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卷 ------------ 1、青瓷少年 【家族谱系提要】 靳家二老:靳邦国、靳卫国。 靳家第二代:靳长空、靳万海、靳青山、靳虚谷。(前两者为靳邦国儿子,后两者为靳卫国儿子) 靳家第三代:梅兰竹菊四大公子――梅轩、兰泉、竹锦、菊墨。 梅轩+兰泉=《名门公子1:小老师,别害羞》 竹锦=《名门公子2:小护士,不温柔》 【没看过前两部的亲也别怕,本文也可单独看懂。人物命运有起承,却也有转合。】 菊墨档案:靳虚谷与邓瑟瑟女士之子。出生于美国,古董天才,8岁在唐人街古玩店逛游,16岁以后已经成为负盛名的古董商。 祖父靳卫国是公安厅长,伯伯靳青山是公安局长。这个身份后来跟他与启樱的经历有许多纠葛。 ---------- 北京,故宫。 红墙高立,金瓦嶙嶙。汉白玉的玉带桥上人流鸦鸦。 就在这样的蓝天红墙金瓦之间偏立着个绿衫的少年,手上还拎了一把手掌大小的白色纸扇子,举在面颊前扇呀扇。 就好像遗世而独立,红尘浊流到了他翠色的衣袂前,便自动止步,拐弯东去。他衣袂如翠,不染一丝尘埃。 他就站在金水河玉带桥畔,笑笑望着一群又一群的游人,从故宫大门进进出出,仿佛被历史的铁盒吸进去,又吐出来。 所有人来到故宫面前都会激动又兴奋,所以会径直一路奔向大门去。只有这个少年老神在在立在玉带桥畔,好像临水观鱼,倒不是来逛故宫的。 故宫那座华丽的红墙大房子,当然是吸引人;可是汉白玉桥上这绿衫的少年,同样惹人凝眸。 你看他年纪不大,穿的翠色衫子却是传统的中式丝绸褂子,衣襟上正儿八经地码着一排排的盘扣。 翠色的衣裳原本就不好穿,更何况是这样通透的“葱心儿绿”,一旦穿得不好,那就只能像是一棵行走的大葱,怎么看怎么村;可是这小孩儿穿着,里头还配着件白色的丝绸中衣儿,领口和袖口都露出那么一截儿羊脂玉似的白来,便将葱心儿绿的村气给去了,反倒越发显得这小孩儿唇红齿白、脸蛋儿粉嘟嘟的那么好看。 眉眼长得好,穿得还有点怪,更要命的是怪还怪出格外的好看来,所以这人就只能以人中龙凤来形容了。 那是青瓷一般的少年。 比翡翠温润,比白玉通透。釉色丰润映着皇家的辉煌,胎体细腻回荡着岁月的风铃。 红墙翠衫正是标致的当儿,远远又走来一个少年。后来的少年同样俊美,个子比翠衫少年高出一个头左右,身材挺拔玉立,颇有些出匣宝剑的锋芒。 剑光少年仿佛没留意周遭人艳羡的目光,径自朝翠衫少年走去。 “菊墨,是你么?” 翠衫少年菊墨转身一笑,遮羞似的用他那巴掌大的小白纸扇掩着半张脸,只露出一双青璃一般盈盈流动的眼眸,“my-god!仙儿,你把人家的小心脏都给震得扑通、扑通的……哎哟,真是,真是太惊艳了!” 被唤作“仙儿”的少年原名孟紫仙,飘逸华贵的名字,到了靳菊墨的嘴里却成了“仙儿”。 孟紫仙的脸腾地就红了。 他的相貌出尘,这个他自己也知道,面对小女生的时候也经常看见女生脸热心跳的;长到十八岁倒也看习惯了。可是哪儿能想到,眼前面对的同样是个男生,竟然也这样望着他? 尤其,尤其眼前的菊墨翠衫红唇,嫩颊绯红…… 孟紫仙的心也跟着激跳起来。 有些美丽是超越性别的,眼前菊墨的萌,甚至超乎小萝莉。孟紫仙绝对猝不及防。 菊墨跟孟紫仙是在网路上相识的,两人经常同时出没于网上各大古董论坛。开始互相别苗头,后来越吵越是惺惺相惜,便索性化干戈为玉帛,后来两人结对子去砸别人的场子去。 但凡有造假的出来糊弄人,或者危言耸听的,便会被他二人联袂猛踩。两人给自己的组合还取了个名儿叫“菊仙组合”。后来论坛上的人一见他俩就打哆嗦。 桔花,那是啥时候用的花儿呀? 说人“成仙”,那又能特指什么情形? 所以这俩一个是菊,一个是仙,自是生人勿近。 【初次走入这个系列的亲,欢迎去看本系列前两部:《小老师,别害羞》和《小护士,不温柔》】 ------------ 2、那必是个女孩儿 2、那是个女孩儿 “格格您瞧,那边那位穿紫衣的就是孟紫仙。” 红墙碧瓦之间,缓缓走来两位少女。隔着遥远的距离,隐秘望向孟紫仙。 若投眼望去,定然会将目光都被其中一位少女给全部夺去;尽管,另外那位少女也同样明媚动人。 那位引人注目的少女只穿了件简单的纯白裙子,裙摆淡淡印染水墨莲花;一把黑缎子一般的长发全都向后梳去,变成一条油光锃亮的大辫子,从后颈直垂下去,掠过屁股蛋儿。辫梢压了一枚白玉,拴着细细的金链。 通体华贵,宛如羊脂白玉。 更让人转不开眼睛的,是那少女的容颜。明艳高贵,靓丽如榴花照水,却又天然一段如冰如玉的气度,令人眼生爱慕,却心生敬畏。 她身边的少女则穿了桃红的裙子,五官轻灵,尤其一张小嘴仿佛永远都是笑着,煞是惹人喜爱。 说话的正是那红衣少女。 白衣少女轻轻一哂,“原来就是他。名字尚好,人不过尔尔。” 白衣少女姓金,名启樱。红衣少女叫赵旗珠。 旗珠便一吐舌头,“我看倒不是那孟紫仙不好,是格格你心情不好!长辈令择美貌近宗少年入侍,这原是多大的美事,只有格格你不愿意。若我是格格你的身份,我早乐晕了。” “那般荒唐,亏你还当成福气!”启樱轻斥。 她是皇室一脉最近的继承人。当年皇弟被迫迎娶东瀛贵族女子为妻,她便是他们的后代。如今年满十六岁,已是到了考虑未来婚事的时候。 族中长老更将她的婚事看成是未来皇室血脉的绵延大事,所以极为谨慎,断不是她自己一人的私事。 族中各支长辈均四处搜罗血缘近的美貌少年,以备启樱拣选。倒像是一场隔了时光的选秀。只不过旧日的选秀是男选女,此时变成了女选男。 启樱觉得荒唐,却不得抗拒。 “是旗珠多嘴了。”旗珠吐了吐舌。 族谱上算起来,她是启樱好几辈之后的晚辈,所以自然不敢乱说话;从血缘上来说,她是红带子觉罗的后代,更比不上启樱的尊贵。 启樱垂首走进故宫大门去。旗珠还不甘心地回头张望一眼。啧,那紫衣少年那样好看,偏启樱看不入眼。 “啊,格格你看,孟紫仙身边还有个穿绿衣的男孩儿!” 转过视角,旗珠这才看见原来孟紫仙身影挡住的地方还站着个绿衣的男孩儿。隔着远,虽然看不清,旗珠却也只觉宛如看见金灿阳光下一块通体翠碧的翡翠般,满眼的瓷色玉光。 启樱略有不耐,只是浅淡远远望了一眼,便说,“那是个女孩儿。” “可是!”旗珠有点失望,“他穿着男生的衣裳!” “我也爱作男装。”启樱一笑,“她的胸定然勒着,你不信可找机会去摸摸。” 辈分:溥毓恒启,焘闿增旗。 ------------ 3、美型小受 “啊,阿嚏!” 菊墨正迈进承乾宫的门槛儿,便猛地打了个大喷嚏。脚底下一拌蒜,险些直接从门槛上卡到承乾宫内那一棵梨树下头去。 孟紫仙连忙扶住菊墨,“菊墨,怎么了?” 菊墨揉着鼻子,将小鼻子尖儿都揉红了,却向那满树梨花深深鞠了一躬,“若有冒犯香魂,还望娘娘们原谅则个。” “哈……”孟紫仙大笑,“菊墨你好有趣。” 菊墨耸肩,“仙儿,故宫这地儿可是开不得玩笑的,尤其是东西六宫。这里头,痴缠不去的魂灵,或者是蒙冤屈死的冤魂可多了。要不然故宫为何一到日落就赶紧关门撵客?就是因为里头闹鬼!” 菊墨说着耸肩,“我就是因为刚刚迈门槛儿的时候,脑子里yy了一下这宫里住过的董鄂妃,这不就被惩治了!” 菊墨说着一指那棵梨树,“那棵梨树据说可不就是董鄂妃当年手植的?这都什么节气了,满树的梨花还都开着,仙儿,难道你不觉着邪门?” 孟紫仙大笑,“如此说来,错也先在你,谁让你敢yy天子的女人,尤其还是一个能让皇帝为了她而舍弃江山的女人。” 菊墨耸肩,“切,我倒看是顺治皇帝的借口。古来皇帝都是将自己承担不起家国责任的压力推卸给女人,说什么不要江山要美人。” 菊墨说得眉飞色舞,浑没注意背后宫门外的宫墙夹道里正有两位姑娘走过。菊墨语声飘过宫墙来。 “是谁这么对世祖爷不敬!”赵旗珠就一咬牙,想要进去理论的。 启樱一叹扯住赵旗珠,“千古功过早任人评说了,你不必再去纠缠。” 赵旗珠伸头去望门内的人。一树如雪的梨花下,立着那一对如玉的男子。紫衣如紫晶,绿衣如碧玉,都让人只能呆呆愣住。 “……原来,原来是他们两人。”赵旗珠喃喃。 “方才说话的,是哪个?”启樱倒是问一句。 “我看,是那绿衣的。孟紫仙断不会说这样孟浪的话!”赵旗珠笃定。不管怎么说,孟紫仙血管里也还有世祖爷的血呢,血脉纵然远些,不过这回也入了给启樱备选的少男名单当中。 启樱凝眸望了那绿衣人影一眼。却没看清,只见梨花如雪,而那人也只露出一角碧翠衣袂。 尤其,菊墨方才差点摔倒,是被孟紫仙给扶住的,所以此时看起来,菊墨正在孟紫仙怀中。两人的姿势便有些许暧mei。 启樱便一皱眉,“你还说她不是女孩儿?此时我倒是可以肯定了,他若真的不是女孩儿,也必定是小受一枚。” “哇,美型小受?”赵旗珠一听便不淡定了,转头就想进院子去瞧。启樱一把没拉住,便也只能轻轻叹息,随着赵旗珠踏入承乾宫大门去。 时光远去,昔日红墙早已黯淡。可是那树梨花依旧开得宛如数百年前一般繁盛,掩映着衣袂如晶似翠。便仿佛,昔日鬓影衣香,重又归来。 ------------ 4、断袖之癖 承乾宫内常年展出故宫的青铜器藏品。菊墨一进去就乐,“怎么一屋子的傅青爵呀!” 他们这个圈子的子弟,彼此都是认得的,孟紫仙便也笑开,“十二少若是听见了,可还得了。” 菊墨呲牙一乐,“许他们傅家子弟以青铜器命名,怎地就不允我说了?青爵哥哥叫青尊,他叔伯几个兄弟叫青斝、青觚,还有个女生叫青镜……这些可不都是青铜器。” “都是冷硬又尊贵,招惹不起。”孟紫仙就笑。 傅家与靳家关系很好,“青花和月”还曾经与兰泉母亲于静怡合作过;兰泉没事了还曾经去玩票,帮青花和月客串过一场演唱会的钢琴伴奏。于是对于傅家的事情,菊墨倒也知道多些。当然,菊墨对傅家兴趣最大的是,他真希望把他们一个个的都变成活体青铜器啊,那能卖多少钱啊! “仙儿,听说故宫里这种展览,也多是拿仿品出来。真品还都是在库房里,怕出闪失。可是他们也不标明,你说这算不算糊弄咱们这些专业人士?”菊墨一边看一边皱眉。有的青铜器仿得还不错,可是那铭文实在是太过生硬,一看就知道是假的。 孟紫仙只能轻叹,“便是故宫博物院的研究员,也未必有几个眼力比得上你的。” 菊墨乐得脸上跟开了朵雏菊似的,“孟爷爷可不就是故宫特聘的专家!真盼着去拜望老人家,当面讨教。” 孟家也是家学渊源。孟家原本有皇室血脉,虽远些,可是终究对宫中古物有过见识,所以孟老先生便被特聘为故宫顾问。 菊墨自己说得热气腾腾的,却发现孟紫仙那边有点意兴阑珊,便回头,踮起脚尖儿拍了拍孟紫仙的面颊,“仙儿,你怎啦?不会是被这宫里的香魂给勾去了吧?” “去,别胡说。”孟紫仙面上一红,心中却一慌。 菊墨说的话倒是中了他的心事。自打爷爷跟他说了“选秀”的事儿,他这心里就七上八下的。现代人谁都觉得荒唐,可是一听说启樱的身份,却又都勾动了骨子里的憧憬之意。却不知道那位尊贵的小格格,生的是什么模样。 她自小在日本长大,被嵯峨家养在深闺,没几个人见过。 “啧啧……”菊墨却跟个贫嘴的丫头片子似的咂舌,“还说没有。看看这满脸的桃花哟。仙儿,坦白从宽,面对着一屋子冷硬的青铜器,你这么满脸红云的是干嘛呢?” 满屋子的青铜器,再加上一个他。对着这两类物件儿,仙儿也不至于满面通红啊。 孟紫仙也不示弱,“对着你脸红,不行啊?” “哎哟我的额娘啊!”窗外偷听的赵旗珠好悬腿一软坐地上。她来得这个巧,听见的正巧是后半段。 赵旗珠哭丧着脸扭头跟启樱说,“格格,看来这个孟紫仙还真是要不得。他竟然,竟然是喜欢男孩儿的!” 启樱皱眉。那两人果然是不清不楚的,倒是被她料对了。 今天长辈特地安排她来故宫,就是为了让她瞧一瞧孟紫仙。长辈们似是对孟紫仙很属意的,孰知竟然是有断袖之癖的。 ------------ 5、仿佛被调.戏 暮色四合,菊墨趴在网上,又进故宫网站去转了圈儿,调了几张馆藏青铜器的照片仔细端详了大半天,一双长眉不由得蹙紧。 隐约觉得不对,难道故宫专家们没有看出来? 正在琢磨间,qq跳起来。菊墨赶紧扔下思绪,去跟那人聊。那是在古玩论坛上遇见的一个人,知道他是开古玩店的,便跟他约了一件东西。说只要菊墨能找得着,他一定不还价。 “找到了?” 那人网名“青蚨”,乃是中国古老传说里能将钱循环带回来的神奇虫子。菊墨这个爱财的,一见自然便是喜欢。网上认得“蚨”字的不多,论坛上的哥们儿便管青蚨叫青虫。 菊墨发了个笑脸过去,“我既然答应了要替你找的东西,自然便能找得着!”菊墨在键盘上敲下这话的时候,小腮帮鼓鼓的,双眼晶灿,他是真的为自己自豪的。 青蚨一笑,“好。出来见我。后海18号。” 菊墨赶到后海的时候,正是夜色迷离。遥遥海子上,映着水畔垂柳,那片水面纵然在夜色里,也泛着琥珀色的光。菊墨最是痴迷这种传统氛围,忍不住叹了口气。他觉着自己不是生在旧金山的华侨,他定然是在古老中国活过千年的魂灵。那魂灵一路走过千年的路,随着古老中国的步步变迁,永远地将最美好的年华,都留在了古代。于是今日的他要做古董生意,要在那些古物流芳里,重新寻回最美的记忆。 后海18号是一间酒吧。灯光尤其黑,纵然内里也点着彩灯,可是那灯不足以照亮人面,只是将浓重的颜色堆满眼睛。便仿佛佛罗伦萨的豪华面具,遮住了所有人真实的五官,唯余轮廓线条。 菊墨眯着眼睛望面前的青蚨。她穿男装,黑色的漆皮夹克配黑色皮裤,将她身上曲线勾勒得清晰无比。一把黑缎似的长发无声流泻,齐刘海的造型让她的狂野里却又平添清纯。她对灯光的位置仿佛很熟稔,自在地躲在灯光暗处,一双黑瞳瞟着菊墨,却不让菊墨看清她的模样。 “我看看。”她伸手过来,白希秀美的手与她一身披衣形成巨大反差。 菊墨没想到青蚨竟然是个女孩子,而且是个年轻的女孩子。以菊墨眼睛之毒,他太知道看女人应该看哪里。不必看脸,现在有强大的美容术与化妆术,就看手好了。女人若有了年纪,手上的皮肤和纹理必是藏不住的。所以菊墨知道,青蚨很年轻,年轻到仿佛春日樱花般的纷嫩轻盈。 菊墨敲了敲自己的头,也笑。这样一身黑皮衣的女生,亏他竟然想到纷嫩樱花。 菊墨大方将自己手机递过去,上头已经调出来一张照片。青蚨看了便轻嗤,“你当我二?这照片你随便从网上down下来就是,谁能知道这就是你手里的东西?” 照片里是一只饕餮纹青铜爵。在幽微灯影里,那青铜爵华美静立,线条流畅,造型雍容。 菊墨笑了,将图片放大。图片上这才映出一根手指边缘,就在青铜器一侧。菊墨将自己的手也同时凑到青蚨眼前去,“独家印鉴。” 青蚨挑眉望了望菊墨,再去看那手指,终于一笑,“想不到,你还是个孩子。” “谁说我是个孩子!”菊墨一瞪眼,“我早长大了!” “是――么?”青蚨笑开,眼睛诡谲沿着菊墨的脸向下溜去,直达某处。 【还有。】 ------------ 6、仿佛被调 戏② 菊墨一囧,险些下意识捂住自己某个部位。忽然有被调.戏的感觉,非常不妙。 菊墨没想到眼前这女孩儿竟然野到这个份儿上。 他桔花公子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在旧金山遇见过的洋妞,更大方的也有;只是这毕竟是中国、皇城根儿,女孩子竟然这么直接,就有点让菊墨接受不良了。他是卯足了劲儿显得没什么,总归他还是个爷们儿啊,可是自己都知道脸上这热浪是一波连着一波,怎么还都压不住了。 好吧,谁让青蚨今晚穿黑皮衣?更何况,桌面以上正是她乳的位置,他看不清她的脸,目光又不能总盯着人家的脸,便适当下滑——就总是那个地方了。那线条的丰盈与娇峭,让青春期少男难免有些心存跳兔。 菊墨自己正别扭呢,青蚨却随即调开了眼神,涂着浓艳口红的唇角只是微微一撇。有点嘲弄,却又摆明了没兴趣深究。菊墨大受打击,咬着唇想解释,却又被对方那虽然在笑,却还是冷硬的态度给阻住。 “……反正我给你的东西可是货真价实就是了。”菊墨闷闷说。 青蚨长眉挑了挑,眯了眼睛望菊墨,“你们家,有皇室血统?怎么着,竟然对前清宫里的东西这么了解。” 菊墨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儿,“如果我说没有皇室的血统,你接下来是不是要问我是不是太监的后代了?为了不给你机会辱没我们家祖宗,我还是明白告诉你吧:我只卖东西,不卖我自己的隐私;你买的是东西,也不是我。” “哈……”青蚨耸肩一笑,忍不住逗着菊墨,“说不定有一天,我也买了你这个人。” 说罢起身,将钞票拍在桌面上,直接转身就向外走。身影走出几步去,嗓音才飘回来,“这么好玩儿,说不定真是个好玩意儿。” 菊墨怔怔,半晌才猛然惊醒似的喊起来,“喂青蚨,你别走啊!那东西你看也看了,到底要不要啊!” 好吧,可惜了菊墨是国外回来的,刚回来几天,舌头还没捋顺,所以他喊出来的话听在周遭人耳朵里就变成了:“情fu,你别走啊……”然后说的“那东西”就也自然被旁人给想歪了。 就有位舌头喝大了的老兄过来拍了拍菊墨肩膀,“小地弟,别这么激动。你才多大点儿,就养情fu?还有,那东西人家不要的话,绝对不能强给;不然人家告你强j……” 菊墨听得一个头两个大,“你说什么?” 这么一晃神的工夫,青蚨的背影已是不见了。菊墨叹着气赶紧推开那位老兄,追出酒吧去。却只见长街灯影迷离,海子上吹来的夜风清凉入怀,却早已不见了青蚨的身影。 菊墨急得站在原地跺脚。 说巧不巧,菊墨在故宫里看出有问题的正是馆藏的饕餮纹青铜尊,而这位青蚨点名跟他求购的也正好是饕餮纹青铜尊!既然有人明明知道这件东西就在故宫里展览呢,却还指名求购,就证明那人也根本知道故宫里馆藏的那件有可能是假的。于是菊墨便想顺藤摸瓜,去探探这个人的来路。或许说不定,这人就知道那青铜尊的真正下落呢! 可是今晚却邪门儿了,他一径盯着人家的身材,还莫名有被调.戏一般的感觉,跟犯了花痴似的,这不就让人家跑了! ------------ 7、凹凸man 夜色掩映,后海酒吧街就像夜妆了的女子,眉眼绰约,红唇招摇。菊墨沿着海子边一条条古老的小巷穿行着,看那古老王府大院、名人故居,捋着青砖院墙一路向前。 也不知道是哪个院落里正飘出许巍的歌儿:“心中那自由的世界,如此的清澈高远,盛开着永不凋零――蓝莲花……” 歌声灌进菊墨的耳朵,菊墨觉得自己耳朵就像是出了故障的老式卡带式录音机,磁头就停留在某一处,来来回回地播放这一句。听得他都不由自主地咧开唇角微笑,在许巍那沙哑又温柔的嗓音里不自觉地微笑。 巷子拐角处不知被哪个哥们儿安了个公路上的反光镜,大大一张,凸面镜的那种,人照上去都跟看哈哈镜似的。菊墨发现自己就傻呵呵地站在那镜子里,一直一直冲着自己微笑。这玩意儿真好,窄仄的巷子都被凸成了宽广大道;酒吧前头成串的红灯,也变成了大小不一的糖葫芦。 作为这一切景物的绝对焦点,他的身子也拧着劲儿地凹奥凸凸。菊墨朝镜子里的自己笑开――厚厚,他岂不是成了“奥凸man”! 直到此时,菊墨要是还不知道自己脑袋也奥凸了,那他就不是靳家的儿孙了。他在脑筋的奥凸里使劲儿地想,他究竟是什么时候遭人暗算了?所有的推测自然只能归结到一处去――方才那间叫“蓝莲花”的酒吧,还有坐在灯光暗影里、眉目隐约的青蚨! 他那时候面前摆着一杯饮料,在她要求之下他低头去拿手机、调照片。随后眼睛就落在她乳上,干渴地将面前的饮料都喝光……定然是青蚨趁着他拿手机的当儿,在他饮料里下了东西! 蓝莲花,蓝莲花,那是夜色里绽放的最神秘的花。盛开在夜色里的蓝色莲花,原本就是睡莲。便如同此时,他的昏昏欲睡。 “喂,你过来。过来啊。”巷子里不知怎么就开了扇门,门边儿站着个姑娘。姑娘穿暗色妖娆的旗袍,却露出白嫩如藕的两条胳膊和大腿。菊墨甚至还来得及看清,姑娘的脚上穿着一双绣花鞋。大红的,上头绣着纷嫩纷嫩的花儿。 待菊墨再回过神来,他已经跟着姑娘坐上了后海上飘摇的画舫。桨声哗啦,姑娘白藕似的手臂缠上他的颈子。姑娘伏在他颈间吃吃地笑,“你就告诉我嘛。说了,我就让你亲一下儿!” 菊墨觉着自己真是醉了,醉到口齿自行其是,完全不经过大脑就往外说,“那东西就放在,放在……”菊墨忽地觉得不对劲儿,迷蒙着眼睛,晕陶陶一乐,“我不告诉你!” 姑娘仿佛就恼了。映着画舫上的红灯,菊墨在船只摇曳里,仿佛看见姑娘面上一闪而过的怒容。再然后,他发现他就被扔到岸边了。四野无人,只有垂柳摇曳。一条条黑色的手臂一般,很适合拍《倩女幽魂》里那树妖姥姥的真身。 菊墨用力吸了吸鼻子。那姑娘的相貌他是已经看不清,可是他却该认得她身上的香味儿。不,不是香水儿,而是体香。香水儿都能伪装,唯独体香改变不了。 青蚨飞去复飞来,他用鼻子都认得出,那姑娘还是青蚨。 ------------ 8、格格吉祥 “请出示下你的身份证!这么晚,一个人站在这摇摇晃晃,干什么呢?” 菊墨正站在海子边儿上,学那黑黢黢的柳枝一同摇曳呢,耳边忽然传来一特义正词严的嗓音。 菊墨笑哈哈转头,便努力站直,“警察姐姐,你,你好。” 看样子原来是一巡逻的女警察。 女警官从帽檐下射出两道冷冷目光来,“你嗑药了吧?跟我回去验血。看你年纪不大,学坏倒是挺老练!” 菊墨的摇曳就更俯仰生姿了,“不不不,不用。是嗑药了,不过不是警察姐姐你要查的药,而顶多就是个,是个迷幻药。”菊墨说着还吸溜了下鼻子,“就是,就是男生欺负女生用的那种啦。不过这回,是女生欺负男生……” 也就是俗称的“强j水”。一想到青蚨竟然给他下这个,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警察姐姐似乎被他逗笑了下,却还是公事公办掏出小笔记本来,“后海酒吧街最近倒是发生了一系列迷幻抢劫的案件,嫌犯都是美貌女子。你多小心些。报上你姓名、身份证号、住址、电话……说完我送你回去。” 菊墨可是好公民,他乖乖向警察姐姐报备,可是说着说着就有点古怪了。他摇晃着伸手,借着警察姐姐的手臂稳住身形,笑得就像一朵暗夜里纷嫩的小桃花,“姐姐你三围多少?我告诉姐姐电话号码的数字,姐姐也要告诉我这个数字哟……” “你给我正经点!”警察姐姐怒了,嗓音里漾满寒凉。 菊墨眨眼,“好好,那我换个别的数字问。姐姐你警号多少?这个数字总归不用保密吧?” 警察姐姐有些气急败坏地离去,菊墨摇摇晃晃瞄着警察姐姐的背影,憨态笑开。 拜托,他就算是在美国长大的,可是他大伯和爷爷好歹也都是公安系统的领导,他总归还不至于分不清警察的真假。之前握住警察姐姐的手臂,其实是借以去分辨她警服的衣料,凭他这么多年摆弄古董的手力,自然辨得出那衣料的品质绝对不够。充其量也就是市面上买的那种保安服装,借着夜色来坑蒙罢了。 更能佐证的是那姐姐不敢报出警号来。警号是一个警察的“身份证”,终生不变;若她敢报,他就能查出她真实身份来!果然那姐姐也是个聪明的,知道这是碰上懂行的了,便急忙遁走。 转来转去,青蚨那妮子真赶上白骨精了!被下了药的他当不成孙悟空,至少他还不是睁眼瞎的唐三藏。 菊墨站在黑幽幽的海子边上尽力控制自己身子里的药力。 k,这时候真是思念三哥段狐狸。段狐狸可是“春.药圣手”,若是三哥在,他就能知道怎么来克制这肆虐的迷幻药。只可惜,这会儿上天他老人家估计睡去了,没听见他心声的呼唤。 摇摇晃晃再环顾四周,菊墨再吸溜下鼻子。青蚨那妮子真是够狠,故意将他留在海子边儿没有灯、没有人的一段边岸上。远处那些幽幽的,不会是坟间的鬼火吧? 菊墨一直对北京的地名“公主坟”相当感兴趣,查过1965年的考古发掘资料,知道那里埋葬着清代嘉庆帝的两位公主。菊墨心下也曾好奇过,这趟来北京,会不会遇见公主的亡灵呢?难不成今晚上这就碰见了? 菊墨摇摇晃晃望着那漆黑的林叶间,傻傻一笑,“格格,格格吉祥……” 其实菊墨真的很遗憾啊,自己怎么就生在现代了呢?都没机会瞧瞧那正经的格格是什么模样儿。如果有朝一日能亲眼见着个,就算是个鬼,他也开心啊。 ------------ 9、香魂缠身 柳条在夜色里婆娑,仿佛孤寂的女子独自妖娆。药劲儿已经翻上来的菊墨,努力压抑着丝丝缕缕就要飞走的神智,凝神去看那林叶间。 闪,又一闪,有翡翠色的幽光在那暗寂的夜色里闪烁而来。 光影越来越清晰,随着那光影而来的,还有旗装的女子。清雅俏丽的身影仿佛反倒被菊墨吓了一跳,柔弱扶住身畔柳树。 “你,你说什么?” 菊墨被药力折腾得已经大脑迷离,就傻笑,“我说――格格,格格吉祥。” “你,你竟然看得见我!” 绿光里,旗装丽人惊讶张大了眼睛。这神色越发显得她双眼大、红唇小,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儿涌满惊慌,真真儿的我见犹怜。 “你?”菊墨伸手使劲敲了敲脑袋,“难不成你,你真的是,是‘公主坟’里走出来的格格?” “嗯。”旗装丽人幽幽一叹,“没想到,还有人能看见我。这多年的孤单,也算值得。” 菊墨身子摇晃,只觉那具身子柔软贴来;虽然沁凉,却如玉滑润,并不恐怖。 菊墨毕竟是古董行里摸爬滚打出来的,他不怕鬼。现在市面上多少古董实则都是坟墓里头挖出来的?那都是带着阴气的,要是怕鬼的,就甭干这行了。于是菊墨年纪虽小,胆子却是天大;旁人要是遇见这阴森森的格格,怕是早吓尿裤子了,他却兴奋得――兴奋得都那个了。 好吧不是人家菊墨是坏孩子,而是之前那青蚨混蛋。给他下了那种药,现在药力起来了,他不那个都不行。更何况此时那格格贴着他的手臂站着,就算是个女鬼,她也是个女的不是!于是,菊墨就更受不了地,那个啥了…… 菊墨这个尴尬,赶紧伸手捂着自己那里。之前在青蚨眼前儿捂过一次,这回又这样。他自己都觉着丢人,却真没办法。 女鬼格格就笑,笑声如银铃,“你知道我为什么始终徘徊在这里不肯离去?那是因为我心中有怨。” “嗯?”菊墨就忍不住又想起故宫来了,他还教训过人家孟紫仙,说东西六宫里香魂缠绕,如今他这不就被缠上了。菊墨想起古老的那些传说,女鬼痴缠不去,八成都是感情上的不满足,从而生了执念和怨气。 “皇阿玛将我许了额驸,要将我送到遥远的蒙古大草原去。风光大嫁,蒙古人倾巢远迎,皇家的煊赫却没给我带来真挚的爱情。额驸不喜我身份高、规矩多,新婚之夜便去了他其他侍妾那里。直到我死,他都再没陪过我。” 女鬼格格幽幽落泪,“我不求转世托生,我只求能再遇上一个疼我的男人。总归让我当个真正的女人再去……我就算就此魂飞魄散了,也心甘情愿。” 菊墨心生怜悯,使劲控制理智,劝慰,“格格姐姐别难过,来世定有良人。” 女鬼格格却将目光落在他捂着某处的两只小手上,“……不如今晚,我们两个都各偿所愿?你又何必忍得这样苦?” ------------ 10、暗夜纠缠 夜色里,最诱.人的灯光是小旅店散发出来的那种。各种暧mei,各种心思跳跳。而且一般小旅店旁都搭配若干家成人用品店,让你的小心脏想不突突都不行。 菊墨指着面前门面小小的旅店,朝身畔的格格傻笑,“进去?” “哎呀不要!”格格手臂沁凉,贴着菊墨手臂,“这里人多,阳气太盛。说不定还能碰上个懂阴阳的,捉了我可怎办?” 菊墨继续傻笑,“那,怎办?” “去你那。”女鬼格格眼神儿却是活色生香。 好主意,菊墨点头。他来北京住的是他们靳家一处老院子。那阴气多重啊,正好适合女鬼气场。 坐上出租车,菊墨还傻笑问那司机,“大哥,我们俩人儿坐着沉哈?” 司机从后视镜给了菊墨一白眼,“小伙儿,嗑药迷糊了吧?就你一个,哪儿出来俩人!” 菊墨就又放心地笑了。女鬼嘛,司机看不见才对。 两人半拥抱着进了靳家的老院子去。小四合院不大,没人。就当院一棵大树,张牙舞爪都伸出天井去,不知是活了多少年的了。菊墨醉眼望女鬼格格,“这里,可好?” “好!”女鬼眼睛发亮,“我就喜欢这老地方!” 菊墨再也站不稳,自己躺在雕花大床,眯着眼睛瞧女鬼独自在房间里飘荡。啧,脚步真轻盈,身段真曼妙。她不让他电灯,说怕光,她就借着黑暗在他屋子里翻箱倒柜,菊墨真佩服女鬼的眼力。 当然,他自己眼力也是惊人,黑暗中仍能看见女鬼在干嘛。 菊墨笑笑起身,伸手去环抱女鬼,“你在,干嘛?” 女鬼一惊,仿佛没想到菊墨还能醒着,却随即平静下来,回抱住菊墨,“你乖。我许多年没闻过人间的味儿,让我开了箱子柜子多闻闻。这些老檀木,真好闻。” 菊墨已是痴了,鼻尖儿凑到女鬼唇边去,“你的香味儿,比老檀木,更,更好闻……” 女鬼挣扎,菊墨却使劲抱着女鬼往榻边去。菊墨虽然不堪药力,却还能将小胳膊将那女鬼抱得死紧。女鬼终究没他力量大,两人就滚到床帐中去。菊墨正当男少,中了药,怀中又软玉温香,他便有些按捺不住,手便本.能去摸女鬼的身子。 上上下下,无法形容的曼妙曲线。菊墨粗chuan更急,那女鬼却似乎慌张地扭动着身子尽力躲避。可是两人这样缠绕着,她越扭动就越让菊墨难以按捺。终于最后,菊墨颤抖着摸上了她高song的纷嫩――手指更是过分,直接伸进她两方纷嫩之间的沟壑去,穿梭抚弄…… 女鬼羞涩又惊慌的吟声在菊墨耳边漾起,菊墨也疯了,只觉这种手指的抽.动像极了某种更为过分的动作……菊墨正想着,后脑却猛地一疼。 然后,天地就寂灭了。 十分钟后,一个女子走上等在门口的出租车,拍着自己胸口,骂了声,“妈的,不是个小受么,怎么对女人如狼似虎的?再纠.缠下去,我怕我真会失了身!” 司机大哥只问,“拿到了?” 女子娇娆一笑,举了举手中布包,“我想拿的东西,岂能拿不到!” 说罢就也黯然下来。就为了这么个东西,她浑身上下都被那臭小子给摸遍了――到底谁更吃亏一些? ------------ 11、丢失了更重要的 “菊墨,发生了什么事?”孟紫仙接着电话赶来的时候,正看见一屋子的凌乱,而菊墨坐在雕花大床上正在难过。玉白的丝绸中衣尽数敞开,隐约可见少年胸膛。颈子一带皮肤幼细,泛着纷嫩的桃红。孟紫仙赶紧别开眼去。 “仙儿!”菊墨瞧见孟紫仙来,登时哇地一声叫开,朝孟紫仙伸开双臂去。 孟紫仙赶紧奔过来,“遭窃了?损失了什么?” 菊墨扁了扁嘴,眼睛里盈盈一闪。抬眼瞄着孟紫仙,想回答,却又没出声。 孟紫仙皱眉,“难道是那尊饕餮纹青铜爵?” “嗯!”菊墨嘟着小红唇委屈点头。 “你别怕,我现在报案。”孟紫仙安慰菊墨,便要打电话。 菊墨却扭扭捏捏地,“仙儿,我不是难过那青铜爵。我是,我是担心,我可能丢失了更重要的东西……” “还有更贵重的?”孟紫仙面色也一变,“那你整理整理,还丢了什么?” 菊墨却委委屈屈说不出来了。 “哎呀你快说呀!”孟紫仙都急了。 “仙儿,我就问个事儿:你说,你说咱们男人,怎么算是失.身了啊?”菊墨红着脸颊,终于问出口来。 “啊?!”孟紫仙好悬没坐地下,“你你你你,那还是个劫财又劫色的?” 菊墨小脸蛋一红,“跟那劳什子青铜爵比起来,当然我更招人!” 孟紫仙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你是想说――也许那贼只是想劫色,后来看你更招人,所以顺便劫了个色?” 菊墨咬着嘴唇,脸红红的,又说不出话来了。 “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多少有印象没有?”孟紫仙终究年纪大些,比菊墨更冷静,只挑关键的问。 菊墨眨了眨长睫毛,“……她是公主坟里出来的格格。很美,很,哦,很火辣。” 孟紫仙要撞墙了,“菊墨你听我说,要那真是女鬼,咱们真没法报案。警察叔叔不管阴间的。”孟紫仙也真够耐心。 菊墨扭着衣襟,却幽幽笑了,“她装的。我虽然被下了药,却也分得出的。我故意说‘格格吉祥’,就是给她下套儿呢,结果她中招了。” “嗯?”孟紫仙一迷糊。 “她要真是公主坟里的公主,她就不会应下‘格格吉祥’。都是让《还珠格格》给闹的吧,小姑娘都以为公主就是格格呢,实际上皇家公主决不能称格格,而是固定封号的公主;还有‘吉祥’二字……紫禁城里,都是太监们彼此问安才问‘吉祥’;要真敢跟公主问吉祥,那就是找死了。” 菊墨诡秘一笑,“要是真的公主香魂,她岂能不知道这个?所以这个是装的啦!” “还有……”菊墨说着说着又脸红了。还有他故意摸了她。她虽然冰肌玉骨,可是那身子却是热的,心跳更是怦然,所以自然是大活人! 他在药力攻击之下,只能选用这样的方式来尽量多地探知对方底细。女子身上难免有些装饰品,他抚遍她全身,只为能在迷乱里扯下来些东西作为证据。 原本都是迫不得已的法子,却没想到自己醒来,满脑子的却都是那夜的香艳记忆,刻骨铭心。 【四儿,真失了咩?求细节~~】 ------------ 12、春梦有痕 “混蛋,别摸我,住手啊!” 她抗拒着,身上那少年却迷蒙张开清澈大眼,纯真凝望她;可是那手却还是蛮横伸进她双.乳之间去…… 她扭动抗拒,却身子越发软,越发——贴近他…… 门上却忽地传来没眼色的敲击,“格格,该起床了。” 天色早已大亮,阳光却无奈怎么都穿不透那厚厚的丝绒窗帘,委屈地只能敲着玻璃窗玩儿。满屋子的古董家具都红着脸盯着雕花大床,看它们的女主人缠在被子里,满面羞红,娇吟声声。 “唔!”启樱从床上猛地坐起来,捂着自己的头。这才省得又是一场惷梦。许是被被子给缠住了身子,又热又紧,这才胡乱做了梦。 “格格,是我。”管家陈太的嗓音不疾不徐,果然是训练有素。 “嬷嬷,麻烦你不要吵我,让我再睡一会儿!”大小姐的起床气蛮大,更何况那一场惷梦……啧,真是心情烦躁。 抬眼看见大镜子里的她自己。身上的真丝睡裙凌乱抬高,露出纷嫩娇娆的身子。长发湿润缠住小脸儿,一双眼睛又是娇羞又是迷蒙……启樱一声呻.吟,拎起羽毛枕头就砸向那镜子。哐啷一声,这才让启樱清醒了点儿。 “妈的,真羞耻看见自己这样儿。就是做场梦嘛,怎么跟真的被男人缠过了似的?”启樱暗自骂了声,心说都是选秀那事儿给闹的。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不就夜夜做惷梦了么! “格格,请整理衣装。我要进来了。”陈太依旧在门外耐心地敲门,而且转动了门把。 鎏金门把缓缓转动,眼看就要开了。启樱知道陈太与她一样固执,手里又有她房门钥匙,遂无奈投降,“好啦!再给我五分钟,我下楼去!” 可不能让陈太看见她一脸春色,否则她还怎么活! 五分钟后,启樱如约下楼。一件简单的秋香色软缎小旗袍裹住她娇嫩身躯。长发如云散在背后,赤着脚,下楼从餐桌上捞起一块三明治。 陈太不赞同地皱眉,“小姐,不能这样没规矩。” 启樱撅嘴,“又没旁人,没长辈,嬷嬷你就饶了我。” 陈太终究心软,“这个我可以饶你,可是你待会儿可要乖乖去见人。司机和车子都备好了,对方也已经再度确认赴约。” 启樱无奈趴在桌子上,“这回又是谁?” “孟家少爷紫仙。”陈太目光沉静落在启樱面上,并不意外看见启樱大叫,“怎么又是他?上回在故宫我都见过了。” “上回是让格格侧面看。这次才是正式见面。”陈太语气不容辩驳,“孟家少爷是这回比较靠前的候选人。家主那边的意思是,让你们多聊聊。” 启樱转了下眼珠,忽地樱唇一绽,“好吧,那就见见!” 故宫那日的情景又转回脑海。梨花如雪里,孟紫仙身畔的绿衣少年,红唇旖旎。 就算孟紫仙没什么好玩,至少问问那小受的消息也好。那样唇红齿白的纷嫩少年,若还在前清,她必让人送他进宫当了她贴身随侍的小太监。 日日调.戏,哈! 【还有。】 ------------ 13、苏格兰打卤面 启樱端庄走向餐厅。穿纯白立领工装的侍者躬身打开门。启樱优雅微微颔首,算作答谢。目光却早已透过锃明瓦亮的大玻璃,望向那等在桌边的少年。 孟紫仙,果然还是上回见过的模样。少年发丝微长,漫下肩头,却修剪得极整齐,露出好看的鬓角。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孟紫仙都是好看的少年,怪不得长辈们如此中意。 看见启樱进来,孟紫仙已是起身恭立。启樱毫不意外望见孟紫仙眼睛里的惊艳。 启樱却并不自豪,反倒眉尖轻蹙。 这样的眼光她看得太多。不过是贪恋她这副皮囊,或者是敬重她的血统。皮囊百年后化为血水,血统早已是旧日黄花――他们何曾穿过那些表象,看见了真正的她? 启樱便越发抬高下颌,尊贵之气越发表露无遗。 那尊贵的女孩儿一步一步朝他走来,仿佛一步一步都踩在他心上。孟紫仙用力吸气,遥遥躬身,“启樱?” 启樱微微点头,先坐下,这才缓缓抬头望孟紫仙的眼睛,“坐吧。” 孟紫仙心中又是一凛。急忙坐下。原本也是心高高在上的少年,这一瞬间早已被启樱打败。 侍者上菜,孟紫仙小心说话,“不知道启樱你喜欢吃什么,我点了这些,看是否合你口味。” 启樱下颌高抬,只轻轻垂眸,便轻声一笑。 还说不知道她喜欢吃什么?孟紫仙也与之前见过的少年一样,都是提前小心做过功课的,打听到她爱吃什么。却还要不着痕迹地摆在她面前,为的不过是她的惊喜一笑吧?其实这些都没意思,越装作不着痕迹却其实越是处心积虑,越让她心烦。 启樱不耐地微微转了眼睛,去打量餐厅。 隔着几张桌子,有个客人背对着她的方向坐着。有侍者站在少年身畔,微有些为难,“……抱歉,这个真没有。” 那侍者说话腔调有点像小沈阳,穿衣打扮和那梳得溜光水滑的小分头也都有点像。启樱就挑了眉毛去望,有点好奇。 那客人说,“拜托了。我特想吃鸡蛋打卤面。拜托拜托啊。再放点葱花,谢啦!” 来西餐厅要鸡蛋打卤面,而且还强调加葱花……启樱就忍不住乐了,转头向侍者,“给我也来一碗打卤面,要豆瓣酱和鸡蛋打卤,上头撒点香葱的葱花。” 孟紫仙也愣了。 启樱耸肩一笑,“长辈总提醒我,不要忘了满洲故乡。东北人当然想吃这口儿,这些酸甜的西餐没胃口。不好意思啊孟少,你吃你的,我吃我的。” 面条上来,启樱挑起筷子就吃。卤子汤儿有点沾了红唇,启樱面颊微红,以指尖轻蘸。一碗最普通的东北打卤面,却让启樱吃得极为高雅。 孟紫仙不由得也偷偷转眼去瞄那边的桌子。 听说他今儿跟前清皇家血统最尊贵的格格见面儿,菊墨那好奇心杀死猫的就非要跟着来。孟紫仙也明白菊墨对“格格”二字起了执念,拗不过,只好带着菊墨同来。那点了打卤面的就是菊墨。 开玩笑,菊墨在美国天天吃西餐早吃得要吐,来了北京岂能还吃西餐?于是他点打卤面。没想到,还碰上知音了。菊墨一高兴,捧起大碗来就吃得啼哩吐噜的,边吃边偷偷背过身儿来偷瞄启樱。 ------------ 14、他放屁! 正待回首,菊墨的目光先扫过大玻璃窗――就在这个当儿,一个一身黑色皮装的女子疾如闪电般从窗边急急闪过! 菊墨手上的面碗当啷就掉了,他嘴上还叼着一根面条,起身就追,“青蚨,你给我站住!” 餐厅的服务员都傻了,等回神过来,菊墨早跑没影儿了。 启樱笑得差点趴桌子上。意识到对面的孟紫仙直眉楞眼盯着她看,这才想起来,以她格格身份不该这么笑的。忙敛了笑意,状似无意问,“那位小先生,是怎了?” 孟紫仙也有点懵,见启樱问,只好答,“他是我朋友,你别见怪。” “不见怪,只是觉得有趣。”启樱努力做淡然,可是一想到菊墨嘴唇一圈儿的卤子酱,再加上嘴里好还咬着的一根面条儿,就忍不住乐,“他喊什么?情fu?他那个年纪就有情fu的?” 孟紫仙汗都下来了。以启樱格格身份,会以他交友情况来判断他为人的吧?孟紫仙小心解释,“我朋友他家中刚失窃。所以他情绪有些失控,让你见笑了。” 启樱又没忍住,噗地笑出来,“他丢了什么呀?什么贵重到让他举止都轻狂了?” 孟紫仙很有些皱眉,不明白启樱怎么会对菊墨的事儿那么感兴趣了。明明是个冰清玉洁高高在上的小格格,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 “……说来有些汗颜。”孟紫仙看见启樱笑,便也有心借着这个话题拉近两人距离,“据我朋友说,他丢的东西倒是没什么贵重;可是他却丢了他唯一拥有的、最珍贵的东西。” “哦?”轮到启樱挑眉,“那么贵重么?他夸张了!” 孟紫仙垂眸一笑,“不夸张。” 启樱暗自腹诽。不就一青铜爵么,至于还什么唯一拥有的?呸,故弄玄虚。嘴上便追问,“说给我听听,倒看是什么东西。” 孟紫仙本不想明说,怕唐突佳人,见躲不过了,只能说,“我朋友说――他失.身了。” “噗――”启樱嘴里正喝汤,一个冷不防竟然全都喷出来。喷了孟紫仙一衣襟! 孟紫仙惊愕望启樱,更惊愕听启樱叫起来,“他,他放屁!” 孟紫仙不由得揉揉眼睛。眼前的女孩儿,还是那高高在上的小格格么? 日光倾城,赵旗珠陪着启樱奔琉璃厂。 赵旗珠小心帮启樱拦着迎面来的游人客流,怕冲撞了启樱,却还在忍不住问,“格格,你那天让我穿黑色皮衣从餐厅门口跑过去,是什么意思啊?” 启樱心下偷笑。赵旗珠是她同家族的女孩儿,相貌和身量上都有相似。所以当然要赵旗珠扮演青蚨,才能唬过人去。那小子不就那么上当了么。启樱就怕那小子跟孟紫仙一起出现,若是认出她来可怎么办? 虽说那日她是狠狠给他下了好几个人分量的迷幻药的,人正常是该失去记忆的,该认不出她来;不过她得多加点小心还是对的。 【完了,赖上了~~还有更新。】 ------------ 15、真想阉了他 “你等在这等着,我去去就来。” 到了一间古玩店门前止步。启樱将赵旗珠留在门口,独自进门去。琉璃厂满大街的古玩店,有些老字号里还有些眼力很厉害的老人儿的。 启樱将手里的布包打开给那老先生看。老先生先打量了启樱一眼,然后便戴上目镜仔细看那青铜爵。 老先生看着看着忽然乐了。再将那青铜爵搁在大倍数的显微镜下头看。 “先生,您看这个东西怎么样?”启樱看老先生莫名一笑,心里越发有些没底。 老先生缓缓摘了目镜,看着启樱,“姑娘,这东西不错。坦白说,最初我都走了眼,当成是真的。” 启樱惊得瞪大眼睛,“听您老这口风,它、它竟然是假的?” 老先生也是遗憾点头,“铜料、做工,全都几可乱真。锈做得也非常独到,不是一般药水泡的出来;埋在土里的沁色也过渡得自然――只是,这句话一看就扯淡了。” “什么话?”启樱觉得浑身的血都一下子冲到头顶上去了。 老先生又乐,将显微镜推给启樱,“内壁这儿有句话。用的是微雕,冷不丁看着像是道不打紧的缝儿。用显微镜才能看清,其实里头是句话。” 启樱咬着嘴唇凑近了显微镜去瞧――两个篆体大字赫然入眼: “笨、蛋!” 这俩字儿真像个炸弹,活活把启樱给炸懵了。她愣了好几分钟都没寻思过味儿来。老先生会意点头,“笨蛋两字儿肯定不是夏商时候的用词,我这才确定是高仿。姑娘,这东西当个装饰品还是不错的,留着玩儿吧。” “王八蛋!”启樱抱着东西迈出门槛来,心里还在一叠声地骂。 怪不得孟紫仙说,那小子说丢的东西不怎么珍贵――可不是不珍贵嘛,一个高仿能珍贵什么呀!亏她还被耍得滴溜转,以她的眼力都给当成真的了! 更让启樱想挠墙大喊的是――就为了这么个狗屁高仿,她竟然还被那小子给摸了个遍;而且反过来那小子还不要脸地喊他失.身了! 什么人啊他是,啊啊啊! “格格您怎么了?”赵旗珠看启樱迈出门槛半天了,还站在台阶上发愣,外加咬牙切齿的,便赶紧上来扶住启樱。 启樱赶紧回神,笑着摇了摇头,“就在店里头看见一件老物件儿,勾动了我一些血腥想象。于是有点周身发寒。” “什么老物件儿啊?”赵旗珠也问。自打前清亡了后,清代遗老遗少家里的、包括故宫里的老些东西都散到民间去了,对于他们这些子孙后代来说,逛古董店便也成了寻根的方式,所以赵旗珠也好奇。 启樱冷冷一笑,目露寒光,“我瞧见有卖宫里刀子匠手里那家伙的……” “啊!”赵旗珠听见就一哆嗦。刀子匠是宫里专门负责给太监净身的工匠,他们手里的家伙――那是啥,还用说么? 虽然晴天朗日的,赵旗珠一想到那血腥场景,还是激灵了下,“格格,您看那玩意儿干嘛!小心脏了眼睛。” 启樱心说,她现在想那工具,真想给他混蛋小子用上! 假古董就假的了,更让她生可啃熟不可啃的是――他还敢嘲笑她笨蛋! 她饶不了他! ------------ 16、菊花之歌 “青花和月”的老大傅青爵打来的电话时,菊墨正乔装打扮了在后海酒吧街入口一带转悠。 那天从餐厅追出去,他累得跟狗似的跑过三条街,结果那女孩压根儿就不是青蚨! 虽然那身形和轮廓有点儿像,但是他就是肯定那不是青蚨。虽然他当晚又是被下了药,并没看清楚青蚨眉眼,但是凭着感觉他也知道!――眼前的女孩儿太乖,没有青蚨那么野! 又被青蚨给捉弄了,菊墨就不甘心地到后海酒吧街这边儿来转悠,他非逮着她不可! 按他对青蚨的直觉,那小妖精绝对会再在这里出现。就算明知道他可能会到这来守株待兔,她反倒更会来。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她就喜欢这份儿刺激! 这样紧张刺激的时刻,按说菊墨不会随意接听任何电话。只是青爵的电话除外――因为傅青爵大少爷脾气,菊墨真是不敢惹…… 电话接起来,青爵却太阳打西边出来似的一直跟菊墨乐,还柔声细语地说,“四儿啊,听说你给我精心准备了个生日礼物?” 菊墨有点愣,“啊,啊!有这么回事儿啊。不过那东西……” 不过那东西丢了啊! 没错,菊墨要送给青爵的生日礼物就是那青铜爵。青铜爵送给傅青爵,这多绝配啊。可是这还没等送呢,这不就丢了! “傅二哥,你是怎么知道的呀?”菊墨还在眨眼好奇地问,心说难道是二哥靳兰泉说的?这事儿也就是兰泉才知道啊。靳家最沆瀣一气的就是他们哥俩啦。 青爵却没回答,只是继续好脾气地笑,“四儿啊,你不是说想去听我演唱会?要不这么着吧,我现在在电话就单独给你唱个歌儿啊?” 菊墨眼睛直勾勾盯着后海酒吧街的入口呢,脑袋就有点没衔接上,“啊?傅二哥你这是?” 还没等菊墨问清楚,人家青爵已经轻声开唱了,“羞答答的桔花静悄悄地开,慢慢地燃烧他不承认的情怀。春天的手呀翻阅他的等待,我在暗暗思量该不该将他轻轻地摘……” 菊墨还拍手呢,“好听耶!” 菊墨只是没想明白,向来冷硬的十二少傅青爵怎么忽然唱起女生的歌儿,而且还用那么让人起鸡皮疙瘩的娘兮兮的嗓音来唱给他听?难道大陆的演艺圈也伪娘当道了咩? 青爵笑起来,阴森的嗓音透过话筒漫过来,“四儿,真的好听呀?那这首歌就送给你了。就命名为《桔花之歌》吧,好不好?” “哦。谢谢傅二哥!”菊墨嘴甜,乖乖答应。末了还甜甜地道别,“我简直太喜欢《桔花之歌》啦!” 一边挂断电话一边还想,哎哟你看人家大明星就是大明星。他要送人家生日礼物还没等送呢,人家先给他特别献歌一首。要知道这可是大明星十二少专门给他唱的哎,多珍贵呀!这回欠人情了,下次一定给傅二哥弄个更好的生日礼物去!弄个――仿真度更高的青铜爵,再额外再多刻俩字儿好啦! 菊墨这一分神,再抬眼去望酒吧街入口时,一个清纯动人的学生妹正从他视野里走过。 【青爵唱歌的来龙去脉,乃们看懂了咩?~~稍后还有。】 ------------ 17、无辜小红帽 菊墨很蛋定,青爵放下电话反倒蛋疼了。青爵盯着自己电话大半晌,茫然抬头盯了净璃一眼,“……他竟然压根儿就没听懂?” 电话一直按着免提呢,净璃全都听见了,此时早已乐得从沙发滚到地上去了。 青爵也都气乐了,“这世间最悲哀的事,是整别人的时候,别人压根儿就没听出来在被整!” “哈哈……”净璃捂着肚子,眼泪都快下来了,“你忘了他是在美国长大的!就算孟庭苇《羞答答的玫瑰静悄悄地开》全中国人民都知道,可是身在美国的人民有可能不知道啊。而且最绝的是,美国人民可能也不知道中国网民嘴里的‘桔花’是啥呀!他根本就不知道‘羞答答的桔花静悄悄地开’是你在糗他呢,哈……” 好吧,事情是这样的:芒果娱乐一大早就转来一个包裹,说是快递来给十二少的礼物。盒子里是那青铜爵,还配了一张青铜爵的照片。比较特别的是照片还做了个放大的局部处理,让人能清楚看见青铜爵身上刻着的“笨蛋”! 大家还面面相觑不知何意时,青爵已经被气得一脸铁青,跟兰泉去找菊墨的电话号码了…… “送礼物”的人当然是启樱。她那日在故宫承乾宫听见菊墨尖着嗓子在那惊叹,“怎么一屋子的傅青爵啊!”便随便在百度上输入了傅青爵三字,然后就查到傅青爵是脾气出奇坏的大明星,启樱还顺道也查到芒果娱乐的地址了。 启樱暂时没办法整死菊墨,她先找个人帮她把菊墨整个半死好了。 只是没想到,人家菊墨压根儿混不吝,非但没伤着,反倒喜滋滋地受用了! 坦白说,人家菊墨原本没盯着那小女生瞧。尽管那小女生真是好美,娇嫩的身子将校服撑得鼓鼓的,白衣黑裙窈窕有致。两条长腿又白又长地从短裙里露出来,惹得大街上的老中青少都直了眼睛。 美则美矣,却勾不起菊墨什么兴趣。 好吧,人家菊墨自认这副萌少男的身子里住着的其实是个千年的老魂灵,所以人家菊墨喜欢的是――熟女。像这种青涩的高中生,他才不感冒。 可是他挡不住那女生主动转头来“勾”他啊! 对了,要交代一下菊墨此时的打扮:他为了掩藏行止,正混在酒吧街入口处那一排练摊儿的小贩当中呢。头上戴个鸭舌帽,身上套件白t恤,装勤工俭学的学生,弄两张过期的晨报在那假门假事儿地卖呢。 菊墨左边是个卖麻辣烫的,右边是个卖夜晚荧光饰品的。左边五味俱全,右边光芒闪烁,啧,菊墨真是挑了个好地儿,一不小心就成了这一排小贩当中最吸引人目光的地段。 所以当那小女生的眼光带着勾子一样飘过来时,菊墨开始还以为她看的不是他,而是看他身边的摊儿。左边是好吃的,右边是装饰品,这都是小女生的最爱吧?可是瞄着瞄着就不对劲儿了――菊墨觉着那小女生的眼神儿怎么那么饥渴啊,就像大灰狼一眼叨着小红帽了似的…… 而那小女生盯着的人,就是他。 菊墨的焦点刚对正道,那小女生已经一声嘤咛奔过来,一下扑进他怀中! 【收藏唷。】 ------------ 18、投怀送抱 就算有小美女投怀送抱,菊墨却也不为美色所动。 他之所以还是乖乖地跟着小美女拐进了胡同里去,其实是因为看见了远远跟过来的几个小子。那几个小子都染着头发,光膀子穿黑色西装小马甲,露出鼓溜溜的肩膊,刻意显摆出自己的刺青。 菊墨其实最看不上这样儿的。你要真是牛人,那就看地位,看银行卡里的位数好了,谁还这样把黑涩会三个字恨不得纹脑门儿上来吓唬人啊? 不过看不上他们归看不上,好桔花不吃眼前亏也是要的。菊墨被小女生拉着手跑进胡同里去,七弯八拐躲闪着那几个小子的追踪。 “小妹妹,你怎么招惹他们了?”两人跑累了停下来说话,各自背靠在胡同的墙壁上,相对喘气。 胡同窄,平常也就一个人通过,两人面对面,好悬要贴上。 胡同里又暗,那些大红灯笼有跟没有差不太多,只能晕乎乎看清小女生的轮廓。 小女生还在谨慎四处望着,简短答他,“脱!” “哦,啊?”菊墨险些没一脑袋撞墙上,“脱?” “快点!”小女生说着就亲自动起手来,双手扯住菊墨t恤,一反手就向他头上扯下来。然后――就过来解他裤子。 菊墨懵了。就算他对小妹妹不感冒,可是她这样贴过来解他裤子,他终究也还是个男人啊!菊墨喘息着低头看那妹妹的手,她那将校服撑得鼓鼓的胸,喘息之间一下一下挤着他,菊墨几乎无法自持…… “小妹妹你停下,你还,你还这么小……”菊墨看人的时候向来忘记自己的年纪,总当自己是个千年老魂灵。 “你才小!”小女生不耐地低吼,“你才小地弟,我不是小妹妹!”说着利索地将菊墨腰带解开,就将他长裤扒下! 海子上的风打着旋儿地刮过来,菊墨激灵灵打了个冷战。可是一看那小女生自己也正一粒一粒解开她自己的衬衫,菊墨只觉浑身轰地又热了! 菊墨牙齿都在打颤,“小妹妹你别这样。真的,不要啊……” 女生却不搭理他,径自将解开了的衬衫从裙腰里扯出来,露出丰盈的胸。更让菊墨几乎流下鼻血的是――她的bra不是少女款,而是利落的黑色镂空蕾丝! 女生感受到菊墨目光,微微背了背身子。奈何胡同太窄,她弯下了腰去褪裙子,还是将她那纷嫩的臀抵在了菊墨身上…… 她向前躬身弯腰,手拄着墙壁,翘臀全都抵在他腰上――菊墨只觉全身的血液噌地都冲上头顶来了。只需双手捧住她的小腰,那姿态根本就是,就是…… --------- 【好吧,剧透个,这是个火辣文,咔咔!秋冬季节适合呛口火辣滴~~】 ------------ 19、救命呀 菊墨正在天人交战,挣扎自己要做坏人呢,还是要做坏人呢……正犹豫着,小女生的粉臀又挤在他那个啥上左右摇曳了下――就这一下,菊墨终于决定当坏人了! 他要是不当坏人,他就把自己憋坏了…… 菊墨深深喘息着,伸手去握小女生的腰。柔腻软香刚碰指尖,却猛然见小女生转过身来。巷子深处红灯迷蒙,菊墨仿佛看见小女生眼瞳中碧色光芒一闪。菊墨一眯眼,这才确定小女生是戴了美瞳的。 菊墨一分神,小女生已经伸手就将菊墨扔在脚边的t恤捞过来,三下五除二将菊墨的衣裤都穿在她身上! “呃,你?”菊墨有点懵了。 那小女生穿戴齐整,忽地嫣然一笑,一把扯下她自己的假发套给套在菊墨脑袋上,回头俏皮一笑,“拜拜~” 菊墨盯着小女生的背影消失,这才意识到自己有多尴尬。被剥得溜光,身子还在反应……这要是让人看见了,他可怎么办! 唯一的选择,就是堆在地上的小女生的校服…… 五分钟后,一个小女生走出巷子。除了胸不鼓,腰和pp的弧度还是不错的。更好在那一张纷嫩萌萌的脸蛋儿,着实招人疼爱。 菊墨站在巷口心里正骂,手臂却猛地被扯住,“小浪货,我看你还往哪儿跑!” 菊墨扭头,方才那几个小子左右围过来,狞笑着望菊墨。菊墨这才惊了,赶紧解释,“各位哥哥,你们,你们认错人了!” “认错个屁!”为首的小子狞笑着捏住菊墨下颌,“这衣裳裙子头发……除非,你让我们看看你内.裤,我都认得你内.裤……” 菊墨怒了,双眼圆睁,“这可是法治社会,你们敢乱来!” “来”字还没说完,菊墨后脖子上就一疼。然后,天地就熄灯了,让他也洗洗睡吧。 菊墨心底最后一个念头是:他还没来得及洗洗呢,不应该睡啊。 菊墨醒来,不适应地眯眼望着天棚上那盏灯。弄那么大度数的灯泡晃人眼睛干嘛?低碳环保知道不知道! “海哥,她醒了!”旁边有声音响起,菊墨听得出来,就是之前一直好奇他内.裤的那个痞子。 菊墨眼睛适应了灯光,这才转眼看见了坐在沙发里的那个戴着墨镜的男人。 这是一间民房,从墙壁看得出来应该是有了年头的老小区,就是专门租给外地人住的那种,一般没什么物业,更没封闭管理的。 菊墨看着那个墨镜男子眉宇间的森冷,心里不由得叹了口气,暗说:小丫头,你究竟犯了什么事儿,竟然得罪了这些人? 墨镜大哥动都没动,只冷冷问,“说吧,东西放哪儿了?” 菊墨摇头,“不知道。” 他真不知道的好不好。 墨镜大哥没有表情,再问一遍,“第二遍:放哪儿了!” 菊墨还是摇头。甭说第二遍,第两亿遍,他还是不知道啊! 墨镜大哥冷冷耸肩,“剥光,拍luo照!” ------------ 20、粉红小熊 “救命啊,不要啊~~”老旧楼房里传出菊墨堪比杀猪一样的惨叫。奈何窗帘太厚、窗外大树太高,菊墨的叫声都被挡在房间内,喊了也白喊。 菊墨显然也认识到了这样残酷的现实,于是便也不喊了,只寒着一双眼睛瞪着叫海哥的。如果今天这一劫算是躲不过去了,他至少日后得知道找谁报仇来! 动手的小子里,那为首的黄毛掀开菊墨身上的裙子便是一声欢叫,“还说不是你!这粉红小熊的内.裤,哥认得!” 妈的! 菊墨心内忍不住暗骂了一句,却不是骂黄毛,是骂青蚨呢。没青蚨那样的,借他救命也就罢了,连他自己的内.裤都没给他留!害得他如果不想光着pp,就只能穿上那粉红小熊的内.裤! 转念一想,菊墨不由得眯起了眼睛,“这位哥哥,这么说,你之前也见过这内.裤?” “啊!”那黄毛点头,“你个小丫头,先前你不就故意一撩裙子露出内.裤,让哥一下看呆了的机会,这才转身就跑的?要不然,哥几个能让你跑喽?” 青蚨那丫头够聪明——菊墨想乐,却又有点乐不出来。不管什么情况,一个小丫头动不动就冲人露内.裤,吃亏很大的,她知不知道啊! 那几个小子压着菊墨的手,正在努力扯着菊墨的衬衫。反正男生的上身又没什么大不了的,菊墨任由他们,只向黄毛抛了个媚眼儿过去,“哥,你到底跟我要什么呀?有话好说,你说你要什么,我就给了你呗;你也不说,我怎么知道你要什么呀?” 菊墨虽然是男生,但是天生纷嫩,再加上那一身穿戴,以及头上的假发套,便生出一种不辨雌雄的美来。那黄毛看得就有点眼直,却手上还没放松,显然是忌惮后头那位海哥,便呵斥,“小b养的,你继续装,啊!海哥让你去拿什么,你还不知道!” 菊墨的衬衫已经被剥下来,那几个痞子瞪着眼睛急切去看那掩藏在衬衫下的肌.肤。菊墨知道只要胸露出来,便一切都露馅儿了,便忽地嫣然一笑,向那几个小子挨个抛去妩媚一笑…… 那几个小子都被电着,一愣神的当儿,菊墨已是电闪出手,修长手指看似垂死挣扎,实则指间挨着个儿地拍在几个小子肩肘穴位处,那几个小子就跟真的触电了一般,惨叫着弹开! 菊墨的眼睛没看那几个小子,而是聚精会神望海哥。正常而言,海哥一个人会是那几个小子合起来的能耐,菊墨姿势吃亏,所以更是小心提防。 却没想到,那几个小子弹开的刹那,房间的灯忽然一灭,紧接着窗玻璃忽然哗啦哗啦地都碎了,一个个闪着电光的火球从窗玻璃飞进来! “妈呀,手雷!” 几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子吓得也顾不上肩肘上的伤,拉开门抱头鼠窜! 房间中一时大乱,菊墨看准时机,猫着腰奔入阳台,从阳台翻身而下! 【谢谢蓝的红包,╭(╯3╰)╮】 ------------ 21、谢了,哥们儿 老旧的居民楼,阳台外都安着白钢晾衣架,下头人家的阳台上沿儿还有雨搭,菊墨身如狸猫,借着这些物件儿的力量,轻身向下。三楼原本不高,一转眼他已轻松落地。 抬头,望楼边那棵大树,轻轻叹了口气,菊墨喊,“青蚨,下来!” 仿佛来风,夜色里树叶一晃。也或者晃的不是树,而是树上那个人的身形。启樱跨在树枝上忍不住低低骂了声,“竟然猜到是我!” 心中还在惊艳菊墨的身手,她也不含糊,反身抱住树干,身形灵巧沿着树干滑下。 树影婆娑,两个人相对一笑。 启樱身上还套着菊墨之前的t恤、鸭舌帽,看着空荡荡,更显得她娇小玲珑。树影缤纷而下,与鸭舌帽的阴影一起,罩着她的眉眼,像是侠盗佐罗戴在眼睛上的眼罩。 菊墨不由得眯了眯眼,“怎么还回来救我?” 启樱耸肩,“以为我那么没义气?害你是害你,但是总不能害死你。” 后头已经传来追赶声。菊墨转头看了眼周遭,伸手扯住启樱的手,“走!” 出租车在高架桥上穿行车河,启樱回头看车后头始终不肯放松的吉普车,身子灵活从两排座位中钻过,一把抓住方向盘! 车河中,出租车猛地一晃。司机大哥便是一声尖叫,“哎,你干什么呀你!” 启樱转头跟菊墨使了个眼色,菊墨咬唇犹豫了下,随即用甜得能腻死人的嗓音抱住那司机,“大哥你过来,来啊~” 菊墨嗓音甜,胳膊上力道可不弱,一把就将司机大哥扯到后头来。启樱朝菊墨挑了下大拇指,然后握紧方向盘,便一脚将油门踩到最大!仿佛初生牛犊,不管前头还都是车,豁出去了撞车一般,就冲了出去―― 用作出租车的伊兰特像打了鸡血似的,噌地一声便在车河之中杀出,左弯右拐,在繁密的车流中见缝插针。司机大哥惊慌大叫,“哎你小心点儿!” 启樱则欢呼尖叫,随着车速飙起高音! 眼前红灯已经在黄灯倒数,按着伊兰特正常车速已经不可能冲得过去,启樱一声大叫,“抓稳了!”脚尖将油门踩到底,不顾一切便驾驶车子向前冲去!旁边的车子都被启樱的气势吓到,猛地踩了刹车。 启樱又是一声欢呼,猛地打轮,从那车子让出的缝隙猛地插过去,一路狂奔着尖叫,“谢了,哥们儿!” 而他们后头,只听得“砰”的钝响。菊墨扭头回望,那好心的哥们儿被可怜地追尾了。菊墨一笑,看清那车子的车牌。他同时还看清的是,追了那哥们儿车尾的,正是追着他们的那辆吉普车。 更不幸的是,那好心哥们儿开的是辆挂着辆军车牌照…… 菊墨笑,知道吉普车是打死也再追不上来了。 ------------ 22、姐想要的男人 后海波光粼粼,岸上的灯光已经陆续熄灭,只有天空月色星光倒映波面,隐秘照亮两人对视的眼睛。 菊墨便叹了口气,“说吧,到底怎么回事儿?” 拜托了那帮痞子的追踪,两人又兜回到后海边儿上来。痞子们就会全城搜他们两个,却八成不会想到他们又回到后海边儿来。 青蚨伸了个懒腰,也不示弱回望菊墨。海子上波光暗寂,两人的眼睛倒是贼光潋滟。青蚨忍不住笑,很开心找了个旗鼓相当的玩伴。 “我是他们控制的‘钓鱼妹’。以美色勾有钱男人上钩,趁着上.床的机会,迷翻了男人,然后盗人钱财。” 启樱耸肩,决定继续将青蚨当到底。也许青蚨这个角色,比启樱更像她本人一些。她当那个高高在上的格格,当够了。 “盯上你,也是因为你在古玩论坛上太能得瑟,弄得全论坛没人不认得你,所有人都知道你手里有好东西。”青蚨扭头瞪菊墨,“我以为是你秃顶没脖子的老头子,却没想到你还是个小孩儿。” 启樱没想到跟孟紫仙在一起的绿衣少年,原来就是她要“钓”的古董商。现实跟想象的巨大出入,让他都差点闪了腰。 “就你这么大的小孩儿,竟然说起前清宫里那些藏品就如数家珍,真让我想不到。”启樱再正色问菊墨,“赶紧坦白,你家祖上是不是前清的遗老?” 菊墨就乐了,“都跟你说了我不是小孩儿!”然后便又想起她溜下来直达他某处的目光,菊墨就又觉得心里轰然一热。 这个小妖精已经全然攫住了他的注意力,他无法否认。 夜色幽幽,远处又闪起小小绿光。菊墨坏笑,忽地向启樱伸出双手,宛如虬结的黑色树丫,“其实我是个千年的老魂灵!” 启樱没被吓到,反倒笑声如银铃。 她笑起来真好看,真的。虽然每回见她,她的打扮和妆容都不一样,可是她笑起来却是一样地好看。就像――就像春天里,碧空里吹过清风来,风掠过林梢,便将樱花扑簌簌垂落一般。落英缤纷。乱了人眼。 “你看着我干嘛?”启樱突然笑不下去,红了脸踹了菊墨一脚。 “你不该干这个,脱离开他们。要不我帮你报警。”菊墨忽然闷闷地说。一想到青蚨曾经露出自己的粉红小熊来给那痞子看,心里就难受。 “我不干这个,干什么?”青蚨瞟着菊墨笑,“就算今晚跑了,却也逃不脱明天、后天。他们的势力遍布这个城市各行各业,我跑不掉的。” 青蚨轻叹了口气,目光灼灼瞪着菊墨,“报警就管用?现在都是警吃黑好不好?没听说过广州火车站的故事?――扒手在火车站里偷了钱夹,都是要上交给警察的!” 菊墨沉默下来。那事儿公安系统内部早有传闻,他爷爷靳卫国老爷子听说后,气得活活一掌劈碎了他们家一张老桌子,心疼得奶奶唠叨了好些日子。 “青蚨,或者我可以帮你。”菊墨认真说。 “你帮我?”青蚨笑起来。那一笑,有着超乎她年纪的风情万种。她伸出手指尖儿,滑过他胸膛,“你想学言情小说那些混蛋男主一样,包.养我啊?或者真希望我当你喊出来的‘情fu’?小孩儿,真可惜,你还太小。” 青蚨叹了口气,盘腿坐回去,“姐对小地弟没兴趣。姐喜欢的男人,要是大英雄,能顶天立地,能扛得起姐心上的疮疤。你不行。” 【还有。】 ------------ 23、反正你得负责 整个帝都都静了下去,东边儿天际都隐隐泛起了青蓝色。青蚨听着背后的脚步声,叹了口气转过身来。大街上都没人了,青蚨故意站在大马路的实心黄线上,像是在走平衡木。她身上宽大的t恤随风抖着,像是有一对翅膀想要展开。 “说吧,还有什么想问的?你索性一口气儿问完,不然难道真要跟着我走完全城啊?” 已经说了拜拜了,可是青蚨在前头走,菊墨还在后头跟着。就像执拗的小孩子。 菊墨咬了咬唇,“那个粉红小熊,你真给他们看过?” 青蚨没想到菊墨不依不饶问的是这个,就笑,立在黄线上伸开手臂,“是啊。你觉得过分,是么?可是女生没有男生那么有力量,女生唯一的天赋武器就是自己的美色。如果性命堪虞,我就别无选择。你没经历过生死,你不懂。” 她又将他当小孩儿看!菊墨心中更是郁闷。 “那,那,那这真是你的内.裤?” 她的粉红小熊,现在穿在他身上呢,虽然尺码不对劲,已经被他胀开好几处了;可是一想到两人穿一条内.裤,菊墨的心底就有些隐秘的小活动…… 那些言情小说里,动不动男女共用了一个杯子之类的,就觉得间接kiss了,然后小鹿乱撞神马的,哪儿能跟他这个比?他直接都,都,都跟她穿一条内.裤了…… 看菊墨那咬着红唇,目光闪烁的小样儿,青蚨就知道是怎么事儿了。小女生站在大马路中央,笑得弯了腰,“哎呀,你呀,还说你不小了――看你,就是个小孩儿!想什么呢你,少儿不宜你懂不懂啊?别胡思乱想,你穿的那条不是姐二手的;姐是自己穿了一条,不过留给你的那条是同款全新的!” 菊墨的心,瞬间这个拔凉拔凉的,只能闷闷点头,“哦。” “问完了吧?”青蚨叹了口气,“姐这回真得走了,再过会儿都天亮了。” 菊墨手指头卷住裙子边儿,磨叽了半天,这才吭哧着问,“我还有件事想问――内个青蚨,我,我究竟,有没有,那个,失.身啊?” 气氛一下子就变了,迎面来的车子大灯光全都烤在了青蚨的脸上。青蚨立在黄线上怔了下,却敛了笑容,转身就走,“不要脸!” 还有脸在她面前说什么失.身?那晚上被摸光了的是她才对! 然后那晚两人缠在一起,他的手在她身上油走,他的滚烫和喘息全都卓然印在她身上……,那些记忆又轰然地全都回来――很,很讨厌啊啊啊啊! “就算你骂我不要脸,可是我也得说!”菊墨在后头喊,“我反正就是觉着,那晚过后,我自己不一样儿了!我被你下了药,我自己不记得了,我不问你问谁啊?” 青蚨恼了,一把扯下头上的鸭舌帽,转身顺着风向,猛地投掷向菊墨去。帽子正好糊到菊墨面上,帽檐儿打得菊墨脸上生疼。 菊墨将脑子扯下来,却呆住。黄线上,哪里还有那男装少女的影子。 菊墨忍不住大叫,“你还没告诉我,下回怎么找你啊!还有,你下回能不能让我看清你长什么样儿!我怕大马路上擦肩而过,我会错过你!” 回答他的,只有满大街呼荡的风。 菊墨失落至极,跺脚大喊,“反正,反正你得对人家负责!你别想就这么跑了!” 【收藏唷。谢谢青青的红包、绿茶的鲜花。】 ------------ 24、好像喜欢上一个人 启樱攀着大树,爬上她在二楼的卧室。轻巧跨入窗子,猫儿一样,一点声息都没出。脚落地,刚想庆幸自己又成功没被逮住,房间内的灯忽然大亮。 “格格,又梦游了,是不是?” 黑西装的男子坐在沙发上,目光如刀。陈太立在他身边,满脸的抱歉。 既然被当场捉住,启樱索性不在乎地一笑,“知道还问?” 说罢径自在梳妆台前坐下,从镜子里回望那男子,“我要更衣了,你不知道要回避么?堂堂华族子弟,这点子规矩都忘了?” 那黑衣男子无奈起身,望向启樱的目光却是阴寒,“我自然要记着这些规矩,可是请格格也别忘了自己的身份才好!” 房门轰然关合,陈太赶紧过来帮启樱更衣。换下的男生衣物,陈太要捧走。启樱顿了下却唤停,“嬷嬷,把那衣裳给我吧,我自己处理。” 陈太叹了口气,只能搁下。 房间静了下来,启樱抱起那件大大t恤,忍不住嘴角挑起。看这t恤的尺码,实则她真的冤枉了那家伙。他虽然年纪不大,其实个子已经比她高了许多,这t恤她穿着空空荡荡,他穿着却是大小正好。 还有……他身子的其他部位。 暗巷红灯,她剥光了他。纵然小心,手指还是不小心碰到他的身子——尤其是弯腰过去褪下裙子的刹那,臀还碰着过他的…… “哎呀,止住!“启樱给了自己个嘴巴,让自己止住遐思。抬眼看镜子,已是白樱染红。 原本是故意报复他。他不是到处跟人说他失了身?再加上他全身上下摸过了她,于是她故意剥光他,还差点借了黄毛他们的手给他拍了luo照……可是如今倒是自己满脑子都是他。 启樱坐在床沿儿上,对着t恤说话,“……你倒是说呀,你究竟是不是前清遗老的后代?” 如果是的话,那是不是说,他也有可能变成她的候选人?可是她前前后后问了好几回,他没有一回是正经下来回答的。 如果候选人是他……启樱心跳乱乱地扔了t恤窝进被窝,不许自己再想下去。 可是他却还是无赖地进了她的梦。梦里又是红灯暗巷,他喘息着从后方握住了她的腰……灼热ying侹,他让她尖叫出声! 启樱在梦里还在骂:后面来的,当她是桔花啊! 对着一屋子的好东西,菊墨和孟紫仙却相顾叹气。孟老爷子瞄着两个孩子,忍不住问,“不是都张罗进我这库房来看看?当初请求得那么诚心实意,怎么我带你们进来,反倒唉声叹气了?” 菊墨咬着唇凑到孟紫仙身边儿,“仙儿,你怎么了?” 孟紫仙脸红了红,却也坦然回答,“我好像,喜欢上了一个人。”那日与启樱见面后,启樱音容总萦绕孟紫仙脑海。孟紫仙也是心气儿高的少年,能征服他心的,自然是更为清高的女子。 孟紫仙回问菊墨,“你呢,还为失没失.身的事儿纠结?别担心,警方破案之后,你直接问问那嫌犯就是了。” 菊墨忧伤坐下,“我已跟警方说了,丢的东西是闹着玩儿的,不报案了。” 菊墨毕竟是靳卫国的孙子,这边的警方原本挺重视这件失窃案的,没想到菊墨自己不报案了。 “菊墨?你这是?”孟紫仙也没想明白。 菊墨继续忧伤一笑,“仙儿,我也好像喜欢上了一个人。” 【还有。】 ------------ 25、深藏的渴望 启樱在家里圈了好些天,每日闲来就上古玩论坛上去,一页一页翻菊仙组合发的帖子乐。菊仙组合发的帖子无赖里透着高贵,他们骂人都是一个脏字儿都不露;更厉害的是不光骂,还将那标的古董的来龙去脉、流传之绪全都给你说得明明白白,让你想反驳都驳不倒。 启樱最喜欢的是菊仙组合在每回骂完人后留下的一段总结发言:古玩不是玩具,更不是骗人的道具。那是祖宗留下的传家宝,是所有中国人的家史;你若亵渎它,我必玩死你! 一句似乎笑谑的话,总让启樱热血沸腾。便越发坐不住,起身要出门去。 守在门口的陈太无声摇头。启樱便知道是羽见还没走。 夜色弥散,启樱起身走出房门去。这个时间走廊静无一人,启樱却知道羽见一定正坐在监控室里,隔着监控镜头望着她。 其实不光是走廊,鉴于上回她是爬窗走的,如果她此时将头探出窗外去,也一定会这样隔着摄像头与羽见相对。 启樱咬了咬牙,伸手向摄像头的方向比出中指来! 启樱的动作果然好用,她听见走廊前方响起“滴”的轻响。很轻,就像水龙头里滴落一滴水,可是启樱还是听得清楚。启樱知道,那是红外线关掉的声音。 启樱便向前去,朝着那方向一直走到监控室门口。门没锁,启樱推开门走进去。 一室的幽暗,只有两块荧光屏上光芒幽幽。一块大的荧光屏是整个院子各处监控摄像头的影像,另一块――是液晶电视。 监视屏幕上没什么特别,液晶屏幕上却是一男一女缠绕在一起。没有对白,只有浓重的喘息,和娇嗲的呻.吟。那浪声在这样幽静的夜色里格外嚣张,仿佛一下子就将启樱也裹挟到其中去。 而两块屏幕前,那一身黑衣的男子轻佻回眸,一点都不回避启樱。 启樱咬牙,将门推严,仿佛她都怕他看的那片子的声音传出去。 “羽见,你好大的胆子!一边监视我,一边在看工口片子――你当我是什么!” 羽见倒是不以为忤,依旧轻佻而笑,“我当你――是片子里的女人,而我是骑着你的男人!” “啪!”黑漆夜色里,一个凛冽耳光响亮。启樱妙目圆睁,恨不得咬死羽见一般。 羽见伸手抹了下唇角,“我是男人,我从不掩藏自己的渴望。格格,你知道我喜欢你,渴望你。可是作为你的侍卫,我却不能冒犯你,我知道你那层膜有多珍贵,我若动了你,我第二天就得被活剐了!” “所以我想你的时候,只能看看这片子!”羽见起身走过来,颀长的黑影罩住启樱小脸儿,他沙哑地呢哝,“……或者,我的主人你不想让我看这片子,而是满足我?” 启樱没任何表情,只弓起膝盖―― 羽见惨叫坐回去,却渐渐惨叫变成苦笑。 “说吧。”启樱也坐下来,抱紧手臂,“你这回回去,家里那边又给了你什么指示?” 羽见缩在沙发里,面色黯然,“孟紫仙。大人们看好这个人选,让格格你与他正式开始交往。如果没有大的变化,将来迎娶你、破了你那层膜给格格你孩子的人,也将是他。” --- 【很快就要到《小老师》里启樱与菊墨初见的场景了。本文里是大家所熟悉的小桔花故事,又将是大家不知道的小桔花故事~~】 ------------ 26、情窦初开的惆怅 s市。菊墨黯然走进爷爷的老宅子。 这宅子是靳家那位当过一省督军的老老爷子早年置下的。院落门脸儿很小,乍一看就像是普通的民居,只有当走入门来,才知道内里别有洞天。 长长回廊,层叠环绕。每一处房子都是雕梁画栋,地上更是铺着当年舶来的稀罕马赛克砖;窗子上镶嵌的则是德国进口的彩色玻璃,玻璃上烫了画儿,梅兰竹菊,百年好合。 这院子其实是那位老老爷子安置外室所用。靳卫国与靳邦国是兄弟,却不是一母所出。靳卫国的母亲是老老爷子的外室。从这房子内部的精致,能见得到当年老老爷子对这位外室的喜爱。 靳卫国老爷子退休了后,就将公家分给他的房子交回去,搬回了母亲当年的小院子来住。既是图个清静,也是对母亲的缅怀。 菊墨对这些飘着古香的东东最感兴趣,于是每次回过来都跟淘气的孩子掏鸟窝似的,将这宅院里里外外都给掏个遍。所以就算其他子孙不知道的旧事,也多少被菊墨给掏出来:原来那位太奶奶曾经是个女学生,督军老爷爷去学校视察,就那么电光火石地遇上了,爱上了。女学生原本不赞成老式三妻四妾的婚姻,也曾逃避;督军老爷爷却又念着与妻室的情分,也想过要放手。奈何爱情终究不能泯灭,终于他们还是在了一起。 当年掏出这老故事的时候,菊墨记得自己坐在白墙乌瓦的正房房梁上,头顶着一轮皓皎明月,愣在夜色春风里,良久。那个晚上很静,静得仿佛听得见葡萄架下虫子细细的鸣唱,听得见鱼儿从水面轻轻吐出的一朵浪花。 这个世上也许很少有人说得清自己情窦初开在何时,菊墨却知道。就在那一刻,就在那轮又大又圆的月亮下,他忽地生出了莫名的惆怅。 这样大的世界,却能独独遇上那样一个人。然后苦也为她,乐也为她。便不枉来此一生,眼前的天地万物便也都生出万种风情来。该有多美。 当年生出的惆怅还是没根儿的,不知是为谁。今日再度踏进这宅院来,仰头望圆月亮下的乌瓦房檐,菊墨心里的惆怅却已生了根。 青蚨多日不再出现,他不知她的名字,也不知该去何处找她。 他自己则被伯父从北京给拘回来,回到s市。 便满心都是惆怅:如果她再出现,却看不见了他,那她是不是就会再不来找他? 进了正房,给祖父恭恭敬敬见礼。靳卫国老爷子满意点头,“我每回看你进来,都怕你张口就来个hello。四儿啊,幸好你没有。爷爷真是老怀欣慰。” 菊墨再恭敬行礼,“爷爷一定是知道北京老院子失窃的事儿了。是孙子不小心,让爷爷担心了。” 靳卫国亲自吩咐人给菊墨弄碗冰糖莲子羹来,等家人走开了,靳卫国老爷子才笑,“你替我多喝两碗。甜腻腻的,你奶奶非逼着我喝。可盼着你回来了,最好都喝光了。” 菊墨就笑,赶紧大口地喝。靳卫国老爷子却轻轻叹了口气,“他们惦记咱们家那几件东西,已经惦记很多年了。却没想到这事儿应在你身上。四儿啊,如果让你去当个卧底,你有这个胆子没有?” 【谢谢蓝、小瑞的红包,绿茶的花。】 ------------ 27、也许不该遇见你 “卧、卧底?”菊墨小脸儿一白,望着靳卫国,额头上汗都下来了,“爷爷,孙子这个,这个真不行……” 靳卫国倒也一叹,“那就当爷爷没说过。倒是难为你,年纪这么小,这担子绝不该你挑。” 菊墨向祖父道了晚安,出了正房,便仰头望天上明月,叹了口气。 靳家听着是一大家子人,梅兰竹菊、琴棋书画这么多孩子,实则大爷爷那边就二哥兰泉一个亲孙子;他爷爷这边也就是他一个亲孙子。二哥兰泉都能扛起那么多责任来,他又岂能是袖手旁观的? 菊墨走进伯父靳青山的房间时,还在擦额头冷汗,“三大爷,咱们那事儿难道让爷爷知道了?” s市公安局长靳青山人如其名,一张方正的国字脸,身上有凛然正气。靳青山浓眉一锁,“不可能。我从未向你爷爷透露半个字。” 菊墨垮下脸来,“可是爷爷刚刚可跟我旁敲侧击了,我担心爷爷怕是猜到了。” 伯侄二人对视一眼,默然无语。 良久,靳青山才又说,“给我讲讲你跟青蚨见面的情形吧。” 近来诸市连续发生数起文物盗窃大案,几市公安系统协同作战,共同将目标落在了一个网名叫“青蚨”的人身上。只是公安系统内部懂古董行业的不多,而且怕打草惊蛇,靳青山这才想到了菊墨。 菊墨天生一张娃娃脸,不会让人起疑;更重要的是他对古董行业的了解,无人能企及。还有,他是靳家人,这些事情便是责无旁贷的责任。于是靳青山便将菊墨从美国调回来,希望他在论坛上先一点一点接近这个青蚨,以探听虚实。 只不过菊墨没想到,青蚨竟然是这样一个精灵一般的女孩儿。 菊墨大致将能告诉伯父的事情扼要说了,迟疑摇头,“她怕也只是个钓饵。三大爷,我不想循着她这条线来走。您多给我一条线,我不想牵扯她。” 如果真的循着青蚨这条线走,未来处境最危险、最受伤害的,只能是她。菊墨心中不舍。 靳青山静静凝望侄子,“菊墨,公事不容私情。从她这条线走是最稳妥的,也是目下唯一能利用的线。其他的,我们还没捋出头绪来。” “而且,”靳青山眸中露出一点寒意,“就算你不想伤害她,可是不等于她就会不会再做案。她已经开始接近孟研究员的孙子孟紫仙,孟家私藏丰富,她的目标就该是这个。” “仙儿?”菊墨一怔。 黑头奔驰无声滑过街道。启樱坐在里面,目光随意掠过车窗外的景物。 她终于可以从羽见的看守下走出来,却在后海、北京的老宅子一带找不到了菊墨。 再去后海酒吧街,她眼前就一直都是那小孩儿的影子。或者是粉面红唇向她撒娇,或是长眉轻挑邪恶而笑。 她狠狠甩头,转身逃走。那夜晚城市的灯火一层一层地涌过来,那就是人间烟火、红尘幸福;却一片都不沾她衣袂,仿佛从来与她无关。是她活该动了凡心还来找他。他或许早已避之不及吧? 她该回归自己的正事,乖乖去与孟紫仙约会谈情。 还要记得提醒自己,不要向孟紫仙去打听,那个绿衣的少年。 目光无焦点地滑过停在路边的一辆车子,启樱忽地伸手拍司机靠背,“停车!” 【还有。】 ------------ 28、高贵的悲哀 车子猛刹车停下来,不等车子停稳,启樱已是开门奔下车来。 路边停着一辆吉普车,正是那晚黄毛追启樱和菊墨开的那辆。虽只是瞭了一眼车牌,启樱却已轻易记住那几个数字。 睹物思人,启樱前前后后看着那车子。 “小姐,时间不等人。”司机善意提醒。 “好。”启樱点头转身,目光仍是留恋滑过车身。 她已走向黑头奔驰去,却忽地停住脚步,猛然回头去,目光落在那吉普车的车屁股上。一股巨大的惊喜猛然袭来,让她都屏住呼吸,再转回去,一步一步走到吉普车后头去。 目光凝在某处,便忍不住笑起来。笑着笑着,却有酸凉从鼻尖儿钻进,直冲脑仁儿。启樱深吸口气,在司机注意之前便已经转身走回车子。 依旧是仪态优雅的公主,没让司机看出她方才刹那神情的变化。 车子再度启动,启樱的目光再滑落在那吉普车屁股上——四驱的吉普车,都会在车屁股右侧有一行字:4x4。那辆车子的后头,不知被哪个捣蛋的家伙在4x4后头,用利器划出“=16”…… 这世上与她同样对这辆吉普车记忆深刻的,只有那个家伙吧? 能做出这样幼稚的行径,只为向那车子泄愤的,也不必再做第二人想。 车子开走,再看不见那辆吉普车。启樱没敢回头,却坐在后座上轻轻地笑起来。 原来他也记着那个晚上,原来他也到这辆车子的附近来找过她。他不知道她姓名,不知道到哪里能找到她,于是他也会到两人记忆交集的地方来找寻她,就如她所做的那样,是不是? 启樱笑着笑着,眼睛却不由得湿了。原来她是错怪他了,还以为他就那么跑了。事实上是她先被圈住出不来了,所以他才找不到她了。 “小姐,您还好么?”司机敏锐,从后视镜望启樱。 启樱敛起柔软,重又换上公主般的高贵,直视回去,“不劳费心。驾驶车子,还要这样一心二用么?” 司机不敢再说话。 “真的以为自己还是高贵的公主么?樱,你祖先主宰的皇朝早已覆灭百年;更何况,当年皇弟的婚姻,原本就只是个傀儡的交换!你身为格格的身份,不过是帮你钓鱼的饵……” 那些人的警告反复回响在耳边,启樱轻轻闭上眼。她虽然敢跟司机、陈太,甚至是羽见摆出格格的架子,可是实际上,她不过只是那些人钓鱼的工具。 什么选择近宗少年成为丈夫候选?其实不过只是摆开的一个局,钓鱼上钩罢了。那些遗老遗少的家里,哪个没有些传家的宝物?那些人看上的,不过是这些。借由一次次约会,让她用美色和高贵的身份接近一个个少年,探听清楚那些古老家族的虚实,然后好方便他们出手。 她告诉那孩子说,她是钓鱼女。她没骗他。只不过她是个血统高贵的钓鱼女,更可悲罢了。 命已不由己,又何必这样抗拒与孟紫仙的约会?他们定下的事情,她根本无力反抗。 至于那个孩子……那也不过是孟紫仙的同性密友罢了,她接近他也只是为了“钓鱼”,所以又何必这样搁在心上? 只是一场游戏,当真才是错。 ------------ 29、此时无声胜有声 启樱乘坐的黑头奔驰疾驰而去,小街重又恢复宁静。树影扶疏,远远驶来一辆出租车。伊兰特的速度自然比不过奔驰,所以坐在出租车中的菊墨连看见启樱车屁股的机会都没有。 更何况,菊墨的目光也转向右侧车窗外,没有望向前方。 看见那辆停在路边的吉普车,菊墨也忍不住笑了,伸手拍着司机座位靠背让停车。 走下车去,菊墨忍不住又顺手从地上捞起块石头来。手指肚磨着石头的棱角,菊墨嘴角浮起少年的狡黠。 那几个到哪里都找不见青蚨的夜晚,他睡不着,只能满帝都城里去寻找这辆吉普车。他跟青蚨之间的交集就那么几个:后海、北京老宅、网络之外,就剩下这吉普车了。当终于在这小街的路边找见这辆吉普车,菊墨脑袋里涌过无数种使坏的法子。 砸玻璃、扎车胎、锁眼灌胶水、贴假的罚款单……或者干脆弄几罐喷漆来,彻底将车子给改头换面,连车牌上的数字都给他贴上假的,让他们自己都找不见自己的车了。 可是菊墨后来都放弃了。 没意思。 人使坏是要有人当观众的,他一边使坏还有人在一边给鼓掌,那才有成就感;否则就一个大半夜的自己折腾,有什么好玩儿?就像衣锦夜行,多没劲。 那晚上菊墨拎着石头绕着那吉普车好几圈儿,后来也只在车屁股上完成了一道数学题。用石头划下去的时候,感觉特像小时候最崇拜老师那个年代,下课了忙不迭跑上讲台去,拿起老师的粉笔在黑板上忙着划上几笔,然后就觉得完成了人生某项伟大的事业似的。 其实现在想来,小时候儿多傻呀;可是现在又能好到哪儿去?干出的事儿依旧挺傻的。 明明被人家放鸽子了,还要满世界来寻。这是帝都啊,找个人就跟大海捞针似的。更何况不知道人家姓名、甚至连外貌都说不清。 菊墨叹了口气,掂着石头绕到车屁股上。原本只是想瞻仰一下自己当晚的杰作,看黄毛他们重新喷漆了没有;如果他们喷上了,他就再重新做一下——结果,却怔住。 就在那4x4=16的后头,被细弱地划了个“√”…… 那划痕很细很细,细到只有某些特定的利器才可能留下这样的印迹——比如女孩子用的那种小头卡…… 面对那细弱的划痕,菊墨站在原地却一刹那心潮澎湃。只转身跑回出租车,催着那司机,“大哥,你快点开!” 月家旗下的明月廊酒店,衣香鬓影。孟紫仙的生日party已然开始。 菊墨一边跑进大厅,一边急忙地将手里的请柬塞给门童。都顾不上手里还额外攥着个石头,反正统统一起都塞给了那门童。门童盯着手里的石头就发愣,菊墨趁着门童发愣的当儿就拉门奔进了大厅去。 他只想知道,青蚨此时在不在这里! 如果一切如伯父靳青山所料,青蚨会主动接近孟紫仙的话,那么今天的场合,青蚨一定会混迹在来宾的人群中。 【还有。谢谢蓝的大红包,╭(╯3╰)╮】 她在哪里? ------------ 30、在乎 菊墨的遽然闯入,丝毫没惊动在场宾客。因为他们今晚的焦点都集中在场中央的那个少年身上。 孟紫仙,今晚生日party的主角。原本就是身有贵气的少年,今晚更是华光潋滟:一袭紫色天丝绒的修身西装,配纯白丝质衬衫;没系庄重的领带,只慵懒却妖娆系着一条紫色缝金线的丝巾。松松一挽,便是万千情致。 他微长的发丝,今晚全都用发胶收拢在脑后,露出明净的额头,越发显得面如傅粉、五官剔透。 菊墨一直知道孟紫仙是好看的少年,今晚却还是被孟紫仙给惊艳住。那样的孟紫仙,合该吸引住在场所有人的目光。就算菊墨遽然推开门,就算菊墨自身也是好看的孩子,这一刻却所有的风光都被孟紫仙占尽。 可是孟紫仙却发现菊墨了。 隔着衣香鬓影,隔着鸦鸦人头,孟紫仙转过脸来,眼神专注地望向菊墨来,向菊墨微笑。菊墨就觉得仿佛孟紫仙的脸也变作一盏水晶灯般,光华熠熠,让人移不开眼。 “菊墨你来了?快过来!” 孟紫仙也是少年心性儿,之前被一大帮子长辈给围得正是寂寞,好容易回头见了菊墨,便急忙伸手唤菊墨过来。即便是最守礼的少年,也总归还是少年,大人的围绕会让他觉得压抑,还是同龄人在一处最开心。 菊墨便也笑了,分开人群走向孟紫仙去。 今天是孟紫仙生日,菊墨用了这个借口,这才从s市回到帝都来。时间不多,只容他简单挑了件生日礼物。孟家家资丰厚,孟紫仙同样也是古董界的天才少年,所以菊墨没准备金玉之器,只带来了一幅画。小小卷轴,封在袖子里。是他小时候临摹古画,第一幅真正完成的摹品。 小孩子定力差,手腕和手指的力道就更难以掌控,所以这幅画整整耗了菊墨两年的时间方成。他送这个给孟紫仙,不值钱,但是贵重的是这份情谊。 菊墨个性随和,实际心中却一直孤独。古董天才,却偏偏生长在美国,就像是花木离了寄身的土壤;而他又说自己身子里藏着千年的老魂灵,所以与美国的同龄少年实则总有距离。难得在网络上遇见孟紫仙,彼此这样投契,又是家庭出身相近的,于是菊墨极是珍视这个朋友。 除了亲人之外,孟紫仙是菊墨最在乎的人。 孟紫仙忙不迭展开了画来看,良久再抬头时,已是眼中含泪。就算菊墨没说,孟紫仙也是有眼力的人,从那纸张墨色、线条连续上,孟紫仙已是猜到菊墨用心之深。 “菊墨,如果我是女生,我会以身相许,方不辜负你这一番心意。” 菊墨也点头笑起,两人的手握在一处。如此默契,贵在相知。 “对了菊墨,还有一个人要向你介绍。”孟紫仙目光灼灼,仿若急着向好友展示自己的珍贵藏宝。 “谁?”菊墨没来由的,心中一紧。 ------------ 31、金童玉女 大厅内灯光仿佛一闪,就像有时候电压不稳,让灯灭了一下再亮。 菊墨盯着那款款朝他和孟紫仙走来的女孩儿,一时屏住呼吸。那女孩儿穿改良旗袍款的小礼服裙,紫色雪纺与黑色丝绒拼接,行走之间丝光摇曳。她一头秀发都只在背后梳成一根大辫子,头上戴与衣衫用料同款的小帽子,帽檐前方垂下一块轻纱,隐隐罩住她眉眼。 她一出现,整个大厅都是一静。仿佛有无形的气场,从她骨子里散出。 她没出一声,只是静静一步步走来,已让大厅宁静得仿佛宫阙森然。 “她是?”菊墨在腿侧攥紧了手指。 孟紫仙笑,“上回你也见过。在餐厅。只是你半路便跑了,否则说不定早有机会介绍你们认识。” 正是启樱。 孟紫仙含笑向启樱伸出手去,还在回答菊墨的话,却已全神都落在了启樱那里,“……菊墨,她就是――我对你说过的,我喜欢的人。” 说罢孟紫仙已经向前迈出一步去,轻轻握住启樱的手,低声与启樱耳语。 菊墨却正在原地,周遭全都静下来。他听见自己的胸腔内在怦通地跳,然后不敢呼吸。 ――虽然隔着那层装饰用的面纱,他有些看不清那女孩儿的眉眼;可是那走路的姿势,那种凌厉劈开他心房的感觉,全都像极了青蚨! 孟紫仙牵着启樱的手,尊礼先向在场的长辈们介绍。凡是听说了启樱身份的人,即便是白发皓首的老人家,也都惊得先是睁大了眼睛,继而躬身去与年纪小小的启樱握手。 菊墨隔着遥远距离去望这一幕,不知怎地,只觉心房窒闷地疼。 终于,孟紫仙再牵着启樱的手走到菊墨面前来。菊墨是整个大厅里年纪最小的,所以他只能最后一个被引见。 孟紫仙在菊墨面前反倒更不好意思了些,微微红了脸,向菊墨压低了声音,“四儿,介绍你认识,这是樱。她是……” 孟紫仙正待介绍启樱身份,启樱却轻轻出了声,“紫仙。”然后摇头。 孟紫仙笑了,便也点头应下。启樱身份尊贵,便也早有言说过,不必太多人知晓;孟紫仙只能遵从,便只向菊墨附耳过来,低声笑,“或者,你可以准备管他叫嫂子了。” 菊墨知道自己一直傻笑着,看他们金童玉女,看他们两手相握;然后再看启樱娇羞向孟紫仙摇头,而孟紫仙一脸绯红、满眼的幸福。 菊墨忽然觉着自己来错了。他今晚儿干嘛巴巴地跑来?要是想给孟紫仙庆贺生日,他放下礼物也就可以走了。何必一直留下来,然后看他们珠玉双辉? 现场邀请了当红的明星来唱歌。有几个年轻偶像,跟孟紫仙也是朋友,便邀请孟紫仙上台去。 菊墨站在角落里,看见启樱起身。他便跟上去,从大厅另一个出口到了走廊。 长长的走廊静静的,地上铺着暗红印金色大花朵的地毯。厚厚的地毯将所有声息都吞没,菊墨呆呆望着前方那纤致的背影。 【还有更新。收藏唷~】 ------------ 32、朋友妻,不可欺 “你站住!” 菊墨低低喊出,追上去,立在她背后。一步之遥,却忽地不敢直接转到她面前去,只问,“你究竟,是谁?” 启樱笑起来,背对着菊墨,仰头看走廊天花板上繁复的花纹。 “问我是谁么?相信方才紫仙已经向你介绍过。你却又这样唐突再来追问……”启樱缓缓回身,面纱恰到好处遮住她眉眼,“难道是借故前来搭讪?” 菊墨眯起眼睛。 此时的她,又与青蚨不同了。青蚨也有卓然傲骨,却没有这样潋滟而出的贵气。 启樱在菊墨眼中看见犹疑,便轻笑起来,“我同样也不知道你是谁,不过我却知道,你是紫仙的朋友。朋友妻,不可欺,相信这道理你总该懂。” 启樱说完收回目光,回身继续走向前去。 “你撒谎!”菊墨攥紧指尖,“你敢说你不认得我!” 启樱再度回眸,这一回目光里在奚落里已经多了更多冷硬,“我从没见过你。” “真不好意思,我得回去陪紫仙了。失陪。” 启樱说着转身奔向大门,门扇一开,大厅内的热烈一下子喷涌而出。与菊墨此时置身的走廊,仿佛不是一个世界。 门扇阖上的刹那,菊墨看见启樱已乳燕投林一般奔回紫仙身畔,巧笑倩兮倚在紫仙身畔,仰头乖巧回应紫仙的凝眸。再回首,宛如不经意般,将一抹冷漠目光隔着门缝,再向菊墨投来。 门完全关严,菊墨也闭上眼睛。 伯父说青蚨已经故意接近仙儿,于是他此时应该在仙儿眼前拆穿她才是。可是却为什么,他忽地发觉做不到? 大厅门关合的刹那,启樱的笑容也凋落下来。紫仙的话她没听见,只能以微笑应答。 耳机传来羽见冷冷语声,“小姐认识走廊里那少年?” 她在大厅内与孟紫仙约会,羽见则身在大厅之外,扮作客人。名为保护她,实则还是监视她。 启樱借走到窗边的机会,低低回话,“我不认得他!他是孟紫仙的客人,你难道没看见?见面打招呼,也是应当。” 窗外夜色如黑纱轻幕垂下,酒店门前的音乐喷泉已然开启,随着音乐节奏的变幻,水柱染上七彩。而就在那欢快奔腾闪烁的水花灯光里,却映着一个少年孤单的背影。他独自坐在汉白玉雕成的喷泉台座上,从口袋里掏出一枚硬币,然后从头顶向后投出去。那硬币滑过寂寞的银光,无声地落进水池中,只一点小小水花,然后便沦入永恒的寂寞。 启樱黯然收回目光,放下手,让窗帘重又关合。 她不能让他知道她就是青蚨。因为她绝不可以让孟紫仙知道,原来高贵的格格,曾经是钓鱼女。 “樱,怎么了?”孟紫仙关切走来,立在启樱身畔。 启樱回眸一笑,全然看不出之前黯然,“没事啊,可能有点热。” 启樱向紫仙背后张望,“啊,你刚刚那位朋友呢?我想起来了,她就是上次吃了打卤面没给钱的那个吧?好有意思的人,紫仙你怎么认得他的?” 【谢谢绿茶的鲜花。】 ------------ 33、也曾被追逐 菊墨在回s城的火车上,接到他母亲邓瑟瑟女士的电话。菊墨原本真不想接来的,可是那个性铃声一直嚣张地响着:“你敢不接我电话!你敢不接我电话!……” 菊墨头大,只能按键子听,“妈,您怎么了?” 邓瑟瑟在美利坚的土地上诡笑,“四儿啊,隔壁琳达生了哟。你怎么不告诉妈?” “啊?”菊墨一时没寻思明白,“她生了,干嘛由我告诉您啊?” “还装!琳达生的baby是个黑头发的!”邓瑟瑟激动万分,“是不是你的,快说!” 可怜的菊墨坐在硬卧车厢里,被周围五个铺位的乘客大眼瞪小眼地看。菊墨都快哭了,“妈,你别瞎说行不行啊……” 邓瑟瑟这才觉着不对,“哦,不是你的呀?我白高兴自己要当奶奶了。不过我急着琳达那时候总往你房间钻啊,还对你浑身乱摸,我以为你情不自禁了呢……” 菊墨吓得赶紧把电话给挂断了。心里不禁哀嚎,我怎么摊上您这么个妈…… 邓瑟瑟是华侨第二代,虽然是华人相貌,却有西方的观念。邓女士一直嚷嚷菊墨不像个小孩儿,因为菊墨总说自己是千年的老魂灵;于是邓瑟瑟就总想再弄个小孩儿来玩。以为自己有孙子了呢,所以非但没跟中国本土妈妈似的担心,反倒乐得恨不得主动对号入座去。 菊墨赶紧躺铺上,用棉被盖上了头。 妈说的没错,他自小就很受美国女孩的喜欢。他好看又纷嫩,而且是黑头发的华人,所以总有女生为了验证她们魅力似的,主动望他身上贴。 最严重的一回,是他们学校拍话剧。他演男主角,演女主角的女生在后台就向他撩开了裙子,说要跟他爱到高.潮之后再上台,这样演起来更high……琳达是隔壁的姑娘,比他大几岁,小时候是真的跟他主动过好几回,却都被他拒绝了。 好吧,他是典型的中国老魂灵。西方女孩子毛发重,身上也有味道,他实在喜欢不起来。让他能有反应的女生,一定是有嫩滑如玉的皮肤,肌理细致,便是流汗都要有幽幽体香的。 菊墨想着,便痴了。青蚨在记忆里又朦胧而来,一块羊脂玉般贴近他的身子,滑动。 菊墨一路只觉干渴,却不知如何来解渴。幸好回s市是有特别事情,能压得住他的躁动。 二哥兰泉去j国了。 二嫂小老师简桐在电话里追问他,言谈之间已是伤心落泪。二哥不在国内,他必须要回s市来,帮二嫂开解。哪怕就是陪二嫂大醉一场,让二嫂能对着他流一流泪也好。 二嫂被蔺鸿涛大哥送回去,他自己走出酒吧。一天一地的月光,一天一地的风,他出来才知道自己醉得好厉害。 昏昏乱乱不知走到那条街上去了。这一片都是夜场,夜色里都是小巷深幽,红灯迷离。感觉上很像后海酒吧街,却比后海更幽静。 菊墨就走不动了,心里揣着后海的记忆,沉甸甸地想念青蚨。便一屁股坐下来,不知坐在谁家院子外,头倚着石鼓,几欲醉去。 【还有更新。要收藏哟~】 ------------ 34、洗尽铅华 纵然醉了,却依旧无法忘记那倩影。有些像毒,你明知道它有害,却终究戒不掉。 其实想过,管她是谁,青蚨也好,仙儿的女友也罢,他自撒手回他的美国去,继续被洋妞追逐;就连伯父那个案子,他也尽可以不管,他又不是泼里斯曼。 可是,事到如今,他就是没办法退开。 一想到如果他不管,警方就得派另外一个卧底进去,也循着青蚨这条线走――那么未来案件起获,她绝望难过的时候,都没有一个人在畔陪伴她……一想到这儿,他的心就跟撕裂一样疼。 原来想着,管这个案子是为了靳家的血统,为了帮伯父;此时却觉得,是为了她。 想着仿佛睡了,额抵着膝头。朦胧里听见背后大门一开,传出一把清亮嗓音,“又是一个,又一个!” 菊墨心中一震。他觉着自己定是做梦了,否则怎么会在这儿还听见那熟悉的嗓音?于是便将头更沉了些,以便更深地入了梦境去,不愿醒来。 “还说是今晚最后一个……哈,今晚过了还有明晚,明晚过了还有后晚!”那嗓音低喃,却如许绝望,“我今晚便毁了这层膜,那便再没有以后!” 脚步簌簌,已是迈过门槛,站在了菊墨眼前。 夜,好静啊。菊墨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刚得知了督军太爷爷与身为外室的祖母爱情故事的那个晚上,他不及抬头,却仿佛已置身溶溶月色里,夜色化春风绕过耳侧,听得见春虫呢喃。 还有她细细的呼吸,仿佛听得见绝望的声音。然后她蹲下,伸手便伸进了他的裤子―― 气息纷繁而起,像是春风吹乱星落如雨。她的掌心柔腻沁凉,他被她握在掌心;菊墨从梦中惊慌醒来,一抬眼便愣在眼前女孩儿的目光里。 银月如纱,照亮眼前女孩儿面容。她穿着纯白纱裙,便也似将月光披了满身;一把又黑又直的长发,从肩头披散而下,像是玄黑的瀑布。同样深黑的是她一双黑晶般的双瞳,闪说如星。一张红唇,宛如盛放的樱。 天上流过一层云,浅淡遮住月色。菊墨在她小小掌心惊慌膨胀,他的眼睛更是惊得圆睁。 眼前的女孩儿也愣在他的面容里。仿佛目睹这世上最离奇的事,惊得她那一瞬也无法呼吸。 可是不管如何惊讶,却已经都改变不了手上的现实――她握紧他,他为她而卓然…… “你是谁?”菊墨身子仿佛在火里煎烤,心却堕入冰洞。他只凝紧这一张天然去雕饰的脸,“你说!” 与青蚨相识,每一回她都是有伪装;惟独这一回月华如水,洗尽铅华。 “我!”女孩儿被问住,这才恍然大悟一般娇笑起来,“啊,怎么是你?不好意思我在开玩笑……”便急着想要将手放开,却被菊墨一把按住。 她便惊慌起来,手指都是冷的,面上却笑得越甜,“我以为你是女孩儿,便伸手来摸。原来是错了,你竟是小地弟呢。这是我们共同的秘密,对不对?” 她的目光缠紧她,妩媚一转,“我不会对紫仙说,你也不会的,是不是?除非你想让你最好的朋友知道,他的女人却这样摸了你……” 菊墨心无底一沉,“你说你究竟是谁!” 她已不再惊慌,只空灵一笑,“启樱,金启樱。” 启樱轻挑秀眉,目光凌厉,“我是旗人。你该明白金这姓氏、启这辈分,意味着什么吧?” ------------ 35、也许只是,舍不得 “你撒谎!”菊墨喘息着被启樱抵在墙上,“你不是启樱格格,你是青蚨!你扮成启樱格格,只为了接近仙儿!” 启樱挑眉,很是觉得菊墨的话有趣。所有人一听她的身份,立时便都只余崇敬;只有他,偏认定了她只是青蚨。 在青蚨和启樱之间,他原来更在乎的是青蚨。 启樱不由得笑。原来在尊贵的身份,与邪恶的小妖女之间,有人更在乎小妖女。 银月洒落,长巷幽静。启樱忽地说不清此刻自己怦然的心跳是什么。便只是――越发贴紧了他,在他耳畔吹气,“怎么,不信我?是不敢相信,那样身份的人却这么坏?我告诉你我就是坏人,你现在逃跑,还来得及。” 她的手还握着他,说着便故意进退穿梭了下。菊墨登时粉面含羞,一双眼睛几乎滴的出水来。盈盈喘息着毫不反抗,只凝着她眼睛,“告诉我,你是青蚨,不是启樱。” 他个子很高,此时却臣服在她身.下,那样盈盈动人的目光,丝毫不对她设防。启樱自己的喘息便也浓重起来,贪婪凝着他面上神情,“我是青蚨怎样,我是启樱又怎样?” 菊墨在她掌心颤抖……她若是青蚨,他可以继续为她心动;可是她若是启樱,她便已是仙儿的女友。 “我要你当青蚨……”菊墨在她掌心颤抖,声音都仿佛哀求的呢喃,“求你,当青蚨。” 两人紧贴的身子都滚烫起来,启樱咬紧自己的唇,却还是硬生生抽回了手。只缠绵凝望他无辜的眼睛,“我只是我!” 骤然的放开,让菊墨绝望闭上眼睛。仿佛被她一掌推下悬崖。 启樱掏出块纯白的丝绸帕子擦着手,目光依旧邪邪锁着菊墨的反应。那样清纯的面容,却有这样炽烈如妖的眼神,菊墨整个被摄住,无法动神。 “……别欺骗仙儿。”菊墨听见自己仿佛挣扎的祈求,“他是真的,喜欢你!” 启樱抬高下颌,桀骜一笑。再走回来,凑在菊墨耳畔,“别欺骗他?那我告诉他,我刚刚对你做过什么?抑或你曾经跟他嚷嚷过的,说你已经失.身给我?” 菊墨脸上急红,却黯然下去,“别。” 启樱抑制不住地笑,忍不住伸手去摸他的脸,“那我们就打住。只要你不说,我也不说,孟紫仙就永远不会知道,你我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 托起他的下颌,去看他的眼睛,启樱吹气如兰,“就当你我从没见过;然后现在说永不再见。乖。” 菊墨绝望阖上眼睛,却倔强咬紧了唇。 如何能舍得?如何能就这么生生斩断与她的牵绊? 看他的神情,启樱心底也涌起说不清道不明的疼。就像今晚的银月,如纱如雾。她忍不住再贴着他的身子,缓缓低喃,“要不,我们一起瞒着他?跟他在一起时,我是启樱;与你在一起时,我是青蚨。好不好?” 菊墨长睫一颤,忽地一颗又大又圆的泪,倏地滚落下来。他的红唇轻颤,仿佛伤心到了极点。 启樱也惊住,看着他唇的轻轻颤抖,忽地不忍心。便忍不住轻轻落下唇去,将他颤抖的唇瓣儿,含住。 【四儿含泪:苏妈虐偶,姐姐们你们好忍心……多多收藏啦,苏妈才会对我好,%>_<%】 ------------ 36、初吻 “嗯……”菊墨被启樱含住唇,颤抖发出轻吟。 这感觉不陌生,仿佛早已梦中发生过千百回;却又那么新鲜,只如唇齿含住鲜嫩的樱桃,樱花香满口。 幽幽小巷,他的喘息宛如散开的轻烟。他被启樱按住双手,只能吮含她的唇。却不满足,呻.吟着乞求她给他更多。 启樱也呆住,急忙退开。他却遥遥跟过来,去含她舌尖儿。 直到唇舌缠绕在一起,宛如他们的身子。 原本是启樱主动开始,到此时却成了他打蛇随棍上。启樱低喘一声推开菊墨,转身捂住脸,“你走吧!” 菊墨心神都还在余波中颤.栗,她身上的樱花清香依旧裹缠着他的鼻息,挥之不去。可是她却这样就推开了他,像是将他从正在峰顶的过山车上,狠狠抛掷下来。 菊墨背靠着墙壁喘息,“……反正,你得为我负责。我不知道上回究竟失.身了没,这回却是确定失了。青蚨,你摸了我,还强吻我……” 想骂他一声无赖的,启樱却咬着唇骂不出来。他说的没错,她真的是这么做了。只能回首冷冷瞪他,“你什么意思?难道是真的想跟我继续玩儿?你不怕伤了你的好友孟紫仙的心?” 菊墨在她冷刺的目光里闭上眼睛,“反正,反正你得为我负责。” 启樱咬牙一笑,“好啊,那你就乖乖听我的。” 其实,想让一个人爱上自己也许很难;可是如果想让一个人恨上自己,却会很简单。 启樱转身走回来,咬住菊墨耳珠,“别告诉他,我是谁;否则,我就告诉他,明知道我是他女友,可是我们还做了这样的事。” 菊墨在她唇中轻吟。少年吟声清甜,在这迷雾一样的月色里,仿佛漾起魔咒。 启樱喘息着推开他,“我该回去了。你也走吧。” 菊墨伸手扯住启樱的手,“下次,何时见?我来找你,好不好?” 启樱想了想,“电话给我。说不定,我会打电话给你;不过你可千万别盼望着,也许我一辈子都不会打给你……” 菊墨将嘴唇几乎咬出血来。她好狠心啊好狠心!却没说话,只伸手绕住她青丝。 她的头发好美,一如她身上其他各处,无一处不美。他的手指穿进她发间,她的发尾便自动卷曲起来,绕住他手指,让他流连。 “格格?”陈太的嗓音从门内传出来。菊墨看见启樱眉尖一蹙,便知道该走了。 启樱没再看菊墨,从菊墨手中抽出发丝来,转身便进了门。大门轰然的空响在小巷中传远,启樱站在原地久久不舍转身。直到门板那边早已声息悄然,他才寂寞转身。 “格格,那个人是?”陈太在门内听见脚步声走远,悄然问。 启樱目光重又冷硬下来,“是孟紫仙的好友。我故意勾着他,不过是为了给将来埋一步棋。否则,还真指望我跟孟紫仙过一辈子么?” 陈太只能幽幽一叹。 夜色深沉,启樱望着镜子中的自己,有些愣怔。菊墨已经离开许久,她的脸上依旧红樱如霞。轻抚嘴唇,没想到自己的初吻就这么给出去了。原本知道自己的美色只是自己的武器,都没在乎过将来要跟哪个男子上.床,可是心里其实还是在乎初吻的。 初吻在每个女孩子心中,都是神圣的吧。 可是今晚儿就这么阴差阳错地,就给了他――其实说阴差阳错,也许是骗自己;如果冷静选择,她还是会给他吧。 夜色里静静传来脚步声,羽见的嗓音阴冷,“听说小姐就在门外,与一个小子当街亲热?小姐原来这样饥渴了么?” ------------ 37、离情断爱 “是,又怎样?” 夜色里启樱凛冽转身,红唇含笑,目光却冷似冰霜,“……可是我再饥渴,也不会去找你。羽见,你死了这条心。” 羽见狠狠摔门离去。启樱只望着镜子中的自己。 从小她就被剥夺了爱的权利。小时候曾有满族亲戚托人送给自己一只小猫。纯白的小东西,看上去像是一团雪。凭着它,她几乎能想象,东北祖地,那大雪纷飞的时节。 她从出生便被藏在深宅大院,从没机会回到祖宗故地去。她只能去想象,当年祖宗的鲜衣怒马、马蹄扬雪。然后在网上看见当年席慕容回到内蒙老家大草原去的视频,看见席慕容的激动,她就控制不住地坐在电脑前落泪。 就在隔日早上,白猫小雪就不见了。她发了疯一样地找,终于在射箭圃找见,可是小雪却已经被活生生地射死在靶心上!那靶心通红通红的,不知是原本的涂料,还是小雪的血…… 她不敢哭,只跌坐在地。千代羽见的父亲,千代吉良手指扣着弓弦,转头望她,“小姐请记住,不要对任何人、事、物产生过于依赖的感情。倘若小姐一意孤行,小的自然不敢责罚小姐,便只能向那引致小姐犯错的东西施罚。” 启樱那天没哭也没闹,回到自己房间后只是一个耳光将那时同为少年的羽见打出门外。在那孩子破碎的眼光里,只能狠狠说,“吉良大人说得对,我不可对任何人事物产生依赖的感情。羽见,从你开始!” 启樱知道自己残忍,可是就算明知道羽见喜欢她,又能怎样? 可是她的残忍却终究还是落败――那个孩子,她怎么都赶不走他;对他故意做下.流过分的事,他却毫不抗拒。他为什么会这样?他那样的孩子,不是该最讨厌她这样放làng形骸的女孩子,不是该被她吓跑么?他怎么会什么都答应她,只要留在她身旁? 她该怎么办? 启樱按铃叫陈太,“帮我收拾。既然已经定了孟紫仙,我想回去上学了。” 陈太怔了下,“回去?北京?” 启樱摇头,“日本。” “仙儿,你怎么了?”菊墨走进茶舍,就看见孟紫仙一脸的黯然。独自默对一壶香茗,却只任凭那茶点点地凉了,而无动作。 菊墨在茶案对面坐下来,伸手在孟紫仙眼前摇晃。 孟紫仙回神,努力笑了笑,“菊墨你回了美国这么多天,一切安好吧?” 菊墨黯然,却随即绽放灿烂笑容,“很好啊,一切都很好呢。邻居姐姐琳达生了个小宝宝,还是亚洲人,跟我可亲了。” 孟紫仙看菊墨面上笑容,忍不住轻叹,“哎,如今看你天真烂漫,可真幸福。” “噗――”菊墨一口水喷出去,伏案大笑,“哎哟我的仙儿啊!说的你自己这么老气横秋的。你很老么?不过比我大两岁而已!” “不一样的。”孟紫仙却摇头,“虽然年纪不比你大多少,可是我的心却不同了。年少烂漫时,因为可以无忧无虑;可是我现在心中揣满了思念,就不再是小孩子了。” 孟紫仙努力一笑,将杯子与菊墨的杯子轻撞,“菊墨你别笑我:我真的为她朝思暮想。” 【还有更新。蹲地下画圈圈,不收藏的都素坏银,%>_<%】 ------------ 38、病了 仿佛心口被狠狠捣了一下,菊墨却还要继续萌萌地笑,“仙儿你在想念启樱格格?那干嘛不给她打电话?还有,她好些日子不见了哈,忙什么去了?” 要有多用力,才能问得这样不着痕迹? 她又走了,一走又是无声无息。她要了他的电话,却终究还是没打给他。 他也不知道该去问谁,便只能这样小心翼翼来问孟紫仙。至少仙儿可以给她打电话啊,至少仙儿的身份现在是她的男朋友啊。所以问什么都是可以的,不像他…… 孟紫仙努力一笑,“她回日本了。得上学。她告诉我不要总打电话,学业为重。” “回日本了……”菊墨深深垂下头去。她一走就这样远,这样远。 “那她,说没说什么时候再回来?”菊墨用力藏住语气中的期盼。 “她说那边的放假时间与中国不同,所以具体什么时候能来,还说不准。”孟紫仙咬住唇,却还是努力笑开,“可是她还说,没关系啊,反正现在飞机这样方便。说不定随时想来了,拎起包包就飞过来。” “哦。”菊墨也只能跟着凑趣地露出笑容。 如果她真是那样兴之所至便飞过来,孟紫仙也一定会霸住她。那么一点的时光,仙儿都是舍不得浪费的。所以她又哪里还有时间来看他? 知道这些日子启樱不见,是回日本去了;明明知道他再逛荡在北京也没用,也再也不能如从前那样儿,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就从地底下冒出来似的,站在他眼前儿邪气地笑。可是菊墨就是舍不得走,白天实在闲得难受,就奔潘家园去。 蹲一摊子前,红绸子铺一地的铜器。小至铜钱儿,大至方鼎,应有尽有。铜锈碧翠,菊墨狠狠儿凑鼻子吸两口铜臭味儿。啧,多香啊。 摊主看菊墨摆弄大半天了,就有心拉这个主顾,便搭讪,“小兄弟,怎么样,有上眼的没?哥哥我跟你投眼缘,给你算便宜点儿。” “诶。”菊墨乖乖答应着,却笑米米指着手里好几样青铜器,“哥,我在《一槌定音》里可看见了,说这青铜器上真的铭文,那得是过去工匠用刀手工刻上的,怎么看着都得有刀痕;可是哥啊,你这个断口怎么齐整啊?而且好几样的铭文是一模一样的,就跟做月饼的似的,弄一模子统一扣出来一模样儿啊?” 听菊墨这么一说,摊子边儿好几个顾客就都凑过来看。摊主面子上这个挂不住,拎着手边儿一蝇甩子就喊,“你个小屁孩儿,你长眼睛了么你,嘴上胡子还没出来呢,你在这胡嘞嘞神马玩意儿?” 菊墨嫣然一笑,转头就跑,边跑边扭头喊,“来呀来呀,来追我呀!” 摊主哪儿受得了这个,趿拉着板儿鞋就在后头追。潘家园几条街,他们一口气串了几个来回。后来摊主跑颓了,还丢了一只鞋,便将另一只鞋狠狠扔了,在后头大骂,“这小毛孩子有病吧?” 看那摊主走远了,山墙夹缝里走出黯然的菊墨来。 真没意思,好不容易找个人陪他玩会儿,结果汗还没出透呢,那家伙就不玩儿了。现在就又剩下他孤身一人了。仰头看天,那么大一块蓝绸子似的,阳光耀眼,几朵白云悠闲自在地飘着。它们怎么看着都那么幸福快乐呀?为什么他就怎么都快乐不起来? 那大哥说他有病,其实没说错。 他病了,真的。 【谢谢蓝的大红包,绿茶的花。明天见。】 ------------ 39、夜色如火 夜如流水,城市灯火如攒珠子一般地簇簇闪亮。菊墨被勾着肩头,一路迷蒙地跟着走进那夜场去。菊墨捺着性子听身边的齐公子唠叨着,“四少,哥真不骗你。哥带你来的这地方,妞都是最正的。” 齐公子的爹是个市里局长,齐公子仗着他老子,便是财色兼收;但凡纨绔公子的玩儿法,没他不会的。菊墨原本不稀罕搭理这帮人,可是没办法人家主动搭上来;也许是一个人孤单得太无聊了,便也跟着他们一起出来玩儿。 一听说菊墨还没谈过恋爱呢,那齐公子就看不下去了。非说给菊墨介绍个妞。 菊墨再次推辞,“齐哥,我还太小,谈恋爱太早了。” “你拉倒吧。”齐公子摇头,“哥可看过《美国派》,知道你们美国的哥们儿更在乎这个。高中毕业还没破瓜,那就让人笑掉腮帮子了。咱中国人在那边肯定更害羞,别怕,哥帮你。” 不由分说,就被一帮纨绔子弟一同簇拥进去。灯红酒绿,看不清来来往往的人面。 领班是个丰腴的女子,穿黑色金丝绒的连衣裙,露出大半个雪白的乳。对齐公子等人自是极熟的,又深谙风月,便捂着嘴笑着望菊墨,“哟,今天我们的姑娘可有福了。” 菊墨臊得满脸通红。 齐公子大包大揽,“给我们四少可挑个好的。要绝对干净,绝对‘善解人衣’那种。” “那是自然。”领班的眼睛岂能看不出菊墨的身份?虽然是个干干净净的少年,却被一帮公子哥儿捧着,一看就是身份卓然的。 领班拉着菊墨的手,单独到了一边儿,细细地讲,“哥儿,姐姐给你讲讲我们这的规矩。姐手底下的姑娘不少,给你找两个特别的也不难。女大学生、嫩模,甚至是小明星,都是手掐把拿。姐就想问你句话:你自己个儿想要个什么样的?” 菊墨连忙摆手,“谢,谢了。不用,真不用。” 领班笑容更大,“姐明白你害羞。只是,既然哥儿都进了这个门了,姐必须得留住你。要不将来其他场子的姐妹儿肯定得笑话姐,说姐手底下没有好姑娘,都留不住你。” 菊墨知道今晚怕是逃不脱了,便只能一横心,眼前晃动着青蚨妖冶的眼神儿,“要最野的!” 也曾问过自己,为什么会对青蚨魂牵梦萦?是不是因为她的野,是他生活中从没见过的?于是便不由自主,心授神予?那么再遇见一个同样火辣的,是不是也有同样的效果? “草!”齐公子那一班人登时便是一片欢呼,“原来我们四少好的是这口儿!” 领班也笑,一双风韵不减的眸子瞟着菊墨,“没说的,姐就怕你胆子小,玩儿不起。只不过这样的姑娘也都有自己的脾气,不是随便出来见客的。四少,得先给个手信;让我们姑娘依据这手信瞧瞧,跟哥儿投缘不投缘。” 一班人又笑又骂,却也都明白这是风月场上的调调儿,就是勾人用的。 菊墨想了想,从口袋里摸出个东西来,交到领班的掌心。 【还有。】 ------------ 40、龙飞凤舞 “哟,四少拿的是什么好玩意儿?让咱们也开开眼。”一班子弟都凑过来瞧新鲜。领班白腻的掌心,托着一枚铜钱。铜锈青碧,上头龙飞凤舞雕刻龙凤。 “花钱儿?”纨绔子弟也有玩古董的,看见便也叫出来。都笑,“四少你倒小气。” 这样的龙凤花钱多数不值钱。虽然也是有年头的铜钱,却因为只是婚礼的时候用来压帐子用的,功用类似于今日的纪念币,不能做市场流通之用,所以流传至今也不贵重。一枚清代的龙凤花钱,市场价格最低卖到20块而已,于是用作今晚见姑娘的手信,就有点寒酸了。 菊墨笑笑,“别的就没了。就这个吧。” 齐公子倒是大方,摘下自己手腕子上的天珠就递过去,“得嘞,我替四少给了。” 菊墨却拦着,“齐哥,不必了。” 领班看懂菊墨那少年的执拗,便也妖娆一笑,“行,我这就拿进去。若是投缘呢,今晚便是好事一场;若不投缘呢,四少咱们还有别的玩儿。” “来,唱歌唱歌。”齐公子一班人便拉着菊墨一起嗨皮,菊墨只约略转头看领班捏着龙凤钱转身出去。 约摸半个小时后,领班兴高采烈回来,进门就跟菊墨道喜,“四少,大喜呀!咱们姑娘见了便爱不释手呢!还要我来问,四少可否割爱,就把那小玩意儿送给她吧?” 一般公子哥儿又是哄堂大笑,“真是没见过东西的!瞧见龙凤呈祥的好意头,就以为那东西贵重呢吧?” 齐公子拍菊墨肩膀,“四少,你用个小铜钱就买了颗芳心,这买卖太划算了!” 菊墨只抬头急问领班,“她人呢?” 领班会意而笑,向门口拍了拍手,“进来吧!” 包间内的大灯被熄灭,领班则拿出一条绸子来蒙上了菊墨的眼睛。眨眼朝一众公子哥儿,“我们姑娘说了,想玩儿野的,那就得这么着!” “有味道!”一班人都哄笑。 菊墨的手腕也被绸子给系住,跌入被禁锢的黑暗中。只能耳朵听见门声一响,随即一片樱花清香飘落鼻息;继而周围一班公子哥儿都是一片抽气声。 他们都是常在夜场打滚的,什么样的女人都差不多见过了;可是听他们的反应,便能猜到进来的定然是个惊艳的。 菊墨惊奇未散,身上已经莫名被凛冽抽了一鞭子,啪地一声脆响。 其实不疼,可是那响声也的确够凛冽的。于是耳边便是一场哄笑,一班公子哥儿都打了鸡血似的亢奋起来。就齐公子还嚷嚷,“嘿,我们四少可还是个雏儿,不带一上来就玩儿这么激烈的!” 菊墨想了下,就也会意。却什么都撑着,如果那个人是她,今晚玩儿什么他都豁出去! 却听见清冷的女声,穿过一众公子哥的喧闹,凉凉刺进耳鼓,“这位哥儿不是想玩儿么?怎么,原来玩不起?”嗓音清脆若雨水弹珠,却是用的日语。 周遭公子哥儿没几个听得懂的,菊墨却怔住。变换了的语言,对原本的嗓音是一种掩盖,他仔细回味方才嗓音,努力辨别特征。 那女生却不断鞭子抽下来,鞭子梢头仿佛还坠了羽毛,不疼,只是麻麻痒痒地从菊墨颈子、胸前、裆下滑过。与其说是暴力的,不如说是挑.逗的。 菊墨粗哑喘息,以日语对问,“是你么?” ------------ 41、除了你,我谁都不要 这世上的龙凤花钱都不值钱,却独有一种除外。明代的正德通宝,背面多刻龙凤纹,这种铜钱被民间传得神乎其神,什么渡河可避水、鸡望则不啼;产妇手握该铜钱能顺利分娩,赌徒身上带着正德通宝就赌钱把把赢。 菊墨塞给领班的,就是一枚正德通宝。若是一般的欢场姑娘,能认得这个的绝对不多,菊墨相信那个若能认出的,便有可能是启樱。 菊墨更多押了一重宝:就算是正德通宝,也不都是值钱的。因为被传得离奇,便从明末开始直到清末都有仿造的正德通宝;若是古董背景不扎实的,便也只以为这样的正德通宝不过卖一两百块罢了。只有真正懂行的人才知道,真正的正德通宝,当世只存四枚,价值连城! 那个真正能对着这枚小小铜钱惊喜笑开的姑娘,便该只有启樱才对! 于是菊墨在喘息声中只问,“是你么?” “当然是我。”那女生嗓音魅惑下来,依旧用日语,躬身与菊墨耳鬓厮磨。幽幽体香,还有她妖娆的手,都缠住菊墨。在场的公子哥儿都跟着惊呼连连。齐公子看菊墨已经进ru状态,便起身大笑,“四儿,你慢慢玩儿着。哥儿几个在大堂候着你。不急,不急啊。” 一帮人簇拥而出,那女子已经躬身伏在菊墨身上。 这样干净而华贵的少年,喘息甜美,尤其粉颊上长睫落下的一段阑影,更是诱.人。那女子便将自己的胸挤上菊墨的胸,落下唇来,想要吻住菊墨。 他的唇瓣红润甜美,像是初开的花瓣。那里面发出少年青涩的吟哦,说不尽的迷人。 女子喘息,已是先迷醉了。 就在四瓣嘴唇即将贴合的刹那,菊墨忽地身子一凛,猛地一个翻身,避开了女子,“不是你!” “就是我!”那女子正是情动,见菊墨挣扎,便越发想要征服。身子再度压过去,便将手直接伸入了菊墨的裤腰……菊墨扭动身子,嗓音呢哝中已是倾入了冷厉,“你这只手还想不想要了!想要的话,停在原地!” 少年甜美,却没想到这样发狠说出来的话,宛如钻石棱角一般凌厉冰冷。 那女人一顿,手便停留在裤腰处,没敢下去。 女子笑,故意扭转身子贴着菊墨揉动,“哥儿,是你点的我。怎么临门一脚了,反倒停了?我今晚不收你的钱,我愿意的,行不行?” 清美如画的少年,周身都是华贵气息,却一笑起来都是满颊的绯红――更重要的,他还是那样要诸多公子哥儿捧着的……这样的客人,一旦遇到,岂可放手。于是那女子便缠定了,大方将自己的乳都贴上去,想要刺激少年激动。 菊墨咬牙,“姐,你家是卖猪肉的吧?” 【还有。】 ------------ 42、替身 那女人一怔,“哥儿,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啊?” “你放我身上这一坨是什么?”菊墨被蒙着眼睛,只有一弯红唇笑得狡黠,却又看起来天真无害,“姐你拿开吧,跟死猪肉似的。” “你!” 那女人怎么也是欢场女子,如何听不懂菊墨的讽刺。终于狼狈起身,也不敢得罪,“哥儿,这就没意思了。想玩儿的是你,你怎么还掉头来这么说我!” 菊墨终于吐了口气,翻身坐起。手腕只一转,也不知他手腕上的绸子条怎么就自动掉了。菊墨再伸手扯掉眼睛上的布条,一双略呈杏形的丹凤眼已是凌厉满溢,“说,怎么认得那铜钱?” 那女子穿戴妖娆,身上是仿德式军装,左边手臂上还挂十字勋章;长发迤逦而下,头上松松顶着军帽。着实是男人梦想中的尤.物,菊墨的目光里却无一丝暖意。 那女人看菊墨轻松挣脱手腕绑缚,甚至连那绳结都没破坏,惊讶得张大了嘴巴,“哥儿,你这……” 菊墨这时才收起一向的少年萌态,周身上下仿佛披着黑色羽翼,红唇薄情地抿起,“说!” “我,我我……”那女人登时六神无主。菊墨一脚蹬着女子身畔沙发,黑瞳里已经漾起冰寒。女人惶急大喊,“因为,因为我哥曾经是盗墓的,他跟我说过,所以我知道!” “原来是这样。” 那少年身周凌厉的薄光便瞬间熄灭下去,菊墨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只垂首看自己鞋尖儿,“原来真的,不是她。” 那女人乍惊之下,却又见菊墨倏然脆弱,有些无法醒神儿,只哆嗦着问,“哥儿,那接下来,你是让我伺候你;还是让我走啊?” 高干子弟果然都不好伺候,喜怒无常。 “你走吧。”菊墨仿佛倦极,向后靠入靠背,“将铜钱留下。” 那女人仿佛嫌菊墨小气,嘴里无声叨咕了些什么,这才从贴身的文胸里掏出铜钱来,扔在沙发上,转身便逃命似的奔出房门去。 房门空然关合。菊墨无声将铜钱握进掌心,任凭那边沿刺进皮肉去。 怎么会,真的不是她? 菊墨平复下来,攥着铜钱离开.房间,沿着狭窄幽长的走廊走去。走廊里灯影暗寂,菊墨小心避开对面的来客;却不意,还是有人自己撞上来。 是两个女孩子,一边走一边清脆地笑,然后其中那个转身去说话的女孩子便没躲得开菊墨,一下子便撞上来。女孩子清脆的笑声随即在菊墨怀中变成惊讶的低呼。却都那样好听:笑声脆甜,惊呼软糯,一下子在菊墨臂弯里变幻,让菊墨都不由得凝了一丝神。 那样从娇娆瞬间变为柔软,仿佛只是青蚨一人的绝门功夫,却原来这世间的女子,个个都是个中高手。 女孩子低低喘息之后,在菊墨臂弯中仰首望他。一双眸子如清泉一般闪耀,一眼便又是笑起来,“喂,怎么是你呀!” 菊墨轻轻皱眉。 “怎么,你不记得了?上回你差点跟着我一起进了女卫生间。怎么,翻脸就不认人了?上回你还没跟我道歉呢!”女孩子噼里啪啦说得脆生又甜美。 正是赵旗珠。 【谢谢蓝的红包、昕的长评。是太爱小桔花这个孩子,于是便一直迟迟不敢贸然动笔,慎重地与他们在脑海中对话了一年,直到一点一点看清了他们的模样,甚至耳边都能听得见他们说话的声音,这才敢将他们郑重写出来。大家的支持,给了某苏信心,谢谢大家,群么。】 ------------ 43、明眸转珠辉 “哦,原来是你。”菊墨只客套笑了笑,“今晚也是出来玩?” “是啊。”赵旗珠人如其名,纵然在走廊的暗光里,也如珍珠般可以发出优雅的光华,“生日趴。” “哦。”菊墨闪身向后,“那我就不打扰了,告辞。” 赵旗珠眯着眼睛望菊墨背影。倒是赵旗珠身边的女同学低低惊叫起来,“珠子,你竟然认得这样的男生!天啊,怎么不介绍给我们?太帅了――简直是漫画里走出来的!” “是么?”赵旗珠再挑了眼眸望菊墨一眼。 灯色幽幽,染了些彩色,落在菊墨背上。如果说当日在故宫乍见,那时的菊墨憨态可掬,让人只想掐他脸蛋儿一下;可是此时他的背影却被灯光勾勒出修长如刻的线条,便怎么看都是凌厉而华贵的少年。 “珠子,别让他走啊!”那女生还在怂恿,“难道你今晚想接着奚哥哥的菠菜?” 赵旗珠原本还拿不定主意,一听“奚哥哥的菠菜”,立时便定了主意。便扬声朝菊墨的背影,“喂,你站住!道歉了么,你就这么走了?”说着便追了上去。 灯色暗光流溢,菊墨望追上来的少女。这样的灯色里,便越发觉得她像启樱。 真是像啊,否则当初她从餐厅窗外跑过去,他也不至于看走眼了而追出去三条街。于是便这样呆呆地望着,仿佛看见了那个一直惦记的人。 今晚他之所以答应齐公子他们出来,原本也是想要寻找启樱。以铜钱为媒,相信只有启樱认得这枚正德通宝。可是之前的却不是她;难道上天便想补偿他,于是再让他偶遇那个像极了她的女孩儿? 菊墨的目光如火,烫得赵旗珠脸颊都红起来,却越是害羞便越加目光闪亮,“你还没说呢,你叫什么呀?你那天追我,又是要干什么呀?” 菊墨自知理亏,只能乖乖答,“那天是个误会。我将你当做了另外一个女孩儿。你们很相像,唐突了你,对不起啊。” “原来是这样~~”赵旗珠便忍不住笑起来,“那我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其实那天是我认识的朋友要我那么妆扮的,原来是她要故意与你捉迷藏。” 菊墨心底便轰地一声,“你认得她?” “是啊。”赵旗珠点头,却摸不准自己该不该说出启樱的身份来,“那你呢,认得她么?她为何要与你捉迷藏呢?” “你是谁?”菊墨眯起眼睛来问。 “赵旗珠。”赵旗珠坦然回答。 “赵、旗珠?”菊墨心思一转,已是明白,“你是旗人?” “是啊!”赵旗珠轻笑,“看不出,你这个年纪的,倒是能一听就明白。怪不得你会认得她。” 菊墨心底也是一身轻叹:怪不得眼前的女孩儿与启樱那么相像。原来她们有可能是血缘不远的亲戚。 “珠子?”正说着话,后头忽然传来一个男生浑厚的嗓音。正是之前女同学跟赵旗珠提过的那个“奚哥哥”。奚哥哥追赵旗珠,追得赵旗珠已经快要忍不住狗急跳墙了,今晚奚哥哥借着酒劲就一个劲儿想当众再表达,赵旗珠吓得这才避出来。可是没想到奚哥哥还跟出来了。 【还有更新。】 ------------ 44、乱点鸳鸯 赵旗珠见奚哥哥追出来,吓得一扭身儿就躲到菊墨背后去。这时才越发觉原来这个少年个子这样高,潋滟而出的气息这样让她心安。 “怎么了?”菊墨不知情况,只回首低声问;却也已下意识向后伸出手臂,环护着赵旗珠。 说来话长,赵旗珠也来不及解释,便就势握住了菊墨的手。他的手修长有力,指节分明,赵旗珠的心不由跳得乱了,红着脸朝奚哥哥努力地笑,“班副,你找我有事?” 走廊的光虽然暗,可是奚哥哥也足以看清赵旗珠与菊墨十指教缠的手,便闷闷喝问,“珠子,他,他是谁?” “我男朋友啊。”赵旗珠慧黠一笑,便越是自然起来,抿掉说谎的局促。 菊墨不由得呆了,只望着赵旗珠侧影。就连说谎的样子,赵旗珠都像极了启樱。 菊墨的呆住落进奚哥哥眼里却变成了痴情,奚哥哥登时五内起火,“我怎么从没听说过他!珠子,你撒谎吧?” “谁说的?”赵旗珠眼睛越发珠辉璀璨,“他在国外,才回来嘛;再说他身份尊贵,我哪儿能随便说的?”说完还跟菊墨挤眼睛,分明是要菊墨帮她圆谎。 奚哥哥冷笑着冲菊墨就过来,“尊贵?说给我听听,你怎么尊贵呀!” 奚哥哥也挺了不起的,祖父是市里人大的一个头头。菊墨皱眉,他是没什么兴趣跟人比出身,可是手却被赵旗珠握得紧紧的。她那用骄傲来掩盖惊慌的模样,让他一直想到启樱……便轻轻叹息了声,“我姓靳。你可以去打听。” “进?”奚哥哥就是个没什么见识的,还冷笑,“我还姓出呢?装什么子弟,骗小姑娘呢吧!” 菊墨有些不耐,那奚哥哥还不依不饶了,上来一把就掐住菊墨脖子,“小子,有种干一架!谁赢了谁跟珠子在一块儿!” 仗着自己是个高干子弟,今晚又喝了酒,奚哥哥就不知天高地厚了。他个头大,健美练出肌肉块来,自然不将看似单薄的菊墨放在眼里。 “奚林,你干什么!”赵旗珠尖叫着去掰奚哥哥的手,生怕菊墨吃亏。 菊墨只幽幽轻叹了下,手指仿佛不经意拍到奚哥哥肘上,就听得奚哥哥一声杀猪般的嚎叫! “小子,你玩儿阴的!”奚哥哥那么粗一条胳膊都抬不起来了。 菊墨又叹了口气,“没玩儿阴的啊。你不知道你胳膊肘上有麻筋儿,你出手攻击的时候,也得注意防护着点儿么?这都是明摆着的道理啊。” 奚哥哥被抢白得说不出话来,气得脸红脖子粗,还得捧着自己的胳膊。赵旗珠则惊喜地瞪大了眼睛望菊墨,已是满脸明媚笑容。 这边一打架,夜场的工作人员就将情况告诉齐公子他们去了。菊墨是齐公子带来的人,工作人员当然不敢让他在这儿吃了亏。齐公子闻讯就带着一帮公子哥儿呼啦冲上来,一瞧见原来是奚哥哥,便赶紧笑着分开两人,“哎哟,这不大水冲了龙王庙么?” 奚林怎么说也是他们圈子里的人,彼此都认得。奚林看是齐公子便忍不住骂骂咧咧,齐公子一皱眉,赶紧趴奚林耳朵边低语了几声。奚林猛地怔住,惊愕地望望菊墨,有些不可置信般。 齐公子便趁势做和事老,“来,不打不相识,握个手,从此就是哥们儿了!”说着还饶上赵旗珠,他也看见了赵旗珠跟菊墨握着手呢,“小弟妹,哥今儿也是头回见。没什么见面礼,明儿就上周大福挑个玩意儿吧。就说签哥的账,随便你选!” 【明天见~】 ------------ 45、阴差阳错 一般女孩儿听见周大福,腿差不多就软了,赵旗珠却依旧站得稳,明眸流转,笑着望齐公子,“无功不受禄。哥哥你干嘛要送我那么贵重的礼啊?不说明因由,我可不敢收。” “这个……”齐公子倒是被问得一愣。他们圈子里的人带出来的女孩儿,一听周大福就立马喜笑颜开了,谁还问过因由啊? 赵旗珠就乐,指着菊墨,“可别说是因为他啊。哥哥你要是为了他而送我东西,那就是看不起我了。” 齐公子有点傻。 菊墨只得打圆场,“齐哥,她今儿生日。” “是吗!”齐公子和几个公子哥儿一听,立时就凑趣,“那必须得一起乐呵乐呵啊。弟妹你在哪个房间,走,哥几个给你唱生日歌去!” 菊墨就也更无法脱身,被齐公子等人簇拥着走向房间。赵旗珠更是哀求抬眸望菊墨,还用眼神儿示意那边一脸愤怒的奚哥哥。菊墨只能叹口气,随他们一同进去。 那晚他们嗨皮到凌晨,走的时候个个都有了酒意,彼此搀扶着东倒西歪。赵旗珠的个子也不算矮了,可是依偎在菊墨身畔却显得小鸟依人。菊墨怕她摔倒,半扶半拥着她,一同唱着荒腔走板的歌儿,走在凌晨的风里。 他们都没回头望。 也无人会想到,这样凌晨的风里,会在那club的楼顶上坐着一个人。 凌晨的风宁静而沁凉,少女坐在屋顶上,遥望着那一群歪歪斜斜走远的人。风撩起她的长发,仿佛在她背后勾勒出一幅超现实派的图画。都是迷乱的线条,虽然有狂野的美,却藏不住忧伤。 少女手里上上下下反复颠着一枚铜钱。小小铜钱映着夜色里的灯光,泛出幽幽的暗芒。 “哦?这枚铜钱怎么还在你这儿?”后头传来惊愕声音,依旧是那个穿德式军装的女子,“我刚刚不是还给那公子哥儿了么?” 说起菊墨,那女人还在愤愤,“k,真是小气,不就一枚铜钱么,还跟我要回去!老娘还不稀罕要呢!” 少女笑,幽幽灯光映着她娇媚容颜,却仿佛只浮起轻轻的忧伤。 “波bo,你小时候踢过毽子没?不是现在那种彩色的啊,是大人用铜钱扎成的。用几枚铜钱叠在一起,中间的方空里插满羽毛,一个鸡毛毽子就大功告成。沉甸甸的,踢起来铜钱之间还会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 波bo想了想,“好像踢过吧。很小很小的时候。那时候奶奶家的破柜子里,总会搜出一堆不值钱的铜钱。却没想到现在连那些破烂大钱儿也都值钱了,看把那小屁孩给小气得……”波bo还在不平。 少女笑起来,将目光收回来,只望手中的铜钱,“你还给他的那个是假的,真的还在我手上。” 他今晚用这样贵重的铜钱,来买她一场沉甸甸的心伤,或许也算是等价交换吧。 她甚至都说不清,为什么看见他在走廊里握住赵旗珠的手,承认是她男朋友;然后在房间里深情款款给赵旗珠唱生日歌;以及现在,他几乎拥抱着赵旗珠一同朝前走的时候,会这样心伤。 今晚是她故意避着不见他的啊;她是来给赵旗珠过生日,却发现同路而来的他。她便藏起来,故意考验他,就都忘了去赵旗珠那边。却没想到他却与赵旗珠在走廊相遇…… 其实没关系啦,她回来原本也不是为了他。所以真的不必这样不开心。真的。 谢谢粽子的大红包、liuqing、咪.咪龙的花花~明天见。 ------------ 46、归梓 天光乍朗,菊墨昏头胀脑起身,觉着脑袋里有无数个小人儿,一同举着锤子敲他脑仁儿。菊墨只能自虐,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门儿上,低吼,“就你们会敲?本少爷也会!” 房门叮当一响,一个略带清冷的女子嗓音清脆传进来,“哎哟,真是又长进了,都会自己拍自己脑门子了。” 菊墨一怔,扭头去望房门,下一秒已是惊喜奔过去,抱住那一身利落职业装的女子,“三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进来的女生是靳家三姑娘,琴棋书画中的“书”――靳梓书。 梓书是菊墨的伯伯靳青山二女儿、弄棋亲妹;靳家两支统一序齿,便排在听琴、弄棋之后,位居第三,于是名字里用了“书”。 梓书中学时已因成绩优异赴新加坡作为交流生,继而一直读完大学,到毕业留在新加坡工作。梓书供职新闻出版行业,倒是与她的名字不谋而合。 “还说?”梓书瞪了菊墨一眼,“我若不回来,难道家里还指望你不成?现在家里是什么情形,你不知道么?你非但不能给长辈分忧,反倒还自己在外头瞎折腾,喝得醉醺醺的回来。你这不是诚心添乱么你!” 菊墨被训得脸红。三姐没有大姐那么张扬,也没二姐那么清冷,只是她反倒是既有大姐听琴的张扬,又有二姐弄棋的清冷――这掺在一块儿,反倒更不好对付了。 “三姐恕罪,我再也不敢了。”菊墨态度极好,束手认错。 “嗯。”梓书将手中托盘里的瓷盅搁在桌案上,“奶奶大清早起来,亲自给你熬的醒酒汤。赶紧喝了。若敢剩一滴,我替奶奶掐你!” 菊墨一吐舌头,赶紧举起瓷盅就喝。 梓书叹了口气,掠了掠鬓边发丝,后腰倚在红木黄铜角的大柜子上,“大爷爷他们那边正有事,咱们家这边二姐又跟家里人吵架去了香格里拉。你年纪小还是个香蕉人,我若不回来,家里的气氛还不压抑死个人?” 生长在国外的华人,都被称为“香蕉人”。因为他们表面看着还是黄皮肤的华人,可是内里的观念早已被白人给同化。梓书说得虽然没错,菊墨却一口汤就呛出来。心中暗说,用什么比喻他不好啊,干嘛说他是个“香蕉”? 梓书也不知道他寻思什么呢,赶紧用帕子来帮他擦嘴,“哎呀你多大的人了,转年就17了,怎么连口汤都喝不好!” 菊墨只能故意呲牙咧嘴,“醒酒汤又酸又苦,难喝死了。” 梓书清冷瞟他,“又比西餐能难喝多少?” 菊墨就再被问死。他这几个哥哥姐姐,仿佛生来就是为了欺负他的;他在外头有能耐呼风唤雨,在家里就只能被活活欺负得一个字说不出的小弟。 梓书看菊墨的委屈样儿,就笑开,“活该你小。” 菊墨皱鼻子,“三姐是优等生,更是还没毕业就拿到国际大公司的offer,闻说是最勤谨敬业的。我不信三姐会为了家里暂时的压抑气氛就从新加坡包袱款款回家来。”说着瞄准梓书的神情,翻出底牌,“怎么觉着就像小媳妇儿受气了跑回娘家啊?” “臭小四儿,你找掐啊!”梓书果然挂不住,伸手过来就掐。 两姐弟笑闹了一阵,菊墨这才问正经事儿,“三伯出门了没?” 梓书就又叹了口气,“昨晚就一夜没回来!我妈打电话问了,听说是昨晚又出案子了。我爸这当局长的都得亲自坐镇呢!” 【还有。】 ------------ 47、连环迷案 闻说又出案子了,菊墨只觉脑袋轰然一声,面色已是不自知地尽数白了下去,“三伯说没说又出了什么案子?是不是古董失窃案?” 梓书瞟了菊墨一眼,“还是不是靳家子孙啊?不知道爷爷和我爸都是有纪律的?局里头的事儿,能回来跟咱们家长里短地细聊?” 菊墨又没词儿了。只是非常想念小时候,每回从美国回来,难得的几天,就天天缠着爷爷和伯父讲破案的故事。爷爷讲的都是改革开放之前的,什么破获绣花鞋啊、梅花党之类的,主要是针对敌特的;伯伯的故事则经常从严打开始,一直讲到如今各种新型犯罪。两代警察,两代不同的故事,都让小菊墨听得舔嘴咂舌的。 但是讲归讲,都必须只能讲那些已经定案了的;若是还有疑点,或者尚未破获的,两位长辈在家里是打死也不说。 菊墨就越发呆不住,赶紧洗脸出门。梓书跟在后头喊,“你小子也不给爷爷奶奶问早安去!” 菊墨一边跑一边回头作揖,“三姐你代劳。我实在有要紧的事儿!” 菊墨一口气奔到市局去。他知道这会儿的规矩,打伯父电话都没用;这时候专案组所有成员的私人手机都要关机并且上交。若想知道案子内情,他只能这么冒冒失失跑来。 靳局的脾气,局里人都知道。于是门卫开始死活没敢让菊墨进去。一直拖到中午,开午饭了,门岗这才托人转话过去。倒是没想到靳局挺痛快地就让菊墨进去了。倒是把门卫给看傻眼了,低声叨咕,“靳局向来讲原则,这回怎么了?” 关键菊墨在他们眼里还是个孩子,更可能是个神马也不会的纨绔子弟。没人相信他能给破案帮上忙。 菊墨一进伯父的办公室,望见伯父案头堆叠起的古董资料,心就咚地一声沉下去。不必问了,定然还是古董案。 靳青山也言简意赅,“昨天连发两起。白天的现场还没结束勘察,午夜便又再发生一起。” 菊墨仿佛被人按住头顶,强压入水里。透明的水从四面八方向他涌来,他能看清周遭的一切,却无法呼吸。 会是她么?可是她分明在日本,又怎么会出现在本市?而且是昨晚! 而且她狡黠,每回做过一次之后便会安静许久,待到警方放松了警惕之后才再度遽然出手。她不会笨到同时做两案,同时留下太多证据! 靳青山一双眸子仿佛能穿透人心,直直望菊墨,“四儿,我知道让你辅助警方办案,以你的年纪的确为难了你。如果你不愿意,可以直接告诉我。” “三大爷,我愿意!”菊墨心中一凛。他在犹豫什么?他忘了他是靳家子孙么! 靳青山起身走到菊墨面前,轻拍他肩头,“昨晚失窃案的失主是一位老人。我们到现场的那一刻,老人还没讲述完毕,已是休克倒地。他一大家子人都跪倒在我眼前,哭求我们警方速速破案。” “四儿啊,古董失窃案不同于普通盗窃案。古董不但有经济价值、文化与历史价值,更有家族传承的意义。一件贵重古董的失窃,有可能会害命,更可能让一个大家族的欢乐从此被毁掉。所以侦查过程中决不可存私心,否则便无异于同谋害人。” 【身份使命与喜欢的人,哪个更重?明天继续。】 ------------ 48、钻石代表我爱你 菊墨出了市局,便痛苦地一屁股坐在道边的马路牙子上。道两边都是法国梧桐,人行道上红砖匝地,阳光九曲十八弯地扭着身儿才穿得过密密层层的梧桐叶子,星星点点跟红砖哥哥吻上。 菊墨则心里跟着那光影一样,斑斑驳驳地跳跃。 三大爷不会无缘无故提醒他不可存私心。他自以为藏得好好的秘密,也许在三大爷那双火眼金睛下只是小儿科。 他是靳家的子孙,他不可藏私心。 他知道他现在应该振奋跃起,赶紧去跟孟紫仙打听启樱是否回来过,然后再千方百计混到启樱身边去,小心翼翼记录下她一言一行,然后交给三大爷当证据。可是,他就是做不到。 电话这个时候欢乐地响起来,赵旗珠的嗓音又生气蓬勃地传过来,“靳菊墨,你说话到底算不算话啊?” 菊墨有点晕,仔细想着那晚上他答应过她什么。 “你说你陪我一起去周大福的啊,你又反悔啊?”赵旗珠说话清脆甜美,像是一口咬中库尔勒香梨,齿颊之间都是脆生生的甜。 “我答应过你么?”菊墨挠了挠头发,“为什么非要我陪你去啊?” 赵旗珠那边就又气又羞了,“废话!你见过女生自己去周大福买东西的啊?那多没面子啊!” “那是齐哥送你的。” “不管,反正是你惹下的,你就得陪我一起去选去。”赵旗珠也有满族姑奶奶的小娇蛮气儿。 菊墨手撑电话,不由得无奈地揉了揉眉心,却也还是笑着点头,“好吧,那待会儿见。” 路中央一辆黑头大奔驰像是玄色光芒,无声滑过。车内的女孩儿望见路边的菊墨,仿佛失了下神。 她身边衣装笔挺的男子转眸来望她笑,“还因为刚刚那个包包跟我赌气呢?行,我给你赔罪。前头就是周大福了,回头你挑个东西,价格是那包包二倍的,好不好?”说着便攥住女孩儿的手,宠溺地揉着。女孩儿冰肌玉骨,柔若无骨,让那男子爱不释手。 “二位是来挑戒指吧?”周大福店堂里,黄金珠宝熠熠生辉。就连普通的玻璃柜台,也都打磨得跟水晶似的,光华耀目。店员小姐看见菊墨跟赵旗珠一同走进来,便想当然地招呼。 菊墨高挑俊美,赵旗珠活泼娇俏,正是一对璧人。店员都忍不住多看两眼,便将最新款的钻戒展示给两人看,“难得你们这样年轻便已经决定了终身。那么便值得用最完美的的钻石来装点。” 赵旗珠的脸就红了,转眸望菊墨,讷讷解释,“其实我们不是结婚用。” 店员小姐真是机敏,便是又笑,“那便是订婚,或者是定情?那都一样可以用钻石,这些最新款式都是轻灵优雅,最适合二位的需要。” 说着还拿出戒指来给赵旗珠试戴。没有女孩子不喜欢钻石,赵旗珠就也坐下来,伸出纤指来让店员帮忙。十指纤纤,钻石闪耀,赵旗珠粉颊轻红,这一幕真是动人。菊墨望着,也不由有片刻的失神。 店内光影闪烁,有一对男女也走进了店来。 【还有更新。】 ------------ 49、装作不认识 “先生小姐有什么需要?”另外一位店员小姐招呼那新来的客人。菊墨闻声下意识抬头去瞥了一眼,却再也收不回目光来。 那是个约莫四十岁左右的男子,典型财大气粗的模样;她伴随在那人身边,越显娇小。她今天穿黑色金丝绒的连衣裙,裙摆在膝处绽放成一朵黑色喇叭花;裙子领口是纯白的镂空蕾丝,层叠清纯,菊墨忍不住想象,那些镂空的花纹该是百合花。 她的发丝全都垂下,烫成有空气感的发卷,从肩头累累垂下。小小心形的面孔上镶嵌着戴了翠绿美瞳的眼睛。俏鼻红唇,整个看去便是一个活生生的洋娃娃。只是――那衣裙的裁剪和做工一看就是淘宝版。 菊墨心口仿佛被人狠狠擂中一拳,疼得不敢呼吸。 “菊墨,你看这款好看么?”赵旗珠红着脸从菊墨背后转过头来,伸着柔白的手指,映着璀璨灯光给菊墨看。 菊墨都没听见她说什么,只麻木点头,“好看。” 赵旗珠颊边更红,眼睛亮晶晶只望菊墨,“那我们就要这一款了,你说好不好?” “嗯。”菊墨心不在焉地回答。 赵旗珠满心欢喜转回头去,娇俏含羞对店员说,“请将这个包起来吧。” 而同时,那一脸横肉的男子也满眼狐疑地朝菊墨走了过来。菊墨盯着他,他当然察觉到。走过来便问,“小子,你瞅什么呢?” 店员拿了戒指去包,赵旗珠这才转头过来,望见并肩而来的那对男女。赵旗珠望住那女孩儿,也略有疑惑;不过当目光最后落在那女孩儿脚上廉价的仿版pu鞋子上之后,便摇了摇头笑开,“菊墨,怎么了?” 菊墨大口地喘气。赵旗珠的语气都很明白,连她都没认出启樱来。可是真的好奇怪,他就是能认出她来。尽管她今天妆容浓丽,一身装扮更是刻意寒酸。 她好大的胆子!这样径直走到他眼前来也就罢了,更敢向赵旗珠走过来!知道赵旗珠没认出她来,菊墨都替她舒了口气。再去望她,却看见她几乎是讥讽的笑。 她定然看出他替她的紧张了,是不是? 菊墨只能收敛目光望那男人,努力在眼睛里挤出崇拜的光芒来,“先生,您是不是振兴的胡经理?我确定我在财经杂志上看过您的专访。难道是我看错了,不是您么?” 那男子一脸的怒容登时稀释而去,转而是得意的笑,“算你有眼力,是我。” 菊墨努力控制自己不去看向她那边,“哎哟,真是有幸。胡经理帮我签个名吧。”找了半天,身上也没有本子,只掏出手帕来递过去。 那胡经理倒也给面子,抓过笔来龙飞凤舞签名。末了还得意一拍菊墨的肩膀,“小伙子,有前途!” 启樱却撅了嘴,“到底还要不要给我买东西?不如你跟这不相干的小孩儿慢慢聊,我走先!” 【原来,他只是“不相干的小孩儿”……明天见。】 ------------ 50、无法自拔 初夏的阳光晒得人起了一层薄汗,将轻软的高支纱衬衫都贴在身上,有一点难受。菊墨眼睁睁看着那黑头大奔驰开走,第一回觉得奔驰的屁股设计得真难看,让他又忍不住想找块石头,在奔驰的屁股上也精雕细刻。 赵旗珠许是买了周大福的缘故,心情正好,满脸的笑仿佛也像是璀璨的珠光,捧着那精致的小小锦盒,真正爱不释手。 过马路的时候,赵旗珠极其自然地将手伸进菊墨的臂弯。菊墨想躲开,却一辆车子呼啸着冲过来,明见是斑马线却丝毫都不减速。菊墨便没能推开赵旗珠,反倒下意识一把握紧她的手。赵旗珠亮灿灿的笑容在车河里浮起,像是放河灯的日子里,那波光粼粼里闪耀不去的星辉。 走到马路对面去,菊墨烦躁地从口袋里抽出手帕,按在鼻子上,使劲擤了一声,便将它毫不留恋地扔进垃圾桶里。倒是赵旗珠一声,“喂,那手帕很贵吧!你就这么扔了?” 菊墨咬着牙尖儿再恨恨望一眼那黑头奔驰消失的方向。那帕子是不便宜,可惜签在上头的名字很cheap! 赵旗珠看出菊墨不开心,便挑有趣的话题说,“你方才看见那女孩儿没有?相貌很像我们启樱格格。不过一看那双鞋子,我就知道不是了。格格从小到大最在乎的就是鞋子,总是告诉我说,女孩子一身行头什么都可以简略,唯独鞋子不行。因为人看人总是从头看到脚,鞋子就是最后一眼;如果上头什么都好,到脚这里却露怯,那之前的什么好的就也都毁了。” 菊墨觉得心尖儿都疼起来,还得若无其事笑一笑,“我怎么没看出来啊,一点都不像。” 不管怎么,总得替她在赵旗珠眼前遮掩着。 赵旗珠瞅着菊墨就乐,“一提起我们启樱格格,你还这么咬牙切齿呀!就因为她上回让我装作她,捉弄你的事儿呗?” 菊墨攥了攥指尖儿,“是吧。” 赵旗珠笑得弯了腰,“我想明白了,启樱格格为什么要捉弄你。其实咱们早就见过,在故宫。你在承乾宫里胡说八道,对世祖爷不敬;后来又跟孟紫仙多有暧mei。就连我当时都看不过眼,更何况我们启樱格格呀!” “哦?”菊墨倒是一怔,“她当时也在?” 赵旗珠点头,“是哦。格格开始还说你是女孩儿,后来又以为你是小受的。八成我们格格误会了你跟孟紫仙的关系,那当然看着你不顺眼咯!” 菊墨垂下头去,看着自己的鞋尖儿。眼前回荡的却是之前的那一幕。 她嗔怪着,发脾气说要走;被那男人给哄回来,又不肯好好坐在柜台前挑选,便娇嗔让那男人先替她选,找几个备选答案来,她自己则起身去卫生间。赵旗珠的指环有些松,她也坐在柜台前调尺寸。菊墨如中魔障,便也跟着去了卫生间。 卫生间外有一段小小走廊,极静。 他走进去时,已经看见她背贴着墙壁,挑衅地望他,“我知道你认出我来了。有话就问吧,别内急了似的憋着。” 他咬牙,深深凝望她容颜,“你这又是干什么?” 她笑了,红唇妖娆开启,“当青蚨哦。你不是说,希望我继续当青蚨?总当启樱,真的很累的。” 他几乎绝望,“可是那男人!别忘了,你已是仙儿的女友!” 她再笑,伸手摸他绷得紧紧的面颊,“那,仙儿的女友想要吻你的话,你会躲开么?”说罢她在他怀中踮起脚尖来,唇靠向他的唇…… ------------ 51、忍不住欺负他 黑头大奔驰在车河里嚣张地行驶着,即便看见前面的斑马线也不会半分减速。仿佛看见行人都惊惶地避让开去,才能会更彰显它是奔驰。启樱便对身边的男人就越发轻蔑,只转头去望窗外,懒得看他一眼。 窗外,天光清朗,那清俊秀美的男孩子小心地护住身边的女孩儿,带她奔到马路对面去,垂首仿佛在确定她是否安好。女孩儿笑靥如花,一脸的阳光。 启樱笑了。她这一生从未被人这样倾心呵护,仿佛那女孩儿是人世间最重的珍宝,于是便要呵在掌心一般地护着。从未。 车子走远,她却沉溺在之前的回忆里,拔不出来。卫生间外的走廊里,她等他走来,迎向他的怒意。 他生气呢,她知道。于是她踮脚去吻他。他若推开就也罢了,可是他却只将两手抠在墙面上,没有半分躲闪。原本也是戏弄的,却终究还是吻上去。那一刻闻见他身上淡淡的香气,仿佛菊香,微微带了一丝苦涩,却清冽地直进ru肺腑去。 她被他的香惹得一闪神,舌尖险些主动伸进他的唇里去。他的唇是典型的男子,有好看的棱角,可是品尝起来却是奇异的甜软。就像一盅上好的乳酪,绵软香甜,让人只想一入再入。 倒是她最后撑开墙面,让自己退后。喘息着抬眼去看他眼睛。黑瞳如黑晶闪亮,内有水雾迷蒙,长长的睫毛弯翘着轻轻颤动。反倒是她更加心慌,只咬着唇撑着强硬讽刺他,“几时与旗珠走得这样近了?我倒是半点都不知道呢。啧,今儿都一同来看戒指了,怎么,好事将近了?” 然后便看见他面上滑过的一丝苍白,被他捉住手,“你误会了!是别人送的!” “哦。”她轻哼,桀骜抬头,“每个女孩子,都有权利接受多个男人的礼物。我不过也是这样,于是你又何必替孟紫仙来质问我?” 他垂下眼去,粉颊益发苍白。那份强撑却又脆弱,不知怎地,反倒让她心软。 她便按捺不住地,再踮脚起来吻他。或许也只是轻轻舔着他柔软的唇,哄他,“你生气的样子,好可爱。你再在我面前生气,就是故意惹我欺负你!” 他在她唇下清甜喘息,“仙儿说你回日本了!你怎么会在这?” 他果然去向孟紫仙打听她的下落……心下蓦然便是一软,她抬眼望他清澈双瞳,“孟紫仙在北京,这里是s市。我来玩儿,不想让他知道,就骗他咯。” 她不会告诉他,她是真的回了日本去。只是意外在学校里见到一位转学生――竟然几乎就是菊墨相貌的翻版!那个男生,他们说叫靳兰泉;她查过才知道,原来就是他靳家的二哥! 对着那靳兰泉,她便会不由自主想念他。他是否还在傻傻等她电话?他是否会追问她去了哪里?于是便回来,却发现他却不知何时跟旗珠那样要好了…… 原来这一趟回来,真是不值得。 “baby,周大福也买了,你怎么还耍脾气?”身畔男子终究有些不耐。男人追逐美色,愿意付出一些耐心来;但是他们的耐心有限,既然付出了相应的代价,便再不耐烦陪女人兜圈子,“你倒是什么时候肯让我碰,嗯?” 【还有。】 ------------ 52、偷鸡不成 baby,呵……她差点忘了自己此时的化名是baby呢。这个词儿多好,娇甜又可爱。对了她今儿的妆容也是故意模仿angelababy呢,那是嫩模始祖,老男人都喜欢,于是便连名字也一并借用了,果然成功勾到这个男人。 那男人终于按捺不住了,都不顾司机还在前头开车呢,毛毛大手就沿着她大腿向裙内探去,“baby乖,别怕,叔叔会教你的……” 启樱甜美喘息,双瞳惊恐如幼鹿,闪烁轻颤,“司机,司机会看见。” 丝袜的质感让那男人越发亢奋,便关了前后隔挡玻璃。玻璃落下的几乎同时,他便向启樱扑下来。那甜美如樱桃的小处.女,早就让他馋得不行了。 就差一寸,他却被启樱的手指隔住。启樱依旧甜美笑着,眼神却一点点清冷下来,“胡岳阳。振兴集团的经理。” 那男人猛地一震,目光凶恶了起来,“懂不懂规矩?不许打听客人的身份,你们妈妈没教过你?” 启樱不急不慌,“真不好意思,是方才胡经理你在周大福自己说出来的。那名字也是你自己写下来。我当然没兴趣去打听胡经理你的资料,只是恰好知道振兴是令夫人的家族企业。你是个经理,却不是老板。” 启樱用一根手指撑着那男人的胸膛,一点点坐直起来,“如果我将我们的事情说给尊夫人听,你说她会不会一怒之下停了您所有的职务和钱财来源啊?” 胡岳阳面如猪肝,“你威胁我!你想要什么?”话唠到这个份儿上了,就只剩下交换。神马欲念统统都冷凝下来。 男人有钱才能玩女人,你光为了玩女人而没了钱,他们还好没这么傻。 启樱继续甜笑嫣然,“我看胡经理座椅旁的那个箱子挺好看的,不如就送那个给我吧。” “不行!”胡岳阳立马惊了。那是他晚上约好了去跟人交易的! 启樱还是不着急,“振兴集团,这个名字很熟悉呢。我好像今早看晨报,见上头有振兴集团的一则新闻哎。说是振兴集团老爷子的一件古董失窃了,是不是呢?” 繁华闹市,车流与人影在视野里频频闪过,像是海里不知疲倦的沙丁鱼群。隔着车窗,胡岳阳咬紧牙关恨恨望着那人影闪动里静止站在路边向他挥手甜笑的嫩美女生。 她让他在闹市区放下她,她两步便跑到道边去,而他的车子根本就不敢随便停靠。于是一转眼,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提着箱子消失在茫茫人海! 他是入赘的女婿,天天伺候老婆就也罢了,还时不时被岳父拎过去指着鼻子骂。说他无能,还想当什么经理。是近来的古董失窃案给了他灵感,他便拿走了岳父书房里的古董,然后报案说失窃。 岳父气得休克,他装模作样跪倒在警官面前大哭,心中实则笑到抽筋。 原本想着那东西今晚脱手,都约好了文物贩子谈价钱,却半路被那小妖精给吞了! 妈的,他不怕失财,他只是怕这把柄被那小妖精给握牢!反倒不敢去追查她的下落! ------------ 53、笔锭如意 半山的夜色璀璨如彩珠星海。启樱坐在半山,望山下璀璨灯火,掌心又不自觉掂起那枚正德通宝。身后的盘山公路上,直到这个时间了,还是不断有车子轰然而上。都不用回身,就能猜得到车内坐着的都是双双对对。 不知道从何时起,恋人们开始流行到山顶去看星星。污染了的城市空气,让星光都变得迷蒙,于是便要拉近与天穹的距离,才能多看一点星光吧? 启樱却更愿意俯首看人间灯火。天上星光也美,却清冷疏离,哪里比得上人间灯火的温暖。每每独自行在夜色里,最孤单的时候,她就会抬头去看家家户户窗口里透出的灯光。那些白天看起来千篇一律的火柴盒楼房,夜里却因为那一格一格的灯火,而变得璀璨而美丽。就像螺钿的黑漆大屏风,一点一点的螺钿,细小却是万千风情。 沿着背后的山路再攀上一环去,就是鱼宅。这年头姓鱼的极稀罕,东北便更是少见,于是便不会认错。那里是振兴企业老板的大宅。 启樱再扭头看手边的箱子。那箱子是老檀木的,黄铜包角,雕刻精美,内里的东西其实却不甚值钱。不过是四个银锞子,镌着“笔锭如意”的。白银的成色并不十分好,只是笔锭如意音同“必定如意”,自然是个好意头。 以鱼家如今的家业,别说丢四个成色不足的银锞子,就算丢几百箱这个也不至于让老爷子当场都昏死过去。外人若知道了定然不理解,启樱却是明白的。 但凡刻着笔锭如意的银锞子,多数是从前老人们逢了年节给子孙们的玩意儿,都是期望子孙祥泰,又因“笔”字,冀望个前程的。鱼家先代出过探花,想来这锞子八成就是那位探花先祖留下来的。若是丢了,便等于丢了祖荫,更是丢了鱼氏家族仗以为荣的家族历史。这东西以现代人的眼光来说不值几个钱,但是在鱼氏家族的长辈心中却是无价之宝。 启樱远望山下彩珠般的灯火,听着背后的车声渐悄,便叹了口气,立起身来。她再仰头看那石砬子嶙峋的山壁。鱼家大宅临着崖边,大宅这边的监控也最弱,若是能从这边徒手爬上去,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那箱子送回去。 启樱走到崖边,心疼地瞧了瞧自己的手。从小用牛奶和玉滚子养着的手,这下子怕是许多时候都养不回来了。 心疼归心疼,启樱还是伸手扯住了崖边石砬子。耳边却有轻声一动,启樱转头轻斥,“谁!” 远处灯火,宛如粼粼的星海,启樱一时眼花,没敢信那从草丛中慵懒爬起来,一直走到她眼前来的少年。 他嘴里还嚼着根草棍儿,草尖儿上缀着极小的一朵红花。 “其实我有更好的法子。不伤手,事情还能办得妥帖。”他抱着手臂,后背自在倚住崖壁,邪邪转头望她。仿佛在嘲笑她笨。 【还有更新。】 ------------ 54、星火在人间 “怎么是你!”启樱一个心虚,手便攀不住石砬子,身子都掉下来。着实不敢置信他会出现在这儿。 “在周大福,我也恰好看见那男人眼熟。我就顺嘴问了那么一句,没想到他自己倒是坦白。振兴的胡经理,那不正好是晨报上报道的古董失窃案的苦主么。” 他的眸子在灯火里闪烁如星,贼精精地亮,“没办法,谁让我们都是干古董这行呢,对这类新闻就是能过目不忘。” “况且,”他有点无赖地转过身来,以肩头抵着山壁,贼精精地凝着启樱的眼睛,“你既然跟他在一处,我就想其中必有缘故。” 菊墨说到此处禁不住自己已是心跳怦然。看见启樱跟胡岳阳在一起,他便在赌这一次,所以来这里蹲坑。他并不确定启樱究竟是那古董的窃贼,还是真的如他直觉般是来完璧归赵。 老天开眼,竟然被他赌赢。 “嘁。”启樱咬牙,心中暗暗自责。其实在周大福,听他好模样问胡岳阳身份,她心中已响起警铃;却还是以为不可能,只以为他是在胡岳阳质问下寻找托辞罢了。没想到他果然敏锐至此,“你想说什么呢?以为这一票又是我干的?” 他却眯起眼睛来,眼瞳中漾起星海一般的璀璨,“你是启樱,你不会。” 启樱心尖一晃,却瞪着他啐了一声,“呸!你跟我很熟么?再说,我现在是青蚨,不是启樱!” “我知道。”他的眉眼在灯火中恁样耀眼,“青蚨还钱,所以你现在是青蚨。” 启樱被他说得心尖又是一跳,便赶紧回眸去,避开他灼热凝望,“说你的法子,怎么能更妥帖?” 菊墨心下微叹,知道她心里还是防备着他,“要帮忙,找快递啊!” “呃?”启樱倒是怔了,“快递?岂不是要露馅儿了?” “你这样递出去,就更是露馅儿了!”菊墨朝启樱瞪大眼睛,“至少胡岳阳知道是你送回去的!” 启樱吐了吐舌,少女情态乍现,惹得菊墨呼吸都屏住。只盯着她纷嫩的小小舌尖,心头火烧火燎地想着她吻他时候,那小小丁香惹起的火苗。 启樱已是看见他邪肆目光。这个死孩子,非但不躲避她的欺负,就连此时这样的眼神却也半点都不遮掩的。启樱伸脚踹他小腿迎面骨,“快递,真的可行?他们是要登记寄件人身份的!” 菊墨深深吸了口气,再吐出,忍着想要伸手揉揉她可爱发顶的冲动,垂首笑起来,“小傻瓜。那是日本的快递,不是中国内地的。你难道不淘宝啊?” “嗯?”启樱又被问住。从小被养在深闺,如今虽然也夜行于人间,却总归没过过普通女孩儿的日子,便连淘宝都还没有过。 菊墨耸肩,“你在周大福穿的那件裙子,分明是淘宝版啊。” 提及那裙子,启樱面色一红,“不知道,就是从外贸店买来的。” 菊墨就了然了,捂住嘴笑,“你别担心,快递很妥帖的。他们现在业务正是膨胀发展期,于是管理便跟不上,很多空子可以钻。别说身份不用登记,还有人用来买卖违禁药品。” 望着启樱惊愕神色,菊墨笑得更加开怀,此时眼神清透的女孩儿,终于该是那养在深闺的小格格,而不是染遍风尘的青蚨,“你放心。我们这是做好事,不是做坏事。”便从她手里接过箱子来,“相信我,交给我来办。” ------------ 55、厚脸皮 夜晚的山径,仿佛远离尘嚣的桃源。启樱与菊墨并肩走着,感受他的目光如星光,点点披洒在肩上。小小的火星,却灼烫得惊人。启樱便转头去瞪他,“干嘛这么看着我?” 菊墨一笑,轻轻摇头,却还是不避过目光去,“我也不知道,就是喜欢这么看着。” 启樱的心登时便慌乱起来,只能嗔怒跺脚,“你好大的胆子,背过身去!” 若依过去的规矩,他敢怎么盯着她看,可以剜眼珠子了! 菊墨好脾气地笑,终于还是叹了口气转开眼去,“我很开心,你来还东西。” 启樱忍不住去望他,随即红了脸颊也别开目光去,“你别因为这样就当我是好人了。我告诉你,我可不是!这东西你也看了,不值钱;我又何苦背着罪名?我留着也没用,就给他们送回去好了。若是真让那鱼家老头闹出命来,倒是良心不安。” 菊墨也不知为何,就是执拗地摇了摇头,“不是。” 听他笃定,启樱的心就越发慌了起来,“哎呀,反正你爱信不信!我有事,先走了!”于是便在山径上向下奔跑而去。菊墨心急追上去,捉住她手肘,“你别走,我还有话没问完呢!” 启樱小脸涨红,气呼呼甩开他手臂,“你又有什么事!你是好奇宝宝啊,怎么缠住就问个没完!” 菊墨挠了挠后脑,羞涩地也笑,“我勤学上进,还不行么?” 启樱没辙,只能转头径自朝下去,却慢了脚步,“要问什么,赶紧着!” 菊墨一笑,迈着长腿两步便跟上来,就在她身边,“上回我被海哥他们抓走,你真带着手雷啊?” “笨。”启樱想着,便一笑莞尔,唇边不自觉露出两枚小小梨涡,“我上哪去弄手雷?那是香瓜。瓜棱涂了魔术棒用的那种磷粉,跟空气摩擦就产生火光罢了。” “啊!”菊墨都震惊了,“竟然是香瓜!”便笑起来,“小时候听我大爷爷讲战斗故事,倒是听说他们曾经将手雷都叫香瓜的,形状像啊。没想到,真的有人用香瓜冒充手雷啊!” 轻叹着,目光闪烁却柔软下来,轻轻再说一声,“你真聪明。” 启樱也笑,却还是赶紧收住,只清冷望他,“问完了么?” 菊墨赶紧摇头,“还有很多问题……问到天亮也问不完!” 启樱脸便又止不住地红起来,急忙背转身,冷斥,“厚脸皮!再容你问一个,问过便罢了!” 菊墨万般遗憾,却也不敢再造次了,用力想了想。他其实真不是厚脸皮,而是脑海中对于启樱的疑问太多。譬如她既然是启樱格格,却为何还在做钓鱼女?比如她为什么喜欢偷东西?比如她喜欢吃什么?比如……她的所有一切,不论好的坏的,他全都想知道。 可是他还是压抑住,只叹了口气,轻声问,“你把那箱子还回来,是因为,你小时候也收着过那样的银锞子吧?” 【欲说还休,自有动人处……还有更新。】 ------------ 56、愿你吉祥如意 山间的夜晚,起了风。风清凉凉刺进眼中去,启樱深深叹了口气。该埋怨他是太过敏锐,能刺透她的心;还是该感谢他,这样陌生的人却能明白她的心意? 启樱忍了忍眼中酸凉,回眸去望他,“是。小时候过年,爷爷总会给我准备这样的银锞子。国内的族中长辈,也会献上各式材料的锞子。虽然前朝早已结束百年,我又是在东瀛出生和长大,可是他们却还都在记挂着我。” 启樱努力地笑,眨掉睫上泪花,“我小时候不叫启樱,他们叫我樱子殿下。他们说我是东瀛矜贵的樱花;他们要我穿日本的服饰,遵守日本的礼仪,说日本话。”启樱再笑,“我甚至,都曾不知道自己是中国人。” “我的祖父,曾经是预定的满洲国皇位继承人。当年康德皇帝登基之后,日本曾经颁布过《帝位继承法》,规定若康德皇帝没有子嗣,则要由康德皇帝弟弟继位,然后再传位给皇弟的子嗣。” 菊墨皱眉,他明白启樱说的话。当年溥仪弟弟溥杰迎娶日本贵族女嵯峨浩为妻,溥杰的子嗣自然是有一半日本血统的。关东军强迫溥仪颁布《帝位继承法》,不过是想将当年伪满洲国的皇位实际上传给拥有日本血统的那个孩子。那个孩子就是启樱口中的祖父。 “后来二战失败,但是他们想控制我家族的心并未改。他们依旧严密监视我祖父的言行,就连祖父与我说话,都有人在旁记录。可是祖父却坚持每年过年,都送这样的锞子给我,然后一个字一个字教给我什么是‘笔锭如意’,给我讲中国人传统过年的习俗与礼物的吉祥寓意。”启樱用力攥紧指尖儿,“祖父每回都会明确告诉我:樱,你不是东瀛的樱花,你是中国的公主。你不叫樱子,你是启樱。” “所以箱子里的东西不是钱财,而是长辈的祝愿。鱼家失了这祝愿,会愧对祖宗。所以你说我何必不给人家送回来?”启樱用力吸气,“其实,有长辈祝愿的人,真幸福。” “启樱!”菊墨心头宛如被重重捣了一拳,急忙打断启樱的讲述。只是讲述都会让她疼痛,他看得见她眼底用力藏住的泪,“……对不起。我不该问。” 启樱也笑了,笑容在星光下细碎而疼痛,“也是我的错。我干嘛说与你这些?靳四少,你听不懂。”他还是个少年,又是高干子弟,他只是闲来玩玩古董,却哪里懂得她心里的疼? “好了,我要走了。”启樱的笑容在灯光里闪烁如星,她再望了菊墨一眼,“谢谢你今晚帮我。”说着一转手腕,掌心已是多了那枚正德通宝,“既然你帮我,我就不能再留着这个。这个东西也是吉祥如意,我还给你。” 启樱将铜钱拍回菊墨掌心,便笑容璀璨地转身跑去。转瞬便从路边树丛里拖出一辆机车,少女身手矫健飞身而上,油门轰鸣,身影已是电掣而逝! 菊墨站在山坡上急得已是跺脚,“干嘛还给我!这铜钱贵重在吉祥如意,我原本就是要让它陪着你!” 【全世界都不信你,我信你;不想与全世界解释,却还是忍不住说给你听。明天。】 ------------ 57、该怎么办 市中心,金光湛湛的商业大厦。其中视野最好的一间办公室,不是某家国际著名机构的写字楼,而是被人开成了一间私家诊所。私家诊所生意没那么忙碌,一天中有一半的时间门可罗雀。于是人们的传说是,那位医生在这里开诊所,不是为了赚钱的,只是为了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好来霸占这桩大厦最好的景观。 此时身披意大利名师亲自量身剪裁的订制白袍的段竹锦医师正笑米米面对来访的菊墨,“我办事,你放心。我玩儿快递已经很多年,卖违禁药品都没问题,那几个银锞子简直不值一提!” 菊墨崇拜得两眼放光,“三哥,我的设定情节是……” “我记得。”段竹锦狐狸一样地笑,“是个拾荒者在垃圾站捡到一只箱子,看着挺漂亮的,以为值钱。打开一看里头有几个小银锭子,就害怕了,怕是赃物,于是拜托快递给送到公安局去了。都安排好了,万无一失。” 菊墨这才放心,红了脸颊一笑,“三哥你真厉害,撒谎连脸都不红。” 段竹锦朝菊墨一呲牙,“四儿,听说你尝过强j水,还能熬过来的?给我再做回临床试验呗。” “啊,别!”菊墨这才惊了,赶紧摆手,越发清楚,能惹谁也别惹这狐狸医生。 竹锦就坐下来乐,狐狸眼睛透过金丝边儿眼镜,锃亮锃亮地盯着菊墨,“真的喝了就喝了?都没发泄?” 菊墨脸红了又红,搓着手讷讷问,“三哥,其实我想问问,你说男生怎么才算,才算失.身啊?” “噗!”竹锦刚抿了一口茶,一下子就喷出来,乐得手刨脚蹬的,“哈哈四儿,我知道你怎么着了!” 竹锦端着小紫砂壶就坐过来,跟菊墨肩并肩,用胳膊肘捅菊墨的胳膊,“爆发了,是不是?” 菊墨惊恐地盯着竹锦。竹锦更乐,“对着个妞?” 菊墨更惊慌了,“三哥,我……” 竹锦再乐,已是前仰后合,“却没爆发到该爆发的地方里边去?” “三哥!我,我走了!”菊墨完蛋了,起身就要跑。 三哥说的没错,若是他进ru她身体了,那他当然确定自己失.身了;可是他却没能进ru她身体,那么这究竟算什么呢?更要命的是,明明没能进ru,可是他在那一刻竟然也获得了巨大的块感……那种身心的愉悦,让他隔日醒来,仍旧无法稍忘。 于是便有奇怪的死心塌地:认定自己已是她的人。于是她吻他,或者抚摸他,他都觉得再应该不过,而丝毫不想躲闪。 竹锦的大笑声从后头传来,“傻小四儿,问问自己的心。心没了,你自然就是失了;心要是还在,那就没什么大不了的!” 电梯无声向下去。观光电梯通道像是透明的管子,电梯厢就像透明的梭子,穿梭于高度与时空间。耳边无声,只有电梯运转的声响。菊墨又仔细将三哥的话琢磨了一回。三哥说的没错,男生与女生不同,无法确切说失.身了还是依旧完璧;关键还在自己的心。若是心已认定与那人有了最最的亲密,那就是失了。 菊墨怅然若失,遥望玻璃幕墙外的天地。青天千古自悠悠,大地众生永碌碌,他虽然是天地的一份子,却没人明白他此时心中的怅惘。 ――他爱上她了。 他该怎么办? 【明天继续,周末愉快。】 ------------ 58、故园不可见 夜色如一袭华美的袍,远远近近亮起的灯火就仿佛衣襟上垂下的108颗朝珠。启樱坐在电脑前,深深吸了口气。前清官员佩戴的朝珠是108颗,佛珠亦有108颗。108的数字代表着人的108种烦恼,若随着诵经而将108颗佛珠一一捻过,便仿佛借助无边佛法开释了这些贪、嗔、痴、慢、疑。于是她此时便该收起那些心绪,只露出笑颜,望向电脑。 缓缓,一位老人走到对面电脑边坐下,木然望向屏幕。启樱用力笑着,伸手向屏幕摇动,“玛法,是启樱啊……” 对面老人眼眸狭长,有坚毅的目光;神色虽木然,却在听见启樱的呼唤后,目光中终于露出一丝慈祥来,“启樱?真的是我的小樱花啊!” 老人正是启樱的祖父毓峨。毓为玉牒上的辈分;这一辈的取名皆用山字边,“峨”又暗合嵯峨之姓氏。一个名字便生生刻印着一段历史,印证了一段异国的联姻。 因为身份特殊,毓峨生来便没有自由,深居大宅之内。多年积郁,一生蹉跎,老人如今已是罹患阿尔茨海默症。 启樱用力点头,努力藏住眼泪,“达达,告诉启樱,您今晚乖乖吃光了晚饭没?” 老爷子努力想了想,“晚饭?我吃了晚饭没?” 电脑旁边仿佛有人,躬身过来在老爷子面前说了半晌,老爷子才如梦初醒,点头,“吃了,吃光了。” 老人对于现今的记忆,大半都已失去,只零星记得些片段。启樱心疼祖父,却也觉得这算是好事,至少让老人在一生的羁押幽居中,暂时忘记此时的现实。就让老人的记忆回到从前,回到还身为满洲皇族的回忆中去吧。至少那样的记忆里还有广袤的东北大地、跃马扬鞭的自由时光。 启樱再用力点头,笑着对祖父说,“达达,启樱去了盛京故宫啊。启樱拍了好多好多的照片,回去就给您看啊。” “盛京,故宫?”毓峨的眼睛里果然绽放光华,老人曾经逝去的记忆,仿佛有星星点点的回归,“好啊,好。” 启樱用力吸鼻子,“达达,启樱还特地去看了玉牒亭。启樱特地拜托了管理人员,让启樱将您的生辰八字安放在上头。达达,您可开心?” 玉牒是皇族族谱,旧时祖例,玉牒要从北京用玉牒亭运往沈阳故宫,以示奉告祖宗。只是从毓峨这一辈,前代皇朝早已终结,于是他便没能有这个资格。此事一直是老人梗在心头的刺,启樱终是能替祖父达成。 其实还是不是玉牒登名,还有没有皇家的煊赫,都已不重要。此番完成此事,只当做是一位漂泊在故土之外的游子认祖归宗的心愿。 “达达,再过两日我便回去陪您。”启樱用力地笑,“给您带盛京的萨其玛,还有豆面饽饽、苏叶饽饽,好不好? 老人神色木然地笑了许久,却忽地转头望电脑,目光露出凌厉来,“不要再回来,我不想见到你!” 【玛法、达达都是满族人称呼祖父的称谓;萨其玛、饽饽都是满族传统食品。蛮开心有机会写一点偶们东北的东西给大家看,_。稍后还有一更,谢谢蓝的大红包~】 ------------ 59、算不出流年 毓峨的吼声未落,已经有白服护士冲过来,一左一右架走老人。启樱用力咬住唇,狠狠藏住泪。祖父虽然罹患阿尔茨海默症,可是说出的话再清楚不过。 千代吉良也亲自出现,隔着电脑凛冽望过来,“小姐,你该不会将老爷病中的话当真!小姐归期可定了?” 启樱控制自己情绪,不让难过泄露出来,只淡淡一笑,“定了。待我再去见过孟紫仙就回去。” 千代吉良这才点了点头,“都还是少年心性,小姐对孟家少爷多用些心也好。” 网络断开,启樱望着已经暗寂下来的屏幕,这才容许自己落下一串泪珠来。电话无声响起,屏幕在夜色里寂寞地蓝。启樱接起电话来,是赵旗珠。 两人寒暄了一阵,赵旗珠才说正题,“格格,你还记得上回在故宫,孟紫仙身边那个穿绿衫子的男生不?” 启樱心内便一个翻涌,仿佛已能猜到赵旗珠想说什么。可是虽然能想到,却已经来不及躲闪,便只能努力装作不在乎,“怎了?” 赵旗珠在电话那边迟疑,又或者是羞涩地笑,“格格,我觉着,我好像,有那么一点地……喜欢上他了。” “哦?” 启樱顿了足有半分钟,这才应了一声。却是疑问的语气。 赵旗珠清甜笑起来,“格格我知道你不待见他,上回不是还说过要找刀子匠手里的家伙来对付他?我知道是他口无遮拦得罪格格在前,格格就看在我的面子上饶了他吧。” 赵旗珠仿佛还不放心,再补充一句,“不管怎样,他也总归还是孟紫仙的好朋友。将来若是格格与孟紫仙成婚,怕他还要当个伴郎的!” 启樱手指攥紧椅子扶手。老酸枝木的椅子,包浆已是滑润,可是启樱却还是觉得仿佛有酸冷渗入掌心纹理去。却还是在笑,“珠子你可是当真?” 赵旗珠想了想,“原本我也跟格格一样,没觉得他比孟紫仙好;可是几回相处下来,却觉得他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荒唐。他很好,我怕是真的动心了。” 启樱坐在夜色里笑,“那他呢?” 赵旗珠语声里羞涩更甚,“他没明说过,可是他对我真好。生日聚会那晚,奚哥哥的酒都是他帮我挡的,结果后来他自己都醉了;过马路的时候,他会捉紧我的手,仿佛我是他掌心的宝……” 启樱笑,越发笑不可支,“好啊,真好。” “格格你也说好?”赵旗珠越发开心,“我就知道格格你一定会支持我!” 赵旗珠的嗓音随即又哀伤下来,“可是我却真的好担心啊。他家在美国,他在美国还有生意,所以他在国内呆的时间便不长,随时都会走的;而且一走又不知道要多长久才回来……” 启樱怔住,忍不住轻声问,“珠子,刚刚开始而已,便已经开始相思了么?” 赵旗珠叹口气,“格格,打小长辈们就说你我的性子最像。我想格格你最懂我:你我怕都是轻易不动情的人,可是一旦动情了就会死心塌地。” “呃。” 启樱在夜色里垂下头去,只摊开掌心,漫无目的看自己掌心的纹理。相士说,那些纹理便刻印着一个人的命数。其中有一条叫做感情线,只需看清那根线,便仿佛能勘破这一生的情关。 可是却也有王菲唱过: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手心忽然长出纠缠的曲线。 留不住,算不出:流年。 【12月1号会上架,上架之后会多更,亲们稍等哦。】 ------------ 60、舍不得离开 房间中极静,静得让人心头长草。隔着古铜色的椭圆会议桌,梓书静静望着对面的面试官。中年男子已经微微发福,头顶有了隐约的脱发痕迹,他握着她的简历已经看了许久。可是仿佛还想继续看下去。 梓书实在耐不住了寂寞,便抬头去望周遭景物。立在墙角的立时空调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出风口不知被谁拴了两条细细的红绸带,便随着冷气的吹送,让那两条红绸带都飘飞起来。梓书笑了。她最喜欢这样,小时候去超市,便看见商家这样炮制,使得那无形的风都变得有形而又生动起来。难得在办公室这样严肃的场合,也会看见这样的设置。有小小的狡黠,却平添生动。 梓书对这间公司的好感便又多了一分。 桌面轻轻一响,梓书连忙转头回神。面试官已经将简历放下,正蹙眉望向梓书,“靳小姐。” “到!”梓书不知怎地,答了个到。许是之前溜号太久。 这样一声,她自己笑了,那面试官也笑了。倒是让现场的气氛缓和了许多。 面试官轻轻摇头,“靳小姐这样优异的资历,怎么会选择我们公司?我们是小庙,所能提供的待遇,绝无法与新加坡贝氏出版集团相媲美。” 对方的话,梓书已经在数家公司面试官那里听见了,所以她毫不意外,只是淡然一笑,“我进来这间公司之前,已经看清了公司的名称牌匾,所以我知道这里当然不是新加坡贝氏,那我自然也不会跟这间公司来要求等同于贝氏的工资待遇。我是来应征本公司的职位,而不是来重新应征贝氏的职位。那是我自己放弃的,我想换一个地方重新开始。” “呵……”面试官倒是没想到梓书是这样洒脱的姑娘,便也笑起来,“靳小姐,我们能提供的薪水只是每个月三千元,外加国家劳动法规定的五险一金。我知道这个数字加在一起可能也只是你在新加坡的一个零头……” “没关系,我愿意。”梓书起身向面试官伸过手去,“如果张经理允许,我希望明天就来上班。” 张经理便也含笑起身,“求之不得。梓书,欢迎你的到来!” 火锅店里热气氤氲,老式的炭火紫铜火锅里,红的羊肉、绿的蔬菜,淡黄的地瓜片、牙白的宽粉一同在沸腾。热气蒸得菊墨小脸儿纷嫩嫩地红,额角微长的发丝全都被汗珠黏在皮肤上,丝一般润泽闪耀的黑。 “三姐,你找到工作了?”菊墨听见梓书的话,惊得都站起来,“你不回新加坡去了?” 梓书笑着赶紧按着菊墨坐下来,“是喔。所以要请你来吃饭。” 菊墨寻思了下,“按说三大爷和三大娘肯定会开心。可是他们会跟我一样有疑问:你怎么会突然好模样地选择回国来,而且就不回去了?” 梓书垂下头去专心吃涮肉,将脸都埋在蒸腾的热气里,含着肉片有些含混不清地解释,“二姐总是行走在路上,你和四叔四婶都在国外。当然要我回来了。我总不能像婉画似的,就因为有好吃的,就赖在迪拜塔不回来吧!” 听见婉画,菊墨也忍不住笑。婉画靳家孩子里跟菊墨年纪最近的,如今在迪拜塔给中国大厨当助理。手艺据说没学多少,倒是在迪拜塔里将全世界各地最顶尖大厨的手艺都给品尝遍了。 梓书将肉片咽下去,倒是发现菊墨也呆坐在蒸腾的热气里,面上的笑容还未曾褪去,却是走了神的。 “四儿,干嘛呢?”梓书便笑着伸手在他眼前摆动。 菊墨这才回神,笑了笑,“三姐,我真羡慕你。其实我也有点,想回来。” “嗯?”梓书咬着筷子尖儿挑眉,“你个小香蕉,不是说舍不得你的生意?” 菊墨安静垂首,“我现在更舍不得离开祖国。” 【舍不得祖国,还是祖国的姑娘?还有更新。】 ------------ 61、樱春菊秋 “儿子我看你这是喜上眉梢,却怎么同时愁生双靥?” 这话是菊墨的娘亲邓瑟瑟女士说的。知儿莫若母,邓瑟瑟视频里一眼就看出儿子有毛病了。 菊墨支支吾吾地闪躲,却也没能闪开,到底让他娘亲给揪着道出了奥妙来。菊墨当然不会傻到全盘招供,他只说他新近得了一幅古画,画中画的就是樱花,他最近正为这古画疯魔。 菊墨打小就对各种古董疯魔,七八岁上就曾经捧着个黄金嵌宝的脂粉盒天天不离手,被邻居女孩子笑话说他娘娘腔,他也不在意;十几岁上天天就手指头离不开汝瓷、钧瓷,一天不抚摸,就仿佛浑身长刺……他诸如此类的魔怔多了去了,想来娘亲也不会起疑。 邓瑟瑟坐在电脑对面,眼睛转了几圈,活像龚琳娜唱《忐忑》时的顾盼神飞。继而却幽幽叹了口气,“儿子,放下吧。樱在春,菊在秋,四季不同时;樱花扬名在东洋,菊墨则生长在西洋,山水长相隔。” 菊墨相信他娘亲肯定还不知道启樱这个人,可是却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便或许只能说是天意了。 可是他却又不甘心。若真的山水相隔,那他回到中国来,启樱也回到中国来,那便不相隔了,不好么?于是听见梓书已经正式找到工作,他的心便也活了。 梓书付完了账,两人搀扶着往外走。梓书站在铜红色的晚霞光里摇摇晃晃地笑,“四儿,你要是能回来也好。当年四叔为了四婶,而留在美国不肯再回来,爷爷奶奶没少了发脾气。你要是能回来,八成奶奶也能原谅四婶。” 菊墨的脸颊早已是一派酡红,他笑米米点头,“我爸真牛,真的。爷爷奶奶当年那么拦着,我爸愣是什么都不顾了。我真钦佩他。” “靳家的男丁,个个都是痴情的种子。”梓书说罢又晃了晃,“靳家的女儿,倒是个个都是铁打的心肠。”听琴、弄棋都是身边迟迟没人;她靳梓书便也要如此。铁石心肠,便能不被爱所伤,多好。 菊墨受梓书鼓舞,站在当街就打电话,直声直气地说,“娘啊,店里的东西都凭您处置,行不?卖赔了我不怪您,赚了就都是您的。您只要别动我锁在柜子里的那些个,别把店面都亏出去就好。” 跟他娘亲说话,晓之以理动之以情都是不够的,首先必须诱之以利。邓瑟瑟果然动摇了,却还是要问一句,“儿子,你现在神智清醒吧?” 菊墨接下来才好动之以情,“爷爷奶奶年纪都大了,爸工作忙,您还得照顾我爸,就让儿子替你们在爷爷奶奶膝下尽孝吧。” 邓瑟瑟果然气短了些,叹了口气,“替我问奶奶好。” 菊墨再带了些悲壮地拨电话给孟紫仙,“仙儿,你说,如果我去考你那间学校,跟你当同学,好不好?” 如果注定抬头看不清那炫丽的气球会飞向哪个方向,便靠近那根拴着它的线。也许有一天它飞累了,会落下来,这根线便是它落回的方向。是不是? ------------ 62、求赐一吻 孟紫仙接着菊墨电话的时候,他正在马场。紫仙笑着听菊墨说话,目光则拉远,落在那在夕阳余晖中策马奔驰的少女身上。 骑马服完美勾勒出她玲珑身段,尤其一双裹在纯白长裤里的秀腿,修长有力,夹紧浅金色的名马,看得孟紫仙热血沸腾。夕阳余晖呈现古铜色,幽静而又辉煌地落下来,将她的风姿和笑容都定格成lomo相机里的画面。 感受到他的目光,她策马奔驰中转回头来,长发被风扬起,丝丝缕缕遮盖了她明媚的笑颜。她抬手呼唤他,“紫仙快来!” 少女如银铃一般的笑声便被夜风吹送入话筒。幸亏孟紫仙的心神分了一半去聆听她的话语,便没听见话筒那边猛然的一窒。紫仙柔声回应,“启樱你稍等,我马上就来。” 孟紫仙继而再对着电话,“菊墨你说什么?你说你要来考我的学校?怎么做了这个决定?” 菊墨的嗓音沙哑下去,“仙儿,你跟启樱在一起?” “是啊。”孟紫仙的嗓音愉快得仿佛高空流云。正说着,风中又带来启樱娇俏呼声,“是谁的电话?紫仙,你快挂断了吧!难道比我还重要?”那少女边喊着已经边策马冲了过来,眉眼明媚、娇俏无比。 “对不起,那我挂了吧。”菊墨几乎不敢呼吸,只用力想要透过听筒去听启樱的声音。 紫仙柔声劝慰,“启樱,是菊墨。你稍等。” 启樱也没想到是菊墨,便也怔住,只默默转身,信马由缰走去。马场上好静,只有他们在玩;夕阳虽辉煌,却因为到了黄昏而变得那么寂寞。天地之间的边界都已模糊,仿佛黑寂的海上只浮着的一层金光,很快便会消失不见了。 “……菊墨,我已转学,离开本校。哈,我要去s市啊!”紫仙依旧愉快,快乐溢于言表。 “你来s市上学?”菊墨也没想到。 紫仙仿佛带了些羞涩,“我想跟启樱在一起。她会回s市上学。” 电话挂断,孟紫仙策马追上启樱,伸手帮她拢住飘飞的长发。手指爱恋不已,“怎么了?累了吧?” 启樱赶紧收敛心神,转身便又是笑靥如花,“紫仙,你答应我要比赛。我若赢了,你便什么都答应我的!” 孟紫仙心魂一荡,策马让两匹马挨近,他转头在启樱耳畔,“那,若是我赢了呢?格格,赐给臣一个何样的嘉奖?” “嚯!”启樱颊边一红,“好大的胆子,还敢主要讨要赏赐?” 夕阳的金色越发幽暗下去,便显得面前少女娇美得不可思议,孟紫仙忍不住情动,低低祈求,“若我赢了,赏赐给臣一个吻,可好?” 启樱的马被孟紫仙的马挤着,她都退到了马场的栏杆边。孟紫仙颀长的身子向她压迫过来,他身上的男性气息都向她包绕过来。启樱忍不住心惊。不知是不是骑马的缘故,他身上染了尘土、汗气与皮革的腥膻的缘故,启樱便只觉得此时的孟紫仙与从前不同。 从前他是雅致的少年,这一刻他的周身却都盈满了侵略的气息。 ------------ 63、征服 孟紫仙这样迫来,反倒勾起启樱骨子里的桀骜。她仰头一笑,眸子里星火一样浮涌起层层傲然,“你怎知道你就会赢了我?” 前清时,为了表现不忘祖宗,便是皇子龙孙都不得荒疏骑射。启樱虽然生长在东瀛,却也打小便喜欢骑马。她如今骑机车的手段,倒有不少是从骑马中演化来的。 启樱话音甫落,她猛然夹紧.双腿,哟呵一声,身形已经如离弦之箭,从孟紫仙身旁雀跃而出!孟紫仙惊愣一笑,便也不敢怠慢,策动马匹追了上去。 孟紫仙生得清雅,启樱认定他虽然会骑马,不过定然使不出野路子。她赢了他便是手掐把拿。却没想到孟紫仙身子伏低,几乎平贴在马背上,风行追来!一看这姿势,启樱便知道自己怠慢不得了! 启樱的马虽也是纯血骏马,但是圈养的马哪里还有什么野性?启樱不耐它优雅的跑法,手腕一转,露出手镯上的尖刺来按进马臀上去。尖刺虽不长,却也让马匹负痛,便长嘶一声,尽了全力奔跑下去。甚至已经跑到对面栅栏依旧收不住脚步,而是腾空而起,越过那栅栏而去! 马师和孟紫仙都惊呼起来。孟紫仙更是策动马匹,不顾一切也追了上来! 暮色四合,启樱又是头回来这马场,对栅栏外的地势不熟。圈养马匹娇贵受不得委屈,方才那一点疼还没散尽,它便不管不顾地朝前跑。孟紫仙在后头惊出一身冷汗来。前方不远正有个建筑工程,挖出深阔的地基大坑来。马场周边人迹罕至,那工程周边的围挡就不严密,倘若那马再这么不管不顾地跑下去,说不定在夜色里一时看不清,就会人仰马翻! “启樱,你停下!”孟紫仙急喊。 “我不!”启樱策马向前,绝不肯停,“我要赢了你呢!” 眼见启樱越发接近那工地,孟紫仙惊得魂飞魄散,厉声吼着,“启樱我认输还不行?你快停下!” 夜色终究吞没最后一点金光,两人两马仿佛潜游在漆黑的水里。孟紫仙出生以来从来没有这样恐惧过,仿佛一张手便失去她,再也握不回。 “谁要你让我!”启樱依旧桀骜,“我要赢,便要你心服口服!” 这样漆黑的夜,潜游一般的盲目飞驰,却有她这样的骄傲,便如暗夜里灼然亮起的一颗明珠。孟紫仙只觉心内一暖,又一震,便也涌起豪情来,“好,那我便舍命陪你!” 两骑马在夜色里如暗色的闪电,几乎并辔同时急停在工地边沿。两匹马骤停,都是长嘶扬起前蹄。少女丝缎般的长发与少年仰慕的目光缠绕在一起,共同在风里化作无声的流云,浓稠流溢。 启樱遂银铃样笑起,“我赢了你半个马身!”地面上被马蹄扬起暄土,土上印着的蹄印便说明了一切。 孟紫仙心悦诚服,已是忍不住倾身过去轻轻握住启樱的手。启樱仿佛瑟缩了下,却终究还是静下来,任他握着。 两匹马终于安静下来,工地坑里也亮起了灯火来。几颗瓦数巨大的灯泡,便照亮整个大坑。这样居高临下望过去,倒是被层层漾起的灯光照暖了眼睛。 【还有更新。】 ------------ 64、软语相求 孟紫仙的掌心微微起了汗,握紧启樱的小手便更显得紧张。启樱的指尖如玉一般沁凉,在他掌心依旧无法暖起来。启樱也轻轻叹息了声,命令自己放松。指尖轻动,摸到他掌心微微的粗粝。 启樱忍不住抬眼望他。原以为以孟紫仙的文雅,掌心定然是平滑柔软的,倒是没想到原来他也是使过力气的。 孟紫仙也是剔透的人,回望启樱,便已会意,“只是练习骑马,就已足够被缰绳磨出一层老茧。启樱,我会努力让你刮目相看。” 启樱咬唇,避过地面下层层而来的灯火。原来孟紫仙也是明白人,看得出她虽与他亲近,实则她心里是从没正眼看过他的。他几乎是将他的自尊捧到她眼前来,只求她垂怜。 启樱别开脸去。不知怎地,这样的孟紫仙让她想到菊墨。她吻他时,那原本通体华贵的少年,竟然像小小婴儿般对她全不设防,只顺从地含着她的唇,甜美地在她唇下喘息吟哦。是因为他们是好友,又或者能成为好友的人原本就是个性相似的人吧? “启樱。”孟紫仙握紧启樱的手,“我们年纪还小,未来还有充裕时光。我终会让你爱上我。” 启樱再转回头来,眼睛里已经有星碎的泪光,“紫仙,我舍不得离开你。一想到要回日本,与你远隔两国,我就难过得受不了。” 孟紫仙微微一怔,掌心已是都灼热起来,再加上一只手,将启樱小手包在掌心,“我何尝不是?你走的这些日子,我活着都没意思。” 启樱娇羞垂下头去,手在他掌心仿佛被烫着,手指便微微缩起来。这一缩,指甲尖儿便挠着孟紫仙的掌心,那样微微的痒,沿着经脉一波一波全都漾进了孟紫仙的心底去,孟紫仙便轻颤不能持,忍不住将启樱的手搁在唇边,想要吻下去。 倒是启樱激灵一颤,忙缩回了手。孟紫仙倒也只是笑,心下明白她是从小就养在深闺的小格格,虽然天性桀骜,却终究于男女之事生涩。于是孟紫仙非但不懊恼,反倒心下甜蜜更甚。 启樱粉颈低垂,借着前方的灯火,几乎能看见她颈子上细细的绒毛。她羞得手指绞着缰绳,“……我拼了命也想赢了你,就是为了这件事。我若自己回去说,家里头未必同意;可是若紫仙你能替我去说,想来家里不会太拂了你的面子。” 她再抬头,已经收起桀骜,只是少女娇羞,“紫仙,我要留在中国,跟你在一起。好不好?” 她的瞳仁像是又黑又大的葡萄,蒙了水光,仿佛漾起魔幻一般的光;她的樱唇红嫩一颗,微微颤抖。孟紫仙再难按捺,倾身过去,便要吻下去。 “你放心,这也是我的心。启樱,我要日日与你在一起,再不让你离开。” ------------ 65、暗夜长街 夜色长街,远处投来的灯光落在条石地面上,便仿佛漾起了一层轻烟般。 菊墨小心瞄着前面相依相偎的一对男女。那两人边走边暧mei地搂抱和亲吻,暗寂长街都是羞人的回响。夜色遮掩住那两人的面容,灯影幽幽拉长了他们的身影印在地面上。一切都是迷离,却没能逃过菊墨的眼睛。 那两个人他都认得:男人是黄毛他们的头儿海哥,女人则是上回骗了他的那个波bo。 自打启樱将那枚正德通宝还给他,菊墨便越发留意club里的这个波bo。既然正德通宝的确是落在启樱手里,便证明启樱跟波bo是认识的。今晚他守在门外,果然守着波bo出台,而她的客人又正是海哥。菊墨那一刻不禁仰头望群星点缀的夜空,轻轻叨咕了声:老天爷爷,那我就不跟你算账了。 原本是因为知道启樱跟孟紫仙在一处,心情烦闷到了极点的,此时倒是心里生出了些兴头来。 菊墨步伐极轻,呼吸也几乎屏住了的,前方二人又正是浓情蜜意之时,便都没发现他。菊墨自己却是越走越心惊。如果启樱是海哥控制的钓鱼妹,那么波bo就也应当是的,否则以启樱身份之尊,如何能有机会与这样的夜店女子有不错的私交? 可是怎么听着海哥与波bo之间的谈话,两人倒像是并不熟识?更让菊墨玩味的是波bo的态度,她仿佛在与海哥虚与委蛇……菊墨不由得停住脚步,暗色长街独自静立,惊愕面对自己脑海中涌起的一个疑问:难道启樱是海哥的人,可是波bo却是启樱的人?可是启樱的人却又并不是海哥的人? 菊墨走神的当儿,海哥和波bo已经上了车。一瞄见那辆再熟悉不过的吉普车屁股,菊墨就乐了。他只悠闲上了混在一堆残障人士助力车当中的smart,一脚油门便飚出去。却不是跟着那吉普车,而是调头进了旁边的胡同。那胡同窄,一般的汽车都进不去,他的smart却能见缝插针。 转过几条巷子,菊墨停在巷子口,好整以暇望着道路的左边。大约十分钟后,吉普车这才轰鸣着开过来。吉普车在距离菊墨不远处停下来,车里的灯熄灭。大约半个小时后,波bo独自一人从车门中下来。还站在车门前不急不慢地扯好了胸衣,这才扭着腰抓紧手中一个包,走向巷子来。 而那辆吉普车里的灯许久未亮,也没半分动静。 菊墨咬牙,无声下车,绕过巷子口,迎着波bo走过去。波bo仿佛没想到这里还有人,惊得撒腿就要跑,却哪里跑得过菊墨的长腿,被菊墨一掌就给揪住头发,一下就掼在墙壁上! 波bo面颊贴着冰冷墙壁,无法回头看清背后人,便只能吓得惊呼,“你要干什么?” 菊墨在暗夜里将头套拉严实了些,冷声,“你对海哥做了什么?” 波bo一怔,以为是海哥的手下。她便笑起来,使出女性的招数来,身子如蛇一般贴向菊墨来,“我还能对海哥做什么呀,你说呢?” “或者,我也做给你一次?”波bo说着转头妖娆回望那吉普车,笑得更是妖冶,“海哥还没醒过来呢,哥哥我呀让你欲仙欲死一回,如何?” 暗夜里,妖娆的女体柔滑如蛇。不可否认,波bo也是美女,皮肤如水夜色里浸滑如丝绸。如果能被这样的女体缠着裹着,该是每个男人都难以抵御的魅惑。尤其她叫波bo,便让人无法不想到女子身上最柔软的部位。于是便也能断定,她这个名字定然不是真名,而是她故意这样叫的。犹抱琵琶,却又故意展现。 “要跟我做交易?”菊墨轻蔑地笑了,“那也好,我可以放你走。不过我要的不是你,是这个。”说罢趁着波bo还没来得及防备,菊墨已长臂骤伸,一把夺过了波bo手里的东西! 【稍后还有更新。】 ------------ 66、心是莲花开 手里的东西被夺,波bō岂能善罢,趁着菊墨注意力转望那包裹的当儿,波bō柔软纤腰一拧,长腿已是横着劈出去!菊墨只要躲避得稍晚一点,裆部就定然躲不开! 菊墨无奈松手退避,也没想到波bō身手这样好。没恼,反倒笑骂,“好狠!” 波bō也没想到对方既能避开,继而竟然还是笑着对她说话。波bō便也冷静下来,眯了眼睛去望菊墨,“你到底想干什么?” 菊墨叹了口气,只说,“你走吧。”便转身,拎了那包裹走。 这片古老的民宅区,巷子如羊的细肠,弯弯绕绕,环环套叠。于是波bō才会选择到这里来下手,他也乐得在利用这样的环境来脱身。直到确定背后再没有跟随的脚步,菊墨才停下来。窄巷里没地方安路灯,只有两边住家窗口偶有泄出来的一缕灯光。菊墨站在幽暗的灯光里展开手里的包袱皮,一尊佛首不经意翩然而现,宛如清净莲花,静静沐浴在暗金色的光晕里。慈眉善目,宁静微笑。 仿佛并不在乎被盗割的惨遇,更不在乎曾经在歹人手里颠沛流离。只要世人所见,便只是这般慈悲微笑。菊墨心中温暖一晃,忙恭敬合十,行了个礼。 红尘虽浊流,心是莲花开。 其实对于波bō,菊墨心中还有太多疑问。甚至也知道,也许能从波bō这里打开一个缺口,便能更多探知有关启樱或者说是青蚨的更多事情。可是他还是作罢,就这样转身放了她走。 胡同里植着棵大树,就紧贴着墙边,左右两边就是两家房屋的山墙。这是地方狭窄的不得已之举,却给了菊墨登天的梯子。菊墨被夹仄在窄巷里,便只觉心事都如同这些羊肠般的胡同一般,被压得细细,搓得长长,越觉得胸口窒闷,仿佛喘不过气来。菊墨便伸长了手臂,身姿灵巧,几个晃动之间,已是攀着大树上了房顶。 坐在房顶上,四边月光青白而降,眼前的天地终于疏朗了些。菊墨终于能再呼吸,便轻轻闭了闭眼睛,再展开包袱皮去凝望手中佛首。佛像那柔美延展的眉眼线条,让菊墨不知怎地,就想在佛首面前放纵地哭一回。 ——放走波bō,还是因为舍不得启樱。就像在过马路的时候,于车河里一把握紧赵旗珠的手,不过都只因为赵旗珠也是启樱身边的人。 听她说她小时候的孤单与绝望,便不自觉会替她珍惜她身边的人。赵旗珠是她同族姐妹,波bō又是她能派来伪装她的人,便证明她们都是她看重的人。于是他就狠不下心来。他总是没机会对她好,便也只能将对她的好,给了她身边的人吧。 . 兴许是白月绕身、佛首在抱的缘故,菊墨翻覆的心,终于点点宁静下来。甚至当电话响起的刹那,他还在微笑。不过微笑真短,当听见孟紫仙在电话里喜悦的倾诉时,便尽数凝冻下来。 他果然是肉眼凡胎,纵然佛首在抱,他也学不会放下痴嗔,寻不得解脱。 孟紫仙在电话里喜悦如春风,“……菊墨,我欢喜得又不知道该跟谁说。跟家人说,怕他们笑我孟浪;跟一般的朋友说,又怕他们只当成是桃色笑话来取笑。便只能对你说——菊墨,我吻了她……” “她好美,美得让我都不知该用何样的语言来形容那一刻的美妙。或者该说她人如其名,我吻着她的时候,就只觉身如樱花香雪之海,满眼锦绣,身周落英缤纷,我的唇碰触到的是柔软清甜的花瓣,心中所想唯有啜饮尽她所有的芬芳……” 夜空清静,白月如璧,菊墨攥紧电话坐在人家的房顶上,怔怔攥紧了电话。 他是该报以微笑的吧,是不是?好友心愿得偿,将他当做唯一倾诉心事的对象,他该感觉荣幸,他该替好友开心。可是他怎么会用尽了力气,却也挤不出一丝微笑来。 甚至这样月色宁和的夜里,他却只觉身周都起了风。周遭夜色变成波浪翻涌的玄黑大海,而他坐的房顶只是一叶小舟。随时会有浪头倾天而下,掀翻了他寄身的小舟…… “菊墨,你在听我说话么?”孟紫仙仿佛听出了他的沉默。 菊墨干哑地笑,“当然在听。仙儿,给你道喜了。” 孟紫仙也笑起来,“菊墨,上回听你说也喜欢上了一个人。我能有这份荣幸知道,那个人是谁?” - 【红尘浊流,我却独独看见你清亮的眼;迷障遮眼,我将你在心底供养成一朵清莲……免费章节到此结束,明天上架将有万字更新。期待亲们的支持,某苏会倾心尽力跟大家分享一个好故事,熨暖这一段2012的冬天。厚,明晨,走起——】 - ------------ 二、采菊东篱下 ------------ 67、香若雏菊(3更1)  “格格您瞧,那边那位穿紫衣的就是孟紫仙。” 红墙碧瓦之间,缓缓走来两位少女。隔着遥远的距离,隐秘望向孟紫仙。 若投眼望去,定然会将目光都被其中一位少女给全部夺去;尽管,另外那位少女也同样明媚动人。 那位引人注目的少女只穿了件简单的纯白裙子,裙摆淡淡印染水墨莲花;一把黑缎子一般的长发全都向后梳去,变成一条油光锃亮的大辫子,从后颈直垂下去,掠过屁股蛋儿。辫梢压了一枚白玉,拴着细细的金链。 通体华贵,宛如羊脂白玉阄。 更让人转不开眼睛的,是那少女的容颜。明艳高贵,靓丽如榴花照水,却又天然一段如冰如玉的气度,令人眼生爱慕,却心生敬畏。 她身边的少女则穿了桃红的裙子,五官轻灵,尤其一张小嘴仿佛永远都是笑着,煞是惹人喜爱。 说话的正是那红衣少女。 白衣少女轻轻一哂,“原来就是他。名字尚好,人不过尔尔。” 白衣少女姓金,名启樱。红衣少女叫赵旗珠。 旗珠便一吐舌头,“我看倒不是那孟紫仙不好,是格格你心情不好!长辈令择美貌近宗少年入侍,这原是多大的美事,只有格格你不愿意。若我是格格你的身份,我早乐晕了。哦” “那般荒唐,亏你还当成福气!”启樱轻斥。 她是皇室一脉最近的继承人。当年皇弟被迫迎娶东瀛贵族女子为妻,她便是他们的后代。如今年满十六岁,已是到了考虑未来婚事的时候。 族中长老更将她的婚事看成是未来皇室血脉的绵延大事,所以极为谨慎,断不是她自己一人的私事。 族中各支长辈均四处搜罗血缘近的美貌少年,以备启樱拣选。倒像是一场隔了时光的选秀。只不过旧日的选秀是男选女,此时变成了女选男。 启樱觉得荒唐,却不得抗拒。 “是旗珠多嘴了。”旗珠吐了吐舌。 族谱上算起来,她是启樱好几辈之后的晚辈,所以自然不敢乱说话;从血缘上来说,她是红带子觉罗的后代,更比不上启樱的尊贵。 启樱垂首走进故宫大门去。旗珠还不甘心地回头张望一眼。啧,那紫衣少年那样好看,偏启樱看不入眼。 “啊,格格你看,孟紫仙身边还有个穿绿衣的男孩儿!” 转过视角,旗珠这才看见原来孟紫仙身影挡住的地方还站着个绿衣的男孩儿。隔着远,虽然看不清,旗珠却也只觉宛如看见金灿阳光下一块通体翠碧的翡翠般,满眼的瓷色玉光。 启樱略有不耐,只是浅淡远远望了一眼,便说,“那是个女孩儿。” “可是!”旗珠有点失望,“他穿着男生的衣裳!” “我也爱作男装。”启樱一笑,“她的胸定然勒着,你不信可找机会去摸摸。” - 辈分:溥毓恒启,焘闿增旗。 华语第一言情站红袖添香网为您提供最优质的在线阅读。 ------------ 68、不想让你知道(3更2)  “格格您瞧,那边那位穿紫衣的就是孟紫仙。” 红墙碧瓦之间,缓缓走来两位少女。隔着遥远的距离,隐秘望向孟紫仙。 若投眼望去,定然会将目光都被其中一位少女给全部夺去;尽管,另外那位少女也同样明媚动人。 那位引人注目的少女只穿了件简单的纯白裙子,裙摆淡淡印染水墨莲花;一把黑缎子一般的长发全都向后梳去,变成一条油光锃亮的大辫子,从后颈直垂下去,掠过屁股蛋儿。辫梢压了一枚白玉,拴着细细的金链。 通体华贵,宛如羊脂白玉阄。 更让人转不开眼睛的,是那少女的容颜。明艳高贵,靓丽如榴花照水,却又天然一段如冰如玉的气度,令人眼生爱慕,却心生敬畏。 她身边的少女则穿了桃红的裙子,五官轻灵,尤其一张小嘴仿佛永远都是笑着,煞是惹人喜爱。 说话的正是那红衣少女。 白衣少女轻轻一哂,“原来就是他。名字尚好,人不过尔尔。” 白衣少女姓金,名启樱。红衣少女叫赵旗珠。 旗珠便一吐舌头,“我看倒不是那孟紫仙不好,是格格你心情不好!长辈令择美貌近宗少年入侍,这原是多大的美事,只有格格你不愿意。若我是格格你的身份,我早乐晕了。哦” “那般荒唐,亏你还当成福气!”启樱轻斥。 她是皇室一脉最近的继承人。当年皇弟被迫迎娶东瀛贵族女子为妻,她便是他们的后代。如今年满十六岁,已是到了考虑未来婚事的时候。 族中长老更将她的婚事看成是未来皇室血脉的绵延大事,所以极为谨慎,断不是她自己一人的私事。 族中各支长辈均四处搜罗血缘近的美貌少年,以备启樱拣选。倒像是一场隔了时光的选秀。只不过旧日的选秀是男选女,此时变成了女选男。 启樱觉得荒唐,却不得抗拒。 “是旗珠多嘴了。”旗珠吐了吐舌。 族谱上算起来,她是启樱好几辈之后的晚辈,所以自然不敢乱说话;从血缘上来说,她是红带子觉罗的后代,更比不上启樱的尊贵。 启樱垂首走进故宫大门去。旗珠还不甘心地回头张望一眼。啧,那紫衣少年那样好看,偏启樱看不入眼。 “啊,格格你看,孟紫仙身边还有个穿绿衣的男孩儿!” 转过视角,旗珠这才看见原来孟紫仙身影挡住的地方还站着个绿衣的男孩儿。隔着远,虽然看不清,旗珠却也只觉宛如看见金灿阳光下一块通体翠碧的翡翠般,满眼的瓷色玉光。 启樱略有不耐,只是浅淡远远望了一眼,便说,“那是个女孩儿。” “可是!”旗珠有点失望,“他穿着男生的衣裳!” “我也爱作男装。”启樱一笑,“她的胸定然勒着,你不信可找机会去摸摸。” - 辈分:溥毓恒启,焘闿增旗。 华语第一言情站红袖添香网为您提供最优质的言情在线阅读。 ------------ 69、想要守护的人(3更毕)  夜色里,最诱人的灯光是小旅店散发出来的那种。各种暧昧,各种心思跳跳。而且一般小旅店旁都搭配若干家成人用品店,让你的小心脏想不突突都不行。 菊墨指着面前门面小小的旅店,朝身畔的格格傻笑,“进去?阄” “哎呀不要!”格格手臂沁凉,贴着菊墨手臂,“这里人多,阳气太盛。说不定还能碰上个懂阴阳的,捉了我可怎办?” 菊墨继续傻笑,“那,怎办?” “去你那。”女鬼格格眼神儿却是活色生香。 好主意,菊墨点头。他来北京住的是他们靳家一处老院子。那阴气多重啊,正好适合女鬼气场。 坐上出租车,菊墨还傻笑问那司机,“大哥,我们俩人儿坐着沉哈?” 司机从后视镜给了菊墨一白眼,“小伙儿,嗑药迷糊了吧?就你一个,哪儿出来俩人!哦” 菊墨就又放心地笑了。女鬼嘛,司机看不见才对。 两人半拥抱着进了靳家的老院子去。小四合院不大,没人。就当院一棵大树,张牙舞爪都伸出天井去,不知是活了多少年的了。菊墨醉眼望女鬼格格,“这里,可好?” “好!”女鬼眼睛发亮,“我就喜欢这老地方!” 菊墨再也站不稳,自己躺在雕花大床,眯着眼睛瞧女鬼独自在房间里飘荡。啧,脚步真轻盈,身段真曼妙。她不让他电灯,说怕光,她就借着黑暗在他屋子里翻箱倒柜,菊墨真佩服女鬼的眼力。 当然,他自己眼力也是惊人,黑暗中仍能看见女鬼在干嘛。 菊墨笑笑起身,伸手去环抱女鬼,“你在,干嘛?” 女鬼一惊,仿佛没想到菊墨还能醒着,却随即平静下来,回抱住菊墨,“你乖。我许多年没闻过人间的味儿,让我开了箱子柜子多闻闻。这些老檀木,真好闻。” 菊墨已是痴了,鼻尖儿凑到女鬼唇边去,“你的香味儿,比老檀木,更,更好闻……” 女鬼挣扎,菊墨却使劲抱着女鬼往榻边去。菊墨虽然不堪药力,却还能将小胳膊将那女鬼抱得死紧。女鬼终究没他力量大,两人就滚到床帐中去。菊墨正当男少,中了药,怀中又软玉温香,他便有些按捺不住,手便本能去摸女鬼的身子。 上上下下,无法形容的曼妙曲线。菊墨粗喘更急,那女鬼却似乎慌张地扭动着身子尽力躲避。可是两人这样缠绕着,她越扭动就越让菊墨难以按捺。终于最后,菊墨颤抖着摸上了她高耸的粉嫩——手指更是过分,直接伸进她两方粉嫩之间的沟壑去,穿梭抚弄…… 女鬼羞涩又惊慌的吟声在菊墨耳边漾起,菊墨也疯了,只觉这种手指的抽动像极了某种更为过分的动作……菊墨正想着,后脑却猛地一疼。 然后,天地就寂灭了。 十分钟后,一个女子走上等在门口的出租车,拍着自己胸口,骂了声,“妈的,不是个小受么,怎么对女人如狼似虎的?再纠缠下去,我怕我真会失了身!” 司机大哥只问,“拿到了?” 女子娇娆一笑,举了举手中布包,“我想拿的东西,岂能拿不到!” 说罢就也黯然下来。就为了这么个东西,她浑身上下都被那臭小子给摸遍了——到底谁更吃亏一些? 华语第一言情站——红袖添香网为您提供最优质的言情在线阅读。 ------------ 70、你,生气了吗(第一更)  “菊墨,发生了什么事?”孟紫仙接着电话赶来的时候,正看见一屋子的凌乱,而菊墨坐在雕花大床上正在难过。玉白的丝绸中衣尽数敞开,隐约可见少年胸膛。颈子一带皮肤幼细,泛着粉嫩的桃红。孟紫仙赶紧别开眼去。 “仙儿!”菊墨瞧见孟紫仙来,登时哇地一声叫开,朝孟紫仙伸开双臂去。 孟紫仙赶紧奔过来,“遭窃了?损失了什么?” 菊墨扁了扁嘴,眼睛里盈盈一闪。抬眼瞄着孟紫仙,想回答,却又没出声。 孟紫仙皱眉,“难道是那尊饕餮纹青铜爵?” “嗯!”菊墨嘟着小红唇委屈点头阄。 “你别怕,我现在报案。”孟紫仙安慰菊墨,便要打电话。 菊墨却扭扭捏捏地,“仙儿,我不是难过那青铜爵。我是,我是担心,我可能丢失了更重要的东西……” “还有更贵重的?”孟紫仙面色也一变,“那你整理整理,还丢了什么?” 菊墨却委委屈屈说不出来了。 “哎呀你快说呀!”孟紫仙都急了。 “仙儿,我就问个事儿:你说,你说咱们男人,怎么算是**了啊?”菊墨红着脸颊,终于问出口来哦。 “啊?!”孟紫仙好悬没坐地下,“你你你你,那还是个劫财又劫色的?” 菊墨小脸蛋一红,“跟那劳什子青铜爵比起来,当然我更招人!” 孟紫仙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你是想说——也许那贼只是想劫色,后来看你更招人,所以顺便劫了个色?” 菊墨咬着嘴唇,脸红红的,又说不出话来了。 “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多少有印象没有?”孟紫仙终究年纪大些,比菊墨更冷静,只挑关键的问。 菊墨眨了眨长睫毛,“……她是公主坟里出来的格格。很美,很,哦,很火辣。” 孟紫仙要撞墙了,“菊墨你听我说,要那真是女鬼,咱们真没法报案。警察叔叔不管阴间的。”孟紫仙也真够耐心。 菊墨扭着衣襟,却幽幽笑了,“她装的。我虽然被下了药,却也分得出的。我故意说‘格格吉祥’,就是给她下套儿呢,结果她中招了。” “嗯?”孟紫仙一迷糊。 “她要真是公主坟里的公主,她就不会应下‘格格吉祥’。都是让《还珠格格》给闹的吧,小姑娘都以为公主就是格格呢,实际上皇家公主决不能称格格,而是固定封号的公主;还有‘吉祥’二字……紫禁城里,都是太监们彼此问安才问‘吉祥’;要真敢跟公主问吉祥,那就是找死了。” 菊墨诡秘一笑,“要是真的公主香魂,她岂能不知道这个?所以这个是装的啦!” “还有……”菊墨说着说着又脸红了。还有他故意摸了她。她虽然冰肌玉骨,可是那身子却是热的,心跳更是怦然,所以自然是大活人! 他在药力攻击之下,只能选用这样的方式来尽量多地探知对方底细。女子身上难免有些装饰品,他抚遍她全身,只为能在迷乱里扯下来些东西作为证据。 原本都是迫不得已的法子,却没想到自己醒来,满脑子的却都是那夜的香艳记忆,刻骨铭心。 - 【四儿,真失了咩?求细节】 $$$$$$$$$$$3002 ------------ 71、强送秋波(第二更)  “混蛋,别摸我,住手啊!” 她抗拒着,身上那少年却迷蒙张开清澈大眼,纯真凝望她;可是那手却还是蛮横伸进她**之间去…… 她扭动抗拒,却身子越发软,越发——贴近他…… 门上却忽地传来没眼色的敲击,“格格,该起床了。” 天色早已大亮,阳光却无奈怎么都穿不透那厚厚的丝绒窗帘,委屈地只能敲着玻璃窗玩儿。满屋子的古董家具都红着脸盯着雕花大床,看它们的女主人缠在被子里,满面羞红,娇吟声声。 “唔!”启樱从床上猛地坐起来,捂着自己的头。这才省得又是一场春梦。许是被被子给缠住了身子,又热又紧,这才胡乱做了梦阄。 “格格,是我。”管家陈太的嗓音不疾不徐,果然是训练有素。 “嬷嬷,麻烦你不要吵我,让我再睡一会儿!”大小姐的起床气蛮大,更何况那一场春梦……啧,真是心情烦躁。 抬眼看见大镜子里的她自己。身上的真丝睡裙凌乱抬高,露出粉嫩娇娆的身子。长发湿润缠住小脸儿,一双眼睛又是娇羞又是迷蒙……启樱一声呻吟,拎起羽毛枕头就砸向那镜子。哐啷一声,这才让启樱清醒了点儿。 “妈的,真羞耻看见自己这样儿。就是做场梦嘛,怎么跟真的被男人缠过了似的?”启樱暗自骂了声,心说都是选秀那事儿给闹的。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不就夜夜做春梦了么! “格格,请整理衣装。我要进来了。”陈太依旧在门外耐心地敲门,而且转动了门把。 鎏金门把缓缓转动,眼看就要开了。启樱知道陈太与她一样固执,手里又有她房门钥匙,遂无奈投降,“好啦!再给我五分钟,我下楼去!哦” 可不能让陈太看见她一脸春色,否则她还怎么活! 五分钟后,启樱如约下楼。一件简单的秋香色软缎小旗袍裹住她娇嫩身躯。长发如云散在背后,赤着脚,下楼从餐桌上捞起一块三明治。 陈太不赞同地皱眉,“小姐,不能这样没规矩。” 启樱撅嘴,“又没旁人,没长辈,嬷嬷你就饶了我。” 陈太终究心软,“这个我可以饶你,可是你待会儿可要乖乖去见人。司机和车子都备好了,对方也已经再度确认赴约。” 启樱无奈趴在桌子上,“这回又是谁?” “孟家少爷紫仙。”陈太目光沉静落在启樱面上,并不意外看见启樱大叫,“怎么又是他?上回在故宫我都见过了。” “上回是让格格侧面看。这次才是正式见面。”陈太语气不容辩驳,“孟家少爷是这回比较靠前的候选人。家主那边的意思是,让你们多聊聊。” 启樱转了下眼珠,忽地樱唇一绽,“好吧,那就见见!” 故宫那日的情景又转回脑海。梨花如雪里,孟紫仙身畔的绿衣少年,红唇旖旎。 就算孟紫仙没什么好玩,至少问问那小受的消息也好。那样唇红齿白的粉嫩少年,若还在前清,她必让人送他进宫当了她贴身随侍的小太监。 $$$$$$$$$$$ ------------ 72、银杏千年的等待(①更)  “格格您瞧,那边那位穿紫衣的就是孟紫仙。” 红墙碧瓦之间,缓缓走来两位少女。隔着遥远的距离,隐秘望向孟紫仙。 若投眼望去,定然会将目光都被其中一位少女给全部夺去;尽管,另外那位少女也同样明媚动人。 那位引人注目的少女只穿了件简单的纯白裙子,裙摆淡淡印染水墨莲花;一把黑缎子一般的长发全都向后梳去,变成一条油光锃亮的大辫子,从后颈直垂下去,掠过屁股蛋儿。辫梢压了一枚白玉,拴着细细的金链。 通体华贵,宛如羊脂白玉阄。 更让人转不开眼睛的,是那少女的容颜。明艳高贵,靓丽如榴花照水,却又天然一段如冰如玉的气度,令人眼生爱慕,却心生敬畏。 她身边的少女则穿了桃红的裙子,五官轻灵,尤其一张小嘴仿佛永远都是笑着,煞是惹人喜爱。 说话的正是那红衣少女。 白衣少女轻轻一哂,“原来就是他。名字尚好,人不过尔尔。” 白衣少女姓金,名启樱。红衣少女叫赵旗珠。 旗珠便一吐舌头,“我看倒不是那孟紫仙不好,是格格你心情不好!长辈令择美貌近宗少年入侍,这原是多大的美事,只有格格你不愿意。若我是格格你的身份,我早乐晕了。哦” “那般荒唐,亏你还当成福气!”启樱轻斥。 她是皇室一脉最近的继承人。当年皇弟被迫迎娶东瀛贵族女子为妻,她便是他们的后代。如今年满十六岁,已是到了考虑未来婚事的时候。 族中长老更将她的婚事看成是未来皇室血脉的绵延大事,所以极为谨慎,断不是她自己一人的私事。 族中各支长辈均四处搜罗血缘近的美貌少年,以备启樱拣选。倒像是一场隔了时光的选秀。只不过旧日的选秀是男选女,此时变成了女选男。 启樱觉得荒唐,却不得抗拒。 “是旗珠多嘴了。”旗珠吐了吐舌。 族谱上算起来,她是启樱好几辈之后的晚辈,所以自然不敢乱说话;从血缘上来说,她是红带子觉罗的后代,更比不上启樱的尊贵。 启樱垂首走进故宫大门去。旗珠还不甘心地回头张望一眼。啧,那紫衣少年那样好看,偏启樱看不入眼。 “啊,格格你看,孟紫仙身边还有个穿绿衣的男孩儿!” 转过视角,旗珠这才看见原来孟紫仙身影挡住的地方还站着个绿衣的男孩儿。隔着远,虽然看不清,旗珠却也只觉宛如看见金灿阳光下一块通体翠碧的翡翠般,满眼的瓷色玉光。 启樱略有不耐,只是浅淡远远望了一眼,便说,“那是个女孩儿。” “可是!”旗珠有点失望,“他穿着男生的衣裳!” “我也爱作男装。”启樱一笑,“她的胸定然勒着,你不信可找机会去摸摸。” - 辈分:溥毓恒启,焘闿增旗。 华语第一言情站——红袖添香网为您提供最优质的言情在线阅读。 ------------ 73、以下攻上(②更)  正待回首,菊墨的目光先扫过大玻璃窗——就在这个当儿,一个一身黑色皮装的女子疾如闪电般从窗边急急闪过! 菊墨手上的面碗当啷就掉了,他嘴上还叼着一根面条,起身就追,“青蚨,你给我站住!” 餐厅的服务员都傻了,等回神过来,菊墨早跑没影儿了阄。 启樱笑得差点趴桌子上。意识到对面的孟紫仙直眉楞眼盯着她看,这才想起来,以她格格身份不该这么笑的。忙敛了笑意,状似无意问,“那位小先生,是怎了?” 孟紫仙也有点懵,见启樱问,只好答,“他是我朋友,你别见怪。” “不见怪,只是觉得有趣。”启樱努力做淡然,可是一想到菊墨嘴唇一圈儿的卤子酱,再加上嘴里好还咬着的一根面条儿,就忍不住乐,“他喊什么?情妇?他那个年纪就有情妇的?” 孟紫仙汗都下来了。以启樱格格身份,会以他交友情况来判断他为人的吧?孟紫仙小心解释,“我朋友他家中刚失窃。所以他情绪有些失控,让你见笑了。” 启樱又没忍住,噗地笑出来,“他丢了什么呀?什么贵重到让他举止都轻狂了?” 孟紫仙很有些皱眉,不明白启樱怎么会对菊墨的事儿那么感兴趣了。明明是个冰清玉洁高高在上的小格格,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哦。 “……说来有些汗颜。”孟紫仙看见启樱笑,便也有心借着这个话题拉近两人距离,“据我朋友说,他丢的东西倒是没什么贵重;可是他却丢了他唯一拥有的、最珍贵的东西。” “哦?”轮到启樱挑眉,“那么贵重么?他夸张了!” 孟紫仙垂眸一笑,“不夸张。” 启樱暗自腹诽。不就一青铜爵么,至于还什么唯一拥有的?呸,故弄玄虚。嘴上便追问,“说给我听听,倒看是什么东西。” 孟紫仙本不想明说,怕唐突佳人,见躲不过了,只能说,“我朋友说——他**了。” “噗——”启樱嘴里正喝汤,一个冷不防竟然全都喷出来。喷了孟紫仙一衣襟! 孟紫仙惊愕望启樱,更惊愕听启樱叫起来,“他,他放屁!” 孟紫仙不由得揉揉眼睛。眼前的女孩儿,还是那高高在上的小格格么? 日光倾城,赵旗珠陪着启樱奔琉璃厂。 赵旗珠小心帮启樱拦着迎面来的游人客流,怕冲撞了启樱,却还在忍不住问,“格格,你那天让我穿黑色皮衣从餐厅门口跑过去,是什么意思啊?” 启樱心下偷笑。赵旗珠是她同家族的女孩儿,相貌和身量上都有相似。所以当然要赵旗珠扮演青蚨,才能唬过人去。那小子不就那么上当了么。启樱就怕那小子跟孟紫仙一起出现,若是认出她来可怎么办? 虽说那日她是狠狠给他下了好几个人分量的迷幻药的,人正常是该失去记忆的,该认不出她来;不过她得多加点小心还是对的。 - 【完了,赖上了还有更新。】 $$$$$$$$$$$3002 ------------ 74、很受伤(更1)  “格格您瞧,那边那位穿紫衣的就是孟紫仙。” 红墙碧瓦之间,缓缓走来两位少女。隔着遥远的距离,隐秘望向孟紫仙。 若投眼望去,定然会将目光都被其中一位少女给全部夺去;尽管,另外那位少女也同样明媚动人。 那位引人注目的少女只穿了件简单的纯白裙子,裙摆淡淡印染水墨莲花;一把黑缎子一般的长发全都向后梳去,变成一条油光锃亮的大辫子,从后颈直垂下去,掠过屁股蛋儿。辫梢压了一枚白玉,拴着细细的金链。 通体华贵,宛如羊脂白玉阄。 更让人转不开眼睛的,是那少女的容颜。明艳高贵,靓丽如榴花照水,却又天然一段如冰如玉的气度,令人眼生爱慕,却心生敬畏。 她身边的少女则穿了桃红的裙子,五官轻灵,尤其一张小嘴仿佛永远都是笑着,煞是惹人喜爱。 说话的正是那红衣少女。 白衣少女轻轻一哂,“原来就是他。名字尚好,人不过尔尔。” 白衣少女姓金,名启樱。红衣少女叫赵旗珠。 旗珠便一吐舌头,“我看倒不是那孟紫仙不好,是格格你心情不好!长辈令择美貌近宗少年入侍,这原是多大的美事,只有格格你不愿意。若我是格格你的身份,我早乐晕了。哦” “那般荒唐,亏你还当成福气!”启樱轻斥。 她是皇室一脉最近的继承人。当年皇弟被迫迎娶东瀛贵族女子为妻,她便是他们的后代。如今年满十六岁,已是到了考虑未来婚事的时候。 族中长老更将她的婚事看成是未来皇室血脉的绵延大事,所以极为谨慎,断不是她自己一人的私事。 族中各支长辈均四处搜罗血缘近的美貌少年,以备启樱拣选。倒像是一场隔了时光的选秀。只不过旧日的选秀是男选女,此时变成了女选男。 启樱觉得荒唐,却不得抗拒。 “是旗珠多嘴了。”旗珠吐了吐舌。 族谱上算起来,她是启樱好几辈之后的晚辈,所以自然不敢乱说话;从血缘上来说,她是红带子觉罗的后代,更比不上启樱的尊贵。 启樱垂首走进故宫大门去。旗珠还不甘心地回头张望一眼。啧,那紫衣少年那样好看,偏启樱看不入眼。 “啊,格格你看,孟紫仙身边还有个穿绿衣的男孩儿!” 转过视角,旗珠这才看见原来孟紫仙身影挡住的地方还站着个绿衣的男孩儿。隔着远,虽然看不清,旗珠却也只觉宛如看见金灿阳光下一块通体翠碧的翡翠般,满眼的瓷色玉光。 启樱略有不耐,只是浅淡远远望了一眼,便说,“那是个女孩儿。” “可是!”旗珠有点失望,“他穿着男生的衣裳!” “我也爱作男装。”启樱一笑,“她的胸定然勒着,你不信可找机会去摸摸。” - 辈分:溥毓恒启,焘闿增旗。 华语第一言情站——红袖添香网为您提供最优质的言情在线阅读。 ------------ 75、这样爱你,够不够?(更2)  “格格您瞧,那边那位穿紫衣的就是孟紫仙。” 红墙碧瓦之间,缓缓走来两位少女。隔着遥远的距离,隐秘望向孟紫仙。 若投眼望去,定然会将目光都被其中一位少女给全部夺去;尽管,另外那位少女也同样明媚动人。 那位引人注目的少女只穿了件简单的纯白裙子,裙摆淡淡印染水墨莲花;一把黑缎子一般的长发全都向后梳去,变成一条油光锃亮的大辫子,从后颈直垂下去,掠过屁股蛋儿。辫梢压了一枚白玉,拴着细细的金链。 通体华贵,宛如羊脂白玉阄。 更让人转不开眼睛的,是那少女的容颜。明艳高贵,靓丽如榴花照水,却又天然一段如冰如玉的气度,令人眼生爱慕,却心生敬畏。 她身边的少女则穿了桃红的裙子,五官轻灵,尤其一张小嘴仿佛永远都是笑着,煞是惹人喜爱。 说话的正是那红衣少女。 白衣少女轻轻一哂,“原来就是他。名字尚好,人不过尔尔。” 白衣少女姓金,名启樱。红衣少女叫赵旗珠。 旗珠便一吐舌头,“我看倒不是那孟紫仙不好,是格格你心情不好!长辈令择美貌近宗少年入侍,这原是多大的美事,只有格格你不愿意。若我是格格你的身份,我早乐晕了。哦” “那般荒唐,亏你还当成福气!”启樱轻斥。 她是皇室一脉最近的继承人。当年皇弟被迫迎娶东瀛贵族女子为妻,她便是他们的后代。如今年满十六岁,已是到了考虑未来婚事的时候。 族中长老更将她的婚事看成是未来皇室血脉的绵延大事,所以极为谨慎,断不是她自己一人的私事。 族中各支长辈均四处搜罗血缘近的美貌少年,以备启樱拣选。倒像是一场隔了时光的选秀。只不过旧日的选秀是男选女,此时变成了女选男。 启樱觉得荒唐,却不得抗拒。 “是旗珠多嘴了。”旗珠吐了吐舌。 族谱上算起来,她是启樱好几辈之后的晚辈,所以自然不敢乱说话;从血缘上来说,她是红带子觉罗的后代,更比不上启樱的尊贵。 启樱垂首走进故宫大门去。旗珠还不甘心地回头张望一眼。啧,那紫衣少年那样好看,偏启樱看不入眼。 “啊,格格你看,孟紫仙身边还有个穿绿衣的男孩儿!” 转过视角,旗珠这才看见原来孟紫仙身影挡住的地方还站着个绿衣的男孩儿。隔着远,虽然看不清,旗珠却也只觉宛如看见金灿阳光下一块通体翠碧的翡翠般,满眼的瓷色玉光。 启樱略有不耐,只是浅淡远远望了一眼,便说,“那是个女孩儿。” “可是!”旗珠有点失望,“他穿着男生的衣裳!” “我也爱作男装。”启樱一笑,“她的胸定然勒着,你不信可找机会去摸摸。” - 辈分:溥毓恒启,焘闿增旗。 ------------ 76、秋夜燃火(第一更)  菊墨很蛋定,青爵放下电话反倒蛋疼了。青爵盯着自己电话大半晌,茫然抬头盯了净璃一眼,“……他竟然压根儿就没听懂?” 电话一直按着免提呢,净璃全都听见了,此时早已乐得从沙发滚到地上去了。 青爵也都气乐了,“这世间最悲哀的事,是整别人的时候,别人压根儿就没听出来在被整!” “哈哈……”净璃捂着肚子,眼泪都快下来了,“你忘了他是在美国长大的!就算孟庭苇《羞答答的玫瑰静悄悄地开》全中国人民都知道,可是身在美国的人民有可能不知道啊。而且最绝的是,美国人民可能也不知道中国网民嘴里的‘菊花’是啥呀!他根本就不知道‘羞答答的菊花静悄悄地开’是你在糗他呢,哈……” 好吧,事情是这样的:芒果娱乐一大早就转来一个包裹,说是快递来给十二少的礼物。盒子里是那青铜爵,还配了一张青铜爵的照片。比较特别的是照片还做了个放大的局部处理,让人能清楚看见青铜爵身上刻着的“笨蛋”! 大家还面面相觑不知何意时,青爵已经被气得一脸铁青,跟兰泉去找菊墨的电话号码了…… “送礼物”的人当然是启樱。她那日在故宫承乾宫听见菊墨尖着嗓子在那惊叹,“怎么一屋子的傅青爵啊!”便随便在百度上输入了傅青爵三字,然后就查到傅青爵是脾气出奇坏的大明星,启樱还顺道也查到芒果娱乐的地址了。 启樱暂时没办法整死菊墨,她先找个人帮她把菊墨整个半死好了。 只是没想到,人家菊墨压根儿混不吝,非但没伤着,反倒喜滋滋地受用了阄! 坦白说,人家菊墨原本没盯着那小女生瞧。尽管那小女生真是好美,娇嫩的身子将校服撑得鼓鼓的,白衣黑裙窈窕有致。两条长腿又白又长地从短裙里露出来,惹得大街上的老中青少都直了眼睛。 美则美矣,却勾不起菊墨什么兴趣。 好吧,人家菊墨自认这副萌少男的身子里住着的其实是个千年的老魂灵,所以人家菊墨喜欢的是——熟女。像这种青涩的高中生,他才不感冒。 可是他挡不住那女生主动转头来“勾”他啊! 对了,要交代一下菊墨此时的打扮:他为了掩藏行止,正混在酒吧街入口处那一排练摊儿的小贩当中呢。头上戴个鸭舌帽,身上套件白恤,装勤工俭学的学生,弄两张过期的晨报在那假门假事儿地卖呢哦。 菊墨左边是个卖麻辣烫的,右边是个卖夜晚荧光饰品的。左边五味俱全,右边光芒闪烁,啧,菊墨真是挑了个好地儿,一不小心就成了这一排小贩当中最吸引人目光的地段。 所以当那小女生的眼光带着勾子一样飘过来时,菊墨开始还以为她看的不是他,而是看他身边的摊儿。左边是好吃的,右边是装饰品,这都是小女生的最爱吧?可是瞄着瞄着就不对劲儿了——菊墨觉着那小女生的眼神儿怎么那么饥渴啊,就像大灰狼一眼叨着小红帽了似的…… 而那小女生盯着的人,就是他。 菊墨的焦点刚对正道,那小女生已经一声嘤咛奔过来,一下扑进他怀中! - 【收藏唷。】 $$$$$$$$$$ ------------ 77、下一秒,不停(第二更)  就算有小美女投怀送抱,菊墨却也不为美色所动。 他之所以还是乖乖地跟着小美女拐进了胡同里去,其实是因为看见了远远跟过来的几个小子。那几个小子都染着头发,光膀子穿黑色西装小马甲,露出鼓溜溜的肩膊,刻意显摆出自己的刺青。 菊墨其实最看不上这样儿的。你要真是牛人,那就看地位,看银行卡里的位数好了,谁还这样把黑涩会三个字恨不得纹脑门儿上来吓唬人啊? 不过看不上他们归看不上,好菊花不吃眼前亏也是要的。菊墨被小女生拉着手跑进胡同里去,七弯八拐躲闪着那几个小子的追踪。 “小妹妹,你怎么招惹他们了?”两人跑累了停下来说话,各自背靠在胡同的墙壁上,相对喘气阄。 胡同窄,平常也就一个人通过,两人面对面,好悬要贴上。 胡同里又暗,那些大红灯笼有跟没有差不太多,只能晕乎乎看清小女生的轮廓。 小女生还在谨慎四处望着,简短答他,“脱!” “哦,啊?”菊墨险些没一脑袋撞墙上,“脱?” “快点!”小女生说着就亲自动起手来,双手扯住菊墨恤,一反手就向他头上扯下来。然后——就过来解他裤子。 菊墨懵了。就算他对小妹妹不感冒,可是她这样贴过来解他裤子,他终究也还是个男人啊!菊墨喘息着低头看那妹妹的手,她那将校服撑得鼓鼓的胸,喘息之间一下一下挤着他,菊墨几乎无法自持…哦… “小妹妹你停下,你还,你还这么小……”菊墨看人的时候向来忘记自己的年纪,总当自己是个千年老魂灵。 “你才小!”小女生不耐地低吼,“你才小弟弟,我不是小妹妹!”说着利索地将菊墨腰带解开,就将他长裤扒下! 海子上的风打着旋儿地刮过来,菊墨激灵灵打了个冷战。可是一看那小女生自己也正一粒一粒解开她自己的衬衫,菊墨只觉浑身轰地又热了! 菊墨牙齿都在打颤,“小妹妹你别这样。真的,不要啊……” 女生却不搭理他,径自将解开了的衬衫从裙腰里扯出来,露出丰盈的胸。更让菊墨几乎流下鼻血的是——她的不是少女款,而是利落的黑色镂空蕾丝! 女生感受到菊墨目光,微微背了背身子。奈何胡同太窄,她弯下了腰去褪裙子,还是将她那粉嫩的臀抵在了菊墨身上…… 她向前躬身弯腰,手拄着墙壁,翘臀全都抵在他腰上——菊墨只觉全身的血液噌地都冲上头顶来了。只需双手捧住她的小腰,那姿态根本就是,就是…… --------- 【好吧,剧透个,这是个火辣文,咔咔!秋冬季节适合呛口火辣滴】 华语第一言情站——红袖添香网为您提供最优质的言情在线阅读。 ------------ 78、时光印章(①更)  “格格您瞧,那边那位穿紫衣的就是孟紫仙。” 红墙碧瓦之间,缓缓走来两位少女。隔着遥远的距离,隐秘望向孟紫仙。 若投眼望去,定然会将目光都被其中一位少女给全部夺去;尽管,另外那位少女也同样明媚动人。 那位引人注目的少女只穿了件简单的纯白裙子,裙摆淡淡印染水墨莲花;一把黑缎子一般的长发全都向后梳去,变成一条油光锃亮的大辫子,从后颈直垂下去,掠过屁股蛋儿。辫梢压了一枚白玉,拴着细细的金链。 通体华贵,宛如羊脂白玉阄。 更让人转不开眼睛的,是那少女的容颜。明艳高贵,靓丽如榴花照水,却又天然一段如冰如玉的气度,令人眼生爱慕,却心生敬畏。 她身边的少女则穿了桃红的裙子,五官轻灵,尤其一张小嘴仿佛永远都是笑着,煞是惹人喜爱。 说话的正是那红衣少女。 白衣少女轻轻一哂,“原来就是他。名字尚好,人不过尔尔。” 白衣少女姓金,名启樱。红衣少女叫赵旗珠。 旗珠便一吐舌头,“我看倒不是那孟紫仙不好,是格格你心情不好!长辈令择美貌近宗少年入侍,这原是多大的美事,只有格格你不愿意。若我是格格你的身份,我早乐晕了。哦” “那般荒唐,亏你还当成福气!”启樱轻斥。 她是皇室一脉最近的继承人。当年皇弟被迫迎娶东瀛贵族女子为妻,她便是他们的后代。如今年满十六岁,已是到了考虑未来婚事的时候。 族中长老更将她的婚事看成是未来皇室血脉的绵延大事,所以极为谨慎,断不是她自己一人的私事。 族中各支长辈均四处搜罗血缘近的美貌少年,以备启樱拣选。倒像是一场隔了时光的选秀。只不过旧日的选秀是男选女,此时变成了女选男。 启樱觉得荒唐,却不得抗拒。 “是旗珠多嘴了。”旗珠吐了吐舌。 族谱上算起来,她是启樱好几辈之后的晚辈,所以自然不敢乱说话;从血缘上来说,她是红带子觉罗的后代,更比不上启樱的尊贵。 启樱垂首走进故宫大门去。旗珠还不甘心地回头张望一眼。啧,那紫衣少年那样好看,偏启樱看不入眼。 “啊,格格你看,孟紫仙身边还有个穿绿衣的男孩儿!” 转过视角,旗珠这才看见原来孟紫仙身影挡住的地方还站着个绿衣的男孩儿。隔着远,虽然看不清,旗珠却也只觉宛如看见金灿阳光下一块通体翠碧的翡翠般,满眼的瓷色玉光。 启樱略有不耐,只是浅淡远远望了一眼,便说,“那是个女孩儿。” “可是!”旗珠有点失望,“他穿着男生的衣裳!” “我也爱作男装。”启樱一笑,“她的胸定然勒着,你不信可找机会去摸摸。” - 辈分:溥毓恒启,焘闿增旗。 华语第一言情站——红袖添香网为您提供最优质的言情在线阅读。 ------------ 79、沙漠王国(②更)  “救命啊,不要啊”老旧楼房里传出菊墨堪比杀猪一样的惨叫。奈何窗帘太厚、窗外大树太高,菊墨的叫声都被挡在房间内,喊了也白喊。 菊墨显然也认识到了这样残酷的现实,于是便也不喊了,只寒着一双眼睛瞪着叫海哥的。如果今天这一劫算是躲不过去了,他至少日后得知道找谁报仇来! 动手的小子里,那为首的黄毛掀开菊墨身上的裙子便是一声欢叫,“还说不是你!这粉红小熊的内裤,哥认得!” 妈的! 菊墨心内忍不住暗骂了一句,却不是骂黄毛,是骂青蚨呢。没青蚨那样的,借他救命也就罢了,连他自己的内裤都没给他留!害得他如果不想光着,就只能穿上那粉红小熊的内裤! 转念一想,菊墨不由得眯起了眼睛,“这位哥哥,这么说,你之前也见过这内裤?阄” “啊!”那黄毛点头,“你个小丫头,先前你不就故意一撩裙子露出内裤,让哥一下看呆了的机会,这才转身就跑的?要不然,哥几个能让你跑喽?” 青蚨那丫头够聪明——菊墨想乐,却又有点乐不出来。不管什么情况,一个小丫头动不动就冲人露内裤,吃亏很大的,她知不知道啊! 那几个小子压着菊墨的手,正在努力扯着菊墨的衬衫。反正男生的上身又没什么大不了的,菊墨任由他们,只向黄毛抛了个媚眼儿过去,“哥,你到底跟我要什么呀?有话好说,你说你要什么,我就给了你呗;你也不说,我怎么知道你要什么呀?” 菊墨虽然是男生,但是天生粉嫩,再加上那一身穿戴,以及头上的假发套,便生出一种不辨雌雄的美来。那黄毛看得就有点眼直,却手上还没放松,显然是忌惮后头那位海哥,便呵斥,“小养的,你继续装,啊!海哥让你去拿什么,你还不知道!” 菊墨的衬衫已经被剥下来,那几个痞子瞪着眼睛急切去看那掩藏在衬衫下的肌肤。菊墨知道只要胸露出来,便一切都露馅儿了,便忽地嫣然一笑,向那几个小子挨个抛去妩媚一笑…… 那几个小子都被电着,一愣神的当儿,菊墨已是电闪出手,修长手指看似垂死挣扎,实则指间挨着个儿地拍在几个小子肩肘穴位处,那几个小子就跟真的触电了一般,惨叫着弹开哦! 菊墨的眼睛没看那几个小子,而是聚精会神望海哥。正常而言,海哥一个人会是那几个小子合起来的能耐,菊墨姿势吃亏,所以更是小心提防。 却没想到,那几个小子弹开的刹那,房间的灯忽然一灭,紧接着窗玻璃忽然哗啦哗啦地都碎了,一个个闪着电光的火球从窗玻璃飞进来! “妈呀,手雷!” 几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子吓得也顾不上肩肘上的伤,拉开门抱头鼠窜! 房间中一时大乱,菊墨看准时机,猫着腰奔入阳台,从阳台翻身而下! - 【谢谢蓝的红包,╭╯╰╮】 华语第一言情站——红袖添香网为您提供最优质的言情在线阅读。 ------------ 80、驯服女人(更1)  “格格您瞧,那边那位穿紫衣的就是孟紫仙。” 红墙碧瓦之间,缓缓走来两位少女。隔着遥远的距离,隐秘望向孟紫仙。 若投眼望去,定然会将目光都被其中一位少女给全部夺去;尽管,另外那位少女也同样明媚动人。 那位引人注目的少女只穿了件简单的纯白裙子,裙摆淡淡印染水墨莲花;一把黑缎子一般的长发全都向后梳去,变成一条油光锃亮的大辫子,从后颈直垂下去,掠过屁股蛋儿。辫梢压了一枚白玉,拴着细细的金链。 通体华贵,宛如羊脂白玉阄。 更让人转不开眼睛的,是那少女的容颜。明艳高贵,靓丽如榴花照水,却又天然一段如冰如玉的气度,令人眼生爱慕,却心生敬畏。 她身边的少女则穿了桃红的裙子,五官轻灵,尤其一张小嘴仿佛永远都是笑着,煞是惹人喜爱。 说话的正是那红衣少女。 白衣少女轻轻一哂,“原来就是他。名字尚好,人不过尔尔。” 白衣少女姓金,名启樱。红衣少女叫赵旗珠。 旗珠便一吐舌头,“我看倒不是那孟紫仙不好,是格格你心情不好!长辈令择美貌近宗少年入侍,这原是多大的美事,只有格格你不愿意。若我是格格你的身份,我早乐晕了。哦” “那般荒唐,亏你还当成福气!”启樱轻斥。 她是皇室一脉最近的继承人。当年皇弟被迫迎娶东瀛贵族女子为妻,她便是他们的后代。如今年满十六岁,已是到了考虑未来婚事的时候。 族中长老更将她的婚事看成是未来皇室血脉的绵延大事,所以极为谨慎,断不是她自己一人的私事。 族中各支长辈均四处搜罗血缘近的美貌少年,以备启樱拣选。倒像是一场隔了时光的选秀。只不过旧日的选秀是男选女,此时变成了女选男。 启樱觉得荒唐,却不得抗拒。 “是旗珠多嘴了。”旗珠吐了吐舌。 族谱上算起来,她是启樱好几辈之后的晚辈,所以自然不敢乱说话;从血缘上来说,她是红带子觉罗的后代,更比不上启樱的尊贵。 启樱垂首走进故宫大门去。旗珠还不甘心地回头张望一眼。啧,那紫衣少年那样好看,偏启樱看不入眼。 “啊,格格你看,孟紫仙身边还有个穿绿衣的男孩儿!” 转过视角,旗珠这才看见原来孟紫仙身影挡住的地方还站着个绿衣的男孩儿。隔着远,虽然看不清,旗珠却也只觉宛如看见金灿阳光下一块通体翠碧的翡翠般,满眼的瓷色玉光。 启樱略有不耐,只是浅淡远远望了一眼,便说,“那是个女孩儿。” “可是!”旗珠有点失望,“他穿着男生的衣裳!” “我也爱作男装。”启樱一笑,“她的胸定然勒着,你不信可找机会去摸摸。” - 辈分:溥毓恒启,焘闿增旗。 华语第一言情站——红袖添香网为您提供最优质的言情在线阅读。 ------------ 81、花间梦事(更2)  “格格您瞧,那边那位穿紫衣的就是孟紫仙。” 红墙碧瓦之间,缓缓走来两位少女。隔着遥远的距离,隐秘望向孟紫仙。 若投眼望去,定然会将目光都被其中一位少女给全部夺去;尽管,另外那位少女也同样明媚动人。 那位引人注目的少女只穿了件简单的纯白裙子,裙摆淡淡印染水墨莲花;一把黑缎子一般的长发全都向后梳去,变成一条油光锃亮的大辫子,从后颈直垂下去,掠过屁股蛋儿。辫梢压了一枚白玉,拴着细细的金链。 通体华贵,宛如羊脂白玉阄。 更让人转不开眼睛的,是那少女的容颜。明艳高贵,靓丽如榴花照水,却又天然一段如冰如玉的气度,令人眼生爱慕,却心生敬畏。 她身边的少女则穿了桃红的裙子,五官轻灵,尤其一张小嘴仿佛永远都是笑着,煞是惹人喜爱。 说话的正是那红衣少女。 白衣少女轻轻一哂,“原来就是他。名字尚好,人不过尔尔。” 白衣少女姓金,名启樱。红衣少女叫赵旗珠。 旗珠便一吐舌头,“我看倒不是那孟紫仙不好,是格格你心情不好!长辈令择美貌近宗少年入侍,这原是多大的美事,只有格格你不愿意。若我是格格你的身份,我早乐晕了。哦” “那般荒唐,亏你还当成福气!”启樱轻斥。 她是皇室一脉最近的继承人。当年皇弟被迫迎娶东瀛贵族女子为妻,她便是他们的后代。如今年满十六岁,已是到了考虑未来婚事的时候。 族中长老更将她的婚事看成是未来皇室血脉的绵延大事,所以极为谨慎,断不是她自己一人的私事。 族中各支长辈均四处搜罗血缘近的美貌少年,以备启樱拣选。倒像是一场隔了时光的选秀。只不过旧日的选秀是男选女,此时变成了女选男。 启樱觉得荒唐,却不得抗拒。 “是旗珠多嘴了。”旗珠吐了吐舌。 族谱上算起来,她是启樱好几辈之后的晚辈,所以自然不敢乱说话;从血缘上来说,她是红带子觉罗的后代,更比不上启樱的尊贵。 启樱垂首走进故宫大门去。旗珠还不甘心地回头张望一眼。啧,那紫衣少年那样好看,偏启樱看不入眼。 “啊,格格你看,孟紫仙身边还有个穿绿衣的男孩儿!” 转过视角,旗珠这才看见原来孟紫仙身影挡住的地方还站着个绿衣的男孩儿。隔着远,虽然看不清,旗珠却也只觉宛如看见金灿阳光下一块通体翠碧的翡翠般,满眼的瓷色玉光。 启樱略有不耐,只是浅淡远远望了一眼,便说,“那是个女孩儿。” “可是!”旗珠有点失望,“他穿着男生的衣裳!” “我也爱作男装。”启樱一笑,“她的胸定然勒着,你不信可找机会去摸摸。” - 辈分:溥毓恒启,焘闿增旗。 华语第一言情站红袖添香网为您提供最优质的在线阅读。 ------------ 82、跨越百年的邂逅(第一更)  “啊,阿嚏!” 菊墨正迈进承乾宫的门槛儿,便猛地打了个大喷嚏。脚底下一拌蒜,险些直接从门槛上卡到承乾宫内那一棵梨树下头去。 孟紫仙连忙扶住菊墨,“菊墨,怎么了?” 菊墨揉着鼻子,将小鼻子尖儿都揉红了,却向那满树梨花深深鞠了一躬,“若有冒犯香魂,还望娘娘们原谅则个。” “哈……”孟紫仙大笑,“菊墨你好有趣。” 菊墨耸肩,“仙儿,故宫这地儿可是开不得玩笑的,尤其是东西六宫。这里头,痴缠不去的魂灵,或者是蒙冤屈死的冤魂可多了。要不然故宫为何一到日落就赶紧关门撵客?就是因为里头闹鬼!” 菊墨说着耸肩,“我就是因为刚刚迈门槛儿的时候,脑子里了一下这宫里住过的董鄂妃,这不就被惩治了!” 菊墨说着一指那棵梨树,“那棵梨树据说可不就是董鄂妃当年手植的?这都什么节气了,满树的梨花还都开着,仙儿,难道你不觉着邪门?” 孟紫仙大笑,“如此说来,错也先在你,谁让你敢天子的女人,尤其还是一个能让皇帝为了她而舍弃江山的女人。” 菊墨耸肩,“切,我倒看是顺治皇帝的借口。古来皇帝都是将自己承担不起家国责任的压力推卸给女人,说什么不要江山要美人。阄” 菊墨说得眉飞色舞,浑没注意背后宫门外的宫墙夹道里正有两位姑娘走过。菊墨语声飘过宫墙来。 “是谁这么对世祖爷不敬!”赵旗珠就一咬牙,想要进去理论的。 启樱一叹扯住赵旗珠,“千古功过早任人评说了,你不必再去纠缠。” 赵旗珠伸头去望门内的人。一树如雪的梨花下,立着那一对如玉的男子。紫衣如紫晶,绿衣如碧玉,都让人只能呆呆愣住。 “……原来,原来是他们两人。”赵旗珠喃喃哦。 “方才说话的,是哪个?”启樱倒是问一句。 “我看,是那绿衣的。孟紫仙断不会说这样孟浪的话!”赵旗珠笃定。不管怎么说,孟紫仙血管里也还有世祖爷的血呢,血脉纵然远些,不过这回也入了给启樱备选的少男名单当中。 启樱凝眸望了那绿衣人影一眼。却没看清,只见梨花如雪,而那人也只露出一角碧翠衣袂。 尤其,菊墨方才差点摔倒,是被孟紫仙给扶住的,所以此时看起来,菊墨正在孟紫仙怀中。两人的姿势便有些许暧昧。 启樱便一皱眉,“你还说她不是女孩儿?此时我倒是可以肯定了,他若真的不是女孩儿,也必定是小受一枚。” “哇,美型小受?”赵旗珠一听便不淡定了,转头就想进院子去瞧。启樱一把没拉住,便也只能轻轻叹息,随着赵旗珠踏入承乾宫大门去。 时光远去,昔日红墙早已黯淡。可是那树梨花依旧开得宛如数百年前一般繁盛,掩映着衣袂如晶似翠。便仿佛,昔日鬓影衣香,重又归来。 $$$$$$$$$$$$3002 ------------ 83、死了也愿意(第二更)  承乾宫内常年展出故宫的青铜器藏品。菊墨一进去就乐,“怎么一屋子的傅青爵呀!” 他们这个圈子的子弟,彼此都是认得的,孟紫仙便也笑开,“十二少若是听见了,可还得了。” 菊墨呲牙一乐,“许他们傅家子弟以青铜器命名,怎地就不允我说了?青爵哥哥叫青尊,他叔伯几个兄弟叫青斝、青觚,还有个女生叫青镜……这些可不都是青铜器。” “都是冷硬又尊贵,招惹不起。”孟紫仙就笑。 傅家与靳家关系很好,“青花和月”还曾经与兰泉母亲于静怡合作过;兰泉没事了还曾经去玩票,帮青花和月客串过一场演唱会的钢琴伴奏。于是对于傅家的事情,菊墨倒也知道多些。当然,菊墨对傅家兴趣最大的是,他真希望把他们一个个的都变成**青铜器啊,那能卖多少钱啊! “仙儿,听说故宫里这种展览,也多是拿仿品出来。真品还都是在库房里,怕出闪失。可是他们也不标明,你说这算不算糊弄咱们这些专业人士?”菊墨一边看一边皱眉。有的青铜器仿得还不错,可是那铭文实在是太过生硬,一看就知道是假的阄。 孟紫仙只能轻叹,“便是故宫博物院的研究员,也未必有几个眼力比得上你的。” 菊墨乐得脸上跟开了朵雏菊似的,“孟爷爷可不就是故宫特聘的专家!真盼着去拜望老人家,当面讨教。” 孟家也是家学渊源。孟家原本有皇室血脉,虽远些,可是终究对宫中古物有过见识,所以孟老先生便被特聘为故宫顾问。 菊墨自己说得热气腾腾的,却发现孟紫仙那边有点意兴阑珊,便回头,踮起脚尖儿拍了拍孟紫仙的面颊,“仙儿,你怎啦?不会是被这宫里的香魂给勾去了吧?” “去,别胡说。”孟紫仙面上一红,心中却一慌。 菊墨说的话倒是中了他的心事。自打爷爷跟他说了“选秀”的事儿,他这心里就七上八下的。现代人谁都觉得荒唐,可是一听说启樱的身份,却又都勾动了骨子里的憧憬之意。却不知道那位尊贵的小格格,生的是什么模样哦。 她自小在日本长大,被嵯峨家养在深闺,没几个人见过。 “啧啧……”菊墨却跟个贫嘴的丫头片子似的咂舌,“还说没有。看看这满脸的桃花哟。仙儿,坦白从宽,面对着一屋子冷硬的青铜器,你这么满脸红云的是干嘛呢?” 满屋子的青铜器,再加上一个他。对着这两类物件儿,仙儿也不至于满面通红啊。 孟紫仙也不示弱,“对着你脸红,不行啊?” “哎哟我的额娘啊!”窗外偷听的赵旗珠好悬腿一软坐地上。她来得这个巧,听见的正巧是后半段。 赵旗珠哭丧着脸扭头跟启樱说,“格格,看来这个孟紫仙还真是要不得。他竟然,竟然是喜欢男孩儿的!” 启樱皱眉。那两人果然是不清不楚的,倒是被她料对了。 今天长辈特地安排她来故宫,就是为了让她瞧一瞧孟紫仙。长辈们似是对孟紫仙很属意的,孰知竟然是有断袖之癖的。 $$$$$$$$$$3002 ------------ 84、是心迷了路(①更)  暮色四合,菊墨趴在网上,又进故宫网站去转了圈儿,调了几张馆藏青铜器的照片仔细端详了大半天,一双长眉不由得蹙紧。 隐约觉得不对,难道故宫专家们没有看出来? 正在琢磨间,跳起来。菊墨赶紧扔下思绪,去跟那人聊。那是在古玩论坛上遇见的一个人,知道他是开古玩店的,便跟他约了一件东西。说只要菊墨能找得着,他一定不还价。 “找到了?” 那人网名“青蚨”,乃是中国古老传说里能将钱循环带回来的神奇虫子。菊墨这个爱财的,一见自然便是喜欢。网上认得“蚨”字的不多,论坛上的哥们儿便管青蚨叫青虫。 菊墨发了个笑脸过去,“我既然答应了要替你找的东西,自然便能找得着!”菊墨在键盘上敲下这话的时候,小腮帮鼓鼓的,双眼晶灿,他是真的为自己自豪的。 青蚨一笑,“好。出来见我。后海号。” 菊墨赶到后海的时候,正是夜色迷离。遥遥海子上,映着水畔垂柳,那片水面纵然在夜色里,也泛着琥珀色的光。菊墨最是痴迷这种传统氛围,忍不住叹了口气。他觉着自己不是生在旧金山的华侨,他定然是在古老中国活过千年的魂灵。那魂灵一路走过千年的路,随着古老中国的步步变迁,永远地将最美好的年华,都留在了古代。于是今日的他要做古董生意,要在那些古物流芳里,重新寻回最美的记忆阄。 后海号是一间酒吧。灯光尤其黑,纵然内里也点着彩灯,可是那灯不足以照亮人面,只是将浓重的颜色堆满眼睛。便仿佛佛罗伦萨的豪华面具,遮住了所有人真实的五官,唯余轮廓线条。 菊墨眯着眼睛望面前的青蚨。她穿男装,黑色的漆皮夹克配黑色皮裤,将她身上曲线勾勒得清晰无比。一把黑缎似的长发无声流泻,齐刘海的造型让她的狂野里却又平添清纯。她对灯光的位置仿佛很熟稔,自在地躲在灯光暗处,一双黑瞳瞟着菊墨,却不让菊墨看清她的模样。 “我看看。”她伸手过来,白皙秀美的手与她一身披衣形成巨大反差。 菊墨没想到青蚨竟然是个女孩子,而且是个年轻的女孩子。以菊墨眼睛之毒,他太知道看女人应该看哪里。不必看脸,现在有强大的美容术与化妆术,就看手好了。女人若有了年纪,手上的皮肤和纹理必是藏不住的。所以菊墨知道,青蚨很年轻,年轻到仿佛春日樱花般的粉嫩轻盈。 菊墨敲了敲自己的头,也笑。这样一身黑皮衣的女生,亏他竟然想到粉嫩樱花。 菊墨大方将自己手机递过去,上头已经调出来一张照片。青蚨看了便轻嗤,“你当我二?这照片你随便从网上下来就是,谁能知道这就是你手里的东西?哦” 照片里是一只饕餮纹青铜爵。在幽微灯影里,那青铜爵华美静立,线条流畅,造型雍容。 菊墨笑了,将图片放大。图片上这才映出一根手指边缘,就在青铜器一侧。菊墨将自己的手也同时凑到青蚨眼前去,“独家印鉴。” 青蚨挑眉望了望菊墨,再去看那手指,终于一笑,“想不到,你还是个孩子。” “谁说我是个孩子!”菊墨一瞪眼,“我早长大了!” “是——么?”青蚨笑开,眼睛诡谲沿着菊墨的脸向下溜去,直达某处。 - 【还有。】 华语第一言情站红袖添香网为您提供最优质的言情在线阅读。 ------------ 85、无路可逃(②更)  菊墨一囧,险些下意识捂住自己某个部位。忽然有被调戏的感觉,非常不妙。 菊墨没想到眼前这女孩儿竟然野到这个份儿上。 他菊花公子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在旧金山遇见过的洋妞,更大方的也有;只是这毕竟是中国、皇城根儿,女孩子竟然这么直接,就有点让菊墨接受不良了。他是卯足了劲儿显得没什么,总归他还是个爷们儿啊,可是自己都知道脸上这热浪是一波连着一波,怎么还都压不住了。 好吧,谁让青蚨今晚穿黑皮衣?更何况,桌面以上正是她乳的位置,他看不清她的脸,目光又不能总盯着人家的脸,便适当下滑——就总是那个地方了。那线条的丰盈与娇峭,让青春期少男难免有些心存跳兔。 菊墨自己正别扭呢,青蚨却随即调开了眼神,涂着浓艳口红的唇角只是微微一撇。有点嘲弄,却又摆明了没兴趣深究。菊墨大受打击,咬着唇想解释,却又被对方那虽然在笑,却还是冷硬的态度给阻住。 “……反正我给你的东西可是货真价实就是了。”菊墨闷闷说。 青蚨长眉挑了挑,眯了眼睛望菊墨,“你们家,有皇室血统?怎么着,竟然对前清宫里的东西这么了解。” 菊墨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儿,“如果我说没有皇室的血统,你接下来是不是要问我是不是太监的后代了?为了不给你机会辱没我们家祖宗,我还是明白告诉你吧:我只卖东西,不卖我自己的**;你买的是东西,也不是我。阄” “哈……”青蚨耸肩一笑,忍不住逗着菊墨,“说不定有一天,我也买了你这个人。” 说罢起身,将钞票拍在桌面上,直接转身就向外走。身影走出几步去,嗓音才飘回来,“这么好玩儿,说不定真是个好玩意儿。” 菊墨怔怔,半晌才猛然惊醒似的喊起来,“喂青蚨,你别走啊!那东西你看也看了,到底要不要啊!” 好吧,可惜了菊墨是国外回来的,刚回来几天,舌头还没捋顺,所以他喊出来的话听在周遭人耳朵里就变成了:“情妇,你别走啊……”然后说的“那东西”就也自然被旁人给想歪了。 就有位舌头喝大了的老兄过来拍了拍菊墨肩膀,“小弟弟,别这么激动。你才多大点儿,就养情妇?还有,那东西人家不要的话,绝对不能强给;不然人家告你强……” 菊墨听得一个头两个大,“你说什么?哦” 这么一晃神的工夫,青蚨的背影已是不见了。菊墨叹着气赶紧推开那位老兄,追出酒吧去。却只见长街灯影迷离,海子上吹来的夜风清凉入怀,却早已不见了青蚨的身影。 菊墨急得站在原地跺脚。 说巧不巧,菊墨在故宫里看出有问题的正是馆藏的饕餮纹青铜尊,而这位青蚨点名跟他求购的也正好是饕餮纹青铜尊!既然有人明明知道这件东西就在故宫里展览呢,却还指名求购,就证明那人也根本知道故宫里馆藏的那件有可能是假的。于是菊墨便想顺藤摸瓜,去探探这个人的来路。或许说不定,这人就知道那青铜尊的真正下落呢! 可是今晚却邪门儿了,他一径盯着人家的身材,还莫名有被调戏一般的感觉,跟犯了花痴似的,这不就让人家跑了! 华语第一言情站红袖添香网为您提供最优质的言情在线阅读。 ------------ 86、婉婉幕中画(第1更)  夜色掩映,后海酒吧街就像夜妆了的女子,眉眼绰约,红唇招摇。菊墨沿着海子边一条条古老的小巷穿行着,看那古老王府大院、名人故居,捋着青砖院墙一路向前。 也不知道是哪个院落里正飘出许巍的歌儿:“心中那自由的世界,如此的清澈高远,盛开着永不凋零——蓝莲花……” 歌声灌进菊墨的耳朵,菊墨觉得自己耳朵就像是出了故障的老式卡带式录音机,磁头就停留在某一处,来来回回地播放这一句。听得他都不由自主地咧开唇角微笑,在许巍那沙哑又温柔的嗓音里不自觉地微笑。 巷子拐角处不知被哪个哥们儿安了个公路上的反光镜,大大一张,凸面镜的那种,人照上去都跟看哈哈镜似的。菊墨发现自己就傻呵呵地站在那镜子里,一直一直冲着自己微笑。这玩意儿真好,窄仄的巷子都被凸成了宽广大道;酒吧前头成串的红灯,也变成了大小不一的糖葫芦。 作为这一切景物的绝对焦点,他的身子也拧着劲儿地凹凹凸凸。菊墨朝镜子里的自己笑开——厚厚,他岂不是成了“凹凸”! 直到此时,菊墨要是还不知道自己脑袋也凹凸了,那他就不是靳家的儿孙了。他在脑筋的凹凸里使劲儿地想,他究竟是什么时候遭人暗算了?所有的推测自然只能归结到一处去——方才那间叫“蓝莲花”的酒吧,还有坐在灯光暗影里、眉目隐约的青蚨阄! 他那时候面前摆着一杯饮料,在她要求之下他低头去拿手机、调照片。随后眼睛就落在她乳上,干渴地将面前的饮料都喝光……定然是青蚨趁着他拿手机的当儿,在他饮料里下了东西! 蓝莲花,蓝莲花,那是夜色里绽放的最神秘的花。盛开在夜色里的蓝色莲花,原本就是睡莲。便如同此时,他的昏昏欲睡。 “喂,你过来。过来啊。”巷子里不知怎么就开了扇门,门边儿站着个姑娘。姑娘穿暗色妖娆的旗袍,却露出白嫩如藕的两条胳膊和大腿。菊墨甚至还来得及看清,姑娘的脚上穿着一双绣花鞋。大红的,上头绣着粉嫩粉嫩的花儿。 待菊墨再回过神来,他已经跟着姑娘坐上了后海上飘摇的画舫。桨声哗啦,姑娘白藕似的手臂缠上他的颈子。姑娘伏在他颈间吃吃地笑,“你就告诉我嘛。说了,我就让你亲一下儿!” 菊墨觉着自己真是醉了,醉到口齿自行其是,完全不经过大脑就往外说,“那东西就放在,放在……”菊墨忽地觉得不对劲儿,迷蒙着眼睛,晕陶陶一乐,“我不告诉你!” 姑娘仿佛就恼了。映着画舫上的红灯,菊墨在船只摇曳里,仿佛看见姑娘面上一闪而过的怒容。再然后,他发现他就被扔到岸边了。四野无人,只有垂柳摇曳。一条条黑色的手臂一般,很适合拍《倩女幽魂》里那树妖姥姥的真身哦。 菊墨用力吸了吸鼻子。那姑娘的相貌他是已经看不清,可是他却该认得她身上的香味儿。不,不是香水儿,而是体香。香水儿都能伪装,唯独体香改变不了。 青蚨飞去复飞来,他用鼻子都认得出,那姑娘还是青蚨。 华语第一言情站红袖添香网为您提供最优质的言情在线阅读。 ------------ 87、乖乖(第2更)  “请出示下你的身份证!这么晚,一个人站在这摇摇晃晃,干什么呢?” 菊墨正站在海子边儿上,学那黑黢黢的柳枝一同摇曳呢,耳边忽然传来一特义正词严的嗓音。 菊墨笑哈哈转头,便努力站直,“警察姐姐,你,你好。” 看样子原来是一巡逻的女警察。 女警官从帽檐下射出两道冷冷目光来,“你嗑药了吧?跟我回去验血。看你年纪不大,学坏倒是挺老练!阄” 菊墨的摇曳就更俯仰生姿了,“不不不,不用。是嗑药了,不过不是警察姐姐你要查的药,而顶多就是个,是个迷幻药。”菊墨说着还吸溜了下鼻子,“就是,就是男生欺负女生用的那种啦。不过这回,是女生欺负男生……” 也就是俗称的“强水”。一想到青蚨竟然给他下这个,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警察姐姐似乎被他逗笑了下,却还是公事公办掏出小笔记本来,“后海酒吧街最近倒是发生了一系列迷幻抢劫的案件,嫌犯都是美貌女子。你多小心些。报上你姓名、身份证号、住址、电话……说完我送你回去。” 菊墨可是好公民,他乖乖向警察姐姐报备,可是说着说着就有点古怪了。他摇晃着伸手,借着警察姐姐的手臂稳住身形,笑得就像一朵暗夜里粉嫩的小桃花,“姐姐你三围多少?我告诉姐姐电话号码的数字,姐姐也要告诉我这个数字哟……” “你给我正经点!”警察姐姐怒了,嗓音里漾满寒凉。 菊墨眨眼,“好好,那我换个别的数字问。姐姐你警号多少?这个数字总归不用保密吧?哦” 警察姐姐有些气急败坏地离去,菊墨摇摇晃晃瞄着警察姐姐的背影,憨态笑开。 拜托,他就算是在美国长大的,可是他大伯和爷爷好歹也都是公安系统的领导,他总归还不至于分不清警察的真假。之前握住警察姐姐的手臂,其实是借以去分辨她警服的衣料,凭他这么多年摆弄古董的手力,自然辨得出那衣料的品质绝对不够。充其量也就是市面上买的那种保安服装,借着夜色来坑蒙罢了。 更能佐证的是那姐姐不敢报出警号来。警号是一个警察的“身份证”,终生不变;若她敢报,他就能查出她真实身份来!果然那姐姐也是个聪明的,知道这是碰上懂行的了,便急忙遁走。 转来转去,青蚨那妮子真赶上白骨精了!被下了药的他当不成孙悟空,至少他还不是睁眼瞎的唐三藏。 菊墨站在黑幽幽的海子边上尽力控制自己身子里的药力。 $$$$$$$$$$$$$$$$$$$$$$$$$$$$$$$$$$ ------------ 88、轮到你亲我(第3更)  柳条在夜色里婆娑,仿佛孤寂的女子独自妖娆。药劲儿已经翻上来的菊墨,努力压抑着丝丝缕缕就要飞走的神智,凝神去看那林叶间。 闪,又一闪,有翡翠色的幽光在那暗寂的夜色里闪烁而来阄。 光影越来越清晰,随着那光影而来的,还有旗装的女子。清雅俏丽的身影仿佛反倒被菊墨吓了一跳,柔弱扶住身畔柳树。 “你,你说什么?” 菊墨被药力折腾得已经大脑迷离,就傻笑,“我说——格格,格格吉祥。” “你,你竟然看得见我!” 绿光里,旗装丽人惊讶张大了眼睛。这神色越发显得她双眼大、红唇小,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儿涌满惊慌,真真儿的我见犹怜。 “你?”菊墨伸手使劲敲了敲脑袋,“难不成你,你真的是,是‘公主坟’里走出来的格格?哦” “嗯。”旗装丽人幽幽一叹,“没想到,还有人能看见我。这多年的孤单,也算值得。” 菊墨身子摇晃,只觉那具身子柔软贴来;虽然沁凉,却如玉滑润,并不恐怖。 菊墨毕竟是古董行里摸爬滚打出来的,他不怕鬼。现在市面上多少古董实则都是坟墓里头挖出来的?那都是带着阴气的,要是怕鬼的,就甭干这行了。于是菊墨年纪虽小,胆子却是天大;旁人要是遇见这阴森森的格格,怕是早吓尿裤子了,他却兴奋得——兴奋得都那个了。 好吧不是人家菊墨是坏孩子,而是之前那青蚨混蛋。给他下了那种药,现在药力起来了,他不那个都不行。更何况此时那格格贴着他的手臂站着,就算是个女鬼,她也是个女的不是!于是,菊墨就更受不了地,那个啥了…… 菊墨这个尴尬,赶紧伸手捂着自己那里。之前在青蚨眼前儿捂过一次,这回又这样。他自己都觉着丢人,却真没办法。 女鬼格格就笑,笑声如银铃,“你知道我为什么始终徘徊在这里不肯离去?那是因为我心中有怨。” “嗯?”菊墨就忍不住又想起故宫来了,他还教训过人家孟紫仙,说东西六宫里香魂缠绕,如今他这不就被缠上了。菊墨想起古老的那些传说,女鬼痴缠不去,八成都是感情上的不满足,从而生了执念和怨气。 “皇阿玛将我许了额驸,要将我送到遥远的蒙古大草原去。风光大嫁,蒙古人倾巢远迎,皇家的煊赫却没给我带来真挚的爱情。额驸不喜我身份高、规矩多,新婚之夜便去了他其他侍妾那里。直到我死,他都再没陪过我。” 女鬼格格幽幽落泪,“我不求转世托生,我只求能再遇上一个疼我的男人。总归让我当个真正的女人再去……我就算就此魂飞魄散了,也心甘情愿。” 菊墨心生怜悯,使劲控制理智,劝慰,“格格姐姐别难过,来世定有良人。” 女鬼格格却将目光落在他捂着某处的两只小手上,“……不如今晚,我们两个都各偿所愿?你又何必忍得这样苦?” 华语第一言情站——红袖添香网为您提供最优质的言情在线阅读。 ------------ 89、其实真的不是故意要吃醋(第一更)  “格格您瞧,那边那位穿紫衣的就是孟紫仙。” 红墙碧瓦之间,缓缓走来两位少女。隔着遥远的距离,隐秘望向孟紫仙。 若投眼望去,定然会将目光都被其中一位少女给全部夺去;尽管,另外那位少女也同样明媚动人。 那位引人注目的少女只穿了件简单的纯白裙子,裙摆淡淡印染水墨莲花;一把黑缎子一般的长发全都向后梳去,变成一条油光锃亮的大辫子,从后颈直垂下去,掠过屁股蛋儿。辫梢压了一枚白玉,拴着细细的金链。 通体华贵,宛如羊脂白玉阄。 更让人转不开眼睛的,是那少女的容颜。明艳高贵,靓丽如榴花照水,却又天然一段如冰如玉的气度,令人眼生爱慕,却心生敬畏。 她身边的少女则穿了桃红的裙子,五官轻灵,尤其一张小嘴仿佛永远都是笑着,煞是惹人喜爱。 说话的正是那红衣少女。 白衣少女轻轻一哂,“原来就是他。名字尚好,人不过尔尔。” 白衣少女姓金,名启樱。红衣少女叫赵旗珠。 旗珠便一吐舌头,“我看倒不是那孟紫仙不好,是格格你心情不好!长辈令择美貌近宗少年入侍,这原是多大的美事,只有格格你不愿意。若我是格格你的身份,我早乐晕了。哦” “那般荒唐,亏你还当成福气!”启樱轻斥。 她是皇室一脉最近的继承人。当年皇弟被迫迎娶东瀛贵族女子为妻,她便是他们的后代。如今年满十六岁,已是到了考虑未来婚事的时候。 族中长老更将她的婚事看成是未来皇室血脉的绵延大事,所以极为谨慎,断不是她自己一人的私事。 族中各支长辈均四处搜罗血缘近的美貌少年,以备启樱拣选。倒像是一场隔了时光的选秀。只不过旧日的选秀是男选女,此时变成了女选男。 启樱觉得荒唐,却不得抗拒。 “是旗珠多嘴了。”旗珠吐了吐舌。 族谱上算起来,她是启樱好几辈之后的晚辈,所以自然不敢乱说话;从血缘上来说,她是红带子觉罗的后代,更比不上启樱的尊贵。 启樱垂首走进故宫大门去。旗珠还不甘心地回头张望一眼。啧,那紫衣少年那样好看,偏启樱看不入眼。 “啊,格格你看,孟紫仙身边还有个穿绿衣的男孩儿!” 转过视角,旗珠这才看见原来孟紫仙身影挡住的地方还站着个绿衣的男孩儿。隔着远,虽然看不清,旗珠却也只觉宛如看见金灿阳光下一块通体翠碧的翡翠般,满眼的瓷色玉光。 启樱略有不耐,只是浅淡远远望了一眼,便说,“那是个女孩儿。” “可是!”旗珠有点失望,“他穿着男生的衣裳!” “我也爱作男装。”启樱一笑,“她的胸定然勒着,你不信可找机会去摸摸。” - 辈分:溥毓恒启,焘闿增旗。 华语第一言情站——红袖添香网为您提供最优质的言情在线阅读。 ------------ 90、命都不要了(第二更)  “格格您瞧,那边那位穿紫衣的就是孟紫仙。” 红墙碧瓦之间,缓缓走来两位少女。隔着遥远的距离,隐秘望向孟紫仙。 若投眼望去,定然会将目光都被其中一位少女给全部夺去;尽管,另外那位少女也同样明媚动人。 那位引人注目的少女只穿了件简单的纯白裙子,裙摆淡淡印染水墨莲花;一把黑缎子一般的长发全都向后梳去,变成一条油光锃亮的大辫子,从后颈直垂下去,掠过屁股蛋儿。辫梢压了一枚白玉,拴着细细的金链。 通体华贵,宛如羊脂白玉阄。 更让人转不开眼睛的,是那少女的容颜。明艳高贵,靓丽如榴花照水,却又天然一段如冰如玉的气度,令人眼生爱慕,却心生敬畏。 她身边的少女则穿了桃红的裙子,五官轻灵,尤其一张小嘴仿佛永远都是笑着,煞是惹人喜爱。 说话的正是那红衣少女。 白衣少女轻轻一哂,“原来就是他。名字尚好,人不过尔尔。” 白衣少女姓金,名启樱。红衣少女叫赵旗珠。 旗珠便一吐舌头,“我看倒不是那孟紫仙不好,是格格你心情不好!长辈令择美貌近宗少年入侍,这原是多大的美事,只有格格你不愿意。若我是格格你的身份,我早乐晕了。哦” “那般荒唐,亏你还当成福气!”启樱轻斥。 她是皇室一脉最近的继承人。当年皇弟被迫迎娶东瀛贵族女子为妻,她便是他们的后代。如今年满十六岁,已是到了考虑未来婚事的时候。 族中长老更将她的婚事看成是未来皇室血脉的绵延大事,所以极为谨慎,断不是她自己一人的私事。 族中各支长辈均四处搜罗血缘近的美貌少年,以备启樱拣选。倒像是一场隔了时光的选秀。只不过旧日的选秀是男选女,此时变成了女选男。 启樱觉得荒唐,却不得抗拒。 “是旗珠多嘴了。”旗珠吐了吐舌。 族谱上算起来,她是启樱好几辈之后的晚辈,所以自然不敢乱说话;从血缘上来说,她是红带子觉罗的后代,更比不上启樱的尊贵。 启樱垂首走进故宫大门去。旗珠还不甘心地回头张望一眼。啧,那紫衣少年那样好看,偏启樱看不入眼。 “啊,格格你看,孟紫仙身边还有个穿绿衣的男孩儿!” 转过视角,旗珠这才看见原来孟紫仙身影挡住的地方还站着个绿衣的男孩儿。隔着远,虽然看不清,旗珠却也只觉宛如看见金灿阳光下一块通体翠碧的翡翠般,满眼的瓷色玉光。 启樱略有不耐,只是浅淡远远望了一眼,便说,“那是个女孩儿。” “可是!”旗珠有点失望,“他穿着男生的衣裳!” “我也爱作男装。”启樱一笑,“她的胸定然勒着,你不信可找机会去摸摸。” - 辈分:溥毓恒启,焘闿增旗。 华语第一言情站——红袖添香网为您提供最优质的言情在线阅读。 ------------ 91、正面迎“敌”(更1)  “混蛋,别摸我,住手啊!” 她抗拒着,身上那少年却迷蒙张开清澈大眼,纯真凝望她;可是那手却还是蛮横伸进她**之间去…… 她扭动抗拒,却身子越发软,越发——贴近他…… 门上却忽地传来没眼色的敲击,“格格,该起床了。” 天色早已大亮,阳光却无奈怎么都穿不透那厚厚的丝绒窗帘,委屈地只能敲着玻璃窗玩儿。满屋子的古董家具都红着脸盯着雕花大床,看它们的女主人缠在被子里,满面羞红,娇吟声声。 “唔!”启樱从床上猛地坐起来,捂着自己的头。这才省得又是一场春梦。许是被被子给缠住了身子,又热又紧,这才胡乱做了梦阄。 “格格,是我。”管家陈太的嗓音不疾不徐,果然是训练有素。 “嬷嬷,麻烦你不要吵我,让我再睡一会儿!”大小姐的起床气蛮大,更何况那一场春梦……啧,真是心情烦躁。 抬眼看见大镜子里的她自己。身上的真丝睡裙凌乱抬高,露出粉嫩娇娆的身子。长发湿润缠住小脸儿,一双眼睛又是娇羞又是迷蒙……启樱一声呻吟,拎起羽毛枕头就砸向那镜子。哐啷一声,这才让启樱清醒了点儿。 “妈的,真羞耻看见自己这样儿。就是做场梦嘛,怎么跟真的被男人缠过了似的?”启樱暗自骂了声,心说都是选秀那事儿给闹的。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不就夜夜做春梦了么! “格格,请整理衣装。我要进来了。”陈太依旧在门外耐心地敲门,而且转动了门把。 鎏金门把缓缓转动,眼看就要开了。启樱知道陈太与她一样固执,手里又有她房门钥匙,遂无奈投降,“好啦!再给我五分钟,我下楼去!哦” 可不能让陈太看见她一脸春色,否则她还怎么活! 五分钟后,启樱如约下楼。一件简单的秋香色软缎小旗袍裹住她娇嫩身躯。长发如云散在背后,赤着脚,下楼从餐桌上捞起一块三明治。 陈太不赞同地皱眉,“小姐,不能这样没规矩。” 启樱撅嘴,“又没旁人,没长辈,嬷嬷你就饶了我。” 陈太终究心软,“这个我可以饶你,可是你待会儿可要乖乖去见人。司机和车子都备好了,对方也已经再度确认赴约。” 启樱无奈趴在桌子上,“这回又是谁?” “孟家少爷紫仙。”陈太目光沉静落在启樱面上,并不意外看见启樱大叫,“怎么又是他?上回在故宫我都见过了。” “上回是让格格侧面看。这次才是正式见面。”陈太语气不容辩驳,“孟家少爷是这回比较靠前的候选人。家主那边的意思是,让你们多聊聊。” 启樱转了下眼珠,忽地樱唇一绽,“好吧,那就见见!” 故宫那日的情景又转回脑海。梨花如雪里,孟紫仙身畔的绿衣少年,红唇旖旎。 就算孟紫仙没什么好玩,至少问问那小受的消息也好。那样唇红齿白的粉嫩少年,若还在前清,她必让人送他进宫当了她贴身随侍的小太监。 $$$$$$$$$$$ ------------ 92、埋藏千年的爱(更2)  启樱端庄走向餐厅。穿纯白立领工装的侍者躬身打开门。启樱优雅微微颔首,算作答谢。目光却早已透过锃明瓦亮的大玻璃,望向那等在桌边的少年。 孟紫仙,果然还是上回见过的模样。少年发丝微长,漫下肩头,却修剪得极整齐,露出好看的鬓角。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孟紫仙都是好看的少年,怪不得长辈们如此中意。 看见启樱进来,孟紫仙已是起身恭立。启樱毫不意外望见孟紫仙眼睛里的惊艳。 启樱却并不自豪,反倒眉尖轻蹙。 这样的眼光她看得太多。不过是贪恋她这副皮囊,或者是敬重她的血统。皮囊百年后化为血水,血统早已是旧日黄花——他们何曾穿过那些表象,看见了真正的她? 启樱便越发抬高下颌,尊贵之气越发表露无遗。 那尊贵的女孩儿一步一步朝他走来,仿佛一步一步都踩在他心上。孟紫仙用力吸气,遥遥躬身,“启樱?” 启樱微微点头,先坐下,这才缓缓抬头望孟紫仙的眼睛,“坐吧。阄” 孟紫仙心中又是一凛。急忙坐下。原本也是心高高在上的少年,这一瞬间早已被启樱打败。 侍者上菜,孟紫仙小心说话,“不知道启樱你喜欢吃什么,我点了这些,看是否合你口味。” 启樱下颌高抬,只轻轻垂眸,便轻声一笑。 还说不知道她喜欢吃什么?孟紫仙也与之前见过的少年一样,都是提前小心做过功课的,打听到她爱吃什么。却还要不着痕迹地摆在她面前,为的不过是她的惊喜一笑吧?其实这些都没意思,越装作不着痕迹却其实越是处心积虑,越让她心烦。 启樱不耐地微微转了眼睛,去打量餐厅。 隔着几张桌子,有个客人背对着她的方向坐着。有侍者站在少年身畔,微有些为难,“……抱歉,这个真没有。哦” 那侍者说话腔调有点像小沈阳,穿衣打扮和那梳得溜光水滑的小分头也都有点像。启樱就挑了眉毛去望,有点好奇。 那客人说,“拜托了。我特想吃鸡蛋打卤面。拜托拜托啊。再放点葱花,谢啦!” 来西餐厅要鸡蛋打卤面,而且还强调加葱花……启樱就忍不住乐了,转头向侍者,“给我也来一碗打卤面,要豆瓣酱和鸡蛋打卤,上头撒点香葱的葱花。” 孟紫仙也愣了。 启樱耸肩一笑,“长辈总提醒我,不要忘了满洲故乡。东北人当然想吃这口儿,这些酸甜的西餐没胃口。不好意思啊孟少,你吃你的,我吃我的。” 面条上来,启樱挑起筷子就吃。卤子汤儿有点沾了红唇,启樱面颊微红,以指尖轻蘸。一碗最普通的东北打卤面,却让启樱吃得极为高雅。 孟紫仙不由得也偷偷转眼去瞄那边的桌子。 听说他今儿跟前清皇家血统最尊贵的格格见面儿,菊墨那好奇心杀死猫的就非要跟着来。孟紫仙也明白菊墨对“格格”二字起了执念,拗不过,只好带着菊墨同来。那点了打卤面的就是菊墨。 开玩笑,菊墨在美国天天吃西餐早吃得要吐,来了北京岂能还吃西餐?于是他点打卤面。没想到,还碰上知音了。菊墨一高兴,捧起大碗来就吃得啼哩吐噜的,边吃边偷偷背过身儿来偷瞄启樱。 $$$$$$$$$$ ------------ 93、要爱,要爱,要爱(更3,月票加更)  正待回首,菊墨的目光先扫过大玻璃窗——就在这个当儿,一个一身黑色皮装的女子疾如闪电般从窗边急急闪过! 菊墨手上的面碗当啷就掉了,他嘴上还叼着一根面条,起身就追,“青蚨,你给我站住!” 餐厅的服务员都傻了,等回神过来,菊墨早跑没影儿了阄。 启樱笑得差点趴桌子上。意识到对面的孟紫仙直眉楞眼盯着她看,这才想起来,以她格格身份不该这么笑的。忙敛了笑意,状似无意问,“那位小先生,是怎了?” 孟紫仙也有点懵,见启樱问,只好答,“他是我朋友,你别见怪。” “不见怪,只是觉得有趣。”启樱努力做淡然,可是一想到菊墨嘴唇一圈儿的卤子酱,再加上嘴里好还咬着的一根面条儿,就忍不住乐,“他喊什么?情妇?他那个年纪就有情妇的?” 孟紫仙汗都下来了。以启樱格格身份,会以他交友情况来判断他为人的吧?孟紫仙小心解释,“我朋友他家中刚失窃。所以他情绪有些失控,让你见笑了。” 启樱又没忍住,噗地笑出来,“他丢了什么呀?什么贵重到让他举止都轻狂了?” 孟紫仙很有些皱眉,不明白启樱怎么会对菊墨的事儿那么感兴趣了。明明是个冰清玉洁高高在上的小格格,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哦。 “……说来有些汗颜。”孟紫仙看见启樱笑,便也有心借着这个话题拉近两人距离,“据我朋友说,他丢的东西倒是没什么贵重;可是他却丢了他唯一拥有的、最珍贵的东西。” “哦?”轮到启樱挑眉,“那么贵重么?他夸张了!” 孟紫仙垂眸一笑,“不夸张。” 启樱暗自腹诽。不就一青铜爵么,至于还什么唯一拥有的?呸,故弄玄虚。嘴上便追问,“说给我听听,倒看是什么东西。” 孟紫仙本不想明说,怕唐突佳人,见躲不过了,只能说,“我朋友说——他**了。” “噗——”启樱嘴里正喝汤,一个冷不防竟然全都喷出来。喷了孟紫仙一衣襟! 孟紫仙惊愕望启樱,更惊愕听启樱叫起来,“他,他放屁!” 孟紫仙不由得揉揉眼睛。眼前的女孩儿,还是那高高在上的小格格么? 日光倾城,赵旗珠陪着启樱奔琉璃厂。 赵旗珠小心帮启樱拦着迎面来的游人客流,怕冲撞了启樱,却还在忍不住问,“格格,你那天让我穿黑色皮衣从餐厅门口跑过去,是什么意思啊?” 启樱心下偷笑。赵旗珠是她同家族的女孩儿,相貌和身量上都有相似。所以当然要赵旗珠扮演青蚨,才能唬过人去。那小子不就那么上当了么。启樱就怕那小子跟孟紫仙一起出现,若是认出她来可怎么办? 虽说那日她是狠狠给他下了好几个人分量的迷幻药的,人正常是该失去记忆的,该认不出她来;不过她得多加点小心还是对的。 - 【完了,赖上了还有更新。】 $$$$$$$$$$ ------------ 94、左右为难(3更1)  “格格您瞧,那边那位穿紫衣的就是孟紫仙。” 红墙碧瓦之间,缓缓走来两位少女。隔着遥远的距离,隐秘望向孟紫仙。 若投眼望去,定然会将目光都被其中一位少女给全部夺去;尽管,另外那位少女也同样明媚动人。 那位引人注目的少女只穿了件简单的纯白裙子,裙摆淡淡印染水墨莲花;一把黑缎子一般的长发全都向后梳去,变成一条油光锃亮的大辫子,从后颈直垂下去,掠过屁股蛋儿。辫梢压了一枚白玉,拴着细细的金链。 通体华贵,宛如羊脂白玉阄。 更让人转不开眼睛的,是那少女的容颜。明艳高贵,靓丽如榴花照水,却又天然一段如冰如玉的气度,令人眼生爱慕,却心生敬畏。 她身边的少女则穿了桃红的裙子,五官轻灵,尤其一张小嘴仿佛永远都是笑着,煞是惹人喜爱。 说话的正是那红衣少女。 白衣少女轻轻一哂,“原来就是他。名字尚好,人不过尔尔。” 白衣少女姓金,名启樱。红衣少女叫赵旗珠。 旗珠便一吐舌头,“我看倒不是那孟紫仙不好,是格格你心情不好!长辈令择美貌近宗少年入侍,这原是多大的美事,只有格格你不愿意。若我是格格你的身份,我早乐晕了。哦” “那般荒唐,亏你还当成福气!”启樱轻斥。 她是皇室一脉最近的继承人。当年皇弟被迫迎娶东瀛贵族女子为妻,她便是他们的后代。如今年满十六岁,已是到了考虑未来婚事的时候。 族中长老更将她的婚事看成是未来皇室血脉的绵延大事,所以极为谨慎,断不是她自己一人的私事。 族中各支长辈均四处搜罗血缘近的美貌少年,以备启樱拣选。倒像是一场隔了时光的选秀。只不过旧日的选秀是男选女,此时变成了女选男。 启樱觉得荒唐,却不得抗拒。 “是旗珠多嘴了。”旗珠吐了吐舌。 族谱上算起来,她是启樱好几辈之后的晚辈,所以自然不敢乱说话;从血缘上来说,她是红带子觉罗的后代,更比不上启樱的尊贵。 启樱垂首走进故宫大门去。旗珠还不甘心地回头张望一眼。啧,那紫衣少年那样好看,偏启樱看不入眼。 “啊,格格你看,孟紫仙身边还有个穿绿衣的男孩儿!” 转过视角,旗珠这才看见原来孟紫仙身影挡住的地方还站着个绿衣的男孩儿。隔着远,虽然看不清,旗珠却也只觉宛如看见金灿阳光下一块通体翠碧的翡翠般,满眼的瓷色玉光。 启樱略有不耐,只是浅淡远远望了一眼,便说,“那是个女孩儿。” “可是!”旗珠有点失望,“他穿着男生的衣裳!” “我也爱作男装。”启樱一笑,“她的胸定然勒着,你不信可找机会去摸摸。” - 辈分:溥毓恒启,焘闿增旗。 华语第一言情站红袖添香网为您提供最优质的言情在线阅读。 ------------ 95、夜色幽蓝(3更2)  “青花和月”的老大傅青爵打来的电话时,菊墨正乔装打扮了在后海酒吧街入口一带转悠。 那天从餐厅追出去,他累得跟狗似的跑过三条街,结果那女孩压根儿就不是青蚨! 虽然那身形和轮廓有点儿像,但是他就是肯定那不是青蚨。虽然他当晚又是被下了药,并没看清楚青蚨眉眼,但是凭着感觉他也知道!——眼前的女孩儿太乖,没有青蚨那么野阄! 又被青蚨给捉弄了,菊墨就不甘心地到后海酒吧街这边儿来转悠,他非逮着她不可! 按他对青蚨的直觉,那小妖精绝对会再在这里出现。就算明知道他可能会到这来守株待兔,她反倒更会来。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她就喜欢这份儿刺激! 这样紧张刺激的时刻,按说菊墨不会随意接听任何电话。只是青爵的电话除外——因为傅青爵大少爷脾气,菊墨真是不敢惹…… 电话接起来,青爵却太阳打西边出来似的一直跟菊墨乐,还柔声细语地说,“四儿啊,听说你给我精心准备了个生日礼物?” 菊墨有点愣,“啊,啊!有这么回事儿啊。不过那东西……” 不过那东西丢了啊哦! 没错,菊墨要送给青爵的生日礼物就是那青铜爵。青铜爵送给傅青爵,这多绝配啊。可是这还没等送呢,这不就丢了! “傅二哥,你是怎么知道的呀?”菊墨还在眨眼好奇地问,心说难道是二哥靳兰泉说的?这事儿也就是兰泉才知道啊。靳家最沆瀣一气的就是他们哥俩啦。 青爵却没回答,只是继续好脾气地笑,“四儿啊,你不是说想去听我演唱会?要不这么着吧,我现在在电话就单独给你唱个歌儿啊?” 菊墨眼睛直勾勾盯着后海酒吧街的入口呢,脑袋就有点没衔接上,“啊?傅二哥你这是?” 还没等菊墨问清楚,人家青爵已经轻声开唱了,“羞答答的菊花静悄悄地开,慢慢地燃烧他不承认的情怀。春天的手呀翻阅他的等待,我在暗暗思量该不该将他轻轻地摘……” 菊墨还拍手呢,“好听耶!” 菊墨只是没想明白,向来冷硬的十二少傅青爵怎么忽然唱起女生的歌儿,而且还用那么让人起鸡皮疙瘩的娘兮兮的嗓音来唱给他听?难道大陆的演艺圈也伪娘当道了咩? 青爵笑起来,阴森的嗓音透过话筒漫过来,“四儿,真的好听呀?那这首歌就送给你了。就命名为《菊花之歌》吧,好不好?” “哦。谢谢傅二哥!”菊墨嘴甜,乖乖答应。末了还甜甜地道别,“我简直太喜欢《菊花之歌》啦!” 一边挂断电话一边还想,哎哟你看人家大明星就是大明星。他要送人家生日礼物还没等送呢,人家先给他特别献歌一首。要知道这可是大明星十二少专门给他唱的哎,多珍贵呀!这回欠人情了,下次一定给傅二哥弄个更好的生日礼物去!弄个——仿真度更高的青铜爵,再额外再多刻俩字儿好啦! 菊墨这一分神,再抬眼去望酒吧街入口时,一个清纯动人的学生妹正从他视野里走过。 - 【青爵唱歌的来龙去脉,乃们看懂了咩?稍后还有。】 华语第一言情站——红袖添香网为您提供最优质的言情在线阅读。 ------------ 96、暗欲生烟(3更,月票加更)  菊墨很蛋定,青爵放下电话反倒蛋疼了。青爵盯着自己电话大半晌,茫然抬头盯了净璃一眼,“……他竟然压根儿就没听懂?” 电话一直按着免提呢,净璃全都听见了,此时早已乐得从沙发滚到地上去了。 青爵也都气乐了,“这世间最悲哀的事,是整别人的时候,别人压根儿就没听出来在被整!” “哈哈……”净璃捂着肚子,眼泪都快下来了,“你忘了他是在美国长大的!就算孟庭苇《羞答答的玫瑰静悄悄地开》全中国人民都知道,可是身在美国的人民有可能不知道啊。而且最绝的是,美国人民可能也不知道中国网民嘴里的‘菊花’是啥呀!他根本就不知道‘羞答答的菊花静悄悄地开’是你在糗他呢,哈……” 好吧,事情是这样的:芒果娱乐一大早就转来一个包裹,说是快递来给十二少的礼物。盒子里是那青铜爵,还配了一张青铜爵的照片。比较特别的是照片还做了个放大的局部处理,让人能清楚看见青铜爵身上刻着的“笨蛋”! 大家还面面相觑不知何意时,青爵已经被气得一脸铁青,跟兰泉去找菊墨的电话号码了…… “送礼物”的人当然是启樱。她那日在故宫承乾宫听见菊墨尖着嗓子在那惊叹,“怎么一屋子的傅青爵啊!”便随便在百度上输入了傅青爵三字,然后就查到傅青爵是脾气出奇坏的大明星,启樱还顺道也查到芒果娱乐的地址了。 启樱暂时没办法整死菊墨,她先找个人帮她把菊墨整个半死好了。 只是没想到,人家菊墨压根儿混不吝,非但没伤着,反倒喜滋滋地受用了阄! 坦白说,人家菊墨原本没盯着那小女生瞧。尽管那小女生真是好美,娇嫩的身子将校服撑得鼓鼓的,白衣黑裙窈窕有致。两条长腿又白又长地从短裙里露出来,惹得大街上的老中青少都直了眼睛。 美则美矣,却勾不起菊墨什么兴趣。 好吧,人家菊墨自认这副萌少男的身子里住着的其实是个千年的老魂灵,所以人家菊墨喜欢的是——熟女。像这种青涩的高中生,他才不感冒。 可是他挡不住那女生主动转头来“勾”他啊! 对了,要交代一下菊墨此时的打扮:他为了掩藏行止,正混在酒吧街入口处那一排练摊儿的小贩当中呢。头上戴个鸭舌帽,身上套件白恤,装勤工俭学的学生,弄两张过期的晨报在那假门假事儿地卖呢哦。 菊墨左边是个卖麻辣烫的,右边是个卖夜晚荧光饰品的。左边五味俱全,右边光芒闪烁,啧,菊墨真是挑了个好地儿,一不小心就成了这一排小贩当中最吸引人目光的地段。 所以当那小女生的眼光带着勾子一样飘过来时,菊墨开始还以为她看的不是他,而是看他身边的摊儿。左边是好吃的,右边是装饰品,这都是小女生的最爱吧?可是瞄着瞄着就不对劲儿了——菊墨觉着那小女生的眼神儿怎么那么饥渴啊,就像大灰狼一眼叨着小红帽了似的…… 而那小女生盯着的人,就是他。 菊墨的焦点刚对正道,那小女生已经一声嘤咛奔过来,一下扑进他怀中! - 【收藏唷。】 $$$$$$$$$$3002 ------------ 97、那一晚的心乱(第一更)  就算有小美女投怀送抱,菊墨却也不为美色所动。 他之所以还是乖乖地跟着小美女拐进了胡同里去,其实是因为看见了远远跟过来的几个小子。那几个小子都染着头发,光膀子穿黑色西装小马甲,露出鼓溜溜的肩膊,刻意显摆出自己的刺青。 菊墨其实最看不上这样儿的。你要真是牛人,那就看地位,看银行卡里的位数好了,谁还这样把黑涩会三个字恨不得纹脑门儿上来吓唬人啊? 不过看不上他们归看不上,好菊花不吃眼前亏也是要的。菊墨被小女生拉着手跑进胡同里去,七弯八拐躲闪着那几个小子的追踪。 “小妹妹,你怎么招惹他们了?”两人跑累了停下来说话,各自背靠在胡同的墙壁上,相对喘气阄。 胡同窄,平常也就一个人通过,两人面对面,好悬要贴上。 胡同里又暗,那些大红灯笼有跟没有差不太多,只能晕乎乎看清小女生的轮廓。 小女生还在谨慎四处望着,简短答他,“脱!” “哦,啊?”菊墨险些没一脑袋撞墙上,“脱?” “快点!”小女生说着就亲自动起手来,双手扯住菊墨恤,一反手就向他头上扯下来。然后——就过来解他裤子。 菊墨懵了。就算他对小妹妹不感冒,可是她这样贴过来解他裤子,他终究也还是个男人啊!菊墨喘息着低头看那妹妹的手,她那将校服撑得鼓鼓的胸,喘息之间一下一下挤着他,菊墨几乎无法自持…哦… “小妹妹你停下,你还,你还这么小……”菊墨看人的时候向来忘记自己的年纪,总当自己是个千年老魂灵。 “你才小!”小女生不耐地低吼,“你才小弟弟,我不是小妹妹!”说着利索地将菊墨腰带解开,就将他长裤扒下! 海子上的风打着旋儿地刮过来,菊墨激灵灵打了个冷战。可是一看那小女生自己也正一粒一粒解开她自己的衬衫,菊墨只觉浑身轰地又热了! 菊墨牙齿都在打颤,“小妹妹你别这样。真的,不要啊……” 女生却不搭理他,径自将解开了的衬衫从裙腰里扯出来,露出丰盈的胸。更让菊墨几乎流下鼻血的是——她的不是少女款,而是利落的黑色镂空蕾丝! 女生感受到菊墨目光,微微背了背身子。奈何胡同太窄,她弯下了腰去褪裙子,还是将她那粉嫩的臀抵在了菊墨身上…… 她向前躬身弯腰,手拄着墙壁,翘臀全都抵在他腰上——菊墨只觉全身的血液噌地都冲上头顶来了。只需双手捧住她的小腰,那姿态根本就是,就是…… --------- 【好吧,剧透个,这是个火辣文,咔咔!秋冬季节适合呛口火辣滴】 华语第一言情站红袖添香网提供最优质的言情在线阅读。 ------------ 98、王子变洋葱(第二更)  菊墨正在天人交战,挣扎自己要做坏人呢,还是要做坏人呢……正犹豫着,小女生的粉臀又挤在他那个啥上左右摇曳了下——就这一下,菊墨终于决定当坏人了! 他要是不当坏人,他就把自己憋坏了…… 菊墨深深喘息着,伸手去握小女生的腰。柔腻软香刚碰指尖,却猛然见小女生转过身来。巷子深处红灯迷蒙,菊墨仿佛看见小女生眼瞳中碧色光芒一闪。菊墨一眯眼,这才确定小女生是戴了美瞳的。 菊墨一分神,小女生已经伸手就将菊墨扔在脚边的恤捞过来,三下五除二将菊墨的衣裤都穿在她身上阄! “呃,你?”菊墨有点懵了。 那小女生穿戴齐整,忽地嫣然一笑,一把扯下她自己的假发套给套在菊墨脑袋上,回头俏皮一笑,“拜拜” 菊墨盯着小女生的背影消失,这才意识到自己有多尴尬。被剥得溜光,身子还在反应……这要是让人看见了,他可怎么办! 唯一的选择,就是堆在地上的小女生的校服…… 五分钟后,一个小女生走出巷子。除了胸不鼓,腰和的弧度还是不错的。更好在那一张粉嫩萌萌的脸蛋儿,着实招人疼爱哦。 菊墨站在巷口心里正骂,手臂却猛地被扯住,“小浪货,我看你还往哪儿跑!” 菊墨扭头,方才那几个小子左右围过来,狞笑着望菊墨。菊墨这才惊了,赶紧解释,“各位哥哥,你们,你们认错人了!” $$$$$$$$$$$$$$$$$$$$$$$$$$$$$$$$$$$$$$$ ------------ 99、你眼睛里的爱情(第三更,答谢加更)  “格格您瞧,那边那位穿紫衣的就是孟紫仙。” 红墙碧瓦之间,缓缓走来两位少女。隔着遥远的距离,隐秘望向孟紫仙。 若投眼望去,定然会将目光都被其中一位少女给全部夺去;尽管,另外那位少女也同样明媚动人。 那位引人注目的少女只穿了件简单的纯白裙子,裙摆淡淡印染水墨莲花;一把黑缎子一般的长发全都向后梳去,变成一条油光锃亮的大辫子,从后颈直垂下去,掠过屁股蛋儿。辫梢压了一枚白玉,拴着细细的金链。 通体华贵,宛如羊脂白玉阄。 更让人转不开眼睛的,是那少女的容颜。明艳高贵,靓丽如榴花照水,却又天然一段如冰如玉的气度,令人眼生爱慕,却心生敬畏。 她身边的少女则穿了桃红的裙子,五官轻灵,尤其一张小嘴仿佛永远都是笑着,煞是惹人喜爱。 说话的正是那红衣少女。 白衣少女轻轻一哂,“原来就是他。名字尚好,人不过尔尔。” 白衣少女姓金,名启樱。红衣少女叫赵旗珠。 旗珠便一吐舌头,“我看倒不是那孟紫仙不好,是格格你心情不好!长辈令择美貌近宗少年入侍,这原是多大的美事,只有格格你不愿意。若我是格格你的身份,我早乐晕了。哦” “那般荒唐,亏你还当成福气!”启樱轻斥。 她是皇室一脉最近的继承人。当年皇弟被迫迎娶东瀛贵族女子为妻,她便是他们的后代。如今年满十六岁,已是到了考虑未来婚事的时候。 族中长老更将她的婚事看成是未来皇室血脉的绵延大事,所以极为谨慎,断不是她自己一人的私事。 族中各支长辈均四处搜罗血缘近的美貌少年,以备启樱拣选。倒像是一场隔了时光的选秀。只不过旧日的选秀是男选女,此时变成了女选男。 启樱觉得荒唐,却不得抗拒。 “是旗珠多嘴了。”旗珠吐了吐舌。 族谱上算起来,她是启樱好几辈之后的晚辈,所以自然不敢乱说话;从血缘上来说,她是红带子觉罗的后代,更比不上启樱的尊贵。 启樱垂首走进故宫大门去。旗珠还不甘心地回头张望一眼。啧,那紫衣少年那样好看,偏启樱看不入眼。 “啊,格格你看,孟紫仙身边还有个穿绿衣的男孩儿!” 转过视角,旗珠这才看见原来孟紫仙身影挡住的地方还站着个绿衣的男孩儿。隔着远,虽然看不清,旗珠却也只觉宛如看见金灿阳光下一块通体翠碧的翡翠般,满眼的瓷色玉光。 启樱略有不耐,只是浅淡远远望了一眼,便说,“那是个女孩儿。” “可是!”旗珠有点失望,“他穿着男生的衣裳!” “我也爱作男装。”启樱一笑,“她的胸定然勒着,你不信可找机会去摸摸。” - 辈分:溥毓恒启,焘闿增旗。 华语第一言情站红袖添香网提供最优质的言情在线阅读。 ------------ 100、真的假不了(①更)  “格格您瞧,那边那位穿紫衣的就是孟紫仙。” 红墙碧瓦之间,缓缓走来两位少女。隔着遥远的距离,隐秘望向孟紫仙。 若投眼望去,定然会将目光都被其中一位少女给全部夺去;尽管,另外那位少女也同样明媚动人。 那位引人注目的少女只穿了件简单的纯白裙子,裙摆淡淡印染水墨莲花;一把黑缎子一般的长发全都向后梳去,变成一条油光锃亮的大辫子,从后颈直垂下去,掠过屁股蛋儿。辫梢压了一枚白玉,拴着细细的金链。 通体华贵,宛如羊脂白玉阄。 更让人转不开眼睛的,是那少女的容颜。明艳高贵,靓丽如榴花照水,却又天然一段如冰如玉的气度,令人眼生爱慕,却心生敬畏。 她身边的少女则穿了桃红的裙子,五官轻灵,尤其一张小嘴仿佛永远都是笑着,煞是惹人喜爱。 说话的正是那红衣少女。 白衣少女轻轻一哂,“原来就是他。名字尚好,人不过尔尔。” 白衣少女姓金,名启樱。红衣少女叫赵旗珠。 旗珠便一吐舌头,“我看倒不是那孟紫仙不好,是格格你心情不好!长辈令择美貌近宗少年入侍,这原是多大的美事,只有格格你不愿意。若我是格格你的身份,我早乐晕了。哦” “那般荒唐,亏你还当成福气!”启樱轻斥。 她是皇室一脉最近的继承人。当年皇弟被迫迎娶东瀛贵族女子为妻,她便是他们的后代。如今年满十六岁,已是到了考虑未来婚事的时候。 族中长老更将她的婚事看成是未来皇室血脉的绵延大事,所以极为谨慎,断不是她自己一人的私事。 族中各支长辈均四处搜罗血缘近的美貌少年,以备启樱拣选。倒像是一场隔了时光的选秀。只不过旧日的选秀是男选女,此时变成了女选男。 启樱觉得荒唐,却不得抗拒。 “是旗珠多嘴了。”旗珠吐了吐舌。 族谱上算起来,她是启樱好几辈之后的晚辈,所以自然不敢乱说话;从血缘上来说,她是红带子觉罗的后代,更比不上启樱的尊贵。 启樱垂首走进故宫大门去。旗珠还不甘心地回头张望一眼。啧,那紫衣少年那样好看,偏启樱看不入眼。 “啊,格格你看,孟紫仙身边还有个穿绿衣的男孩儿!” 转过视角,旗珠这才看见原来孟紫仙身影挡住的地方还站着个绿衣的男孩儿。隔着远,虽然看不清,旗珠却也只觉宛如看见金灿阳光下一块通体翠碧的翡翠般,满眼的瓷色玉光。 启樱略有不耐,只是浅淡远远望了一眼,便说,“那是个女孩儿。” “可是!”旗珠有点失望,“他穿着男生的衣裳!” “我也爱作男装。”启樱一笑,“她的胸定然勒着,你不信可找机会去摸摸。” - 辈分:溥毓恒启,焘闿增旗。 华语第一言情站——红袖添香网为您提供最优质的言情在线阅读。 ------------ 101、丢丢,丢手绢(②更)  “格格您瞧,那边那位穿紫衣的就是孟紫仙。” 红墙碧瓦之间,缓缓走来两位少女。隔着遥远的距离,隐秘望向孟紫仙。 若投眼望去,定然会将目光都被其中一位少女给全部夺去;尽管,另外那位少女也同样明媚动人。 那位引人注目的少女只穿了件简单的纯白裙子,裙摆淡淡印染水墨莲花;一把黑缎子一般的长发全都向后梳去,变成一条油光锃亮的大辫子,从后颈直垂下去,掠过屁股蛋儿。辫梢压了一枚白玉,拴着细细的金链。 通体华贵,宛如羊脂白玉阄。 更让人转不开眼睛的,是那少女的容颜。明艳高贵,靓丽如榴花照水,却又天然一段如冰如玉的气度,令人眼生爱慕,却心生敬畏。 她身边的少女则穿了桃红的裙子,五官轻灵,尤其一张小嘴仿佛永远都是笑着,煞是惹人喜爱。 说话的正是那红衣少女。 白衣少女轻轻一哂,“原来就是他。名字尚好,人不过尔尔。” 白衣少女姓金,名启樱。红衣少女叫赵旗珠。 旗珠便一吐舌头,“我看倒不是那孟紫仙不好,是格格你心情不好!长辈令择美貌近宗少年入侍,这原是多大的美事,只有格格你不愿意。若我是格格你的身份,我早乐晕了。哦” “那般荒唐,亏你还当成福气!”启樱轻斥。 她是皇室一脉最近的继承人。当年皇弟被迫迎娶东瀛贵族女子为妻,她便是他们的后代。如今年满十六岁,已是到了考虑未来婚事的时候。 族中长老更将她的婚事看成是未来皇室血脉的绵延大事,所以极为谨慎,断不是她自己一人的私事。 族中各支长辈均四处搜罗血缘近的美貌少年,以备启樱拣选。倒像是一场隔了时光的选秀。只不过旧日的选秀是男选女,此时变成了女选男。 启樱觉得荒唐,却不得抗拒。 “是旗珠多嘴了。”旗珠吐了吐舌。 族谱上算起来,她是启樱好几辈之后的晚辈,所以自然不敢乱说话;从血缘上来说,她是红带子觉罗的后代,更比不上启樱的尊贵。 启樱垂首走进故宫大门去。旗珠还不甘心地回头张望一眼。啧,那紫衣少年那样好看,偏启樱看不入眼。 “啊,格格你看,孟紫仙身边还有个穿绿衣的男孩儿!” 转过视角,旗珠这才看见原来孟紫仙身影挡住的地方还站着个绿衣的男孩儿。隔着远,虽然看不清,旗珠却也只觉宛如看见金灿阳光下一块通体翠碧的翡翠般,满眼的瓷色玉光。 启樱略有不耐,只是浅淡远远望了一眼,便说,“那是个女孩儿。” “可是!”旗珠有点失望,“他穿着男生的衣裳!” “我也爱作男装。”启樱一笑,“她的胸定然勒着,你不信可找机会去摸摸。” - 辈分:溥毓恒启,焘闿增旗。 华语第一言情站——红袖添香网为您提供最优质的言情在线阅读。 ------------ 102、青蚨的情人(第一更)  “啊,阿嚏!” 菊墨正迈进承乾宫的门槛儿,便猛地打了个大喷嚏。脚底下一拌蒜,险些直接从门槛上卡到承乾宫内那一棵梨树下头去。 孟紫仙连忙扶住菊墨,“菊墨,怎么了?” 菊墨揉着鼻子,将小鼻子尖儿都揉红了,却向那满树梨花深深鞠了一躬,“若有冒犯香魂,还望娘娘们原谅则个。” “哈……”孟紫仙大笑,“菊墨你好有趣。” 菊墨耸肩,“仙儿,故宫这地儿可是开不得玩笑的,尤其是东西六宫。这里头,痴缠不去的魂灵,或者是蒙冤屈死的冤魂可多了。要不然故宫为何一到日落就赶紧关门撵客?就是因为里头闹鬼!” 菊墨说着耸肩,“我就是因为刚刚迈门槛儿的时候,脑子里了一下这宫里住过的董鄂妃,这不就被惩治了!” 菊墨说着一指那棵梨树,“那棵梨树据说可不就是董鄂妃当年手植的?这都什么节气了,满树的梨花还都开着,仙儿,难道你不觉着邪门?” 孟紫仙大笑,“如此说来,错也先在你,谁让你敢天子的女人,尤其还是一个能让皇帝为了她而舍弃江山的女人。” 菊墨耸肩,“切,我倒看是顺治皇帝的借口。古来皇帝都是将自己承担不起家国责任的压力推卸给女人,说什么不要江山要美人。阄” 菊墨说得眉飞色舞,浑没注意背后宫门外的宫墙夹道里正有两位姑娘走过。菊墨语声飘过宫墙来。 “是谁这么对世祖爷不敬!”赵旗珠就一咬牙,想要进去理论的。 启樱一叹扯住赵旗珠,“千古功过早任人评说了,你不必再去纠缠。” 赵旗珠伸头去望门内的人。一树如雪的梨花下,立着那一对如玉的男子。紫衣如紫晶,绿衣如碧玉,都让人只能呆呆愣住。 “……原来,原来是他们两人。”赵旗珠喃喃哦。 “方才说话的,是哪个?”启樱倒是问一句。 “我看,是那绿衣的。孟紫仙断不会说这样孟浪的话!”赵旗珠笃定。不管怎么说,孟紫仙血管里也还有世祖爷的血呢,血脉纵然远些,不过这回也入了给启樱备选的少男名单当中。 启樱凝眸望了那绿衣人影一眼。却没看清,只见梨花如雪,而那人也只露出一角碧翠衣袂。 尤其,菊墨方才差点摔倒,是被孟紫仙给扶住的,所以此时看起来,菊墨正在孟紫仙怀中。两人的姿势便有些许暧昧。 启樱便一皱眉,“你还说她不是女孩儿?此时我倒是可以肯定了,他若真的不是女孩儿,也必定是小受一枚。” “哇,美型小受?”赵旗珠一听便不淡定了,转头就想进院子去瞧。启樱一把没拉住,便也只能轻轻叹息,随着赵旗珠踏入承乾宫大门去。 时光远去,昔日红墙早已黯淡。可是那树梨花依旧开得宛如数百年前一般繁盛,掩映着衣袂如晶似翠。便仿佛,昔日鬓影衣香,重又归来。 $$$$$$$$$$$3002 ------------ 103、玩物(第二更)  承乾宫内常年展出故宫的青铜器藏品。菊墨一进去就乐,“怎么一屋子的傅青爵呀!” 他们这个圈子的子弟,彼此都是认得的,孟紫仙便也笑开,“十二少若是听见了,可还得了。” 菊墨呲牙一乐,“许他们傅家子弟以青铜器命名,怎地就不允我说了?青爵哥哥叫青尊,他叔伯几个兄弟叫青斝、青觚,还有个女生叫青镜……这些可不都是青铜器。” “都是冷硬又尊贵,招惹不起。”孟紫仙就笑。 傅家与靳家关系很好,“青花和月”还曾经与兰泉母亲于静怡合作过;兰泉没事了还曾经去玩票,帮青花和月客串过一场演唱会的钢琴伴奏。于是对于傅家的事情,菊墨倒也知道多些。当然,菊墨对傅家兴趣最大的是,他真希望把他们一个个的都变成**青铜器啊,那能卖多少钱啊! “仙儿,听说故宫里这种展览,也多是拿仿品出来。真品还都是在库房里,怕出闪失。可是他们也不标明,你说这算不算糊弄咱们这些专业人士?”菊墨一边看一边皱眉。有的青铜器仿得还不错,可是那铭文实在是太过生硬,一看就知道是假的阄。 孟紫仙只能轻叹,“便是故宫博物院的研究员,也未必有几个眼力比得上你的。” 菊墨乐得脸上跟开了朵雏菊似的,“孟爷爷可不就是故宫特聘的专家!真盼着去拜望老人家,当面讨教。” 孟家也是家学渊源。孟家原本有皇室血脉,虽远些,可是终究对宫中古物有过见识,所以孟老先生便被特聘为故宫顾问。 菊墨自己说得热气腾腾的,却发现孟紫仙那边有点意兴阑珊,便回头,踮起脚尖儿拍了拍孟紫仙的面颊,“仙儿,你怎啦?不会是被这宫里的香魂给勾去了吧?” “去,别胡说。”孟紫仙面上一红,心中却一慌。 菊墨说的话倒是中了他的心事。自打爷爷跟他说了“选秀”的事儿,他这心里就七上八下的。现代人谁都觉得荒唐,可是一听说启樱的身份,却又都勾动了骨子里的憧憬之意。却不知道那位尊贵的小格格,生的是什么模样哦。 她自小在日本长大,被嵯峨家养在深闺,没几个人见过。 “啧啧……”菊墨却跟个贫嘴的丫头片子似的咂舌,“还说没有。看看这满脸的桃花哟。仙儿,坦白从宽,面对着一屋子冷硬的青铜器,你这么满脸红云的是干嘛呢?” 满屋子的青铜器,再加上一个他。对着这两类物件儿,仙儿也不至于满面通红啊。 孟紫仙也不示弱,“对着你脸红,不行啊?” “哎哟我的额娘啊!”窗外偷听的赵旗珠好悬腿一软坐地上。她来得这个巧,听见的正巧是后半段。 赵旗珠哭丧着脸扭头跟启樱说,“格格,看来这个孟紫仙还真是要不得。他竟然,竟然是喜欢男孩儿的!” 启樱皱眉。那两人果然是不清不楚的,倒是被她料对了。 今天长辈特地安排她来故宫,就是为了让她瞧一瞧孟紫仙。长辈们似是对孟紫仙很属意的,孰知竟然是有断袖之癖的。 $$$$$$$$$$$$3002 ------------ 104、起了疑心(①更)  暮色四合,菊墨趴在网上,又进故宫网站去转了圈儿,调了几张馆藏青铜器的照片仔细端详了大半天,一双长眉不由得蹙紧。 隐约觉得不对,难道故宫专家们没有看出来? 正在琢磨间,跳起来。菊墨赶紧扔下思绪,去跟那人聊。那是在古玩论坛上遇见的一个人,知道他是开古玩店的,便跟他约了一件东西。说只要菊墨能找得着,他一定不还价。 “找到了?” 那人网名“青蚨”,乃是中国古老传说里能将钱循环带回来的神奇虫子。菊墨这个爱财的,一见自然便是喜欢。网上认得“蚨”字的不多,论坛上的哥们儿便管青蚨叫青虫。 菊墨发了个笑脸过去,“我既然答应了要替你找的东西,自然便能找得着!”菊墨在键盘上敲下这话的时候,小腮帮鼓鼓的,双眼晶灿,他是真的为自己自豪的。 青蚨一笑,“好。出来见我。后海号。” 菊墨赶到后海的时候,正是夜色迷离。遥遥海子上,映着水畔垂柳,那片水面纵然在夜色里,也泛着琥珀色的光。菊墨最是痴迷这种传统氛围,忍不住叹了口气。他觉着自己不是生在旧金山的华侨,他定然是在古老中国活过千年的魂灵。那魂灵一路走过千年的路,随着古老中国的步步变迁,永远地将最美好的年华,都留在了古代。于是今日的他要做古董生意,要在那些古物流芳里,重新寻回最美的记忆阄。 后海号是一间酒吧。灯光尤其黑,纵然内里也点着彩灯,可是那灯不足以照亮人面,只是将浓重的颜色堆满眼睛。便仿佛佛罗伦萨的豪华面具,遮住了所有人真实的五官,唯余轮廓线条。 菊墨眯着眼睛望面前的青蚨。她穿男装,黑色的漆皮夹克配黑色皮裤,将她身上曲线勾勒得清晰无比。一把黑缎似的长发无声流泻,齐刘海的造型让她的狂野里却又平添清纯。她对灯光的位置仿佛很熟稔,自在地躲在灯光暗处,一双黑瞳瞟着菊墨,却不让菊墨看清她的模样。 “我看看。”她伸手过来,白皙秀美的手与她一身披衣形成巨大反差。 菊墨没想到青蚨竟然是个女孩子,而且是个年轻的女孩子。以菊墨眼睛之毒,他太知道看女人应该看哪里。不必看脸,现在有强大的美容术与化妆术,就看手好了。女人若有了年纪,手上的皮肤和纹理必是藏不住的。所以菊墨知道,青蚨很年轻,年轻到仿佛春日樱花般的粉嫩轻盈。 菊墨敲了敲自己的头,也笑。这样一身黑皮衣的女生,亏他竟然想到粉嫩樱花。 菊墨大方将自己手机递过去,上头已经调出来一张照片。青蚨看了便轻嗤,“你当我二?这照片你随便从网上下来就是,谁能知道这就是你手里的东西?哦” 照片里是一只饕餮纹青铜爵。在幽微灯影里,那青铜爵华美静立,线条流畅,造型雍容。 菊墨笑了,将图片放大。图片上这才映出一根手指边缘,就在青铜器一侧。菊墨将自己的手也同时凑到青蚨眼前去,“独家印鉴。” 青蚨挑眉望了望菊墨,再去看那手指,终于一笑,“想不到,你还是个孩子。” “谁说我是个孩子!”菊墨一瞪眼,“我早长大了!” “是——么?”青蚨笑开,眼睛诡谲沿着菊墨的脸向下溜去,直达某处。 - 【还有。】 华语第一言情站红袖添香网为您提供最优质的言情在线阅读。 ------------ 105、引蛇出洞(②更)  “格格您瞧,那边那位穿紫衣的就是孟紫仙。” 红墙碧瓦之间,缓缓走来两位少女。隔着遥远的距离,隐秘望向孟紫仙。 若投眼望去,定然会将目光都被其中一位少女给全部夺去;尽管,另外那位少女也同样明媚动人。 那位引人注目的少女只穿了件简单的纯白裙子,裙摆淡淡印染水墨莲花;一把黑缎子一般的长发全都向后梳去,变成一条油光锃亮的大辫子,从后颈直垂下去,掠过屁股蛋儿。辫梢压了一枚白玉,拴着细细的金链。 通体华贵,宛如羊脂白玉阄。 更让人转不开眼睛的,是那少女的容颜。明艳高贵,靓丽如榴花照水,却又天然一段如冰如玉的气度,令人眼生爱慕,却心生敬畏。 她身边的少女则穿了桃红的裙子,五官轻灵,尤其一张小嘴仿佛永远都是笑着,煞是惹人喜爱。 说话的正是那红衣少女。 白衣少女轻轻一哂,“原来就是他。名字尚好,人不过尔尔。” 白衣少女姓金,名启樱。红衣少女叫赵旗珠。 旗珠便一吐舌头,“我看倒不是那孟紫仙不好,是格格你心情不好!长辈令择美貌近宗少年入侍,这原是多大的美事,只有格格你不愿意。若我是格格你的身份,我早乐晕了。哦” “那般荒唐,亏你还当成福气!”启樱轻斥。 她是皇室一脉最近的继承人。当年皇弟被迫迎娶东瀛贵族女子为妻,她便是他们的后代。如今年满十六岁,已是到了考虑未来婚事的时候。 族中长老更将她的婚事看成是未来皇室血脉的绵延大事,所以极为谨慎,断不是她自己一人的私事。 族中各支长辈均四处搜罗血缘近的美貌少年,以备启樱拣选。倒像是一场隔了时光的选秀。只不过旧日的选秀是男选女,此时变成了女选男。 启樱觉得荒唐,却不得抗拒。 “是旗珠多嘴了。”旗珠吐了吐舌。 族谱上算起来,她是启樱好几辈之后的晚辈,所以自然不敢乱说话;从血缘上来说,她是红带子觉罗的后代,更比不上启樱的尊贵。 启樱垂首走进故宫大门去。旗珠还不甘心地回头张望一眼。啧,那紫衣少年那样好看,偏启樱看不入眼。 “啊,格格你看,孟紫仙身边还有个穿绿衣的男孩儿!” 转过视角,旗珠这才看见原来孟紫仙身影挡住的地方还站着个绿衣的男孩儿。隔着远,虽然看不清,旗珠却也只觉宛如看见金灿阳光下一块通体翠碧的翡翠般,满眼的瓷色玉光。 启樱略有不耐,只是浅淡远远望了一眼,便说,“那是个女孩儿。” “可是!”旗珠有点失望,“他穿着男生的衣裳!” “我也爱作男装。”启樱一笑,“她的胸定然勒着,你不信可找机会去摸摸。” - 辈分:溥毓恒启,焘闿增旗。 华语第一言情站红袖添香网为您提供最优质的在线阅读。 ------------ 106、怀表兔子先生(第一更)  夜色掩映,后海酒吧街就像夜妆了的女子,眉眼绰约,红唇招摇。菊墨沿着海子边一条条古老的小巷穿行着,看那古老王府大院、名人故居,捋着青砖院墙一路向前。 也不知道是哪个院落里正飘出许巍的歌儿:“心中那自由的世界,如此的清澈高远,盛开着永不凋零——蓝莲花……” 歌声灌进菊墨的耳朵,菊墨觉得自己耳朵就像是出了故障的老式卡带式录音机,磁头就停留在某一处,来来回回地播放这一句。听得他都不由自主地咧开唇角微笑,在许巍那沙哑又温柔的嗓音里不自觉地微笑。 巷子拐角处不知被哪个哥们儿安了个公路上的反光镜,大大一张,凸面镜的那种,人照上去都跟看哈哈镜似的。菊墨发现自己就傻呵呵地站在那镜子里,一直一直冲着自己微笑。这玩意儿真好,窄仄的巷子都被凸成了宽广大道;酒吧前头成串的红灯,也变成了大小不一的糖葫芦。 作为这一切景物的绝对焦点,他的身子也拧着劲儿地凹凹凸凸。菊墨朝镜子里的自己笑开——厚厚,他岂不是成了“凹凸”! 直到此时,菊墨要是还不知道自己脑袋也凹凸了,那他就不是靳家的儿孙了。他在脑筋的凹凸里使劲儿地想,他究竟是什么时候遭人暗算了?所有的推测自然只能归结到一处去——方才那间叫“蓝莲花”的酒吧,还有坐在灯光暗影里、眉目隐约的青蚨阄! 他那时候面前摆着一杯饮料,在她要求之下他低头去拿手机、调照片。随后眼睛就落在她乳上,干渴地将面前的饮料都喝光……定然是青蚨趁着他拿手机的当儿,在他饮料里下了东西! 蓝莲花,蓝莲花,那是夜色里绽放的最神秘的花。盛开在夜色里的蓝色莲花,原本就是睡莲。便如同此时,他的昏昏欲睡。 “喂,你过来。过来啊。”巷子里不知怎么就开了扇门,门边儿站着个姑娘。姑娘穿暗色妖娆的旗袍,却露出白嫩如藕的两条胳膊和大腿。菊墨甚至还来得及看清,姑娘的脚上穿着一双绣花鞋。大红的,上头绣着粉嫩粉嫩的花儿。 待菊墨再回过神来,他已经跟着姑娘坐上了后海上飘摇的画舫。桨声哗啦,姑娘白藕似的手臂缠上他的颈子。姑娘伏在他颈间吃吃地笑,“你就告诉我嘛。说了,我就让你亲一下儿!” 菊墨觉着自己真是醉了,醉到口齿自行其是,完全不经过大脑就往外说,“那东西就放在,放在……”菊墨忽地觉得不对劲儿,迷蒙着眼睛,晕陶陶一乐,“我不告诉你!” 姑娘仿佛就恼了。映着画舫上的红灯,菊墨在船只摇曳里,仿佛看见姑娘面上一闪而过的怒容。再然后,他发现他就被扔到岸边了。四野无人,只有垂柳摇曳。一条条黑色的手臂一般,很适合拍《倩女幽魂》里那树妖姥姥的真身哦。 菊墨用力吸了吸鼻子。那姑娘的相貌他是已经看不清,可是他却该认得她身上的香味儿。不,不是香水儿,而是体香。香水儿都能伪装,唯独体香改变不了。 青蚨飞去复飞来,他用鼻子都认得出,那姑娘还是青蚨。 华语第一言情站红袖添香网为您提供最优质的言情在线阅读。 ------------ 107、救命啊(第二更)  “请出示下你的身份证!这么晚,一个人站在这摇摇晃晃,干什么呢?” 菊墨正站在海子边儿上,学那黑黢黢的柳枝一同摇曳呢,耳边忽然传来一特义正词严的嗓音。 菊墨笑哈哈转头,便努力站直,“警察姐姐,你,你好。” 看样子原来是一巡逻的女警察。 女警官从帽檐下射出两道冷冷目光来,“你嗑药了吧?跟我回去验血。看你年纪不大,学坏倒是挺老练!阄” 菊墨的摇曳就更俯仰生姿了,“不不不,不用。是嗑药了,不过不是警察姐姐你要查的药,而顶多就是个,是个迷幻药。”菊墨说着还吸溜了下鼻子,“就是,就是男生欺负女生用的那种啦。不过这回,是女生欺负男生……” 也就是俗称的“强水”。一想到青蚨竟然给他下这个,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警察姐姐似乎被他逗笑了下,却还是公事公办掏出小笔记本来,“后海酒吧街最近倒是发生了一系列迷幻抢劫的案件,嫌犯都是美貌女子。你多小心些。报上你姓名、身份证号、住址、电话……说完我送你回去。” 菊墨可是好公民,他乖乖向警察姐姐报备,可是说着说着就有点古怪了。他摇晃着伸手,借着警察姐姐的手臂稳住身形,笑得就像一朵暗夜里粉嫩的小桃花,“姐姐你三围多少?我告诉姐姐电话号码的数字,姐姐也要告诉我这个数字哟……” “你给我正经点!”警察姐姐怒了,嗓音里漾满寒凉。 菊墨眨眼,“好好,那我换个别的数字问。姐姐你警号多少?这个数字总归不用保密吧?哦” 警察姐姐有些气急败坏地离去,菊墨摇摇晃晃瞄着警察姐姐的背影,憨态笑开。 拜托,他就算是在美国长大的,可是他大伯和爷爷好歹也都是公安系统的领导,他总归还不至于分不清警察的真假。之前握住警察姐姐的手臂,其实是借以去分辨她警服的衣料,凭他这么多年摆弄古董的手力,自然辨得出那衣料的品质绝对不够。充其量也就是市面上买的那种保安服装,借着夜色来坑蒙罢了。 更能佐证的是那姐姐不敢报出警号来。警号是一个警察的“身份证”,终生不变;若她敢报,他就能查出她真实身份来!果然那姐姐也是个聪明的,知道这是碰上懂行的了,便急忙遁走。 转来转去,青蚨那妮子真赶上白骨精了!被下了药的他当不成孙悟空,至少他还不是睁眼瞎的唐三藏。 菊墨站在黑幽幽的海子边上尽力控制自己身子里的药力。 $$$$$$$$$$$$$$$$$$$$$$$$$$$$$$$$$$$3002 ------------ 108、滋味(3更1)  ( ) “靳梓书,你为什么总来我们厂区这片来玩儿呢?” 梓书艰难地睡着,却刚一入梦就听见有人问。梓书茫然四顾,有一点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在梦里,还是回到了当年? “你们公安厅家属院那边多好啊,你们都住小独楼,外头都是水泥打的地面,道两边都是法国的梧桐树……也没有火车呼呼地过,更没有头顶上这一片烟尘。可是你干嘛不在你们公安厅家属院那边玩儿,非要到我们这边来玩儿呢?” “是因为……”梓书被问住。那时候各个家庭还有“接.班”,父母的工作岗位可以让子女接替,于是每个家庭便仿佛被烙上职业的印记一样:她家因为爷爷是警察,于是爸爸就也是警察,她们变成了警察之家;而厂区这一片的家庭里,可能有两三代的人都是同一个国营大厂的工人,于是他们成了工人之家。每一片的居住区仿佛也都有自己的领地,她这样从公安家属大院跑到人家厂区大院来玩儿,是有点跨界的。 有人羡慕她家里条件好,有的也看不惯她整天翻着白白的衬衣领。 “因为,我喜欢到这边来玩儿啊。”梓书终于捉住了一个理由,“而且你们这边跳皮筋跳得特别好,我就喜欢过来玩儿!媲” 那个年纪的小姑娘最爱玩的就是跳皮筋了,暗自里也都有彼此比试的意思。 “是——么?真的只是为了过来跳皮筋?”就有人撇了嘴,“不是为了那个男生来的哦?” “哎呀你们说什么呀!”梓书恼了,辫子一翘一翘。 “还说不是么?”对方奚落,“如果真的不是的话,为什么每回他骑车跨过铁道,你跳着皮筋呢也会分神去瞅?靳梓书,你骗谁呀?” 那些远如轻烟一般的语音缥缈而来,忽地又缥缈远去。梓书捂住额角,头疼得在榻上佝偻起身子来。 也许真的是因为回到S市来的缘故吧,那些曾经远去了的记忆竟然又重新找回来。这种头疼只是刚到新加坡那几年才有的,后来随着长大,随着脑袋里要思虑的事情渐渐多起来,便一点点地忘记了这些。没想到这个夜晚,它们会毫无预警地找回来。 梓书按着额角坐起身来。一室的月色清幽,月光仿佛在幽暗的房间内铺展开一块银幕。光雾缭绕里,看见一个男孩子骑着自行车跨越铁道线而来。那是那年刚兴起的山地车,有宽阔的轮胎,普通的自行车看见铁轨只能停下来,推着过去;偏他炫技一般,又或者是他懒得下车,便会高高抬起车把,让山地车从铁轨上直接骑过来。两片的铁轨,有固定的间距,于是他每次在铁轨上颠簸的动作也都有了固定的频率。即便时光已经过了这么多年,梓书仿佛依旧能清晰看见那山地车一上一下,再一上一下的颠簸。 “哦!他好帅呀!”便会有女生低低惊呼,“靳梓书,你说是不是?” “还行。”她按捺着心中的灼热,只是淡淡地回应,目光从眼角瞟过去,“我是说那山地车还行。斯波斯曼吧,挺有名的。” . 孟宅。 满园花草虽然都变成了枯枝,但是虬结盘旋的姿态却也别有自己的一番美态。尤其是一阵风来,堆聚在松枝上的白雪便会被吹散了,洋洋洒洒纷飞开,像是碎玉琼花。 孟紫仙引着启樱从抄手游廊走过来,抱歉地说,“赶在这样的时节带你来,真是遗憾。” “没有啊,我依旧觉得很美。”启樱展颜而笑,“那些枯枝,却有虬龙之态,可以远远瞥见瘦梅的曼妙;再看那些雪沫子扬起来的模样,姿态美好得也无可比拟。” “你喜欢就好了。”孟紫仙这才宽心一笑,伸手握住启樱的手,“难得你愿意主动要求到我家来,我爷爷真是欢喜得不得了。” 孟紫仙还以为凭启樱的性子,非到大学毕业之后都是不肯主动上门的;却没想到这样早启樱便主动要求来了。 “孟爷爷好可爱。”启樱笑,轻轻垂下臻首。孟老爷子总归是前清宗室的远亲,纵然前清皇族早已是昨日黄花,可是在族人心中依旧是高高供奉着的,于是一见启樱来,孟老爷子好悬亲自从首位上起身,反要给启樱见礼。 是启樱上前去给拦着了,只说世易时移,现今她只是晚辈,只有晚辈给长辈见礼的道理。 没陪着老爷子寒暄几句,启樱就主动辞出,说要去看看孟紫仙的居处。实则就是担心老爷子太过兴奋与紧张,启樱这才避出。 孟紫仙一路引着启樱到自己的房间,启樱浏览着孟紫仙整排架子上的书,静静地笑,“紫仙你最近在忙什么啊?怎么来找我的机会都少了?” 孟紫仙心中一顿,急忙说,“启樱对不起,让你误会了。一来是忙着期末考试,我怕影响你复习;二来……”紫仙有些迟疑,看启樱黑白分明的眸子凝着他,便也只好回答,“二来,二来是忙一件与收藏有关的事情。” 启樱便笑起来,“原来那个传言是真的喽?都说苏富比春拍将上拍一批乾隆爷的玉器,可是本地却有藏家宣称真品是在自己手中,苏富比那些是李鬼。” 孟紫仙微微挑眉,“此事你也关注到了?” “为什么不呢?”启樱转头过去,看窗外细雪纷飞,“乾隆爷留下来的玉器,数量之丰、工艺之美,都是古往今来首屈一指的。身为乾隆爷的后人,我也想一睹真颜呢。” 孟紫仙微微皱眉。 启樱走上前来,指尖搁在孟紫仙手背上,“紫仙,我要看!” . 光线幽幽的库房,只有每件藏品的柜子前有射灯。启樱净过手后仔细摸索,一件一件看过去,惊愕抬眸望紫仙,“竟然,是真的?竟然,苏富比那些果然是赝品?” 孟紫仙心中翻涌歉疚,可是记着菊墨的话,也只能继续隐瞒事实。 启樱仿佛有些急躁,“紫仙你好莽撞!既然知道自己手里的都是真品,便也不值得向外头那么传扬!你这一传扬,便满世界都知道真品是在你手里了。紫仙,又何必图那些虚名,好好地留着它们,不成么?” 紫仙微微蹙眉,却也装作淡然一笑,“酒香也怕巷子深。我手里有这些东西,也希望外界知道的。如果能遇上好价钱,就也脱手了。做收藏,也是做买卖。” 启樱凝着孟紫仙的目光,一点点黯淡下去,“哦,我忘了你也是要做生意的。只以为这些东西应当好好留着,一直留下去。” 孟紫仙心下一跳,明白自己怕是说错了话。他只急着遮掩他之前向外宣传的事,却忘了他这样做买卖却会伤到启樱的心。孟紫仙急忙走上前去拥住启樱,“樱,对不起。” 启樱微笑,“没事。” 外头大门忽然一开,有人卷进些雪沫子来嚷嚷,“你们怎么还圈在里头不出来?再不出来,好嚼谷全被我一人独吞了!” 少年清甜的嗓音,虽然还裹着雪沫子,却像一股暖泉冲开库房内的尴尬。孟紫仙闻声便笑了,倒是启樱面上一僵。 是菊墨。 孟紫仙转身迎到门口去,“你弄了什么好吃的?” 菊墨先朝孟紫仙笑,目光却已经遥遥落到了启樱面上去,口中啧啧有声,“我就知道,格格一瞧见我定然没有好脸色。是怪我不请而至,扰了二位的独处?” 孟紫仙一把扯住菊墨衣袖,低声,“我方才已经热得她不痛快,你还惹她!” 菊墨嘻嘻哈哈地乐,将手上戴着的棉手闷子摊开,送到启樱眼前去,“喏,想不想吃?想吃的话,就别跟我计较了。我是好心好意来的,真的。” “是什么呀?”启樱挑了眉毛去看,面手闷子里捧着的是两个煤球一样的东西,黑黢黢的,上面似乎还黏着炭灰。可是说也奇怪,那东西就是散发出甜香来,暖暖地绕满库房。 菊墨回头朝孟紫仙眨眼,孟紫仙就也笑了。看见菊墨来,让紫仙松了一口气。否则如果启樱绕住玉器的事情不放,他还真没办法解释。 “要不要吃?”菊墨笑眯眯望启樱,“或者我该问——格格你敢不敢吃?” “切。有什么不敢?”启樱咬了唇,伸手就去抓。圆滚滚黑黢黢的到了掌心,启樱终究还是有些不敢轻易张口,只瞪着菊墨,“就这样,张口咬下去?” ------------ 【今天加更,稍后第二更~~~】 猫扑中文 ------------ 109、火炙(3更2)  ( ) “救命呀——”婉画的呼救声划破尘烟。 哈里一警,待转身再扯过一匹马来,翻身上马奔过去的时候,尘烟中已经有另外一骑绝尘而去。哈里眼睁睁看着那人凌空将婉画从马背上抱了下来! 烟尘滚滚,马嘶长吟,哈里一边催马而去,一边却眼睁睁看清婉画大哭着扑进那个人的怀里,双臂绕紧了那个人的脖颈! 一股无名之火从哈里心底灼灼烧起,他拎起马鞭就朝那人扬手挥去,“没有我的话,谁让你们这么擅自行动!是本殿下要她骑马,本殿下还没准她下来,你竟然胆敢让她下来!” 隔着滔滔的烟尘,那人背对着哈里,单手揽着婉画,另一只手却凌厉后伸,仿佛长着眼睛一般,凌空一把抓住了哈里挥舞过去的马鞭媲! 哈里越发愠怒,用力扯着想要再挥。身为王储,他从小到大除了父兄,从没人敢这样对他! 那人因背着身子,又一手抱着婉画,便没扯过哈里,被哈里将马鞭抽回去,便再狠狠挥来丫! “哈里,别闹了!”烟尘里骤然转身,露出一张清冷如玉的面容来,一双黑瞳仿佛燃烧着火焰直直逼向哈里! 哈里的鞭子已经抽出去,待得看见那人面容,这才急急后撤;却撤不掉力道,反被那鞭子扯得险些马失前蹄! “贝,贝壳?”哈里惊呼。 正是贝鹤鸣。 烟尘终于点点落下,婉画的哭声依旧此起彼伏,“贝壳,我好害怕……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如果我掉下来,那马一定会活活踩死我,一定会……” 贝鹤鸣抱紧婉画,掌心轻轻拍着婉画后背,哄着,“没事了,婉画没事了。我在这里,相信我,没事了。” 婉画一张小脸儿挂满泪痕,泪水与沙子混合起来,沿着她的面颊流淌,“贝壳,你怎么才来啊,怎么才来……” 哈里隔着一个马身的距离,看贝鹤鸣肩头婉画那张狼狈的哭脸,顿时心中痛得仿佛五脏六腑都揪在一起!可是他心中的愤懑无法发泄,转头看见那匹惹过祸的马,恼怒地扬起马鞭便朝那马匹兜头盖脸地抽下去! 马匹凄凉的长嘶声划破大漠烟尘,后面跟着跑上来的马夫心疼地拦住哈里,“殿下,这是您最钟爱的马!平素我们喂食,早了晚了一点您都心疼得不行;它病的时候,您更是整夜守着它……今天,您怎么会这样忍心责打它!” 马匹凄凉的长嘶也惊动了婉画,婉画都停住了哭声,转头来望那马。马匹训练有素,知道是主人的责打,于是尽管疼得浑身颤抖,却一步都不躲闪,就任由哈里一鞭子一鞭子抽下来。 “哈里你个虐待狂!”婉画顾不得自己心有余悸,从贝鹤鸣怀里滑下来,朝哈里就奔过去。一时找不见什么武器,便弯腰抓了两大把沙子,不管不顾地朝着哈里的头脸就扬过去,“你凭什么打马啊,你凭什么!你个虐待狂!” 贝鹤鸣也惊住,在后头急喊,“婉画,别乱来!”哈里毕竟是王储,婉画这样冒失,会被哈里的保镖群殴! 哈里也有点愣,没避开婉画的扬沙,只愣怔望她一张怒颜,“我责罚马,你怎么又不开心了?是它差点将你摔下来,是它把你吓成这个样子……我是为了你才打它,你为什么还要这样?” “是它差点将我摔下来?是它把我吓成这个样子?”婉画所有的怒火都爆发出来,她叉着腰指着哈里的鼻子,“怎么会是它的错?它不过是被你指挥着的仆从,它的一切都是你下的命令!哈里,贵为殿下不该这样,身为男人更不应该这样做——你可以将你的责任推脱给任何人,却怎么好意思嫁祸给一匹马?” “马儿口不能言,又听不懂我们在说什么,于是它真是完美的替罪羊,是不是?我真替它不值,纵然身为神骏的纯血阿拉伯良马又如何?却瞎了眼睛碰见你这样一个主人!我若是它,便不必活了,自己一头撞在栅栏上,折断了脖子流干了血就是,也能证明自己一段清白!” “靳婉画,你!”哈里被气得脸都白了,手指攥紧马鞭,仿佛用尽所有的力气才能哑忍下来,否则鞭子一定挥到婉画头上去了! “婉画,够了!”贝鹤鸣也急忙跳下马来,奔过来扯住婉画的手臂,再望向哈里,“哈里,婉画是被吓坏了,我替她的口无遮拦道歉。哈里你不会与一个吓坏了的小女生计较的,是不是?” 哈里咬着牙,像是沙漠中的胡狼,转头去望随后跟上来的仆从们。那些男人都被吓傻了,谨慎地望着哈里的神色,都一致向婉画怒目而视。 侍从首领模样的白袍男子走上来,低声问,“殿下,该治那那个女人的罪。” 哈里咬牙再咬牙,“我心里有数,你们不必管了!” “殿下……”那仆从还在坚持,“若此事传扬出去,整个王室和酋长都不会不闻不问。” “我知道!”哈里勃然大怒,“这件事我自己会向父亲交待!她,这个女人虽然欠揍,但是她救过我的命!——你们忘了么,她救过我的命!” 救命之恩成了最好的挡箭牌,那仆从终于再说不出什么,只是冷冷忘了婉画一眼,这才退后。 哈里又深吸了几口气,这才将目光调回,落在婉画面上,“你也听见了,我这次还能饶恕你这样冒犯的言行,只是因为你救过我的命!”哈里再冷冷望贝鹤鸣,“贝壳,她若再犯,别说你的面子,就算是我的面子,都再护不住她。我将丑话说在前头,下回别说我为了她而毁了咱们俩这么多年的友情!” 贝鹤鸣也赶紧躬身,“我明白。回去后,我会好好跟婉画谈谈。” 婉画依旧扬着下颌,桀骜瞪着哈里。其实她知道好女不吃眼前亏,她这么跟哈里硬碰硬是没有好果子吃的,可是她就是没办法让自己服软。 不知道为什么。 . “哈哈,哈……”菊墨瞧着启樱面上的为难,忍不住大笑起来。他从启樱手中拿回那两个黑黢黢的团子,摘掉棉手闷子,在启樱面前将那两个黑家伙给掰开——黑皮展开,内里露出乳白的瓤儿来。登时绵软甜香的气息飘满了房间! “是,是土豆儿!”启樱登时欢呼,“烤土豆?可是怎么被你烤成这个样子啊,难看死了!” “吃吃看,不中看却中吃!”菊墨笑着怂恿启樱。 启樱有点为难,尴尬地望了孟紫仙一眼,再看菊墨那挤眉弄眼的坏笑,便劈手一把将烤土豆给抢过来,“吃就吃,谁怕谁!” 就着土豆掰开的茬口咬下去,启樱登时欢呼,“嗯,真好吃!跟街上卖的烤地瓜都不是一个味道,而是,而是从心儿里头往外的香甜!” 孟紫仙也笑起来,走过来请拍了菊墨一下,“我以为你在美国长大,没吃过这个呢!” 菊墨也顾不上满手都是炭黑,刚刚忙活得将炭黑都抹到脸上去了,只瞄着启樱小馋猫的样儿得意地乐,“我再在美国长大,我也是中国芯儿。可不像我三姐说是个香蕉人——洋装虽然穿在身,我心依然是中国心。” 菊墨这样老气横秋地唱《我的中国心》,忙着大口啃土豆的启樱都乐得咳嗽起来,孟紫仙赶紧抢上前去帮启樱拍着后背。 启樱好容易住了咳嗽,凝着菊墨嘴边的两抹炭黑,也赶紧抹着自己的嘴边,唯恐自己也跟他一样变成小花猫了;一边还好奇地问,“你这个是怎么做的?怎么会弄成这个模样,却这样好吃啊?” 菊墨轻叹了口气,目光不由得柔下来。向来清冷的小格格,这一刻挂了满脸的餍足,颊边更是抹上了几道炭黑,像是可爱的小花猫——她终于有了人间烟火气。 “可别说你猜不着,这可是满族人多少年前就用的法子呢!” “哦?”启樱便更好奇了,跳着问,“哎呀你快说,别卖关子了!” 孟紫仙看着这俩小家伙斗气的样儿,也只能摇头无奈地笑。菊墨忍着想帮启樱擦掉颊边炭黑的渴望,两只手互相攥着,眼睛却灼灼如星,“想自己也烤一回么?我说几遍都没用,你要是真想懂,就得自己动手来!” “来就来,谁怕你!”启樱鼓起腮帮,目灼如星。 ----------- 【若有东北的亲,该知道那东东是怎么做的了吧?稍后第三更~~~】 猫扑中文 ------------ 110、两个人的秘密(3更,月票加更)  “菊墨,发生了什么事?”孟紫仙接着电话赶来的时候,正看见一屋子的凌乱,而菊墨坐在雕花大床上正在难过。玉白的丝绸中衣尽数敞开,隐约可见少年胸膛。颈子一带皮肤幼细,泛着粉嫩的桃红。孟紫仙赶紧别开眼去。 “仙儿!”菊墨瞧见孟紫仙来,登时哇地一声叫开,朝孟紫仙伸开双臂去。 孟紫仙赶紧奔过来,“遭窃了?损失了什么?” 菊墨扁了扁嘴,眼睛里盈盈一闪。抬眼瞄着孟紫仙,想回答,却又没出声。 孟紫仙皱眉,“难道是那尊饕餮纹青铜爵?” “嗯!”菊墨嘟着小红唇委屈点头阄。 “你别怕,我现在报案。”孟紫仙安慰菊墨,便要打电话。 菊墨却扭扭捏捏地,“仙儿,我不是难过那青铜爵。我是,我是担心,我可能丢失了更重要的东西……” “还有更贵重的?”孟紫仙面色也一变,“那你整理整理,还丢了什么?” 菊墨却委委屈屈说不出来了。 “哎呀你快说呀!”孟紫仙都急了。 “仙儿,我就问个事儿:你说,你说咱们男人,怎么算是**了啊?”菊墨红着脸颊,终于问出口来哦。 “啊?!”孟紫仙好悬没坐地下,“你你你你,那还是个劫财又劫色的?” 菊墨小脸蛋一红,“跟那劳什子青铜爵比起来,当然我更招人!” 孟紫仙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你是想说——也许那贼只是想劫色,后来看你更招人,所以顺便劫了个色?” 菊墨咬着嘴唇,脸红红的,又说不出话来了。 “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多少有印象没有?”孟紫仙终究年纪大些,比菊墨更冷静,只挑关键的问。 菊墨眨了眨长睫毛,“……她是公主坟里出来的格格。很美,很,哦,很火辣。” 孟紫仙要撞墙了,“菊墨你听我说,要那真是女鬼,咱们真没法报案。警察叔叔不管阴间的。”孟紫仙也真够耐心。 菊墨扭着衣襟,却幽幽笑了,“她装的。我虽然被下了药,却也分得出的。我故意说‘格格吉祥’,就是给她下套儿呢,结果她中招了。” “嗯?”孟紫仙一迷糊。 “她要真是公主坟里的公主,她就不会应下‘格格吉祥’。都是让《还珠格格》给闹的吧,小姑娘都以为公主就是格格呢,实际上皇家公主决不能称格格,而是固定封号的公主;还有‘吉祥’二字……紫禁城里,都是太监们彼此问安才问‘吉祥’;要真敢跟公主问吉祥,那就是找死了。” 菊墨诡秘一笑,“要是真的公主香魂,她岂能不知道这个?所以这个是装的啦!” “还有……”菊墨说着说着又脸红了。还有他故意摸了她。她虽然冰肌玉骨,可是那身子却是热的,心跳更是怦然,所以自然是大活人! 他在药力攻击之下,只能选用这样的方式来尽量多地探知对方底细。女子身上难免有些装饰品,他抚遍她全身,只为能在迷乱里扯下来些东西作为证据。 原本都是迫不得已的法子,却没想到自己醒来,满脑子的却都是那夜的香艳记忆,刻骨铭心。 - 【四儿,真失了咩?求细节】 $$$$$$$$$$$$3002 ------------ 111、噩梦(第一更)  “格格您瞧,那边那位穿紫衣的就是孟紫仙。” 红墙碧瓦之间,缓缓走来两位少女。隔着遥远的距离,隐秘望向孟紫仙。 若投眼望去,定然会将目光都被其中一位少女给全部夺去;尽管,另外那位少女也同样明媚动人。 那位引人注目的少女只穿了件简单的纯白裙子,裙摆淡淡印染水墨莲花;一把黑缎子一般的长发全都向后梳去,变成一条油光锃亮的大辫子,从后颈直垂下去,掠过屁股蛋儿。辫梢压了一枚白玉,拴着细细的金链。 通体华贵,宛如羊脂白玉阄。 更让人转不开眼睛的,是那少女的容颜。明艳高贵,靓丽如榴花照水,却又天然一段如冰如玉的气度,令人眼生爱慕,却心生敬畏。 她身边的少女则穿了桃红的裙子,五官轻灵,尤其一张小嘴仿佛永远都是笑着,煞是惹人喜爱。 说话的正是那红衣少女。 白衣少女轻轻一哂,“原来就是他。名字尚好,人不过尔尔。” 白衣少女姓金,名启樱。红衣少女叫赵旗珠。 旗珠便一吐舌头,“我看倒不是那孟紫仙不好,是格格你心情不好!长辈令择美貌近宗少年入侍,这原是多大的美事,只有格格你不愿意。若我是格格你的身份,我早乐晕了。哦” “那般荒唐,亏你还当成福气!”启樱轻斥。 她是皇室一脉最近的继承人。当年皇弟被迫迎娶东瀛贵族女子为妻,她便是他们的后代。如今年满十六岁,已是到了考虑未来婚事的时候。 族中长老更将她的婚事看成是未来皇室血脉的绵延大事,所以极为谨慎,断不是她自己一人的私事。 族中各支长辈均四处搜罗血缘近的美貌少年,以备启樱拣选。倒像是一场隔了时光的选秀。只不过旧日的选秀是男选女,此时变成了女选男。 启樱觉得荒唐,却不得抗拒。 “是旗珠多嘴了。”旗珠吐了吐舌。 族谱上算起来,她是启樱好几辈之后的晚辈,所以自然不敢乱说话;从血缘上来说,她是红带子觉罗的后代,更比不上启樱的尊贵。 启樱垂首走进故宫大门去。旗珠还不甘心地回头张望一眼。啧,那紫衣少年那样好看,偏启樱看不入眼。 “啊,格格你看,孟紫仙身边还有个穿绿衣的男孩儿!” 转过视角,旗珠这才看见原来孟紫仙身影挡住的地方还站着个绿衣的男孩儿。隔着远,虽然看不清,旗珠却也只觉宛如看见金灿阳光下一块通体翠碧的翡翠般,满眼的瓷色玉光。 启樱略有不耐,只是浅淡远远望了一眼,便说,“那是个女孩儿。” “可是!”旗珠有点失望,“他穿着男生的衣裳!” “我也爱作男装。”启樱一笑,“她的胸定然勒着,你不信可找机会去摸摸。” - 辈分:溥毓恒启,焘闿增旗。 华语第一言情站——红袖添香网为您提供最优质的言情在线阅读。 ------------ 112、藏在心底(第二更)  ( ) “靳副理?靳副理?” 电梯门突然被破拆开,外头走廊里的光线一下子涌进来。虽然走廊里的灯光并不明亮,却让梓书仿佛捉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浑身汗湿着的颤抖中,终于又找回了正常呼吸的频率,强迫自己赶紧恢复常态。 “靳副理,你怎么了?”保安过来担心地蹲在梓书身边,小心问着。 在保安眼中,靳副理永远是精力旺盛的女强人,总是公司最后一个下班的人;却永远和蔼可亲,即便是对他们这些保安,见面也总是点头打招呼。有时候带来好吃的,也会分给他们一同享用。 可是今晚此时的靳副理却像是换了另外一个人。她头发散乱,目光破碎,面上是狼狈的泪水,整个人缩在电梯的角落里,一直在不停不停地颤抖。仿佛这狭窄的电梯里还另外有个人在,而那个无形的人给她造成了极大的压力媲。 “我没事了,对不起。”梓书用衣袖抹着脸,将头垂在膝上,面色虚白地努力微笑,“我这几天在回顾当年上学的时候看过的恐怖科幻片《异形》系列,所以刚才我被自己的想象给吓到了。让你们见笑了。”梓书抬头恳切望向那保安,“希望,不要让别人知道。” 保安愣了下,随即点头,“靳副理你放心,我绝不会说出去。我只是很担心你现在的情形,要不要我打120叫救护车来?丫” “没事。”梓书站起身来,努力露出常态的微笑,“你看,我已经好起来了。今晚这个情形还要留下烂摊子给你们,辛苦了。明早我会早点来,协助你们办理相关的手续。” “好的!” 保安不放心地将梓书一直送到大门外,“靳副理您真的确定没事?” “真的没事。”梓书微笑挥手,转头走回夜色。 少顷那保安却又追了出来,“靳副理请您等一下!您的手机落在电梯里了,好像一直还在通话中!” “哦?”梓书愣怔了下,接过手机来。想起在电梯里是慌乱中按下手机来照明,却在噩梦袭来的刹那将手机不知丢到哪里,之前也顾不上。 接过手机去看那屏幕,通话已经结束。可是那个号码却让梓书心底轰然一声!——那个号码,是贝鹤鸣的! 难道她之前在慌乱之中,竟然下意识按下了贝鹤鸣的号码,然后让贝鹤鸣听见了她发疯一般的尖叫? 梓书面色苍白地跌坐在大厦门口的喷泉台沿儿上,用力看了电话半晌,才长吸了口气再拨过去,“贝先生真不好意思,方才是吓到您了吧?”梓书攥紧电话,用力平淡地笑,“都怪我,刚刚拨错了电话了。原本是跟朋友开万圣节的玩笑,大家都在电话里搬出各种恐怖尖叫声,看谁会最厉害。结果我光顾着尖叫,却拨错了号码——让您见笑了。晚安。” 梓书闭着眼睛一口气将这些话都说出来,然后就急着挂电话,却听见贝鹤鸣压抑的低吼,“不管你在哪里,都给我留在原地不要动,我马上就来!” “你你你,你说什么?”梓书被吓到结巴起来,“你现在不是在迪拜?” “留在原地!记住我的话!”贝鹤鸣说着便急匆匆挂断了电话。 . 迪拜,哈里行宫。 贝鹤鸣从外面打完电话进来,目光不容拒绝望向哈里,“私人飞机,借我!” “啊?”哈里惊讶了声。 婉画还坐在沙发上端着个玉杯仔细打量,惊讶看见贝鹤鸣一脸的戾色,“贝壳,发生什么事?” 贝鹤鸣望着婉画欲言又止,终究还是没说,“没事。婉画我有点事要先离开,稍后请哈里派人送你回去。” “呃,好。”婉画点头,却起身吊住贝鹤鸣手臂,“贝壳,如果有事,不准瞒着我。记住我们都在呢,都能帮你分忧解难。” “嗯。”贝鹤鸣简短回答。 哈里也看出事态严重,急忙电话安排相关事宜。少顷点头,“已经准备好了。你现在可以直接登机!” 贝鹤鸣转身离去,婉画愣怔看贝鹤鸣背影消失,口中喃喃,“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哈里却在一旁露出笑容,“靳婉画,你现在再没有贝壳给你当挡箭牌!我看你现在先担心一下自己的处境比较好!” “你说什么!”婉画蹦着转身瞪他,“你你你,你要做什么?你别乱来啊,我,我我我会报警的!” 婉画说完了就后悔了。在这地方报警控告人家的王储啊?她吃饱了撑的么? 婉画向后退去,脊背抵住柜子,“哈里你别吓我。怎么那么小气呢,就因为我之前跟你绊了几句嘴呗?这都不算实质性伤害,是不是?我骂你一句也不会让你少了块肉——所以你就王子肚子能撑船,你别跟我一般计较了行不行?” 哈里只挑着长眉慵懒享用婉画眉梢眼角藏不住的惊恐,半晌缓缓一呲小白牙,“是你说要来我家里看痕都斯坦的玉器。我家的玉器数量实在太多,而且观赏玉器又是个仔细的活儿,所以我觉得一天之内是看不完的。” 婉画倒也点头,却随即又惊恐加剧地摇头,“你,你什么意思你!你该不会是,该不会是要把我囚禁在你这破房子里吧!!!” 哈里挑唇而笑,伸手抓过电话来,“嗯,姐迪拜塔中国餐厅。对,我要替靳婉画请几天假。” “啊?哈里你个疯子,你要干什么啊你!”婉画尖叫起来,奋不顾身堵枪眼一般朝哈里飞扑过来。 可惜哈里这个家伙不但骑术了得,更是冲浪高手,于是身手甚是矫健,所以当婉画飞身扑过来的一刹那,哈里只是略微转身,将电话避过婉画的方向,另一手更是顺势将婉画扑过来的身体安好地揽入怀中! 他甚至还能好好地擎着电话,还来得及跟她眨眼说了声,“我很喜欢你的投怀送抱,不过要过一会儿。”然后继续跟电话里说话。 婉画都能听见关大厨那小关飞刀隔着话筒嗖嗖飞来的声音,只好死死咬住牙,不敢让关大厨听见她此时的苟延残喘。“好的,多谢。”哈里说完挂断电话,这才眨眼望婉画,“如果你再不乖乖的,那我也不介意让警察局开单子,说要将你行政拘留!——小姐,就凭你当众辱骂本殿下,只拘留你已是格外开恩。” 婉画抓起哈里刚放下去的话筒便朝哈里脑门子砸过来,“你有病啊!就算你是王子,可是你也没资格这么干!” 可惜哈里太灵活,小手轻轻一摘就把电话给摘下去了。婉画气得坐地上大哭,“你凭什么这么对我啊?要是恶俗一点的言情剧,我会以为你爱上我了?哈里波特,到底是你有病,还是我有病啊?” 哈里瞪圆了双眼凝着婉画,“我,我我我爱上你?靳婉画,那一定是你有病了!”说罢起身,有点逃难似的跑向房门,到了门口还再强调一句,“靳婉画,是你有病了,你给我听好!” . 梓书发誓,她不是在故意等着贝鹤鸣来。她只是腿软,无法支撑体重,无力行走。 旧日的噩梦就像S市留给她的童年记忆,这么多年身在新加坡以为自己都已经忘了,可是一回到S市来就会一样一样复苏。就像经过市区改造之后,过去的重工业工厂都已经搬迁走了,那片天空也早已重现碧蓝;可是她隔着办公室的窗子望向那个方向,依稀仿佛依旧能见到那片在天空中仿佛永远散不尽的乌云一般。 那噩梦虽然可怕,虽然是她逃避了这么多年的,可是毕竟是真的发生过,而不是能逃到天涯海角去就能抹除掉的一般。 其实也许真的一切都只是她咎由自取。 她是公安厅大院的子女,可是她偏要跨过那条纵贯了整个老城区的铁路,到铁西工厂区那片去玩儿。当年一条铁路横亘开的仿佛是两个不同的世界,铁西那边相对人多且杂,许多治安案件多发生于那边。她也听爷爷和爸爸都说过许多回了,可是她还是管不住自己地愿意去那边玩儿。 就像同学问自己的那样:她为什么非要到铁西来玩儿啊?难道真的是因为铁西的女生跳皮筋跳得好么? 她以为只有自己知道那个答案,其实旁人早就已经看穿。她就是为了那个男生来的,那个平素不言不语,却能将山地车骑到令人眼花缭乱的男生来的。甚至傻到就为了能在那铁道路口看他一眼,而伪装地在与铁西的女孩儿一起跳皮筋。 心底的秘密是如何泄露的?她自己也不知道。也许是每当他骑车过来,她皮筋跳的就格外好,唱着“小皮球架脚踢”的歌声就也格外清脆甜美吧? 还有她平素上学都不戴在辫子梢的大红绸子,是过年的时候奶奶的礼物,她也每到放学的时候来铁西跳皮筋的时候,一定会在路上偷偷给自己结上…… 一起跳皮筋的女孩都看出来了,难道他真的就从来都不知道么? ------------- 【稍后给大家加更!管它神马的玛雅预言,做好自己该做的才最重要~~】 猫扑中文 ------------ 113、劫(第三更,月票加更)  ( ) 3、 菊墨回到家,垫着脚尖儿瞄了伯父那院一眼,赶紧脚底板抹油,“兹溜”就钻向自己的跨院去。刚进院子,正庆幸又逃过一劫呢,冷不防耳边就一声膛音浑厚的哂笑,“臭小子,躲什么呢?你伯父我从最基层民警做起,最擅长蹲坑守候了。” 菊墨差点哭出来,却赶紧将苦相给掩了,换上一副乖乖笑脸,“三大爷您说啥呢?我年纪太小了,没听懂。” “滚你的!”靳青山笑着踹菊墨。 靳卫国这一枝也就菊墨这么一个孙子,靳青山虽然不是亲爹,可是心里也着实爱着这个侄子。虽说是踹,脚头上都留着准儿呢。菊墨便只是麻筋儿那么一麻,并没就地瘫倒。若是靳青山真是抓贼,这一脚下去,那贼就爬不起来了媲。 菊墨当然明白这内里的关窍,抱着伯父就卖萌,“大爷您这一脚的准头是越来越好了!我那专打人关节的功夫还是跟三大爷您学的,果然每次使出来都是绝顶好用!” 那晚上被启樱陷害,穿了女装给青蚨顶包,被黄毛他们给抓了的那次,他看似软弱无力,实则拍出去的几掌都是拍在黄毛他们那几个小子的关节上,事半功倍。小时候菊墨长得秀气,在美国就被人高马大的美国男生欺负,小菊墨回来就找三大爷学本事。靳青山针对他年纪小、力气弱的根基,才教给他这些使巧劲儿的本事。告诉他:跟人打斗不是演武侠片,而是为了以最小的代价,在最短的时间内达到结果。就像跟蛇斗一样,看准了七寸打过去就行,不用那么多花架子丫。 靳青山进屋落座,也不多废话,“孟紫仙那爆出玉器的消息来,跟你小子不会没关系吧?” 菊墨登时腿就软了。其实知道三大爷能猜到,不过没想到三大爷猜这么快。这有点打乱他原本的部署。 “三大爷,您说什么呐?”菊墨继续卖萌。满脸都是柔嫩少男的无辜微笑,这样自保最安全。 “还跟我装?”靳青山气定神闲地乐,“我早跟孟副局长通过电话了,孟副局长明确地告诉我,他们家根本没有这些藏品。那孟紫仙从哪儿弄来这些东西的,我还至于笨到想不到你身上么?” 菊墨只好承认了,“三大爷,我有我的计划。” “你小子是想引蛇出洞!”靳青山一拍桌子,“你设好了陷阱,让他们来偷,到时候只需要收网就可关门打狗!” 靳青山说着也激动起来,“这主意也亏得你小子能想出来,好啊!” 菊墨被“飘扬”了,不过却一点都不快乐,反倒快哭了,“三大爷您老别激动。这事儿吧我没想惊动您,我不用警方帮我布控……”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靳青山一瞪虎目,“不用警方布控,你打算自己面对盗窃集团?四儿,大爷知道你脑袋聪明,身手上也算灵活,但是你想当孤胆英雄,那就是自不量力!” 靳青山真的有点动气,一拍桌子,让桌子上的桌屏都稀里哗啦震动,“再说,你拿我们警方当什么!维护社会治安,如果都轮不到我们警方了,而要你这样的孤胆英雄,那这个社会还不乱套了!” 靳青山叹了口气,“千万别把现实生活当电影。四儿啊,这件事既然你已经布置好了,接下来就交给大爷我。” 菊墨都要哭了。“三大爷,别介。我求您了……这件事儿您让我自己办吧!” “胡闹!”靳青山又是一拍桌子,“四儿,别逞能!这件案子是大爷我把你拖进来的,但是也只是让你做个引子,可没说过让你独挑大梁!” 靳青山闭了下眼睛,“再说,让你进这个案子的事儿,我都没敢跟你爷爷奶奶提过一个字。若是被你爷爷奶奶知道了,就连你大爷我都得被活揭了皮!你将事情已经计划到了这个地步,已经十分让我惊喜了。接下来的危险,我不会再让你涉足。” “三大爷!”菊墨急得跺脚。 “好了,就这么定了!”靳青山虎目冷静盯住菊墨,“我不管你是为了什么,是案情还有什么私人牵连,或者是为了那个青蚨……我都要你记住:四儿,还是那句话,别忘了你是靳家的子孙,公事上绝不许徇私情!” . 靳青山背影消失而去,菊墨急得坐在原地放声大哭。 他知道这么哭是挺丢人的,一点都不爷们儿。可是他喜欢做事用这样直接的办法——就像小孩子似的,难过了就大哭一场,眼泪流过了也许就好了。干嘛非跟中国这些大人似的,整天面上乐得跟弥勒佛似的,实则转到背后之后只能打掉牙齿和血吞。他不喜欢,觉着虚伪,所以宁愿被笑话了,他也要这么大哭出来。 “哎哟四儿啊,你这是怎么了?”祖母陶尚君闻声跑过来,抱住孙子,“你这是干嘛,啊?是谁给了你委屈受?”陶尚君想了想,“咱们家暂时没人敢这么招惹你。难道是你妈?或者是你爸?他们是不是从美国打电话来给你什么排头吃了,你告诉奶奶,奶奶这就打电话去骂他们!” 菊墨流着眼泪趴在祖母温暖的怀抱里笑起来,“奶奶,您真是溺爱孙子的老太太。怎么能救不分青红皂白就替孙儿出头啊?也许办错事儿的,是孙儿自己呢?” 陶尚君心疼地抱住孙子,“可是对于奶奶来说,若是子孙犯错,首犯却是长辈。小孩儿从小到大,跟着学的都是大人的言行;若是孩子犯错,定然也是大人自己的言行失当,给了孩子们错误的引导。四儿啊,竟是怎么了,说给奶奶听听,行不?” 菊墨再也装不了坚强,搂住祖母的脖颈,“奶奶,我喜欢上一个姑娘。我用尽了全力,可是却救不了她……” 陶尚君一愣,“那姑娘不喜欢你?” “不是!”菊墨咬住唇,“我有信心,会让她爱上我。可是无论我怎么办,都没办法从她的命运里救她出来!奶奶我觉得自己好完蛋,我觉着自己真是给咱们靳家丢脸!” 菊墨在祖母怀中大哭一场后,终于疲累到极点睡过去。梦里仿佛又回到了少年时代,在爷爷的宅子里像探宝的孩子似的四处翻掏。有一日竟然在房梁上找见一个铁盒子,里头藏着一本泛黄的日记。他怕被爷爷奶奶发现,就爬到房顶上去,坐在夕阳里去偷看那本日记。那一刻夕阳如火,他的好奇也跟火一样地燃烧;直到看到月光如瀑,而他的心也从热火化作如水月光。 他喃喃复述着日记本里的话:“我不信命,我却怎么都逃不脱这命运。我该怎么办?爱与不爱都那样难,比生或者死还要难……” 菊墨在无人的深夜无声睁开了眼睛。月色如瀑,落满他清亮双瞳。 . 中学时代就作为优秀学生,列入交流生计划,而远赴新加坡。梓书坐在星空下,想着自己当年那一时的风光。家中长辈都为了此事而赞扬她,学校里的老师和同学们也将她树为榜样。 尽管还有人说难听的话,说她能获得这个资格,根本不是她自己有多优秀,而根本只是因为她是靳家的孙女…… 这样的话她听了很难过,却已经不觉得心里疼痛。因为她的心早已被另外一种疼痛占满。她开始害怕任何一个异性,害怕任何一个异性向她投来的目光,于是她想要远远地逃离。 去新加坡,真的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南洋小国新加坡,与中国东北的S市,真的是远隔海角天涯。只要逃离到那里,就能忘记那晚的噩梦,就能重新活过来,重新被那热带的阳光照暖。是不是? 那晚的一切,她没对任何人说过。是她咎由自取,是她不听从家人的告诫,非要跑到铁西去玩儿;冬夜天黑得原本就早,可是她却为了等着看那男生一眼,而一直等到了天黑才想回家…… 还有她的骄傲,也不容得她将这件事说出去。那个年代若是被人知道了她曾经遭遇过这样的事,那她这一生就完了。 这件事唯独会影响到她未来的婚姻,那她就不结婚了,行不行?她要做优秀的女强人,她只与事业为伴就是了! 只要她能娶新加坡,只要她能在那样遥远的地方重新开始,只要她将所有的精力都用在学习和工作上——那她就能重新活过来。她坚信。 -------------- 【加更完毕,还有月票的亲们多支持~~~~明天继续。】 猫扑中文 ------------ 114、摆下棋盘等你来(①更)  ( ) 长街寂静,白日里的喧嚣都被如水夜色洗净。远远近近的灯火都投映在喷泉池水中,像是一块又一块滟滟不去的油彩。 贝鹤鸣站在钤印公司门前的喷泉前,因为奔跑而大口地呼吸,却骋目四望,没能看见梓书的一片身影! 他从迪拜奔回来,她却不肯等他在原地! 有风来,吹得喷泉池水漾漾。那块大红的光影在他眼睛里跳跃起来,像极了当年铁西区那片宛如罩着黑壳一样的天空下,那根跳跃如火苗的大红绸子?伴随着那根大红绸子,便是清脆甜美的嗓音,唱着“小皮球架脚踢”。其实那时候跳皮筋的是好几个女孩子,可是他就是独独记住了一个人的嗓音。 她总是独特而鲜明的。在学校里她是优秀的学生代表,每年开学仪式,那个代表全体同学上台讲话的总是她。简单朴素的校服穿在她身上,白衣黑裙也仿佛有了质感的光泽,她站在老式的话筒前总是先文静地微笑,却不见窘迫,随即便是圆润如珠的嗓音流利崩落,落在他的耳鼓丫。 不可避免地知道,她是靳梓书,是声名显赫的那个靳家的孙女儿。 便也同时有流言:说她哪里有真的那么优秀,不过是上到校长,下到班主任老师,都因为她姓靳而对她高看一眼吧。都说着学校里成绩比她还好的并不少,比如说他…媲… “其实你有什么比不上靳梓书的?差的不过是家庭出身。”那些人说到后来总会归结到这个点上来,“真可惜,谁让你爷爷曾经是反革命。” 听见这样的话时,他也只能麻木地努力挤出笑容。不然还能如何?因为爷爷是反革命,所以他才能住在最廉价、最杂乱的那片居民区。身为少年在青春期里所有的自尊和虚荣心,都只能融进骑单车时候的炫技里。却还是不敢在人前炫,而只能在骑车经过铁轨的时候玩儿一把。只是自己炫给自己看,自己告诉自己:你的心还没死。 那样自得其乐的游戏玩了多年,直到那年毫无预警地抬头望向铁道那边——看见了那个女生。他以为自己看错,否则靳梓书怎么会跑到这边来玩?尤其是在学校里向来衣着素净的她,怎么会那么炽烈地在辫子上结了那样大一朵火红火红的绸子花? 然后更让他不敢置信的是,她仿佛不经意向他投来的一抹目光——那里头仿佛有闪亮的激赏? 尽管那火花一闪即灭,靳梓书随即就掉过头去,仿佛从来没有向他望过来,更从来没有对他有过半分激赏之意。他便只能咬了咬牙继续蹬着自己的单车——靳梓书怎么会对他这个反革命的孙子投来赞赏的目光?他一定是太自作多情了! 贝鹤鸣甩了甩头,按下梓书的电话。却已经关机。只有空旷的信号回声在空旷的夜色中回荡,一声一声,让人心慌。 无论再拨打多少次,回应他的总是这样让人心慌的空声,贝鹤鸣绝望地挂断了电话,在夜色中高高仰起头,藏起自己面上的悲伤。 . “哎哟,怎么买了这么些东西。真是,真是让你们太破费了。”波.波的母亲看着菊墨和启樱带来的礼物堆满床头柜,又是高兴又是不好意思。 “伯母您千万别这么说,都是小意思。”菊墨拉过凳子来将有些局促的启樱按着坐下来,笑眯眯跟老太太说。 “就是。”启樱也伸手握住老太太的手。老人的手宛如干枯的树枝,只有皱褶的皮,却早没了内里的肉,“波.波出差了,我们都是应该替她来照顾您。其实是我来晚了,伯母应该怪我才是。” 波.波母亲眼睛就亮起来,“波.波回来不常提起同事,只是偶尔提起过一个,说叫虫虫的。原来就是姑娘你啊!” 菊墨和启樱对望一眼,心下都是微微一疼。波.波真的是小心在保护着启樱的身份,就连“青蚨”都不在母亲面前提起,只是化称为“虫虫”。 启樱便更加难过,握紧老太太的手便含了泪,“伯母您不会怪我这么晚才来拜见您吧?” “怎么会!”老太太已经被病痛折磨到只剩一把枯骨,却仍旧笑着望启樱,“虫虫你来不来看伯母都不要紧,只要啊,你能将波.波看做姐妹,好好陪陪她就好了。那孩子命苦,生来没了爹,就靠我一手将她带大。她小时候我为了赚钱,也顾不得她,只能将她一个人给锁在家里。她从小就孤单,难得能遇见你这么个知心的朋友。虫虫啊,伯母有个不情之请,能不能将她拜托给你?——我知道我这把老骨头不中用了,哪天睡一觉之后可能就醒不来了,我只能拜托给你了姑娘,能不能答应我这心愿?” 菊墨同启樱告别老人家,站在门口的巷子里,启樱良久抬头,仰望那一线被巷子压成窄窄一条的天空,用力地呼吸。 菊墨终于问,“上回的聚会,到波.波出差,是你们又有生意了吧?” 启樱收敛神色,转头回来冷冷望他,“我说过,不许你问。愿意跟在我身边,你就跟着;如果不愿意,就走开。” 菊墨伸脚在地上碾着土,“伯母都说出这样的话来,证明就连她老人家都嗅出了危险的气息。樱,能不能收手?至少这一次,收手,行么?” “你又知道什么?”启樱转身走去,路过菊墨的都未停留,“我的事情,永远不用你置言!” “樱,你究竟为什么要做这些事,为什么!”菊墨急了,“我不相信你只是觉得刺激好玩,你究竟有什么苦衷,你说给我听,行不行!” 启樱停住脚步,微微转头望向菊墨。这世上总有人好心,想要分担你的痛苦,仿佛都说痛苦分给别人就会减半了……可是且莫说那人是否真的能做到,单想着你要将一半的痛苦压在那个原本无辜的人身上,便会觉得良心不安了。 他说爱她,她相信;于是她更不可以将自己的疼痛再分给他。 “靳菊墨你问得太多了。你这样子让我只想到痴缠的小孩子,只让我厌烦!够了,让我安静些日子。年底了事情多,我总要跟紫仙一同出席些聚会。你别来找我,也许等我忙完了会再来找你。” 启樱裹紧大衣走进冬天的风里。 在紫仙家里她亲眼看到了那些玉器,她觉得是真的,更何况外界也都说是真的。借着吃烤土豆的机会,她也已经将紫仙的钥匙印模在了土豆里,接下来的时间她要筹谋此事,再没有时间与菊墨爱恨痴嗔。他是不知愁的小少爷,就让他继续过他无忧无虑的生活好了。 电话隐秘地响,启樱拨动屏幕,看见是个陌生的号码。可是她却知道这号码是谁。波.波离开前她嘱咐过,每回联络都要用全新的号码,以免留下蛛丝马迹。每张电话卡用过了就掰掉,这才最安全。 波.波的短信里说:“全都安排好了。” 菊墨的呼唤声从背后追来,启樱充耳不闻,只大步走向自己预定好的方向。波.波是陪奚林出去玩儿了,滑雪+泡温泉,冬日最佳的休闲方式。两人在一起一个星期,相信波.波定然也将该拍下来的东西都拍下来了。 启樱嘴角挂起微笑,映着高天上并不温暖的阳光。人这一生不能奢求十全十美,只要求仁得仁,就够了。虽然对菊墨不公,但是她从来都知道,爱情于她而言是奢侈品,或者说也许是不需要的东西。她该做的事情,只有眼前。 她能做好这件事,就够了。 . “你又怎么了,这样抓耳挠腮的?” 孟家,孟紫仙手里捏了一卷书,坐在椅子上望菊墨笑。菊墨自打来,就像屁股上长了刺儿似的坐卧不宁。 “仙儿,消息放出去了?”菊墨黑瞳凝着紫仙。 “你放心。”紫仙看菊墨的神色,面上也严肃下来,“你交代的事情,我总归会放在心尖上。我爷爷是冬至的大寿,总归要阖家大庆的,到时候家里头我尽量不让留人。这里的所有都交给你,只是我不许你亲自来办,你就交给靳局长来办吧,你自己总归也要在我爷爷的寿宴上露面才对。” 菊墨怔了怔,点头,“我总归得来给孟爷爷磕个头的,而且我若不露面怕也会叫人起疑。” “说的正是这个理儿。”紫仙紫仙起身站在菊墨身边,手中书卷不经意般落在菊墨肩上,“菊墨,你这回能帮得上靳局长的忙,总归是好事。我也愿意拼了一切帮你,可是我该如何抹掉你眼里的忧伤?” -------------- 【稍后第二更。】 猫扑中文 ------------ 115、月描月黑(②更)  ( ) “啊,哈哈……”菊墨听着愣了一秒,随即又没心没肺地大笑起来,“仙儿你被我骗过啦!我这其实都是走文艺青年的范儿,你原来看见了我左面侧脸45°角仰望天空的忧伤?” 孟紫仙一皱眉,“你真是逗着玩儿的?” “没有啦!”菊墨赶紧岔开话题,起身揽着紫仙的手臂,两人一同簇拥着到了电脑前。菊墨挥动鼠标点开苏富比的网站,眯起眼睛来问紫仙,“你说,我的办法能不能成?丫” “肯定成。”紫仙一身清逸,目色如泉细细从菊墨脸颊上流淌而过,“现在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真品在我手上。他们就算质疑我的身份,也不敢质疑我父亲的身份,于是口碑战上我们已经赢了。苏富比的这批拍品价格一定会被低估。低估也还能变现,总比被打上赝品的烙印后从此尘封于阁来得好。” “由此我们便可以低价买进。”紫仙转眸笑望菊墨,“四儿你这是一箭双雕,既能捉了贼,又能以最小的代价将真品买回来。这是一件大功德。” 菊墨这才欣慰地笑起来,“仙儿听你这么一说,我就放心多了。其实原先担心苏富比会不受影响,继续保持原来的价位,那就把我砸碎了骨头抽骨髓卖,都买不起……” “这件事交给我。”紫仙依旧只静静望着菊墨容颜,仿佛其他事情都不重要,“我会隐瞒了身份将这批东西买回来。只是四儿你打算怎么处置?直接给你送回美国的店里去,还是带回中国来?” 菊墨起身,正色凝望紫仙眼眸,“仙儿,它们都是迷路的孩子。它们的家在紫禁城,在外头兜兜转转流浪了一百多年,也该回家了。” 紫仙微微一怔,再望向菊墨时,眼中已有淡淡清泪,“你的意思是……媲” “嗯。”菊墨笑起来,“再匿名捐献给故宫博物院吧。网上都在做帮助失踪儿童回家的温暖行动,其实咱们这也是一样。” 菊墨打孟家出来,仿佛有小小微醺。憧憬着能送那批玉器回家的情景,却终究还是站在墙根儿底下,呵着白气仰头看冬日的天空。这些不能言语的玉器,他有本事把它们送回家去;那么那个同样地曾经以紫禁城为家,却也一样是在外头颠簸流浪了百余年的人儿呢?他是否有能耐找回她想要找回的,能否有幸牵住她的手,带她回家? . 启樱走进茶室,吸了口气才走到卡座边儿,挂上格格该有的甜美笑容,“梓书姐姐,我来了。” 梓书连忙起身,“启樱,快坐。” 启樱坐下,甜美微笑,“梓书姐姐,你今天怎么会有空约我出来喝茶?”接到梓书的电话时,启樱心中微有打鼓,以为是这些日子不搭理菊墨,于是那小子又闹起来,于是梓书来当说客呢。 梓书微有腼腆地笑了下,“启樱,其实今天我是来求你帮忙的。” “梓书姐姐你说。只要有能帮得上的,我绝对尽力而为。” 梓书从手袋里取出一本小样搁在桌面上。茶室的光是深深的琥珀色,落在书面上反弹回氤氲的光晕。仿佛时光流转,细细宛有暗香。 “《玉华天宝》?”启樱念着书面上的名称,抬眼望梓书。 梓书点头,念出副标题来,“清宫秘藏玉器名录——迷失篇。” 启樱笑起来,“迷失?倒是想起来一部曾经很红的美剧,好像也叫迷失?” 梓书点头,“启樱看过?” “不曾。”启樱叹了口气,“是在学校听见许多同学谈及。” 梓书点头,“其实这次是来请启樱你帮我瞧瞧,这小样里有没有纰漏。” 启樱又笑,“梓书姐姐,你太看得起我。虽然我是先祖的后人,但是前清宫里的东西我都没见过的。” 梓书点头,“没事。如果有机会,烦请让你家里的长辈帮着瞧瞧就是了。” 两人小聚而散,背身朝着巷子的两个方向去。梓书放下心中大石:《玉华天宝》的工作终于完成,现在可以讨论私事了。梓书打开私人电话,拨下贝鹤鸣的号码,“贝先生,在我们两人正式对面讨论钤印的收购事项之前,我想我们应该先解决掉私人的身份。公事不容私情,先将私事解决掉才能更显出你我的专业质素。贝先生相信已经看到了我律师发过去的离婚协议样本,希望贝先生能早日签署,这样我们好来共同推进钤印的收购事项。” “我的做事态度相信贝先生也了解,不解决好私事,我是绝不会牵扯公事的。贝先生若想早一点得到钤印,请及早解决此事。于公于私,对你对我,都是好事。”梓书语声浅淡,仿佛说着与自己不相干的事情。 贝鹤鸣的嗓音从电话那端隐忍地来,“梓书,你关电话躲我这么多天,一开电话就只谈离婚?你不觉得在离婚之前,至少要与我解释,你为什么要离婚?” “离婚的理由还有很多么?”梓书浅浅地笑,“性格不合,文化背景差异……或者更直接地说:我不爱你了——其实从没爱过你,我们这纸婚书也不过都是做给人看的,实则从没有过情爱,不是么?” 启樱怀抱着《玉华天宝》的样书也迎着冬日的风朝前走着。冬风清冷灌入眼瞳,启樱却在微笑。其实这些迷失的国宝都有一条共同的路线——当年国民政府宣称优待皇室,让皇室依旧住在紫禁城中,每年由国民政府拨给相当数量的金钱。可是国民政府从一开始自己就也遭遇财政压力,于是那拨款的承诺便从来没有足额实现过。经济的压力让溥仪只能将目光盯在紫禁城中的那些宝物上。 要想将紫禁城的宝物弄出宫去,殊为不易。溥仪却也有法子,以各种赏赐的名义,将文物字画都赏赐给宗亲,让他们大摇大摆地就给带出去了。然后代为变卖,将钱再交给溥仪。这其中自然是皇帝的亲弟弟所领受的“赏赐”最多,那些文物大都此时被印刷登记在了《玉华天宝》上。所以可以说,这些宝物的“迷失”,亲自将它们送上迷途的人,正是启樱自己的直系先人…… 启樱努力微笑,再微笑。她就像是个人贩子的后代,一不经意却撞见了大批被先人拐带了的孩子。那些孩子早已踪迹杳然,而他们的父母和家庭还在坚持不懈地寻找……这也许不算是她个人的错,可是却让她痛。 . 哈里行宫,婉画百无聊赖翻弄着哈里一批一批给她搬出来的玉器。对于玉器的使用,本地人显然与中国人的观念不同。中国传统文化是玉文化,崇尚玉德,说君子比德如玉,于是玉器多用作敬天的礼器;而本地人的玉器多为生活实用器,雕做杯盘碗盏,在饮食中使用。 问过哈里才知道,原来他们是将玉器当做“银簪子”的:中国人会用银簪子来试验饮食中是否有毒,本地人则认为使用玉器当餐饮用具的话是可以解毒的。 婉画被圈得腻了,忍不住问哈里,“问件闲事:上回要刺杀你的人,查清了是什么来路的么?” 哈里目光闪过一丝警惕,婉画只能吐了吐舌,“我没试探什么,只是纯粹想知道而已,毕竟那人当时也差点杀了我!” “还在查。”哈里语焉不详地敷衍了事。 婉画撅了撅嘴,“王子殿下,请问你什么时候让我离开?你总不能一直把我关在这儿吧?或者你真想要等到贝壳回来,再放我走?” 哈里眯了下眼睛,“我听贝壳说,你们中国人有句话叫:舍身相救,当以身相许。” “你什么意思你?”婉画吓得一激灵,“王子殿下你别当真,那不是偶们的古语,就是大家没事儿了逗闷子玩儿的!” 哈里却眯起眼睛一笑。“我觉得挺好的,等价交换才能不让我觉着总亏欠你的。就这样办理吧。等我向你报恩完毕,自然放你走。” “你说什么!”婉画在丝绒沙发上跳起来,“你你你,你色.情狂!” 哈里只静静望婉画,“你已经被我圈着这么多天……就算什么还都没发生,你以为外人就真的以为我们还什么都没发生么?靳婉画,你最好认命,就算再徒劳解释也没用。套用一句你们中国的话来说——只会越描越黑!” “你,你无耻!”婉画怒了。 哈里慵懒转头呼唤仆人,“将月月带进来。” -------------- 【今天更新到这里。大家“大劫过后”见,咔咔!】 猫扑中文 ------------ 116、皇亲国戚(第一更)  “月月?啊不要!” 婉画一听“月月”的名号,吓得就直接蹦到沙发上去了,两条腿都高高抬起来。 哈里瞅着婉画,尽量不动声色地笑。 月月是哈里豢养的一头白狮子,毛色如月光,所以名字就叫“月亮”,当然是阿拉伯语的。婉画别看丝毫不怕哈里殿下,可是却怕大型动物,上回就那么远远望了一眼白狮子,都把她给吓得险些跳到哈里身上去,所以她对月月实在是爱不起来,便想尽了额度的字眼,管人家好好的毛色如月的珍稀白狮子叫“月月”。 月月者,就是“月月都有那么几天”,或者“月月舒”的那个月月啦汊! 不过讨厌的是,哈里那家伙仿佛看出来她对月月的憎恶,所以每当她呲着小尖牙噎得他说不出话来的时候,他就会让仆人把月月给带进来! 啊啊啊,天杀的! 婉画脚踏在沙发上,遥遥望着最近的那根柱子,心里盘算着如果月月再向她扑过来,那她有没有可能迅速抱住那根柱子爬上去朕? 应该能地吧?看电影里演的,好像很简单的啊! 房门一响,仆人将白狮子带进来,婉画吓得已经坐到沙发背上去了! 不过这回倒是出乎婉画的预料:这回那头该死的大白猫却没直接奔过来咬她的脚踝,反倒是安安静静,带着点贵族范儿地缓步踱进来。 婉画正准备冲月月呲牙呢,都说女人也都是猫科动物的,她必须用猫科动物的表情去警告一下那家伙——可是目光却被随着月月走进来的女孩子吸引住。 那女孩子穿粉红的纱衣,头巾坠下镶金的流苏,眉眼容颜仿佛画中人,她的手落在月月背上,让那顽劣的白狮子化身一头乖顺的猫咪。 婉画的心就沉了一下。都是年纪差不多大的女生,你看人家那气度,再回头看看她自己……婉画清了清嗓子,赶紧从沙发靠背上滑下来,正襟危坐下来。 那女孩子同样也在打量婉画,黑如珍珠的眼瞳里仿佛涌过不敢置信。 “萨拉,你怎么会来?”哈里继续慵懒地陷在沙发里,却在语气里流泻出惊讶。婉画忍不住扭头瞪他一眼:用不用这样假惺惺啊? “表哥,这位女士是?”那女孩子款款走向哈里,自然坐在哈里身畔。 表哥? 婉画瞄了瞄那女孩子,心里想的却是《东成西就》里张学友那声经典的“表妹”……如果哈里也能用那腔调喊出一声表妹来,那该是何等的欢乐啊,哈哈哈。 哈里的目光只淡淡扫过表妹萨拉,便都落在婉画面上。以为会看到婉画面上的百感交集,没想到却看见她耗子似的偷笑的神情! 哈里咬住嘴唇,“她是靳婉画。一个,一个不知好歹的女人!” 婉画这才抬头瞪他,“你胡说八道什么!” 还没等哈里说什么,萨拉面上便浮起愠色,转头呵斥,“这位女士,你怎么敢跟我表哥这样说话?难道你不知道我表哥的身份么?” 婉画被噎了下,只好用眼睛望哈里——她就算是他表妹,难道就没有别的什么身份了么? 这种表哥表妹啥的,最容易出事儿了……婉画又忍不住坏笑了下。 哈里恼得咬了咬牙,果然不让婉画失望地介绍,“萨拉是我姨母的女儿,也是我有可能未来订婚的妻子。” 果然是一盆狗血的剧情,婉画真想笑到拍大腿。可是一看萨拉那表情,还是忍住了。再回望三人这样的状态,婉画就笑不出来了——她转眸瞪着哈里,果然看见哈里面上一点一点泄露出来的得意笑容。 妈的,她好像是被他设计了! 夕阳西下,酷热的迪拜终于有了丝凉爽。三人坐在庭院里的草坪上吃晚餐,远处就是月月为首的一群白狮子,以及同样一身雪白的大群仆从。 其实桌子上还坐着另一头狮子——萨拉公主。 婉画这顿饭吃的好辛苦。远观就是她最怕的白狮子,近处还有萨拉的母狮雌威……婉画只能垂着头赶紧吃,吃完了好请辞。 萨拉却仿佛没想放过她,“靳小姐,听说你在表哥的行宫中已经住了许多天?” 婉画一口就咬在自己舌尖上,“……不假。” 萨拉再冷笑,“听说这些天表哥一直与你独处,你们两人在一个房间里一呆就是一整天,仆人都不准进来?” 婉画真想说没有这回事儿的,不过还真没法否认。她跟哈里在屋子里看玉器,可不一坐就是一整天么? “那个,也是。”婉画都不敢看萨拉的眼睛了。 “哈……”萨拉笑起来,转头望哈里,“表哥,你当然可以娶四个妻子,可是你真的觉得这其中可以有一个中国人?” 哈里还没说话,婉画就有点绷不住了。忍不住狠狠瞪哈里——这么半天他只笑眯眯看着她跟萨拉之间刀光箭雨,他竟然一句话都不替她解释! 奶奶的! “萨拉公主我想你误会了。”婉画心里暗骂,既然你不替我解释,那我也不帮你了,“我对哈里殿下全无半分奢想。其实如果可以自由选择,我倒宁愿躲开王子十万八千里!” “真的?”萨拉转着眼瞳打量婉画。 婉画正待认真点头,不防哈里忽然朝她倾身过来,握住她的手,甚至借势吻在她颈侧! “你!”婉画如被马蜂扎,也顾不上回应萨拉,只转头惊悚地瞪向哈里。 “好了。今天惹你不高兴是我不对,你是气急了才说要离我十万八千里。如果你真的离开我,让我怎么活下去?” “尼玛……”婉画真想伸脚踹哈里了!他说的什么她听得懂,他是说要是她离开他身边儿,那谁替他堵枪眼啊,那他当然活不下去了…… “表哥我还有事,我先走了!”萨拉气得起身就走。 婉画看萨拉背影走远,坐在原地就笑起来。她这一笑倒让哈里有些发毛,盯着她问,“你笑什么?” “舍身相救,当以身相许,哈?”婉画敛住笑容,“我明白了,原来你是利用我来过河!你不想娶你表妹,于是拿我当挡箭牌,哦?我说怪不得把我关在这里好几天,让外界胡乱猜疑呢,你就是做给你表妹看的!” “说对了。”哈里懒洋洋靠回靠背去。“萨拉以为不可能,但是上天帮了我。就算你是中国人,可是你毕竟是我的救命恩人。用婚姻来回报救命的恩情,就连我父王也说不出什么。” “你想得美。”婉画也不气,只是笑,“我才不会陪你玩儿!你表妹也说了,你可以娶四个老婆,就算不喜欢她,你再另外娶三个你喜欢的好了。甭拿我说事儿,我可不想成为你四个老婆之一。” 哈里目光阴郁下来,“你想太多了。我也没想过要你成为我四个老婆之一!” “那太好了,哈哈哈。”婉画夸张地笑,“哈里殿下,既然事儿在今晚都摊开了,你想让萨拉公主看见的也都被她看见了,你总归该放我走了吧?” “你就那么想走?”哈里无声攥紧手指。 “当然!”婉画跳着就奔着大门的方向去,边走边喊,“萨拉公主,萨拉公主……” 哈里站在暮色里遥望那翩然远去的红裙背影,只能咬了咬牙。 “这些日子你跑哪儿去了?”辛琪逮着婉画就问个不停,“关大厨这两天脾气坏透了,没有你替我挡着,他脾气都发我身上来了。” 冷风一闪,关镜湖果然走过来。辛琪吓得赶紧开溜,“婉画,你自求多福哦!” 婉画堆满了一脸的笑,“关大厨,我回来了。好久不见,你好么?” 关大厨冷冷盯着婉画的笑颜,“不想笑就别笑。一笑跟哭似的。” 婉画只能暗自咬牙。面瘫就是面瘫,说出来的话都不带感彩的。便找着话说,“关大厨,你是满族吧?东北姓关的,大多都是满族呢。那你的老姓儿是什么呀?是瓜尔佳氏吧?” 关镜湖没想到婉画竟然能将话题转到这个方向上来,愣了一下才点头,“是。” “哎哟,瓜尔佳氏可是满洲第一大姓儿来的,就连末代皇帝的母亲都是瓜尔佳氏内!”婉画说着就拍掌了,“也算皇亲国戚哦!” ----------- 【嘿大家,新生中又见面了,乃们说咱们算不算婴儿宝宝内?哈,稍后第二更。】 ------------ 117、起网(第二更)  “这些事情,你怎么知道?”关镜湖面瘫的脸上又多挂了一层霜。 婉画只能叹了口气。她从小就喜欢吃糕点上挂的糖霜,于是心说:关大厨你此时脸上挂的是糖霜该有多好啊! “我就是知道。”婉画背着手,轻轻地旋转了下身子,有小小的傲然。 关大厨蹙眉,“倒也难怪,毕竟你是靳家的孙女儿。” 靳家当年的那位督军老爷爷从前就是清廷驻守东北的将军,后来共和,当了新政府的督军。当年那个风云骤变的情势之下,身为督军的那位老爷爷还有个秘密的任务:监视东北地方的满洲旧势力,提防他们复辟。于是督军老爷爷做了许多细致的工作,将辖境内的满族人情形都调查得清楚。于是靳家的后代知道这些,也不足怪汊。 婉画瞄着关大厨的神色,吐了吐舌,“关大厨,那都是百年前的事儿了,咱们俩不算世仇哦?” 关镜湖千年难得一遇地笑了笑,“当然。都什么时代了,说起来都成了笑话。” 婉画却轻轻忧伤地叹了口气,“我觉得溥仪的生母好可怜哦。虽然贵为皇帝的母亲,贵为荣禄的女儿,却三岁上就与自己的儿子分离;还不能以母亲的名义成为太后。最后更是被活活气到要自杀……想想那个端康太妃,身份怎么跟人家相比呢,却要将对溥仪的不满都发泄在他生母身上……朕” 关大厨目光落在婉画面上,“其实那个年代的事情,哪里说得清。” 婉画摇摇头,“那时候都已经是民国了,没想到一个太妃还有这么大的威严。看来那时候虽然已经共和了,但是根治在中国人心中的封建观念还没褪尽,所以皇家依旧能够享有那么高的地位吧?” 关镜湖凝着婉画,“溥仪生母的故事,你是打哪儿看来的?” “是末代皇帝自己说的。不过他母亲刚死的时候,外人禀告给末代皇帝的死因只是‘紧痰厥’的急病。溥仪后来知道母亲是被端康太妃给气死的,还是许久之后听溥杰告诉他的。” “哦。”关镜湖垂下头去,没说什么便转身走向流理台。 “不过历史上倒也还有其他的说法儿。”婉画跟在关镜湖后头,谈兴正浓,“还有历史学家根据老太监的口述分析出来,说末代皇帝的生母是联合过军阀想要帮溥仪复辟的,偷偷从宫里和王府里运出去许多珍宝,用以结交。结果珍宝耗去不少,大事却没成功,她性子刚强又气又急,又怕自己做的这个事儿连累到儿子,于是便自杀了。” 关镜湖仿佛没听见,只垂首料理手中的食材。 婉画凝着关镜湖沉静的侧影,叹了口气,“其实我好奇的不是这位北府的五奶奶是因为什么自杀的,我更想知道她费心费力去联络的军阀,究竟是谁……” 那年代,靳家的督军老爷爷身为一省督军,镇守的正是从京畿北上回到满洲旧地的咽喉要道……如果前清宗室想要联络人,怕是总归不会落下这位督军老爷爷吧? 皇帝生母自杀,无疑等于在那位军阀和前清宗室、瓜尔佳氏之间结下了仇怨了。就算时光早已走远,皇朝早已覆灭,可是当年用以结交的那么些皇家珍宝却不会消逝。于是人命的仇怨可以不用再提,白白付出的珍宝却会成为一场穿越时光的负债。 婉画叹了口气走回自己的宿舍。要说起这些珍宝来,最懂行的人自然是四儿;他自小就在爷爷家里翻箱倒柜,恨不得连耗子洞和下水道都给掏遍了,也不知道他发没发现这个秘密。 冬至日。孟老爷子的寿诞。 晶光流溢的大厅里,菊墨伸手跟使者要酒。 大厅天花棚顶吊着巨大的烛枝形水晶吊顶,灯光落下来,又被锃亮的大理石地面给反射回去,便在整个大厅里辉映起一片水一般的光影。隔着这些水光潋滟,菊墨遥遥望着那边的启樱。启樱伴在紫仙身边,正在与来宾交谈。她巧笑倩兮,眉目流转,虽不经意却轻易便成了场中焦点。所有人都不自觉向她围绕过去,仿佛她那里有魔魅一般的向心力。 就连菊墨都无法抗拒,只想走向她身边去。 可是他知道,不能。 于是只能跟侍者要杯酒,仿佛隔着酒杯与酒水的救赎,就能让他暂时能留在原地,不被那股向心力征服。 可是侍者却不肯给他! “靳少,果汁在那边。”身穿燕尾服的侍者,态度优雅。 菊墨却差点要跳起来打爆他的头!——还果汁,果汁你个大头鬼!你干嘛不直接告诉我奶瓶在哪儿啊? 靳四少爷是天生小萌样儿,可是一旦他眉眼凌厉起来,那也绝对不是闹着玩儿的!燕尾服侍者惊讶地望着菊墨一秒钟内由小萌男变成冰川哥,吓得手里的托盘都颤抖了,托盘上的高脚玻璃杯险些滑起高山大回环! “酒来!”菊墨挑着长眉,将面上凌厉尽现。反正现在满屋子人的注意力都在启樱和仙儿那边呢,也没人会发现他的真实面目,于是他就吓唬吓唬这燕尾服侍者好了! “呃,呃好。”燕尾服侍者果然败下阵来,赶紧将托盘中的酒杯递给菊墨。也或者是他实在是怕这么继续哆嗦下去,那杯酒就要摔地上了,给了菊墨就给了吧。 菊墨这才一笑,一转身的工夫,已是又换上无忧无虑的小少爷的模样。 何以解忧,惟有杜康。古人所言不虚也。 他喝着喝着就笑了,笑得那么没心没肺。 他打小儿就轻易不发脾气,因为从小在美国长大,回到爷爷家里去发脾气的机会就更是少之又少。可是有一回没装住,还是让爷爷给看着他发脾气的样儿了。爷爷就坐在廊檐下扯着他的小手叹了半天的气,说靳家的这么些孩子里头,反倒就是他这个看着最没脾气的小孩儿,最像当年那位督军老爷爷。 平常看着不像,可是一发起脾气来,简直就是当年那位老爷爷的翻版。 爷爷说当年有人阿谀靳家二老,主动来给几位孙男娣女批八字,说靳兰泉是“龙形”,而菊墨则是“虎威”。爷爷倒也点了头,毕竟祖上有督军老爷爷,身为将官的当然是虎威;却没想到这份虎威会遗传到这个萌萌的小男孩儿身上来。 爷爷就是那一天点了头,说,“小子,从今儿起爷爷不再限制你。家里的东西你随便掏吧,能掏着什么、明白多少,也看小子你自己的造化。或许这就是祖宗的安排,整整儿要传到你的身上。” 菊墨捏着酒杯自己都笑:狗屁虎威啊,他现在只敢借着酒来抵挡心中的渴望。就算真是老虎,怕也是个纸老虎。 孟家爷爷的大寿,来祝寿的各界人士挤破了门槛。孟家早有准备,知道自己家宅子是装不下这些人的,于是便早早预订了明月廊酒店的大厅。“明月廊”酒店是“青花和月”成员月如璧的家族产业,月家也极给孟家面子,早早推了其他的预约,将整层楼的隔断都打开,只给孟家今晚上用。 孟正华是文物局副局长,孟老爷子又是故宫博物院特聘的顾问,于是来宾们呈上的寿礼多为文玩一类。一时间整个大厅里珠光墨香、古色流芳。 这要是往常,菊墨早狼嚎一声扑上去了,恨不得件件抓到手里把玩一番的;可是今儿菊墨却仿佛对这些好东西不屑一顾。他只隔着远远的距离,手里捏着酒杯,遥遥瞄着启樱。 今晚是孟老爷爷的生日,也是他的计划开启日。孟家那边的一切已经有伯父安排的人在进行,他想做的只是要看住启樱——只要启樱没机会离开,只要启樱无法出现在孟宅的案发现场,那么警方就不会知道启樱便是青蚨…… 他一定要看住启樱,一定要! 只要看住启樱,伯父那边将盗窃集团一网打尽就没关系了。那么这件案子就也可以终结,启樱也不必再做青蚨——他终可以看见她站在阳光下,透明地微笑了吧? 想到那个未来,菊墨开心地笑起来。开心之下便又多喝了一口酒。 “喝的什么酒啊,好喝么?”一口酒还在唇里,就撞进启樱的眼睛。 启樱今晚穿黛绿真丝的旗袍,旗袍上绣大朵大朵正红色的牡丹。正红色与牡丹,从前只有中宫皇后才可享用,今晚启樱这样穿,便更显出天生华贵。 “呃,这是……”菊墨勉力咽下那口酒去,手中的酒杯却已被启樱夺过去。 “这么好喝的话,怎么就自己一个人喝?”启樱抬头,目光直直落进菊墨眼中来,“总得给我也尝尝。” 她便当着他的面,唇落在他留在杯沿儿上的唇印上去。丁香小舌轻轻绕着那唇印滑过,然后轻轻仰头,将酒啜入唇里。菊墨清晰看见她柔嫩的颈子轻轻的颤动,正像他吻她时的模样…… ---------- 【关大厨的身份露出一部分来了会吓到乃们一下不?大家耐心看,某苏笔下每一个人物都不会是打酱油的,都会给大家一段精彩演出。今天更新到这里,明天继续。既然末日已过,亲们从今天开始,都要好好珍惜自己的生活,好好地幸福下去哦!】 ------------ 118、子孙饽饽(更1)  冬至日,菊墨要去给孟老爷子拜寿,梓书就留在家里陪着长辈们包饺子。祖母陶尚君边忙碌着,边问梓书的母亲吕婕,“青山今儿说了什么时候回来不?这又过了下班的点儿了,看样子又是不回来?” 吕婕就赔笑脸,“妈,他那工作向来就是这么个性质,越是赶上年节就越是忙。咱们包咱们的,包得了就吃,咱不用等他了。待会儿我给他留一盘就够了。” 陶尚君就伤感了,“唉,咱们靳家听起来那是一大家子的人,可是每到年节却稀落到连一桌子饭都坐不齐。虚谷在美国回不来,青山工作也忙……就连弄棋和四儿也都有自己的事儿要干,就剩下咱们几个没人待见的守在家里包饺子。” 靳青山工作的性质,吕婕早已习惯了独守空房;陶尚君就盯了梓书一眼,“我是老了,你妈和你爸也是老夫老妻,倒也没什么说的;倒是你啊,三丫儿,你究竟什么时候给奶奶领个孙女婿回来?” 梓书苦叫了声,“奶奶!我爸和四叔工作忙回不来;我姐和四儿外头有事儿,也不能陪您包饺子,您就把这腔子怨气都往我身上撒啊?奶奶,人家很无辜的说……”梓书手里揉着面团,挂上孩子般的笑颜,“奶奶,人家今年还小呢,干嘛这么急着把人家推出门?汊” 吕婕倒是开通的母亲,就帮着女儿哄婆婆,“妈,现在人家职业女性都兴三十岁才嫁人的。咱们梓书确实还小着。我还舍不得她呢,恨不得拢在身边多留几年,省得嫁出门了就成了人家的人。” 陶尚君也笑,“我倒是也这么想。只是啊,我心里就总记着邓瑟瑟去年过年回来在我耳朵根子底下念叨的那句话。她追问我,说三丫儿去年是不是办喜事了?我就说她胡说八道,她还委屈,就一个劲儿跟我念叨,说不对劲啊,她给三丫儿排了八字,说去年那个时候三丫儿的红鸾星主宫啊。” 吕婕听着婆母说起弟媳妇的语气就笑,“妈,瑟瑟八成又是在开玩笑。朕” “嗯,我也知道她一天到晚神道儿的。我也没拿她的话当回事。”陶尚君早年很是不喜欢邓瑟瑟这个儿媳妇,怨她将儿子给“拐”到美国去再不回来。不过这些年四儿也大了,陶尚君跟邓瑟瑟之间的关系也改善了不少,如今听陶尚君再提起四儿媳妇儿来,虽然语气还是不客气的,不过却已经在言语之间有了宠溺的意味。 陶尚君和吕婕两婆媳边说边笑边忙着包饺子,那边揉面的梓书却闻言就是狠狠一震,面色倏然便白了下去! 四婶说的没错:去年过年,她与贝鹤鸣在新加坡注册结婚。 “梓书,没有皮儿了。”吕婕抬眼望了梓书一眼,“怎了?” “啊妈,没事。”梓书赶紧继续卖力揉着面团,“很久没揉过面,手腕有些酸。” 陶尚君就笑,“三丫儿其实就这点最合我心。现在外头满世界都卖的是现成的饺子皮儿,只有我们三丫儿能在这个年纪还主动张罗要自己和面,说这样做出来的香。” 梓书打起精神来彩衣娱亲,“现在外头的饺子皮儿可不敢买。那些商贩为了让饺子皮儿禁煮又有弹性,据说会向里头加添加剂的。道理跟过桥米线差不多,吃了跟吃塑料袋一样。” 吕婕就笑,“小孩子家家的,别总看着社会阴暗面。这社会上总归还是好的多,别让自己的心就盯着乌黑处,否则让心眼儿都变成大头针尖那么丁点大了。” “是是是,遵命老妈!”梓书粘了一手的面粉,调皮地给母亲童子军敬礼,“咱们靳家的孩子应该放开心怀,关注天下。” 饺子包好了,厨娘们再不准三个人亲手摆弄,抢着给端走了去煮。梓书跟着追到厨房去,被厨娘给拍着手背赶开,“锅里头白气重,小心嘘着了你这小嫩手!乖乖一边看着就行了,手被嘘着了还怎么打电脑!” 梓书就只好笑着立在一边。浓浓的白气从锅里涌出来,像是温暖的亲情环绕着她。冬至日在传统里算是北方最冷的一天,前清宫廷里要在这一天开始统一换上大毛;可是她却真的不觉着冷。也许骨子里就是东北人吧,虽然从前许多个冬至日都是在南国新加坡的温暖天空下度过,但是冷不丁这一回来,依旧能极快适应。 饺子在热水里翻滚,梓书想到新加坡就失了点神。想起大一那年勤工俭学进了贝氏的那一天。尽管从小就是冷静得体的女孩子,可是冷不丁进入早已闻名的国际著名出版集团,她还是紧张到手脚冰凉。第一件工作是帮行政部的人员去复印文件,结果走路太紧张,撞到了人,手里所有的文件都翻飞成仓惶的白蝶。 纷纷扬扬的白纸里,那个被撞到的男子主动蹲下去帮她捡拾。然后在那天已经有了初夏微醺的阳光里,梓书披着一脊背的汗,鼻尖上也都是汗珠,看见那个从纷扬的白纸中朝她扬起的面孔…… 她很失仪地几乎尖叫起来,“怎么是你!” 整个开放式办公室的职员都被惊动,纷纷惊愕望过来。那些目光里有责备,梓书看得出来。作为勤工俭学第一天的表现,她真是太糟糕。 倒是他只是眼瞳黑白分明地一转,毫无温度和重量地一笑,“这位同学,对不起吓到你。听你的语气似乎见过我?不过我想你可能搞错嘞。我的印象里,没有你。” 后来才知道他叫贝鹤鸣。 贝鹤鸣,很好记的名字;更因为这个“贝”字,轻易便鉴别出他的身份。同事们都知道他是小开,现在自己从最底层做起,不许大家当他是太子爷,只当做普通的同事。 关于他的成长道路,更有诸多传奇。天才少年,十三岁便获得国际学科竞赛金牌;十六岁获得剑桥的奖学金,远赴英伦留学。 梓书站在没开灯的宿舍里,一点一点掐灭自己心头的疑虑。他是贝鹤鸣,不是当年在中国东北一直用眼睛追逐的少年。贝鹤鸣在新加坡有完整的成长记录,于是弄错的只有她。他们也许只是相貌太相似罢了。就像这个世界上,总会神奇出现的宛如双胞胎一样的人面——原本没有半点关系,却长得仿佛像是双胞的兄弟姐妹。 造化神奇,她只能妥协于现实。 他是贝鹤鸣,是高高在上的集团太子爷。与她曾经在中国东北的那段青涩岁月,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于是她将自己嵌进了矛盾的夹缝里。一方面提醒自己,他是完全陌生的另外一个人,于是只与他保持工作的距离;可是另一方面,他与记忆里那个男生酷似的容颜却总会刺痛她的眼睛,让她忍不住对着他出神。 幸好她是靳青山的女儿,身为警察局长的父亲从小就言传身教给她黑白分明的为人准则,于是能让她恪守住与他之间的距离和界限。就那么安安稳稳地走过了大学四年的打工生涯,毕业后顺理成章成为贝氏正式一员。再到他一级级从底层打拼过来被正式任命为总经理,她便成为他最得力的助手。 然后去年冬至的这天,他们还在忙一件大;大家最紧张的时候,她就起身来给大家包饺子。他忽然走进厨房来,对她说,“帮我一个忙:嫁给我。” 她是他的助理,当他需要帮忙的时候,她是当仁不让的第一个选择吧?于是就算公司里偷偷爱慕他的女同事一抓一大把,他却独独对她这样说。 她便答应了。 反正她这辈子从没想过还会嫁人,这样残败的自己当然没资格再去洞房花烛。于是便帮了他这样一个忙吧。只是假的结婚罢了,又不涉及情爱,她帮他的同时也等于是帮了自己。若是将来到了三十岁,还有人说她没结过婚的话,她便可以轻描淡写地回应一句:“其实早就结过了。现在重又回复单身而已。” 于是一个月后的春节,她与他在新加坡注册结婚。 一切的一切都很符合一个冷静的女职业人对于情爱和婚姻的处理方式,她以为她就这样淡然地看待一切就好了。等过了一段时间,两人婚姻解除,便一切自然治愈。却没想到——他违背前言,开始寻觅真的让她成为他的妻子。 她接受不了的,不可以。 “饺子好喽!”厨娘在团团的白雾里朗声宣布。梓书赶紧回神,望着一颗颗圆滚滚的饺子,忍不住想起前清的先例:新人合卺,要吃“子孙饽饽”,其实便也就是饺子。 饺子与新婚相连,却与她无干。 ------------ 119、那我就吻你了(更2)  启樱这么到他眼前儿来……没事才怪!菊墨心内警铃大作,却无奈有个铃声比心内的警铃声还闹得欢。 能这么锲而不舍地一遍遍给他打电话,又让他不敢关机的人,自然是他娘亲邓瑟瑟。 菊墨捏着电话无奈地望启樱,启樱擎着酒杯就笑,“你接你的电话啊。我妨碍到你了么?那我先走开。” “啊,不必!”菊墨一急,伸手扯住启樱的臂弯。 好吧,其实菊墨也是已经暗自多加了防备,此时走到他眼前来的启樱已经不再是启樱,而是青蚨。她拿着他的酒杯一旦转身走开,他都不能肯定她会在里头给他下什么药。当初的那一次教训,难道他还不知道吸取教训么汊? “不好意思,是我妈。” “嗯,你接吧,我不出声。”启樱兀自淡然地微笑,再缓缓抿进一口酒去。 朕 菊墨的眼睛没离开启樱和酒杯,跟他娘亲说话,“妈呀,您有什么急事儿?” 邓瑟瑟有些急,“儿子你在哪儿呢?我怎么听着电话里有音乐声啊?你在外头呢?哎呀你说你这个臭小子,怎么不听妈妈的话啊——我不是告诉你了么,今年的冬至日要你在家里哪儿都别去!” “妈,您干嘛啊……”菊墨揉着眉心,这个头疼。虽说启樱已经够让他头疼的了,其实客观来说还真比不上他娘亲。他娘亲就是有各种办法换着花样儿地折腾他,“您想关我禁闭啊?” “不是!哎哟,今年的冬至日你的星运闪烁,你娘亲我都看不清那究竟是吉是凶。你最好在家里躲一躲,过了今天也就好了。”邓瑟瑟说得煞有介事。 菊墨就笑起来,“妈,是不是玛雅预言看多了?没事啊,您放心。奶奶都说了,我傻小子火力壮,什么都不敢招惹的。我给孟爷爷贺寿呢,难不成这点晚辈的礼节都不守了?” “呃,是这样啊。”邓瑟瑟仿佛也被难住,“那好吧,你就玩会儿,不过午夜之前一定要回家啊!午夜阴气最盛,你娘亲我实在不放心。” 菊墨只能笑,“好啊老妈,我听您的话,争取尽早将事情给解决了。”目光轻轻飘向启樱去。早一点了结此事,是他压在心底已经疼痛了的愿望。 顺着他的视线做延长线,线条彼端的启樱却仿佛微微侧头关注着身旁的绿植。不过那杯酒还是安好地在她指尖,没看她动过什么。 “就这样了啊妈。”菊墨哄着娘亲挂断。 “冬至过了就是圣诞,你这回应该回来陪为娘了吧?”邓瑟瑟一不做二不休的语气咄咄逼人地冒出听筒追来。 “好啊,好。”菊墨只能敷衍,以求娘亲赶紧放过他。启樱这个小妖精,他稍微一分神,便有可能着了她的道儿,他太了解。 邓瑟瑟那边终于心满意足地挂断了电话,启樱歉意对着启樱笑,“我打完电话了。” “你母亲……”启樱想了想还是只是一笑,“隐约从你的反应上能猜得出来,是位很有意思的长辈。” 菊墨眼睛一亮,“这是真的。甚至我从小到大许多年都没当她是母亲,我们就像是好朋友,甚至是损友,经常结伴一起干坏事儿。有一回我们俩合作将我爸收藏的一只百达翡丽的怀表给拆了重装,让分针秒针都倒着走。结果我爸隔日早晨起来攥着怀表,足足坐在那愣了十分钟!” “哈……”启樱笑起来,柔软的腰肢轻轻摇曳。笑过了,便是轻烟般的一叹,“靳菊墨,你有资格当无忧无虑的小孩儿,真的。生在这样的家庭里,如果还苦大仇深,那就是太不知道惜福。” 菊墨郑重点头,“樱,你也可以。你信我,我会将我的快乐给你。” “是么?”启樱摇曳一笑,将手中的酒杯放回到菊墨掌中来,“接下来是酒席,我就不在这儿应付了。待会儿开席了我就跟孟爷爷道别一声儿去。” “你要走?”菊墨登时紧张起来,“不如留下来玩。我跟仙儿带你玩点别的去?”菊墨搜肠刮肚,“不如,我教你淘宝?你不是说还没玩过国内的网购?我带你砸场子去,淘宝里头的骗子欺负起来可好玩儿啦!” “你啊。”启樱笑着摇头,“不了。快到圣诞了,我家里事情也多。” “那,可是……”菊墨急得脸都涨红起来。启樱若是这个时候就走了,她说不定就是要朝着孟家去的! “你不放心我啊?”启樱眉眼明媚地笑,“紫仙要帮着父亲招呼客人,不如你送我啊?听说是你送我,他一定也能放心。” 菊墨心头轰然热起来,“好啊!” 只要能有机会送她回去,一路看着她,便让她没机会再去参与孟家的事。岂不正好! 两人跟孟家长辈告别,紫仙亲自一路送到楼下。紫仙将紫貂皮的披肩外套给启樱穿好,掌心贴着启樱的手臂轻轻嘱咐,“启樱你小心别着凉了。冬至日,北方大寒。” 启樱就笑起来,“紫仙,谢谢你。” 紫仙仿佛忍耐了一下,才转头回来望菊墨,缓了缓,细细地说,“我稍早熬了点梨子茶,让家人送去给你喝。用的是吉林特产的苹果梨,酸甜生津,很适合冬至节气润喉。你这两天嗓子有些哑,想是你在美国生活太久,不适应这边的冬寒。你回去让人熬开了加冰糖,一口一口咽下去;别贪方便就用微波炉随便转一转。让那东西经过喉咙,一点点地润开了才好。” 启樱轻轻瞟了一眼菊墨,含笑转身先走开去。菊墨瞥着启樱的背影,有点不好意思,却还要郑重地应着紫仙,“仙儿你放心吧。我知道熬煮梨子不容易,你费的心,我也必须得同样慢慢地消化了。” 紫仙也顺着菊墨的目光望了一眼启樱的背影,这才说,“我家中的平面图你可都记好了?那库房里有好几处暗设都是可以藏身的,不过你也要格外小心安全。那些人今晚敢上门,我担心他们手里怕是有枪械的。” “不怕。”菊墨轻轻拍了拍紫仙的手臂,“有我三大爷呢,保准儿万无一失。家里的事情你也都放心,我三大爷已经下了令,务必不让损伤的。” “好。”自信按着菊墨的手背,又紧了紧,“我今晚会想办法整晚绊住家人,让他们不会中途回去。我这边怕是一刻都走不开了,所以没办法分身陪到你身边去——四儿,记着我的话,就算我不能在今晚上陪在你身边,我却是在与你同进退。” “仙儿,我记住了!”菊墨也感动,握紧了紫仙的手。 好藏古的家族,其实最忌讳祖宅被惊动。更何况要将孟家设置成陷阱,再小心也难免有损伤。如果不是跟紫仙有这段友情,怕是怎么都不可能有这个机会的。紫仙更要承当事后孟家长辈责问下来的责任,他实在是替菊墨担负了太多。 菊墨伴着启樱走出大堂。菊墨刚想掏车钥匙,启樱就拦着,“你又乱来。刚喝了酒,忘了?” 菊墨就笑起来,伸手打出租车。两人并排坐在后头,启樱身上的貂皮毫尖儿就刺着菊墨,痒酥酥的。今晚的启樱仿佛格外温柔,身子全都依着菊墨,她身上、发间的香气全都在车厢里的狭窄空间里缭绕开来,钻进菊墨的鼻息。 菊墨便恨不得这出租车就一直这么走下去,走到天涯海角,直到地老天荒。 “知道么,前清的时候,这紫貂的大毛可不是随便穿的。”启樱仰头望菊墨,仿佛借了些酒意咯咯地笑,“都得是有功名的才可穿着,否则是要治罪的。你说我今天就这么穿着了,真是心中忐忑。有功名的人都是有用于国家社稷的,你说我算个什么?” 她软软地抬头,一边说一边偎近菊墨。目光与映着街灯的车窗玻璃一同朦胧起来,她说完了轻轻喘息了下,贴着菊墨的手臂,“吻我。” 菊墨身子一震,他偷眼去看前面的司机。司机大叔也和善,仿佛回应说“我没听见,没看见”一般,还特地将交通台的广播音量更放大了些。 启樱的乳便隔着衣料软软地贴着菊墨的手臂摩挲,她的嗓音酥嫩香滑,“你再不吻我,那我就——吻你了。” ----------------- 【今天更新到这里,明天继续谢谢大家的月票、红包、咖啡和留言。】 ------------ 120、惊梦(①更)  启樱的嗓音像是暗夜里缓缓融开的糖,柔腻细滑,一点一点潋滟开,裹住菊墨的神智。 出租车中车厢本就狭仄,又要将前面的驾驶区位留给司机大叔。交通台女主播亲切温和的嗓音成为无形的篱笆墙,将车厢劈开为前后两半。于是留给菊墨退身的空间就更被压缩,让他只能喘息着绷紧了身子,也不知是在抵抗启樱的进攻,还是在与他自己天人交战。 启樱整个身子都伏过来,贴在他身上。她的小手沿着他身子曲线游走,尽管隔着保暖的厚衣裳,依旧仿佛能感觉到她肌肤的柔软。 外头冷,出租车内的热气便都扑到车窗玻璃上去,漫成一片白雾。这个城市的灯火落在白雾上,就都变成了一块一块的光斑。红的绿的蓝的,朦胧而又呲边儿,反倒有了类似油画一般的装饰效果,将此时车厢内的气氛渲染得更加如梦如幻。 菊墨就不由得想起在美国学校里参加过那么多次的。就是有这样多彩灯,就是这样狂欢的气氛。仿佛是末日的狂欢,只想今日,都不预想明天汊。 “小顽固。” 启樱倒是没想到菊墨今晚真的能忍住不吻她。她在他身上游移了这样久,他竟然还能正襟危坐。眼看前面上了一架立交桥,桥下东边就是通向孟家的街道。启樱知道自己必须最后一搏——她贴着他娇羞地笑,手指沿着他的腰线一径向下去朕。 菊墨一惊,转眸望启樱的刹那,启樱的手已经深入了他的长裤……身在出租车里,前面就是出租车大哥落在后视镜里的面容,而且这里这样狭仄,甚至有些简陋,竟然就在这里,启樱竟然,竟然——握住了他。 菊墨按捺不住地张开嘴大口喘息。启樱的身子像细滑的蛇,沿着他身子滑上来,在他张开口喘息的刹那,吻住了他。 出租车穿行于夜色,像是一叶摇曳于海天之间的小舟,没有既往,也没有未来。夜色与白雾为车窗玻璃拉上了窗帘,白雾上的霓虹光影一同勾勒出一场永远不愿醒来的梦……菊墨的身子在启樱掌心颤抖,他的灵魂亦通过舌尖儿,尽数奉献给了身上这个柔软又霸道的人儿。 其实早就知道,跟她在一起也许要注定这一生颠沛无着,甚至有可能要遭遇一场又一场的灾难。她永远不是他能掌控的女子,她有自己的心意,有自己的世界,是他永远无法彻底走进的。可是他就是这么心甘情愿将自己的一切都奉上。 也许遇上她,是他这一生唯一的意义。 他八岁就开始闯荡唐人街的古玩街,那时候大家还当他是个乐子,逗着他问,“你个小孩儿怎么对这个行当感兴趣?” 他只卖萌地露出自己的粉红小脸儿,娇憨一笑答,“因为喜欢啊。” 这个世界上,反正“喜欢”是最说不清的,谁也说不清到底因为什么会喜欢,自己都说不清吧。 可是他自己却明白,他自己是怎么喜欢上研究古董的。当年在爷爷家里“掏耗子洞”的时候,曾经掏到过一本日记。循着日记的记载,他发现竟有那么些古董的名称。他好奇,便爬上网去一件一件搜罗,网上真假皆有,但是名字和来历倒是一般都不会错太远——于是他一件一件总结起来,然后惊讶得一时无法回神。 那些东西都是前清宫廷的珍品。网上的记录都是——散佚,迷失。 那些前清宫中失踪了的珍宝,却有完整的记录在他家的祖宅里! 那些东西是怎么丢的?都去了哪儿了?有谁知道它们的下落?谁会带它们回家? “回家……”车子无声奔驰,平稳微颤,像是一个绝佳的摇篮,将人心底藏着许久的瞌睡虫全部抖搂开。菊墨低声呢喃着,头一歪,跌入梦乡。 天桥上的风猛地灌过来,启樱站在桥边望出租车走远的车影。 $$$$$$$$$$$$$$$$$$$$$$$$$$$$$$$$$$$$ 药效发作起来的刹那,她看见他的眼睛刹那仿佛滑过一缕震惊。却已是晚了,他还是乖乖睡去。 启樱笑起来,在夜风中抱紧自己。 睡吧,乖。她朝着车尾灯消失的红影,轻轻说了声。 他是好孩子,是家世良好、受到父母长辈钟爱的好孩子。于是他就该过安稳幸福的日子,不该与她这种女子勾缠在一处。此时夜深了,好孩子应该入睡了;而她,要独自走向自己的噩梦,醒着的噩梦。 耳畔仿佛有杂乱的声音,像是一大群苍蝇从东边飞到西边去,却又从西边再扭头飞回东边……菊墨烦躁无比,终于再忍受不了,捂着耳朵猛地坐起来,懊恼大喊一声,“啊——” 这一喊便猛地醒来,睁开眼睛望周遭,已是怔住。 是在爷爷家中,是在自己的房间里,自己的床榻上! 外头的冬阳白花花地照进来,照得菊墨的心一片荒凉! 菊墨想要揭开被子下床去,却脑仁儿被迎面的一捧针给刺中了一般,整个人裹着被子就滚落了地上去,“砰”地一声! “四儿,你这是怎么了?”梓书从外头奔进来,“你这孩子,这是怎么了啊?” 菊墨一张小脸苍白如纸,满头满脸都是细细密密的汗珠。他张口想要说话,却牙关打颤。他急切地攥住梓书的手臂,“三三姐,你,你扇我!” “你干嘛啊你!”梓书被吓到了。 “扇我!”菊墨嘶吼。 梓书咬紧了牙关,也狠下心来,扬手就是一巴掌扇过去,“四儿,你给我醒过来!” “啪”的一声脆响,菊墨一下子被打回了现实。他晃了晃脑袋,也顾不得疼,就是攥着梓书的手,“三姐,我昨晚上怎么回来的?” “还好意思说?”梓书轻轻甩着打疼了的手,欣慰菊墨总算醒过来了,“你喝得烂醉,是人家出租车的师傅送你回来的!” “我喝得烂醉……,出租车……”菊墨从地面连滚带爬地就冲向门口,“三大爷呢?我要见三大爷!” 梓书在后头急得喊,“四儿,你倒是穿上衣裳。外头冷!” 菊墨哪里还顾得上,就穿着睡衣,光着两只脚就冲出去。 外头还下了雪,地面上白晶晶的一层荧光。菊墨也不知道冷,直接就奔进三大爷的跨院去。靳青山的妻子吕婕从房间里出来,便惊叫着一把抱住菊墨,“孩儿啊,你这又是怎么了?” 梓书也从后头追上来,跟母亲一同将菊墨给推进房间去,扯了大厚棉被给他裹着。菊墨一边哆嗦一边问,“三大娘,我三大爷呢?他在哪儿呢,您快点把他叫来啊!” “你这孩子。”吕婕叹气,“你三大爷昨晚上有案子,这还没回来呢。咱家的规矩你忘了?但凡是局里有了案子,家人半句也不许探听的!” 菊墨怔了一下,疯了似的冲向电话。吕婕忙拦着,“四儿啊,你就算再急,也别在这个时候找你三大爷。你三大爷最宠着你,但是这个时候是公事,你不能打扰啊!” 外头也传来老爷子靳卫国的一声咳嗽,“四儿这小子,大清早晨的鬼叫什么呢?撒癔症了吗?” 吕婕忙迎过去,扶着老爷子进来。老爷子一看菊墨要打电话,就猛地一顿拐杖,“靳菊墨,你给我撂下!这是什么时候,允得你这么胡闹?你究竟有什么事,你先跟爷爷我说清楚!” 菊墨都顾不上爷爷了,手指头颤抖了好几回,才终于按对了那十一个数字。电话良久无人接听,菊墨急得用拳头砸桌子。 “四儿,你究竟怎么回事!”靳卫国老爷子也急了。 电话终于接通,菊墨几乎是嘶吼起来,“三大爷,是三大爷吗?”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儿,“不好意思,这是靳局的电话。靳局现在不在,正在办案。局里办案的规矩,私人电话在办案期间都要上交。我是办公室小王。请问您是靳宅哪位?” ------------------ 【稍后第二更】 ------------ 121、灵验(②更) ------------ 122、男版观世音(第一更)  婉画正在餐厅透明的玻璃墙壁上撞墙,却被一股奇怪的气场给扰了兴致,婉画惊诧望向墙外——墙外正站着一群白袍的男子,为首的那个正饶有兴趣地隔着玻璃幕墙看她撞墙…… 婉画只觉千万根钢针一起朝自己的头皮和脸皮扎来,这个尴尬!可是出于礼貌又不能装没看见,餐厅里的其他人更是早已奔到门口去,一同恭敬躬身。婉画不想让人知道她之前跟哈里之间的过结,便也只好忍着,也走到门口去列在队末一同躬身。 哈里瞄了一眼婉画的踏花小碎步,忍着不想笑,但是眼角还是泄露了一丝痕迹。他走进餐厅来,沿着工作人员排成的队列朝着队末的方向踱步,像好奇似的问,“关大厨没在么?很想念他做的面条,特地来吃一碗。” 餐厅经理赶忙解释,“关大厨轮休。因并不知王储殿下今日会莅临,实在是……” “啊,没事。”哈里恍然大悟地点点头,“也都怪我了。我这个人太喜欢带给人——惊喜。汊” 他说“惊喜”二字的时候,目光特特从婉画面上滑过去。婉画躬身望着脚面在心里腹诽,方才他隔着玻璃墙壁看她撞墙,八成早就听见了他的嘀咕,所以他早就知道了关大厨不在才是;这会儿还像真的刚来似的,装什么大尾巴狼啊…… 哈里终于一步一步跟逛菜市场似的,走到婉画的“摊位”前止了步,左歪歪头,又歪歪头,寻着婉画低垂的脸去看。婉画心里再嘀咕:跟翻检萝卜白菜似的,看你妹啊看! 哈里仿佛看出婉画的情绪已经到了临界点,这才愉快地抬起身子来,端着王子的架子,“这位小姐,方才看你在用头撞墙,是遇到什么为难的事情了么?不如跟我说说,说不定我有办法能帮到你哦。朕” 婉画“噌”地抬头望他。 餐厅的经理和员工们也都抬头望过来。 辛琪更是张大了嘴巴。 感受到各种目光,哈里耸了耸肩,“中国餐厅是我们一直很重视的餐厅。其实我是怕一旦出个人命什么的,倒也不好了。” “你!”婉画从牙缝里呲出一声警告。 “说吧。”哈里气定神闲等着。 辛琪一看情势不对劲,便清了清嗓子,“王储殿下,其实,其实是我们婉画想要请假。可是我们的关大厨不在,于是婉画就请不了假。她家里发生了很大的事情,所以婉画才急成这个样子!” “哦?”哈里的目光再绕着婉画转了一圈儿,“就这么点事儿啊,好说。” 哈里微微挂了些傲然在面上,抬起下颌抱住手臂,“我想就算关大厨此时不在餐厅中,不过若他知道了我擅自替他给一个员工准了假,相信关大厨也不会不卖我这个面子。” 餐厅经理赶紧赔笑,“这是自然,自然。” 婉画只能闭住眼睛:这不是费话么?关大厨再面瘫,他也不敢在人家迪拜的土地上不给人家王储面子吧?他不想混了他? 不过转念再一想,虽然她不屑于去向哈里求助,不过哈里自愿帮了这个忙,倒是也让她终于请到了假。好吧好吧,就算看在这个面子上就也谢他一下好了。 婉画咬唇,闷闷地说了声,“多谢王储殿下。” “帮人帮到底。”哈里转身对仆从说,“去查查到中国市的航班,让他们留时间最近的那一班的机票。” “啊,啊这就不用了!”婉画只觉一阵冷气沿着脊梁沟滑下去,想要拦着已是晚了。就连辛琪都好奇地抬头盯了婉画一眼。 好吧,就算王子殿下是观世音菩萨转世,专在婉画需要帮助的时候闪身出现,但是王子殿下好像也不应该连婉画的老家是在中国的市也知道得这样详细吧? 婉画岂能感受不到辛琪的惊讶?她心里便又问候了哈里的历代先王好几遍…… 下班回宿舍,辛琪便忍不住问出来,“婉画你不觉得,王储殿下好像对你关心过分?听说啊他今天来迪拜塔,原本没必要在咱们楼层停留的,他直接到上面的阿玛尼店去就好了,可是他非要拐个弯儿从咱们楼层走。你不觉得这有点奇怪么?” 婉画正收拾行李呢,哈里的仆从送来的机票摊在一边,婉画就也有点难住,想着得怎么回答辛琪。辛琪就是人如其名,这个“新奇”啊,赶上好奇宝宝了。可是好奇宝宝的脾气都是打破沙锅问到底的,你要是随便敷衍个答案给她,她一准儿还得继续追问。 婉画眼珠一转,笑眯眯凑过去拉住辛琪的手,“内个,我有个小秘密告诉你,你可不许告诉别人哦!” “嗯!”辛琪用力点头。 “贝先生,就是那位贝鹤鸣先生,你还记得吧?他跟王储殿下是同学、密友,他吧,他是我三姐的老板……于是这么绕了一圈儿呢,虽然我跟王储殿下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但是王储殿下也是知道我老家是市的;而且贝先生不在迪拜,兴许是临走的时候将我拜托给王储殿下了呗,于是王储殿下为了完成给朋友的承诺,就会三不五时顺道来看我一下喽……” 婉画还特地强调了一下字眼儿:“顺道,只是顺道,嘿嘿。” 应该能蒙混过关的吧?婉画登机的时候还在想。辛琪那小妮子虽然是个好奇宝宝,但是想来她给出的理由也算充分了,所以应该没事的。 婉画这一分神,就没大注意头等舱登机口太过冷清。等她上了飞机才愕然发现,头等舱里竟然就是她一个人! 好吧,虽然头等舱也不算很大,不过就她一个人坐在里头还是有些空旷哎。婉画忍不住心里嘀咕:迪拜人是很富裕的,一张头等舱机票对人家来讲不算什么大的负担,所以一般情况下头等舱的票不该卖不出去。婉画一边百无聊赖望向窗外,心里想着,或许是这个季节从迪拜到中国东北去的人太少?因为中国东北这时候太冷了,迪拜人受不了的吧? 机舱口终于传来点动静,婉画赶紧兴奋抬头望去——就呆了。 空中小姐带着绝美笑颜引着走进来的人,竟然是,竟然是——哈里! “这位迷人的小姐,你好。能与你共度一段旅程,是我的荣幸。”该死的哈里,此时穿着修身剪裁的西装,竟然还故意说着绕了点舌尖儿的奇怪腔调的英语与她搭讪! 空中小姐离开后,婉画咬牙切齿,“王储殿下,没这么巧吧?”这时候她要是再不明白头等舱里何以被“清场”,那她就不用混了她! 哈里却朝她神秘一笑,在唇前竖起手指来,“嘘……,小姐你弄错了,这里没有什么王储殿下。此处只有迪拜商人在中国东北市投资建设的集团公司的普通员工哈桑。虽然大家都说我的相貌与哈里殿下有点相似,不过哈桑当然不是哈里。” “哈,你去死吧!”婉画真差点将手里的饮料全都扬向他去,“好吧,如果是王储殿下,我当然不敢让你去死;不过对于商人哈桑,我却可以让你去死了!” 哈里笑得一派得意,“我现在跟你一同坐在飞机里。如果是我死了,你岂能不同路?” “你!”婉画气得一翻白眼,便用力转过头去看她这边的舷窗,不搭理哈里。 就算心里对哈里为何要改换身份,随她一同回中国去,已是画了千百个问号;但是婉画知道就算再心里警铃大作,却也都已经无法改变他已经坐上飞机,开始了与她一同的旅程这件事。只求回到了中国,他别再缠着她就好。 婉画下了飞机第一时间冲到医院去,进去就见四儿跟个小木偶似的躺在纯白的衾被间。面颊上虽然还有看惯了的粉红,可是眼睛却合着,仿佛不知究竟什么时候才能醒来。 婉画的旅行袋跌到地上,她站在病房门口就掉下眼泪来。她不习惯这样,忒不习惯。她还满以为一进来,就会被四儿冲上来抱住,大喊着,“四姐我想死你啦!” “画儿!”梓书从外头走回来,手里端着药片。 床边坐着的一个女孩子也闻声起身,转头过来时有些局促。 梓书忙给介绍,“画儿,这是四儿的班代赵旗珠。珠子,这是我四妹靳婉画。” ---------- 【大家“生蛋”快乐。稍后第二更】 ------------ 123、涅槃(第二更) ------------ 124、家产(更1)  梓书隔着午后的阳光,眯起眼睛来凝视桌子对面的贝鹤鸣。看着他面上的神色,梓书都忍不住笑起来,“贝先生过奖了。其实我的手腕,如何敢与贝先生的商场智慧相提并论?从来都只有贝先生将对手打击到再也怕不起来的地步,小女子今日何其有幸,竟然也能看见贝先生这样的神情。谢谢你贝先生,你让我今天下午的心情变得好极了。” “靳梓书!”贝鹤鸣的自尊被梓书活活撕碎,他的懊恼像是狰狞的兽,沿着骨缝儿嚣然膨胀而出。喉咙里的一句话几乎就要冲口而出,他忙抓过茶杯,硬生生憋住那句话。 可是他的动作却没能逃过梓书的眼睛。梓书就笑得越发开心一般,只凝着他的眼睛,轻轻缓缓地说,“你是不是想说——我果然是靳家的女儿?” “梓书!”贝鹤鸣面色在狠绝之外,骤然蒙上一层灰白。这层灰白,甚至比他之前洞悉了梓书的企图时来得更可怕。 梓书一点都不意外,“贝先生,别这样紧张。我就是靳家的女儿,这当然没错,我骨子里就是有靳家的遗传因子,我们绝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汊” 贝鹤鸣狼狈地垂下头去盯着自己茶杯里翻舞的茶叶,阴郁说,“梓书,就为了这个钤印,你离开我……为了钤印,你公然与我为敌!梓书,值得么?” “哈……”梓书笑得越发控制不住,“如果我反问呢:贝鹤鸣,如果我跟你还是从前的关系,我还在贝氏工作,你可不可以为了我而放弃钤印?” 贝鹤鸣仿佛挣扎困兽,“……梓书你不该做这样的假设,你知道这是不同的!而且,我是一定要拿回钤印的,你早该知道!朕” 贝鹤鸣说得急了,没仔细推敲自己用的字眼;梓书却听得再清楚不过——他果然用的是“拿回”,而不是“得到”。 坦白说,就像钤印的老总张钤说的那样,一间老得快要破产的陈旧印刷公司,又何至于要惊动远在新加坡的出版业大鳄贝氏集团这样觊觎?也许有这样那样的可能,但是说服力都还有欠缺,唯有一样不可割舍的可能——那就是钤印原本就是他贝家的,是被迫失去的,所以当他们重新拥有了能力的时候,就发誓一定要将失去的再寻回来! 此时贝鹤鸣终于用了“拿回”,梓书又笑了,不过这一回不是笑贝鹤鸣,而是笑自己——其实她多不希望自己是个生来敏锐的女子,也许她能笨一点,对自己也许能更好一点。如果她猜不到这一切,她也许还继续生活在他给她营造的迷梦里,不会毅然回国,不会不计报酬加盟钤印,不会这样与他真刀明枪地为敌,不会——让自己这样地尽管胜利了,却仍满心的悲哀。 可是她不后悔。她生来敏锐,是家族的遗传带给她的。她是靳家的女儿,虽然时代早已变迁,但是她仍旧有靳家的责任在肩上。除非不知,既然已经知道,她就一定要阻止贝鹤鸣的企图,就要将钤印的财富继续留在中国的大地上,留在市! 就算钤印出版公司曾经是贝家的,可是它更是中国的,是属于中国历史的! 钤印,尽管微末,却仍旧在时光里为它自己打下一枚钤印,不可抹除,不可缺少。它如今已是历史的一环,绝不可迷失。 看见梓书的笑,贝鹤鸣猛然醒觉失言。却已经来不及挽回。他面上的神色便越发灰白…… 梓书笑过了,轻轻摇头,“贝先生,其实我真的想问你一句,你想要拿回钤印的真正目的是什么?钤印经过这么多年的折腾,也早已剩下个空壳,你究竟是对祖业尚有执念,还是为了钤印还存在着的特殊资产?” 贝鹤鸣嘴唇蠕动,欲言又止。 梓书便又笑了,“既然贝先生为难,便也不必说了。我自己倒也能大致猜到一二:既然我与涅槃共同出版《玉华天宝》会让贝先生这样震怒,便证明贝先生想要拿回钤印,其实是想要拿回伪满宫廷的藏宝名录吧?” 当年溥仪秘密北上就任伪满洲国执政,行走仓促间却还是带走了故宫内最顶级的大量珍藏。这些东西最终都是委托了钤印公司代为查点与登记造册。这是一笔巨大的无形资产,只要拿着这本册子就能知道,如今国内外古董市场上所宣扬的那些“宫廷藏宝”是否真的都是从宫中出来的,差不多可以说是宫中藏宝的“户口簿”。 古董行当最讲究的是要收藏宫廷里出来的东西,瓷器要官窑的,其它东西要内府造办处的,但是有些东西查不到款、铭,便无法切实认定是宫里出来的东西;倘若有了钤印的这份记录,那么便能验明正身,给藏品的身价提高数倍,甚至几十倍。于是这份东西可以说是无价之宝,比钤印公司本身这个壳子可值了太多钱。 而倘若这些东西落入了坏人的手里,比如国际文物盗窃集团,那么后果就更加不敢设想。 钤印拥有这些珍贵的档案的事情,梓书从前也并不知道,幸亏家里有菊墨这个小鬼头。小鬼头掏弄老宅里的东西看,也搜罗出不少老报纸,从中一点点推测出钤印的历史。菊墨便跟梓书说过,梓书也不经意地就记在心里——可就是这个不经意,造就了她日后在新加坡听到贝鹤鸣想要收购钤印时候的骤然猛醒。否则她怎么猜到贝鹤鸣的企图! 梓书笑着凝视贝鹤鸣的眼睛,“贝先生,虽然你现在是新加坡人,可是你别忘了,你骨子里是华人。就算国家早年动荡的时候,也许会对你的先祖和家业有所不公,但是你也不能就真的拿自己当新加坡人,然后久一点都不想着这个国家了吧?钤印不光是你贝家的,更是中国的。如果你一定要拿回钤印,好,我给你这个公司;但是钤印里的资料是属于中国历史的,我却一定要把它们都留在中国!” 梓书叹了口气,笑与心痛都已因为疲惫而麻木,“现在已是分割清楚了。你想要的,随时可拿走,我现在起随时可签字;而我不准你拿走的,你最好也断了这个念想。我既然接手此事,就会誓死保卫住。就算因此要与你贝鹤鸣翻脸,我也在所不惜。” 梓书起身,“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相信贝先生对我也只剩下恨意了吧。那正好趁热打铁,我们就将离婚手续也一并办了吧。既然这样愤恨的两人,又如何在婚姻关系里共存,你说是不是?” 梓书笃定,当这一切摊开,她与贝鹤鸣的关系也将走到终点。别说夫妻,就连曾经的朋友都再做不成,只能成为彼此红了眼的仇敌。于是这个时候谈离婚,便最容易。 却没想到贝鹤鸣倒是笑了,一扫他之前面色的灰白,一双眸子里潋滟起流转的精光,仰头定定望着梓书,“靳梓书,你休想!你既然不想让我得到我想要的,我也绝不给你想要的!想要离婚?除非我死!” 菊墨醒来,全家人都围拢来。只有靳青山还在忙公事,已经多日不曾回家,所以没在眼前。菊墨虚弱着一把小身子骨,就眼泪汪望着祖父,“爷爷,您干脆再给我补一拐杖吧。孙子我活着也没意思……” 老爷子还好,陶尚君却哪里受得了孙子这样说,登时大哭起来,“四儿啊你说,你想干什么?只要你好好活下来,奶奶什么都答应你!” 靳卫国老爷子知道孙子安的什么心,可是这个节骨眼儿上看着孙子那可怜兮兮的小样儿,也着实再难硬起心来,只能深深叹了口气,“唉!” 老爷子转头走到走廊上去,按下了靳青山的号码,“山子,你老子我这回也要违反一次纪律了。我不要求别的,就让四儿去看一眼他惦记的人吧。问了这么些天了,探视也不算违规了吧?” 菊墨婉拒了所有人陪同的要求,只是没拗过婉画去。婉画等在看守所外头,菊墨则自行进去探视。一层层地走进去,看守所的那种悲凉阴冷的气氛还是袭上心头。菊墨至今还记得,小时候第一回到旅顺日俄监狱去参观,原本外头还是艳阳高照,可是他一走进去就觉得有阴冷的风化作细细的蛇一般,无声地钻进他骨头缝里去,说不出的森冷和疼痛。 现在的看守所的气氛和条件当然比那个时候好了太多,但是毕竟是这样的羁押场所,没人进来能心情不沉重。在这样的地方呆着,启樱可受得了? 跟着负责引导的民警,菊墨一直走到最里头的一个房间。这房间是独立的,并且看守很严密。引导的民警知道菊墨的身份,态度上就和蔼许多,在门口嘱咐菊墨,“嫌疑人就在里头。能帮的忙,我一定帮,所以我就不进去了;可是该守的规矩,靳局也要求必须遵守,所以我只能给你十分钟的时间。十分钟后我来敲门,请你立即出来。” 菊墨点头。其实也清楚现代科技条件下,这样的探视房间也都安装有闭路电视系统吧,一言一行警方还是能了若指掌。不过只要能见启樱一面,便一切也都没关系了。 -------- 【稍后第二更。】 ------------ 125、活着,却也死了(更2)  门打开,铿锵的回声沿着狭长的走廊一直涟漪开去。菊墨的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儿,眼睛死死盯在了那个穿着看守所的服装背对着他的女生。她周身的清气都不见了,一把长发也像是枯萎的野草,只沿着脊背蜿蜒。 菊墨站在原地就险些落下泪来。倒是仿佛他在医院里躺了这么些天,在鬼门关上走了一圈回来却不痛;或者说,比不上这一刻他看见她的背影来得更痛。 菊墨努力压抑难过,一边小心不动声色寻觅闭路电视的位置,一边走向启樱去。终于到了她背后,菊墨伸出手来,颤抖了几下,才轻轻落在她肩头。就这么几天,她就瘦得越发一把小骨头,耸立起来的肩胛,几乎刺痛了菊墨的掌心。 “我来了。”菊墨深深、深深地呼吸,想要在嗓音里带出一丝轻快来。 女子身子轻轻一震,缓缓、缓缓转过头来—汊— 菊墨的目光落在她面上,便几乎叫起来!可是却被那女子以目光阻止,菊墨也使劲儿控制着自己,没让自己喊出声来。 “怎么,我被关了这么两天,靳四少就认不得我青蚨了么?”那女子冷笑着说话,却格外强调了“青蚨”这个字眼。菊墨就懂了,可是那一刹那心底就排山倒海涌起来,菊墨眼皮子一浅,眼泪就那么一颗一颗地跌落下来。 “哈……”女子笑起来,却随即咳嗽起来,咳得浑身都跟着颤抖。菊墨一惊,顺着她的身子看下去,才看见她腿上缠着厚厚的纱布。菊墨忙问,“你受伤了?朕” 那女子不在乎地笑着,“掉进陷阱的猎物,岂能不受伤?如果不受伤,又怎么会束手就擒?”她眯起眼睛凝着菊墨,眼睛里缠起一丝冷冽,“亲自布下这陷阱的猎人,难道自己还要惊讶么?” 菊墨再震动,望着那女子的眼睛,已是说不出话来。半晌只能讷讷说,“对不起。” 那女子笑起来,“你真的对不起青蚨,真的……” 菊墨将手指紧紧攥住,“我会尽我所能。伯母她,你放心……还有,你还有什么事情是要我做的?” “你自己该明白。”那女子疲惫地望着他,缓缓笑起来,“你该明白,我要你做什么。” 菊墨惊惊望着那女子,良久良久,又是大颗大颗的眼泪一颗一颗无声落下来。 他懂。于是便越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 男儿有泪不轻弹,皆因未到伤心处。他此时已是伤心到了极点,感动到了极点。 他更挣扎到了极点——难道就眼睁睁看着眼前的事情发生?也许可以用这个方式保护到另外一个人,可是他又如何忍心就伤害到眼前这个人? “好了,这是我自己的决定。”那女子仿佛累了,疲惫地转回头,“你走吧。我与你,已经再没什么说的。” 菊墨立在原地落泪,不肯离去。 “你滚啊!”那女子激动起来,抓起桌子上的茶杯就向菊墨砸去! 房门哗啦打开,民警冲进来控制住那女子。菊墨流着泪被民警劝说出去。 又沿着那长长的走廊向外走去。窗外的阳光一格一格时隐时现地落在菊墨的面上,他却感受不到温暖。那引导民警不忍心,轻声安慰,“你的心情我都明白。我当年也做过卧底,破获了个走私集团。那里头有我个发小儿。我小时候被人欺负,总是这个发小儿替我挡着,帮我报仇;后来起网的时候,看警察都包围过来,我这个发小儿还替我挡着,让我先跑……结果却是我在他背后,将枪抵在了他后脑上。我这辈子都忘不了他转头望向我的时候的那目光……” 菊墨惊愕抬眼。 那狱警此时看起来肥肥白白,像是在办公室里养尊处优惯了的,完全看不出当过卧底的利落。 狱警感受到菊墨的目光,垂首一笑,“我立了功,上级问我想要什么奖励。我说我什么奖励都不要,就希望领导安排我来当狱警。”他说着这才转头回望菊墨的眼睛,“没错,他就在我这个监狱呢。他关多少年,我就陪着他多少年。法律不容私情,但是我也会用我的法子全了这份友情。” 走出看守所,婉画忙迎上来。菊墨抱住四姐,就孩子似的哭出来。 狱警的故事像是一根刺,狠狠扎进了他心里。这世上心怀骄傲的人,最恨的都是有人从背后向自己掏枪。更恨的是,那个掏枪的人是他最信、最想要护着的人。狱警永远忘不了发小儿那瞬间的眼神,虽然立了功,却要将自己永远囚禁在这监狱里,陪着发小儿一同熬过漫漫的时光,也是在慢慢正视自己的心——那么启樱呢?启樱是不是此时也早已恨死了他? 回去的车上,婉画望着菊墨落寞的背影,“为什么一定要来看这个青蚨呢?” “因为,她是我很重要、很重要的人。”菊墨缓缓闭上了眼睛。 婉画努力想要开个玩笑,“三姐说你喜欢的女生叫启樱。那么这个青蚨跟启樱比起来,哪个更重要?” 菊墨再说不出话来,摇头,只摇头。 方才坐在里面的那个女生不是启樱,是**。 菊墨会开心真正落网的人不是启樱,却也知道从此启樱将对他只有痛恨。**的意思他明白,**是要让他将对她的歉意都补偿给启樱,好好地跟启樱在一起——可是他却担心,怕是做不到了。 启樱纵然从前可能对他有了一点点的感情,而这次却也全都会被恨给泯灭了。 菊墨更不知道的是,就在他离开看守所不久,专案组的成员便给靳青山挂了电话。 先是喜讯,“靳局,果然如您所料,看到靳四少来探视,青蚨情绪震动,终于什么都撂了!她把她知道的都说了,我们取得了重大突破!” 却随即又打给靳青山,这回却是噩耗——“青蚨撂了之后,却,却咬舌自尽了!” 菊墨跟婉画一同回到医院,便又一头栽倒。医生们忍不住埋怨家属,说明明他还没好呢,怎么就能让他出门去! 倒是躺倒的菊墨自己闭着眼睛,还努力挤出一丝微笑来,跟医生说,“医生别怕,我就是累了,我没昏过去。让我睡一觉吧,这里静,睡觉睡得好。” 靳家一家人和医生这才长舒了口气。 梓书看菊墨的小模样儿,咬了咬牙,起身去走廊里给启樱打电话。梓书只想着这样的情形下,或许启樱来看看菊墨,能让四儿好起来。电话里启樱却清清冷冷地笑,“梓书姐,您又误会了吧?为什么我要去看他呢?我跟他连朋友都算不上,顶多算是巧合的同学罢了。如今连同学都不是了,所以我更没必要去看他。他死他活,又与我什么相干呢?” 梓书听得惊讶,却忍不住替四儿不平,“启樱你何出此言?不管怎么样,当初在古墓,四儿曾经为了救你,连自己的命都不要!” 启樱依旧清清凉凉地笑,“梓书姐你是提醒我欠他一条命么?那我将来还给他好了。我还有事,挂机了,再见。” 梓书听着听筒里荒凉的回声,都替菊墨难过。如果可能真的想劝四儿放弃这个女孩儿吧,何必就一定是她? 可是梓书却又比任何人都明白,这世上也许什么都劝得,唯有爱情劝说不得。陷入爱情的人都是死心眼,认定了一个人便痴心难改。便如她,明明应该恨他,恨到生生剥了他的皮……可是午夜梦回间,她却一直都在偷偷地想念他。 菊墨的情形好转,紫仙来看望菊墨时,已是一脸的憔悴。 菊墨坐在病床上看见紫仙这样走进来,便一切都明白了。他只握着紫仙的手臂微笑,“仙儿你别难过啊,还有我呢。就算启樱走了,还有我们两个——相依为命。” 紫仙倒是一怔,“已经有人告诉过你,启樱走了?” 菊墨点头。其实不必有人告诉他,他也必定知道启樱会走了。就算同在一个校园里、一间教室里,都是让启樱无法再忍受的。她痛恨他,也许永生都不想再看见他。 菊墨额头抵在紫仙肩头就落下泪来,“仙儿,青蚨她死了,死了……” 从此这世上,再也没有青蚨这个人。而那个如樱花一般的女孩儿,曾经以青蚨身份与他的所有交集,都将随着青蚨这个身份的消亡,而随风消逝…… 是的,启樱还活着;可是青蚨已经死了。 启樱还活着,可是启樱对他的情,已经全都死了。 ------------- $$$$$$$$$$$$$$$$$$$$$$$$$$$$$$$$$$$$3011 ------------ 三、斜眼见天堂 ------------ 126、天降小女仆(第一更)  一年弹指。 旧金山唐人街上阳光正好,菊墨腻在店里,伸了指头捏着一尊玉佛像看着玩儿。许是老式的房子屋檐太深,遮住了阳光的缘故,菊墨在店里窝的时间太长,见的阳光太少,于是这一年来便越发显得他肤如瓷白,透明得都快看出脸皮儿下湛青的血管纹路来了。 一年的时光也让他长大,形容相貌越是出挑。颊边的婴儿肥褪去不少,如今眼角眉梢都越发如银刀细裁。 “小哥儿,这佛像是好东西吧?你给个价,我保管你一转手就能卖个大价钱!”来卖佛像的汉子满脸堆着笑。目光仔细盯着菊墨的神色,他眼睛里却也闪烁着自信,仿佛极有把握菊墨会答应他的价钱。 菊墨手指沿着佛像的表皮摸索,努着嘴啧啧有声,“触手温润,纹理细致,佛像慈眉善目,啧,的确是不错的东西。汊” 那汉子乐得越发一脸的包子褶儿,“小哥,你看我刚才说什么来的!这可是正宗的和田籽玉,这么大的料,再加上这么好的雕工,市面上可难遇了!” “内个,你说什么?”菊墨连手指都跟着瘦了,越发修长的手指支撑着额头,挑起额头上微微的纹理,“你说这是和田籽玉?” “是啊!”那汉子捣蒜般点头,“小哥刚刚你不是也说了:触手温润,纹理细致,还说是不错的东西。小哥儿你识货啊!朕” 菊墨用手指再将眉梢再撑开一些,用更大的黑眼仁儿盯着那汉子乐,“老哥,我是时候那东西不错,可是我可没说它是和田籽玉——你太着急,没听我把话说完,我想说的是,这真是不错的——玻璃制品啊!” “啥?”那汉子登时满面苍白。 菊墨一乐,将佛像再小心翼翼给搁桌上,“我之所以肯让你进门,而且好茶好脸色招待你,也全看在这东西被做成了尊佛像的面子上。却跟你这东西是不是玉器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客观来说呢,你这东西的确做得不错,玻璃灌胶,的确能有仿真和田玉的表象;而且你的手法也真是相当老道。只可惜,玻璃就是玻璃,灌胶的手艺再好,它也变不成玉的。” “你,你这小哥儿咋这么说呢?”那汉子有些老羞成怒,却还是赶紧将他那玻璃器物给收到怀里来,小心翼翼拢着。菊墨就乐,“老哥,以为这儿是美国,就觉着拿这玻璃物件儿就能来蒙人了?丢人咱在国内丢吧,甭出来丢这国际人来!” 菊墨跟那骗子斗了小半天的嘴,心情舒坦了些。不然镇日在店里窝着,心口那股闷气就会越郁积越膨胀。 菊墨哼着小曲儿回到家,邓瑟瑟瞧见儿子的笑模样,就神秘招手,“儿子你过来!” “这是什么呀?”菊墨瞄着老妈手中擎着的一张纸,上头画个小婴儿。菊墨摸着下巴问老妈,“这是谁家小孩儿?该不会是街区里又有哪家生了黑头发的小孩儿,然后您又安到我头上来了吧?” 邓瑟瑟伸手就掐儿子手臂,“你老妈我至于乌龙那么多回么?你拿我当乌龙茶啊?” “哈哈……”菊墨大笑抱住母亲。多亏了有这样可爱的母亲,一年前他伤神而归,才没有将自己埋葬在悲伤里,而是每天还能对着母亲大笑三声,将胸臆中的闷气吐尽了。 邓瑟瑟认真下来,“这是我画的——你二哥二嫂的小孩!我昨晚梦见那小家伙了,我醒来就赶紧照着梦里的模样画。我自己瞧着都越瞧越像,你看着眉毛、鼻子、眼睛,简直就是靳家人典型的模样!你看这一笑,跟你小时候都简直一个样儿!” 菊墨拢着母亲的手臂就乐,“您都赶上超了吧。现在倒是有根据父母相貌特征给小孩儿预测相貌的,但是还没有您这样做梦来的啊。” “你就不信你老妈!”邓瑟瑟叹了口气,垂下头低低嘀咕了声,“管怎么,你老妈的祖上也是前清的……” 菊墨耳朵尖,追问了声,“妈您说什么?什么前清?” “哦?啊没有没有!”邓瑟瑟连忙双眼弯弯地朝着儿子做出一个萌态十足的笑颜。 菊墨心中轻轻叹息了声:他的萌样儿,其实都是来自老妈。便不难想象,当年那么严肃的老爸,是怎么被娘亲给迷住,继而宁愿承受父母的责怪,也要在美国留下来…… 菊墨进屋就接到婉画的电话,菊墨在电话里都能感受到婉画那边扑面而来的澳洲海风,菊墨握着听筒乐,“四姐,大堡礁的珊瑚海好玩不?” “好玩死了!”婉画嗓音清脆。一年前菊墨黯然归美,婉画也请辞了在迪拜的工作,转赴澳洲求学。正赶上大堡礁全球招募看岛人,那份工作更被称为全世界最浪漫的工作,于是婉画也跑到大堡礁去玩儿,流连在大堡礁的珊瑚海,都不想回来了。 “四姐你打电话来是想我了吧?”菊墨继续没心没肺地乐,用以回应四姐同样没心没肺的笑声。若是听着他们的笑声,都绝对想不到这姐弟俩心底里压着的悲伤。 婉画是跑到澳洲留学去,又去大堡礁珊瑚海玩儿,可是菊墨却知道,她为什么会走那么远,为什么非要到一个四周都是海的地方去。 “四儿,我告诉你个好消息,二嫂生啦!”婉画的笑声沿着电话线一路奔来,这回是真心实意的笑,再不是没心没肺的傻笑。 婉画的电话刚挂,邓瑟瑟也欢天喜地从外面奔进来,“四儿,我要当奶奶了!这回我真的当了!” 菊墨只能望着老妈笑。老妈一直巴望着当奶奶,这回二哥有了孩子,她的愿望总算达成。虽然不是亲奶奶,可是老妈却也跟真的当了奶奶一样高兴。 菊墨爬上网去查了查机票。又点开地图遥望了一下中国地图鸡脖子咽喉处的那块地方,轻轻叹息了声。一年了,他总归也要再回到那里去了,是吧? 这个晚上菊墨又在店中坐了良久。唐人街的店铺一直开到晚上十点,这里治安较好,所以店主们也都安心。 菊墨从自己店里各种各样的箱子柜子间一一摩挲而过,眼睛再从那些瓷器、玉器、珐琅器、字画雕刻上一一滑过。终究还是叹了口气,将自己屁股下头坐着的绣花坐垫掀开,原来那黄花梨的椅子面下头还藏着暗格。不大,里头只藏了个寸许大的小玉角子。 菊墨将那玉角子拈出来,便蹲着将它聚到灯光里,细细地看它温润华贵的流光。 看了良久,隔壁店铺已经传来上闸板的声响。菊墨这才叹了口气起身来,将那玉角小心地揣进贴着心口的内袋里去,转身出去上了闸板,外头再贴了一张大红纸,上写:“东主有喜,暂停营业。” 菊墨回家去,整个房子里一片安静,想来父母都已睡了。菊墨便回了自己房间,倒头就睡。清早是被急促的电铃声给吵醒的。那电铃声像是武侠里的钻脑魔咒,将他脑仁儿都给搅合在一起。 “妈,妈?”菊墨狼狈起身,边下楼梯边呼唤母亲。若是往常,娘亲早该开了门的,今早上怎么还没动静? 菊墨喊了几声也没回应,菊墨只好走到门口去。透过门玻璃,看见外头立着一个,呃,一个——菊墨有点愣,虽然不想用那个字眼来形容,但是眼前这个人的穿着来看,真的是个女仆哦! 这衣裳菊墨熟,在日本的时候看见过三哥段竹锦穿。当时还要望衣裳里头塞馒头,都是他帮着塞的,所以菊墨再熟悉不过。 菊墨睡得不好,脑袋有点乱,打开大门愣了半晌才说出话来,“你走错了吧?” 外头已是大天亮,阳光白炽而透明。那女仆穿着黑色紧身的女仆装,一把长发波浪地垂下腰际去。两条修长的**穿着及膝的白色丝袜,有一种青春的诱惑。菊墨叹了口气,这才鼓起勇气再调转目光回来望女仆的面容——老天真是公平,给了你完美的身材,就一定要补上一拳打碎你的五官。 眼前这个小女仆的五官就是“打碎重组”的模样。面包一样的面颊,还有密如星海的雀斑。一双暗绿色的眼睛,就像浓雾清晨里恹恹的青苔……菊墨闭上眼睛,再强调一句,“你一定找错门了。” 大清早晨的看见这样一个看了就后悔的面容——是老天帮他来清醒的,是吧?他现在已经清醒了,吓的。 ----------- 【稍后第二更。】 ------------ 127、少男荷尔蒙(第二更)  “你凭什么就这么笃定我走错门了?” 面对菊墨这么明显的不客气,那女仆也不甘示弱,扬起青苔绿的眼睛冷冷瞟着菊墨,“我相信我自己的眼睛,绝对看清了贵宅门牌。”女仆说着将手中的一张白纸聚到菊墨眼前儿,清冷一笑,“您认识字吧?” 菊墨一瞧那字,就皱眉了,“是这里没错。可是我们家好像没有聘请女仆。” 女仆仿佛都懒得跟菊墨解释了,直接从斜挎包里掏出一份文件来聚在菊墨眼前——菊墨一看就有点眼直。的确是娘亲跟中介公司签订的聘请女仆的合约,而且签订的日期就在昨天! 娘亲干嘛要这样干?为何不跟他说一声?再说家里何必要再请个女仆来汊? “看懂了?”女仆冷冷一耸肩,收起文件,径直用肩膀挤开菊墨,跨步进屋。 她以脚后跟为轴,原地旋了个圈儿,环视了整座房子,低低吹了声口哨。然后再转头盯菊墨,“你今年满十三岁了吧?” “噗……”菊墨险些吐血,“什、什么?朕” “合约里写得明白。”女仆翻着眼皮,“我的任务是来照顾小孩儿。负责他父母不在家中时候这个小孩儿的一切生活起居。我看这房子里就你一个人,所以我要照顾的小孩儿就是你吧?十三岁以下的话,我要额外收费;超过十三岁的话,我还要与你另外签署一个**补充条款。” “你说什么?”菊墨只觉自己脑袋都炸了,“你说我妈请你回来,是照顾我?你说我爸妈不在期间,由你来照顾我?”菊墨再扯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如此说来,怪不得早晨喊老妈没回应,难道老妈和老爸出门了?! 菊墨只觉发根都立起来,暂时撇下女仆,转身奔进父母的卧室。果然里头整整齐齐,根本就没有昨晚睡过的痕迹!只有床铺上压着的一张纸。 菊墨奔过去捏起那张纸一看,登时快要哭了。原来是母亲邓瑟瑟的留话,说是要跟老公一同回国去看望小,顺便两人第回重度蜜月!还说叫菊墨不用担心她不在时候的吃饭穿衣的问题,因为她都已经替他准备好了…… 菊墨拎着留言条就冲出父母的卧室,奔回女仆面前,“呃,内个谁!” 女仆再不快地挑眉瞪他,“我有名字,不叫‘内个谁’。约瑟芬。” “约瑟芬?”菊墨哑然失笑。拿破仑的第一任皇后也叫约瑟芬,如今欧洲许多王室成员都是她的后代。小小女仆倒是给自己取了个高贵的名字。 “有什么奇怪。”约瑟芬耸肩,“我是法国移民。” 菊墨笑了下。怪不得觉得约瑟芬的美语发音很奇怪,像是故意捏着嗓子卷着舌头似的,原来是法国移民。 “好,约瑟芬。”菊墨尽量平心静气与之商量,“谢谢你今早能来。不过让你失望的是,我不但满了十三岁,而且我并不是个需要照顾起居的小孩子——所以我这边可能用不上您的服务。可是既然我母亲已经与你签订了合约,那么我愿意为此支付给您相应的违约金。再次感谢您今早会过来,还要对您说抱歉。” 菊墨一指大门,“再见。” 如果要让他跟这样一个女仆再房子里共度一段时间,那还不如先拿块板子拍死他算了! 孰料,约瑟芬倒是笑了,“真可惜,你母亲早就料到了你会这样说。你母亲那位和蔼的夫人还对我预测说,你接下来一定会急着寻找护照,想要乘坐飞机离开。” 约瑟芬甚至不急不忙地坐下来,“于是你母亲早已经做好了准备。你母亲已经将你的护照交给我保管,以确保你在他们不在的这段时间内会好好地呆在家中,不会乱跑……” “什么!”菊墨几乎跳起来,“我妈把我护照放你那了?你凭什么啊?我妈她又为什么不让我回国啊?” 二哥二嫂的孩子出生,他管怎么也要回去看看。就算那里是伤心地,可是他也总要回去看看啊!娘亲和老爸都要回去了,凭什么就把他自己一个人丢在美国? 再说还把他护照交给这样一个不靠谱的女仆来保管,她要是拿他的护照去干什么坏事儿了可怎么办!娘亲怎么就能相信这么一副长相的女仆! 菊墨问得急,约瑟芬却似乎并没义务给他回答这些问题,只耸肩,“我只是按照你母亲的嘱托办事。至于她这样决定的意图,你还是问她自己好了。”约瑟芬甚至还给自己倒了杯水,自在地抿了一口,“如果你超过十三岁了,你母亲还这样不放心你的话——那我必须问问你了,小子,你该不会脑袋有什么毛病吧?” “你脑袋才有毛病呢!”菊墨抱住头,心里再补上一句:老妈这回八成脑袋也有毛病了。 眼睛瞥回那张留条——老妈竟然还在背面给他写了个:“乖仔,这段时间一定要留在家里,哪里都不要去。切记,切记。” 还“切记”!菊墨真想把老妈给抓回来,摇一摇老妈——奶奶早年就说老妈这个人不靠谱;靳家的亲戚都暗暗传扬说邓瑟瑟这个儿媳妇什么都好,就是喜欢一天到晚神道儿的,有点跟中国人不太一样。因为邓瑟瑟虽然是华人,可是却是在美国土生土长的,所以大家也就觉得估计这股子不正常都是因为是外国人的缘故——可是菊墨从来没这么想过老妈。然而今天,他也忍不住这样想了! $$$$$$$$$$$$$$> “好了。”约瑟芬拍了拍手,“既然交待完毕,我就开始我的工作了。对了还要补充说明一下:社区义工团体也知道你一年前生过一场大病,曾经有过精神的抑郁,所以他们也接受了靳太太的请托,会每天登门来让你签字,以确保你每天都在社区里,没有乱跑。” “你!”菊墨恨不得伸手掐断了约瑟芬那根小脖子! 约瑟芬回视菊墨的眼睛,“不要这样对我哦。不然我会控告你对我有不良意图——控制好你的少男荷尔蒙,乖。” 约瑟芬自如地上楼去了,菊墨便去撞墙。靠,她还警告他不要对她有不良意图?她当他是瞎子么,他怎么会对她那张脸的感兴趣! 一整天,菊墨都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不肯开门面对约瑟芬。约瑟芬倒也是个蛮称职的女仆,刚到达不大会儿,外头就响起吸尘器的嗡嗡声。午餐时间,厨房里也传来香气,还有约瑟芬荒腔走板的咏叹调。 菊墨揪了纸巾团成球塞进耳朵眼儿里,碍着呼吸才没有再弄两个纸球塞进鼻子眼儿里去。约瑟芬的存在感无孔不入,渐渐在他身周积聚起来,就像阿拉伯神话里从瓶子里放出来的恶魔,渐渐在身边脱胎成形,朝他露出狰狞的笑容。 菊墨赶紧打开电脑上网,与紫仙连线,“仙儿,反馈如何?” 紫仙:“许多买家给我留言,大家都想知道‘传国玉玺’的玉角子的下落。” 菊墨托着腮帮看紫仙一条条截图过来的留言,忍不住再深深叹息。自古皇帝都讲究皇权天授,于是只得到皇位是不够的,必须还要得到传国玉玺。传国玉玺是秦始皇以和氏璧制成,上头是李斯用花鸟篆书写的:“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字,象征皇权正朔,天予神授。 后来汉时王莽乱政,想要从衰微的汉家皇室取得传国玉玺。皇太后不从,一怒之下将玉玺掷于地上,摔掉了一个角。后来王莽招来匠人修补,聪明的匠人以黄金补上那个缺角——可是代表受命于天的传国玉玺却从此成为残缺。迷信的人会说,后来皇朝更迭,再没有“世系万年”,就是因为传国玉玺残破不全。于是想要找回那个失落的玉角子的心思数千年来就未曾断过。 菊墨藏在自己店里座位下头的那个玉角子,其实就是这个神奇的玉角子。玉角子本身不起眼,可是它的身份才注定了它的贵重无比。 一年来菊墨虽然心灰意懒,却还跟紫仙一同继续做着追寻迷失古董下落的工作。而玉角子的事,是菊墨近来才偷偷嘱托紫仙放出去的消息。 启樱回了日本,消息却就断在日本。只打听说她去外国留学了,可能是欧洲。却再难打听出她究竟去了哪里,嵯峨家对启樱的消息保护得极其严格。菊墨多方打听,一年来却消息杳如烟尘。菊墨最后的赌注只剩下这枚玉角子。若启樱知道玉玺的玉角子还在,一定会来找回去。 想着这回去看二哥的孩子,带着玉角子一同回去,启樱一定会现身。可是却没想到竟然这样稀奇古怪地被老妈给困在了美国。 想要借着玉角子找到启樱的心愿,难道又要落空了么? ----------- 【今天更新到这里,明天继续】 ------------ 128、两只刺猬(①更)  “嘿,,出来吃饭。” 菊墨闷在房间里一整天,傍晚时分房门上又传来约瑟芬的敲门声。 菊墨抱着枕头喊,“别叫我,我跟你说过好几遍了!你的发音有问题,听着像,很讨厌啊!” 外头静了一下,随即那卷着舌头的发音又来了,“,那你现出来吃饭,你当面向我提出你的要求。我不习惯隔着一扇门与人对话。,你听见没有?,……” 菊墨恼得一咬枕头角儿,最终无奈,只能含悲忍泪地起身,猛地拉开了房门——他实则是瞧瞧走过来的,而且竖着耳朵在听外头的动静,想要冷不防拉开了房门,将约瑟芬扯得一个趔趄——可惜他失算了,房门开处人家约瑟芬好端端地撑着门框站着,原来之前压根儿就没将重心搁在门板上汊! 菊墨这个马失前蹄,忍不住冲她呲了呲牙,“你确定你做的食物我就能喜欢吃?如果我不喜欢吃,我是不是可以解雇你?”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约瑟芬翘着脚尖,在前头以芭蕾舞的步子轻盈走路,一直将菊墨引到厨房,双手摊开一指锅子,“所以我——压根儿就没有给你做!” “什么?”菊墨几乎要跳起来,“你没给我做饭,却还喊我下来吃饭?朕” “没错。”约瑟芬眨着她苔藓绿的眼睛,如果不是那死恹恹的颜色,菊墨差点误认为那眼神也是天真可爱的了,“我去叫你吃饭了,是因为晚餐的时间到了,却不是说我给你做好饭了。按时间吃饭,是你母亲交待给我的事情,我这是遵章办事。” “你!”菊墨向来自认好脾气,遇见事儿一般都只是没心没肺地乐,可是今天刚跟约瑟芬同一屋檐下一天,他就好几次差点给气抽了!菊墨提醒自己:淡定,淡定;否则如何气得走女仆,打的跑女狼? 菊墨于是又换上一副笑脸,“我的意思是,你在错误的‘诱导’我哦。你先在厨房里制造出那么多锅碗瓢盆的奏鸣,接下来又放了那么多香气进我的门缝,接下来你才叫我吃饭的——我当然会认为你已经替我做好了晚餐。” 约瑟芬挑了挑眉,“既然你这么想吃我的晚餐,那好吧——”她将自己的餐盘推过来,用叉子从中间划下一条“楚河汉界”,将靠近菊墨的那一半意面都扒拉出来,搁进菊墨的盘子里,“我分你一半。不过你要承认我的厨艺了得,至少可以应付得了你的口味;并且,在合约相关条目上签字确认。” 原来她这是又挖好了个陷阱等着他跳哈?菊墨瞪着那半盘软趴趴的意面,咬了咬牙,“那算了。我没兴趣为了这盘东西,降低了我的品味。我只是很好奇,这样水准的东西,怎么还好意思登上人类的餐桌,当自己是人类的食物?” 靳四少爷轻易不傲娇,一旦傲娇起来就会得瑟到将普通人类都甩开十万八千里。仿佛是之前受了约瑟芬踩着芭蕾舞步的刺激,傲娇四少爷这会儿也踩着爵士舞的步调,抖着肩膀、伸腿摆胯,外加双手打响指地走开。 约瑟芬抱着手臂盯着他的背影,先是气得翻白眼儿,继而冷笑,“,有种自己做做看,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做出惊天地泣鬼神的人类食物来!” 菊墨立定身子,回眸一笑,“我不会——不过虽然我不会做饭,不等于我不会品评什么是好的食物,什么是不配给人吃的食物。”坏坏的眼色,飘荡在一脸无辜的笑容上。 约瑟芬手指抠住椅子靠背,才能稳住自己,没让她回手就将桌子上的餐盘扣到他脸上去! “原来你都不会做饭。啧,真没用。”约瑟芬也决定继续微笑。他用他的无辜笑容当做武器,那她也报之以呲牙好了。 菊墨叹了口气,“我娘亲的厨艺好得没话说,我何必还要自己学做饭?约瑟芬,你是无法代替我娘亲的,所以我建议你还是不要妄想留下来站在我妈的锅台边。我们解约吧,两相方便,好不好?” 菊墨说着还满怀善意地笑,“我发誓我绝不把你厨艺这样烂的事儿给说出去,我甚至还愿意为了你而撒谎,在你的考评细则上签字,说你的厨艺棒极了。雇主的考评对于你们的职业经历来说重要极了,是不是?约瑟芬,你说我的建议是不是很诱人?” 约瑟芬凝着他一脸的得意,便也笑着走上来,站到菊墨眼前儿,高高仰头才能看见他的眼睛。约瑟芬也眨着苔藓绿的眼睛,做出闪烁娇羞的模样,“真不好意思,,人家就是不想离开你呢。人家就是想一直照顾你,直到你的父母外出归来。,人家不得不提醒你哎,人家的雇主不是你,而是你的母亲哟。所以你的签字确认并不管用,并不能给我的职业经历带来任何‘诱人’的前景;只有你母亲的签字确认才管用哟……所以人家只能按着你母亲的要求,继续在同一屋檐下,跟你继续好好相处下去哟……” 约瑟芬这一口一个“人家”,又一口一个“”的,开始菊墨还能挂着笑颜满不当回事地听着,可是听到后来实在是忍不住了。菊墨赶紧竖起暂停的手势,“你再说,我跟你翻脸!” 看小萌男的得意尽失,如今满脸都是气咻咻的红,约瑟芬终于开心地笑了,“好。如果让我不说也可以,乖乖留下来吃晚饭。如果真的不喜欢我的手艺,我准备好食材,你自己烹煮。” 菊墨咬碎银牙,“我说了,我不会做!” “没关系。”约瑟芬开心之余,耐心爆棚,“我帮你。你只需按着自己的口味放调味品入锅就好了。” 两人好一顿折腾,终于能坐下来好好吃饭。窗外彩霞满天,一片一片的红从窗口映进来,落在两人面上。菊墨饿了一整天,再加上之前的一顿吵嘴+忙活,果然是饿了,就着自己盘子里的面就大口嚼起来。 他吃的也是面,却不是意大利面,而是在中国超市里买到的切面,做成的中国鸡蛋打卤面。大致衡量两人盘子里的不同就是——约瑟芬盘子里的面条上是一滩红,而菊墨的面条上是一滩黑。 菊墨“善意”提醒了一下约瑟芬,“你那盘子里的,看着很像《电锯杀人狂》里头搅碎的肉泥哎……” 约瑟芬后头哽了下,也“慈祥”反击,“而你的就像鸟类的排泄物哎……”菊墨是典型的中国吃法,卤子里还加了蒜泥,于是约瑟芬又补充了一句,“气味也像极了。” 两人就各自捏着自己的盘子边儿,都吃不下去了,盯着对方,恨不得将对方变成自己的晚餐一口吞下肚算了! 还是约瑟芬懂事儿,叹了口气主动先别开眼睛,隔着窗棂望窗外漫天的红霞,轻轻说了声,“彩霞满天,真美。” 菊墨就也顺着约瑟芬的目光望出去。巧合地看见窗外的鲜艳霞光映入约瑟芬的眼睛里去,平素她那双恹恹的苔藓绿的眼睛,仿佛也因为霞光的映照,而流转起灵动的光彩。菊墨挑了挑眉,觉得跟这个家伙吵了几架之后,仿佛看着她也没有那么讨厌了。 “说说你吧。”约瑟芬感知菊墨的目光落在她眼睛上,便急忙垂下头去,“你不喜欢我叫你,那你喜欢我叫你什么?” 菊墨叹了口气。也是的,之前光顾着拌嘴了,都没正经做过自我介绍。虽然不待见她,不过正常待人接物的礼节却也不可短缺,菊墨便闷闷说了声,“菊墨。” “锯末?”约瑟芬费解地重复了声。 菊墨再度兴起了要撞墙的冲动,“不是锯末,是,呃,简单来说,就是菊花与水墨。” “哦。”约瑟芬郑重点了点头,“就是乌漆抹黑的菊花哦。特殊品种哦。” 中文对于西方人来说就是天书,约瑟芬也只能这样从字面上来理解,菊墨也只好认了。曾经在美国的课本上也见过几首唐诗的,翻译出来那简直就是天雷滚滚,完全没有了唐诗的韵律和美感,只是平白地将字面翻译过去而已。于是从那时候起菊墨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是不打算让外国妞看得懂自己名字里的意境了。 “或者你还是叫我英文名吧。”菊墨揉了揉眉心,“。” “哦,神……”约瑟芬卷着舌头的发音再度打败了菊墨。在网上菊墨跟几个小子都是称呼某杯的宅男女神的胸的时候,才用“神”这个说法的好不好! 菊墨就不小心地目光滑过约瑟芬的胸…… 他真是不小心的,他发誓! ------- ------------ 129、日月人鱼(②更)  好在,菊墨的目光不小心溜过约瑟芬胸的时候,约瑟芬并没留意。她只沉浸在自己的某种思绪里一般,用叉子搅动着面条,审慎地问,“神,我是一个认真工作的人。在接受你母亲雇请之前先到社区里去翻看过你的相关记录,大致对你有了了解,确定我能够与你好好相处,我这才接受你母亲的雇请。所以请你相信我的诚意——你能不能跟我谈谈,一年前你生了那场大病,究竟是怎么回事?” 菊墨惊讶抬头。 约瑟芬皱了皱眉,“我不是要探听你的疾病情况,我只是想知道——那场病对你的心理影响是什么。我想你的脾气也与那场病有关……我是说,我希望能在这段时间里帮你开导,这样我们才能好好相处,这对你我都好。” 菊墨垂下头去,很防备地逃避约瑟芬的目光,“我没事。已经都好了。” “如果已经都好了,就不会对人有这样的防备之心,而且总想要拒人千里。”约瑟芬并不放弃,“比如我,虽然你母亲允许没有对我的到来事先跟你打过招呼,但是相信你也应该能看得见我的善意。可是你却总想赶走我,想漠视我对改善你我关系所作的一切努力。神,你这样做对我很不公平,而且这也折射出你依旧还在疾病的折磨之中,你没有完全好起来。你关闭了你的心,不肯对任何人敞开。你这样是不行的,这样不光是对旁人不公平,也让你自己很难过。汊” “你够了!”菊墨轻轻一墩餐盘。长眉皱结了下,便起身,“我吃饱了。你继续。” 夕阳如血,一片一片染红少年的背影,却照不暖他刻印在肩胛上的悲伤。约瑟芬在霞光里悠长地凝望菊墨。 整整一年,他还没能从那场病里痊愈么朕? 菊墨回到自己房间,给自己冲了杯咖啡。这样的漫天霞光让他不想开灯,就这么端着咖啡坐在天光明灭的界限里。 一年前他找不到启樱,只能黯然回到美国来。心中只有最后一线希望,是听说启樱在欧洲或者美洲留学。他摆脱了一切关系寻找,却一次次传来的都是失望的消息。那段时间他脾气极为暴躁,曾经好几次被邻居目睹到对着母亲大喊。 这在美国的生活环境里是很刺眼的,于是邻居们便将相关情况上禀到社区。社工团体也专门派了职业的心理疏导师来与他交谈,帮他舒缓心理压力。 菊墨知道约瑟芬查到的可能是这份记录。其实他也愿意跟专业的人员交谈,舒缓自己的心理压力。只是——唯独这件事他不愿与人谈起。因为这是事关启樱,事关他心中最珍贵的秘密。就算那秘密是疼痛,他却也只想一个人静静收藏。 转眸再望向那漫天霞光。纵然鲜艳,却也终归一片一片地渐渐被夜色染透,一点一点失却了灿烂的模样。菊墨忍不住朝向那些渐渐隐退的霞光轻喃,“启樱,你现在到底在哪里啊?你过得,好不好?” 门外约瑟芬端了杯咖啡正走到菊墨的门口,听见菊墨的话。约瑟芬便愣在门口,手中的咖啡杯轻轻摇曳,撒了些出来。 听见门口的声音,菊墨转头来望。面上已经收尽了所有神色,只剩下漠然,“你有事么?” 约瑟芬有些尴尬,努力地笑,“吃过饭,我想你也许想喝一杯咖啡。我新烘焙了咖啡豆,味道很不错,便冲了杯咖啡给你送上来。不过看见你手里正拿着咖啡呢,就想可能不必送进去了。” “是这样啊。”菊墨终于友善地笑了笑,“谢谢你。我也喜欢新烘焙的咖啡豆,帮我放在桌上吧。我稍后品尝。” 约瑟芬将咖啡杯搁在桌面上,这才转头望菊墨,“其实神,这个房间里不止是你一个人,还有我。不管你愿不愿意,我也都已经留下来。其实如果你想要找个能说话的人的话,不妨来找我。虽然我不是美女,可是当个倾听者却也是不错的。” 约瑟芬略有局促,伸手在围裙上抹了抹,“请你相信我的善意。我真的不是想探听什么,我只是想,跟你好好相处。”她努力笑了下,“你也知道,我们相处的日子不会太长,至少留下一个美好的记忆吧。” 菊墨微微挑眉,很敏锐地觉察到约瑟芬的语气里似乎有极力掩藏的伤感。 “你,怎么了?”菊墨眯起眼睛来。 约瑟芬也觉察自己似乎失言,努力解释,“我也是刚从法国来美国不久,很,很孤单,很想家。其实我也需要有个能说话的人。所以神,你听懂我的意思了么?” 可能是这样天光与黑暗交替的刹那,朦胧的光影柔化了两人之间的针锋相对吧?菊墨说不清来由地,只觉心里隐秘一软。想想白天自己那样对待约瑟芬,也真的是太不公平。她并没做错什么,她没义务承受他莫名其妙的狗脾气。 “好。”菊墨终于含笑,“那,没事我们就聊聊天。” “太好了,谢谢你!”约瑟芬在柔软的朦胧光影里,如小女孩般天真地笑起来。只可惜她那张面包似的面颊,有些极不自然的扭曲。 “神,你看这条新闻。” 两人终于和平共处了下来,菊墨这日刚从店里回来,便看见约瑟芬伏在厨房的桌子上招呼他,“你们中国的女星范冰冰要参演美国影片《日月人鱼》,而《日月人鱼》讲述的则是我们法国的故事哦!” “哦?”菊墨凑过来看,报纸上印刷着华丽精美的概念图片,长发的范冰冰在水中曼妙流转。 剧情设定在路易十四时代,路易十四为了确保生命永恒、皇位永固,便派人捕捉拥有神奇能力的美人鱼,囚禁在王宫中……菊墨便笑了,“倒是跟我四姐想到一块儿去了。” 约瑟芬好奇问,“什么?” 菊墨轻轻叹息,“我四姐在澳洲的大堡礁,那里有全世界最著名的琉璃海。传说月色清朗的夜晚,琉璃海上月影聚合,就会在海面上生出一轮明月一般。我四姐说,在她的想象里,人鱼要从那样的琉璃海的纯净月色中冉冉浮生。所以她为了写作这个故事,就去了澳洲。” “琉璃海,银色月,人鱼冉冉浮生……”约瑟芬不由得神往,“好美。” 菊墨轻轻叹息,“若论历史,人鱼的故事最早产生的国度,应该是我们中国。人鱼拥有神奇的力量,能让沧海月圆,能让分隔的爱人重聚……我们都相信。” “哦。”约瑟芬听得神往,却忽地起身避开菊墨的目光,转身走向灶台去,“我来准备晚饭。你有什么想吃的么?我尽量做得能让你满意。” 菊墨惊讶盯着约瑟芬,有点拎不清她怎么突然就伤感了,于是便忍不住问,“约瑟芬,你不会刚刚失恋不久吧?” “你说什么!”约瑟芬转头瞪他,“还说不允许我刺探你的心事,你这又是在做什么?,你还太小,你能理解大人的忧伤么?” 她一生气就又提“”了,菊墨赶紧举手投降,就笑,“好好,我不问这个;其实我想说的是:约瑟芬小姐,你的厨艺这么烂,究竟是怎么通过劳务中介公司的考试的?不是说中介公司是会对外派雇员做相应的职业培训么?你的厨艺怎么还这样糟糕?” “你再说一遍!”约瑟芬手里都举起炒勺来,仿佛随时要扔过来一般。 菊墨愉快大笑,“……其实我倒是觉得,你好像是从前都没怎么做过饭的才对。不过好在你很认真,也很聪明,学得很快。” 趁着约瑟芬的炒勺没扔过来,菊墨赶紧说完,然后就转身跑回楼上去了。 约瑟芬拎着炒勺微笑,看他身影消失了,才将炒勺放回锅台上去。 ——他这样敏锐,让她害怕。 便如第一天两人的晚餐,他竟然要吃的是中国东北的打卤面。也许他是故意为难她,却着实惊出她一身的冷汗来。她最终只能推脱说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只是按着他的要求一步一步来做,连调料都是他自己加入锅子里的。 已经这样小心谨慎了,难道还是引起了他的警觉么? 约瑟芬仰头望向楼上,菊墨房间的方向——白天她在他房间里找了一整天。他究竟将那玉角子藏在哪里了? ---------- 【稍后给大家加一更!】 ------------ 130、无法控制的心情(③更,答谢加更)  吃过晚饭,菊墨回到房间,上网联络孟紫仙。 英国邦瀚斯拍卖行向外界宣布要拍卖两件来自圆明园的玉器:一件是乾隆青玉雕,一件是嘉庆白玉雕子孙牌。这两件玉器的介绍文稿里清楚写明这两件玉器是来自中国的圆明园。消息一出,中国的文物界一片大哗。 菊墨跟紫仙也通过各自的能力,在网上呼吁藏友抵制。 紫仙发来欣慰的笑脸,“看了最新的报道没有?邦瀚斯拍卖行已经决定撤销这两件藏品的拍卖,已经将两件藏品归还了卖主。邦瀚斯英国和亚洲区主席已经对媒体表达了他对中国人民的歉意。四儿,这次我们成了!” 菊墨也打过去了个笑脸,却没有紫仙想象中的开心汊。 紫仙开了视频,小心问,“四儿,你并不开心?” 菊墨努力笑了下,“也开心。毕竟这是英国邦瀚斯拍卖行第一次由于外界的压力而撤拍艺术品,而且这日后可以成为旧例,就可以让邦瀚斯不再上拍中国圆明园的被盗文物——但是这也没什么值得我太高兴的。” 菊墨托着下巴,凝望显示屏里紫仙的容颜。一年了,紫仙也长大了,原本就清逸的男子,此时越发显得仿佛身浴月色,清雅绝伦,“仙儿,这次邦瀚斯的拍卖行的中国艺术品专题拍卖会,拍品不止这两件玉器,它一共有多件拍品,就连宣传册都厚达多页。除了这两件能查清是圆明园的被盗文物之外,剩下的那件里,又有多少是无法证实出身的被盗文物?这样多的东西究竟是怎样流失到英国来的?我不信都是合法渠道。朕” “仙儿,我们能救那两件玉器,却不得不看着其余的件继续在海外颠簸……” 菊墨说到伤感处,就再想到启樱。她与这些文物的命运何其相像?这样地流转在外,这样地不知何日是归期。 紫仙看见菊墨眼中有泪,急忙轻呼,“四儿,你别难过。事在人为,我父亲说文物局方面也正在积极想办法,想要从官方的立场维护我国文物,呼吁国际社会截断非法文物的买卖。” 菊墨点头,“我知道,官方一直在努力。可是所能做的也只是呼吁,短时间内难以达到有效的控制。所以仙儿,我们还要更多做些事。” 紫仙蹙眉,“四儿,你想说什么?” 菊墨控制住情绪,努力笑了笑,“邦瀚斯拍卖行说,将那两件圆明园玉器归还卖家了——其实我更关心,那两件玉器的卖家是谁。”菊墨想了下,“仙儿你帮我查一下邦瀚斯这回的拍卖会宣传册的制作方是谁家?” 紫仙并未迟疑,“四儿,还是贝氏集团。” 菊墨并不意外,轻轻勾了勾嘴唇,微笑。 菊墨关掉电脑,猛然回头,约瑟芬正局促地站在门口。仿佛又是那个彩霞满天的傍晚的重映。 “约瑟芬,你有事么?”菊墨问。 约瑟芬点头,“我又打扰到你了么?我是来送咖啡。” “嗯,放这儿吧。”菊墨示意,并且在约瑟芬盯着下,端起咖啡来抿了一口,“味道不错。” “既然味道不错,你还就抿这么一小口?”今天的约瑟芬却没满意离开,反倒有些不高兴了一般。 菊墨无奈,只好端起咖啡杯,“咚咚咚”一口气全都喝光,将见底的咖啡杯扬给约瑟芬看,“这样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约瑟芬终于笑起来,却还是不急着走。 “约瑟芬,你还有事么?”菊墨正想着如何跟贝鹤鸣联系的事,见约瑟芬磨蹭着不走,只好问。 约瑟芬咬了咬唇,“其实,其实我是想跟你讨教的。” “嗯?你说。”菊墨耐着性子,“只要我能帮得上你的。” 约瑟芬开心笑起来,“上回你说你的名字是水墨菊花。其实我们法国人很喜欢收集你们中国人的艺术品,王公贵族都喜欢在家里摆满你们中国的字画和瓷器。世纪的时候法国国王在宫廷中开派对,就是要求所有到场贵族都打扮成中国人的模样——就连法国的太阳王路易十四也曾经亲笔写信给你们的康熙皇帝,称呼他是最伟大的帝王……” 菊墨一捂额头。“约瑟芬,拜托,你直奔重点。” “哦。”约瑟芬小受了些打击,收回之前的抒情的热情,简洁说,“我想跟你学中国画。说不定将来回去还能卖钱呢!” 菊墨从小学画,桌子上时常铺着现成的笔墨纸砚。约瑟芬便指了指那边,“就耽误你一点点时间,行么?” 这个约瑟芬真是天生来缠磨他的,菊墨叹了口气,站在桌案前拎起毛笔递给约瑟芬,“得先从握笔学起。” 就像外国人刚拎起筷子时候的慌乱无措一般,约瑟芬手里捏着的仿佛不是支毛笔,倒像是个烫手的山芋。约瑟芬向菊墨抱歉地笑,“拜托,教教我。” 菊墨再叹口气,犹豫了下,尽量不碰到约瑟芬皮肤地空握住她的手,帮她找好握笔的姿势。 说也奇怪,约瑟芬身上的香气丝丝缕缕飘进菊墨的鼻息里,让菊墨一时间心旌摇曳。 两人这样合握着笔的姿势总归无法远离,于是那香气便越是躲闪不开。菊墨惊讶发现,自己的注意力竟然越来越多地集中在约瑟芬身上,而不是再集中在握在手中的笔上。 她的相貌不好看,但是她的身材却是极好的,而此时就是这样乖乖地趴在他前方,俯在桌面上……而那姿势让他不自禁地回想起后海的酒吧街,想起迷离的红灯光雾里,启樱褪掉衣裳时,背身向他弯腰而来的刹那…… 菊墨的喘息就急促了,身子里奇异地翻涌起自己都不明白的渴望。 $$$$$$$$$$$$$$$$$$$$$$$$$$$$$$$$$$$$$$$$$$$$$> “就是这样么?” 约瑟芬的呼吸也急促起来,又仿佛青涩无知地任凭他的手指缠绕着她的手指。两人的手相贴滑动,她柔柔地问,“就是这样地——握住么?” 菊墨心中又是轰然一声! 仿佛回到中国夜色,仿佛回到那一片如梦展开的银白月色。他醉得迷蒙,被启樱的沁凉小手骤然握住……她细细地埋在他耳边喘息,甜美而又媚惑,她握住他前后梭动,将他推进一个从未涉足过的快乐王国里去…… 菊墨的喘息越发乱了节奏,仿佛手里握着的已经不是毛笔,而是她与他的手一同握住他…… “启樱。”菊墨在巨大的快感与迷乱里颤抖、呻吟,他将约瑟芬的身子全都抱进怀中。早已忘了还要学什么绘画,他只想抱紧她,将他潜入到他身子里头去。 “我想你……”菊墨紧紧箍着约瑟芬的身子,让她贴近他的灼热,“你别再走了,行吗?” 约瑟芬背对着他,身子颤抖如秋风中的落叶。他的渴望和热切,几乎灼疼了她。可是她的眼睛却一点一点地冷了下来,在他看不见的方向里孤独地明着。 她终于转身,在他臂弯里,主动伸手去抚摸他——隔着衣裳的仿佛还不够,她将小手都伸进他的衣裳里,贴着他的皮肤一寸一寸游移。 菊墨快乐地大声喘息,好不抵抗地仰头闭上了眼睛。每当她稍稍停手,他还喘息着乞求,“我还要……樱,我还要……” 当约瑟芬的小手抚上了他男性的胸,菊墨浑身早已瘫软,只能甜美地靠着桌子喘息。约瑟芬手指仿佛也受了他的蛊惑,终于两手一同,擒住了他两边的红豆…… 菊墨连颈子都泛起粉红的羞涩,他呻吟着弯腰要来吻约瑟芬。约瑟芬却避开。 菊墨饥渴吟哦,“给我,樱,我要……”便揽住她的腰,迫切地再来吮她的唇。 约瑟芬奋力躲避,可是却被他死死缠住。约瑟芬低吼,“不要,不要!” “要,要……”菊墨像是馋着糖的小孩子,不肯放弃。 约瑟芬终究个子小,被菊墨一个转身便压在桌面上。菊墨颤抖着身子,就要俯身来吻她…… ———————————— 【三更完毕,谢谢大家】 ------------ 131、伪装(第一更)  “我说了,不要!”两人的唇即将贴合,约瑟芬却一声尖叫,用尽了力气,一脚踹开了菊墨! 菊墨一个冷不防,倒退了数步,砰地一声撞在书架上。猛烈的撞击让菊墨清醒了些,他大口吸入新鲜空气,惊愣望着几步之外的约瑟芬,“发生了什么事?” 约瑟芬眼见药效渐褪,抱着手臂便冷笑起来,“发生了什么事?小子,我警告过你要小心你的少男荷尔蒙,可是你刚刚还是非礼了我!” “我,袭击你?”菊墨周身狼狈,却对自己的审美还是有信心的,“我要是能非礼你,除非我脑子秀逗了!” 约瑟芬一咬唇,“你!汊” “你给我出去。出去!”菊墨指着房门,“我现在真是后悔竟然答应你留下来!我叫你出去,听见没有!” 约瑟芬凝着菊墨,眼中仿佛万千难过,那双苔藓绿的眼睛里居然丝毫没有半丝泪意,“好,我走!” 约瑟芬转身离去,噔噔跑下楼梯去。回声空空传回,一声一声塞进菊墨心里去朕。 他绝不相信自己对约瑟芬做了过分的事,他相信自己绝不会对除了启樱之外的第二个女孩儿动情;可是约瑟芬说的似乎也不全然错了——菊墨垂首望向自己身上,那些狼狈的痕迹还在,他身上隐约还留有约瑟芬沁凉手指抚过的记忆…… 难道是真的太想念启樱,想念到能将另外一个女孩子当做是她? 约瑟芬在外头逛到很晚,夜色满盈的时分她逛游到了联合广场去,仰首望璀璨灯光里昂然而立的胜利女神像。女性的柔美与代表生理的昂扬精神糅合在一起,让人在胜利的振奋之中也能找到和平与包容的美好。 约瑟芬叹了口气,扯掉自己面上的大面包似的的伪装。面上的皮肤终于又重新吻上清风,让她心情随之一振。 约瑟芬正是伪装了之后的启樱。 电话响起来,启樱望了一下那个号码,叹了口气,接听起来,千代羽见的嗓音有些干哑,“小姐你擅自离开欧洲这么久,你打算哪天回来?不要发展到被我父亲发现端倪,到时候没有人再能护得了你。” 启樱笑起来,“谁说的?羽见你会替我遮掩,我知道。只要你不说,你父亲又怎么会知道我离开欧洲这么多天?” “小姐你笑谈!”羽见的嗓音更为干哑,“谁说我会为了你而违背我的父亲!” “我说的。”晚来的清风一层一层落满启樱的面颊,皮肤终于正常呼吸,让她舒服了许多,心情便也随之好起来,“这么久以来,如果不是你替我遮掩着,你父亲又何至于不知道我都做过什么?你父亲唯独没有想到过的是,你真的会为了我而隐瞒他。羽见,这些我都知道。” 电话那端良久无声。久到都会以为那边已经挂断了电话。 启樱仰头望向那高高的胜利女神像,轻轻说了声,“谢谢你,羽见哥哥。” “羽见哥哥”是她小时对他的称呼,自小白猫被射死的那天清晨,便再也没有这样称呼过。启樱明白这称呼一旦喊出来,对羽见的冲击将有多大。 良久,羽见终于再说话,“小姐,我不能替你瞒得太久。你要早点回来。” 启樱微笑,“我知道。我会早点回去。我是来找很重要的东西,只要得手,我就会第一时间回去。” “我得留在欧洲坐镇,以免我父亲派人来发现你不在。我不能陪在你身边的日子,你照顾好自己。”遇见的嗓音越发干哑,可是那语声却让启樱的心都潮湿起来。 她恨羽见,因为羽见是千代吉良的儿子,是那个一手扼杀了她与亲人所有幸福和自由的家伙的儿子……但是启樱却也知道,可能在童年成长岁月里,羽见却是她唯一邂逅过的救命稻草。他是那座冰冷的大宅里,看见她哭,会唯一陪着她一同默默难过的人。 从前她一直唾弃他,集中起自己所有的尖刺想要推走他;是这一年来羽见陪她一同在欧洲度过的时光,让她一点点复苏。 $$$$$$$$$$$$$$$$$$$$$$$$$$$$$$$$$$$$$$$$$$$$$$$$ 所以就算再想装作不知道,她也必须要对羽见说一声谢谢。也许从小到大,羽见从来没有亏欠过她什么;她恨他,只是因为他是千代吉良的儿子,而不是他本人。 记着对一个人的恨,很容易,也许至死方休;可是承认对一个人的感谢,能够在恨的同时再铭记对他的情感,这才是最难。 启樱仰头望着那胜利女神像微笑。也许是一年来的涅槃让她成长,也许是这同时有着胜利的精神却也有宽容与爱的雕像,给了她全新的领悟吧。 “羽见哥哥你放心,我一切都好。”启樱道别挂断电话,觉得心情好多了。 她只是来美国拿走传国玉玺的玉角子,她不是来跟靳菊墨断弦重续的,她发誓。所以她只需要几天就够了,她不会盘桓太久。不会。 今天的一杯咖啡的药量虽然没能让她找见他将玉角子藏在哪儿了,但是日后还有机会。只要找到那玉角子,她就会远远离去,不让他知道她是谁。 只是没想到他在与约瑟芬亲热的时候,竟然从始至终呼唤的都是启樱的名字……他的呼唤让她迷乱,使得她在他身上搜寻的速度变慢。下一回她再也不会了,她发誓。 启樱整理好心绪,将头套重新戴回去。要感谢菊墨傲娇的审美观,因为觉得她太丑,于是每回只看她的脸一秒钟便挪走眼神。否则她还真的担心,一旦他能盯着她看的话,会发现这是伪装。 启樱正准备回去,手机却又没有征兆地响起来。 启樱要深吸口气,才能按下接听键去。 是菊墨打来的电话。启樱没想到他还会打电话来。 方才那一刻他明明已经恨死她了,他的眼睛里流露出的全都是厌恶,就仿佛她是一只苍蝇,或者是一坨屎。 启樱按下接听键并没说话,菊墨那边深吸了口气才主动说,“约瑟芬你在哪儿呢?” 现在不是赌气的时候,既然他伸来台阶,她就得下。否则真的闹僵了,她还回不到他家里去,就也失去了搜寻玉角子的机会。启樱只好回答,“你以为我在哪儿?太平洋底,还是高山之下?至少也应该横尸街头才能解你心头之恨吧?” “呵……”菊墨竟然笑了,“坦白说,我刚刚真的在看电视新闻,想知道周边是否有想不开而自杀的事件发生。幸好没有,让我长舒了一口气。” “很好笑么?”启樱抱着电话耸肩。 “约瑟芬,对不起。”菊墨诚挚道歉,“刚刚是我自己出了问题。我没控制好自己的脾气,不公平地将一切都怪在你身上。你也知道我可能还有一点去年的后遗症,有时候会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约瑟芬,你能原谅我么?” 启樱就笑起来——果然是萌公子,这样善于道歉。如果此时这个人不是她,而是那个真的约瑟芬,估计也会被他迷住了吧?这样温柔道歉的男孩子,总是容易让人心动的。 只是好可惜,她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可是纵然无法高兴起来,启樱还是对着电话笑。反正此时笑的人不是金启樱,而是约瑟芬,“你能想清楚了便最好。”启樱闭了闭眼睛,再补充一句,“其实生活这样寂寞,你我能彼此陪伴,互相寻找一些慰藉,也很不错啊。我也原谅你之前对我做的一切,或者说——其实我挺喜欢你那样对我的。如果你能答应我们日后这样相处下去,那我就回去;如果你不答应,那就算了。” 菊墨在电话那边脑筋有些短路,“约瑟芬你说什么?” “哈!”启樱笑得夸张,“我的意思就是——小家伙,我发现我喜欢上与你的亲密接触了。不如我们做伙伴吧?——可以做亲密的行为,却不涉及心的,如何?” -------------- 【起来有点晚了,更新迟了些,不好意思哦大家稍后第二更。】 ------------ 132、弄错(第二更)  是那杯咖啡的残迹让菊墨心有所动的。 约瑟芬负气奔出房门去,菊墨的目光才落回那杯喝干了的咖啡上去。想起之前约瑟芬曾经斗气似的逗着他几大口将整杯咖啡喝干,让他都来不及分辨咖啡中的味道。 似曾相识的感觉猛然袭上心头。怪不得之前与约瑟芬的亲密里,他满脑子都是启樱,会将那么一个丑陋的法国女孩儿当做是启樱——应该就是这份熟悉感带来。 在等待约瑟芬回来的时间里,菊墨的心激烈跳动起来。有些事情似乎隐隐向他露出曙光,可是却也有不敢置信。 终于,约瑟芬的脚步声出现在楼梯上。菊墨呼吸一窒,抬头望那个略微有些怯生生立在门口的身影汊。 门口光暗,掩住了约瑟芬那张丑陋的面孔,却越发勾勒出她身材的娇俏。那么一眼,菊墨的心便都停住——这样冷不丁看过去,忽视了她的面孔,她真的是很像启樱的。 “你在咖啡里给我下了药?”菊墨直接问出口,“不要再试图隐瞒。咖啡的残迹我已经保存下来,如果你再狡辩,我直接送到化验室去就好。” 菊墨一改在电话中的温煦,质问里露出犀利的锋芒,“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朕” 约瑟芬抬眼望菊墨。他质问的时候,锋芒凌厉;可是他却也问得太急,没来得及掩藏住他眼底的渴望的光芒。 约瑟芬心中便是一凛! 是她太冒失了,用咖啡下药的方法,岂能不让菊墨想起他们之间的初见?下药的方式曾经好用,那是因为他从不对“启樱”设防;可是现在却不会再起效了,因为他会对“约瑟芬”设防。 约瑟芬就笑,“又有什么奇怪呢?小家伙你该知道你是个迷人的东方男孩儿,我被你吸引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你也该知道,你们这种黑头发、皮肤细腻、四肢柔软的东方男孩儿,对我们欧美女生来说,总有难以抵抗的魅力。” 约瑟芬转身望书架,避过菊墨质询的目光,“我也说了,我是刚从法国来美国不久的。我也很寂寞。寂寞的时候找个,彼此寻找一下抚慰,又有什么奇怪?” 约瑟芬走到菊墨身侧去,将身子贴在菊墨手臂上,却避过他目光,“下一点药,并不会伤害你,只不过是助兴,让你我玩儿得更开心而已。你如果不喜欢,下次我就不用了。” “你很过分!”菊墨气得呼吸都变粗,“约瑟芬我现在可以根据联邦法律控告你!” 约瑟芬点头一笑,“如果你要控告我,你就不会打电话找我回来。既然你想让我回来,就是已经放弃了其它的权利。如果你真要启动诉讼,我会将这个细节告知我的律师,你也知道美国的律师有多厉害,黑的都能说成白的。” “再说……”约瑟芬手指绕住菊墨的手指,“你对我,并非没有感觉。看我只是这样碰你,你都已经在颤抖。你喜欢这样,小家伙,你的身子不会说谎。” 菊墨挣扎地甩开手,“约瑟芬,好,我放弃控告你。我希望我们能再回到今晚之前去,好好在这间房子里相处。”他需要弄清楚一些问题。 约瑟芬笑了,轻轻咬了一下他的肩头,“我不跟你保证什么。我只是日后不会再给你下药;可是说不定日后也是你自己想要呢……那就不算我的错。” 菊墨宛如困兽一般,绝望却又迷乱地盯了她一眼。 约瑟芬便笑得更加愉快,“你对我是有感觉的,我知道。你既然打电话叫我回来,你就已经败给了你自己的渴望。小乖乖,你可爱极了。” 约瑟芬扭着腰转身离开,走到门口方妩媚回首,“好了今晚乖乖睡吧,我今晚会放过你。否则会把你吓坏了——嗯,男人被吓着了,就会不好玩儿了。” 约瑟芬的脚步声早已消失良久,菊墨还在冲着她背影呲牙。 菊墨半晌才转回电脑前,上线找孟紫仙,开门见山就说,“仙儿,我遇着坏人了!” “怎么了?”紫仙紧张起来。 “我家里来了个女仆,我觉得她是带着目的而来的。”菊墨仔细斟酌着字眼,“我想,她也许是个窃贼。” 聪明如菊墨,却也有反被聪明误的时候。他察觉到约瑟芬有异,却没敢往启樱那边去想,反倒想到了岔路上去——“仙儿我把她稳住了,我倒要反制,从她身上套些东西出来!” 菊墨在旧金山经营古董的名声很大,他店里也没少了进过贼。只不过他店里真东西假东西都有,真东西还都被他藏到匪夷所思的地方去,所以没什么大的损失。于是若有窃贼装扮成家政服务员的形式混进他家里来,也不算离奇。 于是约瑟芬对于百无聊赖中的菊墨来说,构不成什么危险,反倒让菊墨找到了个好玩儿的游戏。 既然护照在她那,既然他暂时没办法飞回中国,那他先跟她斗着玩儿好了! 她想偷他的东西,他还正好也想偷她的东西呢!至少,得先把他自己的护照给偷回来啊! $$$$$$$$$$$$> 确定了约瑟芬是个小偷,菊墨反倒放下心来。她既然是小偷,她定然就不是对他的身子感兴趣,说那么些暧昧的话,只不过是在用伎俩;小偷偷的是古董,她才不会将自己的身子作为代价呢。 于是就算要答应她日后玩儿暧昧,其实两人都绝不会假戏真做。所以游戏只是游戏,他答应了倒也无妨。 “四儿我不放心你!”紫仙在键盘上急促敲击,“我明早就飞过去!” “啊?”菊墨想了想赶紧拒绝,“仙儿你蛋定啊。没事,我这边保证没事,我跟她玩儿,她段位还不够!你别急着飞过来,你先帮我看着这回法国艾德拍卖行的乾隆玉玺啊。如果来不及阻止那帮法国佬,至少要查清卖主是谁,以及购买了的人是谁!奶奶的,咱们没办法阻止法国佬拍卖,却也终归要想办法给弄回来!” 澳大利亚,海水正蓝。 婉画坐在沙滩上,点开迪拜新闻的网页。王储代表迪拜酋长参加中东贸易会议,一身白袍的男子立在讲台上,英俊逼人。 随着这位王储殿下在国际舞台上的频频亮相,引发了全世界媒体对他的关注。更有外媒用充满感情的笔调写,说迪拜王室是《天方夜谭》的故事在人间的真实童话。说哈里王子是魅力风采绝不逊于英国威廉王子的俊美王子。随着哈里王子的各种图片的曝光,哈里在全世界拥有了大批的女性粉丝,他们追逐着哈里的一举一动,将他各种图片在网络上传扬。 只是所有的媒体和粉丝都在按捺不住地追问一个问题:王子已经到了婚龄,为什么他还没有结婚?甚至,他身边都没有固定出现的女伴。每当有外事活动,陪伴在他身边的都是他的妹妹。 有粉丝好奇,便有媒体爆料,说哈里王子曾经爱过一个神秘的女人。可是从来没人知道这个女人的身份,甚至不知道她是哪国人。更有媒体以讹传讹,说王子曾经爱过一个沙特阿拉伯的女子,可是这个女子不被迪拜王室接受,于是王子便始终单身。 当然,还有接下来的爆料,说王子就算暂时单身,也早晚会与他表妹订婚。这是阿拉伯王室内的规矩,迟早迟晚,不能拒绝。比如他的母亲,实则也是他父亲的表妹。 于是女粉丝们又开始种种批评哈里王子的那位表妹。并更加好奇,哈里王子始终深深爱着的神秘女子,究竟是谁? 婉画关了电脑,起身投入碧蓝的大海。海水从四面八方向她包绕过来,清凉地隔断阳光的喧嚣。 他爱过谁,她当然不知道;其实他爱过谁,又与她何关呢? 她只是来澳洲参观大堡礁琉璃海,寻找梦想中的情境,然后来构思自己要写的故事而已。她来澳洲,当然不是为了躲开哈里。 他是大漠王子,大堡礁却是蓝色海洋的世界。这样的截然不同,永不可重叠。 海水宁静里,婉画的脑海里只是辛琪的追问,“婉画你不是开玩笑的吧?关大厨怎么可能是那样的人?他怎么可能是文物盗窃集团的首脑?婉画你一定搞错了,一定是。我甚至以为,以为他是喜欢你的——他不会表达,可是他一直都是在偷偷喜欢你的,我看得出来!” ------------ 【今天更新到这里,明天继续大家周末愉快!】 ------------ 133、没爱过,真的(更1)  这件事只有婉画自己和菊墨两个人知晓。当初婉画去应征关大厨的厨师团队助理,实则就不是简单应征,而是受了菊墨的嘱托。警方对文物盗窃集团掌握的线索,除了一个“青蚨”,自然还有那个“海哥”。只不过海哥这条线比较浅,他手底下那些小喽啰又并不济事,于是警方便没急着拢起这条线,而是要放长线钓大鱼。 菊墨在得知海哥的名字之后就曾经跟婉画笑过,说“他这名字倒让我想起咱们家取名字的规矩来了。一见‘海’,我自然就一串儿想起了四个字儿:江河湖海。” 关大厨始终被人们以工作职务称作“关大厨”,人们几乎都忘了他的本名——关镜湖。 可是婉画和菊墨却都自然不会忽略。 应征之前的那个晚上,菊墨跟婉画在网上聊了整夜。菊墨说,关镜湖是一个极其小心谨慎的人,这从他流到外界的讯息极少就能看得出来。他这人跟人的印象是木讷、专注,仿佛将所有的时间都放在对厨艺的研究上,两耳不闻窗外事——这也许是他个人的爱好,但也是他最好的伪装汊。 不会有人将怀疑的目光放在这样一个人身上。他仿佛对菜刀和砧板的兴趣超越对这世界上其他的所有,他怎么可能是文物盗窃集团的首脑?更何况他身在迪拜! 只有小四儿那鬼精灵的小家伙才能想这样远。 迪拜是中东转口贸易的集散地,文物盗窃集团想要将盗窃来的文物输送到欧洲,通过波斯湾的海运是重要的渠道。由于国家文物局、海关对文物出境的严格检查,文物盗窃集团不敢轻易选择乘坐飞机等方式,而是与一些中东公司合作,将文物藏在海运的集装箱中出境。海运集装箱中藏几件文物,检查起来无异于大海捞针,他们又利用该公司的股东为阿拉伯权贵的背景,来降低相关人员检查的密度朕。 更由于许多痕都斯坦玉器本身具有的浓郁的阿拉伯风情,与中国人认知中传统中国玉器迥然不同的风格来蒙混过关;毕竟痕都斯坦玉器在清代,只藏在宫廷,民间难得一见。所以有时候即便查出,也会由阿拉伯贵族证明是自己的东西,而非中国的文物,从而蒙混过关。 这些东西到了迪拜后再转口,便直接驶向了欧洲,正式沦为欧洲拍卖会上漂泊的浮萍。 于是关镜湖出现在迪拜,便不是巧合,而是必然! 婉画还曾经担心地问过菊墨,如果关镜湖知道她是靳家的孙女儿,还会聘用她么?关镜湖是谨言慎行的文物盗窃集团首脑,他又怎么会留一个靳家的孙女在身边? 菊墨那个小鬼头就笑了,说就因为她是靳家的孙女儿,所以关镜湖一定会聘用她;反之,如果她不是靳家的孙女儿,关镜湖还不一定用她呢。 菊墨说玄机在于:关镜湖身在迪拜之远,也想知道靳家这边所代表的市警方的动静。而有个靳家的孙女儿在身边,而且这个靳家的孙女儿还不是靳卫国的亲孙女,这样若近若远的距离正好把控;关镜湖可以从婉画的身上来探得靳家那边的动静。 婉画就给菊墨发过去一大排的炸弹表情,懊恼地说,“你个臭小四儿,我明白你神马意思了!你是不是还想说,我的个性一看就是很好掌握的,所以关镜湖才会明知道我是靳家人,还会聘用我啊!” 菊墨就笑,说了一大堆的好话来哄婉画。说他们俩虽说是堂姐弟,可是他们才像是亲姐弟啊,都是看似无害,其实是最英明神武、智勇双全的了!菊墨还特地补充,说婉画的名字来自“婉婉幕中画”,那可是写神算张良的哦,于是婉画注定能做成一件大事。 婉画被菊墨最后这一句话给说动。这样的和平年代,其实想要做成一件媲美祖辈的大事,真的是很不容易啊。更何况她是女孩子,还是个并不出色的女孩子,也许这一回真的是老天摆了一个机会在她面前,想要帮她成就“婉婉幕中画”的理想呢! 更何况关镜湖的目标不仅仅是普通藏友的藏品,他的心中对于靳家曾经的“亏欠”还耿耿于怀!关镜湖的老姓儿是瓜尔佳氏,末代皇帝的那位自杀而亡的生母就是他的祖辈。当年为了帮助末代皇帝复辟,瓜尔佳氏几乎将族中最好的珍藏都拿出来,用以联络各地督军,借用军力——可是终究一场空梦,珍玩付出,却大事不成。瓜尔佳氏的后人便将这笔账都算在靳家子孙的头上。 也许其他的都可以随着时光的远去而不计较了,可是他们那些传家之宝是终究要讨回来的。于是前面就出现过青蚨要到靳家位于北京的老宅子里去偷东西,而靳卫国老爷子也曾经在菊墨眼前念叨过“他们果然还惦记着咱们家那几件老物件儿”——那尊青铜爵便曾经是瓜尔佳氏的宝物之一。 只不过真品早已在早年被靳家捐献的捐献,变卖成为军费的变卖……可是关家后人依旧执念,依旧想要复仇。 于是婉画明白,她这样到关镜湖身边去,也更是在保卫自己的家族。 也许“国”是一个很大到看不清的远景,但是“家”却是切身的。所以当菊墨将这一切对她说了之后,都不用菊墨来恳求,婉画也是已经打定了主意要这样做的。 只是没想到,前去应征关镜湖团队的文化助理,竟然会那样顺利。在门口等着面试的时候,明明看见好几个面试的人出来都是一副要哭的模样,偷偷骂关镜湖是面瘫、冷血——婉画也是紧张了的,可是进去却奇怪地发现,关镜湖竟然一个为难她的题目都没出,只是简单让她翻译了几段中国民间故事听,然后就说她被录取了。 回家之后她也百思不得其解,最后给自己的答案是——说不定就像菊花小四儿说的那样,只是因为她是靳家的孙女儿,关镜湖需要她,所以就这样简单地录用了她了吧? 冬至前夕,菊墨给了她信号,让她放言刺探关镜湖。她便向关镜湖提起了瓜尔佳氏,提起了末代皇帝那位自杀了的生母。尤其她没有按照外头流传的那样,直说瓜尔佳氏是被端康太妃气死,而是提及了当断隐秘的历史真实——瓜尔佳氏是因为联络军阀帮助儿子复辟不成而自杀……那日的关镜湖果然有巨大的反应。 她将这一切告知菊墨,菊墨便说:一切的答案就在冬至那日了。 于是关镜湖的确在冬至到来之前请假,回了中国去……婉画后来才知道,原来是四儿在冬至那日设好了陷阱,等着他们去。 随后关镜湖落网,与他合作的中东公司多位高管也落马。婉画那一刻心中有自豪,却也没来由地心中一片荒凉。她在那一刻没来由地再想起在迪拜大巴扎中的那一场遇刺,想起她飞身扑向枪手的千钧一发里,明明听见了枪响,她却依旧能幸运地毫发无伤地全身而退的经历…… 真是做好事都会得到上天的庇佑么?真的是那歹徒明明都有时间开枪,却没伤到她么? 或者是哈里他们及时地扑上来了么? ——她心里有奇怪的直觉,却因为那天的昏迷而再也无法求证。 于是当三大爷靳青山开心地向菊墨他们说明以关镜湖为首的整个文物盗窃集团都已经起获时,她只是呆呆坐在廊檐下,看了看四边的天井框起来的那一小块蓝天。 其实天地纵然这样浩大,人也不过总是在坐井观天。就算身外没有限制,自己的心也总归只是那么小小一块。从自己的心看出去,便看见的永远是一部分的世界。 那一次,哈里也陪她一起回了中国,扮作的身份是一间阿拉伯商人开设的公司里的职员哈桑。婉画后来才明白,实则那间公司就正是关镜湖之前与之合作的那间阿拉伯公司。对关镜湖产生了怀疑的人,不止是菊墨,还有哈里。 从迪拜飞回中国的飞机上,这一路婉画还都以为哈里是为了追随她而来的中国。原来只是一场自作多情啊——人家王储殿下只是来中国调查他自己的刺杀案,又与她靳婉画有什么相干? 所以他究竟曾经爱过哪个女子,关她什么事? 迪拜的任务了结了,她又何必还留在那里?就算那里曾经诞生了《天方夜谭》的故事,可是那片土地的今天,早已再没有了曾经的浪漫。 他没爱上她;她也没有。 她发誓。 -------------- 【稍后第二更】 ------------ 134、以眼还眼,以牙还牙(更2)  “贝子爷,反正你再不下来见我,那我就什么都对记者说了!” 酒店里,贝鹤鸣捏着电话,咬牙切齿地看着菊墨给他发来的短信。他来旧金山办事,本不想见菊墨,可是这个小鬼儿却缠住他不放。 贝鹤鸣能大致猜到菊墨找他想要干嘛,于是他不准备见菊墨。可是菊墨就不停给他发短信,各种威胁。 “我看你还能记者说什么!”贝鹤鸣隐忍地咬牙。还是一句话都不回。 菊墨坐在酒店外头的草坪上,手边还放着一罐酸奶,不慌不忙一边舀着酸奶喝,一边用一个指头再给贝鹤鸣发短信——贝鹤鸣躲在房间的窗帘后头都看见了,饶是耐性如他,也快要被菊墨给气得抓狂汊。 菊墨一小段一小段给贝鹤鸣发过来: “我就告诉媒体,那件事儿……” “我就让媒体猜,堂堂小贝老板,怎么还不结婚啊?朕” “不光不结婚,连个女朋友都没有。” “不但连个女朋友都没有,连个床伴都没有。” “不但连个床伴都没有,对任何雌性动物都冷眉冷眼……” 贝鹤鸣终于再也蛋定不了了,按下电话就跟菊墨吼,“你到底想说什么!” 菊墨咬着酸奶小勺儿在外头草坪上乐得都躺下了,“哈哈贝子爷,你终于肯给我打电话啦。其实也没什么,我大不了就说我是你的同性密友。” “靳菊墨,你!”贝鹤鸣气得直跺脚,“你想怎么戏耍人间,你随便;你甭拉着我!我可没你那爱好——甚至退一万步说,就算我有那爱好,我也不会找你!” “啧啧啧……”菊墨舔着小勺儿从下头盯着窗口乐,“贝子爷息怒。干嘛这么激动啊,难道是怕被谁知道,而被误会了么?贝子爷你怕谁知道啊,该不会是我三姐吧?” 贝鹤鸣用力咬牙,说不出话来。那个死孩子当然知道他哪儿最痛,于是他一旦不答应他的要求,那死孩子就使劲儿往他最痛的地方戳! “贝子爷,其实你说我三姐是更相信我的话,还是你的话?就算你说没有,可是我要是弄一身伤痕之类的给我三姐看,你说我三姐会不会当真?” “靳、菊、墨!”贝鹤鸣彻底疯了,“你要是敢在梓书面前胡说八道一个字,你信不信我剥了你的皮!” “我信,我信!”菊墨连忙堆起萌萌的笑脸,“所以为了避免我真胡说八道,贝子爷你赏脸跟我见一面呗?” 半个小时后,打定主意一个字都不泄露的贝鹤鸣,终于还是败下阵来。菊墨跟餍足的小猫儿似的,伸着舌尖满足地舔着嘴唇,乐得一脸坏样儿,“贝子爷谢啦。我绝对不会告诉别人,那玉器的买主是你告诉给我的。” 贝氏集团作为世界著名的大出版集团,又是华裔背景的出版集团,所以世界各大拍卖行的中国艺术品拍卖就都要拜托他们来印刷制作宣传册。也只有他们能清晰简明地将那些拗口的中国艺术品的名称翻译准确、介绍得明白。于是贝氏集团的手里就掌握了多年来各大拍卖公司累次中国艺术品拍卖的绝密材料——比如那藏品的卖家是谁,后来的买主又是谁。 拍卖公司会向外对此保密,可是因为贝氏公司要制作相关的宣传材料,需要与卖主来沟通和核实拍品的名称与相关背景资料,所以贝氏集团是必然要知道这些资料的。 于是可怜的贝鹤鸣就被菊墨给盯上了。 贝鹤鸣之所以无法拒绝菊墨,只是因为菊墨抛出的条件是——梓书的近况。 贝鹤鸣长叹着轻轻闭了闭眼睛,“梓书她,最近好么?” “嗯,好。好极了。”菊墨一挤眼睛,“最近我三姐桃花很旺。不但有认识的人追,家里还在想办法安排三姐相亲呢。”菊墨笑得一脸菊花瓣儿,“贝子爷你也该知道,暗门靳家的姑娘都是不愁嫁的。就算自己不张罗,也会有媒人踩破门槛的。我虽然叫我三姐先别着急,但是也难说我三姐就不会遇见一个情投意合的。” 贝鹤鸣果然抓紧玻璃杯,手背上的青筋都凸起来。 菊墨满意地起身告辞。添油加醋、煽风点火的工作,他反正做完了;他得赶紧忙活自己的事儿去了。 菊墨都蹦蹦哒哒地走出去好几步了,贝鹤鸣在后头沙哑追了声,“还有,记住别再叫我贝子爷!” 菊墨停住翻了翻眼皮,“我说的是——被子。就是王菲大热的那款被子,能穿又能盖,特保暖的那种。你要是再不让我叫,我就干脆跟媒体说,就是咱们俩‘大被同眠’的那个被子……” 贝鹤鸣险些将手里的杯子给扔过来,“去死!” 美国小镇扶桑。 染了头发、戴着蓝色美瞳的菊墨坐在临街的咖啡馆里,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手里的当地报纸。他原本就是从小在美国出生和长大,行事习惯原本就是地道的美国人;再加上他这样在外貌上一装扮,便越发没人敢猜他是华人。 这个叫扶桑的小镇,菊墨刚开始看见这个名字时也微微挑了挑眉。扶桑是花木,原产自中国;扶桑却也是《梁书》中记载的东方大海中的神秘国度,于是中国人将日本也称为“扶桑”。 其实这个小镇叫扶桑,跟中国与日本这两个东方国度并无直接关系,它的名称源于本地生产美国红叶扶桑。 可是也许跟菊墨一样,日本人对这个小镇的名字也产生了误解,并且有了极大的文化依归感,于是百年来这里渐渐聚集了许多的日本移民。此时坐在街边的咖啡店里望出去,路上行走的人能有一半都是日裔本地人,或者是日本来的游客。 菊墨对扶桑小镇的日本特色没什么兴趣,但是这些却不能不让他再想起启樱——那个如樱花般飘零在东瀛土地上的女孩儿。她此时,好么? 从贝鹤鸣那套来的资料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那两件被撤拍的清宫玉器的卖主正是居住在扶桑小镇的日本人! 其实东西方文化背景不同,当年英法联军闯进圆明园的时候,他们更多的掠夺的是黄金、宝石、瓷器……却对玉器的价值知道的不多。乾隆皇帝爱玉成痴,圆明园中更是留有大量的玉器,甚至在每一个房间的御座上都会摆放有玉如意,以供皇帝随时把玩;可是却被英法联军抛弃。 对于西方黄金文化背景下的英法联军来说,玉器只是“美丽的石头”,他们并不知道拿了它们有什么用——但是同为东方文化背景下的日本人却明白玉器的价值。于是从圆明园中流失的玉器,相当一部分是流入了他们手中。 菊墨从日本搜罗到过一本旧日的日记,那个人曾经说过,当年他们是用“购买石头的价钱,买到了精美绝伦的清宫玉器”! 如今这些卖家又将中国的玉器交给国际著名的拍卖公司,想要再牟取暴利——菊墨瞄着满大街的那些人,在心底冷冷笑起:我怎么会让你们如意?对强盗和小偷,也许就要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菊墨喝光了咖啡,搁下了报纸,扮作最普通的观光客的模样,特地绕到那家的门前去。 果然是典型的日裔,白墙门户旁不种扶桑小镇典型的红叶扶桑,而是种樱花。 黑色木框架的大门,带着冷漠而傲慢的态度。菊墨举起相机,隔着拉近了数十倍的焦距,看见门牌上的两个字:“千代”。 这个姓氏菊墨仿佛从哪里听见过。菊墨手指按动快门,看似在游客随便拍照,实则脑海中已经电速扫描过所有的记忆——他是在哪里听过千代这个姓氏? 镜头里,千代家的大门徐徐打开,一个傲慢的中年男子缓缓走出。黑色的车子随即滑过来,那男子谨慎地左右看了看,这才钻进车子去。车子便无声离去。 曾经在祖父家老宅子里掏出的那本日记骤然袭上心头,菊墨猛地想起其中一句话——“那个军官找到我,威胁我与我的家人。亏他还有那样一个姓氏,像是说‘千秋万代’,可是做出的却是这样恶毒的事情!” 菊墨惊愣站在原地。 从前看那位老祖奶奶的讲述,还以为说的是督军老爷爷的手下“军人”。却原来,是他弄错了么?中国的军人,哪有姓氏是什么“千秋万代”的? ----------- 【今天更新到这里,亲们明天见。】 ------------ 135、偷儿(第一更)  夜色深浓,从远处山林里漾起浓稠的雾,飘荡包绕了整座扶桑小镇。那些生产于本地的红叶扶桑,在夜色与白雾的笼罩下,叶子的红都渗出诡异的色度。菊墨从林间走过,有风吹过那些叶子,飒飒地扫过他肩头,他都忍不住想起那些吸血鬼的的电影,想起那些在夜色里无声流淌着的暗红血液。 只不过今晚上要去“行凶”的那个人是他,而不是被行凶。于是菊墨在夜色里故作狰狞地呲牙笑了笑,随即身子美妙地打了个冷战。 那户姓千代的家宅,安控系统突破起来没什么难度。要感谢一直对大姐痴心不改的杜仲大哥的帮忙,他就是做这个行当的,将相关的东西教他教得很好;还要感谢之前跟二哥靳兰泉在日本的经历——扶桑千代家的家宅就算保安再严密,也比不过日本的梨本宫家本家大宅凤凰堂的安控级别,于是菊墨都一直走进了千代家的藏宝室,却并没遇见什么太难的障碍。 菊墨还遗憾呢,坐在地上转了转眼珠。过于高估了一个对手,原本打了分的小心,结果却用力过猛了,反倒让自己有点马失前蹄的怅然。 他是来“拿回”那两件清宫玉器的。坏人才书他是来“偷”。“偷”是拿走本不属于你的东西,而“拿回”则是取回原本就是自家东西的汊。 当然,他干这事儿是绝对不敢让家里人知道的,尤其是三大爷跟爷爷,否则他们两老肯定得将他吊树上,家法伺候! 菊墨仰头看那在幽幽灯光中静静矗立的玉器轻轻叹息,在心里说:“宝贝儿们乖哦,再忍耐一下下,哥哥马上就带你们回家了。在外头漂泊了一百多年,想家了吧?” 待会儿怎么布置现场,菊墨也早都计划好了。这要感谢他生于警察世家,打小就是听着爷爷、三大爷破案的故事长大的。因为他是爷爷家唯一的男孙吧,所以爷爷和三大爷也都有培养他承接衣钵的意思,所以在给他讲故事的时候,也都“不小心”地将许多破案的技巧讲给他听过朕。 结果爷爷和三大爷这样用心良苦却并没有勾起他想当警察的好奇心,反倒让他反其道而行之——既然明白警方在办案时候会才用的手段和程序,那么他“拿回”东西之后,只需反着来布置自己的作案现场就好了。给警方制造一些线索,引着他们走向完全偏离自己的方向就好了。 其实在中国东北几省市连发几起文物盗窃连环案之前,在美国早就发生过类似的连环窃案。只不过美国的那些案子没这么傻,没集中在几个省市,而是无人能猜测他作案的轨迹。而且几年来,件件都是悬案。 菊墨坐在微光里笑。青蚨曾经说过,她是个钓鱼女,他应该看不起她才对——其实当然不是他有什么高风亮节,他只是恰好跟她是同行。哪儿有同行会看不起同行的?他跟青蚨其实从一开始走的就是一套路数。 于是他会越看青蚨越喜欢,越看越“对眼儿”。这是老天都安排好的,只是她还不知道。将来一定会说给她听,甚至老了的时候将陈芝麻烂谷子都掏出来比一比,当年谁作案最多,“拿回”的东西更漂亮。 一想到启樱,他就想到垂垂白首。菊墨自己都叹了口气,从地上伏起身来,准备拿东西。 他做的案子之所以许多还是悬案,不光是因为他手段高超,其实更多的还是因为——有些直到此时,失主竟然还不知道失窃了。因为菊墨特别善良,每次从他们那拿走一件东西,还会留下一件一模一样的东西。一般来说,失主都看不出来真假。 菊墨再跟玉器说了句安抚的话,呲牙一笑从自己袋子里往外掏东西。早就准备好了两件一模一样的玉器,今天他是来“以旧换新”的。 菊墨戴上杜仲大哥给他特别准备的手套。手套上有杜仲大哥精心安装的金属以及反射装置,能将红外线探测反弹,而保证他的行动不被发现。菊墨正小心翼翼掀开玻璃罩子,冥冥中只觉窗口仿佛有光影一闪! 藏宝室里光线幽暗,只有藏品柜子前后打着射灯;藏宝室的窗口黑洞洞的,只倒影着窗外迷离的接灯光。这样的情境之下,猛地觉着窗口暗影一闪,饶是菊墨,都被吓得寒毛根根立了起来! 倘若自我安慰,可以当做是窗外的树枝摇曳,或者是猜测也许有山狸子从窗口掠过,毕竟这里是临着山林的小镇……可是菊墨却无法欺骗自己,那根本就不是的! 若是树木,绝不可能以那样快的速度摇曳而过;若是山狸子,那么山狸子身手再快,也总会留下它形体的特征,比如它的尾巴要在空中维持平衡而悠荡起来——可是刚刚那分明都不是! 菊墨深深吸气,迟疑了不到一秒钟便将玻璃罩子放回原处。 既然千代家是小日本,那么他就不能太大意。小日本最善于转小心眼儿,制造的机括也会最精巧,不像美国本地藏家那么直心眼,菊墨决定还是小心为上。 菊墨暂且放手,原路退回门外。扶桑千代家的私人藏宝室相当有规模,最里头的是东方艺术品藏室,外间则是欧美艺术品藏室。从藏宝室的结构布置上就能看出主人的爱好倾向,外间的欧美藏室虽然也是琳琅满目,但是藏品的价值明显要逊于东方藏品的价值。 菊墨立在门口忖了下,看中了外间一套西方骑士的盔甲。对于主人来说,这盔甲的装饰价值明显高于文物价值,它在厅中立着,周遭没做任何的安控保护。菊墨就乐了,小心钻进盔甲中去。放下面罩,正好从钢铁面罩中静静窥着藏室中可能发生的任何动静。 房间中更静了,菊墨在防护周密的盔甲里,只听得见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声。小小的空间让那原本细微的声响反复折回,渐渐也交织成一片声音的密网,让菊墨也不由得丝丝紧张起来。 就在菊墨小心控制呼吸和心跳的频率时,藏室内忽然一暗——之前照射在所有藏品柜子上的射灯,竟然都在这一刻齐刷刷地熄灭。整个藏室登时陷入一片黑暗,只有窗口影影绰绰筛落进来的灯影,绞缠着树枝嶙峋,森然地在房间的地面上摇来晃去。 菊墨捏了捏自己的大腿,让自己冷静一下。 灯绝不会是无缘无故熄灭的。 果然不出菊墨所料,片刻后,大门无声打开。一个黑影像是随着夜色飘落进来的一片树叶,轻灵而无声地映入菊墨的视野。 菊墨发誓,他绝不可能泄露呼吸和心跳声去泄露自己的行踪,但是那个人影却仿佛立在原地,目光就那么冷冷地望向他所在的盔甲的方向来。那一刻菊墨惊得不敢呼吸,几乎活活将自己给憋死! 好在黑影随即便调开目光,轻悄向内间走去。 菊墨这才放松下来,用力地吸了两口空气。就那么目光短兵相接的一刹那,他觉着自己的腿都软了。此时想来,也许是那人也被这横刀烈马的盔甲给吸引住目光,毕竟这东西往屋子里一站,任谁都会被吓一跳。 菊墨用力透过黑暗去瞧那人影,想要知道那人是来干嘛——当看见那人也站在了那两件清宫玉器前时,菊墨急得差点就喊出声儿来! ——诶小子,那是我先看上的!想要东西,那也得有个先来后到啊!满屋子的东西呢,你拿别的不行么?君子不夺人之美,你懂不懂啊! 可是千言万语也都只能压在心底,没敢嚷嚷出来。菊墨被困在盔甲里也不敢乱动,唯恐那些铁叶子再稀里哗啦地响起来。于是便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人影手脚麻利地打开玻璃罩子,将那两件玉器给取了出来! 菊墨都快急哭了,脑海里转过千八百个将东西抢回来的念头。正在这时外头大门外忽然传来脚步声和交谈声,“电线怎么忽然就断了?估计又是被山狸子给咬断的吧?” “瞧瞧藏室里有没有事……” 菊墨惊得屏住呼吸,然后眼睁睁看着那个人影也惊惶奔出,再然后——那人影也盯上了他藏身的这副盔甲! “不要啊,不行的,真的不行的……”菊墨在心底哀嚎,却无法阻止那人半步。 那人来不及细想,便也钻进了盔甲里来! -------- 【稍后第二更】 ------------ 136、真的,是你么?(第二更)  幸好欧洲人的体型大,那副盔甲除了菊墨自己站在里头外,还有余份儿。只是那人也爬进来后,发现里头有菊墨,惊得一只脚在里,一只脚在外地就不能动弹了。 与此同时大门哐当打开,菊墨来不及多想,伸手就将那人给扯进盔甲里来,两人面对面紧贴着站住。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外头,剩下一小部分的注意力在面前人上。双重的压力让两人几乎都不敢呼吸,却也仍无法改变盔甲内空间狭小的现实,于是两人的身子还是只好紧贴在一起。 进来的人是两个美国大汉,看样子应当是保安一类的身份。两人提着电筒挨个照过外间的欧美藏品,发现毫无异样,便越加放心地并肩朝里间走。两人估计是对宅邸内的保全系统非常有信心,再加上外间毫无异样,于是两人边走边说笑,显然是没想过此时真的有“梁上君子”光顾,只以为是普通的停电事故。 可是他们轻松,菊墨却轻松不起来!他之前明明看见那人将那两件玉器从玻璃罩子里给拿出来了!倘若两个大汉发现玻璃罩子里是空的,就会立即搜查整个房间! 那家伙,到底把没把东西放回原处汊? 菊墨急了,也顾不得什么,伸手就去摸那人的两只手。如果那人手上真的提着东西呢,那他得赶紧想脱身的办法! 盔甲内本就狭窄,菊墨这一急着摸人家的手,对方就惊了! 那人身子一扭,菊墨就敏感地闻见盔甲内有一缕隐隐的香气漾起朕! 菊墨心思电转,手腕回扭,一把扯住了那人的手腕,制住那人手中的手帕! 这一切的发生都在电光火石间,菊墨的反应更是几乎是直觉,来不及想来不及看,只是凭着直觉出手,于是就连那人都没来得及防备。菊墨握紧那手帕一皱眉,随即邪邪一笑,随手便将那手帕捂住了那人的口鼻! 嘿嘿,还想给他用迷香?小爷他想到了! 原本还琢磨着,怎么能让这家伙老实点儿,省得两人磕撞到盔甲上闹出动静来再惊动了那两个大汉……其实菊墨想过要将那家伙打昏的,可是还没等他动手,那家伙就主动提供了法子了! 而且,菊墨还想着如果能顺利避过那两个大汉,他还得用什么法子能将被那家伙先拿到的玉器给抢回来呢?——此时将那家伙迷晕,他岂不得来全不费工夫! 一举两得,耶! 那家伙果然软软地向下滑去,菊墨满意地一笑,伸手扶住那家伙的身子。 内间传来两个大汉的交谈声,“诶老兄,我怎么觉得这屋子里好像有点不对劲?” 菊墨心就一紧,也顾不上看身前的家伙,将全副的注意力都放到外头去。 “哪里不对劲?”另一名大汉也举着电筒去照展柜。 在两枚电筒的光束合影中,菊墨这才长出一口气——两件玉器还在玻璃罩子里。看来那家伙还算小心,听见了外头的动静后,又将东西放了回去。 “东西不是都在么,也没什么啊。”大汉乙看了看,确认地说。 大汉甲也说不出所以然来,只是狐疑地再前后左右看了看,“很奇怪,就是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对劲。” 大汉乙就笑起来,“我听说这屋子里许多东方人的东西都是从坟墓里抠出来的。说不定就是它们带了阴气也说不定。” 大汉甲登时不淡定了,“我的寒毛都立起来了!” 大汉乙:“那我们走吧老兄,没事情的。别自己吓唬自己。” 大汉甲却还是犹豫。“别急,让我再看看。” 菊墨真是急得咬牙切齿,心说那个大汉甲怎么就不能听大汉乙的话呢?一切都好,回去睡觉不行么?还在这儿磨叽什么啊? 菊墨着急也无奈,便将注意力抽回一点来,再去看那家伙。那家伙软软地委顿在下头,不知道情形如何。菊墨在黑暗里伸手胡乱去摸,不小心就摸到了那家伙的皮肤。仿佛应该是面颊或者是颈子一带的——菊墨就一呆。那柔嫩细滑的触感,分明是女孩子才应该有的;而且是东方的女孩子! 在美国长大的菊墨当然知道,外国的女孩子看着是漂亮,但是皮肤却是不能细看的,尤其在触感上无法与东方的女孩子相比。菊墨就愣住——没想到来的人竟然是个东方的女孩子! 之前她使用迷香的手段,还有这皮肤的触感就让菊墨如遭雷击,定定愣在盔甲中不敢稍动! 也许这世上会盗窃文物的女孩子不止启樱一个人,可是他脑海里想的却只有她一个! ——不会这么巧吧?上天不会真的这样安排吧,是不是! 这样一想,菊墨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外头的大汉甲乙,他几乎颤抖着,伸手去摸对面的人。 盔甲里的空间狭窄,他都无法弯下腰去;盔甲里头更是漆黑成一团,他无法用眼睛去看清她的容颜。唯一能让他用以辨识的手段,只剩下这只手。 菊墨沿着她的面颊摸下去,指尖颤抖着滑过她的颈子,锁骨…… 在如梦境一般的黑暗里,随着他的指尖,点点漾起细碎的喘息。 很细很细的喘息,显然她即便是被自己的香给迷晕了,却还是下意识保持着警惕的;可是盔甲里的狭窄世界却将她的喘息声放大,轰鸣在菊墨耳畔。 只摸过她的面颊和颈子,依旧无法确定她是不是启樱。菊墨又不敢说话,他的手指停在她的领口,重重地犹豫。 如今他只能去摸她的身子,用他对女子唯一的记忆去印证面前的人儿。方法虽然可行,可是他却不敢轻易着手。 若眼前的女孩儿不是启樱呢?他这样地摸过她的身子,岂不是巨大的羞辱?更何况,他有如何对得住自己的良心? 将来如果被启樱知道,他竟然也摸过另一个女孩子的身子——那启樱会不会就再也不搭理他了? 几番迟疑,却终究无法对抗心中的渴望。就算赌一次,他也不想再错过这次的机会。其实他既然毅然来扶桑千代家拿回那两件清宫玉器,一方面是要让国宝归国,另一方面何尝不是为了见见启樱? 心中一直有一个假设:启樱若是知道了自己先辈藏宝的下落,她难道真的会什么都不做?如果他赌对了,说不定启樱也会来——毕竟她不仅仅是养在深闺的小格格,她更是拥有利落身手的青蚨啊! 心中的渴望便愈加迫切,菊墨咬了下牙,终于毅然探手向下摸去! 曾经初见启樱的时候,他在北京老宅子里借着药力摸过她的身子,就算眼睛看不见,他也记着她身子的轮廓和特征;后来在古墓中,他再度在黑暗里摸过她的身子——也许那两次的放肆也是冥冥中的注定,要让他在未来,在眼睛看不见或者被蒙蔽的时候,依旧能够找见她、认出她。 外头的两个大汉还在簌簌地走来走去地查看,可是菊墨早已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他全部的注意力都在自己的手上,而他的手沿着她完美浮凸的曲线贪婪游移。 $$$$$$$$$$$$$$$$$$$$$$$$$$$$$$$$$$$$$$$$$$$$$$$$$$$$$$$$$$$$$$$$$$$> --------------- 【年的更新到此结束,亲们年见!祝大家新年快乐,阖家安泰!】 ------------ 137、少男的颤抖【亲们新年快乐!】  与菊墨一同在盔甲当中的人,果然是启樱。 菊墨外出,只说是要到同学家参加生日,并没说是要到扶桑小镇来。启樱也未多想,她按着自己的计划找到了扶桑小镇来。 位于扶桑小镇的千代家,不是千代吉良的本家,而是千代家的一个旁支。对外是这样的表现,启樱却不相信这套说辞。凭着这么多年与千代吉良的相处,启樱知道千代吉良绝不是甘居嵯峨家臣的人,他在外头一定另外有自己的家业。他这么多年搜刮来的东西,他一定会藏在安全的地方。 东方人的思维有所相似,中国的贪官们会安排老婆孩子出国去,千代吉良也是一样,他在美国的这个小镇安下了一所外宅,将他的东西都藏在这里。也是做好了准备吧,也许有一天他不得不结束那项任务,离开日本到美国来养老。 作为他们手中最后一枚棋子的金毓峨已经老了,毓峨膝下又只有启樱一个孙女儿,香火已是断了。一旦毓峨死了,藏在那些人心里年的梦就也断了汊。 自从年日本战败之后,其实他们吞并中国的野心并未因为战败而消逝。至今日本国会中依旧有派别和组织,每日进行的工作都是在研究将中国分割成几个部分,然后他们如何从中控制,以达到全部吞并中国的目的; 日本的重工企业,比如三菱重工,他们的工厂里永远有一个神秘的车间。这个车间平时并不启动,甚至绝不许外头人参观,但是他们每日都要严密检查维护——其实那就是用作战备的,一旦与中国战事起了,那车间和生产线就会立刻启动,为日本生产出武器装备来。 身为岛国,日本一直有着末日危机的意识,相信岛国的狭窄,甚至未来群岛被海水吞没的日子总会来到,于是他们永远想着向陆地寻找新的国土——而中国,永远是他们不会放弃的觊觎朕。 基于这样的意识,所以他们仍旧紧紧抓住毓峨这条线不放,想着也许未来历史重演,那么这位前清皇室血脉最尊贵的继承人,便又有了用武之地。 只可惜时不我待,历史的车轮隆隆向前,属于毓峨和他们的计划的时间越来越少。而中国日益强大,让千代吉良他们不得不看着毓峨日日老去,看着他们的计划一步一步走向衰微,甚至彻底灭亡的那一天。 越是看着自己的大计走向灭亡,千代吉良就会变得越加贪婪。这么多年来落在他手中的前清宫廷珍宝不计其数,启樱最担心的是那些东西会被他一件一件地变卖了,那便越发无法在日后寻回。 那两件被撤拍的玉器从前就在千代吉良手里,启樱知道。当年千代吉良还跟祖父显摆过那块子孙玉牌,祖父看过了就难过许久,暗暗跟启樱说过,说那子孙玉牌原本应该在他手上,原本应该由他来送给启樱——可是是他无能,都不能做到。 “长宜子孙”玉牌是皇帝命人雕琢了送给皇子皇孙的,用以期盼子孙都能过上美好、安稳的生活。皇帝纵然是皇帝,可是他也是长辈,他对自己子孙后代的期许与普通百姓家的老爷爷也没什么不同——可是这样一块玉牌却落到强盗的手里,让祖辈对子孙的希冀全部落空。于是祖父与她今日才过的这样落魄,是不是? 于是她来了美国。 她发誓她是来带回祖宗的子孙玉牌的,她还要来寻找传国玉玺的玉角子——她不是来看菊墨,真的。 启樱不会想到,她来扶桑千代家撞见的人竟然是菊墨。她更没想到,她一旦出手都会成功的迷香帕子,竟然将她自己迷晕了。 从前都是她给菊墨下药,那孩子虽然谨慎,却也每次都掉进她的陷阱;可是这一日,他非但没再上当,反倒利落地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菊墨极力压抑自己,努力将全副精神都放到外头,放到那两个还在巡视的大汉那边;可是启樱这边却已经药力发作开。 $$$$$$$$$$$$$$$$$$$$$$$$$$$$$$$$$> 她想喝水。她想要寻得一种解脱。 她在黑暗中张开口茫然去寻找,迷乱中竟然触碰到了菊墨最关键的部位——她触碰到他,便听见他极软极软的吟声。那声音让药力之中的启樱觉得愉快,于是她便再忍不住继续触碰——那枚讨厌的拉链头一个劲儿刮着她的唇舌,让启樱懊恼之下,咬住了那拉链头便向下去。 启樱的本意是要让那讨厌的拉链头闪开,却不知道这样一来,菊墨最关键的城池便已是门户大开…… 启樱终于搞定了那讨厌的拉链头,在迷蒙里甜甜喘息了下,这才再度去寻找之前的触感……菊墨却浑身颤抖着,用手挡住了他自己那里…… 这怎么行?很讨厌…… 灼热的兽嚣张地沿着启樱血脉窜行,她方找到一个好玩儿的事儿,刚刚能帮她缓解一下不舒服,可是怎地竟然被挡住了?启樱不依,便也用对付拉链的法子去做,张嘴就咬住他的手指! 哼,咬你知道不知道?快闪开,闪开啦!不要耽误人家的事情! 启樱这一口咬上来,菊墨险些在盔甲里跳起来! 启樱绝对是恶狠狠地,毫不留情地咬在他手上的! 菊墨明白这是启樱的药力上来了,她只知道那只手碍了她的事,可是她却不明白他是在保护她……两人此时的状态,他要分大部分的心神在外头,便肯定躲不过启樱。倘若启樱在这样继续进攻过来,那么她含住的就将是,将是…… 菊墨就这样一想,整个身子已经快要酥软。如果真的是被她……,那他会快乐到何种境地? 可是他还必须伸手挡住——只因为此时的安全更重要;而且他不要启樱药力醒来之后会后悔! 好吧,还有一点是他害怕。管怎么他也还是小处男,这一开始就是重口味,他有点,哦,内个好害怕哟!…… 启樱受阻,硬生生咬了他的手,可是他竟然还不放开! 启樱恼怒不休,可是渴望却也加倍地更加嚣张而来!启樱缠着菊墨的身子,娇喘着恳求。看之前咬了都不管用,便来软的,不再去咬他的阻挡的手指,反倒探出柔软小舌,沿着他的手指滑动,窥着机会便将舌尖小小固执地伸进他指头缝儿中间去——以此迂回,来接近那奇妙的目的。 菊墨的手指被她这样贪婪而固执地对待,尽管还不是那最重要的部位被如此对待,可是他的大脑想象中几乎已经是等同的效果……菊墨身在盔甲里颤抖了起来,好想就这样将她抱进怀里来,好想就不顾一切地这样拥有了她! 是不是只有全部拥有了她,才能让他与她更靠近;是不是打破了最后隔着两人的那层膜,她才能将她的心全都敞开给他看?如果真的可以,他便豁出一切去,只求她别再不声不响离开他,只求她不要再将他硬生生推远。 “老兄,你听,是什么声音?” 菊墨再冷静,也受不了启樱这样的对待。他的颤抖终究让盔甲也受了影响,盔甲的铁叶子跟着轻微颤抖起来,悉悉索索,在夜色里的声音很是瘆人。 那大汉甲就听见了,从里间指着盔甲的方向就惊叫起来,“我,我怎么听着,那盔甲,那盔甲有动静!” 菊墨听见,急忙狠狠掐了自己一下,让自己冷静。暂时放开启樱,将全副的注意力都放在外头。准备好杜仲大哥特别为他准备的高压电棍,一旦那两个家伙真的发现了,他就先电晕了他们,带启樱走! 大汉乙听见大汉甲这样说,便也停下巡视,侧耳听向盔甲的方向。菊墨已是冷静下来,盔甲自然便也安静了,大汉乙就笑,“兄弟,你太紧张了吧?没事。” 大汉甲却一把抓住大汉乙的手臂,“老兄你难道没听说过那个传说?每套盔甲里都住着它主人的灵魂,而它们的主人多数都是在战场上横死的……于是每到夜晚,盔甲就会承载着他们的主人醒来,然后在午夜点的钟声敲响的时候,就会出来寻找他们的仇人!……” 大汉甲是欧洲移民,欧洲中世纪的贵族彼此争斗也很惨烈,于是大汉甲小时候在欧洲老家听到过这样的传说。此时正好午夜时分,外间的古董钟表开始滴答滴答急促地走动起来,有的自鸣钟更是已经开始报时——整个黑暗的房间仿佛跌入了时空隧道,被时间的脚步骤然包围。 大汉乙也觉得毛骨悚然,“那,那我们该怎么办?” “我们赶紧走吧。赶快!”大汉甲都已经抖如筛糠,牙关都在彼此磕撞。 大汉乙不想显得那么胆小,还强装镇定地环视了周遭,“原本也没什么事,这里一切正常。我们巡视完了,那就,那就赶紧离开吧!” --------- 【今天更新到这里,亲们新年快乐!新年假期这三天,咱们一起毁了小菊花的纯真哦,大家慢慢来,哈】 ------------ 138、非要让你疼  终于熬到两个碍事儿的大汉离开,菊墨方吁了口气,打开了盔甲,让空气涌进来。 外头的光氤氲洒落进来,终于照见了启樱的脸。菊墨怔怔望着那还在迷糊中的面容,身子里虽然还在翻涌,可是却定定落下泪来。 一年前的不告而别,整整一年的不懈寻找,还以为命运不肯帮忙,却不知道上天早已悄然睁开了慈悲的眼。菊墨抱住启樱,千言万语一时不知从何说起,只像个孩子似的哭出声来。 那么多的彷徨,那么多的等待,那么多的思念,那么多的——忍耐,这一刻全都经由泪水宣泄出来。此时这样将启樱抱在怀中,比什么都重要,就算要拿全世界来跟他交换,他也不换! 可是启樱还在药力的迷蒙中,蓦然流涌进来的空气让启樱略微清醒了些,可是她睁着迷蒙的眼睛望向菊墨,却浑然当成是梦中。她笑起来,伸手迷蒙托住菊墨的面颊,轻轻拍了拍,“臭小子,你还真是不肯放过我啊。夜夜跑到我梦里来,是存心不想让我睡好么?你给我出去,出去啦!汊” 启樱上来小性儿,还真的将菊墨向外推,仿佛这样就可以将菊墨推出梦境去,还给她一夜好梦。 菊墨先前被她的憨态逗笑,可是听着听着,眼泪又不由自主流下来——她说他是夜夜进了她的梦啊。 她是个要强的女孩儿,即便动心也绝不会当面对他说想念;可是纵然不肯说,他此时却又如何不知朕? “启樱,不是梦。”菊墨抱紧心爱的女孩儿,满脸的笑和泪,“这次,不是梦,是真的!” “不是梦?”启樱迷蒙仰首,“怎么会不是梦!”说着猝不及防张口就咬在菊墨颊边,然后便哧哧笑起来,“你骗人!还说不是梦,怎么我一点都不疼!” 菊墨被咬得眼泪差点下来,却还是被启樱的憨态逗笑。这个小傻瓜,她咬的是他,她可不是会不疼! “你别动,嘘……”菊墨用尽了吃奶的劲儿,将启樱给抱出盔甲来。可是启樱却不领情,一点劲不帮着使,还不满地砸着菊墨的肩头,“哎,叫你别动了!” 菊墨无奈,扶着启樱站在地上,乖乖不动了。他还要分大部分的心思去四处巡视,唯恐那两个大汉会去后复归。启樱便伏在他身上,小手轻轻拍打着,“小破孩儿,你再动我咬你哦!” “好,我不动。”菊墨扶着启樱站好,映着幽幽的光,贪恋她的容颜,“你说什么,我都答应。” 启樱挑唇一笑,却深深吸了口气之后,菱唇一扁便落下泪来,“混蛋,你知不知道我好恨你!我恨死你了,混蛋!”启樱迷蒙中伸拳砸向菊墨。 菊墨不躲不避,任凭她的小拳头狠狠砸下。 启樱含着泪又笑了,“还说不是梦?只有梦里,我打你,你才会不还手。而醒过来时,你就算不还手,也会笑里藏刀,对着我还在笑,转身就一刀捅到我后背上来!靳菊墨,你从来都是这样的笑面虎,我原本就不该相信你,原本就该把你的话都当成狗屁!是我自己不好,是我自己轻信了你……” 听见启樱这样说,菊墨真想就这么当着她的面,生生剖开自己的胸膛,将自己的心捧出来给她看!可是他自己却也都觉得无用——就算真的能将自己的心剖出来给她看,难道又能挽回一年前发生的事,就能换回**的生命么? **带着青蚨之名死去,而倘若一年前没有**替启樱顶罪,那么安知那个咬舌自尽的人就不是启樱……那么今日,这样的对面相逢便绝不可能是现实,而浑只是一场梦吧? “你打死我吧。”菊墨流着眼泪,却冲着启樱微笑了,“我也一直想,该怎么重新面对你。我找不到更好的办法,就把我的命给你吧。反正看不见你,我的命也就没了。就让你今天打死我吧,我的魂就能永远跟着你了。” “打死你?”启樱迷蒙着努力思考他的话,想了半晌却咯咯地笑开,“我才不傻!现在是在梦里,我打不死你的!小屁孩,在梦里你还骗我,你坏死了……” 启樱嘴上虽然骂着菊墨,可是身子却紧紧贴过来,踩着菊墨的脚尖儿,抬起她自己的脚尖儿来,还要勾着他的脖子,霸道地吻上他的唇。轻轻地贴合里,她还在他唇间呢哝,“臭小子,什么时候偷着长了这么高?你是故意的,你故意长这么高,就是不让我吻着你——那么怕被我强吻,所以就拼命向上长得这么高么?” 菊墨既悲且喜,被她撩拨得心潮澎湃,却又被她的话说得一径想要流泪。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靳家的子孙也个个都是硬脾气,都是宁肯流血不流泪的,可是偏生出他来,这样地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他也不想的,真的,他也想当铮铮铁骨的男子汉,可是他一遇见启樱就什么都忘了,听着她欢喜看着她伤悲,就都让他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 也许流泪事关一个男子汉的尊严,可是在她面前,他早已将自己的自尊捧献在她脚尖,全然没有了自我。 “是,都赖我,怎么就长得这么高。”他忍着脚尖儿的疼,撑着她的腰,顺着她的话往下说,“我这还浪费那么多粮食,我真是个坏人。” 启樱听他这么乖,终是满意地笑开,咬着他的唇呢哝,“你就是个坏人,你最坏……” 启樱喘息着吻他,整整一年的渴念便都在这一吻中爆发,再加上血液里窜行的药力,让启樱放弃了所有的自控。她咬着他,吮着他,诱着他,看他一吻不够,却再吻不着,于是便火急火燎地来寻她的唇,她便笑着身子向后仰下去,索性将她的体重都交到他双臂上去。 菊墨抱紧启樱,唯恐她摔倒,所有的注意力都都在唇上,只想含住她那调皮的丁香小舌……这样弯腰下去,却忘了自己腰间的门户大开! 这样俯仰之间,启樱的小手便贴着他的腰线一径向下去,挑逗又仿佛惩罚地扯住了他的裤带……菊墨刚好不容易压制住的渴望,又轻易被启樱点燃! 菊墨在幽幽光影里灼热地瞪住启樱那双调皮的妙目,轻轻呲起牙齿,“你若再敢碰那一下,我发誓我今晚一定要了你!” 启樱又岂是怕菊墨威胁的?分明这么久以来只有她威胁他的份儿……启樱在迷蒙之中又扬起骄傲,咬着唇儿目光灼灼回瞪菊墨,“我碰了又怎样?我就碰!” 菊墨弓着腰,双臂承托着启樱的体重,便腾不出手来保护自己——启樱的小手便沁凉滑入,在她惊讶的喘息声里,他再度被她握进了掌心! “小妖精,啊——!”就像独自踯躅于火烫的大漠,三天三夜没有喝过一滴水,却终于找到了一眼清泉,便纵身都跳入泉水中,将心神都埋入那清凉甜美的感觉——菊墨终究按捺不住,大吼出来! 启樱仿佛也惊吓了一跳,红了脸颊迷蒙抬眼望菊墨的眼睛,“原来,偷偷长大了的,不止是你的个子——它,也长大了。”启樱的脸红,却依旧以为是在梦中,所以便更放肆了一些,她小手抽紧,挑衅一般仰头去看他,“为什么在梦里,它也会长大?” 菊墨小兽一样闷哼,够不着她那邪恶的小嘴儿,便挣扎着垂下头去,吻上了她的乳——再这样下去,他会在这里就要了她!管她是还在药力控制下还是怎么,他都再也忍受不了了! 隔着衣裳,菊墨咬得启樱轻轻叫起来,“野兽,疼” 菊墨轻了点力道,换用舌尖儿逡巡,嘶哑着警告,“你再不松手,我会让你更疼……樱,我发誓,我会让你整夜地疼!” “你骗人。”启樱咯咯笑起来,“梦里,不会疼。而且梦就是梦,若真的疼了,一睁眼就会醒来。才不会整夜地疼,你撒谎。” 菊墨的男性自尊再也忍受不了,他一把将启樱抱回来,两人回复到直立的姿势。他的目光如火,在暗夜里闪亮,“不管是梦是真,我都会让你整夜地疼!让你疼得呻吟,让你疼得尖叫,让你疼得——在我怀中颤抖……然后听你求我,求我轻一点,别让你疼……” 暗夜助长了邪恶,幽光放纵了渴念。菊墨在自己的宣告中颤抖——他绝不再放开她,绝不!就算要来一场强暴,他也要让她彻底变成他的!若她还敢跑,他便天涯海角去寻了她,一次次让她成为他的女人,让她清醒认识到,她注定是他的,逃也逃不掉! ------------- 【今天更新到这里,大家假日嗨皮昨天是假期,大家各自有许多的安排,可是还有亲们特地跑上来给小四儿和启樱投月票,真是太感谢大家。也只有乃们,每个月第一天就会这样将大把的鼓励暖和和地送到某苏眼前来,让偶知道,每一天的坚持都不是某苏一个人,你们都在身边,陪伴。谢谢大家】 ------------ 139、樱花绽放  【六千字一并发出来,亲们注意翻页。】 - 外头又有杂沓的脚步声响起,仿佛是扶桑千代家的工人在修理电线,几次来回经过门口。片刻后藏室内的灯光忽然亮起,一时间周遭的玻璃柜子里的藏品又都恢复了珠玉容貌。 灯光乍亮,让启樱也被震动一下,仿佛从药力中隐约清醒起来。她怔怔抬头望着沐浴在灯光中的菊墨,仿佛一时分不清是梦是真。 菊墨却浑身一紧,急忙拉着启樱的手便躲到门后。启樱用力敲着额头,极力想要恢复神智,记起今晚来此的目的;她用力想要甩脱手,一边揉着额头一边指着内间的藏室,“不行,我还要进去。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汊” 散落在海外的清宫玉器很多,想要重新找回绝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但是那块“长宜子孙”的玉牌却是启樱这回非要拿回去的。祖父的身子越发不好了,她总归要将这块被祖父心心念念了许多年的东西带回去,搁进祖父的掌心,让他安心。 想及祖父的身子,启樱惶急得落下泪来。这回若是再拿不回这东西,下回就不知道祖父师父还有机会能看得见……启樱就越发急了,都顾不上现实的情势,便越是死命地想要挣脱菊墨的手,不顾一切地奔进内室去! 外头的脚步声又越发接近了,显然是工人在修理好电线之后,想要看看藏室这边是否已经恢复供电。菊墨不得不狠下心来,垂首盯住启樱的眼睛,“安静!朕” 启樱脑海中仿佛漾满了迷雾,仰头恨恨盯住菊墨,“你凭什么吼我,啊?你这回又是来拘捕我的,是不是?一年前你没能捉住我,一年后你还不会放过我,是不是?” 灯光幽暗,迢迢若雾,启樱摇晃着笑起,宛如暗夜中明艳绽放的樱花,“其实你一直都是在骗我!” 那样明媚动人的笑,却是为了吼出这样刺骨疼痛的怨恨……菊墨只觉自己眼睛一热,仿佛有热血直接冲开血管,冲进瞳仁! 可是眼前情势已经容不得他解释,他伸手扯住启樱的手腕,“我们先走!有话,慢慢再说!” “我不跟你走!”启樱还是站立不稳,却用力想要甩开菊墨的手。 “收藏室里好像有动静?”外头有隐约的嗓音传来。 菊墨急了,只能咬牙将背上的背包打开给启樱看,“你看这是什么!” “玉器!”启樱纵然眼神迷离,却也还能看得清,“在你这里!” 菊墨狡黠一笑,“想要么?那来追我!” 说罢菊墨抬手将架子上一个欧洲原产的青花陶器碟子扔向内间藏室去。哗啦的一声,果然引得外头人注意,“里头果然有动静!去看看怎么回事?” 大门被冲开,几个彪形大汉直接冲进内室去,菊墨身如灵猫,贴着门边一个转身,便奔进门外夜色中去! 他身子几个腾跃便到了墙边,抛出手中的飞虎爪,长绳带着铁钩子牢牢抓住围墙上的砖缝儿,菊墨捉紧长绳两三步便窜上墙顶。蹲踞其上,转头望去——果然,启樱也跟着他一同奔了过来;之前在亲密中被扯掉的面罩也重新戴上,已是完全看不清面目。 菊墨隐秘一笑,并未帮启樱爬墙,而是自己一头便载向外去,用最快的速度奔向宅子外的山林。山林中的树叶沙沙滑过肩膀,隐秘街灯照亮红叶扶桑的叶子,像是一泊一泊的鲜血,星星点点染满肩头。菊墨在夜色红叶里边跑便回首,看见启樱小小的身子锲而不舍一路追来。 菊墨边跑边笑起来,这一场事关生死的逃亡忽然变得这样幸福。什么生死的危机都被推远,他只感知得到红叶如霞,灯影如梦。这样地跑下去,直到海角天涯也不为远,直到生命尽头亦不算久。 可是幸福归幸福,菊墨却也并不敢轻率,他不断从脚边拾起石块,朝着四面八方不同的方向投掷过去。石块在寂静的山林夜色里漾起干燥的回声,引着追来的人走向错误的方向去。 可是依旧有顽固的人,一直追在他们后头。菊墨想了想,兜了个圈子绕到启樱后头去,从袋子里掏出两个“秘密武器”,点着了朝着远处的黑影就扔过去。“秘密武器”在空中爆裂成耀眼的火团,炸响砰然的声响,惊得那几个欧美大汉下意识掏枪还击——那些炸响的“秘密武器”像极了手雷,却其实不过是中国的花炮。 火光在山林中一闪即灭,菊墨却开心地在那一瞬间拍下被火光照亮的对方的脸孔,连同他们执枪的身姿。菊墨含笑再朝其他方向跑去,避开启樱的方向,变了嗓音用当地土著的语言大喊,“你们再追来,老子就把你们非法开枪的照片传送给警方!” 那几个大汉果然被震慑住,犹豫了几分钟才又追上来。菊墨早趁着这几分钟的空当打电话报警,山下随即便响起警车笛声。 $$$$$$$$$$$$$$$$$$$$$$$$$$$$$$$$$$$$$$$$$$$$$$$$$$$$$$$$$$$$$$$$$$$$$$$$$$$$$$$$$$$$$$$$$$$$$$$$$$$$$$$$3002 ------------ 140、如果真的有,一生一世(6000字)  【字一并发出,亲们注意翻页。】 - “暂停?”菊墨伏在启樱身上笑,小心翼翼用自己身子挡住启樱,“,你有没有搞错?这件事上也能暂停?如果一旦暂停了,就永远停下来了,那怎么办?” 那男警官也被问得一愣。 菊墨耸肩就笑,“或者警官你在家中,时常是在这个事儿上暂停的?汊” 那尽管登时就说不出话来了,他身边的几位同事也都极其努力地压抑着笑,目光都望向那警官。 “警官是从我女人口中的衔枚就担心我是在强迫她?”菊墨再度露出小男孩的萌萌小脸儿,冲那囧了的警官嫣然一笑,“其实,这就是我们的情趣儿,你也了解的吧?” 现场的气氛更加微妙,每个人都拼命忍住笑,还不得不做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来朕。 那警官有点想找回面子,便走上前来,“我总归要听这位女士自己来说。” 启樱将头都埋进自己的发丝里,真是恨不得钻进地缝。那警官还要在这个时候来问她?她不必活了! 菊墨继续不急不慌地笑,“你这岂不是侵犯我们的**权?” 那警官叹了口气,“事发突然,我这样决定也是为了保护你们的安全。我们刚刚接到有人报警,说山中有持枪歹徒出没……所以我们不得不盘查得严密一些,如果侵犯到先生你的权利,我接受你的控诉。” 菊墨只能一耸肩,“那好吧。不过我作为守法公民可以协助警方的工作,警方也要在盘查之后答应我一个条件!” “好!”那警官也自知理亏,便慨然点头。 “那你先问吧。”菊墨贼兮兮笑开,目光却定定落在启樱面上。倘若此时启樱向警官控诉说是他强了她,或者再提到之前的偷窃,那么他就死定了;非但只能眼睁睁看着启樱再从他生命中消失不见,更要耽误大事。可是此时他什么都不能说,只能无声望紧启樱。 “女士,呃,请先将这个摘下来。”警官也有些尴尬,帮着菊墨将启樱口中衔枚摘下来,“我想知道,这位先生,呃,他有没有强迫你?” 启樱搓了搓自己的面颊,很害羞地用发丝挡着脸,目光灼灼先仰头凝望了一眼菊墨,再悄然调转了落在那警官面上,“他当然有强迫我!你没看见么?” 像是一阵惊风掠过树梢,惊起不知名的夜鸟,羽声飒飒掠过头顶去……菊墨盯着启樱就怔了。心下已是做好了最坏的准备:也许启樱此时是要向他复仇,复一年前的仇,同样地也让他被警方擒获吧? 菊墨最初的惊愣过后反倒笑了。也好,如果这样一还一报能平复了她心里的伤,那他也再无遗憾。他便笑着凝望启樱的眼睛,神情上已是放弃了所有的防备和抵抗,他要启樱知道,此时此地,无论她向警官说什么,也无论那些话能带来什么样的后果,他都乐于承受。反正他也说过了,要将命都交到她手上,于是无论她怎么样决定,他都笑着接受。 更何况,此时他与她之间的关系已是不同。她成了他的女人,他便还有什么不能接受的?这一生的愿望已经完成了一半,纵然还有未来的那一半来不及完成,却也可以告慰自己,这一生没有白来一趟。 菊墨笑眯眯凝望启樱,那笑容萌萌的,甚至带着小孩子的一点无赖。灯影如烟,浅淡笼罩,看得启樱的心里奇异地轻颤…… 启樱当然明白眼前情势:她已经将他推到悬崖边沿,只需再伸出一根小手指,他就掉下去了。可是他竟然在这个时候朝她这样地笑,仿佛明知会被她害,却还没心没肺地全心全意地相信她。 启樱霍地别过头去,避开菊墨的目光,也避开警官探寻的眼神。 $$$$$$$$$$$$$$$$$$$$$$$$$$$$$$$$$$$$$$$$$$$$$$$$$$$$$$> 启樱是青蚨,野起来无可匹敌。她只一晃首之间已然尽数褪去了之前的羞涩,发丝乱舞之间野性绽放!朦胧夜色里,山林轻动,她仿佛是山林之间狂野的小野猫! “呃,是是这样。”警官也被吓了一跳,尴尬地向后退了几步,“那好吧,是我打扰了。你们请继续。” 从始至终,菊墨都只凝视着启樱一个人;从始至终,他都含笑注视着启樱的每一个表情。待到听见警官想要离开的脚步声,菊墨依旧托着腮帮子痴迷地凝望启樱,却出声轻唤,“,我们配合完你们的工作了,你们也别忘了我的条件——既然方才说了,山上可能有持枪歹徒出没,那么我们在山上野营就有危险了。” “警方有义务保证公民的人身安全,是不是?”菊墨这才缓缓扭过头去望警官,继续萌萌微笑,“那就请警官们在山下帮我们放一下哨,有劳啦!” 方才那警官自知理亏,想了想便也点头,“我就在山下的警车中,距离你们不远。山上若有动静,我会立即上来。” 菊墨含笑点头,伸手拥着启樱,两人四眼一同目送警官们下山,两张脸上更是矢志一同露出卖萌的笑容……直到警官们的身影从视野中消失,启樱这才一脚踹开了菊墨。 幸好两人还都在睡袋里,踹开却也没有踹远。菊墨磨蹭了一下就又爬回来,继续拥住启樱。 启樱握拳朝菊墨低喊,“你疯了么?你竟然还让警察在山下守着!他在这里守着,我们怎么走!” 菊墨一脸无邪又欠揍的笑,“今晚上,我本来就是不想走了啊。”说着伸手一点点爬上启樱的身子,“我还,没做完呢……” “滚!”启樱羞极恼极,伸开手脚就想将菊墨踹到十万八千里外去。他竟然还要做完?让警官在山下放哨,护卫着他做完?! 菊墨却跟个八爪鱼似的,死死抱住了启樱的手脚,让她无从用力,低声哄着,“嘘,嘘……山林拢音,咱们这么闹腾,下头的警官会听见啦!千万别露馅儿,别让他知道咱们打起来了。” “你!”启樱只能罢手,咬牙切齿地瞪着他,“你混蛋!” “我是混蛋,还不行么?你别生气了。”菊墨伸手握紧启樱的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帮她放松下来,“你先别生气,听我说完。就算暂时千代家的追兵退去,却不等于他们真的放弃了追击咱们两个。咱们两个要是还趁着夜色这样逃跑,说不准就会被他们给追上,或者半路伏击,趁着夜色死在山林里都没人知道。所以不如在这里先呆着,熬到天亮就安全多了。” 启樱挑眉。 菊墨用力点着头,发誓自己说的是真的,“而且让警官在山下守着,这才能确保那些家伙不敢再进山来。这样咱们就是安全的。等到天亮坐着警车离开,我们就会安全离开这里。” 菊墨继续动之以情,“樱,也许你我的性命没什么值钱的,死了也不会让地球因之停止转动——但是,那些玉器却是轻率不得。”菊墨指着被他埋在他们两人睡袋下头土坑里的玉器位置,“如果我们出了闪失,或者是死了,那它们就更无法保全,甚至也没机会再回到中国去。就算为了它们,咱们也不能轻率,你说是不是?” 菊墨的话一下子戳中启樱心里的痛处,她别开头去,用力呼吸,“好吧,就算你说得对。” 菊墨喘息了下,再贴着启樱的身子滑上来,“其实我也另外有私心,我知道瞒不过你。我好不容易才拥有了你,我不想就这样草率结束——樱,今晚,我不想放开你。” “你休想!”提及之前半途而废的事,启樱早恼羞成怒。 “樱……”菊墨一贴着她的肌肤便已情动,“事已至此,你想退回去,已经是晚了。”菊墨拥紧启樱,“方才,疼么?” 启樱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事儿呢。就算不继续进行下去,却也已经无法改变她成了他的女人的事实……启樱羞愤落泪,“你混蛋!谁准你问!这样的话,亏你问得出口!” 不知如何该掩饰这初次的青涩,更无法从容谈论,启樱只能用小性儿来当挡箭牌,恨不得赶紧堵住菊墨的嘴,可别让他再说下去了。真是——羞死人了…… 菊墨却叹息,“那我说我自己吧。樱,我疼……” “你!”启樱真是没法儿活了,他竟然还跟她说他疼!他是男子,还没听说哪个男子会疼的! “我真的疼。”菊墨一瞬不瞬地凝望启樱的容颜,知道她那娇蛮下头其实藏着的是无比的娇羞,他便越是喜欢得难以自持。这样的启樱,他只想将她抱进怀里,深怜密爱,不让她再这样藏着自己的情绪,“刚刚就进行到一半,我憋得好疼……你也知道,这是我的第一次哎,若是第一次就这么半途而废了,那说不定日后就真有麻烦了……所以你看,我是那里疼,加上心里也着急地疼……” 菊墨赖皮地一点点缠紧启樱,“好姐姐,你就这么忍心看着我疼?你就这么忍心眼睁睁让我日后坐了病?好姐姐容我这一晚吧,这可是救了我的命,解了我的疼……” 菊墨在华侨堆里长大,听着的都是老戏文,那些公子佳人脸酣耳热时候的呢哝便是如此,他此时便也这样呢哝了出来。启樱听着又是好笑,又是害羞,结果身上就越发酥软,没凝起力气来推开他。结果就被他寻了空,就那么硬生生地又攻了进来! “哎呀,你!”启樱慌忙踢蹬,可是四肢的动作却适得其反,反倒帮他更深地攻击进来! 菊墨这一回再不迂回,像是小兽般撑起上身,目露凶光,加速深攻! 启樱身子小,终归吃亏。她踢蹬不开,双脚已是自行攀住菊墨的腰,颠簸在他制造起的汹涌浪潮中,再难抵抗…… 菊墨也再不按捺,男生青涩微甜的嗓音,混合着雄性动物征伐时的粗哑一并绽放,合并成魅惑的吼声,在启樱耳畔声声爆开。启樱的身子被他霸占着,就连听觉也都被他一并占据,便只能看着自己的魂魄越发高高飞升去,不再属于自己;而山林中的躯壳,只能随着他一并摇曳上一波一波的高峰,随着他的雄性嘶吼,一同发出女子绵长的娇吟…… “混蛋,不行!”启樱被推上巅峰的刹那,指甲都抠进菊墨的肩胛,嘶声警告他。可是他却像个蛮横无礼的孩子,不容拒绝地将他所有的灼热推送进了启樱的最深秘处! “混蛋!”当一切终于结束,启樱一口咬住菊墨颈侧哭出来,“告诉过你,不准的!” 菊墨抱紧启樱,“你对我说过的不准,已经太多:不准我跟着你,不准我爱你,不准我吻你,不准我将命都交给你……我从头开始就没答应过。能答应你的,我都答应;偏就只是这些,永远都不答应你……” “我就是要跟着你,就是要爱你,就是要吻你,就是要——将这一切都给你!我知道你会说我无赖,说我混蛋;可是我就这样缠定了你。你不要我也偏偏给你。樱,我要你知道,这就是你的命,无论你怎么逃,也逃不脱;我要你,死死生生都要跟定了你!” 菊墨无赖地咬回启樱的**儿,“我还要你给我生宝宝。就这样定了。” “你——”启樱满腔子的怒火,一大堆想要骂出来的话,却都被菊墨提前给说出来了,她反倒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能愣愣望着那个满足到了极点的家伙开心地伏在她身上,闭上了眼睛,身子又沉又热又汗湿地微微发出了鼾声。 “混蛋!”启樱只能无力倒下去,转过头,看山风飒飒掠过红叶扶桑,摇曳起一山的乱红。 ------------ 141、秘戏(6000字)  【字一并发出,亲们注意翻页。】 ------- “哎,提提!” 提提的手带着南太平洋的热度,烫烫地握住婉画的手。婉画明白那是他直白真挚的心意,但是她还是被烫着了似的急忙甩手,想要逃脱。 提提是质朴可爱的男孩子,从她来到大堡礁,帮了她许多。提提的父亲是当地土著的酋长,提提虽然是土著人,却仍旧拥有良好的教育背景,以及不菲的身家。当地的导游曾经跟婉画特地提到过提提,说提提是珊瑚海的王子…汊… 可是婉画却都不放在心上。 她来这里就是构思故事的,至于什么王子,什么爱情,都不该与她有关。 可是提提太有劲,婉画一甩竟然没能甩开。婉画正在为难之际,耳畔忽然传来一声慵懒的命令,“放——开。朕” 声音从婉画后方传来,婉画听了便只觉脊背一凉,惊愣瞪着眼前的提提,都不敢呼吸。 提提黧红色的面庞也是一紧,他眯起眼睛来瞪向婉画的身后,仿佛有些意外,竟然会有人对他用这样不礼貌的语气来说话,“这位先生,你说什么?” “我说,放开。”背后那个声音依旧不疾不徐,像一头狮子在慵懒地伸着懒腰的时候发出的呵欠声。 可是狮子总归是狮子,就算打呵欠的狮子,难道就不会一口咬断人的头颈了么?婉画紧张得更抽紧了鼻子,冲提提挤眉弄眼做表情,意思是千万不要去招惹野兽;最好两人就这么悄悄儿地离开就好了。 提提看见婉画的古怪神情了,便以为是婉画害怕,便越发紧地握牢了婉画的手,柔声劝慰,“画你别怕,有我在这里,没人敢对你不敬!” 婉画知道提提也是上来倔脾气了,只能努力笑起来,回握住提提的手,“啊,提提你不是说要冲浪给我看?啊,那我们快走吧,快走吧……” 赶紧走开,避开那尊瘟神就好了。反正她也没回头去看,所以就当他不存在好了。 “靳婉画。”却没想到身后那家伙却不肯放过她,而是喊出了她的全名。婉画要是再想装作不知道他在,那就有点太掩耳盗铃了。 “画,他认得你?”提提有些惊愕,“他认得你,可是你并不认得他?” 婉画被提提的问题绕得有点晕,她伸手按着自己额角,努力笑得没心没肺地转过头去。继而大惊小怪地叫起来,“啊?原来是你!你怎么会来啦?哎呀,我都没听出来是你的声音……” 婉画自说自话得开心快乐,可是她的笑容却在对方并不苟同的严肃里一点一点地垮了下来。不管她怎么装作不在乎的样子,对方就是一脸的全不相信,她还有什么意思? 可是不得不承认,在这海水环抱的南太平洋岛国上重遇那位大漠王子,感觉起来真的有点像天方夜谭。 是哈里。 他今天没再穿身在沙漠王国时候的白色长袍,而是换上了纯白的断袖恤,高高挽起袖口,露出贲张的肌肉;下头穿着卡其色沙滩裤,同色系的沙滩鞋,强健的大腿上有点嚣张地露出阳刚的汗毛。他鼻梁上卡着太阳镜,整个人在南太平洋的炙热阳光下闪闪发亮又嚣张神秘。 婉画还泄气地咬了咬牙,因为目光一不小心溜到他身周去,发现已经有几位欧美美女立住,惊讶地回首打量他;更有不淡定的已经跟女伴一同对他指指点点,还拿起手机合照! 这家伙,就算他褪去沙漠王子的身份和名号,就凭他这副长相,走到哪里依旧是目光的焦点。这样的家伙,生来世间就是为了制造轰动和混乱的。 真是的。 婉画就越笑越泄气,索性也就收了笑,直不楞腾瞪着他,“你来这里干嘛?” “画,他是?”提提走上来与婉画并肩,并且将婉画一半挡在背后,以防备的目光瞪着哈里。 “他是,呃……”婉画有点为难,不知道该如何向提提来介绍哈里。她每天都看本地新闻,没看见官方有消息说迪拜王储殿下来访,那么哈里这次来怕又是偷偷变换了什么身份来的。反正他们那长相,一般人都分不清谁是谁,胡乱安上个姓名,连护照上的照片都不用换掉,就能骗过人去。她只是不知道他此番来,又该是什么身份,叫什么名字。 “哈桑。”哈里却的目光却穿过太阳镜只静静飘落在婉画面上,“我来这里,是来,呃,找回一样我丢失的宠物。” 婉画心里轰然一声,只抬头瞪着他,又怕是自己会错了意。 倒是提提问出口来,“你在这里丢失了宠物?” “。”哈里对付起提提来就自如多了,“不是在这里丢失,是在中国丢失的。不过听说有人将我的宠物给带到了这里来。” “哦,是这样。”提提倒也友善,伸手去跟哈里握手,“你可以给我描述一下你宠物的特征,我可以帮你向警方报警,本地警方会帮助你。” 婉画的脸仿佛被海水映着的阳光照得有点热,她连忙扯了下提提的手腕,“别管他,我们走吧。” 哈里果然不让婉画失望,他轻轻耸肩笑了笑,回答提提,“我的宠物……跟她长得很像。” “尼玛!”他都说出来了,婉画还用客气么,她跳起来就想骂他。 “你看,就是这样。”哈里竟然笑起来,促狭的目光透过太阳镜,温柔地落满婉画周身,“女人发怒起来也像是猫科动物,我的宠物也是猫科动物。” “哦,原来是只猫啊!”提提恍然大悟地笑起来,“特征告诉我,我帮你说给警方。” 哈里却摇头,“是我自己不小心弄丢了它,我要自己将它找回来。” 婉画再也承受不了他那似乎笑谑,却又似乎无比深情的目光,赶紧转身握住提提的手,“提提,我们走吧。这里好吵,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去说话——”婉画说着还特地回头瞪了哈里一眼,补充上一句,“找一个,只有我们两个人独处的地方。” 提提果然面露喜色,婉画说完了赶紧拉着提提的手就跑;都不用回头,就能感受到背后正有一股巨大而又邪恶的烟尘,化作骷髅脸的形状,无声尖叫着追击过来。 耶,好吓人呀。 菊墨远远瞧见自己的家。小小山坡上,大片绿色草坪中间的白房子。房子背后就是青山,山边有一条清澈见底的山溪。这景致真的好美,美到让人一头扎回家了就不想出去,忍不住想着也自己弄个这样的房子,然后守着自己最心爱的人朝朝暮暮,从此只携手看花开花落,再不理人间潮涨潮落。 于是他很是能理解老爸的心情。身为靳家的儿子,老爸算是最“忘本”的那一个,当年来了美国,认识了老妈,就从此乐不思蜀,携着老妈找到这样一块美得不染尘埃的地方隐居起来当神雕侠侣,不再理靳家子孙肩膀上的担子。 哪怕从那以后背负上奶奶的埋怨甚至是责骂,还有祖宗在祖坟里夜晚冒出来的青烟白眼。 他也想这样,真的。 可是他也明白,怕就是因为老爸当年遁了,逃避了身上的担子,于是祖宗们便都将老爸的账单寄给他,让他不但要付完自己的账单,还得将老爸的欠债都一并还上。中国人的那句老话儿说得好啊——父债子偿,所以你永远不必担心会有呆账坏账,就像愚公他老人家笑呵呵说的那句话“子子孙孙无穷匮也”——除非欠债的那个人断子绝孙。不过“断子绝孙”本身,对于那人来说,也已经是很严重的一个惩罚了,从感情上会让债主得到一些补偿。 菊墨隔着大片的草坪看见自己的家,于是就一下子悲从中来。 他是安安全全地从扶桑小镇回来了,可是他却是空手而归。不但丢了袋子里的玉器,更丢了启樱。 $$$$$$$$$$$$$$$$$$$$$$$$$$$$$$$$$$$$$$$$$$$$$$$$$$$$$$$$$$$$$$$$$$$$$$$$$$$$$$$$ 约瑟芬冷笑耸肩,“那样天使一样漂亮的,你都不喜欢;莫非你喜欢我这类型的?” “拉倒吧!”菊墨懊丧地低头走上台阶,看都不看约瑟芬一眼,闷闷地走进房门,“除非我脑袋让驴踢了!” 天杀的,他究竟是哪里算错了啊啊啊! ——难道,她真的不是窃贼?难道她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家政女仆? 鬼才信吧! 菊墨大口喝水,约瑟芬则尽职地帮着菊墨收拾东西。约瑟芬拎起睡袋就笑,“你不是说要去参加同学的生日聚会,怎么还带着睡袋?” “你管得着么?”菊墨越是气不打一处来,“我们玩儿的花样多着呢,你少见多怪。我们还搞睡衣派对,就不能这回搞个睡袋派对?” “哦。”约瑟芬背过身去,“其实你们下次还能搞个纸尿裤派对的。” “噗——”菊墨口中一口水就喷出来,“你说什么!” 约瑟芬不着痕迹地笑起来。背着身子不被菊墨看见地,她的目光落在那条睡袋上,却是漾满了温柔。一条简单的睡袋,潦草地还粘了些山地的土壤和草叶,可是却承载了她一生中最柔软、最珍贵的一段记忆。 约瑟芬小心将睡袋折好,安放齐整。 ------------ 142、丈夫的权利(6000字)  两人寒暄几句,孟紫仙便被入口处的一阵动吸引了目光去,转头去望就笑了,“是梓书姐来了!” 一直意兴阑珊的贝鹤鸣这才一震,站直了身子,将目光投向那边去。却又不想让人看出他的在意来,于是再向后退去一步,将身子更深地埋进阴影里。 梓书跟贝鹤鸣之间的关系,一直是秘密。除了菊墨和婉画这两个猴儿精的猜得到他们之间有私人的感情纠葛之外,外人是不知道的。孟紫仙只知道梓书在新加坡期间曾经于贝氏供职,孟紫仙便扭头冲贝鹤鸣说,“贝大哥,我们一起上前打个招呼吧?” 今晚的梓书并非单刀赴会。她身畔伴着器宇轩昂的男子,她的手臂搭在那男子臂弯,随着脚步,那男子还会小心地伸手过来扶住她的纤腰。两人的亲密已经毋庸讳言,旁人的目光就更是百般艳羡。 贝鹤鸣狠狠啜了口酒就摇头,“算了吧。汊” 孟紫仙挑了挑眉,只好说,“那贝大哥现在这里喝一杯,小弟先过去打个招呼再过来。” 贝鹤鸣点头,望着孟紫仙离去。 隔着遥遥人影,看孟紫仙立在梓书和那男子面前,紫仙甚至微微向那个男子躬身;继而与梓书拥抱。梓书早知道紫仙是菊墨的好友,又猜到一年前孟家那场窃案实则是紫仙在帮忙,于是这一年来跟紫仙的相处也越发好,简直将紫仙当做自己另外一个弟弟来看待一样朕。 贝鹤鸣再将目光调到梓书身边的男子面上去——金煜褀,省委金书记的公子,谁人敢不识? 一位是省委书记家庭,一位大军区的首长,这都算是本省最顶尖的家族,早听闻说金家有意与靳家做亲,目标是靳家二少靳兰泉。只可惜靳兰泉早已情定小老师,拂了靳家的意思;可是如今眼见靳梓书与金煜褀越走越近,所有人倒也都是乐见其成——靳兰泉跟金莎莎没成,金煜褀若是娶了靳梓书倒也可以代替。不管怎么,金家总算是与靳家结了亲,这就是最要紧的。 众人都与梓书和金煜褀寒暄,孟紫仙仿佛与梓书提到了他,贝鹤鸣就看见梓书的目光忽地掠过众人向他的方向瞟来了一眼。贝鹤鸣就一紧张,很想依旧保持自己慵懒的样子,却还是不小心站直了身子。那紧张就像当年在贝氏,第一回走进祖父的董事长办公室…… 不过梓书的目光只瞟了那么一眼就又错开去,依旧笑意风华,与周遭的人寒暄。仿佛他不过是一个极普通的存在,能博得她一眼转眸,却再没更多的。 贝鹤鸣心头无名火起,反倒起身捏紧了酒杯走向众人中央的他们二人。他先与金煜褀寒暄,金煜褀也在各种场合见过贝鹤鸣,便也客气作答。随着人群,贝鹤鸣终于站到了梓书面前。贝鹤鸣要努力控制自己,才能不让自己这一刻的屏息泄露出来。 今晚的梓书穿黑色天鹅绒的晚装长裙,大的领子勾勒出她完美的颈子和胸线。她颈子上没有如同其他女士一般选用耀眼的钻石,而只是盈着锁骨戴着一串珍珠。珠子并不大,但是难得颗颗圆润,有着几乎一致的大小。 贝鹤鸣几乎咬牙切齿地想,她穿这样露,在金煜褀身边,金煜褀只需微微垂眸,就能窥尽她美好的胸线! 许是他的目光有些放肆地滑过梓书的胸线,梓书便察觉到了,虽然没有说话,已经用凌厉的目光冷冷警告他。她原本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笑容从容,仪态万方,骤然这样向贝鹤鸣露出警告的神色来,非但没让贝鹤鸣着恼,反倒让他满意一笑。 她对他,依旧做不到当做空气一般不在乎吧?原来心上长刺的,不止他自己。 “贝先生曾经是梓书的老板。”金煜褀插话过来,手臂环护在梓书腰侧,“听梓书说,她在新加坡度过了几年很愉快的时光,相信是贝先生对梓书照拂颇多。有机会我还要单独谢谢贝先生。” 便有人凑趣,“不如就在金公子跟靳小姐的婚宴上,请贝先生喝一杯媒人酒吧!” 一呼百应,于是周遭的人便都这样热络地说起来,继而将话题的重心再转移到金煜褀与梓书未来的婚礼上。 梓书便羞红了脸,“大家说笑了。” 金煜褀笑得却更是愉快,“是我不够努力,应该早点赢得梓书的点头。” 一众喧哗,个个面上都是玉成好事的笑。只有贝鹤鸣觉得手上这杯酒越喝越冷,越端着越沉重。 梓书对这场面应付得也有些疲惫,便借故去洗手间。 结识金煜褀是因为金莎莎。当初做《玉华天宝》,梓书跟涅槃合作。梅轩和兰泉都在日本,涅槃的日常经营工作便由金莎莎负责,梓书不可避免地与金莎莎经常碰面。偶有一次,两人在外午餐,遇见金煜褀。结果两人一谈如故,金煜褀便经常让妹妹邀约梓书一同出去。再后来,金莎莎借故推脱,三人行便变成了二人相约。 靳家所有的长辈,甚至是公司的人都已经看出来金煜褀的追求之意。家中长辈更是合力推动——当初兰泉没跟金莎莎好,靳家在情面上已是欠了金书记家一回;如果能从梓书这再找回来,当然是最好的。且金煜褀是难得的出身高贵而为人不骄的,也是个能入得靳家长辈眼的好青年。 梓书又一时说不出什么拒绝的理由来,便这样被外部的大环境推动着,一步一步与金煜褀走得近了起来。 $$$$$$$$$$$$$$$$$$$$$$$$$$$$$$$$$$$$$$$$$$$$$$$$$$$$$$$$$$$$$$$$$$$$$$$$$$$$$$$$$$$$$$$> “你妄想!”梓书气急,霍地扬手要打来! 他竟然这样无耻,她从前怎么没看穿过! 手腕却被贝鹤鸣顺手捉住,他的黑瞳在走廊幽暗的灯光下亮得惊人,“梓书,你抽的烟是我最喜欢的味道。你今晚忘了带火机,我却忘了带我的烟。我既然帮你点了火,你总归该帮我尝一尝这烟草味儿……” ------------ 143、罪孽(6000字)  宁静的白房子,忽然传来“砰”的巨大响声。随即一个圆形物体便从房门中涌出来,沿着山坡一路向下滚到了白房子的台阶下。 周遭的邻居都惊讶望向那边。 那圆形物体滚到台阶下终于变形成为人类,原来是杰森。杰森捂着脸就朝着房门怒吼起来,“靳菊墨,你有病吧?你竟然敢打我!小心我报警!” 周围的邻居也按着美国的思维走过来帮杰森查看,并询问是否需要帮他报警。 菊墨懒洋洋立在门口,“你报啊。你信不信就算当着警官的面儿,我还有办法打你?”菊墨说着狡黠一笑,懒洋洋一步步走下台阶来,凑到杰森面前,“我这样用暴力揍你,那是便宜你,是还念着咱们俩的同学情谊;实话不瞒你说,我有的是办法让人看不出来痕迹地揍你——到时候,你受的伤就不是这点皮外伤了。汊” 杰森当时脸就绿了。 菊墨说这话是有渊源的。当初菊墨他们刚上高中的时候,杰森等一班欧美少年是很想欺负一下这个看似瘦弱的东方少年的。高中生正值生长发育的旺盛期,少男的荷尔蒙分泌太过旺盛,又无处发泄,就会没来由地寻机欺负人;而菊墨这样的东方少年不可避免地成了他们的假想敌。 那是一场美式足球赛,杰森跟几个小子没设了个陷阱,一个小子自己绊在菊墨身上倒地不起,于是那几个就都糊上来想要借机群殴菊墨。杰森为首,他只来得及看清那个温和的东方小孩儿眼睛里闪过的一缕奇异的黑色光芒,便只听见周遭几个小子都呼天抢地哀号起来朕。 他的手腕也被菊墨捉住,不过杰森还没觉得有什么要担心的。他的身材比菊墨强壮,他不可能挣脱不了——结果在一群已经倒地的身影中,菊墨独独站在了他眼前。杰森又从菊墨眼睛里看见了那缕一闪而过的黑色黠光。杰森就那么一闪神的工夫,紧接着他就凄惨大叫了起来——原来他的关节竟然无声无息中被菊墨给卸开了! 从那以后,双方还有过几回不大不小的较量,杰森都是人多势众,菊墨却永远都是气定神闲。最后那回是在实验室,菊墨仿佛懒得跟他们动手了,做着实验呢,直接从实验桌上抽出一把窄刃的刀子来。杰森开始还被吓了一跳,以为菊墨要刺他;结果菊墨只是抬起眼睛来,朝他孩子气地眨眼一笑,然后举起那把刀就朝他自己的手指刺去! 那是一种无声的挑战,杰森明白。如果想要不服输,你就得至少跟菊墨做出一样的动作来,一样用刀来刺自己的手!杰森当场就堆了,惨白着一张脸当着全班所有人的面向菊墨认输,并且发誓从此当朋友,再不挑衅。 虽然事后证明菊墨是在骗人,他的手指极其灵活,他在刀子刺下的那一瞬间将手指移开了位置,不过从外人眼里看上去还是直接刺中手指——而他手指上出来的血,不过是做生物实验的时候事先被他藏起的动物标本的血液罢了。 可是他的实力和心智都已经通过这几回较量显示出来,杰森也不是傻子,他知道自己再都不过菊墨,索性及时罢手,将打不过的对手变成自己的朋友。 杰森就赶紧向周遭围过来的路人抱拳,“没事没事,我们朋友之间闹着玩儿呢,就不烦劳各位报警了,省得浪费纳税人的钱。” 众人散去,菊墨傲然挑起了唇角,“算你识相。你走吧。” 杰森还有些不忿,起身朝菊墨喊,“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啊?她又不是你女朋友,你也说了你没那个心思的,怎么就不准我了?” 菊墨停住脚步,缓缓转头。却朝着杰森露出大大一个笑脸,只是眼睛中剑光凌厉。他红唇微挑,只说了一个字,“……滚。” 杰森还不甘心地嚷嚷着,不过已是不敢追过来。菊墨转头望门口,约瑟芬静静地傍着门框,无声望着这一切。 “其实,你又何必管我?” 菊墨进门的刹那,与约瑟芬擦肩而过,约瑟芬轻声问,“他也不算对我做了什么太过分的事。他没强迫我,他只是向我直白表达了想要跟我上床的意愿而已。我都没觉得被唐突,你又何必为了这事跟他打起来?” 约瑟芬没看菊墨的脸,依旧面无表情地说,“事发在你家里。按照联邦法律,他若受伤,你难辞其咎。或者我可以认为,平时的你都是装得闷,实际上你对我也早有独占之心?” 菊墨立在门廊的影子里,真是不知道该朝着约瑟芬哭还是笑。就算他揍了杰森,她怎么就好意思认为是他对她有意思? “好吧这也许是东西方理念上的差异。”菊墨转头静静望着约瑟芬,“也许你们认为天经地义,在我却不行。我不能接受一个人只为了性就要求跟一个女生上床,在我的观念里,若是真要了一个女生的身子,就要同时奉上自己一生的誓言。如果你真的不介意,那你现在出去找他也还不晚;只是不要在我眼前,我看不惯。” 菊墨的音调很冷,可是约瑟芬却还是只觉眼睛一湿。 从前听他说要将性命都交给她,她也许还会觉得他是少年痴言;可是此时她不是启樱,她是约瑟芬,是一个与他瓜葛极浅的异国女子,他依旧能这样说……足见,他心之诚。 于是此时想起那晚将自己给了他,她第一次觉得了自豪。 中国人的观念里,女子最怕“所托非人”,那么遇见的是这样年少却重情的少年,将自己的第一次交出去便也都值得了吧? 杰森终于骂骂咧咧地走了,菊墨立在窗边喝水。缓缓转过来盯着约瑟芬,“有一句话,我必须要明白告诉你。也许我上次离开之前,还不介意跟你玩儿一点猫捉老鼠的游戏,但是从现在开始,不行了。我是想过借着暧昧的机会,把我的护照从你那偷回来;可是现在我绝不会再靠近你。” “为什么?”约瑟芬问。 菊墨望向之前杰森的背影消失的方向,“与我对杰森的态度类似:我从前也许还是自由的,可能可以随便笑谑;但是现在我已经不再是属于我自己的,我便不能再与任何异性有任何形式的过分举动。” 约瑟芬一怔。 菊墨的目光望向遥远的虚空,面色红了下,“约瑟芬,我心里早就有了个人。就算她不在身边,就算她也许没这么要求,但是我也要信守我自己许给她的承诺。从此我的身心,都只能属于她一个,再无旁骛。” 菊墨说完就撂下水杯,转身轻飘飘地上楼去了。他之前对约瑟芬说话的态度是严厉的,可是一说到他心里的女孩儿的时候,他登时就变成轻飘飘的了。他收起了全部的凌厉,像这世间任何一个情窦初开的小少男一样,满脸的粉红,满眼睛飘的粉红彩带。他这状态可能他自己没能意识到,可是却都一点不落地看进了约瑟芬眼里。 楼梯上噔噔响着他的脚步声,约瑟芬的眼泪却无声跌进了洗碗池里。 “哎,约瑟芬。”菊墨的嗓音忽然又从约瑟芬背后的二楼栏杆处传来。约瑟芬赶紧收摄了下心神,并没回身,“你说。” “哎,我怎么觉着你有点怪啊。”菊墨两手插着裤兜,盯着约瑟芬的背影,“我说你怎么做到面无表情的?我才总结出来,好像你无论喜怒哀乐,这张脸都是一个表情啊。哎你怎么做到的,我觉得挺酷的,你教教我呗?” 约瑟芬一惊,手里的碗险些跌进洗碗池里去。 幸好菊墨在楼上又恢复了小孩儿的模样,嘻嘻哈哈笑起来,“哎你别这么紧张啊,我就是开个玩笑。看你肩膀都耸起来了,你想当奥特曼啊?” 他的笑声连同他的脚步声一同消失在走廊尽头,约瑟芬腿一软,跌坐在凳子上。 她怕是再瞒不了他多久了。他已经发现她面无表情,只需再深思一步,就能想得到她面上是戴着面具的。如今的硅胶面具几乎已经可以以假乱真,但是唯独描摹不来人类瞬息万变的面部神情。 她该走了。 夜色深宁,约瑟芬挂好窗帘,映着幽幽的光,照着镜子,将自己面上的硅胶面具脱下来。这一幕场景若有人看见了,会直觉目睹《画皮》的拍摄现场。 说得没错,其实约瑟芬用的面具就是与《画皮》用的道具同种材料。 当初《画皮》拍摄的时候,有一个镜头是周迅面对赵薇,一点点将自己的人皮撕下来。那是影片中含金量最重的一个镜头,直接点画皮的主题,而且制作的难度最大。 可能有的观众会觉得那撕开的人皮只是特效做出来的虚拟影像;实则不然。那是真的制作了人皮的道具。化妆师花了百万巨资从美国买来这种硅胶。这种材质与人皮极为相似,几乎可以以假乱真。 约瑟芬卸掉面套后,从背囊里掏出了菊墨的护照。 虽然约瑟芬很丑,其实她倒是宁愿一辈子当约瑟芬。至少她是个普通的女子,可以享受平凡却宁静的生活。爱自己想要爱的人,做自己喜欢的事,不必左右为难,没有进退维谷。 而她金启樱,才是套在人皮之下的虚无灵魂。所做的一切不过都是为了这个名字、这副皮囊,半分由不得自己。 “啊,放开我,你放开!” 走廊里陡然传来的尖叫声传进大厅来,让所有人的笑语喧哗都停住。 孟紫仙只静默了不到一秒钟,便将手中的酒杯扔给赵旗珠,转身便跑向大厅的门。随即,金煜祺也跟上来。两人在门边对了下眼神儿,谁也没说话,却从对方的反应上印证了自己的猜测。 孟紫仙想了一下,伸手拦住金煜祺,“金大哥,我先去看看。大家都好奇,这里也只有你能压得住阵。” 金煜祺面色有些不好看,却还是点头,“那有劳紫仙你了。” “客气。”孟紫仙笑笑,“我拿梓书姐当自己的亲姐姐。” 不出紫仙所料,发出那声尖叫的果然是梓书! $$$$$$$$$$$$$$$$$$$$$$$$$> “梓书,你怎么了?”贝鹤鸣又惊又痛,一把抱住梓书,“梓书你看看我,是我啊!” 梓书双眼失焦,原本黑葡萄似的瞳仁,此刻看上去印着一片苍白的迷茫。 贝鹤鸣吓得急忙去拍梓书的面颊,“梓书你别吓我,梓书你醒过来。我错了,我知道是我错了。我求你醒过来,哪怕你从此再不理我……我求你,醒过来。” 紫仙此时赶到,来不及细问,便一把抱起梓书,奔进洗手间,将门锁上。 紫仙冷静地用手帕接了冷水,拍在梓书额头上,便给梓书按摩额角……贝鹤鸣双膝跪倒在梓书身畔,堂堂七尺男儿,这一刻泪落如雨。 梓书终于缓了口气,不再双眼直挺挺地苍白,而是软着躺倒了下去,像是睡着。 紫仙这才长吁了口气,转头来望贝鹤鸣,“贝大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多亏有紫仙,否则贝鹤鸣都不知道该怎么办。贝鹤鸣便没瞒着紫仙,狼狈垂头,“我想吻她。” 紫仙轻轻阖上了眼脸。这四个字就够了,便不必追问他们之间从前发生过什么,更不必想象今晚两人又说过什么。他想吻她,必定是爱极了,今晚又是被逼急了才会做这样唐突的事。他是贝鹤鸣啊,在商场上被称作眼镜蛇的男子,他今天如此失态,只能说明他用情之深。 紫仙叹了口气,“贝大哥,无论如何今晚不宜被人知道你们之间发生过什么。此处也不宜久留,稍后开门后,请贝大哥一切都依照我说的为准。”紫仙定定凝望贝鹤鸣,“今晚最重要的是保全梓书姐的骄傲。” 紫仙不会老派地说“名节”,而是说“骄傲”。贝鹤鸣听懂了。这世上恐怕也不会有人比他更明白梓书的骄傲。贝鹤鸣便郑重点头,“紫仙,今晚我心已乱,多亏有你。” ------------ 144、好想你(6000字)  紫仙亲自陪着金煜祺送了梓书回家,确定梓书没事,这才转头回来。路边的小饭馆里,贝鹤鸣已经喝到酩酊大醉。他面前的几碟子简单的炒菜几乎没动过,只有酒瓶堆满了桌面。 老板娘是个朝鲜族的老大娘,见紫仙来就嘱咐,“快劝他别喝了。我说了也不管用。这么喝急酒,是要出事的。” 紫仙忙道谢,付了账单扶着贝鹤鸣出来。 老工业区的住宅楼,依旧还是十几年前的模样,时光到了这里仿佛已经停步。贝鹤鸣醉眼朦胧地抬头环望四周,冲紫仙笑,“这家老板娘的咸菜拌得最好吃。她如今都成了老太太了,都成了老太太了……” 贝鹤鸣一甩胳膊,“那边,以前还有个豆腐摊。那家的水豆腐做得嫩极了,刚出来的时候还是热腾腾的,买了一块跑回家里去,拌上酱油和辣酱,甭提有多下饭……汊” 紫仙听得惊诧,“贝大哥,你早年来过这边?” 贝鹤鸣听着就笑了,趁着紫仙去提车的工夫坐在马路牙子上,环望这一片几乎毫无变化的住宅楼,一时间悲从中来,视野渐渐被泪水模糊。曾经以为自己最憎恨的就是这里,自己这一生最不想回忆起来的经历就是在这里的那段时光。 新加坡真是个好地方,天青水碧,政府对环境的爱护几乎到了苛刻的地步,那里头顶的天空没有这里曾经的粉尘黑盖;那里温暖湿润,绝不会有这里冬天的干燥寒冷……可是新加坡纵然有百种好,却永远代替不了这里。此时他最难过的刹那,就连想要喝一杯酒,都还是管不住自己的脚,又回到这里来朕。 还记得当年卖咸菜的朝鲜族阿姨,此时已经成了老太太,生意从临街摆摊变成了拥有一个小小的饭馆。也许生计的改善并不大,但是毕竟是好了许多。还有当年跟祖父两人分享一块豆腐的辛酸过往,此时却记得的唯有那豆腐独有的香甜滋味…… 都说回忆有美化的力量,它能将过去的疼痛都点点抚平,让人只记得过去的好。所以老人们其实当年吃糠咽菜,现在却还要说那些糠菜都比如今的精细食物好吃……也正是因此,冯小刚才会惊诧,他们在拍摄《一九四二》的时候采访过当年的亲历者,可是那些人却都对当年的事情没有了记忆,或者没有了冯小刚们所希望的疼痛,实则道理也是在此。 人只有渐渐淡忘了曾经的疼痛,才有力气继续朝前去。若总被旧日的阴影拖累,那恐怕只有自杀或者抑郁症两条路可走。他自己或许也是这样吧?努力想着也许当年的事情已经过去,也许梓书自己也都已痊愈。她是那样坚强的女子啊,她的疗伤能力也自然比其他人更强大吧?——于是他相信人生还有机会重新开始。抛开旧日的疼痛,以全然换新了的身份,重新与她相识于新加坡的温暖阳光下。 那他与她的人生也会是逃脱了曾经工业区上空的那一片黑盖子,而变作新加坡的天青日朗了,是不是? 他想得很好,真的很好。他再次爱上她,他小心翼翼娶了她,以为时光就这样抚平了伤痕,却没想到——她原来什么都记得,她原来当年就知道他是谁! 什么记忆的美化功能,什么换掉身份的重新开始——原来不过都是他的一场自欺欺人! 于是她才会逃离新加坡,于是她才会坚持跟他离婚!亏他还百思不得其解,亏他还以为有机会挽回。 就像这世上最大的奢望其实是四个字——破镜重圆。破镜就永远是破了,无论修复的技艺发展到如何化腐朽为神奇的程度,都无法抹杀那镜子曾经破掉的现实。 贝鹤鸣忍不住抱住膝头,在老工业区的宿舍楼群里,低低哭出声来。 在新加坡,他是青年菁英;在除了这里的其他地方,他是功成名就、衣着翩翩的成功男子。只有在这里,他才是苦苦挣扎在自己心底的那个小男孩儿,想要的永远得不到,不想要的又不能放手…… 少年时代的靳梓书,永远是他可望不可即的梦想。她是靳家的孙女儿,她是公安厅长靳卫国的孙女……她在学校永远是老师的心头宝,同学们低低议论的偶像。她有资本永远骄傲地昂起头,她有资格每当与他擦肩而过的时候连一抹回眸都不肯施舍。 每回考试了之后年组会排大榜,就会有人好事儿提起,问靳梓书,让她预测一下,究竟会不会有人能超过她去,比如那个叫某某某的少年。 然后他才能每个学期唯一地听见他曾经的那个名字在她唇齿间滑过。她咀嚼着他曾经的那个名字,让他苦也让他甜。他知道随即她就会轻蔑笑起,说“就凭他?怎么可能。”然后他的名字就像是被碾碎了的米粒,只剩下狼狈的一滩,从此后再也在她嘴里听不见。 他恨她,恨到心底、骨子里。他也曾经想过劝说自己,他跟爷爷受到过的白眼还少么,又何必对她那个小丫头那样耿耿于怀?可是他就是说不服自己,就是那样刻骨铭心地恨着她。 恨到,就连看见她出现在他住的那片住宅区的时候,原本心头有微微跳起的欣喜,却也都被他一点一点按熄,然后就像她曾经对他那样,当做没看见她,冷漠地从她身边快速骑车飞驰而过,仿佛想要逃离她跳皮筋时清脆的嗓音。 靳家是他的仇家,就算祖父没告诉他,他也知道。老工业区里最不缺少的就是闲来无事坐在外头大树底下,东家长西家短的老太太们。是她们将很小很小时候的他抓过来,跟他说,他爷爷当年可遭过大罪,被脖子上套着沉重的铸铁炉板炉圈游街;还被揪到台上去,两条手臂被扯到背后,“放飞机”! 那时候的他小,却也明白爷爷当年的疼痛,于是便握紧了拳头问,是谁这样欺负爷爷。那些老太太便会四处看了看,压低了声音跟他说,说那个人可了不起,是如今的公安厅长呢!当年他还没这么高的官职,就是因为破获了一个本市的什么梅花党大案,然后就一路官途亨通——而他的爷爷,就是被牵连进了这场梅花党大案,被打成了反革命,一辈子都无法翻身! 于是他想,他就是因为这个理由才会那么恨靳梓书的吧?而靳梓书八成也在家里听说过他爷爷的事情,所以她在他面前才会那么趾高气扬,才会将他漠视成空气的,是不是? 所以他发誓要一定要忘记她明媚动人的笑颜,忘记她清澈灵动的嗓音,忘了——她辫子上那朵大红花在灰蒙蒙的天空下火红跳跃的影子。他只记得他恨她,恨他们靳家人,就够了。 那个晚上,那个改变了他一生的晚上,爷爷到了弥留之际。爷爷躺在病床上疼得浑身打摆子,他知道这个世上的医药怕是已经没有能力再救爷爷,可是他却不能眼睁睁看着爷爷就这么死去……于是他跪下来求医生,求医生哪怕给爷爷用一些特效的止痛药,虽然不能治病,却能减少爷爷的痛苦。 可是医生说,那些进口的特效止痛药不是给反革命用的,是给有级别的领导们特批了才能用的! 就在那时,一个人走进来给医生看一张条子,说“厅长”要用这个药。那时不知是不是他听错,他直觉那个人就是“靳厅长”,就是曾经将爷爷一辈子打入耻辱的那个人!这一生倒也罢了,可是他竟然就在爷爷最后的弥留时刻还不肯放过爷爷,连这样一点止痛药也要抢走! 当年那无助的少年,什么能力都没有,他绝望地跪倒在爷爷病床前,将手死死扣着水泥地面,都抠出了血。面上却还要努力微笑,让爷爷能放心。 爷爷最后终是含笑闭上了眼睛,最后还在告诉他,“不要恨,不要。爷爷的事情,爷爷自己带走了,不要再留给你。” 医生们将爷爷推入太平间去,走廊上的光惨白地落在爷爷身上盖着的那块白布上,他眼睁睁看着太平间的大门关上,将他跟爷爷永远地留在了阴阳两个世界——他转头便发狂地跑出医院去。 他恨,他好恨。他做不到爷爷的嘱托,他必须要报仇! 那个晚上他在医院里呆了好久,所以没有按照往常的时间经过那条铁道。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所以那晚靳梓书竟然在铁道那边留到天黑了很晚还没有回家去。他骑着车子压过那条铁轨,然后在幽暗的街灯光里看见那少女灼灼潋滟的眼睛。 他将自行车骑远,丢在树丛里便转身回来跟在梓书的身后。就在穿越那条铁路桥的涵洞时,他鬼使神差地扑上来,鬼使神差地做了那件他自己都永远不能原谅自己的事…… 他知道他该死,可是那个时候他都不知道他该怎么办! 爷爷临终说,他其实不是爷爷的亲孙子。爷爷说他死了也叫他别难过,因为爷爷已经悄悄联系上了他真正的家人……爷爷说,早前不告诉他这些,不联系他的亲人,实则是舍不得他;爷爷这辈子在人间凄苦,唯有他能相依为命,所以爷爷说对不起,爷爷说自己自私了,所以才累得他也痛苦了这么些年。爷爷说明天一切就都会好起来了,爷爷说他的亲人会来接他。 所有的一切都要这样戛然而止,他失去了爷爷,他还没来得及长大替爷爷报仇,可是他竟然明天就要走了——就要从此成为另外一个人,从此远远地与这片天地、这段人生作别! 他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突然到来的一切,于是他就那么蛮横地要了梓书。想着这样就报了爷爷的仇吧,想着这样就报复了她对他的轻蔑和冷漠吧,想着这样就能永远地忘记了她辫子上那朵在灰暗天空下跳跃的大红绸子花儿吧? 他犯下了罪孽,被她那双空洞绝望却始终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吓到,他草草结束,只能转身落荒而逃——他一口气跑过铁道,跑回那片压抑吵杂的居民区去,却发现草丛里再也找不见了他的那辆斯波斯曼的山地车! 那辆车子当年好贵,是爷爷将修鞋、补车胎的钱一分一毛攒起来,用作奖励他考上省重点高中的礼物!可是这个仓惶绝望的夜晚,他没了爷爷,竟然也将那辆自行车丢掉了! 他疯了一样转身再朝向铁路桥涵洞跑回来——他心中有一个声音,至少他不能再让她也死了!可是她早已不在原地。他不顾一切一直跑到她家那边去,正好看见她小小的身影佝偻着身子,扶着墙壁,转过墙角…… 再往前就有岗哨,他再过不去。隔着转角,他都再也看不见她的身影。 那个夜晚月落如霜,打湿了他灵魂的每一个边角。他情愿就这么死了,自己杀死自己,也许才能结束那种疼。 后来,新加坡来的人真的来接他。却没带他回新加坡,而是送到了英国去上学。他也是在那里认识的哈里。 $$$$$$$$$$$$$$$$$$$$$$$$$$$$$$$$$$$$> 他还有个孪生的哥哥。可是当时家人无法同时在偷渡途中照顾两个小孩子,而且他当时正生着肺炎,不能折腾,于是家人便将他托付给了爷爷…… 也许是孪生子的双命相连,他的肺炎在爷爷的倾心照顾下好了起来,他的孪生哥哥却在英国留学期间死于肺病。家人便将他在英国直接变成了哥哥,抹去了他从前所有的过往。 从英国再回到新加坡,除了家人便无人知道他已是另外一个人。日子过得倒也平静,除了他午夜梦回会再被那夜的噩梦惊醒。 当那天他在贝氏的办公室里撞到了一个女生手里的文件。在宛如白蝶般仓皇飞起的文件里,他惊愣望着对面的那张容颜。 那一刻他不知道,对于他来说,那个早上究竟是噩梦重来,还是噩梦醒来…… 他以为是噩梦醒来的契机,他以为他可以用另外一个身份重新与她相识。可惜他错了,原来那个早上不是噩梦醒来,而是——噩梦重来。 他如今被那噩梦罩住,可能这一生一世都没有机会,再醒来。 ------------ 145、求爱PK.自尊(6000字)  约瑟芬碰倒了墙边的盆栽,她自己都皱眉,连忙转身,想要赶紧奔出房门去。 “樱?” 浴室里的菊墨也听见了,他先顿了一下,却随即喊出了启樱的名字。约瑟芬正要跑向门外去,却被这一呼唤叫停了脚步。 “樱你别走!” 菊墨整个身子几乎都贴在了玻璃门上,“樱,我不出去,你别怕!汊” 这个时间会悄然走入他房间的人,应该就是启樱才对。她终于来了,终于来了。不枉他这一番苦苦等待。 菊墨手紧握着门把手,跟自己天人交战。他知道启樱早晚会来,为了那两件玉器也会来;但是她来,一定不会让他知道,而是悄悄儿地来。若是他唐突,就这么奔出门去,一定会将启樱惊走,让她日后许久都不敢再来。 于是他宁肯就这么控制住自己的想念,就这么隔着一扇薄薄的玻璃门,就这么——能跟她好好地说两句话朕。 看见她,很重要;可是想好好跟她说几句话,更重要。 他们是已经彼此拥有,可是认识到现在,他们能好好地说会儿话的机会,却是寥寥可数。 “樱,你听我说。青玉提梁卣我先想办法送回国内了,白玉子孙牌我给你留着。青玉提梁卣是个酒器,你是女孩子,不适宜用;那长宜子孙的玉牌却是你该留着的。我把那玉牌就放在墙边那盆景的土里头了,你拿走吧。” 约瑟芬立在原地。房间内幽暗,只有浴室的灯光透过门玻璃筛落过来,静静环绕着她。不消菊墨说,她也已经留意到墙角那盆盆栽。盆栽虽然本身并没有什么特别,但是盆栽出现的位置很突兀。菊墨从小学画,他对传统国画的布局、留白都极娴熟,于是他本不应该将盆栽放在这样一个突兀的位置上——唯一的解释是,他要将盆栽放在自己的视野范围内;或者说,他是故意要让启樱留意这盆栽。 可是启樱没能想到的是,他会主动告诉她那玉牌的藏身处。 “樱,我知道你肯定会想问我,为什么就告诉你了?”菊墨捏着门把手,指节都因为渴望而发白,他多想就这样打开门冲出去,将启樱抱进怀里——可是他知道,他必须忍耐。 他努力没心没肺地笑,用腔调里漫溢的笑音来藏住已经满眼的泪花,“因为——我的就是你的了呀。樱,那是咱们俩的东西,你就是女主人,想拿走就拿走呗。” 他说的又是浑话……约瑟芬摇头,却挡不住心底一丝一丝的柔软泛起。环望这灯影幽暗的房间,她竟然第一回有了不舍迈步离去的感觉。 “樱,我好想你啊。”菊墨的嗓音宛如透过玻璃门筛落下来的柔暖的光,“你,想我没有?我过两天要回国内一趟,我二哥二嫂有了啊,我得回去瞧瞧去。”菊墨说着就又痴了,“樱,你说如果我们也有了小,会是什么模样?” 启樱心内叹息了声。那是多么遥远而又虚幻的未来,是她绝不敢想的。 楼下大厅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震醒了启樱和菊墨。就像灰姑娘的童话再完美,也终究会结束在午夜的钟声中一样。 约瑟芬咬紧牙关转身便奔出去,菊墨则在门内大喊,“樱,你别走!” 电话铃顽固地刺耳响着,就像眼睁睁看着美梦的玫瑰色一点点褪去,露出现实丑陋的灰色水泥轮廓,菊墨急了,也顾不得什么,抽了条浴巾围在腰间就冲出来,“樱,樱!” 却房间空荡,灯影幽幽,哪里还有什么伊人倩影! 楼下传来约瑟芬接电话的声音,“喂?哦,原来是夫人。夫人您好,请放心,家中一切都好。” 菊墨就冲出门来,隔着二楼的栏杆望向楼下大厅。约瑟芬讲着电话还抬头朝菊墨点了点头,“夫人您说笑了,我怎么会忽然离开?我跟少爷的关系刚开始相处得是有些问题,不过我们现在已经很好了。我是跟您签约的啊,我怎么会被他气走?您放心,没事的。” 远隔重洋,邓瑟瑟女士瞪着自己的电话有点发愣。她老公靳虚谷走来,伸手轻轻拍了拍她肩头,“又不放心我们儿子?” 邓瑟瑟摇头,“难道我的感应错了?我怎么觉着那个丫头就要走了呢?” 靳虚谷听着有点迷糊,“哪个丫头?你聘请的保姆?” 邓瑟瑟咬住嘴唇,回望老公,却还是忍住没说,只摇头,“……她不是就要走了,她应该已经走了。我这才打电话回去,如果不是她接电话,就证明她真的已经走了;可是竟然还是她接听的电话,还说不会走……难道真的是我弄错了?好奇怪啊,我真的会猜错么?” 靳虚谷只能望着自己老婆笑。她就是这样的女子,经常神神秘秘说着只有她自己才能明白的话语,他是半点都听不懂。早先还曾想着去猜一猜,后来倒也都作罢。她就是个谜一样的女子,永远带着神秘的魅力,所以也才会让他对她深深着迷,即便成了夫妻,相守多年,却相看两不厌。 “我妈的电话?”菊墨从楼上问。 “嗯。”约瑟芬放下电话,还煞有介事地伸懒腰打了个大大的呵欠,“夫人是不放心你了。真是位好母亲。” 约瑟芬说着就睡眼迷离地往楼上走,完全没去看向菊墨追问的目光。直到与菊墨擦肩而过,就要转向她自己房间的时候,菊墨才终于按捺不住冲口问出来,“……你,看没看见有人从楼上下去?” “什么人?”约瑟芬咕哝着,用力掀开眼皮望了菊墨一眼,“我只奔着电话去。人倒是看见一个,不过只是你。”约瑟芬用力清醒一下,终于将两只眼睛都睁开,“你的意思是,家里进了人?在哪里?” “算了。”菊墨怅惘摇头。启樱当然没有那么笨,看见楼下有人,她肯定不会从门离开;也许她是寻了另外的路线,比如打开走廊尽头的窗子,沿着消防通道离开。 约瑟芬的目光却落在了菊墨的颈子上——菊墨是沐浴中途出来的,除了腰间围着的浴巾,全身上下没有寸缕。他上身就都曝露在约瑟芬眼前——他的镜子上用链子挂着一枚三角形的玉坠子。 玉坠子正是传国玉玺上的那枚玉角子。因这东西关系重大,于是菊墨都不放心将它搁在任何地方,于是就随身戴着。就去扶桑千代家偷玉器那晚上给摘下来了,怕出闪失。启樱实则也寻觅过家中各个角落,却都没找见,此刻却不经意撞见。 约瑟芬就笑了。眼中睡意褪去,一双苔藓绿的眼睛在幽幽灯光里像是一只馋嘴的猫儿,上上下下打量起菊墨的身子,“你这样,是来勾引我的么?” 菊墨这才想起自己的情形,惊得险些蹦起来!他双手连忙交叉捂住自己的胸,瞪着约瑟芬,“你,你别胡说!我,我才没有!” “没有?才怪。”约瑟芬笑了,故意阻住菊墨的路,将身子都贴上来,“我知道你想要,只是害羞……从你打杰森的时候,我就知道了。别装了,我都知道。” 菊墨惊慌大叫,“没有,我没有。我说了我没有,你不能对我这样,你听见没有……约瑟芬,不要啊!” 少男的惊慌喊声在走廊间回荡,甚至都沿着窗子缝儿飘到外头去。只可惜外头天地阔大、夜色倾盖,而邻居的房子又距离得远,没人能听见,就更没人能来救他。 “你到底想怎么样!” $$$$$$$$$$$$$$$$$$$> 婉画从一众欧美靓妹中间穿行而过,一边心下暗自感叹一下,她们怎么能那么瘦,却还有那么大的胸啊?而且穿着那么紧窄的比基尼,怎么还能做到那么谈笑自如? 带着一点东方女子对身材的自卑,婉画终于在海滩上找见了哈里,便将满腔子的挫败和愤怒都冲他发泄出来,“说啊!划出道道儿来,真刀明枪地来!” 婉画原本理直气壮的,可是光忙着将肚子里的话都喷出来,却没来得及打量一下今天的哈里。等话说到尾声了,眼睛才来得及将哈里看清楚,于是后头的尾音就一下子泄了气儿,都没能达到原本预期的气势来。 婉画说完就咬住唇,脸红了起来。 哈里今天实在是太不像样子了——他竟然就光着上身,只是下头一条绚丽的沙滩裤。他上身的肌肉好看得贲张起来,那些代表雄性魅力的毛发在南半球的阳光下微微闪出金铜色的光泽。婉画都不争气地吞了下口水,却还不能承认是被男色所惑,只提醒自己:是吓的。 人被吓着的时候本来也会吞口水的,是不是? 婉画面上的红,让哈里着实开心了一下。原本也想横眉立目跟婉画对着吵一下的,可是一看见她脸红,他肚子里的气就也泄得没剩下多少了。他也就只好毫无准备地笑出来,“怎么了?猫儿被踩住了尾巴?” 瞧,他多聪明。就连中国传统的俗语都用得这么信手拈来。也不枉他背地里用功学习中国的文化,大半夜的也会电话将贝鹤鸣从睡梦中扯起来,跟他细细地讲授。 “嘁!”婉画只能苦笑了,“原来你动了这么多小动作,就是为了让我来跟你斗嘴的?哈里殿下,你还真有够受虐狂啊!” 婉画想着都忍不住气乐了,“我真的明白了,为啥那些写言情的都喜欢写个暴君啊、冷血总裁之类的,忽然无缘无故爱上个敢跟他当面叫板的小白女,原来他们爱上的不是眼前这个女人,他们只是掩藏在自己心底的受虐倾向找到了合适的触媒而终于得到了释放!就因为平时没人敢跟他们对着干,于是他们的受虐倾向就那么辛苦地一直藏一直藏……” 哈里听着一挑眉,“言情?我没看过。” “你没看过?行,咱们换一个说法。”婉画索性放开了,“言情你没看过,那咱们来说《天方夜谭》。那个暴君为什么就被那个讲故事的女生给征服了,实则也是一个道理!要让我来分析,他的暴戾实则就是少年时代的创伤所致,是对母爱的索求得不到满足——因为想要的得不到,于是他就转而去仇视女人,于是他才会一个又一个杀了他的新娘。” “小孩子对母亲最重要的记忆是什么呀?不就是睡前讲故事,哄着他睡觉么?于是当他又遇见个会讲故事的女生,能帮他唤回对母爱的记忆,能补偿他幼年对母爱的渴求的,于是他自然就平静下来了呗!” 婉画一口气叭叭叭说得跟小机关炮似的,脸颊因为用力过猛而越发红得就像个大红苹果,一双眸子则因为怒火而灼灼闪亮。这样的女孩子在整个海滩上金发碧眼的欧美靓妹中间,身材相貌也许不算最惹眼的,可是哈里就是觉得唯有对她,才让他舍不得转开眼睛。 而那些高大凹凸的欧美女子,只能迅速褪色为人肉丛林一般的背景,只有她的黑发最醒目,只有她的黑瞳最迷人。 映着如火的阳光凝视小嘴不停的婉画,哈里越发愉快。听准了她最后一个字说完,便凑上唇去,成功封住了她接下来的尾音。 怕她尖叫,便只是浅浅吻了下她的唇,却成功将她急冻;她那张一秒钟前还在快速蠕动的小嘴,这会儿还在蠕动,却已经说不出话来,而只剩下惊慌的颤抖。 对于将婉画瞬间变成这副模样,哈里对自己很满意。他笑着垂下头去,轻轻伸出舌尖儿,小心翼翼触碰了下自己的唇。她果然是清甜的,他没尝错,她的甜美此时还留在他唇上,就像冰镇过的樱桃,那样滑嫩清凉。 他就知道自己最爱的一定是她的滋味,他没猜错。 “你,你干什么啊你!”婉画迟了数秒钟才回过神来,扯着自己的头发尖叫起来,“你,你不怕我报警,嗯?” ------------ 146、天人交战(6000字)  海滩扰攘,阳光灼热,可是这方世界却仿佛安静下来,周遭的人都消失不见。哈里只凝望着婉画那张小嘴,生气却忍不住微笑。 真不愧是当作家的,说出来的话全都那么伶牙俐齿、不容辩驳。更牛叉的是,她能将“不接受”给活活说成“接受”,只不过是调整了一个期限,放到未来去;如果要是未来没能成行,倒像是责任都在他这边,怪他不能等待了一样。 中文果然是博大精深,哈里这回算是生生领教了。 “你笑什么?” 婉画其实不怕哈里发脾气,她反倒怕他笑。他一笑就将所有真实的情感都给掩盖住了,反倒让她看不出他真实的喜怒来汊。 哈里一笑起,就也再难坚持自己的戾气。仿佛他的戾气在她面前原本就坚持不了几分钟。他叹了口气,耸耸肩膀,“其实我都做好准备你不要了,我也预备好了替代给你的赏赐。” “你给我什么?”婉画挑眉。 “你没在你的行李单中看见么?”哈里想当然地扬起下巴朕。 “你说什么?你真的送白狮子给我?”婉画咬牙切齿,“你有病啊,你故意不想让我走啊,是不是?白狮子是世界珍稀动物,你不知道啊?哪家航空公司敢随便托运这个啊?” “我送你的是,月月。”哈里黑瞳宁静凝望婉画,“我说月月想你了,并没撒谎。” “你送月月给我?”婉画这才愣了。哈里拥有的白狮子不只是月月,而是一群。可是这一群白狮子里,哈里最喜欢的是月月。月月当年生下来是最小的,母狮拒绝为瘦弱的月月哺乳,是哈里将月月带回来,用猎犬的奶养活了月月。月月长大之后成为最漂亮、最聪明的白狮,它与哈里也最是亲近。哈里跟月月几乎形影不离,有时候出国都会带着月月一同,月月对哈里的意义已经不是一头宠物,而宛如一个最亲近的仆从,甚至是重要的朋友。 如果说哈里送给她一头珍稀的白狮子,这事儿还不算稀罕的话;婉画倒是着实没想到哈里会将月月送给她。 “我不要!”婉画红着脸低吼,“不过我还是要谢谢你,我知道月月对于你的意义,可是我还是不要——我最怕月月了,你知道!” 哈里瞄着婉画那明明已是感动了,却还死撑着不肯承认的样子,轻声笑起来,“反正就这两个选择了:要么要我,要么要月月。我已经给了你选择的权利了,二选一好了。” 他又跨前一步,居高临下凝向婉画来。他满意地看见自己的头遮挡了阳光,他的影子在婉画的脸上越来越大,然后看见她那一双向来灵动的眼睛,在他的阴影里也闪出了些恐惧。嗯,他雄性的自尊心又回来了。 “……总之,不许不选。” 他说完就笑了,看见婉画的狼狈和无奈,觉得心情真是好极了。 以婉画对月月的恐惧,他确认婉画打死也不会选月月;于是他给了婉画选择权,却确定婉画最终的唯一选择只能是——他。 谁说他霸道来着?他民主着呢。他让她自己选啊,是不是? 婉画当然看得见哈里面上那一层一层漾起的得意来,就像这海面上的海浪,层起高楼,渐渐要汇聚成世界上最大的海浪。 “哟嗬——”来自世界的冲浪高手们都兴奋地高叫起来。 提提领着一班本地土著的冲浪高手也汇聚到了海边。为表示对祖先年冲浪历史的尊敬,也显示出地主之谊,于是本地的冲浪高手们要第一拨向海浪发起冲击。 提提就看见了婉画和哈里,便笑着跑过来,“画你真的来看我冲浪!” 哈里的黑瞳幽深,此时却大大翻了个白眼儿,“她跟我在一起呢,没看见么?” 提提不知哈里身份,却看懂了哈里的挑衅。提提伸手握住婉画的手腕,将婉画扯向自己身边,“她是我的!” “你的?”哈里笑起来,“提提,令尊有个妃子;以此来算,将来你的妻妾数目也不会少于这些吧?你以为她是什么人,会甘愿成为你那分之一?” “这!”提提虽然是当地土著酋长的儿子,可是他经受过现代的教育,他知道这对于一个非本族的女孩儿来说是难以接受的。提提只凝望婉画,“族里有族里的规矩,有些我也违抗不了。但是画,我对你一定是独独不同的。” 婉画笑起来,轻轻将手从提提手中抽出来,“提提,你是我的朋友。是我在南半球最好的朋友。不过我想你是误会了,我只将你当做弟弟。我家中有个弟弟,你们俩一般大,我看见你就像看见了他,所以我觉得跟你亲近。” 提提面色很难看,转头瞪向哈里,“一定是因为你!” 哈里笑起来,“说的太对了。提提,她不是你的——她是,我的。” 南半球的阳光炽烈如金色的火焰,哈里的眼瞳却是最深幽的黑曜石,各自有自己不被夺取的光芒。 婉画只觉心头一窒,忍不住抬头去望他的眼睛。而他的眼睛,也笃定落在她面上,未曾稍离。 “提提,浪来了!”有土著冲浪者过来扯提提走。 提提咬牙,尤不甘地回头望婉画,“画你看着,我冲浪给你看!” 婉画望着提提的背影,咬牙对哈里说,“哈里殿下,请你别再开这种玩笑。你之前说得没错,我没兴趣成为提提的分之一;可是我同样也没兴趣成为你的四分之一!” 阿拉伯男子法定可以娶四个妻子,这也同样是祖先传下来的规矩。更何况他早已有了他表妹萨拉。 哈里眯起眼睛,转头倔强地望海天之间席卷而来的巨大浪头,他转身也抱起冲浪板,冲向海滨! “哎哟,殿下怎么又来了!”刚刚松了口气的仆从,又跳脚叫起来。 “你这人怎么能这样呢!”婉画也急了,冲过去扯住他,“刚刚不是都交换条件了吗?你怎么还去!” “不一样。”哈里转头深深凝望婉画,“之前的是赌气,这一回我只是要让你看见!” “看见什么啊!”婉画力气上吃亏,怎么都要扯不住他了。 哈里闭上眼睛,轻轻笑起来,“你写的故事,里头说有个男子要踏浪而来。婉画,我要当那个人。” “喂你!”哈里说罢抽开手就走了,婉画也只能在原地跳脚。 他原来也知道她写的故事?可是她那是写的童话故事,原来他也看了? 他怎么那么傻?她写的是人鱼王子的故事,人鱼王子天生会踩水踏浪,可是他怎么能行?——就算相信他也是冲浪高手,可是他毕竟来自沙漠,对海浪的熟悉和操控能力有限;而眼前的海浪又是世界上最大的海浪啊!他若有了半点闪失,谁能担待得起! “飞往中国北京的航班某某号开始登机,请乘坐本次航班的乘客登机。” 机场大厅,启樱隔着大墨镜,满意地瞧见了菊墨从人群中走出,走向登机口。他身量高挑、周身清贵之气,走在一班欧美人群中便越发惹眼。只是他相貌已经是个大人的模样了,可是走路的时候却还依旧孩子气地嘟着嘴,仿佛受了极大的冤屈,想要回家找妈妈诉苦一样。 启樱就忍不住笑起来,急忙垂下头去用围巾挡住了笑。 她知道他是怎么了。他现在这差不多是落荒而逃。只是他不会想到,她早算好了他会逃到哪儿去,于是她提前来了机场,守株待兔就是了。 他说过他要回中国区看他二哥二嫂的小,反正从旧金山每天飞往中国的就是那么几班飞机,他总归逃不出她手心去。 ——哦,是逃不出“约瑟芬”的手心。 启樱是掉尾巴最后才登机的。菊墨坐头等舱,她只选择了坐经济舱。只为了隔着远点,以免被他发现。 $$$$$$$$$$$$$$$$$$$$$$$$$$$$$$$$$$$$$$$$$$$$$$$$$$$$$$$$$$$$$$$$$$$$$$$$$$> 菊墨腰被她骑着,找不到重心;手腕又被绑住,他只能扭动身子,想要找到能支撑的受力点,然后突然反击;这样一扭动,却让启樱自己都没能觉察地嘤咛出声…… 那个清晨,她在山间骑着他的记忆,宛如挥动着暗色翅膀的蝶,扑棱棱都飞到眼前来。想要闪躲,都是不能。启樱待得发觉自己竟然在曼声嘤咛的时候,已是晚了。身子更是被唤醒了那日的记忆,不收她理智控制地反应起来。 ------------ 147、琉璃之月(6000字)  “快看那两个人!” 南太平洋的巨大海浪层楼高起,数十彩色人影出没烟波里。海天皆蓝,那些彩色的身影和冲浪板便仿佛点缀其间的绚丽花朵。纵然隔着远,看不清各人的面容,却也都觉他们的身影鲜丽醒目。 大浪层层地起了,数十人先前还能一同冲击海浪;碧浪翻卷里,却渐渐都落下冲浪板来,被海浪吞没。越起越高的海浪中,只剩下两个人,一前一后,穿梭在碧蓝的海浪中。 海水翻卷成蓝色的通道,只留下一瞬间给人丛通道中间划过;随即那层楼高起的海浪就会跌回到海平面,将人都一并拍下。于是那转瞬即逝的时机就成了考验冲浪选手技艺的权威标准,若不能抓紧那机会,顺利从浪花卷子的尽头划出,那就只能被倾天的海浪拍进海中。 更让所有人揪心的是,那两个人一前一后出没烟波,却似乎还呈现出争斗的态势来。在这世界上最大的海浪面前,就算千百个人类携起手来都显得渺小,如今只剩下两个人,怎么他们不携手,反倒还你争我夺汊? 那两个人当然就是哈里和提提。 都是朋友,婉画同时为两人担心;但是这当中又有轻重,她为哈里担心更多。 不管怎么,提提总是本地土著,他熟悉这片海浪,他的族人更有过年的冲浪传统;哈里却不同,他毕竟是沙漠的王子啊朕。 婉画努力漠视自己心底的另外一个声音。有插着两个血红小犄角的黑袍小女子在脑海中朝她翻着白眼儿:靳婉画你脑袋被驴踢了吧?连自己对自己承认都要东拉西扯地想理由么?你就是心里放不下他,你还装!你就装吧,反正中国有句老话儿叫“死要面子活受罪”,你自己找罪受,谁也救不了你! 婉画也朝着虚空里的那个小人儿翻了个白眼,拍了下脑袋,将那小人儿的幻影拍碎。 她没傻,她知道自己怎么回事儿。她不是自己找罪受,她只是自己还没说服自己…… 因为有一个人,从前她真的没怎么在乎过,或者只是当做猫捉老鼠的对手;可是当一切都平静下来,那个人却一点一点在她脑海中重新浮现出来。 就像她要写的那个《人鱼王子》的故事,人鱼王子从月色笼罩的海面冉冉浮生,一步一步从遥远的异世界走到她面前来——那个人在她心中的印象也是一点点清透起来,让她错愕,让她疼。 ——关镜湖。想到他的名字,婉画就会联想到这片珊瑚海。当地土著有个传说,每年最大的海浪来去的前后时段,会因为季风的缘故让珊瑚海形成一个圆形的漩涡。月夜俯瞰,那个圆形的漩涡就像是一轮圆月,粼粼于琉璃海波上。当地的土著将这样的景象称为“琉璃月”,传说在这样的夜晚祈愿会美梦成真。而这个“琉璃月”的传说,意象则与关镜湖的名字如此相似。 于是婉画来珊瑚海寻找灵感,创作那个人鱼王子的故事。故事的内核是早就想过的,而来珊瑚海写作,确有一部分是为了关镜湖。 也许无关爱情,她从一开始就因为是受了菊墨所托而小心窥察着关镜湖,所以没能分心去感受到关镜湖的爱意;是直到一切都尘埃落定,直到辛琪说破当初的种种,婉画才如梦初醒。 不后悔帮着伯父破获了关镜湖的罪行,只是她在心中却也烙印了月色的忧伤——总觉得因为从来就不知道关镜湖对她的感情,而觉得抱歉。 关镜湖的盗窃集团被破获的那个晚上,哈里也出现在伯父靳青山的办公室。他帮伯父提供了与关镜湖合谋的阿拉伯公司的证据。至于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察觉,至于他这样做又有没有他个人的目的,婉画都没问;婉画只是在那晚压抑到让人窒息的灯光里问过哈里:“我救你的那天,你还看见了关镜湖,是不是?关镜湖竟然当天出现在现场,于是让你开始对关镜湖起疑,开始秘密调查他的行踪,是不是?” 怪不得枪案的调查始终秘而不宣,怪不得每当她问起,他都敷衍避过。因为王储殿下根本是在秘密调查关镜湖在迪拜境内的行踪……婉画明白这是很应该的,可是总觉自己被蒙在鼓里,甚至被用作钓饵的感觉,极不舒服。 哈里在那压抑的灯光下终是点头。 婉画就笑起来,最后问了一句话,“那天我救了你的命;可是却是关镜湖救了我的命,是不是?” 哈里的目光于那一刻苍白下来。他一向是幽深的黑瞳,却在那一刻瞳色泛白。 哈里点了头。 婉画就笑了,转身就奔出了房门去,一直跑一直跑,跑进无边的冬夜中去。口中呼出的气息漫成白色的雾霭,团团地绕住了她的周身。 那天她飞身出去扑向那枪手,却是关镜湖飞身过来救了她……相信当时关镜湖一定是有所伪装,他出现在巴扎里也许是跟那枪手接头;却在看见她飞身扑出的刹那,放弃了一切,扑过来救她,而暴露了他自己。 如果关镜湖当日不来救她,那么哈里也许永远也不会发现关镜湖的秘密。关镜湖为了救她而暴露了他自己,可是日后却还是她帮着伯父缉获了他! ——不,不,她不是后悔正义终究战胜邪恶。她是靳家的孙女儿,她永远记着自己的责任。她只是一时无法面对自己的心,无法面对那一刻的回忆。 那种疼痛,如长了刺的藤条攀满她周身,一下一下鞭挞着她。让她疼,却想哭也哭不出来…… 所以她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面对家人,不知该如何面对哈里;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己……关镜湖今日的下场是咎由自取,可是她却需要一点时间来帮自己平复。 “快看那个人,竟然能压过提提去!”婉画回神的当儿,整个海滩上已经开了锅。 冲浪节是个旅游项目,虽然也搞冲浪选手的排名,也有奖项,但是主要都是“友谊第一比赛第二”,输赢不过是个样子。往年能力拔头筹的,多数都是本地土著,他们占尽地理优势,这是毋庸置疑的;于是今年提提就自然被看做是大热门。再加上提提是当地土著酋长的儿子,于是媒体的宣传力度就更是大了些。 没想到此时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那人竟然技压提提!提提在海浪中也拼命加速,想要冲到那人前面去,却被那人封死了路线,无论如何都做不到! 周遭尖叫声、欢呼声此起彼伏。婉画的一颗心却是提到了嗓子眼儿上——哈里是为了她才去的,这一点她心知肚明。哈里跟提提这样暗自较劲,也是因为她。如果哈里在好胜心下出了半分闪失,她该怎么办! “小姐,只有你……”哈里的仆从更是吓得魂儿都要飞了。真是殿下出了什么闪失,他们还有几个脑袋啊!于是几个仆从便都聚到婉画身边来,几乎要双膝跪倒了,求着婉画。 婉画也急得恨不得哭出来。她也想喊他停下来,可是此时海浪呼啸,她离着远,就算扯破了喉咙也没有用啊! 婉画急得没有办法,忽地一低头看见自己身上的红裙。哈里说过喜欢她的红裙子……婉画一咬牙,站在海边便将自己的红裙子扯下来,绕在手上,跳跃在海天之间,高高向哈里的方向挥舞! 回来,快点回来。回来…… 很小的时候,婉画跟着妈一起看过一个老电影,好像叫《幸福的黄手帕》,里头的情节泰半都忘了,只是依稀记得是有个女子挥舞着黄手帕等待着自己的爱人回来的…… ——好吧,她承认。承认还不行么?她无法眼睁睁看着他出现危险,她不能失去他! 求你回来,安全地回来…… 海天浪卷,天地阔大,穿梭在海浪里的哈里其实根本看不清岸上的情景。却奇异地,看见了海天碧蓝之间跳跃起的那一簇鲜红——像是一簇火焰,不大,却顽强的灼灼燃烧。 哈里心中轰然一跳。 提提也看见了。熟悉本地情形的提提比哈里更放松些,他甚至来得及看见婉画一把撕开自己的红裙子,露出身上仅剩的比基尼! 婉画是保守的东方女孩儿,虽然在沙滩上穿比基尼早已是司空见惯的事儿,可是她在海滩上的时候从来不那么穿;就算下海游泳,也要穿相对传统一点的裙式泳衣。婉画越是如此,提提就越是好奇她那红裙之下的身子该是何样的窈窕——今日终于看见了。 提提脚一软,便踏不稳了溜滑的冲浪板,整个人在海浪席卷之中失足跌落海浪,迅即被拍入海中! 海滩上一片惊叫,婉画也吓得捂住了嘴! “不好,提提怕是脚踝抽紧了!”便有当地人惊呼起来,“他是部族里冲浪最棒的小伙子,他不可能控制不住这片海浪。唯一的解释就是他脚踝怕是抽筋了!” 还有知道内情的土著人生气地瞪向婉画,“那孩子非要在冲浪节之前替人下海去找红珊瑚,结果就被珊瑚礁伤了脚踝,于是今天就伤势复发了!” 婉画心底狠狠一疼。想要带走珊瑚海的红珊瑚的人是她,她吵着要走,提提留不住,便月夜替她去采珊瑚……都怪她,真的。她真是白叫了这个名字,她根本就做不到“婉婉幕中画”,她反倒犯下这么多的无心之过。 或许“无心”都只是一个借口。她原本就该远远地离开提提、哈里、关镜湖……如果没有碰见她,他们就都不会受到伤害的,是不是? 十几个土著汉子纷纷抱着冲浪板和独木舟冲进风波里,想要去搭救提提。随即更有周遭观众的尖叫声扬起,“啊,那个人怎么也跌进海里了?” 婉画大惊,抬头正好看见哈里的身影被碧蓝海浪吞没的刹那——那个故事真实地出现在她面前:如果哈里和提提同时掉进水里,她先救哪一个?她可学不会撒贝宁的潇洒,说“有我在身边,她怎么会掉进水里?” 婉画顾不得自己水性有限,抬步就冲向大海! 他说过他要为她踏浪而来,做一回她笔下的人鱼王子; 大浪过后,今晚就将出现琉璃海最美的琉璃之月,是能满足人祈愿的神奇夜晚…… ——他怎么可以在此时没能踏浪冉冉浮生,而是跌落入海里去?天又怎么会戏弄人,不从人愿,反倒让她再背负上一重愧疚? 菊墨在头等舱里抽筋拔骨地想要将昨晚的记忆给赶跑,启樱也在经济舱中回忆昨晚情景。 飞机入夜,飞临太平洋上空。漆黑的海天,正常在舷窗中应当看不见人间波光。可是启樱不知怎地,就是觉得自己能遥遥望见太平洋那片海水。看得见,地球上最大的大洋波光里,粼粼潋滟起一轮明如琉璃的圆月。 就像她每当疼痛之时,便会高高坐在屋顶上,在天上唯一陪伴着她的那轮月光。 $$$$$$$$$$$$$$$$$$$$$$$$$$$$$$$$$$$$$$$$$$$$$$$$$$$$$$$$$$$$$$$$$$$$$$$$$$$$$$$$$$$$$$$$$$$$$$$$$$$$$$$$$$$$$$$$$$$$$$$$$$$$$$$$$$$$$$$$$$$$ ------------ 148、挑战(更1)  梓书跟贝鹤鸣谈判的现场气氛,历来是刀光剑影的。今天气氛的这一突然改变,让梓书自己都有些猝不及防。梓书扭头盯了赵旗珠一眼,赵旗珠两忙端正了神色,再不敢展颜。梓书再望了贝鹤鸣一眼,便起身,“休息分钟吧。贝先生也请趁着这分钟的空当调整一下谈判议题。” 梓书说着顿了一下,直直盯贝鹤鸣的眼睛,“贝先生和我的时间都有限,没必要将时间再浪费在毫无意义的事情上。” 梓书说罢径自走出会议室,回到自己办公室,立在窗前掏出根女士香烟来,这才知道自己的手已是在微微发抖。 以梓书聪慧,她如何不知她此时与贝鹤鸣之间的胜负?这一年来,她跟贝鹤鸣的谈判由最初的波澜不兴,到她终究压不住性子跟他发了火,贝鹤鸣倒是也与她对着拍桌子;渐到后来,贝鹤鸣一点点冷静下来,她倒是越发脾气坏了。 到今天,更是贝鹤鸣气定神闲地开始张罗两方公司的联谊活动,而她听都听不了了——谈判桌是一个无形的战场,两人看似谈判最终结果还未定,但是从局面上来看,她早已是输了的汊。 不过幸好钤印公司的无形资产都被她事先转移走了。日前故宫博物院终于首次公布了大类的馆藏文物的名录。这在从前是从来没发生过的事情,外界也许不明白这件事的意义,只有行内人才了解——如果不是梓书主持着钤印,在贝氏入主之前就出版了《玉华天宝》,那么故宫馆藏文物的名录还不知道要到哪一天才能见天日。 故宫馆藏文物,自然少不了当年溥仪出宫带到伪满洲国去的那部分精品中的精品。而那些精品究竟都有什么,以及这半个多世纪以来的颠簸过后,那些珍品究竟是否还存在世间……这些问题,多亏了《玉华天宝》给出了答案。 如果说故宫博物院的藏宝是那枚传国玉玺,那么伪满洲国时期流失出宫的文物就是磕掉了的那块玉角子。也许玉角子并不大,可是若是没了它,传国玉玺便只剩下残躯朕。 “梓书姐?”办公室门被敲响,是赵旗珠的声音。 梓书叹了口气,将女士香烟又搁回烟盒里。她在办公室里不准自己抽烟,甭管遇上多大的难处也不许自己放纵;顶多是最为难的时候将那香烟抽出来,搁在鼻子底下嗅一嗅烟草的气息。 “旗珠,进来。”梓书深呼吸了下,觉得情形好多了,又能含笑面对赵旗珠。 “梓书姐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赵旗珠通身的利落,虽然还在实习期,却已经很有了几分职业女性的气质。梓书瞧着这样的赵旗珠,就总是想起自己当年在新加坡的实习期。她也是这么大开始成了贝鹤鸣的助理。当年贝鹤鸣这样瞧着她的时候,是不是就如同她此时瞧着赵旗珠时候的感觉? “旗珠你说。”梓书点头。 “靳副理,”赵旗珠换过了一个职业的称呼。她有这个习惯,每当要说严肃的公事,她就会称呼梓书为靳副理,“我看出靳副理对贝先生的提议并不喜欢,只是若是以公事计,旗珠倒是建议您不妨接受贝先生的提议。” “哦?”梓书转了下眼瞳,静静望赵旗珠一眼。 赵旗珠当初是以菊墨的缘由跟在梓书身边,一年来小心恪守着实习生的本分,只是帮着梓书做分内的事,倒是极少这样试图劝服梓书的。 看见梓书的目光,赵旗珠就面颊一红,“梓书姐,我这样说,是太不懂规矩了吧?” “没事,你说。”梓书倒是笑笑。她也曾是初生牛犊,她自己都记着,当初也有过不在乎贝鹤鸣小老板的身份,跟他争到脸红脖子粗的时候。 “我是想着,”赵旗珠有些局促,“虽然咱们跟贝氏之间的谈判还未最终完结,但是钤印的未来却是定了,贝氏入主钤印是迟早的事情。副理为公司和员工的利益着想,一直跟贝氏在方方面面争取,公司和同事们也都感念副理的心思,只是——” 赵旗珠说着又停住,只抬起一双点漆似的眼珠子瞄着梓书。 “只是什么?你说下去。”梓书听着赵旗珠说到这个方向上来,反倒也淡然了。 其实她哪里会想不到谈判拉锯战长达一年,公司和员工们怎么会没有怨言?只是她有时候说服不了自己,明明知道再往前去都是歧路,可是她就是管不住自己的脚。既然今天赵旗珠给说破了,她倒也觉得悬着的一颗心落到了实处。 赵旗珠咬了咬唇,“其实咱们中国人都有个习惯吧——喜欢安稳,不爱动荡。虽说副理这一年的谈判是在尽力为大家争取利益,但是事情迟迟悬而未决,大家就谁也放不下心来。” 赵旗珠叹了口气,给梓书倒了杯水,走到眼前来,“我是个实习生,原来没资格跟梓书姐你说这样的话;可是也许是大家都敬畏梓书姐几分,不敢到梓书姐面前来说这样的话。我跟梓书姐平日像亲姐妹一样要好,大家都是看在眼里,便辗转着托我来说这个话。” “我也是犹豫了许久,究竟要不要说。今天看贝先生主动示好,便想着这的确是个打破钤印和贝氏之间坚冰的机会,就这么冒失地跟梓书姐你说出来。梓书姐,你不会怪我吧?” 梓书接过水杯来抿了口,“你接着说。” 赵旗珠搓了搓手,“贝氏早就高调摆明了要收购钤印,就算一年了还没谈成,但是也就此堵住了其它公司想要跟钤印合作的路。毕竟贝氏是业内的龙头老大,没有其他公司愿意为了咱们这小小的钤印而跟贝氏别苗头——而一年的时间来,让钤印的同事们对贝氏由最初的抗拒和怀疑,也渐渐到了接受……” “梓书姐,既然贝先生能主动示好,我们不如就也从善如流。让两方的员工们得到这样一个机会彼此了解,拉近距离,相信对咱们钤印的好处更大些。” 梓书点头笑起来,“旗珠你说得对,现在同事们其实早已等不及想要归入贝氏的阵营,享受贝氏许诺的优厚待遇。小小的钤印,终于也要跨入国际大集团的行列,于是同事们都等不及了。只有我是拦着他们的拦路虎,他们恨不得早早跨过我这块石头去……” “梓书姐!”赵旗珠听得心酸,忙握住梓书的手肘,“梓书姐,我半点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想说——梓书姐这样聪慧的人,怎么就在这件事上这样的执迷?我相信梓书姐你早就看出了风向,又何苦要独自这样逆风站着?若再拖延下去,难说公司的同事就不会传出怨言来,到时候反倒是让外人看了笑话。” 梓书笑得前仰后合。贝鹤鸣就是这样厉害,她知道。贝鹤鸣对于他想要拿到的东西,都有极强的自信与极大的耐心。他用一年的时间跟你这样缓慢谈着,表面上是尊重她的主导权,实则是利用人心易变的权谋,让你自己的阵营内部先产生了分化……到最终,你只能举起白旗来投降,否则你自己阵营的战友怕也会替换了你去。 梓书笑够了点头,“旗珠,其实我该说声谢谢你。这话是别人不敢对我说的。我自己的脾气,我自己知道;也只有你敢这么当头棒喝点醒我。我知道我该怎么做了。” 谈判重开,再回到谈判桌前的梓书已经又恢复了原本的神色。她含笑朝贝鹤鸣点头,“贝先生不妨仔细说说联谊活动的内容吧。只是如今企业之间的联谊活动太多,大多已是了无新意,倒是希望贝先生能想些新点子出来。否则,都不能吸引我的注意力呢。” 贝鹤鸣长眉微挑,却自负地笑了,“我的点子,一定是新鲜的——靳副理,我们去单车旅行。” “你说什么?”梓书面色一变,“联谊活动要骑单车?” 当年的记忆层层叠叠又印到眼前来。那单车的少年骑着斯波斯曼山地车跨过铁道。他孤单却潇洒的车技,至今依旧烙印在梓书心头。 贝鹤鸣向后坐去,脊背贴紧椅子靠背。他也紧张,可是他不能让梓书看出来。 他曾经徒劳地想过伏地认罪,祈求她的原谅。可是他太明白她的为人,知道她不会接受。如果罪孽太深,已经来不及挽回,他会想将一切重新推演。也许从旧日的记忆碎片里,还来得及捋出不同的回味。 他要赌一次。 他双手十指相对,“靳副理是不敢么?” ----------- 【稍后第二更】 ------------ 149、躲不掉(更2)  “快看!”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提提落水有危险,而哈里也同样落水遇险的时候,大家忽然看见海天翻卷的大浪里,一个人在波涛中奋力划水,推动着身边的冲浪板努力前行——而那冲浪板上赫然正横卧着一个人! “是提提,是提提!”当地土著都欢呼起来,赶去救援的人员纷纷扑身而去。 婉画则望着那个奋力推动冲浪板的家伙,泪水模糊了视线——是哈里。 原来他没事,原来他不是跌落海浪,他是自己从冲浪板上跳下去的,他为的是回身去救援被海浪拍下去的提提,是不是汊? 哈里的仆从们也飞奔过去,不顾自己的衣裳,直接扑入海浪中去,扶着力竭的哈里走回来。隔着海天之间还在翻涌的海浪,隔着那么多的人,哈里疲惫得都脚步蹒跚,可是他却还抬起头来,找见婉画的脸,轻轻笑了下。 婉画当场就掉下眼泪来。那么滚烫的泪,那么咸,就像这南半球灼热阳光下的海水的味道。 她曾化身为自己故事中的女主角,坐在月光下的海滩,静候那个属于她的王子在水波中冉冉浮生,然后头顶月光踏浪而来……可是她今天等来的,虽说也是王子,却没能潇洒踏浪而来,而是狼狈地变成了一只落汤鸡朕。 可是她也不知怎地,这一刻只觉心头仿佛有一角空隙被填满,仿佛故事里的自己心愿得偿。 或者说,就像那枚身份尊贵无匹,却千百年来颠沛流离的传国玉玺,终于找回了原本属于它的那块玉角子。 哈里和提提被第一时间送入当地医院,婉画冲进病房的时候,身上还没来得及穿衣。不过好在这里是热情似火的南半球海滩,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原本就是穿着泳装在大街上闲晃的,所以看见她的衣着,医院的医护人员倒也安之若素。 哈里却受不了了。 他不顾自己手臂上还插着管子,起身就将自己的被单扬起来,将婉画兜头给罩上,还裹得紧紧的,像是一个粽子。 “喂你干什么呀!”婉画跺脚挣扎,却总挣不脱,只能嘴上抗争,“你看你把我绑成木乃伊了!” 哈里也满脸的愠色,“你不当木乃伊,难道你想当维纳斯!” $$$$$$$$$$$$$$$$$$$$$$$$$$$$$$$$$$$$$$$$$$$$$$$$$$$$$$$$$$$$$$$$$$$$$$$$$$$$$$$$$$$$$$$$$$$$$$$$$$$$$$$$$$$> 贝鹤鸣只能咬着后槽牙跟大家致意,低声跟菊墨嘀咕,“反正看着一帮大老爷们儿在这打毛衣,我就有点浑身起鸡皮疙瘩。” 菊墨又织完了一行,满意地将半成品给贝鹤鸣看,“贝子爷,你看我织的这条围巾好看吧?” “不好看。”贝鹤鸣实事求是 菊墨无声嘟哝了几下,这才说正事儿,“贝子爷你们搞的那个联谊活动,也带我一个呗?听说你们要单车旅行,我可喜欢了!” 菊墨回到市,在家里被一大家子人各种调戏,还得忍受约瑟芬也跟来的不争事实。因此上他可希望找个机会能躲出去呢。 贝鹤鸣挑眉,“刚回来两天,不陪着你们家里的长辈,就这么惦记着出去玩儿?” 菊墨天真纯洁地笑,“我惦记我们家长辈啊,不过我们家长辈现在集体移情别恋,都只爱我二哥家的小怪兽去了,没人爱我了——我呢,却依旧一视同仁,重视我们家长辈,也一样重视我三姐,”菊墨说着还用肩膀头撞了贝鹤鸣一下,“还有贝子爷你啊。” 一听菊墨将他跟梓书一起提,贝鹤鸣就咬牙了。看来菊墨又猜着他想要举办单车联谊活动的目的了。 菊墨瞟着贝鹤鸣的神色,咬着嘴唇吃吃地笑,“想要追求我三姐呢,你得求我。没有我这从中间和稀泥的,贝子爷不是我瞧不起你啊,你怕是还做不到。” 贝鹤鸣只能咬咬牙,点头认了。 梓书的性子硬,他自己说到底也是个急脾气,难保一同联谊出去就不会吵起来。如果有菊墨这个心眼儿七窍的在身边儿,倒是果然能当润滑油来视。 可是贝鹤鸣也没甘心就这么落了下风了,就清清凉凉一笑,“去呗。反正赵旗珠也是一同去的,正好你们俩也聚聚。” 果然,菊墨的面色变了。 贝鹤鸣终于能愉快地笑起来。 -------------------- 【今天更新到这里,大家周末愉快】 ------------ 150、  南半球最大的海浪撤去,琉璃海到了一年中最宁谧美好的时光。全世界的游客都慕名而来看世界上最大的海浪,却没多少人知道海浪退去之后的“琉璃之月”,所以随着海浪的离去,那些游客也都随之离去。沙滩上重得安宁,仿佛要以这宁谧的天地来迎接“琉璃之月”的到来。 婉画坐在沙滩上,手里擎着一罐啤酒。 归期终于定了。哈里虽然之前还磨叽,可是终于还是答应放她离去。大爷爷家的二哥二嫂刚生了宝宝,这是靳家第三代的第一个宝宝,全家人无论在世界各地都想办法回去相聚。她自然不能缺席。将这道理跟哈里好好地说了,哈里终究点头。 其实哈里不答应也不行,因为他出来的假期也结束了。虽然阿拉伯王子们在全世界人民的心目中就是那种钱多到咬手,没事儿就满世界旅游的印象;实则不然。更因为哈里是王储,身上已经要逐步担负起他父亲的治国责任,于是他的假期就更是有限。 明日一早哈里就要离开,甚至比婉画还要早。原本是自己急着要走的,可是婉画一听说哈里竟然比她还要早走一步时,心里就莫名地难过起来汊。 趁着这海天幽静,她独自到了海滩上来。举杯邀明月,对影也可成三人吧。 “怎么自己偷着跑来喝酒?”背后忽然传来慵懒的嗓音,婉画惊得险些跳起来朕。 那昂藏的男子,牵着白狮子,悠然走进海天月光,走到婉画身畔。 婉画一见月月就一哆嗦,月月也毫不客气地冲婉画低低吼了一声。婉画气得咬牙,将手机翻出来给月月看。那是一段婉画从网上下载的视频,是探险者用夜光摄像机拍摄的,一只母狮被一群鬣狗围攻,最后看似不可一世的母狮竟然被那群赖皮嘟嘟的鬣狗给活活咬死…… “你看你看!”婉画冲月月呲牙,“再惹我,我就反击了!” “哈哈……”哈里的笑声清朗扬起,像是明澈的月光,“你的意思是,你自己要化身鬣狗?” 好在月月今晚好像没心情跟婉画对着干,有点疲惫,却也似乎有点忧伤地趴在沙滩上,遥遥地望着海面上的月光。 婉画这才舒了口气,转头瞪哈里,“明早就走了,今晚怎么不好好休息?大晚上的带着白狮子四处乱逛,不怕吓到人么?” 哈里耸耸肩,跟婉画并肩坐下来,接过婉画手中的啤酒罐望了望,又交还给了婉画。婉画轻轻笑起来。阿拉伯男子是不饮酒的,哈里就算想跟她分享,也做不到。 “我这次放你走,却不会让你走太久。”哈里眯着黑瞳望婉画,“一个月。一个月后,你回迪拜来。” “凭什么?”婉画心里漾起隐秘的甜,嘴上却依旧不肯服输,“我在澳洲这边已经报考了大学,我要过来留学的。我凭什么回迪拜去?” 月光下的哈里忽然呲了呲犬齿。月光如银,月光中的他高大、英俊、邪魅、强壮……这些指标都很像极了吸血鬼。婉画就笑起来,“下回请你看电影吧。《暮光之城》。虽然有老学究批评它是脑残电影,可是我很喜欢。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去脑残一下?” 哈里也笑起来,“偷偷告诉你一个秘密。我那班满脸严肃的仆从,现在正在房间里偷偷看美剧《吸血鬼日记》。” “啊!”婉画捂住嘴。不知道这个是否符合阿拉伯人尊奉的教义,婉画直觉似乎有些不妥;不过看着哈里那调皮闪烁的目光,却也放松下来。这里不是迪拜,这里是南半球的澳洲,所以一切又何必那样深究? 哈里凝着婉画的笑,缓缓正色下来,伸手不由分说握住了婉画的手。婉画想挣,却挣脱不开,“我知道你一直心里隔着这些:在外人眼中,阿拉伯国家是一个不敢轻易涉足的世界。那里头有古老的文明,却也有近现代无休止的战火;有富得流油的石油,却也有各种各样的奢靡传闻……婉画你也是。虽然你神往诞生过《天方夜谭》的土地,但是你却会对现代的阿拉伯世界充满了疑虑。” “我们的男子可以娶四个妻子,我们饮食习惯与你们的巨大差异,我们对宗教的笃信……这些也许在你眼中都是那么不可思议。你们中国人说,相爱容易相处难,可以想象一个中国女孩子如果嫁入阿拉伯世界,该会被现实撞得有多疼。” 婉画垂下头去,握紧了自己的脚尖。 哈里说对了,她就是这样地害怕呢。她自己喜欢哈里,她如何不知?如果不是喜欢,如果不是一见钟情的执着,她当初何必奋不顾身地去救还是陌生人的他?可是暗恋与婚姻是两回事,他是那个陌生世界里的男子,更是高贵的王储殿下……于是爱情的憧憬抵不过现实的嶙峋,她只能远离。 好吧,虽然她不愿意对任何人承认,可是她此时却不得不对自己承认:靳婉画,其实就是个胆小鬼。 “婉画,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今晚的月色真的似乎有魔力,能让月月乖乖地变身小白猫,也能让一向伶牙俐齿的婉画乖顺得一声不吭。她的发丝披盖在脊背上,月色勾勒出它们丰盈柔软的弧度,哈里都忍不住伸手去抚摸她的长发——真难得,这一回婉画竟然没有闪躲。 她就像个猫儿,真的本质上跟白狮子没有太大区别。 “也许你认定了,我们都会娶四个妻子的,但是事实上却未必。比如我父亲。” “你父亲?”婉画嘟了嘴,忍不住抬起头来抗议,“你父亲是没有娶四位妻子,但是他至少也有两个妻子啊!” 婉画用力搜刮自己脑海中关于哈里父亲的种种传闻,“哦,你父亲的第二个老婆还是约旦公主内!你父亲的年纪大到可以当她的父亲!” 好吧,不是对长辈不敬,婉画只是无法接受这样的婚姻关系,“你以你父亲作为例子,是想跟我说,你们可以不必娶满四个妻子;但是同样也要娶两个啊!哈里我告诉你,在我看来这一样是在分享爱情,一样是对爱情的不忠贞!” “你听我说完。”哈里请叹了口气,将下颌抵在膝盖上,静静望婉画眼中的怒火,“我父亲是娶了两个妻子,但是时间上却是不相同的。我父亲迎娶约旦公主的时候,已经岁了。而他迎娶我母亲,是岁。从他岁到岁之间,长长的年时间,也可以说是他这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都只是与我母亲一个人度过的。” “呃?”婉画讶了讶。王室的秘辛虽然一向为人津津乐道,但是外界毕竟所知甚少。 哈里点头,“所以你明白了吧,我们不一定都要娶四个妻子;即便是生在王室,也未必没机会只对自己心爱的女人钟情。我父亲跟我母亲在年的时光里生育了个孩子,你可以想见他们有多恩爱。” 婉画吐了口气,“可是那位约旦公主也有孩子了啊。” 哈里转着婉画的手指,“她生了个女儿。而且也只是这一个孩子。” 身为作家,熟知宫闱秘史的婉画微微张大了嘴。哈里的语气虽然平淡,但是婉画却能听懂那背后的潜台词——约旦公主只生了个女儿,便与继承权无缘;而且她只生了这一个孩子,足见哈里的父亲对她究竟有几分宠爱。那一个或许也只是为了应付这段婚姻关系,给约旦王室一些面子罢了…… “可是,终究还是娶了,还是生了啊。”婉画又郁卒下去,伸手无目的地划着沙子,“你的意思是,你将来也会这样喽?” “未来……”哈里不由得转头遥望海天明月。其实未来,有谁能说得准呢?更何况他身为王储,身系家国,未来难免有无法推脱的责任让他违心接受。其实父亲在岁的年纪不得不违背当年与母亲独独相守的誓言而迎娶约旦公主,又哪里一定是心甘情愿?更难得是母亲,这几十年在父亲背后,从不高调现身,只做好一个妻子和母亲的本分;对待约旦公主,更是不争不夺,只静静看着约旦公主陪在父亲身畔,成为被世界周知的迪拜酋长夫人…… 可是他又哪里有资格这样要求婉画?婉画是性如烈火的姑娘,她就是因为不喜欢成为这样的陪衬,所以才千方百计逃离他的吧。 婉画看他沉吟不语,便咬牙起身,“谁也不能预言未来,我又问你什么未来?是我太好笑了。” 婉画又转头望哈里,月色染满他发顶,“你能不能告诉我,想杀你的人,究竟是谁?”婉画握了握掌心,“该不会是像我们中国历史中的九龙夺嫡似的,是你的兄弟想要杀你吧?” 哈里贵为王储,却是次子。按照中国人的观念,这便是不对劲的。难道要杀他的,是他的兄弟?比如他的兄长? 哈里静静仰头,“不是。我怀疑是我的叔叔。” “我们的传统是兄弟优先成为王储。我父亲以及前面的三位酋长,都是兄弟相传,可是我父亲按照现代的习俗打破了过去的规矩,没有立我的叔叔为王储,而是立了我。我的叔叔们虽然表面赞同,却未必心中没有怨怼。” 婉画心中一跳,“那关镜湖……” 哈里点头,“跟关镜湖合作的那个阿拉伯公司,幕后老板就是我的叔叔。他们一同从事国际文物盗窃与转卖,就是为了积累大量的资金。”哈里的黑瞳一深,“想要夺取酋长之位,叔叔们必须要有雄厚的财力才行,才能建立起自己的武装。” 王位争夺,在婉画看来早已是久远之事。可是此时听来,却原来百年的风声鹤唳都未散去。哈里也起身,再捏住婉画的手,“我去看过关镜湖,他只对我说,别让你也去看他。” 婉画站在月色洒满的沙滩上终于落下泪来。她明白关镜湖的意思:也许他们本就不该相见。关镜湖因为祖辈的遗训而记恨靳家的那位督军老爷爷,于是便也将整个靳家都当做了敌人,心心念念想要将从前被督军老爷爷“私吞”了的传家宝都给偷回来;却没想到命中邂逅了婉画,又为了救婉画而暴露了他自己……否则他永远都只是身在迪拜的一个“面瘫”的厨师,没人会发现他的蛛丝马迹。 可是婉画从第一回品尝关镜湖做出来的面条就知道,关镜湖对这恨记得有多深。外人都只道关镜湖做得一手好面条,就连贝克汉姆都要来吃;却也唯有婉画这样心思细密的姑娘,才一口就吃得出那依旧是东北打卤面的味道——关镜湖对外极少说起他是哪儿人,可是厨艺却无声中泄露了他的底。他既然永远不肯忘记故乡吃食的味道,自然便永远不会忘记祖训,不会忘记当年瓜尔佳氏跟靳家之间的仇。 自打吃了关镜湖第一口面条,婉画心中便也确定了自己的滋味——她绝不可能再对这样的人存着半分好感。所以后来也并非完全没有察觉过关镜湖对她的特别,可是她心中早已对他竖起敌意的屏障。 所以对于关镜湖和她来说,这一生中的这一场相逢都是错了。错的时间、错的身份、错的情愫。于是关镜湖才对哈里说,不要她去见他。 也许不是无颜相对,只是害怕再看见吧。不看见便可以在心中由着自己去恨她,若是再见,也许便再难假装和强撑,而会生生将那些恨再度泯灭了。 其实这世上,最可怕的事情不是恨,而是爱。 “哭吧。都哭出来就好了。”哈里伸手将无声泪落满面的婉画抱进怀里来,“我知道你因为这件事儿憋了许久。今天这里已是风平浪静,就算是最大的海浪也有退去的一天。婉画,一年了,就算你心中对他有负疚,也够了。” 婉画抱紧哈里的腰,在海天月明里放声大哭。她该怎么办?相爱的不敢去爱,爱她的却被她亲手送入牢狱……她是进亦难,退亦难。 婉画在哈里怀中哭得颤抖,像是秋风里簌簌不由己的树叶。哈里心痛,忍不住躬身去寻她的唇。用他的身子支撑着她的颤抖,将她的哭泣都含入他唇里——她的唇凉而染着泪水的咸涩,含在他唇里,就像是一颗被盐水浸泡过的樱桃。他细细吮咂,深深怜爱。 他知道她的为难有大半是因他而起。他霸道地冲进了她的生活,强迫她正视对他的感情,可是他却不敢轻易做出对未来的承诺,无法让她安心……可是他虽然说不准未来,却说得准自己的心:他要她,要定了她。就算要让她哭,让她为难,他也绝不会放手让她离开。绝不。 ------------ 151、前辈情事(6000字)  “奶奶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这么说?” 菊墨被祖母陶尚君给叫到正房屋里去,关上了门不知道讨论什么;家里一大帮孩子不敢去探问,也不放心离开,就都站在厢房的廊檐下垂手候着。婉画忍不住跟梓书嘀咕。 “奶奶跟那头大奶奶毕竟不同,奶奶一向是开通的老人家啊,怎么这回反倒这么封建,还站出来干涉四儿喜欢谁了?” 梓书也忧心,“四儿对启樱早已是情根深种,他自小又是在美国长大的,奶奶这么一拦着非但起不到作用,反倒会刺激得他更认真了才是。他那孩子一上来痴劲儿,谁知道能发生什么事儿啊?这可怎么好,唉……” 梓书和婉画在那嘀咕,兰泉看了跟着叹气,便挤到弄棋和明寒身边儿去,“现在能救四儿的,就剩你们夫妻俩了。汊” 弄棋抱着手臂,“这是什么意思?” 兰泉叹气,正色望明寒,“关于当年前清皇室到了满洲国去的那段历史,史书记载的有荒疏,而唯一能说得清所有事实真相的,只剩下明寒你家的长辈。” 一提到明家长辈,弄棋都一皱眉。明寒缓缓点头,“好。我想办法回去问。朕” 房间内,阳光长长地头过窗隔扇落在地砖上,印出一带火灼一般的光路;而其它地方则显得幽深。 陶尚君瞄着眼前的孙子,心中自是心疼,却不能不硬起心来,“四儿,奶奶就问你一句实话:你跟那女孩儿究竟已经发展到哪种地步?” 菊墨脸色还有虚白,却两眼灼灼回望祖母,“除了她,孙儿这辈子是绝不会再将眼睛落在其他女孩儿身上的。” 陶尚君一听,急得当场就落了眼泪,“四儿啊,四儿啊!咱们家就你一个男孙,你这说的是什么话!” 菊墨一着急,忙跪倒在祖母面前,“奶奶,为什么您不允许?您是不喜欢她的身份,您是嫌弃她曾经偷过东西?孙子跟您保证,她做这些事肯定是有缘由;我知道爷爷和三大爷都是警方的,我也必定会给他们一个交待……奶奶您别摇头,行不行?” 陶尚君伸手拍打着菊墨的肩头,“傻孩子,如果只是那样的事,我虽然也会不满意,但是总不至于眼睁睁看着你要死要活地却还要拦着……奶奶之所以拦着,就因为有必须得拦着的理由啊!” 菊墨眯起眼睛来,“奶奶,那究竟是什么事?您告诉我吧,行不行?” 陶尚君登时悲从中来,“傻孩子,亏得你爷爷还打小就特允许你翻看这寨子里的老东西——都以为你这孩子有双慧眼,能看懂些门道;可是你看来看去的,怎么就没看懂最关键的!” 菊墨的脸登时就一白,“奶奶,求求您告诉我吧!“ 陶尚君流着眼泪伸手抚着菊墨的发顶,“这事儿原本是咱们家绝不外传的秘密,我也曾经在老人牌位前发过誓言再不提起……可是今儿,奶奶只能告诉你。” 陶尚君老太太叹了口气,抹掉眼泪,正襟而坐,“婉画之前跟明寒说的不错,那位御弟跟日本嵯峨家的小姐在关东军的刺刀逼迫下成婚,婚后的确是没有生下儿子的,而是生了两个女儿。中国的历史书上都是这样写,于是老百姓就都以为末代皇帝兄弟两个是没有了传承香火的人的。” 菊墨蹙眉,缓缓点头。 “可是事实却不是那样。世人只知道御弟与嵯峨家的小姐的这一段婚姻,却少有人知在这段婚姻之前,那位御弟是结过婚的。是在日本人的逼迫下,御弟的前妻才在仳离书上签字……” 菊墨心中轰然一声——曾经掏出来的那张老婚书浮现上脑海。他瞧见那婚书上的新郎根本就不是督军老爷爷,新娘的名字也不是老奶奶,可是相片上的容颜却分明是她——小时候他还纳闷儿,如今想来,那婚书岂不是说,老奶奶在跟老爷爷成婚之前,还是嫁给旁人过的? “不会这样巧吧?奶奶,您别吓我……”菊墨用力笑着,像往常逗奶奶开心时候的笑容,想要听奶奶说一句“其实都是吓你的。” 陶尚君这一回却没有露出菊墨期待的笑容,而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菊墨一屁股就跌坐在地上,一张苍白的脸在阳光灼出的那道金色的印迹里凝着祖母笑,“怎么会这样?您的意思是,虽然嵯峨家的小姐没能生出儿子来,可是那位御弟却是有可能有儿子的,是那前妻生出来的。于是这个儿子就被日本人带到日本去……而御弟的前妻却后来成为我督军老爷爷的外室?” 陶尚君也仿佛瞬间老去,扶着孙子的肩头,“虽然算起来,你们已是第四代的旁系血亲,已经不在法律的禁婚之列——可是四儿啊,倘若你们俩真的在一起,那么当年那段风流公案势必又会被掀开……咱们靳家又如何能在这样事情上授人笑柄?靳家祖祖辈辈积累起来的家声,岂能就在你手里这样断送了啊?” 菊墨从祖母房间中走出来的时候,斜阳映照在他面上,哥哥姐姐们都聚拢过来围着他问长问短。他却已经只是微笑,静静说,“哥哥姐姐,我今年还小呢,是不是啊?谈婚论嫁还早呢,是不是?” 兰泉、梓书、婉画等人都被菊墨给吓着,纷纷问,“奶奶到底是跟你说了什么,你倒是说啊!” 菊墨只是笑着摇头,“我还小呢,未来还有那么多年,所以说不定还来得及,是不是?” “四儿这孩子又犯了痴病了!”婉画急得直跺脚,却被梓书拉住。 这样的明明想要大哭却哭不出来,反倒一个劲儿挤到面上的都是笑的感觉,梓书自己也曾经历过。她大致能懂四儿心里的痛——不是痛到极处,是不会这样以笑当哭的。 “四儿的话没错。”梓书回头望几个兄弟姐妹,“他还小,未来的日子还长着。咱们也都别急着现在逼问他。待来日,慢慢开导。” 菊墨先前张罗着要跟梓书一起参加钤印和贝氏的联谊旅游去,梓书还不答应,怕他跟着瞎捣乱。又怕菊墨若是遇见赵旗珠,两人还都不自在;可是这回梓书倒是主动拉着菊墨一起了。 “一路上,麻烦你好好照应菊墨些。”梓书也难得主动跟贝鹤鸣说话,却是交待的菊墨的事儿。 出来骑单车,女生们自然比不过男生的技术和体力,所以男女势必要前后分开。菊墨跟在男生队伍里,还是有贝鹤鸣照应一下能更让梓书放心。 贝鹤鸣借着阳光树影静静望梓书一眼,“你放心,我会的。” 倒是菊墨又没心没肺似的凑过来,吊儿郎当伸手勾着贝鹤鸣的肩头,“三姐你放心吧,我会替你好生照看着贝子爷。” “靳菊墨!”梓书和贝鹤鸣异口同声喊出来。两人对望了一眼,梓书赶紧将目光避开去。 “你怎么又叫我贝子爷!”瞄着梓书的背影走远,贝鹤鸣冲菊墨咬牙。 菊墨继续没心没肺地乐,“当年府上在伪满洲国的袭爵不就是贝子?” 贝鹤鸣就咬牙,“这些前因后果你倒是从哪儿得来的?” 菊墨当年跟贝鹤鸣联络上,竟然不是通过梓书,而是他自己找上门来的。而且一找上门来就贝子爷长贝子爷短的,惊得贝鹤鸣一身一身的冷汗。那时候贝鹤鸣还不知梓书已经知道了当年的事情是他做的,于是听见菊墨喊他贝子爷,就担心这会被梓书也听了去,从而窥破他是从中国东北过去的。 菊墨绞了绞手指,“我们家跟钤印就是特别有缘。家里有好些老物件儿都是钤印的出品。尤其是我太奶奶当年用过的日记本、信笺,甚至还有婚书,都是你们钤印出的。” 菊墨的心思又落回从前那张婚书上去。那是在婚书的角落里落着钤印的款儿,上头大致写着“贝子某某恭祝二位新婚之喜。”就是因为当年那位御弟身份特殊,于是钤印的老板才会端出贝子的爵衔来恭贺,由此也让菊墨猜到贝家与钤印的渊源。 新加坡出版业横空出世一个贝氏印刷集团,而且一看做法就是大做派、经验老道,可是却从没听说过新加坡当地原本有贝姓的人从事出版业——于是菊墨想到,这家人家定然是隐性瞒名从中国内地出去的,以从前爵位为姓氏,于是改姓了贝。 听着菊墨解释,贝鹤鸣也只能心中惊栗。他的秘密原来根本就保持不了许久,就算梓书自己没记着当年的事,可是这些谜底也早晚都被菊墨给掀开。此时倒是觉得,能由他们两个当事人自己揭开往事,总归还算是幸运的;若是被菊墨给掀开的,那就可能再无弥合的机会。 “我从前还差点给弄错。”菊墨耸肩,“我还以为你们是贝聿铭家族的一支。那样的话,怕就牵扯到我太爷爷当年的一段韵事了。” 贝鹤鸣知道菊墨说的是什么。贝聿铭的继母蒋四小姐,当年曾经被传与靳家那位督军老爷爷有过交往。 菊墨瞄着贝鹤鸣的神色就笑,“我当时还想呢,说不定咱们俩也算是有血缘的族兄弟啊。” “去你的。”贝鹤鸣伸拳砸了菊墨一下,“我可不想跟你成为什么有血缘关系的族兄弟!” “我知道。”菊墨就又笑了,“你为的是我三姐。如果咱们两家有那么段关联的话,那你跟我三姐就没戏了。” 菊墨说完就自己笑呵呵转身走到大树底下取单车去了。 其实他有多羡慕贝鹤鸣跟三姐啊。虽然他们俩现在还在冷战中,但是他们却幸运地躲开了祖辈上的情感纠葛。就差毫厘,贝子爷跟三姐就差点要经受他此时的痛。 于是这样远远地看着他们的幸福,他都替他们开心,真的。 只将那不可以爱的疼痛留给自己吧。希望自己的哥哥姐姐们都能得到他们最想要的幸福。 “菊墨。” 菊墨正扶着车把,遥遥望着梓书跟贝鹤鸣叹息呢,身后忽然传来幽怨一声。 菊墨的头发根儿都一凉,连忙转头先笑,“珠子!你也来啦?” 赵旗珠推着单车,目光映着树荫,幽幽地,“你回来这么些天,怎么也没打电话给我?” 菊墨垂下头去,“一大家子人都回来看我二哥二嫂的,人多事杂……”菊墨解释了半天,终究还是抬头向赵旗珠直言,“珠子,对不起。” 赵旗珠就苦涩地笑起来,“菊墨你千万别说对不起。你这么一说,我心里就没底了。我就忍不住猜,你说这对不起究竟是对什么说的?是对一年前你的不告而别?还是对一年来的避而不见?” “珠子……”菊墨也难得有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 “对我们经常看韩剧的女生来说,‘对不起’通常都是男生说分手时候的台词。”赵旗珠一双眼珠子黑白分明睇紧菊墨,“我希望你不是那个意思。” 菊墨尴尬得抓紧车把。 “就算你是那个意思,我也不会接受。”赵旗珠目光坚定,“我也跟你一样,是个死心眼儿的人,认定了的就轻易不会放手。” “经过一年来的静思,我猜到你是另外有喜欢的人了。可是既然一年了你们还没能在一起,那就只是说明你有情,对方却未必有意——所以我依旧有机会。” “珠子,你……”菊墨这个为难。 赵旗珠摇头,“反正这就是我的心意了。你阻拦也没用。” 钤印的同事在招呼赵旗珠过去,梓书看赵旗珠走远,走到菊墨身边来,“其实四儿,三姐说句大实话:如果你跟启樱真的注定不能在一起,你不如考虑考虑珠子。这个姑娘在我身边跟了一年,我看得出她点点绽放出来的光芒。” “退一万步说,”梓书目光里也泄露出疼痛来,“她至少在血缘和相貌上都与启樱相近。我知道我这样说不中听,但是这或许是能救你的法子。” 菊墨笑,继续跟个没心没肺的孩子似的仰头冲三姐笑,“三姐我不能对不起祖宗,不能为了我自己的事儿而将过去的那段韵事再给掀开,毁了他们的声名;但是我也不能太对不起我自个儿——我除了启樱,就谁都不要。我一辈子就这么单身,谁也不娶。” ------------ 152、摊牌(6000字)  “他们姓靳的就没什么好人!那位督军不但私吞了皇上和北府五奶奶用以联络的宝物,结果反过来却要挟持皇上。他在天津拍着皇上的肩膀头说,‘你要听我话。’这还成什么体统!” “后来就更不像话,他直接勾引御弟福晋,把个好端端的正室福晋变成了他的妾室!这不分明是要将皇上兄弟两个踩在脚下?” 明家,明寒在祖父面前垂手立着,向祖父好声好气地打听当初靳家老督军爷爷跟前清皇室的那宗事儿。明老爷子听见是问那宗事儿就忍不住骂起来,“早就说了,咱们得离靳家那帮白眼儿狼远远儿的!你偏不听,如今倒是把靳家的孙女儿给领进来了!” 弄棋在外头候着呢,听见老爷子一点都不遮掩的骂声,就忍不住拉门就冲进来,直不棱腾质问明老爷子,“你再说一遍!” “哎哟,翻了天了!你个黄口小儿就敢这么指着鼻子问我?”明老爷子也跳起来,老手哆嗦着点指弄棋,“这个家不欢迎你,你给我出去!汊” “祖父!” “弄棋!” 明寒头都大了左边扯着弄棋的手,右边还得安抚祖父朕。 “我来又不是冲着你来,我是为了明寒来。你要是以礼待人,说不定我还愿意跟你躬身行个礼;你要是为老不尊,我都懒得理你,就当你是这宅子里头积压了百年的那股子阴风!” 弄棋平素像个冰山美人儿一样,只沉浸在棋子的黑白世界里,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可是一旦她骂起人来,那也能活活把人气死。 明老爷子气得就连脑后那根长不盈尺,稀疏得只剩下手指头粗的花白小辫儿都翘起来,“你你你……” “我什么我?”弄棋一点不让份儿,“人必自辱,而后人辱之;是你先口出恶言,难道就不知道现世报么?” 明寒看情形越来越糟糕,只能拦着弄棋,“弄棋,你先出去。等我一下,让我跟祖父说。” “让我出去?”弄棋怒极反笑,趁着明寒没防备,反倒将明寒推出房门去,“你别在中间拦着了,我索性跟他当面锣对面鼓地说开!” “棋子儿!”明寒在外头为难得直跺脚。他自小打怵祖父,却也知道弄棋的性子外柔内刚,这两个人都是他惹不起的。 弄棋索性将门帘子都落下来,遮住明寒的目光,这才转身瞪着明老爷子。 明老爷子终究是年岁大了,瞧见弄棋这么凶巴巴地望过来,紧张地缩在书架角落里,“你,你要干什么!” 弄棋咬牙,伸手拎了张椅子,朝明老爷子走过去。明老爷子登时不淡定地喊起来,“哎呀,你还敢抡椅子砸我?你反了你!” 弄棋不怒反笑,将椅子搁在明老爷子身边儿,“人老眼花,原来不假。您老哪知眼睛看见我要拎着椅子砸您了?我这是搬张椅子让您坐。” 明老爷子没词儿了,但还是狐疑地盯着弄棋。 弄棋就耸肩,“您这老胳膊老腿的,如果我不让您老坐下说,您老自己摔一跤,摔坏了哪儿,还不得回头就诬赖到我身上啊?” “你!”明老爷子被气得浑身颤抖,点指着弄棋,半天都说不出话来。再拿不出训斥明寒时候的阴阳怪气来。 弄棋还将茶杯都给老爷子端过去,“润润喉,您老慢慢教训。今天咱们索性开门见山,就将您对我们靳家的怨气都撒出来好了!” 明老爷子抿了口茶,胸口的那口气才终于舒缓下去,他伸手指着弄棋,“果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那人生出来的后代,是一个比一个阴毒!” “是么?”弄棋反倒笑了,“您老这是示弱认输的意思?反正也怕了我们靳家的阴毒,不如赶紧想辄明哲保身。” “你……,我……”明老爷子被活活噎得没词儿了。 “您老说吧,当初我们家督军老爷爷还干什么了,让您这么记恨?”弄棋瞧见明老爷子的怒火发得差不多了,便也和缓下来,引着老人家说。 “哼!”老爷子拂了拂袖子,“说起来,唐小姐跟你们家那位,倒真是沆瀣一气!唐小姐自小在宫里养大,瑾主子的用心还哪里不明白的?结果是婉容当了皇后,你知道身为她亲姑姑的瑾主子给出的因由是什么?——是唐小姐淫荡!” “唐小姐后来没成了皇妃,倒成了御弟的福晋。按说也该收敛自己,安心相夫教子;可是她竟然敢私下里勾搭你们祖上那位!” 明老爷子满脸的鄙夷,“哼!当年唐小姐还跟你们家那位一同撺掇御弟北上到奉天去念军校——实则外头人都说,那是你们家祖上那位为了得到唐小姐,而密谋想杀了御弟呢!” 弄棋不由得挑眉,心下按说:哎哟,我们家老爷爷老奶奶原来还是这么重口味的啊?老爷爷倒也罢了,年少而握军权,自然有无数女子主动贴上去;倒是这位老奶奶十足的与人不同——试想中国的女子被人称作“荡”都是多大的侮辱,更何况是在那个年代…… 明老爷子沉浸在回忆里,还是满脸的怒意难消,“后来唐小姐被日本人逼着跟御弟离了婚,便立时跟你们家祖上那位搞到一起去了!——其实他们早就在一起了,都是背着御弟的。御弟想要倚重你们家祖上那位手里的军权,便也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作不知……” 弄棋叹了口气,“听到这儿,我倒是听出点门道来了。老爷子你除了会骂我太爷爷太奶奶之外,你怎么补骂那甘愿带了绿帽子的人?要我说,反倒说不定是他心甘情愿以老婆做美人计来买通我太爷爷。唐小姐其实不过是枉担了个罪名——自古红颜多祸水,其实不过都是替罪的羔羊。江山是男人的,权柄也是男人的,又与她们何干?” “这!”明老爷子被问得一愣。以他老派人的想法,是断断想不到这个方向上来的。 弄棋笑了笑,“我大致明白当年的这场过结了。只是老爷子您真的就为了这场过结便拦着明寒,不让我们在一起么?我倒是要给您瞧瞧这个。” 弄棋将启樱留下的那张书写在黄绫子上的字条给明老爷子看了,明老爷子一哆嗦,登时双腿跪倒在地,双泪长流,“原来是还有位小格格!” “只是不知道,奴才有生之年,还有没有机会当面给小格格磕头了……” 弄棋瞧着明老爷子的迂腐,想要笑笑,却也终究还是叹了口气,“您老爷子起来吧。日后肯定还有机会。那位说不定还能成为我们家小四儿的媳妇儿呢,您老只管好好地吃,好好地养着,还担心来日没有见着她的机会?” 明老爷子这一瞬终于眼中所有怨怼都退去,被弄棋扶着起身,满脸已是笑意。 弄棋轻哼了声,“反正您老自己想着办:这位小格格日后都要成了我们家的孙媳妇儿了,您老还一句一声地骂我们靳家都不是好东西了不。” 明老爷子满脸尴尬,“这……” 弄棋这才正色,轻轻帮老爷子拍着手肘上的土,“老爷子,当年的事情都过去了。就算从您的视角看起来,当年好像是我们靳家有对不住那两位兄弟的事儿;但是到今天,却也都该一笔勾销了。欠了他们的,我们这些后人从后头给补回来;如果当年有恨没能开释,那今天咱们用爱给它补回来。老爷子,您看,行不行?” 明老爷子真是一时悲从中来,“怎么就遇上你们家,怎么就明寒和小格格就都遇上你们家了?” “爷爷睡了。” 明寒从明老爷子睡房走出来,轻轻捏住站在天井里的弄棋的手,“他老人家在梦里还在笑。已经有许多年,他老人家没这么好睡过。” 弄棋撅了撅嘴,“哼,你开始还不是担心我把他给怎么着了。” 明寒叹息,伸手摇摇弄棋,“我是担心祖父,毕竟他年纪大了;我更怕你们俩真的起了争执,你又会负气转身就走。棋子儿,我这回好容易把你给找回来,一切正好好好开始,我又怎么舍得就又在我眼前迸裂了呢?” “不会啦。”弄棋难得地面颊微红,“其实我是故意跟老爷子硬碰硬的。他是硬脾气,你若将气场都交给他,他能一直说到你抬不起头来;索性我跟他平起平坐,有什么话就都直接说出来,既能听明白他压在心里的怨气,又能有机会找到解决的法子。” 弄棋在午后的眼光里轻轻抬头,“明寒,让你担心了。” 明寒温柔摇头。 弄棋也温柔笑起,“我是说,这么久以来,我的坏脾气让你一直都担心了……但是以后不会了。” 明寒面色大亮,“棋子儿,你的意思是,从今以后再也不走了?” 弄棋笑着双眼晶亮,“就算还要上路,也会带着你一同。” “耶!”一向冷静自持的明寒大笑起来,伸手将弄棋抱进怀里,在光影里旋转。 真好,这一生,终于等来这一刻。 星子满天,菊墨听弄棋电话里将明老爷子的话转述完,就愣愣望着窗外的天际良久。 她小时候看过唐小姐的日记,那时候还不懂唐小姐的字里行间怎么会那么多悲伤。虽然是外室,没能成为督军老爷爷的正室夫人,但是从那老宅子的精美就能看出督军老爷爷对唐小姐的宠爱。菊墨就不明白了,这样备受宠爱的女子,怎么还会流露出那么多的无奈何绝望? 如今想来,倒是懂了。 她是个勇敢的女子,否则不会当年宁肯背负着亲姑姑说自己“荡”的骂名,也不肯成为皇妃;后来被逼着离婚,她没有沉湎于自怨自艾,而是毅然剪断了长发,隐姓埋名到市的东大,当了一名女学生…… 按说这样勇敢的时代女性该不会那么自怨自艾——其实她的惆怅都是来自对远方的儿子的思念和愧疚吧。 女人这一生,最重要的角色是母亲。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儿子被日本人夺走,成为未来那一盘不可预测的叵测棋局的棋子,身为母亲她无力相救;又因为成为了另外一家的媳妇儿,而不能在后来的丈夫面前总提起从前的那个儿子……疼痛和为难纠结在一起,让她在与督军老爷爷相伴的日子里也总是郁郁寡欢。最终离世,也都是还在好年华…… 菊墨心里好疼,疼得闭上了眼睛。 如果说他做古董这行的目的是想要将流失海外的国宝都找回来,这是公事,是国家大事;那么他要将启樱和她祖父也都带回中国来,这就不仅仅是国事,更是家事。也唯有此,才能告慰那位老奶奶的在天之灵。 菊墨打电话给紫仙,“仙儿,给我讲讲启樱的祖父那位老人家。” 一灯如豆,仿佛随时一阵风来,那灯就会被吹熄了。明明知道不会,因为那灯早已不是旧年的煤油灯,而是此时的电灯——可是启樱却依旧有这样的担心。 如同那灯火一般,随时可能被风吹灭了的,还有祖父的生命。 每逢冬春,爷爷便要旧病复发,严重时都只能卧床静养。启樱守着祖父,听着他在梦中微弱地呼唤,“额娘,额娘……” $$$$$$$$$$$$$$$$$$$$$$$> 启樱的眼泪一颗一颗无声落下来,不忍心唤醒祖父,只是握紧祖父干枯的手。 “樱?”祖父却在灯火摇曳里无声地睁开了眼睛,一双黑瞳凝视孙女儿,“怎么是你。” 启樱难过得无以复加——是啊,怎么是她,而不是祖父低低呼唤着的额娘。如果可能让时光倒转,她会拼尽了一切也会想办法去将祖父的额娘带到这里来,让祖父能一偿心愿。 毓峨收摄了下心神,挂上慈祥笑脸,轻轻拍了拍启樱的头,“在欧洲好好的,何必要回来?祖父一遍遍告诉你,我没事,不必挂心。你这孩子,怎么还回来。” 祖父的意思启樱明白,恨不得她就此走了再不回来,逃脱了这金丝的鸟笼去。 ------------ 153、逃(3更1)  ( ) “混蛋,混蛋!” 启樱离开千代吉良的房间,依旧恭谨迈着碎步走过廊檐。只是到了花园,她才大步奔向湖边去,跪倒在湖水边,放自己落下泪水来。心底愤懑的呐喊,也只能压制在心底,不敢喊出口来。 千代吉良说得没错,她跟祖父最在乎的也许不是暂时的身陷囹圄,而是家族的声望。成立伪满洲国,成为日本人的侵华的幌子,她的长辈们对祖国犯下了重罪。就算那一代人早已离去,可是国人对他们的印象却仍旧未能全数改观。 这样的他们就算回到国内去,又能如何?千代吉良就是抓住了这一点,才使得祖父一次次亲手熄灭了他自己心头的愿望。 “小姐?”背后传来千代羽见的声音,启樱连忙抹掉泪水。却并不回头,而只是抱紧了自己的膝盖。 千代羽见走到启樱身后五步处立住。看她瘦小的身影映在苍白的灯影里,那样孤单。千代羽见便连呼吸都觉疼痛,他却也只能拼命压住,“我父亲他又与你说了什么,让你这样不开心?媲” 启樱就笑了,近乎残忍地笑,“从小到大,你父亲哪一回对我说的话能让我开心?千代羽见,现在我看见你的面孔就想作呕!” 她知道她不应该,可是每次被千代吉良给逼到死角的时候,她就不能控制自己地要将怒火发作在千代羽见的身上。谁让,羽见是千代吉良的儿子! 千代羽见又如同当年一样,用力地喘息,才能压住心头的疼痛。他凝望启樱,“其实你可以考虑一下:嫁给我。如果你嫁给我,我父亲就再对你没有办法;而家主大人就会成为我父亲的姻亲,我父亲为了外界的目光,也会对家主大人好些。” “嫁给你?”启樱笑起来,起身面对千代羽见,“然后给我自己也冠上千代的夫姓?哈哈,羽见哥哥你真是好笑。你父亲说过,我的家族注定已经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桩上;可是我若冠上你们千代家的姓氏,我才是自己贴上那耻辱桩呢!” 启樱转头望向空旷园林,像是喃喃自语,又像是发誓一般,“我,金启樱,此生宁肯不嫁,也绝不会让爱新觉罗这个尊贵的姓氏被日本人的姓氏埋没!” 启樱不理千代羽见,转身回到自己房间。羽见眼中的疼痛,她看得见;她甚至也可以狠下心来利用羽见,可是她不愿意。 就算不想承认,她却依旧不得不承认,孤单在日本长大的自己,从小到大身边只有千代羽见一个伙伴。于是她将他当哥哥、当朋友,甚至也当姐妹。她恨他,讨厌他,可是却也在心中偷偷地珍惜他。 于是这样就够了,便一直只保持着愤恨的表情吧,不要再去利用他。她这一辈子都无法做到对他和颜悦色,也许一直保持愤恨的神情便已经是对他最公平的神情——至少不会有欺骗。 启樱起身出门,牵了机车戴好头盔。 有穿黑色和服的仆人无声出现,“这样晚了,小姐要去哪里?” 启樱就笑起来,“我还在日本呢,就在你们眼皮底下,你们还怕我跑了不成?” 仆人低头喏喏,“小的不敢。只是小姐出门必定要禀报千代大人知晓,或者必定要羽见少爷跟从。” “我知道!”启樱握牢车把,控制住自己的怒火。祖父在千代吉良手中,他们知道这是她最大的软肋,于是她不敢不听话;除此之外还有羽见这根锁链,她走到哪里都有羽见跟着——只不过千代吉良不知道,他的独子却在心底偏向她,于是在外头对她的防范并不严格。 “好了,我跟她一起去。”千代羽见从暗影里走出来,面上已经看不出之前的伤感,只偏了偏头,将目光落在她面上,“是要到寺庙里敲晨钟吧?为祖父祈福呢。” 启樱张了张嘴,却也随即会意点头,“是啊。难道连这个,他们都要拦着么?” 两骑摩托风驰电掣沿着午夜无人的公路奔驰,启樱的长发从头盔后头流泻在风里。她一再轰大油门,将机车开到了最高的速度。千代羽见转眸望着她,心中担忧,却没有让她停下来。 这也许是让她将心中的愤懑都发散出来的唯一办法,他便由得她,只是这样陪着她就好了。 启樱将机车轰下最后一个油门,忽地转头回望千代羽见。两人并驾齐驱,挨得很近,这样看过去,透过头盔都能看见他眼底隐隐的担忧。启樱忽地猛然将车头转了个极小的角度,向千代羽见的方向挤了过去! 那电光石火的刹那,启樱看见千代羽见眼中的一抹绝望。还有——不舍…… 接下来便是一片金属撞击的巨大声响,坚硬的金属刹那间像是被摔碎了的玻璃碎片一样四散迸开,千代羽见整个人随着机车在公路上翻滚了几个来回,一同摔下公路的路基! 启樱心痛难忍,却死死压制住心绪,只按部就班停下机车来,打电话召急救车。 这一片公路她很熟悉,公路路基下是大片的稻田,就算再公路上发生碰撞事件,翻下公路路基去也不会致人死命。 千代羽见的机车在跌落路基后,于稻田中发生了爆炸。好在机车的油量不多,爆炸没有太严重。巨大的金色火团照亮了前后的稻田,启樱在金色火光里转头望正闪烁着红蓝色的光芒呼啸而来的急救车。 对不起羽见哥哥,我不能利用你,我只能让你受伤——你是你父亲牵制我的锁链,我只能用这种办法暂时将你截断。 ——只因为,祖父已经再等不及了。 . 听说千代羽见发生严重的车祸,嵯峨家果然乱成一锅粥。就连一向冷静的千代吉良也慌了神,只穿着一只鞋便奔到外面来。仆人们大喊着“备车”,呼啦啦簇拥着千代吉良向外去。 千代吉良这一生唯有独子羽见这样一个软肋,启樱知道。启樱蹲踞在山影里,静静看千代吉良等人离开。启樱连忙纵下假山,猫腰奔进祖父房间。 此时是唯一的机会,她只能放手一搏。 启樱将事先准备好的仆人的衣装套在祖父身上,毓峨低声惊呼,“樱,你这是?” “爷爷,跟我走!”启樱自己也更换了仆人的服饰,牵着祖父的手朝外去。房间中的灯早已熄了,廊檐下的灯笼也是摇曳闪烁,前方有人厉声断喝,“在忙乱什么?” 启樱换了声音抱怨,“羽见少爷入院,急着要等换洗的衣物,你不知道么?” 那人闻言也只好讷讷。千代羽见车祸入院,据说还没有脱离生命危险,此事事发突然,整个宅子里的人都难免慌了神。 启樱便趁机拉着祖父的手一路沿着角门,奔出大宅。宅子外头自由的风,骤然吹来,毓峨站在阔大天地间深深地吸了口气。 却没想到,还是被冷风给呛得咳嗽了起来。老人家咳得弯腰蹲在地上,半天都缓不下来。启樱急得落泪。她是太急了,只想着带着祖父赶紧离开,却忘了祖父之前是卧病在床的病人…… “爷爷,再坚持一下。”启樱含泪帮祖父拍着背。 毓峨却慈祥笑了开来,伸手拍了拍孙女的手,“傻孩子,别难过。爷爷我也曾不甘心过,也觉着自己还有活着走出那宅子的一天——此时倒是真的死了心了。就算我能走出来,却已经没有体力离开了;就算还有体力离开,也没有证件可以回到中国去。” 毓峨的笑在街灯下显得格外凄凉,“就这样吧,这就是命。樱,你走吧。别再回来。” “爷爷!”启樱急得泪下,“您别这样说,咱们总会想到办法的。就算暂时没办法拿到证件,我先将您带到乡下去安顿下来,将来一定有办法再拿到证件的!” 毓峨却摇头,“傻孩子,哪里有那么容易?他们不会放过我。我只会连累孩子你。” “启樱不怕!”启樱哭倒在祖父怀中,“启樱只是怕,没有了爷爷在身边。” 毓峨伸手捧起孙女的小脸儿,慈爱地拨开启樱被泪水打湿的发丝,静静地端详,“我的樱,长大了呢。也能自己照顾自己了,是不是?” “不是,不是不是!”启樱用力摇头,“启樱还小,还不能自己照顾自己。一定要爷爷陪着,一定要爷爷照顾才行!” -------------- 【今天三更,稍后第二更~~~】 猫扑中文 ------------ 154、解脱(3更2) ------------ 155、未来的人生(3更)  ( ) “达达,不要啊,不要!” 启樱慌乱地用自己的手按压着祖父的颈动脉,却怎奈手根本就压不住那些血流,它们还是涔涔地冒出来,透过她的指缝一直一直流到被褥上来,继续变成血红的花瓣…… 祖父的血好热,启樱的手抖能感知到;这便让她越发惊慌。这些热度都是祖父的性命啊,倘若这些热度一点一点地流逝了,那么祖父的性命便也终结了。她不能让这些热度再继续流走,不能啊…… 启樱发疯了一般,将所有的棉被都扯过来压在祖父的身上,就像想要给祖父保暖。她一边徒劳地忙着,一边哭着哀求,“达达你不能扔下启樱一个人,不能啊。达达,启樱不想一个人,启樱会害怕……达达你不要走,不要走啊……” 毓峨瞳仁已经失焦,眼瞳一片灰白。他听着孙女儿的大哭,努力还想要将目光的焦点汇聚起来,想要看清孙女儿的面容。却已经都做不到丫。 他的呼吸早已破碎而急促,却努力还要给孙女儿一个微笑,“好孩子,别哭……长、宜、子、孙,达达做不到了,达达却至少不能,不能给你当,累赘……” “樱,达达走了。我走、之后,锁着咱们家族的这段公案,也,也可以了了。他们,他们没有办法再为难你……你是个女孩儿,樱,达达一直庆幸,你只是个女孩儿,便不必承当,这份命运……媲” “达达!我不要你走!”启樱痛哭朝旁边都已经惊愣了的医护人员大喊,“快想办法!快叫救护车来啊!” 那医生早都被吓傻了,哆嗦着回答,“小,小姐,那,那是颈动脉啊!来不及了,来不及……一旦移动,只会让血流更为加速,所以……” “滚!”启樱绝望大哭,“你们都给我滚啊!别让你们的嗓音再脏了我达达的耳朵,别忘你们的嘴脸再让我达达闭不上眼睛!” 周遭人都无声退下,整个房间就只剩下祖孙两个人。 毓峨呼吸都已困难,可是他面上的微笑却越发轻松,他握着孙女儿的手,缓缓说,“樱,达达看见了,故国的雪。好大一片,白茫茫,遮盖了山林、大地……” “达达!”启樱知道一切都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祖父此时的反应,根本是他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所以才会觉得视野里什么都白茫茫一片。 “好干净啊,好干净……”毓峨含笑缓缓阖上了眼帘,手一点点从启樱指间滑脱…… “达达!达达啊——”启樱抚尸大恸。祖父颈子上的血终于不再奔流,那朵印在被褥上的大红花终于不再扩大。启樱抱着祖父的尸首,就伏倒在那朵大红花上。她不怕那些血腥味,这可能是她此生最后一次机会,再接近祖父的血脉。 从此这世上再没有了达达;从此这世上,她终究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 不如她此时也跟着达达同去,便是一了百了;她又何必非要勉强这样活在人世间? 她为什么要来到人世,为什么要以这样的身份来人间辗转一遭,她为什么要承受同龄的女孩子们不会明白的一切;她为什么——还要咬牙苦苦地坚持下来。 她好累,好心苦。 她真的好想放弃,就这样任凭什么都付诸东流去,又与她何关? 她也想只为自己一回。说她自私也好,不负责任也罢,她都想就这么放手了,只想就这么跟了祖父去…… 电话忽然于此时震鸣起来。启樱心中隐秘地咯噔跳了下,连忙起身掏出手机来——是个陌生的号码,短信里还打着许多乱七八糟的促销用语,但是启樱就是看懂了,看懂了那一大堆废话里头的一句话:你还好么? 启樱抱紧电话,从心底涌出的泪奔涌而下。 外头陆续奔进人来,千代吉良和一众仆人等都奔过她身旁。千代吉良甚至亲自在血泊中蹲下来伸手去探毓峨的颈子,翻看毓峨的眼皮。他厉声吼着下人,“送到医院去,尽一切可能抢救试试看!” “别再惊动我的达达。”启樱将电话揣好,眼中已经再没泪水可以流下。她转向千代吉良,平静却威严地要求,“我达达去意已决,就让他安静地离去吧。不要再惊动达达的亡魂。” 千代吉良转头来,惊愕地瞪着启樱。 启樱平静回望千代吉良的眼睛,“我的话,你听不懂么?达达这一生都受你的操控,这一回就让他老人家做一回自己的主。” 千代吉良也不放弃,急急叫人,“来人!我的话,你们没听见么!” “谁敢!”启樱守着祖父的尸身,冷笑环视周遭,“逝者已矣,你们若还敢对尸首不敬,我今天就跟你们拼了命!左不过一命抵一命,我看你们谁来!” 启樱这孩子打小就为人冷绝,此时更是不顾一切的架势,唬得果然无人敢接近。更何况毓峨死状狰狞,那摊血迹触目惊心,便果然没人敢上来。 千代吉良咬牙切齿,推着那医生上前,“还不快看看,还有没有的救!” 医生稍作探查,已是摇头。 千代吉良这才无奈长叹一声,起身,转头瞪了启樱一眼,这才大步跨出房门去。留下一大帮噤若寒蝉的下人,面面相觑,不敢出声。 启樱这才缓缓转头望向众人,冷静发号施令,“准备装殓吧。不必铺张,达达只想,安静地走。” 众人鞠躬,鱼贯退去。房间内又安静下来,启樱才又落下泪来,掏出手机来看之前的那条短信:号码虽然是陌生,却是日本国内的号码。难道是他来了么? 眼睁睁送祖父离去,她真的不想再独自活下来;一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这样就死了——也许这个短信给了她答案。 因为这世上,这冷酷的人间,虽然让她留恋的人和事都不多,但是总归还有那一两个人,那一两件事。虽然不得不眼睁睁看着祖父离去,却也不能不为了那个人而用力地多活下来一天;虽然牵挂的事情不多,却终究要为了那件还没能完成的事情而勉强自己。 启樱握着手机望向窗外升起的那轮昭昭红日:新的一天又来了。再长的夜也总会过去,再恐怖的梦也总会醒来。生活还要继续,她没有了祖父,也要为了祖父以外的人和事,继续挣扎着活下来。 哪怕只是为了,不让祖父这样的事情再度重演。 . 殡仪馆的人到来,为毓峨遗体清洁。启樱走到千代吉良房中去,跪下来请求,“祖父出殡一事,请务必封锁所有媒体。” “哦?”千代吉良挑眉,“我以为凭你祖父的身份,总归要风光大葬,方不辱没了你祖父的身份。” 启樱苦笑摇头。祖父的血还印在她衣衫上,变成了暗红色,像是暗色的花朵,“伯父大人糊涂了。不管我祖父是什么身份,终究已是过去。若不封锁媒体,难道伯父还希望被媒体大肆报道,然后任由媒体和社会各界去揣测我祖父的身份?甚至借此再去深究,伯父将我祖父囚禁起来所要达到的目的么?” “这!”千代吉良狼狈转头,“那就算了。我会吩咐下去,让他们封锁媒体消息。只要你不觉得委屈,我倒觉得低调未必不是好事。” “多谢伯父了。”启樱起身告辞,孑然一身走在廊檐下。风也飘摇,吹动她长发和衣摆。 总要为活着的人而努力活着——如果那条短信真的是菊墨发来的,如果菊墨此时真的已经来到了日本,那么她就得替菊墨的安危着想。 如果祖父丧事大办,经由媒体报道,就自然会被菊墨知道——以菊墨的性子,怕会猜到之前发生的事情。那孩子真的有可能会不顾一切跑到她身边来。 谁能知道,以千代吉良之阴毒,他有可能对菊墨做什么呢?也许在中国的土地上,他们不敢对靳家人如何,可是此时在日本的土地上,那么就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于是她宁肯不让菊墨得知祖父的死讯,不让他到她身边来。为此她宁肯要孑然一身,独自面对这寒刀冷箭的周遭。她受得住,她自己没什么大不了。 只求身边一切人都得安,再不要如同祖父一般,要这般决绝地走。 剩下的时间,她要好好整理祖父身前留下的遗物。没什么财物,只是祖父多年的一些手稿。剩下的时间,她则要好好考虑,未来的人生,她孑然一个人,要如何去走。 --------------- 【今天更新到这里,明天继续。正文开始收官~~谢谢大家的各种支持~~~】 猫扑中文 ------------ 四、终是花中最爱菊 ------------ 156、反戈(三更一)  ( ) 凌晨的医院,静寂无声。苍白的灯光落在光滑的地面上,反射起疲惫的幽光。就连住院区护士站值班的护士们都忍不住趴在桌子上打起盹来,除非有很大的动静经过她们的耳边,否则她们都没办法清醒过来。 这样岑寂的晨光里,一个穿着医生白服的男子无声走入了住院区,白帽压住眉,大口罩将面容遮盖得严严实实。他走过护士站,只偏头望了一眼偷睡着的护士,长臂径自伸过护士台,抓过病人入住登记册。他手指修长,快速翻动册页,只几秒钟便将目光锁定在某一页上。隔着口罩,似乎看见他凤目微微一眯,仿佛笑起。 他再将登记册放回原处。正逢护士盖在背上的外套有些滑落,他甚至还顺路帮护士将那外套向上拉了拉。力道刚刚好,既能将外套拉回原位,又能不惊动护士丫。 淡然做完了这一切,他转头便向那个锁定的病房走去。病房门口还有个守护的壮汉,不过此时也已经歪在长椅上睡熟。白袍的男子想了想,仿佛又凤眼微弯地笑了笑,然后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一条手帕,悬在那壮汉鼻子前摇了摇。 那壮汉仿佛鼻子痒痒,想要打喷嚏。白袍男子迅疾将手帕抽走,那壮汉就抱住自己,原地咕哝了几声,再度沉入平静的睡梦。 白袍男子立在原地又转身回望周遭,确定再无人影,这才又眼角弯弯地笑了笑,然后不慌不忙推门走进病房里去。 病房里一片幽暗,窗帘厚厚垂落,只有墙壁上一盏壁灯幽幽地明着,光芒微弱地落在病床上的男子身上。白袍男子脚步无声,一步一步走向病床。整个过程不过一两分钟,可是却已经有无数种神情从他面上滑过,显然他对病床上的病人百感交集。 及至在病床边站定,白袍男子垂首望着病床上男子的情形,略作沉吟,迅即伸手,修长的手指弯成钳子形,直奔向病床上男子的脖颈! 媲. 病床上的男子原本在沉睡,睡得寂静无声。如果不是插在他身上的各种医疗器械都在幽暗里光芒闪耀,他的沉静会让人误以为他是具死尸。 民间人们说人吹得沉了,会形容为“睡死了”,可是其实睡沉了的活人跟死尸还是有着本质的区别的:至少活人再怎么睡沉,他至少还有呼吸和心跳,还有身体的热度,还有在这个世界上的存在感。死尸却没有。 可是此时这个睡在病床上的男子,却几乎是可以跟死尸混淆的——他也还有呼吸和心跳,可是那些都仿佛不是自主而来,而只是被那些高端的医疗器械所赋予的,纵然存在感极强,却仿佛与他无关。 人要如何,才会呈现这样的状态?——便应该是自己都不在乎了自己的生死,或者觉得活着还没有死了更好吧?于是他就以这种明明活着却分明死了的状态还存在着。或者说,肉身依旧或者,心却早已死了,碾转成灰。 就是这种奇怪的感觉让那白袍男子停顿了下,否则他的手早已毫不犹豫卡上了病人的脖子。 可就是这一眨眼之间的犹豫却让病房内的情势大转,白袍男子的手刚接近病人的胸口位置,却猛然被一双手给砰地捉住手腕! 事发于电光火石之间,白袍男子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盯着手腕上的那双手出神,仿佛想不通这房间里怎么会凭空多出一双手来。 不过那白袍男子的惊愕也只有短短一瞬,他随即就恢复了冷静,凤目含冰,狠狠瞪向病床上的男子!——这病房当中能多出来的一双手,自然只能是病床上那个病人的! 只不过凭这抓握的力道,以及之前反应的灵敏来看,分明不应该是这样一个病得几乎跟死人没什么两样的人! . 仿佛感知到白袍男子的怒视,病床上的男子也不负所望,遽然睁开了双眼。目光虽有虚弱,却依旧暗光灼灼地回瞪着白袍男子。 白袍男子看病人反应,不怒反笑,冷冷嘶声,“原来是装的!” 那病人经过一番动作,额角终究还是见了汗。他的手劲微微松了些,“靳四少,你果然来了。我这样清醒着,只为了等你来;我之前还担心你不会来——不过好在你没让我失望,是真的来了。” 来人正是乔装过的菊墨,而病床上的男子就是车祸过后的千代羽见。 菊墨见既然已经被羽见识破,索性也就松了手,退后一步,自己寻了把椅子坐下来,摘掉口罩,高高翘起二郎腿。不像是被捉住手的闯入者,反倒是屈尊而来的上宾,带了丝倨傲冷冷瞥着千代羽见,“你这话怎么说?难道你猜到我要来,却又不确定我会来?” 千代羽见重又闭上眼睛。壁灯光微弱的幽光落在他面上,勾勒出他清俊的轮廓。整张脸都是刚毅的,却终究还是因为那睫毛的些微轻颤泄露了他温柔的一面。 “靳四少,其实我是跟我自己在打一个赌。我在跟自己赌,如果你不来,那我就不顾一切占有了小姐,用尽一切办法将她锁在我身边。” 千代羽见微微转头,睁眼盯了菊墨一眼。那一眼里仿佛有冷冷剑光,“就像我父亲囚禁毓峨大人那样。靳四少你该明白,我能做到。” 菊墨缓缓点头,“赌局的另外一面呢?” 千代羽见轻轻叹息了声,转回头去,“另外一面就是:如果你真的来了,那我就从此放弃小姐。这一生只远远看着她幸福——她这一生其实在我身边的日子也不短了,我该知足。” 菊墨长眉不由得动容地一皱,“怎么会这样甘心?” “我不是甘心。”千代羽见这一回没有转头望菊墨,只是轻轻攥紧了他自己的手指,“我只是,懂得比较。她这次要拼个鱼死网破,我自问隔着我的亲生父亲,我无法帮到她太多;而以她的性子,她原本不会将这些告诉给你,她宁愿自己承担这一切——而如果你竟然能来,那就证明你与她是心有灵犀,休戚与共。” 千代羽见缓了口气,“爱情这个东西,没有人能说了算。我说我更爱她,比你更甚;可是这只是我的一厢情愿。唯一能够客观衡量的标准,怕就是天意——若你能与她心有灵犀,若你能明明不知道她起事,却能不愿关山而来,那我除了自愧不如,又能说什么?我这人也总还有几分自知之明,我便知道,若你真的来了,便是我放手的时候到了……” 菊墨很是动容,敛起之前的倨傲,放下高高翘起的二郎腿,而拖拉着凳子到了千代羽见的床边,换上了郑重的神色,“告诉我,她究竟发生了何事?她会怎么做?” 千代羽见缓缓转过头来,“那你呢?你来我的病房,又准备怎么做?” 菊墨被一言刺中内心,便就也笑了,“即便会对不住仁兄你,我也必须得这么干:我决定挟持你,用你来要挟你老子。如果启樱这时候已经在他手中,我就要用你来换回她!如果你老子不干,我会不惜杀了你!” 千代羽见笑了。菊墨果然是个坦率的孩子,他真的一点都不隐瞒。 千代羽见缓缓点头,“你想得很好,这的确是唯一可行的法子。靳四少,便这样做吧。这也许是我这辈子,最后一次能帮得上你们的。” . 时光静静流淌,像是地壳下的深水。 “……其实就算她有机会借着我出车祸,让府内大乱的机会带走毓峨大人,却也无用。因为我父亲和那些人早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听说过731细菌部队吧?当年关东军在中国东北利用中国人做的那些细菌试验,是全世界最尖端的,有些即便到现在,都没有其他国家能够企及。我父亲和那些人便用了当时研究成果的药物来给毓峨大人定期注射——那种疼痛便只有我父亲手中才有抑制的药物。” 千代羽见的话在幽深的夜色里无声潜行,就像一条毒蛇无声滑行在幽暗里,随时准备露出毒牙,狠狠地咬人一口! 菊墨听到这里,已是额头的青筋都跳起,“竟然这样狠毒!” “也是因为毓峨大人不肯听话。”千代羽见继续讲述,“他其实一直都不肯屈服。我父亲他们最初选用了毒.品来控制他,可是后来发现,他竟然有能耐凭借毅力来自行戒毒。在当今这个世界上毒.品虽然可怕,但是人的坚毅品格却其实比毒.品更可怕……” “毓峨大人后来生下儿子,也就是启樱的父亲。我父亲和国会的那些大佬非常高兴,只等着那个儿子长大成婚,就要杀死不听话的毓峨大人。毓峨大人怕也是想到了这一层吧,便从儿子成人之后便想方设法帮儿子逃脱——后来,竟然还私下帮助他儿子跟一个中国女人在一起,而生下了启樱……” “我父亲和国会大佬都是震怒,决定要除掉毓峨大人。可是他的儿子却猜到了,为了保护毓峨大人,他儿子竟然选择了自杀……他儿子原本是有一半的日本血统,是我父亲和国会大佬们真心期待的结晶,可是他竟然选择了这样一条路——震怒之下,我父亲和大佬们便决定改用更严苛的药物来控制毓峨大人。” ---------- 【今天继续三更。稍后第二更~~】 猫扑中文 ------------ 157、决定了这样的路(三更二)  “他们,还是不是人!” 菊墨不敢大喊,只能将疼痛都压在心底里。 “其实我父亲他们这样做,也是不得已的法子,终究都是两败俱伤。”千代羽见尽量平静作答,“因为一旦运用了细菌针剂,那么毓峨大人的健康就被毁了。国会大佬们再想取出毓峨大人的精子来与日本女人结合,生出具有日本血统的继承人来的愿望就宣告破灭。” 千代羽见说到这里才又转过头来盯了菊墨一眼,“这样推算起来,这何尝不是毓峨大人的一种胜利?他用自己的法子,终究逼得国会大佬们再没办法利用他的血统做文章——启樱是他唯一的后代,却是个女孩儿。他用自己自残的方式,终结了一直笼罩在他们家族头顶的命运。” 菊墨心中剧痛,“真的想现在就拜见一下那位老人家,双膝跪倒在他的面前。汊” “我何尝不是?”千代羽见转回头,藏住已经涌满眼眶的泪水,“那时候年纪小,可是每当看见父亲派人给大人注射后,大人一点都不痛苦的模样,我就也想跪倒在他面前——是为了我父亲赎罪,也是觉得对不起他。” 菊墨死死攥着拳头,指甲都抠进掌心的皮肉里去。尽管毓峨不是靳家的儿子,却可以因为当年唐小姐再嫁的缘故,也能算作是靳家的继子——虽然没有靳家的血缘,可是毓峨那位老人所体现出来的刚强,又分明有靳家人的影子。 或者说,这是每个中国人面对日本人时候共同的性子——也许表面看似会有暂时的软弱,可是一旦弄清了自己的心,就会一直刚抢到底,绝不投降朕。 “毓峨大人与启樱的事情,我也大致对你说清楚了。”千代羽见轻轻叹了口气,仿佛已是极为疲惫,“我虽然是在演戏,演戏给我父亲看,用这样的方式帮启樱来拖着我父亲的注意力——但是我终究也还是受伤了。跟你说了这么长时间的话,我很累了。靳四少,你便动手吧。用你的方式,你认为怎么用我去与我父亲做交易,都随你。” 菊墨心里已是难过之极,面上却还是笑起,“不怕我学土匪的法子,先割掉你两根手指,或者一只耳朵,派人送给你父亲去,以此作为恐吓?” “那也没关系。”千代羽见重又合了眼睛,轻轻摇头,“我怕是已经,感受不到了疼。只要我还能有一点用处,只要我还有机会能换出启樱来,那便什么都值得了。” 菊墨真的想忍着来的,他之前也真的忍了大半天了,这一刻听见千代羽见再这么说起,终究还是没能忍住,眼泪长长地掉下来,“千代羽见,你不带这样的。你再这么说,我就会觉得我对启樱的心都比不上你了,我倒要自愧到退到一边儿去……” “呵呵……”千代羽见难得地笑了一声。却仿佛是一笑牵动了伤口的疼痛,便压抑地咳嗽起来,“其实这又有什么用呢?终究要看她的心——她的心朝向了你,我虽然不甘心,却也总归看得见。” 千代羽见微微攥紧拳头,搁在左侧胸口,仿佛想压制着那里的疼痛,“她从小到大,一次都没向我真心笑过。我惟愿,将来你们的婚礼那天,她能向我露出她真心的笑颜。” 菊墨按捺不住,主动伸手握住了千代羽见的手,“你放心,我一定做到。千代大哥我跟你发誓,一定会将你那份情一并都给了她。少年的颠簸,我必定给她未来的安稳。这一生必定不再令她惊扰、恐惧,我会用尽我自己的一切,还有我家族的一切能力,保护她的一世平安。” “那我就放心了。”千代羽见虚弱微笑,却没再睁开眼睛回望菊墨,“若我不是千代吉良的儿子,如果不是确知她若跟了我便会一生都不可能开心——否则我定然不会放手。凭你是谁,我也不会放手。” 千代羽见再咳嗽了声,“真正打败我的,不是你。靳四少,你千万别得意——我是被自己生为千代家的子孙的这份命运所打败。” 菊墨敛起所有的傲气,这一回是慨然点头,“我从没认为千代大哥你是我的手下败将,你放心。你是我的兄长,我一生将以兄弟之礼相待。” 窗外仿佛有一颗流星从天边滑过,就像是苍穹落下的一滴眼泪。菊墨握紧了千代羽见的手,另一只手抓稳电话,“千代吉良大人么?晚辈靳家孙子菊墨。晚辈只是想来通知千代大人一声,令郎正在我的手上。希望千代大人顾虑令郎身上的伤,所以不要苛待启樱半分。请将启樱与毓峨前辈送上飞往中国的飞机,一旦飞机落地,晚辈自然会放了令郎。” “靳、菊、墨?!”千代吉良在电话里惊讶大喝,“你对羽见怎么了!” “千代大人不必拖延时间了,请赶紧按照我的话来做。两个小时候就有一班飞往中国的飞机,千代大人现在送毓峨前辈和启樱去机场,时间刚好来得及。如果迟了,那晚辈还真的不敢肯定令郎的健康会不会因为这时间的耽搁而受损。” 电话里沉默良久,千代吉良如困兽一般嘶吼,“那也好办!只是,毓峨却已是走不了了!今天下午,毓峨大人刚刚自杀身亡!” “你说什么!”菊墨都是一声惊呼,浑身惊颤。 毓峨老人死了,这在意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菊墨双泪长流,却并不惊讶老人这样的选择。如果老人真的是长久以来都被他们以细菌针剂控制,那么他即便飞回中国,却也没办法活下来。唯一能让启樱得到解脱的法子,只有毓峨一死…… 菊墨明白,如果他是毓峨,他也会选择这样做。即便还舍不得就这样扔下启樱一个人,就算还没来得及看她结婚生死……但是作为祖父,唯一能留给孙女儿的、最为珍贵的礼物,就是——自由。 菊墨哽咽不能言,却听见电话里一片昏乱,仿佛有嵯峨家的仆人冲入千代吉良的房间,惊慌大叫,“大人不好了,警方已经团团包围了府邸!” 电话便倏然断了,菊墨急得握紧电话大喊,“发生了什么事?喂?你说话呀,说话呀!” 冷夜无月,终于等到东方破晓。 启樱已经将祖父的遗物整理完毕。原本也没有多少,整理起来毫无困难。除了祖父随身的几套衣裳,再有就是他的手稿。祖父的出生,在中国都没几个人知道;祖父如今走了,留下的不过是这一点东西。就仿佛这个人在世上,就像一阵风吹过一样,都没留下几缕痕迹。 启樱将东西收束齐整,便将电脑里已经打好的一封邮件发送出去。 未来的人生,她已经选择好了。 $$$$$$$$$$$$$$$$$$$$$$$$$$$$$$$> 虽然这回祖父用自己的一死来割断羁绊着她的锁链,想要放她自由…… 他们都用自己的性命,想要放她飞翔;可是她自己却不能。 两个人的性命,却也未必够赎她自己犯下的罪孽。这些年为了祖父,她不得不向千代吉良妥协,帮着他在中国组织起盗窃集团,将中国国内的文物盗窃出来交给千代吉良…… 虽然她有自己的苦衷,有不得已的理由,可是犯下了罪孽就是犯下了罪孽,再多的解释也并不能将罪孽一笔勾销。 祖父这一生活得郁郁寡欢,其实无非是被家族曾经的罪名所累——汉奸,他们的家族曾经是整个中华民族的罪人;曾经贵为那个国家的皇室,却最终出卖了自己的国家,变作了侵略者的走卒。 所以她不可以再逃避。她不可以再背着罪名,那样沉重地过完一生。倘若那样,就算逃过囹圄,却一样不是真正自由的飞翔。于是她选择原地领罪,赎完自己犯下的罪孽,然后再去冀望未来真正自由的人生。 ——她发出去的那封邮件,是发给警方的自首信。信里头详细列明了她这许多年的盗窃记录。一宗一宗,无一遗漏。更将千代吉良为主谋的真相和盘托出——千代吉良的后头还有更深的内幕,千代吉良这样贪婪盗窃文物变卖成金钱,一方面是满足他个人贪欲,还有他奉献给国会某些大佬的大笔竞选资金。 ---------- 【稍后第三更】 ------------ 158、说好了,不哭(三更)  启樱选择的这个时机,正是国会大选的前夕。那些国会大佬虽然势力强大,但是他们并非坚不可摧——因为他们还有同样强大的政敌。启樱用自己的力量也许没办法蚍蜉撼大树,可是她可以借力打力,将自己这些犯罪的证据都交到那些人的政敌手中去。 也许不管日本国会中的派别如何更迭,他们对华的态度和利益却都是一致的;也许未来中日之间早晚还有一场仗要打——但是暂时之间,对于那些大佬们来说更重要的是眼前的国会选举。只有选举获胜,掌握权柄,他们才能去考虑下一步的事情。于是启樱相信,获得了这样有力的东西,那些政敌们绝对会立即行动。 她早就想要这么干,可是之前一直忌惮着祖父还在他们手上。如今祖父去了,她终于可以一逞所愿。 东方天明,宁静的早晨忽然被四面八方包围而来的警笛声给打破。启樱却笑了。 能够放下心中块垒,坦然走向金盆,一点点洗掉手上的罪恶,这种心情真是最大的幸福汊。 转头望窗外晨光,启樱的心终究还是隐秘地疼了一下:虽然现在一切坦然,但是终究还是觉得愧对了一个人——他并不知道她心中早有这样的决定,他更不知道她今晚就这样实行了。他只凭着一腔真情,便心有灵犀般地从中国飞过来。 他是想在最危难的时候陪在她身旁,她都明白朕。 可是真的对不起,要让他失望了。 她不可以转身逃避自己犯下的罪孽,她知道自己只要等到祖父辞世就要向警方自首,所以她一直在警告他,不许他与她走得那么近,更不许他爱上她,尤其不许他将他自己对未来人生的计划都算上她的份。 她无缘无份陪他走一生,真的。 未来等待她的是深牢大狱。以她盗窃的价值总和,轻则十五年,重则将是无期徒刑——她早已研究清楚了相关律法,她的未来不可能还有时光留给他。 所以对不起。对不起终究还是让你爱上我,对不起我也没能控制住自己的心;对不起,让你年纪轻轻便学会了为我心疼,对不起——这一生终究要让你为我徒劳牵挂。 自己手里挟制着千代羽见,千代吉良方面却再也没有动静;菊墨甚至再去挂千代吉良的电话已经打不通——不祥的预感如同暴风雨来临之前的铅云,层叠厚重地压过来,让菊墨都喘不过气来。 他只好放弃千代羽见,不顾一切冲出了医院去。千代羽见也从病床上坐起,拔掉周身的管子,在后头高呼,“你等我,我也要去!”却一声刚出,就已经体力不支,虚弱倒地。 千代羽见痛恨地砸着自己虚弱的身子,流着泪遥望菊墨背影消失的方向,大声喊,“你说的,一定会把我的感情也一并都给了她!我现在去不了,你一定要替我一起守护她!” 眼前仿佛又是樱花缤纷如雨,和服盛装的小女孩儿笑靥如花,绕着他的身子捉迷藏,甜甜地喊他,“羽见哥哥,羽见哥哥……” 千代羽见揪紧自己的衣襟,知道这一切终究不再属于他。不再,属于他…… 菊墨奔回嵯峨家大宅外,却被远处设岗的警官给拦住,不让他靠前。远远地看见警官押着人朝外走。竟然是千代吉良,以及他的手下! 可是菊墨非但没有心情开心,反倒只觉整个灵魂都惊慌得摇曳起来——是什么才能换取千代吉良被警方押走? 启樱呢? 答案随即揭晓,稍后警方又押了个人出来。只是警方仿佛对那个人很是宽待,甚至用头罩蒙住了她的头,不让她的身份被拍到。 可是就算隔着头罩,只要看见那身量与走路的姿势,菊墨又如何猜不到那人就是启樱! 菊墨平生都没这样害怕过,这一刻忽然觉得支撑着身子的那根主心骨轰然碎裂。他的脚踝都软了,他向后退了几步,险些跌坐在地上。 警官押着启樱望道口的警车这边走过来,启樱也看见了菊墨。她低低朝那警官仿佛请求什么,警官犹豫了下还是点头。 启樱随着警官走到菊墨眼前,隔着头罩,菊墨瞧不见她的神色,只能从那两个黑洞洞的窟窿里看得见她黑白分明的眼。那样地坚定,那样地平静。 菊墨的心便无声流出泪来。看见她的眼神如此,便已经确定她是心意已决。 “我逃过了一次警方的设伏,让你的设计落空,真的对不住你。”启樱开口,轻轻说出这样的话来。 “不过这一次,终究有机会让你亲眼看见我被捕入法网,也算是能给你一次补偿。”启樱的眼睛淡如天边星子,光芒并不炽烈,却是恒久,“所以你该开心。傻瓜,别哭。你哭起来的样子,丑死了。” 菊墨便用力一抹脸,这才知道原来自己已经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哭出来,此时用手一抹,已是满满的泪水和鼻涕——果然无比狼狈,怪不得启樱会说他好丑。 菊墨用力忍住哭泣,只想也给启樱一个安心的笑,“我会去找最好的律师。我会等你回来。” 此时当然有千言万语,却形势所迫,来不及说。他唯能说出这两句话来,这也是自己最真的心。 “不必。”启樱却摇头,“在你警察世家子弟的字典里,故事最完美的结局就是——法网恢恢,疏而不漏。正义终于战胜邪恶,所以你的故事也该到这里画上句号。至于我未来的,都已与你无关。” 启樱说完,便毅然转身,向那警官点头,便义无反顾走向警车去。 “不!”菊墨万语千言都只化作这一个字,在宁谧的晨光里朝着启樱吼出来! 他做不到,做不到再这样放开她的手——如果她有更好的去处,如果她能有人陪伴,也许他还能暂时装作答应她;可是她此时,什么都没有了。他怎么能让她再不留下这一点点的牵挂,怎么能让她孤单地一个人这样地走…… “我告诉你,你要是不答应我,我就出家当和尚去!或者化成了鬼魂,我也缠着你!”警车开走,菊墨不顾一切朝着那警车大喊。 毓峨是太奶奶牵挂了一生而没能寻回的孩子,这是他们靳家亏欠太奶奶的事情——他没能带回毓峨老人家,这已是他不可以赎的罪;他一定要找回她,一定要带她回家,一定! 不管多少年,不管再相见时已有多衰老,他都要等她回来! “那个傻姑娘,她怎么会这样做!啊?” 菊墨强撑着回到中国,一进宅子大门就昏倒在台阶上。全家人请了医生来,这才仔细问清了缘由。梓书和婉画等人听着都沉默不语,心中却对这小格格由衷而起了敬意。这么烈性子的女孩子,就算曾经当过窃贼,可是谁还能再瞧她不起? 只是听琴急了,当着众人的面,将当初启樱跟她合作,以她做掮客,帮着启樱将流散在国外拍卖会上的文物买回来捐献给国家的事儿给说出来了。 菊墨听着也一怔,“我也早听仙儿说过,有好几回看中的藏品却被人中途拦截——而且这些东西后来还都被捐献给了文物局。原来竟然是琴姐你和启樱!” 梓书闻言也兴奋击掌,“如此说来,启樱虽然有过,却也有功!如果能将这情节交给日本警方,相信他们在量刑方面也会酌情!” 倒是婉画面带犹豫,走上来扯了扯大家,“大家别忘了,启樱买回来的文物只是献给了我们中国的文物部门——可是她现在是在日本警方手里。日本警方难道会为了她给中国捐献文物的行为而减少她的量刑么?” 鉴于中日之间的微妙关系,婉画这样一说大家就都泄了气。 在哥哥姐姐们的叹息声里,反倒是菊墨还能萌萌笑起,“没关系。反正我还小呢——就算她被判年,出来我也不过才三十岁出头。那是正好的年纪啊,三十而立,才好成家呢。所以我一点都不难过,真的。” 他笑着,却有两颗清泪无声滑落脸颊,跌落在他手背上,漾起一片光华。 也许他们相遇太早,早到以此时的年纪还不能尽数理解了彼此,所以没资格这样早就拥有了这份爱;于是命运要他们在多些磨练,等着他们长大。也许到那时,山穷水尽都已走过,终究该学会如何彼此好好地守护,彼此好好地珍惜了吧? ------------ 【今天三更完毕明天给大家写点甜的吧,中和一下今天的情绪。明天见】 ------------ 159、投奔幸福(①更)  等待是这世上最痛苦的事,却也有人将这苦掺入自己的情,用心形小锅子一点一点地熬成了巧克力。 启樱的案件因为牵扯重大,所以日本选择了不公开审理,而且迟迟无法做出定论。中国这边的靳家人只能翘首苦苦等待。偏菊墨大病之后好起来,竟然仿佛就真的治好了自己所有的疼一样,又恢复了往日的生机。从旁人的视角看起来,就仿佛是根本没有发生过启樱这件事,或者说菊墨又回到了生活里原本就没有启樱的日子里。 却也难怪,启樱每次出现,不过都是蜻蜓点水一般短暂;生活大片大片留给菊墨的,都是没有她的那些日子。 看见菊墨如此,靳家的孩子们就也都收起了戚容,只默默守护着自己的这位弟弟,陪伴他熬过未来漫长的等待时光也就是了。 只是对外,他们口径一致,绝口不提启樱被警方逮捕,而只是说启樱又如同从前一样失踪了。便是梓书对赵旗珠和孟紫仙也都是这样说汊。 不想让曾经认识启樱的人都知道,原来启樱也做过盗窃之事。也许未来启樱想要告知外界的话,再由她自己来揭晓答案好了。 除了等待,生活还要继续。婉画陪着菊墨彻底疯玩了几天,两人在电子游戏厅里玩敲鼓玩到手腕都差点要断裂,玩儿完了之后连捧着个蛋筒冰淇林都要跟林妹妹似的娇羞无力了似的,这时候婉画才瞄着满头大汗、面颊上也起了红色的菊墨宣布,“你四姐我决定要回迪拜去了!朕” 菊墨仿佛并不惊讶,只继续学着林妹妹的样儿,娇羞无力地舔了一口冰淇林,“回去找哈里?” “才不是!” 婉画急着否认,瞪圆了杏眼使劲儿摇头,“我是去给贝壳打工的!贝氏跟迪拜王室合作,要创办半官方的刊物,贝大哥说向我这种写作功底深厚,又有组织才能,而且还在迪拜当地呆过的人呢,真是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的人才。所以贝壳大哥郑重地邀请我加入他们贝氏,除了做签约作家之外,还要当贝氏迪拜分支机构的筹集人哦!” 看着婉画那么眼睛亮晶晶地强调自己是个“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的人才,忍不住由衷笑开。身为靳家的子孙,其实最自豪靳家人骨子里的这种特质:也许未必一生顺利,也有被人踩到泥潭里的逆境,但是根植在靳家人骨子里的自信和乐观从来未曾泯灭。靠着这股子劲头,就终有苦尽甘来的一天。 “不管是要给贝大哥打工,还是为了回去追寻自己的梦想,四姐你都要加油哦!”菊墨由衷说。 婉画肉麻地搓了搓手臂外侧,“喂,你是我弟弟好不好?怎么现在反倒要用这样的语气对我说话?反倒好像是,你是我哥哥一样……” “哈哈……”菊墨朗笑开,“那是因为四姐长得实在是太可爱了,让所有男人都会不自觉心生怜爱之意哦。” 婉画岂能听不懂菊墨的意有所指?“滚!”婉画伸肘,毫不客气顶到菊墨的胃。在菊墨的夸张的咳嗽声里,婉画拍了拍手,“不管到了何时,我也是你四姐。再敢跟我胡说八道,打你没商量!” 婉画临走前,还特地去看了三姐。 钤印跟贝氏之间旷日持久的谈判终于达成了合议,整个钤印都欣欣然地等着贝氏派来的经理人入驻,整个公司里只有梓书自己一个人在收拾着东西准备离开。 这两种截然反差的气氛,让婉画看着也是跟着难受。她忍不住小心翼翼探问梓书,“三姐,离开钤印,你要去哪里啊?其实反正你过去也是贝氏的职员,贝氏再派任何的经理人来也都比不上三姐你对钤印的了解……三姐我知道你对钤印的感情非常深,你也是放不下钤印,其实那你何必不考虑看看重投贝氏呢?那你就自然还可以留下。” “如果三姐你自己不好意思去找贝大哥说,那这件事包在我身上!我现在也已经是贝氏的员工,我于公于私都可以跟贝大哥来谈这件事——三姐我肯定能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梓书面上并无表情,听婉画说完,只转眸静静望着婉画面上的期待,轻轻摇了摇头,“画儿,你想多了。” 婉画碰了一鼻子灰,不安地垂下头,咬着唇嗫嚅,“三姐,你是不是不高兴了?我加盟贝氏,是不是让三姐你觉得我没能做到跟你姐妹同心?” 梓书这才叹了口气,转头正色望婉画,“我是个公事跟私事一向分得清楚的人。从你的立场上,加盟贝氏,既签约当作家,又能处理迪拜那边的筹办事物,正好是你的兴趣和能力所在,所以这对你是最佳的职场方案。所以即便你的雇主是贝氏,我作为姐姐也只会替你高兴,而并不会多心。” “真哒?”婉画可爱笑起,“三姐你真的不会不高兴的,是不是?” “是啊!”四妹又撒娇,梓书只能无奈笑起,伸手揉了揉婉画的发顶,“来看我干嘛?又特地赶在午饭时间来——肯定是来宰我的吧?走吧,我请客,地方你选。” “偶也!”婉画登时欢叫,跳过来挽住梓书的手臂,“地方,还是三姐选。我其实就是想让三姐帮我推荐好地方的!” 梓书点头,“好。也算是为你饯行。” $$$$$$$$$$$$$$$$$$$$$$$$$$$$$ “去!”梓书伸手掐了婉画一下,便也笑着带婉画进去。 实则内里是一间格调很高的菜馆,有西式的装饰,却也于细节处体现出中国的本土特色来。两人落座,梓书介绍说,“这家的卖点其实都不在这里,而是在郊区。他们家自己经营农庄,所有的蔬菜和肉类都是产自自己的庄子里。菜品看着也许没什么两样,但是吃起来因为没有农药,而且新鲜,所以会觉得特别鲜甜。” “画儿你马上要去迪拜了,那边虽然也有新鲜蔬菜供应,但是毕竟比不得咱们家乡这土生土长的蔬菜味道。所以我今天才特地带你来这里吃饭。” 婉画原本还乐着,结果被梓书一句话就给说伤感了,大眼睛眨巴眨巴险些掉泪,便不依道,“三姐你是故意想要弄哭我是不是?报复我刚才的口无遮拦啊?” 两人说说笑笑着,不想背后过道正有两人一先一后走过。婉画背对着通道没看见,却明显瞄见对面的三姐面色一紧。婉画便好奇转头去望——原来正是贝鹤鸣与一位衣着楚楚的男子从餐厅里面向外走。贝鹤鸣的目光正无声落在梓书面上。 婉画就赶紧扬臂高叫,“小老板!” 贝鹤鸣被叫笑了,停下脚步来亲昵地拍了婉画一下,“叫什么呢?要么好好叫老板,要么就还是喊贝大哥。” 婉画吐了吐舌,目光悄然从三姐面上滑过,便自作主张说,“好把老板,明天我就要带着您的殷切厚望杀奔战场了。今天可是我三姐给我饯行呢,老板你也总不好意思这么路过了吧?” 贝鹤鸣便笑起来,转头向自己的朋友示意,然后说,“我先送张律师。稍后就回来。想吃什么随便点,今天算我的。” 梓书有心想拦着,却忌惮着那边还有位律师朋友,便只能忍住。 贝鹤鸣稍后回转,便自在地坐在婉画旁边,与梓书对面。 梓书忍不住皱眉,“今天是我跟画儿私人的午餐,贝先生如果有事,就不耽误您了吧。” “我没事。不耽误。”贝鹤鸣却丝毫不以为意,“再说我刚刚跟张律师吃饭,只顾着向他咨询法律问题,倒是没好好吃什么。现在肚子饿得也走不动了。” 眼见梓书那边的火气就要起来了,婉画赶紧和稀泥,搬出极认真的表情问贝鹤鸣,“贝大哥你跟张律师聊什么法律问题呀?该不会是在起草跟我的合同吧?老板我是弱势群体,你不能在法律文书上太欺负我哦!” 婉画是意在和缓气氛,贝鹤鸣的眼睛却望向梓书,缓缓说,“我向张律师咨询,我跟梓书在国内的离婚程序是否合法……我怀疑我受到了欺骗,本人的合法权益遭受侵害。” --------------- 【稍后第二更】 ------------ 160、冥冥注定(②更)  “贝鹤鸣你什么意思?”梓书一听就发作了,“你是想说,咱们在中国境内拿到的离婚证,是我欺骗了你?或者说你是想直接指向我的家族,想说我是利用了我父祖在公检法业内的声望,而使得法院偏袒了我这方?” 凳子和桌子碰撞,发出稀里哗啦的响声,惊动了饭店内其他的人。 婉画赶紧扯住梓书,“三姐,你别激动,听贝大哥说完啊。” 贝鹤鸣倒是不慌不忙,点手招侍者来,给三人换了楼上的雅间。之前梓书还有心想要赶走贝鹤鸣,这一刻倒是忘了,反倒能吃人一样,眼睛灼灼地盯着贝鹤鸣;要是贝鹤鸣敢不将话给说明白,而是现在就走的话,那她才真的饶不了他呢! 精于谈判之道的贝鹤鸣,当然清楚现在主动权已经巧妙转移到了他手里,所以他现在反倒不慌不忙,将话都抽长了慢慢儿地说。婉画也瞧出来了,却也不说破,只是偷笑着乐见其成汊。 “梓书你看你自己都这么直接说出来了。”重又落座,贝鹤鸣这才凝着梓书的眼睛缓缓说,“这就证明可能你周边的人也提出过这样的疑问。”贝鹤鸣说着划着一根火柴,在火柴那温暖的光簇里悠悠地说,“……或者,就连梓书你自己也是这样想的。” 他又划燃火柴,梓书知道这是他想要抽烟的信号。可是贝鹤鸣却是个谨守社交礼仪的人,每当场合里有女士,或者其他男士都不吸烟的话,他便硬生生忍住自己的烟瘾。有时候实在熬不住了,就只划开一根火柴,仿佛那一闪而过的火花都能安慰他的心。 梓书咬牙别开了眼睛,“谁让我是靳家人?你原本就是对我靳家有这样的偏见!朕” 看梓书真的是不高兴了,贝鹤鸣这才望着火柴一点电容燃烧到了根部,这才吹熄了火花,“梓书,直到现在我还不能适应我们已经离婚的现实。我是想知道我是新加坡籍,而我们是在新加坡注册结婚,怎么在中国离婚却能这样顺利就办妥了?我记得这种跨国离婚的诉讼,最该难办才是。” 梓书冷笑,“就算贝先生是新加坡籍,就算我们是在新加坡注册结婚,但是我是中国公民,所以我们当然能顺利在中国境内办理离婚。贝先生原来对司法管辖的问题这样感兴趣?” 贝鹤鸣不置可否,只是轻挑长眉望住梓书。眼中闪闪,仿佛有火花璀璨。 梓书被他眼中的火花吸引到,却猛地一拍头,“天,我怎么没想到!” 梓书遂急着起身,“画儿你先吃饭,我有点事先离开。” 婉画不知梓书怎么了,还以为梓书是介意贝鹤鸣的不请自来,便扯住梓书的手撒娇,“三姐这是饯行宴哎,你真的舍得就这样走了?明天我就去迪拜了,要好些日子才能回来呢” 贝鹤鸣却只温暖地望着梓书。梓书的反应证明,她又听懂了他的话了。 总是这样,即便身边还有个同样心思玲珑的婉画,可是那个唯一能听懂他意思的人,只有梓书。从前在新加坡的时候就是如此,许多敏感的商业场合里,不方便将话直说,他便绕着弯子说话,然后总会看见那个第一个起身帮他做到他希冀的事情的,便始终都是一向沉静少言的她。 当年的那些时光,他拼尽了所有的努力想要不去注意她的存在,可是她就是这样的方式一次次深刻地走入他的视野——也许是冤家路窄,可是他却明白那也许更是心有灵犀。 于是就这样一点点放弃了防备,开始重新打开心扉,重新一点点去爱回她。 “婉画让你三姐去吧,是极重要的事。”贝鹤鸣含笑拦住婉画,“你三姐会很快赶回来的,不会耽误你的饯行宴。” 梓书追上了之前贝鹤鸣送走的张律师,赶着又将相关问题与张律师做了咨询。兴奋的她站在路边就给菊墨打电话,“四儿,启樱的案子并非没有转圜!既然她在盗窃的同时,也捐出了许多文物给国家相关部门,那么这些立功的表现是可以减轻她的量刑的——现在的关键只是要想办法将她引渡回国内来,接受国内死法的审判,那么那些立功情节就都能用得上了!” 贝鹤鸣用跨境离婚诉讼案的形式,让梓书想到了“司法管辖”的这个要素,从而联想到了靳家人都在暗中担心的启樱接受司法审判的问题——日本的司法界,他们不知道内里;但是如果有机会将启樱引渡回中国来,那么以靳家在公检法界的地位,那么一切便好办多了。 当然不能徇私枉法,但是至少能够放心司法的公平对待。 贝鹤鸣特地跟张律师到梓书午餐最喜欢去饭馆谈事情,然后果然遇见梓书,再借着两人离婚的事情让梓书想到司法管辖的这个症结——梓书就不由得心跳。也许就是贝鹤鸣想要帮她,帮靳家人,但是他却不好直白说出来,所以才转了这么个弯子。 从前那个对靳家愤恨入骨的少年,今日真的肯用自己的方式来帮靳家了么? 菊墨在电话里也是激动得乒乒乓乓的,急得梓书就喊,“你这孩子别着急啊,你又是撞哪儿了?” 菊墨就傻笑,“三姐我撞床角上了。没事儿你别担心,就起了个大粉包,一点都不疼,嘿嘿嘿……” 梓书无奈笑开,却无法按捺对弟弟的心疼。那孩子仿佛又生龙活虎了,可是她怎么会不明白他是又将难过都深深压在自己心底了?他也是不想让家人知道跟着担心。那么个生在蜜罐里的萌萌小公子,怎么竟然会遇上这样苦的命…… “三姐你提到这个司法管辖的问题很有帮助……可是三姐啊,你想过没有,如果真的想要将启樱引渡回过来,最要紧的得是要证明启樱是中国籍——可是她是在日本出生的,所有的证件都是日本那边的,那么日本法院当然有理由驳回我们的申请。他们的管辖权却是要大于我们。” 菊墨尽量轻松地说出这些话,便将梓书难住。梓书这才明白,原来菊墨这些日子看似平静的表面之下,他其实一直没有放弃过努力。就连司法管辖权的这个问题,梓书自己今日才想到,而四儿是早就想过了。 “就算启樱是在日本出生,可是我们还是有机会的!”梓书鼓励四儿,“比如我们可以通过血缘来证明!国籍的认定,除了出生地原则,还有血缘原则啊!只要证明她祖父是中国籍,那么她就也自然可以确定首先是拥有的中国国籍!而中国和日本又都是不承认双重国籍的,根据优先原则,她就应该还是被认定是中国国籍!” 菊墨轻轻笑起来,“三姐,启樱祖父的身份就在中国的史书中都是个秘密;就算前清的宗族都没几个人知道……咱们又能如何来证明毓峨老人家本该拥有中国国籍?”菊墨握紧电话轻轻闭了闭眼睛,“三姐,除非我们还能找见他的原始出生证明。可是那一张出生纸,怕是早已湮没在乱世的尘烟里了……日本人当年掳走他,一定是想办法也带走了相关的所有文件的。” “三姐,就算我手里有唐小姐跟那位皇弟的婚书,可是这也并不能证明毓峨老人家就是他们的儿子……钤印出版的婚书,虽然能历经时光而不朽,虽然能帮我找到这个答案,却不足以形成法律上的证据。” “……等等,四儿你说什么?”梓书打断菊墨的话,“你说那婚书是钤印出的?” “是啊。”菊墨就苦笑,“咱们家的纸质印刷品仿佛都是用的钤印的,当年的旧黄历、信笺、书本都是钤印的。三姐,咱们家跟钤印真是有缘啊。” “四儿我想到了!”梓书忽然欢叫,“如果毓峨老人家真的还有这张出生纸,那么按照咱们家的老传统,以及钤印在伪满洲国时期的唯一地位,那么毓峨老人家的出生纸就也应该是由钤印印刷的!” 菊墨顿了下,终于也欢呼起来,声音都有了颤声儿,“三姐,我想是的!三姐帮我,现在只有你能帮我!” 梓书站在原地也是泪下。从前去钤印,只凭着一腔与贝鹤鸣较劲的心,觉得钤印不能就这么落入贝氏的手了;如今才明白,原来一切似乎早已冥冥中有了注定:钤印,果然在时光中,帮他们的家族,打下了独属于自己的烙印。 那些雨打风吹去的,并非就此湮灭,还有钤印,忠诚在时光中以印鉴守护。 ----------- 【昨天的大虐之后,大家看见曙光了吧?某苏开始由后妈像亲妈变身啦今天更新到这里,明天继续,谢谢大家。】 ------------ 161、破口大骂的女人(第一更)  送走了婉画,梓书回到公司,踌躇了良久,还是终究走向贝鹤鸣的办公室去。 合作大计已经完成,现在已经进入最后的交接阶段。在梓书还没最后交接完毕之前,贝鹤鸣亲自坐镇钤印。于是钤印公司原本属于张钤的那间总经理办公室就留给贝鹤鸣用。 不过贝鹤鸣并不日日出现在这间办公室里,钤印员工说是贝鹤鸣为了体现对梓书的信任,所以不会天天出现在这儿盯着。 梓书今日亦不能确定贝鹤鸣是否来了,只尝试着敲了敲门。 不想门内便有人应声,“进来。汊” 梓书愕了下,便推门进去。贝鹤鸣坐在办公桌后的椅子上,他对面的沙发上却还坐着个丽人。见梓书进去,那丽人粉颈轻转,朝梓书微笑颔首,算作招呼。一看那丽人的行动气质,梓书就知道那丽人必定也是新加坡人。 “贝总不好意思,我怕是来错了时间吧?贝总先会客,稍后我再过来。”梓书忙说。 “不要紧。”贝鹤鸣轻轻一笑,“丽缇并不是外人,我们也是在说些闲话。靳副理来找我定然是为了公事,当然是以公事为先。朕” 贝鹤鸣一句话便将亲疏远近的关系摆得明明白白。梓书不由得咬了下唇,定住自己的心神,努力忽略掉贝鹤鸣话中的暗示,只说,“贝总,其实我来找您也是想说件与私人有关的事情。算是个不情之请,还希望能跟贝总单独说。” 贝鹤鸣仿佛意外,微微挑眉,却轻轻歪了头去望那丽人,“丽缇,不是说很喜欢窗外的花园?我叫秘书陪你去走走。” 丽缇便也大方起身,“好,你们先聊。” 看丽缇背影消失在门外,梓书这才说,“事非得已,也请贝总不要误会:我是来申请看看,贝总是否还能同意我将交接期再做延长?钤印的旧资料还未整理完毕,我希望整理疏朗了才能放心地走。” 贝鹤鸣笑起来,“求之不得。梓书,欢迎你留下。”贝鹤鸣从办公桌后立起身,伸手过来想要跟梓书握手,梓书却一皱眉,还是避开。贝鹤鸣便也只是耸耸肩便收回了手,“我也没有其他意思,只是职场礼仪。” 梓书点头,“我知道。” 贝鹤鸣走过去倒了两杯酒过来,“不方便握手,碰个杯总是应当。靳副理,钤印与贝氏的合并,所有的员工都被留下,偏只有靳副理你一个人要走;说实话,这真让我难过。今天听靳副理能主动要求留下,你说我怎么不想干一杯来庆祝?” “我并不是留下。”梓书困难地解释,“我只是,申请延长一点时间。整理完毕,我总归还是要走的。” 贝鹤鸣体谅地笑,“不管怎么样,至少靳副理是暂时留下的。那便值得碰杯。”贝鹤鸣说着将酒杯塞进梓书手里去,两只杯子碰到一起,玻璃发出清脆的欢声。 梓书咬了咬唇,“其实我也该对贝总说一声谢谢。你在菜馆里提醒了我‘司法管辖’的事情,让我们四儿的事情找到了一丝曙光。贝总,多谢了。” 之前的一年与贝鹤鸣说话,向来都是剑拔弩张,今天却要向他道谢,梓书不由得气短。从贝鹤鸣的办公室出来,便一时间心乱如麻,梓书没有走回办公室,而是走向长廊去。钤印公司的老式建筑,窗外还有一条骑楼样式的长廊,梓书工作累了的时候喜欢在那里站一站,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却不想那里此时已经有人捷足先登。之前在贝鹤鸣办公室内的丽人含笑转身,“靳小姐,能聊两句么?” 梓书见已经避不开,便只好走过来,“还不知道如何称呼小姐您?”除了之前听见贝鹤鸣叫她“丽缇”,却不知人家姓什么,以梓书的立场,自然不好也直呼人家名字。 “我姓邰。”那丽人简短作答,周身都是华贵又利落的气场。 梓书下意识挑了挑眉,心说:幸好你不姓钟,否则还变成钟丽缇了。 “原来是邰小姐,幸会。”梓书客套,“不知邰小姐有何见教?” 邰丽缇笑了下,面上明媚尽显,“我从新加坡来。开始还奇怪以鹤鸣的能力,何以做一件收购钤印的竟然就拖了这么久?这不是他一向的作风,这更不符合钤印这个已经行将倒闭的案子所应该出现的情况。” 邰丽缇眼妆完美的眼睛瞟向梓书,“原来是因为你。” 梓书不由得皱眉,她听得出邰丽缇的敌意。梓书便笑了,“我不敢确定邰小姐究竟知道了些什么——不过我却希望邰小姐你明白,许多事情过去就是已经过去了,没有必要让今天还纠结在昨天的事情里。” 梓书再上下打量邰丽缇,“邰小姐气质爽利,看样子应该也在商场中打拼,那么相信邰小姐就更明白我的意思。在商言商,其它的便不必提了吧。” 邰丽缇登时面色一变,“靳小姐说得好听,什么今日不必纠结在旧日事情中——你是想说你跟鹤鸣离婚就是离婚了,已经斩断情丝了;可是你又如何解释今日之事?既然钤印和贝氏的的合并事宜已经完成,你怎么还不赶紧离开,还要主动要求继续留下来!” 梓书笑起来——这位邰丽缇果然是知道她跟贝鹤鸣过往的,她的直觉没错。 该怎么形容之前第一眼看见邰丽缇时候的感觉呢?——推开贝鹤鸣办公室门的那一刹那,梓书仿佛看见了另一个自己。当然不是回归中国之后的自己,而是还在新加坡、尚在贝鹤鸣身边时候的自己。 那时候的她冷静少言,一把长发都整齐盘在头顶,用毛刷梳顺了,一寸毛茬儿都不泄露出来的。对人更是保持着相当的距离,并不轻易走近。 虽说职场女性的气质和装扮总有相近,但是梓书却也知道,邰丽缇的与她相近并不是巧合,而怕是邰丽缇在刻意模仿她——而邰丽缇刻意模仿她的目的自然不是接近她,怕只是为了贝鹤鸣。此时清楚看见邰丽缇的敌意,梓书心中便越发确定了。 心里有了底,梓书便只是淡然微笑,“我留下来,只是为了将钤印库房里的许多古籍再重新整理一下。你也知道那些古籍破损了之后,整理起来的难度是最大的;而贝氏方面在古籍修复整理这方面的专家还不多。邰小姐,不如推心置腹说一句,其实我也恨不得早早远离贝鹤鸣;如果还有余情,我又何必与他离婚?” “是么?”邰丽缇攥紧拳头,“靳小姐说得如此轻巧——那靳小姐又该如何解释,当日钤印与贝氏联谊那次,你跟鹤鸣之间发生过什么事!” “那个晚上,你们两个脱离大队人马,所有人都不知道你们去哪里了——整整一夜,你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梓书伸手扶住了身后的护栏,这才撑住自己的身子。她努力镇定,“邰小姐那时候应该还在新加坡。我只是好奇,邰小姐是如何得知这件事的?” “哈!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邰丽缇面色越发铁青,“那是众目昭昭。不光你钤印,更有贝氏的员工在场。谁不知道你们两人单独离开整夜?只不过大家不好意思说他们已经知道了罢了!” 梓书被捉住痛处,缓缓闭了闭眼睛。 想了几种法子来辩解,却自己就否定了自己,那些虚无的辩解怕只是越描越黑。梓书索性只是笑着摇了摇头,“真不好意思,邰小姐,我好像没有义务向你来解释这些事情。” “靳梓书,你不要脸!”邰丽缇被气得低低骂出来,“你当年勾着鹤鸣爱上你,而且偷偷跟你结了婚。如果你能好好对他,让他一世幸福倒也罢了。可是你却从新加坡逃走,让他将数千万的生意都砸了;他扔下一切追着你到中国来,可是你却又闹着跟他离婚!” “如果只是离婚就也罢了,从此你们路归路桥归桥,可是你怎么还能无耻到还继续钓着他?欲拒还迎,左顾右盼,你让他依旧无法将心从你这里转移开!靳梓书,做人不能做到这个地步;当女人更不能当这样低贱无耻的女人!” 梓书被骂得一晃,“邰小姐,请你注意口德。我与他之前的事,我们自己两人心中有数。我再说一遍,邰小姐我并不亏欠你什么,所以请你不要用这样的语气对我说话。因为,你没这个资格!” “我没这个资格么?你没亏欠过我么?”邰丽缇怆然笑起来,“靳梓书,你果然是个贱人,否则你又怎么有脸对我说这样的话!” -------------------- 【稍后第二更】 ------------ 162、不能勉强自己(第二更)  “看来靳梓书你果然目中无人——你还不知道我是谁么?那好,我来告诉你!”邰丽缇高高仰起下颌,“我十六岁的时候已经在家族长辈的主持之下,与鹤鸣有过婚约!两家长辈达成共识,待将来鹤鸣正式接掌贝氏,便为我们俩举行婚礼。却不成想,半路杀出一个你来,让鹤鸣毁弃前言,竟然偷着与你注册结婚!” “你说什么?”梓书惊得向后退了一步。 “现在知道了吧?”邰丽缇傲然地笑,眼中却也隐然有了泪光,“现在还有脸说你没有亏欠过我么?现在还能跟我说,我没资格知道你和鹤鸣之间的事么?” 梓书急忙调取回忆,想起当年贝鹤鸣与她求婚的时候说过的那些话。那时候只觉得仿佛贝鹤鸣很有仓促,还以为是贝鹤鸣为了要成婚以继承贝氏,却没想到贝鹤鸣当日的仓促,却有可能是出于对于已有婚约的逃避…… 在英国念书的贝鹤鸣,当然不想屈从于家族长辈的传统意识,不想迎娶那个被长辈们预定下来的女孩儿。于是他需要赶紧找一个女人结婚,而在他身边的她,便成了他的最方便的选择汊。 梓书悲极反笑,“原来如此。邰小姐既然已经将话说得这样明白,那我就也坦言相告好了——我之所以申请再留下来,绝不是为了贝鹤鸣。我只是要在钤印的库房里寻找一件对我家人有帮助的文件。只要找到,我会立时就离开,绝不会再与贝鹤鸣有半点瓜葛!” 梓书说完便转身离去,是从未有过的狼狈与疼痛。贝鹤鸣这算什么?竟然将从前有婚约的女子带到中国来,更是带到钤印的办公室里来。难道就是为了要让她遇见,然后让她明白,他贝鹤鸣早已有了备胎,其实一点都不稀罕她的冷眉冷眼,是不是! 长廊有两个出口,梓书从其中一个出口小跑而去,立在另外一个出口外的贝鹤鸣,不由得拢紧了目光朕。 “鹤鸣?”邰丽缇带着点得意从长廊走出来,却不想撞见转角处的贝鹤鸣。 贝鹤鸣对她笑,可是那笑却让邰丽缇心中发寒。邰丽缇面上的得意再也留存不住,偏偏瓦解下来,变成哀求,“鹤鸣你都听见了是不是?对不起,我也是被她气到了。” 贝鹤鸣向后退了一步,避开邰丽缇的手,他清清凉凉地一笑,“丽缇,你说如果让一个人前后两次同样绊倒在同一个地方,是不是会很有趣?” 邰丽缇大惊,“鹤鸣,你想说什么!” 经过靳家人的努力,中国司法界向日本司法界提出的异议,终于传来了日方的回音。 同时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日方终于正视了中方的意见,明白这起案件背后隐藏的不仅仅是一起普通的盗窃案,还有针对中日关系的意义所在。为了不让这件事被中方挑开,从而让国际上知道日本国内竟然还有人在强行囚禁着爱新觉罗家后代的事情,所以日方作为交换条件,决定接受中方提供的立功情节,会在量刑方面予以郑重考虑。 坏消息却是:启樱本人拒绝被引渡回中国审判,她自己依旧选择留在日本。 消息传来,靳家的几个孩子都有些傻眼,大家绝没想到这一场努力,竟然是被启樱自己给拒绝了。梓书、听琴等人围着菊墨,只怕这个弟弟再一时受不了,出了什么事。 菊墨听到这个消息后在床榻上呆坐了良久。阳光从窗扇外头照进来,先照亮他左边半个头,再到后来照亮了他右边半个头,他这才长长地吐了口气。却一回神就又是萌萌的笑脸,朝着哥哥姐姐们,“你们怎么都围着我啊?觉得我又变帅了是不是?” 听琴给了他一个脑瓜崩,菊墨这才笑眯眯说回正经话,“我明白启樱的心思。当年她的家族就被咱们国家给定为罪人过,所以她才不愿意以待罪之身回到祖国来。她是想,将所有的罪孽都留在日本,洗净了自己的手,才能转身回来啊……” 菊墨一说,靳家的孩子们便也都明白过来,一时间是无不动容。 听琴第一个忍不住掉了泪,“太难为启樱了。老天真是对她太不公平,凭什么就什么都让她来扛?” “没事儿。”菊墨却含笑摇头,“还有我陪着她呢。所有的苦,都有我跟她一起扛。” “还有咱们靳家。”梓书补充一句,“如果从太奶奶那算起来,启樱也算咱们靳家的人呢。只要能救她,咱们靳家也是绝不袖手!” 菊墨笑着,眼泪却大颗大颗跌落下来,“就是啊。她不会是孤单一人,她背后还有咱们这一大家子人呢!我一定会带她——回家来。到时候她将是清白之身,再没有负累。” 那年樱花开放的时节,终于传来了启樱的宣判结果。 启樱被判入狱八年。 得到消息后的菊墨,独自带了一壶酒,到了山上去,坐在樱花下。山风吹过,樱花飘落如雨。菊墨喝光了所有的酒,却不容许自己掉下一滴泪来。 直到最后醉倒在樱花树下,他抱着樱花树喃喃醉呓,“抗战八年终得胜利,启樱你这不过又是另外一个八年。八年,一晃都过去了,一点都不长,不长。” “他”酒吧,夜色正浓。 菊墨坐在柜台后头,百无聊赖地举着画画儿。画来画去,左不过是在场客人的众生相。 菊墨百无聊赖,转头望见了坐在一边帮他拢账的紫仙。菊墨便坏笑起来,凝着紫仙清俊的侧脸,开始在上疾笔画下紫仙的容貌。 自打弄棋跟明寒结婚后,明寒便不方便再来“他”酒吧,弄棋也不让。菊墨便自告奋勇,三不五时过来帮明寒打理。反正他现在最富裕的就是时间,能找件好玩儿的事儿帮他杀时间的就好,菊墨才不在乎“他”究竟是一间什么酒吧呢。 紫仙便也三不五时陪他一起过来,每次只任由他玩儿,紫仙则自己摸摸承担起所有的工作来。 赵旗珠对此事极为不满,都摊开了跟菊墨吵了好几回了,说那样的地方不适合他去。菊墨倒也脾气好,总是含笑解释,“我们家的哥哥姐姐都成双成对了,他们谁都不方便过来看店啊。就剩下我还是个孤家寡人,我就帮二姐夫担待点儿呗。难道我要眼睁睁看着我二姐又跟我二姐夫吵啊?” 然后菊墨每回都会说出他的经典语录来,“我自己暂时没幸福可享,就让我看着他们幸福,能出点力守护着他们的幸福也好啊。” 赵旗珠每回听他又这么说,便难过地叹气,“你这痴病,又发作了。到什么时候才能好?” 除了靳家人之外,外人都不知道启樱这么长久不出现是入狱了。就算紫仙和赵旗珠都不知道,他们还都以为启樱是还在欧洲读书,或者压根儿就忘了再回来中国呢。 菊墨画完了紫仙的侧脸,便献宝似的伸到紫仙眼前去显摆,“看我画得像吧?” 紫仙凝神细看,半晌才白了菊墨一眼,“没有神。外壳是像了,不过内里却是空的。” 紫仙放下账册正色跟菊墨说,“你的心,不在这儿。” “哦。”菊墨嘟着嘴将撤回去,随即却又笑嘻嘻问紫仙,“仙儿,你怎么从来也不问问启樱去哪儿了啊?当年你们俩可差点成了婚约内。” 紫仙长眉轻蹙了下,“我也以为自己是喜欢她的。曾经用尽全部的力气去爱她,甚至想要骗自己,说自己是真的喜欢她——确实当年除了她之外,从没有女孩子能让我的心起了半半丝涟漪。她的身份、她的性子,当初的确是让我心折。我以为这就该是喜欢了,我终于喜欢上了一个女孩子……” 菊墨现在只要能听见半点跟启樱有关的话题都会很开心,他坐在吧台圆凳上一边转圈,一边摇头晃脑地等待下文。 “可是,却似乎是错了。”紫仙垂下头去,避过菊墨探寻的目光。 “错了?什么错了?”菊墨还没听够呢,便急着追问。 “爱情总不能勉强的吧。我好像没办法勉强她爱上我,我也好像——”紫仙瞥了菊墨一眼,“我也好想没办法勉强自己真的就接受了启樱。” “嗯?”菊墨眼珠子嘟嘟转,“那难道你喜欢上赵旗珠了?”菊墨就跟着插科打诨,“我看你跟赵旗珠玩儿得挺好的啊。赵旗珠性格也开朗,相貌也不错。嘿仙儿,你赶紧跟我说,是还是不是?” 紫仙目光澄澈,在酒吧五光十色的光里一片洁白,“珠子对我来说,就像兄弟姐妹。” 菊墨想了想,便点头,“哦,就跟我一样!我是你兄弟,她是你姐妹。” -------------- 【今天更新到这里,明天继续】 ------------ 163、只等待,一朵花开(①更)  赵旗珠纵然是姐妹,菊墨又何尝只是兄弟?他么两人对他来说,怎么能这样地相提并论? 望着菊墨那萌萌的表情,紫仙只能沉默垂首。以菊墨的聪明,以菊墨对他的了解,紫仙不信菊墨听不懂他的话,可是菊墨却只是选择插科打诨。如此便也已是菊墨明白的态度了,紫仙知道自己该如何接住。 这个世上任何人都有爱的权利,可是同样地,却也任何人都没有强迫他人来接受自己感情的权利。 其实如果不将一切说破,更不强求什么,便这样以兄弟的身份守在他身旁,能日日看见他没心没肺的笑脸,就已经很好了。比起倘若一切说开,便要尴尬地从此再不相见,已是好了太多。 虽然比不上启樱在他心中的地位,但是除了启樱之外,他已然是菊墨生活中最重要的朋友。这便也够了汊。 紫仙便轻轻一笑,转过话题,“你好奇我对启樱的态度,我也好奇你对赵旗珠的态度。既然你分明是不喜欢人家了,现在怎么还跟人家玩儿得这么好?” 紫仙从尴尬的心结里轻易抽身而出,还反将一军,菊墨果然脸色就局促起来,带着少年的无赖摆着手,“哎,仙儿你可别往多想!珠子是好朋友,而且她还是启樱的亲戚,启樱回到中国来的时候,唯一能陪着启樱的也只有她。我虽然不能接受珠子的感情,但是至少也不能伤了珠子,就这样平平淡淡做朋友吧,也算是给启樱将来留一个姐妹。” 紫仙郑重望了菊墨一眼,“你的青春还有一大把,可是珠子一个女孩子却不能等太久,你总归要给人家一个明白的说法,别让人家再这么继续等你啊。朕” 菊墨趴在桌子上,下颌抵着手背,想了想,用力点了点头,“仙儿你说得对,我都听你的!” 夜色里的海滨酒吧,灯影落满水波,粼粼荡荡,仿佛从海心深处送来的渔火。菊墨攥了杯发泡果酒坐在窗边的卡座上等赵旗珠来。却久候佳人而不至,菊墨的目光便远远地被那片海面波光给吸引去,记忆又张开了布袋口,将他吸入其中。 梓书正式离开钤印,曾经身为梓书助理的赵旗珠却留了下来,加入了贝氏。因为赵旗珠对钤印的了解比贝氏空降来的管理者更细致,于是贝鹤鸣很是倚重赵旗珠。现在赵旗珠已经俨然事业强人,私人邀约都不容易了。 “菊墨,真不好意思我来晚了。”菊墨的心正飘荡在当年后海酒吧街的那片天空时,赵旗珠气喘吁吁跑过来,顾不上女子的矜持,连忙给菊墨道歉。 不管赵旗珠此时在事业上多么顺风顺水,但是她在菊墨面前永远是从前的那个赵旗珠,哄着菊墨,跟菊墨赔着笑脸。 菊墨转头回来,眼睛弯弯笑起来,“我还以为你要放我鸽子内。” 赵旗珠叹了口气,“怎么会!是临时召开个会议,结果会议时间延时了,我又不好半途出来。对不起呀菊墨,你别生气。” 菊墨看着赵旗珠这样对他,心中也是不忍,便主动给赵旗珠递上湿纸巾,又张罗着呼唤侍者点饮料。赵旗珠看菊墨这样体贴,便开心微笑,“快说吧,今天这么急着约我出来,是什么事?” 菊墨坐端正了,望着赵旗珠的眼睛,缓缓说,“珠子我想说的是:别让我耽误你。你对我付出的,我永远无法回应。珠子,对不起。” 赵旗珠远远奔来,跑得一身都是汗,一杯冷饮落入腹中都还没办法帮她消汗,没想到被菊墨这样一句话说得,便宛如兜头一盆冷水,登时便是透心凉。 其实这样的话,赵旗珠早就做好过准备。就算当年最开始的时候她还没看清,如今兜兜转转这么多日子过来,她如何还不明白?菊墨心中另有其人,只是他一直没有公开说出来过。 赵旗珠用力地笑,手指握紧修长的玻璃杯,“菊墨,其实你不必这样对我说明白的。这样说明白,只是让我更难堪。我知道你对我的感情不是男女之情,充其量是兄弟姐妹一样的感情——可是我却也是在赌,赌在你真的结婚之前,我怕是还有机会的。” 赵旗珠顿了下,目光直视菊墨,“……毕竟你喜欢上的那个人,她也许如同你对我一样,并不能够回应你的感情呢?说不定这样无望的坚持下去,你也会放弃了那个人呢?一辈子的坚守,这样的爱情不是只有在和电影里才有的么,现实生活中没人会拿自己一辈子当成赌注的,不是么?菊墨我只是在赌,如果将来你再也等那个人等不下去了呢,那你就会一转眸首先看见一直守在你身旁的我……” 菊墨听得心痛,却还是只能明确地摇头,“珠子,你说一辈子守候的爱情该只在和电影里才有,你是想说服我这样的等待不值得……可是你想过你自己么?你说期望我将来等不下去的那一天,转眸就能看见一直守在我身旁的你——那你何尝不是用了长久的时光在等待,何尝不是用自己一生的幸福来做赌注?” “菊墨!”赵旗珠结舌。 菊墨再放柔了嗓音,用几近撒娇的语气跟赵旗珠说,“珠子,我也拿你当我姐妹一样看待的人,我特别不舍得伤着你。珠子我想跟你当一辈子的朋友呢,好不好嘛?” 赵旗珠别过头去,咬住唇了半晌,“菊墨你给我句准话儿,你心里的那个人究竟是谁?只要不是孟紫仙,我就也甘心了!” “啊?”菊墨被吓了一跳,“仙儿?” 赵旗珠笑起来,“菊墨,你在我面前的时候极少这样大反应的。难不成是被我猜对了?其实实话不妨告诉你,我早在当年在东大的时候,就隐约发现了苗头不对——你跟孟紫仙关系那么好,你为了他而报考东大;当时你们又住在一个宿舍里……菊墨,你是不是就是那个时候,就……” 赵旗珠说得难受,抓过菊墨的发泡果酒,仰头就灌了一口,“我也发现过孟紫仙的不对劲。当日你跟启樱一同掉进古墓里,结果孟紫仙独自躲进林子里去哭,他独独喊出的名字根本就不是格格的,而是你的!” “啊?”菊墨又惊了一下。 赵旗珠闭上眼睛,“菊墨,坦白说甚至更早一点,在故宫里遇见你跟孟紫仙的时候,我就直觉你们俩之间是同性之爱的。格格也说过你就是个小受……” 那时启樱是这样说的么?菊墨不由得微微笑起来。 怪不得后来在后海酒吧街再见到他,启樱曾经对他做过那么过分的举动——原来是压根儿都没将他当男人吧,也许只是当“姐妹儿”呢,所以那晚上在北京的老宅子里,他“湿”在她身上的时候,她才会那么大的反应——她那是真的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将他敲晕的,他醒来之后还觉着脑袋后头疼,可见当时启樱当时有多生气。 想到当日种种,菊墨忍不住如梦一般微笑,“珠子真对不起,我怕我就是这样不堪的人呢,真的没办法再喜欢上别的女孩子……” 说他是小受,这虽然是冤枉,但是说这句话的那个人既然是启樱,那么他便什么都应下——只要是她说的,他便从不回半个“不”字。 菊墨的笑容越发扩大,就仿佛自己这样做了,远在东瀛囹圄之中的启樱也会知晓,她仿佛也会坐在那清冷孤单的月色中,会心一笑般。 若得如此,便是将自己扮成一个丑儿,他也心甘。 未来的许多个场合里,菊墨被家族长辈正式或者非正式地介绍给许多世家女孩儿、名门闺秀。他都是好脾气地萌萌地笑,惹得人家女孩儿情生意动了,他却正色地开始跟人家女孩儿一起品评路过的男子,哪个帅,哪个高大威猛,哪个看起来外强中干……菊墨特善于这些唾沫横飞的品评了,毒舌又巧嘴,总能逗得女孩子们很开心。 可是女孩子们却笑着笑着就渐渐对菊墨露出惊恐的神色来,忍不住问他怎么会看男人看得这么“一针见血”?菊墨便会含羞带怯地用手肘挤人家一下,“哎呀姊妹儿,你既然都看出来了,就别问奴家了嘛……” 一个个的女孩子被吓走,世家之间暗地里流传起关于靳家四少爷的传言,终究,再无人主动介绍女孩子给他。 菊墨坐在窗边,望着窗外几度花开花落的菊花微笑。 他只是在静静等待一朵花开,宁愿从此放弃人间芳菲。 -------------- 【稍后第二更】 ------------ 164、狐狸都要结婚了(②更,竹锦婚礼补齐)  五年花开花谢。 柬埔寨,吴哥窟。 段竹锦一边小心翼翼帮小护士老婆周心瞳拍打着汇聚上来的蚊子,一边叫着,“小吸血鬼,滚开,滚开!” 周心瞳笑着,忍不住伸脚踹了竹锦一脚,“拜托,亏你还是专业医生,对付几个蚊子就慌张成这样。那让人家普通游客还怎么活?” 小护士的话没有一个字儿是错的,就算偶然有错别字,那也得给理解正确喽——竹锦就呲牙一笑,“那瞳你说该咋办吧?汊” 心瞳叹了口气,转头四处望了几眼,便径自走到路边去扯了几片树叶,在嘴里嚼碎了,将汁液给竹锦涂抹在手臂、颈子等处。竹锦舒服得直哼哼,“好爽啊!老婆,我还要……” “谁是你老婆?”心瞳面色一红,就没忍住又踹了他一脚。 “你不是我老婆,谁是我老婆?”竹锦绝不在原则问题上打退堂鼓,“瞳你不会是又反悔了吧?我千辛万苦才追到你的哎……朕” “去,别闹了。替大姐找东西才是正经事。”心瞳也是脸红。其实早已是注定了要成为他的妻,只不过还没来得及举行婚礼,于是听着他喊她“老婆”,还有些不好意思罢了。 “替大姐找东西,对,对……”竹锦这才如梦初醒一般,“我都差点忘了,还以为咱们俩来这儿是度蜜月的呢。” 心瞳白了他一眼,心底也只能是幽幽的叹息。虽然在一起了,可是这几年来一直忙着傣帮帮众生计的问题,长长的五年来他们两人倒是极少有机会能一同单独出来,这样卿卿我我地相处。好在五年的心血没有白费,傣帮的生计问题已经基本得到解决,开设在云南的生物制药厂也即将开张。他们俩,终于有了这样珍贵的独处时光。 这样说来,其实也真是委屈了竹锦呢。 竹锦和心瞳这次到吴哥窟来,是受了靳家大姐听琴的嘱托。听琴做画廊生意,后来由于启樱的缘故也渐渐将业务范围拓展到国际艺术品收藏的掮客范围上来。启樱入狱之后,听琴却没有放弃这份工作,继续行走国际各大拍卖会,用她自己的钱将国宝买回来;为了生计,她也接受了几个客人的中介委托。 这回就是有个客人委托听琴,说想要购买一件吴哥窟这边的藏品,听琴对东南亚、南亚这边的文化和风土人情了解不多,便想到了竹锦和心瞳。心瞳的祖上曾是傣家的朱雀圣女,傣家文化更是与东南亚、南亚的文化和历史一脉融和,于是心瞳和竹锦便成了听琴的委托人。 吴哥窟的意思为“毗湿奴的神殿”,体现的是印度教的精神。后来当地人接受了佛教,中国元代的航海家将这里称为“桑香佛舍”。心瞳到了吴哥窟前便依照宗教礼节,向夜色中神秘矗立的吴哥窟合十而礼。 此时正是天色日夜交替的刹那,仰首望去,吴哥窟的天空出现日月星齐明的瑰丽天相。斜阳余晖为天空铺展起大片红霞,出生的新月恰在霞光笼罩之下皎洁而明,而一颗颗的星子则宛如眨动的眼睛……心瞳不由得一声轻叹,不止合十,而是双膝跪倒在地。 吴哥窟是一座神秘的古迹,仿佛所有神奇的事情发生在这里都不奇怪。竹锦凝望那神奇天相,也不由得目瞪口呆——此时天相竟然像极了心瞳手中那几件傣家圣物的齐聚:朱雀嫁衣会上,月玦、星瞳齐明。 傣家曾有谕言:见日月星三件圣物齐聚,它们指向的土地,便是祖先们曾经繁盛过的故国。 竹锦也激动地跪倒在心瞳身边,压抑不住兴奋地问,“吴哥窟是被淹没在历史中的古迹,是后来才又被重新发现的。瞳,那是不是说我们一直在寻找着的地方,有可能就在这里?” 心瞳含笑,眼中已是泪光,“就算不是也没关系了,至少终于见到此时天上那一幕。我想这就是祖先的祝福,他们看见了我们所做的所有努力,于是终于给了我们这个圆满……” 竹锦激动起来,转头又向心瞳双膝跪下去,“瞳,嫁给我!这么多年,我无时无刻不是在等待着这一刻,可是我知道你心愿未了,还不能顾着私事。可是此时,既然是祖先之灵给了我们祝福和圆满,我想这一刻就是我可以向你求婚的时刻了——瞳,这一生一世,永生永世,我都不会再放开你的手。” 竹锦狐狸般狭长的眸子里,这一刻漾满霞光月色,再不是狡黠,而满是赤忱,“请祖先在天之灵见证,我段竹锦要定了周心瞳!” 周遭游客闻声都欢呼鼓起掌来,佛寺周围烛火点点,天地山林光彩无限……心瞳落下泪来,扑进竹锦怀中,“我若敢再不答应你,祖先之灵也都不会答应!你为我傣帮所做的一切已是太多太多,我只有我这一生,还有我的转世,都用来回报你!” 两人相拥,有赭衣的游僧为他们合十念起祝福的经文。 竹锦跟心瞳突然决定在吴哥窟举行婚礼,让靳家人颇有些措手不及。远在日本的小怪兽童鞋倒是安之若素,而且立马想到了个结婚礼物的形状——他决定按照吴哥窟的形状给三叔三婶做一座饼干屋!就像过圣诞节似的,那种姜汁饼干屋啦。 “……到时候就让三叔三婶在我做的饼干屋里入洞房,嘿嘿!”小怪兽被自己的高明主意乐得直蹦。 只有田歌白了他一眼,“你就是想给他们做一间洞房呗?” 小怪兽登时乐得更是前仰后合,“田歌你不纯洁,这么小的小孩儿就知道什么是洞房,哈哈,乐死我了……” 蔺鸿涛忍不住问了一句,“先别忙着乐,你先想好那么大的饼干屋用多大的烤箱才能烤得出来,而且要怎么才能运到那么远的吴哥窟去。” 田歌也是冷冷一笑,“蔺伯伯您问这个都问早了——您该问:那你学会和面、揉面、塑形了么?他光想做个饼干屋,至少首先得先学会怎么做饼干吧!等他学会了,一百年都过完了!” $$$$$$$$$$$$$$$> 一大家子人前后都杀到了吴哥窟来,大家都兴高采烈的,密谋如何在洞房花烛夜晚上折腾段三公子一下。从前都是大家被段狐狸给折腾了,这回好不容易逮着个机会报复回来,怎么能不群策群力、绞尽脑汁呢? 唯有菊墨有些闷闷不乐。 他当然不是不欢喜三哥终究抱得小护士归,他只是越发可怜他自己。五年的等待,将段三狐狸都给等得结婚了,可是他的启樱依旧半点消息都没有。如此日升月落,花谢花开,他觉着自己都快成了一朵被等待煎熬干了的菊花茶。 还要这么受刺激地亲眼看见三哥结婚,这叫他情何以堪?再联想起当年亲眼看见二哥二嫂于佛寺中结婚,如今三哥三嫂也选在吴哥窟这样庄严的地方结婚——那他跟启樱呢?难不成要选在挂着大菊花白帘子的靖国神社结婚?让日本人一边哀悼他们的那些死鬼,他跟启樱一边相视而笑? 菊墨越想越惆怅,就拉着孟紫仙走出宾馆,想要找个当地的小馆子喝一杯。 几年来紫仙一直陪在他身边,在他最痛苦的时候听他倾诉,在他不耐烦地想要掀桌的时候悄然帮他挡过他不想要的桃花……其实这几年多亏有紫仙的存在,不然他早被祖母和娘亲卖过多少回了。祖母还好说,不过是以年纪大了的借口轻压他,他最怕是他娘亲邓瑟瑟,他老娘真能干出给他灌了药然后送到某个女孩子床榻上的事儿来…… 他老娘想抱孙子想疯了,他明白。能让他那位想来不长性儿的老娘能这么干巴巴等了五年过来,已经是太难为她了。 菊墨说着说着就有些贪杯。紫仙俊逸的面容在灯火里便越发清逸出尘,菊墨便笑,口无遮拦地呢喃,“仙儿,见了你,谁还能真将女人看进眼里去?她们都比不上你,真的。” 紫仙面上微微红了下,“昨晚伯母找我面谈。” “我娘?”菊墨惊得酒醒了下,“她找你说什么?没为难你吧?” -------------- 【写《小护士》的时候一直欠大家的婚礼,这边补全。今天更新到这儿,明天继续谢谢所有亲们的各种支持哦!】 ------------ 165、娘亲也耍赖(更1)  ( ) 孟紫仙坐在亚热带的夜风灯火里,越发显得他鬓如刀裁,衣不染尘。知道菊墨担心昨晚情形,他原本想要微笑,以此来安慰菊墨,却只是挑起了一半的唇角,还是怔忡住,“……伯母她来当面问我:咱们两家,该谁家下聘礼?” “啊?!” 菊墨被吓得酒都醒了,坐在灯火里等着孟紫仙大半晌。 这五年来菊墨借着跟紫仙假凤虚凰,也骗过了不少人,谁想到他娘亲竟然也会当真了啊? 娘亲找人家紫仙谈谁家该下聘礼的问题,实则就是在征询他们俩当中谁该当“新郎”的问题嘛!按照传统婚俗,原本就是新郎家主动去新娘家下聘礼,娘亲只是一时分不清他们俩谁是攻? “我娘她,她……”菊墨也有些脸红,“她是个什么娘啊?我这当儿子的,究竟是该庆幸她老人家开明,还是悲叹她老人家跟着瞎捣乱?” 还以为娘亲夜半约见紫仙,可能是要端出老娘的架子来质问紫仙跟他之间不清不楚的关系,没想到他娘亲却更直接,按下那些浮皮,直接问谁家该下聘礼! 孟紫仙的脸也跟着红起来,向来清逸的男子坐在灯火里悄然挑眸望菊墨,“我还没给伯母答复。四儿,这事你说该怎么回应?这件事我都听你的,你怎么说,我便怎么做。” “呃?”菊墨打了个酒嗝,又沉浸回了酒意一般,摇摇晃晃坐回椅子中去,继续喝酒,兼之扯些别的,比如商量怎么折腾竹锦的事儿。 夜色渐浓,菊墨被紫仙扶着走回宾馆,菊墨已经喝得散了脚。他一边走还一边用宛如撒娇般的语气喊着,“我得回去问问我娘去,她到底什么意思吗?就算下聘,也得咱们家下聘啊!娘亲,难道您都不相信儿子的男儿雄风了?” 他喝糊涂了,一会儿是跟紫仙说话,一会儿又是跟想象中的娘亲说话。紫仙只能皱眉,扶稳了他。 坦白说,昨晚听见邓瑟瑟与他说这样的话,紫仙心内的喜悦油然而生。这五年来与菊墨心照不宣的相伴,紫仙虽然明知自己不该起奢求之心,可是乍然听见邓瑟瑟并不反对同性婚姻,也终究难免动了贪念。 世人终究逃不过贪念痴嗔吧媲? 于是特地不回答邓瑟瑟,而将决定的权利交给菊墨。可是此时看菊墨的情形,宁肯喝醉也不愿正面回答,紫仙心中那星星点点的贪念也便一点点碾碎。 立在宾馆房间门口,菊墨醉着面对紫仙站着,伸手攀着紫仙的肩头,似醉非醉地咕哝,“仙儿,我娘不懂我的,你也会懂。是不是?” 紫仙心底便涌过一脉清流,他懂了。 即便懂了会心伤,却也因为菊墨能给他这样高的一句评价而觉得什么都值得了。于是紫仙敛起难过,慨然而笑,“四儿,我当然懂你。我所做的,都只是你所期望的;若你不喜欢的,我半分都不会动。” 菊墨摇摇晃晃再笑,依旧像五年前那个萌萌的小少男一般没心没肺地笑,“仙儿,你会一辈子都在我身边的,是不是?一辈子,你陪着我,我陪着你。咱们一起淘宝、赚钱、喝酒、唱歌儿……” 紫仙就也笑了,“好。我说过,只要是你期望的,我一定都一样一样为你办到。” 紫仙转身下楼去,走下楼梯拐角,确定面容都已避过菊墨的视线,终于还是放纵自己落下泪来。他知道是他不该起了贪念,可是面对那样的菊墨,让他不动贪念太难——时机来错了的爱,原本就是贪念,是不是? 不是求而不得,是这一生根本就——不得求。 没机会明白表达的心情,没办法得到回应的爱。 就这样吧,就让四儿还能保持懵懂不尽知的情形。所有需要清醒着来承当的苦,都让他自己一个人来背。只因为,四儿的自在,他才能得着自在。 . 望着紫仙清逸的背影消失在楼梯转角,菊墨也腿一软,跌坐在走廊里。 并非不明白,只是不能回应。他能给仙儿所有的情,也只限于兄弟手足之情。这与仙儿给他的,自然无法等价交换,于是注定了这一生他总归要亏欠仙儿的。 身后的房门吱嘎打开,邓瑟瑟抱着手臂倚着门框,同情地瞄着儿子,“其实紫仙对你多好啊,你还不如就接受他了呢。” 菊墨一下子从地板上跳起来,推着娘亲进门去,“娘亲啊,我求您了,您可别再给我瞎捣乱了。您还找仙儿去,说的那是什么啊!这要是让仙儿给当了真,日后我跟他连兄弟都没得做了!” 邓瑟瑟坐下来,倒是满脸的义正词严,“我也没开玩笑啊,我也是真心实意的。我就在乎究竟是谁能对我儿子好,能好好儿地陪我儿子一世百年,让我儿子开心不让我儿子受苦。” “至于那个人是个男孩儿还是个女孩儿,你娘亲我还真就不在乎!” “那我爸呢?”菊墨只能绷着笑问。 “你爸自然得听我的!”邓瑟瑟挑着眼梢,满眼睛的蛮气儿,“我当年生下你的时候,就跟他说明白了:儿子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那些苦和疼都是我一个人儿禁受的。既然他是半点都帮不上忙,那日后儿子的大事小情就得统统得听我的!” 菊墨忍不住笑,他太知道老爸面对老妈时候那无辜的模样,他还是忍不住再都娘亲,“那我爷爷奶奶那边呢?您觉着咱们靳家能接受一桩同性婚姻?” “他们当然不能接受。”邓瑟瑟蛮气儿更盛,现在从灯下看过去简直都变成邪气儿附体了,“我当初跟你爸结婚,他们不是也不同意么?不同意又怎么样,关键是看结婚之后的事在人为!” 邓瑟瑟转眸子来望儿子,一脸的郑重,“儿子你别怕,为娘只是要你一句话儿:如果你是真喜欢仙儿的,那就万事都有为娘替你做主!甭管他谁拦着、谁看着不顺眼,为娘都挡在你头里,让他们有不满都朝我来说!” 菊墨笑得捂住肚子蹲下来,继而转为双膝跪倒,就在娘亲膝边,笑着已是双泪长落,“娘亲,谢谢您……其实吧,我打小就没找着您神身上有什么母性的光辉,如今我终于找见了。” “你个臭小子!”邓瑟瑟望着跪在膝下的儿子,原本都准备好了感动地落两滴眼泪呢,结果就被儿子的后半句话差点没给气抽了,她劈手就给了儿子一下子,“你说什么呢你,啊?” 菊墨终于平静下来,面上只剩下和宁的微笑,“因为我的娘从来不端身为母亲的架子,也从来不用母亲的身份来强行要求我什么,您跟我更是平等相处的朋友一般。我跟娘之间,毫无代沟。” “这么说还差不多!”邓瑟瑟这才极其罕见地,于面上出现了些忸怩的神色。 靳虚谷亲自扶着走路依旧散脚的儿子回了自己房间去,回来望着妻子乐,“瑟瑟你不会无缘无故找紫仙去说下聘礼的事。我也不相信你真的是那么想的。” 邓瑟瑟面上腾地就红起来。她这老公平日看着最是白面书生的,可是每回都能直接戳穿她的意图,让她很没面子的!这回她都骗过了猴儿精的儿子去了,怎么难道又没骗过自己老公? “你说什么呢?我听不懂哎。”邓瑟瑟最擅长“打太极”,“老公我是第三代的美国华侨哎,我心儿里整个都是土生土长的美国人了,所以有些汉语只能听懂字面意思,字儿后头的意思——不好意思啦,我真听不懂。” 老婆又如同当年初见一样地耍赖……靳虚谷心下便是一甜。两夫妻相伴二十余年,儿子如今都长大成人,难得对着妻子的心情,一如当年情动的那个毛头小子。 这若是往常,邓瑟瑟这样娇蛮地一耍赖,靳虚谷就没辙了;可是今天事关儿子,靳虚谷还是坚持追问了下来,“你是不是又‘看见’了什么?所以你这才急着都豁出去了让紫仙跟菊墨在一起?” “什么啊?”邓瑟瑟还在强辩,“我就是同样尊重同性婚姻,我也喜欢紫仙那个孩子罢了。真不懂你在问什么哎。” 靳虚谷挑高了眉毛,不肯放弃。 邓瑟瑟继续耍赖,“哎老公,我最近研究前清时候的称呼,你想不想听我的研究成果啊——你知道不知道,‘老公’这个词儿,在前清的称呼里,原本是个什么意思内?” ------------ 【稍后第二更~~~】 猫扑中文 ------------ 166、陡起波澜(更2)  ( ) 娘亲邓瑟瑟在菊墨的心里,也几乎是百毒不侵的,反正菊墨这么多年里也没少了想办法跟娘亲斗智斗勇,每一回都是败下阵来。菊墨是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他娘亲亲亲热热冲他乐。 不过菊墨不知道的事儿,他老爸靳虚谷可知道。 十分钟后邓瑟瑟已经满面绯红地在床榻上浑身酸软佝偻成一团,是再也没有力气来气老公了丫。 大家别想歪了,人家中年夫妻没那啥那啥,人家靳虚谷只是使用了”胳肢”的绝招。 没错,邓瑟瑟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被胳肢。她身上天生痒痒肉多,于是一被胳肢就忍不住笑,连着笑十分钟下来肯定浑身酸软,就再也强硬不起来了。 “老公我求饶,我再也不说了。求你饶了我吧……”邓瑟瑟满面绯红,双眼流光,攀着床头软语哀求,“我肯定不告诉外人,‘老公’的原意是称呼太监!” 靳虚空也微微起了汗,望着妻子依旧动人的风韵微笑,“光保证这个没用,你害的告诉我,你之前究竟‘看见’什么了。不然怎么就那么急着跟人家紫仙去谈下聘的事儿?” 邓瑟瑟有心继续瞒着,可是看老公那双“九阴白骨爪”又开始聚拢起来,似乎又准备好了要胳肢她……邓瑟瑟只能闭上眼睛,双手在虚空里抓挠了两下。她真是痛恨自己不争气,怎么就这么怕被老公胳肢呢? 这要是在战争年代,给她坐老虎凳、灌辣椒水,她都不带皱眉头的;估计过去小日本折磨中国人也没有胳肢痒痒的这项刑罚吧媲? “好吧我告诉你。”邓瑟瑟缓好了气,重新正襟危坐起来,面上已是蒙上了层怔忡,“我‘看见’那丫头也会来吴哥窟。” . 靳虚谷这样轻易不动神色的学院派靳家男,这一刻也震动了,隔着眼镜儿瞪大了眼睛盯着自己妻子,“瑟瑟,你说的是启樱那个孩子?” 邓瑟瑟无辜少女一般地,点了点头,哀怨地扁了扁嘴,“除了她,还能有谁能让老娘我都这么紧张?” “可是这怎么可能!”靳虚谷都没留意自己老婆又一不小心溜达出脏话来了,只震惊于逻辑的矛盾,“启樱被判入狱八年。如今不过第五年,她怎么可能出得来?” “反正我就是‘看见’了。”邓瑟瑟努起嘴来,哀怨瞪着老公,“你直到现在,还不相信我的话呗?就像我当年第一次跟你说话,就告诉你了,你会死心塌地爱上我,就算要抛弃家庭也不会舍得放弃我一样……你看你看,我这么多年跟你说过的话,哪一回落空了?” 想起当年的甜蜜,靳虚谷的心自然一软,忙趋前握住妻子的手,“瑟瑟,这个世界上,就算所有人都不信你,却还有我信。我只是,一时无法摆脱逻辑的束缚,会忍不住质疑——这也是我的职业病,瑟瑟你原谅我。” 邓瑟瑟便笑了,“我当年给自己推姻缘,就知道自己会遇上一个强敌,或者说是克星——我是信命运的,你却是研究科学的。我早知道如此,所以哪里会怪你?我只是要你但凡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就放下你的科学求证精神,跟着我来见证奇迹就好了。” 靳虚谷只能微笑,“瑟瑟,一如二十年来,这一回我依旧信你。我也希望真的是启樱那个丫头能来,也能让咱们四儿一偿相思之苦。” 启樱被捕入狱的事情,被靳家严密地保守着秘密;日本那边因为牵扯中日历史、两国关系,而且还牵扯到国会一些大佬,所以那边也是极为保密。就连父母,菊墨都有意瞒过。除了几个兄弟姐妹之外,靳家所有的长辈都被菊墨小心地隐瞒着。 靳虚谷和邓瑟瑟便也明白儿子的用意——倘若被长辈们都知道了启樱曾经被捕入狱过,那岂不是给未来他们两人成婚又添了一重门槛?也更是因为,菊墨的心中对启樱极为爱重,可能就连他自己也不想给那完美的女孩儿身上,烙印下任何的污点吧。 可是靳虚谷和邓瑟瑟能装着不知道,却不等于他们真的能不知道。所谓知子莫若父母,看着儿子一日日悄然憔悴,他们怎么能不去千方百计打探消息?于是他们也就知道了,只不过心照不宣罢了。 一想到启樱可能会来,靳虚谷在最初的开心之后,随即也换上了与妻子相同的神色:怔忡、忧虑。 启樱这个丫头或许真真儿是儿子命中的劫数。她每回到来,都像樱花的花期一般蜻蜓点水,但是每回都能让儿子崴进去更深;然后等那丫头再悄然失踪之后,儿子通常都是大病一场,然后很久很久都无法复原。 爱子之切,也难怪邓瑟瑟要狠下心来,恨不得就让儿子跟紫仙在一起了,也不要再搭理这个丫头。管她是谁,管她是什么身份,她的苦难凭什么都要儿子跟着一起来背啊?他们两夫妻生下儿子来,只是要守着儿子一世平安的,他们不想让儿子再管那些陈年的旧事了,这也不算他们的奢求吧? . 这一晚,有许多人无眠。各自心中揣着或是欢喜,或是忧愁。 却也幸好这里是“桑香佛舍”,是毗湿奴大神的殿堂,仿佛在这里无论心中泛起何样的痴嗔,也都有机会借助神佛之力得到解脱和平息。 更何况,他们是为了喜事而来,是为了亲眼见证竹锦和心瞳的终结连理。所以自己心中的担忧或者是悲伤,就都变得无关紧要。 天地大我,自在欢喜,这才是身在吴哥窟时应当交感而来的感应。 天色破晓时分,菊墨几经翻转,终于在异国的床铺中睡去。他累极了,于是这一梦倒也甜美,仿佛连自己嘴角上都挂着一丝浅淡微笑。 像是佛陀讲经时,那会心的弟子著名的“拈花一笑”。若得手拈樱花,他也必能会心而笑吧? 菊墨的梦却是被门外的惊呼给惊醒的! 菊墨一个激灵起身,急忙拉开门问,“发生了什么事?” 整个酒店都被靳家从世界各地汇集而来的宾客包下,菊墨这个楼层更都是靳家的亲人,所以菊墨才会更忧心门外可能发生的事情。 紫仙守在门外,听见他起来,面色微微苍白走过来压低声音,“……三嫂的朱雀嫁衣,失踪了。” . “神马?” 菊墨的脑瓜仁子就“嗡”地一声。三嫂的那件朱雀嫁衣是准备要在婚礼上穿的,那不仅仅是一件极其重要的嫁衣,更是三嫂傣家祖辈传承下来的重要圣物。眼见今晚就是婚礼了,怎么嫁衣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竟然丢了? 菊墨胡乱穿了衣裳就奔进三哥三嫂的房间里去,靳家一大家子人也都聚齐了。菊墨只望竹锦,“三哥,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我们自己大意。”竹锦一双狐狸眼睛这时已满是寒霜,“以为这一回终于风平浪静,以为整个酒店都是咱们自己的宾客,以为整个楼层都是咱们自己家人,所以定然不会出了差池。所以这几个晚上都出去跟大家喝酒、跳舞,倒是放松了防备。” 靳家人的传统,都是越临大事反倒越加冷静,于是房间内的气氛一片沉肃。只有邓瑟瑟有点不淡定,大家都沉稳坐着,她却跟凳子上有钉子似的,一个劲儿往起来弹,“儿子,为娘有事儿想跟你说。” “瑟瑟!”靳虚谷急忙示意。 靳虚谷知道妻子是想到启樱那儿去了。这一切也由不得妻子不那么想,实在是事发太过凑巧。可是问题是,现在只有妻子的单方面臆想,并无客观证据。 更何况,一旦妻子将对启樱的怀疑说出来,那靳家的亲眷日后将对启樱产生什么样的看法?兔子尚且不吃窝边草,纵然那朱雀嫁衣名贵之极,那启樱又怎么忍心转头向靳家人下手? 邓瑟瑟明白老公的担忧,她使劲咬紧了嘴唇,忍住不说。 “妈,怎么了?”菊墨却已经面上苍白下来,走过来问。 “啊,没事了。”邓瑟瑟扭了扭身子,心虚地指了指菊墨身上,“为娘就是想说,你身上的T恤穿反了。” “是么?”菊墨低头看看自己,萌萌地笑了笑,“刚刚起来得急,没顾得上。各位长辈别见怪。”可是菊墨虽然在笑着,脸上的苍白却并未褪去,反倒越来越深。 他走到洗手间去换好了衣裳,回来握住母亲的手,“妈,您还有话要说吧?看您坐凳子都坐不住了,有什么事儿就对儿子说吧。儿子的心理强大着呢,没什么禁受不了的。” ---------------- 猫扑中文 ------------ 167、缘,亦是修行(第一更)  ( ) 酒店走廊尽处有个小天台,被酒店打理成小小花园,菊墨与母亲立在亚热带繁盛的花木之间。 “妈,您‘看见’是启樱来了,是不是?”菊墨努力微笑着,凝视母亲。虽然母亲有意隐瞒,可是他如何猜不到? “哎,不是啦。”邓瑟瑟摆着手,极力想要闪避,“儿子你别乱想。” “妈您就直说吧,头挺得住。”菊墨扯着母亲的臂弯,“其实就算您不说,我又怎么会想不到?三嫂的嫁衣不早丢,不晚丢,偏偏要在婚礼当日才丢了,这世上的事,哪里有那么巧合的?” 东边天际,晨光已经熹微染红晨雾,蒙蒙雾气缭绕花间,打湿了浓绿的叶片丫。 菊墨的眼睛也湿了,可是他依旧在用力地笑,“更何况,那朱雀嫁衣的价值,一般的窃贼又有几个人能知道?” 邓瑟瑟看儿子难过,也知道再瞒不过去,只能握紧儿子的手臂垂下头去,“为娘是看见那丫头了:她来了,她会毁了一切……媲” 菊墨怔住,直直望向母亲良久,用力呼吸,“妈,别让家人知道。这件事,我自己来处理。” 邓瑟瑟点头,轻轻拍拍儿子的手臂,“孩子,别太苦着自己。” “我知道。”菊墨又用力向母亲微笑,目送母亲离开。 花影雾霭,菊墨立在花间努力仰高了头,方不让眼泪落下来。他立在花影里挣扎着低低嘶吼,“樱,为什么?我本该开心你能早了三年获得自由;可是你为什么要来毁了我三哥的婚礼?难道你是在用这种方式彻底断绝了我对你的感情?让我的家人都对你生怒,让所有人都会否定我们的关系,难道这就是你想要的,嗯?” “樱……,你不爱我不要紧,可是请你不要用这种伤害我家人的方式……你不知道,我三哥为了等到婚礼这一天,费尽了多少的努力;今天他好不容易要正式迎娶三嫂了,又是在吴哥窟这样圣洁的地方……樱,你怎么能忍心?” 晨雾轻扬,如青烟般缭绕上升,渐渐聚拢在房顶上坐着的一个女子身上。 五年铁窗,让那女孩子的气质越发沉静如水。一张绝美的容颜,依旧有旧日精灵般的灵动,却被面颊上长期缺少光照所带来的苍白而沉坠住了。楼下晨光静静,唯有那小花园里低沉疼痛的话语随着雾霭缭绕升起,飘入她的耳鼓。 她连呼吸都不能,手里只死死扯住一段花草。草茎坚韧,都勒进了她的掌肉去。良久,楼下的人声已经消失,她才大口吐出压在胸臆中的气息来。 气息呼出,眼泪也盈满眼睫。她刚离开牢狱,便奔着他来,还没整理好自己,不知该如何出现在他面前,没想到却先听见他这样的怀疑。 房顶上的人正是启樱。 其实怀疑也不怪他,是她原本就引人怀疑。她每次出现在他面前,总是身为窃贼的身份,总是在他面前偷盗东西走的;于是她又凭什么怪他会怀疑她? 其实原本就是她错了,原本就是她不该来。 她不该出狱就动了凡心,以为她从此就可以如同平凡的女孩子一样,重新获得拥有平凡人幸福的资格——其实哪里有真正的“金盆洗手”?洗过手之后就代表从前手上没有沾染过罪孽么? 朝阳渐起,晨雾点点散去,启樱用力抹掉面上眼泪,毅然转身从房顶滑下,沿着墙壁外的消防通道悄然离开。 就像晨雾留在花叶上的露水总会被朝阳蒸干一样,她希望她的离开也是这样了无痕迹。 . 吴哥窟因是旅游胜地,全世界各国游客都蜂拥而来,因此藏身于人海中极为容易,变装的方式也有多种多样。启樱围了印度女子的纱丽,将全身和面容都藏在华丽的丝绸里,无声穿越人群,只在吴哥窟神像前合十行礼。她的手上绘满繁复的花纹,那是一种当地独特的草汁绘成,会在两个星期之后自行脱落;一般都是印度女子成婚之时绘就,或者是重大节日。 这样的启樱,即便有人会注目,注意力却也只会集中在她手上,或者是身上华丽的纱丽上,而会避过了她真正的面容。最好的躲藏不是闪躲在荒无人烟的荒原,而是将伪装加在身上,既能掩人耳目,又能让自己行动自由。 这样一路穿行于人流,启樱悄然记住了几个人的眼睛。 那些人望向她的目光与众不同。若是普通的邂逅者,对方会在初次见面时深看,若再次邂逅则就不会再那么好奇;可是那几个人正好相反,初次邂逅似乎还是漫不经心,可是越往后却越看得越是用力。 启樱在神像前跪拜下来,用自己的虔诚。再抬起头来时,果然不出意外,看见那几个人隔着几步远的距离,隔着各色装束的人丛悄然打量着她。 启樱的衣装在不懂行的人眼里,也许只是艳丽的印度纱衣;只有懂行的人才能看得出,这纱衣上绣花的金线都是纯金,且从领口到裙摆下细细密密的扣子都是真正的珍珠。她露在手腕和手指上的金手镯、金戒指、金臂钏就更是价值难以估量…… 那一枚被她扣在鼻翼上的钻石,更是罕见通透的。 其实印度富有的女子喜欢在身上装饰大量黄金,这也并不奇怪;但是启樱装饰在身上的,却是古董级别的纱丽。这件纱丽曾经是印度王公的妻子在结婚时候的嫁衣。 . 启樱见时机差不多了,便转身走向人烟稀少处。吴哥窟的古迹占地范围很广,除了游客们流连忘返的大王宫位置,其它还有淹没在林中的废墟。启樱立在一株碧树下,轻轻叹了口气。她已经听见了背后从三个方向汇聚而来的脚步声,虽然已经很轻很轻,却逃不过她的耳朵。 可是启樱却没做任何的防备。 下一秒,一根棒子便朝启樱的后脑砸了下来。启樱算好了分寸,微微一疼时便已经主动瘫倒在地。 这里是旅游胜地,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有游客朝这边走来,三个面色黧黑的男子彼此对望了一眼,便合力将启樱横抱起来,迅速消失。 . 启樱比他们预想的还要早醒来,几乎是听见几个人出门锁门的声音便已经醒来。她之前佯装晕倒的闭目养神已经让她的眼睛极快适应了房间中的幽暗。大致环视周遭,启樱认出这应是吴哥窟当地的廉价旅馆,只是用木板围起来的房间罢了。 启樱在幽暗中小心翼翼搜索,终于找见了一个被他们藏在床板下的包袱。打开包袱,里头一件鲜红的嫁衣映入眼帘。那嫁衣只映了一点点窗外阳光,便潋滟起宛如火焰一般的金色光芒,捧在手里宛若灼灼的花火。 启樱也愣了。以她这么多年在古董界内的眼力,竟然也从没见过这样炫丽的嫁衣。就连她此时也不由得心旌摇曳,忍不住想象,若有一日自己也能披上嫁衣,走入双喜字的大红厅堂里,该是何样的情形。 想象弥散而开,启樱赶紧甩了甩头,收摄好心绪,将那嫁衣重新包回包裹中。垂首再将自己身上的印度纱丽都脱下来,放进包裹中,只剩下周身利落的短打扮,沿着窗口藏入树影,然后悄然离开…… 吴哥窟是古迹,除了吸引游客,也吸引世界各地古董窃贼的目光。对于那些人的眼神以及行事的习惯,启樱便是再熟悉不过。身在牢狱中五年,幸好身手亦未荒疏。 靳家的财物失窃,就发生在天亮之前。以靳家的背景,他们不可能丝毫不做防备,可能在客人的房间安排上都是有讲究的,就是为了避免要发生窃案。可是朱雀嫁衣还是丢了,那么最大的嫌疑就是酒店内部员工身上。因为那个晚上和凌晨,能够自由进出酒店的,只有酒店的员工。 启樱坐在酒店的房顶上,居高临下,就注意过几个印度籍面孔的员工似乎有些鬼鬼祟祟地进出。启樱最初只以为也许他们在偷运一些厨房的饮食罢了,及至听见靳家出事,才想到八成他们偷的就是嫁衣。 启樱便静静等着那个内鬼下班,于是尾随着他一直到了古迹前。再换上她手里的那套印度古董纱丽,自然便引鱼上钩。 ——那些人既然偷了一件嫁衣,自然也想好事成双,再偷另外一件古董嫁衣好了。 只不过是他们的命不好,他们遇上的人是她。都是同行,他们既没有她的身手,更比不上她的智慧。 立在酒店外的集市里,不时被街上跑过的摩托车扬起的烟尘呛到,启樱想起当年归还鱼家的那几个银锞子的时候,菊墨曾经对她说过的话,“有困难,找快递啊!”启樱忍不住笑起来,接过快递公司员工的笔,随意签了个假姓。 对方果然没再问什么,只是点头表示理解,“对面酒店里正是在筹办婚事哦,很多宾客送礼物的,我们之前还帮着送过去一批。” 启樱笑起来,点头,“我这也是送给他们的结婚礼物。”说罢交钱,便转身离开。 隔着马路上时而便嚣然升腾起的尘土,启樱再远远眺望了一眼那座酒店。 不是没曾相遇,只是缘分依旧没有修够吧? 启樱转身,走入茫茫人海。 ----------- 【稍后第二更~~~】 猫扑中文 ------------ 168、世间菊色唯有君(第二更)  ( ) “找到了!心瞳的嫁衣找见了!” 邓瑟瑟不淡定的嗓音陡然扬起,菊墨从自己的房间就如同火箭发射一般,弹射进了竹锦和心瞳的房间,“找见了?” “找见了,找见了!”全家人都是唱出一口气,满面笑意。 菊墨的目光也落在他们围绕着的那张桌子上——快递的包裹皮子里,火红的嫁衣潋滟起宛如火焰一般的金色光芒。 “快递来的?”菊墨只觉迎头被什么狠狠重击了一下媲。 “是。”竹锦回答。 “怎么,怎么会是快递送来的?”菊墨有些傻了,只呆呆地问丫。 “这其中必有缘故。”兰泉走上前来不着痕迹地赶紧一把扶住菊墨。 这傻孩子自己怕是都不知道,他已经站在原地跟喝醉了酒似的摇晃起来,“不过现在嫁衣回来了,可以完美举行婚礼最重要。嫁衣的来源,我们再查。” 菊墨也在笑,很替三哥高兴,说是吉人自有天相,可是他却越发站立不稳。 他朝母亲嫣然一笑,“妈,我头疼。您来帮我挤挤脑袋呗?” “多大的孩子了,还跟你妈妈撒娇。”几位长辈就笑,倒也满是宠溺。 邓瑟瑟也有点傻,跟着儿子回了房间就摇头,“儿子,为娘也没想到。怎么会这样?我明明是‘看见’她会来,然后毁掉一切……” 菊墨就笑了,笑着笑着却掉下眼泪来,“妈,不光是您,我自己也是这么‘看见’的。但是这‘看见’不过是自己的主观映像罢了,根本就不是客观的可能——妈,不光是您,可能咱们全家人,所有知道启樱过往的,怕是在发现朱雀嫁衣丢失了的那一瞬间,便都将疑点想到了启樱那里吧?” “所以他们面上才都那么沉静,他们看见我过去,才都什么都没有说出来……他们是怕我难过,所以他们才都不说的,是不是?” “儿子,你听我说……这都是人之常情,不是家人们真的对启樱有什么刻骨的成见……”邓瑟瑟还努力想要解释,想要用力抚平儿子面上这一刻涌满的绝望。 “妈,我没怪您,也没怪家人们……”菊墨一直在笑,“我只是怪我自己——因为那一刹那,就连我自己也都想到了启樱。若说有人对她有成见的,那首先是我;若说有人不信她的,那也首先是我!” 菊墨的泪扑簌簌坠落下来,“从前我一直怨她,为什么不肯接受我的感情,为什么不肯爱我;后来眼睁睁看着她被捕,我心里也一直想问她,为什么就不能信任我,为什么就不能将那些事提前都说给我听?” “我以为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爱她,我以为为了她我能毫不犹豫付出自己的性命;我还以为,如果事先她能将她的处境和所承受的压力都告诉给我,那我就一定有能力能帮她解决;最不济,我也能跟她一同分担……” “我曾经对我自己的爱,信心满满。所以一直得不到她的回应,我心中不无怨怼——可是现在我才懂了,妈,我对她哪里有什么资格谈爱?哪里有资格,赢得她的爱?我就连对她最基本的尊重和信任都没能做到,我还空谈什么爱她!” “以她的聪明,定然早已察知我的这点软肋,所以她才迟迟不肯答应我走近,不肯接受我——原是我不配,是我始终高看了自己的付出,却连什么是爱都没弄懂……” “儿子,儿子你别说了!”邓瑟瑟的心像是被揉碎了一般,抢上来一把抱住儿子,“其实也都怪为娘,都怪我!我其实早就‘看见’你跟启樱的这一场纠缠,可是我就是习惯了故弄玄虚的成就感,偏死死忍着不肯告诉你,就想看我突然说出来的时候你恍然大悟的表情……” “还有这一回,我更是老眼昏花,分明就看错了!儿子是妈对不起你……我也是老了,‘看见’的能力都变弱了;如果不是我在你面前不负责任地就说出来,你也不会……” 菊墨抹掉眼泪,躬身回抱住母亲。此时才觉得,母亲原来生得这样娇小,“妈,不要自责。这都是儿子自己的问题,应该儿子自己来承担。其实这几年来,儿子看似每天笑得没心没肺,继续做自己的古董生意,跟仙儿也能喝酒唱歌,实则儿子的这些假象都瞒不过妈您,您始终都知道儿子是活在梦里……” “儿子过了五年的如梦生涯,只沉浸在自己的喜怒哀乐里,却不肯睁开眼看看身边的你们。你跟爸为了陪我,放弃了在美国那边的事业和生活,也忍着跟奶奶从前的矛盾,而回到中国来——只是为了时时陪着我、照顾我。” “你们还要配合我,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每天在我面前依旧轻松自在地笑;只有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你们才敢露出担忧我的神色来……” “妈,儿子不光是个没有真正懂爱的男人,儿子还是个没有尽到孝道的儿子——妈,这几年来,儿子让您和我爸、让全家人担心了……” “四儿你别瞎说!”邓瑟瑟抱紧儿子,努力不哭出声来,“这都是当妈的,应该做的。既然把你带到人间来,就得让你过得幸福。你做得不够的,其实也都是我们当父母的错,是我们没能做到合格的言传身教,是我们教导得不够……” “妈,没事,没事啊。”菊墨拍着母亲的后背,生怕母亲这样哭得背过气去,“儿子还是那句话:儿子年纪还小呢,未来的时间还一切都来得及。儿子这样跟您哭过、自责过,并不是要就此沉沦下去,儿子是把眼泪倒空了,好轻装前进,重新开始呢!” 邓瑟瑟也停住流泪,抬眼望儿子,“四儿,你打算怎么做?” 菊墨哭得红了的眼睛里,重新漾起清光,他微微笑起来,“菊花为什么成为花中四君子之一?那是因为它有凌霜的傲骨。儿子就是一朵风霜打不蔫儿、寒冷吓不倒,越是遇见冷风越精神、一次次打击反倒越强韧的金菊花!” 看见儿子眼中重绽光芒,邓瑟瑟也不由得欢喜得又要落泪,“这才是为娘的好儿子!” 菊墨将母亲安坐在椅子上,“妈您什么都别多想了,这一切都交给儿子自己来办吧。您现在的任务是好好留在酒店里,帮衬着三哥三嫂把今晚上的婚事给完美办完喽——儿子,去找启樱了!” “你去哪儿找去?” 菊墨说完转身就走,邓瑟瑟急得在后头喊。 菊墨立在门边,略作思忖,面上却终是漾起坚定的笑,“妈,我也不知道具体该到哪里去找她——不过我相信,自己一定能找见她。” “这么多年来,一向都是这样的,总是她在逃,我在追;她逃得聪明,可是却总能让我给追着——不是儿子有多聪明,怕是老天一直在帮忙。” “既然老天都注定了让我们相遇,注定了让我一次次追回她,那这一次他老人家就一定不会坐视不理——儿子必定能找见她,儿子有这个把握。” 菊墨深吸口气,微微仰头,“不管天涯海角,也不管要用多少年,这一回我都会追上她,一定!” 菊墨说罢开门出去,邓瑟瑟在后头只来得及喊一声,“……哎……” 门却已经关合了。邓瑟瑟抽了抽鼻子,坐在原地对手指,“……人家其实是想说,能不能商量着,先弄个孙子给我玩玩儿啊?你看你那些叔叔伯伯们,人家都当了爷爷奶奶了,就我没得玩儿——人家也想含饴弄孙嘛。结果没有孙子,含着的糖就都只好被我自己咽自己肚子里去了,你要你娘亲得糖尿病外加高血糖啊?” 靳虚谷正推门进来,只好摇头,“娘子,糖尿病和高血糖,都跟多吃两块糖没什么因果关系……” 邓瑟瑟看见老公,又落下泪来,“我攒着儿子的喜糖呢。可是都攒了这么多年了,可是却没机会发出去……” 靳虚谷也眼圈红了起来,走过来拥住妻子,“但愿这一回,这俩孩子终能相见了吧。” . 菊墨开门出来,转过墙角正欲下楼,却抬眼撞见一袭紫衣的紫仙。 菊墨局促了下,“仙儿,找我有事?” 紫仙想说什么,却忍住,只是轻轻摇了摇头,“没事了。刚刚担心你难过,现在已经不担心了。” 菊墨挣扎了下,转头望紫仙,“仙儿,你听我说……” “四儿,不必说了,我都明白。”紫仙伸过手来,仿佛犹豫了下,只握住菊墨的手腕,“我说过的,只要你欢喜的,我必定也是欢喜。四儿,去找启樱吧,趁着她还没走远。” ------------- 猫扑中文 ------------ 169、结局1:总有一朵花,为你绽放(6000字)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 ( ) 【六千字长更,亲们注意翻页。从今天开始,进入结局部分。】 --- 菊墨奔到快递公司去,发快递的人员对启樱的印象倒是蛮深:虽然说不太清楚那位来发快递的女士究竟长相如何,却记得清那位女士手上绘满的“曼海蒂”手绘。 “……曼海蒂手绘除了给新娘描绘之外,婚礼上的女宾客也是可以用以装饰手臂,所以我们相信那应该是婚礼的来宾……”快递工作人员认真解释。 “曼海蒂手绘,”菊墨再查不到其它的信息,便转身奔出快递公司去丫。 虽然只得到曼海蒂手绘一个线索,但是这线索却也给他带来了帮助。因为曼海蒂手绘是用凤仙花的花粉等天然颜料绘就,描绘在手上便有大约两个星期左右的时间不会褪尽。既然快递的工作人员说她手上的曼海蒂手绘颜色艳丽,那么她就不可能在今天当天全部褪尽,那么只要循着手绘这条线去寻找,那么就已经能够缩小了寻找的范围。 吴哥窟占地面积虽然不小,来自世界各地的游人数量很多,但是毕竟手上会带有曼海蒂手绘的女子却不会太多——菊墨心中腾起灼热的光芒。他是有可能找见她的,一定媲! . 吴哥窟前游人最多的景点,菊墨漾着一脸东方男孩典型的羞涩笑容,却又带着美国男生特有的热情,大声地吆喝着,“看手相么,女士?让我帮您看看未来的人生,看看您什么时候能遇上自己命定的男子……” 游客们都被菊墨给吸引过来,新奇地瞧着他。这个世界上不乏以看手相的人,不过除了举世闻名的吉普赛人之外,再就是号称各种大仙、神巫之类的人物。不管身份是什么,那些人却大多都是中老年的女子;而且喜欢扮演故弄玄虚的形象,跟人很是有一定距离的。 可是眼前的菊墨,少年俊美,笑容羞涩而又灿烂,让人却不由得有亲近之意。便没人拿他说看手相的事情太当回事,只是单纯喜欢这个漂亮干净的小男孩儿,于是都聚拢过来看他表演。 菊墨的心底也有点打鼓。虽然人是越聚越多,但是没几位女士会伸手来让他看手相,他也明白就是因为自己的太帅了,所以大家压根儿就没拿他说看手相的事儿当真! 菊墨咬咬后槽牙,心说必须得亮一招绝活儿才行了! 菊墨就静静一笑,环视周遭的游人,“大家知道我这神力承继于哪个渊源不?大家别看我年纪小,就都以为我‘面上无毛,办事不牢’了;其实看手相的神力,全在天赋,倒不止看年纪的!” 便有欧美游客被逗笑了,一位高大的欧洲老爷子就问,“小伙子,那你就说说你看手相的神力是从哪儿来的吧?” 终于有人接茬儿了,菊墨这个开心,便向老者鞠躬,含笑,“这可是小子我第一次向外界公开介绍我的身份背景——大家伙知道我们中国的大清朝吧?知道我们大清的皇室除了后来供奉神佛之外,原本还有自己崇信的原始宗教吧?” 便也有华人游客接茬儿,“你说的是萨满教吧?” “正是!”菊墨开心地又朝那个方向作揖,“大清皇室的一应大事小情都要依照萨满巫师的推算来进行,以趋吉避凶。所以差不多可以说,虽然皇室统治天下,可是萨满巫师却可以左右皇室的心思……” 大家便也都点头。菊墨满意地叹息,这才高高仰起下颌,“大清皇室都有自己的皇家大萨满,俗称‘萨满婆婆’。小子我就是萨满婆婆的后代,天生与天地有感应,能帮人预测命运!” 中国的文化源远流长,外国人对中国历史最近的记忆就是大清,于是听见菊墨这样一说,便引得大家惊呼了。 “真的?那你帮我看看!”便有欧美的女游客主动向菊墨伸出手来。 菊墨正儿八百地托着女士的手,仔细看了几眼,便说,“女士平素被失眠所困扰吧?来吴哥窟正是治疗心灵之旅。我只能说,女士的这个想法很好,在这桑香佛舍全部放下心中的纠结。心情放松下来,失眠的症状自然就会减轻。” “哦,太神奇了,你说得太对了!”那位女士激动得主动拥抱菊墨,“开始来这里,我还不敢确定这一次旅行是否能够达到效果。现在听你都这样说了,我相信一定能够一偿所愿!” 有了这位女士的带动,就连相对保守的东方游客都开始有主动向菊墨伸出手来的。菊墨这个秀美的小男生,这一刻身周已经仿佛笼罩起神圣的金色光芒来。人们都有从众心理,于是人便越聚越多,看客们私下里对菊墨的传言也越来越邪乎。 更有佛教信徒不由得低喃,“这位该不会是哪位活佛的转世化身吧?” 人群中只有一个人不由得轻轻挑起了唇角。遮阳的斗笠挡住那人面容,阳光只能照亮那抹笑。 菊墨这些不过是故弄玄虚。略懂中医医理的人都明白掌纹的变化能够体现健康状况,更何况菊墨在托住人家手的时候,还会不着痕迹地将手指搭在人家脉搏上——那么对人家的健康状况便会大致掌握。 再加上菊墨天生猴儿精,多年的古董生涯让他练就精准眼力,于是他现场还可察言观色,便可大致判断出对方的职业身份,以及性格特点。 这样两者结合,他再奉上萌萌笑容,便会唬得人家全都信了的。 只有细心观察才会发现,他那看似阳光而无害的笑容背后,每每却在目光凝聚到对方的双手上时变得严谨下来,甚至还会滑过一丝精芒去。只不过他掩饰得很好,瞒过了人眼。 于是那人便明白,菊墨这样当众看手相,不为钱、不图名,为的不过是要仔细看一眼众人的手,想要从中寻找和发现什么。 . 菊墨正是这样想的。曼海蒂手绘是以凤仙花的花粉作为颜料画就,就算也可能有化学的法子能迅即除去,但是凤仙花特有的味道,以及颜料伸入腠理的痕迹却依旧会留在手掌上。菊墨正是想用这种办法来找见启樱。 而且,就算启樱善于伪装,但是伪装者却往往藏不住自己的手——所以不管启樱此时的面目会变成什么,只要凭着这双手,他就能从茫茫人海中认出她! 有三哥那么位当医生的兄长,他想要学一点中医的医理自然不难;他一双一双手看过去,只要启樱会出现在这里,那他就一定能找见她! 当然这种办法有点笨,还有点冒险——他这样大张旗鼓地给人看手相,如果启樱就会闪躲走开了呢?那他此时所有的心力就都白费了。 可是他还是选择这样做了——想起二姐弄棋说她跟二姐夫明寒在云南的经历。为了求得二姐的健康,为了终究赢得二姐的心意,二姐夫明寒学着当地的藏民,一步一个长头,一直磕过九大神山。那些等身的长头,外人看着会觉得那人自己好傻,这样等身的距离丈量过去,距离山顶却还有那么遥远……可是只有虔诚的藏民自己才笃定,纵然再远的距离,这样一步一头地叩下去,终究会抵达终点,获得神佛的庇佑。 这世上所有的一切都是公平,想要获得巨大的祝福,又如何能吝惜要付出同样巨大的努力?否则又怎么有资格去奢求拥有? 即便现在找不见启樱,但是能带着这样一颗寻找的虔诚之心,一双手一双手地看过去,便也像是在完成一场修行。就像一个一个完成在掌心的长头,就像藏民们只要醒着便要一直一直摇动的转经筒……心诚天自知,他相信这一切终究会得福报。 一双手又一双手,他用尽心力去猜测和给予对方真诚的笑脸……但是却一个一个的都不是启樱。菊墨的心在每接到一双手的时候燃烧起来,却在确定那双手是陌生的之后熄灭下去。但是菊墨依旧在每一次向人家告别的时候,低低呢喃一句,“如果您能遇见她,请转告,我在想她。” 大多数人没听清他呢哝的声音,以为是仪式化的念诵声,于是便只是一笑点头便走开。菊墨却相信,借助这些人,这多双手,终能帮他将心意传达出去。 启樱,我知道我犯错了,我自以为是地对你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过:那么爱你,却不能做到相信你;于是你定然伤心而去。我不敢请求你原谅,我却只想赎回我的罪过。如果我的罪过给你的伤心要用十年的时光来承载,那我便用一百年的诚心去赎回。 用我十倍的心,用我一生的情。如果还不够,我再加上来生——若有来生,启樱,我的来生也只为寻你而来。 日渐西斜,夕阳西下,嫣红的霞光铺满了天空,映照吴哥窟古迹。周遭星星点点亮起灯火,吴哥窟在光影明灭里越显神圣。 游客渐渐散去,菊墨独坐地面。 她没有来。可是他却在疲惫的汗流浃背里静静微笑起。 不管你知道不知道,我都已经做了我该做的事;不管你来还是不来,我都会继续寻找。 纵然此时你不在我眼前,我却也不离,不弃。 . 天边霞光终究被夜色覆盖,漫天星斗一时乍明,天边一轮新月弯弯而翘。 菊墨在心底再度默祷了一遍,这才起身。 三哥和三嫂的婚礼已经开始了,他得回去观礼。 自打爱上启樱,他便起了这个痴念:就算自己暂时得不到幸福,也总要亲眼看着亲人们都得到幸福,于是他绝不错过亲人们每一个重要的时刻。 菊墨走回宾馆的时候,整个吴哥古城已是华灯如海,点点灯影里,三哥与三嫂并肩跪倒在吴哥高僧的赭色袈裟下,肃穆共同聆听高僧的教诲与祝福。 接下来新郎与新娘带头,在场所有的宾客全都翩然起舞。菊墨笑起来,这才发现,原来今天到场的所有女宾客全都换上了三嫂娘家的傣式裹身花裙,鬓边佩洁白清雅的鸡蛋花。登时大厅中花裙绽放,发影婆娑,女宾们的穿戴完美烘托起三嫂的朱雀嫁衣,一时间眼前缤纷绚丽,便宛如凤戏百花,漫天花雨伴随彩凤凌空飞至…… 所有人都在开心地笑着,随着舞步和音乐奉献最真挚的祝福。菊墨立在大厅门口,仿佛遥遥见彼岸繁华;而他即便此岸孤单,却也会心而笑。 “四少?怎么不跳舞?” 交换舞伴的瞬间,一个花裙的女子旋转到菊墨眼前,朝向菊墨嫣然而笑。 菊墨不认得她,看她将一身傣家裹身长裙穿到极致的美丽模样,便以为这是三嫂娘家傣帮的少女。于是友善颔首,“你们跳吧,我想这样遥遥看一眼三哥三嫂?” “不要啦!”那少女格格地笑,略显黧黑的服色显示出她是个爱晒太阳的活力少女,她银铃样地笑着,伸手扯过菊墨的手来。随着音乐,下一段舞曲已经开始,那少女已经拉着菊墨一同翩然起舞。 为了不扫三哥三嫂的兴致,菊墨也不好再推开,只好学着少女的姿态,勉强跳着舞步。 少女长发婆娑,在空气中旋转,越发显得她鬓发间那朵纯白的鸡蛋花雅致妩媚。菊墨没有娶仔细看少女的脸,只将目光静静落在那朵鸡蛋花上,心中忍不住想象,若是这朵花也开在启樱的鬓间,该有多美。 “你为什么要远远看一眼新郎和新娘?”少女一边娴熟踏着舞步,一边问。 菊墨怔了下,这才轻轻笑起,“我想起我二哥和二嫂的婚礼。当时观礼的只有我跟三哥。那场婚礼是在云南的佛寺中举行,庄严肃穆到让我等凡夫俗子都不敢踏前一步去,只能在红毯上遥遥地望着,屏住呼吸。” “今天,我三哥也成婚了。我便也带着当年在我二哥婚礼时候的虔诚之心,也这样遥遥地为三哥三嫂祝福。” “那四少是不是顺便也想着,下一个该轮到四少你自己了?”那少女活泼开朗,咯咯地笑。 菊墨都被逗得脸红起来,却也坚定点头,“是。下一个,总归该轮着我了!” “靳四少,那我祝你心想事成,一生幸福!” 音乐又转了,提醒大家又要交换舞伴,那少女长发飞扬里,一边转换位置,一边在发间回眸向菊墨大声说。音乐热烈,便将她的声音都吞没,菊墨也费了好大劲儿才听清少女的话,再转眼去寻,她已经伴着新舞伴,舞到了远处去。 菊墨便也只是淡然一笑——这少女的祝福原本也是客套之语,他感谢她这番心意就是了。 直到下一次音乐转换,菊墨才寻了个机会逃开舞蹈的队伍。拿着酒杯走向三哥三嫂去,向他们祝福,这才忽然觉得不对劲。 急切地再回头去寻方才那女孩儿,却满场灯影如星闪烁,笑靥如花里,哪里还有那个女孩子! 菊墨登时便急了,向三嫂打听了她娘家可有这样一位相貌特征的宾客?心瞳仔细想了想,终是摇头。 菊墨又跟三哥三嫂说了遍祝福,便转身冲出大厅去。 门外夜色幽蓝,月影如瀑,远远近近灯火与繁星一同闪耀——却哪里还有方才那少女的半点身影! 菊墨站在月色里,欲哭无泪。 ——是她,是她来了。她来只为跟他说一句,祝他心想事成,一生幸福! 她祝福的,当然是他跟其他的女孩子。可是她如何不明白,如果没有她,他这一生哪里还有什么心想事成,哪里还有什么幸福! 他不要她再这样出现,却只为跟他说一声用以道别的祝福! “樱,樱!”菊墨终于忍不住,向着广阔夜空,放声而呼! . 遥远月色,映照吴哥窟古迹,仿佛析出月白剪影。剪影下有女子宁静肃立,合十而礼。 隔着遥远的距离,她仿佛也听见了他疼痛的呼喊。她忍了忍,终究还是回首望去——月色下,那原本清美的男子立在高石之上,向天长呼。那决绝的疼痛姿态,像极了月下孤狼的悲鸣。 她忍了又忍,最终忍痛转身而去。 她天生也是骄傲的女孩子,又因为自小生长的环境而容易对身边人产生怀疑,从小到大除了祖父之外,仿佛没有哪个人是能全心全意对她好的;于是乍然遭遇了靳家人这回的怀疑,让她的自尊心不容许自己低头而就。纵然舍不得那家伙这样伤心,可是她也不可以让爱新觉罗的姓氏被这样虚妄地冤枉……于是她必须要转身离开。 可是就算对靳家的怀疑心生怨怼,她最终却还是出现在了靳家的这场婚礼上。带着祝福的心,衷心地与所有的宾客一起为新郎新娘的拥吻而鼓掌欢呼——她来,不是为靳家,而只是为他。 只因为,她知道他在众人之中找寻她。明知道也许没有结果,可是他并不肯放弃,一双手一双手地寻找过,绝望却又一直在坚持……于是她觉得,自己也值得为他做这样一件事:明明知道也许没有结果,却还是出现在靳家的婚礼上。 然后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与他牵手共舞,在他最绝望的时候对他绽放笑颜…… 那个傻瓜,也请你原谅我,或许也是我胆小,或者你该说我孤妄,可是我终究还要留着这副傲慢的骨头,因为它是我的祖先留给我的——最后遗产。 所以我只能走,远远地走。 就算我的祖先曾经被当做历史的罪人,也许你的家人怀疑我是有道理的——可是我自己总归不能放下这份骄傲。 对不起…… . 当地的火车隆隆地奔腾在古老的大地上,穿过植物繁茂的森林。启樱遥遥望着天际那轮火红的落日,叹了口气,伸手向水龙头,将手上的曼海蒂手绘洗去。 那是她刚出狱的时候,在街上偶遇一位印度的曼海蒂艺人。那老妇有深邃的眼睛,仰头深深望着她,忽地说,“姑娘,你的姻缘终于要到了。不想画曼海蒂手绘么?那都是祝福新娘最灵验的手信。” 日本街头也有许多这样来自世界各地的艺人,神神秘秘赚人钱财。启樱本不信,却也被她话中的吉利给打动——因为她出狱来,心中最大的愿望,便是要来找菊墨。 当那一切终于结束,她可以甩脱身上的枷锁,她只想着去找他——或许这就是像那老妇所说,是姻缘终究该到了吧?于是她伸手去让老妇帮她画了曼海蒂手绘。 老妇神秘地说,花纹里要融和新郎和新娘两人的名字,要新郎在新婚之夜在花纹里找见了,才允许他跟她洞房啊……启樱便笑,让老妇将樱花和菊花同时画进花纹里。开在不同季节的花朵,若能同时绽放,这便是最好的寓意了吧? 她带着这样的手绘到了吴哥窟,来找菊墨。虽然一切希冀终究落空,此时更是到了日子,必须要洗掉花纹了;可是——可是她还是在水流声声里轻轻笑起。 毕竟,她还是看见菊墨了啊。经过五年时光的打磨,他长大了,褪去了些青涩,越见男子的清隽。可是他在她面前的傻样儿,却丝毫未改。 就算也许这一生注定情深缘浅,就算也许他这一生不会属于她,但是她也不想再隐瞒:她喜欢他。喜欢到,便是最疼最苦时,只要想起他,也只想微笑。 这世界就算秋来一片荒芜,却也总有一朵花,向她绽放。 -------------- 【今天更新到这里,明天继续~~~~~】 猫扑中文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 170、结局2:近爱情更怯  ( ) 苏格兰高地,呜咽扬起了朔风。冷风从远处山林而来,曳动启樱脚边紫色的矮小植物。那些植物千年万载禁受高地上的朔风,于是便都变得低矮,坚韧却缺乏曼妙姿态;可是即便自然环境如此严苛,它们却依旧兀自开出小小的花朵来。 紫色的,很小,乍一看毫不引人,可是若遥遥地去看它们连成的一大片,却还是会被那美丽所撼动。这样原本应该也艰涩凛然的高地上,因为有了它们的存在而显出一份温情、一种情致来丫。 启樱望着那一大片在朔风中坚定绽放的花朵,忍不住轻轻笑起来。 中国人将菊花作为凌霜唯一的花朵,说“此花开后更无花”,可是其实眼前的这些紫色花朵也都是在风霜中毅然绽放着的呢,倒是跟菊花有的一拼。 怎么又想到菊花去了?启樱忍不住皱了皱眉,提醒自己收摄心神,去遥望远处的那幢古堡。 那古堡里,藏着一件圆明园的印玺。 当年刚入狱的时候,启樱以为自己真的是要金盆洗手,从此再不是青蚨,再不做偷盗的事情;但是从吴哥窟离开之后,她发现她自己还是做不到袖手旁观。一场一场的拍卖会上,看着一件一件中国的国宝被拍卖;而那些大都是前清时期被掠夺的圆明园、故宫珍宝,还有从前清遗老们手中流走的传家之宝,她的心就会被一刀一刀地凌迟。 曾经想要金盆洗手,不过是想着从此以后也能洁身自好,彻底洗脱旧日的罪名——为的也许是自己能干干净净走回到菊墨眼前去,能坦坦然然迎接靳家长辈审视的目光。可是如今看来,这不过是一场贪念了,于是启樱又重操旧业,重新走回梁上君子的行当。 只不过这一回,她偷盗这些文物,不再是给千代吉良收集财富,而是要——全部带着它们回家。 启樱选择的目标也有自己的原则:她只去拿那些真正从中国抢掠走的文物,从那些英法联军和八国联军的后代手中去拿。只是这样还保存在原始掠夺者手中的文物已经越来越少,随着岁月的变迁,那些人自己早已作古,他们的后代已经陆续将这些文物拿出来拍卖。经过了拍卖会后,流转到了其他买家手中,从而已经被“洗白”,再难确定是原始的掠夺来源媲。 所以启樱的危机感就更重,更想要抢时间,在那些掠夺者的后人将文物送去拍卖之前,先将它们夺回来。它们原本就不该属于掠夺者,更不可以成为他们的后代赚钱的商品。她要带它们回家——终其一生,她都没来得及带祖父回家,她便不能再错失这些铭刻了家族历史的物件儿们。 因为它们也是她的“家人”,无声铭记着她的“家史”。在这个她已经再无一个亲人的孤单人世,它们虽然没有温度,却成为她最后的牵绊。 启樱深吸了口气,扭了扭已经被高地朔风冻僵了的脚踝,没有选择高地的缓坡,而是借着晨雾,奔向高地的陡坡。从峭壁放下长绳去,便可直接进入古堡的院墙内,而轻巧避过古堡的大门和守卫。 沿着长绳缓缓降落,启樱不由得又想起曾经归还鱼家银锞子的那个晚上。她也是这样想要从山壁陡坡爬上鱼家大宅去,却邂逅了菊墨……或者不是邂逅,而是菊墨特地等在那里;也是那个晚上,菊墨第一次知道了她的偷盗并不都是作孽,她有时偷盗也只是为了将原璧归赵。她知道那个晚上菊墨怕是看懂了,于是她永远都记得那个晚上在山间公路两人并肩而下时,他眼中灼灼的星火。 那一夜,山下万家灯火,仿佛伸手就能触摸到她最羡慕的人间温暖。而那些灯火,一盏不落地全都倒映在他眼底。 启樱眨了眨眼,眨掉睫尖儿上染上了的水雾——她知道那个晚上,是她第一次对这人间起了奢念,也有一刻梦想着,也许这世间真的能有一个男子可以尽数接受她的不堪、体谅她的苦衷,然后愿意伴着这个并不完美、甚至是罪孽深重的她,去拥有一份俗世凡尘的烟火幸福。 长绳落底,启樱硬生生截住了自己的心绪。眼前的古堡在灰白色的晨雾中轮廓缥缈,像是海市蜃楼,或者是魔鬼居住的殿堂。启樱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不容许自己分心。 这座古堡并不是主人家的长居住所,他们一家人在伦敦另外有大宅,这里只是作为家族历史的陈列和度假的场所。但是饶是如此,古堡中也是保卫森严,不光有魁梧的守卫、吐着长长舌头的大狼狗,还有各种现代化的防盗措施。就连古堡内宅也还留着一个管家,并几个佣人长年看守的。 启樱事先大致掌握这些信息,便绕过清晨古堡女佣可能早起而走过的路线,直接攀上古堡的阁楼去,然后从阁楼的楼梯悄然向下去。 古堡内静静的,古老的地板仿佛不会放过任何一声脚步,一旦踏下去就会整座古堡一同回声一般。启樱也略有紧张,呼吸都只吞吐三分之一,不敢稍有放松。 古堡阔大,幽光从头顶的天窗花玻璃筛落下来,照亮启樱身周飘荡的浮尘。仿佛那些细小的尘埃,也都被蒙上红的、绿的颜色,在这样古老的城堡里诡异地漂浮着。 启樱就这么微微一分神,一不小心脚下踏空,从已经被磨圆了的实木楼梯踏板的边缘滑脱!启樱连忙伸手去扶栏杆,想要稳定住身形,可是栏杆发出闷声的回响,惊动了楼下大厅壁炉旁的地毯上趴着的两条大狗! 黧青皮色的两条大狗便甩着血红的舌头,奔上楼梯来! 启樱一时间无路可去,眼见着大狗凶狂的眼睛已经盯牢她,仿佛要将她撕成碎片一般!启樱无奈握紧了拳——只能这样放手一搏了,她并不精于攻击,当年千代吉良训练她,也是特地避过了培训她的攻击能力,就是避免日后她反抗;可是今天,她只能依靠这一点点攻击的能力来保护自己。 启樱从事这个行当,其实不怕现代化的监控设备,甚至不怕守卫的大活人。监控设备毕竟是机器,只要你将它们控制得当,就不会出现问题;大活人毕竟你能从人类的思维角度去推测他们的行事方式——启樱最怕的就是看门的狗。 因为你没办法去准确猜测它们的意图,更无从保证能稳定控制住它们而不反弹……不过幸运的是她极少碰见看门狗的攻击,没想到今天竟然就在古堡狭窄的楼梯间,这样的狭路相逢了! . 就在启樱心思电转,甚至已经做好了拼命的准备的刹那,忽然打横里从阁楼下的三楼楼道里闪出一个身影来。 这原比大狗的威胁性更大,启樱竟然不知道那里何时出现了一个人,而且更不知道那个人是否已经发现了她! 果然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啊……启樱的心一直一直坠下去,心说今天看来怕是要挂在这里了。总在河边走,怎么会从来不湿鞋? 启樱已经豁出去了,却讶然发现那个打横里走出来的人并未面对她,而是背对她。看样子,好像并未发现她! 更让启樱喜出望外的是,那个人不但没看见她,而且还打横拦住了那两条大狗的前路! 大狗怒发贲张,到了那人眼前儿还不肯放弃,依旧狠狠瞪着她……那人却打着口哨蹲下来,伸手一边拍着一条大狗的头顶,温柔地说,“好了,好了。小伙子们安静下来,该吃早饭了。” 他变戏法似的从口袋里掏出香肠来,一边一个递给大狗吃。大狗虽然还不想放过启樱,不过似乎难以抗拒那香肠的香气;更可能是因为它们确定启樱在原地无路可去,暂时不会逃走,于是它们便呜咽着垂下头去大嚼了起来。 楼下传来守卫壮汉的询问声,“先生,狗奔上楼梯去,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么?” “没事,一切都好。”那人朝栏杆外摆手,“是我逗着它们。你去忙吧,这里没事。” 启樱之前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心说若是那守卫再奔上来,那她就死定了——看那守卫走出屋子去,启樱腿一软,险些跌坐在楼梯上。 她小心移动身子,想要趁着那人和两条狗不备而从三楼的楼道离开。可是她的举动却仿佛被大狗察觉,那畜生一边大嚼着香肠,一边还朝她低吠,以示警告! “好了小伙子。”那个人似乎仍未察觉启樱,依旧好脾气地冲那两条大狗说话,伸手拍着它们的头颈,“吃饱了该困了,睡一会儿吧。真乖……” 说也奇怪,那人的话仿佛具有催眠的力量,两条大狗真的就乖乖地吃完了香肠,便原地躺下,睡着了! 启樱越发觉得不对劲,便忍不住向那人投去目光,想要看清他。却周遭光线幽幽,幽光被头顶的花玻璃染成红的、绿的,幽幽明灭着笼罩着那人的背影。只能影影绰绰看见,那是个高高瘦瘦的男子,背影完美如刀裁,发丝更是一丝不乱,带着仿佛贵族一般的优雅,让人不由得屏息。 “好了你们都睡了。”那男子笑笑起身,甚至还轻轻拍了拍手上的清尘,便抬步向前走去,边走边似乎自言自语,“晨光青蓝,最似玉色。这个时辰最适合参观玉器。” 启樱惊得整个人都平贴住墙壁——他这话,怎么似乎在说给她听? 还是她过敏了,人家分明真的是自己有这个习惯的? 经过了之前的惊魂,启樱反倒胆大起来。既然来了,便别白来,不管今天有没有机会拿到印玺,至少她也要看看这个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只是隐隐然,觉得他似乎是在帮她。否则那两条大狗怎么就真的吃完了香肠就原地睡着了?如果不是他在食物中下了药,这又该如何解释? . 启樱便坠着那人的背影,一路跟着向前去。眼见那人打开了三楼走廊尽头的一扇房门,不知是刻意还是大意,他进去后并没将房门从身后关严,而是留下一条缝隙。 启樱站在门口,前后左右打量没人,这才悄然推开了房门。房间内垂着窗帘,启樱乍然进去眼睛稍有不适,缓了片刻后才能视物。 原来这是一间套房,摆设的样子应当是书房。许多文房艺术品陈列在墙边的古老木雕柜子里。启樱急忙打量周遭,想先确定那人的位置,然后才好去寻找自己想要的印玺——可是一看之下,启樱便是惊得险些叫出来! 环顾整个房间,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那个人分明前脚走进来,可是他这一眨眼的工夫,到了哪里去! 启樱只觉头皮一麻,猛地省悟,自己急着进来,竟然忘了要防范背后!——她一进来就什么都看不见,于是忘了如同平常一下先看一眼门后! 启樱意识到,却已经晚了,她想要回头,头却被什么东西顶住。 “别动。”背后一个声音平缓而慵懒地传来。 启樱绝望地闭上了眼睛——亏她还以为这个人是在帮她,此时才看明白根本是一步一步挖好了陷阱,诱着她自己往下跳! 如此自投罗网,是否便该束手就擒?启樱忽地捧着肚子弯下腰去,“哎哟……嘶……” 身后那男子原本占据上风,却没想到启樱忽然做出这番举动来。那男子下意识怔了下,却没想到启樱便伸脚向后踹来,而且直取他命根子部位! 他双手一挡,启樱其实那不过是虚晃一枪,她真正的出招是在上面——她手肘直接顶上那男子的颈子,将他硬生生抵在墙壁上! 启樱之前被几番惊魂,此时的反应便更激烈一些,几乎那一肘击的力道,就能直接扼死那男子!那男子靠在墙上脸都青了,显然是已经无法呼吸。 启樱狠狠凝视那男子的面容。看样子该是古堡里的管家。这位管家是年轻的男子,启樱之前踩点儿的时候在外头看见过他。 启樱嗤了声,随即扯了胶布过来粘住那男子的嘴;用长绳将男子捆住。趁着他窒息晕厥,启樱疾步行于房中。印玺不难找,就在书柜最显眼处,被当做装饰品一般。更让启樱惊喜的是,原来那管家的腰上就挂着书柜的钥匙。 一切得来都不费功夫。 启樱小心抹掉现场可能留下的指纹,再除去口沫、毛发等DNA证据,转身走向门外。经过那管家,启樱还特地驻足看了一下。不管怎么说,管家还帮她搞定了大狗,而且直接带着钥匙……也算是帮了她吧。 启樱便伸手在他背上推拿了一下,帮他过息,以免他真的背过气去挂了。 . 启樱搞定一切,轻手利脚走出房间去。路过大狗睡着的地方,启樱不由得顺着之前那人出现的方向望了一眼。那边有一扇门虚掩着,启樱按捺不住好奇心,想着也许那房间就是管家的房间,她想从那个方向看一下,看那管家是从哪个角度已经发现了她的身影。 启樱便走过去,一直走到那门口。她只是顺便向那房间里瞥了一眼,却被惊住! ——只见那房间的地面上,正仰面躺着一个男子。而那男子,讶然就是之前那管家! 怎么会这样! 启樱险些觉得自己穿越了——她两分钟前分明刚将那管家打晕在书房中,怎么管家却又出现在这间房里! 难道管家还有个双胞胎兄弟? 启樱转身便奔回书房——到了书房门口,启樱腿都软了——那管家男子原本窝倒的墙边,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正在此时外头猛然想起警铃声,启樱听见有警卫的叫嚷声,说是有人触动了围墙上的报警器……大片的声音向门外涌去,正好朝向启樱来路的相反方向。 启樱不敢再多做停留,带着疑问从窗口沿着长绳离去。一直攀上了高地的绝壁,心中的余悸依旧未消——之前那管家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是闹鬼了不成? . “姑娘,你活见鬼了吧?” 启樱藏好东西,白天上街来填肚子,却被街上一个老妇一把揪住。老妇穿花花绿绿的长裙,头顶兜着一块粗麻的头巾,看起来很像巫婆,神神秘秘。 启樱却被戳中心事,吓得头发根都快竖起来,“婆婆,这光天化日的,你别吓人啊!” “我没吓人……”那婆婆说话的嗓音,像是被沙砾摩擦着一般的沙哑,“吸血鬼,来自东方的姑娘你没听说过么?苏格兰也有吸血鬼的,苏格兰的吸血鬼名叫——巴韩……” “他们都扮作美貌少年,专门诱引美丽的女子。你若遇见了他们,那你的灵魂就已经是他们的猎物,他们早晚会来向你索命……” 启樱是胆子大的姑娘,可是却被老婆婆这几句话说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赶紧从口袋里掏出些零钱来塞进老婆婆的掌心,这才逃脱老婆婆的钳制。可是坐进餐馆里,明明肚子饿得大唱空城计,却也已经没了胃口。 难道她遇见的那管家,真的是吸血鬼巴韩?启樱一想就又是一个激灵。 与启樱前后脚走入餐馆的,还有一队旅行团。几个散客并一个导游,也来吃饭。他们就坐在启樱身后的座位上。 有片段的话语从后头恰好飘进启樱的耳朵,“苏格兰的吸血鬼,巴韩,据说是最喜欢绿颜色的。就连他们化身成美少年的时候,连眼睛都是翡翠一样的碧翠色……” 启樱听着就皱眉。心说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就没完没了地听见这事儿?不过她倒也没多想,以为那几个游客怕也是被之前那老婆婆给捉住要钱过,他们觉着新奇,于是便坐进餐馆里来还在谈论吧。 启樱肩膀上忽然被人拍了下,启樱下意识转头。 “……你看我的眼睛像不像?”启樱一下撞见一双碧绿碧绿的眼睛。餐馆里光线幽暗,那双眼睛碧翠慑人,仿佛能一直一直看进人的心底去…… 启樱神经原本就还没放松下来,被吓得失声惊叫! 于是一片笑声扬起,几个游人善意地笑着围拢过来帮启樱压惊,“小姐别怕,我们的小兄弟只是在开玩笑。” 那人便当着启樱的面,将眼中的碧绿美瞳摘下来。启樱这才大力地喘息,调整目光再去看他整张脸——呼吸毫无预警地,再度停止…… 启樱觉得自己一定是之前被吓糊涂了。可能是五年的牢狱时光,终究让她的技艺和勇气都减弱了吧,否则这回怎么会将自己惊吓至此?——于是眼睛还不好用,竟然会将眼前全然陌生的游人看做是那张心心念念的容颜…… 启樱又揉了揉眼睛,可是眼前的幻影却并没有消失,而是越发清晰,越发生动! 启樱捂住嘴,良久忘了呼吸,只能瞪大了眼睛望着眼前的容颜。 “嘿,菊,你吓坏这位小姐了。”导游还在善意地笑,拍着那人的肩膀说,“还不快跟这位小姐道歉?还有,这位小姐的账单,必须你付哦!” 几位游客都帮着说好话,还有女游客抱住启樱的肩头以示安慰。可是启樱却依旧无法呼吸,大颗大颗的眼泪便失去了控制地跌落下来。 ——眼前的人,不是菊墨,又是谁啊?! 猫扑中文 ------------ 171、结局3:菊缠樱【大结局】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 ( ) “滚开!别再跟着我!” 启樱狼狈奔出餐馆,一路疾行,却逃不过菊墨追踪的脚步。他就在她背后三步处,她快他就快,她慢他就慢。启樱想要再施故技,躲进女洗手间去,那家伙竟然也好像看不见门口的牌子一样,照样跟着往里闯! 启樱狼狈不堪,只能含泪悲愤地朝他喊,赶他离开。 在这里“巧遇”他,嗯?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 就算这世上真有无巧不成书这回事,但是也绝不会发生在靳家人身上——靳家人个个就是没长毛的猴儿,所有与他们有关的事情,都是被他们算计好的;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巧合媲! 如此解释,那么之前古堡里管家“闹鬼”的事儿,便就更迎刃而解——这世上是有鬼,是有巴韩,因为那只吸血鬼巴韩分明就是菊墨扮的! 管家没有孪生兄弟,管家更不会正好帮到她,一切的答案都只是——另外有个人扮成了管家的模样,帮了她,又帮她引开了古堡里的守卫;而且,更是设置了个陷阱,将古堡这桩失窃案的矛头都嫁祸给了那管家,借以迷惑警方的侦查方向丫! 启樱站在苏格兰的阳光下,一径落泪,“我已经说过了告别,也祝福过了你的人生。我们从此路归路,桥归桥,你干什么还要跟着我,甚至还要搀和进我的事情里头来!你当你是谁?你凭什么这么无礼?” “你是说过了告别,你也祝福了我的人生——可是樱,我却从没点过头。你若真想祝福我的人生,那你就留下来!”菊墨的眼泪也掉下来。辗转世界各地,只为搜寻她的讯息;研判清楚每一件遗失文物的下落,也只是为了推算她会不会去…… 他并不觉得苦,他将这当做是修行,是藏民们一步一跪的等身长头。就算一地遇不见她,就算一国找不着她,但是总归会有一地相遇,总归会有相逢一刻。 可是看见她的这一刻,他还是控制不住自己,还是像当年那个毛头小子似的,忍不住落下泪来。 “你再不放开,那我就报警了!”启樱生怕自己就这样软弱下来,生怕自己心底那根名叫“骄傲”的骨头就在他的眼泪中化为齑粉…… 可是她不能,她不能啊——她此时又已经重操旧业,五年赎过的罪愆重又再犯。这样的她,已经永远失去了走进靳家门的机会。身为公安厅长、公安局长的靳家长辈,怎么能容许一个窃贼成为他们的孙子媳妇儿?更何况是唯一的孙子的媳妇儿! “你报警,我也不放开!”菊墨少年邪性儿又潋滟开,“就让警察把我抓走吧,我什么都不怕!” 启樱心中颤抖,却不能不狠下心来笑,笑得那样决绝,“你以为我报警是要抓你?靳四少,你真是太不了解我了——难道你忘了当年的事?我再报警,是要向警察自首,是要让警察抓走我!” . “不要!” 菊墨喊得心魂俱裂,仿佛不敢相信一般地盯着启樱,“樱我放开你,我不再逼你……只求你别再做傻事,只求你别这样对你自己,也别再那样对我。” 巨大的恐惧,宛如铺天盖地而来的海潮,从他眼中涌出来。 启樱看见了,知道他是真的害怕。也许当年亲眼目睹她被捕,然后等她这样多年,已经在他心中烙印成了一个噩梦…… 她也不忍,看见他这样,她比他更疼——可是她要如何,才能成功推开他? 她和他是有缘无分的,他究竟懂不懂啊?若是她答应他爱她,那么她便也预留下一笔未来的悲伤——他爱他的家庭,他不能割舍他身为靳家人的责任,所以如果他非要爱她,那么将来有可能他会为了她而跟靳家爆发一场巨大的矛盾! 她不想这样,真的。 她如今在这世上已经孑然一身,她没有爸爸妈妈,也没有了达达,她最知道这种孤单和痛苦,于是她便不能让他再也去背负。 他该放弃的。如果他还做不到,那她帮他…… “好。”启樱用力藏住自己的眼泪,努力做出决绝的模样,“别再跟着我,记住!我的性子你也该知道,我说到做到——如果我发现你再跟着我,我就会报警。” 菊墨呆立在原地,一脸的惨白,再说不出话来,只能直勾勾盯着启樱的身影。仿佛,想要将她看进眼睛里去,印在心上去。 启樱努力不去看,毅然转身,独自大步走向前去。 她必须走,必须。 . 菊墨独自从山坡那边呆滞地走回来,等在餐馆外的旅行团成员都失望地叫了出来。 那位直接跟启樱说她“活见鬼”了的鬼鬼祟祟的老婆婆也从街市那边奔过来,一把揪住菊墨的手臂,“那丫头呢?你别告诉我,你竟然没追上!” 满旅行团的成员也都使劲点头,各种不解,“……难道,你们又吵起来了?哎哟四儿啊,你那脑袋是榆木疙瘩啊,怎么能又让她走了?” 没错,那算命的婆婆,还有旅行团的几个成员,包括导游在内,都不是外人——旅行团成员是靳家的几个兄弟姐妹,导游更是靳虚谷大人;而那算命的婆婆,当然除了邓瑟瑟女士之外,便不作第二人想。 鉴于他们小四儿太笨,白生了个聪明的脑袋瓜,可是一遇见启樱就哑火——于是各自完成了人生大事的靳家兄弟姐妹们就都看不过去了,决定“组团”来帮小四儿追妻。 刚刚都把启樱给堵到一个屋里了,大家心说这回一定水到渠成了,就都优哉游哉坐着,放手让小四儿一个人去追——大家就都等着那两个折腾鬼儿这回可和好了,两人在山坡上抱头痛哭之后,就一起手拉手下来见公婆了。可是哪里成想,煮熟的樱花竟然又被这个笨蛋小四儿给整飞了! 菊墨站在家人的追问里,深深垂下头去,嗓音已是沙哑,“对不住大家,让大家替我,操心了。是小四儿我太无能了,这次又没能拦住启樱……” 终究是母亲最疼儿子,邓瑟瑟就抱住儿子,忍不住掉泪,“那孩子究竟要怎么样啊?我们四儿都为了她这样了,她那颗心还能是铁石打的?” “妈,您别怪他。”反倒是菊墨安慰母亲,“不是她铁石心肠,是儿子的修行还不够。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是儿子还需要继续努力……” 靳家的哥哥姐姐都走上来,一个个伸出手臂来抱住菊墨的肩。靳虚谷亲自发话,”想哭就哭一场吧。反正你最小,谁也不能笑话你。”一向严谨的靳虚谷眼圈也都已经红了,“要是看着你再这么憋着,不肯哭出来;那我们就也都忍不住要哭了……” 菊墨死死咬住唇,眼睛已经盈满了泪,却死死忍住,反倒只是露出笑容,“没事儿的大家,我又朝前努力了一步,我又距离她近了一步。虽然通向她的这条路还有很长,我却已经拉近了距离了。” “我会再努力,用磕长头的精神,一步一步走到她身边去,一点一点打开她的心。” . 暑往寒来,冬日的故宫寂静无声。 白雪覆盖宫阙,往昔喧哗的城池今日却静得听得见雪花飘落的簌簌之声。 故宫早晨刚刚开门,这个天气来故宫的游客不多。又正逢大年下,于是宫墙之内渐渐地也就只剩下那位游客一个人的身影。 那是位姑娘,正逢大年下的关系吧,于是穿着隆重的中式服装,是改良式的旗袍,夹棉成为长款大衣。更难得的是那姑娘还留着一条溜光水滑的大辫子,辫子长长地沿着她挺直的脊背滑下。 故宫的工作人员边扫雪,边望着那姑娘的背影,欣赏地叹了口气。 这位独自在落雪的大年下,走入故宫的游人,正是启樱。 又是五年,她独自在异国漂泊了整整五年。终于抵不过一千多个日夜的思乡之情,这才在春节的时候回到祖国来。她在中国没有家,于是这个所有中国人都在家中团聚的时间,她又转入故宫来。 东西六宫的雪还没来得及清除,踏上去“咯吱咯吱”地响。启樱便动了童心,这样一路踩着“咯吱咯吱”一直走进承乾宫里去。 站在廊檐下,启樱深深吸了口气,抬头望天。廊檐上垂下一道冰溜子来,随着太阳升起、气温升高,那冰溜子开始融化,在启樱的凝视中滴答滴答地落下水珠来,砸在檐边的雪上,砸出一个小小的雪坑儿来。 水声滴答,便越发显得宫室宁谧。往昔尊贵也好,荣华也罢,不过都被雨打风吹去,此时只剩下雪落无声。 启樱拢了拢衣襟,望着那些失却了往昔辉煌的黯淡空屋,静静微笑。也许当年那些装裱华美的这里是宫殿,此时繁华褪尽了的老房子才更像是一个家园。与那些曾经的繁华相比,她更喜欢的反倒是此时的宁谧简朴。 宫门仿佛被风吹得一动,老木头发出“吱嘎”的响声。树上也有一只鸟儿蹬枝而去,树枝随之摇曳,扑簌簌落下许多雪沫子来。纵然老屋,繁华不再,可是在这雪落无声的早晨,却也依旧不失生动意趣。 启樱轻轻微笑了。人生若此,只要保持着一颗鲜活的心,便会在荒芜之中亦能发现幼苗新生的吧? 启樱不由得骋目四望,仔仔细细打量了承乾宫的院落,确定雪上再无那个人的身影,这才缓缓舒出一口气来。 五年来她独在异乡为异客,独自按着自己的计划去找寻一件又一件被劫掠国宝的下落,然后带它们回家。她做这些事情的时候,都是孤身一人,可是她却总有一个“影子”。 这个影子从来没有正面出现在她面前过,可是五年来那个影子却是亦步亦趋、如影随形,她这五年来每一个做下的案子里,从开始的筹备,到拿取的过程,甚至还有收尾的善后,各个环节里都能看得见那个影子的存在。 一个人作案,虽然轻手利脚,可是毕竟一个人的思维周详的程度有限,因为有了那个影子的存在,倒是的确帮了她许多。那个影子往往能在她思虑不足的地方,无声补充,帮着她避过一次又一次的危机,化险为夷,确保她这五年来所犯下的案件无一留下有用的线索。 当这个影子最开始出现的时候,她还以为是自己过敏。她不敢相信真的有这样一个影子,竟然能准确预测到她将要动手的地方,而且连她的方案和路线都能猜到八、九不离十。身为梁上君子,自己心里的筹谋被旁人猜穿,其实这才是最可怕的。 她也曾千方百计想要转身看清那个影子的真实面目,以确定是友是敌;可是那个人仿佛是个捉迷藏的游戏高手,每当她骤然停步转身,以为终能看见那人面目时,那人却早已远远消失。 最开始的那段时间,启樱深受这种挫败感折磨。明明有个影子一直坠着自己,自己竟然没办法看清那人的面目、追踪得清楚那人的身份。后来启樱倒也渐渐麻木了下来,既然暂时看不清那家伙的面目,那就暂时不去看好了。若他是友,便不会有害;若他是敌,也早晚会露出狐狸尾巴来。 启樱依旧按部就班做自己的事情,反倒将那个影子的影响降到最低。然后五年过来,一千多个日夜,倒也渐渐熟悉了那个家伙的存在。就真的像是成了她的一道影子,永远就在身边,不离不弃,却不会影响到她独立的判断和行为方式。 于是启樱也学会了与那道影子和平共处,甚至越来越习惯了有那道影子陪伴在身边。偌大世界,启樱第一次觉得不再孤单。这是一种很陌生,也很温馨的感受,即便当年祖父还在世的时候,亦不能感受到。 仿佛心底有一丝悄然的确认:不管她跌落到何等的境地去,就算是赴汤蹈火,那道影子也一定会陪她一同,不会让她再孤身前往。 习惯了那样的感觉,于是今天即便在雪中宁谧的故宫里,启樱依旧会下意识举目四望——仿佛想知道,那道影子今日是否也陪在身旁。 承乾宫的静寂,清风卷起雪沫子飞过飞檐去,这些寂寞的灵动仿佛给了启樱答案:他不在。 启樱深吸了口气,冷空气冷冽灌入肺腑去。启樱按了按被冷空气刺激得有些微疼的心区,对自己说,“金启樱,你不可以被影子所左右。不管有没有影子,你都要自己一个人过得很好!” 她的声音不大,却因为宫室的寂静,而使得承乾宫内嗡嗡起了回声。 启樱走向院落中央的那棵梨树去。这个时节梨树无花无叶,树冠上落满了白雪,远远看去依旧如同一树的梨花。启樱怎么会忘记,当年初见菊墨,便也是在这间承乾宫里,在这棵梨树下。那一日他绿衣如翠,伴着头顶一树雪白桃花,素雅却也浓烈。 今日依旧有白雪若梨花,可是承乾宫却已是梨花遍地不开门。 再美的景致,再繁盛的花朵,若没有那个人的相伴,不过是一座寂寞空庭罢了。 . 启樱轻轻叹气,转身走出承乾宫去。 沿着宫墙夹道,她走回中轴线去。这样的大年下,她自然应当去看看太和大殿。 沿着红墙夹道独自向前,脚下雪声咯吱,墙角融水声滴答,启樱迎着阳光,努力微笑。 其实她就算最初的时候并不知道那个影子是谁,后来的这么多日子里她又何至于迟钝到再猜不着那人是谁? 有谁会那么执着到执拗一般地,追随着她的身影,不肯放弃? 又有谁会替她周详安排好一切,帮她闪躲开一次一次的危险? 更有谁,能一次次猜到她的心思,早一步到了她即将动手的地方去等候? ……有谁,会忌惮着她五年前在他面前发狠说过的一句警告,于是真的能乖乖听话,做到只成为她身边的影子,而再不出现在她面前? 五年追随,只有眼睛的跟随,却无一句交谈。这远比五年远远不见更难自律,更难按捺。这种坚持和隐忍,简直可以疲惫苦行僧的修行,枯坐山崖孤洞,只与石壁上自己的影子对谈,明明心生烈火,却要静如止水。 这世上对她有如许执着之心,能做到为了她而如此压抑他自己的,唯有一人。 只是为了她五年前的那句话,她说如果他再出现在她面前,那她就去报警。不是报警抓他,而是再度自首,将自己重新投入牢狱,再不肯见他——于是他竟然真的做到了,真的做到了…… 他遵守对她的诺言,看似他输给了她;可是事实上,她何曾没有输给他? 虽然他真的没有出现在她面前过,可是她何曾成功地甩脱了他?他用他自己的方式,依旧顽固地跟随着她。他宁愿化作影子,也要一直陪伴在她身旁。 五年,一千多个日夜,他虽然从没出现在她身旁,却将他自己牢牢刻印在她心底。让她默认了他的存在,让她习惯了他的追随,更让她——渐渐倚赖上他的陪伴……今日便有这样一瞬,没能在身边感知到他的存在,竟然都让她心慌意乱,便觉得偌大故宫更成空庭。 他用他的顽强,他用他近乎无赖的执着,让她被他打败。 纵是百炼钢,也总会化作绕指柔——这不是原本说男子被女子软化的么?怎么到了她这里,反倒是颠倒过来?她那颗强硬的心,绝然想要推开他的心,这一刻怎么再难找回曾经的坚定? “靳菊墨,你个无赖。” 踏入太和殿广场,前方已是巍巍太和殿,金瓦嶙嶙,披满阳光。启樱立在门影里,却是想得神往,忍不住低低骂出声来。 启樱骂完后,只觉心内舒畅,面上已是笑意。便轻松扬起头来,望向远处的巍峨金殿。 憋了五年,一千多个日夜,她一直在自己跟自己较劲,想要不承认那个影子就是菊墨,更想不承认自己对他已经形成了习惯的依赖。于是整整五年不肯再将他的名字从舌尖吐出来,仿佛一旦说出来,便是输给了他一般。 可是今天,终于还是再度喊出了他的名字来。纵然整个宫阙里只有自己一个人,喊出他的名字也只有自己一个人听见,并不会被他窥破;但是这种隐秘的感觉,却还是让启樱微微地怅然。 不晓得自己这辈子怎么就遇上这么个冤家,更不明白一向冷静绝然的自己怎么就败在这么个无赖的家伙手里。 不过再不理解的,这辈子却也终究还是没能躲开,而是早早地便遇上了;再不甘心失败,却也已经一败涂地,曾经决绝的一颗心,终究还是习惯了他无声的陪伴。 启樱含笑遥望大殿,目光沿着飞龙金瓦向下,滑过红墙,定格在汉白玉的月台上。 却怔住。 ——原来偌大的太和殿广场上,并非如同她之前所想是只有她一个人,此时才看清原来在那红墙金瓦之下,汉白玉的月台之上,竟然还立着个人! 远远地瞧不清那人相貌,只能看见他一身的绿衣。 映着红墙金瓦,那绿衣是那么地显眼。就像千顷宫城内独独栽种着的一棵大葱,碧莹莹、俏生生的葱心儿绿那么地夺人眼球。北京大年下的冬日里,能这么大张旗鼓穿着葱心儿绿出门见人的,着实得有相当大的勇气。 . 启樱就怔在原地,只觉天地阔大,太和殿广场上仿佛被雪色与阳光共同交织起来一片迷蒙的光雾。她就站在光雾的中心,怔怔望着月台上的那个人。仿佛只有那个人才能帮她打破眼前的迷蒙,才能给她最真切的答案。 她究竟是不是在做梦? 究竟是当年初见那日的梦境重来;亦或是从那年到今日,这中间隔着的十年时光都并不真实存在,而只不过是一场长长的梦? 启樱双腿如铅,杵着一步一步向前走去,那个绿衣人的面容便也在她视野中越来越清晰,越来越真切——映着红墙金瓦,绿衣的男子身如玉树,笑靥如花。 他遥遥朝她招手,“樱,樱——” 原本以为今日他不在,不在;却原来还是错了。他始终都在,一直都在。 她以为他今天不会来,以为他总该要回去陪家人过年;她以为这空荡的紫禁城,这早已泯灭了昔日繁华的黯淡空庭里,只有她一个人踯躅于雪中,来独自一人缅怀先祖的旧日时光……却原来他还是来了,他还是与她同在。她的思古幽情里,依旧绽开着他大大的笑脸。 纵然白雪倾城,雪利依旧绽放出浓烈的绿。那是新生与希望的色彩,独独萌生于这古旧黯淡的空庭里,让她看见,即便旧日时光无声老去,这空旷的空庭里依旧会绽开属于未来的新望,是不是? 她不想哭的,只是太和殿广场上千古之前与此时今日的风,交汇融合起来,一同吹进她眼睛里来,让她无法不流泪。 “樱,你怎么哭了?哎,别哭别哭。过年呢,别让你的祖先们看见你掉眼泪。”绿衣的菊墨一看启樱哭,便顾不得自己之前还在摆出来的pose,赶紧从台阶上冲下来,担心地握住启樱肩头,“……真的,他们过年还一定会回来看看的。就在那些宫殿的窗口,或者趴在廊檐下。他们也都惦念你,不舍得就这么留下你孤单一个人的。所以你别哭啊,向他们笑笑,这样才能让他们也放心啊!” “你滚!”启樱流着泪,却被菊墨气得笑出来。 这个人怎么还这样啊?都过了这么多年了,他也不再是小孩儿了,怎么跟她说话还是这个腔调?以为他在她身畔当了五年的影子,一千多个日夜的隐忍必定也让他苍老了许多,可是看现在的样子依旧这么生龙活虎、没心没肺! “……你当,闹鬼啊!”启樱笑骂,心下却着实感动。 菊墨说的话,也可能只有启樱才懂得。这不是笑话,而是前清皇室都相信的事情。这座作为前清皇家住宅的紫禁城,前清皇室相信每一座宫殿都有一位祖先神在镇守,他们称呼那些祖先神为“殿神”。每当紫禁城日落掌灯,殿神们便会现身来值守,保护每一座宫殿里的子孙,让他们得以安康顺遂…… 所以纵然旧日时光早已离去,昔日辉煌的紫禁城变作一座寂寞空庭,可是相信那些守护着每座殿堂的祖先神依旧未曾离去。他们依旧忠实而又执着地,守护着子孙后代的幸福…… “你滚开,你怎么又出来烦我!”启樱泪无法停,伸脚去踹菊墨的小腿。 还说人家在她面前依旧是从前说话的腔调,多年的隐忍依旧无法改变说话时候的没心没肺?她自己又会好到哪里去?一见到他,她不是还依旧是旧日的刁蛮? 依旧面子上要强,依旧不想让他看出她的软弱,依旧只想将他推开,依旧——只要到了他眼前,便藏不住自己的本性,便什么都展露给了他看? 菊墨乖乖跳开一步,却扭着手站在雪色光雾里看着她笑。不言不语,却是笑容融暖寒冰。 启樱就更局促了,握紧了拳头朝他喊,“你笑什么你笑?我知道你笑什么,你就是想嘲笑我自相矛盾,是不是?你是想说,你都跟了我五年了,我怎么现在还好意思再赶开你?” 菊墨大笑摇头。 “还说不是!”启樱就更恼了,忍不住蹲下去团了个大雪球,哗地投掷过去。大雪团应声碎裂在他面上,纷纷扬扬的碎雪滑下,将他的脸变成了个雪人。 启樱忍不住笑,却还是在跺脚,“你就是在笑我!要么就是笑我迟钝,五年还不知道跟着我的影子就是你;或者就是在笑我自欺欺人,早知道了你跟在我身边五年,可是我还要这样装模作样地赶你走!” 启樱越说就越恼了,小性儿散开,跺脚转身就又要走。 菊墨这才赶紧冲上来,从后头一把抱住启樱的腰。启樱开始还在挣扎,却发现挣不开他的手臂,无助地被他抱在怀里,让他将面颊从后头贴了上来,贴在她的颊边。 “樱,你别气了。我没在笑你,我发誓。我只是,一看见你就忍不住高兴,一高兴了就要笑的。” 启樱依旧还逞着小性儿,“那你倒是说说,你不声不响跟在我身边五年,究竟是什么意思?我说了不允许你再出现在我眼前,否则我就报警,所以就用这种方式跟我卯上了,是不是?” “不是。”菊墨嗓音越发温柔,就像是这冬日里的阳光,虽然不是盛暖,却也能一点一点融化房檐垂下的冰凌,让它们化作一滴一滴的水滴,“我这五年跟着你,不是与你赌气,其实是为了——搜集够足够的罪证。” . “什么?”启樱一凛,用力推开了菊墨。白雪的清冷一下子又漫过来,遮蔽了阳光的温暖,欺上了她的肌骨。 “你的意思是,原来你这五年跟着我,依旧是在执行你身为靳家人的责任,搜集我的犯罪证据,然后再将我绳之以法,啊?”启樱笑起来,笑声沙哑而又苍凉,在广场上回旋,宛如绝望的寒鸦。 看,她真是傻啊,傻到以为自己或许也终有苦尽甘来的一天,傻到以为或许十年过来她也终能向他敞开自己的心扉——却原来都是错了。 他是靳家人,他在他自己之前,更首先是靳家人! 当年他没能亲手将她绳之以法,一次是被波.波顶罪,一次是被她自首,于是他便不肯放弃,一直追到五年之后来?! “不是!” 启樱的恐惧全都弥散开,仿佛隔着玄黑的雾霭,看到一个年纪小小的女童,独自挣扎在孤独与绝望中,明明很想靠近身旁人,却有怕被身旁人伤害……菊墨痛极大喊,“樱,不是!” “——我不是在搜集你的罪证,我是在搜集我自己的罪证!我搜集罪证,不是为了要将你投入牢狱,我是要将我自己投入牢狱!”菊墨一口气喊出来。 启樱呆住。那个绝望而孤单的小小女童,渐渐从玄黑的雾霭中走回来,重新归入启樱此时的躯壳。启樱望菊墨,“你在搜集你自己的罪证,将你自己投入牢狱?靳四少,你究竟在说什么?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 菊墨叹息,伸出手来,一点点走近启樱,然后珍惜地点点将她冰冷的小手捏进掌心,“五年前你说,如果我再出现在你眼前,你就会报警,再度自首;十年前,你用自首隔开了我,让我只能在高墙之外,绝望等待你的消息……” “我十年前已经在后悔,后悔为什么自己竟然你隔在遥远的彼岸?让我只能远远地等待你的消息,却丝毫没有办法改变!五年前你又在我面前用报警为威胁,再度推开我——我就想,我不能再忍受一个五年,或者另一个十年!” “你用你犯下的所谓罪孽为藩篱来隔开我,你以为我是靳家的子孙,便只能被遥遥地隔在藩篱之外——我偏不!既然你决定了自己的路,那我就跟从你就是!这五年来我与你做了相同的事,你做下的每一个案子里都有我的份。” 启樱怔住,抬头望菊墨的眼睛,他的眼睛映着雪色清光,那般灼灼动人。 “……没错,我就是要成为你的同案犯!若你自首,若警方以那些案件来审判你,定下你的罪行;那么我也会经历同样的审判,获得相同的刑罚,跟你关押在同一件监狱!” 菊墨笑起来,仿佛说的根本不是牢狱这样的黑暗话题,而是这世间最柔软美好的事,“这样我就再也不会被你推开,再也不用隔着高墙,只能远远地得到你的消息;而且你再也不能威胁我,就算你报警自首,我也同样可以跟上去,跟你一同自首!” “樱,我终于,不用再远远站在你的对岸;我终于,走到了你的身边。如果我们做的事要被法律判定为‘作恶’,那就让我们狼狈为奸,一起当恶人!” “之所以等了五年,之所以能在你身边隐忍五年来当影子,我只是在等待着让自己——恶贯满盈!当有一天,我手上的罪孽并不比你少,你就再也没办法以这个为理由逃开——樱,现在我也是坏人了,跟你一样坏。所以我再不受你威胁,我要正大光明走到你眼前来,在这个时候,在这里,向你求婚……” . “你说,什么?” 启樱整个懵了,想不到菊墨竟然会说出这样一番缘由来,更想不到——他说要在此时,在这里,向她求婚! 启樱慌得只想转身,只想再跑开! 她害怕,她还是害怕。 不是不相信他是她值得托付的人,不是再不相信他的爱,只是,只是她对未来还有太多的不敢相信——她会是个宜室宜家的好女人么?她能过正常的家庭生活么? 她会被靳家接受么?她,她能给他,他所渴望的一切么? 她是个从小生活在孤绝里的女孩子,从小就没有学会去爱和被爱的能力,面对天地和人世,她只会摆出冷峻的面孔。宁愿独往独来,宁肯远离同龄的女孩子们所拥有的一切——这样的她,可能会有能力给他幸福么? 他是生活在幸福的大家庭中的小少爷,亲情环绕。若是他跟她在一起,便要与那一切为敌,那她该怎么办? 她好怕,真的怕。也许她是天煞孤星的命,她本就不应该获得俗世幸福。 ——可是启樱却又哪里还能挣脱得开菊墨的手! 他死死地抓紧她,像是用尽了毕生的力气。 他就这样抓着她的手,在她面前单膝跪倒了下来! “樱,不管你今天是否点头,我也要在这里向你求婚——樱,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羡慕二哥和三哥的婚礼么?二哥的婚礼选择在云南的寺院当中,那一刻群僧诵经,金鹿跪首,神圣得让我都不敢前进半步;三哥的婚礼是在吴哥窟,那个晚上日月星齐明,傣家的祖先预言终于得以实现……我就都被他们给难住了,我说有他们俩珠玉在先,我的婚礼又该在哪儿举行呢?” “我当然不想输给他们两个去,而且还要超过他们俩才行——樱,我便选定了这里。故宫,曾经是你祖先的家园,这里铭记了你祖先的荣光。我想这天下再没有什么地方比这里更适合我向你求婚。樱,嫁给我,好么?让我一生一世陪伴你,照顾你。纵然我没办法再给你一个如同这里这样巍峨壮丽的家园,可是我会用我所有的努力给你一个家:小小的,却是漾满温暖的。樱,答应我,好么?” 菊墨的声音在太和殿广场回旋,启樱的泪扑簌簌滑落。 菊墨仰望启樱,迟迟等不到启樱的回答,可是他眼中的光芒却从未消散,反而越发灼灼强烈! 他甚至笑起,忽地仰头环望整座宫城,大声说,“各位爱新觉罗氏的祖先,各位启樱的家长们,樱现在不肯答应,其实是在等待你们的意见——婚娶自然当先问家长的意见,这是规矩,小子明白。” 启樱流着泪,却忍不住好奇这家伙又要做什么。 菊墨朝启樱眨眼一笑,狡黠潋滟,他笑着回首望偌大宫城,大声再宣布,“我倒数三声,如果你们不说no,那我就当你们是答应了,是替启樱答应了!” “你!”启樱羞极怒极,大声喊出来。 却已经无法阻止菊墨,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无赖的家伙,朝向九重宫阙坏笑扬声,“三、二、一……没有祖宗说no,是不是?没有!你们都答应了哦。嗯,我听懂了,小子谢过各位祖宗了!” “靳菊墨,你,你不要脸!”启樱又被气哭了,甩不开手只能跺脚,“哪儿有你这么无赖的?他们的灵魂怎么能在青天白日下说出话来。你,你这是臭无赖!” “我就是无赖。”菊墨叹息起身,将哭成泪人的启樱纳入怀中,“我就是赖定你了。樱,这就是你的命。这一生一世,或有来生来世,便都这样赖定了。” 启樱指尖一凉,抬手去看,已经有一枚戒指套上——戒指上镶嵌的竟然是传国玉玺的那枚玉角子;而戒指托上,左右两边各是一朵樱花与菊花。两朵花于玉角处交颈而缠,并蒂连枝。 “喂,我还没答应你!”启樱脸骤然红透。 “晚了。”菊墨握紧启樱的手,十指交握,“这世上也许还有藤绕树,反正我是菊缠樱。缠死了,解也解不开。” -------------------- 【明天还有个尾声~~~有一个宿命的预言的揭开,还有仙儿最终的选择。】 猫扑中文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 172、尾声:圆  ( ) “好啊你臭小四儿,我们说大年下的你一个人偷偷溜出来做什么来了,原来是跑到这儿来求婚来了!” 菊墨无赖的告白还语声未落呢,结果也不知道从哪儿涌来一大群人。为首喊出这声儿来的不是旁人,正是靳家二少靳兰泉! 菊墨回头去就笑了;可是启樱却惊慌地微微颤抖起来,她又想从菊墨手中抽回双手来,却被菊墨死死缠住,不肯放松。 菊花小四儿的无赖,全靳家人有谁不知道啊?所以大家同情的目光就都落在启樱面上,各种含笑叹息。 启樱又尝试着想要挣脱开菊墨,仍未成功,她只能认命,转身朝靳家人微微鞠了一躬丫。 没想到这一生还有机会正式面见靳家人;更没想到竟然是在故宫,在这样的情势之下。 大姐听琴和当家小主妇简桐一左一右走过来,赶紧扶起启樱来。听琴更是按捺不住,抱住启樱,就落下泪来,“樱,能不能猜着我是谁?没想到咱们合作了这么多年,今日才终究正式见面。媲” 上一回启樱到靳家的时候,还扮作约瑟芬。纵然她那回就认得了靳家人,但是还从未曾正式介绍自己。即便那时候还不敢想,自己真的有能这样正式拜见靳家人的时候。 “琴姐,对不起……”启樱也控制不住地落泪。她与听琴在事业上合作无间,可是她之前却没能做到坦诚相见。虽然情有可原,却也觉得对不住这位姐姐。 听琴笑着赶紧替启樱擦眼泪,“哎,说什么对不起啊?以后都是一家人了,自家人哪儿还有那么多客套!” 简桐也笑,“启樱,别告诉我你不认得简老师我了!” 简桐当年追随兰泉去日本,曾经在早大预科部当过汉语培训教师,当时启樱就是她的学生。 启樱正式再朝简桐微微鞠躬,“简老师,别来可好?” 启樱不想在靳家人面前落泪,可是这一回再见听琴和简桐,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也许这就是注定吧?虽然一直在心里与靳家隔着藩篱,但是说也宿命,她竟然早就与靳家人有了种种瓜葛。刨去菊墨这一个不算,她跟听琴姐姐的渊源,与简桐老师的相遇,就只能说是命中注定了。 也许她心中还是对“靳家”这仿佛黑漆描金的名号心生距离,可是却已经与靳家人彼此欣赏。 . “嗯,嗯!” 听琴和简桐围着启樱说话儿,忽然传来两声咳嗽声。简桐一听就笑了,连忙退开一步让出空当来,转头朝声音来的方向微笑,“四婶儿,来啊。” 那咳嗽的发出者,正是邓瑟瑟女士。由于她怎么都是长辈,就算是从来跟儿子没有代沟,但是总不好抢在侄女儿和侄媳妇前头奔到启樱面前去。结果看着听琴和简桐抱着启樱又笑又哭地,恁般亲热,邓瑟瑟也终于有点不甘人后了。 简桐果然是当家儿媳妇儿,真明白事儿。邓瑟瑟朝简桐眉眼开花地笑,便也不再矜持着,而是疾步走过去。 启樱登时紧张起来。不管怎么说,那也是菊墨他妈。就算菊墨现在已是认定了她,可是却也不等于哪个婆婆见了媳妇儿都会喜欢啊! ——更何况,五年前在吴哥窟那次,启樱还亲耳听见了邓瑟瑟的怀疑,明白也许在这位长辈心中,她根本就不是人家理想的儿媳妇人选。 瞧见启樱一脸的紧张,邓瑟瑟也有点紧张起来。说实在的,邓瑟瑟女士这辈子拢共都没紧张过几回;这回更丢份儿,竟然面对着儿媳妇紧张——也不知道是人家丑媳妇见公婆啊,还是她自己丑婆婆见媳妇儿呢? 两人都有点束手束脚,听琴跟简桐就忍不住相视而笑。两人再转头,目光与靳家其他人汇聚在一起,再一起同情地落在靳虚谷、靳菊墨两父子面上。 这婆媳俩这样儿,日后怕有的好玩儿喽。别人可帮不上忙,剩下的可就都交给这可怜的父子俩喽~~ . 邓瑟瑟那边又咳嗽了声,像是在给自己打气,然后微微端起一点身为婆婆的架子来,“内个,丫头啊,你认得出听琴和小桐来,那你认不认得出我来啊?” “伯母?”启樱有点愣,没听明白邓瑟瑟这是说什么呢。 坦白说,这回是启樱第一回正式见邓瑟瑟啊,怎么邓瑟瑟还问她认出她没有? 邓瑟瑟就笑了,终于找回她平日的小得意来。她祖母曾经是前清的皇家萨满婆婆,于是她打小就跟着祖母学得神道儿的,最快乐的事情就是能说出稀奇古怪的命数来,然后引得美国的同学们一片惊叫——她现在对着启樱也找到这种感觉了,于是她的自信就回来了。 “姑娘,不画曼海蒂手绘么?这是婚礼上最美的装饰……”邓瑟瑟眨眼一笑,变幻了嗓音,卷着舌头说出以上这句话来。 启樱登时就惊了,两只眼睛瞪紧邓瑟瑟,仿佛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的现实。 邓瑟瑟大笑起来,“没错!丫头,守在日本的监狱外头,等着给你画手绘的那个老婆子,就是我!” “哦~~”靳虚谷站在家人群中笑了,转头跟菊墨低低说,“怪不得你妈在吴哥窟的时候,跟我那么笃定地说,‘看见’了启樱一定会来呢。原来她早就跑去日本探风儿去了。启樱既然肯画下婚礼上才用的手绘,那就证明她心里是朝向吴哥窟的,她一定会去……” 菊墨含笑点头,可是眼睛却也已经泪湿。原来娘亲早就亲自跑到日本去,就守在监狱大门外,为的定然是想探听启樱的消息吧?娘亲是个看似大条的人,却悄无声息地偷偷替他和启樱做了这么多……如果不是今天说破,他可能一辈子都不知道。 “还有,还有!” 邓瑟瑟收获了启樱惊讶的眼神,登时越发从容,她朝着启樱莞尔一笑,登时又换做了另外一个声音,那声音沙哑得就像是苏格兰高地的风吹过石砬子,“姑娘,你活见鬼了吧?” “啊!”启樱惊得差点原地就蹦起来,“伯母,原来,那也是您!” 邓瑟瑟这才满意笑起来,轻轻拍着双手。这婆媳之间的第一回角力,绝对是她这婆婆先拔头筹,耶! 邓瑟瑟为人直率,心里想到什么,就扭头朝老公比出“耶”的手势来。全家人都忍不住笑出来,只有陶尚君摇头苦笑,“你说说你啊,哪儿还有个当长辈的样儿!” 邓瑟瑟挑眉,“婆婆,媳妇儿我今天也不怕说句大实话——我就是不喜欢您老给我当婆婆,万事都得端着的那个样儿;所以一旦轮到我当婆婆了,我才不要像您那个样儿!” “瑟瑟!”靳虚谷吓得脸都白了。当年陶尚君死活不肯让邓瑟瑟进门,差一点不让他们结婚的旧日记忆,依旧让靳虚谷想来后怕。 菊墨瞧见娘亲这彪悍,赶紧凑到陶尚君身边儿去,“奶奶,我妈特直率,特可爱吧?美国人大多都是心直口快,这也是心不藏奸,这可是您老说过的,是不是?” 陶尚君就笑了,扭头拍着孙子的手背,“我知道你这是护着你妈妈呢!倒也是好孩子,你妈妈能为了你和启樱那丫头做到这个地步,你这个当儿子的是该好好回报你妈妈!” 靳虚谷这才长舒了口气,邓瑟瑟则红了脸赶紧转身到陶尚君身边来,主动伸手挎住了陶尚君的手臂;菊墨则笑着伸手握住了母亲的手。 这样一来,陶尚君老太太便正式“暴露”出来,与启樱面对面了。 . 启樱明显更加紧张,她深深吸了口气,这才紧步走到陶尚君面前来,90°深深鞠躬,“老太太,晚辈启樱给您问安了。” 菊墨也很紧张,转头望着祖母面上的表情。当日祖母便曾经正式与他说过,绝不可以跟启樱在一起,否则便要将靳家先祖的那段风流公案给揭开,会给祖宗面上抹黑。 启樱在陶尚君面前深深鞠躬,没有得到陶尚君的话儿便没有起身,而是一直深深躬身。这是晚辈的规矩,启樱更是谨守着。 靳家全家人都紧张起来,都紧紧盯着陶尚君的神色。也同样经历过被祖母不认可婚事的兰泉,不由得走到菊墨身边来,伸手轻轻拍了拍菊墨的肩膀,以示鼓励。 在众人紧张的目光里,陶尚君终于幽幽叹了口气,望着眼前深深鞠躬的那个孩子,轻轻说,“瞧这丫头,我冷不丁打眼儿一瞧,还以为又瞧见了唐小姐当年的相片儿呢。活脱脱,就是当年的唐小姐又从画报的封面儿上走下来了一样儿……” 唐小姐就是老督军爷爷的那位外室,是陶尚君的婆母,可是陶尚君今日却直呼“唐小姐”的称呼,这不合家族长幼的规矩,于是靳家人非但没敢放松,反倒更是紧张。 陶尚君感知到大家的紧张,便笑了,回头望大家,“是不是觉着我这个老太婆今天乱了礼数了?那是因为你们都不知道,唐小姐当年可是我的偶像,也是我的老师。‘唐小姐’是当年喊惯了的称呼,即便后来成为了唐小姐的儿媳,我还是改不过称呼来。婆婆便说,按着旧日的称呼吧,听起来也更亲切。” “哦?”身为作家的婉画眼睛就又亮了,“原来您是唐小姐的粉丝兼学生!那您跟爷爷的罗曼史……” “去,画儿你打住!”陶尚君面颊一红,“最怕你们这些当做家的,什么都能写成罗曼史。我跟你二爷爷的故事,可不准你探听!” 婉画赶紧凑到菊墨身边去,扯着菊墨的衣袖挤眉眨眼。菊墨默然不语,可是那眼角眉梢分明已经挂了笑。婉画就心里有数了,知道菊墨这小子八成也淘弄清楚祖父与祖母的故事了——婉画开心地笑了。她又有故事素材了,耶! 不管婉画在下头使什么小动作呢,陶尚君只凝望着面前依旧深深鞠躬着的启樱,“孩子啊,单凭这份渊源,就看你这副相貌,就算没有你跟四儿之间的这十年的羁绊,你也早已经是我们靳家的孩子……起来起来,到奶奶眼前儿来,让奶奶好好儿地瞧瞧你。” 陶尚君此言一出,所有靳家人都长松了一口气。大家都将祝福的目光望向菊墨来,不争气的菊花小四儿站在原地就又掉下眼泪来。 启樱躬着身子,听见陶尚君老太太的话,也是落泪,迟迟不敢起身。 直到邓瑟瑟亲自走过来拉住启樱的手,这才将启樱带到陶尚君老太太面前来。陶尚君老太太凝望这一张酷似唐小姐的面容,忍不住紧紧握住了启樱的手,“当年唐小姐走得早,我一直遗憾没能在婆婆面前多尽些孝心。我想这也许就是唐小姐在天有知,让我将当年的遗憾都补在你的身上吧。孩子啊,这些年在外孤身一个人漂泊,可苦了你了。别怕,奶奶带你回家,啊……” 众皆落泪,伸手过来群握住启樱的手。每个人的目光里都有一句温暖的话,无声涌来,“欢迎回家。” 启樱站在众人环绕里,终于放开自己,哭出声来。 以为在这世上早已孑然一人,却没想到老天不弃,她还能拥有此时被亲情环绕的一天。如果列祖列宗在天有灵,如果达达还在天上守望,相信这一刻,他们都会放心。 . “母亲,大家,咱们先都别急着走。”靳虚谷忽然发话。 大家面面相觑,菊墨却乐得跑过去一把抱住了父亲——父子连心,他相信是老爸明白他的心了! 只见靳虚谷脱离开大队人马,独自走向太和大殿。立在广场中心,靳虚谷向大殿微微躬身,“按照传统礼俗,婚嫁之仪当为南方首先到女方家中提亲——启樱的祖父与父母都已不在,作为菊墨的父亲,我便代犬子在这里向启樱的列祖列宗,提亲了……” 靳家人全都微笑点头,以陶尚君为首,都遥遥向这座皇家宫城微微躬身。 启樱哭出来,赶忙跑到靳虚谷面前去,向靳虚谷还礼。 靳虚谷招来菊墨,将菊墨与启樱的手握在一处,“孩子,这俗世的所有婚礼仪式都是形式,最好的婚礼实则是在你们心中。今天是过年了,正是一年中最好的日子;咱们靳家一大家子人都过来,除了老爷子和你三大爷还有公务没办法过来之外都来了——我们为的,就是希望你们在今天这个好日子里,在这故宫大殿前,好好地定了终身吧。” 靳虚谷慈祥凝望启樱,“孩子,我们靳家也许欠你许多宾客,也没来得及准备太多礼物。但是我们将自己都当成给你的贺礼——孩子,从此你就有了家,有了我这个父亲,有了你婆婆那位母亲;还有祖母、哥哥、姐姐……你看,这样行么?” 启樱再也按捺不住,放声大哭,“行,行!谢谢您,谢谢……” 兰泉和简桐等兄弟姐妹都簇拥过来,推着菊墨,“还不赶紧上拜天地,下拜爹娘!” 太和殿庄严辉煌,天地雪色清白华彩,在一众家人的簇拥之下,菊墨和启樱深深下拜…… 远远门廊下,静静燃起双盏红灯。红纱宫灯,紫檀飞檐,华光灼灼。 隔着偌大的太和殿广场,在亲人的祝福声中,菊墨微微回首——那样阔大的广场,那样耀眼的阳光,原本并不容易看清那手持双灯的人。可是菊墨却看见了。 ——红灯闪烁里,有紫衣的男子卓然而立。一如当年初见,也是在故宫,他遥遥走来,满眼的惊喜。 拜过天地高堂,菊墨含笑,遥遥再向那手持双灯的男子深深一礼。 今日的故宫并不开放,可是却独独开放向他们一家人。这都是那个男子暗中的安排,只因早已猜到菊墨心中的渴望,于是他暗中求助父亲的同事,将偌大的紫禁城,独独留给那两个人。 他们一诺终生,他便也终生一诺。 只要是你欢喜的,我便都欢喜;只要是你想做的,我便一一替你完成。 也许来错了这一生,不能以可以公开喜欢你的身份;却不后悔喜欢着你,于是便这样对你终生一诺。 你的终生,便也是我的终生。 是你说过,菊仙组合不离不弃;只要是你说过的,便是我心中顶顶重要的。 风起,红灯摇曳如雾,恍如洞房红帘,龙凤双阖。 他笑,低声而吟,“只羡鸳鸯不羡仙。” . 许多日子后的一天。 “娘啊,儿子我好歹也是成家立室的人了,您说您还让我开这么个粉红色的,这算什么事儿嘛!” “不行!我就不许你换车!——喷色也不行,就要粉红的!” “婆婆,媳妇知道您老人家做事最有分寸。您给媳妇儿说说呗,为啥非让我相公开个粉红色的车内?” “还是我儿媳妇儿懂得我。笨蛋儿子,你怎么这么笨啊,一点都没遗传到你娘亲我的优良基因——笨蛋儿子你给我好好看看,你这车子的颜色儿和形状,可像个什么花瓣儿啊?” (正文终。) ---------- 【多谢大家一路陪伴,某苏带着靳家一家子人给大家鞠躬啦~~~~】 掰着手指头算算某苏还欠大家的饥荒: ①妖精的眼睛:其实在《小护士》结尾写过了,妖精的眼睛是怎么好的。不过某苏明白大家是想看细致一点的,这个某苏会写的,只是要查一些资料,因为某苏不是学医的,这块要稍微谨慎一点。大家再等等哦; ②梓书、婉画:她们俩的爱情已经安排完了,就差后头一个完美结局,这个某苏会在番外里给大家再一一交待; ③新文的问题:现言的新文是《抱得总裁归》,挖了坑了,不过好像还没显示出来。这个是某苏在2013年的新方向,在文中加入职场元素,写一个新感觉的总裁文。这个春节后就写。还有大家牵挂的《美人图》,这个也肯定写,大家放心,时间安排上某苏后面定下来之后会告知大家的哦~~ ④某苏新浪微博:/,某苏会在那边给大家写免费的番外呀、兴之所至的小故事呀,还有某苏的最新动态啥的~~~某苏平常上QQ不多,因为办公室不方便挂QQ;想要跟某苏交流的亲,可以去那边跟某苏互动哟~~ 猫扑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