涌动的透明水晶护手又再次回到了他手中。洛瑞斯，你个傻孩子。修斯在他耳边笑着说，我们不是约定好了，除非你不想再认我做师父，否者这护手你至死都不会褪下么？你这样做，我会伤心的啊……洛瑞斯说不出一句话，混沌的思维中只想着怎样才能摆脱修斯的拥抱，他不想失去夏洛特后再失去修斯，一次次体会温度从指间丝丝流泻的无奈。 知道么洛瑞斯，修斯在他耳边轻松地说道，我明白你不想再失去任何人，你对我来说，就像是你的那个任何人啊，明白么？洛瑞斯不再挣扎了，喉中一阵哽咽，像是受了伤的小兽，努力掩藏着自己的疼痛与委屈，在人前展示着自己的坚强。 修斯又加了一把劲儿，将自己的力量集中到魂魄中打散，一点点填补洛瑞斯因堕天而冲散的理智。师父想拜托你一件事，洛瑞斯闻言忙集中齐残存的理智用力听着。修斯见状明白，他的努力没有白费，他捉到自己的理智了。修斯又加了把劲说道，你啊，等你到了那边之后，麻烦你帮我跟一个叫做斯露贝特的女子说，我一直在后悔，当年救你的那个人，不是我…… 修斯的话音越来越轻，轻的让洛如斯感觉两人间的距离越来越远。他急切的想要回头，却不想在修斯说完那句话的同时，自己便失去了意识。醒来后，便处在了一个他也不知道的陌生环境。一个带着稚嫩神情的小女孩好奇的望着他问：哥哥，你留了这么多血，疼么？…… 之后艾璐茜便再看不到任何影像了，因为洛瑞斯周身的气流已经失控，狂躁的带着强大的破坏力毫无目的的摧毁着四周。他在这气息中痛苦的蜷缩着身体，眼底的血色浓得骇人，找不见瞳仁，一颗颗饱满圆润的血色泪珠滚滚而落，在脸上划出凄美的痕迹。他的手指无意识的在空气中乱抓着什么，表情痛苦又懊悔。 艾璐茜清楚的看到，洛瑞斯体内的本就四分五裂的灵魂骤然碎裂开更多的撕口，一点一点撕裂着洛瑞斯。洛瑞斯为这疼痛狂躁的低吼了一声，又开始笑了起来。灵魂上的伤口每多撕裂一分，他笑得就更疯狂一分。艾璐茜可以清楚的感受到他在痛，身体痛，心更痛。连她都被这疼痛传染，那种反复蹂躏身心，将刚刚结痂的伤口再度狠狠撕裂开的残酷，血淋淋的摆在眼前。艾璐茜尚且有些承受不住，那么这悲痛的承受者洛瑞斯呢？艾璐茜不由得向他看去，他已经仿佛失了神智，任由着这悲痛一遍又一遍的穿体而过，神情麻木，仰着面，嘴角却又噙着笑，仿佛很享受般。 ------------ 二十九情愿放任逐流的孤寂 艾璐茜于心不忍，努力摸索着这时空中的缝隙。微微探得一处柔软，她大喜过望，忙不迭地想要跑到洛瑞斯身边，却在刚刚欺近他身旁时被他周身失控的气息狠狠击中，跌倒在一旁。艾璐茜忍着全身似乎都要裂开的疼痛，勉强站起身，稳了稳心神。再这样下去，他们两个就要在这里殒命了。 艾璐茜深吸一口气，再次全力冲了过去。这次她学乖了，首先在洛瑞斯攻击的范围边界做了个假替身，随后在替身被攻击的瞬间快速逼近洛瑞斯。她扶起痛苦蜷缩着的洛瑞斯，勉强承受着来自他的巨大痛苦，开口道，“洛瑞斯，我们必须从这里出去，你振作一点，我已经找到出口了。” 洛瑞斯不发一言，只是那样弯着嘴角，眼中仍有大颗大颗的血色滚落。他浑身上下尽是血色，灵魂破败不堪。表情麻木没有一丝气息活动，就像是个被弄脏的精致的布娃娃，被人无情的抛弃在角落。艾璐茜心中一恨，沉声道，“你看看你现在的这副样子，你问问你自己是不是对得起你那牺牲了自己救了你的师父！” 闻言，洛瑞斯果然一怔，毫无生气的脸上微微浮现出苦涩，周身的气流在这一刻有一瞬的停滞。艾璐茜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她看准机会，一把拉过洛瑞斯，不顾连连向她劈过来的气流，连拖带拽硬是将他从缝隙中送了出去。狂躁的气息失了主人变得混乱，大肆摧毁着所有它能触碰到的一切。艾璐茜强自打起精神摸索着缝隙，在挨了几下攻击后，自己也带着满身的疲惫和狼狈栽了出去。 艾璐茜醒来时，已是午夜。她睁开眼睛茫然的看了看四周，随后记忆便如潮水般涌现。她慌忙坐直了身体，却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身上温温的盖着被子。艾璐茜一呆，手捏着被角向床边看去，陆梓辰伏在床边的睡脸就这样明晃晃的闯进艾璐茜眼里，她不由得松了一口气。随即“啊”了一声，迅速翻身下床，扶过陆梓辰想要将他放到床上去。陆梓辰被她的动作惊醒，睁着腥松的睡眼看向她，愣过两秒后，艾璐茜看到那对一向平静的眸子里闪过浓浓的惊喜。 “小艾，你终于醒啦！” “嗯……我睡了几天了？” “三天了。你真是让人担心死了，还好你伤的不重，洛瑞斯也帮你治疗过了，不然不知道要过多久。” 洛瑞斯。艾璐茜心里仿佛突然被顿物重击了一下，刹时沉重的许多。 “梓辰，这三天你就一直这样？你的身体不要紧吗？” “没关系，以前都是你照顾我，如今正好换我照顾你，很公平啊。”陆梓辰笑笑说。艾璐茜发现，自从陆梓辰转醒后，好像他有哪里变得不太一样，变得开朗了许多。或者更确切的说，他似乎变得像活着了。“你去再躺一下吧，我去给你热杯牛奶。”说罢不等艾璐茜答话，转身跑开了。 艾璐茜想了想，也没弄明白陆梓辰究竟怎么变得这样，索性摇摇头不去想，起身出了卧室。她静静地打量着客厅，并没有拉上窗帘，柔和的月光透过大大的落地窗尽情的散落了一地，屋内也仿佛带着夜特有的温柔弧度。艾璐茜迎着月光，鞠了一捧在手心细细地看。她让这柔光从左手倾倒在右手，让它们在指间流淌，心下一片清明。 突然，从身后伸来一只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这只手上此刻还托着一杯温牛奶。艾璐茜转头看过去，陆梓辰笑得一脸柔和，面对月光而立，阴影涂抹在他身上，整个人仿佛从月光中走出的精灵。 “小艾，”精灵开口道，“辛苦你们了。”有很多很多的话，却无法用言语表达。陆梓辰这简简单单的五个字，却包含了一直以来艾璐茜的努力与坚持，艾璐茜听懂了。 艾璐茜开心的笑了，她接过陆梓辰递过来的杯子，放在手心里捧着，微微低着头，像是想了好久，犹豫着小心翼翼的对他说道，“陆梓辰，我一直有些事瞒着你，我不敢跟你讲。但是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我觉得还是要让你明白比较好，我和洛瑞斯，我们两个其实是……” “小艾，”陆梓辰轻笑着打断她，“其实，有些事就让它这样模糊着不是更好么？我……我不能保证你说出的那个事实我可以丝毫不怪你，哪怕你有非做不可的理由。然而你不说出来，我就可以当做不知道。”他转过身来对着她的眼睛，表情从未有过的认真，“艾璐茜，对不起。” 艾璐茜摇摇头，“不，应该是我说对不起，还有，谢谢。”是啊，聪明如陆梓辰，他能猜到一点都不奇怪。然而，艾璐茜还是十分感激他的温柔包容与理解。然而陆梓辰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艾璐茜顿时觉得跌落谷底。 艾璐茜轻手轻脚的来到洛瑞斯身后。他坐在地板上，赤着脚，玻璃门大开，有微风吹进卷起他的发梢，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面前隐在夜色中朦胧的花园久久出神。他穿着陆梓辰的衣服，白衬衣深蓝仔裤，一条腿蜷曲着另一条平放，人随意地散散坐在地上头靠在一边。袖口被他翻卷了上去，露出修长精壮的小臂。颈间的扣子打开几颗，露出好看的锁骨。他逆光而坐，阴影在他脸上打出不明的复杂印记，艾璐茜看不出他究竟在想些什么，索性在他身旁坐了。一坐之下才发现，他面前横七竖八倒着不知多少的酒瓶酒罐，数量之惊人让艾璐茜暗暗心惊。 艾璐茜想起陆梓辰的那段话：自从你没事后，洛瑞斯一直坐在院落里，怎么劝都不动。我想，无论你们两人之前立场如何，至少念在他救了你我的份上，好歹劝他去睡一下吧，他身上的伤一直都没有愈合过，我担心……其实当时我决定回来，是因为洛瑞斯对我说，我这样做，最对不起的不是别人，是你，艾璐茜…… ------------ 三十想你的习惯，是戒不掉的瘾 不等她开口说什么，洛瑞斯一只手抓着一瓶劲酒递到她面前，艾璐茜一怔，没说什么，伸手接下了。 “连你都要来安慰我了啊。”洛瑞斯带着些好笑说道，仰头又灌下去一大口，“你们一个两个真是有趣，这不是做掉我的最好时机么，没有就算了，又为什么想要管别人的闲事。” 艾璐茜托着腮静静地听他说话，听罢她微微摇头，“洛瑞斯，你知道我们不会那样的。” 洛瑞斯闻言“呵呵”一声自嘲的笑了，“我能知道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顿了一顿又说道，“艾璐茜，你越来越接近人类了，真危险啊。”他摆弄着地上的酒瓶若有所思道，“人类有什么好，软弱、愚蠢、无知，哼。”艾璐茜目光黯了黯，“人类也并不是那样一无是处的，至少你追寻的东西都出在人类身上。” 洛瑞斯闻言一愣，嘴角爬上些苦涩。他举高手中的酒瓶，仰视着，对艾璐茜也对自己说，“知道人类哪里最值得欣赏吗？就是他们造出了酒，尤其是烈酒这种东西啊！哈哈，我也总算是明白为什么人类都爱它如生命了。你看，因为它，总能让我想起很多美好的事。那时，我不用再苦恼，没有烦闷，一切都是那样满满的舒心。” 艾璐茜默看他，轻声且沉静的说，“你这样，和吸毒没什么不同。” 洛瑞斯摇头，“吸毒上瘾。” 艾璐茜立刻反驳，“喝酒一样。” 洛瑞斯一怔，想了想说，“毒会伤身。” 艾璐茜接道，“酒更伤神。” 洛瑞斯无言，默默举起酒瓶向唇边送。 “毒……会出现幻象……”洛瑞斯的声音悠悠飘起，轻轻散落到空气中化开。“那种，沉溺在心底最真实的快乐后，蓦然惊醒似的恐惧与绝望。” 艾璐茜一直静静地听，此刻却突然伸手拦下他再度递送的手。 “洛瑞斯，如果你有心那样做，无论毒也好酒也罢，甚至于什么都没有，你依旧会沉溺其中无可自拔。绝望的不是你看到的幻象，而是你的心。如果死去的是你的心，那么无论用什么，都无法再换回。可你仍旧用这样的方式在麻痹自己，你内心深处无时不在渴望着回到曾经。所以，你还活着，你还留在这里，这就够了。” 洛瑞斯回眸望向她，她的眸子乌黑闪烁。此时正是星辰璀璨的时刻，然而她的眸子仿佛将所有的闪耀都聚集起来，硬生生亮过繁星。 月光倾泻，星辰铺落， 洛瑞斯忽然有一种想亲亲她的冲动。 此时夜已深，微风吹过带来阵阵寒意，艾璐茜不禁轻轻颤抖了一下。她看向洛瑞斯，衣着很单薄，又迎着风，却好像浑然不知。“你这几天就一直这样？……别坐在这里了，要着凉的，你回房睡一会儿吧。” “艾璐茜，我不需要你的同情。”洛瑞斯转过脸对她厉声道，只那一瞬间，艾璐茜便被他冷厉的眼神吓到，像是有冰刃迎面射来，让本就有些寒意的她彻彻底底打了个冷颤。然而这感觉也只一瞬而已，洛瑞斯看到她的反应，冷郁的脸色立刻缓了下来，“冷么？”她不答，只是轻轻点点头，洛瑞斯伸手碰碰还被她握在手里的酒瓶，“多喝几口，慢慢就不冷了。” 艾璐茜注意到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里有丝不易察觉的苦涩，她看了看手中和地上的酒瓶，又看了看洛瑞斯，顿时觉得她能够理解为什么他会以这种方式来折磨自己。 “洛瑞斯，”她叫了他一声，他并未答话，但是艾璐茜知道他在听。“洛瑞斯，你……即使你用这种方法，也不能让你摆脱心里的冷和痛的不是么，既然没有用又为什么这样做。” 洛瑞斯身躯狠狠一震，像是被什么击中一样。他艰难的开口说，“你怎么知道没有用。我……” “我并不觉得寒冷。你一定是想这样说，对不对？”艾璐茜笑眯眯地看着洛瑞斯看向她的略带惊讶的目光，转身正坐着，面对着满园的芬芳，“可是洛瑞斯啊，身上的和心中的怎么能够等同呢，你还想怎样欺骗自己呢？陆子辰选择躲在虚幻里逃避现实，那么你呢？你有不得不清醒的理由，你无法像他一般任性，所以便爱上以这种方式麻痹自己。片刻的欢愉，足够你撑到下一次的麻痹吗？”不去理会洛瑞斯看向她目光中的暗淡和疼痛，艾璐茜抬手小喝一口手中的酒，顿时被那辛辣呛得连连咳嗽连呼吸都极不匀称。洛瑞斯低头不语，也不动呆呆的不知道又在想些什么。 艾璐茜注意到套在他手上的水晶护手此刻正散发着淡淡的光晕，有暖流传来，轻轻拥住洛瑞斯，而正满腹心事的人并没有注意到这一异动。想来他能坐在这里这么多天都无事，都是依了这护手的加护吧，艾璐茜想。 “这个护手，是你师父送的吧。”洛瑞斯闻言又是一怔，艾璐茜注意到他原本混乱不堪的气息此刻开始微微的颤抖，她可以清楚的看到洛瑞斯那变得更加零碎的灵魂也在不住的颤抖，一丝丝的疼痛蔓延。 “师……父？”过了好久，洛瑞斯才像是消化了艾璐茜的那句话，迟疑的说着。 “嗯，”艾璐茜点头笑着，仰头又喝下了一些，身上渐渐有了些暖意。“你师父不是说，要你带话给一个女人么？那后来呢？” 洛瑞斯的灵魂有些痛苦的扭动着。他缓缓抬起头，仰面对着月光，眼神幽远，像是在努力找寻着遥远的记忆。他的神情许是酒精的作用，卸掉了所有的伪装，将他心里的表现完完整整的呈现到面上。 又是好久，洛瑞斯仿佛才找到用什么样的话回答艾璐茜的问题一样，有些犹豫的说道，“你……你还记得那个小女孩么？” 艾璐茜想了下，大概他指的就是她最后看到的影像那个吧，她轻轻点了点头。 ------------ 三十一重生，我堕落的开始 洛瑞斯目光闪了几闪，“她……她就是芙瑞雅。”艾璐茜眼里闪过一丝惊讶和恍然。“她母亲，也就是女王陛下，就是师父提到的斯露贝特。”艾璐茜听得眼睛睁大了几分，被他吊出了几分兴致。 当时那个对他充满好奇的芙瑞雅将他捡回家去后，洛瑞斯才发现，原本以为会经过一番周折才会找到的人，居然就近在咫尺，而且身份无比高贵。 洛瑞斯麻木的交待了一遍过程以及修斯对他说的话，斯露贝特听罢暗自伤神了许久，最终无奈地轻叹了口气，离开了。走之前只留下一句“你安心养伤，其他什么都不要想。”洛瑞斯从此就在王宫里住下，机械地重复着最基本的正常作息。小芙瑞雅对他依旧兴趣不减，只要有空就往他这里跑缠着他陪她玩。 洛瑞斯一开始也很头痛，自己收拾心绪都不够，怎么有时间陪她？但是慢慢的洛瑞斯发现，自己已经离不开有芙瑞雅吵闹的日子了，他习惯了生活里有她的存在。 “芙瑞雅，为什么我从来没有见过你父王？”洛瑞斯有一天忍不住问道。 闻言，小女孩原本兴奋的脸一下子沉下来。洛瑞斯见状不由得道，“没关系，如果不方便你可以不用理会我。” “不是的洛瑞斯哥哥！我……”小女孩紧紧抓着他的袖子，好像生怕这一松手眼前的人就要消失一样。“母后跟你一样，是那边来的人。当初父王想要将她以原本的身份娶进门，但没想到……父王为了救她，已经离去好多年了……”洛瑞斯黯然，他揉了揉芙瑞雅的头发，轻声说了句“对不起。” 芙瑞雅摇摇小脑袋，“洛哥哥，母后是因为生下了我他们之间才变成这样的，你说，我……是不是我本就是个错误的存在？如果，如果没有我，他们就不会……” “没有的事，傻丫头，”洛瑞斯半蹲下轻轻拥住了不安的芙瑞雅，“正是因为你父王爱你母后，才有了你，你是他们爱和生命的延续。想想看，芙瑞雅，也许你身体里正沉睡着你父王的精魂，你爱你母后就如同你父王在爱她一样，如果你否定了自己，那么是不是也要否定你父母的存在呢？” 芙瑞雅伏在洛瑞斯肩膀上放声大哭起来，“一直以来我都不敢和母后多接触，我怕她看到我就会觉得难过，我一直以为我是她痛苦的根源。可是……可是，我是爱她的！” “嗯嗯，我知道，”洛瑞斯轻拍她的背安慰着，“丫头，你要记得，爱一个人一定要让他知道，不要等到一切都追悔莫及时才幡然醒悟，那只会让自己永远痛苦……”隐隐的，洛瑞斯的嗓音中也带了一丝哽咽。 夏洛特，如果我可以早一些告诉你，选择站在你身边保护你而不是背后守望你，是不是，我们就不会有今日的悲伤？ 几日后，斯露贝特召见洛瑞斯。 “洛瑞斯，你来啦，坐。”斯露贝特是在书房召见的洛瑞斯，他进去时斯露贝特还在批阅公文，见来人是他，她停了笔招呼他坐下。 洛瑞斯谢过依言入座，斯露贝特若有所思的看向某处，手指轻敲桌面。她不开口洛瑞斯也不说话，两人各自沉默着。半晌，斯露贝特好似从回忆中回过神来，望向洛瑞斯随意地轻轻笑了。 顾盼生辉。洛瑞斯当时心中只想到这四个字。 “洛瑞斯，谢谢你。”洛瑞斯一愣，不明白她的意思。斯露贝特像是知道他的想法，接着说道，“雅儿昨天跟我说了一些话……这孩子以前一直避着我，我以为我们也许会一直这样下去，但她能跟我说那些话，是我没有想到的。真的谢谢你了。”洛瑞斯看斯露贝特的神情和语气，就大概猜到了几分。他自己也很高兴，因为亲身经历过一次，明白那结果带来的苦，所以想极力的帮别人避开这种可能。 “洛瑞斯，我女儿，好像很喜欢缠着你啊，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吧？辛苦了。”洛瑞斯心里一紧，她听得出斯露贝特状似不经意的话语中隐含的意思。 “陛下，芙瑞雅公主心性单纯活泼好动，久居宫里没有可以说话的玩伴，我只是她处于好奇的新鲜物而已，等过了一阵子，公主的新鲜感过了，便不会如现在一般了。” 斯露贝特不语，若有所思地盯着他看，洛瑞斯心里一阵紧张。 “抱歉，让你觉得不安了。我知道，你堕天是因为那个叫夏洛特的吧？”洛瑞斯果然明显一震，神色黯淡了许多。“我不是担心你，我只是担心芙瑞雅。洛瑞斯，答应我，如果你心里不能腾出足够的空位给她，一定要尽早让她死心，我不想看到她把自己的时光浪费在谁身上。” 洛瑞斯深吸了一口气，郑重承诺着。斯露贝特赞许的看着他笑了。目光扫去，落在他左手的水晶护手上，微微晃了晃神。 “这个……是他给你的吧。”洛瑞斯寻着她的目光看去，见是那个他与师父唯一有关联的东西，也不由得一阵叹息。 “洛瑞斯，”斯露贝特向后仰靠在椅上，略带疲惫的说道，“堕天使其实是很可悲的，他们不被天使所容忍，也不被真正的魔族完全承认。这里是个弱肉强食的地方，在这里，若想要别人都敬重你，只有靠自己的实力去拼。那个护手，是修斯升为能天使的时候我送给他的。想必它的作用你也体会过了。” “我担心他的安危才送给他这个，毕竟我一个管理伊甸园的智天使是用不到这个的。你不用这样看着我，你想的是对的，只是，我和修斯是不能牵手的恋人。我们都以为，即使无法牵手，那么只要彼此都在彼此身边，在哪里都可以是幸福。只是没想到，后来会出现一个克洛伊。”洛瑞斯猜到，一定是那个让斯露贝特堕天的人吧，这里的王。 果然，她说道，“他和修斯不打不相识，修斯几次奉命带兵征讨，两人间渐渐都有些惺惺相惜。我第一次看见他，是他偷偷跑来找修斯喝酒的一次。那时他穿着黑色的长袍，温和的笑，没有半点魔族该有的戾气，我想，他就是那个时候起闯进我心里的吧。” 她闭上眼睛，微微皱着眉，“修斯说，只要我快乐，他可以守我一辈子。他真是傻，明知道他们两个我谁都不想伤害的，虽然我爱克洛伊多一些。但是为了生下芙瑞雅，我无可选择的堕了天。当时修斯正在领兵征战，我身边只有克洛伊。所以……我明白他让你带来的那些话究竟的含义，我从没有怨过他，相反我还要对他说谢谢。如果不是他，就没有我和克洛伊那么安详的日子，可惜，我却永远没有这机会亲口告诉他……” 斯露贝特叹口气，睁开眼强打起精神，走到洛瑞斯身前，细细的看着他的眉眼，“你长得，和他年轻的时候真像。”说完又是一叹，“洛瑞斯，把那些让你伤痛的记忆埋起来吧，锁进你觉得不会轻易再记起的地方。修斯把你托付给我，我就有责任将你照顾好。你先回去休息，再过一阵子，把伤养好了，我便告诉你该怎么做。” ------------ 三十二逃避，只能麻痹了自己 “这就是那之后的事。”洛瑞斯轻轻说道。他的声音沉溺着回忆和一丝无奈何，“之后，芙瑞雅果如女王所料，我也很果断的拒绝了她。不是因为她不够好，只是夏洛特在我心中无论如何都无法取代，况且我也仅仅是将她当做小妹妹。我告诉她我可以宠她保护她但是却不能给她她最想要的那一个。我是不是很残忍？”洛瑞斯讽刺的笑笑，看在艾璐茜眼里是他是那样的心痛和无助。 “我以为我说的已经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解释了，可是芙瑞雅什么都没有说，就在我以为她不会再理我的时候，她又出现了，不过是在战场上。她帮着我完成一个又一个女王交代的任务，毫不计较其他。我赶不走她，因为那就是她所希望的。既然不能作为恋人陪在我身边，那么就作为战友，作为妹妹伴着我。”洛瑞斯收缩成拳，一下下抵着额头，低声笑了，“很傻对不对？我知道的，她傻，我也陪着她傻……无论我怎样努力，最终我还是又辜负了一个人。” 艾璐茜静静地听着，是因为喝了太多酒的缘故吧，他到底是背负着多少沉重呢，才能在这样的情况下借着酒精放松自己，把一直压抑得让人窒息的沉重倾泻出来，才会对着我这样一个明知道不可说却又无法不说的人说出来。洛瑞斯，其实只要你愿意，我很高兴可以听你倾诉，我也很愿意可以分担你的痛苦。艾璐茜这样想。 “可是洛瑞斯，你一直都在逃避。”艾璐茜轻轻说着，仿佛这话并不是她说出来的。但是洛瑞斯却狠狠一震。艾璐茜料定他不会接话，所以又独自说道，“你是个胆小鬼。你一直在逃避问题，逃避你师父，逃避夏洛特。你刚刚说的那些，全部都是无关痛痒的话，因为那些并不能刺痛你，所以你才会故意说了那么多，其实是想掩饰你真正的伤痛吧。洛瑞斯，”艾璐茜直视他的眼睛认真道，“要想真正放下，要选择面对而不是逃避。” 洛瑞斯垂下眼，表情很是落寞。一时无话，仿佛能听到月光倾泻在地的声响。蓦然，洛瑞斯低低的笑了，有些自嘲的，“艾璐茜，我已经没有办法也没有力气去面对了，我……” “不，你有。”艾璐茜打断他，“你并不是不能，而是它太过深痛你根本连想都不敢去想，又怎么去面对。而且洛瑞斯，你没得选择。”洛瑞斯缓缓抬起头，疑惑地看着她。艾璐茜将这样的洛瑞斯看在眼里，又是禁不住一声叹息。曾几何时，那个锋芒毕露，桀骜冷郁，让她一望之下都不寒而栗的洛瑞斯，如今居然会有这副颓败的样子。 “洛瑞斯，你记不记得我说过，如果我们能就醒陆梓辰并且平安回来的话，我会帮你补魂？”洛瑞斯看着她茫然的点点头。“我并没有敷衍你，也不是开玩笑。也许你觉得我很傻吧？居然会单纯的想要帮助敌人。”艾璐茜微微笑起来，是那种纯粹的发自内心的微笑。她看着月色，看着它一路追逐着大地在空中划过的痕迹。“可是洛瑞斯，就像你固执的不希望看到再有任何人堕天一样，无论是敌是友，我都希望可以用我自己的力量来尽可能帮助更多的人。何况，你也有你的苦衷。”她托着下巴转头去看洛瑞斯，发现他也正看着自己。她又笑了，“洛瑞斯，我相信如果是原来的那个你，无论是什么身份，你都会是个很好的家伙。虽然现在的你总是冷着一张脸又爱闹别扭，但是，我想啊，我们会成为好朋友。” 洛瑞斯看着她的侧脸，眼底亮亮柔柔的。从来没有人跟他说过这些话。魔界的人都怕他，躲着他，深爱着自己的芙瑞雅只会默默支持自己的决定，无论对错，斯露贝特只是很赞许地旁观着他的表现和做法，从来没有一个人，能够说出像艾璐茜说的这些话。那种气势汹汹的指着他对他说洛瑞斯你是个胆小鬼，毫不遮掩的说洛瑞斯你错了，大错特错。 “你看，洛瑞斯，”艾璐茜仰头两手撑地，身子向后仰着，“堕天使是处于天使和魔鬼间的另异，我呢，我是天使和堕天使间的另异啊。哈哈，我们其实很像的，所以也许只有我们彼此才是真正的战友。” 洛瑞斯目光变了几变，看向她时有些心疼。这个女孩，经历了这么多事后，从原来的单纯变到现在如此的坚强，是需要多少勇气和觉悟？可是自己呢？一直以为自己可以战胜一切，自己伪装的无懈可击，与她相比，还真是……洛瑞斯自嘲的笑笑。 他望向她，艾璐茜正心情很好的样子仰头望着天。她伸出食指一下下戳着倾泻的月光，仿佛真的能够触碰到一样。银亮的光晕在她的指尖，洛瑞斯忽然有种冲动想亲亲她。 艾璐茜发觉他的异样，她扭过头来望着他轻笑道道，“怎么了？被我吓到了？” “不，”洛瑞斯有些不自然的别过头去，“艾璐茜，你……你变了。” “哦？你是想说我又变漂亮了？” 洛瑞斯轻笑不置可否。艾璐茜，你从最开始那个脾气暴躁，单纯懵懂的小女孩蜕变成如今稳重深远，细心开朗的成熟模样了。也不知道对你究竟是好还是不好。又或者说，这种性格的转变，会成为你堕天的开端吗？洛瑞斯有些微微的担心。 “诶，对了，”艾璐茜忽然对他说道，“上次你能把我打的那么惨，是不是因为它啊？”她指着洛瑞斯手上的淡蓝色水晶护手问道。 “嗯……不全是。当时其实是芙瑞雅出面救了我，她在我身上下了幽忧蛊。如果不是她，我也不会在一瞬间逼到你。” “哦”艾璐茜拉长了尾音，丢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也是她帮你疗伤的吧？嗯？”洛瑞斯点点头，对艾璐茜现在的这种转变他微微的有些不适应。 “嗯，她也是个傻姑娘。”艾璐茜摸摸下巴得出个结论。洛瑞斯尴尬的摸摸鼻子不知道说什么好。“对了，”艾璐茜又说道，洛瑞斯被她吓了一跳，他现在有点儿还怕艾璐茜的提问了。“我身上的伤是不是你治愈的？就是那天在树林里。”洛瑞斯点点头表示承认。“一直就想问你了但是没有机会，你怎么会治疗守护天使的特殊术法啊？” ------------ 三十三我所学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一个你 话一出口，艾璐茜就发现洛瑞斯的神情瞬间变得很古怪，周身的气息也开始隐隐的不稳定起来。她心下一惊，难道和夏洛特有关？果然，洛瑞斯开口说道，“夏洛特……为了保护那个男人，经常会受伤。她又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可以自我调养，所以我偷偷学了这个术，在每次她负伤后帮她疗伤。我也……只能做这么多，我是不是很没用？” “不是的，洛瑞斯。”艾璐茜用力扳过他的肩头，抬起他的脸迫使他对着她，果然上面如艾璐茜所想，满是懊悔和自嘲，如此薄凉。“洛瑞斯，你很伟大。因为你一直这样默默的守护着她，守护着她的幸福，竭力的想要她快乐，即使你爱她爱到癫狂却依旧肯为了她而放弃她，洛瑞斯，你真的……”“很傻。”洛瑞斯轻轻接过艾璐茜的话，艾璐茜没有否认的点点头，又开口说，“但也让我很感动。” 洛瑞斯又笑了，还是有些讽刺的，“感动有什么用？我还是……没能保护得了她。如果……如果当时在她堕天的瞬间我在，我怎么会……我……”洛瑞斯盯紧自己不住颤抖的双手，在痛恨自己的无能，周身的气息又开始危险的涌动，艾璐茜知道，他的灵魂又开始作痛，但她想，也许能利用这种痛让他平静，说不定这也是唯一也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洛瑞斯，”艾璐茜手下微微用了用力，将他涣散的目光拉回来一些。“洛瑞斯，”她温柔地叫他的名字，轻轻的笑，“正因为你这样爱着她，所以她堕天也是一种必然。你并不需要后悔也并不需要自责，因为堕天正是夏洛特所希望的不是么？既是如此，你并没有解救她然而是成全了她。我们换个角度想好了，如果你当时真的救下了她，她真的会快乐吗？失去了她深爱的人，失去了深爱她的你，只剩下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带着你们延续的生命独自永恒着，那种孤寂，洛瑞斯你可以理解的。” 洛瑞斯不说话，垂着眼，长长的睫毛轻颤着，在他脸上打下好看的阴影。艾璐茜惊奇的发现，原本不安涌动着的气息沉静了许多，洛瑞斯破败狰狞着的灵魂也柔和了许多。那是表示他第一次在认真的思考吗？艾璐茜想，于是又再接再厉道，“洛瑞斯，你将夏洛特保护得很好，你做了一切你能够和你不能够做的事，为了她。其实我想，夏洛特最后应该是感激你的。” 洛瑞斯闻言睫毛轻轻一颤，却并没有抬眼，“她会感谢你帮助她完成了最后的心愿她想借助堕天一刻的强大戾气。无论借用这戾气为了什么，但是最终的目的达到了，而你没有赶在那一刻阻止她，就是对她莫大的帮助了。还记得夏洛特作出决定时的神情吗？坚定而决绝。洛瑞斯，如果真的如你所愿，救了她，你有几分把握可以保证夏洛特会不会恨你一辈子？” 洛瑞斯不安的挣扎地扭动了几下身子，手指下意识的握紧尚在手中的酒瓶，瓶子发出几声痛苦的轻响。洛瑞斯是知道艾璐茜问题的答案的。那是夏洛特啊，那样倔强、爱恨分明的女子，是洛瑞斯无话不谈的青梅竹马，他一直捧在手心里呵护疼爱，守护着、喜欢了无数年月的夏洛特啊。无论夏洛特是感激他还是恨他，他都承受不住夏洛特的一辈子，所以他一直在逃避，他不敢面对。可如今被艾璐茜赤裸裸的提上来，他非常害怕。感觉自己如同正处在悬崖边上，后面就是万丈深渊，而自己已经向着那深渊踏出了半步。脚下的风凛冽地从四面八方呼啸涌来。 艾璐茜发现洛瑞斯的灵魂有强烈的挣扎，但却不是从前那样狂躁着暴戾着，更多的是痛苦与挣扎，还有不安和犹豫。 “艾璐茜，别……不要逼我……”半晌，洛瑞斯涩着嗓子低低的说道，从他沉默到开口的这大段时间里，他自始至终都没有抬起眼看艾璐茜 艾璐茜等了这么半天结果就等来他这样一句话，不禁有些怒了。“你不敢看着我的眼睛，你还是在逃避，你依旧没有勇气去面对！”被她压在手下的洛瑞斯又挣扎着动了一下，却依旧沉默着。他不反对艾璐茜的话，没错，他是在逃避着，从一开始。而现在他还是不愿去面对，即使如今想来确实是唯一的事实，但他依旧不能原谅自己没能阻止夏洛特的事，即便那就是她的本意。其实…… “其实，你不能原谅的，还有因为夏洛特而使你师父殒命的事吧？”洛瑞斯猛地一震，睫毛呆呆的垂着。手指无意识的抓紧，“噗”的一声，瓶身已经被他捏碎，尖利的硬角狠狠的刺破他的掌心，有细小的血流顺着他的指缝流下来，顷刻间便闻到一股淡淡的腥甜气息。 艾璐茜把他的反应尽收眼底，又重重叹了口气。“洛瑞斯，诚然，没有你因为夏洛特疯狂，就不会有你师父为了你而牺牲。但是，你要明白，这是他自愿的，并不是无可奈何下做出的决定。他说，他明白你不想再失去任何人，你对他来说，就像是你的那个任何人。洛瑞斯，你真的听懂了他说的话么？你师父也一直在后悔，后悔当年保护斯露贝特的不是他。可是他跟你不一样，他牺牲自己可以成全斯露贝特和克洛伊，可是如果你牺牲自己，却不能拯救夏洛特。” 艾璐茜停下来观察着洛瑞斯的情况，情绪很好的被控制了，现在剩下的只有浓浓的化不开的沉痛，没有一丝的戾气。破碎的灵魂也软软的连接在一起，虽然仍旧是像原来那样破碎着丝丝连连，但已经少了原先那种各自独立的尖锐，变得可以触碰在一起的样子。 “洛瑞斯，”艾璐茜轻柔的叫他的名字，洛瑞斯睫毛动了动，没有答话。“洛瑞斯，同样是你，解脱了你师父，完成了他一直想做却无法做到的事。当年他对斯露贝特和克洛伊的事无力回天，但是他一定很欣慰他能够将这种遗憾在你身上得到圆满。你想想，当时的他可是有一丝的牵强？他只有满足的感叹而已啊。” 洛瑞斯努力回忆着，师父当时确如艾璐茜所说，在顶着重压的情况下不顾一切的救了自己。这么说…… ------------ 三十四现在开始，守护你 “洛瑞斯，因为你，而成就了两个人。你说，你难道不应该为自己庆祝一番吗？没有什么好自责的，抛开这些不说，每个人都有各自的命。夏洛特是你的命，而靳耀黎是夏洛特的命，斯露贝特是你师父的命。虽然你牺牲了自己，但是却成全了他们两人，两个你到如今最为珍视的两个人，你应该感到高兴的啊。” “艾璐茜……”洛瑞斯轻声叫了她的名字，他的嗓音沙哑得厉害，还带着明显的哽咽。“艾璐茜，我……我真的像你说的那样么？真的不是因为我，他们才会……” 没有人，从来没有人说过这样的话，从来没有人告诉他这样究竟是对或是不对。他烦躁他溃败他痛不欲生，却只能独自背负着这份沉重的回忆，没有人会懂。未曾亲身经历的人，永远都不会懂得，这究竟有何等的悲恸。只有他自己，在每个夜里一遍遍的心痛自责，他认定了，一切都是自己的错，都是因为自己才会将所有变成如今这副模样。这是第一次，有人如此强硬笃定的告诉他，你是对的，你没有错。即使这个人什么背负都没有。 艾璐茜看着他泛着诡异血红的眼眸，那里满满的盛满受伤的疼痛，眸子有淡淡的雾气，眼角还有尚未成型的泪珠。他委屈的样子像个放下了所有戒备的小兽，独自舔舐着伤口的坚强，别人微微的一点关怀却让它们受不了。那样让人心疼的洛瑞斯。艾璐茜手指轻轻覆了上去，一点点摩挲着。洛瑞斯闭着眼，静静的感受她的手指滑过眼留在上面的温度，心中翻涌着。 “洛瑞斯，不要总是露出这样的神情啊。”艾璐茜抚摸着他的红色眼眸说道，“因为疼痛和哀伤，使你漂亮的眼眸染血，破败的伤痛让你爱上了这种感觉。可是洛瑞斯，固然痛，可却不应该是这样的附骨啊，你背负着这份罪恶感提醒着你无时无刻不在痛着，可是洛瑞斯，是你，你把它看的过于严重了。让自己休息一下吧，好吗？” “艾璐茜……”洛瑞斯控制不住，一头埋在艾璐茜颈间，闷闷的叫着她的名字。艾璐茜轻拍她的背，一下一下，轻轻的安慰着他。洛瑞斯感受着艾璐茜的温柔，呼吸着她颈间的香味，忽然觉得很窝心。自己一直以来耿耿于怀的沉痛压得他时时透不过气来，虽然艾璐茜的一番话并不能完全消除他的负罪感，却很神奇的让他放松了许多，心口也不再那样彻骨的疼，无时无刻不折磨着他。艾璐茜…… 艾璐茜安抚着他，感受到颈间过了许久后有些湿凉，她放心的笑了。洛瑞斯，可以了，你已经可以放下那沉甸甸的负担了。就算是因为你一手促成的这事实，可是，你将他们一一妥帖的放在心上的这几百年，无论对错，都已经足够了。其实，说到底，你也只是个执拗的孩子罢了，害怕被关怀，还害怕触碰，害怕接受别人的感情，所以你只能用冰冷的面具伪装你脆弱、破败不安的心。洛瑞斯，如果你没有遇见我，你还要再继续等几个百年才会等到可以解开你心结的人呢？ “洛瑞斯，有一种东西，你并不希望看到它，它却能够很轻易的出现在你面前。而当你心心念念地想要找寻它时，却发现无论如何都寻不见它的踪影。你知道，那是什么？” 洛瑞斯不语，静静的伏了一会才闷着嗓子问，“是什么？” 艾璐茜笑，却始终不答。 夜，微淡。隐隐有光辉闪过。夜与黎明的交际。 明天，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吧？艾璐茜抱着洛瑞斯看着满园的芬芳如是想。 （从未想过能有这样一天，那些破败的灵魂可以由一个完全不懂我的人，慢慢滋润。那一刻，有什么东西在开始悄然转变。） 第二天清早，艾璐茜揉着微微发疼的头十分疲惫的样子，却十分诧异的发现洛瑞斯正站在院落里。清晨的阳光并不强烈，只能感受到它们正兴奋地照亮着这片大地。艾璐茜也终于看清了那种在院落里的，满园的血色海棠。洛瑞斯正对着它们出神，但目光却是前所未有的温柔，嘴角也噙着柔和的弧度，不再像以前那样尽是落寞的味道。看到他如此，艾璐茜终于欣慰的笑了。 她轻轻走到他身侧与她并肩而立，心情很好的说道，“早。”洛瑞斯回过头来看着他，也简单的回了一句，“早。”他的表情与从前没什么不同，依旧是那样淡淡的，还有点微微的冷。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艾璐茜却感受到一种别样的温柔。如一道暖流缓慢又缠绵的盘在她心底，经久不灭。 艾璐茜愣住了，回过神来慌忙用神识查看了下他的魂，惊喜的发现它们已经不再尖利着露出獠牙，而是全部都柔柔的蕴在一起，虽然裂缝完全没有一丝拼合的迹象，但是即使是这样的成绩也着实让艾璐茜兴奋不已。洛瑞斯，要加油啊，艾璐茜在心底想。 “咳咳……”一声轻咳换回了艾璐茜，她忙顺着声音看过去，只见陆梓辰穿着居家服正向二人走来。艾璐茜“哎呀”一声，急忙上前阻止了陆梓辰。 “花园里湿气重，有什么事你说一声就好了干嘛过来？” 陆梓辰对她笑笑，开口道，“我是病人，又不是废人。”又看向兀自在院中站立不肯转移视线的洛瑞斯说，“洛瑞斯，怎么不多休息下？你这样，我担心你的身体会受不了。” 洛瑞斯闻言转过身来，轻轻颔首，“没关系，我怎样都好。但是陆梓辰，你的身体如果不尽快动手术的话，便当真无法医救了。” 陆梓辰点头，“这个我心里有数，再过些时日等你们完全回复了再说也不迟。洛瑞斯，你应该还有事没有做完吧。”洛瑞斯闻言，目光灼灼的望着陆梓辰，即使他不明说，洛瑞斯也知道他说的是陆子杨。也是，是该去给个交待了。只是，以后的路更难走了啊，洛瑞斯叹道。 “陆梓辰，”他开口，“你真的……该死的人不应是你。” 陆子杨闻言一怔，而后轻笑了，“可事到如此，没有什么应该与不该之分了。” “不，”洛瑞斯坚定的打断他，“也许，会有办法的……” 两人你一言我一句的打着哑谜，这边艾璐茜先受不了了。她有些郁闷的鼓着脸，“你们两个不要再说我听不懂的话啦！陆梓辰，你个病号就乖乖回医院里去，我和洛瑞斯会保护你的！”闻言两人都笑了。 ------------ 三十五我说，你好 洛瑞斯走上前来揉着艾璐茜的头发，“傻丫头，都像你想的那么简单就好了，你不用管其他，安心留在这里照顾陆梓辰，我出去办些事情。记住了，我回来之前千万不要乱跑。” 艾璐茜见他脸色有些苍白，想到他又是受伤又是耗神治愈她，连着三天宿醉不曾合眼，直到今日凌晨才睡去又醒得这样早，不由得担心道，“你身体受得住吗？” 洛瑞斯听了，忍了几忍终究没忍住，笑了出来。他指着艾璐茜的两只黑眼圈对陆梓辰说道，“你觉得，我和这只熊猫比起来哪个问题比较大？” 艾璐茜佯怒，伸手去掐他。洛瑞斯但笑不语，仰着脖子任由着她挂在他身上。陆梓辰看在眼里好一阵欣慰。仿佛经过昨夜，有什么东西悄悄改变了，艾璐茜不再轻浮，傻傻的单纯着，洛瑞斯虽然冷漠依旧但周身却多了丝温度，陆梓辰也不再对自己无所谓，开始燃起对生命的渴望。只是不知道，这改变究竟是好亦或者…… 洛瑞斯皱着眉头踏入陆家老宅，一脸无奈地对身后的艾璐茜再一次说道，“别再跟过来了。”艾璐茜也同样再一次的回绝他，“你状态这么差，我是来帮你的，别不领情了！”洛瑞斯再度摇头，“那你绝对绝对不准出面，无论你看到了什么听到没有？”“行了行了，你真啰嗦。” 洛瑞斯揉着眉心一路来到陆梓扬书房外，轻推开门，他示意艾璐茜躲到一旁的浴室里去，确定她藏好后，洛瑞斯才微微松口气。他调整好情绪，面上又是艾璐茜所熟悉的那种冰冷淡漠，他甩开长腿向内走去。 刚走到休息室外侧，便听得里面一阵女人愉悦的呻吟和男人低沉的咆哮。洛瑞斯愣了愣，随即不耐烦地皱眉。他抬手，毫不掩饰内心的情绪，重重的敲了敲门。里面的声音顿了顿，然后就听得男声低笑着说，“宝贝儿，我马上回来哦。”然后便是一阵脚步声，门被打开，露出陆子杨一张因兴奋而泛红的脸。他眼底的淫笑还来不及收起，便对上一双冰冷彻骨的眸子。陆子杨当即吓得欲望瞬间冷却。看清来人是洛瑞斯后，他微松了一口气，随即十分不满地恨声道，“什么事？” 洛瑞斯无视他的不满，一字一顿平淡地说，“陆梓辰醒了。” “fuck！”陆子杨一愣后，狠狠骂了一句。他赤着上身，腰间仅是简单的围了条浴巾。此刻点了一颗烟，烦躁的走来走去。蓦然间他一把将烟头甩向洛瑞斯，洛瑞斯一偏头淡淡的躲开，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倒是陆子杨沉不住气了，“你他妈的怎么办事的？你不是说陆梓辰和艾璐茜都交给你办么？结果呢？你就是这么给我办的？洛瑞斯，我真怀疑当初召你过来是不是个最错误的决定。” 洛瑞斯静静地听着，不咸不淡的丢过来一句，“可以啊，如果你想解约，除了已死的人不能复活外，所有的一切都将重归原始。你可以重新选择你认为对的决定。” “你！……”陆子杨气得肺都生疼，却还是不得不软下口气来，“那你说，如今还能怎么办。” “那要看你究竟想怎么做。” 又是一段沉默，陆子杨闷闷地抽着烟，心里乱的一团糟。站在大大的落地窗前，手中的香烟散发着袅袅青烟，陆梓扬的脸埋在这烟雾里，看不真切。半晌，像是下定决心一般，阴恻恻地笑了起来，“我得不到的，他也别想。洛瑞斯，把那个天使做掉。然后……” “哎呀，你是谁呀？！”一声女人的尖叫打断了两人的对话。陆子杨一震，闻声望去，见本应在床上等着自己的女人不知什么时候偷偷摸到外间浴室，陆子杨一怒正要发飙，但目光一扫看到了一个更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女人。 他嘴角冷冷一挑，“艾璐茜小姐光临鄙舍真是令我诚惶诚恐啊。不知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可否告知啊？”说完还用眼角撇了撇洛瑞斯。洛瑞斯心下也是十分紧张，但仍然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艾璐茜原本在这里躲得好好的，不想有人闯进来，她丝毫没有犹豫一把将她挟持住，却更没有想到这女人会先大叫了起来。艾璐茜见左右推脱不了，索性大大方方站了出来。她嫌恶地推开尚在挣扎的女人，上前几步与洛瑞斯并肩，不顾洛瑞斯频频的颜色，“陆子杨，我想我们至今的账应该好好清算一下了！” “哦？”陆子杨闻言扬眉，说不出的慵懒，“那，你倒是动手啊。” 艾璐茜怒极，却很无奈的发现无法对他动手。陆子杨冷哼一声，对洛瑞斯说道，“这个总来碍事的女人，洛瑞斯，你还在等什么？” 洛瑞斯沉默了。他微低着头，脸埋在头发的阴影里，看不出神情。默默地，他伸出手，将艾璐茜护到自己身后，缓缓的对陆梓辰说道，“艾璐茜已经不是天使了。” 陆子杨一愣，随即明白过来，他“哈哈”狂笑着，像是听到了一个惊天的笑话。“洛瑞斯，你让我看到了什么？在你身上真的是一切皆有可能！呵呵，我说怎么凭你的手段居然搞不定区区一个守护天使，原来如此！洛瑞斯，你的夏洛特呢？这么快就能忘了啊，也难怪，你这个第三者如何变心也是可以理解的吧，嗯？” 洛瑞斯不说话了，他心里其实也一直介怀着艾璐茜的那句“不被爱的才是第三者”，现在被陆子杨拿出来以夏洛特做引相逼，他一时间也找不出话来反驳，心里在轻轻的颤动着，夏洛特始终是他迈不过的坎。 一旁的艾璐茜不满意了，从洛瑞斯身后窜出来指着陆子杨的鼻子大骂道，“陆子杨你就是个狼心狗肺，不，你比这都不如！再怎么样陆梓辰是你亲弟弟，你居然下得去狠手。你想用卑鄙的手段除去陆梓辰得到徐梦琪，可惜啊，连老天都知道你的龌龊想法，闹成现在这个样子分明就是你自找的，你有什么资格埋怨别人？” 洛瑞斯拦她不住，陆子杨默默听完艾璐茜炮珠一样的话后只是不屑地笑了。他别有深意地对洛瑞斯说，“看不出来啊，洛瑞斯。怎么，你现在的意思是站在她那边是不是？”洛瑞斯并没有回答，手微微收紧。趁艾璐茜不注意时快速丢给陆子杨一个眼神，陆子杨会意，对艾璐茜说道，“艾璐茜，你不能伤害到我，可我要想动你却容易得。我没有那个能力能把你弄死弄残，但我自信还是可以让你一段时间内无法挪身，既是如此是不是表明陆梓辰怎样也都与你毫无关系？” ------------ 三十六梦想中的曾经轰然实现的刹那 艾璐茜不说话了，她知道陆子杨想要做就一定会不择手段。况且，现在即使洛瑞斯的心是站在她一边的，但本身的立场不容许他有任何的异样，她不得不考虑如何才能使陆梓辰将会受到的危险降到最低。 陆子杨冷哼一声，“艾璐茜，你太幼稚了，小女孩经历这么多居然还学不会长大。你以为凭你的几句话就能动摇我么？你太天真了。你还是快些回去看好陆梓辰吧，你应该想到，既然这次你坏我的事将他救醒了，那就应该好好防着接下来将会发生的事，而不是凭着蛮横到我这里来胡闹。” 陆子杨轻浮地笑，伸手揽过一旁吓得不住颤抖的美女，半搀半扶着往卧室带去，路过洛瑞斯时头也不回地说，“洛瑞斯，送客。”洛瑞斯很听话地转身拉着艾璐茜的手腕大步往出走面脸上冷得让人心生畏惧。等到了老宅外面确认没有危险后洛瑞斯才放开了她，沉着脸厉声问道，“不是告诉过你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许出来。” “我怎么知道那个女人会突然冒出来。” “直接杀掉就好了。” “什么？！”艾璐茜惊叫着，想看怪物一样看着那句好不关己的表情风轻云淡说出这句话的洛瑞斯，声音不自觉提高了一个度，“那是生命，洛瑞斯，你怎么能这么无所谓？” “不然她也是要死的，你以为知道了我的存在后陆子杨还会让她继续活着？别傻了，生命本就并不那么珍贵，它是可以拿来随意践踏和使用的。” 艾璐茜为之气结，一时间想不出什么来回他这句残忍的话。“不用想了，”洛瑞斯冷冷开口，“你回去，看好陆梓辰。被你这么一搅，陆子杨一定会在近期有所行动。我已经被他怀疑了，必须要时刻在他身后。你照我的话做，别轻举妄动。” “对不起……” “没事，”洛瑞斯淡淡说道，“你走吧，晚上我想办法去找你们，自己小心。” 洛瑞斯望着艾璐茜离去的方向默默站了一会，才转身回了老宅。他循着陆子杨的气息径自来到卧室前，正巧碰到几个佣人抬着个大大的麻布袋退出来。洛瑞斯见怪不怪地闪了身，等他们走过后，径直向内里走去。 陆子杨刚刚沐浴过，头发上还挂着水珠，显得有些凌乱美。他松松裹着浴袍，斜倚在床上看着文件，手上持了杯红酒细细的品。见洛瑞斯进来，他放了手上的东西，亲自给他斟了一杯。洛瑞斯接过，也不客气，翻身坐在了沙发上。 陆子杨盯着喝下了红酒，阴测测的笑了。“说吧，洛瑞斯。” 洛瑞斯一愣，明白过来他话中的意思。他颇有些不耐烦地食指一下下轻扣着，目光变了几变。“如果当时我不帮着艾璐茜救醒陆梓辰，那你现在就看不到我了。”半晌，他只回了这一句。陆子杨不甚在意，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之后呢，怎么做？” “怎么做……”他抬手又抿了一口。洛瑞斯想着心事，并没有注意到陆子杨嘴角边越来越放肆的笑。 “洛瑞斯，你不用想了，让我来告诉你应该怎么做。”陆子杨阴笑着一步步逼近洛瑞斯。洛瑞斯有些莫名其妙，但是陆子杨的笑着实让他很不舒服。 “洛瑞斯，前两天我的心腹从欧洲带给我一样东西，我找了近两年，就算多么难找，还是被我找到了。你想知道是什么吗？”他目光灼灼的看着他，双手撑在沙发上，半俯视的紧盯着他，两人之间几乎不留空间。 洛瑞斯不以为意，用目光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陆子杨看他毫无防备的样子越加得意，“我啊，得到这样东西十分不易，即使付出了那么多代价，但我认为是超出了付出的回报，值得啊！”顿了顿，他又说，“洛瑞斯，你还记得‘幽姬’么？” 洛瑞斯不明所以，等着他继续说下去。可陆子杨就此住口，只是那样阴测测的笑着，注视着他像是在期待着什么。洛瑞斯刚想开口询问，忽然觉得一阵不寻常心悸。他心下大震，猛然抬头恨恨地看向陆子杨，饶是胜券在握的陆子杨也被这冰冷的目光惊得一阵心虚。他强自稳了稳心神，得意的笑道，“洛瑞斯，滋味不错吧？” 洛瑞斯恨恨地看着他，那目光仿佛要把陆子杨吞下肚去。他咬牙切齿地从齿间挤出话来，“你居然还留有‘幽姬’！” 陆子杨直起身，无所谓地耸耸肩，“我从来没有说我全部用掉了。做事嘛，总要为自己多准备些后路，尤其是我这样的人。你不就是欣赏我这点吗？”他手端起洛瑞斯拿过的杯子，赞许地说道，“真是好东西啊，我还真担心这样的好东西你无福享受呢，看来是我多虑了。” 洛瑞斯说不出话来，身体软的仿佛没了知觉，眼皮也很重，脑子也渐渐变得不是很清楚。他无力思考陆子杨这么做真正的目的。 陆子杨很满意洛瑞斯现在的这副样子，他捏着洛瑞斯的下颚，让他的眼睛对着自己的。“我现在就来告诉你，我究竟学到了什么好东西。洛瑞斯，这是我陆子杨送你的第一份大礼，绝对会让你终生难忘的。哈哈哈……” 接下来洛瑞斯便彻底失去了知觉。当黑暗侵袭前，他似乎感受到仿佛有细小的光亮追随了过来。 “……醒，醒醒啊，喂……” 好吵……洛瑞斯被一个甜美的声音吵醒，极不情愿的睁开了眼睛，少女放大的脸措不及防传进眼帘。然而就是那一瞥，是他再也无法移开眼眸。 “夏……夏洛特？！”他声音不能自已的颤抖，不能相信眼前所看到的事实。洛瑞斯狠狠咬了自己一口，疼得他倒吸一口冷气。这不是梦？！夏洛特！ 对面的女孩儿看他傻呆呆的样子抿着嘴笑了，“你这人，真有趣。你好，我是夏洛特。”她大大方方的伸出手。 ------------ 三十七我心底最诚挚的悔过（一） 洛瑞斯颤抖着双手，小心翼翼的摸住了伸向面前的青葱玉指，心里狂喜万分。她说，“你好，我是夏洛特”，而不是“我叫夏洛特”，这是只有夏洛特对陌生人作介绍时才会说的话，带着点张狂和自大，那样的理所当然。“你叫什么名字？” “我……”洛瑞斯呆住了，这不正是他与夏洛特第一次见面的情景吗？这一切都是那样真实，难道，是他回到了过去？“……洛瑞斯。” “洛瑞斯？很好听的名字啊！洛瑞斯，你有成为天使前的记忆吗？”见他摇头，夏洛特微微有些失望，“哦，原来你也没有啊，跟我一样……”不等洛瑞斯安慰，她马上又精精神奕奕的说道，“洛瑞斯，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夏洛特开心地笑，笑容干净透彻，直照进洛瑞斯心底，他顿觉一片明亮。夏洛特……他在心底轻声呼唤，无论过了多久，你的笑容依旧能深深刺痛我，从此固执地扎根在心底任谁也无法移除。夏洛特啊，这是梦吗？可又为何如此真实？我是否应该沉溺在这里，沉溺在有你的回忆里…… （我的爱太过殷实，还来不及溢出。你不在，这些爱满当当的堵在心口，让人难受。） “洛瑞斯，快过来，我带你去个地方。嘘……轻点儿啊，别让你师父知道了。” “你看你看，这里就是从前的伊甸园呢，哈哈哈……”夏洛特放开了原本牵着洛瑞斯的手，一个人欢快的奔向花丛，跳跃着，尽情绽放着活力，这一刻，仿佛所有的光都聚集在她身上，衬得她是那样的耀眼。洛瑞斯手心里忽然落空，手指下意识的收紧，只握到绵绵的虚无，不禁心里有些微微的失落。他看着犹自欢快的夏洛特，心底叹着，就算是梦也罢，真希望一直不要醒来……夏洛特，我深爱的人，在这漫无目的的灰暗时光里，居然还能让我与你，再度相遇…… “洛瑞斯，你看，羯尔斯，我的宝贝。”夏洛特得意洋洋的靠在独角兽羯尔斯身侧，十分神气地向洛瑞斯介绍。羯尔斯轻轻打了个鼻响，扭过头去亲热地蹭了蹭她，想是对那句“宝贝”很是受用。夏洛特抚摸着羯尔斯的背，光洁的毛皮在她手下顺顺的柔软。“洛瑞斯，你也来摸摸看啊。” 洛瑞斯犹豫了，他在害怕。他怕羯尔斯不能接受自己，如今的自己已经满是污浊，再也不是当年那个单纯如纸，懵懵懂懂的洛瑞斯了。他担心羯尔斯会拒绝他，他担心夏洛特发现这个自己不是她认识的自己，他担心…… 还不等他担心完，夏洛特已经等不及的一把拽过他的手轻抚上了羯尔斯的背，什么都没有发生，羯尔斯并没有拒绝他。“你真是的，磨蹭什么嘛，羯尔斯很温顺的。”耳边尽是夏洛特不满的抱怨以及羯尔斯纯净的眼眸。洛瑞斯一时百感交集，忽然有种想要落泪的冲动。他微微颤抖着一遍遍摩挲着羯尔斯柔顺的皮毛，羯尔斯舒服地打了个鼻响，用角轻轻蹭洛瑞斯的衣袖。洛瑞斯顿住，喉头一阵哽咽，再也忍不住般抱紧了羯尔斯。 羯尔斯，夏洛特，谢谢你们，谢谢你们还愿意接受我，这样污浊不堪的我…… “夏洛特，为什么这里都没有人来？”洛瑞斯一边逗弄着羯尔斯一边头也不回的问道。 “那是自然啊，大家都很忙的，再说这里又不是什么重要的地方，怎么会有人。”夏洛特在花丛里摸索着，手下忙得不可开交。 “哦。”洛瑞斯轻轻回了一声。他抬眼细细环顾着，还是有些难以置信。他还清楚的记得最后那一幕陆子杨诡异的脸孔，但现在他也无暇顾及。无论你是什么目的，陆子杨，我此刻很感激你，你让我再一次见到了那我永远都无法触及的，一直浅浅刺痛我的光，因为如此难得又曾经失去，所以对现在的我来说，弥足珍贵…… “锵锵，做好啦！”洛瑞斯闻声回头，措不及防被夏洛特在头上套了一个东西。他疑惑地摸摸，没有想出来究竟是什么东西。看他傻傻的样子，夏洛特小手捂着嘴笑了，“别摸了，要弄坏了我可饶不了你！来，跟我过来。”她白生生的小手很自然的牵过他的，洛瑞斯心底一颤，不动声色的将她的手包在自己手心，夏洛特毫不知晓。握着那软软的晶莹小手，洛瑞斯真希望能就这么握一辈子。他决定了，不管以后会发生什么，是不是会按照以前重演，他这次都要握紧这只手，绝对绝对，不会放开。 夏洛特把他领到池边，把他拉下来，十分欣喜的说，“你看，好看吗？” 洛瑞斯听话的向池中看去。鲜花和青草编成的花冠，小巧精致。洛瑞斯心底软软的，目光也随着这波动的池水荡起层层涟漪。但嘴上还是装作不满地说，“就这个啊？很普通嘛，没什么特别啊。” 夏洛特听了，掰着他的脸又向池水靠近了些。“你再看，看清楚些啊。那王冠上有你的名字啊！”洛瑞斯当然知道了，当初夏洛特也给他做了一个一模一样的。他还清楚的记得那几个字是用什么花编的。他嘴角微微扯起不易察觉的弧度，嘴上说，“在哪儿啊？夏洛特你手艺真差，一定不是我找不到。” 夏洛特闻言急了，伸手在那几个字上面作势欲指，洛瑞斯趁机一把拉过她的小手，紧紧的握在手心里。夏洛特吓了一跳，“呀”了一声疑惑地看着他。“我……”洛瑞斯柔柔看着她，一句话就要脱口而出，却还是硬生生忍下了。 还不行，对夏洛特来说自己只是刚见面不久的人，这样会吓到她的，还不行…… 洛瑞斯想到此，眼神变了几变，深深吸了一口气，平定自己的心绪，故作轻松地说道，“我骗你的！”夏洛特明显愣住了，洛瑞斯看她的样子“哈哈”大笑起来，心情是从未有过的畅快。“我知道的，”他一指头上的王冠说道，“喏，在这里对不对？”夏洛特见他不用照着水面都能够准确无误的指出“洛瑞斯”这几个字的位置，一阵激动地点头。 ------------ 三十八我心底最诚挚的悔过（二） 洛瑞斯想到此，眼神变了几变，深深吸了一口气，平定自己的心绪，故作轻松地说道，“我骗你的！”夏洛特明显愣住了，洛瑞斯看她的样子“哈哈”大笑起来，心情是从未有过的畅快。“我知道的，”他一指头上的王冠说道，“喏，在这里对不对？”夏洛特见他不用照着水面都能够准确无误的指出“洛瑞斯”这几个字的位置，一阵激动地点头。 “喏，这个是橙色的火焰百合，这个是紫色的洋桔梗，这个没记错的话应该是蓝色的格桑花……”洛瑞斯按着记忆中描述着，很满意的看着夏洛特用崇拜的眼光看着他还一个劲儿的猛点头。“唔，这个是钓鱼草，这个是忏罪花……”洛瑞斯说到这里顿住了，神色瞬间变得暗淡。忏罪花，它最怕见到犯罪,一旦身边出现罪恶就会大声尖叫。那么像如今这样的自己，为什么…… “怎么了？”夏洛特见洛瑞斯突然不说话，有些奇怪。 “不，没什么。”洛瑞斯回过神来，装作若无其事，用轻松的语气说，“夏洛特，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吧？”夏洛特点头表示承认。 洛瑞斯突然笑了。那温暖舒心的笑容在他一直淡漠冰冷的面上盛开，却丝毫不显的突兀，仿佛本就应该是这样的。他逆着光，光晕在他脑后打出茸茸的轮廓，痒痒的直照进夏洛特心底。 夏洛特，没错，这是你第一次见到我。可带着满是沉痛回忆和累累伤痕的我，如今再次回到曾经，这是神的旨意吗？让我弥补曾经的遗憾。夏洛特，这次，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你，不会让悲剧再发生…… （如果有选择，我宁愿死在这梦里，而不是在半梦半醒中，在现实与虚幻中不断徘徊。） 陆子杨看着陷在沙发里软绵绵不省人事的洛瑞斯，阴沉又得意的笑了。“洛瑞斯，你就在你的回忆里沉溺一辈子吧。这回，你就完完全全是我的了，哈哈哈。” 他微微回忆了了一下，念出了一段生涩古僻的咒语。一道诡异的绿光闪过，缩成细细的一团钻进了洛瑞斯心口，消失了。 “洛瑞斯，你该醒过来了。”陆子杨对着仍在昏睡的他说道。可洛瑞斯竟缓缓的睁开了眼睛，瞳孔呆滞涣散，显然是没有意识的。“洛瑞斯，”陆子杨又开口道，带着不容置疑。“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主人。” 洛瑞斯木无表情，仍是垂着眼。半晌，声音冷硬的回到，“是，我的主人。” 洛瑞斯发现，夏洛特最近很缠着他，他为此暗暗兴奋了许久。但当他发现夏洛特好像对谁都如对自己一般那样好的时候，又是忍不住狠狠的失落。 没关系，至少她有些事只对我说，并没有对别人说，这就是一种进步吧？洛瑞斯安慰自己。同时他也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夏洛特自己的心意。从前他没有机会也没有胆子告诉她，而今带着沉重的心重回这一刻，是不是告诉她，这样才是最好的？ “夏洛特……”“嗯？” 洛瑞斯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羯尔斯的皮毛，心绪也如眼神一般飘忽不定。夏洛特只顾着将花花草草编成自己想要的模样，丝毫没有注意到洛瑞斯语气里的犹疑， “夏洛特，我……你，你好像跟其他人关系不错，但好像并不是所有人都给你回应了啊。”洛瑞斯拐了第一个弯。 “嗯，是啊。”夏洛特头也不抬地快速回他，“大家对我怎样不重要，我对他们好就是了啊。” “哦……”洛瑞斯闷闷一声，半晌又忐忑地问道，“那个，鲁贝卡好像，你对他好像特别的好啊。”洛瑞斯拐了第二个弯。 “嗯，有吗？我不觉得啊，我对谁都一样。不过至少我没带他来过这里，我只带你来过。”夏洛特还是那样不经意的回到。可是洛瑞斯却因为这一句漫不经心的话心悸好久。“那……你为什么只带我来。”他声音有些哑哑的，低沉着，却被他掩饰得很好。 “不为什么，我第一眼见到你就觉得，我们好像本来就应该是认识的。”夏洛特停下了手上的活动，歪着头想了想，好像想不出来似的摇了摇头，“我只知道，我有的都想分你一半，很奇怪吧？” 洛瑞斯说不出话，心口一涨涨的酸涩。夏洛特，这是不是代表说，我在你心里是不一样的存在？ “我……夏洛特，那你，你喜欢我吗？”小心翼翼的，洛瑞斯问出了盘踞在他心底几百年，甚至可能一直延续下去的话。 “喜欢啊！”夏洛特想也不想的回答，洛瑞斯只觉天地都在此刻旋转了起来。但下一刻他是真的体会到眩晕了。夏洛特说，“就像喜欢羯尔斯那样喜欢。” 洛瑞斯嘴张了又张，最终还是忍住了。他沉默，夏洛特终于抬起头来问他，“怎么了啊，干嘛突然问这个？” 洛瑞斯不敢看她仍挂着几滴汗珠红红的小脸，尴尬地把头转向一边，“不，没什么。”夏洛特嘟着小嘴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索性不理他，继续摆弄花花草草。洛瑞斯暗暗捏紧了拳头，这是他第一次鼓起勇气说出来。难道是因为他表达的太隐晦了，年纪此时尚小的夏洛特才会不明白？他深吸了几口气，强迫自己疯狂跳动的心冷静下来。 “夏洛特，我，我是说……”洛瑞斯又转过来看着对面让他心心念念了无数日夜的脸庞，用力捏了自己一下，“我想说，我喜欢你，一直从昨天，一直到明天我一直一直都深深……喜欢着你……”他声音微微有些颤抖，他说出来了！那样压在他心底一直最最遗憾的话语，他终于说出来了。夏洛特，我爱你，所以，我能阻止你再发生那样的悲剧吗？ “我知道啊，”夏洛特清脆的声音接过他的话，洛瑞斯不禁又是一阵呼吸急促，但他尽量让自己看上去镇静一些。“我知道你很喜欢我啊，就像我喜欢你那样嘛，不然怎么总是帮我背黑锅。嘿嘿。”夏洛特对着他调皮地吐出小舌头，“洛瑞斯，谢谢啦，你真好！” ------------ 三十九我心底最诚挚的悔过（三） 洛瑞斯听着她的回答居然微微松了口气。他也不明白为什么，听到夏洛特说“喜欢”时他紧张，然而直到她的喜欢不是他说的那种时又有种安心，反而觉得“太好了”。他其实很怕如果真的听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他要怎么反应。一定是手忙脚乱不知所措吧，他想。自己可真没用啊，也难怪夏洛特从来想不到这，一直都是自己太懦弱。 “你今天很奇怪哦，发生什么事了？”夏洛特终于发现些不对劲儿，不怀好意地笑着看他打趣，“还是说，洛瑞斯你看上哪个姑娘了？” 她到底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洛瑞斯心里一阵恼火。“没有。”他有些不悦地闷闷道。夏洛特也不在意，径自蹦到他面前，手里托着些什么东西。“洛瑞斯，我们来许愿吧！”洛瑞斯定睛看去，夏洛特手里正托着两只花草编成的船，精致非常，栩栩如生。洛瑞斯注意到她她的指尖还残留着草汁的青绿，不由得拉过她的手替她细细擦拭起来。夏洛特也看到了，她满不在乎的甩开，拽起他的手大步走开。 洛瑞斯淬不及防被她拉的一个踉跄，而后有些哭笑不得的任由她拉着往前走。他想，如今的夏洛特依旧是当初那个懵懂的小女孩，而自己却不是当初那个愣愣的少年。他拖着疲惫和破败的心，再度回到那块纯洁的回忆里。就像是饱经沧桑的后来人带着满当当的记忆和酸楚的经历回到最初，对上那还未时过境迁后的单纯透彻的双眸，那种感觉，有甜蜜，但更多的却是酸涩，让人无以言表。 “洛瑞斯，这个给你。”夏洛特往他手里塞了一个草船，拉他到湖边坐下。 “这是什么？”洛瑞斯明知故问道。 “许愿船啊！把你许的愿写到这片叶子上，放在船里，然后把它点燃，把船放到水里，如果小船飘到对岸火还没有熄的话，你的愿望就会实现了！” “这样愿望就能实现？”他故作惊讶问道。 “那当然啦，我说能就一定能！”夏洛特坚定的说。 洛瑞斯看着夏洛特激动地小脸，忍了几忍没忍住，伸手揉揉她的头发，眼里满是宠溺。有多久了，夏洛特，我终于可以再一次，感受你带给我的温暖。 他在叶子上写着：要实现夏洛特的愿望，无论是什么。 看夏洛特兴奋又认真的小脸，洛瑞斯发自内心的笑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笑，只是觉得，这样真好。 小船载着两人满满的愿望，悠悠的向前行驶着，直到看不见那点光亮，洛瑞斯才收回目光，却发现夏洛特依旧执拗的张望着。洛瑞斯笑了，揉揉她的头发。她的头发柔柔的顺顺的，就像是……嗯，就像是羯尔斯的皮毛那样。想到这儿，洛瑞斯不禁一丝笑意滑过嘴角。 夏洛特瞥见，不明所以，也没去理会。左右小船到底有没有平安到达对岸她也望不见，索性拉了洛瑞斯坐在池边。 “洛瑞斯，这个许愿池据说你向里看去，想着你想要看见的人的脸就能看得到。以前啊，很多刚刚成为天使的人都愿意来这里，因为他们挂念着自己前世他们珍惜的人们。”夏洛特轻轻靠在洛瑞斯肩上，抱着膝，头埋得很深。“可是，我从来都没有看见过，因为我根本没有记忆，我不知道我在乎的人是谁。”她的声音闷闷的，洛瑞斯看不到她的表情。“你知道吗，只有我没有记忆，我就像是个来历不明的生物，硬生生传进了这里。我觉得，好像他们也并不是很喜欢我……”许是这些话埋在心底久了，身边又有洛瑞斯宽厚温暖的肩膀，夏洛特说出了这一番略带伤感的话。没有了坚强的伪装。 “大家都是那样冷冷的，彼此并没有多亲厚，我觉得，这里仿佛没有家的感觉……我总是在想，为什么只有我没有成为天使前的记忆，这是神对我的惩罚吗？还是……” “夏洛特，你没有必要那样想。”洛瑞斯打断她，一手揽着她的肩膀，手一下下的轻拍她的背给她安慰。“有记忆并不见得是好事。他们无时无刻不在承受着思念的煎熬，怎能比得上没有负担的你？况且你别忘了，你并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我。”夏洛特，我一直都在你身边，就在你一转头的瞬间。但是我知道的，你是那样的倔强，从来只是固执的向前看。也许正因为这样，我才会如此放心的在你身后守护着你，可其实我究竟是有多愚蠢？来不及到你面前说我爱你…… 夏洛特的眼睛亮亮的，一眨不眨的看向洛瑞斯。“洛瑞斯，”半晌，她轻轻地叫他的名字，声音格外的柔。“你会一直在我身边吗？” “我会。”洛瑞斯毫不犹豫的回答道。 得到了他无比肯定的回答，夏洛特仿佛松了一口气，彻彻底底安下心。靠在洛瑞斯怀里，呼吸着他暖暖的气息，一时间有些昏昏欲睡。 洛瑞斯，你真好。 （当所有的一切都如希冀般重现眼前，我以为这是上帝对我的恩赐。） “夏洛特，发什么呆呢？” “啊！洛瑞斯！”夏洛特受惊，手直拍胸口，嗔怪道，“干嘛啊走路都没有声音。” 洛瑞斯扯扯嘴角，“做什么坏事呢这么见不得人啊。” “怎么会！我在看……许愿池啊……”夏洛特的声音不自觉的弱了下去。 洛瑞斯见状心头猛的一跳，忙伸头去看。果然是靳耀黎！他怒上心头，用力握紧了拳，咬着牙，尽量让自己看上去正常些。“夏洛特……”他的嗓音压得厉害，两人都下了一跳。还是洛瑞斯先反应过来，“夏洛特，离那个凡人远一点。” “远不了啊，我是他的守护天使呢！”夏洛特眨着大眼很自然地说道。 洛瑞斯深吸一口气，命令自己冷静。只有他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也正因为这样他愈加恐惧。“夏洛特，你听我说，这个人会害死你的。” 夏洛特歪着头眼里满是不解，洛瑞斯见了呼吸一窒，知道自己心急了点儿，但却也没有办法向夏洛特解释。“总之，你……你除了任务之外，绝对，绝对不能和他多接触！”说完也不等夏洛特做出反应，头也不回的跑开了。他不快些走不行，他怕自己把持不住一个冲动就杀了靳耀黎。 夏洛特……夏洛特…… ------------ 四十我心底最诚挚的悔过（四） 为了更好的看住夏洛特，洛瑞斯平时的训练做得更加努力。他想尽快通过天使长的试炼，只有这样才能更方便保护夏洛特。 洛瑞斯本身资质就很高，加上长久以来的经验，凭借手段高明手法精湛，做事狠辣果断，比当初通过测试的时间整整提高了一个月。众天使都对此啧啧称奇，说洛瑞斯时千年难遇的奇才。而其中的艰酸只有洛瑞斯自己明白。那是要多少的疼痛与苦涩才能堆积出如今这样让人惊讶的成绩。 接职仪式上，洛瑞斯毫不意外的看到了夏洛特。 “洛瑞斯，恭喜你啊，终于升上天使长了，听说成绩相当惊人啊！”夏洛特还是老样子，无甚热情的和众人打过招呼后径直来到洛瑞斯面前。“诶？你这个样子是哭了吗？难道是你师父给你的压力太大了还是说你见到我就激动成这样子？” 洛瑞斯闻言摸摸脸颊，诧异的发现竟然有微微的湿意，可是他并没有任何想哭的意念。洛瑞斯心下当即就凉了，如果说自己所处的环境根本就是历史的重现，而唯一不同的只有自己，更或者说，是带着后来记忆的，回到当初的自己。那是不是表示，无论自己怎样努力，结局都不会改变？ 洛瑞斯很明显的慌，也很明显的忍住了。 “夏洛特，靳耀黎应该成人了吧？”他状似不经意的说道。 “还没呢，刚刚过了十五岁生日而已啊。” 洛瑞斯心底松了一口气，自己努力是有回报的，至少还没到夏洛特开始喜欢他的那一刻。也许事情会有转机也说不定，毕竟自己回到这以后，许多事也因为自己的转变而与当初大相径庭。夏洛特，这次我能来得及救你吗…… 其实洛瑞斯从始至终都没有弄清楚为什么夏洛特如此执着于靳耀黎，而如今他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去研究。然而这回洛瑞斯依旧错了。 当洛瑞斯发现“靳耀黎”这三个字频频出现在夏洛特口中的时候他就觉察到不妙。他心中懊悔不已，总以为时间还很长，没有关系，可以慢慢来，却不想整个事情因自己的过分活跃而整体提前了。再懊悔也于事无补，现在洛瑞斯想的是怎么样才能阻止现下，在夏洛特还不明白自己即将沦陷之前。 反正这一切都是假象，早知道会变成如今的境况，那么接手天使长后的繁琐事务不做也罢，没有什么能比得过夏洛特。难道要让他在本可以扭转的局面下再一次亲眼目睹当年的悲剧吗？洛瑞斯痛苦的闭着双眼，一下下揉着眉心。冷静下来洛瑞斯，冷静……我要怎么办，该拿你怎么办才好啊夏洛特…… 蓦然，他的手顿住，一个想法在他脑海中逐渐清晰。如果这是夏洛特不得不过的坎，那么，就应该由我亲手除去。相比之下，只要能够确保夏洛特不受伤害，自己受到怎样的惩罚，亦或者堕天都是无关紧要的事。 想到此，洛瑞斯不再犹豫，不管不顾急急冲下天去。 夏洛特，你等我，这次我一定要救你！ 然而洛瑞斯沮丧的发现，他没有任何下手的机会。夏洛特把靳耀黎保护得很好，没有一丝破绽。即使手段高深如自己，也不得不佩服夏洛特的周到。 怎么办。洛瑞斯急的就差冲出去将夏洛特打晕，然后带回去想干嘛就干嘛。他若是实在烦躁的不行也总想想这个方法来鼓励自己，不是还没到不可救药的那一步么，要保持冷静，洛瑞斯时时告诫自己。有时烦的狠了，也曾幼稚得抛下所有手头的工作，径直找夏洛特去。他心底是最不希望做出最后一步的杀了靳耀黎。所以他希望尽可能的通过暗示，让夏洛特回心转意。而这时候，夏洛特爱他与否，对洛瑞斯已经没那么重要了。如果连夏洛特的性命都无法保护，那么他还有什么资格来说爱她？ “洛瑞斯洛瑞斯，你说靳耀黎的女朋友怎么那么小家子气，动不动就使小性子，真讨厌！真是的，我如果是他女朋友，一定把他照顾得好好的！”夏洛特赤着脚坐在高高的树桠上对着一旁又偷偷留下来的洛瑞斯抱怨道。 洛瑞斯闻言大惊，险些从树上掉下去。他盯着夏洛特的神色惶恐不已，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一步步的，按着原本的样子发生了。 “夏洛特……”他压着嗓子说道，“如果这样，让我杀了他吧。” “哈哈，不用了啦。”夏洛特以为洛瑞斯只是在开玩笑，并没有注意到他此刻狰狞的面孔。“要是以后靳耀黎的每个女朋友都一个样，你杀得过来吗？” 夏洛特根本没有想到洛瑞斯早已对靳耀黎起了杀心，还天真的以为洛瑞斯要除掉她讨厌的靳耀黎的女朋友，并更天真的认为这只是个玩笑。 “只要你愿意，我什么都可以为你做。”洛瑞斯坚定的说。许是察觉到他语气中的不寻常，夏洛特终于转过头来看向他。见他神色认真，丝毫开玩笑的意思都没有，夏洛特也不禁收起了玩笑的神色。想了半晌，她轻轻问，“洛瑞斯，你爱我吗？” 洛瑞斯呼吸一窒，又迅速冷静下来，“一直都深爱着。” 夏洛特点点头，很郑重的告诉他，“没错，我也像你爱我那样深爱着你。”不等洛瑞斯做出任何反应，她又紧接着一句话，将洛瑞斯期待已久的热情狠狠浇灭。“所以我是不会容许你明知故犯的。” 洛瑞斯没话说了。其实当时他很想问夏洛特，如果你明知故犯我要怎样做？但其实这个问题不用谁来解开，他自己就能回答。不会阻止她，只会陪着她一直错到底。 “夏洛特，你说的话……是认真的？”洛瑞斯低着头不敢去看她的眼睛，声音有些闷闷的。 “嗯！”夏洛特重重的点头，一下，又一下。“洛瑞斯，我们才是最适合在一起的人啊。所以我爱你，很爱很爱。”无论真假，洛瑞斯再一次相信了。 “洛瑞斯，你什么都会听我的，对吧？”陆子杨眯着眼，危险的靠近。 “是的，主人。”洛瑞斯毫无生气的回答。 “你去把那个艾璐茜做掉，现在就去。当然，最好是活捉回来，天使的滋味，我还是很想尝尝的。” “是，主人，” “哈哈哈！”陆子杨猖狂的笑，忽然跳起身狠狠给了洛瑞斯两个耳光，看着伏倒在地的洛瑞斯，陆子杨心里痛快的无法形容。他脚踩在洛瑞斯脸上，嚣张地俯看着他，嘴角带起阴沉的弧度，“你要跪在我面前答话！” 洛瑞斯麻木的直起身，单膝跪在陆子杨身前，垂着头，声音僵硬回道，“是，主人。”随后，一闪身消失在陆子杨视野里。 “哈哈哈哈！”陆子杨抑制不住的大笑，“洛瑞斯，你也有今天！从来都是你在我头上作威作福，如今也让你尝尝这屈辱的滋味！哼，艾璐茜，我要让你知道，敢和我作对，是什么下场！” ------------ 四十一我心底最诚挚的悔过（五） “洛瑞斯，你想变成人吗？”许愿池边，夏洛特这样问。 “不想。”洛瑞斯回答得很干脆。如果我只是个凡人，我便失掉了保护你的能力。 “那如果我变成人了，你也不想吗？”夏洛特不甘心的问。 “不想。”依旧干脆的回答。那我更应该好好珍惜现在我拥有的，才能更好的保护那时脆弱的你。夏洛特有些失望，嘟着嘴转向一边不再看他。 “夏洛特……”洛瑞斯神色犹豫地叫她的名字，对上夏洛特澄澈的眸子时，眼里的挣扎更胜了几分。 薄唇微启，终是问出了盘横在心底几百年的话。“你为什么……选择做守护天使。以你的才能，无论什么都可以手到擒来，为何偏偏……” 夏洛特目光蓦然变得悠远。半晌，回道，“洛瑞斯，这世上并不只有守护人类的天使。一花一木，一人一国，都有守护着他们的天使存在。而我却觉得，可以用我的能力，用心地呵护着只一个人的成长，看着他日渐壮大，那是会比拿到任何战功都要让我感到荣誉的事。守护的范围越大，便有越多的身不由己。他们只能保佑和顾虑整体的运数的平衡不被打破，哪怕牺牲再多也无可奈何。说我自私也好，软弱也罢，我无法眼睁睁看着无数的生灵倒在面前我却无能为力。所以，我选择之守护一个人，只为他一个人的兴衰而努力。”顿了顿，又道，“可是啊，洛瑞斯，我们，就只有我们而已。” “呐，洛瑞斯。”沉默许久后，她叫他的名字。 “我在。” “洛瑞斯，我们……是不是不能再变回人了？……” 洛瑞斯狠狠一震，同时并没有忽略夏洛特那样浓浓忧伤的语气。“你……” 夏洛特不看他，自顾自地说，“靳耀黎说，他说啊，如果我不是天使，他是真的很想娶我，他说他喜欢我，想跟我在一起一辈子。” “你……你让他看见你了？！”洛瑞斯失声尖叫。 “嗯，是啊。”夏洛特毫不隐讳的点头，“他还说，我是他的女朋友。虽然不太明白女朋友是什么，不过我想应该表示时常在身边的人吧？” 洛瑞斯狠狠倒吸了口冷气，一把揽过夏洛特肩头，紧紧盯着她，“你……你，你答应了？” “是啊，”夏洛特天真又认真的点头。“不过到底什么是女朋友？” 洛瑞斯觉得自己要疯了，他要怎么才能对夏洛特解释得明白？握着夏洛特肩膀的手止不住的颤抖，“夏……夏洛特，”过了好久，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却发现是那样的干涩。“你不可以喜……出现在人前的你忘了吗？” “哎呀，我跟你说哦，”夏洛特听到这句话突然变得十分兴奋，两只眼睛亮亮的，“靳耀黎相信有天使呢，并且我不小心现了身，他都没有做出过分的反应，那样理所应当的神情，我从没见过任何一个人类在自己不清楚的异类前，还可以有如此的冷静！” 洛瑞斯真是哭笑不得，有苦难言。如果这样，倒不如……他在心底泛起一丝狠厉。 “他还有个结婚对象叫……叫慕什么寒的，不过他说那是家里安排的，没有办法，但是他喜欢的只是我而已。其实啊，他喜欢谁都没什么关系，只要他幸福就好。他觉得喜欢我比较幸福，那就让他喜欢好了啊。” 一旁的洛瑞斯闻言急得差点哭出来。夏洛特明摆着什么都不懂，就因为什么都不懂才更不知道究竟要怎样才能让她明白，靳耀黎是个骗子。 “夏洛特，”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你不许再跟靳耀黎有超过守护之外的密切接触。……夏洛特，他会害了你的……我求你。”这是洛瑞斯生平第二次求人，可是两次，都是为了只一人。 “嗯？”夏洛特歪着小脑袋疑惑地看着洛瑞斯，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说。“洛瑞斯啊，你……是不是误会他什么了？他并没有对我做什么啊。” “好，那我问你，”洛瑞斯深深吸了口气，“他有没有让你去做一些别的事情，比如说……对妨碍他商场路的对手……嗯？” “这……倒是没有，不过最近恶魔来临的次数倒是多了起来。” “什么？”洛瑞斯情绪再一次失控。“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伤到了吗？” “没有没有！”夏洛特连连摆手，“说也奇怪，虽然次数频繁了些，但每次都好像并没有下杀手的意思。” 洛瑞斯听了，更加肯定心中的想法。靳耀黎欲要与恶魔结约，又舍不得丢掉夏洛特这颗有利的棋子。他想在不杀掉夏洛特的情况下与恶魔结约，所以恶魔从来都不会下杀手。但也只是这几次罢了，以后呢？靳耀黎的耐心被用光之后呢？洛瑞斯慌了。 “夏洛特……以后我陪你去。” “什么？” “我陪着你，你只要留在靳耀黎身边就好，恶魔的事，交给我来处理。”洛瑞斯坐怀不乱的说道，语气沉稳的有些可怕。 （如果我曾经想要同你在一起的想法造就了那时的悲凉，那么我选择放手，只要能够再见你昔日的笑颜。） “洛瑞斯。”好不容易的了空闲，夏洛特轻手轻脚走到靳宅外，大大伸了个懒腰，试探的叫着洛瑞斯的名字。 “我在。”就在她话音刚落的瞬间，洛瑞斯做出了回应。夏洛特明显一愣，显然是没有想到两人就在咫尺的距离。 夏洛特笑了，招呼房顶上巡逻的洛瑞斯下来。“骑士先生，晚上好啊。” 洛瑞斯也不由得扬起嘴角笑了。“公主殿下，晚上好。” 两人找了个相对高的地方，在树枝上坐了。夏洛特很自然地头靠着洛瑞斯，望着天边一闪一闪的星星，很明显的在想些什么。 “洛瑞斯。” “我在。” “这些天，辛苦你了。” “不会。” 大段的沉默。 “洛瑞斯……” “我在。” 夏洛特忽然笑了，“怎么我叫你，你总说‘我在’啊？” 洛瑞斯不说话了。那是因为，我希望在你需要我的时候，我会第一时间在你身边，无论叫我做什么。夏洛特，我一直都在。 “洛瑞斯，我好像喜欢上靳耀黎了，我爱上他了……” 这回洛瑞斯再也说不出一句话，他茫然的看着天上闪亮的繁星，心中酸楚疼痛。夏洛特，你真的懂什么是爱吗？那我呢？对你来说，我是什么？ ------------ 四十二我心底最诚挚的悔过（六） “洛瑞斯，你有在听吗？” “……嗯。”他回答的无比艰难，嗓音低哑生涩。夏洛特且仿佛没有注意到，自顾自地说，“其实，靳耀黎什么都不好。又任性，又霸道。喜欢恶作剧，还花心的很。可是啊，我想，毕竟是出生在这样的环境下，每天敷衍周旋在商场上，我看着都烦了。每天回家他不是发一顿脾气就是倒在床上一动不动。他其实是那样渴望‘爱’的人，所以才会一次次的从别人怀中寻求温暖……” “夏洛特！”洛瑞斯忍不住了，他一定要告诉她。即使夏洛特永远恨他。是啊，他早已经有这样的觉悟了不是吗？“夏洛特，靳耀黎从始至终都是骗你的。他知道了你天使的身份，所以诱骗你爱上他想要得到一张永久守护的护身符。你从来都不知道，其实他早已和恶魔结约，你遇袭并不是偶然，全部都是他派遣的，为的就是引开你的注意！他利用你不至于心智堕落，可一方面又不择手段……” “够了洛瑞斯，别说了！”夏洛特厉声打断他，“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样说靳耀黎，可是我知道的，他不是那样的人。我时时在他身边，我很清楚，他只不过是个得不到爱的男孩子而已。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编这些话来骗我，洛瑞斯，这不是我认识的你。” “不是的夏洛特！”我要怎么告诉你，这之后发生的事？我要怎么告诉你，我在靳耀黎内心看到的一切？夏洛特！“我不否认靳耀黎心中的确有你的位置，但那更多的是想着怎样利用你，夏洛特，你清醒些啊，在这样下去你会堕天的！” “堕天？那是什么？” “……”洛瑞斯心里一紧。夏洛特不能明白，自己也无法说得清楚。这样壁垒重重，我能救你吗夏洛特？ “夏洛特，你说过，你喜欢我的，只有我们才是适合在一起的人……”洛瑞斯情绪很低落，他不甘心的试了最后一次，希望能够唤醒夏洛特。 “没错，我是说过。可是洛瑞斯，我喜欢你，但是我爱靳耀黎。” 看着夏洛特认真的双眸，洛瑞斯顿时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那双闪亮抽走，忽然有种想要哭泣的感觉。他痛苦的闭上眼，是不是无论自己怎么折腾，最后的结局都无法改变？夏洛特，我还是不能让你明白，我爱你，我终究还是，无法拯救你……吗？ “洛瑞斯，我要回去了。不管怎么样……你还是我最好的朋友。夜深了，你早些歇息罢。”说完夏洛特便头也不回的走了，从始至终都没有再看他一眼。 洛瑞斯缓缓握紧了拳，睁开眼，触目惊心的妖异血红。夏洛特，事到如今，就不要怪我心狠手辣…… 阳光欢快的洒满人行道，艾璐茜从医院出来，用力吸了口清新的空气。陆梓辰执拗地不肯回医院，说事情不稳定他就不能安心做手术。艾璐茜无法，只得由着他，但应该按时服用的药物还是一天不可少的。 “医生说了，要在一个月内动手术，否则危险就更大了啊……”艾璐茜有些愁苦地捏着下巴，脚步一刻不停地向陆梓辰家里赶去。“唔……再好好劝劝他吧，正好今天洛瑞斯回来，也让他赶快抓紧。” 正想着，眼前忽然飘过一阵衣料带动的微风。她抬眼，正巧是刚刚提到的那个该抓紧的家伙。艾璐茜不禁喜上眉梢，“洛瑞斯！你这么快就来了，陆子杨安顿好了？他没有对你怎么样吧？” 艾璐茜和洛瑞斯所处的地方离陆梓辰家不远。陆梓辰的别墅安扎在郊区，周围除了他一家外并没有住户，虽是空旷了些倒也静谧。洛瑞斯面无表情，瞳孔呆板生硬，没有一丝生气。他不理会艾璐茜的话，右手径自捉住她的手腕，冷冷的抛来一句，“主人叫我带你回去。” 艾璐茜愣了，主人？“洛瑞斯，你在开玩笑？”感受到他体温的冰冷和自己腕上越来越重的力道，她不禁微微皱眉。“洛瑞斯，你在干什么？” “请你乖乖跟我走，不然弄伤了你，主人会不高兴的。”还是那样的死气沉沉。艾璐茜终于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洛瑞斯？你被控制住了？！洛瑞斯你醒醒！”艾璐茜见怎样都叫不醒他，索性心一横，咬咬牙一把甩出金索。金索带着凛冽的风从洛瑞斯脸颊边呼啸而过。然而洛瑞斯仍是牢牢捉紧艾璐茜的手腕，这样近距离的躲避，饶是他反应迅速，脸颊边还是展开了朵妖艳的血花。他面无表情，似是感觉不到疼痛。 艾璐茜一愣，显然没料到他居然罔顾性命也要将自己带走。目光一凛，手腕轻抖，金索划出漂亮的痕迹偏了些角度从洛瑞斯身后逼近。他依旧没有松开手，甚是没有回头。左手流光涌动，蓝色的护手光芒暴涨，包裹了他的手掌。他迅速抬手，单手硬生生扯住了攻势狠厉的金索。仿佛因受了控制，洛瑞斯的潜力被开发到最大。他左手用力，艾璐茜被金索连带着向前踉跄一步。然而就是这一步，洛瑞斯趁机松开她的手腕，并掌为刀，一掌狠狠劈向她后颈。艾璐茜只觉一阵眩晕，便陷入了沉沉的昏暗。 陆子杨不甚满意地看着单膝跪在面前的洛瑞斯，以及怀里抱着犹自昏睡的艾璐茜。他一把甩过手里的公文，翻身下床。 “洛瑞斯啊，做的不错，辛苦你了，嗯？” “主人赞谬了。”洛瑞斯毕恭毕敬的回答道。 “好了，人留下，这里没你的事了，下去吧。”陆子杨伸手接过艾璐茜，淫笑着。洛瑞斯点头欲要出去。这时陆子杨又发话了，“对了，叫任何人都不要靠近。无论多重要的事，都叫他等两个小时之后再进来。” “是，主人。” 看着洛瑞斯退出去，带好门，陆子杨得意的笑了。他相信被控制的洛瑞斯，任何命令都会绝对完美的执行。从欧洲学来的这秘术，果然不枉我花费如此高价和心血，哈哈哈！“接下来，小美人儿，该你了，你可要好好努力，让我满意啊！” ------------ 四十三我心底最诚挚的悔过（七） 陆子杨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秘药，放了数颗在红酒里。轻轻摇晃，让药完全溶解后，陆子杨噙了一口在嘴里，转身对着艾璐茜的小嘴，深深吻了下去。他将液体吐进艾璐茜嘴里，喂她喝下去。艾璐茜下意识的将陆子杨渡过来的红酒尽数吞入肚中。 慢慢的，许是陆子杨亲的火热，她被惊醒了。艾璐茜先是茫然地睁着眼，等到意识恢复清明，并且看清了压在自己身上的野兽时，她大惊失色，任何招式都来不及想起，手脚并用费了好大力才将陆子杨从自己身上推开。“你干什么？！”她怒道，却掩饰不住那因惊恐而颤抖的声音。 陆子杨意犹未尽的抿抿嘴，邪笑着勾了勾她的脸颊，“干什么？干你啊！” 艾璐茜强作镇定，问道，“洛瑞斯呢？你把他怎么了？” “哦？都死到临头了还在想着别人，你这样会让我好伤心的啊。”陆子杨作势想了想说，“洛瑞斯是我的奴隶，你该不会忘记，就是他带你来这里的吧？嗯？” 艾璐茜浑身止不住的颤抖，她确实觉得洛瑞斯十分不对劲儿，但不想原来是陆子杨做的手脚。更没想到，强大如洛瑞斯都会被他控制，这个男人究竟想做什么？ “你……给我喝了什么……”艾璐茜只觉浑身酸软无力，神智也逐渐变得浑浊。 “宝贝儿，我可是下了双倍的量，保证让你爽得乖乖求饶的，来，让哥哥好好疼你，嗯？”陆子杨淫笑着逼近，艾璐茜慌忙想要推开他，不料手刚触到他胸口便没了力气，全身软绵绵的，还有丝难耐的燥热。陆子杨就势抱住软下来的艾璐茜，无不得意的笑了。他咬上艾璐茜犹自半张的小嘴，手掌肆意的游走她全身。艾璐茜大脑顿时一片空白，喉咙中不自觉的发出几声呜咽。 “乖，难受的话不用忍着，大声叫出来，没有人会听到的。”陆子杨火热的气息喷在她耳边，让艾璐茜又是全身一颤。陆子杨的手指仿佛带了电，让艾璐茜颤抖不已，身体越来越燥热，神智愈加昏迷。陆子杨三两下除掉了她的衣服，尽情的触摸她光滑的肌肤。艾璐茜终于承受不住的呻吟了出来，小猫一样的呜咽让陆子杨怒火中烧，一个翻身，将艾璐茜狠狠地压在身下。 既然这一切都是我的梦，那么，夏洛特，就让我在这梦中拯救你，也拯救我自己。 （爱，本身就是一种妥协。如果不能阻止你，那么，就让我来代替你。） 洛瑞斯骗夏洛特说有要事相商，将她请上天去。而他趁此机会与夏洛特错肩而过径直寻靳耀黎去了。当夏洛特奇怪洛瑞斯为何失约回到凡间时，正巧撞见靳耀黎倒在满地的血红中，同样猩红的，还有洛瑞斯的双眸，和染血的双手。 夏洛特当时心头狠狠一震，哪怕呼吸都痛不欲生。她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人，“是你做的？”声音却平静的连她都惊讶万分。洛瑞斯不说话，垂着头，暗暗握紧了拳。原本是想在夏洛特赶回之前离开的，没想到她居然回来的如此之早，其实夏洛特也是听别人说道洛瑞斯在凡间，她想着他一定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又和洛瑞斯有约，所以便主动下来寻他，不想撞见这一幕。 “是你做的！”夏洛特又说了一遍，这次确实语气笃定，带着浓浓的恨意和痛彻心扉的嘶吼。 洛瑞斯咬咬牙，抬起头对上她的目光凛然无惧毫不退让。“是我做的！”顿了顿，仿佛猜到了夏洛特接下来的话，“因为他该死！”夏洛特还是那样盯着他，对他的说法置若罔闻，依旧问了一句，“为什么……” “因为他肮脏，他不配！”洛瑞斯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回到。他想起靳耀黎临死前因恐惧而说出的所有：我只是要用她做灵魂可以再度轮回的挡箭牌而已。再说她长得又不赖，这样的女人无论是带出去还是在床上一定都非常有味道，何况又是个天使……他的话也只能到这里，因为洛瑞斯忍无可忍一刀结束了他。可是这样的话怎么能够说给夏洛特听？ 夏洛特颤抖着身体，一直用那样充满恨意又疼痛万分的眼光看着他，看得洛瑞斯心里也大大动摇。难道自己真的错了？ “洛瑞斯……”夏洛特终于开口，声音却冷得彻骨，“你这个骗子，你杀了我最爱的人，你居然还可以如此淡定和理所当然。洛瑞斯，我恨你！”最后一句，夏洛特几乎是怒吼而出，泪水在脸上肆虐，痛苦的表情一览无遗。 我知道的夏洛特，我知道你一定恨死我了。但是没有关系，我宁愿你恨我，甚至杀了我，我都不能再一次承受看到你为了这样的人而堕天。既然我能够拥有回到过去的机会，我就决不允许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我救了你，改变历史，是不是可以在梦醒之时再度见到你的脸，哪怕是恨着我的你。我一直这样期待着，从未放弃。 洛瑞斯用力握紧拳，直到力道大得让自己疼痛难忍，想要拼命拉回自己的意识，不被痛苦所吞没。可是再怎样疼，怎比得过心中的痛。 “夏洛特，你说我骗你，可你呢？你说过，你最爱的人是我，你怎么能……”洛瑞斯红了眼眶，声音毫不掩饰的哽咽和委屈。然而夏洛特已经被痛苦和仇恨蒙蔽了眼，根本听不到洛瑞斯的异样。 “洛瑞斯，我曾经是很爱很爱你，但是从今天开始，你我再无任何瓜葛。洛瑞斯，记住，我恨你，我永远都不爱你，也不会再爱你！”夏洛特语气平静，却透着浓浓的寒意，直刺进洛瑞斯心底，冰得他心脏一阵无法抑制的抽搐。夏洛特，我终究还是，亲手弄丢了你……但是，我不后悔。 “好啊……”洛瑞斯仰头，不让泪水流下，嘴角扯起轻松的弧度。“既然如此，我走了。……夏洛特，保重。”说罢，他不去看她，因为他怕泪水会抑制不住的流下。他决绝的转身，在夏洛特眼里却是那样讽刺。 ------------ 四十四我心底最诚挚的悔过（八） 洛瑞斯收拾起破碎的心转身准备离开，却不想身后一阵凛冽，来不及反应，肩上便传来衣料与肌肤划破的撕裂声响。洛瑞斯背对着夏洛特，脚步被冲击向前一个踉跄，震惊的盯着地面，毫无焦距。大脑一片空白，却只有一个声音久久萦绕。夏洛特要杀了他。 洛瑞斯额上的汗珠一颗颗滚落，并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心里已冰冷得无法言语。他能够感受到那仍残留在身体上的，夏洛特的情感恨、决绝。夏洛特，你真的，为了一个不值得的凡人，要杀了我……一瞬间，洛瑞斯泪流满面。 洛瑞斯痛苦的闭了闭眼，也好，他想，自己本不就是懊悔当年没有这样做么，既然都已经有了充分的觉悟，这样的结局，再好不过。 他咬咬牙，不露痕迹的抹掉脸上的泪水，转过身，满不在乎的对夏洛特说道，“怎么？后悔了，想杀人灭口？” 夏洛特红着眼，面目狰狞的可怕。“洛瑞斯，我真可怜我自己，居然认为你我是一类人。不想我夏洛特瞎了眼，如今才认清你，却挽回不了什么。” “是啊，你现在认清也不晚。你说得对，我们以后再无瓜葛，请问我可以走了吗，夏洛特小姐？” 夏洛特不语。她低头呆呆的看着靳耀黎死前还留在脸上的恐惧，那样凄惨。蓦然，她低低的笑了，声音冰冷却刺耳。周身的气流诡异的涌动，带着磅礴的破坏力瞬间呼啸而来。 洛瑞斯见状，心下大惊，暗叫糟糕！这样的表现，分明是夏洛特堕天的前兆。他此刻顾不上其他，急急的大叫道，“夏洛特，清醒一点，你要控制住自己，这样下去会堕天的！” 夏洛特闻言一怔，就在洛瑞斯以为她找回清醒的时候，夏洛特癫狂的仰天大笑。“哈哈哈，洛瑞斯，原来这就是堕天吗？那太好了！我只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这样畅快的感觉，畅快到……如果不杀了你，我会觉得对不起它！”话音未落夏洛特就飞速的冲上前来，一剑狠狠劈向洛瑞斯。 洛瑞斯急火攻心，他一边回忆着修斯救他时的情景，一边狼狈的躲避夏洛特狠厉的攻击。陷入癫狂的人，战斗力果然不容小觑，渐渐地洛瑞斯有些招架不住了，一个不不留神，身上多了几道伤。他更加焦急，趁着夏洛特收剑的一刹那，从背后死死钳制住她，想要像修斯一样，打碎自己的魂魄填补夏洛特的缝隙。然而夏洛特并不给他这样的机会，她全身气息猛地一震，狠狠将洛瑞斯震开几步之外，随后，那反手一剑从左肩直划到右侧小腹，顿了一下，鲜血才从深可见骨的伤口中喷涌而出。这道伤，完完全全覆盖在原来洛瑞斯的旧伤疤上，分毫不差。 比起身上痛得快让他晕厥的伤，他的心更是痛得无法呼吸。在夏洛特的剑无情地扫过她身体的那一刹那，他终于绝望地明白，原来不论他怎样挣扎，终究逃不过这既定的宿命。他半跪在地上，身上和心里已经麻木不堪。十指紧紧抓着土壤，泪水和汗水丝丝滴入土里。夏洛特，他想，就这样死在你手里，也好…… 就在夏洛特冷着面一步步向他走来，举起剑置在他头顶，即将落下的那一刹那，绿色的光芒闪过。洛瑞斯只觉眼前一道影子掠起，生生拦下了夏洛特全力一击的利剑。洛瑞斯艰难的抬眼望去，那艰难一瞥之下，使他原本麻木的心顿时又是一下深深地撼动。 当洛瑞斯转醒时，身边早已不见了夏洛特，也不见靳耀黎的尸首。他是一个人。一个人醒来，一个人茫然，一个人……痛苦。 洛瑞斯手捂着伤口艰难的坐起，呼吸微微有些凌乱。体力尚未恢复，他微微这样喘息。就在这时，一只白生生的小手，递过一方濡湿了的手帕。洛瑞斯心底一动，微微有些惊喜的抬眼，却迅速的失望，不是夏洛特。然而看清来人后，又是一阵惊讶与喜悦。 对面人将他的这些变化尽收眼底，心里有些苦涩也有喜悦。而洛瑞斯直觉仿佛从一个梦境掉落另一个梦境，同样是那样的不真实。只听面前那俏生生的人儿抿嘴偷笑，悦耳的声音响起。她说，“洛哥哥，先擦擦脸吧。”这声音此时对洛瑞斯来说，恍若天籁。 洛瑞斯呆呆的接过面前的手帕，机械地擦了脸。凉凉的湿意让他微微清醒。毫无表情地看了看坐在身侧的人，独自呢喃道，“我仍是在做梦……” 对面人听了有些微微的不高兴，她双手捧起洛瑞斯麻木的脸，让他的双眸对着她的。“洛哥哥，这是你的梦不错，可我是真实的。” 洛瑞斯神情还是呆呆的，依旧难以置信。 她急了，声音不自觉提高了几分。“你记忆里的这一段可能有我吗？” 洛瑞斯一窒，缓缓摇摇头。她微微松了口气，“所以我就是我啊！” 洛瑞斯此刻才总算有了些反应，“芙瑞雅……”他的嗓音干涩，少了平日的温润，低哑得有些难听。 “芙瑞雅？”又确定了一遍，在得到对面人肯定的答复后，他只觉浑身一震疲软，无意识地仰面倒下。芙瑞雅见状，急忙拉起他，不让他摔倒，同时也避开了他可怖的伤口。 “芙瑞雅，为什么你会在这里……”他恍若不知，仍旧那样呆呆的问道。 “洛哥哥……”芙瑞雅正色道，“你被那个凡人控制住了，身体维持正常的活动，但意识却被留在这里。你知道的，是因为你服用了少量幽姬的缘故。但你受制却是因了他不知从哪里学来的秘术的缘故。” 洛瑞斯木然点了点头，是怎样的他已无力去理会，现在他只想自己一个人，静静地待在这里。也许是一时，也许是永远。他忽而明白当初陆梓辰为何不愿离去的原因。只是不同的是，同样的后悔，陆梓辰却可以带着自己营造的幸福沉睡，而自己只能在反复无止境的伤痛中长眠。 芙瑞雅好像看出了他的想法，心底微微叹口气。“洛哥哥，你的身体受制于他，做了许多违背你意愿的事，甚至受了许多莫大的侮辱……” ------------ 四十五我心底最诚挚的悔过（九） “无所谓了，没关系的。”洛瑞斯漫不经心的打断，现在他连醒都不愿，还在乎那些没必要的虚无做什么呢。 “不，洛哥哥！”芙瑞雅厉声打断他，“就因为夏洛特那个女人，让你从开始到如今，痛苦的这几百年还不够吗？你还要继续为了她被折磨到什么时候？更何况，你的遗憾不也已经被完满了吗？”芙瑞雅从最开始就知道事情的全部，她一直静静地在旁边观看着，她不想打断洛瑞斯。因为她觉得，既然这是洛瑞斯永远的遗憾，那就由他自己，亲手借由这个机会填补完满。然而不想，原来最终的结局早已被划定，无论过程与否。 洛瑞斯睫毛轻颤了几下，并没有说话。芙瑞雅知道，他心里还是接受了这个事实。“洛哥哥，你还记得那个小天使吗？她就快被你害死了。” 洛瑞斯一震，有些急切问道，“小天使？你是说艾璐茜？她怎么了？” 芙瑞雅平静地微笑着，语气无一丝起伏，尽量风轻云淡的说，“你不记得了？” 洛瑞斯茫然摇摇头，他只有昏迷前的记忆，昏迷后的，就只有在这回忆里兜兜转转。本以为弥补了当年的遗憾就可以将结局重写，却没想到…… “你想知道么？”芙瑞雅淡淡问道。 洛瑞斯神色一黯，有些犹豫。如果醒来，那他面对的将是无尽的纠缠和劫数，未知的茫然和恐惧。当让也可以放任自己在此处，毫无责任的放纵，但是他却不能任性的让与自己有关联的人受到牵连。而更为真实的是，如果可以借由别人的手，是不是可以让自己暂且忘记他想忘记的一切，痛苦与不甘。不愿正视与承认的过往，自我麻痹。 想到此，洛瑞斯抬起眼，望向芙瑞雅，点了点头。芙瑞雅看到洛瑞斯脸上的神情，又是她所熟悉的坚定和自信，这才彻彻底底舒了一口气。其实她很怕，怕洛瑞斯从此真的一蹶不振，她怕自己对本就不知所措的洛瑞斯更加无能为力。所以她赌了一把，赌注是洛瑞斯的责任心。 芙瑞雅掩饰住心底的喜悦，仍是淡淡的说道，“既然如此，为何不自己去看看清楚？”说罢，她轻轻放开洛瑞斯，后退一步，再一步。远远地望着他，芙瑞雅忽然笑了。那笑容灿烂，明晃晃的直刺进洛瑞斯心底。她说：“洛哥哥，犯错不可怕，但可悲的是一错再错啊。”随后一道绿芒闪过，芙瑞雅就这样消失在洛瑞斯眼前。 洛哥哥，犯错不可怕，但可悲的是一错再错啊……洛瑞斯合上眼，脑海中挥之不去一直久久萦绕着芙瑞雅的这句话。 芙瑞雅，你是想告诉我，夏洛特已经是永久不能挽回的错吗…… 洛瑞斯睁开眼，一阵精光闪过，眼底浮现着浓浓的寒意。陆子杨，我有点儿想知道，你这只阴沟里的老鼠，究竟会做出什么可以让我动怒的事情。 “幽姬”并不是那样无药可救，它只会让人沉溺在回忆中。只因为那些回忆是人们最美好难忘，亦或者是最痛苦惋惜的事，所以才会被困在梦境中无法挣脱。但一旦发现了这一点，并自愿醒来，那么这个人就可以很轻易的回到现实中。只要自己想，就可以办得到。 （和从前的挥手，并不代表一定能迎来现在的救赎。） 当洛瑞斯重新夺回身体的控制权时，意识仍浑浊不清，但身体却最先做出了反应。那些在梦境中受的伤尽数出现在这具躯体上。突如其来的疼痛让洛瑞斯迷茫的大脑一阵清醒。他闷哼一声，咬着牙痛的半蜷在地上，脸色苍白，冷汗密密流下。等微微适应了这突来的疼痛，他才重重呼出一口一直屏着的浊气。单手撑地，摇晃着站了起来。四周看了看，除了自己并没有别人。想了想，是自己按着陆子杨的吩咐屏退了所有人。芙瑞雅也不在，想来是回到魔界去了吧。 洛瑞斯摸摸额头，整理着这段空白其间突然涌进的记忆。忆起陆子杨用种种踏他自尊的行径，洛瑞斯周身泛起莫大的寒意。陆、子、杨！然而不及他多想，接踵而至的另一件事让他顿时陷入癫狂。 他打晕了艾璐茜，将她带来了这里。依稀记得，是在陆子杨房里。陆子杨还说过什么？他说…… 糟了！洛瑞斯大惊失色，慌乱不已。艾璐茜！他不顾仍在渗血的伤口和彻骨的疼痛，带着深深的懊悔和恨意急急冲向陆子杨紧闭的卧室。 一定要来得及啊！…… 洛瑞斯用力打开房门时，陆子杨正对着赤裸的艾璐茜上下其手。即使他猥琐的样子让洛瑞斯几度想呕吐，但他更多的是庆幸，庆幸自己赶得及，艾璐茜还没有被陆子杨吃掉。洛瑞斯松了一口气后勃然大怒，也顾不得其他，大步走到陆子杨身后，伸手一个狠厉的手刀劈晕了他。扯过纯白的床单，将艾璐茜迅速紧紧裹住。 “艾璐茜，艾璐茜？”洛瑞斯轻拍怀中人的脸颊，然而艾璐茜对他的呼唤恍若未闻，小手就势圈住他的脖子。红着脸，眼里有旖旎的醉态。她半张着嫣红的小嘴，呵气如兰，“哥哥，不要停啊……”怀中人不安的扭动，洛瑞斯倒吸一口冷气。 他目光变了几变，视线略过一圈后定在桌上尚余半杯的红酒。抓过酒杯放到鼻下嗅了嗅，脸色瞬间变得铁青。“陆子杨！”洛瑞斯眼里顿时迸射出彻骨的寒意，咬牙切齿的叫着晕倒在床上人的名字。他居然下这种东西，还是双倍！ 洛瑞斯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办法，但至少他知道应该尽快离开这里。念及此，他将艾璐茜打横抱起，迅速离开了陆家。 夜幕微微降临。 回到住处，洛瑞斯有些沮丧的的发现陆梓辰并不在。他将艾璐茜放到床上，拖过被子掩好，自己烦躁地在屋里走来走去。 已经有多久，自己没有这样不知所措了？洛瑞斯烦躁的抓抓头发，如果不是因为自己，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他想，是他小看陆子杨了。不知道她被下药过了多久，如果早一点，应该是有办法救她的，可是用量之大，就连自己也没有十足的把握，怎么办。 ------------ 10 十 连着两天，艾璐茜都没有看到洛瑞斯的身影。艾璐茜回到陆梓辰身边的那晚，陆梓辰一个劲儿不住的打趣说道，“还得是洛瑞斯，果真是一找就找到了。”艾璐茜再问，陆梓辰又什么都不肯说。她现在恨不得揪出洛瑞斯来问问到底他和陆梓辰说了些什么，为什么陆梓辰看向她的眼神总是能让她感觉毛毛的。 “唔……他应该没事的吧？”艾璐茜第三十几次这样想。艾璐茜算了算，从她受伤开始到基本治愈，加起来总共不超过一天的时间。如果按照自己原本的预算和恢复能力，最少也要三天。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回复得这么好，应该是与洛瑞斯结约那天他的出现有关。 是他帮了自己么？不应该的吧？他们两个可是死对头啊。可是如果不是的话，自己怎么好的那么快，并且有那么刚好洛瑞斯就在她附近，那么刚好就结了契约。她到现在也没想得十分明白洛瑞斯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不过他那一身伤可不是造假的，艾璐茜趴在床上想。当时他的身体就已经伤痕累累了。想来能那么快恢复，也必定是有人相助吧。不过……艾璐茜翻了个身，不过，他怎么会治疗守护使的伤的术法呢？就算曾经是天使，但这种术法只有作为守护使，并且经过特殊训练的人会用。真奇怪啊，艾璐茜想。她觉得洛瑞斯身上到处是秘密，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要去触碰，了解。 唔……他的伤也该好了吧？还是很感激他的，不管他是出于什么目的。至少他抱着微恙的身体耗神治愈了她的伤口。不过为什么呢？为什么为什么呢？…… 艾璐茜就抱着一堆解不开的为什么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第三天的早上，洛瑞斯终于出现了。艾璐茜推门看到洛瑞斯正趴在阳台上，对着大开的窗户吹风，望向远处的天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风曳起他的发，金色在摇晃中散发着不羁。有淡淡的落寞自他身上弥漫开来，散入风中纷乱着。 艾璐茜看着他的侧脸，他这个样子，还是……很迷人的，艾璐茜想。 陆梓辰这时也注意到了艾璐茜的异样，他看了看趴在窗边出神的洛瑞斯，又望望同样出了神艾璐茜，轻轻笑了起来。 艾璐茜听到陆梓辰笑，蓦然缓过神来。她幽怨地瞪了陆梓辰一眼，转身绕过他找洛瑞斯去了。 “喂。”艾璐茜拍了拍他。洛瑞斯回过神，看向她。艾璐茜愣了愣，因为洛瑞斯此时的目光就如同他们第一次见面时那样，冰冷，沉寂，没有一丝温度和情感波澜，仿佛三天前的他是另外一个人一般。 “你……你这几天，去哪儿了？”艾璐茜不由自主忐忑地问道。 “养伤。”洛瑞斯淡淡地吐出这两个字。 艾璐茜又是一怔，还真的是冷淡啊。艾璐茜秀眉微微一皱，手攀上了他的。洛瑞斯淡淡扫了一眼问，“做什么。” 艾璐茜也不解释，拉着他大步向外走去。洛瑞斯面无表情，由着她拉着向外走。经过陆梓辰身边时，也没有特意多看一眼。倒是陆梓辰饶有兴致地看着两个人手拉手，觉得，心情真好啊。 医院病房外的走廊上，洛瑞斯由着艾璐茜拉着走了一段后，像是不耐烦般的，挣脱了她的手。艾璐茜回身望着他，他还是那样不冷不热的说，“有什么话。” “你怎么了啊？伤还没养好么？还痛么？”艾璐茜看他反常的神态以为是他身上的伤口没有痊愈，手不自觉地伸上前去想要解开他的衣服看看。 洛瑞斯倒退一步不让她靠近，冷冷的说，“别碰我。” 这下艾璐茜彻底不高兴了，干什么呀？好心关心你一下你就这个臭脸，虽说制造了他一身伤的人是自己吧，那也不必这么冷冰冰的啊。更何况他们之间还结了契约呢！ “喂，你怎么这样子啊？几天前不是还好好的么？怎么几天不见你就变得这么讨人厌了？还是你又受了什么刺激了？” “我一向如此，我也并没有要求你不讨厌我。” 艾璐茜一怒，但又确实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她问，“你还记得我们结约的事么？” 洛瑞斯一点头，“记得。” 那是同一个人了呀，艾璐茜想。“身上还疼么？”想到此，艾璐茜语气软了下来问道。 洛瑞斯还是那样不冷不热的点了点头，“多谢。” 艾璐茜不满地嘟着嘴，问他，“上次你还没说清楚呢，如果陆梓辰的记忆要是被你取走的话，他会有危险吗？我回去想了想，毕竟他哥哥要的是他的命，是徐梦琪的人。可是如今一切都被打乱了，正巧你又盯上了他的情感。按你说的那样，你不主动对他下手，难道说记忆被你取走后他就会殒命？” 洛瑞斯没有马上回答她，只是用他冷冰冰的眸子盯着她的，眼底闪过几缕复杂的情绪。“艾璐茜，你爱他。” 又是一样笃定的语气，明明是疑问句，可从他口里说出仿佛就是既定的事实一样。 艾璐茜感受到他冰冷的气场，以及像他对她说的第一句话“你不是他的守护天使”时的语气一样，冷漠生疏又信心十足。 艾璐茜的小性子也被他三言两语挑拨了起来，下巴一扬，“对，我是爱他，怎么样？我就是爱陆梓辰！像你这种人，你怎么可能懂什么叫爱？哼，还真是我自作多情了，你一直追寻着这种情感，其实就是因为你没有，你不懂，所以你才会这么执着不是么？洛瑞斯，你真可怜！” 洛瑞斯听完她这番话，没有任何情绪的波动。不恼不怒，也不说话，就一直盯着艾璐茜，艾璐茜被他这种沉寂的眼神盯的背后冷汗直流，就当她快要撑不住的时候，洛瑞斯放过了她，开口不屑地说，“艾璐茜，你说我不懂，可是你呢，你懂么。” 然后，不等艾璐茜作何反应，他的目光轻扫过她的脸，越过她从她身边离去。艾璐茜被他的问话定在原地。脑子里满满的都是他说的那几句话。 “艾璐茜，你爱他。”“艾璐茜，你说我不懂，可是你呢，你懂么。” 艾璐茜，你爱他吗？艾璐茜，他真的不懂吗？艾璐茜，你懂吗？艾璐茜…… 艾璐茜背靠着墙壁，蜷着身体抱着自己，把头深深埋进自己臂弯，脑子里一直回荡着这两句话也一直思考着，她的头忽然很痛。为什么呢？艾璐茜问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痛呢？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守护天使而已啊，静静的守护着自己应该守护的人，看着他们的生活，体会着他们的情感，只作为旁观者旁观着。什么开始起出现了这么多烦恼呢？因为陆梓辰的吗？还是洛瑞斯呢？还是徐梦琪的错呢？还是说，一切一切都是自己的错呢？自己做错了吗？ 好一大段沉默，欲要把人逼疯的沉默。只是这寂静的沉默过后，艾璐茜缓缓抬起了头，眼里的迷茫不再，只余坚定的神色。她想清楚了。 即使是自己错了，也只能这样错下去。对，我爱陆梓辰，就像我爱徐梦琪一样爱。我懂爱，也许不是洛瑞斯说的那种，但是我知道，我应该爱所有的人，无论是谁。同样的，无论陆子杨有多可恨，洛瑞斯有多可恶，我也是爱着他们的。我应该用爱去感化他们感化自己，而不是用恨或是其他。 艾璐茜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想明白了这些她觉得心情大好。对着阳光伸了个懒腰，深深吸了口气。 已经是中午了啊，艾璐茜感叹道，自己居然为了这么无聊的问题困惑了这么久，也不知道陆梓辰身体怎么样了。 唔……以后，不能再这么迷糊了啊，艾璐茜想。以前其他的好姐妹总说自己迷糊，起先自己还不承认，如今看来还不是没有道理的。 艾璐茜拍拍自己的脸颊，振奋了下精神。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只有向前了吧，不能放弃啊。加油，艾璐茜！ 给自己鼓励过后，艾璐茜深吸一口气，伸手推开了房门。可是屋内的情形让她吸进去的那口气再也来不及吐出，就这样一直提着。 艾璐茜震惊的看着站在陆梓辰床边的陆子杨，看着他面色狰狞地低笑着。他手里正握着一个小小的玻璃瓶，他修长的手指缓缓抚摸着瓶身，看向它的目光说不出的诡异。而一旁的陆梓辰早已昏睡过去。艾璐茜虽然不明白究竟发什么事，但她至少知道陆子杨，这个男人要下手杀了他的弟弟这是永远无法改变的事实。 而眼下这种情况，无论怎么看，都是陆子杨已经得手了。艾璐茜震惊得脑子里乱嗡嗡的一团糟，一时之间竟呆在原地不知应作何反应。倒是陆子杨首先发现了她。他歪着脑袋看向艾璐茜邪邪地笑。他说，“你好，徐梦琪的守护天使，艾璐茜小姐。”“守护天使“这四个字他咬得尤为重了些。 陆子杨从她身边走过的时候，艾璐茜才恍惚间回过神来。她急切地拉住陆子杨的袖子问道，“你，你给他喂了什么？！” 陆子杨漫不经心地摆弄着瓶子，淡淡说道，“哦，没什么，一些迷幻剂而已。你不用担心。”顿了顿他又接着说道，“只是让他看到一些他想要看到的东西而已。不过如果他太入迷了，可能会一辈子沉溺在里面吧？呵呵。”他伸手将艾璐茜的手推开，再度对她邪气地笑了一下，说了声“告辞”，便大踏步地走了。 艾璐茜强迫自己的大脑运转起来，她机械地摇了摇陆梓辰，发现果然如自己想的那样没有任何转醒的迹象。艾璐茜用力咬了下自己的唇，刺痛下她仿佛回了些神智。她忙不迭地按下了床头的紧急铃，然后抓着陆梓辰的手探他的脉搏，平稳有力。那么陆子杨说的就是真的？他会睡死在那个梦里？艾璐茜有些慌了。 被惊动的医生护士立刻赶了过来，艾璐茜没有说是因为陆子杨的缘故才是陆梓辰变成这样，她考虑到毕竟这里是陆家的医院，所以只是告诉医生他大概是吃了过量的类似安眠药一类的东西。既然那个药的作用是让他沉睡，那么应该和安眠药的功效是一样的吧，艾璐茜想。医护人员急忙搬动陆梓辰准备洗胃，显然他们并不知晓这是陆子杨做的手脚。看来陆子杨是想维持自己的名声的同时，不声不响的做掉陆梓辰。 陆、子、杨！艾璐茜在心里狠狠的念了遍这个名字，手不自觉地缩成拳放在身体两侧。她又想到今早洛瑞斯的反常行径，心头的恨意又浓了一分。她已经认定这件事情一定与洛瑞斯有关。先是用洛瑞斯引开自己的注意，好为自己争取时间。 好，她艾璐茜记住了！ 陆梓辰没有照期望的那样苏醒过来。他的睡脸安详甜逸，那种神情看得艾璐茜都不忍心将他叫醒，即便知道目前还没有方法可以使他苏醒。看来只有一种办法了啊，艾璐茜暗自咬了咬牙。 洛瑞斯来的时候正是傍晚，夜幕刚刚遮蔽下来。艾璐茜正守在陆梓辰床边，用热毛巾细细帮他擦脸。看到洛瑞斯的时候并没有表现出不自然，只是微微向他点头示意。她看着他，脸转向窗口，抬抬下巴。洛瑞斯会意，一声不响转身离开。 艾璐茜轻抚陆梓辰的脸，将他的手扶到被子里放好，又细细地看了他一眼，这才转身离去。 天台上，洛瑞斯迎风远眺。他坐在台面上，一条腿蜷曲一条腿平放着，一只手放在蜷起的膝上，另一只手托着腮，眼神微微有些空旷，不知道些想些什么。艾璐茜走到他身前时他也没有注意到，头发被风吹的微乱，黑色的外袍上衣带在风里纠缠在一起，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膝盖，一下一下。 艾璐茜暗暗握了握拳，命令自己冷静下来。她故作镇定地对他说道，“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嗯。”洛瑞斯淡淡的回应了一下，并没有将目光移向她，仍旧望着远处什么都没有的天空。但声音里却透着一些温柔，不是昨天那样的阴郁疏远，也不像是几天前的轻佻。艾璐茜不由得眉头一皱，她越来越看不懂他了。 “陆梓辰出事了。” “哦？”他还是那样子好似漫不经心的样子，艾璐茜却装不下去了，一把抓过他的手。洛瑞斯一怔，目光这才看过来，眼神里带了些疑惑。 艾璐茜强压着火气，尽量心平气和的说道，“陆子杨昨天来过，就在你把我叫出去的时候，之后陆梓辰就出事了。” 洛瑞斯静静地看着他，眼睛亮亮的，但艾璐茜又分明看到了他眼底还蕴着柔柔的东西。“那你认为是怎样的呢？你觉得是我和他串通好的是么？”他柔声问道，嗓音厉害带着些许无奈。“可是不是我。” 艾璐茜没说话，只是紧紧盯着他，想要从他脸上和眼睛里看出什么来，无奈她看到的神情只有认真和一点儿受伤。 他轻轻叹口气，眸子看向她的，“艾璐茜，我知道你不信任我，不过没关系，我理解。但是我昨天一整天都没有与陆子杨碰面过，即使我要找到他很简单。但是无论是你还是他，两方面的契约约束了我对于陆梓辰的事只有旁观而已，我答应过你不插手我就一定会做到。”他说罢拍了拍艾璐茜的手背以示安慰，“我知道，我理解。”之后便不再说话，也并不为自己再辩解什么，只是又将头转过去看远方。 艾璐茜终于忍不住问他，“洛瑞斯，你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你的性情总是在变来变去，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你？！” 听到这句话，洛瑞斯的眼底突然强烈地翻涌着不明的情绪。有痛苦，有挣扎，更多的是无奈。许久，他又恢复了那种柔柔的，带些忧伤的嗓音对她说：“艾璐茜，不要堕天啊。”艾璐茜看着他的眼睛，华贵的紫色盛满忧伤，狭长的眸像星星一样的亮亮的，带着些许情绪正对着她闪。听着他喟叹的话语，艾璐茜越发好奇。 艾璐茜笑了一声，不满地道，“我怎样与你有什么关系，你关心的方向有些错位了吧？” 洛瑞斯垂下眼眸低着头，艾璐茜看不透他在想些什么。就当她以为他就这样沉默着不说话的时候，洛瑞斯开口了。“堕天使的灵魂都是被撕裂的。”他略带忧伤的缓缓说道，“天使的心是单纯又脆弱的，而恶魔的心却是因伤痛而碎裂的。也正因为此，性情也随着灵魂碎片的控制在不同的境况下而变化着。我想你明白的，这究竟有多伤人，于人于己。”他又转过头去看着如墨的夜幕，声音有些低低的。“艾璐茜，可能你觉得我没有资格，可是，我是真的不希望看到还有谁会堕天。”顿了顿又接了一句，“昨天的事，我很抱歉。” 艾璐茜听着他的这句抱歉，也不知道是为他昨天不能自已的性情还是为陆梓辰的事而抱歉，更或者说两者都有？ 她望着洛瑞斯的侧脸，月光在他的脸上留下暧昧的阴影，衬着他此刻脸部的线条多了几分柔和，没有冷漠，没有轻佻，只有浓浓的温柔和淡淡的哀伤。 艾璐茜，你无法体会那种你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最重要的人在你面前堕天的痛苦与自责，你也无法想象在那种打击之下，自己堕天无奈却又不悔的事实，并因为自己堕天的缘故又亲手伤害了另一个自己重要的人。堕天并不是解脱，那只能是一种莫大的悲哀。如果可以，我希望能够阻止任何将要堕天的天使，因为我尝过那种肉体与精神上的痛苦，所以我不愿再看到有谁再承受这样的伤痛。 只是，你会懂吗？洛瑞斯的眼神不由得变得忧虑。 “喂，”艾璐茜拍了拍他的肩膀，“现在这样算是你最温柔的一个么？” 洛瑞斯看着她有些认真的表情，不由得轻笑了起来。“嗯，算是吧，怎么了？” “好吧，”艾璐茜在他身边坐下，深吸一口气，反正现在就算惹到他也不会怎么样，现在眼前这个跟第一次见到那个阴冷霸气的人可不一样。“我就姑且相信你一回。说实话，你这个样子我还真不太习惯。而且啊，你说的那些就算是真的好了，可是我又不知道怎么样才叫堕天，再说，我对陆梓辰根本没有你说的那样，是你多虑了。” 洛瑞斯静静地听她说完，并没有直接回应她。只是静静想了会儿，说道：“没关系，有我看着你。” 不知怎么的，因为洛瑞斯的这句话，艾璐茜感到莫名的心安与止不住的心疼。不应该这样的呀！艾璐茜在心底诧异道，我们是敌人，我本不应该相信他说的任何一句话的！但是直觉又带着她不由自主地向洛瑞斯靠拢，直觉告诉她洛瑞斯说的是真心话。 “怎么了？不去守着陆梓辰么？”洛瑞斯见她半天没有动静，随口问了一句。 “唔……陆梓辰现在那个样子……” “哦……但是谁都说不好陆子杨会不会趁着这个机会再下剂猛药，毕竟是你自己选择留在这里守护他，暂且不论对错或者资格，至少你负着这个责任。”洛瑞斯若有所思地说道。 “嗯。”艾璐茜点点头准备起身回去。“那个，你不跟我一起吗？” “我？不了。”洛瑞斯摇摇头，“我还有些事。”许是察觉到艾璐茜戒备犹疑的眼神，他一笑开口道，“我去问问陆子杨，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方法。”说罢一闪身消失在夜幕中。 艾璐茜撇撇嘴，要是洛瑞斯一直都是这个性子，倒也蛮好的，而且说不定还能帮上她什么忙呢，可惜啊。艾璐茜边叹息边按原路返回。不过，他对我说堕天的事做什么？我又怎么可能，他神经太敏感了吧？ ------------ 11 十一 陆家，陆子杨书房。 “你用的，是我当初给你那瓶吧。”洛瑞斯的声音冷冷的有些阴郁，看向坐在办公桌前犹自处理公文的陆子杨道。 “没错，看起来效果似乎还不错。”陆子杨声音听起来有些愉悦。 “你怎么不干脆下毒，难得那么好的机会。” “毒？我倒是有好几种，但是让人查不出来的，不属于凡间的东西就只有‘幽姬’啊，我怎么可能用我自己的东西去授人以柄呢？”陆子杨放下手中的文件，摸着下巴饶有兴趣地说道，“而且我现在不太急着让他马上就去死了，既然小琪已经离去，那倒不如就让他那样睡一辈子，哦，我忘了他已经没有多久活头了，呵呵。说起来，他还真应该谢谢我，能在他有限的时间里过的那么快乐，哎呀呀，说真的，有些羡慕呢。” “哦？”洛瑞斯嘴角划出个阴冷暧昧的弧度，“羡慕他？我倒是可以帮你。怎么，要试试么？” “哈哈，”陆子杨扬声笑道，“不必了，我啊，注定是个劳碌的命。这种清福，还是留着无所事事的人去享吧。”低头看了看文件，有忽然抬头问道：“那个艾璐茜，你准备怎么处理？若是她知道了找到了解药……” “没什么好担心的，”洛瑞斯冷冷打断他，“知道又怎样？陆梓辰一样会死。而且，她若是真的这样做，只会加速她堕天而已。” 陆子杨细细看着眼前这个阴郁冷血的男人，不由得道了句：“洛瑞斯，我发现你真是复杂。”本是没指望他能做出回应的，没想到洛瑞斯接着他的话说：“怎么？你需要的不正是这样的盟友么。” 陆子杨一愣，随即低声笑起来。“也好。算了，艾璐茜的事你自己看着办吧，你老练狠辣的手法我还是领教过的，既然你对她有兴趣，我也就不过问了，毕竟跟我的生活没有半点关联。” 洛瑞斯一挑眉，略微赞许地道，“很好，陆子杨，我很欣赏你这个样子。”他渐渐附身靠近陆子杨，以一种略带危险的口吻说道：“你比我预期的更有提升的空间，我有把握，可以将你的灵魂浸染得更污浊。” 陆子杨对洛瑞斯身上越来越冷郁的气息压的背后冷汗直冒，他干笑了两声说声“过奖”。 洛瑞斯像是很意他的神情，因为他的嘴角又勾起了一个弧度。陆子杨知道，他露出这样的神情一般某个人就应该做置办棺材的准备了了。 “咳咳，那个，现在来看，我们当初那个契约，小琪那条是完不成了，这……对游戏结局有什么影响没有？” 洛瑞斯神情淡淡的，看着他沉思，陆子杨也不敢打扰，就在一旁静静地等。 “不会有太大偏差。”半晌，洛如斯低低回到。“本也是你为了夺到徐梦琪，我们并没有编排陆梓辰的命数。也就是说，目标只有徐梦琪一个而已，陆梓辰是死是活对我们没有太大的牵扯。如今阴差阳错徐梦琪死了，那就只有换个方式。” 他微眯着眼用看猎物的眼光看着陆子杨，“他忘了徐梦琪，或者说，他主动放弃徐梦琪。如果是第一种，就涉及到他的情感记忆问题了，所以只有用第二种。所以现在看来，你当初那件事处理的不错，虽说你的出发点并不是这个。” 陆子杨看着洛瑞斯的神情又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这个男人，这种姿态实在是太危险了，不是他能控制得住的。不过还好并不一直都是这样。 “陆子杨，”洛瑞斯抱着臂目光停留在墙上的几幅画上，手指一下下有节奏地点着。“只不过为了让艾璐茜放下戒心我又和她结了约，以后我的行动会更不方便。所以有些事我只能点到即止，该点拨你的我自然会做到，但不能明说的，你能不能理解得透就看你的悟性和造化了。” 他转头与陆子杨对视，一个眼神冰冷玩味，一个目光阴沉阴毒。 又是一个天明。艾璐茜推开窗子深深吸了口气，今天也要加油啊！ “早。”洛瑞斯坐在窗外的小阳台上，看到艾璐茜推窗，他对着她打招呼。 “早。”艾璐茜一笑，支着下巴看他。“帅哥昨天去哪里啦？” 洛瑞斯闻言嘴角轻轻勾出一个弧度，“需要汇报行程么，大小姐？” “没错，从实招来！” “哦，也没什么，去找陆子杨了。” 果然不出所料，艾璐茜的脸立刻沉了下来。洛瑞斯嘴角挂着笑，心里想道。他微微凑上前去，“不问我找他做什么？” 艾璐茜不看他，脸色郁郁地看向别处。洛瑞斯眼光灼灼地看着她，嘴角笑意越来越深。如果艾璐茜这时望过去，一定会发现洛瑞斯胜券在握的表情。他将艾璐茜的反应尽收眼底，又加了一味料。 “我昨天去问他，是不是不想要陆梓辰的性命，他承认了。” 艾璐茜听到这句话，刷的一下转过头看着他，眼里满是疑问和讶异。 上钩了！洛瑞斯心里一喜，摆出认真的神情来看着她说道，“但是很抱歉，他用的是我给的‘幽姬’，你知道的，这种东西普通的药剂是根本不起作用的。” 艾璐茜刚想开口骂人，忽而又想到，即便东西是洛瑞斯给的，但也不过是职责之内罢了，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使命，没有什么好抱怨的。更何况这样的事他亲口告诉自己了。 想到此，她也就没那么生气了。转头看着洛瑞斯正色道：“怎么解？” 洛瑞斯装作很为难地说：“解药……在魔界，但是你是进不去的……” “没关系，你带路。”艾璐茜不等他说完便打断他，“就当做是你回魔界我潜在你身后偷偷进去，不会连累到你身上。” 洛瑞斯就等她这句话。他在心底放肆的大笑，艾璐茜，谢谢你帮了这么大的忙，这份礼我收下了。脸上依旧装作很为难的样子犹豫着说道，“可是……即便你进去了，找到了，我却不能保证你能安全的离开。” 艾璐茜看着他，笑了笑，“没关系。我自己的决定我自己负责。洛瑞斯，谢谢你。” 洛瑞斯身体不自觉的一震，心底一丝柔软涌上，一句话把持不住的溜了出来，“艾璐茜，你这样做的结果必然只有堕天。”说完他就深深地懊恼，偷偷换了几口气，把心底的那种浮躁压了下去，稳了稳心神，重新恢复了沉郁。 “没关系。”艾璐茜冲他甜甜一笑，“你自己都不怕，我还怕什么。” 洛瑞斯此刻才真正松了一口气。他就怕艾璐茜因为他那句不留神说出的话改变了主意，那么这一切设计好的计划就白费了。 “好吧。”洛瑞斯一撑身体跳进房内，“我回去准备一下，过两天通知你。”他稳步走到兀自沉睡的陆梓辰床边，看着他安详的睡脸，不知怎的，洛瑞斯心中泛起一丝狠毒。为什么你可以在这里安安稳稳的睡？梦里的你得到了你想要的，梦外的人又这么尽心尽力，不惜一切的想要救你，哪怕你醒过来也没有几天好活。 他的眼底沉淀的血色不时闪过，“艾璐茜，你爱他。” 同样的话语，同样的语调，再一次从同一个人口中说出。只是艾璐茜再没有上一次那样的迷茫与彷徨。她淡淡地笑了，满是认真地回答，“对，我爱他。” 又是这种回答！洛瑞斯心中不由得一怒。她懂的什么叫爱？就这样随随便便轻飘飘地说出口了。洛瑞斯正要转身发怒，艾璐茜又说了一句话，她说：“我爱他，也爱你。” 洛瑞斯彻彻底底愣住了。艾璐茜看着他呆呆的神情，奇怪地问道，“怎么啦？有哪里不对吗？”她说错什么了？艾璐茜不明所以的低头摸摸头，好像没有啊，真心话有什么错不错的？ 艾璐茜抬头刚想说些什么，就只见洛瑞斯沉着脸带着复杂的神情大跨步走来，一把将他圈在自己与墙的空隙中。这回轮到艾璐茜发愣了。背部撞上墙的疼痛在对上洛瑞斯挣扎着痛苦的目光后也忘了喊疼。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他的嗓音低低的，还有些沙哑。眼中神色变了又变，痛苦着，挣扎着，又有些期待着。 “我……我说我爱他，也爱你啊，怎么了？”艾璐茜小心翼翼的说道。 洛瑞斯眼中痛苦的神色又多了几分，“你爱我？”嗓音沙哑的厉害，满是受伤和委屈。 “嗯。”艾璐茜点点头，恍然觉得他可能会错了意，忙不迭的想解释，“不是啊，我……” “你骗我！”洛瑞斯厉声打断她，“你不会爱我的，你总说爱我但你爱的从来都不是我！” “诶？”艾璐茜虽然不明白到底怎么了，但也感觉到洛瑞斯因该是因为什么经历而将她认成了别人。她因惊讶半张着小嘴，洛瑞斯看着她的红唇，忍不住狠狠的吻了下去。 “唔……”艾璐茜被这突如其来的吻惊得大睁着眼睛。洛瑞斯的吻很急，带着愤怒、不甘和委屈。他一手拖着她的后脑，手指插在她密密的发间，另一只手捏着她小巧的下巴。艾璐茜能感受到这个吻的炙热和绝望。艾璐茜被这汹涌而来的情感冲击，一下子便沉溺其中。她只觉自己晕晕的什么都不清楚了，小手不自觉地攀上了他的背，轻轻抚摸着。 半晌，洛瑞斯放开了她，头埋在她颈间一声不吭。艾璐茜双手搂着他的颈项，微微喘着气。就在她还沉浸在刚才的眩晕中不愿醒来时，只听耳边一声低低的，带着些哽咽的嗓音说道：“你只会骗我，我倒要看看你怎么爱我。”艾璐茜还来不及做任何反应，便被洛瑞斯一个用力拉离了他的怀抱。他转过身，头也不回地快步走出了房间。 洛瑞斯离开了，可是他悲伤到绝望的气息还弥漫着，萦绕在艾璐茜周身挥散不去。洛瑞斯啊，艾璐茜在心底轻轻念着，你会给我机会让我看看你藏在重重盔甲与防备下的，真实的心吗？ ------------ 12 十二 一夜未眠。 第二天艾璐茜毫不意外地看到镜子里自己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她抱怨地叹了口气，胡乱抓抓头发，神情萎靡地出了浴室。对面忽然闪出来一个身影，她还只道是例行检查的护士，头也没抬地说声“早”。不料对面的人看到她这副样子，“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艾璐茜一愣，听着声音着实耳熟，抬眼望去，洛瑞斯正抿着嘴在一旁偷乐。艾璐茜无比哀怨地给了他一个白眼。 “嗨，美女，昨晚上想我想的睡不着了？” 艾璐茜一听他的语气，就知道他又变成那个潇洒有些轻佻的性情，也就没太计较。跟一个精神不正常的较什么真什么呢。艾璐茜在心底想。 “是啊是啊，我想你想的恨不得想死你！”艾璐茜小手掩着嘴打了个哈欠，“大清早的登门拜访，公子爷有何指教啊？” 洛瑞斯呵呵一笑，很随意地找个地方坐下，手搭在椅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我这边的准备已经做好了，你怎么说？” 正在那儿收拾东西的艾璐茜闻言一怔，随即兴奋地跑到洛瑞斯身前，手拉着他的袖子激动地说：“这么快？哇洛瑞斯，我真的是太崇拜你了！”洛瑞斯很臭屁的冲她得意地笑。“但是啊……”艾璐茜想到了什么，小脸马上变得郁闷，“谁来照看他啊？” 洛瑞斯好笑地看着她的脸色变得飞快，不着痕迹地推开她的手，“反正有人在和没人也没有什么分别，我说了陆子杨现在巴不得他好好活着。况且这儿还有医生护士呢，真要出点儿什么事儿肯定比你可靠。” 艾璐茜略一思忖，觉得有理，也不再多说。“那，那咱们这就走吧？”洛瑞斯想了想随即点头，领着她走出去。关上门的那一刹那，洛瑞斯嘴角的笑容放肆地扩大，周身的温度仿佛瞬间结了冰。只是艾璐茜急切地往前走，根本没有注意到身后洛瑞斯的情况。 洛瑞斯和艾璐茜来到一片树林，正是上回艾璐茜养伤时躲避的地点。洛瑞斯轻车熟路地避过林中的弯路和枯树枝桠，带头在前不发一言只顾低头快速移动。不一会儿来到一个小湖前停下了脚步。 此处身居树林内部深处，树木参天遮蔽阳光，一丝光线都照射不进来。四周空旷沉寂得让人害怕，湖面也渗着丝丝寒意。洛瑞斯低声念了一段咒语，湖面开始泛起青紫色的光亮，一圈流动的色泽在湖面全圈起个不大不小的圈。艾璐茜明白这就是通往魔界的门，毫不犹豫的抬脚就要进前。洛瑞斯就在此时一把拉住了她。 对上艾璐茜略带疑问的眼睛，洛瑞斯竟有些犹豫了。“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确定要去采杜蕾花救一个跟你毫不相干的人，甚至不惜负堕天的危险？”他的嗓音压得很低，满是警告的味道。 艾璐茜不满地撇撇做，“你这人怎么这么烦啊？都说了要去要去，你还问！再说了，堕天就堕天呗，我都不在乎你个外人担心什么啊？” 洛瑞斯闻言不由得一怒，抓着她手腕的力度不自觉加重了几分。“艾璐茜，”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道，“不要以为堕天使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至少你这辈子都不用再想着回去你那个家。还是说你很想试试你自己的灵魂生生被劈成四分五裂的滋味？” 艾璐茜一愣，不说话了。洛瑞斯见状又补充道，“你可以反过来，把我想象成你，你试想你是不是能够受得了身为恶魔应做的所有。况且，他陆梓辰是什么？跟你一丁点关系都没有的凡人，你这么做，值得么？你究竟有没有好好想过后果！？”最后一句洛瑞斯几乎是用吼的。他是真的有点生气了。这个女人什么都不懂，也不去了解，就只是一味的乱闯。自己一向自问自持力惊人，然热她说的话做的事总是能轻易勾起他的火气。这种人……凭什么能活的这么舒心，过得这么平顺？ 艾璐茜倒是真的歪着头思考了一阵，“洛瑞斯啊，我，可以理解成你在关心我么？” 洛瑞斯一愣，恨恨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 艾璐茜笑嘻嘻地拍拍他的肩膀，“值不值得的，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就算我现在放弃了，你认为还能够回到最初吗？如果连后退都不能，为什么不选择前进呢。也许你说得对，退一步风平浪静，前一步很有可能发生无可挽回的错误。但是洛瑞斯啊，哪怕只有微乎其微的希望，我艾璐茜都想要试一试。我并不是那种半途而废的人啊。” 洛瑞斯有些不自在的撇过脸去不看她，自己明明知道她一定会这样说，她不就是一个这样看上去迷迷糊糊，实际却固执的要命的人么，但居然还抱着一丝侥幸希望她放弃。而明明谋划好了，目的就是要一步步推着艾璐茜走向深渊，怎么自己就是总在关键的时候出现不忍呢？洛瑞斯心里矛盾极了，一方面希望她快点按着计划堕天，一方面又不愿意再次看到这样的画面再重演。 如果连后退都不能，为什么不选择前进。 “喂，”艾璐茜拉过了他的手腕扯着他的袖子，洛瑞斯闻声把脸转向她，“你在关心我，嗯？”艾璐茜小狗一样眼巴巴的看着他，洛瑞斯眉头又不由得一皱，艾璐茜见状连忙说，“好了好了，其实啊，其实我是想说，这次陆梓辰醒了之后，我帮你把你的魂补一补好不好？唔……你不要这样看我啦，我只是觉得你阴晴不定的样子实在是太吓人了，我帮你拼回原来的样子不是很好嘛？快笑一下给我看看，说你同意！” 洛瑞斯只是默默地看着她兴高采烈地一直在说，眉头却越皱越紧。好不容易等她说完，他只说了一句话。他说，“以前也有很多人想要替我补魂，但你知道最后他们的结果是什么？”艾璐茜摇摇头等着他往下说，洛瑞斯又是默了一会儿，却抬腿向湖中心走去。经过他身边的时候只听他淡淡的说了一句，“他们都死了。” 因为碎裂的碎片本就不易重新融合到一起，而洛瑞斯的碎片间的裂痕太过深重，经过了这么多年岁，有些已经逐渐有了些微独自的意识。曾经那些动过替他补魂念头的人，都在这过程中被他无意识时的强烈抵抗而抹杀。于是洛瑞斯也就放弃了，就维持这样吧，也并没有什么不妥，而他也不想再因为他拖累谁了。 艾璐茜并没有想太多，还只道是洛瑞斯夸大了来吓唬她的。她知道补魂有很多未知的危险，并且异常艰难。不过她已经打定主意了，这次顺利之后，就帮帮他。嗯……算是报答他的人情吧！ 想到这里艾璐茜心情愉悦，快步上前跟在他身后。 穿越结界走廊的时候，洛瑞斯在前面用身体微微挡住他，压低嗓音对她说：“再往前走一段就是魔界花田了。听着，我只说一次。待会儿看到我的手势你不要犹豫用最快的速度冲过去，我去拖住魔界的人。动作一定要快，尽量在他们发觉你之前得手。拿到手之后按原路返回，中途你会看到有一个隐蔽的亭子，到那里等我不要乱跑。你照着我的话去做，否则出了什么差错不要怪我亲手结果了你。” 艾璐茜也明白此行的凶险，她点点头表示应允，同时也在内心深深感激了洛瑞斯一番。毕竟这里是他的地盘，人家不但带路让你找解药还帮你拖住自己人，艾璐茜想想就觉得感动，更加确定了替他补魂的想法。 洛瑞斯见她一一用心记下了，也不由得轻轻松了口气。如果她不听话跑丢了那麻烦就真的大了。 踏入魔界土地的那一瞬间，洛瑞斯迅速闪身用自己的背影将艾璐茜完全遮蔽起来，而几乎与此同时，看门的守卫一左一右走上前来。见来人是洛瑞斯，敬畏的戒备立刻放松了不少。 ------------ 13 十三 “原来是鲁法特公爵啊，好久不见了，这次在凡界过得还舒坦吧？”洛瑞斯笑着与他搭话，手心微微一动，从袖中滑落一件物什。他的手指在背后对着右侧迅速动了动。艾璐茜会意，立刻闪身飞扑过去。而也在此刻，洛瑞斯状似不经意的抬手，正好将手上那件东西摔落在地。 守卫眼尖，先是恍惚觉得一团影子闪过，而后又听到一声东西跌落发出的轻响。定睛一看，竟是一颗翠绿小巧的宝石，上面的色泽仿佛有生命般缓缓流动，光晕柔和，一看就知道珍贵无比。他忙不迭的捡起来递还给洛瑞斯，笑了声说道，“公爵，这是您掉落的吧？” 洛瑞斯装作惊讶伸手接过，“这原本是要带给公主殿下的小玩意儿，多谢你了。”守卫忙摆手说哪里。洛瑞斯算算艾璐茜也应该差不多到了，便不想再与他多话，举步向里走去。蓦然他想起什么，停下来问道，“女王陛下出去觅食，不知现下回来了没有。” 守卫忙接道，“还不曾。再过一阵就是生死祭了，陛下说为捕获到更纯粹些的魂魄也许会出去有一段时间，一些事务俱上报到公主殿下那里便是。” “嗯，”洛瑞斯点点头，“知道了，你下去吧，辛苦了。” 洛瑞斯回到自己的住处，翻身斜倚在庭院围廊上一处，看着眼前满园的曼珠沙华，朵朵怒放带着妖冶的红，如火般灼烧着洛瑞斯的心。 “我知道你会来找我的，坐吧。”洛瑞斯对着空气眼睛一眨不眨的说道。 静静地，从他身后闪出一个人影，默默地在他身边坐了，正是芙瑞雅。 “洛瑞斯哥哥……”她轻声唤他，有些怯怯的。 洛瑞斯回过脸来看向她，笑着拍了拍她的头，“怎么了芙瑞雅，看到我回来不高兴么？” 芙瑞雅摇摇头，小嘴张了张似是有话要说，但最终还是放弃了。 洛瑞斯见了，也差不多明白个大概，他问道，“女王陛下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没有。母后说这次出了去捕获些纯粹的魂魄，还要顺路去一趟北海，看看父皇。” “嗯。”洛瑞斯轻轻点点头。他也是算准了女王这几日应该会去祭奠魔王，所以才选择这时候动作。这一连串的巧合让洛瑞斯觉得似乎事情就应该是这样子发展的。 “芙瑞雅，我这么做虽然是在任务之内，不过还是谢谢你帮我。” “可是洛瑞斯哥哥，如果是这样的话你自己回来取不就好了，把她带进来一个不小心会拖累你的。” “没关系。”洛瑞斯对她笑了笑，“有必要让她亲自来做，不然之前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洛瑞斯哥哥你是想让她……”芙瑞雅突然明白过来，“可是，可是你不是最不愿看到那样的事吗？这次为什么？而且还是你亲手……” “是啊，为什么呢？”洛瑞斯叹了口气，“我自己都不明白的事，怎么能跟你解释的清楚呢。”芙瑞雅看着洛瑞斯的侧脸，他脸上有苦涩和无奈。这时的他似乎又是那个温柔的洛瑞斯。都说洛瑞斯的性情总是阴晴不定时刻在变，正因为此，也是旁人畏惧他的原因。诚然，实力是更为主要的方面。可似乎，在对着自己的时候永远都是那么温柔呢，虽然他对着她的疑问总是尽量避而不答，就像是在害怕并逃避着什么，芙瑞雅如是想。 “芙瑞雅……”他叫着她的名字，但却是不再接着往下说，眉宇间犹犹豫豫。最后像是下定决心一样说道，“你相信我，我绝对不会做伤害你们的事，哪怕在你眼中也许我有多荒唐。你在我心中就是小妹妹，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尽力保护你的。” 他想起他初初堕天来到这里之时，第一个见到的人就是这个魔界的小姑娘。她大大的眼睛里充满惊讶，对他说的第一句话是：“哥哥，你流这么多血，疼吗？”他苍白着脸想要撑起身体站起来，不料小女孩人虽小却不失蛮横地将他重又推倒在地，这一下掌握不好力道，洛瑞斯闷哼一声倒在地上。小女孩儿非但没有觉得愧疚反而眨眨眼，“受了伤的人还乱动什么，我帮你！”起初他还不以为意，不过认为她说着玩的，一个小女孩能做什么。没想到她当真拉开他的衣服，操着生疏的术法笨手笨脚的治疗他的伤口。 洛瑞斯张大了眼眸惊讶地看着小女孩忙碌的小身影，这个魔界的小女孩不但对堕天使全无戒备，反倒好心的帮他疗伤。一瞬间洛瑞斯有好多话要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沉甸甸的堵在胸口让他有些微微透不过气来。 曾经用如此的温柔对待他的，且是自己亲眼看着他们都因为自己而离开。洛瑞斯只觉胸腔中那颗不知是否还在跳动的心脏又开始泛起撕裂般的疼痛。他不禁倒吸了口冷气，小女孩以为是自己的笨手笨脚弄疼了他，所以下手更加轻柔。洛瑞斯感受着附在自己身上的那双软软的，却十分温柔的小手，一时间百感交集。 后来得知她是王室唯一的公主时，虽然当初从她的衣着华饰隐隐猜到了几分，却也还是被惊到了几分。但是小姑娘好像完全不在乎，整天跟在他后面缠着他，一口一个“哥哥洛哥哥”的叫。直到有一天，长大了后的小姑娘站在他面前一本正经地对他宣布：“洛瑞斯，我喜欢你！”时，他才突然发觉这个整天黏在他屁股后面的小姑娘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长得这么大了，还出落得楚楚动人。 洛瑞斯只是低下头微微沉默了一下，轻牵嘴角，温柔却坚定地回拒。“对不起，芙瑞雅，我只当你是妹妹。” 当时的芙瑞雅不服气，争辩道，“你是怕我母后吗？我已经跟她提过了，她并没有反对，她也跟我说过她很欣赏你！” 洛瑞斯心里一跳，女王是有将他招做驸马的意思吗，为了辅佐芙瑞雅登上王位？他微微低下头，斟酌良久，小心翼翼的开口道，“芙瑞雅，我喜欢你，就像对待妹妹那样。可是对不起，我无法给你你期望的那种。除了这个，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为你做。” 当时的芙瑞雅听了，沉默了好久，终是一句话未说转身离去了。 看着她离去时落寞又倔强的背影洛瑞斯的眼睛亮亮的，闪烁不定，浮现着复杂的神色。对不起，芙瑞雅，对不起。洛瑞斯在心里想，因为我心里已经住了一个人，搬不走了。自此，芙瑞雅再没说过同样的话。洛瑞斯起初还只道她是放弃了，只是没想到她用自己的行动来表示着她的心意。 又一次她帮着他将敌人斩杀后，洛瑞斯终于忍不住对她喊，那是她第一次看他动怒。“芙瑞雅，你不要再跟着我了！你看看你现在，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芙瑞雅只是深深的望着这个从见到他第一眼就闯进她心里再也抹不掉的男人，对着他展颜微笑，“我知道。”她眼神淡淡的带着坚定，指着倒在血泊中一地的尸体轻轻说，“我知道呢，哥哥。”那样风轻云淡的神色，就像满地的狼籍不过是在寻常不过的丛生杂草，随处可见却又不被铭记的漫不经心。 洛瑞斯就在这时从她背后紧紧拥住了她。他的力气很大，大得就像是要把她揉进他身体里去。芙瑞雅被他勒得有些透不过气，身上也被他削瘦的骨头咯得生疼，可她没有发出一声声响，就任由他抱着，嗅着他身上若有似无的彼岸花的香气。复杂的气息一丝丝弥漫开来，裹紧她。这是他第一次抱自己呢，芙瑞雅想，虽然和她期待的不一样，可是，她知足了。 “芙瑞雅，”他望着满园的曼珠沙华眼神有些迷离，他的手轻扶在胸前，“谢谢。”芙瑞雅知道他是为上次打斗负伤，她匆匆赶到替他受了半招又帮他疗伤的事而道谢。她轻轻一笑，略带担忧的看向他，“洛瑞斯哥哥，你……自己多保重。”毕竟无论有多想，自己都不能时时刻刻陪在他身边。有时候芙瑞雅也在恨，为什么王室只她一个女儿，她若也有兄弟姐妹，便可以毫无顾虑的丢下名分和地位追随他到海角天涯，无论他心中是不是有自己的位置。 洛瑞斯闻言并没有看她，依旧看向在怒放中凄厉的曼珠沙华。可是芙瑞雅看到他喉咙不住的涌动，这么多年对他的了解和默契，芙瑞雅明白他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情感，或者说已经不会表达。可是她知道，此时洛瑞斯一定有好多好多话想对她说，却又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所以她只是默默从背后抱住了他，侧着脸轻轻贴在他背上，感受着他的温度和气息。过了好久，洛瑞斯伸手拍拍她拥在自己腰上的手，然后温柔的拉开，似乎有一股子没奈何的意味。说了句，“我该走了。” 芙瑞雅松开手，任由他脱离了自己的怀抱。少了他的味道，怀里瞬间的空荡的让人烦躁。但她只是对洛瑞斯微微一笑，就像每次她助他做完任务时的神情一样，那样理所应当。 洛瑞斯收拾了下心绪，起身向杜蕾花田走去。 芙瑞雅看着洛瑞斯迅速远去的背影，轻轻地笑了。何时开始，有如此强烈的不安？让我觉得我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似乎再下一个瞬间，便再也找寻不到你的身影般，慌乱和恐惧在一点点将我侵蚀。你会离开吗？离开我身边，离开我的视线，去一个我再也寻不见你的地方。嘴角突然划过一滴泪珠，咸咸的带着些苦涩。洛哥哥…… ------------ 14 十四 洛瑞斯赶到时，艾璐茜已经在那里等待很久了。看到洛瑞斯走上前，劈头问他一句，“洛瑞斯，你终究还是要害我！” 洛瑞斯被问得愣住，心中不由得一沉，隐约猜到些什么，却仍旧这镇定自若的问道：“怎么了？” 艾璐茜冷着脸将一把杜蕾花举到他面前问：“洛瑞斯，你为什么不说杜蕾花可以剥夺人的记忆并使之独立脱离？你的目的始终都是陆梓辰的记忆，真难为你这段时间忙前忙后铺这么久的路，可惜啊，就差这么一点点，恨么？” 洛瑞斯呼吸猛地一窒，表面上仍装作不慌不忙的问道：“谁告诉你这些的。” “你妹妹。”艾璐茜冷笑一声，“你这种城府的人怎么有个那么善良单纯的妹妹。” 果然是芙瑞雅，洛瑞斯想，单纯吗？单纯就不会故意守在那告诉你这些了。天真的仅是你一人罢了，从始至终。只要仔细想一想，便会发现这其中满是疑点。也正要多谢你的天真，可以让我用最小的力气和最简捷的方法达到目的。 “艾璐茜，你这是在质疑我吗？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不是芙瑞雅在那里，会有如此顺利的取到花么？你以为杜蕾花田是什么地方，能一个守卫都没有？你幼稚也要有个度吧。”没错，幼稚，天真得幼稚！这样的人，没有在这世上生存的力量，唯有被抹杀才是唯一的出路。 艾璐茜一怒，脸上闪过一丝戾气，“洛瑞斯，你原本就是想用杜蕾花制成的药剥离你要的那段记忆对不对？这样你不但如愿，还成全了陆子杨，真是一箭双雕的好事！” 艾璐茜回想，她偷偷潜入花田准备采摘的时候，身后边传来一阵脚步声。来人并没有刻意的隐藏形迹，就这么光明正大的站在她面前。你好，艾璐茜，她说。 艾璐茜满身的防备被这五个字震碎，取而代之的是一阵长长地错愕。对面的人看着她友好的一笑说：“我是芙瑞雅，暗夜公爵洛瑞斯的妹妹。”于是艾璐茜再度狠狠的震惊了一番，愣在原地半晌说不出话，只是盯着芙瑞雅看。 芙瑞雅也不在意艾璐茜的失礼，仍旧淡淡的笑着，端庄典雅。“你不用紧张，我没有恶意。你也不必心急，没有人会发现你的。不过你要这花做什么呢？” 艾璐茜此时已经从惊讶中缓过神来，她同样对着芙瑞雅善意地笑笑表示回礼，“洛瑞斯告诉我说斯杜蕾花可以解幽姬的毒，所以才来这里的。” “哦？”芙瑞雅低头摆弄着花草，“哥哥交友甚广，虽说大多数并不是他所希望的，但是毕竟多个朋友便多条路。可是你，我却从未听他提起过。”艾璐茜心中一紧，正待开口解释，芙瑞雅头也未抬，轻描淡写地说了句，“你是个天使吧。”气氛霎时便有些微妙。 芙瑞雅仍旧漫不经心地摆弄着花草，艾璐茜全神戒备，甚至已经暗中扣住袖中金索。诡异的静赖着。半晌，芙瑞雅都未再开口，而艾璐茜的眸子却危险的眯了起来。 就在艾璐茜准备出手时，芙瑞雅从花丛中盈盈起身，向一切都不曾发生过一般，略带叹惋的说，“虽然说杜蕾花确实是唯一能够解幽姬毒的东西，但代价却是让服用者付出一段记忆啊。” 艾璐茜全身一震，禁不住大声说：“你说什么？” 芙瑞雅疑惑地抬起头，看向艾璐茜不解地说，“是啊，哥哥没跟你说么？”说罢她低头想了一会儿，“不过也是啦，这种事确实没办法开口。你不要怪哥哥哦，他也只是为你好。”芙瑞雅说的话又使艾璐茜定在原地，脑中一直回荡着她那句“代价是付出一段记忆啊”。她此刻心中涌出从未有过的情绪，那是一种控制不住的嗜杀冲动。 芙瑞雅看她脸色惨白，不发一言，想了想小心地说道：“哥哥是好人呢，姐姐不要误会他啊。”艾璐茜压了压心中的怒意，转头看向芙瑞雅，真诚的说道：“芙瑞雅，你是个好女孩。”芙瑞雅先是一愣，随即便笑了。那笑容在艾璐茜眼里很纯粹。芙瑞雅把手中的花递给莉莉安，“喏，帮你摘好了，你快走吧，再久了我也拖不住了。” 艾璐茜伸手接过了花，对她轻声说了句“谢谢”便立刻急急地跑开了。 只不过她漏掉了当她转身的那一刻，芙瑞雅在她身后带着阴测狡黠的笑容。 “艾璐茜，我并不否认，”洛瑞斯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我这样做只是为了能更快的解决问题，诚然我这样做并没有错，我……” 不等他说完，艾璐茜面色一凛，狠狠地给了他一个巴掌。洛瑞斯被蓦然的一下打得侧过去，脸上立刻浮现出一片红晕。“洛瑞斯，不要再给你龌龊的借口找理由了，你真让我恶心！”说罢不再看他，径自越过他身侧离开。洛瑞斯一把扣住她的手腕目光闪了闪低低说道，“去哪儿？” 艾璐茜抬眼冷冷的说道，“去找一个可以救陆梓辰的办法，还恳请公爵大人高抬贵手。”她一把将手里的花尽数朝洛瑞斯脸上甩去。洛瑞斯轻轻躲了一躲，还是有一些花刺划破了他颈间的皮肤，他闷哼一声，眼底又开始有若隐若现的，沉淀的血红。“你知道路么。” “我不用你假好心，你心里巴不得我被人发现是不是。” 洛瑞斯一蹙眉，反正她已经认定他是个十恶不赦之徒，索性就做到底。“我是怕你被发现后查到我头上，你以为我有那种闲心把好心扔给你？” 艾璐茜冷笑，“我想也是。” 洛瑞斯淡淡扫她一眼，沉声说：“跟我来。” 艾璐茜甩开他的手，一声不吭跟在他后面。 洛瑞斯并没有领着她走来时的路，而是几经曲折蜿蜒后来到一处静谧的庭院外。说是静谧可实是太过寂静了。空旷的庭院内茂盛的植物并没有增加多少活力反而增添了几分萧索。庭院中央一棵青槐树参天直上，茂盛繁密，却依旧可以看到树的枝干，歪曲成诡异的姿势，映衬着这四周的景致，又平添了几分悲凉。 洛瑞斯看了她一眼说道，“这里没有人住。”说完也不等她的答话，径自向庭院后方去了。艾璐茜觉得这个地方她似乎见过，十分熟悉，却又说不出为何。四处看了看，确实没有发现什么异样，便也提着裙裾跟了上去。 后院同样是青翠缭绕，不过园子中央多了一口古井，上面布满了青苔，想是许久不曾有人来清理过。洛瑞斯的手在井边上轻轻摩挲，眼神一瞬闪过几丝荒凉。随后他转身对艾璐茜道，“你从这里跳下去，就能回到陆梓辰那里了。” 艾璐茜先是检视了一番，这口井幽幽望不到底，井口处传来丝丝寒气，也不知这井底究竟是什么，是不是真如洛瑞斯所说。“你觉得如今你还剩下多少的可信度？” 洛瑞斯闻言只是淡淡扫她一眼，“随便你。”然后便独自闪身落入井里。艾璐茜在边上等了半晌，并没有发觉什么异样。她略一思忖，虽说她可以选择从魔界大门走出，但未免太过打草惊蛇并还伴有未知的危险。眼前这井她不知底细，但相比前一种，却不失为最安全的方法。想了想，她还是决定跳下去，这也是最快的方法了也不知离开的这段时间陆梓辰怎么样。想到此，艾璐茜不再犹豫，翻身跃入了井中。 这井看上去并不知深浅，而进入内里艾璐茜觉得实实深不可测，进入这里后她一直在往下掉。井壁传来丝丝寒意，时刻提醒着她身处的位置。就在艾璐茜有些不耐烦，觉得洛瑞斯又是在骗她时，耳边传来他低沉的嗓音，“在心里想着你要去的地方。” 艾璐茜闻言，反射一般立刻想了想医院后的那个小湖。蓦然一阵光亮闪过，晃得艾璐茜不得不闭上眼睛。再度睁开眼睛时，艾璐茜发现自己已躺在了医院后湖边的草滩上。 艾璐茜迅速反应了一下，起身坐了起来。检查了自己一番，发觉并没有什么异样后微微松了一口气。她想了想，刚刚确实听到了洛瑞斯的声音，这么说是他为了等她而故意停留在某处了吗？艾璐茜又仔细看看了四周，除了如茵的青葱以及一贯的平和安详外，也没有发现他的身影。想来一定是降落到别的地方了。她想了一会儿也就不再想了，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向陆梓辰的房间走去。 ------------ 15 十五 当她打开门的那一刹那，她惊异的发现房间里站满了人。陆梓辰的主治医护人员，还有，艾璐茜这辈子都不能忘的两个人——陆子杨和洛瑞斯。艾璐茜的眼神在最初的错愕过后变得冰冷凌厉。“你在这里做什么。”她盯着陆子杨问道。 陆子杨弯了弯嘴角冷冷笑了一下，“来看看我弟弟身体究竟怎么样啊。虽然他不同意家里的人来照顾他，但我总归是要来看看别人把他照顾的如何。”艾璐茜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自然些说道，“陆总的意思是说怕我这个外人会不小心做出伤害你弟弟的事么？” 她故意将“你弟弟”这三个字咬的重了些，然而陆子杨像是没听到般无所谓的耸耸肩，“我可没那么说，艾璐茜小姐严重了。” 医生检查完后直起身来对大家说，“陆少爷的状况不容乐观呐。本来呢，如果及时做手术的话身体也许会有很大的好转。但是他却突然陷入了昏迷，我们查不出原因而他又一直没有转醒的迹象。如果再这样拖下去，陆少爷的身体迟早会拖垮的。” 陆子杨听后，装作很悲痛的扯了扯嘴角说道，“就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么？” 医生尴尬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无奈地摇摇头。陆子杨颔首，示意他们可以出去了。 看到大门被关上的那一刻，陆子杨重重叹息了一声，“唉，我这个弟弟这是好命，可以让这么多人不计代价的前赴后继。”艾璐茜盯着他的眸子，一字一顿说，“不择手段可以得到很多，你却仍不知满足。” 陆子杨像是没有感受到她的敌意一般无所谓地说道，“可是我最想要的一个却被他夺去了。”随后面色一凛，也同样紧紧盯着艾璐茜说道，“从小都是他过得比我好，吃穿用度，教育身世，这些先天的条件我改变不了，我也认了。可是凭什么明明我无论哪方便都比他不知强了多少倍，却依旧比不得他得宠？我从进了陆家开始就一直在讨好，讨好所有人当然也包括他。他闯了祸我替他扛，甜头我全部让给他。外人只道我们是感情深厚的兄弟，可结果呢，他就这样把小琪抢走了，还害死了她。你说，你叫我怎么能跟他相亲相爱？”他冷冷笑着，表情有些狰狞，“就因为我是个被领养的孤儿？” 艾璐茜闻言心里顿觉豁然开朗，原来陆子杨真如传言所说，是陆老爷子的养子。他这是……□□裸的嫉妒吧？因妒成恨。 “爱情不分先后，被爱的人不必道歉，不被爱的才是第三者。陆子杨，嫉妒扭曲了你的心智，如果你是清醒的，你会发现你到底有多幼稚多可笑。”艾璐茜冷冷的说道。 “被爱的人不必道歉，不被爱的才是第三者？”陆子杨笑笑，目光轻轻瞥了眼一旁抱臂倚墙而立的洛瑞斯，又是一笑。“不打扰了，那，再见了，可爱的小姑娘。”说完陆子杨就真的转身出门，没半点停留。 洛瑞斯没有跟着动，依旧倚靠在一边，低着头。他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反复念着艾璐茜说的话。爱情不分先后，被爱的人不必道歉，不被爱的才是第三者…… 艾璐茜不去看他，径自走到陆梓辰边上。陆梓辰的脸色说不出来的苍白和憔悴，但却始终透露着满足。艾璐茜看着他的神情，无奈地叹了口气。陆梓辰啊陆梓辰，我既盼着你快些醒来，又不愿打扰你的“幸福”，如今又没有一个可以信赖的人，我到底要怎么办呢？ 洛瑞斯此刻不发一言，垂着眼走到她身侧，伸手递给她一个小瓶，里面的紫色液体透明沉淀着。艾璐茜抬眼看他，有的只是冰冷。 “解药。”洛瑞斯淡淡吐出两个字。 艾璐茜冷笑一声，抬手接过，却蓦地狠狠摔向墙壁。瓶身碎裂得四分五裂铺了满地，暗紫色的液体顺着墙体冉冉滑出暧昧的轨迹，房内顿时飘满花的香味。 艾璐茜嘴角还是保持着冷冷的弧度，“洛瑞斯，怎么到了此刻，你还妄想着我能上你的当吗？” 洛瑞斯看向她，目无表情，语气却微微有丝不易察觉的无奈，“艾璐茜，被分离出来的那份记忆我保证不会收走的，现在让他醒过来是首要的，你……你听话……” “你给我滚开！”艾璐茜终于忍不住爆发了出来，“幽姬的作用就是让人沉溺在最渴望的梦里，唯一解药就是会消除这份记忆的杜蕾花汁。这不正是你和陆子杨想要的东西吗？你不能亲自出手，所以你给陆子杨这种东西，借他之手下这个局。洛瑞斯，你还有什么好辩解的！” “我从来都没有也从未想过辩解。”洛瑞斯打断她，音调微微有些提高，“我说了杜蕾花只会剥离记忆并不会消除。你先用这个方法让陆梓辰醒过来，再把记忆还给他不迟。现在这种情况，他不醒来没有办法做手术，身体只会越拖越严重。” “你不用说了，”艾璐茜平静的打断他，“洛瑞斯，你在我这的信用彻底降为零。我也居然就如此轻易信了你，甚至曾天真的以为，你并不是那样无可饶恕。如今看来只是我一厢情愿。从现在开始，我要用我自己的办法救他，你不许再出现在我面前，否则不要怪我没有警告过你！” 洛瑞斯忍不住皱眉，“还能有什么办法，这已经是唯一也是最好的办法了。” 艾璐茜转头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洛瑞斯，面上浮现阴狠之气。“洛瑞斯，不要怪我未提醒你，接下来我要做的事，你是不能阻止的。如果你觉得受伤是件很好玩的事我没有话说，不过我不保证我不会真的杀了你！” 洛瑞斯心底狠狠打了个冷颤，脸上终于挂不住漠视，他情急之下拉住艾璐茜的手腕急急道，“你要做什么？除了这个无论你能想到的什么方法都只会让你越错越深！艾璐茜，你知不知道即使你现在回不去你也可以作为普通人，可是你一只要再向前走一点点你……” “你给我闭嘴！”艾璐茜怒喝一声，周身突然涌动出狂躁纷乱的气流将洛瑞斯狠狠弹开。他重重地撞到墙上，闷哼一声低下头去。艾璐茜和陆梓辰处在气流涌动的中心，那里平静的很，丝毫不受影响。“洛瑞斯，这是我最后给你的警告，”艾璐茜双眼闪着嗜血的红芒，“还有，告诉陆子杨给我老实点。你说得对，既然我早已回不去，我不在乎多杀一个，杀的那个是谁。”说罢，又是一阵风暴的涌动，遮蔽了洛瑞斯的视线。等一切都平静下来时，艾璐茜和陆梓辰都在这动乱中消失了。 洛瑞斯半跪在地上，手在身侧紧紧握成了拳，用力得指节发白。他面色越来越沉，终是发泄一般狠狠捶向身后的墙。墙体承受不住，像蜘蛛网般蜿蜒着碎裂开来。他就在这碎裂的墙体前缓缓站起身，低着头，发丝在他的脸上打着斑驳的阴影，神色难明。他周身的气温骤降，压抑得叫人透不过气，阴沉地可怕。 压抑感越来越浓厚，洛瑞斯终是下定了决心般，他用力握了握拳，轻轻抬起脸，淡然的笑了。脸上的神情阴寒冷峻，眼底不带一丝温度。然而原本清亮的紫眸中却翻涌着滔天的血色。一闪身，消失在夜色中。 陆子杨房中的灯光暧昧柔和，温度微微偏高。软软的大床上一个美女正嗤笑着打他不怀好意的手。陆子杨一口一个“宝贝儿”的叫着，对着美女又亲又蹭。洛瑞斯出现的时候看到的正是这样的场景。他沉着脸仿佛看不见一般，径自走过去扳过陆子杨的肩。陆子杨正在兴头上，被突然这么一下弄得很是不爽，回头刚要破口大骂，发现来人是洛瑞斯便硬生生压下了火气。“什么事？“他知道洛瑞斯平时是绝对不会出现在凡人面前的，如今看来情况一定十分紧急。 洛瑞斯盯着他，一字一句清楚地说道，“陆子杨，你弟弟被艾璐茜带走了。” “什么？！”陆子杨脸色刷的一变，失声尖叫，“哪儿去了？” “我来是要告诉你，从现在开始，艾璐茜和陆梓辰这两个人我接手了。你能做的，就是想好怎么安抚那一队医生和周边的事，漏了马脚，你自己明白的。” 陆子杨严肃的点点头。洛瑞斯和艾璐茜的存在本就是个禁忌，其中的利害陆子杨自然晓得。若是走漏了半点风声，就不是丢掉性命这么简单了。 洛瑞斯看了看陆子杨身后的女人，又将目光移回到他身上，陆子杨明了地点点头。洛瑞斯于是便干净利落转身走出了房间。 “哇，他是谁啊……刚刚你们两个在说什么啊，那个人好吓人啊，他的气场压得我都快喘不过气来了。”洛瑞斯一走，陆子杨床上的女人开始嗔怪道。 陆子杨眼里闪过一丝狠厉，把目光转向她的时候却是柔情似水。“宝贝儿别怕，他只是个不相干的人。我们……继续啊……” “哎呀，你讨厌……” 第二天凌晨，陆宅侧门几个仆人扛着一个大大的背包上了车，开到了郊外无人的荒野。 ------------ 16 十六 最危险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艾璐茜与陆梓辰藏身的地方就是如此。这是陆梓辰与徐梦琪的新家，只可惜两人没有这个福分，如今倒也成全了艾璐茜。两天一夜的时间里，并没有人前来打扰，而事实上也不会有人想到这个地方。艾璐茜一直在找能够救醒陆梓辰的其他方法，但她沮丧地发现自己毫无头绪。 就在第二天的夜里，艾璐茜正尝试另一种方法，洛瑞斯就在这样的情况下出现。艾璐茜正在施法，突然感受到他的气息，猛地抬头，劈手甩出金索目标直取洛瑞斯项上人头。洛瑞斯像是预料到一般，轻轻侧头避开。艾璐茜不死心，手腕一抖，金索从洛瑞斯身后盘旋回来。洛瑞斯目光一沉，伸出一只手一把牢牢扯住金索。艾璐茜见状还想动作，洛瑞斯不给她这个机会，上前一步用空着的另一只手紧紧定住她持金索的手腕，厉声说道，“够了！” 艾璐茜被他挟得动弹不得，索性弃了金索，用空着的一只手快速结了一个印狠狠向洛瑞斯胸前印去。洛瑞斯无法，只得弃了对她的挟制闪身掠到一旁避过了攻击。艾璐茜召回金索横在胸前，说道，“洛瑞斯，我说过，你识相的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洛瑞斯背着左手，一步步沉稳地向她走来，“艾璐茜，不管你信不信，我不是来害你的，但我也不能说我是来帮你的。” “哼，不用在我面前演戏了。” 洛瑞斯不理会她的讽刺，余光大致环顾了下周围，开口道，“也真亏你想得出躲在这里，饶是我遁着陆梓辰的气息也找了许久。”艾璐茜拿着金索的手微微收紧，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他，“你的目的是什么。” 洛瑞斯淡淡地看着她，“你说的没错，我从始至终就只是要得到我想要的，恭喜你了。”艾璐茜冷哼一声并不答话。“不过，如今被你识破，我只有换种方式了。” “你什么意思？想要动他先过我这关！” 洛瑞斯坐在椅子上，手搭在椅背上撑着脸看向她，目光冰冷深沉带些玩味，“既然不能把他的记忆剥离开来，那么就换一种方式好了。他不是沉溺在自己的梦里么？你去，进去他梦里把他拉出来他就能醒了。” 艾璐茜不答话，只是盯着他，想要从上面找出什么破绽，但无奈，洛瑞斯的表情很平静，一直冷冷淡淡的，根本得不到任何信息。“你这么做的理由。” “因为……”洛瑞斯故意拖长了声音，艾璐茜果然又戒备了几分。洛瑞斯在心里冷笑一声，就这样的深度，不套住她还能套住谁？“我要得到自己的东西啊艾璐茜。”他嘴角勾起个危险的弧度，喟叹般，“进入他梦里的你，在他清醒的瞬间，我才有机会下手啊。”他说的是那样轻松和自信，仿佛已经看到了游戏的结局，“你不知道么？在苏醒的那一瞬间，是记忆最混乱的时刻。既然你已经打定主意非救他不可，那么我为什么要浪费这么好的机会？” 即使知道他说话内容的大概，但艾璐茜还是忍不住一阵失落，随即又对自己的反应深深不满。明明他就是那样子的人，自己还在惋惜什么，还在期待什么呢？ “很好，你总算不再兜着圈子绕了。”艾璐茜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道。 洛瑞斯无所谓地耸肩，“各取所需而已。你没有拒绝的理由，艾璐茜。”他忽地起身逼近她，目光幽幽闪烁，唇角弧度薄凉，语气暧昧。“知道么，本来我是不想告诉你的。因为进入到别人的思维读取别人的记忆，你自己的也会被读取，并且是那些让你印象最为刻骨永远都无法磨灭的。你知道这后果是什么的。不过我想既然你说出那番话想必一定做好了相应的觉悟，事到如此，艾璐茜，你还犹豫什么呢？”洛瑞斯一直紧紧盯着她的眼睛，艾璐茜只觉这冰冷的目光仿佛能穿透她的身体，直逼向她心底。她不由得轻轻打了个冷颤，心底骤然一紧。 洛瑞斯很欣赏的看着她的反应，又说了一句话碎开了她心底的最后一道防线。“你担心就算你如愿救醒了他，我会在一旁得手是不是？呵，艾璐茜，你就这点胆子和自信？” 艾璐茜知道洛瑞斯这是在激她，但是却没有任何可以反驳的地方。“不，我会阻止你的，在你动手以前。”艾璐茜十分坚定的说道，她看了看依旧在沉睡的陆梓辰，心下一定。蓦然抬起脸来紧盯着洛瑞斯的眼睛，水蓝色的眸中一片陌生的冰雾。“不过，你要和我一起去。”洛瑞斯不知是被她的眼神还是话语，心底竟然狠狠的一震。不过他依旧表现的很平静说道，“那是不可能的艾璐茜。就像你不可能眼看着陆梓辰被交到陆子杨手里是一样的道理。” “是吗？”艾璐茜突然笑起来。那笑容诡异又得意，像是抓住了什么最有利的把柄一般。洛瑞斯被她的笑容盯得一紧，后背上不自觉密密的冒了一层细汗。但他未曾发觉的是，不知何时起，自己胸口上那一道早被他忘之脑后的图案在默默散发着幽幽的光亮。 “洛瑞斯，”艾璐茜又靠近了他一些，还是那样笑着问他，“你能再说一遍你刚刚的话么？我说过要保护陆梓辰，可你要的是他的什么？” 洛瑞斯不明白她说这些有什么用，但心下还是谨慎了几分，接口道，“他的记忆。”话音刚落，洛瑞斯只觉胸口一阵突如其来的剧痛，让他说不出一句话。那就像是一把锋利无比的刀刃当胸破体而过，连呼吸都被夺去，身体似乎还能感受到那种彻骨的冰寒。 洛瑞斯毫无防备，瞬间面色苍白如雪，踉跄后退好几步，终是站不稳狼狈地跌倒在地上，手紧紧地捂在胸口。额头汗如雨下，大颗大颗的汗滴滴在地板上。房内很安静，以至能够听到他汗珠打在地上的声音和他忍痛用力咬牙隐忍的声响。过了好半晌，洛瑞斯觉得胸口不再那么疼痛难当时，终于精疲力竭仰头靠在身后的床边沿，软着身体大口大口喘气，半闭着的眼底血红色充斥了他的双眼，妖冶又诡异。 该死！他在心底恨声道，怪不得那个女人那么稳操胜券的样子，他居然忘了当初为了骗她上当定下的契约，没想到她居然记得，还在这个时候相要挟。洛瑞斯心中懊悔无比，身上疼痛过后便带来无可抑制的疲惫，一波一波的侵蚀着他。 “真不愧是洛瑞斯，居然能够忍受住这噬骨之痛一声不吭，我欣赏你。”顿了顿又说道，“现在怎么样，洛瑞斯，这回你愿意跟我一同去了么？”艾璐茜随意的摆弄着手中的金索，看也不看他淡然问道。 洛瑞斯的手缓缓无声一点点紧紧握紧床脚的床单，指节泛白。他另一只手覆上眼睛，无声的彰显他此时的疲惫。他久久没有出声，艾璐茜也不急，两人就这样，都静静的。半晌，洛瑞斯闷声回了一句，“好。”声音里的融着疲态和无奈，还有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是的，洛瑞斯在害怕。比起会被看到的自己的记忆，艾璐茜的阴险卑鄙对他来说已经算不了什么了。他闭着眼睛眉头越皱越深，头很痛。一直以来都把情绪处理得很好的自己此刻只有深深的无力感。怎么办？他问自己，那些过往的，不愿意被别人知道更不愿让自己想起的一直努力埋藏的记忆，自己根本无力也无法去抵挡。怎么办……他在手掌的遮蔽下，露出了旁人永远也无法看到的，属于洛瑞斯的痛苦神色。 “你不介意我再浪费你一些时间吧。”又过了许久，洛瑞斯低低问道。他的嗓音里满是无奈和妥协，声音低沉沙哑。 “当然不。”艾璐茜手托着腮拄在桌子上，手指一下下点在脸侧，很欣赏的看着他此刻毫无防备的颓败。洛瑞斯啊，饶是缜密如你也没想到我居然会用你自己丢的饵来反钓你这条大鱼吧？哈哈哈哈……艾璐茜此时并不知道，她脸上的表情，就像是猫儿捕获到了最想要得到的那只老鼠，却不急着吃掉，而是一点一点的，玩弄着直到它们精疲力竭甚至讨饶，却依旧不肯给它们个痛快。因为猫儿欣赏它们挣扎时的歇斯底里以及，失望过后的绝望。这种感觉……真的是很畅快！洛瑞斯，你也有今天！艾璐茜在心里狠狠说道，这都是你自找的，怨不得别人。来吧，来玩这场从现在开始对调了角色的，最刺激的猫和老鼠的游戏！ 洛瑞斯此刻还沉浸在自己的胡思乱想中。就这样吧，他想，什么都不重要了。现下她说什么便是什么。没想到，最后被套住的会是自己，洛瑞斯嘲讽的笑笑。也许……也许并不会出现自己担心的情况吧？叫醒陆梓辰的是艾璐茜又不是自己，如果只是旁观的话，应该不会怎么样的吧？他的手向下移，揉了揉自己的脸，让自己清醒些。好吧，只能走一趟了。 他慢慢平复了心头纷乱的情绪，稳了稳心神，再一次回到了那个淡漠沉稳的洛瑞斯。他深深呼出一口气，抬起头来看向艾璐茜，眼神是她熟悉的，不带一丝温度的平静与冰冷。艾璐茜看到他恢复如常，心底不由得再度赞许一声，嘴角的弧度越发诡异。 洛瑞斯，这会是场很有趣的游戏。 ------------ 17 这是属于你的，挥之不去的美好曾经 你是否见过这样的颜色，那种纯净又纯粹的蓝，明晃晃的照亮充斥心底，又暖暖的包容着你。又或者，你是否有过这样的感觉，那种安静到安详的，柔柔的拂过你的脸，轻易就让人沉醉。陆梓辰的梦境就是这样，如他一般的温柔和成熟。 当艾璐茜和洛瑞斯进入的时候，便被这种特别的普通所震撼。洛瑞斯只觉大脑瞬间空白，白得刺痛了他的眼，白到想不起怎么回过神来。过了好久他才适应并融入了进去。他收起那茫然向艾璐茜看去，只见她好像并没有受什么影响一般，依然泰定自若。其实境况并不如洛瑞斯所想，艾璐茜也多少受了些影响，但与洛瑞斯的感觉却大相径庭。她感受到的，只是那种轻柔的，如同抚摸般的满是爱怜的疼惜，轻轻的触动着她的心底。她的心底在那一瞬有种莫名的感动，想要落泪的冲动。陆梓辰……那样温柔的一个人啊……她被这感觉包裹住，并没有留意到洛瑞斯的不安状态。 就在艾璐茜沉浸在这触感中时，脑海中突然闪现过一些片段，那样清晰的，就如同近在眼前一般，可触碰的真实一样。 “梓辰梓辰，你看这件紫色的礼服好还是这件水蓝色的好？”一个甜美的女生带着欢快道。艾璐茜猛的一震，因为那声音的主人正是徐梦琪。艾璐茜的泪就这样毫无预兆滑落下来，而她自己并不知晓。 “你想听真话还是实话？”一声好听的男音从另一侧传来，是陆梓辰特有的温柔。 “嗯……都说来听听。” “真话就是，我的小琪穿什么都好看。” 徐梦琪得意地一笑，捏捏陆梓辰的鼻子说道，“那实话呢？” “实话嘛，实话就是我觉得那件米白色更适合今天的场合，这样能显得你更稳重些。” 徐梦琪佯装生气道，“你这是在说我平时不够稳重喽？” 陆梓辰轻笑着捉过她挥舞着的小拳头哄道，“没有没有，你怎样都是最好的，只是今天我爸爸和哥哥都在场，我这不是想让你更得他们欢心嘛。” “哼，”徐梦琪小脸一扬，“我才不听你的呢。”话虽如此，可出门时还是乖乖穿上了陆梓辰说的那间米白色小礼服。 这是艾璐茜的记忆。洛瑞斯皱皱眉，想不到她最深的居然是和这个女人有关的东西。他一边注意着脑海中的画面，一边留意防备着不让自己受到影响。 “梓辰梓辰，你相信有守护天使吗？哎呀你怎么这个表情，不信就不信嘛不要摆出这样一副脸啦。唉，你们都不信对不对？可是我看一本书上说啊，每个人都有他们的守护天使，保护着他们的平安和幸福。正是因为他们的存在，人们才能安心的去追求他们的梦想。书上还说，心地单纯善良的人，无论碰到多大的困苦和磨难一定会逢凶化吉，那是天使对他们的特别加护呢！” “我觉得，我的天使一定是个好可爱的女生，有长长卷卷的头发，大眼睛长睫毛，樱桃小嘴，白皙的皮肤，声音甜美。”“那不就是你手里拿着的洋娃娃么？”“哎呀你讨厌，不要打断我！” “梓辰你怎么生病了啊？明天就是结婚典礼了，你怎么这个时候生病啊。快，快跟我学，向天使许愿让它保护你！”洛瑞斯此时注意到，陆梓辰身边那个守护天使已经是奄奄一息的状态，根本已经无力保护。洛瑞斯仔细看了看，正是自己杀掉的那个。 “不要紧，你放心吧，那么紧张干什么。” 然后画面闪过，清一色的黑色豪华车辆长长拉开摆成一道占据着道路，中间那辆花团锦簇，洋溢着抑制不住的喜气。这辆车里坐的就是陆梓辰和徐梦琪，幸福的神情无法遮掩，甜蜜的气息充值在两人周围丝丝扣扣。然而不知为什么，车身突然失去了控制，猛然一个狠冲，两人重心不稳双双重重跌在后座。还来不及说什么，车子就整个颠倒了过来，连带着前面和后面的车子一起，在这喜气洋洋的一天里，却成为了人们最难以忘却的灾难日。几乎所有的人都负了伤，而更为悲痛的是，徐梦琪为此付出了生命，陆梓辰重伤昏迷入院生死未卜。 “我的守护天使啊，请代我真诚的照顾这个男人，这个即便用我自己的性命去换取的，我挚爱的男人。如果有那样一天，请一定要放弃我，带着我的生命一直一直守护他，知道他生命的终结”艾璐茜全身止不住的颤抖，这正是徐梦琪在这世上唯一的眷念，这一番让她走上不归路也不后悔的话。 洛瑞斯也微微惊讶，只不过他惊的是，原来陆梓辰没死，而徐梦琪却阴差阳错的原因是这个！惊讶过后又有些不屑，放弃自己为了心爱的人，这样做固然伟大，可是结果呢？就是两个人都要死一个都跑不掉。这种愿望只有单纯到蠢的才会有，洛瑞斯想，把爱的人、自己还有一个更加不相干的守护天使都一起卷了进来，甚至这影响还有扩大的趋势。这种连自己生命说放弃就可以放弃的牺牲，有什么值得同情和怜惜的？ 艾璐茜抱着肩膀蹲坐在地上一直在颤抖，泪水止不住的流下来，眼神空洞茫然。洛瑞斯看她的样子，仿佛又回到了第一次见她时，那个傻傻呆呆又迷糊的小天使模样，什么都不懂得。忽然他有些明白为何艾璐茜会如此执着于徐梦琪，因为她是唯一对守护使存在一事如此坚定并深信的人。这本没什么，只不过相对于第一次执行任务的小天使来说，却是如荣誉般的奖励。回想当初，那个靳耀黎也是夏洛特守护的第一人。人类有什么好，守护使又有什么好。他不懂，也不想懂。 唉，他在心底微微叹息，就为了个莫名其妙的誓约和更加无聊的人类，把自己搞成如今这副模样，有什么意义？想想她时而暴戾时而乖顺的样子，洛瑞斯微微摇摇头，没办法再挽回了。艾璐茜，我说不希望看到再有谁堕天，这是我对你说过的唯一一句最真实的心底话。 ------------ 18 我梦中的悲鸣，是舍不去的眷恋 他从艾璐茜身上收回思绪，沉下心来寻找陆梓辰的蛛丝马迹。不久，从不远处听到一声声的，温润的男声，一遍遍呼唤着“小琪，小琪。” 找到了！洛瑞斯心中一喜，随即又平静下来。他转头看向艾璐茜，她犹自沉溺在刚刚的悲伤中并没有察觉到其他。洛瑞斯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到她身旁一把将她从地上捞起。艾璐茜睁着无焦距的双眼看向他，洛瑞斯微微皱眉。要不是因为受那个混蛋契约制约，他怎么可能去管她的闲事，早就直接去找陆梓辰了。 “艾璐茜，清醒些，别忘了你来这里是做什么的。”见艾璐茜还是那样无动于衷的样子，洛瑞斯终于火了。他一巴掌狠狠劈过去，就像当初艾璐茜劈他的那一巴掌一样。 “艾璐茜，”洛瑞斯厉声道，“你有点出息好不好，就为了一个凡人，你已经把自己搞到这副田地，你是不是还想着抱着那个男人陪他一起去死啊？”听到“死”这个字，艾璐茜眼里有东西一晃而过，眼睛微微动了动，涣散的眼神仿佛正在聚集。“艾璐茜，别怪我没提醒你，你再不清醒我就取走陆梓辰的记忆，你也不用拿那个契约来要挟我，因为我不是没给你机会，这是你自愿放弃的。”话音刚落，洛瑞斯只觉胸口又是一痛，还是刚刚那种利剑过体的感觉，只不过这次的威力远远不及当初，像是艾璐茜听到这话无意识的举动，所以洛瑞斯并没有觉得身体有什么大碍。 洛瑞斯最后看了她一眼，转身就要离去。就在这时他忽觉手腕上一个被东西紧紧缠住，定睛看去正是艾璐茜的金索。他眉头微微一皱，抬眼望去，艾璐茜正持着索机械般地抬起头来，盯着他。慢慢的，涣散的眼神像是终于找到了焦点，定定落在洛瑞斯脸上。 “洛瑞斯。”她开口，缓慢又低沉，带着坚定不容置疑的语气，“陆梓辰不会是你的。” “对，”洛瑞斯轻轻一笑，“不过，他也不会是你的。” 艾璐茜这回彻底回过神来，她沉着脸冷哼一声松开了缠住洛瑞斯的金索，站起身与他擦身而过。经过他身边的时候，洛瑞斯听到一声微乎其微的“谢谢。”他微微抬了抬下巴，笑了。然后转身跟了上去，只不过一直在距艾璐茜三步远的距离，嘴角弯起若隐若现的弧度。 “小琪，你跑到哪儿去了？快出来，别闹了。” “小琪，你不是说好等我的么，你怎么先走了？” “小琪，你知道么，当你答应我求婚的时候，我心里究竟有多喜悦。” “小琪，大哥也喜欢你，你……你喜欢我多过喜欢我大哥么？” “小琪，就算他不是我亲哥哥，可是他对我很好，不要说他的坏话……” “小琪，你想去哪里？结婚之后我们一起去好不好？” “小琪，小琪，为什么走的是你？为什么不是我？为什么？！……” “小琪……” …… 越是接近陆梓辰，越是能够感受到那股沉痛的悲伤。并没有锥心刺骨的割裂感，只是那种沉甸甸的，一顿一顿撞击在心里，一下一下用尽力气，在心中还留有余音的钝痛。 而在这沉痛的中心，陆梓辰正拥着“徐梦琪”坐在海滩上，一同看着蔚蓝的大海，金灿灿的阳光打在身上，散了一地的温柔。 他说“小琪你看，阳光照在你身上，它想代我对你说：我爱你。” 他说“小琪你看，海水翻涌每一次，都是它在代我说：我想你。” 他说“小琪你看，清风每吹拂一次，都是它在代我说：我眷恋你。” …… 可是两人外的声音却在悲鸣：小琪对不起，我只恨我自己，当初为什么不再多说一遍给你听…… 陆梓辰怀里的徐梦琪只是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旁的表情，只是安静的笑。艾璐茜和洛瑞斯知道，那只是陆梓辰幻想出来的一个徐梦琪，只是个幻影，没有自己的意识，更无法回应陆梓辰说的话。可他就是想要一只沉溺在这里，将过往好多好多想说却来不及说的话都说给徐梦琪听。 洛瑞斯在一边静静地看着，他强迫自己不要受这里陆梓辰情绪的影响。这里是陆梓辰的世界，每一个细小都受他情绪的影响，洛瑞斯也只能勉强维持自己暂时不被侵蚀罢了。所以他有些焦急地对艾璐茜说道，“你快去，把他叫醒。” 艾璐茜此刻正被这情绪感染着，微微的哀伤。听到洛瑞斯的话，下意识的接了一句，“为什么是我不是你？” 洛瑞斯被问得一愣，随即马上稳住心神，“只有你跟徐梦琪有交集，这样才会有希望叫醒他。如果换做我是起不了作用的。” “哦。”艾璐茜冷冷的点点头，缓步走上前去。她也不知道究竟要说些什么才能唤醒陆梓辰，她心中此刻也是非常茫然。她的潜意识里一直认为，如果不轻易听信了洛瑞斯的话，如果早在最开始就杀了洛瑞斯，那么这一连串的事情就绝不会发生。 而这些想法也都一字不差的传到了洛瑞斯的脑海里。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还是淡淡的，像是听着与自己毫不相关的故事，自己只充当一个过客，无关痛痒。 艾璐茜走到陆梓辰身侧，看着他幸福的笑脸突然间什么话都不想说，甚至觉得是不是让他一直这样睡下去对他才是好的，因为艾璐茜从没见过他这么满足的神情。就当她快要放弃，选择就这样的时候，洛瑞斯淡漠沉稳的话语响应在她脑海。 “艾璐茜，你别傻了。如果你放任陆梓辰在这里沉溺，不说陆子杨会得意到什么地步，也不论我会失落到如何，就只你刚刚的想法，你自己好好想想你对不对得起徐梦琪。” 一句话，令艾璐茜全身一震，仿佛瞬间找到了自己的魂魄般清醒了。她握了握拳，洛瑞斯说的对，如果这样我艾璐茜谁都对不起。 ------------ 19 爱情，两个人的圆舞 她下定决心般深吸了口气，轻轻扳过陆梓辰的肩，对着他的眼睛叫他的名字，“陆梓辰。”可是陆梓辰的眼里根本没有她，或者说什么都没有。艾璐茜看到的只有大片大片的空白和哀伤，脸上却依旧笑颜如花。艾璐茜心里一痛，陆梓辰这是自我麻痹，用自己编织的谎言来欺骗自己小琪就在自己身边，他可以触碰得到。 “陆梓辰，陆梓辰你看看我，你还认识我吗？”艾璐茜双手用力捧过他的脸，对着他的眼睛寻找焦距。 几次之后，陆梓辰慢慢将目光移向了她。艾璐茜大喜，又问了一句，“你认识我吗？” 陆梓辰呆呆的又缓缓的点了点头，带着些游移的口气说道，“你是……小艾，艾璐茜。” “对，是我！”艾璐茜笑了，又问道，“陆梓辰，你不回家么？很晚了，该回去了。” 陆梓辰还是那样呆呆的表情，微微歪着头看她。艾璐茜看他这副模样，心头一动又差点落下泪来。半晌，陆梓辰坚决的说道，“回家？家就在这里啊！”“不，这里不是，这里甚至什么都没有。” “不是的。”陆梓辰柔声打断她，转头对着臂弯里的“徐梦琪”宠溺的笑。“哪里是我该去的地方并不重要。因为，只要她在我身边，我在哪里都没有关系，只要有她。小琪说她不愿意离开这里，那么好，我留在这里一直一直陪着她，再不分开了。” 艾璐茜一阵心痛，咬了咬牙一把推开陆梓辰大声对他吼道，“徐梦琪死了，陆梓辰你清醒一点，徐梦琪早就死了。这里只不过是你的幻想，这都是假的！你不要再这样自欺欺人了，其实你心里都明白的，你只是不愿意承认……拜托了陆梓辰，我拜托你回到现实里好不好……”说着说着，艾璐茜终是忍不住捂着脸蹲下去哭了起来。 陆梓辰默默地看着她，忽然伸手轻轻揉了揉艾璐茜的头发，艾璐茜的哭声戛然而止。 “小……艾。”陆梓辰说道，嗓音微微沙哑还带着些哽咽，“你……来找我做什么呢？”艾璐茜愣住，呆呆的望着他。陆梓辰轻笑，“你……就让我在这里，不好么？为什么要来找我呢？醒过来的我，又该怎么面对呢……”停顿片刻，他又道，“你知道为何这世上有那么多人每日无法安睡，甚至于依赖大量的药物来维持人体最基本的睡眠？”艾璐茜不语。陆梓辰一笑，“那是因为，他们在心里本能的抗拒着。他们在害怕，梦境中的完满与美好，有多喜悦，在醒来后便有多失落，多绝望。他们无法承受这种反复的巨大落差……我也一样，不过是个普通人罢了。不同的是，别人选择在绝望的世界关上希冀的窗，而我选择宁愿困在虚幻里，不再醒来。” 艾璐茜望着他，眼底亮亮的，有好多话想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陆梓辰看她不说话，于是又伸手理了理她的头发。“小艾，回去吧。我想，我在这里过得很好。” 艾璐茜低头，咬着嘴唇。她很用力，唇上泛起了一圈白印。终于，她抬起头来坚定地说道，“陆梓辰，你有非离开不可的理由！”陆梓辰一笑，问，“什么？” 艾璐茜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说道，“徐、梦、琪。” 陆梓辰明显一愣，随即又摇摇头，“小琪，就在我身边啊，这是我能看见的也是我最想看见的她啊。艾璐茜，其实我一直在对你们说谎。我怎么可能一点都不想活着呢？可是真的，我这样子活着真的好累，对小琪的思念无时无刻不折磨着我，所以我也一直渴望着如果明天就可以死去有多好，可是我又怕我真的死去我会忘记她……你不会理解我这种矛盾的……” “不，不是这样的！”艾璐茜紧紧捉着陆梓辰的手急切地说道，“你知道么，是徐梦琪，是她强烈的希望你活着！陆梓辰，如果你心里还有她，你就要好好的活着，不为别人就只是为了她，难道你想就这样子浑浑噩噩下去？哪怕你时日无多，哪怕你先下睁开眼睛的瞬间就会死去，你也好对得起你自己，对得起她！” 陆梓辰沉默了。是的她说的都对，陆梓辰想，为了别人活着，为了她而不放弃。一切听起来都是那样理所应当。可是他很，他怨。他不能够接受、原谅和理解徐梦琪所做的一切，将希望给自己挚爱的人本没有错，无论是谁都会如此做。但是却也不曾有人想过：留下的人应当怎样过。带着对逝去人的沉重思绪以及留给自己的重生，每走一步都要分外珍惜，因为自己不再只是自己。付出的人只道放得洒脱，留给人的却不是幸福或喜悦，只有说不出口的疼痛。为你而努力活着，只因了我的体内，还如此住着一个你。 他仰起脸对着“太阳”的方向，胸口微微起伏着。只是他掩饰得很好，并没有表现出更多激烈的情绪。可是，因为你在如此希望着，所以无论我有多痛苦，都甘之如饴。只因为那是你，所以……许久许久，他低声说道，“你说得对，艾璐茜。”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艾璐茜再也止不住的大哭了起来。陆子杨看着她，无奈的叹了口气，伸手拦过艾璐茜的头放靠在自己肩上。起初艾璐茜还有些犹豫，后来索性抱着他的肩膀痛痛快快的哭了起来。陆梓辰就任由她这样哭着，手掌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背无声安慰着。 洛瑞斯将这情形看在眼里，思绪控制不住的想到了夏洛特。曾经，夏洛特也这样为一个凡人哭过，甚至为了那个凡人不惜抛弃自己生长的地方，自己的朋友。为什么，为什么一个是这样两个还是这样。洛瑞斯不禁握紧了拳，他强迫自己一定要冷静下来。可是即便他戒备到如此地步，还是有一丝情绪在不经意间泄露了出去，悄无声息的融进了陆梓辰的思绪里。， 慢慢的，艾璐茜停止了哭泣，两只眼睛又红又肿。陆梓辰看她，眸光柔柔凉凉的，眼巴巴的样子特别像一只受了委屈的小狗。他忍不住揉了揉她的头发，笑了。这次艾璐茜看的出他是发自内心的笑了。“艾璐茜，谢谢。”艾璐茜有些不好意思地摇摇头。 ------------ 20 其实我很脆弱，一碰就落 “告诉我，怎么样我才能醒过来？”因为你在希望着，所以，我便要乖乖就按着你希望的做。是不是我醒来能够发现，你想告诉的，我存在的理由。 艾璐茜眨巴着两只水灵灵的大眼睛，迷惑地看向洛瑞斯。 洛瑞斯偷偷的深呼几口气说道，“这里是你的世界，只要你想，便就能做得到。如果你想醒来，你只要在心里想着这件事就可以了。” “你们也会随着我的思想而醒来么？” 洛瑞斯摇摇头接着说道，“我们是不行的。你，是因为你在你自己这里，而我和艾璐茜是我们从我们来到你这里。就如同我们是侵略者一样，你才是这的主人，你下达的任何命令你的身体都会执行，而我们却办不到。” 陆梓辰点点头，对艾璐茜说道“既然如此，那我知道要怎么做了。你们既然能来到这里，我想我也就不必要担心你们怎样出去的问题了。艾璐茜，无论你和洛瑞斯究竟是谁，但是，照顾好自己。”以及，谢谢你如此尽心的帮助我。但是，也许我还是无法完全原谅你，毕竟你还在这里，而小琪却已然远去，即使这是她的心愿。 艾璐茜重重点点头。陆梓辰笑了，随即一道光闪过，他的身影逐渐变淡，最终消散了。 一时间两人各自沉默着。艾璐茜抬手抹去泪水，闷声问洛瑞斯，“怎么出去啊？”洛瑞斯此刻也正找寻出去的方法，闻言一愣，道：“这恐怕……还得需要找到你和陆梓辰有共通的地方。如今陆梓辰知道我们身处这里，所以不必担心他的思维会对我们做出下意识的攻击。但是这时空缝隙……”他一边说，一边换着角度和各种方法想要找到那一处缝隙的所在。 “呐，洛瑞斯，我做的是对的吧……”艾璐茜突然在他身后轻轻问道。大概是刚哭过的关系，她的声音听起来格外的柔，洛瑞斯一时怔住，转过头来失神的看着眼前的女孩。四周柔和的光线里，她及腰的长发柔顺的贴在身后，巴掌大的脸上泪痕犹在，那一双让洛瑞斯一见之下就心痛的无法呼吸的水蓝色眸子里，此刻仿佛盛载着他无论多少年都念念不忘的璀璨星光。 夏洛特……洛瑞斯的心里，一个小小轻轻的声音，在不知死活的呢喃着。 他心里一软，俯下身想要将她搂进怀里，艾璐茜就势一头窝进去，将脸深埋进他胸口。渐渐地，洛瑞斯只觉心口处一片湿热，仿佛让他的心也蕴开了一片柔软。他犹豫着伸手去拍艾璐茜的背，她没有拒绝。 “洛瑞斯，”艾璐茜的声音闷闷地说道，“我好像爱上他了，怎么办……”洛瑞斯轻拍她背的手一滞，这声音仿佛也闯进了他心里，在空荡的胸膛中发出一声声的闷响。曾几何时，夏洛特也在他的怀中，说过这样的话。“洛瑞斯，怎么办，我爱上他了，我想和他在一起……”他的心又开始无法抑制的痛。许是感受到他胸膛起伏的不平常，艾璐茜抬起头疑惑的看着他。“洛瑞斯？” 洛瑞斯的瞳孔缩了缩，问出了与当时他问夏洛特的同样的话，只有三个字。“为什么……”为什么啊……他心中有无数的疑问无数的话，呼之欲出。可是除了这三个字，他不知道究竟还能说出什么。 夏洛特，你怎么可以做出这样的决定？他有什么好？仅仅是个凡人而已！洛瑞斯看着眼前的夏洛特失声问道。 当这样的画面出现在洛瑞斯脑海中时，他倒吸一口冷气，瞳孔惊惧的扩大。密密的汗珠顺着他的额头滑落，身体微微的颤抖。“不，不要……”他挣扎着说道。然而就是这一瞬间的动摇，他苦苦支撑的防御骤然破裂，无数的思绪从四面八方争先恐后的浮现在洛瑞斯和艾璐茜的眼前。 洛瑞斯，你说为什么我会成为天使呢？之前的事我什么都记不起来了。诶？你也是这样？太好了，我以为只有我呢！我是夏洛特，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夏洛特的笑容很明亮，明亮到有些刺眼，第一次见到夏洛特的洛瑞斯被那笑容深深刺痛，从此就将它搬进心里再也请不走。 洛瑞斯，恭喜你升为天使长了。呀，你这副表情是要哭了吗？不要这样啊，我这不是回来给你庆祝了嘛。被你师父管的拘谨死了对不对？哈哈，你终于想到我的好啦？可惜啊，本小姐最近忙得很，诶对了给你看，这是我守护的那个人，叫靳耀黎。都长这么大了，我真有成就感！夏洛特有些小得意，洛瑞斯在一旁陪着她一起笑，只是心里却想着，以后我可以更好的保护你了。我如此拼命着，不过为的一个你。我不会让别人欺负你的，以前不会，以后更不会。夏洛特…… 洛瑞斯洛瑞斯，你说靳耀黎的女朋友怎么那么小家子气，动不动就使小性子，真讨厌！真是的，我如果是他女朋友，一定把他照顾得好好地的！洛瑞斯宠溺的揉揉她的头发，不发一言，很好的掩饰着眼底最深处的对她的落寞以及眷恋。 洛瑞斯，是不是……是不是我们没有机会再变成人了……夏洛特有些伤感地说，洛瑞斯却因为她这一句似是无心而出的话暗自心惊了好久。 “不要……快住手……”洛瑞斯手抵着额头，目光呆滞的呢喃道。 洛瑞斯，靳耀黎住院了。他想自杀，就为了那个女的。洛瑞斯……夏洛特钻进洛瑞斯的胸膛里感受着那温度，闷闷地说，洛瑞斯，怎么办，我好像爱上他了…… 艾璐茜一怔，这和她刚刚说过的话是何其相似。再抬眼去看洛瑞斯，此时的他狼狈不堪，似是承受不住般半跪在地上，目光找不到焦点，脸色惨白，抑制不住的颤抖着，嘴里一直呢喃着“不要”。可惜此刻的他根本无力去抵抗，只能任由着这段埋藏在心底里最深处角落的旧记忆不断地翻涌，呈现，撕裂着他。 艾璐茜并没有急着寻找出口，因为她也很好奇，究竟是什么让洛瑞斯变成如今的这副样子，灵魂四分五裂。 那个有着参天槐树的清幽小院，青葱肆意纠缠。饶是有所不同，艾璐茜还是一眼就认出，这景致几乎与洛瑞斯曾带她去过的那所清幽院落一模一样。只不过那里更为黯淡了些，许是经久未有人居住的缘故，才少了几分应有的生气。 夏洛特失神的跌坐在回廊一边，呆呆的看着那棵无忧无虑奋力生长的槐树。蓦然站起身，目光几经变换，终于似是下定决心般，缓缓开口道，“我要去亲手结束这一切。”坐在一旁的洛瑞斯被吓得不轻。夏洛特的样子很平静，但这平静里又透着诡异，洛瑞斯心里没来由的一阵慌乱。 夏洛特，你要做什么？夏洛特，你回来！ ------------ 21 我竭力的伪装，碎落满地 当他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彻底堕落。她狰狞的面目腥红的双眼和同样沾满血腥的双手，无一不狠狠撕裂着洛瑞斯的心。夏洛特……他试图叫醒她，然而她仿佛什么都听不到，只是一味的杀戮。天使是伤害不到人类的，所以她就除掉他们身边的守护使，一个接着一个仿佛不知疲惫。 夏洛特！他叫她，声音里带着些哭腔，她充耳不闻。他扑到她身边想要拉过她，却不想夏洛特毫不犹豫的一剑劈过，洛瑞斯大脑顿时空白一片，耳边只有剑锋扫过带起的扑簌和阵阵彻骨冰寒。他醒来已是十天后，夏洛特的一剑狠厉的从左肩直划到右侧小腹。师父修斯看到他醒过来，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洛瑞斯只是呆呆的躺在那里，仿佛失了灵魂的布偶。 师父，为什么，为什么夏洛特会认不出我…… 堕天的时候是没有理智的，只有身体的本能与前一刻意识里的愿望维持着动作，直到身死的那一刻。修斯在一旁淡淡的说道。 为什么会这样……洛瑞斯有好多好多为什么，可他也明白自己的为什么根本没有答案。 别想了傻孩子，她走了。 洛瑞斯的身体一震，有些艰难的看向修斯，不安的问道，走……去哪儿？ 修斯不语，只是盯着他，目光中有痛惜和怜爱。 洛瑞斯在对上修目光的一瞬间整个大脑彻底空白。他知道的，怎么可能会容许有堕天的天使存在呢。只是，夏洛特啊…… 当他再次醒来已是三天后。其间修斯一直寸步不离的守着他。他知道洛瑞斯对夏洛特的感情，所以更为担心洛瑞斯的状况，生怕他做出冲动的事来。但在洛瑞斯醒来的那一刻，修斯并不在。原因是被召去商议如何处理夏洛特堕天事后的决议。洛瑞斯幽幽醒来，抬眼望去，还是一样柔和的阳光，可是他只觉再也感受不到从前的温度。四周环顾一番，他并没有发现修斯或者其他人的身影。想来，是去商议夏洛特的事情了吧，他想。 他撑起身慢慢一步步向外踱，一连几天卧床让他步子有些发虚。夏洛特，他在心底想，你作出决定的那一刻，是不是与我此刻的心情是一样的呢夏洛特。你说我们放弃对自己的守护而尽心保护别人，这便是我们存在的意义。可是如今，我存在的意义已随你远去。那么，现在的我，要怎样做才会是我。夏洛特，我终究还是，弄丢了你…… 他褪下了修给他的水晶护手，那是他成为天使长时修斯送给他的宝物。师父，对不起啊，我不配做你最优秀的弟子。再度看了看这熟悉的庭院，洛瑞斯一个闪身，毫无留恋地，消失在这旖旎中。 “不要……不要再看了……别……”洛瑞斯手覆着眼睛，声音颤抖着不知是对自己还是对艾璐茜说，“拜托，求你……”艾璐茜看不到他真实的表情，却可以感受到他此刻无边无际的悲伤，那悲伤太过庞大，让她也不由得心里一阵阵的疼痛。 他要杀了那个人类，无论代价是什么。 当他看到满地的血海棠中央到底的靳耀黎时，他残忍的笑了。他还微微有些沉溺在刚刚的快感中，那种玩弄着人类脆弱不堪的内心，摧毁他最薄弱的情感时的快感。哈哈哈，他仰天大笑，夏洛特，这么懦弱的他，配不上你的爱。他应该感觉到畅快的，可此刻他只有心痛。痛苦紧紧缠绕着他逼得他透不过气，却又矛盾的无比享受这痛的感觉。 夏洛特，就算你会永远恨我，我也早应该亲手撕开他的心让你看清楚，他对你所谓的爱是如此的不堪一击。洛瑞斯仰天而笑，笑到大颗大颗的泪滴滚滚而落。他周身的气流不安的涌动，带着些狂躁，呼啸着拍打周遭任何的阻拦。 修斯和其他众天使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如此的情形。修斯暗自用力握紧袖中洛瑞斯留下的水晶护手，心底叹道，还是晚了吗……当他回来寻不到洛瑞斯的身影只看到水晶护手的时候，他心中就有强烈的恐慌，他担心的事果然还是发生了。如果是他自己，也许还能有丝转机，可是如今这么多天使在场，就是再想，自己也无法出手。知道洛瑞斯的身手，所以这次为了捉拿他连自己都被派来了。只能眼睁睁看着洛瑞斯堕天然后被处决吗？修斯皱了皱眉头，心下一紧。 洛瑞斯显然注意到了周围的变化，他狂笑着指着四周的天使说道，你们，是不是也要将我处决？呵呵，天使不去救人命，只知道一味掩盖自己的过错，真是绝美的场景，不想我洛瑞斯有生之年居然可以看到这么多人这样华丽的演出，众位，为了捉我辛苦你们了。 话音刚落，许多人就祭出神器扑了上去，出手之迅速狠辣，丝毫没有给洛瑞斯留活口的念头。原本以为在他堕天前钳制住他，事情便容易得多，不想这种激战更刺激了洛瑞斯的魔化。他周身的气息逐渐变得阴沉诡异，强大的气场压得众人呼吸都是一窒。修斯没有出手，一直在一旁看着场中的打斗，目光复杂。此刻他心中正天人交战，复杂万分。 而就当他看到洛瑞斯堕天的那一瞬间，忽然下定了决心，深深呼出一口气，迅速飞身上前从洛瑞斯身后紧紧拥住了他。洛瑞斯骤然强大的气流震飞了纠缠在他周围的天使，修斯就是看准这一空档欺近了他。 修斯拥着洛瑞斯的身体，强自忍耐洛瑞斯狂躁的气息带给他的疼痛，用尽量平稳的声音在他耳边说道，洛瑞斯，你再不冷静下来，师父就要被你害死了啊。果然，听到这句话的洛瑞斯一怔，气息也随之平稳了许多。修斯再接再厉道，洛瑞斯啊，堕天使其实并不是无法可救的，只需要在他堕天的那一刻，有最亲近的人愿意为了他放弃自己，只有这样的强烈羁绊才能重新唤回他们，使他们得到重生。洛瑞斯身躯猛地一震，急切地想要转身推开他，然而修斯依旧死死的抱住他并不给他这个机会。 洛瑞斯挣扎间只觉左手手腕上一凉，剔透着有流光涌动的透明水晶护手又再次回到了他手中。洛瑞斯，你个傻孩子。修斯在他耳边笑着说，我们不是约定好了，除非你不想再认我做师父，否者这护手你至死都不会褪下么？你这样做，我会伤心的啊……洛瑞斯说不出一句话，混沌的思维中只想着怎样才能摆脱修斯的拥抱，他不想失去夏洛特后再失去修斯，一次次体会温度从指间丝丝流泻的无奈。 知道么洛瑞斯，修斯在他耳边轻松地说道，我明白你不想再失去任何人，你对我来说，就像是你的那个任何人啊，明白么？洛瑞斯不再挣扎了，喉中一阵哽咽，像是受了伤的小兽，努力掩藏着自己的疼痛与委屈，在人前展示着自己的坚强。 修斯又加了一把劲儿，将自己的力量集中到魂魄中打散，一点点填补洛瑞斯因堕天而冲散的理智。师父想拜托你一件事，洛瑞斯闻言忙集中齐残存的理智用力听着。修斯见状明白，他的努力没有白费，他捉到自己的理智了。修斯又加了把劲说道，你啊，等你到了那边之后，麻烦你帮我跟一个叫做斯露贝特的女子说，我一直在后悔，当年救你的那个人，不是我…… 修斯的话音越来越轻，轻的让洛如斯感觉两人间的距离越来越远。他急切的想要回头，却不想在修斯说完那句话的同时，自己便失去了意识。醒来后，便处在了一个他也不知道的陌生环境。一个带着稚嫩神情的小女孩好奇的望着他问：哥哥，你留了这么多血，疼么？…… ------------ 22 你可曾懂得，你是我的全世界 之后艾璐茜便再看不到任何影像了，因为洛瑞斯周身的气流已经失控，狂躁的带着强大的破坏力毫无目的的摧毁着四周。他在这气息中痛苦的蜷缩着身体，眼底的血色浓得骇人，找不见瞳仁，一颗颗饱满圆润的血色泪珠滚滚而落，在脸上划出凄美的痕迹。他的手指无意识的在空气中乱抓着什么，表情痛苦又懊悔。 艾璐茜清楚的看到，洛瑞斯体内的本就四分五裂的灵魂骤然碎裂开更多的撕口，一点一点撕裂着洛瑞斯。洛瑞斯为这疼痛狂躁的低吼了一声，又开始笑了起来。灵魂上的伤口每多撕裂一分，他笑得就更疯狂一分。艾璐茜可以清楚的感受到他在痛，身体痛，心更痛。连她都被这疼痛传染，那种反复□□身心，将刚刚结痂的伤口再度狠狠撕裂开的残酷，血淋淋的摆在眼前。艾璐茜尚且有些承受不住，那么这悲痛的承受者洛瑞斯呢？艾璐茜不由得向他看去，他已经仿佛失了神智，任由着这悲痛一遍又一遍的穿体而过，神情麻木，仰着面，嘴角却又噙着笑，仿佛很享受般。 艾璐茜于心不忍，努力摸索着这时空中的缝隙。微微探得一处柔软，她大喜过望，忙不迭地想要跑到洛瑞斯身边，却在刚刚欺近他身旁时被他周身失控的气息狠狠击中，跌倒在一旁。艾璐茜忍着全身似乎都要裂开的疼痛，勉强站起身，稳了稳心神。再这样下去，他们两个就要在这里殒命了。 艾璐茜深吸一口气，再次全力冲了过去。这次她学乖了，首先在洛瑞斯攻击的范围边界做了个假替身，随后在替身被攻击的瞬间快速逼近洛瑞斯。她扶起痛苦蜷缩着的洛瑞斯，勉强承受着来自他的巨大痛苦，开口道，“洛瑞斯，我们必须从这里出去，你振作一点，我已经找到出口了。” 洛瑞斯不发一言，只是那样弯着嘴角，眼中仍有大颗大颗的血色滚落。他浑身上下尽是血色，灵魂破败不堪。表情麻木没有一丝气息活动，就像是个被弄脏的精致的布娃娃，被人无情的抛弃在角落。艾璐茜心中一恨，沉声道，“你看看你现在的这副样子，你问问你自己是不是对得起你那牺牲了自己救了你的师父！” 闻言，洛瑞斯果然一怔，毫无生气的脸上微微浮现出苦涩，周身的气流在这一刻有一瞬的停滞。艾璐茜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她看准机会，一把拉过洛瑞斯，不顾连连向她劈过来的气流，连拖带拽硬是将他从缝隙中送了出去。狂躁的气息失了主人变得混乱，大肆摧毁着所有它能触碰到的一切。艾璐茜强自打起精神摸索着缝隙，在挨了几下攻击后，自己也带着满身的疲惫和狼狈栽了出去。 艾璐茜醒来时，已是午夜。她睁开眼睛茫然的看了看四周，随后记忆便如潮水般涌现。她慌忙坐直了身体，却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身上温温的盖着被子。艾璐茜一呆，手捏着被角向床边看去，陆梓辰伏在床边的睡脸就这样明晃晃的闯进艾璐茜眼里，她不由得松了一口气。随即“啊”了一声，迅速翻身下床，扶过陆梓辰想要将他放到床上去。陆梓辰被她的动作惊醒，睁着腥松的睡眼看向她，愣过两秒后，艾璐茜看到那对一向平静的眸子里闪过浓浓的惊喜。 “小艾，你终于醒啦！” “嗯……我睡了几天了？” “三天了。你真是让人担心死了，还好你伤的不重，洛瑞斯也帮你治疗过了，不然不知道要过多久。” 洛瑞斯。艾璐茜心里仿佛突然被顿物重击了一下，刹时沉重的许多。 “梓辰，这三天你就一直这样？你的身体不要紧吗？” “没关系，以前都是你照顾我，如今正好换我照顾你，很公平啊。”陆梓辰笑笑说。艾璐茜发现，自从陆梓辰转醒后，好像他有哪里变得不太一样，变得开朗了许多。或者更确切的说，他似乎变得像活着了。“你去再躺一下吧，我去给你热杯牛奶。”说罢不等艾璐茜答话，转身跑开了。 艾璐茜想了想，也没弄明白陆梓辰究竟怎么变得这样，索性摇摇头不去想，起身出了卧室。她静静地打量着客厅，并没有拉上窗帘，柔和的月光透过大大的落地窗尽情的散落了一地，屋内也仿佛带着夜特有的温柔弧度。艾璐茜迎着月光，鞠了一捧在手心细细地看。她让这柔光从左手倾倒在右手，让它们在指间流淌，心下一片清明。 突然，从身后伸来一只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这只手上此刻还托着一杯温牛奶。艾璐茜转头看过去，陆梓辰笑得一脸柔和，面对月光而立，阴影涂抹在他身上，整个人仿佛从月光中走出的精灵。 “小艾，”精灵开口道，“辛苦你们了。”有很多很多的话，却无法用言语表达。陆梓辰这简简单单的五个字，却包含了一直以来艾璐茜的努力与坚持，艾璐茜听懂了。 艾璐茜开心的笑了，她接过陆梓辰递过来的杯子，放在手心里捧着，微微低着头，像是想了好久，犹豫着小心翼翼的对他说道，“陆梓辰，我一直有些事瞒着你，我不敢跟你讲。但是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我觉得还是要让你明白比较好，我和洛瑞斯，我们两个其实是……” “小艾，”陆梓辰轻笑着打断她，“其实，有些事就让它这样模糊着不是更好么？我……我不能保证你说出的那个事实我可以丝毫不怪你，哪怕你有非做不可的理由。然而你不说出来，我就可以当做不知道。”他转过身来对着她的眼睛，表情从未有过的认真，“艾璐茜，对不起。” 艾璐茜摇摇头，“不，应该是我说对不起，还有，谢谢。”是啊，聪明如陆梓辰，他能猜到一点都不奇怪。然而，艾璐茜还是十分感激他的温柔包容与理解。然而陆梓辰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艾璐茜顿时觉得跌落谷底。 ------------ 23 情愿放任逐流的孤寂 艾璐茜轻手轻脚的来到洛瑞斯身后。他坐在地板上，赤着脚，玻璃门大开，有微风吹进卷起他的发梢，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面前隐在夜色中朦胧的花园久久出神。他穿着陆梓辰的衣服，白衬衣深蓝仔裤，一条腿蜷曲着另一条平放，人随意地散散坐在地上头靠在一边。袖口被他翻卷了上去，露出修长精壮的小臂。颈间的扣子打开几颗，露出好看的锁骨。他逆光而坐，阴影在他脸上打出不明的复杂印记，艾璐茜看不出他究竟在想些什么，索性在他身旁坐了。一坐之下才发现，他面前横七竖八倒着不知多少的酒瓶酒罐，数量之惊人让艾璐茜暗暗心惊。 艾璐茜想起陆梓辰的那段话：自从你没事后，洛瑞斯一直坐在院落里，怎么劝都不动。我想，无论你们两人之前立场如何，至少念在他救了你我的份上，好歹劝他去睡一下吧，他身上的伤一直都没有愈合过，我担心……其实当时我决定回来，是因为洛瑞斯对我说，我这样做，最对不起的不是别人，是你，艾璐茜…… 不等她开口说什么，洛瑞斯一只手抓着一瓶劲酒递到她面前，艾璐茜一怔，没说什么，伸手接下了。 “连你都要来安慰我了啊。”洛瑞斯带着些好笑说道，仰头又灌下去一大口，“你们一个两个真是有趣，这不是做掉我的最好时机么，没有就算了，又为什么想要管别人的闲事。” 艾璐茜托着腮静静地听他说话，听罢她微微摇头，“洛瑞斯，你知道我们不会那样的。” 洛瑞斯闻言“呵呵”一声自嘲的笑了，“我能知道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顿了一顿又说道，“艾璐茜，你越来越接近人类了，真危险啊。”他摆弄着地上的酒瓶若有所思道，“人类有什么好，软弱、愚蠢、无知，哼。”艾璐茜目光黯了黯，“人类也并不是那样一无是处的，至少你追寻的东西都出在人类身上。” 洛瑞斯闻言一愣，嘴角爬上些苦涩。他举高手中的酒瓶，仰视着，对艾璐茜也对自己说，“知道人类哪里最值得欣赏吗？就是他们造出了酒，尤其是烈酒这种东西啊！哈哈，我也总算是明白为什么人类都爱它如生命了。你看，因为它，总能让我想起很多美好的事。那时，我不用再苦恼，没有烦闷，一切都是那样满满的舒心。” 艾璐茜默看他，轻声且沉静的说，“你这样，和吸毒没什么不同。” 洛瑞斯摇头，“吸毒上瘾。” 艾璐茜立刻反驳，“喝酒一样。” 洛瑞斯一怔，想了想说，“毒会伤身。” 艾璐茜接道，“酒更伤神。” 洛瑞斯无言，默默举起酒瓶向唇边送。 “毒……会出现幻象……”洛瑞斯的声音悠悠飘起，轻轻散落到空气中化开。“那种，沉溺在心底最真实的快乐后，蓦然惊醒似的恐惧与绝望。” 艾璐茜一直静静地听，此刻却突然伸手拦下他再度递送的手。 “洛瑞斯，如果你有心那样做，无论毒也好酒也罢，甚至于什么都没有，你依旧会沉溺其中无可自拔。绝望的不是你看到的幻象，而是你的心。如果死去的是你的心，那么无论用什么，都无法再换回。可你仍旧用这样的方式在麻痹自己，你内心深处无时不在渴望着回到曾经。所以，你还活着，你还留在这里，这就够了。” 洛瑞斯回眸望向她，她的眸子乌黑闪烁。此时正是星辰璀璨的时刻，然而她的眸子仿佛将所有的闪耀都聚集起来，硬生生亮过繁星。 月光倾泻，星辰铺落， 洛瑞斯忽然有一种想亲亲她的冲动。 此时夜已深，微风吹过带来阵阵寒意，艾璐茜不禁轻轻颤抖了一下。她看向洛瑞斯，衣着很单薄，又迎着风，却好像浑然不知。“你这几天就一直这样？……别坐在这里了，要着凉的，你回房睡一会儿吧。” 2YqbxGmE1lTLBQEo本文由得书网首发，最新章节请登陆喜欢本小说的请加入粉丝总群126496184，验证：得书读者 “艾璐茜，我不需要你的同情。”洛瑞斯转过脸对她厉声道，只那一瞬间，艾璐茜便被他冷厉的眼神吓到，像是有冰刃迎面射来，让本就有些寒意的她彻彻底底打了个冷颤。然而这感觉也只一瞬而已，洛瑞斯看到她的反应，冷郁的脸色立刻缓了下来，“冷么？”她不答，只是轻轻点点头，洛瑞斯伸手碰碰还被她握在手里的酒瓶，“多喝几口，慢慢就不冷了。” 艾璐茜注意到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里有丝不易察觉的苦涩，她看了看手中和地上的酒瓶，又看了看洛瑞斯，顿时觉得她能够理解为什么他会以这种方式来折磨自己。 “洛瑞斯，”她叫了他一声，他并未答话，但是艾璐茜知道他在听。“洛瑞斯，你……即使你用这种方法，也不能让你摆脱心里的冷和痛的不是么，既然没有用又为什么这样做。” 洛瑞斯身躯狠狠一震，像是被什么击中一样。他艰难的开口说，“你怎么知道没有用。我……” “我并不觉得寒冷。你一定是想这样说，对不对？”艾璐茜笑眯眯地看着洛瑞斯看向她的略带惊讶的目光，转身正坐着，面对着满园的芬芳，“可是洛瑞斯啊，身上的和心中的怎么能够等同呢，你还想怎样欺骗自己呢？陆子辰选择躲在虚幻里逃避现实，那么你呢？你有不得不清醒的理由，你无法像他一般任性，所以便爱上以这种方式麻痹自己。片刻的欢愉，足够你撑到下一次的麻痹吗？”不去理会洛瑞斯看向她目光中的暗淡和疼痛，艾璐茜抬手小喝一口手中的酒，顿时被那辛辣呛得连连咳嗽连呼吸都极不匀称。洛瑞斯低头不语，也不动呆呆的不知道又在想些什么。 艾璐茜注意到套在他手上的水晶护手此刻正散发着淡淡的光晕，有暖流传来，轻轻拥住洛瑞斯，而正满腹心事的人并没有注意到这一异动。想来他能坐在这里这么多天都无事，都是依了这护手的加护吧，艾璐茜想。 “这个护手，是你师父送的吧。”洛瑞斯闻言又是一怔，艾璐茜注意到他原本混乱不堪的气息此刻开始微微的颤抖，她可以清楚的看到洛瑞斯那变得更加零碎的灵魂也在不住的颤抖，一丝丝的疼痛蔓延。 “师……父？”过了好久，洛瑞斯才像是消化了艾璐茜的那句话，迟疑的说着。 “嗯，”艾璐茜点头笑着，仰头又喝下了一些，身上渐渐有了些暖意。“你师父不是说，要你带话给一个女人么？那后来呢？” 洛瑞斯的灵魂有些痛苦的扭动着。他缓缓抬起头，仰面对着月光，眼神幽远，像是在努力找寻着遥远的记忆。他的神情许是酒精的作用，卸掉了所有的伪装，将他心里的表现完完整整的呈现到面上。 又是好久，洛瑞斯仿佛才找到用什么样的话回答艾璐茜的问题一样，有些犹豫的说道，“你……你还记得那个小女孩么？” 艾璐茜想了下，大概他指的就是她最后看到的影像那个吧，她轻轻点了点头。 ------------ 24 想你的习惯，是戒不掉的瘾 洛瑞斯目光闪了几闪，“她……她就是芙瑞雅。”艾璐茜眼里闪过一丝惊讶和恍然。“她母亲，也就是女王陛下，就是师父提到的斯露贝特。”艾璐茜听得眼睛睁大了几分，被他吊出了几分兴致。 当时那个对他充满好奇的芙瑞雅将他捡回家去后，洛瑞斯才发现，原本以为会经过一番周折才会找到的人，居然就近在咫尺，而且身份无比高贵。 洛瑞斯麻木的交待了一遍过程以及修斯对他说的话，斯露贝特听罢暗自伤神了许久，最终无奈地轻叹了口气，离开了。走之前只留下一句“你安心养伤，其他什么都不要想。”洛瑞斯从此就在王宫里住下，机械地重复着最基本的正常作息。小芙瑞雅对他依旧兴趣不减，只要有空就往他这里跑缠着他陪她玩。 洛瑞斯一开始也很头痛，自己收拾心绪都不够，怎么有时间陪她？但是慢慢的洛瑞斯发现，自己已经离不开有芙瑞雅吵闹的日子了，他习惯了生活里有她的存在。 “芙瑞雅，为什么我从来没有见过你父王？”洛瑞斯有一天忍不住问道。 闻言，小女孩原本兴奋的脸一下子沉下来。洛瑞斯见状不由得道，“没关系，如果不方便你可以不用理会我。” “不是的洛瑞斯哥哥！我……”小女孩紧紧抓着他的袖子，好像生怕这一松手眼前的人就要消失一样。“母后跟你一样，是那边来的人。当初父王想要将她以原本的身份娶进门，但没想到……父王为了救她，已经离去好多年了……”洛瑞斯黯然，他揉了揉芙瑞雅的头发，轻声说了句“对不起。” 芙瑞雅摇摇小脑袋，“洛哥哥，母后是因为生下了我他们之间才变成这样的，你说，我……是不是我本就是个错误的存在？如果，如果没有我，他们就不会……” “没有的事，傻丫头，”洛瑞斯半蹲下轻轻拥住了不安的芙瑞雅，“正是因为你父王爱你母后，才有了你，你是他们爱和生命的延续。想想看，芙瑞雅，也许你身体里正沉睡着你父王的精魂，你爱你母后就如同你父王在爱她一样，如果你否定了自己，那么是不是也要否定你父母的存在呢？” 芙瑞雅伏在洛瑞斯肩膀上放声大哭起来，“一直以来我都不敢和母后多接触，我怕她看到我就会觉得难过，我一直以为我是她痛苦的根源。可是……可是，我是爱她的！” “嗯嗯，我知道，”洛瑞斯轻拍她的背安慰着，“丫头，你要记得，爱一个人一定要让他知道，不要等到一切都追悔莫及时才幡然醒悟，那只会让自己永远痛苦……”隐隐的，洛瑞斯的嗓音中也带了一丝哽咽。 夏洛特，如果我可以早一些告诉你，选择站在你身边保护你而不是背后守望你，是不是，我们就不会有今日的悲伤？ 几日后，斯露贝特召见洛瑞斯。 “洛瑞斯，你来啦，坐。”斯露贝特是在书房召见的洛瑞斯，他进去时斯露贝特还在批阅公文，见来人是他，她停了笔招呼他坐下。 洛瑞斯谢过依言入座，斯露贝特若有所思的看向某处，手指轻敲桌面。她不开口洛瑞斯也不说话，两人各自沉默着。半晌，斯露贝特好似从回忆中回过神来，望向洛瑞斯随意地轻轻笑了。 顾盼生辉。洛瑞斯当时心中只想到这四个字。 “洛瑞斯，谢谢你。”洛瑞斯一愣，不明白她的意思。斯露贝特像是知道他的想法，接着说道，“雅儿昨天跟我说了一些话……这孩子以前一直避着我，我以为我们也许会一直这样下去，但她能跟我说那些话，是我没有想到的。真的谢谢你了。”洛瑞斯看斯露贝特的神情和语气，就大概猜到了几分。他自己也很高兴，因为亲身经历过一次，明白那结果带来的苦，所以想极力的帮别人避开这种可能。 “洛瑞斯，我女儿，好像很喜欢缠着你啊，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吧？辛苦了。”洛瑞斯心里一紧，她听得出斯露贝特状似不经意的话语中隐含的意思。 “陛下，芙瑞雅公主心性单纯活泼好动，久居宫里没有可以说话的玩伴，我只是她处于好奇的新鲜物而已，等过了一阵子，公主的新鲜感过了，便不会如现在一般了。” 斯露贝特不语，若有所思地盯着他看，洛瑞斯心里一阵紧张。 “抱歉，让你觉得不安了。我知道，你堕天是因为那个叫夏洛特的吧？”洛瑞斯果然明显一震，神色黯淡了许多。“我不是担心你，我只是担心芙瑞雅。洛瑞斯，答应我，如果你心里不能腾出足够的空位给她，一定要尽早让她死心，我不想看到她把自己的时光浪费在谁身上。” 洛瑞斯深吸了一口气，郑重承诺着。斯露贝特赞许的看着他笑了。目光扫去，落在他左手的水晶护手上，微微晃了晃神。 “这个……是他给你的吧。”洛瑞斯寻着她的目光看去，见是那个他与师父唯一有关联的东西，也不由得一阵叹息。 “洛瑞斯，”斯露贝特向后仰靠在椅上，略带疲惫的说道，“堕天使其实是很可悲的，他们不被天使所容忍，也不被真正的魔族完全承认。这里是个弱肉强食的地方，在这里，若想要别人都敬重你，只有靠自己的实力去拼。那个护手，是修斯升为能天使的时候我送给他的。想必它的作用你也体会过了。” “我担心他的安危才送给他这个，毕竟我一个管理伊甸园的智天使是用不到这个的。你不用这样看着我，你想的是对的，只是，我和修斯是不能牵手的恋人。我们都以为，即使无法牵手，那么只要彼此都在彼此身边，在哪里都可以是幸福。只是没想到，后来会出现一个克洛伊。”洛瑞斯猜到，一定是那个让斯露贝特堕天的人吧，这里的王。 果然，她说道，“他和修斯不打不相识，修斯几次奉命带兵征讨，两人间渐渐都有些惺惺相惜。我第一次看见他，是他偷偷跑来找修斯喝酒的一次。那时他穿着黑色的长袍，温和的笑，没有半点魔族该有的戾气，我想，他就是那个时候起闯进我心里的吧。” 她闭上眼睛，微微皱着眉，“修斯说，只要我快乐，他可以守我一辈子。他真是傻，明知道他们两个我谁都不想伤害的，虽然我爱克洛伊多一些。但是为了生下芙瑞雅，我无可选择的堕了天。当时修斯正在领兵征战，我身边只有克洛伊。所以……我明白他让你带来的那些话究竟的含义，我从没有怨过他，相反我还要对他说谢谢。如果不是他，就没有我和克洛伊那么安详的日子，可惜，我却永远没有这机会亲口告诉他……” 斯露贝特叹口气，睁开眼强打起精神，走到洛瑞斯身前，细细的看着他的眉眼，“你长得，和他年轻的时候真像。”说完又是一叹，“洛瑞斯，把那些让你伤痛的记忆埋起来吧，锁进你觉得不会轻易再记起的地方。修斯把你托付给我，我就有责任将你照顾好。你先回去休息，再过一阵子，把伤养好了，我便告诉你该怎么做。” ------------ 25 逃避，只能麻痹了自己 “这就是那之后的事。”洛瑞斯轻轻说道。他的声音沉溺着回忆和一丝无奈何，“之后，芙瑞雅果如女王所料，我也很果断的拒绝了她。不是因为她不够好，只是夏洛特在我心中无论如何都无法取代，况且我也仅仅是将她当做小妹妹。我告诉她我可以宠她保护她但是却不能给她她最想要的那一个。我是不是很残忍？”洛瑞斯讽刺的笑笑，看在艾璐茜眼里是他是那样的心痛和无助。 “我以为我说的已经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解释了，可是芙瑞雅什么都没有说，就在我以为她不会再理我的时候，她又出现了，不过是在战场上。她帮着我完成一个又一个女王交代的任务，毫不计较其他。我赶不走她，因为那就是她所希望的。既然不能作为恋人陪在我身边，那么就作为战友，作为妹妹伴着我。”洛瑞斯收缩成拳，一下下抵着额头，低声笑了，“很傻对不对？我知道的，她傻，我也陪着她傻……无论我怎样努力，最终我还是又辜负了一个人。” 艾璐茜静静地听着，是因为喝了太多酒的缘故吧，他到底是背负着多少沉重呢，才能在这样的情况下借着酒精放松自己，把一直压抑得让人窒息的沉重倾泻出来，才会对着我这样一个明知道不可说却又无法不说的人说出来。洛瑞斯，其实只要你愿意，我很高兴可以听你倾诉，我也很愿意可以分担你的痛苦。艾璐茜这样想。 “可是洛瑞斯，你一直都在逃避。”艾璐茜轻轻说着，仿佛这话并不是她说出来的。但是洛瑞斯却狠狠一震。艾璐茜料定他不会接话，所以又独自说道，“你是个胆小鬼。你一直在逃避问题，逃避你师父，逃避夏洛特。你刚刚说的那些，全部都是无关痛痒的话，因为那些并不能刺痛你，所以你才会故意说了那么多，其实是想掩饰你真正的伤痛吧。洛瑞斯，”艾璐茜直视他的眼睛认真道，“要想真正放下，要选择面对而不是逃避。” 洛瑞斯垂下眼，表情很是落寞。一时无话，仿佛能听到月光倾泻在地的声响。蓦然，洛瑞斯低低的笑了，有些自嘲的，“艾璐茜，我已经没有办法也没有力气去面对了，我……” “不，你有。”艾璐茜打断他，“你并不是不能，而是它太过深痛你根本连想都不敢去想，又怎么去面对。而且洛瑞斯，你没得选择。”洛瑞斯缓缓抬起头，疑惑地看着她。艾璐茜将这样的洛瑞斯看在眼里，又是禁不住一声叹息。曾几何时，那个锋芒毕露，桀骜冷郁，让她一望之下都不寒而栗的洛瑞斯，如今居然会有这副颓败的样子。 “洛瑞斯，你记不记得我说过，如果我们能就醒陆梓辰并且平安回来的话，我会帮你补魂？”洛瑞斯看着她茫然的点点头。“我并没有敷衍你，也不是开玩笑。也许你觉得我很傻吧？居然会单纯的想要帮助敌人。”艾璐茜微微笑起来，是那种纯粹的发自内心的微笑。她看着月色，看着它一路追逐着大地在空中划过的痕迹。“可是洛瑞斯，就像你固执的不希望看到再有任何人堕天一样，无论是敌是友，我都希望可以用我自己的力量来尽可能帮助更多的人。何况，你也有你的苦衷。”她托着下巴转头去看洛瑞斯，发现他也正看着自己。她又笑了，“洛瑞斯，我相信如果是原来的那个你，无论是什么身份，你都会是个很好的家伙。虽然现在的你总是冷着一张脸又爱闹别扭，但是，我想啊，我们会成为好朋友。” 洛瑞斯看着她的侧脸，眼底亮亮柔柔的。从来没有人跟他说过这些话。魔界的人都怕他，躲着他，深爱着自己的芙瑞雅只会默默支持自己的决定，无论对错，斯露贝特只是很赞许地旁观着他的表现和做法，从来没有一个人，能够说出像艾璐茜说的这些话。那种气势汹汹的指着他对他说洛瑞斯你是个胆小鬼，毫不遮掩的说洛瑞斯你错了，大错特错。 “你看，洛瑞斯，”艾璐茜仰头两手撑地，身子向后仰着，“堕天使是处于天使和魔鬼间的另异，我呢，我是天使和堕天使间的另异啊。哈哈，我们其实很像的，所以也许只有我们彼此才是真正的战友。” 洛瑞斯目光变了几变，看向她时有些心疼。这个女孩，经历了这么多事后，从原来的单纯变到现在如此的坚强，是需要多少勇气和觉悟？可是自己呢？一直以为自己可以战胜一切，自己伪装的无懈可击，与她相比，还真是……洛瑞斯自嘲的笑笑。 他望向她，艾璐茜正心情很好的样子仰头望着天。她伸出食指一下下戳着倾泻的月光，仿佛真的能够触碰到一样。银亮的光晕在她的指尖，洛瑞斯忽然有种冲动想亲亲她。 艾璐茜发觉他的异样，她扭过头来望着他轻笑道道，“怎么了？被我吓到了？” “不，”洛瑞斯有些不自然的别过头去，“艾璐茜，你……你变了。” “哦？你是想说我又变漂亮了？” 洛瑞斯轻笑不置可否。艾璐茜，你从最开始那个脾气暴躁，单纯懵懂的小女孩蜕变成如今稳重深远，细心开朗的成熟模样了。也不知道对你究竟是好还是不好。又或者说，这种性格的转变，会成为你堕天的开端吗？洛瑞斯有些微微的担心。 “诶，对了，”艾璐茜忽然对他说道，“上次你能把我打的那么惨，是不是因为它啊？”她指着洛瑞斯手上的淡蓝色水晶护手问道。 “嗯……不全是。当时其实是芙瑞雅出面救了我，她在我身上下了幽忧蛊。如果不是她，我也不会在一瞬间逼到你。” “哦——”艾璐茜拉长了尾音，丢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也是她帮你疗伤的吧？嗯？”洛瑞斯点点头，对艾璐茜现在的这种转变他微微的有些不适应。 “嗯，她也是个傻姑娘。”艾璐茜摸摸下巴得出个结论。洛瑞斯尴尬的摸摸鼻子不知道说什么好。“对了，”艾璐茜又说道，洛瑞斯被她吓了一跳，他现在有点儿还怕艾璐茜的提问了。“我身上的伤是不是你治愈的？就是那天在树林里。”洛瑞斯点点头表示承认。“一直就想问你了但是没有机会，你怎么会治疗守护天使的特殊术法啊？” ------------ 26 我所学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一个你 话一出口，艾璐茜就发现洛瑞斯的神情瞬间变得很古怪，周身的气息也开始隐隐的不稳定起来。她心下一惊，难道和夏洛特有关？果然，洛瑞斯开口说道，“夏洛特……为了保护那个男人，经常会受伤。她又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可以自我调养，所以我偷偷学了这个术，在每次她负伤后帮她疗伤。我也……只能做这么多，我是不是很没用？” “不是的，洛瑞斯。”艾璐茜用力扳过他的肩头，抬起他的脸迫使他对着她，果然上面如艾璐茜所想，满是懊悔和自嘲，如此薄凉。“洛瑞斯，你很伟大。因为你一直这样默默的守护着她，守护着她的幸福，竭力的想要她快乐，即使你爱她爱到癫狂却依旧肯为了她而放弃她，洛瑞斯，你真的……”“很傻。”洛瑞斯轻轻接过艾璐茜的话，艾璐茜没有否认的点点头，又开口说，“但也让我很感动。” 洛瑞斯又笑了，还是有些讽刺的，“感动有什么用？我还是……没能保护得了她。如果……如果当时在她堕天的瞬间我在，我怎么会……我……”洛瑞斯盯紧自己不住颤抖的双手，在痛恨自己的无能，周身的气息又开始危险的涌动，艾璐茜知道，他的灵魂又开始作痛，但她想，也许能利用这种痛让他平静，说不定这也是唯一也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洛瑞斯，”艾璐茜手下微微用了用力，将他涣散的目光拉回来一些。“洛瑞斯，”她温柔地叫他的名字，轻轻的笑，“正因为你这样爱着她，所以她堕天也是一种必然。你并不需要后悔也并不需要自责，因为堕天正是夏洛特所希望的不是么？既是如此，你并没有解救她然而是成全了她。我们换个角度想好了，如果你当时真的救下了她，她真的会快乐吗？失去了她深爱的人，失去了深爱她的你，只剩下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带着你们延续的生命独自永恒着，那种孤寂，洛瑞斯你可以理解的。” 洛瑞斯不说话，垂着眼，长长的睫毛轻颤着，在他脸上打下好看的阴影。艾璐茜惊奇的发现，原本不安涌动着的气息沉静了许多，洛瑞斯破败狰狞着的灵魂也柔和了许多。那是表示他第一次在认真的思考吗？艾璐茜想，于是又再接再厉道，“洛瑞斯，你将夏洛特保护得很好，你做了一切你能够和你不能够做的事，为了她。其实我想，夏洛特最后应该是感激你的。” 洛瑞斯闻言睫毛轻轻一颤，却并没有抬眼，“她会感谢你帮助她完成了最后的心愿——她想借助堕天一刻的强大戾气。无论借用这戾气为了什么，但是最终的目的达到了，而你没有赶在那一刻阻止她，就是对她莫大的帮助了。还记得夏洛特作出决定时的神情吗？坚定而决绝。洛瑞斯，如果真的如你所愿，救了她，你有几分把握可以保证夏洛特会不会恨你一辈子？” 洛瑞斯不安的挣扎地扭动了几下身子，手指下意识的握紧尚在手中的酒瓶，瓶子发出几声痛苦的轻响。洛瑞斯是知道艾璐茜问题的答案的。那是夏洛特啊，那样倔强、爱恨分明的女子，是洛瑞斯无话不谈的青梅竹马，他一直捧在手心里呵护疼爱，守护着、喜欢了无数年月的夏洛特啊。无论夏洛特是感激他还是恨他，他都承受不住夏洛特的一辈子，所以他一直在逃避，他不敢面对。可如今被艾璐茜□□裸的提上来，他非常害怕。感觉自己如同正处在悬崖边上，后面就是万丈深渊，而自己已经向着那深渊踏出了半步。脚下的风凛冽地从四面八方呼啸涌来。 艾璐茜发现洛瑞斯的灵魂有强烈的挣扎，但却不是从前那样狂躁着暴戾着，更多的是痛苦与挣扎，还有不安和犹豫。 “艾璐茜，别……不要逼我……”半晌，洛瑞斯涩着嗓子低低的说道，从他沉默到开口的这大段时间里，他自始至终都没有抬起眼看艾璐茜 艾璐茜等了这么半天结果就等来他这样一句话，不禁有些怒了。“你不敢看着我的眼睛，你还是在逃避，你依旧没有勇气去面对！”被她压在手下的洛瑞斯又挣扎着动了一下，却依旧沉默着。他不反对艾璐茜的话，没错，他是在逃避着，从一开始。而现在他还是不愿去面对，即使如今想来确实是唯一的事实，但他依旧不能原谅自己没能阻止夏洛特的事，即便那就是她的本意。其实…… “其实，你不能原谅的，还有因为夏洛特而使你师父殒命的事吧？”洛瑞斯猛地一震，睫毛呆呆的垂着。手指无意识的抓紧，“噗”的一声，瓶身已经被他捏碎，尖利的硬角狠狠的刺破他的掌心，有细小的血流顺着他的指缝流下来，顷刻间便闻到一股淡淡的腥甜气息。 艾璐茜把他的反应尽收眼底，又重重叹了口气。“洛瑞斯，诚然，没有你因为夏洛特疯狂，就不会有你师父为了你而牺牲。但是，你要明白，这是他自愿的，并不是无可奈何下做出的决定。他说，他明白你不想再失去任何人，你对他来说，就像是你的那个任何人。洛瑞斯，你真的听懂了他说的话么？你师父也一直在后悔，后悔当年保护斯露贝特的不是他。可是他跟你不一样，他牺牲自己可以成全斯露贝特和克洛伊，可是如果你牺牲自己，却不能拯救夏洛特。” 艾璐茜停下来观察着洛瑞斯的情况，情绪很好的被控制了，现在剩下的只有浓浓的化不开的沉痛，没有一丝的戾气。破碎的灵魂也软软的连接在一起，虽然仍旧是像原来那样破碎着丝丝连连，但已经少了原先那种各自独立的尖锐，变得可以触碰在一起的样子。 “洛瑞斯，”艾璐茜轻柔的叫他的名字，洛瑞斯睫毛动了动，没有答话。“洛瑞斯，同样是你，解脱了你师父，完成了他一直想做却无法做到的事。当年他对斯露贝特和克洛伊的事无力回天，但是他一定很欣慰他能够将这种遗憾在你身上得到圆满。你想想，当时的他可是有一丝的牵强？他只有满足的感叹而已啊。” 洛瑞斯努力回忆着，师父当时确如艾璐茜所说，在顶着重压的情况下不顾一切的救了自己。这么说…… ------------ 27 现在开始，守护你 “洛瑞斯，因为你，而成就了两个人。你说，你难道不应该为自己庆祝一番吗？没有什么好自责的，抛开这些不说，每个人都有各自的命。夏洛特是你的命，而靳耀黎是夏洛特的命，斯露贝特是你师父的命。虽然你牺牲了自己，但是却成全了他们两人，两个你到如今最为珍视的两个人，你应该感到高兴的啊。” “艾璐茜……”洛瑞斯轻声叫了她的名字，他的嗓音沙哑得厉害，还带着明显的哽咽。“艾璐茜，我……我真的像你说的那样么？真的不是因为我，他们才会……” 没有人，从来没有人说过这样的话，从来没有人告诉他这样究竟是对或是不对。他烦躁他溃败他痛不欲生，却只能独自背负着这份沉重的回忆，没有人会懂。未曾亲身经历的人，永远都不会懂得，这究竟有何等的悲恸。只有他自己，在每个夜里一遍遍的心痛自责，他认定了，一切都是自己的错，都是因为自己才会将所有变成如今这副模样。这是第一次，有人如此强硬笃定的告诉他，你是对的，你没有错。即使这个人什么背负都没有。 艾璐茜看着他泛着诡异血红的眼眸，那里满满的盛满受伤的疼痛，眸子有淡淡的雾气，眼角还有尚未成型的泪珠。他委屈的样子像个放下了所有戒备的小兽，独自舔舐着伤口的坚强，别人微微的一点关怀却让它们受不了。那样让人心疼的洛瑞斯。艾璐茜手指轻轻覆了上去，一点点摩挲着。洛瑞斯闭着眼，静静的感受她的手指滑过眼留在上面的温度，心中翻涌着。 “洛瑞斯，不要总是露出这样的神情啊。”艾璐茜抚摸着他的红色眼眸说道，“因为疼痛和哀伤，使你漂亮的眼眸染血，破败的伤痛让你爱上了这种感觉。可是洛瑞斯，固然痛，可却不应该是这样的附骨啊，你背负着这份罪恶感提醒着你无时无刻不在痛着，可是洛瑞斯，是你，你把它看的过于严重了。让自己休息一下吧，好吗？” “艾璐茜……”洛瑞斯控制不住，一头埋在艾璐茜颈间，闷闷的叫着她的名字。艾璐茜轻拍她的背，一下一下，轻轻的安慰着他。洛瑞斯感受着艾璐茜的温柔，呼吸着她颈间的香味，忽然觉得很窝心。自己一直以来耿耿于怀的沉痛压得他时时透不过气来，虽然艾璐茜的一番话并不能完全消除他的负罪感，却很神奇的让他放松了许多，心口也不再那样彻骨的疼，无时无刻不折磨着他。艾璐茜…… 艾璐茜安抚着他，感受到颈间过了许久后有些湿凉，她放心的笑了。洛瑞斯，可以了，你已经可以放下那沉甸甸的负担了。就算是因为你一手促成的这事实，可是，你将他们一一妥帖的放在心上的这几百年，无论对错，都已经足够了。其实，说到底，你也只是个执拗的孩子罢了，害怕被关怀，还害怕触碰，害怕接受别人的感情，所以你只能用冰冷的面具伪装你脆弱、破败不安的心。洛瑞斯，如果你没有遇见我，你还要再继续等几个百年才会等到可以解开你心结的人呢？ “洛瑞斯，有一种东西，你并不希望看到它，它却能够很轻易的出现在你面前。而当你心心念念地想要找寻它时，却发现无论如何都寻不见它的踪影。你知道，那是什么？” 洛瑞斯不语，静静的伏了一会才闷着嗓子问，“是什么？” 艾璐茜笑，却始终不答。 夜，微淡。隐隐有光辉闪过。夜与黎明的交际。 明天，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吧？艾璐茜抱着洛瑞斯看着满园的芬芳如是想。 （从未想过能有这样一天，那些破败的灵魂可以由一个完全不懂我的人，慢慢滋润。那一刻，有什么东西在开始悄然转变。） 第二天清早，艾璐茜揉着微微发疼的头十分疲惫的样子，却十分诧异的发现洛瑞斯正站在院落里。清晨的阳光并不强烈，只能感受到它们正兴奋地照亮着这片大地。艾璐茜也终于看清了那种在院落里的，满园的血色海棠。洛瑞斯正对着它们出神，但目光却是前所未有的温柔，嘴角也噙着柔和的弧度，不再像以前那样尽是落寞的味道。看到他如此，艾璐茜终于欣慰的笑了。 她轻轻走到他身侧与她并肩而立，心情很好的说道，“早。”洛瑞斯回过头来看着他，也简单的回了一句，“早。”他的表情与从前没什么不同，依旧是那样淡淡的，还有点微微的冷。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艾璐茜却感受到一种别样的温柔。如一道暖流缓慢又缠绵的盘在她心底，经久不灭。 艾璐茜愣住了，回过神来慌忙用神识查看了下他的魂，惊喜的发现它们已经不再尖利着露出獠牙，而是全部都柔柔的蕴在一起，虽然裂缝完全没有一丝拼合的迹象，但是即使是这样的成绩也着实让艾璐茜兴奋不已。洛瑞斯，要加油啊，艾璐茜在心底想。 “咳咳……”一声轻咳换回了艾璐茜，她忙顺着声音看过去，只见陆梓辰穿着居家服正向二人走来。艾璐茜“哎呀”一声，急忙上前阻止了陆梓辰。 “花园里湿气重，有什么事你说一声就好了干嘛过来？” 陆梓辰对她笑笑，开口道，“我是病人，又不是废人。”又看向兀自在院中站立不肯转移视线的洛瑞斯说，“洛瑞斯，怎么不多休息下？你这样，我担心你的身体会受不了。” 洛瑞斯闻言转过身来，轻轻颔首，“没关系，我怎样都好。但是陆梓辰，你的身体如果不尽快动手术的话，便当真无法医救了。” 陆梓辰点头，“这个我心里有数，再过些时日等你们完全回复了再说也不迟。洛瑞斯，你应该还有事没有做完吧。”洛瑞斯闻言，目光灼灼的望着陆梓辰，即使他不明说，洛瑞斯也知道他说的是陆子杨。也是，是该去给个交待了。只是，以后的路更难走了啊，洛瑞斯叹道。 “陆梓辰，”他开口，“你真的……该死的人不应是你。” 陆子杨闻言一怔，而后轻笑了，“可事到如此，没有什么应该与不该之分了。” “不，”洛瑞斯坚定的打断他，“也许，会有办法的……” 两人你一言我一句的打着哑谜，这边艾璐茜先受不了了。她有些郁闷的鼓着脸，“你们两个不要再说我听不懂的话啦！陆梓辰，你个病号就乖乖回医院里去，我和洛瑞斯会保护你的！”闻言两人都笑了。 ------------ 28 我说，你好 洛瑞斯走上前来揉着艾璐茜的头发，“傻丫头，都像你想的那么简单就好了，你不用管其他，安心留在这里照顾陆梓辰，我出去办些事情。记住了，我回来之前千万不要乱跑。” 艾璐茜见他脸色有些苍白，想到他又是受伤又是耗神治愈她，连着三天宿醉不曾合眼，直到今日凌晨才睡去又醒得这样早，不由得担心道，“你身体受得住吗？” 洛瑞斯听了，忍了几忍终究没忍住，笑了出来。他指着艾璐茜的两只黑眼圈对陆梓辰说道，“你觉得，我和这只熊猫比起来哪个问题比较大？” 艾璐茜佯怒，伸手去掐他。洛瑞斯但笑不语，仰着脖子任由着她挂在他身上。陆梓辰看在眼里好一阵欣慰。仿佛经过昨夜，有什么东西悄悄改变了，艾璐茜不再轻浮，傻傻的单纯着，洛瑞斯虽然冷漠依旧但周身却多了丝温度，陆梓辰也不再对自己无所谓，开始燃起对生命的渴望。只是不知道，这改变究竟是好亦或者…… 洛瑞斯皱着眉头踏入陆家老宅，一脸无奈地对身后的艾璐茜再一次说道，“别再跟过来了。”艾璐茜也同样再一次的回绝他，“你状态这么差，我是来帮你的，别不领情了！”洛瑞斯再度摇头，“那你绝对绝对不准出面，无论你看到了什么听到没有？”“行了行了，你真啰嗦。” 洛瑞斯揉着眉心一路来到陆梓扬书房外，轻推开门，他示意艾璐茜躲到一旁的浴室里去，确定她藏好后，洛瑞斯才微微松口气。他调整好情绪，面上又是艾璐茜所熟悉的那种冰冷淡漠，他甩开长腿向内走去。 刚走到休息室外侧，便听得里面一阵女人愉悦的□□和男人低沉的咆哮。洛瑞斯愣了愣，随即不耐烦地皱眉。他抬手，毫不掩饰内心的情绪，重重的敲了敲门。里面的声音顿了顿，然后就听得男声低笑着说，“宝贝儿，我马上回来哦。”然后便是一阵脚步声，门被打开，露出陆子杨一张因兴奋而泛红的脸。他眼底的□□还来不及收起，便对上一双冰冷彻骨的眸子。陆子杨当即吓得欲望瞬间冷却。看清来人是洛瑞斯后，他微松了一口气，随即十分不满地恨声道，“什么事？” 洛瑞斯无视他的不满，一字一顿平淡地说，“陆梓辰醒了。” “Fuck！”陆子杨一愣后，狠狠骂了一句。他赤着上身，腰间仅是简单的围了条浴巾。此刻点了一颗烟，烦躁的走来走去。蓦然间他一把将烟头甩向洛瑞斯，洛瑞斯一偏头淡淡的躲开，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倒是陆子杨沉不住气了，“你他妈的怎么办事的？你不是说陆梓辰和艾璐茜都交给你办么？结果呢？你就是这么给我办的？洛瑞斯，我真怀疑当初召你过来是不是个最错误的决定。” 洛瑞斯静静地听着，不咸不淡的丢过来一句，“可以啊，如果你想解约，除了已死的人不能复活外，所有的一切都将重归原始。你可以重新选择你认为对的决定。” “你！……”陆子杨气得肺都生疼，却还是不得不软下口气来，“那你说，如今还能怎么办。” “那要看你究竟想怎么做。” 又是一段沉默，陆子杨闷闷地抽着烟，心里乱的一团糟。站在大大的落地窗前，手中的香烟散发着袅袅青烟，陆梓扬的脸埋在这烟雾里，看不真切。半晌，像是下定决心一般，阴恻恻地笑了起来，“我得不到的，他也别想。洛瑞斯，把那个天使做掉。然后……” “哎呀，你是谁呀？！”一声女人的尖叫打断了两人的对话。陆子杨一震，闻声望去，见本应在床上等着自己的女人不知什么时候偷偷摸到外间浴室，陆子杨一怒正要发飙，但目光一扫看到了一个更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女人。 他嘴角冷冷一挑，“艾璐茜小姐光临鄙舍真是令我诚惶诚恐啊。不知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可否告知啊？”说完还用眼角撇了撇洛瑞斯。洛瑞斯心下也是十分紧张，但仍然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艾璐茜原本在这里躲得好好的，不想有人闯进来，她丝毫没有犹豫一把将她挟持住，却更没有想到这女人会先大叫了起来。艾璐茜见左右推脱不了，索性大大方方站了出来。她嫌恶地推开尚在挣扎的女人，上前几步与洛瑞斯并肩，不顾洛瑞斯频频的颜色，“陆子杨，我想我们至今的账应该好好清算一下了！” “哦？”陆子杨闻言扬眉，说不出的慵懒，“那，你倒是动手啊。” 艾璐茜怒极，却很无奈的发现无法对他动手。陆子杨冷哼一声，对洛瑞斯说道，“这个总来碍事的女人，洛瑞斯，你还在等什么？” 洛瑞斯沉默了。他微低着头，脸埋在头发的阴影里，看不出神情。默默地，他伸出手，将艾璐茜护到自己身后，缓缓的对陆梓辰说道，“艾璐茜已经不是天使了。” 陆子杨一愣，随即明白过来，他“哈哈”狂笑着，像是听到了一个惊天的笑话。“洛瑞斯，你让我看到了什么？在你身上真的是一切皆有可能！呵呵，我说怎么凭你的手段居然搞不定区区一个守护天使，原来如此！洛瑞斯，你的夏洛特呢？这么快就能忘了啊，也难怪，你这个第三者如何变心也是可以理解的吧，嗯？” 洛瑞斯不说话了，他心里其实也一直介怀着艾璐茜的那句“不被爱的才是第三者”，现在被陆子杨拿出来以夏洛特做引相逼，他一时间也找不出话来反驳，心里在轻轻的颤动着，夏洛特始终是他迈不过的坎。 一旁的艾璐茜不满意了，从洛瑞斯身后窜出来指着陆子杨的鼻子大骂道，“陆子杨你就是个狼心狗肺，不，你比这都不如！再怎么样陆梓辰是你亲弟弟，你居然下得去狠手。你想用卑鄙的手段除去陆梓辰得到徐梦琪，可惜啊，连老天都知道你的龌龊想法，闹成现在这个样子分明就是你自找的，你有什么资格埋怨别人？” 洛瑞斯拦她不住，陆子杨默默听完艾璐茜炮珠一样的话后只是不屑地笑了。他别有深意地对洛瑞斯说，“看不出来啊，洛瑞斯。怎么，你现在的意思是站在她那边是不是？”洛瑞斯并没有回答，手微微收紧。趁艾璐茜不注意时快速丢给陆子杨一个眼神，陆子杨会意，对艾璐茜说道，“艾璐茜，你不能伤害到我，可我要想动你却容易得。我没有那个能力能把你弄死弄残，但我自信还是可以让你一段时间内无法挪身，既是如此是不是表明陆梓辰怎样也都与你毫无关系？” ------------ 29 三十六 梦想中的曾经轰然实现的刹那 艾璐茜不说话了，她知道陆子杨想要做就一定会不择手段。况且，现在即使洛瑞斯的心是站在她一边的，但本身的立场不容许他有任何的异样，她不得不考虑如何才能使陆梓辰将会受到的危险降到最低。 陆子杨冷哼一声，“艾璐茜，你太幼稚了，小女孩经历这么多居然还学不会长大。你以为凭你的几句话就能动摇我么？你太天真了。你还是快些回去看好陆梓辰吧，你应该想到，既然这次你坏我的事将他救醒了，那就应该好好防着接下来将会发生的事，而不是凭着蛮横到我这里来胡闹。” 陆子杨轻浮地笑，伸手揽过一旁吓得不住颤抖的美女，半搀半扶着往卧室带去，路过洛瑞斯时头也不回地说，“洛瑞斯，送客。”洛瑞斯很听话地转身拉着艾璐茜的手腕大步往出走面脸上冷得让人心生畏惧。等到了老宅外面确认没有危险后洛瑞斯才放开了她，沉着脸厉声问道，“不是告诉过你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许出来。” “我怎么知道那个女人会突然冒出来。” “直接杀掉就好了。” “什么？！”艾璐茜惊叫着，想看怪物一样看着那句好不关己的表情风轻云淡说出这句话的洛瑞斯，声音不自觉提高了一个度，“那是生命，洛瑞斯，你怎么能这么无所谓？” “不然她也是要死的，你以为知道了我的存在后陆子杨还会让她继续活着？别傻了，生命本就并不那么珍贵，它是可以拿来随意践踏和使用的。” 艾璐茜为之气结，一时间想不出什么来回他这句残忍的话。“不用想了，”洛瑞斯冷冷开口，“你回去，看好陆梓辰。被你这么一搅，陆子杨一定会在近期有所行动。我已经被他怀疑了，必须要时刻在他身后。你照我的话做，别轻举妄动。” “对不起……” “没事，”洛瑞斯淡淡说道，“你走吧，晚上我想办法去找你们，自己小心。” 洛瑞斯望着艾璐茜离去的方向默默站了一会，才转身回了老宅。他循着陆子杨的气息径自来到卧室前，正巧碰到几个佣人抬着个大大的麻布袋退出来。洛瑞斯见怪不怪地闪了身，等他们走过后，径直向内里走去。 陆子杨刚刚沐浴过，头发上还挂着水珠，显得有些凌乱美。他松松裹着浴袍，斜倚在床上看着文件，手上持了杯红酒细细的品。见洛瑞斯进来，他放了手上的东西，亲自给他斟了一杯。洛瑞斯接过，也不客气，翻身坐在了沙发上。 陆子杨盯着喝下了红酒，阴测测的笑了。“说吧，洛瑞斯。” 洛瑞斯一愣，明白过来他话中的意思。他颇有些不耐烦地食指一下下轻扣着，目光变了几变。“如果当时我不帮着艾璐茜救醒陆梓辰，那你现在就看不到我了。”半晌，他只回了这一句。陆子杨不甚在意，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之后呢，怎么做？” “怎么做……”他抬手又抿了一口。洛瑞斯想着心事，并没有注意到陆子杨嘴角边越来越放肆的笑。 “洛瑞斯，你不用想了，让我来告诉你应该怎么做。”陆子杨阴笑着一步步逼近洛瑞斯。洛瑞斯有些莫名其妙，但是陆子杨的笑着实让他很不舒服。 “洛瑞斯，前两天我的心腹从欧洲带给我一样东西，我找了近两年，就算多么难找，还是被我找到了。你想知道是什么吗？”他目光灼灼的看着他，双手撑在沙发上，半俯视的紧盯着他，两人之间几乎不留空间。 洛瑞斯不以为意，用目光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陆子杨看他毫无防备的样子越加得意，“我啊，得到这样东西十分不易，即使付出了那么多代价，但我认为是超出了付出的回报，值得啊！”顿了顿，他又说，“洛瑞斯，你还记得‘幽姬’么？” 洛瑞斯不明所以，等着他继续说下去。可陆子杨就此住口，只是那样阴测测的笑着，注视着他像是在期待着什么。洛瑞斯刚想开口询问，忽然觉得一阵不寻常心悸。他心下大震，猛然抬头恨恨地看向陆子杨，饶是胜券在握的陆子杨也被这冰冷的目光惊得一阵心虚。他强自稳了稳心神，得意的笑道，“洛瑞斯，滋味不错吧？” 洛瑞斯恨恨地看着他，那目光仿佛要把陆子杨吞下肚去。他咬牙切齿地从齿间挤出话来，“你居然还留有‘幽姬’！” 陆子杨直起身，无所谓地耸耸肩，“我从来没有说我全部用掉了。做事嘛，总要为自己多准备些后路，尤其是我这样的人。你不就是欣赏我这点吗？”他手端起洛瑞斯拿过的杯子，赞许地说道，“真是好东西啊，我还真担心这样的好东西你无福享受呢，看来是我多虑了。” 洛瑞斯说不出话来，身体软的仿佛没了知觉，眼皮也很重，脑子也渐渐变得不是很清楚。他无力思考陆子杨这么做真正的目的。 陆子杨很满意洛瑞斯现在的这副样子，他捏着洛瑞斯的下颚，让他的眼睛对着自己的。“我现在就来告诉你，我究竟学到了什么好东西。洛瑞斯，这是我陆子杨送你的第一份大礼，绝对会让你终生难忘的。哈哈哈……” 接下来洛瑞斯便彻底失去了知觉。当黑暗侵袭前，他似乎感受到仿佛有细小的光亮追随了过来。 “……醒，醒醒啊，喂……” 好吵……洛瑞斯被一个甜美的声音吵醒，极不情愿的睁开了眼睛，少女放大的脸措不及防传进眼帘。然而就是那一瞥，是他再也无法移开眼眸。 “夏……夏洛特？！”他声音不能自已的颤抖，不能相信眼前所看到的事实。洛瑞斯狠狠咬了自己一口，疼得他倒吸一口冷气。这不是梦？！夏洛特！ 对面的女孩儿看他傻呆呆的样子抿着嘴笑了，“你这人，真有趣。你好，我是夏洛特。”她大大方方的伸出手。 ------------ 30 我心底最诚挚的悔过（一） 洛瑞斯颤抖着双手，小心翼翼的摸住了伸向面前的青葱玉指，心里狂喜万分。她说，“你好，我是夏洛特”，而不是“我叫夏洛特”，这是只有夏洛特对陌生人作介绍时才会说的话，带着点张狂和自大，那样的理所当然。“你叫什么名字？” “我……”洛瑞斯呆住了，这不正是他与夏洛特第一次见面的情景吗？这一切都是那样真实，难道，是他回到了过去？“……洛瑞斯。” “洛瑞斯？很好听的名字啊！洛瑞斯，你有成为天使前的记忆吗？”见他摇头，夏洛特微微有些失望，“哦，原来你也没有啊，跟我一样……”不等洛瑞斯安慰，她马上又精精神奕奕的说道，“洛瑞斯，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夏洛特开心地笑，笑容干净透彻，直照进洛瑞斯心底，他顿觉一片明亮。夏洛特……他在心底轻声呼唤，无论过了多久，你的笑容依旧能深深刺痛我，从此固执地扎根在心底任谁也无法移除。夏洛特啊，这是梦吗？可又为何如此真实？我是否应该沉溺在这里，沉溺在有你的回忆里…… （我的爱太过殷实，还来不及溢出。你不在，这些爱满当当的堵在心口，让人难受。） “洛瑞斯，快过来，我带你去个地方。嘘……轻点儿啊，别让你师父知道了。” “你看你看，这里就是从前的伊甸园呢，哈哈哈……”夏洛特放开了原本牵着洛瑞斯的手，一个人欢快的奔向花丛，跳跃着，尽情绽放着活力，这一刻，仿佛所有的光都聚集在她身上，衬得她是那样的耀眼。洛瑞斯手心里忽然落空，手指下意识的收紧，只握到绵绵的虚无，不禁心里有些微微的失落。他看着犹自欢快的夏洛特，心底叹着，就算是梦也罢，真希望一直不要醒来……夏洛特，我深爱的人，在这漫无目的的灰暗时光里，居然还能让我与你，再度相遇…… “洛瑞斯，你看，羯尔斯，我的宝贝。”夏洛特得意洋洋的靠在独角兽羯尔斯身侧，十分神气地向洛瑞斯介绍。羯尔斯轻轻打了个鼻响，扭过头去亲热地蹭了蹭她，想是对那句“宝贝”很是受用。夏洛特抚摸着羯尔斯的背，光洁的毛皮在她手下顺顺的柔软。“洛瑞斯，你也来摸摸看啊。” 洛瑞斯犹豫了，他在害怕。他怕羯尔斯不能接受自己，如今的自己已经满是污浊，再也不是当年那个单纯如纸，懵懵懂懂的洛瑞斯了。他担心羯尔斯会拒绝他，他担心夏洛特发现这个自己不是她认识的自己，他担心…… 还不等他担心完，夏洛特已经等不及的一把拽过他的手轻抚上了羯尔斯的背，什么都没有发生，羯尔斯并没有拒绝他。“你真是的，磨蹭什么嘛，羯尔斯很温顺的。”耳边尽是夏洛特不满的抱怨以及羯尔斯纯净的眼眸。洛瑞斯一时百感交集，忽然有种想要落泪的冲动。他微微颤抖着一遍遍摩挲着羯尔斯柔顺的皮毛，羯尔斯舒服地打了个鼻响，用角轻轻蹭洛瑞斯的衣袖。洛瑞斯顿住，喉头一阵哽咽，再也忍不住般抱紧了羯尔斯。 羯尔斯，夏洛特，谢谢你们，谢谢你们还愿意接受我，这样污浊不堪的我…… “夏洛特，为什么这里都没有人来？”洛瑞斯一边逗弄着羯尔斯一边头也不回的问道。 “那是自然啊，大家都很忙的，再说这里又不是什么重要的地方，怎么会有人。”夏洛特在花丛里摸索着，手下忙得不可开交。 “哦。”洛瑞斯轻轻回了一声。他抬眼细细环顾着，还是有些难以置信。他还清楚的记得最后那一幕陆子杨诡异的脸孔，但现在他也无暇顾及。无论你是什么目的，陆子杨，我此刻很感激你，你让我再一次见到了那我永远都无法触及的，一直浅浅刺痛我的光，因为如此难得又曾经失去，所以对现在的我来说，弥足珍贵…… “锵锵，做好啦！”洛瑞斯闻声回头，措不及防被夏洛特在头上套了一个东西。他疑惑地摸摸，没有想出来究竟是什么东西。看他傻傻的样子，夏洛特小手捂着嘴笑了，“别摸了，要弄坏了我可饶不了你！来，跟我过来。”她白生生的小手很自然的牵过他的，洛瑞斯心底一颤，不动声色的将她的手包在自己手心，夏洛特毫不知晓。握着那软软的晶莹小手，洛瑞斯真希望能就这么握一辈子。他决定了，不管以后会发生什么，是不是会按照以前重演，他这次都要握紧这只手，绝对绝对，不会放开。 夏洛特把他领到池边，把他拉下来，十分欣喜的说，“你看，好看吗？” 洛瑞斯听话的向池中看去。鲜花和青草编成的花冠，小巧精致。洛瑞斯心底软软的，目光也随着这波动的池水荡起层层涟漪。但嘴上还是装作不满地说，“就这个啊？很普通嘛，没什么特别啊。” 夏洛特听了，掰着他的脸又向池水靠近了些。“你再看，看清楚些啊。那王冠上有你的名字啊！”洛瑞斯当然知道了，当初夏洛特也给他做了一个一模一样的。他还清楚的记得那几个字是用什么花编的。他嘴角微微扯起不易察觉的弧度，嘴上说，“在哪儿啊？夏洛特你手艺真差，一定不是我找不到。” 夏洛特闻言急了，伸手在那几个字上面作势欲指，洛瑞斯趁机一把拉过她的小手，紧紧的握在手心里。夏洛特吓了一跳，“呀”了一声疑惑地看着他。“我……”洛瑞斯柔柔看着她，一句话就要脱口而出，却还是硬生生忍下了。 还不行，对夏洛特来说自己只是刚见面不久的人，这样会吓到她的，还不行…… 洛瑞斯想到此，眼神变了几变，深深吸了一口气，平定自己的心绪，故作轻松地说道，“我骗你的！”夏洛特明显愣住了，洛瑞斯看她的样子“哈哈”大笑起来，心情是从未有过的畅快。“我知道的，”他一指头上的王冠说道，“喏，在这里对不对？”夏洛特见他不用照着水面都能够准确无误的指出“洛瑞斯”这几个字的位置，一阵激动地点头。 ------------ 31 我心底最诚挚的悔过（二） 洛瑞斯想到此，眼神变了几变，深深吸了一口气，平定自己的心绪，故作轻松地说道，“我骗你的！”夏洛特明显愣住了，洛瑞斯看她的样子“哈哈”大笑起来，心情是从未有过的畅快。“我知道的，”他一指头上的王冠说道，“喏，在这里对不对？”夏洛特见他不用照着水面都能够准确无误的指出“洛瑞斯”这几个字的位置，一阵激动地点头。 “喏，这个是橙色的火焰百合，这个是紫色的洋桔梗，这个没记错的话应该是蓝色的格桑花……”洛瑞斯按着记忆中描述着，很满意的看着夏洛特用崇拜的眼光看着他还一个劲儿的猛点头。“唔，这个是钓鱼草，这个是忏罪花……”洛瑞斯说到这里顿住了，神色瞬间变得暗淡。忏罪花，它最怕见到犯罪,一旦身边出现罪恶就会大声尖叫。那么像如今这样的自己，为什么…… “怎么了？”夏洛特见洛瑞斯突然不说话，有些奇怪。 “不，没什么。”洛瑞斯回过神来，装作若无其事，用轻松的语气说，“夏洛特，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吧？”夏洛特点头表示承认。 洛瑞斯突然笑了。那温暖舒心的笑容在他一直淡漠冰冷的面上盛开，却丝毫不显的突兀，仿佛本就应该是这样的。他逆着光，光晕在他脑后打出茸茸的轮廓，痒痒的直照进夏洛特心底。 夏洛特，没错，这是你第一次见到我。可带着满是沉痛回忆和累累伤痕的我，如今再次回到曾经，这是神的旨意吗？让我弥补曾经的遗憾。夏洛特，这次，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你，不会让悲剧再发生…… （如果有选择，我宁愿死在这梦里，而不是在半梦半醒中，在现实与虚幻中不断徘徊。） 陆子杨看着陷在沙发里软绵绵不省人事的洛瑞斯，阴沉又得意的笑了。“洛瑞斯，你就在你的回忆里沉溺一辈子吧。这回，你就完完全全是我的了，哈哈哈。” 他微微回忆了了一下，念出了一段生涩古僻的咒语。一道诡异的绿光闪过，缩成细细的一团钻进了洛瑞斯心口，消失了。 “洛瑞斯，你该醒过来了。”陆子杨对着仍在昏睡的他说道。可洛瑞斯竟缓缓的睁开了眼睛，瞳孔呆滞涣散，显然是没有意识的。“洛瑞斯，”陆子杨又开口道，带着不容置疑。“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主人。” 洛瑞斯木无表情，仍是垂着眼。半晌，声音冷硬的回到，“是，我的主人。” 洛瑞斯发现，夏洛特最近很缠着他，他为此暗暗兴奋了许久。但当他发现夏洛特好像对谁都如对自己一般那样好的时候，又是忍不住狠狠的失落。 没关系，至少她有些事只对我说，并没有对别人说，这就是一种进步吧？洛瑞斯安慰自己。同时他也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夏洛特自己的心意。从前他没有机会也没有胆子告诉她，而今带着沉重的心重回这一刻，是不是告诉她，这样才是最好的？ “夏洛特……”“嗯？” 洛瑞斯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羯尔斯的皮毛，心绪也如眼神一般飘忽不定。夏洛特只顾着将花花草草编成自己想要的模样，丝毫没有注意到洛瑞斯语气里的犹疑， “夏洛特，我……你，你好像跟其他人关系不错，但好像并不是所有人都给你回应了啊。”洛瑞斯拐了第一个弯。 “嗯，是啊。”夏洛特头也不抬地快速回他，“大家对我怎样不重要，我对他们好就是了啊。” “哦……”洛瑞斯闷闷一声，半晌又忐忑地问道，“那个，鲁贝卡好像，你对他好像特别的好啊。”洛瑞斯拐了第二个弯。 “嗯，有吗？我不觉得啊，我对谁都一样。不过至少我没带他来过这里，我只带你来过。”夏洛特还是那样不经意的回到。可是洛瑞斯却因为这一句漫不经心的话心悸好久。“那……你为什么只带我来。”他声音有些哑哑的，低沉着，却被他掩饰得很好。 “不为什么，我第一眼见到你就觉得，我们好像本来就应该是认识的。”夏洛特停下了手上的活动，歪着头想了想，好像想不出来似的摇了摇头，“我只知道，我有的都想分你一半，很奇怪吧？” 洛瑞斯说不出话，心口一涨涨的酸涩。夏洛特，这是不是代表说，我在你心里是不一样的存在？ “我……夏洛特，那你，你喜欢我吗？”小心翼翼的，洛瑞斯问出了盘踞在他心底几百年，甚至可能一直延续下去的话。 “喜欢啊！”夏洛特想也不想的回答，洛瑞斯只觉天地都在此刻旋转了起来。但下一刻他是真的体会到眩晕了。夏洛特说，“就像喜欢羯尔斯那样喜欢。” 洛瑞斯嘴张了又张，最终还是忍住了。他沉默，夏洛特终于抬起头来问他，“怎么了啊，干嘛突然问这个？” 洛瑞斯不敢看她仍挂着几滴汗珠红红的小脸，尴尬地把头转向一边，“不，没什么。”夏洛特嘟着小嘴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索性不理他，继续摆弄花花草草。洛瑞斯暗暗捏紧了拳头，这是他第一次鼓起勇气说出来。难道是因为他表达的太隐晦了，年纪此时尚小的夏洛特才会不明白？他深吸了几口气，强迫自己疯狂跳动的心冷静下来。 “夏洛特，我，我是说……”洛瑞斯又转过来看着对面让他心心念念了无数日夜的脸庞，用力捏了自己一下，“我想说，我喜欢你，一直从昨天，一直到明天我一直一直都深深……喜欢着你……”他声音微微有些颤抖，他说出来了！那样压在他心底一直最最遗憾的话语，他终于说出来了。夏洛特，我爱你，所以，我能阻止你再发生那样的悲剧吗？ “我知道啊，”夏洛特清脆的声音接过他的话，洛瑞斯不禁又是一阵呼吸急促，但他尽量让自己看上去镇静一些。“我知道你很喜欢我啊，就像我喜欢你那样嘛，不然怎么总是帮我背黑锅。嘿嘿。”夏洛特对着他调皮地吐出小舌头，“洛瑞斯，谢谢啦，你真好！” ------------ 32 我心底最诚挚的悔过（三） 洛瑞斯听着她的回答居然微微松了口气。他也不明白为什么，听到夏洛特说“喜欢”时他紧张，然而直到她的喜欢不是他说的那种时又有种安心，反而觉得“太好了”。他其实很怕如果真的听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他要怎么反应。一定是手忙脚乱不知所措吧，他想。自己可真没用啊，也难怪夏洛特从来想不到这，一直都是自己太懦弱。 “你今天很奇怪哦，发生什么事了？”夏洛特终于发现些不对劲儿，不怀好意地笑着看他打趣，“还是说，洛瑞斯你看上哪个姑娘了？” 她到底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洛瑞斯心里一阵恼火。“没有。”他有些不悦地闷闷道。夏洛特也不在意，径自蹦到他面前，手里托着些什么东西。“洛瑞斯，我们来许愿吧！”洛瑞斯定睛看去，夏洛特手里正托着两只花草编成的船，精致非常，栩栩如生。洛瑞斯注意到她她的指尖还残留着草汁的青绿，不由得拉过她的手替她细细擦拭起来。夏洛特也看到了，她满不在乎的甩开，拽起他的手大步走开。 洛瑞斯淬不及防被她拉的一个踉跄，而后有些哭笑不得的任由她拉着往前走。他想，如今的夏洛特依旧是当初那个懵懂的小女孩，而自己却不是当初那个愣愣的少年。他拖着疲惫和破败的心，再度回到那块纯洁的回忆里。就像是饱经沧桑的后来人带着满当当的记忆和酸楚的经历回到最初，对上那还未时过境迁后的单纯透彻的双眸，那种感觉，有甜蜜，但更多的却是酸涩，让人无以言表。 “洛瑞斯，这个给你。”夏洛特往他手里塞了一个草船，拉他到湖边坐下。 “这是什么？”洛瑞斯明知故问道。 “许愿船啊！把你许的愿写到这片叶子上，放在船里，然后把它点燃，把船放到水里，如果小船飘到对岸火还没有熄的话，你的愿望就会实现了！” “这样愿望就能实现？”他故作惊讶问道。 “那当然啦，我说能就一定能！”夏洛特坚定的说。 洛瑞斯看着夏洛特激动地小脸，忍了几忍没忍住，伸手揉揉她的头发，眼里满是宠溺。有多久了，夏洛特，我终于可以再一次，感受你带给我的温暖。 他在叶子上写着：要实现夏洛特的愿望，无论是什么。 看夏洛特兴奋又认真的小脸，洛瑞斯发自内心的笑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笑，只是觉得，这样真好。 小船载着两人满满的愿望，悠悠的向前行驶着，直到看不见那点光亮，洛瑞斯才收回目光，却发现夏洛特依旧执拗的张望着。洛瑞斯笑了，揉揉她的头发。她的头发柔柔的顺顺的，就像是……嗯，就像是羯尔斯的皮毛那样。想到这儿，洛瑞斯不禁一丝笑意滑过嘴角。 夏洛特瞥见，不明所以，也没去理会。左右小船到底有没有平安到达对岸她也望不见，索性拉了洛瑞斯坐在池边。 “洛瑞斯，这个许愿池据说你向里看去，想着你想要看见的人的脸就能看得到。以前啊，很多刚刚成为天使的人都愿意来这里，因为他们挂念着自己前世他们珍惜的人们。”夏洛特轻轻靠在洛瑞斯肩上，抱着膝，头埋得很深。“可是，我从来都没有看见过，因为我根本没有记忆，我不知道我在乎的人是谁。”她的声音闷闷的，洛瑞斯看不到她的表情。“你知道吗，只有我没有记忆，我就像是个来历不明的生物，硬生生传进了这里。我觉得，好像他们也并不是很喜欢我……”许是这些话埋在心底久了，身边又有洛瑞斯宽厚温暖的肩膀，夏洛特说出了这一番略带伤感的话。没有了坚强的伪装。 “大家都是那样冷冷的，彼此并没有多亲厚，我觉得，这里仿佛没有家的感觉……我总是在想，为什么只有我没有成为天使前的记忆，这是神对我的惩罚吗？还是……” “夏洛特，你没有必要那样想。”洛瑞斯打断她，一手揽着她的肩膀，手一下下的轻拍她的背给她安慰。“有记忆并不见得是好事。他们无时无刻不在承受着思念的煎熬，怎能比得上没有负担的你？况且你别忘了，你并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我。”夏洛特，我一直都在你身边，就在你一转头的瞬间。但是我知道的，你是那样的倔强，从来只是固执的向前看。也许正因为这样，我才会如此放心的在你身后守护着你，可其实我究竟是有多愚蠢？来不及到你面前说我爱你…… 夏洛特的眼睛亮亮的，一眨不眨的看向洛瑞斯。“洛瑞斯，”半晌，她轻轻地叫他的名字，声音格外的柔。“你会一直在我身边吗？” “我会。”洛瑞斯毫不犹豫的回答道。 得到了他无比肯定的回答，夏洛特仿佛松了一口气，彻彻底底安下心。靠在洛瑞斯怀里，呼吸着他暖暖的气息，一时间有些昏昏欲睡。 洛瑞斯，你真好。 （当所有的一切都如希冀般重现眼前，我以为这是上帝对我的恩赐。） “夏洛特，发什么呆呢？” “啊！洛瑞斯！”夏洛特受惊，手直拍胸口，嗔怪道，“干嘛啊走路都没有声音。” 洛瑞斯扯扯嘴角，“做什么坏事呢这么见不得人啊。” “怎么会！我在看……许愿池啊……”夏洛特的声音不自觉的弱了下去。 洛瑞斯见状心头猛的一跳，忙伸头去看。果然是靳耀黎！他怒上心头，用力握紧了拳，咬着牙，尽量让自己看上去正常些。“夏洛特……”他的嗓音压得厉害，两人都下了一跳。还是洛瑞斯先反应过来，“夏洛特，离那个凡人远一点。” “远不了啊，我是他的守护天使呢！”夏洛特眨着大眼很自然地说道。 洛瑞斯深吸一口气，命令自己冷静。只有他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也正因为这样他愈加恐惧。“夏洛特，你听我说，这个人会害死你的。” 夏洛特歪着头眼里满是不解，洛瑞斯见了呼吸一窒，知道自己心急了点儿，但却也没有办法向夏洛特解释。“总之，你……你除了任务之外，绝对，绝对不能和他多接触！”说完也不等夏洛特做出反应，头也不回的跑开了。他不快些走不行，他怕自己把持不住一个冲动就杀了靳耀黎。 夏洛特……夏洛特…… ------------ 33 我心底最诚挚的悔过（四） 为了更好的看住夏洛特，洛瑞斯平时的训练做得更加努力。他想尽快通过天使长的试炼，只有这样才能更方便保护夏洛特。 洛瑞斯本身资质就很高，加上长久以来的经验，凭借手段高明手法精湛，做事狠辣果断，比当初通过测试的时间整整提高了一个月。众天使都对此啧啧称奇，说洛瑞斯时千年难遇的奇才。而其中的艰酸只有洛瑞斯自己明白。那是要多少的疼痛与苦涩才能堆积出如今这样让人惊讶的成绩。 接职仪式上，洛瑞斯毫不意外的看到了夏洛特。 “洛瑞斯，恭喜你啊，终于升上天使长了，听说成绩相当惊人啊！”夏洛特还是老样子，无甚热情的和众人打过招呼后径直来到洛瑞斯面前。“诶？你这个样子是哭了吗？难道是你师父给你的压力太大了还是说你见到我就激动成这样子？” 洛瑞斯闻言摸摸脸颊，诧异的发现竟然有微微的湿意，可是他并没有任何想哭的意念。洛瑞斯心下当即就凉了，如果说自己所处的环境根本就是历史的重现，而唯一不同的只有自己，更或者说，是带着后来记忆的，回到当初的自己。那是不是表示，无论自己怎样努力，结局都不会改变？ 洛瑞斯很明显的慌，也很明显的忍住了。 “夏洛特，靳耀黎应该成人了吧？”他状似不经意的说道。 “还没呢，刚刚过了十五岁生日而已啊。” 洛瑞斯心底松了一口气，自己努力是有回报的，至少还没到夏洛特开始喜欢他的那一刻。也许事情会有转机也说不定，毕竟自己回到这以后，许多事也因为自己的转变而与当初大相径庭。夏洛特，这次我能来得及救你吗…… 其实洛瑞斯从始至终都没有弄清楚为什么夏洛特如此执着于靳耀黎，而如今他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去研究。然而这回洛瑞斯依旧错了。 当洛瑞斯发现“靳耀黎”这三个字频频出现在夏洛特口中的时候他就觉察到不妙。他心中懊悔不已，总以为时间还很长，没有关系，可以慢慢来，却不想整个事情因自己的过分活跃而整体提前了。再懊悔也于事无补，现在洛瑞斯想的是怎么样才能阻止现下，在夏洛特还不明白自己即将沦陷之前。 反正这一切都是假象，早知道会变成如今的境况，那么接手天使长后的繁琐事务不做也罢，没有什么能比得过夏洛特。难道要让他在本可以扭转的局面下再一次亲眼目睹当年的悲剧吗？洛瑞斯痛苦的闭着双眼，一下下揉着眉心。冷静下来洛瑞斯，冷静……我要怎么办，该拿你怎么办才好啊夏洛特…… 蓦然，他的手顿住，一个想法在他脑海中逐渐清晰。如果这是夏洛特不得不过的坎，那么，就应该由我亲手除去。相比之下，只要能够确保夏洛特不受伤害，自己受到怎样的惩罚，亦或者堕天都是无关紧要的事。 想到此，洛瑞斯不再犹豫，不管不顾急急冲下天去。 夏洛特，你等我，这次我一定要救你！ 然而洛瑞斯沮丧的发现，他没有任何下手的机会。夏洛特把靳耀黎保护得很好，没有一丝破绽。即使手段高深如自己，也不得不佩服夏洛特的周到。 怎么办。洛瑞斯急的就差冲出去将夏洛特打晕，然后带回去想干嘛就干嘛。他若是实在烦躁的不行也总想想这个方法来鼓励自己，不是还没到不可救药的那一步么，要保持冷静，洛瑞斯时时告诫自己。有时烦的狠了，也曾幼稚得抛下所有手头的工作，径直找夏洛特去。他心底是最不希望做出最后一步的——杀了靳耀黎。所以他希望尽可能的通过暗示，让夏洛特回心转意。而这时候，夏洛特爱他与否，对洛瑞斯已经没那么重要了。如果连夏洛特的性命都无法保护，那么他还有什么资格来说爱她？ “洛瑞斯洛瑞斯，你说靳耀黎的女朋友怎么那么小家子气，动不动就使小性子，真讨厌！真是的，我如果是他女朋友，一定把他照顾得好好的！”夏洛特赤着脚坐在高高的树桠上对着一旁又偷偷留下来的洛瑞斯抱怨道。 洛瑞斯闻言大惊，险些从树上掉下去。他盯着夏洛特的神色惶恐不已，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一步步的，按着原本的样子发生了。 “夏洛特……”他压着嗓子说道，“如果这样，让我杀了他吧。” “哈哈，不用了啦。”夏洛特以为洛瑞斯只是在开玩笑，并没有注意到他此刻狰狞的面孔。“要是以后靳耀黎的每个女朋友都一个样，你杀得过来吗？” 夏洛特根本没有想到洛瑞斯早已对靳耀黎起了杀心，还天真的以为洛瑞斯要除掉她讨厌的靳耀黎的女朋友，并更天真的认为这只是个玩笑。 “只要你愿意，我什么都可以为你做。”洛瑞斯坚定的说。许是察觉到他语气中的不寻常，夏洛特终于转过头来看向他。见他神色认真，丝毫开玩笑的意思都没有，夏洛特也不禁收起了玩笑的神色。想了半晌，她轻轻问，“洛瑞斯，你爱我吗？” 洛瑞斯呼吸一窒，又迅速冷静下来，“一直都深爱着。” 夏洛特点点头，很郑重的告诉他，“没错，我也像你爱我那样深爱着你。”不等洛瑞斯做出任何反应，她又紧接着一句话，将洛瑞斯期待已久的热情狠狠浇灭。“所以我是不会容许你明知故犯的。” 洛瑞斯没话说了。其实当时他很想问夏洛特，如果你明知故犯我要怎样做？但其实这个问题不用谁来解开，他自己就能回答。不会阻止她，只会陪着她一直错到底。 “夏洛特，你说的话……是认真的？”洛瑞斯低着头不敢去看她的眼睛，声音有些闷闷的。 “嗯！”夏洛特重重的点头，一下，又一下。“洛瑞斯，我们才是最适合在一起的人啊。所以我爱你，很爱很爱。”无论真假，洛瑞斯再一次相信了。 “洛瑞斯，你什么都会听我的，对吧？”陆子杨眯着眼，危险的靠近。 “是的，主人。”洛瑞斯毫无生气的回答。 “你去把那个艾璐茜做掉，现在就去。当然，最好是活捉回来，天使的滋味，我还是很想尝尝的。” “是，主人，” “哈哈哈！”陆子杨猖狂的笑，忽然跳起身狠狠给了洛瑞斯两个耳光，看着伏倒在地的洛瑞斯，陆子杨心里痛快的无法形容。他脚踩在洛瑞斯脸上，嚣张地俯看着他，嘴角带起阴沉的弧度，“你要跪在我面前答话！” 洛瑞斯麻木的直起身，单膝跪在陆子杨身前，垂着头，声音僵硬回道，“是，主人。”随后，一闪身消失在陆子杨视野里。 “哈哈哈哈！”陆子杨抑制不住的大笑，“洛瑞斯，你也有今天！从来都是你在我头上作威作福，如今也让你尝尝这屈辱的滋味！哼，艾璐茜，我要让你知道，敢和我作对，是什么下场！” ------------ 34 我心底最诚挚的悔过（五） “洛瑞斯，你想变成人吗？”许愿池边，夏洛特这样问。 “不想。”洛瑞斯回答得很干脆。如果我只是个凡人，我便失掉了保护你的能力。 “那如果我变成人了，你也不想吗？”夏洛特不甘心的问。 “不想。”依旧干脆的回答。那我更应该好好珍惜现在我拥有的，才能更好的保护那时脆弱的你。夏洛特有些失望，嘟着嘴转向一边不再看他。 “夏洛特……”洛瑞斯神色犹豫地叫她的名字，对上夏洛特澄澈的眸子时，眼里的挣扎更胜了几分。 薄唇微启，终是问出了盘横在心底几百年的话。“你为什么……选择做守护天使。以你的才能，无论什么都可以手到擒来，为何偏偏……” 夏洛特目光蓦然变得悠远。半晌，回道，“洛瑞斯，这世上并不只有守护人类的天使。一花一木，一人一国，都有守护着他们的天使存在。而我却觉得，可以用我的能力，用心地呵护着只一个人的成长，看着他日渐壮大，那是会比拿到任何战功都要让我感到荣誉的事。守护的范围越大，便有越多的身不由己。他们只能保佑和顾虑整体的运数的平衡不被打破，哪怕牺牲再多也无可奈何。说我自私也好，软弱也罢，我无法眼睁睁看着无数的生灵倒在面前我却无能为力。所以，我选择之守护一个人，只为他一个人的兴衰而努力。”顿了顿，又道，“可是啊，洛瑞斯，我们，就只有我们而已。” “呐，洛瑞斯。”沉默许久后，她叫他的名字。 “我在。” “洛瑞斯，我们……是不是不能再变回人了？……” 洛瑞斯狠狠一震，同时并没有忽略夏洛特那样浓浓忧伤的语气。“你……” 夏洛特不看他，自顾自地说，“靳耀黎说，他说啊，如果我不是天使，他是真的很想娶我，他说他喜欢我，想跟我在一起一辈子。” “你……你让他看见你了？！”洛瑞斯失声尖叫。 “嗯，是啊。”夏洛特毫不隐讳的点头，“他还说，我是他的女朋友。虽然不太明白女朋友是什么，不过我想应该表示时常在身边的人吧？” 洛瑞斯狠狠倒吸了口冷气，一把揽过夏洛特肩头，紧紧盯着她，“你……你，你答应了？” “是啊，”夏洛特天真又认真的点头。“不过到底什么是女朋友？” 洛瑞斯觉得自己要疯了，他要怎么才能对夏洛特解释得明白？握着夏洛特肩膀的手止不住的颤抖，“夏……夏洛特，”过了好久，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却发现是那样的干涩。“你不可以喜……出现在人前的你忘了吗？” “哎呀，我跟你说哦，”夏洛特听到这句话突然变得十分兴奋，两只眼睛亮亮的，“靳耀黎相信有天使呢，并且我不小心现了身，他都没有做出过分的反应，那样理所应当的神情，我从没见过任何一个人类在自己不清楚的异类前，还可以有如此的冷静！” 洛瑞斯真是哭笑不得，有苦难言。如果这样，倒不如……他在心底泛起一丝狠厉。 “他还有个结婚对象叫……叫慕什么寒的，不过他说那是家里安排的，没有办法，但是他喜欢的只是我而已。其实啊，他喜欢谁都没什么关系，只要他幸福就好。他觉得喜欢我比较幸福，那就让他喜欢好了啊。” 一旁的洛瑞斯闻言急得差点哭出来。夏洛特明摆着什么都不懂，就因为什么都不懂才更不知道究竟要怎样才能让她明白，靳耀黎是个骗子。 “夏洛特，”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你不许再跟靳耀黎有超过守护之外的密切接触。……夏洛特，他会害了你的……我求你。”这是洛瑞斯生平第二次求人，可是两次，都是为了只一人。 “嗯？”夏洛特歪着小脑袋疑惑地看着洛瑞斯，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说。“洛瑞斯啊，你……是不是误会他什么了？他并没有对我做什么啊。” “好，那我问你，”洛瑞斯深深吸了口气，“他有没有让你去做一些别的事情，比如说……对妨碍他商场路的对手……嗯？” “这……倒是没有，不过最近恶魔来临的次数倒是多了起来。” “什么？”洛瑞斯情绪再一次失控。“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伤到了吗？” “没有没有！”夏洛特连连摆手，“说也奇怪，虽然次数频繁了些，但每次都好像并没有下杀手的意思。” 洛瑞斯听了，更加肯定心中的想法。靳耀黎欲要与恶魔结约，又舍不得丢掉夏洛特这颗有利的棋子。他想在不杀掉夏洛特的情况下与恶魔结约，所以恶魔从来都不会下杀手。但也只是这几次罢了，以后呢？靳耀黎的耐心被用光之后呢？洛瑞斯慌了。 “夏洛特……以后我陪你去。” “什么？” “我陪着你，你只要留在靳耀黎身边就好，恶魔的事，交给我来处理。”洛瑞斯坐怀不乱的说道，语气沉稳的有些可怕。 （如果我曾经想要同你在一起的想法造就了那时的悲凉，那么我选择放手，只要能够再见你昔日的笑颜。） “洛瑞斯。”好不容易的了空闲，夏洛特轻手轻脚走到靳宅外，大大伸了个懒腰，试探的叫着洛瑞斯的名字。 “我在。”就在她话音刚落的瞬间，洛瑞斯做出了回应。夏洛特明显一愣，显然是没有想到两人就在咫尺的距离。 夏洛特笑了，招呼房顶上巡逻的洛瑞斯下来。“骑士先生，晚上好啊。” 洛瑞斯也不由得扬起嘴角笑了。“公主殿下，晚上好。” 两人找了个相对高的地方，在树枝上坐了。夏洛特很自然地头靠着洛瑞斯，望着天边一闪一闪的星星，很明显的在想些什么。 “洛瑞斯。” “我在。” “这些天，辛苦你了。” “不会。” 大段的沉默。 “洛瑞斯……” “我在。” 夏洛特忽然笑了，“怎么我叫你，你总说‘我在’啊？” 洛瑞斯不说话了。那是因为，我希望在你需要我的时候，我会第一时间在你身边，无论叫我做什么。夏洛特，我一直都在。 “洛瑞斯，我好像喜欢上靳耀黎了，我爱上他了……” 这回洛瑞斯再也说不出一句话，他茫然的看着天上闪亮的繁星，心中酸楚疼痛。夏洛特，你真的懂什么是爱吗？那我呢？对你来说，我是什么？ ------------ 35 我心底最诚挚的悔过（六） “洛瑞斯，你有在听吗？” “……嗯。”他回答的无比艰难，嗓音低哑生涩。夏洛特且仿佛没有注意到，自顾自地说，“其实，靳耀黎什么都不好。又任性，又霸道。喜欢恶作剧，还花心的很。可是啊，我想，毕竟是出生在这样的环境下，每天敷衍周旋在商场上，我看着都烦了。每天回家他不是发一顿脾气就是倒在床上一动不动。他其实是那样渴望‘爱’的人，所以才会一次次的从别人怀中寻求温暖……” “夏洛特！”洛瑞斯忍不住了，他一定要告诉她。即使夏洛特永远恨他。是啊，他早已经有这样的觉悟了不是吗？“夏洛特，靳耀黎从始至终都是骗你的。他知道了你天使的身份，所以诱骗你爱上他想要得到一张永久守护的护身符。你从来都不知道，其实他早已和恶魔结约，你遇袭并不是偶然，全部都是他派遣的，为的就是引开你的注意！他利用你不至于心智堕落，可一方面又不择手段……” “够了洛瑞斯，别说了！”夏洛特厉声打断他，“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样说靳耀黎，可是我知道的，他不是那样的人。我时时在他身边，我很清楚，他只不过是个得不到爱的男孩子而已。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编这些话来骗我，洛瑞斯，这不是我认识的你。” “不是的夏洛特！”我要怎么告诉你，这之后发生的事？我要怎么告诉你，我在靳耀黎内心看到的一切？夏洛特！“我不否认靳耀黎心中的确有你的位置，但那更多的是想着怎样利用你，夏洛特，你清醒些啊，在这样下去你会堕天的！” “堕天？那是什么？” “……”洛瑞斯心里一紧。夏洛特不能明白，自己也无法说得清楚。这样壁垒重重，我能救你吗夏洛特？ “夏洛特，你说过，你喜欢我的，只有我们才是适合在一起的人……”洛瑞斯情绪很低落，他不甘心的试了最后一次，希望能够唤醒夏洛特。 “没错，我是说过。可是洛瑞斯，我喜欢你，但是我爱靳耀黎。” 看着夏洛特认真的双眸，洛瑞斯顿时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那双闪亮抽走，忽然有种想要哭泣的感觉。他痛苦的闭上眼，是不是无论自己怎么折腾，最后的结局都无法改变？夏洛特，我还是不能让你明白，我爱你，我终究还是，无法拯救你……吗？ “洛瑞斯，我要回去了。不管怎么样……你还是我最好的朋友。夜深了，你早些歇息罢。”说完夏洛特便头也不回的走了，从始至终都没有再看他一眼。 洛瑞斯缓缓握紧了拳，睁开眼，触目惊心的妖异血红。夏洛特，事到如今，就不要怪我心狠手辣…… 阳光欢快的洒满人行道，艾璐茜从医院出来，用力吸了口清新的空气。陆梓辰执拗地不肯回医院，说事情不稳定他就不能安心做手术。艾璐茜无法，只得由着他，但应该按时服用的药物还是一天不可少的。 “医生说了，要在一个月内动手术，否则危险就更大了啊……”艾璐茜有些愁苦地捏着下巴，脚步一刻不停地向陆梓辰家里赶去。“唔……再好好劝劝他吧，正好今天洛瑞斯回来，也让他赶快抓紧。” 正想着，眼前忽然飘过一阵衣料带动的微风。她抬眼，正巧是刚刚提到的那个该抓紧的家伙。艾璐茜不禁喜上眉梢，“洛瑞斯！你这么快就来了，陆子杨安顿好了？他没有对你怎么样吧？” 艾璐茜和洛瑞斯所处的地方离陆梓辰家不远。陆梓辰的别墅安扎在郊区，周围除了他一家外并没有住户，虽是空旷了些倒也静谧。洛瑞斯面无表情，瞳孔呆板生硬，没有一丝生气。他不理会艾璐茜的话，右手径自捉住她的手腕，冷冷的抛来一句，“主人叫我带你回去。” 艾璐茜愣了，主人？“洛瑞斯，你在开玩笑？”感受到他体温的冰冷和自己腕上越来越重的力道，她不禁微微皱眉。“洛瑞斯，你在干什么？” “请你乖乖跟我走，不然弄伤了你，主人会不高兴的。”还是那样的死气沉沉。艾璐茜终于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洛瑞斯？你被控制住了？！洛瑞斯你醒醒！”艾璐茜见怎样都叫不醒他，索性心一横，咬咬牙一把甩出金索。金索带着凛冽的风从洛瑞斯脸颊边呼啸而过。然而洛瑞斯仍是牢牢捉紧艾璐茜的手腕，这样近距离的躲避，饶是他反应迅速，脸颊边还是展开了朵妖艳的血花。他面无表情，似是感觉不到疼痛。 艾璐茜一愣，显然没料到他居然罔顾性命也要将自己带走。目光一凛，手腕轻抖，金索划出漂亮的痕迹偏了些角度从洛瑞斯身后逼近。他依旧没有松开手，甚是没有回头。左手流光涌动，蓝色的护手光芒暴涨，包裹了他的手掌。他迅速抬手，单手硬生生扯住了攻势狠厉的金索。仿佛因受了控制，洛瑞斯的潜力被开发到最大。他左手用力，艾璐茜被金索连带着向前踉跄一步。然而就是这一步，洛瑞斯趁机松开她的手腕，并掌为刀，一掌狠狠劈向她后颈。艾璐茜只觉一阵眩晕，便陷入了沉沉的昏暗。 陆子杨不甚满意地看着单膝跪在面前的洛瑞斯，以及怀里抱着犹自昏睡的艾璐茜。他一把甩过手里的公文，翻身下床。 “洛瑞斯啊，做的不错，辛苦你了，嗯？” “主人赞谬了。”洛瑞斯毕恭毕敬的回答道。 “好了，人留下，这里没你的事了，下去吧。”陆子杨伸手接过艾璐茜，□□着。洛瑞斯点头欲要出去。这时陆子杨又发话了，“对了，叫任何人都不要靠近。无论多重要的事，都叫他等两个小时之后再进来。” “是，主人。” 看着洛瑞斯退出去，带好门，陆子杨得意的笑了。他相信被控制的洛瑞斯，任何命令都会绝对完美的执行。从欧洲学来的这秘术，果然不枉我花费如此高价和心血，哈哈哈！“接下来，小美人儿，该你了，你可要好好努力，让我满意啊！” ------------ 36 我心底最诚挚的悔过（七） 陆子杨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秘药，放了数颗在红酒里。轻轻摇晃，让药完全溶解后，陆子杨噙了一口在嘴里，转身对着艾璐茜的小嘴，深深吻了下去。他将液体吐进艾璐茜嘴里，喂她喝下去。艾璐茜下意识的将陆子杨渡过来的红酒尽数吞入肚中。 慢慢的，许是陆子杨亲的火热，她被惊醒了。艾璐茜先是茫然地睁着眼，等到意识恢复清明，并且看清了压在自己身上的野兽时，她大惊失色，任何招式都来不及想起，手脚并用费了好大力才将陆子杨从自己身上推开。“你干什么？！”她怒道，却掩饰不住那因惊恐而颤抖的声音。 陆子杨意犹未尽的抿抿嘴，邪笑着勾了勾她的脸颊，“干什么？干你啊！” 艾璐茜强作镇定，问道，“洛瑞斯呢？你把他怎么了？” “哦？都死到临头了还在想着别人，你这样会让我好伤心的啊。”陆子杨作势想了想说，“洛瑞斯是我的奴隶，你该不会忘记，就是他带你来这里的吧？嗯？” 艾璐茜浑身止不住的颤抖，她确实觉得洛瑞斯十分不对劲儿，但不想原来是陆子杨做的手脚。更没想到，强大如洛瑞斯都会被他控制，这个男人究竟想做什么？ “你……给我喝了什么……”艾璐茜只觉浑身酸软无力，神智也逐渐变得浑浊。 “宝贝儿，我可是下了双倍的量，保证让你爽得乖乖求饶的，来，让哥哥好好疼你，嗯？”陆子杨□□着逼近，艾璐茜慌忙想要推开他，不料手刚触到他胸口便没了力气，全身软绵绵的，还有丝难耐的燥热。陆子杨就势抱住软下来的艾璐茜，无不得意的笑了。他咬上艾璐茜犹自半张的小嘴，手掌肆意的游走她全身。艾璐茜大脑顿时一片空白，喉咙中不自觉的发出几声呜咽。 “乖，难受的话不用忍着，大声叫出来，没有人会听到的。”陆子杨火热的气息喷在她耳边，让艾璐茜又是全身一颤。陆子杨的手指仿佛带了电，让艾璐茜颤抖不已，身体越来越燥热，神智愈加昏迷。陆子杨三两下除掉了她的衣服，尽情的触摸她光滑的肌肤。艾璐茜终于承受不住的□□了出来，小猫一样的呜咽让陆子杨怒火中烧，一个翻身，将艾璐茜狠狠地压在身下。 既然这一切都是我的梦，那么，夏洛特，就让我在这梦中拯救你，也拯救我自己。 （爱，本身就是一种妥协。如果不能阻止你，那么，就让我来代替你。） 洛瑞斯骗夏洛特说有要事相商，将她请上天去。而他趁此机会与夏洛特错肩而过径直寻靳耀黎去了。当夏洛特奇怪洛瑞斯为何失约回到凡间时，正巧撞见靳耀黎倒在满地的血红中，同样猩红的，还有洛瑞斯的双眸，和染血的双手。 夏洛特当时心头狠狠一震，哪怕呼吸都痛不欲生。她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人，“是你做的？”声音却平静的连她都惊讶万分。洛瑞斯不说话，垂着头，暗暗握紧了拳。原本是想在夏洛特赶回之前离开的，没想到她居然回来的如此之早，其实夏洛特也是听别人说道洛瑞斯在凡间，她想着他一定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又和洛瑞斯有约，所以便主动下来寻他，不想撞见这一幕。 “是你做的！”夏洛特又说了一遍，这次确实语气笃定，带着浓浓的恨意和痛彻心扉的嘶吼。 洛瑞斯咬咬牙，抬起头对上她的目光凛然无惧毫不退让。“是我做的！”顿了顿，仿佛猜到了夏洛特接下来的话，“因为他该死！”夏洛特还是那样盯着他，对他的说法置若罔闻，依旧问了一句，“为什么……” “因为他肮脏，他不配！”洛瑞斯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回到。他想起靳耀黎临死前因恐惧而说出的所有：我只是要用她做灵魂可以再度轮回的挡箭牌而已。再说她长得又不赖，这样的女人无论是带出去还是在床上一定都非常有味道，何况又是个天使……他的话也只能到这里，因为洛瑞斯忍无可忍一刀结束了他。可是这样的话怎么能够说给夏洛特听？ 夏洛特颤抖着身体，一直用那样充满恨意又疼痛万分的眼光看着他，看得洛瑞斯心里也大大动摇。难道自己真的错了？ “洛瑞斯……”夏洛特终于开口，声音却冷得彻骨，“你这个骗子，你杀了我最爱的人，你居然还可以如此淡定和理所当然。洛瑞斯，我恨你！”最后一句，夏洛特几乎是怒吼而出，泪水在脸上肆虐，痛苦的表情一览无遗。 我知道的夏洛特，我知道你一定恨死我了。但是没有关系，我宁愿你恨我，甚至杀了我，我都不能再一次承受看到你为了这样的人而堕天。既然我能够拥有回到过去的机会，我就决不允许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我救了你，改变历史，是不是可以在梦醒之时再度见到你的脸，哪怕是恨着我的你。我一直这样期待着，从未放弃。 洛瑞斯用力握紧拳，直到力道大得让自己疼痛难忍，想要拼命拉回自己的意识，不被痛苦所吞没。可是再怎样疼，怎比得过心中的痛。 “夏洛特，你说我骗你，可你呢？你说过，你最爱的人是我，你怎么能……”洛瑞斯红了眼眶，声音毫不掩饰的哽咽和委屈。然而夏洛特已经被痛苦和仇恨蒙蔽了眼，根本听不到洛瑞斯的异样。 “洛瑞斯，我曾经是很爱很爱你，但是从今天开始，你我再无任何瓜葛。洛瑞斯，记住，我恨你，我永远都不爱你，也不会再爱你！”夏洛特语气平静，却透着浓浓的寒意，直刺进洛瑞斯心底，冰得他心脏一阵无法抑制的抽搐。夏洛特，我终究还是，亲手弄丢了你……但是，我不后悔。 “好啊……”洛瑞斯仰头，不让泪水流下，嘴角扯起轻松的弧度。“既然如此，我走了。……夏洛特，保重。”说罢，他不去看她，因为他怕泪水会抑制不住的流下。他决绝的转身，在夏洛特眼里却是那样讽刺。 ------------ 37 我心底最诚挚的悔过（八） 洛瑞斯收拾起破碎的心转身准备离开，却不想身后一阵凛冽，来不及反应，肩上便传来衣料与肌肤划破的撕裂声响。洛瑞斯背对着夏洛特，脚步被冲击向前一个踉跄，震惊的盯着地面，毫无焦距。大脑一片空白，却只有一个声音久久萦绕。夏洛特要杀了他。 洛瑞斯额上的汗珠一颗颗滚落，并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心里已冰冷得无法言语。他能够感受到那仍残留在身体上的，夏洛特的情感——恨、决绝。夏洛特，你真的，为了一个不值得的凡人，要杀了我……一瞬间，洛瑞斯泪流满面。 洛瑞斯痛苦的闭了闭眼，也好，他想，自己本不就是懊悔当年没有这样做么，既然都已经有了充分的觉悟，这样的结局，再好不过。 他咬咬牙，不露痕迹的抹掉脸上的泪水，转过身，满不在乎的对夏洛特说道，“怎么？后悔了，想杀人灭口？” 夏洛特红着眼，面目狰狞的可怕。“洛瑞斯，我真可怜我自己，居然认为你我是一类人。不想我夏洛特瞎了眼，如今才认清你，却挽回不了什么。” “是啊，你现在认清也不晚。你说得对，我们以后再无瓜葛，请问我可以走了吗，夏洛特小姐？” 夏洛特不语。她低头呆呆的看着靳耀黎死前还留在脸上的恐惧，那样凄惨。蓦然，她低低的笑了，声音冰冷却刺耳。周身的气流诡异的涌动，带着磅礴的破坏力瞬间呼啸而来。 洛瑞斯见状，心下大惊，暗叫糟糕！这样的表现，分明是夏洛特堕天的前兆。他此刻顾不上其他，急急的大叫道，“夏洛特，清醒一点，你要控制住自己，这样下去会堕天的！” 夏洛特闻言一怔，就在洛瑞斯以为她找回清醒的时候，夏洛特癫狂的仰天大笑。“哈哈哈，洛瑞斯，原来这就是堕天吗？那太好了！我只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这样畅快的感觉，畅快到……如果不杀了你，我会觉得对不起它！”话音未落夏洛特就飞速的冲上前来，一剑狠狠劈向洛瑞斯。 洛瑞斯急火攻心，他一边回忆着修斯救他时的情景，一边狼狈的躲避夏洛特狠厉的攻击。陷入癫狂的人，战斗力果然不容小觑，渐渐地洛瑞斯有些招架不住了，一个不不留神，身上多了几道伤。他更加焦急，趁着夏洛特收剑的一刹那，从背后死死钳制住她，想要像修斯一样，打碎自己的魂魄填补夏洛特的缝隙。然而夏洛特并不给他这样的机会，她全身气息猛地一震，狠狠将洛瑞斯震开几步之外，随后，那反手一剑从左肩直划到右侧小腹，顿了一下，鲜血才从深可见骨的伤口中喷涌而出。这道伤，完完全全覆盖在原来洛瑞斯的旧伤疤上，分毫不差。 比起身上痛得快让他晕厥的伤，他的心更是痛得无法呼吸。在夏洛特的剑无情地扫过她身体的那一刹那，他终于绝望地明白，原来不论他怎样挣扎，终究逃不过这既定的宿命。他半跪在地上，身上和心里已经麻木不堪。十指紧紧抓着土壤，泪水和汗水丝丝滴入土里。夏洛特，他想，就这样死在你手里，也好…… 就在夏洛特冷着面一步步向他走来，举起剑置在他头顶，即将落下的那一刹那，绿色的光芒闪过。洛瑞斯只觉眼前一道影子掠起，生生拦下了夏洛特全力一击的利剑。洛瑞斯艰难的抬眼望去，那艰难一瞥之下，使他原本麻木的心顿时又是一下深深地撼动。 当洛瑞斯转醒时，身边早已不见了夏洛特，也不见靳耀黎的尸首。他是一个人。一个人醒来，一个人茫然，一个人……痛苦。 洛瑞斯手捂着伤口艰难的坐起，呼吸微微有些凌乱。体力尚未恢复，他微微这样喘息。就在这时，一只白生生的小手，递过一方濡湿了的手帕。洛瑞斯心底一动，微微有些惊喜的抬眼，却迅速的失望，不是夏洛特。然而看清来人后，又是一阵惊讶与喜悦。 对面人将他的这些变化尽收眼底，心里有些苦涩也有喜悦。而洛瑞斯直觉仿佛从一个梦境掉落另一个梦境，同样是那样的不真实。只听面前那俏生生的人儿抿嘴偷笑，悦耳的声音响起。她说，“洛哥哥，先擦擦脸吧。”这声音此时对洛瑞斯来说，恍若天籁。 洛瑞斯呆呆的接过面前的手帕，机械地擦了脸。凉凉的湿意让他微微清醒。毫无表情地看了看坐在身侧的人，独自呢喃道，“我仍是在做梦……” 对面人听了有些微微的不高兴，她双手捧起洛瑞斯麻木的脸，让他的双眸对着她的。“洛哥哥，这是你的梦不错，可我是真实的。” 洛瑞斯神情还是呆呆的，依旧难以置信。 她急了，声音不自觉提高了几分。“你记忆里的这一段可能有我吗？” 洛瑞斯一窒，缓缓摇摇头。她微微松了口气，“所以我就是我啊！” 洛瑞斯此刻才总算有了些反应，“芙瑞雅……”他的嗓音干涩，少了平日的温润，低哑得有些难听。 “芙瑞雅？”又确定了一遍，在得到对面人肯定的答复后，他只觉浑身一震疲软，无意识地仰面倒下。芙瑞雅见状，急忙拉起他，不让他摔倒，同时也避开了他可怖的伤口。 “芙瑞雅，为什么你会在这里……”他恍若不知，仍旧那样呆呆的问道。 “洛哥哥……”芙瑞雅正色道，“你被那个凡人控制住了，身体维持正常的活动，但意识却被留在这里。你知道的，是因为你服用了少量幽姬的缘故。但你受制却是因了他不知从哪里学来的秘术的缘故。” 洛瑞斯木然点了点头，是怎样的他已无力去理会，现在他只想自己一个人，静静地待在这里。也许是一时，也许是永远。他忽而明白当初陆梓辰为何不愿离去的原因。只是不同的是，同样的后悔，陆梓辰却可以带着自己营造的幸福沉睡，而自己只能在反复无止境的伤痛中长眠。 芙瑞雅好像看出了他的想法，心底微微叹口气。“洛哥哥，你的身体受制于他，做了许多违背你意愿的事，甚至受了许多莫大的侮辱……” ------------ 38 我心底最诚挚的悔过（九） “无所谓了，没关系的。”洛瑞斯漫不经心的打断，现在他连醒都不愿，还在乎那些没必要的虚无做什么呢。 “不，洛哥哥！”芙瑞雅厉声打断他，“就因为夏洛特那个女人，让你从开始到如今，痛苦的这几百年还不够吗？你还要继续为了她被折磨到什么时候？更何况，你的遗憾不也已经被完满了吗？”芙瑞雅从最开始就知道事情的全部，她一直静静地在旁边观看着，她不想打断洛瑞斯。因为她觉得，既然这是洛瑞斯永远的遗憾，那就由他自己，亲手借由这个机会填补完满。然而不想，原来最终的结局早已被划定，无论过程与否。 洛瑞斯睫毛轻颤了几下，并没有说话。芙瑞雅知道，他心里还是接受了这个事实。“洛哥哥，你还记得那个小天使吗？她就快被你害死了。” 洛瑞斯一震，有些急切问道，“小天使？你是说艾璐茜？她怎么了？” 芙瑞雅平静地微笑着，语气无一丝起伏，尽量风轻云淡的说，“你不记得了？” 洛瑞斯茫然摇摇头，他只有昏迷前的记忆，昏迷后的，就只有在这回忆里兜兜转转。本以为弥补了当年的遗憾就可以将结局重写，却没想到…… “你想知道么？”芙瑞雅淡淡问道。 洛瑞斯神色一黯，有些犹豫。如果醒来，那他面对的将是无尽的纠缠和劫数，未知的茫然和恐惧。当让也可以放任自己在此处，毫无责任的放纵，但是他却不能任性的让与自己有关联的人受到牵连。而更为真实的是，如果可以借由别人的手，是不是可以让自己暂且忘记他想忘记的一切，痛苦与不甘。不愿正视与承认的过往，自我麻痹。 想到此，洛瑞斯抬起眼，望向芙瑞雅，点了点头。芙瑞雅看到洛瑞斯脸上的神情，又是她所熟悉的坚定和自信，这才彻彻底底舒了一口气。其实她很怕，怕洛瑞斯从此真的一蹶不振，她怕自己对本就不知所措的洛瑞斯更加无能为力。所以她赌了一把，赌注是洛瑞斯的责任心。 芙瑞雅掩饰住心底的喜悦，仍是淡淡的说道，“既然如此，为何不自己去看看清楚？”说罢，她轻轻放开洛瑞斯，后退一步，再一步。远远地望着他，芙瑞雅忽然笑了。那笑容灿烂，明晃晃的直刺进洛瑞斯心底。她说：“洛哥哥，犯错不可怕，但可悲的是一错再错啊。”随后一道绿芒闪过，芙瑞雅就这样消失在洛瑞斯眼前。 洛哥哥，犯错不可怕，但可悲的是一错再错啊……洛瑞斯合上眼，脑海中挥之不去一直久久萦绕着芙瑞雅的这句话。 芙瑞雅，你是想告诉我，夏洛特已经是永久不能挽回的错吗…… 洛瑞斯睁开眼，一阵精光闪过，眼底浮现着浓浓的寒意。陆子杨，我有点儿想知道，你这只阴沟里的老鼠，究竟会做出什么可以让我动怒的事情。 “幽姬”并不是那样无药可救，它只会让人沉溺在回忆中。只因为那些回忆是人们最美好难忘，亦或者是最痛苦惋惜的事，所以才会被困在梦境中无法挣脱。但一旦发现了这一点，并自愿醒来，那么这个人就可以很轻易的回到现实中。只要自己想，就可以办得到。 （和从前的挥手，并不代表一定能迎来现在的救赎。） 当洛瑞斯重新夺回身体的控制权时，意识仍浑浊不清，但身体却最先做出了反应。那些在梦境中受的伤尽数出现在这具躯体上。突如其来的疼痛让洛瑞斯迷茫的大脑一阵清醒。他闷哼一声，咬着牙痛的半蜷在地上，脸色苍白，冷汗密密流下。等微微适应了这突来的疼痛，他才重重呼出一口一直屏着的浊气。单手撑地，摇晃着站了起来。四周看了看，除了自己并没有别人。想了想，是自己按着陆子杨的吩咐屏退了所有人。芙瑞雅也不在，想来是回到魔界去了吧。 洛瑞斯摸摸额头，整理着这段空白其间突然涌进的记忆。忆起陆子杨用种种踏他自尊的行径，洛瑞斯周身泛起莫大的寒意。陆、子、杨！然而不及他多想，接踵而至的另一件事让他顿时陷入癫狂。 他打晕了艾璐茜，将她带来了这里。依稀记得，是在陆子杨房里。陆子杨还说过什么？他说…… 糟了！洛瑞斯大惊失色，慌乱不已。艾璐茜！他不顾仍在渗血的伤口和彻骨的疼痛，带着深深的懊悔和恨意急急冲向陆子杨紧闭的卧室。 一定要来得及啊！…… 洛瑞斯用力打开房门时，陆子杨正对着□□的艾璐茜上下其手。即使他猥琐的样子让洛瑞斯几度想呕吐，但他更多的是庆幸，庆幸自己赶得及，艾璐茜还没有被陆子杨吃掉。洛瑞斯松了一口气后勃然大怒，也顾不得其他，大步走到陆子杨身后，伸手一个狠厉的手刀劈晕了他。扯过纯白的床单，将艾璐茜迅速紧紧裹住。 “艾璐茜，艾璐茜？”洛瑞斯轻拍怀中人的脸颊，然而艾璐茜对他的呼唤恍若未闻，小手就势圈住他的脖子。红着脸，眼里有旖旎的醉态。她半张着嫣红的小嘴，呵气如兰，“哥哥，不要停啊……”怀中人不安的扭动，洛瑞斯倒吸一口冷气。 他目光变了几变，视线略过一圈后定在桌上尚余半杯的红酒。抓过酒杯放到鼻下嗅了嗅，脸色瞬间变得铁青。“陆子杨！”洛瑞斯眼里顿时迸射出彻骨的寒意，咬牙切齿的叫着晕倒在床上人的名字。他居然下这种东西，还是双倍！ 洛瑞斯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办法，但至少他知道应该尽快离开这里。念及此，他将艾璐茜打横抱起，迅速离开了陆家。 夜幕微微降临。 回到住处，洛瑞斯有些沮丧的的发现陆梓辰并不在。他将艾璐茜放到床上，拖过被子掩好，自己烦躁地在屋里走来走去。 已经有多久，自己没有这样不知所措了？洛瑞斯烦躁的抓抓头发，如果不是因为自己，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他想，是他小看陆子杨了。不知道她被下药过了多久，如果早一点，应该是有办法救她的，可是用量之大，就连自己也没有十足的把握，怎么办。 ------------ 39 39 ------------ 40 以前，以后。此季，彼时。 艾璐茜一心只想着要畅快，然而洛瑞斯却并没有把心思放在这上面，他一直注视着艾璐茜身上的妖花。每过一段时间花色淡一些，洛瑞斯就欣喜一些。欣喜过后依旧是深深的无奈和愧疚。 终于，艾璐茜颈间的花色全部散去，她的燥热也渐渐退却。洛瑞斯大喜，身下加快了速度，终于完成了最后的动作。艾璐茜很快便昏睡过去，洛瑞斯硬撑着疲惫的身躯跌落床下。看着白色的床单上散落的以及两人身上，艾璐茜的和自己的血液，有种莫名的残忍。昏睡人身上青青紫紫的暧昧印记，洛瑞斯心底又是一阵狠狠的绞痛。 尽管知道艾璐茜在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转醒，他还是轻手轻脚的换过了新的床单，替她擦干身子换身干净的衣服，稳稳地放在床上，将被子拉过掖好被角。他自己却什么都没做，身上汗水血水混合着流下。头发湿湿的贴着脸颊，显出一种凌乱又桀骜的帅气。然而那双眸子里却流露着无法掩盖的哀伤。 洛瑞斯呼吸凌乱，从恢复意识后伤痕累累到刚刚照顾好艾璐茜睡下，他一刻都没有歇息过。并不是他不觉得疲惫，实际上他觉得自己可以在下一秒就晕死过去。只是心里的疼痛盖过了身体的疲劳，这份歉疚支撑着他。他不能倒下，洛瑞斯想，要赶在艾璐茜醒来的一刹那，封印这段不堪的记忆。 洛瑞斯勉强站起身，想要将手里湿透的床单扔掉。他步子虚的厉害，刚刚走了两步便感到铺天盖地的眩晕汹涌而来。晃了几晃终是没能稳住，直直跌倒在地。闭上眼，心底重重叹息。然而他始终没能等来身体与地面接触的疼痛，一双手稳而有力地撑住了他。洛瑞斯抬眼望去，只这一眼，他便觉脑中轰然而响，一片空白。 陆梓辰扶着洛瑞斯，感受他全身的重量几乎都压在自己身上。叹息了一声，轻轻对洛瑞斯说，“我们出去说吧。” 洛瑞斯回过神来，点点头，倚靠着陆梓辰向外走去，转身轻轻掩上了门。 （因为伤害，所以补偿。即使那补偿再多也抚平不了伤害的疤痕。） 陆梓辰给洛瑞斯的伤口做了简单的清理和包扎，两人就坐在面对花园的地板上，谁都没有先开口。正沉默着，陆子杨伸手递过一只香烟。他对偏过头来看他的洛瑞斯笑笑，说，“会么？”洛瑞斯不答，伸手接过，就着陆梓辰烟上的火星，头对头点燃。从远处望去，两人仿佛是最亲密的兄弟。 深深吸了一口，再缓缓吐出，洛瑞斯只觉得心中的沉重好似更压抑了几分。“我……”他开口，声音却哑的厉害。 陆梓辰摇摇头止住他，“你不用说了，我都知道了。”顿了顿，他吐出一个烟圈继续说道，“我回了一趟老宅，所有的事情我都明白。洛瑞斯，我很钦佩你，还有，谢谢。” 洛瑞斯无奈的苦笑，狠狠吸了一口，自嘲道，“我有什么可钦佩的，我只是……十恶不赦，仅此而已。” “洛瑞斯，那种情况下你没有别的选择。我很慎重的问过我自己，如果将你换成是我，我是不是有那样的勇气可以这样做。而结论是不会，即使艾璐茜有恩于我，即使这恩情穷极我几生几世都无以为报。可是你与我毕竟不同，她与你之间，本就不存在如此的关系。以你们的立场，无论你做什么都是理所应当，又何必，犯险救她。”又是重重吸了一口香烟，两人一时间彼此沉默，心情都压抑的可怕。 “洛瑞斯，”陆梓辰像是好不容易理好情绪说道，“我知道在你心里夏洛特的位置，就如同小琪在我心中一样，甚至有而过之，我明白这样做你心里的感受。” 洛瑞斯静静地听，烟灰散了一地。半晌他似是叹息着说道，“一切都是我欠她的。”那语气，仿佛丢了灵魂一般飘渺。 “是我的错，如果不是因为我，艾璐茜就不会牵扯进这一切。” “你错了陆梓辰，是我亲手将她带到陆子杨那里去的，是我亲手害了她不能再做天使，也是我小看了陆子杨，才会有今天我们大家的悲剧。”洛瑞斯苦笑了一声，接着说道，“至少有一件事我是感谢陆子杨的，无论怎样，至少他让我弥补了当年的遗憾，即使结果还是一样。你知道吗，夏洛特对我说，她永远不会爱我……为了一个凡人。但我努力过了，我亲手结束了我懊悔了几百年的事，虽然这并不能抹杀我对她的爱。至于艾璐茜……可能完结一段感情就要欠下新的债吧。如果不是因为我一直矛盾犹豫着，不会出现让陆子杨有机可趁的局面。说到底，一切都是命吧。谁欠谁多一些或少一些，早就在命盘里算不清了。” 顿了顿，他又说道，“陆梓辰，艾璐茜爱的人是你。所以即便没有我，最后的结局也注定如此，这一点我已经深深体会过了，你不必自责。” “……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 洛瑞斯沉默了，目光不知看向何处，一直在发呆，直到手中的烟蒂烫到了手指才清醒过来。他甩手扔了烟蒂，眼底泛起一丝轻微的血红。蓦然看着陆梓辰的眼睛，十分专注的神情。“陆梓辰，痛苦的话，只有我一个人便足够了。你记住，忘记今天发生的一切，你没有……” 还不等洛瑞斯说完，陆梓辰硬生生闭上了眼，偏过头去，过了好久才转过来看他。 “洛瑞斯，”他竭力控制着仍旧有些昏迷的神智，“你不需要对我做这个，你更不应该独自承受着一切。”陆子杨明白，洛瑞斯是想封印他的记忆。当他察觉出来时便强迫自己勉强闭上了眼睛。 “洛瑞斯，有我和你一起承担着苦楚。你并不是孤单一个人。”陆梓辰的话说的坚定有力，目光灼灼的看着他的，透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 41 将我认识的，不熟悉的自己都交给你 洛瑞斯有些感动又有些伤感，喉咙上下动了动，再开口声音中竟有些微微哽咽。“明明这样做对你是好的，你本不必承担……” “洛瑞斯，在你眼中也许我是自不量力，但在我心里你一直是我兄弟。你承受不住的时候，无论何时，我都会在你身边。洛瑞斯，记住，你不是一个人。” 洛瑞斯终于被陆梓辰打败，放弃了对他施术。有些感动也有些痛苦地将手覆上了眼。脑海中却一直重复闪过陆梓辰的那句话：洛瑞斯，在我心里你一直是我兄弟，你不是一个人……洛瑞斯轻叹，不是一个人…… 以为自己掩盖的很好，甚至连自己都骗过，却终究没能瞒得过旁人。原来，自己的假装坚强，都是虚幻，被迷惑的就只有自己，从来只有自己。 “陆梓辰，我必须封印艾璐茜的记忆。”过了半晌，回复常态的洛瑞斯淡淡说道。“她本不该受到这样的伤害。”这回陆梓辰没有反对，默认了洛瑞斯的话。 陆梓辰说，“你去睡一下吧，你身上还有伤，又折腾了这么久……” “我没关系，”洛瑞斯打断他说道，“我得守着她，等她第一时间醒来。”其实自己究竟有多疲惫他不是不知道，但是每当念及那一幕，那种痛苦就牵饶着他的神经，久久无法平息。 “……好吧。”半晌，陆梓辰妥协，“我陪你一起。” 两人默默在艾璐茜床边坐了，只不过洛瑞斯坐在了地上，现在他觉得连坐在艾璐茜身边都是对她的玷污。看着她熟睡犹自泛着红晕的小脸，洛瑞斯一阵深深的无奈。艾璐茜，我还能怎么做，我要怎么面对你…… 不知不觉，洛瑞斯睡了过去。陆梓辰在他身上轻轻搭了件外套。看着他疲惫的脸和犹自紧蹙的眉，心底一股说不出的复杂。洛瑞斯，负着这么多沉重的你，总该有一样，可以与另一个人一同分担。即便你的生命怎样漫长，可毕竟心，只有一颗。我并不羡慕你们拥有无尽的岁月，那样最难忘却又刻骨的疼痛，只能跟着无尽的时光永远延续下去。每每想过一丝一毫，都要再重新温习曾经的痛楚。人类固然是渺小无能的，但我很庆幸，同样只拥有一颗心的我，受到的伤害却终归有尽头。 不知过了多久，床上的人翻了个身，□□着轻哼了一声。陆子杨一个激灵，连忙轻声将洛瑞斯唤醒。其实如果自己可以，他是不愿意吵醒洛瑞斯的。陆梓辰可以看出洛瑞斯的疲惫，那样一个骄傲淡漠的人，却能够毫无戒备的流露出这样懦弱的一面，究竟心里有多苦身上有多痛，陆梓辰都明白的。 洛瑞斯迷迷糊糊睁开眼，顺着陆子杨示意的目光望去，果然发现艾璐茜已有悠悠转醒的迹象。顿时那点立即迷茫烟消云散。他微微稳了稳慌张的心绪，附身轻轻拥起艾璐茜，趁着她神智尚未完全清醒之际，紧盯着她迷茫的眸子，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说道，“艾璐茜，你不会记得今天发生的事，你不记得被我……救回来后的所有事。”他无法说出“被我”两个字后面的话，下了多大的狠心也无法说出。但是他自己也没有把握，这样模凌两可的话是不是能够起到他们所期望的应有的作用。“你还是你，艾璐茜。并且……这些记忆你永远不会再度记起，除非有一天，你自己愿意想起的那一刻。” 看着艾璐茜迷茫飘忽的眼神，洛瑞斯知道封印开始起作用了。他舒了一口气，一直紧绷的神经一松懈，便再也支撑不住的跌坐下来。疲倦地柔柔眉心，抬头的力气都没有，背对着对陆梓辰说道，“这样就万无一失了，只有我们两个和陆子杨记得今天的事。”他最后加的那句话，就是为了防止那句模糊的暗示起不到相应的效果而设下的防备，艾璐茜想不起发生的事，又怎么可能有自愿一说呢。 艾璐茜目光逐渐清亮，她看向床边，对上陆梓辰关怀和担忧的眸子。洛瑞斯疲惫不堪的神情措不及防狠狠撞进艾璐茜心里，这样的他还是第一次见。 “你……没事吧？”这是艾璐茜清醒后说的第一句话，是对洛瑞斯，那样满满的担心。 洛瑞斯和陆梓辰都愣住了。尤其是洛瑞斯，根本不知道要怎样回答，他连面对她都觉得是那样的胆怯。最后还是陆梓辰发了话，“洛瑞斯已经脱离了陆子杨的控制，艾璐茜……你不用害怕。” “那就好。”艾璐茜松了口气，放心的说道。而洛瑞斯则再一次愣在原地。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艾璐茜醒来的第一句话，居然是在关心他，这个双手染满血腥，又对她做了永远不可原谅的事的畜生。 “洛瑞斯？”艾璐茜见他久久沉默，不知道怎么了，挣扎着想要起身。却不想哪怕是轻轻一动，身体都酸痛得厉害。“嘶……” 洛瑞斯听此，连忙阻止她，语气微微焦急道，“你做什么？乖乖给我躺回去，这两天都不许乱动！” 艾璐茜“嘿嘿”一笑，有些奇怪道，“你怎么了？我只不过感觉有些微微不舒服罢了。对了，我怎么在这里？” 洛瑞斯一窒，不做应答。陆梓辰见状忙接到，“艾璐茜，你还记得些什么？” 艾璐茜想了想，“啊”的一声叫了出来。这一声却吓得洛瑞斯心底猛地一跳。“我应该是在陆子杨家里啊，怎么……咦？真奇怪，我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听到这里，洛瑞斯和陆子杨二人对视一眼，彼此都能看到眼里有终于松口气的放心。 “艾璐茜，是洛瑞斯把你救出来的。你别动，好好听我说完。你身上还有很多淤青，洛瑞斯救下你的时候，你差点就被他……还好他清醒得及时。你安心睡下，后面的事我们两个来处理，你什么都不用想，听话。” 艾璐茜乖巧的点头，既然陆梓辰都这样说了，就算有千百个不放心，她也觉得没那么重要了。因为有陆梓辰和洛瑞斯啊，两个她最信任的人。 “艾璐茜，我……”洛瑞斯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对上艾璐茜问询的目光，他低下头，不敢看她的眼睛。“对不起……”除了这毫无意义的三个字，洛瑞斯实在不知道他还能够说些什么。他低着头，不想让艾璐茜看到他此刻眼底深深的歉疚和痛苦。 艾璐茜以为洛瑞斯是为被陆子杨控制险些让她深陷泥沼的事而道歉，所以很宽慰的对他笑笑说道，“没关系啊，如果不是你，那我才真的危险了呢。你并没有做对不起我的事啊，所以不用道歉。” 陆子杨重重拍了拍洛瑞斯垮下来的肩膀，意味深长的说道，“艾璐茜说的对，你并没有做错。” 洛瑞斯忽然觉得心中很温暖，因为有陆梓辰的理解和共同担当。原来伙伴是这样的，洛瑞斯想。但是他同样在惧怕着，他怕自己依赖这种“伙伴”的感觉，他怕如果有一天重回一个人时，自己会受不了，他怕这种温柔，紧紧的包裹住他，却让他觉得如同站在深深的悬崖边上，温暖的如同下一秒就将跌落谷底的恐惧。 “洛瑞斯，我要你背我去屋顶看星星！” “洛瑞斯，葡萄好酸啊，我不要！” “洛瑞斯，我要吃小笼包！啊不行不行，我要吃你做的！” “洛瑞斯，你是个笨蛋！” “洛瑞斯……” 艾璐茜被两个男人锁在家里命令哪儿也不许去，试了几次都被两人冷着脸堵了回来，也就放弃了，老老实实在家里当起小公主。陆梓辰这几天经常不见踪影，洛瑞斯为了照顾艾璐茜留在家里受她奴役。就像存心为难他一样，艾璐茜总是会提出各种各样匪夷所思的要求。洛瑞斯有时候被她烦的不行，几次抱怨艾璐茜实在难伺候，但说归说，每次都是一样任劳任怨的将艾璐茜的要求做到完美。 “洛瑞斯洛瑞斯……”艾璐茜垫着小脚在围着围裙，厨房里忙活的不可开交的洛瑞斯身后，一个劲儿的戳他的腰。 “嗯，怎么了？”洛瑞斯手里一刻不停，还要分精力躲避她不安分的手。“你再不住手，一会儿这面不管是什么味道你都得给我吃下去！” 艾璐茜呜咽一声，果然不在捣乱了。“洛瑞斯，你干嘛对我这么好？” “我对你好吗？”洛瑞斯头也不回地随口接道。 “嗯！”艾璐茜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一样，“你以前对我总是冷冰冰的，再不就是带着目的接近我和陆梓辰。可是现在不一样啦，你没感觉到么？你比以前温柔多了！” 洛瑞斯拿铲子的手一滞，慢慢的，带着些无奈的意味说，“是……嘛。”不等艾璐茜反应，他又状似玩笑的说，“那还不都是我欠你的啊。”所以你叫我做什么都理所应当。他把做好的炒面放到盘子里，接下围裙，招呼艾璐茜来吃。“吃吧，我都听见你流口水的声音了。”然而从始至终他都没去看艾璐茜一眼，他怕对上那对清亮的眸子后，连说谎的勇气都没有。 ------------ 42 逃避与面对，同样是疲累 “洛瑞斯，谢谢。”艾璐茜对他甜甜的一笑 “艾璐茜，我……”洛瑞斯一窒，随后紧紧咬了咬唇，“你不需要感谢我，是我对不起你……” “哎呀我不是说了么，陆子杨做的坏事又不是你的错，我还得谢谢你呢。再说啊，这几天我这么折腾你你都不恼，虽然我是有点故意啦，我们扯平了，谁也不欠谁，以后不许你说这样的话。”艾璐茜举着叉子对着炒面大快朵颐。然而洛瑞斯脸色却微微有些难看，艾璐茜，我欠你的，永远也还不清了。 “洛瑞斯，真没想到你厨艺这么好，以前经常做给夏洛特吃么？” 洛瑞斯一愣，脸色又复杂了几分。半晌，他有些别扭地偏过头去小声答道，“没……没有，这几天是我第一次做……” 这下连艾璐茜也愣住了。她默默吃了几口，终于忍不住问道，“你和夏洛特……你梦到了什么？” 洛瑞斯一怔，回问道，“怎么这么问？” 艾璐茜摇摇头，扒拉着盘子里的面，思来想去，小心翼翼的说，“没有啊，只是看到你的魂居然已经开始融合了，所以我想，应该是发生了对你来说再好不过的事情吧？那也只有夏洛特才可以……”说到这她连忙诧异的住了嘴，语气里不经意的醋意让她自己都无法理解。 然而洛瑞斯并没有注意到这些，他托着腮，目光回到遥远的从前。 “我和夏洛特……我们结束了。”半晌，他回道。对上艾璐茜担忧的眸子，洛瑞斯笑了，轻轻拍了拍她的头。“说起来，我还要感谢陆子杨。我回到了我和夏洛特的小时候，直到她……堕天。我用尽了我所有的办法，可惜啊，她还是为了那个凡人堕天了，也拒绝了我对她的爱。艾璐茜，也许你是对的，不被爱的才是第三者。我将我的懊悔与自责在那场梦里得到了完整的完结。那些我自以为的‘如果’重回到当初，即便这经过大相径庭，可结果却始终如一。我也想明白了，只是通向唯一尽头的道路很多罢了，而我却妄想着可以选择另一条岔路而远离那既定的终点。” 艾璐茜静静地听，静静地沉默，直到洛瑞斯收拾好碗筷回来时，才再度开口。“洛瑞斯，你说原先想要帮你补魂的人都死了，为什么？” 洛瑞斯神色一黯，“他们只是受不了我变化莫测的性情吧，所以才想要将我拼接完整。那些为了各种目的而替我补魂的人，都因承受不住那强烈的意念被摧毁得灰飞烟灭。” “那芙瑞雅呢，为什么只有她没事？” “因为只有她是真心对我好啊，”洛瑞斯轻叹，“对她，我从来只有对小妹妹一样的情感，我们之间不涉及利益关系。他知道我和夏洛特的事，因为不愿意看到我如此痛苦，所以才心甘情愿这样做。许是我的意念太过执拗吧，芙瑞雅并没有插手，她说，既然夏洛特在我心中是永远无法取代和磨灭的疼痛，不如就这样留着吧，留有这样烙印了洛瑞斯，才是真正的洛瑞斯。” 艾璐茜摇摇手指头，非常不解地说道，“可是，你的魂为什么自己开始融合了？如果早知道这样，也不用牺牲那么多人了啊。” 洛瑞斯又笑了，这次是发自内心的笑。他伸手去揉艾璐茜的头发，那种软软的感觉让他有些爱不释手。“是因为你啊，艾璐茜。”看着她毫不掩饰的疑问，那种天真的可爱微微刺痛了他。“在陆梓辰的梦境里，你就已经接触过我的记忆了。虽然你可能并没有注意到，你的那些话，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尤其是那次夜里，你对我说的那些话。如果不是你，我想我不会这样平静的面对夏洛特，面对再度重演的剧情。因为你的情感不自觉中融入了我的灵魂中，所以才可以让它悄无声息的有如此大的转变。艾璐茜，谢谢你，还有，对不起……” “洛瑞斯，我很高兴听到你这样说。”艾璐茜高兴的笑了，对洛瑞斯，她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情感。她欣赏他做事的果断冷酷，手段霸道狠辣，她心疼他那段给他带来堕天痛苦的，谁也无法企及的独家记忆，她感动他不是流露出的关心与温柔。其实，自己喜欢的，不还是那样一个复杂的洛瑞斯么。 洛瑞斯啊，她在心里叹。其实我们都知道，这样的结局并没有结束你的遗憾与不甘。可是，既然你在这样用力的欺骗你自己，为了身边人也好，自己也罢，我们都要装作毫不知情。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也这样期望着。 洛瑞斯有些别扭地偏过头去，“身上好些了么？” “我早就没事了，真不知道你们两个干吗要这样。”艾璐茜十分抱怨的说道。 “以后不会了。”洛瑞斯轻答道，“艾璐茜，以后的日子不会再有这样的平静了，是该到了断的时候了。无论是你的，陆梓辰的还是我自己的账，我都会向陆子杨一一讨回来。”制止了艾璐茜跃跃欲试的激动神色，他淡淡道，“你想都别想，老老实实留在家里照顾陆梓辰。有我呢。”说罢不理会艾璐茜的挣扎，一把提起她的后领将她拽到卧室扔到床上。“不要说话，你现在就应该睡觉。” “诶！”艾璐茜好不容易从被子里挣脱出一只手，紧紧的拉住了洛瑞斯欲要离开的手腕。“洛瑞斯，”艾璐茜佯装不满地说道，“尽管你还是那样冷冷淡淡，一副不招人喜欢的样子，不过，我知道你在对我好。” 洛瑞斯一愣，脸上出现可疑的红晕。他慌忙挣脱艾璐茜的手，逃一般的跑了出去。 缩在被子里的艾璐茜调皮的吐了吐舌头，她说的是实话啊。从前的洛瑞斯即使什么都不做，只是望过去便能感受到彻骨的冰寒，以及那种如同坠入深渊的绝望。然而现在的他虽然面上仍旧如此，但周身的气息却温暖柔和了许多。洛瑞斯说，是因为自己的话他的魂才会出现融合的迹象？艾璐茜想，那自己更要加把劲儿了啊……胡思乱想中，艾璐茜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洛瑞斯坐在面对花园的地板上烦闷的抽着烟，自己变温柔了？他一想到艾璐茜说的这句话，就觉得非常无力。温柔这种东西，从来到魔界后，自己就再不曾明了过，那个丫头怎么会说出这种话？ 又是深深吸了一口，他发现最近有些迷恋上这样的感觉。烟入肺中仿佛能够带走一些烦闷，脑中有些微醉的感觉，麻麻的，一下下刺激着神经，很轻很爽。 陆梓辰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他轻轻在洛瑞斯身边坐了，默默的抽出一支烟点燃。两个男人并肩而坐，夜色正浓，黑暗里只有忽明忽暗的两点不时燃起。 “顺利吗？”洛瑞斯缓缓吐出烟圈，淡然问道。 陆梓辰点点头，忽然想起没有开灯洛瑞斯看不到自己的动作，于是“嗯”了一声。“这几天都已经打通关系了，好在最初并没有将那40%的股份交到他手里。律师说，虽然这些年一直是他在掌管公司，但爸爸的遗嘱上明确的写道陆氏是留给我的财产。并且，毕竟他和我之间并没有真正的血缘关系，所以，我这边的问题并不是问题。”陆梓辰平静的说完这一切。其实并不是像他说的那样简单的。当初一心想着和小琪过幸福的日子，陆老爷子为了亲儿子的幸福也就勉强应了，让陆子杨管理公司。表面上虽然是这样，但暗地里还是做好了相应的措施，毕竟再怎么说，陆子杨身上留的并不是陆老爷的血，即便是迫不得已答应陆梓辰的请求，但他绝对不容许自己的半生心血被一个外人夺去。 “……也好。”洛瑞斯过了许久才说道，“陆子杨已经疯了，连我都掌控不了。我不能伤他，你就做你认为正确的事吧。还有，我很抱歉，造成今天的一切都是因为我……” “洛瑞斯，”陆子杨打断他，“艾璐茜说的对，这不是你的错，你也说了，这连你都无法掌控不是么？而且，就像你说的，你把自己的“后悔”和“来不及”带回过去，结果却是无法改变的。那么现在也是一样，你如果只是一味的后悔，一味的自责，当结果来临的时候，你是不是又要再痛苦一次？洛瑞斯，要珍惜眼前啊。”陆梓辰意味深长的拍拍他的肩膀，起身离开了。“夜深了，早点歇息吧。” 洛瑞斯默了默，开口叫住了陆梓辰。“我明天……要回那边，有很重要的事。艾璐茜也精神了许多，你自己要注意身体，如果不会有太大的变动，就尽快把手术做了吧……艾璐茜一直很担心你。” “洛瑞斯，”陆梓辰皱着眉，有些恼火的看着他，“我发现你怎么变得这么……虽说还是那张冷冰冰的脸，但为什么这‘看不清’的毛病就是改不掉呢？你不用有意将我和艾璐茜凑在一起，你知道我们是不可能的，就像你对芙瑞雅。但是洛瑞斯，你难道连一点点都没有发现么，艾璐茜很依赖你。” ------------ 43 一朵花开，必然带来另一朵花的枯萎 “所以呢？我们也是不可能的，我……” ‘洛瑞斯！”陆梓辰轻喝道，“夏洛特已经是永远的过去了，你自己也明白的。” 洛瑞斯眼底神色复杂多变，他确实是亲手完结了和夏洛特的一切，可是那并不代表他心底住的人已经搬走了啊。艾璐茜那清澈的笑容近在眼前，洛瑞斯不由自主伸手去触碰，却不想那面容在他触及的瞬间便迅速消散。洛瑞斯有些沮丧的收回手。陆梓辰，你心里想的，我不是不知道。但是我们也是不可能的，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我这样污秽的自身，本就不该和她有任何的交集。阴差阳错下的相遇，连美丽的错误都谈不上。 洛瑞斯站起身，目光渐渐变回冷静沉稳。我能做的，也只有尽力守护好她，仅此而已。 一个闪身，他消失在夜幕中。 洛瑞斯再度回到魔界，微微带着些许忐忑的心情。他猜想这次召他回来一定是为了生死祭。果然，一入魔界门界，便被专门的指引人引领着进入女王的议事宫。 “暗夜公爵上殿觐见。”使者一声传令，洛瑞斯举步入殿。令他微微诧异的是，其他公爵也都在。看他们一脸表情肃穆的样子，洛瑞斯更加不解。他心里有事，所以有些担忧地看向斯露贝特一旁站立的芙瑞雅，她察觉到他的目光，然而不看他，状似不经意的伸手轻轻提了提衣领。洛瑞斯会意，这是他们两个的小动作。提提衣领，表示有话秘密说。 “洛瑞斯鲁法特，参见女王陛下。”洛瑞斯单膝跪下，行了个标准的礼仪。斯露贝特轻轻挥手，示意洛瑞斯平身。洛瑞斯就势起身，退到一旁属于他的位置站好。 斯露贝特见人都到齐，便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一年一度的生死祭将在三日后举行，这期间将禁止一切活动与外出，请各位公爵按规矩在各自住处斋戒净身。三日后，请以最诚挚的心祭祀魔神大人。”众人喏，斯露贝特又说道，“魔界近三年新生的魔识觉醒宴，就同生死祭一同举行吧，这次出去，捕捉到不少优质的魂魄。” 话音落下，众人嘴角或多或少都挂上了一丝微笑。魔界的婴儿，只有经过了魔识觉醒才真正被魔族认可。魔识觉醒也就是自己对灵魂属态识别的觉醒，一个魔族如若没有自己的属性是不被允许存在的。而这一识别过后，也就意味着学校各学院将新招收一大批的新生，来教导初醒的魔族们猎捕的知识。这是作为魔族都必须经历和懂得的重要一刻。 洛瑞斯并没有立刻去歇息，而是独自来到当初带着艾璐茜返回人界的那处院落，坐在别院里，对着满园的海棠花。微风拂过，带起阵阵袭人香气。一般的海棠花是没有味道的，唯有西府海棠香气袭人，其花未开时，花蕾红艳，似胭脂点点，开后则渐变粉红，于淡雅中显艳丽。 洛瑞斯原先种植海棠，是为了夏洛特。他觉得，这海棠花就如夏洛特一般，似亭亭玉立的少女，未施脂粉却娇艳动人。然而如今再次看去，却觉得这是会说话的花，能领会人心。娇艳又挺立的样子，像极了艾璐茜。看着满园盛好的海棠，想着艾璐茜单纯的小模样，洛瑞斯嘴角慢慢不自觉地扬起温柔的弧度。 “……哥，哥哥。”一声呼唤让他重回现实，他缓过神来看向芙瑞雅，“怎么了？” 芙瑞雅微微有些语塞，她从未看到过洛瑞斯如此温柔的模样。更让她惊异的是，这次回来，洛瑞斯周身的气息都变了。不再那样歇斯底里的疼痛着，反而透着沉淀过后的，难以察觉的柔情，以及一成不变的沉稳。 “哥哥，你的魂……是那个女人？”洛瑞斯一愣，看着有些吞吞吐吐的芙瑞雅，竟发自内心的笑了。芙瑞雅震惊的看着他的笑容，内心狂震。洛瑞斯是不会发出这样的笑容的，这不是她认识的洛瑞斯。 “为什么……”芙瑞雅低低的呢喃。“嗯？”洛瑞斯没听清，凑得更近了些。 “凭什么那个什么都不是的女人可以做到别人都无法做到的事？她还改变了你，洛瑞斯，你看看你还哪有从前半点的样子！”芙瑞雅忍不住吼了出来，包含了愤怒、嫉妒和不甘。任谁都无法治愈的公认完美男人洛瑞斯，居然被一个处于天使与堕天使之间的异类拯救，并且让他做出了莫大的改变。无论是谁，都会有和芙瑞雅同样的情绪。 洛瑞斯一怔，忙解释道，“不是的，芙瑞雅。她是说过类似的话，但是我拒绝了，而她也未曾出手。魂魄被填补只是个意外的巧合，并不是有意而为之。我们……” “可是你爱上那个人了，对不对？” “没有，只是……”洛瑞斯一顿，神色立刻变得苦楚与无奈，“只是我欠她的，怕是永远都无法偿还了。” 芙瑞雅被他骤然低落的情绪吓得一个激灵，一向霸气冷傲的洛瑞斯，何时有过这样无助的神情？ “你不欠她，洛瑞斯，没有你她早就死了！”芙瑞雅跳起来恨恨道。忽而扑进洛瑞斯怀里，头抵着洛瑞斯坚实的胸膛，声音闷闷的说道，“为什么，为什么你就不能爱我呢？”洛瑞斯一愣，想要张口说话。然而芙瑞雅并不给他这个机会，她伸手狠狠抓紧洛瑞斯胸前的伤口，他吃痛，倒吸一口冷气，芙瑞雅趁机抬起头，准确无误地送上了自己的唇。她知道，疼痛会使洛瑞斯情绪变得激动。 洛瑞斯被芙瑞雅的突袭弄得头脑一阵沉迷，唇上压过一个软软的东西，带着点点香气，他本能的咬住。那柔软的触觉令他不自觉的轻轻吮吸，胸口上一阵阵的刺痛不断刺激着他的神经，让他癫狂，让他着迷，让他无法控制。洛瑞斯只觉浑身燥热，本就浑浊的甚至愈加迷离。他一面解开自己的衣服，一面动手也想要脱下对面人的。 然而不知怎么，脑海中忽然闪过艾璐茜清澈的面容，她说，洛瑞斯，你个笨蛋！只这一句话，洛瑞斯瞬间恢复清明。他看了看怀中拥着的人，大惊失色连忙推开。此刻自己只着了件单衣，而芙瑞雅的衣物都半褪到胸间，胸口处还有几个深深浅浅的红点，暧昧至极。 洛瑞斯懊悔地别过头去，伸手摸索着想要帮芙瑞雅将衣服穿好，却被她措不及防推开。他微微诧异的看着她，芙瑞雅红着眼眶情绪十分激动的对他吼道，“洛瑞斯，你为什么不爱我？我不奢求你对我一心一意，可你真的连半点真心都不肯给我吗？！” “不，芙瑞雅，”洛瑞斯有些慌，“在我心里你只是我妹妹，我发誓我会永远保护你照顾你，不让你受到半点伤害。可是我们不能……” “你现在就是在伤害我！”芙瑞雅哭着打断他，“我们怎么不能？洛瑞斯，我早就是你的女人了，我早就是了！” 洛瑞斯只觉“嗡”的一声闷响，脑中一片空白。他竭力控制着舌头，结结巴巴的问，“你，你说什么？” 芙瑞雅胡乱擦擦眼泪，倔强的抬头，“你没有听错，洛瑞斯，我早就是你的女人了。你以为那些权贵小姐真的就是她们本人吗？” “……”洛瑞斯不语，芙瑞雅冷笑一声接着道，“你想得不错，那都是我。是我，一次次的出现在你枕边，给你慰藉。我知道你从不在意那些女人，逢场作戏罢了。但凡你认真检查过，哪怕只有一次，以你的修为你早就会发现，那只不过是变身术罢了。” 洛瑞斯久久说不出一句话，他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来宣泄自己心中的震惊和苦闷。“芙瑞雅……为什么……”呆呆的，他只说出这六个字。除了为什么，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够说出什么话来，只有这最最没用的三个字。 “为什么？”芙瑞雅扬扬头，阻止泪水再度流下。“因为我爱你啊！”顿了顿，她平静好情绪接着说道，“洛瑞斯，我知道你心里只有夏洛特，我没有那么大的力量和勇气，可以让你忘记她。不过我想，没关系，即便我无法改变，那么我就这样爱着你就好。” “我知道他们一次又一次的将女人送给你时你心中的无奈和歉疚，我也知道即使不得不为之，你心中想的人依旧是夏洛特。可是没关系，因为我觉得，能和我深爱的人融合在一起是这世上最美妙的事，哪怕他心里想着的从来都不是我。可是洛瑞斯！”她尖叫道，“你认识我和夏洛特多久？你又认识那个女人多久？凭什么她就可以轻易取代夏洛特的位置，而我就只能永远做一个牺牲品？我以为夏洛特在你心中已了，可是，你这个混蛋！……” 芙瑞雅缓缓跌坐在地，头深深埋进手掌中，泣不成声。“洛瑞斯，你可不可以，可不可以对我公平一点，哪怕只有一次……” ------------ 44 如果劫难 洛瑞斯终于从震惊中缓缓清醒。他默默走过去，捡起他的外衣紧紧裹在芙瑞雅身上。半晌，有些无奈的道，“芙瑞雅，我……对不起。” 芙瑞雅不抬头，仍是低低的呜咽。“我不要你的道歉……” 洛瑞斯叹息着摇摇头，“芙瑞雅，对不起我从来都不知道……我从来只当你是妹妹，你做的这些……我感到很抱歉。我也不知道究竟做什么能够弥补你，但是请原谅，你要的幸福我给不了。你说得对，我是个混蛋，从来都是，所以我并不值得……你是个好姑娘，你会遇到比我更好的人，懂得珍惜你爱护你的人，我不过是个……” “你不用再说了！”芙瑞雅语气淡而有力地打断他。她缓缓站起身，默默整理好衣服，看着洛瑞斯憔悴狼狈的脸，淡然道，“洛瑞斯，既然我今天说出这番话，我就不会再放手了。洛瑞斯，我就是在这样爱着你，无论你是否接受。”擦干眼泪，芙瑞雅完全恢复了常态。 “洛瑞斯，于公与私我都要奉劝你一句，不要再和艾璐茜来往了，她会完全毁了你。母后已经有些察觉了，魔界有生人的味道。至于你，洛瑞斯，你身上的尘世味道越来越浓。再这样下去，我再怎样做也无法保住你。更何况，如果你是为了艾璐茜那个女人的话……” 芙瑞雅说完这些话，一刻也没有停留的消失在原地，只留仍在错愕的洛瑞斯，孤零零独自站在偌大的院落中。 西府海棠殷红似血，凄美依旧。 （总有一个人，肯在你身后默默付出，支撑你疲累的身躯，却不被发现让你以为自己当真是个无往不克的将军。） 三日后，生死祭典。 这三日，洛瑞斯过得浑浑噩噩，要多颓废有多颓废。他头脑里乱糟糟的结成一团，烦躁得根本不想去理出任何的头绪。芙瑞雅的话终究还是深深刺激到了他，无论他装作有多么风轻云淡。 夏洛特，是他这辈子都无法忘却的女人，无论是曾经刻骨铭心的深爱，还是如今小心保存起来的怀念。芙瑞雅，是他最最疼爱的妹妹，是他来到魔界后第一个认识也是第一个对他毫无防备，无所怨言对他好的人。他是那样强烈的想保护她哪怕倾尽所有，但如今知道真相后，自责和痛苦充斥着他，只要轻轻响起心中就疼痛万分。艾璐茜，是连他也不知道应该怎样对待的女人。对她更多的是亏欠，这亏欠穷尽几生几世都无法偿还，因为那一次很可能，甚至就是硬生生的扭转了艾璐茜的整个命运。也许从最开始，他的出现对艾璐茜来说就是致命的。怎么办？洛瑞斯这三天几乎未曾合眼，要脑中不断萦绕这三个女人的面孔。女人女人，为什么烦着他的永远是女人？他烦躁的想一头倒下再也醒不来，却痛苦的发现不管身体有多疲惫，只要一闭上眼，精神就时刻紧绷着，眼前永远不断闪现三个女人不尽的笑靥。 拜托了，让我死了吧……洛瑞斯不负责任的想。然而该做的事还是要一丝不苟的完成。生死祭典上，芙瑞雅毫不意外地看到洛瑞斯不甚难看的脸色。其实她自己的也不怎么样，只不过化了淡淡的妆，很好的掩饰住了。这几天她同样是辗转无法安睡。洛瑞斯会从此讨厌她吗？可是最终芙瑞雅下定了决心，无论如何，她芙瑞雅都跟定他了！ 斯露贝特和其他几大王爵倒是微微诧异，一向沉稳冷酷的洛瑞斯，居然有这样疲倦颓废的样子，这对他们来说，就如同有人十分认真的对自己说“你是人类”一样不可思议，以及无法理喻。 洛瑞斯将他们的反应一一尽收眼底，只有无奈的苦笑。他摸摸鼻子，举步走到自己的位置站好。途中他偷偷撇过芙瑞雅，见她依旧谈笑自若，举止端庄典雅，仿佛三天前发生的事只是他做的一场荒唐的梦。其实洛瑞斯多希望那真的就是一场梦，然而现实永远是残酷的，他只有接受的选择。 斯露贝特看时辰已至，高举手中圣魔丈，缓步走上祭坛。 “伟大的魔神，我，第十六任魔界之王斯露贝特奈琪儿，以及全体魔界子民，在此对您献上崇高的敬意，表达我们不二的忠贞，愿魔神保佑我族族民平安顺利，宁静祥和。”一串咒语过后，祭坛中央缓缓升起一些石台，上面捆绑着数十个人类的灵魂。从那灵魂上散发出的味道，拥有这让几乎所有在场的魔族都为之疯狂的纯度。 “贪婪、欲望、怨念、痛苦、爱情、压力、谎言、求知、莽撞、惊恐……”斯露贝特一个个念出被束缚灵魂所代表的意义。被念到的灵魂在那一刹那，束缚着的锁链自动打开。不等这些灵魂四散逃逸，便被众人面前石壁上雕刻的魔神画像一一吸入。 祭祀灵魂过后，石壁发出幽深的莹绿晶光，强烈却柔和地照亮着四周。慢慢的，奇迹出现了。石壁上栩栩如生的画像仿佛活了一般，缓缓动了。伸出坚实的手臂、小腿，一步步从画中走下。魔神的身影只有轮廓，身体透明却闪着幽深的绿芒。他桀骜地站在那里，强大的气势压的在场的每个人仿佛呼吸都将停滞。 所有人都附身跪拜了下来，恭声叫着：“恭迎魔神降临。” 魔神微微点头，向犹自跪地而拜的斯路贝特说道，“斯路贝特奈琪儿，吾应汝等召唤，汝等小辈可有要事相询。” 斯路贝特再度恭敬一拜，却是不敢抬眼，垂着头说道，“请魔神指示吾等是否不日将有灭顶灾难袭来。”她此话一出，底下众人立刻私语声不断。然而魔神一个不满的微咳让他们又立刻安静下来，仿佛连呼吸都停止了。 “斯路贝特，此话从何而起。” “晚辈回魔界之时便察觉有微弱的生气流窜，几日前晚辈占卜而算，卦象显示我魔界不日将有灭顶之灾。”斯路贝特无不担忧道。 “嗯……”魔神微微闭眼想了想，说道，“确有此事，但并不是无可挽回。” 斯路贝特大喜道，“还请魔神指示。” 魔神笑了笑，“吾只能告诉你，解铃还须系铃人。”说罢，一阵绿色荧光闪过，化身黑色巨龙身影呼啸着闪过，盘旋过后，狂啸着消失在石壁上，仿佛从未出现过。 斯路贝特和众人站起身，她正皱眉思考着魔神的话，解铃还须系铃人？魔界防护如铜墙铁壁，结界又隐晦的很。若说能致魔界与死地的也唯有天使一族。再者魔界虽不难寻，但二者一向井水不犯河水。那么这灭顶之灾一说，究竟该如何化解？ 祭典完毕，众人皆忧心忡忡，思虑重重，唯有两个人不同。一个是芙瑞雅，另一个则是洛瑞斯。芙瑞雅心底如镜明亮，面上却不动声色。她知道，那丝生气一定是艾璐茜，也只有她在最近的时间里进入过魔界。但她也全是不明白，如果只是因为艾璐茜，那她与灭顶之灾又有何牵连呢？ 洛瑞斯也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可心底却开始微微慌乱。他骤然有些莫名的害怕。他倒不是怕被查出来后连累自己，他是怕若因此而害了艾璐茜，更重要的是将整个魔界都卷入困境中，这个即使没有多大感情却依旧有着些许不舍的眷恋的魔界，以及，芙瑞雅。真若如此，自己哪怕死上几千次都罪无可恕。 若说魔界是洛瑞斯的家，可是却并没有家的感觉。弱肉强食的环境，杀戮和猜忌要人时时刻刻提心吊胆。权力、地位，即便自己并无意愿，却不能摆脱沦为人石的下场。只有不断踏着别人的尸骨才能得到片刻的安存。然而在这冰冷的规则下，这里有时显得那么温暖。作为堕天使的他，不为任何人所认可，好在魔界并不将血统看得有多重，能者居上的原则给了众堕天使渴望的一席之地。哪怕生存的道路艰辛劳累，但只要念及彼此还有同伴在，并不是自己一个，那种微光的温暖便足以抵御难耐的严寒。 魔界，让他又爱又恨的地方；芙瑞雅，让他又疼又愧疚的女人。 接下来的魔识觉醒仪式就简单轻松得多。符合年龄的魔族站到祭台前，依次触摸台上的分魂石。当找到属于自己的魔识后，对应台前捆绑的灵魂便会被他们无意识的吞噬。被吞噬的灵魂在体内融化，丝丝点点渗入体内。魔族根据自己的需要而分辨自己所需要的分量调整各自的属态。顺利完成这些后，专属于自己的，独一无二的魔识就形成了。 而这种仪式只适用于纯粹的魔族。因为堕天使在堕天之际，便已具备这种属态，他们便是因这些属态而导致堕天。也正因如此，堕天使也被称之为恶魔，与魔族并驾齐驱。但不同的是，魔族捕捉魂魄是为了身体需要，而堕天使则是因为被伤害而追寻着伤害，借此来弥补自己确实的内心和灵魂。 魔族是完整而高傲的，堕天使却是破败而颓唐的。 他们统称为恶魔，带给心阴如墨的人以不可轮回的惩罚。 ------------ 45 此花不解语 仪式终究还是被打断了。守门的侍卫慌张来报，入口处的结界有很大的波动，似乎正有谁欲要强行突破而入。斯露贝特听罢，立刻率领众人来到结界处。一番查探之下，果然发觉入口处的封印已微微松动。起初斯露贝特丝毫没有在意这小小的变化，只认为是时间久远，疏于查看导致的。然而进一步检查过后斯露贝特大惊失色。这并不是普通的松动现象。结界处有一团不易察觉的气息，紧紧依附在封印上。只因这气息太过细微，除非有心去探究，否则当真瞒过了所有人。 斯露贝特沉思了一下，面目凝重的对众人说道，“想来这团气息附着在结界上已久。可喜的是气息力量并不强大，甚至可以说是微弱，所以才会这么久都未曾发觉。然而也正因如此，它一点一滴神不知鬼不觉的消磨着封印的力量，如今封印已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并且，最让人担忧的是……这股气息似乎来自神族……” 斯露贝特此话一出，立刻就在原本就有些骚乱的众人中引起轩然大波。更多的则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想要跟神族拼个高低。斯露贝特看着热些沸腾的众人，叹了口气，有喜有忧。喜的是众志成城的团结，魔族个个都是勇士，没有任何懦弱胆小的无用之人。然而忧的是，大家都只想到用战争的方式。 “诸位，请安静。”斯露贝特制止了仍在激动的人群，扬声道。“我并不反对大家主张出战的想法，但是，眼下当务之急是要尽快修补封印。毕竟，魔界是我们的家，若是我们在与敌人对战之际，少了封印的阻拦，被人趁虚而入直捣黄龙，饶是我们战胜了多少神族都是无用的。”话音一落，底下立刻传来一片恍然的呼声。 斯露贝特等着众人的呼声渐弱后开口道，“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尽量和尽快，捉品质上乘的魂魄回来，融入封印中。”顿了顿，又沉声说道，“如果我猜得不错，魔神说的应该就是此事。诸位，若是封印不能妥善处理，这将会成为我族灾难的开始。这件事情，我希望除了在场的各位，不再会被他人所知晓。人多口杂，如今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不排除我族内有奸细的可能。所以，也辛苦各位亲力亲为了。” 回到院落许久，洛瑞斯都不能从那混沌中缓过神来。他知道的，只有艾璐茜在仍旧作为天使的时候，自己帮着她偷偷潜入过一次，这是确信无疑的事。然而为什么会有一道气息残留在封印上？若不是气息上带有强烈的意念，是没有任何可能存在着的。 正在胡思乱想中，迎面吹过一阵不同寻常的轻风，微微带起他垂在额前的发。洛瑞斯没有抬头，他知道是谁。 芙瑞雅款步走到他面前，看着洛瑞斯略显憔悴的脸，心里微微有些愧疚。明明他烦心的事已经够多了…… “哥哥……”她不由自主的轻声呼唤。 洛瑞斯一怔，有些不可置信的抬起头，他没想到她还会唤他一声哥哥。 “哥哥，”芙瑞雅有些不忍地说道，“你……我是不是个坏女人？” 洛瑞斯笑了，伸手轻拍她的头，柔声说，“怎么会。”突然意识到，曾经这样亲昵的动作，如今知道了真相后却显得无比尴尬。他有些错愕，收回了手扭过头看向别处。 芙瑞雅注意到了他的这些变化，暗暗狠心，开口说道，“你不用安慰我，我知道，我就是个坏女人。但是，洛瑞斯哥哥，我不会告诉任何人，是你带了个天使进来。我猜你也想到了吧，那团气息除了艾丽西再无第二个人。洛瑞斯，你要怎么办呢？杀了她？还是……” “不会是她做的。”洛瑞斯轻轻打断她，语气是那样的笃定。 “你凭什么这样认为？”芙瑞雅有些生气，她不懂，为什么洛瑞斯可以不假思索的，如此坚定，信任着艾璐茜，那个一无是处的天使。 洛瑞斯不说话了，他不知道要怎样对芙瑞雅解释。为什么？因为当初那个懵懂的小天使，只是一心想要救自己心爱的人，不顾一切，哪里还存了陷害自己，剿灭魔族的复杂缜密心思呢？更何况，她现在已经不是天使了啊，就算是她，那团气息也早应该消散了才对。然而如今仍旧好端端的附着在那，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这就更加肯定了不会是艾璐茜。然而洛瑞斯不能这么说。 “芙瑞雅，我……这段时间我出去收集魂魄，可能很久都不会回来看你了，你……自己一切小心啊。”洛瑞斯担心她一个女孩子，整日在宫殿里学着冗杂沉闷的礼仪和政治会受不了，毕竟年纪还小，然而身份却限制了，她永远不能任意做自己想做的事。这适者生存的世界，只能有一副坏心肠，然而洛瑞斯是真的很想保留芙瑞雅曾经的天真。 其实他有点儿想告诉他，不要再执着于他。然而还是忍住了。芙瑞雅为他做了多少他都一一妥帖的放在心上，就像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弃夏洛特一样。即使彼此身边都有了心爱的人，然而心里依旧会始终有一道门，为她专门而设，只要她需要，便毫不犹豫地穿过那道门来到她身边，不惜一切。洛瑞斯之于夏洛特，就如同他之于芙瑞雅。而他自己也确实没有这个资格来说服芙瑞雅。 芙瑞雅，我很害怕，是我毁了你。 “没有关系，”芙瑞雅甜甜的笑了，“即使你不在我身边，我也知道你在做什么。”她凑近低着头的洛瑞斯，附在他耳边呢喃道，“我不会让你被抢走的，这么多年了，只有我一直在你身边。夏洛特不能，艾璐茜，同样不能。”语罢，轻轻在他唇上啄了一口，便迅速消失在晚霞中。 洛瑞斯一愣，而后苦涩的笑了。芙瑞雅要怎么做，就由她吧。洛瑞斯现在最忧心的，是艾璐茜。没有天使的嘉佑，也没有堕天使的庇护，又不能够以人类的身份作出防卫，现在的她一无所有。要怎么才能护她周全呢？算了，走一步是一步吧。自己现在简直是如履薄冰，一步不慎便会立刻坠入不复深渊。连带着，艾璐茜和芙瑞雅。 洛瑞斯以为自己会对艾璐茜如此上心，仅仅是因为他自觉对她有愧，仅此而已。早知道从夏洛特中解脱会纠缠上更多的麻烦和痛苦，他宁愿永远沉浸在那彻骨的疼痛中。然而说什么都为时已晚，现在他只能顾及眼前。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洛瑞斯就回到凡间，陆梓辰的家。浮在二楼窗外，默默地看艾璐茜安详的睡容。云层中丝丝渗落的阳光点点洒在她脸上，更添了几分柔和天真。 会说话的血海棠。洛瑞斯脑海里忽然闪现出这样一句话。 天色亮得很快，只是微微失神的瞬间，耀眼的阳光便亲吻了整片大地。床上的可人儿迷糊间轻轻动了动，似是要醒来。洛瑞斯为她这个细小的动作惊了一下，随即暗骂自己一声。不想这时耳边响起一声“早安”。这声音中还透着刚睡醒时的模糊和慵懒，却可爱得紧。 洛瑞斯略略一怔，转头望去，艾璐茜正抱着枕头侧着头对他，笑的很甜。“鲁法特先生，这样的叫醒服务会吓坏别人的。” 洛瑞斯闻言竟笑了起来，那种温柔的弧度看得艾璐茜愣在原地。这是他第一次，为这样毫无意义的小事笑的如此真实。 洛瑞斯轻轻扣了扣大大的窗户，玻璃顿时恍若水做的一样，洛瑞斯轻轻巧巧从玻璃中央稳稳走入。 “艾璐茜小姐，对这样惊喜的叫醒服务可还满意，嗯？”洛瑞斯靠近床边在地板上翩然而坐，手托着腮饶有兴趣地看着她说道。 艾璐茜没答话，伸出白玉的小手，食指点着他的嘴角，一本正经的说道，“洛瑞斯，这个弧度不适合你。” “哦？那什么才适合我？” “嗯……”艾璐茜歪着头想了想，轻抿了嘴角，摆出一个冷冰冰的酷酷样子说道，“我是洛瑞斯。” 洛瑞斯嘴角的笑容止不住的扩大，这个丫头，总是有办法让人不由自主的心情好起来。自己也不知道对她究竟是一种什么感觉。不是爱情，却超越朋友，那种一天不看到就觉得心里痒痒的，想随时都带在身边，碰一碰，摸一摸。这是……什么情？ “陆梓辰呢？”洛瑞斯问。 “嗯，楼下呢，应该还没起吧，你不在的这几天他好像累坏了。” “嗯，我知道。”他当然知道，陆梓辰正忙着从他哥哥手中重新夺权，又拖着那样的身体，还要分心照看艾璐茜，两人都要时刻防备陆子杨的动作。 他柔柔艾璐茜柔顺的头发，说道，“起来吧，我做饭给你吃。” 艾璐茜本来迷迷糊糊的正打算重新再睡一下下，听到这句话立刻眼睛发亮，激动地看着洛瑞斯，拼命点头。这几天陆梓辰忙，她自己也不会做饭，只能天天叫外卖，腻都腻死了，天天盼望着洛瑞斯回来。 ------------ 46 我的奢求，就是你的平安 艾璐茜本来迷迷糊糊的正打算重新再睡一下下，听到这句话立刻眼睛发亮，激动地看着洛瑞斯，拼命点头。这几天陆梓辰忙，她自己也不会做饭，只能天天叫外卖，腻都腻死了，天天盼望着洛瑞斯回来。 洛瑞斯看她可爱的小模样，又想去揉她的头发。但是他忍住了，手紧紧地握着，可真痒啊，他想。站起身，不去看她，快速下了楼。 洛瑞斯刚做好早饭，艾璐茜就穿着宽大的睡衣下楼来。一见到桌上摆的慢慢的食物，马上像小狗流着口水一样的跑上前来，贪婪地大口吸着香气。 “洛瑞斯，我想死你了！”艾璐茜突然而出的一句话让洛瑞斯愣了又楞。 “嗯？”他像是没听清一般，不确定的想让她再说一遍。 艾璐茜只顾着和眼前的美食奋斗，头也不抬地随口说着，“我天天盼着你回来呢。不好了，你把我的嘴惯坏了，以后没了你可怎么办啊？！” 洛瑞斯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她说的“想”是指他做的食物。他有些无奈地笑笑，伸手解下围裙，说，“惯坏了还能怎么办，继续惯着呗。我去看看陆梓辰。”语罢转身一刻不停地离开了。 艾璐茜咬着食物愣了愣，他刚刚说什么？继续惯着？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洛瑞斯究竟说的什么意思，她甩了甩头，索性不去想，现在嘛，解决美食才是最重要的！ 洛瑞斯去了不久便回来了，边走边说道，“陆梓辰还没有醒，许是太累了，艾璐茜，你别全吃掉，给他留一些。诶，你慢点儿啊，没人跟你抢的” 艾璐茜吃得太急，居然很丢脸的，呛到了。她咳得小脸涨红，连忙伸手接过了洛瑞斯递来的水，急急的喝了下去。 “你别再被水呛到了，急什么。”洛瑞斯一边说一边轻拍她的背。拍着拍着，摸到她披散在背上的发，不由自主的握在手里把玩着。柔顺的头发在指尖一圈一圈的缠绕，一松手，便打着旋散落开来，让洛瑞斯爱不释手。玩着玩着，情不自禁的攀上了她的头顶，轻轻地揉着。“小璐璐啊……” 艾璐茜被他烦的不行，两手持着刀叉不方便，便摇着头想晃掉他的手。“拿走拿走，别把我当宠物。” 洛瑞斯一愣，抿着嘴轻轻笑了起来。对了，就是这个感觉。看不到难受，带在身边总是想去碰一碰的感觉，原来是这个。 洛瑞斯收回了手，艾璐茜的眼神在告诉他“要是再不把手拿掉，一会儿就把你的手当东西吃掉”！“陆子杨这几天有动作么？” 艾璐茜扫场完毕，满意地擦着手，慢条斯理的说，“没有，安静得很。难道是那天被你吓得不敢了？诶，你那天到底对他做了什么了？” 那天……洛瑞斯心里一沉，那天自己只是把他打晕了而已，倒是对你做了很过分的事而已，他在心里想。洛瑞斯摸摸鼻子，微微思索道，“依陆子杨的性情来看，不应该完全沉默啊，如果不是顾不上我们，那就一定是在准备更大的阴谋。”而在他看来，这两者都是有可能的。陆梓辰的动作很快，陆子杨为了自己的大权一定会竭尽全力的反击。然而即使是这样，对于自己还有艾璐茜这两个完全阻挡他企图的碍眼钉，不可能一点动作都没有。陆子杨，你不愧是我看上的人，果然有一套。洛瑞斯想到此，有些阴抑的笑了。 “洛瑞斯，我们现在要怎么做啊？总不能就这么放着他不管吧？”艾璐茜看洛瑞斯半天不再说话，嘴角又露出她熟悉的阴郁味道，打了个激灵。 “哦，不急。你只要记得，敌不动我不动，否则吃亏的一定是你，尤其是在我不离开的时候。陆梓辰还好说，凡人间的事凡人自己就懂得如何解决，你不同了，现在你处于天使和堕天使之间的灰色地带，一个不留神很可能发生无可弥补的错误。” “不就是堕天嘛……”艾璐茜小声不满地嘀咕道。 “艾璐茜！”洛瑞斯微怒，她居然还是那样不在乎的态度。“我相信你对堕天也有一定的了解了，只是我没想到你居然还可以用这样无所谓的态度。并不是每个堕天的天使都能成功落入魔界，如果没有人肯牺牲自己，那么堕天的人就将得不到救赎。” “所以，他们会怎样？”艾璐茜小心翼翼的问道。 “……魂飞魄散。”洛瑞斯淡淡的吐出四个字，事不关己的摸样。然而艾璐茜却愣住了。她原本以为，堕天后的天使都可以在魔界开始另一段新的生活，所付出的代价仅仅是会让自己撕心裂肺的痛罢了。却不想…… 洛瑞斯像是很满意艾璐茜的反应，趁她还在晃神，揉了揉她的发，说，“陆梓辰也该醒了，我去和他谈点事情，你乖乖的，知道么，嗯？” 艾璐茜看着他，呆呆的点点头。这样可爱的举动让洛瑞斯心底一荡，一种说不出的莫名情绪轻轻飘落。 陆梓辰早就醒了，只是浑身疲惫的很，不愿起身罢了。洛瑞斯进来时他正点燃一支烟。洛瑞斯看到，被他劈手夺过。陆梓辰一愣，随即笑笑说，“怎么？” 洛瑞斯掐灭烟头，顺手扔出窗外。“让你晚死几日。” 陆梓辰闻言又是一阵轻笑。“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顿了顿，又道，“事情怎么样了。” 陆梓辰点点头，“很顺利。只要我想，随时都可以将陆氏握回手中。只是……” “只是你若是死了，陆氏还会回到外人手中。”洛瑞斯淡然接道。陆梓辰点点头表示默认。“所以，”洛瑞斯接着说道，“既然那边已经稳定了，你就应该回医院去，尽快将手术做了。”陆梓辰不置可否，只是沉默不语。 洛瑞斯看了他半晌，略带无奈地说，“我这边出了些问题，有点棘手。处理得好也许仅仅是一段时间不能与你们碰面，若是不……我无法保证艾璐茜的安全。”最后一句话才引起了陆梓辰的反应，他终于开口道，“那就更不能留在我身边了，我是没有能力保护她的。” “如果你没有，那么她跟着我就只有死。”陆梓辰不说话了。“何况，艾璐茜喜欢的是你，只有在你身边她才是快乐的。” “你错了洛瑞斯，艾璐茜心里的人是你，只是你们谁都没有发觉罢了。” 洛瑞斯摇头否认，“陆梓辰，你不用为了要将艾璐茜推给我故意说出这样的话。她亲口说的，她爱上你了。” “没错，我不否认，将艾璐茜推开的确对我更有利，我也不希望在我准备重新掌权的时候，会给陆子杨更多的把柄好有所动作。你别忘了上一次他针对的是谁。可是洛瑞斯，抛开这些不说，我这个局外人看得很明白，艾璐茜曾经是喜欢过我，可是你难道一点都感觉不到，她对你的依赖？” 洛瑞斯彻底不说话了，他没有感觉到。他只想着怎样做能够减少对她的愧疚，没有旁的心思，更不用说去注意艾璐茜是何种心思。如今被陆子杨提出，他有些慌乱，犹自挣扎着说，“你有什么证据这样说……” “你不在的半个月里，艾璐茜一直都在提起你，即便她同样缠着我，但是我能感受得到，她对我如今只有对哥哥的感情。陆子杨的手段你见识过，艾璐茜不能伤到他，然而若是在你离开，我乖乖回去做手术的这段时间里，任何的异样我都是无能为力。” 洛瑞斯不语，刚刚他差点就脱口而出将艾璐茜带走的话了，好在理智硬生生的制止了他。他叹了口气，对着陆梓辰。“听我说，上次为了把你救醒，我带她去了……我那里，现在那边的人都在找她，找到了就只有一个下场。若是留在你身边，便可充当守护使的身份，那边的人是不会轻易攻击守护使的。但是若是独处，很轻易就会被发觉，更别说是和我在一起，这也是我必须离开你们的原因。艾璐茜的身份现在难以界定，稍有差池就会发生不可逆转的错误。虽然在你身边困难危险重重，却比在我身边丢了性命好。” “虽然那边确实是因了艾璐茜的缘故才会发生一些事情，但直接原因却必定不是她。为了弥补损失，我必须带更好的猎物回去，这也是我此番的首要任务。可是陆梓辰，你知道么，你是最合适的人选。我想如今你也很明白，当初我接近你的目的。不过这在眼下都不是重点。艾璐茜在你身边，你们两个就都可以安全。陆子杨那里，我无法插手，抱歉，我只能做这么多。” 陆梓辰沉默了好一阵，洛瑞斯也不催，给他足够的时间考虑、定夺。默默穿衣下床，临出房门前意味深长地拍了拍洛瑞斯的肩，“难为你了。” 洛瑞斯听他如此说，知道他是被自己说动了，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 47 我想保护你，以我的方式 陆梓辰简单吃了几口便上楼忙事情去了，洛瑞斯找了一圈，终于在沙发上发现了睡着的艾璐茜。她缩成小小的一团，抱着抱枕睡得香甜。洛瑞斯伸手关掉电视，想了想，没忍心叫醒她。用自己的神识探入了艾璐茜的。不出他所料，艾璐茜所残余的属于天使的气泽少之又少，与封印上的那团纯净强烈的气息形成鲜明对比。又深度探了探，洛瑞斯惊喜地发现，在艾璐茜体内果然驻扎着另一股力量，而这力量的气泽与封印上的完全吻合。 果然如此，洛瑞斯想。他早就猜到一定是有人利用艾璐茜做的这一切。这么说来她早就被盯上了？洛瑞斯暗暗心惊，抽身退出，默默地看着艾璐茜安逸的睡脸。既然如此，这个人为什么不将艾璐茜捉回去？一石二鸟吗？利用她探入魔界？ 不对，洛瑞斯摇摇头，在大厅来回走动思考着。这团气泽一定是徐梦琪死后，艾璐茜未能及时归队后才被注入的。这样说来当初这个人的目的一定是自己，他想利用艾璐茜连带着将自己一同捉获。然而直到自己带着艾璐茜进入魔界，他便想到利用艾璐茜的气息给魔族以迷惑，自己附着在封印上的才是真正目的，为的是留下记号，以备他日进攻所需。只是万幸，正值生死祭典，才及早的发现了危机。 洛瑞斯想到此不由得暗暗心惊，明显是连环扣。即便猜到了所有的经过，他也不能开口如实禀报。这样自己、艾璐茜连带着芙瑞雅都会被牵连进去。自己怎样无所谓，可是不能连累其他人啊，尤其是他都无比亏欠的两个人。 要想个万全的办法才行。洛瑞斯眉头皱得更紧了些。 艾璐茜一个翻身，迷迷糊糊地醒来，就看到洛瑞斯眉间皱得可以夹死一只苍蝇，不由得“咯咯”乐了。洛瑞斯见她醒了，有些不满地问，“笑什么？” 艾璐茜不回他，问道，“你想什么呢？” 洛瑞斯犹豫再三，决定还是如实以告，不然以艾璐茜的性子，不纠结到底决不罢休。“艾璐茜，你去魔界的事情已经暴露了，魔族现在正在到处找你。所幸你身上残余的天使气息已不多，诶，你别着急，好好听我说。陆梓辰的身体不能再拖了，然而他顾及着你迟迟拖到现在。我刚刚查探了一下，你体内还有一股气泽，正是残留在魔界封印上的。你和谁结了怨吗？” 洛瑞斯早就猜到艾璐茜一定会摇头，他也只是随口一问，接着说道，“我会想办法封住这股气息，你必须留在陆梓辰身边。为了修补封印，我们需要猎捕更多的魂魄，如果陆梓辰身边没有天使的守护，即使我不动手，他必定会被其他魔族盯上。有你在，你们两个必定安全。” 见艾璐茜只是愣愣的听着，洛瑞斯有些着急地说，“发什么呆啊，快答应啊傻丫头！” 艾璐茜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两只眼睛巴巴地望着他说，“那你要怎么办？会离开我们吗？” 洛瑞斯对着这对眸子，心里忽然十分不舍。狠了狠心，他点点头。黑亮的眼睛瞬间委屈的很，“以后都见不到了么？” 洛瑞斯想了想犹疑着摇摇头，“事情平息后，我们还是会见面的。不过前提是你得乖乖听话。”看着艾璐茜一下子又神采奕奕的眼眸，洛瑞斯心底一动。他想起陆梓辰说过的话，于是试探着问道，“不舍得我了？”对面人不假思索的点头让他又是一震，“有什么舍不得的，我不在，正好给你和陆梓辰创造机会。” “什么机会？”艾璐茜傻傻地问。 “你不是对我说过，你爱上他了么……” “哦……”艾璐茜恍然大悟，“可是，他就像是我哥哥一样啊。” “哦！哥哥一个就够了，我就算了。”洛瑞斯整个心都被吊起来了，却仍旧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看艾璐茜茫然的可爱模样，他没忍住，伸手揉了揉她顺滑的长发，用轻松的语气说，“你不是说也爱我么？”结果出乎意料的，艾璐茜没有马上回答。洛瑞斯心里顿时漏了一拍，生怕从那张嫣红的小嘴里蹦出什么他承受不了的话。 哪知艾璐茜默默想了半天，吐出一句，“那我可以叫你哥哥喽？” 洛瑞斯顿觉被吊的心瞬间落回肚里。“嗯！”他轻笑着，再度揉了揉她的发。 “那……你留下来，等陆梓辰做完手术再走，好不好？……”艾璐茜小心翼翼地问道。她不是不懂洛瑞斯说的那些，他究竟担负着多大的风险。然而却还是想任性地不让他那么快离开，她自己也不明白是为什么。 洛瑞斯眼神瞬间变得幽深，变了几变，最终还是肯定地回到“好”。能让她安心的话，什么都可以。只是几日而已，自己小心些就好了。只是，陆梓辰那个家伙，说的话没一句和他猜测对上的。一会儿一定要好好损损他，顺便就算不同意，绑也要把他绑到手术台去！ 得到洛瑞斯肯定的艾璐茜，欢喜地张开双臂惊叫一声，顺势扑入洛瑞斯怀中，两只细细的手臂勾着他的脖子。“哥哥真好！” 洛瑞斯哑然而笑。算了算了，跟他计较什么呢？他自己担负就好。 “好哥哥，亲一口！”艾璐茜在他耳边兴奋地说。 “……” 然而洛瑞斯没有看到，埋在他颈窝的艾璐茜，脸颊飘起不易察觉的淡淡红晕。 于是第二天，陆梓辰就真的被绑去了医院。洛瑞斯给的理由是：作为昨天他胡言乱语的惩罚。好在陆梓辰的主治医生早已准备好一切，他被送到医院后就一刻不停地被送进了手术室。 “好在还来得及。”艾璐茜坐在等候室，轻轻吁了口气。“最庆幸的是，没过了最佳时机。不过难得有适合陆梓辰的□□呢！” 洛瑞斯笑着揉揉她的头发，“傻丫头，哪儿那么容易。要不是当初陆子杨装样子给陆梓辰治病，你以为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能寻找到合适的□□？说起来，这应该是陆子杨做的唯一一件好事了，虽然初衷并不如此。” 艾璐茜懒得动手，脑袋左右摇啊摇啊想甩掉洛瑞斯放在她头发上的手，却发现好像让他揉得更乱了，索性认命地由他去了。“哥哥。”艾璐茜叫他。 洛瑞斯一愣，没有反应过来。艾璐茜又叫了一遍他才理解到是在叫他。他有些不习惯地回道，“什么事？” “没有。”艾璐茜摇摇头，“就是，就是想问问你，你还能留几天……” 洛瑞斯再度愣住，心里忽然有种不好的感觉，可又说不上来为什么。“嗯……”他思索着道，“最多三……五天吧，五天。”好吧，就多陪她一会儿。 艾璐茜露出孩子气的笑。洛瑞斯却微微有些担心。艾璐茜的性情越来越多变，从前的影子仿佛再也找不见，这是不是也预示着，她离那个日子越来越近，只是缺少一个契机？ 结果接下来三天发生的事就让洛瑞斯无比后悔答应留下来这个决定。艾璐茜简直把他当成专用御厨，他不止要做正常的一日三餐给陆梓辰和艾璐茜，这个丫头还时不时点出不知从哪儿看到的美食叫他做给她吃。洛瑞斯自己本也不会做饭，只不过当初为了照顾艾璐茜现学了几样而已。突然被委任这样一个艰巨的任务，他实在是有苦难言。一个做不好，艾璐茜大小姐就要对他发发小脾气。更可恶的是，躺在床上身体虚弱的陆梓辰也跟着起哄，总是对他露出非常意味深长的坏笑，当艾璐茜指使他做一些事的时候。洛瑞斯恨得牙痒痒，若不是念及他是个病人，早对他吹胡子瞪眼了。 即使一天一天都看似很平静地过着，但对于洛瑞斯来说真的可以用度秒如年来形容。不说会不会其他族人看到他在天使和人类之中却相处得十分融洽，他最担心的是，艾璐茜的事芙瑞雅同样知道。自从得知芙瑞雅做过的事后，他一直在担心，担心芙瑞雅一个冲动将所有事情都透露出来。他倒是明白芙瑞雅不会供出他来，但是必定会句句指向艾璐茜。 其实只要供出艾璐茜去，所有人都会没事，这也是最简单直接的方法。然而洛瑞斯不想这么做，一点都不。他下意识的保护着艾璐茜，甚至做好了向斯露贝特坦白一切的准备。然而他也不明白是为什么。艾璐茜与他非亲非故，甚至可以说是敌人。她并不是一个可以让自己值得放弃所有，权力、地位、包括爱情，他不能保证他会爱上艾璐茜。然而在他的意识里，即便是爱人，在某些情况下，在不愿也是必须要舍弃的。然而艾璐茜却很神奇地让洛瑞斯想要放弃一切，只求能够好好地护紧她。 这几天洛瑞斯也没有闲着。他先是在艾璐茜体内下了三道禁制，以求困住那股越加强大的气泽，在整间医院的周遭都布下了一层厚厚的结界，为的就是防止这期间有人循着他的气息找到这里，同样也只为了陆梓辰的安危着想。 ------------ 48 为另一个人疯狂，这是不曾想的事 “艾璐茜，你体内的那股气泽，我的封印也只能起到暂时的效果，若想要完全摆脱……时间紧迫，我也不知道要如何做。”洛瑞斯无不担心地对艾璐茜说道，“但是，等到事情一了，我便想办法把它从你身体里驱除。 “嗯。”艾璐茜乖巧地点头，对他露出个笑容。眼里亮亮的满是信任。“我等你回来，不过你要快些啊。” 洛瑞斯默了默，伸手揉揉她的头发，顺便趁她不注意，狠狠白了偷笑的陆梓辰一眼。这五日过去，同族应该捕捉到不少猎物了吧，看来自己只能通宵了，唉…… “陆梓辰，如果身体无大碍，还是回别墅吧。陆子杨一直这样沉寂着，绝对不是好现象。若是我没猜错，他一定是在尽力回避着我。我走以后，你们一定要加倍小心。尤其是你！”他用力揉揉艾璐茜的头发，佯怒道，“乖乖听陆梓辰的话，不许捣乱！还有，绝对不许使用你的力量，我回来若是看到你跟现在有一丝一毫的不一样，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艾璐茜对陆梓辰做了个鬼脸，又调皮地吐吐舌头，微微撒娇道，“好啦好啦，我知道了。哥哥，你再啰嗦可就真的要赶不及了！快走吧快走吧！” 这丫头居然可以放肆地赶他走了，洛瑞斯一阵无奈。他向陆梓辰点头示意，又忍不住手痒，胡乱揉了揉艾璐茜的头发，这才毅然转身消失在天空中。 洛瑞斯的担心不无道理，就在艾璐茜和陆梓辰刚刚离开的一个小时后，便有个魔族便循着他的气息追来了。再三确认没有人后，才几多不放心地离开了。他们倒不是在怀疑什么，只是奇怪那股似魔非魔的气息为何物，洛瑞斯又为何出现在这里，并且停留了许久。后来他们再想时，觉得洛瑞斯是来捕猎的也无可厚非，便作罢将疑惑抛诸脑后。好在有惊无险。 “……就为了一个抛弃你的女人如此做，不后悔？” 对面人很坚定地摇摇头。 “好，我会帮你完成愿望，立刻。”洛瑞斯嘴角划过冰冷阴郁的弧度，又一个被情感蒙蔽的灵魂到手了。 斯露贝特只给了众人七日时间。由于陪着陆梓辰和艾璐茜，洛瑞斯已经浪费了五天的时间，如今是第六天的晚上。为了在最短时间内收集到尽可能多而高质的魂魄，洛瑞斯一刻不停滴寻找符合要求的人类，五、六个同时进行培育，以确保能够补回耽误的那几日的工作。虽然这次的任务是斯露贝特亲派的，并没有任何的回报或奖励，但是在魔族的潜规则下，贵族间免不了还是要进行一番对比。爵位并不是坐上了就能够安稳的，无数的人都在时刻寻找着机会可以一举上位。况且以洛瑞斯的实力来说，无论有什么意外，都不应该落后其他人太多。这也是洛瑞斯着急的原因，毕竟要在两日里完成七日的工作还是有很大难度的。 从第五日晚上到第六日夜里，他没有一刻合过眼，疲惫感无时无刻不在侵袭着他，身上夏洛特制造的伤口都在隐隐作痛，然而洛瑞斯都一一忍住了。真的是为了自己吗？洛瑞斯常常在想，就算这次失了爵位，以自己的实力，他日想要夺回根本是轻而易举。然而他始终绷紧了神经强自勉强着。他怕好事的贵族会因为自己而落井下石，追究到艾璐茜，他怕芙瑞雅借此对艾璐茜出手，说来说去，到底只为一个艾璐茜。 洛瑞斯无比怠倦地伸手揉着太阳穴，想缓解自己劳累的情绪。我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啊……洛瑞斯有些烦躁地想。 正在他烦躁的时候，他等待的那个需要解决的猎物出现了。洛瑞斯打量了一番，四周并没有发现守护使的踪影，仔细检视了一遍，这个女人也同样没有与恶魔结约。Goodchance！洛瑞斯阴测测地笑了。小姐，你的魂魄，我收下了！ “这位美丽的小姐，这么晚了还一个人在街上走动，是有什么烦恼吗？”洛瑞斯优雅地站在女人面前，绅士地笑道。 女人警惕地看着他，语气满是警告地说，“没有，谢谢。” 洛瑞斯笑而不语，眼底一丝红光闪过。看着面前被他迷惑住的人，洛瑞斯得意地一笑，上前一步，附身轻捏她的下巴，充满诱惑的嗓音在她耳边缓缓响起，“小姐看起来忧虑重重呢，没关系，我很愿意效劳。来，说出你的愿望吧……“ “哦？只是要他的财产这么简单？看来需要我教你怎样做啊，你应该……“ 第七日傍晚，洛瑞斯一举捕获了八个高质魂魄，而他只用了两个连环计而已。尽管已经累得身形摇摇欲坠，却还是不放心地回到陆梓辰的别墅去看了一眼。他并没有入内，仅仅是在外侧巡视了一番。并未发现任何异样，他微微放心。正欲转身离去的瞬间，他注意到草丛里有悉悉索索的声响。静下心细细看去，他发现一个人正举着望远镜窥视着别墅。洛瑞斯心下一惊，下意识地想要上前，却硬生生止住。时间不允许他这样做，局势也不容许。 这些人身上并没有带武器，想来仅仅是为了获取情报汇报给陆子杨。能够肯定的一点是陆子杨一定有所行动了。不知道自己这次回去，魔界的事要拖延多久。看来自己只好尽快做完属于自己的任务，才能最快脱身。想到此，洛瑞斯一扫犹豫，迅速踏入魔界的大门。 洛瑞斯上交了魂魄，斯露贝特对魂魄的质量十分满意，赞许地点点头，看得余下未受到褒奖的贵族一阵眼红。 “洛瑞斯，脸色不太好，怎么了吗？”斯露贝特问道。 然而这普通的一问让洛瑞斯惊得背后立刻出了一层细细的冷汗。在场的人中他并没有看到芙瑞雅的身影，按着斯露贝特的命令，无论如何她应该在的，至少作为储君的身份。他弄不清楚斯露贝特问话的真实含义，芙瑞雅跟她提过了？还是这只是她单纯的问候？洛瑞斯想了想，小心翼翼地答道，“不，我只是身上旧伤未愈，这几日精力消耗得过了些，不碍事。” 斯露贝特笑笑，“那就好。”她挥挥手，示意诸位贵族退下，顺带也屏退了侍者。洛瑞斯看这阵仗，又是一阵心惊。 果然，斯露贝特说道，“芙瑞雅对我说了一些话。” 洛瑞斯只觉呼吸一窒，但仍旧装作没事，机械地说道，“是什么？” 斯露贝特目光灼灼的望着他，洛瑞斯读不懂她眼中的意味。“她？不外就是那些。”洛瑞斯不语，不去接斯露贝特模凌两可的话，他知道，多说多错，眼下并不清楚斯露贝特真正的意思，沉默是最明智的选择。 看洛瑞斯抿嘴不语，斯露贝特轻轻一叹，“雅儿说她喜欢你，非你不嫁。” 洛瑞斯一怔，随即大大舒了口气。“但是呢，”络瑞斯刚放下的心又是猛地提起。斯露贝特接着说道，“我还是那句话，尊重你的意愿。我知道你早就回绝了她，然而这丫头这么些年了，一直不死心。况且，这几百年她对你究竟如何，你心中有数。就算雅儿不说，我也看出来了，夏洛特带给你的痛已经消失了，留下的只有回忆与想念。当年你回绝雅儿，无非就是为个夏洛特。如今既是如此，你……不妨再考虑考虑。” 洛瑞斯听得明白，这哪里是来听取他的意见，斯露贝特就差没说“你们的婚事我同意了，洛瑞斯，不许拒绝”了。莫说他对芙瑞雅没有那份心思，就是有，也只不过当她是小妹妹，这种情感无论经过多少年都不会变，他也不明白究竟为何。 洛瑞斯脑中积极搜寻着适当的推脱词，小心地开口说道，“陛下，当务之急还是先解决封印的事吧。至于您提的，我……我需要时间……” 斯露贝特没有表情变化，盯了他半晌终是笑着点点头。“也好，想想清楚，究竟以后要怎样对雅儿。”洛瑞斯恭身告退，逃也似地走了。他是不清楚芙瑞雅究竟说了些什么，才让原本也并不是十分支持的斯路贝特突然变得这样急切起来。他自己也没有什么办法，只能拖一天是一天，到时，找个时间，再好好和芙瑞雅谈谈吧，婉拒的话由他来说，不免拂了女孩子的面子。 洛瑞斯走后，帷幕侧闪出一个婀娜的绿色身影。斯露贝特抬眼看了看，微微无奈地开口道，“我能帮你的都帮了，就看他怎么想了。” 绿衣人默了默，低低开口道，“没关系，我等了他这么多年，也不差这几日。他说的对，现下最重要的还是封印的情况。” 斯露贝特叹了口气，轻抚绿衣人的发，说道，“雅儿，你真的……愿意为了他到如此？” 她轻轻笑了，“母后，事已至此，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与他无关。” ------------ 49 我活过，你不曾见过的世界 洛瑞斯回到院落倒头便睡着了，这几天他着实累坏了，睡梦中的他也是眉头紧皱，不知在烦恼着什么。看到他如此的芙瑞雅，手指轻轻滑过他的脸，不露痕迹地轻轻叹息着。 斯露贝特将众人收集到的魂魄取精，最终选出四十九个最适合的生魂。众人集体聚在封印前，紧张地注视着。斯露贝特先祭出二十一个代表邪恶的魂魄，炼成锁链，盘旋着攀上封印上那团强盛的气泽，将它死死囚禁在内。之后，斯露贝特又放出余下的二十八个，让他们在各自的位置上一次就位。随着她咒语的念出，二十八个魂魄渐渐融入到封印中。结界散发出强烈的银绿色光辉，强光闪过，魂魄完全融合在结界中，而其上那些碎裂的痕迹也被修补完整，上面流动着晶莹的流光。 见此，众人皆是松了一口气。不过斯露贝特依旧很担忧地说道，“虽然结界被修补完好，然而附着其上的气泽仅仅是被暂时压制住罢了，随时都有冲破禁制的可能，如果不将其尽快铲除，不仅是结界会破裂，魔族也会招致灾难。然而，这气泽的来源究竟是……”斯露贝特凝眉不语，洛瑞斯同样心急如焚。 芙瑞雅将众人神色尽收眼底，淡然一笑开口道，“母后，这件事，不妨让暗夜公爵去查吧。”此话一出，众人皆是一愣，包括斯露贝特和洛瑞斯。又是一笑，回应所有疑惑的目光，“因为我觉得，以暗夜公爵的能力，这件事一定会被处理到最完美。” 斯露贝特略一沉思，便点头应允了。她想的是，若日后真的召洛瑞斯为驸马，那总要让他立几个特殊功勋来服众。然而洛瑞斯不这样想。他明白，芙瑞雅这样做，是因为没有谁比他们两个更知道事情的原委，她这样把问题丢给他，想是要他做个了断。当然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了，因为艾璐茜只会听他的话而已。 其他人的想法各异，有不服气这个立功的好机会居然被丢给洛瑞斯的，也有幸灾乐祸，等着看洛瑞斯无法完成任务的好戏的。 芙瑞雅，你何时变得如此…… “洛瑞斯鲁法特，接受女王的指派。”洛瑞斯单膝跪下，手放胸口郑重承诺到。 洛瑞斯回到别墅的第一件事，就是急急地寻找艾璐茜的身影。然而被看到他衣角的陆梓辰拉住了。“做什么，这么急。事情办完了？” “陆梓辰？你能乱动了？”陆梓辰不满地小声嘀咕了一句什么，洛瑞斯没有理会，忽然想到什么开口道，“上次我看到有陆子杨的人在别墅附近，时间太紧没来得及同你说。怎么样，这几天还稳定吗？”陆梓辰脸色稍稍有些不自然，焦急的洛瑞斯根本没有察觉到。 “没事，一切正常。”陆梓辰淡淡答道。 “嗯。”洛瑞斯点点头，“越是这样越要小心啊！对了，艾璐茜人呢？” “哦，应该是在屋顶吧。不知道怎么了，最近她脾气总是难以捉摸。” “嗯，知道了。陆梓辰，我这次回来要带走艾璐茜几天。你自己小心些，我会尽快回来的。”洛瑞斯说完，便急切地去寻艾璐茜了。 艾璐茜果如陆梓辰所说，在屋顶吹风。见到洛瑞斯，立刻扑进他怀里，头像小猫一样蹭啊蹭，“哥哥，你终于回来啦。” 洛瑞斯勉强将她从怀里捞出来，皱着眉语气微微有些重地说道，“你做什么！”看着艾璐茜赌气的脸颊，不自觉放柔了声音，“艾璐茜，这一点都不像你。” 艾璐茜抓抓头发，有些困惑地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你就有些不受控制似的。抱歉，你别放在心上啊。诶对了，这次回来事情都搞定了？” 洛瑞斯摇摇头，沉声道，“变得麻烦了，你必须立刻跟我走一趟。”艾璐茜一愣，什么都没说，默默起身跟在洛瑞斯身后。洛瑞斯看她乖巧的小模样，没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不知不觉间心底的柔软，已经暴露了我莫名的温柔。） 这次来到魔界，用的是那口穿越井。井口被洛瑞斯下了咒，除了他没人能够使用，所以安全得很。两人悄悄避过了巡查的侍卫，来到离入口处结界不远的小桥下。 “怎么突然这么多侍卫啊？”艾璐茜诧异地说道。 “嗯，”洛瑞斯淡然说道，“因为那股不明的气泽，就是我封印你体内的那个。如果找不出原因，魔界将有大难。”顿了顿，他又状似不经意斯说，“调查的事交给我一个人负责。” “那如果你完不成呢？” “完不成？”洛瑞斯冷笑一下，“也不严重。不就是全军覆没么。” 一旁的艾璐茜狠狠打了个冷颤。在这之前，洛瑞斯一定会被重责的吧，她想。 一批侍卫走过，洛瑞斯打了个手势，艾璐茜连忙跟在他身后。就在他们借着草丛的遮盖缓缓前行的时候，也许是衣服摩擦的声音引起了门口守卫的警觉，两人循着声音向两人的方向走来。 艾璐茜大惊，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脚下却偏偏在这个时候才到了一棵树枝，咯吱一声格外的响亮。 “啊……”她刚要出声，却听见洛瑞斯稳而有力的声音低传进耳中，“不想死的话，就听我的话。” 艾璐茜此时慌乱得很，她知道现在所有的魔族人都在疯狂的找她，而现在她又站在人家的地盘上，说不惊惧是假的。然而洛瑞斯的声音总是能够如此有魔力，让她瞬间就安心许多。她连连点头，顾不上其他。 洛瑞斯双手一用力，将她推倒在草地上，自己飞快地褪去了外衣，猛地就压了上来。艾璐茜来不及惊叫，他那细腻柔软的唇便覆了上来。艾璐茜从不知道，原来洛瑞斯演戏也可以如此逼真，她可以清楚地感受到这个吻中，洛瑞斯的小心翼翼和温柔，像是轻轻拥护着无价珍宝，握紧了怕伤到，松了怕掉落。 艾璐茜忽然有些莫名的害怕，有些承受不起洛瑞斯如此真挚的吻，刚要挣扎，便听得身边一个声音响起，“什么人！” 洛瑞斯直起身子，抓过外衣盖在艾璐茜身上，“你们看清楚了是什么人。” 那两名侍卫大惊失色，立刻跪下来，“原来是公爵殿下，请恕罪！” 洛瑞斯漫不经心地看了看他们，冷冷道，“如此，你们是真的看清楚了。” 两个侍卫恍然大悟，焦急的带了些哭腔说道，“不不不，我们什么都没有看到！请，请殿下恕罪！” 洛瑞斯看都不看二人，淡然道，“你们两个，家里还有些什么人。” 二人对视一眼，不再慌乱，反而平静地说道，“只有我们两兄弟和一个妹妹相依为命，还请大人带我二人好好照顾妹妹。” 洛瑞斯淡淡点头，“这个自然。” 得到洛瑞斯的承诺，二人松了口气，“谢过殿下！”洛瑞斯的名声很响亮，只要他承诺的事，是绝对不会食言的。得到承诺的两人不再犹豫，抽出随身的佩剑，快而狠厉地刺入自己身体。没有发出一丝声响，默默地倒在了地上。 洛瑞斯抬手打了个指响，二人的尸体上便燃起了青蓝色的幽幽火焰，转眼便连痕迹都不曾留下。“其实，他们两个也是条汉子。”洛瑞斯盯着幽幽的火焰淡淡说道。青蓝色的火焰也在他的眼底跳耀，映得他的眸子也显得如此深邃。 “如果不是因为我，他们两个本可以不用死的。”艾璐茜无不伤感地说道。 “不，”洛瑞斯淡淡打断他，“即便他们没有因为声响走过来，我一样留他们不得。如果仅仅是将他们调走，根本争取不到足够的时间。” 艾璐茜张了张口，还想说些什么，洛瑞斯见了，像是知道一般，淡然接过道，“只有死人才能够真正闭嘴。” 艾璐茜被他那冷淡的面色和无关紧要的语气惊得呆住了。“洛瑞斯……”它轻轻开口，语气是那样的小心翼翼和轻柔，听得洛瑞斯不由得一紧。“你一直……都是如此冷血的么？他们也是你的族人……” 洛瑞斯嘴角勾起个没有温度的笑容，“怎么，这就嫌我冷血了？如果我不能比这再狠上十倍，你觉得我如何能够完好地生存在这里，拥有如今的地位？” 艾璐茜不说话了。她知道洛瑞斯身处的环境不容许有一丝的心软，否则受到伤害的只能是自己，但她没有想到的是，像这样无所谓地瞬间就剥夺他人的生命只是小小的手段的话，那比这残酷十倍，究竟是什么样的景象。洛瑞斯也有过恐惧吧，在这样的环境中，只能有孤单吧。念及此，艾璐茜不由得向洛瑞斯望去，他刚毅淡漠的侧脸，需要多少的磨练才能练就如今的他呢？ 洛瑞斯措不及防对上艾璐茜那对闪亮的清澈见底的眸子，心底狠狠一震。但是他装作若无其事地拍拍她的头，轻道了句，“走吧。” ------------ 50 这场即将蔓延的硝烟是你我的开始 离着结界封印处还有段距离，这段路程中两人很默契地双双不语。艾璐茜等了又等，也不见洛瑞斯有说话的念头，便再也忍不住地问道，“你，你常跟别人……那个？” 洛瑞斯一愣，不明所以地问，“哪个？” 艾璐茜小脸微红，有些尴尬地小声说道，“就刚刚那个……” 洛瑞斯想了想，随即反应过来。他有些不怀好意地笑笑，故意拖长了声音说道，“哦——那个啊！你吃醋了？” 艾璐茜大窘，连连说道，“谁，谁吃醋啊！我不喜欢吃醋，我喜欢吃甜的！” 洛瑞斯抿嘴偷笑，眼底止不住的星光闪耀。“那好啊，哥哥喂你吃甜的！人家美女不像你挑食，随意的很呢。” 艾璐茜自动省略他前一句话，略带惊异地问，“你不喜欢她们？” 洛瑞斯这回不笑了，表情变得严肃又冷淡。“谁会对一个工具产生感情。” 艾璐茜低头想想，有些犹豫地说，“我会啊……至少工具帮自己得到了想要的嘛。” 洛瑞斯一愣，低着嗓音说，“说的很对，所以你的观点正是那些对我投怀送抱的美女们所共有的。既然如此，我利用她们也无可厚非，只是不用浪费一段感情而已。”不等艾璐茜再出声，他抬手指指前方，“到了。” （我活过，你不曾见过的世界。因为你太过透彻纯净，所以无法理解我的肮脏卑劣。在这浑浊糟烂的世界里，只有如我这般，才能够活下去，才能够获得更好。） 艾璐茜顺着他的手望去，当中一个深灰石壁高台，正中托起一片幽幽绿泽。四只黑色巨龙东南西北各处一方盘踞而窝，龙爪张开，结成圆盘结界。口中吐出淡淡的流光，汇聚到结界中央。气泽在中央缓缓旋转流动，均匀散布到圆盘每个角落。圆盘边界二十八个小孔均匀分布，从中散发出金属样的光芒。那便是为巩固结界而设置的封印。艾璐茜由于上一次仅仅是为了采集杜蕾花，并未仔细观察过，如今看去，结界虽不是宏伟雄壮，却到处流露着神秘诡谲。 然而如今结界上方悬这一团白色的圣洁气泽，正被二十一个小鬼紧紧缠住，使其脱离与结界的触碰。即便如此，还是可以看得出白色气泽的力量十分强大，几欲挣脱小鬼的束缚。艾璐茜看得奇怪，问洛瑞斯说道，“那个白色的，是什么？很……格格不入的样子。” 的确，那气泽光芒流溢强大，仿佛要照亮一切，比之幽幽沉寂的结界，实为不符。 洛瑞斯目光一沉，淡淡道，“那个，是属于天使留下的东西。也正是因为此，我才带你来。”他也不知道要如何对一无所知的艾璐茜说起。只怕让她听懂全部，这段时间都够巡卫巡视两个来回了。 他轻轻揽过艾璐茜的腰，微微用力，瞬间便站在结界面前。艾璐茜这时才真正感受到结界的力量。那是一种扑面而来的清凉，隐隐有吸入一切的力量。幽幽的绿泽透着神秘，让人不自觉地想要触碰。 洛瑞斯探了探艾璐茜本身的气息，与被束住的气泽对比了下，发觉果然如自己所想，并不是属于艾璐茜的气息。这个结果使他微微安心。然而安心过后又是止不住的担忧。毕竟这团气泽是从艾璐茜体内流窜出来的，与她脱不了关系。这个人是由于艾璐茜无法再作为天使存在，还是因为对自己的实力太过自信，才决定从艾璐茜体内流出呢？既是如此，又为何残余了一小部分继续扎根在她体内？ 洛瑞斯想不出。他试探地动了动艾璐茜体内的不明气泽，惊讶地发现，竟与被束缚住的那团强大气泽有了共鸣，散发出更为灼眼的白耀。两人都是一惊。相视一眼后，洛瑞斯决定进一步试探。然而这一试，让他的心都凉了。 洛瑞斯发现，这团气泽被引起共鸣后，散发出的气息更为强烈。而这气息，即便时隔如此之久，他还是能够一下辨认出来。这是力天使杰斯奇的气泽，是师父修斯最好的朋友和战友的。洛瑞斯脑中一片空白，是他，怎么会…… “艾璐茜……”洛瑞斯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意识。“你和……你认杰斯奇？” 艾璐茜认真的想了想，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你是说，主天使杰斯奇凯斯特？” 洛瑞斯一愣，微微皱眉。他已经升为主天使了么。随后竟然一笑，只是那笑容却冰冷的让人如同坠入冰渊。“是么。以他的心计，这几百年来，怎么可能只升为主天使。” 艾璐茜正待说些什么，这时洛瑞斯远远看到奴役者米奇尔正带着一小队匆匆向二人这个方向赶来。洛瑞斯暗叫一声糟糕，同时怨恨这个没有多大力量却有着极高智慧的小军团领导者。“艾璐茜，”他望着一队人的身影并不收回视线，“你穿过结界，遇到岔路一直向右就能回到人界。” “怎么了？你不跟我一起？” “不了。他们并不知道我已出过魔界的事。那边正有一队人赶过来，想来是发现了刚刚的光芒，奴役者都是很谨慎的高智慧生物。我得留在这里，你快走吧，我还有很多话要问你，等我回去。” 艾璐茜点点头不再犹豫，这里毕竟是洛瑞斯的地方，该怎么做才是最好只有听他的绝对错不了，艾璐茜就是这样坚信着。再度望了望他的背影，毅然决然踏入了结界里。看着她身影消失在结界中，洛瑞斯松了口气。正如他所料，奴役者正是察觉到结界处一团未知的强大气息，所以才亲自带了小队人马一探究竟。但是，即便拥有超高的智慧，又怎么能够跟一直处在权力斗争中心的洛瑞斯相比。当他们抵达时，艾璐茜早已不见身影。 米奇尔见到洛瑞斯的刹那愣了愣，随即连忙屈身行礼。“参见鲁法特公爵。” 洛瑞斯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米奇尔这才起身。看了看四周，小心翼翼开口道，“不知公爵在此是为何故？两名侍卫……” 洛瑞斯不回话，只是挥手丢给他一件衣服。米奇尔接过一看，是一件女人的衣服，心下顿时大悟，也明白两名侍卫究竟哪儿去了。他连忙在指尖燃起一团幽火，焚尽了手中的衣物。那件外套正是洛瑞斯从艾璐茜身上脱下来的那件，时间仓促忘记了还，正好在此用上。米奇尔样子犹豫着，似乎有话要说，又碍于洛瑞斯不敢开口。洛瑞斯心底冷笑，淡然开口道，“刚刚是我在探查，封印本身并无异动。毕竟是陛下亲自指派的任务，马虎不得。” 米奇尔被说中心事，当下心中慌乱，急忙道，“不不，小的不是这个意思。呃，既是如此，那小人便不打扰了。”说罢挥手便要带领小队回去，洛瑞斯冷漠的声音此时在耳边响起。“等等，记得换一批守卫过来。”米奇尔点头称是。 洛瑞斯冷眼看着米奇尔渐去的身影，眼底一阵鄙夷。魔界的人都是如此，若自己得势便拼命巴结，一朝失势，若不落得落井下石的地步，就该谢天谢地了。不过，他喜欢这种生存方式，那种提心吊胆走钢丝的感觉，才让他觉得，有事可做能够提升自己。当然，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身居其位不被扳倒。那种随兴所至的人……大都死光了吧。 洛瑞斯冷笑一声，闪身消失在封印前。 回到院落，洛瑞斯随意坐在石凳上，默默地看着满园的血色彼岸花，脑子里满杰斯奇凯瑟特的事。他有点不太懂杰斯究竟想要做什么。如今魔界位置已定，为什么不一举领军作战，这不是他再立功勋的大好时刻么，为何一直按兵不动呢。敌人只要一有动作，不管是什么招数，总有办法破解。然而最难缠的便是这种一直静观其变的，让人无从下手。时间久了，还会引起军心惶惶。并不是所有小兵都可以有将领的强大心理素质。 洛瑞斯想了想，理不出头绪。看看时间也不早，便起身欲到斯露贝特处辞行。洛瑞斯料定这个时间斯露贝特一定是在寝宫的书房里，便径直向那里去了。果如洛瑞斯所料，斯露贝特正在那里处理公文，芙瑞雅也在，这倒是让洛瑞斯微微犹豫了下。 斯露贝特抬眼，看见洛瑞斯站在门外徘徊，轻轻一笑，召他进来说话。洛瑞斯见状，原本的犹豫便消失不见了，信步踏入大殿。 “洛瑞斯，是来辞行的吧。”洛瑞斯点头算作回答。斯露贝特又说道，“刚刚米奇尔来报，说你在封印处查探，不知可有什么头绪？” 洛瑞斯闻言，心理暗骂米奇尔多事，这样的人，留着怕是会坏事，心中不由得起了一丝杀意。他想了想，恭声道，“是的陛下。”他见斯露贝特示意他说下去，又看看旁边若无其事的芙瑞雅，开口道，“我想，我知道那团气泽是属于谁的了。” ------------ 51 她，和她 “哦？说来听听。”“杰斯奇凯斯特。” 这回轮到斯露贝特沉默了。恍惚半晌，开口道，“凯瑟特……你可知他想做什么？” 洛瑞斯微微摇头表示不知。斯露贝特目光沉了沉，仿佛想起些什么。许久，开口问道，“你怎么确定，是凯瑟特。”这一声问得威严有力，洛瑞斯听得出斯露贝特语气里的怀疑和凌厉。他咬咬牙，心一横和盘托出，“我查到一个小天使体内也有同样的气泽，利用她与封印上的气泽产生共鸣，才探得出杰斯奇凯斯特。”他尽量模糊艾璐茜，不让她被卷入其中。 “哦。”斯露贝特若有所思地回道，“只怕事实并不完全如你所说吧。”洛瑞斯一惊，正待解释，斯露贝特挥手制止了他，“你不用解释，我相信你对魔界的忠诚。只是，洛瑞斯，你要明白，那个小天使，如果不能堕天成功，你们是永远不能在一起的。即便如此，堕天那一刹那，你要牺牲自己去救她么？” 洛瑞斯一震，沉默了。自己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他一直在尽力拖延艾璐茜的堕天，但他也明白，不能再作为天使存在的她结局必然只有一个，仅仅是时间的问题。然而斯露贝特的话让他不由得沉思，自己，要救么？尽管不愿看到别人堕天，然而只是不愿罢了，他从没考虑过是否援救这个问题。更何况，他并没有想过要与艾璐茜在一起，如此照顾她，仅仅是为了心中的愧疚。但是……真的仅仅是因为愧疚，不惜断送自己的一切，权力、地位、甚至于，生命？…… 斯露贝特看到洛瑞斯的沉默，眼光幽幽看向了一旁整理公文的芙瑞雅。两人眼神交流，其中交织着只有两人才懂的含义。而这一切洛瑞斯并未注意。 斯露贝特开口打断他的沉思，“好了，洛瑞斯，我想你能妥善处理得十分漂亮。不过我更想知道，你预备怎样对付凯斯特。” 洛瑞斯回过神，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回道，“目前还不能早下定论，我想先去天界探查究竟后，再想对策。毕竟，凯瑟特不是一般人物，这次又按兵不动，只怕有更大的谋划。” 斯露贝特点点头，她心中也是这样想。杰斯奇，修斯和我曾经的朋友，你如此做，目的何在？ 洛瑞斯见斯露贝特并没有深究，心里着实一松。他也想弄清楚究竟杰斯奇在做什么打算。，然而斯露贝特接下来的一句话又将他微微放下的心紧紧提了起来。 斯露贝特说的是，“这次就让雅儿和你一起去。” 洛瑞斯愣了半晌，随即连忙说道，“这只怕不妥，此行不甚凶险又充满未知，若是公主殿下有任何危险……” “所以才让她与你同去。”斯露贝特柔声打断他，但语气里却是不容置疑的坚定。“如果是你，我很放心。何况，雅儿是应该出去锻炼的，不然，日后即便接掌了王位，又怎能服众。” 洛瑞斯暗暗心惊，斯露贝特这是打定主意要将芙瑞雅许给自己了。这样重要的事交付给两人完成，意图已经很明显。而芙瑞雅知道的实在太多，斯露贝特又态度坚决，洛瑞斯根本无法反驳，只好硬着头皮说道，“谨遵陛下圣谕。” 看着洛瑞斯有些郁郁的脸，芙瑞雅不禁说道，“哥哥，你不开心？” 洛瑞斯闻言一愣，摇摇头，“不会。”顿了顿，补充道，“只是又因为我让你……芙瑞雅，这是第几次了。” 芙瑞雅知道他指的是从小到大，洛瑞斯完成任务时芙瑞雅伴在他身边一起的次数。她低低笑了，这是不是表示，她在洛瑞斯心里还是有位置的？“不记得了，但是我不后悔。” 一样的回答，洛瑞斯也猜到了，但还是忍不住心里叹息。脑中闪过芙瑞雅对他说过的那些话，有些犹豫地开口道，“芙瑞雅，你……” 不等他说完，便被芙瑞雅开口打断，“我当你是哥哥。” 一句话，让洛瑞斯放下了心中所有的芥蒂。他不禁开始想，当初芙瑞雅说的那些话，是不是仅仅为了试探她在自己心中的地位，而事实并非如此？想到此，他心中不再那样难受，对芙瑞雅展颜一笑，“对不起。” 芙瑞雅闻言笑了，“说什么话，你不嫌弃我碍手碍脚就好。”顿了顿，又问道，“哥哥，我们去哪里？” 这个问题倒是问住了洛瑞斯。虽说天界他熟悉的很，但是要悄无声息地找到凯瑟特，还是需要艾璐茜的。但是，就这样让她们两个见面？就这样带回陆梓辰那里去？怎么对陆梓辰说？“嘿，陆梓辰，这是魔界公主，我妹妹，别怕，好好招待着”？伤脑筋啊…… 犹豫不决间，芙瑞雅开口道，“带我去见见艾璐茜怎么样，我对她……很是好奇。” 洛瑞斯一愣，不由自主说道，“好奇什么？” “好奇……什么人改变了你。”芙瑞雅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自然，然而眼中锐利的精光却明显的表现着她的不甘和恨意。 洛瑞斯一沉吟，默认了，反正早晚都是要碰面的。 一室的寂静，沉闷的尴尬。芙瑞雅端庄典雅地微笑，只是那笑容并未带多少感情，充满敌意的眸子一眨不眨。而对面的艾璐茜则是一脸的茫然和疑惑。大大的眸子水灵灵地看着充斥着怒意的人，不明所以。洛瑞斯看她呆呆傻傻的可爱样子，不由得抿嘴一笑，嘴角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弧度。 芙瑞雅不动声色打量着艾璐茜，怎么也想不出究竟是哪里，让洛瑞斯如此着迷。她很不服气，论身世、才貌、智慧、性情，眼前这个傻呆呆的人，哪里比得上她？凭什么她仅仅与洛瑞斯相处了才几个月，就可以轻易打败在他身边陪伴了几百年的自己？ 越想越气，越想越不甘心，芙瑞雅只觉自己脑中一阵眩晕。她开口柔声对一旁的洛瑞斯说，“哥哥，我有些累了。” 洛瑞斯闻言，立刻上前。芙瑞雅顺势牵住他的手，洛瑞斯并没有反对，转身欲走。因为小的时候，芙瑞雅也喜欢牵洛瑞斯的手，他早就习以为常。然而一旁的艾璐茜并不知晓，看着二人亲密的举动，心中一团无名火熊熊燃烧。芙瑞雅看见了，得意地冲她一笑，乖巧地跟着洛瑞斯走了。当然，两个女人间哔哔啵啵的火苗他完全没有看到。 将芙瑞雅带到楼上一间客房，说，“今晚就现在这里歇下吧，今晚过后……真的就是完全未知了。” 芙瑞雅知道他是在担心自己，不由得一阵欣喜。她冲洛瑞斯甜甜一笑，“没关系的，你到哪里，我就到哪里。” 洛瑞斯闻言，哄妹妹一般拍拍她的头，这也是他常对芙瑞雅做的动作。“那好，你先歇下吧，不是说累了么。”芙瑞雅乖巧点头。 洛瑞斯退出后，这才发现，芙瑞雅的房间就在艾璐茜隔壁。这让他心下大惊，现在也不好再叫芙瑞雅换另一间房。但愿，别打起来啊……洛瑞斯惴惴地想。 下楼去找艾璐茜，发现她正气鼓鼓地坐在沙发上，手中摆弄着遥控器，来回换着台，就是找不到自己想要的一个。洛瑞斯看着她可爱的举动，又是一笑，上前柔声问道，“怎么了，气什么呢？” 艾璐茜白了他一眼，“谁气了！我问你，你到底有几个妹妹。” 洛瑞斯终于没忍住一阵低笑。艾璐茜见状作势伸手要打，被他一把揽下。“就一个！” 本来是想让她安心的话，听在艾璐茜耳里却变了味道。就一个？就芙瑞雅一个！那自己呢？想到这，她心里好一阵难受。反应过来自己又吓了一跳，自己别扭什么呢。“哦，那哥哥，我也累了！” 听着艾璐茜一字一顿的话，洛瑞斯又是一乐。“陆梓辰人呢？” 艾璐茜一默，难道他们两个之间的话题就只有陆梓辰吗？“不知道，最近他不经常回来，总是呆在公司。” “哦……”看洛瑞斯有些微微的默然，艾璐茜问，“怎么了？” “没有，”洛瑞斯摇头，“把你拐走，总得只会他一声吧？” 艾璐茜闻言，眼睛一亮，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开口道，“哥哥哥哥，你说好给我的糖呢？” 洛瑞斯一愣，“什么糖？” 艾璐茜瞪他一眼，又讨好地说，“就是，就是我说喜欢甜的啊，你说……” “哦——”洛瑞斯反应过来，又止不住地笑了。这丫头，当真什么都不懂。艾璐茜被他这突然的一笑弄得不知所措愣在当场。虽然洛瑞斯这样开怀的爽朗笑容很阳光很帅气，但是这表示什么？他食言！艾璐茜气鼓鼓地往他身上扑掐他的脖子，“你个骗子！说好的！你……”洛瑞斯抓过她掐住自己的手，又“哈哈”笑了几声，坏坏地说道，“嗯，别急，会有的！” ------------ 52 伤害是两个人，甚至三个人的痛 艾璐茜半信半疑，洛瑞斯也不解释，揉揉她的头发哄道，“去，睡觉去，明天开始有事做了。” 艾璐茜拿掉他在自己头顶的大手，仍是气鼓鼓地说，“哼，知道啦！哥哥！”最后两个字她咬得很重，洛瑞斯不敢明显的笑，只觉得自己快忍笑忍到内伤。 洛瑞斯目送她上楼，想了想，还是在房子四周撑起一片结界。虽说他们有意去天界寻凯瑟特，但却不得不防会有人打着同样的注意来调查他们。小心点总是好的。 做完这一切，洛瑞斯也觉得有些累了。这几天总是提心吊胆的，几日前又连夜耗神，一直未曾好好休息。他回想斯露贝特在他临走前交代的话：“目前只能束缚住凯斯特的气泽二十一天，等到生魂用尽，结界能不能守住，很难说。”而今日已浪费了一天，他们的时间越来越紧，要处理得完美啊，为了芙瑞雅。 坐靠在自己房间的床上，手搭着软软的靠垫，趴在窗前透过窗外看迷蒙的夜色。洛瑞斯最爱看天上闪烁的繁星，并不因为它们的灼灼光泽，他觉得，星星就像自己亲近人的关切眼眸，只消一眼，便好似有魔力般消除自己心中所有的烦闷和不安。这么些年来，只要自己有任何的烦闷，他就抬头看看星星。那些闪啊闪的小小可爱们，总是能很神奇地赋予自己力量。不知怎么，眼前仿佛就看到了艾璐茜纯真的笑脸。 就在他神情专注于繁星时，门口传来一声轻响。洛瑞斯闻声回头看去，只见一袭衣角隐在门后，怯生生地站着。 洛瑞斯一愣，借着星光看清了来人，不由得一笑，“怎么了？” 来人一怔，有些尴尬地说，“我，我睡不着……哥哥，我想跟你睡。” 这回轮到洛瑞斯愣住了，“这，这不好吧？”他结结巴巴地说道。 她想了想，举步，从夜色的阴影中走出步子微微有些急迫。及膝的白裙随着她的步伐微微摇曳。白生生的小手紧紧拉住了他的袖子，咬着嘴唇，眼中满是期盼。 洛瑞斯想了想，觉得，反正也没什么不妥，况且她的小样子也着实可爱，也就点头应允了。她见洛瑞斯点头，大喜过望，扑进他怀里一把揽住了他的脖子，软着嗓子在他耳边说，“我就知道，哥哥最好了。哥哥，哥哥……” 不知怎么，听她这样一遍遍在耳边的轻唤，洛瑞斯忽觉一阵恍惚。嗅着怀中人颈间的幽幽香气，他浑身一阵没来由的燥热。艰难地吞了吞口水，涩着嗓子开口道，“艾璐茜，你……你下去啊。” 艾璐茜不干，不满地扭动着身子，“去哪儿啊？你答应了要陪我一起睡的！” “呃……我……”洛瑞斯有些呼吸困难地抬了抬头，呼吸逐渐有些紊乱，心脏也开始不规律地跳动起来。 “哥哥，”软软的嗓音又在耳边响起，像是种诱惑般，“我最喜欢哥哥了。” 于是洛瑞斯的心跳又漏了一拍。他深吸一口气，强自说，“嗯，我知道，我是哥哥。”他故意把“哥哥”两个字咬得很重。提醒她也提醒自己。 趴在他颈窝的人“呵呵”一笑，湿润的热气垂在他颈上，吹得他心底也同样痒痒的。 “不呢，”她说道，“我喜欢你，最喜欢了！” 洛瑞斯喉结上下动了动，正要开口说话，然而艾璐茜不给他这个机会，直接用自己小小的唇封住了他的。洛瑞斯直觉脑中轰然一响，仿佛什么都不知道了。他双手不由自主地拖住了艾璐茜精细的腰身，加深了这个吻。 吻着吻着，艾璐茜的小手便很不老实地开始解洛瑞斯衬衫的扣子。“艾璐茜……”洛瑞斯察觉到了，微微松开她，哑着嗓子说道。“你……” 艾璐茜的小手开始不规矩地到处乱摸，不说话，眼里的热切洛瑞斯却看得很明白。她这是，认真的。然而洛瑞斯心里又有一阵担心，这样说来，艾璐茜总会想起那天的事，到时，她还会原谅自己……喜欢自己么？ 他不太明白对于艾璐茜究竟是不是喜欢或者仅仅是因为愧疚，可他不愿再碰艾璐茜是真的。是他自己，亲手将这漂亮的洋娃娃弄上无可磨灭的污点，甚至连看一眼都觉的罪恶。 其实，他自己都不是很明白自己的想法，以及那说不清的愧疚。明明可以放手不管甚至毫不在意的不是吗？艾璐茜之于自己，她是谁？什么都不是。自己一向活的放荡洒脱，甚至于嚣张，对她，不过做了件看似荒唐却在平常不过的事罢了。然而这种莫名的负罪感究竟是什么，他不懂。 然而对上怀里人殷殷盼望渴求的眸子，洛瑞斯把心一横。既是如此，该糊涂的，就由着去吧。难道自己每做一件事，都要列出一、二、三条理由后才能实行吗？自己本就没有什么不对，即便错了，也错的心安理得。 洛瑞斯不再犹豫，一个用力，将艾璐茜打横抱起，压倒在床上。 不久，房里便传来女声轻轻婉转的□□，以及男人微微的喘息声。 第二日，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射在洛瑞斯脸上时，他便悠悠转醒了，只是依旧闭着眼眸。手微微收紧，触手滑腻如脂，他微微满意地笑了。翻了个身，让自己对着她，洛瑞斯睁开了眼睛。然而看清了怀里的人，瞬间让他的心坠入深渊。 他慌忙起身，让她脱离了自己。尚在安睡的人少了旁边怀抱的温度，微微动了动，也慢慢醒过来。看着洛瑞斯有些慌乱有些不可思议的眸子，她轻轻笑了。她说，“早安。” 洛瑞斯不答，半晌才开口，有些沉痛地说，“怎么是你，芙瑞雅。” 芙瑞雅眉宇间都是满足的笑意，微微撑起身，“一直都是我啊，你以为还会有谁？” 看着她身上深深浅浅的暧昧红痕，洛瑞斯懊恼极了。他记得，昨晚明明是……突然，他全身猛然一震。没错，昨天来找他的的确是芙瑞雅不假，然而从什么时候起他将她当成了艾璐茜？洛瑞斯缓缓转过头看向芙瑞雅，一字一顿沉声道，“你下了咒。” 芙瑞雅对着他满是怒气的眸子，无所畏惧地淡淡笑道，“如果你心中没有爱的人，也不会中咒。” 洛瑞斯不说话了，他说不出来。的确，若是自己心中对艾璐茜没有一丝旖旎，咒语也不会生效。然而如今发生了这样的事，无论对艾璐茜还是芙瑞雅，他都不知该怎样面对。“芙瑞雅，为什么，要这样做……”半晌，他开口道。声音中满是无奈和疼痛。 “因为……我爱你，一直都爱。”芙瑞雅收起了玩味，一脸认真。“我原本以为，你看到的会是夏洛特。但我同样庆幸不是，因为，你一定不会再相信。” 洛瑞斯仰面无声叹息。他早就该想到的，依芙瑞雅的性子，不到手的东西怎么会轻易放弃呢。她对他说“只是哥哥”果然是在哄骗他，而自己轻易地相信了。 洛瑞斯沉默不语，起身默默穿好衣服，又默默地打开房门走了出去，从始至终都没有看芙瑞雅一眼。芙瑞雅知道，他现在很乱，即使面上看不出丝毫。不过没关系，芙瑞雅笑笑想，他只能是我的。仅仅因为这一次，洛瑞斯就不会再去接近艾璐茜了。 洛瑞斯下楼，微微讶异一向爱懒床的艾璐茜早早地起身，正抱着一碗清粥坐在电视前津津有味地看着。看到她，洛瑞斯就一阵无可抑制地心疼。直到昨晚他才真正意识到，不知何时艾璐茜已经深深扎根在心底。然而这萌芽刚刚露头便只能被狠狠扼杀，他不配有任何情感。 艾璐茜也注意到了洛瑞斯，却不去看他，自顾自地看着电视里不知名的电视剧，却怎样也无法集中注意力，手里机械地将粥送进嘴里，食不知味。 她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她什么都知道。艾璐茜和芙瑞雅的房间挨着，芙瑞雅昨夜悄悄起身出门的动静不大不小，她刚刚好可以听到。尾随着芙瑞雅，她发现她进了洛瑞斯的房间，接下来便听到……那一刻她的心情没有任何词语可以说得清楚。一晚无眠，早上醒来的时候，她想明白了一件事。芙瑞雅和洛瑞斯注定是要在一起的，而对自己，洛瑞斯真的就仅仅是“妹妹”。他说的没错，他只有一个妹妹。 洛瑞斯看艾璐茜仿佛什么都不知晓的样子，沉重的心里不由得微微松了松。他收拾起有些狼狈的神情，举步走到她身边坐下。“起这么早。” 艾璐茜不看他，不咸不淡地回到，“是啊。” 一时无话。各怀鬼胎的两人陷入长长的沉寂。芙瑞雅的出现结束了这尴尬。 她梳洗完毕，从楼上悠悠而下。她穿了一身一字领的白色淡雅及膝衣裙，很巧地半遮半掩了那些暧昧。艾璐茜看到了，眼神明显一暗，心底好一阵难过。这些全被芙瑞雅看在眼里，心底一阵得意。 ------------ 53 犯错的原因，其实很小很小 “艾璐茜，早啊。” 艾璐茜不答，点头表示听到了。 芙瑞雅举步走到洛瑞斯身边，亲昵地扯着洛瑞斯的袖子，带些撒娇一味地说，“哥哥，我饿了，帮我做好不好？” 洛瑞斯漫不经心地点头，“想吃什么。” “嗯……香菇鸡肉粥好不好啊？我还没吃过凡间的东西呢。” 艾璐茜听了差点将口中的粥全喷出来。她原本以为像芙瑞雅这样的贵族美女，怎么样也应该点个特殊点的，没想到居然……随后她又好一阵难过。原来洛瑞斯并不只是做东西给自己，他说的话，没一句是真的，从来都是。 洛瑞斯木着神情，他心里现在已经麻木到什么感觉都没有。闻言心里虽然有些奇怪，却还是机械地站起身，大步走向厨房。 芙瑞雅目送洛瑞斯落拓的身影离去，自然地做到艾璐茜身边。没等她开口，艾璐茜先说到，“他经常做给你吃？” 芙瑞雅一笑，“还好。”其实她从来没有吃过洛瑞斯亲手煮的东西。在魔界是没有机会，在外更加没有机会。芙瑞雅知道，依洛瑞斯的性情，即便听出她话中的不对劲也必定不会多加解释，所以她才有机可趁。她无意中得知洛瑞斯曾经竟然亲手做给艾璐茜，诧异了好久。洛瑞斯，那样高傲冷郁的男人，竟会如此。是的，她嫉妒。 芙瑞雅故意把话说得模糊，艾璐茜果然上当。芙瑞雅又是一阵得意，同时也是深深的无奈和心痛。自己只有这样做，用这种卑鄙的连自己都不屑的方式的才能控制住洛瑞斯吗？为什么他就不能爱自己呢？一个艾璐茜，这么平凡的人，为什么洛瑞斯可以为她放弃这么多，甚至他自己？ 原本芙瑞雅想着，就这样默默守着他就好。她没有那个能力可以将一个永恒从洛瑞斯心里搬走。她也恨过夏洛特，因为她的死才能在洛瑞斯心中扎根。但是她不能那么做，她不会为了洛瑞斯去结束自己的生命。因为这样就不能再继续爱着他了。只是不曾料到，会蹦出来一个艾璐茜，轻易地就将她痴痴守了几百年的洛瑞斯抢走了，也打败了洛瑞斯心中的永恒。她不甘心。即便用这样的手段，也不能让洛瑞斯被抢走！ 另一边，某豪华酒店内，有人大手笔包下了整间酒店为的只是两人的谈话不被打扰。 别致的雅间内，陆子杨神色自若地品着红酒，面对他而坐的陆梓辰则更是一脸的无所谓。最终陆子杨有些沉不住气了，开口调笑道，“怎么，想要回陆氏，所以今天来准备做掉我的？” 陆梓辰淡淡看了他一眼，摇摇头。想了想，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说道，“你并不是爸爸领养的孩子，陆子杨。”看他一点反应都没有的样子，陆梓辰并未在意，从怀中拿出一张相片，放在桌子上，轻轻一推，正好停在陆子杨面前垂眼便能看到的地方。“我二叔，”陆梓辰接着说道，“也就是你父亲，记得么？” 陆子杨微微眯眼打量了下，是一张全家福。中间小孩子的面容跟自己很是相似。他忍住没有去看旁边两个人的脸，对于抛弃了自己的人，他不屑去关注。 陆子杨同样有自己的骄傲，为了在寄人篱下的日子中可以挺直腰板，他付出的比任何人都多。但在他心中始终有个芥蒂，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原谅当初将他遗弃的人，无论什么理由。那样不被需要，被当做垃圾一样用完就丢的感觉。 陆梓辰见他不说话，便自顾自地说下去，“你不记得也很正常。当初发生车祸，若不是他们拼命护住了你，你也没有机会好端端的坐在这里。只是你受了惊吓，失掉了所有的记忆。父亲不愿你再想起痛苦的事，便骗你说，你是领养来的。” 陆子杨听到此，心底不由得猛然一震。不是领养的，他不是孤儿，他也是一样，有着陆家血脉的！ “这件事父亲对谁都没有说，我也是几日前无意中发现的。无论我们的立场如何，这声‘哥’我是一定要叫的。”顿了顿，陆梓辰又说道，“哥，陆家对你有半点薄待？” 陆子杨此时已经从微微的震惊中缓过神来，听陆梓辰这样问，不由得冷笑。“即便如此，我也不是他陆毅升的儿子！从小到大，我哪一点比你差？你闯祸留下的烂摊子，哪一次不是我给你收拾？可结果呢，凭什么我尽力到如此，挨骂受罚的总是我，你整天的无所事事反而被众人宠上了天？”陆子杨说着说着没来由的烦躁，抬手仰头端掉了酒杯中的酒。 陆梓辰闻言眼神微微晃动，“原来是这样。”他不易察觉地叹息，“哥，为什么你不能明白爸爸的用心。他这样做，是有心栽陪你日后接管陆氏啊。他对你是很严厉，可你难道真的一点都感觉不到他对你寄予的希望？”陆子杨不说话了，陆梓辰心里却微微有些难受。 “我知道，你什么都强过我，爸爸心中对你存了一份亏欠，所以想尽量弥补你。我那个时候嫉妒你嫉妒的发疯，可是我有什么办法？爸爸问我，是否可以接受将陆氏交由你掌管，我想都没想就同意了。因为我觉得，以你的才能，陆氏只有由你带领才能有更高的成就。也是因为……我知道父亲想给你最好的，他觉得对不起我。可是我想，没有关系，因为你是我哥哥。陆子杨，你明白么，并不是我才能比你差，也并不是我心甘情愿的将陆氏拱手相让，一切就只是因为，你是我哥哥。” 所以用尽力气，想把全世界最好的都送到你身边。所以为了你的光芒不被掩盖，我自愿退出，甘愿在你背后，看着你大步的向前跑。 陆子杨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回想往日的点点滴滴，陆毅升虽然对他十分苛刻，但细细想来却也真真蕴藏着无尽的期盼和关爱。他想起曾经陆毅升问两人，对待商场有强大实力的敌手怎样，他的回答是出招见血，而陆梓辰的则是提升自己实力，放长线钓大鱼。记得当时陆毅升很满意陆梓辰的答案，他心里有些微微失落。然而很奇怪的，从那以后，陆梓辰再未回答过让陆毅升满意的答案。开始他也很奇怪，后来便习以为常，觉得他的被表扬仅仅是碰巧罢了，真正的王者就应该是自己。做这么说，一直以来都是自己错了？ 陆梓辰稳了稳心神，不露痕迹地深吸几口气，让自己看起来尽量镇静。“你如今说这些有什么意义。我一样……” “可是你却杀了我父母！他们培育你那么多年，就算是条狗对人都会有感情，可是你呢陆子杨，你连畜生都不如！” 面对怒气冲冲的陆梓辰，陆子杨明显一愣，但随后是一阵抑制不住的狂笑。没错，他是禽兽，陆子杨想，既然是禽兽，还要感情做什么？陆梓辰终于被他的狂笑惹怒，厉声问道，“陆子杨，你笑什么。” “我？我笑你！还是那么天真！”陆子杨堪堪止住笑，眼神逐渐变得阴辣，“你问我为什么？因为他们同意让徐梦琪嫁给你！是你不是我！明明是我先喜欢她的，凭什么幸福的人是你？” “就因为这个你就杀了他们？！”陆梓辰难以置信，失声叫道。 “不错。”陆子杨清清淡淡的肯定道，“人啊，终究是要死的，何况，他也老糊涂了。说到底，毕竟你才是他们的亲生骨肉。只要你开口，别说是徐梦琪，就算是陆氏，只要你去向陆毅升说，即便他再不愿再愧疚，陆氏还是会被乖乖送到你眼前。什么成全我？放屁！如果不是你陆梓辰太不争气，又怎么会轮到我？说起来，还真是应该谢谢你，嗯？” 陆梓辰反而平静了，他无奈地看着对面陷入疯狂的陆子杨，叹息。“哥，小琪对你是没有爱情的，她从来只当你是哥哥。” “你胡说！是我先认识她的，凭什么她只当我是哥哥，凭什么不是你？你不用说这样的谎来骗我，我不会上当的！” “哥，”陆梓辰静静地看着陆子杨，眼底一片悲凉。“艾璐茜说的对，爱情不分先后。如果你真的爱小琪，就应该祝福她而不是亲手毁了一切。” “你闭嘴！”陆子杨暴躁地打断他，“我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别想得到！我哪里比不上你？徐梦琪瞎了眼了才会看上你！你……” “陆子杨！”陆梓辰忍无可忍厉声道，“你从前做过怎样的事，我都可以不追究。但是你不可以侮辱小琪。徐梦琪这三个字，从你口里说出分明是终玷污。” 陆子杨一愣，怒极反笑，“好，说得好！知道么，徐梦琪那个贱女人说过，如果我能靠自己拿下陆氏，她就嫁给我！她亲口这么说的，可结果呢？嗯？” ------------ 54 我想你有一个，只有我能叫的名字 “哥，”陆梓辰叹口气，“这件事小琪跟我说过，当时她只是和你赌气罢了，气话而已，你……你这么精明的人，怎么就认真了呢。” “认真？因为我当真啊！”陆子杨的语气没来由的一丝哽咽。“你知道我当时有多高兴？我恨不得陆氏第二天就是我的，我好可以尽快娶我心爱的女人。可是没想到，她居然早就跟你勾搭在一起。这是为什么，嗯？她说出那样的话，分明是看不起我！我知道，她一直不服气将来陆氏的继承人是我不是你，所以才故意说得这番话，不是么？” 陆子杨颓败地跌回座位，伸手为自己点燃一支香烟，“我也真是傻，居然就信了，靠着自己一点点打理陆氏，疯了一样卖命工作。可回答我的，就是那张你和她的结婚喜帖。呵呵……” “……可是你却因此杀了你最爱的女人。” “……”陆子杨神情恍惚了，对，因为恨，所以让洛瑞斯去插手这一切，没想到阴差阳错。“我只想杀了你，仅此而已。只有你消失了，徐梦琪的视钱才可以重新注意到我，陆毅升才会从此断了你的念头，陆氏上下也只能效忠与我。”陆子杨半呢喃地说道。忽然又悲切地咆哮，“可是你为什么不死？连最后都是一样，所有人都为了你！都死了，只有你活着！本应该只有你死了为什么活下来的却是你！陆梓辰，我、恨、你！” 陆梓辰不说话了，他无话可说。想来陆子杨的变态心理也不是这一天两天了，凭他几句话，能改变什么呢？他累了，心很累。 “没错，洛瑞斯不能亲手除掉你，我也不能。可是我们用了这么多办法，你怎么还能好端端的活着？！陆梓辰，你不觉得你活的时间太久了吗？” “哥，你疯了……”陆梓辰无力道。 陆子杨一愣，笑了。“没错，我是疯了，被你逼疯的。所以，陆梓辰，要怪，只能怪你自己啊！” 对，陆梓辰想，一切都怪自己，都是自己的错。错在自己为何要爱上徐梦琪，为何两人爱得死去活来，甚至为何有“陆梓辰”这个人的存在。陆子杨变成如今这样，一切都是因为自己的存在。是啊，他恨啊，恨为什么这世上存在着“陆梓辰”和“陆子杨”两个身上同流着陆家血液的，曾经的兄弟。 陆梓辰什么都不想说，也什么都不想做。他本就知道，陆子杨突然叫他来吃饭一定是场鸿门宴。洛瑞斯也不止一次的提醒他小心戒备。陆子杨说的对，自己居然还抱着那丝天真，以为两人是兄弟，陆子杨再狠心也不会……一切都是他的错。陆子杨早就派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埋伏在别墅周围了吧？就等着艾璐茜和洛瑞斯都不在自己身边，这样绝佳的时机。 陆子杨见他不说话，只是微合着双眼，不由得得意地笑了。“陆梓辰，所以我决定不杀你了，因为你死了，我就再也找不到你比更好玩的玩具了。” 三人一行摸索到天界边境，果不其然看到一众巡卫来回巡查着，各门口都有一众的侍卫把守着。只能用“戒备森严”四个字来形容。洛瑞斯绕了半日，丝毫找不出破绽。 洛瑞斯摸着下巴陷入沉思。如今守备如此森严，想要蒙混过关是不可能了。然而除去艾璐茜仅是半个天使不说，他和芙瑞雅两个身上魔气浓厚，饶是变身术也于事无补。 洛瑞斯微微有些奇怪，记得以前并没有这么多的巡卫啊，难道最近天界出了什么事？还是说，自己离开的这几百年内，巡卫人数一向如此？ “哥哥。”“哥哥。”正当他开口想叫艾璐茜问个清楚时，耳边同时传来两声清脆的“哥哥”。一个沉静端庄，一个活泼天真。洛瑞斯顿时一个头两个大，他现在恨死那两个字了。 他揉揉眉心，用一贯的冷语调说，“什么事。” 二女对视一眼，艾璐茜不服气，抢先开口道，“哥哥，以前天界没有这么多巡卫的，我想，多半一定是发生过什么事。你说，会不会是杰斯奇料到我们必会前来，所以才……” 洛瑞斯默默点点头，算是默认。不排除这样的可能，当然，也许也会是天界内部出了些问题。到底是哪种，将会对他们接下来的行动造成很大的影响。他又以眼神示意芙瑞雅。然而芙瑞雅只是淡淡笑笑，温文尔雅地看向艾璐茜，对洛瑞斯说道，“我和妹妹想的一样。” 此话一出，洛瑞斯并未多想，然而同为女人的艾璐茜敏感地捕捉到了芙瑞雅的意图。她这是在以“嫂子”的身份，对她说的“妹妹”。当下艾璐茜气得在不吭一声，闷闷地生气。 芙瑞雅瞟了一眼生闷气的艾璐茜，眼里闪过一丝笑意。“哥哥，”她开口叫道，“不如我们先找个近处歇息一晚吧。办法总要想一些时间的，一直呆在这里很容易被发现啊。” 洛瑞斯闻言皱了皱眉，微微有些犹豫。芙瑞雅见状不等他说话，快走两步上前，头贴在他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道，“我知道，哥哥是觉得时间紧迫。可是，安全同样重要啊，如果这点都无法保证，又怎么能完成任务呢。我们两个倒是无所谓，但是那个半油瓶艾璐茜呢？”芙瑞雅点到即止，因为她知道，接下来洛瑞斯一定会按着她的话去做。微微侧过头状似不经意的瞥向艾璐茜，见她的脸都白了，不禁又是一阵得意。 直到三人在天界下方的山脚下升起了篝火，艾璐茜还在生气。她看得出来，洛瑞斯和芙瑞雅的亲密并不是作假，那么这样想来，那天晚上，也的确是……想到此，艾璐茜发现自己很不争气的涩了鼻子。她借口找树枝向树林深处跑去了。 洛瑞斯正站在河中捕鱼，见状不明所以，有些疑惑地问芙瑞雅，“她怎么了？” 芙瑞雅耸耸肩，“谁知道呢，也许是女孩子家的心事吧。” “哦。”洛瑞斯点点头，木着脸看看着水面。半晌，并未抬眼对芙瑞雅说道，“你有空就多陪陪她吧，女孩子之间的事，说给女孩子听就好了吧？” 芙瑞雅闻言心底冷笑，她就知道，洛瑞斯一定会这么说，不管脸上装作多么的不动声色。但是她还是对他甜甜一笑，“知道了，哥哥。” 然而艾璐茜的伤心来得快去得也快。正当两人不解她为何忽然这么大转变时，艾璐茜已经跑到和中央，背着双手，双眸亮亮的，嘴角还挂着笑，脸颊红红，很欣喜的样子。她在洛瑞斯面前站好，笑盈盈的样子看得洛瑞斯心底一阵难受。她以后还会对自己这样笑么？洛瑞斯心里微微叹息着。 “洛瑞斯，我们商量件事好不好？”艾璐茜语气中掩饰不住的开心，洛瑞斯也不由得被传染，嘴角微微勾起个不大的温柔弧度，“嗯”了一声。 “我决定了，以后要叫你洛洛，好么？” 话音落下，芙瑞雅当即气得一阵头晕。洛洛，她在心中细细念着，这个女人！这比“哥哥”亲昵多了。然而她自己却只能叫洛瑞斯“哥哥”。 然而洛瑞斯则是心底猛的一震，一股说不清的莫名悸动涌上心头。他有些不自然地吞了吞口水，“好。”一个字出口，他才发觉，自己的嗓音涩得厉害，洛瑞斯心底又是一惊。怎么了？他问自己，怎么一碰到艾璐茜，自己一向引以为傲的自制力都被丢得远远地呢，怎么总是不受控制呢。 “不许反悔哦！”艾璐茜眼睛亮亮的，闪着一丝狡黠。洛瑞斯再度点点头，没忍住伸手揉揉她的头发。艾璐茜得到洛瑞斯的承诺，心底笑意更大。她知道，洛瑞斯答应的事致死都不会反悔。于是她放心大胆地伸出一直背在背后的手，将手里的东西高举到他眼前晃了一下后，又圈进自己胸前，一声声柔柔地哄。 “哈哈，洛洛，洛洛最乖了。” 芙瑞雅看清了艾璐茜手上抱着的东西时，大大松了口气，随即又是一阵深深地鄙夷。艾璐茜手中抱的，正是一只通体纯净雪白的小狗，双耳下垂，额前有一缕深红色，呈六瓣雪花状。黑豆样的小眼睛正巴巴地望着艾璐茜，粉嫩的小舌头不时舔着她的手。 然而洛瑞斯见了，还不及无语，便被狠狠的震惊了。他呆了许久许久，缓过神来，一把扣住艾璐茜逗弄小狗的手，目光一动不动凝视着它。他的力道过大，痛的艾璐茜眉头一皱，心想你就算不喜欢也不至于这种反应啊。抬头刚想开口，却发现洛瑞斯一脸紧张的紧盯着她怀中的可爱小狗。 一旁的芙瑞雅也看出些不对劲儿，连忙扔了手中的东西站到他身侧，试探的问，“怎么了？”见洛瑞斯不语，而艾璐茜忍痛忍得小脸苍白，又忍着不吭一声，不由得说道，“你，你先放开她啊。 ------------ 55 我和你的相遇，原来早已是注定 许是这句话才引起了洛瑞斯的注意，果然他把手松开了。深深吸了口气，目光变得阴冷深邃，幽幽望不见底。“你在哪里找到的。” 他开口，艾璐茜瞬间感到周围的温度骤降，她不禁打了个冷颤。小心翼翼开口，“就是在，林子里面……怎么了么？” 洛瑞斯目光变了几变，示意两人先上岸再说。 洛瑞斯默默向火堆里添了几颗柴，目光却一直未曾离开那只小狗，生怕它不见了的样子。艾璐茜沉不住气了，开口又问了一遍。 洛瑞斯低头沉默了一下，开口道，“这只狗，叫布雷兹，是杰斯奇凯斯特的侍宠。”两女同时倒吸一口冷气，尤其是艾璐茜，她怎么也想不到，怀中这个看似娇娇弱弱的可爱小狗居然会是杰斯的侍宠。她手一抖，刚想把手中这个危险物丢掉，被洛瑞斯眼疾手快一把按住。艾璐茜惊恐地略带疑问看向他。 “不要乱动。知道为什么叫布雷兹么？”艾璐茜摇摇头。 洛瑞斯接着说道，“blaze，烈火。通体净白，却唯有眉心一个幽红的六瓣雪花状。你们谁见过雪花是红色的？”顿了顿又说，“不要触怒它，它的名字中还有邪恶的意思，若是惹到它，瞬间发怒时的威力挡都挡不住。”收到两人询问的眼神，洛瑞斯无奈地苦笑，“从前……凯瑟特和我师父是好朋友。”一句话，两个人便明白了。 艾璐茜举着手中的“小可爱”搂也不是扔也不是，都快急哭了。用带着哭腔的嗓音说，“那它究竟要怎么办啊？” 洛瑞斯想了想，伸手将从艾璐茜手中接过布雷兹，却被它偏头闪过，试了几次都是如此。他又示意芙瑞雅试试，哪知芙瑞雅刚伸手，布雷兹立刻龇牙戒备，眉心的火焰仿佛瞬间被点亮，惊得洛瑞斯连忙一把将芙瑞雅护到身后。艾璐茜绝望了。“怎么会这样。” 洛瑞斯想了想，“布雷兹应该是记得我，否则也会像对待芙瑞雅那样对我。也许……正因为你体内有凯斯特气泽的残余，布雷兹才不会排斥你。”说到这里，洛瑞斯忽然眼前一亮，有些兴奋地说道，“也许，我们正可以利用这一点也说不定！” 整理了下思路，他又接着说道，“既然布雷兹这样认定你，艾璐茜，你完全可以正大光明的从正门走进去。你只需要说，布雷兹走失了，凯斯特派你去寻就好。布雷兹的脾气大家都知道，你能如此和它接近，守卫必定不会怀疑你。” 想了想，他继续说，“我可以变成一件东西附着到布雷兹身上。若是它排斥，我可以附着到艾璐茜身上，远离它一些它就不会那样烦躁了。可是芙瑞雅……”洛瑞斯有些为难了，不说通过守卫时，芙瑞雅纯净浩荡的魔气会惊动守卫引起怀疑，就是她的气息一靠近布雷兹就会动怒，这样怎么做才好。 洛瑞斯正在沉思的时候，芙瑞雅开口了。“哥哥，不若我隐在幽忧蛊的结界中吧。”洛瑞斯闻言眼底一亮。这确实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幽忧蛊当初被芙瑞雅种在洛瑞斯体内，结界处在魔界和与他体内连接的外界之间的空当部位。若是如此，除非凯斯特本人亲自前来，否则任谁都别想看出一丝破绽。 “好！”洛瑞斯猛地抬头，眸子熠熠闪亮着。“就这么做！我们今晚就先在此歇息，明日一早便动身。艾璐茜，芙瑞雅，你们安心睡下，今晚我来守夜。防止布雷兹逃跑，也防备些其他未知的危险。”其实洛瑞斯还在担心一件事，布雷兹虽然贪玩，但是一般绝对不会轻易离开杰斯身边。他怕的是这一切都是杰斯下的圈套，而其实他就在不远处注视着他们。然而事到如今也别无他法，想要进入天界，就算是明摆的陷阱也非跳不可。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三人便迫不及待地再度来到天界门外。依照昨日商量的结果，三人很快隐匿好自己。芙瑞雅藏身于洛瑞斯体内的结界中，洛瑞斯仔细检视一番，并未发觉任何破绽，连他靠近布雷兹它都并未排斥，洛瑞斯送算稍稍安心。他给了艾璐茜一个“小心”以及鼓励的眼神，摇身化作一绢薄丝轻轻搭在布雷兹身上。布雷兹只是微微不适应地乱动了动，便安静了下来。 艾璐茜抱着忐忑的心一步步向结界靠去，一路的深呼吸。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艾璐茜却还是尽力表现得若无其事。一步、两步，近了，更近了，艾璐茜心中的小鼓敲得越来越急越来越密。当艾璐茜的一只脚已经跨入门槛，正要松一口气时，耳边却突然想起让她最担心的轻呵。“站住！” 艾璐茜心里猛地一抖，仍强作镇定地转过身，不明所以的疑惑道，“怎么了？” 守卫微带戒备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确实并未发现任何不妥，但总是隐隐觉得有些异样，所以才迟迟犹豫着不敢轻易拦下艾璐茜。“你是何人，手中抱的是什么？” 艾璐茜好脾气地笑笑，流利地说出洛瑞斯教她背的那段话：“我是奉杰斯奇大人的命令，寻它的侍宠布雷兹来的。” 守卫立刻噤声了。杰斯他是知道的，如此大名鼎鼎。他那只脾气暴躁古怪的侍宠他们更是闻风丧胆。何况他见艾璐茜怀里抱着的确如传言中所说的样子，便也不疑有他，立刻挥手放行了。 进了天界入口，艾璐茜悬着的心才真正放下了一点点。她连忙四处看了看，避过几个巡卫后，一路夺往一个幽静处。到达目的地后，艾璐茜再度谨慎地环顾了四周，并未发现异样后，这才小心翼翼地轻轻托起了布雷兹身上的薄丝。 薄丝一脱离布雷兹身上，便立刻滑过淡淡光晕，融成一个人影，洛瑞斯便从着影里慢慢浮现。随之，他胸口开始缓缓飘出晶莹的白色粉末，越聚越多，最终汇聚成芙瑞雅的模样，出现在洛瑞斯身旁。直到此，艾璐茜才真正舒了一口气。 然而洛瑞斯看清了眼前的景物后，着着实实愣在原地，久久说不出话。 “艾璐茜，”半晌，他哑着嗓子问艾璐茜，声音抖得厉害，“这里……是哪儿？” 艾璐茜被他的脸色吓得不轻，不自觉间竟结巴起来，“我，我的住处啊，怎么了？” 洛瑞斯一愣，随即摇摇头，嘴角泛起无奈的苦笑。“原来这里竟给你住了啊。这里……原来住的是夏洛特啊。” 他话音刚落，艾璐茜和芙瑞雅便忍不住惊呼出声，难以置信地打量着四周。尤其是艾璐茜，住在这里这么久，一切都熟悉得很，竟不知居然离夏洛特如此之近，也离洛瑞斯如此近。想到此，她又不自觉地心中泛起些许甜蜜。 洛瑞斯伸手指向一出，“看到那棵槐树了么，青槐是夏洛特最喜欢的，有她的地方，就一定有棵青槐树。” 两人顺着他的手望去，果然有一颗参天茂密的古槐伫立在院落中央，青葱的繁叶有魔力般闪烁着郁郁清新，仿佛可以听得到树叶怯怯的私语。芙瑞雅恍然想到他常常独自去住的清幽小院，那样的隐秘，却原来如此接近另一个她。 洛瑞斯忘情地抚摸着青槐粗壮的主干，眼神变得迷离，他想起曾经自己与夏洛特无数次相互依靠着坐在树下，细数过往的点点滴滴。这一幕仿佛就是昨天，这恍若隔世的感觉仿佛仅仅是自己在这树下做的一个梦罢了。 然而另艾璐茜欣喜的是，即使洛瑞斯对“夏洛特”依旧是有着如此强烈地羁绊，灵魂却不再歇斯底里地尖叫撕裂地疼痛着，只有浓浓的怀念和叹惋。 洛洛，你终于真正的长大了。 洛瑞斯默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半晌才幽幽转醒。醒来的他依旧亮亮不舍地摩挲着古槐的青葱，最终伸手轻扯下一叶，小心地放入怀中收好。转身的瞬间，又恢复了一贯冷漠的洛瑞斯，仿佛刚刚那个温柔得有些脆弱的洛瑞斯从来不曾存在过。 “艾璐茜，”洛瑞斯淡淡开口。“这里安全么。” “安全……却也不能这样说。虽然这里很少有人会来，但在现在这个非常时期，难保不会有巡卫经过。” 洛瑞斯点点头，表示明白。“艾璐茜，接下来我要利用你找出杰斯如今身处的位置。然而要这样做，便要辛苦你做一阵子的器物，不能动不能说话，也没有知觉。” 艾璐茜笑笑，语气轻快地说，“我无所谓。反正，洛洛会保护我的，对不对？” 洛瑞斯默默地看着她，目光并不灼热，眼底却有些复杂，却还是低低吐出一句“是”。而听到这答案的艾璐茜笑了，因为洛瑞斯别扭着可爱的模样。 洛瑞斯对着她，嘴角勾起个温柔的弧度，艾璐茜看懂了，那是他在说“有我在，别怕”。 ------------ 56 似是故人来 洛瑞斯不再犹豫，时间紧迫，再顾不上其他，合起眼手快速变换着伽印默默念起咒语。慢慢的，在他紧握的手指中跳动起一团温润的光芒，洛瑞斯缓缓张开手指，一个闪耀着流光的金色六芒星便被拉伸在他双手十指间。洛瑞斯将法阵对准艾璐茜，缓缓的，一些晶亮的银灰色被带出艾璐茜体外，越聚越多，最后变成一条妖艳的银灰色光带，被牵引着汇聚到洛瑞斯手中的六芒星中。 而洛瑞斯手中的六芒星也被逐渐填充，满满的闪烁着银色的光亮。洛瑞斯微觉手中有些沉重，他已经将艾璐茜和他手中的法印结合在一起了，而只有让杰斯凯瑟特的气泽外露，才能有机会与他本人的产生共鸣，从而指引着他们向他靠近。然而这样做同样背负着高风险，因为此时的艾璐茜是完全没有意识的，而这条光带就连接着她的性命。若是发生任何的意外，来不及躲避被捉住倒是小事，怕只怕光带被斩断，倒是无论是谁都无力回天了。 同样被连系在这纽带上的洛瑞斯境况也好不到哪去，但至少他是有意识的，更有余力可以反击，何况身旁还有芙瑞雅的帮助，所以洛瑞斯才会用这种冒险的术法。 术法刚刚实施成功，布雷兹便脱离艾璐茜的怀抱，对着光丝一阵狂吠，随后又对着空中某处狂吠不止。洛瑞斯见状心中一喜，他知道，这是布雷兹发现了它主人的踪迹，有它在，比自己三人独自寻找安全得多也迅速得多。然而听着它止不住的叫喊，洛瑞斯有些着急了，他怕布雷兹的叫声没先找到杰斯，自己三人到先被巡卫发现了。 洛瑞斯立刻向芙瑞雅使了个眼色，“堵住它的嘴。” 芙瑞雅会意，右手抬起食指轻叩，对着布雷兹犹自张开的嘴凌空一弹，布雷兹的声音立刻被剥夺了，只是张大了嘴一遍又一遍就是发不出任何声响。它有些恼怒地试了一次又一次，最终暴躁地倒地打起滚来。折腾得累了，它消停了，也终于接受了自己突然不能“说话”的事实，原本就下垂的双耳此时由于垂着头显得越发委屈的模样。然而高度紧张的两人并未注意布雷兹黑豆似的小眼中闪过的一丝狡黠，也不曾思索为何它迟迟未离开，甚至不曾反抗。 艾璐茜追寻着杰斯的气泽，木然着向着那个方向走，洛瑞斯眼神示意芙瑞雅紧紧跟上，同时小心提防。当然，后面还跟着垂头丧气的布雷兹。 艾璐茜走走停停，时而改变着方向。一路上洛瑞斯都在极力压制艾璐茜几度欲飞身上天的举动。一路上他们已经不知碰到多少对巡卫，若不是洛瑞斯神识大张芙瑞雅手快，两人配合默契，总是与巡卫擦身而过，避免了一次又一次冲突。饶是如此，都让两人微微狼狈。若是一个不留神放任艾璐茜上了天，那他们的位置立刻就会被暴露。 洛瑞斯体力精神都耗损相当严重。一面维系着法印不破散，一面大开着神识探测着周围，还要分心压制艾璐茜无意识的举动。一路下来，洛瑞斯已经汗湿了衣衫，脸色也微微有些苍白。 芙瑞雅见了十分不忍，然而她也知道这是只有洛瑞斯能做的事，她能做的就只有尽全力按照洛瑞斯的指示去做，仅此而已。她看了看四周，寂静得很，是一片不知名的茂密树林，天空完全被密密交织的青翠遮蔽，阳光丝毫不能渗透进。茂密阻挡了金灿的阳光，镶了金边的青葱下却是透着明晃晃的幽幽之绿，看过去居然有丝丝的诡异。 芙瑞雅看了看洛瑞斯难看的脸色，终是忍不住说，“哥哥，休息一下吧，这样下去，即便找到了，你的身体也不容许你做什么。” 洛瑞斯想了想，有些动摇了。虽然搜魂咒只能一日用一次，否则就会危害到施咒者自身的安危，但也确如芙瑞雅所说，即便真的找到了，以自己目前的状况，又能怎么做呢？想到此，他决定收回法印。 正当他想如此做时，艾璐茜忽然定在原地，漂亮的大眼直愣愣的望着前方。布雷兹同样一阵欢喜，顾不得洛瑞斯三人，趁芙瑞雅不注意，挣脱了她术法的束缚，撒欢似的向前方跑去。 洛瑞斯一震，心中明白艾璐茜一定是发现了杰斯的身影就在不远处的前方，布雷兹的表现就是最好的证明。这下法阵由不得他收回，而洛瑞斯也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全力灌注在法印上。芙瑞雅见了，恨得一阵牙痒痒。倒不是恼火找到了杰斯奇，她只是不满为什么偏偏在这时候，在洛瑞斯明显状态不佳的时候。前方等待他们的究竟是什么谁都不得知晓。然而洛瑞斯又不是那样轻易放弃的人，一旦认定的事，除非自己改变，否则直到死，也不会动摇半分。夏洛特就是最好的例子。 芙瑞雅摇摇头，尾随着他紧紧跟上。她如今能做的不是劝阻他，因为那根本没有任何作用。她只能用尽所有的努力，确保洛瑞斯的安全。虽然能否做得到并不是她说了算的，然而芙瑞雅将所有的防御都附加在洛瑞斯身上，自己却柔弱得像个出生的婴儿。无论结果如何，她都尽力了，用生命保护着自己最深爱的人。 仅仅十几步的距离，芙瑞雅却觉得仿佛走过了几个世纪，那样冗长。然而她心中居然充斥着“希望不是那个人”的怯懦想法。但是却在见到来人的须臾间淡定了下来。 布雷兹摇着尾巴，晃动着雪白的身躯蜷成绒球，一个劲儿地向向面前的人示好，尾巴晃动得好不欢快。两只黑豆大的小眼睛巴巴地望着它，满是欣喜。不时伸出粉嫩的小舌头舔他的衣角。而他则是一脸的淡然，看着走来的三人，嘴角勾起个弧度，缓而有力地说道，“洛瑞斯鲁法特，很高兴再次见到你。” 洛瑞斯目光顿时变得复杂非常，近乎咬牙切齿地说道，“杰斯奇凯斯特。” 杰斯奇微微一笑，自动忽略洛瑞斯不善的语气，径自说道，“如你所愿，见到我之后，你想对我说什么？” 洛瑞斯刚要开口，又顿住，冷厉的目光瞪了他一眼，便开始默默收起手中的伽印。他没忘记，一旁还站着毫无防备且无意识的艾璐茜。然而就在收势的末尾，一道银光出出其不意地直直向洛瑞斯飞来，凛冽的寒气逼得他不得不倒退半步，堪堪避过。然而就是这半步，却让银剑完全刺透并割断维系他和艾璐茜之间的银灰色光带。 霎时洛瑞斯和艾璐茜双双喷出一口鲜血，星星的血迹溅了满地。艾璐茜正处在意识恢复的阶段，被这一刺激，浑浑噩噩昏迷了过去。洛瑞斯连忙扶住了她软软倒下的身体，芙瑞雅也眼疾手快扶住了他的。看着洛瑞斯温柔地替艾璐茜轻轻擦去她嘴角的血迹，她暗自咬紧了牙，一丝不甘浮现，却被一旁不经意发现的人察觉。 洛瑞斯咬着牙，恨恨地盯着杰斯，“凯斯特！”他忍着怒气沉声叫道，“你卑鄙。” 杰斯奇无所谓地扬眉，“洛瑞斯，熟人碰面，我送给你的惊喜，可还满意？” 洛瑞斯脸色惨白，额头有细汗渗出，目光仍旧紧盯着他，阴寒得让芙瑞雅都不寒而栗，然而杰斯奇恍若未知，犹自逍遥。“洛瑞斯，许久未见，你过得可好？”不等他回答，杰斯奇兀自一笑接着说道，“看来你很是舒坦，美女左拥右抱，位高权重。怎么，觉得魔界的人被你玩弄的差不多了，于是想换个味道？”说完，目光若有所指地飘向昏睡的艾璐茜。 洛瑞斯目光一凛，并没有回答杰斯的话，“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盯上我的。” “哦，什么时候呢？”杰斯奇装模作样的想着，“应该是当初发觉艾璐茜越职未归的时候吧。我前去查看，突然就发现了我好朋友的得意弟子，洛瑞斯，你说我怎么可能放过一切能够与你接触的机会呢？” 洛瑞斯一震，有些艰难地开口，“所以你是故意引我们前来？” “啪啪啪”杰斯奇眼中满是赞许地拍手，“真不愧是修斯维尔□□出来的人！不过，我可爱的洛瑞斯，你只答对了一半。天界已经平静得太久了，有些事有些人，是该换一换了。” 洛瑞斯闻言先是一愣，后又止不住的大笑，“哈哈哈，杰斯奇，你真的是太过自以为是，我真不明白你那不合实际的自信心究竟从何而来？你以为你是米迦勒还是第二个路西法？” 杰斯奇不紧不慢的丢出一句，“你真的以为，路西法的叛变，仅仅是因为嫉妒和他的的骄傲？”洛瑞斯的笑声戛然而止。 “为何一向敬奉神的路西法会罔顾神的旨意？为何莉莉丝会愤然离去？真的仅仅因为亚当是个人类？” ------------ 57 米卡利斯 洛瑞斯不说话了，神色变幻莫测。杰斯奇自顾自地说下去，“你有没有想过，为何偏偏在斯露贝特产子之时，修斯领兵出征？米迦勒遣人去捉你时，为何本不应出现的修斯偏偏救下了你？”满意地看着洛瑞斯越来越惨淡的脸色，凯瑟特无不得意地笑了。“洛瑞斯，你的成长的确令我惊异，但是，你还是一样的天真，幼稚。” 凯斯特的目光突然直逼洛瑞斯，脸上满是危险的笑容。洛瑞斯只觉凯瑟特的目光犹如一条毒蛇，冰冷的身躯缓缓缠向他的颈项，一点点勒紧，血红的信子就吞吐在他耳边，毛骨悚然。 “那么，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好了，洛瑞斯。”凯瑟特温润的嗓音平缓流入耳中，“你认为，单凭搜魂术，真的能够找到我么？换句话说，你觉得，如果不是我有意指使，布雷兹怎么如此刚好便被艾璐茜发现，嗯？” 凯斯特突然孩子气的笑了，“一个魔族公主，一个魔界王爵，一个即将堕落的天使。洛瑞斯，你猜，这次我的功勋，能否足以使我自以为是？” 洛瑞斯头一次感觉到，什么是“绝望”。他勉强控制着自己的思绪，偏过头想叫芙瑞雅逃走，然而却更加绝望地发现，芙瑞雅不知何时已被杰斯定了身，呆滞地看向前方，目光木讷。他仰天闭了闭眼，放弃了。 杰斯奇抚摸着布雷兹蓬松的绒毛，欣赏地看着洛瑞斯的绝望，“洛瑞斯，你的确很有天赋，不过就是后知后觉。还记得使用搜魂术失败的后果么？”他“哈哈”一笑，清脆地打了个指响，身后立刻闪现出十几个黑衣蒙面的人的身影。 “米卡利斯。”凯斯特收了先前的随意，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垂着头的洛瑞斯，正色叫了一个名字。 “属下在。” “带走。记得好好招待我的贵宾们。还有，”凯斯特嘴角泛起阴沉的弧度，指着洛瑞斯说，“你们俩兄弟见面，记得好好交流感情。” “是。”米卡利斯附身恭送直到凯斯特身影消失不见，才直起身来。他犹豫了一下，举步走到洛瑞斯身前，顿了顿，沉声道，“许久不见，洛瑞斯。” 洛瑞斯身躯一震，缓缓抬起头，带着震惊和不可思议看着眼前的人，不确定地叫道，“米卡利斯？……” 米卡利斯一身紧身黑衣，贴在身上勾勒出修长的身形和矫健的体魄。米色的长发直直披在背后，掉落的额发罩在洛瑞斯头顶，是他熟悉的柔软。暖茶色的眸子里仿佛还能看到当年满满洋溢的温暖。 “米卡利斯！”洛瑞斯又是一声呼唤，声音中却带了撕裂的不甘。 米卡利斯笑笑，一样的温和。他看到洛瑞斯明显怒了，又明显生生忍住了。像是知道洛瑞斯的疑问一样，他温润的嗓音响起洛瑞斯永远无法忘怀的话，“因为凯斯特能给我想要的，而师父，永远不能。” 洛瑞斯惨然笑了，已经无所谓悲喜。刚刚发生的这一切不过是瞬间，凯斯特是早有准备故意因他们前来。眼前的这些人一定是他的心腹，在这样幽静到连巡卫都没有的林子里，一系列沉重的打击压得洛瑞斯没有一丝想要反抗的欲望。 就这样吧，他想，也许，如果这样能够结束自己无止尽的疲累与折磨。 （如果连曾经拥有的回忆都染上血华。） 如果说哪里的牢房可以称得上恢弘明亮，也只有凯斯特宫殿内的这座了。艾璐茜醒时，洛瑞斯正依靠着背后光洁的石壁闭目养神，察觉到她的动静，他眼睛未睁语气平静地说，“醒了。” 艾璐茜“嗯”了一声，疑虑道，“这是……哪里？” “凯斯特的个人宫殿。”洛瑞斯微微睁开眼，半眯着，长长的睫毛很好的掩盖了他眼底的疲惫，“我们应该谢谢他，至少这里不是五重天。” 艾璐茜一顿。五重天是是蛮荒地带和天使的牢狱。被关到那里的天使，除非神亲自同意释放，否则结局只有两个，一是被关一辈子，二是立行处死。听到洛瑞斯说这里并不是五重天上，艾璐茜微微松了口气。 “你也不用高兴得太早，”洛瑞斯又淡淡开口，“我反而希望这里是五重天。知道么艾璐茜，这里是他的个人府邸，除了他和他的心腹，天界的人无一知晓。我们从头到尾都在他的计划之中。杰斯奇凯斯特要发动叛乱，我们正好成为他一手栽培的功勋牌。”洛瑞斯冷静地给她分析，神色早已恢复自如，只是除了强自掩饰的疲累。 “……有什么办法么？”艾璐茜抱着双膝，背靠在石壁上，将自己紧紧抱住，仿佛只有这样才能驱走心里的恐惧。她想像洛瑞斯和芙瑞雅那样，镇定自若，临危不乱。 洛瑞斯看到她的动作，心中不由得一阵疼惜。犹豫了一下，他动动嘴唇，还是说了除了。“有，只是……” 艾璐茜抬眼望他，水蓝色的眼中满是期待。然而不等洛瑞斯说下去，芙瑞雅声音质冷而坚定地打断他，“我不同意！” 艾璐茜一愣，“我……睡了多久？” “一天而已。”洛瑞斯接道，同时以眼神警告芙瑞雅不许出声。 一天……那他们两个人应该早就商讨好对策了吧？自己竟然什么忙都没帮到不说，一定还托了不少后腿。芙瑞雅精明能干，也许，她真的是唯一能在洛瑞斯身边的人。 “不是很久，”洛瑞斯替她解除尴尬。“艾璐茜，照我的话做，大家都会没事。我们的时间不多，无论哪方面都是。杰斯奇虽然把我们秘密关押在这里，但是既然他想利用我们上位，就必定会先制造些噱头引起天界的注意，引起慌乱。届时再将我们一并交出，他想不上位都难。听起来也许要耗时良久，然而他精心策划了这么久，最多也就是两天的时间。”洛瑞斯换了个姿势靠坐着，让自己舒服些。 “饶是如此缜密，也并不是无可破除。他不是将我们放在他计划中的最后一步么？那这样好了，干脆我们帮他一把，提前出场走秀一番。我想，我们三个，并不是难看到无法入得众神法眼的吧，嗯？” 艾璐茜听得云里雾里，听洛瑞斯的口气，仿佛一切大权在握，然而他说的这些，艾璐茜却不知他哪里来的自信可以做到如此？不等她开口问，芙瑞雅却再也忍不住地叫起来，“洛瑞斯，我拒绝你的计划！你说得容易，可是你以为你的身体能撑……”蓦然，芙瑞雅张着嘴，却再也发不出一声。她焦急地想要表达什么，却始终不能如愿。 芙瑞雅看着眼眸完全浸染成亮红色，灼灼闪耀的洛瑞斯，此刻正一眨不眨的盯紧她。芙瑞雅知道，是洛瑞斯下了咒，眼底流动的亮红色就是最好的证明。芙瑞雅心底一阵悲凉，眼底不觉泛出泪光。 哥哥，你已经三天未曾合眼了，你这样的身体，你还想做什么！我不能丢下你自己逃生，你明明知道的。为了艾璐茜吗？就为了她，你想放弃你自己也毁了我？洛瑞斯，你什么时候能对我公平一点？ 芙瑞雅不能说话，眼神切切地看着洛瑞斯地的眼眸，做着无声的交流。 洛瑞斯读懂了，血红的眸子里那份坚定迅速转化成浓浓的哀伤。 芙瑞雅，对不起。你们两个都是我爱的人，也许你认为我很自私，可是如果我真的失败了，至少你还活着，我就知足了。欠你的，我无以为报。也许，这是我最后一次保护你了吧，不过，这以后应该也不会有人再反对你了。 见芙瑞雅还要反驳，洛瑞斯终是无奈一叹，芙瑞雅，算我求你。 芙瑞雅一震，不再挣扎，眼角却止不住掉落两滴清泪。一向自负的洛瑞斯，在魔界拥有绝对实力的堕天使，享誉盛名的暗夜公爵，他说，求求你。 洛瑞斯见芙瑞雅妥协，终于放下心，收了咒。又是一阵从身体深处汹涌而来的疲惫感，他知道这是使用禁术搜魂咒失败的反噬——会不断吞噬施术者的体力直至力竭身亡。芙瑞雅别过头去，偷偷擦掉眼角的泪渍。 艾璐茜听着洛瑞斯的话，忽然没了声响，抬眼却看到洛瑞斯背对着他，宽厚的背完全遮蔽了小鸟依人的芙瑞雅。两人极有默契的样子，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艾璐茜也不想知道，她只知道看到这一幕的自己心里微微有些难过。果然，芙瑞雅是注定能够和洛瑞斯站在一起的人啊，她这样想。 洛瑞斯微微歇息了一下，转头对艾璐茜继续说道，“我会让芙瑞雅先回魔界，寻得援助后立即返回。当然，前提是我们都还活着。”他许是因为太过疲累的原因，并未注意艾璐茜的不自在。 艾璐茜点头，并无异议。她有什么好说呢？既然都已经计划好了，自己只需要服从就好了吧？ ------------ 58 想保护你，所以选择让你遗忘 芙瑞雅不做声，默默站起身。正准备施术时，忽然毫无预兆地拥紧了洛瑞斯。洛瑞斯一震，措不及防，下一秒便感到唇上压上了一片柔软和馨香，是芙瑞雅。贝齿微启，芙瑞雅吐出一物，洛瑞斯自觉接过毫不怀疑。做完这一切，芙瑞雅将头埋在洛瑞斯颈里，狠狠吸了一口他的气息，是她熟悉的淡淡的彼岸花的味道。紧紧拥抱了他一下，便再不迟疑地消失在他面前。 芙瑞雅通过幽忧蛊的结界回到了魔界，偌大的牢房内仅剩洛瑞斯和艾璐茜两人，沉寂得很，微微有些莫名的压迫感。洛瑞斯因为疲惫慵懒地靠坐着，不发一言。艾璐茜也同样沉默着。她脑中不断回想刚刚芙瑞雅拥吻洛瑞斯的一幕，心中并无难过，只有闷闷的疼痛。 “洛瑞斯……” “……嗯。”洛瑞斯懒懒地回到。 “你……芙瑞雅会安全的吧？”艾璐茜没忍住，还是想问。然而话一出口，却又无法明说。 洛瑞斯听了她含糊的话，低低的笑了起来。他睁开眼，缓步走到她身前，紫色的眸子盯着她，眼底满是认真。“我们没什么，她只是我妹妹。”话一出口，他自己都有些尴尬。芙瑞雅，已经不止是“妹妹”那样简单了啊。 洛瑞斯细细扫视了四周，动作不大，显得再自然不过。确定没有看守后，他面色微沉，双目微合。不久，他喉结上下涌动，张开嘴，一颗圆润的火红明珠缓缓飞出停在两人眼前。 “这是？”艾璐茜疑惑道。 “炽天，”洛瑞斯解释道，“保存体力的东西。”说罢，炽天再次飞回他体内。“皇室独有的东西，过渡时必须口口相送，而且，被守卫发现了就麻烦了。” 他这样一说，艾璐茜也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为什么没有守卫？” “刚刚是有的，只是不知什么时候被撤掉了。”洛瑞斯淡淡说道，“应该……是发生了什么，更何况，即便没有守卫看着，我们也出不去。”洛瑞斯举步走到牢门前，并未触及，只是抬手放到离门一米远的位置，便只见洛瑞斯周身的魔气源源不断地被门吸走。洛瑞斯收回手，回头对艾璐茜笑笑，“你看。所以有没有守卫就是个摆设。”他没有说的是，这三天的时间里，凯斯特一定已经开始了他的行动。不然再不济，也不会将连看守的心腹都撤走了。时间不多了吧？洛瑞斯想，最迟就是明晚，若是芙瑞雅赶不及，可能…… 傍晚的时候，米卡利斯出现。其实两人身处牢房内，根本不知道时间究竟是何时，只不过从高高的窗子上漏下来的光线，火红如荼，让洛瑞斯知晓原来已到了傍晚。 米卡利斯手托一只精致小巧的玉碗，嘴角一抹温润的弧度，举步来到门前。洛瑞斯见是他，不紧不慢也走上前来。 “可好？”米卡利斯问。 “如旧。”洛瑞斯点头回应。 米卡利斯翠绿的眸子里顿时浮现深深的疼惜与担忧，“洛瑞斯……” “米卡利斯，”洛瑞斯淡淡地笑，给他个安心的眼神，“会没事的。” 米卡利斯神色动了动，终是忍住了劝阻的话。叹了口气，说道，“你要的东西。” 洛瑞斯双手接过，玉碗里装满了澄澈的清水。洛瑞斯放在鼻下嗅了嗅，抬头无不感激地笑笑对米卡利斯说，“谢谢！” 米卡利斯却一把扣紧了他的腕，洛瑞斯看得出他的担忧与不舍。他对他笑笑，忽然凑近了他，隔着冰冷的牢门，不顾源源流逝的魔力与体力，贴近他很随意地说，“喂，要像一点啊。” 米卡利斯目光灼灼的看了他一眼，终是放开了手。 洛瑞斯端着碗走到艾璐茜身前，将水递给她。“喏，喝掉。” 艾璐茜伸手接过，却疑惑地望着他不语。 “你先喝掉我再跟你解释。” 艾璐茜犹豫了下，仰头尽数喝下。看着碗底以空，洛瑞斯才淡淡开口说，“这是圣水。” 艾璐茜闻言一震，不可思议和愤怒一起上涌，对着洛瑞斯怒目而视。她说不出一句话，已经不知要说些什么好。天界的圣水，是可以帮助来不及堕落成堕天使的人重生的东西。然而既然是重生，便会忘记所有的过往，包括自己。喝了圣水的天使会重新长出纯洁的羽翼，洗净罪孽，开始全新的生活。 艾璐茜一把狠狠推开洛瑞斯，将手中的玉碗砸向他，颤抖着声音叫道，“谁准许你这样做？！” 洛瑞斯偏头躲过，物体碎裂的声响重重敲击在他心上。洛瑞斯耐心地解释给她听，“艾璐茜，重新开始吧，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这样的机会。” “也并不是所有人都如你所想，渴望有这样的机会！” 洛瑞斯一怔，苦笑着摇摇头，不去反驳她。到底是孩子气，不明白自己在说什么。不过不要紧，很快的，她会忘记一切。忘记陆梓辰，忘记陆子杨，忘记徐梦琪，忘记芙瑞雅，忘记自己，连同被自己封印的记忆，丝毫不漏地忘掉。重新开始吧，艾璐茜。一觉醒来，你还是那个纯洁如百合花的小天使，傻傻的天真着。以后，别再让自己受伤了。 艾璐茜定定地望了洛瑞斯半晌，她看得懂洛瑞斯眼底的温柔，不舍以及决绝。动了动嘴，终是未发一言。艾璐茜没再说话，径自默默走到角落里坐了。 洛瑞斯嘴角扬起个漂亮的弧度，微微有些失落。再见了，你这缕误入了灰色世界的透彻阳光，是该回到原本属于你自己的地方了。 “米卡利斯，多谢，难为你了。”洛瑞斯真诚地说道。他知道，圣水何其难寻，并不是每个犯错的天使都有重生的机会。米卡利斯肯担这样大的风险帮他，感激自是不必说。 米卡利斯摇摇头，“只要能帮到你，都好说。” “外面乱的到时候了吧？”洛瑞斯淡淡问道，见米卡利斯点头，他又说道，“你知道凯斯特是为了什么？”米卡利斯再度点头，洛瑞斯知道，凯斯特不可能毫不防备地就让两人见面，必定派了人在不远处监视着，所以他能理解米卡利斯，他只需要点头或摇头就好。 “斯露贝特？”米卡利斯又是一个点头，然后洛瑞斯就笑了起来。 “哈哈，米卡利斯，你说，天界的人是不是都疯了，一个一个都为了‘情’字变得如此，你们真应该都坠入地狱。地狱，就是与没有亲密感的人近距离相处的地方。” 米卡利斯微微低头，轻声说，“可是洛瑞斯，即便如此，却也存在着‘天堂’。” 洛瑞斯沉默了，他看了眼艾璐茜，目光忧郁着，开口说道，“米卡利斯，不会存在了，她很快就会忘了我。至于芙瑞雅，我们永远都不可能的。” “至少，是她解救了你和夏洛特。” 洛瑞斯笑了，那样的柔和，一如当年。“米卡利斯，我不后悔遇见夏洛特，同样不后悔遇见艾璐茜。知道么，如果不是她，我可能再也无法得知，温暖是什么样子。” “你忍心让得来不易的‘温暖’再度失去么？” （如果可以，我恳求一个能够弥补所有伤害的机会，但并不是现在。） “没有关系，我把它们存在心里，所以，没有关系了。”顿了顿，“米卡利斯，这三天，多谢你。等一下艾璐茜重生之时，替我照顾她。”米卡利斯点头应允。 洛瑞斯心里一直默默算计着时间，他估摸着药效应该发挥作用了，便一步步走向艾璐茜。看着蜷缩在角落里的她，洛瑞斯心里泛起微微的疼痛，却又疼得柔软。他轻轻揉着艾璐茜的头发，感受着手心传来的柔软，心里也柔和得一塌糊涂。 他说，“你好，艾璐茜兰佩琪。” 眼前的小女人缓缓抬起头，水蓝色的眸子清澈见底，直照进洛瑞斯心底，刺得一片疼痛。艾璐茜对他绽放一个干净透彻的笑容，她说，“你好，洛瑞斯鲁法特。” 洛瑞斯来不及收起的温柔定在原地，脑中一片空白。米卡利斯同样一震，他们都不明白，为什么明明亲眼看着艾璐茜喝下了圣水，她却没有得到应有的重生。 洛瑞斯强迫自己回过神，目光落在艾璐茜宁静的脸上，看不出她眼中有一丝的波澜。洛瑞斯有些慌乱地查看她四周，终于在她身下发现一片亮晶晶的水迹。洛瑞斯倒吸一口冷气，连呼吸都是一窒。她，她竟然把水吐掉了！ 艾璐茜在听闻洛瑞斯说给她喝的东西，是可以让她重生的圣水后，手忙脚乱地将喝下肚里的水统统用空气包裹了起来，一点一点的向上送。她知道洛瑞斯一定不会允许她这样做，所以才一个人默默地在角落里，偷偷地进行着。她不知道被她发觉后隔断的水究竟有多少已经被自己吸收，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她慌乱地发现，自己已经忘记了一些事。然而也多亏了这些，使她同样想起了一些事。 ------------ 59 我只想记得的，是关于你 “洛瑞斯，我恨你。”艾璐茜依旧用澄澈的眼睛望着他，嘴角噙着笑，仿佛在说一件让她欢喜的事。“我恨你居然想让我忘记你，忘记所有。”洛瑞斯不说话。 “我恨你，你居然会如此的怯懦。我也谢谢你，因为你，让我同样想起了一些事。” 洛瑞斯又是一窒，她……还是记起来了，然而自己还没有面对她的准备和勇气。 “洛瑞斯，为什么要逃走呢？”艾璐茜澄澈的眸子望着他，满是不解和委屈。洛瑞斯找不见一点点的愤怒与恨意。他嘴微微动了动，却终是放弃。 “你不说？那我说。”艾璐茜眼巴巴地看着他，“洛瑞斯，我喜欢你。我要跟你在一起，不要逼我忘记你。” 洛瑞斯垂下眼，半晌才说出一句话。“艾璐茜，那件事我也是逼不得已。我知道的，如果是陆梓辰……” “洛瑞斯，”艾璐茜打断他，透彻的声音像一汪清泉，忽然间倾倒在心底。“洛瑞斯，我只是喜欢你而已，如果一定要说为什么，那就是我就是想要时时刻刻在你身边，哪怕你跟别的女人在一起，因为我爱的是你。可是洛瑞斯，你喜欢我吗？” 洛瑞斯又是一怔。从来他只听过别的女人对他说“洛瑞斯我喜欢你，我爱你”，从来没有人问过他，“你爱我么？”。艾璐茜，就是因为你的如此不同，所以我才会深深沉溺无法自拔吗？ 见洛瑞斯发呆沉默不语，艾璐茜竟也不恼。她淡淡一笑，还是很开心的样子。“洛瑞斯，你不喜欢我没关系，只要我喜欢你就好。我很庆幸，我发现了我应该发现的一切。不管以后如何，我都想留在你身边，不要赶我走，好吗？” 洛瑞斯的头埋得低低的，肩膀却抑制不住的微微颤抖着。 “艾璐茜……”他的嗓音有些涩哑，带了明显的哽咽。“对不起。”洛瑞斯再也控制不住般，伸手紧紧将艾璐茜搂在怀中，用力的拥着，像是要将她整个揉进自己的身体里。他趴在艾璐茜耳边，艾璐茜能感受得到他有些凌乱的呼吸。 “谢谢你。”他说。谢谢你对我的原谅和支持。“还有，我爱你。”也许并不那么刻骨，也没有多么非你不可。可是，我明白的，我是爱你的。 艾璐茜一愣，淡淡笑了，眼角有细碎的亮光。洛瑞斯啊，我终于，等到了你这句话。她轻抚洛瑞斯的背，眉眼尽是满足的神情。微微抬头，便看到米卡利斯不知所措又神情尴尬地立在原地，艾璐茜也是当下大窘。她连忙推开犹自情绪不稳的洛瑞斯。 洛瑞斯有些茫然，顺着艾璐茜的目光望去，便顿时了然。他轻轻柔柔艾璐茜的头发，大大方方牵过她的手。 米卡利斯依旧有些尴尬地摸摸鼻子，边开门边说，“这个，你们下次，能不能不要在这种关键的时候这么突然。 洛瑞斯轻笑着紧紧给了他一个拥抱，在他耳边说道，“米卡利斯，如果下次，我们两个都有命再相见，你……” 米卡利斯明白他的意思，他笑骂道，“怎么，挖墙脚么？”顿了顿，接着说道，“等你找到方法再说吧，我可不想因为这个却又害了谁。” “会有的！”洛瑞斯坚定地说道，“你忘了地狱七君主是怎样堕天的？” “好。”米卡利斯笑笑，即使如此，也要我们都有这样的机会啊，洛瑞斯。“快走吧，晚了就来不及了。” 洛瑞斯点头，微微有些担忧地说，“保重。”说完便拉着艾璐茜的手一刻不停地冲了出去。 艾璐茜和洛瑞斯在空中一阵急切的飞行，她有些担忧地问洛瑞斯，“米卡利斯这样，不会有事么？” “不会。”洛瑞斯肯定地说道，“本来凯斯特也是要他放我们出来，这样才好在他一手导演的慌乱画上完美的句点。他此刻，应该正等着我们‘逃走’然后自投罗网呢吧。” “你和……米卡利斯是旧识？” “我们是同门，也是兄弟。师父为了救我死后，凯斯特打着好朋友的旗号将师父的弟子都收到自己门下。当年的很多事情都是他一手策划的，一句两句也说不清。但是可以肯定，事情演变到如今的地步，都是他在幕后推动的结果。他特意叫出米卡利斯，就是念及我们二人曾是兄弟，也是为了试探他。我在想，如果这次的事以后，我们都有命活着，下一次我一定带他去魔界。” “可以么？” “嗯。撒旦大人初初堕天时，就并未得他人的救助，就表明是一定有办法的。像我这样堕天的天使，都是因了一些不堪承受的经历最终导致灵魂的扭曲。不过想这些还为时过早，眼下还是应该考虑要如何脱险比较重要吧。” 艾璐茜此时这才发现，原来不知何时，两人周围已经不知不觉汇集了天兵几众，而领队的那个正是杰斯奇凯斯特。 洛瑞斯目光一凛，不动声色地将艾璐茜护在身后。 “洛瑞斯鲁法特，别来无恙。”凯斯特狡黠地笑着说。 洛瑞斯没有说话，眯着眼危险地看向他。 “天界与魔界一向泾渭分明，如今你居然敢以区区三人搅得天界大乱，我是应该说你莽撞呢，还是应该对你表示钦佩？”洛瑞斯仍旧一言不发。 “哦？没有遗言要留么？那好吧，拿下。”凯斯特一个手势下去，一旁早已待命许久的众人立刻群涌而至。洛瑞斯看的真切，这些人中，七成以上都是凯斯特的心腹，其余的大抵只是为了向旁人证明，“这几个人是我凯斯特发现并捉住的”罢了。 洛瑞斯尽力抵挡着，并不还手。他知道自己的体力即便没有这些人的也在不断地消耗着，更何况就算真的反击，也一定无法击退众人，所以他在等。 当洛瑞斯一个不慎被伤倒在地时，凯斯特却叫众人停手，径自走到洛瑞斯身前。居高临下，带着蔑视的嘲讽说道，“有什么用呢洛瑞斯，结局早已注定。” “是吗？”洛瑞斯晶亮的眸子灼灼地盯着凯斯特，嘴角渐渐勾起诡异的弧度。 凯斯特竟然被他的神情弄得心底一阵悚然，微微不自然地别开头，打了个手势厉声对手下说，“直接送往四重天米迦勒那里。” 然而就在众天使冲上前来时，从洛瑞斯体内迸发出一阵强大震撼的气息，将洛瑞斯和虚弱的艾璐茜紧紧笼罩其中。凯斯特霎时脸色惨白，他知道这股带着绝对强势的，能够压迫得人不敢直视的王者之气的力量，只能有一个人。 然而当他看到气场中站着的俏生生的人时，他的脸色又白了几分。 斯露贝特带着不容置疑的气势说道，“杰斯奇凯斯特，许久不见。撒旦大人叫我带一句话给诸位：平静似乎让诸神安逸得太久了。” 此话一出，众神哗然，他们当然能明白这句话的含义。凯斯特从震惊中首先缓过神来，“斯露贝特，你不要妄想假借撒旦之名！” 斯露贝特不恼，淡淡一笑，自然地说，“睿智如凯斯特，怎能分辨不出这强硬的气场，究竟属于谁？” 这下轮到凯斯特失语。斯露贝特对着他礼貌的一笑，一个挥手，将洛瑞斯和艾璐茜，连同自己，一并消失在众神眼前。 凯斯特恨得牙痒痒，火气止不住的向上窜。此时居然还有个傻傻的天兵上前请示问道，“凯斯特大人，我们现在怎么办？”凯斯特一听，顿时火气收不住，尽数发泄到这个天使身上，“怎么办？用不用我亲自送你到米迦勒面前，再教你怎么说？”天兵微微一愣，委屈地闭了嘴。 眼看着到手的东西就这么飞了！凯斯特用力握紧拳，一个巴掌带着凌厉的风扇到他脸上。恨只恨自己居然小瞧了洛瑞斯。他明白得紧，刚刚那股凌然强盛的气势只能属于撒旦，即便今日米迦勒在此都未必能够拦下他们，更何况是仅仅带了一千天兵的自己。 斯露贝特，你别得意的太早，撒旦，其实也不过如此。 三人被强大的气泽护送着回到魔界，降落至圣殿内。斯露贝特略一停顿，稳住身形后款步走上前去，单膝跪在石壁前恭声道，“撒旦大人。” 石壁慢慢渗出幽幽绿光，石壁上的人渐渐活了起来。“斯露贝特。”低沉的声音响起，带着不容质疑的气势。“如何。” 斯露贝特垂着头说道，“已将大人的话带到，此时天界一定全副警戒中。” “嗯。再见到凯斯特，感觉如何？”撒旦不紧不慢地问道。 斯露贝特微微一震，犹豫了片刻终是没有说话。撒旦也不勉强，只是淡然一笑。托着腮点着嘴角随意地说道，“也是时候松松筋骨了。米迦勒，我很怀念你啊。” “洛瑞斯鲁法特。”依旧毫无起伏的语调，却在字句吞吐中带着绝对的强势。 ------------ 60 我想相信，你的忠诚 洛瑞斯勉强拖着身体，被艾璐茜扶持着上前。 “年轻有为。”撒旦看了他半晌，最终淡淡吐出这四个字。众人还来不及反应，撒旦继续开口道，“倒是难为你，能把她保存的如此完好。”洛瑞斯一默，他知道撒旦指的是艾璐茜，完好么？他想，只怕自己再怎么努力，洋娃娃碎裂的那天总会到来吧？ “斯露贝特，”撒旦再度开口，无比慵懒地开口道，“准备好你的人，三日后，我们出发。”顿了顿，目光移向洛瑞斯，略有深意地说道，“至于你，我想，巴贝雷特那个讨厌的家伙会告诉你的。”说完，便瞬间消失在众人面前。 洛瑞斯微微松了口气，撒旦的气场太过强大，即使是如此平静的说话，也有着让人无法忽视的压迫感。他轻轻拍拍从刚刚起就紧紧抓着他衣角的，艾璐茜有些汗湿的小手，转头给了她一个安心的微笑。 斯露贝特制止了洛瑞斯要说话的举动，“什么都不用多说，照大人的话去做。”然后一闪身也消失了。然而洛瑞斯却看得真切，斯露贝特眉宇间从所未有的紧张和慌乱。洛瑞斯微微一沉吟，记得她说过，杰斯奇是她的……朋友？ “洛瑞斯鲁法特是吧？”洛瑞斯微微见那地点点头。从他进门开始眼前这个人就没有让他说过一句话，事实上洛瑞斯对上他周身的气流也有些不知道怎样开口。艾璐茜感同身受，她想，原来真的有比洛瑞斯的气息还要冰冷压抑的人存在的啊…… 巴贝雷特典型的一张冰山脸，完美的面具不带一丝破绽，鼻梁上架着一副小巧的金丝边眼镜，眼眸狭长眼神冰寒冷厉，不是有精光向外射出。 “路西法叫你来的。” 洛瑞斯心里又是一把冷汗，他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若无其事，无所顾忌地叫出撒旦的名讳，有些微愣，还是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哼。”巴贝雷特不轻不重地冷哼一声，“他倒好，准备带着小情人去会老朋友。”洛瑞斯一边冒着冷听着巴贝雷特的话一边心惊胆战地看着他手下忙的不可开交。 “他要是敢弄出一丁点绿豆大的伤痕，我就让他好好‘享受一番’！”洛瑞斯和艾璐茜又是一抖。艾璐茜相信，自己绝对没有看错，巴贝雷特在说那句话时，眼里飞出了算计的精光，仿佛已经在计划要怎样“招待”撒旦了。看他的神情和手边成堆的瓶瓶罐罐和大量的药剂器材，任谁都不会怀疑他话中的真实性。 “给。”巴贝雷特伸手递过一只装着薄荷蓝液体的巴掌大的小瓶，“你们可以走了。”艾璐茜如蒙大赦，赶忙接过小瓶，恭声道谢，搀着洛瑞斯准备向外走。洛瑞斯想起什么，抬手制止了艾璐茜，深吸一口气，声音有些虚弱地说，“祭司长，请问……是否有可以让天使平安堕天的方法？” 他问得小心，巴贝雷特却听懂了。洛瑞斯明明就知道一定有，不然撒旦和追随他一同堕天的原天使们又是怎样做到的？巴贝雷特嘴角勾起个淡淡的弧度，伸手推了推眼镜，屋内的温度仿佛顿时又讲了几分。 “当然有。”他漫不经心地答道，故意无视洛瑞斯迸出惊喜的眸子，又淡淡说道，“只是我为什么告诉你？”艾璐茜禁不住一个激灵，巴贝雷特，是个超级腹黑！ 洛瑞斯失望的神情毫不掩饰，他早知道会是这个结果的，本就没抱着多少的希望——巴贝雷特会告诉他。然而这也是一个希望，无论有多渺茫，洛瑞斯总会去试一试。失望是在所难免的，但好在自己早有准备，也并未感到绝望。略一欠身，说了句“打扰了”，便起身向外走去。 淡淡看了他一眼，巴贝雷特随手捞起一本书靠在榻上读了起来。在洛瑞斯的身影即将没入门外的夜色时，也不管洛瑞斯是否会听到，悠悠开口道，“我们是自愿追随那个混蛋的，不像你，洛瑞斯。” 洛瑞斯听得真切，身躯一顿，想了想，没想出个所以，又见巴贝雷特并无意继续说下去，终是带着些遗憾离开了。他……那是在暗示吧，洛瑞斯想，也并不算毫无收获啊。 坐在屋内的巴贝雷特忽然想起些什么，直起身望了望门口已经走远的洛瑞斯和艾璐茜，忽然牵起一个玩味的弧度。好像刚刚忘记告诉他解药有那么一点点小小的副作用了吧？不过，算了，反正没什么要紧的。 洛瑞斯服下巴贝雷特制的药，感觉轻松了许多，但遗留下的疲惫感仍旧存在着。艾璐茜见他气色虽有好转但仍旧有些苍白的样子，忍不住说，“你快去休息下吧。” 洛瑞斯抓过她的小手放在唇边轻啄了下，笑笑说，“你先回去，我去看看芙瑞雅。”看着艾璐茜瞬间垮下来的小脸，洛瑞斯忍不住揉揉她的头发，“咱们能有命回来，至少要感谢一下吧。” “那我跟你一起！” “丫头，吃醋了？”洛瑞斯笑得极坏，一头耀眼的金发快要将艾璐茜的眼睛晃花。“你少臭美了，谁会吃醋，谁要吃你的醋！”艾璐茜别扭地偏过脸去，故意不去看他。 洛瑞斯笑笑，“听话，乖乖等我回来。”顿了顿，恶作剧般地贴近艾璐茜耳边，湿润的气息喷洒在她耳廓，“你乖乖的，等下哥哥喂你吃甜的。”再度吻了吻艾璐茜的手指，才恋恋不舍地放开，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艾璐茜还有些愣愣的，甜的？什么东西？想了半天不明所以，索性放任不管。先是在洛瑞斯的院落里看了一会儿凄美的曼珠沙华。闻着满园干净淡雅的清香，和洛瑞斯一样的味道，不知不觉的竟红了脸。 满园的幽香令她有些醉了，艾璐茜微醺地站起身，走向洛瑞斯的房间。很简洁的摆设，淡紫色的低调奢华，透着一贯的冷厉和丝丝入扣的温柔。艾璐茜也着实有些累了，不知怎么，最近总是有些嗜睡。褪了外衣，只穿着小衣小裤便钻进了洛瑞斯柔软的大床。一个翻身，勾了被子在身上，满满的的熟悉的味道顷刻间紧紧拥住了她。 洛洛，你要……快些回来啊。 洛瑞斯一路急行至芙瑞雅宫殿，问侍女得知芙瑞雅并未在寝宫好生安息，而是在后花园一个人赏花。洛瑞斯略一皱眉，打发了侍女，快步走去。当然，侍女们的窃窃私语并没有逃过他的耳朵。 “公爵好像和公主很要好的样子呢。” “你懂什么，我听说陛下要招公爵做驸马呢。” “呀，这不是挺好的嘛，两人多般配啊。” “可不，公爵对公主从小就那么好，要我说，这就是命中注定！” “……” 洛瑞斯不知听过多少次这样的话了，所以一般他都尽可能地避免到这里来，以防别人说闲话，毁了芙瑞雅的名声。但被误会也实是无可奈何，洛瑞斯曾试图解释，结果反而导致误会越来越深，他也就放弃，由着她们说了。 “但是啊，听说公爵这次带回来个女人啊，不知道什么来头，好像没什么身份的样子。” “啊？你见过她什么样子么？” “没有诶，公爵大人好像很宝贝她似的，为了不让别人看到她的脸，亲自护送到自己寝宫了呢。你说，会不会他要抛弃公主啊？” “不会吧，毕竟和公主那么久的感情，怎么会轻易被个小角色击溃。” “但如果公爵真的这样做了……我会恨他一辈子！别这样看我，我是替公主不平，她付出那么多，本就该得到自己的幸福的，她……” 洛瑞斯已经来到花园外，刚刚侍女们的话他都一字不漏的听到了，说不放在心上是假的，但是他能有什么办法，自己对芙瑞雅确实没有那份心思，但仿佛他是“公主的良人”这顶帽子早就扣得死死的，谁都别想僭越。若换做往昔倒也罢了，洛瑞斯就由得她们胡闹，但是，他心中现在满满的存的都是艾璐茜。若真的为了艾璐茜，罔顾芙瑞雅的情谊，他同样会内疚一辈子。仅仅是一个举动便造成了这样的流言，若真的和艾璐茜在一起，她又会受到怎样的伤害？芙瑞雅又该是怎样的难过？洛瑞斯完全不敢想。他理了理情绪，以后的事，谁知道呢，走一步是一步吧。想罢他自己都是一愣，什么时候自己变得这样彷徨不定过，从来都是果断地说一不二的自己，竟然也有怯懦的时候。 苦笑一下，他轻声唤过赏花赏到沉溺的芙瑞雅。芙瑞雅闻声翩然转头，蓝色的鸢尾花在她身后轻轻微笑，洛瑞斯仿佛甚至能够听到花朵绽放的声响。芙瑞雅的表情宁静平和，身着一条白色的长裙，深邃的领口、袖口以及下摆尽是翠绿的刺绣，清澈中透着高雅。她站在花海中回眸，淡然的表情有些空灵，眸子里淡淡的忧伤，整个人仿佛误落凡尘的仙子。 ------------ 61 妖之鸢尾 ------------ 62 所谓梦 ------------ 63 我和你，只有曾经 洛瑞斯闻言，懊恼地用手抵着额头，忍了忍终是止住了想说的话。怨不得别人，若是自己能被叫醒，也不会等到现在了。他揉揉眉心，正想着叫侍女进来服侍他更衣时，早已恭候多时的两名侍女自觉地捧着衣物垂眉而入。洛瑞斯颔首，示意艾璐茜和芙瑞雅出去等候，他微微抬手想示意侍女上前。不料，就在他抬手之际，一道强大的气势直指侍女而去，十足的力道从她侧脸发间穿过，狠狠钉在她身后的墙上，墙体立时嵌进去一个深深地凹陷，裂缝如蜘蛛网般密布，有碎裂的粉尘从裂缝簌簌扑落。 侍女吓得当即就要失声尖叫，又在瞬间拼命忍住，双手死死捂住嘴，跪倒在地，仍止不住的剧烈颤抖着。可怜的侍女以为自己做错了事惹得洛瑞斯不高兴，不住的磕头，却始终不发一言。 艾璐茜傻眼了，芙瑞雅也傻了，洛瑞斯更甚。 “呃，那个……”洛瑞斯最先反应过来，开口想说话，手又不自觉地抬起。芙瑞雅和艾璐茜见了，连忙一人一边压下他的手紧紧扣着不让他动。洛瑞斯这下有点儿郁闷，他知道两个女人是怕他再出手，不过，他干嘛要出手啊？连刚才究竟怎么回事儿他都是一头雾水。 芙瑞雅轻咳两声，对仍跪倒在地恐惧万分的侍女说，“你把东西放下就出去吧，这里没你的事了。” 侍女浑身一震，恭恭敬敬地答了一声“是”，便起身要走，芙瑞雅看她领会错了，忙又说道，“你去外殿候着，不许乱走，也不许做别的事。”侍女一怔，感激地说了声“是”，这才款款退了出去。 洛瑞斯无奈地看了两人一眼，略略不满地道，“可以放开我了？” 两人相视一眼，纷纷放开手。洛瑞斯活动着被她们压得有些发麻的手腕，人闲闲散散地在床边倚着，淡然道，“说吧。” 芙瑞雅小心翼翼地开口道，“巴贝雷特大人说，药中含有一些其他的物质。若是普通人喝了仅仅只是昏睡几日而已，然而若是天资卓绝的人服用，便会被不自觉地开发内在的潜。哥哥你的新生力量正融进你体内，控制不好力道是正常情况。”犹豫了一下又说道，“巴贝雷特大人看起来好像很兴奋的样子，直呼你是百年不遇的奇才。呃……” 芙瑞雅有些害怕地看到洛瑞斯的眸子变得微微有些深邃，她知道这是他发怒的前兆。对着同样提心吊胆的艾璐茜使了个眼色，两人同时起身，飞快地捂住洛瑞斯的眸子。由于力道过猛，洛瑞斯被两人一下子压倒在床上，好在床够大够柔软。 洛瑞斯又好气又好笑，“你们两个这是干什么，快起来。” 艾璐茜一震，用眼神询问芙瑞雅。嗯，情敌之间遇到某些特殊情况，变成朋友也是理所当然的……吧。芙瑞雅想来也是抱着同样的心情，收到艾璐茜的目光，她深吸一口气，这才说道，“哥哥你要学着适应和控制你的力量，不然，只怕你身边的人先都……” “嗯。”洛瑞斯闷闷的回了一声打断她的话，但语气中还是略带不快，“那你们两个还不赶紧放手，今日就是约战之时了吧？” 两人恍然大悟般惊叫，连忙放开了手，扶他起来，七手八脚地往他身上套衣服。洛瑞斯哭笑不得，看也阻拦不下，便索性由着她们去了。 经过了一个混乱的中午，洛瑞斯终于举步踏出了寝殿，大踏步走在前面，身后跟着两个同样姿色出众却气质迥然的两位美女。左边的一个端庄典雅气质沉稳内敛，右边的一个清新大方气质活泼外放。洛瑞斯一路走过，无视众人各异的神情，两手不时调弄着身上被系的歪歪扭扭的扣子。他不是真的不想说话，实在是无语啊！ 来到偏殿，刚刚那个被吓坏的小侍女果然乖乖地垂首立在那里，见是洛瑞斯来了，慌忙跪下身去。洛瑞斯又是一阵无语，手扶着她起来，这一举动让小侍女受宠若惊。然而洛瑞斯说了一句让她惊到惊恐的话。洛瑞斯说，“刚刚的事，很抱歉。”于是小侍女真的有想死的心了，印象中暗夜公爵从未对他人说过类似的话。还以为是自己做了什么惹他不高兴的事，她手忙脚乱地想说些什么，然而目光瞥见躲在他身后的艾璐茜调皮地冲她做了个鬼脸，对她善意地笑笑，又摇摇头。 小侍女愣了一下，随即会意。微微垂下头去，不再去看谁。是因为她么，所以公爵大人居然变得如此的……温柔，这是以前任何人都不敢想象的事，尽管他的美貌几乎令所有人都为之若狂。虽然如今也是同样冷冰冰的，但是却少了曾经让人不寒而栗的戾气。想到此，她又禁不住抬起头来头头打量洛瑞斯，却不巧被洛瑞斯抓个正着。 “你看着我做什么。”洛瑞斯微微皱眉，吓得她又忙不迭地垂下头去。艾璐茜见状赶紧出面打圆场。“你好，我是艾璐茜。你叫什么名字？”她问。 小侍女怯怯地抬起头，对上艾璐茜一双干净透彻的水蓝色眼眸和一张天真的带着微笑的亲切容颜，顿时心中的紧张一扫而空。“我……我叫缇苏米亚。” “嗯！缇苏米亚，”艾璐茜自然地叫着她的名字，却让小侍女觉得仿佛两人是已经像是许久的朋友。艾璐茜并未注意，继续说道，“麻烦你带我们去銮殿好吗？” 缇苏米亚自然满心欢喜地答应，引领着他们走去。洛瑞斯微微不解地望了望艾璐茜，艾璐茜吐吐舌头，在他耳边轻轻说，“你这个冷面大王的名字，你觉得无所谓，我听了可不舒服的很。对待小姑娘就要温柔一点啊，不要成天总摆着张冰山脸，千年不化的。” 洛瑞斯有些不屑，“只是个侍女而已。” “侍女也是人啊！”艾璐茜立刻反驳，“任谁都不喜欢被人冷冰冰地对着吧？一点亲切感都没有，距离越来越远。” 虽然艾璐茜只是无心之说，然而洛瑞斯却心里猛地一震。他不由得想起了从前，天界的人每一个都是如此，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让他受尽了委屈，心中很是不好受。但当时的自己好歹有师父，有米卡利斯还有夏洛特陪着，所以即便在不自在，却也不是那么的不堪忍受。然而艾璐茜的几句话提醒了他。那么，长久以来，这些人从自己身上感到的，都是这样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漠吗？洛瑞斯沉默了。又不禁偷偷看了艾璐茜一眼，这个丫头，总是能语出惊人地让自己幡然醒悟。 洛瑞斯在心里一个叹息，就是你了吧，艾璐茜，你是那个注定能够给我带来奇迹魔法的……傻丫头。 想到这，洛瑞斯不自觉地嘴角微微上扬，正巧被回头的缇苏米亚撞见。她微微惊讶，顺着洛瑞斯的目光望去，又全都了然了。其实，如果是这样的女人来做公爵夫人，也……并无不妥啊，如果公爵真的不能和公主在一起的话。 （这个男人，因为太过优秀，太过耀眼，太过迷人，所以即便他有再多残暴或是孤僻，都可以被原谅，视而不见。） 来到銮殿，不出洛瑞斯所料，一众人早已准备停当，就等他们三人。洛瑞斯心里一阵愧疚，快步上前，单膝跪在撒旦和他身后的斯路贝特面前。他本就不是个善言的人，此时便只是恭敬地跪着。但饶是不发一言，所有人都还能感受到他的歉意。 路西法无所谓地摆摆手，示意他起身。 “唔……洛瑞斯，不错，不错！”对上撒旦打量又带着赞许和玩味的复杂目光，，洛瑞斯不禁头皮一阵发麻，尤其是他连着说了两个“不错”的时候。 一旁的巴贝雷特伸手推了推眼镜，眸子里闪出道不易察觉的精光，“洛瑞斯，身体可有不适？听说，芙瑞雅和艾璐茜这三天一直在你那里寸步未离啊。” 洛瑞斯暗自试了试，并无异样，便对着巴贝雷特摇摇头。于是又收到了来自巴贝雷特的复杂目光，同路西法一模一样的。 “不错，不错啊！哈哈哈！“巴贝雷特抑制不住地大笑了几声，弄得洛瑞斯浑身的毛孔仿佛都被张开了，正丝丝地向里钻冷气。他微微有些不满地看了正在大笑的巴贝雷特一眼，却不想又是一个把持不住，一道强力顺着他的目光脱缰而去。 正得意而笑看似毫无防备的巴贝雷特，猛然一手翻起，稳稳当当地握在手心中，化解了冲力，至此洛瑞斯包括一众人的心才敢放下。当然，也不乏有迫切希望洛瑞斯这一下得罪巴贝雷特，然后被处个刑罚什么的。 巴贝雷特没怒，反倒更加兴奋了，两只狭长的眸子亮亮的满是激动。他略带讨好地拍了拍洛瑞斯的肩，“等你们回来，你记得到我这里来啊！”末了又转头对撒旦吼道，“路西法，你必须把这个小朋友安然无恙的带回来，要是比我发现他多了道头发丝那么细的伤口，我跟你没完！”想了想又补充一句，“你也一样！” 于是洛瑞斯彻底无语了。 ------------ 64 如果爱，终将别离 路西法及其小声的嘟囔了一句，“让他去找你，还不如被天兵多揍几个伤口出来呢。”当然，巴贝雷特当然没有听到。 队伍这面都准备妥当，斯露贝特需要坐守魔界，但是她倒是准备了不少精兵。洛瑞斯望去，在人群中发现了米奇尔的身影，顿时嘴角勾起个若有若无的弧度。米奇尔，一直苦于没有理由除掉你，这下，你倒是帮了我个大忙。 而路西法不知是太过自负还是太过轻敌，地狱七君主一个都未带，只有他自己一人前往。当然了，他堵众人悠悠之口的理由是：只是去玩玩而已，人去的太多了要扫我的兴。于是谁还敢有什么意见？ 众人踏上传送法阵，路西法依旧一副无所谓又跃跃欲试的样子，得意地向七君主炫耀着，我能去，你们就在这老实呆着吧！理所当然的，被其他六人一一鄙视了回来。斯露贝特启动法阵，他们脚下所踩的图案立刻发出灼灼的幽绿光芒，不多时便消失在众人眼前。洛瑞斯只觉眼前强光一晃，再度回过神来时，已经踏在了天界的云海上。 路西法四处望了望，一个抬手，将身后一众的魔族士兵隐在结界中。 “唔……”路西法一只手摸着下巴，饶有兴致地思索着。洛瑞斯三人不敢询问，也就静静地等着，一时间气氛沉闷的有些尴尬。 “对了。”路西法猛地打了个指响，三人立刻有种不好的预感。果然，路西法接着说道，“我们找不到他们，又不好随便乱走，踩坏了花花草草就不好了。但是，可以让他们来找我们嘛！”撒旦有些小得意地说道。说罢，不理会众人反应，自顾自地在双手间汇集一股魔气，越聚越多，随后手指随意地动了动，这团魔气便脱离了路西法的控制，直愣愣地带着强横的气势中冲向云霄。这些，仅仅须臾的片刻罢了。 洛瑞斯彻底被震惊了，脑子瞬间卡壳的他僵硬地扭动着偏过头去看路西法。他真的有些不明白，这样一个爱冲动又爱幼稚的人……真的是那个当年率领三分之一的天使举旗反天的那位？那个曾经天堂中地位最高的天使，那个天使中最貌美的传奇，路西法？！无论找什么样的理由来说服自己，洛瑞斯还是不相信，就是眼前这个极度脱线的人，就是那个一举壮大了地狱的撒旦。 即使知道自己没那个资格开口，然而洛瑞斯还是说了出来，“那个，撒旦大人，您这样，会惊动整个天界的人的啊……” “我知道啊。”路西法毫不在意地说，随后又抛出一句更加不负责任的话，“不就是要引天界所有的人出来么。” 于是洛瑞斯决定再也不出声了。明明是只想引出杰斯奇的，没想到路西法干脆把事情做绝。好吧，他是魔王，这个是王者风范，那就……一切由他好了。 在等待着天兵从四面八方赶来的这段时间，路西法也并未闲着。他左右转了一圈，禁不住赞叹起来。“斯露贝特那个小魔王还挺会做的嘛，知道把我们送来四重天，离米迦勒是如此的近啊，真不赖。米迦勒，我啊，可是等你许久了。”洛瑞斯看着路西法眼里闪出的阴辣精光，不自觉地从头到脚打了个冷颤。于是心中也顿时醒悟，路西法并不是表面看上去的那么无所谓，他心中自有丘壑，仅仅是不表露出来罢了。然而这样的人，才是真正难对付的，因为你永远看不出他内心究竟在计算着什么。 米迦勒不负他所望地在短时间内赶来了，同来的还有杰斯奇以及心腹们，也包括了米卡利斯。洛瑞斯看得出，一定是杰斯奇先于米迦勒汇合后才赶来。他嘴角勾起个冰冷的弧度，杰斯奇，你也不过如此。 路西法扬眉，笑着打了声招呼，“米迦勒，别来无恙。” 米迦勒不易察觉地皱了下眉，随即温和地笑道，“路西菲尔。” 闻言路西法有些不高兴了，他沉声说道，“请叫我路西法或者，撒旦。” 米迦勒笑笑，不置可否。路西法饶有兴趣地望了一圈，随后有些好笑地问道，“米迦勒，你不会就准备用这点人跟我打吧？” 米迦勒依旧笑得一脸温和，“足够了，路西法。你只有一个人而已。” 路西法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米迦勒，果然只有你最了解我。”他这句话里包含着许多的意味不明，让人不禁妄自猜测。 路西法望了望，说了句，“我们换个地方？” 米迦勒微笑示意。 路西法面上露出个妖气的笑容，目光自盯着米迦勒就再没移开过。他潇洒地打了个指响，身后的结界一声清脆的轻响，碎裂开来，露出里面黑压压一片魔界军团。路西法对着洛瑞斯邪邪一笑，目光在杰斯奇和一众的天使军团间看了一个来回，洛瑞斯瞬间就明白了。 路西法对着米迦勒露出个挑衅的笑容，随后不去理他，张开六只漆黑如墨的羽翼，纵身飞起离去。米迦勒笑，回头给了杰斯奇一个暗示的眼神，张开六翼，圣洁的光芒瞬间涌动，倾泻一地。米迦勒略一停顿，也纵身尾随路西法而去。 路西法走得并不远，就在五重天上。五重天南方舒适宜人，北部却为荒凉废墟，天使牢狱便设于此。米迦勒赶到时，路西法正好整以暇地四处打量着，就好像他从未来过这里一样。米迦勒看着他不紧不慢的样子，不禁说道，“你就这么放心的跑出来了，不怕那边乱成一锅粥么。” 路西法不置可否地扬扬眉，说道，“小辈间的事，就让他们小辈自己去解决。这回我肯再回到这里，说到底也不过为了一个你罢了。” 米迦勒一愣，仍镇定自若地问，“此话何解。” 路西法笑，邪邪的，“还记得曾经我和沙利叶打的赌么？” 米迦勒一震。 路西法不理会，自顾自地说下去，“我说过，我们一定会对立，我一定会得到大量的追随者。正义终将归属于我。最后，我一定会赢。没有人会否认，世界终将是我的。”米迦勒沉默。路西法继续说道，“现如今你觉得呢，米迦勒？当初耶和华为了掩盖你的存在，让拉斐尔砍倒了生命之树。若不是他对拉斐尔的偏爱和对你的隐瞒，我们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米迦勒执拗地不肯开口，路西法不放过他，自顾自地说给他听，“米迦勒，你的存在就是为了打败我。但是你有没有哪怕一点点曾经这样想过，如果没有雷诺给你的忠诚之血，你会不会背离最初的命运。”他没有问，如果没有中间种种的纠葛，黄昏之时，你会不会下决心跟我走。他没有问，你是否从曾经甚至如今依旧在后悔。他也没有问，如果能够回到最初的最初，我们是否应该彼此存在。他不问，明明答案那样呼之欲出，却也但这那样十分的不确定。但是米迦勒懂。他和路西法之间，不需要过多的言语，一切早已铭心刻骨，分分不能忘记。 在一起的人一定是彼此相爱着，可相爱着的人，却未必能够在一起。 说完了这一大串，路西法闲闲散散地找个地方在一旁坐了，不去看米迦勒的脸色，自顾自地看着四周他早已熟烂于心的荒凉。他此次的本意原也不是来与米迦勒再打一仗的，虽然米迦勒确实实力不如自己，上次也是神出手干预才导致了失败。但是路西法没有动手的欲望，他仅仅是为了宣泄长久以来自己心中的不满。 天界有什么好？宁在地狱称王，不在天界为仆！可是，即便再是不济，仍是有让我牵挂无法忘怀的存在。 “路西法，”沉默良久的米迦勒终于开口，“我知道，你有很多不满。但你就是因为过度自负，想与神等同才会招致堕天的命运。” “米迦勒，别找理由逃避现实了。”路西法懒洋洋开口。“你真的以为，我的反叛，莉莉丝的堕天，你接替我的位置，甚至亚当夏娃，都是顺其自然？要真是如此，耶和华也不会因为你打不过我，在最后出来救场了。” 神因为依照混沌因果律来创世，所以他并不能介入此律之中，否则此律的结构将崩溃，因此神才会一直以代行者来控制或实行神迹，这样就可以避免律的无效化而产生物质界崩坏。这也是为何他无法摧毁路西法的原因，毕竟路西法的灵质接近神本身。 他说的风轻云淡，然而米迦勒还是不自觉红了脸。路西法继续说，“天使只能爱神，若是爱上了别人，就必定要堕天，背叛光明。所以啊米迦勒。”路西法尾音的一声叹息悠长翩远，带着淡淡的无可奈何。就是那样掩盖着的淡然，才让米迦勒的心不由得一荡，同时一股抑制不住的酸涩翻涌而上。 所以啊米迦勒，你我之间注定只有分离，哪怕曾经有过怎样的缠绵与希冀。 ------------ 65 天地永隔，也割不断对你的情愫 两人无言，彼此默默着。然而空气中涌动的熟悉，让人觉得此刻的两人一定沉浸在同样的事中。明明彼此都在期许着最想听到的话从最想念的人口中说出，却又彼此倔强着。好半晌，路西法才缓过些神色。他把头转向他，略带迷茫地问，“经过这么久他怎么还能如此安然无恙地存在着？” 米迦勒一时没反应过来，有些愣愣的。路西法说，“我原本以为，他是神设置的棋子，为的是不脱离既定的轨道。但是如今看来好像并不是这样，连小辈们都涉及到了，还不止一辈。”路西法漆黑的瞳仁愈加深邃，不时向外散发着冷冷的精光。 米迦勒低头想了一会，才说道，“你知道索瑟瑞么。” 路西法一震，顿时明白了。米迦勒的身份限制了他注定不能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但是他这样的点，路西法听懂了，米迦勒也明白他会懂。 索瑟瑞，一颗拥有无限可能的魔石，原本是魔界一条暗龙的小饰物，在一次与天界的争斗中不慎丢失。那石头说白了也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功效，只是却可以存储人的气泽，并能将其孕育不断壮大。有了这个就相当于有了第二个自己，可以从石头里获取所需要的魔力。当时暗龙发现它不见了后难过了一阵也就没去在意，毕竟是个无关紧要的东西。原来是被杰斯奇捡了去。这就难怪他一直能够保存住天使的姿态。一来是他本人不愿堕天，二来多半是因了这石头的原因。 哼。路西法冷哼一声，嘴角危险的上扬。没了索瑟瑞，你还能做什么呢？处于天使和堕天使中间，在两者边界徘徊，不被任何一方认可。不被天界容许的存在，也没有逃逸到魔界的勇气。哈哈。 “米迦勒，怎么样，许久不见，想我么？” 米迦勒抿着薄唇不说话，曾经，他的存在就是为了路西法，然而自从路西法走后，米迦勒便觉得，自己变成了可有可无的存在。继承了路西菲尔一切的自己，说到底不过一个傀儡罢了，无奈人们需要这个傀儡，但是米迦勒知道，自己只是米迦勒，永远变不成路西法，那样曾经光耀的存在。 路西法，你不复从前的圣洁，以这种轻佻的姿态出现，是想告诉我什么？还是……在极力掩饰什么。 “我不相信就只有你们知道我回来了。”路西法状似无意地说道。他知道，自己随手放出的魔法等同于别人耗时良久的究极魔法。弄出那么大的声响，如果不是被谁刻意拦截，怎么可能就只有米迦勒一众？ 米迦勒会意，叹了口气，顺着他的话有些开玩笑地道，“就算你想也是不可能的啊。是神，他只派了我前来。” “哦。”路西法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看也不看他又说道，“那怎么还不出来。” 米迦勒一愣，随即摇摇头，就知道瞒不过他的。米迦勒眼眸微合，一阵微弱的光芒从他周身闪过后，再度睁开眼时，变少了那份温润的气质，一股慈祥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强大的气势瞬间概括了四周。路西法还是那样闲散的坐着，看不出半点其他的神情。 直至“米迦勒”款步走上前来，他才慵懒地站起身，回头以眼神示意他不准靠近。他的人闲散地站着，眼神却冷厉无比，只一个眼神，全身的王者之气便无止尽地蔓延开来，嚣张的与“米迦勒”对峙着。 默了半晌，“米迦勒”哈哈一笑，开口道，“路西菲尔，你还是老样子。” 路西法不屑地收了气势，懒懒回了句，“耶和华，什么时候你才能不借着别人出现。” 他这完全是句不可能的玩笑话，耶和华本就是没有实体的。然而他也不恼怒，笑笑又说，“路西菲尔，我知道，当年的事你多少有些受气，也确实不明不白了些。如今我问你，你可愿重回天界？” 路西法哼哼了两声，问了个不相关的问题，“你自己都想清楚了，为什么不收了他。” 耶和华淡然笑道，“你自己也说了，小辈的事，就让小辈们去解决吧。”顿了顿，又问道，“你的回答呢？” 顿了顿，路西法才开口，嗓音有些低低的，收了先前张狂的气势。“我曾经不过是想私有你的爱，希望如果能够在同等的位置上罢了，即便我任性霸道了些。然而自那次后我才真正懂得，你的爱，无论是全部还是专属，都原来不过一场盛世烟花。只不过，慢慢的，也许是潜意识，也许是真正明白。后来的我只不过为了心爱的人，想带着他远离纷争……却最终只余我一人独自孤寂。”璀璨烟火过后，留不下曾经的绚烂，只有硝烟弥漫的悲凉与不堪忍受冷清。我要的，并不多。 路西法懒洋洋的，眼睛都未抬一下。忽然张开六只如墨的羽翼，带起一阵狂风。风中卷着沙，暴虐地袭向耶和华。耶和华调件反射地抬手抵挡，路西法趁这时绕到他背后，左手虚虚一刺，用左半边的翅膀抵住他反击的手，回身右转半圈，伸手从米迦勒的羽翼上拔下一根羽毛来，而后右半边羽翼猛地一挥，将耶和华堪堪弹开。随后一阵黑色的光芒涌动，路西法凭空消失在眼前。 附在米迦勒身体里的耶和华，伸手捉过空中飘零的，他的圣洁羽毛，上面赫然写着：宁为地狱主，不为天堂仆。耶和华哑然失笑，耳边响起路西法临走时有些愤然的话，“不要再叫我菲尔，唯一能够这样称呼我的人早已不存在！” 路西法输了，他承认，从最初便如此。他并不是输给了任何人，而是自己。输给了自己对神的爱，对米迦勒的痴迷，割舍不掉的眷恋。如果爱一个人会带来如此的痛苦，那么，只爱着自己，足矣。 望着路西法离去的方向，米迦勒目光忽而有些悠远。他轻轻开口道，“你还想着他么……”话音很轻，瞬间便散落到空气中消失无踪。是谁说的呢，是在问谁呢？无论是谁。总之，米迦勒沉默了。 还想着么，还……爱着么？ 连自己都骗不过，如何欺骗别人呢。怎么会不想，每时每刻，每个须臾间都在想。想……我们第一次的相遇，没什么依据的，便认定你是我的所有。想我们短暂的欢愉，那将是我永生再不会出现的曙光，刻骨铭心。想我们不是结局的结局。也曾偷偷跑去第一天，望着脚下一步之遥的地狱，却终是没有勇气。有什么理由呢，什么理由可以再见你。魔界变得如此安好，同如今真正迎来安详平等的天界一般。厌倦了王位，你走得毫无留恋，却执拗的喜欢面对大片的彼岸花海。你学着变得轻浮，学着同别人一样放纵，可是无论再怎样伪装，我都可以一眼看出你眼底深邃纯粹的寂寞。你看，我都知道呢，你的一切，你所有的所有。可我不敢告诉你。你走得如此匆忙，是为了掩饰什么呢？ 我还想着，想着什么呢。你吗？你……是谁呢…… （曾经的流逝，断然不会因为偶的的想念而重来。） 洛瑞斯很满意路西法的决定，他想亲手处理杰斯奇很久了，当然，被想的那个也同样如此认为着。 “洛瑞斯鲁法特。”杰斯奇慢条斯理地念着他的名字，目光犹如盯着早已既定的猎物一样兴奋。“我很高兴，有这样的机会，亲手毁掉你。” 洛瑞斯不恼，同样淡然的笑，漫不经心的样子。他伸手，对着虚空打了个清脆的指响，霎时，漫天的火海汹涌咆哮，桀骜的染透了整个云海，暴戾地挥动灼热的利爪，肆虐地狂舞着。 杰斯奇依旧抿着唇，微笑着。看着洛瑞斯身后一众邪恶法师，背后火海熊熊燃烧，地狱犬露出参差的獠牙，骷髅兵众跃跃欲试的模样，他终于忍不住大笑出声。“洛瑞斯，究竟是路西法太自负还是你自己太白痴，你真的认为，就这些人可以打败我？” “不然呢？”洛瑞斯淡淡回答，“你以为这么大的动静，真的就可能只有你和米迦勒出战？杰斯奇，你不是一向自问精明，为何如此浅显的道理，你却反而不明白呢？” 杰斯奇闻言果然一顿，脸色微微难看了些。他最担心的事，是不是真的发生了？神想借着此事除掉他，他大意了！一直认为神无法亲手干预，自己步步为营的谋划着，没想到，却被自己一手培育出的猛兽反咬了一口。 杰斯奇回复了神情，邪邪一笑，“那又怎样。洛瑞斯，你注定要折在我手中的，这一点无关乎其他。” “好啊。”洛瑞斯附和着他，“我也早就想知道，为了一个斯露贝特而做到如此地步的你，究竟有何能耐。” 杰斯奇明显愣住，有些怀疑地问，“斯露贝特？” ------------ 66 洛瑞斯之死 洛瑞斯抿唇而笑，“别装了。你思慕斯露贝特，你嫉妒她与修斯的感情比你深厚，你记恨斯露贝特选择了克洛伊，你更对斯露贝特肚子里的婴儿产生怨怼。所以，你故意设计修斯远离斯露贝特前去战场，你拆散克洛伊和她，只是你没想到，克洛伊愿意牺牲自己。所以你挽回不了斯露贝特，又不得不装作与修斯要好的样子，却将自己得不到的失落扭曲的发泄到他身上。” 看着杰斯奇越发难看的脸色，洛瑞斯反而苦笑，“你本想自蹬神位独自称王，接受万民俯首叩拜，包括斯露贝特。所以你费尽心力赶走了路西法一众，与米迦勒结成盟友，支开修斯。然而真可惜，如此小心翼翼步步为营的你，为何会在最后关头被发现呢？杰斯奇，难道是因为终于见到了梦寐以求心心念念的斯路贝特，使你兴奋不已？”洛瑞斯满是嘲讽的口气，心里却不由得一阵阵的怜悯，自己也不禁在想，感情……爱情，究竟是什么，可以让人迷失道路失去理智，陷入如此的疯狂，无论何人。饶是杰斯奇，轮回数次，却终是执拗的不曾舍掉曾经的记忆，只为了记得他的坚持。 “不甘心么？”洛瑞斯又问道，“明明再除掉芙瑞雅，斯露贝特就可以很轻易的到手了。”洛瑞斯背对火海而立，逆着火光，热浪仿佛融化了他的面目，光线在他头顶倾泻，洛瑞斯被笼罩其中，头顶一圈的金绒。映衬着耀眼的金发与迷离深邃的紫眸，犹如天神下凡。杰斯奇咬咬唇，迎着火光的面颊有些狰狞。他刚想开口，不料一旁的米卡利斯突然张口道，“凯斯特大人，我们被包围了。” 杰斯奇一愣，回头望去，果然，众人被完全包围进灼灼的火海中。杰斯奇迅速回头，恨恨地盯着洛瑞斯那副意料之中的神情，再看向他身旁，不知何时已不见了芙瑞雅的身影，心中不由得暗自懊悔小看了他。 “洛瑞斯。”杰斯奇忽而笑着说道，“原来你一直顺着我，不停地说话，目的是这个。” 洛瑞斯无所谓地耸肩，目的达到，他也不再多话，恢复了一贯的冷淡，“过奖。” 几人身后，一片火海中，众天使和众魔兵早已打得火热，瞬间惨叫声和怒吼声不断。几人一时无话，彼此默默望着。杰斯奇手指状似随意地动了动，对着洛瑞斯说道，“你以为，凭这些乌合之众，便能捉住我？” 洛瑞斯但笑不语，目光定定的望着他。就在此时，一直隐在杰斯奇身后的米卡利斯动了。他身形迅速掠向洛瑞斯，快得让人只能捕捉到他留下的淡淡影子的痕迹。 米卡利斯一出手就是狠招，目标直取洛瑞斯咽喉。有尖细的东西，薄而凉飞速闪过洛瑞斯眼前。洛瑞斯退后半步，堪堪躲过这毫无预兆的伏击，颈间有细小的疼痛，带着丝微凉和血液的腥甜。洛瑞斯抬手去触，一瞬间猩红了眼。 洛瑞斯早在米卡利斯动手前，与杰斯奇对峙时就不动声色的退开了半步。这是师父修斯教授他的，与敌人对峙时，若是对方实力远胜于自己或者对对方的底细无法看透，那么便预先退后半步，以便突如其来的攻击袭来时可以迅速做出相应的反应，更大限度地减少伤害。 轻嗅指间的腥甜，洛瑞斯心下一片冰凉，同是修斯的弟子，洛瑞斯心里很清楚，米卡利斯这是真的下死手了。 没有片刻犹豫的，米卡利斯也料到必定一击不中，毫无半刻停顿，对着洛瑞斯发动了第二击。他的十指指缝间夹着八柄小巧精致的小刀，薄而锋利的刀刃上，蓝色的寒光闪闪流动，映着灼灼的火海，透着无限的寒意。 米卡利斯飞身前迎，动作迅猛矫捷，干净利落。洛瑞斯也不避，硬生生接下了他的攻击，左手上一团淡蓝色流光溢彩，温柔的保护着他的左手。一副锐利拳刃，堪堪横下了米卡利斯的小刀。两人纷纷用力，最终洛瑞斯一个用力，顶开米卡利斯交错的双手，武器间迸射出激烈的火花。趁着米卡利斯被力道推得微微向后的空隙，洛瑞斯右手上前，一把通体妖红，篆刻着繁复花纹的□□不知何时跃然手上，尖利的刃尖刺向米卡利斯，带起一阵寒流的涌动。米卡利斯大幅度仰头避过，枪尖擦着他的鼻尖划过，他甚至能够感受得到肌肤被气流划开的凉意和疼痛。米色的断发在眼前悠然飘落。 米卡利斯翻身后跃，拉开二人的距离，左手在这中间迅速甩出，四把小刀尖利呼啸而来，洛瑞斯横过□□飞速旋转成盘，一一挡掉了飞刀。密密的武器碰撞缝隙中，二人眸间神色如常。 杰斯奇饶有兴趣地看着两人开辟的战场，还有什么比同门师兄弟自相残杀更精彩的表演，更何况是修斯的两个宝贝徒弟！杰斯奇狰狞的笑，眉宇间却有掩饰不住的得意，这也是他收下米卡利斯并不遗余力栽培他的目的。米卡利斯不愧是修斯看中的人，能力和天赋都异常惊人，也正因为此，杰斯奇才更加有恃无恐，在他印象中，洛瑞斯实力与米卡利斯从前不相上下，所以他此刻稳操胜券的样子，因为他知道，米卡利斯如今与从前不可同日而语，质的连续飞跃。 艾璐茜同样旁观着，她并没有参与到芙瑞雅带领的战斗中，也没有插手他们二人的较量。因为洛瑞斯曾对她说过，米卡利斯是自己人，无论如何。所以不论她看到什么，都不可以出手，哪怕自己负伤，哪怕米卡利斯是真真正正想杀了自己。艾璐茜不在乎究竟米卡利斯做些什么，但是她信任洛瑞斯，洛瑞斯说什么，她照做就好。因为她觉得，只要是洛瑞斯做的决定，哪怕是错的，她也心甘情愿一错不醒。 眼睛一眨不眨看着两人的打斗，虽然面上淡淡的，心中却紧张得快无法呼吸。她知道的，如果米卡利斯真的那样做了，那么自己一定会拼上性命，至少拉米卡利斯一起陪葬。 两人的交战已经从地上打到天上。身形太快，只留下一黑一白两道快速移动的影子残留的印记，以及，利刃不时碰撞的冷硬声响。杰斯奇未曾料到，洛瑞斯的身手和力道竟然已强大至此，比起自己亲手栽培并且迅速成长的米卡利斯，竟然有之过而无不及。他不禁微微握紧了拳，这是他不曾预料的事，据洛瑞斯上一次的战斗数据来看，他与现在的差距又是两阶质的飞跃。艾璐茜的目光一直黏在两人的身形中，并未注意到杰斯奇曾向她抛来一眼带着阴郁味道的眼神。 天空中胶战的两人，洛瑞斯骤然张开四只黑色如墨的羽翼，带起阵阵凶猛狂暴的风，风声尖锐嘶吼着袭向米卡利斯。米卡利斯慌忙用羽翼护住自己抵御，等想要再度反击时，不料洛瑞斯右手持枪，用后尾一枪狠狠戳向米卡利斯胸口。米卡利斯只觉胸口一阵尖利的疼痛直钻心脏，身形不稳把持不住直直跌下云来，向着杰斯奇的附近。 洛瑞斯一击得手，立刻飞身向下追去。迎面凌空飞来数十把银色飞刀，都被洛瑞斯一一挡掉。落地时迎面劈头米卡利斯的攻击接踵而至，洛瑞斯脚不沾地一路后退。米卡利斯一个矮身躲开洛瑞斯的横扫，迎面扔过去几把小刀，洛瑞斯左手大幅度一挥拦住，转了个身，背部正巧对着一旁看好戏的杰斯奇。 米卡利斯再度抢攻，左手刀刃挥舞的密不透风，银光逼人的刺眼。洛瑞斯一路后退，封锁住米卡利斯的攻击后，他正要出手，然而不待他动作，米卡利斯忽然伸出了一直隐藏的右手，一柄闪着不尽寒意的双刃剑呼啸而来。洛瑞斯被它突如其来的银光晃得双眸刺痛了一下，然而就是这一瞬间的失神，利刃便穿体而过。那种彻骨的冰寒在洛瑞斯体内，四周一下子寂静无声，他仿佛能够清晰的听到自己血液冉冉流出的寂寞声响。 时间静止在这一刻，动作也定格于此。米卡利斯笑了，笑容邪气诡异。他抬起头，被汗水打湿的额发贴合在脸侧，看着洛瑞斯失神的紫眸，残忍地一点一点抽出插在他身体里的双刃剑。粘稠的血液随着他的动作宣泄而出，散落一地，湿透了大片洁白的云海。洛瑞斯能够感受到那片冰冷的刀刃在自己体内，缓缓被抽离的触感。 时间仿佛过得异常缓慢，即便米卡利斯将刀刃抽离的速度着实很慢，然而洛瑞斯却觉得经过了几个世纪之久。看向米卡利斯的紫眸光彩逐渐淡去，面上满是说不清的神情，惊讶，不信，还有遗憾。然而米卡利斯一只淡淡的，只有那抹邪气的笑停留在唇边。 ------------ 67 信任是相互的 艾璐茜也只觉时间瞬间慢放，她诧异得张大了嘴，却好像忘了如何叫喊。双手抬起想要捂住嘴，却仿佛有如千斤重，挣扎着抬不起。她脑中只有一个念想，就是赶快到洛瑞斯身边，她不相信眼前看到的这一切，洛瑞斯说过会没事的，那样笃定。然而不断命令自己上前，无奈身体无论如何都无法动弹，仿佛被施了定身咒一般，脚步无法挪动半寸，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洛瑞斯的身躯缓缓滑落。 死亡，会带来很多美丽的东西。 杰斯奇抑制不住的兴奋，还有什么比看着自己一直想除掉的人，被亲如兄弟的挚友一剑穿心，倒在自己面前来得痛快？洛瑞斯，是你输了，修斯，是你输了！他刚想要放声大笑，然而笑容还未在唇边绽开，便狠狠凝固了。 杰斯奇只觉一阵突如其来的剧痛，从后心开始紧接着是胃部而后贯穿全身。他回过神来，只见米卡利斯依旧保持着刚刚那抹诡异的笑，眸子里的精光冷峻地望向他，手缩成拳正狠狠的顶在他的胃部。身后那从后心传来的让他失神的剧痛，正是洛瑞斯。手持妖红□□，尾部狠狠戳中，逼迫他弯下腰去。而米卡利斯就在他不自主弯腰的同时狠狠袭向他的胃。 这一切只不过发生在须臾间。米卡利斯和洛瑞斯用的力道很巧，时机也很微妙。杰斯奇胃里一阵翻涌，张口吐出一物。藏青色的圆润珠玉，光芒沉稳内敛，不断的向内吸收着。米卡利斯一喜，知道这就是他们要找的索瑟瑞，连忙一把接住。 艾璐茜仍旧处于惊魂未定中。刚刚明明亲眼看到洛瑞斯被米卡利斯一剑穿心，她整个心被狠狠提起，高高吊着无法呼吸。然而下一秒，就只见洛瑞斯身形化成一片血雾，消失在米卡利斯剑下。下一秒便出现在杰斯奇身后，高举红枪，目光冷峻，下手狠辣，直取杰斯奇后心。而米卡利斯仿佛早已知晓般，在洛瑞斯身影窜到杰斯奇身后的同时，他抢身上前一步，右手缩成拳，狠狠迎向杰斯奇弯下的身躯。 两人的动作迅速默契，没有任何瑕疵。而那道洛瑞斯留下的血雾幻影，直至此刻才将将散去。 杰斯奇眼睁睁看着索瑟瑞被逼出体外却无能为力。一切都只在须臾间完成，他连反应都是如此的后知后觉，又怎能抵得过早就策划好的洛瑞斯二人。他恨恨地弯下腰去，却依旧执拗地撑住身形不至跪倒在地。他失败了，杰斯奇知道，而导致失败的最大因素就是他太小看了洛瑞斯。以及，米卡利斯的决心。 他本以为，米卡利斯的叛变倒戈是一种必然，并且自己控制得很好，事实也一向如此。直至捉到洛瑞斯，想借着他们几人上位为止，他以为让两人见面能够更好的控制局势，不想却被两人反间，让他成了瓮中鳖。索瑟瑞的事也一定是米卡利斯告诉洛瑞斯的。可恶，究竟是什么时候，他们两人究竟串通了自己不知道多少东西，而自己竟然一无所知。杰斯奇恨得牙痒痒，却无论如何想不出究竟何处出了纰漏。 仿佛看透了他的想法，米卡利斯温文尔雅一笑，说道，“很奇怪是吗？其实并没有什么值得惊讶的。杰斯奇，因为像你这样的人，永远无法了解‘兄弟’是何意。我和洛瑞斯之间根本不需要任何语言的交流，仅仅眼神的交汇便可获知一切。但是这种情感绝对不会出现在你身上，因为你只相信自己而已，你不会给予任何人以信任。” 这种人，值得同情却不值得怜悯。这种不知怜悯为何物的人，也不配得到同情。 杰斯奇一直默默听着，不发一言。却忽的低声笑了。信任吗？这种东西，怎么可能存在呢。有信任就一定有着背叛，那种背叛的感觉，会让人在每个孤寂的夜里挣扎着惊醒，深重的恐惧和沉闷的疼痛一下下敲击着神经，久久无法平静。信任这种东西，只有自己才能够拥有，能够信任的，永远只有自己一个，只有自己，才是最不能够背叛自己的人，唯一的人。 蓦然，杰斯奇笑了，带着无限的诡异。只可惜他一直垂着头，两人无法看到他此刻的表情。也正因此，才发生了让洛瑞斯懊悔又疼痛却无力挽回的悲剧。 杰斯奇垂着头，低沉的嗓音仿佛带着余音响起，“所以，你们现在觉得，赢定了？” 两人双双愣住，不明白他此刻还说这句话究竟有何意义。米卡利斯正要开口，却看到洛瑞斯眼里毫不掩饰的，扩大的恐惧。米卡利斯不解，正要询问，却惊异的发现，不知何时，自己胸前凸出一截金色的锦索，上面有点点的血色，妖红的花在自己白色的前襟徐徐绽放，不多时便在自己脚下汇聚成片。 米卡利斯从洛瑞斯惊惧的瞳孔中看到了艾璐茜的身影。她手持金索背对他而立，正是当胸穿过自己的那截。他注意到，此时的艾璐茜表情木然，瞳孔涣散，动作僵硬，明显是被人控制了。再看向杰斯奇微抬起头对着自己的诡异笑容，瞬间明白了所有。 米卡利斯张张嘴，想把这须臾间想通的事告诉洛瑞斯。他知道，艾璐茜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自己在他心中又是何种地位。如果不能尽快告诉他杰斯奇的阴谋的话…… 米卡利斯徒劳地想发出声响，却无奈眼前视线愈加模糊。连一个小小的暗示都无法做到的米卡利斯，心中一片薄凉。洛瑞斯，你一定要…… 这是米卡利斯陷入昏迷前，想到的最后一句话。 洛瑞斯难以置信的看着艾璐茜毫不犹豫地将金索直插进米卡利斯的身体，贴近心脏的位置。他只觉世界一下清净了，寂静过后便是无休止的崩裂。他想冲过去抱住米卡利斯倒在血泊中的身躯，他想冲过去问艾璐茜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做。一个是他深爱的女人，一个是他挚爱的兄弟。洛瑞斯只觉胸腔中有一股抑制不住的冲动欲要喷薄而出。 周围的一切都变得不清楚了，也不重要了。洛瑞斯现在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毁掉一切。无意识地，他举起了手，一团浓烈强大的气流缓缓汇集到他手中。 杰斯奇阴笑着看着洛瑞斯的举动，心里得意的一塌糊涂。信任？洛瑞斯，这就是你的信任，你深爱的女人背叛了你的信任，亲手杀死了你的兄弟，我看你要怎样面对如此的“信任”！ 艾璐茜确如米卡利斯所想，被杰斯奇控制了。很简单的事，杰斯奇原先残留在艾璐茜体内的气泽并未完全散去，然而也仅仅是淡淡的痕迹，并不能供他驱使。所以当时艾璐茜将全副精力都放在空中打斗的两人身上时，杰斯奇便悄悄地在艾璐茜的体内又种下了另一团气泽。有了她体内原本的微弱气泽，前后接应下并不困难。 杰斯奇在问他们是否觉得自己赢定了的时候，便发动了这团气泽，控制着艾璐茜，将獠牙伸向了一直背对而立的米卡利斯，同样也是为了让洛瑞斯清楚的看到这一幕。没错，所有的一切都按着他的计划在行进着，尽管中间出了小小的纰漏。 米卡利斯一定是在最后发现了一切，可惜啊，无力回天。他给艾璐茜的命令是：杀了米卡利斯，并确认其死亡。所以他可以非常肯定，米卡利斯，绝无活路。 杰斯奇从容地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不紧不慢捡起地上米卡利斯从他那里抢走，又掉落在地的索瑟瑞。哈哈哈，洛瑞斯，最终，赢得只有我！ 然而就在杰斯奇无不得意，正准备把索瑟瑞重新吞回肚中之际，一阵狂风刮过，带着汹涌的黑色雾气。来人动作迅速利落，一记手刀劈晕了木然的艾璐茜，劈手夺过杰斯奇手中的藏青色珠玉，随意的一挥将杰斯奇劈出老远。抱起被血色浸透的米卡利斯，黑色羽翼微抬，止住了混沌中洛瑞斯正在蓄力的手。随即从战争群里挑出一身狼狈的芙瑞雅，随意一个魔法放出，四周的嘈杂顿时消失无踪。仅仅一个简单的动作，便肃清了千万大军，当然，所有，包括自己人。 一连串的动作迅猛霸气，这些事仅仅用了一瞬便完成的极尽完美。杰斯奇跌坐在地上，恨恨地看着来人。一声不甘咬牙切齿的脱口而出，“路西法！” 路西法此刻侧身对着杰斯奇。一头柔顺乌黑的长发倾泻而下，遮蔽了他大半张俊俏的脸。闻言他并没有转身，缓缓的，微微侧过了头。只那一眼，杰斯奇便仿佛散了全身的力气，冰冷的如同被坠入千年冰渊，薄而凉的利刃一片片撕扯着每一寸肌肤，寒意直逼心尖。 杰斯奇兀自在地上呆坐良久。当他找回神识时，路西法一众早已离开甚久。 ------------ 68 重生的选择 匆忙回到魔界，便不出所料的一众人都出来迎接。然而看到撒旦手中怀里狼狈的四人时，原本沸腾的人群瞬间寂静无声。不只因为四人的情形，他们在意的是，五千地狱精兵就这样全军覆没，一个未留？ 撒旦像是看透了众人的想法。冷声道，“因为太麻烦了。” 众人听闻，全都明白了，哪里还敢有半点怨怼。 路西法把芙瑞雅交给一旁担心不已的斯路贝特，说了句，“她没事，太过劳累罢了。”斯路贝特放下心来，正要开口说话，却发现撒旦不知何时早已消失了踪影。 路西法急急地叩响巴贝雷特的房门，不出所料地对上他饱含怨恨的双眸。路西法陪着笑脸把几人拖进屋，讨好地说，“行啦行啦，我的大祭司长，救人要紧啊，咱们两个的账，呃……再算不迟，嗯，再算不迟。” 巴贝雷特白他一眼，嘴里嘟囔着，“咱们两个的账该算得太多了。”然而手下还是一刻不停的忙活起来。路西法被巴贝雷特眼里飞出的小刀扎个满怀，幽怨的叹息了一声。而心里想的是，既然算不清，那就糊涂着呗。 入夜，巴贝雷特宫邸终于平静下来。艾璐茜仅仅是受了咒术控制，只要将那团气泽从她体内剥除便可。洛瑞斯虽然在打斗中或多或少真枪实弹受了些轻伤，但都不是致命要害，稍事休息便可。而最棘手的便是米卡利斯了。 米卡利斯的性命是保住了，然而将他唤醒却是个很艰难的抉择。是作为天使而让他转醒，还是以堕天使的身份。之所以说艰难是因为，若不是本人自愿，那么强行变为堕天使，便注定要有另一个心甘情愿为他的新生而付出自己生命的生灵存在。而究竟米卡利斯意下如何，只有他本人知晓，偏偏他此刻昏迷着。究竟如何抉择，着实为难了两位撒旦。 “这个……他肯帮洛瑞斯，就表明他是自愿的吧？”路西法摸着下巴说道。 “两人本就是兄弟，兄弟间共度难关并不稀奇。但是若要以这样的标准来评定他是否自愿堕天，你不觉得差强人意么。”巴贝雷特毫不留情地打击他。 路西法皱眉，“那就让他以堕天使的身份苏醒。” “哦，确实简单。”巴贝雷特伸手推了推金边眼镜，“若是我们猜错了，届时是你还是我来渡他？还是说，放任他在非自愿堕天的情况下活生生扭曲而死啊？那干脆就别救他，让他就这么死了不是更好。”巴贝雷特再度不留情地冷静分析者。 路西法快要抓狂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怎么会有这么麻烦的人？！ 正在他崩溃边缘的时候，洛瑞斯醒了。路西法见了，双眼中顿时闪出亮光，忙不迭地跑过去亲自扶她起身。 刚刚转醒的洛瑞斯还处在迷茫之中，被路西法这一热情过度的举动吓的立刻完全清醒了过来。不等他开口，路西法先说话，“洛瑞斯，你说这个小朋友，他是怎么想的？” 洛瑞斯被问得一头雾水，疑惑地看着他。路西法一愣，想自己说的挺清楚的啊。一旁的巴贝雷特无奈的翻了个白眼，扒开路西法走上前来问，“身体可有异样。” 洛瑞斯运了几分力，除了伤口有几处严重些的地方比较疼痛之外，并无不适。他对巴贝雷特致谢，而后又想起些什么，急切地问道，“米卡利斯，他……他怎么样？” 巴贝雷特和路西法对视一眼，巴贝雷特说，“我们犹豫的就是这个问题。他的性命是保住了，然而不能确定究竟要以何种形态将他唤醒。如果……” “我知道了。”洛瑞斯打断巴贝雷特的话，头微微垂着。“都是我的错，才造成这样的局面。我不能决定他的选择，我曾经问过他，他并没有跟我肯定的答复。如果不是因为我，他也许……更希望能够留在天上吧……” “是么？原来你是如此不信任自己的兄弟。”见洛瑞斯情绪如其低落，连语气中一贯的自信也消失不见，路西法不由得微微着急，毫不留情的戳痛他。 洛瑞斯一怔，默然。他不知道。他当然希望能够和米卡利斯一起，然而，究竟何去何从，只有米卡利斯自己才能给自己决定。更何况，让他陷入如此沼泽的，是他。如果不是艾璐茜，他……艾璐茜！ 洛瑞斯猛地抬头，有些艰难地问，“艾……艾璐茜呢……” 路西法的神色闪了几闪，目光微微飘向一旁。洛瑞斯顺着目光看去，只见艾璐茜安静的躺在一处，表情不再木然，多了丝生气。洛瑞斯放下心来，就是有这样一个人存在，不管她做了什么，哪怕再惹你生气，做了再让你无法原谅的事，不管她伤你多深，只要她还在你面前，你就是会心软，会对她好，会……爱她。 路西法默了一下，说道，“你不能怪艾璐茜，是杰斯奇控制了她。” 言简意赅，却让洛瑞斯浑身剧烈一震。当时他是有多么强烈的念头，只想亲手摧毁眼前的一切，无论是谁。若是这个想法真的付诸实际，那么后果真的不堪回想，自己也注定无法承担。是的，他承认，是杰斯奇赢了。让他失去了挚友，又差一点失去了挚爱。 洛瑞斯目光移向路西法，眼底的疲累疼痛还有狼狈一览无遗。“我……对不起。”他微微张了张嘴。 路西法抿了抿唇，终是止住了要说的话。他微微别过头去，风轻云淡的说道，“艾璐茜并不会比你好过。你……自己一个人静一静好好的想一想吧。”说罢，便和巴贝雷特一起退了出去。 洛瑞斯明白路西法的意思，呆呆的坐在床榻上，脑子里空白一片。有好多东西一闪即过，他想去捉，却只能万般无奈的任由着它们溜走。 就在他发呆的期间，艾璐茜幽幽转醒。她扶着微痛的头，缓缓坐起。轻轻的一声痛苦□□换回了洛瑞斯飘离的意识。他一个箭步冲到她身前，紧张地问，“你怎么样？” 艾璐茜动了动，身体并无异样，只是觉得头痛欲裂。洛瑞斯知道，是巴贝雷特剥除了杰斯奇的气泽，并且顺带着剥离了那段记忆。 “米卡利斯呢？”艾璐茜问。 洛瑞斯突然间变得有些犹豫不决，而就在他徘徊之际，艾璐茜一经发现了躺在一旁的米卡利斯。她“哎呀”一声，跳下床来到米卡利斯身边，有些紧张地看了他半晌。转头问洛瑞斯，“他……不能醒来吗？”艾璐茜看到他们身处魔界，就知道一定是全员平安。所以在看到一动不动的米卡利斯时，脑里闪过的并不是他的性命与否，而是他是否会一直这样安静沉睡。 洛瑞斯犹豫了下，才说道，“可以。”然后将方法和顾虑都说与艾璐茜听。 艾璐茜认真听完，问了句，“那颗珠子还在不在？” 洛瑞斯一愣，反应过来她说的是索瑟瑞，想来路西法应该是留着的，便点了点头。 艾璐茜甜甜一笑，“那就先把那个拿过来用吧。就算不能用它集结米卡利斯的气泽让他醒来，至少也能保住他作为天使的存在啊。等找到能够让他醒来的方法时，再问他是否自愿堕天，不就好了？” 洛瑞斯幡然醒悟，他怎么就没有想到呢？他有些激动地扑过去，给了艾璐茜一个狠狠的拥抱，“艾璐茜，谢谢……有你真好。”我还能看到如此……活生生的你，完好的出现在我的面前。 艾璐茜被他弄得有些莫名其妙，突如其来的热情又让她有些尴尬。“那个，不用这么客气吧。对了，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洛瑞斯身体明显一僵，埋在艾璐茜颈间，声音闷闷的说，“你……还记得些什么？” 艾璐茜抓抓小脑袋，认真的想了想说，“我只记得，你和米卡利斯合力逼出了那颗珠子，后来我就突然眼前一片空白，醒来后就到这里了。” 洛瑞斯默。艾璐茜不明所以，看他沉默的样子有些不解，“怎么了？” “没什么。”洛瑞斯从她颈间抬起头，揉揉她的发。既然她并没有保留这样的记忆，那么，就永远不要有。随便编了个理由搪塞她，洛瑞斯说，“回去我那里吧，你好好休息。” “嗯。”艾璐茜乖巧的答道。一来她着实疲倦的很，二来她知道，洛瑞斯一定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去做，那是，自己无法插手的事。所以，自己只要乖乖地听他的话，信任着他，就好了。 将艾璐茜安置好，洛瑞斯便一刻不停的折身去寻巴贝雷特。他想要知道，是不是可以像艾璐茜说的那样，也许有机会可以让米卡利斯转醒。 “撒旦大人。”洛瑞斯深吸一口气，礼貌地敲敲门。对着撒旦级魔王，气场太过庞大，总是有一种莫名的压抑。 ------------ 69 爱有很多种，并不只有爱情 巴贝雷特扫了他一眼，眼神示意他进来。洛瑞斯进房，发觉路西法也在，不由得更加紧张了些。倒不是他内心怕了撒旦，只是那种由于实力的悬殊造成的自然的心悦臣服感。 洛瑞斯依照礼数拜见两人，才恭声开口将艾璐茜的话转达给两人。 路西法伸手拿出珠子，一只手托腮拄在软榻上，另一只手指尖上拖着珠玉，一副百无聊赖的嘴脸，看向巴贝雷特，“怎么说？” 巴贝雷特捏着下巴沉思了半晌，忽而一推金丝眼镜，洛瑞斯的心便跟着那一推狠狠提了上来。他知道，这是巴贝雷特脑子里蹦出点子或者思考有了答案后的习惯动作。果然，巴贝雷特说道，“确实值得一试。”之后便没了下文。洛瑞斯等了又等，确定巴贝雷特不会再说出别的话后，心又是紧了一下。不说话代表什么？不确定的未知？不稳定的因素？不明确的答案？或者是，不可预测的危险？洛瑞斯瞬间被自己的想法扰得心绪大乱。原本清亮的紫眸里微不可察地染上了一片淡薄的血色，以及狂乱的暴戾。 离他最近的巴贝雷特发现了，眼镜背后一丝冷厉的精光闪过。“洛瑞斯，”巴贝雷特的声音中带了些许低沉，掷地有声，让洛瑞斯在纷乱的思绪中仿佛找到一个出口。“为何你当初能够如此肯定米卡利斯不是在演戏，不是早已抛弃他的尊荣。”洛瑞斯动了动嘴角，却未发一言。他也不知道究竟为何，也从未考虑过这莫大的可能。现在想来，才反应到那种不管不顾的冲动究竟有多可怕。 洛瑞斯不说，巴贝雷特替他说了出来。“就因为一份执拗的信任。洛瑞斯，正因为你无条件的信任他，把所有都交给脆薄的信任。你不在乎失败后，正因为以从未设想过。那么洛瑞斯，曾经那样的凶险你都可以理直气壮绝不动摇，为何现在却如此怯懦。” 洛瑞斯不做声了，正是因为在那之前未曾失去过，才可以横冲直撞；正因为在这之后亲眼看着失去，才会有此踟蹰，生怕一个不慎便将永生隔绝。 巴贝雷特见他平静下来，也舒下一口气。“话说回来，一役过后，可有何感想？” 洛瑞斯一顿，有点儿反应不过来他跳跃的思维。“感觉……力量和速度上都提升了不少。” “就这样？”巴贝雷特推推眼镜，状似不经意地说，“我将你们两人做了个比较，先不说米卡利斯的战力上升了几个阶，光是你，若是以从前的姿态与他对战，你们交手不会超过三个回合，你必败无疑。嗯，应该还伴有体无完肤的可能。当然，我说的是在你们都用全力的状况下。” 于是洛瑞斯冒出了一层冷汗。 “嗯，果然是上次的量起了作用。”巴贝雷特半自语地说道，同时收下忙不迭地在一叠纸上涂改，写写画画，手指翻飞，看得洛瑞斯眼前有些花。“哦，对了。”巴贝雷特手下一顿，抬起头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上次你们走得太匆忙，所以我没来得及告诉你。不过你自己应该享受过了吧，嗯？”见洛瑞斯一头雾水的望着他，巴贝雷特忙不迭加了一句，“你不是去了芙瑞雅寝宫么，怎么样，有效果么？” 对着巴贝雷特有些兴奋的瞳孔，洛瑞斯努力回想了一下。犹记得心头一股不安的躁动和狂热，在联想巴贝雷特的话语和语气，洛瑞斯好像明白了那么一点点。“我没有留在她里，我睡在我的住处。” “哦哦，和谁睡的？”巴贝雷特一阵兴奋。 “艾璐茜。”洛瑞斯如实答道。 “哦，睡得可好？”洛瑞斯瞄向巴贝雷特不怀好意地目光，头皮一阵发麻。 “好……一直睡了三天，能不好么……” “什么都没发生？”巴贝雷特尖叫。洛瑞斯老实的点头。“你抱着她了？“洛瑞斯再次点头。 “你抱她一起居然没有反应？这不可能！你，一定是你不正常，我的药绝对不会出错！”巴贝雷特气急败坏地在纸上刷刷又写了两笔，再度不死心的问，“真的什么感觉也没有？” 洛瑞斯想了想，说，“有的。平静得祥和的触感直抵心底，淡淡的清凉。那时候我想，也许就这样一直抱着她，永不醒来也没关系。” 于是轮到巴贝雷特愣住了，这是出乎他意料的发生。然后就当巴贝雷特和洛瑞斯双双沉默的时候，路西法控制不住的爆笑了出来。 “哈哈哈，巴贝雷特，我说什么来的？我就告诉过你这小子绝对不会碰芙瑞雅一下，在艾璐茜面前同样不会动她一下。我赢了，怎么说？”路西法一副欠揍的嘴脸，然而洛瑞斯却突然恍然大悟，原来，巴贝雷特在解药剂里添加了一些别的东西，并以此和路西法下了赌注。他有些生气地蹬向巴贝雷特。 巴贝雷特受到危险的信号，忙解释道，“不能怨我啊，药剂里曼陀罗是必不可少的。不过嘛，原本我估计不是艾璐茜就是芙瑞雅，谁知道居然弄出这么个意外……” “哈哈哈。”路西法又大笑起来，有什么比看到腹黑冷面的巴贝雷特吃瘪更让他兴奋的？“我就说吧，不会有效果的。” 巴贝雷特不甘地瞪他，眼神中也带了“为什么”。路西法再度笑笑，说，“因为，只有真心的爱，才不会被诱惑所迷蒙。和所爱的人在一起，即便是只能够紧紧的相拥，便心满意足。爱不是嘴上的说说，是那种只要见到那个人，心中就能在瞬间升腾起无限的喜悦，以及，疼爱。”他说的真诚，语气少有的严肃和认真。 洛瑞斯那点残余的怒气也彻底被浇灭了。想想也确实如此。那时他只想着若是能够一直拥着心爱的人到永远。便足矣。还有什么比相爱的人能够在一起来的幸福？真正的爱不需要山盟海誓，不需要小心翼翼，而是即便遥遥相望，却依旧能够感受到彼此。因为我们，在一起。 巴贝雷特也不再言语，他知道，若是自己说即便两情相悦的人会发生什么也无可厚非，但是却在内心中承认了路西法说的话。 三人一时沉默，路西法见气氛变得有些微妙，当先“嘿嘿”笑了两声，下了软榻，挽了洛瑞斯的臂弯便向外拖。“走，我们去试试。”然后头也不回地急急向外走。 洛瑞斯看他的神色有些慌张，正想开口，只听背后巴贝雷特一声不甘的怒吼传来，“路西法！你居然敢逃跑，我饶不了你……” 路西法一阵悻悻的对洛瑞斯说，“还好你没出什么大事儿，不然那家伙能扒我的皮！” 洛瑞斯想了想，隐约记得似乎巴贝雷特说过，若是洛瑞斯身上出现一丝伤痕，就要好好收拾路西法的。于是他忍不住一个激灵，巴贝雷特……是唯一能震住大魔王路西法的人了吧？以后，要尽量避免接触才是啊。 怀着激动又忐忑的心情，洛瑞斯将索瑟瑞按照路西法的指示放入米卡利斯体内。静静等待奇迹出现的时光，漫长中的焦躁与不安。半晌后，洛瑞斯兴奋地发现有一团柔和润亮的光晕正源源不断汇聚到米卡利斯胸口，屏住的一口气便怎样也呼不出来。洛瑞斯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米卡利斯，希望看到他等候许久的奇迹，希望下一秒就能够看到他茶色的双眸带着一贯的温柔在瞬间将他包裹。 然而等了许久也不见情况有任何的转变，洛瑞斯不由得紧张的看向一旁闲散而立的路西法。路西法心中无奈的叹了口气，这么久他早就看明白了，珠玉是不可能唤醒米卡利斯的。然而他不忍心将洛瑞斯的希望戳破，他才一直忍着没有开口。其实他也明白，无论是自己告诉还是等他自己发现，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他走上前来，假意看了看米卡利斯的情况，然后便默默收回了索瑟瑞。洛瑞斯一看急了，不顾礼数一把扣上路西法正手回的手。路西法没有生气，尤其是对上洛瑞斯那一双切切的眸子后。他再度叹息，说出实话，“洛瑞斯，索瑟瑞不能让米卡利斯醒来。” “那……那至少能留住他的气泽不会散啊。”洛瑞斯不甘心说道 路西法摇摇头，“对他这是不必要的。只要他还在沉睡者，就不能改变他尚为天使的事实。” “那……那就让他作为天使醒过来，不就行了？” 路西法默了一下，才问，“你确定要这样做？洛瑞斯你要知道，无论是作为天使或者堕天使，机会只能有一次。因为这是通过外力让他等同于强行重生的举动，无论选择了哪一方，都是一条不归路。你确定这样替他做的选择，不会忤逆了他的意思？”所以饶是他和巴贝雷特也不敢豁然出手。 洛瑞斯沉默了，浓浓的失落遮蔽了他深邃的眸子，弥漫开来散落全身。 ------------ 70 回忆有许多种 他失神的看着米卡利斯安睡的面容，心底一阵阵的痛。米卡利斯，你究竟是怎样想的呢，我要怎样做？你不明白我有多怕再看不到你眼里的温柔茶色，但我更怕因为我从此那抹温柔永远被痛恨替代，那是我无法承受也不想再见的永远。 “洛瑞斯，”路西法沉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米卡利斯绝不会有任何危险，与其担心他，你不如想想艾璐茜。你要一直放任她想现在这样，处在不清不楚的位置上么？要知道，你只是你，不能保护到她的所有。” 于是这句话成功的将洛瑞斯本就迷茫疲惫不堪的心，狠狠击成了粉末。 他脑子里一面麻木，勉强拖着身体，跌跌撞撞的扑向门外。路西法的话提醒了他，比起米卡利斯，或者任何别的人，艾璐茜才是最危险的存在。他说过的，要好好的保护她，不会出现两人都不愿看到的结局。 看着洛瑞斯摇摇欲坠的身形，路西法并未上前搀扶或阻止。他知道，洛瑞斯心中满满的被艾璐茜占据，再容不下其他，至少在此刻是如此。把玩着手上藏青的珠玉，路西法勾了勾嘴角，却发现牵扯不出弧度。能让艾璐茜保持原状的，也就只有索瑟瑞了吧？找时间去问问那个丫头。但以他路西法的感觉来看，艾璐茜会不会接受又要另当别论了。洛瑞斯是关心则乱，当局者迷。他看得出来，那个小丫头究竟有多想和洛瑞斯在一起，却仍旧不发一言的默默坚持着洛瑞斯的决定。但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啊…… 一声长长的叹息，盘旋在魔殿上空，经久不散。 爱情这东西，算什么？…… 洛瑞斯一路疾行回到府邸，推开殿门快步行进，挥手屏退过路行礼的侍女。然而步伐微乱的走到房门前，他伸出的手却又犹豫了。不敢推开，他在害怕。怕什么？他不知道。怕艾璐茜离开？怕艾璐茜正悄悄潜移默化着？怕忽然有一天，他认不出她，甚至最终，亲手弄丢了她？此刻他只觉得这一道薄薄的门有如千斤重。 正当他深吸一口气，准备推开门时，耳边忽然传来一声带着怯怯的清脆女生。“公爵大人？” 洛瑞斯一震，略带惊异地回头望去，只见一个身着白色衣裙的侍女怯生生立在那里。洛瑞斯一时想不起来她是谁，然而只觉得那双清亮的眸子，似曾相识。 “你是……”他犹豫着问道。 女子垂眸行了个礼，“公爵大人，小人叫缇苏米亚。” 洛瑞斯想起来了，面前这个就是当初被自己吓坏了的小侍女。想到此，不觉语气也温柔了些，“缇苏米亚，我记得你，你的眼睛很特别。”那种清澈见底的冰蓝色，让人一望过去便如同被清新包裹。洛瑞斯忽然明白为什么她的眸子给自己如此似曾相识的感觉了。艾璐茜的眸子也是蓝色，只不过是水蓝色，一种干净透彻的感觉，而缇苏米亚的则是通透的，像是……夏洛特的涤荡冰凉。 缇苏米亚一笑，连那笑容都是清澈的。她轻声说道，“公爵大人要进去吗？夫人刚睡下不久。” 洛瑞斯本就犹豫着，听到她如此说手也顺势从门上滑下。然而听到后一句，他不由自主的怔了一下，“你说什么？ 或许是他的声音微沉，听上去好似语气重了一些。缇苏米亚以为是自己惹到了他，忙声道歉，却忽略了他音尾那缕掩饰不住的的喜悦。“小姐最近总是很嗜睡，有时会突然变得烦躁了些。可是小姐说没什么大碍，还叫我不要告诉公爵。” “什么？”洛瑞斯一听心尖都在颤了，“什么时候的事了？” “具体小人不知，只是从公爵昏睡那几日开始，小姐就有这样的反应了。” 洛瑞斯不动声色的捏紧拳，默然。都怪他没好好照顾艾璐茜，接连发生的事情让他应接不暇，便疏忽了她。她身体不舒服这样的事，一直在她身边的自己却不曾发觉，还是被一个还接触不过几日的侍女发现并告知的。说不愧疚是假的。 按耐下心中一阵阵的难过，他轻声对缇苏米亚说，“那这几日，就麻烦你多照顾她一些了。还有……谢谢。” 洛瑞斯说得诚恳，缇苏米亚从一开始的慌乱不知所措到后来的接受。因为她能够切实的感受到。洛瑞斯的真诚。如果自己不能坦然并好好接受，那么便是对这真诚莫大的玷污。 缇苏米亚脆生生的应了，末了又说道，“公爵不进去陪陪小姐么？我想，小姐应该很希望有公爵陪伴的。”看洛瑞斯犹豫，她笑笑说，“小姐睡的时间虽长却极不安稳，我在她的茶里借了些安神，现在应该睡熟了。只是小人觉得，小姐醒来第一个想见的人，就是公爵吧？公爵昏睡着的那几日，小姐都是一直衣不解带的守在床边等您醒来。” 静静听完她的话，顿了顿，洛瑞斯慢条斯理开口说道，“你为什么要对艾璐茜这么好。”他的目光灼灼的，有些烫伤了缇苏米亚。洛瑞斯有些担心，也觉得反常。若说魔界里有人不喜欢艾璐茜甚至想要加害于她，洛瑞斯都能够理解也觉得合乎情理。因为艾璐茜毕竟不是堕天使，不是魔界的人。即便是半个天使，说到底被仇视也是理所应当。更何况全族的人都在等着洛瑞斯和芙瑞这对璧人将近的好事，没有谁会愿意看到准驸马身边突然冒出的随时都有可能抢走驸马取代公主的的第三者。这些洛瑞斯都可以理解，也可以视而不见。然而突然莫名的出来一个人对艾璐茜如此用心，便让他心中大疑不止。他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族中有谁想要除掉艾璐茜，所以才派了缇苏米亚接近她。自己事务缠身不能时时将她带在身边，那人就是看准了这一点才会伺机下手。 如果当真如此……洛瑞斯眯了眯眼，杀意一点一滴丝丝渗漏，紫色的眸子亮的晃眼，渐渐升腾起一层薄薄的血雾。 缇苏米亚恍若不知，迎着洛瑞斯冰冷的眸子，淡然自若。“因为艾璐茜小姐是第一个对我好的人。” 洛瑞斯闻言一怔，却仍旧没有放过她。 缇苏米亚不卑不亢，缓缓道来。“我只是万千魔众中平凡的一个，在弱肉强食的世界中没有任何自保的能力。有幸靠着皮相被选到宫中侍奉主子，也未曾期望过有谁能够记住我。但是艾璐茜小姐不一样，她对我笑，她记得我的名字，她清楚地告诉我我的存在是有意义的。明明是只见过几面的人罢了，她却能毫无戒备的跟我说她的一切，跟我说她仰慕的公爵您。我想公爵您是能够明白的，这样冰冷淡漠的世界中忽然涌进的纯透阳光，瞬间便照亮了整个空虚的荒凉。我知道的，明明生存在这样血腥世界的我们，是不配拥有这些的。所以，我才如此的想要保护这一缕明亮，哪怕我是在不自量力。”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也是缇苏米亚未曾料到的事。她尴尬的抿了抿嘴，“让公爵见笑了。” 洛瑞斯也是默然。缇苏米亚的话虽然有些激动的语无伦次，但是他听懂了，因为这样的心情跟他是完全一样的。那样明亮纯净的光晕毫无预兆的闯入，不由分说缤纷了自己的世界。你晓得那样的突兀，却舍不得将其赶走。因为正是这莽撞，才使得你曾一度以为就是这样的世界，有了一丝活着的气息。 洛瑞斯相信了缇苏米亚。他知道，艾璐茜就是有这样的魔力，天真到傻傻呆呆的，却就是能够让人爱不释手，并且心甘情愿的将她守护在手心。自己也是被她那样单纯的天真所震慑，以至于极度害怕失去这缕光芒。他怕这缕莽撞的光芒有一天会突然抽离他的世界，到时自己要怎样才能重新适应没有她的世界？但是越是想要捉紧，就越是害怕自己的用力会逼得她想要逃离，即便那抹光亮此刻沉迷在他的世界里，但是又怎能保证这痴傻的光亮不会离开他，找到另一片让她倍感新奇的世界？ 是的，艾璐茜或许因为新鲜想要留在他身边，那种随时都有可能离开的恐慌，那种让洛瑞斯时时担忧的恐慌，紧紧的，每时每刻每秒更甚的勒紧着他。 不想放手，洛瑞斯潜意识里这样告诉自己。但是理智也同样告诉他，如果自己不能给艾璐茜带来幸福，只余下痛苦，那么他便毫不犹豫的离开她的身边，放她去寻找她的幸福。也许爱情也就是这样，自私得一秒都不愿放过，却同样可以为了爱的人的幸福，痛苦自己，即便肝肠寸断体无完肤，却仍可以在看到爱的人绽放灿烂笑颜的时候心中暖流阵阵，即便那幸福的容颜再不为自己而绽放。 洛瑞斯头抵在门上思绪乱飞，缇苏米亚不知何时早已退下。收拾好纷乱的心绪，洛瑞斯灵台一片清明，他不再犹豫推门而入。 ------------ 71 你给我的，这安宁 艾璐茜蜷着身体卷着被子所在床上，洛瑞斯看了暗暗心疼。艾璐茜的睡姿，是最没有安全感的那种。双臂抱着身体，缩成小小的一团。洛瑞斯合衣在她身后躺下，连着被子将她轻轻抱起。心里无限的愧疚。原来她一直都是如此的不安吗？她在担心什么呢？担心自己会离开她吗？担心自己不爱她吗？担心以何种身份留在他身边吗？原本以为自己一直将她稳稳的保护着，却没想到，原来最让她不安的，竟然就是自己。 艾璐茜，原来我竟没有，用心对你。我一直用我自认的最好方式给你保护，却从没问过你是否同意，是否妥当。 思绪飘回从前，当初见到她的第一眼。那个傻傻的天真小天使，无所畏惧的对着他怒目而视，厉声警告他不许这样不许那样，也不论自己究竟会如何，只为了保护好眼前的人，不遗余力，不计后果。那样冲动的如同曾经的自己，也许就是那第一眼便早已将动心的种子埋在心底了吧？ 那个单纯的小天使，毫无戒备的相信了他说的话，真话谎话，只要他说，她就相信。那样明媚的笑颜几次动摇了他。若是初初堕天的洛瑞斯，也许会大有不忍，然而他也庆幸自己在阅人无数后才遇到了这样一颗明珠，这样自己才有更强的能力说保护。 把她一路推向不归深渊的，是自己。在矛盾中挣扎不已的，是自己。悬崖勒马却让她陷入尴尬境地的，也是自己。艾璐茜，我该怎么向你解释我的别扭。 洛瑞斯蹭着艾璐茜的发际，鼻端尽是她特有的淡香。洛瑞斯便忽然觉得无比安心。一直想要保护她的，然而现在想来，一直被照顾被保护的的反而是自己。她用自己无畏的光芒照亮了自己灰暗扭曲的世界，将他从泥沼里拉出，又无私的温暖包容着自己。 可是原以为会永远单纯得无畏的她，现在却如此不安的蜷缩着自己，仿佛这样才能找到一丝温存。是什么时候开始的？这样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她，那个曾经横冲直撞随心所欲不计一切的艾璐茜哪里去了？甚至因了那股硬劲儿将他生生折在她手中的艾璐茜，那样强势的艾璐茜，从何时起变成如今这幅畏手畏脚的模样？ 洛瑞斯止不住的心痛，频频倒吸着冷气。怕吵醒怀中的人，不敢用力，却不想这样更使得心中一阵阵的疼闷。 微微一个翻身，艾璐茜轻醒。睁着犹自迷蒙的双眸，略微惊讶和喜悦的看着他，“呀，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洛瑞斯看着她慵懒的可爱小模样，心下柔软的一塌糊涂。他抱紧艾璐茜让她往上窜了窜，与他平平对视。“嗯，有一阵了。” 艾璐茜小手缩在被子里，很自然的搭在了他胸前，感受着他一下下强劲有力的心跳。“那怎么不叫醒我？” 洛瑞斯在她脸上轻啄了一口，“缇苏米亚说你最近身体不大舒服，你怎么不早些告诉我？” “嗯……”艾璐茜把脸窝在他怀里，声音闷闷的说，“我没事，就是想睡觉罢了。又没有什么要紧的，你那么忙，这些小事犯不着惊了你。” 洛瑞斯深深吸气，默了半晌，斟字酌句的说道，“艾璐茜，你不用这样小心翼翼，你安心，一切有我。”怀中的小人没有说话，呼吸一下下打在他颈窝处，湿湿痒痒的，直钻进他心里。“艾璐茜，其实我挺怀念你以前对我动不动就横眉冷眼的模样。” “……你是说，你不喜欢现在的我吗？” “当然不是！”洛瑞斯连忙说道，“只是……你变得如此不安，都是因了我的缘故。你这样，让我不知如何是好，我甚至开始怀疑当初是不是应该早些狠下心，直接抹除你全部的记忆。” “……你是说，你现在后悔了？”艾璐茜的声音细细的，却带了极不稳的颤音。 “当然不。”洛瑞斯吻着她的发，“如果不是你，我便不是我了，我怎么舍得，将你弄丢呢。” 他说的真诚，末尾那句似是叹喟的话，让艾璐茜不自觉红了眼眶。 “洛洛。”她在他怀中轻轻的唤。 “嗯？”“我……想起一些事。”“你说。” 洛瑞斯伸手，将她滑落的被拉起，盖上她微凉的肩。 “我……想起来你不最想我知道的那件事了。” 洛瑞斯的手一滞，不明白她想说的是哪件。 “你记不记得在牢里，我对你说过，我想起来了。其实我那是骗你的，因为那时候我觉得我们也许不会再有机会逃走了。而且，我当时确确实实吃醋了。我想啊，总不能直到死，也说不出那句我想对你说的话吧？我知道那太突兀了，又正巧你那样惊慌的表情，我也就顺势承认了。可是我对你的感情是真真正正的，洛瑞斯，我爱上你了，不知何时。也许，早就在看到你的第一样，你那副冰冷淡漠的模样就深深烙印在我心里了。” 洛瑞斯不说话，手却止不住有些颤抖。艾璐茜埋在他怀里，能够清楚的感受到他跳动得越加频繁的心跳。即使看不到他的表情，也不能剖开他的心，堂而皇之的看到他究竟在想些什么，但是艾璐茜很神奇的能够感受到他此刻的紧张，不安，惶恐，愧疚。 “洛洛，”她轻声唤，语气中没有怨怼，没有愤慨，只有让洛瑞斯心惊的叹息，似是无奈。“在你昏睡的那几天，我想了很多。你不安的神色让我更加不安，所以我想要回忆起你担心的事，没想到我仅仅是‘想要记起’，便真的全部记起来了，如潮水般将我覆盖。”洛瑞斯当然知道，当初的封印下的便是，除非艾璐茜自愿想起，否则永生忘记。 “洛洛，说实话，我恨过你。”语罢，艾璐茜感到洛瑞斯的背脊明显一僵。她安抚的用手抚摸着他的背，继续说道，“可是后来我想，既然我无法控制的爱上了你，这件事，我也就不那么难过了。毕竟不是出于你的本意，而最终为的也不过是一个我。我不怨谁，也不怨陆子杨，甚至我觉得应该感谢他。如果不是因为他，你不会对我细心如此。可是洛洛，你告诉我，你当初会对我好，仅仅是因为愧疚么？” 洛瑞斯默了半晌才开口，嗓音却是掩盖不住的沙哑。“一开始是的。可是艾璐茜，也许就像你说的，在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你便无可抑制的烙印在我心里。只是当时的我并未察觉，或者说不愿察觉。但是如果我没有……” “洛洛，”艾璐茜轻声却不容置疑的打断他，“没有如果了洛洛。因为我爱上你了。即使你不爱我，即使甚至你排斥我，可是我就是爱上你了。只是比较幸运的，你也爱着我，所以我们不会演变成一场悲剧。我想过，若是你真的不爱我，对我只有抱歉，那么我会离开你，到你看不见找不到的地方。然后，看着你幸福。” “……艾璐茜。”洛瑞斯说不出话，原来他的小傻子竟然会这样想。她担心的从来不是其他，只有对自己的不确定。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爱着她，不确定对她的感情是出于真心还是亏欠。她的傻丫头竟然也想到了默默退出，销声匿迹。这是不是说明，她也同自己一样，生怕亲手弄丢了这得之不易的幸福。她的不安，她会不安，全部都来自于自己。 洛瑞斯深呼几口气，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尽可能的平静。也只有这样，才能掩饰住自己随时都将冲出眼眶的泪水。“艾璐茜，很抱歉我让你产生了如此的恐慌，但是我保证，以后不会了。艾璐茜，”他将她从怀里捞出，让她的眸子对着他的。洛瑞斯紫色的眸子此刻亮的惊人，满是认真和温柔。“可不可以请求你，不要离开我。” 他说的真诚，眼里灼灼的亮光刺痛了艾璐茜的心，让她抑制不住的红了眼眶。这是他的洛洛，那个曾经冰冷生硬，张狂桀骜的洛瑞斯，如今变成了害怕失去她，时刻为她心惊的洛洛，只是她一个人的洛洛。 艾璐茜强忍住泪，哽咽着声音道，“好。洛洛，我永远是你一个人的，直到你不再需要我的那天。” 洛瑞斯一把将艾璐茜拥进怀里，狠狠揉捏着，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血肉里。即使两人的开始并不美，过程又如此曲折崎岖，兜兜转转，最终却仍是走到了一起。这样无法企及的幸福，就邻近身边，触手可得，却生生害怕失去。两人在这不安的不断摸索中，终于握紧了彼此的手，从此再也不放开。 翌日，洛瑞斯醒的很早。看了看犹自在自己怀中睡得安稳的人儿，洛瑞斯勾了勾嘴角，扯出个温柔的弧度，眼角眉梢尽是满足。幸福其实是件很简单的事，简单到只要每日睁开眼睛，看到心爱的人就在自己臂弯中安然而睡，便足矣。 ------------ 72 当以为的幸福被从眼前生生剥落 洛瑞斯轻手轻脚起身，替她掖了掖被角，在她额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去外间换了过衣服。正巧迎面遇到早起的缇苏米亚，她正端着一盆清水走来。洛瑞斯冲他友好轻轻一笑，缇苏米亚一愣，也扯了个大大的笑容，可爱的眼睛都眯成月牙。 “洛瑞斯大人，早啊！”小丫头轻声却不失活力的对他打招呼。自从上次虽然洛瑞斯告诉她对他说话不用用敬称，但缇苏米亚还是不敢太过放肆，又拗不过他，只得在他的名字后做些文章，也让自己心里踏实些，洛瑞斯也便不勉强。 洛瑞斯点头算是回应，“她醒了的话，告诉她我去觐见陛下。”末了，想了想又加上一句，“等我回来，解决陆子杨的问题。” 缇苏米亚虽然不懂洛瑞斯说的，但依旧明事理的应了。她知道，什么是自己能知道的，什么是自己能问的。洛瑞斯大人仍旧是那样冷冰冰的，却不同往昔了，缇苏米亚看着他的侧脸这样想。那是一种，除了艾璐茜之外，别人都无法靠近的冰冷。 洛瑞斯穿好外袍匆匆离去，并未留意小侍女的想法。他并没有像他说的那样去觐见斯露贝特，而是先去了趟芙瑞雅的宫邸。自从几人被路西法带回这几日后，还未曾与她碰面，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让他有些愧疚。女王陛下一定要见的，只不过这之前要先和芙瑞雅说明白罢了。既然此刻确定了和艾璐茜的关系，洛瑞斯便想着早些安定下来，误会也好徘徊也好，该是时候做个了断了。 用一贯的冷气场压下了沿途不断散发着粉红色气泡的侍女们，洛瑞斯沉着脸快步来到芙瑞雅的寝宫。从前他可以不去理会这些闲言，但是现在心里满当当的塞了一个人后，就变得十分在意起来。 芙瑞雅正在院子里散步，满园的蓝色鸢尾，以及他一如既往的水绿色衣裙，在花丛中熠熠生辉。她还是一如既往，在满园精致的美丽中，如同误落凡尘的仙子般。 洛瑞斯只叫了她的名字，便不知该如何说才好，明明自己来之前有满腔的话语想说的。芙瑞雅也不介意，交代侍者准备早餐，回过神来挽着洛瑞斯的臂弯轻轻说道，“哥哥陪我一起用吧？” 洛瑞斯刚要推脱，只听芙瑞雅说，“许久不见，我很想你。”闻此，洛瑞斯心中一软，便不再挣扎。他想了想，觉得倒也无妨，无非是会再增加些闲言碎语罢了。 芙瑞雅神色如常，洛瑞斯却有些食不知味，几度晃神。芙瑞雅用叉子叉起食物，举止优雅得体的送进口中。“哥哥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么。” 芙瑞雅一声淡然的清脆成功牵回了洛瑞斯飘远的思绪，他回过神，未发言，目光直视芙瑞雅。静静对视几秒后，芙瑞雅眼睛未移，抬手示意众人散去。 大门关上的声音响起，芙瑞雅擦了擦手指，人有些松劲似的向后靠去。“我能猜到你想说什么。”淡淡的，她说。目光移向别处，却毫无焦点。“只是我不明白。哥哥，为什么不能是我呢？”她不去看他，为的不过是掩饰眼中遮掩不住的落寞。 洛瑞斯神色一黯，“对不起。”为什么吗？他也不知道，明明觉得，最不应该的才是她的，可情感就是这么奇妙又诡异的东西。爱人间可以变得仇深似海，反之，仇人间也可以变得情真意切。 芙瑞雅轻轻笑了，那抹弧度却太过苦涩和无奈，让洛瑞斯心头不忍。即便从未考虑过她想要的，却自始至终将她当做最最疼爱的妹妹，感情是有的，只是很可惜不是她要的那种。 “没关系，你不需要道歉，你不欠我什么的。我早知道的，无论夏洛特还是艾璐茜。” 洛瑞斯叹了口气，推身离开座位，走到芙瑞雅面前，蓦的抱紧了她。芙瑞雅一惊，有些难以置信。她刚想开口，头却被洛瑞斯一把埋进胸膛中。倾听着他坚实胸膛里强有力的心跳，芙瑞雅呼吸不自觉的有些紊乱。他的嗓音，就这样透过胸腔，闷闷地响起。 “芙瑞雅，我不知道要如何向你解释，如果我知道原因我就不用这样苦恼了。我说过，会好好保护你，我没有忘记。若是没有艾璐茜，也许到了时间我们会在一起。可是芙瑞雅你要明白，无论我们是怎样的，只要你需要，我一定在。你和她都是我拼命想去守护的人，在我心中地位是等同的。芙瑞雅，我不期望能够得到你的祝福，但是答应我，你要好好的。” 芙瑞雅听着洛瑞斯低沉的话语在耳边响起，属于她的一贯温柔，此刻听起来却如此讽刺。原本红了的眼眶却满是落寞，嘴角苦涩，动了动嘴角，发不出一字也扯不出想要的弧度。默了半晌，她语气如常的说道，“不，我会祝福你们的。” 洛瑞斯看不到她的表情，听她的语气依旧，大大放下心来。他舒了口气，将芙瑞雅拉离他的怀抱，拍拍她的头，语气宠溺的说，“雅儿，谢谢。” 芙瑞雅一直垂着头，不去看他，她也不想让自己狼狈的模样落入洛瑞斯眼中。 “哥哥还有些事，要先走了。”“嗯。” “自己要懂得照顾自己，别太累了。”想起她案上堆成小山的公文，他禁不住担忧道。 “嗯……”芙瑞雅一直恹恹的答着，洛瑞斯只当她是心情低落。伸手拍拍她的头，起身离开了。 直至他起身离开许久，芙瑞雅都久久不曾抬起头。 祝福你们……祝你们幸福？呵呵，芙瑞雅心中冷笑，你们幸福，那我的幸福呢？狠狠捏紧了拳，咬着嘴角直到唇上泛白。 推身踱步到窗前，望着高楼下怒盛的蓝色鸢尾，心中酸涩。蓝色的鸢尾，宿命中的游离和破碎的激情，精致的美丽，可是易碎且易逝……可即便如此，我却仍旧甘愿负着遍体鳞伤，仅仅想要在你身边。 幸福吗？芙瑞雅冷笑。艾璐茜，也许洛瑞斯要的幸福确实非你不可，但是，我也有争取我自己的权利，有谁能够保证，你不是另一个夏洛特呢？你能够替代夏洛特，那么，取代你这件事，我芙瑞雅自问也可以做到！ 洛瑞斯本是快步走向议事厅的，然而越是接近步伐反而慢了下来。他本是想着这边的事都解决了，就向斯露贝特请行去着手解决陆子杨的问题。然而晨间对芙瑞雅说的一番话，令他心中出现了一丝不安。幸福的话，要怎样做？公开坦承和艾璐茜之间的话，她究竟应该如何安置？会被魔族讨厌的吧，即便也不乏有喜欢她的人存在，然而洛瑞斯却舍不得她再受半点委屈。 搬出去住？更不可能了，自己这个无法摆脱的公爵身份，绝不能容许这个决定的实行。所以他犹豫了，也变得不安。并不是后悔决定与艾璐茜在一起，相反倒是比较害怕与她分开。而是他担忧，怎样做才能更好的保护艾璐茜。 走一步算一步吧，艾璐茜深深吸口气，眼下最主要的是陆梓辰那个家伙。事情接二连三的发生，也不知凡间现在境况如何。自己走之前便隐隐暗流涌动，经过这么久，艾璐茜和自己都不在身边，陆梓辰那样尚未痊愈的孱弱身体，能扛得住直到他们归的来么？ 沉下心，洛瑞斯叩响了议事厅的庄重门，立刻有侍者大声禀报着。“暗夜公爵上殿觐见。” 洛瑞斯大踏步而上，步履矫健有力，有条不紊。 斯露贝特挥手示意他不必多礼，洛瑞斯顿了顿，向她说明了来意。斯露贝特听了，并没有立刻回应。她的手指一下下扣着桌沿，思考着什么。然而那一声声却恍若扣进洛瑞斯心里，她考虑的时间越长，他心中越是紧张不安。洛瑞斯知道斯露贝特在顾虑什么，若是换了往常，他并不需要这点小事都要向斯露贝特报备。一切都因了之前斯露贝特动了想召洛瑞斯为驸马的心思，如今任务完成得十分出色，而魔界上下如今也都在盛传暗夜公爵和庄姬公主的婚事将近。 斯露贝特知道，洛瑞斯心里想着什么。她也懂得，洛瑞斯并不是不明白自己的身份以及事情的严重性。因为她自己也曾那样不顾一切过，所以她十分清楚洛瑞斯的感受。然而从前她依仗着克洛伊的宠爱，可以毫无顾忌的任性。现在作为打理撒旦魔界的魔王，她不能不把魔界的利益放在当先考虑。更何况，并不是单纯的政治联姻，雅儿是真的很喜欢他，从始至终。洛瑞斯？即便只有兄妹之情，也并不是全无可能吧。 扣桌沿的敲击声戛然而止，洛瑞斯的心也被猛的狠狠提起。“也好。”斯露贝特冷淡又不失威严的声音响起。“等你处理完所有的事，就先歇下来吧，我好择日筹备你与雅儿的事。” ------------ 73 得之不易是为福 洛瑞斯闻言，一默过后，还是鼓起勇气说了出来。“陛下，我想……我不能与公主成婚。” 斯露贝特并没有洛瑞斯预料中的那样劝说或是发怒，她很平静，平静到仿佛不曾听到那句话般，然而眼中意味深长的深邃却让洛瑞斯不敢掉以轻心。 “没关系。”等了半晌，斯露贝特说道。然而不等洛瑞斯将高悬的心放下，斯露贝特接下来的话让他的心揪起就再也落不下来。“若你觉得为时过早先订婚便可。雅儿没吃过什么苦，也不曾亲手沾染血腥。继位后难保不会引起动乱，你便是她身后最重要的屏障。洛瑞斯，你的功绩是无人可以替代的，也是众人共同见证过的，没有人比你更适合，而当初便也是这样打算的。只要你在，雅儿便可安然无恙。”斯露贝特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又恰到好处的捉住了洛瑞斯对芙瑞雅的愧疚和想要尽最大能力保护她的心思，洛瑞斯根本没有可以反驳的话语。 语罢，不给洛瑞斯思考和反驳的机会，挥手示意他可以退下。洛瑞斯郁郁的走出大殿，心中翻涌不止。仰头用力呼出一口浊气，不想胸中的烦闷非但没有减少反而更加沉重。看来，只能慢慢一点点来了啊，他早知道的，与艾璐茜在一起的道路困难重重，障碍累累。没关系，他都会一一解决，所以艾璐茜，你要乖乖的，等我来爱你，好不好。 （这个不算冰冷也不算温暖的地方，总是要我来守护的。） 艾璐茜一觉醒来，不见了身边人的身影，有些微微的小失落。问过缇苏米亚后，心里又忍不住窃喜。原来真的有这样一个人，你会因为他的任何一个，哪怕最细微的举动而感同身受。 然而即便心情很愉悦，早餐艾璐茜却怎样都吃不下。不好浪费了缇苏米亚亲手精心准备的早操，她象征性的吃了几口，便再不肯动一下。她推脱说也许睡得太多没什么胃口，然而心里却好一阵疑惑。最近几日都是这样，闻到油腻味就一阵止不住的作呕。她没告诉洛瑞斯，也没告诉缇苏米亚，因为她不想让关心自己的人担忧。艾璐茜自己没放在心上，只当是因接连不断的事休息不好造成的。 用过早餐后，艾璐茜在院子里闲逛，等洛瑞斯回来。然而洛瑞斯没等到，却把地狱撒旦之首路西法等来了。 那是艾璐茜正站在火红妖冶的彼岸花海中，被那怒放的凄美和浓郁的悲伤深深掩埋，不可自拔。大片大片触目惊心赤红的花，绽放出妖异的近乎于红黑色的浓艳．远远看上去就像是血所铺成的地毯，如火，如血，如荼。路西法就是在她即将被这升腾的凄壮震慑时从天而降。他是专程来找艾璐茜的。然而看到这满天乱舞的曼珠沙华时，仿佛也被这盛大的壮阔灼伤了双眼，竟然站在原地久久失神。还是艾璐茜当先发现了他，她看着路西法的表情，漆黑不见底的双眸染上曼殊沙华的火红，本应是妖异着浓艳的颜色，却流露着漫漫忧伤的回忆。 曾听人说过，撒旦路西法最爱的便是火红的曼珠沙华，“今生无法逾越的鸿沟阻隔，注定得不到幸福,所以只有追随着你,直到来世,才会幸福吧”，今日一见果真传言不假。这片震慑人心的赤红，若说能够理解路西法的心中所想，那么亲手一点点种植它们的洛瑞斯呢？那种浓郁的悲伤着无奈，无可挽回的追悔，无法重来的希冀，那样一点一滴从每一朵苦苦爱怜无果的花上丝丝弥漫开来，汇聚成海。 “艾璐茜，”或许因了这凄异的红，路西法的嗓音中也不自觉渲染上一层柔软。“你要和洛瑞斯一起，陪伴他重复着褪了色却又染血的每一天么。”若说从前还带着些玩味的态度来看待艾璐茜和洛瑞斯两人，那么现在的路西法可以说完全读懂了洛瑞斯。能爱着彼岸花爱到无可自拔深入骨髓的人，会拥有怎样的炽热情感以及怎样执拗着的固执，他懂的。 不等艾璐茜做出回答，他伸手递出一物。艾璐茜定睛看去，正是那颗藏青的索瑟瑞。她不明所以的看向路西法。路西法于是解释道，“虽然它不能唤醒米卡利斯，但是对你现在来说却是必不可少。我想你也明白，以你先下的状况，想重新变回天使是绝无可能，而你若真的想和洛瑞斯在一起，就更不应有那样的念头。然而不是天使的你也就无法以自愿的方式堕天，换句话说，若要让你真诚成为魔界的一份子，就必定只有牺牲另一等量生灵这一个方法。索瑟瑞虽说不能让你成功堕天，但是至少它可以保存住你的气泽，让你一直维持现状。”生怕她听不懂，路西法一口气讲了这么多，自认讲的十分透彻了。然而艾璐茜水蓝色的眸子仍是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不发一言。 “洛瑞斯知道么？”半晌，艾璐茜问道。 路西法知道她指的是他来找艾璐茜的这件事，于是摇摇头。“拿去，我挺欣赏那个小辈的，他很优秀。”有点像……曾经的我。 艾璐茜结果路西法扔来的珠玉，在手中漫不经心的把玩着。“可是我倒觉得，这是个不应存在的东西，只会引来灾祸罢了。”语罢，艾璐茜毫不犹豫的收紧手掌，一个用力，她清清楚楚感受到掌心某物碎裂的触感。缓缓张开手，任由着暗青色的粉末从修长的手指间一点点渗漏。 眼睛盯着那换换流逝的粉末，艾璐茜的目光一瞬间柔和如水。“我不需要它。洛瑞斯说过，一切有他在，那么我就应该安心的站在原地等着他的守护，信任着。这样的东西，多此一举罢了。” 一旁的路西方似是早就预料到她会如此做，神色一如平常。“难道你不认为，有了这个东西，你们在一起便少了一份担忧？” 艾璐茜笑着摇摇头也反问道，“难道我不应该相信洛瑞斯的能力？难道我只能用除他以外的东西，战战兢兢，才能保住我们的关系么？我不会，洛瑞斯同样不会。” 顿了顿，路西法笑了。他明白了，明白洛瑞斯选择艾璐茜而不是芙瑞雅的原因。艾璐茜爱得坦坦荡荡，芙瑞雅爱得不择手段。同样是为着一个人，却是眼前这个看似天真无知的俏人儿，才懂得何为“爱”，即使她自己并未注意到。这样的她对世界满是灰暗的洛瑞斯来说，便是无上珍贵的一涓清泉，滋润了他枯暗的世界。 “艾璐茜，”路西法看着她，满是认真的神色。“你和洛瑞斯，会幸福的。即使这困难险阻不计数，但是就像你说的，一切有他，你只需要在原地安心的等着他的爱。即使全世界都反对，只要你们在一起，便能够得到全世界。”语罢，他又故作轻松的挑挑眉，“不过，没人会祝福的吧，嗯？但是，”路西法背对着她，仰头望向无际的火海，“我会。祝你们，幸福。” 很顺利的，两人再度回到凡间，确实各怀心事。回到别墅，果不其然陆梓辰不知去向。 艾璐茜有些担忧，“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洛瑞斯沉吟片刻，果断到，“在陆家本宅。” 去本宅的途中，洛瑞斯还好，倒是艾璐茜，提心吊胆坐立不安。她很清楚，依陆子杨对陆梓辰的怨怼，若是陆梓辰真的在他手上，会发生什么都不会觉得稀奇。那么陆梓辰，还有可能安好吗？ 洛瑞斯想的却是，明明与自己没有半点关系的，既然陆子杨已经脱离了控制，自己便完全可以放手不管。但是这样做，艾璐茜这个傻丫头一定会不依不饶的吧，并且她也一定会受到未知的伤害。做事，还是要有始有终的吧？毕竟造成如今这幅局面并不能说与自己毫无干系。洛瑞斯揉揉眉心，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谨慎顾虑了，从来都是斩钉截铁说一不二，怎么一碰到艾璐茜的事，就会这样畏首畏尾呢瞻前顾后。 本宅。 艾璐茜伸手就要去叩门，被洛瑞斯一把揽下，托起身飞到半空中。巡查了一圈后，在一扇窗户前落定。这时一直被他圈在怀里的艾璐茜开口，“怎么不直接进去呢，我们这样偷偷摸摸的是要做什么？” 洛瑞斯看她一眼，解释道，“无论如何，都应该先确认陆梓辰的状况再做打算吧。” “那直接进去找陆子杨问出来不就好了。” “哦？”洛瑞斯无奈的笑，“你要怎么问？问陆梓辰是不是在他这里？好啊，他说是，你待如何，上去跟他拼了？他说不是，你又待如何，拆了他的房子？”看艾璐茜小白痴的可爱模样，洛瑞斯伸手揉揉她的发，“小笨蛋，你别管了，都交给我。” 因为我相信，得之不易。 ------------ 74 针锋相对 不多时，窗前一个人影徐徐闪过，不出洛瑞斯所料，果然是陆梓辰。洛瑞斯目光一沉，带着艾璐茜，在窗前画了个咒，穿了进去。陆梓辰刚刚午睡醒来，靠在卧室落地窗前围栏上举着杯子喝水，听到身后有动静，回头望去，似是预料般的，毫无吃惊之意。 陆梓辰变了，气质较之从前更加沉稳。眸子一如既往的清亮却平添了分肃穆，锐利。他瘦了一些，人也显得更加清俊。头发微乱，穿着居家服，衬衣的领口微微歪向一边，整个人多了份不羁。原来这就是所谓的成长，艾璐茜想，她知道早在很久以前，陆梓辰就和洛瑞斯共同着手准备着什么，在环境的压迫下，曾经那温和透彻的邻家男孩一夕间变作如今浑身透着睿智的成熟男子。 放下水杯，陆梓辰斜倚在护栏上，手随意放在上面，淡笑着说了句，“嗯，比我预计的快些。”洛瑞斯放开艾璐茜，径自走上前去。“他没动你？” “嗯。”陆梓辰并未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回问道，“洛瑞斯，如果一个你恨之入骨的人，在你费劲周章绞尽脑汁终于让他落到你手上时，你会怎么做？” “杀了他，立刻。”洛瑞斯没有半刻犹豫的接道，顿了顿又加上一句，“以及，与他有关的，其他会造成威胁的一切。”他的语气轻松平常，却透露着不容置疑的杀气和冰冷。 “嗯，”陆梓辰抿嘴淡笑，“标准的洛瑞斯式回答。”他微微侧过头，望着楼下一望无际的大片绿野。“可是，你耗心劳力许久才捉到的人，就这样一下子抹杀了，不觉得很不过瘾么？”他说得风轻云淡，面不改色，就仿佛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与己无关。 洛瑞斯听懂了，默了一下，问道，“可好？” 陆梓辰一笑，“平安。”他的手指一下下敲击着围栏，目光若有所思。“他最想的，不过是我手中陆氏35%的股份。至少在得到以前，非但不会对我怎么样，反而还要把我保护得好好的。” “呵呵。”洛瑞斯抿嘴一笑，“陆梓辰，游戏的掌控权还是属于我们的，这一点不会变。” “嗯，是啊。”陆子杨淡淡应道，漫不经心。可我要的，并不是这个。 “所以，你要怎么办。” “我……我想救他。很可笑吧，哈，我知道的。”陆梓辰笑的有些薄凉。 洛瑞斯默然，伸手拍拍他的肩，“他如今只是个普通人罢了，你也只是个普通人。” “不，”陆梓辰吐出一个字，却又突然沉默了。他眼底有分明的挣扎，却还是犹豫过后说了出来。“他身边，还跟了另一个人。”但是很快他又开口更正，“不对，那个人不是人类。” 于是洛瑞斯心中顿时万般思绪呼啸而过，他总觉得，有一个名字即将脱口而出。 陆子杨并未发觉洛瑞斯并不明显的异样，接着说道，“我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我见过那个人，不，应该说，那个人是堂而皇之出现在众人面前，毫不避讳。哥手上自他出现后便有了一枚血红色的戒指，诡异阴冽，就如他给人的感觉一样。别人也许并不觉得，但是我一眼就看出来了，他不是普通人。” “啪”，物品掉落的声响。两人循声望去，原来艾璐茜闲着无聊翻书册看，不小心带下了一本。她忙弯腰去捡，“咦”了一声却蹲在那里不动。洛瑞斯和陆梓辰觉得好奇，便都走过去看。一望之下，陆梓辰面色变得有些愣愣的。那是他小学到初中时和陆子杨的一本影像合集，同样的合集陆子杨也有一本。真的是好久远的事了，原来都抵不过时过境迁四字。陆梓辰默默捡起，淡淡扫过，不露一丝情绪。 正当他合上本子准备放回原位，陆子杨便在这时出现了，三人一时措不及防愣在原地。陆子杨嘴角挂着邪邪的笑，抱臂倚在门框上，毫不避讳地打招呼。“呦，我当是谁呢，这个时间来拜访。原来是你们，难怪不用经过大门。” 话音一落，陆梓辰和洛瑞斯并未觉得不妥。前者是习惯了陆子杨的语言方式，后者是性格的淡漠使然。然而艾璐茜不高兴了，陆子杨这样说，分明是指明他们是见不得人。但气归气，却还是下意识的躲到洛瑞斯身后。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觉得对陆子杨有一种莫名的害怕，恐惧到说不上，但是他身上的气息令艾璐茜很不舒服。 洛瑞斯扫了他一眼，说了句，“我们不是来找你的，自然不必知会你。”一句话将陆子杨噎了回去。他恨恨的看了洛瑞斯一眼，才说道，“如此，便算作私闯民宅了。” “哦？”洛瑞斯勾了勾嘴角，不动声色将艾璐茜向身后揽了揽，他能感受到从那只下意识攀上他衣襟后摆的颤抖小手传来的惧意，他也知道那件事艾璐茜虽然嘴上面上表现的漫不经心，但其实还是十分介意的吧。 “我想除了你，并不会有人看得到有另外的人出现在陆宅。”洛瑞斯说的自信，他在进入的同时早已不下结界，除非懂的破除的人，否则别人别想看得到他们二人。陆子杨能如此快的得知洛瑞斯和艾璐茜的存在，一定是因了那个幕后人的缘故。洛瑞斯也有心想要引出那人，或者，从陆子杨这里套出。 陆梓扬暗自咬舌，却依旧警惕的没有将话往那人身上带。“如此，便是我陆某人待客不周了。” “没关系，我们不介意。”洛瑞斯嘴角噙着笑，眼底却没有一丝温度。和陆子杨两人一言一语几个来回彼此试探着。“你这宅子，精致了不少，看得出经过高人指点过。” “哈，你喜欢？我不介意送你。” “承蒙。但我倒更希望一睹高人尊容。” “高人嘛，岂是你说见就能见的。” “哦？这么说，你也并能留得下他。”洛瑞斯回身，人闲闲散散在床上坐了。“陆大少的面子都留不下的人，我想，我还是有几分自知之明的，不会不自量力。” “噗”，艾璐茜没忍住，小声笑了一下。洛瑞斯的话句句都在说自己的不是，表达出来的意思却句句都在骂陆子杨。陆梓辰早在最开始就跑去一边继续喝水，看着他们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斗法，不亦乐乎。嗯，果然还是洛瑞斯更胜一筹啊，他想。毒舌的人，就应该以毒攻毒！ 陆子杨恨得牙痒痒，但表面还要做得滴水不漏。“不介意的话，一起用个下午茶吧。” “我无妨，艾璐茜，你介意么？”艾璐茜自然是配合。陆子杨作势要找人上来，洛瑞斯又是不经意地说，“只是要劳烦陆大少亲自引路，多少有点不胜荣幸啊。”这下连陆梓辰都没忍住，嘴角弯弯眼底亮亮的。 话说到这份上，陆子杨也只得亲自前来，嘴上说，“既是贵客，我亲自招待也是应该。” 洛瑞斯礼貌地笑着，牵了艾璐茜的手。路过陆梓辰时，别有深意的和他对视了一眼。 陆子杨准备的茶宴很是豪华，似是为了炫耀一般，毫不吝啬。洛瑞斯托着精致的茶碟，淡然道，“陆家果真是家大业大，小小的四人茶会可以有派对的规模。” “哦？洛瑞斯可是再说，你从未见识过如此规模的宴会？” “如你所知，我家里虽富裕但是很惭愧的，我却从不懂得如何挥霍。”洛瑞斯举起茶杯抿了一口，动作说不出的高贵优雅。 陆子杨强压着一股火，“洛瑞斯，你不怕我在茶水里下毒么？” “哦？”洛瑞斯放下杯碟，左腿叠在右腿上，一手搭在扶手上，一手手背托着下巴，很是随意的样子。“若是如此，那每个来陆宅的朋友，可都要时刻谨慎些了。” “呵呵，那不知，我和洛瑞斯是否可以成为朋友？” “当然，我这个人很随和的，只有一个标准而已。” “哦？说来听听。” “标准——”洛瑞斯眯着眼睛抿了口茶，很享受般，“他得是个人。” 寂静，悄无声息蔓延开来。陆梓辰和艾璐茜老老实实安静的坐着，陆子杨脸色绿了又绿，只有洛瑞斯好心情的品着茶。 半晌，空荡的沉寂中响起清脆的掌声，一下，又一下。陆子杨拍着手，笑得爽朗。“好，好，洛瑞斯，你这个朋友，我陆子杨交定了！” “那倒是我高攀了。”洛瑞斯一贯的不冷不热。 陆子杨心面上在笑，中想的却是，洛瑞斯，就让你先得意几天。春风得意马蹄疾是不是？我就看着你怎么从马上摔到我面前，哭着求我。而后来证明了陆子杨错的是有多离谱，也许洛瑞斯是可能从马上摔下来，但他绝对不会摔疼，更不存在求饶。 “不介意的话，就在此处住下吧。”陆子杨“好心”道。 洛瑞斯这回并没有马上作出答复，因为他有些顾虑艾璐茜的感受。毕竟有多少不愉快都是因他而起，艾璐茜像是知道他的想法一般，对他投去一个鼓励的眼神，洛瑞斯也就平静了。算了，有自己在，不会让陆子杨有机会出手的。 ------------ 75 大战在即 ------------ 76 如果得不到，可不可以毁掉 ------------ 77 假装 陆梓辰心中窝火，却又不好发作。装作疑惑的问，“哥，你怎么在这里？” 陆子杨也是强压火气，说了句，“没事，来看看，我回去了。”然而经过陆梓辰身边时，顿住了。陆子杨用只有两人能听得到的音量说，“陆梓辰，你别忘了，上次我是怎么几欲得手的。”然后便匆匆离开了。 陆梓辰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后，才拉过躲在他身后不住颤抖的艾璐茜，心疼的替她擦着不断落下的泪水。 “艾璐茜，乖啊，不哭了不哭了，没事了，不哭了啊。”陆梓辰柔声哄着，看她被欺负落泪的模样，心中更是难过，也有愤怒。“艾璐茜，对不起，没能及时保护好你，对不起。” “不……”艾璐茜抽泣着断断续续道，“如果不是你，我……” 陆梓辰不说话了，任由着艾璐茜扯着自己的袖子轻声哭泣，他知道的，女孩子受了这样的委屈，是要好好发泄一下，安稳在这时是没有用的。 陆子杨充满警告意味的话犹言在耳，陆梓辰不禁皱眉。看艾璐茜渐渐止住哭声，她拍拍她的背，说道，“艾璐茜，以后，不要自己动手吃任何陆子杨准备的东西，一切都要经过我之后才可以。还有，从今天开始，你和我住在一起。” “诶？我，我和你？……”艾璐茜惊讶的忘记了哭泣。 陆子辰温柔笑笑，“嗯，这也是洛瑞斯拜托我的事。如果不能在他回来之前好好保护住你，我怎么有脸见他？傻丫头，别多想。” 陆梓辰安抚着艾璐茜，将她在侧室安置好。看着她犹自挂着泪痕楚楚可怜的小脸，陆梓辰心底止不住叹息。哥，你究竟想做什么？洛瑞斯，你，动作要快点啊，我只怕，我撑不了几日…… 陆子杨回到房内，到头埋在床上，郁闷至极，怒火□□交织而生。他知道的，艾璐茜那个女人是碰不得的，但他就是忍不住。每次看到她能够如此心安理得的躲在两个男人身后，备受保护与疼爱的样子，陆子杨就想狠狠的，亲手摧毁。 嫉妒？不对，他没什么好嫉妒的。纯粹是因为，越是得不到便越不择手段吧？陆梓辰那个家伙，居然还妄想阻止他，真好笑，明明自己都自身难保了。你以为我不动你是为了什么？陆子杨不屑的冷笑，起身走到桌前。看着桌上堆积的厚厚一叠公文，一点心情也没有，变得更烦躁了些。 伸手想去够两本书来看，手指扫过，却蓦的定定停留在一本明黄色的册子上。手指犹豫片刻，却还是犹疑着取了下来，一瞬间思绪飘开飞远。指间夹着册子，即使不用翻开来，里面的内容陆子杨也早已熟烂于心。 从那天在陆梓辰处无意间扫到这本子鲜明的颜色时，他就已经知道是什么了。不确定的，指尖在上面摩挲着。最后仿佛下决心一般，翻开了他有些惧怕的册子。 入眼，便是陆梓辰小时明晃晃的笑脸，那样开朗温柔明亮的弧度，瞬间灼伤了陆子杨的眼。小小的他缠在同样很小的自己身旁，笑的那样开心。两人侧目而笑，但是自己的笑容即便依旧开怀，却多了份明显的稳重。自己，一直都是这样的吧，即便心中被快乐塞得满当当的，也不过露出了“差不多”的笑容。喜怒不形于色，很小他就学会了。 陆子杨仰面，背后靠在桌上，目光一眨不眨扫视影集，即使不易察觉，却还是有丝丝淡淡的温柔和温馨蕴在眼底。就如同他的人一样，心中如何想，从口上说出绝对是相反的话。页面一点点翻过，上面亲密无间的人渐渐长大，却也看得出渐渐的疏离。陆梓辰仍旧可以随时摆出那样开怀丝毫不做作的明朗笑容。他就像终日追逐阳光的向阳花，积极向上努力着。曾经，自己有多希望可以守护这灿烂的笑脸。 陆梓辰说的对，不论他身上究竟有没有流淌陆家的血液，陆老爷对他确确实实如亲生儿子般，甚至还要好，这是他饶是如此猜忌也能够真切感受到的。他也知道的，并不是陆梓辰没有那样的资格与本事继承家业，他回避，他故意的不上进，都是为了掩人耳目好告诉别人说，陆子杨，陆老爷的大儿子，才是唯一有能力继承的人。而他自己也确实作为着来回报，却还是不得不如履薄冰。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时时刻刻代表着陆家，容不得半点差池。别人都说，大公子举止得体，深思熟虑，稳重成熟，不愧是陆老爷精心培育的人。陆家有此，还怕何敌手。 一直这样，也是好的，当时的陆子扬如是想。即便每日都在机械重复着，然而回到家就有温馨的感觉，有那样一个缠人的弟弟，没什么不好。即便这样一点小小的光亮便可照亮他整个晦涩。然而从什么时候起就不对劲了？ 那日自己刚从国外处理公事飞回，陆梓辰还在欧洲上学放假并未回来。推开门，他居然听到有另一个陌生的声音在家中响起。他有些诧异的走上前，伸手将手中的东西和外衣交给佣人，一路恍惚。满眼都是那个穿着藕荷色连衣裙，白色的小皮靴，笑的眼睛弯弯的可爱女孩子。 陆老爷看是陆子杨回来，笑着叫他过来，在那个小女孩面前作着介绍。然而听着陆老爷说的话，面对这个小女孩，陆子杨不知怎么，一向无论何种场合都镇定自若的陆大少第一次有了手足无措的惊慌。 陆老爷说，这是徐家的小女儿，今年刚刚毕业。徐陆两家是世交，陆老爷觉得徐家小女儿偶尔来串串门，也没什么。他如是说，陆子杨却听懂了，联姻才是真正的目的吧。但是，他觉得若是这样，也是个不错的安排。这个比自己小了三岁，和弟弟同岁的女孩子，让自己有种很奇妙的感觉。许多年后，眼看着她离去之时陆子杨才明白那种感觉叫怦然心动。 那便是徐梦琪，让他一见之下便再也无法忘怀，如波斯菊般脱俗洁净的她。 明明是自己先认识的她，明明是自己对她那般的呵护，明明她的心应该也只应该属于自己的，可为什么偏偏陆梓辰回来，徐梦琪就毫不犹豫的投入了他的怀抱？无论哪一方面，陆子杨自问与陆梓辰相比都有之过而无不及。然而究竟两人间差了什么，竟会让徐梦琪坚决有坚定的站在陆梓辰身边？ 徐家并没有什么异议，本来最初的意图便是想促成与陆家联姻。究竟是两位公子中的哪一个，并不是那么重要，虽然陆子杨明显是第一选择。然而徐老爷看陆梓辰非但不是一无是处的世家公子，相反的能力与大公子不相上下，况且自家女儿又是真心喜欢着，并无半点反对。 陆子杨曾鼓起勇气问过徐梦琪。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徐梦琪说，诚然你比陆梓辰不知优秀了多少倍，也许没有他我一定会选择你。可是陆子杨，你毕竟和他不一样。陆梓辰向往自由，就像终日追逐阳光的向阳花，与他在一起我很轻松，你也很好，成熟稳重，心思缜密。可是陆子杨，与你在一起，我却总觉得如此疲累。 小琪，谁不想终日随心所欲呢，我同样是个向往自由的人啊。可是处在这个位置上，又怎么能够随着我的任性为所欲为？也许，我放手才是对你真正的好？ 陆子杨的视线就就落在陆梓辰小时那大大的笑脸上。向阳花么？的确，陆梓辰，我的确不如你。我……本是要祝你们幸福的吧，小琪与你在一起，即使是远远的观望，却能够满足我卑微的幸福。 可是究竟为什么，怎么会走到如今这一步的？陆子杨疲累带着些苦楚的闭眼用力揉着眉心，我想捧在手心呵护的小公主，为什么，为什么你离我而去呢。是的，是我，我被嫉妒埋没了理智。我还是无法面对你和陆梓辰的甜蜜，我将自己终日仍在公文堆里，我拼命努力的想要忘掉你。我以为我做到了，却不料听到你们成婚的消息立刻丧失了理智。 清醒的时候，便得知你离世的消息，几欲疯狂。然而这条充满血腥的路，在迈出第一步起便绝无后退的机会。自愿也好被迫也罢，只能走上这条修罗路。说过多少谎，早已不记得。不过有什么关系，骗别人，也骗着自己。谎话说多了，自己便信以为真。自己是生活在谎言里，那么，让谎话成真不就好了。 陆子杨扔了相册，一头栽进柔软的床。自己做的事，对了就罢了，错了便只能一路错下去，让错的生生变成对的。只有这样，才能是活着。即便心中煎熬苦楚，也只能强自勉力坚持着。坚持不住，那么便麻痹自己吧，哪怕心里早已溃败不堪。自己一个人，不需要任何依靠，跌倒了要自己爬起来。没有谁是可以值得依赖的，这种东西脆弱得比不上一层纱。一个人，就不会受到伤害。 ------------ 78 被选择 陆子杨心本善良，只因了处在特殊的位置与环境中，与对自己的要求，才变得世故。作为一个商人，自然以利为先。即便不为利，他也是个绝佳的影帝，演给自己看，一遍遍暗示着自己的内心，层层包裹，水火不侵。 面具，真的是很好用的东西，骗过所有人，也瞒住自己。 （我从未想要你回报我什么，可还是无法忍受你离我而去。） “艾璐茜，你……恨我哥么？” 艾璐茜昨夜睡得并不踏实，陆梓辰也是辗转难眠。 艾璐茜缩在被子里，想了想，再想了想，最终摇摇头。“我不恨吧，但是，我觉得他很可怜。” 陆梓辰沉默不语，仰着头靠在沙发靠背上。“可怜呐……”他呢喃。也许，是吧。他知道陆子杨从来不肯亏欠别人。亏欠了别人的，哪怕只有一点点，他都必定找个最合理的机会回报回去。外人只当他是有情有义，圈内名声也愈来越响亮。然而陆梓辰看得出，那不过是他自我保护的一种方式。他与其说不愿欠别人的，不如说是拒绝别人的关心。他就是那样一个人，可以将自己的温柔毫不心疼的挥洒，却用坚硬的外壳将自己紧紧包裹。 “艾璐茜，无论你对他有什么样的感情，我都不会觉得不可理解。” “……陆子杨，他并不坏。”艾璐茜小心说道。 陆梓辰默。艾璐茜见他没有出声，便试探着说下去，“我知道的，他对徐梦琪的感情的真挚赤诚。他的心里还是有着可以企及的柔软，只是他藏的太深，我们找不到，便误以为没有。陆梓辰，你，难道也相信陆子杨就是个十恶不赦之人么？”话音顿了顿，见陆梓辰并无阻拦之意，她接着说，“洛洛可以毫无顾忌的坚信与他并无血缘的兄弟，只凭着直觉。那么你呢，毕竟他是你哥哥。” 陆梓辰没有立刻回答，呆呆仰望着高远的天花板，数着上面水晶灯的纹路。相信么？他不相信么？陆梓辰不知道。哥哥，确实如此。然而这其中的真情实感又有多少。血缘在豪门中一文不值。在他活过的这二十几年里，每日都是在惶惶与狡诈中度日，就因为他陆梓辰即便不是长子，却也是在陆家举足轻重的人。在为利而生的人群里，只有时刻提心吊胆才能保护好自己。 他承认，洛瑞斯经历了百倍千倍这样的二十几年，他见过的没见过的，阴谋诡策层出不穷。像那样幼稚天真的一味盲目凭直觉相信，无论在何时对何人都是无可挽救的致命伤。然而洛瑞斯做到了，那样污垢的日日夜夜，并没有抹杀他心底的单纯执着，就那样傻傻的将自己的真心和性命连带别人的巴巴地送到对方手上。是他幸运吗，押对了宝才会成功？狡诈敏锐如洛瑞斯，不可能会也不能够容忍自己会犯下弱智般的错误。那么，是必然？那究竟是怎样的信仰，才能够成就这样的必然？ 陆梓辰自问没有如此的勇气完全信任陆子杨不是那样丢尽良心的人。但是，是不是偶尔也需要，放纵一次，由着理智打盹？ 说实话，陆梓辰很累，从徐梦琪离去开始。活着是一种煎熬，死去是一种折磨。而后对陆子杨，恨不得爱不得。徘徊挣扎于对他的怨怼和不解中。他明白的，失去徐梦琪对陆子杨究竟意味着什么，自己曾经对他有过多少愧疚。然而爱情不是交易，说让就能让。他们尊重小琪的选择，幸福了一个，另一个注定是悲剧。 那样温柔的人，究竟受到了怎样的刺激与诱惑才会对自己的深爱下手。阴差阳错下亲手摧毁了自己的最爱，那种肝肠寸断即便自己不能亲身体会，却可以想象得到并感同身受。陆子杨对徐梦琪的爱，并不比自己少，甚至要更多。 陆子杨显然一夜未眠，眼下一圈淡淡乌青。他本就睡眠极浅，微微有些响动就能被惊醒，所以卧室内从来都一层层蒙着厚重深色的帘幕，仿佛在如此昏暗中才能找到一丝安全和宽慰。而昨夜他整晚坐在窗前对着月光发呆，身侧的烟蒂散成片，屋内弥漫着经久不散的烟草气息。陆子杨的专用佣仆见了不禁皱眉，很久没见少爷如此烦躁了。少爷一向是自制力强得惊人，这样不管不顾伤身的事，除了上回徐小姐的事情后就再没见过。 众人各怀心事，聚在一起用餐时已是中午。陆梓辰有意留艾璐茜与陆子杨在一起，便找了个借口匆匆离去。他想了一上午，觉得需要听艾璐茜的话，相信陆子杨，哪怕就这一次。他也并不是就这样放心留两人在一起，然而艾璐茜眸子满是认真的请求，他也不好拒绝。陆梓辰当真回了房，他觉得，既然艾璐茜说她能够处理好，那自己就应该相信她可以。其实信任，有时候是如此简单，不过就是头脑一热的承诺。 陆子杨也看出些端倪，所以故意用得很慢。带到陆梓辰完全离去，他才漫不经心的问，“所以，你找我有何事？”他轻笑，却及其轻佻。 艾璐茜不受他影响，目光灼灼盯着他，“我们换个地方谈吧。” 陆子杨一时默，手指摩挲着高脚杯沿，目光忽然有些飘忽不定。末了，他露出个笑，似是嘲讽，“怎么，不甘心如此轻易逃开我，所以想主动一次？” 艾璐茜不回他，眼中坚定的目光毫不动摇的盯了他一会儿，起身走了。陆子杨收了笑，目光变了几变，终是跟着艾璐茜的背影去了。 “所以，小天使，你想对我说什么？”陆子杨调侃的话响起。 两人站在陆宅西府海棠的院子里，艾璐茜发现，似乎有些身份地位的人都愿意在自家院子里养些什么。像芙瑞的蓝色鸢尾，洛瑞斯的血色曼珠沙华，陆梓辰的琼花玉树，还有陆子杨的西府海棠。艾璐茜只当是情趣罢了，却不知，种种都是他们思念的寄托。 鸢尾本是恋爱的使者，优美热情，象征光明与自由。然而芙瑞雅偏偏只选择蓝色，将自己对洛瑞斯无法言明的赞赏与仰慕统统寄托其上。蓝色鸢尾，代表着宿命中的游离和破碎的激情，精致的美丽，可是易碎且易逝。那样不顾一切的爱怜，便是芙瑞雅对洛瑞斯的执着。 曼珠沙华，血红色的彼岸花，生长在地狱忘川河边的接引花。妖艳浓郁，触目惊心的红。唤起死者生前的记忆，引领着走向彼岸。由于花开无叶，叶生无花，花叶生世两不见，它也被称为“无情无义”的花。然而洛瑞斯以及更多的人并不这样想。曼珠沙华的美，是妖异，冷艳、灾难、死亡与分离的不祥之美，与世无争。用花开凄美壮烈的赤红，花落璀璨夺目的碧翠，用力诉说着永不相见的悲恋，刻骨铭心。奈何桥下的彼岸花，见证了谁与谁的倾世繁华。 琼花，所谓琼者，即美玉也。琼花象征着美丽，浪漫，完美的爱情。玲珑剔透，玉琢冰雕。不以花色鲜艳迷人，不以浓香醉人。花开洁白如玉，风姿绰约，清秀淡雅，一如徐梦琪的潇洒。 西府海棠，花开娇艳动人，其花未开时，花蕾红艳，似胭脂点点，开后则渐变粉红，有如晓天明霞。西府海棠，还有另外一个名字——解语花。世有解语花，凭谁解花语。解语花就好似一个未知的迷，唯有真正倾心之人，才能懂得表皮下动人的美丽，其他人却还不知惜。花期短暂，却绝无香气。美过了，甘心了，毕竟留下了些什么。繁复的矜贵，简单的可爱，素色的清隽，缤纷的烂漫。 唯独不过一个“情”字，使人痴痴缠绕。 艾璐茜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她目光悠远，全然不知在想些什么。微风拂过，挑起她胸前搭落的几缕发丝。“解语花，”她说，“很美。”她轻轻走近，附身而嗅，动作自然纯真，“只可惜，没有味道，一点都没有。”她说的叹惋，但语气表情中却并无这样的情绪。 陆子杨闻言一怔，背脊瞬间僵直。满园的淡淡香气，而艾璐茜却说没有味道。他平静的开口，声音有些低沉。“你想说什么。” 艾璐茜没有回头，漫不经心地摆弄着海棠的纤枝，“你想做什么。” 陆子杨一堵，不说话。 “陆子杨，罢手吧。既然结局已注定，过去无法改变，又为何执着于眼前？” “呵呵。”陆子杨一默，随即轻笑出声。“为何？你都说了，既然改变不了既定的事实，我为什么不去改变我能改变的？” “是吗？可是你知道的，即使你再怎么努力，也只不过是改变通向同一结局的岔路罢了。”艾璐茜侧过身，对着他。“所以，放过自己。” 艾璐茜穿着藕荷色的衣裙，侧目而视，眸中流光溢彩。长发半掩住脸庞，小巧的尖下巴若隐若现。水蓝色的眸中清澈见底却又一望无际。她说的认真，然而陆子杨却觉得，这样的情景仿佛似曾相识。他不由自主的向前迈出了一步。 ------------ 79 情字当头，唯心乱矣 只那一步，陆子杨意识到自己失态。随意抱臂站在那里与艾璐茜对视，玩笑般地说，“哦？我一直对自己非常好，没有什么不放过。” “是吗。”仅仅两个字，尾音却微微下挑，带着那般无奈与无所谓，陆子杨却被这一声好似叹息弄得心烦意乱。“没事我先走了。”语落转身欲走。 “这是你为小琪种的吧。”陆子杨脚步一滞。“很像她。”艾璐茜说。“一直都是您亲手侍弄的对不对，就像你想把所有最好的都给她一样。”陆子杨背对着她始终没有回头。 “可是，即使你不甘心，却依然选择仰望她的幸福。”艾璐茜语气平淡又悠远，诉说着别人的故事，却又如同自己的。 陆子杨终于忍不住回头。“你真的是艾璐茜？”他难以置信。他知道的艾璐茜明明就是一个懵懂莽撞的小孩子而已，随便的激怒就可以让她暴跳如雷。如果不是身边有成熟稳重的陆梓辰和内敛深沉的洛瑞斯，她不知道要被害死几次。然而这样仿佛能够洞悉一切的人，他陆子杨决不相信她就是艾璐茜。 “为什么不对陆梓辰下手。”艾璐茜换了个问题。 陆子杨嘴角轻挑，“与你何干。艾璐茜，你这样突然的转变不是一次两次了吧。” 艾璐茜不理他，自顾自说道，“你下不了手。” “你！……”陆子杨语塞。 “既然你下不了手，为何不叫人替你除了，何必这样僵持着。” “……” “我知道你还有良心，即便你那样做，对我你也从未有过真正想要下手的念头。你就这样收手吧，没有人会恨你，也从未有过。当年不过是你一时冲动糊涂，大意之下造成那样的结局。并不是……” “闭嘴！”陆子杨厉声打断她。“你这个自以为是的女人，你懂什么。”陆子杨转过身来，微垂着头，表情全部隐在额发的阴影下。“想知道真相是不是？好啊，我告诉你！”他仰起头，脸上尽是嚣张和狂妄。嘴角扯着阴测的弧度。“你觉得，一个你恨之入骨费尽心力才捉到的人，怎么可以容忍他就这样轻飘飘的死去？知道什么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么，嗯？他不可以踏出陆家半步，却可以在这里得到任何自由。杀了他算什么，我失去的永远都回不来。至于你……”陆子杨阴笑着走近，手指捏起艾璐茜小巧的下巴，抬起，迫使她与自己对视。 “艾璐茜小姐，我并不是在吓唬你。”陆子杨目光不经意的一瞥，居然发现陆梓辰就站二人在不远的后面。蓦然，他心上一计。他微微靠近艾璐茜，几乎是附在她耳边。“艾璐茜，我跟你打赌，陆梓辰那小子八成是看上你了。” 艾璐茜一惊，抬起头看他。“哦？不信？”陆子杨又靠近了她一些，嘴角挂着莫测的弧度。“那么，敢不敢来试试？如果我亲你，他生气的话，那就说明……他喜欢你哦。”陆子杨抬眼自然的扫过，陆梓辰身体笔直，无意识的紧握着双拳关注着这方。 陆子杨嘴角弧度更加扩大，“若是我输了，你提的任何要求我都答应。不过，若是很不幸的，你输了……艾璐茜小姐，你，要陪我一晚，一整晚。” “我接受。”艾璐茜在他耳边淡淡说道。没有语气的波澜，那样平静的如同在说着无关紧要的话。陆子杨一怔，为她语气的平淡而怔住。她之所以这样，是因为对事情有着十足的把握，还是说，她根本就不在乎？他陆子杨决不会看错的。 陆子杨默了片刻，忽然在她耳边轻笑起来。“艾璐茜，你的一整晚，我不胜感激的收下了。”语罢，离开她的颈窝迅速附身作势欲亲。其实陆子杨也不过是做做样子，如果陆梓辰不介意呢，他当然乐得收下艾璐茜这个吻，连带她的一夜。如果陆梓辰如他所料呢，他同样高兴。艾璐茜说的对，他是下不了手，更确切的说根本就没想过下手。如果陆梓辰这个傻小子真的喜欢艾璐茜，陆子杨只会觉得欣慰。他欣慰陆梓辰能够从徐梦琪的死的阴霾中走出，能够敞开心胸迎接另一段感情，而不是每日郁郁寡欢等待死亡。自己如此做，每一件事，无非是想让他重新振作起来。他知道的，作为自己的弟弟，陆梓辰究竟有多优秀。 如果一定需要一个人来为徐梦琪而悲伤苦痛，那么，就由他自己，一个人承受。 果然如他预料般，就当她即将触碰到呆掉的艾璐茜诱人的红唇时，陆子杨面上一痛，随即便是天旋地转。等他回过神来时，便发现自己已经重重跌坐在地上。果然。 他下意识的舔了舔嘴角的血迹，一阵刺痛。抬手揉揉脸颊，动动筋骨，无所谓的站起身，嘴角挂着邪气的笑，看着将艾璐茜谨慎的护在身后的陆梓辰。“怎么，就这么想保护她？又不是你的女人，何必呢。” “哥，我不会允许你再碰艾璐茜，这是最后一次。”陆梓辰生气了，动真格的。艾璐茜能够感受到他语气中带愤怒，陆子杨当然也能感受到。 “哦？”陆子杨无所谓地耸肩，摊摊手，“怎么才能保证最后一次？” “我不会再给你机会接近利用她。” “是吗？那可要看好了。”陆子杨活动活动颈项，满不在乎地对着陆梓辰的满腔怒火。“陆梓辰，别那么火大，我会误会你看上她了。” 陆梓辰一僵，艾璐茜一怔。她下意识的看向他的侧脸，然而陆梓辰并未回头，脸上依旧是绷紧的肃穆。“哥，你不要乱说。艾璐茜是洛瑞斯的人，他走之前托付我要好好照看她，我不会食言。”陆梓辰说得义正言辞，没有反驳的余地。 “哦，是吗。”陆子杨无所谓的耸肩。陆梓辰的一番话就像一棍子打在了棉花上，连一声闷响都发不出。 “不打扰你们了，我走好了。”陆子杨拍拍衣服，准备离去。“哦对了，”他忽然停下脚步，目光看向艾璐茜，目光深邃。“艾璐茜小姐，还记得我说的话么？”语罢，再不多言，潇洒的转身离去。 艾璐茜一直被护在陆梓辰身后看着他的侧脸，陆子杨说的那番话她有听进去。那么，陆梓辰现在这样子生气着，是不是就真的表明…… “艾璐茜？”陆梓辰的呼唤将发呆的她唤醒。 “嗯？” 陆梓辰见艾璐茜迟迟呆滞着，以为她被陆子杨怎么，有些焦急。看她回应，细细打量之下又并无不妥，心放下不少。“你告诉我，陆子杨对你说什么了。” “什么？” “他对你说的话做的事，你都要告诉我。” “你生气了？” 艾璐茜没有回答他的话，这样一句让陆子辰微愣。自己……这是生气了吗？ 陆梓辰摇摇头。艾璐茜又问，“那你为什么要打他？” “我……”陆梓辰一时语塞。“不这样，你难道想让他占便宜？”陆梓辰勉强找到个理由、 “那，你是为了你自己，还是为了洛瑞斯？”艾璐茜不放过他。 “……为了……为了洛瑞斯，还有你自己。”陆梓辰明显有些底气不足。 “为了我？所以你生气了？” “陆子杨到底跟你说了什么？”陆梓辰终于忍受不了艾璐茜一句句的逼问。 “没什么。”艾璐茜摇摇头，别过陆梓辰的视线。 一时沉默。陆梓辰最终一声轻叹，说道，“听好，艾璐茜，无论陆子杨说什么，你都不能够相信。他接近你另有目的。” 艾璐茜不去看他，盯着满园的西府海棠。“你真的那么肯定他是在利用我？”艾璐茜语气平稳，仿佛就像是在陈述“我是女人”这样的事实般，却安静得让陆梓辰有些不寒而栗。 “艾璐茜……” “我很累，先走了。”艾璐茜打断他，当真迈开脚步。然而经过陆梓辰身边时，她停顿了一下。“陆梓辰，你哥哥，并不是如你想的那般。我不奢望你能相信他，或者原谅。但是，毕竟你们身上流着共同的血，这是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的事实。” “艾……”陆梓辰听得心惊，转身叫她的名字想挽留，然而艾璐茜丢下那一番话后早已走远。陆梓辰伸出的手无力垂下。自己这是怎么了？陆梓辰低着头懊恼地想。艾璐茜问他生气了没有，他虽然回着没有但是自己知道，他岂止是在生气，而是在震怒。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陆子杨接近她，就有一股莫名的火气上涌。 陆梓辰颓败的看着满院娇艳的西府海棠，忽然间没了力气。海棠无香，只等一人。 艾璐茜说，即便不相信，不原谅，却仍旧血浓于水。艾璐茜说，不被爱的才是第三者。艾璐茜说，是有希望便有未来。 艾璐茜，那样明亮耀眼的存在，让人无法忽视。单纯透彻得不属于这个世界，一眼能够看到底的人却往往语出惊人，一语中的。那样璀璨如明珠，所以饶是洛瑞斯也不自觉被她吸引，终是再移不开视线。 ------------ 80 爱是曲折，是折磨 那么自己呢？陆梓辰想，艾璐茜的那句话，为了自己还是洛瑞斯，陆梓辰现在也无法回答。或许应该说，为了洛瑞斯，为了艾璐茜，更为了自己。所以……陆梓辰不敢往下想。糖果总是甜蜜美好的，吃过了，就没有了。却还是忍不住想要触碰，触碰罢了。 陆梓辰就有点这样的情绪。糖果的美丽，时刻引诱着他。然而他知道的，如此诱人的仅有这一个，如果吃掉就代表消失，那么他宁愿永远观望。 我不愿做得不到爱的第三者，所以，我在对岸做一个路人甲，祝你，幸福。 艾璐茜脑中一直反复重现着陆子杨说的那句话：如果我亲你，他生气的话，那就说明……他喜欢你哦。 是这样吗，陆梓辰？曾经，我是多么希望有一天你可以将目光放在我身上，哪怕徐梦琪在你心中永远抹杀不掉，我只是希望我可以在你心里占据哪怕最最不起眼的地方。可是为什么明明应该高兴的，现在想来却如此困扰？即使现在自己爱着洛瑞斯，但是却仍旧期待着，能够从你口中听到，说你喜欢我，哪怕是曾经，哪怕只有一瞬。 艾璐茜蓦然想起和陆子杨打的那个赌，虽然自己当时并未答应，却也未反对。如今那个赌表面看来是自己赢了，因为陆梓辰并没有承认。所以，艾璐茜可以要求陆子杨做一件事，任何一件。 想及此，艾璐茜匆匆从床上跳下，拉开房门找陆子杨去了。 （爱这东西，不在于地点，不在于时间，不在于究竟有过多少回忆，只在于，那个人是谁。） 魔界此刻红火一片，喜庆非凡，因为魔界发生了一件大事：魔界公主要嫁人了，驸马是暗夜公爵洛瑞斯。于是魔界上下都沸腾了，共同期待着能够参观典礼的那日。斯露贝特女王说了，只要是魔界族人，无论身份地位，皆可前来喝一杯喜酒。 这件事，大Boss路西法以及其他六君主很诡异的不约而同毫无异议。 洛瑞斯自然是反对的，然而这回即使他心里再反对也没有用。理由很简单，芙瑞雅怀了他的孩子。从责任或者良心来说，他只有也只能娶芙瑞雅。 近几日后边是订婚宴，洛瑞斯被明令禁止走出魔界。他心里着急却毫无办法，这几日便时时泡在巴贝雷特处，与地狱七君主其他几位大恶魔混在一起。 “喂，洛瑞斯，女人而已，娶谁不是娶。”玛门在酒吧吧椅上，拖着酒杯有些不屑地嘲讽洛瑞斯落寞憔悴的模样。 “玛门殿下，若是你有真正爱的人，你就不会这样说了。”洛瑞斯面无表情，喝酒想喝水一样一杯接一杯。 “嘁，怎么可能有这种人，你就是太当回事儿了。”玛门鄙视道。 “嗯，如果黑珍珠可以变成美女，殿下就会这么说了。”阿斯蒙蒂斯打趣道。“洛瑞斯啊，”他拍拍洛瑞斯的肩膀，“其实你也不亏，芙瑞雅挺好，天使的脸孔魔鬼的身材。” “你废话。”巴贝雷特推推眼镜，举杯抿掉一口，“斯露贝特生芙瑞雅的时候才堕天的，芙瑞雅不生得天使的脸难道你生？” “我说……”洛瑞斯头疼的揉揉眉心，对着一帮打趣的人说道，“为什么你们都在这里？还有，路西法殿下，为什么你不亲自去管理魔界。” 一旁和拉哈伯猜拳猜得不亦乐乎的路西法听到被点到名字，向这边看过来。听完洛瑞斯的话，他特别平静并且十分无赖的说，“偶尔魔王坐久了，也累了，就换个人来替替我。再说了，我只是找个人上位罢了，又不是我放手不管了。” 洛瑞斯再度扶额，“那为什么你们要聚在这里。” “哦，你是婚礼的主角之一嘛。”玛门抢着回答道，“女主我们见不到，就跑来骚扰骚扰你呗。” “殿下是等着讨彩礼呢吧？”阿斯蒙蒂斯不知死活的接道。 玛门难得没有立刻回嘴，而是看了他一眼后，眼泪巴巴的望向路西法，“爸，他欺负我。” 路西法没空理他，头也不回的回了句，“阿斯蒙蒂斯，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还不等玛门得意，路西法又说，“太轻了。”于是玛门得意的笑还来不及展开就冻在唇角，顺带整张脸都冰住了。因为路西法说，“叫玛门送你十颗成色最好的黑珍珠。”于是阿斯蒙蒂斯笑的，怎一个贱字了得。 “嘿，洛瑞斯，别垂头丧气的，等娶完了，你再找你的小天使去呗。”玛门随意的说道。 洛瑞斯一个叹气，心烦的挥挥手。“殿下，如果在外面的是米迦勒，不知你还是否还会心安理得的在这里娶另一个女人。”洛瑞斯此言一出，路西法一滞，玛门沉默，其他几个人也极有默契的不发一言。气氛一时尴尬。洛瑞斯皱眉，自知失言，手蜷成拳抵着额头。“抱歉。”洛瑞斯懊悔的说。 “为什么要道歉？”玛门又恢复了吊儿郎当的样子，抱着臂斜眼看他。 “我不该那么说……” “你刚刚有说话？”路西法接道。于是其他人很聪明的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一时无言。许久，洛瑞斯闷闷地说了句，“我想出魔界。” 巴贝雷特插进一句，“魔王命令点名禁止你，洛瑞斯鲁法特离开，半步。” “我知道。”洛瑞斯闷闷的回，目光却飘向一旁闲闲散散的路西法。路西法收到，轻轻一笑，“如果我是魔王，我会让你去的。” 洛瑞斯郁闷的一手手背托着下巴，一手一下下扣着高脚杯沿。他本也没期望他们可以放他出去，意料之中的答案罢了，并没那么失落，嗯，没有。他这样安慰自己，却毫不犹豫的一抬手又干掉一杯。 玛门受到巴贝雷特的目光，有些迟疑的问洛瑞斯道，“那个小天使，对你来说就这么重要？”洛瑞斯沉默。 玛门又问道，“为什么一定要去见她，你就这么想炫耀么。” 洛瑞斯想了想，说道，“不是的。我们之间。终归是我对不起她。我不能这样一声不响地跑去和别人结婚，然后等着一切落定后再跑到她面前去说分手。我想，无论如何都要到她面前，亲口对她说出来，还有对不起。当然，如果她能一脚把我踹开或者打个半死什么的就再好不过了，我欠她的。没有我，她不会落到今日这副田地。只有断了对我的念想，她才有机会去寻找下一个幸福。”洛瑞斯说的风轻云淡，事不关己的样子。 玛门听了心里好一阵不舒服，仰头干掉一杯，眼神偷偷瞄过他老爸路西法，见他只是闲闲的坐着，心中便有了几分主意。 “洛瑞斯，送你份大礼，跟我来。”玛门放下酒杯，冲洛瑞斯说道。 洛瑞斯倒是无所谓的样子，反正现在无论是什么，对他来讲都不重要。拍拍翅膀跳下吧椅，跟着玛门走出酒吧。拉哈伯望着他的身影咋咋舌，“哦哦，又多了个痴情种子。” 洛瑞斯尾随着玛门，一路欣赏着周边的景色。玛门突然停下时，他差点撞上他的背。洛瑞斯定睛看了看周围，发现两人就在结界口处，洛瑞斯一惊，问道，“殿下这是做什么？” 玛门挑挑眉，“你在想什么我就准备做什么。” “可是，我是不能……” “斯露贝特那个美妞是下了令，但是她也得听我老爸的。” 于是洛瑞斯明白了，放自己出去是路西法的意思。只是不便亲自出面，才叫玛门偷偷将自己送出去。嗯，反正怪下来也落不到他头上，儿子太不正经，拉着你的驸马出去玩了。找回来？哦不好意思，虽然我是他老爸，但是你知道，儿子养大了，翅膀总是要硬的。 玛门随便打发了门口几个小的，大大的方方拖着洛瑞斯穿过结界来到人界。下个瞬间两人便站在陆家本宅前。 “诶诶，我说你快点儿啊，就算是我拉你出来的，也不能太久啊。”玛门在一旁催促道。 然而洛瑞斯却迟疑了。出不来的时候急着想见她，然而离她如此之近，自己却害怕了。他要见她吗？要怎么开口呢？艾璐茜会伤心的吧，会哭吗？会……会恨自己的吧？也许她再也不想看见自己了，那，还有见面的必要吗？是不是就这样一声不响的离开最好不过了？洛瑞斯混乱的想着。 玛门看他犹犹豫豫的样子不禁气冲脑门，“嘿我说，婆婆妈妈的怎么。”说完一把抓过他，冲着一扇窗户，也不管是否有人，一头撞了进去。洛瑞斯被他措不及防的抓着衣领甩进去，于是和地面来了个结结实实的亲吻。好在上面铺了厚厚的绒毯，他的俊脸才得以保存，洛瑞斯惴惴的想。 狼狈的爬起来，洛瑞斯略略扫了一眼就知道他们在哪里了。“玛门殿下，您真是……会选地方。”洛瑞斯一脸郁闷的说，玛门则一脸的问号。 ------------ 81 旁观者？自迷者 “这是陆子杨房间，谢谢。” “哦！”玛门一拍脑门，“就是反过来骑你头上的那个人类吧？你可真是……怎么说你好。”玛门衣服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洛瑞斯深吸了几口气才把头上蹦出的青筋平息下去。 “洛瑞斯，你自己去吧，不过动作要快点儿。”玛门大大咧咧的在陆子杨的酒柜里翻出一瓶拉菲，跳到他柔软舒适的大床上开始享受。“我们要在天黑前回去，我是说人界的天黑，懂不？” 洛瑞斯白他一眼，点点头。他本来是想告诉玛门别动人家的东西。但转念一想，反正他们马上就要走的，发现就发现呗，又抓不到人，也就由着玛门去了。 艾璐茜正和陆子杨碰面，依旧是在满园娇红的西府海棠前。 陆子杨抱臂，声音一贯的戏谑，“怎么小天使，是来找我奉献你自己的？” 艾璐茜眼睛一眨不眨，一脸平静看着他，“我是来找你兑现你的承诺的。” “哦？”陆子杨挑眉，对她有些感兴趣。“说说看，你想要什么？” “我要你放手，和陆梓辰好好相处。” 她说得极认真，陆子杨一时默然。半晌，他扑哧一声乐了。“小天使，先不论你提的要求有几分可行性，单论这个赌，可是我赢了。” “陆梓辰并没有生气。” “你怎么能肯定？” “他亲口说的。” “哦，那我也亲口说，他生气了。他还打我一拳呢，疼得很啊，怒火中烧吧，嗯？”陆子杨一脸的无赖。他顿了顿，换了个比较正经的神色，“小天使啊，别用这种投机取巧的方式，要论手段，你嫩多了。” 艾璐茜不说话，也不恼，就这样用清亮眸子直直注视着他。 “算了，”陆子杨受不了那样纯粹的目光，别过头去。“就当我是开玩笑的，我也不用你陪我。说到底，当初也不过是要对付洛瑞斯才把你卷进来。不过，艾璐茜。”他忽然把脸对着她，面上满是认真，没有作假，目光直视，“你说实话，你喜欢我弟弟么？” 艾璐茜见他目光沉稳，表情严肃，全然不是玩笑般的神情。她开口，如实答道，“喜欢，但仅仅是曾经，曾经动心过。” 陆子杨看着她不说话，仿佛在辨认她话的真假。过了一会儿又问道，“如果没有洛瑞斯，你还会喜欢他么？” 艾璐茜微微蹙眉，不知道他想要做什么，却还是实话实说道，“我不知道。但是这种如果是不可能的。” “是么。”陆子杨轻笑，嘴角勾起的弧度不是平日里的嚣张或者邪恶，而是那种温柔的弧度，带着些宠溺。“这么说我弟弟还是有机会的。” 艾璐茜疑惑，“你说什么？” “没有。”陆子杨要摇头，“艾璐茜，小女孩。别太依赖‘相信’这种东西，信得越深，伤得越重。但是偶尔受伤了也挺好的，实际上，女孩子从一个男孩子身边流浪到另一个，不过就是为了能够找到份温暖可以将她保护么。你是个好姑娘，别钻牛角尖，小木屋塌了再找一个避风港就是，谁失去你，是他的损失，你应该得到幸福。” 陆子杨没头没脑的说了这么些话，艾璐茜并不是听得很明白。然而有一点她懂，陆子杨不是坏人，至少在这一刻不是。他在关心她，她能感受到。也许陆子杨知道些什么事，却没办法明说，才以这种晦暗的方式传达，可艾璐茜真的想不明白究竟他想要表达的涵义。显然陆子杨也没期望她能够听懂，他淡淡的笑了，那种发自内心的，纯粹的笑。“不早了，回去歇息罢。其实像你这样干净透彻的小丫头，不适合在这洪水猛浪里挣扎。”艾璐茜没有回话，最近她的性情内敛了不少，不愿与人起冲突，心性淡泊了许多。 说完正经话，陆子杨又露出一副邪邪恶的面孔。“还是说，小璐璐当真想陪我啊？” 艾璐茜淡然一笑，正想回话，身后便想起陆梓辰的声音。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陆梓辰的声音有些冷，在这样的黄昏里显得尤为突兀。 艾璐茜转身看他，陆梓辰却不去看她，径直走到陆子杨面前，与他对视，两兄弟几乎等高。陆子杨还是那一副欠打的笑脸，波澜不惊。 “我说过，不会再让你利用她。”陆梓辰开口，是从未有过的冰冷。 陆子杨不为所动，“所以我说过了，你要看好她。” “哥，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哥。你想要怎么对我都可以，但我希望你不要吧其他无辜的人也卷进来。” 陆子杨无视陆梓辰一脸的肃杀，无谓耸耸肩，转身走掉。“那，你要尽力啊，我的好弟弟。”最后两个字他故意咬得很重，陆梓辰不出他意料的额上爆了一根青筋。 艾璐茜见了有点想解释，然而动了动嘴唇，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陆子杨，这样一个心口不一的人。心里想的和做的事与说的话往往相反，带着面具，假装自己是坏人，为的是不让别人担心，拒绝别人的关心。他就是这样一个矛盾又脆弱的人，一个孤单又孤傲的野兽，默默付出却用力让别人觉得自己强大，让别人畏惧，让别人臣服，也让别人厌恶。陆子杨有陆子杨的打算，有他的生存方式，那是艾璐茜无法触及的温柔。 “艾璐茜，他……你们说什么了？”陆梓辰脸色有担心，有紧张，还有些艾璐茜看不懂的神情。 “你想听？”陆梓辰点点头。 “他跟我打了个赌，我们刚刚在谈论赌注的问题。他说，若是我赢了，他便答应我一个要求，任何一个。但若是我输了，我就要陪他一整晚。”艾璐茜平静的话语一字一句吐出，她那样淡漠的神色，仿佛说着一个不相干的故事，然而陆梓辰却听的微微心惊。 “所以……所以是你赢了？”陆梓辰的嗓音有些喑哑。 “嗯。”艾璐茜一个点头，陆梓辰的心便落下一半。他发现了艾璐茜最近总有些不对劲，仿佛无论发生什么，再惊恐再慌张她都能波澜不惊淡然处之。曾经那个莽撞暴躁的艾璐茜仿佛只是长得很像艾璐茜的人一般，渐渐淡化在时空中。 “想知道是什么赌么？”艾璐茜问。陆梓辰犹豫不决着，还是点了点头。这样的艾璐茜，他有些害怕。她有着洛瑞斯一般的决断和沉稳，却依然有着属于自己的干净眸子。即便纯净如初，却能够瞬间直抵人心底，洞悉一切。 “陆子杨说，如果他吻我，你会生气，就表明，你喜欢我。”艾璐茜平静的叙述着，眼睛一眨不眨。 陆梓辰倒吸一口冷气，连呼吸都是一滞。不知为什么，也许因了霞红浸满的诗意，又或许是满院西府海棠的醉态，陆梓辰竟萌生出莫名的悸动。他强压下翻涌的心绪，勉力镇定的说，“你怎么回答的？” “我？”艾璐茜微微一笑，“我告诉他，你对我说，你并没有生气。” 陆梓辰默，艾璐茜微笑，气氛微妙的尴尬着。 陆梓辰垂在身侧的双手无意识握紧了又放下，再度无意识握紧。半晌，他呼出一口气，扯了扯嘴角，说道，“你别听他的，他嘴里从没有一句正经。” “嗯，我知道。”艾璐茜淡淡回答。于是陆梓辰觉得心口那里又缩紧了几分，因为艾璐茜脸上的满不在乎。 “陆梓辰。”艾璐茜唤他，陆梓辰看她，未应。 “我头晕。”艾璐茜说。于是说完这三个字，她却当真着实晕倒在陆梓辰怀里。 陆梓辰真真切切着急了，并且吓了一跳。又惊又急中慌忙将艾璐茜打横抱起，长腿迈开，飞速奔回自己房中。 因为慌忙，他并未发现隐在一旁，被繁茂的海棠遮挡住的洛瑞斯。 洛瑞斯一瞬间有些黯然。他看得真切，陆梓辰当时流露出的神情。焦急，心疼，叹息。所有他应该表现的，他不该表现的，都一一出现在他脸上。洛瑞斯知道，那种表情，曾经出现过，在提到徐梦琪的时候。 他想，他应该高兴的。至少，没了自己，艾璐茜还有人疼爱，她生来本就是应该被爱着的。是可惜，很遗憾的被自己一手毁了。然而不要紧，自己离她远去，她可以尽情寻找属于她的，不受打扰的幸福。 她还可以做一个单纯善良的小公主，他知道，陆梓辰会把她保护的很好，用尽一切。他放心了，很放心。艾璐茜，我可以走的，了无牵挂。 （旁观者未必清，因为，不知不觉间，连旁观着的都变成了局中人。） 陆梓辰紧张的将艾璐茜抱到床上，轻手轻脚，小心翼翼的他自己都不知晓。然而不等陆梓辰采取什么措施，艾璐茜自己已经转醒了。陆梓辰见状，刚想开口，然而一见艾璐茜静静的甚至是有些呆滞的表情，不自觉的话卡在了嗓子里。 ------------ 82 想你，想……放开你 艾璐茜怔怔的，一只手撑着身子坐起，一只手轻轻放在小腹上。蓦然，像是有心电感应般，忽然向窗外望去。那里，正巧对上洛瑞斯略显落寞的身影。他的金发被天边的红映得有些暧昧，紫眸微垂，长长的睫毛在他挺直的鼻梁上打下好看的阴影。 感受到她的目光，洛瑞斯缓缓抬起眼，星眸依旧。两只翅膀将他轻轻圈起，形成一个那样有安全感的牢笼，将他紧锁。另两只则微张着停滞在空中让他不至坠落。 他看着她，一瞬间种种思绪穿膛而过，最终汇在心尖止不住的颤。“艾璐茜。”他开口，嗓音干涩，心中同样苦痛。酸胀感瞬间填满了他，一浪一浪击打，汹涌着喷薄在胸口。 艾璐茜唇边绽放一个甜美却安静的笑容，她起身下床来到窗边，托着腮拄在阳台上，就这样看着他，目光沉静。那个样子，没有欣喜，没有雀跃，仿佛见到洛瑞斯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仿佛他从未离开过。 洛瑞斯心底撞了一下，他察觉到艾璐茜有些不一样。然而却还是被这笑容刺痛了眼，别过脸去。也只那一瞬，咬咬牙，还是起身走进了屋内。然而他仅仅是走进，因为就落在窗边，不肯再多走哪怕半步。这样与艾璐茜面对面站着。 艾璐茜一直那样安静的笑，洛瑞斯则低头沉默不语，气氛沉闷又诡异。陆梓辰察觉到什么，因为洛瑞斯的不对劲显而易见。小别过后的他见到心爱的人会如此沉默，一定有别的事情发生，却又不好开口。他本想着退出去，然而这种情况下，他反倒觉得不能退。潜意识里，他认为洛瑞斯带来的一定不会是好消息。更重要的，他担心艾璐茜。那样的身体，不知能否承受的住洛瑞斯未说出口的话。 洛瑞斯在犹豫，眼中的挣扎神色愈见浓烈。他的内心中有着截然不同的两个声音。一个说，快点告诉她，快点结束这一切，放过她，让她寻找另一个幸福。另一个却说，瞒着她吧，那样光亮的存在，以后不会再有了，放手，就将痛苦一辈子。 洛瑞斯仰起头，艰难的呼出一口气。只着仰头的须臾，脑中却闪过无数片段。 艾璐茜，若是我们最初不相识，最后便不必相认。我曾经以为我们有用不完的时间，也许走得太远的代价就是寂寞。我怀旧，因为我将看不到你和未来。是该死心了，然而我并不是做不到，而是死不了心。我相信这个世界永远那么美，因为存在着。原来，真心离伤心最近，我很怕，这一转身，便是一辈子。 “艾璐茜，”洛瑞斯开口，语气沉稳平滑，仿佛在说着最不相干的事，那样的从容。“我是来告诉你，三日后，我会和芙瑞雅成婚。所以，我们……分手吧。”那三个字轻轻从他口边滑落，然而洛瑞斯却觉得用尽了一生的力气。那样颓然被抽空的身心，只余下一个空壳还在萧索的站着。 痛。很痛。不知道究竟哪里在痛。只觉的只要属于自己的地方无一不在作痛，那样附骨的痛，在一丝丝劈裂蚕食着他。连站立的力气都快没有，仅凭着毅力强撑着。他知道的，说出这番话的自己究竟有多贱。要贱，就贱到底。说出这番话后若是还要做心痛不忍状，那他才会真的鄙视自己。那样漠然的，说出这番话的他，却再没勇气去对着她那双让自己此生都无法忘怀的清亮眸子。 然而艾璐茜并未说话，一直静静的。静静的听他说话，静静的沉默。还是那样嘴角挂着从容的弧度。半晌，终于说出了洛瑞斯等候已久的回答。艾璐茜只说了一个字，她说，“好。”如此的平淡，就像早已知悉一般。 洛瑞斯震惊的抬头，满是不信和疼痛。为什么？他在心底问，问自己也是问艾璐茜。他内心在狂吼，他是多希望艾璐茜冲过来哪怕用力甩他几个耳光，骂他无耻，骂他下贱，无论她做出何种反应，洛瑞斯都不会怪罪，因为这是他欠她的，理所应当。而不是这样平静的说“好”，那样强作倔强的姿态，一瞬间就仿佛把洛瑞斯整个心用力□□了几百次后，还残忍的放进盐水里煮过一般。酸、涨、涩、痛，还有更多不知名的情绪一瞬间统统涌入喉中。他是有多想冲过去把眼前这个小女人用力拥进怀中狠狠亲吻，并且不管不顾的告诉她自己究竟有多爱她，究竟有多不舍，心中究竟有多痛苦。他知道的，艾璐茜无条件的信任着他，她这样说一定知道自己有不能说却不得不这样做的理由。 艾璐茜，我的艾璐茜，我的傻丫头……怎么办，你将不再属于我，怎么办……你可不可以不要用那样的温柔对待我？我不知道，是不是能够用勇气，重新回到那个没有你的冰冷世界。你用只属于你的温柔照亮了我的灰暗，到头来我却只能亲手将你狠狠推开。血肉模糊，只能漠视变得麻木。 洛瑞斯呆呆的，一瞬间红了眼眶，甚至连酸涩感都未先察觉到。他迅速低下头，将眸子隐在密密的额发下。浑身止不住的颤抖，猛的用手覆住脸，不知是为了遮住眼间徐徐而落的泪珠还是唇间挣扎的呜咽。“哈哈哈”，他失声而笑，他嘲讽自己的可笑。仅仅是这一瞬，他便立刻夺窗而逃。擦过艾璐茜耳边时，哽咽着丢下句“对不起”。 洛瑞斯逃走了，是的，逃。他怕如果不立刻逃走，便真的无法再强装淡漠对待她，甚至连站立都做不到。他怕自己再多待哪怕半秒都会止不住崩溃。现在连他自己都很唾弃自己，他唾弃为什么连最平常的演戏都做不好，为什么一对上艾璐茜就流露出本不该有的懦弱。为什么不能把自己装的再坏一点，他现在十分后悔，怕自己波动甚大的举动让艾璐茜万一无法完全死心。 洛瑞斯现在满脑子都是艾璐茜那张平静沉寂的笑脸，对着他安详的笑，对着他笑着说出“好”，那样静静的明明存在着却仅此而已。艾璐茜，究竟怎么了？他的傻丫头，现在已经不再属于他的傻丫头，究竟怎么了？ 洛瑞斯不自觉滑落一颗泪滴，落在衣襟上。水渍迅速蔓延开来，在他黑色的衣面上开出朵更为浓郁的花。洛瑞斯错愕当场。他立刻仰起脸，防止有另外的泪珠滑落。想了想，飞身将自己倒挂在树上，然而还是止不住那样酸涩的感觉汹涌而出。但是好在，只会红了眼眶。其实他是有多想放纵的大哭一场，将心中的酸涩全部倾倒而出。然而理智告诉他，这不被允许。心上的伤口血淋淋的喷涌着，代替泪水而出。 天色渐晚，暮色渐退，天边黑幕开始悄然而出。 这样温馨与冰冷交界的绚丽时刻，注定要为这伤心而碎裂，散落一地。 （没有我在你身边，你的纯真是否能作为你的坚强。如果有一天你看到我变了模样，那你定是因为你。） 不多时，玛门披着初初的星辰找来。看到洛瑞斯的第一眼他先愣了，随即说道，“你干吗，学蝙蝠呢这是？” 洛瑞斯不答。 玛门凑近了些望了望，诧异了片刻，犹豫了下才说道，“你哭了？” 洛瑞斯不答。 玛门默。过了一会儿，再开口时全然没有半分戏谑。“魔族的人很少落泪，尤其是强者。”因为越是强者，站得越高，于是便越孤寂。而只有懂得并享受孤寂的人，才会变得更强。落泪，是示弱的表现。 而洛瑞斯，从堕天以来，从未落过一滴泪。 再度闭了闭眼，洛瑞斯一个挺身，四翼划出一个优美的弧度。他背对玛门而浮在半空中。“你废话太多了。”轻轻的，却带着淡漠的疏离。 玛门默。他知道，洛瑞斯这样越是再正常不过的表现，心里便越是痛得无可言喻。然而他是欣赏洛瑞斯的，至少他还能够偶尔流露出这样懦弱的表情。像他老爸，早就忘记了“悲伤”二字在脸上要怎么写。心痛得面目全非，却永远是用那样淡淡的温柔拒人于千里之外。他不需要别人的同情或者安慰，痛苦对于他是一种享受，值得珍藏。 “走吧，很晚了。”洛瑞斯道。随后不等玛门说什么，自己当先走开。从始至终，他都没有看玛门一眼。 玛门不用看也能想象得到洛瑞斯的脸上此刻是何种表情。他没有立刻追去，很体贴的给洛瑞斯最后平复心情的机会。玛门掏出烟杆点燃，深深呼出个烟圈，手叠在脑后枕在树上。看看别墅的某间窗，又默默看了看天空。叹气，重重的叹气。玛门的目光骤然变得迷离深邃，思绪飘到不知名的远方。 爱情这个东西，原来不论是谁，只要陷进去了，便只能承受煎熬。曾经他以为越强者才不会有这样的烦恼。然而等他变得觉得自己足够强大的时候，才发现，这个东西，无关强弱。他老爸是，他是，洛瑞斯同样是。 ------------ 83 轨迹之外 是梦便终有一日会醒来，无论内容好坏。而最让人无法接受的，便是醒来后与梦中的落差。猝然的转变，让人措手不及。所以有些人终其一身都不愿做梦，而有的人却乐在其中。在玛门看来，美梦只要一次就够了。日后便有足够的满足来回忆。没有梦的人体会不到梦的甜美，对梦的狂热与执着。沉溺在梦中的人体会不到只有醒来后，才会有的，对梦的珍惜与留恋。 （不是爱了就能在一起，不是不爱就能放得开。痛苦的，是明明彼此思念魂牵梦绕铭心刻骨，却只能恍若未闻谈笑风生。带着客套的淡漠和疏离，面对着深爱的你，心中痛到麻木。） 洛瑞斯一路飞，跌跌撞撞，不远，却被纷乱的树枝扯掉了好多羽毛，索性后来收了羽翼。他一路走一路想。其实他和艾璐茜之间，连开始都并不单纯，即是如此，结局是否美满便不再那样重要。细细想来，他和她之间，没有山盟海誓，没有承诺付出，甚至连定情信物都不曾有过。那么这样抽身离去，对她，对自己，都不能算作不公平或者亏欠。是的，就是这样的。什么都没有反而更好，她可以清清白白的开始另一段感情，也就不会有睹物思人的怀念甚至怨恨。 这样想着，洛瑞斯便好受多了。他也知道的，只是自己在骗自己罢了，然而他就是需要这样。原本，也不过是一场骗局罢了。 洛瑞斯站在结界口处，等了许久才将玛门等来。 玛门一来就喋喋不休的抱怨，“你说我爸，是不是脑子让什么东西磕坏过？放着好好的魔王不当跑去玩隐士。行，你隐了就隐了吧，还不把王位传给我或者别的魔君，偏偏在平民堆里找，还美其名曰叫平民化社会，民主！这好了，他演小民演的是真够投入的，怎么就不问问他儿子我乐意不乐意呢？” 洛瑞斯一愣，轻笑出声。“怎么了？” 玛门不耐烦的皱眉，“我爸告诉我说斯露贝特请求他请他转告我让我告诉你，洛瑞斯大人，再不回去您那位尚待字闺中娇滴滴的小公主要抓狂发脾气了。” 洛瑞斯扶额，这个玛门，他就不能直接说回魔界么，非得绕这么一大圈，还净是废话！ “嗯，本来我是可以提前的，只不过玛门殿下在凡间玩得很开心，我想我的小公主会体谅我的。”洛瑞斯一脸严肃的戏谑道。 玛门“嘿”了一声，“本魔王这是在给你疗伤的好吧？” 洛瑞斯耸耸肩，“是么？可我并未与人交手过，更别说曾受过什么伤。” 玛门被噎住。他别过头，不和洛瑞斯计较。算了，他想，看洛瑞斯现在这副模样，又是一个打落牙齿和血吞的主。人家都摆出态度来了，自己再说什么就显得小家子气了。 “行啊，那劳烦公爵大人前方带路了啊？”玛门挑眉。 “不敢当。不过既然殿下很希望跟在我身后，那我就却之不恭了。”洛瑞斯淡淡一笑，劈手划开了结界之门，当先一步跨了进去。 玛门恨恨的咬牙看了看他的背影，也跟了上去。洛瑞斯，你个混蛋，竟然让本殿下我跟在你身后做跟班！不过他敢怒不敢言，毕竟这话是他自己说的，让公爵大人走前面。要是这反对的话一出口，那不是打自己嘴巴呢么？嗯，洛瑞斯，你厉害。看来回去之后应该去找巴贝雷特，跟他好好学学怎么样才能变成毒舌，听说洛瑞斯在他面前，一个字儿都不敢蹦呢。嗯，然后再找洛瑞斯当陪练！哼哼哼！ 玛门想着想着，不自觉“嘿嘿嘿”邪笑出声。洛瑞斯听到了，一愣，随即抿嘴而笑。他怎么能猜不到玛门脑子里想着什么东西。哎呀呀，大殿下啊，还是那么幼稚。洛瑞斯心情很好的向前走着。而那段彻骨的伤痛，已经被他小心的拾好，全部封锁得密不透风，掩埋到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在哪里的角落。 （不是不爱，而是因为深爱，所以才装的那么无所谓。） 星光闪烁，沿着窗沿瀑泻而下，洒满艾璐茜的发。艾璐茜依旧静静的，望着空中繁复的明星，目光平和，看不出任何波澜。 陆梓辰被深深震惊定在当场。他猜到洛瑞斯会说出什么让两人或震惊或诧异的话，却不曾料到他会说出这样一番让人不知要如何反应的话来。可以说，陆梓辰算是洛瑞斯与艾璐茜最初爱的见证人。从利用到相爱，兜兜转转，却不料，竟会落到如此结局，那是任谁都不曾考虑过的设想。 陆梓辰有些着急。因为艾璐茜平静的过于沉寂了。明明这种时候，她最是应该大哭大闹也罢，愤慨怨怼也罢，这才是最正常的表现。然而艾璐茜却冷淡的恍若未闻。一味静静着，静静的聆听，静静的承受，静静的悲伤。艾璐茜并没有用语言或者行动表现出她的伤心，然而陆梓辰看懂了。她就那样安静的趴在窗沿上，仰望繁星。看不到她的面容，然而那背影却无声的诉说着那样的悲伤，散落一地。 默默的，陆梓辰也趴上阳台，与艾璐茜并肩而立。 想了想，他说，“艾璐茜。” “嗯。”本以为她并不会给出回应，然而艾璐茜这样的淡然，仅仅一个字，没有问询，只是对陆梓辰的话做出最简单的回应，仅此而已。 陆梓辰张了张嘴，有好多话想说，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好。他想告诉她，如果觉得痛，不用撑着，自己的肩膀可以借给她靠。或者，洛瑞斯既然如此做，就不要再想着他。再或者，如果你忘不了他，我并不介意你将化不掉的思绪转到我身上……然而无论哪一句，他都无法说出口，或许是一时，或许是一辈子。 他不说，艾璐茜却开口了。“你不必担心我。”艾璐茜转头看向他，眸子里却没有陆梓辰所想的痛苦，迷茫，或者愤怒。有的仅仅是她一贯的清亮透彻，然而越是如此越让陆梓辰痛心不已。“我很好，也并不会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举动。你也不必怪罪洛瑞斯，他如此做，自是有他的道理。” 艾璐茜对他轻轻一笑，再度转头去看天上的繁星。“你看，”她说，语气轻轻的，仿佛一阵风吹来就能被吹散。“星星都是有生命的，这上面也有我们的存在。只是偶尔的，也许是错的时间，我们却遇到了对的人。这一刻牵手的人却未必能够在下一刻走到最后。无论别人带给我的是什么，开心也好，难过也罢，所有一切的一切都并非不能找到源头。若是我们一味的沉迷于结果，无论那是好是坏，都会伤了做这件事的人啊。” “可是艾璐茜……”无论他这样做的原因是什么，无论是为了谁，无论出发究竟是好是坏，那最终的结果便是狠狠的刺伤了你。你这样说给自己听，受伤害的也不过是一个你罢了。 “我相信他。”艾璐茜打断陆梓辰的话，同样那样的轻柔。“无论他做什么，哪怕他骗我，伤我，抛弃我，我还是相信他。不为别的，因为他是洛瑞斯。”因为你是洛瑞斯，所以，无论你做什么，怎样做，我都不会觉得过分。那个叫洛瑞斯的男人，是个总是装作可以解决一切问题的笨蛋，将冷漠时刻挂在脸上拒绝别人的关心和温度，怕的是倘若自己迷恋上“依赖”的感觉，便会失去独自站立的能力。我懂的。而现在不知何处的你，心里只怕比我更加痛苦。所以，我一点都不会怪你，虽然这是个深深伤痛彼此的决定。既然能让如此不喜怒形于色的你，当众无可抑制的落下泪来，说出那句话的你一定，一定在不知所措的寂寞疼痛着。 因为你狼狈逃离时，并没有好好的掩盖住晶莹的泪珠，那样颓败的你就这样措不及防撞在我心间。你演的并不好，那句不该存在的“对不起”，你还是说了出来。 所以啊，洛洛，我在这里等你，等你的解释，等你的，幸福，即使可能，那并不能够由我给予。 “陆梓辰，在你心里，我是什么？”艾璐茜忽然转过来望着他，突兀的一句。 陆梓辰被她直接的目光注视的好生不自在，然而心里也开始像起了化学反应一般。是什么？他没想过。曾经，她就是一个徐梦琪“朋友”的存在。后来，便将她视作妹妹一般。看着她和洛瑞斯终于能够克服重重障碍坚信走到一起，他是欣慰的。然而久日的相处下，尤其是在发生今天的事情后，他心里突然升起一种奇怪的保护欲。 这些想法在他脑中只是一闪而过。他迎上艾璐茜透彻的眸子，答道，“妹妹一样的存在。”顿了顿。又说道，“所以，我无法看着你现在这样强装镇定。你知道么，也许你在我面前大哭一场，我反倒不会那么担心。” ------------ 84 请原谅，我爱你 艾璐茜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叹了口气说，“你说得对，我是在强自镇定，但是真的，我不难过，或者说，没有难过到一定要用哭来解决问题。”轻轻的，她又说道，“这样，那个赌就是我赢了。”艾璐茜的手无意识的抚摸着小腹。陆梓辰注意到了，随口问道，“艾璐茜，你不舒服？” 艾璐茜的手忽的一顿。想了想，她转过头来注视着他又时好一阵，就在陆梓辰快要受不住的时候，她开口了。“哥哥，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可以为我保守么？” 艾璐茜的神色淡淡的，却又那么认真。陆梓辰没理由拒绝。 艾璐茜一笑，“我有了孩子，洛瑞斯的。” 陆梓辰狠狠定在原地。 艾璐茜神色如常，不理会陆梓辰的样子，自顾自说下去。“洛瑞斯并不知道，知情的只有你我。” 陆梓辰有许多话都要把持不住脱口而出，然而还是硬生生忍住了。如果他有那个能力，或者带着艾璐茜冲到洛瑞斯面前，或者去把洛瑞斯揪到艾璐茜面前。然而两样他都做不到，这也是他最深的无奈。 “什么时候的事。”久久，他回复平静，闷闷的问道。 “不知道。”艾璐茜摇摇头。“若是在未成形前还是有机会选择的。但是，我知道现在胎儿已经成型了，就是在你们都觉得我变了个样子的这几日。我也是那时才得知的。因为啊，这孩子一定像他爸爸。”艾璐茜似是喟叹道，“一样的性子，沉稳的真过分。” 所以连带着，艾璐茜的性情也跟着转变。 “你准备怎么办。”陆梓辰郁闷的想掏出棵烟，然而想到艾璐茜，又忍住了，有些烦躁的抓抓头发说道。 “我说过了，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而已。”艾璐茜轻轻一笑，满不在乎的说道。 定定的看了她半晌，陆梓辰移开了目光。“我知道了。”他说。既然艾璐茜将这个秘密告诉自己，其中的深意不言而喻。只有他们二人知道啊，呵呵。陆梓辰想。艾璐茜，其实你本不必这样，用这个锁住我。其实只要你开口，你要求我什么，我都会答应的。 “谢谢。”艾璐茜笑着说。又坐了半晌，艾璐茜跳下阳台，说，“我今天就搬回去住吧。” 陆梓辰一愣，“怎么？” 艾璐茜整整衣服，“因为我有不让陆子杨再为难我们的筹码。”她并不明说，陆梓辰也不好追问。只是他现在觉得，艾璐茜变得太过莫测。这种现象究竟是好还是不好，陆梓辰并不能决断。他当然希望艾璐茜能够精明一些，拥有能够保护自己的能力。然而他又担心，太过精明的艾璐茜，就像悬崖边生长的野蔷薇，用尖利的刺将自己层层包围，为的便是不让任何人看到藏在花心深处的晶莹露珠。 艾璐茜伸手抚了抚额发，指间映着月光闪过一道晶亮。陆梓辰问那是什么，艾璐茜抬手看了看，一朵璀璨的醉蝶花绽放在她的小指上，娇艳欲滴。“洛瑞斯说，如果什么时候想他了，这个可以找到他。”艾璐茜说的风轻云淡，陆梓辰却听得越加不是滋味。明明是爱到骨髓里的人，究竟能有什么原因会让他做出那样艰难的决定，忍心舍弃艾璐茜。 看着艾璐茜挺拔自信的背影，陆梓辰心中更加烦躁。掏出香烟点燃，抽了两口又觉得没来由的恶心。挥手掐灭了火光，他把自己扔在床上。看着天花板精致的纹路，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陆子杨书房。艾璐茜敲门时陆子杨正在核对陆氏的计划案。那样一身藕荷色衣裙，恬静而站的身影让陆子杨眼前着实一痛。 “说吧，什么事。”陆子杨合上笔记本，揉揉眉心对她说道。 艾璐茜一笑，刚要开口，然而陆子杨挥手打断了她。 “唔，让我猜猜。”他两只手指捏着下巴假意沉思。“小天使会来找我，一定是来讨账的吧？”艾璐茜不说话，就这样定定的注视着他。陆子杨一笑，摇摇头。“可是啊，我不是说了那个不作数了么？”艾璐茜还是不说话，淡淡的笑着看着他。陆子杨仰头“唉“了一声，“好吧好吧，我服了你了。”他把自己扔进椅背的柔软中，“但是小天使，你要知道，我答应你，和没答应几乎是等同的。” 说吧他晃了晃右手食指，上面戴着一只怒放的血玫瑰戒指。“喏，这个是契约。我答应你是我答应，但是呢，身不由己的时候，你知道的。” 艾璐茜摇摇头，“没关系，本来我也没打算让你褪下那枚戒指。仅仅是作为你的承诺，就足够了。” 陆子杨默，又说道，“其实，当初也仅仅是对洛瑞斯有些不满罢了。不知怎么，就到了眼下这个地步。” 艾璐茜接过他的话，“没什么。当初你悲愤之下赶走守护天使招来洛瑞斯的时候，性情便不再受你控制了。被情绪左右身心做出的无理智的事，我能够理解。” 陆子杨颔首，“谢谢。”他说的真诚。自己以一个坏人的姿态，深深烙印在每个人心中。坚强的久了也会感到疲惫，而他很庆幸，能够有这样一个人，理解着，哪怕这个人本应该是最最怨恨着自己的人。原来，被人所谅解的感觉，是如此的美妙。 艾璐茜很平凡，没有倾城的美貌，也没有卓群的智慧。然而她又是那样特别，给予人以他人不能的温柔和光亮，勇敢又率直的对待生活，用干净透彻的心对待每一个人。也正是因为她如此特别的平凡着，才能让每个人都对她念念不忘吧，尤其是对于像他们这样，终日在泥沼里不断攀爬挣扎的人来说，是有多么难能可贵。 所以，饶是冷漠淡然如洛瑞斯，遇到了她，也心甘情愿败下阵来。 （我们付出努力，做着为彼此的付出，拼尽全力，可其实有时候，只不过是自以为是。因为根本没有去了解对方真正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洛瑞斯回到魔界，心情前所未有的平静。该做的不该做的统统都做过了，接下来的，只要等待着三日后与芙瑞雅的订婚宴就可以了，这是他眼下应该安安分分准备去做的事。所以无论是巴贝雷特等人的调侃，玛门的同情，还是芙瑞雅的担忧和埋怨，他都能够淡然处之。洛瑞斯觉得，已经没有什么事，什么人，能够再牵扯得动他的神经。唯一可以做到的人，已经被他锁起来，永远不会再见。 无论是祝福也好，感怀也罢，洛瑞斯都是露出一贯的微笑。对谁都如此，然而就是能够让人感到无法靠近的疏离。 缇苏米亚曾问过洛瑞斯，如果不是因为芙瑞雅的关系，她是否能看到洛瑞斯与艾璐茜双宿双栖。然而洛瑞斯并没有直接回答她这个问题。对于这个和艾璐茜有着同样清透眸子的小小侍女，洛瑞斯说，“有些事，有些人，一转身就是一辈子。你不了解一个人，但你还可以爱她。而当你不能再爱她的时候，却还可以思念她。” （我阴险，我狡诈，我诡谋多变，我阴晴不定，我冷血，我残忍，可我同样单纯天真，从未想过身边亲近的人有一天会做出一些会让自己受伤的事。） 艾璐茜入睡的有些早。终究是小女孩罢了，饶是如此强自支撑，勉力平淡，却还是逃不过心中的疲累和难过。然而令她感到欣慰的是，陆子杨给的那句承诺。她知道，像陆子杨那样的人，给出的承诺就如丢掉的废纸，说出去就立刻消散在空气中。然而艾璐茜知道，陆子杨给她的是认真的。其实陆子杨很容易看透，假装自己是坏人，在自己周围建筑起层层堡垒，来掩盖自己的脆弱。实际上，他拥有着比谁都善良或者说易被动摇的心。只是那很不容易被看透，所以他人只认为他是如此的面目可憎。其实，他才是那个最需要人关怀的那个人吧，只因了对身外所有的不信任，才如此的不可接近。 艾璐茜浑浑噩噩的睡去，陆子杨满腹心事，陆梓辰在阳台上吹风，洛瑞斯在另一端心如死灰任由着别人安排。这一夜，隐藏在平静表象下的暗流正在渐渐不安的涌动。 艾璐茜房间的门一声轻响，顿了顿，随即闪过陆梓辰的身影。陆梓辰一身居家服，衬得他更具邻家的感觉。他在黑暗中默默注视着已然安睡的艾璐茜，目光莫测复杂。半晌，终是下定决心，轻手轻脚的走近艾璐茜，慢慢抬起她的左手，指间醉蝶花蹦入眼帘，璀璨夺目。陆梓辰看看艾璐茜的脸，她睡得很沉，这是一定的。因为陆梓辰在艾璐茜睡前必喝的牛奶里加了些安神的药。 陆梓辰拖过她的手，他本是想将戒指褪下的，但是又怕万一如此做联系不到洛瑞斯，于是干脆就这样托着她的手。其实自己心里有另外一个他不愿承认的念头：他舍不得放开艾璐茜的手。 ------------ 85 真与假，好与坏，是与非 看着艾璐茜熟睡时仍旧轻抚在小腹的白净小手，陆梓辰一声无声的叹息。黑夜中，一切都隐在朦胧模糊中。陆梓辰对着那朵散发着灼灼光辉的醉蝶花轻声唤，“洛瑞斯。” 远在魔界的洛瑞斯，此刻正坐在自己的院落，看着眼前大片大片赤红得触目惊心的火红曼珠沙华，刺痛了双眼，麻木着心。那浓郁的红仿佛在此刻更为妖艳，连带着他的忧伤一同飘远，弥散开来。 而就在这时，洛瑞斯手上的醉蝶花发出了几缕光芒。洛瑞斯正沉溺在自己的思绪里，并未注意。嘴上面上装作的如何不在意，其实只有心不会骗自己。人前是还不觉得怎样，一道夜深人静自己独处时，那种痛彻心扉便如潮水将他包裹，一浪浪袭来，逼得他透不过气。他并不是真的放不下艾璐茜，而是，放不下对她的情感。 然而指间一直有声音断断续续的传来，饶是洛瑞斯再不济，也还是听到了。他努力辨认了一下，确认是陆梓辰没错，并且声音的来源也确确实实是指间的醉蝶花戒指。洛瑞斯心里一沉，这是他上次临走以前交给艾璐茜的东西，为的就是她想自己的时候能够时刻找到他。然而没想到，紧紧不过一日的功夫，两人间便隔了永远无法跨越的鸿沟。 而此时本应在艾璐茜手中，只她使用的东西却在陆梓辰手里，那么，是她出了什么事吗？洛瑞斯思及此，止不住的心颤。他忙问道，“怎么了？” 而陆梓辰接下来说的话，让他如同被利剑穿胸而过，夹带的寒气冻结全身的血脉。 洛瑞斯像疯了一样连着两夜都在小酒吧买醉，吐了喝，喝了吐，吐了再喝。酒保小恶魔看的心都快颤出来了，要是新郎官就这么在小酒吧出点儿什么事，他可担当不起。然而劝了几回了，每次都被洛瑞斯冷得刺骨的目光逼退了回来。小恶魔悻悻的也不敢再去，洛瑞斯本就心情恶劣，他怕万一自己把他惹急了，自己的小命就交代了。嗯，比起日后公主殿下有可能的怒火，还是眼下比较重要。 当然，他也不可能傻的眼看着洛瑞斯终日浑噩。与洛瑞斯有些交情的魔王都来过，结果都是一个个叹气离去。 无论是谁，坐到洛瑞斯面前，他都是一句话，“如果不是来陪我喝酒的，就趁早滚。”话是这样说，但从来都是他自己一壶接一壶狠命的灌自己，而陪酒的人能做的就是在一旁看着。想插话？那是不可能的，洛瑞斯根本不给你这个机会。如果你硬要说，没关系，洛瑞斯任由你说，而他根本一个字都没在听。每个看到他这样的人，都是无奈着离去。 玛门也来过，他算是知道的比较多一点的人了，但是他不可能知道洛瑞斯这样做的原因，洛瑞斯也并未打算跟任何人说。玛门以为自那日回来后，洛瑞斯应该都无所谓了才是，突然变成这样让他十分惊讶和不解。 然而洛瑞斯依旧是那样，你说的话他都当做是狗屁，充耳不闻。最后玛门急了，拎起他的衣领冲着他的脸直接狠狠给了一拳。“洛瑞斯，你这样是在做给谁看？” 玛门用的力道很大，洛瑞斯被扔出去一连撞倒了三张桌子，引得周围人一阵抽气，但所有人都很识相的保持着沉默。 洛瑞斯低着头，默默从地上撑起身，擦擦嘴角流出的血迹。若无其事的拍拍衣服，走到吧台，又叫了一杯。酒保迎着玛门能杀人的目光，硬着头皮哆哆嗦嗦给洛瑞斯调了一杯。两面都是大人物，他都得罪不起。 于是众人能够清楚的看到玛门头顶冒起了一圈青烟。他大步走上前，一巴掌拍掉洛瑞斯手里的酒杯，一把揪过他的衣领逼近。他本来是想大吼的，怒火中烧，玛门觉得要是不吼出来他要憋死的。然而对上洛瑞斯的脸，他瞬间什么脾气都没有了。 神色憔悴不堪，原本桀骜的金发乱糟糟的颓废着，最让他震惊的是洛瑞斯的眸子。眼眶那么红玛门还勉强可以说是因为酒精的缘故，那么他整双眸子里弥漫的血色，一望之下让人触目惊心。迷人的深邃紫色早已不见踪影，浓郁的沉醉的红沉淀着凝结。那是不同于他动气时的会让人痴迷的亮红，而是挣扎着痛苦，不让自己遗忘的悲伤。 “……你究竟想做什么。”玛门终于理解为什么那几个老头子都拿他没有办法，换了是谁都会觉得无能为力。 洛瑞斯不答，垂着头别开他的注视看向一边，没有焦点。 “你忘不了她。” “我……没想过要遗忘。”洛瑞斯终于有了点反应。他声音低低的，说给玛门，也说给自己听。 玛门默。一会儿又说道，“那我给你想办法，让你忘了。” “不！”洛瑞斯迅速抬头，神色显出一丝慌张。 “那你就这么半死不活的？”玛门又怒，“你要不就重生一次，要不就彻底死一次，没有别的选择！” 洛瑞斯默。忽的低低笑了，嘴角的弧度让玛门几欲抓狂。“生不对，死不起。” “你死心了不好吗，这样谁都能轻松些。” “不是我不想啊，是我……死不了心。” 玛门心中不是滋味，心一横，“我告诉你洛瑞斯，我最鄙视你这种为了一个人郁郁寡欢因噎废食的样子。我一定会想办法将艾璐茜从你记忆中完完整整抹除！” 洛瑞斯闻言先是有些慌张，而后慢慢归于平静。“玛门，”他薄唇轻启，“不要那样做。”那语气很轻，仿佛下一秒就可以融化进空气中。“算我求你。” 玛门狠狠地倒吸一口冷气，肺生生地疼着，说不出一句话。洛瑞斯接着说，“因为，在我所剩无几的回忆中，就只有她了啊。”洛瑞斯的尾中带着认命的叹息，久久萦绕早玛门心尖，狠命颤抖着。 玛门瞬间感受到深深的无力感，颓然收回了手。他知道，洛瑞斯做过的事说过的话，从未后悔过，至少在魔界的开始直到现在为止。所以玛门很清楚，就算现在放洛瑞斯自由，他和艾璐茜也不会回到从前。洛瑞斯认定后去做的事，绝无回旋的余地。 玛门妥协。纵然抹掉所有过往，对洛瑞斯，对其他人来说确实是最好的选择，然而若是一个人没有能够支撑他走下去的回忆，那就真的是也只能是行尸走肉。回忆固然是痛苦的，但也有让人痴痴向往的甜美。 要有多坚强，才敢念念不忘。 “明天，你会来吧。”玛门抽出烟杆，默默点烟。 “嗯。”洛瑞斯回答的迅速坚定。他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演变成今天这种局面的原因究竟是何故，所以除非他身死，否则一定会去完成和芙瑞雅的婚礼。对不起的人和欠下的债，越少，越好。 玛门默。目光在他身上停留好半晌，最终不发一言，在他肩上轻轻拍了两下。不是玛门不想说话，是实在找不到可以说的语言。洛瑞斯理解了，拍在他肩上的手，有同情有叹息有还有鼓励。不过都不重要了，明日一到，他就是洛瑞斯，也只能做洛瑞斯。 玛门放在他肩上的手掌最后稍稍用了几分力捏了捏，随即转身离去。 洛瑞斯就是个白痴！玛门郁闷的想。把所有的伤痛都背负在自己身上，用最大的可能减少别人会将受到的伤害。于是自己只能越来越痛，却无处诉说。冷静沉稳如他，会有如此疯狂的举动，一定是发生了另外的连他都不得知的事情。玛门同样知道，洛瑞斯是绝不会说的，说白了他就是闷葫芦一只，一棍子打上去连响声都发不出。 洛瑞斯还是坐在吧台附近，一杯接一杯像喝水一样。其实连他自己都很鄙视自己，怎么一遇到艾璐茜的事就这样沉不住气，如此反常呢？他早就想好了，等明天一过，无论过往怎样统统结束。从此两人再不相见。他会好好的抱着有关她的回忆做一个木偶，她会渐渐遗忘他们的过往以及恨，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皆大欢喜。 脑中又不自觉的闪过艾璐茜甜美的笑颜挥之不去，她说“洛洛，你过来”，她说“洛洛洛洛，你真好。”为什么都是她呢？洛瑞斯烦躁的又是仰头干掉，为什么自己就是不能醉得晕倒呢，然后一无所知。为什么会越喝越清醒呢，清醒得想发疯。为什么吐过一遍又一遍就是吐不掉对她的思念呢，他就要支撑不住了啊…… “艾璐茜……”洛瑞斯伏倒在吧台上，头深深埋进臂弯，只露出失了神采的金发，在空气中寂寞的悲鸣。 难道真的是喝多了出现了幻觉？面前这个小女人一脸的不高兴，抿着唇伸出白生生的小手扶着自己，想要把他拉起来的样子。那乌黑顺滑的头发，水灵灵的眸子，让人忍不住想亲吻的红唇。洛瑞斯几乎差一点就要失声尖叫。 ------------ 86 爱可以很伟大，也可以很自私 ------------ 87 失了你，便失了魂 “哥哥……”终于，她仰起脸，对着他轻声道。 “嗯，我在。”洛瑞斯一贯柔和的回应着，语调一如平常。 “……你真的想娶我？” “嗯，真的。”洛瑞斯迅速回道，不给她也不给自己任何思考的时间。 “可是你不爱我。”芙瑞雅轻声却坚定的说。 “不，我爱你的。”洛瑞斯依旧笑着回答。但是芙瑞雅都看得到，那笑容有多空洞。目光轻柔却没有焦距，他的身体是站在这里，然而心却不知道现在何处，又或许根本连心都抛弃。 芙瑞雅思绪飘回从前，微微红了眼眶。她吸了口气，坚定的说，“哥哥，我放你走。” 洛瑞斯没听懂，却仍旧笑而不语。她说什么，其实不重要，他现在想的就是怎么哄她赶紧结束这场热闹的悲剧。 芙瑞雅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根本没有听进去，于是声音微微提高又说了一遍，“我说，我不要嫁给你了。” 这次不止洛瑞斯听到了，在场的所有人几乎都听到了，一时间全场寂静无声。 洛瑞斯一怔，随即又笑道，“为什么？” 芙瑞雅翠绿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看着他，仿佛要把他永远刻进心里一样。“因为我知道，我爱你，所以我要放你，去找你的幸福。”顿了顿，“你去找你的傻丫头吧。” 洛瑞斯默了片刻，忽而唇边绽开一个温柔的弧度，“别闹了，我的傻丫头，不就是你么。” 芙瑞雅低下头深呼几口气，手在宽大的衣袖里用力握紧，仰起头倔强又不容置疑的说，“那好，洛瑞斯，我现在告诉你，也告诉所有人。”她转身面对所有人庄重而言，“我并不爱洛瑞斯，我只是爱上了，他这样的人，仅此而已。所以，我现在要放他走，去找，他的幸福。”芙瑞雅不敢回头去看洛瑞斯，或者说不敢去看场中的任何一个人。她的目光直视前方，却茫然无焦点。她怕一旦看定一个方向，自己就没有勇气将这个决定坚持下去。 其实洛哥哥，我也不过是个女孩子，我所希望的幸福，不过是想要找个温暖的人过一辈子。伤害爱着的你，你有多痛，我就有多痛。既然如此，我放手。你幸福，你快乐，即便我不能感同身受，却依旧可以为你的幸福而倍感窝心。 感谢你，给了我一段每个小公主都会做的童话梦。如今，童话已结束，遗忘就是幸福。 洛瑞斯神色有很长一段的动摇，整张脸变了几变，最终还是恢复如常。他轻轻扳过芙瑞雅的双肩，眼里满是认真。“芙瑞雅，你的意思是，你要抛弃我么？你不要我了？” “是，我不要你了，因为我终于发现，我不爱你。”芙瑞雅没有片刻犹豫的说道。 洛瑞斯一滞，“那，我们的……” “我骗你的。”芙瑞雅知道他想问的是孩子，“我骗你的，只为了留你在我身边。” 洛瑞斯眉宇间满是不信，然而芙瑞雅的坚定让他又不得不信。“你这样做，会造成笑话的。芙瑞雅，你乖，听话，别闹了。” “哥哥！”芙瑞雅打断他，“你走吧，趁我还没改变主意之前。” “那我在这里等你改变主意。” “那很抱歉，你等不到了。你放心，不会有人反对的。哥哥，我很喜欢原来那个，虽然对一切都漠不关心，又冷冰冰的难以接近，但是笑起来却如沐春风的洛瑞斯。而不是现在这个，强颜欢笑，郁郁寡欢的洛瑞斯。你有权利，选择你要的。”芙瑞雅缓缓拿掉洛瑞斯搭在她肩上的手，这样说道。 洛瑞斯默，下意识的看向斯露贝特，却发现女王陛下不知道何时早已离开。 “哥哥。”芙瑞雅说，“你和艾璐茜，你们应该得到幸福，也最应该被祝福。”话落，拖着裙摆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只留下洛瑞斯有些失魂落魄的站在那里。 洛瑞斯并没有去找艾璐茜，而是再度跑到小酒吧买醉。现在的他，没有资格再见艾璐茜。他知道了，那晚的确不是幻觉，而是他错把芙瑞雅当成了艾璐茜。也许正是因为那天自己说了些什么，才使得芙瑞雅改变了想法。但是自己究竟做了什么他拼命想却怎样都想不起来。 而自那日以后，各面的消息开始从四面八风席卷而来。内容大同小异，说的都是公爵洛瑞斯被公主芙瑞雅抛弃的事。大抵都是同情他的话，加上他连日流连酒馆，同情立刻升级，有越来越多的男性以一种过来人的角度劝他不要太过伤神，有更好的在不远处等待着他，云云。洛瑞斯哭笑不得。 玛门问他，为什么不去找艾璐茜重修于好。洛瑞斯是这样回答的，“当初断的干净，就算回得了过去，也回不了当初。”艾璐茜应该已经开始习惯没有自己的日子了吧，既然她可以自己学着好好生活，那么我又有什么理由，什么资格去再度干涉她的世界？ 我很自私，所以，我不想再费心力颠覆你心里的我，好的坏的，无论你我。 自那日后，陆梓辰倒是经常通过艾璐茜的戒指和洛瑞斯对话，当然，前提是时刻用魔法保持着，不然以陆梓辰一介凡人，无论如何也弄不明白如何启动隐藏在戒指里的法阵。 陆梓辰很有默契的没有告诉艾璐茜他与洛瑞斯时刻保持联络的事。一来洛瑞斯不会同意他这样做，二来难道要让艾璐茜知道，是他每天都在偷偷的和她的前爱人会话？并且从未让她知晓？那艾璐茜是要有多大的胸怀才能原谅陆梓辰这种行径？ 洛瑞斯始终没有讲他突然叛逃的究竟原因，聪明如陆梓辰也并没问，他知道，如果不是有非做不可的理由，洛瑞斯是不可能放弃艾璐茜的。那样骄傲自负的人，所以才会在现在如此不舍却依旧不肯回头。不是不想，是不能。 “那孩子很像你，淡漠沉稳的可怕。”陆梓辰这样说。 “嗯，但是，他一定和她一样，有漂亮的水蓝色眸子，涤荡一切尘杂。” “可是孩子没有父亲。” “你可以。” “我不过只能陪着她几十年。” 洛瑞斯默。过了好半晌，才有些艰难道，“她……会遇见能够给她温暖，一直一直保护她，陪在她身边的人。我曾以为……很幸运的，这个人可以是我。” “可她只肯生你们的孩子。”陆梓辰不依不饶。 洛瑞斯又是好一阵沉默，久到陆梓辰以为他离开了，洛瑞斯才开口，一字一句斟酌着说道，“艾璐茜……会很辛苦，好好照顾她……拜托。”随后便再无动静，任陆梓辰怎样呼唤他都没再出现。 洛瑞斯把玩着手里的醉蝶花戒指，漫不经心。他知道陆梓辰对他说这些想做什么，无非是劝说他回到艾璐茜身边。但就算回去好了，他是断断不可能让她看到他的。在她面前。自己要说什么？“嘿艾璐茜，之前我是跟你开玩笑的，芙瑞雅逗我玩呢，所以我回来了，我们继续在一起吧”这样？ 洛瑞斯苦笑着摇摇头，曼珠沙华映着他的侧脸，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洛瑞斯从怀中取出一枚戒指，正是当天仪式上，自己的头发幻化出来的那枚。 通体银亮色泽圆润的圆环，在倾泻的月光下散发着柔和的光晕。只有戴在对方手上时，才会在上面开出绚烂的花，一旦戴上，就再也褪不下来。戒指内壁会刻上对方的名字，从此结发一生，不离不弃。 洛瑞斯向虚空伸出手，一手拿着戒指，一手虚托。他将戒指模拟着向前送去，想象着被戴在某个人手上的模样。仿佛在那一刻看到了戒指上骤然开出的花，绚烂夺目。内壁上嵌着他的名字。对着虚无，洛瑞斯目光温柔似水，眼底晶亮，浓浓的蕴着化不开。他唇边绽放一抹笑，目光迷离。话语轻轻的，吐出便立刻消散在风中，却久久萦绕在空气中。 洛瑞斯说，“永别了。” （梦想在渐行渐远，你却越来越近。 （你在做什么，在想什么，有没有那么偶尔的想起过我，哪怕只有一闪而过。我在想着你的时候，你……也在想我吗？） 他蓦然想起玛门曾说过的一番话。他说：“这世上，两情相悦的人很多，可最终能在一起的却寥寥无几，更何况在几多波折后还能够长相厮守的人。” “人人都只道我老爸只专情于他一个，可在我看来，他是封闭了自己的心，绝了别人，也绝了别人的路，只因那人是他纵然万丛中过，岁月变迁却依然无法忘怀铭记于心的烙印。既然连死去都忘不掉的人，就只好爱他一辈子。我十分确信并坚定的的说，即使那个人死了，我老爸也不会再真正爱上另一个，而事实也证实了这一点。” “你和夏洛特，你和她，其实从开始就注定了结局。你们，本就非两情相悦。或许曾经她是爱过你的，可最后也是她翩然远去，纵然你从未改变过，但尽头的方向却早已是另一番模样。诚然，你可以像我老爸那样，守着一个人一辈子，封闭着自己的心，但不同的是，他怀着爱慕与思念，你却是抱着懊悔与歉疚。所以，当这份追悔在得到完满后，你的坚持也随之坍塌。你不必觉得愧疚，因为你和艾璐茜是理所应当。她才是你注定要牵手的人。” ------------ 88 彼岸花飘香，还来得及狠下心吗 洛瑞斯长久未言，半晌只默默问了一句，“那你呢。” “我……”玛门不知想到了什么，目光倏地飘远。他恍惚间仿佛看到了不甚遥远的曾经。那个白衣如雪，却喜欢敲他头的人。那个总是带着些调侃叫他“玛门小王子”的人。这么些漫长的岁月匆匆流逝，枕边人也换了无数。他们之间，也并未真正发生过什么，可总是能够有意无意的，眼前浮现他的脸。玛门知道，自己是没救了。 “谁的心里都会住着一个人吧。”片刻，找回自己魂识的玛门回道。“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罢了。无论你面上表现得有多不在乎，身边有过多少人，心里总会有那么一个，连呼吸都觉得痛的人存在着。”不敢轻易的触碰，只敢在远处偷偷的看着。 （只有失去，才知道什么是拥有。只有离别，才懂得应该分外珍惜。可是，很多时候没有后悔过后的那一次重来。） 接连几日，洛瑞斯都深居简出，并且谢绝一切访客。就把自己终日关在院落里，对着满院的曼珠沙华，时而悲伤，时而微笑。 某日，路西法和巴贝雷特两人突然出现在洛瑞斯院落里，对此，洛瑞斯毫不惊奇。整个魔界都如同路西法的后花园一样，想去哪里他做不到？ 路西法只身立在花海中，黑色的衣袍在赤红中格外耀眼，又徒增几分悲凉。巴贝雷特望了一眼他的背影，便不再管他。路西法一见到曼珠沙华就像狗见到肉骨头一样！也只有他敢做这样的比喻。 “啊，小洛洛，许久不见了！”巴贝雷特调侃道。洛瑞斯笑笑，算是回应。 巴贝雷特走上前，拍拍他的肩，“听说你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都快半个月了，怎么，用不用我帮你弄味药，提提神？” 洛瑞斯笑着摇摇头。 巴贝雷特不死心又说道，“那我帮你再变厉害点儿？比杰斯奇还厉害的！” 洛瑞斯再度摇头，开口说道，“弱者没有自保的能力，无法生存。强者纵然能够得到全世界，却仍旧捉不住最想要的那一个。既然如此，天下无敌又能如何？” 他说的全无恶意，然而巴贝雷特却若有所思的向路西法的方向看了一眼。 路西法感觉到，向这边回望了一眼。巴贝雷特想了想，对洛瑞斯说，“诶，你就真放那丫头走了？我们蛮喜欢她的，还以为能看到能让我们满意的结局呢。” “嗯。”洛瑞斯只是淡淡应着。 巴贝雷特又向他蹭了蹭，声音也低了许多，神神秘秘的。“其实啊，是某人不放心，硬拉我来看看你，他说……” “巴贝雷特。”一声动听却满含威慑力的声音在两人耳边炸开，洛瑞斯没觉得怎么，巴贝雷特却听的汗毛一竖。他有些艰难地转过头，干笑了几声。 路西法狭长的眸子射出几道精光，成功的把巴贝雷特冻结。他美眸轻转，对上洛瑞斯的。眸里有柔光流淌，很亲近，却又很疏远的感觉。“洛瑞斯，花很漂亮。” 洛瑞斯点头，笑而不语。 彼岸花，只适合生长在三途河边上，接引魂魄走向轮回的花，吸收着他们被唤起前世记忆时的不舍和眷恋。所以那火红的颜色，同样是思念的汇集，愈见浓烈。而洛瑞斯当初费了无数心力，终于将自己院前这片土地改造成适合彼岸花生长的环境。也许与它们究竟是不是有河流经过无关，因为只要是有悲伤的地方，就会有他们的存在。比如，路西法的心里。 “如果，只要轻轻向前伸出手就能抓住的，何必等待着错过。已逝去的无可挽回，我们也无能为力。但是近在眼前却不为所动，莫不是你觉得，彼岸花的悲伤还不够浓烈。” 路西法语速稍缓，风轻云淡。洛瑞斯听了全身不易察觉的一震。垂下眸去，眼里黯淡。 又冷眼瞪了下巴贝雷特，路西法潇洒的闪身飞走了。 洛瑞斯细细咀嚼着这几句话。触手可及吗？可是，如果上前一步，却是万丈深渊呢…… 杰斯奇……想到这个人，洛瑞斯猛地一震，迅速抬起头来。糟了，光顾着为两个女人之间的事烦闷了，竟将这个人完全抛诸于脑后。也不知道那边究竟如何，陆梓辰说过，这几日杰斯奇并不在，陆子杨也没有过激的举动。然而这并不代表安全。只要杰斯奇出现，陆子杨的理智便会被一点点湮没，最终受制于杰斯奇。而他那样的人，若非有十足的把握不会出手。想到这，洛瑞斯不禁背后冒了一层密密的冷汗。 上次过后，醉蝶花的戒指早被他丢进花丛，不可能找的到，他无从得知那边的境况。 不回去……不行了啊。若是想让艾璐茜平静的生活，杰斯奇是最后的阻碍。那么，尽量避免与她碰面吧。 犹豫再三，终于下定决心。多日不肯露面的公爵一出殿立刻引起轩然大波，然而洛瑞斯硬是用冷冰冰的气场硬生生压了下去。他并没有直接去凡间，而是去了芙瑞雅的宫邸。由于他一路竭力的打压和低调，并未有多少人知道他来了这里。 芙瑞雅看到不知从何处突然冒出的洛瑞斯有片刻的惊诧，而后便恢复了冷静。然而洛瑞斯接下来的话让她再度跳脚。“你说什么？你去人界找她为什么要带上我？你想让你们之间的矛盾更加深化吗，你疯了？” 洛瑞斯依旧淡淡的神色，“我们不可能了，我就是不要让她对我再抱有一丝幻想。对不起芙瑞雅，我是想利用你。” 芙瑞雅摇摇头，“是我对不起你在先，若不是因为我，你们就不会这样。可是哥哥，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不愿意和艾璐茜重新在一起？我想她并不会在意你做的事，只要你告诉她实话。” 洛瑞斯一阵默然，眸子里荡漾的伤心一览无遗。“我如今能因为你而抛弃她，难保日后不会因为别人再度将她推开。我怎么能用同样的方法伤害她两次？就算不会有这样的事发生好了，可是让她跟着我，只能终日惶惶。我们是什么身份，怎么给得起她要的安宁。既然我给不了，不如趁早放手，让她去找能够带给她光明的人。” 芙瑞雅黯然。“哥哥，你怎么能肯定，她要的和你说的不一样，你不觉得，你太自私了么？” “是，我很自私！”洛瑞斯点头承认。“所以，我自私的将她推开，自私的让她无法选择和我在一起，自私的只允许让她活在我的记忆里。”他回过脸来，目光对上她的，“我很无耻，对吧。” 芙瑞雅摇头。洛瑞斯伸手抚上她的脸，语气无奈喟叹。“如果我爱的是你，我们就都不会如此痛苦。” 那一刻，芙瑞雅死死咬住唇，她怕自己哪怕微微张嘴都会泪如雨下。 （我们总是来得及后悔错过的擦肩而过，却看不到尽在眼前的触手可及。等到触手再次变为擦肩，于是便在一次次的懊悔中终日惶惶。） 艾璐茜的性情安稳了许多，大部分时间都保持着沉稳淡漠，只是偶尔会露出她原本活泼的个性。艾璐茜说这个秘密不希望有除了她和陆梓辰之外的第三个人知道，于是陆梓辰就没有讲，除了洛瑞斯。一开始，陆梓辰还很紧张的担忧，孩子越来越大总要瞒不住的。然而艾璐茜说，这个孩子会自有生命起开始成长，孕育在母体内，最后从心脏出生，外表看上去始终与常人无异。 只是，期间母体的抵抗能力会差很多，甚至于一个小小的刺激都有可能会让其崩溃。 艾璐茜说的平静，其实她也只是在决定了孕育这个小生命时才知道这件事的。陆梓辰默然，他终于明白洛瑞斯为什么会说，艾璐茜会很辛苦，为什么会说要好好照顾她，原来他都知道。那个混蛋！ 艾璐茜一直没有提过去找洛瑞斯的事，陆梓辰只当她怕影响到孩子。事实上也确实如此。每当想到洛瑞斯如果是一贯的逢场作戏，对她根本没有过感情，她的心就会一阵阵的疼痛。她怕知道的真相会如她所想，所以，她不告诉他，她有了他的孩子。如果他说，不能要，她要怎么做？所以，她不去见他。无论对她的感情真假，她都要生下一个健康的宝宝，只因为，她爱他。 杰斯奇回来了，这是谁都知道的事。艾璐茜提醒陆梓辰要小心，因为一旦恶魔在身边，陆子杨的理智便会一点点被蚕食，所做的一切便并未完全出自本意。陆梓辰有一次调笑说，艾璐茜简直成了洛瑞斯，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懂。说完后便自知失言，艾璐茜笑笑不答。那是因为，离了他，我就必须要学会怎样在没有他的保护下，独立生长。艾璐茜在心底这样想。现在的艾璐茜明白了，为什么当初的她可以那般蛮不讲理任性妄为，全都是因了洛瑞斯的纵容。有他的庇护，自己才能够无所顾忌。 ------------ 89 你总是在我身边，不离不弃 杰斯奇每天都像正常的“人”一样，并且时刻都能出现在艾璐茜眼前。这一举动让她心中隐隐感到不安。艾璐茜知道，杰斯奇做事，要么不做，要么做绝。仅仅这样每天不怀好意的莫测眼神就已经足够她产生恐慌。 “我想，不若我离开这里。”艾璐茜说。 “你能去哪。”陆梓辰一惊，随即平静道。 “哪里都好，只是不能在这里了。”艾璐茜淡淡道。“杰斯奇在等，等陆子杨完完全全归他所有的那一刻。他的目标是我，只要我不在，你和陆子杨就都会平安无事。” 陆梓辰思索便可，仍是坚定的回答，“不行。” 艾璐茜蹙眉，刚要开口，被陆梓辰一句话堵了回来。“你谁都不为，只为你的孩子。” 艾璐茜不语，陆梓辰接着道，“就算他要对付你，也不过是借着陆子杨的手。同样是人，那边没有那么可怕，有我呢。”他语气轻快，眉清目秀，笑容温和，艾璐茜一阵莫名的心安。 她叹了口气，算是妥协。陆梓辰看她的样子，知道是同意了，也不由得舒了口气。心情一放松，话也没遮拦，一个不留神脱口而出。“孩子还没起名字吧。” 沉默，一阵尴尬。 “……嗯，不急，再说吧。”半晌，艾璐茜说。 陆梓辰面色蓦然一凛，“我……我先回房了，你早些睡。”语罢便急匆匆的走掉。艾璐茜未在意，仍旧趴在小阳台上看月光。看着人界的月亮，不自觉的就想到了魔界，那片大大的落地窗前，抬眼就能望到成片凄绝的火红曼珠沙华，以及当空明明倾泻的圆润硕月。还有那一对，举世无双的，清澈明亮又妖异深邃的紫色双眸。 一声不由自主的叹息，消散在寂寥的夜，却重重敲击在某人的心。 陆梓辰面色有些凝重的回到房里，打开窗，对着虚空说了句，“进来吧。” 微微的沉默后，一个人的身影轻轻闪进。一身黑色的衣袍，衣襟袖口绣着白色的花，蔓延着向上绽放开来。背后如墨般漆黑却闪着淡淡光泽的四只羽翼，紫色妖异的双瞳更衬托他的高贵，金色的发在白银的月光下倾泻而下。 他动作轻盈，靠近窗却不走进，只沿着窗沿收了四翼侧身坐了。 “为什么不去看她？”陆梓辰问。 他不答，靠在窗沿上，一腿平放，一手放在另一条屈起的腿上，目光一直注视着隔壁的窗。那里，微弱昏暗的灯光点点传来，温馨又伤心。 陆梓辰看他这个样子，微微叹口气。他发现他的时候是在艾璐茜房里。一抬头正巧撞上悬浮在半空的他。陆梓辰一个心惊，连忙回到房中让他进来。他知道他不会去见艾璐茜的，但还是禁不住一问。 “杰斯奇回来了。” “我知道。” “所以，你是为了他才来的？” “……是。” “洛瑞斯，你连外人都骗不过，真不明白你怎么骗过的你自己。” 窗沿上的人浑身一震，神色黯了黯。“我只要骗得过自己，就好了。” 陆梓辰还待开口，洛瑞斯迅速说道，“最近一段日子不会太平，你自己注意。我会找个适当的机会彻底除去他。我本不应该出现的，我只是……一时忍不住……以后不会了，我保证。”再度深深看了一眼对面犹自闪着光亮的窗，还不犹豫的起身，拍拍翅膀消失了。 陆梓辰哑然，有时候洛瑞斯的固执让他倍感头痛。洛瑞斯就是个自私的混蛋，陆梓辰摇着头想，要不要告诉艾璐茜呢…… 陆梓辰没再寻见洛瑞斯的身影，但他知道，他一定就隐藏在不远处，默默的注视着一切。杰斯奇的行动是在七日后。 众人照旧聚在一起用晚餐，只是独独少了杰斯奇。陆子杨未提，两人也就保持沉默。偌大的餐桌上只有刀叉交替不时轻碰出的声响。晚间陆梓辰照例在艾璐茜房里守着她，陪她说话。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不急不缓的敲门声。陆梓辰忽然心中一震。走过去开门，果不其然看到陆梓扬的脸。 “有事么？”陆梓辰问。 陆子杨无视陆梓辰的淡漠，倚在门框上，笑得有些坏。“好弟弟，你每日都往小天使这里跑，该不会……嗯？” 陆梓辰面上一怒，“你胡说什么！你究竟有什么事。” “别急啊，你越是这样我会越觉得你看上她了。”陆子杨故作惊讶的说。随后，又一只手勾过陆梓辰的颈项，让两人靠得近了一些。“哥哥跟你说啊，你也别害羞，要是你真看上人家了呢，哥哥就帮帮你。诶诶，别这副表情，我这也是为你好。” “陆子杨，你还真是死性不改。”陆梓辰冷着脸推开他的手，让两人间的距离拉远了些。“你在打什么注意别以为我不知道。” “哦，这么说你不喜欢了？没关系。”陆子杨耸耸肩无所谓的样子，嘴角邪邪一笑，“可是，哥哥我喜欢的紧呐。” 说罢不等陆梓辰反应，一个巴掌推过来将他推进房中。陆梓辰没有防备被推了个趔趄，陆子杨趁机跨进一步，并且抬手关上门，落了锁。大步向里间卧室走去，边走边脱着自己的上衣。陆梓辰一见急了，不顾伤痛从地上坐起，奋力跑过去，一把扣住陆子杨的肩，用力将他扳回来，对着他的脸重重的就是一拳。陆子杨捂着脸退了一步，迅速抓过陆梓辰的衣领，大力将他向墙上甩去。陆梓辰后背“咚”的一声重重撞上墙壁，还没来得及哼出声，陆子杨就已经欺身压了过来。 陆子杨四肢钳制住他的，把陆梓辰挤在墙与自己的空隙中。陆梓辰本就体质弱了些，这一番折腾下来，挣扎没几下就没了力气。陆子杨阴阴的笑了几下，附身贴近他耳侧。“没劲儿了？这怎么行呢，你若没了力气，我待会儿可就看不到好戏了啊。” 陆梓辰贴着墙大口大口喘着粗气。陆子杨呵出的气在耳边湿热的回荡，不知怎么，周身一阵突如其来的燥热，让陆梓辰浑身猛地一震，心跳如雷鸣。 陆子杨感受到了，坏坏的笑，“哦，已经开始了吗，真不愧是我弟弟。” 陆梓辰一怒，立刻就知道发生了什么。“陆子杨，你个懦弱的家伙，就这样又没了理智，你个畜生。” “小弟弟，说什么呢，我一向都如此，难道你知道今日才发现么？反正你们两个都要死的，死之前让你好好和心爱的女人在一起不好么？啊，我想想，若是你能好好表现的话，说不定我会考虑留你一命哦。” 陆子杨阴笑着扣着陆梓辰的手腕，一路连拖带拽，闯进了艾璐茜的房间。艾璐茜正坐靠在床边看着月色，手一下一下无意识的轻抚着小腹。他们二人忽然这样闯进来让她着实吃了一惊。 陆梓辰脸上红红的，正别过头去不看她，在一旁喘着粗气。倒是陆子杨，不着痕迹的关好门，长腿迈开，两步并到艾璐茜面前，眸子亮的可怕。 “呦，小天使。”他坏笑道。 艾璐茜一看他的眸子，就知道他已经失去了自我，心下顿时一片悲凉。倒不是悲叹眼下的情况，而是为陆子杨消失的理智。明明是那样让人怜惜的人，用着独有的方式将自己藏在层层盔甲下。也许就是因了那颗脆弱柔软的心，才让别人一次次的有机可趁。 艾璐茜微微一笑，“有事？” “嗯。”陆子杨点头，闪身指指喘着气的陆梓辰，“我弟弟啊，有事。” 艾璐茜又是一笑，没有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而是眸子一直紧盯着陆子杨。“可是我的直觉告诉我，是你要找我，对吧？” 陆梓扬目光一凛，随即又放松下来，“女人的直觉吗？嗯，犀利的很啊！”语罢，突然毫无预兆的向她扑过来，一把将她按倒在床上。艾璐茜一阵眩晕倒在床上，身上立刻压下陆子杨的阴影，两人以一种暧昧的姿势倒在床上，陆子杨阴笑着附身逼近，再她耳边低低说，“小天使，我对你没有兴趣，但是呢，你不好把我弟弟憋坏了吧？” 艾璐茜狐疑的看过去，只见陆梓辰抚着胸口，脸颊红的厉害，有些难耐的喘，眼神不由自主的飘过来，水波荡漾，已经开始涣散迷离。艾璐茜一下就明白了。“陆子杨，同样的招数罢了。” 陆子杨扬眉，“是这样，但是用在不同的人身上效果可就大不相同了。小天使，上一次有洛瑞斯救你，这回谁来救你呢？” 艾璐茜暗自心惊，手上用力想要推开陆子杨。无奈陆子杨结实坚厚，力气又重，艾璐茜红了脸挣扎了几次发现根本推不开。无奈叹口气，手上做了几个不同的姿势，一团银白色的流光在她手中迅速汇聚。 然而还不等流光汇聚成型，一道黑影迅速掠近。艾璐茜没有看清来人的面容，然而一股熟悉的味道当先席卷而来。陆子杨被来人一掌推下床去，在地上重重摔了一下。而后他伸了伸手指，一团光晕迅速将艾璐茜手上的流光打散。眸子向她停顿了一眼，终是什么都没说。一个掠身来到陆梓辰身边，抬手将一小瓶液体倒进陆梓辰口中。扶着晕过去的陆梓辰在一旁小沙发坐了，又是一个伸手，一团淡紫色的屏障便出现在陆子杨周身，任他怎样敲打都无法逃离。 ------------ 90 你是我一朵耀眼的花 做完这一切的时间不过数秒，速度快得惊人。艾璐茜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走到自己面前。看着来人的面容，艾璐茜心心念念的名字几乎脱口而出。然而他紫色的眸子仅仅是深深注视着她，薄唇抿得很紧。清澈的眸子中闪动着几多情绪，最终回归淡漠。“你无论如何都不许使用魔法。”他说。嗓音是艾璐茜熟悉的磁性，然而语气却是陌生的疏离。 艾璐茜正待说什么，一转眸，正巧对上他身后一袭鹅黄色衣装的芙瑞雅。她翠绿色的眼底蕴着柔柔的光。一头墨绿色接近浓黑的长发服帖地顺到胸前。霎时，艾璐茜到嘴边的话统统咽了回去。 洛瑞斯和芙瑞雅相视一眼，洛瑞斯便转身离开了，而芙瑞雅则上前坐在了艾璐茜面前。艾璐茜神色一黯，嘴上还是说道，“公主。” 芙瑞雅轻轻一笑，恬静典雅，连艾璐茜都觉得，一笑倾城。夫妻两个一同前来，是想告诉自己，彻底死心么，艾璐茜想。 洛瑞斯背对两人而站，谨慎的打量了四周片刻，忽而沉声道。“杰斯奇凯斯特，你不用再藏了。”语罢，片刻过后，原本安静的屋内立刻逐渐升腾起阵阵汹涌的寒风。 雾气弥漫。 薄雾当中走出一人，金丝银底白色长靴纤尘不染，雪白的衣袍上，嵌着朵朵金丝花，雍容高贵。长发柔顺随意散落在肩侧，眉目清秀，嘴角勾起似笑非笑的弧度。眸子深沉一望不见底，背后两对纯白的羽翼上，流光溢动。 洛瑞斯忽而讥讽的一笑，“杰斯奇，你费尽心力怎么弄不到圣光六翼呢。” 杰斯奇脸色一沉。圣光六翼，那是只有也仅有路西法才享有过的殊荣，是其他天使无可企及的光。不过随即他又笑了，“洛瑞斯，你就是太相信眼前看到的了。”语落，又是一阵流光窜动，杰斯奇背后缓缓张开了另一对羽翼，并且随着羽翼的展开，原本纯白的颜色渐渐变成了黄金色，神圣不可侵犯。 洛瑞斯面不改色的看着他表演完毕，才开口说道，“黄金六翼，我早猜到了。”顿了顿又道，“杰斯奇，虽然我不知道你究竟用了什么旁的办法保持成现今这副模样，不过那都不重要。就算我不说，你心里也应该明白，你这副假姿态，维持不了多久了。” 杰斯奇冷哼道，“你不用诈我，我不吃那一套。” “哦，不是吗？”洛瑞斯唇边勾起个弧度，“那好，我这样说好了。你是不是真的以为，米迦勒空有一身蛮力而没有头脑？他确实给了你六翼，但是你能够确定，他是真的受了你的蛊惑？若是如此，为何自那日后，你不声不响的走掉，他却并从未派人来寻你？” 杰斯奇面色渐渐变得难看起来，但是嘴上仍旧说道，“这本也不是你该操心的事。” “好吧。”洛瑞斯满不在乎的挑眉，“那么接下来你想做什么？这样费尽心力的挑我出来。为了魔界？你没有那个兴趣。那么，便是为了魔界里的某一物或者某一人了？”洛瑞斯无视杰斯奇的脸色自顾自旁若无人的说起来。“你不想舍弃你辛苦得来的天使身份，那么，接下来你是想吞噬掉我乔装成我的模样在魔界横行呢，还是想吞噬掉我的魔力，统治魔界？”杰斯奇不答。 “你看她的面容，你不觉得熟悉么？”洛瑞斯头也不回的指了指芙瑞雅，又继续说道，“她就是斯露贝特的女儿，和克洛伊的女儿。” 语罢，不出洛瑞斯所料的，杰斯奇明显的怒了。他一个扬手，一道白雷迅速劈向洛瑞斯。洛瑞斯不慌不忙也不避，伸手堪堪捉住。白雷在他手中滋滋作响，扭动着挣扎。洛瑞斯微微一笑，五指一个用力，怒吼的白雷就这样在他手中化为雾影。 杰斯奇微微动容，“想不到，多日不见，你的功力精进了许多。” 洛瑞斯一笑，“这要多亏了你啊。若不是你强制中断搜魂术，我也无法得到日后如此大的助益。”语罢洛瑞斯禁不住冷笑，“想不到吧杰斯奇，任你怎么折腾，结果从来不会如你所愿。说你是聪明反被聪明误，还是，作、茧、自、缚？” 杰斯奇面色冰寒，一直默不作声。这时突然出手，毫无预兆。他的手笼在广袖中，不知何时早已集结了数十个魔法光球，夹在手指中间。随着他的挥袖，光球从袖口处接踵而，速度角度以及力度都不尽相同。因了衣袖的遮蔽，洛瑞斯不能判断他的进攻路线。他本不想浪费魔法去抵挡的，然而身处屋内，动作伸展不开不说，身后还有四个他不得不顾及的人在。不得已，洛瑞斯撑开一个小小的黑色屏障抵挡着，小心的注意不要误伤到身后的人。 杰斯奇仿佛认准了洛瑞斯不敢放开手脚，索性专门瞄准那几个人的位置出手。洛瑞斯见了勃然大怒，手下一个用力，屏障顿时大了几倍。抵挡住杰斯奇再度丢过来的几个魔法球，洛瑞斯一把扣在屏障上，黑雾从他手心冉冉而出。他挥臂向杰斯奇袭去，硕大的屏障在飞去的空中自动变换了形状，黑色的雾气缭绕成利刃，破空而去。 趁着杰斯奇闪避的空当，洛瑞斯咬破左手食指，一串血珠立即从伤口处滚落，迅速汇聚成一尾煞气十足的血鞭。他挥手，血鞭在空中打了个旋，紧紧缠上杰斯奇的手腕。一瞬间，血煞之气大起，整道鞭身上开始燃起熊熊的戾气，贴合着杰斯奇手腕的白衣上立刻浮现出一圈血印。血鞭见血，戾气更甚，蓦然发出一阵厉鸣。 杰斯奇吃痛，惊呼一声欲要甩掉。然而洛瑞斯不给他这个机会，手腕一带，将杰斯奇摔出了窗外。杰斯奇没有防备，被他一个用力竟堪堪折了出去，霎时传来玻璃碎裂的清脆声响，以及散落一地的碎片。 洛瑞斯没有停留的，立刻飞身跟了出去。 （寂寞是说给自己听的，是博得同情的最完美的借口。） 夜正浓。月光倾泻，静谧宣撒，万物在静赖中美好。月影下，两个人的身形在痴痴缠斗。一个一袭白色华衣，背后的六翼流动着圣洁的光晕，与空灵的月光熠熠呼应，更凸显出整个人雍容华贵，威严肃穆。另一个身着黑色衣袍，背后四翼漆黑如墨，周身涌动着莫测的神秘。明明是隐在夜雾中的不易辨认，却很神奇的可以让人无法忽视他的存在，周身仿佛流光溢彩。紫色的眸子在夜色中更显妖异动人，金色耀眼的发默默彰显着桀骜。 虽然两人流露出的气场截然相反，却都有着相同的，不可忽视的压迫感，以及，如出一辙的狂暴和阴戾。不同的唯有，洛瑞斯是一贯的冷气场，杰斯奇则是盛怒下的狂躁。 “血煞赤蛇果然戾气十足，狠辣非常。”杰斯奇冷笑着赞到。“怎么样，味道好么？”杰斯奇一侧的袖子在刚刚的打斗中已被扯掉一半，此刻手腕上一圈被血鞭勒过的地方，皮肤尽数脱落，正向外不断渗着鲜血。 血鞭是洛瑞斯自身精血所化，接触到杰斯奇身体的那一刻，洛瑞斯就吸食了他的血液，所以杰斯奇才惊呼着要摆脱他。血鞭吸食的血液自然流到洛瑞斯的体内。这一招式练成就实属不易，想要熟练运用更是难上加难。若是使用者一个不慎，有可能招致反噬，自身气血逆流而出，最后精竭身亡。而它作为战斗武器来说，速度快，攻击力大，杀气十足，并且长度大小可根据自身需要任意伸缩变换，唯一的缺点就是不能在体外久待。因为杀伤力巨大，一般都用来对付比自己强上许多的人，在一瞬间决定胜负。这招式还有一个功效，就是能够吸食被攻击者的血液。练就这一招数的人，大多是为了吸食比自己功力高深人的精血，以此提高自己的境界。不过好在修炼此式困难与危险重重，练成者又寥寥无几，并且并未有人将它用在歧途，也就没有被禁止。 洛瑞斯漫不经心的甩甩手，伸出舌头轻而缓，极具魅惑的舔了舔嘴角。“味道？嗯……让我想到了，阴沟里的老鼠。” 杰斯奇怒目而视，洛瑞斯目光冰冷，唇角含笑，带着几分不屑。对视片刻，两人突然再度同时出手。洛瑞斯甩手，血鞭带着煞气如蛇般快速缠上杰斯奇。杰斯奇挥手劈出一剑，挡开了它的攻击。圣剑白银的剑身在月光下刺目的明亮，冰冷金属包裹的剑柄，寒意浓重。洛瑞斯刚刚那一记只是作为试探，此刻右手早已祭出通体幽红的□□，挥手向前重重一击。武器与武器间的碰撞擦出耀眼的火花，洛瑞斯的红枪上火焰腾起，熊熊燃烧，杰斯奇的剑上也布满扭曲狂吼的白雷。 ------------ 91 月落 眼神微眯，一个用力，两人双双跳开。洛瑞斯飞身上前，血鞭以诡异的角度窜到杰斯奇衣内。杰斯奇一惊，连忙弯腰俯身。血鞭一击未逞，被杰斯奇从他衣内逼退了出来。血色带着慑人的阴寒自下而上从他领口窜出。杰斯奇仰头避过，洛瑞斯见状一带，血鞭堪堪撕碎了杰斯奇的前襟，露出他雪白坚实的胸膛。杰斯奇只觉胸口处一凉，心头微震。一望之下发觉身上并未出现伤痕微微放心。然而碎裂的衣襟，如此狼狈的样子让他又是一怒。 洛瑞斯也没料想能够一击得手，于是一击之后，伸手又是一挥，血鞭再度扭动着缠了上去，目标直取杰斯奇颈项。杰斯奇目光一沉，持剑横胸，左手迅速结印，顿时滚滚巨雷从天而降，尾随着洛瑞斯的身影。洛瑞斯随意躲了几下，忽而一个跃身从杰斯奇头顶飞过。不等杰斯奇回身，他再度伸手带过，血鞭如蛇般逼上来。杰斯奇动作微微慢了半拍，而就是这须臾的空挡，洛瑞斯高举烈烈雕焰红枪，用全力狠狠向杰斯奇后颈钉去。 一阵红芒暴涨，染透了天空。炽热的烈焰灼灼燃烧，光芒刺的人睁不开眼。狂暴的红芒散去，火焰还在星星点点的跳耀。洛瑞斯半跪在地，身前擦出火焰灼烧过的痕迹，退开杰斯奇足足一丈远。洛瑞斯紫色的眸子亮的可怕，目光闪烁不停。他脸色微微苍白，皓齿紧咬薄唇，恨恨的看着杰斯奇。胸口不规律的急喘，脸色变了变，忍了几忍终是没忍住，张口喷出大量的鲜血。星星点点的血红散落在他衣上，然而在墨黑的衣上仅仅留下了一些色泽比较深的，像是水渍的痕迹，全然看不出血色。 杰斯奇端端站在对面，笑的无不得意。他微微仰头，居高临下俯视洛瑞斯，开口赞道，“真是不错的一击。我想，如果我没有做完全的准备，刚刚那一击过后，即便我还能站着，也应该绝无还手之力了吧？真是可惜。”杰斯奇轻蔑的笑。他周身纤尘不染，除了衣服碎裂显得他有些落拓。周身悬浮着暗红的圆润珠粒，那是被震散的洛瑞斯的血液。 “后颈是人体最脆弱的地方，无法看到，全无防备。不得不说，你选择这里下手，并且从力道和时机来讲，无一不证明着你还是很有头脑跟实力的。但是，既然是这么脆弱的地方，我怎么会疏忽到让你得手呢？”语罢，杰斯奇微微侧过身。刚刚洛瑞斯在他背后凛厉的一击，冲散了杰斯奇的头发，原本全部垂在背后的发丝尽数向前倾去，于是便露出了他后颈的一物。 一团微微散发着淡蓝色光晕的一片菱形小薄片，正不时闪烁着张开结界保护着那片脆弱。即便是这样大方的展示给人看，如果不仔细去寻找都未能找到，更别说隐在密密的发间。而当洛瑞斯刺向那里，却被一道巨大的阻力阻挡并震开时，他心下已是一阵大惊。而那一刻杰斯奇已从刚刚的阻隔中脱离，趁着他失神的刹那挥手就是一剑，带着剑身上刺目的白雷。洛瑞斯即便脑中一片空白，但身体还是很敏锐的自动向后掠去。白雷合着洛瑞斯枪上被弹开的烈焰，爆发出一阵强大刺目的红芒，掩盖天地。 洛瑞斯咬着半跪在地上牙不说话，目光看着他，阴冷凛厉。不是他不想动，而是他完全动不了。虽然刚刚身体本能的避过了致命的一击，但是仍旧被杰斯奇圣剑上的雷属性伤及，现下身体尽数麻痹，几乎毫无知觉，胸口处仿佛还能感受到阵阵的刺痛。目光不动声色的向下望去，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好在二人离得够远，刚刚毁灭性的暴击并没有波及到艾璐茜等人。洛瑞斯同样庆幸自己习惯性穿了黑衣，因为这样，无论受多重的伤流多少血，在衣上便都显得并不那么真切。如此，也不会叫牵挂的人担忧。 洛瑞斯暗暗动了动手指，发觉麻痹的感觉稍稍减退了些，然而他依旧一动不动。杰斯奇并未注意，他笑着抬脚，举步向洛瑞斯走来。 “你说不了话对不对？你根本连动都动不了！不过洛瑞斯，在那样的情况下你居然能够活下来，还能对我露出这样的眼神，你也算是，让我敬佩。”无视洛瑞斯倔强又仇视的目光，杰斯奇信步而来。“不过，你弄伤我了。”他抬手晃了晃手腕上的血印，“这个，应该是你获得的殊荣。所以，接下来……”杰斯奇已经走到洛瑞斯面前，他捏过洛瑞斯的下巴，抬高，迫使他对着自己。“就由我，亲手，带给你最高的荣誉。” 语罢，还不及他如何动作，忽而洛瑞斯嘴角弯起个诡异的弧度，眼中蓦然射出狡黠的精光。他看着他，轻声说道，“是么？” 杰斯奇心头猛地一震，猛觉不对。然而来不及放开洛瑞斯，眼前就开始弥漫大片大片的血红。血色带着慑人的戾气，瞬间吞噬了他。杰斯奇立刻反应过来洛瑞斯早已能够活动自如，只是一直不动声色罢了。原来即便将血煞赤蛇打散，溢出的血液还是会受主体的控制。是自己大意了，本以为半空悬浮的血珠并不会对自己造成影响，没想到，还是小看了洛瑞斯。杰斯奇在那一刹那闪过这一念头。 洛瑞斯也是料到杰斯奇一定会过于自信而产生疏忽，然而自己的身体并没有恢复到可以行动自如的程度。正巧利用了他的自负，以及漂浮在空中残余的血煞才能由心而生发动这一出其不意的攻击。只是方法快是快，杀伤力也着实提升几倍，然而为了打杰斯奇一个措手不及，所以洛瑞斯抱了自伤三分的觉悟。他知道，血煞攻击杰斯奇的同时，自己一定多多少少会受到创伤。 虽然身体还迟钝得很，但是洛瑞斯还是勉强着启动左手的护手结界，想抵挡血煞的冲击。以自己的速度，受伤是在所难免了。然而还不等自己撑开结界，周身就被一团白色温润柔和的光束包裹，血煞的反噬之力尽数打在光束护壁上，白璧瞬间就被染上片片血色，被巨大的反噬力击得止不住的摇晃。 洛瑞斯被护壁包裹的那一刹那心中就狂震了几番，难以置信的向身后望去，果然不出他所料。洛瑞斯不由得心中一怒，也顾不得随时都会挣脱冲击攻过来的杰斯奇，拖着尚自微微麻痹的身躯，尽可能快的附身冲下。 随手抓了团空气，隔空打向艾璐茜，一声轻响，空气进入艾璐茜手指间空隙轻轻炸开，冲散了艾璐茜结印的手。艾璐茜“呀”的一声，被冲击力推得向后倒去，芙瑞雅正要伸手扶她，洛瑞斯就在这时赶到。他停在离二人几米远的窗外，眸子里有滔天的怒火。嘴动了几动，却又生生咽下了几乎冲口而出的话。“艾璐茜，我说过了，无论如何你都不允许使用魔法！”冲的太急，洛瑞斯忍不住咳了几下，他立刻伸手捂住嘴。一阵腥甜。 艾璐茜微微吃惊，然而还是很快平静下来，“可是，如果我不那样做，你……” “我的死活与你何干！”洛瑞斯厉声打断她，手掌不着痕迹的揩掉嘴角的血迹，掌心内翻，背到身后悄悄擦掉。然而这样严厉的语气让艾璐茜一震过后，眼中止不住的失落让洛瑞斯的心又是狠狠的一痛。芙瑞雅神色变了几变，正想要说话，然而瞥见洛瑞斯身后，惊得什么话都来不及说，直接抢身上前，锦带拂过，一把青绿色小巧的玉弓霎时出现在她手上。芙瑞雅掠到半空中，对着洛瑞斯身后抬手就是一箭。 洛瑞斯一惊，不等他转过身去，目光忽然瞥见不远处树林的阴影下快速窜出一物。速度太快，根本看不清究竟是何物，只能勉强看清是一团乳白色。然而却正从芙瑞雅身后的死角直冲她而来。洛瑞斯还来不及提醒，芙瑞雅就被它猛然间撞得侧身飞了出去。洛瑞斯这才看清，原来是杰斯奇的侍宠——布雷兹。洛瑞斯心里一惊，这么说刚刚芙瑞雅挥箭射击的就是它了。一击不中，布雷兹凭借自身的速度从别处攻来。 洛瑞斯心中大急，刚想要飞身而去，眼角余光闪过一阵刺目的光芒。眼睛并未看清，然而大脑瞬间的反应回答了这个疑问。来不及多想，洛瑞斯堪堪定住身形，等不及再转过身，只来得及用背在艾璐茜面前顶住了这道攻击。 一阵剧烈的刺痛，以及骤然的麻痹感，洛瑞斯知道自己的猜测果然没错。回头望去，果不其然，是杰斯奇冲破了血煞阵。一记白雷直接从洛瑞斯左肩胛骨贯穿而过。外伤倒在其次，反倒是贯体的白雷残余的威力还在对内脏造成不小的伤害。洛瑞斯被这一记击得向前踉跄，直扑到在艾璐茜面前。艾璐茜伸手刚想去扶他，却被他一把打开。 ------------ 92 如果我伤害了你，可不可以说对不起 艾璐茜错愕，然而只是一瞬。因为她感受到了从手上传来的，阵阵的麻痹感。看着别过头去压抑着轻咳的洛瑞斯，艾璐茜止不住的一阵心疼。自己仅仅是这样触碰都能感受到那样强烈的感受，那么直接承受了那样恐怖攻击的洛瑞斯呢？ 蓦然艾璐茜红了眼眶。双手偷偷结着印想要施术在他身上种一个结界，然而洛瑞斯眼尖看到了，也不管会不会弄伤她，一把牢牢扣紧了她的手腕。他刚想开口，然而又是一阵止不住的咳，他慌忙用手捂住。 艾璐茜不解也大为不满，“我只是想帮帮你而已，你为什么总要阻止我？” 洛瑞斯不语，只是急促的咳。然而眸子里满是痛苦和挣扎。艾璐茜只当他是因为伤痛，依旧不依不饶的说，“就算你我现在是陌生人，你替我挨了一记，我为你做点事有什么不妥？我们谁都不欠谁的！你究竟要我做什么……” “我要你保住我们的孩子！”好不容易喘过一口气，洛瑞斯低吼着回她。然而话一出口两人双双沉默。洛瑞斯一个冲动话脱口而出，现在正暗自咬舌。艾璐茜倒是忽然呆住了，过了好一阵才有些颤抖的说，“你……知道了啊……” 洛瑞斯见躲不过，索性大大方方看着她。微微叹了口气，“你乖一点，为了他，也为了你自己，不要再用魔法。”他的神色难得的柔和，眼底眉梢尽是疼爱，“孩子还没取名字吧？就叫……梅爱泽尔吧。”语罢，再不看她，转身离去。 艾璐茜只来得及触及他腰间的衣带，仓促间触到一片湿热，以及，他怀中掉落的一物。艾璐茜怔了怔，翻过双手，果不其然看到双掌间触目惊心的红。她微微颤抖，仅仅是触碰就有这么多，那究竟洛瑞斯受了多重的伤？他身上衣服的颜色很好的遮蔽了这些血迹，而从他的面上也并不能看出一丝破绽。爱泽尔……艾璐茜心中默念，代表……湛蓝和澄澈啊……忽的，艾璐茜心中一痛，她居然嗅到了一丝诀别的味道。 艾璐茜忽然就想立刻尾随他而去，然而还是硬生生忍住了。洛瑞斯说的对，为了孩子，为了自己，更为了他。他这样拼命着，无论找什么样的借口，说到底不过为了一个她。相信他，我应该相信他，一如既往。艾璐茜这样想。 艾璐茜强迫自己不要去看不要去想，蓦然，眼中蹦入落在面前不远处的一物。银色的光泽在静静流淌，散发着温润的光。艾璐茜好奇之下，伸手捡起。细细看去，是一枚戒指。只是这戒指没有丝毫的花纹，通体圆润。艾璐茜在自己手上比了比，最后轻轻套在了自己的左手无名指上。本是抱着玩味的心思戴上的，然而自戴牢的那一刻起，一切都变得那么不可思议。 戒指上瞬间开出了怒放的蔷薇花，润泽的银光中，蔷薇花散发着淡淡的紫色光晕，高贵神秘，又透着独有的浪漫。艾璐茜蓦然心中一颤，这朵花，好似洛瑞斯的眸子。那样无声无息的散发着他特有的温柔。 （我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过错。醉心于自己的纠结，却耽误了旁的人。是自己一手造成，却始终未能发觉。我更情愿蜷缩在那一片小小的角落，享受着孤独与疼痛。那一抹突如其来打散在我身上的光太过耀眼，使我害怕去看去感受。） 芙瑞雅被突然出现的布雷兹撞了个措手不及，直被它一路带着向后倒去，后背大力撞上墙壁，身后的墙体骤然出现一丝裂缝。芙瑞雅闷哼一声，低下头丝丝吸着冷气，墨绿的发如瀑般丝丝垂下。稍稍缓过一口气，刚抬起头，蓦然就看到一团白色的绒球飞速向她冲击而来。芙瑞雅一惊，翻身滚向一旁。一声巨响，她刚刚待过的地方顿时出现了一个深深的坑。 芙瑞雅稳住身形，搭弓上箭，对着面前犹自尘杂飞舞的地方快速射出七箭。箭上附了风系魔法，使得速度愈加快了起来。 “噗噗”，六只钉击的声音接连传来，最后一个停顿了片刻才发出声响。芙瑞雅面色一沉，想不到这只侍宠的速度居然可以这么快，面上看去那么单纯无害的样子。芙瑞雅本身就是风属性，身形轻盈身手敏捷，而刚刚射出的七箭都带着十足的风系元素。然而即便是这样，也不过有一箭擦到了它。蓦然间一片寂静，芙瑞雅在这诡异中不由得屏住呼吸，注意力瞬间提到最高，警惕的注意着周围的一举一动。 蓦然，一道白色透明，带着渗人寒意的冰刃破空而来。芙瑞雅大惊，用力向前俯身。带着酷厉寒气的冰刃擦着她的头顶飞过。由于贴的太近，芙瑞雅的几缕头发甚至结出了白白的冰霜。芙瑞雅目光一凛，长腿随着俯身的动作抬起，用力将冰刃踢了回去。虽然在靴子上附了一团防御，然而芙瑞雅还是深切感受到了那彻骨的冰寒。稳住身形，她不由得狠狠打了个冷颤。 对面并没有传来冰刃击中或者碎裂的声响。此刻灰尘散去，芙瑞雅看清了一切。通体雪白，双耳下垂的小狗外形，黑豆般大小的眼睛显得无辜又可爱。唯有眉心那一缕幽红让人暗自心惊。而眼下的情况就是，无害的小狗悬浮在半空，眉心的火红六瓣雪花正散发着灼灼的光亮。而被芙瑞雅以击还击的冰刃就停在它面前，冰刃通身燃起灼灼的火光。然而并不是那种炽热的红，而是幽幽燃烧的青白色。 芙瑞雅瞬间白了脸。她起先一直弄不明白，明明水火不相容，而为何布雷兹可以同时拥有两个相克的属性。现在她明白了，那静静燃烧的幽冥之火，并不是普通火焰般的灼热，而是，彻骨的冰寒。燃烧在身上，并不会感到肌肤上的疼痛。火焰会沿着脉络一路游走直逼心脏。瞬间就可以将人从内到外烧得一丝不剩。 芙瑞雅暗暗捏紧了玉弓，既然如此，普通的方法是绝不可能将它打败了，芙瑞雅想。一时间，气氛沉闷着寂静。芙瑞雅一眨不眨的注视着布雷兹，布雷兹也同样全神戒备。悄无声息的，芙瑞雅的手指尖部由粉红渐渐变成浓黑，带着诡异的光亮。一阵微风拂过，带着夜独有的荒凉。风过，芙瑞雅的面容也随着这阵风发生了让人吃惊的变化。 眸子依旧翠绿，却变得阴沉了许多，深邃着不见底。眼下一圈细细的墨线，很好的勾勒出她的眼线，眼角处墨迹更浓，微微勾着上挑，显出几分妖异。红唇颜色渐渐退去，取而代之的是紫色偏黑的浓厚。此刻她整个人有着说不出的妖艳，而更多的，则是阴沉的诡异。整个人就像一朵黑色的曼陀罗花，高贵典雅又神秘。黑色的曼陀罗，不可预知的黑暗和死亡，剧毒无解，冷血无情。 布雷兹明显一愣，随即更加戒备，全身的毛发像闪电一样根根竖起。芙瑞雅拉弓搭箭，动作缓慢，不露一丝破绽。她微微眯了眼，然而还不等她射出，布雷兹却先动身了。芙瑞雅一怔，有些莫名其妙。然而此刻布雷兹全身破绽百出，顾不得那些疑问，芙瑞雅抬手就要射出一箭。然而布雷兹扑过的方向却不是她，而是兜了一圈绕开她后向着另一侧飞奔而去。 芙瑞雅惊讶，目光追随着它的身影看去。这一看之下惊得她差点失声尖叫。 洛瑞斯仗着水晶护手的庇佑，不顾一切抢身逼近杰斯奇身边，攻击不求中只求快。□□上幽红的雕纹随着他灵活迅速的挥舞逐渐变得仿佛被赋予了生命般，开始散发出灼灼的光亮。到后来，已经看不出枪体本身。远远望去，就像是一条怒吼的龙，在洛瑞斯手中嚣张着扭动。 面对洛瑞斯这种疯狂去不失章法的强势，杰斯奇感到有些吃力。近身的攻击让他无法使用魔法，但是械斗又不如洛瑞斯，只是靠着附着在圣剑上的属性勉力支撑着。洛瑞斯明显的怒了，却依旧能够保持理智，做好防备后才释放自己的怒意，这样的冷静连杰斯奇都暗暗赞叹。扪心自问，杰斯奇也并不是一定要置洛瑞斯于死地，只是情势越来越由不得他控制。杰斯奇边招架边这样想，阴谋诡计也好，不择手段也罢，为的不过是那一个人，想要拥有足够的权利和地位。然而一切从什么时候起偏离了原本的轨道，自己没有回头的余地？明知是错的，却没有能够罢手的机会。后退只有死路一条，前进是万丈深渊，却也只能硬着头皮，用一个错来掩盖另一个错。 无论是艾璐茜，修斯，甚至是夏洛特，随便哪一个都是洛瑞斯将自己碎尸万段的理由。没有退路的，只能重复着犯错，弄伤自己的心，一次又一次，然后继续犯错。杰斯奇眼里闪过一丝无奈，一个不留神，圣剑被洛瑞斯用红枪借力一挑，高高弹开，附带着杰斯奇整条手臂都有被灼烧的触感。不等他回手，洛瑞斯转身，长腿抬起，一脚狠狠踢在他腰间。然而他并未罢休，在将杰斯奇踢下去之前，腿部用力，在他腰间又加重了力道。杰斯奇在那一刹那，腰间传来锥心刺骨的疼痛，甚至他可以清楚的听到腰骨断裂的声响。来不及哼出声，便被那一踢之下的力道狠狠向下方坠去。 ------------ 93 骑士的战争就要结束 洛瑞斯腰身一扭，借着腿部侧踢的力道转身，右手用力向杰斯奇下坠的方向将红枪脱手抛去。红枪割裂空气，带着炽热的灼烧，赤龙怒吼，咆哮着呼啸而下，擦起片片夺目的烈焰。杰斯奇以及红枪坠落的地方霎时绽放出大朵大朵刺目的火花，尘土和灼热，环带状一圈圈层层荡漾开来。 洛瑞斯眯了眯眼，撑开结界，羽翼划过优美的弧度，俯冲而下。尘雾中，洛瑞斯隐约看到，杰斯奇坠落的楼体上，一片赤红，浸透了他的羽翼。红枪尾仍旧带着微微的余颤，死死将杰斯奇钉在其上。洛瑞斯立刻勾了勾手，红枪受到召唤自动跃然手上。手臂高举，对准杰斯奇的胸口，狠狠刺去。 然而，就在这么短的距离内，赤龙被硬生生停滞。一只血迹斑斑的手，紧紧握住了枪身。徒手！洛瑞斯的瞳孔吃惊的放大，不可能！无论杰斯奇有没有受伤，都断然没有可能徒手借住这样短距离的攻击。不等洛瑞斯惊讶完毕，杰斯奇手中骤然闪起层层白色金属光华，顺着枪身向上游走，发出哔哔啵啵的声响。洛瑞斯大惊，伸手就要抽出红枪，然而红枪就像在杰斯奇手中生根了一样，无论洛瑞斯如何用力，都纹丝不动。金属光华汇聚到一起，形成张牙舞爪的道道白雷，带着尖利的刺，爆发般一同戳向洛瑞斯。 然而触碰到洛瑞斯身前时，便被层层阻拦，玄青色的结界与冰冷银质的白雷摩擦，发出更为激烈的声响。白雷甚至挣扎着强行进入了结界一部分，更让洛瑞斯吃惊的是，结界已经开始崩坏，与雷尾椎接触的地方已经出现了丝丝裂缝，并且正逐渐扩大着。洛瑞斯急，在枪身上加了把火焰，雕焰红枪发出声沉闷的嘶吼，火焰不甘的扭动。然而杰斯奇痛苦的闷哼一声，手指没有松开，反而握的更紧了些。 杰斯奇虽然制住了洛瑞斯，然而自己同样十分不好过。体内干、燥、涨、痛，五脏六腑仿佛都纠结在一起。挣脱洛瑞斯的血煞后，又与他近身厮斗了片刻，烈性十足的雕焰红枪正中背后一只羽翼骨梁，剧痛使他差点晕厥过去。虽然现在他手死抓着红枪不放，透过枪身给洛瑞斯以创伤，然而毕竟是两败俱伤的打法。雕焰红枪上传来的炽热再度焚烧着他。艰难的吐掉一口血，杰斯奇抬起头，看着洛瑞斯挣扎着要抽出红枪以及急切维持结界的模样，嘴角闪过一丝无奈的苦笑。 洛瑞斯，既然你有非杀我不可的理由，那么，无论如何，我都必须要亲手，除掉你。 用力握紧了红枪，手上食指处，一枚绯红的戒指正散发着淡淡的红芒，妖冶又诡异。只是因了整只手都被枪上灼灼的火焰覆盖，并不容易被察觉。杰斯奇右手偷偷做了几个手势，动作稍稍有些僵硬，于是杰斯奇不放心的又做了一遍。当然，这是急切中的洛瑞斯是绝对没有看到的。 “哥哥！”芙瑞雅一声急切又带着凄厉的喊叫在洛瑞斯背后骤然响起。洛瑞斯一滞，微微侧身望去。然而就是这一瞬，便觉一团浓厚的寒意袭来。洛瑞斯微愣，然而就是这刹那的分神，结界被雷光击得粉碎。碎裂的清脆在洛瑞斯耳边响起，这一瞬让洛瑞斯觉得时间竟走得如此缓慢。他只来得及将左手护在胸前，保护身体最脆弱的地方。于是下一个瞬间，背部便传来让他几欲晕厥的疼痛与麻痹。 让他暗自庆幸的是，水晶护手发出的淡蓝色光晕将他笼罩其中，成功保护了他。洛瑞斯这才有机会看清眼前的情况。原来刚刚袭向自己的寒意是密如雨下的根根细小如针的冰柱，定睛看去，上面都附着着幽幽燃烧的青白火焰。而在他结界碎裂的须臾间，杰斯奇的白雷跃然而起，缠绕在冰针上。雷闪有着冰的诱导，威力更甚，于是才有足以置洛瑞斯于死地的杀伤力。然而不得不让人捏把汗的是，还好洛瑞斯的身体本能的护住了心口，水晶护手的光晕柔和的做着最强的防护。 雷击洛瑞斯尚且不会太过担忧，然而闯入眼帘的，冰上幽幽跳跃的青白让他心中着实惊赫。顾不得背后空门大开，洛瑞斯飞身就要向上逃离。而事实证明了他这样做实是再明智不过。杰斯奇就等着他被击中时的片刻停顿，手下迅速扔出了早已祭出的幻化的锦绸。洛瑞斯刚刚闪身，便被锦绸束缚住，动弹不得。眼看着冰针又要刺来，这时从偏侧闪出密密的，月牙状的漆黑血刃，将冰针成片成片的击落，连带着撕裂在锦绸上，堪堪划开了一丝缺口。然而还是有几缕冰针攀上了洛瑞斯的衣角。 洛瑞斯抽身挣脱开来，向一旁掠去。腰间处蓦然感到一丝冰凉。回眼望去，当下大惊失色。幽幽的青白火焰正悄无声息的默默灼烧着。洛瑞斯尽量迅速移动着身形，不让被灼烧的衣料触及自己的皮肤。同时伸手挑枪，手腕灵活一翻，将腰侧的衣料层层挑落。被挑下的布料在空中静静被燃烧殆尽，连灰烬都不曾余下。洛瑞斯眼看着火焰消失，目光更是危险的闪烁着。他身形在空中迅速划过，落在一处。那里，芙瑞雅正全神戒备。洛瑞斯堪堪落定，衣着落拓，腰间的衣料被他层层挑落，此刻正露出小麦色精窄的腰身和坚实的小腹。皮肤上却留下一片青色灼伤的痕迹。 布雷兹挡在杰斯奇身前，龇着牙，身前火焰扭动，堪堪照明如白昼。杰斯奇站起身，动了动，背后立刻传来一阵撕裂的疼痛，额间立刻冒了一层细细的冷汗。咬咬牙，左手的戒指妖红在偷偷跳跃。 洛瑞斯看到布雷兹的瞬间就明白，杰斯奇刚刚拼死不放手是为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好趁机召唤侍宠，在自己惊愕的瞬间给予致命一击。百密一疏，他不曾料到芙瑞雅能够有如此快的速度和强大的实力能够让洛瑞斯堪堪避险。洛瑞斯余光扫过芙瑞雅，一望之下微微惊讶。芙瑞雅目光定定的戒备着布雷兹，洛瑞斯看得出，芙瑞雅用了禁术。自身的血液就是剧毒，指尖的墨黑更是见血封喉的□□。只要将指甲刺进血肉，血液和指尖上的毒混合在一起，威力将更加强大。然而唯一的弊端就是，指尖上的毒同样会流进体内。血液和指尖的毒既相生也相克。所以用此术者眼下会有一道浓郁的黑色细线，随着血刃使用次数的增多，会在眼下中央凝结一颗圆润如珠的墨泪。芙瑞雅此时眼下就有两颗泫然欲下的泪珠，悠悠凝在眼底。想不到布雷兹的强势程度，竟让芙瑞雅使用此术。 杰斯奇左手缓缓抬起，“啪”的一声，打了个清脆的指响。不等洛瑞斯反应，布雷兹已经敏捷的扑身上前，然而目标并不是他。芙瑞雅早已预料般搭弓上箭，一连射出数箭阻碍布雷兹的行动。末了将弓搭在腰间，十指回握，尖利的指甲刺进手掌。出手迅速，黑色血刃随着她手过之处杀戮成片，密集成雨。布雷兹不得不在周身结出一层又一层冰壁阻隔，一时间不断传来冰碎裂的声响，以及利刃刮破空中如风般的猎猎响声。 布雷兹几乎是擦着洛瑞斯的脸颊从他身侧扑过，寒意顺着他的毛孔向内游走，冰得洛瑞斯一阵发麻。眼看着布雷兹和芙瑞雅再度打在一起，洛瑞斯仅仅是皱了皱眉，却丝毫没有放松对杰斯奇的警惕。洛瑞斯明白，他这么做为的就是两人的殊斗不被打扰。果然，杰斯奇说，“如此，就只剩我们两个了。” 对此，洛瑞斯不屑的冷哼，“是么，不知道刚刚的情况你又要怎么解释？” 杰斯奇无所谓的耸肩，左手不经意的屈伸。“洛瑞斯，我劝你，不要得意的太早。你只不过是很幸运的，弄伤了我。你自己受的伤，你应该比我心里还要有数才对。” 洛瑞斯不语，然而眸子里燃烧的恨意和怒意代替了语言。他不由得捏紧了雕焰红枪，血液滑过肌肤的触感再清楚不过，伤口已经麻痹得感觉不到疼痛。但是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败下阵来的一定是自己，洛瑞斯清楚得很，所以，一定要速战速决才行。 骤然，雕焰爆发出慑人的红光，火龙在枪身上几欲挣脱开来。洛瑞斯索性也不束缚它，脱手向杰斯奇奋力抛去。于是雕焰就如同脱缰的野马，瞬间变作狰狞嗜血的炎龙，张开巨爪，刹那间龙吼声响彻天地。 放出炎龙后，洛瑞斯并没有停滞原地。有些担忧的望了望芙瑞雅的背影，见她对付布雷兹似乎游刃有余，微微放下心，这才抢身向杰斯奇冲去。然而他并没有将雕焰唤回手上，而是放弃了水晶护手的防御，将它直接变作了拳刃。活动了下手指，拳刃很好的与手掌贴合，宛如自然生长的浑然天成。右手隔空控着炎龙，另一只手毫不犹豫的袭向杰斯奇颈项。拳刃上闪着冷利的蓝色寒光，鸣叫着奔来。 ------------ 94 请原谅，我爱的你 ------------ 95 新的危机 “嗯……”洛瑞斯心情很好的故意做深思状，“可能因为我的魅力还不够，没有哪个女人愿意把她们自己交给我。”满意的看看艾璐茜一脸的不信和茫然，洛瑞斯又揉揉她的发，顺手割下一缕来。如墨般的黑发在他手中渐渐幻化成一枚戒指的形状。艾璐茜看了看，正是自己手上这枚原本的模样。圆润的银色环状，没有一丝花纹。 洛瑞斯将它轻轻放在艾璐茜手中，掌心包着她的小手，一字一句认真有有些害怕的说，“我知道这不是个适合的时间，可是艾璐茜，你不能明白我有多希望，你可以将它亲手戴在我手上。当然，”他顿了顿，有些艰难的说道，“你也可以选择不，没关系，我……” 不等他说完，艾璐茜已经拿起手中的戒指，毫不犹豫的拉过他的手指，缓慢又认真的，戴了上去。一瞬间，截至上开出一朵绚烂的蔷薇花，花蕊处一片安静祥和的水蓝，相艾璐茜般干净透彻。洛瑞斯有些不敢相信的呆呆注视着手上他在梦中无数次想象的湛蓝蔷薇，一时间百感交集。“……对不起……”无意识的，他呢喃道。 艾璐茜抿嘴笑着看他难得的傻样，心中如蜜般丝丝缕缕。她垫脚亲亲他的脸颊，在他耳边悄声说，“我一直相信着……”一瞬间，洛瑞斯红了眼眶。 艾璐茜牵过他的手，拉着茫然中的他朝陆梓辰走去。两个人既然已经确定，什么时候甜蜜都可以，可是那边的情况更紧迫些。 洛瑞斯跪坐到陆子杨身边，看了看他的情况，面色有些沉重，陆梓辰见了，并不感到意外。淡淡的说道，“没关系的。” 洛瑞斯摇摇头，想了又想还是决定说出口。“要救他，不是没可能。只是……” “只是什么？”陆梓辰急迫的问。 瞬间洛瑞斯面色有些凝重，“如果不能彻底杀掉杰斯奇，那么就只有，换掉他身上的血液。并不是谁的都可以，必须是……和他至亲的人……”洛瑞斯说道最后便有些说不下去。陆梓辰听明白了，愣了一下，毫不犹豫的点头应允。艾璐茜和洛瑞斯双双默然。 陆子杨同样听到了，他挣扎着扣紧洛瑞斯的手腕，用力摇头。洛瑞斯不语，陆梓辰见状拉过陆子杨的手，回头问洛瑞斯，“换血的话，我会怎么样？” 洛瑞斯刚想说你一定会死，然而对上陆梓辰满是恳求的眸子，又将话咽了下去。“你……如果成功，你们两个都会没事。” 陆子杨依旧不同意，挣扎着说，“如果而已，我不允许你这样做。” 陆梓辰笑笑，“可是，对方是洛瑞斯啊，只要是他，就一定没问题的。” 又是这样毫无保留的信任，让洛瑞斯瞬间如鲠在喉。他心中默然，为什么？他一直在问，为什么你们都这样无条件的相信我，我并没可以让你们这样做的资格不是么？ 洛瑞斯再度深深望了两人一眼，在心底重重叹口气。无视两兄弟不同含义的目光，沉了沉心，闭上眼开始施术。陆梓辰只觉周身蓦然一热，随后暖流仿佛有生命般，尽数向指尖传去，甚至可以听得到血液在体内流动声响。他循声望去，只见和陆子杨交握的十指上，血色笼罩。细细看去，是如雾般的血液笼罩其上，自己的血从体内流出，被打散成细小的模样，再丝丝进入陆子杨体内。顺着手腕向上看去，能够看到手臂内侧的血管全部泛着鲜艳的红，源源不断地向下方流去。陆梓辰一阵心安，不动声色的将手腕翻了过来，将鼓动着的血管藏在下面。能感觉到，生命流逝的绝响。 陆子杨体内的躁乱在渐渐平息，诅咒之血渐渐被陆梓辰的血液替代，身体重归清明，体内的灼热与疼痛渐渐变得不再让他生不如死。睁开眼，却看到陆梓辰苍白的脸和血色全无的嘴唇，陆子杨顿时心底狠狠抽痛。他看到两人双手交握的地方笼罩的浓重血色，慌忙想抽离，然而两只手仿佛生到了一起，无法脱离。就在他焦急又无计可施的时候，脑中蓦然响起杰斯奇阴险的声音。“你真的天真的以为，可以就这样简单的摆脱我？” 来不及惊呼，洛瑞斯便被一阵血雾强行震开。 这样的情形发生前的预兆，洛瑞斯是感受到了的。陆子杨体内骤然传来的阴寒，让洛瑞斯瞬间就先到了一直未曾出手冷眼旁观的杰斯奇。然而眼看着两人换血就要完成，他不想浪费陆梓辰的心意，于是手上便加快了速度。不曾设想，杰斯奇不给他这个机会。在最后的紧要关头，在陆子杨体内卷起波澜，硬生生终止了法术。洛瑞斯唯恐伤及陆子杨和陆梓辰，将大部分冲击都转移到了自己身上。 仰头喷出一大片的鲜血，洛瑞斯再也支撑不住，仰面倒在地上。陆梓辰见了伸手就要去扶，然而却惊讶的发现，他动不了，回望陆子杨，也是同样的情形。洛瑞斯穿着气虚弱的摆摆手示意两人不必惊慌，“你们两个体内现如今留着同样的血，等于是同一个人。本来你们只能有一个活下来的，只是……抱歉。现在你们动不了，是因为血脉依旧连接的缘故。”两人同时望去，果不其然，十指交握的地方，血色仍旧浓重。 洛瑞斯试着动了动，沮丧的发现身体还是很没力气。叹息一声，他又说道，“杰斯奇一死，你们两个都可以继续活下去。”听如此，陆子杨眼里的神色才稍感欣慰。刚刚听到洛瑞斯说，两个只能活一个的时候，虽然嘴上无法出声，然而心里早已在强烈的咆哮。他的命已经没那么重要，也没有活下去的理由，只能救一个，就一定要救陆梓辰。然而他不知道的是，此刻陆子杨想的事，陆梓辰都能够听得到，只是他一直默不作声罢了。 艾璐茜在洛瑞斯倒下的那一刻就已经愣在原地。然而她并没有伸手去扶持，此刻她微微垂着头，眉眼都隐在密密的额发和阴影下。她承认，她很自私。她知道，如果这个时候扶洛瑞斯起来，他一定会再度拼上性命与杰斯奇一战。但是艾璐茜不想他那么做。明明早已经是撑到极限的人了，却还是想着勉强自己。明明已经到靠自己连站起来都做不到，却还是要不顾一切。就为了亲手结束一切，为了他在乎的人。洛瑞斯总说，自己是个自私的人，没有理由让别人对他温柔，没有资格被给予温暖。然而在艾璐茜看来，拥有那样一颗强大又温柔的心的洛瑞斯，才是让人忍不住想去守候的，散发着光亮的天使，在不经意间，给人以留存心底经久不灭的，像是陈酒一般醇香的温柔。 艾璐茜抬起头，正要说些什么。然而就在这时，窗口又传来一阵物体重重跌落的声响。众人齐齐望去，一个人影正倚墙不断的咳，地上血迹斑斑，血色却是慑人的墨黑，跌落时擦出的血道依稀可见。 洛瑞斯皱眉，挣扎着就要起来。不可能的，芙瑞雅的身手，断然不可能被一只侍宠伤到如此地步。这样说来，能够将她造成如此创伤的，只能有一个。洛瑞斯看到，芙瑞雅鹅黄色的衣服上，已经被浓血浸透了大半，而最让他心惊的，是她眼下那两颗泪珠，竟然已经滑落到唇边。若是换落到下颚，就意味着，生命的终结。 洛瑞斯瞬间红了眼，眸子里血色翻卷汹涌，瞳孔的紫色尽数被血红代替，甚至充斥着整个眼眶。洛瑞斯眼前也是一片赤红。杀了杰斯奇，结束这一切。脑子里慢慢回荡的只有一个念头，再无其他。 嗜血的戾气骤然从他周身爆发，洛瑞斯缓缓从地上站起身，眼里的红芒令人顿生畏意，狂暴阴冷，然而这一切洛瑞斯都全无所知。艾璐茜一看就知道坏了，洛瑞斯已经失去了自我，除非达到目的，否则决无清醒的可能。 芙瑞雅也是暗暗吃惊，洛瑞斯周身散发的气势是她从未遇见过的，那样的强大和压抑的感觉，逼得人透不过气。蓦然眼角闪过一片雪白，芙瑞雅想都没想抬手就是数箭，不出所料的传来一片“叮叮”声，随即就是冰块的碎裂声响。 可恶！芙瑞雅咬唇如此想，若不是杰斯奇下阴手，她早就可以把布雷兹那只畜生的头拧下来。顿了顿，看看一屋子人的状况，顾不了那么多，冲艾璐茜大声喊了句“你看好他，不能让他出去！”便头也不回的冲了出去。霎时，传来一片空气被撕裂的声响。 洛瑞斯仍旧一副无意识的样子，此刻右手已然祭出雕焰红枪，强盛上赤龙剧烈的扭动。左手拳刃光芒暴涨，拳刃骤然伸长数倍，散发着阴冷的寒意。他的气息狂躁□□，所过之处都引起一阵强烈的风，金发肆虐的乱舞，桀骜又嚣张。 ------------ 96 妖尾陨落 艾璐茜对他这样的气息有些熟悉，她蓦然想起，他们第一次动手，洛瑞斯在最后关头打败自己时，就曾感受到这股气势，冰冷强大，惧意由心而生，他周身杀戮的味道甚至能够将时间都停滞。只是，眼下的他比当初不知强盛了多少倍，那股慑人的气势几乎要把艾璐茜撕碎。 说实话，面对这样的洛瑞斯，艾璐茜根本不敢上前阻止。失去理智的他，会大举杀戮眼前的一切。然而若是真的放任他这样去，最终的结果不言而喻。就算拥有着这样强大的破坏力，然而他早已伤痕累累的躯体无论如何都无法承受。恐怕不等他将杰斯奇如何，自己的身体便会最先因为承受不住这样强势的气息而当先崩坏。 眼看着洛瑞斯就要飞身而起，艾璐茜顾不上其他，冒着被秒杀的危险，甩手抽出金索。金索带着灿烂的闪烁飞向洛瑞斯。□□中的洛瑞斯猛然感到腰间一紧，低头望去，一段金色的东西站在那里，动了动，竟然阻止了自己前进的步伐。于是他怒了，骨节分明的手掌覆上去就要扯掉。艾璐茜不等他动手，主动抽离了金索，洛瑞斯微微怔住，好奇的看着她。艾璐茜勉强控制着自己不要逃避他没有瞳仁的目光，然而一面偷偷控制着金索。手腕一翻，金索从他背后的死角，划着刁钻的轨迹，瞬间缠上他的颈项。 洛瑞斯措不及防，伸手攀上颈项。周身开始散发着危险的味道。艾璐茜见时机成熟，纵身抱住了他，轻轻说，“洛洛，洛洛，是我。”暴走中的洛瑞斯刚想甩掉缠在自己身上的人，然而听到这样清丽的声音，不觉有些愣住，这声音，如清泉般，让他觉得，似曾相识。 艾璐茜就趁着他发愣的空挡，抬头，唇间轻轻呼出，呵气如兰，带着一阵更为浓郁的幽香。香气丝丝钻入洛瑞斯鼻间，缓缓渗入四肢。竟让他蓦然有种说不出的倦意。然而脑中的念想一遍遍的提醒着他。洛瑞斯挣扎反抗，艾璐茜见状叹口气，在他耳边小声又带着些许的魅惑说，“洛洛，你睡吧，等你醒来，一切都会好的。” 这个小小的声音给了洛瑞斯疲倦不堪的心灵莫大的安慰，洛瑞斯心里忽的一松，强自支撑的身体随着松懈渐渐瘫软下来。艾璐茜伸手抱住，将他放倒在床上。再去看时，洛瑞斯已经沉沉睡去。然而两道轩昂的剑眉仍旧紧紧的皱着。艾璐茜见了心中着实一阵心疼。伸手轻轻抚了两下，在他唇上轻轻点了个吻。 洛瑞斯，如果我们都能够有机会，下一次，我一定紧紧握住你的手，无论发生什么，都不再任由着你，离开。 再度深深看了他一眼，艾璐茜握紧金索，挺身飞了出去。 芙瑞雅体内翻江倒海的疼痛。毒素已经侵蚀她五脏六腑，眼下的泪珠早已没过下颚。芙瑞雅是强撑着一口气，一旦此刻松懈，等待她的唯有死亡。 哥哥，对不起，原谅我不能一直与你并肩。即使不能杀了杰斯奇，至少要除掉他的爪牙。看着面前的雪白，芙瑞雅这样想。 布雷兹的情形也不好过，身上毛发被鲜血浸湿，狼狈的纠结在一起。若不是杰斯奇刚刚突然出手，布雷兹早已是芙瑞雅箭下亡魂。 伸手擦掉嘴角咳出的一丝血迹，余光向屋内望了望，见艾璐茜成功制止了洛瑞斯，芙瑞雅微微放心。这样，就没有顾虑了吧。也许，我来不及再见你一面了。其实我也希望我是个彻头彻尾的坏女人，如此，就能够将你捆绑在身边一辈子。即使你是个傀儡，我却会因为日日能看到你璀璨的眸子而倍感欢欣。然而我心软了，与其这样束缚着你，不若放开你。我没有那么伟大，能够幸福着你的幸福。然而我却期待着，再度看到你眸中灿若星辰的模样。如果是她，就一定能够。所以，别了，哥哥。我爱的，洛瑞斯。 芙瑞雅伸手，在左右手腕脉搏处各自划开了一个小小的口子，鲜血瞬间就如串珠般滚落。虽然布雷兹根本不足以让她这样做，然而现在小畜生身上附着一个更大的畜生，不如此，就不能将他逼出来。 伤口很快就被血凝结住，芙瑞雅看看，一狠心又划开了个口子。血再度滚滚缓落，芙瑞雅痛得直吸冷气，然而目光却是坚定的决绝。布雷兹一直看着她自残的举动，蓦然朗声开口，“无论你怎么做，都不可能打败我，还是别白费力气了。” 芙瑞雅知道，这是杰斯奇的声音。她知道，自己这样做当然不可能将他消灭，然而她并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血珠一颗颗漂浮在她周身，芙瑞雅抬手将血涂满弓弦，玉弓身上泛出一些黑色雾气，然而只是一瞬便消失。血珠在她身边环绕，从一开始的缓速变得逐渐快起来，最终消失不见。短短的须臾间，以前重归原始。 芙瑞雅突然俯身垂下头，发丝从她身后向前垂落。芙瑞雅双拳紧握，默默承受并等待着身体里阵阵绞痛感稍退。布雷兹不耐烦的甩甩头，“虽然你是个美妞，但是我一定要杀你。虽然不清楚你在做什么，不过并不影响结果。”语罢，脚下升腾起青白色的灼灼火焰。布雷兹踩着火焰，迅速向芙瑞雅冲来。 重重呼出一口气，疼痛感稍逝。芙瑞雅却没有抬头，若是杰斯奇此刻能够看到，就会觉得不对劲。芙瑞雅此刻脸上满是狡黠和捕获到猎物时的胜利之笑，笑容邪气又诡异。 当布雷兹攻来，已然近到身前时，芙瑞雅猛的一个躺身，直直倒了下去。墨绿色的发在空中显得飘逸非常。然而下一刻，几只闪着黑色妖冶光芒的箭就飞速从她倒身的地方飞速而来。布雷兹一惊，连忙闪避，然而背后还是有几缕毛发被射落。背上传来一阵因空气快速擦过而泛起的疼痛和麻木，瞬间额间冒出一层细汗。箭上有毒，剧毒！好在刚刚险险避过，不然现在这个身体应该已经开始腐烂了。 原来如此，杰斯奇在布雷兹体内想，她刚刚放出自己的毒血没在弓弦上，为的就是能够射出有毒的箭。刚刚那一记卧倒后的攻击着实漂亮，那样措不及防的攻击是他始料未及的。芙瑞雅也聊到一击必不中，躺着身躯向后滑行了一段，迅速飞身而起，站在布雷兹上空，停顿片刻，以自身速度和重力飞速向下冲去。与空气快速的摩擦瞬间燃气大片的火花，在芙瑞雅脚下熊熊燃烧。 布雷兹避无可避，于是在身上结起大片的厚重冰墙，并在上面覆了密密的不易察觉的幽火。芙瑞雅看到了，不管不顾，用力踩在布雷兹背上的冰墙上。交接处霎时爆发出强烈的冲击，带着莫大的威力向四周散落。近处的树木花草以及建筑等都收到了波及，瞬间被摧毁。火焰与冰墙的对峙不相上下，然而布雷兹的火苗却不受影响，顺着空隙向芙瑞雅脚上爬来。然而未触其身，芙瑞雅脚下便骤然升腾起大片大片的血色，死死抵挡住。 蓦然，芙瑞雅低声笑了。她抽身而退，然而血色却并未随着她而动。而是越聚越多，在瞬间组成一道道流动的缚绫，在火焰的遮蔽下，猛然间将布雷兹紧紧裹住。布雷兹吃痛，奋力挣扎着。无论他用什么方法，冰冻也好，火烧也罢，都不能动摇缚绫分毫。杰斯奇这才发现，原来缚绫并不是普通的东西，而是，冉冉流动的血液。一瞬间，他明白了。原来芙瑞雅放出自身的鲜血，是为了做这个。而自己疏忽大意，并未深究血珠消失的原因和去处。又试了试，发现还是无法摆脱，杰斯奇恨恨的咬咬牙，准备从布雷兹身上抽离。 芙瑞雅一击得手，趁着把布雷兹紧紧束缚住的这片刻，转身抽出玉弓，搭弓上箭，瞬间对着布雷兹身边“刷刷”射出四十九箭。箭射进空中瞬间变作黑色的光点，在布雷兹身边闪着幽幽的光芒，绝无可能让他逃离的死角。第四十九箭出手，缚绫骤然脱离。杰斯奇惊，隐隐觉得不妙。然而不等他如何动作，缚绫散落开来，变作四十九滴鲜血一一附着在四十九箭的光点上。一瞬间，光芒暴涨，从每一点上都射出灼灼的光，一同迅速又凌厉的像布雷兹射来。 避无可避，逃无可逃。布雷兹眼睁睁的看着四十九道剑芒齐齐射来，绝望的闭上了眼。黑色光芒暴涨过后，一切重归平静，仿佛一切都不曾存在过。芙瑞雅看着前方还残留着淡淡灼烧痕迹的半空，心下一阵安慰。手中玉弓颓然脱落，芙瑞雅疲倦的闭上眼，任由着身体止不住的坠落。 好累，她想。终于可以，歇息了吧，从以前，一直到以后。 ------------ 97 这一次，换我守护你 ------------ 98 须臾之间，轮回重生 电光石火之间，杰斯奇的剑没入艾璐茜肩胛。而艾璐茜手中的银线也没入杰斯奇胸口，时间骤然停滞。艾璐茜硬生生咽下翻涌的血气，手指狠狠用力，杰斯奇的身躯猛地一震。艾璐茜缓缓吸着气，轻声说道，“是你输了。”语罢，她感到微微的疲倦，终于结束了。银线缠绕的地方，正是杰斯奇的心脏。刚刚她手下用力，已经将他的脏器割碎。饶是杰斯奇，也断然没有再生还的可能。 正当艾璐茜缓缓收回手准备离去的时候，对面忽然传来杰斯奇低沉又带着笑意的话，“是吗？”艾璐茜猛地一震，难以置信的望去。杰斯奇一直垂落的头缓缓抬起，笑得一脸得意。嘴边流下的几丝血迹证明了艾璐茜刚才确实伤到了他。杰斯奇不给艾璐茜疑惑和震惊的时间，阴笑了一声，长腿飞起，对着她的小腹狠狠就是一脚。 艾璐茜瞬间脸上血色全无，锥心刺骨的疼痛从小腹逐渐蔓延至全身。她失声惨叫，散了全身的力气，从天际一头栽了下去。掠过窗口时，艾璐茜向内望了一眼。一望之下，震怒之余，她瞬间全部明白了。那里，陆子杨浑身浴血，胸口那片妖异凄厉的血红，以及陆梓辰无声的悲恸。再不及多想，艾璐茜陷入了沉沉的昏暗。 洛瑞斯身处一片紫罗兰花海中，香气阵阵，让他身心清爽，沉醉其中。洛瑞斯倒在花丛中，深深呼吸着，倦意渐渐袭来，一点点将他包裹。紫罗兰是夏洛特最爱的花，它代表着，在梦中爱上你。如烟雾一般的美丽紫色，如梦幻一般不真实，也如爱情一般美丽而稍纵即逝，也因此，它同样代表着，小心翼翼守护爱的意思。 那么，这样的花海中，可有夏洛特的影子？洛瑞斯躺在幽香中晕晕沉沉的想，好想再见你一面啊，夏洛特。 然而下一刻，鼻端便传来丝丝痒痒的感觉。洛瑞斯皱了皱鼻子，痒痒的感觉并没有减退，反而耳边还传来一阵清丽的笑声。洛瑞斯就此僵住。难以置信的睁开眼，夏洛特放大的不食人间烟火的脸庞近在眼前。洛瑞斯犹疑着伸手去触碰，然而不及触摸到他想要的真实，对面人一巴掌将他的手打掉。于是洛瑞斯彻底从悬疑的心瞬间升到空中，在浮云中飘飘然，起起伏伏。 “洛瑞斯，你现在的样子好傻！”她调笑着说。 洛瑞斯再度愣住，最后控制不住一把拦过，紧紧拥在怀里。“夏……洛特？”他还是有些不确定，这样的梦境太过真实，真实得让他害怕。 夏洛特带着温热的小手轻轻抚上他的背，一下下轻拍，“傻瓜，快起来。” 洛瑞斯放开她，眼底晶晶亮亮。“夏洛特，没想到，我还可以再见到你。”夏洛特但笑不语。 “夏洛特，你说过，我们是最适合在一起的人，为什么你要丢下我？”洛瑞斯此刻就像一个受尽委屈的孩子。 夏洛特轻轻一笑，“如今你问我，我依旧会说同样的话。因为，当时的我们，并不懂得什么是爱。我们都以为，可以守着一个人，即使是远远的观望，那便是幸福。爱是付出，然而若是永远的付出却得不到哪怕一丝关怀的眼神般的回报，再顽固的人都会感到疲累。”顿了顿，她伸手覆上洛瑞斯的脸，一字一句认真的说，“洛瑞斯，你爱的不是我，是对我的感情。可是，我要你现在好好想想，在你心里，是不是有比我更为重要的人。” 洛瑞斯听了，有微微片刻的失神。更为重要的人？洛瑞斯想不到。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来到这里的，来到这里之前自己在哪里，做什么。仿佛只有身在这里才是理所当然，又怎么会有比夏洛特更重要的人？ “洛洛！”蓦然，一声清脆闪入脑海。那是什么？洛瑞斯惊。那称呼，是连夏洛特都不曾叫过的甜腻。是谁？洛瑞斯有些痛苦的揉着眉心，头好痛。夏洛特温柔的手一下下扶着他的背，就这样静静的陪伴着他。 那双干净透彻的眸子，水蓝色如一汪清泉，丝丝凉凉直入心底，如最耀眼的暖阳那样措不及防突入自己灰暗的世界，照亮，从此再移不走。是谁，那是谁？尖尖的小脸，笑起来眼睛会眯成可爱的月牙状，长长的睫毛总是调皮的一颤一颤，笑容甜腻如糖，只要一望过去便倍觉心安。那样强烈的存在，是夏洛特不曾带给自己的。是谁？…… “夏洛特……”洛瑞斯开口，嗓音变得有些沙哑。“我……我难道不属于这里吗？” 夏洛特笑，“你心中已经有答案了不是吗？” “可是夏洛特，我应该回去吗……”洛瑞斯的表情变得有些模糊，“我觉得这里很好，我不必理会所有的事，这里的花香让我心安，这里还有你，还有你陪伴着我，我觉得已经足够了。” 夏洛特仍旧是那样淡淡的笑着，目光柔和，“可是，有个傻丫头，在一直一直，信任着你啊。不止是她，还有很多人，都在期盼着你。你不是一个人。” “不是一个人？……”洛瑞斯瞬间有些迷茫。 夏洛特望着他，眼中满是宠溺。轻轻的，她说，“洛瑞斯，对自己好一点。”语落，夏洛特的笑容以及周围沉醉的花香和大片绚丽的紫色都渐渐变得模糊，渐逝渐远。洛瑞斯低着头最在这一片朦胧中。缓缓的，抬起头，对着夏洛特已然朦胧的面容，绽放了一个灿烂的笑脸。夏洛特，谢谢你。你再一次让我懂得，什么是我应该拼了命去珍惜的。确如你所说，我们，是最适合在一起的人。只有我们，才懂得我们最需要的是什么。 我曾想着，这样一直默默守在你身后，看着你光芒四射。可你的离去让我永远活在回忆和自责中。我总是在想，如果可以回到当初，是否……可是有这样一个傻丫头，她让我懂得，即使回到曾经，也找不回我想要的结局。当我从回忆中醒悟，才惊觉，原来隔了一触之别的，不知你我。为了捉紧她的手，所以，我从过往中醒来。这次选择挡在你身前，做你心安的依靠，只期待与你今世的相伴。 傻丫头，对不起…… （如果我身上背负的牢笼与足间的枷锁能够换来你的一世清明，我愿意。） 洛瑞斯睁眼的瞬间，就看到艾璐茜像只折翼的鸟儿从高空直落，惊讶之余便是滔滔的怒火以及焦虑。偏头看看陆家两兄弟的情况，然而一望之下，瞬间理智就要被疯狂埋没。此刻已顾不上许多，洛瑞斯强拖着重伤疲累的身体冲出窗外。现在已经不是为了什么理由而战斗，而是为了结束而战斗。 肩膀手臂的疼痛撕扯着让他微微抬起都会疼得倒吸冷气，握着雕焰的手在止不住的颤抖。一想到艾璐茜苍白的小脸自面前如花般凋落的模样，洛瑞斯心底就一阵止不住地抽痛。杰斯奇，无论如何，你都有死多少次都不足以弥补的理由。提枪上前，迅速出手，雕焰带着微弱的火焰从杰斯奇颈侧擦过。杰斯奇的状况也并不见得比洛瑞斯好多少。陆子杨已死，他已经失去了保护的最后屏障和王牌，芙瑞雅的毒正在不断侵蚀着他，艾璐茜对自己造成的创伤，背后羽翼在狠狠作痛。一切的一切接二两三的发生，根本没有喘息的机会，即使洛瑞斯这样的状态，杰斯奇的也没有一定的把握，能够胜过这个几欲疯狂的人。洛瑞斯是想不要命的和他拼了，但是他还要顾及自己的性命。 杰斯奇一直在回避洛瑞斯并不凌厉的攻势，为的就是积攒体力和尽快将毒逼出体外。然而洛瑞斯一直穷追猛打，执着顽固的可怕。太过难缠，杰斯奇一阵无奈和烦躁。洛瑞斯一□□来，杰斯奇反常的没有躲，迎着枪尖挺身而上。锋利的枪刃刺入杰斯奇腰侧几分，染血的白衣上立刻再度被浸染。杰斯奇微微蹙眉，然而顺着他的枪杆自下而上，一道白雷在他手上跳耀着刺入了洛瑞斯的胸口。不等杰斯奇笑意扩大，他蓦然发现，一团蓝色的光晕柔和的护着洛瑞斯，他的攻击不能再前进分毫。杰斯奇冷哼，果然是有灵性的东西，主人无意识，忠心护主的它自发的撑起了屏障。杰斯奇目光微凛，合掌推向洛瑞斯胸口。既然不能将你刺穿，那就让你站不起来吧。掌下用力，洛瑞斯被力道推得向后坠去。身上早已像生锈般并不灵活，杰斯奇一掌下的雷击麻痹感让他堪堪定住，连在空中稳住身形都做不到。 终是……杀不了他。洛瑞斯无奈又绝望的闭上眼。也好，至少我们，还能在下面相见。如此，就能够永远在一起了吧，谁都不分开，再也不…… ------------ 99 堕天 在下坠的过程中，身边忽然闪过一道迅速又凌厉的风。洛瑞斯心中一动，睁开眼来。然而眼中只留下一个白色的身影。顿时大惊失色，然而身体无法动弹，自己连呼喊的力气仿佛也消失，似乎他现在能做的，就只有眼睁睁的观望着。他从没有像现在这样痛恨自己的无能，即便是如今已经较之以前更胜多得多的他。 艾璐茜幽幽醒来时，第一个反应就是去看杰斯奇。然而看到空中两个缠斗的身影时，艾璐茜不知说什么好。心中无数情感一一翻过。她真的很想一把将那个黑色的身影拉下来，狠狠地个他一个巴掌，骂他傻瓜。那样的身体，明明知道不可能，却仍旧执着的抱着渺茫的希望。洛瑞斯，若是这样的你胜了那样的他，我会恨你，生生世世。 艾璐茜甩甩头，将眼眶中未成形的泪甩掉，飞身就冲上去，然而正巧亲眼目睹洛瑞斯再度被打下天际，心中倏的一股怨气，盘踞在胸口灼的她生生的疼。 “杰斯奇！”艾璐茜一声厉吼，同时出手，手中乍时银线翻飞，丝丝扭动着缠上前来。杰斯奇正在半空中调息，身上伤势已全部控制住，这会儿正阻止芙瑞雅的毒继续扩散。就在这时，艾璐茜的银线飞至眼前。杰斯奇狭目微睁，左手裹了层防护，竟生生捉住狂舞的银线。杰斯奇看着艾璐茜，恨得牙痒痒，就是这个女人，都是她坏了大事！少了陆子杨那个人肉护盾，如果当时的情景再重现，他必死无疑。 然而杰斯奇面上还是装作一派轻松，“怎么，等不及想投怀送抱吗？” 艾璐茜面色凝重冰寒，毫不理会他的调侃，右手挣脱不出，于是左手上前，五道银线带着戾气迅速而至。杰斯奇眼见一场缠斗无可避免，也不由得收起了不正经。翻身躲过，手上也撤了对艾璐茜的束缚。“我说你们这些人，是太过自负还是真的不明所以，就你们三个也就罢了，竟然还单纯的跟我一对一单挑。真不知道你们这些小辈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你们真的以为，赢定了？” 艾璐茜抿唇不答。如果不是洛瑞斯和芙瑞雅双双败下阵来，她本是不被允许出战的。私人恩怨，自然要私自解决。 “我劝你，放弃吧。本来呢，我也没想过要你的性命，但是这样下去，我就不得不杀了你。可是你想想，以目前的情形，何不保住你和他的孩子？反正除了你，这些人都要死的。”放过她？笑话！不为别的，就冲她肚子里有洛瑞斯的孩子这一点，就必定取她性命！ 艾璐茜有些犹疑，但并未动摇。即使，我们都死在这里，总好过活下来的人受永久的苦痛。艾璐茜心里想。她犹豫的原因不是惧怕死亡或其他，而是这个还未见面的孩子，他还未见过这世界，就这样自私的决定了他的命运，这样做，究竟对还是不对？ 杰斯奇见艾璐茜的反应，以为她被说动，活动了下手指，没有祭出圣剑，那样未免打草惊蛇。而是手上缓缓凝结了雷刃，不是激烈的雷电，而是悄无声息绽放着静静雷光的雷刃。交叉握在十指间，就等着艾璐茜开口时的那一刻，给予她措不及防又致命的一击。如此，就结束了。 艾璐茜轻轻抚了抚小腹，脸上显出淡淡的宠溺的笑容，宝宝，对不起了。如果为了保住你，我们两个从此都要承受根本熬不住的苦痛。如果，他不在了，活着，就是一种折磨。所以…… 艾璐茜抬起头，面上还挂着那慈爱的微笑，然而背后的手指尖却已经流光涌动。“我答应你。”艾璐茜说，“你确定放我们走？” “当然！”杰斯奇快速回答道，一步步走上前来，“我一定会……杀了你！”话音未落，杰斯奇迅速出手，雷刃小刀状在他手中翻飞，不带一丝声响悄然逼近，若不是艾璐茜早已打定主意，必定被他重创。 艾璐茜挥手，洒下密密的银网。然而却阻挡不住如水般流入的电流。手腕轻抖，银丝重组，还原成金索的模样。带着金色耀眼的光芒，飞速缠上杰斯奇。杰斯奇依旧用手捉住，然而不想金索绕了个角度，未被捉住的部分结成锁扣的形状，再度袭来。艾璐茜已经放弃了握住金索，改用手掌操控。这样一来速度变快上许多，并且更能随心所欲些。 果然，杰斯奇的动作开始减缓。当金索完完全全捆绑得杰斯奇无法再挪动分毫时，艾璐茜微微松下一口气。缓步走上前，右手银光闪闪。 “杰斯奇，虽然你让我们付出了如此的代价，但是，一切都结束了。”艾璐茜在他面前站定，“虽然，你的死并不能赎你的罪。”抬手，银芒流窜，丝线结成刃的形状。然而就在此刻，耳边却蓦然想起杰斯奇阴冷又玩味的声音。“是这样吗？” 艾璐茜惊，高举的手在落下的瞬间改变了轨迹，用力劈向身后。落空。身体被一阵大力撞向一边。垂着头缓了缓，这才抬头看去。杰斯奇毫发无伤的悬浮在半空，而那个被金索束缚住的人，依旧垂着头，发丝盖住脸庞，看不出面容。杰斯奇笑的无不得意，他说，“是你的大意，导致了所有人的死亡。”语罢，左手轻挥，垂着头的人发丝被挑起，露出一个毫无生气的人的脸。是个替身偶！艾璐茜暗自咬舌。 “你说的对，就这样结束了。”杰斯奇利刃在手，阴笑着手起刀落。 艾璐茜有些绝望，看了看屋内，陆子杨倒在身下血泊中，陆梓辰心痛得无以复加；芙瑞雅依旧昏迷，身上已尽数被血浸湿；洛瑞斯……一眼望去让她几乎失声尖叫。那个伤得最重，早应该站不起身的男人，现在竟然挣扎着爬起。他一动，便有片片血渍散落一地。一瞬间艾璐茜红了眼眶。为什么，明明已经到这种程度，为什么还要勉强。洛洛，为什么，不能对自己好一点？…… 胸口压抑得透不过气，胀热感几乎要喷薄而出，让艾璐茜有些害怕。每每脑中闪过这些人的脸，尤其是洛瑞斯挣扎的神色，胸中灼热感便更甚。一声凄厉划破天际，杰斯奇劈落的手就这样堪堪定住，洛瑞斯的眼中开始弥漫心痛的黯淡。 艾璐茜周身汹涌起狂暴的黑色气息，将她紧紧笼罩其中，看不见面容。而这狂躁持续地并不久，杰斯奇立刻赶到一阵慑人的寒意从他脚底升起，甚至心中都在打颤。不明所以间，面前银光乍现，杰斯奇不敢大意，连忙招架。然而仓促间的低档根本加不住那冲击，杰斯奇被倏然的爆发狠狠弹向一边。 风暴渐熄，艾璐茜从狂乱中傲然而出。她周身快速飞旋着银亮，仔细望去，是细细的丝线结成小刀的模样在迅速飞转，保护着她。金索被她挽在双臂间，如飘带一般，然而落入手中的两端却散着慑人的寒光。艾璐茜面色阴沉，几乎木然。然而双眸眼眶中却是狂暴的红芒，凶残嗜血。周身涌动的气泽，戾气肆虐，肆意狂舞。背后，四翼漆黑如墨，带着隐隐吸纳一切光亮的流光，让人一眼望去就如陷入其中。 谁都不曾预料，艾璐茜会在此刻，堕天。 洛瑞斯满是心痛和无奈，杰斯奇则是毫不掩饰的慌乱。堕天的那一刻，天使几乎没有自我意识，只凭着堕天前一刻的强烈执着而行动，无视身体伤痛，爆发的那一刻拥有比自身强大数倍的破坏力，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这种非自愿堕天的天使，最终会因为身体无法负荷强大的破坏力而死，消失在天地间。除非有生灵愿意主动用自己的生命填补他们扭曲破碎的灵魂的缝隙，拯救他们的理智，才能有存活的希望。 艾璐茜面目狰狞，一步步不急不缓，然而每一步都在杰斯奇心上狠狠践踏。若是自己完好无伤的状态下，杰斯奇还有几分把握，一个人制止住她。然而现下伤痕累累，有没有帮手的情况，他知道，必败无疑。 既然如此，性命要紧。只能等他日再找合适的契机，将他们抹杀了。念及此，杰斯奇纵身就要逃走。然而这样的念头刚起，颈上便是一片冰凉。艾璐茜的幽香近在鼻端，然而此刻却像是催命的气息。杰斯奇大惊失色，两忙用尽全力，奋力挣脱开来。将自身隐在密密的庇护下，他开口高声说，“艾璐茜，你还有一个孩子，你想害死他么？”杰斯奇也不确定艾璐茜是否能听到，然而，他打这个赌，只要艾璐茜有片刻的停滞，他就立刻逃走。 岂料他不提倒罢，此话出口，艾璐茜周身戾气更甚，隐隐有毁灭周遭一切的预兆。朦胧中，艾璐茜听到了杰斯奇的话。而自己也能够清楚的感受到，自己体内有什么东西正在渐渐离她远去，那是她无力挽回的无可奈何。她当然明白究竟是什么，而杰斯奇偏偏要提及，于是艾璐茜连最后一点残存的理智都被湮没。 ------------ 100 我用结束，换你将我永远铭记 狂虐的风自她脚下汹涌而起，重重袭向杰斯奇，压迫的气息充斥在空气中，使他根本睁不开眼。余光瞥到一丝银亮，杰斯奇心中倏的一紧，随即就是绝望。他放弃了挣扎。当胸的巨大寒意穿体而过，他竟没有感觉到丝毫疼痛。许是痛觉早已被惧意和冰凉冻结了吧？杰斯奇心中苦笑。密密的银网裹在他周身，艾璐茜伸手操控着飞快的小刀，一下下割裂着杰斯奇的肌肤。杰斯奇任由着她在自己身上暴虐。反正左右躲不过都是一死，不若让她多虐自己几下，好出出气吧。 人之将死，过往的一切如走马灯般回放。其实扪心自问，做了这么多的事，有许多事身不由己。然而原本不过为了能够时刻看到斯露贝特，仅此而已。从什么时候起，事情就全由不得自己控制了呢？只能被情形牵着走，自己早已失掉了主动权，想存活下去，便不得不做一些事。他很想放过所有人，包括洛瑞斯。但是，就算他这样做了，那些人会放过他吗？无论如何，自己都将在刀光剑影中终日惶惶。其实，这样也好，走了这么久的夜路，是该好好犒劳下自己了。如果黑暗能给自己带来永恒，那么，就让我一直沉睡…… 杰斯奇缓缓合上眼，目光飘过洛瑞斯。就如修斯般，认定的事便固执的要命。也许正因为此，他才能够将斯露贝特放在心里爱一辈子，而自己却只能把别人都放在心里恨一辈子。洛瑞斯，你要，对自己好一点啊…… 杰斯奇的躯体渐渐化为点点星光，消散在夜色中。 平明将近。 （真与假，好与坏，是与非，并没有明确的界限，也没有完全的绝对） 杰斯奇消失了，一切都结束，黎明的曙光一丝丝在夜色中隐隐浮现。然而这静谧中却仍旧有一件无可奈何。杰斯奇的消失，让狂暴中的艾璐茜失了目标。她烦躁的挥手肆虐着她看到的一切，不多时，树林几乎被她摧毁殆尽。好在陆子杨的别墅安置在郊外最安逸的地方，方圆几里内都没有人家。而在这之前，陆子杨也如预料到一般早就遣散了所有的佣人。 洛瑞斯勉强撑起身，看着空中失控的艾璐茜，心中顿时百感交集。低头看了看闪着温柔蓝色光泽的戒指，手指轻轻一下下抚过。艾璐茜，我以为，我们是可以有这样的幸运，十指相扣，从此再不分开。原来是我错了，也许命运就是如此，即使我们做了如何的努力，都注定我们不能走到一起的无奈何遗憾。艾璐茜，如果，如果有来生，我希望，我们再不相见。如此，谁都不会再悲恸。可是，我希望可以再度爱上你，因为爱上你，是我最大的幸福。看着你幸福，即使我如何心痛，但是，我却可以再度看到，你灿烂如阳的笑脸。足矣。 仰头呼出一口气，洛瑞斯脸上满是满足。张开羽翼，扶摇直上。然而又是一道身影闪过，随即洛瑞斯再度无法动弹。洛瑞斯有些恼怒，定睛看去，是不知何时转醒的芙瑞雅。洛瑞斯一惊，随即反应过来，焦急的喊着，“雅儿你做什么？！放开我！” 芙瑞雅笑笑，附身抱住了他，头轻轻埋在他的颈窝。呼吸着他的味道，芙瑞雅忽然觉得，原来这就是幸福。他的身上，即使血迹满布，身上破败不堪，然而却有着总是能够让人奋不顾身的魅力。尤其是自己，就这样在初初相见之时，一头栽了进去，再也出不来。放弃他，不爱他？怎么可能。无论别人能否做到，她芙瑞雅却不行。她并不伟大，甚至有些小自私和任性。然而洛瑞斯从始至终都惯着她的脾气，所以才让她更加确定非洛瑞斯不嫁。但是，无论如何不舍与心痛，其实，能够在他怀里，呼吸着他的，自己无比熟悉的味道，看他宠溺的目光，温和的笑容，无论自己是什么身份，只要看到这些，就是幸福。 “哥哥，”芙瑞雅埋在他颈窝轻声说，声音有一点闷闷的，“你也知道的，就算我不这样做，也回不去了。我没有那么伟大，也不想虚伪的说你幸福就好这样虚伪的话。我很卑鄙吧？知道永远不能走进你心里的那个位置，就用这样的方式让你永远无法忘了我。你恨我也好，怨我也罢，我只是觉得，能够最后为你做一些事，就是我的幸福了。你可以成全我吗，哥哥？”芙瑞雅抬起头来看他，洛瑞斯眉宇间尽是焦急和疼惜，喉头止不住的上上下下，芙瑞雅知道他现在一定有太多太多的话想说。她自己也怕，如果一旦真的让他说了出来，哪怕是一句最简单的挽留，自己就会动摇。但是动摇后，就是失去他的痛苦。这样的犹疑，所以干脆狠心不让他说出口。 “哥哥，”她看着他的眸子，笑的灿烂。“我自私的希望，有一日你能够想起我，只是想起就好，无论好坏。”芙瑞雅笑着攀上他的脸，轻轻摩挲。眼角隐隐有破碎的泪光。“所以啊，哥哥，你要对自己，好一点啊……” 语罢，在于深深看了他一眼，芙瑞雅纵身向艾璐茜飞去。那一刻，洛瑞斯终于忍不住，泪流满面。 芙瑞雅脸上已变成惨淡的白，脸颊上两道墨痕清晰犹在。洛瑞斯明白，芙瑞雅早已毒入肺腑，无力回天。即使没有艾璐茜，等待她的结果仍旧不会变。洛瑞斯自然知道这是最好的办法，牺牲无可挽回的芙瑞雅，救下尚有希望的艾璐茜。但是他心中难过的无以复加，即便是走向同样的结局，他更希望可以陪着芙瑞雅度过她所剩无几的时光，而不是再为了他，牺牲掉最后的一切。 芙瑞雅顶着艾璐茜周身的狂暴，硬是从背后抱住了她。身上无一不在作痛，但是都不重要了。芙瑞雅紧紧拥着艾璐茜，艾璐茜察觉到竟然有人靠近，扭动的更加厉害欲要将芙瑞雅撕碎。 芙瑞雅微微叹气，身上开始燃起晶莹的光。“艾璐茜，艾璐茜，醒醒啊。”她在她耳边轻柔的唤，一点点找回她的意识。果然，体内由于芙瑞雅平和气息的介入，艾璐茜安静了许多。 芙瑞雅拥着她，继续轻声说道，“艾璐茜，洛瑞斯那个笨蛋，以后就靠你了啊。你知道的，他又笨又爱逞强，动不动就使小性子爱别扭，总是觉得什么事情都可以自己一力承担，所以总是受伤最重的那个。我啊，很高兴，你可以一直那样信任着他，无论他做了什么。还记得你们第一次见面，他明明有些关心却仍旧摆出副臭脸的傻样吗？以后，就由你来忍受他的怪脾气了，很辛苦吧？哈哈！” 艾璐茜已经朦胧的意识到，与自己说话的人是谁。她用力的想把芙瑞雅推开，然而做不到，芙瑞雅就如同在自己身上生了根。艾璐茜不敢太用力，怕伤到她。然而源源不断注入自己体内的气息让她害怕，这样下去，芙瑞雅会耗尽能量而竭。 芙瑞雅又将她拥的紧了紧，低头在她耳边说，“傻丫头，别动了，你再动，我要抱不住了啊。”闻言，艾璐茜果然动作顿住，然而还是不甘心的动了动。她知道芙瑞雅伤的很重，她也怕。“傻丫头，听我说，洛瑞斯会这样对你，以前是因为他一直在害怕。他怕他会爱上你，所以一直在逃避。爱这种东西，在弱肉强食的魔界就是累赘。当初他说要跟我结婚时，也不过是政治联姻罢了。我骗了他，其实也不过想把他占为己有，因为我爱他，其实，谁不爱他呢？可是你不一样，你是改变他的那个人。我没那个度量和勇气说，祝你们幸福。我也没有那么卑鄙，说要你们记我一辈子。我只是希望，偶尔的时刻，你们可以想想我。坏事就不要了吧，好不好？” 芙瑞雅的声音减弱，身体几近透明，就要消失不见。洛瑞斯已经不忍再看，合上眼，泪水不断。艾璐茜也已经恢复清明，紧紧回拥着芙瑞雅，感受着她最后的温暖。 “所以，”芙瑞雅轻合上眼，笑着说出最后一句话，“你们，要比谁都幸福啊……” 漫长的夜终于迎来了新一天的曙光。光芒顷刻间洒满大地，万物都沐浴在着恩泽中，一片祥和。只有周围破败的一切在默默诉说着曾经发生过的故事。 洛瑞斯身上的禁锢因芙瑞雅的离去而消失，艾璐茜默默落到洛瑞斯身前，垂着头不语。一时间，两人无话。 “我……”两人同时开口。艾璐茜愣愣，“你先说。” 洛瑞斯顿了顿，说，“你不用觉得自责，就算她不这样做，也断断活不到日光升起这一刻的。我们之间……不要因为她而有隔阂……”洛瑞斯说的小心，嗓音被清晨的风吹得微微颤抖。他在害怕，他怕艾璐茜会因为此而逃避。付出了那么多的两人，如果不能将彼此紧拥入怀…… ------------ 101 只余你的温度，是我要握紧的光 艾璐茜闻言，半晌笑了。“洛洛，你还真是……言不由衷。”洛瑞斯怔住。艾璐茜笑笑，手捂住心口说，“芙瑞雅，很温柔的人。她做这些，也不过是对你的痴恋罢了。她并没有走远，而是一直活在我这里。我们是一个人，对不对？所以，以后你对我，要连着她的份。” 洛瑞斯喉中有些哽咽，不知道说什么好。一把揽过她，放在怀里狠狠的揉捏。两人身上都在痛，然而都是默不作声，感受着这得来不易的宁静。 艾璐茜忽然想起什么，挥手把洛瑞斯推开。这一推带动了洛瑞斯的伤处，他微微蹙眉。艾璐茜见了也是心疼不已，然而却开口说，“我们忘了陆梓辰和陆子杨了！” 她这一惊呼，洛瑞斯也幡然记起。然而随即两人双双沉默。对视一眼，脚步有些沉重的向内走去。两人十指交握，指间两枚戒指熠熠生辉，紫色的优雅华贵和蓝色的清丽净透，那样的合衬。 陆子杨早已停止了呼吸，在艾璐茜的银丝切碎杰斯奇胸膛的瞬间。陆梓辰表情淡淡的，该有的悲伤已经过去，愤怒也并非没有过。 看到二人前来，陆梓辰起身，似是喟叹，“总算，都结束了。” 两人双双默。最后，艾璐茜站出来，“对不起，是我……” “没关系。”陆梓辰淡淡打断她，“如果不是你，一切都不会结束。更何况，我们之中，总是要死一个才能罢休。”只是，我以为那个人会是我，没想到…… 陆梓辰忽而淡淡一笑，“可是，如果不是这样，我们两个，也不会成为一个人。” 艾璐茜惊，洛瑞斯默。 陆梓辰看洛瑞斯的神色，就知道他早已知晓会是这种情况。“哥哥并没有死，□□虽灭，然而他却已经和我一同，活在这副身体里。”顿了顿，看向洛瑞斯，“你不必自责，其实我倒觉得庆幸。正因为我们两个共同流淌着同样的血，我们才能合二为一。我才能够了解到，哥哥做的那么多事，都是为的谁。谢谢你，洛瑞斯。” 由于血脉相连，陆梓辰知道了陆子杨的一切想法和做法。两人不用言语，只要想，就能够在彼此脑海中交流。陆子杨最厚的时候说，他很抱歉。身不由己间，总能想起小时候陆梓辰缠着他不放的小可爱模样。如果不是对他有放不下的牵挂，便不会酿成如今的悲剧。他说真好，曾经我们都期望可以永远在一起，如今这个愿望得以实现。他说别怕，哥哥会一直在你身边，守护你。 陆梓辰能够感受到，陆子杨如一股暖流般，缓缓流入自己体内。心底那抹挥之不去久久萦绕的厚重温暖。 这世上没有真正的坏人。他们做的一切坏事，都有着不得已而为之的无奈。在一瞬间被强烈的执着湮没失去了应有的理智。可是，做错事的人，永远比其他人更为后悔，比他们伤害的人承受更为沉痛的苦楚。不是他们不曾想过悔改，而是，他们只能身不由己的，一错再错。他们，才是最需要温暖的人。他们怕的不是世人的唾弃与鄙夷，而是，没有真正懂得他们的人的存在。所以，才会独自啜泣着建起一层又一层重重的堡垒，封闭自己的心，拒绝别人的关心，戴上坏人的面具，一遍又一遍狠狠伤害别人也伤害自己，躲进自己的堡垒中默默独自舔舐伤口。但是，灰暗的世界中，哪怕只有一束光亮，无论多微弱，都会无限照亮他们疲惫褪色的世界。 “洛洛。” “嗯？” “你还记得我曾说，有一种东西，你并不希望看到它，它却能够很轻易的出现在你面前。而当你心心念念地想要找寻它时，却发现无论如何都寻不见它的踪影。你知道，那是什么？” “……是梦。” （我想我是幸运的，因为我拥有了地位，权力，安稳的环境，还有一个愿意陪伴并正在陪伴的你。） 回到魔界，斯露贝特对于芙瑞雅的逝去表现的并不如洛瑞斯预料的那般激烈。她只是沉默了半晌，说了句，“我知道了。”艾璐茜张张嘴，然而斯露贝特挥手打断了她，看向洛瑞斯，她说，“自从雅儿在婚宴上说出那番话的时候，我就已经看到了结局。你们不必自责，也不必有负担。说到底，不过是雅儿任性，只是这次玩得认真了些。艾璐茜，你说得对，雅儿从未离开过。” 巴贝雷特出手，不但治愈了洛瑞斯千疮百孔的身体，连同着艾璐茜本不可能的孩子都保住了。但是本来怀着一腔感激的洛瑞斯对上巴贝雷特那副得意欠揍的嘴脸时，感激之情瞬间就飘远。倒是艾璐茜不好意思，说了句“谢谢”，巴贝雷特立刻飘飘欲仙，直说小丫头懂事，不像某个不闷不响的木头，于是理所当然的被洛瑞斯狠狠瞪了回来。 斯露贝特辞去了魔王的职位，路西法暂时重掌大权。暂时而已，因为魔王大人还是不愿意做这个让他费心费力的工作。反正魔界现在已经被规划得堪称完美，即使不用他，照着这套体系下去，只用几个人负责把持着，就足够了。然而国不可一日无主，这一条原则就不得不选出魔王。路西法现在几乎已经是抓过一个人就问他“你愿不愿做王”。然而玛门说“我愿意我愿意”的时候，路西法只是斜眼瞥了他几眼，用鼻子哼哼了几声。于是玛门极度不忿，凭什么随便一个农民都能做王，你大魔王的亲生儿子就不行？这几天玛门一直在路西法身边嚷嚷，路西法依旧是那副不理不睬的样子。 米卡利斯依旧没有醒来的迹象，艾璐茜被洛瑞斯安排在府邸，缇苏米亚对于能够再度见到艾璐茜感到无比喜悦。在听说艾璐茜的身体状况后，自告奋勇的当起了贴身侍佣。一口一个夫人，片刻不离，把艾璐茜弄得好生过意不去。 这日，洛瑞斯在米卡利斯榻前，拿着温热毛巾替他擦拭。看着他安详的面容，有些微微感叹。伸手拨了拨他的额发，看着他微微合起的眸子，仿佛好像下一刻，那抹温润的茶色就会出现在眼前。 “米卡利斯，”洛瑞斯对着他轻轻说道，“一切都结束了，我们迎来了安宁。可是你啊，你怎么还是这样不紧不慢的样子，难道懒床真的那么好么？我们大家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你不在就罢了。如今一切落定，你怎么还舍不得醒来啊？”洛瑞斯拉了拉他身上的锦被，转身去放毛巾。看了看米卡利斯的脸，叹了口气。他多希望自己这一个转身后，米卡利斯就会醒来。哪怕是他作为天使重生而消失在眼前。 洛瑞斯收拾妥当，再度回身时，惊得愣在原地。软榻上，米卡利斯不见了！洛瑞斯急了，整间房子每一处都尽数找了个遍，没有发现他的踪迹。有些失神的跌坐在米卡利斯的床上，说不失落时不可能的。洛瑞斯拍拍自己的脸，侧身靠在床边，轻轻合上眼。这样……也好。无论他的选择是什么，终归，他醒来了。即使可能我们永远没有相见之时，但总比我日日看着你在床上，不能动不能笑得好。米卡利斯，我是多想再看一眼，你眼里的温柔。 “洛瑞斯。”一声温润的嗓音在耳边响起。洛瑞斯只当自己是在梦中，皱皱眉没有理会。然而那个声音不放弃，带了些笑意再度响起，“洛瑞斯，我们到底谁更懒一些。” 洛瑞斯猛震，这声音，为何如此熟悉？难以置信的睁开眼，乳白色的衣袍整齐的穿戴在他身上，头发柔顺的服贴着垂落，背后四只纯黑如墨的羽翼，在淡淡散发着光辉。而最让洛瑞斯觉得一切都如梦幻般不真切的是，面前人那双温柔的茶色，那抹一望之下，带给人心安的温柔颜色。洛瑞斯吃惊的张了张嘴，说不出一句话。如果这是梦，可不可以请求永远不要醒来？ 那人见状，抿了抿唇，再也忍不住轻笑出声。“真开心啊，能看到你这副模样。” 他独有的调笑，独有的神韵，独有的温柔。洛瑞斯再也忍不住，扑身拥住了他。然而触手一切都是如此真实，让他几乎欣喜若狂。耳边传来他轻轻的底笑，一如既往的悦耳动听。背上，他拍抚的触感以及他的温度，都那样清晰。瞬间，洛瑞斯湿了眼角。 按捺下胸中翻涌的情绪，洛瑞斯对他绽放了一个最完美的笑容。 “米卡利斯，欢迎回家。”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