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卷 ------------ 变成小孩 第一章变成小孩 梦萱坐在自家的二层小楼上。 三年没回来了,为了替工薪阶层的父母省下千儿八百的路费,她决定寒暑假日不回家,辛苦地打工赚钱。眼瞧着明年暑假就毕业了,戏剧学院的她对未来一片茫然,只因为喜欢戏剧的奶奶,她不顾父母的反对选择了戏剧学院。直到现在,她才对当初的选择有些后悔。 经济社会里,人们k歌,还有几人喜欢戏剧。 在她离开的第二年,父母将原来小镇上的小平房改成了今日的小洋楼,听说是一半的经费是奶奶的私房钱,这座小洋楼在小镇上显得耀眼夺目。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只是她还是希望能有站在戏台上的机会。 还和小时候一样,她喜欢坐在高处看天空。 西边一片赤白,出现一个发光体;东边一个月亮,西方那个大银盘是什么东西?发光体用极快的速度飞驰过来。 她的头脑一片空白,眼瞧着大银盘飞向自己。 是ufo,传说中的外星人? 近了,只是一个大银盘,直径不过二十多厘米。 端端地砸在她的胸口,好疼,仿佛所有的内脏都被这个怪东西砸成了碎片。不等她呻吟一声昏死过去。 她正值二十一岁的青春年华,是得罪哪路神仙了,那个怪东西居然要夺她的性命。“老天,再给我一次机会!” 胸口还在剧烈的疼痛着,疼痛着…… “乖女儿,乖女儿……”耳边是妇人痛苦的、温和的声音,一声声传入她的耳朵,这个声音不是母亲的。 好奇的她抬开疲惫的双眼,胸口的疼痛感还在,一阵阵强烈地袭来。 周围是个年轻的妇人与一个中年男子。 年轻妇人云髻松松挽就,淡扫蛾眉,皮肤白净胜雪,目似秋水,唇艳若桃花,脸上湿漉漉地闪着光亮,模样楚楚怜人。 美女! 这样清丽脱俗的女子,她还是在小说中看过,真是万里挑一的美人儿。 她有了一个新的名字――月心,这个妇人叫秦缚,是她的娘。 穿越了? 从一个世界来到一个历史上根本没有的朝代――南梁、北域。 她六岁,还不会说话。 昨儿下了一场大雨,她与梨花村几个孩子出去玩,结果不小心落入了幽潭。若不是附近有农夫,她的小命就玩完了。胸前大片瘀紫,是郎中大伯挤压腹内积水时留下的。 据村里的八卦大婶们说,她的父亲是个鼎鼎大名的将军――皇甫瑾。说好了,会接娘去南梁帝都居住,可娘等了一年又一年,已经是第六年了,还是没有等来皇甫瑾。所有的人都说,他早就忘了娘。 人家是大将军,又是皇上亲封的镇北候,帝都里什么漂亮的女人没有。 “月心她娘,别等了!” 好心的大婶们类似的话说了很多遍,连月心都记不得是第几百几十次了。 在听过这些话后,秦缚总会带着淡淡的忧伤,眼神里掠过一丝如雾如烟、似有似无的恨意。 村里人还说,做私塾先生的姥爷与温文贤淑的姥姥是被娘气死的。不争气的娘,居然甘做别人的小妾,还跟人私奔。 姥爷是个最有骨气的人,曾经说过他的女儿绝不给人做妾,但是娘做了;更令他无法接受的是,娘跟人走了两个月后回来了,不久后就有了她――秦月心。 姥爷看着肚子一天天大起来的娘,整天骂姥姥宠坏了娘。 姥爷生娘的气,姥姥又生姥爷的气。 有一天,姥爷病倒了,吐了几口鲜血昏去后就再也没有醒来。没过多久,姥姥便也寻了短见。 娘就像个梨花村里的瘟神,人人见了都躲。 三年,有整整三年的时间,没人和她说话。她只是静静地守着那三间小茅屋,守着不会说话的女儿。有人说,是娘怀孩子的时候生了太多的气,所以生了个哑巴。 “心儿,你爹不会回来了,不会来了……”娘温柔地抚摸着月心的头发,目光定定地看着同一个方向。 月心见得太多了,当她的灵魂落在月心身上,便奇怪的有了月心的记忆,星星点点汇成了一条弯曲的河流。 多少个夜晚,在她朦胧的睡梦里,总有几滴暖暖的水滴落在她的小脸上。 娘用最温柔的手,像一阵春风似的拭去不小心滴到月心脸上的珠子。 六年了,犹记得他说过的话。 他说:不想骗她,家中已有妻子,妻子端庄贤淑,却不是他所想要的女人。他的最爱是秦缚,只有秦缚,不管过去、现在和将来,始终只有她。 那个曾经对她说过无数情话的男子,真的忘了吗? “瑾,我恨你!真的恨你!” 为了他,她没了父母,甚至连姐姐秦缡都无法原谅她。 “我是个不祥的人。” 最初是村里的人这么说,别人说得太多了,连自己也这么认为。 不幸,太不幸! 父母因她而死,生个女儿偏又是哑巴。 曾经想过,先毒死女儿,然后她就上吊寻短见。 女儿呀? 月心像个精致的瓷娃娃,玲珑剔透,晶莹怜人。不忍心,她真的不忍心杀死自己的女儿。即便她是哑巴,即便她永远不会说话。 用手轻柔地抚摸着女儿胸前的弯月吊坠。 他曾说过,他的心就如这轮月亮,天地可鉴。他对她是真心的。 真心? 为什么她等了七年,还不来,还不来? 她的泪快竭了,她的爱也随着时间转换。成了恨,漫无边际的恨意。 月心很快在秦缚的怀里熟睡,做小孩子的感觉真好。来了三天,她的舌头还在打结。别人穿越要么就是娘娘、公主,可她倒好连说句话都说不明白。 耳畔响起悠扬的琴音,忧伤的、孤寂的,同时又是落漠而茫然的。 时而像忧伤的春雨;时而似孤寂的明月;有时像落单的大雁;有时像迷途的羔羊…… 从来不曾知道,古琴也能演绎出如此繁复的音乐。 忧伤时,令人落泪;孤寂处,想要高喊;落漠时,又不知去向…… “娘……娘……”月心终于夺口而出,在琴音落停处。 这声音像是错觉,多么稚嫩的童声,语调不高,像从风中飘来,但却清晰,不像是梦。 “月儿,是你在叫我吗?”抓住女儿的手。 真是可恶,看她的年龄最多也二十二三岁,而自己也有二十一岁,在这里却得叫她娘。谁让自己现在是个六岁孩童。 “娘――”月心又叫了一声,反正不是喊妈。 五六岁了才会说话,看来以前的月心是个傻子兼哑巴,算是不错了,至少没人会怀疑。 秦缚一把将月心搂在怀中,一遍又一遍地唤着:“月儿,月儿……” 女儿不是哑巴,她开心;女儿最是疼惜母亲的,总有一天,她会理解为娘的不宜。 月心的目光落在那张古琴上,十三根琴弦怎么演绎出如此精妙的琴音,太特别了,也太诱人了。她喜欢音乐,就如同她喜欢戏剧。 “你想学?” 不愧是她秦缚的女儿,看来天生对琴就有几分喜好。 月心小心翼翼地用小手指划过琴弦,一根又一根,阅耳而动听。抬眼望着秦缚,傻傻地笑。 “娘教你,好不好?”声音温和得像涓涓的细流,女儿能开口叫娘了,总有一天会开口说话,像其他的孩子一样。 ------------ 义结金兰(1) 第二章义结金兰 半年后。 同样的明月夜,月心已经可以熟悉地弹奏《阳春三月》、《秋月孤雁》等许多这个朝代的名曲了。 秦缚总是含笑在一旁做着女红,听女儿弹曲,心烦的时候与女儿说些过往的事情。 说得最多的,莫过于她如何与皇甫瑾相识、相知、相恋…… 深深的恨,悠悠的怨……就像所有古代的弃妇。 不甘与自立,整日浣纱、织布,再浣纱,再织布……又像一个幽兰似的女人。 爱他,为什么不去找他? 她把情交给了皇甫瑾,如果……他真的忘了她,亦或者移情别恋,找到他又有何用,至少现在她的心里还有一丝向望、一点尊严。 做他的小妾,是她为爱他付出的代价,做出的最大让步。 “二姑,你在吗?”门外传来一个男孩的声音。 家里的客人自来很少,嫁到烟州的秦缡自父母离世后就再没回过梨花村。 会不会是催货的到了,不是说好了每月初十到城里布庄交货的吗? “二妹,从帝都来人了!”东村的大贵嫂站在门外高喊,声音中难掩激动。 秦缚在家排行老二,梨花村的乡亲都叫她‘秦二娘’,同宗兄嫂们便按照秦家的规矩来唤。 “当――”月心一惊,手下的琴弦断了,她抬起晶莹的眸子凝望着一脸惊慌的秦缚。 是他吗?是她在梨花村静静等候了七年之久的他吗? “帝……帝都?”说话打结,舌头不听使唤。 大贵嫂爽朗大笑,真是好福气,皇甫将军总算是忆起她了,“这下总算守得云开见月明。” 来人赶着漂亮的大马车,一行四人,带头的是武将装扮,后面的都是家奴,一看就知道是大户人家出来的。 “请问,这里可是秦骥先生的府上?” 来人一口标准的帝都口音,是的了,当初皇甫瑾说话也是这个口音,是他来了吗?是他吗?可曾知道她日日都在此等候,夜夜都在记挂。 那些恨时的心里话,怨里的咒骂语,顿时烟消云散,脑海中唯有他威武的身躯,灼热的目光…… 她惊在原处,张不开嘴,双唇打颤。 月心走近门口,神情平静的凝望着门外的马车与来人:“秦骥先生是我的外祖父,已经仙逝多年,将军找他何事?” 年轻的将军定定地看着月心:这个水灵的女娃像从画里跳出来似的,站在秦缚的身侧,一看就知道是母女。像是两个白玉雕琢的人儿,清丽无瑕自不屑说。 难道……秦缚已经替大将军生了一个女儿,看这孩子的模样也就六岁的样子。 “将军,请屋里说话!”月心像个小大人,彬彬有礼地将四人唤进茅屋。 是这里! 花州大部分村子都是以花命名,花州美人如云,到处都可见到美女,最出名的村子就有两个:梨花村和桃花村。女如其名,梨花村的女子以清丽出名,而桃花村则以娇艳出名。 “你就是秦二夫人吧?”年轻将军还是想证实一下,看到对方紧张得说不出话,又加了句:“在下张略,乃是皇甫大将军府上的一员家将。奉命前来迎二夫人回帝都。” 平静,一定要平静。 这样的结果不是她苦苦等候多年的吗?为什么她的心儿会跳得如此不安,为什么她的嘴、她的舌都无法使唤。 “坐……请坐!” 大贵嫂见秦缚紧张成这般模样,索性代她斟了一杯清茶,递至张略的手中,歪着脑袋在一旁审视着。 次日大早,秦缚就带着月心离开梨花村。 站在村口,秦缚久久的凝望,就要离开了,离开了她自幼生活的地方。虽然这些年她无不想着离开,但是真要离开,不舍涌在心头。此去一别,不知何时才回来。 爹、娘,你们可曾看到了,他没有变心,他没有忘记我。他派人来接我了,真的来接我了。娘,女儿一定会幸福的,你和爹在天之灵一定要保佑我们。 相聚的画面,她不知在梦里幻想了多少回:他是否还是老样子,依然炽烈的目光,深情得令人无法拒绝。他的怀抱是否还依如当年那般温存? 月心看着马车内的母亲:又在想心事,真不知道她整天都想些什么?看她那痴迷的样子,没有恨了,却全是思念。真佩服她那双眼睛,明亮有神得仿佛会说话。 有一种美人,言话不是用嘴说出来的,对,用眼睛,就是用眼睛。 秦缚就有双迷死人不偿命的眼睛。 想到此处,月心很想找面镜子,看看自己是否遗传了这双眼睛。 夜宿客栈,白天赶路,一出花州境内换乘水路坐船。 好在水乡长大的秦缚并不惧坐船,倒是月心刚上来没多久就开始犯晕,吐得一塌糊涂不说,就差没把苦胆给吐出来了。依在母亲的怀里,连半句话都不想说。 进入烟州城,又改换成马车。 一行四人往帝都方向奔去。 先前还晴空万里,转瞬就乌云密布,眼瞧着就要下雨了。空气闷热异常得令人窒息,人就像被放在了蒸笼里,虽坐在马车内,浑身都被汗水浸透。月心虽是个孩子,却能清晰地闻到一股汗臭味,不是娘的,而是自己身上的。 脑海里闪过一个念想,一定要尽快找处地方,好好地洗个澡,洗去身上的汗味,否则路上未被累死,也会被这汗臭味给熏死。 “二夫人,前面有座观音庙,到那儿歇息吧。” 天色已晚,前不着村,后不靠店,先将歇一夜。 看多了大将军思念二夫人的情形,身为他的下属,张略恨不得早日将她们母女送到大将军的面前。见着了意中人,还多了个可爱的女儿。 大将军皇甫瑾膝下只有两位公子一位小姐,大的十二岁名云龙,小的十岁唤云鹏,还有个女儿才三岁,唤云衣。 前几年,大将军辗转沙场,忙于军务无法顾忌儿女私情,班师回朝第三日就令张略去花州。 尚未入庙,一声轰鸣划破长空,紧接着就豆大的雨滴,不到两分钟就成了倾盆大雨。 六月的天像女人的心情,说变就变。 秦缚母女二人藏在马车里,家奴们险些没把马车直接赶入观音庙,到门口秦缚背着女儿跳入庙内。 抖抖浑身尚未湿透的衣衫,掳掳女儿额前的流苏。 “快跑,进入庙里就好了……” 庙门外,过来一行人,约莫十余人,马车接马车,像是送货的,还挂着一面标写“陆”字的旗帜。跑在最前面是个彪形男子,怀里抱着女娃,约莫五六岁的样子。 小女娃左右两耳各梳了只发髻,用丝带绑着,模样清秀,两只乌黑的眼珠转了一圈就落在月心身上。 一个衣着干练的妇人踏入庙内,目光停留在秦缚的身上:真是美貌的女人,若不是亲见,还真不敢相信,世间还有如此美丽的女人。 两队人像事先商量好似的,各占了东西半间庙堂。 两个孩子倒不认生,没多久功夫就开始拉话。 对方的女娃叫陆秋雁,是武林世家陆家二公子秉文的女儿,那位妇人名唤沈小晴,是陆秉文在外娶的妻子。按照陆家的规矩,男儿不到二十不得娶妻,非武林女子不娶。 沈小晴乃是花州桃花村人,模样清秀中透出几分艳丽,加上一袭紫衣,越发的娇艳动人。 七年前与陆秉文在桃花村相识相恋。那时候,秉文十八岁,她十七岁。因为不到二十,不能将沈小晴带回陆家,只在桃花村举行了简单的婚礼。好在沈小晴自幼丧失父母,又有一个疼她如宝的兄长,所以并未受到阻拦。 只是沈小晴这一等就是七年,直至半年前,陆家老夫人苦苦逼儿子娶妻,他才道出实情。 原本陆家并不同意儿子娶民间女子,可是经过打听,方知沈小晴在七年前产下一女,名唤秋雁,这才不得不应承。 派了镖局里的弟子从花州将沈小晴母女接回东都。 两个孩子混熟,两位母亲从孩子们的口中听到乡音,一打听方知皆是故乡人。 “你叫什么名字?”陆秋雁歪着脑袋。 这女娃长得真好看,比画里的人儿还水灵几分。人家的母亲美嘛,谁让她的母亲……唉,母亲也是大美人呢?只不过遇上了倾国美人,就给比下去了。 看着陪同的少将军,这对母女定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女儿。 “我?”月心吃吃地笑,“你问的是哪个名字?” 陆秋雁扁着小嘴,真是傻丫头:“难道你有两个名字?” 月心点头:“跟我娘姓叫秦月心……” 什么?秦……月……心? ------------ 义结金兰(2) 什么?秦……月……心? 陆秋雁瞪大眼睛,用小手揉着眼睛:老天,这不是南梁北域史上记载的梨园史祖吗?她就是史书上那个传奇女子呀?真跟自己碰上了。 “随我爹姓呢,就叫皇甫云罗!” 什么?皇甫云罗? 这……这不是南梁北域史上一个更有名的女人吗? 怎么可能呀,原本是两个人的女人,原来竟然是一个人。那自己竟不是解开了历史之谜,不对呀不对,如果她是秦月心,怎么可能是皇甫云罗。那秦月心可是民间女子,而皇甫云罗可是皇亲贵戚,是堂堂大将军皇甫瑾的爱女,皇甫贵妃的侄女、未来的德贤圣皇后。 秦月心张望着四周:这丫头怎么了,自己不过是道出了自个儿的名字,她竟吓成这般样子。“你在看什么?” “哦――”陆秋雁回过神来,再次将她细细地打量:秦月心可是个风云女子,传说她美艳无双,风姿一绝,倾国倾城,顾盼生辉……哇噻噻。“我叫陆秋雁!” “我知道!”刚才不是有听过她的母亲唤过名吗,“雁儿,我叫你雁吧!” 或许这样可以让她们更亲近些,自打月心可以说话,村子里的小伙伴们更不喜欢和她玩了。不是人家不和她玩,而是她不屑与一般小孩子为伍,真是太没劲,不如呆在家里跟着母亲学习琴棋书画。 “那我叫你月还是云?”陆秋雁傻笑着。 赚大发了,自己出门就遇史上贵人。 “叫我月吧!”“云有影无形,月有影有形,更重要的月有一颗明亮的心。叫月,我喜欢月……” 这哪像是个六岁孩讲出来的话,陆秋雁怵在那儿,名人就是名人,连说话都不同。“你说话不像个孩子!倒更像个大人。” 月心看着秋雁,浅笑不语:我本来就是大人,已经二十一岁,正念戏剧学院大三,如果不出意外,明年我就出入社会了。不对,从上大学开始就已经出入社会了,寒暑两季的打工应该算吧。 陆秋雁决定了,不管将来她们分散在何地,都要和月心做朋友,做最好的朋友。主动伸出小手,友好的笑笑,拉着她的手往后堂奔去。 说了会儿话,月心感觉这个陆秋雁有些早熟,至少她的谈吐举止不像是六岁的孩子。 “雁,你是穿越来的吧?”她不敢肯定,但是有一点,既然自己可以来到这儿,指不定还会有其他人也来了。就算给孤独的自己找个同伴,想家的时候可以有人可以叙旧。 陆秋雁的眼珠更大了“穿越?”老天,她怎么知道这个词语。鬼晓得是怎么回事,她不过是和父亲吵了一架?谁让他要娶那个妖精秘书了,居然还说连儿子都生了。 不过,想看天空解闷,谁知道…… 穿越了,对,还莫名地变成了一个孩子。 如果月心也穿越而来,那她一定知道历史,那么她做定了秦月心,也做定了德贤圣皇后。 好哦,先不告诉她实情,弄不好自己也有了青史留名的机会。“月,我是,我也是呀!” 怎么穿越来的? 她们的原由相同。 奇怪的大银盘,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居然将她们都带到了古代。 六岁,相同的六岁。 九月,相同的九月。 难得天下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决定了,她们要义结金兰。 此念一闪,秋雁立马发现,两位母亲已经在庙堂里点上香蜡。 她们……沈小晴与秦缚居然也要结义。 嘻――嘻,有意思,这就是缘份。 穿越的她,遇上了穿越的她。 母亲们结拜,她们也可以结拜嘛。 说拜就拜,两个小女娃的手握在一起,快速地奔到外堂,学着母亲们的样子,虔诚地跪在观音像前:“陆秋雁、秦月心今日结成姐妹,甘苦共当,患难与共……” 拜毕后,两个女孩儿来到后堂,约定好了,穿越的秘密属于两个人,互留了各自的地址,笑脸相视。 晚上,所有人都睡着了,秋雁的心揪得紧紧的。人家穿越来就是皇后的命,皇后命就罢了,在史书上也让我站上一角,可她居然又叫秦月心。凭什么好事都让她占尽了,可自己呢?连什么都不是。 不甘心,太不甘心。 上苍总有些不公平,就像命运有时候不公平。 倘若自己就是皇甫云罗,该有……多好!只是未来的皇上怎么可能娶个武林女子做皇后,好听点儿,是侠女;不好听,就是女贼。 女贼与千金小姐是多大的差别。自古没有江湖女成为皇后的。 老天,难道就不能给我一点机会。 秋雁是学新闻出版,因为父亲是出版界的大亨,她将来是要承继家业的。可是,二十三岁的她,还没等进驻父亲的大公司,就莫名地死了,被颗奇怪的发光体给轰压死了。她最熟悉的是渔朝那段历史,因为渔朝时疆土最辽阔,离现在的南梁约莫是前一百二十年至前三百六十年。 知道德贤圣皇后,是因为她是千古贤后,更是一代风流皇帝的独爱皇后。一个风流帝因为一个皇甫云罗弃后宫三千,这女人该有多大的魅力呀。 秋雁幻想着:自己变成了月心,成了高高在上的德贤圣皇后。成为了一代风流帝王万千宠爱于一身最挚爱的女子,她幸福地偎依在帝王的怀中…… ------------ 惊险追杀(1) 第三章惊险追杀 夏日皓月当空,隐隐听到“息息索索”的声音,有些好奇,定眼一看,窗前闪过一条黑影,后紧接着一条。 透过窗棂细细察看,外面的黑影还真不少,行动迅捷。 “啊――”难道是劫镖的贼,这里可是烟州,此次的货物全都是布匹、茶叶,他们要劫这些? “二少夫人,保护秋雁小姐!”一名镖师喝了声,提刀冲出观音庙。 沈小晴惊醒:怎么搞的,他们从花州追至烟州,这几年为了保护女儿,她可没少废周折。短短四五时间搬了好几次家,差点连陆秉文都无法寻到她们母女。 到底是什么人一路追杀,竟然连个孩子都不放过,他们母女可什么坏事都没干过,更别说只有六岁的秋雁了。 “秦缚,快起来,快起来……”沈小晴跳近秦氏母女身边,莫要因为一个陆秋雁累及了另一个幼小的生命。 对不起了,真的对不起。 秦缚睁开双眸:“怎么了?” “有贼人,小心些!”沈小晴疼惜地看着陆秋雁,对方来势汹汹,都是江湖中一等一的高手。 跟陆秉文的时候,沈小晴也看过陆家的剑法,对武功懂得几分。单凭镖局这几个很难从黑衣人手下逃脱,生死难料,好在对方是当朝皇甫将军的小妾与女儿。 秦缚抱住月心,从未离开过梨花村的她,顿时浑身发冷。自小,她的胆子就小。 月心能清晰的感觉到母亲的颤栗,胆小的母亲居然坚强地生下了她,还单独带了她六年,这不该是个胆小的女人。 女儿,娘并不惧死,是怕那些坏人伤害到你。你是娘的一切,若不是怕你被人讥笑,对于娘来说去不去帝都,早已经无所谓。真的无所谓,但是娘是真心希望你有一个快乐的人生,幸福的人生…… 她温柔地抚摸在月儿的头上,像是安慰,又像是告诫自己不要怕。 “二夫人”张略跳近秦缚母女身边,拔开厉剑。 初遇江湖中人,女遇江湖杀手,看那些黑影的身形,定是经过长期的训练。自己的重责是迎秦缚母女回帝都,将她们平安地送到皇甫瑾的身边。 张略与秦家三名家奴团团将秦缚母女围在中央。 陆家镖局所有人几乎都冲出观音庙,一副势必与黑影人分出高低的样子,不但要护好镖,更好保护好沈小晴母女。 两个黑影冲入后堂,看着一身武将服饰的张略,眼神里流出诧异之色。不是说好了只有一对母女吗?怎么又多出一对,主家有令,宁可错杀十个,决不放过一个。管她出生于官宦还是出生于民间,今儿碰上了,一个字――死。 张略迎上黑影大喝一声:“啊――” 刀光剑影碰撞,传出“丁当”的声音,以前月心觉得这像风铃的声音,可此刻听来却尤其刺耳。 难道皇甫府的大夫人不希望她们母女入京,才派了刺客前来。 不会吧,皇甫瑾不是说他的夫人最是贤慧,应该不会心狠至此吧? “大牛,快护夫人、小姐离开!”张略喘着粗气,自己的武功都是在军营里训练出来的,又得皇甫瑾将军的提点,就算拼了性命也要护佑她们母女。 叫大牛的家奴一手拉着秦缚,将月心抱在怀中,趁着混乱,随着墙角小心翼翼地往庙外奔去。 黑影太多,留在庙里就多一分危险。 眼前,刀光一闪,寒气逼来,大牛心中暗叫不妙,随势将怀中的小人儿推与秦缚。 “啊――”大牛惨加一声,胸口一阵刺痛,“夫人快走!”在刀抽出体外的刹那,随势倒在地上。 秦缚七魂吓去两魄,最本能的反应,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飞腿踢着黑影的下身,趁他蹦跳之机,抱着女儿冲出观音庙。 打斗声、怒骂声、惊叫声、呻吟声混成一片…… 离开观音庙,秦缚俯下身子缓慢潜行,生怕被黑影发现,进入一片草丛,缓缓地蹲下身子,心跳加速,不得不压抑心中的惊慌。 我是母亲,不可以怕,如果我怕了,如何保护我的孩子。 没有说话,只是将月心的小脑袋埋在自己的怀中。 一夜的惊慌,一夜不安的心跳,一颗心儿仿佛要从胸腔里冲出来。 月心不会大叫,也不会说话,可是她的娘依旧用自己的手捂住女儿的嘴,生怕她出声就丢了性命。 脚踝处一阵刺痛,“啊――”声音刚出一半,又被母亲捂住嘴。 天,终于亮了。 山野里传出寻人的呼声。 “二夫人……小姐……” 秦缚看着怀中已经熟睡的孩子,但愿她的女儿没有看到,她不希望女儿幼小的心灵上留下这一幕。 天色微亮,看不清过来的人是谁,秦缚不敢轻易应承。 近了,近了…… 是张略。 “张将军,我们在这儿。”秦缚起身应承,推攘着怀里的月心。 女儿怎么了,睡得好沉呀! “月儿,月儿……” 孩子并没有醒,耷拉着脑袋,睡得沉稳,脸色苍白,嘴唇发紫。 “月――儿――”高声惊呼。 她怎么了,怎么会这样,像病了,像受伤了…… 柔弱的女儿,瘦小的女儿,她抱住月心不停的摇晃:“快醒醒!快醒醒……” 张略纵身一跃,落在草丛中,俯身查看着月心,身上、手上都没有明显的伤痕,看样子像是中毒了,会是什么人对一个孩子下毒,如今正值盛夏,草丛中的毒蛇很多,难不成…… 揭开月心的脚踝处,一团青紫,上面留有蛇咬的痕迹。 “她怎么了,怎么了?” “中了蛇毒!” 张略将月心抱在怀中,快奔往观音庙奔去。 那边是武林陆家,应该会有解药。 一个中年镖师察看了月心的蛇毒,俯身替她吸引毒血,从怀中掏出一瓶解毒药末抖在上面。“夫人放心,小姐一个时辰就会醒过来。” 道不出心中的感激,幸而是遇上了江湖中人,否则月心的这条小命真是难保。 皇甫家的三名家奴都在昨晚的激战中丧生,只留下张略一人。陆家镖局的损失不行,死了七个人,货物倒是无损。 沈小晴站在十具尸首旁:到底有完没完了,自打秋雁满月,时常就有追杀所至的刺客。 从一开始,她以为是自己情敌所为,要阻止她进入陆家。可是后来,她隐隐察觉到异样,有连所爱男子女儿都不放过的情敌吗? 恨她取她的性命,何必连个孩子都不放过。 什么人,要对付她们母女,还险些累及了秦缚母女俩。 两路人马汇成了一队,浩浩荡荡地往京城方向奔去。 有了这一次,大伙更加小心,白天赶路,一到下午就选繁华的客栈安息,让黑影刺客无从下手。 ------------ 惊险追杀(2) 一路上的小心翼翼,再赶两天路就到东都。 到东都,再让陆秉文派人保护秦缚母女,大伙就算是平安了。 陆家是武林世家,谁还会来对付陆家的少夫人与小姐呢? 客栈的马厮里,几名镖师正在喂马,绑套马车。 两位母亲相视而笑。 两个孩子成了好朋友,整天亲昵的唤着:月呀、雁呀的,形影不离比两位母亲更加亲近。 午后,一行人进入东都地界,穿过前方的十里密林就该找客栈客息了。 这片密林半年前时常发生被劫命案,但官府派人对十里林一带进行清剿,近来倒是太平。 “停――”凭着直觉,带领的大镖头感觉异样,周围有一股莫名的杀气。 张望之间,树上、草丛突然窜出十余条黑影。 树上的黑影直扑马车。 “啊――”月心大叫起来,车顶上一声刀剑刺响,已被人揭去车盖,秦缚紧紧的搂住怀中的女儿,无论怎样月心是她的一切,她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她。 “月儿――快走!”来不及细想,秦缚快速将女儿推开,月心一个踉跄跌在地上,额头一阵剧痛,就算没破皮,也撞个大青包。 哪里瞧过这等架式,在武侠小说里才能看到的惊吓场面,此刻就活生生地上演在她的面前:从天而降的黑衣人,身手敏捷,轻功一流…… 杀手,绝对是杀手,否则哪会有如此高深的武功。 回头时,马车外有滩鲜血。 “娘――”不良的感觉同时袭来。马车内并未丝毫声音,莫非娘已经遭遇不测,死在黑衣人的剑下。 镖局的镖师、张略已与黑影纠缠在一起。 “雁儿!”另一辆马车快速驾近,沈小晴伸手一拉,将月心拉上马车。 “二夫人,快走,快走……”一名镖师大唤,话音刚落,就有四名镖师跳了过来,紧紧地护住沈小晴与两个孩子。 沈小晴没看到秦缚,经过她的马车时,看到了一滩血迹,不敢想下去。原以为她们都能与丈夫团聚,不曾想东都境内的十里林竟然成了她的葬身之地。 自梁元帝薛啸天建国以来,天下太平,至今已有一百二十年的历史。 天色未晚,突然冒出这么多的杀手。 个个着黑衫,以黑巾蒙面。杀气逼人,刀剑晃晃。 “不要放过孩子……”一个冷冷的声音说道。 天啦,这些人竟然是冲孩子而来吗?她们可还未满六岁呀。沈小晴不敢细想,两手各拉一个孩子,直往密林深处奔去,秦缚不在了,自己就有义务照顾她的女儿――月心。何况秦缚还是自己义结金兰的姐妹,无论怎样就算舍弃了自己的生命也要保住月心的平安。 三人没命的狂奔。 “娘,我走不动了。”秋雁抗议着。 没被人杀死,就先被累死了,现在的她可不是二十三岁的大人,而只是个六岁的孩子,再大的体力只是孩子,能跑多远呢。 沈小晴一定心,折身躲入杂草丛中。 一个时辰,或者更久,忘记了时间,待沈小晴纷乱的心安宁下来,周遭一片寂静,没有丝毫的声响,只传来林中猫头鹰的怪叫。 两个孩子疲惫地依在沈小晴的怀中,月心惊魂未定,小眼睛似闭非闭,时不时盯视着周围,这么小就亲见母亲被人所害,怎不让她心痛。要去京城、东都还有得几日功夫,包袱等东西都还在马车上,总该回去寻找。 “雁儿、月儿,听我的话,你们俩就躲在这儿,千万别出来。我再回去瞧瞧。” 沈小晴离开草丛,寻着昨夜奔跑的地方:树林里一片狼藉,躺着近二十余条尸体,有一队官兵正在察看现场。不可以回去。听陆秉文说过江湖风险,那些人竟然是冲孩子来的,他们为什么要杀孩子?如果他们知道这两个孩子没有死,又将如何? 奇怪,没找到秦缚的尸体,连张略踪迹也不见了。 黑衣人、镖师的尸体躺在地上,血腥味吸引了一群苍蝇,在林子里嗡嗡乱飞。 镖师们都死了,马车的货被人胡乱地撒落在林中,留下一派被人打劫的狼藉。 布匹一段段在晨风中飘扬,与林中的树干、树枝纠结,凄美中带着孤寂,仿佛在为林中的冤灵跳着祭舞。鸟儿似乎感应到林中的血腥,远远地避开了这片林子,只在离此地稍远的地方唱着哀歌。 秦缚很爱女儿,如果还活着,一定会来寻找月心,可已经一整夜了,看不到她的踪影。她定是死了,可是为什么看不到她的尸体,还有张略的尸体也没有瞧见。 这是一场惨烈的决战,镖师与黑衣人之间,双方伤亡相等。 孩子?到底是什么人要秋雁的命? 她只是一个孩子,不过才六岁。 秋雁未来的路让沈小晴感到担心,感觉告诉她:这不会是终结,仅仅是开始。倘若对方定要秋雁死,她一日未死,对方一日不会放弃追杀。 清晨的林间,鸟语花香,有萱草味道,还有露珠清香。 两个女孩疲惫不堪,两双乌溜溜的眼睛小心地留意着外面。 “沈姨已经去很久了。”月心有些按纳不住,“我好饿……” 秋雁捧着肚子:“我也好饿。” 搞什么嘛,原以为离开那个村子,就可以见到外面的世界,这个古代没有地铁、没有汽车、更没有飞机,一点意思都没有。还没到东都和京城,居然就莫名地被人追杀,真是没道理。 两女说着话,林中过来一个熟悉的身影,是沈小晴,她边跑边低声叫喊着:“雁儿、月儿……” 秋雁还未站起就被月心困住:“小心!” 密林中出现几条黑影,提刀快速地奔往沈小晴。 秋雁欲叫,已被冷静的月心捂住小嘴。 秋雁转身复捂住月心的嘴。 近了,近了…… 她们看着黑衣人举起大刀,用力地落下。 “啊――”沈晴痛苦的惨叫,后肩部位中了一剑,身子摇晃一下,快速地奔往两个孩子藏身相反之地,或许是受惊,或许是她为了保护孩子,所走的地方竟然是悬崖。 天要绝她,在她静静地等候数年之后,居然是死别。 仰天望着长空:为什么?如果上苍怜悯就请护佑那两个孩子,让她们平安,让她们可以长大成人…… “为什么?为什么要杀我和孩子?” 黑影看着面前痛苦的妇人:“既然你想知道,告诉你也无妨。谁让她们出生在九月。要杀尽花州九月所有出生的女孩……” 沈晴连退两步,因为一个传言,他们竟然连小女孩都不放过,那么秉文从东都送来的消息是真的。都是国师惹的祸,只因为一块运河出现的石碑,他竟然就要杀尽花州那日出生的女孩。 脚下碎石滚落,她快速地转过身,如果注定要死在这些黑影的剑下,她宁愿粉身碎骨。如果可以愿望成真,她愿意用自己的性命去保全姐妹与自己的女儿,“永远都不要告诉别人你的身份,更不能说是九月出生的孩子……” 她为什么这么说? 两女怪异地凝视着对方:她这么说自有其道理。 “啊――”沈小晴纵身落入悬崖,像只展翅飞翔的小鸟,可惜她不是鸟,没有鸟儿的翅膀,只传来痛苦与惊恐的叫声。 眼泪像断线的珠子,秋雁满脸泪痕,为什么?那些夜影竟然当着她们的面杀人,他们是谁?为什么要随意杀人? 杀人了!杀人了! 秋雁紧紧地咬住双唇,是谁干的?是谁一路追杀,想要她死。 幸而她没有死,没有死,她就会报仇,总有一天她会查清幕后的真相。 四名黑影张望着悬崖:这么高,跌下去定会尸骨无存。 “赶紧找孩子……她们应该就在附近。” 秋雁指着他们寻找过的地方:“他们很快就会过来,我们必须设法走到那边。”拉着月心的手往南边绕去。 “那边有人!”一个黑影大叫一声,指着两个孩子,飞奔过来。 怎么办?秋雁没有了主意,她们只是孩子,根本不会武功,要如何躲过此劫。先前明明只有四个人,突然间多出了三条黑影,将两个孩子紧紧地围困在中央。 个个举着明晃晃的大刀宝剑,完了,这一次她们死定了。 两只小手依旧紧紧地拉在一起,谁也不愿将对方放开。 说时迟,那时快,林中飞过两匹快马,走在最前面的是一袭道袍装扮的老者,身后跟着位中年男子,身负宝剑。 老者纵身一跃,落在秋雁与月心身边,一手一个抱住两个孩子,落在马背。大声对中年男子道:“宝山,这里就交给你了。” 快马奔腾,两女打量着男者:须发苍白,连眉毛都是白色的,清风道骨,像是得道高人,还有他说话的样子很是爽朗。 走了许久,来到一家道观。 老道携着一对女童的手迈入山门,一路上都是小道士的问候声:“师祖回来了――”“师祖好!” ------------ 惊除追杀(3) 道观门口写着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子虚观” 秋雁歪着脑袋:“我听说过子虚观,那你……就是清虚道长喽?” 在陆家镖师们寻到她们母女的时候,秋雁曾缠着大镖头讲些武林中的故事。清虚道长乃是当今武林德高望重的前辈、世外高人,为人豪爽,处事公允。 老道掠着腮下的美须:“你猜得没错。”细看两女,眼睛里流露出超脱年龄的睿智与机警。“你们叫什么名字?” 两个女娃皆如五六岁的样子,一般个头,一单薄,一健壮,两个姑娘如同两个小仙童,模样如画,灵气逼人。 先前沈小晴的话还回响在耳边,她们怎敢告诉别人自己的真实身份。 老道浅笑着:“不告诉贫道没关系,我知道你们是谁?” 清虚道长故弄悬虚,早就从京城得到消息,皇甫云罗身上乃有一块祖传的新月玉佩;而陆秋雁身上的则是块大雁玉佩。 “谁?” “你是镇北将军的女儿皇甫云罗!”老道指着秋雁。 秋雁惊异地看着月心:他说错了,自己是大镖局陆秉文的女儿。 老道的目光落在秋雁胸前的弯月玉佩上,玉佩像轮弯月。又看着一侧的月心道:“那你……就是陆老盟主的孙女喽?” “啊――”月心不解。 这个老道把她们给弄反了,全错了,但却能准确地说出皇甫、陆两家的大人名字,也不得不佩服。 秋雁碰碰月心,笑道:“道长真是厉害,你是怎么猜出来的。” 老道笑而不语。 还用猜吗?你们身上的玉佩告诉的答案呀。 月心细细地打量着秋雁,弯月玉佩一抹亮光划过:哦对了,定是这玉佩闹的。 不经意间,用小手捧着自己胸前的玉佩。 “我饿了,想吃点东西。” 清虚道长将两女领到厢房,特意令门下弟子好生照料。 吃罢饭,两女在屋子里开始小声议论起来。 “雁,他把我们弄错了。” “弄错就弄错。”秋雁满不在乎。 两女把各自身份错位的事儿好好的分析了一遍。 “多年后我要成为江湖人物,建雁归楼,还要创天下第一杂刊――《风云月刊》,有个做镇北候的爹也很不错。”镇北候的妹妹皇甫珍可是当今新皇最宠爱的贵妃,“你想想看,如果你是镇北候的女儿,如何成为唱戏艺人,只怕唱你的戏是难上加难了……”“这样一来,我们都容易实现自己的理想。月,你不会反对吧?” “那……我们就将错就错?”月心问。 秋雁浅笑着:“那是自然。看样子清虚道长很快会把我们各自送回去,月,我们约定好六年之内,我们各自定要实现梦想,八年后的中秋月圆之夜,我们在京城雁归楼见面,如何?” “扬名之时,我会用陆雁妮之名。”秋雁道。 “我会用秦月心之名。” 两女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既然她们都想在陌生的古代实现各自的理想,她们会为自己理想而活,也为会这份友谊而坚持。 令道长吃惊的是,两个小女孩能很快从失去母亲的痛苦出来,没几日的时间,她们便恢复了平静。总是挤在一块说着悄悄话,有时候凝重,有时候快乐……真弄不懂,两个小女娃会有什么大事。 清虚道长的目光总会不经意落在月心的身上:这个女子就是九月十六出生的,她有一张清秀白皙的脸庞,还有一对漂亮的眼睛。流离飞转之间都闪着光亮,清澈如潭,不沾一丝尘埃。 偶尔也落在秋雁的身上:这个女子,也非同寻常。她的镇定,还有她身上那股子武断不是普通孩子能做到的。 清虚道长令门下弟子,将二女分别送往东都、京城。 ------------ 易换身份(1) 第四章易换身份 大镖局的花厅里。 年过六旬的陆老盟主定定地打量着厅中的女孩,陆秉文没想到沈小晴竟然被刺客逼下悬崖,这孩子玲珑剔透,就像块完美无瑕的白玉,一张粉嘟嘟的鹅蛋脸,眉眼如画,就像个瓷娃娃。 “是我的雁儿回来啦?”随着一声老妇人的轻唤,两名丫头簇拥着五十上下的妇人进入花厅,身后还跟着两个男孩,高的约莫十二三岁,小的约莫十岁样子。 陆秉文疼惜地拉着玲珑的手:“雁儿,快拜见爷爷、奶奶。” 哦,这位是陆老盟主呀?听秋雁说过,他可是江湖中德高望众的人物,担任武林盟主已近二十年了,大儿子陆秉武掌管大镖局事务,他就带陆秉文在江湖行走。之所以叫大镖局,顾名思议是江湖中的大门派之一,南梁国各地都有分舵,可谓财大势大。 “雁儿叩拜爷爷、奶奶,祝爷爷身体康健,奶奶越来越年轻……” 虽是女孩声音清脆鸿亮,神情淡定自如,落落大方,丝毫不怯生,就像他们已经相似很久。 “年轻?”老妇人惊了一下,然后乐呵呵地大笑起来。 年轻时候就渴望有个贴心的女儿,偏大儿媳接连生了三个儿子,七年前生三孙儿时难产伤了子宫,郎中说以后都不会再有孩子。如今次子陆秉文有个如此漂亮的女儿,越瞧越喜欢,何况还是自己亲亲的孙女儿呢。 “我的心肝呢,快起来,起来……”她不忍心看这个刚刚丧母的孩子如此跪拜,没娘的孩子真可怜,“奶奶会疼你的……”抱住月心,爽朗地大笑起来。 陆老夫人年轻时候是江湖中出名的大美人儿,琴棋书画无一不精,而今有个孙女儿整天都带在自己身边,还与自己同住同吃,亲自手把手的教她才艺、武功。“秋雁”的独门绝技是陆老夫人亲自传授的袖镖,形若柳叶,纤细漂亮,一发就是五六次,一边系有近乎透明的丝线,收发自如。 二年后,陆秉文新娶了房妻妾,姓段名碧菱,新婚不到三个月就怀有身孕了。十月怀胎之后,产下了一个男婴。 段碧菱不喜欢月心,这点陆老夫人早就瞧出来了,更是疼惜月心,捧成了掌上明珠。不光她疼爱,连陆老爷子也把秋雁当成了宝贝,她可是陆家唯一的女儿,加上聪慧过人――她可是戏剧学院的哟,不懂琴,可音乐听得多了,又有陆老夫人手把手的传授,她岂有不会之理。 但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 如果秋雁在此,她会做何感想,是否会介意父亲再娶别的女人。她的母亲死后还不到三年呀。与负情之人相比,他已经做得很好了,至少没有更快的娶妻生子。 理想啊…… 《风云杂刊》!梨园戏! 月心坐在阁楼上,用手托着腮帮,自己现在不过八九岁,可是已经约好了六年后要名扬天下,来到这儿整日跟着陆老夫人学音律,学武功…… 一个人如何唱戏?自然得设法收罗几个丫头喽。收丫头就得银子,她只是八岁的孩子,又有谁会听她的呢? 这两年依旧有神秘黑衣人造访陆家,只是陆家高手如云,倒不曾伤害到月心半分。可是要建梨园戏班的打算却令她心急如焚,收授学徒是件很辛苦的事情,而她更不能让陆家人看出自己的异样。 八岁?她的灵魂是二十一岁。需要一方舞台,需要一个机会…… 每逢过节,家里的长辈、师叔们总忘不了给月心一个红包,她小心翼翼地将这些零碎银子给存攒起来,再加上奶奶、大婶给的首饰,算起来也有近千两银子。但最关键的事是她必须要学会武功,唯有这样才能更好的保护自己。 九岁,月心离开了陆家。与此同时,秋雁也离开皇甫家。 她们约定好,要各自为理想而奋斗。 不光要自由快乐的生活,更要追求成功的事业。 她们有千年后的灵魂,千年后的知识,来这里寻求属于自己的一方天地。 四年后。 江湖中出现了两个神秘的女子:神出鬼没的陆雁妮,曲舞一绝的秦月心。 陆雁妮其人,江湖中没人见过,有人说是个妙龄女子,也有人说是个中年妇人,她掌管着武林的第一消息楼――雁归楼,手握天下唯一的杂刊――《风云月刊》。 秦月心其人,江湖传言,是个貌若天仙,以面纱遮面,寄于梨园楼,喜欢曲舞,偏爱萱草的女子。见过她真面貌的人都神秘的死去,没人知道她的长相。因为她太美,凡人看过后都会喷血而亡。 同样的十三岁,同样的出名,同样的神秘。 月心手里捧着一本《风云月刊》,这是雁第n次在月刊里夸赞梨园戏的曲、舞。 分别已经整整七年了,月心还依昔记得当年观音庙里那个可爱的秋雁。 雁,你可曾知道,为了我们相逢,我一直在努力。 我要回东都了,我要去京城与你相聚。 是否,你也在想念着我,就像我这般记挂着你。 雁,你好吗?实现梦想快乐吗? 我不快乐,真的不快乐,因为我总是隐隐地感觉到心中的失落。 多想,在这里觅一个可谈心的朋友,向他倾诉自己的感伤。 但现在,我期盼的,莫过于与你早日相逢。 我要回去了,为了我们几年前的约定,也为了…… 是的,除了秋雁外,她还想见见皇甫瑾,那个让母亲爱恨一生的男人。 东都,陆家大镖局依旧。 秋天的山庄里,秋菊婀娜、牡丹绽放,蝴蝶纷飞,一个美丽的花园,一个让人可以放松的地方。 陆家人对于月心突然的离开,突然的出现有些意外,用她自己的话说:遇上世外高人,带着她云游去了。 陆家人可不是好哄骗的,那她也只好用上自己的口才了。 银色的雪山,苍茫碧翠的草原,无边无际。放眼看去,人就像红尘中的一粒尘埃、大海中的一滴水珠,太渺小。 …… ------------ 易换身份(2) 陆家的三位堂兄,总喜欢围在蒙着面纱月心面前,听她说着那些外面的故事。 大海的浩渺,沙漠中的孤寂…… 包括陆老爷子在内的所有人几乎都相信了月心的话,只是她回来后,又开始辛苦地与陆老夫人学习琴艺、武功。 冬去春来,梧桐树上的叶子落了又绿,树上的梨花重新放白。 她平静的站在树下,抬头凝望着满树梨花。 突然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是在梦里偷偷绽放,还是春风的温柔暖开了梨花的笑颜。 “小姐,清虚道长来了。老爷要你出去见客!” 春苗是月心的贴身侍婢,比她略长两岁,当年她返回陆家,是陆大少夫人特意从人牙子那儿花十三两银子买回来的。 清澈的眸子里,淡淡地扫过春苗微红的脸颊。 “小姐,你别看了,快去吧!” 这个小姐怎么是个慢性子,连老夫人都说,越来越看不懂了。 陆家庄上下的家奴、弟子都说:陆小姐像一个谜,难以琢磨;又像一片云,可望而不可及。 月心伸手从梨树上,摘下几树梨花。 花须折堪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花就是给人看的,给人欣赏的。 一枝,又一枝…… “小姐,小姐!”这个小姐也太不当回事了,平日里不说话时一句也不说,一旦开口又似江山滔滔不绝。 月心弯腰从园子里采了几片萱草翠绿的叶子,她喜欢萱草,也至于喜欢所有香味的草。 “春苗,你还在磨蹭什么?”春英催促着。 就知道这丫头只知道哄小姐高兴,老爷的话就被她抛在一旁。 月心抱着一大束的梨花和一把萱草,携着春苗、春英两个丫头往花厅去。 清虚道长与陆老爷子相对而坐。 “清虚道长近来安好?”月心没有自报姓名,一则这个糊涂道士将她与秋雁弄错了,二来她想捉弄一番。 但闻声音如林中的百灵,又似春日的泉水,与同龄女娃相比,多了一分沉重;与成熟的女子相比,又多了份灵气。 清虚道长抬头掳着胡须,浅笑打量着面前的少女。 虽然戴了大红的面纱,那洁白娇嫩的肌肤,如星的灵眸足以吸引人的目光,略显瘦弱,但举止优雅。 “雁儿,清虚道长刚从京城过来,特意过来瞧瞧你。”陆老爷子也是突然听说,端午佳节皇后携后宫贵妃、德妃正欲为众皇子选妃。 这可是大好的机会,虽然陆家孙女只有十三岁,容貌绝伦,又有白玉之质,幽兰之心,倘若送至京城必有获胜的把握,就算做不了正妃,做个侧妃也绰绰有余的。 “是吗?”月心的眼前一亮,“道长见着皇甫小姐了?” 清虚道长含首点头。 见着了,七年没见,当年的两个小女娃出落得一个比一个貌美,皇甫小姐灵气逼人,陆小姐丽若惊鸿。 是的,是丽而非艳。艳者乱人眼,惑人心;而丽者,若美玉无瑕,有仙子之姿,不容玷污,更不能与普通女子相比。 “她近来可好?”脑海中闪过幼时秋雁的模样,七年没见了,《风云月刊》如雷贯耳。 当然好了,江湖中堂堂的第一神秘女陆雁妮怎会不好呢? 她可是皇甫家唯一的小姐,亦如自己是陆家唯一的孙女,可谓掌中珠,心中宝。 “好!皇甫小姐还请贫道特意来瞧瞧陆小姐,说是分别七年,希望端午佳节能在京城见到小姐。” 八年之约,等到夏天就整整八年了,这些年她无时无刻不在期待着重逢的日子。 “爷爷,雁儿端午佳节能去京城吗?” 最初陆老爷子与陆秉文还担心月心不愿意,这丫头一不顺心便到陆老夫人那儿告状,偏老夫人将她宠成了宝贝。事事顺她的心,尽她的意。 回来半年多时间,她的傲慢不可一世,连陆秉武的三个儿子都是让她三分,陆家的弟子、家奴更得敬重六分。 陆老爷子正求之不得,江湖人到底是江湖人,从自己年轻时候起就希望陆家能为朝廷效力。偏自己又是独子,并无姐妹兄弟,入朝为官无望,才做了江湖中人。 如果陆家小姐能成为皇亲贵戚,或许对其他三个孙子的仕途会有所帮助。 “雁儿若想去,改日爷爷与你爹亲自陪你去。” 陪我?会这么好?“江湖中的事爷爷都忙不过来,哪有心思陪我去京城。该不是做生意第一,顺便带我进京游玩……” “哈――哈――”到底是陆家的小姐,看事总是这么透。 “启禀盟主,段飞求见。” 陆家一名孙辈弟子进入花厅。 陆老爷子起身抱拳:“道长,在下去去就来。”又对月心说道:“雁儿,代爷爷陪陪道长。” “知道了!”月心提着裙子,坐在陆老爷子的位置上。 都道清虚心明如镜,他真的有这么聪明,真聪明就不会把她与秋雁给弄反了。“道长前辈,你真是糊涂!” “哈――哈――”清虚道长爽朗大笑,他是糊涂了,见过皇甫小姐,见过陆秉文,甚至还见过皇甫瑾书房里秦缚的画像:“我糊涂呀!” “你糊涂?”他糊涂什么?难道又做错了事,还是惹出了风波? 月心歪着脑袋,兰花指捏着左耳上的一缕秀发。 “贫道糊涂,竟然给你们二位小姐惹来了这么大的麻烦……” “什么麻烦?”自己可没惹什么事,难不成是秋雁那边出了问题,依她的聪明与沉稳该不会露馅了吧。 唉,两位小姐弄反了,当年自己还自作聪明,说谁是谁的小姐。直到前不久在京城见过皇甫小姐,就犯嘀咕,她既不像皇甫瑾,又不像秦缚夫人。偏倒是面前这位陆小姐,那风姿与画中人极为相似,那双明亮凛冽的眼神又像极了皇甫将军。 一时的聪明呀,全坏在此事上了。 “你是皇甫小姐……”清虚道长压低嗓门。 什么?知道了? 谁说的,是秋雁吗? “怎么知道的?” 已经到了今日,自己习惯了陆家的生活;而秋雁也该熟悉了皇甫府内的生活。该不会又要突然改变,老天,她可不愿意,与其这样,她还不如继续江湖的浪迹生活。 清虚道长细细打量着月心,脑海中又忆起皇甫府的秋雁。 相同的十三岁,她们身上却有着同龄人没有沉稳与冷静。 “你不会再糊涂第二回吧?” 清虚道长拂尘一挥:“你不想回皇甫府?” 陆家再好到底是江湖中人,而皇甫府乃是皇亲贵戚,又是镇北候府,享不完的荣华富贵,哪个女子不愿意。再则,若回皇甫府就有希望成为皇子正妃。 正妃之位是多少名门女子的梦想,况且当今圣上的五位皇子,个个文武皆备,才华横溢,玉树临风,相貌堂堂,天下哪个女子不仰慕几分。 “不回去。”当她准备唱戏,准备用秦月心的名字时,就已经与皇甫府无缘了。但是,她还是想见见皇甫瑾,那个人到底是她的亲生父亲。 “既是如此,贫道就再糊涂第二回。” ------------ 易换身份(3) 这件事他没有问皇甫府的秋雁,她与陆家的云罗不同,喜欢热闹,听说整日与京城的豪门公子们来往密切。 此事会成为秘密,被他永远地珍藏下去。 或许这就是缘份,虽有血缘之亲,却无父女之份。 陆老爷子从前院回来。“道长,雁儿没烦着你吧?” “爷爷――雁儿早都长大了,老拿我当小孩看待。不与你说,我回萱阁去了。” 清虚道长突然发现自己犯了一个很大的错,再则月心并不愿回皇甫府,他断没有强人所难的意思。错就错了,何必给两个失母的女子再添新忧。 但令清虚道长没有想到的是:陆家的云罗为何不愿回皇甫府? 既然从一开始就弄错了,当年的她们为什么不说,居然还任由自己干出这等糊涂事。 听闻当年见过二女的镖师、家奴都已经遇害。谁是谁家的就没人知道了。 她们真的接受了对换身份这样的事吗? 月心的萱阁是她的闺房,闺房是二层木楼,周围是各色的鲜花,一年四季都会有花香,更难得周围种置了大片的萱草,连南梁国少见的品种都有。 为了哄孙女开心,陆老夫人还特意令江湖朋友带回北域国的萱草品种。 陆家庄因为萱草香在东都城一带又得了个“萱庄”的雅号。 呆在阁楼上,将桌上大捆的梨花修剪插入数只瓷瓶里。 唱戏令她身心愉悦,插花则令她心情放松。 隔天她就会插上八瓶花,分别送往陆老夫人的静园,大少夫人的暖院,二少夫人的明院。 自月心归来,到处都快变成花海,处处都是花香。她还令人将部分萱草分别移植其他园子里,供大伙一起欣赏。 “哟,我家的雁儿今儿不弹琴,又在忙什么呢?” 人未至,声先到,说话的是陆家大少夫人马玉芬,身后跟着陆二夫人段碧菱。 春苗从今儿一早就知道,小姐今儿是不打算说话了。 一月中,总有几天,她的话特别少,少得不爱理人。 “大夫人、二夫人,小姐她正在插花呢。刚才还说,一会儿就给两位夫人送去。” 陆二夫人看着那大束的梨花,真真白白的被她给糟踏了,如果不被折去,待得秋天这些花就会变成又甜又大的果实。 谁让她是婆母最疼的孙女,说来也怪,自己连生两子,就是没有孙女,难怪老夫人竟把月心捧着心肝宝贝,连公爹都不许责备半句。 “雁儿呀,听说你要去京城?”陆大夫人问。 陆家的小姐,可是未来的娘娘,就凭陆家的财势,雁儿的相貌、才学,做个侧妃娘娘绰绰有余。往后自家的三个儿子还指着这位大小姐帮忙打点仕途。 一向就惧月心两分的她,今日就惧几分,更多的则是有些巴结的味道。 提到京城二字,月心的心情好转许多。 “伯母、后娘,是爷爷告诉你们的?”她细细的端祥着一桌子的梨花、萱草,“爷爷还说陪我去,他哪有那么好心,还不是想着京城的生意。”轻轻叹息一声,“反正他老人家能带着雁儿就不错。” “雁儿,你爷爷真是陪你去。京城那点生意对我们陆家来说不重要,哪有……”大夫人是个直性子,话未说完,二夫人就小心地用手拽了一下,谁知道这位大小姐又会哪根神经不对,马上就翻脸了。 翻脸不要紧,只是婆母上了年纪,经不过她折腾。这位大小姐撒娇的本事一流,不出半柱香功夫,就算是下油锅,老太太也得应。 她是继母,对于陆家宠坏的小姐,自来不敢说半个不字。待她好了,大小姐会认为是有事求她,待她不好,又惹得婆母不高兴。认为自己在虐待她的心肝宝贝。 “伯母,你想说什么?” 当她的眼睛瞎了么?明明有话要说,偏被后娘给挡回去。 “没……没什么?” 真是亏了碧菱,否则,她这嘴素来把不住,还不得把什么底细都抖出来。 就进京参加皇子选妃的事,婆母那边都还没说通呢?倘若这丫头不应,又到婆母那儿大闹一场,这陆家庄还不得被她掀了天。 没什么?她才不信呢? 伯母是个实在人,从来不会说假话,未嫁入陆家时就是江湖出名的豪爽女侠。她的肚里能藏事,那熊都能当阴谋家。 伯母不说,她自有法子套出话来。 走近大夫人,眼睛直直的盯视着。 “你……你这么看我……做什么?”虽说自己是长辈,可每次大夫人看到月心的目光,心里发怵,她有双最凛冽的目光,只需一瞪,她的心就乱如麻。 哦,真不看!有秘密,大秘密! “伯母,你有事瞒着我?” 这会子丈夫与二叔还有公爹都在静园劝母亲呢?那边没了,这边又闹起来,岂不得乱套。 “没……有……” 没有?才怪! 二夫人是武林世家段家的小姐,确有大家小姐的风范,相貌清秀自不屑说,举止得体。嫁入陆家已经有五个年头了,除在对月心的事上令公婆有些不满,其他可谓处处满意得紧。 “后娘,是你的主意?是你要伯母瞒我的?”月心咄咄逼人,她不是个善于刁难人的女子,可是自打段碧菱进入陆家,对方看她不顺,自己也看段氏不顺。 虽说是两个孩子的娘,可如今越发的丰润婀娜。 “我知道,就是你的主意!” 哎哟,碧菱也是好心,怕自己的嘴惹祸,怎么又让大小姐不高兴了。 大夫人心中生愧,雁儿不高兴就罢了,只怕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明院,他们夫妻又该为对待秋雁的事拌嘴。堂堂段小姐嫁陆二公子续弦,已经很委屈了。 “雁儿,不关你后娘的事。”“是……” “是什么?” “选妃!” “选妃?” 天啦,我都说什么了?秉武再三交待,莫要这丫头面前说漏了嘴。她与母亲的感情最好,先说服母亲,回头再让母亲说服这丫头。 哎哟,屋漏偏逢连天雨,如今又捅了大窟窿。 大夫人左右为难,脸色窘得苍白,心里早把自个儿骂了两遍:这张臭嘴,怎么还是管不住,又说了,又说了……指不定得被丈夫如何埋怨呢。 算了,豁出去了,说出的话,扑出去的水,与其再狡辩不如好言劝劝这丫头。 ------------ 皇子选妃(1) 第五章皇子选妃 二夫人长长地叹息一声,她已经做好被继女奚落、讥讽的打算了,怎么大嫂还是说了。 选妃!这么大的事,居然没有听说过,今儿庄里来了清虚道长,来过段家的人,这消息是从哪儿来的? 段家从西南来,道长自京城来。 难道是那牛鼻子道长说的。 真是可恶,来就来罢,居然出了这等骚主意。 当初不回皇甫府,就是怕候府大院里那些怪七怪八的规矩,如今还想把她送到皇宫去。她可听说,当今圣上已近四十,是个比父亲陆秉文还老的老男人。 “选妃和我有什么关系?” 最好当成是自己多想,如果真有关系,不将陆家庄给闹个底朝天,她决不罢休。 这两只狐狸在想什么?大的说了一半,小的精怪得只字不提。 大的倒还可以对付,只是这小的,她确实有些没辙。 弄不好,改日陆家下人还得说,女儿期负后娘。 或许在旁人看来,她爱自由,自然不愿意选妃。 她不愿意选妃,至于选妃的实情,她们就不会老实地告诉她。 那她…… “选什么妃?有没有我的份?” 这是什么话,难不成陆家的小魔女也想参加了。 太阳可从西边出来了,她从来就不屑过问朝廷、皇族的事儿,今儿还如此有兴致。 “你想参加?”二夫人还是想弄清月心的真实想法。 参加?她可不想。却故作平静地应了声:“嗯――” 两位夫人的紧张换成了惊喜,是这样就好,既然她本人都应了,丈夫与父亲又何须去劝母亲。 “听说……端午佳节,皇后与两位皇妃娘娘欲替四位皇子选妃……”“这次选妃不同以往,因为众皇子里有两位都曾是江湖高人的弟子,特邀武林四大世家参加……” 二夫人款款道来。 武林四大世家分别是指东都陆家、云南段氏、江南南宫、巴蜀唐家。 皇子选妃? 南梁国共有六位皇子,分别为南安王薛元浩、北静王薛元济、中兴王薛元泽、西平王薛元津、东顺王薛元润、盛京王薛元淳。其中元润与元淳尚幼,一个十四岁,另一个七八岁。 南安王薛元浩传说十年前拜入世外高人门下学艺;中兴王薛元泽三岁时候就拜在丐帮帮主龙三爷门下。 元浩乃是长皇子,是天隆帝少年时第一个女人万贵人所生;次子元济乃是皇甫贵妃所生;三子元泽乃是当今赵后所生;四子元津乃是袁德妃所生。 若立储君,按南梁国皇族祖训,立长不立幼,立嫡不立庶,立贤不立庸。大皇子元浩最有希望;但若以嫡立封,元泽应当;若论贤,贵妃、德妃之子在朝廷中的呼声最高,加上两妃娘家都是朝中重臣,一武一文,根基极深。 选妃?那么……秋雁会去吗? 虽然皇甫家除她之外还有一个位皇甫云裳,可如今只有十岁,定不是选妃人选。 依皇甫家在朝中的地位,又岂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如果秋雁也会去,她真的甘心与众多的女人共拥一个丈夫。 二夫人见月心沉默,心中又开始犯疑:“雁儿,你不用担心。我堂妹碧薇也会去。” 段碧薇,江湖大美人之一,人如其名,传说娇若蔷薇之美,性若蔷薇之烈。 “如此说来,南宫世家的若璧小姐,唐家的秀君小姐都是必去的了。” 有意思,自己半年前才返回陆家,武林四大世家的小姐便占去了武林四大美人的雅号:娇若碧薇;媚似若璧;美有秋雁,丽如秀君;。 “这是自然,难道有这么大好的机会。谁会放过。” 以前大夫人还指望着自己的儿子娶上若璧或秀君,选妃事一传出,美梦成泡影,却同时让大夫人看到了儿子仕途的希望。那点亮光全都寄托在秋雁的身上。 四大美人艳名四播,就算不能全都入选,至少入选一两个也是有希望的。况且这武林世家索来各有其优势,除了本家的武功一流,还有生意,在当地也算是屈指一数的首富。 譬如陆家,若问东都人:首富是谁?人人都会说,自然是陆家。 各家的生意不同,但因为都在江湖行走,又多有联系,加上四家联姻早已经成为一种传下来的习俗。就说陆老夫人,就是南宫家的小姐。 “你返悔了?”二夫人试探性地问。 莫不是被其娇、媚、丽三人的名号给吓住了。碧薇是娇,那只是副病恹恹的身子。自打她会吃奶,就会吃药,而今已经十九岁了,还待字闺中。 江湖四大美人皆要参加,这倒是闻所未闻,倒要瞧瞧她们如何的美法,是否人如其名。另外,更令月心挂心的是,秋雁是否会真的参加此次选妃。 “不,我去!”月心认真的回道,是的,有些事与其让别人来劝自己,不如用心把此事搅黄,有些事或许她干不好,但干坏总可以吧。 “雁儿,你真的要去?”大夫人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真是奇了,偌大个陆家,硬是没人能看懂小姐的心。 陆家小姐的行事作风,完全超出许多人的想像,这一次又令大家喜出望外。 月心缓缓地回过头,“去――”成竹在胸。 老夫人这边还没说通呢,大夫人、二夫人便将月心已经答应参加选妃的事说了。 “什么?”老夫人猜不懂,她的孙女应该不是普通女娃,一入候门深似海,她怎么就应了。一向酷爱自由的她,难道就真的那么希望所谓的荣华富贵。 她应了,她应了…… 宝贝心肝、乖乖孙女,你到底在想什么? 怎么就应了,她不该是这样的。 老夫人在疑惑,甚至有些失望,心里隐隐地猜测着各种可能。 陆老爷子与陆秉文兄弟却欢喜不已。 “眼下还有一个多月,秉武花高价从东都王府请位有经验嬷嬷教授雁儿仪态……”如果他的孙女嫁与某位皇子,自然而然就是皇亲国戚了,倘若那位皇子成为储君,陆家的未来将一片美好。 ------------ 皇子选妃(2) 抱起石头砸了脚! 竟要她学习什么仪态、规矩,那些东西还不得把她给烦死了。 学了十来日,她便感到厌倦了,什么走路如风摆杨柳,什么笑不露齿,什么声要娇媚……这哪是仪态,简直就是勾引男人犯错。 要她学这个,少来! “雁儿,你怎么把嬷嬷给气走了呢?” 既然是她愿意参选,如今陆家上下都指望着她,为什么就不能好好听话,为成功入选做准备呢? “爷爷――”“你想过没有,还有一个多月就是端午佳节了,已经来不及了。雁儿就这么说话,也这么走路……我呀,习惯了。” 唉,这不是气他吗?明明知道承忠、承孝、承义兄弟三都指望着这位妹妹能出入头地。不再做江湖中人,也在朝中谋个一官半职光中耀祖。 “承忠,去,把孙嬷嬷留下来。”陆秉文被女儿气惯了,这已经是第二次了,“以后别再顶撞孙嬷嬷。若不是你后娘与东都王妃交好,请都请不来……” “哇――”月心扮着鬼脸,“我不学!” 说了不学就是不学,这都是什么道理,好好的人不做,居然要练成妖精。 妖精见得多了,但是像这样的妖精她才不愿意当呢。 “雁儿!” 她头也不回,任由父亲在身后急唤。反正他也不敢动她半个指头,这些陆老夫人因为月心要进京选妃的事正在伤心呢。 想到将来,亲亲的孙女做了王妃,便不能见到,她的心就揪得紧紧的。以前还打算着,给孙女挑个如意郎君进入陆家庄,如今都没了。 “雁儿,不可胡闹!”迎面就碰上了陆老爷子,双手扶住月心瘦弱的双肩,眼睛里既疼惜又露出几责备。 月心扮着一脸无辜样:“爷爷,我不好嘛!” 少来这一套,他可不是老婆子,被她几句撒娇的话语就可以改变。 “爷爷,如果让我练了,能中选那才叫奇怪。” 这是什么话,练了,就是要助她成功,她反说奇怪。 “哪里不对了?” 不对,不对,当然不对了。 看来她若不说过明白,不光爷爷不饶过自己,连父亲、伯父,还有伯母、后娘都不会轻饶自己,总之除了奶奶不会逼她,陆家上下人人都希望她能做个乖乖女,做个能吸引人目光的小狐狸。 “朝中文武百官的小姐们定是将这些规矩能倒背如流,仪态也如孙嬷嬷所要求的那样。”“所有的女子都是一个样子了,我站在人群里谁还会看出来。皇子们见多了美女,也见多了中规中矩的女子,他们早就腻烦了,反倒是自然的、活泼的或许能有成功的把握……” 她睁着美丽的灵眸,“这就叫,自然就是美。就像这朵花……”信手拈下一朵蔷薇,“这片不好,我摘去,这片不够美,我修饰……” 陆老爷子与陆秉文夫妇站在一侧,被月心的一席话说得恍然大悟。 “修饰得太多,反倒不美!” 果然是陆家的小姐,这见识就是非同一般。 陆老爷子含笑点头:“雁儿,你能这般想,真令爷爷感到欣慰。” 如果他的儿子或孙子,能有孙女这般见地,不愁不会出人头地。 后花园的凉亭里,陆老夫人听到孙女的话,本该高兴的事却让她眉头紧锁。 聪明的孙女呀,你可知道,王府、皇宫可不是你所想像的那样。你聪明,自有比你更聪明的女子。有时候,聪明会害了你呀。 “奶奶……” 见陆老夫人一脸不悦,月心的好心情也顿失无影。 她就是奶奶贴心小棉袄,一定要哄她高兴。 “怎么了嘛?” 陆老夫人疼惜地凝望着孙女,温和地捧着她的脸庞:“雁儿呀,此事非同小可,不是你闹着玩的。” 反正四周也无人,自打决定要进京遴选以来,陆老夫人的笑容便越来越少,告诉她实话吧,告诉她,对―― 月心打发走春苗、春藤,附在老夫人的耳边,将自己的心思一一道出。 如果她不应,陆家上下还会继续缠纠,一方面会千方百计说服老夫人,指不定连苦肉计的招都能使出。 与其如此费事,不若假意答应。 这样既可以免去老夫人被儿孙们纠缠之苦,耳根子得到清静,还可以让陆家上下高兴一阵子。 到了京城,还不得由她自己。如果她不想被选中,自有不被选中的法子。 “真是个机灵鬼!”陆老夫人凿着月心的额头:“难不成,你连奶奶也骗。” “嘘――”月心凝望着四周,“所以,我亲亲的奶奶,你现在该高兴了吧。” 还像小时候那样,冷不丁亲吻着老夫人的脸颊。 凉亭里,又传出老夫人多日不见的笑声。 真是她的宝贝,如果以后真见不着心肝,自己还真不知该如何过呢。 该乐的还乐,该吃的还吃。 仿佛根本就没有什么选妃的事儿,依旧看她的书,学她的武。 “雁妹,爷爷传你去花厅。”承忠快步过来。 还以为可以多几日陪陪妹妹,不曾想说走就要走,日子还有二十多天呢?爷爷一听说江湖八大门派也欲参加,早早就进京打点,现在也坐不住了。放下江湖事可以不管,但雁妹选妃的事却不能不管。 花厅里,陆秉武兄弟加上两房媳妇,早已经等候在此,还有陆家几位德高望重的镖师。 “雁儿,赶紧收拾一下,明早进京。” 选妃的背后也会有许多蹊跷,还以为只有武林世家呢,连八大派都要参加,这真是热闹嗬。这样一来,孙女的竞争对手就更多了。 ------------ 皇子选妃(3) 陆家做好了准备,为了让孙女胜出,不惜花费大把的银子。 花银子? 不,月心可不这样想,有些事花了银子也未必成。倘若陆家真花了银子,不是真把她往宫里逼吗? 不要,她才不要进宫呢。 与其说愿意参加,不过觉着好玩,一直以来对古代宫廷的选妃就存在一份好奇,就想亲眼瞧瞧,可没想过真要把自个推进那个火抗。虽说是皇子们的选妃仪式,但那些皇子个个都是风流花心的大萝卜,谁嫁了谁倒霉。 单说大皇子,叫薛元浩的那位吧,听说十五岁就做了父亲。哇噻,而且还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他可是做了父亲后才拜江湖高人为师学艺的。 想她嫁花心大萝卜,两个字――休想! 什么?不但要花,而且还准备了二十万两? “不行,不行……” 二十万两银子可是陆家好些年的收入,可见陆家上下对于月心参加选妃的事是极其认真,甚至是抱着必胜的把握。 “为什么不行?”陆秉文真是猜不透女儿的心思,这些事不但是官宦人家常用的招术,如今八大门派加上四大武林世家,都惯用此术,不用银子打点关系,输了怎么办? 月心能否被皇后、嫔妃选中,能否被皇子看中,寄托着陆家未来的希望,更牵系着陆家从江湖转入朝廷的计划。 “如果你们真用银子打点,我就不去了。”“人可以没有傲气,但不能没有骨气……我可是陆家的女儿,陆家数十年来占武林世家之首,领导群雄,靠的是公道、公正之外,还有一颗侠义之心。倘若你们用银子打点,显得不公道,也打击了孙女我的骨气与信心……既然这样,我就不参加。反正有银子使,你们还是可以让我得胜……这样一来,又有什么意思?” 陆老爷子沉默了,孙女的话句句敲击在他的心上。 公道、公正,这正是陆家可以领武林群雄之故,如果连这点也丧失了,自己还有什么资格做武林盟主,又如何服众。 “爷爷,别人怎么做那是别人的事。孙女尽力就是,倘若输了孙女也无怨无悔……”“我们陆家就算是遴选皇子妃也要行得光明正大,赢了名输了骨气,倘若输了陆家先辈们数代建立起的威信与声名,那就不值。陆家人就是要有陆家人的行事作风,武人也要有武人的气节……” “好!” 月心的话令陆老爷子大为感慨,更令花厅上其他人另眼相看。 陆家小姐虽只有十三岁,可是却有一颗公正之心,更难道有份难得的气节。虽遇大事,但绝不折腰损节。 “雁儿,你过来!”陆老爷子唤过月心。 堂堂武林盟主为孙女选妃之事劳心劳力,这确实说不过去,既然他身为盟主就得为武林谋福,更得为武林效力,怎可为自家的私事,抛大事于不顾。 “爷爷,此次进京的事,依雁儿之见你先不要去了。不如,就让奶奶、爹爹和大哥陪我去就成。武林参加选妃的人太多,你必须留在家中,也备发生意外。”“守护武林的平和是爷爷的责任,我不要爷爷因为雁儿误了自己的气节……” 真是个懂事的女娃,不但设想周全,连陆家将来的事都考虑到了。 这样可爱的女子,这样知情重理的雁儿,如果众皇子还看不中,真是瞎了眼睛。 陆老爷子看着面前的孙女,一脸疼惜:“言之有理,此事爷爷就听你的。” 月心顿一顿:“爹,进京之后把生意放在第一,至于我这边的事,就交给奶奶打理。至于大哥嘛,你可得听我的。” 陆承忠对妹妹佩服得紧,难怪爷爷、奶奶将她捧为掌上明珠,琴艺一绝,武功不差,模样可人,更难得有一颗明净的心。 月心翩然而去,花厅上一脸笑容的陆老爷子:孙女的命格出奇,能令“天机子”感到畏惧的女子,非同寻常。既然她是上天注定的奇女,又何须担忧落选。 陆秉文有种奇怪的感觉:这不是一个十三岁女子能讲出的道理,什么公正,什么气节……她的话一下将以前所做的准备全都打乱。她甚至劝阻父亲为此事忙碌,反倒要以武林平和为一。 众人将月心的聪慧好好的夸赞一番,她的道理闻所未闻,武人要有气节,不为小事折腰。好个清高脱俗的女子,如同她清丽绝尘的容颜。 “铁安,雁儿进京的平安就交给你了。” 陆老爷子已经完全接纳了月心的建议,虽然她是陆家的孙女,武功不差,还是生怕出现意外,保护她的安危至关重要。 “师父放心,铁安定不负所托。” 这可是一个大好的机会,弄不好陆家孙女就成了某位皇子妃,保护好她,不但关系陆家的荣辱前程,更关系到整个陆家一族人的安危,自己是她的师叔,有了她的好日子,自然就有自己的好日子。 入朝为官拜将为候,曾是多少学武人的梦想。 ------------ 选妃之路(1) 第六章选妃之路 繁花似锦的四月,胜雪的梨花,洁白的槐花,绚丽的蔷薇花…… 一朵朵,如美人的笑颜;一丛丛,似天边的云彩。 陆家一行带着从江南运转过来的丝绸、茶叶,浩浩荡荡地往京城奔去。 看不够,春日的风景;观不尽,沿途的风土。 前方有一行人,约莫二十余人,押着七八辆马车,簇拥着一辆华丽的马车。 月心撩开车帘,望着那行人。 “别看了,那是南宫若璧。” 奇怪,奶奶都没有看,怎么就一口断言是南宫世家的人? 不待月心问话,只听陆承忠骑马奔近马车:“奶奶,是南宫世家的车队。” “厉害!奶奶,你怎么知道。” 陆老夫人抬开双眸:“南宫世家,以经营胭脂、水粉为生。南宫家的小姐一出生就只用一种玫瑰露。这种玫瑰露从不外售……” 深吸几口气,可不空气中隐隐有一种玫瑰的花香,淡雅逸人,一朵鲜艳欲滴的玫瑰花含露掠过脑海。 通常玫瑰露都香气都有浓烈,但这种香气恰到好处,又令人迷恋心醉。 陆老夫人也是南宫家的人,可是她从来很少提及南宫世家的事。就像那是个与她毫不相干的人家,听说自她嫁入陆家后,便从未回过江南,也至于陆家、南宫家的关系也不太好。 “难怪奶奶五十多岁的人,看上去就像三十多岁。你是不是也用了这种玫瑰露……”“奶奶真坏,南宫世家有这等好东西,也不给雁儿。”月心一脸羡慕,古代的玫瑰露应该是纯天色、绿色的东西,不添加任何防腐剂。 陆老夫人浅淡一笑,嘴角画出漂亮的弧线:“你用的东西可比玫瑰露还好,都是我亲自做的。”“若不是有这等上佳绝品,你这丫头能长得这么好看?” “奶奶――”月心一声娇唤,揉落在陆老夫人的怀中。 陆老夫人年轻时候可是江湖中出名的大美人,南宫若璧以媚扬名,想必那模样一定美得极致。 到底是怎样的媚法? “奶奶,南宫夫人想请奶奶到前方客栈一叙。” 陆老夫人听罢承忠的话,眉头微颦,许多年了都未见过南宫世家的人,父亲死后,两家的关系越发的冷漠。 奶奶在想什么?为什么陆家人很少提到南宫世家,还有,连奶奶自己从来都不问。 “雁儿,记住了,少与南宫家的来往。” 两家既是姻亲,就不该如此生份,可奶奶居然要她别与南宫世家来往。 陆老夫人揭开车帘:“是哪位南宫夫人?” 自己有两位兄长,一个弟弟,就会有三位南宫夫人,还不算兄弟们纳娶的侍妾。这位南宫若璧乃是二哥的孙女儿。 “房氏。” 她?不是大嫂吗?那二嫂干吗去了?陪若璧进京,应该是她的事呀?莫不是南宫世家又出了什么事。 奶奶的脸色或明暗,虽无言,丰富的面部表情掩饰不住心潮汹涌。 “奶奶”不高不低地轻唤一声。 陆老夫人是个喜欢安静的人,听说自从嫁入陆家她就很少笑,有了月心之后才时常展出笑颜。 “承忠,到客栈小歇!” 月心越发好奇起来,她始终记住一句:好奇害死猫。不得不努力地压下心中的好奇感,跟在陆老夫人的身后。 进入客栈,周围占满了南宫世家的家奴、弟子,着蓝衣的妇人与着粉衣的少女坐在客栈大厅的一张桌子上。 通往京城的客栈正值官道附近,不该如此冷清,想必是南宫世家的人先一步包下此客栈。 陆老夫人站在门口,轻咳两声。 蓝衣妇人生得一张鹅蛋脸,神情略显几分疲惫,柳叶眉,丹凤眼,一双杏仁眼若弯幽潭,鼻子不算挺拔,鼻翼两端有几粒雀斑。 粉衣少女也是一张鹅蛋脸,肌肤白里透红,洋溢出健康之色,体态丰盈,也是柳叶眉、丹凤眼,杏仁眼神采奕奕,看不清她的嘴形,那张嘴隐在粉衣的面纱之下。云髻高挽,一朵鲜艳的绢制蔷薇花开在左边,右边有支漂亮的白玉簪子,簪上有粒血玉珠坠端端地坠在眉宇之间,为她白净的脸立增妩媚。 月心打量一老一少两人,南宫若璧看着月心,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大妹……”南宫夫人看着陆老夫人,多年不见,还是那个样子,都老了,大妹也一样,到底是经不住岁月磨打,虽然还是满头青丝,但岁月依旧在她的额头留下深深浅浅的皱纹。 若不是陪我心爱的孙女进京,才不想见到你呢?南宫世家除了门前的那两棵大柳树,恐怕没有什么真实的。 “大嫂!”陆老夫人不冷不热地回应了声。 南宫夫人面露浅笑,优雅的,怪异的,像熟悉的问候,又怪异得露出几分陌生感。 这笑令月心感到不自在,明明是温和的浅笑,怎么会让人觉得背心发凉。 “若璧,快见过姑奶奶!”南宫夫人对身侧的粉衣少女道。 月心未待奶奶开口,上前两步,款款落礼:“秋雁见过舅姥姥,见过若璧表姐!舅奶奶万福,表姐安好!” 南宫若璧站在一侧,眼睛里喷出一丝怒火,见礼也得有先来后到,竟被陆家丫头抢了先,心中甚是不悦。 “若璧见过姑奶奶,姑奶奶万福!” 原本是简短的一句话,竟被她拉着调子说出来,像是唱,媚态十足。 真不愧是媚若璧。 听得月心浑身的鸡皮疙瘩乱冒,身子打了一个颤,扶住陆老夫人左臂的手抓得更紧了。 陆老夫人用手温和握住月心:“雁儿,这两日你也没吃好,想吃什么尽管要,反正今儿是你舅姥姥请客!” 真是奇怪,奶奶从来都不这样的,怎么见了南宫家的人,说话的语调都变得阴阳怪气起来。 “大妹,快坐!”南宫夫人欲用手来拉陆老夫,被她一闪,躲了过去,嘴角又露出不屑。 多少年了,她还在记恨呢? 南宫夫人舒了口长气,如今大家都老了,她到现在还放不开呢? 唉…… “大妹,瞧瞧你家的秋雁长得跟仙女一样。” 本是一句善意的夸赞,陆老夫人却不冷不热地回了句:“幸好她是姓陆的,否则这世间又多了一个苦命的女子。” 南宫夫人脸色难堪又不便发作,这陆老夫人的性情她也算是了解的。 两个妇人不冷不热地寒喧起来,倒是若璧时不时露出优雅的浅笑,没有露齿,举止优雅,轻柔而优美的摘下脸上的粉色面纱。 满满当当地一桌菜,却只有四个女人。 陆老夫人疼惜而怜爱地摘下月心的面纱,吻轻柔地落在孙女的额上:“我 ------------ 选妃之路(2) 陆老夫人疼惜而怜爱地摘下月心的面纱,吻轻柔地落在孙女的额上:“我的心,饿坏了吧?” 南宫夫人心中微微一惊:冷漠的南宫飘尘,孤寂的飘尘,什么时候也会如此温柔。 武林传言不假,都道陆盟主夫妇最怜爱孙女秋雁,偏这女娃又生得画里的人儿一般。 面纱缓缓地取下,一张惊丽的面孔出现在众人眼前。 灵眸流转生辉,像两颗闪亮的星,水灵灵地藏着无数的话语。原本娇媚动人的南宫若璧竟被个陆秋雁生生的比下去几分。 南宫夫人与若璧怔在哪儿,都道美秋雁,岂止是美,简直就是误落凡尘的珠蕊仙子。 “奶奶……”门外进来两名少年,一个是陆家承忠,另一位约莫十七八岁,生得眉清目秀。 “大哥,你也过来吃些。”月心起身,走近陆承忠,伸手将他拉到桌前:“奶奶,舅姥姥和若璧都是自家人,不需要介意的,是吗?” 陆承忠的目光在若璧身上停留了片刻,复又落在月心身上,还是自家的妹子漂亮,以前倒不觉,只觉妹子清丽脱俗,如今与南宫若璧一比,才发现妹子美得清新,美得脱俗。 “若璧……”清秀少年痴痴的看着月心,面露羞怯,一闪站在若璧身后。 南宫夫人笑道:“若璞,这位是陆家表妹秋雁。” 既然人家都介绍了,秋雁含笑点头:“表哥好!”拉承忠坐在身边,说了声:“真的好饿――”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给陆老夫人夹了几样她爱吃的小菜,又给承忠夹了他爱吃的鸡鱼肉,“大家快吃,我可不客气啦!” 若璞无语,时不时看着对面的月心,而她总是左右夹菜,时而温和的冲陆老夫人与承忠浅笑。 “奶奶,什么时候才到京城呀。再这么下去,雁儿的骨头都快散架了。”像往常一样,拍拍肚子,低声说了句:“好饱!” 承忠应道:“听大镖头说,过了前面的小镇,就到京城了。” 京城!她曾经幻想过很多回,是什么样子的? 雄伟的宫殿,热闹的街市…… 她走了许多地方,不该这么紧张,心砰砰乱跳,又浮现起秋雁幼时的模样。 “大哥,我不管啦,到了京城你就陪我四处走走。” 反正爷爷说过,到了京城就让承忠大哥听她的。更重要的是,大哥是个乖娃娃,虽然自己比他小六七岁,但自来都是听自己的。 “知道,你这个小馋猫!” 承忠立即就想到了月心嘴馋时的模样,还在东都时,她就说要吃遍京城美食。 到了京城,还不整天腻在各酒楼、饭铺里。 南宫若璧一脸羡慕,同样是武林世家的小姐,人家不但祖辈疼爱,连兄长也把她当成宝贝。看陆承忠与秋雁亲昵的样子,你给我夹菜,我给你倒水。 陆秉文先行一步到京城,替母亲与女儿打点食宿。 还没离开客栈,远远就听到春英的声音:“小姐,小姐……” 她不是与陆秉文在一块儿吗? “春英姐!” 春苗出去问了明白,片刻回来复话。 “老夫人、大公子、小姐,二老爷派人来迎接你们了。”“有漂亮的大轿子,说是进京待选的佳丽都是乘这种轿子进京的……” “乘这种轿子?”月心歪着脑袋。 不是说好了,陆家人不要走歪门邪道,更不要花大把的银子,做事要有陆家人的气节。 春英从门外进来:“见过老夫人,大公子、小姐……” 陆承忠看着月心,她一双灵眸又在乱转,定又在想什么。每次她一想问题,眼睛就不安起来,待得眼睛不转时,就有一大串的问题和一大堆的话。 “到底怎么回事?”不待月心问话,承忠先一步问出。 “回大公子,这不是二老爷雇的轿子。前些日子宫里听说,江湖各大门派的小姐要进京待选,皇后娘娘特意遣了大轿迎各位小姐往畅春苑居住……” “畅春苑?我不与奶奶一起住?” 进京就入皇家别苑,这是哪门子的规矩,而且还在京城外二十里地就开始迎接,这是不是太过反常了。 不该会有什么阴谋吧?一大堆待选的佳丽挤到一块儿,还不得如同天上的麻雀,加上全都是名门正派的小姐,都会武功,一个畅春苑还不得变成魔女们的魔窟。 “是――”“武林世家、江湖八大派的小姐,一入京就住在畅春苑。说是要统一接受皇宫嬷嬷训导,以备端午佳节的大选……” 又是训导? 一个头两个大,月心托着腮帮:想让我当乖乖女,休想,我来的目的可不是为了什么选妃。我想见分别多年的雁,还要尝美食,这么一来,我所有的计划都被打乱。 “不光如此,皇后懿旨,各家小姐送至京城郊外二十里外的杜鹃坡凉亭就行,各家护送的人就不用进京,杜鹃坡凉亭自有人来接……”“宫轿就在杜鹃坡的译馆迎候……” 有点反常呀? 护送佳丽的亲属不得进京,不过以往选秀都是从各地选好,再统一送往京城,这一点又在情理之中。倘若江湖人都进京城,还不得人满为患。 “不过,各家小姐准予带一名贴身侍婢。”春英说到此处,眼睛放光,“小姐,你带上我好不好?” 春苗脸色骤变,厉喝一声:“春英!”真是可恶,挖墙角挖到自家姐妹这儿来,她可是老夫人身边的侍女,凭什么要去照顾小姐,谁都知道畅春苑里四季如春,跟皇宫差不多,跟着小姐就能见识各种大识面,她才不要放过这样的大好机会。 “臭丫头,连二老爷都同意。二老爷还说,我比你稳妥,聪明……”春英更不相让。 如果小姐真的中选,自己一跃就成为娘娘的侍女,风光得紧。 “小姐……我们是一块长大的,你不会真把春苗撇开吧?” 吵什么吵,她正在想事呢? 该不会有阴谋吧?这些年江湖一片和睦,门派的争斗少了,江湖各派已经习惯用联姻来壮大各自的势力。就像陆家,自己的三位堂兄就准备与八大门派联姻。 月心站起身,望着窗外,思绪翻滚,任由两个丫头叽叽喳喳吵闹起来。 十二个江湖女子都入进入畅春苑进行接受宫里嬷嬷的训导,胜出者又有几人。她不要做皇子妃,更不想做什么皇亲贵戚,但是一旦进入畅春苑就由不得自己。 “奶奶……”将老夫人接至一旁,佯装成撒娇的模样:“真舍不得与奶奶分开!” 自己又何偿不是呢?雁儿回陆家不过才半年多光景,多想留她在身边,可如今却不得不看她进京待选。 “奶奶,上次提到紫萱草可以改变容貌……” 陆老夫人有些吃惊:“雁儿,你想做什么?” 她最不屑与皇族有任何的牵连,要紫萱草就是不想以貌惑人,她不想失去自由,更不想介入更多的风雨之中。 “奶奶,帮帮我!” 既然你不想入宫,为什么又生得如此伶俐惹人。 ------------ 选妃之路(3) 孙女呀,你需要一个需要真爱你的英雄,只有那个人才会好好的守护你。 陆老夫人除了温暖怀抱,不知道还怎样去安慰此刻的孙女。“雁儿,走吧,就让奶奶再送你一程。” “奶奶……”泪水在眶中打转。 不能哭,已经下定决心不做什么皇子妃,对自己这只是一种应付。 前方就是杜鹃坡,漫山遍野如霞如锦的杜鹃染红了山坡。 红尘妃子笑,知是杜鹃开。 据说前朝有位得宠的妃子,特别喜欢杜鹃,可是太后又特别讨厌杜鹃花,皇帝便令人种植了连延十里的杜鹃花在京城之外。每当春天,皇帝都会带上妃子来杜鹃坡看花…… 佳人已逝,江山已改,可是当年的杜鹃花还在,每到春天,这里还有热烈如火的杜鹃,只是赏花的人已换。 “雁儿”陆老夫人将月心拉到一旁,小心翼翼地从怀中掏出一只瓷瓶:“这是静心丸,每日只能吃一粒,吃两粒坚持三天就会浑身长红疹子,又得一月才可复原……” 长疹子?这是奶奶给她的另一个良方吗? “奶奶,雁儿很快就会回来陪你。” 望着远处心爱的奶奶,自幼一同长大的大哥承忠,还有……还有那些陪她进京的师叔、家奴们。 南宫若璧忐忑不安地进入宫轿,没想到这位陆秋雁竟生得如此清新可人,就像一块无瑕白玉,晶莹剔透得惹人眼睛。但是,她到底是个十三岁的丫头,这么大了还只懂得在奶奶的怀里撒娇,真是被祖辈们宠坏的丫头。对付月心,她信心百倍,但必须要在众皇子看到她之前将她赶走。 只是……皇子不是一个,何必要与陆秋雁为难。 “陆小姐、南宫小姐请――” 畅春苑内,百花齐放,蝴蝶翩飞,一副春意盎然的画卷。 苑里传来刀剑碰撞声、阅耳的琴音,还有少女的嘻笑声。 “住手,住手!”太监尖着嗓门叫起来,“不是说过了,不许在畅春苑舞刀弄剑。明儿开始,你们就要接受赵嬷嬷的训导。” 偌大的院子,站着数名服饰各异的少女,或云髻松挽,或钗花斜戴……有几名手里握着宝剑、大刀,正在热烈地过招。 “把兵器都交上来!” 都是要做皇子妃的人,怎么能整日拿着刀剑,还不得吓死人了。 红衣女子紧紧地拽住兵器:凭什么看着她,又不是她一人带了兵器。 “宫里的规矩,任何人不得带兵器、暗器,各位小姐还是乖乖地将兵器都交过来吧。” 依旧没人应承,江湖儿女,剑在人在,岂能与剑分开的道理。 “好啦,再不交,哀家可就要赶人出园子了。” 中年太监真的生气了,手一拍,出来六名侍卫,个个腰佩宝剑。 南宫若璧从怀中掏出数枚柳叶飞镖,款款走近太监:“公公,这是我的……” 只看柳叶飞镖,众人将南宫若璧已经猜八九分。 真是傻女人,如果再不交兵器,只怕会真的被公公赶出园子。赶出去正好,免得我费尽心思来对付你们。 “这是我的”段碧薇轻咳两声,捧着一只精美的锦盒,里面是她的贴身暗器――毒飞针。 接下来便是陆陆续续过来的少女,纷纷交出各自的兵器。 不多不少已经有十二名女子,八大门派的动作够快呀,这么快就从门下弟子里挑出了最出色的女弟子。 十几个女人,就像畅春苑花园的鲜花,或有玫瑰的热情,或有春兰的娇美,或似秋菊的冷傲……或有净荷的纯洁,人世间百媚千红,花有千千万,女人也一样,各有其美,各有风韵。 只此十几个女子都让月心看花了眼,众江湖小姐只能做皇子侧妃,至于正妃是朝中重臣之女。 看看满园子的女子,除了月心只有十三岁,其余众人最小的也有十五岁,最大的要数段碧薇已经十九岁了。 月心亦从怀中拔出爷爷特意为她打造的萱叶飞镖。 “好了,待离京的时候自会还你们。”“如今八大门派四世家的小姐都到齐了,今晚你们早些歇息。” 陆家与南宫家竟然是最后抵京的,消息够快,行动的迅度也更快。当陆家得到消息说八大门派也受邀参加时,他们已经纷纷抵达京城。 “别当着外人的面叫我表姐。”南宫若璧走近月心,不冷不热地冒出一句。 谁愿意认她当表姐,只以为很娇媚吗? “放心,不会!” 自己也很高傲呢,光生得美有屁用,青春美丽又有几年光景。与其用美色惑人,不如用性格征服人,前者随时光飞逝易改,后者则是更浓。 赵嬷嬷是个长得清瘦,神情严肃的中年妇人,板着面孔,不苟言笑,将当日刘嬷嬷的那套说辞重复了一遍,然后就是皇族里诸多的规矩。 两日了,还有一天,红疹就该发作了,到那时,她会因为相貌丑陋被放出畅春苑,也就此获得自由。 院子里每两人一个房间,南宫若璧自告奋勇要与段碧薇一间,那月心就只好与唐秀君凑合了。 “唉――”唐秀君望月兴叹,进到这个鬼地方,连个说话的人儿都没有。 还以为大伙都是江湖女子,说话干脆,不曾想才几日功夫,大伙就自成一派。 如南宫若璧虽表面与段碧薇交好,实则在背后使坏。 “二师兄……秀君真的不是故意要说那些话的。如果我不应,我娘和妹妹的日子就难过了……谁让我是唐家堡的人……” 月心一觉醒来,唐秀君对着月亮喃喃自语,伤心、失落之情溢于言表。 “哦,我还以为就我一人不愿来呢?” 唐秀君回头看着月心:她只是一个小丫头,会懂什么?什么也不懂的罢。 自己与二师兄青梅竹马,早定情愫,可是爹爹与二叔主意已定,非让她进京待选。唐家的前途与个人的感情比起来,显得如此脆弱。 “好了,唐姐姐,如果你告诉我,或许我还真的可以帮你的忙。”月心穿上绣花鞋。 别拿我当小孩子好不好?我可是二十多岁的人呀,你最多也就十七岁,难道连我都不可信? “感情的事你不会懂的。” 有谁会了解自己与二师兄的感情,生死与共,生死不弃……可现在,她却不得不试着将他淡忘。此记得的二师兄,或许正借酒浇愁,亦或痛苦难当。 小瞧人! “你就是喜欢他,不因为荣华富贵,不因为名利权势,就是喜欢他,没有理由……你的心已经系在他身上了。如果可以选择,你只想与他一生一世。跟他在一块儿,你快乐,你感到踏实……” ------------ 选妃之路(4) 唐秀君看着面前的女娃,虽然她的个头比自己矮,整日与南宫若璧一样戴着面纱,说出的话令她吃了一惊。 这些感受,正是她所想的。 她怎么知道自己的感受? “秋雁,我们再也不可能了。我爹说,如果我不能被皇子看中,他……他就把我嫁给陆家大公子,是绝不会成全我和二师兄的。” 为什么有情人难成眷属,为什么爹说喜欢二师兄,可不肯把女儿嫁给他。 为什么在爹的心里,唐家的利益高于一切。 为什么,她会是唐家的女儿? “我大哥?” 的确伯母也曾幻想娶个武林世家的小姐为儿媳,在伯父看来,也只有武林世家的小姐才足与他的儿子相匹配。 “唐姐姐,如果你真心爱着你的二师兄,就不要放弃最后的希望。爱是要靠争取的,轻言放弃就不会有‘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古语。” “不要轻言放弃?”可是她说了那么多伤害二师兄的话,已经放弃了,已经害二师兄伤心、难过了。 黑夜中,传来一阵优美的箫声。 是他,是他,她心心记挂的二师兄。 这首曲子,是他们共同谱写的《蝴蝶双飞》,就像在花间飞舞的双双蝴蝶,热烈的、忘情的,优美的,含蓄的……一高一低,相依相偎。 “二师兄!是二师兄!” 难怪自从和她住在一起以来,她总是捧着一只笛子发呆。 月心转身从唐秀君的枕边取过笛子:“告诉他吧,告诉他你很平安。” 一曲原本欢快的曲子,竟被他们演绎成动人的、忧伤的曲子。 “干嘛呢?大半夜不睡觉,吹什么箫、笛,是谁呢?谁在吹?” 赵嬷嬷厉喝着,寻声而至。 月心一急,从墙上取下一只箫,放在唇边,吹了一句先前的调子。 “赵嬷嬷,我们实在睡不着,解解闷……” 又是这个调皮的丫头,其他的女子不是私下里打斗,可她倒好,竟拉着同屋的唐小姐半夜吹曲,这不是趁心扰乱别人的清梦吗。 “别吹了,快睡觉!” 唐秀君的心还记挂着二师兄,不曾想他也来京了,就像他说的:不相信,不相信唐秀君为因为荣华富贵,忘记他们间的山盟海誓。 “咽――咽――” 忆起有一天,美好的回忆都会被她当成恶梦珍藏,有情人难在一起,唐秀君的心一阵揪痛,开始低声抽泣。 月心翻身下床,递过自己丝帕:“别哭了,你真不想做皇子妃?” 谁愿意呀?谁都知道皇子们三妻四妾,哪个女人愿意。 月心揭开纱帐,坐进唐秀君的绣帐中:“不妨告诉你,再过几日我就可以离开了。如果你真想与你的二师兄在一起,我倒是可以帮你的。” 哎呀,浑身骚痒难耐,没说两句,月心就开始抓挠起来。 脑海中忆起奶奶说过的话,这就是奶奶的静心丸,这么厉害,说三天,就真是三天,今儿才刚满三天,毒就发作了。 “你……你怎么了?”唐秀君泪眼看着面前的月心。 反正她有意中人,不会将自己的秘密说不出,不妨就告诉她实话好了。 “我吃了静心丸,明日浑身就会长红疹子,然后……嘻,唐姐姐,我就可以离开了。”月心笑逐颜开,“打我进京就没想过要做什么皇子妃,嫁那些花心大萝卜,我是谁,我可是……” “长红疹子?”世间还有这等奇药吗?唐家的毒药可是一绝,连她都没听说过,“会有这么灵吗?” “明儿就知道了。”月心躲入唐秀君的被窝里,“你不要难过,倘若家人不同意,可以和你二师兄远走高飞。真心相爱不是错,没有感情的婚姻那才是最大的错。你愿意一生幸福,还是一世痛苦,都在你自己把握……” 为什么这个小女孩会说如此奇怪的话,没有讥笑、告秘,反倒过来安慰她,帮助她。 她的话仿佛是魔咒,总能让她的心感到温暖又不安。 身侧的陆小姐已经熟睡了,脸上洋着淡淡的笑。 听说,她是陆家最受疼爱的小姐,或许不会体谅自己的苦衷,父亲有五房妻妾,母亲排行老三,又只生得两个女儿,自幼就不曾受到祖辈的疼爱,连父亲也不喜欢自己。 “啊――”唐秀君一觉醒来,发现身侧躺着一脸红疹的女子,居然还可以呼呼大睡,以往那个清丽可人的丫头,换成大红脸。 月心被吵醒,揉着眼睛,见唐秀君怪异地看着自己:“真出疹子啦?” 赤着脚跳下床,走近铜镜,左看看,右瞧瞧。 ------------ 选妃之路(5) 哪是什么大美女,根本就是个丑女嘛。 “哈――哈――”月心快活地笑起来,“是真的,是真的,我很快就自由了!” 唐秀君细细地打量着月心,昨晚说的那个静心丸,真的如此灵验? 只是畅春苑乃是皇家别苑,万一太医瞧出端倪又该怎么办? 月心因为出了红疹,被赵嬷嬷遣回房内休息,令春苗小心侍候。 太医瞧过了,说是热毒攻心,一时半会儿不会复原。 明天,明天就自由了,月心高兴了一宿,脑海中又浮现起与秋雁重逢的画面。 “陆妹妹,那个药真的如此管用?万一不好……” 万一往后都是红疹子,不消不退,还怎么见人? “万一不好,你就可以试探出谁才是真爱你的人。”“有些爱你的容貌,待你老时就移情别恋,如果是真爱就是一生一世。” 这话是月心替唐秀君说的,奶奶说了,一个月后自然就会复原,连药都不用吃了。药只是将体内的热毒发出,因为药效太猛,浑身会长红疹子,但后面也会自行痊愈。 “放心吧。” 月心信心百倍,她才不要和别的女子一样,任由长辈们操控命运。 命运是要靠自己把握的。 “好妹妹,你还有这种药吗?” 如果自己也吃了这种药,就会得与月心同样的病,然后也会如她那样离开畅春苑获得自由。 月心嘟着小嘴:“我就剩下三粒了。” “三粒?”她可是吃了六粒才发疹子的。 这三粒哪够呀,看来命里注定自己与二师兄无缘,也必须得与他分开。 “唐姐姐,你说如果你一次吃下三粒会怎样?” “这……” 有这种吃法吗?一粒是药,两粒是毒,这三粒……该不会要了性命吧。 “我就要离开,这三粒还是送给姐姐吧。”月心将瓷瓶递与唐秀君,看得出来,这劳什子的什么皇子,唐秀君也不感兴趣。 敢不敢试就看她自己了,自己加大一倍的药量都没事,相信三粒也不会要了性命,但中毒却有可能的。 唐秀君接过药丸,端起清水一饮服下。 “你……” 还真没想到,此刻她会如此绝决,连眉头都未皱一下。 “你说得对,应该自己把握。大不了,明儿病得重些,这样……就可以离开。”“只是陆妹妹,你能不能替我给二师兄捎口信,让他等我……” 月心欣慰地点头,她最喜欢当红娘了,而且原本就是一对苦命的鸳鸯。 次日清晨,月心依旧面蒙红纱,携着春苗收拾行装。 昨儿晚上,陆秉文就得到消息了:女儿在畅春苑里生病了,今儿一早就要回来。 长长地舒一口气,曾经的美梦,顿时消散,或许这就是陆家的命运。虽说各门派的人未允进京,但私下依旧有人潜入京城,开始在四处活动。陆家还未开始呢,女儿就因为生疹子被遣送回来。 月心远远地就瞧见父亲的马车:真是个要名不要女的家伙,女儿生病了,一脸失望。 “爹――” “怎么这么不顺,你在家时身体不是……”就怕进了畅春苑出现意外,还特意找了良医来替她瞧病,在家时很健康,怎么一进去就出这等事。 不失望是骗人!可陆秉文这脸色也太难看了些,压抑不住的失望之色,明眼人一瞧就能瞧出来了。 罢!罢!她权当没有瞧见便是。 毕竟陆家这些年实在太想入朝为官,虽是江湖中人,又是富甲一方,但入了朝才算走入正道。不光陆家这般想,武林其他门派亦是如此的吧,否则不会将自家最优秀的女儿送入畅春苑待选。 “二老爷,小姐水土不服,用了畅春苑里的水就浑身长红疹子。连宫里的太医都没辙,说只有热毒发尽,自会好转。” 陆秉文又是长长地叹息一声。 “爹,你是不是很想做官呀?”月心再也按捺不住,她才出来没多会儿呢,他就叹息了两次,真是想做官就快疯了。 陆秉文懒得理她,早就知道这个女儿机灵古怪。 “你不说我也知道。好吧,我来想想法子。”本来她只是想离开,但是看到陆秉文一脸失望,心中又有些不忍。 秋雁在皇甫府,或许她会有法子,就算让大哥、二哥做个宫里的侍卫也行,至少也算是官家人。 想法子?只有你做了皇子妃,陆家才有希望,如今你一病,这希望自然就没了。 ------------ 阔别重逢(1) 第七章阔别重逢 在京城陆家分铺里歇息两天,月心就再也坐不住了,带上春苗满街乱逛。 一方面又让春苗去打听皇甫府的事儿。 哎,候府深如海,要见秋雁还真是不易,硬是一点风声都没有打听到。 写好的信一直揣在怀中,今儿终于看到一骑轿子出府,管它三七二十一,先打发小乞丐将信送去,随便赠送小乞丐两串冰糖葫芦。 家奴将信递与轿中人。 轿中人拆开书信:可曾记八年相望情,月期盼重逢话旧。明日清晨,雁归楼闻香轩一叙。 送出去了,终于送出去了。 此刻方才明白,要见秋雁是如何困难。 月心一点也不羡慕秋雁,相反,她反而感谢秋雁。 是秋雁给了她最优秀的奶奶,让她获得更多的宠爱;是秋雁送了她一个和美的家庭。 月心在雁归楼的闻香轩内来回踱步,桌上的菜,都是秋雁爱吃的,为了这一天,她等得太久,太久。 给了春苗些零碎银子,打发她到街上去玩。 门口响起了低沉的脚步声,款款而至,心跳加速。 “雁――是你吗?” 不是雁,是个年轻、俊朗的少年,翩翩风度,气宇轩昂。 少年看着面前的少女,一袭浅黄的纱衣,两耳各挽了个环形云髻,黄色丝带垂舞,两髻之间佩了一条珠坠,一枚漂亮的紫色坠子在额上飞舞。灵眸灼灼生辉,虽未语,却胜过言语,她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 “你……你是谁?”月心支吾着,她肯定不认识他,绝不认识他。 少年爽朗一笑:“不是你约我来的吗?不知道我是谁?” 她要约的是皇甫云罗,幼时的朋友、姐妹。 “对不起,我以为那轿中坐的是皇甫小姐,没想到……” 真是糗大了,怎么会知道多年后的相逢,连相约对于她们来说都是件困难的事情。 自己在京,秋雁应该知道才对,更应该提前来约自己呀? “你是……” 少年看着面前的少女,那双眼睛似曾相似,还有她说话的声音,都好像曾经听过。在哪儿听过?记不起来了,但是,一定是见过的。 “我叫陆秋雁,是皇甫云罗小姐幼时的朋友。” 陆秋雁?听说过这个名字,武林世家陆家的小姐,在江湖中以美著称。 “在下皇甫云鹏!” 皇甫云鹏?云罗的二哥?也是她亲亲的二哥。 从来不曾想过,会在这样的情形下与哥哥的相逢,目光中绽出一份淡淡的平和,优雅的浅笑。 他不会知道,面前这个女子才是他的亲妹妹。 “云鹏,云鹏,跑哪儿去了?” 门外,进来位华衣少年,玉树临风,仪表堂堂。 刚进来,就见皇甫云鹏与一名少女正痴痴凝望。 从来没有亲切的感觉,就像他已经认识她很多年,她就是陆秋雁。 少年立即也被面纱少女的清丽脱俗所怔住,她脸上洋着淡淡的笑容。 “二公子,请――” 饭菜都已经上桌,不吃就浪费,不如与人共享。 云鹏从沉思中回过神来,指着身侧的少年:“这位是……” “在下家中排行老二,姑娘叫我二公子便是。” 能与皇甫云鹏做朋友的人非同寻常,定是朝中某位高官的儿子。而且他这一身衣袍都是上等的南绸,加上出名的花州刺绣,这可不是普通人家能够穿上的。 “二公子好!很高兴认识你,小妹陆秋雁。” 高兴认识你? 这样见面的说辞,他还是第一次听说,给人一种亲切感。 月心招呼二人坐下,多摆了副碗筷。 “听说陆小姐身体不适,退出选妃了?”二公子试探性地询问。 “也算是上天怜惜,可以让月心避开宫廷之争,倒也落得逍遥自在。” 这丫头年龄不大,说话倒有一套,明明运气不佳,反倒说成上天怜惜。 就知道这个人是个好事者,一开口就问这等事,明知道我生了疹子,容颜俱毁,定是看热闹,指不定心里还得意着呢。 “二位不要客气,请用!” 她像个热情的主人,招呼着两位翩翩少年。 “陆小姐,你也吃!” 月心捧住脸:“非我不吃,只是我怕取下面纱吓着二位。” 皇甫云鹏浅淡一笑:“小姐不用担心,还是取下吧。” 还是二哥好,不以貌取人,不像那个叫二公子的,看人的目光怪怪,巴不得人人都出丑。 她迟疑片刻,终是摘下面纱。 动作优雅,就像仙女翩翩舞姿。 云鹏怔在哪儿,虽然脸上布满红疹,可是这模样,这精致的五官依旧掩饰不住清丽,好像在哪儿见过,太熟悉,熟悉得仿佛从梦里走来。是梦里吗?今儿才第一次见她呀? “树上的小鸟儿成双对,绿水青山带笑颜……” 这是什么人呀,把委婉含蓄的戏段子,唱成了打情骂俏的小曲不算,调从西城跑到南城去了,居然还得意洋洋的唱。 云鹏觉察到月心神情中的异样,是不安,是愤怒。 她努力地咬住双唇,捏筷子的手握得紧紧地,胸前起伏难定。 忍,我忍,我再忍…… “啊――”月心终于按捺不住,站起身,“气死我了!” 忍无可忍,也不能再忍! “陆小姐,怎么了?” ------------ 阔别重逢(2) 二公子以为是自己挑逗性的动作激怒了对方,他只是觉着,姑娘生气的样子挺可爱的。 “唱的什么曲,简直是辱没了梨园戏的名声。”月心起身,戴上面纱,匆匆下楼。 云鹏与二公子相顾一笑,跟在身后。 “喂,你们这唱的什么曲?把好好的梨园戏唱得如此不堪……” 她挥手指着台上的男女,打情就打情了,可还唱跑调,本是悦耳的戏曲选段,被他们一唱,完全就是无法耳闻,不能目睹的调情戏。 天啦!原来这戏也能灌水,岂比网上的人灌得更厉害。 “小丫头,你吼什么?与你何干?”台上的男子不甘示弱,唱他们的曲,竟惹出个小丫头来闹腾。 “你唱跑了调,居然还这般得意,有碍我的耳朵了,就与我有干。” 怒火乱串,真是的,看来,她不大干几场都不行了,只是已经答应了秋雁,不能让江湖知道秦月心与自己的关系。 想到秋雁,她立即就后悔了。 “一个小丫头,你懂什么?我们可是秦月心姑娘的门生。” “秦月心的门生?”笑话,她什么时候开始收男子为徒了,是有几个徒弟,可全都是女子,而且只有十二个,哎哟,京城可是天下的门面,在这地方将她的梨园戏唱得如此糟糕,她的名声算是被毁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梨园戏就是些男女情事…… “我可是听过秦姑娘的曲,与你们相之甚远。少在这里逛骗人。” “小丫头,你说谁诳骗人了?” “就说你了!” “你听过,难道与我们的不同,不过是她的嗓子更美些……” “就是不同了!” “哪里不同?” 要说起哪里不同,曲调不同,神情不同,动作也不同。 “罢了,罢了,与你们说不清楚。” 男子可不乐意了,中途被人找了差,就想脱身,那可没门,“要走,没那么容易,跟我们道歉。” 道歉?笑话,唱错了调,做错了动作,还想让她道歉。 云鹏见月心左右为难,正欲出面,被二公子一把止住:“别动,看她如何收场。” “小姑娘,今儿你不说过明白,我们是不会放你走的。”女的也站出来的,倘若传扬出去,说他们不是秦月心的门生,往后还有哪家茶楼、酒楼会请他们唱曲。 “好――今儿,我就让你们瞧瞧,什么是真正的梨园戏。”月心跳上戏台,推开琴师,深吸一口气。 男女越发得意,他们倒要瞧瞧这丫头会有何等本事。 “树上的小鸟儿成双对,绿水青山带笑颜……”琴声一响,月心委婉、流畅地唱出了戏段。 有意思,堂堂陆家小姐居然有副百灵鸟似甜美的嗓音,动作优美,落落大方,还演绎出一男一女两种声音。 得意的男女神情怪异地打量着面前的少女,怔得说不出半句话。 “你是什么人?”女子拦住月心。 为什么她的曲像极了秦月心,在江南他们听过秦月心的戏,那声音极为甜美,她的唱腔字正圆润,曲调优美。 “秦姑娘曾与我有几面之缘,在江南时,我也曾住过飞雪山庄,这一段是她教给我的。”月心推开女人,“梨园戏通俗易懂,圆润委婉,可不是你们这种唱法。” “你认识秦姑娘?” 女子反问着,秦月心极少以真面目示人,就算是她的弟子见过她真容的少之又少,江湖传言说,秦月心乃是个貌若天仙的女子。 面前这少女也是面纱示人。 月心无妨,对方从身后偷袭,身子一斜躲闪过去。 “说动手就动手呀!”可恶,被她揭穿,对方难道还要灭口不成。 女子步步紧逼,又不便轻易亮出兵器,雁归楼到底是雁的地方,她可不想砸了雁的东西。 “红衣,住手!” 随着一声女子的厉喝声,对方住手。 门口站着彩衣少女,身后跟着两名官家侍婢。 少女眉宇清秀,五官端正,举止得体,缓步走向台下,目光停留在月心身上。 月心看着少女,脑海中浮现秋雁幼时的模样,是她,是她,真是她…… “雁――”夺口而出。 对方被这声称呼惊了一跳。 ------------ 阔别重逢(3) 快速地摘下面纱,含笑望着秋雁:“我是月呀!” 是月,她怎么突然出现在雁归楼,还叫自己是雁,这可是天大的秘密,怎么可以如此随便。 秦月心?真正的皇甫云罗出现了。 原以为,她会出落成美貌的女子,面前的少女虽然五官剔透,却满脸的红疹,与美丽二字不着边。 “你……” 月心纵身跳下台,站在秋雁的身边,欢喜地拉住她的手:“本来……” 本来什么?“你也不提前告诉我一声,这里人多眼杂,就不怕坏了我的大事。”没有阔别朋友相逢的喜悦,相反的,秋雁开始责备月心的不是,抬头间,望见楼上的二哥与二公子,眉宇拧成一团,拽住月心:“你见过我二哥了?” “你……” 这个月心不会把所有秘密都抖出来了吧,如果她见过二哥,她的眼睛似皇甫瑾那般有神,与秦缚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人家难免不会生疑。 月心似乎看出秋雁的心思:“我什么都没说。你不用担心――” 秋雁松了口气,看来这月心还不算太笨。 “你不想见到我。”月心的失望跌到谷底。 八年,她时时记挂着这次相逢,只是没想到秋雁会是这种表情。 “没有,怎么会呢?”秋雁展开双臂,将月心抱在怀中,将嘴附在她的耳边,低声地说道:“后面有块小花园,我们到那里说话。” 秋雁佯装热情,拉着月心的手,径直往后园走去。 后花园不大,约莫百余平米,中央有个石桌,周围是两只用树根做成的凳子。 “你的事我都听说了。说你身子不适,退出选妃……”“还真是可惜呢,我以为你是会做娘娘的人……” 秋雁同情月心,哪个女人不望享受尊崇。在遥远的二十一世纪,有些漂亮的女孩子,为了享受优裕的生活,不惜做别人的情人,甚至不惜去做小姐,出卖自己的身体与感情。在这里,不过是与几个男人分享丈夫,但是月心却错过这样的机会。 “雁!”月心为秋雁的话感到伤心,止住她的话,“我不知道,你是试探我,还是真心的。但是,我想告诉你。” 装高傲么?倒也不必,或许她已经习惯了江湖的生活,陆家也算是江湖中数一数二的人家,听说她得宠得紧,谁知道陆家只有她这一个孙女。可不像自己,爹爹忙于朝廷事务,而大娘又不大喜欢自己,虽然有二哥可以说上话……总之,没人爱,没人疼,她在二十一世纪就已经习惯了。 秋雁相信:一切都只有靠自己。 “我不想做什么皇子妃,真的不想……” 还骗人呢?说什么不想? 秋雁还是抱着怀疑的态度:“看看那些嘴上说不想,实则明争暗斗的江湖女侠们,哪个不是拼尽力气打击对手……” “住嘴――”月心心中一阵疼痛,是的,是痛,她没想到同样来自千年的灵魂,秋雁居然会这么说话。她不该是这样的,她的变化令她感到不安,感到痛苦。 “你敢吼我?”秋雁突然起身,在雁归楼她就是老大,她说了算,从来不曾有人抗拒她的命令,在皇甫候府,她是大小姐,上至大娘让三分,下面的家奴丫头更是不敢维抗她的命令,说话都不敢看她的眼睛。 云鹏与二公子好奇走近后花园,远远就听到两女争吵的声音。 月心伤心的摇头:“你变了,我没想到你会变得这么厉害。”“别人怎么想那是别人的事情,既然今日我们重逢了,我就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你。”“候门深似海,无情帝王家――” 好个狂妄的江湖女子,竟然说无情帝王家,单凭这句话就可以置她于死地。 二公子神情俱变。 “后宫争斗自来就是步步惊心,是没有硝烟的战场。彼此之间为了打压对方,争宠夺爱,抛善良,弃良知,只为得到荣华富贵,不惜杀人、害人……到头来呢?天下没有重情的帝王,也没有痴情的皇子。女人没有不老容颜,更没有不逝的青春。一旦年华老去,就成为被帝王冷落的原由,即便老了还不忘陷害他人、阴谋、诡计不断,倘若生了皇子,还得继续为自己的儿子争夺……”“对这些可怜的女人,我只有同情,只有深深的同情……”月心见秋雁的心境平静,“虽说这次是皇子选妃,可是我已经隐约看到了阴谋……” ------------ 阔别重逢(4) 月心轻轻叹息一声:“这次进京,我就没打算争逐皇子妃。我不妨实话告诉你,生红疹是我故意服食了药丸所至。”“荣华富贵如果是踩着别人的尸体,其他女人的痛苦争来的,我……宁愿不要。荣华虽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皇宫、王府的荣华,怎能与外面的海阔天空相比;人上人的恩宠,又怎能与逍遥自在相比……” 秋雁听到这些话语,是呀,八年了,她几乎都快忘了,自己有颗千年后的灵魂。“看来……真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月心温柔地握住秋雁的纤手:“云罗,你也不要争逐皇子妃了。虽然是正妃,可是你所嫁的皇子必会妻妾成群,你真的可以忍受,与无数女人分享一个丈夫。”“都说牙刷和丈夫不可以与人共用,你真的能忍受吗?倘若明知无法忍受,不如选择放弃,免得将来自己痛苦……” 不,月心永远不会明白,她有多想做皇后,多想青史留名。 如果她放弃,当年颇费心机与月易换身份,岂不都白费,没人会懂,她有多太在乎嫁给皇子,有多想成为南梁北域史上最出名的女人。 “我选择了某位皇子,自然有让他只专宠我一人的信心。” 始终相信,自己有颗千年后的心,就没有主宰不了命运,她知晓历史,也明白这其间的种种关节、厉害。有了这些,她一定可以成功。 德贤圣皇后,集万千宠家于一身,成为帝王的独爱皇后。助帝王一统天下……不,她做定了皇甫云罗,也做定了德贤圣皇后。 月心却在为她担心:秋雁呀秋雁,皇子多情,有几个可以只爱一个女人。不是不相信真爱,而是她不相信皇子们的情。但凡有些富裕的人家,哪个男子不是三妻四妾,何况人家还是皇子。这在皇族之中,拥有无数女人几乎成为一种时尚与资本。 月心一脸酸楚:“我们俩的差别还真大。既然我不能说服你,只能为你默默的祈祷、祝福,希望你好运。” 秋雁看着月心,捧着她精致的脸庞:“你还真狠心,为了不做皇子妃,居然连自己的容貌都毁了。”“如果,你没有这些红疹子,该有多美……” “云罗,往后加倍小心哦。” 真实的相逢居然是争吵,交谈之后才发现两人的距离,一个执意要实现自己的梦想,另一个却想拥有份自由、快乐的生活。 无论是人上人的恩宠荣华,还是逍遥自在,她们俩已经在各自的人生轨迹画下不同的弧线。 月心突然忆起云鹏身边的二公子,听人说赵后的亲子就是江湖中人,三四岁时就随一个“葫芦道人”离宫,至今没有消息,如果他还活着,立储的希望最大。“对了,我二哥身边的那位公子……” 先前那人也曾说过,在家中排行老二,自然不会是赵后的儿子,老二?皇甫贵妃之子,便是当今的二皇子,他又与皇甫云鹏如此亲近,莫非真是二皇子?看他的打扮、气度,非平常人家可比。 “你说二公子?” “是――” 二公子被月心的话语感动,不曾想在这个少女的心中竟然是这么看待所谓的荣华富贵,她只要自由逍遥的生活。 不能让云罗道出实情:“两个丫头躲在这里做什么?” 秋雁的话未说完就被人打断,目光惊疑的盯着来人。 是什么?秋雁说二公子是什么? 月心打量着一身华衣,气度不凡的少年,又看看二哥云鹏。 “雁儿,你来京好些日子了,我还没你陪你四处走走。明日一早,我去陆记绸缎庄找你。” 他们在外面多久了,该不会偷听到她们的谈话内容吧。 店小二真是的,不是说过多少回了,凡是她与人在后园谈话,都要小心盯着吗? 倘若今日被二人听去谈话内容,那她与月心之间的秘密…… 但愿没有,否则,这一次她不得不杀人。 杀人? 秋雁自认自己不是善良之辈,也不是无瑕之人,必要时候杀人又有何不可。 “我很挂念奶奶,不日将随父亲回去。”“临走之前,是得好好……” 话未说完,还听到春苗带着哭腔的声音:“小姐,小姐……你在哪儿呀?小姐!” 月心快步出了后园大门:“春苗” “哇――小姐,你到哪儿去了,害得春苗以为……”怎么跑人家酒楼的后园来了,亏得她在外面找了几圈,再寻不着,她就要哭了,回去还不知被庄里人怎么骂呢:你不是小姐的贴身侍婢吗?小姐丢了也不知道。 抱住月心就大叫:“你想急死我呀,怎么躲这儿来了?” “我不是好好的嘛?” “好好的,知不知道我找了多久?” 春苗气不是,笑不是,谁让人家是小姐呢。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好。我不该没与你说一声,就离开雅间,害你担心了……” 秋雁早已看不过,瞪了眼春苗:“秋雁,你还有没有身份了,到底是小姐凭什么跟她说对不起。” 秋雁真的变了,曾经以为人与人都是平等的她,如今却真的分得清楚了。 “云罗,真的是我不好嘛。”“春苗虽然是我的丫头,可是我们自幼一起长大,就像姐妹。”月心随和的浅笑着,拉着春苗的手,虽没再说对不起,可是那神情好像在说:是我不好,以后再也不会了。 “云鹏二哥,云罗,我该回去了。告辞――”月心牵着春苗的手,走了几步,从怀中掏出丝帕,给春苗拭去泪痕:别再哭了,旁人见了,还以为我又刁难你。 临离开雁归楼,月心回身冲秋雁挥舞着手臂。 月心一夜难眠,忆起白天的相逢,秋雁的变化太大,大的若不是幼年时那依昔的面孔,真的不敢相认。 手里是一本最新的《风云月刊》,语句咄咄逼人,尖酸、刻薄,的确是秋雁的风格。只是里面记录了太多关于皇子选妃的事,什么南宫若璧如何陷害唐秀君等等……还有大皇子元浩如何与朝廷重臣亲近…… 虽然这样可以赚得销售量,但无疑会将《风云月刊》推向绝境。 倘若将来是大皇子为太子,秋雁又将如何自处。天隆帝至今未立储,她又怎么能肯定,一定会嫁给太子。 唉……总之月心是猜不明白的,就像雁不会明白她,她们都有各自的看法,也坚守着各自的信念。她能做的只是祝福,为雁祝福,希望她可以如愿以偿。 ------------ 初生芥蒂(1) 第八章初生芥蒂 次日正用早餐,小二来禀,皇甫小姐在门外候见。 镇北候家的小姐,女儿竟与皇甫家交好,虽然皇子妃落选,但或许能替陆家打通入朝的关节。 “雁儿,快去吧,别让人家等久了。” 陆秉文仿佛又看到了新的希望。 月心正欲离开花厅,复被陆秉文唤住。 “雁儿,你是知道爷爷、大伯他们的意思,你与皇甫小姐说说,看能否让你大哥、二哥做个侍卫……” 真是的,还以为陆家人都已经接受现状,放弃入朝为官的想法,不曾想又突然提及。 “爹,我知道了。” 月心心中不悦,可是这也是她曾经想过的问题。毕竟,如果是真秋雁,她一定会全力以赴地应对皇子选妃之事,如果胜出,依秋雁的为人,第二步就是会将陆家人安置在朝中。可惜全被自己给搅黄了,就算自己这边行不通,让哥哥做侍卫,能减轻对陆家的愧意。 “小姐,等等我!” 春苗从厨房冲出来,饿着肚子追在后面。 陆记绸缎庄门口停着一辆华丽的私轿,轿旁站着青褂丫头。 “陆小姐,我家小姐已经在轿中等候,请上轿!”青褂丫头看着春苗,一脸不屑,伸臂拦住:“你就不用去了。” “小姐,小姐……”春苗就想跟着小姐,留在绸缎庄还得被掌柜的指挥,跟着小姐又自在,小姐一高兴还给零嘴钱。 “让她跟着我吧?”像询问。 轿内的秋雁虽有些不悦,春苗跟着,正好可以陪自己的侍婢丫头小惜玩耍,她们就不会烦到自个儿了。 秋雁决定带月心去南宫家的私家果园――樱桃园游玩,如今正值五月,樱桃园刚熟。 “好多樱桃哦!” 园子里风景清幽,樱桃成熟的馨香,泥土的芳香、还有庵堂寺庙的香火味杂掺一块。 密园隐庵寺,看不到寺的影子,却听到寺钟木鱼的声音。 “小惜!” 青褂丫头听到秋雁的呼声,三步并做两步,一跳就到了跟前,低声应道:“小姐!” “带春苗姑娘去采些樱桃来吧,告诉三夫人,替我们准备斋饭。” “三夫人?” 月心吃惊,皇甫瑾的最爱不是娘么?怎么还有三夫人。 秋雁见四下无人,止住脚步:“这家庵院是我家的私家庵寺。” 在京城,几乎所有的重臣、权臣,家里都有自己的私家庵堂。 “雁,谢谢你!” “谢我什么?”月心真的甘心就此离开?不会争回候府大小姐的身份,不会道出八年前的秘密。 “你放弃陆家,而代我生活在复杂的皇甫府。” 就这事吗? 如此说来,月心不想回皇甫府,却愿意就此生活在陆家。 秋雁真是不易,一边要面对复杂的候府生活,一边还要坚强地生活下去。 月心对秋雁既感激,又敬重。 或许,是因为候府复杂的生活,才改变了秋雁。 人在磨练中成长,在坎坷中成熟。 现在的秋雁虽然变了,就是一种成长。 她有勇气挑战难境,甚至敢于尝试,让多情的皇子只倾情一身。对此月心为秋雁的勇气深感敬重。倘若换成自己,她没有这样的勇气去尝试,但看到了现状,她就选择了放弃。 “啾――” 马啸声后,秋雁张望四周:这是皇甫府私家果园,谁会来这儿。 难道…… “二哥,出来吧!”候府中除了二哥云鹏,再无第二人。 随着马蹄的声音,园林深处过来两骑红马黑驹。 “云罗,我一猜你们就到这儿来了。”云鹏跃下马背,将缰绳套在樱桃树干。 原以为只是一匹马,却出现了一白一红两匹骏马。马背上,各自坐着位少年。 云鹏=虽与妹妹说话,眼睛却盯着一侧的月心。 今天的月心着了一身浅蓝色的纱衣,晨风飞舞,衣袂飘飘,大红的面纱,紧紧地贴在她的脸上,露出一张精致的轮廓。 真是可恶,原本打算只与月心一块好好的叙旧,闹闹、笑笑,放开一切让彼此高兴,不曾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你们在玩什么,我们不会打搅到你们吧?”云鹏试探性地问。 秋雁一脸不悦,这不是给人添乱,明知陆小姐是自己的客人,一个男孩子又来凑什么热闹。“当然打搅了,最好离我们远点。” “哈――”云鹏笑得尴尬,妹妹今日怎么了,说话尖酸刻薄,若不是就想看看陆小姐,也不至于到这儿来受她的奚落。 “二哥不要多心,云罗是开玩笑。”“我们两个也玩得无聊,你们来了,我们可以跳舞呀。” ------------ 初生芥蒂(2) 月心想起了二十一世纪的一种交际舞,还有欧美国家十九世纪流行的一种宫廷舞。如果在这樱桃园里跳舞,定是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跳……跳舞?”秋雁有些疑惑,她除了习武、吹笛可不会什么跳舞,到现在为止连毛笔字都写不好,不知道被爹训斥了多少回。“我可不会跳舞。” “会的,会的,你怎么不会呢?”秋雁不是大家小姐吗?这种舞一定会跳的,她也是跟别人学的,一学就会。 现在的秋雁只是没有想起来罢了,将来她是皇子妃,指不定会做皇后,将这种舞在宫廷跳,一定可以很温暖,又很快活。 “姓陆的,你是不是故意的?”秋雁说翻脸就翻脸,要自己在皇子面前出丑吗。皇子妃们,哪个不是才华横溢,琴棋书画个个精通,舞蹈也绝不会落人之后。 月心并没有生气,走近云鹏:“二哥,我们来跳吧。” “跳?” 不待云鹏反应过来,月心已经抓住他的大手。 “我迈左脚的时候,你退右脚,我进右脚,你退左脚……” 秋雁正在怄气,原来说提这交谊舞,她自然会跳了,推开云鹏:“我来吧!” 真是佩服月心,怎么想起这种交谊舞,若不是她提起,还真是忘了,这可是千年后的舞蹈。那时候,她陆雁妮可是出名的舞痴,总喜欢蹦迪,k歌。 “云罗,你跳得真好。” 秋雁被月心一夸,心情好了许多,两人倾情的飞舞,在樱桃园里旋转。像两只飞舞的蝴蝶,时缓时急…… 春苗用裙子兜着大堆樱桃,见两位小姐翩翩起舞,大叫一声,樱桃撒落在地上:“小姐,起乐吗?” “起乐!”在陆家时,月心就经常与承忠、承孝在后园里跳这种舞,一跳就是许久。 春苗从怀中掏出短笛,熟练地吹起舞曲。 月心看着一侧的云鹏、二公子,两个人一脸羡慕,看样子这种舞蹈很有意思,连一向对游玩冷漠的云罗都倾心,露出甜美的笑容。 放开秋雁的手,月心身子一转落在云鹏跟前:“二哥,我们跳!” 秋雁与二公子成一对。 往复练习了数遍,两个男子才掌握了规则、技巧。 月心回首凝望着秋雁:“二哥,你说他们是不是很般配?” 是云罗告诉她的吗?还是陆小姐看出了云罗的心思。 那天,陆小姐与云罗的谈话,他听见,对这样兰心慧质的女孩,他心中钦慕得紧。 “云罗说,这些年多亏你一直照顾。谢谢你了。” 照顾自己的妹妹,不是应该的么?她为什么要代妹妹向自己道谢。 云鹏无语,紧张着脚下的舞步。 “哎哟――”秋雁跳了起来,怒视着二公子:“你又踩到我脚了,再这样下去,就……” 看看二哥,人家虽然走得慢,一次都没踩到月心的脚。推开二公子,走近月心:“换舞伴” “啊――”月心一怔,云鹏被秋雁抢走。 看他们兄妹起舞,其实舞蹈就是有这种魅力,可以消除人与人之间的陌生感,增进感情。 二公子站在一侧,沉思时的月心,目光柔静得像一潭幽泉,所有的心思都蓄在眼中。 难不成……她喜欢上云鹏了? “陆小姐!”二公子不待问人家愿不愿意搂住人家的纤腰就跳。 月心吓了一跳,欲从他怀中挣脱,却被他抱得更紧了。 为什么?想到陆小姐会喜欢云鹏,他的心就揪痛,莫名的发酸。 “喂――”她越是挣扎,对方搂得更紧。 既然无法挣脱,不如就与他这样跳,只是她的目光不再看他的脸,而是凝望着一侧的云鹏与秋雁。 云鹏,是她的亲哥哥,她只是想与自己的哥哥亲近,并没有别的意思。 身份易换,走到今天这步,注定她们都各自与自己的亲人无缘相守。 明明和他跳舞,却目不转睛地看着别人,这是什么意思? 二公子用左手将她的脸扶正,四目相对,心跳加速,那双迷人勾魂的眼睛,仿佛一团烈焰。 她快速地将脸转向一边,依旧看着云鹏,迎上云鹏柔和的目光。 他再将她的脸扶正。 “啪――”真是可恶,当她是什么,她与他可是八杆子打不着的人,他是秋雁的,这么做不就是挑拨她们二人之间的关系吗? “你……” “啪――”月心又是一巴掌,愤愤的盯着他,什么男人呀?这点礼貌都不懂吗?居然碰女孩子的脸蛋,虽然现在的她满脸红疹,可她也是女孩子。 乐声凝住,脚步凝住…… 云鹏惊疑地看着月心,看着一侧的二公子。 “你敢打人?”二公子抓住她的纤手,恨不能将她打人的手给剁下来喂狗。 她可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陆小姐!”云鹏奔了过来。 受够了,跳舞就跳舞,可他想吃她豆腐,搂得她腰太紧,动作与神情也太暧昧。 如果他再敢胡为,她也绝不客气,如果将她看作那些柔顺的大家小姐,就错了,她不是普通的小姐,她是武林陆家的女孩,自幼就习练武功。 “谁让他想欺负我家小姐――活该。”春苗奔了过来,这若是在江湖,那人的手都被砍下来了,堂堂陆大小姐的脸,岂是男子随意可以碰的。 他欺负她,他可被她狠狠地扇了两耳光。 “跟本――王――道歉!”二公子故意将本王两个字的音拖得极长。 不好吧,大水冲了龙王庙,敢情这位公子,是当今皇子。 ------------ 初生芥蒂(3) 那……是二皇子元济,他的母亲是皇甫瑾之妹,两家是姑表亲,难怪会与皇甫云鹏较好。虽说在月心的意料之中,可突然被他自己说出来,还是吃惊不下。 “对不起,二皇子,我家小姐不是故意的……”春苗小心地赔礼:这可糟了,什么人不好惹,偏惹上了当今的二皇子薛元济。 月心一脸正气,昂着头,看着二公子,不说一句话,要她赔礼道歉――比登天还难。 “到底怎么回事?”秋雁奔了过来,先前都还好好的,这个二公子就喜欢踩人的脚,月心还真是,踩就踩了,大不了不跳就是,至于打人么?人家好歹也是皇子。 “向本王道歉!” 二公子的目光咄咄逼人,他不管她是什么人,即便是重臣之女,谁就敬畏他几分。 月心冷笑一声:“那好,你先向我道歉!” 秋雁一急,也没弄清怎么回事,先将二公子的怒火灭了再说。 “陆小姐,快跟他道歉。他……他是当今二皇子……” “我知道!” 二皇子就了不起吗?敢冒犯她,就是该打。只是没想到秋雁真被官家世俗训练得可以,居然也学会不分青红皂白。 “既然知道那你还不道歉。” 秋雁一脸着急,两个人僵持在那儿,一个不道歉,另一个不肯罢休。 “哼,我可以道歉。不是因为自己理亏,更不是畏惧皇权,而是不想为难云罗。”“你是皇子,是二公子也好,从今往后本姑娘不想再见到你。” 什么?她不想见到他? 这里可是京城,可是天子脚下,整个南梁国都是薛家的,她连这种话都说,真是不知好歹的女人。 “臭丫头,你说不见就不见。信不信,从明儿起,你们陆家还得乖乖地将你送到北静王府上……”从来没有任何一个女子敢这样和他说话,更不敢打他的耳光。 “神经病!”月心抛下句话,拉着秋雁往庵堂方向走去。 神经病?是什么意思? 看样子像是骂人。 二公子看着身侧的云鹏:“这丫头有意思。” “殿下刚才的话,是随意说说的吧?” 云鹏不想月心有事,她只是急了,一个男人那么近距离地抱着一个女孩,也难怪人家要急。 “不,本王要定她了。” “殿下,陆小姐不是普通女子。还是放过她吧……” 这叫什么话,是求情吗?还是皇甫云鹏喜欢这丫头了,的确她很美,虽然满脸红疹,也难掩丽质。 云鹏了解妹妹云罗的心思,她怎么会容忍二皇子喜欢上别的女子。她们是自幼落难的姐妹,不希望有朝一日二人反目成仇,更不希望二皇子为难月心。 “去庵堂。”她说不见就不见,从现在开始,他还天天在她的眼前晃悠,倒要看看她又将如何。 月心虔诚地跪在观音像前,双眼微闭:求菩萨保佑,让雁平安如意。 今天,她打了二皇子,不能在京城呆下去了。 在樱桃园里用过斋饭,月心只与云鹏兄妹说话,就是不理二公子,还原则呢?看他最是没有原则之人,真是枉叫此名。 近黄昏时分,几人或坐轿,或骑马返回京城。 月心站在自家门口,看秋雁乘轿离开。 秋雁,对不起,请容我不辞而别。我知道自己招惹了最不该招惹的人,或许是那两巴掌,也或许是那人的风流作祟,可我必须要离开。明天,我不能赴约,也不能陪你四处走。 “雁儿,你真要回东都?” 这孩子说走就走,一到家就与春苗开始收拾包袱。 “爹,那事我已经告诉过云鹏二哥了,他答应帮忙。说若是安排妥当了,会来铺子里告诉你。” 父亲的托付她不会忘记,既然两位哥哥都想做宫里的侍卫,她会努力成全。只是有些人想避开皇族,而有人些却要接近。 避开的,是看到皇族的危险;接近,是看到皇族的光环。 “雁儿太想奶奶了,只想早日回去。” 次日天刚亮,月心便随押货的镖师一行,载着满满货车离京。 临行前,只给皇甫云罗留下了一封书信:云罗,我走了,请谅解我的不辞而别,看你生活得很好,真的放心了。莫问前程有悔,但愿余生无憾。也许,只有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我们才会快乐,我不想对你的选择给予评判,因为我们都是普通人,逃不掉世俗的诱惑。最后,祝你幸福快乐。陆秋雁留字。 “这丫头说走就走!”秋雁捧着信,没想到她的字练得不错,蝇头小楷还算公正,虽算不得如何娟透,倒还勉强可以见人,而自己的毛笔字实在见不得人。 秋雁气恼地将信揉成一团,还想着为月心与三皇子周旋,让他们消除误会,她这一走,只怕误会更深了。 ------------ 选妃大典(1) 第九章选妃大典 数着日子,很快就是端午佳节。 秋雁还在为大皇子元浩,二皇子元济间左右周旋,是选前者,还是选后者。 都怪自己上历史课只知道打瞌睡,到了关键时候就犯糊涂,谁才是未来的梁兴帝呀,谁呀。据史书记载,好像元浩做过太子,做太子就有可能是皇帝;可是二皇子的母亲乃是贵妃,与贵人之子的大皇子可要尊崇得多,还有二皇子是众皇子中最有文才武功的一个。 哎哟,老天,告诉我一个答案好不好,直接告诉我谁才是梁兴帝,告诉我吧。 小惜扑吃笑出声,小姐在房里双手合十,“你拜的哪位菩萨?” 如果拜菩萨就知道答案了,她就不会如此烦恼。 二皇子乃是表哥,他倒是时常来看望秋雁,表现出自己对秋雁的喜爱,也有意亲上加上。 秋雁当然明白他的心思,因为千古贤后的名气太大,让她忽略了谁才是未来的梁兴帝。 “妹妹……”云鹏推开绣房门,“快准备一下,母亲正在花厅等你呢。” 要开始了,该怎么办?自己到底该怎么办呀? 太极殿。 近五十余名少女整齐地站在大殿中央,殿上是精神抖擞的天隆帝,一侧坐着位黄衣贵妇,然后是皇甫贵妃、袁德妃,再是万贵人。 皇子选妃通常从大皇子开始。 皇甫家虽与各位皇子交好,但与大皇子的关系最为冷淡。朝中权势分成几派,他不会对自己有好感的。 不对,不对,薛元浩向自己走过来了,不会吧,或许是相中了其他小姐。 啊――是余彩凤呀,差点就快吓死了。 余彩凤乃天隆帝之妹荣康长公主之女,自幼在宫中长大,刁蛮任性,加上父亲是兵部尚书,更是得意非凡。 看来薛元浩是有意拉拢兵部余大人与荣康长公主,有了余彩凤,自己的势力就增加一分。 “启禀父皇,今日选妃,是否要选正妃、侧妃?” 这不是明摆着的吧?江湖名门女就是为了侧妃准备的,好在月心已经退出选妃。否则,秋雁会真的担心,她们两个被同一个皇子选中。 “元浩,这不是明摆着的事么?”万贵人见无人应承,小心地回应。 薛元浩顿了顿:“父皇,孩儿还能从她们中挑选一位吗?” “可以,你还可以为自己挑选一名侧妃!” 这样就好,余彩凤是母亲要他挑选的正妃,可是薛元浩更看重善于交际的皇甫云罗,不但容貌清丽,更难得她小小年纪,就懂得左右逢源之术。选云罗,就等于选了位女军师,未来的大事可望成功。 皇甫云罗见薛元浩缓缓过来,连连躲闪不及,再躲闪。 一只大手伸出,松紧适度地捏住她的手,缓缓地从队列中走出。 要她做侧妃,她居然是侧妃。 该死的薛元浩,花心大萝卜,王府里已经有侍妾数名,而且还有两个七八岁的儿子,居然……居然选她做侧妃。 目光扫过二皇子、四皇子,一脸无辜,这种事,谁会阻拦,用皇家的话说:天下的女人多得很,何必为一个女子闹得兄弟反目。 元济的脸上掠过一丝异样。 元济也是吃惊,原以为选云罗的会是二哥,不曾想竟被大哥挑为侧妃。 自己是皇甫瑾的外甥,他手握兵权,自己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与母妃也是兄妹情深。就算将来生变,舅舅也会支持自己的。那么…… 元济走进众多佳丽队列中,一一地扫过众女。 对,既然大哥选了皇甫云罗,那么他就选赵后的侄女赵含烟。 赵后身子一晃,含烟是她为三皇子定好的正妃,只是选妃在即,这位三皇子迟迟未能回宫,而皇子选妃之事又不能拖延。 一切都乱了,大皇子选了皇甫云罗;二皇子又选了赵含烟。 “元津,该你了!” 虽说三皇子未能参加,可是南梁天下,美女如云,德才兼备的女子比比皆是,待他回来再补选一次又未偿不可。 “元津,你先选吧。” 元津,袁德妃之子。喜爱诗词歌赋,数日前早就看中了烟州刺史郑万通之次女郑凝霜,传说此女擅诗词,通音律,乃是烟州出名的才女。 今日的凝霜着了一袭粉衣,亭亭玉立,目光柔和。她们是一月前得到皇后懿旨特意从江南赶过来的。 袁小蕊一脸失望,原以为表哥会选自己,可是此刻才知道,表哥心中居然有郑凝霜。 这大殿上还有许多好女儿,譬如姜丞相孙女姜婉,还有袁小蕊,一个有才,一个有貌。 “启禀父皇、皇后、母妃,孩儿想与你们再要一个人。” 元济走出队列,既然大皇子一下子选了正、侧两妃,那么他也是可以的,他想要一个女子――陆秋雁做他的侧妃。 难不成是因为皇甫云罗,早就知道他与云罗感情深厚,这不是要为难大皇子元浩吗? “元济……”皇甫贵妃欲阻止,正妃仪式素来都很重视,至于侧妃她自己便能做主。再则元济行事向来中规中矩,不是能出风头的人物,在天隆帝那儿也赢得了许多好感。 “含烟为正妃,确是不错,不知又看中了哪位?” 回头一想,既然儿子已经开了口,没有必要将他的意思压回去。大皇子、三皇子都与江胡中人有些关节,而二皇子若想成大事,也须得借助江湖力量。 “回母妃,元济的确看中一个江湖女子。想选她为侧妃。” 元济说的正是陆家的秋雁小姐,这个小丫头以为跑回东都就平安了,他那日的话可不是说着玩的。定要陆家乖乖地将她送回京师,然后慢慢的捉弄,悄悄的疼惜。 ------------ 选妃大典(2) 这满殿的女子谁不想荣华富贵,谁不爱皇子身份。 唯独陆秋雁,不惜荣华,不爱皇子,只慕自由。 这样脱俗的女子才配他元济,如果他连这样的女子都无法驾驭,还如何驾驭朝臣、江山。 “哦,你说的是谁?”天隆帝好奇心起,满殿大臣之女选不中,居然看中江湖女。 “回父皇,武林世家陆秋雁。” 脑海中浮现陆秋雁那双清澈的灵眸,还有她生气时那俏皮的模样儿。 “陆――秋――雁?”天隆帝沉思着,目光落在万贵人身上。 万贵人出生江湖,年轻时曾刺杀天隆帝,后被天隆帝收为侍妾,产下大皇子。 “回皇上,陆秋雁是武林世家陆家小姐,传闻此女才学过人,深得陆老盟主夫妇疼爱,更是他们掌上明珠。” 难怪二皇子单单相中陆秋雁,此女养在深闺,极少行走江湖,听说长得很美,乃有天仙之貌。 “准奏。”“来人,拟旨,将陆秋雁赐予二皇子元济……” 虽想到了这成,可还是让皇甫贵妃有些吃惊:入选的江湖女子之中,并没有陆秋雁,为什么儿子点名要她。 正妃都已经选过了,反正儿子年纪尚轻,不过二十多岁,改日再赐他两名美貌的宫女做侍寝。 “退下吧!”皇后一声令下,众待选女子纷纷离开,有人开始低泣。 “父皇,儿臣实在喜欢那陆秋雁,请父皇降旨吧。”元济跪在地上,一副父皇若不答应就不起来的样子。 身子不适已经离京,看来此女真与皇家无缘。素来皇子选妃都是很谨重的事情,中间若一点小事,就视为吉。只是元济对陆秋雁如此用心,这不似他的风格,如今竟然一反常态,跪下求情。 “宣――武林各派小姐进殿!”皇后道。 皇宫里响起此起彼伏的声音,像潮水一浪接着一浪:“宣――武林各派小姐入殿!” 大殿中央,站着八名如花似玉,精心打扮的少女。 “元济,这一次,你先选侧妃。”天隆帝道。 让他先选,这该是多大的恩宠。 他不想放弃陆秋雁,为她的大胆,更为她那些对皇族后宫透彻的想法。 说什么无情帝王家,他就是告诉她:帝王家也是有情的,而且自己只对她一人生情。纵有以往万千风流,却不抵一个陆秋雁。 “父皇,请将陆秋雁赐给儿臣吧。” 天隆帝长长地舒了口气,看来这陆秋雁定有过人之处。元济自幼在深宫长大,十四岁时便迁出宫外生活,无论深宫还是京师美女如云,环肥燕瘦什么样的女子没有见过,以往纳了侍妾夫人只与皇甫贵妃处通禀一声,可今儿竟然为了陆秋雁苦苦相求。 “好了,若不想选妃,给朕滚下去!” 天隆帝可没有好脾气,无论是自己心爱的女人,还是自己喜欢的儿子,两句话还不改变主意,索性就喝斥下去,免得坏了他的心情。元济不选,其他二位皇子还等着选侧妃呢。 选侧妃从最小的开始。 四皇子元津看中了段碧薇的娇丽可爱,楚楚怜人。 大皇子无疑在众江湖女子中挑选侧妃,依旧与上次一般,一口气挑了三位。个个无论模样、武功、江湖声名都颇有些名气。 但是,大皇子、三皇子都曾在江湖浪迹,自己也不得不有个江湖妻子。元济虽想要陆秋雁,可是迫于父皇的威严,不得不在众江湖女子再挑选一位作为自己的侧妃。 缓缓走近南宫若璧,伸手将她牵着队列。 南宫若璧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没想到自己竟然成为二皇子侧妃,含羞带涩。 赵含烟目射怒火,瞪了一眼:一个江湖女子居然敢跟我争宠夺爱,改日给你点厉害瞧瞧。 大皇子一反常态,居然选了两位江湖女子做侍妾,用他的话说,天隆帝很高兴,难得皇后、嫔妃忙碌了几个月,总算有个识相的。 云罗气得两眼发直,难道他就是史上那个风流的兴帝,也难怪,二十四岁,就有个九岁的儿子,这可不是人人都可以做到的,恐怕将来会是最年轻的爷爷。 朝中要臣女也罢,江湖女也好,她信心百倍,总会想出对付她们的法子。 大皇子收获满满,正妃、侧妃外加三侍妾。 二皇子嚷着要陆秋雁,虽说想要,可还是挑了一正一侧两位妃子。 云罗猜不透,是真喜欢秋雁?还是为了那两巴掌,想报复秋雁。 秋雁以为:长满红疹子,就能避开选妃,不曾想还是被二皇子相中了。尽管她想避开那些花心的皇子,可花心的皇子却未必肯放过她。 ------------ 选妃大典(3) 御书房外,元济还跪在地上。 都道他风流多情,却不知,从来不曾有任何女子给他那样的感觉,一双灵眸可以扰乱他万千心事;一席话让他如遇知己…… 秋雁虽小,可是她聪慧孤傲,或许她才是他寻觅的知己。 “薛安,宣他进来。” 整整两个时辰了,他还跪在殿外,选妃仪式都已结束,该挑的挑,能选的选,偏他还忘不了陆秋雁,听说那陆秋雁容貌丑陋,满脸痘子,竟还能把一向风流的元济给迷住。 元济毕躬毕敬地站在一侧。 “元济,陆小姐就真的那么好。” “是!儿臣看来,她不是最好的。” “最好的?”嗬――嗬,“是因为她打你的那两巴掌?” 问过元济身边的太监阿九,方才知道,认识陆小姐是因为皇甫云鹏兄妹俩。 惊异地抬头看着父皇:他是从哪儿听来的。 “这陆秋雁胆大包天,连皇子都敢打,看来朕不给她点厉害,她就不知道天高地厚。”“朕已经下旨,宣陆秋雁进宫。” 按常理,既然可以让儿子选武林世家的南宫若璧、段碧薇,女人嘛,多一个陆秋雁又有何不可。只是陆家不同于南宫、段两家,在江湖的势力太大。还有,《风云月刊》的主人到底是谁?那个叫陆雁妮的女子神秘莫测,掌握着天下的消息,江湖、民间、朝廷皆在她的手握范围之内。 倘若传言是真,陆秋雁便是陆雁妮,他,天隆帝就不得不防了。 这样一个复杂的女子,是她掌控着风云,还是陆家掌控武林的同时,也手握着风云。 “父皇……” 为什么是进宫,而不是赐她为王府侧妃。 天隆帝的好感与担忧不无道理,他需要时间好好了解陆秋雁,无论她是否与风云有直接的关系,但一定是有关系的,定要挖出背后的高人。 陆老盟主对这个孙女视为掌上明珠,心肝宝贝,陆秋雁一旦进宫,就等于牵制住陆家。 “朕是听说那陆秋雁身患奇疹,接她进宫治疗,待她康复之后,再与你完婚。”与其说疗养看病,不如说,是他想了解这个女子,到底是个怎样的人物。 这几年的江湖太平静,平静得少了恩怨,武林各派都臣服于陆家的领导,这不好,很不好,武林平静就意味着对朝廷不妙。 “儿臣代秋雁谢过父皇隆恩!” 原来如此,秋雁身上的奇疹是误食草药之故,宫中的太医总会有法子。倘若自己娶个丑陋的女子回王府,指不定其他兄弟如何嘲弄。 父皇还真是,明知道他的心思,硬让他在外等了两个时辰,既然早已经想成全陆秋雁与自己了,又何必让他在外跪着。 他是父皇,即便心中有再多的不乐意,却不能发作。谢过父皇成全之恩,退出御书房。 东都陆家庄。 月心坐在阁楼里,弹琴助兴,看春苗、春英翩翩起舞。 陆老夫人半躺在藤椅上,微闭着眼睛,神情平和。 五月的东都,天气转热。 满园的栀子花,香气扑鼻,沁人心脾。 “圣旨到!” 声音高昂,陆老夫人睁开双眼。 站在阁楼望外看,大门那边过来一行人,锣鼓震天。 奇怪,哪里来的圣旨。 春苗惊叫一声,脑海中浮现出龙泽那日说过的话。 难道……是小姐惹上了杀身之祸,下旨杀人了。 “春苗,你叫什么?” 这丫头总是大惊小怪的,快吓死人了。 “陆连城接旨!” 陆连城,陆老爷子的名讳,许多年了,很少有人叫他的名字。 陆家上下将太监来人迎进花厅,没声了,听不见了…… 月心侧身聆听,还是什么都听不见。 该死,到底是在说什么嘛?想气死她呀。 “春英,快去,你去瞧瞧,到底是什么事?” 陆老夫人也按捺不住了,陆家会接到圣旨,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儿。 时间在一分一秒流逝,婆孙二人在阁楼上来回打转。 月心也忆起那日给二皇子的两巴掌,这家伙也太小心眼了,她已经避开了,还寻上门了。 哎哟,自己还真是,人家到底是皇子嘛,为什么就打了两巴掌。 死就死吧,反正不能累及陆家,是她打的人,自然应该是她受罚。 “老夫人、小姐……” 春英气喘吁吁上了阁楼,抱起桌上的水壶,饮了几口。 臭丫头,关键时候就喝水,真是气死人了,快说呀。 “小姐,你和大公子要进宫了。” “进宫?” 如果大哥承忠进宫倒还可能,可是自己为什么进宫呀? 大哥的事曾经央托过皇甫云鹏,可是自己进宫是哪门子的事。 我不要进宫,不想进宫,那个地方吃人不吐骨头。 “别喝了!”春苗托下春英的水壶,“你快说呀!” “大公子是大内侍卫,小……小姐是侍读宫女。” 侍读宫女? 她,陆家小姐,秦月心,居然沦落成侍读宫女。 侍读?侍谁的读?是皇子还是公主? 该死的薛元济,居然想出这种法子来报复。 两巴掌太不值了,早知今日,她就应该捅上两刀。 两刀?哪还了得,自己的小命保不住不说,连陆家也得跟着遭殃。 千不该,万不该,招惹了皇子。 “圣旨说,要大公子与小姐即刻上京。” 月心瘫坐在藤椅上,肠子都快要悔青,往后,再也不会那么冲动了。 哎哟,她怎么能进宫嘛。 一向自由的她,因为遇上个元济就失去了自由,如果再遇上什么皇帝,那她…… 还未听春英说完,陆秉武夫妇携段氏就上了阁楼,催促月心赶紧收拾,立马与承忠进宫待命。 “啊呀――”这一次比选妃还惨,成宫女,岂不是人人都可以欺负。 往后,她的性命生死全都拽在别人的手心里,别人一句话,要她生就生,要她死就死。 恨不能找个地缝把自己藏起来,让谁也找不到。 “雁儿,此事不能耽误,快进京。” 进京,进京?不是他们自己的事,“说得真轻松,我什么都不懂,怎么能进宫呢?” 大夫人轻笑一声:“雁儿,你还不知道吧。听说三皇子相中你了,求了皇上将她赐给他为妃……” 二皇子,真是那个元济,这件事自己怎么没听说过。 二夫人附和着:“听说南宫若璧、段碧薇,还有灵山派林明珠、罗家堡罗甜儿都被选为侧妃。”“你进宫自然不是宫女……” 侍读宫女,不是宫女是什么? 圣旨上不是明明说是宫女。 其实宫女没什么不好,至少比做侧妃,做什么娘娘来得强。 事到今日,她也只有自我安慰的份。 上至爷爷,下至春苗说了些什么,她全然记不得,只知道,这一次进退两难,只好硬着头皮进京入宫。 自由哦,恐怕从此刻起就与她无缘,只是她可不是个任命的人。 只要不放弃,就会有希望。 一路上,大哥承忠满面春风,比贫寒书生中了状元还得意。 日夜兼程,两晚未休,天亮的时候总算到了京城。 倒在绣帐呼呼大睡,都快变熊猫眼了,真佩服古人对圣旨敬重,比见了活菩萨还崇拜。 睡意正浓,春苗拿着面大鼓敲打起来。 “什么事?” 小姐真能睡,一觉到了中午还不自知,摇不醒,唤不醒,若不是二老爷想出这招,她还在呼呼大睡。 “小姐,该进宫了。” 也不能要她不睡觉就去,两天没睡,她个丫头在马车里巅得如此厉害居然能睡得着。 她可没有这等本事,两眼发红,都快变兔子眼。 春苗拽着月心,硬是给她换上宫女的衣裙。 宫里来的太监说:皇上开恩,特准宫女陆秋雁带名女伴。 这女伴自然就是春苗,也亏得陆家人能幻想:雁儿去做侧妃娘娘,自然少不了陪嫁丫头。提前让春苗相伴,虽然不是娘娘,是宫女,却允带女伴。单凭这一点,陆秋雁前途无量,真真是陆家的贵人。 头脑发昏的月心也懒得细想这其间的周折,只心心想着:有张床就行,能让她睡觉就行。 恨不能躺在床上,睡个七天八天,过足瘾、缓过神。 ------------ 宫里坎坷(1) 第十章宫里坎坷 太极殿。 月心与春苗被薛安公公安顿地殿外,两人整齐地跪在地上,等候天隆帝的宣见。 她这个侍读宫女究竟是怎么回事,也顾不得细想。 原来人在极度困乏的时候,就算有天大的事儿也可以抛置一边。 此刻的月心,跪在殿外,晒在太阳下,五月的清风一拂,依在春苗的肩上开始打起瞌睡来。 “小姐,小姐……” 从来不曾见小姐如此困乏过,这个时候了,居然还有精神打瞌睡。 天隆帝放下手里的奏章:“陆秋雁来了?” “回皇上,在殿外候着。” 来了,得好好地杀杀她的锐气,初生牛犊,一个被长辈们宠爱的小丫头,让她见识见识皇家的尊严。连堂堂三皇子都敢打,还有什么事不敢做。 又过些两个时辰,天色已暗。 “皇上,陆秋雁还在殿外跪着呢。”薛安提醒着,三皇子再三叮嘱,要他小心护着秋雁。 三皇子是何人,皇后的儿子,未来的储君。他的命令,薛安不敢不从。 “哦――”天隆帝站起身。 薛安欲传,天隆帝低声道:“免了!” 春苗看着华丽的宫殿,这一跪就是大半天,可怜的小姐,什么时候受过这种苦,起初倒还老实,这会子索性扒在春苗的怀里放心大胆的睡大觉。 从大殿里出来两个人影:一个着黄袍,身材魁梧,另一个哈着腰,一身青衣。 “小姐,小姐……” “别叫我,本姑娘还没睡醒呢。你倒是睡美了,我可是两天没合眼。”月心跪在地上,将小屁股蹶得老高,支吾了一声,继续她的春秋大梦。 天隆帝走近两女,春苗不知该如何应付:欲行跪拜大礼,怀中又抱着睡觉的小姐。 “小姐,小姐……” “别烦我,让我睡觉。” 真烦人,不是刚叫了么。 天隆帝眉头微皱,这圆溜溜的屁股蹶得真够高的,生平第一次见有人这样睡觉,扒在别人怀里还能睡得如此香甜。“啪――”在月心屁股上不重不轻地拍了下。 “谁?谁打我?” 月心跳了起来,倒不是疼,而是被那重重的巴掌给吓醒了,像梦里被爹打了屁股。 天隆帝大笑起来:这小丫头还真有意思,让她等着,居然可以睡大觉。 月心站在一侧,比天隆帝矮了一个头,说话时必须得仰视。 “你这人怎么这样?不知道扰人清梦,会吓死人的。”拍打着胸脯,心跳加速,心脏都会从腹里跳出来了。 声音略显稚嫩,婉转动听如百灵,又似春泉涓涓。 “难不成,你还要继续睡觉。” 这丫头真是不知好歹,这样也可以睡着。 “反正皇帝佬儿正忙着呢,一时半会儿也不会见我。他忙事,我睡觉,这叫两不耽误。”月心继续跪下。 “大胆――” 一声厉喝打破宁静。 薛安道:“陆秋雁、春苗,快拜见皇上。” 圣上?皇帝? 乌漆玛黑的,她怎么知道对方是不是皇帝,只看见两个黑影。 运气真差,怎么又遇上皇帝了。 皇帝佬儿,自己有那么老了,居然被她叫成皇帝佬儿。 “奴婢拜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脚下的女子倒像模像样,天隆帝隐隐看到一个擅抖的影子。 哪来的水,还热漉漉的。 一股怪怪的味道,天啦,是春苗,她竟然…… 裙子被尿给浸湿,呆会儿若被天隆帝看见,还以为她秦月心是个三岁小孩,竟然吓出了尿。 ------------ 宫里坎坷(2) 天隆帝也感觉到脚下湿湿、暖暖的,俯身细看,借着月光,脚下明晃晃一瘫水,两个女娃就跪在一瘫水上,用手一摸,满手骚味。 谁说陆秋雁大胆了,竟然被吓出了尿。 这是皇宫,是太极殿,岂容她们胡闹。 “来人,将二女拖出去重打二十大鞭!” 皇家的尊严不容忽视,无论陆秋雁是故意还是存心,竟然在皇家重地撒尿就该重罚。 这还仅仅是开始,往后得让她学会如何尊重皇族,尊重皇上。 莫名,第一天进宫,第一天就要挨受大鞭。 二十大鞭,她们俩还不得皮开肉绽。 真不明白为什么消息会把陆秋雁与陆雁妮连在一块,这分明就是个不懂事的丫头,除了不知天高地厚,哪里还会有心计。 敢在太极殿前吓得流尿。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春苗大叫起来。 月心却咬住牙齿不想求饶,因为她知道,皇上一言即出,万没有收回的道理。二十大鞭,无论她受不受得,都得受。 她睡觉在先,惹恼天隆帝在后;而春苗更是不尊,居然把尿都流到人家脚下了,这就是大大的冲撞了龙颜。 不想辩解,与其看春苗一个人挨打,不如两个一起挨打。 四名太监将两女架走,来到一间黑屋子。 借着昏暗的烛光,这里的刑具一应俱全。 双手扣在一个铁架子上,一鞭又一鞭地落下。 “姑娘,你自己数好了。” 这叫什么事,打人还让自己数。 “一、二、……”说好了不叫出声,等到第五下时,月心再也忍不住,跟着春苗高呼乱叫起来。 好在这些太监并不想打宫女的脸,只是打她们的后背,宫衣已破……后背火辣辣钻心地疼痛。 “小姐,小姐……你没事吧?” “死不了……” 真是被春苗给害死了,自己已经打瞌睡在先,为什么还要…… 怪不得春苗,跪了大半天,哪都没去过,双腿发麻,也实在是忍不住了。都说人有三急,这上茅厕可在三急之列。 昏君!暴君! 月心在心里将天隆帝狠狠地骂了三百回。 晚上的黑屋子里很冷。 周围有轻柔的风声,透过窗棂穿过黑屋,刺骨的痛。 优美的音律声在皇宫里漂荡,段段都是嘲弄,声声都是讥讽。 肚子很饿,前心贴后背。 春苗从最初的喜悦,变成现在的痛哭,先是低声的,后来变成了鬼似的大哭。 月心依旧扒在地上,后背太疼,从长到大,她什么时候遭受过这样的罪。 薛元济,我跟你没完。 这一切都是你害的,为了报复,居然把我弄进宫来,我绝饶不了你。 变态狂!神经病! 到了下半夜,吱嘎一声,黑屋子的门开了,门外出现两盏灯笼。 走在最前面的,是位三十岁上下的宫女:“扶她们起来!” 要带她们去哪儿?罚也罚过了,打也打了,不会要杀人了吧? 浑身乏力,又痛又饿,还夹杂着冷。 宫女将月心与春苗带进一所宫院厢房。 “你们俩的胆子真大,居然敢冒犯天威。若不是皇上开恩,否则你俩早就没命了。” 二十大鞭,皮开肉绽,还说是开恩。 真开恩就不该计较。 月心无语,侧身依在椅子上。 “冬令,取创伤膏!” 后来,月心才知道,这位管事姑姑叫迎晨,据说曾得过天隆帝一夜眷顾,后来就没影了,只让她做了侍圣堂的管事。 侍圣堂?顾名思议,就是专门侍候天隆帝的宫人所住地方。 二十大鞭,在身强力壮的男子身上都够承受,偏月心与春苗都是十几岁的女娃,在床上躺了七八天才勉强可以下地行走。 侍圣堂里有三十多名宫女,还有二十多名太监。 大伙一天十二个时辰分批侍候天隆帝,从起居饮食到安排后妃的侍寝事宜。宫女们大多管的是前者,而后者是由执事太监负责。 执事太监也分多种,有管传旨、传寝、传膳,还有专门安排每日日程的。 月心与春苗被安派在不同的两组,月心负责侍读,原以为侍候是皇子、公主读书,今日才明白,是陪天隆帝批阅奏章,看书的。 自己根本没有看书的机会,顶多就是给天隆帝取取书,然后像块木头站在一侧。 一个月后,月心与春苗的身子康复。 休息的这些日子,迎晨姑姑便将宫中的规矩,一遍又一遍地告诉给她们听。 有了那日被打的经历,春苗变得越发的胆小。 好在,她只是传膳组的宫女,每日只是端盘子的份,偶尔清理下卫生。 “我要离开!”这是月心许多日子想得最多的话,是的,这个地方再也不能呆了,弄不好小命如何丢的都不知道。 “小姐……” 春苗何偿不想离开,以前还觉着皇宫好玩,不过才二十多天,时常看到太监、宫女被打得遍体鳞伤。 迎晨姑姑说:这些还不算,皇上不高兴的时候会杀人。 杀人? 曾经鲜活的生命,突然被杀的,最可怜的就是那些在天隆帝心情不好时犯下小错的宫人,会被活活毒打致死。 ------------ 宫里坎坷(3) 离开皇宫前,她要做件事,要见见元济,痛快地骂他一场。 她不要让任何人看到真面目,每天别人熟睡时,她会偷用迎晨姑姑的朱痧,给自己的脸上误创出无数的红疹。 “你戴着面纱做什么?”天隆帝抬头时,发现身边站着信戴面纱的少女。 “回皇上,奴婢貌丑,怕惊吓到皇上。” 她说貌丑,可是江湖都知道,美秋雁。 “摘下来!” 四目相对,她没有理由反抗,只因为她这迎视的目光,按照宫里的规矩,已经是大忌。 抬手扯下面纱,就知道会是这种结果,只是第一次过了,往后就有戴面纱的权力。 “咦”天隆帝吃了一惊,她有精致绝伦的五官,眼睛以下的部位全是深深浅浅的红斑疹子,“戴上!戴上!” 再不想多看一眼,也不知三皇儿是中了什么邪,居然看中如此丑陋的女子。 “宣镇北候大将军皇甫瑾觐见。” 皇甫瑾?她的亲生父亲? 月心的心好不紧张,不曾想他们父女会在太极殿见面。 皇甫瑾风度翩翩,衣着武将服饰,飘逸的斗篷在风中起舞,大踏步,昂首阔胸进入大殿。 “臣皇甫瑾参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爱卿平身!”“赐座!” 月心转身从一侧端起木凳,迈着小碎步走近皇甫瑾。 好熟悉的身影,好熟悉的眼睛。 任何人都会被面纱下的月心所迷惑,还以为她有多美,只因为她有一双绝世无双的美眼明眸,动人的,勾魂的,甚至是会说话的。 奇怪,皇上身边的宫女居然也戴着面纱,这女子是谁?为什么会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爱卿,疆州一带情形如何?” “回皇上,北域国时常犯境,抢夺我国百姓的粮食牲口,更有甚者抢夺民女……” 天隆帝扫过月心:这女子若真是陆雁妮,不得不防,此等军机大事,还是不在她面前议论。 起身道:“爱卿,随我去后殿!” 月心端正地立在一侧,目光随和。 巴不得他们早些离开,自己就可以自由活动一会儿,还是先把凳子茶具收起来吧。 反正自己不干,还是春苗的事,这丫头现在连大殿都不敢进,只是胆怯地站在殿门外。 刚将茶具递与春苗,两个男子已经翩翩而入。 薛元济,你来得正好,我正想找你呢? 那身后的是谁?一样的仪表堂堂,英俊得脱俗绝尘,若不是亲见还真不敢相信,世间竟有如此酷帅的男子。 即有书生的三分儒雅,又有武将的七分威严。 一张精致的脸,一张经过阳光晒得黢黑的面容。 “我父皇呢?”薛元济张望着四周,薛安公公不是说他在太极殿吗。 “后殿议事!”月心不冷不热地应道,面无表情。 英俊男子约莫二十岁上下,站如松,双手负在身后,眼神里掠过一丝惊异:这个面纱少女是谁?以前从未见过。 “陆秋雁,哈哈”薛元济忆起宫里流传的事儿就想笑,狂妄的陆秋雁竟然被父皇吓得尿裙子。 月心冷冷地应道:“笑什么?” “哈哈,陆秋雁,你也有今天。”“你不是很大胆,怎么会,怎么会……” 可恶,是来瞧热闹的,看她笑话的。哼手臂一挥,说时迟,那时快,竟被英俊男子一把握住:“干什么?” “放开!这是我与他的恩怨,你休得多管闲事。”月心气极,“薛元济,我跟你没完。你以为我秦……”不行,差点就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 “秦什么?”薛元济追问着。 “总之,我可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凶什么凶,只在他面前发狠,“臭丫头,你见我父皇……” “你父皇怎么了?我从来没怕过他,真以为我那么胆小,那是春苗干的事。”“本姑娘也不是吓大的。” 外面吵嚷成一团,一招一式间,薛元济一把抓下她脸上的面纱:“丑丫头,丑丫头……” 他就是故意要惹恼她,看她发怒的样子,那也是一种乐趣。 低头时,竟发现指头全是红色,连面纱都有细微的红。 “哦,你使诈,竟然……” 死定了,这一次她又犯下欺君大罪,进宫月余,先是被鞭笞,再是犯欺君之罪。 当一个人害怕到极限的时候,就不再害怕,她漾起浅淡的笑容:“大不了,你的父皇再杀了我。”笑得凄迷,笑得令人心中发寒。“生无所恋,死又何哀?” 她的淡定,她的冷漠,她的高傲,令薛元济吃惊。 英俊男子也被月心那种孤傲的气质所折服。 “既然被你发现,我也就不掩藏了。”衣裙一转,像朵盛开的莲花,她缓缓地走近铜盆,从怀中掏出丝帕,擦去脸上的朱砂。 ------------ 遇刺风波(1) 第十一章遇刺风波 当天隆帝说到“你剥夺了朕的平静”时,薛安公公惊疑地抬起双眸。 从来,皇上没有跟任何一个女人讲过这么多的话。 陆秋雁扰乱了平静?什么意思? 皇上爱上了陆秋雁。 她……不是二皇子喜欢的女人吗? 既然他不让她快乐,不让她自由,她绝不让他如愿,她偏要快乐,偏要自由。 偏要用自己的快乐,感染身边每一个人。 她不是“小燕子”,但是从此刻起,她已经决定要做“小燕子”。 不再在他的面前扮演楚楚可怜的小姑娘,更不要别人的同情。 快乐是一天,不快乐也是一天,为什么不快乐每一天。 就让所有的烦扰都在今日死亡,她给自己一天的时候来忧伤、痛苦…… 明天起,她必须要快乐,而且还要整天笑哈哈…… 沉寂,死一样的沉寂。 她像块木头,静静地站在太极殿一侧。 看他在桌案前忙碌,时而皱眉,时而欣慰,一会儿提笔批阅,一会儿勾勾点点。 将痛苦埋藏,就在今夜,对她来说却已经太难。 所有思绪都沉陷在深深的痛苦之中,难以自拔,最初的决定能做到吗? 没人知道,在死样寂静的太极殿,她的心从未平静过,心潮汹涌,心声喧哗。 “倏――”似落叶飘零的声音,轻盈却迅捷。 一条黑影落在太极殿前,他是怎么出现的,无人知晓,但他出现在月心的视野,是那道寒光逼人的剑光,冷得透骨,亮得刺眼。 “昏君,拿命来!”极冷的声音,像千里的冰冻,未带丝毫的情感。 天隆帝抬头时,剑光一闪,剑尖直刺过来。 一秒、两秒…… 她想死,死了就可以回到二十一世纪。 对于她,这只是一场梦。 她飞扑上去,推开天隆帝,微闭着眼睛,所有思绪都在此刻凝聚。 这不是忠心护主,她只是想寻死,只是想解脱,可是那个可恶君王剥夺她死的权力,就不允她逃离皇宫。 她死了,痛苦就此中止;她死了,不会有人再因自己受到连累。 “有刺客,有刺客……”一切太突然,但薛安公公反应过来,惊慌的呐喊、乱叫立即打破太极殿的平静。 为什么没有疼痛,她在等,等自己的身子轻飘起来;她在等,等灵魂寻到回家的路…… 启开双眸,两行心酸的泪珠挂在脸颊。 黑衣人惊疑地看着面前的少女,犹如踏露归来的仙子。 她的脸上漾起凄美而绝丽的微笑,令人迷醉:“杀了我吧……” 她有非常美丽的声音,就如她美丽的容颜。 世间还有这样的女人,居然请求刺客杀了她。 在她的心里,到底积聚了怎样的秘密。 让她的美,扑朔迷离;让她的气质,更加的神秘。 刺客吃惊的刹那,她衣袖飞舞,双手握住了厉剑,快速地扎向胸口。 “啊――”刺客唏嘘。 月心感觉到胸口剧烈的刺痛,就是这种痛将她带到了这里。原以为,她可以实现梦想,但突然发现,太渺茫。 刺客飞身将她搂在怀中,她还在笑,笑得楚楚怜人,笑得令人感到心痛。 “谢谢你,成全我自由的灵魂。” 她想死,她竟然想死,原以为只是她随意说说的气话,到此刻,他才明白,那不是气话,她是真的想死。 天隆帝飞身一脚,将刺客踢出数步。 她倒在血泊中,眼睛里流露出得意的神情:你休想束缚,束住我的身子,缚不住我自由的灵魂。 为了所谓的自由,她宁可死。 一个奇怪的女人,一个死因最离奇的女人。 “陆秋雁,朕告诉你,朕不许你死……” 她得意地笑,就要死了,谁也救不了她,但她却可以回家了。 她不要被别人左右命运,更不要被这样的昏君所控制。 “我很开心,很开心……我就可以自由了……”她呢喃着。 他还没有弄清楚,她与《风云月刊》到底是怎样的关系?他还没有得到《风云月刊》的第一消息楼…… 不,他不让她死。 她死了,所有的谜团都无法解开。 刺客被眼前奇怪的景象惊住了:一个绝世美丽的女子,选择用死来换取自由。 一个沉着的帝王,因为一个女子惊慌失措。 “快宣太医!” 天隆帝疯狂的大喊着,任鲜血从她体内汩汩地流出,染红自己的龙袍。 刺杀帝王是常有的事,自他登基以来,这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为他挡剑而死的宫人,陆秋雁不是第一个。 每次,他总会远远的避开,可这次,他却抱住了怀中受伤的女子,希望她不要死。 “抓刺客……” 太极殿,响起如雷的脚步声。 在她闭上双目之前,看到天隆帝眼里蓄着的泪花。 来不及笑,她已经闭上了眼睛。 ------------ 遇刺风波(2) 胸口好痛,有许多人在说话,还有熟悉的音乐声。 她抬开双眸,左右张望:芙蓉帐、纱幔、古色古香的桌子…… “啊――”她抱住头大喊起来,不是只要在这个世界死了,就可以回去吗?为什么?为什么还在古代,这是哪里? “小姐――”春苗从外面进来,跪在床前:“小姐,你总算醒了。” 还是春苗,那么她还留在南梁国,还留在古代。 “啊――为什么?为什么我不能回去?” 回不去,那是被人救活喽? 是春苗,对不对? “你为什么不让我死,为什么?”她愤怒地大吼起来,翻身从床上下来,失望、伤心同时袭来,她推开桌案,打落屋子里花瓶,还有那些萱草,“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小姐,你别闹了,春苗求你了,再这样闹下去,你的伤口就挣裂了……” 挣裂了,这样好呀,那她就有道好不了伤口。 “春苗,你为什么不让我死?” 都是春苗坏的事,如果她了解自己的心思,就应该让她从这个世界死去,然后让她在自己的世界醒过来。 她的灵魂却偏偏要滞留在这个古代,令她不得自由的皇宫。 她就是故意的,故意挣裂自己伤口,直到看春苗鬼嚎似地大叫:“来人呀,来人呀,小姐的伤口裂了……” 春苗离开房间,找人帮忙。 看来往的宫人,除了侍圣堂里的宫人,她根本认不得任何人。 小姐到底想干什么?所有人都说,是小姐救了皇上,替皇上挡了那一剑,可是她醒来后又为什么要寻死,还大发雷霆。 远远地瞧见一个熟悉的人影,春苗快奔几步:“二殿下,二殿下……” “春苗……”许久没见月心了,“你家小姐好吗?” “不好,很不好……”春苗都快落泪了:“小姐她醒了,可是却挣裂了伤口,口里说着胡话……”“她好吓人,我跟她一块长大,从来没见过她这样……” 小姐疯了吗?为什么要自寻短见。还怪别人救了她。 “别说了,你赶紧回去,我立即派人去请太医……” 薛元济当即吩咐阿九去找医院,自己转身跟在春苗的身后。 推开幽静的院门,一切很平静,没有丝毫的声响。 屋子里,月心半昏半睡地躺在冰冷的地上,脸上苍白,额上渗与密密的汗珠。 薛元济俯身将她抱在怀中,身子像一团燃烧的火焰。 “小姐,小姐……” 真是吓死人了,还以为她醒了就好。 “发高烧了。”薛元济一脸疼惜,他只是太喜欢她,父皇答应要成全他,可是为什么又将她留在宫中。 自由的她,受不了宫里的生活,是自己害了她。 想到此处,心里一阵刺痛。 爱她,却深深地伤害了她。 身子飘飘悠悠,她变成一个六七岁的孩子。 “母亲,我放学了。” 妈妈正在厨房做饭,抬头看着她:“为什么叫我母亲?你不都叫妈妈的吗?” “咦,因为老师说,古代人都把妈妈叫母亲叫娘呀。” “母亲,今天老师表扬我了,夸我的诗背得好。” “给我背一遍。” “好――”“窗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高中时,好友问她:“你最喜欢哪句诗句?” “歌罢杨柳楼心月,舞尽桃花扇底风……” 说话时,她的神情专注,受奶奶的影响,她爱戏,更想唱戏,很小的时候就跟着奶奶学着哼戏。 “为什么给我取名叫梦萱呀?” “怀你的时候,我梦到一颗很香的草,后来,你奶奶说那是萱草,比花更香……后来就有了你……” “我是一株草,一株萱草。虽无花的娇艳,但却留香人间……” 一段段的记忆之门,缓缓地拉开。 太医看过,伤口发炎,她烧得厉害,伤势、病情加重。 昏睡时,她小声地呢喃着,额头便密密麻麻的汗珠,一会儿说热,一会儿说冷…… 昏昏悠悠,浑身酸痛,又松软发力。 阳光从窗棂射入房间,一缕缕耀眼夺目。 唉…… 终不能够回到自己的世界,也许,这就是天意。 ------------ 遇刺风波(3) 是上苍将她带到了这里,要她完成自己的使命,就算她刻意想解放灵魂也是不能回去的。 不过是给身体徒留伤痕,给自己再增痛苦罢了。 她强撑着身子,穿上绣花鞋,缓缓地走近窗户。 “小姐,你怎么下床了呢?快回屋……” 春苗一身泥泞,脸上漾着笑,难掩疲惫。 窗外,有数名宫人正埋头蹲在地上忙碌着。 “她们在做什么?” 春苗凝望着窗外,神情里流露出一份欣慰:“他们在种萱草。” “萱草?”昏迷的时候,她忆起小时候的事,看到母亲,还有她名字的由来。 萱草,一种生于空谷,可以散发香气的草,不因季节变更而枯萎,不因严寒而丧失斗志,一年四季,岁岁年年总是勃勃生机。虽没有花的美丽,却有花的芬芳。 “可惜没有东都陆家庄的品种多,不过三殿下已经令人去那边取了。” 二殿下,那个害她失去快乐、失去自由的人,算是补偿吗? 想让她感动,她不会。除非,能让她离开皇宫。 春苗说不出的羡慕,小姐虽然受伤了,可是换来皇上的关心,还有三殿下在她昏迷、生病的时候,一直陪在身边。 直到昨天晚上,她的高烧退去,太医说已经无碍,才拖着疲惫的身体离开。 “有萱草也不是萱苑,更不会是陆家庄……” 她扭过头,几株萱草就想打动她的心,让她改变看法,休想。 天隆帝是在变相的贿赂她的心,在这座世间最豪华的牢笼里倾注了一点关心。 春苗在嘀嘀不休地介绍,当她病情加重,天隆帝的大怒,三殿下的担心…… 这其间不乏添油加醋的成份。 她明白,帝王的关注,皇子的关爱,对她绝不是幸事,而是灾祸。 莫名地卷入是非风雨之中,无法抽身;可现在,迎接她的,会是后宫女人的嫉恨…… 她可怜后宫女人,不要她们的嫉恨。 “春苗,如果皇上来,代我问,我还有一点自由吗?” “小姐……” 春苗猜不透月心的心思,自打她进宫以来,快乐的她就变了,变得多愁善感。 陆家庄里那个喜欢弹琴、看书、习武,喜欢逗老夫人开心的小姐不见了。 她紧闭房门,任春苗在外敲打,半躺在床上。 脑海中,又浮现自己站在戏台上,翩翩飞舞,浅吟低唱的样子…… 那时候真好,无拘无束,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教姑娘们唱戏,教她们练身段。 月光柔地落在床前,也许是睡得太久,她在这间屋子里昏迷了整整三天。 三天里高烧不退,总是呢喃自语。 她的心已经飞出了皇宫,飞到了飞雪山庄,与姑娘们快乐地唱呀、跳呀。 “你醒了?” 谁?谁在说话? 她张望四周,是自己的错觉吗? 分明听到一个男子富有磁性的声音,“是谁?” 屋梁上黑影轻盈得像春天的燕子,端端落在她的跟前。 他的脸隐在蒙面之下,体形匀称,胖瘦适度。 是他,那个刺杀天隆帝的剑客。 她看着他的眼睛,月光下,很明很亮。 他也在看她的眼睛,数日不见,她显得憔悴而清瘦。让人看了心痛。 不该这样,他不是已经心仪的女子吗?为什么还会忆起被自己误杀的宫女,还冒险潜入深宫探望。 “你想离开皇宫吗?” 男子似乎从她的眼睛里寻找到了答案,一个不愿呆在宫里的女人。 她根本不能离开,倘若逃走,天隆帝会杀了陆承忠与春苗。虽然她讨厌这里,却不忍心看另外两个因自己丧命。 “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带你离开。” 男子重复着,看着清丽的倩影,莫名,他就想保护她,从来没有这种感觉。 他是个杀手,江湖上最无情的杀手,也是身价最高的杀手。 可现在,杀人如麻的他,却只想守护这个柔弱的女子。 她为什么相信他的话?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是的,她不能相信。 不是她无法离开,而是她不能离开。 “你走吧,他们还在找你,如果被他们发现,你……就很难脱身了。” ------------ 遇刺风波(4) 她的声音还是那么甜美,就像很多年前就听过她的声音。 外面,响起了整齐的脚步声。 “快找,有人看见黑影进了后宫。” 蒙面男子看着她的背影:“我还会来看你。”“这是唐家最好的玉颜膏!” 月心回头时,桌上只有一只精致的瓷瓶。 空落落的房子里,再也没有黑影的踪迹。 纤手握住瓷瓶:“其实,我受伤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自己不值,她是想自杀,只是正好撞上有刺客。 天隆帝来了,月心拒之不见。 她让春苗问天隆帝一句话:我有一点自由吗? 天隆帝的回答是:“当然有,只要不离开这座萱苑。” 她沉思了,原来她的自由仅仅限于这座小小的萱苑。 “春苗,告诉皇上和二皇子,请他们以后不要再来看我。就让我在这儿自生自灭,平静的生活……” “小姐!” 这几天,皇上对小姐的态度突然改变了,宫里许多人都对春苗有了好脸色。 她为什么要拒人千里。 她不知道天隆帝的原因,但是她可以给他答案,如果任何人想把她当成棋子,那么就错了。就算她是棋子,也是一粒死棋。 她不要帮任何人去害人,更不要被人利用。 一天、两天…… 寂静的萱苑,只有她与春苗。 她的话越来越少,偶尔弹琴,偶尔看书,更多的时候则是睡觉,然后托着腮帮傻傻的笑。 春苗不在的时候,她会在大门口的门放上一盆水,躲在房里唱戏。 “哎哟――” 这小姐如今没了捉弄的人,就只知道捉弄她了,千小心,万小心,还是被门上的盆淋了一身的水。 春苗带回来一本《风云月刊》,她竟然在萱苑里过了一个月。 如今,该是深秋了吧? 她轻轻地叹息一声,翻开月刊,一则消息让她目瞪口呆:秦月心显身,江湖男儿意乱情迷。 秦月心,她才是秦月心,从哪里又冒出来一个。 是谁?冒充她的身份,诱惑江湖侠士,是谁用她的身份,骗人钱财。 不,她不要呆在宫里。 否则,将会有更多的人被害,她一定要告诉别人,自己才是秦月心。 将心事寄于琴弦,身子已经康复,离开的主意已定。 身后,传来低沉的脚步声。 袖中的萱叶镖暗动,“嗖――”连发两枚。 黑影纵身一闪:“你……会武功?” 月心起身,缓缓地走近黑影:“我的身份,你应该知道。” 知道?他若知道就不会被飞镖怔住,这样美丽的女子,居然暗藏武功。 她有武功,又何必装得楚楚怜人。 “我陆秋雁,当然还有另一个身份。”她昂着头,并不看他的脸,仿佛他在她眼中只是透明的,“你说过,会带我离开皇宫。等你做到了,我会告诉你我的另一个身份。” 柔弱的她,还有另一面――霸道。 完全是主子吩咐奴才的口气,又像是与人谈交易。 好奇心作怪,他陷在她眼里,陷在她美丽中,难以自拔。 “好――” 带她离开皇宫,曾是这些日子他最想干的事。若不是因为记挂她的伤,他早就离开京城了。 “三天后的深夜,你再来吧。”她衣袖一挥,秋风掀起她飘逸的衣袂,诡异至极。 清丽时是仙女,诡异时又似妖精。 亦正亦邪,亦真亦幻。 陆秋雁,他记住她的名字。 都说陆家秋雁以美著称,她非但美,更妖异,扰乱他平静的心,为了她,他愿意做一切,即便他不会付酬金。 临走前,她一定要弄清真相,是什么让天隆帝非得留下自己。 她愿意见天隆帝了,太阳打西边出来,莫非她真的接受了命运。 天隆帝整着衣衫,像个少年有了生平第一次约会。 “皇上,陆秋雁定是想通了。”薛安拍打着皱褶的地方。 萱苑里,月心一大早就让春苗去厨房挑选了食材,躲在萱苑的小厨房准备小菜。 虽然这只是几道普通的小菜,但是她与天隆帝告别的酒宴。 薛元济,他根本就没进入她的心。对她来说,那只是个小鸡肚肠的男子。 月心像照顾自己的长辈家人,给天隆帝夹菜。 虽然这只是几道清淡的小菜,天隆帝心里却暖暖的。 多少年来,从来没有人这样对待过他,令他感到亲近而温暖。 几杯酒后,月心并不避讳。 “皇上,我想知道当初你定要留下秋雁的原因。” 感觉告诉她,一定有很大的隐情,否则,不会这样。天隆帝居然敢冒父托儿媳的嫌疑,不顾一切也要留下她。 ------------ 遇刺风波(5) 她知道,那不是帝王的贪色之心,因为那次谈话,她在天隆帝的眼睛里看到了杀气。 天隆帝打量着秋雁:这两个月来,所有的消息足可以证明她不是陆雁妮。 “如果皇上问秋雁,秋雁是一定会告诉你答案的。” 她的敏感,不容她不生疑。 原来是场鸿门宴,原以为,她已经忘记了那件事,可她还是问了,问得直接。 如果最终证实陆秋雁不是陆雁妮,他还有留她在身边的理由吗? 他突然希望:秋雁就是陆雁妮。 “告诉我,不行吗?” 她就要离宫了,当她看到假秦月心扰乱平静的江湖时,已经下定了决心,为了不让更多无辜人死去,春苗与陆承忠的性命再也不能将她束缚在皇宫。 “告诉朕,你……是不是秦月心?” 他本想问她是不是陆雁妮,可是如果她与雁月楼有着某些丝毫的联系,雁月楼定会加倍防备,铲除这个消息第一楼就更加艰难。 他不容忍有双眼睛一直在窥视着皇族的秘密,并将这些秘密公诸天下,成为百姓的笑料。 更不能容忍文武百官,因为惧怕雁月楼,小心翼翼,比畏惧他这个皇帝更谨慎。 她,陆秋雁怎么可能是秦月心呢? 虽然她很美,却是个高傲而无心计的女子。 秦月心可是除了陆雁妮外,第二个神秘而诡异的江湖女子。 秦月心?多熟悉的名字,她几乎快忘记了。那么,从一开始天隆帝就起疑了。 “我会告诉皇上答案,但不是现在。” 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 难道……是自己偷偷在房间唱戏时,被人发现的。 春苗不是说,萱苑北边是冷宫,南边是玉瓶湖,东西两面就是偌大的御花园。 这里很少有人造访,萱苑以前只是宫里花匠居住的房子。 得知月心喜欢清静,才临时改做萱苑的。 “皇上今年多大?” 薛安与春苗大为吃惊,连皇后都不敢问这样奇怪的问题。 “三十九。” 三十九?可是大皇子都已经二十四岁了,那么说,他十五岁就做了父亲。 十五岁在二十一世纪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 想到此处,月心绽出笑容。 “你笑什么?” 月心斟满酒杯递与天隆帝:“我现在安慰多了。” 他的神情仿佛在问:知道做皇帝不易了吧? “皇上一定没有快乐的童年,身为被先帝信任的皇子,一定很辛苦。”“帝王国君都喜欢称自己叫孤、叫寡,高处不胜寒,孤寂、落漠倒是不少。” 她甚至同情天隆帝,在众兄弟中生存,不但得学会运用阴谋,还得处处防备被暗箭所伤。 天隆帝不语,他只是不相信,十三四岁的秋雁居然会懂这么多,怪异的想法,第一个敢用同情的目光看他的女子。 “后宫三千女人,皇宫里却只有一个男人。她们争着、抢着,如果皇上脱去权势的外衣,荣华的光环,又有几个是真爱皇上的……”“皇上,是天下拥有女人最多的男人,却是得到真爱最少的人……” “陆秋雁――”她太过份,为什么非得点破他内心的感受,是嘲笑吗? 她狂傲的大笑起来,她越来越肯定,对方并不想置自己于死地,否则,在她受伤的时候大可以不管,任由她病死。 “你给朕带来的痛苦,与你本身所拥有的痛苦相比,只是九牛一毛――朕决定了。” “决定什么?” “决定原谅你了。”月心伸手纤手。 天隆帝讷讷地看着她的手。 不待他反应过来,自顾自地拉过他的手,学着儿时的样子:“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从今天开始我们是朋友。” 她俏皮的歪着脑袋,灿烂的笑着。 他板着面孔,没有一丝笑意。 “不会吧,你真不笑呀?” 春苗一看就知道小姐的调皮劲儿上来了,每次老夫人不高兴时,她总会哄对方高兴。 “哇,你不笑呀?”月心站起身,“我给讲个故事吧。池塘里住着田鼠先生,有一天田鼠先生准备把青蛙小姐,介绍给癞蛤蟆先生们为妻。可是癞蛤蟆先生怎么也不同意。”“公公,你知道他为什么不同意吗?” 薛安公公沉思片刻:“他不喜欢青蛙小姐呗!” 春苗“哧”一声笑出声:“癞蛤蟆先生说:青蛙小姐也太丑了,身上都没疙瘩。” “啊――哈――”薛安公公大笑起来。 天隆帝还是板着面孔,只是在春苗说着答案的时候才微微露出一丝笑意。 春苗这丫头真多嘴,好吧,这一次就牺牲自己的淑女形象,说个以前没说的笑话。 “空中有只老鹰,追着一只小白兔,就快追着了,小白兔说了一句话,然后老鹰就从空中跌下甩死了。”“公公、春苗,你们猜猜,小白兔说了什么话?” 春苗歪着脑袋:“没说什么话,是不是发了只飞镖。” ------------ 遇刺风波(6) 她知道,那不是帝王的贪色之心,因为那次谈话,她在天隆帝的眼睛里看到了杀气。 天隆帝打量着秋雁:这两个月来,所有的消息足可以证明她不是陆雁妮。 “如果皇上问秋雁,秋雁是一定会告诉你答案的。” 她的敏感,不容她不生疑。 原来是场鸿门宴,原以为,她已经忘记了那件事,可她还是问了,问得直接。 如果最终证实陆秋雁不是陆雁妮,他还有留她在身边的理由吗? 他突然希望:秋雁就是陆雁妮。 “告诉我,不行吗?” 她就要离宫了,当她看到假秦月心扰乱平静的江湖时,已经下定了决心,为了不让更多无辜人死去,春苗与陆承忠的性命再也不能将她束缚在皇宫。 “告诉朕,你……是不是秦月心?” 他本想问她是不是陆雁妮,可是如果她与雁月楼有着某些丝毫的联系,雁月楼定会加倍防备,铲除这个消息第一楼就更加艰难。 他不容忍有双眼睛一直在窥视着皇族的秘密,并将这些秘密公诸天下,成为百姓的笑料。 更不能容忍文武百官,因为惧怕雁月楼,小心翼翼,比畏惧他这个皇帝更谨慎。 她,陆秋雁怎么可能是秦月心呢? 虽然她很美,却是个高傲而无心计的女子。 秦月心可是除了陆雁妮外,第二个神秘而诡异的江湖女子。 秦月心?多熟悉的名字,她几乎快忘记了。那么,从一开始天隆帝就起疑了。 “我会告诉皇上答案,但不是现在。” 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 难道……是自己偷偷在房间唱戏时,被人发现的。 春苗不是说,萱苑北边是冷宫,南边是玉瓶湖,东西两面就是偌大的御花园。 这里很少有人造访,萱苑以前只是宫里花匠居住的房子。 得知月心喜欢清静,才临时改做萱苑的。 “皇上今年多大?” 薛安与春苗大为吃惊,连皇后都不敢问这样奇怪的问题。 “三十九。” 三十九?可是大皇子都已经二十四岁了,那么说,他十五岁就做了父亲。 十五岁在二十一世纪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 想到此处,月心绽出笑容。 “你笑什么?” 月心斟满酒杯递与天隆帝:“我现在安慰多了。” 他的神情仿佛在问:知道做皇帝不易了吧? “皇上一定没有快乐的童年,身为被先帝信任的皇子,一定很辛苦。”“帝王国君都喜欢称自己叫孤、叫寡,高处不胜寒,孤寂、落漠倒是不少。” 她甚至同情天隆帝,在众兄弟中生存,不但得学会运用阴谋,还得处处防备被暗箭所伤。 天隆帝不语,他只是不相信,十三四岁的秋雁居然会懂这么多,怪异的想法,第一个敢用同情的目光看他的女子。 “后宫三千女人,皇宫里却只有一个男人。她们争着、抢着,如果皇上脱去权势的外衣,荣华的光环,又有几个是真爱皇上的……”“皇上,是天下拥有女人最多的男人,却是得到真爱最少的人……” “陆秋雁――”她太过份,为什么非得点破他内心的感受,是嘲笑吗? 她狂傲的大笑起来,她越来越肯定,对方并不想置自己于死地,否则,在她受伤的时候大可以不管,任由她病死。 “你给朕带来的痛苦,与你本身所拥有的痛苦相比,只是九牛一毛――朕决定了。” “决定什么?” “决定原谅你了。”月心伸手纤手。 天隆帝讷讷地看着她的手。 不待他反应过来,自顾自地拉过他的手,学着儿时的样子:“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从今天开始我们是朋友。” 她俏皮的歪着脑袋,灿烂的笑着。 他板着面孔,没有一丝笑意。 “不会吧,你真不笑呀?” 春苗一看就知道小姐的调皮劲儿上来了,每次老夫人不高兴时,她总会哄对方高兴。 “哇,你不笑呀?”月心站起身,“我给讲个故事吧。池塘里住着田鼠先生,有一天田鼠先生准备把青蛙小姐,介绍给癞蛤蟆先生们为妻。可是癞蛤蟆先生怎么也不同意。”“公公,你知道他为什么不同意吗?” 薛安公公沉思片刻:“他不喜欢青蛙小姐呗!” 春苗“哧”一声笑出声:“癞蛤蟆先生说:青蛙小姐也太丑了,身上都没疙瘩。” “啊――哈――”薛安公公大笑起来。 天隆帝还是板着面孔,只是在春苗说着答案的时候才微微露出一丝笑意。 ------------ 遇刺风波(7) 春苗这丫头真多嘴,好吧,这一次就牺牲自己的淑女形象,说个以前没说的笑话。 “空中有只老鹰,追着一只小白兔,就快追着了,小白兔说了一句话,然后老鹰就从空中跌下甩死了。”“公公、春苗,你们猜猜,小白兔说了什么话?” 春苗歪着脑袋:“没说什么话,是不是发了只飞镖。” 月心摇着头,小白兔还飞镖,它又不是吃荤的,还变成神话故事了。 “那小白兔是不是用最恶毒的话骂铁鹰,被气死了。” 月心还是摇头。 天隆帝站起身,是什么? 老鹰突然甩死了,小白兔到底说了什么话。 “小姐,到底是什么嘛,快告诉我。”春苗听过的笑话不少,可是这个还是第一次听。 月心顿顿声:“小白兔说:我都看见了,你今天光着屁股,没穿裤衩……老鹰急了,用自己的翅膀去挡,结果就甩死了。” 天隆帝猛一细想,还真是有意思。 难怪陆家人会说,陆家小姐机灵古怪。 “哈――哈――”天隆帝爽朗地大笑起来,“你这小丫头,真是朕的开心果。” “笑了,笑了!”月心拍着手掌。 虽说是帝王,也有笑的权力,何必天天甭着脸孔,人就应该多笑笑。笑一笑十年少嘛。 接下来,月心又连续讲了三个笑话,哄得天隆帝哈哈大笑。 看天隆帝欢喜的离开,心下突然生起几分愧意:对不起,虽然你也曾伤害过我,不过我真的已经原谅你了。 她不喜欢皇宫,可是今天的天隆帝,笑起来魅力十足。 如果他不是帝王,他应该是个快乐的人吧。 次日,天隆帝又来了。 “丫头,今天又说什么笑话?” 月心倒一杯清茶递到他的跟前,坐在桌前,今儿就讲讲《西游记》孙悟空的故事吧。 “很久很久以前,天地之间有块灵石。吸天地灵气,幻化成形,变成了一只猴子……”她绘声绘色,像个顽皮的孩子,讲起孙悟空的故事,说到精彩处,还加上自己的动作。 直至讲到孙悟空捣毁了王母娘娘的蟠桃宴。 有意思,一只猴子竟令玉帝束手无策。 月心猛然回头,迎视上天隆帝神采奕奕的目光,柔和的,明亮的。 他的眼睛很有神,没有杀气,没有威严,就像大千世界里一个普通的男子。 她在吃惊。 他在沉思。 薛安公公拉着春苗,避开萱苑。 “很久以前,有一个女孩,她在一处专门唱戏学院里上学。有一天,她坐在屋顶上看流星、赏明月,突然看到一个奇怪的火轮。火轮飞快的旋转,撞伤了她,更撞疼了她……等她醒来的时候,一切都变了,她变成一个孩子。”“她的灵魂回了千年前的古代,在她们的历史上,从来不曾有这个朝代。九岁,她离家出家;十二岁,名扬天下……” “啊――”猛然回头,眼前就是天隆帝好奇的目光。 “丫头,你在说什么?” 是呀,她在说什么?她就知道,除了秋雁没人相信这种鬼话。 她漾起窘意的笑容:“我在说故事呀。” “故事?” 天隆帝看着她,她的样子很投入,语调变得沉着,就像……是在说自己的心事。 月心抬头:“哦,天色不早了。皇上,你该回去了。” 今夜,她就要离开了。从此后,不再有陆秋雁其人。 她是秦月心,她又恢复了以往的身份,开始自己的追逐。 追权势,追荣华,而她追逐自己喜欢的戏曲。 天隆帝走了几步,好奇地回头,看着院中的月心:她真的很可爱。多少年来,他从未像这两天这般快乐。 “丫头,朕……明日还来。” 她脸色一沉:明天就离开了。我再也不会回来,你属于皇宫,就像我属于外面的世界。 阴晦如她,直率如她。 这是天隆帝多年以来,见到的第一个奇怪的女人。 今天的她打破了留在天隆帝心目中曾经一切的印象,听她言语不似一个有心计的女子,亦或者是这皇宫里最单纯的女人。 她的眼睛,对,就是她的眼睛,如此的清澈无垢,不染尘埃。 不行,他不能被她纯洁的外貌所诱骗,就打消对她的种种猜疑。 陆雁妮,这个将江湖、将天下扰得沸沸扬扬,传言四起的女人,怎会是如此单纯的人儿。 他保留猜疑,也保留对月心仅有的好感,但他绝不允许那份好感从内心溜出来。 离开萱苑,天隆帝突然止住了脚步,回首凝望着眼前的宫苑,扫过薛安,怪异地叹了口长气。 “皇上……”薛安不知所谓,今儿皇上不是很开心吗,怎么突然叹起气来。 天隆帝定定神,严肃说了句:“将她看牢了。” 她是陆秋雁,她是武林陆家的小姐,依陆家的传世武功,逃出宫廷对于秋雁来说实在是小菜一碟,在他没有得到雁归楼,没有让秋雁这个小女子臣服之前,他是绝不会让她离开的。 他是帝王,没有征服不了臣子,没有征服不了难题,更没有征服不了女子…… ------------ 谁是陆雁妮?(1) 第十三章谁是陆雁妮? 睡到半夜,月心蹑手蹑脚地起床。 偌大个皇宫找不到东西南北,巴巴地期望着那个神秘的黑影前来相助。 失望,还是失望。 不是约好了时间么? 为什么看不到他的身影,他忘了? 还是…… “抓刺客,抓刺客……” 宫里响起了众侍卫的声音,时而还有宫女的叫唤声。 他来了,但是还未等他找到自己,就已经被发现了。 她背负着包袱在萱苑外逗留,寻着叫喊的方向,踮脚期盼。 真不知道自己是倒了什么大霉,竟然进了宫,竟然成了笼中鸟,竟然…… “咳――” 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她快速地将包袱抱在怀中,缓慢地转过身。 凭着空气中熟悉的气息,凭着那阵熟悉的感觉。 眼前一亮,衣着便服的天隆帝站在她的身后,愤愤地射向她。 猜得没错,她就是想逃出宫去,若非事先有所防备。 “皇上……” 她的声音如昔,仿佛什么也没发生。 不待他追问,她便开始眉飞色舞地解释起来:“我……只是想出来走走。皇上,皇宫真的好大,很大的呵……”“这么晚了,您还不休息做什么?” 诸如此类,他面无表情,像看猴子的小把戏,歪着脑袋看着面前的少女。 没有点破她欲逃走的想法,但是看她的神情,似乎与侍卫们追捕的刺客有着某种联系。 “你不喜欢萱苑?” 她止住话语,谁会喜欢那个地方,除了自己就只有春苗,房子够大,可是人太少。 经常在半夜里,听到些许声音都会令春苗紧张得睡不着。 “三宫六院、浣衣监、乐坊随你挑。”后半句:只要你不逃离皇宫。 如果他怕她是陆雁妮,可是此刻却倍想将她留在身边。 他不想逼一个小女子承认自己做过的事,但他却可以将她监控在自己的手掌之中。 只要她不离开皇宫,雁归楼的人总有一天会寻来,她终会暴露出自己的本性。 她不回话,可是他自有自己的办法。 双掌一击,黑暗的花丛里像变戏法,出来五六名太监、侍卫,团团将月心围在中央。 一粒微凉,却有股暗香的药丸被塞入口中,滑下喉咙。 是什么?到底是什么? “陆秋雁,朕说过,没有朕的允许,你永远都不能逃出皇宫。不能……” 他的声音带着威严,这些年从来不曾有任何人违背他的命令,唯有面前这个小女子。 “陆秋雁,选个去处吧?”薛安催促着。 三宫六院?她才不要哩,是要她做嫔妃,还是做嫔妃们的侍女。一个是成为皇帝的女人,一个是看皇帝与嫔妃淫乱的女人。 浣衣监?皇宫中最艰辛的地方,几十个人洗几千个宫人的衣服,吃粗茶淡饭,做体力重活。 乐坊,习歌舞,练技艺之地,看样子倒很适合自己。 “就乐坊吧?” 她回答得漫不经心,却在脑子里认真地将利害关系考虑了一遍。 “来人,将她送到乐坊。” 他迫不及待地想知道,武林世家的陆秋雁学习唱曲跳舞后,会是什么样子。 后来,月心才知道天隆帝逼她服下的是“化功丸”,他是想将她控制在手掌之中,也控制住她的武功,不让她轻易从皇宫里溜走。 乐坊里,月心似乎很喜欢这样的生活。 她耐心地跟众乐坊求教,学唱宫里的曲调,跳宫里的舞蹈。 仿佛回到了遥远的二十一世纪: 跳着戏中的水袖舞,衣袂飘飘,或许唯有这样的生活才让她觉得充实。 对她来说,就当成第二次学习的机会,有朝一日,她要让自己的舞,自己的曲更完美。 “鲜花开放满天庭 万紫千红 万紫千红别有春 采得仙花下人世 好分春色到凡尘 国色天香世无伦 百媚千娇画不成 天上鲜花谁爱护 不如散给有情人 不如来散 来散....来散……” 深夜的乐坊里,突然传出女子阅耳的唱曲声,在空中回荡。 许久了,月心没有如畅快,好几月都未唱自己心爱的曲子。 过些日子就是中秋佳节,宫中少不得一翻热闹。 衣袂飘飘,曲调优美,手里撑着一支摇曳的红烛暂做花篮。 她忘记了,自己是这两月来多少次忘情,醉心于戏曲之中。 她爱戏,更爱戏里美妙的词曲,边唱边舞。 ------------ 谁是陆雁妮?(2) 这是一个没有观众的夜晚,她只是练习,不能忘记自己的梦想,要在陌生的古代唱一曲自己的戏,演一出自己别样的人生。 “你是谁?” 在月心沉醉的时候,传来一个男子冰冷的声音,是好奇,更是疑惑。 她止住声音,停住舞蹈,在摇曳的烛火中,一个男子缓缓移来。 “那你又是谁?”月心反问着,目光落定在那个移来的倒影中,烛光舞弄着地上的影子。 “我……是宫里的侍卫。”男子应道。 月心缓缓转过身子,的确是个侍卫。 可是……他的声音如此熟悉,在哪里听过? 是他,那个曾相约要带自己离开的蒙面刺客。 人呵,真是奇怪,自己有两种身份,连面前的侍卫也有两种身份。 刺客是他,侍卫是他…… 身在宫中乐坊,侍卫们见过不少,像他这样是刺客的侍卫恐怕少乎其少。 “大叔,我当然知道你是侍卫,你叫什么名字?” “大叔?”侍卫吃惊,他有那么老。 这个面纱少女竟然唤他大叔,让他吃惊不小,冰冷的脸上漾起一丝浅笑。 “我姓钟,是新来的侍卫。” 他在宫里找了月心许久,若不是听到美妙的曲子,若不是好奇心作怪,他不会知道,宫里还有另一个面纱少女。 “钟大叔!”月心看着面前比自己高出一头的男子。 面前的男子长得很英俊:瓜子脸,有双漂亮的桃花眼,乌黑的眸子,挺拔的鼻子,嘴唇较厚,冷酷而俊美。真没想到,宫里还有如此英俊、冷酷的男子,看上去约莫三十岁上下,或者本没有这么大年龄,只是因为他的孤傲,还有他神情中无法言喻的冷漠。 “还没回答我,你叫什么名字?”侍卫问。 月心看着外面的月亮,挥臂指着。 她知道,宫里不会有任何人知道自己的身份:就说自己叫月儿吧。 “秦月心?”侍卫夺口而出。 这次换成月心吃惊,对方是如何想到的。 秦月心? 这个名字熟悉而陌生,当有人唤出时,如此的温暖;可是她却已经很久没有听到有人这样唤她。 “原来你就是秦月心,难怪……”钟侍卫近乎呢喃。 “你如何进宫的?” 秦月心突然从江湖中消失,自从开春之后,江湖中出现了五六个秦月心,可是谁也不知道何真何假,但从刚才这女子美丽的袖舞,还有绝美的唱腔来看,她定是秦月心不假,如果皇宫乐坊是真,那宫外的自然就是假的了。 乐坊外,响起低沉的脚步声。 钟侍卫腾空一翻,飞上屋梁。 “陆姑娘”宫廷舞师醉舞站在门口轻唤:“早些回去歇息吧,这几日你已经很用心了。” “多谢醉师傅提醒,我马上就回去。” “陆姑娘?陆秋雁?”侍卫怪异地打量着面前的少女。 另一个面纱就是他苦苦寻找了许久的陆秋雁,一石激起千重浪,心潮澎湃。 真是奇怪,这个侍卫一眼就认出自己是秦月心,但听醉舞师傅的一句陆姑娘,就猜测自己是陆秋雁。好厉害的目光。 “钟大叔,晚安!”月心灭掉案上的烛火,偌大的厅上只留下四五盏灯笼。 侍卫凝望着那抹柔弱的倩影,陷入深深的沉思之中:她到底是谁?在皇宫中唱秦月心的戏曲?在这儿跳着只能在扬州梨园楼看到的舞,虽然那时候认为那曲天女撒花舞很美,今日见过此女的舞,才觉那些舞都不是真正的舞,面前的女子才是真正的舞者。醉人的、迷离的让人无法不陶醉。 传说中秦月心是面蒙轻纱的女子,不愿让人目睹最美的容颜,才故意蒙上了面纱。 次日深夜,一袭舞姬打扮的女子手掌着灯笼,缓缓移往乐坊。 近了,她打开灯笼,点燃桌案上的烛火。 “日出嵩山坳晨钟惊飞鸟 林间小溪水潺潺 坡上青青草 野果香山花俏 狗儿跳羊儿跑 举起鞭儿轻轻摇 小曲满山飘满山飘……” 一曲《牧羊曲》从她口中飘出,游荡在乐坊之中,无比美妙、优扬。 “月!”乐坊外响起雁的的声音,打乱月心的歌声,“好久没见到你了。” 声若春泉,温婉中显出几分疲惫。 ------------ 谁是陆雁妮?(3) 止住琴声,迎往门口处,乐坊外站着两名宫女,搀扶着一名华衣女子。 皇甫云罗握住月心的纤手,抬起手臂,摘下她脸上的面纱,定定地看着:“你真像秦姨,甚至比当年的她更美……” “雁,你从来不羡慕我的容貌,今天怎么……”月心没有说完,“你怎么知道我在乐坊?” 云罗拉月心坐在自己的身边,用手指掠过琴弦:“大皇子宫里有位乐师,他时常提到你。” 张望着乐坊,乐器应有尽有,整齐地摆放在靠墙处,大厅里摆放着几盆争奇斗艳的鲜花。 这样孤寂的生活,真是月所选择的吗? 雁(云罗)不敢相信:“你真的要在乐坊里呆下去?” “雁,我以为你了解我。我只想唱得更好,所以才主动要求来乐坊做艺姬。也许一年,或许三年我会离开这里。”月心肯定地说着,“雁,你真的要做后宫女人吗?放弃我们童年的理想。” “理想?”云罗面露忧色:“我以为他会真爱我,现在我越来越没有信心了,什么历史全都是骗人的……” “历史?什么历史?”月心追问着。 到底要不要告诉她,正因为自己知道那个秘密,知道皇甫云罗最终会成为千古贤后,而且还能赢得帝王的专爱。 云罗苦笑:“算了,你不会明白的。”“我没想到,他已经有那么多的女人,十三岁时就已经侍妾成群。什么司仪、司帐、司被,连孩子都有三个了……现在正妃不是我,是余彩凤,这个女人心狠手辣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上个月差点就要了长皇孙的命……”“而我,他根本连正眼都没瞧过……我真怀疑自己是不是错了。” 皇子们满十三岁后,皇上、皇后都会选派几名容貌端庄又较成熟的宫女去照料去给皇子侍寝,传授一起男女房事,也备他们成年后不至于慌乱。 大皇子是长子,自然也少不了这些环节,司仪、司帐、司被其实就是皇子们最早的女人。有了正妃之后,这些女人都会成为皇子们的侍妾,倘若生育子女,将来就会成为嫔妃。 “他真的这么对你吗?” 云罗点头,除了跟自己的伙伴说心里话,还会有谁? “太好了!”月心笑着,云罗不解,自己得不到大皇子的喜爱,那么她这个专爱皇后就不可能有好日子过,“雁,你离开他吧,何必要和那么女人去分享丈夫。趁现在还没与他做真正的夫妻,离开他吧……” 云罗轻叹一声:她不甘心,既然央国的历史上说过,皇甫云罗是几千年前唯一被帝王专爱的皇后,为什么得不到他的爱。她从来没有想过要改变历史,只想青史留名,当她知道一切历史时,只是想随应历史。这也是当年为什么要将错就错与月心对换身份的原因。月心已经成为名扬天下的女子,为什么自己就得不到大皇子的关注。他到底是个怎样的男人,难道在他的心里就没有男女情爱吗? “如果离开他,你做不到,雁,你就试着改变这一切。我相信依你的智慧,一定可以打动大皇子的心。” “月,不如你帮帮我吧。” 躲在暗处的钟侍卫听着二女怪异的称呼,还有谈话内容。 为什么陆月心会唤皇甫云罗叫雁,而皇甫云罗又叫陆月心叫月。有一点可以肯定,陆秋雁就是秦月心,并非江湖传言的那样,说陆秋雁就是陆雁妮。 “我如何帮你?” “你……做大皇子侍妾……” “雁――”月心的确很惊奇:“我们自幼一起长大,你应该知道我不可能会与你共嫁一个男人,更不可能放弃自己的梦想。我太爱戏曲,也太爱站在舞台唱戏了。你怎么和宫里所有的女人一样,为了讨男人欢心,竟然不惜把其他的女人送给他……雁,你不该是这样的。如果,让我遇到自己最爱的男人,我决不会轻言放弃,更不会把别的女人推入他的怀抱……”“雁,不要轻言放弃。如果有一天,你的确累了,就洒脱的离开,继续过我们以前的生活,快乐的、无忧的……” “半年多了,这些日子来,他都没认真看过我一眼。看一副画的时间比看任何女人的时候都长……”云罗伤感着。 在大皇子的书房里,挂着一个仕女图。 云罗知道:那是南梁第一美人――袁小蕊的画像。 真不明白,元浩真爱袁小蕊,为什么不在选妃大典时选她,而是选了他并不爱的余彩凤与皇甫云罗。 “雁,一切会好的,会好的……”月心轻轻地拥抱着云罗,关切的安慰着,“爱一个人需要太多的勇气,既然你爱他,就学着包容吧。总有一天,他会明白的,也会被你的痴情所打动……” “在他没有爱上我以前,我……绝不会让他碰我。”云罗肯定地道。 月心灿烂而不失优雅的浅笑着:“这才是我认识的皇甫云罗。” 当云罗离开时,她已经完全打消了要月心做大皇子侍妾的想法,既然已经易换了身份,自己就是皇甫云罗,今生今世都不再改变,不改变。 月心深情地凝望着云罗离开的方向。 ------------ 初遇惊雷(1) 第十三章初遇惊雷 “她就是陆雁妮?”身后响起一个冰冷的男子声音。 她快速地回过身子,一枚精致的柳叶镖已经飞射过去。这人是谁?依她与云罗的武功,竟然未发觉他的存在,此人当真留不得。如果皇甫云罗便是陆雁妮的消息传入江湖,便会给云罗带来无休止的麻烦。 男子将柳叶镖夹在两指之间,仿佛只是一片落叶飘入他的指间。 “你到底是谁?”对方已经知道她的身份,甚至连皇甫云罗的身份都猜出来了,可自己呢?只知道他是侍卫。 第六感告诉她:此人不会是侍卫那么简单。 “我?”侍卫冷笑一声:“在下姓钟名声,钟声。” “钟声?”月心可不信,此人像是已经追查了秦月心、陆雁妮身份许久的人物。 “你是聂云?”这个家伙从来白天黑夜都戴着纱帷帽,也至于没人知道他的真面目,就像看过月心容貌的人极少。 聂云在陆家时,就再三暗中跟踪自己,就想知道月心更多的事。 钟声眼睛里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我会是那个伪君子?” “哈――”像是讥讽,面前的女子倾国倾城,谁会想到陆秋雁竟然就是秦月心,堂堂大镖局大小姐竟然成为卖曲女,这个陆家大小姐还真令人摸不着头脑,荣华富贵不享,偏爱唱曲。 他当然不是聂云。 聂云的声音,月心记忆犹新,不会如此冰冷,虽然也够冷静,甚至不带感情,至少听不出语调的里冷漠。还有这人的体形,虽然与聂云一般高矮,却明显要比对方清瘦,有些清风道骨。 “你到底是谁?”月心大怒,已经数招,对方仿佛对她的柳叶镖了若指掌,已经轻易地躲过了四枚柳叶镖。 钟声笑道:“你不是叫我钟大叔吗?” “你真姓钟?”月心反问。 鬼才会相信一个陌生人会说出真实身份,她只是没想到对方会把自己与秦月心联系在一起,江湖中的人宁愿将陆月心与陆雁妮连在一起。 打不过人家,可对方并没有要伤害自己的意思,只好作罢。“钟大叔,井水不犯河水,你别管我的事儿,总之我秦月心只想在乐坊中学好曲,跳好舞,至于你要干什么我也不想知道。” “嗬――你不戴面纱真美,竟然把我给迷住了。”钟声勾起月心的下巴,定定地看着面前这个娇巧的玉人儿: 她有一张令天下男子着迷的容颜,还有美妙的歌喉,迷人的舞姿,加上她神秘的身份,的确可以让无法男子倾倒。 男人的好奇、喜欢、爱恋、痴迷就像感情的四步曲,他不就是因为好奇而喜欢吗? “为老不尊!”月心唾了一口,推开他的手,秀目一挑,敢欺负她,那可不行,纤手一挥,勾起他的下巴:“钟大叔,没想到你长得也不赖呢,倘若换成女装,扮成女子也能迷倒不少人。” 顽皮地轻拍着他的脸庞:“大叔……” 她一声声大叔叫得他心里犯嘀咕,自己真的有那么老吗?面前的少女只有十五六岁,与她相比的确要年长十余岁,岁月的沧桑,加上他的经历与磨练,他多了份比同龄人更多的冷峻与成熟。 “小丫头”他握住她柔软的纤皮,光洁细腻的肌肤仿佛绸缎,看着她的眼睛,他的心便莫名的沉陷。 月心反倒直视着他的目光:“大叔,钟声不是你的真名吧?” 男子嘴角一扬,画出漂亮的弧线,动人的瓜子脸,迷人的桃花眼,还有难得性感的双唇。月心的心不安的乱跳,他的确难得一见的冷酷帅男,只所以用帅而不用美,是因为他有一种男子汉成熟的魅力。他的面容告诉她:他的年龄应该在二十五岁至三十岁之间。 “你猜猜看!”钟声道。 “猜?当我是神仙,我可猜不出来。给我点提示。” “小丫头,你不会这么笨吧?你不是没给我提示,也被猜出来了吗?” 钟声留下一句话,飘然而去。 乐坊中,月心开始冥思苦想:钟声?这个名字在江湖中闻所未闻。脑海中浮现起与他过招的情形,此人的武功不错,岂止是不错,动作迅捷,他根本对月心的柳叶镖不屑一顿,应该说此人的武功很高。 高人? 开始将江湖中稍有名气同龄的年轻男子都细细地回忆了一遍,武林大会时,陆家庄中便见识了过不少,虽然少有人见过自己的容貌,除了聂云其他人还是见过的。 他肯定不会是聂云,又不在当日英雄大会之列,会是谁?难不成是邪派、魔教的人物?武林大会从来都是江湖中名门正派的聚会,邪派人物从来不曾参加。 ------------ 初遇惊雷(2) 又一个深夜来临。 月心不再唱曲,而是拔弄着琴弦,与琴相比,她更偏爱二胡,这是她特意请宫里的匠人制作的。曲声悠扬,一曲优美的《梁祝》缓缓流泄,诉说着一段离别之情,讲叙着一段缠绵悱恻的爱情。 “好”钟声从梁上飞下。 月心瞪了一眼:“有门不走,喜欢做贼?”昨儿想了许久也没弄出个所以然。 “真怀疑大镖局陆家会有像你这样的女子。你不该生在江湖,倒更像豪门千金。”钟声不解,这个女子身上有一种无法言喻的气质与神秘,她的歌、她的舞、她说话时的语调,还有走路时的样子……种种都不似自己多年来见过的女子,很特别,每每要寻出那份特别时,连他自己又说不清楚。“这曲子很美。” “这是一首名曲《梁祝》。”月心说到此处,随着曲调轻声哼唱起来:“碧草青青花盛开,彩蝶双双久徘徊,千古传颂生生爱,山伯永恋祝英台,同窗共读整三载,促膝并肩两无猜,十八相送情切切,谁知一别在楼台,楼台一别恨如海,泪染双翅身化彩蝶,翩翩花丛来,历尽磨难真情在,天长地久不分开……” 每每哼唱起二十一世纪的歌曲,她总会不经意间忆起遥远的亲友。 南梁朝是中国历史上没有的时代,顶多也就是一个异度空间或平行世界。从未有过的伤感涌上心头,虽然她是戏剧学院的学生,但从来都相信努力,而不是消沉之中。 “心,你怎么了?” 月心秀眉一挑:“你干吗叫得那么亲热,心?真晕,不许你这么叫我。” 一个“心”字从他的口里出来,唤得她浑身起鸡皮疙瘩。 “我都不知道你的真名,居然叫这么亲热?”月心对钟声称呼的极度不满,这声“心”让她忆起以往。 钟声又漾起迷死人不偿命的微笑:“心,如果你猜不出来,你问我呀。你不至于这么笨吧?” “大叔!”月心还是固执地这样唤他,尽管他并不算老,可是自己的年龄也只有十四五岁,唤一个三十岁的人叫大叔应该不算过份吧。“既然你不想让人知道秘密,那么别说出你的身份。替人保守秘密是件很辛苦的事情,不要告诉我,千万别说。” 今儿是怎么了,是不是因为这几日就是中秋节,所以她想家了。满街的瓜果、可口的糕点,还有漂亮的牡丹、秋菊……母亲的自制月饼,历历在目,眼中蓄着泪花,望着天上的弯月,沉陷在思乡情节中难以自拔。 “心……” “讨厌鬼――”月心厉吼起来,“我最后一次警告你,不许再叫我心,不许!” 钟声看着发怒的月心,他这么亲昵的叫她,竟然将她惹怒,他很孤独,就如她的寂寞,他们在这宫里都是太孤独的人儿。 她这么年轻,正值妙龄,不该在冷漠的皇宫度过自己的岁月。“警告?” 对哦,这里是梁朝,按照云罗的说法,她们回到了一千年以前。“告诫!” “心,你就再……”他从来不对任何事、任何人抱有太多的好奇,可是这个女子莫名地引起他的好感,为什么她就不问他:你是谁?只要她问,他一定会告诉她。可是面前的少女表现出许多同龄女子没有的好奇,根本没有问,还说什么替人保守秘密很辛苦,所以她不打算问。真是个奇怪的女子? “钟大叔”月心讨厌被人打扰,就不能给她留下一片寂静,让她静静地想想父母,哪怕是她的练习,不是她不爱热闹,只是在她有心事的时候更希望一个人静静地呆着。“拜托你,让我静静,好不好?” “拜托?”钟声这是什么词,又作什么解释? “请求你离开好不好?”月心会被他给烦死了,长得帅就可以随便打扰别人吗? 钟声明白了:她心情不好,从她的沉思里,她的言语间……处处都流露出一份沉重。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不待她反应过来,拦腰拥住她的纤腰,跃上屋顶,径直往皇宫东南方向急奔。 弯月在头顶,仿佛触手可及,还有一丝丝如纱的云彩点缀夜空。月心伸手在空中触摸着,从来没有离天空这么静,夜色中的京城如此静谧,像一个文静的少女,景物隐隐绰绰,远远近近,迷离的,醉人的仿佛梦里的景物。任何伟大的画家,绘不出这样的夜景,任何沉重的心情也无法抗拒此刻的忘我。 “真美……”她情不自禁地低喃着,真的,月色太美。 依偎在钟声的怀中,让她忆起小时候,依在父亲怀里的感觉,听到他富于节拍的心跳,努力想找到父亲身上熟悉的味道,可这人没有,丝毫没有。 耳边是呼呼的风声,钟声的轻功极高,像一只夜空中的蝙蝠。 这样的轻功江湖中可数的人就那么几个。 东南方向出现一座村庄,不,又像是个小镇,灯火通明。 “站稳了”钟声温柔道。 月心站在桥头,石桥的那边就是一个小镇,小镇的两边挂着漂亮的彩灯,桥下小河潺潺,明月倒映在河波之中,安祥而宁静。 钟声指着前方:“这是离京城二十余里的安仁桥,是西南入京的必经之地。”“过几日就是端午节,这儿很热闹,走,我带你去。” 这并不是小镇,只是像小镇的村庄,因为在官道附近,便在官道旁建了像小镇一样的房子。鲜艳的灯笼,香甜的糕饼,还有阵阵雄黄酒的味道…… 在村头的大槐树下,摆设了十余张桌宴,酒宴已散,所有的乡亲正围坐在火堆旁载歌载舞。乡亲们都带着自家制作的糕点、瓜果、食物,相互交换,然后便有了丰盛的节日食品,种类繁多。 “钟公子”一位少妇怀捧着一只筲箕,里面满是食物,递到二人面前:“尝些吧,这是我婆婆刚蒸好的糕点。” 月心望着钟声,他微笑点头,拿了一只粽子递了过来。 哇,他们竟然会跳西南少数民族的竹子舞,月心一乐,跟着大伙跳起了竹子舞,随着节拍竟然跳得很熟练。 “姑娘,你以前跳过?” “是。”竹子舞的记忆已经很遥远,她没有时间再沉浸在回忆中,即来之则安之,她必须要快乐生活每一天。 钟声双手环抱在胸前,看着火堆周围又蹦又跳像个快乐精灵的月心,今夜的她摘去了面纱,美丽得像个不染纤尘的仙子。 ------------ 初遇惊雷(3) 四更天时,席散人去。 她和他还静静坐在安仁桥下的大槐树下,意犹未尽。 “大叔,谢谢你。我今晚很快乐。”月心轻轻地说着,眼睛望着河水时的月影。 莫名,他认识她才几天时间,多希望让时间停留,就这样与她静静的坐着,听她如歌的声音轻轻地诉说。“以后不要叫我大叔。” 月心调皮地歪着脑袋:“我不到十五,你多大?” “我……二十八……” “就是了,我叫你大叔是否很应该的哟。”月心站起身,甩动着双臂,其实她有一颗二十多岁的心,还记得看某部韩剧里,女主就把自己的未婚夫叫大叔。 钟声起身:“该回去了!”他牵着她的手,她欲甩开,而他握得更紧。 出了安仁桥,他们上了一座不高的山峰,虽说不高却是这一带最高的地方,她仿佛站到了极高的地方。“喂――”不待她反应过来,已经落在他的怀中,看他任意在天地间飞翔,真佩服古代的江湖居然有这等神奇的轻功。 乐坊中,四目相对,他快速地移开目光,不能再看她的眼睛,他会迷失。 月心吃吃地傻笑起来。 “你笑什么?”钟声问。 月心摇头不语:她已经叫他大叔了,就是希望不要与他之间发生什么感情上的事情。她必须要绝决地离开皇宫,从此流落天涯,她始终相信自己的梦在梨园。 “大叔,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 “为什么?”钟声不解。 爱一个人就是这么奇怪,有些人在你身边很多年,也许我无法爱上她,但有的在你生活中只出现几天,你却已经放她不下。甚至把你的梦,都扰得无法清宁。 闭上眼睛都是她的影子,交替出现在脑海之中,也至于连梦里都是她的欢歌笑语。 “因为我不想让人知道我与你走得那么近。”月心淡淡地说着,灭掉桌案上的蜡烛,手里掌着灯笼,“不要再来找我!” “你怕我将你的秘密说出去?”钟声问。 月心回过头:“大叔,晚安,早上好、中午好、休息好……” “啊――”他不解,这叫什么问候。 “以后,我们不要再见面。向你未来的每一天问好。早上好、中午好、晚上好……”月心美丽的浅笑着。 不知道当看到他那双迷离的眼睛时,令她莫名地害怕未来,没有由来,就是害怕。 他的眼睛让月心看不透,仿佛是谜。 “等等――”“为什么?”他还是不明白,他们才相识几天,可她却绝决地说以后不要再见面,他哪里做得不好了,他们今晚不是在安仁桥玩得很开心吗? 她想离开皇宫,太想了。 可是面前的钟侍卫是个可以信赖的人么? 他可以带自己任意行走,或许有法子替自己解开身上的“化功丸”之毒。 “我中的毒,你可以帮我解毒吗?” 像是谈判的口吻,可是她不知道除了这样问,还应该怎么问话。 “当然!” 只要她开口,他是不会拒绝的,她有一张不容人拒绝的容颜,任何男人都会迷失在她绝丽的容貌之中。 月心绕过他的身边,“谢谢――找到了‘化功丸’的解药,记得来找我!” 女人的第六感觉就是这般莫名其妙,只因为他的目光令她恐惧,她便执意不要见面。她必须在皇宫乐坊里平静地度过日子,而他才进宫不久,他们就像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相识只是偶然。 ------------ 初遇惊雷(4) 皇家晚宴。 月心穿着大红的舞衣,面蒙轻纱,站在十二名舞姬中央翩翩起舞,这是梁朝皇宫中最著名的宫舞《菩萨蛮》、《霓裳舞》。 皇上是位中年男子,虽说近四十,可面容却比实际年龄要年轻许多。 雍荣华贵的皇甫贵妃,端庄秀丽的赵后,还有娇巧妖艳的袁德妃。 云罗坐在一位年轻华衣男子身侧,旁边是位成熟美丽的年轻女郎。 袁德妃道:“皇后,那红衣女子是谁?以前怎么没见过?” 赵后道:“乐师说,是新进宫的艺姬,擅歌舞。”“叫……叫陆秋雁。” 二人细看宝座上的皇帝时,他双眼发直,望着红衣少女目不转睛。 “皇上……”皇甫贵妃娇唤一声,将酒盏递来。 两曲舞罢,月心跟在众舞姬的身后正欲离开,突然传出一个极富磁力的男中音:“站住――” 众舞姬同时停下脚步。 皇帝附在太监耳边,细语两句。 “皇上有旨,今儿舞跳得不错。特赏一串翡翠项链。” 有宫人奉上了一串项链,不多时已捧至月心跟前。 “等等――”皇上离开宝座,“摘下你的面纱,让朕瞧瞧。” 怎么办?原想在乐坊学艺,不曾想还是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要她成为老皇帝的嫔妃万万不能。他都可以做自己的父亲了,年龄并不是关键,更重要的是,他的身边已经妻妾成群,佳丽如云。 月心摘下面纱,快速地跪在地上,轻声道:“秦月心拜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包括云罗在内,她没想到陆月心会在此刻承认自己秦月心的身份。如谜的身份,不该是此刻揭示秘密。 “你不是洛阳大镖局的陆秋雁吗?”太监不解。 月心没有抬头:“江湖女子,都有几个名字。秦月心是陆秋雁,陆秋雁也是秦月心。” 秦月心的名字大伙都听闻过,此女传说倾国绝色,曲舞双绝,听过她的曲,看过她的舞便不再会喜欢任何的曲、舞。 “抬起头来。”皇上俯身,她的头低得太紧,没有人能够看清她的容貌。 陆秋雁已经想过了:皇家不可以让个江湖女子,还是梨园卖艺之女为嫔妃。这就是她必须得说出身份的原因,当有人知道了两重身份的秘密就不再是秘密,她不要那个秘密成为自己的负累,这几年背得太久了。 抬眸时,众人只觉眼前一亮:一张绝世清丽的面容出现在众人面前,黛眉清扫,目闪星辉,盈盈闪动。 “朕凭什么相信你就是秦月心?”皇上的确不信,他不信秦月心会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女,可她却已是名扬天下的艺女。 “鲜花开放满天庭 万紫千红 万紫千红别有春 采得仙花下人世 好分春色到凡尘 国色天香世无伦 百媚千娇画不成 天上鲜花谁爱护 不如散给有情人 不如来散……” 月心倾情地清唱起《天女撒花》,边唱边舞,东顺王、大皇子都是见过自己这曲舞的人,倘若别人分辨不出来,他们自然会认得。 这等委婉清新,细腻动人的唱腔,细腻的感情,美妙的舞姿,唯有秦月心可以做到。她的曲,她的音,东顺王记忆犹新,只当秦月心突然失踪,不曾想,陆月心的另一个身份竟然是秦月心。 月心一曲唱罢,看着面前将信将疑的皇上:目光中掠过一些疑惑,又像迷茫。 “下去吧!”皇上的兴致因为秦月心这个名字被搅得没了雅兴,这真是个可人的玉人儿。身为帝王,后宫佳丽三千,可像这等容貌之女少之又少,加上这般能歌善舞的女子就更少了。 “陆秋雁拜谢隆恩。”她缓缓站起身。 月心看着那串翡翠项链,虽然舞姬们时常得到赏赐是常有的事情,却令月心坐立不安。好不容易睡着,睡意正浓,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一名太监进入乐坊大厅,“皇上有旨,宣陆秋雁到太极殿献艺。” 月心在众艺姬的装扮下,按照她自己的意愿,挽了个高高的云髻,着了身彩衣,与众乐师离开乐坊。 太极殿上,皇上端坐在宝座上。 一名中年太监高声大唤:“献艺!” 光说献艺,到底是唱曲,还是献舞,真够头疼的。 月心走近乐师,要他们跟着自己的曲调伴奏即成。 “空守云房无岁月,不知人世是何年 望断云天人不见,万千心事待谁传 也曾梦里来相见,醒来但见月空悬 明月还有星做伴,可怜我孤孤单单,恨无边 恨无边,情无限,手持金梭重如山 织出红云血泪染,织出白云泪已干 但愿白云化素缄,片片纷飞落人间。” 挑了段《牛郎织女》中的选段,月心边舞边唱。 一曲唱罢,并没有人喊停,真要命,好在她并不怕唱曲,那就唱段《天仙配》的选段吧。 “树上的小鸟儿成双对,绿水青山带笑颜……” 他倒要瞧瞧,既然她说自己是秦月心,到底还会唱多少曲子。虽然她的曲、她的舞的确与众不同,但也不能证明她就是名扬天下的秦月心。 “皇上”月心再也按捺不住,她的观众可只有他一个人,站在这儿都快唱一出戏了,一口气唱了五六个精典选段,可皇上并没有要她停下的意思。 “大胆――”皇帝厉喝。 月心定定神,跪在脚下:“皇上”并无惧意,细想起来,就算自己是秦月心她已经说明身份了,他也不该如生气。 他定定地看着她。 ------------ 初遇惊雷(5) 她的心早已经忐忑不安,不要把小命丢在此处才好。 突然,眼前出现一张严峻的面孔,她吓了一跳:“皇……皇上……”这个皇帝玩什么不好,一点脚步声都未听见,就已经飘到她的眼前。 “你是陆雁妮?怎么变成秦月心了?” 月心想笑,聂云的确这么怀疑过,虽然他没有直说,这些怀疑也是通过云罗传到自己的耳朵里。 皇帝看着面前的女子,美丽加上智慧,再多几分才华,不知道又有多少男儿拜倒在她的裙下。秦月心是江湖第一美人,她的曲扬天下,舞倾江湖。 “告诉朕,你进宫到底有何用意?”难道她进宫就是为了挖掘宫中的秘密,关于皇帝的、皇后的、后宫嫔妃甚至皇子、皇女的,这个陆雁妮什么事干不出来,只要能让她的《风云月刊》更加引人注目,她会不惜一切代价挖掘消息。虽非魔教,却已经成为武林中一大劲敌,连皇子的事儿都敢写,当真目无帝王,不得不好好处置。 “回皇上,民女并不想进宫,是因为家人逼迫不得已才进的宫。”她没有承认自己是陆雁妮,但也没有否认。陆秋雁是陆雁妮早已不是江湖的秘密,虽然一直没有人证实这一点,江湖中有多少人已经认定是此事实。昨日道出自己的真实身份,众人吃惊,有人信,有人疑。 天隆皇帝近距离地打量着面前的少女:体形略显瘦弱,容貌清丽脱俗,再过三两年,定会成为倾国佳人。真不愿相信,就是这样个小女子,竟然把整个武林弄得晃晃不可终日,都是因为她的那样消息。她掌握着江湖各门派,乃至朝廷各官员的秘密。已经有官员为了保住家丑,开始寻找陆雁妮,并付出重金买回秘密。 大皇子失踪的十余年里,得世外高人指点,对江湖中的事了如指掌,如果把此女送与大皇子或许是最好的归宿。如果他连一个小小的陆月心都无法掌控,还如何掌握大梁朝薛家江山。 “做朕的嫔妃如何?” 这是天隆皇帝第一个看不懂的女子,而且还是个小小的艺姬,她的年龄并不大,有一双清纯脱俗的眼睛,但她的身份却令他堪忧。这样的女子只有在自己的身边或许才能掌控,身为帝王什么样的女子驾驭不了,难道这个小小的女子还对付不了? “皇上……”月心大惊。 这不是她的本意,从来就没想过要做帝王的嫔妃,而且面前的还是年过四十的男子,虽然看上去他只有三十多岁,尽管也知道他并不好色。天下本就没有不好色的帝王,只不过有些人更甚,有些人善于掩饰自己罢了。 “请皇上收回金口。” 她既然不愿意,这倒是她的风格,如果陆月心答应了,反倒出乎他的意料。依陆雁妮的聪慧,不该如此能让人看明白。也罢,他不会让她成为高高在上的妃、也不会让她做昭仪,对只给她后宫嫔妃最卑微的身份――宝应,嫔妃中最低的位份。 “来人――”“拟旨:封乐坊艺姬陆秋雁为陆宝应。”“择日侍寝――” 他摆明了与她作对,明知道她不屑做他的嫔妃,硬是要让她做后宫女官,而且还是小得不能再小的宝应。“皇上……” 天隆皇帝未瞧陆月心,高昂着头,翘望着一侧:“薛安,起驾和鸾宫!” “起驾――”中年太监高声大唤。 她呆站在太极殿,这不是她想要的,她只是想在乐坊学习曲舞,没想到把自己搭进去。虽然进宫得到皇上的宠爱曾是陆家上下百口人的期望,更是陆老爷子为众儿孙构想的出路。而她,却成为陆家通往朝廷的捷径、手段。 “等等――”她不要做嫔妃,永远也不,纵身追上天隆皇帝,双臂展开,神情专注:“请皇上收回成命。秋雁可以做任何事,唯独不做皇上的嫔妃。” “大胆!”薛安高喝,一个小小的艺姬竟然敢反抗皇恩,让她做宝应,这是皇上对她的宠爱。 “皇上,有种叫夜莺的鸟,会唱很好听的夜曲。有人喜欢上它的歌声,便将它关在笼子里,从此之后夜莺不再唱歌,不吃不喝,不到五日就已经饿死了……” “你就是那只夜莺?”天隆皇帝已经决定了,既然她进了宫,就不会让她离开皇宫,无论她进宫的目的是什么,不但要将她束缚在自己的身边,还要将《风云月刊》背后神秘的雁归楼夺过己用。“对朕来说,你只是麻雀。” 麻雀?他说她是麻雀? 月心发怔的片刻,天隆皇帝携着众宫人已经扬长而去,只留下一个高大的背影给她。 ------------ 成为嫔妃(1) 第十四章成为嫔妃 两个时辰后,陆月心摇身成为陆宝应,移居和鸾宫东边的梅轩。周围众宫苑之中居住的都是贵人、美人、才人类的后宫嫔妃,而她是这里位份最低的,按照常规宝应是住在皇甫贵妃万福宫附近的宫苑之中。 身边只拔了两名宫女:红裙、蓝裙。 自己有一身的武功,只要想离开,这高高的宫闱又岂能困住她。只是却会平白累及到陆家上下,连累大镖局近千口人。 “哈――哈――”空中飘过一个男子的声音。 红裙大怒:“谁?难道不知道这里后宫吗?竟敢私自闯入。” 月心扬手止住,这声音除了钟声不会有第二人,他是来看自己笑话的?就在她准备启口说话时,两名宫女已先后倒在地上,被人点了睡穴,这等快捷的身手,令人惊骇,倘若钟声杀人将在无形之中动手。丧命于他手中,还不知道他是何时下的手,看不清他的武功招式。 “你……你是……”是的,除了绝刀传人雷神,江湖中再没有第二个人,她还不敢相信,绝刀传人会这么冷俊帅气,若非看过他出手,谁会相信这个帅呆的男子会是江湖中鼎鼎大名的第一剑客、杀手雷神。 “小丫头,你猜到了?”他像是自嘲,第一次见她,他便知道了她的身份,可是他的身份呢,直到今日她才猜出来。 “有人买我的命?”雷神从来不会现身,而自己已经看到他的真容,就算没人买自己的命,他也会杀自己,如果要她一生呆在这冰冷的后宫,她宁愿选择死,反正对她这只是一场久长的梦,梦醒了,她还坐在八号地铁站里等车。 “多年前,有人买过你的命。”原以为,当她猜出自己的身份,她会害怕,会惊慌失措,但他失望了:她的神情中没有丝毫的惧意,相反是一丝难以捉摸的伤感。 “是八年前吗?”如果在她的记忆里有遭过劫难,那就是秦缚遇刺的时候,原以为是因为情杀,但她们后来才知道,杀者是冲两个孩子而来。 钟声已经听说了,天隆皇帝封她为宝应,她已经是这后宫嫔妃的一员。在他眼里,她还只是个孩子,不足十五岁。“不过,你放心,我……会保护你。” 保护?听起来让人感动,她歪头凝望着身前美丽的桃花眼:“你不杀我,就是失信于人。” “我自己?”钟声苦笑,真可笑,他会对一个比自己小许多女子动心,只因为她清澈无垢的眼睛,不染纤尘,像明月般美丽,他的心掉在她月亮般的眼睛里。 “我知道你的秘密,你也知道我的。” “可是我的秘密,已经不是秘密了。至少在这宫里不是,在天下也不是……” “是你的身世。”钟声用背对着她,为什么看到她的眼睛,他的心就会阵痛。二十多岁的他,爱过、恨过、怨过,爱过多少回连他自己都记不得了,有过多少女人也数不清了。 他是冷酷无情的剑客,同时也是风流多情的剑客。 无情与多情之间,往往只有一线之隔。是她,一个叫秦月心的女子,让他平生第一次有了牵挂的感觉,虽然只有几天,但他再也放不下她。 “我的身世?” “你是皇甫云罗。”钟声冷冷地道,回身想在她的脸上寻找一份惊异,惊诧从她清丽的脸庞上一闪即过。 都道雷神机警,有谁知道,他竟是如此的聪慧。聂云号称天下第一名捕,可他却一直将陆月心与陆雁妮联系在一起,从一开始就怀疑她的身份。 “我不否认。”这就是月心,她没有问对方如何知道,而是说出自己的答案。这个秘密已经埋藏得太久,她需要有一个分享,不是陆雁妮。 当初陆雁妮(云罗)执著地要调换二人的身份,还说这样对彼此都有利。但后来,月心怀疑过:《风云月刊》写的都是江湖事,这对于武林世家出生的女子来说更有利。可是云罗呢,偏偏选择了做镇北候的女儿,进入官宦之门。月心完全可以把戏曲当成官宦世家喜爱的歌舞沿承下去,却让它先在江湖流传,在民间传承。 “你的真名叫什么?”月心迟疑,这样直接的问他,合适吗? “钟惊雷!”钟声道。 “钟惊雷?钟声惊雷――”怪不得他要易名叫钟声,当初又要她猜他的身份,原来二者之间是有联系的。她只是没想到,一向以雷神面具示人的剑客会在她面前真容示人,还坦承自己的身份。“你不怕我把这消息告诉第二个人吗?” “不会――”钟声回答道肯定,莫名他就是相信她不会这么做,就像相信自己的左手也会使刀,而且并不压于右手。 空气在此刻凝固,梅轩一片寂静,仿佛都能听到尘埃落地的声音。 “心,跟我走吧……”突然,他情不自禁地握住她纤柔的右手,捧在手心中,含情脉脉地凝望着。 她想怀疑,可是他的眼睛如此真诚。推开他的大手,她只听到自己心跳的节拍。他是剑客、无情杀手,他连自己最心爱的女人都可以杀,还有什么做不到。无论此刻的他有多真诚,她都不会跟他走,因为这与她自己离开会更糟。不能将陆家上下百口人的性命抛于不顾。 ------------ 成为嫔妃(2) “大叔,时辰不早了,我想歇息,请回吧!”这是她的逐客令。 “总有一天,你会爱上我,也一定会心甘情愿跟我走。”钟声早就想到,她一定会拒绝,虽然他们相识不久,但他却像已经读懂了她,“只要你在宫里一日,我……就会保护你一日。” 这是他的承诺,还是他对她爱的表白。 月心糊涂了,的确,他说那些话让人感动。为什么他要在她成为嫔妃后,突然表白。 钟声临离开时,将一粒药粉塞入她的手心。 月心不知道,钟声为了替她找到“化功丸”的解药,特意离宫去了东都。 钟声也没打算告诉她,为了找解药自己付出了怎样的艰辛。 爱一个人就要为她达成所愿,爱一个人就要是看她快乐。 两日后的夜晚,天隆皇帝来到了梅轩。 要她侍寝是万万不能,她已经决定了,永不会放弃自我。 她与天隆皇帝相对而坐,大厅里寂静得没有一丝声响。 “皇上,让雁儿陪你下棋吧?”她像是自言自语,从红裙手里接过棋盘,尽管她的棋艺并不高,但为了打发这漫漫长夜,不给皇帝有欺负自己的机会,她必须这么做。 还以为帝王的棋奕都很高呢?前面连输两局之后,第三局居然转败为胜,这令天隆皇帝大为吃惊,又下了几局,输赢参半。 “没想到你小小年纪棋艺不错。”天隆皇帝称赞着。自打大皇子时候起,满朝文武就没人能胜他的,皇子、皇女们大了,也没人能胜他,可面前这个小女子居然已经胜了四局。 “皇上,雁儿唐颓了”月心有些不安,只怕与皇帝下棋的人从来都不敢去胜他,故意输棋,他是皇帝,是天下第一人:第一聪明人、武功第一……总之天下能有的第一,都必须是他。 天隆皇帝看着面前的女子,心中竟对她升起几分好感。她没有后宫嫔妃的做作,更没有她们的娇媚,在他的面前,她只是一个女子,一个看似柔弱实则坚强的女子。至少她曾经做过的那些事,不容他不对她产生防备、警惕。 第二夜,天隆皇帝又去找月心下棋。 一下又是一整夜。 第三夜, 第四夜…… 已经整整五夜了,他越来越力不从心,反倒是这个小女子的棋奕越来越精湛,三局两胜是常有的事儿。 “不下了,不下了……”天隆皇帝手一挥将棋盘打翻。 明知道胜皇帝不该,可是月心也知晓他对自己的戒心。倘若自己太圆滑,那么他对自己的防备将会更深,也至于将来无法脱身。 月心不知道,因为她的不加掩饰、直率、坦诚,已将她的人生改写。 “雁儿,给朕唱首小曲。”天隆皇帝道。 蓝裙取来古琴,月心坐在桌案前,一首《牧羊曲》飘然而出。 天隆皇帝微闭着双眼,仿佛看到一副美丽的画面,如她曲中所描绘的一般模样,羊儿满山跑,人儿正年少。和她在一起,他感觉自己不老,亦如一个十多岁的少年。 “当――”看着她美丽的纤指在琴弦上舞蹈,他一把抓住,将她搂在怀中:“雁儿,五天了……” “是呀,五天了。皇上一定很累了。”“薛安公公,麻烦你送皇上回太极宫歇息……”月心一惊已经退出数步之外,脸上绽出天真无邪的笑容,甜美的、纯真的。 真是个少不更事的小姑娘,看到她的笑,他刚刚升起的欲望顿时消散无影。也罢,今儿就暂且放过她,终有一天,他要她真心爱上的自己,然后心甘情愿地交出雁归楼,心甘情愿地陪他在呆在这偌大的后宫之中。“起驾桃阁!” 桃阁住着闻芬芬,即现在的闻贵人。接连五夜呆在月心的梅轩,后宫中该有多少怨言。 她已经有几天没睡完了,十四五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再这样下去,她该疲劳过度了,还未到三更天,赶紧上床睡觉。 朦胧中,脸颊上仿佛掠过一只温柔的手,她仿佛梦中,快速地抬开双眸:床前,坐着一个熟悉的黑影。月光下,他正痴痴地凝望着床上的女子。 “大叔――”月心夺口而出。 她不会知道,这几日他有多难熬,再也看不到她的身影,有多担心她被皇帝欺负。 一连几日,都发现梅轩外站着的侍卫,虽然他是钟惊雷,但也不能进入梅轩。直到今儿看到皇帝离开,他已经在她的床前坐了许久,到底有多久,忘了时间。 点点月光透过窗户、穿过轻纱落在她的脸上,一点、两点,仿佛绽开的莲花。绝丽的脸庞竟越发的脱俗、迷人,禁不住,他伸手轻抚她的脸庞。 “心……”他欲伸手将她揽在怀中。 “喂――”她连连躲闪,他也太奇怪了,近来见了她不是拉手就是抱,不要,她才不要呢。后缩至床角处,将自己整个包裹在被褥中:“深更半夜的,你想吓死人呀。以后……以后不要再来看我。” 他一脸苦笑,她还是那么固执地叫他大叔,至少这么多年来没人这样叫过他。但她早已是他心里的心,他不想再隐瞒自己的感情。在爱情的道路上,他已经错过一次,用血泪换回的经验:爱她,就要她知道。不要她冒着性命之险来证实答案。 “你……还不走吗?”月心反问。 他已经好几日没见到她了,只想再看看她。 月心打着哈欠,身子一歪,重新倒在床上,侧身躺在床上。皎洁的月光洒在屋子里,映出隐隐绰绰的身影,那么熟悉。 看着她娇弱的背影也是一种安慰,知道她平安,知道她无事,他的心便获得了安宁。 许久,她已经沉睡,传出匀称的呼吸声,翻身面朝着他。 他再一次沉陷在她甜美的睡姿之中,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 ------------ 成为嫔妃(3) 几日后。 她依旧常去乐坊,像往常一样唱曲、跳舞,近黄昏时分总会返回梅轩。 天隆皇帝常来梅轩,对于陆月心的行踪,他很清楚。真是奇怪,她似乎从来没有与任何人往来过,为什么《风云月刊》还是一切照旧。江湖的消息、朝廷的各类消息时有传载,陆家在朝廷中并没有什么要好的亲友,这些消息是如何传出去的。 “雁儿,听说中秋节是你的十五岁的生辰,想要什么礼物?”天隆皇帝轻呷一口清茶,看着大厅里翩翩起舞的少女。 “我要什么都行吗?” “当然!” “皇上,雁儿想离宫。” “离宫?”这一点,他是万万做不到的,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就是中秋节了。 这个小丫头没有爱上他,而他竟然离不开她了。连聂云都承认,错疑了人,陆月心不是陆雁妮。与月心在一块儿,天隆不用担心后宫的尔虞我诈,更不屑为朝政烦心。 “到了中秋节,自会送你一件特别的礼物。” 天隆皇帝再没有提要月心侍寝的事。她依旧做她的宝应,虽然在后宫中身份卑微,但上至皇后,下至宫女对她倒还敬重。 乐坊门外,闪过一个熟悉的身影:钟声揽着一个华衣女子的纤腰。看不清那女子的面容,但肯定不会是哪宫的嫔妃,她的打扮高贵、华丽,堪与贵妃相比。 莫名,一丝心痛涌上心头。那个对她说着情话的男子,竟然又喜欢另一个女子。他对自己的喜欢,是在无人时候一句句令人感动的情话;但对华衣女子的喜欢,却是青天白日下的行动。相比之下,他对华衣女子的情更真。 “陆宝应”舞师迎了上来。 月心还看着远去的男女。 舞师笑道:“那是长宁公主与钟侍卫。” 长宁公主乃是赵后唯一的女儿,又是长公主,尊崇至极,自幼娇生惯养,而今正值二八年华,前些天还听后宫里传出消息:赵后、天隆皇帝正欲为她招选驸马。那么钟声与她走得这么近,莫不是已经喜欢上了这位长公主? “陆宝应,今儿想学什么舞?”舞师问。 月心仿若无事,脑海中总是浮现出钟声与长宁公主的身影,他们太亲近,亲近得仿佛一个人。他竟然可以如此亲昵地拥着她的腰,可见是真心爱她的。不是叫他大叔,不是不会动情吗?为什么,她会如此难过,是失望更是失落,仿佛丢了一件至关重要的东西。 舞师看着乐坊中央的少女,平日乐起时,她早已翩翩起舞,可今儿,她还静静地站在中央:“陆宝应” 月心被舞师的声音催醒:“柳师傅,我身子不舒服,先回去了。” 忘记了脚下的路,也忘记了回去的方向,漫无目的地走在御花园的香径小道上。 “陆宝应――”这声音仿佛从梦中传来,落漠地她,脑海中灵光一闪,在偌大的御花园寻找起来,是他,是钟声。 他站在御花园的芙蓉树下,笑意盈盈。 “哼――”除了冷笑,她不知道该表达自己的失望:“听说,你要做长宁公主的驸马了?” “啊――”钟声当然知道:长宁公主喜欢自己,得意地浅笑,确定周围并无旁人后,款款走近月心:“你吃醋了。” “醋你个头。”月心想起来就是气,她竟然上当了,沉陷在他的甜言蜜语之中,既然他爱长宁公主,为什么又来骗她:“你为什么这么做?” “什么?” “你骗我。” “你喜欢上我了?”钟声有些得意,这正是他要的结果,可是近来的确找月心的时间少了,反倒长宁公主自打两个月前在侍林苑遇见自己,就时常借学武为名来缠他。 “没有。”“亏我把你当朋友,你喜欢长宁公主那么大的事都没告诉我。要知道,在这宫里你是我唯一的朋友。” 钟声失望了,她是因为这事生气,那么他并未打动她的心。“我会考虑做驸马。”既然她不在乎他的存在,他的热情终究化成了虚无,已经坦言自己的真心,如果对方还不能明白,这种情也勿须再下去了。 他洒脱的离开。 看着他的身影,她的心跌入到痛苦的深渊,不是不爱他吗?讨厌他的油嘴滑舌,更讨厌他那些甜言蜜语,难道她已经沉陷了,喜欢上他。为什么他说要做驸马时,她的心会那么痛。 ------------ 成为嫔妃(4) 夜已深,她还无法入睡。 突然间忆起了刘若英的《落跑新娘》,动情地唱起这首歌:相爱并不一定要相守,相爱不一定要拥有。落跑的新娘或许正是因为这样,虽然爱却逃开。 “这个决定是多么艰难 爱你却选择离开 并不是我总把孤单当成习惯 未来并不如想像中简单 我也不是不需要疼爱 ……” 为什么她的歌总是那么特别,他从未听过,感动着钟声的同时,还感动着御花园中一个青春男子:双手负在身后,静静的聆听着歌词,平静中带着伤感。 一曲之后,变成了另一首好听的曲子,刘若英的《为爱痴狂》,曲调里显得张狂又不失沉着,热情得令人无法自抑。 “我从春天走来 你在秋天说要分开 说好不为你忧伤 但心情怎会无恙 为何总是这样 在我心中深藏着你 想要问你想不想 陪我到地老天荒 如果爱情这样忧伤 为何不让我分享 你也不问你也不回答 怎么你会变这样……” 还未唱完,红裙、蓝裙压住琴弦:“宝应,别再唱了。” 月心扬起头:“不过是首曲子,为什么不能唱?” 这不是明知故问吗?什么爱呀、情呀,这在后宫之中有几个人敢这样唱,把感情张狂的表达。来这里已经很久了,只有在无人的时候,她才敢低声的轻哼,已经许久没有这样发泄心中的忧闷。 “在我的家乡,有许多好听的歌,可惜我学的是戏剧,唱的都是曲段,很少唱这些歌。”月心站起身,仰望着星空,几个月如堕牢狱的宫廷生活让她烦闷到了极点。她不爱饮酒,更不习惯以酒浇愁,既然她们非不让自己唱,她今儿还真是较上劲了,非唱不可:“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好像花儿开在春风里,开在春风里……” 两女怔在地上,被月心甜美的歌声吸引了,的确这仿佛靡靡之音,又似从天际飘出来的,天际可没有这样的声音,这样的曲调。 “宝应,你今天怎么了?”红裙看着近乎失常的月心。 “怎么了?”她反问自己,为什么心会这么痛,父母遇难之时自己也曾经这么痛过。 钟声爱上别人了,与她相伴那么久,他说过要保护她,可最终还是放弃了,选择了别人。 “你怎么哭了?”蓝裙好奇,在追问的时候,晶莹的泪水挂在她美丽的脸庞上,她还是那么美,美得极致,美得无法替代。 月心回眸时,楚楚怜人:“你们别跟着我,让我一个人走走。” 她是主子,虽然不是得宠的嫔妃,但皇上对月心自有一份情愫。红裙、蓝裙远远地跟在她的身后,看她走过小桥,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在御花园的花径小路上。 以为自己是不会动情的,以为不会爱上钟声,谁会想到呢?她就是爱了,在她不知不觉之间已经深深地爱了。 爱得痛了,痛得爱了。 “心……” 这唤声,只有他,只有他才这么唤她。 朦胧如纱的月光下,还是芙蓉树下,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大叔”她拖着沉重的身子,“我……或许要离开了。” 宫里的曲、宫里的舞再不是她留下的理由,她要离开宫廷,继续她以往的生活。她把自己的心痛归咎于太无聊,才会对一个剑客动情。 她要忘了这一切,几个月,不过相识几个月怎么会是一段感情的开始。因为怕受到伤害,她总是将自己的真心紧紧的包裹,甚至在想未满十八岁之前不会恋爱。 钟声走近月心,美丽的脸庞上闪着光芒,那是泪水的痕迹:“你哭过?” “不要你管!”她大声吼着,既然他已经要做驸马了,又何必来关心她。 她从他的身边跑开,仿佛在逃离一个恶魔,将他远远地甩在身后。 脚下一绊,她重重的甩在青石板小径上,扒在地上,伤心涌上心头:冰冷的皇宫里,她以为自己有人爱,有人关心。但她错了,她只是跌到了一个用美语丽句编造的谎言里。 “秦月心,你不可以软弱,你必须要活下去,像亲人们期望那样快乐、坚强的活下去。”她近乎自言自语,可是想到钟声,她的泪便无法抑制,只想找个地方好好的痛哭一场。 “把手给我。”一个声音传来。 抬头时,面前站着位华衣男子,他伸出右手,真诚地注视着地上的女子。 她揉着摔疼的双膝,从地上站起身,看着远远近近朦胧的景物:离开,不顾一切的离开。 天隆帝风度翩翩地出现在视野之中,离她很近,只要她愿意就可以抓住对方的手。 可是,她不想,不想要天隆帝的搀扶。 站起身,快速地往属于自己的宫殿奔去,奔去…… 月心无法入睡,一直瞪着双大眼睛看着绣帐。 ------------ 甜言骗局(1) 第十五章甜言骗局 四更天后,她悄悄地起身,开始收拾起自己的行囊:一个人无法给自己快乐,又怎能给别人快乐。所以,红裙、蓝裙,对不起了,我要离开,永远地离开皇宫,真真正正地做回秦月心。 “站住!”身后传来一个冰冷而熟悉的声音。 她已经看到宫墙外面的世界了,只需要才埋头狂奔一阵,她就出了皇宫,从今往后再不是宫里的女子。她爱她的戏曲,只有在舞台上,才是快乐的。 “听长宁说,皇上很快就会封你为昭仪……” “住口――”他就是这么看自己的吗?她是个爱慕虚荣的女子?也罢,哪个女子不爱虚荣,有的爱财,有的爱权,还有的爱男子的美色,无论爱什么其实都逃虚荣二字,“大叔,我要离开这儿,永永远远地离开……” “有人欺负你了?”他说过要保护她,如果有人欺负她,绝不会轻饶那个人,就算是皇帝也不行。 她无助地摇头:伤她的人是他。 当他说爱自己时,是自己放弃了,现在还有什么权力去要求他再来爱自己。 “大叔,你让我离开吧。月心再也不想呆下去了。” 柔柔的声音,伤感的语调像一把利刃刺在他的身上,认识她这么久,第一次看她如此伤心。“发生什么事了?” “你不知道吗?”她苦笑,是他伤了她,居然还问她发生什么事,既然他现在最关心是长宁公主,又何必再来关心自己。 “什么?” “算了……”她转过身子,张望着京城,低下头,运足内力快速地往北边奔去。 一切好像讽刺,他爱她时,她没感觉;当他爱上别人时,她才感到心痛。 “站住――”钟声纵身一跃,轻而易举就拦住去路,扶住她的双肩:“告诉我――” 四目相遇,他在她的眼中看到了伤心,看到了泪水。 她在他的眼中,读懂了关切。她与他的相识从一开始就是错吗? “说呀!”钟声追问着,他第一次看到她哭了,他必须要知道原因。 “你……你不知道吗?你真的不知道吗?”她痛哭的反问。 “什么?你快说呀?想急死我吗?”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惊慌失措,到底是什么?为什么她不肯直言。 “你说你喜欢我,有一天会带我离开皇宫……可你今天告诉我,你要做驸马……” 泪水悄然而下,在她伤心的时候像两粒晶莹的明珠在月色下闪光。 “既然你对我是假,为什么要说那些话。如果你不能爱我,就不要再来关心我……” 他恍然大悟,她的离开,她的伤心,全是因为白天时他说的那些气话:“哈――哈,你是因为这个?” 他赢了,看她的泪水与伤心,他很得意,像看笑话。 “我不要继续让你得意下去,从今往后,你做你的侍卫,我做我的艺姬……” 她爱他,她爱上他了。 这无疑对他是最大的喜讯,这些日子来,他一直期望梦想成真,只要她爱上他,他会冒天下大不韪携她离开宫廷,远走天涯,相依相伴,再不分离。 太高兴,将她揽在怀中。 她愤怒的将他推开,什么时候了,还想用这样的方式来折磨她吗?不要,她恨不能与他刀剑相向,虽然明知不是他的对手,他的武功太高,当今天下难觅第二人。 “心,我爱你――”他深情地说。 只因为一个爱字,她怔住了,头脑里一片空白。 待她反应过来时,已落在他温暖的怀里。 “今天,长宁公主从马背上摔下来。我只好将她扶送回宫,她身边又没宫人、随从,所以……”钟声柔声安慰着怀里的小女子。 “大叔,以后不许你和别人那么亲近,我会伤心的。”月心依在他的怀里,头枕在他的肩上。 “傻丫头――”她是他心里永远的傻丫头。 他是她心中永远的大叔,一个可以保护她,爱护她的人,虽是大叔,却已转化成为她心中的最爱。什么无情剑客、杀手,这些她全都顾不得了。 ------------ 甜言骗局(2) 天隆皇帝已经决定要封陆月心为昭仪了,消息是从长宁公主那儿传来的,而长宁公主是从赵后那儿知道的。听说连玉牒都已经备好了,只等着天隆皇帝一句话,就立马将玉牒送至梅轩。 她才不要做天隆皇帝的嫔妃,年龄暂且不说,重要的是她心里已经有了钟声。 “中秋节就要与聂云绝战侍林苑校场。”钟声沉吟着,多希望绝战之期更近些,在中秋节前便携月心离开皇宫。 “聂云是天剑传人,看样子好像并没有得天剑真传。”聂云的武功不好,未得到真传就意味着钟惊雷必胜的把握又多了一成。 钟声站起身,脚下是华丽的大梁朝宫殿:“不是聂云,是薛元浩。” “太……子?”真是奇怪,为什么不是聂云?聂云不是天剑传人吗?怎么又变成大皇子薛元浩了?“他是天剑传人?” 钟声道:“薛元浩才是真正的天剑传人,聂云虽是天剑老人门下弟子,并未得到真传,他的武功都是薛元浩所授。” 天剑绝刀是武林中不分伯仲两种神功,相生相克。既然是两门派四十年前约下的绝战,两派门人都怎会就此显身江湖。一则,江湖中有太多自恃武功高强之人,自然会寻上门来挑恤比试武功;二则,以前的仇家也会追踪而至。 谁会想到天剑传人居然是大梁朝的大皇子;绝刀传人会是江湖中闻风色变的剑客。 “既然我能知道他的事儿,只怕我的事他也知道不少。”钟声说到此处:“心,你不会告诉陆雁妮吧?” 她才不会呢?虽然上次见面时险些就说出口了。但是云罗的心事越来越沉重,见到月心时总是满腹心事。既然云罗有了秘密,月心也需要自己的秘密。“没有!” 钟声轻叹一声:“心,我会暂时离宫几天,需要闭门习练武功。不过,我答应你,绝战之后,我一定会带你离开宫廷。”“这些天,你必须乖乖地照顾好自己。” 还以为是她离开的时候,竟又变化成钟声离开的时候。 两个人坐在皇城之巅,说了会儿话。将她送回梅轩,看她进入自己的房间,他才翩然而去。 她脱去外衫,罩着一件粉色内衫坐在床上,什么东西,好像是个人。“啊――” 天隆皇帝快速地坐起身,好不容易才睡着呢,竟被这丫头给扰了清梦:“陆雁妮!” “皇上……”惊慌地从案上披上外袍。 真是个善于掩饰的女子,险些就被她蒙骗过关。当他已经怀疑对方不是陆雁妮的时候,她竟然半夜离宫,很明显,她不是离宫,最后又回来了,定是出去见了什么重要的人物。 “陆雁妮,你的戏也该结束了。”天隆皇帝冷冷地说着,薛安点亮烛火,房间里顿时明亮起来。“把雁归楼交给朕。” “皇上要做生意?”“的确,雁归楼的生意好像都不错……”月心左右而言他,明知天隆皇帝指的不是雁归楼而是《风云月刊》背后的雁归楼,那里有天下第一消息楼之称,集聚天下所有的消息,江湖的、朝廷的隐秘之事都可以在那里找到。 天隆皇帝瞪了一眼:她是聪明人,不会不知道自己所指之事。“把它给朕,朕可以满足你一个愿望。” 月心怔在一侧,满足她的愿望自己也无法做到,虽然知道雁月楼在江南水乡之地,具体方位连她自己都没去过。云罗虽是自己的姐妹、好友,当初为了月心的安全,硬是没说那个地方。江南很大,找一处并不算大的雁月楼可不是件易事。 “皇上,雁归楼只是酒楼客栈而已。” 这样的话太无力,皇帝既然看中了雁归楼得天独厚之处,又有必得的信心,如今完全当成了月心之物,就算她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了。都是那个聂云闹出来的,为什么偏与自己过不去,非说那个雁归楼是自己的。 ------------ 甜言骗局(3) 可恶,实在太可恶了。 “你很快就是朕的女人,你的雁归楼也是朕的。难道雁归楼当真是陆家之物,所以你根本不能交给朕?” 要说什么?如果不是自己的,没人会相信,几个月来自己从未离开过皇宫,今夜只离开了一个多时辰,居然就招来这么多的是非。云罗呀云罗,你给我惹的是非可真不少。为了不让人怀疑你是秦月心,我都一口应下了,为什么你还不肯承认呢。“皇上,请给雁儿一些时间好好想想。” “薛安,起驾回宫。”天隆皇帝对月心的回答倒是满意,如果雁归楼真是陆家产业,那么她的确需要时间与陆家人商议,倘若不是,也定会将雁归楼移与皇家掌管。天下第一消息楼,这对皇族来说的确太诱人了,不得不佩服眼前的女子,她有足够的耐心与恒心,若不是今夜出宫,否则不会将疑惑锁定在她的身上。 次日,月心便想方设法与大皇子宫的云罗取得联系,整整三天了,再过两天就是中秋节,可云罗一点消息都没有。已经说了需要急切见面,她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 偌大的皇宫,她连个可以商量的人都没有。 在御花园中踱步,望着大皇子宫的方向,她只是身份卑微的宝应,如何进得去大皇子宫?身为大皇子侧妃的云罗硬是不见人影。 前方过来一行人,是皇后宫里的人。 “小心了,这些都是皇后赏给大皇子宫皇甫娘娘的补药。”一名太监道。 难道是云罗病了?怪不得未能如约前来。病得可真不是时候,如何回天隆皇帝便成了一个大难题。 月心移着沉重的步子,坐在寂静的梅轩之中,要如何结束呀?这或许是自己唯一可以光明正大离开皇宫的机会,如果将雁归楼交与天隆皇帝,或许他一高兴,真能放自己出宫。 两天时间,仿佛过了两个世纪般漫长。 今儿正值中秋佳节,月心心事重重,一边是天剑、绝刀传人的绝战;另一边也是天隆皇帝给的最后期限。 何去何从? 她仰望着西边,太阳已经下山,即将迎来黄昏,然后是无法预知的漫漫长夜。云罗呀,为什么在这个时候病了,这不是让我为难吗?我该如何是好? “皇后口谕!”太监高唤,“梅轩陆宝应能歌善舞,今有西远国特使来访,共度中秋佳节,宣陆宝应到太极殿献艺……” 无法安定的心稍微安顿下来。 太极殿里,皇后、皇甫贵妃、袁德妃簇拥着天隆皇帝。 大殿中央,分左右两排,离袁德妃最近的宴座上坐着三位异装男子。西远国又称鞑靼,意即蛮夷之国,虽是中秋,他们的帽子是狐皮帽,帽顶挂着两条狐尾。 薛元浩携余氏、皇甫二女端坐席间,然后是陪座的文武官员。 乐声起,月心边舞边唱,这些舞已经跳了不知多少回,曲子也是她耳熟能详的。依旧面蒙红纱,在太极殿中央翩翩起舞,时而如穿梭的蝴蝶,时而似轻盈的彩云……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蝉娟。” 这是月心今夜一时兴起,唱出了苏轼的《水调歌头》,是用黄梅戏曲调所唱,听起来别有一番情趣。 大皇子身边的云罗,神情憔悴,两个月不见,竟然是这副模样,让人看了好生疼惜。可她们连说话的功夫都没有,毕竟是生了场病,到底不同以往。 “陆宝应,你的舞跳得很好。” 正欲离开时,皇甫云罗出现了,身后跟着两名侍候的宫女。 月心打量着:“娘娘,近来可好?” “陆宝应有所不知,我家娘娘有喜了。”快嘴的宫女接过话。 月心还是吃惊不小,云罗不是说过大皇子在没有爱上她之前,绝不让他近她的身子吗?可今日竟然已经有喜了,看样子至少已有三个月了,那么推算起来应该是在自己移往梅轩前,云罗与大皇子便已经在一起了。 云罗为什么要骗她?到底还有多少事情瞒着她。自己已经说过,无心宫闱之事,连云罗也不信吗? “我是来恭喜陆宝应的,听说皇上要封为你昭仪了?”云罗淡淡地问。 她到底是什么意思?月心的心好痛,什么时候起,她们之间说话也会如此见外,除了云罗身边的宫女,再无旁人,就不能像往常一样的说话吗? 云罗手臂一抬:“你们下去吧,我想单独与陆宝应说会儿话。” 两人漫步在御花园,云罗信手拈下一朵漂亮的芙蓉花,满园的菊花竞相斗艳。 “月,今晚三更元浩与绝刀传人会有一场绝战。”“你在皇上身边那么久,就没打探出绝刀传人雷神的事吗?” 月心不会告诉她关于钟惊雷的事儿,轻轻地舒了一口气:“皇上跟我问起雁月楼的事了。我该怎么回他?” “雁月楼?”云罗冷笑两声:“雁月楼可是我在宫外的眼睛,我不会将他给任何人。” “你不会给任何人,但是大皇子例外?” 云罗怔了怔:“我知道,你是我的好姐妹,你不会把雁月楼的秘密说出去。” “我可以不说,你要我如何回皇上。” “皇上不会拿你怎样,最多就是让你做他的嫔妃。” 月心不敢相信这是云罗说的话,毕竟大家都在改变,尤其身在宫中的女人,变得更厉害。 ------------ 甜言骗局(4) 做嫔妃的又不是她,当然无法理解自己的心情。 就算是她,或许雁正巴不得做娘娘呢。 人不同,同样的事有的当成了祸,有的却看成了福。 “云罗,你有多少秘密?” “秘密?”“没有,我会有什么秘密?”云罗轻柔地抚摸着尚未突现的腹部:“月,刚才你的那首关于中秋的曲子,真好听。以前都没听过,谁教你的?” 这是苏东坡的《水调歌头》很出名的,可云罗竟然说没听过。她不是也来自二十一世纪,这首名曲没听过?“苏东坡、苏轼……” “苏东坡是地名吗?苏轼是谁?”云罗不解。 月心疑惑:“真不敢相信你会是《风云月刊》的大小姐。” “这干月刊什么事?”云罗叹息了一声,沉思片刻,她心中也有一个疑惑,月心是戏剧学院的学生,不可能不知道历史,这正是云罗最担心的事情:“历史。” “什么历史?” 云罗一脸苦笑:她是装不知,还是真不知。如果装不知,不可能不知道,皇甫云罗是梁兴帝最爱的皇后,她的贤惠万古流芳。可是当年,她竟然毫不思忖就答应了自己的建议。 “月,我实在困乏得紧,想回去歇息。” 人家有孕在身,如果还执意缠着她说话,的确是自己不该。只是接下来天隆皇帝那边,她又该如何回话,真是件恼人儿的事。 皇帝等着要雁归楼,而四十年之约的天剑、绝刀传人今昔又有一场大战。什么事儿都挤到一块儿了。 手落在冰凉的石桌上,抓住的竟是柔软细腻的丝帕。 不是自己的,便是云罗的。 丝帕绣制得极为精致,漂亮的牡丹花,艳丽的蝴蝶。 “雁……”话刚出口,突然忆起在京城,所有人都只知道她叫皇甫云罗。 叫她皇甫娘娘,可是宫里才会有位皇甫贵妃。 叫她云罗娘娘,实在太怪了。 朝云罗离开的方向快速地奔去。 假山的后面,传出一对男女的说话声,宫女们已经远远地避开。 “罗儿……” 一个男子温柔的声音,像涓涓细流。 这声音如此熟悉,就像…… 钟惊雷! 是疑惑,是震惊。 雁与钟惊雷早就相识。 “惊雷,今日是你与天剑传人的比武之期,你可小心喽。” 雁的声音也一改往昔的冰冷与严酷,像春日的阳光般温暖。 一男一女的身影,缓缓地接近,接近,再接近,然后是疯狂的接吻。 热烈的、忘情的…… 她已经在一侧看了许久,他们依旧没有分开的意思,反而更加的缠绵。 泪夺眶而出,她最好的姐妹与她自认最爱的男子,竟然是…… 看样子,钟惊雷进宫不是为自己,而是为雁。 雁才是他最爱的女人,即便雁已经嫁人,即便雁已经怀了别人的孩子。 “我的儿子还好吧?”钟惊雷问。 那孩子是钟惊雷的。 雁居然怀了钟惊雷的孩子…… 那自己算什么? 情感以外的人,亦或者只是一个被人利用的棋子。 迷糊,痛苦…… 忘记了自己如何回到梅轩,忘记了脚下的路,走走停停,停停想想,想想伤神…… 重复着见过的画面,反复突来的痛楚。 更鼓的声音,一遍遍传来,短短的宫路却被她走了许久。 三更天了,侍林苑校场上天剑、绝刀传人四十年之约的绝战。此刻,校场上该有多激烈,薛元浩、钟惊雷,谁胜谁负? “皇上驾到――” 她的心一片凌乱,站在梅轩大厅上。 就算钟惊雷不爱她,她也没有自暴自弃的想法。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天隆皇帝定定地看着脚下的女子,给的时间已经够多了:“你们都下去吧。” 大厅上,寂静无声。 天隆皇帝走近月心,伸出左手,仿佛要收下什么东西。 “皇上,请恕罪。”月心跪在地上,完了,小命难保,如果现在才说雁归楼不是自己的,只怕谁也不会相信。所有的人都认定自己就是陆雁妮,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 “那么……你是打算做朕的嫔妃?”天隆皇帝勾起她清丽的脸庞。 “不――” “交出雁归楼。” 堂堂一个皇帝如此咄咄逼人,何况还是一个娇滴的女子,一点怜香惜玉之心都没有。月心灵机一动:“雁儿可以帮皇上建一座更完美的鸽楼。” “陆秋雁,你在考验朕的耐性。”他对她已经失去最后的耐性,既然她不交出雁归楼,那么,她就必须一生留在宫中与他相伴。将她横抱怀中,快速地奔往绣帐,正欲亲吻她秀美的脸庞,背后一阵刺痛,扑倒在床上。 月心身子一闪:“皇上,对不起,月心不得不这样做。”除了点住他的穴道,保住自己的清白,月心已经无计可施,小心地替他脱去鞋袜,将他移至床上,盖上被子。 ------------ 甜言骗局(5) 他早该知道,这丫头出生武林世家,有一身的武功,不会就此束手就擒,还是有太多的疑惑。 月心遥望着窗外:“绝战已经开始了,希望他平安无事。” 看着天隆皇帝的眼睛,包含了太多的表情,是愤怒,是不解。 就算钟惊雷伤了她,可她现在还是希望他平安无事,是最真的,没有恨,只有太多的不解与疑惑。 “皇上,其实我不是陆秋雁。陆秋雁另有其人,我只是她的替身,但我有一个最真的名字――秦月心。请恕月心失礼,可我实在说不清楚自己的身份,月心告辞了,皇上不用担心,两个时辰后,穴道会自行解开。” 弯腰从床上拾起包袱,躲在屏风后面,换上以前的衣衫,面蒙轻纱,打量着住了许久的梅轩,但愿此生都不要再入宫闱。 这些日子来,她被天隆帝威逼,却丝毫没有道出陆雁妮真实的身份。 但现在,她只想告诉天隆帝,自己不是陆秋雁,自然就更不是陆雁妮。 信不信是别人的事,但她应该说出自己的无辜。 奔往侍林苑校场。 空旷的校场上,站着十余名武林人士。 秋风肃杀,秋叶哀舞,秋月孤寂。 屋顶上,两条黑影僵持难下,看不清对方的武功招式,唯见杀气、剑气袭卷着空中的落叶。周围的一切都沉浸在一片诡异的气氛之中,是令人窒息的恐惧。高手过招,人未动,招未至,杀气却已袭卷而来。 如果大皇子薛元浩是真正的天剑传人,如果钟惊雷是绝刀传人…… 那么他们二人的过招,可谓惊天地泣鬼神。 同样的黑衣,相似的斗篷,甚至有着一样的纱帷帽。 剑,冷峻逼人。 刀,杀气腾腾。 剑光、刀光四溢,仿佛月夜荡出的光环,耳边只听到刀剑碰撞的身影,看不清二人的招式,太快,快如闪电,急如流星。 他们,已经在侍林苑校场坚持了一个多时辰。 天剑最高的境界莫过于“天外飞仙”,绝刀最厉害的招式便是“浴火重生”。 “浴火重生――”有人大叫。 这是钟惊雷的招式吗? 说时迟那时快,一个飘逸的倩影跃上屋顶,快速地张开双臂:“休得伤他。” 钟惊雷怔住了,为这一天,他足足等了二十多年。 二十几年的晨练晚习,就是为了替师父一雪前耻。是她,她竟然要护住天剑传人。他才不要管对方是否是大皇子,是否恩宠至极,要的只是胜利。为什么是她,他曾经真爱过的女子。 “云罗,快躲开!”男子唤了一声,伸手推开面前的女子,他并不会输,至少现在不会。 四十年前天剑、绝刀一战,五天五夜未分胜负,今日不过才两个时辰,不会这么快就有结果。他甚至已经做好了准备,一天一夜、两天两夜……或者更久。 “大叔,小心……”说时迟那时快,月光下,另一条倩影飞上屋顶,突然,肩部一阵剧烈的疼痛,痛入心扉:那个倩影是云罗,是她。在月心倒下的刹那,目光掠过钟惊雷的轻纱,他的惊疑,他的心痛。 “你……你们……” 钟惊雷与皇甫云罗才是真正的情侣? 他的目光瞒不了人,自己与他相识那么久,从来没有见过如此伤心,如此失望的眼睛,足可以让人黯然泪下。 “月心……”云罗大叫失色,看着明晃晃的利剑拔出她娇弱的身子,一道血泉从她的体内飞出,在空中划出美丽的弧线。 “月心?我……我是秦月心,你……”伤不痛,因为月心的心更痛,痛得切骨;血在流,却不及她内心的泪来得汹涌。“雁,你骗我……” “月……”云罗快奔一步,紧紧的扶住秦月心,“我不会让你死,我不会让你死……” 秦月心挥手摘去面纱,用力按住伤痕处:不可以晕,至少在这宫闱中绝不可以。既然这一切都是别人的诡计,既然她与钟惊雷早就相识,自己的出现就不该。 “大叔,你很早以前就认识雁,是不是?”她歪着脑袋,努力地想知道答案,她们竟然骗了自己那么久,害她陷入情网。 女人敏锐的第六感告诉她:一切都不会那么简单。 “秦姑娘……”薛元浩抢先一步欲扶她:她已经转身离去,如此飘逸无助。 “雁……我不会原谅你!”她痛苦地抛下一句话,纵身奔去。 “月,月――”云罗泪眼朦胧,只是冲历史上的一代贤后――皇甫云罗而来,从未想过要爱上薛元浩,可是她失算了,在薛元浩还未爱上自己之时,自己便无可救药地爱上了他。甚至决定要将曾经的最爱――钟惊雷送给自己的结义姐妹。 声音在夜空中凄凉、无助。 剧烈的疼痛袭卷而来,还能坚持吗,她站在昏暗的小巷中,难道要在这里丧命? 秦月心依在墙上,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一对京城卖菜为生的年轻夫妇救了她。 留在年轻夫妇的家里休养了近一月,她离开京城回江南。 ------------ 痛苦纠缠(1) 第十六章痛苦纠缠 人间天堂在花州,人如鲜花花似锦。 花州四季如画,美人如云,是天下才子、英豪最向往的地方。 说到花州,总能让人想到一个地方――飞雪山庄。 都说既是山庄就该有庄主,但它没有,主事的是位不满十六周岁的绝色少女。 提起她的名字,江湖中无人不知,早在她十二岁时就已经崭露头角,听过她的曲,便不再想听别人的歌喉;看过她的舞,便会魂梦相绕。 飞雪山庄以传授戏艺、开茶楼为生,短短几年时间,茶楼不多,但名声却不小。 “姑姑,钟大侠求见!”一名紫衣少女进入阁楼,人未进屋,声音却早早传了进去。 秦月心手捧着两个月前托花州文人编写的新剧本,的确很有新意,一下子就吸引她的目光。 “钟大侠……”她不紧不慢地长舒一口气,真的已经厌烦了,自从半年前他打听到自己的行踪几乎每日都会来打扰,不管自己愿不愿见他,他总会想法设法地纠缠。 说不见管用吗?这个浪子,这个无赖……他的武功很高,飞雪山庄对他来说进出自如,只要他愿意,他总可以进来再出去。 红衣女子走近秦月心身侧:“姑姑,如果你真不愿见他,让红儿打发他……” 钟惊雷究竟要她怎么做?她生气、她怒骂、她不屑一顿、她不理不睬……只要可以用的、使的法子她都用尽了,依旧无法断了他对自己的纠缠,近来逾发的变本加厉,一天几趟来。 他不是要做大侠吗?却为了她,甘愿在西湖长住下来。可她再也不爱他了,十四岁时,他骗了她,深深地伤害了她的心。 他的甜言蜜语,他的款款深情,仅仅是为了报复另外一个人――皇甫云罗,秦月心最好的朋友,义结金兰的姐妹。 当她明白了实情,她已经不可能再爱他了。她不要活在别人的仇恨里,也不要活在别人的阴谋里。 从小到大,她有太多的疑惑,一定希望再度进京向皇甫云罗问个清楚明白。 两名秦姓侄女不是要征求她的意见,而是告诉她:钟惊雷已经进山庄了。 钟惊雷手握宝剑,冷酷俊美的嘴角画出魅力十足的弧线,似笑非笑,是冷漠是不屑。 “钟大侠!” “钟大侠!” 耳边都是此起彼伏的唤声,飞雪山庄收纳了近五十名学戏的少女,也就是近来江湖中新建门派――梨园帮的总坛。 “钟――惊――雷――”秦月心听到熟悉的脚步声,莫名的怒火就在腹中乱窜,既然自始至终,他都是为皇甫云罗,为什么要来招惹自己。他为云罗进宫,为云罗杀人……甚至为云罗来欺骗自己。 钟惊雷若无其事,平静的看着秦月心,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反应,如果一天没被她骂两句,这心里还真是不自在。 自从一年多前在京城一别,她的面容就时常出现在自己的梦里。为救自己,她甘挡一剑。 原以为,皇甫云罗才是他此生最爱的女子,不曾想,是她,是那个梨园佳人――秦月心。 “大叔,你告诉我,要怎样你才肯放过我?”秦月心歪着脑袋,愤愤地望着他的眼睛。 他则幻想着她面罩下的容颜,每个月她只登台一次,只在月圆的第二天唱一出戏,到了那天茶园子里总是人满为患,水泄不通。其余时间她都安静地呆在飞雪山庄,传授戏女们技艺,就像一个称职着的师父。 “我――爱――你――”钟惊雷深情地说。 又想用这种方式让她沉陷吗?她烦了,真的厌烦了。自从被他伤害,她不再听别人说出的情感,宁愿相信别人的行动。 钟惊雷爱她?她苦笑,她不再是十四岁的少女,已经明白了自己要走的路。“你爱的是云罗,是太子身边的云罗……” “不,是你,就是你!” 这样的话他们之间已经重复了很多回,他在坚持,她也在坚持。 他在坚持自己的感觉;她却在坚持自己的决定。 不可以再这样下去了,否则她会疯,被这个自认为很爱的男人给逼疯。她怎么可能再去相信他呢?她是一个容不得背叛与欺骗的人,有了一次就不会重蹈覆辙。 “红儿,不用上茶水。”秦月心每次听到这样的话都火冒三丈,这个男人不配喝她的茶水,就像不配再得到她的信任。 曾经,她是那样信任他:甚至告诉他,关于自己的秘密。那一天已经一去不返了,现在她又重新拥有了新的秘密,却永远不会再告诉他。 ------------ 痛苦纠缠(2) 那个曾经与他分享秘密的人已经彻底从她的心里的死了,她以身挡剑给他们之间的情感画上圆满的句号。既然他是云罗所爱的男人,既然他的心中只有云罗,她不会再掺合进去。 “心……” “住口!”凭什么如此亲昵的叫她,风流浪子就是风流浪子,心里想着一个女人,居然可以如此轻松又亲蜜地叫另一个女人。 她要的是真,不是这样的虚伪。 到底要怎样,他才不会继续纠缠,许多道理她都分析过了,明的、暗的都用了,可他就是不肯放过她。 在他的规则里:烈女怕缠夫。只要他纠缠下去,总有一天会抱得美人归。他可不是一个容易轻易放弃的人。“早上的心情就不好,已近黄昏了,还这么糟糕……” 她斜视着,心情一直很好,只是他出现时,她便会非常恶劣,憎恶他时连将他大卸八块的心都有。 “姓钟的,你告诉我,要怎样才肯放过我?”她大吼起来。 在他再次准备抽身离开时,是呀,她不要继续,不要这个人毁了她的生活,让他毁得彻底。 她还不明白么?他堂堂的大侠,怎么会在一个女子面前低声下气。只因为他是真的爱她,为什么她就不明白。 飞雪山庄里哪个女子不为他的风情所倾倒,可她呢,越来越残忍地折磨着他对她的深情。 爱她,所以容忍她;欠她,所以默默地关心她。 爱她,就是她为他以身挡下那剑地,她用行动回应了他的情;欠她,没有她挡下那剑,那日他必死在天剑传人之手。 钟惊雷没有回答她的话,不愿看她如此痛苦,想过放弃,可真的做不到。一日不见,他心如揪割,既然放弃不了,就只有痛苦的坚持了。 “不要走!”秦月心冲至门口,张臂拦住去路:“告诉我,怎样才肯放过我,告诉我……”必须要趁早断了他的念想。否则,她会更痛苦。 十五岁前是爱;十五岁后是恨;而现在是爱恨交加。 理智的人,一旦涉入情感风波,便会变得疯狂,变得不可理喻。 “今天,若不告诉我,就不会让你走。告诉我答案,告诉我……”神情中尽是无尽的苦楚,这样逼问答案已经很多次了,她一次比一次绝决。 究其答案,钟惊雷不知道,为了忘记她,他也曾试过很多法子,最久的一次是三天没去见她,结果更令他坐立难安。 “看到你幸福,我……我或许……”这样的答案她会感动吗?像当年那样,因为感动爱上他。 只要她再给一次机会就好,只要一次,他一定会紧紧地握住,不再去伤害她,陪她海角天涯,助她完成心愿。 “幸福?”秦月心重复着, 什么意思?是说自己嫁人吗?嫁了人,他就会放过自己,不再来打扰自己平静的生活。 她的眼睛发亮,真是被他感动了?他仿佛抓住了希望,温柔地说道:“只要你幸福,我就不会再担心你……” 秦月心凝望着窗外:竟然他非得看自己与别人在一起,为了心情的平静,也只有冒险一试了。 梨园帮都是清一色的女子,江湖中仰慕自己艳名的人不少,明儿她就去找个男子回来。这一次,她一定要气气这个钟惊雷,他是大侠,江湖中人没有不重信义的,既然说出的话就必须做到。往后都不能再气他了,明日,要痛痛快快地气他一场。 恨他,恨得咬牙切齿,曾经的爱有多深,今昔的恨就是有多沉。憎恨是世间所有悲剧的来源,她真的无法想像,如果这样下去,憎恨会把善良的她变成什么样子。 “大叔,你可以走了。” 黄昏中的他,背影矫健而风度翩翩,他是江湖中大名远播的俊美侠客,不知道有多少女子倾慕在他的英俊之下。 大梁国长宁公主也对他念念不忘,听说为了追寻自己的爱情,半个月前长宁公主已经偷溜出宫。如果路上顺利,不出一月就可抵达花州。 秦红儿、秦紫儿坐在八仙桌前,手托着腮儿,自从钟惊雷离开后,姑姑秦月心就满腹心事,时不时摇头,一会儿又轻叹。 天色已暗,秦月心在屋中来回踱步,突然眼睛一亮:“红儿、紫儿,告诉秦婆,让她去找一群乞丐……” “乞丐?”秦红儿不解。 “不要问了,往后你们会知道的。”秦月心坐在桌前,脸上漾起得意的笑容。 不管什么朝代,或许人才缺、金银缺,唯独这乞丐却从来不缺,哪怕是正值盛世的大梁国,也不例外。 半个时辰后,紫儿来报:秦婆在城里已经找了三十多个乞丐,请姑姑过去查看。 飞雪山庄的后院里,四张桌上坐满了衣衫不整的乞丐,老的、少的都有,其间也夹杂着五六名的壮年男子。 ------------ 痛苦纠缠(3) 什么?那个红衣姑娘说,今儿飞雪山庄小姐请客,请大伙饮酒吃肉,还可以欣赏到梨园帮最正宗的戏。 众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还在疑惑,便有七八名十来岁的小姑娘开始上酒、上菜,还有大盘大盘的馒头。 后院在唱戏,秦婆到此刻都是云里雾里,她与秦月心的母亲算是同宗,因为未婚守寡在梨花村受尽了冷眼,都是说她是不祥之人,如今过进入五十多岁,身子骨不听使唤,是秦月心可怜她,将她从乡下带到了花州城里,还让她做了飞雪山庄的管家。 对面的秦月心,似乎在盘算什么事。这一点还真像当年的秦缚,总是那么沉得住气。 “小姐……” “秦婆,我要嫁人――”秦月心捏紧拳头。 “什么?我老婆子没听错吧?” 不光秦婆不信,连红儿、紫儿都怀疑自己的耳朵:“是钟大侠吗?” 秦月心轻缓地摇头:她才不要嫁给钟惊雷,这家伙风流韵事不断,而她全身心都在梨园帮授弟事务上,哪有心思应付他。 为了让自己可以永远地与他划清界限,她才不得不将自己嫁与别人――乞丐。对,就是乞丐。 她开始幻想:明儿,如果钟惊雷知道她要嫁的人居然是个肮脏的乞丐,那样子一定很气愤。是的,说不出的气愤。 “是什么人?让小姐动了出嫁的念想。”秦婆温和的询问。 “叫花子!” “叫花子?” 面前皆是惊异的目光。 秦月心斥走红儿、紫儿,细细地把自己的打算又说了一遍。 “这……这太冒险了。” 为了躲避钟惊雷的纠缠,她竟然想出这样的法子,秦婆只有担心,这丫头到底在想什么,依她的才华、武功、容貌,什么样的好男儿找不到,可她竟然要嫁给叫花子,就是今儿晚上带回山庄的叫花子吗? “秦婆,我知道你关心我,月心主意已定不会更改。你就照我的意思去做,多留心那几个年轻的乞丐,挑选一个出来……” “小姐,不可,万万不可。”这丫头疯了吗?这种事怎么可以随便挑选夫婿,如果她要嫁给乞丐,还不如嫁给钟惊雷,至少后者是真的爱她。 秦月心抬起手腕,示意秦婆不要说话。她有自己的想法,这只是为了避开钟惊雷的权宜之计,有朝一日是会说明真相的,只是这真相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包括此刻的秦婆都不能知晓她全部的计划,她何偿不知道这很冒险。 冒险与钟惊雷给她带来的痛苦相比,她宁愿选择冒险。半年的纠缠,令她身心俱惫,她实在急需另外一种平静的生活。至少,结婚可以给她这种平静。 一群乞丐哪里吃过这么多的好菜、好饭,还被飞雪山庄敬若上宾,不到两个时辰,十有九醉,只有几个妇人还饶有兴致的欣赏戏曲,连七八岁的小乞丐都已经酩酊大醉,其间有个胡须长约五寸,浓眉大眼的老者,怀抱着酒坛,兴趣正浓,赏着戏,品着酒。 秦婆看到此处,忆起月心的决定,心里便一阵疼痛,倾城绝色的小姐居然要嫁给乞丐。下个月的《风云》都该成为头条,自打小姐回江南,虽时常有梨园帮的消息,但这样醒目的头条已经好久没见了。在江湖中必会掀起一场不小的风波。 近中午时分,钟惊雷进入飞雪山庄。在月心居住的阁楼空无一人,连平日红儿、紫儿都没有了踪影。 “梅儿,听说秦婆已经飞鸽召二长老回庄,劝阻小姐了。”三名梨园女弟子坐在一块儿小声议论着。 青衫女子道:“真奇了,小姐怎么非得要嫁乞丐呢?” “小姐不是说了吗?丐帮是天下第一大帮,与他们联姻对我梨园帮好……” “我不信。”“梅儿,你说如果要你嫁叫花子,你乐意吗?” 钟惊雷快奔几步,拉住叫梅儿的衣袖:“月心,她……” 青衫女子面露忧色:“今儿清晨,小姐说要嫁给叫花子。就是……就是在昨晚秦婆带回庄的那些年轻乞丐里挑选夫婿……” 他头内轰响,她竟然要嫁乞丐,将他置于何地,她恨自己竟然到了如此地步么?竟然肯委身叫花子。 喧闹的后院里,五六名年轻乞丐听说是飞雪山庄大小姐、名扬天下的秦月心招选夫婿,跃跃欲试。 秦月心可是江湖第一美人,传言她绝丽无双,可谁也没见过。别说娶,就说见上一面死也无憾。 ------------ 痛苦纠缠(4) 钟惊雷闯入后院,拔出明晃晃的大刀,高呼道:“在下钟惊雷,谁敢娶秦小姐,谁就把命交过来!” 先前的喜色立即变成了一恐惧,钟惊雷哦? 江湖都传遍了:钟惊雷倾慕秦月心的容貌,正纠缠着秦月心。 钟惊雷眉毛一挑,紧握住刀柄处,只要有人敢娶,他第一个便将那人杀了。“谁敢娶秦小姐,谁就与我钟惊雷为敌……” 后院中一片寂静,他是刀客,他是杀手,也是大侠。 杀人时是魔鬼;行侠是天神。 正与邪聚于一身,为了真爱,他会不惜代价。他已经失去了一个心爱的女人,不要再失去第二次。 秦月心正在沐浴,有女弟子前来通报,三两下整好衣衫。 这个钟惊雷怎么可以出尔反尔,不是他说只要她幸福,他就放手,不再为她担心,不再打扰她平静的生活。 “钟惊雷――”人未至,音先到,还如以前那般的冷厉。 他已经容忍得太久,她要用这样的方式来折磨他的爱吗?“月心,你说……” “你是我什么人?凭什么干涉我的事情,凭什么?”秦月心打乱他的话,像以往一样不容他狡辩,她要快速地决定自己与他之间的纠葛。 是呀,他是她什么人?是他伤了她的心,是他迫她不再相信自己。从一开始他就不该为了报复云罗而去接近秦月心,或则他不该爱上她,就如当初她不该替他挡那一剑。他不甘心,不甘心竟然再次被女子抛弃,又一次移情别恋,说什么身不由己,然后又是日久生情。 “你们谁娶她,谁娶她?”他疯了般高声厉吼,追问着六名年轻的乞丐,倒要看看,谁敢与他钟惊雷作对,谁敢娶他钟惊雷看中的女人。 乞丐们连连后退,看着眼前明晃晃的大刀,谁敢吭声呀,美人在前,保命更重要。丢了性命,什么美人、金银都得成空。 她又输了,强势之下,谁又能娶自己呢?难道这样与他之间纠葛不清的爱情还要延续。她不要,真的厌了,她需要另一种生活。他为什么要如残忍,把他在她心目中最后的美好都撕成碎片。一片又一片,像瓷器破碎的声音。 有人,居然有人没有后退,还定定地站在人群中央。 他,美须飘飘,神情淡定。 “钟惊雷,昨天你说只要我幸福,你便不再纠缠我,这话还算数吗?”秦月心问。 只要把她与他之间撇干净,哪怕是个老头,她也愿意嫁,原本这场婚姻只是一个权宜之计,对自己也只是一场假婚姻。有朝一日,钟惊雷忘却了这份情,她会与面前这个老头说清楚,给他一笔钱,或者另替他娶房妻子。 这个老头一定是眼花耳聋了,没有听清自己说过的话,不知道后退,看他满脸污垢,一身臭气。 她,秦月心,堂堂陆家的大小姐,会嫁给一个老头,嫁给满身臭虫恶气的叫花子。 “那是自然,今晚如果你嫁人我便不再纠缠你,但如果今晚你没嫁人,那么……下个月十六你就得嫁给我。” 嫁给他,嫁给这个最善欺骗女人感情的浪子?不可以,她绝对不会。 秦月心定定心:只是假结婚,为了自己的平静假结婚而已。看这老者,长得面善,似曾相识,应该不会是坏人,他有一双明亮的眼睛,有这种眼睛的人通常都很善良,今天夜里告诉他实情,他一定不会怪自己的…… “咳――咳――”钟惊雷捂住嘴巴。 这个老叫花子,不光耳聋反应迟钝,眼睛都不好使,难道不知道自己与秦月心之间的关系?可他已经咳了好几声了,这个老叫花子连一点反应都没有,或者是被秦月心这丫头给迷住了,迷得举不起步,移不开身。 “钟惊雷,今晚我就嫁给他……”秦月心朗声道。 钟惊雷两眼喷火:她疯了,完全疯了。居然把自己嫁给这样的臭叫花子、糟老头儿……“嗖――”刀光一闪,掠近老者:叫花子纹丝未动。 “你若敢伤他,就先杀了我。”秦月心推开老叫花子,挡在刀前,伸长脖子,闭着双眼。 钟惊雷一阵心痛:“月心,你……就这么恨我,宁肯作贱自己,也不肯接纳我的感情?” 半年多来的相处,他没有唤回她的爱,相反的却是恨。以前她说:她恨他,他只当是一句戏言。直至今日他才明白,不是说说而已,是真的恨他,恨得连自己也糟蹋。 “不,我是想告诉你,不要以为只有你可以给我幸福,除你以外还有人可以给我幸福。”秦月心温柔地拉住老叫花子的手:“秦婆,准备喜堂,今晚我要与……”她要嫁人,可这个老叫花子姓氏名谁,而她都还不知道呢?“大哥怎么称呼?” ------------ 嫁给乞丐(1) 第十七章嫁给乞丐 “我……龙泽。” 她的手很柔,柔得像三月的春风,滑腻得像上等的丝绸,心怦怦地乱跳,她的目光也温和。 龙泽? 这个名字好像在哪听过,凝视面前的美须乞丐时,感觉面善,好像在哪儿见过。 肯定是见过,最初以为只是面善。 老天,难道是…… 他不是堂堂的三皇子吗?怎么会做乞丐,还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 说出的话,扑出去的水,她已经无路可退。 只要可以狠狠的报复钟惊雷,只要可以让钟惊雷彻底地放弃,她愿意尝试另一种方法。 “来人,带龙公子沐浴更衣。” 好痛快,许久以来,她第一次在钟惊雷的脸上捕捉到痛苦,来自心底,眼神里是失望,是无奈。 她赢了,为了打败他,她不惜将自己搭进去。 后院中一片寂静,今夜之后,他将彻底地失去她。 他的心凌乱不堪,怎么是这样,为了避开自己,她竟然以身相试。 “往后,我不会再来见你,不要……不要嫁给那个人……” 她不相信他!类似的话已经记不清说过了多少回,每次都是说了便忘。 他说:他无法忍受她的谩骂、讥讽,不要再见她。结果,一夜之后他又出现在她的阁楼里。 他说:他要彻底地将她忘记,几个月的羞辱已足可以赎清自己欠她的情。结果,他爱得更痴迷。 “不,我已经决定了!”秦月心肯定的回答。 要他放弃,除非真的断了他的念想。长宁公主离京,如果不快刀斩乱麻,依长宁公主的行事做为,将会掀起更大的风暴。 他的心跌入万丈冰谷,她的背影如此洒脱。 都道:痴心女子负情郎。可她,绝不是痴心女子。曾经的爱变成恨时,她半点不念旧情。 当她负伤离开皇宫,她就变了,不再是那个多情多义的女子,也不再是那个柔弱的宫廷艺姬,她是江湖女子秦月心,她甚至可以同时将自己与陆家、与皇甫家撇开。 快出后院大门时,秦月心转速地回转身:“钟大侠,欢迎你留下观礼!” 她的笑全是嘲弄,就像这半年来对他情感的折磨。 这一次,他心中的痛难以言喻,而他却无法恨她。当初,云罗背弃了他们的诺言嫁给大皇子。他恨她! 对月心,却是他欠了她的。或许这一切都是天意,就像江湖第一相面术士“天机子”所言:救你的女子也是害你的女子,你一生最爱的女子却是最恨你的女子…… “月心!”他不敢想,那么她就是他宿命里最爱的女子,为什么最终却成为最恨自己的人,紧紧地拽住她的衣袖,看她快速地的回眸,眼中的温柔刹那而过,变幻成冷漠的敌意,“我对你是真心的!” “是真心就成全我……”她甩开他的手,领着随身的小丫头飘然而去。 “我马上离开花州,不再来打扰你……相信我,这一次,我会远远地避开你,除非你召我出现,我不再会出现……”他不要看她嫁给别人,如果必须要承受相思之苦,他愿意一个人独自承受。 她头也不回,淡淡地说:“你离开了再说!”有些话听得太多,总不见人去实践,就无法让人相信了,就像此刻的秦月心,她真的无法相信钟惊雷。 离开皇宫后,尽管她恨极了钟惊雷,可她始终替他坚守着秘密,她不屑用一个秘密去毁掉一个人。钟惊雷,江湖中最神秘的杀手――雷神,令江湖中人闻风丧胆。他也是江湖中身价最高的杀手,杀人于无形,听说从未失手。 ------------ 嫁给乞丐(2) “月心,你听好,我马上就离开!”他高声喊。 她早已经不在意他说过的话,或许是他给她的印象太差。皇宫中相识时,他玩世不恭,总喜欢和她开玩笑,当明白自己的真心,而她对他的心已死。 多想再让她如从前那般信任自己,可此刻对他来说太难。既然说过的话已多次失信,那么这一次,他不要再失信。 离开飞雪山庄后,钟惊雷回到了在西湖边租住的小屋里,快速地收拾了行李,或许他该为她留下些什么,哪怕只是简短的几句话。书信?她恨自己,还会看吗? 凝望着黄昏中的小屋,真的要离开么?万一月心不知道自己这次是真的要离开,离开她的视野,不再惹她生怒,她又会是怎样,依旧嫁与老叫花子。不可以,在他离开之前,他必须要阻止她嫁给叫花子。 “小姐,这个决定太快了,你再好好想想,待南、西二长老回来后再决定也不迟……” 秦婆怎么也想不到,她竟然挑了个那样的夫婿,将来还得由飞雪山庄小姐之夫的名义上任梨园帮帮主,这怎么可以,一个叫花子会做什么?怎么可以领导众梨园女子。 南西二长老都是月心的心腹之人,受过月心的恩惠。 话已出口,要改变主意,已不可能。她才不要与钟惊雷一样,总是会说不会做。 月心将请入飞雪山庄所有的乞丐都留下了,既然新郎是丐帮中人,这些叫花子也算是他的娘家人。 今儿一早,飞雪山庄的厨娘就将这个消息带到了市集上,采购了很多的菜品,逢人便说飞雪山庄小姐――秦月心将嫁人的消息。 花州一带的小商贩都猜测新郎的身份,十之七八都说是钟惊雷,黄昏时分有附近的商贾、商贩,还有秦月心的戏迷们先后进入飞雪山庄。 “叫花子?” 真不能相信,秦月心居然要嫁给叫花子做新娘,还要那个叫花子任梨园帮帮主,虽说梨园帮都是女子,可这帮主有多少门派的公子、少掌门倾心,加上一个绝世无双的美人更是吸引人的眼球。 “秦婆,龙姑爷已经换好衣衫了,你要再看看吗?” 看了有何用,嫁人的是山庄里唯一的小姐,她竟然连一个老头儿都接受,人靠衣衫,如今只会更好看。 “夫妻对拜、送入洞房……” 钟惊雷前脚抬入飞雪山庄,远远地便听到一个妇人的高喝声。晚了,就在他回家小饮片刻的功夫,她与老叫花子居然已经拜了天地,阻止已经不可能了,夫妻对拜之后,她便已经是别人的妻子。 秦婆怪异的看着新郎:是他吗?那小又脏又臭的叫花子,刮去胡须之后,最多也就二十出头,五官端正,目光凛冽,风度翩翩…… “哑姑,他是龙泽?” 哑姑是花州城里流浪的弃女,后被秦婆收留进入山庄做了扫院丫头,今儿是她与另外两名女子侍候龙泽沐浴更衣。 梨园帮虽成立不久,也有自己的服饰师、梳妆师。 梳妆师坚持要龙泽剃去胡须,还说这是小姐特意吩咐的,刮了胡须会显得年轻些,不曾想竟会如此年轻,当时把她们三个都给怔住了。年轻自不屑说,只是这男子长得也很俊美,虽然不及钟惊雷冷俊脱俗,但也气宇轩昂夺人目光。 钟惊雷还未走近花堂,就被十余名乞丐围了过来,个个伸长脏臭的手臂,向他讨要银子。 喜酒?心爱女人的喜酒? 钟惊雷抱着酒坛,他根本无法接受洞房,纵有浑身的武艺,今儿竟被一帮叫花子给缠住了,谁让人家是天下第一大帮丐帮的人呢。 洞房里,月心与他,那个叫龙泽的老叫花子又将发生什么故事?不能想,他也无法想。想到她为了躲避所做的一切,他的心在流血。往后,他连见她的理由都没有了,成为陌路吗? ------------ 嫁给乞丐(3) 洞房里。 龙泽从桌上握起秤杆,思绪万千,原以为那只是“天机子”的戏言,竟然成真,还有……还有姥爷(爷爷)临终前再三的嘱托:泽儿,我死之后,你不要再修胡须,直到……直到那个愿嫁乞丐的女人出现。记住了,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放开她,好好珍惜,她就是你一生的挚爱…… “啊――”月心抬眸时吓了一跳,本就是她的意料之中,因被钟惊雷这些日子给气得糊涂,当时那种念想只是一闪而过。 龙泽,当今三皇子薛元泽。 真佩服自己不知是运气太好,还是运气太差。 刚刚抛开一只烫手的山芋,又捧到一只火热地瓜。 那日在皇宫受伤之后,他曾再三要求见到自己,是她拒人于千里之外,说了太多的气话,将他气走。 还以为那个又臭又丑的叫花子偶然有几分相似,不曾想,真是他,刮去胡须的他,与“老、丑、臭”半点拉不上关系。 一个三皇子寄于乞帮,还把自己弄成真正乞丐的模样。 脱了虎穴,再落狼窝。 所有的思绪在此刻凝结。 龙泽笑靥如花:“娘子,我就是你选的夫婿……” “住口!”她从床上弹跳起来,疑惑地看着面前的少年:他就是那个老头儿,惨了,又失算了,原以为嫁个老头儿或许正好可以做一对假夫妻。可是那个风流著称的三皇子,居然莫名其妙地成了自己的丈夫。 他没想到,新婚之夜,她依旧戴着面具,但是传言不会有假,她一定很美,美得令日月失色,秋雁徘徊。 他是龙泽,他不是钟惊雷。 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坐在桌前,自满了一杯酒:“龙大哥,无论你、我结局如何,该说的话我还是得说。”恨钟惊雷,却不该拿另一个人来承受痛苦,现在说后悔已经晚了。 龙泽落落大方,坐定桌前,凝望着她不安的眼睛:“什么?” “我们只能做有名无实的夫妻……”小心翼翼地看对方的神情,他依旧如此平静,就像白天时像尊木偶般迎视钟惊雷的大刀,“你知道的,我是为断了钟惊雷的念想,躲避他的纠缠不得已才出此下策……我可以给你金银财宝,也能把梨园帮躬手相赠,还可以在不久之后帮你迎娶最爱的女子,更愿意助你达成一个合理的心愿……唯独……” “唯独不能做我真正的妻子?”龙泽反问。 她缓缓地点头:“唯独不能爱你,更不能与你做真夫妻。”知道这样对一个男人来说,该是多大的打击,可她已经说了,将来有朝一日替他迎娶最爱的女子,“对不起!我知道自己不该利用你来解脱窘境,可我真的没有法子。” 龙泽神情中掠过一丝苦楚:“为什么?” “龙大哥,就算是你我之间的秘密,或者是我们达成的默契……” “默契?” “约定的意思。”解释着,倒吸一口凉气,险些就说漏嘴了,“待帮中长老一抵山庄,我会宣布由你掌管梨园帮。” 说出该说的话,她浑身轻松,起身从衣厨里取出两床被褥:“你睡床还是睡地上?”本来她是决定回赏雪阁的,但心中有愧,就算替龙泽圆面子,也要在洞房之中呆上一宿,明日之后,自己住赏雪阁,而他则居住在松斋。 松斋又是飞雪山庄的书房,正堂是间休息室,右边是书房,左边是习琴室,三间小厢房,一间小厨房。 龙泽未动:真是个奇怪的女人,胆子也够大的,就不怕引狼入室。又如此坦诚,新婚之夜就道出秘密。他的心莫名的伤感,又莫名地被秦月心吸引着。 ------------ 嫁给乞丐(4) 她愿意嫁自己,哪怕是个糟老头子,又脏又臭丝毫不在乎,就凭她这魄力当今天下有几个人能做到,但她又说不会爱自己。把自己辛苦建立起来的梨园帮躬手相送,都不会爱自己。 “嘻――”月心傻笑着,“龙大哥,你是男人应该不会介意睡地上的?我帮你铺好。”猛然抬眸,对方还在怔怔地看着自己,倏地起身:“时辰不早了,早些歇息吧。”慌乱地坐在床上,放下绣帐,和衣而躺。 “对了,今儿是我们的新婚之夜,我以真面目对你,至少你也该让我看看你长什么样子?”龙泽躺在地上。 好奇之余,心痛难忍。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娶名扬天下的秦月心。江湖有传言:她便是陆家大小姐陆秋雁,但《风云》又说不是。 月心无语,心早都飞到钟惊雷身边去了。他真的离开花州了?或者就像以前那样只是随便说说,但她却已经当了真,容不得他返悔。她用自己的名节下了最大的赌注,就像钟惊雷的纠缠,让她看不到幸福,甚至与快乐无缘。每每平下心来时,又多么希望钟惊雷说爱自己的话是真……天啦,都想了些什么?不是恨他吗?为什么还要有这种期望。 “不要想了,不要想了!”她近乎自言自语,强迫自己闭上眼睛。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棂,屋子里顿时变得生动起来,一片阳光落在龙泽脸上,他朦胧感觉到一束光亮闪过,猛地瞪开眼睛。 门外,两名小丫头正小声的低语,商量着要不要吵醒洞房里的新人。 “姑姑、姑父……”最终决定,由红儿来说话。 月心伸着懒腰,掀开绣帐,早已经习惯只在夏天时才垂下绣帐。被起身的龙泽吓了一跳,快速地地垂下绣帐:怎么忘了,已经嫁人了,外面那个男人就是她的“夫君”。低头看自己的衣衫虽有些褶皱,但还完整,再度揭开绣帐,坐在床沿上,将绣帐挂起。 龙泽似乎并不懂得如此铺床叠被,弄了许久也没有整理好。 “让我来!”她弯腰快速地叠好被子,将它们放入衣厨。 “姑姑,我们可以进来吗?”红儿问。 月心关好衣厨门:“进来吧!”抬手摘去绸布面具,缓步走近铜镜。 红儿、紫儿推门而入。 “紫儿,再去打盆清水。”她才不要与人共用洗脸水,这样很不卫生,对皮肤也不好,什么螨虫啦也会交叉感染。 红儿笑嘻嘻地望着龙泽,将洗脸巾浸透拧干,再递与龙泽:“姑父,昨晚还睡得好吧?” 月心怔了一下,只听龙泽道:“很好!” “姑姑真是有眼光,听说姑父是丐帮帮主最心爱的徒儿,竟然就被……” 月心可没有心思听这些马屁话:“红儿,从今儿开始,你姑父要在松斋苦读,让哑姑姐弟二人过来照料起居饮食,任何人没事就不要来打扰……” “哑姑?姑姑不喜欢红儿了吗?不让我们侍候?”红儿不解,她们才是与月心沾亲带故的侄女,也是这山庄里的侄小姐,说起红小姐、紫小姐,人人都会敬畏几分,跟在月心身边学艺唱戏,颇得了些真传。 “你们还住赏雪阁,今夜开始我也住那边。”月心的秀发如瀑布般整齐地披在身后,站起身,轻柔地握住红儿的小手,安慰似的说道:“傻红儿,哑姑姐弟是来照顾你姑父的。” 红儿不懂,人家夫妻成亲之后都要住在一块儿,为什么姑姑和姑父不呢。虽然姑父的年轻与风度令秦婆很是安慰,山庄上下那些流言在昨夜的花堂上也突然停止,可依旧有许多人在私下里说:月心不该嫁给龙泽。叫花子就是叫花子,永远也改不了。 龙泽看着月心绝丽的容颜,又望着红儿是懂非懂的神情。她嫁给了他,却说只做名义夫妻。如果恨钟惊雷,就该与他断得彻底;若爱钟惊雷,更应该与她相携相守。自己做了棋子,成为秦月心与钟惊雷恩怨之间利用的棋子,他不甘心,却不得不接受这样的现实。 “从今儿开始,逢单你去赏雪阁陪我用餐;逢双我来松斋陪你用餐。”“今儿正好逢单,所以你换过衣服后来赏雪阁找我……”月心指着衣厨:“你的换洗衣服已经备好了,如果不够你可以吩咐裁衣师父再做几套。我还有事,先走了!” 好个霸道的女人,难道美丽的女子都很自负,也不问问他的意思,就带着丫头扬长而去。 秦月心穿着嫁衣,披着一头秀发,红儿小心翼翼地捧着一只漂亮的首饰盒。 ------------ 逼婚中毒(1) 第十八章逼婚中毒 园中小径上,奔来一个人影,佝偻着身子,快速地冲了过来。 “跟我走――”一个发擅的声音用命令的口气道。 是他,钟惊雷,一夜间,竟然如同一个小老头儿,双眼发红,神情憔悴,带着三分醉意,痛苦而绝望。他没有看秦月心,昨夜痛苦得太久,也痛得太深,不能失去月心,真的不能。 想到将来再也听不到她恼时的怒骂,哪怕是她的讥讽、嘲笑……看不到她的身影,听不到她的声音。他该如何继续下去? 当他终于决定放弃皇甫云罗时,就带着十足的信心出现在秦月心的面前。没想到,秦月心,他爱得发狂的女人,会用这种方式来回应他的痴情。 他要带走她,早已经不管,她是否是谁的女人,他只知道一件事情:不能没有她。哪怕,她要嫁的人是皇帝,他也争上一争。 “钟……”秦月心欲言,钟惊雷手指一挥,她昏倒在他的怀中,没了知觉,一切都是那么自然。 肚子好饿,正肆意地唱着空城记。 她抬开疲惫的双眸,定定地审视着房间:这是哪里?房间里,轻纱飞舞,已经十年了,她总会不经意地记得现实世界,无数次渴望一觉醒来后便回到现实世界,一次次失望后,她又发现,现实世界里,她没了家人。 从戏剧学院毕业已经快半年了,她还没有找到满意的工作。勉强在剧团里扮演一些小角色,尽管她是戏剧学院的高才生,可经济社会里,没有家庭背景,没有金钱支持,更没有企业赞助的她,只是饰演小角色。 现实的残酷,遥远世界的诱惑。 在这里,她是名扬天下的秦月心,不但有绝丽的容颜,更有天下无双的曲艺舞蹈。 “夫人,你醒了?”陌生的婢女挑开纱帐,让清晨的阳光透进屋子。 “夫人?”“你是?”她还是弄不懂,清楚地记得,自己在飞雪山庄,被钟惊雷点了穴道,看外面的天色应该只有片刻的功夫,昏睡后的事一点也记不得。 “瓶儿,快帮新娘子把嫁衣换上,钟大侠都等得不耐烦了……”一个中年胖妇人手里捧着一只大红的喜服,笑嘻嘻地说着,目光游走在秦月心的脸上。 她坐直身子,那么钟惊雷是要逼婚了。他不是说过,只要自己幸福,他会离开。为什么不算话,早就知道他就是这样的人,一再的反悔。真可笑,一年多前,自己居然会喜欢上他。 要她屈服――休想,让该死的钟惊雷做梦去吧,她才不会屈服呢。 “夫人……” “闭嘴,谁是夫人?”她秀眉一挑,怒视着叫瓶儿的少女,看她的样子和自己一般大小,“我绝不会嫁给钟惊雷!” 胖妇人冷哼一声:“钟大侠武功、相貌都属上乘,你若嫁他可谓天作之合……” “狗屁话――”这种话拿去哄小丫头还可以,哄她却不可能,虽然在真实的二十一世纪里,她没有谈过恋爱,但不会因为强势就此认命。 “只要活着,就没有过不去的坎。”这是母亲生前最爱说的一句话,也让自幼的秦月心学会了坚强。 要她嫁给他?看来不让他瞧瞧自己的努意,他是不肯罢休的。不待胖妇人回话,她疯狂地扑向喜服,抓在手里好一阵手舞足蹈,非得把它给撕毁了不可。可这喜服似乎很结实,撕了几次都失败了,心中一急,塞到嘴里开始用牙齿嘶咬起来。 “给我,给我……”胖妇人伸手来夺喜服,竟被她推出数尺之外,依旧愤怒的撕扯着喜服。 瓶儿很快也加入进来,一老一少争夺着喜服,欲阻止,而喜服早被秦月心咬破撕难,破烂不已。 钟惊雷冷眼站在门口:她一次又一次考验着他的耐心,忍不了,只因为他爱她,她就可以肆意地折磨自己吗?她以为,撕破了喜服就不会做新娘,他甚至都已经不顾她昨夜与龙泽之间的事儿,为什么她还要如此坚持,几年的情意还不及她刚认识两天的龙泽吗? ------------ 逼婚中毒(2) 秦月心得意的昂着头,像只得胜的公鸡。 “胖姨,让她撕,就算破了,她……也得穿上这件嫁衣……”钟惊雷冷冷地道,他的心凉透了,对她的热情顷刻间都化成了千年寒冰,就算,得不到她的心,他也把她紧紧地束缚在自己的身边。 “姓钟的,你听好了,我不会嫁给你――不会――”秦月心一字一顿怒吼着,神情依旧是傲慢,是敌意。 钟惊雷冷笑,笑得诡异:“是吗?我看你不会这么坚持吧?”轻舒一口气,漾起迷死人不偿命的笑容:“心,这里的人,这座院子都是你的……”抬起手臂:示意瓶儿与胖姨离开。 他拉上房门,紧接着秦月心听到一阵上锁的声音:她成了他的笼中鸟,被他关起来。她奔到窗前,看着他携着一老一少两名家奴离开。自以为已经了解钟惊雷了,不曾想他居然有自己的山庄、庭院,隐约可以听到悠美的音律,还有阵阵优扬的歌声。如果不是,这又是何处? 一年多来,她第一次后悔逃出皇宫后,不再与陆家联系;也第一次感到了无奈与惧意。 “嫁给我!”钟惊雷站在窗前,身后跟着瓶儿,她的托盘里有漂亮的糕点,可口的饭菜,只要她答应嫁给他,他会立即将这些美味的饭菜双手呈上,然后把她视为珍爱,做一对山野快活的夫妻。 秦月心高昂着头,正眼都未瞧上一眼,不就是要饿死她吗?两天都熬过去了,多一天她也可以做到。一切是梦,真的是梦,醒来时,她就成了另一个人,现实世界里可爱漂亮的戏剧学院毕业的少女。 她的唇干裂,她的神情疲惫而虚弱,可她就是不肯答应。 他动了恻隐之心,只在一刹那,见过她的固执之后,他对她的怒意再度升级。同时,也对胖姨所说的良方感到疑惑。 “公子,她还是不肯么?”胖姨从他的神情中已经知道了答案,停了停,“这一招对付富贵人家的女娃最管用,可对付刚烈女子,看来得用另外的方法。” “胖姨,什么法子?”瓶儿真是弄不懂,整个软香楼的姑娘,哪个不望得到公子的亲睐,可他倒好,却非得逼个对他无心的女子做新娘。 胖姨故作神秘后,附在钟惊雷耳边低语。 “不行!”他回答得肯定,要他用这样的方法去对付心爱的女子,绝不可能。 胖姨轻叹一声:“公子,依她的性子会服软么?我看她是存心想把自己饿死。”“待生米煮成熟饭……” “另想办法,我定要她亲口答应。” 钟惊雷沉浸在皇宫的岁月,那时候的她,温婉得像只小绵羊,活泼、快乐,整天唱歌、跳舞,即便面对高高在上的天隆皇帝时,她依旧这样调皮。一切都不复存在,不存在了…… 她变了,可她为什么要变? 难道真要如胖姨所说,对她施淫药,让她就犯,她才肯嫁给他?而他是真心爱她,怎能对她使用这样的手段。不过,他在刹那间,却想到了更好的办法。 真是要饿死了,自己的命都快保不住了,难道就不能假意骗骗他吗?可她实在不会骗人呀,虽说唱戏,生活中却不会做戏。 “夫人,公子说既然你不饮水,或许这些酒倒是不错。”瓶儿站在窗外,几样精致的小菜加上一小坛上等好酒。 她可是三天没吃饭,居然送酒,还要她把酒当成水。笑话?不错,保命要紧,只要活着就没有过不去的坎。如果姓钟的把她逼紧了,她会折磨他一辈子。“我不要喝酒,我要吃粥。” “吃……吃粥?”瓶儿怀疑自己听错了,可这的确是夫人说的话,三天来她的话不多,不央求,不告饶,“夫人,你答应与公子成亲了?” “嗯――”她事实而非的应承着,保命要紧,忍,忍耐呀! 在心中默默地告诫自己,总之,要学会以柔克刚。 ------------ 逼婚中毒(3) 很可惜,今儿一早公子就出门了,说约了一个朋友,要待到深夜时分才会归来。 瓶儿小心翼翼、满心欢喜地在厨房里熬制着可口的粥,一勺又一勺将煮好的莲子粥盛入碗中,闻了一口,香气四溢,夫人一定会喜欢的,她可是自己将来的女主人,就像公子说的,侍候她要像照顾故去的夫人那样细心、体贴入微。 “等等――”胖姨唤住瓶儿,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纸包。 洁白的粉末落在碗中,胖姨搅拌几下后无影无踪。 “瓶儿,公子从来没有这样喜欢一个女人,我们跟他也有十年了,这样做只是为了替公子达成心愿……” 瓶儿轻缓地点头,她何偿不希望公子与新夫人早日成亲。 她饮了几盏白开水,如今看到可口的稀粥,哪里还容细想,捧起碗就连吃了两碗。虽说很想饱餐一顿,可她明白,久饥之下豪吃会引起其他疾病。 好热,真的好热,如今还没到春天呢,虽然花州四季如春,可冬天的寒意依在。秦月心松松衣襟,浑身莫名的燥热。 躺在床上,浮想联翩:难道因为饿久了的缘故,自己发高烧了?生病了? “砰――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钟惊雷回来时,胖姨抱着报功的心情,将今日下午下春药的事儿说了。不曾想竟被钟惊雷臭骂一顿:死奴才,翻天了,胆子大了,竟敢私自做主…… 掀开绣帐:秦月心满脸通红,半昏半醒间,双手不安的撕扯着自己的衣衫。眼神迷离,似醉非醉……“我病了,病得很严重……”她漾起久违的笑容。 “心,心――”他急切地轻唤。 她凝望着床前的男子,美丽的、动人的,无法抗拒的,脑海中闪过一些亲昵、暖昧的画面,赶也不跑,打也打不走。“别靠近我,别靠近我……你,你是雁妮的,雁妮已经失去了自由……我……我不可以把你也抢走……” “告诉我,你到底爱不爱我,你说呀,你说……”他抓住她的双肩,深情的询问,这个答案已经困饶得太久。 脑海中的幻觉越来越强烈,正甜蜜地落在他的怀中,看不清男子的容貌,是钟惊雷,又似乎是太子元浩,又像是天隆皇帝…… 突然,他怔住了:她是因为中了药,可自己呢?是清醒的,怎么能这样对待最爱的女人。难道真要如“天机子”批言,最爱的女人,却恨极自己。 “我不能这样对她?”加重语气,他可以伤害很多人,却唯独不能伤她。 窗外,景物如梦如幻。 屋内,两个身影融不远不近地相视而坐。剧痛中飘入云端,浑身如烈焰焚烧,她怀疑自己在梦中。忘了时间,忘了空间,如一股卷来的潮水充斥全身每一个细胞,每一处感观。 浑身疲惫乏力,汗水浸透了秀发。红烛摇曳,奇怪,不是在不知名的地方么?这里为何如此熟悉?身边躺着一个赤裸上身的男子,再看自己,只穿了内衫…… “啊――”她腾地坐起身。不是钟惊雷,是龙泽,她已经说好与他只做名义夫妻,可他竟然…… ------------ 逼婚中毒(4) 龙泽被她的惊叫声吵醒,温情地看着她的脸,欲将她揽入怀中,迎来的却是她愤怒的巴掌。 “卑鄙――”他竟然用这样的方式夺走了一切,趁她病重占有,泪水倾泄而下。 龙泽坐起身,抚摸着被她打疼的脸颊,从小到大,连姥爷都舍不得打他、骂他,两位舅舅更是如此,处处坦护他。“你中了药,如果我们不圆房,你很难熬过今夜……” 他不是趁火打劫的小人,可是她却是他梦中的女人。 秦月心居然是陆秋雁。 当初,他一再受陆秋雁奚落,为了忘记她,为了寻找自己的真爱,他流落江湖。甚至按照姥爷的意思开始不修边幅,与众乞丐们混在一起。 阴差阳错,他竟然莫名地成为秦月心的丈夫。 若非钟惊雷的劫持,他不会知道那张面具、面纱的真容――梦中的女人。 “闭嘴――”这就可以成为他占有她的理由吗?她的第一次就这要稀里糊涂的被夺走,仿佛梦中,狼狈地从床上翻落下来,怀中抱着衣衫,来不及穿整,将自己紧紧地包裹其间。藏在屏风后面将内衫整理好,冲出松斋。 药是钟惊雷下的,为什么他要用这样的方式害她,折磨她,口口声声说爱她,却处处伤她。 初春的雨沥沥的下着,脚下一滑,她坐坐地跌在回赏雪阁的小径上。 “啊――为什么?”原以为她不会在意,但事已成真,心痛如割,密密的细雨落在脸上,久久地凝望着夜空,分不清哪是她的泪水,哪是雨水。 龙泽款款跟在身后,温情地伸出一只大手:“月心,我们做真夫妻吧?” 她用愤怒,近乎仇恨的目光凝望着龙泽:他像高高在上的君王。他怎么可以这样?趁人之危算什么英雄,还说他是丐帮帮主膝下最得意的弟子。所谓的大侠,竟是这副作风。 他像一具雕塑,久久地保持着一个动作,静静地等候着她的回应。 “龙泽……今夜的事,不许告诉任何人,你必须尽快忘掉……”如果他把她当成那些软弱无能的古代女子,那么错了,她绝不会心甘情愿地接受命运的安排,不会。 并没有握住他的手,而是艰难地靠自己的力量站起身:“钟――惊――雷――我――恨――你――” 她愤怒的大吼着,心痛心酸以此刻成灾,为什么他要一再的伤她,原以为,选择不爱,选择拒绝,她就会保护好自己,可这一次她却受得极深。 “姑姑……”红儿拉着紫儿的手,掌着灯笼,看着夜幕雨帘中熟悉的身影。 不能让她们知道今夜发生的事,“红儿、紫儿,替我准备香汤。” 一遍又一遍,她仿佛要将身上每一声肌肤都擦破,不再留下龙泽丝毫的痕迹。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恨一个人――钟惊雷,是他毁了一切,是他将她推开另一个男人。原本,她还可以在他的面前装出高傲、冷漠,可现在,他已经将她那层可以掩体的外衣撕碎。 已经一个时辰了,她还在大木桶里沐浴,水已经换过了三遍。 红儿望着紫儿,四目相对,谁也猜不透月心的心思。 躺在熟悉的绣帐里,她双目呆滞。 “姑姑,你被钟大侠劫走之后,姑父五天五夜都没睡觉,只是请所有的江湖朋友、丐帮弟子帮忙寻找你的下落……”红儿近乎呢喃。 几天几夜不睡觉,就能证明他是真心的,就可以让他来欺负自己吗?这两个丫头是完全被龙泽给征服了,总是交替不断地替龙泽说情。 五天而已,龙泽就收服了她们的心。 紫儿站起身,已近黎明了,自从姑姑回赏雪阁,龙泽便一直赤膊跪在雨中,身后负着几根柳枝――负荆请罪。 ------------ 逼婚中毒(5) 当丐帮弟子打听到秦月心的下落,她被钟惊雷软禁在青楼之中,他的焦虑,派了近三百名丐帮弟子去软香楼,趁乱从中带走了她。当时的她,身中春药,如果他不那样做,她必会元气大伤,重则大病一场,轻则半月不能下床行走。他,不希望她有事。这也错了吗?或许真的错了。新婚之夜她便实情相告,虽然残忍,却是如此坦率。 “姑姑……” “你们都出去吧,让我一个人好好歇息。”她启口,实在受不了两个丫头的叨叨,再下去,她就要疯了。 房间里好安静,静得没有一丝声响,清晨的阳光耀入房间,她拖着疲惫的身子看着外面的风景:龙泽跪在阁楼下!红儿撑着雨伞走了过去,俯身与他说了些什么,他面露堪色,左右为难,终于艰难地站起身:男儿膝下有黄金,上跪君王,下跪父母。他不想解释什么,只要求得月心的谅解。 “姑姑……姑姑……”红儿神情慌张,跌跌撞撞地闯进房间。 她已经在赏雪阁呆了三天,三天从未离开过房间,除了发呆便是看剧本。 用抬眸来回应红儿。 “姑姑,钟大侠又来了,还说非见你不可……”红儿道。 钟惊雷刚进飞雪山庄,就被龙泽携五六名丐帮弟子给拦住了,没说到三句话双方就大打出手,而今前院早已是一片撕打之声。 “姑姑,打起来了!”紫儿气喘吁吁。 她扬起冷漠的笑容:“让他们打好了。”翻了一页,神情贯注的凝视着书本。 两女吐着舌头,自姑姑回来以后仿佛变了一个人,对什么事都没有兴致,时常看一页书半天也不见翻至下一页。总是沉浸在深深的心事之中,若有所思。 “小姐,小姐!”秦婆三步化成两步走,站在门口:“快去瞧瞧吧,你再不出面,怕要出人命,六名丐帮弟子都已经负伤……” 原以为自己可以淡定自如,手中的剧本跌在地上,真的可以去见龙泽,再如从前那样怒骂钟惊雷。 “小姐,快去吧,再不去,真的会有出人命!”秦婆催促着,一个非见小姐,一个拼死阻拦,这一拦一撞间就发生了磨擦。 她这三日形容憔悴,寝不解带,晨不梳头,秀发整齐地披在身后。 跟在秦婆身后,急匆匆赶至前院:钟惊雷大刀紧逼,招招致命,龙泽已渐落下风。 “钟惊雷,如果你敢伤龙泽,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她夺口而出,习惯性地将钟惊雷视为假想敌人。 钟惊雷的刀离龙泽的胸口不到三寸,只要他向前半步,龙泽不死即伤。“你……你是雷神?”龙泽吃惊不下,这一招他在当日皇宫侍林院校场的绝斗中见过。 钟惊雷一怔一惊间,刀停滞不前。突然,胸口一阵剧痛,鲜血如朵绽开的梅花快速地的浸湿着衣衫。 “啊――”秦月心惊叫一声,飞奔而去,紧紧地扶住钟惊雷的双肩:“你怎么样,你怎么样?” 她爱自己,真的很爱,或许就如自己爱她一般,否则她不会如此关心自己的伤情。 龙泽抽出宝剑,剑带血液在空中飞出一道漂亮的血线,溅落在她漂亮的衣衫上,像盛开朵朵血花。 “惊雷,惊雷……”她来不及细想,一把扶住,高声呼道:“秦婆,快请郎中,请郎中……” “心,你爱我对不对?”他又扬起迷人的笑容,只是这笑里多了一种心酸,多了一份心痛与忧伤。 “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开玩笑。” “你不是不爱我,你是因为雁妮而无法爱我。她已经嫁人了,我和她再已经结束了……” 不提倒罢,提到此处,她的伤痕又一阵疼痛:“当日我们相识时,她已经为人妇,可你依旧爱她。那天夜里,你与她的谈话,我已经听到了……” ------------ 逼婚中毒(6) 那天本想替雁妮送还手帕,结果却无意闯见雁妮(皇甫云罗)与钟惊雷之间的谈话。原本知道了真相,她不会再去帮钟惊雷,可她还是冒死替他挡了一剑。 “原来……如此!” “惊雷,答应我,不要死,千万不要死。我要你活着,只要你活着就好……”泪水夺眶而出。 “心,能唱那首《留梦天涯》吗?” 她用力地压住他的伤口,疯狂的血液还是从她的指缝中涌出:他要死了吗?原来在自己内心深处,竟会如此爱他,这份爱并未消融,甚至在不知不觉间生长。 “女儿灵巧无瑕, 凝眸似水面胜花, 正值青春好年华。 守候多少春夏, 只为梦中相逢一顾,魂牵挂。 都说英雄美人留佳话, 琴心剑胆心难聚, 一腔柔情空嗟叹, 我将心事幻化 曲曲相思琴弦下 歌声飞扬 愿为你倾情一舞 留梦天涯……” 她的歌还是那么迷人,如果不是自己误以为真爱的是雁妮,或许她与他之间不会多出这些误会,这些遗憾。“心……” “惊雷,我不要你死,不要你死……”如果他死了,她内心承载的秘密、迷惑,将如何倾诉,他们也曾那样快乐,“来人,来人,快把他送到最好的客房,把最好的金创药取来……” 龙泽呆立在一旁,看她手忙脚乱间流露出的深情,在她恨钟惊雷的同时,却又极深的爱着他。爱恨交织,缠绵绯测,既然她爱钟惊雷,为什么又要嫁给自己。 “站住――”龙泽拦住秦月心,“你不要忘了,你已经是我的妻子……” “从来就不是。”她从他的右边绕开,那一夜她只是中了药毒,否则怎么会受他欺负,无论他是出于善意还是恶心,都已经过去,她要彻底地将它忘去。她的心是属于钟惊雷的,从来都是,半年间,他们彼此折磨,却又彼此深爱。 龙泽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在她的心里,自己没有留下丝毫的痕迹。胸中烦闷难当,“扑――”一口瘀血从嘴中喷出。 “姑爷……吐血了……”有人惊奇的大嚷着。 龙泽好心痛,他以为她会回首相望,哪怕只是一个眼神,也会感到安慰,但他失望,真的好失望。她紧紧地跟在秦婆的身后,一路小奔,对钟惊雷的担心已经填满了她整个心扉,即便他是她的丈夫。她却半点没有放入心上,被一种从未有过的欺骗感占据。与其说她嫁给他,不如说她在折磨他。 “公子!”一名十七八岁的少年搀住龙泽,目光中尽是疼惜:“既然她不爱你,我们回桑池。” 桑池,丐帮总堂所在,那里是天下所有的叫花子的家,上至帮主、九代长老,下至小乞丐,都渴望得到帮主的亲手传授、亲口训话。 龙泽捧住刺痛的胸口:“我受了内伤,扶我回松斋。” 他不可以认输,嫁给了他,却不爱他;有了夫妻的名份,却无法得到她的心。自己只是她与另一个男人之间怄气时的棋子,为了找到她,他不眠不休,派出丐帮弟子四处打听;为了把她从软香楼带出来,他与钟惊雷大打出手。原以为,告诉她,她已经是自己的女人,她会认命,可她依旧不肯服输。倘若她知道实情,她的离去将更会决绝。 钟惊雷是雷神,今天发现真是不小。她怎么会爱上冷血杀手雷神,又有谁会知道钟惊雷一面是恶魔的同时,又是大侠。一个在皇宫中前途无量的侍卫,为了心爱的女子爽快地放弃一切,只为了随秦月心而去。 秦月心神情惊慌不安地坐在床前,看郎中熟练地清理伤口,一针又一针地缝合刀伤。不知道是蔓陀罗麻药的缘故,还是他受伤太重,他早已经昏死过去。整整三瓶金创药倒在伤口上,立即就被鲜血染成了红色。 “惊雷,你一定要醒过来……以后,我再也不骂你了,不会再骂你了……”紧紧地握住他的手。 在他们之间有太多的误会,她需要知道真相。她对他的爱总在矛盾中沉陷,在爱恨中纠葛,她需要一份单纯的感觉:要么爱,要么恨?原以为,她恨极他,看他受伤,看他倒在自己的怀中,她才猛然发现,真的好爱他,爱得无法自拔。 不是他在纠缠她,而是她在心里纠缠着他;不是他离不开她,而是她无法离开他。哪怕是折磨,哪怕是痛苦,她也愿意看到他。 ------------ 逼婚中毒(7) 郎中说,最多三天,他就会醒过来,可是这已经是第三天了,夜幕降临,这三日她一直呆在客房,寸步不离,像个侍婢那样尽心尽力,替他上换药拭伤,替他喂药擦汗…… 龙泽站在门口,看憔悴的她,一遍又一遍温柔的呼唤:“惊雷,还记得我们在皇宫乐坊第一次见面。那时候,我正在习舞练歌,唱的是那首《天女撒花》……”说到动情处,她便哼唱起曲子,双手紧紧地握住钟惊雷的手:“你……要醒过来……不要因为我的固执,我的任性而惩罚我,你起来惹我生气,将我气哭……起来呀……” 时间一点点流逝,她真的好怕,怕钟惊雷从此之后长睡不醒。 龙泽压抑住心中的痛,走近床前,两指放在钟惊雷的手腕处:“伤并不碍事,好像是中了奇怪的剧毒……” “毒?”她首先想到了龙泽的剑:“是你的剑,你的剑锋上有毒?” 龙泽苦笑,在恋人的眼里,除了对方,其他人都看不顺眼,即便自己要解释,秦月心也不会相信。 她起身:“那么,你身上有解药,快给他服下……” 龙泽舒了一口长气,仿佛要吐尽腹中所有的不满:“找到陆雁妮,她或许有法子。” “你……你说雁妮?”自从自己发现了她与钟惊雷之间的暖昧私情,她很少提到这个名字,只在心境平静却又极度痛苦的时候,她会反复的问:雁妮,爱他,为什么要做大皇子侧妃?对一个人说着爱,却又心安理得地嫁给另外一个人。秦月心总是想不明白,怎么看雁妮都不是贪慕荣华的女子。 “如果我没有猜错,他……中的是‘落雁’。” “落雁?” 二人正说着话,门外走进来一位中年妇人――念夫,梨园帮的大长老之一,她出身江湖,青年丧寡,一直是梨园茶楼的琴师。梨园帮成立不久之后,就被梨园弟子推选为大长老,刚从烟州火速赶来参加秦月心的婚礼。 “落雁是雁归楼的奇毒,一时半会儿不会毒发,但一旦对方受伤见血,便会突然发作。剧毒隐藏的时间逾久,毒发时便逾痛苦……”念夫顿了顿,“我得到消息,陆雁妮为了掌控消息线人,他们几乎都无一例外被强迫服下了此毒。” 秦月心不敢相信,陆雁妮会是这样的人。还记得十年前烟州观音庙中初识的小女孩:活泼、开朗。是她吗?她竟然用剧毒来控制别人,让别人服贴地为她做事。“我不信――” 念夫俯身查看着钟惊雷的面容:“的确很像‘落雁’毒。” “念姨,你会有法子,对不对?帮我救他!”拉住念夫的手,不停地哀求着。 念夫的目光落定在龙泽身上:天下消息雁归楼第一,丐帮就应该是第二,丐帮弟子数十万之众,无处不在。“小姐,你为什么不请姑爷相助?” 他?是他伤了钟惊雷,他是自己的丈夫,愿意救妻子最爱的男人。他们可是情敌,就算他不爱自己,为了自己的声名也不会。 ------------ 寻找解药(1) 第十九章寻找解药 龙泽静静地等候着她开口。 她的目光落在钟惊雷身上,满脸忧色,绝丽的面容逾加楚楚怜人。必须要尽快找到解药,雁妮远在京师,雁归楼虽在水乡一带,可连大名鼎鼎的聂云都无法找到所在,自己从未去过,怎么寻找。唯有进京求雁妮给解药,雁妮如今是王府侧妃,找她谈何容易。当日自己撒手而去,还将天隆皇帝给戏弄了一番,他又岂会放过自己。 为救钟惊雷,她已经顾忌太多。 “只要活着,就没有过不去的坎。无论怎样,我……都要带他去京城。” 秦月心是陆雁妮? 江湖传言已经多年,怀疑她是陆雁妮,因为雁归楼的《风云》月刊上时有关于她的消息,无一例外,秦月心的消息总是正面的,说她美,说她与世无双,说她才华横溢、说她歌舞一绝…… “你不是陆雁妮?”龙泽问。 秦月心听到这个名字时,神情多了一份疑惑。 念夫苦笑:“江湖中人都以为小姐是,可小姐除了喜爱歌舞,喜爱唱戏以外,根本就对江湖中的事知之不多。自她出道到现在,她所关心的只有戏。” “她如果真的伤害惊雷,我将永远无法原谅她。”秦月心温柔地捧着钟惊雷的脸庞,往昔的他谈笑风生,风流倜傥,可现在只能安静躺在床上,还被自己误认为受伤。脑海中闪过雁妮的容貌,她说话时总是充满自信的语调,得意的声音:“相信我没错的,一切都在我的意料之中……” 当日雁妮参加皇子妃大选,事先就像知道自己一定会胜出,还笑着说:余彩凤,让她得意去吧,最后的赢家还指不定是谁呢?我不但要做大皇子的女人,还要做他挚爱的女人…… “惊雷,你放心,无论前路有多惊险、多艰难,我一定会拿到解药。”不愿将目光移开他的身上,他中毒、他受伤,她的心也跟着中毒,中了叫相思的毒,多少年来,她不肯谈恋爱,不愿爱上任何人,始终在默默的守候着,总觉得没有自己可爱的人,当钟惊雷出现在她的生活时,谈话间改变了她的心意,接触中已经在她的心中占拥一席之地。 “念姨,替我准备一下,我要带惊雷进宫求解药。” 念夫心中一颤,她爱惊雷,却不该又嫁给另外一个男人:“不可!”“小姐,如果你同意,可以把钟大侠交给我,由我带他……” “你认识陆雁妮吗?知道她在哪儿吗?”“进京之后,就算找不到她,我会重金请宫中的太医出面。就算……”万不得已时,她会冒死进宫,求天隆皇帝相助。 念夫满脸茫然,自己不知道,陆雁妮是个像谜一样的女人,不知道她的长相,也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就像秦月心是否是陆秋雁大伙都无法定夺。江湖有传言,陆秋雁另有其人,已经失踪很久了,或者她还呆在皇宫某个角落,为了躲避被皇帝看到而平静的过日子。 “快替我准备,我会保护好自己。”没有人可以阻止她的去意。 龙泽轻咳一声,双手负在身后:这个女人,就是不肯求自己,宁肯自己进京冒险。“月心,我有法子弄到解药……”看到她的担忧,已经说出口,为她那句:只要活着,就没有过不去的坎。 她凝望面前的男子:“你真的有法子?” 龙泽自信满满,绽出魅力十足的浅笑。 他的自信,还有他眼睛里那抹神情,好象在哪儿见过。 真是,男人见到漂亮女人总觉得相似,难得竟也被他英俊的外貌所迷住了?他虽英俊,他再美,自己的心里已经有钟惊雷了。 “丐帮弟子十余万人,我会派人打探雁归楼所在,在她们的老巢总该有解药。” 如果龙泽真的在水乡一带寻找了,就意味雁妮的身份将会暴露。皇帝岂会饶她,是她的《风云》在江湖中掀起一场场的风波,在天下惹出一段段非议。她太抢锋头,皇家的秘密都被她载在月刊上。朝廷去年下悬赏令要灭雁归楼,而今天下没有一家酒楼、客栈再叫“雁归楼”,况且真正的“雁归楼”并不叫这个名字,也不是楼,而是一座庄院。 “龙泽,谢谢你,我想不必了,还是带他进京吧……” 龙泽面露堪色,秦月心不是江湖中人吗?怎么连江湖中的事一点都不懂,看来左长老念夫师傅的话还真是不假:她除了对戏感兴趣,似乎对以外的东西一无所知。 “小姐,此毒一旦发作,半个月内必须服用解药,否……否则性命难保……”念夫道。 “啊――”她瘫坐在椅子,为什么会再次让她为难,已经过了三天了,也就是说:如果没有解药,钟惊雷将只有十二天的生命。 ------------ 寻找解药(2) 陆雁妮,你这是何苦呢?你不是很爱钟惊雷吗?为什么要对他下毒。你不是与我一样有颗二十一世纪的灵魂吗?不该会做出这种伤人性命的事。我们都知道该如何尊重生命。 “来人!”龙泽大喝一声,那名跟在他身边的少年站在门口回了声:“公子――” 龙泽走近少年:“阿九,立即传令,请丐帮弟子打探雁归楼总部所在,无论如何也要拿到‘落雁’解药。” 阿九的目光落在秦月心与钟惊雷的身上:他们还真是亲近呢?而她呢,完全忘了自己是公子的妻子,居然还念情脉脉地望着另一个男人。公子也真是,明明知道那个床上的男人夺走了夫人的心,居然还要出手救他。 如果是龙泽一人说中“落雁”,秦月心会持怀疑,可与她相处近十年的念夫都说是“落雁”,她没有理由骗自己。不得不信,但还是想从郎中那儿得到证实。 现在来的郎中,是个江湖阅历颇为丰富的江湖中人――华山派弟子。 “岳前辈,能肯定吗?真是‘落雁’?”秦月心还是不愿相信,为了取到解药,她不知道在担心钟惊雷的安危之余,是否会出卖陆雁妮的利益,不得已道出“雁归楼”的秘密与所在。 岳郎中看着龙泽:“秦小姐,你应该相信自己的丈夫。”细细地打量着龙泽,丐帮帮主龙三爷共有四个弟子,近来花州、烟州一带莫名地多了丐帮弟子,能将众多丐帮弟子派到此处的除了丐帮帮主龙三爷,就是两年前丐帮新选出的少帮主――泽。他的名字只有一个字,丐帮中人都唤他“泽公子”,但其他帮派的人都没见过。只知道他自幼就拜在龙三爷门下学武,沉稳中不失机警,处事公允,在丐帮中最得人心,否则也不会在四大帮主弟子中脱颖而出。 龙泽?也有一个泽字,难道他就是丐帮的“泽公子”? “在下眼拙,没有认出丐帮‘泽公子”。岳郎中双手抱拳,细细地打量着面前的少年,约莫二十出头,气宇轩昂,神情自若。 她忆起来了,以前曾听人提过这个名字,泽公子是唯一得丐帮龙爷真传的弟子。虽然丐帮中还有其他三人有功弟子,但不及泽公子的武功、人品。 “岳前辈,有劳了!”“樵子,送岳前辈去松斋花厅小坐。”龙泽大声道。 樵子是哑姑的弟弟,自龙泽进入飞雪山庄就被拨去侍候他的起居饮食。 周围一片寂静,秦月心还在为自己内心的那丁点秘密苦苦饱受着煎熬。不管陆雁妮到底是怎样的人,忆起童年的相遇,她们十岁时也曾相约离家出走,为她们的将来打拼。若没有雁妮的鼓励,就不会有今日的秦月心。 一只大手温柔地落在她脆弱的肩上:“月心,他不会有事,我会很快找到解药。” 她凝眸望着他:那是关切的眼神,还有一份信任。“你真的会尽全力救他?” 龙泽肯定地点头:“她是你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我们已经是夫妻,我没有道理袖手旁观……” 为什么他要说得如此深情,目光淡定,不像是假。 因为他一句话,在她平静的心湖荡起波浪。莫名,有一种负罪的感觉。 “你不要对我这么好,你是知道的……” 他温柔地摇着头:“什么都不要说了。我和你之间什么都没发生,既然我们无法做真正的夫妻,就让我们做兄妹,我会好好地照顾你,像照顾自己最疼爱的妹妹。” 妹妹,他要的是个妹妹吗?如果他不帮自己,她也会理解。只是她没有想到,龙泽会是个如此优秀的男子,丐帮少帮主,武功超群,相貌英俊,还有一颗仁爱之心。只是她有些不敢相信,世上真有如此完美的人吗?丐帮的泽公子,近乎于十全十美,即便是《风云》也挑不出他的负面消息,有的全是关于他侠义、仁爱的一面。在众多大侠之中,又有江湖第一大侠的美誉。他待人和善,友爱,善于与各门派交往,这一点又远胜于龙三爷。 她第一次如此认真的看他。 “月心,你好好照顾他!”他翩然而去。 已经走了很远,她的目光还没有从他的影子上移开:一个人太完美,就显得不真实。就像龙泽,她怎么看,怎么都不该是如此完美的男子。 “小姐,姑爷说,他带丐帮弟子去替钟大侠寻找解药,快则三五日,慢则十来日定会返回……”秦婆道。 还有好些日子呢,与其全身心地照料钟惊雷,不如去烟州梨园楼。如果不是雁妮下毒,雁归楼的人应该会常去梨园楼,这是多年来不变的联系方式。 “秦婆,我要去一趟烟州,钟大侠就先交与你照料。”月心起身,双管齐下,倘若龙泽没有消息,自己这一路也许能够弄到解药。自己与雁妮好歹是姐妹,是朋友,就算她恨极了钟惊雷,看在自己的面子上或许会出手相助。 ------------ 寻找解药(3) 从花州到烟州约莫两日路程,风尘仆仆,浑身巅坡得散了架,来不及休息,便将烟州梨园楼的主事――翠英唤了出来。 “翠英,我亦有三个月未来此地,这期间红巾、蓝巾她们可曾来过?” “小姐,你忘了吗?你不是与她们说好,倘若有事请她们去飞雪山庄找你。她们又怎会再来烟州?” 细想起来,上次见面大约是在四个月前,那时候被钟惊雷缠得很心烦,来烟州散心,钟惊雷追至烟州,自己也匆匆回了花州飞雪山庄。与红巾临别时,的确说过这样的话:江湖中已经有传言对我与雁归楼不利,我看往后还是少联系的好。现在雁归楼的生意已走上正轨,如果有急事可来飞雪山庄做客…… 已经四个月了,红巾、蓝巾都没有来过山庄,突然之间就蒸发了一般。从《风云》每月发行日期来看,一切都很正常。 翠英捧着三本厚厚的帐簿,呈与念夫长老。 飞雪山庄大部分的开销,都来自烟州、东都两地“梨园楼”的收入,半年前又新家了三家,收入就更多了。两大长老一直在各地转悠,物色更好的铺面,挑选能出师的梨园女弟子去茶楼卖艺唱戏。 在念夫的心目中,这红巾、蓝巾只是大富人家的丫头,小姐如此着急要找到她们又有何大事? “翠英,你是见过红巾、蓝巾的,才托相熟的江湖朋友想想法子,代我打听一下她们的去向。如果有人看到她们,请她们速来梨园楼。”月心隐隐感到不安,竟然有四个月没出现,而那时候正是朝廷下旨清查雁归楼的时候,是雁妮做贼心虚,还是这其间另有隐情?想到这一层,月心的心逾加难平,无论是哪一种结果,她都不愿意看到。 又三天。 她的心揪得更紧,很显然丐帮那边也没有任何消息。 有人听说秦月心来烟州,许多戏迷早已经再三请求翠英,要看秦月心再唱一台戏。也过过戏瘾,虽然知道她有收山的意思,可到底还没有收山。 “献艺?”她哪里有心情唱好戏,钟惊雷还挣扎在生死边沿,而红巾她们没有消息,自己根本不知道水乡雁归楼的所在。 “小姐,你听外面的熟客大叫嚷起来。”翠英道。 “秦――月――心――”一遍又一遍,像潮水一浪接一浪,声音在空中翻腾,因为不安,因为担心,她似乎忘了,唱戏才是她最爱的事儿,她在陌生古代的圆梦,即便在现实世界,遇到亲人生死攸关的大事也只有尽人事听天命。 “翠英,告诉他们,明晚我登台献艺。” 既然是献艺,自然不能让那些支持的月迷们失望,她更得细心的排练一番。 今晚唱的是《白蛇传》,用黄梅戏的腔调唱词。所有的词都是由花州文人精心撰写。翠英为了配戏,亲自出马扮演许仙,她本就是唱男角。 演至《断桥》时,茶楼的大厅里出现了一位熟悉的身影:龙泽,身后跟着阿九。 秦月心浓妆登台,一些高难度的动作:如偷盗灵芝仙草,与鹤仙打斗时,她的舞姿,她的武功展现出来,时而如彩蝶,时而似流云,扮相艳丽。 “公子,夫人的声音真美……”阿九称赞着,低头时,发现龙泽陶醉其间,神情中闪过一丝异样,跟随他身边已经十五年了,从来没有见过他如此。 一台戏总算完了,秦月心回到更衣室,外面的呼声依旧:“秦月心!秦月心!” 总是在她登台后,有这样被追捧的感觉,无法在二十一世纪实现的梦想,在遥远的古代成真。 “姑姑,姑父来了!”红儿领着龙泽进入更衣室。 秦月心坐在铜镜前,用上等的黄豆油浸抹在脸上,有专人过来帮忙拭去脸上厚重的油彩,用温热水洗尽油彩,又用上等的牛奶轻拍脸颊。每家梨园楼几乎都养有一头奶牛,为的就是让姑娘们保护好肌肤,黄豆油是令油坊里专制的。 龙泽坐在桌案前,看秦月心洗去铅华,露出她本来的容貌。 梳妆师傅正欲替她戴上面纱,秦月心手臂一抬:“冯姑,不用了,已经没有必要再戴面纱。”因为雁妮的一句话:曲扬天下,美倾天下。从十二岁至今,她一直生活在面纱之下,更是不敢在异性面前露出自己的真容。定定地看着龙泽:“没找到雁归楼?” 龙泽点头,虽然知道雁归楼无法寻觅,可这几天他已经很用心了。 “客房为你备了晚宴。” 她心情沉重,平视着前方,提裙上了二楼客房。烟州的梨园楼还在,客房也在,曾经她与雁妮无数次挤在一张床上打闹嘻笑。可有一天,她们想见到对方竟也太难。相隔八百里之遥不说,一个身在皇宫,一个浪迹江湖。 红儿替龙泽满酒:“姑父,你尝尝,这是梨花酒,是我们梨园帮特酿的美酒。” 秦月心微笑:“千万莫要客气。” 龙泽吃了几口菜,定定的打量着对面的女子:几日不见,她越发清丽。或许是因为她太美,美得令人炫目,只要离开她的身边,在一遍遍的回忆之中,再也忆不起她的美丽,有的只是一种感觉。再见时,她美得惊若天人。 “自从皇上下旨下来,几乎是在一夜之间所有雁归楼都改了名字。朝廷朋友告诉我说,早在一年前就已经一家家清查过,他们的后台老板根本就不是陆雁妮……”丐帮弟子众多,短短几日已经将天下所有叫雁归楼的地方再度清查了一遍,竟无发现丝毫的可疑之处。 “红儿、阿九,你们先出去,我们想单独谈谈。” 真的要说吗?如果说了,是否就伤害了与雁妮的感情,倘若她没有了爱情,雁归楼将是她最后的归宿与退路。 秦月心一脸堪色,左右为难,倘若不说,钟惊雷必死无疑,从花州到京城快则二十天,慢则一个月,就算日夜兼程已经来不及相救了,还剩下最后七天时间。 ------------ 寻找解药(4) “如果你为难,就不要说了。钟大侠知道你已经尽心,也不会怪你……”龙泽近乎安慰。 她痛苦地摇头,近乎呢喃,又似自言自语:“或许那个地方根本就不叫雁归楼?也或者,根本不是楼,它是一个山庄,一所宅院……” “不叫雁归楼?”龙泽恍然大悟,是呀,如果叫那个名字,岂不容易找到了,找遍天下所有的雁归楼没有可疑的,只能说查得不够细致,或者根本是其他名字。 “能帮我联系到聂云吗?我……想见见他。”几年来聂云一直在追查“雁归楼”之事,就算没有结果,也是知道雁归楼情况最多的人,加上自己的了解,或许能确定雁归楼的方位,她悠悠地道:“惊雷已经没有时间了,我不能看他死……” “听说聂云一个月前就到了江南,可以联系上他。” “泽公子,谢谢你!”她轻柔地将纤手握住他的大手,感激地凝望着他的眼睛。 对不起雁妮,这一次我不得不亲自撕开你的秘密,并且不能再如从前那样不关心雁月楼的存在。这可是一条人命,还是我们所爱男子的命。我不可以袖手旁观,才继续帮你隐瞒秘密。 两日后,龙泽领着一个纱帷帽男子进入梨园楼客房。 房间内,秦月心已经等候许久,两个时辰就得到阿九禀报,说:天下御赐名捕正赶来烟州,最多三个时辰就可抵达。 聂云透过轻纱静静地打量着面前的女子,是她,真的是她,笑道:“原以为陆家大小姐是秦月心,只是传言,不曾想果真如此。” “传言?”秦月心反问:“泽公子,你……可以出去了。” “他是你丈夫,难道你的秘密连自己的丈夫都不能知道?”聂云近乎嘲笑,再见面时,她已经嫁了人,还是丐帮的少帮主,一个真正的大侠。 龙泽并不想出去,他也想知道,秦月心与聂云之间的谈话内容。 “聂捕头,请坐!” 三人落座,秦月心微颦着眉头,今天终于要说出压抑在心间的秘密,这些是她从来不曾告诉别人,连钟惊雷都不知道的事儿。 “卖粽子喽,卖粽子喽……香喷喷的百花粽子……” 窗外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百花粽子?”这是雁妮最爱吃的一种粽子,她还笑说可以养颜美容。秦月心不待细想,腾地起身,轻轻地揭开纱帘,凝望着对面街上:红巾,是红巾,虽然她打扮成老妪的模样,可是手里的那块红色手帕她认得:“抱歉――”话音未落,纵身一跃从窗上跳出,端端地落在大街上。 红衣老妪看到月心,快速地转身离去。 “秦小姐,秦小姐……”聂云追来,身后是龙泽。 狭长的小巷里,每隔到十字路口、拐角处都会出现一堵奇怪的符号,五角星,这是雁归楼门人彼此联系的信号。月心曾经听雁妮说过,她还亲自将如何辩别方向的法子交给了自己。 见路随时针数三所指方向,十字路口逆时针数四,前是上方为首,后者下方为首。单日是此法,双日交替。 今日逢双,那么十字路口下方为首,随时针数三。 奇怪,所指的方向只有一堆草垛,并无异样,难道路在草垛下面。 走近草垛,地上又有一颗相同的五角星,是茅厕。 纵身一闪,进入茅厕,还未回过神来,嘴已经被人捂住,面前是个蓝衫少年:“秦小姐――不要支声!” 是蓝巾,她撩开茅厕的草帘,凝望着大街上:聂云与龙泽不见秦月心的身影,正四处徘徊。“雁归楼出了叛逆,别有用意的人偷盗了‘落雁’,下在了钟大侠身上,不光是他,还有陆老夫人也身中此毒……”“具体情由,我就不说了,秦小姐应该相信楼主,你是她最好的朋友,又是她的姐妹,不该怀疑她。这是解药,你小心保藏。”“我先告辞,你一会儿再离开!” 她就知道不会是雁妮干的,紧紧地握住药瓶,如获至宝,终于有解药了,钟惊雷不会死了。雁妮才不会枉顾人命,只是到底是什么人叛逆雁归楼,看样子雁妮此次的麻烦大了。 “姑姑……” “秦小姐!” “月心――” 短短十来分钟时间,已经有三拔人走过。收好解药,秦月心趁人不备出了茅厕。 ------------ 寻找解药(5) 在原先绘有五角星的位置,早已经不见标记,这蓝巾行动的速度还真不是一般。 “姑姑!”没走多远,红儿奔了过来,紧紧地拽住她的衣袖:“你去哪儿了,害我们以为你被江湖中人劫持了。” 秦月心笑颜如花:“傻丫头,想什么呢?准备回花州。” 红儿没弄明白:“不找雁归楼了,钟大侠的解药怎么办?” “听天由命吧――”难道要告诉这丫头已经有解药了,是雁妮派人送来的,现在聂云在江南,红巾、蓝巾此举的确很冒险,可她们还是送来了,可见雁妮并不是狠心之人。 客房中,红儿携念夫正匆匆收拾行李,翠英已令人备好马车。 龙泽与聂云喘着粗气,她一离开梨园楼二人就尾随而至,还是让她从自己的视线之中消失,没人知道她去了哪儿。 “这……”龙泽不解。 秦月心系好包袱,这些日子来揪着的心总算安稳下来。 “红儿姑娘,我想与秦小姐单独谈谈。”聂云看着面前绝丽的少女,一年多前受天隆皇帝之托,他曾亲自到桃花村走了一趟。皇上也曾说过,若有需要可以请丐帮龙三爷、泽公子帮忙。 相传,天隆皇帝还是太子时,就与丐帮龙三爷有交往,二人是知己好友。一个乞丐三个帮,只是这龙三爷竟与皇帝成了朋友,两个人一个在深宫,另一个却在江湖。 “告诉我雁归楼在什么地方?”聂云追问,已经足足四年了,这个地方他也找了四年,朝廷朋友、江湖至交都没有打探到任何消息,一次次失望,一次次无功而返。 秦月心轻快地大笑起来,发髻上的珠坠乱晃。 龙泽不解。 聂云有种被戏弄的感觉:“你笑什么?” “你还是怀疑我就是陆雁妮?”秦月心止住笑声,正声问。 聂云依旧查不出半点音讯:“你不是陆秋雁,但并不能证明你不是陆雁妮。” 桃花村里,村民们印象的小女孩活泼、可爱,是沈小晴与陆秉文的女儿,她有一双像极父亲鼻子、眼睛,又有一张像极母亲的面庞、小嘴。陆秉文,聂云实在太熟悉了,面前的少女一张精致绝伦的脸上,找不出半点与陆秉文相似的地方。如果秦月心不是陆秋雁,那么她极有可能就是陆雁妮。锁定她的行踪已经一年有余,几乎也是在这个时候陆雁妮突然在江湖上销声匿迹,没人知道她的去向,《风云》在这一年多来突然间变得低调,文章也不像以前那犀利。 “一年多前,我曾去子虚观打听过,清虚道长告诉我,当年从扬州一同到东都的是一对小女孩。她们年龄相当,一路被人追杀,母亲遇害。是他平安地将陆秋雁、皇甫云罗送到家人身边……”“七年前,这对女孩又同时离家出走,五年前,江湖中就突然出现了‘梨园楼’、‘雁归楼’……”聂云早将猜疑定在陆秋雁与皇甫云罗的身上。正因为陆秋雁从宫中消失了无消息,偶然间从皇上那儿得知:秦月心就是陆秋雁,她说她不叫陆秋雁:“所以……你,秦月心才是真正的皇甫云罗,大将军皇甫瑾的女儿!” “你……”她没有想到聂云会真的查出来,其实稍加用心还是很容易知道底细,至少他一早就怀疑陆秋雁就是陆雁妮,要证明陆秋雁离家几年的情况,就必须走访陆家,才到桃花村打听陆秋雁幼年时的情况,虽然大伙不知道她长大后的模样,但是认识她的母亲、父亲,知道她的眉眼何处像父母,这样一来,识破自己不是陆秋雁就很明显了。逃离杀手追杀后,子虚道长曾见过两个孩子,也是从两个人身上的物什分辩各自的去处。 龙泽更是吃惊不小,扫过聂云目光落定在月心身上。 “你是皇甫云罗,那南安王府里的就应该是陆秋雁。”聂云越来越相信自己的判断,月心在惊异后很快归于平。“令我不解的是,你们怎么会交换彼此的身份信物,难道……”聂云歪着脑袋,翠英、白菊她们都曾说过,梨园楼刚开业的两年,经常有位姓陆的小姐来拜访,她们二人一直以姐妹相称:“你们是结义姐妹?” 月心缓缓地转过身子:如果一切秘密被揭穿,雁妮怎么办?自己是秦月心,那么她就有可能是雁归楼的主人。因为《风云》她在朝廷、江湖得罪了太多的人,一旦揭穿,将会成为众人之敌,就算雁妮想过平淡、安静的日子都已经不可能。 “你说得没错,我就是陆雁妮,也是秦月心!” 她的爽快,令聂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身分饰两角,梨园帮长老念夫说过:秦月心不问江湖世事,只对唱戏感兴趣。难道她真是雁归楼主,可是据自己这一年多来的观察,她除了唱戏、传授弟子似乎什么事也没做。她与钟惊雷之间的恩怨闹腾得风风雨雨,如果她真是陆雁妮,为什么会暗中打探雁归楼的事儿。 聂云躺在床上,辗转难眠,窗前走过一个身影:“泽公子!” 龙泽仰望着夜空:“如果月心是陆雁妮,就太可怕了。她若有两种身份,而且还是江湖中出名的人物,就不得不防。”记得她新婚夜的坦诚,记得她对钟惊雷的一片痴情,点点滴滴都证明:她不应该是个有心计的女人。 聂云披着外衣,走近龙泽的身边:“我想了许久,越想越不对。”“雁归楼的案子,我追查了四年,当初在东都时我也曾再三追问过,她从来没有承认过是陆雁妮,怎么会突然承认自己的身份……”“实在太奇怪了!” 龙泽舒了一口气:“她在保护一个对她很重要的人。” ------------ 身份谜团(1) 第二十章身份谜团 当初她不承认,反而认为她的疑惑最大,如今承认,是为了就此作罢。 月心坐在灯前,心情纷乱:雁妮的身份很快就要被识破。皇甫云罗是皇上御赐的太子侧妃,如果她是假的,就犯了欺君之罪。这个聂云为什么不继续将疑惑隐藏下去,反当着龙泽的面说出来。 “姑姑,已经很晚了,你还不歇息?”红儿披着一头清丝。 她没有雁妮的自信,更没有雁妮的果断,遇事优柔寡断已经习惯了想得太多。像爱钟惊雷,她总是犹豫不前,因为雁妮,爱了怕雁妮恨自己;不爱又担心伤害到钟惊雷。 红巾、蓝巾都在烟州,在回花州之前得与她们再度联系,不能让聂云怀疑到宫里的云罗,更不能让云罗的皇后梦受阻。 天刚亮,月心坐在马车上在烟州城里四处乱窜,像在寻觅什么,并没有要马上离开烟州的意思。难道又在寻找雁归楼,还是尽最后的努力寻找“落雁”解药。 在烟州东城门附近,她再度发现了“五角星”标记,按照雁妮传授的方法,很快沿标记而去。 正欲再走,一个红衣女子跳了出来:“姑娘,要包子吗?” 红巾怎么了,她应该认得自己的。 “姑娘,我家的包子又香又鲜,买两个吧?”红巾继续道。 月心走近红巾:“怎么卖?” “两文钱一个!” 从怀中掏出文钱,张望四周:“聂云对云罗的身份起疑。” “秦小姐放心,此事我家小姐已经在两个月前就处理好了。小姐说,请秦小姐不要承认自己是陆雁妮,也不要说关于雁归楼的任何话……” 已经晚了,昨儿夜里她已经承认自己就是陆雁妮,现在再说不是,已经不行。 接过包子,她转身离开街口,走近马车,已是辰时,该回花州了。如果钟惊雷醒来,或许他会有法子。 “姑姑……”红儿迎了过来。 月心扫过一侧的龙泽、聂云:“红儿,我们马上回花州。” “好,我去房里取包袱!”红儿欢喜地答应着,虽然烟州也很好玩,怎比得飞雪山庄里与自己的姐妹在一块儿。 “去哪儿了?”龙泽面露怒容,他越来越看不懂这个女人,都说漂亮的女人迷人,这个女人的确谜人,像谜样的人。 “买包子!”月心浅笑,伸出纤手,手掌着还握着两个温热的鲜肉包子。 他才不信呢?扬手一挥,两只包子跌落在地上:“告诉我实话!”“陆雁妮到底是谁?” 她没有迎视他的目光,落在聂云的身上:“聂少侠,自我们在陆家相识以来,你整日都戴着纱帷。你都看到我的真容,能不能也让我瞧瞧你的模样……” 聂云为难,这是她第二次提出这样的请求。当日在陆家时,她也曾这样说过,他只好搪塞说:自己的真容只能给妻子看,才打消了她的念头。 “呜――呜――”梨园楼的看家狗一阵呜鸣,口吐白沫,快速地倒在地上,四肢乱蹬。 “黄崽!” 聂云俯身一探狗的鼻息:“断气了!” 狗是吃了她带回来的包子,这包子是红巾给她的。痛苦、疑惑再度袭卷而来,如果连包子都有毒,那解药呢? “不会的,不会的……”她不敢想像,如果雁妮要对付自己,这该有多可怕。狗的死令她目瞪口呆,仿佛一场恶梦,又如此清晰,黄崽就躺在她的脚下。必须尽快回飞雪山庄,如果这解药是假,也能尽早知道。“红儿,红儿――” 龙泽紧握她的纤手,凌厉的眼睛闪出一道寒光:“陆雁妮是谁?”“有人想毒死你,难道你还执迷不悟?” 她的震惊,她的心痛,谁人能解,泪水盈盈:“对不起,请不要再逼我。不是为自己,我必须救惊雷。” 娇弱令他不再狠心去逼问一个小女子,松开她的纤手:“你不用为他担心,长宁公主会照顾他。” 聂云不明白,对方都欲置她于死地了,而她依旧在坚持,不肯说出知道的秘密。“泽公子,会有法子查清事实。” 作者留言 读者大大们: 谢谢大家的支持!戏女倾城原名《戏后秘史之幽幽萱香》,姗不会弃坑,会坚持下去。希望亲们可以喜欢,后面会越来越精彩的。 ------------ 身份谜团(2) 她带着红儿,跳上马车,往北边奔去。离开时,竟未与龙泽多说一句话,归心似箭心心牵挂着另一个男人。 龙泽双手负在身后:“聂云,陆雁妮会是太子侧妃吗?” “这只是在下的怀疑,如果当年子虚观时两个女子对换了身份,她应该才是真正的皇甫云罗。”“令我想不通的是,十年前,为什么会有杀手数百里之遥追杀两个五六岁的女孩。”聂云与龙泽一前一后,进了梨园楼的雅间,“她们身上有太多的迷团,两个小女孩,为什么会想到创天下第一消息楼、创《风云》刊?为什么会从来不曾有人跳过的舞,唱过的曲?” “你是说她们幕后有高人?”龙泽问。 聂云点头,“知道泽公子是朝廷的朋友,所以在下也不隐瞒。”“雁归楼行踪缥缈,但梨园楼却在明处,我认真查了一下。虽然梨园帮有两大长老,单说念夫,她只是一个琴师;还有望安前辈,她是青楼舞伎。与念夫一样都是在有烟州梨园楼后,才进来的。她们对秦月心的戏也只是外行,若非秦月心指点、带领,她们只是门外汉……”“据我这一年多的了解、查访,秦月心的武功是陆老夫人所授,曲舞皆是闻所未闻……” “高人不露面,必有大阴谋?”龙泽道,“梨园楼只是唱戏,雁归楼却是天下第一消息楼,对江湖、对朝廷都够成了威胁,能用则是利。” “据我所知,在秦缚、沈小晴离开梨花村、桃花村之前,她们二人根本就不相识。至于这两个姑娘如何相识不得而知,清虚道长说,当年这两个女孩在子虚观时形影不离。身份错位,假云罗从未与陆家有任何来往;而假秋雁也是如此。一切都有些违背常规。在下想了许久也没有弄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两个人都陷入沉思之中,太古怪,为这两个女孩的经历,也为她们在江湖上神秘的身份。 花州,飞雪山庄。 秦月心一路急奔,在路上捡了一只小猫,将得来的解药喂了少许给小猫,静静地观察。两日后,小猫依旧活蹦乱跳,确定无毒,悬着的心又放下。难道就如蓝巾所说,雁归楼出了叛逆,这也是叛逆所为? “砰――”推开惊雷居住的客房,她止住脚步:客房里,床前坐着一个紫衣少女,神情疲惫,用手托着腮帮。就如龙泽所说的,长宁公主已在钟惊雷的身边照顾,没有醋意,只有感激。 长宁公主抬开双眸,倏地起身:“真是你,真是你――陆宝应!” 她平静的浅笑:“我叫秦月心,不是陆秋雁!”落座在床边,用手温柔地抚摸着钟惊雷苍白的面容,虽说苍白却比自己离开时好看许多,从怀中掏出药:“惊雷,我找到解药了,也试验过了……” “解药?快给我!”长宁公主抢过药包,在旁边的桌上饮了一口凉水,将药粉倒入嘴中。 “你?”这可是她好不容易才弄来的药,竟被她一口吃进了嘴里,惊奇不已,这个长宁不是很爱钟惊雷吗?怎么抢吃人家的药呀,好在当初蓝巾给了一瓷瓶的药,否则只有等死。 长宁公主推开秦月心,俯下身子,柔软的唇已经扣在钟惊雷的唇边,小心翼翼地将药渡入他的嘴中。 她震撼地看着眼前的画面:即便是自己照顾惊雷,也只是反复的喂他饮水、吃粥,从来不曾想过嘴对嘴地喂他。倒是长宁公主大胆而心细,此刻像只温柔的小猫咪。 月心递过一杯清水:“漱个口吧。” 长宁公主瞟了一眼:“还以为你是骗人的,没想到你真是秦月心。”“对了,听说你嫁给丐帮泽公子了?男女授受不亲,往后离我的惊雷远些……” 这可是飞雪山庄,她才是这里的女主人。公主一来就喧宾夺住,像吩咐侍女般吩咐月心。 “我与泽公子之间的事不劳公主费心,只要他一到飞雪山庄,我会宣布与他解除婚约……” “解除婚约?陆宝应,有没有搞错,当日你从皇宫逃走,要不是惊雷托我求情,我父皇会放过你吗?还有,你跟泽公子可不是什么婚约的问题,你们已经结婚了,你已经是别人的妻子……也不能与惊雷在一块儿了。”长宁公主站起身,推攘着月心:“你快走!” 好想坐在旁边多看几眼,哪怕一句话也不说,她只想静静的凝望。 “紫儿,如果钟大侠醒了,告诉我一声。”自己赶了两日的路,也的确需要好好休息。 沐浴更衣后,总是挂怀着另一个人,睁着眼睛怎么也无法入睡,被长宁公主的举动感动的同时,又莫名的不安与担忧。 ------------ 身份谜团(3) 钟惊雷像烈焰,让人无法不付出热情;长宁公主的爱像抹阳光,令人的心里感到温暖。 高傲的公主,因为他,愿意做个温柔的姑娘。 真后悔,当初为什么要嫁给龙泽,如今竟成为别人的口舌。自出道以来,被人非议得还少吗?先是莫名的怀疑她是陆雁妮,是魔女。为了幸福,她必须抛开人言。 “姑姑,姑姑,钟大侠醒了!” “醒了!”她翻身起床,天色已近黎明,来不及梳洗打扮,客房里剪出一对男女相依相偎的画面,温馨的、感人的。 “姑……姑姑!”紫儿轻唤。 心中如打翻了五味瓶,定定神低声道:“紫儿,去请郎中。钟大侠如果想吃什么庄里没有就去街上买。” 想再听听他的声音,可是此刻她已没勇气推开他们的房门,明明知道长宁公主的爱只是一厢情愿,总会忆起她喂他吃药时的情景。长宁的秀慧端庄,正值妙龄,加上显赫的身份,是多少男儿梦想的新娘。 她折路返回自己的赏雪阁,再也睡不着,推开窗户,感受晨风的洗礼。 紫儿将郎中领至赏雪阁的花厅中,听郎中说已经无佯,悬着的心已经放下。 依钟惊雷的江湖阅历,不该中“落雁”而不知;红巾为什么给自己有毒的包子,明明知道自己就爱吃鱼肉、羊肉混杂的鲜肉包? 谜底在哪儿?如果雁妮真的要置自己于死地,是因为钟惊雷吗?还有蓝巾说的雁归楼叛逆到底是谁?红巾说陆老夫人也中了“落雁”之毒,那是秋雁亲亲的奶奶,她不会不送解药吧?毕竟这些年各自都在扮演自己的角色,从未回到真正的家人身边,没有感情。 八岁时,她与雁妮相继离家出走,步入江湖,开始为她们所谓的事业而打拼,在遥远的古代圆梦。每次追问到雁妮的“雁归楼”、《风云》时,她总是闭而不谈,说什么有些东西不知道的好。 给的解药是真?给她的毒包子也是真,好的、坏的全都发生了。雁妮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她,还记得观音庙里,她们打勾结成姐妹,两位陌生的母亲一见如故,两个五六岁的女娃也彼此视为好友,这份情义难寻。 “姑姑,今儿在哪儿用餐?”红儿问。 “当然是我房里……” “你不去松斋吗?” 这丫头真是的,龙泽不是还在烟州吗?他没回来,自己去松斋做什么。“他……回来了?”怎么可能呢,他似乎与聂云很投缘。 紫儿捧着脸盆:“姑姑,听樵子说,昨儿三更时分,姑父就回来了。” 莫名涌出一股不安,内心深处竟不愿再见到龙泽,真不明白自己都干了些什么:因为一时怄气竟真的嫁了别人,明明心中有钟惊雷,却不想继续下去。那年八月十四,她亲见雁妮与钟惊雷热情相吻,吻得激烈,仿佛是一个人。她们彼此深爱,可惊雷在昨天还对他甜言蜜语,信誓旦旦。 “妮,你是我心中最重要的人……”钟惊雷如此说,月心被他们骗了,他是雁妮的,看样子他们已经相识了很多年,不想问他们是如何的相识。一个曾是她最心仪的男子,另一个是她的好友、姐妹,她竟被他们欺骗。 “把饭菜送到松斋!”她不想自己失信于人。 ------------ 身份谜团(4) 松斋。 琴声优扬,清幽得仿佛空谷兰花。山泉隐隐,潺潺而下,如绸如布,在山间欢腾、流淌;鸟语婉灵,将幽静的山谷装扮得喧华又不失生趣;一株幽兰在悬崖中扬风飞舞,安静中坚韧。 “这首曲子是……”屋中传出一个熟悉的声音。 “《幽兰》!”月心接过话,此曲乃是与《广陵散》齐名的古琴曲,相传已经失散,就像二十一世纪的人,只能在史书中找到关于此曲相关记载,可谁也无缘听到这首优美的名曲。不过自己是幸运,当日在皇宫乐坊时,也曾听过《广陵散》,这个古代,虽然令她很不开心,却在这里见识了许多失传的东西。 进入松斋小花厅,窗下坐着白衣少年,一侧站着帷帽男子。 红儿、紫儿手捧托盘:“姑父,该用早点了。” 月心看着那张普通的古琴,没想到龙泽居然演绎得如此传神,若非乐曲中描绘出清幽之谷,风中之兰,她怎么猜不出这首曲名。“与《幽兰》相比,我更喜欢《高山流水》、《梅花三弄》。”她是故意这样说。 说来也怪,虽在皇宫乐坊呆过,许多名曲都已听过,唯独这《高山流水》、《梅花三弄》却未听过。 聂云笑道:“夫人,这两首曲子已经失传数百年,你该不会说笑吧?” 这算怎么回事,在自己那个时空最容易听到的古曲在这里却已经失传,倒是《幽兰》、《广陵散》却能在这儿听到。只是这曲《幽兰》乐坊之时并未听闻过。 “聂大哥更说笑!”红儿接过话,与紫儿将早点摆放在桌上,哑姑捧上一锅稀粥。 紫儿见龙泽与聂云不解:“我姑姑最爱弹《高山流水》了……姑姑,是吧?还有《梅花三弄》你也会的。” 自己喜欢古典乐,从中学时就常听,入乐坊后跟着乐师学习弹琴,只是高山流水的曲调自己记忆犹新。皇宫岂敢在鲁班门口弄斧,只是按照惯例弹些易弹的曲子,这两首曲子也是近半年来闲来无事偶尔弹弹。飞雪山庄有好几名琴师,更不敢闹笑话,只是一遍又一遍地寻找记忆着的弦律。 “怎么可能?”回首凝望龙泽,“据在下所知,从渔朝起此曲就已经失传。”相传,渔朝开国皇帝敢羲最宠爱的嫔妃就是当时出名的琴师,最爱《高山流水》,可惜被皇后迫害至死。皇后嫉妒敢羲对琴妃的痴情,下令宫中不许弹奏此曲。敢羲皇帝死后,琴谱被他带入地下皇陵,新皇登基之后,为了表达孝心,下令全国不许弹奏此曲,渔朝在历史上长达三百余年,自那之后《高山流水》便已失传。 至于《梅花三弄》,相传是位名士所作,他醉心作曲,时常闭门谢客。他有一个最心爱的小女儿,聪明伶俐,有一次他在家中潜心修改《梅花三弄》突然听说女儿病重,因为正在兴致上,他传令奶母前去照料。待他数日后走出飞乐轩时,他唯一的女儿已因病而亡。一怒之下,他砸毁飞乐轩,发誓再不作曲,再不碰琴。 《梅花三弄》在这儿还未扬名,就因此而失传,只是听过此曲的人都说,堪与《高山流水》相毗。 紫儿越发得意:“我就知道你们不信。可是姑姑就是会弹,我们跟姑姑身边好些日子,完整的曲子也只听过一次……” 不是不弹,而是她的琴艺不好,岂敢献丑,每次也只弹奏一小段,是为了熟悉琴弦。而且这两首曲子的弹奏方法都很复杂,她根本就弹得不流利,也只有分成数个小段,一遍遍地熟悉。 “聂捕头、龙大哥,吃饭了!”月心打乱紫儿的话。 三人各自落座,桌上的小菜、糕点全是月心平常最爱吃的几样。泡菜是她亲自泡制的,别处没有,唯有飞雪山庄,她是四川人,又出生在小镇上,做泡菜对她来说简直就是小菜一叠。 ------------ 身份谜团(5) 聂云夹了一块泡菜,入口清脆,咸淡适宜,带着微辣,又夹了一块。既然与龙泽也算是朋友了,在他家也勿须戴上这厚重的纱帷。 月心虽与龙泽相对而坐,并未说话,她心里藏有太重的心事,正犹豫是否要去东都、去京城一问究竟。猛然抬头,吓了一跳:身侧的黑衣男子,左脸上竟有块鸡蛋大小的青色胎记,白皙的脸庞与之相映极不相宜,原本并不英俊的脸庞逾加的丑陋。“啊――” 聂云抬头凝望着秦月心:“夫人,我吓着你了?” 真是的,自己怎么会如此世俗,貌丑心好的人很多呀,原本他就藏在纱帷之下,自己这一惊叹,他心里该有多不自在。“聂捕头的眼睛很美。” “美?”聂云的吃惊不在秦月心之下,从小到大美字与己无缘,没有被他吓着就算好了,怎会有人夸他美呢。 秦月心已经恢复了平静,看着聂云:“从来没人告诉你吗?你的眼睛很传神,别人是用嘴说话,你是用眼说话。” “啊――”真不敢相信,这是位绝代美女的称赞,“夫人不会是取笑在下吧?” 月心放下碗:“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是人神韵的灵魂。”“如果你不戴纱帷,一定会有很多人赞美你的眼睛。” 秦月心又玩什么?与他假结婚也就罢了,而今还当着他的面,夸赞他朋友的眼睛美。那自己呢?她却从来没有给过半句赞赏的话。 “啊――啊――”哑姑进入小花厅,张牙舞爪的比划着。 月心随着她的咦呀之声,看着她的手势:钟惊雷要见自己。 龙泽也暗自猜测:“你说他醒了?” 哑姑点头。 奇怪,他中了“落雁”之毒,没有解药根本不会醒来。 月心站起身:“你们慢吃,我有事先走了!”自己的确有事想找钟惊雷商量一番,刚出松斋,身后传来龙泽的声音:“站住――” “有事么?” 龙泽双手负在身后,细细地打量着月心:“别忘了,当初你是为了与他断了,才嫁给我。”“我可以接受你不爱我,但也请你替我想想,至少在我朋友面前,我们……也该装成恩爱夫妻吧?” “啊――”没听错吧,这家伙居然跟她提出要求。 龙泽伸手握住她温柔的纤手:“娘子,你还没吃多少东西,怎么能离开?” 她推开他的大手,秀眉一挑:“大不了,我宣布与你解除婚约,反正……” “反正我们已经生米煮成熟饭。” “什么意思?你……不是说那天晚上什么事也没发生吗?”她越来越糊涂,自己中了春药,迷迷糊糊什么也记不得,就像做了一场梦。 龙泽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话,而是一脸神秘,瞪视着周围。一把搂住她的纤腰:“娘子,跟我回去吧。聂云是如何聪明之人,不要让他看出蹊跷。” 钟惊雷如今有长宁公主照顾,她那么美丽、热情、温柔,哪还用得着自己。就像掉进了迷罐一样,对于英俊又有本事的男人来说,身边不乏美女,可对于女人来说有本事却只让男人生畏。 重新回到松斋,哪有心思用早点,听他们说话就已经够了,全是些她不感兴趣的话题。 “夫人是陆家小姐,你们成婚不回东都拜访陆家老人?”聂云问。 龙泽看着心不在蔫却一直坐陪在侧的秦月心:她起身,缓缓地走近窗户,平静地凝望着外面。 ------------ 身份谜团(6) “陆家本不是夫人的娘家,她又怎会在乎呢?”聂云像是自问自答。 秦月心面展怒容,冷哼一声:“聂云,说了那么多,你究竟想说什么?不妨直言――” “爽快!”聂云站起身,“你和太子侧妃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又来了,他不就是想知道实情吗?她才不会上当呢。 松斋小花厅里又重新归于平静。 “我们三人来玩一个问答游戏如何?”这个秦月心就是不上当,她不开口说话,又怎么能知道太子侧妃是否真是陆雁妮,还有雁归楼到底隐藏着怎样的秘密,侧妃这几年一直呆在深宫大院哪儿都没去。 “我只问三个问题?”“你必须灵敏的回答出来。”聂云道:“你多大!” “二十二!”龙泽应道。 “叫什么?” “龙泽!” “何时出生!” “六月十八!” 秦月心不屑一顿,真有意思,这么小儿科的问题,他们居然能如此认真。一遍又一遍总是相同的问题。 “叫什么?” “龙泽! “何时出生?” “六月十八!” 真是头疼,搞什么呀?快被他们给烦死了。回头看了一眼,聂云走近:“秦小姐,该你了。” “叫什么?”聂云不管她同不同意,既然是游戏,大家都得玩,秦月心没有说话,他又继续问:“叫什么?”“叫什么?” “秦月心”当她亲自说出这个名字,感觉不到亲昵,相反是如此的遥远,甚至比陆秋雁这个名字更遥远。 “何时出生!” “八月十五!” “多大了?” “十六!” 自己恐怕是秀逗了,居然与他玩这种问答游戏,一遍又一遍。 “你是谁?” “梦萱!” “何时出生?” “九月十六!” 聂云大喜,人在毫无防备之下,反复地回答同样的问题,无意间就会道出真情,当她说到梦萱时,大吃一惊,再说“九月十六”更是喜出望外,“太子侧妃和你什么关系?” “结义姐妹!”她依旧不耐烦地答道,话一出口,被自己吓了一跳,直直的看着面前的聂云,捂住嘴巴:这哪是什么游戏,他们是串通好了,要套出她内心的实情。 “梦萱?”龙泽起身,走近秦月心:“你不是皇甫云罗,也不是陆秋雁,你叫梦萱?” 自己怎么了?埋藏许久的秘密,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雁妮,她只想把这个名字藏在心底,梦萱,就像一只浪迹的孤舟,失去了可以乘风的帆,遗落了能够依靠的桨。 “你是武成三十二年九月出生的女子?”聂云反问,“你也是花州人?” 她上当了,被聂云欺骗,再也不会说话,缄默是她的反抗。冷冷地扫过龙泽与面前的聂云。 “你不是大将军的女儿吗?怎么叫梦萱?”聂云太好奇,他一直以来都认为她是真云罗,不曾想竟出套问另一个名字。 “如果太子侧妃是陆秋雁,而你不是皇甫云罗。那么真云罗已经死了,对不对?”聂云问,“你们互易身份,害死云罗的人就是你与陆秋雁?”她不再说话,他必须要知道真相:“我去过梨花村、桃花村,皇甫云罗、陆秋雁都是武成三十二年九月出生的女子。皇甫、陆家为了保护自己的女儿,故意将她们的生辰说成中秋佳节。”“不对,不对,你是皇甫云罗,很久以前,秦缚误以为被大将军遗弃,你一出生就随母姓,其实秦月心就是皇甫云罗。陆秋雁就是陆雁妮,你们对换了身份,却留下了可以查寻的痕迹……” ------------ 身份谜团(7)加更 脑海中闪过秦缚的身影,“十年前,自打我们离开烟州,一路上就很奇怪,近了东都莫名地遇到两队奇怪的人,有救的,有杀的……沈姨说,要我们永远不要承认自己出生在九月。从那时候起,我只在中秋佳节过生日。”本不想再说话,可是面对聂云炽烈的眼神,满心的疑惑,她还是悠悠地讲述起来,“在追杀中,我与雁结为金兰姐妹,雁说,我们应该为自己的理想而打拼,并相约数年再度见面时,我们必须要实现自己的梦想。我们二人感情很好,一起在烟州开酒楼,开茶楼,创梨园楼。没有雁的鼓励与帮助,就没有今日的秦月心。” “八岁?两个八岁的女娃就会开酒楼,开茶楼?”聂云怀疑、好奇。 秦月心眼波一转:“雁从六岁起已经在京城开酒楼了,而且生意很好。”“外面许多不知内情的人,以为是将军夫人所开,其实真正的主人是雁。我敬重她的勇气,更敬重她的才能。” 一阵愧意袭来,担忧在心中翻腾:“你不会伤害她吧?” “就凭两个小女娃,就能建雁归楼、梨园帮?”龙泽怎么也不会相信,“你们是师姐妹?” “是姐妹!离家之后,我们曾有大半年的时间在一块儿。之后,各自在努力,有时候三两个月才能见上一面。”秦月心看着聂云,“我把知道的都已经告诉你了,不要伤害她。她现在是王府侧妃,雁归楼只会被朝廷所用,至少这一年多来,没有再掀起任何的风波。” 轻轻地舒一口长气,仿佛要吐尽心中的负荷,说出来后真是太轻松了。 “如果你与雁归楼无关,你为什么要从皇宫逃走?”龙泽不明白,皇妃对任何一个女子来说是多大的诱惑。 秦月心脸上澜起轻淡的微笑:“我并不想进宫,陆家人逼迫下,我不得已才进的宫。”“候门深似海,皇宫暗潮汹涌。宠幸建立在无数后宫女人孤寂、痛苦的青春年华之上,恩荣也只是踩着阴谋、权势的垫脚石,以为拥有了,却不知已经失去了太多。得到一个枣,却失去一个西瓜。我不想自己在尔虞我诈中沉沦,失去人性的善良良知,更不想因为荣华恩宠把自己出卖。” 聂云敬佩地看着面前的少女,不曾想她对荣华竟有一番别意的看法,在她不理事世的心态之下,却冷静的淡看事物。“你……为什么又叫梦萱?” 告诉他,那是自己最真的名字,在现实世界的名字。 “我想说真烦!想到以前认识的一个女孩,她就叫梦萱,就像你刚才那样总喜欢缠着人,问许多问题,而且不回答绝不罢休……”但愿他能相信,自己还真是够呛,居然上了当,还说漏了嘴。 “是吗?”龙泽将信将疑:“所以,你才嫁给我这个叫花子?” 秦月心轻轻地点头:“聂捕头,我与泽公子并不是真夫妻,嫁给他,只是为了摆脱钟惊雷的纠缠。” “啊?”聂云看着龙泽:他一脸窘意。“泽公子,是真的吗?” 她怎么还是对外人讲出来,不是说好是他们二人之间的秘密?唉约,她到底想干什么? “摆脱我的纠缠?”就在他们几人谈话的时候,钟惊雷与长宁公主已经站在门口,好一阵心痛。 “大叔――”她还是像以前那样叫他,其实她是想与龙泽尽早做个了断,不曾想他怎么就进来了,还无声无息。长宁公主的手自然而亲昵地环扣在他的手肘处,样子暖昧。 ------------ 身份谜团(8)加更 “秦月心,在下真是小瞧你了!”钟惊雷走近,望着她的眼睛。 他与长宁公主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龙泽已经知道他是雷神的身份,倘若消息传入江湖,会有无数寻仇而至,他永远也无法得到安宁的生活。但和长宁公主在一起就不同,她是南梁国的公主,会给他最好的生活,甚至会保护他的安危。更重要的是,长宁公主是真的爱他。 “在你的心里从来没有真爱过我,既然如此,我又何苦用情网将自己捆缚。”秦月心语调柔和,带着些许忧伤,说话时仿佛如唱歌般悦耳动听。 她还是在怀疑他的真心,为什么不肯相信他,还记得自己在昏死前,她的惊慌,她的担忧。她爱自己,为什么在自己清醒后又不肯承认。“可是……我在乎你……” “钟――惊――雷――”长宁公主大叫起来,真是可恶,当着她的面居然说在乎另一个女人,当她是什么?自打进入小花厅,她就看着龙泽:这个人给她的感觉似乎很熟悉,好象在哪里见过。到底是谁呢? 心跳加速,目光移落在钟惊雷的身上:她也爱他,可是却不能承认。一方面,她始终无法相信他真的与雁妮已经断了;另一方面,她不知道,这一次他的爱是真是假。雁妮太优秀,也太聪明,才华、能力上自己都遥遥不及。而自己呢,虽有美丽的容颜,除了唱戏再别无是处。 “我在乎你!”钟惊雷重复着,一把将她拥在怀中,“心,我不能没有你。” “惊……雷……”喊着他的名需要勇气,落音时,泪水夺眶而出,她会记得依在他怀里的感觉。 捧着她绝丽的脸庞,泪水盈盈:“你的泪说明了一切。不是说,只要我醒来,我们再也不分开……”五个人的花厅,他的眼中只有她,吻深情地落在她的额上:“有好多话,我只想告诉你。”紧紧地拉着手不想再放开,他要这样一生一世握住她。 她在泪花中漾起笑容,迷人的,美丽的。 钟惊雷拉着秦月心的手,飞快地离开松斋,在这个阳光灿烂的早晨。 “钟惊雷,钟惊雷……”长宁公主气得跺脚,她以为告诉钟惊雷,在他病倒的日子来,秦月心从来没有陪过他,也没有照顾他,他会放开秦月心与自己好,然后接纳自己,爱上自己。他们把所有人抛开,快乐地离去,只留下他们四目对视时的深情与温柔。就像他们从来就是一对,一对彼此相爱的情侣。 龙泽一脸苦楚:她说与自己是假结婚,那么便有了与钟惊雷在一起的目的。他,堂堂的丐帮少主,竟然被一个女子游戏般握在手掌。 “你怎么做她夫君的,看你妻子与别的男人离开,你也不阻止吗?”长宁公主厉喝,自己还没嫁给钟惊雷都无法接受他与其他女人在一起,可是秦月心可是泽公子的妻子哟,“你这顶绿帽子戴大了!” 龙泽可以不将秦月心放在心上,可她长宁却做不到。无论怎样,她也要把钟惊雷从秦月心的身边抢回来。她是公主,天下还没有任何一个女子敢与她争男人。 “钟惊雷,你是我的,你是我的……”连喊两声,夺门而出,向他们离开的方向奔去。 进入松斋书房,龙泽面无血色。 聂云的手轻轻地拍在龙泽的肩上,像是安慰:“我明日就回京复命。” 龙泽的拳头紧握着:“可恶――她……还当我是她的丈夫吗?” “师兄,钟惊雷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不如将他拉拢,为我所用如何?”聂云道。 阿九捧着沏好的上等明井茶,熟练地替二人斟上。“公子,如果陆雁妮是大皇子侧妃,那雁归楼岂不就是大皇子的了?” 龙泽扫过阿九:“京都有什么消息?” “嘿――嘿――”阿九笑而不语,笑得爽朗,难掩开心,龙泽目光一扫,立即正色应道:“公子,大皇子的日子也不好过,后宫之中,贵妃、德妃都对他极为不满。余妃不是个省油的灯,听说又给他闯了大祸。” “什么大祸?”聂云好奇。 “德妃在南安王府搜出了凤袍。”阿九诡秘地道。 ------------ 面临困境(1) 第二十一章面临困境 大皇子府里,薛元浩手托腮帮,余彩凤站立大殿中央,浑身颤栗。 云罗怀里抱着约莫一岁左右的小女娃,一脸关切地凝望着薛元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她将自己的自由,一身的才学全都赌注在这个男人身上,虽然知道他贵为大皇子身边女人无数,自己身怀五月时,他又收了两个侍妾入房,而今太子的妻妾队伍已经有达五人,还不说太子以前的那些司帐、司被等三人,足有八人。真是怀疑,将来的他能否专宠一人,会有感天动地的爱情。 “皇子表哥……”余彩凤轻唤。 元浩锐利的寒光一闪:如何是好,谁会知道德妃宫里的小丫头竟然逃到大皇子府,偏巧,德妃派人来查竟然在余彩凤寝宫中翻出凤袍。凤袍可是皇后所穿的衣袍,她是皇后,自己就是皇帝,可父皇如今安好,身强力壮。 “殿下,不如请荣康皇姑出面。”云罗看着怀中双眼微闭的爱女。 余彩凤道:“哪里还有用呀,我母亲在太极殿外都跪了一夜,皇上就是不见。”大皇子就是储君,未来的皇帝,她不过是事先备了一套凤袍,皇上归来,自己就摇身变成皇后,为什么就说自己有反心呢?这个德妃可恶之极,非说什么有凤袍,就会有龙袍。自古以来,为了登位私备龙袍的皇子不少。 昨儿黄昏发现凤袍,一宿太子宫都不得安宁。元浩欲进宫向父皇解释,可是他躲到玉籁宫里就是不出来。马上就是早朝时间了,元浩隐隐感到一阵不安袭来,随之变幻成恐惧。 山雨欲来风满楼,余彩凤的凤袍藏得如此隐匿,怎会被袁德妃发现了呢?而今还危及到自己的安危。 生母是父皇的第二个司寝女人,从来得不到父皇的关爱,侍寝的机会也仅仅是父皇年轻时候的一个月时间里。后来,皇祖母又从后宫选派了五名宫女送与父皇,母亲就再未被父皇宠幸。生母也是在那个时候怀了自己,一直到三岁才赐名元浩。在他的记忆里,父皇就没认真看过母亲一眼。母亲在无尽的哀怨、忧伤度过了一生。而他竟也在重复父皇的人生,十三岁时,也有了自己的司寝女人。母亲虽然对自己的一生感到不满,却让其他女人走上她的道路。 元浩前后喜得一双娇儿之儿,便离开京城在江湖闯荡。 帝位对于任何一个皇子都是极大的诱惑,他也不例外,母亲没有显赫的地位,不是皇后,不是嫔妃,父皇登位之后,才被封为贵人。 今日倘若出事,后宫之中竟无一个帮自己说话的人,母亲那里父皇多年未去。皇后为人贤淑、善良,不如进宫去求求她吧。 “启禀王爷,早朝时间到了!”一名小太监道。 云罗将怀中的女儿递与身侧的宫女,起身走向寝宫。 衣厨里挂满了华衣丽袍,她随手挑了件紫纱袍。 “皇子表哥,你……你可真的要帮帮我,否则……我……”余彩凤跟了进来。无论怎样,自己才是他的正室妻子。 “出去,出去!”元浩挥手。 “你不用担心,臣妾相信皇上一定会明查秋毫。”云罗安慰着。 真是信他,就不会避而不见。元润、元津对太子之位垂涎已久,他们又岂会放过打倒对方的机会,后宫中还有他们的母亲相助。当初若不是贵妃、德妃相争,元润、元津相争,父皇难以定夺,立太子要么是嫡出之子,要么就是立长,若是立贤几位皇子各有所长,最终按照以往南梁国的惯例,选择立长,自己才有几分做太子的把握。 议政殿上,天隆皇帝将大皇子妃私藏凤袍的案子交与内务省,请派贵妃、德妃审案。 元浩呆站在大殿,浑身一阵阵的毛骨悚然,偶然与父皇四目相对,隐约感到了一丝杀气。是的,就是杀气,咄咄逼人。从小他就迎视父皇的目光,威严无比,只是那么一瞪,就能看透人的心思。 十几年的江湖生活,原以为可以为自己增加勇气,添加胆识,此刻才发现,江湖经历是如此的单薄。他虽是天剑传人,依旧怕迎视父皇的目光,此刻竟连为自己争辩的勇气都没有。 天隆皇帝对元浩的表现有些失望,顿了顿:“从今日起,南安王在东阳宫反省,免早朝,只待凤袍案结束后方可恢复。” “父……父皇……” 天隆皇帝又是一瞪:“元浩,你连自己的女人都管不好,朕怎么放心将南梁的江山交给你。”“有事议事,无事退朝!” 元浩低垂着头,自从回京以来,他处处小心翼翼,惟恐出了差错,惹出是非,让父皇失望。 ------------ 面临困境(2) 东阳宫。 云罗半躺在榻上,心中暗自盘桓着如何度过此劫。想着心事,半闭眼睛,不知不觉间,竟已沉沉地睡去。 她仿佛回到了二十一世纪,在书房中漫无目的地抽了一本《南梁北域史》,突然,眼前跃过一行熟悉的字:天隆八年春,大皇子元浩被贬为庶人,发往皇陵…… 怎么会这样?他才是未来的正兴皇帝呀? 她心中一惊,继续看下去:中兴王元泽,天隆皇帝第三子,赵后之子,天隆八年秋,被立为太子,监国…… “太子回宫――”一声大喊,将云罗从睡梦中惊醒,是真?是幻?难道是自己弄错了?还是这场梦本就是错的。 中兴王元泽?未来登上帝位的是龙泽,那个流落江湖的三皇子。 天隆八年春,如今已是二月,正是天隆八年,难道元浩真的已经无力回天了?不可以,一定要帮他。 云罗翻身下榻,来不及整理衣衫:“殿下,怎样了?皇上,他……” 元浩扫过云罗清秀的面庞:“你是贵妃的侄女,能不能托她代我在父皇面前说情。” 云罗温和地拉着元浩的手,让他坐在自己的身边:“不会有事的,如今有两个法子。”定定神,将昨儿想了一宿的方法道出来:“一,说服余妃要她承担一切责任……” “其二呢……”元浩摇头。 自己是她的丈夫,如果让她一个弱女子去担当,父皇又岂会相信,还有余彩凤虽然刁蛮任性一旦闯祸又极其胆怯,另外她更是怕死之人,叛逆死罪,她岂会愿意。 “其二……”云罗倒吸一口寒气,她是雁归楼主,手中握有满朝文武百官的罪证,虽然不能全有,但十之七八已经握在手中,用他们的罪证做要胁,让他们替元浩说话倒不是难事,历史上这样的事也很多,北域国的历史上就有这样的事,后宫嫔妃争夺后位,就有人用这种方式做了皇后,“用我自己的方法。” “什么?”元浩问。 云罗斥走左右,定定神,压低嗓门,认真地说道:“殿下,我就是陆雁妮。” “你?”元浩怎么会相信,他宁肯怀疑是陆秋雁、秦月心,云罗可是皇甫家的小姐,她温柔可人,端庄清秀,虽会武功,实在差得厉害,怎会是陆雁妮。 云罗站起身,信心十足:“我握有文武官员的罪证,只要我一句话,会有暗线前往他们府上谈话。不出三日,你就会没事。” “你真是陆雁妮?”当日陆秋雁进入后宫,父皇就欲得到雁归楼,陆秋雁临离开时曾说自己不叫陆秋雁,也非陆雁妮。“你要满朝文武威逼父皇收回成命?” 云罗点头。 “不可!”元浩站起身,自打云罗来到自己的身边,她身上特有的自信,甚至坚强时常令他感到害怕。“把雁归楼送给父皇吧?” 将雁归楼拱手送人,她可做不到,那是她多年心血的结晶。有今日的暗线,今日的规模,更是不易。“你没糊涂吧,雁归楼是天下第一消息楼。有它,我们才握有必胜的把握。难道你真要被废去守皇陵……” 元浩怪异地看着云罗,她这是叫什么话。数年前,与天机子偶然相遇:“成也女人,败也女人。”父皇登位以来,虽无大建树,倒也国泰民安,与武成皇帝相比,没有先皇的文治武功,却守住南梁疆土,是个守成皇帝。 “好了,这事就由我来做吧。”“不过……” “什么?” “将来登基之后,我要做皇后。”云罗道。 虽然不能特别爱他,但她会静静地等候他全身心地爱上自己。她敏锐,她有才学,凭什么就不能做皇后了,至少与余彩凤相比,不知道强了多少倍,那个女人只会添乱。 元浩苦笑,而今面前的难关如何度过还不知晓呢?今儿居然说登基,是不是太早了。 ------------ 面临困境(3) 云罗一道秘函飞鸽落在云月楼,众暗线纷纷开始行动。 礼部侍郎府上,一封奇怪的书函摆放在书房,侍郎一看大吃一惊:信中详细地叙说了,他与弟媳偷情之事…… 工部尚书府上,书信说了:三年前他借修河堤之际,念污朝廷工程款项之事…… 一桩桩,一件件。 几乎同一夜,七成的官员寝食难安。 第二天夜里,又收到了一张纸条,或飞镖,或弓箭传至。几乎所有的书信,都是要替太子求情之事,将所有罪责推至太子妃余彩凤身上。 凤袍案尚未有眉目,一封封替太子求情、开脱的奏章已经堆满桌案。 天隆皇帝怒火燃烧,当初他要立元浩为太子,满朝全是一片反对之声,说什么立贤不立长。今儿一返常态,居然全是替他说情之声。 议政殿。 天隆皇帝端坐殿上:“昨日,朕收到了替元浩声辩的联名上书,。”元浩若是明眼人,就不该在此时让大臣求情,欲盖弥彰,而应该由内务省彻查清楚,倘若是余妃所为,自己又岂不分清红皂白。奏章上,全将矛头针对余彩凤。 昨夜,荣康长公主得到消息,连夜进宫替女儿求情。再三请求皇上不要处罚余彩凤,她只是一个女子,又哪有这等胆子,必是颇有用心的人栽赃陷害。 “刑部尚书!” “在――”中年官员向前数步,站在大殿中央:“微臣袁青林拜见皇上!” “平身!”天隆皇帝越想越不对劲,内务省迟迟没有结果,又是皇家案,“凤袍案就交与爱卿主审,协同内务省、皇甫贵妃会省。” 云罗听太监汇报了早朝上的事,惊得目瞪口呆,史书上可没记载这一档子的事儿。原想替元浩开脱,而今竟将他卷在其间。内务省难缠,而今连刑部也在查理此事,还有皇甫贵妃,虽然她是皇甫家的人,但为了把自己的儿子推上去,这个女人什么事做不出来。她与袁德妃都是皇上身边的老人,陪在皇上身边的时间比赵后还久。 “哼――”元浩表达着自己满腹的怨气:“就要你别管,现在倒好。”罢了,如果真不能做太子,就做个江湖中快活的皇子。“我……要闭关修练……” 云罗还弄不懂,以前自己记错了,前些日子梦里看到的史书才是真的?“殿下,有……中兴王的消息吗?” “什么?”元浩大吃一惊,紧紧地捏住云罗的手腕:不可能,自己离京十几年就是为了寻找他的下落,如果元泽没死,他会去哪儿呢。还记得小时候的他,面黄肌瘦,身材弱小,却异常聪慧,三两日就生病。那时候,赵后一逢他生病,就泪滴涟涟,害父皇也在一旁伤心。而他呢,总是漾起甜美的笑容,用异常稚嫩的声音说到:“我不会有事的,我一定会好起来……”他是父皇最疼爱的皇子,因为他过目不忘,因为他虚心好学,这份疼爱远胜于老二、老四。 奇怪的是,他五岁那年突然就失踪了,赵后整日以泪洗面,好在她的身边还有个长宁,日子才慢慢好起来。 云罗从他的神情中知道了答案:“你也不知道?” “父皇登基第二个月,将所有兄弟都加封为王。他是中兴王。父皇曾多次派人寻访‘葫芦道人’的下落,近八年来一直没有消息。”“你真的找到他了?”心中的恐惧加深一成,如果元泽真的回来,他就是真正的太子。 赵后不同于贵妃、德妃,她温柔贤淑,从来不过问朝廷中事,通情达理,父皇最终没有立结发原配皇甫氏为后,没有立最受宠爱的袁氏为后,唯独选她,可见父皇对她还是另眼相看。 “葫芦道人?” 元浩失落地坐在凳子上:“当年,就是一个腰上挂葫芦的道人将她从东阳宫带走的。那道人说,三弟体弱多病,要风餐露宿,地为床,天为帐,日月为灯,否则很难逃过数十病灾劫难。” 云罗冥思苦想:自己经营雁归楼已久,江湖中从未有过什么葫芦道人。皇上、皇后凭什么就如此相信他们,竟让他带走三皇子。“中兴王元泽?”呢喃着,他才是未来的正兴皇帝,灭北域,一通神州的大兴皇帝,那他的皇后呢?难道他才是宿命里的真命天子,自己未来的丈夫,可自己已经是元浩的侧妻。“等等――”她伸手拉住元浩,深情地凝望着他的眼睛:“告诉我,我是不是你此生最爱的女人?” “啊――”元浩吃惊,近三十岁的他妻妾很多,已经有三子一女,最大的已经十三岁。身为皇子,除了有繁衍子嗣的责任,更有守护江山的义务。爱?对他来说太奢侈,这几年他一直周旋在大臣、父皇、众兄弟之间。 ------------ 面临困境(4) 她喜欢他的绝世武功,也喜欢他的翩翩风度,可是大事上他却举棋不定,不要紧,她会帮他拿主意,助他成功。只是这一次,自己因为心急,竟然没有想到后果。“是不是?” 元浩痛苦地摇头:“身为皇子,不可能有最爱的女人。” 这话是天隆皇帝说的,就像他永远不会把自己真心掏给任何一个女人,无论是贵妃、德妃还是皇后。年轻时候,他爱艳丽的贵妃、妩媚的德妃,后来又爱上温柔的赵后,而今又喜欢上了年轻、美貌的钱丽妃。他们随着人生的起落,总在不同时期爱上不同的女人。 “我可以找到……” “算了!”元浩打乱云罗的话,“不要去找元泽。” 找到了,是多了一个对手,他需要时间好好清静,虽然是大皇子,却得不到父皇的倾心,虽然也有太傅们传授自己一些理政的知识,可这两个太傅都是朝中的闲臣。为什么不是才华横溢的丞相姜策,不是圆滑古怪的翰林学士邬玄离。 云罗望着他落漠的背影:“我真的可以找到。”重金之下必有勇夫,这一直是云罗把守的信念,元泽已经离京十六年了,这是多么漫长的日子,如今也长大成人,为什么不回京师。 再说秦月心。 柳树新绿,都道二月春风似剪刀,日子过得真快,不知不觉间就到了春天。与钟惊雷肩依肩坐在石凳上,望着碧波荡漾的湖面。 “心……” “不要说话,我只想这样静静地坐着。坐着就好!”她依旧望着飞雪山庄的荷花池。 “我……”钟惊雷还是想说,将要说的吞咽下肚,“我要去京城。” “进京?”月心怪异地反问,她与他和好还不到三天。为了和他坐在一块儿,她需要面对多少压力,多少人的指责,爱恨纠葛间,她时常看不清自己:“你忘不了雁?” “聂云回京了。” 心中有些酸痛:“你怕聂云把知道的事告诉大皇子。别忘了,大皇子是天剑传人,是聂云的师兄,他……” 原以为,经过这事之后,他会爱自己更专注一些,人在花州,心在京城。为什么是这样?他一再的欺骗自己,而她却一再的原谅,直将她逼至今日境地。为了见他,她甚至还得刹费苦心,让红儿、紫儿守住后花园,赶走花匠、弟子,为的就是那些许少得可怜的名声。 “她是你的结义姐妹。” 她自然知道,只是没有想过,从来他没有将她放在第一位,而是雁妮。“雁妮才是你心中最爱的女人,是不是?” 他站在一侧,面无表情,即没有立即回答她的问题,也没有辩解。 “钟惊雷,你……就不能告诉我一个最真的答案吗?” 为什么要让她陷入两难之中,只要他说,从来他的心中都最爱雁妮,她一定可以放手,放得彻底,哪怕与龙泽做一对真夫妻,以痛治痛。 “我对她又怕又担心,对你却始终相信,会过得很好……” “钟惊雷――”她唤出他的名,又怕又担心,怕什么?怕她出意外,担心她过得不好吗?却始终相信自己过得好。 好有很多种方式,吃得好,住得好就是好,但也可以理解成过得快乐是好,过得平安是好……“她才是你最重要的,我……明白了。真的已经明白了!” 钟惊雷看着痛苦的她:“我马上回京,保重!” 是他执着让她改变了主意,为什么要一再的伤她。 自己真是个傻瓜,最傻的傻瓜,为了他,游走在爱恨之间。 “你走吧――”太多的话已经无力,她微闭着双眼,晶莹的泪珠夺眶而出,她并不贪心,只想在滚滚红尘,找一个真爱自己的人。但就此,却真的好难。 ------------ 面临困境(5)加更 “既然给了短暂快乐,为什么要留下长久的痛苦?”她轻声地问春风,问荷池的碧波。一次次走进了爱的谎言,一次次的痛苦挣扎,“这一次,我……也许该真正的放手,彻彻底底地放手……” “咳――”空气中飘过一丝熟悉的味道,“你早该放手了!” 龙泽缓缓地走近她的身畔,看着她脸上的泪痕:“你又哭了。钟惊雷就那么好?” “你说……我们不做夫妻,做一对兄妹,做对朋友。这话是真的?” 龙泽肯定地点头,“又想和我做夫妻了?可不要一个心中爱别人的妻子。我宁可做你的哥哥……” 为什么他要这么好,就像江湖中的传言:泽公子是个完美的人,他重情重义,认守诺言,关于他的良词美句总是太多。一个人太完美时,这种完美就会成为她最大的缺陷。 “你想去京城?” 月心怔怔地望着他:“你怎么知道?”她的脸上写着这几个字吗?他是怎么猜出来的。 “因为你太想知道答案。” “答案?”与其说是答案,不如说是想亲口听雁妮如何解释与钟惊雷之间的关系,他们在一起说情话时,太肉麻,令月心都不敢相信这会是真的,就像在演戏,但如果是真的,自己就一定要退出。 爱情是两个人的事,多出一个人,就多出了三份痛苦。如果可以,她愿意代雁妮承受这份苦。“我与雁有相似的命运,丧母、追杀、浪迹……真的好想与钟惊雷之间做个彻底的了断。每一次在我下定决心之后,他总是突然出现,说服我的心。”“明明知道他是雷神,可还是情难自禁……” 龙泽浅笑不语:月心知道钟惊雷的另一种身份。就陆雁妮其人,京都那边很快就会有消息。 “当日他与元浩校场一战……” “元浩?”龙泽反问。 月心顿了顿:“元浩就是天剑传人。” 龙泽依是不语,这一点聂云早就说过了。他以为,自己学得了绝世武功就可以稳坐皇位吗?错了,皇帝不但要聪慧过人,才学超群,武功却是次要。这又不是武林中人比试武功。 “想起来,雁妮真是厉害。她嫁的、爱的男人都是武林中数一数二的人物。” 还用羡慕别人吗?随便在乞丐堆里挑一个,一抓一个准,还是丐帮少主。“你也不差!” “不,我恨自己,为什么不能与钟惊雷断了。明明知道,他爱的陆雁妮,我与他有缘无份。真的不该动情!”如果突然从梦中醒来,发现只是一场穿越的梦,一场风花雪月,可是对梦里人的感觉还在,不是徒增伤悲吗。 想到梦字,月心狠狠地用右手揪了左手一把:“啊哟,挺疼!不像是梦!” 如果不是梦,怎么会这样? “我听说,天机子无一不知,真想见见他。”她双臂环抱,转身欲走,撞在龙泽的怀中,突然他抬眸愤愤地看着他。 “是你撞我!” “呵――”她怪异地冷笑:“我撞你?可你也不该砰――砰――乱跳。”细细地打量着龙泽:“让我再听听!”言毕贴在龙泽的胸口,口里小声的嘀咕着:“砰――砰――砰!砰!”也太夸张了,跳得很快。 龙泽被她一说,心逾加不安,心跳再加速。平静的脸顷刻间涨得通红,隐约闻嗅到她发间淡雅的花香。 “你有几颗心呀?”将手按在自己的胸口,没有这种感觉。 正欲离开,她已经落在温暖的怀中,微颦着眉头:“花子头,你这是做什么?” ------------ 面临困境(6) “做我的王妃。”就如月心说的,情难自禁,她太单纯,没有丝毫害人、防人之心。江湖中,这样的女子很少,他的心跳只为她而起,或许自己真的爱上她,在不知不觉之间,亦或者在新婚之夜就已经认定她了。 “王妃?” “我是乞丐王,你就是乞丐王妃。”龙泽嘻笑着,将她抱得很紧,并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女子防身术!”一攻胸部,二击鼻子,三袭腹部,四赐裤裆。 不待龙泽反应过来,要命的地方一阵剧痛,快速地将她放开。 她站在数步之外,像个无辜的孩子:“谁让你抱我,我……正常反应,正常反应!”赔着笑脸。 什么地方不好打,竟然攻击下盘,这不是要命吗?还靠它生养儿女呢?看她平日里文文静静,温柔如水,这一腿踢得不轻。打了人,还得意洋洋地扬长而去,好像与她无干似的。 今儿逢双,该在赏雪阁用餐。 龙泽看着桌上那些乌七八糟的书法就想笑:“红儿、紫儿的字也太差了。” 红儿“扑哧”笑出声:“那是姑姑写的行楷。” 月心就是弄不明白,红儿、紫儿还有许多梨园弟子的字都是她教的,为什么徒弟的书法比师父好,可师父的字怎么练也没有长进,根本就难以见人,没有笔锋,就像一根根棍子拼接起来的。 “你真应该拜邬学士为师,好好学习书法。”龙泽道。 月心瞪了一眼:真能说,邬玄离可是南梁最著名的书法大师。当自己是皇子还是皇帝,一句话就能请他。他的字一字千金,自己何德何能可拜他为师。扁着小嘴:“花子头,你说话越来越爱吹牛了。” “吹牛?” “就是说大话,编瞎话的意思。”什么时候冒出这个词,古代没有。 两大长老赶至飞雪山庄时,婚礼已过,况且对方是丐帮少主,也不说什么,反倒说了些恭贺类的话,匆匆离去。 “今儿没事,就让我做你师父吧,好好教你写字。” 她不是不会写,只是不会用毛笔,相比之下,更喜欢用鹅毛做笔,这样还容易一些。 努力地试着放下,放下对钟惊雷的情,放下太多的疑惑。 龙泽的书法还真不是假的,就像书法家写出来的,龙飞凤舞,行云流水,哎哟,若不是亲见,月心怎么也想不到:别看他是个武夫,这字还真是漂亮。 “怎么,你好奇?” “好奇害死猫!”她才不要好奇呢,这儿是古代,但乏有机会读书的,自小就会拿毛笔,又不是她,因为有颗二十几岁的灵魂,所以才会弄成现在这个样子,加上整天只知道唱戏、练身段,哪有时间去练毛笔字。 “害死猫?” 漾起古怪的笑容:“好像不错哦!”除了唱戏,其他她只能凭感觉,拿着龙泽的字,这是繁古体,哎哟,她也只会看,认得的也没几个:“太深奥了,不过这个字应该是女,女……” 龙泽夺过纸,清清嗓子:“女儿芙蓉面,春风杨柳腰。问燕何时归,共赏桃花飞。” 月心眼帘低垂:“其实……我真的想放下……”龙泽这首诗,分明是在说她还念想着钟惊雷。而那个人去探望最爱的女人,自己算什么?他的身边还跟着一个长宁公主。 缓缓走近窗前琴案旁,纤指轻轻地掠过琴弦,响起悦耳的琴音。 “梅花一弄细思量,梅花二弄风云起,梅花三弄断魂肠……”她低声轻吟,这是琼瑶剧《梅花三弄》里的歌词,和龙泽高超的琴艺相比,她真的不敢弹其他曲子,却能弹《梅花三弄》的第一弄。 龙泽坐在桌前,看得出,她并不太熟练,但却带着情感,眉头微锁,正等着听下面的曲子呢,她却突然止住。“怎么不弹了?” 月心道:“相比之下,我更喜欢琵琶!”她起身,走近衣厨,踮脚取下琵琶,她以前会弹吉它,在古代琵琶与吉它有相近之处。寻着记忆弹起后面的两段,但她知道琵琶根本表演不出此曲的神妙之处,还是按捺不住要用琵琶来表达。 龙泽细细地打量着她怀里的琵琶,很眼熟,这种乐器在南梁国很少见。“你会弹北域国的胡笳?” 月心苦笑:“这把琵琶是一个北域朋友送我的,这些年一直陪在我的身边。”忆起来,那时候她只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烟州梨园楼时,那个男孩看罢戏后就将这把琵琶送到了后台。打赌说,南梁国没有人会弹。可她抱住琵琶就弹了一曲《梁祝》,小男孩甚是吃惊,就将这把琵琶送给她了。 “我教你写字!”龙泽拉住月心的手,将毛笔捏在她的手指,一笔一画地教授起来。 “坏了――”她的力道太大,一个漂亮的“永”字因为最后这一笔不成个样子,一遍又一遍,他的手松紧适宜地握住她的手。 ------------ 面临困境(7) 他坐在一侧品茶,看她传授梨园弟子曲、舞,她自己也陪她们一起练身段,就像习武一般,双腿劈成直线,在宽阔的练舞厅里,一板一眼都很认真。 “小姐,来一段吧,来一段……”樵子喊了一声,其他的梨园弟子跟着起哄。 月心见僵持不下:“好吧,就唱段。”用手比划:“琴师父,《云房》!” 转眼间,她仿佛变了一个人,完全沉浸在角色之中。 “空守云房无岁月,不知人世是何年。望断云天人不见,万千心事待谁传。也曾梦里来相见,醒来但见月空悬……”语调婉转清新,不似其他地方的小曲单调,自有一番风格。 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走近月心:“小姐,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你的曲天下第一。”她的唱腔自然、轻松,流畅动人,不光曲好,连她的动作都很优雅,手指柔和,衣袂飞舞。 “小菱,只要你努力,一定会比我唱得更好。就像你的字不是比我好吗?”轻拍着小菱的肩,“加紧练习,入行不在年少年长,只要努力都可以成功。” 莫名,龙泽的心里有一分感动:她鼓励其他弟子时,是那样的温和,就像对待自己的朋友,时而像一个严格的师长,时而又似一个姐姐。 “姑姑,姑姑……”红儿捧着一封信飞了过来,上面粘着一截羽毛。 这是她与雁妮约好的,如果是很重要的信就在上面粘上羽毛。从红儿手中接过书信,算算日子钟惊雷离开已经有半个多月了,此刻已抵京城了吧。 没有立即拆开信,而是放在鼻息尖:隐约有信鸽的味道,那么这封信是从京城而来,然后由雁归楼的暗线送至飞雪山庄。“你们先练习,我有事先走了。” 幽静的后花园里,她坐在池塘旁,拆开书信: 月,好久不见了。京城出了大事,原以为我会成为皇后,会青史留名。然后,我错了,真的错了。刚刚从宫里传出消息,皇上已将元浩贬为庶人。我不甘心,真的不甘心,我已经是皇甫云罗了,为什么败得这么惨。月,再帮我一次好不好,再进一次宫,见见皇上。我愿意把雁归楼奉上,只要能再给元浩一次机会…… “雁,你这是何苦呢?皇后之位对你就那么重要吗?”她不解地看着池塘中的小荷尖尖角,蜻蜓飞舞。 “出了何事?”龙泽款款而来,她接过信时的惊异,手摸上面羽毛时的不安。 月心将信揣在怀中:“大皇子被贬。”依在石桌上:“雁该怎么办?她的梦想破灭了,看样子连雁归楼都保不住了。”“她要我进宫见皇上,明明知道,我不愿意进宫……” 突然,她站起身,大声唤道:“红儿、紫儿,快准备一下,我要去东都。” “去东都?”龙泽不解,这个时候,她更应该立即赶往京城,不是吗?可花州到京城最快也得二十来天。 东都梨园的生意一直是最好的,那儿也有梨园弟子,是由梨园里的角儿们亲自传授的。 “月心,月心……”龙泽跟在她的身后,“你先冷静一下,真要在这个时候去东都吗?” 她止住脚步:“如果雁获罪,只有陆家可以帮她。她才是陆家真正的大小姐,就算有什么不测,也应该让她落叶归根。” “钟惊雷已经进京了,他会有办法。” 月心苦笑着,压低嗓子:“他是江湖中人,论武功可谓一流,但若处事还是欠缺许多。”“这件事非同小可,我必须找陆家人商议一下。” 马车在官道上飞驰,月心依旧太慢,再三催促哑姑加快行程。龙泽、阿九骑着高头大马,归跟其后。 春光灿漫,她却无心赏景,脑海中总是浮现雁妮失落的眼睛。为了皇后的虚名,不惜背弃爱情,抛洒幸福。雁妮不是第一个人,也不是最后一个。只是直到今日也令月儿无法理解,皇后位与爱情相比,就那么重要吗? 夜已深,已经走了五日了。多希望前方的路可以更短些,再短些;马儿能跑得快些,再快些。 仰望夜空,繁星点点,夜风袭袭。曾经,她这样与雁妮并肩坐在屋顶上,笑着对满天的繁星指指点点。分别后,她们选择了各自的人生路。月心选择喜爱的事儿;而雁妮却想青史留名。 现在,雁妮只是废太子侧妃,将来的青史上甚至连名儿都不会留下。而自己无心插柳,因为戏剧已经被众多的人所接受,听人说现在许多官宦之家都请梨园弟子前往府上授意,自养戏班。 龙泽轻轻地走近,生怕惊扰到她。 “泽……”欲言又止。 他看出她的心事:“在她身份没有暴露前,她不会有事。”“陆雁妮是个聪明的女人,她会懂得如何保护自己。” 这几日,心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扰得不得安宁。“能借你的怀抱吗?”一句平常的话,却令龙泽摸不着头脑,不待他回应,月心已落在他的怀中:“雁是我在这世上最好的朋友、姐妹,我真的好担心。” 他用手拥住她的腰身。 “我不能失去雁妮,真想替她受苦。”说到此处,泪如雨下,她担心,她着急,泪水不安的落下,情难自禁。 “不会有事,不会有事的……”龙泽安慰着,面部肌肤不经意在她脸上擦过,她的脸湿漉漉的,柔弱的她,却不得不面对未来。 ------------ 途中遇袭(1) 第二十二章途中遇袭 十余日后。 终于到东都了,来不及找客栈歇息,急往陆家总镖局奔去。 “啊――是小姐呀?”看门的陆管家大惊,高声唤道:“老爷,老爷……小姐回来了!” 陆老爷子正在房中陪着半昏半睡的老夫人:近一个月来,她一直这样昏睡着,口中呼唤着秋雁的名字。 “祖母,我回来了!”她正欲往陆老夫人的房间奔去,一记巴掌已经落在她的面颊上,陆秉文面无表情:“不孝女!”面部火辣辣的疼痛,她没有觉得委屈,是自己欺骗了陆家的人,今日她是道明真相,获得他们的谅解,无论当年是出于何种目的,她与雁妮就是对换了身份,而现在能救雁妮的只有陆家。 “祖母……”她转身就跑。 推开老夫人的房间,床前坐着位白发老者,一脸神色、憔悴不已的看着床上的老妇人。 “你奶奶她已经等你一个月了……”陆老爷子深长地道。 拖着疲惫的身子,她温和的拉着陆老夫人的手:“奶奶,秋雁回来了……我回来了……” 一遍又一遍,或许是被她的唤声吵醒,老夫人抬开疲惫的双眼:“雁儿,是你吗?真是你回来了。” “是我――”原以为陆家没有自己会很好,所有人都可以不在乎自己的存在与否,唯独老夫人对自己素来疼爱有加。 “雁儿,你陪她说话,我先回房!” 说吗?不说吗?手中,陆老夫人的手像一只干枯的树干,感觉不到当年的温度,她已经太老了,力体不及,健康不在。可是这本是雁妮的奶奶,是自己抢了雁妮该拥有的疼爱。 “爷爷!”如果不能告诉奶奶,那么陆老爷子是该说的,聂云已经知道了,这不再是什么秘密,“我有话想对爷爷说。”她温柔地亲吻着陆老夫人的脸颊:“奶奶……” 还未走,陆老夫人开口道:“雁儿别走,不要走……” 陆老夫人倒吸一口长气:“如果是你与丐帮少主在外成亲之事,我看就不必说了。” “不是的,有比这儿更重要的事。”月心道。 低眸时,陆老夫人已经昏睡过去,双手还紧紧地握着她的手,没有放松,她试了两次,欲想抽开,老夫人就握得越紧。 “妹妹,让我来!”陆承忠走进房门,将自己的手塞至老夫人手掌之中,老夫人的手缓缓地松开。 月心跟在陆老爷子的身后,来到院中。 两年了,陆承忠已经有两年未见到这位妹妹。直到前不久聂云到了府上,才知道她已经从皇宫离开一年多了,而今就在江南飞雪山庄。陆秋雁便是秦月心,她竟嫁与丐帮少主为妻。 窗外,月心跪在陆老爷子的脚下。 “雁儿,我已经不怪你了……”陆老爷子欲搀,可月心就是不起。 “陆爷爷,皇甫云罗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请你原谅!” “谁是云罗,我不认识,你又何必代她人受过?” 月心抬起双眸:“陆爷爷可曾记得,当年与我一起住在子虚观的还有一个女孩――皇甫云罗!” 陆老爷子努力地回忆,没有见过,但是听陆秉文他们说过:“镇北将军的女儿?” 月心点头:“我……就是皇甫云罗。” “你?”陆老爷子细细地打量着面前的少女:她很美,美得惊人,倾城之姿难以掩饰,虽未施脂粉,这份天生丽质世间难寻。“那秋雁呢?我的孙女秋雁呢?” 看来这陆老爷子到底是一代大侠,虽然年龄大了,倒不糊涂,立即就想到了真秋雁:“当年烟州观音庙,我与母亲巧遇了沈姨母女。大家一见如故,大人们结为金兰姐妹,我与秋雁也义结金兰,并交换了信物。平仁镇十里坡,我们遇到两队刺客,母亲先后遇难,我们幸被清虚道长所救。他根据我们身上佩戴的饰物,弄反了我们的身份……”“好几次,我都欲讲出实情,也曾随父亲进京寻找秋雁,可那时她已经习惯了将军府的生活。而我贪念老夫人对我的宠爱,已欲罢不能……” ------------ 途中遇袭(2) 陆老爷子道:“为什么不继续隐瞒下去。” 陆承忠闻到此处,大惊失色,这些年他念念不忘月心,恨自己不该爱上自己的妹妹,如今才知她竟然是真正的皇甫云罗。难怪二婶私下里总是嘲笑二叔:真怀疑秋雁是不是你的女儿,浑身上下与你没有半点相似之处。 “秋雁做了大皇子侧妃,而今大皇子被废,月心请陆爷爷设法营救。” 营救?自己真的可以吗?不曾想在孙女身上还有这样一段故事,难怪总觉得秋雁与陆家格格不入,她竟是皇甫将军的女儿。 “大皇子谋生叛心,我陆家没有这样不识大体的孙女……” 月心瞪大眼睛,望着面前的陆老爷子:天啦,这是一代大侠说的话吗?他居然将自己亲生孙女的性命于不顾。竟然如此,她不需要再跪下去了:“陆前辈,你怎么能这么说?” “明知陆家存在,而她知晓实情,却从不与陆家相认,实为无情无义。这等无情无义的女子,我们陆家不认!” “不认?”月心仿佛梦中,痴痴地望着一侧,如今已是阳春三月,她的心寒到极点:“你们担心秋雁背负叛逆之罪,累及陆家上下?月心不能强人所难,其实在我来陆家的路上,原本就未抱有幻想。你不出手,但我却不能不管,无论怎样,我……会尽全力相助……” “秋雁,秋雁……”大夫人刚听说这丫头回来了,丐帮泽公子正在花厅陪众人说话,依然一副新人回门的样子,自打知道秋雁的夫君乃是丐帮少主,陆家上下既生气又高兴。 月心转身离开,与大夫人打了个照面,却未说话:陆家真是无情无义,自然除了那位老夫人。 径直来到总镖局的花厅,月心像位大家小姐般,款款落礼:“皇甫云罗见过陆大叔,陆二叔,见过陆二婶……” “孽女……”陆秉文大惊,今儿她发什么疯,胡言乱语什么,刚出口,便迎上月心凌厉的目光:“当年,秋雁与我弄反了身份。大皇子侧妃皇甫云罗其实就是真陆秋雁!” “什么?” 陆秉武看着泽公子,寻求着答案。 龙泽肯定地点头:“确是如此!” 月心走近龙泽,自然而急切地拉住他的手:“我们该走了,既然陆家人不肯管秋雁的死活,我秦月心却不得不管。” “站住,说清楚!”陆秉文拦住去路。 月心放开龙泽的手:“当年,你在烟州桃花村快活风流,既然爱沈小晴,为什么不亲自去接她;既然对她是真心,就不该在她死后不到三年别结新欢。连自己的女儿都认不得,不知道是你这个父亲的失职,还是你的悲哀……” 陆秉文扬起巴掌,月心莞尔浅笑:“陆前辈,不要忘了,你……根本没有权力打我。秋雁在我们皇甫家,我父亲也从未动过指头。而且,我还听说,为救秋雁,他老人家曾多次进宫求情……” 陆秉文怔在门口,遥望着月心远去的身影。 陆二夫人轻笑两声:“秉文,我就说怎么看,她怎么不像你的女儿,原来……”后面的话,她并未出口。易换身份,这等事,两个小丫头也能干出来,让皇甫小姐来陆家,的确有些委屈,而且还多次被陆秉文臭骂。 回到马车,来不及停留,当即让马车赶赴京城,从此处到京城走近道两日即达。 “太无情了!”月心呢喃着:雁妮,究竟如何救你呢?替你说情,就算进宫我也得法子呀。除非让我重返皇甫家,向镇北将军,自己的亲生父亲道明真相。如果真说了,他还会如此积极地营救你吗? ------------ 途中遇袭(3) 天色已晚,马车还在小道上行驶。 前方出现一家野店,看来今晚也只好在那儿暂歇一宿,只要不在东都就好,心中实在对陆家人恨到了极点。怎么可以袖手旁观,雁妮到底是陆家的人。 大伙都太累了,躺在床上便已经熟睡。 睡得正香,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是她,怎么会是她,是她?”像吃惊,又像疑惑,声音打颤,仿佛见了鬼魅一般。 月心快速地抬开双眸,床前站着位黑影,看不清面容。“来者何人?” 黑影定定地看着月光下绝丽的少女,她……多像十七年前的秦缚。“你是谁?” 月心看着男子:“你认识我?”“我就是镇北将军的女儿皇甫云罗,乳名秦月心……”自打离开陆家,她便再也不想与陆家拉上丝毫关系,她本就是不陆家人,她是皇甫云罗、秦月心。 “你……”话未说完,“隔壁房间的男子是谁?” 隔壁隐隐传来打斗之声,“她是我丈夫!”看往对面床上,红儿、紫儿居然还睡得沉稳,也罢,有些事不让她们知晓也好,夺门而出,转身跳入战斗圈内。 还未过两招,窗外传出一阵口哨声,屋内的五六名黑影闻声而撤。 阿九点亮客房内的灯火。 龙泽定定地看着月心:一袭式样简单的绸衣,宽松地地穿在身上,直至膝盖以下,秀发如瀑般垂泄在身后,明眸如水。 “公子,你受伤了。”阿九大叫一声,捧住他受伤的手臂,“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 龙泽的目光移开月心,落在地上的铜牌,来人的身手还记得,将铜牌拾在手中:万福宫。是万福宫的出宫令牌,难道他们皇甫贵妃派来的人。莫非,她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份。 “你捡了个什么东西?给我看看。”月心伸手要看,龙泽将铜牌藏匿袖中:“没什么……” 月心暗自骂他:真是个小器鬼,定是什么宝贝,不然他不会藏得那么快。嘟着小嘴:“你得罪什么人了?怎么会有人追杀你呢?” “快回房歇息――”龙泽说话间已将月心推出房外。 躺在床上,借着月光把玩着手里的铜牌,想入非非。 清晨,月心、龙泽相对而坐,她定定地看着龙泽:这家伙在玩什么,丐帮少主是何等厉害的人物,既是大侠就不该有仇家,深更半夜居然有人寻上门来。太奇怪了? 龙泽被她看得满身不自在,用手摸着脸颊:“有什么不对吗?” “我还以为你没有仇家呢?原来也有,呵――”能与丐帮为敌的人是谁?情杀――争夺女人?抢宝贝――旷世稀物?报仇――他负了什么人?真是头痛,到底是谁?为什么他不肯告诉自己。“龙大侠,有朝一日我们姑侄替你丢了性命还不知道怎么死的,真不能说?” 龙泽肯定地摇头。 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不说就不说,总有一天她会知道的。“倒也是,我是你什么人啦?我们……只是结伴而行,凭什么告诉我?”救陆雁妮是件很冒险的事情,如果正途难救,她也只好劫狱,哪怕让雁妮远离南梁去北域藏身,只要活着就会有希望,何必累及旁人,龙泽与雁妮素未昧面,凭什么要人家替自己出头去救人:“红儿、紫儿,你们……知道吧!” “什么?”红儿不解地望着紫儿,两女面面相窥。 “切――”她扮了个鬼脸,舒口气:“你们不是想知道我与龙泽是不是真夫妻吗?”“现在,我就告诉你们,我们……是假夫妻。从今儿开始,他走他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姑姑……” 这又是哪出戏,说变就变呢?也太快了吧? “你……生气了?” ------------ 途中遇袭(4) 月心嘴角漾起浅淡的笑容:“龙泽,你听好了。这一次……”如果告诉他,自己要劫天牢,而且还会与钟惊雷联手。雁妮什么都没有了,只有那个孩子和钟惊雷,连最后想与她一问究竟勇气都必要,知道了结果又怎样,看到雁妮如此境地,自己根本不能与她争。只有成全,成全她与钟惊雷,希望钟惊雷能给她幸福,毕竟他们才是真正的一对,彼此相爱。 龙泽看着她陷入沉思,安静得像另一个人,不同于她伤感的时候。 回皇甫家吗?自己回去给他们带来劫难,不若不要相认,他们不知道自己的存在,或许就会过得平静。“红儿、紫儿,你们回东都梨园吧?” “姑姑……” “此去京城凶险重重,我不能让你们跟我一起冒险。”她浅饮两口菜汤:“吃饱之后你们就回去。”“我另租辆马车上路……”二女还欲说话,她伤感的摇头:“如果为我好,你们乖乖回东都。到了那儿,专心学戏。” 红儿歪着脑袋:“姑姑,既然这么危险,那你就不要去了。” “不去,我也许会平安的生活下去,却一生要饱受良知的折磨;去了,也许我保不住自己,但我毕竟尽力过,问心无愧。”“有些事,我们可以逃避,但性命攸关的大事不能逃避。”月心温和地握住红儿、紫儿的手,将她们的手放在一起,语重深声的道:“记住我的话,专心学戏,不要任何人来京城找我。如果有缘,我们还会见面……”此行只能成功,倘若失败自己性命不保。 “姑姑……”红儿泪光盈盈。 “店家,切一斤卤牛肉、十个馒头带走!”她将头转向一边,两女还在声声急唤,“你们听好了,今日我们就此分别。如果你们真的喜欢姑姑,就要听我的话,代我管好梨园帮。” 客栈内一片寂静,店家将切好的牛肉递与两个女娃儿。 “姑姑……” “走,快走啊!”她催促着。 两女泪如雨下,一步一回头,月心久久地望着另一边,没有勇气回头张望,耳边响起马车的“扎扎”声,转身奔往门口,平静的凝望着她们远去的身影:“红儿……紫儿……”为什么自己会如此优柔寡断,原是打算求助皇甫瑾,昨晚刺客出现之后,所有的打算都已打乱。她已经决定,不求助任何人,凭自己与钟惊雷相救陆雁妮。 她转身抱起桌上的包袱:“龙大侠,今日就此别过,保重!” 龙泽身子一闪,拦住她的去路:“你想干什么?” 抬起她美丽的明眸:“我们本来就是假夫妻,你没有理由管我的事。就像你有权力不告诉我实话。昨晚那些人根本就是冲你来的,我可不想被连累得丢了性命。”他是丐帮少主,武功不会差,平常的毛贼又岂是他的对手,只是此次自己干的事太大,不想把无辜的人牵涉进来,“我走了……” “站住!”快速地拽住她的胳膊:“你想成亲就成亲,说走就走,你当我是什么人?好歹我也丐帮少帮主,就算要背弃信约,那也是我休你。” “那……你现在就休了我。”月心道。 “没心情!” “啊――”瞪大眼睛,什么叫没心情?“反正聂云知道我们是假夫妻,难道不是吗?所以既不是真夫妻,就没有必要按照真夫妻那套行事。” 她倒是会想,可是现在江湖人都认为是丐帮少主泽公子娶了秦月心,如果再说是假,有谁会信,如果她就此离开,自己的颜面何在。 “是你负了我,这一次由我决定。”龙泽道。 他是不是疯了?不,或许疯了的人是自己。 “大坏蛋,我……什么事也没做,就被你害死了,要是……你有什么不测,我还得当寡妇。不要连累我行不行啊?各奔前程不好吗?”月心快要跳了起来。 ------------ 途中遇袭(5) 龙泽有点弄不懂,这个女人看起来文静柔弱,做出的事令人匪意所思,普天之下也只有她敢说嫁就嫁,新婚夜违背常理说是假结婚,如今又说要各奔前程。婚姻在她的心中就是一场游戏! “你该不会要我补偿你损失费吧?”若是要价太高,得不偿失,再则身上所带的银两也不多,“开个价吧?一百两、二百两……” 龙泽一脸苦笑,“做什么?” “要多少银子,才肯写休书给我。你开个价呀?”“结婚对于个女人来说事关名节,我都豁出去了,你还有放不开的。没听过一句话吗?没有爱情的婚姻是不道德的婚姻。” “有这样的话吗?” “当然有!” “谁说的?” “伟人说的。” “伟人是谁?” “伟人就是一个很伟大的人,说了你也不认识。总之,他就是说过这样的一句话。还说:青春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现在……我就是为了自由,所以你必须把休书给我,就算给你一笔损失银……” “损失银?”龙泽歪着脑袋,怪异打量着,这个女子从哪儿来的,为什么她说的话总是那么奇怪,令他摸不着头脑,还说些古怪至极的大道理,为自由她就要休书,还要给自己银子。 气死人了,说了大半天,敢情自个儿是对牛弹琴呢?与他撇干净了才好,怎么办呢?不是都兴按指纹印吗,罢了,就让他也按一个。 “把手给我!”她拉过他的大手,“唉哟,没想到一个大男人的手还细腻成这个样子,真怀疑你到底是不是乞丐出生。”既然手是干净的,她就不用洗了,一口咬下。 龙泽没弄明白,被她狠狠的咬了一口,险些跳起来。 “这么个小伤口就受不了?”她歪着脑袋,喜滋滋地看着他渗血的指头儿,从怀中掏出一块洁白的手帕,摊开来,在右下角认认真真地按了两个大红的指印:“这就是了,往后或许还用得着……” “你……”龙泽恍然大悟,欲夺手印,手一闪,将手帕藏在身后:“为了给你面子,我会写上你的名字,说是你休了我。有了指印,你可不许耍赖……” 阿九不解:“夫人说这就是休书?” 月心应道:“当然,休书的内容嘛,改日再补上。” 他一脸严色,堂堂丐帮少主竟被个小丫头玩捏在手掌之间,一世英名尽毁,突然成亲,又突然被休,一切来得太突然。就在他一点点对这个绝色丫头渐生情愫时,又被她一脚踢开。 想到此处,胸腔内一股怒火燃烧,身子一闪,将她的双臂反扣在背后,右手在她身上搜索起来。 “色狼呀!”月心大叫,不由自己,看他的大手插入自己的衣襟:“没有,没有……在我袖子里,真的在袖子里。” 这到底是什么男人,还说是大侠,一点谈吐举止都不顾,居然连姑娘的胸脯也敢搜。自己算是认栽,不过,她秦月心并不好欺负,总有一天要给他厉害瞧瞧:这可是他自找的,不是她愿意累及他,而是他非愿意被她连累。 两指探入她的衣袖,很快抓出手帕:“你很喜欢玩这种游戏?”有朝一日自己真实的身份会曝露,既然已经与她成亲,她就是他的妻子,无论是真是假,都不容她再如成亲时那般游戏。 看着还在渗血的手指,他灵机一动,用姆指扣住她的姆指:“阿九,把纸拿来!” “你……”她一双明眸瞪得老大,看着他拉着自己的手,在鲜纸上印上鲜红的指纹印:“你要做什么?” “嘿――嘿――”他得意地笑着:“这是一份卖身契……” “卖……身契?”她一脸沮丧,她只是要他与自己成亲,只是要与他解除婚约,而他竟然逼她卖身,天啦,这也太过份了。 ------------ 途中遇袭(6) 龙泽顿顿声:“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奴婢。” 她呆立在一旁,看他龙飞凤舞:秦月心自愿卖身于丐帮龙泽为奴…… “这不公平!”她嘟着小嘴,哪里自愿了,是他逼的,而且是他硬拖着她的手签下了这莫名的卖身契。“做你的奴婢可以,但我绝不做你的妻子。” 他歪着脑袋,看着身侧一脸无辜的她。 “奴婢就奴婢……”她嘟囔着,他怎么会了解自己的苦心呢,她不想累及他,唉――既然如此,也勿须想那么多了,奴婢犯错总与主子没什么瓜葛吧,“公子,我们……该出发了。” 改口得真快呀?他拍拍手掌:“阿九,备马!” 龙泽跃上马背,看着地上的月心,伸出宽厚的大手,她愣愣地望着他:要我与你同骑一匹马――休想,我宁愿走路。她甩甩脑袋,扬长而去,像一只快活的小鸟。 京城的春天比江南来得更晚些,时差一个月。 盛春,风景如画,春泉潺潺,春日暖暖,春花烂漫,春鸟嘻唱,春树葱葱。 月心疲惫的坐在大石头上,俯瞰着山下的风光:溪流旁,桃花似霞,李花似云;田野里,菜花如金,杜鹃如火。微闭双眼,春风柔柔,像一只大手穿过她的秀发,衣袂在山间飞舞。风景很美,为什么她的心跳狂乱,扑扑乱跳,一阵不安的感觉袭上心头,是自己因为这一天走得太累了吗? 坏龙泽,居然让她这个娇滴滴的女子走路,明明知道她不会与他同骑一马,却偏要她在同骑与走路之间选择。 因为她走路,原本两天的路程却要六七天才能抵达。 从前方小镇租了辆马车,一行三人的速度才加快些。 明天中午时分就要抵达京城了。 她站在客栈的后院,仰望着天空:“雁,我就快抵京了……”到底要怎样营救,只想过如何做,但她对于具体的计划却没有一点信心,莽撞不是她的性格。惊雷又在何方,他那么爱雁,一定会全力而为吧?离京城越近,她的心便越发不安,多想听到关于雁妮的消息,可是此刻依旧一无所知,除了从雁妮的书信里了解的支言片语。 “你很喜欢看星空?” 她没有回答龙泽的话,依旧平静的仰望。 满天繁星,在月心看来与二十一世纪的没什么差别,寻找着北极星,寻找着指南针。“到京城,按理我应该很开心才对。可是说真的,我的心好乱,没了一点主意。真希望身陷逆境的自己,不是雁,或许这样我的心才会得到些许安宁……” 沉思的她,神情中难抑酸楚与淡淡的忧伤,令人怜惜。龙泽双手负在身后,“我能帮你吗?” “你?”月心想笑,他又不是什么大人物,只是丐帮少主,就算是三皇子,还没有这等能力,大皇子所犯是大逆之罪,罪不容赦,诛连较广,救人又岂是易事。 屋顶上,闪过几条黑影,仿佛鬼魅般转眼即逝,她开始怀疑是自己的眼花了。 “月心,回屋!”龙泽近乎命令。 “啊――”她随口而应。 “回屋――”他的声音更大了,甚至带着怒意。 一路行来,他们之间也算朝夕相处了,还是第一次见他用这样的口气说话。显然,先前所见的黑影不是自己的幻觉,也非眼花。那些黑影龙泽也见到了,他才会如此严肃而认真的让她回屋。 “公子”阿九提着宝刀从屋内出来,神情凝重,目光里闪过一些异样。 他头一摇,示意阿九将月心带回屋内。 鬼魅般的黑影从天而降,落在龙泽的身后,月光下举着明晃晃的宝剑,频住呼吸,不待出口,龙泽衣袖一挥,寒光一闪,黑影闻声而倒。 是什么兵器? ------------ 途中遇袭(7) 她没有看清楚,只知道那是一枚很轻巧的暗器。发器时动作之迅令人无法反应,原来他使用暗器的熟练程度竟成一绝,虽然也曾见过江湖中不少的高手,但像他这等发暗器的手法还是第一次见。令她想到了“李寻欢”,武侠小说中神秘的小李飞刀,他的飞刀无人能避,百发百中,甚至成为江湖的神话。如果江湖中真有如小李飞刀这样的人物,那么龙泽不得不算一个。 一个人死了,而他竟然可以如此平静,仿佛一只小鸟、一条小鱼终结了性命,面无表情。 还想再瞧,她已被阿九强迫拽入屋中。 “夫人,安心呆在屋里。”阿九紧闭门窗,临离开时留下一句话。 门外,传来陌生人的惊叫声、惨唤声,还有刀剑碰击的声音……打斗声混成一片。哪里亲见过杀人的场面,如今亲见了,令她目触惊心,活生生的生命突然间就变成了死尸。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是因为自己吗?还清楚地记得几日前那批黑衣人,就是来对付自己的,为什么后来又放弃了,令月心百思不解。 身后传来一股怪异的寒气,背后发凉,不待她回头,传来男子冷冷的声音:“你……是他什么人?” 他?对方说的是谁? 她不知如何回应。 “你是泽的什么人?” 果真是冲自己来的,他们在外面打斗,虽然紧闭了门窗,可对方还是从屋顶而入,不待她还击,背后已有一把厉剑。 “他的侍婢。” “侍婢?”对方满脸狐疑,能让泽如此用心的袒护一个人,会是婢女,“不许动,否则休怪刀剑无情。” 她的纤手已经探入衣袖,不待她使出陆老夫人传授的飞针,双眼发黑,失去知觉,昏睡过去。 忘了时间,忘了地点。 待她有了知觉,周遭一片寂静,隐隐能听到夜莺的鸣叫。她欲坐直身子,早已被五花大捆,打量周围已在马车之中,对面坐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 马车在月夜里奔驰,看不清少女的脸庞。 “这是要去哪儿?”她可是要进京的,该不会去了相反的方向,她要去救雁。 少女依旧侧身坐在对面,没有言语,也没有挪动身子,就像一块木头。 月心又连问了两遍,对方还是没有回应。是江湖中人?不对,依丐帮的势力,谁会与丐帮为敌。是朝廷中人?自己朝廷中可没有结下梁子。难道是天隆皇帝派的大内高手来捉拿自己,可是现在自己已经另嫁他人,把自己掳回宫不是徒增耻辱。不会吧,他可是皇帝,难道动了杀念,要以儆后宫? 倘若发现有异,立即设法脱身,可是现在被捆缚得像麻花,除非解开了绳索。已经被缚,与其心神不宁想知道答案,不如既来之则安之。 想到此处,她的心稍为平静,微闭着双眼。或许是白天太困了,被绑缚得如此,她竟然也能安然入睡。 待她醒来时,竟又躺在芙蓉帐中。 纱帐外,倩影走动,房子里暗香盈盈。屋中的摆设颇为考究,完全是按照女孩儿的闺房设计。 ------------ 途中遇袭(8) “小姐,姑娘醒了!”一名帐前侍女大唤,吓了月心一跳,定睛细看,依窗而下的八仙桌前一袭粉衣倩影,看不清她的正面,身影孤寂而落漠。 “醒了?”女子的声音很柔美,像春天的山雀,又似柔柔的春风,“你……是什么人?”她抬起手腕,两根纤指上高高地举着一粒棋子,她竟然一手执双子,独自对奕。见月心未应,近乎自言自语:“昨晚若不是我救你,你早已落入歹人之手。就不能告诉我吗?” 侍女掀开芙蓉帐,微低头时,自己着了一袭浅蓝色的华衣:“这是什么地方?” 两名婢女浅笑两声:“江湖月貌,官家花容。” 前者是指秦月心,有月之貌,月之质;后者乃指刑部尚书袁青林的千金袁小蕊,传言此女乃有花蕊之美,娇媚动人,风华绝代。 “那么……是袁小姐救了我?”人家已经说过了,可她还是想那个美女口中得到验证。 粉衣女子没有想到,原以为自己才是当今天下最美的女子,素问扬名南梁的秦月心以面纱示人,除她之外,世间还有这样的美女。“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子叫云罗。” “云罗?”袁小蕊颇为诧异,只知道废太子侧妃皇甫云罗,而今又出来一个叫云罗。这个皇甫云罗乃是京城与姜婉齐名的才女。 月心缓步走近袁小蕊,四目相对:面前的粉衣少女,眉眼如画,一张精致的瓜子脸,白皙胜雪,明眸如波,柳叶黛眉轻扫恰到好处,小巧玲珑的鼻子修直挺拔,红唇略厚艳若梅花。这样的美人,千里挑一,加上她曼妙的身材,吸人眼球。虽同是女子,不得不为面前这位绝世佳人而折服。 袁小蕊也惊异地看着月心:知道她很美,只是没想到她的眼睛更美,闪着灵动的光芒,透澈得如一泓明亮的清泉,又似美丽的星星,灵动有神,似乎藏蓄着太多的话语。 两女站在一块儿,同是绝代佳人,一清丽,一娇艳,就像百花园中的鲜花,春花秋菊各有其美。 “云罗谢过袁小姐救命之恩!”月心款款落礼,在对方诧异之后的眼神中,望见不安,还隐着一丝敌意。 “免了!”袁小蕊扫过月心的脸,目光落在棋盘之上:“雨儿,往后你就照顾云罗姑娘。” 门口处一名十八九岁的侍女嘟着小嘴,满脸不悦,不紧不慢地回应了一声:“是――” 既然不满她为什么不反驳,在其他侍女的眼神里,她们似乎对袁小蕊心生惧意。 “雪儿、云儿,陪我到后花园走走!”袁小蕊携着两名侍女离开闺房。 自己真的这么讨厌吗?也至于连袁小蕊都不愿与自己都言语。 月心欲跟在袁小蕊的身后,雨儿紧赶两步拦住去路:“云罗姑娘,你大病初愈,切莫吹风。” 大病?她可没有生病。 “雨儿,这里是京城袁府对不对?我是怎么进的袁府,还有,你家小姐是从哪儿把我带回来的……”她噼里啪啦的问了一大串的问题。 雨儿尴尬的浅笑:“姑娘,改日你自会明白。不要再问我了、。我也不清楚……” “不清楚?” ------------ 途中遇袭(9) 雨儿将身子转向一边,没有迎视她的目光:袁府的规矩自己是明白的,做错了事会受到处罚,既然府里有了交待,连小姐都要避开此女,自己更不能多说话。往后侍候这位云罗姑娘可得千万小心,莫要说错了话才是。 五天了。 五天来,她就像别人养的宠物,又像笼中的小鸟,闺房未离半步,每次说要出去,都被雨儿拦住去路。这位袁小姐更是早出晚归,天一亮就离开闺房,一直到晚上才回来。不是说大家小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整日呆闺房吗,她近来跑得频繁。 奇怪,已经有好一会儿未见雨儿了,这几日她寸步不离的照顾。不在也好,她正好可以离开闺房到外面去瞧瞧,再这样下去,她就快要疯了。原以为,晚上会有机会离开,可是不曾想,到了夜里闺房四周都有走动的家丁。哪是什么闺房倒更像一间牢房。 烟雨蒙蒙,周围能闻到花的馥郁、清香,离开闺房,她站在雨帘之中:仿佛置身在一片花的世界里。蔷薇花竞相斗艳,二百米外的地方错落有致的座落着几座茅草屋,这座阁楼、闺房与这片花海显得格格不入。数日来被高高的院墙所隔,她从来不曾知道,自己身在花海之中。但觉此处空气清新,花香迷人。 张望远方,隐约可见一处小山坡,西边是处密林,翠绿的新叶格外惹眼,东边是大片葱绿的麦地。这座阁楼竟在荒野之间。 那女子说,她叫袁小蕊,真是袁小蕊吗?绝美的容颜,还有优雅的举止像极了袁小蕊。 庭院的小门处出来几位家丁,神情慌张。 月心躲藏在花丛间,只露出一双眼睛张望外面:雨儿从小门出来,口里大喊着云罗的名字,一路小奔。庭院里又陆续出来更多的家丁,开始在花丛中搜索起来。 数十亩的蔷薇花,按不同的颜色分植成块,颜色深深浅浅,远远望去,像一朵七色的桃花。月心躲在一棵茂密的梨树上,看树下家丁们匆匆忙忙。 月上柳梢头,忙碌了大半天的家丁、丫头们开始陆续回到花海中央的庭院。 心中记挂着雁妮,月心撕去庸长的后裙,向着西边径直而去。这处山野比她想象的更大,不知走了多久,周围很静,春雨一直在淅淅沥沥地下过不停。 疲惫不已,她进了一处山神庙,依有神像的脚下熟睡。次日一打听方知往东五里就到京城了,按捺住激动的心情,与一位模样普通的村姑换了衣饰,继续赶路。 站在南城门口,仰望着那两个龙飞凤舞的字:京城。 原想打听雁妮与大皇子的情况,可是如今京城人闻听到此事就躲避,就像躲瘟神,连问几人都是如此,反而引起别人的疑惑。 “皇甫府――”不知不觉间已经停留在骠骑大将军、镇北候――皇甫瑾的府上。这是她生父的家,这也是她第二次走近这个地方,对于里面的事物而她却一无所知。手举起又垂下,正欲转身,大门“吱扭”一声打开。 门口站着两位华衣男子,皆在二十上下的样子,怪异地打量着月心。 “姑娘有事?”年少的问。 ------------ 奔走相救(1) 第二十三章奔走相救 月心微低着头,如果他们是住在皇甫府上的,他们就是她同父异母的哥哥:皇甫云龙与皇甫云鹏。 “我……”她欲言又止,“候爷在吗?小女有要事求见候爷。” 两男子面面相窥,这个女子生得很美,虽然衣着像村姑,难掩天生清丽秀质,就像一声无瑕美玉落入尘土,阳光下也能闪出光芒。美玉就是美玉,不会因为周围的尘土就变成了尘土。 “谁要见候爷?”一个妇人文静尔雅地出现在视线之中,身后跟着六名侍婢、老妈子,个个半低着头。 月心凝望着妇人,皇甫瑾只有一妻,并无妾室,能在府上如此打扮,这样说话的女人自然便是他的妻子。 “娘――”年大的青年男子迎上妇人,“你身子不适,不多睡会儿。” 妇人没有应皇甫云龙的话,定定的看着月心:“你要见候爷?跟我来!”这个女子像极了十几年前的秦缚,那双眼睛竟与皇甫瑾有着某种天然的相似,都一样锐利凛厉。 “娘――”皇甫云鹏份外不解,这个村姑说见父亲就见,可母亲居然答应了。 妇人回头扫过兄弟二人:“你们不是要陪皇子们踏青赏春吗?不要误了时辰。”像是提醒又像是催促。 “是――” 月心紧紧地跟在妇人身后,穿过长廊。 妇人放缓脚步:“平奶娘留下,其他人都下去吧。” 几日前,候爷说以前的云罗是假的,真云罗已经显身,当时她还以为这是醉话,但今日见到此女她便明白了候爷的意思,看这丫头约莫十六七岁,像极了候爷珍藏的画中人,还有那双眼睛更是像极了候爷。 叫平奶娘的妇人走近皇甫夫人,压低嗓门:“夫……夫人……”歪着脑袋打量着月心:“好面熟呀――” 皇甫夫人道:“你是云罗?” 月心见四下无人,先前两步半跪地上,轻声道:“云罗见过夫人,夫人万福安康!” 真是个懂礼物的孩子,虽流落民间,却落落大方,没有半点扭昵之态。 平奶娘惊得目瞪口呆,半晌没反应过来:她也叫云罗,那废太子侧妃呢? 皇甫夫人走近月心:“孩子,你先起来。”“看你的样子,一身尘土很累吧?先洗个澡,再歇息一会儿……”莫名初次见到丫头,就对她产生了一种好感,就好像她们早已经相识。与以前的云罗相比,自己更喜欢面前的姑娘。她随和,没有傲气,不尖酸刻薄。 “夫人,那候爷他……” “孩子,我是你大娘,别夫人夫人的叫,太见外了。”皇甫夫人温和的捧着云罗的纤手,“平奶娘,小姐就交给你了,好生照顾,需要什么遣人到大管家那儿取……” 紧又不失温柔的握着月心的手,皇甫夫人说了许多亲昵的话语。 雁妮不是说这位皇甫夫人很冷漠吗?她为何这般贤淑,半点不像雁妮所说的。 据平奶娘介绍,闺房是以前雁妮住过的地方,也是按照她的风格装饰摆设的,每一处都很讲究,一盆花、一张椅都很精致。盆花多一片绿叶嫌多,少一片失美,处处都恰到好处,既不太奢华,又不清陋。秀雅中不失华丽,浪漫中不失风趣。这的确像雁妮的风格,只有她才会这么讲究。 ------------ 奔走相救(2) 平奶娘特意将她的小女儿唤过来照顾月心,陪她说话,向她讲这些年府中的大小事情。 “真是没想到,以前的小姐居然是假的。小姐,那你一定吃了不少苦吧?”平丫总是重复地说着类似的话。 自己在吃苦吗?没有,虽然没有候府里奢华的生活,但她过得很轻松、快乐,做着自己喜欢的事。这一次,若不是求雁妮无门,她或许还不会回到皇甫家。一来,自己还不想揭穿雁妮的身份;二来,过着民间的生活为偿不是件好事。 纱窗日落见黄昏,春风轻拂人守望。 她怔怔的凝望着窗外,穿着雁妮新作还未来得及穿戴的新衣、首饰。当日的她,因为要进宫做太子侧妃,未来得及穿上自己喜欢的衣衫,就匆匆进宫。这些新衣、首饰,是她进宫第三天铺子里才送过来的。或许是雁妮忘了,它们便长久地挂在壁厨里。 “候爷回府喽――”随着府里家奴的大唤,平奶娘第一个冲出小院。 镇北候府所有人仿佛都在围着皇甫瑾打转,听到他回来上至夫人,下至家奴们都开始忙碌起来。 月心起身站在闺房门口,翘首以盼,这一次她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皇甫瑾身上,就算他无法搭救云罗,至少会告诉月心搭救的法子。 “候爷,候爷……”平奶娘急唤。 突然听说云罗回府了,皇甫瑾来不及更换朝衣,多想见到那个女子,像极了秦缚的女儿。踏入小院的门口时,他怔住了:闺房门口,站着位黄衣少女。那神韵,那身段……仿佛秦缚在世。 月心轻挪步子,缓缓地走向皇甫瑾。上次见他,还是数年以前,不曾想他竟老了一大截,额前有一缕花白的头发,自然地垂在脸上,显得成熟而忧伤,神情憔悴。 皇甫瑾拽住月心的双手,快速地揭开她的衣袖,目光定定的落在手臂上的胎记上:“秀兰,她是云罗,我的女儿,真是我的女儿……” 月心看着皇甫夫人。 平奶娘浅笑着:“小姐,皇甫家的儿女,如果继承了父亲的眼睛,就会有这样的胎记。大公子、二公子都有,所以你……”“恭喜候爷、夫人,找到真正的小姐,找到了!” 让她叫爹,太难出口。从对方热切而惊喜的目光里,她看出了答案。 “云罗,我是你爹呀,我是你爹……” 皇甫夫人泪光盈盈:“云罗,你快叫爹呀!” 迟疑,再迟疑。 “爹……”嘴唇蠕动,扑在皇甫瑾怀中:“爹――” 原以为没有机会与亲生父亲相认,但这一天还是来临。悔不该当初与雁妮对换身份,再见亲人,心中的愧意陡然而生。 皇甫夫人轻轻地拉上房门,屋子里唯留下月心与皇甫瑾在叙说着这些年的事。 “爹,帮帮女儿搭救秋雁吧?”说到雁妮时,月心再也按捺不住,握住皇甫瑾的手,目光热切地盼望着、等候着。 “不行!”他是父亲,可是因为陆秋雁自小的野心,居然害他们父女离别。这个陆秋雁雄心勃勃,若不是因为她,元浩也不会有今日。大皇子是被两个女人所害,他的两个妻子最终害他走上了毁灭之路。 “爹――” “云罗,陆秋雁犯下的是欺君大罪,意欲动乱朝堂,皇上已下严旨任何人不得求情。”“下月……” “下月怎样?” “下月赐死!” “啊――”顿时间,她仿佛感到天旋地转,下个月她就要死了吗?雁妮,你何必要牵涉到皇子争储的阴谋之中。 皇甫瑾眼急手快,将月心扶住:“云罗――” ------------ 奔走相救(3) “爹,就真的没有法子救她了吗?你是大将军、镇北候,一定会有办法的,对不对?”不可以坐以待毙,怎么能见死不救呢。还有,钟惊雷不是早就进京了吗?为什么他还迟迟不动手,到底在等什么? “云罗,一切都是枉然,放弃吧。” 她要的不是放弃,而是办法。可是皇甫瑾居然也劝她放弃,雁妮不可以死,她是这世间比亲人更亲的人,无论她曾经做过什么,至少对于自己,雁妮是最值得信赖的人。“不,我不会放弃!” 从此刻,只要有人肯伸出援手,她愿意为雁妮牺牲自己,如果必须要有人死,她愿意冒死劫狱,总之绝不会让雁妮死。 他怎么能看女儿任意妄为,身为父亲必须要保护她的安全,弥补她自幼未得到父爱,还有一份内心对秦缚的愧意。“来人――小心侍候小姐,从此刻起不许小姐离开闺房半步!” “爹――”月心大惊,转身时,只听到沉重的关门声。 她逃脱了蔷薇园似的牢笼,又进入另一个牢笼。在前者,她是别人的客人;后者,她是皇甫府上的小姐。 呆坐在闺房里,她的头脑一片迷雾,抽身无方,救人无法。或许,钟惊雷那边还有最后的法子,倘若他还对雁妮抱有好感,曾有过爱意,就不该看她枉死。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她肆意地大叫着,门前走近皇甫云龙兄弟俩,“大哥、二哥,你们放我出去吧,放我出去呀……” 皇甫云龙止住脚步,侧身看着屋子里的少女,形容憔悴,令人心痛。忘记了这是多少次,父亲母亲说:闺房里关着的女子是他们真正的妹妹。可是,她竟然要救一个曾经害过她的女子。而那个女子就是皇上下旨严惩的钦犯。 “大哥――”她抓住了云龙的衣袖,不肯放手:“大哥,我不会胡来,你放我出去吧,我求你了。如果……如果今天还不放我出去,我就绝食,把自己饿死!” “小妹”云鹏吃惊,看着屋子里雨打梨花般的少女,犹记得数日前的她虽然疲惫却很美丽,可现在的模样让人看了不忍心。 是的,她可不是说着玩,从此刻起就不吃不喝,直到他们将她放出这个房间。五月,对她来说实在太快,不过只有半个月的功夫。半个月对于自己来说短暂,对于雁妮来说很可能就是生命最后的日子。 两天了,她没沾一滴水,没进一粒米,呆呆地躺在床上,双目定定的望着屋顶。镇北候府是大将军府,把卫森严,依她的武功自保可以,但若想逃出候府实在太难。是自己错了,错在不该对候府抱有太大的希望,既然皇甫瑾知道雁妮不是他的女儿,又怎么可能冒险相救。 “小妹……”云鹏扒在窗前,怀里捧着一蛊八宝粥,这是他特意令侍婢熬制的。 这或许是她最后的机会了,已经没有时间这样耗下去。 月心翻身下床,头脑发昏,摇摇晃晃地走近窗户:“二哥,你帮帮我吧。我答应你不会任意胡为。” 云鹏递过八宝粥:“你把它吃了吧。” 她的嘴唇脱皮,目光呆滞,头发凌乱,哪里是什么大家小姐,即便如此狼狈也难掩她的天生丽质。“我不吃,如果雁要死,我愿意陪她一起死。” “小妹――”他算是领教到什么是固执,比大哥的更甚,难怪大哥这两日不敢近闺房半步,他说听不了云罗的求救声,这令他感到心痛,却不能违背了父亲的命令。“你不吃饭,如果出去救人。” ------------ 奔走相救(4) 她黯淡的目光突然变得明亮,接过八宝粥:“二哥,你不会骗我吧?”从云鹏口中得到证实后,狼吞虎咽地吃起八宝粥。 云鹏长长地舒一口气:“答应我,不要任意胡为。我会带你去求能说得上话的重臣。”当所有人都接受雁妮必死的事实,没人敢争辩,更没人敢出面相救,包括陆家人明知她才是真正的秋雁却袖手旁观,唯独云罗还在拼命的坚持要用自己的方式相救,“如果你不答应,我就不放你出来。” “二哥,我答应,我答应!”她反复地重复着,只要能出去,就会有希望,总比关在屋子里静等雁妮的死讯要强。 “那好,你先睡一觉。爹一回来,我就去求情。你今天要好好吃饭,否则明天你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这个时候了,哪个重臣还愿意去惹怒皇上,这么说不过是让云罗觉得安慰,或许她努力过,执著过,即便不能相救,至少已经心安。 “好,我听二哥的。”能出去了,终于能出去了。 云鹏费尽口舌,总算说服父亲将云罗从闺房里放出来,但也提出了条件,接下来的日子里,云鹏必须形影不离地陪在她的身边,不能让她惹出是非,更不能让她去求什么重臣。 她像一只没头的苍蝇,找不到任何的方向感,行走在朝中各官员的府邸,事先已经有很多人得到了消息,知道她的来意,皆是避而不见。 姜策丞相府去过,大学士邬玄离府上也去过。 烟雨霏霏,她落漠地凝望着邬玄离府上那两个漂亮的“邬府”两个字,七八日来,她已经忘记了这是多少次站在邬府的门口。所有的人都在避着她,对她就像对待瘟神。雁妮真的就该死吗?还有不到十日就是她被赐死的处决之日,不到那一刻,她不言弃。大把大把的使银子,没人敢收,欲去天牢探望雁妮,更是无方。听说皇上下了圣旨,任何人不得探望。 “小妹,回去吧――”云鹏走近她的身旁,她的执迷看在眼中,朝中大臣的府邸七八日她都已一一拜访过,没有人愿意出面。姜策丞相府与邬玄离学士府是她来得次数最多的地方,二人更是天隆皇帝最宠信的臣子。 看纷飞的雨水浇湿她头上的秀发,衣衫浸透后紧贴在她的身上。 “这只是一个恶梦,一个恶梦而已……”她呢喃着,如果可以,真不愿相信这样的事发生了。为什么这个梦如此漫长,漫长得让她能够清晰的感觉到心痛与失望的酸楚,落漠、无助的泪水夺眶而出。 云鹏跟在她的身后,她娇弱的身子一晃,栽倒地上:“小妹,小妹……” 她轻轻抬开疲惫的眼帘:“二哥,我好累,真的好累……”她的笑凄美、动人,缓缓地合上双眼:“雁……” 安静的房间里,云鹏静静地站在绣帐外,看两名侍女忙碌地照顾着病重的云罗,数日来的奔波、操劳,加上她从不肯好好吃饭,身体极度虚弱,高烧不退,口中总是重复地唤着“雁,雁……”“我们离开吧,离开这个不属于我们的世界……” “小姐,小姐……”耳边回响着众人纷杂的声音。 抬开双眸,窗纱飞舞,耳边响着沙沙的雨声,像一首忧伤的雨曲。床前,站着皇甫瑾夫妇,目光中透出一份怜惜,一份焦急。 “云罗,你害娘担心死了,醒了就好。”皇甫夫人坐在床前,轻轻地捧着她日显清瘦的脸庞。 “大娘,我……我睡了多久?”她柔声问。 “三天” ------------ 奔走相告(5) “三天?”她腾地坐起身,已经过去了三天,自打她进京以来才猛然发现一切都不是自己所想像的那么简单,是不是自己看这个世界太单纯,就剩下七天的时间了,不可以再这样继续漫无目的。 皇甫夫人回望着皇甫瑾,柔声道:“云罗,别这样下去了。全家人这十几日来整日为你提心吊胆。” “爹、大娘,我知道自己不好。往后不会了,你们放心吧。”一觉醒来,她份外冷静,嘴角画着久违的弧线。 在皇甫家里,如果她还有一个可以信赖的人,那就是二哥云鹏。 吃了两碗肉菜粥,她披着斗篷依在窗前,今年的四月雨水很多,总是纷纷扬扬的下着雨,缠缠绵绵,就像闺中女子无尽的春愁。 “你还没放弃?”云鹏以为她大病之后什么都看开了,显然自己错了。而今整个京城的人都说,皇甫家的小姐是个痴狂之人,非要搭救朝廷重犯。 她并没有立即回答云鹏的话,求助朝廷官员显然不行,唯一的法子就是自己。或许必须亲自面见天隆皇帝,求他放雁妮一条生路。可是,如何进宫,像江湖中人那样夜闯皇宫吗?如果把此行告诉云鹏,他将是第一个阻止的人。与其像只没头的苍蝇乱闯,不如学会冷静。 “听说亲妹子找到了?”院外传来妇人爽朗的笑声,伴着迷人的花香,花团锦簇下,一名华衣少妇款款而来,身后除了两名提着花篮的宫女,还跟着四名衣着相同的侍婢。 云鹏迎上华衣少妇:“见过红云公主――” 红云公主,锦王遗腹女,锦王薛德福乃是天隆皇帝同胞弟弟,二十年前死于南梁与北域两国之战中。红云公主虽自幼丧失父母,却未缺少父母之爱,为了报当年锦王救己之恩,天隆皇帝将这位侄女视同己出,倍加怜惜。红云是天隆皇帝、皇甫贵妃一手带大的,虽是伯侄,却情同父女。三年前,红云公主爱上了皇甫云龙,执意嫁入皇甫家为媳。 月心眼前一亮,既然红云公主受尽皇上宠爱,或许求她还有些法子。一个月前,天隆皇帝听说红云怀孕,特令宫人将她接至宫中调养,离开时还说待分娩之时才会再回皇甫家,不曾想今儿就回来了。 云鹏微低着头:“公主是来找大哥的吗?” “哼――”红云公主高昂着头,似笑非笑:“他?不问也罢,定是陪北静王四处闲逛。” 月心扫过二人,两个人的神情都显得怪异。红云的傲慢,云鹏的小心翼翼。 红云围着月心,上下左右将她仔仔细细地瞧了一遍:“你就是真正的皇甫云罗?” 月心应道:“回公主,我叫月心,皇甫月心。” “月心?”红云公主有些吃惊,“真没想到,会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儿。”顿了顿,反问道:“你不是秦缚之女,不是云罗吗?” “大皇子侧妃才叫皇甫云罗,我……就叫月心,皇甫月心!”她神情露出一份坚定:“皇甫云罗永远只有一个,就是大皇子的侧妻……” 好个大胆的女子,而今满朝文武谁敢再提到皇甫云罗的名字,还有大皇子元浩都避而不谈,可她却如此固执。“她冒了你的身份,害你有家不能回,你不恨她?” 月心缓缓地摇头,是的,她不要叫皇甫云罗这个名字,她就叫月心,云罗就是雁妮,既然陆家人不肯认她。自己定要让皇甫家认下她这个女儿,哪怕是义女。“公主,改日还要进宫吗?” 红云公主身边的宫女接过话:“昨儿公主在宫里听说你病了,特意带太医回来。既然你现在已经病愈,公主明儿一早就要进宫养胎。” 月心来不及细想“腾”跪在红云公主脚下。 “这是做什么?”红云公主大惊。 ------------ 奔走相救(6) 她抬头用一双明亮而有神的眼睛请求着:“公主,带月心进宫吧。拜托了――” “你……你要进宫?”红云还是不解,虽然她是皇甫家的小姐,是自己的小姑子带她进宫没什么不可,只是近来有太多关于她的传闻,说她疯癫,见到官员就相求,弄得别人很不自在。 “月心明白,若救云罗就唯有相求皇上。他手握云罗的生杀大权,除此之外月心不知道该求何人。”“请公主带月心进宫吧――” “不行!”红云大怒。 为她的直言不讳,至少她应该换个方式哄骗一下自己,不曾想对方居然说要营救云罗,皇帝伯父已经两下严旨,着令满朝上下任何人不得为大皇子一干人等求情,只等端午祭天仪式后诛杀一干人犯,而余妃、皇甫侧妃更是名册上的钦犯,必死无疑。皇帝伯父将废太子哥哥的过失全都归咎在两个女人身上,一个私藏凤袍,另一个要胁满朝文武,前者不能宽恕,后者更是惹怒了满朝文武。他们恨不能杀之,又怎会有人替云罗说情。 “公主――”月心热切地期待着,“月心求你了,带我进宫吧。” 一名宫女走近红云:“公主息怒,小心腹中胎儿。”低头看着脚下的月心:“皇甫小姐,此事休要再提,昨儿有人替废太子求情,刚说两句就被皇上赶出宫门,责罚了半年的奉禄。况且是此人……” “禀公主,小妹她尚未痊愈,怕是高烧又犯了,一时胡言乱语,请公主息怒……”云鹏止住月心,姑姑皇甫珍身在后宫都不敢提及此事,月心真的不敢说,这不是要将皇甫陷入困境,若非红云公主是皇甫家的媳妇,再三在皇上面前求情,云罗之罪只怕也会累及皇甫家。 “也罢,本宫累了,弄琴扶我回屋歇息。”红云无奈地看着脚下的月心,真是个奇怪的女子,太不识时务了:“妹妹,切莫再提此事。” “公主――”月心身子一歪,瘫坐在地上:“真的没有办法了吗?连红云公主都帮不上忙,云罗她……真的要死了吗?” 脑海中浮现出那些美好的回忆,曾经与雁并肩逛街,也曾风雨携手走过……但有一天,她再看不到雁的影子。 “二哥,只要她可以不死就好,为什么就那么难呢?”月心扑在云鹏怀中,“我六岁丧母,若不是云罗我活不到今日,无论我不能看着她死。二哥……求求你了,告诉我,要怎样才可以要她不死,你就告诉我吧……” 云鹏温柔而疼惜地抚摸着怀里的女子,她是自己的妹妹,看到她如此痛苦,怎不令人心痛。“你必须要救她吗?” 四目相望,他从她的目光中看到了少见的坚定与执着。 “小妹,或许红云公主有法子。” “红云公主……她?”对方已经拒绝了,还告诫自己休得再提,真的可以吗?月心定定地看着云鹏的眼睛:“二哥,谢谢你……” 这些天云鹏一直陪在自己的身边,领她去朝中官员的府邸,虽然没有一个人肯出手相助,但是她已经知足了。当父亲皇甫瑾将她关禁闺房,是二哥说服家人,她再有了自由。 夜已深,月心还跪在红云公主的院中,没有哀求,只是静静的等待,这样的跪与等已不是第一次了。虽然她讨厌动不动就跟人跪下,可是如果放下尊严可以救另一个女子,她愿意。 “云罗!”皇甫瑾严厉地走近:她的身影太孤寂,也太柔弱,这份固执还真像少年时的自己,明知不可为却偏要为之,欲搀起爱女,可她仿佛钉在地上。 “爹,我不叫云罗,我叫月心,皇甫月心。”她认真的重复着:“云罗还在天牢呢?她是我的姐姐,也是你的女儿,我们……怎么可以袖手旁观……” “来人,把小姐带回闺房!” “我不要回去,我不回去!”她拼命的挣扎着,努力推开身边的两名老妈子,“爹,如果云罗要死,月心愿意……愿意陪她一起死,我们同年同月同日出生,愿与她同年同月同日去死……” 皇甫瑾看着脚下的女儿,一脸无奈。 “候爷,小姐……小姐正发着高烧呢。”老妈子道。 为什么这孩子这么傻,明明知道云罗不能救,不可救,她是皇上必杀的钦犯,满朝文武恨不能杀之而后快。她可是雁归楼主人,握有百官的隐私与犯罪证据。 “公主,公主……月心求你了,救救云罗……”话音落时,浑身发软,她再度昏死。 ------------ 辛苦救人(1) 第二十四章辛苦救人 浑身发麻,她睁开眼睛:几扇四周透光的茅草屋,阳光暖暖地映入房间。腾地翻身坐起,还未坐定,门口处站着一个浑身披着金色阳光的男子。 “你醒了?”钟惊雷走近床前,手里捧着一碗鸡汤。 “我?”她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但是疼痛感很强,能感觉到阳光的柔和与温暖,很快就有了一切知觉,“你不是要去救雁吗?怎么会在这里?” 天牢把卫森严,即便他是江湖第一高手,即便他很厉害,但在上千间牢房中找出雁妮,对他实在太难。 “顺顺死了。”钟惊雷无限感伤。 “顺顺?顺顺是谁?”月心不解。 钟惊雷没有正视月心的目光:“她答应过我好好照顾孩子的,就在去年冬天,顺顺感染风寒已经夭折了……” “谁是顺顺?”她快被急死了,这个名字,她从未听过,到底是谁? 钟惊雷茫然地站起身,她与雁妮已经很久没见面了,又怎么知道那个孩子的身世呢。“顺顺是我与雁妮的女儿。” 女儿?他们连孩子都有了。 等等,那么从一开始钟惊雷就不是真的要救雁妮,他是为了孩子而入京的,他只是不想让自己的女儿沦落阶下囚,难怪自己进京以来从未听说天牢劫狱的事情。 “我的女儿,我只见过一面,她就死了……”“她根本不配做母亲,连个孩子都照顾不好……”钟惊雷反复地呢喃着。 月心听着他对雁妮无尽责备,莫名难过:“你们还年轻,顺顺没了,以后还可以再生。” “生?”钟惊雷仰天苦笑,痛苦地摇着头:“月心,跟我走吧,我们浪迹天涯……” “不救雁妮了?她怎么办?”既然雁妮和钟惊雷曾经有过孩子,那么至少证明一点,雁妮是真的爱过钟惊雷,若能救雁妮她会牺牲自己,为了雁妮的幸福,怎么可以抢走雁最爱的男人。当下之事,就是尽早设法救出雁妮。 钟惊雷看着月心:“真是个傻女人――”两个女人同时爱上一个男人时,都欲置对方于死地,可是她却表现出一种大度,执意要救自己的情敌。“其实,我最爱的女人,是你!” 什么时候了,还有时间与他谈情说爱,与雁的生死相比,谁爱谁都已经不重要了,没了生命还如何去爱。对钟惊雷月心有说不出的失望:“还是设法救雁要紧。” 钟惊雷长长地舒一口气:“你真的要救她?” 月心肯定的点头。 “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钟惊雷冷冷地说着,几年的朝夕相处,他太了解雁妮了。 雁妮对月心好,并不是姐妹之情,这其间隐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不能说。就像雁妮说的,只要她是皇甫云罗,那么她就不会轻易死。而月心,因为雁妮却不肯接受云罗这个名字,依旧称自己叫月心。 月心下了床,望着外面的阳光:“我只知道生命是最可贵的,如果今日我不救雁妮,我会后悔一生。从来,我都没有像现在这么清楚过,我……一定要救她。” 他看着她美丽如幻的侧面,阳光洒在她的身上,多像一个临世的仙子,浑身披着一层光辉,耀眼夺目。他是杀手,杀人如麻,原以为只会爱上聪明、美丽的陆雁妮,但他却深深的明白,真爱的却是这个善良而绝丽的月心。 “心――”钟惊雷深情的凝望着她美丽的眼睛,“她冒犯了皇上,得罪了满朝文武,救了她这次,却未必能救她下次。” “我明白。依雁的聪明,不可能会连续跌倒两次,总之……我不会改变主意。”“钟惊雷,我不管你到底爱谁,我要你救她,不惜一切地救她。”她是认真的,“如果你不救她,我将永远都不再见你,也不会原谅你……” ------------ 辛苦救人(2) 多想再与她打趣一次,说笑一回,看到她如此坚定的目光,他却没有再说笑的勇气,从来不曾见她如此凝重过。“为救她,你可以放弃自由,不再回梨园帮?”正如他所料想的,得到的是月心肯定的点头,还是那么坚定,没有丝毫的犹豫,在他心中那个优柔寡断的女子如今却变得如此坚定、坚强。 “死钟声,臭钟声……”门外传来少女的怒骂声,“我就知道抢走皇甫月心的肯定是你。” 人未至,声先到。 长宁公主跃下马背,愤愤地瞪望着憔悴不已的月心:“你……不是想救云罗吗?后天就是处决之日了……” “后……后天”那么自己这次昏睡了好几日,忘却了时间,还以为回到了现实世界,一觉醒来竟已是多日之后。 长宁公主挥舞着马鞭:“如果你答应从今往后,再不与钟声有任何来往,那么……我可以帮你。” “你帮我,你真的帮我?”月心喜出望外,不见钟惊雷有何难的,只要有人可以救雁脱险,自己将不惜一切代价。 “月心――”钟惊雷没想到长宁公主会直白地提出这样的要求,她爱自己早不是什么秘密。 长宁公主得意的扫过二人:“想好了?还有两日,余彩凤、皇甫云罗都会以叛逆之罪被处死。最好你现在就给我一个……” “我答应!”月心肯定的回答,对她来说救人重于一切:“从今往后,我不再见钟惊雷。” 钟惊雷因为顺顺死了,居然可以不管雁妮的死活,一个女人给不是丈夫的男人生下孩子,需要多大的勇气。可他把孩子看得比大人更重,孩子死了,连孩子的母亲也可以不救了,还可以心安理得地跑到另外一个女人身边,说着情话,讨别人的喜欢。她,皇甫月心算是瞎了眼睛,居然爱上这样的男人,从今往后,自己将对钟惊雷彻底的死心。 长宁公主掠过满意的笑容:自己可没有这样的本事说服父皇,不过有两个人或许能做到。那就是十一皇叔镇北王薛德庆,还有一个就是当朝丞相姜策。“我只能替你指点迷津,你不妨去求镇北王妃和姜婉。” “镇北王妃?”月心不知何故,红云公主都无法做到的事,一个王妃会管用? 长宁公主秀眉一挑,“镇北王妃乃是大学士邬玄离之妹,是南梁西南一带出名的才女。十一皇叔此生最重要的有两个人,一个是我父皇,另一个就是王妃邬素素。” “真……真的可行?”月心真有些怀疑,这个镇北王自己也是第一次听说,此人乃是边关王爷,长年驻守边疆,让她去找镇北王妃不是难为人吗?“从京城到边疆,这一来一回少说也得半年。” “镇北王妃因为怀有身孕,数日前已与镇北王受诏返京,如今就住在畅春苑……”不待长宁公主说话,月心已冲出茅草屋,来不及整理身上的衣衫,抓起外套就跑,边走边披衣。长宁欲笑,这般举止倒更似男儿,看过她戏台上的样子,风华绝代,气质如仙,这种样子倒是首见。 “公主,月心借用你的马匹,改日送还。” 难怪这些日子找不到钟惊雷的影子,他竟然躲在贡果园里,方圆数十里都是各式果树,一片片郁郁葱葱,每隔一里都有座茅草屋,伴着犬吠,这是看果人居住的地方。 前方果林,远远地过来几匹快马,有人高声大喊:“躲开!快躲开……” 躲开,等了许久才从长宁公主那儿得到消息,她岂能再躲开,虽然离执刑的日子还剩两天,但时间就是生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奏效,总之得尽快才是,刻不容缓。 “轰――” ------------ 辛苦救人(3) 今儿天气晴朗,不会下雨吧?抬头仰望着天空,如今刚进五月,就开始打雷下雨了?疑惑中,又一声怪异的怒吼声传来。一条黄橙橙的东西飞跃而过,“什么东西?”该不会近日来大病连连,病得太重也至于出现了幻觉。 “啾――”马儿前腿高扬,惊恐大叫。 贡果园离京城还有四五十里路程呢,眼瞧着就中午了,怎么可以耽误呢。必须尽快回京,先找二哥云鹏问过仔细,既然长宁公主说镇北王妃和姜婉都是可以央求的人,定有其道理。如果镇北王妃不愿答应,那么唯求助姜婉了。 姜婉,丞相姜策的孙女。听说此女丹青、书法堪称一绝,颇得姜策真传,更是姜策引以为豪的掌上明珠。连赵后对姜婉也是另眼相看,曾再三戏言:倘若自己有子,定娶姜婉为儿媳。 皇甫府里乱成了一团,昨天夜里有神秘人在府上闹腾了一宿劫走了皇甫月心,府上派了许多家丁寻找,连官府也惊动了。 来到皇甫府的后门,与二哥曾进出过两回,推开小门,小心翼翼地进入自己的闺房。 奇怪,今儿府里怎么没人,看不到二哥的影子,也不见父亲与大娘的身影,连家丁、侍婢的影子也没见到。 她不知道,所有人都被皇甫瑾派出去寻找皇甫月心了,尤其是见过她的人都随几路人马出京了。 腹内咕咕乱叫,她来到厨房为自己熬稀粥。 “小……小姐……”平奶娘大吃一惊,厨房里的倩影不是月心还会是谁,“你怎么回来了?” “平奶娘,我二哥呢?还有我爹和大娘呢?” 那日月心再度病倒之后,昏迷了许久,红云公主带回的太医都束手无策,全家人都带着听天由命的想法,不曾想昨儿清晨病情好转,深夜时分竟来了个黑衣怪人闯入闺房,将她给掳走了。全家人急成了一团,府中男女分成四路,两位哥哥各带一队,管家带一队,夫人带一队出府寻找。 下午,外出寻找月心的人陆续归来。 “二哥,二哥……”月心奔向大门,远远地就望到马背上的少年,迎了过来:“二哥,我有事问你。” 云鹏望向父亲皇甫瑾,他面无表情,从昨夜到现在他一直没合眼。 “爹,你回来了。”拉住云鹏的手,低声道:“二哥,你听说过畅春苑吗?在哪儿?” 对月心,他愧欠太多,但不能成为她任意胡为的借口,自打她回来,府中上下都为她一人所系,如今开始打听起畅春苑来?那可是皇家别苑,住的都是皇家贵戚,近来皇子、王爷们住在哪儿。难道文武百官不理她,竟然想去央求众皇子吗? “月心――”皇甫瑾厉喝一声:“来人,将小姐带回闺房,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她离开半步。” “爹――”她惊唤,已被两名家奴架走。 再次被皇甫瑾关入闺房,耳边是砰砰磅磅的钉门、钉窗之声,为了防止她逃走,家人已经将门窗封死。他再也不能看她胡闹,为了营救云罗,不能让她让皇甫府上下冒险。 她不再喊叫,尽管知道救人的事已迫在眉睫,但着急失乱只会令原本简单的事更加复杂。上次就想过要从屋顶逃出去,他们总不能把屋顶也封死吧,只要有心逃走,方法多多,挖地道,掀屋顶,总之就是有法子。 黄昏,她站在窗前,看着送饭过来的云鹏。 “二哥,镇北王妃和姜婉是怎样的人?”她还是那么平静。 ------------ 辛苦救人(4) 短短半月的功夫,她变得越来越单薄、憔悴。 “小妹,今晚你好生歇息,明天就是端午节了。”云鹏温和的说着,将饭菜放在窗台上,这是今儿新做的窗台,父亲特意交待往后饭菜送到这里就可以了,任何人不得与月心说更多的话。 “二哥――”还没回答她的问题呢,他就想溜走,她知道二哥最是热情善良的人,不会就这样袖手旁观。 云鹏止住脚步,没有回头,轻声说道:“皇后娘娘懿旨,明儿宫中设宴,请母亲和你进宫赴宴。” “赴宴?” “不光是我们皇甫家,听说袁家、姜家,朝中有待嫁女儿的人家都接到了邀请。我和二哥明日要赴众皇子的宫宴。”“奶娘和娘正在为小妹赶制新衣……” “二哥……”终究没能唤住他,云鹏丢下一席话匆匆离去,进宫赴宴关己何事,真是热闹连众皇子都要去呵。无论怎样,后天就是执刑之日,难得人那么齐,今儿无论如何也要去见见镇北王妃,想尽一切办法说服于她。 畅春苑内,灯火辉煌,众皇子、王族欢聚一堂。 在一处僻静的小院里,着蓝衣的妇人依在烛火下,手里捧着一本书。 门外,站着位身材魁梧的壮年男子,走近门口的侍婢:“告诉王妃,我要还去陪众皇子饮酒,让她早些歇息。” 侍婢应道:“我们也劝过王妃了,可她说,要等的人还未到,所以……” “等人?”薛德庆推开房门:“素素,时候不早了,你有孕在身,早些睡吧?” 妇人放下手中的书,温柔的望着丈夫:“今天有贵人临门,我怎么可以睡呢。你先去吃酒,不用担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两人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不需要太多的言语,一切都在对方的手温之中,是信任,是爱怜。 薛德庆刚出门,便听妻子对身边的侍婢道:“秀喜,去大门迎候吧。” 侍女应道:“王妃,你不是让秀悦去了吗?” 邬素素道:“秀喜在偏门,你去大门吧。” 薛德庆心下疑惑,待秀喜出来,将她拦住一问究竟。 今儿清晨邬素素就占了一卦,乃是贵人临门之式,可今儿在畅春苑里等了一整天,依旧未见任何人来访。直至黄昏,邬素素又占了一卦,还是贵人临门之卦。 薛德庆笑而不语:妻子怀孕了,莫非连占卦也不灵了。她可是许久没有占卦了。 “王爷,你就不劝劝王妃吗?”秀喜开始怀疑起王妃的占卦术。 “你只管照王妃说的办吧。”妻子家乡远在西南,嫁他之后远赴北方边疆,那里气候恶劣,四季吹风,但妻子待自己情深意重,曾几次三番帮助自己出谋划策,几次在沙场转败为胜。妻子虽比自己年长两岁,可是他的温柔多才自己是领教过的。 月心好不容易撕破床单结成绳索爬上屋顶,小心翼翼地离开皇甫府,花了银子打听畅春苑的方位。 抬头望着“畅春苑”几个大字,门前的人儿真不少呀,有京城富商,也有朝中官员。像这样的庄院、别院,少不了有偏门、小门、后门之类。 兜了一大圈,总算看到一处偏门,轻轻地推开。 “你找谁?”是个小丫头的声音,睡得正香呢,竟被“吱嘎”的推门声惊醒,她也没有好语气。 月心看着门后的丫头,约莫十六七岁的样子,衣着华丽,一看就非普通官宦人家的丫头,像这等装扮的除了王府上的侍婢就是宫里的宫女了。“我是来拜访镇北王妃的。” ------------ 辛苦救人(5) 小丫头腾地站起身:“你……你就是那个贵人?”这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丫头吗?除了长得漂亮,看不出有什么不同,凭什么竟令王妃等候了一整天呀,也罢,等了这许久不就是等这么个么。“王妃令我在此等候姑娘,请跟我来吧。” “等我?王妃如何知道我会来的?” 小丫头瞪了一眼,一脸不耐烦:“姑娘见了我家王妃自会明白。” 穿过长长的走廊,过了小桥,来到一处小院。 “王妃,我是秀喜,贵人到了。” 屋子里映衬出一个妇人的身影,体形单薄,手托着脑袋,凝望着跳动的烛火入神。 “请她进来!”声音温和,略带沙哑却别有一番韵味。 房间内,灯火辉煌,八仙桌前,坐着一位面容苍白的妇人,挽着高高的发髻,头戴牡丹绢花,右插珠坠,淡扫娥眉,不大不小的眼睛,虽没有特别的姿容,却别有一翻端庄秀丽。成熟中透出风华,雍荣华贵。 “姑娘,请坐!”邬素素招呼月心坐下,将月心从上到小细细地打量了一遍,转身捧过一只竹筒:“抽一签吧。” 抽签? 这算是那门子的规矩,既然是有求于别人,就先听主人的意见吧。来不及报自己的姓名,她接过竹筒,摇了三下,一只签跳落在桌上,赫赫醒目的三个字:盛世凤。 邬素素拾起签,再度看着面前的少女:此女不但生得倾国倾城,更有一双清澈无比的眼睛,像一泓清泉,又似夜晚明亮的银月,灼灼动人。目光相遇,她有一种被触动的感觉。这样的眼睛,只怕没有一个男子可以抗拒。“你是……” “哦――”月心快速拜跪邬素素脚下:“小女皇甫月心拜见镇北王妃,万福安康!” 邬素素快速地搀起月心:“不敢当,小姐请起!” 昨儿就听人说了,这位皇甫月心有些痴癫,正四处营救朝廷钦犯皇甫云罗,连兄长都惧她几分。今儿她投访门中,莫非也是为了皇甫云罗之事。 “秀喜,我来吧!”邬素素止住侍婢,亲自替月心酌了七分清茶,笑意盈盈地捧至月心跟前:“小姐是为皇甫云罗而来?” 月心又是一惊,众人都惧自己为皇甫云罗求情,可是邬素素却一语道破。“月心知道云罗所犯之罪不容宽赦,可是她到底是我的闺中好友、患难姐妹,置她于不顾月心做不到。还望王妃伸出援手,相救之恩月心终身不忘……” 这的确给邬素素出了个不大不小的难题,月心是贵人不假,可同时她所要救的人毕竟朝廷钦犯。 “王妃,月心求你了……”她腾地跪在地上,“我知道王妃机智过人,一定会有法子让云罗不死……” 邬素素弯腰扶住月心:“小姐请起――”纤手一抬,做了个手式,秀喜走近芙蓉帐从铜镜旁捧过一只精美的桃木盒子,虽未染色,雕刻着栩栩如生的乌龟图案,盒盖上是副阴阳八卦图。纤指轻翘,启开盒子,里面出现十余枚洁白漂亮的贝壳,一律皆如指甲盖般大小,色泽剔透,在烛火下盈盈闪光。 ------------ 邬妃其人(1) 第二十五章邬妃其人 “叮――”几枚贝壳落在桌上,邬素素轻叹一声。 这个王妃又在玩什么呀?这可是救人的大事,她怎么玩起贝壳来。 秀喜收起贝壳与桃木盒子。 “王妃……” 邬素素温和的浅笑:“小姐放心吧,我定会设法相救云罗姑娘。”说到此处时,还是有些怀疑,九九八十一根竹签,为什么她偏就抽中了“盛世凤”,这可是一支尊崇至极的签,姜婉昨儿也只能抽中一只“富贵燕”。见月心一脸狐疑,说道:“素素自小学得占卦之术,不瞒小姐,今儿一早我就知道有贵人临门。只是没有想到会是你……”“你再抽只签!” 秀喜捧过另一只竹筒。 对方应该答应相救,月心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下。接过竹筒,摇了三下,放在桌上,紧闭着眼睛,抽就抽。 “帝王燕!”秀喜惊叫。 邬素素瞪了一眼,示意她小声言语。 “怎么,这签文不好吗?”月心不解。 秀喜震惊之后,不言语,只是堆着满脸灿烂的笑容:“小姐,你要吃些什么?我去给你取。” 既然人家问了,如果说不吃,显然不给面子,虽是镇北王妃身边的小丫头,但月心的意思,小人物也不要得罪。“我可以吃莲子粥吗?” “可以,当然可以。小姐等着,我这就去取。”秀喜应道。 房间里,唯留下邬素素与月心。 “姑娘能告知你的生辰八字吗?” 莫名,长宁公主可没说这镇北王妃是个喜欢占卜的女子,似乎还尤其的痴迷。 “武成三十二年八月十五午时。” 话音一落,邬素素开始认真地掐算起来:不对呀,这个命理实在太普通了。再算一遍,还是这个结果。“小姐,你没对我说实话?” “这……这……” 邬素素很小的时候就听游方道人师父说过,能连抓“盛世凤”、“帝王燕”正副两签的女子便是真命皇后,尊崇至极。“你没说实话?” “我……”月心不想骗人,只是母亲沈晴临终所托,要求她们谁也不能说自己是九月十六出生的女子。 “你是武成三十二年九月出生的女子?”邬素素问。 “啊――你怎么猜出来的?”月心见过镇北王妃后连连吃惊,既然她擅占卜,那么就让她算算云罗的命格。“九月十六已时!”“九月十六午时!” 邬素素听到此处,默不成声,虽是同一天,可却是两种极不相同的命运。 “已时出生人,有心栽花花不开,聪明反被聪明误。”“午时出生人,无意插柳柳成荫,欲觅深情情在身。” 月心也没心意去问个究竟,总之她得确定邬素素是不是真的愿意出手相助:“王妃,真的可以让云罗不死吗?” 邬素素用一张小纸条工工整整地写下“无意插柳……”一句话后,递与月心:“皇甫小姐,你能否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 邬妃其人(2) 邬素素认认真真地说道:“小姐有朝一日飞上枝头,能否答应我,帮我护佑镇北王和我的孩子。即便将来他们有天大的罪过,也要佑他们不死。” “我?”这怎么可能呀,自从自己被劫之后就没了影子,鬼才知道他跑到哪儿去了,不过这样也好,不用再当他的奴婢了,他的手里可还握着自己的卖身契呢。 “能答应吗?”邬素素追问。 现在可是自己有求于人,“我答应你。有朝一日若我能佑镇北王与你的孩子,定不负所托。” 邬素素闻到此处,含首点头,轻轻地吐了一口气:“素素很是喜欢小姐这等爽快性子的人儿,我抵京不久,倘若小姐有空请常来走动……”从桌上抓起一只苹果,小心翼翼地削了,递与月心。 还是与雁在一块的时候,这样亲昵过,能与邬素素这般说话,倒是头一次。 吃了素素削的苹果,又喝了秀喜送来的莲子粥,本想离开,邬素素却再三挽留,要月心留下来陪她说话。 像陪着雁,两个女人挤在一张床上,说起女人家的悄悄话来。素素还让月心听自己孩子的心跳声,看孩子在她腹里乱动,又踢又拍的,孩子现在已有只有八个月,到了六月下旬就该出生,她的心沉浸快乐之中。 薛德庆回来时,秀悦便将王妃与皇甫小姐如何投缘的事说了一遍:妻子是个孤僻冷傲的人,难得见她与人如此交好。即便是她的兄长邬玄离时常在她这儿碰壁、挨骂,她最是看不惯世俗之人,孤芳自赏,正因为这种性格,她的朋友很少,自然姜婉算是例外。她与姜婉交好,欣赏姜婉的才情。至于袁小蕊,她最是讨厌了,袁小姐几次登门拜访,都被她谢绝了。能一见如故的女子,到底是何模样,竟令素素寡目相待。 次日,薛德庆来到妻子的房间。 “什么?你要我救皇甫云罗?”薛德庆大惊,皇兄可是下了严旨,任何人不得说情。 素素浅笑:“好了,看你那样子,吓着了吧?”“我已经让秀喜去请姜婉小姐了,依她的见识,自会有妙招。这一次无论如何,我……也要救她。” “你……怎么了?救她会惹皇兄发怒,况且今日还是端午佳节。” 素素没有与薛德庆细说,昨儿已经答应月心不说出她与云罗皆是九月出生的女子。月心果真不是平凡女子,敢冒天下之大韪,这个人情她是一定要得,不光是为了肚中孩子的将来,更是为了她心爱的丈夫――薛德庆。 “启禀王妃,姜小姐到了!” “有请!” 月心回到闺房时,已过黎明时分,小心翼翼地从屋顶落下,拆下绳索。镇北王妃真的会有这么大的本事,设法让雁逃过此劫。是不是该去求求姜婉小姐,她可是姜丞相的孙女,这个老头子对孙女可比儿子、孙子都还好。 满脑子想入非非,一副副惊心动魄的画面都被她给刻画出来。 “小姐……”平丫站在窗口,手里捧着一套新崭的衣裙,是夫人昨夜带着府中丫头、老妈亲自为她缝制的新衣,“小姐,夫人让你先试试这套新衣服,黄昏要进宫赴宴。倘若不合身,好让我娘替你修改。” 进宫?差点儿就忘了,如果镇北王妃那边没有动静,或许就得靠自己亲自央求皇上了。大不了……大不了再做他的嫔妃嘛,虽然不愿意,到底可以保住一条性命。 ------------ 邬妃其(3) 满心欢喜地接过新衣服,穿在身上,站在铜镜面前,左瞧右望:“胸口太紧啦,还有这个领子也太高了,要低点……”噼哩叭啦地说了一大堆。 平丫刚走,又有丫头送来了新的脂粉,她才不要用这种东西呢,不是自恃貌美,而是这些东西里含有大量的铅汞,对皮肤没有好处。她跟丫头要了香汤沐浴。 月心的反应令皇甫瑾夫妇意外,既然她自己也有进宫赴宴的准备,就按她的意思准备。 午后,月心正在大娘、丫头们侍候下换衣打扮,云鹏一声大唤:“小妹,好消息,好消息――” “什么?”她漫不经心,所有的心思都花在装扮自己身上。 云鹏扫过母亲,走近月心:“小妹,宫里传出消息,皇上赦免了云罗的死罪。将她发往浣衣监。” “真的?”月心倏地起身,好直厉害的镇北王妃,她答应的事果然做到了。 云鹏肯定地点头。 皇甫夫人问道:“云罗不用死了?怎么可能呢?她可是触怒了龙颜,而且……” “二哥,是镇北王说的情吗?” “你怎么知道的。听说今儿一早,镇北王就进宫了,还有中兴王、姜丞相等人在紫烟阁闲聊,不知怎的突然说到云罗的事,皇上一高兴就赦免她的死罪。” “太好了――”长久以来这就是她所期盼的事情,虽然浣衣监里会很辛苦,只要活着就会有希望,总有一天雁会离开那里,开始她的新生活,“真的太好了!” “镇北王一直与袁家交好,怎么可能帮我们皇甫家?”夫人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虽然皇甫云龙通过红云公主告诉皇上:云罗并不是皇甫家真正的女儿,而是因为她害月心无法回到皇甫家、流落江湖,但袁家人一直想利用此事置皇甫家于死地。镇北王怎么会答应相助呢?他可是袁德妃一手带大的呀。镇北王自幼丧母,因为太后体弱多病,便将镇北王交至当时还是太子的天隆皇帝府上,托袁德妃代为照料。因为此,镇北王与四皇子元津感情最笃,又最是投缘。 “没想到,求助镇北王妃果真没错……” “你说什么?”夫人追问。 月心回以灿烂的笑容,并不回答她的话:邬王妃放心,既然我皇甫月心答应过的事,就一定会做到。将来如果镇北王遇难,月心将会尽全力相助。 “月心,你去求过镇北王妃?”夫人问。 月心轻轻地点头:“我没想到她真的可以帮我,真是太谢谢她了。” 镇北王妃除与姜婉成为闺中密友,这些年从未与任何官府闺秀交好,月心到底说了什么,居然能令镇北王妃下此大力,冒此大险说服皇上赦免云罗死罪。 黄昏时分,各府千金闺秀在母亲的陪同下,陆续进入皇宫。 待月心进入和鸾宫大殿时,已经坐满了各府的千金小姐。皇甫家的正对面,坐着刑部尚书的千金,艳动京城的袁小蕊:满头珠翠,一袭紫衣光彩夺目,乌髻高挽,淡抹胭脂、香粉,一股香气扑鼻而来。 真是袁小蕊,那么当日所见的蔷薇园也是袁家的了。 袁小蕊初见月心也吓了一跳:皇甫月心是又唤云罗,早就该想到了,竟然是她?真可谓冤家路窄呀。当日骗她,是自己救了她,她真的会相信吗? 四目相对,月心优雅的浅笑。 袁夫人的目光与迎上皇甫夫人的目光,她们恨不能吃了对方。 皇后、贵妃、德妃、丽妃尚未出现,各府的夫人、小姐们按身份高低入坐,并不动桌上的茶水。 “大娘,是镇北王妃!”月心大唤一声,起身迎上邬素素,小心翼翼地搀扶着:“王妃,小心身子。”原以为,只是一个小小的端午节,不曾想她们竟弄得比什么都热闹。 ------------ 邬妃其人(3) 酒宴开始,一群宫女在大殿中央翩翩起舞,时而缓,时而急,乐声飞扬。月心只是奔往于母亲与镇北王妃身边。 “月心,我有些累了,陪我到后花园走走吧。”镇北王妃道。 今儿她一来,月心就注意到了,王妃有心事,到底是什么,她猜不出来。既然皇上并没有责罚镇北王到底什么事令她如此不开心呢。 御花园分成东西两块,西半边成为女眷们散心的地方,中央有一列侍卫把守。女的不能进入东面,东边男子也不可逾越西边。 凉亭在御花园依水一角,五月夜风轻拂。 邬素素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王妃,你有什么心事不妨告诉月心。”她已经忍了太久,温和的握住素素的纤手,像两个久违的朋友:“我知道月心不善言辞,说出来或许你的心里会好受些。” 邬素素将放在石桌上的手捏成拳头状:“皇上……” “是云罗的事惹恼皇上处罚王爷了吗?” 素素摇头,“皇上以王爷子嗣单薄为由,逼王爷娶侧妃、纳侍妾。” “啊――”“皇上也真是,怎么管起别人夫妻间的事情来。你现在不是已经怀孕了,还逼王爷娶侧妃。不瞒邬姐姐,我皇甫月心也最是讨厌男子三妻四妾了,凭什么要求女子从一而终,而男子却可以妻妾成群,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规矩,害死人了……”只管噼噼啪啪地说话,猛一回头,发现邬素素一脸神伤,“邬姐姐不要难过了,你与王爷成亲已有八年了吧,这些年你们相亲相爱,我想他不会那么快就变心的……”都道七年之痒,八年之痛,镇北王又怎么可能不变心,邬素素比他年长两年,他如今才二十四岁。其他王爷到了这个年纪谁不是妻妾成群,他能守着邬素素一人,可见其间的深情。 “今日名为宫宴,实为众皇子、王爷选妃。” 说者无心,闻者吃惊。皇甫月心大叫起来:“选妃?怎么又是选妃。那我还真的不能再出去了,万一被人碰见了怎么办?” “月心,你清丽脱俗,只怕早已被皇后或某位娘娘相中。”素素捧着大肚,缓缓起身,“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有几个女子可以自由挑选夫婿。命好的,遇上个疼惜自己的男人,命不好的……” 要她认命,不可能。“与其身在高墙内,不如选择漂泊的江湖路。”月心近乎呢喃,“邬姐姐,我们在这里坐一会儿,找个托儿先且回去。今晚就让月心与王爷说说,我绝不能看王爷另纳他人。你那么爱他,他怎么可以负你……” “罢了――”怎么可能忘了,回京次日德庆看袁小蕊的目光,那是爱怜,是喜欢。袁小蕊艳丽得像个妖精,抛着媚眼,他们可是自小就认识的。世间没有不老的红颜,也没有永恒不变的爱情。 看着满腹伤感的邬素素,月心不知从何劝起,灵机一动,唱起了《牛郎织女》选段:“空守云房无岁月,不知人世是何年……但愿白云化素缄,片片纷飞落人间” 邬素素抬眸看着面前飞舞轻唱的月心:“真好听――” ------------ 邬妃其人(4) “你喜欢吗?倘若喜欢,月心会唱好多呢。”终于看到邬素素略展的眉头,月心兴起,顿顿声,唱起了《对花》:“郎对花姐对花,一对对得田埂下……长子打把伞,矮子戴朵花,此花叫做莲蓬花……” 东顺王与久别的三哥中兴王正在御花园漫步,突然听到熟悉的曲调,美妙的声音,寻声望去,声音是从西边传来的。 两人在周遭寻了一遍,被侍卫拦截在东边,只能远远地看到两个女人相扶相搀的身影。 “邬姐姐,你的心情好些了吗?” 这个声音太熟悉,仿佛从久违的梦里传来,东顺王大惊,站在人墙外四处张望,眼前走近一个白色倩影,优美的,轻盈的。 “月心,告诉我,你为什么不愿做王妃?”走了一段,邬素素捧着腹部缓缓地坐在园中的石凳上,秀喜快速地用一只蒲团放下,石凳太冷,这也是嬷嬷一再吩咐的事儿。 既然邬素素告诉自己她的心事,自己也没必要隐瞒:“月心此生最大的愿望,就是让戏曲如春天的梨花处处开放,世间有两样东西对人一样的。” “有吗?”邬素素问。 “当然有啦。”月心一本正经地说道:“一个是死,另一个就是时间。”“无论你是乞丐,还是皇族,终归逃不了一个死字;无论你是大人,还是小孩,每天都有十二个时辰。” “说得有理。”素素浅笑,与月心两次交谈下来,发现这是一个很可爱的女子,虽然她没有姜婉的才华,但却自有一翻气质。 “其实,只要自己努力,总可以改变的。就像……就像我从来没有放弃搭救云罗。”“邬姐姐,说到这件事,我真的应该谢谢你。真的,若不是你相助,云罗难逃一死。”月心浅笑着蹲在邬素素的脚下,“我想听听宝宝的声音。” 一切在暗夜里沉寂,许久,一个女人富有磁性的声音:“你听到什么了?” “小宝宝在说:娘,你一定开心,这样我才能在娘的肚子里感受到快乐。” 邬素素完全被月心的快乐感染了,抬起手臂轻轻地捧着她的脸蛋:“如果我是男儿,一定会爱上像你这样的女子。” “邬姐姐,如果宝宝出世了,准备叫什么名字?” 真的可以看到孩子吗?她自幼患有心疾,这一次她是冒死怀上这个孩子,又决定要生下她。当她很小的时候,游方师父就说过自己活不过二十七岁。二月她已经满了二十七岁,如果没有算错,今年是她的大劫之年,尽管近来心疾常犯,可她依旧以一颗平常心面对。 “月心,将来倘若我有不测,能不能代我照看这个孩子。” “呸――呸,这是什么话呀。”月心打乱邬素素的话,“你会很健康的活到一百岁,看你的儿子娶媳妇,再看你的孙子娶媳,至少会五世同堂……” “五世同堂?”这是多好的祝愿,可惜她等不到那一天,如果有朝一日德庆的爱不再,她宁愿在自己容颜依旧,芳华依旧时逝去,至少在他的记忆里,自己是美丽,唯一的。 两个人的相识那么简单,因为邬素素出手相助,成为月心最好的朋友,闲来无事时,月心最喜欢带上平丫去畅春苑里陪素素说话聊天,偶尔唱好听的曲子给她听。 ------------ 邬妃之死(1) 第二十六章邬妃之死 两日后,月心第一次见到了邬素素的丈夫镇北王薛德庆。 那是一个魁梧英俊的男子,堪与钟惊雷的美貌相比,如果不是亲见,她不会相信,皇族里也有这样的美男。其实皇子们听说长得都不错,譬如四皇子,儒雅文静,还有废太子元浩更是武功一流有大侠的气度。 薛德庆的目光停留在月心的脸上,是一分钟,不,好像两分钟,总之看得月心实在不好意思了。她不得不说话打破沉寂:“邬姐姐,这就是王爷呀?如花的男子得配如花的邬姐姐,将来你们孩子也如花的美貌,真可谓是如花的一家三口了……” 一息话说得周围的丫头们扑吃大笑,更令薛德庆哭笑不得。 薛德庆很快发现,皇甫月心不但会弹好听的曲子《高山流水》,更会唱许多优美的小曲,跳飘逸的舞蹈,说令人发笑的故事、笑话。有她在,镇北王府上下居住的“西边六院”就很热闹,所有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欢笑。 他喜欢远远地看月心跳舞、唱曲,在院子里又说又笑,与丫头们打闹成片。 转眼就到了六月,每次宫中有懿旨,月心也一再推托:装病、躲避,卖傻,她总换着花样变换对策。知道了皇后、嫔妃们的用意,她不愿再进宫了。她,才不要嫁给什么皇子、王爷,现在通过邬素素,正想让当今大才子邬玄离帮忙写剧本呢。梨园帮需要新戏,大量的新戏,而且自己也需要一个舞台,不能只唱给邬素素一人听。戏应该是天下人的,不光是平常百姓,更应该有达官贵族。 “月心,今儿你想给我唱什么曲子?”邬素素问。 “《一剪梅》”这不是曲子,是歌,是一首很好听的歌:“深情像草原广阔……真情像梅花开过,冷冷冰雪不能阻隔……” 正午的畅春苑突然归于寂静,大厅里众多欢聚的皇子、王爷频息细听。 “月……月心……“邬素素捧住腹部,痛苦的扭曲着。 “王妃!”秀悦大叫。 琴与歌嘎然而止,在虽到“爱我所爱无怨无悔”那句时突然凝住,瞬间就传来女子的惊叫声:“秀喜,秀喜,快找王爷,快找王爷呀――” 她紧紧地抱住邬素素的身子:“邬姐姐,你先忍忍,我……扶进屋。” “王妃怎么能进屋呢,她怕是要生了。” 六月很炎热,屋里会惊快许多。“不要紧的,产妇需要多走动,生起来才会减轻痛苦。” “啊――啊――” 西边传出女人痛苦的惊叫声。 已经整整一个时辰了,可是镇北王还没回来,虽说预产期在六月下旬,可也有提前的可能,比预期早了二十来天。秀喜已经分派了好几批人出去寻找,最终以为王爷就在畅春苑里,可是很快发现,畅春苑里队了一帮子皇子与朝中年轻官员,再无他人。 “没消息?怎么还没有消息?”月心的心揪得紧紧的,耳边尽是邬素素的惊叫声,这个镇北王跑哪里去了,竟然也不说一声,上上下下乱成一团也找不到。 “德妃娘娘驾到!” “德妃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总是这么老土,如今连宫里的德妃都惊动了,眼瞧着就到下午,依旧没有镇北王的消息,他跑哪儿去了。 “皇甫月心,你怎么也在。” 秀喜接过袁德妃的话:“回娘娘,进京以来多亏有皇甫小姐过来陪王妃。王爷近来很忙,早出晚归……” 真是个多嘴的丫头,德妃瞪了一眼:“听说有两个时辰啦?” ------------ 邬妃之死(2) 一次次的昏死,一次次的醒来。 一个生命的诞生,是另一个生命经历了生死的考验,孩子们快乐的生辰,是母亲们痛苦的日子。 揉挫着手中的锦帕,房内的叫声再次停歇。 有袁德妃坐镇,院里的奴婢们悬着的心暂时放下。 “娘娘,娘娘……”老妈子挽着衣袖,带着一身浓重的血腥味,“启禀娘娘,镇北王妃难产,是要大还是要小?” 小太监搬了张凳子,袁德妃坐在凳了,眉头微皱,定定心道:“要大!” “娘娘――”月心与一干丫头大惊,竟然要大,那么她们是要王妃死喽。 怎么可以这样无情,一个活生生的生命要在此间消逝。 月心走近秀喜:“快去畅春苑其他地方看看,托相熟的皇子帮忙去找王爷。” “皇甫小姐,我们早去看过了。剩下的几位,我们……也不相熟……” “哎呀――”推开身边的秀喜,不熟就不能相求吗?这可是人命关天的事,袁德妃凭什么手握生死大权,还有镇北王他与邬素素不是最恩爱的夫妻吗?为什么在此刻突然没有消息。 月心一路狂奔,身后跟着平丫,第一次闯入畅春苑的大厅,比她想像的更大,就像皇宫的大殿,里面坐满了许多陌生的、年轻的面孔,或谈笑,或饮酒。 众人看着突然闯入大厅的绝色少女:她落落大方中,面露慌张与不安的神情。 “小女皇甫月心,今日托各位皇子、王爷、大人、公子们做一件事。镇北王妃临产,需速寻镇北王。”“人命关天的大事,还请各位伸出援手,月心在这里谢过各位了。” “素素要生了?”人群中走出一个翩翩风度的年轻男子,约莫三十岁上下。 “快找王爷吧?如果……再晚了,只怕……连邬姐姐最后一面……也见不着了。”想到袁德妃的回答,忆起邬素素曾经说过的话语,她怎么也不敢相信,一个生命即将逝去,做为朋友能做的,是在她临终之际,让她再见见曾经深爱的男子。泪水盈盈,夺眶而出:“月心拜托各位了……”她弯腰行礼,抬头时,着急、心痛的泪水挂在脸颊。 邬姐姐的身边不可以没有相信的人,她必须要尽快回去,回去。 “站住!”邬玄离第一次近距离看清这个女子,她清丽得惊人,不是艳丽,秀而不媚,丽而不俗,落落大方,举止端庄,“我是邬玄离。” 她回首望着面前的男子:“你跟我走!这个时候,邬姐姐身边应该有亲人在场。” 东顺王看着少女,她竟然在人群没有认出自己,落漠、伤感袭来。 “表妹……”人群中有人急切的唤了一声。 邬素素端庄秀丽的脸庞映在脑海中,她痛苦的呼叫回荡耳畔。 “小姐――”平丫追上月心,“你怎么不理二皇子?” “不是不理,而是我根本就不认识他。谁知道那个人是谁?他叫的表妹又是谁?”月心脚下生风,直奔西院方向。 “哇――哇――”隐约中传来婴孩的啼哭声,她怔住,惊呼一声:“邬姐姐――”飞奔而去,是孩子的哭声,真的是孩子的哭声,“邬姐姐!邬姐姐――” 孩子的哭声是从产房里传出来的,偌大的畅春苑,孩子午后的啼哭在这喧闹的白日为得娇弱而低沉。 “王妃,王妃……”是秀悦的痛苦的呼叫声。 不由细想,月心推开产房大门,纵身一跃,跳入房中:“邬姐姐,邬姐姐……” 袁德妃突然起身大喝道:“拦住她!” 邬素素艰难地睁开眼睛,抬起手臂:“月……心……”多想再与这个相识刚到一月的女子多说两句话,可惜她连最后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气越来越急,也越来越乏力:“我……早知道……会是这样,告诉……王爷,他……终于……有儿子了……” ------------ 邬妃之死(3) “邬姐姐!”紧紧地握住她的手,房间里,两名老妈子正在包裹着婴孩,熟悉练而快速,婴孩此刻止住哭声。 “代我护佑王爷……护佑我的儿子……” 似乎在孩子还未出世时,邬素素就认定腹中是个男孩,还说她愿意为这个孩子付出自己的性命。孩子的出世成全了她做母亲的梦想,更成全她的爱情。 “还有……代我照顾秀喜……秀悦……”气若游丝,她像在期待,又像是等候,为了见他最后一面,她一直在痛苦的坚持,或许命里注定,她与他不能见面。既然是注定,她便不能强求。想到此处,她仿佛感觉自己化成了浮云,轻飘入天。 “王妃,王妃――”秀悦一遍又一遍地唤着。 “邬……姐姐……”心好沉重,重得她紧锁着眉头,握住的纤手缓缓垂下,会在她的手里变得冰冷,“姐姐放心,月心会按你说的,照顾秀喜、秀悦……” “王妃,王妃――”秀悦扒在邬素素的身上呼天抢地的嚎啕大哭。 她以为,邬素素这样死去,自己会痛哭,到了这一刻,当所有悲伤幻化成泪,才发现自己只有无声的流泪,任泪如泉涌,就是哭不成声。 “定定住天涯,依依向物华。寒梅最堪恨,常作去年花。”这是李商隐的《忆梅》,又多像是邬素素此生的写照。邬素素生前最爱梅花,所有的绣帕上或黄或红,黄的高雅,红的鲜艳夺目,“哇――哇――” 月心起身,看着老妈子:“德妃娘娘,是个小王爷。” “素素怎样了?”袁德妃问。 不是她告诉稳婆,要孩子不要大人么?此刻却故作关心。 老妈子低着头:“回德妃娘娘,王妃已经……” 月心站在门口:“镇北王妃……已经仙逝了……”看着袁德妃,为什么她要如此自私,宁保孩子不保大人,多想上前责问几句,但是,要孩子不是邬素素生前最大的心愿吗?对这个孩子她抱有太多的怜爱与幸福,即便在她怀孕时偶尔受到王爷的冷落,她也只是默默的承受。 秀喜急奔过来,看着房门口一脸喜容的袁德妃。“王妃,王爷找到了。他,一会儿就到……”话未说完,房间内,秀悦跪在床前呜呜痛哭,浑身发颤,房间中央的月心已是满脸泪痕。 “素素,素素……” 是他,邬素素在生命尽头依旧想再见见男人,只可惜从清晨到黄昏,她坚持得太久,也太辛苦。回来时,她魂魄已去,唯留下一具躯壳,还有那份重重的牵挂与爱恋。 “啪――”她重重地击在他的脸颊上,看到他胸中燃起一股怒火,更有邬素素生前未消的怨恨:“你好快活呀?”她凄美的惨笑。 房内的侍婢,房外的德妃及无数宫人,个个瞪大眼睛,怪异地望着月心。 “大胆狂女,你竟敢打镇北王?”袁德妃身边的太监高喝。 薛德庆看着月心,久久没有回应过来,自小到大,在他的印象除了皇兄的责罚,无论先生、皇子任何连半句重话都未讲过。可今日,就在他儿子出世的这天,竟被一个少女狠狠打了两耳光。 ------------ 邬妃之死(4) “一耳光是为邬姐姐打的,她爱你一生,一直在苦苦地等候你回来,直到生命尽头,她都希望再见你一面……”忘不了邬素素临终前期盼的眼神,忘不了她无数次在房门口的搜索的目光,“还有一耳光,是我对你的提醒。别忘了,你是父亲,必须要尽一个父亲的责任。不要让你的儿子和你一样,得不到父爱……” “皇甫月心!”袁德妃将婴孩递与身边的嬷嬷一声狂呼:“在本宫面前,岂容你放肆。”天下间怎会有如此大敢的女子,当着她的面动手打皇族王爷。无视皇族,罪可当诛。 不该放肆,她已经放肆了。对邬素素有多疼惜,有多爱怜,便对薛德庆有多憎恶。她以为自己是德妃娘娘就可以任意主宰别人的生死吗?若不是邬素素之前说过:为了这个孩子,她愿意付出一切,甚至是自己的性命。 那么她决不会就此忍耐,出了房门,走近袁德妃:“娘娘,月心明白我不该在您的面前放肆。请娘娘恕罪――”不待德妃说话,她低声对平丫道:“我们走!”刚迈两步,突然回头:“王爷……罢了,再说也是无益。” 月心的心很沉痛,她不知道这是个怎样的世界?忆起邬素素临死前的种种,心被人扎痛。 “小姐――”平丫紧奔几步。 放缓脚步,心太沉重,长廊一侧是漂亮的荷花池,莲叶如篷,在黄昏中,别有一番美景:“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莫名,她竟为此伤感起来,原以为在这世间又多了一个朋友,不曾想相识才一月有余,她竟撒手人寰,唯留下伤感的她,还有许多没有道出的心事、疑惑。 “皇甫小姐,请留步!”邬玄离急奔而来,她就是那个一月来时常陪着妹妹的女子,在妹妹的生命尽头,带去欢乐与笑语的女子,“王爷要我转问小姐,素素临终前可有何心愿?” 看荷叶在晚风中摇舞,那些代为护佑的嘱托是说给自己的,或许邬姐姐是希望自己可以代为照看孩子,给那个可怜孩子一份温暖罢。邬姐姐还有姜婉这样的闺中好友,为什么不是姜婉,偏是自己?或许在也的心中,自己是更可靠的人。“她没有告诉过我。告辞――” 漫步在京城的街口,伤心再度袭来。 “小姐,还在想镇北王妃的事吗?” 能不想吗?不是她的死,而是她死前所遭遇的一切。待产在即,却找不到丈夫的踪影,动了那么人,甚至还请众皇子出面,才将镇北王给寻回来。倘若在普通百姓家,又怎会有这样的事情。丈夫出门前,至少会告诉妻子自己的去向。但在皇家,夫为尊,有多少女子会知道丈夫的去向。 他们爱谁纳谁不敢阻拦,即便是才华横溢的女子,也难以阻止丈夫的移情别恋。邬素素如斯,她欲独享丈夫的爱怜,可却没有勇气与形成的皇族规矩相抗,当知晓镇北王另有所爱时,她宁愿选择逝去,用逝让丈夫记住自己。 回到皇甫府中时,天色已暗,好在总算赶至皇甫瑾之前回到府中,否则,又会被大骂一通。 ------------ 皇子逼婚(1) 第二十七章皇子逼婚 次日,有二皇子北静王元润前来探望。 月心看着如丝的柳叶在晨风中飞舞:“表哥,明日我准备去趟东都。”“邬姐姐死了,我想去东都皇恩寺替她的亡魂超渡。” “京城也有寺院,为什么要去东都?” “王爷快别问了,再问下去小姐又该要说傻话了。”“她又要说要去梨园唱戏。” “京中盛传,说表妹是梨园秦月心,莫非……” 月心扫过元润的脸:“我就是秦月心。做梨园女子没什么不好。”她近日就离开,就是要回东都梨园,要认认真真的继续唱戏,而且还要唱好戏。 “你是秦月心,那你和老三怎么回事?”元润忆起元泽曾在父皇面前再三说,流落江湖时已经娶妻,而且整个江湖都知道,如今就算返悔已经来不及,无论怎样那个女子才是真正的结发妻子。 “什么老三?” “有人说你喜欢三皇子?” “奇怪,我根本就不认识什么三皇子,又谈何喜欢?”这个元润怎么说话怪怪的,她都不知道三皇子长什么样子呢。 她真的不知道老三的江湖声名,是装的,还是真的不知,得好好地试她“丐帮少主泽公子呢?” 怎会忘呢,当初为了摆脱钟惊雷的纠缠,曾假嫁龙泽为妻,虽然是假,还有一纸卖身契被他捏在手里呢。“根本没有的事,我和他……只是假结婚。” “假结婚?”看样子是真的不知,否则,依上老三,父皇如今最喜爱又最信任的皇子,皇后娘娘的儿子,光凭结发原配这一条,她就是铁钉的正室,却说是假结婚,把她与老三之间撇得干净利落。 “是呀,你以为我容易呀。美名远播,追我的江湖浪子、大侠多着呢?要不是……要不是被姓钟逼的,我何必要找个乞丐结婚。” 元润想笑,都道这位表妹胆大心细,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能冒险搭救云罗,自然也会做出这等事。天下女子不敢的,她却敢为之。“你不怕弄假成真。” 也曾是月心心灵深处最担心的事情,但她已经这样做了,就没有必要再顾虑什么。按理各皇子回京见过皇上就该离去,可这一次已经一个多月了,众人还聚在畅春苑之中。那么,就如当日邬素素所言,是要在满朝名门女中挑选妻妾。元润虽有两房侧室,可正妻尚未迎娶,而东顺王虽有正室尚无侧室,总之就是为了充实妻妾,对皇子们来说,传宗接代也是一件大事,女人不过是他们生孩子的工具。 “表哥,你今生有没有最爱的女子?”突然好想知道,皇室之中到底有没有真爱,曾经以为镇北王夫妇就是典型的例子,成婚八载,虽无子嗣却依旧只有一妻,但亲眼看到过镇北王对王妃的冷漠,才明白,这其间还有许多不为人知的隐情。 元润笑而不语,说没有她会信吗?说有?可他的生活中确实没有。 月心看着他为难的神情:“真是可怜!” 她说可怜,“因为没有真爱?” 月心若有所思,神情中略过一丝伤感:“在民间时常可见到恩爱的夫妻;在江湖也能看到生死与共的情侣……但在皇族、在候门却极少见真爱。人的一生中,连真爱的人都没有,连情为何物都不曾体味,这还不算可怜吗?”“我可怜元浩,倘若他流返武林,不做太子,或许会成就一段感天动地的爱情神话;倘若他只是天剑传人,会是江湖中大名鼎鼎的剑客……” “你说元浩是天剑传人?”元润大为吃惊,如果是真,他的武功将无人能及,夺皇位不成,岂不是随时都会取了别人的性命。 ------------ 皇子逼婚(2) 守着这个秘密已经太久,加上元浩被废,还以为这件事早已经不是秘密,成为众所周知的事情。元润不知道,那自己岂不是捅了一个很大的篓子,如果在云罗的心中爱着元浩,自己又干了件傻事。“均属传言,传言!”一脸的尴尬,言多必失的道理真是不假。“表哥,我有些累了,想回房休息,不打扰你了。回头见!” “回头见?” 怎么搞的又说漏嘴,“告辞,告辞!” 还是在飞雪山庄、梨园楼里的好,在那儿说话,就算说错、说漏了嘴也没有人会去追问,她可以借说这是戏语。元润身为贵妃的儿子、二皇子、北静王善猜疑是出了名的,自己虽无意,或许他已经记在心下。 不经意间,深深怀念着飞雪山庄中那些单纯而快乐的日子,还有与红儿、紫儿她们在一起的生活。想家了?对,就是这种想家的感觉,好像红儿、紫儿才是自己挂念的亲人,知晓雁已经无生命之忧,虽然浣衣监里的生活会很辛苦,但是依雁的轻功,只要她想离开,随时都可以,或攀岩走壁,或易容离宫,总是有法子的。 “小姐,你收拾东西做什么?”平丫捧着稀粥。 “嘘――”她拼命的摇头:“小声点儿。” 平丫放下托盘:“小姐,刚才从宫里传来皇后懿旨。三皇子今晚要前来赴宴,夫人说请小姐坐陪。” 好不容易打发了二皇子离开,又来个三皇子。如果说元润只是念及表兄妹之情前来探望,三皇子与自己可没什么关系,虽然皇甫氏与赵氏之间无恩无怨,可也没有好到这个地步。 太子被废,表面上风波浪静,可众皇子的争储之战已经拉开帷幕。这是一个没有硝烟,没有绝战却有着更多的阴谋,有着更多血腥的战场。皇甫氏没有理由支持除二皇子以外的其他皇子,元润的母亲是天隆皇帝的原配,如果按照南梁国的立储的第一条规矩,立长不立幼,是众多皇子希望最大的。可如果按子以母为贵来说,三皇子可是皇后娘娘的亲生儿子,他立储的希望也最大。 让我坐陪?莫不是正如邬素素所言,被皇后娘娘相中了,要我做她的儿媳妇,不对呀,邬素素不说皇后娘娘最看中的还是姜丞相的孙女姜婉小姐吗?如果她更喜欢姜婉,自己充其量也只是一个侧妃。天啦,她秦月心曲扬天下,什么时候沦落至给人做侧妻,名为侧妻实为小妾。不可以,她才不要做别人的小妾,如果这样还不如做乞丐的妻子,至少是唯一的妻子。 “小姐,小姐……”平丫推攘着,“你眼睛瞪那么大,又在想什么?” 夕阳西下,余辉洒入房间,在白夜交接的时候,天气依旧炎热,要待入夜后才能略凉。她总喜欢坐在皇甫府的荷花池旁边,几棵大柳树下绑着秋千,这是二哥云鹏特意为她绑的。在皇甫府里,云鹏对月心来说,就像一个听众,又像一个戏迷,他喜欢听月心唱曲,更喜欢看她跳着戏台上的舞蹈。 平丫推动秋千,高高的荡起,黄昏的夜风拂着她秀美的长发,飘逸而美丽。 “小妹――”云鹏翩翩而至。 “平丫,你去帮你娘,这儿不用你陪了。”她故意支走平丫,可以欺骗任何人,但她却唯独不愿骗云鹏,为那些艰难日子里不离不弃的相伴。 云鹏推着秋千:“你想说什么?” 她启开贝齿,笑得灿烂如花:“二哥,你越来越了解我。” 顿了顿,“如果我告诉你实话,你可千万别告诉任何人。成吗?如果你帮不了我,而我做的也很有道理,就不要阻止我,行吗?” 好久都没看她如此认真过,“到底什么事?” ------------ 皇子逼婚(3) 月心止住摇动的秋千,纵身一跃,踩在石子上险些跌倒,却端端地被云鹏扶住,落在他宽厚的怀中。怀着脑袋尴尬一笑:“二哥,我要离开京城。” “离京?去哪?”云鹏吃惊。 “虽然爹和大娘对我疼爱有加,皇甫府的规矩在我这里也放宽,可是我还是忍不住怀念以前的生活。”“二哥,我喜欢以前的生活,喜欢站在戏台上唱自己喜爱的曲子。我不要嫁给皇族,更不要过那些看富贵恩荣却实则孤寂痛苦的日子……” “小妹,你说什么呢?做王妃不知道是多少女子的梦想,怎么能说是痛苦的日子?” “二哥――”她以为云鹏是了解自己的,“皇族的生活是很富贵奢侈,可有几个女子是真正幸福的。难道二哥希望我像姑母那样,与众多女人争宠,为把自己的儿子推上皇位,不惜杀人、害人……你是希望世间多一个坏女人,还是希望世间多一个快乐的女人?” “这……”云鹏顿时无语,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些,原以为所有的女子都是喜欢荣华富贵的,做王妃锦衣玉食,但他疼爱的小妹却不愿意,她没有云罗的冷傲孤僻,更没有云罗的尖酸刻薄,她像什么?云鹏找不到合适的语言形容,月心绝对是个有主见的人。 “二哥,今天晚上我就离开。如果你是真正喜欢我这个妹妹的,可以不送行,但请千万别阻止我。”“月心自幼在民间长大、江湖浪迹,早已经习惯了外面的生活。我完全可以照顾好自己。”这些都是她的真心话,“弱水三千,我只求一份真爱,世间荣华、名利,我只要快乐自我。这么做不算贪心,我只知道快乐自我对我的重要,我可以不顾忌别人的想法,只走我路,只寻我爱……爱我所爱无怨无悔,走我之路快意恩仇……” “爱我所爱无怨无悔,走我之路快意恩仇……”他仿佛看到了一副美妙的画卷,看着面前的女子,她就像一个美丽的精灵,在他的面前,她总是毫无顾忌的展显真我,说许多别人不敢说的话,“小妹,姑母的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二哥,我猜的!” “猜的?” “嗯――这些事还用别人说吗?自古以来,皇族之间的恩怨不都是这样,千篇一律,后宫嫔妃的争斗也都一样。不用想都知道是怎样的情况,还需要别人告诉吗?”“单说爹吧,自我回来以后,天天早出晚归,一会儿皇宫,一会儿官府,可我知道他呆在官府的时间并不多,其他时间做什么去了?不想都知道……” “小妹,这些话可不能乱说。弄不好――”比划了一个抹颈的动作。 她苦笑,因为云鹏是她的二哥才说的,换成旁人,打死也不能说。“二哥,有空的时候你应该劝劝爹,就算二皇子是姑母的儿子,他也不该参与皇子争储,有朝一日会把皇甫家陷入危险之中……”“不帮任何皇子,其实就是帮了皇上,帮了南梁天下的百姓……” 云鹏再次被月心的话触动,原以为她只是一个喜欢唱戏的女子,今天才明白,在她看似顽皮的外表下有一颗细腻的心,观察入微。“小妹――” “二哥,天色不早了,我该回去收拾了……”她望着夜空,再过一会儿三皇子就该到了,与其等着圣旨将她许与某位皇子为妻妾,不如在圣旨下达之前就逃离皇甫府。 就如她所愿,云鹏真的没有阻止,而是站在远处,像是望风,又像是送行,看月心小心翼翼,蹑手蹑脚地离开闺房,出了小院,再东张西望的走近小门,轻轻地推开小门,冲云鹏调皮的摇晃着手。 “小妹……”云鹏有种说不出的难过,他糊涂了自己所有的感觉:“你为何是我的小妹,如果不是,该有多好……” 皇甫夫人亲自站在厨房,看厨娘们准备一桌丰盛的佳肴,三皇子、中兴王元泽,可是在众多皇子中立储希望最大的皇子。无论立长、立嫡,皇甫家都必须与二皇子、三皇子处好关系,这不光关系着皇甫家全府上下的数百条人命,更关系着云龙、云鹏俩的仕途。 ------------ 皇子逼婚(4) 云鹏的心矛盾极了,明知道这样助小妹离开,必定在皇甫府掀起一场大波,可他还是做了。 “啊――”月心轻快地高呼一声,拢拢背上的包袱,“我自由了,再不用住在府里。” 离开了心情都不同,不用去面对高墙院内的心事、愁事。 “让开,让开,快让开――” 前方过来一行人,簇拥着一骑华丽的宫轿。官家轿子通常都会有字,可她只知道是宫轿,因为这轿子又华丽又大,足足是八人共抬,还有,上面没有字,也不知道是宫里哪位娘娘的轿子。 华灯闪烁,左右两边是两排衣着华衣的宫女,空气中还有阵阵花的芳郁,令人迷醉。 马背上,坐着一位英姿勃勃的少年,他昂首扫视着四周,一个人影,熟悉的身影闪过他的眼帘,快速地在人群中搜索。 是她,面纱遮住了她的脸,可是她的身形太熟悉。尽管遮住了绝丽的容颜,他依旧可以在众多的人群中寻觅到她的影子。她缓慢地转过身,往相反的方向走向,身后负着一只包袱,挥舞着双臂,轻松而快活。 她真的忘了自己,已经忘却了当初的约定。换了一身装扮,她就不认识自己了么? 穿过幽长的深巷,她昂首挺胸,像只快活的小鸟蹦跳着。 “站住――”身后传来熟悉的男子声音,威严地命令着,她欲回头,对方厉声道:“不许看!” “不看就不看,也不用这么凶嘛!” “哟――你这是要去哪儿,背着包袱,该不会……” 这声音是……“龙泽――”她快速地转身,后颈部被人重重击中,双眼一黑昏睡过去,还没认定来者是不是龙泽呢?哎哟,这……这都是倒了什么大霉嘛。 华衣少年拥住怀中的少女:“你在逃避我。” 云鹏望着小门发呆,月心该已经走远了吧,可是他还在为她担心,尽管知道她会武功,擅用柳叶镖、飞针做暗器,还是没由来为她担忧。罢了,她是自由的,就像她说的,她才不要嫁入皇族,更不要做什么王妃。 “吱嘎――”门被人推开,是三条黑影,云鹏纵身一跃:“大胆,皇甫府岂容私闯……” “你是皇甫云鹏吧?”暗夜中一个好听的富有磁性男中音。 平丫刚才在房里才发现:小姐留书出走了,说要过以前的生活。握着书信,边跑边大喊:“不好了,不好了――小姐离家出走啦――”远远地望见二公子的身影,连奔带跑窜了过来:“二公子,小姐……”在微弱的灯笼光辉映照下,华衣少年怀中的女子正是月心。“小姐!” 借着平丫带来的灯笼,云鹏才看清,此人正是中兴王元泽。“皇甫云鹏拜见三皇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平丫凝望着月心:“小姐……她怎么了?” 阿九笑应道:“若不是三殿下反应及时,将她拦下,这会子指不定跑哪儿去了。”“她不会有事,被点睡穴一个时辰后就会醒过来……” 元泽将怀中的女子递与云鹏:“带她回房吧!”目光停留在昏睡的月心脸上:“皇甫云鹏,本王命令你,小心看着她,别让她再跑了,否则治你之罪。”“另外,醒来后,别告诉她是本王把她带回来的……”“阿九,我们走!” 平丫看看月心,又望着三皇子,一脸不解。 “二公子,小姐不会有事吧?” 小妹回来他应该高兴,担忧却再增几分。就当成一切都是天意,当初的云罗一心都要进宫做太子妃,即便是太子侧妃,与荣康长公主之女余彩凤共侍一夫也不介意,而今朝的月心与她形成了天然之别。 ------------ 皇子逼婚(5) 外面响起了美妙的音律,夹杂着女子美妙的歌声。 月心揉着双眼,清楚地记得自己在深巷之中,这分明是自己的闺房,芙蓉帐外的八仙桌上,平丫手托着腮帮疲惫地打着瞌睡。 深巷中听到了龙泽的声音,还不待看仔细,就被人打昏了。为什么打昏,难道那人不是龙泽,可是江湖中自己并未与人结怨,没有仇怨就不存在陷害报复。将自己送回皇甫府,分明不是江湖中人所为,倘若对方贪恋女色,就应该把自己劫走。是有人冒充了龙泽?还是龙泽身上有什么秘密?不敢让她瞧见,就必定有隐情,哎哟她的头都大了,依旧想不出一个所以然。 “臭龙泽、坏龙泽,最好别让我发现你的秘密,否则……有你好看。”她坐起身,用手抚着后颈又酸又麻。 不待她起床,平丫被她的呢喃低语惊醒:“小姐,你醒啦,想吃点什么?” “谁把我送回来的?” 平丫目光闪烁:“小姐,别为难二公子。今儿晚上,皇上、皇后和三皇子在府上做客……” “是二哥?”离家出走的事只告诉他一人,太可恶居然扮成龙泽的声音来吓她,还把她打昏带回来,“皇上也来了?” 平丫点头,“小姐,皇上下旨为你和三皇子赐婚,入秋之后即举行大婚仪式……”“另外……” “什么?”听到此处气不打一处上来,她气,气自己如此相信云鹏,居然是他背叛了自己;她气,原以为不会嫁给皇子为妻,可还是逃不脱。 她的脸色难看至极,平丫吐吐舌头没敢再说下去。她的任务就是要看牢小姐,不光如此,候爷与夫人在闺房四周还加派了人手,又怕惹恼这位小姐,往后出门都会有人紧身跟着。 “平丫,我问你话呢?” “哦――”“听说,三日后三皇子纳娶袁小蕊为侧妃……” 皇后真是厉害呀,为了替儿子消除二皇子、四皇子这两大对手,竟拉拢袁家与皇甫家。她以为,让自己的儿子娶了两家掌上明珠,就可以打消两位皇子争储之心吗? “我去前面瞧瞧。” 还未出门就被平丫拦了回去:“小姐,皇后娘娘说你的身子太单薄了。夫人说,府上最大的事就是照顾好小姐,在大婚让小姐长得白白胖胖的……” “白白胖胖当我是猪呀?到了时候好屠宰吗?”一觉醒来一切已成定局,天隆皇帝真是看中这三皇子,此人到底有何三头六臂,即便是废太子大婚也没有如此兴师动众,不过是赐婚,他居然还亲自到皇甫府。 “小妹!”云龙站在门外,听到主仆二人的谈话,也需讲出自己的心声:“小妹,从今日开始,你就是三皇子的人了,往后不可以再有离家出走的想法,皇甫府里上下三百余口人的性命可都系在你的身上。”“望小妹日后行事多为皇甫家想想,莫让府中上下对你失望……” 来了个说服的人,只不过这人带了更多要她为皇甫府上下牺牲的意思。 “小妹,爹娘已经吩咐了,如今虽是六月,转眼就到秋天,从明儿开始就该替小妹准备嫁妆……” “走――”有完没完了,变得比翻书还快,她要自己主宰幸福,而不是任由别人的安排。皇子有什么了不起,凭什么要她嫁就嫁,不是用皇甫上下三百余口的性命要胁她吗?看她到时候不给折腾一番花样来。别以为病猫不发威,就算病了还是猫。 皇甫月心与三皇子的婚事像一阵风,刮遍了大街小巷,一时间竟成为京城百姓的饭后茶前的谈资,又夸张地重叙了皇甫月心的美貌。 “小妹――”云鹏站在一家首饰铺前。 她的目光久久的停留冥铺前,邬素素已经过世三日了,或许该去畅春苑拜访一番。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平丫,我们去畅春苑!” ------------ 才子才女(1) 第二十八章才子才女 畅春苑西边小花园里。 袁小蕊站立在大柳树下,深情脉脉地凝望着薛德庆,不过短短三日的功夫,他仿佛换了一个人,长久的沉浸在痛苦之中,纤手一抬,身后的两名侍婢纷纷退去。 今儿黎明时分,邬素素便已经下葬了,因为是夏天葬礼很匆忙。尽管薛德庆令人在寺院里为邬素素的亡灵超渡,可他还是无法解脱出来。 “王爷――”袁小蕊轻挪莲步,“人死不能复生,还请王爷节哀!” 薛德庆并没有回话,看着院子里那棵并不算大的腊梅树,八年前的春天,他就是在这里与邬素素种下这棵腊梅树的,树还在,人却逝。 “王爷,你该明白,小蕊的心里有你。可天意弄人,后天……后天我就要嫁入中兴王府了……”一阵心酸涌上心头,自己已经有几日未见镇北王爷了,他一直在自责,当初邬素素死的那天,他们正在蔷薇院里弹琴跳舞。 “你要嫁人了?”薛德庆像问,又像是告诉自己,一阵莫名的伤感袭来,小时候德妃就说过:德庆,你喜欢我家小蕊,等她长大了,我将她嫁给你好不好? 儿时的戏言还在,可他到底娶了邬素素,少年情动,十八岁时的邬素素光彩照人,才华横溢,而那时袁小蕊还只是个十岁的小丫头,等她长大或许会遇上自己心仪的男子。小蕊不是不好,而是他只拿小蕊当孩子。多年后的重逢,他没想到小蕊出落得亭亭玉立,美艳动人。 “王爷,我是你的。我不喜欢三皇子,一点儿也不喜欢……”纤手从他的脸庞拂过,他轮廓分明,深邃的眼睛凛厉而有神,挺拔的鼻子,厚厚的双唇,“我们自幼就相识,从小奶娘就告诉我,我应该是你的。” 捧着他的脸,心砰砰乱跳,浑身乏力,她高傲,她得意,她不会为任何一个男子动心,但对薛德庆她无法压抑自己的深情,她与他一样的美,一样的俊俏,他们才应该是天下最完美的璧人,可是造化弄人,他长大时自己是孩子,自己长大时却要嫁给别人。 她幽香的唇紧紧地叩在他的厚唇上,迷醉销魂。 他是王爷,可是那个女人却当着德妃与无数下人的面打了他两耳光。他虽对邬素素有愧,但还轮不上那个女人来管皇族的私事。他,曾经在沙场上英勇杀敌,威风凛凛,可那个叫皇甫月心的女子,却彻底粉碎了他的高傲。 “启禀王爷,皇甫月心来拜祭王妃!” 想到她,她就来了。 “不可以让她看到我在这里,不可以的,真的不可以……”袁小蕊紧张起来,将来她们会同侍一夫,无法分出胜负高低,怎么可以在这个时候出现这种状况。 “铁头,带袁小姐去花厅歇息。”双手负在身后。 月心径直进了灵堂,敬了一柱香,蹲在屋子中央将一张又一张冥纸焚烧。 “平丫,去外面等着,我……想与镇北王妃说会儿话。”脑海中,浮现出镇北王妃的音容笑貌:“定定住天涯,依依向物华。寒梅最堪恨,常作去年花。”“邬姐姐与我相识一场,原以为我不会像姐姐这样命苦,昨日才得知自己也将步姐姐的后尘……” 邬玄离正在隔壁房间替镇北王绘邬素素的画影,突然传来一个女子低沉而伤感的声音。 “邬姐姐,从一开始你就知道我会有这样的宿命吗?不过,月心今日来,是想告诉姐姐我不会认命。他们拿皇甫家上下三百余口的性命相逼,今日我不逃走,并不意味他日不会离开。”“你……可以默默承受心爱的男子变心,但我不会,如果知道自己所嫁的男儿是个花心大萝卜,我宁可不嫁。皇家高高在上,荣华富贵……但我明白,无情最是帝王家,皇家是阴谋的出处,生命的坟冢。” 邬玄离听得胆战心惊,好一个敢爱敢恨的女子,一席话竟无情道出皇家的阴暗面,字字见血。 作者留言: 感谢读者大大们的支持!有砖的请砸砖,有话要说的就发贴留言,网上看文的亲们请投支持票哈!祝大大们天天开心!这是姗前两年写的文,够小白,也够恶俗,进入倾城烈爱之后会有所不同。希望大家喜欢!献礼!鞠躬―― ------------ 才子才女(2) 这丫头着实胆大,就凭她刚才的一席话,就够诛灭九族了。 灭族?可他却不想做半点伤害她们事。 为她的话,他震惊。同时也想装着没有听见,可他明明已经听见了,而且听得胆颤心惊。 “为了给自己一点人性的尊严,也给自己一份良知和善良,我没办法去挑战深宫大院的生活。邬姐姐,我……不得不做个落跑的新娘。且将爱与否抛于一边,月心实在无法接受这样的命运。都道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如果邬姐姐在天有灵,就请护佑月心能够实现心愿,重返戏台,重回梨园帮……”“姐姐,不是想听《天仙配》吗?说好了,一定要唱给你听的,可一直没有机会。” 月心站起身,清清嗓子,比划了几个动作:“树上的鸟儿成双对,绿水青山带笑颜,从今再不受那奴役苦,夫妻双双把家还……你我好比鸳鸯鸟,比翼双飞在人间……” “大胆,是何人在此放肆,在王妃面前唱这样的曲子。”薛德庆怒容满面,光听这声就知道是皇甫月心,这个女子当真狂妄至极,忆起那日被她连扇两耳光,这口恶气还未出呢。 周围看守灵堂的家奴闻到王爷的怒声,快速地出来。 四目相对,“王爷,王妃在世时很想听月心唱《天仙配》,但是一直没有机会。今日月心来此,一则是拜祭王妃,二则是替王妃还愿……” 薛德庆看往心喜,但见她缓缓点头:“回王爷,确有此事。” “邬姐姐,那些日子月心见你太伤心,一直不忍说戏。”“但愿姐姐能够听到月心的声音,《天仙配》讲叙的是天上七公主私下凡尘……”说一段戏,她就唱上一段,“啊,云浪翻滚雾沉沉,天规森严冷冰冰。凡人都说神仙好,神仙岁月太凄清……” 分明是灵堂,却被她弄成了戏台般,自顾自的忙乎,唱戏,时而一人扮几角,时而嬉笑怒骂。 唱罢《赞人间》那段,她改作说戏,简明扼要的说了后面的故事情节。灵堂外面围聚了许多人,皆怪异地看着灵堂上的月心,槐荫树为媒,仙凡成亲那一段众人觉得好奇。 “来年春暖花开日,槐荫树下把子交,不怕你天规重重活扯散,天上人间心一条,天上人间心一条……”唱至此处,平丫早已经泪流满面,虽是一个人的戏,可月心将董永与七仙女之间的生离死别演绎得淋漓尽致。 “你……你真是秦月心?”人群中东顺王站在中央。 月心闻到此处,举手摘下面纱,露出她本来的庐山真面目:“不瞒东顺王爷,秦月心便是皇甫月心。”她转身凝望着灵堂、灵牌,认真的礼拜。 “平丫,回府!”月心轻声道。 平丫一路紧赶,追上月心:“小姐,你怎么可以承认自己是秦月心呢?”秦月心乃是梨园女子,以曲闻名,以舞著称,无论她有多美,有多好的才艺,但到底是个戏女,虽然梨园帮是江湖帮派,但在官门、皇家看来,梨园女子不过是优胜于青楼女子而已。 她自然明白平丫的意思,如果因为自己是秦月心就此取消婚约,她正求之不得。 “改日,我要京城也有梨园楼。”既然连平丫都知道戏女的身份于自己不妥,她倒要瞧瞧皇家是否还会继续娶自己为媳。此刻便下定决心了,明日就物色店铺,给东都梨园楼传书,要两位长老速速组建一支戏班,派人前来京城装修店面。“我就是秦月心,为什么要隐瞒?” “小姐呀――”平丫急唤一声:“自你回府以来,候爷、夫人一直对外否认秦月心与你有关系,你何必非要与他们作对……” “你错了,不是我要与他们作对,而是我本就是秦月心。皇甫月心也罢,秦月心也好,本就是一个人……” 你一言我一语没说几个来回,主仆二人竟在大街上争执起来。 人家到底是小姐,平丫气得脸色发青,咬着双唇无言以对:“我也是为你好,倘若传到候爷耳里,看你还这么振振有词。” ------------ 才子才女(3) 愤愤地瞪了一眼:这个丫头真是够罗嗦的,不管别人怎么看,现在她已经毫无顾忌了,就是要在京城开梨园楼,而且还要让梨园戏传遍天下,让更多的女子学戏。 数日后,红儿、紫儿抵京。 月心坚持将二女留在自己身边,索性将平丫也给赶走了,这丫头实在太吵了。梨园长老望安也抵京城,开始在京城物色铺面。 整整两日了,自打红儿、紫儿进入小姐的闺房,小姐就再没出来过。 平奶娘借送水果为名,推开院门,远远地就听到珠翠之声。房间里,月心捧着两本帐簿,正快速的拨弄着算珠,叫红儿的小丫头正在报数,紫儿也一样捧着算珠。 “姑姑,这几个月我们赚钱了,不是大好事吗?你怎么还是不信,已经算两遍了。”紫儿看了两日的珠子,好不容易抵京,正想出去走走呢,还有望安长老不知道新茶楼物色怎么样了。 短短几个月时间,梨园帮又收授了许多弟子在门下,还是以前的规矩,一律为女子。 “不是我不信,而是我在想这些钱够开几家梨园楼。”“还你们两个,等这边的梨园楼开业,我一定要瞧瞧这些日子你们有没有用心。” “姑姑,你是说我们可以登台献艺?太好了,太好了……” “过不了关,我首先就饶不了你们。”月心浅笑着。 平奶娘看到算盘珠子心里就打颤,当日的云罗小姐也是如此,动不动就捧着个算盘,计算着银子,有谁知道,她竟然是雁归楼主陆雁妮,现在倒好,连月心小姐也是如此,又算计着再开梨园楼。 得尽早告诉候爷、夫人,否则任由小姐胡闹下去,皇甫府还不得再陷险境。 平奶娘一路小奔,叩响候爷、夫人的房间,谢天谢地,候爷总算回府了。 “候爷、夫人,大事不好了。” “什么?”夫人脱下皇甫瑾的外套,挂在衣架上,神情凝重,“出了什么事?” “候爷,小姐她……”“前几日小姐在畅春苑里承认自己是秦月心,我还以为是平丫胡言,刚才……刚才我在小姐房里看到了两个陌生丫头……” 皇甫瑾并未言语,秦月心名动南梁,连北域人都知道她的艳名,曲舞一绝,无人能及,这不是什么坏事。“听云鹏说过了,那两个丫头是秦缚娘家的后人。” “候爷――小姐还捧着几个帐簿在算帐,说什么要开梨园楼,还要登台唱戏。她到底是小姐,怎么能抛头露面,传扬出去,还不得……” “她要唱戏?”皇甫瑾的确吃惊,这个女儿也不知从哪儿学来的,连皇上、皇后都对这戏感兴趣,可是京城并没有梨园楼,最近的也得坐几车到东都才有:“不行,她马上就是三皇子的人了,怎么可以做出这种事。” 随手从衣厨里抓了一件外套,气势汹汹地赶往闺阁。 进入女儿的院子,就听到拨弄算盘的声音。不由分说,推门而入,三两下从女儿手里抢过算盘重重的摔在地上,厉声高吼:“月心,不许再涉足梨园楼。从你回到皇甫家开始,你就是皇甫家的小姐,与江湖无缘,更不可以再说唱戏的事……” “爹……”一向温文有礼的父亲,竟对她发如此大火,腾地站起身:“如果是这样,我宁可离开皇甫家。” “离开?”她怎么可以跟云罗学,采用要胁的手段,“你们都出去――”抓起帐簿,正欲撕毁看见了女儿近乎央求的目光,一手下去撕毁的是帐簿,同时也撕毁了女儿的心,理智告诉他不可以这么做,抢过月心手里的帐簿,将两本紧紧地握在手中:“月心,你太不懂事了。” ------------ 才子才女(4) “爹――”面对生气发火的人,月心自有一套自己的办法,尽量避开对方的锋芒,前提是在自己可以忍耐的情况下,无法忍时也只好与对方大吵一架。 “月心呀……”原以为他会痛斥女儿的不是,看着她楚楚怜人的目光,忆起自幼丧母无助的她,实在不忍心去责备,“皇家的尊严不可以不顾,惹恼了皇上,对皇甫家没有好处。” “又是皇甫家?” 他明白女儿的软肋,深吸一口气:“你既然不顾及皇家体面,皇上就不会下旨清剿梨园楼,就像当初清剿雁归楼……” “雁……归楼?”她痛苦地重复着,那些日子自己只顾着设法营救雁妮,前些天才从望安长老的口中知晓:雁归楼在江南水乡某山庄内,当朝廷的官兵涌进山庄时,里面还有许多各地云集的客商与江湖中人,文人才子、消息线人等五百余口。反抗者约二百余人当场被诛杀,文人、客商被下了大狱生死未明。 皇甫瑾温和的看着女儿:“月心,许多事不是你想起来的那么简单。听爹的劝,在京城开梨园楼后就别再开了,树怕壮,人怕出名,这对你、对梨园楼都没有好处。”“梨园帮的事务你也不能再管了,把它交给别人吧。不要让梨园楼重蹈雁归楼的旧路。” “爹,这是不同的,雁归楼是收集天下消息,我只是唱戏而已,给人带去快乐,对朝廷、对天下没有任何的坏处……” “孩子,你太年轻,许多事你不会明白。你是我的女儿,我怎么会害你。爹是不希望你冒险……还有,答应爹在外人面前不要摘下你的面纱……”该说的已经说了,如果在月心的心中还有一份怜悯、热情,就不会毫无顾忌地去冒险,“你好自为之吧!” 她只是喜欢唱戏而已,这并没有影响到任何人,为什么连爹都要阻止她,还搬出那么多的事。将梨园楼与雁归楼同视而语,它们怎么可能是一样的呢?或许爹是被吓怕了吧,生怕自己再走雁的路。 “姑姑,我们怎么办?”红儿、紫儿在门外听得明白。 “他要我不再唱戏,你们可以登台。”月心失落地坐在凳子上。 她曾经满怀信心地要上戏台,可是爹的一句话,否定了一切。皇家的尊严,现在她还是皇家的人呢?是的,曾经想过要挑战皇家,但经爹这么一说,自己的任性随时都会令更多人丧命。她不可以拿别人的性命开玩笑,可是她真的好喜欢唱戏。只有在戏台上的时候,她才真切地感受到自己活着的意义,也只有戏台上时,她才是快乐的、无忧的。 “红儿、紫儿,明日你们去望安长老那边吧,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从府中众人对两女的态度,她明白,皇甫府不欢迎红儿、紫儿。 突然失去生活的重心,她变得无所事实,明明心挂梨园楼,却不敢打听。 “小姐――”平丫手里捧着一只精致的木盒子,“这是邬大学士送来的。” “邬玄离?”自己曾经央托邬素素出面请邬玄离写剧本,应该就是它了吧,来不及细想,接过木盒子,轻轻地打开木盒子,里面躺着一本书,漂亮的行楷:明镜记。 “小姐,是什么?” 月心应道:“一本书!“反正这平丫大字不识几个,邬玄离也是完全按照书的方式装订成册,料定平丫不会生疑,又补充了一句:“以前听镇北王妃说,这本书值得一看。平丫,这儿没什么事了,你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看看书。” 刚翻开书本,一页纸笺飘落下来:“衣袂舞长风,妙歌羞黄莺。人约黄昏后,相对叙剧情。”这是一首极为平凡的诗句,看来也是邬玄离的信手之作。人约黄昏后,是说今日黄昏吗? “平丫,邬大学士呢?”放下诗笺,他是想自己讨论剧情。 “回小姐,他已经离开了。” ------------ 才子才女(5) 如今日上三杆,近来慵懒非常,吃了睡,睡了吃,看来人必须得有精神寄托才行,而自己又不是那种可以闲得无事可做的人儿。坐在桌前,一口气读完了邬玄离的《明镜记》,真是一个不错的故事,诙谐中有些寓言的味道。 某砍柴郎意外拾到一枚小铜镜,它可以照出人的美丑。善良的人,因它一照变得更美;丑陋的人则会变得更丑。但有时候,铜镜也会奇怪的让善良的人变丑。村姑玉娘与砍柴郎青梅竹马,玉娘被某恶霸强抢入府,恶霸却发现玉娘乃是一个丑女,不得不将也赶出府门。最后成全了砍柴郎与玉娘解良缘,婚后次日恢复容颜。而富商之女也在婚后恢复了原来的丑容。 捧着它,令月心爱不释手,细细地连读了三遍。 猛一回醒,竟已至下午,桌上的饭菜早已凉,若非正值盛夏,自己还真的感觉不出来。 匆匆地换了件衣服,这个邬玄离约人也不说个地点,到何处去寻她。罢了,临黄昏时候再做决定。 正发愁不知相约地点,书角之下有朵漂亮的海棠花,中央有个小小“姜”字。 是姜家吗?曾经听邬素素说过,邬玄离与姜婉交好,情愫暗动,那么这本《明镜记》姜婉也曾读过,定是得到她的修订才送至皇甫府上。才子才女天生一对,真是羡煞旁人。自己是三皇子未婚妻,不便与男子见面,姜婉才用这种方法相约去姜府。 “平丫,替我准备轿子,我要去姜丞相府拜见姜婉小姐。” 能与邬素素做朋友,或许也能与自己做朋友吧。只是自己除了唱戏,会弹几首曲子,再无其他爱好了,不会填词作诗,跟这样鼎鼎大名的才女在一起,可不敢班门弄斧。 姜丞相府在城东,几个龙飞凤舞的“丞相府”如行云流水,听人说这是当今圣上亲书的牌匾。 通报来意后,主仆二人站在门外等候,过了约莫五六分钟的时间,两名侍女簇着一名小姐出现在视野之中。 但见此女一张标致的圆月脸,配上一双弯月眉,不大不小的眼睛,鼻子虽直却不够挺拔,嘴唇显薄,脸庞饱满,虽无袁小蕊之貌,倒也生得如花似玉,约莫十八九岁的年纪。 “皇甫小姐――”姜婉原想试对方一下,如果她真的能发现其间相约地点的秘密,往后就结为闺中密友。不曾想,她真的出现在姜家。“请――” 进入丞相府,里面景致简单中又不失静幽,不似候府园中的花儿全是名贵品种,这里的花也是平常人家都可以见到的:几色蔷薇,一池荷花,几丛翠竹,几块素心兰……因为花的普通,仿佛进入山野。可见府中主人有一种宁静、祥和的心态,亦如这片园子,清幽得像山谷。 “邬王妃曾在我面前夸赞小姐的曲唱得好,舞也堪称一绝。”“这边请――” “谬赞了”这个相貌普通的女子就是名动京师的才女,一时间令月心不知所措,又担心自己说错了话吓跑对方。 空气中飘荡着优美的弦律,是《幽兰》,她频息聆听,跟在姜婉的身后,荷花池旁的凉亭里坐着两个男子,一个手挥折扇,另一个坐在石桌前。 “邬兄、泽兄,贵客到了!” 邬玄离扫过龙泽,目光落在月心面前。 若不是在此处见到这家伙,她早就忘了有一纸卖身契被他握在手上:“龙泽,你怎么会在这里?”早知道有他在,自己就不来了。“邬大学士也认识江湖中人?” 邬玄离并没有正面回答:“这位泽兄,也是近日在下刚结识的朋友。” “朋友?”她在龙泽转了一圈:“乞丐头儿,没想到穿上华衣还像那么回事。你这件衣服,又搜刮了多少丐帮弟子的心血?” ------------ 才子才女(6) 龙泽浅笑:“你这嘴还是那么不饶人。” 两人说话间,邬玄离与姜婉已经双双离开。 姜婉坐在槐树下的秋千上,邬玄离则轻轻悠悠地推动着秋千,两人小声低语。 “夫人――” 月心瞪大眼睛,咬咬嘴唇:“姓王的,我们……又不是真夫妻,请你不要乱叫好不好?” “哦,我怎么忘了?你可是未过门的中兴王妃。” “龙泽――”这家伙真够讨厌,“你不要哪壶提哪壶好不好?”皇甫府里的人逼她,如今到了江湖熟人的面前还得被人取笑。 “做王妃还不高兴呀?” “谁愿意谁去。总之,我不想!”这分明就是阴谋,说是商讨剧情,她与龙泽一见面,那两个人就躲开了,邬玄离与姜婉看样子已经认识很多年了,深情款款令人羡慕。“邬大学士、姜小姐……”她高唤两声也走近秋千,“你们叫我来到底做什么?《明镜记》我已经看过了,不是不好,而是太好了,好得只有贵族才能看得懂。” 姜婉不解,止住秋千:“皇甫小姐说的反话?” “不是反话,是实话。”“我的戏不但贵族喜欢,连平常百姓也喜欢,重要的原因就是通俗易懂。里面大断的诗词歌赋,连我都不能全懂,百姓都岂能听得懂戏。” 她在说话呢,可邬玄离与姜婉依旧在小声说话,听不清她们在讨论什么,有一点可以肯定,从他们古怪的神情中,肯定不会是关于剧情的。都道才子、才女高傲得很,今日看来此言不虚。 就算是情侣也不用连客人的话都不闻不问,好像人不是他们叫来的,别人是寻上门故意找不开心的。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月心突然间想到秦观的《鹊桥仙》脱口而出。 “这……这是你写的?”姜婉大为吃惊,从秋千上下来。 “这是山野才子秦观所作的《鹊桥仙》,你们俩人自认是当今南梁国出名的才子、才女,两位,与这首《鹊桥仙》相比,你们认为此人才华如何?”月心再也按捺不住怒意,哪有这样的待客道理。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姜婉沉吟着,“这一句话写得真好!” 不知道是教训红儿、紫儿习惯了,还是做戏曲师父久了,她就想好好教训一下人:“不要在我这个外人面前上演恩爱的画面。弱水三千只取一瓢,还是轰轰烈烈一场,不问结局。牡丹似的爱情,终敌不过枣花般的婚姻。”“如果真爱,就应该为她所想,爱她所爱,成全她的爱,成全她的梦,这是大爱;像你们这般小儿女情长,最多也就是小爱罢了。”“邬玄离、姜婉,以后别说我皇甫月心是你们的朋友――真恶心!” “平丫,平丫,我们该回去了!”她抛下一息莫名的话语,拽着平丫的手,从怀中掏出《明镜记》,“还给你们,这个人情本姑娘不接受。要写本子还不容易,我可以在民间找一大帮子文人,写出来的东西不比你们差。就像秦观的才学在你二人之上,有什么了不起的。真正的才子隐于山野,与山水为伴,品世间之苦,才能写出这等脍至人口的佳句流芳百世……算我秦月心看错了人。” “秦观?邬兄,你认识这个叫秦观的吗?”姜婉追问着。 “大才子吃惊了吧?”得意劲上来了,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 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 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 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 满地黄花堆积。 憔悴损,如今有谁堪摘? 守著窗儿,独自怎生得黑? 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 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姜婉与邬玄离静心聆听。 “这一首是赵夫人李清照所作的《声声慢》,将忧愁淋漓尽致的写于词中,两位才子、才女,以你们才学改日定能做个更好的词,对吧?”月心嬉笑着,早知这位邬玄离自恃才高,孤傲非常,而这位姜小姐自负得紧。“月心送二位一句话,世间没有最好,只有更好。你们自认才华过人,却不知山外有山。在你们扬名京城之际,山野之中已隐藏太多的才子能人。百年之后,你们的佳作或许未必能留传后人,但他们却已经永留青史。” 二人陷入深深的沉思之中,元泽也在细细地品味这两首词,感触颇多。 “皇甫小姐,没想到山野还有如此才华横溢的女子……”相比之下,自己岂能与这李清照相比,重叠的几字道出无尽的忧伤。 “她已经走了。”元泽从地上拾起《明镜记》。 带着满肚子的怒火,月心越想越气,这些个臭酸文人,以为会写几首诗,填几首词就翘尾巴,不过今儿定将他们给唬住了,看他们如何下台。今儿好好的杀杀他们的傲气,改日再细细的折磨。 ------------ 真相实情(1) 第二十九章真相实情 “砰――”轿子震荡一下,险些将满腹心事的月心给跌出轿外,本能反应,她一手抓住轿门。 “没长眼睛呀?醉鬼……”轿夫怒骂着。 “素素……素素……”“对不起……素素……”男子重复着,呢喃着。 几日前,各位皇子相继赐婚,皆得佳偶美眷,听说镇北王也被赐婚了。虽与他只有几面之缘,也只听他说过几句话,但月心记忆犹新。 “停轿――” 下了轿子,脚下趟着一个男子,夜晚的街巷里看不清他的面容。 “素素……素素……” “小姐,是镇北王!”平丫道。 月心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带他回府吧!” 轿夫将镇北夫搀进轿中,近了皇甫府,远远地就瞧见平奶娘正站在门口相迎:“小姐,三皇子到了,正在花厅陪候爷下棋呢?” 他来了,自己又不能带个年轻男子回府,这就是父亲所谓的皇家尊严。“平丫,走小门!”在快到家门口时,月心重新回到轿子里,三皇子元泽不是已经有美眷娇妻了吗?还来纠缠自己做什么?吃着碗里,看着锅里。 主仆二人小心翼翼地将镇北王扶进闺阁。 “平丫,却厨房备些醒酒汤。”看着床上的男子,满脸通红,一身酒气,堂堂的王爷竟也落魄至此。“等等――平丫,镇北王的事千万别对任何人讲。” “是,小姐。” 这是一个如花的男人,美得极致,既有男儿的阳刚之气,又有文人的儒雅。曾经多次听云鹏说过,此人乃中沙场上的一员猛将,不但有勇有谋,武艺超群,颇得皇上的器重。 “东都王……哈――哈――”昏睡中,镇北王突然冒出这样的话语,顿时令月心感到莫名。 一晚上,镇北王薛德庆将好好的闺阁四处豪吐,弄得到处都是呕吐物,整个院子充斥着怪味。 主仆忙碌许久,用了大量的檀香熏除异香。 四更时分,镇北王终于沉睡。即便是酒醉,也难掩他俊丽的容貌,原来男人也可以美成这样,精致云罗的五官令人一看难忘。 “小姐,你已经看了很久了。” “有吗?”她只觉得这是一张百看不厌的脸,不用他说话,只需要静静的凝望也能让人陶醉。 不经意间,月心又忆起邬素素最后日子里不安的神情。邬素素曾经说过,薛德庆是她今生最爱的男子,也是她见过最痴情的男子。痴情,就不该在妻子最需要他的时候,跑得无影无踪;痴情,更不该流恋于其他女子的身边。 平丫扒在八仙桌前已经沉沉睡去,小心翼翼地替她披上斗篷。怀揣着心事回到自己的绣帐内,依昔听到薛德庆传出的鼾声。 “砰――砰――”平奶娘敲打着房门,“小姐……” 平丫站起身,正欲开门,目光落定在丫头床上的王爷身上。“小姐,小姐……” 薛德庆被声音吵醒,头痛欲裂:“谁呀?”颇不耐烦,睡得正香呢,竟被吵醒,这些奴才越来越不像话了。咦,这是在哪儿,轻纱飞舞,花香溢人,里面的芙蓉帐前站着位绿衫侍婢,正小声的催促里面的人儿。 ------------ 真相实情(2) “平丫,干什么呢?”“快开门,三殿下给小姐送鲜果来了……”平奶娘催促着。 还记得,自己昨晚在雅风酒楼饮酒,斥走了所有的随从,一杯又一杯,之后的事一点儿也记不得了。 “小姐,小姐……”平丫没有主意,一口气叫了五六个小姐,“有人来了!” “来就来呗!”实在太困了,还没睡醒呢,她侧过身欲继续再睡。 “小姐,镇北王怎么办?”平丫低声道。 平奶娘敲门的声音越来越大。 月心快速地坐起身,透过芙蓉帐可以清晰地看到外间床上的镇北王,他面露诧色,坐在床上,走不是,留也不是。虽说是小姐闺房,可里面两间,光站在门口就能稍一留心收入眼帘。 人家好意收留,切莫要坏了她的声名,她可是三皇子元泽未过门的妻子,传扬出去,不但有损自己的英明,更对皇甫小姐名节不利。薛德庆手脚不措,站在外间,目光落在壁厨上。 “等等――”月心拽住德庆的手臂,“到我床上吧――”看他迟疑,又重复了一句:“快去呀!” 平丫打开房门,平奶娘怪异地打量着房间:“怎么半天才开门呢?” “已经很快了,总得让人穿衣吧。”平丫道。 平奶娘深吸一口,“什么气味?” “昨晚我和平丫喝了一点酒,是酒的味道。”月心接过话。 平奶娘缓步走近芙蓉帐,“刚才在外面,我好像听到了男子的声音。” “啊――”平丫近乎大叫起来,“哪有呀?怎么可能,没有,没有――” 月心侧身躺在床上,连咳数声:“昨日感染风寒,嗓子不舒服。奶娘听错了……” “哦,是吗?”平奶娘将信将疑,“你们把鲜果放在桌上吧。”临出门时,又回头打量,她还不至老眼昏花,明明是个男人的声音,硬说没有,给平丫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说谎话。 刚出门,平丫一个急步关上房门,轻拍着胸口。 平奶娘回头凝望,平丫是她的女儿,孩子的性格为娘的最了解,从小到大她都没有说过谎话,可今天的目光闪烁,分明就是有事欺瞒。 月心见平奶娘远去,揭开纱帐。 “小姐,好险啦。” 坐在铜镜前,看着镜子里的少女清丽脱俗,灵气逼人,楚楚怜人。 “是你带我回来的?”薛德庆问。 平丫见二人欲避开,可是小姐到底是小姐,总不能让她与男子共处一室,耐着性子站在一侧。 “平丫,送镇北王离开吧。”她并没有回答对方的话。 “砰――”门被人推开,平奶娘站在门口处,立即被眼前的景物惊呆了:小姐的闺房果真有男子。“这……” 平丫低垂着头,不敢接应母亲的话。 “平奶娘,昨日镇北王醉倒街头,被人欺凌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吧?”“请你不要多想。”月心不紧不慢,仿佛这只是一件芝麻大小的事情。 “小……小姐……” 月心站起身,披着一头垂直的秀发,如瀑布,似绸缎,正视着平奶娘的眼睛:“你老既然来了,就请奶娘送镇北王出府吧?” “我?你?”被她抓了个现形,居然要她去送镇北王,她可是皇上赐婚的中兴王妃,闺房之中私藏男人,传扬出去不但名节俱损,更不利于皇甫府上下。况且昨日中兴王就在府上陪候爷下棋,正宗的未婚夫不见,却与一个丧妇不久的男人幽会――成何体统。 “不要把简单的事情想得太复杂了。什么事也没发生,信不信由你。”“如果奶娘不愿意送他,我乐意送他出去……” ------------ 真相实情(3) 平奶娘满脸怒容,又不便发作,倘若传扬出去对皇甫上下都没好处,只是没想到这位小姐自幼在江湖长大,与深闺小姐完全不同,视自己的名节于不顾,还要让她亲送男子出去,将自己拉入水。 “奶娘……” “不要说了!”“小姐,我希望下不为例,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月心大喜抱住平奶娘,“啵――”亲了一口欢叫起来:“我就知道奶娘最通情达理了。谢谢你――” 真是哭笑不得,明知不对,却偏要为之。与其让小姐自己送人出去,还不如自己亲送,至少心里会踏实许多。平丫一直陪在小姐身边,料想小姐也不会做出什么出阁的事情。 “镇北王爷,请稍等――”月心唤住了他,小心翼翼地走近他的身前:“邬姐姐仙逝,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为了小王爷请你保重身体。”“往后,若有什么需要你随时可以来找我。”她笑靥如花,“走正门――” 当日邬素素是知道自己不久于人世的吧,否则又怎会将薛德庆你子护佑重责交托于自己。邬素素有一颗春辉般的心灵,令人感动。 平奶娘轻咳两声,低声道:“镇北王爷,请――” 说这番保重类的话,只是月心一时兴起,她不希望镇北王再这样以酒浇愁,心中也为邬素素仙逝当日的那两记耳光感到懊悔。如果一切可以重来,她宁愿说些安慰的话,而不是给他两耳光。 皇甫府上下很忙,从月心的首饰、嫁衣到挑选陪嫁的丫头。宫中的皇甫贵妃特意从自己的首饰里挑选了一盒子首饰宫人送至皇甫府。 “唉――”月心无奈地摇头,三皇子元泽是个怎样的人,她没见过,也不想见,万一对方真的如传言中所说的那样:相貌俊朗,风度翩翩。她怕,怕自己没有勇气做个落跑的新娘。 姜婉与邬玄离拜见过几次,月心皆以身子不适、心情不佳为由推托。当她离开姜府,便已经下定决心不再与这二人做朋友。她自认不是什么才女、美女,也不需要附庸风雅,更不需要和所谓才女、才子结交。如果可以,她宁愿与身边的丫头做朋友。 “小姐,秀喜姑娘给你的信。” 接过平丫手里的信,上面的字笔法流畅,刚劲有力,一看就是长期习武的人所书。 拆开书信,这是镇北王薛德庆相邀的书信,寥寥几句,干练简单,道出了那日月心相助之情,相约明日上午在天马寺一见。 天马寺?他是王爷,难道这些日子以来一直住在天马寺吗? 脑海中涌现薛德庆绝俊的脸庞,闪动的双眸。 次日上午,阳光万里,月心携上平丫,皇甫夫人不放心又派平奶娘相陪,一行七八人往天马寺去。 坐在香客房,找了托口将平丫母女相继支开,来到天马寺后院。古代的女子们都是这样与男子幽会,只不过对她来说不是幽会,只是与一个故人碰面而已,只上次的事后,平奶娘对她看得更严了。 边走边回望,确定无人发现,才径直进入后院林丛。 “皇甫小姐!” 月心放缓脚步,今日的薛德庆着了一袭洁白的袍子,神情憔悴。“王爷约我来此,不会是辞别那么简单吧?”直到昨儿下午月心才听说关于镇北王的事情,东顺王被徙封顺王,数日前已带兵赶往边城代替镇北王之职,而镇北王徙封东都王,封地东都附近的两州一城,成为离京城最近的皇族。 ------------ 真相实情(4) “明日,我就要去东都封地。有件事,想与小姐说个明白。”薛德庆的目光闪过一丝异样。 “请讲!” 两人平肩在从中漫步。 好几次,薛德庆欲言又止。 “王爷,为上次打你的两耳光,我向你道歉。” 放慢脚步,听林间蝉鸣的声音,虽说薛德庆与她并没有太多的交情,但此刻却被一股莫名的惆怅袭来。这些日子她也反复想了薛德庆与邬素素之间的事,如果按照邬素素的话来推测,在边城之时十一王爷最疼爱自己的妻子,视为怀中宝贝,他们风风雨雨走过八年的岁月,有降将献美女,他丝毫不为所动,毅然将美女赏赐给手下大将。这样一个爱极了妻子的男子,又怎么可能在妻子最需要的时候不在身边。 薛德庆深吸一口气:“回京之后,素素说:皇上对我已经生疑。若要自保,就必须与她,与邬玄离拉开距离。甚至还要故作沉陷女色……” “啊――”如果这是邬素素的意思,她为何因为薛德庆的离开而忧心,而伤感。 “直到今日我都弄不懂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她一定知道什么又不肯告诉我。”薛德庆为此也想了许多,他是袁德妃一手带大的,与四皇子感情最好,如今南梁国无太子,皇上对手握兵权的薛德庆自然不放心,收回兵权,另赐封号、封地倒也在情理之中。“别人都道我薛德庆有勇有谋,却不知素素乃是我身边最好的军师。” 失去了妻子,他举足无措,在妻子生命的尽头,却让他免陷于权势之争。 “那么,自你回京以来,早出晚归不是为冷落妻子,而是为了避开各位皇子?” 薛德庆惊诧于月心的机警,“我想……这也是素素的意思吧。她没有说,必有苦衷。她告诉我:不要与任何权臣、重臣、皇子亲近,连宫里的德妃娘娘也不可太近,却唯独要我与你做朋友。” 素素曾再三叮嘱:无论皇甫月心将来是起是落,都一定要把她当成最好的朋友。虽然这一切出乎薛德庆的意料之外,但从那日月心的两记耳光来看,此女乃是重情重义之人,因为她太在乎邬素素才会出手打自己。 “邬姐姐仙逝那日,你与袁小蕊在一起,是真的喜欢她吗?”这个问题显得很八卦,不吐不快,她还想知道原因。 薛德庆肯定的摇头:“小蕊就像我的小妹妹,要我不呆在素素身边真的很难。那几天,四皇子、二皇子都在青楼里打转,青楼听曲也不可能,我也只好去袁家蔷薇园。” 月心听到此处,轻舒一口气。也难怪在畅春苑的花厅上,未找到薛德庆本人,连许多人都不知道他的去向,他只是为了避开二位皇子。 “如果在平常百姓家,妻子重孕在身,待产在即,身为丈夫是不可能外出的。可因为是皇室,又涉及朝廷将新立储君的大事,所以……我不得不避出去,更不能告诉别人关于我的行踪……”薛德庆无尽无奈,倘若在平常百姓家,或许邬素素也不会带着遗憾离开。 “你为什么没在名门千金中挑一名侧妃?” 薛德庆苦笑着,“无论你信与不信,我只爱素素一人。她在世,我薛德庆有此佳人足矣;她过世,大男儿不能没妻,但续弦却是三年以后的事。” 因为他的话,月心竟生出几分敬慕之情,毕竟在皇族之中像如此重情的男子已经太少。他要为邬素素守节三年,这份爱该有多沉重。难怪有人说:十一王爷要求太高,要挑一个容貌、才华都在前王妃之上的女子。论才华姜婉可堪一比,可她的相貌又不及邬素素;论容貌,袁小蕊算得一个,但才华实难一比。薛德庆那句:非优于素素者不娶。这只是为了给自己一个守节更合理的借口。因为在他的心里,天下间只有邬素素一人。 ------------ 真相实情(5) “邬姐姐真是好眼光,能挑你做夫婿。也难怪,她肯为你牺牲自己的性命,愿意冒险替你生下孩子。”“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就如大才子秦观所作的《江城子》:西城杨柳弄春柔。动离忧。泪难收。犹记多情,曾为系归舟。碧野朱桥当日事,人不见,水空流。韶华不为少年留。恨悠悠。几时休。飞絮落花时候、一登楼。便做春江都是泪,流不尽,许多愁。”为薛德庆对邬素素的一往情深,月心感动不已,能做到这点需要多少勇气,又该有多少深情。 “秦观是谁?”薛德庆不解,月心所诵的词他也闻所未闻。 月心傻笑:“这是一个隐士,山野大才子,他的才学非邬玄离可比。”“也是我秦月心此生敬重的人物之一。” “难怪――都说小姐的曲前无古人,那人和小姐一样都是世外之人吧?”薛德庆追问着,这到底是个怎样的大才子,竟能做出如此绝妙的词句。 “嘿――嘿――”月心怪异傻笑,只当是可以胡弄可去,自己哪是什么世外之人,不过是有颗不该出现在这个时代的灵魂。 薛德庆道:“你是一个很奇怪的女子。”素素就曾说过,皇甫月心时常会说些奇怪的道理,奇怪的词句,从未听过,但听起来令人耳目一新,“你就像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女子。” “啊――是吗?嘿――嘿――”不会被他看出来吧,月心小声的嘀咕着:“我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鬼知道怎么回事,就把我变这来了。” “什么?”薛德庆追问。 月心挥着双臂:“那个……我该回去了。再不回去奶娘和平丫都该着急了。”“祝东都王爷一路顺风,或许我们会在东都重逢的。”“拜――不,再会!”吐吐舌头,总会在不经意露出自己世界的话语。 薛德庆重复着月心说过的话:“拜?”真是很奇怪呢,她不像南梁国任何女子,言辞令人回味。就像邬素素总让他做事,却让他事后慢慢品忆。看着她曼妙的倩影,意味深长地低声说道,近乎自言自语:“避离畅春苑,还有一个更大的原因。我想,你是永远不会知道的……” “王爷,是什么原因?”密林丛中走出一名二十岁上下的家仆,模样清俊,脸颊上一道长约四寸的疤痕惊心夺目,这与他原本清俊的五官显得极不相宜。 薛德庆扫过家仆的脸,“大花愿意做源儿的奶娘吗?” 家仆含笑:“王爷说哪里话,依我们主仆的感情,大姐不会拒绝的,她已赶往东都王府了。” “今晚,把你母亲也一块接到客栈去东都王府吧。”邬素素死了,留下儿子薛源与他相依为命,王府里正是缺人手的时候。都说寡妇守节,可他,为了表达自己对素素一往深情,在未来的三年里他不打算替儿子找继母,即便是侧妃、侍妾也不会纳娶。 家仆姓吴名大杨,是薛德庆在沙场打仗时救下的士兵。他们间的故事很长,吴大杨救过薛德庆,薛德庆也救过吴大杨。生死之间建立极深厚的情感,当初要离开边城回京复命,薛德庆就一并带了吴大杨离开。 人已经走远了,可薛德庆还若有所思。吴大杨轻笑一声:“王爷,小的听说一件事。”吴大杨眼帘低垂,“四皇子劫杀三皇子……” 薛德庆吃惊不小:“你……听谁说的?” “从宫里传出的消息。这一次皇后娘娘为了保护自己的儿子,要动真格的了。”吴大杨颇为忧心,但又应证了邬王妃生前所做的一切,其实全都是为了王爷好,要王爷疏远袁德妃,疏远各位皇子。 ------------ 真相实情(6) “你信了?”薛德庆反问,他可不信。四皇子有位个性张扬的母亲,自小胆怯懦弱,平日里连只鸡都不敢杀,又怎会劫杀自己的兄弟。可是,有袁德妃这样的母亲,四皇子永远无法走自己的路。四皇子与自己一同长大,他的为人最是了解,娶妻纳妾通常都是身不由己,从小到大就没有做一件他自个儿愿的事儿。如果有,那就是整日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饱览群书。 “小的不信,除非是德妃娘娘和袁尚书所为……” 薛德庆看着吴大杨,到底是他的心腹之人,这些事一猜就明白。可是面对皇位,又有几个人无动于衷。 山雨欲来风满楼,皇族不会安宁了。 “小的在想,皇上能够将王爷封至东都,可见在他心里还十分看重您的。或许正因为您是袁德妃带大的,与四皇子感情最深,他不得不妨,才派了五皇子顺王接掌兵权。”“顺王这几年只热衷于梨园戏,在众皇子之中最不得人心,与众皇子的关系也最平常,不近谁不远谁……因此,将兵权交到他的手上才最为放心……” “咳――”薛德庆委婉地止住吴大杨的话,这些道理他不是不懂。看来邬素素说得没错,在皇储之争时,保全自己的方法不是占在任何一位皇子的身边,真正的靠山是皇上,不参合皇储之争就是对皇上最大的忠心。 皇甫月心是个没有丝毫争强好胜的女子,正如她所说的:只想唱戏,唱更多的戏。世事弄人,美名远扬之时,也注定她会成为皇宫的女人。 三皇子元泽自幼体弱不假,可那时候赵后只是太子身边的良娣(太子小妾),身份卑微,为了保全自己的儿子,她不得不在怀长宁公主不久后,将儿子托与了江湖中人。但,那人怎会是丐帮帮主龙爷呢?令人不解,龙爷可是皇上最忠心的部下,最要好的江湖朋友。可见,赵后与此人的关系非同平常。还有,在天隆登位之后,他为什么没立原配皇甫氏,也没立当时最受宠爱的袁氏,单单立了当时的昭仪赵氏,可见这位赵后并不是表现上看起来的那般柔弱。 一个人知道她是虎狼不怕,我们可以选择避开,就怕她本就是虎狼却穿上了羔羊的外衣迷惑人的眼睛。 在薛德庆看来,赵后就是那只披了羔羊皮的虎狼。隐隐感觉到宫廷之中,很快就会有大事发生,如果四皇子劫杀三皇子的证据确凿,不但德妃自身难保,连整个袁氏一族都会面临一场大劫难。依赵后温文沉稳善忍耐的性格,能将此事公诸出来,必有八九成的把握。这一次是否能如当日皇甫云罗犯下不赦之罪那般容易化解,谁也无法预料。 “王爷,你在想什么?”吴大杨问。 薛德庆道:“我在想,我们越早离京越好。” 他不希望袁德妃出事,对这位皇嫂虽是叔嫂关系,却有着母子般的情感。但是邬素素说得对:就算当年你不是跟在袁德妃身边,你一样会跟在皇甫贵妃或赵后身边。无论你跟在哪个娘娘身边,也会有今日相同的际遇。切莫因为一时感情用事,害人害己。大男儿当学会独善其身,更要学会识时务。 他的亡妻,他一生最爱的女人,让他在皇族中学会了如何生存与抉择。 三皇子元泽站在皇甫府的花厅里,两指优雅地夹着一粒白子。看着对方的皇甫瑾:“春天的时候,我与月心在客栈安息,曾经遇到了一路奇怪的刺客。”万福宫的令牌还在,既然已经确定了第二次真正劫走月心的人是袁氏一党,那么第一次遇见的刺客就是皇甫一党无疑。 皇甫瑾神情凝重,那一夜如果刺客们继续刺杀,自己与月心难逃一劫,直到今日他也没弄明白,究竟是什么原因,让刺客放弃了刺杀行动。 ------------ 真相实情(7) 今儿一早皇甫瑾也从宫里的皇甫珍那么得到了袁德妃因为纵子劫杀三皇子,证据确凿,皇上一怒之下罚她在永安宫禁足三月,随时接受内务省的问话,昨儿深夜皇上下旨将西平王贬为西平候,封地减半,反省己过。 “待本王与月心完婚之后,皇甫府与中兴王府就是姻亲。我会很关心皇甫一族的兴亡。”说到“姻亲”二字时,他强调了语气,一则他要通过皇甫瑾之口转告皇甫贵妃不可轻举妄动;二则,他是要告诉皇甫瑾,自己之所以不追究此事,完全是为了月心。 虽然与月心只有千里相伴之缘,可是对于这个女子,他实在太了解,那夜竟然萌生逃婚的念想,就还会有第二次。他是一个男人,干大事的男人,可没有心事整日去防身边的女人会逃跑。这个重任就交给皇甫瑾,这么明显的道理,他纵横沙场、在朝为官数十载不会不明白。“在下相信,镇北候会把月心调教成一个最贤淑的妻子。” “当――”白子落定。 皇甫瑾定定的看着棋盘,一颗心忐忑不安。眼前一亮,那物什实在太熟悉了。 元泽张望四周,确定花厅上只有他们二人,将万福宫令牌放在棋盘中央:“本王看在月心的情面上就此作罢,望将军好自为之。”他突然起身,也曾想过用它来要胁皇甫一族支持自己,但思忖再三,倘若此事被父皇知晓,只会令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形象大打折扣。众皇族兄弟各有优势,又各有缺陷,至少目前看来,自己在父皇心中的地位略高于众兄弟。他也就不需要用这块令牌要对付任何人,与其要胁,不如卖个人情给皇甫家。 “下次再来时,月心应该在家吧?”语气温和,看似在问,实则在表明自己的心迹。 皇甫瑾颤抖地拾起令牌:“王爷放心,小女会在府上等候王爷的到来。” “是吗?这样才是一个贤德的好妻子。”起身,冲着门外大喝一声:“回府――” “恭送王爷!”心中荡起一阵发冷,浑身冷汗直冒。 众多皇子的为人皇甫瑾早已经摸得熟透,唯独这位三皇子,因为自幼离宫的原由,没人知道他的喜爱,所了解到的东西,也仅仅关于丐帮泽公子的。可是这个人乃是江湖中最大的神秘人物,可堪与雷神相比。 阿九快走几步,跟上元泽:“王爷,明日还来吗?” 元泽止住却步,冷笑两声:“大婚之前,本王是不打算见到她了。” “那您……”真是奇怪,他明明告诉皇甫瑾说希望下次来时见到月心小姐,可此刻竟说不来,这又是何故。“小的真是看不透王爷的心。” “哈――哈――”生为帝王岂能让臣下猜透自己的心思,阿九不能,皇甫瑾不能,将来天下也不会有人能猜透。 “王爷,当日明明是你说服了皇上赦免云罗,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月心小姐实情。”“如果她知道了,对王爷您就不会那么刻薄冷漠。” “阿九,你今天的话太多了。”纵身跨上马背,扬起鞭儿,厉喝一声:“驾――” 或许他不该反对母后,选姜婉为正妃,可他却执著地选择了自己的路,既然在江湖他已经与月心拜了天地。月心应该是他的妻子,他不会因为成了皇子,拥有更多的女人,就放弃原配。可是那个女人还说与他只是假结婚,他倒想瞧瞧,洞房之夜,如果她看到的是自己,又将是何表情。 ------------ 大婚在即(1) 第三十章大婚在即 大清早醒来,自己房里便多了两个宫里来的嬷嬷,说什么是受了贵妃与皇后懿旨,来要教她宫廷礼仪。 走路? 她自小就会,可不会像宫里的女人那样迈着小碎步,扭着腰肢。 说话? 她也会,更不会像宫里的女人,低声小气,故作娇媚,要她学勾男人的本事――没门。 两位嬷嬷将她以往的言谈举止挑了个遍,倒是对她的戏步大加赞赏。她的人生要在戏中走完吗?要她像戏里那样说话、走路? 人生如戏,戏如人生。 月上窗户,透过窗灵洒过几点月光,柔美温和的落在芙蓉帐内,一点、两点,将她们脸照映得明暗流离,借着月光脸庞越发清丽。 一条黑影像片秋风中的落叶,轻悠、美丽的落在她的帐前,久久的凝望,凝望那张梦幻般的脸庞。 一刻钟,两刻钟,或者更久。 黑影蹲在帐前,轻柔地撩开纱帐。 “是你?”月心如梦非梦,很快就认出面前的男人:“你怎么会来?” 钟惊雷漾起浅淡的笑容:“心,跟我走吧,天涯海角不离不弃……” 如果没有云罗,这该是多大的诱惑,或许她会毫不思索地跟他离开。她轻缓的摇头:“你应该带雁走。” “她的梦在皇宫,不会跟我走。”钟惊雷颇有些伤感,“你、我一向自由惯了,过不了宫里的生活,也侍候不了皇子、皇女。我最后一次要你跟我走……”在来皇甫府的路上,他已经想得太多,或许会像以往一样失败,但是他还是想从月心的口中得到证实,如果她再度拒绝,那么他也就死心了,彻底地死心。 “我不会跟你走。”对钟惊雷如果只是曾经有过好感,都过去了,当雁(云罗)遭遇着今生最大的考验时,他没有伸出援手,令月心伤心、失望以了极点。她不会将自己一生的幸福都交到这样一个男人的手上。 “你还是要做中兴王妃?” “我虽不愿意,但我更不愿意和你走。”“你不该来找我,我已经答应了长宁公主以后再也不见你。” “不跟我走,有一天你会后悔的。”钟惊雷无限失望。就这样放下这段情吧,可他真的做不到,无数个梦里,都是她的影子,就因为他曾经爱过雁吗?所以她才会再三的拒绝。 “忘了我吧。”往事已矣,不能总活在过去。 他与她之间有太多的误会,在欺骗中建立起的深情,注定经不得任何的考验。失去她,本就在他的意料之中。“有朝一日,如果你需要我帮忙,记得……告诉我一声。” 她坐起身,看着帐外的黑影:“再见――”说再见,不是再见,而是永远不要再见面,更不想重复过往的痛苦。真的已经放下了吧,可还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再见到他。 月心穿戴一新,今儿是京城梨园楼开张大喜的日子,名动京师,梨园的戏位早就被抢购一空了。她可是梨园楼的大小姐,怎能不去。 “小姐――”家丁拦住去路,“候爷、夫人有吩咐,在大婚之前你不能离开候府半步。” 她已经很乖了,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可足足有半个月未出府门半步。 “让开!”家丁不管她的喝骂,依旧拦住大门。 “小姐,你就别为难他们了,无论你说什么,他们都不会让你离开候府的。”平丫近乎安慰,神情中掠过一丝异样,“还是回去吧。” ------------ 大婚在即(2) 她想出去也不能,什么时候就莫名地变成了别人的笼中鸟。 倚在窗下,已经是正午了,第一部戏已经唱完了吧,黄昏会又有一场新戏登场。听说是望安长老请江南文人社帮忙写的新剧《梅花误》只听说是个略带着幽默的新戏。出不去,上不了戏台,唱不了戏,连别人的戏都无法看到。 日子一天天过去,她依旧在宫里两位嬷嬷的看护下学习宫廷礼仪。 “小姐,听说新嫁衣都做好了,可漂亮了……”平丫叽叽喳喳地说着,抱着从粗使丫头那儿取回的干净衣衫。“小姐――”昨儿还能看到那几件小姐常穿的衣裙,今儿怎么就不见了,小姐的穿戴向来都是平丫在负责,外间的两名陪嫁丫头从来只管起居饮食,“小姐,那些……” 月心若有所思,依旧平静的凝望着窗外的月色。 外间,过来一名宫廷的葛嬷嬷,怀里抱着一只脂粉盒,这可是皇后娘娘亲赐的水粉,乃是南梁国最好的御粉坊所制。 “小姐,那些衣服呢?”平丫有种不良的感觉,上次她就欲离家出走,如今大婚在即,平白不见了几套衣裙,除了离开还会有什么,“小姐不说我也知道,你想逃婚!” 葛嬷嬷贴在窗下,皇后原本就对这位中兴王妃不中意,但终执拗不过中兴王爷才勉强答应下来。如果她真敢逃婚,那么皇甫府将会犯下大罪。 月心站起身:“平丫,你是知道的,我不想做王妃。” “难道小姐还念着钟大侠不成?” “我不想做王妃,与钟大侠无关。”做任何都会有理由,但是她的理由在别人看来都太怪异,“你放心,我……我是不会累及皇甫府上下的。” “小姐,你快打消这个念头。如果被候爷、夫人知道了,他们指不定得有多着急。”“就算你不为自己,也该为皇甫府上下着想。” 这些道理她不是不明白,只是她不想因为皇甫府牺牲自己。“平丫,我的事你不能告诉任何人。总之,我会尽量考虑周全的,但请你也不要来阻止我。” “小姐――”数月的相处下来,平丫已将月心的性子摸了个七八成,她一旦决定的事没人可以更改,就算是候爷与夫人也不成。 葛嬷嬷捂住嘴,小心翼翼地离开窗下:皇甫月心要逃婚,得尽快告诉皇后娘娘。 还有五日,八月初十日皇甫月心与三皇子元泽的大婚吉日。皇甫府中笼罩一片喜庆,也被掩盖着一层奇怪的迷雾。 书房中,年轻的红云公主夫妇与二皇子元润站立两旁。 “爹――”云龙催促着,“小妹大婚之日正是举事之时,中兴王已经知道当日中途劫杀是我们皇甫家所为,他不可能放过我们。” 元润看着皇甫瑾,他可是骠骑大将军,手握二万驻京铁骑军,若成事就必须要说动他。“舅舅,我已经说服御林军统领,整个京城如今都掌握在我们的手中,各地蕃王已于一个多月前回去。就算东都王十一皇叔有心力挽狂澜,可东都离京城快马还要两日路程……” 袁德妃与四皇子劫杀中兴王之事已经暴露,皇上略施小惩。可举事夺位事关重大,箭已在弦不得不发,可倘若自己不支持,谁又会信。二皇子是自己的外甥,又是皇甫贵妃唯一的儿子,两家的关系自来就很好。 红云公主扫过二皇子与丈夫:“爹,皇后也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皇上竟然定要立中兴王为太子。我们再不动手,将来就没机会了。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先下手为强……” 红云公主是皇甫贵妃一手带大的,与二皇子感情较好,虽是堂兄妹胜过亲兄妹,二人的关系比三皇子与长宁公主的更好。彼此又是姻亲,可谓伤一发而动全身。 皇甫瑾长叹一声:“云龙,皇甫家毁于你家啊!”好在此事云鹏并不在知晓,上次五皇子顺王带兵镇守边关,云鹏做为守将随同前往。好歹替皇甫家留下了一点血脉。 ------------ 大婚在即(3) “舅舅!” “爹――” 书房里归于寂静,静得没有半点声响。 “让我再想想!”皇甫瑾起身,望着秦缚的画影:中兴王到底是月心的夫君,而月心是秦缚唯一的女儿。看来也只有负秦缚所托,举事成功之后,他定会加倍补偿月心。 中兴王府里,花厅四周把卫森严,中央坐着一个华衣男子,大厅中央跪着三条黑衣蒙面人。 “王爷,快下命令吧,如果再晚他们就起事了。”一男子道。 “王爷是在担心月心小姐吗?” “王爷怎会担心她?”阿九从一侧过来,“刚才从宫里传出消息,说月心小姐打算逃婚。” 元泽看着阿九,尽管他一直有这样的担忧,但她还是会这么做,防了她一时,防不了她一世,这到底是个怎样的女人。难道她真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当初与她拜过天地的丐帮泽公子便是今日的三皇子。 “阿九,你快马赶往东都……”话未说完,如果自己轻易行动,万一他们最终没有举事,岂不是自己搬了石头砸了脚,必须得有确凿的把握才可行事。依父皇的机警,不可能不知晓此事。“等等,看看再说!” “王爷――”众人齐呼。 元泽扫过众人:“镇北候不是还没下定决心吗?”略为沉吟,“阿九,请邬大学士前来议事。” “是!” 犹记得皇甫月心清丽的脸庞,美妙婉转的声音,既然她对自己如此无情,不念及他堂堂皇子的身份,给己难堪,他也勿须太在意此女。大男儿何患无妻,他可是要做大事的人,不会把心永远地放在任何一个女人的身上。 “王爷,袁妃遣奴婢来问王爷,今晚可到紫薇院安息?”一名红衣侍婢站在门外。 当初袁小蕊心系东都王嫁入中兴王府成为侧妃,可如今她一样视自己为天,当自己为地,把自己看成是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关心他,爱他,在夜幕降临后,装点打扮自己,静静地在紫薇院里等候他的到来。 月心,既然不愿安心嫁我为妻,那么就休怪我无情。可惜,万一他知晓自己的身份后改变主意呢?他必须要当面与月心说个明白,了解她最真实的想法。 “王爷,袁妃还等您回话呢?”侍婢重复了一遍。 元泽不悦,月心清丽的容貌在脑中一闪即过:“不去!” 侍婢得了答案,小心地退离花厅,出了众人的视线范围,一路快跑。 初秋的晨风,凉爽怡人,院中几片发黄的树叶,在空中跳着自己的舞蹈,飘飘扬扬划着弧线,叙说着对秋的恋意。 “真情象草原广阔, 层层风雨不能阻隔。 总有云开日出时候, 万丈阳光照耀你我。 真情象梅花开过, 冷冷冰雪不能掩没, 就在最冷枝头绽放, 看见春天走向你我。 雪花飘飘北风萧萧, 天地一片苍茫。 一剪寒梅傲立雪中, 只为伊人飘香。 爱我所爱,无怨无悔, 此情长留,长留心间。……” 月心坐在院子里,拔弄着琴弦唱着激情流荡的歌曲。 “啪――啪――”身后传来鼓掌的声音。 回眸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龙泽?”是疑惑,是不解,据她所知,皇甫府可没与丐帮有什么往来,他是如何进来的。 “奴婢见过王爷”平丫迎近龙泽,毕恭毕敬地施了一个礼。 “你叫他王爷?”她站起身歪着脑袋,模样怪异,是笑非笑,迎上元泽莞尔地笑,“那么……”京城都在盛传,说这三皇子自幼流落江湖,自己想得到才对,“龙泽?元泽?真可笑,我居然被你给骗了。”“哈――哈――”是苦笑,是傻笑。 ------------ 大婚在即(4) “小……姐……”平丫胆怯地看着月心,又凝望着元泽:“王爷千万不要怪罪小姐。” “怪罪?”月心反问,“骗人的是他,可不是我。” 早该想到,是的,为什么一开始就没有怀疑过呢。 他,龙泽,是丐帮龙爷兄弟子,应该就是三皇子。 只是,民间却偏偏编了什么三皇子跟葫芦道人学艺名传闻。 元泽定定地看着戴着面纱的月心:“是吗?”“当日与我成亲,又说是假结婚的人好像是你,这骗人的也先是你。” 是呀,假结婚,她都快忘了。纤手一伸:“还给我吧。” “什么?” “卖身契呀。”他不提,她就会忘了讨回卖身契。 “我怎么忘了,你可是我的王妃,又怎么会做我的奴婢。”“还你,这就还你。只是今儿没带在身上。” “薛――元――泽!”他分明就是气她,“当初我说得没错吧,你们这些皇子、皇族一个个就是花心大萝卜,既然你已有妻室袁氏,为什么要我嫁给你。如果还能选择,宁做奴婢!” 他猜得果然没错,就算她知晓了自己的身份,也未必会心甘情愿地嫁给他。“你……不会后悔?” “我为什么要后悔?” 元泽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有了她这个答案,他也勿须顾虑了。冷笑两声:“看样子,你不愿意见到我。” “等等――”月心一直都想知道,那次被钟惊雷劫走中了淫毒,后被元泽寻回,那一夜她与他之间到底有没有发生什么,“平丫,你先下去,我有话问王爷。”缓缓地走近,定定的注视着他的目光,努力想从他的眼睛里找出答应:“我中毒的那回,和你之间……我们没什么事吧?”他的目光突然变得明亮起来,她歪着脑袋:“告诉我实话――” “如果我说有,是不是非我不嫁了?” “没有如果,我只想知道实情。” 她就那么想知道吗?可他偏就不告诉她,那件事将永远埋在他的心里,成为他内心深处的秘密。“你会知道。”他抛下一句话,扬长而去。 “泽――”她拦住去路,依旧看着他的眼睛,他的心被她的目光撩乱,“你的眼睛告诉我,你有阴谋。你不会是来看我那么简单……” 他移开目光,尽量不对视她的眼睛。 “泽,就算我们做不了夫妻,算是朋友吧。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这些天来她隐隐感到不安,不是对婚姻的不安,反正她已经下定决心要做落跑新娘。整个皇甫府在喜庆、热闹的外表下,显得诡异,“既然你来了,我没打算骗你。我说过,我不想嫁给皇子。我甚至……想过要逃婚,既然候府里无法脱身,到了中兴王府我也是会设法逃走的。我讨厌约束,讨厌没完没了的规矩,走路要有女人样,哪里是什么女人样?分明就是学狐狸精。泽公子,你就帮帮我吧,找个理由不娶我,哪怕你真的让我做你的奴婢,大不了我给你做三年使唤丫头,只要不让我做你的妻子就行。” 元泽不想到,她还是像以前一样说话做事毫无顾忌,活得简单而干脆。 “听说,在我没有出现之前,姜婉才是你的王妃。看得出来,你喜欢她,更欣赏她的才华。你娶她好不好?”月心继续着她的言语。 “你还想着钟惊雷?” “不――”月心摇头,“一切都过去了。现在想的就是什么时候可以重获自由,站我喜欢的戏台上,唱自己喜欢的戏。” 她爱戏,更爱唱戏,就像她的出现就是为了戏。戏在南梁国出现的时间不久,却深受百姓的喜欢,这两年各式各样梨园班突然崛起,花州飞雪山庄的梨园弟子众多。大部分都是代别人传授弟子,艺成之后,奔赴各地。 ------------ 大婚在即(5) “泽,我们还是朋友对吗?”她的目光清澈无垢,明若天上的月亮,净若碧潭的溪水。 他不愿正视她的目光,在来皇甫府前,已经下定决心在她拒绝嫁给自己之后,将不会手软。为什么看到她的脸,她的眼睛,他便隐隐作痛,不忍心将她与皇甫瑾都变成叛贼逆臣,变成朝廷钦犯。 月心苦笑着:“你还是不肯相信我吗?” 她一定要知道原由,而他却不能说。不忍看到她失落的眼睛,“还记得当日在客栈刺杀我们的黑衣人吗?”她轻缓地点头,直到今天她也没弄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那人后来无弃了,“那人是你的父亲。” “爹?”她惊叫起来,难怪一切都变得诡异起来,轻挪莲步,望着院子里的秋色:“倘若是他,倒也明白,后来为什么放弃了。”是因为自己长得太像母亲秦缚,因为她说元泽是自己的夫君,这让他放弃了刺杀行动。“你要对付他了吗?”她的声音柔弱得像一涓春日的细流,不安涌上心头,如果元泽告诉自己实情,而他们却有着婚约,介于父亲与自己之间,岂不是很为难。“谢谢你――” “谢我?” “谢谢你宽恕了他。”事情真的结束了吗?她怀疑。自己不是雁,也没有她聪慧的头脑与分辩事物的能力,有的只是一颗热爱戏剧的心。如果元泽是因为自己而宽恕了皇甫瑾,她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倘若自己拒绝嫁他为妻,他是否会真的将矛头对准皇甫瑾。她宁愿当成,元泽已经宽容了父亲,或许这样她的心会好受一些。 他的沉默,仿佛在告诉她另一个可能:已经要对付皇甫瑾了。在皇甫瑾的背后,还有皇甫贵妃与二皇子元润。 “你不打算宽恕他?就算……是为了我。”她看着面前的元泽,生平第一次用这样温和的语调与人说话,也第一次像个小女人静静的期待着别人的回答。 元泽左右为难,她的怀疑不是没有道理,今天来的目的,可不是为了告诉她:自己将与她的父亲成为敌人,不是他死就是我亡。他已经宽恕了皇甫瑾,可对方依旧不肯改过,竟然意图谋反。他没有宽恕第二次的理由。 “泽!”她看着他飞舞的衣袂,在晨风中洒脱自如。 他没有回头,但那一声急切的泽令他不安。男人间的事,她不会懂。 后花园内,皇甫瑾正与云龙习练晨剑。 “大哥,请你离开,我有话想与父亲谈。”月心一路急奔,她必须要从父亲的口里知道实情,云龙扫过二人,佩剑而去。“爹,当日在客栈里刺杀我与泽公子的真是你吗?” “月心――”皇甫瑾还是吃了一惊,原以为薛元泽不会告诉女儿,“你听谁说的?” “那么是真的喽?” 还需再问吗?皇甫瑾的神情已经告诉她答案。一阵心痛卷入:“爹,你好糊涂呀。”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爹,我问你,依你之见,当今皇上与先皇比如何?”月心平静激动的心情,就像一个不耻下问的学生。 “先皇文治武功乃是我南梁国最圣明的君王,当今皇上虽无先皇的才干,但也不失为一个明君。” “那么……倘若让二皇子做皇上,他会是个怎样的君王?” 皇甫瑾语塞,元润为人猜忌,心狠手辣自不说,确有其才是真,可是性情中也有太多的弱点。与大皇子元浩相比,更是显露无疑。 “月心劝爹行事要三思而行,依三皇子的为人,他宽恕爹一次,不会再宽恕你第二次。”“如果爹真有冒险之举,那么就请让月心重回江湖。” ------------ 大婚在即(6) 难道她真知道什么了?还是说已经觉察到什么。在月心不问世事的外表下面,还有一颗善于观察的细微之心。 “你听谁说什么了?” 月心张望四周,确定无人,“爹,你愿意让月心离开吗?” 这是试探,如果他说愿意,那么就更确定了她的猜测,皇甫瑾第二次的危险行动即将开始,如果说不愿意,要么是他已经放弃,要么就是为了掩人耳目。如果是后者,有朝一日她飘然而去,才会更加坚决,不为他人所动。 “月心,你马上就是三皇子的人了,为父怎么会再做大逆之事。”回过头来,倘若女儿嫁与三皇子,便是中兴王妃。将来无论是二皇子、三皇子成为储君,对皇甫家都大大地有利。听女儿说话的口气,定是知道什么,而就在刚才,三皇子才来见过她,难道是三皇子对她说的。亦或者,三皇子已经觉察到了二皇子与皇甫家间密谋的大事。 她看着沉思的父亲,不忍打乱他的思绪。还有四日才是大婚之妻,她一定要弄个清楚。 皇甫瑾无心练剑,静坐在石桌旁。 “爹,你的脸色很难看。” 看着面前的儿子:“三皇子通过月心之口来告诫我们。” “他……听到风声了?”不应该呀,这件大事只有他们夫妻,加上父亲、贵妃与二皇子知晓。到如今,二皇子可连幕僚之人都还未明言呢?此事一定要待月心与三皇子大婚之事再举事,那时候京城的守卫最是松懈,全京城的百姓都沉浸在喜庆之中,最易下手。 皇甫瑾道:“告诉他,此事作罢。” “爹……” 抬起手腕:“他日自有法子。” “可是小妹她……”云龙一早就看出来了,二皇子元润对月心有意,岂能让小妹真的嫁与三皇子。 “此事还是小心为好。”“无论三皇子是否真的得到风声,我们都要当成他已经知道。”他需要时间,很多的时间,如果三皇子就刺杀之事真的原谅了皇甫家,往后就不会追究,倘若不是,他必会像对待袁德妃母子一样,道出实情。 皇甫瑾也有自己的担心,二皇子虽然心高气傲,可是猜疑太重,性情暴躁,确实不是做皇帝的最佳人选。可是谁让他是自己的外甥,没有理由偏向外人。 月心小心翼翼地又过了两日,心下留意着父亲与大哥那边的动向。站在高处,翘首凝望着花厅、书房,灯火已暗。听说大哥已经进宫去陪红云公主了,还在父亲也留在大娘的房里。 后天,就是她出嫁的大喜日子。她没有半点喜悦,心中被满满担忧占据。 花厅里,堆满了中兴王府送来的聘礼、皇甫府备下的嫁妆。 从来没有想过,会这样嫁给一个人。她的心在戏,她的世界在民间、在江湖。不甘心还未能灿烂的绚丽过,更不甘心。 “小姐……”平丫气喘吁吁,用手倚在门上。 “出了何事?”平奶娘追问着,随手递与平丫一盏温水。 平丫一饮而尽:“刚才……我听管家说,宫里传出消息。皇后娘娘下懿旨,姜丞相家的姜婉小姐将于后日嫁入中兴王府为侧妃。” ------------ 两女同嫁(1) 第三十一章两女同嫁 “侧妃?”他到底这么做了,因为她的话,信以为真。明知道所娶的女人心中无他,他自然要娶一个可以信赖的女人。只是姜婉心里到底是爱着元泽,还是爱着邬玄离? 平丫看着月心:“小姐” “他是皇子,是中兴王爷,他有权娶想娶的女子。”看似无奈,这其间又有多少心酸。 那天与他见面之后,她也曾想为了皇甫家,更为了消除元泽心中的顾虑,就与他在一起。自己这么做真的对吗?没人可以告诉她,因为皇甫瑾曾经刺客元泽的事,她欲在新婚之夜逃走的想法已经成空。 与元泽在大婚当日纳娶侧妃相比,她更关心皇甫瑾是否真的有二心,意欲对皇上不利。自古以来,能夺帝位的皇子又有几人,到头来还不是得背负千古骂名。 “小姐,你不要难过,至少你还是正妃,你才是中兴王妃。” “平丫,我没有难过。真的,我真的不难过。其实我正希望他可以多娶几个女人,才两个而已,真希望是二十个……”这是她的真心话,元泽身边的女人越多,她就会越安全,不想管别人怎样的争宠夺爱,她只想有朝一日可以洒脱地离开他的身边,去寻找属于自己的幸福。 “小姐……” “我说的是真话。想想看,他有那么多女人,可都得听我的,就当成多了两个侍候我的宫女。”她笑靥如花,“奶娘、平丫,我真的没有难过,不知道有多高兴呢。反正在我之前,他已经娶了一个袁小蕊了,大婚当日多娶一个人又没什么不可以。” 多希望时间可以更慢些,再慢些。就在她祈祷停下来的时候,又过了一天。皇甫府里更热闹了,从黄昏开始就有陆续到府上道贺的人。 大娘已从候府里挑了几名机灵的丫头做为月心的陪嫁丫头,好歹是她的一番心意,她没有拒绝,爽快地接纳了。 平丫很高兴,毕竟她跟小姐的时间最长,往后就可以指使其他丫头做事,她只屑动动嘴就行。 次日清晨,皇甫府吹吹打打,鞭炮声声,人声喧哗,嫁妆满园,长长的送亲队伍从皇甫府穿过三条街,约莫四五百人。 姜丞相府也是一片热闹,因为埋单仓促,虽不及皇甫府丰厚的嫁妆,倒也令京城百姓大开眼界。 街道两旁的百姓议论着今日的喜庆。 涌挤的人群里,透出一张俊美的脸庞。 钟惊雷好不心痛,这是他第二次看她嫁与他人,如果上次是假结婚,但这次她是真真切切嫁与别人。尽管已经问明了她的意思,也明白她不会随自己远走高飞,他不相信月心会是一个贪慕虚荣的女子,她不是雁。雁一生都是追逐后位,而月心却在追逐着自由与幸福。 “不好了――有刺客!”平丫惊慌失措,与两名陪嫁丫头紧紧地护住花轿。 离花轿数步之前,站着一个蒙面男子,身材高挑,玉树临风,怀中抱着一把大刀,冷冷地望着花轿。“跟我走――” 怎么又是他? 她与他已经说清楚了,为什么今儿还来搅局。 掀开轿帘,揭开盖头,露出蒙面红少的脸庞:“你走吧!” 他对她的爱无法用言语来表达,要他接受月心嫁与他人的现实,他无法接受。深情如水的凝望,已经不需要用言语来表达,这或许是他与她最后一次这样的等待与期盼。如果一切重来,他宁愿选择不伤她的心。 “心,跟我走。就算我最后一次求你,跟我走……”为了她,他完全放弃自己曾经的高傲与冷漠,只要她愿意跟他走,他会用一生的爱去呵护她,怜惜她,为她弥补曾经所有的一切。 ------------ 两女同嫁(2) 月心走下花轿,漾起凄美的笑,不是为他们的情,而是为自己的无奈。这一切来得太晚,如果从一开始他先遇到的是自己,或许他们是江湖最完美的一对。 “跟我走――”他一遍遍地重复着,温柔地扶住她的双肩,凝望着她美丽的双眸:“跟我走……” “放开我!”她愤怒地甩开他的双手,“你走吧,以后……我再也不要看到你。” 钟惊雷的执著她是早就领教过的,或许正因为这他的纠缠,才令雁爱上了他。可她不会再陷其中了,说过结束,便已经结束。他与她的爱情之花尚未绽放,就突然凋谢,只看到了美丽的色彩,未看到美丽的花朵。 远处传来中兴王府阵阵悦耳的迎亲乐声。 尽管她对他没有丝毫的好感,可只因他是雁心仪的男子,为了雁,她也不能伤害他。“你走――” 他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要么她随他走,要么让她杀了他,让她踩着他的尸首嫁给别人。 “我让你走!”乐声渐近,她不想让元泽知道自己与钟惊雷还纠缠不清,“你不是说过,只要我幸福,你就放手吗?” “只有我能给你幸福!”钟惊雷坚信:曾经月心是那么的爱他,就如现在的他爱月心。爱得难以自拔,情难自抑。无情的杀手,一旦动情,情就像奔发的火焰一发不可收拾,无法扑灭。 “你走――”乐声越来越近,她隐隐可以看到那头的迎亲队伍。 钟惊雷一把握住她的纤手:“不走也得走!”他已经没有时间可以等候,与其看她嫁与别人,不如从别人手里将她抢走。 “放开我――”她高声大叫,她的手很疼,软绵绵的纤手在他的手里就像一团柔柔的棉花,“再不放开,休怪我无情!”她望见了迎亲队伍前头马背上的新郎。 元泽张望着前方涌挤的人群,里面传出女子的惊叫声,愤怒的。 “钟――声――”一语出口,一柄短剑已经扎在他的脸膛,看鲜血倾泄而出,青衣被变成另一种夺目的黑红,带着血腥味。 钟惊雷定定的看着面前的女子,痛苦的摇头:“你真的杀我?”低头看着胸膛上的短剑。 她身子不安的颤栗:“是你……逼我的……”“就当……我们从来不曾相识。你不是欠我一命吗?从今往后,我们……互不相欠……” 这一剑,把他心中所有的美好刺得支离粉碎。他不相信,善良的月心,连只小猫小狗都不愿打骂的女子,会真的刺他一剑。“为什么?” 月心看着他胸膛上的短剑,这一次如果要与他断得彻底,她不得不狠下心肠,举手握住短剑。 “啊――”钟惊雷痛苦大叫,身体的伤口远不及心上的创伤来得剧烈,“为什么?” 月心看着手上带血的短剑,地上的血迹如雪后的梅殷红醒目。“因为……我恨你!”这样说可以从此与他断得绝决,她愿意这么做,“我恨你――” 他爱她。 而她却激烈的恨着他。 ------------ 两女同嫁(3) 她装作若无其事,走近花轿,一字一顿地说到:“钟声,记住了。从今往后,我都不想再见你。” 他捂住伤口,血液从手指奔出。泪眼朦胧间,他看见她的花轿远去,喜乐阵阵。犹记得,她的眼睛闪过一丝杀气,一个眼神,可以将他杀死。 “为什么?”他仰天怒问,他爱的女子为什么到最后都无一例外地恨他,他恨的人却依旧还在爱着他。为什么天意弄人,为什么他无法与最爱的女子携手重来。 她的情不在,她的爱已逝。尽管她送了他一剑,可他无法收回曾经付出的真情。 情若东逝水,不会回头。 这一生,他会永远地记得她,给了他无限真情,又给了他无限惆怅的女子。 花轿内的月心,看着手上带血的短剑。尽管她怨过,悔过,也曾深深地恨过,但看到钟惊雷因自己为情而苦时,再多的恨,再大的怨,都如烟云消散。她早已经不再恨钟惊雷了,真情没有错,错的是她认识他太晚,偏在他爱上雁后与他相遇。 赵后突然决定要姜婉嫁元泽为侧妃,一则担心皇甫月心突然逃婚,没有新娘,将会很难堪;二则,她实在太喜姜婉的才学;三则,姜丞相虽是文官,但门生无数,在朝堂上是股不容小窥的力量。 两骑花轿在中兴王府门口停下,家奴燃放“噼噼啪啪”的鞭炮。 “新娘下轿――”司仪高声大喊。 “跨火盆!” 她的心揪得紧紧的,这一次是真嫁做人妇。就算是假,这儿可有满朝文武做证,拜过天地,他与元泽就是真正的夫妻。今儿就算没有这一幕,还有姜婉与他结成夫妻。暗调内息,趁喜娘、丫头簇拥的机会,趁其不备,点住自己的昏睡穴。 “小姐,小姐……”平丫大惊。 元泽大惊,俯下身子,握住她的脉搏:中了睡穴。伸指欲解,心下开始矛盾起来:如果这只是她不想拜堂的原因,倘若解了,她岂不更加气恼。倘若不解,她与自己到底算怎么回事。但是,今儿来了这么多的宾客,满朝文武的眼睛可都看着自己。 月心睁开眼睛,身边围聚着无数双怪异的眼睛:都结婚了,可她依旧面蒙轻纱。隔着纱巾,能依昔可见那张清丽标致的脸庞,如梦如幻,别有风情。 “醒了,醒了――”司仪欢喜地说着,“站好,拜堂啦!” 元泽站立中央,左右是两位名门出生的新娘子。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高堂?月心只看到一双精致的绣花鞋,莫非皇后娘娘特意赶来参加儿子的婚礼。 “夫妻对拜!” “送入洞房!” 拜天地自古相似,但拜天地的新人心境却各不相同。就如月心此刻,矛盾重重,有担忧,有不安,有憧憬,有怀念。人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心情,令她自己都理不清,到底是那点更多些。 从中午到晚上,她安静地坐在洞房里,头顶红盖头,打着盹,手里还捧着那只苹果。 外面传来宾客的喧哗声。 “小姐,王爷来了!”平丫一路小奔,静静地守在洞房院门外。 元泽站在门口,远远地就望见芙蓉帐上坐着一个大红的倩影,最初他怀疑花轿的新娘另有其人,但在大街上亲眼目睹到月心的影子,心中的悬疑才落地。 平丫递过秤杆:“秤杆挑盖头,称心如意!” 月心静静地等候着,看着秤杆抬起又垂下,又她头上的盖头依在。接连两次,她仿佛看到了元泽矛盾的心境。“平丫,叫他们都下去吧!”纤手一抬,拉下盖头。 “小姐!”在候府时,夫人与奶娘就再三叮嘱过,不能自己揭开盖头,一定要新郎揭。 她站起身:“你们还呆着做什么,都下去!” 月心此举倒是在元泽的意料之外,在她优雅大方的举止下,还有副与世俗不容的性情。 她可饿坏了,今儿天未亮就起来梳妆打扮,然后还得戴上厚重的头饰。做古代女子真辛苦,她头上的饰物就有十多斤,金钗玉簪满头,压得她的头快抬不起了。一屁股坐在铜镜下,三下两除二就把头上的饰物摘了个精光,连高挽的发髻也被她放下,手握桃木梳,一下又一下的理顺青丝。 ------------ 两女同嫁(5) 元泽走近她的身后,“月心,有件事我还是想知道答案。” “什么?” “今天夜里,你会逃走吗?” 此话一出,击在她的心坎上。这不正是她曾经的打算,为什么元泽问出来,却令她感到心酸。“不会。但是……” 元泽苦笑着:“你放心,在你没有真正爱上我之前,我不会强迫你。做真夫妻,还是假夫妻你来决定。”“时候不早了,你早些歇息吧。”旧话重提,如果当初月心因钟惊雷而假结婚,那么今日她又是何故。 “我想要自由,想站在戏台上唱戏。你……可以答应我吗?”她凝望着铜镜里气宇轩昂的男子,一袭红衣将他映衬得精神抖擞,风度翩翩,这样的美男子没有一个女子不会动心。 月心才不要委屈自己,她的丈夫已经有两个侧妃,有朝一日这支队伍还会壮大,二十个,二百个甚至更多。“请留步!”“倘若有一天,你找到真爱的女子,能否让我离开,也让我去寻找自己的幸福。” “这是自然!” “元泽――”她感激地唤着他的名字,在她的心里人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他回头看着她,“谢谢你!” 他从怀中掏出一页纸,递与她的手上。 她一脸茫然,看他翩然而去。烛火下,她才看清,这是当日被他强迫写下的卖身契。其实,如果可以选择,她宁愿做奴婢,至少奴婢离开王府的机会更大。 另一处洞房内,红烛摇曳。 元泽小心翼翼地用秤杆挑去红盖头,看着烛光下羞涩的青春佳人。今夜的姜婉,妩媚动人,艳丽可人,倘若月心肯摘去面纱,依她的清丽又将是何模样,娇若春花,胜若珠蕊,必有一番美丽。 “王爷――”姜婉轻唤。 元泽从遐想中回来,“姜婉,本王明白你与邬大学士早已情意相投,假夫妻、真夫妻你自己选。若是前者,过上三五年,本王便放你还家另择夫婿;若是后者,今夜之后,我们就是夫妻。” 姜婉怪异地抬头,看着面少的青春男子,不但相貌俊朗,气度非凡,身上有一股摄人心魄地魅力。“王爷……” 元泽坐在姜婉对面的凳子上:“你选吧。本王不想为难你。” 自己已嫁入王府,便是元泽的妻子,就算告诉别人,他们只是有名无实的夫妻,有谁会信呢?何况,就算没有肌肤之亲,因为名份,将来若想另外婚配已不可能。临出阁前,爷爷就曾说过,中兴王乃是将来的储君。皇上因为四皇子劫杀三皇子之事,将四皇子摒弃在外,至于这个二皇子因为多疑善忌也颇不得圣上喜爱。 姜婉一张脸涨得通红,深情而含蓄地点头。 “你是同意做假夫妻?” 姜婉快速地摇头。 “那是真夫妻?” 姜婉点头。 元泽大喜,握住姜婉的手:“婉儿――”将她拥在怀中,她的发丝里透过一抹淡淡的花香,犹如海棠的芬芳,令人迷醉。 平丫咕咕囊囊地推开房门:小姐才是正室,可王爷倒好,大婚之日竟然到姜妃房里过夜,也不留在小姐这儿。这不是明摆着告诉中兴王府上下,在他眼里,喜欢姜妃胜过小姐。往后,还有谁会把小姐看成一回事呀。“小姐,你怎么不留下王爷呀?” 她可刚进门,这小丫头竟然就知道争宠夺爱了。“平丫,我累了一天,正巴望着好好睡一觉呢。” “小姐,你一点都不生气?” 她为什么要生气。 “好了,快去替我准备香汤。” 还是香汤好,泡在里面什么烦恼都可以忘。睡觉更好,睡着了只有梦境,一觉醒来新的一天就又开始了。 ------------ 两女同嫁(6) 换下新嫁衣,穿回以往的衣衫,轻理云鬓,令丫头梳了个干练、轻便的发式,是由月心自己设计的。 站在自己的院门前,她回头凝望着门上的牌匾:“萱园!”这个萱字太熟悉,真是巧了,这可是她现实世界里名字里的一个字:梦萱。 “小姐,你在看什么呢?”平丫问。 她指着那个萱字:“我很喜欢那个字,也喜欢这个园子的名字――萱园。” 阿九的身后跟着两排王府里的侍婢,个个捧着糕点鲜果。远远就见月心望着大门上的字发呆。“王妃,真是巧了,王爷也最喜欢这个‘萱’字。园里虽无鲜花,只种植了几种草,但香草之香不压于百花之香。” 萱本就是指的是一种香草。 “平丫,记住了,明年初春的时候,记得在萱园里种上两棵梨树。”月心道。 阿九一挥手:“平丫姑娘,这些果点是萱园的。” 平丫看着四盘鲜艳的果点,不但模样漂亮,但颜色也很诱人。“阿九,那些呢?” 阿九笑道:“要送到袁妃的紫薇院和姜妃的碧荷院。” 秋风依依,落叶飘飘。中兴王府后花园里,还有几棵高大的梧桐树,金黄的叶子在秋风中飞舞。 月心早点后便在花园里练习腿功,将腿放在极高的横栏上,这一直是她练习的功课,要唱戏就必须要有柔软的身肢。 平丫留在萱园打点回娘家需要的礼物,从候爷、夫人到大公子夫妇,连候府里的管家、奶娘都准备好了。 “平丫姐――”一名十五六岁的小丫冒冒失失进入萱园花厅,像是得了什么大新闻似地嘀唠起来:“真是气死人了。王爷……他刚才陪姜妃回娘家了。” 着实够死人的,昨儿留宿姜妃的碧荷院也就罢了,今儿就先一步陪姜妃回娘家,将小姐值于何地。可是她们这位小姐,居然若无其事,还乐得自在,竟在花园里练习所谓的戏功。 平丫看着一旁忙碌的月心,气不打一处上来。 “丫头,你给我瞧脸色呀?”月心不温不火地道,“不是说好了,午后就回候府吗?礼物都备好了,如果缺少什么,尽快带贵丫上街买去。” “回娘家?”花园的假山后面传来女子娇媚的说话声,一个粉红的影子映入眼帘,袁小蕊摇曳着杨柳细腰,一步一晃地过来:“我听说,今儿早点后王爷就陪姜婉回娘家了。这娘家,只怕得你自个儿回去了。” 袁小蕊从一开始就知道,她没有正室的命。巴巴地等着出现意外,邬素素好不容易死了,可是她却嫁入中兴王府。见过昨日大婚的场面,才明白,在父亲的眼里,她到底是小妾的女儿。看过姜府的嫁妆,再瞧皇甫府的嫁妆,一个比一个丰厚。可怜的她,只不过得了不到万两银子的嫁妆,当初竟让她得意了一把。如今想起来心中就感到委屈,同样是别人的女儿,却有不同的待遇。 自己回去?月心正巴不得,如今的时辰还早,还能赶到梨园楼的今儿的第一场戏。为了再上戏台,她等得可谓眼都要穿了。“姜妃是姜丞相最疼爱的孙女,王爷理当陪她。至于我嘛,自己回去也没什么不可,正想与家人单独聊聊呢。” 说走就走,她可不想再久呆。“平丫、贵丫,快去准备,一会儿随我回候府。” 两个丫头的速度还真够快的,礼物一应俱全,跟王府管家说了一声,带着两丫头一行数人就往皇甫府去。 “停――”“今儿我的心情不好,想四处走走。贵丫,你坐轿子先回候府,我和平丫逛回街就回来。记住了,不要对我爹和娘讲任何事情,千万别说。”回想起来这位大娘待她也不错,索性以后都改叫娘好了。元泽不在,自己说心情不好,贵丫也不会生疑。 出了轿子,将贵丫推上轿,自己携着平丫边看边走就进了梨园楼。 红儿、紫儿见月心到来,甭说有多高兴了,而且今儿还是月心登台唱戏,但却要求任何人不要说出去。 “姑姑,我们可想死你了。”红儿拽住月心的手儿,紫儿在雅间里缠住平丫,另外又叫了两名茶楼里添水的小二,设法困住平丫,她才脱身进入更衣间。 ------------ 情何以堪(1) 第三十二章情何以堪 姑侄三人重逢,细叙着离别之情,此处不详说。 望安长老亲自替月心挑选了一身漂亮的衣裙,给替她梳妆打扮。还是按照以前的样子,给她画了浓妆。原本清丽的美人儿,经过这一画一抹,变成了艳丽惊鸿的女子。 “春风送暖到襄阳,西窗独坐倍凄凉。亲生母早年逝世仙乡去,撇下了素珍女无限忧伤……” 月心站在戏台上,心情别说有多好。 平丫闻到此处大惊失色,揭开珠帘望外看:戏台上衣着素净的少女,虽浓妆艳抹,但那声音、那身形再无别人,正是自家的小姐。看她在戏台上翩翩起舞,神采飞扬。 戏台下,传来众人的叫好之声。 “今儿唱戏的不是红娘子,是谁呀?”红娘子便是红儿的艺名,此刻她正躲在后台,全神贯注地看着台上的月心,手忙脚乱地比划着,不光是她,还有其他几名少女也是如此。 望安长老低声道:“看看大小姐的唱腔、舞步,你们还得加倍练习才行。” 今儿与月心唱对手戏的是紫儿(紫郎)。 冯素珍的扮相俊美惊艳,举止大方优雅,学男子步伐时风度翩翩。 “好!”戏台下全是片片叫好声。 “贫贱不移夫妻情,生生死死结同心。麒麟成双人成对,并蒂花开万年红……”在戏台后众女的合唱声中,有情人终成眷属。 更衣间内,月心还在品味着戏台上自己的表演,好久没有唱戏了,今儿真是痛快。所有的不快都在此刻间烟消云消。 “姑姑――”红儿一脸羡慕,“唱得太好了,不光腔正曲圆,扮相俊美,而且气质非凡……”恨不能一口气将自己所有的佳词美句都用在上面。 “大小姐,花篮到!”望安长老手捧着花篮,笑容满面,她虽是梨园帮长老,实则是京城梨园楼的总管,从账面到收授学徒都由她一手包办。 紫儿数着殷红如血的玫瑰:“一朵、两朵、三朵……不多不少十一朵红玫瑰。”“姑姑,一心一意,对吧?” “你呀?”月心凿着紫儿的额门:“就让我看看你与红儿唱的《花语曲》如何。” 以前,她只是随意说过,花不可随意送,每朵花都有寓意,一朵是一心一意,两朵代表两情相悦,三朵、四朵三盟海誓…… “郎对花姐对花,双双来到花园下。”“有情人送什么花?”“有情人送玫瑰花?”“一朵、两朵、三、四朵,又是怎么说?”“一心一意一朵花,两情相悦两朵花,三朵、四朵三盟海誓不分离……” 月心站在戏台后,红儿与紫儿这点创新精神令她感到欣慰,就算在表演上赶不上自己,但她们在用心之余,敢于大胆尝试。待二女唱罢,她欢快地拍着手掌以示鼓励。 看过红儿,又望紫儿,将二女的手放在一起:“往后梨园帮就看你们的了。我嫁入王府,不能常来这里,不过,我会挂念你们……” “姑姑,在这儿用过午饭再走?” 月心轻摇着头:“今天不行,下次吧。”她已经在外逗留了很久,虽然此次未道破自己的身份,可是必须要在午饭赶回皇甫府,“望安长老,这两个孩子就交给你了。至于账目就由她们一起打理。我相信她们。” 她们总有一天会长大,会成为梨园行的名角,而她也会放开手将戏台交到她们的手上。 “大小姐,外面有位贵客要见你一面。”掌柜道。 月心神情凝重,奇了,今儿她才首次上京城戏台,会有谁要见自己。 轻撩布帘,掌柜指着二楼雅间走廊上的男子――邬玄离。 ------------ 情何以堪(2) “知道了!”被他碰见,没有回拒的道理,索性耐着性子见上一面。 平丫从最初的气恼,到此刻的喜悦。没想到小姐的戏唱得这么好,曲子婉转、动听,动作优美大方。扮男儿又风度翩翩,着女装风华绝代。 站在雅间门外,正在犹豫,邬玄离轻声道:“小姐,请――” 四目相对,邬玄离吃惊不小,昨日大婚,今儿她就进了梨园楼唱戏。 雅间内,坐着一位三十余岁的中年男子,美髯飘飘,优雅地捧着一盏茶,并未抬头。 “这位是……” 邬玄离笑道:“这位是龙爷。” “龙爷?”月心细细地打量着:气度轩昂,五官俊朗,虽近中年,但那份风骨与魄力令人折服。“小女秦月心见过龙爷!” 明明就是当今皇上,偏自称是什么龙爷,若她认不得便罢了,可无论他怎么巧装改扮,帝王的霸道还在,大致的容貌也未改。既然对方有意隐瞒身份,她自然也不能点破。 天隆帝凝望着面前的少女:一袭浅紫衣裙,面蒙紫纱,黛眉胜画,目如秀波,皮肤白洁如雪。听她说话,犹如春日暖泉,随着她的音调流过心田。 “秦月心!”似在沉吟,又似忆起了什么。还记得当初她在后宫之时,他一直认定她便是陆雁妮,而这一切全都错了。真正的陆雁妮另有其人,而她只是个一心扑在唱戏上的女子。 “龙爷,有什么指教么?”她望望窗外的阳光,就快中午了。 男子扫过月心,越发的风华绝代,清丽无双,再不是当年那个体薄的小姑娘,许久不见,如今出落得越发的标致。难怪会被江湖中人追捧,更被江湖人所倾倒。 “你是秦月心也就是皇甫月心,怎可不顾忌皇家颜面,在这种地方出入?”男子切入主题,言语间透出一股威严之气。 “哼――”没想到这世间竟然有如此古板人,“这种地方怎么了?是藏污纳垢了,还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唱尽人间喜怒哀乐,看罢尘世聚散离合。戏有什么不好?皇家颜面?前辈是要我放弃自己的喜爱,像候门里所有的女人一样,虽有不同的面孔,哭笑却是一般模样……这种事,月心做不来!” 她气愤地抛下一句话,扭头离开。 “小姐!”邬玄离欲止住月心,她巧妙地从他身边溜走。 邬玄离小心翼翼地回到雅间:“皇上,切勿生气伤了龙体。微臣早就告诉过皇上,皇甫月心乃是一个奇怪的女子。” “奇怪?”他可不这样认为,就如她所言,一场戏演尽人间喜怒,看罢聚散。后宫的女人早已经麻木了,见了自己便百般讨人欢欣,忘了自我。 “皇上,昨儿大婚刚过,她竟然就抛头露面……” 天隆皇帝抬起手腕,摇头叹道:“这件事,不要让元泽知晓。”他的想法很简单,不希望大婚后的夫妻平白无故地引起嫌隙,至少他对现在的皇甫月心印象不错。 月心回到皇甫府,家人早已经在花厅备下酒宴。 夫人看着月心,心生怜惜,她虽无女儿,可对月心一直想扮好母亲的角色。今日新婚回门,未见中兴王元泽相陪,反倒是她独自归来。 “月心,你心里有什么委屈就说出来。” “委屈?我今儿高兴得很,娘若不信可以问平丫。” 她当然高兴了,害平丫在雅间里紧张了半天,若不是后面的戏很精彩,她总是绷紧的心情会因为小姐而得心痛死掉。 “夫人,小姐今天的确很高兴。”平丫道。 皇甫夫人被月心那一声亲切的娘唤得有几分感动,“月心,往后若是需要什么尽管回家支一声。” “爹、娘、大哥,我真的很好。”“你们不要为我担心。”懂事地夹了三人各自爱吃的菜,脸上漾着笑:“快吃呀!” 云龙无语,小妹真的嫁入中兴王府,往后因为小妹爹爹就更不可以站在二皇子这边。如今二皇子已返回封地,再要行事,就要静待机会了。 谢谢网友们提出的疑惑! ------------ 情何以堪(3) “月心,过几日就是你十七岁的生日了,想要什么?” “爹……”月心咯咯笑起来,她再也不要把中秋节当成生日,她的生日是九月十六,现在已经嫁人了,她就是大人,为什么还要提前一个月呢。“从今往后,我想过真正的生日。” 夫人不解,云龙亦不解。 “月心!”皇甫瑾一直在小心翼翼地守着秘密。 “爹,我真不明白,九月十六才是我的生日。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你还在担心什么。” 云龙神情慌张:“小妹……是九月十六的生日?” “小时候,因为我是那天出生的,莫名地被人追杀。”“真不明白,那些人为什么要追杀九月十六出生的人,到现在我都没弄明白。”她也不想弄明白,或许是认为那一天出生的人是妖女,不吉利,总之,她没觉着什么,从小到大一切都挺顺利,除了被人追杀的事。 “我听说十七年前,九月十六正午时分,天空划过一道光亮,犹如一只飞舞的凤凰……”平奶娘像讲故事一般,认认真真的细叙起来。 “我从未听说过,我只知道,我就是九月十六正午时分出生的。”月心夹了自己爱吃的菜,衔在口里,“爹、娘,今年我再也不要过中秋节,总感觉是别人过节,不是自己过生辰。等到九月十六那天的时候,我要收礼物,收你们送给我的第一份礼物。”“奶娘,还有你的。哇――等到那天,我就可以收到四份了。真的太开心了――” 平奶娘像看怪物一样地看着月心:天啦,民间传说的真命皇后,原来就是自家的小姐。如果她是天命所归,那么中兴王爷岂不是就是未来的皇帝。 “你们怎么了?吃饭呀?” 多少年来,皇甫瑾只知道女儿出生在九月十六,从来不知她是正午时分降生的。 因为月心说出了真实的生辰,气氛变得压抑,每个人都各怀心事。 皇甫瑾担心那群奇怪的杀手是否还会出现;而皇甫夫人则为月心未来感到不安。这孩子太单纯,像她这样活泼的性格的确不适合宫廷生活,前路艰难,她又该如何化解。 云龙开始怀疑,丐帮中人是否早就知晓月心是天命所归的皇后,所以中兴王元泽才执意要娶她为正妃,而赵后竟然因为元泽的坚持,改变心意,只给了姜婉侧妃的名份。 “月心,跟我去趟书房。”皇甫瑾放下碗筷,是时间让她知道真相了,更要她明白自己的命运,走了几步,回头扫过众人:“你们……谁也不能离开。” 书房内,皇甫瑾深情的凝望着秦缚的画影,多少年了,她总是出现在他的梦里。他们的女儿如今都已嫁为人妇了。 “爹――” “月心,今年你还在中秋过生日。” “为什么?” 月心的性情,他也了解几分,这孩子就是固执。 “当年,神秘人追杀九月十六出生的女子,是因为当时的北域国师预言:那一天九霄凤凰转世为人,此女乃是真命皇后。祸福难料,亦正亦邪。对于这样一个女子,北域国容不得,我南梁为了千里江山又岂能相容……” 真命皇后?那么父亲担心自己就是天命女子。难怪,小时候会有两股奇怪的刺客一路追杀。一队是北域人,另一队就该是南梁人了。 “月心,为了爹,也为了你过世的母亲,以后每年的中秋都是你的生辰。” 面对父亲热切的目光,是关怀,是疼惜,无论她多想过一回真正的生日,但今日她再也不想坚持。“我听爹的!” 皇甫瑾脸上漾起欣慰的目光。 ------------ 情何以堪(4) 父女二人再度回到餐桌旁,皇甫瑾扫过众人,神情严肃:“月心是中秋出生的女子,以前是,现在是,将来也是。”“平奶娘,你来候府已经二十多年了,我相信你不会将小姐的事说出去的,还有云龙你也一定要守住这个秘密……” “爹,那个传言会是真的吗?”云龙将信将疑,小时候当成一个美丽的传言,一个出生就是真命皇后的女子,得她者得天下,曾经是多少皇子追逐的女子。 “不要信那些无稽之谈,月心是你的妹妹,你必须要保护她。”皇甫瑾自幼只有兄妹二人,他希望自己的儿女们能如他与皇甫贵妃那么相亲相爱。 妹妹是真命皇后,她嫁与三皇子为妻,换言之,三皇子就是未来的皇上。现在皇甫家与二皇子交好,这不是选错了对象。忆起几日前,皇甫家还欲起兵犯上,抢夺皇位,便胆颤心惊。父亲是因为小妹而突然放弃,难道一开始就知道小妹乃是天命所归之人,所以对她的话也格外认真。 午膳后,众人在花厅叙谈正欢,有家奴来禀:“中兴王爷来接小姐回王府的。” 皇甫夫人一脸疼惜,她独个儿回来,就已说明这位中兴王爷并不如最初大伙想的那样爱她,疼她。 元泽在家奴带领下进入花厅,众人按宾主坐下。寒喧许久,和以往一样,皇甫瑾陪元泽在花厅里下棋。月心则与皇甫夫人、平奶娘她们说话。 月上枝头,夜来临。 周遭平静,月心的心却难平静。 聂云曾认真的调查自己的身世,如果他一早就知道自己与雁都是九月十六日出生的女子,会不会将此事告诉元泽。如果元泽并不是因为爱自己,而仅仅是因为自己乃是传言中所说的九霄凤凰才娶自己。他知道,就难保别人不会知晓。一个传言害死了多少九月十六出生的女子,一个传言难免就不会掀起轩然大波。 “停轿――”她是个藏不住话的人,还是想知道答案。 “小姐”平丫站在轿帘外。 月心深吸一口气:“告诉王爷,我想到护城河走走。” 斥走左右,两个人相隔三步之遥的距离,一前一后漫步在护城河畔。 夜风依依,秋高气爽,明月当空。 景物朦胧,犹如她早已经糊涂的心境。 “元泽,你为什么娶我?”她没有加铺垫的话题,也没有拐弯抹角,直切主题。 他看着月色下清丽得如同临世仙子的女子,衣袂飘飘,秀发飞舞,孤寂而冷傲,明眸在月夜里尤其有神。“你以为呢?” “我以为?”她反问。 虽然她是个讨厌阴谋诡计的女子,但还不是傻瓜,敏感的她已经想了许多,因为那个传言;因为她的美貌;更因为他们在飞雪山庄就结成夫妻;还因为他们都曾是江湖儿女必须守信……什么都有可能,唯一的不可能,就是他爱她。 他若爱她,就不会娶袁小蕊,更不会在第一次回门的时候去陪姜婉。 袁小蕊的貌,姜婉的才。 他得到了世间所有男人都想得到两个女人,一貌一才,夫复何求。而自己,貌不及袁小蕊的艳丽,才不及姜婉的十之五六。 “只是假夫妻,何必去问原由?”元泽道。 “我不能糊涂地活着,我应该知道理由。”说了又有什么用,有些理由并不能令她信服,可她还是想亲口从元泽的口里知道答案,就算是骗她,至少她可以多了解一点元泽的为人。她没有想与他白头携老的意思,只是想更好的保护好自己。不再让自己在爱情上受到半点的伤害。 ------------ 情何以堪(5) 元泽轻轻地叹息一声,“也是母后的意思。” “也是?”除了自己以外,是袁小蕊还是姜婉,也是皇后要元泽娶的女人?袁家支持的四皇子,而皇甫家支持的二皇子,如果同时娶了袁、皇甫两家的女儿,一下就剪除了两位皇子身后最得力的支持者,而姜婉是姜丞相最疼爱也是唯一的孙女,娶姜婉便能得到朝廷中更多的支持者。“你真爱的女子是谁?是袁小蕊?还是姜婉?” “皇甫云罗!” “云罗?”月心大为吃惊,原以为在袁小蕊与姜婉之中有一个是元泽最爱的女人,他竟然说出云罗的名字。 “将来若与她在一起,换成任何正妃都会反对。但你不会,因为你是云罗的好姐妹。”元泽道。 月心想笑,以前她爱上云罗所爱的男子,而今她的丈夫竟心仪云罗。“我明白了……”不知道该为云罗高兴,还是为元泽这个理由所感动。“有情人终成眷属,我会尽力促成你与云罗的好事。” 听到这样式答案,她吃惊不小。 不知道,什么时候元泽认识了皇甫云罗。心中为云罗感到高兴,在她经历了许多的风雨之后,还有男子对她一片痴情。 “你还爱着钟惊雷?”元泽问。 她没有立即回答,当她在出嫁那日刺出一剑,便将她与钟惊雷所有恩怨一笔勾销。从那刻起,她就告诉自己,不再会想他,也不再会爱他。一切在记忆中化成烟云,现在的她也不会再如从前那般的记挂。 “你爱上了别人?”多希望在她心里的那人是自己,但感觉告诉他:在爱过钟惊雷后,月心不会那么快就爱上另一个人。 月心翘首凝望着明月:“有一天,你会知道答案。”她还会爱吗?感觉告诉她自己,那个人不会是面前的元泽,他不是不好,而是他已经妻妾成群了,她不会爱上这样的男人。 她戏谑道:“往后,我们有共同的话题了。” “是云罗?”他反问。 两人相视而笑,她爱云罗,把云罗当成此生最好的朋友、姐妹。他希望早日见到云罗,二人联手没有做不到的事情。云罗的聪慧,加上元泽的沉稳,可成大事。 萱园门外,元泽看着月心的身影,娇弱得令人疼惜。 “月心……”他是高傲的王爷,不能对一个并不爱他的女子说出自己的深情。 而他之所以说云罗的名字,因为他对云罗的大胆与她背后的雁归楼产生了极大的好奇。云罗的失败不是她个人的失败,而是因为废太子元浩性情的懦弱。连父皇都为之感到恐惧的女子,到底有着怎样的才学。 他要将云罗拉到自己的身边,为己所用。 “王爷……”月光下,带着一阵脂粉的香味,袁小蕊缓缓移来。 她已经习惯与元泽同床共枕,昨天开始,王府里突然多出两个女人。猛然间才发现,王爷不会成为她一人的男人,他是三个女人的丈夫。谁得到的怜惜最多,就意味着,谁就是王爷里最势的女人。今晨,下人们以前对她仰视的目光变成了现在的不屑一顿。 “王爷!”碧荷院移来两盏灯笼,两名侍婢轻声道:“启禀王爷,姜妃遣我们过来迎接王爷。” 袁小蕊一阵心痛,却不忍发作,又不能当着元泽的面将两名姜婉身边的侍婢给骂回去。巴巴地看着元泽,期待着从他的嘴里得到一句回答。万般期待,一腔哀怨,最终却化成一句软绵绵的“王爷……” “小蕊,先回紫薇院歇息。本王明晚陪你。”这是拒绝,却是明晚的相约。 袁小蕊低低地应了声:“是――”浑身乏力。 原以为,在她的心里只有十一王爷薛德庆,直到元泽迎娶两妃进门,她才深深地醒悟过来:自己已经爱上了元泽,爱得无怨无悔,不可自拔。多想每个夜晚都与元泽相拥成眠,多想元泽的身边只有她一个袁小蕊,再无旁人。曾经高傲的她,如今却为了得到丈夫的关爱,主动走出紫薇院,去请丈夫与自己同眠。 她的怨,她的哀,无人能解。 “姜婉……”愤愤地唤了一声,低语道:“从今儿起,我们就是敌人了。” ------------ 再上戏台(1) 第三十三章再上戏台 碧荷院。 姜婉温柔地替元泽脱去外袍,“王妃没有生气吧?” 他多希望从她脸上看到生气,哪怕只是片刻,可她没有,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对她来说,他只是一个不相干的人。不可以为情所困,更不能被情感所缚,施展不开手脚。他是薛元泽,他是三皇子,他做未来的储君,就必须斩断情丝。 “没有。”元泽应道,“今儿她倒是提到一件事情。” “什么?”姜婉问。 元泽走近铜盆,拧干毛巾,擦拭脸上的尘土:“她说起皇甫云罗的事。”“云罗是她的结义姐妹,近来想念得紧,想让我帮她见上一面。” “皇甫云罗是皇上严惩的重犯,要见面谈何容易。”姜婉对这位皇甫月心感到好奇,当日费尽心思要救云罗一命,而今又想见面,改日不会就想着把云罗给弄出来吧。 元泽一脸无奈:“我也明白,可一时心软便就应承了。”放下毛巾,环腰抱住姜婉的纤腰,无限柔情地道:“婉儿,本王知道你最有法子。看在本王的面子,就帮月心一次。再则又是本王欠了她,她虽是正妃,可朕的心里只有你……” 几句话说得姜婉心花怒放,大婚之夜他未去正妃皇甫云罗的萱园,却来自己的碧荷院,可见王爷是爱自己多些。另外,今儿一早先陪自己回娘家,而未陪皇甫月心。连续两件事都足证明,王爷确实不喜欢皇甫月心。以前的担忧今儿尽消,还因为王爷是因为皇后的懿旨不得已才娶自己。 为什么他在对姜婉说情话时,心里隐隐地难过,显得极不自在。难道已对月心动了真情?若非她是真命之相的皇后,若非她是九月十六日出生的女子,他怎会娶她这个不知天地厚,任性又固执的江湖女子。 不能再胡思乱想,顾不得身边的侍婢、太监,他捧住姜婉的脸,疯狂的吻下。 热烈的吻像春天的细雨,密密地落在她的额上、脸颊上,然后温柔地滑至脖子上…… 四名侍婢羞涩地退出寝房,拉上房门。 一柱香后,姜婉已化成一块柔软的泥,偎依在元泽的怀中,娇喘粗气,胸口起伏不定。 元泽看着满脸红霞的姜婉,吻在她的脸颊上:“婉儿,越疼你,心中便越愧对月心。本王也知道将皇甫云罗带离浣衣监是件很难的事,你想想法子,看能否让父皇赦免皇甫云罗。让她们姐妹再团聚……” 耳边回响起母后的声音:皇帝不是某个女人的丈夫,而是后宫三千女人的男人。永远不要把所有的爱倾注在一个女人身上,对某个女人太过重情,就意味着她会坏事。 萱园。 月心泡在香汤里,将头倚在木桶边沿。 “小姐,我真不明白,你干吗不将王爷留在萱园。他都到门口了,结果还被碧荷院的人接走了……” 贵丫已经告诉月心了,元泽在萱园门口时,袁小蕊也来过。她的亲临并未感动元泽,他依旧是去了碧荷院。但听新人笑,谁闻旧人哭。姜婉新入王府,元泽难免会对她多几分爱恋。加上姜婉的才学与冷傲,也正是元泽为之着迷的时候。 如果在得到对方爱恋之后,注定要遭受冷漠。她宁可不要,至少这样,没有得到与失去的喜悲。她的心境也还可以如以前那样平静。 “平丫,明早记得早些叫醒我。”不要去想那样无关自身的事情,袁小蕊与姜婉之间谁得宠,谁冷落,与己何干。自己与她们之间既不是姐妹,也不是朋友。她的快乐在戏台上,也只有投身在戏剧中时,她的身心才是快乐无忧的。 作者留言: 读者大大们,新的一月开始了,上旬会加快更新的。网上看的朋友请多投支持票,手机阅文的朋友请多砸砖头、多多发贴留言!姗在这里谢谢大家长久以来的关注与支持! ------------ 再上戏台(2) 怀疑自个儿走错房间,进离两难之际,平丫迎了过来,不高不低地唤了声:“小姐!” 没错呀,这个男子昨儿不是跟在邬玄离的身边吗?能让邬玄离如此敬重的人,难道是姜丞相?不对呀,他可没这么年轻?难道是某位藩王? “秦小姐,请坐!”华衣男子道。 月心进入房间。 “小姐,这位老爷说一早就与你约好了,所以我也不好赶他走。”平丫解释着。 “您好!道长好,大哥好!”月心给三个一一打过招呼,落坐在男子的对面。 “秦小姐,你要的橙汁到了。”一名十一二岁的小丫头捧着只瓷壶,怪异地扫过陌生的三个男子,“红小姐知道你要来,特意令人压的,还加添了少许蜂蜜……”小丫头斟满一杯,月心优雅地捧在手上,深吸一口气:“很香。”小呷一口,慢慢咽下,“是红儿亲自调的?” 小丫头应道:“小姐真是厉害,只这么一尝就知道是红小姐做的。” 平丫吞咽了一口唾沫:“小姐,真的很好喝吗?” 月心道:“还是到了这儿自在。不但可以吃到自己爱吃的小菜、果汁,还能听到正宗的梨园戏。”看着小丫头:“我这儿有贵客,告诉望安长老,把她的珍藏青梅酒拿一坛过来。” 小丫头正在为难。 望安长老擅长酿制一种青梅酒,梅雨季节时,专从树上挑拣一些青梅取核晒成七成干酿制成酒,芳香醉人。 “告诉长老,改日我还她一坛上等花雕。” 小丫头展出笑颜:“还是小姐了解我表舅婆的为人。我这就去取。” 月心替华衣男子斟了一杯橙汁:“这是梨园帮内的六大饮品之一。在其他地方可是喝不到的。” 道士看着金黄色的汁水,隐隐闻到一股橙子的味道。 “六大饮品?”平丫问。 “百花蜜、橙汁、冰乐水、青梅酒、山楂汤、瓜果饮。”“百花蜜是东都梨园楼的特产,而青梅酒是京城梨园楼的特产。至于其他几样饮品,但凡是飞雪山庄出去的梨园女子,十之七八都会做,若讲正宗,还是红儿做得最好。”“这些饮品大多是为女子专用,青梅酒偶尔用来招待贵客。”“世人都只知梨园楼唱戏,却不知梨园楼的饮品、小菜都是一绝,就算是王府、皇宫也未必有这样可口的小菜。” 没胡须的男子不爱听这话:“秦小姐这话差了,难道皇宫的小菜竟不比江湖帮派的好?” 月心看着平丫:“你也不信?” 平丫应道:“当然不信了。难道比我们候府的还好?” 月心道:“这样吧,你们不妨留下来尝尝。今儿我的心情不错,就亲自下厨给你们做几样。” “小姐,你会做菜?”平丫像发现了新大陆。 月心歪着脑袋:“哪个江湖女子不会几样拿手的。我的武功虽不济,但做菜也还可以。”“只是这戏就要开演了,我令厨房将材料备好。” 今日上演的是《孟丽君》,红儿扮演孟丽君。 红儿与紫儿到底学艺的时间太短,在情感方面把握不好,虽然有其形,却无其神。只是飞雪山庄那边一时半会儿又寻不到更好的角色,只好勉强将红儿、紫儿拉出来,比想像中的要好得多。 一戏结束,月心下了尘香阁,一头扎到厨房里。食材早已经有人备好,她只管炒菜就行。 不到一个小时,六样小菜便已经备好。 “小姐,这是什么桌子,好奇怪,还有两层?”贵丫过来时正赶上大伙看戏,心中虽不满小姐与男子坐在一个雅间,却不发作。 ------------ 再上戏台(3) 月心无语,令人摆上小菜,转动着中间的圆形。 “小姐,这也是你想出来的吗?”平丫恍然大悟,“这样一来,每个人都能吃到想吃的菜,要吃哪个只需要转一转就行。” “别光顾着说话,大伙都坐下来一起用膳。”月心招呼道士与没胡须男子,又让平丫、贵丫坐在自己的左右。 回厨房的功夫,待月心回来时,便已经换成了一半脸面具,用绳子套在耳朵上,眼睛以下,嘴巴以上的地方都被漂亮的蝴蝶遮住。 华衣男子看着一叠像豆腐又五颜六色的东西:“这是什么?” “这是五色豆腐。”“这个是水煮肉片,这是糖醋鱼、这是怪味牛肉……”月心已经好久没有吃这些东西了,虽然候府里也有好厨师,可总不合她的胃口。 华衣男子夹了一块豆腐,有南瓜的味道,又尝了一片绿色的,竟有青菜味,红黄绿白紫,清淡适宜,芳香可口。 再吃水煮肉片,竟是另一种风味。 一盏青梅酒,清香浓洌,回味悠长。 六盘菜吃得干干净净。 贵丫打个饱嗝:“小姐,我吃得好饱哦!真好吃。” “小汤圆到!”紫儿捧着一只不大的盆,后面跟着红儿,手里抱着一叠小碗。 两人进入尘香阁:“姑姑,你还和以前一样,一点儿都没变。我们几个把你做的菜都吃得干干净净的。刚才望安长老还问,用一坛青梅酒换你做盆水煮肉片可行?” 红儿咯咯娇笑:“我和紫儿可是过了把瘾,半年没吃到姑姑的小菜,想得紧呢。” 紫儿盛了一碗小汤圆递到华衣男子跟前,眼睛却看着月心。 通常情况若有人双手奉上碗,对方一定会接住,紫儿撒手。“哐啷――”碗跌撒在华衣男子身上,胸部及以下的地方被浸湿了大片。 “紫儿――”红儿急唤。 月心早已经急了,这孩子太马虎了,就直接放在桌上不行吗,半空撒手,不倒在人家身上才怪。俯下身子,用丝帕快速地擦拭着男子的腹部,大腿:“您千万莫怪,紫儿她不是故意的。” 若在平日,将他撒了满身狼籍,早就推出宫门斩首了。可这里是梨园楼,而对方也不知晓他的身份。 她的纤手拂过他的胸前,他的心跳加速。 “不碍事,不碍事……” 无须男子一脸惊恐,道士的脸色也显得极不自在。 两双慌乱的手,不经意间触摸到一块儿,她像触电般快速地收回,然后已经晚了,华衣男子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脸上漾起怪异的表情。 她用力地从他的掌心挣扎出来:“红儿,叫人来收拾。”“龙爷,真是抱歉弄脏了你的衣服。红儿,让龙爷把衣服换下来……” “姑姑,梨园楼里除了几套戏袍,就没男子服饰。”红儿道。 知道没有,还把人家洒了一身。 月心瞪了一眼:“那就戏袍吧,总能挑出件可心的。” “秦小姐,不用了。朕……” “朕?”月心反问。 华衣男子道:“真该回去了。阿三,我们走!” 龙爷携着一名道士、一名太监匆匆离开尘香阁。站在梨园楼下,仰头望着牌匾。 阿三走近,用手帕擦拭着脏掉的地方:“皇上,小的到丝绸庄另买件吧?” ------------ 再上戏台(4) “不用!回宫!” 为什么他总是忘不掉月心那双明亮的双眸,忘不掉她美妙的歌喉,曼妙的舞姿。她的手拂过他胸前时,不安的心跳,握着她手时,如此的柔软,就像宫绸般细腻。 “启禀皇上,该揭牌了。”阿三捧着一只托盘,上面写得各宫嫔妃的名字。 他没看玉牌,脑海中总是她的身影。他怎么能喜欢自己的儿媳,元泽的妻子。难道说,从昨天上午第一次相遇在梨园楼时,就对她产生了好感。 夜难眠,一整夜都是她的身影,扰得他一夜无法安歇。 中兴王府。 元泽坐在碧荷院里,看姜婉斟满酒杯。 “王爷,今儿上朝又没见到皇上?” 奇怪了,自父皇登基以来,一直是勤政爱民,已经整整两日没上早朝了。太极殿那边传来消息,说是受了风寒。母后欲去太极殿一探究竟,竟被御前侍卫挡在殿外,不得亲见。 她以看戏的藉口再次出行,住在萱园的四侍婢,轮流到梨园楼里过了把戏瘾,还吃到了可口的小菜。 太极殿。 “皇上……”阿三看着已经换好便衣的天隆皇帝。 天隆帝道:“阿三,今儿这袍子怎么样,看上去,朕是不是年轻几岁?” 阿三支吾了半天,昨儿半夜才被赵后叫去训斥了一顿。“皇上,你已经七天没上朝了。” 七天?他可记不得不大清楚了。这些日子以来,他越来越渴望见到那个戴布面具的女子,更习惯听到梨园楼的戏。听得越多,便陷得越深。 “皇上,小的昨儿问过平丫姑娘了。今儿下午,秦小姐才会去梨园楼。你看……” 七天来,他已经习惯等她出现,像个情豆初开的小少年等着心仪的女子。尽管这期间有两天并没能见到她,还有两次她是午膳后才出现的。还有一次,他与她只是相互点头招呼,并没有说话。她的眼神,他已经太熟悉了。 “下午吗?”天隆帝竟说不出的失望,要午后才能见到她了。“上朝――” 月心正欲出门,被元泽唤住。 萱园的四侍婢时常在王府里炫耀:梨园楼的戏好精彩的,什么《天仙配》、《孟丽君》啦,精彩极了,红娘子和紫郎的扮相又漂亮又英俊,迷死人了…… 碧荷院、紫薇院的侍婢们羡慕极了,什么五彩豆腐,他们从未听过的名都从萱园侍婢那儿听来了。不但有戏可看,还可以吃到梨园楼里珍藏小菜。这可是花钱也吃不来的,只因为王妃与梨园楼关系匪浅,小厨房里特意做的。 “去梨园楼?”元泽问。 她不想骗他,轻快地点头:“是。”反正王府里的人都知道她是戏迷,连四侍婢也快成戏迷,动不动就学人家哼戏,一副看了许多戏的样子。 “本王已经令管家备好家轿,一会儿小蕊、婉儿她们都去,今儿我们一家四口也去看看被平丫说得如此神奇的戏究竟是怎么回事?” “嗯――”她不冷不热地应承了一声。这几日偶尔唱戏,但更多的时候是坐在尘香阁里看戏,给红儿、紫儿纠错。 三骑轿子,一骑骏马在梨园楼门下停住。 和往常一样,几人进了尘香阁。 天隆帝刚至梨园楼,便看到几个熟悉的旗幡:中兴王府。 难道……元泽也来了,旁边除了有中兴王府的管家、小厮,连阿九也在左右徘徊。莫要被元泽看到,岂不平白生出事端。 此刻才恍然明白,月心是元泽的妻子,他的儿媳。心一阵莫名的酸痛,转身欲走,又沉重得抬不起脚。 ------------ 再上戏台(5) “皇上……”阿三走近天隆帝,“皇上忘了,后日就是中秋佳节,您可以宣中兴王携女眷进宫团聚。” 中秋佳节?他又可以看到她了,只是今、明两日都不能再见月心的面。 “真有意思,那孟丽君居然做了丞相?”袁小蕊立即被戏里的故事所吸引。 小蕊身边的侍婢依在她耳边低语两句。 “王妃,我听说这梨园楼里有六大饮品,素来不对外售。来了贵客便送上一两份。” 要吃就明说,何必打着隐语。 “平丫,告诉柜上,上青梅酒、橙汁。”“来一叠五彩豆干。”月心道。都是这平丫这几个丫头闹腾的,吃便吃了,喝便喝了,还四处张扬,这橙汁一罐容易吗?如果纯度高些,得花十几个呢。“银子从我的帐上划。” “是,小姐。”平丫一脸不悦,昨儿小姐与长老才刚决定,将梨园楼的六饮品、私藏菜以高价推广出去,愿者定购,一宿的功夫,大厅里就挂了个菜单,百花蜜简直就快成天价了,一壶百花蜜就是五十两银子,其他东西也很贵。 半柱香后,一壶青梅酒,一壶橙汁上桌,外带一叠五彩豆干和一盘鲜艳夺目,颜色漂亮的泡菜。 “小姐,小姐……”几个丫头都快成了馋嘴猫了,“掌柜说,紫小姐又推出了道飞雪山庄私藏菜,叫……叫什么烧烤,很好吃。”平丫边说话边吞着唾沫,害得贵丫也巴巴地望着月心,只等她一声令下,就跑到小厨房去催自家点的菜式。 “好了,让他们送六十串吧。” “六……六十?”一份五彩豆干已经很多了,还要六十个,就这么几个人能吃完吗。 “平丫、贵丫,你们俩尝点就是,这几日你们都上火了,再吃下去,脸上就该起豆子了。”月心道。 贵丫翘着小嘴:不让我们俩吃,还点那么多。 待六十串烧烤上桌,众人看着三只盘子里排放整齐,菜式各样的烧烤,这东西当真奇怪。袁小蕊与姜婉谁也没有动手,生怕露出洋相,让另两个看了笑话。 “以前我在飞雪山庄时,怎么不知道你们还有私藏菜?”元泽好奇。 “私藏菜通常只在过节时候才吃,既上不得大宴席,但又自有风味。”月心淡淡地应道,拾了一枝烧烤,优雅地用嘴衔下一块菜,众人这才各自动手,月心见二妃、王爷都已经吃完一枝,随手拿了两枝递与平丫、贵丫。 袁妃、姜妃却不敢轻易将未吃完的东西赏给自己的侍婢,月心左右为难,本想赏给袁、姜二妃的侍婢,又怕引起二人的不满,索性由得她们,不好夺了宾主身份。 看罢戏,已近黄昏,二妃对梨园楼的私藏菜也是赞不绝口。烧烤也吃了一百多串,又辣又麻,可她们吃得津津有味,月心从怀里掏了几两零碎银子,让平丫、贵丫到柜上自己买些烧烤。 月心对侍婢犹如姐妹,这更令王府里的丫头们羡慕不已。就算主子不得宠,可是她有副菩萨心肠,只要到了她的身边,有主子吃的就有丫头吃的。 ------------ 再上戏台(6) 月心对侍婢犹如姐妹,这更令王府里的丫头们羡慕不已。就算主子不得宠,可是她有副菩萨心肠,只要到了她的身边,有主子吃的就有丫头吃的。 回到萱园,静丫、荣丫缠着平丫二人,非得问今儿出去看了什么戏,吃了什么好吃的。 “三两银子?”静丫瞪大眼睛,“你们俩把三两银子的烧烤都吃完了,也没给我们带点回来?” 贵丫一时玩得开心,哪里还记得王府里还有两个姐妹,尴尬地露出笑容,上次她们跟小姐出去看戏,还带了糖葫芦和五彩豆腐干回来。 “小姐给我们俩的。”平丫理直气壮,明儿就轮到你们出去,到时候还不得吃个够。 静丫、荣丫气得两眼发直,这个平丫仗着自己是小姐身边的贴心人,处处不把她们三个放在眼里。在心中暗暗发恨,听月心唤了一声:“你们进来!” 月心像变戏法似的,掏出一只纸包,递与二女:“给你们带了十串回来尝鲜。” “小姐,还是你对我们好。”愤愤地瞪了一眼平丫。 平丫心是发酸,回以两女一个带恨的眼神,都是她们俩抢了小姐的宠爱。她才是小姐身边最得心的人呢。 “你们四个商量一下吧,从你们四人之中选一个去梨园楼学习烧菜。”“我们萱园的小厨房一直还闲置着呢,中秋节后,我想单独在萱园里吃饭。我们五人,名上是主仆,实是姐妹。我想和你们一起吃饭。” 每日各院都要等元泽的口令才能用膳,虽然每日都少不得与大伙一起用膳,这令月心很不得自由。袁小蕊怪异的眼神:你已经进王府好些天了,居然一次都未侍寝。一副要爬她头上的表情。还有姜婉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更令受不了,仿佛她才是这王府的正妃。虽然她不计较名份,因为她的心里根本就没有元泽,但看别人眼色过日子总令她不自在。自个儿开灶的话,自己虽然也会做饭,但总不能天天都是自个儿做。 “先派一个人去梨园楼学习,学成之后就回来。” 四女面面相窥,谁愿意整天不穿干净衣衫,谁愿意整日泡在油烟里。 “梨园楼的私藏菜很厉害的,将来你们若是嫁到平常人家,可以开家酒楼。也算是学会了一门谋生之路。” 四女再相互凝望,月心不待她们开口加了一句:“到外面商议去吧,商量好了,给我个准话。” 片刻后,外面响起了叽叽喳喳的争吵声,光听那嗓门就知道,没讨论出个结果。大伙听到学成后可以开酒楼,谁都认为是机会,自然除了平丫,她可不想离开小姐半步。 “抓阉!”月心折了三个纸条,其中一个画上圈,另外两个是空白,让她们三个抓,“谁抓中圆圈,谁就去梨园楼学私藏菜。” “啊――是我,是我!”贵丫大叫起来,蹦跳着,欢腾着,手里举着那张画有圆圈的纸条。 静丫与荣丫轻叹一声,唯有羡慕的份。 天隆帝将中秋佳节,请中兴王及近些的东都王进宫相聚的事说了一遍。得到了赵后的支持,赵后当即以皇后懿旨,着人到中兴王府与东都王府宣旨。 ------------ 真爱云罗(1) 第三十四章真爱云罗? 中秋佳节,皓月当空。 明亮的圆月,犹如人明亮纯净的心境。 御花园内,张灯结彩,宫娥穿梭。 元泽与月心并肩走在最前面,身后跟着袁小蕊与姜婉。 赵后扫过面前的月心,对此女她原本就没有好感。新婚已经十来日了,一直未能进宫谢恩。若非中秋佳节将至,或许她还不会来。 “免了!”赵后低头时,竟发现月心依旧面蒙轻纱,已是晚上了,她还戴着面纱,莫非她的真容连自己的丈夫都不能见,“怎么还戴着面纱呀?” 月心抬臂,摘下面纱。 赵后的目光停留在她清丽的脸庞上,果然是个倾国倾城的绝代佳人,细看之下竟将袁小蕊也给比将下去。 “婉儿、小蕊你们坐吧。” 提到了姜婉与袁小蕊,却唯独没有她的座位,既然如此,她只好站在元泽的身边说话了。也许在赵后的心目中,自己根本连袁小蕊都不及,谁上皇甫贵妃是皇上的原配,当初与她争后位时最是咄咄逼人。 “东都王爷到!” 月心望向南北院门,几盏灯笼缓缓移来,簇拥着一个华衣男子。 “皇上驾到!” 御花园里,已经摆下一张椭圆形的餐桌,瓜果飘香。 近了,月心看着天隆帝:龙爷竟然是皇帝。只听有人说他接连数日不上早朝,难道是迷上了戏剧。自己的身份,他一早就知道,而他的身份,今夜才知晓。 在这里,让她感到窒息与压抑,若是不是皇后懿旨,她恨不能立即从这儿离开。 酒宴上,她的话语很少,少得不愿回答别人的问题。 皇后问一句,她也只是简略地应一声。这令皇后很不满意,这样光有容貌,不懂温柔的女人怎么能配得上她的儿子。 袁小蕊与姜婉乐得陪皇后聊天,而她远远的避去,站在湖畔,依旧仰望着天空的明月。她怕迎视上天隆帝的目光,威严的后面藏着一团莫名的火焰,她感觉自己在他的眼里就快变成灰烬。 “月心!”一个温和的声音,她缓缓地转过身,在离她十步之外站着东都王薛德庆。 “东都王爷!”她轻唤了声。 薛德庆看出来了,皇后并不喜欢她,甚至像讨厌皇甫贵妃那样讨厌着月心。她的落漠,她的孤寂,依如现在的他。爱妻邬素素香消玉殒,漫漫长夜里,他才越来越发现夜居然可以长得漫无边际。没有爱妻的日子,他就像一间没有明灯的空屋子,世界变得冰冷。 “听素素说今天是你的生日。”薛德庆从怀中掏出一只莹莹发光的玉佩,在她的眼前闪着美丽的光芒,圣洁得不沾一丝尘埃,“送你的生辰贺礼……” 莫名,眼睛发酸,她竟有种想哭的冲动。已与父亲说好,往后每年的今天都是她的生辰,甚至还希望收到家人的礼物,可是直到黄昏她要离开王府,依旧未收到礼物。晶莹的泪水夺眶而出,一份迟到的礼物,一句平淡的话语,竟温暖着她孤寂的心,也点亮了她心中的灯光。 月光落在她的脸颊,泛着淡淡的光辉,两滴泪珠,竟如珍珠般绚丽。 接过这枚玉佩,带着淡淡的体温。这是一块上等暖玉,形如梅花,拖着漂亮的丝穗。“梅花?”这是邬素素最喜爱的花,爱梅的孤傲,爱梅的高洁,爱梅的不惧风雪。“这是你准备送邬姐姐的礼物吗?” ------------ 真爱云罗(2) 他不想骗她,“本来打算来年生辰送她,可是……”这件提前就令宫中玉器匠做好的礼物还未来得及送出,妻子就亡故了。 “邬姐姐在天有灵,如果知道你还这么挂念她,一定会感到安慰。”“只是,不要忘了,她生前最大的心愿就是你与小王爷都能平安、快乐。”握住这枚梅花玉佩,她仿佛忆起邬素素清丽的脸庞,还有邬素素那份为爱牺牲的决心。“人生难得有真爱,邬姐姐此生无憾了。” 看得出,出阁后的她在中兴王府里并不快乐。犹记得,她曾经在畅春苑里又笑又闹,又蹦又跳,就像一个快乐的精灵。而今天,判若两人。几滴热泪,让他顿生怜惜。 “王爷,此次回京多住些日子。改日我请你到梨园楼看我唱戏,亲自尝尝我做的小菜。”虽然知道邬素素是个贤淑的女子,她的厨艺不及邬素素,但也是自己的一番心意。 薛德庆遥远着御花园那头凉亭里的皇后与袁、姜二女;还有一边下棋的天隆帝父子。 他与她就像两个被遗忘的人。 “你有心事?” 她爽快地应道,“我不喜欢皇宫,也不喜欢王府的生活。虽然中兴王一直努力给我自由,可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如今,我只是希望他能早日与心爱的女子团聚,我能早日离开中兴王府。” 她不是中兴王元泽的妻子吗?为什么她竟希望早日离开?“你要离开?” 面前的人值得她信赖吗?因为掌心那枚梅花玉佩,她的确很感动,但还不至于讲出实情。“今天,也是云罗的生辰。可惜我,却无法送一份礼物给她。”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她,浣衣监的她过得好吗?是否也在月下仰望明月,依如她对云罗的挂念。 薛德庆闻到此处,不忍再看她神伤:“你不用担心,明日我让德妃娘娘身边的宫人给她送一份礼物过去。” “你真的愿意帮我?”愁眉顿展,惊喜地看着薛德庆。 从怀中掏出一只漂亮的香囊,一股清香四处飘散。 “这份礼物我已经带在身边很久了。” 这是一种奇异的香味,不但有提神醒脑的作用,还有一股令人逃醉的香味,是薛德庆从未闻过的馨香。“这是什么香味?” “熏衣草!”她淡淡的说,这种野草是她偶然发现的,若不是在电视上看过它的样子,谁也不知道这种草会有迷人的香味,不但可以提神,还能驱虫。“这是一种萱草,虽是草但香气不比任何一种鲜花差。” 薛德庆被月心待云罗的一片深情所动,为救云罗,她不惜一切代价,任由别人骂她痴狂、疯癫,如今云罗被罚往浣衣监服苦役,她依旧念念不忘。 “明月依旧,景改人变。”她又忆起了现实世界,在那里自己已经彻底地死了吧。 薛德庆第一次发现,月心还有另一面,伤感时令人落泪。 “东都王爷,皇上唤你过去下棋。” 月心大惊,看着月光下的男子:这不是龙爷身边的阿三吗? 她看他,他也凝望着她。 “中兴王妃,刚才贵妃娘娘派宫人来请您,因为正在酒宴被挡回去了。请王妃随奴才移往万福宫。”阿三尖着嗓子,不紧不慢地道。 薛德庆与月心四目相对,没有说别离的话语,她漾起美丽的笑容:你去吧,我也要走了。 穿过长长的走廊,拐了几个弯,脑子被转糊涂,酒宴上饮了几盏酒,被夜风一吹,腹里难受得紧,胃里翻江倒海般的刺痛,欲呕不能,放缓脚步,扶住木柱。 “中兴王妃,你这是怎么了?”阿三转身来扶她。 “公公,胃里难受。” “要传太医吗?” “不用,过会儿就不碍事了。” ------------ 真爱云罗(3) 华灯通明,从长廊直接进入一处大殿。几根抱大的木柱雕龙刻花,或云彩,或大海波浪,栩栩如生。 除了怀抱拂尘、面无表情的阿三,大殿上再无旁人,连名宫女都没有。桌案上摆放着几式精美的糕点、小菜,一壶酒,两只酒杯。 “贵妃娘娘呢?”她感到觉到异样,这个时候姑姑皇甫珍应该是在自己的宫里才对,今儿家宴,她并不在。 “王妃不要着急,一会儿就来了。”阿三道。 她坐在桌前,拾了只苹果填肚子,今儿晚上菜没吃,只饮了几杯酒,难怪她的胃会难受。 阿三不说话,大殿周围一片寂静,浓浓的睡意袭来,她用手托着脑袋,开始发困。 天隆帝进入大殿,痴痴地看着桌案上犯困的女子。今儿酒宴上,他第一次看清摘去面纱的她,清丽无双,娇而不媚,丽而不艳,圣洁得天上的仙子,纯净得如一块无瑕的白玉。情难自禁,他伸手轻抚她洁白的脸庞。 “啊――”她抬开双眸,退于数步之外,半跪在地上:“皇上……” 他出现而自己未见到贵妃娘娘,也就是从一开始让自己来的就是天隆帝。抬头时,发现不知何时连阿三都无踪迹,大门紧逼,大殿中央唯有她与他这样相对。 “月心……”他尽量压低自己的嗓音,看着面前绝丽的女子,蒙着面纱的他痴迷在她美妙的歌喉,迷人的舞姿之中,亲见她的美,他越加狂乱不安。数十年来,第一个令他无法自抑的女子。尽管他知道,这是三皇子元泽的妻子,可他还是想亲近。 他欲扶她,而她却连连后退,不肯让他亲近。 “唉――”他颇有些无奈却不肯发作,看着数步之外的她,“朕……喜欢你。” “皇上!”这怎么可能呢,虽然历史上有唐明皇夺儿子李瑁之妃杨玉环为贵妃,但那是现实世界的历史,在这里应该不会再出现这样的情况。就算有,她可不是一个恋父情节的女子,怎么会爱上天隆帝,虽然四十多岁的他,依旧有三十余岁的容颜,但她不会喜欢,即便与元泽做不了真正的夫妻,也不会的。 就在她怀疑、尴尬的时候,天隆帝一个箭步将她拥在怀中。“月心,朕爱你。爱得发狂……” “皇上――”她欲阻止,他的吻已经逼了过来,落在她的脸颊上,然后快速地移落在她柔软的唇上。她美丽的初吻竟然被他残酷的夺去,这算怎么回事,她可是中兴王的妻子。荒淫的帝王都不需要讲伦理道德的吗?一股强烈的酒味扑面而来,撩得她的胃越发难受。“啪――” 一声耳光久久地回荡在大殿上空。 他看着面前的女子:“大胆――你敢打朕?” “皇上……”她惊慌地跪在地上,理着纷乱的思绪,抬起自己坚定的目光:“皇甫月心是中兴王元泽的妻子,你是父皇,怎么能爱自己的儿媳?” 这些事他也明白,可他就是疯狂地爱上了她。从来没有他得不到的女人,越是得不到,他隐藏在内心的欲望便逾深重。 “你敢打朕,朕随时都会杀了你。”他双手负在身后,凝视着美丽的她。 她抬眸看着他的眼睛:“你若要杀我,月心无话可说。” 酒宴后,看她与东都王薛德庆在湖岸上聊天,像是很投缘的样子,那一刻他的醋意大发。他甚至无法想像,如果有一天,元泽要亲近她,自己该怎么办? 胃又一阵难受,她捧住腹部,快速地站起身,想冲出大殿。 她想跑?休想。今儿既然来了他的太极殿,就没有让她离开的道理。“阿三,拦住她!” 月心回头愤愤的看着天隆帝:真是昏君,她只是想吐而已。既然如此,不让她出去,可腹内的东西又开始翻腾。“啊扑――” 阿三抱住月心,她随势吐了他一生的呕吐物。 “哎哟――”阿三扁着嘴巴。 ------------ 真爱云罗(4) 她面露得意之色:“三公公,我不是故意的。”从袖中抽出丝帕拭去嘴角的残留物。 看她吐得如此狼狈,再喜欢她,也该打折扣了吧。 她也懒得再跪,起身走近桌案,斟了一杯清茶饮了一大口:真是舒服呀,胃里不那么难受了。“咕噜,咕噜――”“扑――”再次飞出一口清泉,直接吐在地上,反正阿三与天隆帝不让她离开,那么她就直接吐在这儿了。 “你……”阿三哭笑不得,一向优雅的秦月心居然还有另一面。 “三公公,这可不赖我。”想留她,看她不将太极殿给闹腾一翻,如果天隆帝真想杀自己就不会像看怪物一样地打量着她。 他有些讷闷,自打出生以来,还从未见过任何女子如此狼狈,她们总是在他面前表现温文尔雅,美丽大方,像这样的丑相他倒是第一次见。看阿三弄得满身都是酒味、呕吐物,拿她没有一点法子。如果说最初是无意,而此刻她就是有意,有意破坏她在他心目的好印象。 “你不怕朕杀了你?”这可不是随意说说的,即便是自己喜欢的女人,某些时候为了成全大局,他也会杀,在这点上,元泽像他。 月心苦笑:“生死在命,富贵在天。我何必去担心。” 天隆帝走近月心,抬手勾起她美丽的下巴,入神地看着她美奂绝伦的面孔:“朕知道你是故意的。想要朕不再喜欢你。”看到她的眼睛,他的心就遗落在那里,从第二次见面,她惊慌地替他擦拭洒落的小汤圆,他的心就遗落在她的手心,飞舞的手帕里。 她抬手推开他的手,勾得太紧,她的力量又太柔弱。 他随势捏住她的手腕。 心跳加速,是不安,是恐惧,她隐隐感到有一阵狂风暴雨正无情的袭来。 他的脸上漾起怪异的笑,像是得意,又像是安慰。 “你……在笑什么?” 他快速地放开她的手,像放开一只垂危的麻雀。“你根本就不是元泽的妻子。” 他如何知道的,这可是她与元泽之间的约定。说好了不会告诉任何人。 看着她的神情,更确定了自己的看法:“元泽不喜欢你。”面前这样绝丽的女子,有几个男人可以拒绝呢?但捏住她手腕的刹那,熟悉的脉搏,他可以肯定:她尚是女儿之身。也就是说,江湖时,她虽与元泽有夫妻之名却无夫妻之实。嫁入王府已近十日,但他们尚未圆房。 “是他告诉您的?”莫名的失望,又是莫名的伤心。不让元泽亲近正是她曾经期盼的结果,为什么天隆帝此刻说出来,竟让她觉得无地自容。 天隆帝浅笑着,像是对她的嘲弄,心底里却对这样的结果倍加满意。如果她不是元泽的女人,他便有了得到她更多的理由与藉口。 虽然她也曾当面告诉元泽,自己不喜欢他。但元泽却告诉别人,他不爱自己。原以为自己不是个爱慕虚荣的人,但是从天隆帝口中说出来时,她竟有种心痛的感觉。似有人在她的心上狠狠的捅了一刀,痛得流血。 “我要回去了。”她近乎呢喃,站起身,心中对元泽的不满油然而生:既然他勿须顾忌她的感受,那么她也不会再为他坚守秘密。 “月心”天隆帝看到她的眼睛,竟无限疼惜,她痛苦的时候,他的心也一阵刺痛,从身后快速地环抱住她的纤腰:“等朕,用不了多久,朕一定会把你接到皇宫。让你做皇妃……” 皇妃并不是她所希望的,就如同她讨厌宫廷的生活,推开他的手,平静的看着天隆帝:“不用了。告辞――” 没有说告退,在她的心里人没有贵贱之分,无论乞丐、帝王在她心里都是一样的人。 是阿三派人将她送出宫门的,那一刻她才知道在三更天时,元泽携着他的小蕊、婉儿已经先一步回王府了。 ------------ 真爱云罗(5) 平丫、荣丫二人也早早回府。 猛然之间,才发现自己是被人遗忘的人:家人忘记送她生辰礼物;连丫头也没有在宫外等候。只有从宫里出来的轿子与几名陌生的宫人。 回到萱园时,已经很晚了。她推开园门,和衣躺在芙蓉帐内,今儿发生了太多的事。唯有薛德庆的梅花玉佩带给她心中些许温暖。 “小姐,小姐……”平丫催促着,“该用早膳了!” 早膳?她想起这个词,忆起每日清晨都要与元泽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就令她的心饱受煎熬。 “告诉王爷,从今儿开始,萱园的人在小厨房吃饭,不用等我了。”既然告诉别人并不喜欢自己,也罢,她也勿须再给他面子,连人都不要见了。她过自己的日子,他爱怎样便怎样,只要不约束她的自由就行。 嫁入王府,本来侍婢都该唤她王妃,但她一直让平丫她们叫自己小姐。还是以前的称呼,她担不起王妃二字。既然元泽不喜欢她,她也勿须要为他装足面子。这王府上下,谁都知道元泽自她进住萱园,就从未出现过。 “看什么?快用膳。”主仆四人围坐在桌前,她先动了筷子,“早膳后,平丫、荣丫随我出去买东西。厨房里的调料、油盐酱醋,还有坛子等物什一件儿也不能少。往后,我们萱园所需的蔬菜、肉食一并由梨园楼采购,每日由平丫一早去取,让他们按次记在我帐上,月底结帐……” “小姐,不是要等贵丫学成之后才开始吗?”平丫不解。 “和他们吃饭我不习惯,还是自己单吃的好。大家都是姐妹,很自在。”她气嘟嘟地说着。 不该这样?既然她无法爱元泽,就让别的女人去爱他,为什么要生气呢?还因为天隆帝那句,元泽不爱她,就要单开小厨房,还说许多气恼的话。何况在元泽心中的女人是皇甫云罗,那个女子是她最爱的朋友与姐妹。只要云罗幸福、快乐,她愿意做任何事情。 梨园楼的戏台上,月心投入的唱着曲子,走着戏台舞步。再多的烦忧,在她站在这里的的那,烟消云散。 “好!”平丫与荣丫已经习惯了看月心唱戏,偶尔也学着她的样走路,唱曲。 自从月心知道了龙爷的身份,从雅间换到了大厅。两个丫头,便在台上与众多戏迷们一起大呼小叫,唱到精彩处引来阵阵叫好声。 今儿的戏,七仙女一角分别由红儿与月心共同饰演。 紫儿感到欣慰,幸而姑姑是饰演女角,否则她的角色也得与姑姑分享。红儿近来的唱曲本事长进不少,连扮相都趋于月心,只是个头儿略矮小,台下的人还当真难以分辨。 “大小姐,云移阁来了位客人,要见您。” 细问了丫头来人的装扮、模样,她露出欣慰的笑容:是东都王薛德庆,还以为他早离京了。 吩咐后面的戏由红儿来唱,洗去铅华脂粉,换上自己的衣衫,未带丫头,来到云移阁。这是一张最为僻静的雅间,站在门口才能看到楼下的戏台。 撩开珠帘,薛德庆背对门外,痴痴地凝望着窗外:可以看到畅春苑的影子。 “王爷……”她不高不低地了声,进入雅间。 薛德庆并未回头:“时间过得真快,源儿就快满百日了。” “是呀!”她也承认时间某些时候就像流水,“你有心事?”看他眉头紧锁,面露愁容。 邬素素在时,无论他有多不高兴,听了她的话,再大的事都会成为小事,在他的记忆里,素素就没有解决不了了事情。 “皇上要我回京上任。”不可预知的未来,如今看似好事,谁能料定其后没有祸事。 ------------ 真爱云罗(6) “回京?”京城已经有个中兴王了,天隆帝这葫芦里又卖的什么药。当初处处防备东都王薛德庆,突然又要他回京。 薛德庆应了声:“皇兄要我与中兴王监政。” 月心这才忆起,已经好些天没有看到天隆帝了,是她不再去尘香阁所以遇不上,还是他自中秋之后就未出来。“你不想监政吗?” 薛德庆摇头,真的不想,可是皇兄圣旨已下,就算他拒绝已是无济于事。如果他与中兴王一道监政,这就意味着会成为众皇子的敌人,也会引来其他皇族的种种猜疑。 “既然你不愿意,却不得不接受。小事可以管一些,大事推到中兴王那儿去就行了。”月心也想不明白,如果让中兴王监政还可以理解,为什么将薛德庆监政,这又是什么意思,“不用心烦了,这会儿外面的戏正精彩,我去厨房令人给你备几道梨园楼的私藏菜。” 同样是《天仙配》他总会忆起素素出殡那日,月心唱的那出《天仙配》一人饰两角,甚至三角却依然精彩,如今台上的人很多,却依旧没有月心唱的调正腔圆。 月心携着两名丫头,将几道菜式摆放在桌上,替薛德庆满酒。 “我见过云罗姑娘了。”薛德庆有些奇怪。那天,她的心情的很好,虽然很辛苦,但却信心百倍,“他让我转告你,说不久后你们就能重逢。” “她能离开浣衣监?”虽然自己有心将云罗从那儿救出,若没有皇上下令,她如何离开,难道是中兴王从中周旋,毕竟云罗也是他最爱的女人。“但愿她能与王爷早日相聚……” “相聚?”显然这里的王爷不是指自己,他从边城回京时,皇甫云罗就是钦犯死囚,“你是说元泽?”“皇甫云罗认识元泽?” 月心一脸苦笑,情不自禁间说出的话又不能否认:“我也不清楚。王爷告诉我说,他真爱的女子是云罗。” “如果他爱云罗,那你怎么办?”薛德庆不懂,当他得到月心要嫁元泽,而且还得与另外两个女人共享丈夫的疼爱,也说不出的难过,邬素素曾经说过,一个男人真爱某个女人,有她一人足够,绝不会让妻子承受与其他女人共享夫爱的痛苦。 “我?”月心替薛德庆夹了几块五彩豆腐,“既然云罗就要离开浣衣监了,我也不瞒王爷。我和元泽其实……是假夫妻。” “假夫妻?”夫妻就是夫妻难道还有假夫妻之说,这可是他从未听过的名词。 “就是有名无实的夫妻,大婚那天,我们就已经说好了,一旦云罗与他相聚,就是我秦月心离开王府的日子。”她的笑令人心酸,灿烂中带着一份苦楚。 “你想去哪里?” “我本就在江湖长大,天下那么大,总有我可以去的地方。”“我真的替云罗高兴,在她经历那么多的风雨之后,还能遇到一个真爱她的男人,真的很令人感动。”待云罗进入中兴王府,就是她离开之时。就像邬素素说的,她与云罗之间既相生又相克,为什么自己遇到的男人都会与云罗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纠缠不清的瓜葛。“当初我因为云罗重返皇甫府,因为她再回江湖也是理所应当。” “你为她牺牲了很多。”薛德庆有感而发,不喜争强好胜的她,却因为结义姐妹一次次把自己卷入风浪之中,这份情义令薛德应敬佩。“我能为你做什么?” “皇上让你监政,自是对你很信任。如果可以,让云罗早日与元泽相聚,这样我也可以早日离开王府。”说得简单,但她的心里却不好受。 “既然元泽正设法营救云罗姑娘,你就应该相信他。”难怪云罗会如此高兴,定是元泽见过她,并告知了实情。“有件事,不知道当不当说。” “你、我是故人,又是至交好友,还有什么话不可以说。”月心自中秋月夜,薛德庆的那份生日礼物后,已经把他视为自己的朋友。 “听皇上的意思,似乎对镇北候很不放心。” 皇上的不放心,就意味皇甫家将会有一场大风暴。父亲皇甫瑾手握驻京军队二万人,不光如此,父亲战功赫赫,功太大必招来是非。“月心明白,我会劝服父亲辞官回乡养老。”尽管父亲的年龄与当今天隆帝一般大小,但也只有这样的法子才可保全父亲。 送薛德庆离开,月心坐在桌前思忖良久:云罗要回王府了。微闭着双眼,从一开始,元泽就是因为云罗之故才娶自己,也该把王妃的名份还与云罗了。 ------------ 云罗离宫(1) 第三十五章云罗离宫 月心刚回王府,便见王府里的人个个喜上眉梢,尤其见到袁小蕊就施礼恭贺。 站在院子里,看着那边过来的袁小蕊与两名侍婢。 “王妃。”袁小蕊轻唤,眉宇间掠过一丝得意。 “恭喜袁妃,贺喜袁妃。”两名王府家奴跪在地上,丝毫未将月心放在眼里。 袁小蕊小心地拽拽身边侍婢的衣袖,侍婢大声道:“王妃,王爷说了,从今儿起,袁妃要吃什么尽管开口。今儿袁妃就想吃你们萱园的五彩豆腐,听说王妃烹制技术最好,只好劳烦王妃亲自下厨喽……” 平丫瞪大眼睛:“你……说什么?” 侍婢趾高气扬:“告诉你们吧,今晨太医来过了,说我家袁妃有喜了,已经两个多月了。” 有喜了不起,竟然让我家小姐给她亲自下厨,别忘了她可是侧妃,我家小姐才是真正的王妃。 “平丫,从小厨房取些五彩豆腐给袁妃,记得过秤。一会儿告诉姜妃,五彩豆腐十两银子一斤,称好了,找姜妃结帐。”虽然她可以隐忍,但她却不想与袁妃、姜妃中的任何人打成一片,“袁妃,有件事我得说明。萱园小厨房的食材乃是我花高价从梨园楼买来的,往后包括王爷在内的任何人若想从我小厨房拿东西,那都是要付银子的。我虽是王妃,可大伙都知道我在这王府就像一个过客,如今管事的是姜妃,有什么需要你们应该跟姜妃说,而不是找我皇甫月心。” “这么说,你是委屈了?”元泽刚一进王府,就听到月心的这番话,连他若在萱园吃东西也要算帐,这算什么,就算是假夫妻,也不至于分得清明细,“当初,本王让你接管王府,你说自个儿不懂帐目,这才给了婉儿,如今又说这等风凉话。” “王爷,我哪敢说风凉话呀。只是实话实说,再则自从萱园小厨房开火之后,我可没用这王府一分钱,大伙都知道梨园楼虽与我有些源渊,可是我从那边买食材也是要银子的。既然这王府里有的是银子,凭什么要我自掏银子花在别人身上。”“倘若开了先例,今儿是袁妃有喜,明儿若是姜妃有喜了我是不是还得自掏银子。”这等赔钱的卖买她才不要做,说到银子的事,她便露出商人的机警。 “皇甫月心――”元泽大怒,他是王爷是这王府里地位最高的人,他是丈夫,做妻子的更应该唯言是听,可她竟然敢与他顶嘴。 她瞟了一眼:“我们说好的,我不过问你的事情,你也不要为难我。” “啪――”他可没有好心情继续与她游说,巴掌重重的落在她的脸颊上:“不知好歹!” 泪光盈盈,她捧住被打得生疼的脸颊。“你打我?”既然是假夫妻,他凭什么打她。 “往后不许再去梨园楼。”若不是今儿进京见过母后,他不会知道皇甫月心居然以看戏为名到梨园楼唱戏,她是他的妻子,就应该遵守本份,乖乖的呆在家里,做一个贤妻良母。 “平丫……准备行李,我……要回皇甫府。”这一巴掌,将她心中最后仅存的好感打尽,若不是为了他的面子,为了皇甫府的将来,大婚那天她就逃走了。 “月心!”元泽握住她的手腕,“本王不许。” 她没有看他的脸,任泪水滑落,这是委屈的泪,带着些许心酸:“元泽,就别再为难我了。就算没有你刚才那一巴掌,我也是要回去的。”她推开他的大手,扫过袁小蕊主仆三人,她们皆用幸灾乐祸的目光看着她,“吃过晚饭,我就回王府。” 这一次,她将平丫、静丫、荣丫一并带上,将早就备好的礼物携上。 家轿里,她拭去泪痕,露出轻松的笑容,又连续叮嘱了静丫与荣丫两遍,不要提及黄昏被元泽打的事。她不想让父亲难过,更不想大娘为她担心。 作者留言: 因为本文写的时间跨度比较长,前面是比较混乱,因为混乱两女才易换身份。写月这人的时候,姗也怀着既喜欢又厌恶的感情在写,一个人身上既有讨喜的一面,自然就会有别人生厌的一面。月也只是一个平凡人。 感谢亲们的关注!请多多砸砖、发贴哈! ------------ 云罗离宫(2) 皇甫府。 皇甫瑾凝望着书架上的画影,画中的女子清丽脱俗,半抱琵琶。 “候爷,小姐回来了!” “在哪儿?”他倏地起身。 “就在花厅陪夫人说话呢。” 此次回来,月心令平丫带来了梨园楼的特产青梅酒一坛,还有几斤五彩豆腐,让平丫亲自监督人按照梨园楼的方法烹制。 “爹、娘,你们太狠心了,说好了我生辰的时候送礼物,可女儿硬是没收到。” “没收到?”平奶娘吃惊,“小姐开什么玩笑呢,中秋节那日大清早我就将候爷、夫人还有大公子的礼物一并送到王府了,是……是王爷身边的阿九亲自接下的。” 静丫接过话:“奶娘,小姐真的没有收到礼物。还难过好些天呢。” 花厅里,月心的脸色阴沉。如果阿九接下了礼物,元泽就应该知道。为什么最后没有交给自己,依元泽的聪慧,他不会愚蠢到将礼物扣下。 “月心,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就是我让平奶娘给你送了几样糕点,或许是家奴们嘴馋一时贪吃给吃掉了。如果你喜欢,明儿我再令平奶娘做了送过去。” 月心浅笑着:“不碍事,平丫也会做。我想吃的时候可以让平丫做。” 皇甫瑾的脸色也份外难看,他送给的女儿竟然被元泽截下,可见在他的心中对皇甫家依旧不放心,唯恐他们父女在礼物中暗通消息。他的女儿月心,清纯如水,没有丝毫的阴谋诡计,她竟然也怀疑。 “娘,我想和爹去书房下棋。你老能不能亲自下厨给我做八宝粥,女儿只想吃那个。”月心撒娇依偎在夫人怀中。 皇甫夫人站起身:“好,娘这就给你做去。” 夫人一走,平奶娘也跟着离开。 父女二人,不紧不慢,各怀心事来到书房。 皇甫瑾明白,女儿这是有话要说,她哪里喜欢下棋,除了习功练体形,就是练习嗓子。“出了什么事?” 月心坐在案前,凝望着那副熟悉的画影:“爹,辞官回乡吧?” “什么?”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女儿的第一句话就惊得他目瞪口呆,他只有四十多岁,正值壮年就要辞官回乡。 月心拿过一本书,漫无目的地翻着:“爹,我得到消息,皇上对你很不放心。”“想想看,爹十六岁就是赫赫有名的少将军,征战沙场,战功赫赫,后宫还有位做贵妃的妹子,又是世袭的镇北候……也难怪皇上会疑心父亲不忠。女儿不会说话,但也确实不让父亲出事。所以月心请求你,辞去官职,交出兵权,回老家吧?” “不可能!”“元泽明日就开始监政,他是不会对付老夫的。” “爹――”“最是无情帝王家,就算元泽不会伤害你,可是皇上呢?每个帝王必杀功高过主者,这是驭臣之术,也是为了巩固江山。这几年,皇上为什么把边城交与十一王爷与顺王爷,想想都知道,他就是告诉众人,南梁国离了父亲一样可以有人才,更是为了打击父亲的士气。父亲在这个时候辞官归隐,其实也是很好地保护自己。倘若北域国战事一起,顺王、东都王无法抵卸时,必下旨请父亲重回朝堂。到那时,父亲既向皇上证明自己无争名夺权之心,更证明了自己的才学……”“自古以来,多少功臣最后被迫害、被残杀,唯有识时务,引退之人才可以保全自己。爹,这一次你能不能听月心的,辞官归隐吧?” “我若辞退,你姑姑她会同意吗?” “爹,我知道姑姑不会同意。可是你想过没有,你若辞退,二皇子便去掉争储最大的靠山,他若不争储就是对他最好的保护。”月心顿了顿,“三皇子的势力很大,如今姜婉嫁入中兴王府,更得到姜丞相、邬玄离等人的支持,再说袁家那一系,他们也没有理由与三皇子作对。在势力悬殊极大的情况下,你若真是为了姑姑和二皇子作想,更应该辞退归隐。” ------------ 云罗离宫(3) 皇甫瑾看着月心,原以为女儿不懂政治,可是今天这一番话却令他茅舍顿开。“月心,我相信你。明日早朝,就向皇上交出辞呈。”“如果二皇子不争储,你能确定三皇子没有杀他之心?” 月心不能确定,就像她不知道元泽会打女人,打一个他并不爱,也并不爱他的女人。争储该杀,不争储的是否就该留呢。如果争了,必会死更多的人,唯有不争尚有一线生机。 “父亲放心,只要二皇子不争储,元泽就不会杀他。”如果父亲再不辞官归隐,那么皇甫府上下都会陷入危险之中,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主意已定,容不得她再左顾右盼。“爹,月心不善言辞,更不善劝解人。” 还说她不善言辞,今日这番话早令皇甫瑾惊异,月心从另一角度道出了实情。 花厅里,一家人谈笑着。平日里,用膳时,大伙也不说话,但月心归来,皇甫府便立即多了许多欢笑。 三更时分,月心坐轿离开皇甫会。就像她所言,不会留在娘家过夜。 “月心”元泽站在萱园外。 “平丫,替我准备香汤。片刻就回来!”她径直向元泽走去,不温不火地问道:“王爷找我有事?” “陪我坐会儿吧。”元泽道。 秋月当空,云彩如纱。月夜下,远远近近的景物笼罩在一层月纱之下,朦朦胧胧,花影摇曳。 “今天的事……” “听说了。”“今天早朝,皇上已经颁旨要你与东都王监政。”她打乱元泽的话,不想再提到那个耳光的事,将手帕滩在桌上,折了折,叠了叠,变成一只可爱的小老鼠,“小老鼠,快快跑,晚上到了,要吃饭啦……” 他看出来了,月心根本就不想与他说话。原以为,他们同住在王府,有朝一日她总会爱上自己,显然他错了,不知不觉间,她已经离他越来越远。“听你父亲说的。” “恭喜你了。”她站起身,手里依旧捧着被她像变戏法似的用手帕叠成的老鼠,“你放心,我答应的事就会做到,不会给你带来烦恼。” “月心!”他拉住她的手腕,多想丢下自己高傲的身份,告诉她实话:我爱你,真的爱你。从飞雪山庄见到你,看你对乞丐那么好,就情不自禁地爱上你。 说不出口,他始终清醒的明白,月心并不爱他。既然她的心里已经没有钟惊雷,为什么还不能接受自己。 “你……是不是在梨园楼认识别的男人?”心里没人,没理由不爱上自己。 “没有!”她爽快的应着,“既然你的心里已有名花,何必在乎我心里有没有人。元泽,我们就像两条平行线,永远没有交汇点。” “平行线?交汇点?”他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词语。 “就是你永远不会爱上我,我也永远不会爱上你。所以,就请别再问那些没有意义的问题。”“我知道你心里有云罗,高兴过,甚至在夜晚为你们祝福过。希望有一天,你也能用同样的心态来对待我。”她挥动着双臂,“我该回去了!” 从什么时候起,她已经不愿意坐下与他畅谈心事,那些从烟州共赴京城的记忆却成为他梦里的故事,遥远而亲切。他捕捉不到她的心,他可以得到心中有邬玄离的姜婉,却无法得到心中无人的皇甫月心。“总有一天,我要你爱上我。” 姜婉手捧斗篷,缓缓移来:“王爷,起风了,加件衣衫吧?”语调温和,看往元泽面朝的方向――萱园。“王妃还没回来?” “回来了!”他淡淡地应着。 “早些回房吧,要不再到袁妃那边走走。如今她怀有身孕,正需王爷关心。” ------------ 云罗离宫(4) 他的手温柔地握住姜婉的纤手,什么时候在月心的身上才能流露出姜婉这样的温柔。月心虽近在身旁,他却感觉远在咫尺,就像天边的流云,可望而不可及。 “王爷还没告诉王妃,再过两日云罗姑娘就要进王府与她相伴了?” 元泽回以浅笑,月心当真了吧?因为他一时搪塞之语,便真的以为自己深爱着云罗。当初她与钟惊雷分开,一怒之下嫁与自己也是因为云罗。为云罗她可以放弃自己最爱的男子,真是糊涂,当初为什么非得说是皇甫云罗呢。难怪她会离自己越来越远,如今再解释她也是不信的了。只要她人还在王府,自己就有机会让她回心转意。 太极殿。 云罗跪大殿中央,低垂着头。 殿上唯有总管太监阿三,他抱着拂尘,走近跟前。“皇甫云罗,圣上开恩,知道中兴王妃大婚以来一直闷闷不乐,已经同意将你放逐宫门,陪伴皇甫月心。” 月心,她的结义姐妹,竟然与自己一样无法逃脱宫廷,竟然做了中兴王元泽的正妃。当初设法救了自己,而今又救自己离开浣衣监。不过短短一年的时间,变化也太大了,从太子侧妃到钦犯死囚,再到浣衣监里的宫女。 阿三挥挥拂尘,众宫人退去,俯下身子,低声道:“皇甫云罗,听好了。” “公公请吩咐!”三年的宫廷岁月,人世的沉浮,让她明白了该怎样做事,这一次她定会避去锋芒,三思而后行,不再如从前那么鲁莽行事。 “记住了,不可让中兴王亲近王妃。” 云罗眼珠一转:这叫什么话,人家是夫妻,竟然叫她去监视月心,更不能让元泽亲近月心。 正在沉思,阿三用手捏住她的下巴,塞进一粒药丸,然后爽朗地大笑起来:“皇甫云罗,别想着和皇上作对,这对你没有好处。” “你……给我吃什么?” “吃什么?”“哈――哈――比雁归楼落雁之毒更厉害的东西。”“你放心,洒家不会要了你的命,只要你乖乖地完成任务,保护好月心小姐,半年后洒家自会给你解药。” 明说放她出宫,却逼她服下毒药。这曾是雁归楼里最常用的方法,用毒药控制消息线人。可现在她竟然落魄至此,竟被一个太监逼服下这等毒药。 “回去后好好收拾一下,后天一早中兴王府会有人来接你。”阿三看着脚下规矩许多的女子,心中满意起来,想当初她可是太子侧妃,派头十足,现在不也沦落至此,“记住了,倘若失职,你的死期也就到了。”“往后,要听我的指令行事,要你做什么,就乖乖做什么。” “是,云罗告退!”心里早将阿三骂了三百回,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怎么知道古代竟也是如此的卑劣,但失败也告诉她:往后一定谨慎小心。总有一天,她会让这个阿三死无葬身之地。 “别急着走呀!”阿三手一挥,外面进来了三名宫女,各捧着食物糕点,“夜已深了,先吃些东西再走吧。” 说是吃东西,他可是奉了皇上之命,监督此女服下毒药,更得将她看死,不要转身就抠吐出来,这样会误皇上的大事。 “这……” “云罗姑娘请吧!” 哪有这么好心请她吃东西,摆明了就是要她中毒,然后才控制。毒入腹中,加上稀粥更易消化,倘若过上半个时辰,就算她想抠出来,也无济于事了。罢了,罢了,自从上次与天隆帝交手之后,这老头儿就变得特别小心。 “公公放心,云罗一定会保护好月心小姐。” 月心,月心,为什么她的命运里总是月心,连皇上也要利用自己去保护月心。对了,阿三说的是不让中兴王亲近月心,不让亲近。难道……难道天隆帝爱上月心了,或者月心已经是天隆帝的女人了。真有意思,公公爱上儿媳,还强占儿媳。从月心的品味来看,不可能爱上这样的人,而且还是后宫三千的皇帝。 ------------ 意乱情虚(1) 第三十六章意乱情虚 满腹疑惑,唯有见了月心才能弄个清楚明白。 好个聪明的月心,中兴王不能救人,但天隆帝有这个能力。他要谁生就生,要谁死就死。月心连天隆帝都被她捏在手心里,爱屋及乌,天隆帝还真就应了她的要求,把自己给放出宫门。看来往后,若要成大事,还得好好的利用月心才行。 清晨正欲出门,被阿九拦住去路:“王妃,王爷有令,今儿要送您一件礼物,上午就不要出王府了。” 礼物?元泽会送她什么东西,难道是上次皇甫府送来的生日礼物。可是,他为什么要扣下,糕点早就过了日子,根本不能吃了。 不出去就不出去,她倒想瞧个明白。 近晌午时分,王府门外一阵喧哗。 平丫好奇,领上荣丫去瞧热闹。 “小姐,小姐……”平丫看到云罗了,她曾是皇甫府的小姐,月心小姐的好姐妹。 月心放下手里的书,冲出园门,远远地过来一行人。走在最前面的是元泽,后面跟着一素衣女子,那身影,那动作似曾相识。 “雁……”不,她是云罗,得罪满朝文武,可此事成为机密被天隆帝给压下,对外宣称说是云罗起了谋逆之心才被打为钦犯,“云罗――”她张开双臂。 元泽以为月心高兴,正展开怀抱欲拥自己,正得意,却见她从自己身边匆匆而过。 “月心!”云罗抱住她,这种感觉好熟悉、好温暖,都快被她遗忘了。 “云罗,我好想你!”月心泪花闪动,“离别后的每一天都好想你。”亲吻着云罗的额头,温柔地拉着她的手,那是一双粗糙的手,上面布满了老茧,她低下头,温和而动情地说到:“我们是姐妹,是生死与共的朋友。” “月心”云罗很感动,经历了那么多事,她从未怪过自己,一直都在设法相助。 月心看着一侧的元泽:“王爷,谢谢你带云罗回来。祝你们幸福!” 敏感的云罗听到“祝你们幸福!”颇为不解,“月心,你说什么?” 她真的为云罗高兴,一手抓住云罗,一手抓住元泽,将两只手放在一起,脸上挂着欣慰的笑容:“有情人终成眷属。我祝你们幸福!” 皇甫月心,你动作也太快了吧。初与云罗见面就来这一招,令他不知所措。他今日可是与云罗初次见面。老天,为什么要编瞎话说自己喜欢皇甫云罗,现在倒好,他跳入黄河也洗不清了。 云罗的目光里掠过一丝惊异:难道中兴王知道月心与天隆帝的事情,所以一气之下就说喜欢我。奇怪,我可是从来没有见过他。莫非这一切都是天意,自己才是注定的九霄凤凰、真命皇后。中兴王,未来的正兴皇帝,这一次不会再错了吧。 “这……” 月心打乱云罗的话:“云罗,你什么也不用说了。王爷都告诉我了,你才是他此生最想得到的女人。”“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到萱园吧。” 元泽气恼得面无血色,皇甫月心这傻女人、笨女人,难道还不明白他的一片真心,竟然要把他推给云罗,这个女人可是他的嫂子,虽然被贬为宫人,可曾经是他嫂子的事实怎么也无法抹去。 平丫与荣丫开始在小厨房里忙碌,好在今晨平丫从梨园楼里取回了一些凉菜,倒是现成的,拌一拌就成。 不到半柱香功夫,一桌简单的酒宴备得差不多了。 “平丫,上葡萄酒!” “葡萄酒?”云罗与元泽异口同声。 ------------ 意乱情虚(2) 月心笑道:“这可是我珍藏了好些日子的酒,几年前烟州来了一行北域国商人,他们那儿有上等的葡萄酒,我便买了两坛。”“云罗,你一定会喜欢的……” 你一杯,我一盏,未吃菜,竟连饮数杯。 月心一恼,摘去脸上的布面具,满脸通红:“云罗我好高兴,你终于平安了,平安了……”握住云罗的手,开始嘀嘀不休起来:“无法见你,我好闷的……太多的心事都没人可以说。” “月心,你醉了。”云罗看着一侧的元泽,她们二人只顾高兴,竟冷落了一旁的元泽,他未饮三杯,而月心却已有七分醉意。 “久逢知己千杯少,酒不醉人人自醉。”“见到你,我太高兴了。不光是你平安,改日我……就该离开京城了。” “你要离京?”云罗吃惊不小,“为什么?” 月心歪着脑袋,抓起酒杯,一饮而尽:“我爹说,他打算辞官归隐。我……我想跟他一起走。”“男耕女织,弹琴歌舞、纵情山水,总之我就是喜欢那种安静的生活。”“云罗,你快举杯呀……” “你走了,王爷怎么办?” “王爷?嘻――嘻,云罗你不要多想,我和他是假夫妻……假夫妻而已。”“这是我们很久以前就说好的,你回到他身边,就是我离开的时候。你才是他想娶人呀……” “小姐……”平丫挽着衣袖,转眼的功夫,小姐竟然就醉了,唉,谁让她把所有人都打发走了。 “云罗,你是知道的。我才不会喜欢大萝卜,你喜欢他,我不喜欢……”“我……再也不要和你一样喜欢同一个男人,不要,绝……对不要。” “小姐!”平丫大唤一声,瞪了眼云罗,怎么可以醉,还说那些乱七八糟的事。“荣丫,快过来,扶小姐回房歇息。” “我没醉,真的没醉……”月心还在念叨着。 她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打破这种僵局,当她发现自己的脸颊发烫时便开始说胡话,或许借酒醉,她才有勇气道出实情:与元泽的假夫妻关系,免去云罗心中的疑惑。 芙蓉帐内,她凝望着帐顶上漂亮的牡丹花图案:云罗、元泽,我要离开了,必须要离开了。我不知道,我们三个人到底要如何相处。元泽,对不起,或许成全你与云罗可以减轻我心中的愧意。让我们相忘于天涯吧,祝你们幸福。 云罗看着元泽,猜不透他的心事,从他的神情来看,他很紧张月心的离开,可是为什么告诉月心他喜欢自己。 “感觉告诉我,你爱月心。”“可是你和她已经不可能了。” “为什么?” “我比你更了解她,我们自幼一起长大,风雨共舟,爱我的与我爱的男人她是永远不会接纳的。”“当你告诉她,你喜欢我的时候,你们俩人之间就已经不可能。”“还有,月心是个宁爱乞丐也不会爱皇子贵族的人。” “为什么?” “她和我不同,她讨厌男子妻妾成群,她只想成为对方生活中唯一的女人。可是王爷你已经有两个侧妃了,所以月心便将他从的选择里踢出去了。” “原来如此。”要他放弃袁小蕊与姜婉已不可能,“其实她可以成为本王最重要的女人。” 云罗苦笑着:“王爷,我与你之间还需要继续演下去吗?如果让月心知道你是骗她的,她会更难过。她最恨骗人的男人,往后如果你再说,她就再难相信了。” 他重重的击在桌上,是他自己毁了与月心的未来,是他自己将云罗拉入他们的生活。“云罗,助本王挽回月心的心,本王给你自由。” ------------ 意乱情虚(3) 云罗现在虽奉旨出宫,但身份依旧官奴。给她自由,销去她官奴的身份。云罗想笑,现在的元泽根本没有这份能耐,放她出宫的是天隆帝。他只是利用自己来监视月心的一举一动,好达到他长期占有月心的目的。可是,她的性命握在天隆帝的手中,永远都不能道出这个秘密,否则她的性命忧也。 “王爷,让我再想想。”月心最在乎的人是我――皇甫云罗,握住了我,就握住她的心。最好的方法,就是用行动告诉她,你没有骗她。我是官奴,如果你纳我为妃,必会面对更大的压力,也会改变月心对你的看法。 这样明白的话云罗说不出口,这就再次将自己的意图挑明。既然进了这中兴王府,她的皇后梦又重新点了希望:元泽,总有一天你会爱上我的。 月心透过芙蓉帐,望着窗外相谈甚欢的云罗与元泽,越看越喜欢:真是一对璧人呀。 云罗爱元泽,元泽爱云罗,那么钟惊雷呢? 想到钟惊雷这个名字,她心中颤了一下,大婚那日,那一剑将他们的恩怨一笔勾销。钟惊雷与云罗、自己间纠葛不清的情感,就算云罗现在有了新的归宿,可是她已回不到从前。钟惊雷会骗自己,有一天难保会有第二次,他可以从痴迷云罗的情网中挣扎出来,终有一天也会放弃对自己的一片深情。 不想也罢! 为什么挥不去钟惊雷的影子,除了她发现钟惊雷与云罗之间的私情,后面的事都是她的猜想,从未在云罗的口中得到答案。 月上窗棂,或许是葡萄酒的原因,醒来时已近三更时分。 “云罗……”她站在偏堂的芙蓉帐前。 云罗睁开双眼:“丫头,别冻坏了。”将她拉入帐中,两个女孩像多年前那样挤在一张床上,一个被子里。 两人都望着窗外的月光。 “云罗,你和钟惊雷之间到底怎么回事?” “这……” “钟惊雷很喜欢你,他说曾经进宫要带你走,可你为什么没走。” “你是不是爱上兴王爷了?” “没有。我想知道你和钟惊雷之间到底怎么回事?” 那天夜里,钟惊雷的确出现过。不是说爱她的话,而是问女儿的下落,她也曾恨过、怨过。恨太子元浩竟然在十三岁时就有了司寝、司被这样的侍妾。所以她便将自己的第一次给了钟惊雷,她要报复。 对钟惊雷,她没有爱,只是利用。他是武功高强的雷神,一个著名的杀手,她要知道当年追杀刺客幕后的事。 “我爱过他,可他负了我。” 云罗的答案简短得只有几个字:“月心,你一定要离他远点。这个人很可怕,若不是我醒悟及时,就被他杀了。” “他要杀你?” “他什么事做不出来,八年前,不是杀了他最爱的女人吗。当时那个女人还怀着他的孩子。” ------------ 意乱情虚(4) “啊――”月心惊叹一声,还以为那只是一个传言,钟惊雷居然做出如此可怕的事情。 云罗严肃地道:“月心,答应我,永远不要和钟惊雷有任何的关系。我不想看到你受到伤害。” 在那场情感纠葛之中,她已经受到了伤害。如果一切可以重来,她宁可从来不曾认识过钟惊雷。 大婚那日钟惊雷是冒险前来,希望自己随他浪迹天涯。明明知道元泽是皇子,可敢冒天下之大韪。感觉告诉月心,钟惊雷不该是如此残忍的人,可是云罗的话又不像骗人。钟惊雷的情是真,云罗的话就是假。如果云罗的话是真,那钟惊雷就是个阴险的人。 月心糊涂了,她既相信钟惊雷的情真,又相信了云罗的话真。但很明显,在他们两人之间有一个人撒了谎。 “月心,你真的愿意把三皇子让给我?”云罗还是不敢相信,她想做皇后,更想青史留名,可她寄托的躯壳却是武林世家陆家小姐。为了梦想成真,她不得不说服月心易换身份,兜兜转转,却成为朝廷官奴。现在自己不得不把月心当成自己的护身符,还成了她的奴婢。 月心看着身侧的云罗:“三皇子本来就是你的,你爱他,他爱你,难道……不是吗。” “是――”“他本来就是我的。”云罗重复着,心中涌起一股酸楚,明知道这只是元泽当日气月心的话语,可月心早已当真,难道自己与另一个男人的婚姻便在怄气中开始。“月心,谢谢你为我所做的一切。可我,真的可以和元泽在一起吗?真的可以吗?” 南梁的男子重视女子的名节,自己曾爱过钟惊雷,也曾嫁与大皇子元浩为妻,而现在又想爱元泽,一切真的能顺利吗。难道只因为那个“皇甫云罗”的名字,就可以梦想成真. 云罗这么说,一则有感激之情,二则是希望得到月心更多的帮助。 “可以。”月心肯定的回答,她希望云罗往后的道路,不要再那么艰辛。 云罗握住她的纤手:“那么……月心,不要那么快离开王府。你帮我,让元泽娶我,我不求正室的名份,哪怕只是一个侍妾夫人我也愿意。”只要让她成为元泽的女人,她就会不惜一切让他动情,最后设法赶走他身边其他的女人。 一个二十一世纪的女子,居然甘愿做古代皇子的侍妾夫人,“看来你真的很爱他。”唯有爱得不能自拔的女子,才肯抛去现实,抛去名份,甚至不用去计较对方是否已有妻室。总之在月心看来无法理解,但她却已经下定决心要成全云罗与元泽。“我会帮你的,不过有朝一日你达成所愿,请让我离开王府。” “这是自然。”云罗浅笑着,悬着的心落地:月心,你真的不想做那个千古贤后吗?或许在钟惊雷以后,你已经心爱的人。是自由让你放弃了荣华,还是真爱让你放弃了婚姻? 云罗遐想联篇,仿佛看到自己坐直皇后的宝座,头戴金光灿灿的凤冠,衣着凤袍,走在皇宫的红地毯上…… 耳边,是月心低沉的呼吸声,她已经平静的进入梦乡。 元泽在紫薇院歇息,清晨欲往碧荷院取新衣进宫早朝。 姜婉整夜难眠,脑海中总是浮现元泽与袁小蕊亲昵的镜头。 “婉儿――” 昨夜,她一直没有上床,就坐在窗下桌案上看了一夜的书,无数次的张望,无数次的等待。往后,她都要与其他女人一样分享丈夫的爱。她不是小女子,许多大道理也懂,可是还是忍不住在心里狠狠的骂自己。 “王爷”压抑下满腹的委屈与怒火。 “我的那件紫纱袍子在你这边吧?” “在”她不冷不热。 元泽看着姜婉,自打她进王府后,便夜夜留宿碧荷院,袁小蕊身怀有孕不可忽视。 到底是姜丞相的孙女,明明生气,却不表露神情之中,只能从她显得略为冰冷的话语里感受得出来。“婉儿,有什么不高兴就说出来,别憋坏了身子。” ------------ 意乱情虚(5) 说出来?他是皇子,难道就因为他去了别的妻妾房里歇息,自己就要与他大吵。这不行,传扬出去,只会说某某人的孙女不通情理,虽有满腹才华,却是个醋坛子。“没有!” 她的声调里带着怒火。 元泽想笑:明明就是生气他去了小蕊房里,却不发作。脑海中掠过月心的身影,连姜婉这样的才女因为感情都难以自抑,那月心呢?如果让她成了自己的女人,是否便会在意对方的一举一动。如果让她看到自己与别的女人亲昵,会做何感想。 或许是因为深夜聊天,清晨时,月心竟无法起床。依旧是平丫去梨园楼取食材,云罗说想出去走走,两人便一道离开了。 近了梨园楼,云罗借口要买些文房之物,打发平丫离开。 槐林之中,云罗缓缓行来。那头已经早早地站着一个男子,一身道士装扮。 “云罗姑娘,怎么样了?” 云罗扫过道士,这是天隆帝的专用御医,擅治百病。“弄清楚了,皇甫月心与三皇子元泽是假夫妻。皇甫瑾正欲辞官归隐,皇甫月心要随父亲离京……” 不是三皇子不喜欢月心,他们竟然会是假夫妻。 “月心对三皇子无意,看样子三皇子喜欢上月心了。”“道长,你看我该做些什么?” “皇上有令,你要不惜一切代价,不许三皇子亲近皇甫月心。保护好月心小姐,就保住了性命。”道士拂尘一挥,林中奔出一名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是小二装扮,一路快奔,“师父!” 道士道:“云罗姑娘,这位是我的徒儿――好乐,往后有什么消息,你只管告诉他。”“告辞!” 云罗看着好乐,眉清目秀,感觉告诉她:这个人定是从宫里出来的,与阿三一样无须,指不定又是太监,真是可惜了这副俊朗的模样儿。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谁让这里千年以前的南梁北域双雄争霸的时代,唯有听命于南梁帝。其实就算没有阿三的毒药,她也是会认真做事的。她所了解的都是正史,至于野史故事知之极少。 天隆帝利用她要得到月心,三皇子元泽利用自己欲让月心动情……而她要利用天隆帝接近元泽,与元泽假戏真做;更要利用元泽登上皇后宝位。 黄昏时分,元泽回到王府。 与云罗坐在桌上下棋,而月心则坐在树下荡秋千。 他倒要看看这月心到底会不会吃醋,云罗的棋子落下,随势温和地握住对方的纤手,粗糙得没有一点感觉,像轻拍一块上等的丝绸:“云罗……” 云罗大惊:想和我玩这招,中招的不是自己,更不会是月心,而是你。 “王……王爷……”故作惊讶,欲快速地抽回手,却被他捏得更紧。 “哇呀,今天的月儿好亮呀!”月心望着面前含情脉脉,深情款款的一幕,自己就是一轮很亮的月光,“好了,我立即带平丫出去走走,不打扰你们。” 元泽看着月心,努力想从她的神情中寻找一份不悦或者惊异。片刻之后,他顿感失望:或许她从来就不曾爱过自己,所以也不会介意他会爱上某个女人。 不生气? 他很生气,这个女人是木头吗?怎么连一点反应都没有。那么,他来个更刺激人眼球的举动。 ------------ 棋子之命(1) 第三十七章棋子之命 走近云罗勾起她标致的下巴,吻疯狂地落下。 “哎哟――”平丫大叫一声,将脸转向一边。 月心看到两人热情的相吻,还以为古人只用拥抱呢,原来这接吻的功夫也是一流的。 “小……小姐……”平丫用手将月心的脸转向一边。 月心笑道:“我看见了也当作没看见。”“我和平丫先出去了,不打扰你们小情人亲热。” 忆起先前的那幕,月心就想笑:看来他们真是相爱的一对,或许用不了多久,云罗就能成为元泽的女人。 “小姐,你还笑?云罗小姐怎么可以这么欺负你?”平丫诧诧不平。 她没有感觉,一丁点儿的醋意都没有。黄昏将至,自己该去哪儿走,是看袁小蕊猖狂的样子,还是看姜婉不冷不热的表情。 元泽欲放开云罗,她的舌头肆意地在他嘴里挑逗,撩得他的一片狂热。连试两次才将云罗从怀里推开:“你疯了!” 云罗定定地看着面前的元泽:“王爷,我爱你――”她就是要大胆、温柔而热情表达自己的感情,不放过任何机会。 “你……”她怎么可以爱上自己呢,他们才认识几天。 “从第一次见到你,我就爱上你了。”“我知道你对我也有好感。” “放开!”他想证实月心对自己的情,不曾想却是另一个女人对他表达爱意,这不是他想要的,如果云罗真爱上自己,就注定将失去月心。 他翩翩而去,身后被女人环腰抱住,听到对方娇柔的喘息声,带着淡淡的花香:“王爷……云罗是真的爱你,真的真的爱你。”“我知道你心里的每一个想法,让我爱你吧,给我机会爱你吧……你不是想成为储君,或许……我可以帮你……” 他用力挣开她的怀抱,神情沮丧。想要的没得到,不想要的却突然出现。 “王爷,无论你承不承认,你心里已经有我了。”云罗在身后大声嚷着。 她最大的使命就是不惜一切要成为元泽的女人,用自己的魅力去打动他。 天隆帝连续三日来到梨园楼,竟未遇月心。看来得速派人与云罗联系,让她设法早日带月心出来见面。自中秋节后,他的心便被月心撩得无法安宁,她绝丽的容颜,翩翩的风姿,落漠时的神情深深地刻印在他的脑海。 “月心,今儿不去梨园楼吗?”云罗抱着一只鸽笼摆弄着,鸽笼是好乐送给云罗传递消息用的。 月心轻摇着头,她只想尽量多陪陪云罗,倘若父亲辞官就要离京了。可是已经好几天过去了,皇甫府那边也没任何消息。她可不想从三皇子这儿打探消息,更希望告诉她消息的人是薛德庆。 “一会儿就出去。”月心道。 云罗心中甚喜:真是个贪色的皇帝,如今知道月心与三皇子并非真夫妻,心里急得跟猫抓,七八日不见就催了两回了。如果月心再不出去,只怕要激怒天隆帝。 “月心,要我陪你吗?”今天趁月心不在,她一定要设法拿下元泽,更要阻止云罗爱上元泽,不但是天隆帝的要求,更是她的希望。 “不用了。我今儿出去,得晚上才回来呢。”薛德庆那么忙,什么时候理政归来,难说得紧,而且还得去他府上看看薛源,这孩子近来长得怎样了,更难得今儿是孩子百日,也是邬素素百日忌诞。 莫非月心与天隆帝真有私情,否则早出晚归是何道理。 ------------ 棋子之命(2) 东都王府邸。 府里,传出阵阵笑语。 薛德庆怀抱着儿子,正与奶娘逗哄着。 这样的画面让月心感到温暖,怀里的孩子依昔有邬素素的样子,是那张可爱的嘴巴,明亮的眼睛又似薛德庆。这样像瓷娃娃般的孩子,长大了定如东都王一般的英俊潇洒吧。 “源儿真可爱。”月心伸开双臂,“平丫,把东西摆上吧。” “这……这是……”薛德庆看着平丫篮子里的各式物品,是月心令梨园楼掌柜准备的,从文房四宝到女儿家的胭脂等物,还有些许用木头刻制的刀剑物什。 “烟州一带都兴抓百日不抓周。”没有这种说法,只是月心想到自己要随父亲归隐,怕来不及替邬素素儿子过周岁,这抓周仪式自然也是没有的。 奶娘笑起来:“中兴王妃,孩子才百日呢,不会抓东西。” “让源儿试试。”月心脸上的尴尬一闪即过,只想让源儿早日抓东西,却不曾想过百日的孩子大多还不会抓呢。 源儿被月心抱在怀中,缓缓走近桌子:“源儿,这是刀剑你喜欢吗?这是胭脂水粉,你试试抓……” 孩子只是被颜色鲜艳的首饰给迷住了,乐得手舞足蹈,终于从小衣袖里探出一只小手挥舞着。月心走近几步,他一把抓住一串色泽鲜艳的玛瑙珠子。 “嘻――瞧瞧源儿喜欢珠宝,长大了要做商人?”月心高兴地望着怀中的孩子。 源儿随势抓住一张银票,正欲往嘴送,被奶娘夺下,开始“哇啦――哇啦――”大哭起来。奶娘将薛源抱在怀里,小声哄了会儿,将乳头放在他口中,哭闹声突然止住。 薛德庆看出来了,月心很喜欢孩子,看源儿的目光柔柔中带着疼惜。 月心在东都王府厨房里准备邬素素的祭品。 午后,天色转阴。 与薛德庆站在邬素素的坟墓前,她思绪万千,还清晰地记得邬素素的音容笑貌,可如今已经逝世百日了。 “王爷,我爹辞官的事皇上应承了吗?”月心太想离开中兴王府,就算有元泽离开的承诺,可她如果要等到一纸休书类的东西永远不可能,而她离开的方式却是逃走,但她首先得确保家人的安全。 薛德庆看着面前的少女:“本王也想不明白,最初皇上希望你父亲辞官归隐,几日前你父亲递请辞呈未能准允。”“皇上的心思没人可以猜得明白。” “或许他是用家人来要挟我?”她可是江湖女子,素来自由惯了,自幼就学会了独立自主,走到那儿都不愁养不活自己,“无论皇甫府如何,我都要离京。” “你要离开?”薛德庆露出惊诧之色,“你可是中兴王妃呀,岂能说走就走。” “不,我不是。我与三皇子只是假夫妻。”“他爱的是皇甫云罗,而我是为了成全他们。” 又是皇甫云罗,她的出现好像总是与皇甫云罗相关,连嫁人这等大事,都是为了云罗。即便会将自己陷入重重困境之中,她也义无反顾。这样的女人,是傻还是痴。 “那么今天,你来看源儿抓百日、来祭素素也是事先安排好的。你是想与我们道别?” ------------ 棋子之命(3) 她的心微微颤动,“我是这么想的。”“此去一别,山高路远,不知何时才能相见。”“不过,德庆……我可以叫你的名字吗?” 他肯定地点头,这个名字从她口中唤出来,是如此熟悉与自然,就像她已经叫过数百遍了。 心中的秘密时常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多想找个人好好地说说,排解内心的苦楚。一个千年后的灵魂飘落到千年前,与这个世界显得格格不入,却不得不辛苦地走下去。 “你想说什么?”他的目光温柔中带着深情,期盼中藏着不舍。 月心眼帘低垂落在邬素素的墓碑上:“邬姐姐从这个世界消失,一定在另一个世界得到重生了吧。在那里她一定会快乐的生活……”“德庆,如果我离开,会用另外一个名字。” “秦月心吗?” 迎视上他温和的目光,她轻轻地说到:“梦萱,我真正的名字。”“妈妈刚怀我的时候,做了一个怪梦,梦见自己走在一片香草丛中。那些香草比花更迷人,勃勃生机,令人往返。后来,妈妈给给我取了个梦萱的名字。” “妈妈?”她的母亲乃是花州秦缚,怎么叫妈妈,难道她出生青楼。 月心顿了顿:“妈妈是母亲的另一种称呼。”“德庆,请为我保密。梦萱的名字,我连云罗都没有告诉。”“德庆,我该走了。平丫还在山下等我呢。” 她转过身子,缓缓地移向通往山下的小径:别了,我的朋友。 “月心,你等等!”薛德庆唤住她,站在她的面前,那个隐藏在内心太久的秘密不得不说,如果今天再不说,他担心以后再也没有机会了:“其实当初我逃避,不光是因为众位皇子。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我喜欢上了你。” “啊――”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怎么可能,那时候她与他相识不久,连话也没说上两句。 薛德庆看着她迷人的目光,何时喜欢上她的,已经忘了,只是这三个多月来,他时常会忆起她的笑颜,是素素,是月心,两个人影交替。 四目相对,在她震惊之下心里却藏着一份喜悦,怎么会是这样,她不是一直将薛德庆看成最好的朋友,难道在冥冥之中她也爱上了薛德庆。 “我……吓着你了?”他的神情中漾起一份尴尬。 “没有。”她捧着自己的胸口,能感觉到那砰砰乱跳动的节拍,因为薛德庆一句我喜欢上你,她情难自禁,亦或者自己也在期待着这样的结局。是他,将最后一层纸捅破。“不……可能。” 他不是说在邬素素离逝三年内不会再娶吗?他要用自己的行动来证明对邬姐姐的爱。为什么邬素素会要自己守护薛德庆父子,难道在她死前就已经看出薛德庆对自己的喜欢,还是自己已经喜欢上薛德庆。 的确,他很英俊,英姿飒爽,气度非凡,文才出众,武功一流,既有书生的儒雅,又有大侠的豪迈。 “我……喜欢你!”他重复着,想到未来再也难见到她的身影,他的心好难过。 月心暴跳起来:“薛德庆,你再胡说我可就生气了。”“告诉我,是不是薛元泽让你这么做的,是他让你来试探我。是不是?如果我有喜欢的人,他心里就好过了,不会感到愧疚、难过,不会认为是因为他们误了我的青春,误了我的名节……是不是,是不是?” 薛德庆无语。 她用手点着他的胸膛:“我说过,为云罗我愿意做很多事。小时候,她帮了我很多忙,没有她,我不会有勇气离家出走,更不会建立梨园帮……” “月心,我是真心喜欢,真心的喜欢你!” 她捂住耳朵,不要再掉入别人的陷井,曾经她就是因为一句喜欢,掉进钟惊雷的情网中,痛苦得难以自拔。“我不要听!”转过身,飞快地往山下冲去。 ------------ 棋子之命(4) 讨厌,为什么要告诉她这些。她已经拿定了主意,待云罗与元泽生米煮成熟饭,就是她离开之时。现在倒好,扰得她平静的心无法安宁。 “可恶――”愤愤地道。 “小姐,你身子不舒服吗?脸色好难看。”平丫迎了过来。 “没有。”“我们先回城吧。”出来时天色转阴,归去时,天色放晴。 夕阳西下,西城披上一层美丽的霞衣,雄伟而绚丽。她不想看到绚丽的色彩,因为颜色太美会耀坏她的眼睛,让她分不清什么是真实,什么是幻觉。 躺在芙蓉帐里,身畔的云罗也睁着双眼。 脑海中先是钟惊雷,后是薛德庆。人影转换,最后化成了薛德庆,从模糊到清晰的样子,目光里深情流露,伸手要来拉她,突然出现了天隆帝,拦在二人之间。他和她,只能这样相隔而望…… “啊――”她从睡觉中惊醒过来。 云罗望着窗外:“月心,你做恶梦了?” “云罗,我好像喜欢上一个人了。”她还是不能确定,有了与钟惊雷间失败的恋情,她变得越来越小心翼翼。 云罗侧身看着月心,喜欢上一个人,是元泽吗?他是我的,你不是说不会喜欢他吗?该不会返悔吧。“谁?” “我还不确定。” 不确定?真是元泽?月心,你可千万别喜欢元泽,如果是这样我们姐妹或许因为后位终有一日会反目成仇。我不希望看到这一幕,如果是这样,我宁愿助天隆帝,让你成为他的女人。 “云罗,我真的好想离开中兴王府,我爹辞官的事被皇上驳回……你说,我是不是可以悄悄地离开。” 她要离开,喜欢的人就不会是元泽,今日出去不是要见天隆帝吗?难道他告诉她了,连她自己都动摇了。 欲离开又矛盾重重,“月心,你爱上了不该爱的人吗?”如果她没有否认,那她与天隆帝就真的彼此相恋。 “不该爱的人?”月心呢喃着,薛德庆是那个不该爱的人,邬素素已故,他身边尚无妻妾,他是中兴王的皇叔,自己真的可以爱他吗。尽管与元泽是假夫妻,可说出去有几人可信。她再也不想纠结在三角恋情里,这一次只想痛快的爱自己所爱之人。 她真有心事,平静中带着几分不安。难道真是爱上天隆帝了? 云罗清清嗓子:“月心,能告诉我吗?” “我不知道。”不知道与薛德庆之间是否会有结局,更不知道这样爱是否正确。 月心越是不说,云罗便越加起疑,肯定她与天隆帝之间的感情已经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清晨出门,夜晚归来,而薛元泽居然不闻不问,莫非连他也知道月心所爱的人是皇上,所以不敢挑明。 “你和元泽如何了?”月心问,真的希望云罗与元泽能够再续前缘,“需要我劝劝元泽吗?” 云罗看得出来,元泽爱月心,快刀斩乱麻,必须曾早让月心离开,时间越久,元泽对她的情将会更重。“近来有些奇怪,他不太爱理我。” 月心轻轻地叹息一声:“他不是你一个人的丈夫,还有袁小蕊与姜婉。而袁小蕊已有身孕,将来你必须得有足够的心思去面对。” 你不是比我更甚,天隆帝三宫六院七十二妃,你的情敌更多呢。我嘛,到底只有两个,好对付得紧,倒是难为你了,喜欢上一个中年男子,还得接受他的风流倜傥。“我会处理好的。元泽对你心存愧意,如果有你帮我说话,他应该很快会重新接纳我。” 姗的留言: 感谢网友们长久以来的支持与关注,大家说得很对,前面是比较乱,不过姗会认真修改的。因为最近将心思都用在《丑女将军》上,所以此文有许多不足之处,谢谢大家提出的宝贵意见和疑惑! ------------ 棋子之命(5) 既然是元泽告诉月心,他喜欢自己,她没有必须将元泽推回月心的身边。让这个误会继续,也让自己梦想成真。 “睡吧。” 云罗微闭着双眼,脑海中总会浮现天牢、浣衣监的一幕,她再也不想回到那个地方了,再也不回去。她将永远留在元泽身边,用自己的智慧助元泽登上皇位。 月心一直想找机会与元泽好好谈,谈云罗的事,谈离开的事。 黄昏时分,元泽才从宫中回来。 酒宴是她一早就令人准备的,亲自下厨料理。 云罗羡慕月心一手好厨艺,到底是小市民的女儿就是不同,连厨艺也很不错。可惜自己是大家小姐,这等下厨的事一窍不通。所以她生来就是皇后,生来就尊荣无比。 元泽看着一桌丰盛却别样的菜式,早听平丫等众丫头夸赞过月心的厨艺,今日初尝还真是别有一翻韵味。 月心止住侍婢:“今日我不喝酒。” 上次装醉给二人谈话的机会,今天说完自己的话她就回房歇息。 她不喝,他可不想强求,自斟一杯一饮而尽。 “王爷,你与云罗已经团聚,是我离开的时候。”月心扫过云罗的脸,“我就要离开王府浪迹天涯。” “你今天就走?” “嗯!”她不想再呆在这里,春天时候离开飞雪山庄,已经整整半年了,“我还是想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云罗吃惊地看着月心,这么大的事她事先未说,到了今日的酒宴才突然提起。 更吃惊的是元泽,他曾经以为,月心会永远留在中兴王府,继续这样留下去。 “云罗,往后行事你得小心谨慎。此次分别之后,不知何时相聚。” “小姐,你要离开,事先我们怎么都不知道。”平丫道。 “平丫,我走之后,你们就是云罗小姐身边的人了,像照顾我一样照顾她。”月心声音平和,没有伤感,没有欢愉,“本来,我是今夜悄悄离开的,思索再三,还决定和你们道别。” “月心……”云罗扫过元泽平静的脸,“京城就没有你值得留恋的人和事吗?” “人?”月心想笑,“会有什么人?我自小流落江湖,皇甫府上下待我不错,可相处的时间极短,没有情感的牵绊?事,我是因你再来到京城的,事情办完,自然就是我该离开的时候。皇甫府的嫁妆只要你节省着用,够你用上一辈子了。云罗,对你我已经没有挂念。”“这一次我会走得很远,远得到一个谁也不认识我的地方重新开始。” “你不回梨园楼?” 月心顿顿声:“上次出王府,已经和两位长老说好了。梨园帮就交给红儿、紫儿了。”“经历了那么事之后,我只想好好地静静。” 她要走了,来得太突然。 她如此洒脱,经历了那么多之后,京城亦无她可以牵绊的人。 “月心,为了我,难道你就不能再陪我些日子吗?就再陪陪我……”如果她走了,天隆帝那边无法交差,自己的小命也就玩完了。希望她走,至少这样月儿可以平安,倘若留下来,万一天隆帝又有什么要求自己将如何应付。 元泽一杯又一杯,心境沉重。 “月心,再留一个月,一个月就好,求你了。”云罗楚楚可怜,握住月心的手:怎么能走呢,自己与元泽之间还未开始,她若离开,自己一生或许都是官奴的身份。 ------------ 棋子之命(6) 她真的已经决定了,可是云罗这么反复的央求,她心一软应道:“一个月?这么久啊?” 二女只顾着说话,猛然回头间,发现元泽已经醉了,扒在桌上。 沉稳的他无法接受月心的突然离开,原以为,他有的时间来改变一切,但她说毫无牵绊时,他才发现自己错了,他从未进入月心的心底。 “起风了!”月心呢喃着。 云罗看着酒醉不醒的元泽,扶起他,缓慢地往卧室走去。 屋内的烛火映衬出她的倩影与元泽的身影,和谐得像一对夫妻。 月心看着心里暖暖地感动,她已经厌倦了,甚至不知从何时厌倦了云罗。越来越明显感觉到云罗早已经变了,变得让她不认识。 “小姐……”平丫怒气冲冲地从屋里出来,“云罗小姐她……” 今晚云罗与元泽同床共枕,就如月心所想的,成了真正的夫妻。她已经看到了,屋里的烛光黯淡,这不正是她期盼已久的结果吗?为什么她的心会如何难受,像有千万把刀子在钻剜。 “不要说了。”打断平丫的话,“你们还没吃晚膳呢,先拣些吃。今晚,你先与荣丫挤挤,我睡你的床……” 漆黑的屋间里,她辗转难眠,隐约能听到几个丫头在里间说话的声音。吵得她的心神难宁,索性起床到院子里走走。 夜风拂过,一阵凉意袭来,头脑冷静了许多。 “哈――哈――月心,你真是傻得可以。” “是你――”听到这个声音,她快速地转过身,数步之外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曾经以为,钟惊雷再也不会回来了。那一剑后,她痛苦过,挣扎过,但想到未来与他便无任何的情感牵绊她又曾欣慰过,“你来看我的笑话?” 钟惊雷轻拍着她的双肩:“你要离开是为了找我吗?” “想得美!”她欲推开他温暖的怀抱,却意外随势依在他的怀中:“我累了,真的太累了。” “跟我走吧――” 这是多么诱惑人心的话语,从他的口中出来,温柔而迷人。 今夜的云罗真的选择了元泽,钟惊雷与云罗已经断得明白了吧。可是她不能忘记,钟惊雷与云罗曾经相爱,他们还曾有过一个孩子。云罗说过的话萦绕在耳旁,一遍又一遍,钟惊雷真的可以值得她信赖吗?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跟我走!” 在果园的茅草屋里,借着灯光她看清了他的容貌,比上次清瘦了许多。那一剑虽不要他的命,却伤他极深。用生命至爱的女人居然给了他一剑,心里的痛苦此起彼伏。就算是她无情,就算她移情别恋,他还是忍不住要告诉她实情,要最后警告她几句。 “月心,离开云罗你做得对。” “做得对?” “如不离开,总有一天会被她伤得很深。” “你为什么总说这种话?” 钟惊雷深情地凝望,太多的话都蓄在眼中:“云罗曾告诉过我,你和她一样都是从千年后而来。”“她说,南梁史上有一位千古贤后皇甫云罗,她要做青史留名的皇后……” “她知道历史?”不可能呀,她们是来自千年后不假,在二十一世纪中国的历史上,可没有这个朝代,为什么云罗会说知道史上有位皇甫云罗,“她告诉你的?” ------------ 棋子之命(7) 钟惊雷站起身,那时候他太爱云罗,情感爱恨交织,恩怨纠葛。曾经云罗也很爱他,说到动情处便说:穿越千年与你相聚,或许就是为了这段情缘。在钟惊雷细追之下,她才断断续续地道出了这些实情。“云罗被打入天牢时,你曾怪我对她不管不问。可曾知道,我曾数次闯入天牢要救她离开。她却说今生今世都不想再看到我。她爱的男人是未来的储君,她爱的是皇后的宝座……” “不可能,如果她知道历史,当初就不会嫁给元浩。” 钟惊雷冷笑一声:“怪只怪,她对史书研读不精,被弄糊涂了。那时候又知南安王就是太子,为了坐上后位她不想放过任何机会。”“直至后来她听说三皇子元泽是中兴王,一直流落民间下落不明,才恍然大悟……”“她说,中兴王爷会成为未来的正兴皇帝,更会成为千古一帝,一统神州,也是北梁的第一个皇帝……” 照钟惊雷的话说,自幼与她易换身份,也是云罗计划的一部分。小时候,她就想做皇后了,才找了藉口要与自己换身份,要进入皇甫府。 “我不信!”知道历史居然身陷囹圄,险些就丢了性命。 钟惊雷冷笑一声:“起初我也不信,但是后来她用行动向我证实了几件事情。不得不信。” “什么事?” “元浩被废!”“她还说九月十六元泽将会成为太子,今年冬天隆帝会身患怪疾,次年春元泽登基……” “我不信――”这怎么可能,云罗竟然是另一个时空的人,同样是千年,却生活在不同的空间。从小她就信任云罗,把她视为最好的朋友。“九月十六?”今天已经是九月十三了,再过三天,就有分晓。 “如果云罗知道历史,你也该知道,为什么你却无动于衷呢?”钟惊雷满狐疑惑。 月心叹息一声:“我生活的国家叫中国,在我们的历史上南梁北域都是不存在的两个国家和朝代。或者说从来就不曾有过薛氏王朝,我十七岁时考中戏剧学院,学习黄梅戏。那天,天空出现了一个奇怪的发光体,它狠狠地闯了我一下,待我醒来的时候就成了秦月心……”“我的真名叫梦萱。”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实话?”钟惊雷知道这个秘密已经很久了,在他们相恋的时候没有说,却在这个说出来。 “我在云罗面前发过誓,不能把这件事告诉包括你在内的任何人。”“自从我知道你再次与中兴王爷假夫妻的事,我觉得其实你从来就不想骗人,而我也不能再骗你,甚至不愿意云罗再继续骗你……”“月心,不,梦萱,我真的想保护你。” “云罗说过不能告诉我吗?” “她特别强调不能让你知道。因为从小时候你们的相遇开始,你就是她的棋子……” “棋子?”云罗是这样评价她的吗?云罗打入天牢,她不惜一切拼死相救,而自己竟然是云罗的一颗棋子。想到这个词,突然忆起在烟州时,曾有雁归楼使者送来毒包子,“她曾经下过杀我的心思吗?” “这我不清楚,但是在她出事之前,雁归楼的确有人想杀你。” 那就是了,云罗的话在雁归楼一向被尊为圣旨般的命令,如果没有她下令,又有谁会杀月心呢。“惊雷,三天如果证实了你的话,我……愿随你一道离开……” 疑惑缠绕在心头,当过往的一切盘桓脑海,她不能再继续糊涂下去。三天的时间,对她来说并不算久,她一定可以等到的。 “好,三日之后,我再入王府找你。” ------------ 惊雷之死(1) 第三十八章惊雷之死 如果是真,她更不能留下去。原以为,她与云罗之间是朋友,是姐妹,却隐藏着巨大的秘密。她毫无顾忌地将一切都告诉对方,可云罗却对她隐藏了太多。难怪每一次追问时,云罗总说在二十一世纪她并不快活,不说也罢。不是她真的不想说,而是她的世界与月心的世界本就不同。 她们是两个不同未来世界的两个灵魂。 “小姐,害我找了半天,还以为你真的不辞而别了。”平丫看着后花园里的女子,她扒在石桌上,神情落漠。 夜很漫长,月心想了许多,待到天亮的时候,心态从最初的生气变成了旁观。既然云罗那么想做千古贤后,她会轻松地让出这个位置。 雄鸡报晓,睡意袭来。 睡得正香,被平丫一阵催促声惊醒:“小姐,小姐……王爷请你到花厅一叙,快起来吧。” 匆匆梳洗,整好衣衫。 花厅上,姜婉、袁小蕊与云罗或站或坐地簇拥在元泽左右。 他很生气,既然无法留下她,就放开她吧。总有一天,他会将她找回来,等那天,就不会是王府的妃子,而是侍妾夫人。他将正室的名份奉上,可她却不屑一顿。他的尊严,他对她的恩宠都被视为泥沼得到了践踏。 今儿一觉醒来,却发现与云罗双双赤身裸体地藏匿在芙蓉帐中。正欲离开,却被云罗温柔缠住。到底是元浩的女人,床上的功夫真是一流,没几回合,他就无法自抑,销魂在云罗的热情潮水之中。 “坐!”元泽不冷不热地吩咐着。 月心在元泽的右边坐下。 “昨晚,云罗侍寝的事你们都知道了吧?”“本王不能不给她名份,从今儿开始,云罗就是本王的侍妾夫人。”元泽抬手握住云罗的手,温和的问道:“你说说,看中王府哪所院子。是萱园还是金菊院、墨竹院?” 他说萱园? 那里可是月心住所,为了区别于其他侧妃、侍妾夫人的地方,特意只取了两个字的名字――萱园。 他看着月心,欲从她的脸上寻找一份伤心,哪怕是丁点失望也好。但结局,依旧令他自个感到失落,这些许的表情在她脸上找不到,一点儿也找不到。 “奴婢多谢王爷恩赐!”云罗面露得意之色,昂头扫过姜、袁二女,“就金菊院吧。” 姜婉的神情有些痛色;袁小蕊却露出恨意。 自打云罗进入王府,她们就知道此事不会那么简单。说什么是为了弥补对月心的亏欠,愿意把云罗收房为侍妾。 “月心,你是王妃,从府里拨几个丫头过去吧。” “是!”月心爽快地应着:“荣丫、静丫今儿起搬往金菊院侍候菊夫人。”明知道,王府的事自己不管,都是姜婉在理料,却将此事交与自己。其他奴婢丫头她怎么指派,最多只能从娘家带来的陪嫁丫头安置过去,虽然有点违背常理,但想到不久之后自己就要离开,给丫头们找个可心的新主子也算是有了交待。 云罗最是喜欢菊花,就像王府的金菊院就等着她这样的女主人一样。 阿九催促上朝时辰到,元泽携着几名家奴离开王府。 云罗携着荣丫、静丫离开。 “王妃,我真不明白,你看着王爷将那妖女收房也不阻止。”袁小蕊捧着小腹部,她是正妃,如果月心不阻止,身为侧妃的她们就更不能开口了。 ------------ 惊雷之死(2) “王爷决定的事,没人可以阻止。”月心明白,在古代这样的事不是女人们说了算,她们大凡都身不由己。 姜婉满脸狐疑:“我真没弄明白,王爷会喜欢她。早知如此,我就……”就不会出主意让王爷说服皇上将云罗从浣衣监里带回王府,这不是搬着石头砸自己的脚吗?原以为可以不亏欠月心,不曾想却请了个情敌入府。已经无路可退了,她的人、她的心都给了元泽,如果他返悔,她的未来将一片黑暗。 云罗的才学、智慧早有耳闻,相貌端庄妩媚在自己之上,其才与己不相上下,一个袁小蕊就够头疼,现在又多出一个。 “王爷早在浣衣监时就看中云罗了,他喜欢的女子总会设法得到的。与其反对不如接受。” “接受?哼――她是你的姐妹,你自然说这种话了,而今这王府的四个女人中,有两个就是皇甫家的人,镇北候一定很高兴吧?”袁小蕊怪笑着,又轻抚着小腹,怀孕不到三个月,走起路来故意挺着肚子,连说话的语调也比以前高了。“改日,我便唤舅家表妹过来陪我。” 说是陪,其目的还不是为了引起元泽的好感,更多的就是多个人在王府占拥地盘,也占据自己在王爷心中的地位。不是还空着一处墨竹院吗,正好可以安置进去。 姜婉弄不懂,月心到底是怕还是有其他顾虑,为什么不问不闻。今日月心的反应令姜婉意外,如果她不在意王爷纳侍妾,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在月心的心里从未有过王爷。 这样的结论令姜婉吓了一跳,不爱王爷,又为什么要嫁王爷? 王爷说他不喜欢月心,但更像是月心不喜欢王爷。 如果两者都是,那么必须尽快得到王爷的心,唯有这样才可以侧妃变成正妃。何必让这个并不得宠女人占了正妃的名份。 “姜妃、袁妃,没什么事月心先回萱园了。”她隐隐感到了醋意里夹杂着火药味。 云罗突然间从一个官奴成为侍妾夫人,还居住在金菊院内,从奴婢变成主子。王府里议论了好久,下人们三五成群地挤在一起讨论着云罗得宠的前后。 带着平丫,漫无目的地走在京城的街头,被一阵熟悉、阅耳的曲调吸引。 曲子是从梨园楼传出来的,已经好些天没来了。 刚在大厅落座,一名小二过来传话:“二位姑娘,尘香阁有贵客相候多日。” 相候多日?是薛德庆吗?难道他还在等她的回话。如果钟惊雷说的话是真,她就会随钟惊雷离开京城。 撩开珠帘,月心大惊:尘香阁里,坐着两个身影,阿三与天隆帝。 这些日子天隆帝还时常到梨园楼吗? 几日不见,他清瘦了许多,看到月心站在门口眼睛突然变得明亮起来。 “月心,是你吗?”不由细说,一个箭步握住月心的手。 她用力挣扎,还未回过神,就被他揽入怀中,听到他狂乱的心跳:“月心,终于见到你了,见到你了……” 越是挣扎,对方就抱得越紧,她喘着粗气,几乎快要窒息了。 “大胆,快放开我家小姐!”平丫厉喝。 天隆帝恨不能将怀中的妙人儿一口吞了,被平丫一喝,放开怀中的女子。 月心扶住胸部大口地喘息:“你想谋杀呀?” 这算怎么回事,进来就被他抱住。虽不知晓他的身份倒也罢了,他……可是元泽的父亲,怎么能抱自己的儿媳? 天隆帝绽出如花般灿烂的笑容,坐在桌前:“听说昨晚元泽将云罗收为侍妾夫人了。” 平丫大吃一惊:“龙爷是听谁说的。” ------------ 惊雷之死(3) 月心无语,好事不出门,坏事行千里,何况云罗曾经是死囚、官奴。自己尚且能在王府看到三五成群的家奴议论,难保他们出门后不会继续议论,过不了几日,京城的百姓都会知道。原因不在乎元泽收了几房侍妾夫人,而是因为云罗的身份所以称奇。 “你心情不好才出来走走的?” “哼,我家小姐才不会在乎王爷喜不喜欢她呢?如果是这样,就不会成全云罗小姐与王爷了。”平丫冷冷地道,看不懂月心的心,也看不懂她为什么这么做。 月心心情的确不好,是因为钟惊雷昨晚说的那些事。她在等候,等候着一个结果。她怕一切都得到证实,如果是真,她该如何去面对,与钟惊雷隐居山野,就必须得放弃自己喜欢的戏剧。 “月心,吃菜!” 抬眸时迎上天隆帝和善的目光,尽管极尽和善依旧难掩威严。 她今儿的神情一直很恍惚:不是已经与他说清楚了吗?自己是他的儿媳,不可能的,何必要对她这么好。“皇上,你不可以喜欢我。我是你的儿媳……” “你与元泽是假夫妻,既然是假,就不是朕的儿媳。” 这是他们三人间的秘密,天隆帝如何知晓的。“你……是元泽告诉你的吗?” “哼――”天隆帝一声冷笑,连他自己也奇怪,后宫佳丽三千,偏偏爱上月心这样的女人。是她身上的无拘无束,还是毫不掩饰。 “是,我与他是假夫妻。可是,天下人都认为我是他的妻子。所以皇上还是不要喜欢的好。”她坐在桌前就未吃过一口饭菜,不知何时,阿三与平丫已经离开尘香阁,只留下心不在蔫的她,与心情愉悦的他。 “朕听说月心喜欢萱草,已经令人在畅春苑里建了一所萱苑。一会儿带你去瞧瞧……” 既然要离京了,为什么还挂念着中兴王府,偶尔想到元泽内心深处就隐隐作痛。她与他相处的时间并不多,不该是动了情,不是有了与钟惊雷重归于好的想法吗? “不用了。皇上还是忘了月心吧!”她木讷地站起身,不顾天隆帝的挽留飘然而去。 冷清的街头竟然已是晚上,平丫去了何处,她不知道,这一天是如何度过的,她也不知道。她就像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在街头游走。 慵懒地扒在芙蓉帐内,她怕,真的好怕。多少年来,将云罗看得太重,如果自己从一开始就做了云罗的棋子,她不知道往后还要如何对待这个曾经的姐妹、朋友。今天的她,再度让自己身陷矛盾之中,元泽,本来是她的丈夫,可她却将他送给了另外一个人。 多年来,云罗对她,就像这个世界里唯一的亲人。因为她们的灵魂都来自遥远的未来,没人可以理解她,但云罗能,所以只要云罗开口,她总是尽最大的努力去给予。今昔面对云罗、元泽的尴尬,一直以来,她以为自己不会介意元泽,当得知他宠幸了云罗,心还是会痛。 她不知道,自己都做了些什么?居然把在意的男子推给了另一个女子。 “月心,你怎么了?”芙蓉帐外,黑影移来。 这是惊雷的声音,有多久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了?月心已经记不清,但今昔听到,依旧感到熟悉。对于惊雷的突然到来,月心没有感到的丝毫的意外,就像他已经来过很多回,又似他本就会来一般。 淡然的,平静的,诉说着心底里真切的感受。她可以把心底的话告诉惊雷,却无法告诉元泽。在他们之间,就像隔上了一条宽大的河,又似相隔了数千里之遥。 “惊雷,我好怕知道结果。” “月心……你太善良了……” 她扑在惊雷的怀中,肆意地放声大哭起来:“惊雷,带我走吧,带我走……你现在就带我走,走得越远越好……” “啪――”黑影迅速地将她甩在床上,愤愤地站在纱帐外,揭去脸上的面具,冷冷地说道:“看清楚,我是谁?” ------------ 惊雷之死(4) “元……泽……”不是钟惊雷吗?怎么变成了元泽。 他没想到,经历了那么多,尊重她,爱她,结果她的心里始终只有钟惊雷,不是说已经结束了吗?他恨,恨无法走入她的心。什么时候了,她还想着与钟惊雷远走高飞。 “你还爱着他,是不是?”元泽抱住她的双肩,她的目光呆滞,她的神情落漠,“是不是见到他了,你说!” 他决不放她走,他喜欢她,就算是强迫留下她,他也要这么做。就算得不到她的人,她也要像一只花瓶永远摆放在他的左右。 “我不知道――”她推开他的手,泪水像决堤的河倾泄而下,一天过去了,过了明天就会有答案,她就像一个等候判刑的囚徒,静静的等候着结果。 恨像一股莫名的火焰乱窜:“皇甫月心,你听好了,本王给你三天的时间忘掉钟惊雷。”“三天后,我要你做真正的王妃。” 临离开萱园时,元泽大喝一声:“来人!从现在起,不许王妃离开萱园半步。” 她依旧没有看到平丫的影子,直到第二天才发现平丫跟随在云罗的身旁,她的身边已经另换了四名侍婢,全是生面孔,听说是由元泽亲自在王府里挑选出来的。 又一天。 当担忧达到极限,便不再担忧。那一天到了,当钟惊雷得到证实,她会笑着对云罗说:从今后,我们不再是朋友、姐妹。你走你的路,我过我的河,不再有任何的干系。 今天中午时起,王府里就很热闹。侍婢告诉她:“中兴王被立为太子。” 九月十六,太子? 猛然忆起两天前正是她的生日,却在心痛中度过,没有收到云罗的礼物,甚至没有得到任何人的祝贺。她忘了,相识的所有人也一并忘了。 金菊院里。 云罗呆呆地看着小瓷瓶:为什么?有了皇甫云罗,还有皇甫月心。王爷居然说要月心成为真正的王妃,这怎么可以。在她们之间必须有一个人要死,是谁?是自己还是月心? “你想杀谁?”一个冷冷的声音。 钟惊雷从屋顶一跃而下,去过萱园了,没想到那里把卫森严。他必须要找帮手,无疑云罗是唯一的人选。 她快速地将瓷瓶收在怀中:“你怎么来了?”问完之后又傻笑起来,这不明摆着是来找月心的吗?曾经她是那么的爱钟惊雷,可是他竟然爱上月心,自那一刻起,她的爱就化成了恨。 云罗与惊雷相识数年,以往他对她言听计从,自月心出现后,一切都变了。变得不再如从前,惊雷爱上月心。云罗无法忍受,她得到的东西,决不与人分享;她得不到的,便是毁去也不让其他人得到。 “萱园出什么事了?” “元泽爱上月心了,搬到太子宫后的第一夜要与她圆房。”云罗冷笑着。 这一次,她会让一切都结束。如果让惊雷死在月心面前,月心的心该会死吧。元泽是绝不会爱上一个心死的女人,对月心,元泽现在是在忍。 钟惊雷会做什么,云罗一想都知道,自然是会百般阻止心爱的女人受到伤害,他总是那么自以为是,认为自己可以保护月心。 哈――哈―― 钟惊雷,是你背叛了我,那么休怪我无情。再则,元泽仿佛知晓一些她与惊雷过往,惊雷一死,自己在元泽身边就可以心安理得。 真可谓一劳永逸的好法子! 自己很难到手的东西,而月心总是可以轻而易举地得到。想要的人得不到,不想要的却强迫接受,这都是什么世道。 ------------ 惊雷之死(5) 钟惊雷转身奔去,不可以,他绝不让月心留在这儿。月心酷爱自由,喜欢唱戏,如果让她永远地呆在深宫大院,比死了还难受。 惊雷想保护她,仿佛看到一双忧郁的眼神,多少日夜她的眼睛就在他的脑海中浮现。每多想一回,心便痛上一分。 月心睡得朦胧,萱园里传出一阵打斗声。 翻身起床,披着斗篷站在园门前:一群侍卫团团围住一位戴纱帷帽的男子。是他,是钟惊雷,他真的来了,带她离开萱园。 “心,我来带你走!”钟惊雷动情地道,眼前的景物变得模糊起来。忆起来了,在金菊院时,一踏进那屋就闻到一股怪异的气味,是流香毒,好阴险的云罗,一直担心有朝一日她会暗下杀手,只是他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二人离开屋子,进入王府后花园,尚未离开,便已被侍卫团团围住。 “皇甫云罗!”钟惊雷一声厉吼,转身时,看到云罗站在不远处,一袭白衫在黑风里飞舞。 如果不下毒,根本不能抓住钟惊雷。 在惊雷出现之后,她很快就派人将此事告诉了薛元泽,让薛元泽来对付钟惊雷。 “抓住刺客!”元泽大喝。 家奴、侍卫从四面八方蜂涌而至,来王府这么久,月心从来不知道中兴王府会有这么多人,他们就像从天而降的天兵。 “惊雷,惊雷!”她惊恐地唤着。 火把、灯笼将一向宁静的萱园映得一片通明。 打斗声,叫骂声,混杂一片,像她这几天起伏难定的心绪,连绵袭来的矛盾、痛苦从内心深处奔涌而至。 “啊――” 是云罗,她手握着一把明晃晃的宝剑,刺入惊雷的胸膛。 他飞掌一推,将云罗打出数丈之外,鲜血在明亮的火把下快速地绽落在地上。 “惊雷――”月心疯了般推开众侍卫、家奴,那一剑刺得很深,鲜血汩汩地涌出,她似乎听到了近似春泉的声音,惊心动魄,撩人心弦,“啊――不要――”在她快奔向他之时,数名侍卫的刀剑已经扎入他的身体。 他那俊美的血肉之躯顿时间千疮百孔,她痴呆地站立在原地,一秒,两秒,或许更短的时间,她扑向惊雷:“啊――” “心,告诉我。你……还爱我吗?”钟惊雷只觉得自己的身子都快被人拆开,浑身剧烈的疼痛,又似被人架在火上灸烤。 她的泪,如决堤的水,又似泛滥的洪。 “心……”用带血的手拉住她脸上的鲜艳的红纱,“你……的样子?” 她摘下面纱,含泪的眼,带泪的脸,却漾起凄美的笑:“我的心从来不曾变过。”“惊雷……我的心中一直都有你,只有你……”为什么总在生死的关头,她才会明白真心所向。为什么总在离别的时候,她才发现,拥有的意义。 “心,再唱我们初识时那首歌给我听。” “女儿灵巧无瑕, 凝眸似水面胜花, 正值青春好年华。 守候多少春夏, 只为梦中相逢一顾,魂牵挂。 都说英雄美人留佳话, 琴心剑胆心难聚, ……” 钟惊雷的眼睛缓缓地闭上,太累了,累得他再也睁不开双眼。他隐约感觉到有一滴热泪端端地落在他的额上,温暖得像春日的阳光。 “啊――啊――”她愤怒地大吼起来,为什么是这样?为什么杀死钟惊雷的人会是云罗:“你为什么要杀他。我已经决定放弃所有……” 云罗呆呆地看着月心:“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 惊雷之死(6) 紧紧地抱住钟惊雷的尸体,她不明白,误会了惊雷,错信了云罗。从小,云罗就给她设下一个局,让她身不由己成为云罗棋盘上的子。自己是子,惊雷是子,所有与云罗相关的人都只是一粒棋子。 “放开他!”元泽命令着,她是他的女人,却抱着另一个男人的尸体,让他的颜面何在。 月心冷笑两声:“你爱着云罗,不是吗?娶我不过是为了得到云罗。既然我只是你的一粒棋子,放我走!” “皇甫月心,不要考验本王的耐心。” 她并未放开钟惊雷,止住眼泪,面带愤怒,神情越发坚定:“放我走!” 如果不能活着离开,就让她死在此地。 从未有过的决心,誓死离开的决心。 不要,她不要再成为任何人的棋子,绝不要与任何人共拥一个丈夫。 云罗对众人大喝道:“你们都下去,下去!” 元泽怪异地看着云罗:她可是侍妾夫人,居然敢当着他的面对侍卫、家奴大呼小叫。 云罗放低嗓门:“王爷,我有话对你说。” 耳边只有整齐的脚步声。 “王爷,有件事妾身要告诉你。”看他已经做好了准备,“这一个多月来皇上误早朝,全是因为她。她就是文武百官们怀疑的梨园、青楼女子。” “什么?”他歪着脑袋,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父皇爱上了月心,他该怎么办?难怪父皇会莫名地让他监政,原来是因为心中有愧。她在爱钟惊雷的同时还爱上了自己的父皇,而他也爱上她。 “王爷,皇上说了。为月心他可以放弃天下所有的女人,他只要月心。希望明日能在畅春苑萱园看到她……” “他……怎么能爱上自己的儿媳。” 云罗苦笑着:“王爷,似乎是月心告诉皇上,你们只是假夫妻。而且皇上还知道,你真爱的女子是我……” 终究有一日,薛元泽会知晓这些事。待他将来追问自己,不若今朝就告诉他实情。将所有原由都转向月心。 如果钟惊雷不曾背叛对她的爱,如果钟惊雷不是移情于月心,她不会这么恨。既生雁何生月?她的恨像大海的潮水起起伏伏从未停歇,对月心,云罗说不清是什么。小时候是嫉妒,再后来变成了莫名的恨意。 这些话定是月心告诉父皇的,否则身在深宫的他如何知晓。 全是诬赖,没想到云罗竟然是这样的女子。一直就奇怪,为什么天隆帝会知道中兴王府的事,以前不清楚她与元泽间的事,自打云罗进王府后突然都知道了。 “哈――哈――” 是她错看了云罗,错待了云罗,不想解释,当钟惊雷断气的刹那,云罗就已经是她的敌人了。人在做,天在看,有朝一日她终会尝到苦果,待到那日,再不会出手相助。 “云罗,我与你的情意今日之后一笔勾销。我永远不会原谅你!”放下钟惊雷,缓缓地站立身子,“元泽,我要离开中兴王府,我要看看你拿什么来阻止我。” ------------ 惊雷之死(7) 她是父皇的女人,他们父子竟然爱上了同一个女人。他可以阻止任何人,却不能得罪父皇。而这个女人,正是父皇如今最痴迷的女子。 看她叫了两名家奴,将钟惊雷的尸体搬上马车,看她挥着鞭儿离开王府。 “薛元泽,我恨你――”她丢下一句话,飘然而去,嘴角里露出一丝不屑与蔑视。 这句话应该是他说的,他恨,恨极了她。是她给他带来了今生都无法消磨的记忆,她怎么勾引他的父皇,害他进入两难的境地,害他今生都有无法洗去耻辱。妻子与父皇生情,生为男子,这是极大的耻辱,比妻子爱上仇家更令人生恨。 “啪――”他挥起巴掌重重的击在云罗的脸颊上:“你知道有多久了?” 云罗捧住被打得生疼的脸庞,他果真与元浩不同,元浩就算再气也不会动手打女人,即便元浩如何厌恶余彩凤,在出事的时候依旧呵护着她。这也是后来元浩被贬皇陵后,余彩凤依旧不弃不离的原因。 “在我进王府以前,皇上就爱上了她。” 云罗知道,唯独他不知道。恨意加重一成,“所有人都知道了?”恨自己像个傻瓜被月心与父皇蒙在鼓里,恨归恨,他立即像明白了什么事,“那你进王府不是为陪月心那么简单吧?” “我……”难道要告诉他,自己受天隆帝威胁,必须看着他与月心,让他们无法亲近,甚至在必要的时候还要为她们加深误会,拆散二人。 “说――” “月心告诉皇上,说你真爱的女子是我。皇上为了让你如意,就让我进了王府……” 一切都是他一时赌气时的气话,他只是想知道月心是否会在意自己,只是这句气话竟然生出如此多的风波。父皇爱上月心,因为她并不是他的妻子;父皇爱上月心,是因为自己心中有云罗。 他捏紧拳头,一切的误会源于自己。如果他肯放下自己的高傲,向月心说出一句:其实我最爱的女人是你!或许一切都不会存在,也不会有。“月心……”到底该恨月心,还是恨自己,或者恨高高在上的父皇。 还能拦她回来吗?不能,她是父皇心仪的女人,为月心一向英明的父皇误早朝,为月心父皇立自己为太子,为月心父皇甚至欲弃后宫三千于不顾…… 月心? 又是这个女人,她在他身边许久,当他还没有勇气表达感情时,父皇却举足先登。 就算做了太子又如何,终有一天,所有人都会知道,他用自己的妻子换回了皇位。赢得了皇位,却输掉了月心。 他做不到,真的做不到。望着月心离开的方向,“阿九,备马!” 宁静的京城街头,看不到一个人影,哪里还有马车的影子,再也看不到月心的身影。张望间,隐约听到“轧轧”的马车声,“月心――”这只是一个老头,载着满满的箱柜,像是搬家。 老头抬头看着元泽与阿九主仆二人,他的失望溢于言表,第一次将自己真实的痛苦绽在脸上。 “殿下!”阿九轻唤。 既然爱王妃,为什么在的时候对王妃不理睬,甚至不过问,连他们私自相处的时间都很少。阿九不懂,但是今天他才明白,元泽爱的不是美艳的袁妃,也不是才华出众的姜妃,只有皇甫月心。她就像一朵奇丽的仙葩,一直都藏匿在元泽的心中。 “你……爱王妃?”阿九试探性地问,他不是常说,身为皇子就不可能对任何一个女子痴情。身为皇帝,更不能将三千宠爱集于一身,他是后宫三千女人的男人,可以得到天下任何美丽和自己喜欢的女子,却唯独失去了她。 ------------ 伤心离开(1) 第三十九章伤心离开 失落的烟雾重重迷漫着他的心,让元泽迷失在自己的情感城堡之中,找不到方向,更找不到回家的路。猛然间,他才发现,月心就是他心里那盏灯,虽然不会带来温暖,却可以给他一点光亮。失去了她,他不知道今生是否还有一盏可以令他感到欣慰的灯火。 午夜的街头带着初冬的寒意,一阵夜风拂过,寒意袭入骨髓。 月心的心沉沉的,一直担心会出事,终还是出事了,无可避免。元泽将她束缚、囚禁,却令钟惊雷丧命。这一切都是云罗的错,是她设下了迷局,要算计自己就罢了,连钟惊雷也被算计了,还害得钟惊雷丧了命。 就像钟惊雷说的,云罗永远不会爱别人,她只爱自己,希望所有人围着她转,希望成为所有人的生活重心。 她一直在误会钟惊雷对自己的情感,犹豫过,痛苦过,直到从钟惊雷那儿得到证实,直到钟惊雷死在她的怀里,她才突然明白:钟惊雷真的很爱自己。 敲响东都王府的大门,一遍又一遍。 “来了,来了……”吴大杨边整着衣衫,边打开大门。 月心落魄地站在门外,夜风一拂清醒了几分,这才忆起在不知不觉已经来到了薛德庆的家。她首先去的不是应该是梨园楼吗?为什么会是这里。“我……想见见王爷……”天昏地转,浑身泛力,她软倒在地上。 “秦姑娘――”吴大杨大惊。 薛德庆正在睡梦,有家奴来报说月心求见,已近四更天,她来做什么。莫不是中兴王府那边出了大事,元泽被立为太子,大伙应该高兴才对。 厢房里,月心已经昏睡过去。 吴大杨走近薛德庆,压低嗓门:“王爷,有些奇怪。秦姑娘的马车上是侍卫钟声的尸首。” “钟声死了?”他可是长宁公主最爱的男人,死在月心的马车上,她如何说得清楚。 “秦姑娘并没有什么大碍,悲伤过度,加上数日未睡。” 她竟然有几日没睡觉了,看来中兴王府的确出事了。她曾经告诉过薛德庆,自己要离开京城,难道是元泽不允她离开。 “来人,小心侍候秦姑娘!”薛德庆看着疲惫不堪的月心,心生怜惜,这样的弱女子又怎能与元泽相抗,自从监政以来,薛德庆明显地感觉到,元泽并不像所有人想像中那样只懂江湖中事,处理国事政务上更是一把好手。 薛德庆令人替钟声购置了一副上等的棺木,将钟声尸首装敛。 薛德庆站在床前,默默地凝视着憔悴的月心,她的脸上已除去面纱,清丽得令人心痛。 阳光晃过月心的眼前,她腾地坐起身,大喊一声:“惊雷――”面前是一张熟悉而精致的脸庞:“德庆,惊雷死了,被云罗杀死了……”扑在他的怀中肆意地放声大哭:“云罗骗了我,我只是她的棋子……” 呜――呜――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痛快的哭,直到太累了,昏睡过去。 “月心”薛德庆温柔而疼惜地唤着她的名字,多希望给她一份勇气,再陪她一会儿。 “惊雷呢?他在哪儿?”她应该守着他的尸体,然后给他寻个地方好好的安葬。 “我令人将他的尸体运到义庄了。” “月心……我还有要事处理,所以现在不能陪你。不过办完之后,我一定……” “我明白。”她真的好希望此刻的身边有个朋友或亲人陪着,但是别人总有自己的事,她强装坚强,“你去吧,我想去义庄看看惊雷。” ------------ 伤心离开(2) 犹记得惊雷最爱京城外的果园,或许那儿才是他最想去的地方。在他曾经住过的茅屋前,将他安葬在那里,或许也是他最想呆的地方。 月心独自一人将钟惊雷的尸首运回京城外的果园。 剧烈的悲伤后,变换成无尽的回忆,过往与钟惊雷之间的恩怨情恨组成一幅幅画面,在记忆的长河里的翻腾。 “钟声,臭小子,你给我滚出来,整天就躲着我,滚出来呀――”茅草屋外,响起长宁公主的怒骂声:“混小子,你想找死呀。是不是还忘不了那个狐狸精?” 茅屋前放着一具棺材,莫非谁死了?是那个狐狸精,是不是钟声去纠缠,被皇兄元泽发现了端倪一剑结果了那狐狸精的性命。 长宁快速地推开茅草屋的门,屋内无人,不远处隐隐传来“磅――磅――”挖土的声音。 举目远望,在离茅屋约莫五六十丈的林中,有抹倩影。 “皇甫月心,钟声到哪儿去了。你不是答应过我,再也不见他吗?”长宁公主的眼睛里燃烧着烈焰,承诺过的事怎么可以变呢。江湖人可最重信义,她居然出尔反尔。 月心一声不吭,一锄又一锄地挖着大坑。 “我问你,为什么不回答。钟声哪去了?” 她已经挖了很久,娇嫩的双手磨起了血泡,泡破淌血,而她却感觉不到疼痛,痛苦在钟惊雷死后泛滥,以前那段被他纠缠的记忆不再是苦,化成了最美的回忆。 长宁公主看着月心的表情,天啦――不会是钟声死了吧?扒腿就跑,用车推开棺材盖,看清了,看清了,棺材里躺着一个熟悉的尸体:“钟――声――” 声音久久地回荡在果林里,她不过五天没见,他竟然就死了,死了…… “磅――磅――” “皇甫月心,他怎么死的?告诉我,告诉我……” 月心的目光久久地停留在那个大坑上,她要尽量让坑更大些,再大些…… “皇甫月心,你为什么不说话,你说话呀。”长宁丢下宝剑,抓住月心的衣襟,一定是这个狐狸精害死他的,钟声那么爱她,她怎么能害死她呢?“是不是你,是不是你?” “是我!”月心痛苦的应承着,钟惊雷若不去找她,他就不会死,他不死,长宁公主就不会如此痛苦。 “为什么?为什么?”长宁公主怒喝着,心仿佛在瞬间被人掏空,虽然钟声时常惹她生气,可是因为他在,她也是快乐的,她几乎都已经习惯被钟声惹恼。这在皇宫里,没有人敢这么做,钟声便显得独一无二,逾加的难能可贵。 月心被重重的甩在地上,险些跌入大坑。抓一把黄土,扎入手掌的伤口,针钻般疼痛。“是云罗……杀了他。都是我的错,不该怀疑他的话……” 长宁公主愤愤地道:“是她?”握紧拳头,“这个贱妇害我大皇兄被废,现在又害死钟声……” 月心抓起锄头,继续她的活儿。 鲜血和着泥沙,从锄把上淌下,惊心夺目,与月心清丽脱俗的容颜开成了鲜明的对比。 “你受伤了!”长宁公主跳了过去,从月心的手中夺过锄头:“我来吧,我来吧……” 月心不肯放松,长宁公主的眼泪和着午后的雨流下:“我喜欢他,就让我为他做些事吧?” 这是多么动人的理由,她没有权利拒绝。只因为长宁公主是最爱惊雷的人,她放开锄头。 “如果一开始他爱的人是你,或许他会很快乐……”不该爱上云罗,更不该爱上自己,是云罗利用了他,却是自己误会了他、害他最终丢了性命。 两个女子不再说话,只是用力将棺材移往大坑,连试几次都未成功,最后找了根粗壮绳子将棺材吊在果树上,再缓缓放在大坑里。 人死了,原本是情敌的她们却成了朋友,没有更多言语的表达,只是沉默地干事。 看冥纸燃烧,一张又一张在秋风细雨里变成灰烬。 姗的话: 亲爱的读者大大们,戏女倾城因为最初写的时候有两个版本,初改之后留下了第二版本。字数比较多,文也比较长。里面可能有许多不足之处,在这里先谢谢亲们的支持,以后我边传边改。如果你有什么宝贵建议敬请发贴留言。如果喜欢,请砸砖头! 谢谢大家! ------------ 伤心离开(3) 人死了,原本是情敌的她们却成了朋友,没有更多言语的表达,只是沉默地干事。 看冥纸燃烧,一张又一张在秋风细雨里变成灰烬。 长宁公主找了块木片,扒开宝剑:“是写钟惊雷还是钟声?” “在你的心里他叫钟声,我最初认识他的时候,他也是侍卫钟声。”不叫他钟惊雷,因为那个名字是留在云罗记忆中的。 “滋――滋”长宁公主挥着宝剑,瞬间留下了一行漂亮的楷书“钟声之墓” 这一夜好漫长,天空飘着秋雨;这一夜好短暂,谁也无眠。 天亮的时候,长宁公主打破了夜的宁静:“月心,三皇兄正派人四处找你。你不回去了吗?我已经听说了,三皇兄纳云罗为侍妾夫人的事……” 月心深吸一口气:“不回去了,再也不回去了。” 长宁公主站起身,望着东方的鱼肚白:“如果不回去,你赶紧逃命吧。” 月心看着长宁公主,满脸不解:“逃命?” 长宁公主道:“我母后已经知道你与父皇的事了,她饶不了你。就算我三皇兄想保护你,我母后那边,你也……”“你放心,你是钟声最爱的女人,无论我以前有多恨你,这一次我也会帮你。你赶紧离开京城,越远越好。” “天下虽大,我……又能去什么地方呢?”没想到有朝一日她会走入绝境,无心纠葛在皇族感情之中,还是身陷其中。 “烟州、花州、东都这些地方你是不能去了。大家都知道你是秦月心,弄不好还会累及梨园楼的弟子。我看你还是隐姓埋名,京城你也回不去了。”“天色不早了,我该回宫了。告辞――”长宁公主跨上马背,看着月心:“保重!” “保重――”月心望着长宁远去的身影。 因为自己,天隆帝陷入情网,皇后饶不了自己。没想到,有朝一日她还是会陷入江湖。 哪里才是她可以去的地方,哪里才有她的安身之处。 南梁国容不得她,那么她何偿不可以去北域国。大漠苍苍,天做房,地做床,何等的豪情。 “惊雷,我走了,再回来不知是何年何月。”看着垒好的新坟,思绪万千,负着包袱,从钟惊雷以前穿过的衣衫里,挑了两件男装,坐在铜镜前扮成男装。 戏中有孟丽君巧扮男儿、冯素珍扮男中状元……今日的她来个男装。 月心死了,随着钟惊雷死了,随着云罗刺中的那一剑死了。 脚步下的路失去了方向,站在三叉路口久久的徘徊。 哪里才有她可以居住的地方。 人尚未出京城地界,一纸通缉令却已经贴满了沿途的街道。 惊雷死了,再也不会去纠缠她;惊雷死了,长宁公主也失去了可以纠缠的人。 “江湖大盗钟惊雷劫持中兴王妃……” 大盗钟惊雷? 他已经死了。 可通缉令上居然说成,是钟惊雷劫持了自己。 知道那夜自己带惊雷尸体离开的,唯有中兴王府的人。 她再也不回去了,不会回中兴王府,更不会回京。 “嗒――嗒――”京城方向过来一队人马。 是来捉拿自己的吗? 远远地瞧见官兵的旗帜上挂着“荣疆王”几个醒目的大字。 薛德庆不是已经恢复荣疆王了么?看这样子浩浩荡荡是要上哪儿去,是回东都么? 近了,看准薛德庆的大轿,她纵身一扑,进了大轿。 ------------ 伤心离开(4) 她只是想有个信赖的朋友相陪,然后找个安静的地方慢慢的疗伤。 羞涩且满脸通红的发窘,怎么会这样? 她与钟惊雷之间有太多的误会,她与他的恋情还未开始却已经凋谢。 “王爷――”吴大杨惊慌失措,带着数名侍卫将大轿重重包围。 薛德庆正欲发火,看到了熟悉的眼神。 是她,不经意间进入他心底的女子――月心。 “你……” 月心定定神,看着英俊的薛德庆。 以前喜欢看到钟惊雷,现在她喜欢看到薛德庆。只因为他们都是难得一见的超级帅男,还是心底藏匿着一丝对钟惊雷莫名的愧意? 什么都不再重要,因为钟惊雷已经死了,再也不会出现在她的面前,不会再惹她生气。可是当她看到他死在自己的怀里,还是说不出的心痛。钟惊雷是江湖中数一数二的杀手,她想过他死去,却从未想过,有朝一日钟惊雷会死在雁的手里。 他们不是曾经相爱的情侣么?她越来越看不懂雁了,她不是应该是善良而聪慧的么?可是她杀人了,当着月心的面杀了曾经相爱的男子。 月心不知道天下之大,何处才有她的藏身之地。多想找一个坚实的肩膀靠一靠。“德庆,能带我一起走吗?我实在……不想呆在京城了。” 他得了圣旨,听说四皇子在北边战场吃了败仗,连失三城。天隆帝不得不准允薛德庆再披战袍,夺回城池。 这是打仗,他怎么能带上女人,何况她还是太子元泽的女人。 “带上我吧?我现在实在没有地方可去了。” 她说得楚楚可怜,神情中掠过一丝忧伤,令人不忍拒绝。 他知道月心对太子、对天隆帝的重要。 谁会想到,有朝一日天隆帝与元泽会同时爱上这个女子。 还有……他,薛德庆对她也渐生情愫。 荣疆王府尚缺一个女主人,小王爷薛源也少一个母亲。 可是因为月心情路的复杂,薛德庆一时很难将她与自己将娶的女人联系在一块。 男人都喜欢漂亮的女人,尤其是像月心这样绝色又有个性的女子。 她在静静地期待,像个犯错的罪犯,等候法官的审判。 “王爷,你没事吧?” “没事。”薛德庆不忍回拒,皇甫月心确实没有可去之处。“你可以与我们一起上路。” 她的脸上漾起久违的笑容,带着几分苦楚。 深深地明白:嫁出去的女儿,扑出去的水。皇甫府回不去了,而陆家也不可能再收留自己,只因为自己已嫁与三皇子元泽,另外梨园帮也不能回去,那是自己打拼的地方。如果元泽要找人,自然少不得到那里去寻。 除了北域国,荣疆王将是她最后的港湾。 云罗骗了她,而此刻她将曾经的那份信任,全身心地寄托在薛德庆的身上。 此刻的月心没有想到,今日的选择,会给她的未来带来很深重的痛苦与灾难。 四目相对,她沉浸在薛德庆美幻绝伦的笑容里,他有比钟惊雷更美的笑。如果说钟惊雷的笑是野性的,那么薛德庆的笑就是优雅的、含蓄的。 ------------ 北边避难(1) 第四十章北边避难 白雪皑皑,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见到了北国的风光,才领域到什么叫原驰蜡象,什么叫白雪世界。 月心怀抱着几个月大的薛源,站在套城门下。 薛德庆着厚重的皮袍,看吴大杨他们叫开城门。 从南梁京城到与北域接壤的疆州,相隔千余里,从深秋就走到了冬天,一路上不但要凑备军晌,还得押运粮草。 好在因为隆冬,疆州一带倒没有什么仗可打。 只是虎门关、青原、沙啸关却已被北域所夺,这套城就成为南梁国最后一道与北域相阻之城。 套城的冬天很冷,一盆热腾腾的水在半柱香时间内就能变成一团冰。 冰雪刚刚融化,东顺王元津领着人马赶往京都。 元津走了,月心也勿须整日以侍女的身份呆在屋子里。 两个月里,整日担心被东顺王认出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看书、习武,偶尔弹弹琴。 薛德庆站在城楼上,俯视着茫茫平川草原,阳面的山坡上已经展露出一层浅浅的淡绿。在江南也该是春天了吧,迎春花、杏花初绽花苞。 失去了爱妻邬素素,薛德庆对于自己的军事战略也产生了怀疑。他不得不承认,亡妻邬素素在军事上的才华。 “听说前几日又有北域士兵在我边境上进行抢杀掠夺。”月心站在他的身后,一样望着城外的风景,深吸一口气,空气虽冷,却很清新。 北域士兵自从去年秋天连夺三城后,气势高涨,刚刚开春又蠢蠢欲动。“明日开始就要加固城墙了。” 月心从薛德庆的神情捕捉了一丝忧虑,还有一丝莫名的疑惑。 “德庆……”月心脑海中浮现起《地道战》的些许情景,还有,还有游击战的打法,如果动员套城的百姓一起参入这场战争,这又将是如何的场面。 薛德庆凝视着她灵动的明眸,他不能要求所有的女人都像邬素素那样精通战略。对他来说,月心肯不远千里陪他来到这严寒的疆州,他已经很知足。 过去有爱他的邬素素相伴,今朝有他爱的秦月心。 享受爱是幸福,爱一个人也是幸福。 月心没有说出自己的计划,她不清楚这里的土层还有泥土粘性是否适合进行“地道战”,她能否动员这里的百姓打游击战。 很显然,保卫疆土只有朝廷是远远不够的,这还需要当地百姓的支持。 得民心者得天下。 “德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她温柔的浅笑,如一朵盛开的桃花。 会好起来吗? 天隆帝恢复薛德庆的荣疆王封号时,就已经决定要他来疆州。打了胜仗,那是他应尽的本份;吃了败仗,却会受朝廷文武官员的指责。 这一次是袁德妃力荐自己,他也期望可以收复失地。 他是一个只能有胜利,不允失败的皇族。 这不是他对自己的要求,而是别人对他的要求。 望着月心翩飞的衣袂,她轻灵得像片云彩。 如果邬素素是才,那么月心就是貌。 她们是绝不相同的两个女人,一个贤淑得体,一个温婉善良。 ------------ 北边避难(2) 薛德庆在忙修筑城墙的事儿,而一连数日竟然少见月心的身影。 “禀――” 侦察敌情的士兵一路小奔,进了主帅大厅。 薛德庆衣着威风凛冽的战袍端坐中央,左右两边坐着整齐的众将。 “启禀主帅,敌军送来战书!” 明日上午辰时,套城外将会有一场恶战。 今年的春天似乎来得很早,战事也比往事频繁,听说北域国新皇登位,发誓要一统山河。 “明日将有场恶战,各位将军各自去探察地势,一个时辰后回来议事。” 一声令下,众大将各自散去。 要打仗了,他的心莫名感到不安,像是缺少了什么,是邬素素的鼓励,还是旁人的一点计谋。 站在院子里,屋内传来儿子薛源的哭声,约莫五六声后,哭声停凝,是奶娘哄孩子的声音。 正欲离开,传来月心的声音:“王爷……” 他止住脚步,看着从外面回来的月心。 今天她穿了件紧衣短袖的衣衫,越发的清丽干练,在离他五步时收住脚步。 “王爷,有空吗?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月心不待细说,拉住薛德庆的手就往外走。 来到了城中的一处院落,进入厨房,主人端开锅盖,里面出现一条秘道。 月心首先跳入秘道,用手抚摸着秘道的墙壁:“最初我也不能确定,只是试试看,说服了百姓,让他们在自家房下挖掘地道,还真成了。” 薛德庆还是不明白月心的话到底是何意。 套城西的数十户人家,家家有地道,户户相连,一直通往西城外,像一张巨大的网。 离开城西,月心优雅的浅笑:“套城、虎门关、青原、沙啸关是疆州边关最重要的四城,在边境线上连成一线,如果套城可以掘地道,我们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往西的虎门关,往东的青原、沙啸关也能掘地道。” 薛德庆眼前一亮,好个聪慧的月心,他怎么没想到,有了地道,百姓不但可以藏身,还可以趁其不备杀敌。如果让无数的将士从地道行军,直击敌人的心脏,这不是神不知鬼不觉么? 明日就要有一场恶仗,如果在敌军的中部打通一条地道,将其人马一分为二,就可以扰乱敌人的战略。 “月心,月心……你做得很好!”薛德庆说到此处,抱住月心的头,吻像雨滴落在她的额上。 “王爷,王爷!”她用力推开他的大手,满脸羞涩。 他顿时凝住,一时高兴,忘情了,她不是邬素素,更不是他的妻,可他竟情难自抑,吻了不是自己女人的女人。 “月心,我……”“我喜欢你!” 这算是他对她情感的表达吗? 她要行动,而不是言语直白的表达。 薛德庆快乐地往大厅奔去,街道上留下落漠的月心。 几个月了,她以为自己会很快从钟惊雷的死中走出来,当薛德庆说“我喜欢你”时,她首先想到的不是面前这个男人对自己的动心,是钟惊雷,那个曾经无数次对她表白了感情的男子,最终用死证明了自己的心。 ------------ 北边避难(3) 夜里,薛德庆选派了三千名精兵强将,在明日战场的下面挖掘地道。 待到天亮,一条错综复杂的地道已经挖成。 辰时,套城外喊声震天,从地下突然冒出的奇兵,从地下射出的毒箭,令北域将士死伤大半,这是一场惨烈的战争。 月心站在城楼上,在电影中看过的画面在这里重演,尸骨成山一点不为过。 生命的脆弱在战场上被诠释得淋漓尽致,她不想看到有人死,也不想看到流血牺牲,可是终止两国战争最好的方式,就是一统山河。 北域人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一败涂地,鸣金撤兵。 南梁国的将士在城墙上手舞足蹈,欢庆着胜利。 书房里,月心手握着毛笔,正专心致志地写着兵法战术方面的书。 她不是军事家,但为了写地道战、麻雀战的战术,她翻阅了大量的兵书。 初夏时,南梁已经收复失地。 沙啸关那边是北域国的茫茫草原,五里外的山坡上是北域国飞鹰关。 草原上已经不再适合挖地道,这里所需要的是另一种战术。月心不懂战法,只是听说过大致的意思,麻雀战中,化整为零的战法。才讲一半,薛德庆便已经明白其间的精髓,开始将麻雀战运用其中。 胜利的喜悦中,隐藏着一场巨大的阴谋。山雨欲来风满楼,月心隐隐感觉到了异样的气氛。在这场战争扮演了邬素素以前的角色,隐藏在薛德庆背后的女军师。 薛德庆接到了从京城传来的秘函,脸色俱变,手不停的擅抖着:“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是呢喃,是不解,更是痛苦。 “怎么了?” 欲将手里的秘函递与月心,可是担忧涌上心头,他复收回手。 她跟在他的身边已经整整一年了,难道他还无法相信自己。一年的朝夕相处,一年的同甘共苦,她早已经将他视为自己的朋友、亲人。 “宫里发生了大事。”薛德庆压低嗓门,“大皇子元浩叛逆被二皇子诛杀,二皇子元济被皇上赐死……” 元济死了?那么皇甫贵妃怎么办?他可是贵妃唯一的儿子,如果皇甫贵妃参与这场宫变,那皇甫府呢? “皇甫府……”德庆顿了顿,“已被查抄。” 她的担忧还是应验了,皇甫府被查抄了。 “就知道早晚有一天会出事,只是……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当初嫁与三皇子元泽,就是希望可以阻止一场悲剧,但她没有想到,自己离开京城,另一场阴谋就开始了。 虽然天隆帝答应立三皇子元泽为储君,可是除去犯过的大皇子元浩,还有二皇子元济。按照祖宗的历法,立长不立幼,立贤不立庸,元济在这两方面都优于元泽。 一日未立储,众皇子间的明争暗斗就一日不消。 “月心……”薛德庆找不到可以安慰的话语,将她搂在怀中,“需要我做什么?” 她不想要求他做什么,忆起了云罗,她好歹是皇甫府养大的,就算不是亲生的皇甫小姐,至少也是皇甫家的养女。就如陆家有难,月心是不会旁观的。 ------------ 北边避难(4) “云罗怎么说?” 薛德庆想笑,一个为了证明自己身份高贵的女人,居然将自己与陆家撇得干净,到了今天这一步,她会为皇甫府说话吗? 真正能救皇甫府上下的除了贵妃、红云公主,便是是面前的月心。 他没有回答,说明云罗也是靠不住的。 谁让云罗在豪门长大,看多了世态炎凉。而云罗一心只想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对于旁的事物,是那样的淡漠而冷然。 “皇上手谕,要我立即回京。” 边关战事刚歇停,京中又出大事。 “回去,那我……和你……” 从个人的情感讲,她不得不回京,可是一回京她要面对太多的问题。谁都知道秦月心就是皇甫月心,是三皇子元泽的正妃。而现在月心与他在一起,这算怎么回事? 当她踏出中兴王府,当她决定离开元泽的身边,已经与他划清了一切。尽管如此,人言可谓,她依旧逃不掉如潮的人言。现在,她想做薛德庆身边的女人。 薛德庆儒雅而聪慧,他了解女人的心思,对邬素素的默默深情,他是这个时代真正重情重义的男子。月心分不清对他,是感动还是知己之情,但与他在一起,感觉心里很踏实。不像与元泽在一起的感觉,是那样的忐忑不安又充满着矛盾。 爱,是一件很简单的事,她不想再把简单的事弄得复杂。所以,她想与薛德庆在一起,过些简单的生活。 与薛德庆之间,是那样的平淡与快乐。她正一点一滴地将钟惊雷遗忘,也一点点地替自己医治心灵的创伤。 无法预知的未来,没有定下的姻缘,让她感到不安。 薛德庆的重情,让她有了找到安全的感觉,她欣赏薛德庆,也敬重他。 “回京之后,我会求皇上赐婚。”薛德庆轻柔地抚摸着她柔软的秀发,隐约闻到了花香的气息。 “德庆!”依儇在他的怀中,贪婪地享受着他的温情。 她愿忘却现实心酸,只愿与薛德庆在一起。她与他的相恋,仿佛是那样的正常,从相知到相恋,无风无雨,什么时候,他拥抱了她,她记不得。但她已经习惯在他怀中的感觉,那样的温暖而平静,就像大海中行驶的孤舟终于寻到了港湾。 一年来的相处,一年来的彼此关切,一年来的情深款款,让她深深体会到什么是温暖,什么是爱恋。 与钟惊雷是爱恨交织,与薛德庆只有一个字――爱。她是真的爱上了薛德庆,但从来没将这个爱字说出口,只需要一个眼神,她便将自己的心意表明,也是一个眼神,她在薛德庆的眼中得到了答案。 多少次深夜为他送去精心制作粥点,多少次陪他在深夜说话,多少次在月夜跳着现实世界的交谊舞…… 军中的将士许多人都在私下里唤她“大帅夫人”,也许他们不知道她的姓氏,却皆知道,她是继邬王妃后薛德庆生命里重要的女人。 她已经决定了,会默默地守候在薛德庆的身边,就如同当初邬素素的托付,呵护他们父子,照顾他们父子。 薛德庆说过,他要为邬素素守节三年,她也会默默等候下去。邬素素不光薛德庆的亡妻,更是薛源的生母,她不会强人所难,还没有体会够相恋的感觉。 ------------ 二王逆案(1) 第四十一章二王逆案 近了,过了东都再行两日就到京城了。 薛德庆的神情变得慌张起来,她也隐隐感到了不安。 一路行来,道路上的通缉令还在,头顶上罩着厚重的纱帽,可是奶娘与吴大杨却已经生疑。 通缉令中那位娇美的女子正是自己,她以为时间可以冲淡一切,不曾想朝廷还在找自己。 如果回京,让天隆帝、元泽发现自己这一年多来是与薛德庆在一起,他们会怎么看,势必会卷来又一场风雨。 她透过纱缦,观察对面的薛德庆,他没有说,可是她已经感觉到他的担忧。 “德庆,我想在牡丹镇上多呆两日,你带他们先回京。” 这正是他想说的话,却被秦月心讲出来,心中一颤,就算要错开路线,那也该是他,如今是冬天,她一个女孩子借宿客栈多有不便。 “你先回京,我再……” “别争了。你有皇命在身,而我什么时候回京都可以。”事实并没有想像她说的那么轻松,她知道此次回京得设法救出皇甫府上下百余口人,或许她与薛德庆之间的事很快就会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 她所牵涉的除了中兴王府还有皇甫府。 让所谓的颜面见鬼去吧,她只是想追求真正的幸福,只是想寻求一份想要的爱情。 看薛德庆跨上骏马,她甚至都不能向他挥手,别离的话太多,在临别的时候化成了一句“保重!”融合了太多他的情感与别离的伤痛,再见面时,他们该如何面对,她不知道。 或许能与薛德庆相守也会化成泡影,但她不会放弃。 爱我所爱,走我之路,一直是她心中的信念。 原本三天的路途,而她却走了七日。 梨园楼的尘香阁依旧,可是看戏的人却变换了心境。 “姑姑,姑姑……” 红儿、紫儿一听说尘香阁里的纱幔女子像月心,就欢喜不已,来不及卸妆就奔往尘香阁。 一年多了,尘香阁依旧为月心空着,成为月心专用的雅间。 小二来这儿一年多了,从未见两位姑娘如此开心,目光移往尘香阁,珠帘摇摆,里面隐约坐着一抹倩影,从那女子的背影看似曾相识。 “难道……难道……”心下起疑,真是中兴王妃回京了吗? 一年多了,中兴王寻遍南梁的每一个角落,可就是没有找到皇甫月心的身影,她仿佛突然从人间蒸发了一般。最初王爷还疑心王妃到了北域国某个地方,丐帮弟子在北域国转了一大圈依旧没有她的音信。 “红儿、紫儿!”月心看着门口两位喘着粗气的少女。 “太好了,姑姑,你终于回来了!” 她的淡定,她的平静,甚至说话时语调中隐藏着些许疲惫与忧伤。 “真高兴你们俩可以支撑起梨园帮,更高兴你们过得很好……” 红儿、紫儿拉着月心的手,相继坐在她的左右,开始嘀嘀不休地讲叙起这一年多的变化。 “姑姑,你不在三皇子一直关照着梨园楼,京城里的土霸恶人都不敢上梨园楼闹事……” 她的神情剧变,元泽一直是她不想听到的名字,可还是从两位侄女的口中听到了。 紫儿注意到姑姑的改变,尴尬浅笑:“姑姑,你和……和钟大侠……” 那天夜里她带着钟惊雷的尸体,云罗和元泽是亲眼看到惊雷死的。可她们不知道,那一直是自己心上的伤痛。 ------------ 二王逆案(2) 惊雷是为自己而死,却死在了云罗的手中。 她无法原谅云罗的心狠,同时也在憎恨着元泽。 既然他所爱的是云罗,既然他拥有京城最有才学和最美貌两个女人,就不该贪婪地想将她束缚在身边。 “钟大叔……已经死了……”说得平静,却勾起她心伤的往事。 红儿与紫儿顿时语塞:“死了?” “死了吗?姑姑,既然他已经死了,那你是不是该回中兴王府了。” 红儿想知道,既然钟惊雷已死,为什么姑姑不该回王府。这些日子,连丐帮都寻不到她,她又到底在哪里。 “姑姑,三皇子……” “红儿、紫儿,说说皇甫府的事吧。”她的语调带着几许怒意,真的不想听到三皇子几个字,就算他做了储君又如何,与她毕竟是两条平行线上的人。 红儿嘟着小嘴,面露不悦:真不明白姑姑在想什么,三皇子对她如此痴情,她居然不为所动。听阿九说,三皇子还替姑姑保留着正妃的名份。她已经嫁给三皇子,就是三皇子的人,可偏和什么钟大侠搅和在一起。人家三皇子也不计前嫌,依旧对梨园楼照顾有加。 “皇甫府支持二皇子叛逆,府中上下一百八十三口已被收监。昨儿下了公告,说明日要卖家奴……” “卖家奴?”皇甫府的家奴六成以上都是几辈服侍皇甫府。 “昨天,我听一位看戏的宫人说,皇甫贵妃她……” 这个红儿干嘛要吊她的胃口:“我姑母她怎么了?” “悬梁自尽了!” 自尽了?在月心的记忆里,皇甫珍是个美丽高贵的女人,举止得体,目光锐利。 她死了,又有谁可以救皇甫府于水火。 “姑姑,听说查办‘两皇子叛逆案’的是主审官是荣疆王爷。你与他不是有几分交情吗?” 自打皇甫府出事,紫儿与红儿都多了一个心眼,心里琢磨着这等大事姑姑定会回京,依她的性子当初既敢冒天下大韪管皇甫云罗的事,今儿就没有置身事外的道理。 “是他?”想到薛德庆心中涌起一丝温暖,可是他今朝是受皇命的主审官,而自己是叛臣之女,如果是旁人她倒可以想想办法,今朝让薛德庆动私情,这不是为难他吗。 薛德庆在疆场是主帅、将军,在朝廷是个正直不阿的人。皇甫府落在他的手里,是祸是福月心没有半点信心。 当初父亲确有心支持二皇子立储,甚至想过动用兵力,幸而自己嫁入中兴王府才制止此事。自己离开中兴王府,难免父亲不会旧话重提。 二皇子叛逆?到底藏着怎样的实情。 二皇子死了,贵妃也死了,宫中、朝廷再没有可以替他们说话的人。 “皇甫将军夫妇与一双儿女已被打入天牢,倒是红云公主夫妇被软禁在宫中。” 大哥皇甫云龙是红云公主的驸马,加上公主已为皇甫家产下一子,她没有理由不护佑自己的丈夫、儿子。可是出了这么大的事,她欲救皇甫府也是不能的。 红云公主一直行走在皇甫府与宫中,或许她倒是知晓实情的一个人。自己必须设法进宫,唯有这样才可以弄清事情真相。 能助她进宫的,是薛德庆还是皇甫云罗。 她将最后的目光锁定在皇甫云罗的身上,万不得已她不想求薛德庆相助。 “中兴王爷驾到――” “他怎么来了?”月心腾地起身,扫过红儿、紫儿。 “姑姑不在京城的时候,王爷经常来梨园楼听戏。” ------------ 二王逆案(3) 是这样,那么她倒勿须担忧了。 “你们去准备吧,不要告诉任何人关于我的事。” 中兴王元泽离府,正是自己去找云罗的时候。 “不干人等速速离去,王爷有公事要办。” 月心扫过大厅里混乱的情形,王府的侍卫、家丁赶走了所有的客人,而她也不在此久留。走近窗户,来不及细想,纵身一跃。 “快抓住她,快抓住,别让她逃了。” 袁小蕊手舞足蹈,王爷还真是神机聪明,他怎么就肯定皇甫月心定会从楼上窗户逃跑,还让她在此等候。 “叶儿,快去通报王爷!” 一时情急,不曾想竟然落入元泽布下的天网之下,刚一着地,尚未站稳一张大网从天而降,数名侍卫快速地收网,她像一只被包裹的粽子。 黑纱贴在她的脸上,袁小蕊近距离端详:是她,没想到真是皇甫月心。她不是跟江湖浪子走了吗?居然还有颜面回京。只是她早已经坏了王府的声名,又是跟人走的,王爷绝没有再喜欢她的道理。 红儿、紫儿从梨园楼里急奔出来:“姑姑――” 薛元泽在数步之外默默地凝视,这就是皇甫月心,一个让他既爱又恨的女子。爱她的洒脱直率时,却又刻骨铭心的恨上了她。 他是三皇子,他是赵后唯一的儿子,也是未来的储君,可她却将他的爱践踏在脚下。他才是唯一可以给她荣华富贵,给她幸福快乐的人,她怎么可以无视他的存在。 他当然知道钟惊雷已经死了,否则,他也不会找她。 她以为,她还配做他的正妃吗? 她曾经给他带来了多少伤害与痛苦,从今日起,他要加倍奉还。 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扬手一抖,款步走近月心:“皇甫月心,你还记得这个东西吧?” 这不是一张卖身契吗? 很久很久以前…… “你早就卖给本王了,血字白纸写得清清楚楚,你是本王的丫环。” 丫环?她袁小蕊可是头次听说,可不,上面写得很明白嘛,她自愿将自己卖与王爷为婢女。这不是丫环是什么? 袁小蕊得意地笑起来:真是太有意思了,堂堂的中兴王妃居然早早就把自己卖与王爷为丫头了。只要她成了丫头,自己还不得变着方儿地刁难。 “我是王爷的丫头不错,可是王爷好像忘了一件事。” 没有人可以阻止她进宫,没有人可以阻止她要救皇甫府上下的决心。 “什么?”袁小蕊接过话,看着元泽。 月心摆摆双臂:“难道王爷没有看到公告上的通缉令,我皇甫月心可是皇上要捉拿来钦犯。”她索性让自己的容颜曝露出来,众人看看面前被束缚住的女子,再望望墙上的通缉令,上面有钟惊雷的画像不假,可是秦月心那张画像还清晰可见。 围观的百姓议论纷纷:“她就是秦月心呀,长得真美……” 他早该想到,自己爱上的女人,是最没有规则可言的。当初会有什么休夫的举动,若非以皇甫府上下的性命相诱,她又怎会乖乖嫁入王府。 算她会逃婚,结果失败了! 算她会爱上自己,结果还是失败! 算她会乖乖束手就擒,结果…… ------------ 二王逆案(4) 如今百姓们都知道她就是秦月心,她就是父皇要缉拿的江湖第一美人,就算不想将她交出去都难。 “王爷,将小女子送入官府,就能得到一千两黄金……哼……没想到堂堂中兴王府也为一千两黄金动摇了。” 她明知道对方不是因为黄金而来捉拿自己,可她就是不解恨,就是想气气薛元泽。 她不想看到他,一见到他,就会忆起钟惊雷的死,还会忆起他的那些如意算盘。 “皇甫月心!” 薛元泽气急,厉喝一声,明明是他占了上锋,却莫名地被这个丫头给气个半死。 缉拿她的是父皇,要她的人也是父皇,他自然明白父皇为什么在公告上写秦月心几个字,而不是皇甫月心。 她居然是父皇欲得的美人儿,如果不交出去,不到明天自己抓到秦月心的事必会传到父皇的耳朵;如果交出去,他如何自处。 他的妻子居然被父皇夺走,而他自己将会戴上一世的绿帽子。 如果说他爱月心,就有多恨月心。 恨她的特别,恨她居然勾搭了自己的父皇。 “袁妃,你还是趁早将小女子押送官府吧,一千两黄金可是笔不小数目……” 她得意地娇笑起来,笑得头上的玉坠乱颤。 她居然乐了! 袁小蕊猜不透月心的心思,真搞不懂这丫头什么地方得罪了皇上。皇上居然发下公告要缉拿她。 “来人,将她押送回府。” 她不就是想见到父皇,他偏不让她见。既然她不让他好过,那么他也绝不让她好过。 萱园依旧,萱园似乎比以前更茂盛了。 园子比她想像的整洁,虽是初冬,园子里也有梧桐树、梨园等,地上却看不到一片落叶。 一阵风过,萱草在风中起仗;树枝在风中低吟…… 薛元泽站在她的身后,从她的目光中捕捉到一丝平静,美丽的眸子盈盈闪动。 “你不在的这些日子,我每日都令人清扫,屋里的东西没让任何人动过……” 他的声音也从最初的愤怒、憎恨变得温柔细腻起来。 曾经,他以为,可以忘掉月心,他拥有众皇子最羡慕的两个女人:才华横溢的姜婉与绝色艳丽的袁小蕊。 可没人知道,他真正想要的女人只有皇甫月心一人。 “其实……我不值得你这么做。”月心缓缓步入萱园,站在梨树下,曾经她多想看这颗梨树开满洁白的花朵,可是种下它不久,她就离开了。 她说话时的语调,令人迷醉,她的声音温婉动人。 他温柔地替她解开身上的绳索。 她扭动被酸麻的双腕,低头看着身边的萱草。它们曾是她最爱的萱草,可是此刻,她却没有半点的怜惜之情。 疆州一带没有这种草,只有几种野山菊、红杜鹃。 原来人的喜好随着岁月的推移也是会变的,她发现自己没有想像中那么偏爱萱草。 “月心……”元泽热情地将她拥在怀中,隐约闻到她发间熟悉的蔷薇香气,真怀疑怀里的女子是袁小蕊。 她重重地将他推开,恢复了往昔的冰冷。 “薛元泽,你究竟要玩什么阴谋?” 他只是情难自抑,难道她就不可以装着温顺的样子,让他感受到片刻的幸福吗?哪怕这份幸福是从别人那儿偷来的。 ------------ 二王逆案(5) 她现在已经是他的阶下囚了,如果惹怒了他,他真的会让她做自己的婢女、丫头。就算是哄哄他高兴,她就不能给他一丁点的温柔吗? 他站在那儿苦笑,如果她会做戏,就不是月心;她是名扬天下的戏女,她会唱戏。而她不愿在他身上做戏,因为对她来说,他从未走进她的心里。 “一年了,你一点没变。” 或许期望得到她的温柔,是他最不该抱有幻想的事。 “我已经令荣丫过来服侍你,时候不早你先歇息……” 在他快离开萱园的时候,她开口了:“薛元泽,什么时候带我去见皇上。” 真是不知死活的女人,这个时候了,还想见父皇。 “你以为父皇拿你就是为了见你,真正想拿你的人是母后。” 不是皇上是皇后?她拿自己做什么?在她的记忆里,好像没与皇后发生什么纠葛。 “如果你是聪明人,就永远不要进宫。” 从一年前皇后察觉到皇上的异样,知道了令皇上不上朝的原因是秦月心时,她就欲置月心于死地。 秦月心是她的儿媳,却成为她丈夫喜欢的女人,单凭这条违背天伦的事,她就不能容许秦月心留在世上。 “就算皇后要我死,我……也要进宫。” “你?”为什么她要一再挑战他的耐心,难道他会害她,不让她进宫,其实就是为了保护她。 不可以触怒他,激怒他对自己没有好处,还是先想办法说服他再说,先进宫要紧。明日皇甫府的家奴就要由官府拍卖了,必须要尽早想办法,自己已经没有多的时间了。 “元泽,你不要走……”她跋腿就跑,再次拦住他的去路,“对不起,我不该这样和你说话。好歹你也是云罗的丈夫,也算是我的姐夫了……” 什么?她说他是姐夫,那他是她什么人。 她的话一出口令他哭笑不得,遇上这个女人,真是他这辈子的劫。 “就算我求你,你让我进宫见皇上吧?”她第一次在他的面前装着楚楚怜人的模样,也第一次在他的面前用到了“求”字。 在回王府的时候,阿九传话来说,今儿皇上又没上早朝。 皇上还沉浸在失去两个皇子的痛苦中,皇甫贵妃死了,大皇子的母亲万贵人疯了…… 如果大皇子谋逆该死,可救驾进宫的二皇子却是被他赐死的。 杀了元济,却令贵妃自尽;他杀了自己元配妻子皇甫珍。 薛元泽的脑海中又浮现当日月心与父皇私会的情景。 “无论我父亲、二哥犯下什么罪,他们都是我的父兄。我不能见死不救……”“元泽,你带我进宫吧,让我去求皇上……” 她真是为了救自己的父兄,可是自打出现“二王逼宫案”,父皇连谁的话都听不进去了,将自己关在太极殿里,谁也不见。 “没用,父皇不会赦免皇甫府。” 她还没进宫呢,凭什么就如此肯定。 “无论怎样,我都想试试。如果我父兄必须得死,皇甫月心愿陪他们一道共赴黄泉……”“长这么大,我从未在父亲身边尽孝……能为他做的,也就这些。” 薛元泽深深在倒吸一口凉气,重情重义的她依然如此,当初她肯为云罗不惜后果,那么今朝为了救自己的父兄,她也必定全力以赴。 没有人可以阻止一个女儿去救自己的父亲。 “父皇这些日子以来,身子不适,已将此案全权交付给十一皇叔。” ------------ 二王逆案(6) “那么……元泽,带我去见荣疆王爷?” 只要她相求,只要她真的需要,他不会拒绝,只因他深爱着她。 至少现在,她想了解所有的真相,或许能从中找到可以解救父亲的法子。 “十一皇叔的为人,朝中众所周知,他回拒所有求情的人,能不能见到他,我也……” 他没有把握,在这之前,元泽已经说服姜丞相为皇甫府说情,可是姜丞相还未进荣疆王府就看到门口立着一块木牌,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谢绝来访。 为了全身心地彻查此案,薛德庆已经回拒了所有的来访者。这些人中有皇亲贵戚,当朝重臣。 “元泽,我可以理解。陪我……去荣疆王府吧?” “不可以!” 园门外传来女人的声音,姜婉携着袁小蕊与皇甫云罗,踏着午后的阳光而来。 元泽回头看着自己的几房妻妾。 “王爷,现在满朝的文武都看着您,您怎么可以因为皇甫月心就乱了分寸……” 要阻止的如果是姜婉或袁小蕊,月心可以理解,可那个人不该是云罗,她落难之时,父亲皇甫瑾没少为她周旋,她怎么可以这么说。 “月心,你不用这么看着我。”云罗神情淡定,“讲感情我对皇甫府不比你少,他们做错了事,理应受到惩罚。必要的时候就得大义灭亲……” 月心的一阵疼痛,做错事该受到惩罚,可是身为皇甫家的女儿,她应该知道真相,至少得弄明白,皇甫府上下因为什么获罪。 “王爷,妾身知道你爱妻心切。可是现在的情形非同以往,大皇子、二皇子谋逆,你怎么能替他们说情呢?”“你不能替皇上、十一皇叔解忧,就请您不要为他们添乱……” 什么时候起,三个女人站在了一条线上,配合默契。 姜婉腼腆着大肚子,而云罗也显得比上次见时更丰润雍荣。 “王爷,现在你是两个郡主的父亲,眼瞧着姜姐姐就快临产了,就为了我们你也不能……” “云罗,你也做母亲了?” 月心的惊诧,元泽已经是两个郡主的父亲,当日离开时袁小蕊已有身孕,可现在姜婉重孕在身,那另一个孩子便是云罗的了。 “是,两个月前我也做了母亲。” 如果你不能与别人的女人分享丈夫,那么你就该早点从王府里消失,不要来破坏我们的平静。 “真好!”月心近乎呢喃。 为什么听到此处,她会有心痛的感觉,现在的心里不是只有薛德庆吗?何必要去难过。 “王爷,既然你有妻儿需要照顾,倒是月心不该为难你。”她将身子转向一边,轻悠地说到:“荣疆王府的路,我……还是认得的,就让我自己去找他吧。只是,月心今日离开前,想跟王爷讨要一样东西。” “你说!” “休书!” 钟惊雷已经死了,她还是想与他撇得干净,当所有的大家闺秀都意欲成为他的女人,而他身边的女人却讨要一纸休书。 “你还想和父皇……”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口,一阵剜心般的疼痛袭来,紧紧地拽住她纤细的右手。 她是想用自己的身体去救皇甫府上下吗? “王爷误会了,月心和皇上从来都只是朋友,没有半点越轨之举。”“月心想要一纸休书,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王爷身边三位真爱你的佳人。” ------------ 二王逆案(7) “我们五个人心照不宣,都知道王爷心中从未有过月心,你只是放不下面子,却将月心束缚在身边。月心最后一次跪请王爷,请王爷休掉皇甫月心吧……” 她重重地跪在他的脚下:“月心现在是罪臣的女儿,早已不配做中兴王府的王妃,更不配留在王爷的身边。就让月心自生自灭……月心更明白,相救父兄路很艰难。这条路无论有多艰难,月心也要独自走下去……” “王爷,这个女人三番两次丢尽了中兴王府的颜面,留她何用,早该休掉了。”袁小蕊大嚷起来。 话音一落,便迎来了姜婉、皇甫云罗赞赏的目光。 云罗明白,月心不是糊涂人,她既然当着大伙的面要休书,请王爷休掉她,必是已有心仪之人。只是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不管是谁,只要月心离开王府,自己就能得到王爷的的眷顾。 她的话语还是那直白,没有爱情,就剩亲情,所以她必须要救父兄,但她没有求助元泽,只用以前救云罗的方法。 “请王爷成全。” 他曾经希望用高高在上的目光看着脚下的她,可是这一天来了,却是如此的局面。 她在尊重他,为什么他没有得胜的感觉,只有满心的难过。多希望那个能救皇甫府的人是自己,可他却被撇在此案之外。 “王爷,你不说她卖身到我们府里做丫头吗?做不了王妃就让做丫头好了。”袁小蕊心直口快。 他不想让她做丫头,更不要她卖身进府,他只想得到她的真情,哪怕是看钟惊雷时那种眼神,足可以让他感到欣慰。 思绪凝固,他不想放她走。 他明白:如果今天让她走了,她与他之间将没有未来。 她对他没有感情,可他却忘不掉她。 “王爷……” 三位妻室围在他的身边,不知道她们三个什么时候成了好姐妹,不再勾心斗角,都想将月心赶出王府,都想王府与月心之间断得绝决。 “你走!” 他努力不去看她的眼睛,怕自己舍不得她再次走出他的视线。 月心,本王放你走,是为了保护你。如果不走,将会成为她们三个的敌人。 过了一年多,三个妻妾心中都明白,他真爱的女人只有皇甫月心,却唯独只有月心一人不知。 只要她呆在王府,用不了多久,月心便能感觉到。 或许正因为他真爱月心,在中兴王府不是秘密,才成为三个女人努力要赶走她的原因。 “等等!” 原以为他恨她,可是此刻的他表现出来的只有爱。 “本王曾经说过,要给你足够的自由,所以你是自由的。” 鼻子发酸,只因为他的一句话,突然有想哭的冲动,她强压住眶中的泪水:“谢谢你……” 他一直努力地想要改变在她心目的形象,他更想用行动向她证明自己的心意:爱她,是要靠感觉看行动,而不是听别人说的话。 “元泽,保重!”她优雅而动人的漾起鲜花般的笑靥。 莫名,云罗一阵心酸,无论她表现出怎样的大度,如何的柔情,终没有赢得元泽的心。 “王爷还忘不掉她?” “云罗,这还用问吗?王爷还是不肯休掉她,即便她做了多出阁的事情……” 他不想与众妻妾在背后议论另一个女人对与错,是与非,何况那个女人还是他心中最爱的女子。 他爱她,爱她的直率,爱她的真炽,爱她的不加掩饰,也爱她的曲,爱她的舞…… “王爷,你去哪儿?”袁小蕊追上元泽。 三个女人私下里已经商量好了,月心回京,她们必须要站在一条线上,不能让月心与元泽与任何私下相处的机会。如果让元泽得到月心,那么将会另一场劫难。 “听戏。” 他已经习惯在孤寂的时候,在思念的时候去梨园楼,幻想着站在舞台上的女子就是月心,她正欢快地站在舞上飞舞,倾情演绎戏剧里一个个敢爱敢恨的女子。 她就是这样的人,尽管钟惊雷是浪子,可她爱了,爱得无怨无悔 ------------ 怒骂皇帝(1) 第四十二章怒骂皇帝 月心站在荣疆王府门口,迟疑着该如何开口。 真要去为难薛德庆吗?倘若他拒绝了自己的要求,失望的是自己;倘若他接纳了,为难的是他…… 爱他就应该理解他,相求的事或许可以暂且放放。 “砰――砰――” 薛德庆不在王府,听说今儿一早就去刑部了,这些日子一直早出晚归,就算回来,也得到天色已暗。 可爱的薛源呀呀学语,能摇摇晃晃走上几步路。 “秦姑娘……”吴大杨从外面进来,手里捧着一叠洗净的鲜果。 奶娘抱着薛源离开偏厅。 “在下知道姑娘的来意。” 在疆州她与荣疆王爷是恩爱的情侣,可在京城,他们却故作不视。今儿突然登门,自然是为了王爷手上的案子。 月心的事吴大杨早有耳闻,都道她是有情有义的女子,家人落难,她没有不管的道理。 “吴大哥,想说什么?” “如果姑娘是想求王爷利用职权帮皇甫府,那么在下劝姑娘还是打消此念。” 是的,她曾经这么想过,可是在她准备踏入荣疆王府的刹那,她已经放弃了这个念想,与其相求救人,不如弄清真相。 倘若皇甫府罪大难赦,相求于薛德庆,不如相求于皇上。 她无耐的苦笑,有时候真希望自己可以庸俗一些,像其他那些女子一样糊涂些,可她做不到,遇大事的冷静超过了她的年龄。 莫非被我说中了? 吴大杨为自己先前的话沾沾自喜。 月心捧着苹果咬了一口:“吴大哥,王爷要很晚才回来吗?” “约莫二更天能回来……” 月心放下苹果:“哦――有客房吗?我想睡一觉。” 吴大杨吩咐王府丫头,令人将月心安排在上等厢房。 看着果盘里被她咬了一口的苹果,捧在手中,上面可以清晰地感到齿印,脑海中飘过月心绝美的面容,轻轻地叹息一声。 在月心嫁入中兴王府前,王爷就喜欢她,可是她现在已经是中兴王妃了,还这样与王爷相处实在不该。 英雄难过美人关,“红颜祸水!” 薛德庆看着绣帐内熟睡的少女,恬静而美丽,散发出低沉的鼾声。 分别不过几日,却漫长得过了几个月,甚至更久。 他伸手轻柔地拂过她的脸庞。 “德庆……” 这种情景不知道出现过多少回,就像她熟悉他身上的气息,已经熟悉了他这样的举动。 “大杨说……” 她抬臂止住他启开的双唇,轻缓地摇头:“我只是想知道真相。我父亲真的谋逆了吗?” “月心,对不起……” “不要说对不起。你只需要告诉我真相就行了。” 她起床,拨大烛火。 火苗在微风中跳动,像个调皮的孩子,又似她难以压抑的心事。 ------------ 怒骂皇帝(2) “在我离京的时候,父亲就已经决定卸甲归田,他怎么可能谋逆呢?”“虽然我不是在他身边长大,可是父亲的为人我还是了解,这其间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七月初十,大皇子纠结旧部,趁三皇子去江南游访之机突然起事。 二皇子得到消息,说服皇甫瑾赶往皇宫,围困大皇子的人马,并在激战中英勇杀敌,诛杀大皇子。 当他兴致勃勃地赶往碧心宫,大皇子母亲万贵人迎接天隆帝时,又被四皇子元津围困,说二皇子意欲不轨,多疑的天隆帝竟然怀疑元济别有用心。 二皇子元济为表自身清白,绝无夺皇位之心,在碧心宫里举剑自刎。 面前,是他最痴爱的女子,他可以对所有的人隐瞒事实的真相,唯独不能对她,对这个皇甫家的女子。 “如此说来,皇甫府非但无罪,反而有功?” 有罪否,有功否,不是他能定的,这些都得皇上定夺,既然皇上说大皇子该死,他就该死;二皇子该杀,与二皇子相关的人等就都该杀。 “帝王错了,就要将错继续转移吗?”“明明二皇子无过,就因为他逼死了二皇子,还要杀掉所有知情的人吗?” 为什么是这样?难道就没有一个像李世民那样敢面对现实君主。 “月心!”他止住她的话,想用自己温暖的怀抱,来安抚她愤怒的心。 她依儇在他的怀中,又闻到了熟悉的味道,只是感觉已经变了。 “皇兄他也很自责,自从元济与贵妃死后,他就没睡过安稳觉,身子也大不如从前……” 他自责,就说明他也不想看到这样的结局,皇甫贵妃死了,能否念及贵妃的好,厚待皇甫府呢。 “德庆,你送我进宫见皇上!” 她要见皇上,难道还要重复以前她与皇上流言蜚语,他不要,他想让她成为自己的女人,荣疆王府的王妃,唯一的王妃。 薛德庆带月心进宫,一路上小心翼翼,近了太极殿向总管太监薛安通报了来意。 “启禀皇上,皇甫月心求见!” 她的来意多半是因为皇甫府,到底是皇甫瑾的女儿,贵妃的侄女。 元济死了,贵妃死了…… 贵妃,他的原配妻子,陪着他走过了太多的风雨,没有皇甫府,就没有他天隆帝的今日。 在支持当年的他时,也在支持着昨天的元济。 “宣――” 月心被两名小太监领进太极殿。 看来皇上对月心别有情意,连皇后、嫔妃都不召见时,对突然到来的月心却相见。 今儿来的目的是求天隆帝开恩,饶过皇甫府。 一年多不见,天隆帝仿佛苍老了十岁,双眼无神,呆滞地望着同一个地方,落魄的、痛苦的。 她缓缓地迈上台阶,走近天隆帝。 “皇上,这不是你的错。不要再自责了,是那些别有用心的人蒙憋了你。”“世上没有不犯错的人,你……虽是君王,可也是人……” 她不是来求情的吗?为什么反倒安慰他。 “看看你,不吃不喝怎么能行。在我的眼里,你就像一个大哥哥,现在都快变成大叔了……”她漾起灿烂如花的笑。 他看着她,只觉眼前一亮:神情疲惫,却还是那么美。 “朕杀了自己最心爱的儿子……”“贵妃也死了……” ------------ 怒骂皇帝(3) 月心轻柔地抬起右手,抓住他的手。 四目相对,“如果二皇子确无叛逆之心,你善待他的妻儿。”“死者已矣,可我们还活着。错已经错了,与其在这里伤心,不如坚强面对。”“现在,你就吃点饭,吃饱了,好好睡上一觉。一觉醒来,又是新的一天……” 类似的话,阿三公公都已经说过很多话了。 他还是无法原谅自己害死了元济,害死了贵妃。 月心看着坐在地上无动于衷的天隆帝,看来,她不下点猛药就不成了。 “昏君,你真是个昏君。害死了自己的儿子,害死了贵妃……既然你错得那么厉害,还当什么皇帝,我看你不如禅让算了……” 阿三公公一脸惊慌,她竟然敢说如此大逆不道的话。 天隆帝错愕地抬头,看着面前的女子。 “看什么看?既然你不想当皇帝,让给想当的去做。”“你这个皇帝真是失败,后宫的女人争宠搞不定,儿子们勾心斗角也搞不定。做错了事,都不敢面对……你还做什么皇帝?”“不要做了,赶紧下旨禅位吧?畏首畏脑算什么男人?” “秦月心,你敢骂朕不是男人?” 天隆帝突地站起身,他不是男人,什么人才是,是阿三吗?他可是太监。 “你是男人吗?遇到事情就畏首畏尾,只知道躲在太极殿里伤心,还会什么?” 天隆帝一个箭步,勾起秦月心的脸:“朕现在就让你明白,什么是真正的男人。” 她右手一挥,推开他的大手:“昏君!暴君!你以为强占一个女人就是男人呀。” 别以为她看不出来,他的眼里冒出的凶光。 “真男儿,敢作敢当,顶天立地,就算错了,也要敢于面对。你让错继续,还是改正,你自己选。”“可你呢,躲在这里算个什么东西?为了保住你的帝位,你不惜葬送了两个儿子的性命,今天就算你不做皇帝已经晚了……”“懦夫――你就坐在这儿吧。” 秦月心转身缓步离开太极殿,懒得和他纠缠。 临离开时抛下一句:“不想做皇帝就早点下旨,要做,就给我滚出太极殿,到议政殿去有点男人的样子……” 疯女人,她不想活了,居然用这种口气和他说话。 天隆帝快奔几步,拽住秦月心的左臂。 “疼,疼呀……” 她也知道疼,难道就不知道那些话刺伤他的心。 “王八蛋,你是不是人呀?”她破口大骂,完全顾不得自己的形象,已经叫疼了,可他还紧紧地拽住她受伤的左臂。 他怔住:真是大胆,居然敢用市井脏话骂他。 他可是皇上。 “如果你再不马上去议政殿,你就是王八蛋。以后我见你一次,叫你一次……” 他用力一松,她重重的跌倒在地上。 “啊――”真是个暴君,疼死了,扒在地上,险些没昏死过去。 眼泪在眶中盈盈闪动,紧紧地咬住双唇,却不愿呻吟半声。 “皇上……”阿三公公一脸疼惜,好歹人家还是个娇滴滴的姑娘,他居然将她重重的摔在地上。 阿三走近月心,欲扶她起来。 她望着天隆帝:“是他把我推倒的,我要他扶我起来。” “你……”骂他,还敢要他去拉她。 罢了,看在她曾因自己受伤的份上,他伸出右手,捏住她柔软的纤手。 ------------ 怒骂皇帝(4) 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悸动,手指上稍稍用力,她落在他的怀中。 闻到她发际的馨香,带着萱草的芬芳。 多想,吻一吻她娇艳的唇;多想,亲一亲她清丽的脸庞。 “啪――”不待他的唇落下,她就是狠狠一耳光,厉声骂道:“昏君、懦夫、王八蛋!” 缓缓地往太极殿大门移去,突然她回过头来:“以后就你叫王八蛋吧!” “秦月心,朕饶不了你――”他暴跳起来。 骂毕之后,忆起她灿烂的笑,想到那狠狠的耳光。 她实在是个奇怪的女人,未替皇甫府求情,先是安慰,后是大骂,再是耳光…… “阿三……” 不会吧,皇上真要杀了秦月心,杀了她吗? 阿三心里直犯嘀咕。 “更衣!起驾议政殿!” 月心站在一侧,心中的担忧松了一口大气:“皇上,现在是三更时分,你去议政殿做什么,反正有的是时间,不如陪月心说会话。”“就像……” “像什么?” 月心灵眸闪动:“就像两个好朋友相聚,随便聊聊。月心有的是时间,陪皇上下两盘棋。” 下棋? 几年前,他们就曾在后宫的梅轩里下棋,那时候,她不叫月心,而叫陆秋雁。 薛安摆好棋盘,备好棋子,二人相对而坐。 一盘又一盘,不知道过了多久,太极殿里只能听到棋子落盘的声音,还有几名太监匀称的呼吸声。 “七月初十中午,元津进宫说二皇子谋逆之心……”唉,他怎么知道,最后真有谋逆之心的竟是大皇子,而元济却是救驾之人,初十晚三更天时元津冲入碧心宫救驾,他更坚定二皇子心有二意。 对于一个不孝子,他是不会手软的。 犹记得元济死前那双含恨带屈的目光,还记得他临终前那一声情真意切的“父皇”,无数个午夜梦回,他依昔记得童年的元济活泼可爱,聪明伶俐,善解人意…… “月心听说,史上曾有位这样的皇帝。迫不得已,他杀了自己的兄弟,为了赎罪,他做了千古一帝,他英明、勤政,把天下治理得安居乐业,欣欣向荣。” “哦,你说的是渔太祖。” 虽在异世,可历史总有些悄然相似,渔朝有位太祖皇帝,竟与现实世界史书上的唐太宗不径相似,同样是杀了兄弟登上皇位。 “对于误杀兄弟,他没有否认,因为他说什么都无济于事,史书依旧会记载下那段历史。”“错已经铸成,不如正确的面对。” 错已经错了,难道他为了那个错误,真的要杀尽与二皇子相关的人吗? 史书依旧会记载,是他误会了文成武功的二皇子元济,逼死二皇子,其后还大开杀戳。 杀尽皇甫府的人,他的心里也并不会得到救赎,相反,将是更深的自责。 没有皇甫府的支持,就没有他薛德康的帝位。 远处,传来雄鸡报晓的声音。 “唉――” 这个丫头年龄不大,却懂得这么多道理,居然知道猛药治大病,先将他一顿狠骂,然后又是巧妙的开解,真是不可小窥呀。 “皇上,时辰不早了,该更衣上朝。”薛安公公与几个宫人捧着龙袍进来。 天隆帝抬头望着身侧的宫人:“去,给朕取些参汤来,一会儿要上朝没精神可不行。” ------------ 皇甫无罪(1) 第四十三章皇甫无罪 一子落定,月心又输了,今夜她似乎只赢过两次,其余皆是天隆帝在赢。 天隆帝饮罢参汤,摆弄着身上的龙袍,左转转,右看看。 “丫头,既然进宫了,先暂住几日。萱苑还替你保留着……” 萱苑,那个只属于她的地方。 “春苗和迎晨姑姑还在那里?” 薛安公公接过话:“皇上一直盼着姑娘回宫,所以一直留着萱苑,也为姑娘养着那些萱草……” “月心在这里谢过皇上。那我可就不客气了,我正想去萱苑看看春苗与迎晨姑姑呢……” 与其把天隆帝看成对自己有私情的君主,不如把他当成长辈。 在她踏入太极殿的那刻起,天隆帝不止一次地叫她丫头,是把她当成晚辈看待的,单凭这一点,她不容自己往别处想。 萱苑。 高大的苑墙,醉人的萱香,其间还种植着一排排整齐的菊花、梅树、海棠、梨树……这些全是她喜欢的植物。 天隆帝赦免了与二皇子相关的人等,未罚未惩,一字未提四皇子元津之事。 月心来皇宫萱苑已经好几天,她总喜欢与年轻的宫女们又唱又跳的。 老了,岁月不饶人,天隆帝生平第一次感觉到自己老了。 御花园里,天隆帝令人备下了酒宴,特意将荣疆王薛德庆唤来。 “今日不谈政事。” 忆起一年多前,京城中沸沸扬扬与自己与月心关系奇妙。 其后,月心失去了踪影,害天隆帝自责了好一阵子。 一杯酒下肚,“丫头,朕已经查明真相,你确不是陆雁妮,你是秦月心……可是令朕百思不解的是,一个七岁的女娃,居然会创天下第一消息楼,民间梨园戏……又能够在短短的数年之内,名扬天下,实在难解……” 击中要害,这可是她与雁之间的秘密,已经约好了不再说,可是已经告诉钟惊雷了。 “皇上怀疑月心背后有高人?” 天隆帝爽朗地大笑两声:“朕已经查实,她们背后根本没有什么所谓的高人。”“不过,这丫头的戏确实一绝,无人能敌……” “是……是吗?改日臣弟倒要见识一下月心小姐的戏……” 还装呢? 天隆帝虽在深宫,这月心失踪一年去了何方,他的心里可跟明镜似的。 “德庆,你与丫头朝夕相处一年余,你会没有听过她的戏。” 如果说没有,他不会信,只是不得不佩服二人,居然瞒了那么久。 “皇上……” 真不愧是帝王,连自己呆在疆州一带的人都能知晓,恐怕什么事都瞒不了的。 月心跪在天隆帝的脚下:“启禀皇上,月心与三皇子婚事是假,与荣疆王相恋是真。” 她怎么这么快就认了,万一皇上发怒怎么办? 薛德庆的一颗心揪到了嗓子眼,看着地上的月心,唯有陪跪的份。 “你爱德庆?” 月心肯定地点头,爱一个人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既然已经认与三皇子是婚姻是假,就能认与荣疆王的恋情。 “德庆比元泽好?” ------------ 皇甫无罪(2) 天隆帝不明白,自己的几个儿子个个优秀,相貌堂堂,能文善武,大皇子的武功一绝,二皇子的治国之才无人能及,这三皇子虽自幼流落江湖,有情有义,虽风流成性,却是个文武全才。 “月心明白,三皇子确有许多过人之处,可是在月心心里唯有德庆最好。” “德庆最好?你爱他什么?” “皇上,月心与德庆可是跪了好久,能让我们起来回话吗?” 天隆帝又是爽朗一笑,的确有太多的疑团需要解开。 “月心曾经以为,皇族男儿个个风流成性,可是遇见德庆,才明白,并不是个个如此。重情懂爱的男子,皇族中不乏其人。德庆对邬王妃的好,月心看在眼里,记在心上。弱水三千,月心只想在红尘寻一个真爱的男子足矣……”“而德庆就是月心苦苦寻觅的人。” 天隆帝目光里闪过一抹喜色,如果月心与德庆走在一起,那元泽怎么办?他又将如何面对别人的口舌。 “请皇上成全……” 薛德庆不曾想月心对爱的执著会如此大胆,她谈吐得体,可见对自己情根深种,如果他再畏首畏尾反倒辜负了月心一片心意。 “皇上,月心与三皇子从无夫妻之实,当初是为了助他成全与皇甫云罗姻缘,才嫁入王府。请皇上将月心遣回娘家,另结良缘……” 他不能应承此事,毕竟此事还关系着自己的儿子,他已经失去两个儿子,元泽的主意对他来说很重要。如果元泽确定从未爱过月心,那么,他会将月心遣返娘家,再择良婿。 “此事暂不商议。丫头,你还没告诉我,你小小年纪怎能扬名天下……” 数目相对,她的故事有人信吗?或者还是闭口不谈,可是曾对云罗的承诺。 与云罗之间,她们早已经失去了一份信任。 她看不透云罗的心事,就如云罗不懂她的心。 正在左右为难,薛安公公捧着拂尘,站在天隆帝的身后,低声说了几句。 “朕有事去趟太极殿,片刻即回。” 看薛安公公的样子,定是有什么大事。 天隆帝去了约莫半柱香时间即返回,再次追问原由。 “有一个姑娘,她非常喜欢看夜空。某个夏天的晚上,她坐在自家的屋顶,欣赏着夜景。突然从天边飞来一轮奇怪的发光体……” “发光体?”德庆打乱了话。 “你不要说话嘛,听我把话讲完。” 月心浅饮了一口清茶,神情放得轻松,“发光体重重的击在姑娘的胸前,她只感觉到一阵剧痛,便不醒人世。待她醒来后,就变成了一个小孩。” “这个世界对她来说太陌生,没有现实世界的地铁、汽车,也没有电视、电脑,更是史书上没有记载的古代。” “那个奇怪的发光体,将姑娘的灵魂带回到了遥远而陌生的古代……” 天隆帝怪异地看着面前的月心:姑娘的灵魂进了小孩子的体内?太费夷所思。 “你说,你就是那个姑娘?” 月心又肯定地点头:“是,这就是我。我是学戏剧的,所以唱戏就是我的特长。我一直梦想着站在舞台上,可我出生的那个年代,早已经不流行戏剧,更多的人喜欢唱歌。当我来到这个世界那一天开始,我就在心里暗暗下定决心,我要努力实现自己的梦想,重新站在我喜欢的舞台,把那个世界不受人喜欢戏剧,带到这个世界……” “难怪……” 难怪他看到她的戏便挪不开步子,难怪听过她的唱腔便无法忘却,原来她有颗成人的心。 “如果你有颗大人的灵魂,那么皇甫云罗她……” “至于她……我不太清楚。” 她不愿意多讲云罗的事。 云罗这些年究竟想证实历史,还是想证明自己,月心已经糊涂了,总之,她已经不想去问。因为她与她来自不同的时空,她只想快乐的生活。 ------------ 皇甫无罪(3) 听完月心的故事,天隆帝兄弟顿时沉默。 薛德庆还是怀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与耳朵:她说,她有颗来自异世的灵魂。 “我们那个世界真的很好,每个孩子都可以上学,而且不用交学费;人人有饭吃,个个有衣穿。一妻一夫,自由地恋爱,自由的结婚……” “这就是你不爱元泽的原因吗?”天隆帝若有所悟,他不明白元泽有哪点比不上薛德庆,可这丫头就是爱上薛德庆,莫不是是因为她口中的一妻一夫。 “嘻――”她尴尬地苦笑。 不可否认,最初因为元泽注定要妻妾成群,所以她不得不有意将他从自己的心中赶走,划清界限。 可是薛德庆不同,他不期望妻妾成群,只愿得一真爱足矣。 “爱情本是两个人的事,一妻一夫那也是对你至爱之人的尊重。爱一个人,不光是给她应有的幸福,更应该对她的尊重,对爱的尊重……若爱她,便爱她一人,无人替代,若爱她就给她自己所有的爱,不保留,全心全意……” “够了――”他是帝王,什么样的女子没见,不需要听这个小丫头的高谈阔论,只是月心说的这番话却融进天隆帝的心里。 一妻一夫,爱的尊重…… 闻所未闻的道理,听起来很美,那将是怎样的感情,就像此刻的她与德庆吗? 月心已在宫内停留了七八日了,听说皇甫瑾一家已经从天牢释放重新回到了皇甫会。 她也是时候回家瞧瞧了,看看父亲与二哥。 临离宫时,带走了以前的侍婢――春苗。 人未到皇甫府,府中上下数十人早已经穿戴一新站在门口迎候月心。 一回家就听皇甫府里的老人说了,大小姐皇甫月心回京了,正打处设法相救家人,从荣疆王府传来消息,数日前就已经进宫了。 皇甫贵妃谥号静慧皇后,二皇子元济谥号明威太子。 对于皇甫府这无疑是证明,皇甫家并无反逆之心。 皇甫瑾在天牢呆了几月,出来时头发花白,有了超出他年龄的衰老。 秋天时在狱中染上了风湿病,整夜整夜地难以入眠,夫人便一宿一宿地替他敲打双腿。 月心被家人当成上宾,落坐在父亲一侧。 相聚的快乐被贵妃与二皇子的死冲得有些哀伤。 红云公主抱着周岁的儿子,也是一语不发。 她是皇甫贵妃一手带大的,当年为了救落水的她,皇甫贵妃还曾伤了胎气,未能保住第二子,从那以后,她也未能再怀上孩子。 对贵妃,红云公主一直深藏着愧意。 “爹,京城冬天寒冷,不如辞官回江南吧……” “唉,如果你爹肯听你的,早回江南老家,也不会出这些事。”夫人有所感伤。 皇甫云鹏经历这场牢狱之灾,越发地比以往沉稳了许多。 “今日爹已经进宫辞官,皇上未允。还说,此次荣疆王出力不少,要我们把云衣许配给荣疆王……” “云衣?”月心弹跳起来,这个丫头不过才十五岁,天隆帝竟然要皇甫家将另一个女儿许给皇族,还是她的意中人。“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你回来之前……” 酒宴上,薛安公公奏请有事,天隆帝曾离开过片刻,难道是那个时候父亲求见辞官,天隆帝提议要云衣与薛德庆缔结良缘。 ------------ 皇甫无罪(4) “二哥未娶,小妹先嫁,我心里过意不去。再说云衣还小……” “姐姐,我怎么小了,张屏儿比我还小一岁,春天的时候都出嫁了。”云衣反驳着。 她再不想进什么天牢,至少嫁给荣疆王好歹人家也是皇亲贵戚,当朝的王爷,就像姐姐月心,皇甫府遭难,她不是未损丝毫。总之,嫁给王爷就是好,不但有一生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还可以不再担惊受怕。 “我可听说这位荣疆王英俊潇洒、玉树临风,又有皇上保媒,我为什么不嫁……” 天隆帝到底是什么意思,明明知道她与薛德庆才是一对,偏要乱点鸳鸯谱,他也明明知道自己与三皇子是假夫妻,却偏要棒打鸳鸯。 “姐姐,你嫁了位好夫君,就不能让妹妹也嫁个……” “我嫁什么了?我和三皇子根本就是假夫妻……他的心里根本没我,将我遣送娘家,这是迟早的事……” 事情到了这一步,她也勿须再隐瞒下去,她也知道这件事对皇甫家定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说过之后,她立即就后悔了,不须问,看大伙的脸神就明白,这一次她闯祸了。 定定神,继续说道:“云衣……” “义父,我相信月心的话。她说得一点没错,三皇子不喜欢她,她也不喜欢三皇子。否则,她也不用和江湖浪子跑了……” 云罗携着几名侍婢丫头进入花厅,抱着大大小小的礼盒。 皇上并没有责怪皇甫府,绝不是因为月心的魅力,而是皇上需要一个台阶下,更需要一个理由。看来皇上对皇甫府还是有情的,至少因为贵妃也不会那么查处皇甫府。这一点云罗事先没有看清楚,但是月心这丫头又得了次有情有义有孝心的美名。 月心失踪的这些日子,京城流言四起,可是皇甫瑾始终相信自己的女儿。 今日听月心亲口道出,突然明白了月心的用意。 遣送娘家,这对于任何一个女人来说都是件致命的打击,不光有损名节,皇甫府也是颜面无光。 “欺人太甚!”红云公主重重地击在桌上。 “这怎么关三皇子的事了,是这个女子不知羞耻,嫁了儿子勾引老子……” 这还是她认识的云罗吗?居然说出这等话。 “陆秋雁!”夫人厉喝一声,“这是我们皇甫府的家事,还请陆王妃速速离开。” “大娘……” “住口,你姓陆,可与皇甫府没有半点关系。”夫人明白,即便月心做错了什么,她也是为了救皇甫府上下,全家人都念及她的不易。 “三皇子不喜欢她,若不是如此,她何必跟着个江湖浪子跑了。” “我从来就没跟江湖浪子跑了,就在离京的那天夜里,钟大侠就已经死了……”心痛的感觉升起,她定定的看着一侧的云罗,对这个女子她已经没有丝毫的感觉。就如惊雷所说的,她自私得只爱自己。 “请陆大小姐离开皇甫府!”月心不想云罗在皇甫府掀起更大的风波,在家人在一场浩劫,惊魂未定,皇甫瑾夫妇都在天牢中染上了病痛,更需要好好调理。 若不是王爷特遣她来皇甫府,这个地方,她再也不想来。以往自己的身世未公开还好,如今公开了,皇甫府上下看她的眼神都很怪,主人不像主人,丫头不像丫头。 ------------ 皇甫无罪(5) “王妃,王爷说如果你的心情不好,允你在娘家小住一宿,明儿一早,他会亲自过来接你回府……” 接她,一切都太晚了,她已经将实情告诉了皇上,还告诉了家人。 “王爷说,王妃回娘家探亲,怎么可以不带礼物,特让妾身备将礼物送过来。”云罗拢拢头顶的发丝,摇拽着身子,领着一群侍婢出了花厅,欲离开时,愤愤地瞪了一眼:装什么装,哼,明明没有感情,还装得这么亲昵,真让人受不了。 一顿丰盛的家宴,因为云罗的到来不欢而散。 冬月冰冷、孤傲,几丝如纱的薄云点缀在空中。 月心携着春苗在园中漫步。 天隆帝明明知道,自己与薛德庆相恋,却要替小妹云衣与薛德庆赐婚。 是为了成全薛元泽吗? “小姐,那个云罗小姐就是陆家的小姐呀?”春苗还是不敢相信,原以为真陆小姐会和小姐一样的随和、善良,可明显,她就是为了气小姐而来的。 “月心!”云鹏站在外面。 月心依旧仰望着天空:“二哥,我们到外面走走。” 怀揣太多的心事,她需要有个人了解。 云鹏仍记得与月心的初见相遇,那么美,心中那份奇异的感觉藏匿在心,这个秘密他永远不会说出来。 他,爱上了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刻骨铭心,魂牵梦绕。 “钟大侠、你与三皇子到底……” 他不想知道太多,可还是好奇在月心身上发生的事。 她不想说云罗的不是,只因为她们是义结金兰的姐妹。想到姐妹二字,忍不住冷笑两声,她们早不是姐妹了。 “我离京的那天夜里,钟惊雷死了……我曾经最信任的姐妹居然是那副狰狞的样子……而一直以来我最恨的人,却一直想保护我……” 许久了,她努力要忘记,但有些事无法忘记。每每回想,钟惊雷死的那一幕总是那么清晰。他死了,他们之间爱恨也从此终结,只留下她对他默默的怀念。 “钟惊雷死了,我不知道该去哪里,我只想找一个地方把自己藏起来,慢慢地养好心灵的伤口。”“这些年来,我努力给自己留在这个世界的理由,找一个可以心系的男子,寻一份真正的感情。当我孤独的时候,每每想起,我的心还能感觉到丝丝温暖……可我身边一直都有那么个人,默默的关注,静静的守候,而我自己却悄然不知……” 她说的是自己吗?那么动听,那么醉人。 “二哥,我真的很羡慕你,荣辱不惊,不为情感牵绊。”“我时常在想,第一段情还未开始就已凋谢,如果人生给我第二次机会,我一定会全力以赴,轰轰烈烈地爱一回。哪怕是粉身碎骨,我也在所不惜……” 要不要告诉二哥自己与薛德庆之间的事,会不会因此而吓到他。 看着面前绝丽的少女,听着她对情感的倾诉,没有男子可以拒绝她的深情。 如果……如果她不是自己的妹妹该有多好,他愿意做她口中的男子,呵护她、守候她……哪怕前面是万丈深渊,他也无怨无悔,绝不停步。 这一夜对皇甫云鹏来说真的很美,他听到了一个少女最真切的心事。为什么那个女子偏偏是他的妹妹,不是旁的人,而他却偏是她的兄长。 如果,她不是他的妹妹该有多好,他愿意用生命来爱她,来呵护她。 ------------ 皇子抢妻(1) 第四十四章皇子抢妻 早点过后,皇甫云龙陪父亲上朝,云鹏约了几个朋友去郊处围猎。 听说京城的皇家果园一带有狐狸。 云鹏想去猎只狐狸,给父亲做护膝,或者给母亲做顶帽子。 父亲与大哥早朝未归,中兴王元泽带着侍卫、家奴进入皇甫府。 红云公主昨晚想了一宿,既然三哥不爱月心,为什么要这么折磨她。 “三哥是来接月心的吧?我看月心是不会跟你回去的。”红云公主把弄着手里的小瓷瓶,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元泽心下咯噔一下,莫不是云罗把话意领悟错了。 看他那蒙懂的样子,定是没明白。 “三哥,昨儿云罗来了,当着皇甫全家上下的面,说你根本就不爱月心,早晚有朝一日会将月心遣送娘家。与其将来遣送,不如现在就把她送回来吧。”“我想,月心就算做了弃妇,嫁大富之家难,嫁个商贾、乡绅总还可以……” 云罗是这么说的吗? 她怎么将这些事告诉皇甫府,一个月心他已经够难搞定了,还要说服整个皇甫府。 “公主……”夫人在丫头的搀扶下步入花厅,就算皇甫家有多少的不乐意,可是月心已经嫁给三皇子了,不会去问是真夫妻还是假夫妻,那也是三皇子用八抬大轿娶进门的妻子。 “平奶娘,去把大小姐请出来。” 月心坐在书房,目光久久停凝在母亲秦缚的画像上。 先前的那副在三个月前的查抄中弄丢了,这一副是父亲皇甫瑾新近作的,颜色亮丽,笔法细腻,还有许多地方没有上色。听说父亲在做以前那副画时就花了一个多月时间,这一副看样子会花更多时间。 母亲的画像除了头部,其他地方还只是粗劣的勾勒。 父亲对母亲倾注了太多的情感,在画影的一笔一画间,在人物的举手投足与神韵间。 “小姐,三皇子到了!” 祭奠一份爱情的方式就是她的画像,在寂寞的时候慢慢的品味。 今天的月心衣着素锦,没有戴更多的发饰,像个待嫁的女儿。 皇甫府已经知道实情了,或许不会让自己再去中兴王府。她期望着自己以皇甫府待嫁小姐的身份,嫁与荣疆王薛德庆。 “娘……” 夫人打量着月心:“月心,王爷接你回府,回去换件衣衫,随他回去吧。” 叫她跟元泽回去,不要,她再也不要回到那个充满异样目光的地方,更不要与那三个女人争一个她并不爱的男人。 没听错吧? “还愣着做什么?快去换衣衫,好歹你也是中兴王府的王妃。难道还要住在娘家不成?”“娘相信,王爷是喜欢你的。” 月心是庶出之女,而且她的生母还是民间女子,中兴王能够打破陈规,选她为正妃,想想看并不是爱与不爱那么简单,至少证明了他对月心的真心。 月心或许只看到了一面,未看到及更深的一面。 皇甫瑾与夫人商议后决定,给他们小夫妻创造机会,日久生情,以打破目前面对的僵局。 但他们不知道,月心的心里已经另有他人,这么做只是将月心推入更痛苦的深渊。 “娘,月心听说陆家老夫人仙逝了。这身素锦就算是月心替她戴孝了……” ------------ 皇子抢妻(2) “陆老夫人仙逝了,你听谁说的。” 不是是故意搪塞吧,还是真的? “昨天让春苗出去买梨园楼七色豆腐时,听东都来的客商说的。”月心神情有些伤感,昨天一夜都未睡好,脑海中总是浮现出陆老夫人的样子,小时候她对自己疼爱有加,扮演了父亲与母亲的角色,才不至于让她在失去母亲秦缚之后感到心酸心痛。 “小姐,已经收拾妥当了!” 还是小姐好,不管陆家待她如何,听说老夫人就想去东都陆家庄奔丧。春苗已经离开陆家庄太久了,好想好想再见以往的姐妹。 皇甫夫人只当月心已经拿定主意随元泽回府。 “王爷,知道你公务繁忙小妇人就不挽留了。” 皇甫府的门口停着一辆华丽的中兴王府私轿。 真好呵,自从进宫就没再坐个轿子。 春苗眼前一亮,心中暗自高兴。 “王爷,我想四处走走。” 春苗像蔫气的禾苗,顿时没有了精神,还得背着两只大包袱,紧紧地跟在他们夫妇的身后。 这位王爷真好,小姐说什么他都应。他的目光显得神采奕奕,看小姐时温柔如水。就像……对,就像老太爷看老夫人,二公子看二夫人的目光…… 对了,他喜欢小姐。可是,为什么云罗小姐说,他们彼此不喜欢对方呢?这不是故意加深彼此的误会吗? “王爷,对不起,我不能跟你回王府。”月心止住脚步,前方不远处就是梨园楼了,“我已经和春苗商议好了,今天要去东都奔丧。” “你……” 为了迎她回府,他已经令厨房从昨儿忙到现在,准备了丰盛的酒宴,还特意给几房妻妾说了王府的规矩,倘若月心回来,谁也不许再说那些莫名的话语。 他甚至拿定主意不计前嫌,要与她重新开始,让她做他真正的妻子。疼她,爱她、护她…… “你曾经说过,我永远是自由的,你不会给我任何的束缚。”“那么,请你不要再阻拦。” 她何偿不知自己的举动与这个世界显得隔隔不入,京城之中有太多关于她不利的流言。市井中早有传说,她跟钟大侠私奔了! 同时也因为自己,让皇甫府受人鄙视,认为皇甫府从来的小姐都不知廉耻,养女云罗如此,生女月心如厮,连云衣已经十五岁了连个提亲的人都没有。 这也是云衣为什么抓住了荣疆王不肯放手的原因,黄花大姑娘,候门小姐,谁愿意去做人家的续弦。 “明日去东都,我派人护你过去。”元泽回头看着春苗,“阿九,带春苗姑娘回王府。” “元泽,又是何苦呢?” 他愤愤地瞪着她:一张清丽无双的容颜,令无数男子意乱神迷。看看京城大街上过往行人,有几个不为她回头张望。若不是他在身边,难保有几个生事前来胡闹。 她是故意的,故意把她的美展示在世人面前。是报复自己说过的那些话吗? 她真是铁石心肠的女人,新婚之夜对他说了那么伤人的话,居然什么也没发生。可是他呢?却得承受皇甫府人的责骂,他认了,只是不想让她受到伤害。 他一直在护着她,她怎么可以无视他的感情。 设下的家宴怎么办?无论怎样,他今天也要把她带回王府。 “你听好:不是不让你去东都,只是要你先回王府。”他低声在她的耳畔低语。 ------------ 皇子抢妻(3) 这些日子以来,是他对她太宽容了吗?才有她一而再,再而三的违犯王府的规矩,亦或者从一开始自己就错了。 不该为她开设特例,更不该为她的离家出走无动于衷。 明明是她做错了事,可结果她还装一副楚楚怜人的模样,或者就是副高傲的态度。 他曾经的骄傲在她面前被击得粉碎。 就是这个像谜的女人,让他的心陷入万劫不复之中,为了仅有的骄傲,他还不得故作无所谓。 天知道,他有多爱她,爱得有多疯狂。 如果她再敢挑战他的耐心,他很保证自己不会做出什么过份的事来。 就像此刻,他恨不能狠狠给她一巴掌,打醒这个自以为是的女人。 当她上次离开王府,就已经下定决心不再回去。 就算元泽没有给她一张休书,就如他所说的,只要她认为不是王妃就行。 她已经不当自己是什么王妃,为什么要跟她回去,又为什么要一定听他的:明天去东都。 “阿九,放开春苗!” 明亮的眸子直直的正视着元泽,是的,她的确有许多对不住他的地方,可是他们之间是没有感情的。她曾几次要休书,可他就是不肯给,依她的性子,索性写下一页“休夫书”,这可是他自找的。 已经妻妾成群了,却非得来难为她,他到底安的什么心。 他的怒火已被她点燃,长久以来压抑的情绪此刻如火山爆发。 “啪――”这是他生平第一次打女人,还是他最爱的女人。 他打人? 她捧着火辣辣疼痛的左脸颊。 举止得体,谈吐适宜、淡定自如、头脑冷静的他,再也无法保持自己的风度,自己的形象,只因为面前这个女人一再的挑战他的耐性与极限。 莫名,一股难抑的火焰乱窜,他将面前这个女人吃了的心都有。 “皇――甫――月――心!你……给本王听好了,你是本王的女人,没有本王的同意,哪儿都不许去……” 阿九大惊! 春苗大惊! 京城街口的行人大惊! 他打她,就是为了阻止她的反驳。 他以为,打了她,她就会听他的。 “薛元泽――你也听好了,要我皇甫月心听你的,两个字――休想!” “不知悔改――” 这是个什么女人,善解人意、通情达理全与她无缘,除了胡闹就是任性、刁蛮。 他怒不遏,扬起的巴掌终未落下。 看见了,看见了两行晶莹的泪珠,更觉察到周围的行人。 阿九牵着白马站在一侧,目瞪口呆,春苗也是一脸的惊恐,谁也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只是听到两个人提高的嗓门,均带着怒火。 薛元泽朝阿九挥挥手,目光却始终未移月心,他担心自己一转眼,面前美丽的女子就开溜,开溜、捉弄人她可是内行。 在她温柔的外表下,有颗羁傲不驯的心。 “放开我,放开我……” 趁她不备,他将她扛在肩上,重重的横甩在马匹,纵身一跃,按住她的腰部,在屁股上拍了几巴掌:“皇甫月心,本王已经忍你很久了。” “薛元泽,你这个混账东西、卑鄙小人、王八蛋……” 她也顾不得什么仪表,全将以前的优雅抛于脑后,开始用最粗俗的话语大骂起来。 ------------ 皇子抢妻(4) “小姐,小姐……”春苗背着包袱追在马后面。 阿九跑了几步,便见春苗气喘吁吁,止住脚步:“把包袱给我吧!” 春苗愤愤地瞪了一眼:先前还觉得王爷待小姐不错,转眼的功夫,又打人,又是恐吓的。 这样的男人,哪个女子敢爱呀。 薛元泽马鞭一扬,骏马儿奔得极快,她感觉自己的内脏都会一古脑儿地巅出来,还有她的杨柳纤腰都会给抖裂了。 这个粗鲁的混帐东西居然当着满大街的行人,打她的屁股,这算什么皇子王爷,简直……简直就是暴君。 “哇――”实在忍不住,她在奔腾的马背上开始大吐起来。 他仿佛未见,任由她将满腹的食物吐在他的靴子、衣袍上。倘若他一停下,这个女人就会趁机开溜。 她或许没什么真本事,可是这开溜的本事,折磨人的本事恐怕天下间找不出第二个。 他再也不会被她楚楚怜人的模样给骗了。 “放开我,放开我……” 吐罢腹中的东西,她继续叫喊着。 近了王府,看门的王府家丁均怪异地看着薛元泽:王爷从哪儿弄个女人回来,定睛细看,竟然是王妃。 “薛元泽,你这个乌龟王八蛋、伪君子……” 薛元泽将缰绳递与家奴,从马背上扛下月心,任由她的拳头像雨滴般落在他的背上。 “薛元泽,王八蛋,卑鄙小人……” 各位的妻妾都听到一个女人的骂声。 这是谁呀?胆子也太大了,居然敢骂堂堂三皇子,还全是尽粗俗不堪的语言。 袁小蕊一个箭步冲出自己的院阁,前厅花园长廊过来一个男子,正是中兴王爷,肩上扛着个女人。 “有意思……”近乎自言自语,再一抬眸,云罗与姜婉也分别从自家小院出来,站在远处观望着王爷。 因为相隔的距离很远,那女人的声音极高,谁也没听出声来。 “姜姐姐,那个女人是谁呀?”袁小蕊一路小跑,张望着薛元泽去的方向,“去萱苑了?” 三个女人面面相窥,萱苑不是皇甫月心的院子吗?王爷从外面带回个女人,居然直接就进萱苑了。 不由细想,三个女人快速地奔往萱苑。 薛元泽喘着粗气,将月心丢抛在芙蓉帐内,双手叉腰:骂了一路,他倒要看看她还会使什么招数,他薛元泽尽数接招。 “臭狐狸、王八蛋,你想摔死我?” 揉挫着疼得钻心的腰,还有空空如野的腹部,灵眸愤愤的瞪视着薛元泽。 真看不出来,相貌堂堂的三皇子,居然也会干这种事。 “我要去官府告你!” “告我?告我……什么?” 没想到看她瘦弱,可是一路从王府门口扛她进来,还将他累得够呛,后背也火辣辣地疼痛,这个女人只怕将她的后背打得青一块紫一块。 “我要告你堂堂三皇子当街强抢民女……” “民女?”真是笑话,“你是我的王妃。” 气糊涂了,不是吗?虽然他们彼此不喜欢,可却是他用八抬大轿抬进王府的王妃。 “这个王妃我不当了,我今天要休夫。”“本姑娘迟早有一天被你这个混蛋给玩死。本姑娘不奉陪,我要休夫……” 她要休他,让他的颜面何存。 ------------ 皇子抢妻(5) 现在,他可以肯定是自己纵容了她,溺惯了她,才有今日的结局。 她说的是夫,可是他一天都没做她的丈夫,反正要被她休掉,今天就成全她。 薛元泽想到此处,也顾不得那么多,如果从一开始他就不需以礼相待,或许就不会有今日的局面,解开外衣。 “你……你想干什么?”月心快速地闭上眼睛,古装剧里不是都是这样的吗? “嘻――嘻――” 门外传来一阵女子的娇笑声。 袁小蕊跳入房内,含娇带嗔地问道:“王爷,你在玩什么?” 玩什么?没看他在脱自己的衣服,一个男人对着一个女人脱衣服,还会干什么? “滚――你们都给我滚出萱苑!”怒火三丈,他高吼起来。 袁小蕊被突如其来的吼声惊呆了,姜婉与云罗怔在原地,还是姜婉机警伸手将袁小蕊拉出房门,随手将房门带上。 “皇甫月心,你的本事够大呀,将状都告到父皇哪儿去了……”薛元泽快速地宽带解衣。 “你是吃醋了,她们三个都做了母亲,可是本王从来没有碰过你……” “王八蛋!”月心从床上跳下,抱起花瓶就朝他摔:“出去,你给我出去!” 薛元泽纵身一跃,将花瓶抱在怀中,放在地上。 “既然你说我们是假夫妻,今日就煮成熟饭。” 真是不要脸,这种话他也能说出来,闭着眼睛不敢看,是不是证明自己心虚了。不可以,不可以让他得逞,得想法子,法子…… 薛元泽猛地抬头,发现她正直直的瞪视着自己,一脸不屑,目光中露出几分鄙夷之色。 “你看什么?” “脱呀脱呀,你倒是脱呀……本姑娘好久没有看男人跳脱衣舞了。”“啧――啧――,你的脱衣舞技实在太差了,和钟惊雷相比差多了……”月心说着比划出钟惊雷的动作,她说的是钟惊雷脱披风的样子。 “你……” “我什么?别以为本姑娘没看过男人脱衣服,你最好脱干净一点,让我把你瞧仔细了。”“大凡中看的男人,脱掉衣服却不好看,但是也有少数……” “不知廉耻!” 他没想到她不知廉耻到如此地步,连这种话也能说出来。 钟惊雷? 难道正如云罗所言,她和钟惊雷早就…… 水性杨花的女人,他薛元泽不需要。 也许是几秒,也许是一分钟,失望袭来,代替了他所有的心情。 他已经没有意思和她做什么,甚至不愿意再想下去。 侧身从桌上拾回自己的衣衫。 “臭狐狸,你怎么不脱了?” 他没有说话,只是瞪视了一眼。 只一眼,那目光仿佛一把冷冽的剑气,可以瞬间把人的心割开,令人感到恐惧,心里一阵刺痛,仿佛被目光割开了心脏。 “小姐,小姐……” 春苗一路快奔,总算在阿九的带领下找到了萱苑。 房间里一片寂静。 他神情冰冷,仿佛在瞬间披上了寒霜。 这就是他爱了许久的女人吗?从来他如此信任她,相信她的清白,相信她与钟惊雷之间只是…… ------------ 皇子抢妻(6) 怎么可能清白,如果她是清白的,钟惊雷又怎会冒死相救。 他从未像现在这样痛苦过,就算她离家出走,至少他心中有份牵挂,可是今天,这个女人一下子将他推入痛苦的深渊。 他要报复,报复她对他存在的不屑,她曾经给他带来多少苦痛与伤害,他一定要加倍奉还,再也不会,不会因为她的目光,因为她的美丽而心软,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小――” 春苗推开房间,房间里摆设依旧,除了地上有只花瓶。 薛元泽落漠地站在窗前,似沉思,又似在看窗外的风景。 “阿九!” “王爷!” “家宴设好了吗?” “回王爷,姜妃已经备好酒宴了,就等着王爷和王妃。” “梅儿、杏儿!” 今天的一切只是开始,他会用世间最厉害的手段来报复,他要她生不如死。 “衣厨里有新制的衣裙,一会儿记得替春苗姑娘打扮一番。从今天开始,她就是萱苑的主人……” 王爷说什么?不会是气疯了吧。他要让王妃身边的侍女做萱苑的主人,那王妃住哪儿,王妃怎么办。 他要她最好的姐妹做自己的侍妾,他要她的侍婢做他的女人,他要将她完全的孤立,他要她尝试世间的孤独与寂寞;还要她看着自己与她的姐妹、丫环亲昵。 “月心,卖身契的事你不会忘了吧?” 她肯定地点头:“当然!” 他不再看她,她再不配得到他一个欣赏的目光、赞赏的眼神,将来他也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去打量她每一个变化:“从今天开始,皇甫月心就是春苗夫人的侍婢。” “啊――” “王爷……”阿九欲言,元泽示意他住嘴。 “本王已经决定了,任何人勿须再说。”临离开萱苑时,他特意加了一句:“今儿家宴时,月奴换上侍女的衣衫。” 月心凝住:他说什么?要她做丫头,还叫她月奴,是说她生来就是婢女、奴才吗。 一切如梦非梦,做他的侍婢好过做他的女人,至少这一刻,她只是王府的婢女。 “春苗夫人,请更衣!” “出去,你们都出去!”春苗大唤。 太奇怪了,王爷和小姐之间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在顷刻之间会有这么大的变化。 “小姐……” 她替小姐感到委屈,她是皇甫府的小姐,她高贵、优雅、美丽,可是却要做王府的丫头。 月心此刻反倒平静了许多,她不爱元泽,可是已经欠了他太多,或许这样她的心会好受许多:“这样挺好的,至少我不会对他再有任何的歉疚。春苗,只是难为你了,害你做了他的侍妾。”“我将你从宫里带出来,就是希望有朝一日带你回陆家,然后帮你找一个能吃饱饭、穿暖衣的婆家……” “小姐,王爷不会那么做的,他喜欢你,他疼你,怎么可能……” 月心漾起美丽的笑容:“春苗,我真的很开心。做婢女没什么不好。”“你该换衣裙了,王爷、娘娘、夫人们还等着你去赴家宴呢。” 春苗的感觉很怪,她是婢女,自小就是孤儿,没有亲人,是陪着月心一起长大的,可现在却要小姐做婢女,让她做主人。 月心换上了侍婢的衣衫,对她来说,穿什么都不重要,如果自认是奴才,他骨子里就是。奴婢的衣衫对她来说,并不意味什么,何况她所要侍候的主人是自己过去的丫头 ------------ 王妃女奴(1) 第四十五章王妃女奴 王府花厅。 姜妃、袁妃、云罗夫人瞪大双眼,皆怪异地打量着着错了衣的月心主仆。 “春苗,怎么回事?”云罗终是按捺不住。 杏儿、梅儿分站两旁:“回云夫人,王爷说从今儿起春苗姑娘就是萱苑主人,月奴是她的丫头……” “啊――”袁小蕊惊叫起来。 这算哪门子的怪事,让王妃做丫头,让丫头做侍妾。 家宴上,月心是斟酒的奴婢,刚吃到一半。姜婉道:“月奴,你与荣丫、叶儿她们去厨房吃饭……” “是!” 她欢欢喜喜地跟着几个丫头去了厨房。 丫头们心中犯疑:堂堂王妃不做,居然当起丫头来了。 这只是王爷一时气话,弄不好哪天,又恢复她王妃的身份,无论怎样,她都是王府的王妃,是个不能得罪的主儿。 月心却很快与丫头们打成一片,就像现实世界里与自己同学们一起玩耍,半点没有架子。 元泽站在远处,看着她与一帮丫头们有说有笑:这只是开始,待新鲜劲过了,他不信她还有这么好的心情。 “春苗,你又听到什么消息了?” 只有在晚上,月心才有机会跟春苗打听从其他王妃、夫人们那儿听来的消息,春苗做侍妾夫人已经好几天了,可元泽从未来过萱苑安息,大部分时间都呆在袁妃与云罗夫人的院子里。 “今天我听云罗夫人说,皇上下旨给皇甫云衣与荣疆王爷赐婚,被王爷拒绝了。” “拒绝了?” 这就是她深爱的德庆,他说过,以前有邬素素足也,今朝有自己的真心足矣。 德庆,只要我们能在一起,我会努力的。至少现在,我已不再是中兴王府的王妃。一切都刚开始,这些天,我还不能见你,但是我想,待三皇子怒气消了,不再那么警惕,我就可以来见你。 “小姐,你在想什么?” 她在想她的德庆,可是现在还不是时候告诉春苗实情。“夫人,你该睡觉了!” “王爷驾到!” 春苗腾地从被窝里钻出头来,惊慌失措:“小姐,我该怎么办呀?该怎么办呀?” “你快到门口迎驾。”月心站起身,她的衣衫未脱。 “可是……可是……” “不用打扮,他已经到门口。” 电视里的丫头不是都这个样子吗。 “中兴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起来吧!” 他还是不经意间将目光落在月心的身上,即便她穿上侍婢的衣衫,她的高贵,她的美丽难以掩饰。 “月奴,替本王宽衣。” 她到底是小姐,怎么能让她替王爷宽衣,何况现在她是丫头。 “王爷,让贱妾来吧。” 春苗的手尚未触及他的衣衫,就迎上他冷傲的目光。 月心走近他的衣衫,认真的替他摘下腰带,脱去外套。 她在他的身边打转,他隐约闻到了熟悉的味道,依旧不是萱草,像兰花的淡香。 兰花香露,这是德庆特意令人替她制作的花露。只因为她一句:萱草虽好,可是不会开花,我更喜欢兰花。 ------------ 王妃女奴(2) 什么时候她的喜好已改。 “小……月奴,你先下去吧,不用你侍候了。” 元泽走近脸盆,洗了把脸:“月奴,替本王洗脚!” 洗就洗,大不了当成自己烫了次鸡爪、猪蹄,反正春苗现在是女主人,洗次脚,自己又不会怎样。 想到此处,她转身去厨房打了热水。 “王爷,让贱妾来吧!” “不,让她洗,你可是本王的侍妾夫人,怎么能干粗卑丫头干的活儿。” 月心抬眸冲春苗使了个眼色:好春苗,却别忘了一会儿求王爷让我去梨园楼买七色豆腐。我已经好些天没出王府了,拜托啦…… “月奴,到门外候着吧。” 候着就候着,看来皇子就没个好东西,大冷天,让个娇滴滴的女娃站在门外,外面不是已经有个阿九了吗?何必让自己,算了,去吧,大不了,自己找点事做,就感觉不到冷了。 外面是严寒冬夜,里面春风袭人。 春苗含娇带羞地坐在床前,连正眼都不敢瞧上一眼:王爷真的长得好帅,可是小姐也真怪,为什么就是不喜欢他。 既然她宁可把自己给江湖浪子,那么他宁可要她的丫头也绝不碰她。 她给他多少羞辱,他要加倍还她。 “春苗……”他火辣辣的吻落在春苗的肩上,一双大手疯狂的撕开春苗的内衫。 月心抬眸看着屋内烛火摇曳的剪影,热情的融合,烛火熄灭。 “啊――” 是春苗的惊叫声,像痛苦的唤叫,又像是痛快的呻吟。 月心用脚趾头都能想出来他们在做什么,只是没想到元泽竟会下流至此。她开始庆幸自己没有成为他的女人,而是爱上了另一个优雅得体的重情男子。 “阿九哥,你先在,我去厨房看看。” 她才没有看别人春屋云雨的喜好,现实世界里这样的片子多了,可比他们来得精彩,不如去厨房煮些稀粥。 “月奴,王爷要喝莲子羹。快去厨房取。” 阿九说的厨房是王府大厨房,虽然各所院阁都有小厨房,是备各院王妃、夫人们自用的,可是取王爷的食物还得去大厨房。 轻轻地推开房门,芙蓉帐里是两个蠕动的男女身影,她恍若未见,可是还是扰乱她的心。 “王爷、夫人,莲子羹到了。” “拿进帐!” 月心各自盛了一碗,放上调羹,撑着托盘。 芙蓉帐内,一对男女虽裹在被内,春苗的肩上看不到一根纱。 “月奴恭喜王爷、贺喜王爷,祝王爷、夫人早生贵子,百头携老……” 春苗羞涩地接过月心递的碗,将脸藏匿在元泽的身后。 “月奴,你不是想去东都奔丧,这几日怎么没听你提起。” 还记得那档子事呀?只是她已经换了另一种方式,托荣丫给皇甫云鹏捎了一封信,请他代去东都奔丧。 她的孝心与感恩之心无法送到,但她可以让二哥带到。 “月奴已经让皇甫二公子去了。”春苗接过话,言语间已无几日前的胆怯,生米已经煮成熟饭,她已经是王爷的女人了,“王爷,明儿我想让月奴陪我去梨园楼转转。” ------------ 王妃女奴(3) 明儿出门,她不再是婢女而是女主人,她可是春苗夫人,真正的夫人。 “明儿本王陪你一起去。” 元泽顿感失望,他欲从月心的神情寻觅一份失落,哪怕是一丁点的伤心也好,可是她没有,依旧那么平静,甚至是带着喜色的。 梨园楼,他已经许久没去了,没去听红儿、紫儿的戏。 想到红儿、紫儿这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娃,如果…… 他不是下流之人,更不是卑鄙之人,可是为了报复她,他愿意尝试一切令她痛苦的事。 月心走在大轿一侧,一路快奔,虽然做了丫头,但她只当自己减肥了,也比以前快乐了许多。 昨儿就让荣丫给梨园楼送信了,请紫儿将书信送到荣疆王府去,希望能见薛德庆一面。 相爱的人太久没见,也会淡漠那份情感。 梨园楼里很热闹,刚进入泥香阁,尚未坐定,元泽扫过红儿、紫儿:“红儿姑娘,今儿就留在雅间陪本王吃酒如何?” “这……”红儿打量着月心。 月心从王妃成为侍婢丫头的事儿,早已经传开了。 “再过半柱香时间,上午的戏就该开锣儿了,等……” “咦,月奴不是梨园帮的人吗?让她顶你就是。” 紫儿好久没与月心配戏,与姑姑配戏是他最过瘾的事情。 她与红儿到底大了,近来红儿常常一个人捧着腮帮子发呆。 紫儿明白:红儿喜欢上三皇子了,他一来,她就高兴得跟过节一般。 “王爷、夫人且坐,我去叫些可口的小菜来。”月心一手拉着红儿、一手拽着紫儿。 她算是看明白了:元泽不会只让红儿坐陪那么简单,他在报复自己。他可以让春苗侍妾,也能让红儿做他的侍妾。自己总不能看红儿往火坑里跳,着实不行,就让红儿与紫儿先回江南避一阵子。 “姑姑,你胡说什么?王爷……他怎么会看上我。” “红儿,你告诉我,你喜欢他吗?如果你喜欢他,我不会阻止,如果不喜欢,我希望你和紫儿今晚就离开京城回江南……” 姑姑从来不打诳语,莫非她真的看出什么端倪。 “不理你了,尽拿红儿开玩笑。” 月心一把拽住红儿:“姑姑没开玩笑,往后,你多个心思吧?” 或许她不该看懂元泽的心思,可是她就是看懂,单凭先前元泽看红儿与紫儿的目光,眼睛里闪过一丝迷雾,那是他在对比,在二女之间究竟选谁。紫儿一直饰演男角,身上有股男子的气质,自然不会是他喜欢的类型,但红儿不同,身材有致,模样精致。 月心已经决定了,上半场自己出场,下半场由备角上场,这样她就有时间去见德庆。 这是春苗第一次看月心上台,扮相美,身段美,字正腔圆,声音婉转若百灵。 红儿轻轻地叹息一声。 “红儿姑娘,怎么了?” 红儿轻轻地撩开珠帘:“姑姑的声音还是那么动人,虽说一年多没有上台,红儿还是不及。恐怕这辈子红儿都赶不上姑姑了。” “赶不了?你姑姑现在是王府侍婢,倘若本王让你做王府的侍妾夫人如何?” “啊――”红儿吃了一惊。 难不成事先王爷告诉姑姑了,先前还以为玩笑话,才不到一柱香的功夫,居然就成真的了。 “怎么,你不乐意?”元泽面无表情,目光中闪过一丝不屑,天下间没有不愿嫁给他的女人,唯独那个皇甫月心,手中的杯子捏得很紧。 “乐意……不……”红儿支吾,不知道应承,还是拒绝。 “乐意不乐意?” ------------ 王妃女奴(4) 红儿埋下头,低声应道:“回王爷,红儿愿意跟王爷走。” “那好,一会儿你就跟本王回府吧……” 红儿的一颗心被突如其来的喜悦填得满满的,也没留意舞台上的人儿。 尘香阁内。 月心拉着德庆的手相对而坐,没有言语,所有的思念与等候尽蓄眼底。 “你受苦了……” 他的声音还是那温柔多情。 她轻轻地摇头,就算真的吃苦她也乐意,何况这是为他们的未来打拼。 “在你回王府的前一天,皇上召见了三皇子。只怕……” “怕我们的事,他也知道了?” 月心站起身,这件事她也考虑了许久,皇家的规矩:家丑不可外扬,何况她爱上的男人是十一皇叔、荣疆王爷。皇上知道,但他不会告诉元泽,只会要元泽设法留住自己。 “不会的。不管他知道与否,我都会和你在一起……只是现在,被他逼写的卖身契在他手里。只要拿到卖身契,我……就真正的自由了。” 又依偎在他的怀中,近乎呢喃,声音转幻成温柔的细泉:“德庆,不要放开我。抓紧我的心,抓牢我的人。我已经没有退路了,无论他怎么对我,我都不会放弃心中的信念,也请你不要放弃好吗?” “月心……”抱得更紧了,如果可以,恨不能此刻受苦的是自己。 是月心教会了他,教会他如何去爱。 对邬素素,他是敬重,可唯独对月心,是无法取代的相恋。 “德庆,云衣怎么办?你一天没成亲她一天不会死心。我知道,她只想嫁入豪门。” “五皇子元润至今尚未婚配,不如让云衣嫁给元润如何?” 这正是她的心事,只要云衣觅到良主,自然会把心思从德庆身上挪开,况且元润的年龄与自己相当,与云衣倒是最合适不过。 不待她说话,德庆继续说道:“放心吧,这件事就让我来办。” “尘香阁今儿没客人吗?”春苗好奇地止住脚步。 红儿望着尘香阁:“这件雅间是长老特意为姑姑留的,这里最安静,她也最喜欢在这里坐……” 早不来,晚不来,偏在他们说叙相思之苦时来。 月心站起身,德庆冷静,一把将她推入门后。 “嘎――” 红儿推开雅间房门:“真有意思,每次姑姑回来,我们总是习惯地在房间摆放两盏茶。今儿姑姑可没时间来坐……” 春苗进入房间,四处张望,门后面竟然有一袭粉色的裙角:那……那不是小姐在舞台上穿的衣裙吗? 另一扇门后,站着位美貌帅气的男子,他不停地冲春苗挥手。 元泽正欲进屋,春苗一个踉跄扎入怀中:“王爷,没什么好看的……与其他雅间一般模样。” 到底是陆家的丫头,反应真够机警的。 春苗离开尘香阁,随势关紧房门。 今儿的事被春苗闯破,那么她必须尽快毁了卖身契,唯有这样才可以重获自由,也才能与德庆正大光明的在一起。 “月奴到哪儿去了,我们该回王府了!” 小姐,希望你能听到我的话,尽快回府,莫让王爷知道才好。 这几天,王府里一直有下人议论:说王爷是因为生小姐的气,才收自己入房。总是担心有朝一日,小姐做回王妃的位子,看来小姐已经有了意中人,她也不必担心了。 红儿随元泽一道回府,被暂时安置在萱苑。 ------------ 尴尬相处(6) 连云罗都知道的去向了,那么她的雁归楼还没有解散。 皇上不是已经端掉了吗? “雁,谢谢你的提醒,我自己会注意的。只是你,也得小心才是。” 阿九撑着灯笼,远远地就瞧见长廊里有两个说话的人影。 “谁呀?” 月心应了声:“阿九哥,是我――月奴!” 真不想到,她所寄居的这具身材,身世还够复杂的。 “自打过年开始,你还没离开过王府吧,这些天一直有郑府的人在找你……” 郑府的人找我?找我有什么事。 在月心的记忆里,她好像从来没与什么姓郑的有关系。 雁的话是什么意思,是让她出去瞧瞧吗,反正今儿天色已经晚了,明天抽时间再出去转转吧。 早点过后,荣丫从外面买糕点回来,随带替月心捎了一封信。 信上是一枚漂亮的梨花印记,很熟悉,好像在哪儿见过。 有一行小字:“午时梨园楼尘香阁!” 对方对自己的行踪很了解,约她去尘香阁见面。 尘香阁是专属雅间,只是今儿她约了德庆在哪儿见面,而且也是午时。 梨园楼初六开业,许多戏迷一早就聚在梨园楼的大厅里,四处张望。 月心索性将尘香阁隔壁的幽香阁也给包下来,在幽香阁里陪德庆说话。 也讲了郑家人相约自己的事儿。 午时渐进,尘香阁里进去了两个妇人,门外站着两名家丁。 “哦,那是新上任的刑部侍郎郑万通的夫人。” 薛德庆时常在朝中走动,对六部官员大都比较了解,因为曾着手“二王逼宫案”,他便结识了郑万通。 月心轻轻地推开尘香阁:一个眉宇清秀的妇人,雍荣华贵。 她看着妇人:老天,难道是娘吗?她没死吗? 可德庆说,这妇人是郑万通的夫人。 当时,她只看到了背影,没看她的脸。 “你……你是……” 妇人泪光闪动,一颗心都快从胸膛里甭出来了。 “香儿,香儿,你是香儿吧?” “缡儿,别太激动。你看她,和你年轻时候一个模样,比凝珠、凝霜长得更像你……” 玩什么呀? 年老的妇人道:“我叫冯秀娘,是你外婆冯媚娘的小妹。”“她,叫秦缡,是当朝刑部侍郎郑万通的夫人,也就是你的亲娘……” “亲娘?”“你是说我娘没死,嫁给郑侍郎了?” 乱了,乱了,虽说有种种猜测,可是她的心还是乱了。 早不认亲,晚不认亲,现在突然冒出来认这个女儿,到底是何用意。 秦缡止住冯秀娘,拉月心坐在自己的身侧。 “秦缚是我的孪生妹妹。十七年前那个秋天,我产下一个女婴。婆母说,如果我再生个女娃,就要万通纳妾。姨为了帮我,就出主意,将你与缚儿妹妹的孩子调包。这件事情,缚儿妹妹也是知道的……” 天啦,看来古人最喜欢玩狸猫换太子,凤换龙的事了。 ------------ 愧悔难当(4) 她能帮别人,却唯独帮不了自己。开解别人容易,到了自己这儿,却钻进死胡同。 她花了大半年的时间甚至更久,想让自己快乐起来,越想这么做,越是做不到。 “客官,不行呀,尘香阁已经被人包了……” “砰――”客人不顾阻拦,推开房门。 扫过云鹏,目光落在月心身上:好个美丽的女子,气质高雅,洁白无瑕的脸庞,红艳若花的红唇,仿佛从画里走出来。或许她不是他所见最美的女子,可是她身上有一种奇怪的气质,总可以吸引人的眼球。 “云鹏,她是谁呀?” 少年进入房中,目光依旧未移:有的美女初见引人,多看几眼就烦腻了,可是这女子不同,令人百看不厌。 “她是刑部郑侍郎家的三小姐,这位是……” “二哥,月心累了,先行告辞。有什么事,改日再聊!”月心打乱云鹏的话,脸上不带任何表情,只是声音依旧柔软细腻,“这位公子,告辞了――” 少年久久地凝望着那抹洁白的衣纱,她的装扮简单,几枝玉钗,几条缎带就是她发间所有的饰物。她的发式也很得体,与她的衣着融为一体。 “怎没想到,世间还有如此女子……”“难怪……难怪,十一皇叔和皇兄都为她痴迷。” 忆起她的声音,柔软如鸟语。都道,人似解语花,或许指的就是这样的女子吧。 二人走到窗前,依旧凝望着那一袭白纱:她缓缓地走到街口,买了几个包子,捧在手里,分发给街头要饭的乞丐。 德庆要回来了,她一点儿也不高兴。 当她知道了真相,她再也无法欺骗自己。曾经的承诺,在现在看来真好笑。 阴谋里的承诺何须当真,只是她已经陷得太深,难以自拔。 不过,她已经决定了,一定要亲自听德庆说。 “三姐,你怎么才回来,太子来了!” 薛元泽来了,她已经糊涂,上次见他是一年以前还是两年以前。 这两年,她的日子不好过,就像一个梦游的人。 她移着莲步,静静地走进花厅:“爹、娘,香儿回来了。” “咦,你姨婆、秀喜不是和你在一起吗?怎么没见她们回来?” 郑夫人打量着女儿,越来越乘了,早上习舞,晚上弹琴看书,白天就去照顾荣疆王府的世子。 “娘,你忘了吗?姨婆没跟我出去。” “三姐,你怎么了?怎么越来越记不住事儿,今儿一早姨婆不是跟你一块去的王府吗?”“这花厅里,就娘一人,爹也没在。爹和皇上在书房谈论下棋呢?” “姨婆跟我出去了?”她呢喃着,像问母亲,又像在问自己,“我记不得了,真的一点儿也记不得了……” 郑天羽不再言语,看来爹娘说得对,三姐定是被鬼魅缠身了。 这个样子,还怎么去见皇上,只怕再喜欢她的人也会被吓跑的。 郑万通夫妇奏请太子,说月心被鬼魅缠身,怕惊了驾。 ------------ 北域梨园(4) “木子儒,她是谁呀?” “右武王、萧将军!”木子儒从惊骇中回过神,在她弱软的外表下,有一颗不肯服输的心,这右武王不就因为她的巴掌、腿脚没有回过神吗?“秦月心!” “秦……月……心?”萧崇远望着她的背影,原来秦月心竟长得如此美丽,竟比台上的惊艳还多三分清丽,若不是亲见,真不敢相信,这世间还有如此美丽的女子。 右武王得意地大笑起来:“好泼辣的丫头!改日本王非把她弄到牙帐内不可。” “右武王!”木子儒招呼二人坐下,“这秦月心不同普通女子,请右武王放过她。” 红衣男子满脸惊疑:“你这风流才子什么时候也变得怜香惜玉起来?” “还请右武王答应在下,不要伤她才是。” 红衣男子愤愤地瞪了一眼,都道南梁国美女如云,而今日遇见的可是名扬天下的秦月心。南梁国那边时常传来关于秦月心的种种诽闻,什么她乃是皇甫瑾失散的女儿皇甫云罗,一会儿又说是郑万通的三女郑凝香……还是什么南梁武林世家陆家千金陆秋雁,众说纷纭,也没搞得懂是怎么回事。 月心坐回家轿,见罢了木子儒,她的心更空落了。脑海中闪过元泽的身影,掠过德庆的笑貌,连不常忆起的钟惊雷,突然间都变得清晰起来。 寒冷的冬天,她坐在屋子里,不愿出房,外面太冷,屋子燃着暖炉,赶走了冬的寒意。手中捧着一本书,目光游离屋外的寒冬。 追云阁的院子,有几树腊梅迎寒傲雪,一朵、两朵,在洁白的雪中显得异常醒目。 “姑娘!”万婆婆站在门外,“这是今日选出的名帖,二公子让我送来请姑娘过目。” 又是名帖,连续两天,她所见的都是天都著名才子,木子儒以诗出名,而昨儿见的那位,她只知别人姓樊,名字都不曾知晓,据说是以画出名的。 “进来!” 她慵懒地放下手中的书,将身子坐直。 万婆婆怀抱一只木盒:“今儿送来的都是武将。老爷说,无论是文臣还是武将,都不可得罪。姑娘尽管放心就是,他们都知道姑娘的规矩,再不会发生那日见木公子时的事……” 真是多嘴,这件事不提也罢,连她自个儿都快忘记,今儿又被万婆婆提起,定是瑞儿或珠儿说出去的。 “萧将军、乞颜将军……”乞颜,难不成这位是蒙古人,既然万婆婆将二人放在最显眼的地方,都是举足轻重的人物。 “姑娘选定萧将军吗?明日上午卸妆之后去江南苑赴约。” 哪是她选定的,她拿着两张名帖尚未定夺,先被万婆婆抢先一步说出来,这分明就是要她去江南苑嘛。 既然是北域国的名将,必不会是下作之人,况且自己还带了铁家的家奴、丫头。但见武将与见文人不同,她还是做些准备的,可谓防人之心不可无嘛。 ------------ 北域梨园(6) 相对无语,萧崇的目光在右武王与秦月心身上流转,时而看看右武王:他像欣赏一副画,又似痴迷一道美味,定定地看着一侧沉浸在苏日娜歌声中的秦月心。 眼波流转生辉,她的伤感从眼神中飞离。突然,她起身轻缓地走近门口。 不可以,怎么可以因为听到一首熟悉的江南民曲,她就想流泪呢。 想家了吗?忆起了自己的飞雪山庄,南梁的梨园楼。 她回首含笑凝望着苏日娜,是赞同,是欣赏,更是她心底无法抑制的凄婉。 北风拂开她脸颊的红纱,她的清丽,她的妩媚,天下无双,她总是这样恰到好处地流露自己的情感,不夸张,不拘谨。 右武王忘情地走向她:太美了,这是一个让男人动心的女人。她身上有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魔力,她的一颦一笑,她的一举一动,优雅而自然。 心跳加速,她连退两步,定定地看着右武王:“你……” “秦姑娘,做本王的王妃如何?” 什么?她与他才见第二次,他居然就说这样冒失的话。她浮起一丝浅笑,是不屑的浅笑。“姑娘唱得很好!”“珠儿、瑞儿,我们该回去了!” 尽管是笑,可她掩饰不住神情中的惊慌,是的,这个人像魔鬼,见到他,总令她的心里感不安,无法压抑的不安。 右武王步步紧逼,张臂就揽住了她的纤腰,贪婪地吸着她身上的馨香,是她头发上的香气。“你怕本王?” 她衣袖一挥,一枚银针飞射在他的肩夹上。 他浑身麻木,站在那儿难以动弹:原来她是会武功的,发暗器的功夫更是一流,收发于无形。 “还愣着做什么,快走呀!” 月心提高嗓门,她自然知道这些达官贵人自己得罪不起,可是她必须学会保护自己,银针压穴只是暂时,倘若他一运力,弹出银针,不知道这个冒失的家伙还会做出什么事。 话音落时,她第一个冲出了江南苑静院的大门,惊慌失措脚下生风,一路小奔离了江南苑。 不可以再见任何人了,这样下去,会把自己推向风尖浪口。她无心动情,但别人呢?那个体形魁梧、霸道又咄咄逼人的家伙,像一个恶魔,带给她巨大的不安与恐惧。 脑海中全是他那凛冽又放纵的目光,那是野狼的眼睛,像野狼遇上了羔羊,看到了美食。 回到铁府追云阁,她第一件事就是派珠儿去打听那个恶魔的身份。 “姑娘,你猜怎么着?”这丫头还想与她卖关子,她抬眸看着珠儿,“万婆婆说,那可是当朝的右武王,当今明丰帝的同胞弟弟……” 南梁、北域曾是渔朝天下,渔朝渔禧帝沉迷酒色,最初被大将军薛氏所灭,忠于渔朝的贵族朝臣拥着渔室皇族最后的后人逃到了北方苍茫草原。幸有当时镇守北方的大将军金氏一族忠于渔室皇族,还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了渔禧帝的儿子。 ------------ 再见右武王(3) 小沙弥奉上清茶,对这座寺院月心产生了极强的好奇感,明明佛院寺庙怎么在神殿内见到道家的八卦图,连这厢房之中,也绘有八卦图。可这八卦图一细看,又有些不同的地方,怎么看,怎么觉得怪。 有人推开了厢房的门,待她回首时,故人相逢的喜悦顿时被冲散得无影无踪:“是你!”怎么会是他?北域国的右武王,今日的他,衣着鲜艳的红袍。 “怎么?你不想见到本王?” 哼――明知故问,她可不想遇见这个人。 “前两次冒失之处,请姑娘原谅!本王备了一份礼物,还请姑娘收下!” 她哭笑不得,这又是什么怪招,亦或者是他玩弄女子的伎俩。 门口处,站着一名贴身的家奴,手中捧着漂亮的小锦盒。 她不屑地看着锦盒,又望望右武王的脸。“礼物!” “秦姑娘,这可是难得一见的稀世珍宝――东海明珠。” 家奴接过话,毕恭毕敬地奉上锦盒。 四目相对,他得意,她不屑。 “我不稀罕!” 想用东海明珠来买她的心,她的心可比那颗破珠子尊贵得多。当她是什么?虽然在北域国,她是一流浪的女子,可她有着尊贵的灵魂,尊贵的心。 “这礼物,你不收也得收,收也得收。” 威逼她还是利诱她,他用咄咄逼人的语气在强迫她吗? 她优雅的浅笑,是傲慢,更是不可一世的得意,目光未落锦盒,伸手从家奴手里接过锦盒。这盒子是香檀木制作,有一股淡淡的香气,她移开目光。 羞愤,怒火铺天盖地袭卷而来,她抛开锦盒,扬起巴掌,尚未落下,已被他紧紧地握住手腕。 “怎么?你又想故伎重施?” 他得意地看着她的脸,已经两次吃了她的亏,从来不曾有任何女子能从他的手下逃脱。 “唾――”一口清泉喷水,端端地射到他的脸上,“下流胚子!” 用手在脸上摸了一把,贪婪地舔食着手指上的唾沫:“香!真香!” “变态狂!”这都是什么人呀,吐了他一脸,居然还很享受,她气得一张脸由白变得青。 “不许走!把锦盒给本王捡起来!” 她愤愤地凝视着他:“以为自己长得顺眼,就可以随便欺负女孩子,算什么英雄好汉?” “捡起来!你若不捡,今儿就休想离开这儿。” 咄咄逼人的目光,威严不可侵犯的眼神。 妈的,她走了什么狗屎运,居然碰上这个大魔头。 捡,不是让她捡吗? “啧……这可是价值连城的东珠!”他接住锦盒,用两指夹住里面圆润光骨的珠子,偌大的明珠在阳光里荡出圈圈光环。 她早被满腹的怒火填得满满当当:“下流胚子!变态狂!”她顾不得仪态高声怒骂,站起身就要走,却不由自己,她的腰被一只大手揽住:“我的心儿,明珠陪美人,别忘了这可是本王给你的订情信物……” ------------ 相遇故人(1) 第五十四章相遇故人 秦月心,她到底是个怎样的女人,又有着怎样的过去。 右武王的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他要了解她,了解她的喜好。 十英堂,集聚北域国江湖高手的地方。 坐在大厅里,听十英堂管事絮叨介绍着秦月心: 秦月心,南梁花州梨花村人氏,曾与武林世家陆氏秋雁易换身份,八岁时离家出走,十二岁名扬江南,创建了梨园楼…… 与江湖第一杀手钟惊雷纠缠不清的儿女私情,与乞丐龙泽的夫妻缘份,还有数次的突然失踪,又突然现身。 所有的一切,都给她的身份蒙上了神秘的影子。 一个痴情于戏曲的女子,一个游走在爱恨的女人。 疯了! 再这样下去,她真的会疯。 为什么他非得逼她收下礼物,从珠宝到衣衫,再到美食佳肴,然后又换成了珍禽异花。 江湖人都知道她喜欢萱草,他便令人送来了十几盆萱草。 不要,她不要被爱的虚荣。 在这段艰难的日子,她只是平静地走过。不要那么快掉进另一个漩涡。 “月心,你收下这些花吧?” 铁尔敦看着十余名右武王府的家奴,每一盆萱草生机盎然,能培育得这么好确不容易,尤其是严寒的北国,这些萱草便显得越发的珍贵难得。 “不――”金昭祯固执,可她也是一个执著的人。“你叫飞腿?” “是!” 她浅浅地道:“把这些花带回去。转告右武王,黄昏时分,江南苑幽字院月心相候。” 这般折腾下去,让她的心境全无,总需要说个明白,那么就让她作个了断。 近黄昏,一骑铁府家轿在江南苑的后院门口停住。 金昭祯在王府折腾了许久,挑了自己平日最喜爱的衣衫。 “王爷,皇天不负有心人,秦姑娘总算是被痴情打动。还主动约您去江南苑呢!”飞腿左瞅瞅右瞧瞧,打量金昭祯。 右武王,飞腿自小的主子。从十五到现在,足足十五年了,何时见他对个女人如此上心。这秦姑娘当真有些本事,让王爷围着她转了一个月,想尽办法却得不到她的青睐,今儿那十几盆萱草算是打动了芳心。 “怎样?” “王爷今儿一身武将装扮,比沙场上还威风。美女爱英雄,秦姑娘一定另眼相待。” 主仆二人离了右武王府,骑着骏马奔往江南苑。 雅字院内,琴声悠悠,歌声流畅,这是一首很别样的歌,金昭祯从来没有听过,嗓音很美,曲调婉转。 小院门口,站着名江南苑的小二。 “右武王爷,秦姑娘已经等候多时了。请――” 小二尚未进去,小丫头拦住去路:“姑娘有令,让右武王爷一个人进去就行,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闲杂人等不得入内?莫非王爷今儿走了桃花运,可以亲近美人。 琴声未止,歌声未停,透过屋内摇曳的灯光,那柔美的倩影越发动人,久久地坐在窗前。 ------------ 险境环生(3) 忘记来时的经历,可此刻她已经站在雨帘之中,这条小路通向元泽的东阳宫,只要她移动步履,用不了多久就能看到他。 “太子殿下驾到――” 雨在下,泪在流,心在滴血,如果她曾经的不甘心给你太多带来了伤害,她愿意放弃最初的决定。 “泽――泽!”她凝望着远处的人群,飞奔而去。 几名侍卫快速地拦住了要冲上去的面纱女子。 “放开她!” 薛元泽紧走几步,数日来,他无时无刻不想再见到她。母后为了阻止他出宫,强行没收了太子宫内所有的通行令牌,还下令,任何人不得放太子出宫。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是只被囚的鸟儿,难怪月心不喜欢皇宫。 “泽,我不要做太子妃,什么名份都不要……不要再去求皇上了。两情相悦时,天涯也咫尺。”捧住他的脸,泪水疯狂的奔泄,“就算月心即刻死了,也会很快乐。因为我们,曾经……那样相爱过……就算不得已而分开,谁也不能分开我们相爱的心。” 她的忧,她的怨,她的爱,她的怜……顷刻间,像爆发的火山,换成世间最热烈的吻,是的,当她踏出皇甫府,她是抱着必死的信念。 “太子殿下,请速起驾回宫!” 深情的回望,她一直在笑,笑得他心痛。 低眸时,抬起双手。 元泽是太子,没有人能伤他,可那些太监宫人可以伤她。在拉扯间,她的双手早已经被挠破,或者是被人故意趁机抓破,鲜红的血液在奔腾,原本白洁的肌肤变成了红色的血手。 “月心,你到底要做什么?” 她的疯狂令薛德庆害怕,他似乎看到柔弱的她正一步步移向深渊。 “我已经无路可退了……” “月心,让我们重新开始,给本王一个机会来弥补。皇上、皇后不会同意你与元泽在一起。” “我……再也不会相信你!” 明明心中有人,却对另一个女子说着情话,还可以表现得那么温存,她如何相信?不是她不愿意给他机会,而是她不知道这会不会是又一个陷阱。 他们三人最终把对方都伤到了极限,元泽伤德庆,德庆伤月心,月心伤元泽,他们个个都伤痕累累,欲罢不能。 “月心,本王对你……”他爱她,可现在却说不出口,看着她与元泽疯狂的相恋,像一把尖刀插在胸上。 ------------ 险境环生(5) 从十几年前陆良娣认识月心开始,她就不应该在历史上拥有两种身份。 “禀……太子……”中年太医双手打颤,“皇甫小姐已无力回天……” “不,不――”“她不可以死,你们这些没用的奴才,必须救她,必须救她!否则……你们就给她陪葬!” “太子,皇甫小姐已经……” “住嘴!你敢咒她死了,来人,将这个奴才拉出斩了!” “殿下,殿下饶命呀,皇甫小姐确实已经死了。” 她怎么可以死,为了得到她的柔情,他等了那么久,先前还对他热情四溢的女子,顷刻就已经死了。 跟在太子身边数载,何时见他失了分寸。 袁良娣小心翼翼地蹲下身子:“殿下……” 话未说完,就换来元泽悲愤的目光,像一刀夺目的厉剑。 太医院内,众太医惊慌失措。 先前的同僚,颇受皇后敬重的王太医已经被太子杀了。 皇甫小姐死了,被水溺死,可是太子就是不信,非得让人去救。 “宣太医速往东阳宫!” 十几名太医交头接耳,被突如其来的事怔住。 冷静的太子,优雅的风度,文成武就,是皇上最疼爱的儿子,更是未来南梁的君主,可此刻,他失去了往日的风采,为了一个被溺死的女子居然大开杀戒。 “宣太医速往东阳宫!” 太子宫的太监再度重复。 和鸾殿。 小太监快速进入大殿:“启禀皇后,大事不好了!” 赵后正盘腿听一名道姑讲道,正欲责骂几句。 “皇甫小姐落水身亡,太子让太医救治,已斩杀王太医……” 他杀了王太医? 为了这个储君之位,身为母亲的她,处心积虑,不曾想他竟然为名女子失了分寸。 来不及将一身道袍换过,领着老年道姑出了自己的宫殿。 人未至,就听到太子宫传来太医的求救声:“殿下,殿下饶命呀!” 几名侍卫押着名年轻太医。 “站住!” “皇后娘娘――” 大殿上,元泽怀抱浑身湿透的月心。 老年道姑目光落在面容苍白的女子身上,蹲在地上,从怀中摸着一枚精美的小瓷瓶,倒出一粒黑色药丸。 “不许碰她!” 她死了,他的情该往何处寄放。 “殿下,这粒仙丹或许能救她的命……” 老年道姑将仙丹塞入月心的口中,“殿下,你试试替她输气运穴。” 时间在一点点流逝,空气很压抑,赵后静静地凝视着月心的脸庞:几年没见,这丫头长得越来越美,美得像个妖精。 “娘娘饶命呀!”两名侍卫押着名年轻太医,高唤两声。 赵后轻轻地舒了一口气:“放了他!” 周遭的眼睛该凝视着月心,“咳――咳――”人未醒,能清晰看到她起伏的胸脯。 “月心……” 陆良娣目瞪口呆:真是神了,两个太医都说已经死了,服下那粒仙丹就真的活过来了。 老年道姑看着一侧的陆良娣,交换眼神后道:“这姑娘与仙丹有缘,只是……” ------------ 打赌(4) 右武王被云罗弄糊涂了,完全不清楚,她是不是秦月心。如果不是,天下间不会有这么相似的,如果是,她怎么可以装作不认识自己。 次日一大早,各家开始忙碌起来,收拾东西准备返回天都。 云罗领着几名宫人,将沉重的箱子搬上马车。 浩浩荡荡的人马长龙离了皇家猎场,往天都方向移去。 四皇子骑着马与众皇子追逐着。 这一年,月心二十岁,四皇子十三岁。 一切又回到平静的生活中,春猎之后,时常有皇子、公主们来找云罗聊天。 云罗随和的性子,加上她会讲笑话,会说故事,很快就得到了众皇子、公主们的好感。随着时间的推移,她便有了更多的权利,得到了出宫的通行令牌。这就意味着,她可以偶尔出宫走走,散散心。 秋去冬来,大地一片白茫茫。 她曾无数次地想:这一生她都会这么过活,没有爱,也没有恨,过得平淡而平常。 火炉的火在滋滋地燃烧着,火苗跳动,四皇子已经早早地上了床。 隔着绣帐,四皇子看着她的身影:他不再是小孩子了,越来越喜欢和她在一起。只要有她在,他的心就感到踏实,只要有她走,他就感到快乐。 “云罗,你上来陪我一起睡吧?” 这样的话,四皇子说过不知多少回了,云罗明白,皇族的男子比普通百姓家的孩子更早懂男女之事,这也是她一直不应的原因。她要守住平淡的生活,就必须让四皇子喜欢上同龄的女孩,而不是自己。 “你睡吧,我再坐会儿。” 四皇子满了十三岁,便会与其他皇子一样奋战沙场,这座小院子就唯留下自己与几名四皇子身边的宫人。 往事如梦,月心有时候甚至弄不明白,哪里是真实,哪里是虚幻。雁说过的话又回响在耳边,她必须平静地生活下去,哪怕很孤独、寂寞。 四皇子在狩猎回来后不久,和他的皇兄们一样上了战场。听宫里的人说,北域铁骑一路很顺利,已经夺下了整个疆州。 在去年的严冬,南梁皇帝驾崩,如今是新帝正兴皇帝,他一登基,就封皇甫云鹏为大将军、主帅。 四皇子走了之后,为了打发时间,她开始勤练武功,那些被她荒废了很多年的武功又重新回来了。 出宫的时候,她偶尔会去梨园楼坐坐,头上戴着一顶纱帷帽。 戏罢,她离了梨园楼。 雅间之中,早有人注意到她,而大厅之内也有一个男子留意到她的存在。 她穿过长长的巷道,转了几道弯。 黑衫少年不紧不慢地跟在她的身后,正欲转弯,拐角处飞出一柄短剑,倩影流转,剑光四射。 “飞星!” “秦姐姐……” 云罗揭开纱帷帽看着面前的男子,笑得灿烂,还是那么优雅:“你出关了?” 三年了,三年来他无时无刻不在挂着秦月心,担心她受到伤害。 ------------ 身份暴露(7) 脚下真的是南梁传说中的妖女吗?可她是那样的善良,不愿伤害任何人。 也许正是她的善解人意,温柔怜人,才打动了南梁正兴帝的心,也动摇了南梁江山稳固。 “启禀皇上,万象国师求见!” 奇了,先前她才提到此人,国师就在殿外了。 “宣――” 万象国师道袍飘飞,手捧拂尘,是个约莫近六旬的老者,个头儿很高,清风道骨,有双不大的眼睛,修长的眉毛,皮肤白皙。 走近云罗的身畔,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云罗,跪安吧!” “皇上,请成全云罗一片苦心,收回懿旨。” 万象国师看着云罗:“小姐请回,贫道代皇上收回懿旨。” 云罗抬眸看着万象国师,是不解,他好大的担子居然敢说代收回懿旨。这老道的眼睛不大,却很明亮,像一盏明灯。 云罗看他的眼睛,他也在看云罗的眼睛:这女子目若星辉,美若秋月,是个难得一见的贤德女子,目光中透出的淡定,还有一分柔和足可以说明,她是一个正直、善良的姑娘。 “你……” 明丰帝欲怒,万象国师摆手:“小姐请回,贫道代小姐劝说皇上。” “多谢国师!”“云罗告退!” 她起身后退三步,然后昂首挺胸地踏出了大殿。 万象国师扫视四周:“皇上,这里没有旁人吧?” 如此一问,才忆起右武王还躲在后面屏风里呢。 “昭祯,你且退去,朕与国师有要事相商。” 皇兄每当关键时候总会找万象国师商议拿主意,罢了,就先退去,说不准这老道真能说服皇兄收回懿旨。 大殿上,唯留下明丰帝与万象国师两人。 “皇上,可曾记得十八年前南梁花州追杀女童的事?” “当然记得!”明丰帝应道:“当时,朕还是个风度翩翩的少年,奉了父皇之命前去追杀九天凤命的女童。” “喏――刚才的女子就是其中之一。” 明丰帝看着万象国师,满脸狐疑。 “犹记得那年花州九月出生的女子大部分都已被杀,可世事总有意外,如今这世上还剩下两个。一个是南梁正兴帝的皇后陆氏,还有一个就是她。陆氏心狠手辣,心计极重,星相妖气缠身,反倒是她,目光柔和、淡定,说她是妖媚却无半点妖媚之相。”“倘若贫道没有猜错,将此女害得如此地步的人正是南梁的陆皇后。皇上可曾留意到,她看人的目光,还有她刚才离开时的样子?” “当然,她很不懂规矩,总是喜欢迎视别人的目光。她刚才离开的时候,昂首抬胸,走得很洒脱。” “对,她的目光柔和、淡定又能迎视别人的目光,说明此女心无邪念,无害人之心。”“皇上若是相信贫道,就应该将她赐与右武王为妻。” 她有九天凤命,为什么还要将她赐与右武王,万象这老道又在打什么主意:“你不觉得,她应该属于朕吗?” ------------ 身份暴露(8) “对,她的目光柔和、淡定又能迎视别人的目光,说明此女心无邪念,无害人之心。”“皇上若是相信贫道,就应该将她赐与右武王为妻。” 她有九天凤命,为什么还要将她赐与右武王,万象这老道又在打什么主意:“你不觉得,她应该属于朕吗?” 万象摇头:“皇上乃是真龙之身,龙配凤本是最好的良缘。可是皇上,这只九天真凤,不易驾驭,还只能由蟒蛇相配。” “蟒蛇?” “右武王!”“这叫相辅相存,相生相克,皇上若成全了右武王如偿所愿,他必会全力孝忠皇上,而皇甫云罗小姐不动心则罢,一旦动心必会全力相辅右武王。有件事,皇上还不知道吧。我国数载攻克不了的疆州地龙阵,便是她的战术。” “她?”她只是一介女子,怎么可能想出如此奇怪的战术,还领北域损兵折将,若不是南梁正兴帝罢免薛德庆,后来的主帅无法灵活运用,只怕疆州至今还难攻占。 万象国师肯定地点头:“当日攻占疆州之时,曾捉住了薛德庆手下的一员大将,据他回忆说,地龙阵乃是一个女子所授。后来,在疆州薛德庆居住的故居,曾找到了几副美女图,据那员大将指认,正是皇甫云罗。” 明丰帝听罢万象国师的话,觉得并无道理,万象国师助自己登基,在看人处事上总有先见之明,就像以前,满朝文武都反对右武王为主帅,唯万象一人赞同,不曾想右武王经历无数次战败之后,最终成为自己的左膀右臂。 当所有人都认为左成王金昭禧难成大器时,他又慧眼识人,说服先皇,让左成王在朝中各部行走,最终成长为北域朝中出名的贤臣。 只是这次,皇甫云罗柔弱若水,金昭祯懂得怜惜吗?真的能如万象国师所言吗? 右武王在清心殿周围转了一圈,又不忍离去,这万象国师诡计多端,以前与父皇亲近,后来与皇兄亲近,是十英堂的主事之一,直接受命于皇兄。 等了许久,总算见万象国师离了清心殿。 “皇兄,皇兄……” 他才不管那老道又说了些什么,反正无论如何也要与皇兄要到皇甫云罗。 “皇兄,把她赐给臣弟吧?” 明丰帝坐回桌案前,翻看着一本又一本的奏章,眼前浮现皇甫云罗的影子,因为她是南梁人口中的妖媚,所以他远离她。今日被万象国师这么一说,还当真发现她许多不同平常的地方,她的落落大方,她的不卑不亢,还有她的淡定顺和,这不是普通女子可以做到的。 “昭祯,倘若母后能应,朕也就不反对了。” 母后最是疼爱这个弟弟,这最终的结果可想而知,定是昭祯缠烦了母后,然后一道懿旨成全他的心愿。 “请皇兄不要返悔。”右武王退出清心殿,只奔母亲的宫殿。 ------------ 赐婚待嫁(4) 送被子?如果她走了,被苏娅没人,而她又没走多远,岂不会被抓回去,虽说北域皇宫没有南梁皇宫大,可是这里到底是南梁皇宫,她只对启明宫熟悉,万一迷路了怎么办? 弯着腰,迅速地回到自己的房间,刚躺下,便见苏娅抱着床被子,推开房门:“云罗小姐,这屋不冷吧!我给你添床被子!” 她佯装熟睡。 苏娅将被子盖上:“云罗小姐,你真是好福气。今儿中午,我听人说,右武王将府里没有生育的侍妾夫人们都打发走了,还给许多女奴找了人家。看来,他是真的喜欢你,想好好与你过日子。太后是最不喜欢南梁女子的,可今儿还特意叫了南梁嫔妃陪你玩。他们对你真是太好了,看得苏娅心里好羡慕……” 苏娅离开,轻柔地拉上房门。 不,不可以感动。还得找机会离开才是,糟了,她忘了将宫门锁上。 再蹑手蹑脚地起床,将宫门锁门。 次日早上,睡到日上三杆才醒转。 谁也装作像什么事也没发生,她依旧陪太后打麻将。说来也怪,还是她与太后赢了。 又是深夜。 她同样在四更时分起了床,背着早就准备好的包袱,蹑手蹑脚地来到宫门前。 安子快速将此事禀报了太后。 “让她去吧,记得别锁上门。” “太后,万一……” “皇宫这么大,她一时半会儿跑不了。”“好了,派个宫人跟着她,等她闹腾够了,将她带回来。” 人的心都是肉长的,她就不信,这个丫头不会被感动。她这招逃婚计,早在金昭祯的预料之中,还特意交托太后,防止她逃走。 唉……她这个儿子呀,居然将那丫头的心思给琢磨得如此通透。 云罗出了慈安宫,又是一个无星月的夜晚,没走多远就迷路了,站在花园里打转转,那边是启明宫,她认得,她认得。 对了,先回到启明宫的位置,然后就能找到出宫的路。 真是太聪明了! 她背着包袱,躲躲闪闪,避开宫里的侍卫,终于近了启明宫。 待她抬头时,立即傻眼:椒阳宫! 这不是启明宫,为什么那屋顶像极了启明宫。 她欲再找回去的路,这一次是真的迷路了,偌大的御花园,陌生的椒阳宫。难道要进去告诉长平公主,她要逃婚,她要出宫当尼姑。 唉哟,这算怎么回事嘛。 “云罗小姐……” 小太监迎了上来,吓了她一跳,不认识,这体形,这声音她绝对没有听过,但似乎又有些印象。 “太后担心小姐受了风寒,特让奴才跟着。夜景赏累了,小姐该回慈安宫了。” 弄没弄错,半夜三更,说她是出来赏风景,还说太后……老天,难道他们一早就知道自己偷出宫门,那么,她背着大包袱,自然不是出去玩的,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逃走嘛。 反正也迷路了,不如就跟他回去。 ------------ 嫁入王府(3) 他握住了她的手,这一次她没有再拒绝。 手很冷,也很软,他捧在手中,像捧着珍宝,用嘴吹着热气,替她暖着纤手。 这是梦吗?右武王真的会这么温柔体贴,会把她当成宝贝捧在手心。 “我还是想不明白,你为什么拒绝娜仁来娶我?她比我年轻,比我有才华……” 温柔地捂住她明艳的双唇:“在本王的心里,只有你一个人。” 只有她一个人,这是多么简单的回答。她怀疑,这将会是世间最美丽的谎言,如果撕去那美丽的外套,又剩下什么? “你是世间最坏的恶魔!” 他神情凝住,对她那么好,还不知足么? “你用自己的宽容与体贴,筑了世间最坚固的牢笼。你很聪明,你要囚住的不是我的人,而是我的心。真的,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张开双臂,将她揽在怀中,贪婪地吸着她发际的香气,等了那么久,这一天终于到了。 “心儿,如果你后悔还来得及,如果你今日不走,一生一世都不许离开我半步。” 她很想离开,可是她已经错了很多次了,这一次如果她再逃,也许她会后悔一辈子。 不走了,真的不想再走了,走出婚姻的枷锁,却永远也走不出良心的遣责。 当初与元泽,如果她不逃,或许他们会是世间最恩爱的夫妻。 给昭祯一个机会,也算是给自己一个机会。 她可以留在他的身边,但她不想做他的女人。他有过太多的女人,想起来,她心里就难受。 “答应我一件事行吗?” “什么?” “我可以嫁给我,但是你不要碰我……” 他哭笑不得,正如从十英堂那儿所了解的那样,逃婚玩过了,她又玩起了假夫妻。嫁了他,却不让他碰她,这是什么道理。 “你不答应?好,我这就去求皇上,说我不要嫁给你了,还是出家当尼姑好。” “好了,我答应你!” 答应她?连他自己都不相信,这不过是他暂时哄她的法子。 他不是薛元泽,娶她入门,居然真的不碰她。这样一个绝世大美人娶回家里,可不是花儿样的摆设,那是妻子,是他的女人,是他二十多年来梦想得到的女人。 “不许骗我!” “没骗你,我很认真的!” “那好,拉勾打结,不可以返悔。”“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就是王八蛋!” 他在心里暗自笑了几百回,却并不表露。 看她二十二岁了,可她的心居然像个孩子般单纯,也太容易相信人了。 他亲吻着她的额头,然后领着家奴离了慈安宫。 今儿可以睡个安稳觉,明儿准备做新郎,她不会再逃了,他织了一张天网,将她给网住了。 娜仁嫁入皇宫,云罗嫁出皇宫。两边的迎亲队伍在宫门前遇上,浩浩荡荡地走向属于自己的地方。 拜天地、入洞房,她一大早就被苏娅唤起来沐浴梳妆,早上只喝了一小碗鹿茸汤,直到黄昏滴水未沾。 ------------ 接纳昭祯(1) 第六十六章 各院的夫人分左右站着,云罗赐了座,各自的孩子便分站在母亲的身后。 小杨子离了花厅,片刻就回转过来。 “王妃,是府里的小奴才。” 夫人中间有脸面露不屑之色。 “让他进来吧!” 右武王这家伙真是厉害,可与公狼相比了,竟然做八个孩子的父亲。这些侍妾夫人小的不过十六七岁,大的也就三十岁,萧妃算是妻妾群里年龄最大的吧。 那位年龄最小的侍妾夫人,怀里抱着个白乎乎,胖嘟嘟的婴孩,不知是男是女,但那模样倒也标致,像极了那位最年轻的夫人。 不多久的功夫,小林子领着一个男孩,十二、三岁的样子,穿着破烂,头发蓬松。在花厅门口怔住了,傻傻地凝望着被众夫人簇拥着的女人。 “瑙海,休得胡闹,快下去!” 萧妃满脸厌恶,其他侍妾夫人也目露鄙夷之色。 瑙海在北域国方言里是狗的意思,真不知道为什么会给这样的孩子取这样的名字。 “王妃吉祥!”孩子跪在地上。 “起来吧!” 那孩子跪拜得很认真,真有些五体投地的意思,好像在哪里见过,可一时又想不起来。 “倘若没事,你先下去吧!” 瑙海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启禀王妃,我奶奶病了。求王妃开恩,给她找个郎中吧。” 云罗侧头道:“小林子,吩咐管家找名郎中吧。” 萧妃的脸上掠过一丝浅笑,像是得意。 “瑙海代奶奶谢过王妃!” “好了,没什么事,你先下去吧!” 到了中午时分,右武王携着家奴从宫中回来,在萧妃的琉云阁转了一圈,就到了云罗的萱轩。 萱轩,名字有点嗷口,更像是一个人的名字。 “你今儿给瑙海的奶奶请郎中了?” “听说她病了,这大冷的天,再不请郎中,怕是熬不住。” 右武王扫过云罗的脸,冷冷地道:“往后,他们祖孙的事儿,你就别管了。让他们自生自灭去。” 这人是怎么了?什么叫自生自灭,难道生病也不能找郎中吗? 过了许多天后,云罗才从右武王府的老家奴口里得知:瑙海一家是北域国的罪臣,据说他的爷爷,严格说来,应该他的外祖父通敌南梁国。后来被贬为奴,一家都到了右武王府做奴才。据说,瑙海的母亲有几分姿色,被右武王相中,他便强行要了她,可那个女人居然在王爷脖子上划了一刀,险些没要了右武王的命。 自来以后,右武王便开始了疯狂的虐待,不曾想,那女子居然怀上了孩子,这就是后来的瑙海。 瑙海的母亲生下他不久,就病死了。一直是由瑙海的奶奶将他带大。 听了家奴的介绍,云罗说不出的心痛,就如右武王如何憎恨瑙海的母亲,也不该拿个孩子撒气,到底瑙海也是他的儿子。在偌大的王府,得不到右武王的承认,过着不如奴才的生活,衣不裹体,食不饱腹。 ------------ 意外流产(1) 第六十七章意外流产 正月十五。 他们一起在王府的小溪里放河灯,双手合十,她虔诚地许下心愿。 晚上,她从首饰盒里取出一对戒指:“这是一对情侣戒,从今往后,你只属于我,我只属于你!” 他喜欢听这样的话,替她深情地戴上戒指。 正月十六。 每年的太后寿诞,她总要去城外的天香寺进香做法事,乞求北域昌盛。 今年,太后要带上右武王新娶的王妃。 金昭祯与大皇子领旨,陪太后一同去天香寺。 太后的鸾轿在最前面,云罗紧跟其后,昭祯与大皇子分别在前面带队。 天香寺周围早已经涌满了看热闹的百姓,大红的地毯直铺至寺庙外的凉亭附近。 昭祯从马背跳下,折身走近云罗的轿子。 有了媳妇忘了娘,往年他总会调皮地扶母亲下轿,可现在换成大皇子了。 昭祯温柔地从轿子上搀下云罗。 周遭传来百姓的唏嘘之声:“右武王妃……好美的女子!” 云罗下了轿,凝望着天香寺外长长的石阶,在石阶的两侧,是如霞的桃花。 “那些桃花开得真美!” 昭祯扶着她的胳膊,一步步迈上石阶。 进香拜神之后,太后与云罗住进了寺庙的客房。 主持奉上了上等清茶,陪太后聊天说话。 “母后,云罗喜欢桃花,儿臣带她出去赏花。” “去吧!” 漫步桃花林中,她仰头看着满树灿烂的桃花。 可惜她再也回不了南梁,回不了江南,更回不了皇甫府。皇甫府的果林,有许多桃花、杏花、樱花,到了春天,那里花的海洋,一片片,一丛丛,绚丽而灿烂。 “怎么了?” “南梁的桃花比这儿的更美,可我回不去了。” “总有一天,我要让你风风光光回南梁。” 她苦笑,会有那么一天吗?在南梁百姓的眼里,她是一个妖女,是一个祸水。尽管她什么也没有做。 “心儿……”拥她入怀,“一定会有那么一天,你等着,用不了多久,你就可以回南梁。我要陪你去江南的梨花村看梨花,然后我们再去桃花村赏桃花……” “你是去江南寻美女吧?” “心儿,我的心你还不明白吗?” 在她的面前,他不说本王,而换成了我。 大皇子静静地远望着桃林里的女子,她温婉如水,柔情似火,右武王这样的粗人、武将完全沉浸在她的柔情之中。这到底是个怎样的女子,用了怎样的方式,彻底征服了曾经风流成性的右武王,还把他变成一个最温柔的男人。 “今生,有心儿足矣。”“刚才,你下轿的时候,百姓们都称赞你的美丽,真后悔把你带出来,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我昭祯的妻子,不光美丽,还温柔善良,善解人意……” “人家哪有那么好?” 桃林里,相依相相偎。 右武王以前说话的嗓门很大,在她的面前变了一个人,说话柔声细语,就像她那如水的声音。 ------------ 意外流产(2) 萱轩。 云罗坐在窗前,她并不擅女红针织,可是她想在昭祯的战袍上绣一朵葵花。 “王妃……”飞腿站在外面。 他静静地看着她:王妃太美了,难怪王爷不想离开天都,更不想上沙场。 “飞腿,王爷回府了吗?” “王妃,今儿王爷和皇上争执起来了。” “出了什么事?” “王爷说,他不想去沙场打仗。他想……想留在天都陪王妃。”“太后懿旨,要王妃劝劝王爷。” 奋力沙场是他的价值,效忠朝廷也是他的职责。 为了她,他不愿意再去沙场。 她真的是祸水吗? “你去吧,我明白!” 分离,谁愿意分离。可他们不得不分离。 南梁、北域的战争持续了百余年,早到了该了结的时候,唯有一统,天下的百姓才有太平日子。 “心儿,心儿……” 放下战袍,她转身从针线盒里取现剪刀。 进屋的昭祯大叫起来:“你这是做什么?” “是不是我这张脸,你才忘了自己的本份。如果是这样,我留着它还有什么用。你是北域的战神,怎么能为了我不去沙场。” 不由分说,她挥舞剪刀,划向自己的脸。 “心儿!”迟了,还是迟了一步,剪刀扎在她的额头,鲜血淋淋。 他抚摸着她额上淌血的伤痕,那是一个血窟,正涌出鲜艳的血泉,心很痛:“我去!我去!你要答应我,不可以再做傻事,在天都等我回来。” “来人,来人!快传太医!” 永远不要因为她的脸而改变什么,她的此举,让他心痛,更让他看到了她的与众不同。她用伤害自己的方法,来成全他的沙场梦,让他继续成为北域的战神。 每一个女人都希望能将丈夫缠在身边,而她却要他去实现自己的梦,证明自己的价值。 牙床上的她,已经昏睡。 明天,他们就要分离,她用自己的柔情让他销魂蚀骨。 这一生,他不能辜负她,为了她,他可以做一切事情,哪怕万劫不复。 天亮之后,他与众皇子就要赶赴沙场,此去一别,快则一年,慢则三五年。 她含笑替他整理战袍,又用最美丽的微笑送他离开王府。 府门前,站着数名武将。 “昭祯,我在天都等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她踮着脚,温柔而热情的吻着他的唇,像春天的细雨,又似甜美的蜂蜜。 萧妃与众侍妾静静的注视着:太大胆了,居然当着众武将的面亲吻他。可是她太执著了,为了让王爷征战沙场,她居然弄伤自己的脸。她有一张世间最美的脸,换成任何女子都无法做到。 他走了,也带走了她的心。 她以为,以前爱元泽,爱德庆,在与昭祯做了真正的夫妻之后,才发现,以前的情,以往的爱都不是真的。对元泽,她是愧;对德庆,她是怜。然而对昭祯,却是真爱,世间最热烈的真爱。 ------------ 意外流产(4) 王妃救了他的妹妹,可他竟然将家奴推下去。 苏娅愤愤的看着少楷:少楷从地上抓起美樱的手就跑,美樱不停的咳嗽。 家奴们七手八足地将云罗从荷花池里拉上来。 “少棠,你没事吧?” “王妃,小心身子!”苏娅顾不得她满身的泥泞,上去就搀。 腹部阵痛,她捧住肚子,长舒一口气。 回到萱轩,她泡了个香汤,未来得及穿上衣衫,腹部更痛了,花瓣香汤里,被染成红色。 “王妃……” “苏娅,我的肚子……好痛!快扶我起来,扶我起来……” “小林子,快……快传太医。王妃见红了!” 萱轩传出女人痛苦的惊叫声。 一阵胜过一阵的剧痛袭来,苏娅一盆又一盆地端出血水。 三丹携着少棠站在门外。 “苏娅姑娘,让奴才进去瞧瞧王妃。都两个时辰了……” “小林子,小林子……颜太医没辙了,快进宫,进宫告诉太后。” 都两个时辰了,胎儿还没出来,王妃的血流水止,再这样下去,只怕性命难保。 那个孩子也太大胆了,居然将家奴们推下去。 “苏娅姑娘,让奴才进去吧!” “那好,你进来!” 看着从云罗身上流出的鲜血,三丹打了个寒颤,女人生孩子,就像是果树结果,果熟果自落,可是她腹内的孩子不到五个月,还不到时候。她是为了救少棠才这样的,她是王妃,可他们只是奴才命。 不能让她死! 此念一闪,三丹有了个大胆的念头,无论如何也要把死胎从她肚子里弄出来,否则血还会流下去。 “什么?不行!” 苏娅听罢,第一个反对。 “苏娅,让她试试。我实在撑不住了,感觉天旋地转的,我的血好像都要流尽了。”“孩子下不来,我会死的……我真的会死……我不甘心,还没见到王爷,我不可以死……我答应过他,一定要等他回来。” 苏娅进入偏厅:“颜太医,怎么办呀?孩子是保不住了,再不想办法,王妃只怕也……” “必须把胎儿抓出来,一定要抓出来……” 他是太医,是男人,按照规矩,男人是不能替女人接生,况且屋内的女人还是右武王妃。 三丹咬咬嘴唇,洗罢手,走近牙床。 “王妃,你忍住了,一会儿就好,一会儿就好!” “啊――” 一阵撕心裂肺的惊叫,一切归于沉寂。 “王妃!王妃!” 三丹取出血淋淋的手,抓住一团洁白的东西,像是剥了皮的青蛙,只是比青蛙要大得多。“出来了……终于出来了……” “太后娘娘驾到!” 三丹将胎儿放在盘子里,洗去手上的血迹。 “启禀太后,奴婢有罪,没有照顾好王妃……” “哼――”来的路上,已经听小林子说了今儿中午的事儿,整个萱轩被一股浓烈的血腥味迷漫着。 “太医,还愣着做什么,快去瞧病!” 小林子搬了把椅子,让太后坐下。 ------------ 故作坚强(1) 第六十九章故作坚强 说了一阵,胸口发闷,少棠搀住:“母妃,小心身子!” “心儿……” 昭祯沉醉在她柔弱的一面,她也有坚强的时候。 “禀父王,母妃身子虚弱,一旦劳气伤神,胸口就会疼痛。” 说话间,萧妃将银库钥匙呈上,苏娅接过钥匙。 “海妃,往后这王府大大小小的事儿就交给你了。我会派苏娅协助你管理王府。” “海姬多谢王妃!”祥夫人的芳名海姬。 “来人,摆酒宴。今儿谁也不要走,一家人难得团聚,就一块儿吃顿团圆饭吧!” 海妃性情温和,为人正直,素来少言寡语,突然被月心升为王府侧妃,心中自然欢喜,又要她掌管王府银库,这可是在王妃之下,众夫人之下,身份一下就排在了萧妃之前。心中自然感激不尽,目光落在儿子少杨身上,自己成为侧妃,王妃又无子嗣,岂不是说,只要王妃一句话,她的儿子少杨就能成为世子。 众侍妾算是明白了:王爷早被月心迷住,只要她一句话,能让你上天堂,也能让你下地狱。她这招还真是厉害,隐忍了这么久,待王爷归来才处置,算是给王爷给足了面子。这一点,她可比萧妃强多了,以往萧妃总是立马就处理。侍婢勾引王爷,鞭笞至死,加上她比王爷年长几岁,到底是老了。 昭祯看着面前坚强的月心,看她替自己夹菜,看她饮酒……一举一动优雅得体,一颦一笑动人心魄。 萱轩,苏娅没看明白,平日里她握着笔就伤怀,今儿却换了一个人。 “王妃,王爷不在的时候,你暗里落了多少泪?今儿他回来了,你为什么将他推到海妃那儿去?” “我不想让他觉得,我太柔弱。他在王府呆不了多久,我必须告诉他:我很好,也会保护自己,这样他才能安心上沙场。不能让他太过迷恋我,因为有一天……” “怎么了?” “自小产之后,我觉得自己的身子大不如前,万一我不幸先逝,他才不会太痛苦。” “呸――以后再也不要说这种不吉利的话了。” “最痛苦的事,莫过于天人永隔,永不相见……” 近来,她时常做梦,梦里回到了现实世界,那里的人,那里的事,是那样的清晰。“ 昭祯站在外面,鼻子发酸,她一直在为自己默默的付出。 “心儿……”推门而入,她惊疑地回头凝望:“不许说这种话,我不会让你死。如果你死了,我绝不独活!” 眉头微锁:“堂堂右武王,什么时候学会偷听别人谈话了。”“好了,我不是挺好的吗?你去看看她们吧!” “不,我不去!”他不要将所有的委屈压在心底,更不要她在他的面前故作坚强,将他紧紧地拥在怀中:“不要再赶我走,这对我来说是种折磨。” 捧着她的脸,掠开留海,那枚褐色的疤痕,就像洁白美玉染上了污垢。 ------------ 战事起(2) 天网一撒,数百只鸽子都被困在网中。 有士兵拿了一只大竹篓,将鸽子关进网中。 “王妃,你是想做鸽子汤吗?” 飞腿不明白,她要捉这些鸽子做什么。 挑了一只洁白的鸽子:“小林子,把这只鸽子给王爷送去。你就告诉他:这是护国关城内的鸽子。” 小林子奉了月心之意,捧着小白鸽进了昭祯的议事大厅。 “启禀王爷,王妃派奴才送来一只鸽子。” “鸽子?” “是,王妃还特意交待,让奴才告诉王爷。她说:这是护国关城内的鸽子。” 昭祯微颦着双眉,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众将也在细细品味,突然大皇子站起身:“小林子,王妃捉了多少只鸽子。” “哦――从昨儿清晨到今儿,已经捉了数三百多只鸽子。” 大皇子脸上漾起笑脸:“启禀主帅,有法子了。” “什么法子?” “是王妃想到的。走――大伙都去瞧瞧!” 月心捧着一只洁白的鸽子,站在装满鸽子的竹篓之间。 “咕――咕――” “小鸽子呀小鸽子,我也不想这么做,可现在也只有牺牲你们了。” 苏娅不明白,捉了鸽子不是吃的,反而让大伙做油球,做油球有什么吗?难道还要用油球烤东西吃。 昭祯看看鸽子,又看那些做油球的士兵,恍然大悟,抱起月心大喊起来:“心儿,你真是太聪明了!” “放开我!鸽子……鸽子……” 手一松,小白鸽拍翅而飞,往护国关那边飞去。 大皇子道:“鸽子不管飞多远,它终究会回老巢。王妃的法子的确很妙!” “大皇子此话差矣,月心可没想什么法子,我只是觉着这些鸽子好玩。既然你们都喜欢,送你们好了。” 她挣脱昭祯的怀抱,带着苏娅与小林子出了院子。 凝望着她的倩影,欢喜、喜欢皆在心头。 黄昏时分,护国关那边大火冲天。 月心站在辛州城墙上,静静地凝望着,火焰照亮了半边天,护国关内乱成一团,三百只鸽子像三百只火把,当它们停歇在护国关的屋顶,也带去了一场大火。 “王妃,今晚王爷他们一定能攻下护国关。” 心头掠过一丝酸楚:自己也是南梁人,却帮北域人去攻打南梁。 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放眼天下,终止长达百余年的战争,让天下人过上太平的日子,其实算不得背叛。 此事之后,昭祯更爱她了,除了爱,还有一份敬重。晚上回家时,偶尔会说些军中的事情给她听。 夺下护国关,到炎热的六月时,北域军队又推进了两百里,夺下了应州。 再往前,就是东都,与应州遥遥相望。 北域军军纪严明,每夺下一座城池,不许侵扰百姓,尽管如此,还是有大半的百姓逃离被北域夺下的城池谋生。 ------------ 雁的报复(1) 第七十六章雁的报复 “昭祯,秋雁和瑶儿到了,我想她们可以和我们一起用膳。” 月心没叫他王爷,而是直呼其名。 牵着七八岁的宗瑶,走到桌前。 宗瑶呆呆地看着昭祯:这个人的样子好可怕,又黑又高大。 “雁,不要客气,到了这儿就跟自己家一样。昭祯很少在家里呆,你来了正好可以和我作伴。” 秋雁的目光未离右武王:这到底是个怎样的男人,会因为一个女人大开杀戒,会痴情到不顾一切。 月心以为秋雁在担心昭祯:“你不用担心他。他就是这性子,等熟了,你会发现他其实很好。长得很凶,可为人很随和。快坐下吧!” 月心热情的给她们母女各倒了一杯可口的酸梅汤,替她们夹了几样菜。 担心的宗瑶捧着碗却不敢动筷子,眼睛一直未离右武王。 月心推了推昭祯:“别板着脸,吓着孩子。” 昭祯扒了两口饭,冲宗瑶笑一笑。 “啊――”宗瑶从桌上跳下,一个猛子扎到母亲怀里,过了许久才偷偷地露出一只眼睛,静静地凝望着右武王。 既然宗瑶怕昭祯,月心就再也没有将她们母女安排在一起用餐。昭祯没回来时就与她们母女、寒雪一起吃饭,回来时就陪昭祯。 半个月后。 秋雁的伤口已经结疤,站在城墙上,默默地注视着城下操练的军队,右武王穿梭在将士之中,手里拿着令箭,指挥着阵法。 这才是真正的男人,大男儿就该勇往杀敌。哪似正兴帝,整日只会沉迷在女色之中。 身边的宗瑶早已经进入梦想。 秋雁披衣起床,不知不觉间,竟来到右武王的书房。 从右武王的书房到月心居住的小院,相隔不到三十步的距离。 月心还真是一个贤妻良母,这会儿或许正在厨房替右武王熬粥或解暑汤。 烛火摇曳,映出一个男人的身影。 “砰!砰!” “进来!” 秋雁推开房门,一颗心砰砰乱跳,虽然她做了高高在上的皇后,可正兴帝却不屑碰她。 金昭祯还未反应过来,被一个女人紧紧地抱住:呼吸急促,有女人的体香。回转头时,竟是陆秋雁,她目光迷离,抱着他开始疯狂的吮吻。 这个疯女人! 此念一闪,将陆秋雁推出自己的身边:她想干什么?月心待她如姐妹,似朋友,她居然反过来勾引她的丈夫。当年的薛元泽便是如此吧,被陆秋雁引诱成功。 “昭祯,我是真的很喜欢你!” “哼――你当本王是南梁的昏君吗?给本王滚出去!” 他不是风流成性吗?她脸上的伤已好了,还特意化了妆,虽然她没有月心的清丽脱俗,可也是如花似玉的女人。她才二十多岁,正是女人风情万种的时候。没听错,他在喊她滚出去。 ------------ 雁的报复(3) 月心正在忙碌中,一口大锅已经烧开,按照她自己的经验将酸梅、麦牙等配料倒入锅中。 “这么多呀?”秋雁看着大锅,“这能放吗?” 月心挽着衣袖:“后厢房的将军们都挺喜欢喝我做的解暑汤,一壶是做,一锅也是做,再说这配料早就备好的,也给他们送些过去。”“你不是最讨厌厨房吗?这里又是灰又是烟的,快出去吧?” 秋雁徘徊在锅边:“你不喝解暑汤?” “你知道我自小胃寒,不能喝凉的,一喝凉的,好些天都没胃口。”“但是,昭祯他只喝我做的解暑汤,差不多我每三天都会做一次。有时候给他做果汁,有时候是莲子银耳粥……花样多着呢。他那么辛苦,我总不能天天让他喝解暑汤吧。” 两个人在厨房聊着天。 又过了半个时辰,月心从锅里盛了一口,吹着热气,小呷一口。 “味道怎么样?” “你也尝尝!” 秋雁尝了一口:从来她都不愿意做厨房里的活,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她都是高高在上的贵族小姐。 月心开始将锅里的解暑汤进行分装,两只大木桶的是要送到后院厢房,由士兵们分别给每们将军、皇子各送一壶。 “那只壶是……” “那是昭祯的,要凉透了才送去。我让丫头去取冰块了,一会儿就回来。” 月心还在忙碌,将锅里的解暑汤分装起来,一勺又一勺。 秋雁走近瓷壶,快速地从怀里掏出纸包,将纸包里的药粉快速地从壶口倒进去。 “雁,一会儿我让人给你送一壶过去。” “噢――我先回房,瑶儿醒来看不到我,会哭的。” 这个陆秋雁,好生卑鄙。居然下毒欲害王妃与王爷!让她尝尝苦果。那究竟是什么药粉,为什么她要偷偷摸摸地下在铜壶里。 丫头取来了冰块,月心又分别将冰块放在已经凉透的解暑汤里。 “那两桶是送后院厢房的,每人一壶。这两壶,一壶是寒雪姑娘,一壶给雁姑娘送过去。” “是!王妃!” 寒雪从暗处出来,进入厨房:“寒雪最喜欢喝王妃的解暑汤。我想要壶大的。” 大的? 月心回头看着替自己与昭祯准备的茶壶,寒雪平日话不多,难得人家开口了,又是飞星的同门师姐。“好,那壶大的给你。” 取回侍婢托盘上的一壶小的,月心捧着茶壶离了厨房。 寒雪将自己小壶的解暑汤倒尽,复将大壶的倒入小壶。“雁姑娘是客人,把这个送过去吧。” 侍婢看得莫名其妙,至于这么麻烦吗?可是寒雪姑娘与王妃、王爷的关系都很亲密,她又不能细问。 “记住了,什么也别说,放下就走!” “是!” ------------ 雁的报复(4) 陆秋雁饮了一碗解暑汤,放下绣帐,还没睡多久,越发的口喝难耐,复起床再饮一碗,浑身发热,好像有无数只虫子在骚动。 秋雁摇摇晃晃离了房间,往月心的小院奔去。 “砰――砰――” 夫妻二人相拥依偎,正在缠绵,竟被敲门声给惊乱。 “月心,月心!你快开门呀,快开门!” “心儿,你先躺着吧。” 雁可是她的朋友,半夜敲门定有大事,她总不能不闻不问吧。 陆秋雁浑身抓挠着,脸色通红,尽管是月夜,可月心能感受到她浑身的热气。 月心又是一愣,歪头望着金昭祯的脸:真不是他朋友,怎么能出这种骚主意。 “回王爷,大皇子房里已经有两位姑娘了。”寒雪心中暗乐,谁让她想害别人,也让她尝尝厉害,这叫自作自受。“王爷、王妃不用担心了,雁姑娘解毒的事就交给寒雪吧。” “寒雪,让她泡在凉水里清醒清醒……” “王妃,早日些息。寒雪知道怎么做。” 把她送给大皇子,岂不便宜了她,要送也要送三皇子。三皇子对付女人的招术最狠,让她尝尝害人的滋味。 月心凝望着雁的背影:寒雪将她拽在手里。 “她不会有事吧?泡泡凉水就不会这么难过……” 他可没听说过,中了这种毒在凉水里泡泡就会好。 “那会怎样?” “你说呢?” “不送她到后院不行吗?” “如果你不想她死,就不去。” “喂――该不是你藏不住话,跟别人透露了她的身份。” “我会吗?再说已经交待过飞星、寒雪不许告诉旁人。” “小芬!” “王妃!” “你去雁姑娘里照顾瑶儿吧。这会儿……雁姑娘和寒雪姑娘出去办事了。” “是!” 月心打着了呵欠,捂着嘴巴:“好困!” ------------ 雁的报复(5) 真的很困,忙活到大半夜,好在此处还算安静,听不到后院那些乱七八糟的声音。她讨厌把女人当玩物,讨厌不尊重女人,可这世道便是如此。罢了,不是她一个皇甫月心就能改变的世界,只要她身边的男人懂得尊重自己就够了。 寒雪将陆秋雁送到三皇子房里,还未离后厢房,就传来陆秋雁的惊叫声。 二皇子、四皇子随萧崇大将征战南边,北边这支有大皇子、三皇子。大皇子身为皇长子,身负重任,跟着右武王可以学习行军打仗的经验,而三皇子素来任性胡为,也只有右武王才能约束他。 恶梦,一夜的恶梦! 陆秋雁看着浑身上下的青青紫紫,这是一个长相俊朗的年轻男子,不过二十来岁的样子,可他残暴得像头恶狼。看到他的脸,她就觉得害怕,从床上抱起自己的衣衫就跑。 是谁看见了?月心身边有三个女子,一个是贴身女侍卫寒雪,另外就是侍婢小芬和小苔。当时她去的时候,就没瞧见两个侍婢,说是到后院给将军们送菜去了。留下的就只有寒雪,她是专程保护月心安危的人。 寒雪的武功,很眼熟,就像……钟惊雷的剑法,一样的快捷,一样的迅猛。她是钟惊雷的什么人?难不成是同门师妹。 如果真是这样,自己岂不是送到虎口了,万一她心怀替惊雷报仇之心,自己的日子便难过。 一路思忖,迎面碰到院中习练剑法的寒雪。 “雁姑娘!” 她抬头迎视着寒雪的眼睛,努力想寻找到答案。 “以后别干损人不利己的事,昨儿幸好王爷反应机警,令寒雪将你送到三皇子房里。否则你定会自挠至死。”“怎么样?你的毒解了吧?” 金昭祯,这事没完。你敢如此无情,休怪我陆秋雁翻脸不认人。 清晨,月心来看秋雁母女。 雁坐在床上,忆起昨晚的事,便羞愤难当,她哪里是人,分明被人当成了玩物,被人看作了泄欲的工具。她的尊严,她的高傲,在昨晚被摧毁。 瑶儿听到月心的声音,早早就冲出了门,缠着月心唱歌。 秋雁没有出来,只是静静地坐在床上。 “雁……” “月,你还当我是朋友吗?你怎么可以如此无情?” “你在说什么?” 秋雁揭开衣袖,手臂全是青青紫紫的瘀痕。 “这……” “你明知道那个人是恶魔,可你居然还让寒雪把我送到他房里。” 寒雪只是说会处理,而且她也说让凉水泡泡,谁会知道是三皇子呢?还以为是其他的将军呢? “我真的不知道。” “那么,是那个人的主意?他是故意的,故意要害我。要了我,又把我送给别人。” “你说的是谁?” 秋雁回过头来,眼泪扑刷刷往下滴落。 ------------ 雁的报复(6) “小芬,带瑶儿出去玩!” 房间里,只剩下她们俩,雁的委屈总该说出来了吧。 “月,你要替我做主呀?”“前天晚上,实在闷热得慌,我就想去找你聊天。就去了书房,本想转身就离开,却被他一把抓住,他说,从第一次见到我,他就喜欢我。我本想大叫,又被他捂住了嘴……后来,他就强占了我。” “他?你究竟说的是谁?” 书房,只有昭祯才呆在书房,偶尔大皇子、三皇子会去书房坐一会儿,其他的人几乎是不去的。自从这次他们夫妻再团圆、相聚之后,昭祯便喜欢上看书,还说是上次月心逃走后打发时间最好的法子。 “昨天,我想了许久,一直都想告诉。所以,昨天晚上我去了厨房。看她对他那么好,我……实在讲不出口,我怕伤了你的心,所以……” 难怪昨天雁会一返常态地出现在厨房,原来她憋了一肚子的委屈。 不会是真的,昭祯怎么可能做这事。 但是,雁一把鼻泣一把泪,她那么坚强、那么高傲的人,从来不愿在任何人的面前落泪。 心里烦闷得紧,胸口一阵刺痛,舒了口长气,缓过气:“雁,你好生养伤。” 她糊涂了,雁曾经引诱过元泽,不知道这是雁的引诱还是昭祯的强占。昭祯太风流,他有太不堪的历史,他的技巧也太高明,什么样的女子遇上他都会是一场劫难。 “王妃……”寒雪抱拳,月心未应,脸色苍白,急匆匆地从她面前走过。 坐在窗前,胸口一阵刚过一阵的刺痛、空气闷躁得令人窒息。 “王妃,你哪儿不舒服?” 不想说话,脑海中全是昭祯与雁亲热的画面,还有他们热烈火爆的风景图。 一个是她的丈夫,另一个是她的朋友、姐妹,他们竟然背着她做出了这等事。 她该怎么办?要如何面对。 情何以堪,她已经决定放弃德庆了,可是他又干了什么? “寒雪,你早就知道是不是?” “王妃说的是哪件事?” “雁姑娘和王爷的事……” 她的声音发颤,嘴唇发紫,愤愤地看着寒雪的脸。 难道昨晚,雁抱王爷的时候被其他人看见了,还传到了王妃的耳里。不可能呀,她的警觉很高,当时除了她在窗外,没人路过,也没人出现。和王妃亲近的,只有小芬、小苔两个侍婢,昨儿后院有酒宴,天还未黑就被厨娘请到后院帮忙去了。 “王妃,你真的误会王爷了。他和雁姑娘什么事也没有。” “没有吗?” “没有!” 寒雪越是如此说,她越是怀疑。谁都知道天雪峰是十英堂的人,而十英堂是北域皇帝的人,而北域皇帝是昭祯的亲兄长。她自然帮着昭祯,她自然会替他掩饰。 ------------ 秋雁的诡计(3) 不可能,这个女人是寒雪姑娘从外面带回来的,好像是右武王妃的朋友。这些天,听人说,右武王与王妃吵架,王妃再也不愿见右武王。难道真是因为这个女人? “三皇子,往后见了本姑娘最好躲远些,刀剑无眼,你小心如何没了命根也不知道。” 临离开时,恶狠狠地留下一句话。 昭祯站在院子里,静静地注视着屋内的灯光。 许久之后,他转身离开院子。 “砰――砰――” 小芬急促地敲打着房门。 “什么事?”她懒洋洋地问,声音有气无力,失去了往昔的温婉与动听。 “王妃,你快去看看吧。雁姑娘又……” 陆秋雁又与昭祯在一起了。 她长叹一声:“有什么好看的。” “王爷说,他要休了王妃。” 休她?哼――她想笑,她正巴不得呢?休了好,他自由,她自由,双双自由人。就因为她知道了他与秋雁的事,他便要休了自己吗?他忍这几日,真是不容易! 好,那她就不辜负美意,去看看这场戏。 近了,前边就是书房,烛光映出一对男女的身影,相拥得像一个人。 她的心很痛,可理智告诉她:必须看下去。只要剧烈的痛过,她才会获得重生,这就是先致之死地而后生的道理。 “你这个妖精,本王明明没碰你,为什么说本王强占你?” 昭祯疯狂的抓扯着秋雁的衣衫。 “我喜欢你,自然不会放过你。”“本后可早就听说,北域国右武王风流成性,我就知道你装不了多久。可你又不肯就犯,所以……” 月心走向陆秋雁,扬起巴掌:“啪――啪――”“你好卑鄙!原以为,一年多的冷宫生活,早让你清醒了,可你一点儿也没变。”“应州不欢迎你,明日离开。” 拽着昭祯的手,两个人头也不回地走了,临出门时,她望见了金昭祯那不屑而鄙夷的目光,她仿佛听见耳边有无数嘲笑的声音。 食指放入嘴中,金昭祯的吻技太高,搞得她忘乎所以,他的抚摸令她销魂。她都说了些什么?居然承认这是自己的阴谋。 ------------ 秋雁的诡计(4) 出了书房,月心放开昭祯的手:她总是把雁看得太好,一次又一次地伤害她,而她都原谅了雁。她的宽容、大度,换来的还是她的伤害与阴谋。 “从小到大,她总是在算计我。小时候,我们被人追杀,她说她想做皇甫月心,想成为大将军的女儿。我让给她!”“后来,她说,她爱上了元泽,爱得难以自拔,我成全她。”“无论她想要什么,跟我要了,我总是会应允。因为,她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朋友,如果我连她也失去,我就要独自承受千年的孤独。” “千年的孤独?” “昭祯,我的灵魂不属于这个世界。我的灵魂有一个名字,叫岳梦萱。知道我为什么那么喜欢萱草吗?我的母亲说,在生我的那天晚上,她梦见从天上掉下来一棵萱草,直到清醒后,她都能闻到萱草的香味。”“八岁离家,十二岁成名,而我没有师父,全是靠自己打拼出来的。只因为我的灵魂是个二十一岁的女子。我的奶奶非常喜欢戏剧,小时候她总带我去看戏,我总是梦想自己可以站在戏台上,给奶奶唱一出她喜欢的戏。所以,我瞒着父母报了自己喜欢的学校……” “可是,当我终于毕业,有机会上戏台的时候,回家才发现,我最爱的奶奶已经过世很久了。奶奶不想误了我的学业,特意叮嘱家人不要告诉我。奶奶过世后,我特别看星空,因为她曾经说过,无论我在哪里,她都会天上用星星一样眼神注视着我……那天,我坐在屋顶上看星星,天上掉下来一个奇怪的光轮,就是一个像银盘似的发光的东西,它袭击了我,然后……我就死了……等我醒来的时候,我便有了另一个名字――秦月心,成为南梁花州梨花村秦缚的女儿。”“在我所知道的历史里,没有渔朝,没有南梁北域,没有所有这里史书上所记载的一切。”“六岁那年,皇甫将军派家将张略去梨花村接我们母女,那时候,我才知道,我还有父亲,我还有一个名字叫皇甫月心。其实我是一个追求简单的人,我讨厌阴谋诡计,我喜欢简单的生活。在烟州观音庙,我遇见了陆秋雁,她的母亲沈小晴与我母亲一见如故结为金兰姐妹,而我与陆秋雁更是相见甚欢。更离奇的是,我很快发现,她和我一样,都有一颗穿越千年的灵魂。那时候,我高兴极了,终于在陌生的世界找到了一份安慰……” 金昭祯听着月心流水般的讲叙,但不可思议了,她竟然有颗千年后的灵魂,还带着千年后的记忆。 难怪她对陆秋雁一再容忍,竟是这个原因。 “自己的磨难无法改变,但可以利用自己的优势去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你就会得到一份幸福,一份快乐。一个人的苦,放眼天下,那就不是苦。” ------------ 夫妻绝裂(6) 她感觉自己力不从心,但既然她们都这么建议,或许自己真该试试。 回来已经七八天了,她也想好了。 听说:正兴帝被明丰帝封为长安候,软禁长安候府,虽说是软禁,可是衣食住行可比天牢好了许多。 月心今儿的心情不错,因为她的故人有一个不用再受牢狱之苦。 “明日上午我就登台唱戏。” “好呀――” 念夫长老很快在梨园楼的牌子贴出了“秦月心”的名字。 十几年前穿的戏衣又被重新翻寻出来,坐在铜镜前,画了清淡的妆饰,穿上长袖戏衣。 梨园楼里闻讯赶来看热闹的人还真不是,毕竟这是秦月心再度失踪后的第一次复出,更难得还是在京城,许多北域将士也被吸引而来。 她的扮相清丽脱俗,高雅得体,高高的云髻,飞舞的珠坠……映衬出一位绝代佳人的风华。 这一刻,她忘了苦,忘了忧,只有戏,戏里的喜怒哀乐。 回到秦月心,又回到她以面纱示人的时候。 大红的面纱,大红的罗衫,她像与红色结下了不解之缘,像片火红的云时常出现在京城的街头。 冬天已经悄悄的来临,五日一次的登台唱戏成为她最期盼的事情。每一场戏,她都要反复准备,每一个动作都要反复练习,每一个眼神都要认真琢磨。她追求完美,追求更好的戏,追求更高的境界。 尽管她的戏票已经在京城炒成了天文价,比普通的戏价高出了近二十倍,可还是人满为患,听说有人已经将戏价炒到了五十倍。五两银子一张票,这是什么概念? 从五日前预定,又改成了当日当时发售,且只售一柱香的时间,到了时间就放人进场。 她曾在深夜前往长安候府门外,坐在轿子里,平静地弹奏着《梅花三烙》,偶尔会唱一段戏曲。这是好怪元泽的鼓励,也不需要太多的言语,只要活着就好。 十月初,昭祯带着京城众武将开赴沙场,做好了收服南边数城的准备。 大皇子因为要协助明丰帝代理朝政,五天一次的秦月心专场,几乎每场必到。 京城的百姓似乎早已经忘了天下已改朝换代,该乐的乐,该忙于生计的继续忙碌。 十月中,秦月心做了一次大胆的尝试:她要义演筹集善款,为战乱的孤儿建一座可以生活院子。 准备了半个月,终于在京城一处空旷地带搭了戏台,这戏台自然是按秦月心所纷的图纸而来。 她感觉到自己从未如此快乐过,无论是南梁人还是北域人都慷慨解囊,木制的善款箱,全是银两、银票还有首饰。 得对得起这些热心善良的人啊,她唱得更认真了。 连续三天的义演,梨园帮筹集到了上万两银子。 接下来她便在京城郊外买了一块约五亩的地,准备在那儿建一座很大的院子,足够很多人住。 ------------ 回到南国(2) 缓缓地走近,亲昵地依偎在二哥的怀里,柔缓地揭去云鹏的纱帷:“啊――”她曾经俊朗的二哥,居然满头银丝。 “吓着你了?” 她浅笑着摇头,这容颜依旧,只是白了头发:“分别这些年,二哥过得好吗?” “没有什么好与不好,大家都还活着。只是母亲一直想见见你。” “母亲在烟州老家吗?那二哥又怎会来花州呢?” “每年梨花盛开的时候,我都会来这儿住上一阵子。” 月心的心被刺痛,倘若他们不是兄妹,或许会是一对神仙般的眷侣,曾经青春年少,二哥曾是她最想嫁的男子。 “二哥,过几日我便随你回老家看母亲。这些年来,我也很想念她,可又怕……怕因为自己累及家人……” 如果不是知晓他们兄妹,否则还会误以为他们是情侣,凝视彼此眼神时的专注,还有神情中难抑的酸楚,远远超越了兄妹。 这一夜月心与云鹏聊了许多关于皇甫家的事情,一点一滴,好在虽然经历了连年战争,皇甫家上下倒还平安。只是红云大嫂一年多前染病身亡,大哥云龙又远在应州任职,所以两个孩子都送到了老家祖宅。 月心像一个忠实的听众,平静地听着云鹏的絮叨。 在小宅住了五六日,月心随云鹏前往烟州。 月心第一次站在皇甫家的祖宅前,这是一座较大的院子,虽不及京师时的皇甫府三分之一大,可在这偏远的水乡却尤其的醒目。 小桥流水从家门前流过,柳丝如烟,在春风里摇摆起舞。 “二伯……” 一个十几岁的姑娘站在门口,衣着紫色褂子,手里捧着一只纸鸢。目光很快就落在一侧的粉衣女子身上。 “嗯――快去告诉你奶奶,你大姑母回来了。” “大姑母?”小女孩沉吟着,听人说过,她的大姑母乃是天下最美的女子,粉衣女子面蒙轻纱,眉宇间有朵鲜艳的玫瑰,是了,一定是她。 “爹、娘……奶奶……来客人了!” 沉静的皇甫宅内喧哗起来,没多久功夫,从各小院便汇聚了许多人。 老夫人在两位儿媳的搀扶下进入花厅,大伙分宾主坐下。 二哥已有两男一女,云鸿膝下也有一男两女,唯有大哥膝下得了两个儿子,皇甫家也算人丁兴旺。 孩子们簇拥着各自的大人,而云龙的孩子已近成年,有些羞涩地站在一侧,时不时打量着月心身边的绍昌。 “这是……” 几个月与绍昌行来,虽然没有感天动地的爱情,但月心见过了家人,反倒认为这份平静平淡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 “他是我朋友。” 朋友?她向家人介绍他时,竟然说是朋友,不是丈夫,不是情侣,仅仅是朋友。 金绍昌的心被刺痛,怔怔地看着月心,欲言又止。 “听说,你现在拜在天机子门下出家修道?” 老夫人有些心痛,毕竟月心还年轻,这不该是她的归宿。 ------------ 再遭异心(4) 不,她不要这样,如果这是一份残缺的爱,她宁愿不要。 “你走吧。让我一个人静静。” 此处不留他,只有留他处。 抱着自己的衣衫离了月心的房间,站在房门,正欲去颜良娣房里,却突然止步:当年的右武王就是一时怄气,直至与她貌合神离,然后就是从此的分心分手。 四皇叔爱她很深,也因此极为痛苦。离开她后,曾一度流恋烟花青楼,拥有过无数的女人,回头时,她已远去。 他不能重蹈右武王的旧路,皇甫月心还是皇甫月心,自己一旦失去她的心,老四或许会成为下一个趁虚而入之人。 可他,是太子,是男人,也有自己的尊严,岂能被她赶出去。 想到此成,金绍昌抱着衣衫复又回到房中。 “你又回来做什么?” “你还真生气了?” 放下手中的衣衫,厚着脸皮爬上她的床,却被她阻在了绣帐之外。 “月心,你再不让我上床,本殿下可就真走了。往后都不要来找你!” 不找就不找,他以为,她稀罕吗? 紧紧地拽住绣帐,不撒手。 她这性子不肯服输,总有一日会吃大亏。 如此一想,金绍昌扭身便走:“可是你赶我走的,喜欢上旁人也怨不得我。” 他刚出院门,她奔到门前,重重地关上房门:“以后都不要再来。” 依在门上,无尽的委屈伤心。 随后数日,绍昌忙着自己的事情,而月心开始往返在玉簌宫与梨园帮之间。有时候索性主住在玉簌宫或梨园帮里,反正回去了也只有两个侍婢陪她,住在外面也挺舒服,可以听琉云唱戏,还能教玉玲珑剑法与飞针技艺。 都道女大十八变,玉玲珑长得越来越美,有些当年小蕊的风采,却比小蕊多了一份干练与豪爽。 玲珑舞着剑,突然凝住,站在树下若有所思。 难不成这丫头有了意中人? 月心轻轻地走到她的背后:“玲珑,你想什么?” “义母,我们回飞雪山庄吧?” 好好的,怎么突然要回去。 玲珑浅笑着,面露堪色:“听说义母与太子闹翻了,既然京城不好,我们为什么不离开?义母嫁与太子快三年了吧?你也有三年没回飞雪山庄了,而玲珑也好想念那里。” 琉云听这般说,也奔了过来:“姑母,我们回飞雪山庄。听说大伯新娶了位大伯母,也是梨花村的,我也想回家瞧瞧……” 两个孩子都想家了,江南是她的家乡,三年前,临离开山庄时,曾交托望安长老要扩建,也不知扩建成什么样了,周围又增加了几处零散的院落。那些院子还未取名,也等着自己回去呢。 “让我想想。” “义母,我们回去吧。玲珑实在太想念江南了!” 温和地捧着玲珑的脸蛋,转而看看一侧的琉云,会回去,只是她还需要一点时间。如今不同以往,还背着太子妃的声名,天下人都知秦月心是太子妃。 ------------ 历史之谜(3) 他究竟说了些什么,她有些糊涂,只知道自从金昭祯被解毒之后,他不再杀皇族了,改杀无辜百姓了。近来他也不再碰她了,似乎是对她已经失望了。 天色已暮,她一觉醒来,漫无目的地一人离了宫殿,来了这里很久,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居住的这座宫殿叫什么名字,只是茫然的、失落地走着,再走着! 在东边的宫殿里,传出一阵声乐,隐隐还有女子的唱戏声,婉转的、动听的!她慢慢地移去,近了,看到两名太监抬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女子。 月心举步,再走几步,又是一个女子的尸首。心怦怦地乱跳着,她抬步再往里走,在偌大的大殿上,一名年轻的女子正胆颤心惊地唱着戏。大殿上方坐着金昭祯,他淡淡地扫着大殿中央,脑海中掠过当年月心的舞姿与动人的歌喉――差得太远了,无论是风华还是身段都远不及她。 “拉下去杀了!” 有一名女子发现了秦月心,虽然她只穿了中衣,黑色的长发披在身上,浑身上下没有一丝修饰,却圣洁得像池塘的净荷。 “帮主!救救我们吧!救救我们吧――” 顿时,脚下全是一片跪在地上的女子,小的约莫十四五岁,大的约有二十岁上下,个个脸露惊恐之色。 金昭祯面无表情,淡淡地看着一路行来的秦月心。 “为什么?你为什么变成了这样?”又看着脚下的女子,“为了我,你这么做值得吗?一个人的心若死,岂是那样容易活过来的?” 金昭祯看着她,“心儿,还真是不容易呀,半个月了,你终于又开口说话了。朕曾说过,一定要你活过来,一定要你再爱上朕……” “就算爱上又如何?爱上你不过是让你痛苦,也让我痛苦罢了……你宁愿让我痛苦的活着,也不要我死去,那么就让我自行了结吧……”她快速地探入怀中,拔出一把剪刀。 正欲动手,只听金昭祯不紧不慢地道:“你死吧!你若死了,朕便要整个梨园帮为你殉葬,既然朕再也看不到你绝世的歌舞,留她们在世还有何意义?” “你……真是一个人间的恶魔!”她扫过身边的众人,缓缓地走近他,若是杀了他能一了百了,她可以爱很多的人,从来都不想有任何的怨恨,可现在他却步步紧逼。 “不想再有人死,就跳舞给朕看!” 她走进大殿中央,开始翩翩起舞。 “唱戏――” 她唱,很快,她就回到了过往,那个曾经快乐而又有梦想的女子,短短的半个月,她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 一个世纪啊,那么久! 待她唱完,仰头望着大殿的屋顶,突然忆起明丰帝的临终所托,要她襄助太子(绍昌)登位,而今昔绍昌已经死了,留下她,还有两个被她送到清虚观的孩子。 ------------ 结局(1) 第九十八章结局 铁笼中的陆秋雁,似乎早已经习惯躺在笼子里这样与她对话。 “雁,今天我做皇后了。他终是力排众议立我为后……” 即便是做了皇后,月心的心依旧那样冷漠,就像堕入到冰窖之中。而秋雁成为被她束缚在笼中的人儿,尽管每日都派宫婢进笼打扫,她尽力给陆秋雁一个更舒适的地方,却从不曾想过要将陆秋雁释放出来。 “雁,今天少棠被封为议政王,本宫让皇上将萧氏母子贬为庶人……” 月心每天都讲着自己的变化,以及今儿遇到了什么人,秋雁仿佛很安心做她的笼中鸟,时常给她出些主意,应当如何对待自己的敌人,不可心软……其实月心真的已经越来越坚强,坚强到学会了独自面对。 正说话,宫婢来禀:“皇后娘娘,议政王求见!” 金少棠进入大殿,片刻便见月心在众宫女的簇拥下出来,衣着华丽的宫女,她的美丽不需要用宫袍来装扮,就如小时候见到的那般美丽惊艳。 “少棠拜见娘娘!” 娘娘?小时候,他唤她母妃,而今居然唤她娘娘。 月心的心里有股酸楚,端坐在凤座上,内心满是孤寂,这偌大的宫殿,亦如她空荡荡的心一般。近来她时常沉陷在对往事的追忆之中,也时常站在皇后宫的大殿中央翩翩起舞,唱一段曾经最爱的戏,也掩饰心中的无奈…… 昭祯道:“你还想怎样?朕给了你最尊崇的后位,可你依旧不笑,你想怎样?你想要什么?” 是呀,她已经成为大康王朝的皇后,为何她感觉不到快乐,也没有了快乐。曾经的那许多人,她都是为别人而活,也为自己的理想而活……但现在她又是为了什么而活着? 少棠跪于大殿中央,抬眸看着座上的妇人,心中一颤,道:“娘娘今儿有心事?” 昭祯是皇上,永远不会让自己寂寞。在他说:我爱你,真正爱的人只有你时……他依旧在她不在眼前时,笑拥别的后宫女人。韩绿波被封为皇贵妃,在她之下,还有元、惠、贤、德四妃,还有那么多的昭仪、修仪等……即便她是后,依旧只是这后宫中的其中一人。她已经冷冻了情爱,也感觉不到这尘世所有的痛苦,因为她是一个无情无爱之人。 月心每天到了这里,心都会冷得没有感觉。半依在凤榻上,明明不过几月的时间,却像走了几生几世。 “娘娘……” 她被人拥到一个宽阔的胸膛之内,那样的温暖,有多久没有这样被人拥抱,月心已经忘了,记不得了,只是真的好贪恋这样的怀抱。 月心欲挣扎,却被少棠拥得逾紧,耳畔回响着少棠的话:“本王喜欢娘娘!父皇不懂珍惜,三番两次地伤害娘娘,但少棠不会……” 月心终是推开了少棠:“胡闹!我是你母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