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卷 ------------ 红烛泪对镜空惆怅1 红烛泪,对镜空惆怅(1) 一曲琴音空响起,惆怅声声。琴音停罢,余声绕梁斗转,回音袅袅却被长长的幽怨的叹息取代,但很快又如轮回一般,湮没在了下人忙碌嘈嚷的声音之中了,抑或说没有人听见这满含怨苦的声音。整个韩相府都被红绒装点,张灯结彩,以迎接明天的大喜之日。 身着淡蓝色衣裙的茹希从琴案前走出,走至窗户前,推开窗扉,倚墙望着下人穿梭忙碌的影,苦苦一笑,顷刻间,绝美的容颜上挂满了伤感,三分俏,七分愁,宛如寒风之下美丽的栀子花,柔弱无依,我见犹怜。 躲在树影间的茹暮直勾勾的盯着她娇柔的身影,嘴角勾起一抹似嘲讽的浅笑,因为遮着面纱的缘故,所以很轻易的便掩饰了她脸上可怖的伤痕,伤口还在淌血,只是痛到麻木了。 茹希,韩茹希。茹暮,韩茹暮。她在心里重复着这两个本该是代表韩左相千金的名讳,一丝不满油然而生。为什么她是希望,而我就是褪去晚霞的沉暮?为什么她一出生就是锦衣玉食供养的大小姐,而我就只能被丢出相府靠乞丐养活的流浪儿?就是因为她是在破晓时出生,而我是在深邃无垠的夜幕下出生的?只不过是比她早出生一小会儿,为什么要这样不公平的待我? 对于茹暮来说,她五岁之前的记忆就是生活在一个乞丐窝中,过着吃了上顿就没有下顿的日子。忍饥挨饿是家常便饭,最为艰难的时候,也会沦落到与恶狗抢食。 五岁之后,她懂得了什么叫做差异,懂得了什么叫做命运的不公,于是选择了逃,不想却落入了一个更为残忍的地方。 对过去的缅怀在一瞬间骤然停止。茹暮掩好面纱,走向了她妹妹的香闺。没有叩门声,只是鲁莽的闯入,一袭冷风吹进屋中。 还沉浸在悲伤之中的茹希转身,看到了一道曼妙的身影,除了孪生的姐姐外不会再有他人了。她勉强一笑,“明天,我就要嫁人了。” “我知道。” “明天我就要嫁给那个在四年前突然出现的二皇子了。”茹希的杏眼微微颤动,面对自己的姐姐她甘愿把伤口扒开,她深信,在这世上能帮她脱离苦海的人,只有茹暮了。 “不,他不是皇子,他是逍遥王。” 关于二皇子的是非流言,在偌大的京城早已熟烂,九年前突然失踪,四年前又回来了,不求争求皇位,只是选了一处深宅,自封为逍遥王。 茹希脸上的表情渐渐僵硬,如黛纤眉上仿佛凝出一层白霜,“逍遥王?不过是他为了吃喝玩乐,才自诩的称号罢了。” “也可以这么说,这些我都知道。”茹暮不愿放过茹希脸上的每一个神采,默默的问着自己,如果能把这一瞥一笑全都烙印在心里,可不可以取代过去她对自己的伤害? “不,你不知道,我不愿意嫁给他,我不愿意。”说着,茹希便哭了出来,她拉起茹暮的手,声音打颤的道,“茹暮,我知道你是茹暮,我知道你是我姐姐,我知道你是来帮我的,对不对?姐……十九年来,我一直都想这样喊你。” 给读者的话: 新书终于与大家见面了,希望大家喜欢,悲催的发现,章节名不许有逗号…… ------------ 红烛泪对镜空惆怅2 红烛泪,对镜空惆怅(2) 一道华光从茹暮脑海掠过,满是讽刺的光芒。“你真当我是姐姐?五岁那一年的冬天,你可把我当做姐姐?” 那一年的那一天是韩左相千金的生辰,半大的小人身着白狐裘衣在两个女婢的陪伴下招摇的踏过青石路面,惹来过客的驻足观望。 茹暮抱着冷硬的窝头看见茹希迎面走来,羡慕着,不由得看痴了神,手头一松,硬邦邦的窝头顺势掉落,滚落到茹希脚边,蹭脏了她绣着精美图样的鞋子。 女婢向前走了一步,扬手扇予茹暮一记耳光,“臭乞丐,敢弄脏小姐的鞋子!” 茹暮被扇倒在地,牙齿间弥漫开腥咸的味道。忍着耳畔的嗡嗡声,不知死活的抬起头,望见的是一张颇为得意的小脸。她和我长得真像啊,可为什么我是乞丐,她是千金?为什么我是没爹没娘的孤儿,她是有一帮人捧着的大小姐? “秀兰,你看她还在看我!”茹希敛去脸上的得意,如受惊小兽一般的惊恐的摇着身旁女婢的袖子,“我害怕……”那双眼睛好像比我的还要好看,看着真不舒服。 “小姐,别怕。”方才的一巴掌只是小小惩戒,听闻小姐的央求后,秀兰掳了掳袖子,双手并用,极为用力的在茹暮脸上捏来捏去,口中不忘骂骂咧咧的道,“臭乞丐,从小就学会用这样的眼神看人了,以后可还得了?” “不是那样的,我……”整张脸都被蹂躏得扭曲,茹暮忍不住痛得大声叫了起来,解释着,“我只想……” “你只想什么?”秀兰盛气凌人的问。“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不是危言耸听,她的确是在用粗糙的大手撕裂着茹暮的小嘴。“敢跟小姐瞪眼,是不是活腻了?你知不知道她是谁?” 还未等茹暮解释什么,老乞丐就跑了过来,噗通一下跪倒在地,砰砰的连磕着响头,高呼:“小姐饶命,小姐饶命,小娃儿不懂事,还望小姐原谅她。” 茹希紧紧了白狐裘衣,低首看看自己的绣鞋,努起嘴却通情达理的道:“鞋子脏了怎么办呢?你想办法给我弄干净,我就不计较了。”她笑盈盈的看了看老乞丐的泥泞的手,“好像你的手比我的鞋子还要脏呢,这可怎么是好呢?” 老乞丐被说得无言以对,她看看华贵的茹希无邪的俏脸,又看看低微的茹暮肮脏的花脸,燥乱的心渐渐归于安宁。“小姐若是不嫌弃,就叫我用舌头帮你舔干净鞋上的污垢吧。”这话说得吃力,一边说一边俯下身子,把布满沧桑的脸贴了过去。 “大胆!”茹希抬脚便踹,“你们都滚开,别侮辱了我的鞋子。”踹罢,走到茹暮身旁,一派天真的问,“秀兰,你说这个小乞丐当真和我长得一样?” 冬日的萧索中,寒冷肆虐,连稚嫩的童声都能变成蚀心吞骨的毒药,令听到之人不禁心惊胆颤。 ------------ 红烛泪对镜空惆怅3 红烛泪,对镜空惆怅(3) 很多年来,茹暮不断的回味着那番话。如果不是老乞丐誓死帮自己解围,如果不是茹希恰巧肚子饿了,自己会不会早在那一日就死去了?“长得一样?你不觉得很讽刺吗?” 茹希自知心虚,小声的解释着:“那时……我还小……那时……听说,在京城中有一个和我长得一样的乞丐,所以,才想去看看的。” “仅仅是想去看看而已吗?为何要挑我们的生辰时?”楚楚可怜的话语不足以打动茹暮内心的凄凉,她平淡的说着,“你是相府小姐,犯得着跟一个朝不保夕的小乞丐斤斤计较吗?那时,你见到我的时候,看得出我是一个人吗?天天靠乞讨度日的小孩子,会对你构成威胁吗?我看了你一眼,你却要撕烂我的脸,你能知道那种被拉拽的生疼的感觉吗?你说你还小,可我也很小,那时,你有把我当姐姐吗?” “那时候,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姐,那个时候,我真的不知道我还有一个姐姐。”茹希说的动容,亦说的没有错,是五岁的那个生辰偶然听到的闲话,也是在那个晚上,她才知道原来娘亲生下的婴儿并非一个,可那个被丢弃的女婴是被确定为死胎的啊,为何会死而复生,她真的不知。出于私心,她隐瞒了事实,对任何人都只字不提。就算是在六岁那一年,看着娘亲艰难的度过最后的弥留之际时,也未曾提起。 “也许吧,那个时候,我也只是错愕你与我的相貌出奇的相似而已。”闭上眼睛,黑暗中,又想起一些被埋藏在最深处的记忆,关于老乞丐,关于爱。想到老乞丐,想到她温暖的怀抱,鼻翼竟有些酸涩,如果时光可以倒流,还会挣脱开那样一个满是爱的怀抱吗?做一个乞丐,应该比知道事实更容易快乐吧? 那日的风阴阴冷冷的吹。 望着茹希与女婢远去的身影,老乞丐把茹暮揽在怀中,碎碎的念道:“娃儿乖,娃儿乖,别怕,别怕,有我在。”抚养了茹暮五年,却不敢取代她的娘亲。“娃儿乖乖,有没有受伤?” 滚烫的泪滴落到茹暮的浓郁的眼睫上,湿润了她惊慌未定的眼,“我觉得她和我很像,我们是不是亲戚啊?” “胡说!”老乞丐把茹暮抱到眼前,不安的看了看,偷偷的用手在地上蹭了一把土,涂在茹暮脸上,“他是大小姐,你是什么?怎么可能一样?你看,差很多的啊。” “不,你胡说!连你也要骗我!”说着,推开老乞丐,向远处跑走了。她笃信老乞丐在骗她,而且一骗就骗了五年。 只是那时她还不知道,很多爱一旦被推开就没有再次拥有的权利了。脑海里的老乞丐慈眉善目,总是喜欢抱着她说:不管有多难,只要有饭吃,就不会叫娃儿饿肚子,娃儿抱着窝窝头,饿了咬两口,冷了就钻进我怀中,我为娃儿遮风挡雨…… ------------ 红烛泪对镜空惆怅4 红烛泪,对镜空惆怅(4) “你为难我,是因为我和你拥有相同的面容,可你为难老乞丐,要她为你……”后面的话,茹暮说不下去了。老乞丐的好,在脑海中反复回荡着,于四壁撞出了缭乱的音。一时间,心痛如刀割,悔意好似冰雹,砸出了数不清的坑坑洼洼。“我恨你,也恨我自己。”轻哝着,也在反省着。她对老乞丐的所作所为,比起茹希来说,又好得到哪里去呢?狠心的离老乞丐而去,就为了寻求一个真相,换来五年的伤痕累累,才在最为脆弱时把那份朴实的爱想起。 “在我得知你与我是孪生姐妹后,派人找过你们,可听闻别人说,你和那个乞丐都不见了,我揣测你们是离开京城了。” “离开京城了……”茹暮惨淡一笑,笑容里混进了五味杂陈。从十岁起,她便在打探老乞丐的下落,可九年来一无所获。许是老乞丐心寒了,所以才会离开吧。这恐怕是上苍的惩罚,于犯下不可饶恕错误的罪人来说,一辈子的良心谴责才是最为深刻的教训。 茹希看着茹暮,又多加了一句话,“那个时候,我就在想或许离开对于你们来说是对的,所以,我停止了寻找你们,只是想不到我们的再一次重逢,竟然是在十四年以后……” “是吗?”茹暮打断她的话,秀美轻挑,明亮的眸子中是茹希困惑且纯净的脸,这样的一个妹妹,她着实佩服,“是你忘记了,还是故意说谎?” “啊……”茹希不禁一颤,却还是胆怯的问,“难道我说错话了吗?” “你觉得呢?”茹暮停顿了片刻,“从五岁的那个生辰到十一岁,你这样认为没有错,可八年前的深秋呢?” “深秋?深秋发生什么了?”茹希摇着头,凝着眉,假装回想着。 已经料到是这样的结果了,茹暮反倒是有些淡漠,茹希的神情与八年前很是相似。“如果那一年,我知道落水的你是这样的虚伪,定然不会救你!” “原来……”茹希把困惑渐渐转成恍悟,略显迟钝的盯着茹暮遮着纱的脸,在望见那双美目时,仓皇的垂下头,周身泛起阵阵寒意,稍作调整后又抬起头,感激的笑道,“原来是姐姐救了我,那日,我与四皇子双双落水,以为自己快要死了,不想被人救了,只是你走的太过匆忙了,待我想去找你时,你已经不见了。” 茹暮打量着茹希,才发觉颠倒黑白只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不愧为韩左相的女儿,三言两语就能把是非混淆。记忆深处,明明是自己舍身把他们从冰寒的湖中救了上来,却还被茹希骗得团团转。 那时,四皇子已经昏迷,但茹希是清醒的,她启开泛紫的唇,对同样狼狈的茹暮说道,“谢谢你救了我,你先随我来。”说着,拉起茹暮湿漉漉的衣袖,向着假山后面走去。“你在这里等一等,我去找下人。” 望着茹希离开的背影,茹暮倒也听话,一等便等了一天。秋日风寒,周身上下都是湖水侵略的痕迹,身体止不住的瑟瑟颤抖。然,天真如她,竟然傻傻的相信茹希会叫人来的话。 注:本文首发于3g原创书城,请于书城看文,鄙视盗版。 给读者的话: 亲们啊,这本书点击惨淡到叫荧有种想弃坑的冲动…… ------------ 红烛泪对镜空惆怅5 红烛泪,对镜空惆怅(5) “你当真有空去找我?谁都知道是你救了四皇子,相府上上下下都把你当女英雄崇拜。”茹暮有些为自己惋惜,她不懂,为什么所有人都要牺牲她而成全茹希。走到桌子前,手指轻轻的碰触凤冠上的珍珠。“好像那件事后,你的美名就名扬整个京城了,韩相千金不光人美,心肠也好。” 茹希哑然一笑,亦走到桌子前,把手贴于胸口,眉头深揪着,道:“那件事是我做的不对。可你以为做相府千金很容易吗?如果可以,我情愿当初被认为是死胎的人是我,而不是你。我也试图补偿过你。” “够了,收起你伪善的那一套吧!”茹暮不想再容忍她的谎言了,更不想再去看她委屈的神情,“别用可怜的眼神看着我。你还要用这样的姿态骗我多久?你说这些年来,你认为我走了,可一进门时,你就认出了我,况且我还戴着面纱,如果不熟悉怎么可能会轻而易举的认出我呢?你我都心知肚明,这九年来,我们的交集很多。你说补偿我,补偿的却是一次又一次的谎言。我是欠你的吗?我恨我自己啊,为什么不能一刀杀了你,为什么每次看到你有危险,就会不争气的去帮你!” 两行清泪顺腮滑落,茹希勉强扯起一道微笑,“你是来怪罪我的吗?”迟疑了片刻,满含委屈的跪了下去。“我知道你恨我,可是你是我姐姐,血浓于水,我知道你是疼爱我的。每次,我遇到困难和危险时,你总会帮助我。以前,是我小,是我不懂事,以为你来帮我是为了抢走我的一切,所以,我才会自私的一次又一次的欺骗你。我真是笨,怎么可以把姐姐的好意曲解呢?姐,我知道你不记恨我,这一次你也是来帮我的,对不对?”一边说,一边抓住茹暮的胳膊,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 茹暮别过脸,试图挣脱开茹希的束缚,但终不忍狠心的一把甩开。也许最该哭的是她自己,找一个可以信赖的怀抱,把多年来所承受的辛酸苦楚都好好的哭出来。她来这里岂是要茹希下跪?一个下跪又能化解所有的愤懑?好心换不来公平,这个世上就没有公平可言,同样的面容,遭遇不同的命运,落差千里,何啻于天地。她看着茹希,反问道:“你早就知道我会来帮你,对不对?” 茹希垂下眼帘,不予回答,她曾答应过那个人,不能把此事透露出去。 “回答我。”茹暮加重了语气,回应她的只是茹希渐渐松开的双手。屋子里静得出奇,仿佛是在以无声告诉她,问了也是白问。“那个人应该说,我会替你嫁了,对不对?”说着,抬手轻抚着红色的嫁衣,“这件嫁衣于韩左相来说,已经盼了十九年了,他攀龙附凤的心,路人皆知。作为他的女儿,你为何不愿意嫁?” 亲们,小说于今天开始发了。 给读者的话: 小说更新具体细则:上午两更,下午一更。偶尔爆发。(*^__^*)嘻嘻…… ------------ 红烛泪对镜空惆怅6 红烛泪,对镜空惆怅(6) “换你,你愿意吗?”茹希从地上站起身子,走到窗户前,凄然的望着窗外的红色祥和。“当初爹爹是想叫我嫁给二皇子,可谁料到那场突如其来的宫门变故呢?凭空消失的皇子,四年前莫名其妙的回来。放着好端端的封地不理会,自封一个什么逍遥王,赖在京城。现在,又要皇上兑现当年的指腹为婚。谁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擦去脸颊上的泪痕,继续说着,“你以为指腹为婚就很好吗?因为它,我嫁不出。空有什么倾国倾城的容貌又如何?世人都知道韩相千金的亲事是皇帝安排的,谁还敢上门提亲?” “二皇子回来了,你不是可以嫁出去了吗,为何还会不愿意?”茹暮用力的揪住嫁衣,把心底那份痛楚隐忍在心底。你做了十九年的大小姐,锦衣玉食。本就是为了攀龙附凤而活,一句不愿意嫁,就有人会想办法帮你解围……“你与月歌是什么关系?这个世上,除了她知道我的身世外,没有别人了。” “月歌?我不认识她。”茹希转首,“茹暮,我知道你心里有太多的委屈了,这一次我不骗你,如果你替我嫁,我就把所有的荣华富贵都给你,真的。” 不认识月歌,为何她会帮你?一层阴霾笼上心田,后又被苦涩取代。荣华富贵?不过是过眼烟云。茹暮淡薄的一笑,却还是装出一副欣然向往的样子,“很诱人,这十几年来,我要的就是这些。既然有人叫我帮你,既然你想放弃所拥有的一切,那么你就走吧,走的越远越好,只是你能走出偌大的相府吗?”她有半句话藏在肚中,茹希,你是千金大小姐,你能靠自己挨过寒冬吗? 茹希感激的点了点头,“能,我能。”泪水又涌出,走到屏风后,取出衣物换在身上,走出来时,是一副相府女婢的装扮。想到即将离开,眼睛不舍得流连在屋中的每一个细节上,才发觉原来不被珍惜东西也可以叫她难以割舍。可离开已经成了定局,不光是因为答应了茹暮,也是因为与那个人的约定。“茹暮,谢谢你。”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向着门外走了出去,至门前,还是忍不住停了下来,咬紧牙关,决然的说。“从此以后,没有茹暮,只有茹希,从此以后,你是茹希,我是无名。”说罢,一脚跨出门槛,掩面小跑着,跑出了茹暮的视线。 望着那道身影消失,恍惚觉得心底那片宁静的湖被急速下坠的重物打乱,溅起一片水花。茹暮卸去强硬的伪装,走到梳妆台前,看着镜中的人影,认命一般的笑了。“既然,你们都已设好了局,断了我所有的退路,那我就乖乖的跳进去。从此以后,我就是茹希好了。”缓缓的摘去脸上的面纱,两行淌着血的伤痕暴露出来,像是两行狭长的泪痕,沿着脸颊滑落到下颚。耳畔响起出月歌鬼魅的笑意,恨意油然而生。“月歌,你等着,一年以后,我定会要你的命!”扬手,把梳妆台上的物件统统划到了地上,泛起一片躁动的音。 ------------ 红烛泪对镜空惆怅7 红烛泪,对镜空惆怅(7) 听闻声响,女婢怯懦的走进屋中,瞧见的是一个面容被毁的小姐,不由得惊若木鸡,良久才缓过神来。“小姐,你这又是何苦呢?” 一时间难以适应这般称呼,茹暮冷语道:“出去。”见女婢纹丝未动,怒气又添了几分,“出去!” 女婢为难的看着茹暮的脸颊,欲言又止,低下头,知趣的退了出去。 地上一片狼藉,珠宝首饰散乱纷纷,在深色的地面的映衬下,闪着别样的光芒。茹暮闭上了眼,把幽怨置于一片深邃的黑暗中,依稀间,好像有泪水湿润了睫毛,与爱恨交织,浓浓不散。哼,什么金银珠宝,你以为我就需要它们吗?错了,十九年来,这些东西对我来说都不重要,我只想要一份属于我的爱,一个属于我的家。好,既然你们强塞给我这些,那我就试着安于享受吧,做一个贪慕虚荣的女子。想着,她单手托起腮,却始终不愿意把眼睛睁开,不知不觉沦陷于半梦半醒间。 梦中,她回到了五岁,回到了推开老乞丐以后。 一路小跑着,想要在人群里找寻茹希的身影,可跑到夜幕四合,始终没有找到。她不明白,为何那般惹人眼球的人会轻易消失在茫茫人海间。 “你在哪里?告诉我,我与你是什么关系……”疲倦的依靠在树干上,茹暮喘息着,眼中滚落出豆大的泪珠。 “哭,就能告诉你答案吗?”一袭白衣飘然降落至茹暮面前,虽是遮着面纱,但难以掩盖绝美面容。女子微微一笑,“你想知道你的身世吗?” 茹暮扬起头,看着面前的女子,试图看清她的模样。“你能告诉我吗?” “有何不能?”女子掏出丝帕,为茹暮擦去了脸上的泪痕。“你本是韩左相的千金,但一出生便被他们遗弃了,因为他们只要茹希一个。对于他们来说,你是一个多余儿,所以,他们对外人称你是个死胎。” 丝帕很柔软,柔软到很难带走茹暮的泪,“为什么,为什么他们要遗弃我?这对我来说不公平……” “公平?”女子嘲讽的笑了,声音依旧婉转如莺,“这个世上就没有公平可言,你的本名叫茹暮,韩茹暮。很好听的名字,可你不能用它,因为它是一个死人的名字。” “可我还活着,为什么不能用呢?”茹暮咬住嘴唇,试图叫自己停止流泪。“我是活着的,我是活着的!” 女子把茹暮揽进怀中,安慰着,“别哭了,韩家对你不仁在先,你又何苦执着于那个名字呢?他们要你死,可你要活着,还要活得很好,懂不懂?” 活得很好,这样的愿景于茹暮太过遥远,遥远到近乎陌生。她小心翼翼的躲藏在女子的怀中,生怕自己蹭脏了她的洁白如雪的衣服,怯生生的保持着一段不敢靠近的距离。 “有一座大房子,里面有吃不完的山珍海味,有穿不完的绫罗绸缎,还有数不清的金银珠宝,你可愿意生活在里面?”女子把茹暮抱的更紧了,仿佛母亲拥住淘气的孩子一般,没有一丝厌恶。“你愿意跟我走吗?跟我一起生活在那个大房子里,我会好好待你的。” ------------ 红烛泪对镜空惆怅8 红烛泪对镜空惆怅(8) 几句简单的话,勾起了茹暮对那座大房子的向往,她向往自己能生活在里面,穿上漂亮的暖和的衣服,吃着可口的热腾腾的饭菜,不用再忍饥挨饿,不用再受人欺凌。憧憬间,一种不易被察觉的欲望在向往愈演愈烈之际,潜移默化的被悄然唤醒,就像一颗吸饱水分的种子在无声无息的长出幼嫩的芽。 数九寒冬的夜,冰冷肆虐,即使是躲藏在女子怀中,仍然止不住的战栗。她以为自己是太过畏寒,从而粗心的忽略了女子身上是没有一丝温度的事实。 的确,被世人称之为蛇蝎的妖孽,怎么会有温度?提及妖孽自然就想到了月歌,而女子本名就叫月歌。她冷血冷情,杀人如麻,常以伪善的笑意欺骗世人。茹暮就是被她的花言巧语欺骗的众多的无辜的孩子之一。 很多时候,茹暮都在想,为何笑得嫣然的月歌可以在一个稚嫩且单纯的孩子的面前,说出虚假的妄语,狠心的给予他们希望,又将之带入与她的描述有着天壤之别的地方――炼狱。 炼狱,正如其名,人间炼狱。当小小的茹暮被带进去的时候,月歌亲手为她戴上了一只铁面具,不带一丝感情的说:“活下去,无论你用什么方式。”冰冷的手,冰冷的话语,然后便是一个不带逗留的转身,留下一个散着光芒却冰冰冷冷的背影,渐行渐远。 白色的背影,妖娆美丽,是不容消散的影,亦是存在于茹暮生命中经久不消逝的梦魇…… “小姐……”一个胆怯的声音把茹暮拉回到了现实。 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方才被叱退的女婢,见她垂下眼帘,唯唯诺诺的模样,茹暮不禁一笑,笑容里写满了自责。“你……刚才,是我……别怪我……” 女婢走到茹暮面前,把一瓶药放到了梳妆台前,“小姐,小榕不敢怪你,不,小榕知道小姐心里不好受,小姐,擦上药,就不疼了,别哭。” 哭?下意识的摸了摸脸颊,才知脸上是一片泪渍,慌用手擦去,“我不哭了,小榕谢谢你。” 女婢小榕打开瓶塞,将药倒在绢帕上,小心翼翼的涂在茹暮脸上的伤处,“小姐,擦了这个药就不容易落下疤痕了。” 丝丝冰凉沿着伤处沁入脸颊,扯起一阵钻心的疼痛,茹暮避开小榕的手,道:“我自己来吧。” “是小榕笨手笨脚的。”小榕惭愧的垂下了头,手指相互缠绕,停顿良久,才再次开口,“小姐,或许一切还有转机,只要你不愿意嫁,去求老爷,老爷一定会帮着你想办法的。” “转机?”茹暮看着小榕,“有何转机?老爷就能左右圣旨吗?”其实,她最想说的是,月歌所决定的事情,还有反悔的可能吗?况且还有把柄在那妖孽手中…… 见茹暮踟蹰了,小榕倒也机灵的说:“小姐,小榕这就去找老爷,你等等。”说着,快步跑出了房间。 ------------ 红烛泪对镜空惆怅9 红烛泪,对镜空惆怅(9) 茹暮扔下绢帕,无奈的摇了摇头,又对着铜镜中的自己拧起了眉。 约莫半盏茶的时候过后,房门被打开,凉风刮了进来,夹杂着淡淡的幽兰花香。小榕对茹暮微微颔首,“小姐……”话音说了一半就停住了,她看着茹暮的脸微微一愣,又垂下头,遮挡住自己失态的神情,瞧见一地的珠钗发式,弯下腰拣了起来,“小姐这是在跟谁置气?” 茹暮诧异着,微微一笑,解释着:“不小心碰掉了而已。”说着,俯身随手捡起脚边的发簪,“你说我戴这支可好?” 小榕站直身子,看见茹暮把发簪举过头顶比划着,逢迎道:“小姐生得花容月貌,戴什么都漂亮,只是要把脸上的伤养好了,千万别落下疤痕。” “是啊,千万别落下疤痕。来,帮我戴上。”说着,把手伸向前面,示意小榕走近。 小榕点头,朝着茹暮走了过来,不想刚要伸手接过发簪时,茹暮已闪身站在了她的身侧,金晃晃的发簪抵住了她的脖子。“小姐,您这是……” “你说我这是做什么?”茹暮冷冷一笑,持着发簪的手加重了几分力道。“说吧,你是何人?” “小姐,您说什么呢?”小榕被吓得花容失色,顷刻间眼中泛起了一层氤氲。 茹暮悠然的把嘴凑到小榕耳畔,“不对,我应该问你,你在佐刹门里是什么人?” 耳边吹来热气,可小榕直觉有刺骨的寒意,从背后不断的涌出,眼泪在眼眶中打转,“佐刹门?佐刹门是什么啊?” “连说谎都不会,你应该说佐刹门是杀手组织,你一个弱女子怎么可能会是里面的什么人呢?”茹暮继续在小榕耳畔说着话,魑魅的声音倒有几分月歌的味道。 “小姐,我真的听不懂你说什么。” “好吧,既然你不承认,那我就替你说了吧。从你进来的那一刻,我就闻到你身上的香味,幽兰花香,是佐刹门人处理尸体的所用的药粉的香气。”茹暮拿着发簪在小榕纤细的脖子上轻轻划着。 酥酥痒痒的感觉令小榕心头发毛,如果力道加重,以茹暮的身手,定然是一下毙命,“小姐,幽兰花香在相府也不过是普通的香,只是凑巧而已,是您多虑了。小姐,是奴婢不对,刚刚不小心把李妈妈给您的香粉打翻了……” “还想骗我?你说月歌怎么会派你这么笨而且还死倔的人呢?”茹暮依旧拿发簪上下划动,“看见我的脸了吗?你说,我要是如法炮制,在你白净的脖子上轻轻的划一下,你会不会死呢?” “别,扇舞姐饶命。是阁主派我过来的。”小榕不再嘴硬,她唤出茹暮在佐刹门的名字,又把月歌搬了出来。 佐刹门分三阁,锁身,锁神与锁魂,其中属锁神阁的地位置于中间,是培育女杀手的地方,其阁主就是月歌,她是佐刹的三大杀手之一,只是与门主生有一子后,便不再亲自动手杀人。 与猜测的无差,茹暮放下了发簪,“令牌呢?” 小榕从怀中掏出一块横三寸竖五寸的白玉令牌,把上面的刻有暗纹月字的那一面呈给茹暮,“这是阁主的令牌,你该认得。阁主说,扇舞姐出门在外,需要有人照应,所以特派我来照顾你。” ------------ 红烛泪对镜空惆怅10 红烛泪,对镜空惆怅(10) “照顾?怕是过来监视我的吧?”茹暮背过身子,远离小榕走了两步。 “不,不是的。扇舞姐,不管你怎么想,十九永远站在你这一边,不管你信或不信,十九已经是你的仆人了。”已被识穿了身份,没有必要再伪装成女婢,用她的名字出现了。十九走到茹暮身后,拉起她的衣袖,把她带到了凳子旁,“扇舞姐,就叫十九留在你身边吧,阁主说了,明日你就出嫁了,还有很多东西是需要十九帮你打理的,你先坐下,叫十九帮你修理指甲。” 坐下后,茹暮开口便问:“小榕呢?” 十九的动作僵住了,如实的回答,“死了。” 死了?茹暮的心跳漏了一拍,在十九进来的那一刻,她就知道有人死了,只是没有把这噩耗与那个可爱的小榕联系在一起。抬眼盯着十九,狠狠的叱道:“跪下!” 十九虽不解,但还是跪了下去。 “别用那种不明白的眼神看着我,既然月歌把你放到了我身边,既然你说你是我的仆人,那就老老实实的跪着吧。”死亡至于茹暮来说并不陌生,此刻,她只是在感叹小榕的可悲,又是一个无辜的人因月歌而死。眼下,她除了惩罚十九外,再无其他办法慰藉小榕的亡魂了。 三个时辰,屋子里都不再有声响。 一轮朦胧的月,挂上天际,宁和的夜已至。 茹暮从自责中清醒,看见十九挺直了背脊跪在地上,有些不忍了。十九是月歌派来的人,杀了小榕也是为了执行月歌的命令而已,毕竟,在佐刹门中违抗月歌者只有死路一条。想通这一切后,对月歌的恨意又增加了一分。“起来吧。”痴然的坐在床边,思绪凌乱。 “谢谢扇舞姐。”十九从地上站起,双腿早已失去知觉,若不是及时扶住桌子,恐怕就摔倒了。缓和了一段时间,她才开口,“扇舞姐,叫十九帮你修理指甲。”迈开小步,走到床边,准备跪下身子。 “算了,别跪了,就坐到我身旁吧。”说罢,茹暮别过头,不再看十九。手被十九拉起,小巧的挫刀在指甲的边缘来回滑动。“你叫什么?” “我叫十九。”答完,十九便专心的帮茹暮修理着指甲。 “这么说你是锁身阁的杀手了?”茹暮问道。在佐刹门中,只有在锁身阁才会有以数字命名的杀手,他们是最为低贱的一群杀手,也是最容易死的一群杀手。“十九……”念了一遍,触动了封印在脑海深处的记忆。十九,这个名字又怎会陌生?“你是如何从炼狱中出来的?” 十九停下动作,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慢慢的呼了出来,抿了抿嘴唇,似在做着一项艰难的决定。“是一路杀出来的,杀光了同屋之中的九十九个人。”她非难以启齿那段不光荣的过去,而是往事悠悠,那段记忆太过沉重,当所有人都戴上同样的面具,再无男女之别,再无长幼之序,在活下去的强烈信念中,杀人便成了理所当然。 ------------ 红烛泪对镜空惆怅11 红烛泪,对镜空惆怅(11) 一百个人关在一间类似于囚牢的房间中,每天都会因为争抢而伤痕累累,每天都要警惕周遭之人会不会杀自己,每天都要找寻机会杀了同伴……唯一的信念就是要快,要赶在死去之人的尸体腐烂以前,杀光所有的阻碍,把他们的残骸堆砌成山,踩踏着、攀爬着最后抓住悬于半空的扶梯爬出去,才能算是结束噩梦般的日子,才能有资格在佐刹门的最底层锁身阁谋求到活下来的权利。 那时的茹暮是百人中最为弱小的一个,抢不到馒头,也斗不过那些个头儿比自己大的人。她常常躲藏在墙角里看着他们相互争抢厮打,默默的数着死亡的天数。她想死,所以不愿意去争抢少得可怜的食物。因为不抢不争,所有人都认为她会很快就死掉,连她自己也是这样认为的。夜深人静时,她会因饥饿而睡不着,以为再也熬不过天明,可以解脱时,却听见有人在唤她。 “别睡,饿了吗?我给你带吃的来了。”是一个男声,从声音上判断,声音的主人年龄应该与茹暮相仿。他极为小心的小声说道,“你把手伸到背后来,我把馒头给你。” 茹暮有些怀疑的把双手伸到后面,才发觉背后的那堵墙下多了一个小洞。透过小洞,一个柔软的东西被送了过来。 “吃吧,这个是我们的秘密,别叫人发现了。”馒头已经送到,男孩欣慰的笑了起来,又像想起来什么似的,嘱咐着,“这里,不是说你不杀人,就不会被人杀掉。要活下去,懂不懂?以后,我会给你送吃的来的,但你要活下去。” 视线被眼泪弄得模糊,茹暮不知是该说谢谢,还是其他。如果不是她的天真,怎么会被月歌骗入炼狱?当她想要以死结束生命时,却有一双真挚的手向她送来了温暖,“你叫什么名字?我想……报答你……”报答这个词说得有些生硬,可对方是好心的。 “记住,我叫冉驭。你要活着走出去,再说报答吧!你要活下去。” “活下去?”墙的另一侧不再有回答的声音,茹暮把馒头揣进怀中,好像是在守护一样极为珍贵的宝物。小小的馒头,打消了她想死的念头,她在心底说,冉驭,我记住了你的名字,我要活下去,然后报答你。 为了守住与冉驭的秘密,墙角成为了茹暮唯一的休息地。她蜷居着,看着一个又一个的铁面具倒下,又看着渐渐垒高的尸体,知道可以杀的人越来越少,也知道很快就会有人来杀自己了。一直以来,因为她的消沉、缄默,所有的人都把她当无害的人来对待。可在整间屋子里只剩下两个人时,无害的人也成为了眼中钉,肉中刺。 茹暮记得当那个沾染了殷红的血的铁面具朝自己走来时,她的身体竟不听话的抖动起来,一边发抖,一边向着墙角深处挪着,却挪不出半寸地方,她用哀求的眼神看着铁面具,但一张面具把所有的喜怒哀乐都挡住了。同样的,她也看不到铁面具之下的表情。那一刻,她才发觉,原来自己是如此畏惧死亡的。 ------------ 红烛泪对镜空惆怅12 红烛泪,对镜空惆怅(12) 冷漠的铁面具,沾染了可怖的红色,像是来自修罗地狱的鬼差,一步一步向着她逼近,带来一股难以忍受的血腥味,与恐惧交缠,被一同吸入鼻子。胃中一阵痉挛,似海潮般翻天覆地,仿佛天地于刹那间凹陷了一大块,濒临在坍塌的边缘,岌岌可危。茹暮开始放弃挣扎。 “哎,无害儿,该说句话了吧?”铁面具之下传出好听的女声,她挨着茹暮坐了下来,“以后,再也不会因为抢不到吃的而挨饿了。” 始料未及的转变,令茹暮诧异不已,她转过头,看着铁面具,“你……不杀……我?” “杀你做什么?”说着,女孩把茹暮如同拎小鸡一般的从角落里拎起,目测一番之后说,“你瞧你,才刚到我腰带这里,杀你有何用?” 茹暮抬起头看着铁面具,的确好高,“可是,我们两个人只能活一个……”如果两个人非要以杀死对方来结束折磨,那么死掉的人一定是她。她感激的看着铁面具,能给了她短暂的喘息时间,来平复躁乱的心绪,也许,铁面具早已决定要给她一个安乐死。 “那就以后再说吧,反正都已经死了九十八个了,不想再有人死了。以后,别挨饿了,虽然我有些不敢相信你居然还活着,但这些天不吃东西的滋味肯定不好受。”铁面具笑嘻嘻的说,她从怀中取出一个有些干又有些硬的馒头,掰了一半递给茹暮,“吃吧,小不点。” 又一次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了。为何每一次当她以为自己快死了的时候,总会出现转机?茹暮呆呆的看着铁面具,迟疑着。 “吃啊!怎么饿傻了?”铁面具又把馒头晃了晃,最后不耐的说,“怎么?怕下毒啊?哼,是我自己热脸贴上你的冷屁股了。我本以为我们会成为朋友,想不到竟然是我天真了,是啊,在炼狱里,怎么可能会有朋友?” “我……”茹暮知道自己的犹豫伤害了铁面具,“我是饿昏了头,就算是毒药,我也吃!”粗蛮的掠过那半个馒头,狠狠的咬了一口,半开玩笑道,“吃了再死,总比饿死强。” “呵呵,那就一起死!”铁面具发出似铜铃般悦耳的笑声,笑声回荡在屋子中,见证两个小女孩的友谊,只是,他们的真挚的友谊却换不来坦诚相见,谁都没有勇气摘下面具,仿佛是在努力回避着什么。 傍晚,橘色的霞光透过小小的窗户照了进来,两个小女孩依偎在一起,目光不约而同的望向了堆砌如山的尸体。 “小不点,你说他们是不是忘记了给我们送饭?”中午的饭迟迟没有送来,铁面具的声音里有些消极。 “也许,他们已经知道了这里死了很多人了,如果明天再没有饭来,你就杀了我吧。”茹暮淡淡的说着,察觉不出丝毫的不情愿。死于朋友手中,未尝不是一件幸福的事,能在炼狱中找到一份友谊,也算是死而无憾了,何况,她的命本就是铁面具的。 ------------ 红烛泪对镜空惆怅13 红烛泪,对镜空惆怅(13) “呵呵,我们是朋友,我不会杀你的。”铁面具仰起头,望了望悬于半空的绳索,沉默着,好像在计划如何该如何出去,抑或是在想爬出去后,等待他们的会是什么。“他们不是说,只要爬上去,就能活下来吗?那我们就爬上去。” 爬上去?想到要踩着这些死人的遗骸,茹暮害怕了。心头浮起了莫名的哀伤,像是分别的感觉。爬上去意味着什么? “别害怕,小不点,我们都要爬上去。”铁面具安慰着茹暮,一把手把她揽在怀中,“今晚,我们就好好休息,等明天天一亮,我们就爬上去。你别害怕,就算是有冤魂索命,也是找我。” 铁面具的怀抱,叫茹暮想起了老乞丐,使她不由得哽咽起来。 “哟,瞧瞧你,才说了鬼魂,你就吓哭了?”铁面具假装嘲笑着茹暮,手却一下一下的拍打着茹暮的后背。“睡吧,睡饱了,我们就爬上去。” 泪痕沾染上了睡意,化作回忆,在梦境里衍变成熟悉的影子。茹暮做了很多梦,梦见了老乞丐张开双臂等着她,梦见了茹希拿着好吃的鄙夷的望着她,也梦见了月歌笑得魑魅的对她说,“从这房间里爬出去的只能有一个人,如果你不能爬出去,就陪着这些尸体一起死掉好了。” “啊!”惊恐着睁开双眼,依旧是四壁灰黑的墙,依旧是层层叠叠的尸体残骸。茹暮摇了摇头,爬出去的只能有一个人?梦境里的声音叫她产生了奇怪的错觉,好像那股分别的感觉又浓烈了几分。 “小不点,你怎么了?”铁面具关切的打量着茹暮,“是不是做恶梦了?” 分别,又是分别的感觉。茹暮把手伸了出去,意图摘下戴在铁面具脸上的遮挡。如果两个人只能活下去一个,那么就把对方的样子记住吧,就像记住冉驭的名字一样,只盼望有来生,再在茫茫人海中把他们都找出,去偿还所欠下的债。 “小不点,别摘我面具。”铁面具避开茹暮,“我不想叫你看见我的样子。”说着,站起身子,走到尸骸前,“既然都已经醒了,那我们开始爬吧,来,过来。” 伸出去的手僵硬的停在半空,过了好久才收回,茹暮也站了起来,走到了铁面具的身侧。谁先爬呢?或许谁先爬上去就意味着谁能摆脱炼狱的噩梦。 “别胡思乱想了,我们都要活下去。”铁面具为茹暮打气,自己揪住尸体开始了攀爬。“你在后面跟着我。” “恩……”低声的应了一下,茹暮反倒有些释然了,象征性的也开始爬了起来,抛开其他因由,单单是身高的差异就叫他们之间有了一段不小的距离。茹暮的手脚也不如铁面具的灵活,才爬到一半时,就见对方已抓住了绳索。 “小不点,我抓到绳子了,你快些啊,我在上面等你。”声音里有不加掩饰的喜悦,铁面具用力的摇了摇绳索,预示着希望的近在咫尺。 她爬上去了,她爬上去了,铁面具,以后要好好的活下去。隔着面具,茹暮笑了,笑着流下了祝福的泪水。为了朋友,成为第九十九具尸体又如何? 给读者的话: 感谢亲们的支持,荧在以龟速码字中…… ------------ 红烛泪对镜空惆怅14 红烛泪,对镜空惆怅(14) 铁面具用手抓住绳索,双脚一上一下的蹬在墙上,艰难而沉稳的爬着,渐渐的爬到了顶端,清晨的曙光打在她的面具上,久违了的刺痛感,幸福的刺痛着她经过生死的眼。 “我的好朋友,再见了。”茹暮呢喃着,试图退下去。她能做到的只是目送朋友离开这里,送别着,也在想象着自己于无边无际的等待中,与这些尸体一同慢慢的变成皑皑白骨。 “啊!”铁面具凄惨的叫了一声,整个人从天窗跌落了下来,重重的摔在了冰冷的尸体上。 “你怎么了?”茹暮担忧的又开始向上爬去,手忙脚乱的胡乱爬着,她只想知道铁面具怎么了……终于爬到了可以呆在铁面具身旁的高度了。“你怎么了?” “没,没抓住就掉了下来。”铁面具解释着,然后笑了起来,“你说我是不是笨死了?爬上去了居然会掉下来。”其实,是有人在她爬上去的那一刻,一掌把她打了下去。“小不点,你想看看我的样子吗?”不给茹暮回答的时间,就把面具摘了下来,露出一张别致精细的脸,“怎么样,我还算好看吧?” “为什么?为什么要给我看你的样子?”茹暮不懂。看着铁面具下那张漂亮的脸,分别感又多了几分浓烈,浓烈到模糊了双眼的地步。 “傻瓜,原本我以为我们都能活下去,所以担心,总有一天我们拿着剑指向对方,我害怕那个时候,会有谁不忍心,所以才不会叫你看我的样子的。看不到自然不会认出,不会认出自然不会心软。” “那为什么现在给我看了?”激动的声音,是恐惧。茹暮的眼睛就未离开过铁面具的脸,仿佛再过一会儿,就再也看不到了。 “因为,我的担心是多余的了。”不再有面具的遮挡,少女像挣脱了枷锁,笑得灿烂明媚。“看来我还需要休息一段时间,你先爬上去吧,爬上去告诉上面的人,里面是九十九具尸体。” “尸体?”一道闪电从脑海里划过,茹暮蹬大了眼睛,“什么意思?你说的是什么意思?不是说都要活下去吗?” “不死掉九十九个人,又怎么可能会活下去?”说着,少女的嘴角淌出了血。 “所以,你才会第一个爬上去?你是为了要我活下去吗?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是这样的结果?”茹暮不敢相信的摇了摇头,“为什么这样做?!” “你活着,总比我活着强,知道炼狱是干什么的吗?”少女的眼眸暗淡了下来,“是为佐刹门选拔杀手的,我已经十四岁了,早已过了练武的最佳年龄,而你不同,你才几岁而已。” “那你就残忍的决定了我们俩谁活下来的命运吗?”一天的友谊换来滴滴的眼泪,美好的快乐在死亡临近的时候变了模样。茹暮恨不得扇自己两个耳光,默默的质问自己,为何要曲解了朋友的好意?为何会以为铁面具会……“我们都别死,好不好?你是第二个对我这么好的人,求求你,别丢下我,好不好?” ------------ 红烛泪对镜空惆怅15 红烛泪,对镜空惆怅(15) 少女没有理会茹暮的祈求,换了一个话题,问:“你尝试过恨一个人的滋味吗?平生,我最讨厌人家骗我,可那个穿白色衣服的女人就骗了我,把我骗到了这里来。我本想着能活着走出去,然后学就一身本领,杀了她。可是,在昨夜,我想了很多,也想明白了,只有要你活下去,才能帮我实现心愿。” “杀了月歌……”耳畔响起一阵嗡鸣,对于从来就不曾想过要杀人的茹暮来说,眼前是一片死寂的白。 “呵呵,小不点,跟你说笑的。”少女失望的笑了笑,笑得很是牵强,她咳了两下,“如果可能,我真希望我们是一辈子的朋友。”一边说,一边摘去了茹暮脸上的面具,“看来以后不能叫人小不点了,应该改成小美人儿了,可惜,我怕是没有机会这样喊你了。别哭,哭了就不漂亮了。” “小不点也好,小美人儿也好,都需要你喊出来才亲切,我们一起爬上去好不好?”茹暮拽住少女的胳膊,试图把她拉起来,沿着天窗照进来的光芒打在少女的身上,折射出不真实的光晕。“爬出去,我们去找大夫。” 少女看着茹暮一脸的坚定,嘴角微微翕动,眼眶渐渐红润起来,“好,我们两个人就再试试。”借着茹暮不大的力道,费了半天力气,终于站了起来,“小美人儿,你个子矮,我先抱你上去。” “恩!”茹暮认同的点了点头,暗暗的想,如果上面再出现埋伏,就叫我去承受吧,为了那份可贵的友谊,一人一掌,总比一个人承受两掌好得多。身体被少女的手环住,架高,很顺利的便抓住了绳索,双脚蹬住墙壁,才发现爬上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若不是少女在下面托着,恐怕就会摔下去。她吃力的爬着,想要尽快爬上去。 “抓牢了,努力向上爬,我不托着你了。”少女缓缓放下了手臂,声音有些虚弱,“努力爬,一定能爬出去,你爬上去,我再上去……”耗尽了所有的精力,说完了这最后一句话,便虚脱的倒了下去,无声的倒在了尸体堆上。 “恩,你等我!”茹暮牢牢抓着绳索,唯一的信念就是爬上去,然后把少女拉上去。不知过了多久,终于爬了上去,“我上来了,该你了。”趴在洞口,向少女报喜,却无人响应。从高处向下看去,少女仰躺在尸体堆上,闭着眼睛似在沉睡。“你睡着了吗?不能睡,不能睡,懂不懂?站起来抓着绳子,爬上来,懂不懂?”没有回应,压在心头的感觉终于得到了验证。“你睡了,是不是?永远都不会醒过来了,是不是?”眼泪又一次落下,哭泣着短暂且美好的友谊,才发现原来幸福是一件遥不可及的事。 “小丫头,下面还有活人吗?”月歌的声音响起,鬼魅一般萦绕在周围稀薄的空气中。 哭红了双眼,哭碎了心,茹暮转过头,看着月歌,还是那身白色的华裳,还是那般妖娆。“你一直都在这里?” “一直都在。”月歌坦然的回答道。 一直都在……那么,她身上的那一掌就是拜你所赐?茹暮忽然明白少女脸上苦涩的笑容里的涵义了,站起身子,擦去眼泪,肯定的说,“下面是九十九具尸体,我是唯一活下去的人。” “很好,你是这一批孩子里最后一个从百人中走出来的,以后就叫十九。”面纱之下,火红的唇弯成了一道柔美的弧。月歌笑了,笑容里是对茹暮的赞赏。 茹暮静静的听着月歌的话,跟随着那个妖孽离开了炼狱,暗暗起誓,以后一定要帮少女报仇!也是那一刻开始,她才体会到什么叫恨。 给读者的话: 同荧的这新书一起上的还有霓桑的《陌上行》也是古言,大家可以两本一起看呢!嘻嘻…… ------------ 红烛泪对镜空惆怅16 红烛泪,对镜空惆怅(16) “别动……”十九的声音打碎了茹暮对过去的追忆,她强行掰开茹暮已经攥成拳的手,“再动,会弄伤你的。” 回过神的茹暮没有开口,漠然的盯着十九为自己修理指甲,她不懂为何十九非要这件事。 十九放下锉刀,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布包,打开,拿出一片只有半个指甲大小的薄片,对着茹暮左手的食指指甲比对了一番,又把锉刀拾起认真修改。 这是做什么?茹暮有些奇怪,但没有问出口。 “这个是放在长指甲里的。”十九意会茹暮的好奇,解释着,“这个是阁主特别吩咐的,她说要你在洞房的时候,用这个划破手指涂在床单上。”说着,脸颊上显出一丝绯红,小心的把修整好的小薄片固定在了茹暮的指甲之下,又多说了一句。“你的孩子过得很好。” “孩子……”提及孩子,茹暮的双眸亮了一下,母性使然,纵使四年里她没有尽过母亲的责任,但想到孩子还在月歌手中,不免担忧起来。“他真的还好吗?” “恩!”十九用力的点头,“你放心,他很好。扇舞姐,十九说句不该说的话,就算母子连心,在这一年当中,请把那些多余的情感都抛掉,你要做的就是做好广义王的王妃。”广义王是二皇子魏廷的真正封号,但他赖在京城不走,鲜少有人把他当做真正的王爷对待。 十九的话落入茹暮的耳中,显得尤为刺耳,才不过半日的主仆,就要凌驾于她之上。“你这话是不该说,该如何做,我心里清楚。告诉你幕后的那主,最好照顾好我的孩子,否则我定会叫她付出代价。” 冰冷的话换来一份失落,十九叹了一口气,“我的幕后没有主子,你就是我的主子,不管你信不信。你认为你有能力杀了月歌吗?五天前,不是惨败而归吗?你身上的武艺是月歌教的,她能把你培养成佐刹门的三大杀手之一,留在身边,就说明她有绝对的把握。”一袭话后,她从怀中掏出一瓶药,打开,倒出了一颗蓝色的药丸,放到了茹暮手心里。“阁主吩咐的。” 黄豆大小的蓝色药丸,在茹暮的手心里静置着,散发出薄薄的薄荷香气,“这个是寒毒,还是静心丹?” 在佐刹门中,蓝色的药丸共有两种,一种为寒毒,另一种则是静心丹。两种丹药大小形状,颜色都一样,但药性却千差万别,一个是至阴的毒药,一个却是静心安神的良药。 “阁主说,如果你胡思乱想就给你吃一粒。”十九把药瓶收好,又把床上的锉刀和其他物品一一敛回,“扇舞姐,我想阁主要你办事,就不会害你的。” “这是唱的哪一出?给我一颗药,我能有说不的权力吗?”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摆出了自己的处境,茹暮把药丸吞了进去,若是寒毒必会在十二个时辰后发作。“从明天开始,我是茹希,你是陪嫁丫鬟,有机会我会恢复你的真实身份的,别再用小榕的样子了。我乏了。” “那小姐休息吧。”十九识趣的退了出去,心头空落落的,仿佛缺了一块。 听见木门被关上后,茹暮把自己扔在了床上,主仆?我压根就不信。 ------------ 红烛泪对镜空惆怅17 红烛泪,对镜空惆怅(17) 一夜风声,一夜雪。天明时分,整个韩相府都被银装素裹了起来。 冬日的清晨是寒冷的,生了炭火,仍能感觉到有丝丝寒意侵入身体。 本就习惯浅眠的茹暮,一早就被下人忙碌的声音吵醒。她坐在床头,眷恋的裹在被窝中,不想太早离开,好像格外的畏寒。 才醒不久,就听见了“咚咚”的叩门声。丫鬟拿着洗漱的用品站在门外,脆生生的询问道:“小姐,起床了吗?” 不能再赖下去了,茹暮应了一声,抓起一件披风,披在身上,站起了身子。看着红木门被推开,两个丫鬟一前一后的走了进来,最后面的一个是十九。 端着铜盆的丫鬟笑盈盈的跨过门槛,“小姐……”还没有说完的话,在看见茹暮脸上的伤痕时,化作了一声惊恐的尖叫声,“啊!”手中的铜盆也在“咣当”一声之后哀怨的躺到了地上。 茹暮不以为然的向后退了两步,远离了地上的大滩水渍,悻悻的笑了一下,又一个被我的样子吓到的,不知道那个广义王会不会也是这般表情?一种报复的快感浮上心头。 丫鬟的目光还停留在茹暮的脸上,仿佛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十九放下手中的珠钗托盘,对着丫鬟说道:“你再去打一盆水吧,这里交给我。”见丫鬟不语,又偷偷的拽了拽她的手臂。 “啊?”丫鬟缓过神来,不识趣的问,“小姐……你的脸……” “你去打盆水来吧,这里有我服侍小姐就够了。”十九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暗自祈祷,这个丫鬟能听懂。 丫鬟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事情,犹豫了片刻,拾起地上的倒扣着的铜盆退了出去,屋外有几个小脑袋好奇的探着,好像是被刚才的大动静吸引过来的,见门开了,又慌慌张张把头缩了回去。 “什么事,刚才怎么了?”才关好门,就有耐不住的主儿,亟不可待的上前询问。 十九觉得头很痛,闷着头,走到门前,把门打开,对着外面那群多嘴的小丫鬟做了一个凶狠的鬼脸,又极为用力的把门关上了。 茹暮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十九,就叫他们说吧,吵吧,何苦制止他们呢?”说不定,韩左相会因此而过来探望我一下。眼睛扫到桌子上的大红嫁衣,竟有些觉得自己太过可悲了,十九年来,都是远远观望着那个生了她然后狠心遗弃的父亲,看见的是一个背影,或是一个模糊的正脸,模糊到在人海中可以像陌路人一般的擦身而过。 十九讪讪的收回了手,猜不透茹暮的心思,主仆二人的隔阂何时才能消除?望着茹暮清冷淡漠的脸,终归把想说的话吞进了肚子里。 这时,丫鬟端着打好的热水走了进来,还未等站稳脚跟,便开始解释,“小姐,刚刚是小诺不好,请小姐不要生气,小诺是新来的……” 看着胆怯的小诺慌慌张张的为自己辩解,茹暮对她多了几分好感,看着她好像又看到了昨日的小榕,愧疚感占据了整颗心。“罢了,梳洗吧,过了吉时可不好。” ------------ 红烛泪对镜空惆怅18 红烛泪,对镜空惆怅(18) 洗脸的时候,小诺刻意回避着茹暮脸颊上的伤,生怕一不小心就把小姐碰疼了,小心翼翼的神情颇像小榕擦药时的样子。“小姐,你为什么这么傻?如果不愿意嫁,可以跟老爷说,何苦毁去这张脸啊?你的脸是多少人都仰慕的啊,很多人想有都有不了的。” 茹暮做到菱花镜前,看着自己脸上的伤,这也不是我自己毁的,不过也好,当人们知道京城第一美人在出嫁的前一天把脸毁了,肯定会引起不小的轰动的。“上妆吧,容貌不过是一副皮囊而已,世人口中的赞誉,也是眼馋罢了。”如果世人知道在韩茹希的身后,还有一个同样美丽的韩茹暮,恐怕就说不出谁才是第一美人了。 “就这样毁了,不心疼吗?不难受吗?”小诺是个话多的丫鬟,一边问着,一边开始为茹暮上妆,看着那两道已经结痂的伤,脸上写满了惋惜。 茹暮不想回答,随手抓起一只珠钗,饶有兴趣的用指腹在圆润的珍珠上摩挲着、把玩着。在成功抠去上面全部的珍珠时,新娘妆已经画好,暖融融的红,配合着触目惊心的伤,看起来妖娆且诡异。 穿上新嫁衣,披上霞帔,戴上凤冠,遮上红盖头,谁又能知道倾城绝美的韩相千金会被掉包成已经毁容的韩茹暮了呢? “小姐,一切都妥当了。”小诺把茹暮的手放在了十九的手上,眼眶红了起来,“姐,小诺会照顾好自己的,你就放心的随小姐去吧。” 姐?茹暮赶忙把盖头扯下,看着小诺,求证一般的问道,“你说什么?小榕是你的姐姐?” 小诺点了点头,“是,小诺刚被姐姐带进来,本想着姐妹俩能团聚的,可是才不过几天,就要分开了。” 浓郁的睫毛无力的垂下,挡住了大片的光亮,眼前是沉闷的灰色,毫无生气。对于小榕,有太多的亏欠与自责。茹暮说不出一句话来,她欠了小榕一条命,却不能带走她妹妹小诺。“小诺……” “小姐,我们把盖头盖上吧,喜娘在外面等着呢。”方才,在重新打过水回来后,喜娘就已经到了,小诺担心喜娘会跟自己一样,于是擅作主张的把她留在了门外,全然是为了茹暮考虑,“盖好了,我就去开门。”说着把盖头重新盖好。 一方盖头被扣在头上,茹暮失落的认了命,看来小诺是好心办坏了事。连喜娘都拒于门外了,想必韩老爷也是请不来的了。被牵引着走出了闺阁,迎面扑过来一阵冷意。 雪还在下,白色的地面,红色的绸带。一行红妆队伍穿梭在游廊里,如花团一般簇拥着茹暮上了花轿。 喜乐声起,吹吹打打的把整个京城都吹得热闹起来。韩左相嫁女,阵势气派非凡。送亲队伍走到哪里,哪里就有百姓的议论声。 坐在轿子中的茹暮默默的劝解自己,嫁吧,没有选择了。想罢,轿子便停了下来,刚刚落稳,就见一只脚从外面伸了进来,着实把她吓了一跳。 ------------ 红烛泪对镜空惆怅19 红烛泪,对镜空惆怅(19) 繁琐的礼节就好像王府的走廊,弯弯转转,绕得人有些晕眩。拜过堂之后,茹暮在一条红绫的牵引之下,被送入了喜房。她暂时摒弃了杂念,如同一只温顺的猫,任由喜娘安置在了绵软的床上,等待着…… “砰”的一声,门被踢开了,显然开门之人不懂温和。一股浓浓的刺鼻的酒味借着猎猎的冷风刮进屋中,来者是二皇子魏廷,亦可以称呼为广义王。 喜娘把秤杆递给魏廷,笑着说道:“挑起盖头,称心如意。”话语里的喜气四溢,连透明的空气都被沾染上了祥和之气,活跃得不得了。 魏廷接过秤杆,挑起红盖头,见茹暮垂着头,略带命令道:“抬起头来,要我看个清楚。”微醺醉意的声音里,听不出一丝喜悦。 应着声音,茹暮坦然的抬起头,把自己的残颜毫无保留的呈给了魏廷。她在笑,残破容颜的笑意里是从内透到外的寒意,宛如冬日的结冰的湖面,冷彻心扉。 “啊!”看清茹暮的脸后,喜娘惊讶不已,连嘴巴也没有管住的发出了一个不该有的音。 魏廷对着喜娘瞪起带着怒意的眼,嗔怒的叱道:“滚,给我滚出去!” 喜娘闻声,气都不敢多喘一下的如躲瘟神一般的跑出了房间。 “给我滚远点!”恼怒的把秤杆向外扔去,转身单指勾起茹暮的下颚,阴森森的问,“怎么?你不愿意嫁给我?”此刻,魏廷的眸子里是茹暮坚定的毁掉的脸,一边问着,一边加重了手指的力道,不算长的指甲嵌入到下颚柔软的肉中,“疼吗?” 下颚被钳着,股股寒意慢慢的扩散开来,茹暮始终保持着微笑,不急不缓的应着,“不疼。” 稳稳的语气,又叫魏廷增了几分怒意,他佯装关切的解释着,“我是问你,脸上的伤疼吗?”说着,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抚摸着茹暮脸上的伤口,手指轻捻,脆弱的伤口便破裂开来,淌出了殷红的血。“你就当真不愿意嫁给我?是觉得我配不上你这个第一美人,还是怀疑我的身份?” “你是想要一个配得起你的第一美人,还是一个如影相伴的妻?”茹暮反问,火红的唇弯成了一道浅浅的弧,添了一抹别致的美,“我想要的是一个夫君,而不是一个二皇子或者广义王。”说着言不由衷的话,做着违背心意的事,连她自己都瞧不起自己了。 “是吗?”魏廷尤为喜爱茹暮脸上的伤,一遍一遍用手指的按着伤势的轨迹由上到下的划着,划去了表面的血,也把伤口划得更开了,然后把指甲伸了进去,眸子里闪现出嗜血的光芒,不失温润的说,“这样才够喜气,你说是不是呢,娘子?” “是。”额头上渗出点点汗迹,茹暮简单的答道,才愈合的伤口再次绽开,旧伤之上叠加新伤,是一股股钻心的痛。脸上如火烧一般的痛,可全身却没有一丝温度,仿佛是冰火二重天。倔强的保持着笑容,偷偷地,在喜服之下把手攥成了拳,不叫痛苦的神态流露出来。 给读者的话: 男一出来了……本文首发于3g书城,看书请看原版,鄙视盗版。 ------------ 红烛泪对镜空惆怅20 红烛泪,对镜空惆怅(20) 魏廷的嘴角向上翘起,冷峻的脸庞上浮出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漆黑的眸子如鹰隼一般犀利,好像能把人看穿,然后碎尸万段。“不管你想当什么,或是想什么,现在都已经是我魏廷的人了,就算是变成丑八怪,我也会不离不弃的,早在十九年以前,你还在娘胎时,我们就已经指腹为婚了,有圣谕为鉴。你,韩茹希最好别耍什么花样,也别动什么离开的念头!” 陌生的名字,替嫁的身份,都是假的,就像魏廷那张冷酷的脸,“就算是变成丑八怪,我也会不离不弃的”这话若是单拿出来,会是一句动人的海誓山盟,可与那几句混在一起,便变了味道,是警告,是叫嚣,像是在说,“你休想逃出我的手掌心”! 血顺着伤口裂开的轨迹,从涂满胭脂的香腮徐徐淌下,看上去好似两行殷红的血泪,默默的为茹暮哭诉,什么都是假的,可唯有痛是真实的,脸上的痛,与周身不断冒出的冰冷感交叠,说不出的滋味,令她笑得更为灿烂,掩饰着不堪,“花样?我已嫁过来了,还会耍什么花样?王爷心如明镜,就算我想耍花样,你还不是一样会把我识破?我只想做好你的广义王妃,至于你愿不愿意接纳我这个妻,全在你了。”在与魏廷的几句交谈中,她听出了不一样的味道,其中有一样是恨,不加掩饰的恨。 “好一个恬不知耻的第一美人。”一半赞誉,一半挖苦的讽刺,魏廷喊出的是“第一美人”而非“广义王妃”,看来他是不愿接受这样一个残了容貌的妻子了,也许是满心欢喜的想要迎接的是美丽倾城的韩茹希,不想挑下盖头,映入眼帘的会是……松开满是血渍的手,放入口中,舔了舔那片腥甜,问道,“娘子,接下来我们该干什么了呢?” 茹暮心头一紧,悄悄的看了一眼鸳鸯床单上的帕子,白色如雪。手指摸了下潜藏在指甲里的薄片,暗忖着:难道真的要割破自己的手指?韩家说嫁女,可没有说是嫁一个守身如玉的女儿。想到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一切,想到要与一个不爱的男人同床,心里还是抵触的。微垂的眼帘抬起,茫然的扫视着喜房的布局,想要找寻拖延的理由。目光停留在了桌子上摆放的酒杯,两个白瓷小杯似乎已经恭候多时了。“我们该喝交杯酒。”坦然如往,没有一丝含羞的娇态。 奇怪的感觉伴着茹暮未曾退却的笑意占据了魏廷的心,扰乱他的心绪。都道是韩左相的千金温婉可人,一瞥一笑间流露羞态,可为何今日见到的她不如流言?看来,她会比我想的有意思。“好,就依娘子的。”爽快的赞同后,转身端起酒杯走了回来,递予茹暮一杯。 手指碰触到酒杯的一瞬间,竟然觉得酒杯的杯壁是暖的,茹暮这才发现原来自己的手已经冰冷到这般地步。 ------------ 红烛泪对镜空惆怅21 红烛泪,对镜空惆怅(21) 昏黄的烛光之下,两个端着酒杯的胳膊相互缠绕,预示着一生一世的恩怨纠缠。 辛辣的酒水送入口中,两人相对而视,却不是情深绵长。一壶佳酿,两种迥异滋味。 茹暮把胳膊抽离开,来不及放下酒杯,门就被撞开了。怪异的喜房中闯入一个醉的一塌糊涂的女子。 “王爷……”女子摇摇晃晃的走到他们之间,似一道屏风,娇嗔的唤,“王爷……是不是娶了京城第一美人之后,就再也不理俏儿了?”说着,颤抖的凤眼迎上魏廷冷然的目光,“俏儿的心好痛,你知不知道。俏儿不奢求王爷对俏儿独爱,但希望王爷不要因为娶了新人就忘记了俏儿。”借着酒疯,吐诉着苦楚与委屈,飘飘摇摇的身体,失去了重心,向着一旁栽了下去。 魏廷出手相扶,抱住了喝醉的女子,褪去冷冽,“傻俏儿,怎么说这种混账的话?”语柔情长,郎情妾意。 女子妩媚一笑,顷刻间风情万种,素手附在魏廷棱角分明的脸上,羞答答的说:“王爷,俏儿就知道你会接住俏儿的。” 茹暮被晾在一旁,静静的看着两人一唱一和,寒意又多了几分,好像走进了雪域。或许,她该离开,把喜房空出来给他们。这是明目张胆的抢夫,原来魏廷也会是一块人人都想要的香饽饽。 女子迷离的眼眸之中,是一张深刻于心的脸。她确定,魏廷的温润与情深脉脉是属于她的,心里泛起甜意。陶醉且不舍的把视线移到了茹暮脸上,顿时间酒劲被吓走大半,惶恐不安的往魏廷怀里钻了钻。“王爷……这……” 魏廷腾出一手,遮住了怀中人儿的眼,“俏儿别看,看了会做恶梦的,不过是一个丑八怪而已。”眼神掠过手指间的血迹,满意的瞥了一眼茹暮那张鲜血淋淋的脸。 “丑?王爷,你又在逗俏儿呢,谁都知道韩小姐貌若洛神,堪比天仙。第一美人的赞誉在外,是多少人都羡慕的绝世美人,怎么可能会丑呢?”女子不高兴的翘起小嘴,像一颗诱人的葡萄,叫人恨不得一口吃进嘴里。 “第一美人?俏儿,你看我们的新嫁娘配得起那个赞誉吗?”魏廷轻佻的看着茹暮,以目光指引着怀中佳人再次看向她。 女子怯懦的看着茹暮,比方才看的仔细,“第一美人……难道是她……”忽然发觉,这个喜房她是闯错了,若不是她的闯入,说不定会有一场别开生面的好戏上演。意识到自己还赖在魏廷怀中很是不妥,娇滴滴的嘤咛一声,挣脱的离开了依恋的怀抱。“王爷……俏儿……”面露一片霞光,直漫于耳际,“王爷,俏儿是喝醉了。”眼睛扫视着喜房,到底是正室入门,比她进来时要隆重得多,眼睛痛了起来,心也跟着一起痛苦难耐,装腔作势的对着茹暮歉意的福了福身子,转身欲走。酒劲已然清醒,没有理由再赖下去了,何况新嫁娘的处境并不好。才迈了一小步,就被拉住,一个踉跄,再次跌入了坚实的怀抱。“王爷?” 给读者的话: 这章写的我好冷,我也和茹暮一样的冷,鸡皮疙瘩啊…… ------------ 红烛泪对镜空惆怅22 红烛泪,对镜空惆怅(22) “说你傻,你还真傻呀!喝得那么醉,这般走出去,难保不再走错房间。”魏廷抬手勾了下怀中之人的鼻子,温柔一笑。 暧昧且亲昵的举动迫使藏在眼眶中的泪,耐不住寂寞流了出来,女子欣慰的笑了起来,撒娇的明知故问着,“王爷,俏儿愚笨,听不懂你的意思。” “听不懂,那本王就用行动解释吧。”魏廷露出邪魅的笑意,好似无心的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茹暮,又对着怀中女子说,“新嫁娘想做广义王妃,那本王就准她,俏儿,我们走吧,我定要你成为最快乐的逍遥王妃。” “王爷,可是这里是你的喜房,而且今日还是你的大喜之日……”女子尴尬起来,羞赧的垂下了头。 “怀拥美娇娘,何需那丑八怪?”魏廷玩味的说道,拉起怀中的美人向外走去。那个被唤作俏儿的女子,的确很美,但也不过是庸庸花簇间出彩的一个,若不是茹暮的脸上沾满了血,就算是残破的容颜也不会逊她一分一毫。 喜房里,只剩下茹暮一人,倍觉寒冷。龙凤红烛烛光摇曳,微醺了一片不大的光景,滚滚红泪沿着金粉雕琢的图案淌了下来。 伸手,在脸颊上一摸,摸了一手的血,茹暮暗暗的问,不知是胭脂红,还是血红?望着微弱的光芒,眼前渐渐陷入一片黑暗。冷意又起,比方才更浓。一层白色的薄霜染上了黛眉,寒毒已经发作半个时辰了,一波刚止,一波又起,劲头越来越猛。再也无法克制,忽觉所有的光亮都被抽离,头昏昏沉沉的,踉踉跄跄的栽倒在了地上。蜷居着身体,如筛糠一般无助的抖动起来。毒性已然深入脏脾,却还在气势汹汹的肆虐侵袭,蚕食着吞噬着所有热度。 凛冽逼人的寒气,令她睁不开眼,呼吸也开始困难起来,仿佛心头压上了一块沉重的巨石,周身开始麻痹,渐渐的失去的知觉。果然是寒毒,蓝色的药丸为茹暮送去了新婚的第一份礼物。莫名的疲倦感涌出,许久没有这样睡得沉稳了,真想就这样一直睡下去,哪怕永远不会醒来。在背负了少女的未完成的心愿后,才发觉连死亡也成为了奢望,双手染满了无数人的血,却没有办法了结自己的性命,对于杀手来说,应算是一种嘲讽。 我可不可以就这样死去,不再背负你的仇怨?我可不可以抛弃所有,解脱?沉睡着,呐喊着。在生与死之间徘徊。命悬一线之际,一股稀薄的暖流,箭矢般的穿入坚实的冰层,击碎了束缚,牵引着茹暮的神智与灵魂向着生的方向走去。 缓缓的睁开眼,察觉到是有人在为自己度真气,张开干涩的唇,“这是……武阳诀?”时隔四年未见,他还是会在她遇见危险时赶到…… “别说话,运功,把真气引向心脉。”冉驭制止茹暮开口,额头上聚起了晶莹的汗珠,沿着鬓角滑落。飘逸的神情里写满担忧。武阳诀的真气伴着化不散的关切,输入了茹暮的身体。 给读者的话: 回26楼,怀才就像怀孕,吼吼!--! ------------ 红烛泪对镜空惆怅23 红烛泪,对镜空惆怅(23) 周身流窜的寒毒在武阳诀的凌人攻势下,气焰大减,茹暮恢复了一半神采,神智也越发清醒起来。“多谢少主救命之恩。”于冉驭,她有太多的亏欠。多年来冉驭对她的关怀,是月歌恨她的原因,试问天底下哪个母亲希望自己的儿子去喜欢一个杀人工具?月歌恨她,她又何尝不恨月歌?不过,她不会残忍到利用冉驭去报复月歌。 才稍稍放松的冉驭,在听闻此话后,神情变得凝重起来,神仙一般俊逸非凡的面容上笼上一层阴霾,“你称我为少主?我辰时出关,在听说你还活着后,便用尽一切办法找你,他们说今日你成亲,我以最快的速度赶来,想着带你走,不想见到你时,你却称呼我为少主?” 茹暮避而不答,起身下床,背对着他,道:“恭喜少主出关,扇舞未能亲自相迎,还望少主赎罪。” 冉驭跳下床,走至茹暮面前,“你说什么?我们之间何时是这般疏离?”看着面前的心爱之人淌着血的脸,心痛不已。“我们已经有四年多未见了吧?他们都说你死了,可我不信,在闭关的这些年里,我想着我们下一次的见面会不会是在来生,我也想着我们见面时,你对我说的第一句话会是什么,你会怎么称呼我。可我万万没有想到你会叫我少主!” 逃脱冉驭的眼睛,茹暮淡定的望着桌上的酒壶、红烛,身上的嫁衣还未曾褪去,或许,这一次可以叫他断了对她的念。“少主,扇舞由衷的感谢你,但扇舞的容貌毁了,现在也已嫁做人夫……” “人夫?就是洞房花烛之时,把你一个人丢在一旁?毁容?”冉驭为茹暮擦去脸上的血痕,“毁容了又如何?在佐刹门中,没有人需要靠容貌取悦谁。跟我走,如果你在意你的容貌,我一定会治好你的脸的。”说着,拽起她的衣袖,“我们走,我带你离开。” “不,我不走。”决然的甩开冉驭的手,茹暮向后退了两步,保持了一段不小的距离,仔细的把他看进眼里,儒雅如玉的男子陪伴了她多年,多年来只增不减的关怀,叫她灰暗阴沉的心洒进了暖暖的阳光,可只有她才清楚,她对他,是起不了任何波澜的感激,没有爱慕,也谈不上喜欢。 “为什么?”手僵在半空,冉驭皱起眉,“为什么不跟我走?” “请少主就当扇舞已经死了吧,死于四年半以前。”茹暮叹了一口气,一颗完整的心早于很久以前就已经交给了别人,自然不会有富裕的一颗交给冉驭,已经害了他走火入魔,又何苦叫他执着的爱下去呢? 四年半以前,当茹暮得知自己怀孕将近六个月时,不能再拖了,就以执行任务为借口下落不明,佐刹门里所有人都认为她死了。正在修炼武阳诀的冉驭在听闻这骇人消息后,走火入魔,被迫入关修养调整,一关就关了很久…… “可是,你还活着。”说服不了自己放弃茹暮,冉驭一字一句说得真切,“你活着,我就不会当你死了。” 给读者的话: 加更!--!这是为了那个催更的朋友,也为了默默为荧送砖的朋友。 ------------ 红烛泪对镜空惆怅24 红烛泪,对镜空惆怅(24) “今生的扇舞与少主无半分缘分可言。”茹暮刻意低下头,看了看身上的红袍嫁衣,“少主对扇舞有情有义,可扇舞这身嫁衣却不会为你而穿起,今日扇舞嫁作人夫,便是要夫唱妇随,扇舞的夫君虽然不在喜房,但难保他不会回来,请少主离开吧,别给扇舞添麻烦。” 有意扯远彼此之间距离的话语,勾起了冉驭心头的怒火,“是吗?他回来更好,我倒是要问问他,为何会把你伤成这样?你是他的妻,你不反抗,但我不是,我会好好的问候一下他,不是已经有三了妾室了吗,为何还要娶你进门?” 茹暮察觉出冉驭已经动怒,风轻云淡的男子动怒不是一件可供玩笑的事,违心的解释道:“是扇舞自愿嫁给他的,请少主离开。”见冉驭纹丝未动,只得出手将他推出了房间。 一扇门成功的成为了阻碍他们的屏障。 “扇舞,今生今世,我不会把你让给任何人。”冉驭站在门外,信誓旦旦的说,“这个世上扇舞只有一个,我,冉驭对你独钟。” 一口鲜血从胃中翻出,茹暮笑了,笑意里多了几分凉薄,“扇舞不配少主的厚爱。这个世上,扇舞也非唯一,扇舞还有一个妹妹。” “就是那个要你替嫁的韩茹希?”冉驭的问话里有一丝怪异的语气,“她不配与你拥有同样的面容。” “配与不配不是你的感情罢了,这个世上,还有一个美丽依然的韩茹希。”痴痴艾艾的说着,茹暮把手放到了脸颊上,这个世上有的是一个倾城的韩茹希,一个丑陋的替嫁的韩茹暮。 “不,她不会存在了。”冉驭肯定的说道。 “什么?”茹暮以为自己听错了,隔着门,伴着风声,耳朵似乎有些麻木,“什么?你说什么?” “我娘已经派出了影姬,不管是不是大材小用,总之,韩茹希必死。”在打探茹暮消息的同时,冉驭也从中得知了月歌派出了影姬的消息,本以为会杀暗杀一个了不起的大人物,不想竟然是一个连剑都不会拿的大家闺秀。 影姬……方才被抑制住的寒毒又攻上心头,茹暮无奈的摇着头,“为什么要派影姬?难道不能叫她默默的活下去吗?” 影姬是月歌亲手培养的杀手,是佐刹门中最为神秘的女杀手,没有人见过她,更不知道她的武功究竟有多高,只是知道她从未失过手。月歌、影姬、扇舞虽然共同被称为三大女杀手,可门人始终相信,月歌是聪明的把两个技不如她的丫头捧了上去。 “这是她的命。”冉驭简单的答着,好在隔着一扇紧闭的门,挡住了他的冷漠。于他而言,他只会关心茹暮一个人而已。 身体像一颗泪珠,依靠着木门,悄然滑落,茹暮失神的问道,“救救茹希,可以吗?”心里的怨恨,在听到影姬追杀茹希的时候,化为乌有。离开了相府的茹希,能不能活下去还是回事,为何还要狠心的把她推进地狱? “影姬只听令于两个人的命令,我去没有用。”冉驭说的是实话,从小打到,他都没有见过影姬,更何谈从她眼皮底下抢人,除了门主与月歌外,无人再能调动她。“影姬今夜动身,相信明日,这个世上就不会有她了。” 给读者的话: 加更二,加更了,真的加更了。==! ------------ 红烛泪对镜空惆怅25 红烛泪.对镜空惆怅(25) “你能阻止影姬,去救救她。求你。”茹暮又吐出一口鲜血,寒毒未清,在急火攻心之后窜了出来,与武阳诀的暖流沿着奇经八脉,四处流窜。她想救茹希,迫切的想,仿佛是血浓于水,没有因由的只想要那个总是伤害自己的妹妹活下来,“她活着,一年以后,我才能离开。”低下头,气息不稳的说,祈祷着这样的话能打动冉驭。 皎洁的月光照耀到冉驭英俊飘然的脸上,赶走了几分阴沉。同时,茹暮的话证实了他的猜测,他暗暗忖度:果然,茹暮不是甘愿出嫁的,她与娘亲之间应该是有事的,可是,他们之间究竟有什么样的约定是需要历经一个四季的长期?想到这里,眼前又是一片迷雾茫茫,一个是心间那抹挥之不去的笑靥,一个又是至亲的娘亲。四年,在他闭关的四年都发生了什么,为何会出现茹暮觊觎阁主之位的流言?茹暮是娘一手栽培起来的…… 得不到回应,茹暮有些乱了方寸。一连串的问题接连不断的冒出。怎样才可以找到茹希,并且是在影姬之前?怎样才可以叫影姬放弃对茹希的追杀?夜,愈来愈深,多一分等待,茹希便向着黄泉路多走一步。身重寒毒的她该如何去救茹希,情急之下,脱口而出,“冉驭,你还在吗?茹希不能死,我们的未来全在她身上。”像是用了全部力气,说完,整个人都如瘫痪了一般,她到底还是利用了冉驭…… “希望?”站在寒风之中的冉驭喜极的推开门,瞧见的是茹暮嘴角残留的血迹,不过才一个夜晚,为何他心爱的女人会流血不止。蹲下身子,“扇舞,你怎么了?” 瘫坐在地上的茹暮霞帔有些松散,茶色的眸子暗淡无光,望着面前的冉驭,口中弥漫起难以忍受的苦涩,“我没事,只是一时间气血不调。”是体内的寒毒开始反击,寒毒是一种很是奇特的毒,在没有解药的情况下,只能用体温来熬过一次又一次的毒发。武阳诀虽是至阳神功,但没有练到登峰造极的地步,还是不能完全克制住的。这一点是在刚刚才被她弄明白的。“我没事,去救她,救她!”把残留的力气聚集于手掌,狠狠的把冉驭推了出去,“快去救她……” 这是第二次被推开,相隔连半个时辰都不到,冉驭无奈的看着茹暮,但终究没有说出一句抱怨的话,问道:“是不是我救了茹希,你就能跟我走?”顿了一顿,又加了几分坚定,“为了我们的未来,我会竭尽所能的。”站起身子,留恋的看了茹暮一眼,便决然的转身离开了。 望着那个不染纤尘的白色背影的离开,茹暮鄙夷的笑了起来,是笑她自己,笑自己的卑鄙,连一个深爱她的男人都要利用。微微扬起的头,在月光之下,有几分孤寂的味道。血的妖娆与月的清辉,在夜的漫长无期中渐渐凝固。 ------------ 红烛泪对镜空惆怅26 红烛泪,对镜空惆怅(26) 不见星辰的夜幕看起来特别的黑,都道是临近黎明前的那一刻才是最为黑暗的,只是实在想不到与眼前这片黑色相比还能黑得了多少。不知为何,茹暮想到了自己的可怜身世。 据说,她的母亲在床上挣扎了整整一个晚上才把诞下了一个女婴,大概是憋了很久,婴儿通体都是深紫色的,稳婆拍了半天,就是不见她哭出声音,不哭的女婴是不祥,也是不好养活的象征,那就是茹暮了,在最为黑暗的时分出生,一出生便不被看好,所有人都对她投来厌恶的目光。当韩夫人再一次被阵痛惊呼出声时,稳婆立刻把她丢了一旁,去迎接另外一个孩子。也是一个女婴,才呼吸了一口气,便大声的哭了起来,婴儿的第一声啼哭,拉开了白昼的序幕,于是,她得到了一个满含寓意的名字——茹希。 谁也不能预料韩夫人的肚子里是不是女婴,就像谁也不能预料那个体态削瘦的妇人能生出来两个孩子一样。圣上不是神,在金口玉言的下旨时,自然也不能,他只是缜密的说的是韩家的第一个女儿,不想险些葬送了茹暮的小命。 体弱的茹暮,健康的茹希。茹希才是韩家的希望,有了她便可按照圣谕,在及笄之后嫁给二皇子。按照当时的情景,圣上对二皇子魏廷宠爱有加,定为王储不过是早晚的事。 既然有了茹希,又何须去养活羸弱的茹暮?在下人把两个女婴都抱到韩左相韩临手中时,伟大的他做了一个最为明志的举动,“把第一个女婴丢掉,这样的婴孩是韩家的负担,告诉夫人,那个孩子夭折了,她的名字叫茹暮。” 于是,茹希代替了茹暮,把圣谕当中的那句“韩家的第一个女儿”变成了“韩家唯一的一个女儿”。 世事无常,于时间的无声消逝中,很多事情在兜兜转转之后,按照命运本该有的轨迹继续前行着。当经历过十九年的风雨变迁后,最终还是由茹暮嫁给了二皇子魏廷。这算不算宿命? 凛冽的风,在耳畔呼啸而过,吹乱了茹暮散落的几缕愁丝,吹得她的头痛了起来,身上的寒毒又一次袭来,紧皱的眉心上写满了她的痛苦与无助。脸上的血已经干涸,好像她没有灵气的唇,露出了些许龟裂的纹。冉驭,你一定要找到茹希……于心底默默的为茹希祈福。 缓缓的站起身子,走到屋外,大雪纷飞之后,地上是一片洁净的白。绣鞋踩踏,能听见窸窣的声响。红裙曳地,拖沓出一道浅薄的痕迹。宛如一颗璀璨的星在她心头陨落,留下一道短暂的白光。 “噗”又是一口血翻滚而出,带着体温的血喷溅着落入雪地之中,一点又一点,好似冬日里傲雪的红梅。大概是消耗了太多,疲惫的身体不听话的开始晃动,最后跌倒于皑皑白雪间…… ------------ 红烛泪对镜空惆怅27 红烛泪,对镜空惆怅(27) 身体又开始不自觉的颤抖。寒冷间,感觉有一双手把她从地上抱起,一股清雅的味道吸入鼻子,换来了稍稍的安然。儒雅的白色紧紧的抱住了她身体,茹暮像是一个倦累的孩子,任由他人把她放置在床上。 “哎……”冷清的屋子里响起一声哀叹声,真真切切传入了茹暮耳朵,熟悉声音,怎会不知是何人?她紧闭着双眼,不愿醒来,仿佛是在逃避什么。 “对不起,扇舞。”冉驭坐于床头,封住茹暮两处大穴,不管她是否清醒,歉疚的道着歉,“比起一个无足轻重的人来说,我更不愿意你受到伤害。” 你来了,你又回来了,那么茹希呢?茹希活不下去了是吗?茹暮在心里质问着。 十九年前身为父亲的韩临为了攀龙附凤留下茹希,丢了茹暮,十九年后的现今,佐刹门的少主冉驭为了心爱的茹暮,放弃了茹希……一切都在轮回,只是无论怎样,都注定是一场无法改变的悲剧。 “十九拜见少主。”十九从门外被唤了进来,“不知……”往床边走了过来,看见了周身散着寒气的茹暮,顿时间愣住了,“这是……寒毒?”不,不可能。眼前的天阴成了一团乌黑,一道耀眼的闪电从中劈过。明明说是静心丹的,为何会是寒毒?明明是静心丹,不,不会是寒毒! “愣着做什么?快去备热水!”冉驭已经察觉自己的武阳诀救不了茹暮,决定不再贸然的为她度真气。 十九退了出去,留下冉驭与茹暮在一间他们本不该一同出现的房间――喜房。 “扇舞,你是一个很差劲的杀手,为了那样一个妹妹竟然对我隐瞒了寒毒反噬。”说着,抓起茹暮的手腕,把输入她体内的至阳真气缓缓的抽了出来,感受着这个倔强的女子的体温越来越低,千万种情愫在思绪缭绕间四处飞扬,乱了,乱了,一起乱的还有他那颗不能安宁的心…… 在抽离出最后一丝真气时,十九已经准备好了热水。“少主,已经妥当了。” “好好照顾她,她很累。”叮咛着站起身子,冉驭终于被茹暮的坚持打动,用手指轻轻的按平了她紧皱的眉,不舍的看了一眼,转身准备离开,“我去救她,但你要清楚,就算没有她,我也一样会带你走的。”一字一字都说得十分用力。 “少主,你这是……”见冉驭准备离开,十九觉得有些奇怪。 “我去帮扇舞做她不能做的事情去。”一身白衣,一身不闻凡事的清逸,却逃不过一场情劫。扇舞,你真傻,每当你装睡的时候,都是紧皱着眉头,好吧,既然你想叫我去救她,那我去便是了。冉驭打开门,真的走掉了。 茹暮不再装睡,勉强把自己支了起来,望着紧闭的房门,莫名的笑了起来,你愿意带我走,可能带走我的人不是你。透明的泪从眼角流出,许是很久没有听见这样的话了,才勾出了感伤的泪。 给读者的话: 亲们,荧去码字去,今日更新结束,明天更9章,以感谢亲们为荧刷的一万分评分。 ------------ 红烛泪对镜空惆怅28 红烛泪,对镜空惆怅(28) 十九向前快走了两步,“十九扶小姐去用热水驱寒。”在碰到茹暮手臂的那一刹,手指被寒意冻了一下,不由得的蜷缩起来,“热水已经在灶房准备妥当了。” 茹暮被十九搀了起来,二人并肩,向着灶房走去,房内的灶台上临时架起了一个洗澡用的大木桶,桶内注了水,水汽袅袅,腾于灶房上空,呈现出朦胧之态。 解开霞帔,褪去嫁衣,进入水中,暖意包围全身,沿着白皙的皮肤渗入,舒心的感觉萦绕心头。带着温度的热气熏化了茹暮脸上的薄霜,终于可以不用再颤抖了。以居高临下的姿态看着在下面盯着炉火的十九,说不出的感觉涌了出来,是恨,还是悲,分不清楚。也许当看到她还用小榕的面容来伪装自己时,是恨;在想到她是为月歌卖命时,是悲。开口道:“十九,把你的人皮面具摘下来吧,我想看看你的样子。”并非真的想看,只是觉得一个称自己为十九的丫鬟,带着小榕的面具不舒服而已。 “是。”十九停下手里的动作,把右手放在脸侧,以指腹在鬓角处反复揉搓,然后把附在脸上的人皮面具摘了下来,露出了本来的面貌。一张清秀的脸,五官单拿出来找不出优点,但放在一起,看上去十分舒服,舒服归舒服,却也不过是普通的模样,放在人群中一晃眼就能不见。 “以后就以本来面目示人吧。”在王府中认识小榕的人应该不多。他们只知道韩家带过来一个陪嫁丫鬟,今日忙忙碌碌的来往人群嘈杂繁乱,想必没有人会注意十九的相貌,就算注意了又如何,只要茹暮咬定身边的就是陪伴自己的女婢,料谁也不敢再有质疑,至少是不敢明目张胆的质疑。背靠在桶壁边缘,茹暮倍觉乏累,才不过两日,就已是身心疲惫,还弄了个血流不止,往后的一年会怎样呢? 十九略显犹豫,但还是决定顺从,刚准备把手中的人皮丢进火中,却被阻止,“这……” “把那张人皮面具给我吧,我想留个念想。”伸出手,看着十九把它交到自己手上,才换来了些许慰藉,一个好端端的人因她而死,死后化作一滩水,一缕幽香,唯有一张刻下了她的容貌的面具证明着她的确来过这世上。想到这里,茹暮把人皮面具紧紧的攥住,耳畔回荡起冉驭的话,不由得承认着,没错,我是一个差劲的杀手,很差劲,明明双手沾满了血腥,却还是想要保留一份善良。也许,我也是一个妖孽,走到哪里,哪里就有人因我而倒霉。炼狱中的姐姐,韩相府里的小榕,还有生死未卜的茹希。就连那个只想一心一意待我好的男子,我也要狠心欺骗。冉驭,该说对不起的是我,这辈子,我欠你的太多,多到已经还不清。如果真的有轮回,如果真的有下辈子,那么我会用我全部的爱来追随你的身影。 给读者的话: 1更,那啥,网络上有句话,大概是说:怀才与怀孕类似,日子久了才能看出来。嘻嘻。 ------------ 红烛泪对镜空惆怅29 红烛泪,对镜空惆怅(29) 是什么时候起,记忆中的那个于漫漫长夜偷偷送馒头与信念的男声变成了一个顽劣的男孩,执意要从锁神阁中把茹暮挑选出来做侍童?又是什么时候起,一起长大的孩子变成了俊逸帅气的少年,想要处处护她周全?而又是什么时候起,懵懂的少年不再掩饰自己的心意,对她说起极为真挚的誓言?那些感人的话语犹在耳边,却不能叫她的心湖里泛起爱的涟漪。 收回思绪,灶房中的雾气更浓,好似茹暮心头徘徊不散的阴霾,冻僵的脸,终于由惨白透出了少许的红润。 一样的寒毒,不一样的驱毒方式,又陷入了感伤之中。五年以前,她脱去全身的衣物,为身中寒毒的少年取暖,两个人全身赤裸的相拥着,唯独脸上的面具依旧戴着,深秋的季节,寒意阵阵,直觉身体的热度不断流失,但幸福洋溢在脸上、心间,为了他,她心甘情愿。那一夜月色朦胧,夜色之下的树影全都是见证他们爱情的证人,星辰为鉴,月光为证,像是一曲荡气回肠的歌,短暂且情意绵长。 五年以后,换她中毒,而曾经许诺要带她离开佐刹门的少年,早已不见。唯有每月十五月圆时准时送到的白色羽毛还在证明少年心里有她。不过,她已不在佐刹门了,怕是聊表相思的信物也不会再收到了……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把心痛埋于氤氲的雾气中,缭绕的白色,纷乱的思绪,收不回的想念,抵不住的神伤,一切皆因缘,是那可悲的情深缘浅。 灶房里有两处灶台,一处架着洗澡用的大木桶,一处烧着热水。热水已经烧好,十九舀了一桶出来,动作轻缓的沿着桶壁注了一些,缓缓的生怕把茹暮烫到了。 哗啦啦的水声,宛如幽怨女子低声的哭泣,茹暮转首看了看十九,没有一言一语的又把头转回。 十九放下水桶,站在一旁静静守候,灶房里的安静像是一张无形且沉重的网,束缚住了全身,叫她连喘息都变得困难,再也按捺不住,一脸真诚且愧疚无比的说:“扇舞姐,”此刻,她叫茹暮为扇舞姐,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觉得彼此的距离很近。“十九以为那是静心丹,并不知道是寒毒,你要相信十九。” 相信?如何相信?一个口口声声称要主仆同心的仆人,却在为幕后的主子卖命,一仆二主如何相信?当我是傻子吗?你说你不知道,鬼才信你。茹暮不想与十九纠缠这样的问题,探讨她是否忠心,慵懒的问道:“几更了?” “啊?”在心里想了无数个理由来说服茹暮相信自己,但从未料到一个都未能用上,十九觉得茹暮淡漠的可怕,把什么都藏在心里,叫人捉摸不透,“三更了。” 抬眼,向窗外望去,外面是一片黑沉,茹暮忽然希冀能看到黑夜与白昼交替的那一瞬,是否当真如所说的一样。身上的寒毒还在,有些无奈的说道:“怕是还要在这里呆上两更。” 给读者的话: 2更 ------------ 白雪寒梅香无人赏1 白雪寒,梅香无人赏(1) 从木桶中走出时,天已渐明,换上早已准备好的衣裙,梳了一个简单的发式,走出灶房。一袭寒意扑面而来,是自然最为质朴的气流,夹杂着淡淡的梅香与雪的寒韵。忘我的闭上眼睛,陶醉的吸纳,然后缓缓睁开。不想最先映入眼帘的不是满园的雪景,而是衣冠楚楚的魏廷,换去昨日的红装倜傥潇洒。茹暮下意识的摸了摸脸颊上的伤口,昨日之事还未曾来得及忘却,难道今日还要温习一遍吗? 魏廷从雪地上的斑斑驳驳的血迹中移开视线,望向茹暮,被她的无妆之容震了一下,仿佛是深藏在雪之下的梅花,无意多修饰,天然自雕琢。靠上前去,用手抚摸着她脸颊上的伤,甚是怜惜。茹希,韩茹希,你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一张倾城容颜被你毁去,然后嫁给我。是在无声的诉说你的坚持,还是想要世人看我魏廷的笑话?想到这里,一股恨意油然而生,狠狠的在她脸上捏了一把,明褒暗讽的夸赞道:“都道是女人在出嫁的那一刻最美丽,我看娘子不是,是出嫁的浓厚胭脂遮挡了你的天生丽质。你看,今日的你就显得格外的素雅宜人。” 伤口上只结了一层薄薄的血痂,被用力的捏后,又有了绽裂的痛感,茹暮微微皱了皱眉,笑得浅淡,“承蒙夫君关爱,我只是睡得好,所以才显得精神,气色自然也好。”口是心非的话,越说越顺口,整晚都呆在木桶里,睡得好不好只有她自己清楚。 睡得好?是啊,我不在你身边折腾你,你自然睡得好了。魏廷负在身后的手微微攥成了拳,又悄然舒展开来。“外面寒气太重,我们进屋吧。”说着,拉起茹暮的手,向着屋中走去。 屋中的陈设还是昨晚他走时的模样,想必来打扫的下人还未到。桌上的红烛因为燃尽而留下一滩烛泪堆砌的腊泥,床上的被子凌乱的躺着,预示着主人是安安稳稳的睡了一夜。也许,在他离开后,她才不会觉得恐慌,她淡漠的笑意,是刻意疏离的伪装。想通这些后,魏廷把茹暮按到了梳妆镜前。 “来,娘子,我们涂些胭脂。”亲手为茹暮涂了些粉,又蘸了些胭脂抹了上去。浅浅的一层,颜色刚刚好。他仔细的看着茹暮,发觉她脸颊上的伤丝毫不能影响她的美感,既然她已嫁给自己,就算做门面,也该把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在首饰盒中挑选了一支白玉发簪,插入她的发髻中,满意的一笑,“这样才好。” 白玉发簪的簪尾是三片根茎相交叠的树叶,乍眼看去,像极了三片轻柔的羽毛。茹暮伸手把它拔出,出神的看着。想起记忆里的美好,那个与她约定共辔天涯的少年,以他们两人的发丝固定住了三片白色的羽毛,温柔的把它插入了她的发髻间,含情脉脉的对着她微微一笑,仿佛是在说要一辈子爱下去。 给读者的话: 3更 ------------ 白雪寒梅香无人赏2 白雪寒,梅香无人赏(2) 看着用心挑选的白玉发簪,不过眨眼的功夫就被毫不客气的拔下,魏廷有些动怒,隐忍着,笑着问道:“怎么?娘子不喜欢?” “啊……”茹暮无言以对,低首,看着发簪,又抬起头看看魏廷,不禁凝眉转首。她不允许别人玷污她的回忆,往日的点点滴滴都只属于她与那个叫步羽的少年,任何人都休想破坏!哪怕有一丝一毫的牵扯,也是玷污!“是不喜欢。”冷冷冰冰的语气,信手拿起一支金簪插进黑发间,笑了起来。 与白玉发簪相比,金簪的样式平庸俗气,金晃晃的看起来艳俗无比。 俗不可耐!魏廷觉得自己很是好笑,居然会为了这个女人挑选发簪,自己好意挑选的东西还不对她的心思!看来第一美人也不过是胭脂俗粉,与这样的女人沟通简直是困难。懒得再多看茹暮一眼,离开了梳妆台,随口一问:“刚刚我见你们是从灶房出来的,不知娘子一大早就奔灶房是做什么?” 红木发梳在青丝间来回穿梭,茹暮依然淡若,“闲的无事,去灶房转转。”语气里听不出丝毫的感情。 “转转?做何?”魏廷打定主意,要问个究竟,夫妻之间生冷的谈话,也能勉强算是一种别雅的情趣。 见对方很想知道,茹暮倒也坦荡,悠然的说:“什么都不做,只是把那件嫁衣烧掉了。”在茹暮穿戴整齐之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把嫁衣扔进灶火中,看着它一点点的化为灰烬。已为人夫,是她的痛处,幻灭的她所有的盼望。很久以前,她还是天真的幻想有一天步羽会持剑冲进佐刹门,在茫茫的面具中找到她,然后大声的对她说:暮,我带你离开。 可是,当月歌以孩子威胁她时,她看见了自己的心,碎了,碎成一瓣一瓣,再无拼合的可能。她等不到他来了,真的等不到了。 “啪”的一声,打破屋子里的沉寂。藏不住怒意的魏廷,扬手扇了茹暮一记耳光,把刚刚站起的她,扇倒在梳妆台前。 菱花镜前的首饰珠宝在巨大的撞击下,纷纷掉落在了地上,与它们一起的还有一身疲惫的茹暮。 脸颊是一阵火辣辣的痛,眼前是一片金灿灿的光。印着五个手印的肿起的半张脸,留下了魏廷愤恨的证据。茹暮没有急着起身,冷冷一笑,鄙夷的瞥了魏廷一眼。 “贱人!”魏廷甩开袍子,坐了下来,为自己倒了一杯水,喝了一口,又是气恼的把杯子照着茹暮的头砸去,却被茹暮躲开。“你很得意,是吧?”才不过一夜,就迫不及待的烧掉了嫁衣,是那件嫁衣叫你觉得羞耻吗?还是我魏廷叫你觉得羞耻!? 这时,来打扫的丫鬟们端着物品站在门外,看见屋中的情况,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犯难的站在原地。 给读者的话: 4更 ------------ 白雪寒梅香无人赏3 白雪寒,梅香无人赏(3) “去,把王妃拉起来,一同出去为太君敬茶。”魏廷敛起一半怒意,阴沉着脸对着茹暮的陪嫁丫鬟十九命令道。都已闹成这样,也没有必要再伪善的称呼面前这个自以为是的女人为娘子了,既然她想做她的广义王妃,那成全她便是。 按照习俗,新嫁进来的媳妇都要给长辈敬茶的,在广义王府也是一样,不过这个长辈并非正统的皇亲国戚,是一个姓佘的老妪,王府上上下下都尊称她为佘太君。 茹暮被十九从地上拉起,披上了白狐披肩,在魏廷后面走出了房间,穿过独立的院落,外面的雪已经被清扫干净。 二人一前一后穿行在游廊里,碰到的下人自然不少。他们听闻过京城第一美人的种种传言,于心底描绘了一幅又一幅貌若天仙的女子画像,但当见到茹暮时,还是吃了一惊,不过,不是被她的美貌吸引,而是因为她脸上的伤以及高耸的肿胀的脸颊,心生狐疑的偷偷打量着他们的新王妃。 茹暮不以为然的悠然自得的跟着魏廷,好像自己的脸没有毁去,亦没有被魏廷打一样,得意的看着下人一张又一张恐惧且惊奇的脸,如过眼烟云一般的一掠而过。 雪霁后的空气甚是好闻,没有花香,没有草香,单单纯纯的味道,宛如一个干干净净的少女亭亭而立。 一同来到了厅堂,佘太君已经正襟坐于堂上,慈眉善目的含着笑意等待着魏廷牵着新嫁娘的手走进来。等了有一会儿,门终于被打开了,最先映入眼帘的是魏廷没有笑意的脸,关切的道:“廷儿,过来,往屋子里烤烤火。” 魏廷点点头,没有理会身后的茹暮,自顾自的走到炭火盆前烤起了火。 茹暮紧随魏廷也走进了厅堂,没有低垂微敛的娇羞,直勾勾的看着堂上的老妇人,施施然的一笑,在从老人脸上找到惊讶的表情后,笑得更为柔媚。 看着茹暮肿起的脸,佘太君第一反应就是望向魏廷,“这是……”好歹茹希也是韩临的女儿,嫁过来第一天就鼻青脸肿,若是叫她闹会娘家,可还得了? 魏廷的手已经烤暖,“没什么,对于做错事的人自然要惩罚一下了。” “那她脸上的划痕呢?”佘太君对茹暮投上怜惜的目光,这么长的两道划痕,若是留下疤痕不是毁容了吗?“怎么不去请大夫?若不好好治疗,以后可还得了?” “奶奶,脸又不是我给划的,她自己都不着急,我们急什么?我们是过来给您敬茶的,别再说这些无关紧要的事了。”魏廷转身看着茹暮,“还不快走两步,再不敬茶怕是日上三竿了。” 茹暮迈着细碎的莲步,在魏廷停下的地方的侧面停了下来,端起丫鬟手中的茶盏,笑盈盈的奉茶,“茹……”提醒自己是茹希并非茹暮,可茹希这两个字真的喊不出口,于是改口,“孙媳给奶奶敬茶,祝奶奶福寿安康。”魏廷喊老人家为奶奶,那她成自己为孙媳应该是错不了的。 给读者的话: 5更 ------------ 白雪寒梅香无人赏4 白雪寒,梅香无人赏(4) 佘太君接过茹暮敬上来的茶盏,放于唇下,品了一口香茗,复把茶盏放在了桌子上,拉起茹暮的手,意味深长的道:“茹希,既然你嫁入广义王府,就是广义王妃,但也是廷儿的妻。妻的天,是她的夫,这道理你可懂?” 茹暮明白佘太君的话中话,识大体的说:“奶奶的教诲孙媳会谨记于心的,孙媳既然嫁了过来,自然会恪守本分,孙媳虽然贵为千金小姐,但也不是骄纵无礼的人,请奶奶放心,日后孙媳有做得不对的地方,奶奶只管骂就是了。”千金小姐?杀人工具才对,忍一年,只忍一年。 见茹暮说的得体恰当,佘太君赞同的笑了起来,拿出红包递了出去。 接过红包,敬茶的礼节算是完了。茹暮恭敬的退到了一侧,坐了下来。想起方才的对话,虽然只有简短的两三句而已,但从中不难看出老人家对魏廷的关爱。 传闻,在二皇子被坏人掳走的这九年里,颠沛流转,幸遇佘太君,悉心照料,才能得以活下来,二人感情深厚,情同亲祖孙。 四年以前,当魏廷回来后,皇上赐了封号,又给了府邸、封地,而他执意要叫皇上封佘太君一个名号,但皇上以顾及皇家颜面为由,没有答应,二人因为此事大闹了一场。皇上因为愧对魏廷在先,于是,只得对他称佘太君为奶奶的事,睁一眼闭一眼了。 魏廷为佘太君与皇上争执的事,传遍了大街小巷,受到了世人的赞誉。都传说,广义王是个至仁至孝,知恩图报的人。 孝归孝,却也不过是一个放荡的公子哥,流连花天酒地,经常在醉酒以后,于大庭广众说,“什么广义王,本王是逍遥王,怀抱美人,品酒看戏,乐得逍遥。”这等混账话传到皇上耳朵时,可是把他老人家气得不轻,但听得多了就也懒得理会了。 敬过茶之后,王府的侍妾才能被应允从门外放进来。门被打开了,走进两个曼妙的女子,一蓝,一粉。蓝衣女子手里抱着猫,胖嘟嘟的小白猫像一团软软的肉球,显然是被主人照顾的很好。粉衣女子,茹暮是见过的,昨日于洞房花烛,醉的迷糊的闯错了房间,大闹一场的把魏廷拉走的女子便是她。算起来,也该感谢她了。 蓝衣女子把怀中的猫递给随行的丫鬟,对着太君做了一个万福,“花露儿给太君请安。” 粉衣女子紧随其后,福了福身子,道:“如俏给太君请安。” “都起来吧。”佘太君对他们微微点首,又往门外张望了一番,“咦,怎么不见霜怡那丫头呢?” 魏廷替没有出现的霜怡解释,“奶奶,早上,霜姐的丫鬟告诉我,昨夜霜姐感染风寒,实在是下不了床,所以,就没有来。” “霜怡的身体一向很好,想不到一染疾病就下不了床了,罢了。”佘太君没有怪罪霜怡的缺席,把视线移到了静坐一旁的茹暮身上,“茹希,他们都是早你进门的,因为当初圣上有旨,所以只是妾的身份,以后,你们定要和睦相处才是。” “奶奶说的是,他们都是王爷的妻,早孙媳进门,但论地位,我是姐姐,他们是妹妹。这样的称谓,孙媳已经感到愧疚了,日后自然会好好相处的。” 给读者的话: 6更,还有三章,在努力码字中 ------------ 白雪寒梅香无人赏5 白雪寒,梅香无人赏(5) 对于茹暮的知书达理,佘太君悬着的心落了地,对着站在一旁的两位佳人,吩咐道:“以后都是一家人了,去给你们的姐姐敬茶吧。” “是。”花露儿与如俏一同应道,从丫鬟手中接过茶盏,呈给茹暮。 “花露儿给姐姐敬茶。”说着,恭恭敬敬的把茶水递给了茹暮,面带笑意的抬起头,在看到茹暮的脸时,不禁皱起了眉。 如俏已经见过茹暮,在敬茶的时候,头始终微微垂着,像是一朵害羞的花。“姐姐,请喝茶。” 二位夫人的茶,已经喝过,茹暮的嘴角勾起了一抹难以琢磨的浅笑,两个得宠的小妾给一个不得宠的王妃敬茶,还要亲切的喊“姐姐”,讽刺,真是讽刺,不过是谁讽刺谁呢? “茹希啊,在你之前,廷儿已经娶了三房了,霜怡那丫头病了,所以才没有过来,你若想要她为你敬茶,待她病好了补给你,怎样?”佘太君明着向着茹暮,但话里却有一丝试探的味道。 茹暮在脑海里勾勒出此时自己的样子,然后笑了起来,“奶奶说笑了,人家也非无故不来,孙媳若是因为此事而耿耿于怀,就太过小气了。说起来,孙媳应该亲自去看望她一下才是。” “也好,姐妹之间多多走动走动是好事儿。霜怡那丫头比你大很多,廷儿管她叫姐姐,你是廷儿的妻子,也管她叫姐姐吧,见面时别端着架子,客客气气的喊一声霜姐。”佘太君把该嘱咐的事情都摆在明面上,明人不说暗话,都是一家人也没有道理藏着掖着了。 “是,孙媳知道了。”茹暮应了一声。脑海里浮现出很多疑问,佘太君是谁?从哪里来的?为何会在举手投足间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霜怡又是谁?为何佘太君要向着她说话?为何魏廷要叫她为霜姐?还有如俏,应该是一个争风吃醋的主儿,以后有的瞧了。 “你们姐妹该见的,该看的,也都见了,看了。时候也不早了,我们开饭吧。”佘太君对着身后的女婢使了个眼色,女婢便走了出去。 少顷,端着菜肴的丫鬟们鱼贯而入,把各式菜肴摆放到了桌子上,又无声的退了下去。在佘太君一声“吃饭吧。”以后,所有人才拿起了碗筷。 一夜寒毒侵体,叫茹暮消耗了不少精力,肚子异常的饿,她自认为最大的优点便是饿的时候,只想吃饭,至于其他,一概不管。所以,除了关心哪样菜肴好吃外,连对面的魏廷看不都不看一眼。 但看不见,不意味着听不见。魏廷的身侧做着如俏,依形势看,如俏正为得宠时,二人不顾其他人,郎情妾意的好不快活。 花露儿吃的少,粗粗的吃了几口以后,便抱起了自己最为心爱的猫,坐在一旁拿手指逗弄着,好像比茹暮还要淡然。 “王爷……你坏……”如俏娇嗔的道。 声音传入佘太君耳朵,“咳”发出好似无心的一声清咳。 沉浸在甜蜜里的如俏顿时间花容失色,笑意僵在脸上,不敢再与魏廷嬉戏,闷下头,吃着饭,好似味同嚼蜡…… 给读者的话: 7更,郁闷啊,出去了两个小时……祈祷今天能把9更通过 ------------ 白雪寒梅香无人赏6 白雪寒,梅香无人赏(6) 一顿早饭,吃得是津津有味,普通的一碗粥竟也被茹暮吃出了不一样的味道。走在院子里,看着被清扫干净的石板路,又仰起头看看枝桠上的白雪,才终于确定,昨日下了一场大雪。 从厅堂向着自己的院落走去,路途不算远也不算近,周遭没有什么夫人的房间,就算是个傻瓜,也不会走错路。茹暮心领神会的一笑,笑容里有她的明了。罢了,与那样的人计较那样一个蠢问题,无非是在浪费时间。可她在王府又是干什么?也不过是在耗时间。 寒冬,凛冽的风吹打在脸上,换来如刀割一般的痛,真真切切的痛令她清醒,清醒的告诉她,现在住的,身上穿的都是茹希的。可自己所承受的罪,换作茹希会不会一样的承受呢?她确实确定不了。 十九在茹暮身后跟着,目光紧紧追随着她,清瘦的背影令人心疼不已。明明是一个美人,却被阁主毁了容,明明是别人心头的宝儿,却要替嫁到王府里活受罪。王爷还真狠心,怎么可以下得去手?!想起昨日见到茹暮身中寒毒的情景,还会心痛,会难受。那张结着薄霜的脸,挂满了血迹,明明已经愈合的伤,不知为何全都绽裂开来。眼下,脸颊又肿了起来,好端端的一张脸,真的就要毁了。“小姐,你的脸要不要去请大夫?” “嗯?”茹暮摇了摇头,“这张脸就这样吧,毁了更好。”或许,毁了脸的茹暮才能同完美无暇的茹希区分开来。于她来说,自己始终是登不上台面的家常小菜,而茹希永远都是玉盘中的可口珍馐。茹希,你还活着吗? 走回去时,房间里的陈设已经变了模样,大红绸缎摘了,红烛残油没了,焕然一新的屋子找不到新婚的气息。临桌坐了下来,口中有些干涩,便为自己倒了一杯水,“王府的水就比百姓家的水金贵吗?” 十九不知该怎么样回答,只是默默的听着。 房门再一次的被打开,佘太君拄着龙头手杖走了进来,慈祥的脸阴沉着,周身扬着一片灰蒙蒙的尘埃,唯有她手中的银质手杖,在灰黑的颜色中喧宾夺主的成为了亮点。 茹暮察觉到异样,放下手中的茶杯,起身为太君行礼,“奶奶……”这是怎么了?才不过吃晚饭回来,怎么会跑过来? “跪下!”佘太君一脸凛然,“这就是韩左相调教出来的好女儿?” 不,当然不是,我与他没有一点关系。茹暮在心里回答,不知缘由的望向太君,“奶奶的话,孙媳听不懂……” 佘太君从衣袖中掏出一方洁净的丝帕丢了出去,白色的丝帕好似飘一般的落入了茹暮的怀中,“你自己看看!” 茹暮拿着丝帕看了半天,并未发现有何不妥,“奶奶,这丝帕跟孙媳有关系?” “这是你床上的帕子!”佘太君指着里面的床,举起的胳膊有些颤动,应该是被气的不轻,“难怪廷儿一早就打了你!这等不贞的女人,广义王府不要!” 给读者的话: 8更,惨了,编辑下班了,祈祷能通过…… ------------ 白雪寒梅香无人赏7 白雪寒,梅香无人赏(7) 不贞?白色的帕子?茹暮把目光从丝帕上收回,“奶奶,您要孙媳跪着,孙媳跪下便是。”说着,跪了下去,“可这方丝帕若是有什么血迹,才是真的不贞。” “是啊,老太君,如果真的有血迹,才是不贞。”十九也跪到了茹暮身边,“王爷昨夜并未在这里留宿。” “此话当真?”佘太君疑惑着,看着茹暮依旧肿着的脸,继续发问,“那早上廷儿为何打你?” 茹暮如实回答,“因为孙媳把嫁衣烧了。” “烧了?”佘太君似在自语,她扶起跪在地上的茹暮,方才的怒意消散了大半,“茹希,难为你了,廷儿就是这样不懂事,你也不需要跟他置气,你受的委屈,奶奶定会为你讨回个说法的,告诉我,昨夜都发生了什么?” 茹暮垂下眼帘,搪塞着:“奶奶,你还是别问了,都是过去的事儿了。”昨夜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儿,要从哪一件说起呢?说魏廷微醉的挑起盖头,大怒的吼走了喜娘?说魏廷对她脸上的伤很感兴趣,狠狠的把已经愈合的它们扯开?说如俏醉酒闯进喜房,然后对魏廷吐着苦水?说他们两个情意绵绵,完全无视别人的存在?说如俏哭哭啼啼的勾搭走了魏廷的心?说他们两个大摇大摆的离开了?说她身中寒毒,冉驭出现为自己疗伤?说自己倒在雪地,口吐鲜血?说她在灶房泡了一宿的澡? 佘太君拉起茹暮的手,把自己布满褶皱的老手附了上去,“孩子,你真是一个知书达理的好孩子。刚刚是奶奶一时脑热,没有调查清楚就跑来与你兴师问罪,希望你别怪罪奶奶。” “奶奶是太爱王爷了,孙媳心里明白,也能体谅的。”茹暮轻轻的摇了摇头,“奶奶,也怪孙媳太不懂事了,与王爷置气,把嫁衣烧了,所以才惹来这无端的误会。” “孙媳,我知道你委屈,你好生休息吧。”没头脑的胡乱发泄一通的佘太君觉得有些尴尬,寒暄了几句,便准备离开。 茹暮也不挽留,福下身子,“孙媳送过奶奶。”见佘太君由丫鬟的陪伴下离开了,才对跪在地上的十九说,“你也起来吧。” 十九站起身子,扶住茹暮,“小姐,你说老太君会不会为你讨回公道呢?” “会吧。”茹暮风轻云淡的说,查出谁把王爷勾搭走了并不难,何况如俏并不得太君的喜欢,只怕这一次,如俏应该是会成为某种试探的替罪羊了。试探,没错,是试探。一个稳重的老太君怎么会无端凭着一块丝帕就亲自跑过来大动肝火呢?就算要来,也是要下人过来通传。她这样做的目的无非是想看看这个新娶过来的儿媳听不听话,会不会在某一天受了委屈后跑回娘家?韩茹希的娘家,并非我的,不过,既然已经成为了茹希,也该在适当的时候多回去走动走动了,看看王府与韩相府有何牵连。 给读者的话: 9更,亲们,传晚了,审核编辑下班了,不知道能不能通过……tot ------------ 白雪寒梅香无人赏8 白雪寒,梅香无人赏(8) 想来是吃的太饱的缘故,一丝乏意涌了上来,揉了揉泛痛的太阳穴,对着十九挥了挥手,自行躺到了床上。放下了警觉,一闭眼便睡了过去。本以为能睡个安稳,谁曾想才睡了一个时辰,就被脚步声吵醒。是多年来养成的习惯,想稍稍的暂时的放一下,看来是很难。 门外传来魏廷的声音,“林太医,你先在外面等下,我去屋内看看方便不方便。” 茹暮从床上坐起身子,因为没睡饱的缘故,眼皮发沉,沉到只能勉强睁开眼,头脑里是一片混沌,直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你觉得如何?”大门被推开了,人未到,声先至。魏廷径自向着她走来,坐到了床上,看着茹暮的脸,双眉之间的沟壑淡了一些,却依然保持着紧拧着的状态,“娘子,你这又是何苦呢?我为你请来了宫中最好的太医,你别再拒绝治病了。” “什么?”茹暮被弄糊涂了,眼前这般温和的男人,与她所熟悉的魏廷简直就是判若两人。怎么会无端变成这样?他又想做什么?尚未能理清楚头绪,就看见魏廷把手伸了过来,贴到她的脸颊上,怜惜着轻轻抚摸着。“你干什么啊?拿开你的脏手!”讨厌与他有任何的接触,果断的把脸别到了一边。 “娘子,我知道你还生气,但你的脸不能耽误了。”魏廷一脸诚恳的说,然后转首,对着门外喊道,“林太医,进来吧。” 应声,一个挎着药箱的老者走了进来,还未站稳脚跟,就当起了说客,“王妃,你看王爷对你多好啊,你嫁给王爷,没有嫁错。你把自己的脸毁了,又是何苦呢?”苦口婆心,拿出长者的口吻劝慰着。 已经听出了一些眉目,茹暮看着魏廷,哭笑不得。天底下没有白来的午餐,也没有白来的好心。这个是称她为娘子的人,还真是虚伪。 林太医认真的看着茹暮脸上的伤,少顷,才道:“王妃,你也真下得去手,这张美丽的脸,说毁就毁了。”说罢,一个劲的摇头,对着魏廷道,“王爷,我也只能尽力了,至于王妃这张脸能不能完全好,就不知道了,毕竟伤的太深。” “林太医,你可是太医院最好的太医,一定要想办法,医治好我娘子的脸。”魏廷失落的神情中还有一份不容忽略的希冀,他期许的看着林太医,“一定要尽全力。” “王爷,您放心,我一定会尽全力的。”林太医走到桌子前,写了一副药方,道,“这药是外敷的,每日三次,每次半个时辰。我再去为王妃调制一些其他去,希望能叫王妃的容貌恢复如初。” “那就有劳太医了。”魏廷对林太医微微施礼,感激的话语中夹杂着祈求,“一切都要劳你费神了。” “不敢,不敢,王爷,我先告退了。”林太医对着魏廷躬了躬身子,背起药箱,离开了。 ------------ 白雪寒梅香无人赏9 白雪寒,梅香无人赏(9) 魏廷拿起桌子上的药方,递给十九,嘱咐道:“去,照着这药方为王妃抓药。” 十九接过药方,看了看魏廷,又看了看床上的茹暮,踟蹰着,没有移开半步,生怕这一走,回来时看见的又是一个流血不止的人。 “去呀,愣着做什么?”魏廷提高语气,看样子是要把十九支开才算安心。 “是。”推脱不掉,十九只得听令的退了出去。 屋子里剩下了魏廷和茹暮两个人,气氛有些怪异。 茹暮不着急下床,悠然的继续坐着,抬出手,放肆的拍了起来,“王爷,真是好演技。” 魏廷转过身子,没有怒意的问了一个不相关的问题:“娘子,怎么不称我为夫君了?” “夫君?那你可有把我当做娘子?早上那一巴掌不是最好的证明吗?”茹暮不愿意去看魏廷,但不想在此刻露怯,仰着头直视着他。“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当着外人的面对我好了。” 魏廷邪魅一笑,负手而立,“那一巴掌能证明什么?你是我魏廷八抬大轿明媒正娶娶回来的王妃,你们韩家也是风风光光把你嫁过来的,嫁过来了就是我魏廷的人,我怎能不对你好呢?” “王爷的好,臣妾承受不起。你若想演戏,臣妾怕是很难帮你演下去。”茹暮顿了顿,一双美目闪动着灵韵光泽,“臣妾非戏子出身,说不定哪天就会演砸了。”困意已经全无,神智分外清醒,月歌要她嫁进来,但没有规定要她顺从魏廷。魏廷对她不仁在先,她又何必去做那个软柿子? “那我们就试试看喽,韩相府的千金就一定比戏子高贵吗?”魏廷把两种地位悬殊的人放在一起,摆明了有意羞辱。“戏子能演千金大小姐,可大小姐未必能演的了戏子,依本王看,反倒是戏子更胜一筹。” “王爷说的倒是有几分道理,把这种道理推而广之,戏子能演的了王爷,可王爷未必能演的了戏子,这番比较之后,看来王爷当真不如戏子喽。”茹暮反唇相讥,不想礼让半分。“王爷,臣妾这样说,对不对?” “对,说的没错。”魏廷眯着眼睛,看着茹暮,“一个是不如戏子的千金小姐,嫁给了一个不如戏子的王爷,名正言顺的当了王妃,真不晓得以后会发生什么事呢?” “让臣妾猜猜看,那个不如戏子的王爷左拥右抱,逍遥快活的当着逍遥王,那个不如戏子的王妃为王爷充门面,安然的当着广义王妃。”茹暮睁大了眼睛盯着魏廷,似乎是在说,这是我们两个最好的相处方式,你最好同意。 魏廷捏住茹暮的下巴,“王妃说的对,我们就是要按照这样的方式生活,你放心,我也会叫你很‘安然’的。” “那臣妾就先谢过王爷了。”一边说,一边挥去魏廷的手,看着魏廷有离开的意思,开口道,“王爷既然准备离开,臣妾就恕不远送了。” “怎么?你想要本王留下?”魏廷停下脚步,嘴角勾起一抹笑。 “不想!”茹暮直截了当的回答着。 “哼!我们来日方长!”魏廷的脸色有些不一样了,瞥了一眼茹暮,便甩袖离开了。 ------------ 白雪寒梅香无人赏10 白雪寒,梅香无人赏(10) 这一番对峙,茹暮小胜一筹,但并没有感受到胜利的喜悦。无力的依靠着墙壁,闭起眼,神智保持清醒着。 “我们来日方长。”脑海里不断的回荡着这一句话,寥寥的几个字里,有挑衅与危险的味道。多年的杀手生涯,已叫她的感觉变得异常敏锐,魏廷被她气的不轻,话语中有他气愤的痕迹,也有警告。茹暮凝神,认真分析着:从他大费周章的请来林太医这件事上,不难看出他是一个善于蒙蔽外人眼睛的人,说得直白些,就是一个虚伪的人。如果他想要我帮他做门面,在外人面前,定然会处处忍让我,可没有了外人,又会做什么呢?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手摸着脸颊,发觉已经消肿了。可上面的伤痕还在,凹凸不平的可怖伤口诚实的记录着月歌以及魏廷犯罪的证据。“这张脸真毁了,又能怎样?” 十九从门外走了进来,动作很急,快步走到茹暮身边,由上到下的彻彻底底的打量着,“小姐,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茹暮淡淡的说着,甩开了十九的手,同时也甩开了十九的关心。所谓主仆,不过为了更好的监视她的一举一动。 看着双手被甩开,十九愣了片刻,才讪讪的把手缩了回去,关心不减的问:“小姐,真的没有事吗?有受伤吗?” “伤了如何?没伤又如何?刀口舔血的日子,伤伤碰碰早已是家常便饭,就算受伤了,也不用大惊小怪。”于十九,茹暮不想和她靠的太近,暴露的越多,就越危险,何况现在还没有弄明白月歌的目的,最重要的是孩子还处于危险之中。“药配好了?” “还没……”十九不愿意说谎,从自己怀中掏出一个瓷瓶,交给茹暮,“这个给你。” “是什么?还是寒毒吗?或者是其他更为高明的毒药?”茹暮冷语问道,眸子中的寒意好像是从冬日的结冰湖面冒出来的一般。 十九被茹暮的眼神吓了一跳,转瞬则是揪心般的痛,“在王府,你是王妃,可只有十九知道你的真实身份,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对于未知的一切,你只有我,而我也只有你,可是,你为什么不肯相信我?” 是,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但我宁可孤军奋战,也不会要你。茹暮心如铁石,不愿与十九谈论这个问题,岔开话题道:“这瓶药是做什么的?” 十九微微垂下眼帘,遮挡住里面的点点泪光,“这个是少主给你的,说用了以后,不会留下疤痕。” “冉驭?他在哪里?为什么不来?”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茹暮紧紧攥住了药瓶,“他为什么没有来亲自交给我?是不是他受伤了?” “不是,少主很好。”十九摇了摇头,“少主说,他没有脸来见你。” “什么意思?” “十九不知,少主的意思,十九不便妄自揣测。小姐,你休息吧。”抿住嘴,忍着泪,一个转身,把无奈都写在了背影中,十九重重的喘了一口气,走了出去。关上门的那一瞬,才敢叫眼泪流出。 ------------ 白雪寒梅香无人赏11 白雪寒,梅香无人赏(11) 听见两扇木门被十九关上,因相互碰撞而发出沉闷的声响后,茹暮无力的向后一靠,将自己的后背与墙壁完全的贴合,再无半分睡意。仿佛心中亦有两扇木门被这样的关上了,关住了光亮招进来的唯一通道,放眼望去,四周皆是黑漆漆的,看不清路,甚至是看不清身处何方。 冉驭没有事,那就是说茹希有事了?难道影姬连佐刹门的少主都能杀吗?为什么不可以在看见冉驭出现后收手呢?于心里,她是渴望亲人的,她幻想有一天,她与茹希能摈弃一切不愉快的回忆,做一对好姐妹。可是,这样一个简单且美好的憧憬,在方才被无情的打碎了。 双手抓住厚实的棉被,纤瘦的手上能清楚的看见骨头的痕迹。身子不听话的颤抖,是因为伤心,更是因为仇恨。她不懂为何月歌会对茹希痛下杀手,就像不懂月歌为何会对那些小孩子说谎一样。 双目如同被夺去璀璨的星,渐渐灰暗,口中幽幽的轻喃:“有一座大房子,里面有吃不完的山珍海味,有穿不完的绫罗绸缎,还有数不清的金银珠宝,你可愿意生活在里面?”抬眼看看周围的一切,惨然的挤出一道微笑,是兑现了,可兑现的代价是要茹希去死!已经死了一个小榕了,然后紧随其后的是茹希,到现在为止,死亡可不可以就此结束?如果不可以,那么还要死多少人? 谎言,那个从五岁起就闯入她生活的谎言,叫她失去了太多。无奈的垂下头,眼前是一片荒芜,找不到出去的路,甚至是不清楚月歌究竟想干什么。对于未知的一切,是恐惧,更是恐慌,恐慌到想要逃,可是已经没有后退的机会了。 闭上眼,试图与外界隔离,恨不得此刻仍然是在梦境中。想睡,迫切的想睡,可意识分外清醒。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要睡去,一切都是一场错乱的梦,一定要睡去。 不知说了多少遍,只觉得一颗清明的心渐渐的被麻痹,又渐渐的变得混沌,仿若天地初开,分不清哪里是天,哪里是地…… 当再次醒来的时候,眼前真的是一片漆黑。一时间的茫然失措,稍后便是沉淀后的冷静。无声的走到窗户前,推开,寒风扑面而来, 黑幕之上,星辰寥寥,一轮朗月散发着幽怨的光芒,真真切切却又触摸不到。谁懂它的心伤?谁解它的无奈? 片片白雪从空而降,轻轻缓缓的飘下,在还未来得及打扫的雪地上随遇而安着,无助亦绝望。 记起步羽的话:“暮,以后我们去雪山之巅,看雪景,摘雪莲,可好?” 心头被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不能跳动。茹暮把手放在胸口,用力的抓着衣襟,默默的对着记忆里那个戴着面具的少年说:羽,你在哪里?我一直都在等你,你可知道,我们还有一个儿子?我想好好保护他,可是,他落入到月歌手中了……我不知道我这样做是不是对的,茹希已经死了,那个和我有血缘关系的妹妹死了…… ------------ 白雪寒梅香无人赏12 白雪寒,梅香无人赏(12) 一夜太过漫长,漫长到已经叫茹暮把所有关于步羽的过往都回忆了一遍,却还是只过了一半。细细想来,十九年的记忆全然不及与步羽相识的两年。于她来说,十九年的点点滴滴,是寂寞的,可以回忆的实在太少。她想努力的记住与每一个人的交集,但分离总是不可避免,一份离开,便有了一份想念。在过去的四年里,她除了想步羽外,还会想那个素未谋面的亲生母亲。 听韩府下人说,在夫人在世时,时常把同样款式的衣服做两套,一套给茹希,另一套揣进怀里,然后偷偷流泪,口中模糊的喊着:“暮儿,暮儿……” 于是,在私下里的时候,茹暮喜欢把自己叫做“暮儿”,偷偷的喊着自己,想象着有一个美丽且高贵的妇人,笑着,这样喊着她。亦时常把妇人的脸勾勒成老乞丐的模样,她深信,如果老乞丐能生活得很好,定然不比那些惯养在深宅的女人差。 老乞丐的好,是绫罗绸缎,荣华富贵换不来的。爱是不能被物质代替的,这般浅显的道理,是茹暮在经历很多之后才想明白的,如果五岁时,她能知道这一切,会不会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娘,我没有娘,我可不可以叫你一声娘呢?”茹暮呢喃着,一手抓住窗棱,惨白的手指比月光更甚,涂着丹蔻的指甲深埋于红木之中,无意间触动了藏在甲片里的薄刀,温热的血流了出来,一滴一滴的滴落在窗户的木棱上。在天寒地冻间,缓缓的褪去了温度,凝结成薄薄的红冰。 “呵呵……”嘲讽的笑了起来,所谓的“处子之血”落到了这里,还真是应景。 月华凄凉,稀薄的愁云为之披上一缕轻纱,乌黑的颜色,平添了几分神秘,竟然演变成了月歌妖媚的脸,一张薄纱之外,美眸流转,万般风情随着鬼魅的声音徐徐扩散。她爱笑,一笑魅惑众生,浮华黑白,在她的一言一语间都成了镜花水月,于她面前,很少有人可以保持理智,茹暮也不能。 月歌,你要我嫁进王府里,究竟是为了什么?!愤恨的把拳锤向墙壁,几乎把墙锤坏。茹暮茫然的又把额头贴了过去,却只是轻轻的,仿佛那一拳已经耗费了她所有的精力。难道是因为我驻进了冉驭的心中,你才会千方百计的赶我走?不,不会,如果是那样,早在四年前,你就不会千方百计叫我回去!可既然叫我回去,为何又要拿着孩子来威胁我呢? 月歌威胁的话语犹在耳畔,“我见过一个很可爱的男孩,我问他多大了?他告诉我,他四岁了。我问他叫什么名字,他说还没有取,小家伙奶声奶气的对我说,娘说了要等爹来取。我见那小家伙实在可爱,就把他从佐刹门外接了进来。你说,我总不能忍心看着一个小孩子蹲在冰天雪地里等他那个狠心的娘吧。” 是,没错,我是狠心,可我只想保护他。孩子是茹暮的软肋,偏偏被月歌抓在了手里。望着前方的深沉,只剩下了等待,等待着天明,等待着一年后的全身而退…… ------------ 白雪寒梅香无人赏13 白雪寒,梅香无人赏(13) 枯站了一夜,飞雪漫漫,却无心欣赏。脑海里还处于馄饨之中,连天什么时候开始亮的都不知道,唯记得恍惚间一睁眼,天就已经彻底亮了。 茹暮放下冻得僵硬的手,低首,瞧见了木棱上的红色,单手抚去,抹了一手的猩红,微微一笑,不以为然的把窗户关好,走到菱镜前,看着自己惨白的容颜,不禁拧起了眉,手托着腮,随意的抓起一只珠钗,又开始了跟珍珠过不去了。 可能,养在闺阁里的小姐都是这样打发时间的吧?对着那些样式不一的珠宝首饰,一一欣赏,然后毁灭。反正都是戴给自己看,怎么样都不会介意的。这一次,她的动作比较快,应该是熟练了,才不过片刻的功夫,珠钗上的珍珠已经全部的掉了下来。看着手中失去装点的发钗,忽然明白,原来穷人与富人的区别也就是这几颗珍珠,华美高贵也不过是从外表上来定论的。“不知这失去了珍珠的珠钗,还能卖多少钱?”问着,把它抵在了自己的脖子上,这样的狠狠插进去,会不会死的很痛快? “小姐,你再干什么?”十九慌张的跑了进来,一把夺去了茹暮手中的珠钗,“你想干什么啊?” “啊?”十九来的太过突然,茹暮还未能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就看着手中的东西被她狠狠的扔到了地上。 “你在干什么啊?”十九惊慌未定,“你怎么可以有这样的傻念头?你死了我怎么办?”察觉到这样的话不足以撼动茹暮,又改口,“你死了,叫你的孩子怎么办?” “孩子……”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痛楚又被无情的翻了出来,茹暮敛起脸上的淡漠,闭上了眼睛。 “你的孩子还等着你去救呢,不就是死了一个妹妹吗?难道那个只会对你说谎的妹妹抵得过亲骨肉吗?”十九想起了自己,当年她亲眼看着月歌带领众多女杀手,杀了她全家,那些都是关爱她的人,比起茹希来说,不知道要好多少倍。“你与阁主之间不是有一个一年的约定吗?一年以后,只要你能杀了她,你就能救出你的孩子,带着他过上想要的生活。” 依稀间,有种深藏着的感情被十九的话勾了出来。一年以后?月歌会是坐以待毙的人吗?茹暮睁开眼睛,抓住十九的双臂,求证一般的问:“十九,回答我,你真的见过我的孩子吗?” 十九迟疑了片刻,肯定的点了点头,“我见过,他过的很好。”扇舞姐,对不起,其实我并没有见过他,我只是想叫你安心,安心的度过这一年,至于武功方面,我会想尽办法帮你弄来焚心扇要诀的后半卷的。 茹暮安心的舒展开双眉,悄悄的放开了抓住十九的双手,主仆二人又恢复了往日的距离,疏远的说:“谢谢你,十九。”若非为了孩子,她是绝对不会逾越他们之间的鸿沟的,看来,孩子确实能扰乱她的心性。 ------------ 白雪寒梅香无人赏14 白雪寒,梅香无人赏(14) 十九微笑着示意自己的不在意,她从梳妆台上拿起桃木梳,开始为茹暮梳妆。细细的梳针插入似墨泼过的浓密发丝间,由上到下的滑动。扇舞姐,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成为像梳子与头发一样的朋友?就算不是朋友,至少可以消除隔阂,推心置腹,做一对交心的主仆。 发丝被扯了一下,茹暮隐忍着皱了皱眉。把视线移到铜镜中,镜中的十九眼神呆滞,好像又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了。看着十九,想起刚刚被夺走的发钗,觉得自己也许把十九想错了,启开朱唇,问:“十九,你来佐刹门几年了?” “啊?”从未料到茹暮会料到自己,十九有些错愕,理了理思绪,如实回答,“三年了。” “今年多大?” “十七。” 十七岁,那就是十四岁入佐刹门,炼狱中的姐姐也是那个时候被骗进去的。茹暮拿起昨日魏廷拿过的白玉发簪,就仿佛看到了三片白色的羽毛,很多回忆像断了线的珍珠,一颗又一颗的跳到了眼前。十四岁的姐姐死在炼狱中,十四岁的我怀上了步羽的孩子,现在又出现一个十四岁的十九,为何这一切都是十四岁?是我太过敏感了吗? 见茹暮不再说话,十九也没有再开口打破屋子里的安静的氛围。专心的为她梳着头,斜云鬓上缀着淡粉色色的纸绢花,斜插了一支银色的蝴蝶发簪,调整了位置,便走到衣柜前,挑选了一套月牙白色的衣裙,默默的走了回来。 茹暮站起身子,“把衣服给我吧,我自己去换就好了。”从十九怀中抽出衣裙,走至屏风后面,解开身上的衣衫,换上。然后审视着才穿上的衣服,粉红色的裹边缎带叫她忆起自己也是一个十九岁的女子。许是躲藏在阴暗角落太久的缘故,竟然把这不争的事实忽略掉了。施施然的走出屏风,“我们要去哪里?” 十九为茹暮披上披风,系好。“小姐要去给太君请安。” “怎么又要请安?”说及佘太君,茹暮有些抵触,年迈的老人,可心智却是澄明的,每说一句话都是在试探,与这样的人交谈,太过累心。 “这个是王爷规定的,他说无论是王妃还是妾室,每天早上都要向老太君请安的。”十九转述着从下人那里听来的话。 “那我们去给太君请安。”纵使心里不愿意,但已经嫁过来了,规矩还是要守的,茹暮收起不小心流露的不满,端出王妃的架势,走了出去。走了一路,亦想了一路的说辞,来应对佘太君的问话。但终究没有用上一句。 请安的时候,佘太君没有过多的刁难,客套的你来我往寒暄了几句,便叫茹暮离开了。 辞别老太君,压抑的心,随着再次见到阳光,一同明快起来了。走在游廊里,欣赏着冬日里的景致,干净的石板路上找不到一丝落雪的痕迹,不禁感怀,还是自己的那个院子好一些,至少没有下人殷勤的跑过来打扫,从而不至于破坏了雪景的白净与自然。 ------------ 白雪寒梅香无人赏15 白雪寒,梅香无人赏(15) 漫无目的的逛了半个多时辰,走回积雪粉饰的独立小院,抬首,看了一眼悬挂着的牌匾,金字楷体写就“止苑”二字,虬劲有力。 “止苑,好名字。”茹暮赞许的笑了,一笑间,唇红齿白。这个“止”是不是就是止步的意思?无心再去深究院子名字的涵义,迈开碎步,向里面走去。 “俏儿给姐姐请安。”见茹暮回来了,如俏立即福下身子。 她怎么来了?茹暮心生疑惑的快走了两步,把如俏扶了起来,“妹妹怎么会来我止苑呢?”才知道的名字,便派上了用场,意在提醒如俏,这里是止苑,并非她该来的地方。 “姐姐,俏儿在这里等了你很久了。”如俏委婉的把很久两个字拖得很长,好似无心的把冻得冰冷的手贴到了茹暮手上,“姐姐……” “外面冷,有什么话就进屋再说吧。”茹暮把暖手炉放到如俏手中,对十九吩咐道,“去沏壶茶,今儿有贵客到。”说着,自然的向屋子里走去,不动声色的拉远了与如俏的距离。进屋后,站在桌子前,瞧见如俏与随行丫鬟相继踏进屋子,才缓缓的开口询道:“不知妹妹此番前来,所谓何事?” 如俏垂下头,怯懦的回道:“妹妹特意来向姐姐赔不是。” “赔不是?此话怎讲?”茹暮了然的看着如俏,并不着急招她坐下,暗忖着,看来佘太君真的拿她当了替罪羊。“妹妹,恕姐姐愚钝,完全不懂你的意思。” “姐姐,是俏儿的不对,”说着,如俏把头抬起,一双杏眼含着晶莹的泪水,美目微颤着,“那一夜,俏儿是喝醉了,才会误闯进……姐姐,俏儿真的知道错了。” “既然是喝醉了,那就完全不是你自己的意愿了,那么看来我也不用去给妹妹道谢了。”茹暮故意停了片刻,见如俏一脸惊慌,掩嘴浅笑着,站起身子,把其扶起,“妹妹莫怕,姐姐在无聊时就爱开些小玩笑,都是无伤大雅的小娱乐,可别放在心里哦。” 这时,十九从屋外走了进来,手中端着的不是茶盏而是温好的酒,放到了桌子上。 “十九,不是说要茶水吗?为何把酒端来了?”茹暮佯装责备,眸子里掠过一丝神伤,十九是个聪明的丫头,可惜不能与我同心。 “小姐,止苑里没有茶叶,十九只能温壶酒了。”十九说的是实话,止苑是广义王府里新建的院子,什么都有,但惟独没有茶叶,好像在修建的时候,魏廷就没有想过来此饮茶。 “妹妹,那咱就喝口小酒,暖暖身子吧。”茹暮尴尬的笑了笑,拿起酒壶,倒了两杯,“酒可暖身,正好帮妹妹去去寒气。” “姐姐,俏儿不甚酒力,怕喝醉了,惹出事端。”如俏站在原地,推脱着。 “能惹出什么事端?无非就是喝醉了走错了房间,你身后不是还带着丫鬟,你醉了,不是还有她么?”茹暮把如俏按到凳子上,强塞了她一杯酒,见她不接,不满的说道,“妹妹不是说来道歉吗?怎么连杯酒都不愿意喝啊?” ------------ 白雪寒梅香无人赏16 白雪寒,梅香无人赏(16) 如俏接过酒杯,文雅的喝了一口,把杯子中的酒都喝了进去。 “身子暖些了没?”茹暮关切的问,又往如俏杯子中添了些酒水,一边倒酒,一边想:人家过来道歉,总不能叫人冻着了吧?如俏的日子应该也不好过,否则就不会被佘太君逼着来这里了。 两杯小酒过后,如俏的脸上透出一片朦胧的绯红,见茹暮还要倒酒,慌忙制止,“姐姐,俏儿不能再喝了。” 茹暮不理会她的话,为其把酒添满,放下酒壶,以欣赏的眼神看着她,暗赞着:这张脸生得真好,才不过两杯便能为主人说谎了,娇羞的神情还真叫人疼爱。 察觉到茹暮正在看着自己,如俏不解的问道:“姐姐在看什么?” 此刻没有应景的话,也编不出什么顺口的诗句,只得搬出魏廷的话,不过是略略修改了一下,“怀拥娇俏娘,又何须贪恋其他?” 如俏拿着杯子的手,松了一下,“啪”的一声,酒杯砸到了桌子上,“姐姐,你这是何意?”她清楚这样的话魏廷曾经说过,当时的原话是:怀拥美娇娘,何需那丑八怪?最令她介怀的是“娇俏娘”三个字,进入王府也有六个月了,连王爷都未曾在她面前再提过那三个字…… 茹暮掏出手帕,为如俏擦拭身上的酒水,“妹妹莫怪,姐姐也有些喝醉了。你我名字里都有一个如字,也算是一种缘分吧,虽然如字的写法不太相同,但读起来是一样的。”哎,糊涂了,一时间说错了话。 “妹妹不敢怪罪姐姐,俏儿的名字是王爷赐的,俏儿自知身份卑微,所以,在姐姐面前,从来不敢提那个字,生怕践踏了姐姐的高贵。”如俏从凳子上站起,对着茹暮微微行礼,“姐姐,俏儿是真心想要来给你道歉,酒也喝过了,也该离开了。”说着,打开门,告辞了。 高贵?我高贵吗?双手沾满血腥的人,能配得起高贵这个词吗?茹暮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说穿了,恐怕还不如你这个临湘阁的头牌呢! 如俏的本姓焦,名俏娘,是临湘阁的雅伶,人送雅号“娇俏娘”。六个月以前,魏廷不顾佘太君的反对,执意把她娶进王府,为了防止下人烂嚼舌根,把其名讳改成了“如俏”。六个月来恩宠不消,甚至差一点就被带入皇宫,参加皇室的家宴了。 如俏,娇俏娘……茹暮嫌酒杯太小,索性将之放下,直接端起酒壶,往自己嘴里灌着酒。连魏廷都可以不顾众人的反对,把如俏娶进王府,步羽,你为什么不可以把我从佐刹门接走?我等了你五年,可这五年里,我从来都不知道你在干什么,甚至是不知道你的行踪……五年里,我幻想过无数次你来找我的情景,我对自己说,只要你来找我,我就毫不犹豫的跟你走,带着我们的儿子,远走高飞,哪怕是逃,只要有你在,都无所谓…… 给读者的话: 亲们,今天三章传完,荧先出去下,晚上回来会继续传的,估计明天就可以看了。 ------------ 白雪寒梅香无人赏17 白雪寒,梅香无人赏(17) 酒能醉人,亦能叫人上瘾,当一壶又一壶的温热的酒水送入口中时,恬燥了她的神经,却温暖不了那颗在寒风中孤独、瑟缩的心。茹暮托着腮,纤细的手臂经不起整个身体的重量,向一侧斜着。摇摇晃晃的往自己嘴里灌酒,“怎么没有了?”,又是一壶酒喝光了,依然是神醉,心未醉。“十九,拿酒去,酒,给我酒。”这句话重复了很多次,连她自己都不记得究竟说过多少次了,好像自如俏走后,她就是这样不停的喝着,喝了很久,久到不记得时辰。 十九咬住下唇,欲言又止,妥协的去灶房搬酒,锅中热好的酒已经喝完,只好把来不及热的酒水端到了茹暮面前。眉头深揪的看着桌子前还未能醉的透彻的人儿,不知该如何劝慰,猜到了这番亟不可待的醉酒与过往有关,却猜不到过往在她心中的分量是多少。然,过往之中有什么,就一丝头绪都没有了。 茹暮把酒坛端起,灌了一口,冰冷的酒水换来一时的清醒,随即又是昏天黑地的沉沦,沉沦在回忆中,沉沦在无声的责问中。为什么都要离开我?为什么要有分别?当分别一次又一次上演,我以为我已经麻木了,可你偏偏又来告诉我,你要走了?你说叫我不要忘记你,你说你回来找我。我没有食言,没有忘记你,可你在哪里?那个说接我离开的人在哪里?我不知道我一个人能不能救出我们的孩子…… “别喝了。”经过一番深思之后,十九还是决定去劝茹暮,“别再喝了。”酒喝多了伤身,更何况是有意买醉。 察觉手中酒坛被夺走,茹暮抬起迷醉的眼,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方打出一片阴郁的影。“你是在关心我吗?我能信任你吗?” 抓住酒坛的手松了,十九怔在了原地,我就这样不能被信任吗?我们之间的隔阂要什么时候才能消除? “哈哈哈哈”茹暮稍一用力便夺过了酒坛,放肆的大笑起来,笑着笑着,流出了眼泪。呢喃着,“身边的人全都是虚伪的人,而我想要挽留的人,一个一个都不见了……” 酒话伤人,伤到了心房里最为柔软的地方。十九倒吸一口凉气,不想再听茹暮的醉话,可又不忍心把她丢在房间里,坐了下来,忍着心痛守着。“你能把一个只会对你说谎的妹妹记在心里,为何不肯接受我呢?我们是主仆,有着类似的命运,都亲身经历过最为珍惜的人离开自己,可为什么就是不能依靠彼此寻求慰藉呢?” 十九说的每一个字都真真切切的传入了茹暮的耳朵中,她趴在桌子上,始终不愿意从伪装的醉意里走出来…… 西沉的斜阳,微醺了一片橙色的光景,柔和的光晕透过木棱窗照了进来,照到了茹暮的分清不真醉还是假醉的脸上,她如出生的婴儿一般,褪去了平素的冷淡,闭着眼,睡着了。 给读者的话: 1更 ------------ 白雪寒梅香无人赏18 白雪寒,梅香无人赏(18) 十九站起身子,环视了一眼四周,满目狼藉,凌乱的酒杯、酒坛摆满了桌子,如同她与茹暮之间甚是凌乱的感觉,混合了很多种情感,惟独没有信任。 门被推开了,伴着一阵冷气逼人的风,魏廷踱步走了进来,一袭黑色绣金的袍子,在暖味的光影中呈现出了不一样的味道。他的目光如炬,漆黑的眸子被潜藏的怒意染成琥珀色。 “王爷?”十九放下手中的空酒坛,仓皇的跪在地上,“奴婢拜见王爷。” 魏廷没有料到映入自己眼帘的会是一屋子的酒坛、酒盅。浓厚的酒气四溢,完全遮盖住了焚香的味道。而那个喝酒的罪魁祸首懒洋洋的趴在桌子上,听闻有人进来,眯着眼睛,困惑的看了一眼,也不知道看见的是什么,然后又是一沉,继续睡了过去,动作娇憨可爱。 “王爷,小姐是……”十九为茹暮解释。 “你先下去吧。”魏廷的怒意不知跑到哪个九霄云外去了,忍着笑意的对着十九挥了挥手,直到确定屋子里只剩下两个人时,才展出了笑容。笑着走到了茹暮面前,坐下,直勾勾的盯着面前人儿的可爱睡相。“如果你对我也是卸去淡然的该多好,就像现在这样。我不在乎你毁去的容貌,只在乎你给我的感觉。”想起最初见到茹希的情景,仅仅是转首一个侧脸,就把他心里不起波澜的那片湖搅乱了,一种久违的感觉又回来了,于是,他动了履行婚约的念头。在大事没成以前,他可以允许自己找很多个替代品,来弥补一份缺憾。 “你为什么不理我了?”睡梦中的茹暮小声嘟囔着,“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我到底哪里做错了?” 伸手,笼起她额前的碎发,仔细的看着,“你是在向我认错吗?”坚硬的心软了下来,魏廷依然把来这里的目的忘记了,仿佛是着了魔一般的出神的看着。 两个人,一个坐着,一个睡着,以一种不曾想过的姿态,度过了夕阳隐没的时光。天,已经黑了下来,没有掌灯的屋子里是一片黑暗。 在门口站了半天的十九,见魏廷迟迟没有出来,等的有些心急了,心急如焚的来回踱着步子,最后灵机一动,向灶房跑去,煮了一碗醒酒汤,端进了屋子,“王爷,奴婢为小姐煮了一碗醒酒汤。” “哦,放下吧。”魏廷示意十九把汤碗放下,又似想起来什么似的,“十九,你去告诉如俏夫人,本王今晚不去了。” 啊?十九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魏廷,又将视线移到了茹暮身上,恨不得上前把她摇醒。不去了?那就是说要留在这里?扇舞姐,你听见了吗? “怎么?本王的话,你没有听清楚?”魏廷挑起英挺的剑眉,冷峻的脸上笼上一层稀薄的不满。 “王爷,我家小姐今日恐怕不方便,您若是有事,待我家小姐醒来以后,去找您,您看这样可好?”十九斗胆说着。该死啊,怎么可以喝的这么醉,你快醒一醒,醒一醒吧,再不醒可是要出大事的! 给读者的话: 2更 ------------ 白雪寒梅香无人赏19 白雪寒,梅香无人赏(19) “本王要做什么事,还需要你这个小丫头指指点点?难道韩相府里的丫鬟都是这般没有规矩?”不满之意浓了几分,魏廷平淡的说着,把无形的压力施向听者。 “是,王爷。”十九不甘心的退了下去,如果给她一把刀,她会立刻架在魏廷的脖子上,大声的吼叫着:你走不走?走不走?可眼下,他是高高在上的王爷,杀不得。担忧的走着,好像脚下踩的不是路,而是空气,整颗心都悬在高处,随时都有万劫不复的可能。 魏廷站起身子,去点灯。灯芯被点燃的一瞬间,整间房间都亮堂了起来,坐回茹暮身边,继续瞧着,好像在欣赏一件精美的陶瓷。 “你为什么要食言?为什么不带我走?”睡着的茹暮浑然不知有一双怪异的眼在盯着她,“我等了你很久,而你为什么不来找我?我等到,我都嫁人了,你还没有出现!” 什么?魏廷从陶醉中清醒,以为自己听错了,开口便问:“你刚才在说什么?”完全没有理会茹暮已经醉了的这个事实。 “你叫我等你,可你在哪里?我想跟你离开,你懂不懂?”茹暮声音里是不容忽略的伤感,一边说,一边淌出了眼泪。“你究竟在哪里?我嫁人了,你都没有来,你说我要不要找你要一份贺礼呢?” 你心里有别人?难怪你要在出嫁前,毁去自己的脸?你是在告诉本王,就算是得到你,也是一个毁容的丑八怪吗?魏廷越想越生气,整张脸因为茹暮的呓语,变得低沉,最后转为了灰绿色,拎起还有半坛酒的酒坛,狠狠的从茹暮头顶倒下,“你若想当着本王的面想别人,告诉你,那是痴心妄想!本王就叫你清醒清醒!” 带着刺鼻气味的透明酒水,哗啦哗啦的从茹暮头顶浇下来,浇湿了她的乌黑的发,浇花了她美丽的妆,却未能浇醒她。“下雨了吗?真的在下雨,好大的雨,你看见了吗?我在雨中淋雨,依然没有忘记等你……” “你!”魏廷把酒坛掷向远处,脆弱的酒坛子在碰到坚硬的墙壁后,哀怨的低吼了一声,便尸首四处,留下了数不清的碎片残骸。“你给本王起来,听见了吗!”说着,抓起茹暮的衣襟,把她整个人都从凳子上拎了起来,“你给本王清醒过来!” 茹暮的手臂被捏的生疼,晃了晃脑袋,把魏廷的脸看成了佐刹门中的千篇一律的铁面具,抬起手,拍了拍,“你这张面具居然还有温度?可你的心呢?有没有温度?狠心的把我丢在这里,不闻不问,难道我就配不上你吗?连魏廷都可以不顾众人的阻碍,把焦俏娘接到王府做小妾,那你呢?你是什么身份?为什么不接我走?”质问着,挣脱开魏廷的手,“你别碰我,我讨厌你,知道吗?我讨厌你只是叫我一味的等,你知道等待是什么样的滋味吗?没有期限,每天就都是漫无目的的等,等,等。” 给读者的话: 3更,推荐《本宫不为妾》,一句话简介:新婚第二天就怀孕,这是未婚先孕?还是妖精的种子长得格外快? ------------ 白雪寒梅香无人赏20 白雪寒,梅香无人赏(20) 魏廷被推倒了一旁,俊肃的脸上多了几分耐人寻味。品味着茹暮的话,冷冷的哼了一声,道:“不管你心里的是什么人,这辈子都是我魏廷的人了。”对于已经拥有的东西,是不允许被其他人夺走的,难怕是他自己不要了,也不会留给别人,这是他的原则。 “带我走,我不要做什么韩茹希。”茹暮摇摇晃晃的向前走着,以地为纸,双脚为笔,洋洋洒洒的龙飞凤舞着,三步为一圆,画地为牢,好似永远都走不出几步远的地方。突然,一个转身,向着门口奔去,“我要走,我要逃!” “你去哪里?”魏廷闪身走到茹暮身后,抓住她的手腕,力道过大,将她拉到了自己怀中,“哪里也不许去!” “咦?天在转!”茹暮揉了揉脑袋,嘿嘿的傻笑着,“你干什么每一次都阴着个脸啊?”醉的不轻,连说话都语无伦次了,根本不知道看见的是什么人。“我要离开啊,我想离开!” “你休想离开!”魏廷加重了手的力道,钳制住茹暮,不叫她跑走。 “你干什么啊!放开我!”茹暮挣扎着想要离开,挣脱了半天才挣出了一条手臂,好似无意的在魏廷的某穴位上点了一下,然后迷迷糊糊的绕着他转了一圈,“咦?你怎么不动了?哦,你是一个假人!”说着,用力的推了一下,“果然是个假人,乖,我扶好你啊!” 她会武功?魏廷的眉心处是一个带着疑惑的川字,茹暮的点穴手法有些特殊,难以一下子就冲破,只得任由她将自己推倒,然后又扶正。 “好了,我不碰你了,我走了。”茹暮转得有些发晕,跌跌撞撞的向床的方向走去,然后将整个身子全都扔了上去。 哼,算你识相,你要是敢走,我就会掀了韩相府。魏廷默默的想。用了半盏茶的时间,终于把穴位冲开了,立即走到了床前,把手附到茹暮的脉搏上,“奇怪,脉象上看不像习过武的,为何会点穴?难道是寸劲儿?”头上飘过一片黑云,顷刻之间下起了瓢泼大雨,“我居然被一个不会武功的小女子点了穴?”身子向床上倒去,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想起自己来时的目的,是为了给如俏讨一个说法,结果,当走进这间房子时,看见的是一个大醉的王妃,说法没讨成,竟然还鬼使神差的被点了穴,真是汗颜。韩茹希,你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能狠心的叫如俏站在外面半个时辰,又能酩酊大醉的不省人事…… “你在哪里?你还记得我吗?”茹暮闭着眼,低声呓语着,压抑太久的委屈与不满,融在泪水中,顺着脸颊流下,滴落在厚实的被子上。 看着茹暮睡着的样子,耳畔是她柔柔的声音,“看来,你很爱他?”魏廷的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意,阴森森的在酝酿着什么。“你不是想走吗?那当一切都成了定论后,你还能走吗?”起身,伸手准备脱去她的衣物,“今晚就当做我们的洞房花烛夜吧。” ------------ 白雪寒梅香无人赏21 白雪寒,梅香无人赏(21) 手一点一点的靠近,脑海中的影就一点一点的清晰,是昨夜的茹暮的脸,揭开红色的盖头,是一张笑脸,她在笑,笑容里是坚强,亦是冷傲,倾城的容颜,还未来得及愈合的伤口,在喜庆的日子里结合在了一起,在无声的诉说,这就是你非娶我不可的结果,我嫁你,嫁得却不再是第一美人。 魏廷把手停在了半空,不想再靠近分毫。倘若明日,你醒来的时候,发现我们是这样洞房的,你会不会觉得是种耻辱?以你刚毅的性子,会不会自寻短见?不,我不能叫你这样去死,我要一点一点消磨你的意志,还有你爹,韩左相,我需要他。“谁!?谁在窗外?”隐约觉得窗外有人,“难道真要看我与自家娘子洞房吗?” 少顷,十九推门而入,胆怯的跪在了地上,声音发颤的解释着:“王爷恕罪,十九是不想……” “不想什么?是你家小姐太过娇惯你,还是韩府的下人都像你这般目中无人?”魏廷单指挑起茹暮腰前的流苏,稍稍施了些力道,便扯开了上面的结扣,“你躲在窗外,是想看本王如何为你家小姐宽衣吗?” 十九跪在地上,手在身侧紧紧攥着,“王爷,十九不敢,十九想说……想说……” “想说什么?” “方才,十九去如俏夫人那里传话,见如俏夫人气色不太好,想来应该是生病了,看样子病得不轻。”十九说的是事实,如俏确实病了,可没有病得很重,只是感染了一些风寒罢了。 “病了?”魏廷麻利的起身,“照顾好你家小姐,告诉她酒可以多喝,话可不能乱说,最好安守本分。”弹了弹衣服上的皱褶,走出了房间。 十九这才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的滩坐在了地上,摊开手掌,全是汗渍。调整一番之后,爬起来,走向熟睡的茹暮,拽开了棉被,为其盖上。吓死我了,刚才在窗外的时候,我几乎以为要出事了呢。可是,你为什么会喝得这么醉呢?佐刹门走出的杀手,即使是睡着了也不可能睡得这样沉啊? 带着疑问,走到桌子前,用手指蘸了一些酒水,送入口中,没有察觉出丝毫的异样。“怪事,难道是她有意想把自己灌醉吗?”说罢,十九慢慢的向茹暮走进,同情的看着她,默默的对她说道:你心里一定很苦吧?其实大醉一场应该也算是一种幸福,我也想这样的醉下去,可我不能醉,如果都醉了,那就真的乱了。 门外传来窸窣响动,十九警觉的从繁乱的思绪中清醒,快速闪出了房间,看见一道黑影从眼前掠过,蹬地,腾空,追了过去。可对方身手太过敏捷,一眨眼的功夫就已经不见了。奇怪,那是什么人?怎么会消失的这么快? 前方的夜色如往昔一般寂静,没有人影,也没有任何声响。刚刚的黑影一下子出现,又一下子消失,来去匆匆,不禁叫人怀疑是否是自己看花了眼…… ------------ 白雪寒梅香无人赏22 白雪寒,梅香无人赏(22) 茹暮睁开双眼,头痛欲裂。昨夜,我喝醉了?不敢相信的走下床,对着门外唤道:“十九,十九……” “昨夜睡得可好?”被唤来之人不是十九,而是魏廷,玄色的衣衫霸道的晃进屋中,走至茹暮面前,勾起她的下巴,“看样子睡得不错。” 茹暮别开头,向后退了一步,恭恭敬敬的福了福身子,“臣妾给王爷请安。” 魏廷甩开袍摆,坐了下来,“请安?昨夜我就在屋中,何须请安?” “啊?”茹暮低首,看了看自己的衣衫,完完整整,只是除了束腰上的长绳。“王爷,臣妾听不懂。” “怎么?紧张了?昨夜,你醉酒的时候,本王可是一直都在的,你所说的每一句话,本王都听得真真切切。” “真真切切?”经脉里的血液如洪流一般的冲撞着太阳穴,叫茹暮一时间难以想清楚魏廷的话中的含义,她看着他嘴角的笑意,依然是一副冰冷的模样,“王爷何须卖关子,有话直说便可。” 魏廷的眼眸中写着了然,嘴角的笑意又深邃了几分,端起茶壶,为自己倒了一杯水,“你是不是觉得嫁给本王,委屈你了?” “委屈?我们之间有圣旨,早在十九年以前就定下的亲事,你我只是奉旨行事而已。”茹暮走至梳妆台前,对着铜镜里的自己笑了一笑,淡淡的笑意里有察觉不出嘲讽,委屈吗?这个词好像在十四年以前就不该用来形容我了。笑过之后,拿起木梳,开始梳妆。 “十九年前,我的母妃丽妃正是得宠,大皇子死的早,于是,父皇把所有的爱都给了本王,很多人都揣测本王会不会是王储,我想你的父亲,就是我的岳丈大人,当时也是这样想的,可是,谁能料到身为二皇子的我,在十四年前变成了痴儿,又于九年前,同我母妃一起失踪。”魏廷诉说着自己的过往,简单的陈述中有他的玩味,亦夹藏着微微的恨意,“在人们都可叹我的命运多舛时,不想四年前,本王又回来了,只是不再被皇上器重,你说,岳父大人怎么会看得上我这等纨绔子弟?” 讨厌与韩临摆在一起,茹暮淡然的矢口否认,“我与他不同,他是政客,我只是生在深闺的弱女子。” “那你的意思是,你是自愿嫁给我的?”魏廷懒懒洋洋的换了个姿势,看着茹暮的背影,道,“你这张脸应该毁得更为惨烈一点,那两道丝毫不能影响什么。在你狠心毁去自己的容貌时,是不是还期待有一个人会不嫌弃丑陋的你,带你远走高飞?” 握着发钗的手僵住了,茹暮不着急收回手,反问:“这些都是我昨夜说的?”银质的发钗上的冰冷沿着掌心遍布全身,看来昨夜真的是醉了。抬眼看着自己微带醉意的脸,始终想不通昨夜为何会醉得那般透彻。 “你倒是不回避,还如嫁入王府当夜一样恬不知耻。”魏廷稍稍惊异于茹暮的坦诚,见她将手中的发钗插在头上,制止道,“不要戴这支,你不是爱金饰吗?挑选几支金的戴上。今儿,可是你回门的日子,我可不希望岳丈大人觉得我亏待了你。” ------------ 白雪寒梅香无人赏23 白雪寒,梅香无人赏(23) 按照北魏国的习俗,新嫁娘在嫁出去后的第三日是要回娘家的。 茹暮将手中的银钗随意的丢到了梳妆台上,从众多首饰里,信手拿起一支金色的发簪,插在了梳好的云鬓里,“看来想用一回银的,还不成了。”对着镜子,审视了一番,佯装陶醉的说,“恩,还是金色的发钗好看。”陶醉的笑容在脸上,可心里却是不同的滋味。韩府的大宅子于她来说是陌生的,自然也非她的娘家。无声的轻轻叹息着,娘家?像我这样卑贱的人,怎么可能有娘家?又怎么可能配得上那般华贵的娘家? 魏廷走到衣柜前,打开,挑出一件淡绿色的衣裙,扔给了茹暮,“穿这个,与本王的衣服颜色还算搭调。” 茹暮接过衣物,略显迟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想了片刻,才知道一觉醒来,并未看见十九的踪影,顿觉奇怪的说道:“十九那丫头越来越懒了,这都几时了,还不见人影,不知道是不是睡到日上三竿了。”头一次对魏廷说这么长的话,说罢便觉得浑身都不自在。 “睡觉?十九那丫头可是一夜未睡。”魏廷半眯起眼睛,把锋芒藏了起来,说的极为缓慢,把每一个字都咬的很清楚,生怕某一个字被茹暮听漏了。 “为何?王爷好端端的怎么会关心一个下人的生活起居?”茹暮紧紧揪住手中的衣物,“看来这王府中的事儿,王爷还真能做到了如指掌,连一个下人睡不睡觉,都一清二楚。”说着,走到屏风后面,揣测着魏廷的每一个表情,揣出了玩味、探索、幸灾乐祸、其他的就琢磨不透了。 “呵呵,按理说,一个丫鬟不值得本王惦念,可本王见十九实在是不懂事,就替娘子你代为管教一下喽。”魏廷把视线移到屏风出,一层白纱的屏风上是茹暮朦胧且僵直的身影,“娘子的丫鬟就是本王的丫鬟,你说对不对呢?” 一时间被噎得哑口无言,茹暮把手中的衣物滩在了屏风之上,又为自己多了一层遮挡,“话是没错,可管教下人这等粗活儿,好像不用劳驾王爷吧?”解开衣带,脱下衣裙,开始更衣。 “是啊,你说的这话也没错,可是,十九接二连三的在本王面前表现出她不守规矩,你说本王该不该教训她呢?”魏廷抓起一只茶杯,拿在手中把玩。 茹暮把刚刚系上的衣带,又解开,一双手完全处于不受控制的状态。好歹也是主仆一场,说不关心也不太可能。“十九的不守规矩是我宠出来的,王爷若是惩罚十九,是不是也要惩罚臣妾?”衣衫敞开,露出里面雪白的小衫,而她却浑然不知。 “娘子贤良淑德,待身边女婢情同姐妹,只不过是不长眼的丫鬟看娘子心善,学会了仗势欺人,胡作非为。”魏廷的话中透着寒意,寒入骨髓。“我说,你这衣服怎么还没有穿好?”说着,走到屏风后,以欣赏的态度打量茹暮惊惶无措的神情。 ------------ 白雪寒梅香无人赏24 白雪寒,梅香无人赏(24) 未有料想到魏廷会突然过来,茹暮确实有些惊慌,急速的背过身子,只留了一个背影给他,“没有十九帮忙,这衣服自然穿的慢了。十九是我带来的丫鬟,这两日来也未曾走出过这院子,何谈仗势欺人,又何谈胡作非为呢?” “那她说谎,告诉本王,如俏夫人病入膏肓,算不算欺负如俏势单力薄呢?算不算仗势欺人?好歹如俏也是一个小妾,是她的主子,她恶意中伤、诅咒主子,算不算胡作非为呢?”魏廷板过茹暮的身子,“你别以为你背过去,本王就拿你没辙。这具身子,本王要是想看便会看。”说着,扯下她的衣带,有意羞辱。他不能允许自己身边的女人想着其他男人,即使他不爱她。 “那王爷现在想看不?”茹暮手握着衣带,看不出是要系上还是要继续解开。她已明白,魏廷是借着十九,来折磨她,所以不想再表现出太多的关心了。 “不想看!”魏廷拽下屏风上的衣物,狠狠的扔给了茹暮,挑起她的下颌,轻蔑的与之对视,“就算你是冰清玉洁,已经嫁作人妇。别以为某一天会有某个人带你走,你与他的缘分,下辈子再续吧。” “嫁给你的时候,我就没有想过要走,前天晚上,我也曾问过你,你是要一个真心相待的娘子,还是广义王妃,你的回答是后者,既然已经说的清清楚楚,王爷又何必对于我心里的人耿耿于怀呢?”茹暮不露惧色的说着,可因为下颌被钳制住的原因,吐字有些含糊,气息亦不太畅快。 “很好的回答,既然如此,那你就别想见十九了,我看我还是直接把十九给如俏管教管教吧,一个乖巧懂事的丫鬟,应该比鲁莽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鬟强百倍。”魏廷已经厌倦猜谜一样的对话,索性直截了当的改成赤裸裸的威胁,黑色的瞳孔中是被自己的手劲弄得扭曲的脸。 “也好,反正我也不会管教丫鬟,把她留在在如俏妹妹那里,应该也算是好事。”茹暮微微绞住眉,水一样的星眸中,有痛苦,却依然淡漠得似晚风。 “你还真是蛇蝎心肠,倘若十九知道你这个主子对她的死活都漠不关心,该多伤心啊。”说着,厌恶的甩开茹暮,冷冰冰的道,“快把衣服穿好,岳丈大人会等急了。”转过身子,背后传来物体倒地的声音,噼里啪啦的好不热闹。 茹暮被魏廷甩向一侧,撞到屏风,屏风应势而倒,一同倒下的还有她的人。跌坐在地上,恨不得抓个什么东西,朝他狠狠扔过去。杀人工具也是人,惹急了就会反击,但她不能杀了他,唯有忍耐,可口中却不服软的说道,“今儿,应该是我回门的日子吧?倘若我对我父亲,就是你的岳丈大人说,我想在韩府多住几日,你说我的父亲会说什么?” “你要住便住,大不了我上奏父皇,说你不守妇道,心里有别人,在拜堂前夕毁去自己的脸,有意叫皇室蒙羞。”魏廷鄙夷的笑了笑,流落在外多年的他,早已不吃这一套了,斜睨着茹暮,道,“你还要不要这样做呢?娘子不着急穿上衣服,是要做何?”又是羞辱,不加掩饰…… 给读者的话: 回87l,女猪的幸福还要等一段时间,回88l,这个问题很深奥。85l,我会将“猴子哥哥”这个名字叫响滴,吼吼! ------------ 白雪寒梅香无人赏25 白雪寒,梅香无人赏(25) 韩府大宅。 待他们架着车赶到韩府时,已是晌午了。烈日如火,嚣张的气焰折射在还未退却的白雪上,渐渐消融着白雪的残骸,水沿着屋檐的轨迹不湍不急的淌下来,细细小小的晶莹剔透。 魏廷牵着茹暮的手,招摇的走过韩府的游廊,惹来下人艳羡的目光。他略显得意的把唇附在茹暮耳畔,“你看,你现在应该高兴才对,觅得一个深情脉脉的如意郎君。”说着,嘴角轻扬,一抹浅笑融化了他眼神里的凌厉锋芒。 “是,是该高兴。”茹暮顺着魏廷的意说着,声如风铃轻荡,素手抬起,捋了捋被风吹乱的发,缓缓的摘下了别在耳朵上的轻纱,回敬给身边之人同样的含情脉脉的笑容,脸颊上的伤疤因而毫无保留的呈现在最醒目的位置。 迎面走来的下人,在看到茹暮的脸时,都被吓到了,自制力好的会立即低下头,自制力不好的便是掩住嘴巴却挡不住那声沉闷的声音。 魏廷放缓步子,笑意不减,甚至连眉都未曾皱一下,仿佛茹暮的举动所造成的影响都与他无关。“娘子身子弱,还是遮着面纱的好。”动作轻柔的为她掩好面纱,继续伉俪情深的向前走着。 韩府的游廊秉承了大宅子的特点,曲曲折折,叫人一眼望不到尽头,七拐八绕的稍不留神就会走错方向。 望着眼前陌生的场景,脑海里想到的是过往的点滴,除了自己一个人躲在阴暗的角落里观望着往来的每一个人,便是与茹希的面对面。每一次,茹暮都执著的相信,这一次自己的亲妹妹不会再说谎了,可是,每一次事实都证明她是错的。被魏廷握住的手上传来一阵痛楚,知晓这是他给的惩罚,不卑不亢的继续走着,脑海里所有的东西都涌了出来,繁乱的令人难以找出一段清晰的回忆,唯有一个似梦的信念还能辨认出来――找一个良人,牵着手,走到生命的尽头。可身边牵着手的男人什么都不是。 “想什么呢?我们到了。”魏廷晃了晃茹暮的胳膊,以眼神领路,看向前方,韩临坐在最里面的高堂之上,有些急,又有些喜庆的等待着。 茹暮不动声色的抽出自己的手,淡然的回答道:“我在想,你之于我,什么都不是!”说罢,先于魏廷一步,跨进了门槛。 冬日的厅堂虽然生着炭火,可微薄的热气敌不过袭进来的冷风,凛冽的风息嚣张的介入在了魏廷与茹暮之间,扯远了他们之间的距离,隔阂越来越深。同样的寒,深入他们两人的骨髓,似乎预示着,两颗冰冷的心不可能走到一起。刻意装出来的幸福,也不过是为了彼此相互伤害,找了个借口。 说的轻巧,走的潇洒,可每多与韩临靠近一点,恨意就增加了几分,堂上是生育她的亲爹,可没有尽过抚养她的责任,贪图富贵的政客眼中有的是茹希,而非早于十九年前就狠心丢掉的茹暮。 给读者的话: 一、推荐猴子哥哥的《贴身暧昧》。二、喜欢这篇文的童鞋收藏哦,荧的群:71926315 ------------ 白雪寒梅香无人赏26 白雪寒,梅香无人赏(26) “希儿,你可算回来了,爹以为你们有事不能来了。”韩临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招呼下人把预先准备好的暖手炉递给他们,关切的问长问短,“饿了吧?爹备下了你爱吃的菜,我们去吃饭吧。” 我之于你,什么都不是?呵呵,太天真,我是你名义上的夫君。魏廷向前走了几步,站在了茹暮身边,阻拦道:“岳丈大人,小婿来晚了,但敬茶的礼节还是不能省掉的。”说话的语气乍听起来像小辈对长辈的口吻,细细品味一番之后,才察觉其中有一股无形的压力,缓缓的逼向听者。 左相又如何?对于王爷,即使是不受器重的广义王,论官爵,还是要礼让三分的。“看来老夫是糊涂了。”韩临打哈哈的笑道,坐了回去,把视线移到了茹暮遮着面纱的脸上。难道真的毁容了,才会遮着面纱的?茹希毁容的消息是从皇宫传出来的,几个小宫女小宦官在那里乱嚼舌根,是无凭无据的小道消息。听闻这样骇人的消息后,韩临的第一反应是去广义王府看看女儿,可转念一想,这样不妥,万一传言非实,闹个什么笑话脸面往哪里搁呢?虽然爱女心切,但还是沉住气,忍到了女儿回门这一天。 魏廷端起茶盏,递给茹暮,倍加呵护的叮咛道:“小心,别烫到手。” 这样的话像一阵飓风,在茹暮周围肆意刮着,刮得她浑身都不自在。手中的茶盏顶多算是温热,就算全都倒在手上也不会感到烫手。魏廷装腔作势的本领又一次令她佩服不已。温润的样子,与早上把她推倒时的判若两人。 “小婿与娘子给岳丈大人敬茶。”魏廷躬着身子,把茶盏呈了出去,连带着把茹暮的话一并说了,生怕茹暮一开口就会流露什么不该流露的感情。 茹暮侧首看着魏廷,有些感谢。要她喊这个冷血的男人叫做爹,她真的喊不出口,甚至是连话都不想对他说,唯恐把恨意表现出来。端起茶盏在魏廷之后呈了出去,直到韩临把它接了过去,才抬起头,直视着当朝的左相的面容。不惑刚过的年纪里,有一半都是在政治上摸爬滚打,年纪轻轻就有所作为,不乏他的睿智与手段,当然也有狠绝,连自己的亲身女儿都可以丢掉,还有什么事是做不出来的呢? “希儿,你在看什么?为父脸上有脏东西?”韩临放下茶盏,在脸颊上擦了擦。 茹暮没有回答,一双美眸中藏着伤感。想不到十九年来,父女俩的第一次见面居然会是在这里,而高堂之上慈祥的父亲口口声声的喊出的却是希儿。喉咙里好像卡了一块鱼骨,深深地刺入肉中,连哽咽的呜咽都发不出来。你叨念的茹希已经不在人世了,出现在你面前的是茹暮,是你以为十九年以前就死了的茹暮,总有一天,你这个女儿会把剑架到你的脖子上大声的质问你:是权位重要,还是女儿重要? ------------ 白雪寒梅香无人赏27 白雪寒,梅香无人赏(27) 敬过茶水之后,韩临领着魏廷与茹暮前往饭厅,饭厅的桌子上摆着各式各样的可口菜肴,看起来诱人无比。“王爷,请坐。” 魏廷甩了甩玄色的袍摆,端起王爷的架子,安安稳稳的坐了下来。又一把拉过茹暮,叫其坐在自己身侧。 见二人都已坐下,韩临也坐了下来,客套的说着:“王爷,这些菜都是小女爱吃的,菜式粗糙,凑合吃些吧。”到底一个是王爷,一个是朝臣。敬过茶水便恢复了以往的姿态,一个高高在上,一个逢迎哈腰。 “岳丈大人,这里没有什么王爷。”魏廷坐稳后才纠正了韩临的措辞,又扫了一眼桌子上的菜肴,“这些当真都是娘子爱吃的?”问罢,转首看向茹暮,笑眯眯的说道,“娘子还拿我当外人吗?为何不跟我说你爱吃这些?” 茹暮瞥了他一眼,看了看桌子上的菜品,发觉没有一样是叫的出口的。若是换做茹希,怕是早已把每样菜品讲解的头头是道了。她与茹希的差距,何啻于云与泥。 “呵呵,粗茶淡饭而已。”韩临接过话题,又把话锋一转,“希儿,好端端的戴什么面纱?都吃饭了也不见你摘下来,难道不吃饭了吗?” 身子一僵,茹暮手持的筷子险些落地,仓皇的举动,剧烈跳动的心,说明了她的心虚,倒不是在意自己的脸,而是忐忑与韩临的“坦诚相见”。手慢慢抬起,摘去脸上的白纱,一张残缺的脸暴露在韩临与下人们的面前。 “啪”的一声,韩临手中的筷子掉落于地,“希儿,你的脸……” “毁了,被我自己毁的。”茹暮坦率的回答,淡漠的语气,完全不像在说自己的脸。她看着韩临,红唇扬起一道浅浅的弧度,你也会紧张自己的女儿?不过,值得你紧张的那个女儿不是我。一遍又一遍提醒自己不是茹希,每提醒一遍,心里就像被利刃多划了一下,锋利的刀子残忍的割在心头最为柔软的地方,割出了血,也割出了一道道深如沟壑般的伤,难以愈合。 “小婿已经请了太医院的林太医为茹希医治了。”说着,魏廷抓起茹暮的手,温暖的大手包裹住冰冷的小手,小麦色包裹住白皙。“就算是她的脸好不了了,我也会不离不弃的。” 茹暮看着魏廷,暗暗赞叹:天生的深情痴汉,连对一个没有感觉的人,都可以说出打动人心的情话。抽出自己的手,没有表态,淡淡的说道:“吃饭吧,我有些饿了。”肚子的确是饿了,信手夹了一块兔脯放入口中,把其他事情都暂时的抛在了脑后,专心致志的吃着。 这个世上,若是还有什么事能叫茹暮把所有不愉快都短暂的忘却,那就是吃了。可是,无论送入口中的是什么名贵的山珍海味,都不能媲美幼年时,老乞丐乞讨的残羹冷炙,也比不上在深夜里,冉驭偷偷送来的馒头。因为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到那个忍饥挨饿的过去了。 ------------ 白雪寒梅香无人赏28 白雪寒,梅香无人赏(28) 魏廷与韩临纷纷拿起筷子,吃了起来。吃饭的时候,最易消除隔阂,几杯酒过来,就如同熟络的故人,谈起天说起地了,但谈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家长里短,与市井无太多差异,倘若非要把他们与百姓区分开来,那就应该是他们的举止都比较文雅。 “来,娘子,再吃一些。”见韩临不再说话的空当,魏廷为茹暮夹了些猪舌,“娘子不喜听我们的谈话内容,还是多吃饭、少说话的好。” 低头细品菜肴的茹暮压根就未开过口,听闻此言后,凝起眉,盯着小瓷盘中的红色的猪舌,有些恼怒。看来闷头吃饭也会惹来非议,索性就把头抬了起来,端起酒壶,为魏廷斟了一杯酒,“王爷,话说得多了,容易口干舌燥。” 望着对面的两个人的“礼尚往来”,韩临喜忧参半,喜得是女儿与女婿能相敬如宾,忧的是这份举案齐眉的爱恐怕不太真实,至少自己的女儿很排斥。别谈他的女儿了,就连他自己也很排斥,一个只会花天酒地的王爷,能做什么?况且现今的王储是三皇子魏淮,已经与魏廷无缘了。 看魏廷豪爽的一饮而尽,茹暮又为他斟了一杯,却故意把酒倒出了一些,然后责怪自己,道:“看我真是笨手笨脚的,连倒些酒都能倒撒,可真连个丫鬟女婢都不如,若是换做他们肯定不会犯我这样的低级错误。”又想到了十九,不免担忧起来,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会一点都想不起来? “那可未必,像你带在身边的丫鬟就笨手笨脚的,说不定还没有你做的好呢。”魏廷端起酒杯,一仰头,全数送入口中。“娘子亲自倒的酒就是甘甜爽口。” “甘甜爽口?”茹暮不再为魏廷斟酒,而是往自己的杯中倒了一些,放下酒壶,端起酒杯,正要喝,却被魏廷拦下。 “娘子,你不胜酒力,小心喝醉了,我听说有人酒品很差,一旦醉了就会说一些不该说的话。”魏廷夺过茹暮手中的酒杯,喝进肚中,“女人家的还是不要沾酒的好。”话语里是对她的浓浓的关心,可在场的只有两个人才明白这些话的含义。 “王爷说的是,臣妾滴酒不沾便是。”茹暮放下酒壶,懒得与魏廷周旋,举起筷子,却不知道吃什么了,复又无奈的放下,脑海里闪过一句话:关心则乱。恍惚间明白,自己关心十九太过了,眼下若是对她淡漠几分,说不定会有不一样的效果。想通之后,抬起头,看了看魏廷,又看了看韩临,“王爷说的没错,臣妾身边的丫鬟是不利索。那我就从娘家再带回去一个,不知王爷准不准?” 带回去一个?魏廷俊逸的脸上漾起温和的笑意,心里却揣测不出茹暮的意图,只得把这番话与早上的事联系起来,得出的定论是,韩家小姐的确太过天真,连做戏都不会。“带回去一个丫鬟,这事应该问问岳丈大人,而不是我吧?” 给读者的话: 呵呵,按剧情走的,急不得的 ------------ 白雪寒梅香无人赏29 白雪寒,梅香无人赏(29) 韩临放下手中的筷子,沉默了一小会儿,终于开口,道:“希儿想要带谁走便可,都是自己家的丫鬟奴婢。多大点儿的事儿啊,被你们说的好像要老夫直接过去伺候呢。”半开玩笑的口吻,化解了三个人之间的尴尬。 吃饱饭了,茹暮便不再留恋餐桌上的食物,开始思考带谁走。在韩相府里,她唯一认识的两个丫鬟就是小榕和小诺,小榕已经死了,留下了唯一的妹妹小诺。于心底,她觉得自己是亏欠小诺的,若是把小诺带走,当小诺知道十九杀了她的姐姐会怎样?无法预料事情在明了之后会衍变成什么样子的悲剧,思绪乱作一团。 挣扎了半天,担忧终归被愧疚战胜,但不能直接开口要了小诺,绕了一个小圈,道:“我先回房间,拿些东西,然后随便带一个丫鬟走便可。”说着,站起身子施了一礼,退出了饭厅,也退出了魏廷的视线。 走在游廊里,压抑的心情有了些许缓解。步子也觉得轻盈多了,在这座深宅,她唯一认识的地方就是韩茹希的闺房。所以,很快便走到了。 推开门,兰花味的熏香扑面而来,熟悉的地方,熟悉的布局陈设,恍惚间,还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茹希坐在琴案前,双手抚弄七弦琴,娇羞可人的微垂着头,内敛与端庄的举止彰显着大家闺秀该有的气质。 茹暮晃了晃头,把视线从琴弦上移开,走到菱花镜前,从梳妆台前拿起一支发簪摆弄着。随性的举动,连她都说不出自己究竟是想干什么,脑海里是一片茫然,漫无目的的在房间里踱着碎步,心里似荒漠一般苍凉。 茹希,我们两个人的命运为何会是这样?无声的在心里发问,还记得出嫁前的那一天,穿着淡蓝色衣裙的茹希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着的神情似乎早已预示了诀别,才知道原来付出最多的那个人不是自己,而是茹希。在生命面前,所有的苦与悲还有什么计较的意义? 苍白的手用力的绞住自己的衣服,茹暮宛如一只受伤的蝴蝶,褪去了高傲,褪去了冰清,褪去了淡漠,只剩下望不到尽头的悲叹。一泓凄苦的泉,汩汩流淌,承载着悲恸,沿着脉络流遍全身,交织成一张红色的网,疾速的把她包围在里面,快要不能呼吸。 不能再留在这里了,逃,仓皇的逃。像是一只过街的老鼠,灰头灰脸的逃了出去。眼前是一片氤氲,模糊了光亮。茹暮抱着红木柱子,大口大口的喘息着,自责的任泪水肆意,如果我多为茹希想一些,她就不会死了。这些年来,她是欺骗过我,可我从来没有恨过她,只要她肯向我道歉,一切都可以化解。我明明清楚月歌的为人,却在关键时刻忘记了妖孽是喜欢斩草除根的本性。茹希,我是不是比你还残忍? 惆怅间,察觉到有人走了过来,赶忙用手擦去了脸上的泪痕,转首看了过去。 ------------ 白雪寒梅香无人赏30 白雪寒,梅香无人赏(30) 韩临从远处走了过来,看着茹暮被毁去的脸,惋惜的叹了一口气,“希儿,你这样做又是何苦呢?” 茹暮别过身子,坐了下来,不予回答。安静的盯着石砖接缝里的残雪,令自己的心归为平静,又在韩临的喋喋不休中,压抑着怒火。本以为这个冷漠的男人的话不会勾起她的兴趣,可是,事实证明,她错了,或者说是她不该说那样的话,“已经没有办法改变了,说这些根本没有用,我想一个人冷静一下。” “希儿,你是我的心头肉,只要你说不愿意,为父就会想尽一切办法帮你的。”韩临说的声色动容,把对女儿的爱都融入在了话语中。“为父当初问你可愿意嫁,你没有反对,现在……” “没有反对,不代表就愿意。”茹暮恢复了平素的淡漠,站起身子,“很多时候,不说出口不代表别人就可以装作不知道。”你是爱茹希的,为何还要逼她嫁给魏廷? “是,这话说得没错,不说不代表别人就可以装作不知道。你是我的宝,我又怎会不懂你?”韩临的声音里夹杂了一些愧疚,竟然有些飘渺了,“也许,小暮应该也是有着和你一样的性子。” 小暮……从未料想到韩临会提起自己,茹暮层层防备的心发出阵阵悸动,明知故问着:“小暮是谁?” “小暮是你的姐姐,你们是双胞胎,这个秘密为父守了十九年了,也该是时候告诉你了。”韩临回忆着过去的事情,“那个时候,当稳婆把两个娃娃抱到我手中时,你们只有这么大。”一边说着,一边比划着,“是两个很可爱的娃娃,可惜,爹有不得已的苦衷,才把她丢了的。” “苦衷?”茹暮迟疑,原以为自己已是铁石心肠,在听到苦衷二字后,却不由得开始重新审视这个生了她而没有养育她的父亲。看着他的脸,无声的问:这样一张脸应该是隐藏了后悔与愧疚吧? “把她丢掉的时候,为父心里也很难过,叫下人守在附近紧紧的盯着,直到最后看见有人把她抱走。” “那为何不养她?生了她,为何要把她丢了?十九年来不去过问她的死活!”茹暮把埋藏在心底的问题一吐为快,等待了很多年,终于有机会问了,即使是在韩临的眼中,她只是茹希,韩茹希。 “是苦衷,真的是苦衷。”韩临顿了顿,“我时常去偷偷的看望她,看着她从一个奶娃娃长到这么高。”这次,他比划了一个五岁的娃娃的身高,“小暮的眼睛很漂亮,跟你的是一样的,不,应该说你们的相貌是一样的,每当看到你,爹就会想到她。” “你真的有去看过她?为何我不知道呢?”茹暮努力的回忆着,想在记忆的琐碎中找寻韩临的身影,但大概是当时年纪太小的缘故,找不到任何的蛛丝马迹。 “是啊,我一直都有偷偷的去看她,看她一点一点的长高,然后出落成大姑娘,十九岁的大姑娘。”韩临微微笑道,眼中闪出慈父一样的光芒。 什么?茹暮听得有些迷茫,“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 “恩,真的,她被一户好心的百姓收养了,因为那户人家生活在山脚的缘故,所以你不知道小暮的存在。”韩临解释着。 天空惊现一道凌厉的闪电,劈向茹暮心头,劈醒了方才的沉醉。我就知道你不会去看望我的,你连这种谎话都说得出,亏我还以为你心里有我的位置呢。 ------------ 白雪寒梅香无人赏31 白雪寒,梅香无人赏(31) “希儿,爹看着你,就想到在外吃苦受累的小暮。”韩临依然绘声绘色的说着虚假的话,茹希说谎的天分应该是继承了他的造诣。 “既然想小暮了,去接她便可,反正我已经嫁出去了。”茹暮紧咬着嘴唇,克制着自己。片刻之后,腥甜的味道充斥在了牙间、舌头上,最后蔓延到喉咙。 “十九年前,为父要了你,舍弃了她,给了你十九年的爱,你们两姐妹来说,爹更爱你,如果在你们俩之间还要做一次选择,爹还会选择你。” “什么意思?”茹暮不敢相信的看着韩临,身上的温度在一点一点的流逝,“选择还会是一样的?” “恩,是的,是一样的,希儿,你再忍耐一段时间,只要我找到了小暮,就把你从王府里换出来。”如果韩临知道,面前之人不是茹希,而是茹暮,会不会就不会说出这般残忍的话了?韩临的眼睛依然流连在茹暮脸颊的疤痕上,“为了你,就算爹把小暮的脸毁了,又如何?希儿,以后若是当小暮站在你面前时,无论怎样,你都要相信爹始终爱你胜过她。” 一句话一把刀,狠心的向她砍去还不够,又接连着的砍了数刀。茹暮好不容易才有了知觉的心又开始麻木,痛到麻木,方才的希冀凝结成了霜,附在了茶色的眸子上,看起来没有半分生气,“你就那么肯定,你能找到她?”如今的茹暮已经是佐刹门的杀手了,或者说十四年前,她就死了,不,应该是十九年前就死了,死在你这个狠心的爹的手上!她听见她的心在呐喊,也听见了心在滴血的声音。 “找一找,总是会找到的。”韩临肯定的说,他笃信只要茹暮还活着,总有一天会把她找出来的,“对了,在饭桌上时,是不是不方便说出想带谁走?现在,能告诉爹了吗?” “我想带走小诺。”茹暮不再有隐晦,脑海里迸发出一个念头:迫切的想要带小诺离开韩相府,离开这个虚伪的地方,哪怕把她带入了另一个火坑,只要自己寸步不离的保护她,小榕的在天之灵也会得到心安吧? “好,我们回去吧,我想广义王在前厅等的应该不耐烦了。”说着,韩临带领着茹暮向着前厅走去。 走至前厅时,魏廷正在专心的研究桌子上摆着的盆景松,时不时的拿手逗弄着,好像把它当成了鸟。听见脚步声后,转过身子,换上笑颜,略显奇怪的问:“娘子说要带走的丫鬟呢?” 未等茹暮开口,韩临把话抢了过来,“那丫头在收拾东西,也不知道为何,一说要走就开始磨磨蹭蹭的。”说着,对左右吩咐道,“你快去后院告诉小诺,别跟搬家似的,随意收拾几件物品就行了,难不成广义王府还会亏待她吗?” 魏廷听出了后面的话是说给他的,不以为然的继续琢磨着盆景松,“娘子,你过来看看,从小我就觉得这东西很奇怪,明明一身刺儿,却还要委身于小盆中。” 给读者的话: 宝宝还不到时候,继续在月歌那里呆着,吼吼。仙人掌的文完结了,推荐下《别动本王的爱妃》 ------------ 白雪寒梅香无人赏32 白雪寒,梅香无人赏(32) 茹暮站到魏廷身旁,弯下身子,把手凑到了松针上,轻轻的攥着,“它的刺儿只是为了更好的保护自己,外人根本就不知道它身上的刺儿不会对他们构成伤害。”是刚才受了伤,连说话的语气都不太一样了,恍惚间发觉,韩临与魏廷相比较,魏廷还算是个人。 魏廷看着茹暮,把她的手从松针上掰开,小心翼翼的抚着,“你不怕疼啊?!”看似责备的语气,连他自己也分辨不清这是装的,还是发自真心,可当看到她脸颊上的伤时,所有的关心都变成了披着虚假外衣的怒。告诫自己:这个女儿根本就不想嫁给你,而你也没有想过要对她好! “疼吗?一点都不,它们真的不会伤害人。”茹暮若有所指的说,悄悄的抽回自己的手,站直,“都是松,一种养在屋里供人观赏,而另一种却是在外面饱受风雨摧残,都是一样的东西,为何命运会差得这么多?”声音很小,小到只够她与魏廷听见,没有一丝隐瞒的表露着她的感受。 小诺已经被带了过来,眼神里有掩盖不了的胆怯,“奴婢给王爷,老爷,小姐请安。” 茹暮敛起神伤,淡然一笑,“小诺,已经收拾好了吧?”看对方点头后,又转过头对魏廷说,“王爷,我们回去吧。” “也好。”魏廷应允,对着韩临道,“岳丈大人,我们就先离开了。”说着,拉起茹暮的手走了出去,走到备好的马车前,没有为难的扶她上去。 两个人都已经坐好,车夫就挥动了马鞭,向着王府驶去。 茹暮单手托着腮,盯着车窗上的布帘发着呆,仿佛整个车厢内就只有她一个人似的。 “怎么?你不开心?”魏廷讨厌她的目中无人,冷嘲热讽的问道,这里没有其他人,虚伪的外衣也该脱下去了,“本王还以为你会在家里多呆些时间呢,没想到不用催,自己就要求走了。”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难道我还能恬不知耻的赖在韩府吗?”茹暮阖上眼帘,第一次用恬不知耻来形容自己,心里苦涩无比。 “你不是一向都是这样的吗?”魏廷板过茹暮的身子,“我们的广义王妃怎么了?是刚察觉自己的本质,还是一直都知道而不说?” “你想羞辱我,就继续吧,我听着,洗耳恭听。”茹暮挣脱开魏廷,重新摆好了刚才的姿势,把一个落寞的背影留给了他。 魏廷撩开车帘,扫了一眼紧紧跟随着的小诺,饶有兴趣的问:“你挑丫鬟的时间可够长的了,这丫鬟当真比十九懂事?” “挑丫鬟和挑良人是一样的道理,像我就没有机会挑选自己的良人了,为何不好好挑一个称心的丫鬟留在身边呢。”茹暮把魏廷撩起的车帘拽了下来,讨厌他拿着小诺来消遣自己。 魏廷哼了一声,又问:“那十九呢?” “随王爷管教便是,管教好了,再送回来便可。”茹暮轻描淡写的说,心里却没有底,已经有了小诺,那魏廷会不会觉得十九没有用了,从而把她送回来? ------------ 树影重惹人心烦乱1 树影重,惹人心烦乱(1) 一杯香茗静置于桌上,幽幽的吐着芬芳,腾空而起的白色烟雾,娇弱且不服输的努力上升寻找慰藉,却只留下来短暂而稀薄的影,转瞬消失。 茹暮单手摆弄着青瓷茶盏的盖子,盖子的边缘与杯盏的四周相互摩擦,发出难忍的声响。她想错了,以为魏廷会在从韩府回来的不久之后把十九送回来,可是,一连等了五天,始终不见十九的踪影。 这五天等待的焦急,在茹暮的淡定悠然的掩饰下,被隐藏的很好。每天,照例去给佘太君请安,然后便是闲逸的呆在止苑中,或看书,或拿着纸条出神的看着。 纸条是五天前出现的。那日,从外面回来,便看见桌子上的茶壶下压着一张纸条,写着:酒中有毒。 陌生的字迹,没有署名,看起来好像是见不得光的阴谋,找不到任何线索。求证一般的走到灶房,揭开一坛酒的红布封印,端起酒坛,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并无异常,准备喝一些尝尝,却被小诺拦下。 小诺把手挡在茹暮的唇与酒坛间,一脸担忧的说道:“小姐,不能喝,纸条上写着有毒。”才来到王府就经历这样的事情,叫小诺不由得紧张起来,她担心茹暮的处境,也担心自己的姐姐。 茹暮看着紧张兮兮的小诺,开怀的笑了起来,小诺与十九不同,一张清秀的小脸上永远没有秘密可言。“这酒应该没有毒。”说着,喝了一大口,没有丝毫的异样。 “那纸条是假的?谁会这么无聊呢?”小诺敛起担忧,不高兴的努起嘴。 “谁知道。”茹暮放下酒坛,站起身子,“小诺,我们走吧。”也许纸条上的内容不是空穴来风,但有毒的酒肯定已经被销毁了,把她灌醉且叫她口不择言的酒,应该是已经被十九收拾走了。倘若酒中有毒,会是十九下的吗?如果没有,那为何自己会莫名其妙的大醉?两个矛盾的问题在她脑海里来回摇摆,一头刚刚占据了上风,就被另一头打压下去。 无头绪,一切都无头绪,困扰了茹暮五天,每次想要去找寻真相时,都会惹起一片茫然。手拖住头,手指抵在太阳穴上,斜着眼看着纸条上的字迹,蝇头小楷写的娟秀工整,看样子是出自女人的手。 “小姐,你还在看啊?”小诺端来新煲好的燕窝粥,走了过来,“这都五天了,你还不把它扔了啊?” “呵呵,我只是看随便看看而已,打发无聊的时间。”茹暮笑着把手中的纸条放到了一旁,接过燕窝粥,“小诺的手就是巧,每天都会变着方儿的给我熬粥喝。” 小诺是个腼腆的小姑娘,被茹暮这么一夸,脸就红了,不好意思的说道:“哪里?小诺的手艺全都是跟姐姐学的。” 不经意间提及小榕,茹暮的心颤了一下,闷着头拿着勺子在汤碗里搅来搅去,微热的气流熏着脸颊,额头上仿佛出了一层薄薄的汗,“小诺,去把窗户打开吧,我有些热。” ------------ 树影重惹人心烦乱2 树影重,惹人心烦乱(2) 小诺应了一声,走到窗户前,推开窗扉。寒冷的风拂进屋中,带来一阵沁心的凉意。“小姐,天太冷,就开一半,可以吗?” “恩。”茹暮点了点头,望着手中香气扑鼻的燕窝粥,没有食欲。 “小姐,我姐姐去哪里了?”小榕怯生生的试探着问,她隐隐觉得茹暮好像有意对她隐瞒着什么,进入广义王府已经五天了,可连姐姐的面都没有见过,不由得叫小诺有些不安了。 “你姐姐已经出府了。”茹暮把碗放下,风把纸条从桌子上吹了下去,正巧给了她一个逃避的借口。弯下腰,往桌子下面去拣纸条,意外的发现了一个粉色的香包。“这是什么?小诺,是你的吗?” 小诺走了过来,看了看,摇了摇头,“小姐,不是小诺的,小诺是穷苦人家的孩子,用不起这些上等品的。” 小诺的说的是实话。一寸见方的小香包无论绣工还是材料都是上品,普通人家是用不起的,可这间屋子为何会无端在桌子底下多了一个香包呢?来过这屋子的女人没几个,老太君应该不会用这种花俏的东西,那么它的主人,除了十九便是如俏了。 茹暮把香包扔到桌子上,那股浓烈的味道太过招摇。皱起眉,想着这样的味道在哪里闻见过。 “小姐,这个香包真的很好看啊。我想它的主人把它弄丢了,肯定特别的心疼。”小诺拿起香包把玩着,又放到鼻子下闻了闻,“好香,是一股说不出来的味道。” “也许,它的主人并不会觉得心疼,王府里的女人对于这些小玩意从来不在乎的。”茹暮已经想起这个香包是谁的了,特殊的香味,通常不是毒药就是迷药,看来过去是小瞧了那个女人了。“小诺,屋子有些憋闷,我们去外面透透气吧。” “小姐,可是过不了多久,林太医就会过来帮你上药的。”小诺不敢直视茹暮的眼睛,更不敢明目张胆的看那两道触目惊心的疤痕。 “我们就在止苑里随意走两步,不出去的。”茹暮也不想走得太远,就想出去见见风儿,呼吸呼吸新鲜空气。说罢,拿起香囊朝着外面走了出去。 花园里的树影重重,深冬时节,鲜少有鲜活的。止苑里没有类似松柏的常青树,所以除了梅树开得灿烂外,其他树木早已失去了色彩。冷清的院子,与它的主人的性格不谋而合。 如果有一天,我能摆脱佐刹门,定要带着孩子在山脚下搭建一座小院落,然后痴痴的等着步羽。茹暮折了一枝梅,呆呆的看了个半晌,想到了自己的孩子,四岁的娃娃居然没有名字…… 不能想了,最近一直都在想这些,连警觉性都变差了。茹暮及时的阻止自己的思念泛滥,茶色的眸子又恢复了往日的冰冷,宛如冬日里的湖泊,结上了一层厚实的冰,把所有的内涵都隐藏在最深处,不凿破冰层,就不会窥见里面的纷繁富庶。 ------------ 树影重惹人心烦乱3 树影重,惹人心烦乱(3) “臣,拜见广义王妃。”林太医背着药箱从远处走来,在距离茹暮两三步的时候止步,躬着身子作揖。 茹暮把手中的折枝插在了重叠的树杈间,乍眼一看与其他没有差异。她缓缓转头,思考了片刻,还是决定把香包藏起来。“林太医,不必多礼了。我们进屋吧。”说着,做了一个手势,招待林太医进屋。 进屋后,林太医为茹暮检查了一下脸上的伤疤,询问道:“王妃,近来涂上药膏之后,可有异样的感觉?” “异样?”茹暮的声音里有困惑,蹙起眉想了一片,启开微红的嘴唇,“有些痒,算不算异样呢?” “是痒的感觉,那不涂药的时候有什么感觉?”林太医又深入一步的问,一步一步走得极为小心,仿佛面对的是凶狠猛兽,一个不留神就会被一口吞下去似的。 “没有了,除了敷药的时候有痒的感觉外,没有其他感觉了。”茹暮如实回答,仔细的瞧着林太医,总觉得他与往日有些不同,谈吐里多了几分畏惧。“林太医,有话直说便可,为何会支支吾吾的?是不是我的脸恢复不了了?”在脸被毁了的时候,就没有想过能恢复到以前的模样,对于这样的结果,她早已做好了充足的准备了。 “不,不,不,王妃多虑了。”林太医一连三个不字试图打消茹暮消极的想法,捋了捋胡子,又问道,“王妃近来睡不着觉吗?” “睡不着觉?”茹暮轻轻一笑,“近来睡的可好呢,太医何处此言?” “那王妃的身上为何会有坤香的味道?”林太医对茹暮投来意味深长的眼神,欲言又止,停顿了好一会儿,才说,“王妃,恕臣多嘴,坤香闻多了,便不能沾酒了。” “太医说的话叫人费解,你说我身上有股香味,是坤香的味道?”看来是藏不住了,茹暮把香包掖在身后的腰带处,用鼻子夸张的在自己的衣袖上来回闻,“没有啊。”疑惑着,又把手放到鼻子下,佯装出豁然开朗的神似,“手上很香啊,林太医,你说的可是这股味?” 林太医不敢逾越,远远的闻了一下,点了点头,“是这股味,这就是坤香了,不知,王妃的手上何故会沾染此味道?” “早上,去给奶奶请安的时候,碰见一个丫鬟差点摔倒,便扶了她一把,许是,那个时候沾染上的吧。”茹暮淡定的说,进入王府里最大的改变,就是学会了满嘴谎话漫天飞,看来做一个富贵人,最基本的要诀就是要学会打诳语。“林太医,不知坤香是何物?” 见茹暮真的是完全不知,林太医凝重的神情这才稍稍释然,解释起来,道:“坤香是南国的一种香料,有治疗失眠之功效,但闻过香料之后,便不能再去沾酒,否则,会神志不清,甚至是说出不该说的秘密。” 啊,原来是这股香在作祟。茹暮明了,困惑却只解了一般,“可是方才,林太医的神情为何如此奇怪?” ------------ 树影重惹人心烦乱4 树影重,惹人心烦乱(4) 林太医面露尴尬,“王妃有所不知,坤香很奇特,若是碰上意志力差一些的人,就算不喝酒,闻久了也会说出不该说的话的。” 意志力差?你在宫中逢迎多年,怎么会意志力差?难道认为我会说出来什么吗?茹暮不想再深问了,依着林太医的意思说道:“林太医,这坤香该如何洗下去呢?素来我的意志力最差劲,万一不小心说了什么,我可不想连累你啊。”语气里满是玩笑的成分,该说的,不该说的,怕是早就在那一夜大醉之后,都被魏廷听见了,还怕再多一个人知道吗?反正戴绿帽子的是魏廷。 “用水清洗便可。王妃不必担忧,那一点香气还不能扰乱人的心智”林太医走到桌子前,从药箱里拿出一瓶配制好的药膏,“这药是新配制的,早中晚各用一次,臣就先行告退了。”说罢,林太医作了一揖,拿好东西直接告辞了。 门被关上后,小诺不明白的问道:“小姐,今日,林太医为何走得那么急啊?” “怕了吧。怕我真因为闻了坤香的香气而说出来不该说的话,我倒是没什么,而他若是听到了,便是离死不远了。”茹暮把香包放到枕头下面,果然是宫中的最好的太医,什么该听,什么不该听都一清二楚,也懂得该如何撇清关系,恐怕连紧张的表情都是装出来的。“小诺,太医也已经来过了,我们也该去外面走走转转了。” “恩,我去给小姐拿披风。”小诺点了点头,从衣柜里取出一件披风,“小姐,穿这个怎样?” “不好,外面不太冷,穿披风有些累赘。”茹暮走到衣柜前,站在众多衣服前,犯起了难。曾经穿着比麻布袋子还粗的衣物的时候,憧憬着自己能有很多很漂亮的衣服,一天换一件。可当这些变成现实后,新的问题又出现了,该穿哪一件?信手揪出一件兔毛坎肩,套在了身上。“穿这个,至少不用风一吹,就把我当成船帆。” 小诺咯咯的笑了起来,“小姐,你说笑呢?什么船帆啊?世上就没有像小姐这样漂亮的船帆。” 不容否认,自从小诺来了以后,私下无人的时候,茹暮总是会说些玩笑话,目的便是叫小诺觉得快乐,也许快乐多一些,就会弥补失去姐姐的痛苦。“我们走吧。”其实,对于杀手来说,不应该有愧疚感,甚至是感情。在杀了人,双手沾满血腥后,反倒是冷血更容易淡漠一切…… 止苑的游廊并不长,却是衔接着房间与苑外的通道。茹暮第一次是在非请安的时候,携着丫鬟走出去,走出魏廷为她准备的金鸟笼。 “小姐,我们去哪里?”小诺跟在茹暮身后,问道。 “去看看十九。”茹暮向着如俏所在的居所流芳居走去。一连多日的沉寂,够了。若是再不管怕是所有人都会认为十九是没有人要的丫鬟了。 远处,花露儿看见茹暮迎面走来,忙福下身子,请安道:“花露儿见过姐姐。” 花露儿?茹暮想起来了,记得那日见到的花露儿手中还抱着一只猫,此刻,猫却没有了踪影,“妹妹,何须多礼呢?都是自家姐妹。你怀中的小猫呢?” ------------ 树影重惹人心烦乱5 树影重,惹人心烦乱(5) 花露儿微垂眼帘,掩嘴浅笑,的确是不好意思了,王府里上上下下都知道她爱猫胜过一切,不想连才见过一次面的王妃也看出来了。“姐姐心细,什么事都知道。依依在如俏妹妹那里。”她比如俏早入门几个月,所以,称如俏为妹妹。 “看来如俏妹妹也爱猫。”茹暮很是好奇,“妹妹也舍得把依依放别人那里?” “舍不得又能如何?如俏妹妹说想接依依玩两天,身为姐姐又能有什么怨言呢。”花露儿的神情里显出几分抱怨。如俏正得宠,不好得罪。 茹暮明白她的话中话,但非知根知底,也没有必要捅破这层窗户纸,在暗地里说三道四的,改口问:“妹妹要去哪里?” “去接依依,不瞒姐姐说,花露儿离不开依依,依依已经被俏儿妹妹接走半天了。”花露儿羞赧的支支吾吾,“所以……所以……” “妹妹的意思,姐姐晓得,我们顺路,我想去看看如俏妹妹将十九管教的如何了。”茹暮望着远处的流芳居,脑海里浮现出十九的身影,后又变成了如俏的样子……“瞧我净顾着说话了,我们走吧。” 两个人并肩各有所图的向着流芳居走去,一路不再有交谈。待他们还未走入时,就看见那只叫依依的白猫如闪电一般的从院子里窜了出去,一下子就跑到了树上,好像受了不小的惊吓。 茹暮被它吓了一跳,而身后的小诺直接叫出了声,花露儿也是被吓到了,但在平定了心跳后,便四处找寻着依依。 流芳居中传出如俏责骂下人的声音,“你这丫头干什么吃的?怎么照顾猫都不会啊?” 茹暮头一次听见如俏这般骇人的声音,暗暗思忖,当魏廷听见他心爱的女人变成魔鬼时的声音,会怎样想?想着,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与如俏尖锐的声音相伴着的还有花露儿的声音。花露儿找到了依依,连忙跑到树下,好言细语的哄着:“依依,下来,我在这里,依依,我来接你了,别怕。” 两股声音,一柔一尖,相互融合,撞得人头疼。茹暮看了看树杈上的因为害怕而警觉的猫,摇了摇头,走进了流芳居,提高语气,问道:“妹妹这是跟哪个下人置气呢?” 如俏一脸惊慌的转过身子,挡住了跪在地上的下人,福下身子,“俏儿给姐姐请安,俏儿不知姐姐会来,没有出门相迎……” “罢了。”茹暮挥了挥手,绕过如俏,眼前之景着实叫她吃了一惊。十九跪在地上,脸颊上、手背上都是划痕,右耳是一片赤红。“妹妹,这是何故?给我一个解释?”挑起眉,茶色的眸子中闪现点点怒火,与寒光并存,叫人心生畏惧。 如俏一脸委屈,垂着头,“姐姐莫要动怒,听俏儿解释。”才说了几个字,眼眶中就闪出了泪光,“姐姐,俏儿刚刚叫十九抱着依依,可是不知怎么回事,依依忽然乱动起来,挣脱了十九,跑了出去,俏儿寻思依依是花露儿姐姐的心头肉,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不好交代,所以才骂了她几句。” ------------ 树影重惹人心烦乱6 树影重,惹人心烦乱(6) “只是骂了几句吗?她的耳朵做何解释?”茹暮没有理会如俏开脱的原因,平静的神情里多了几分怒意,“妹妹,能否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姐姐,十九的耳朵,我真的不知……道……”如俏声泪动容,人见尤怜。“姐姐,别冤枉俏儿。”把手偷偷背在后面,对着身后的丫鬟做了一个手势。 门外的丫鬟倒也机灵,看懂了她手势的含义,不动声色的消失了。 “是我冤枉了你吗?妹妹,我只是要你一个解释,你犯得着哭成这样吗?难不成你心里有鬼?”茹暮不吃如俏的那套,这个世上已没有谁的眼泪能撼动她的意志了,除非茹希还活着。 如俏把头抬了起来,眼泪在那一瞬间滑落,不再装可怜,“姐姐,俏儿只是依照王爷的命令管教下人,俏儿所做的事情都是按照王爷的吩咐,姐姐这般咄咄逼人,是在怪罪俏儿,还是怪罪王爷?” “谁有错,我就怪谁!”茹暮斩钉截铁的说,用手拉起跪在地上的十九,“十九是我的贴身丫鬟,我都不舍得打一下,骂一句。”抓起十九的胳膊,撩起衣袖,本该洁白如玉的皮肤上全是青紫色的斑斑点点。心头“咯噔”一下,疼了起来,“对不起,我……”愧疚的看过十九后,又把头转向如俏,“妹妹可真是善良啊,就当是十九脸上、手背上的伤是猫挠的,可十九手臂上的伤是如何来的?难不成有狗咬的?!”这次真的怒了,毫无掩饰的把怒意全部写在了脸上。 “姐姐……”如俏无言以对,“姐姐,俏儿……” “给我解释清楚。”茹暮一个字一个字的说的极为用力,对方施软,她便强势,只为了给十九讨一个公道。“妹妹,明着管教十九,是因为我这些日子没有关心过她,所以认为她没有主子了吗?你这般狠心,是不是把十九当成了我了?” “姐姐,妹妹不敢。”说着,如俏跪了下去,哭出了声音,只有她才知道,方才用余光看见了魏廷的身影。“姐姐,俏儿不是……你冤枉了俏儿了……” 茹暮也已听出了身后有人来的脚步声,从声音上很容易就辨认清了来者是魏廷。脸上挂起一抹冰冷的笑意,怒视着如俏,由衷的夸赞道:“你还真会来事啊?刚刚的手势就是去叫下人搬救兵?” “你在干什么?”魏廷快步走了过来,硬性的挡在了他们之间,“韩茹希,你来这里闹腾什么?” “噢,你还知道我姓韩啊?那你可曾知道十九是韩府的丫鬟?”茹暮的脸上的怒意上附上了一层冰,是每次面对魏廷才有的寒意。“你就是这么指使她管教十九的吗?” “王爷,不关姐姐的事儿,都是俏儿不好,俏儿叫十九受委屈了。”如俏流着眼泪,承认着过错,“王爷,姐姐生气也是有原因的。”一边说着,一边不停的哭,翕动的双唇,颤抖的杏眼,都在无声的说:她很委屈。 ------------ 树影重惹人心烦乱7 树影重,惹人心烦乱(7) 魏廷转过身子,温和的对着如俏询问,道:“俏儿,告诉我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如俏抽泣着,勉强止住眼泪,蹙着眉,“王爷,今儿俏儿从花露姐姐那里借来了依依,逗弄了一会儿,就给十九帮忙抱一下,可不知道为什么,依依在十九怀里又窜又跳的,最后,跑了出去,俏儿一着急就骂了十九几句,结果刚巧姐姐经过听见了。”说着,又哭了起来,抓住魏廷的衣袖,“王爷,这一切都是俏儿的错……” “俏儿,这事儿与你无关,依依是花露儿的心头肉,你着急也是在所难免的。”魏廷好言安慰了如俏几句后,转向茹暮,恶语相向,“我的好王妃,在给佘太君奉茶的时候,你是怎么说的?难道就是这样与妹妹和睦相处的?不分青红皂白的冤枉俏儿,是不是不把我这个王爷放在眼里啊?” 茹暮微微一笑,已经料到如俏一开口便会颠倒黑白,这样的亏,她也不是没吃过,显得极为淡定,“王爷,您是高高在上的王爷,而我也是你明媒正娶的王妃,在王府的后院里,还应该有臣妾的说话的分量吧?好歹我也算个正室,王爷单凭妹妹的一面之词就盛怒怪罪臣妾,这是何解?”你算个什么东西,若不是因为与月歌的约定,你早死千次万次了。 “你……”魏廷没有料想到茹暮会做出这番回答,棱角分明的脸庞之上张出了一层青苔,沉淀了片刻,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道,“好,那本王同样给你一次机会,解释解释。” “解释什么?解释我为何会责骂如俏妹妹吗?如俏都说明白了,我还解释什么?”要茹暮委曲求全的解释,她做不到,她厌恶像一个哈巴狗一样,苦苦解释一番后,还要看别人脸色,“该解释的是妹妹,而不是我。我倒是要妹妹解释一下,十九身上的伤是如何而来的?妹妹要是口水富裕,顺便再给我讲解一下,这五日来是如何管教十九的,我倒是要看看,妹妹当真对管教下人有一套自己的方法,还是不拿下人当人看?!” “王爷……你别管这事了,现在,姐姐是认定是俏儿做的了,俏儿解释再多,也没有用,怪只怪俏儿身份卑微,比不上姐姐的出身高贵。”如俏拦住盛怒的魏廷,一番说辞之后,跪于地上,“姐姐,俏儿解释不清楚,要打要骂全凭姐姐处置了,只是恳请姐姐,先把花露儿姐姐的依依找回来,依依是花露儿姐姐的命根子,找不到了她会寻死的。” “那十九还是我的丫鬟呢,情同姐妹,你负责管教她,就管教出来一个遍体鳞伤的人吗?”茹暮甚是不满意如俏扯东扯西的说辞,难怪她深受魏廷的宠爱,都是虚伪之人。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正要动怒之际,却觉袖摆被人拽住了,“十九……” 十九对着茹暮露出复杂的笑意,笑容里有感激、感动、欣喜、欣慰……还有一些辩不出来的情愫,她向前走了一步,跪了下来,“王爷,千错万错,都是十九的错,眼下,当务之急是要找到花露儿夫人的猫。” ------------ 树影重惹人心烦乱8 树影重,惹人心烦乱(8) 茹暮困惑的看着地上的十九,不解她的举动是何意。佐刹门出来的人,有必要卑躬屈膝的求全吗? 魏廷的黑眸如黑曜石一般闪亮、璀璨,捕捉到了茹暮的看十九的眼神,知道她的无奈,明白了若想打击她,便要从十九下手。于是,敛起一部分怒意,对众人说道:“既然你们各执一词,那就一码归一码的来解决,十九先去给花露儿找猫,记住哦,两个时辰,找不到就等着受罚吧。” “那两个时辰之内找到猫了,是不是就可以解决臣妾的事情了?”茹暮顺着魏廷的话,说着,凌人的气势,暗示了她的坚决,“请王爷给臣妾一个明白话!” “前提是要十九找到猫。”魏廷走到茹暮面前,挑起茹暮的下巴,双指用力的捏着,“我的好娘子,本王怎么从来都没有发觉你是这般盛气凌人?牙尖嘴利的好像我根本不认识你一样。” “王爷,可曾认识过我?”茹暮不客气的打去魏廷的手,笑嘻嘻的道,“大庭广众之下,王爷还要有分寸,否则,某些人是要吃醋的。”故意说得变了调儿,停顿了一小会儿,“是吧,如俏妹妹?”香包的事情,暂且没有时间去算了,眼下,为十九讨个公道才是对的。迫切的念头的背后,是一份不被察觉的关心,是主仆之间的情谊在悄然滋长的见证。 如俏知道自己被羞辱了,垂下头,不去看茹暮夺人的眼神。“姐姐说的是玩笑话……” “别说没有用的了,快去找猫。”魏廷不耐的说。 茹暮拉起十九的胳膊,向着屋外走,提高语气,“十九啊,咱只有两个时辰的时间,找猫的动作可要快啊。”说罢,又低声说道,“猫在树上,我领你去,我想就算是不用武功,应该能爬上去吧?” 十九迟疑了一下,压低着语气,“扇舞姐,谢谢你……” “别说谢了,是我不好,不该把你扔在这里不闻不问。”茹暮拉着十九象征性的在院子里四处乱转,好像真的是在找猫似的,然后,不经意的跑到花露儿身边,抬起头,“十九,你看猫在那里。” 魏廷听见了茹暮的声音,走到院子里,负手而立,“既然找到了,那就叫十九爬上去吧。”他又怎会不知猫在树上,不过是想找个机会好生奚落茹暮一番,条件是她提的,十九一个弱女子怎么可能会爬树?除非会武功。他以观赏一场好戏的态度,等待着。 十九咬了咬嘴唇,走到树下,抱着树向上爬着,却不见身手矫健。爬上去两寸,便要向下滑一寸,粗糙的树皮与掌心摩擦,钻心的痛袭遍全身,最后,在额头渗出密集的汗珠,为了不叫茹暮担忧,依然爬着,但因为太过痛苦,而彻底的滑了下来。 茹暮察觉出十九的异样,无声的制止住她,眼睛扫到树干上的血迹,顿时间蹬大了眼睛,强行扳过十九的手,十九的手心处早已血肉模糊,“这……这是怎么回事?” 给读者的话: 这三章写了改,改了删的,折腾了n久,希望能带给大家不屈服的茹暮的感觉,荧去写下面,貌似还会传,但几章就不确定了。 ------------ 树影重惹人心烦乱9 树影重,惹人心烦乱(9) 十九没有直接回答,抽过自己的手,背到了身后,藏了起来,“小姐,是十九不小心而已。”手上的伤是今早为如俏端洗脸水时,用铜盆烫的,刚烧开的水盛到铜盆里,恰巧铜盆没有边缘,只能以双手相固定的端了好长的一段距离…… 魏廷也看到了十九的手心上的伤,却没有与茹暮同样的反应,只是以旁观者自居,幸灾乐祸的口吻,问道:“我说,你们主仆二人还要缠绵多久?猫还在树上呢。” “王爷莫要着急,十九这就去把猫从树上救下来。”十九微微垂头,心很痛,第一次被人当做了连畜生都不如的下作人,但想到了茹暮的关心,便把委屈与泪水都吞咽到了肚子里,忍着手心上的伤,抱住了树干,暗暗提醒自己:十九,你现在是十九,而非几年以前的大小姐,早在全家惨遭灭门的时候,你就该清楚,你什么都不是。 “够了,十九不用你爬树了。”茹暮大声制止,直勾勾的盯着魏廷,两双同样带着寒意的眼睛相互对视着,不分伯仲。“王爷,你犯得着为难一个丫鬟吗?” “为难?从何说起?”魏廷笑的魅惑,笑意里是阴谋得逞的得意,他料定茹暮要开口求他了,“方才要找猫的是你们,本王答应了,怎么?现在要出尔反尔?” “出尔反尔?怎么敢?臣妾的意思是,十九是一个小丫鬟怎么可能会爬树?”茹暮一面担忧着十九,一面与魏廷周旋着,口水战打起来不比真刀真枪省事。“既然已经找到了依依,那就命下人把树砍了,树倒了,猫自然就会下来。” 声音刚停,花露儿就叫了起来,“不要!树倒了,依依就会受伤的。”说着,哀求着,“姐姐,依依是我的唯一,不能砍树,花露儿给姐姐跪下,可以吗?” “别,妹妹别……”茹暮拦住花露儿,又是一个头疼的问题,在脑海里来回翻转,气势汹汹的似要把脑壳顶破,“花露儿妹妹,是姐姐不走脑子,有欠考虑。”真是乱死了,要是救不下来猫,十九就要受到处罚,可又不能直接飞上去…… “怎么?不想叫十九爬树了?”魏廷继续落井下石,凌厉的对身边喊道,“来人,把十九给我绑起来……” “住手!”茹暮用声音盖过魏廷的命令,“王爷,不是还没有到两个时辰吗?两个时辰后,再做定夺也不迟啊。” “强词夺理。”魏廷戏谑的说,没有再说什么,“好,本王就耐心的等你两个时辰。” “那就请王爷坐在一旁耐心等待吧。”茹暮淡然的说,心里却是七上八下,绕着树干转了又转。若是以内力把小猫震下来,会不会被人发现自己会武功?院子里这么多人,就算做得再小心,也难免不会被人察觉。“花露儿妹妹,依依平日里都爱吃些什么?” 花露儿明白茹暮的意思,担忧未减分毫的说:“依依爱吃的东西很多,但也不是随便什么都吃的,每次都是要我亲自喂它才吃的,所以,用食物引诱它下来,不太可能。” ------------ 树影重惹人心烦乱10 树影重,惹人心烦乱(10) 食物的诱惑对于依依来说没有用,茹暮也想不到其他的办法来解决这个棘手的问题。她一边踱着步子,一边默默的想:难道要与魏廷耗着?在寒风中站两个时辰,然后看谁最先耐不住寒冷离开? 还未有想出解决的办法,就看见远处走来飞过来一个丫鬟,什么都没有说的,直接一个跃身飞到了树枝上,抱着猫跳了下来,然后交给了花露儿,“花露儿夫人,给你依依。” 花露儿接过依依,感激的看着那个丫鬟,道:“谢谢你,环儿。” 茹暮不由得多看了几眼这个叫环儿的丫鬟,在王府里还有会武功的丫鬟?疑惑着,也恍悟自己竟然蠢笨到了极点,为何当初不说十九是自己身边会武功的丫鬟呢?这样就不至于叫她受伤了。 环儿走到魏廷面前,对魏廷施礼,道:“王爷,霜夫人问您,您这是在做什么?难道不想王府后院消停吗?还有,老太君说要您过去一趟。话已带到,环儿告辞了。”说罢,又一福身,转身离开。快走了几步,追上了远处游廊里的女人。 茹暮看着远走的环儿,还有她侍奉的主子的背影,一种奇怪的感觉掠过心头。霜夫人?难道就是一直没有见过的霜怡?随身的丫鬟会武功,看样子这个女人不简单。 花露儿紧紧抱着依依,对着魏廷把所有罪过都揽在自己身上,请罪道:“王爷,千错万错都是花露儿不好,没有看好猫……” 魏廷的眼神从远处两道人影上收回,无奈的挥了挥手,道:“罢了,既然霜姐都开口了,本王还能说什么。” 花露儿又走到茹暮身边,“姐姐,是花露儿不好,没有管教好依依,叫它伤了十九。” 茹暮看了看站在魏廷身侧的如俏,又看了看魏廷,刚想说些什么,但被十九拦了下来,身后是十九,眼前则是花露儿,花露儿是爱猫心切,若是此事再追究不放,受牵连的还会有依依,依依有个三长两短,怕是王府就真的不消停了,估计霜怡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才会派环儿出手的。细细想了一番之后,越发对霜怡好奇了。“妹妹,别说生分的话,依依因为惊吓,又在树上呆了那么久,快些抱回去照顾吧。” 花露儿点头示谢,但不敢离开,而是看向魏廷,在王府里王爷不说离开,谁敢走呢? “事儿已经解决了,都散了吧。”魏廷开口,在他看来霜怡的话,不亚于老太君的话。只是可惜了这次难得的机会,若是事情再发展下去,说不定能很好的打击下韩家千金的高傲。 “王爷,臣妾可否将十九带走?你看这又是猫,又是十九的,如俏妹妹便忙不过来了。臣妾的女婢还是不老她费心了,省得再见到的时候缺个胳膊,少个腿儿的。”茹暮见缝插针的要走了十九,完全不给魏廷作答或者说是反驳的机会,对小诺还有十九说了一个走字,便悠然从容的离开了。 如俏看着茹暮渐渐离开,恨意油然而生。韩茹希,这次你敢骑到我的头上来,下次我便叫你摔得更惨。 ------------ 树影重惹人心烦乱11 树影重,惹人心烦乱(11) 一个转弯之后,主仆三人算是彻底的摆脱了众人各怀心事“目送”的视线。茹暮示意他们先别说话,安安静静、本本分分的走回止苑。 关上门的一瞬间,仿佛关上了与外界的所有关联。倘若把王府比作为世上污浊之地,那么止苑的安逸便是在浑浊中傲然独立的一隅,因为它的主人是茹暮,她不属于王府,也不属于魏廷。 十九跪在地上,“谢谢小姐。”如果没有小诺在场,她会直呼茹暮为扇舞。扇舞是她熟悉的,虽然过去只有一次交集,但足以叫她怀揣着感恩追随着已是佐刹门三大杀手的扇舞了。 茹暮把十九扶了起来,“是我不好,不该这么放心的把你扔在如俏那里。”愧疚的看着眼前的人,又吩咐小诺道:“小诺,去烧些热水,我要好好检查下十九的身子。” 小诺应声走了出去,把他们二人留在了房间中。 茹暮将十九按到凳子上,关心的询问道:“十九,告诉我那一夜都发生了什么事。” 十九开始讲述,“那一夜,你醉的一塌糊涂,王爷想从这里与你同床,被十九打断。当夜,如俏夫人感染风寒,十九便夸大的说,如俏夫人病重。结果,王爷走了。可是不久以后,院子外面有声响,十九便追了出去,是一个黑衣人,但来人功夫太过高深,一个闪身就不见了。十九只得回来,收拾好酒坛,默默的守着你,但快到天明时,王爷来了,带了两个家仆将十九压到了如俏夫人那里,说小姐管教丫鬟不善,要如俏夫人代劳。” 黑衣人?是谁?茹暮无暇深入了解黑衣人的事情,拉起十九的手臂,掳起衣袖,斑斑驳驳的於痕,叫人心疼不已。“为什么不反抗?你真拿你自己当丫鬟了吗?别忘了你……” 十九堵住茹暮的嘴,“是什么都不重要,十九就是十九,是小姐身边的丫鬟。小姐,你和十九想象的一样。”说话间,眼眶中闪出了晶莹的泪花,却是幸福的味道,“小姐,我们能不能做到主仆同心?” 主仆同心……茹暮不知该如何回答,也不知该如何面对十九。她们可以交心吗?寒毒的药丸是十九送过来的,十九的背后还有一个月歌……不容否认的是,当看到十九遍体鳞伤时,她忍不住怒火了,这般沉不住气代表着什么?难道真的要说服自己,麻痹自己,告诉自己十九可以与自己主仆同心?心里有个声音在大声的说:不! 看着茹暮的不回答,十九已知晓答案,方才燃起的希望之火被无情的浇灭,想到在不久之前,茹暮褪去了往日的冰冷淡漠,气势汹汹的为自己讨公道,心里犹如倾倒了五味,搅和在一起,还能品出的味道,除了苦涩便是酸楚。扇舞姐,我该怎样理解你今日的所作所为?你是一个善良的人,能一次又一次的相信茹希的谎言,为何迟迟不肯相信我的真心话? ------------ 树影重惹人心烦乱12 树影重,惹人心烦乱(12) 空气中好像混杂了数不清的水汽,在冰冷的温度下,渐渐放缓速度的流动着,延缓着,踌躇着,最终停滞不前,徐徐的凝固起来。 安静,静到连心跳声都能听见心跳声,“噗通,噗通”的,又像是一颗又一个的石子砸入湖中的声音。 “小姐,热水烧了很多,小诺在给十九姐姐备好了洗澡水。”小诺推开房门,报告了自己的已经做完的工作。 茹暮赞同的点了点头,对着十九说:“去洗个澡,叫我好好检查下你身上有多少伤。”就算不能交心,但十九是因她而受伤,不管怎样,于她来说,面对十九难免不觉得愧疚。 “这……恐怕不好吧?”十九犹豫起来,脸颊上漫过一片被夕阳染红的海水,波涛汹涌般的向四周扩散,直漫到脖子的最下面。 “怎么?不好意思了?”茹暮笑了起来,第一次见十九羞赧的模样,看起来怪怪的。半开玩笑的加了一句,“不是说坦诚相见吗?难道对我还要有所隐瞒?”说着,拽起正在发呆的十九,走了出去…… 在木桶前,茹暮把小诺支开了,要十九褪去衣物,然后,绕着赤裸裸的十九转了两圈,她的身上遍布着大大小小的青痕,无一处完好。怒意从不知名的地方冒了出来,“这些都是如俏所为?可是魏廷准许的?” “这五日来,如俏夫人只在看不见的地方下手,就算王爷知道,也会装作没看见,因为,如俏夫人正得宠。”十九走入木桶中,把斑斑驳驳的身子浸入水中,“小姐,你已经检查完了,可以出去了。” “出去?我出去了,谁帮你擦洗身子?”茹暮反问。 “十九自己可以。” “就你那双手还能沾水?”茹暮拿起白帕子,走了过去,“还是我来吧,你不用多想,这些是我觉得亏欠你,所以才做的。”撩起十九的长发,绕了两圈,以发簪别了起来,才看到她的背后有一朵蓝色百合花。“这是……” “你看到了……”十九显得尤为淡定,浅浅笑过。“这是羞花。” 羞花是佐刹门独有的毒药,服食者的背后会长出一朵蓝色的百合花的图案,每三个月就要服用一次解药,否则,全身就会长疮。待到百合花合拢之时,疮疤便会溃烂,无药可医而亡。 “这是谁对你下的毒?”茹暮问了一个傻问题,却不加改悔的又问了一个,“是月歌?” “是。” “为什么?” “她要我去杀了你,可是,我不从。于是,叫我服下了羞花。” “杀我?为何不从?”茹暮不懂,“我们曾经见过?” “恩,见过,你曾救过我的命。”十九莞尔一笑,把所有的苦涩收敛在笑容中,“阁主叫我陪在你身边,她说她了解你,知道你是不会轻易接纳我的。果然,我们就是小姐与丫鬟的关系。阁主不准我再踏入佐刹门一步,再过二十五日,第一个三月之期就到了。” 给读者的话: 本文首发于3.g.原.创.书.城.请在原地址看书,感激不尽。 ------------ 树影重惹人心烦乱13 树影重,惹人心烦乱(13) 第一个三月之期?那就是早在两个月以前,月歌就动了杀我的念头。茹暮忽然明白了一些压在心头而想不通的事情。“你不能回佐刹门,那解药该如何得到?” “要你帮我去取,这是阁主的意思,她说如果我们当真能主仆同心,她便放我一马。”十九把双手置于水中,温热的水冲撞在手心处伤口处,惹起一阵钻心的痛。她要痛苦,也要清醒,一分痛苦换取一分清醒,“扇舞姐,你还觉得我会有二心吗?”话语里没有祈求,甚至是感受不到一丝情感。她要的是真正的主仆同心,而非施舍给她的同情。 “所以,你才会着急向我示意你的忠心?”茹暮依然不能十分肯定十九所说的是不是真心的,可十九背后的蓝色百合不是假的,“你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是不是太过草率?” “我相信你,只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相信我。”十九顿了顿,额头上因为痛楚而冒出了汗,“还是那句话,我只有你,而你能信赖的只有我。” “单凭你的一念之词,我怎么能信你?”茹暮看见了十九浸泡在水中的手,霸道的把它们抽了出来,伤口的周围因为被水泡过出现一圈白色的死皮,包围住手心处几乎溃烂的伤肉,叫人不忍再多看一眼。 “那你信不信少主?”十九没有意外茹暮的反应,在佐刹门中轻易相信别人就意味着背叛与死亡。 “冉驭?”茹暮诧异于十九会牵扯出冉驭,她已猜到这两个月来月歌频频在以很多事情来激发她的仇恨多半是因为冉驭,可十九会和冉驭有什么关系呢?不过,好像冉驭并没有对十九有太多戒备。 “我原本是少主闭关期间送饭的婢女,四年多来少主一直潜心修炼,但是在两个多月以前忽然闹着要出关,你可知道原因?”十九反问着,知道茹暮是清楚原因的,却还是解释了出来,“是我偷偷告诉少主,你还活着。” “为什么要告诉他,我还活着?”茹暮不懂十九为何这样做。 作为一个母亲,月歌不希望冉驭再见茹暮,谁告诉冉驭,茹暮还活着便是死罪。 十九把自己的苦衷藏在心底,没有解释,“后来,阁主给了我一个机会,杀了你换我一条命,但是,我没有照做,阁主便叫我服下了羞花。” “如果不是你的多嘴,冉驭会修炼到武阳诀第九重,可是因为你,他才会分心而提前出关。”这就是冉驭的武阳诀为何解不了寒毒的原因。早在得知冉驭闭关后,茹暮就已下定决心,不再出现在冉驭的世界,然后靠时间来一点一点的磨灭两人之间所有的过往。 “十九只不过是把事情提前了而已,待到少主修炼到第六重时也会出关的,到时候你还是会面对这一切。更何况,这四年来阁主一直拿孩子来要挟你,她曾答应过你,只要你回去便不再牵连到孩子,可是四年以后的现在呢?她还不是把你的孩子抓了过来?” “是,你说的没错,但你为何要把冉驭扯进来?” ------------ 树影重惹人心烦乱14 树影重,惹人心烦乱(14) 十九的脸色苍白,额头上的汗珠因聚拢了水汽,缓缓的淌了下来,“因为十九知道,少主出不来,那段时间是他练到第六重的关键时刻,而第七重,在近五代门主中都无人能练就。阁主也已料定,少主会在不久出关,她想杀你,而我想保全你,两个多月以前,你因为执行任务而身受重伤,那时候阁主杀你易如反掌,不搬出少主,你根本活不了。” 茹暮越来越不懂十九了,两个多月以前,她是因为执行任务而受了重伤,那时候锁神阁中随便一个中等杀手便能取了她的性命,但很奇怪的是,月歌下了一道命令,不准任何人动她。现在一切都迎刃而解了,“月歌与冉驭也有约定,对不对?要冉驭在关中潜心修炼到第六重便可保我性命,对不对?” “是,可是阁主很狡猾。”十九舔了舔嘴唇,以手背拭去汗水,“两个月来,她以恶语频频激怒你,带你去看炼狱,在你面前杀人……其目的就是要你主动去杀她,在佐刹门里,刺杀阁主成功了便是新的阁主,刺杀失败,等待的就是死亡,甚至是求死不能。” “显而易见的是,在月歌面前,我没有沉住气,自不量力的去刺杀她了。”茹暮自嘲的说,“于是,我亲手给了她机会,成为了她的阶下囚,任由她摆布。” “是,扇舞姐,你就是太过冲动,所以,才会着了阁主的道儿的。”十九有些心疼茹暮,她们的遭遇虽然不同,但有着相同的敌人,什么时候才可以齐心协力呢?“十九已经说明了一切,我们能不能不要再有隔阂了?” “我还不能信任你。”茹暮叹了一口气,“我去叫小诺帮你继续洗,我累了,想休息了。”说着,走出了房间,把门轻轻的关上。将十九托付给小诺,便放心的不再管十九了。 天际是一片晕染了颜色的橘黄。沉醉的晚暮里有黑色的鸟儿飞翔的身影,它们是迷路的不归客,挥动着翅膀找寻着归途。偶尔发出几声凄惨的叫声,备显孤独。没有人清楚它们能否耐得住寒冷,在苍凉萧索的冬日里,找到温暖的家。 茹暮仰着头痴痴的凝视着它们,看着它们飞远,渐渐的淡出视野,心头是一阵悲凉。她与这些鸟有何不同?都是迷失了方向,都是寻不到归途。它们是结伴同行,而她却是形单影只。可不可以相信十九?这会不会是早已预谋好的?在佐刹门里,有谁可以不顾性命的为谁好? 踱步走回房间,坐在床头,无力的倚着墙壁,脑海里是混沌的灰黑色,随着屋子里的光线越来越暗,而渐渐沉重。 当最后一抹夕阳在苍穹上消失,黑色染遍了万物,包括这间没有掌灯的房间,也包括茹暮的心。 或许,十九说的话都可以是假的,是错的,但唯有一句没有错,她是太过冲动了,以至于掉入了月歌早已挖好的陷阱,背负上觊觎阁主之位的罪名。 ------------ 树影重惹人心烦乱15 树影重,惹人心烦乱(15) 仿佛又回到了佐刹门的暗牢,那是一间狭小的牢房。 朴实月光,透过小小的窗照了进来,无华的质感宛如丝绸,轻盈的一泻千里。在阴暗的囚牢中映出一大束方形的光亮。 坐在地上的茹暮抬起伏在双膝之上的头,望向那片银色,幽幽的自语:“是第三个夜晚了吧?等待我的会是什么样的痛苦不堪的折磨呢?”反问的语气似揣摩,更似嘲讽,又有些认命的轻吟道,“一入佐刹与光别,锁身,锁神,亦锁魂……” 死,对于有些人来说是种解脱,可偏偏在佐刹门中有很多人不被允许如期愿般的死去。生不如死的招数会叫人把痛苦无限的放大、再放大。特别是对于她这种公认的觊觎锁神阁阁主位置的人来说,更是不会轻易放过。然,只有她才清楚她要杀阁主月歌,绝非是为了那呼风唤雨的权位。 不过,是也罢,非也罢,都不再重要。 她在等,等月歌来处罚她,这样的等待随着须臾的缓慢流淌,灌溉了整片心田,好似成千上万的虫蚁一般,啃咬着所谓的泰然自若。从她决定杀了月歌之时起,就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明明知道会死,但还是甘愿尝试,只为了找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摘下脸上的面具,活在阳光下,脱离杀手的黑暗。 想到这里,茹暮缓缓摘下了脸上的面具,置于月光之中,瞧了个仔细。铁质的面具在笑,笑得令人生畏,就是这样的面具夺去了她十四年的韶华。从炼狱走到锁身阁,又从锁身阁辗转到锁神阁,爬上了三大杀手的位置,竟然也敌不过沦为阶下囚的命运。 门外传来一阵锁链碰撞的声音,乒乒乓乓的打破夜的沉寂。一簇火焰照亮了整个囚牢,“阁主要……”声音戛然而止,戴着面具的女子手举火把,望着茹暮的精致的脸庞,愣在原地。此刻,她才知道原来被誉为锁神阁的三大杀手之一的扇舞竟是这般倾国倾城。 茹暮把面具戴好,辨不出任何感情的问:“她终于要见我了?” “是。”从恍惚中清醒,便没有多余的言语。 站起身子,端出安然的举止,跟上了火把的光亮。 踏过灰黑的台阶,走过一段繁复的路,便是那座最为华美的锁神阁。 红色的楼阁白玉、琉璃相交错,在夜阑明珠的荧光中更添光彩,想必琼楼玉宇也不过是这般模样。 锁神,与月歌的信仰不谋而合,如果可能,她定会把霄汉收纳于只手之间。月歌是一个美丽的女人,银丝白曳地裙裹出玲珑曲线,与月宫仙子不分伯仲。然,白色的华裳包裹着的却是一颗蛇蝎般的心。 停下将行的步子,茹暮鄙夷的看着眼前白色的身影,冷冷的哼了一下。 “你来了,扇舞。”月歌转过身子,依旧白纱遮妆,薄若蝉翼的纱丝毫不能挡住她的美。三十九年来,岁月并不忍心在她无暇的脸上留下过往的痕迹。她笑道,“你想做阁主?”双眸好似嵌入了繁星,明亮璀璨,很容易叫人忽略其中的深邃无底。 ------------ 树影重惹人心烦乱16 树影重,惹人心烦乱(16) “不想。”茹暮坦言着,迎上她的视线,同样都是不以真实面目示人,没有什么好畏惧的。 “那你为何要杀我?” 透过面具,茹暮看到月歌笑了,一笑魅惑众生,“恨你。”面对月歌,即使是简短的两三个字,亦能把恨意表达得淋漓尽致。 “恨我?”不愠不怒的神情里是一抹假意的困惑,月歌顿了顿,“你要杀我,可我偏偏不想杀你,想知道原因吗?”她看茹暮没有说话,满意的笑了,“你的命是我的了,我又为何杀你?在佐刹门就是这样,既然你杀不了我,这条命就是我的了,你放心我会叫你活的很舒适。” 很舒适?!茹暮把垂在身侧的手攥成了拳,指甲深深的抠进了掌心,浅薄的腥味向四周悄然扩散。 “怎么,在这里的十四年,你就学会了靠自残来发泄?”月歌拉起茹暮的手,把它展开,四个红色的印子暴露了出来,“要是想生不如死,我有的是招数。” 狠绝的抽回手,茹暮有了些许的怒意,“够了。”的确,她不配做杀手,但却很讽刺的成为了锁神阁三大杀手之一。 月歌笑得妖娆,白纱遮掩下的朱唇一启一合着,“有一座大房子,里面有吃不完的山珍海味,有穿不完的绫罗绸缎,还有数不清的金银珠宝,你可愿意生活在里面?” 茹暮不想理会她,恨只恨浑身上下使不出半分功力来。 “这是我许诺给你的,现在,我来兑现。”月歌神秘依旧,说着很难令人揣测明白的话,“你还记得你的本名叫什么吗?茹暮,韩茹暮,对不对?” 茹暮?韩……茹暮倒吸一口气,话锋直指她的痛处,在柔软的心扉里划出一道干裂的伤口。谁把她当做韩家的人?从出生就被丢在了冰天雪地中,哪个韩姓之人照顾过她? “你恨我骗了你十四载,那你有没有恨过你的父母?十九年来,他们可没有尽过一天的责任。”月歌的话在成功的刺痛茹暮之后,又极为知趣的换了另一番语气,“也许,比起杀我来说,你更应该去韩家把属于你的全都夺回来。” “不想,韩家与我无关。”茹暮说得轻松且果断,可只有她自己才知道,每次执行任务后,总会偷偷的跑到韩家,去看那个和自己有着同样面容的女子,嫉妒着,也在怨恨着命运的不公。 “是吗?你是韩家的人,叫韩茹暮,也是杀手。五岁入佐刹门,十五岁生子。”月歌故意的看了茹暮一眼,笑语如莺,“那个可爱的娃娃真好看,比起襁褓时,好看多了。” “孩子?什么孩子?”扇舞佯装不知,内心却不免忐忑起来。 “他是个男孩。我问他多大了,他说四岁了。我问他在等谁,他说在等娘亲。我问他娘亲叫什么,他说不知道。我问他叫什么名字,他说娘亲还没有给取名字……”月歌越发得意,她自信能以平淡无奇的话语撼动扇舞的坚持,“我又问他父亲是谁,他茫然了,问我,什么是父亲。呵呵,你说可笑不可笑?” 给读者的话: 今日4更,嘻嘻,喜欢的加收藏哦,么么,群抱下。 ------------ 树影重惹人心烦乱17 树影重,惹人心烦乱(17) 耳畔响起“娘亲,娘亲……”的炙热的呼唤声,一袭阴云遮挡住茹暮的视线。“你想怎样?”她有些沉不住气了,不是答应过我不会动他吗?难道你要打他的主意? “别激动,我只想替你的儿子问一问,他的父亲是谁。”魑魅的声音为整个殿堂凝上一层冰霜,月歌知道茹暮动摇了,半带威胁的说道,“我见那个孩子实在是可爱,就把他接到我身边了,我想有个娃娃陪我,生活总不会太过无趣。” 听闻此言,茹暮的心徒然一抖,孩子是她的全部,她不允许别人伤害他,怒目相向,恶狠狠的咬牙切齿道:“你这个骗子,不是说不会动他吗?!你恨的是我,你放了他,我把命给你。” “方才不是说过了吗,你的命早就是我的了,你拿什么来要求我放了他?” “你想怎样?” “做交易。”月歌绕开茹暮,走了几步,“韩左相家要办喜事了,你妹妹好像不愿意,你这个做姐姐的是不是该替她做些什么了?我要你替你妹妹出嫁,我替你照顾孩子,很公平的交易。” “替我妹妹?为何要替她?”茹暮颓然一笑,为何所有人都要为了她而牺牲我呢?嫁人本就是她这个左相千金该做的事。 “夺走你妹妹拥有的一切,不是你梦寐以求的事情吗?”月歌转身,捕捉到了茹暮颤巍巍的背影,“期限为一年,这一年除了执行任务外,你都是自由的,当然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休想借机逃走,四年前我能找到你,四年后的现在同样也能。”说着,摘下了扇舞的面具,“活在阳光下,应该是一件幸福的事,想想你的孩子。” 孩子,我只有他了……“那我们就一年为期。”茹暮说得坚决,眼下也只有答应才能保全自己的孩子。那是她对步羽的唯一思念,也是对他的唯一交代。 “解药给你。”月歌走到扇舞面前,掏出解药,“今夜你就可以动身了。”说罢,用面具为武器在茹暮脸上狠狠的划了两下,顿时间一张秀气逼人的脸淌出了两行血痕,“这是我对你的惩罚,你杀我,我怎么可能不去惩罚你呢?” 脸上是火辣辣的痛,茹暮微微蹙起了眉,血从伤口中滑落,聚集在瘦削的下巴处,吧嗒吧嗒的滴落。“记住,一年以后,我会来杀你。”声音未止,迈步离开。月歌,一年以后我会全部向你讨回。 单薄的背影,在夜的深沉中,有一种说不出的萧索,最后与之融为一体。 月歌低首,拭去面具上的血痕,茹暮,辜负了你的美貌。想罢,妩媚一笑。“还是想办法练好武功再说吧。”又是一阵似铜铃的笑声。 只要我活着,总有一天,我会叫你死的很难看。茹暮带着浓浓的恨意,与月歌所赐予的残缺的脸走出了佐刹门,没有选择的机会,只能去替嫁,替妹妹嫁给广义王魏廷,一旦嫁了也许就不再有机会,等到步羽回来接她走了…… ------------ 树影重惹人心烦乱18 树影重,惹人心烦乱(18) 手搭在绣花枕头上,精致的图案被扣在了手掌之下。碧波微澜的湖面上,一双鸳鸯戏水正欢,花好月圆,良辰美景,惹人艳羡。 茹暮微微一笑,浓密的睫毛无力的垂了下来,遮住茶色的眸,却遮不住黯然神伤。手轻轻的在枕头上移着,完全的挡住了一只鸳鸯,“现在,你们也和我一样了。”发出笑声,不大的声音回荡在周遭的空气里,听起来格外的悲凉。一头倒在上面,闭上眼,等待着在梦中与想要遇见的人碰面。 当思念泛滥时,或许睡觉可以制止它决堤。逃避,属于懦夫,也属于悲恸的人。 窗外又飘起白雪,鹅毛般的大雪漫天飞舞。呼啸的风为它们唱着凄楚的歌。雪下了一夜,风便吹了一夜。一夜寂雪凄凄,为冬日平添了一份寒意逼人。 早上,推开门的一刹那,几片雪花飘入了茹暮的眼,刺痛着娇柔的眸,缓和了许久,才重新适应。 “小姐,多穿件披风吧。”十九把已备好的兔绒披风披到了茹暮身上,因手上缠着布条的缘故,显得笨手笨脚。 余光看到十九缠满白布的手,体谅的笑了笑,“十九,还是我来吧。”这便是茹暮,有一颗玲珑心,从来不会为难身边的人。她又吩咐道,“十九,你休息吧,有小诺陪着我去给老太君请安就够了。” 十九觉得这样做不妥当,否定道:“小姐,今日请安还是由十九随你去吧。”昨日闹腾出那么大的动静,怕是老太君会有意刁难。 “你放心吧,我会牢记你说的话,不再冲动了。昨日是被气昏了头,今日便不会再出状况了。”茹暮说的轻松,略带玩笑的狡辩道,“其实,偶尔冲动一下也不为过,别忘了,我可是韩茹希,韩左相家娇生惯养的大小姐。” “那请小姐万事要冷静。”十九仍然担心,从早上起,心就“噗通噗通”的跳得很快,但愿只是多虑而已。 茹暮把兜帽戴好,怀中揣着暖手炉,向着老太君的住处走去。一夜的大雪太过招摇,连游廊里也积了厚厚一层,而风雪依旧肆虐,没有停住的意思。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行着,在平整的雪地上留下了四行脚印,一直蔓延到两扇深红色的木门前。 “奴婢给王妃请安。”门外候着一个小丫鬟,鼻头冻得通红,脸颊上也是红扑扑的,恐怕已在外等了很久。“老太君有令,要您退到门外三丈远跪下。” “这是何意?”茹暮不解,或是已经了解,却不想老太君当真会这么做。 门被从里面打开,佘太君拄着龙头拐杖,站在茹暮面前,“难道管教不懂事的孙媳还需要理由吗?” “昨日之事,是孙媳有欠妥当,但是,奶奶,这过错不能完全都怪罪到孙媳身上。”茹暮为自己辩解着,她还不会傻到大无畏的把所有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 “老身一向公平,谁有错便罚谁。”佘太君用力跺了一下拐杖,对一旁丫鬟说,“给我好生看着。”说罢,便把门关上了。 ------------ 树影重惹人心烦乱19 树影重,惹人心烦乱(19) 看来跪罚是板上钉钉的事了,茹暮只得退后三丈远,跪在了雪地里,白雪皑皑,在遇到了温热的体温后渐渐融化,缓缓的渗入到厚实的棉衣里,寒冷刺骨。 “小姐……”小诺站在茹暮身后,不知是跪下,还是站着等着,“小姐,你在家可未曾受过这种委屈,怎么能说跪就跪呢?” “出嫁从夫,奶奶教训的是,该我跪。”茹暮认命一般的跪着,昨日闹腾一番已经够了,总不能不服气的去跟老太君闹吧。 漫天飞雪,呼啸而过,气势汹汹,似要卷出千层万层浪。 很快,茹暮的黑色发髻上就覆盖上了一层白雪,远远望去,孤立无援。 花露儿从远处走来,只一眼便看见了跪在雪地里的茹暮,立即跑了过去,“姐姐,你这是为何?难道是因为昨日之事?” 茹暮抬起眼,睫毛上的雪被抖落,笑而不语。 “这……”花露儿不知该如何面对茹暮,快跑了两步,跑到大门前,正要叩门却被候在外面的丫鬟拦住,“花露儿夫人,老太君有令,要您退到三丈外跪下。” 花露儿听闻此言,银牙咬住嘴唇,什么都没有多说的退到了茹暮的身旁,跪了下去,不好意思的对茹暮道着歉,“姐姐,都怪花露儿才叫你受了罚。” 茹暮看着花露儿,从未怪过她,“妹妹不要这么说,怪姐姐没有管教好丫鬟。”注意到花露儿怀中并没有猫,“依依还好吗?” “病了,不过是小病。”花露儿最懂依依,在她看来,依依与人无差异,受了惊吓又冻了半天,自然要生病。 幸好风雪很大,掩盖了两个人的互相攀谈。站在门外监视的丫鬟也便当做什么都没有看见。 二人跪了很久,也小声交谈了很久,虽然寒冷,倒也觉得融洽,直到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出现,她们才停止了说话。 魏廷拉着如俏的手,一路说说笑笑,看见跪在地上的茹暮与花露儿不觉意外,装作没有看见一般,继续向前走着。 “王爷,二位姐姐跪在那里。”如俏拽了拽魏廷的衣袖,“这是怎么回事?” “应该是受罚了吧,别管她们了,我们去给奶奶请安。”魏廷满眼都是如俏,一边说着,一边把手放到了如俏手上,“别看了。” 如俏垂下头,紧拧住双眉,“王爷,俏儿害怕……” “别怕,有本王在。”魏廷宽慰着如俏,拉着她走到大门前,不想也被拦了下来。“给本王让开。” “王爷,老太君有令,您可以进去,但如俏夫人要退到三丈外跪下。”丫鬟如实转述着老太君的命令,在王府,佘太君的话大过魏廷的。 “俏儿没有犯错,凭什么跪?”魏廷蹬了一眼挡路的丫鬟,“给本王让开,本王要进去。” 如俏拦住魏廷,一脸委屈的看着他,“王爷,俏儿的确有错,俏儿愿意受罚,别为了俏儿与老太君大动干戈,老太君所说的,所做的,都是为了你好。”说着,宛然一笑,走到了三丈外的地方,挨着茹暮跪了下来。 ------------ 树影重惹人心烦乱20 树影重,惹人心烦乱(20) 三位与事情相关联的主儿都并排跪在了雪地里,都道是三个女人一台戏,三个女人在风雪中受罚,姑且认为是戏子吧,而看客呢?应该算是呆在屋中的人吧。 佘太君坐在太师椅上,看了眼香炉里的燃着的香,才烧过一半,看了坐在一侧的魏廷,徐徐说道:“廷儿,这事奶奶没有罚你,不代表你就没错。” 魏廷端着茶盏,在手中把玩,“奶奶说的是,孙儿有错,昨日,奶奶不是教训过了吗,为何今日还要罚她们?” “事因她们而起,不罚她们罚谁。”佘太君顿了顿,若有所指的说,“罚她,你才能记得住,看你日后还瞎胡闹。” “奶奶,俏儿她是爱任性,爱胡闹,但本质不坏。” “本质不坏?带动你跟着一起瞎胡闹,还说本质不坏?”在三位侍妾中,佘太君最不喜欢的便是最后一位进门的女子――如俏,不单因为她出身不好,也因为她太过娇媚,出于对孙儿的前程考虑,所有很是排斥她,“昨日,若不是霜丫头派环儿出手,你准备要如何闹下去?” “要是没有霜姐出手,我会看着韩茹希最后来求我。”魏廷抬眼看着侍奉在佘太君身后的霜怡,把心中的困惑问了出来,“不知昨日,霜姐出手帮忙,是奶奶的意思,还是你自己的意思?” 霜怡没有表情的回答着,“是我的意思,王爷,王府后院非你逢场作戏的地方,你在窑子里爱如何闹腾都无所谓,但后院需要清静,老太君也需要清静。” 想是因为年龄上的差异,魏廷在霜怡面前,总觉得矮了一截。在王府里,佘太君坐镇,霜怡掌管王府大小事务,繁琐事宜处理得井然有序。不容否认,没有霜怡,便没有王府的今日祥和之景。 在外人看来,魏廷只是一个花天酒地、不务正业的浪荡公子哥,家中若非有佘太君与霜怡,恐怕早已乱成一锅粥了。殊不知,很多时候,魏廷是故意找些乱子,来掩人耳目。 在他看来,最好,三天一小乱,五天一大乱,乱到鸡飞狗跳。这样自然有理由留在京城,而非像几位藩王一样去自己的封地。圣上封予他的封地是义州,坐落于北魏国的中南部,虽不是边陲地带,但却是经济繁荣的地方。 当初,皇上因为亏欠丽妃,所以,在得知丽妃母子失踪以后下旨:只要魏廷回来,便把把义州赐给了他,可谁想,长大后的魏廷竟然变得顽劣,所以,当魏廷说想留在京城里时,也没有反对。 魏廷端着茶盏,拿起杯盖,吹动着茶水,墨绿的茶叶因为水的动荡起起伏伏。 “你当真要一辈子玩乐下去?”佘太君旧事重提,“你这是在愚弄世人,还是在愚弄自己?” 看着茶水中的茶叶起起伏伏,魏廷不介意的泯了一口,“奶奶,现在说的是俏儿受罚之事,为何要扯起其他?”他当然知道佘太君话中的意思,一直以来,佘太君都希望他能先去义州再从长计议,可他知道,他要的是整个北魏,而非小小的义州。 ------------ 树影重惹人心烦乱21 树影重,惹人心烦乱(21) 佘太君无力的叹息着,恨魏廷不成器,斜眼望向香炉,香烧近根部,半个时辰也快到了。外面大雪漫漫,惩罚也该够了,本意想罚如俏多一些,奈何如俏来的最晚。 魏廷放下茶盏,清楚罚了这么久,该是时候开口了,“奶奶,香也快燃尽了,也罚的差不多了,该结束了。” “放她们进来也可以,但我要提醒你一句,别为了一个女人而愚弄了自己的前程。”佘太君的话点到即止,唤过身旁丫鬟,“去,叫她们进来。” 丫鬟应了一声走了出去,放眼望去,院子的中央立着三个“雪人”。 三个人中,如俏的脸已冻得苍白,花露儿来的比她早,情况更甚。而茹暮的脸色也不太好,考虑到这样的惩罚不知会持续多久,所以,只用了一成的内力来抵御严寒。 差不多一个时辰了,雪势依然不见减小。在地上跪了良久,三个人的身上早已积了厚厚的一层雪,皆是低着头,瑟瑟发抖。 丫鬟对着三位施礼,“夫人们,老太君请你们进去。” 这样的声音如同皇上大赦天下,被拦在游廊里的三个丫鬟立即跑了过去,搀扶起自己的主子。 小诺扶着茹暮起来,“小姐,你还好吗?跪了这么久,我姐姐说过,平时的时候,你是最畏寒的,连一点冷风都受不了,现在,在外面跪了这么久。”说着说着,豆大的泪珠就从眼眶中滚了出来。 畏寒……茹暮把小诺的关切的对象想成了自己,的确,她是畏寒的,自从那次为了救茹希而落水,便留下了病根,每每挨冻之后,都会高烧不退,今日冻了这么久,不知道要病多久了。病了也好,至少不用跑过来装出大家闺秀的模样了。 “小姐,你到底哪里不舒服啊,怎么不说话?”小诺焦急的问着。 茹暮微笑示意自己没事,抬起手去擦小诺脸上的泪,可冰冷的手指碰到她的脸颊后才知道这样做是错的,“不好意思,我的手太冷了,小诺,我们进去吧。”想到走进去面对佘太君,无非是一通说教,都是教训人的东西不听也罢,眼睛一闭,一头栽到了雪地上。 小诺不禁叫了起来,“小姐,你怎么了?”失控的声音足以穿过飞舞的雪花,传进红木门中。“小姐,你怎么了?” 站在一旁的花露儿不顾自己,蹲下已经僵硬的身子,帮着小诺把茹暮扶了起来,“姐姐,你没事吧?” 如俏看着茹暮眼中闪过一丝怨恨,不知茹暮是真昏倒还是假昏倒,方才,她本想这样做的,现在有人已经用了,也不好再昏了。“姐姐,怎么了?” 佘太君在听闻声响后,从屋子里走了出来,见状后,连忙下令,“快,快去把孙媳抬回房间,不,廷儿,下人们粗手粗脚,还是你把茹希抱回去吧。” 抱?魏廷抱?还不如找个下人抬回去呢。茹暮讨厌与魏廷有过多的接触,拧着眉,缓缓睁开眼,用手揉了揉头,有气无力的说:“不用了,奶奶,孙媳不敢劳烦王爷。” 给读者的话: 更正:第77章出现一个小错误,宝宝是四岁,不是三岁,已经改过来了,在这里特此说明一下。 ------------ 树影重惹人心烦乱22 树影重,惹人心烦乱(22) 见茹暮不肯依,佘太君便遣来身后的霜怡,道:“霜丫头,你略懂医术,去给茹希看看病吧。” 始终站在佘太君身后的霜怡,依命走到茹暮身边,兰花指微挑,中指附在了茹暮的脉门上。 终于见到了霜怡的庐山真面目,不想换来的竟是一阵惶恐与错愕,茹暮紧紧的盯着霜怡的脸,几乎不敢相信。姐姐?是你吗?“姐……” “嗯?”霜怡没有表情的收回手,“不用喊我叫姐,以后,你管我叫霜姐。”语言里找不到一丝感情,仿佛是一个木头人,不过是会说话罢了。她站起身子,走回佘太君身边,“回老太君,王妃无碍,只是冻到了。” 魏廷听闻霜怡的解释,看看茹暮,开口叫来了两个丫鬟,命令道:“你们扶王妃回止苑,还有快去请个大夫,别出什么状况。”说着,走到如俏身边,褪去脸上的冰冷,关切的询问,“俏儿,你没事吧。”同样都是他的女人,一个妻,一个妾,所受的待遇却大相径庭。 茹暮又偷偷的瞧了一眼霜怡,这是冥冥中安排好的事情吗?一天的友谊换来了十四年的念念不忘,十四年后,是因为太过思念,所以才有一个长相完全一样的人出现……不禁在心里默默的问:霜怡,你是炼狱中的铁面具吗?脑海里不断的闪现出同样的问题,但一直都是默默的问着。 两个丫鬟上前搀扶住茹暮,小心翼翼的把她扶回了止苑。 当踏进门的一刹那,最先映入眼帘的是十九紧张的神情,茹暮对十九微笑,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我还活着吗?”恐怕是以为是弥留之际的错觉,才会把霜怡看成了铁面具。问了才觉很可笑,着实把身边之人吓的不轻。 本就担忧的十九,听见茹暮这样说,骤然大骇,“小姐,你说什么傻话了?”早上出去时,不是好端端的吗,怎么回来时就这样了?“小诺,这是怎么回事?” “小姐被老太君罚了,在外面跪了一个时辰。”小诺歉疚的低下头。 “那为何不回来告诉我?”十九蹬大了眼睛。 茹暮拉住十九,“没事,我没事,扶我回去趟一会吧。” 十九赶忙扶住茹暮,遣退了随行而来的两个丫鬟,又对小诺吩咐,“快去找个大夫去。”说着,搀扶着茹暮进了屋,把她安顿在了大床上,单手抓住她的手腕,把真气缓缓的度给茹暮,试图帮她驱散寒气。 “十九,你在干什么?”茹暮斥责着十九,但无半分力气的她,连声音里都飘飘渺渺的。“放开我。” “不放,小姐,只要等到大夫来,我再放开也不迟,为什么那么傻,你可以不用这样受罪的。”十九责问茹暮为何不用真气抵御寒冷,就算是受罚,做做样子便可。 此刻,小诺红着眼眶,从门外走了进来,抽泣着说:“十九姐,他们不叫我出止苑的门。” “哪里来的他们?”十九不解,止苑素来冷冷清清,除了主仆三人外,便无其他人了。 “两名家丁,好像是刚刚才被派过来的。”小诺越说越觉得委屈,“他们说谁都不许出去。” ------------ 树影重惹人心烦乱23 树影重,惹人心烦乱(23) “我去看看。”十九刚想离开,却被茹暮拉住。扇舞姐,你这是何意? 茹暮不语,用一双美目无声的对十九说:别去了,魏廷是怕有人出去把韩家小姐受委屈的消息报告给韩左相。 就在他们拉扯之间,一位大夫走了进来,对着茹暮作揖,“王妃,我来给你看病。”是一张陌生的脸,褶皱的脸上有一双炯炯有神的眼,斑白的鬓角下连着灰白色的胡须,不像是服侍达官显贵的太医。 “看来,魏廷还算有人性。”茹暮随意的小声呢喃了一句,如果有力气的话,定会叫大夫听见,可惜,她的声音如虫蚊在叫,飘不过几寸远。 大夫上前为茹暮把脉,又观察了下她的脸色,捋了捋长长的胡须,走到桌子上,取出笔墨,写了一方药方。“王妃只是冻到了,吃副汤药就无大碍了。”话说完了,言外之意便是:我也该退下去了。是个外人都不愿意逗留在这里,仿佛止苑是不祥之地。 他不喜欢呆在这里,而茹暮也不希望他留下,随即下了逐客令,“劳烦大夫了,小诺,送他一程。”说罢,便觉得眼皮发沉,困倦感渐渐占据了清醒。 睡了很久,可身体越发感觉寒冷,不由得又把裹在身上的被子紧了紧,混沌的意识渐渐变得清醒,可眼睛就是睁不开,茹暮忽然明白,她发烧了,是早已预料的结果,片刻的清醒之后,意识宛如树叶上的水珠,沿着叶脉向下滑落,滴落于地上,被无情的打散,四散开来,直到再也看不见踪影…… 已是深夜了,十九又为茹暮换下一块发烫的帕子,脸上的担忧浓了几分,“小诺,你先下去吧,这里有我来照顾就好。”她想支开小诺,去搬救兵。 小诺果断的摇了摇头,“不,小诺要留下来陪着小姐。” “我们俩论着来照看小姐,今晚我守着她,你去睡觉,养好精神,明天再由你照顾。小姐已经病倒了,我们就不能生病了。”十九换了一个理由。 “不,小诺要守着小姐!” “小诺,这里有我就够了。”十九恨不得一掌把她拍晕,“快走吧。” “不,不走。小诺放心不下小姐,十九姐姐,你就叫小诺留在这里吧。”小诺翘起嘴巴,大大的眼睛中是不容忽视的坚定。“小诺不会走,只要小姐不醒,小诺就不走。” 十九被小诺彻底打败了,怨恨的蹬了她一眼,暗暗咒骂:你以为这样是对扇舞姐好吗?你留在这里只能是碍手碍脚。“那你留在这里吧,我去想办法叫王爷请个大夫来瞧瞧。” 自从上午来过一个大夫后,便没有人再来止苑了,甚至是连抓好的药都没有送来,才导致茹暮的病情越演越重。 “十九姐,可是门外有人把守。”小诺是体会过的,守在止苑大门外的两个大汉的模样好似梦魇一直在她脑子里飘过来飘过去,每每想起来都是一身鸡皮疙瘩。 ------------ 树影重惹人心烦乱24 树影重,惹人心烦乱(24) “别担心,我会想办法出去的。”十九宽慰小诺,眼神中写完了复杂,又随着无奈的摇头而消失。傻丫头,你就祈祷扇舞姐不会有事吧,你这样的关心早晚会害死她的。没有再多说什么,走出了屋子。 穿过不算长的游廊,走至止苑院外的石拱门前,欲走出,但被守在外面的两个家丁拦下,一双交叉的木棍挡在眼前,十九喝道:“哪里来的狗奴才,敢拦在这里!?” 家丁甲冷语说道:“王爷有令,任何人都不准走出止苑半步。” “王爷何时下的这道命令,难道给王妃找个大夫都不行吗?”十九皱眉,家丁乙手中的棍棒向她逼来。 “上午大夫已经来过了,现在,王爷有令任何人都不许出去。”家丁乙瞪着十九,活像钟馗在世。 “那我偏要出去呢?”十九不畏惧他们,就算面前站了十个家丁,照样拦不住她。 “吃够二十板子。”家丁甲挥了挥手中的棍棒。 好一双看门狗,看我不打断你们的狗腿!十九刚想出手,但转念一想,这样做很不妥,韩相府的十九是不可以出手伤人的,除非是佐刹门的十九。 见十九不说话,家丁乙鄙夷的哼了一声,“怕了吧,怕就乖乖回去吧。” 这样轻视的口吻,勾起了十九还没有熄灭的怒火,她转过身子,向前走了两步,又疾速向后退了四步,在家丁眼皮底下,退到了止苑外,对着他们皱起眉头,道:“哎呀,不小心退出来了。原来出来这么容易啊,早知道就不跟你们废话了,我怎么就这么傻呢,居然傻到跟两只狗废话。” “臭丫头,活的腻歪了?这顿棒子你是吃定了。”两名家丁纷纷举起手中的棍棒,挥向十九,仿佛不把十九打得求饶,就难以消除压在心头的恶气。 看棍棒过来,十九做出惊慌且害怕的样子,蹲下身子,“两位哥哥饶命,我家小姐真的是病了。”一边说,一边双手并用,在两个家丁的脚上用力一捏。 家丁因为疼痛,而散去了施在手中棍棒之上的力气,拳头粗细的木棒就在十九脑袋上空停了下来。 “两位哥哥,求你们行行好,我家小姐真的是病了。”十九抱住家丁甲的大腿,苦求着,一面迷惑他们,一面伸手抓住木棒的一端,使劲按下。 家丁甲没有躲过眼前急速过来的木棒,脸上硬生生的挨了一棍子,打得眼前冒出了星星,“臭丫头,是不是你搞的鬼?” 这叫打狗棒打狗脸!十九依旧抱着家丁甲的大腿,“两位哥哥求你们叫我出去吧。”说着,伸出手,往他的膝盖处横劈过去,力道很重,几乎要把他的膝盖劈断。松开抱住家丁甲的手,以手肘向后一捅。 家丁甲还没有叫出声音,就被十九推了一下,身子不由得倾向对面的家丁乙。膝盖处传来的痛苦,很快便袭遍了全身,最后,化成了滚滚汗珠,从额头上渗了出来,本想说些什么,但已经没有机会了。 ------------ 树影重惹人心烦乱25 树影重,惹人心烦乱(25) 家丁甲的倒下,把挡在十九眼前的阴暗散去了,她看着卡在家丁甲背后的暗器,冷冷一笑,举起另外一枚飞向家丁乙的喉咙处,一击则中,上面淬有见血封侯的毒药,很快家丁乙也倒下了。这不能怪我,是你们阻拦了我的去路,此刻,我只是佐刹门的十九。 没有再多看一眼,十九向着流芳居奔去,深更半夜,魏廷能呆的地方应该是流芳居。一路小跑到了流芳居,正巧看见如俏的贴身丫鬟兰妹,赶忙拦住了她,“兰妹,我想见王爷。” 兰妹没好气的回道:“王爷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吗?这么大的王府,难道王爷就该出现在流芳居吗?”她的手中端着熬好的药,“别阻拦我,我还要给夫人送药过去呢。” 早就料到见魏廷一面,会遭遇阻拦重重,直觉告诉十九,魏廷一定在如俏房间内,依照如俏的性子绝对会无病假呻吟的把魏廷留在流芳居的。“兰妹,那我要见如俏夫人。” “不好意思,十九姐姐,如俏夫人病了,不能出来见你,有什么事,你还是明天,不,是等哪天夫人好了,再来吧。”兰妹绕开十九,准备离开。 “兰妹,你的动作怎么这么慢呢?”如俏拉开房门,走到她们面前,“我当是谁呢,这不是姐姐的丫鬟十九吗,你不好好呆在止苑,跑我这流芳居做什么?” “如俏夫人,我想见王爷。”十九没有理会如俏的挖苦。 如俏紧了紧裹在身上的披风,“真是没规矩,也不清楚是不是韩相府的所有丫鬟都一样不懂礼数。” 十九对着如俏施礼,“奴婢想见王爷。” “真不懂韩相爷是如何管教下人的。”如俏仿若没有听见一般,直拿十九的不懂礼数说事。 十九忍着气,跪在了地上,“夫人,是十九不懂事,这次,十九真的是有要事要见王爷。” 如俏低下高傲的头,轻视着十九,一双杏眼中燃着赤色的火焰,“这五日来,我怎么就没有见你的膝盖这么软呢?五日来,无论我如何打骂你,你都不曾跪下过,偏偏那日我提起韩茹希,你就跪了下去,偏偏那个时候,韩茹希来了。你说,你们主仆二人是不是成心想要算计我啊?” “夫人……”十九甚是厌恶如俏的神情,尖酸的嘴脸淋漓尽致的展现着她锱铢必较的本色。 “你还真是忠心,王爷不是下令不准任何人走出止苑半步吗?好吧,我暂且不理会你是如何出来的,告诉你,王爷是不会见你的。”如俏果断的转身,把一个冰冷的背影甩给十九。 “夫人,奴婢真的……”十九银牙紧咬,“怎么样才可以见到王爷?”像如俏这等势利小人,她见的很多,在她还是大小姐的时候,就看见过各房姨娘之间的明争暗斗,可是,殊不想,自己也会有从高高在上的大小姐直接成为一文不值的女婢。 “你要跪便跪吧,王爷不会见你。”如俏扭着扶柳细腰,走回屋中。 ------------ 树影重惹人心烦乱26 树影重,惹人心烦乱(26) 十九跪在雪地上,宛如一只最为卑贱渺小的虫豸,似空气一般的被人无视着,她知道如俏是想折磨她,而这样的折磨没有停止的时间,或许,她越痛苦,如俏便越解气。此刻,她忽然明白了为何茹暮不肯用内力抵御严寒了。不过,她不是茹暮,茹暮面对的是佘太君,而她面对的是如俏,所以,暗自使出五成内力来抵御寒冷。 冬日的深夜很冷,特别是下过一场大雪之后。十九跪在地上,在心中把如俏咒骂了一遍又一遍。蓦地,苦涩一笑。谁会想到昔日的户部尚书严广的女儿居然会在这里吃苦受罪?不,他们应该不知道严广的女儿严以滠侥幸逃过了六年前的那场灭门劫难。 不知跪了多久,四肢开始麻木,脑海里仅有一个信念作为支撑的动力:救茹暮,才能有机会杀了月歌,要报仇,只有一年以后的那场比试。 房门再一次被打开了,如俏从房中走出,适应了屋子中的暖意融融,面对着野蛮的寒流颇感不适。“怎么?还不走?都告诉你了,王爷不在这里,姑且不管你说的是什么火烧眉毛的大事,若是王爷来了看见你,定会处罚你的。”她说的没有错,魏廷不在她的房间内,不过,算算时辰,该回来了。 “夫人,十九真的是有要紧事……”十九发觉如俏的语气有些怪,温柔的声音不应该是出自此刻如俏的嘴里。心中或多或少有了些答案,无端的转变,应该是在做样子。看来,魏廷真的不在流芳居。 不出所料,魏廷从远处走了过来,见到十九后,微微诧异,却忽略了她,只看着如俏,“俏儿,外面风大,你不好好在屋中呆着,跑出来做什么?” “王爷,俏儿没事,你看十九一直跪在这里。”如俏温柔的拉起跪在地上的十九,“十九,你看王爷来了,你该把事情说出来了吧?” 十九被如俏扶了起来,微微施礼,“谢过夫人。”果然是个演戏的材料,真是令人敬佩不已! “本王曾经下过令,任何人不得走出止苑半步,违令者棍刑二十。”魏廷虽不清楚十九是如何出来的,但一瞬间便端起的严肃,着实令人生畏。 十九没有露出胆怯,也已清楚跟魏廷施软只会助长他的嚣张,于是,硬着语气说道:“十九不知王爷这道命令是何意思,想必,是怕有人偷偷跑去韩府告状吧?王爷认为我家小姐是那种只会哭鼻子装可怜的人吗?”一边说着,一边扫了一眼如俏,意有所指,“如果我家小姐想要去告状,怕是王府里调动所有家仆侍卫,也拦不住。我家小姐说过,既然嫁进王府就会做一个风风光光的王妃,相夫教子虽然奢望不来,但敬重长辈从来不差,这次,我家小姐为何会受罚,王爷甚是清楚。做了亏心事就要把人软禁起来,这当真是男人该有的举动吗?” ------------ 树影重惹人心烦乱27 树影重,惹人心烦乱(27) “你……”魏廷被十九的话气到了,扬手扇过去一记耳光,把十九扇倒在地。“好一个不知死活的丫鬟,真没教养!” 十九嘴角淌出一道殷红,倔强的从地上站了起来,“王爷动不动就打女人,就是有教养的表现吗?” 魏廷看着十九,仿佛看到了茹暮,茹暮的脸上也是这样的坚决,原来有什么样的主子,就会有什么的奴婢。嘴角勾起笑意,阴阴冷冷的羞辱着十九,“不,本王没有打女人,打的只是一只母兽,会发出汪汪叫声的母兽。” “母兽会把讨厌的人一口一口的撕烂的!”十九蹬大了眼睛,回敬着魏廷,“王爷,好像人在野兽面前是容易死得很惨的。”这话不是威胁,只是为了出气而随口说的。 “是吗?恰巧忘记告诉你,在本王流落在外的九年里,斗过不少野兽。”魏廷叫过左右的下人,“对于那种不听话的野兽,本王也总结出了一套驯服的办法。” 这时,十九才知道,因为一时间的冲动而叫自己陷入了一个极为危险的沼泽,不能挣扎。只见两名下人拿着绳索走了过来,毫无半点怜香惜玉的捆住了她的双手,“王爷,你……” “别愣着了,把她吊起来吧,不清楚这头牙齿还没有长齐的野兽叫起来会是什么样子的。”魏廷阴沉的脸上始终挂着一抹黑暗的笑意,已经成为了他要动怒的标志了。 十九被下人掉到了树上,双手高高举起,而双脚渐渐脱离开地面,很是难受。可这样并非是魏廷给她的惩罚。 又有一名下人拿着皮鞭走了过来,看见魏廷点头后,朝着十九挥了过去。 带着倒刺儿的皮鞭挥在身上,一下便将厚实的棉衣打得裂开了花,十九没有吭声,接着身上又挨过了一下,一下…… 裂锦声声,在安宁的夜中响彻开来。 “用力点,本王倒是要听听母兽叫的声音。”魏廷有些不满,叫手下加重力道。 裹在身上的衣服好像已经被打烂,还没有褪下淤青的皮肤也好不到哪里去,旧伤之上叠加上新伤,十九咬着牙承受着,豆大的汗珠沿着鬓角滑了下来,她看到了魏廷期许的邪恶目光,也看到了如俏的抿嘴笑意。想起了茹暮,若是就这样被他打死,谁还能去请大夫给茹暮看病?现在,这个时辰,应该不会再出现某个好心人了。想通,于是开口,“王爷,若是将十九打死,十九无话可说,但王爷就一点也不好奇,十九为何要出来吗?难道王爷不想知道十九是如何在那两个看门狗眼皮底下跑出来的吗?” 十九的话正是魏廷好奇的内容,但他却不以为然的笑道:“你都说了,那是两只狗,给点好处便可以打发走了。” 挥舞而来的鞭子力道不减反增,打在娇柔的皮肤上,带来一阵接着一阵难忍的痛苦。十九觉得全身快要散架了,不肯屈服的说:“有一句话,叫人在做,天在看。那两条狗就是最好的证明,无端死于非命,恰巧叫十九找到了机会。王爷一定做过很多亏心事,小心会有人来取你的命!” 给读者的话: 回221l,茹暮会接受十九的,快了。 ------------ 树影重惹人心烦乱28 树影重,惹人心烦乱(28) 魏廷走到十九面前,“实话告诉你,本王做过不少亏心事,也经历过不少次的明杀暗杀,不会被你这个小丫头的言辞唬到的。那两个家丁本来在王府活得好好的,偏偏在被派去保护止苑的时候,被杀死了,不晓得这番前来的刺客的目标是何人啊。” “你……”凛冽的寒风刮在受伤的皮肤上,十九仔细的瞧着魏廷,终于明白自己眼前所面对的人,是个不折不扣的恶魔。 “你是不是想说本王很冷啊?告诉你,跟本王斗的人没有都没有好下场。”魏廷把小手指伸入耳朵,装模作样的掏了掏,“现在,本王给你一个说话的机会,说说吧,你出来死皮赖脸的要见本王所为何事?” “王爷,你会好心给十九说话的机会吗?”十九别过头,不去看魏廷,映入眼帘的是流芳居外墙上的白色积雪,洁白纯净的颜色,不会自甘堕落的消融于周遭的黑暗中。 “难不成是本王的好王妃有事相求?”魏廷胡乱猜测着,轻蔑的话语里又多加了一句,“怎么,为何她不自己来?” “王爷,王妃是不会来求你的,不要以为你用恶劣的行为就能叫谁屈服,今夜,十九来此是想说,王妃病重,信不信由你。大不了韩相爷来看女儿时,你把我们主仆二人的尸体交出去。”十九抱着一拍两散的态度说道。 突然,一道疾风从十九身边划过,直逼向魏廷,是一枚暗器,金属的银光刺亮了它飞过的轨迹。 魏廷侧身一躲,就见暗器插入了身后的树干上。“追。”下令之后,走到树干前,看着暗器,英俊的脸上多了几分耐人寻味。“把她放下来。” 十九因为突如其来的暗器而获得赦免,可手腕处早已勒出了深紫色的勒痕。她看着魏廷向她走来,直视着他,不逃也不避。 “王府里当真有刺客?”魏廷求证一般的问,整个思绪都随着小小的暗器而发生了变化。 十九揉着自己的手腕,“王爷,有没有刺客,十九不知道,十九只知道看守在止苑门前的两个家丁死了。”故意停了片刻,“相信,不久之后还是会有死掉的。” “哦?”看着十九不慌不忙的样子,魏廷不由得重新审视面前这个挨了打、却不叫疼的小丫鬟。“看样子,你是清楚下一个死的是谁了?” “知道。”无暇的月光从高空撒了下来,撒在了十九的眸子中,化作了肯定的神情。 “是谁?”魏廷并不着急追查方才的刺客,好像认定十九与刺客是有关系的。 “是王妃,你明媒正娶的妻子。”十九微微昂起头,双眸对上魏廷漆黑的眼瞳,“王爷,王妃高烧不退,求王爷去请个大夫。”说着,跪在了地上。 听闻此言,魏廷才知是自己多想了。他背起手,盯着十九,直觉告诉他,十九绝非一个简单的小丫鬟,不凭别的,就凭她可以善于利用刺客,引他步入陷阱。陷阱?这是陷阱吗?就勉强算是吧,好一个忠心的仆人。想着,赞叹起十九的无畏表现,开口对身后的下人说道:“去把府上的大夫领到止苑。” ------------ 树影重惹人心烦乱29 树影重,惹人心烦乱(29) 一切都是安排好的,是魏廷一手安排的闹剧,在茹暮被送回止苑的时候,魏廷就已想到了可以叫茹暮放下高贵的尊严来求自己的方法。安排了两个家丁守在止苑外,不准任何人出入,同时派去了一个大夫,只看病却不送药。他以为这样,茹暮便会求饶,可是,直到茹暮病得昏迷不醒,也没有跑过来求饶,甚至是她身边的丫鬟,也不肯低下头求饶。即使是十九跪在地上,眼睛里依然闪烁着不屈服的光芒。 “你是个聪明人,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你都应该清楚。”魏廷威胁着十九,要她站起身子,“快去照顾你家小姐吧,别耽误了她治病。”打了她,然后给她一点甜。 一直以局外人身份站在魏廷身后的如俏,不敢相信的看着他们,纤细的手绞住披风的一隅。王爷的态度居然变了?不,不,不,一定是我听错了! 十九站起身子,对魏廷施礼,“谢谢王爷,奴婢告退。”拖着满身的伤痕,向着流芳居外走去,身后却传来如俏的声音。 “王爷,你变了,你居然会对一个下人流露出温柔的神情。”如俏眼含泪珠的看着魏廷,“是不是,你的心也……” “变了?也许吧。”对于如俏的责问,魏廷没有怒意,我真的是变了吗?“你没有看到十九的不妥协吗?即使是被打得体无完肤,依然不肯屈服的叫一下。” “那你就该对她改变态度吗?王爷的意思是,俏儿没有骨气,所以你才会对十九……”如俏不悦的闭上眼,两行清泪顺腮滑落,月光之下,脸色苍白如纸,所有的幽怨都写在上面。 魏廷抬手捏住如俏的下颌,笑了起来,“傻瓜,你这醋吃得可是有些莫名其妙。” …… 微风起,吹得十九浑身都不舒服。不想卷入他们的打情骂俏,暗暗加快了脚步,似离弦之箭一般的跑回止苑,止苑外的两具尸体已被收拾掉了,而茹暮的房间里明着灯,窗户上有一位长胡子老人忙碌的身影。顿时,舒心的笑了,低首看了看裹在身上的衣物,破烂不堪,决定换一件再过去。 走回房间,点上油灯,看见一个俊逸的白色身影,慌忙跪在了地上,“十九,参见少主。” 冉驭挥了挥手,示意十九起身,飘然的神情里混杂了一些令人生寒的情绪。 “十九谢过少主救命之恩。”早在暗器从身旁飞过的时候,十九就已知道是冉驭了,佐刹门的暗器太过奇特,只一眼便能认出。 “十九,你这一身伤挨得是否冤枉?”冉驭平淡的声音里是不满,不加掩饰。 “不冤。”十九垂下头,想到被吊在树上时,看到的墙边消失的一抹白影,已然猜到了这是冉驭给她的惩罚,如果冉驭早一些出手,她便不会吃鞭子。“少主,是十九太过冲动了,十九应该冷静才对。” 见十九知道错在了哪里,冉驭不再深究什么,改口说道:“药在桌子上。”说罢,起身,“照顾好扇舞。” ------------ 树影重惹人心烦乱30 树影重,惹人心烦乱(30) “少主,难道你不想去看看扇舞姐吗?”十九叫住冉驭,“扇舞姐,病得很重。” “她的身边还有你。”冉驭硬生生的把茹暮的影像从眼前抽离,他是想去看她,但他终归是辜负了她的期盼。 十九懂得冉驭的挣扎,“少主,有些事是十九替代不了的,扇舞姐本性善良,她不会真的怪你的,况且你已经救下了茹希,只是……” 冉驭打断十九的话,“救下了又如何?救下了一个活死人,与没有救,有何区别?记住,别在扇舞面前提起这些。” “可是,少主……”十九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劝慰冉驭,“难道,你对扇舞姐的关心只属于躲藏在阴暗角落、见不得光的吗?” “你的话越来越多了。”冉驭决然的离开了,带着他对茹暮的挂念,飞上了屋檐,扒开了一片琉璃瓦,看着昏迷的茹暮,心疼不已。扇舞,终有一天我会带你离开这里,也会把你所受的一切,连本带利的还回去…… 换好衣服的十九拿起桌子上的两瓶药,看了良久,一瓶是给茹暮的退烧药,一瓶则是给她的治伤药,很符合冉驭的做法,即使对方有错,惩罚过后,便会既往不咎。 推开门,走出房间时,正巧看见小诺拿着药去灶房煎药,笑脸迎了上去,“小诺,你去照顾小姐吧,药还是我来煎吧。”拿过小诺手中的药包,代替小诺走到了灶房。 起火,把药倒入药锅,直到药煎好了,澄去渣滓,在药碗中加了几滴冉驭留下的药,晃动均匀,还未等端出去,就见小诺跑过来,询问药是否煎好了。“好了,去拿给小姐喝了吧。” 小诺端起药碗,走了出去。 十九抬手,以手背擦去了额头上的汗珠,身上的伤因为出汗的原因而更加疼痛。带着满身的伤痕,走回自己房间,褪去衣物,审视着身上横横竖竖的伤,哑然一笑。这已经是第二次弄得伤痕累累了,好像不是很痛了。 她还记得第一次时的情景。月歌带着佐刹门的杀手杀光了严府上上下下所有人,在角落里找到了瑟缩不已的她,脸上浮起了难以揣摩的笑意,命手下给她一个快乐的死法:把她吊在树上,抽到全身上下看不到一块白净的皮肤,然后等待时间来把她风干成人干…… “十九姐姐,小姐退烧了。”小诺急急忙忙的来报喜,连门都没有敲一下的直接推开,看见了十九身上的伤,惊恐的蹬大了眼睛。 十九下意识的用衣物遮挡,但发觉已慢了一拍,索性将衣服放下,“退烧了,太好了。”药是佐刹门的药,直至今日,还没有人敢斗胆成自己的药可以与佐刹门并列。 “十九姐姐,你身上是怎么回事?”小诺走到十九身边,伸出的手停在半空,生怕再靠近一点,就会叫十九感到痛苦。 “没事,小姐没事就好了。这件事别对其他人说,特别是小姐。”十九把药瓶递给小诺,“来帮我上药吧。” ------------ 枉凝眉情缘薄如纸1 枉凝眉,情缘薄如纸(1) 八日后的清晨,天空飞起了雪,这一年的雪特别的多。灰黑色的穹幕,有种令人喘不过气来的压抑。瑟瑟寒风吹动着枯木上的残叶,使它们不停颤抖。 茹暮披了一件外衣,站在窗外,凝视着前面,茶色的眼眸中没有任何事物的影,与其说她是在观景,不如说是在独守寂寥。 或许,这样的她才是最为真实的,静默无言的站在不起眼的一隅,听着风息从耳畔呼啸而过,感受着须臾在她的沉静中缓缓趟过。 厚重的朱漆木门,发出沉闷的哀怨声,“吱呀”着被从外推开了。十九端着水盆走了进来,“小姐,洗洗脸,涂些胭脂会显得好看些。” 转首,看着十九,心底漾起汩汩暖流,沿着几乎冻结的小溪,重新给予它们热度,慢慢温暖整片心田。想起昨日小诺说出的事情,虽然是不小心说漏了嘴,却带给她极大的震撼。茹暮从窗子前走开,没有表情的脸,有着说不出的严肃,“十九,你有事瞒我?” 十九放下手中的水盆,白色的水汽腾在空中,隔阂了两个人的眼神交汇。她看着茹暮,完全不懂,“小姐,你这是何意?” 茹暮把握在手中的药瓶与一段被揉搓成团的棉布扔到了桌子上,褶皱的白布上能看见深褐色的血迹。“你给我解释解释。” 十九抬起头,迎上了茹暮冰寒的目光,不由得向后退缩,她不懂茹暮眼神的含义,也不清楚那段沾满血迹的白布是从何处获得的,可唯一确定的是小诺把事情告诉给了茹暮。 “怎么?不说话了?那好,我来帮你说,白布上的血是你的,对不对?”茹暮走到十九身边,狠狠的拍了下她的后背,瞧见了她隐忍着痛苦的表情,道,“药,是佐刹门的,不过,却是极为普通的药,所以,你身上的伤还没有好,对不对?” 十九点了点头。八日了,她身上的鞭伤没有好,稍稍用力过度便会撕开才愈合的伤口。 “现在,该你自己说了,说说你身上的伤是如何来的。”茹暮坐了下来,端起茶盏,漫不经心的等待着,却早已明了一切。她的淡漠有四分是装出来的,还有六分则是对十九的隐瞒,产生的不满的表现。 “伤都已经伤了,没有什么好解释的。”十九只字不提被魏廷吊在树上的事情。 茹暮把茶盏撂到桌子上,泛起一个洪亮的音,颤巍巍的杯盏如同惶恐不安的人,战战兢兢。“是不是魏廷?”凝住的双眉,眉心间深锁出的突起,像巍峨的高山承载了太多沉重的东西,“为何不告诉我,你受伤了?这就是你所谓的‘主仆同心’?” 堆积在心头的阴霾与不安,在“主仆同心”四个字之后,被骤然驱散。一切来得太快,快到难以适应,十九抬起眼帘,盯着茹暮不语,翕动着嘴唇里有她的感慨。 “我是该夸你忠心耿耿,还是该怪你办事不利呢?”茹暮的视线飘到了桌子上的白布上,脑海里翻腾着十九满身的鞭痕的画面。为了我去找魏廷,吃了一顿鞭子换来了给我看病的机会,值得吗?幽幽的叹了一口气,“怎么,还是不说话?” ------------ 枉凝眉情缘薄如纸2 枉凝眉,情缘薄如纸(2) 十九呆在原地,踟蹰着,良久,跪在了地上,才缓缓开口,“是十九办事不利。” “起来,我没有怪罪你的意思。”茹暮命令着十九起来,脸上的寒意在悄然的徐徐褪去,感情真是个奇怪的东西,很难受心智左右。“以后,我们便尝试做一对把彼此视为唯一的主仆吧。”话语里有茹暮的犹豫,这个世界上,有谁才是可靠的?当背负了太多伤痛之后,信任便会渐行渐远,直至消失不见。此番的大胆决定,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十九,更主要的是因为冉驭,这个世界上,谁都可以值得怀疑,但惟独冉驭,始终令她深信不疑。 “扇舞姐,你……”盼望很久的答复,化作了徘徊在身边的一抹辛酸,刺痛着十九的眼,“你真的愿意相信我了?” 茹暮撩开茶盖,盯着水中的茶叶,冉驭,你故意给十九一瓶普通的药,就是想要告诉我,十九是无害的,对不对?“告诉我,为什么会挨打?” “都已经过去了,全怪十九办事不利。”十九不愿意再旧事重提,以茹暮冲动的性子,万一去跟魏廷闹,后果将会是不堪设想。在偌大的广义王府,虽然茹暮不会讨好魏廷,但也绝对不能公然与他唱反调。换了一个话题,道,“扇舞姐,能告诉我,你为何肯相信我了吗?” 茹暮对十九一笑,笑容里是阳光的温馨,这样的笑意,在她的脸上鲜少出现。“专心养好你身上的伤,这些日子注意休息。”十九的心思,她是猜得出来的,同样的,她也深信,冉驭的意思,十九也能想得透彻。只不过,彼此都不愿意提及,那就心照不宣好了。“好了,你下去吧。记住,这药在涂的时候,用火烤一下。” 十九拿起药瓶,又顺势伸向那块沾染了血迹的白布,白皙的手却僵在了半空,经过了一番苦苦的挣扎,终于把布攥到了手心里,“十九就先退下了。” 屋子里,留下了茹暮一个人,她单手托住下颌,用右手在茶杯里蘸了些水,在桌子上写下了一个信字,后又被擦去。开口问道:“你还要躲到什么时候?” 冉驭从屋梁上跳了下来,“你怎么知道?” “能避过我的耳朵,又无聊的来到这个房间的,除了你还有谁?”玩笑的话语,不能消除彼此的间隙,茹暮发觉她与冉驭的距离远了,抑或说从未曾近过。 “呵呵,我只不过才来不久。”冉驭笑言道,温润的脸庞上多了一丝疲态,却依然俊逸不凡。他暗暗庆幸,茹暮没有喊他为少主。 茹暮没有揭穿他,“我只能说你的定力越来越好了,这几日的不吃不喝,甚至连声响都没有发出。” 被茹暮一言击中,冉驭没有反驳,“那我是如何露出破绽的?” 茹暮把手浸在水盆中,捧了一捧,就见透明的水从她手心慢慢淌下,形成了一道精致小巧的瀑布,“是水出卖了你。” ------------ 枉凝眉情缘薄如纸3 枉凝眉,情缘薄如纸(3) 冉驭把头伸向水盆前,看到映在水面上的影子,豁然开朗。撩了一捧水后,把手放到了水盆的边缘,又似想起来什么似的,在桌子上,以水代墨,重新写了一个信字。“扇舞,十九可以相信,在我闭关的四年多的时间里,有一多半时间都是她陪着我的。” “我信,没说不信,只是,你为了叫我相信她,所做的一切有些残忍了。”茹暮擦去手上的水渍,展开帕子,把桌子上的水盖上了,“十九被打的时候,你应该在场吧?” “恩,我在。”冉驭的眼睛没有离开茹暮半寸,“扇舞,你在王府过的并不好,跟我走吧。” 走?能走到哪里去?试问,天底下有哪个娘,可以狠心的抛弃自己的孩子,把他往火坑里推?茹暮没有理会冉驭的话,“十九的药,也是你给的,对不对?” 与料想的一样,逃避,没有承诺的逃避。直到现在,冉驭还不清楚茹暮为何心甘情愿的呆在王府,不过,她不说,他也不想逼迫她。“十九的药是我给的,你又是如何猜出那瓶药不是普普通通的药?” “在得知十九身上的伤没有好的时候,我一度相信药是普通的,可在我看到水盆中的倒影时,觉察出不对劲,药是你随身携带的,堂堂佐刹门的少主,怎么可能会带着普通的药出门呢?”茹暮说出自己的推断。 冉驭赞赏的笑了起来,明朗的笑容定格在英俊的面容之上,成为了脉脉深情的陪衬。“那你怎么会知道用火?” “不难猜,在外面,火之于水来说更容易获得,特别是对你来说。”茹暮不再多说了,说的太多,反而冗繁。冉驭修炼的武阳诀属于至阳武功,随意发动内力,便可制造火了。“你不该不告诉十九如何使用的方法。” “告诉了她,你又怎么会看见她为了你所做的牺牲?又怎么会接受这么一个忠心的仆人?”冉驭心疼着茹暮,心疼她脸上的疤痕,心疼她的遭遇,心疼她身边之人不是他,同样的,也心疼她的隐忍…… “你又怎么知道,她不知道如何使用?十九是个聪明的丫头,她懂,她懂得该如何使用你的药,可是偏偏,她没有用,她情愿选择承受痛苦,也想要去搏一搏,与命运搏一搏。如果小诺不告诉我,她身上便会留下疤痕,只要我有一天看见了,还是会接受她的。”茹暮猜测着十九的心思,对于十九,她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评价了。十九想要一个主仆同心的梦,那给她便是了。 “你不是十九,你又怎么知道,她知道这些?”冉驭仿照着茹暮的话问着。 “你不了解女人,也不了解十九,虽然她在你身边呆了很久,可你一点都不了解她,甚至是连她如何出卖你的都不知道。”茹暮弯起双眼,形成两弯月牙,“多亏了十九,要不我又怎么会知道你在屋梁上呢?幸好她用水盆提醒了我,要不,你一呆便是八日,难保不会看见什么不该看见的。” ------------ 枉凝眉情缘薄如纸4 枉凝眉,情缘薄如纸(4) “十九?”冉驭不解茹暮的意思,深思了片刻,才明白了其中的意思。可不就是十九,每天早晨都是十九端着水盆进来,每天都会放到那个位置。“哎呀,我怎么会这么放心的把十九扔到了你身边呢?”清新俊逸的面容上挂上了后悔之色,即使这样,也始终洋溢着翩翩的不凡气息。 茹暮看着冉驭,恍惚间回到了青涩的过去。那时,在佐刹门里,冉驭是唯一一个看见过她相貌的人,也是唯一一个一直陪伴着她的人,一起习武,一起执行任务,然后待闲暇时,一起抚琴……多年来的相依相伴,或许该换取一些不一样的情愫,然,什么都没有,友情像一湾澄澈的湖,从来都没有改变。 一直以来,她都觉得冉驭像天上的星辰,明亮璀璨且不容任何污秽玷污。这样的男子她不能爱,也爱不起。他越是全心全意的对她,她便越觉惴惴不安。几日来的共处一室,叫她感触颇多,茹希的事情不能怪他,他也没有责任一定要去救。 冉驭的眼睛流连在茹暮茶色且灰暗无光的眸子中,甚懂她的心思,愧疚的说道:“扇舞,关于茹希,我只能说抱歉。” 嘴角扬起一道浅薄的弧度,淡淡的苦涩沿着伪装的笑意,慢慢侵染残缺却依然绝美的容貌,茹暮微垂着眼帘,沉默着。你还是说了,我隐忍了很久的事情,你还是说了出来。两个人都不说话,气氛颇为怪异。“那个……不能怪你,你尽力了……” 扇舞,我不能告诉你,茹希还活着,因为她现在与死人无异,你见到她,只会徒增担忧。冉驭自私的隐瞒下茹希还活着的消息,微微一笑,“你不怪我,但是,我怪我自己。” “我知道,如果我不主动与你说话,恐怕你会一直躲着不见我吧?”茹暮的话,是出于对朋友的关心,更是对自己行为的自责。 “我可不可以把你这话理解成其他?”冉驭的心潮随着茹暮的话而渐渐躁动,旋即汹涌如沸。他不要她的自责,也不要她不快乐。“跟我走吧,我不能再允许别人伤害你。”粗蛮的抓起眼前人儿的手,即使四目相对,也难以克制思念泛滥,因为她始终还是在广义王府,始终还是广义王妃。 脑海里出现短暂的一小下空白,茹暮挣脱开冉驭的手,淡然的摇了摇头,“冉驭,我不能跟你走。”声音平静似水,无波无澜,听不出喜悦与哀愁。 “为什么?”冉驭盯着茹暮,他能轻而易举的猜出她心中所想,却猜不出是什么原因叫她连番拒绝。“告诉我原因,如果是因为你与我娘之间的约定,那么跟我走,我带你去毁了它。” “别问了,我有我的苦衷。阁主决定的事情没有人可以改变。”茹暮平静得令人心疼,她当着冉驭的面称月歌为阁主,是不想他卷入她们之间的纷争。“你该走了,这里终归是王府,叫别人撞见了不好。” 给读者的话: 荧在这里说一下,谁抢到第400楼,500楼,600楼等整百数楼,荧就为她加更一章,嘻嘻。 ------------ 枉凝眉情缘薄如纸5 枉凝眉,情缘薄如纸(5) 风吹起,白色的衣袂飘然如幻,冉驭的脸上凝出一种别样的愁,低落的情绪宛如一朵盛开的花,迅速的沿着有毒的花茎,布满全身,散发着苦涩的香气。扇舞,每一次当你不想面对的时候,都选择逃避,我知道我始终比不上羽,可是羽已经走了很多年了。“我越来越不懂你了,我们之间真的只分别了五年吗?” 不似质问的话,叫茹暮无言以对,她与冉驭的距离从相遇便注定,纵使他的关爱浓浓不散,却改变不了主仆的地位悬殊,在佐刹门,她是卑微的仆,怎可高攀身为少主的他? “我不逼你了。”冉驭从怀中取出三片尾部交叠在一起的羽毛,放到了茹暮手中,“给你,或许你会快乐。”这样的秘密,一直压在他心头五年,从那个叫羽的杀手离开,他便命人每月十五时,送羽毛给茹暮。想来是造化弄人,面前是自己心爱的女人,却要送她别人的信物。 望着手中洁白的羽毛,茹暮强忍住泪水,感激的笑了,“谢谢你,谢谢你把它给我送过来了。” “如果羽只给了你一个可望而不可及的盼望,那么,就忘掉他吧。”很长一段时间,冉驭都在想,送羽毛给茹暮是否是对的,如果有一月不再送了会怎样?一个为博茹暮笑颜的谎言,何时才能有揭穿的机会? 羽是步羽在佐刹门的名讳,茹暮把羽毛攥在手中,彷如看到了那个令她悸动的男孩。五年未见,应该已经变成了轩昂倜傥的男子了。只恨当时,谁都没有勇气摘下面具,否则,说不定早就遇见。她爱步羽,注定伤害冉驭,赤裸裸的伤害而且无法弥补。 “我走了,照顾好自己。”冉驭不知此刻的自己是怎样的心情,唯有离开,才能阻止一切继续。决然的转身,文雅的举动中,把心伤深藏。大步流星的迈出门槛,旋即不见。 对不起……看着前面空空的景致,茹暮默默的说着对冉驭的愧疚。 他们都是执着的人,执着的爱着自己要爱的人。于是,爱就演变成了一场悲剧,三个人的戏,即使没有结局,也已然不能每个人都获得圆满。 步羽,你在哪里?有时候,我真的很累。夺眶而出泪,静静的述说着茹暮的悲苦,掌心之上躺着的白色羽毛,好似千斤巨石般沉重。沉甸甸的重量里,全是爱。是她对步羽的爱,也是冉驭对她的爱,只是她始终不知。 门外,十九的声音响起,“奴婢拜见花露儿夫人。”故意提高的语调,在暗示给屋中的人听。 “起来吧,我来看看姐姐。”花露儿的声音里传达着她的善意,她是真心实意的来看望茹暮。 茹暮匆匆的擦去泪痕,把羽毛掖在了杯子下,敛去了不该有的情绪,等待着她们进屋。想不到居然有人会看我,算来,花露儿应该是止苑的第一位客人吧? “姐姐,这么冷的天气,你怎么不关门呢?”花露儿抱着依依,踏过门槛。“你身子还没有好,再冻着可不好。” ------------ 枉凝眉情缘薄如纸6 枉凝眉,情缘薄如纸(6) 茹暮抬起头迎上花露儿,白皙的俏脸在披肩的乌发的映衬下,略显苍白,呈现出一种病态美。未加修饰的唇缓缓开启,道:“妹妹怎么来了?” 花露儿脸上带着笑意,把依依放到地上,对茹暮施了一礼,示意身后随行的丫鬟把食盒放到了桌子上,解释说:“姐姐,花露儿给你带了些小点心。” “劳烦妹妹费心了。”茹暮的声音不温不火,近日来,她都一直没有什么胃口,不知是不是生病了缘故。 花露儿瞧着茹暮,料定这点心提不起她的兴趣,于是又道:“姐姐,听闻你最近没什么胃口,花露儿给你熬了些粥,清清淡淡的很适合生病的时候吃。”说着,打开食盒,把精致的小点心略过,直接拿出还冒着热气的白米蛋花粥。 “妹妹的心真细,比这些小点心还要精细。”看得出来小点心是花费了不少心思做的,茹暮由衷的夸赞着,倒不是因为提起了食欲,而是不想花露儿再介绍什么了,花露儿的好心,她领会,可着实是不想吃。 花露儿脸颊不由得红了起来,“姐姐,你说笑呢。”欣欣然的为茹暮盛了一碗粥,端上前去,“姐姐,吃一些吧。” 不想花露儿尴尬,茹暮只好接过来舀了一勺送入口中,粥中有股莲花的香气,白色的米粒糯糯的,又很容易嚼烂,浓稠中带着微微的酸意,“这个粥……”粥中别有洞天,吃了一口,便不忍放下。 花露儿掩嘴浅笑,“姐姐喜欢便好。”抬眼看着茹暮病恹恹的模样,嘴唇微微翕动着,像是有难言之隐。 “妹妹有话要对我说?”世上没有白来的午餐,这句话在茹暮心里根深蒂固,无端送过来吃的,应该有事。既然花露儿难以开口,索性就由她先问出来,打破尴尬。 花露儿站起身子,作大礼,福下身子,“花露儿特意来此,谢过姐姐。” 突如其来的大礼,叫茹暮有些慌乱,放下手中的碗,把花露儿扶了起来,困惑的问:“妹妹这是何意?” “姐姐生病全是因为花露儿,是花露儿没有管教好依依,牵连到姐姐,还叫姐姐病了那么久。”花露儿道着歉,每一个字中都充满了真诚。 “这不能怪你。”茹暮叫花露儿坐了下来,“妹妹,老太君罚得对,错在姐姐没有管教好丫鬟。”她看着花露儿想,这个花露儿怎么总爱把责任和过错都怪到自己身上呢?她倒是善良,可也应该算是善良过头了吧? “可是,姐姐……”花露儿想解释些什么,可终究没有说出口,她垂下眼帘,偷偷看着脚下蜷居成一团的依依,“姐姐,花露儿是拿依依当命根子来看待,所以,如果有什么地方叫姐姐觉得看不顺眼了,别怪妹妹,好不好?” 这样的话,叫茹暮犹如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她把依依从地上抱起,如同花露儿一般,爱惜的抚弄着它。“依依多可爱,你拿它当命根子,也是理所应当。”依依的毛很滑很顺,摸着的感觉特别好。“如果真心爱一样事物的话,便会爱不释手。妹妹,你放心我真的从来没有怪过你。” ------------ 枉凝眉情缘薄如纸7 枉凝眉,情缘薄如纸(7) 花露儿不好意思的笑笑,见茹暮也甚是喜欢依依,悬着的心落了地,“王府之中,花露儿可以说是举目无亲,陪伴在身边的只有依依。”想是寂寞了太久,不知不觉的把茹暮当做了倾诉者。 举目无亲?我不也是一样?不过,我已经孤独很久了。茹暮继续逗弄着依依,“这个小家伙真可爱。” “是很可爱,跟了我很久了。从我进入王府的时候就这么跟着我,都有一年了。”花露儿把手指伸到依依的小鼻子前,轻轻地点了一下。 “那这猫是王爷送给你的?”茹暮随口问着,或许,两个女人之间胡乱的聊些内容,才更容易虚度光阴。 花露儿摇了摇头,“不是,我家穷,为了给我爹还债,把自己卖给了王爷,这猫……”她顿了顿,“算是唯一的陪嫁品吧。” 三言两语间,茹暮好像听出了不一样的味道,既然花露儿家里穷,怎么可能有闲粮养猫?想来是人送给她的,而且送猫之人与她的关系非同一般。不过,这不是她该理会的事,谁的心底没有小秘密?王府里的妾室应该都有。蓦地,想起霜怡,心里便萌生了好奇,特别是她的长相。“妹妹是王爷最先纳进来的吗?” “不是,霜姐才是。四年前,王爷回来时,身边跟着佘太君还有霜姐。”花露儿的目光始终不离开依依,只是伸过去的手指无力的垂了下去,“很多时候,我都想不通霜姐与王爷之间是怎么样的关系,他们倒像是姐弟,而非夫妻。”说着,哑然一笑,“是我犯傻了,王府里怎么会有平常夫妻间的快乐?” 四年?原来真的不是,佐刹门的人怎么可能一下子就离开四年?何况她是死在我面前的。茹暮不再逗弄依依,叫小家伙安安乐乐的睡觉,“妹妹,是在吃如俏妹妹的醋?”打趣的问话,答案是或不是都不重要。 “花露儿只想安安静静的生活,至于王爷爱谁,都与我无关。”花露儿认命一般的说,“这样也是保护自己的一种方法吧,至少不会叫老太君觉得碍眼……”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忙慌闭上了嘴。 老太君是个精明的女人,这一点茹暮是清楚的,不过,老太君的某些行为着实叫她费解。就像跪在雪地里一个时辰,这般严重的惩罚,到底是针对谁的?是如俏?是她们三个人?还是她背后的父亲左相韩临?好歹她也挂着是韩左相的女儿的头衔,于情于理都不该受惩罚,就算是惩罚也不应该太重。 花露儿见茹暮很久都没有说话,以为她累了,“姐姐,花露儿打扰你太久了,该叫你休息了。”把依依接了过来,不太放心的加了句,“姐姐,花露儿很久没有和人聊天儿了,所以话有些多了。” “呵呵,妹妹与我一样,以后,常来陪我坐坐。”茹暮客套的说道。花露儿倒是没什么心机,可茹暮也不是话多的人,她还是喜欢一个人呆着。 ------------ 枉凝眉情缘薄如纸8 枉凝眉,情缘薄如纸(8) 十九向前走了两步,为花露儿把门打开了,微笑着作揖道:“夫人慢些走。” 看着花露儿的身影因木门的关阖而消失不见,茹暮疲乏的揉了揉太阳穴,抱怨了一句,“难道我就这么不通情理?”既然已经说过主仆同心,也没有必要绷着个脸给十九看了。 十九忍不住笑了起来,“你不懂,在王府里花露儿夫人根本不得宠,瞧见你也是个不讨王爷欢心的女人,话自然多了些。”眼睛偷偷的在屋子中环视着,加上这遍,已经找了三遍,终于肯定冉驭已经离开。 “难道不得宠就有共同语言?”茹暮想不通,不得宠也分为好多种,有些人是想要得宠却得不到,而她则是不想要。她可不想成为第二个如俏……换了一个话题,问,“你可上过药了?” 十九点头,“上过了,少主的药原来还有玄机,用火烤过之后,再涂上就好了很多,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痊愈了。” 茹暮没有拆穿十九,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苦中带甜的茶水慢慢吞咽进喉咙,“以后,就算别人不信任你,也别在为难自己了。”盯着茶盏下压着的羽毛,幽幽的想,为了别人而为难自己,是不明智的举动,而我已经为难自己很多年了…… “哦。”十九装作没有听懂,看茹暮一个人悄然神伤着,心里有些难受,笑颜道,“其实,不得宠也是一件幸福的事,至少不会惹起佘太君的注意。” “怎讲?王府里得宠的女人不就只是如俏吗?” “前几日,佘太君说想喝如俏亲手泡制的茶,于是,把她叫了过去,一去就是一天,想必也受了不少折磨,反正,十九觉得佘太君是个明白人,谁该罚,谁不该罚,她心里都有数。” “那你觉得我是该罚,还是不该罚?”茹暮把问题抛给十九,她很期待十九的答案。 “这……”犀利的问题,叫十九说不出话,支支吾吾的憋了良久。 “我觉得我是该罚,是我太过招摇了,在她面前,太不给她面子了。”茹暮解释起来,或许,她就该低调一些,像花露儿一样,才能活得惬意。“可是,我不喜欢无端被人欺负。” 十九明白茹暮的意思,“扇舞姐的好意,十九心领了。身在王府,主子责罚下人也没有什么奇怪的,还是别再去想这些不愉快的事情了。” “恩,也好。”茹暮也不想纠缠在如俏与魏廷之间,站起身子走到床前,从枕头下把香包取了出来,“我想起来点事,这个小物件的味道,我不喜欢,你把它扔灶房的炉火中去吧。”香包的事件,不追究,反而会好一些。 “好。”十九拿过香包,没有把心思花费在上面,问道,“这病还要装到何时?” “看着装吧,反正装一天是一天。”这些日子,茹暮一直以病未好为理由,不去给佘太君请安,而王府里知道她病好的人,也只有十九和小诺,所以,躲得悠然。“真想就一直这样装下去。” ------------ 枉凝眉情缘薄如纸9 枉凝眉,情缘薄如纸(9) 这样一个予人无害的借口,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渐渐的不再受用。在推脱了数日之后,与佘太君的碰面还是不可避免的发生了。 银质的龙头拐杖闯进静穆的止苑,散发着的银亮光芒着实带给茹暮不小的震撼,甚至连满园的淡雅白梅都惊慌的闭塞了花香。 “孙媳,见过奶奶。”茹暮福下身子,暗暗庆幸今日的装束还算可以蒙混过关。斜垂的云鬓,没有华贵发饰,凸显出最为本色的一面。夹兔毛的披肩松散着,庸庸惰惰的样子,使整个人看起来都不是很精神。忧郁的神情中,似笑非笑的蹙着黛眉是一抹不容忽略的点睛之笔,给人一种病疾未愈的错觉。 佘太君拄着拐杖,走了过来,“外面风疾,站在院子里做甚?”慈眉善目的长者,端着看似责备的态度,拉起茹暮,原本还存在的怀疑,在瞬间有了微妙的变化,“你这孩子的身子骨真弱,都怪奶奶不该那么狠心的责罚你。” 茹暮回以微笑,淡然的笑意里看不出她的心思。偷偷的把手抽回,冰冷的手指不该奢求老太君给予温暖,“奶奶罚的对,是孙媳的错。” “孩子,别说傻话了,先进屋,千万可不能再有什么闪失了。”佘太君关切的说道。 你是真的关心我吗?怕是过来看看我是不是真的病了吧?茹暮什么都没有说的,与佘太君并肩走入了屋中。 与外面不同,屋子里烧着银碳,暖暖的空气里夹杂着青草的清香,是小诺的杰作,称炭火太过燥热,呆久了容易心烦意乱,焚些夜来香,会令人觉得舒心,也会有置身于宁夏夜晚的感觉。 “屋子里的焚香是谁点的?”在闻到香气后,佘太君立即阴下脸来,仿佛碰见了什么不合心意的事。 关于夜来香的香气,茹暮说不上是喜欢,但也不排斥,况且里面还含着小诺的一份好意,“奶奶,这是怎么了?” “把香给我撤了。”佘太君命身后的丫鬟撤去香炉中的正在焚着的香气,奇怪的举动令茹暮他们困惑不已。“孙媳还在生病期间,怎么可以胡乱闻这些乱七八糟的香气呢?” 佘太君的答案很难说服众人,茹暮想不透,但礼貌的点了点头,“奶奶教诲的是,孙媳会注意的。” 小诺悄悄的躲到十九身后,抬眼瞧着佘太君,身子微微颤抖着,她不懂,她的好心为何会惹到佘太君,也担心佘太君会继续追查下去。虽然茹暮没有说,可真的追究下去,免不了会是一顿责罚。 十九把视线从倒掉的香炉灰前移开,对着小诺微笑,眨了眨眼睛,像是在告诉她:没事,小姐不会说出去的。 “奶奶,劳烦您担忧了,孙媳想着等觉得好些了便去向您赔罪去,可是,病情就是不见好转,偶尔还会头痛。”茹暮对着佘太君撒谎道,把焚香的事扯远了。“孙媳从小就畏寒,加上治疗的不及时,才会一直拖拖拉拉而没有好。” ------------ 枉凝眉情缘薄如纸10 枉凝眉,情缘薄如纸(10) “治疗的不及时?”佘太君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 你以为你装成不知道,就能撇清关系吗?魏廷是你的孙子,不管是不是亲的,他的一举一动,你怎么可能一点都不知?好,既然你说不知道,那我就来告诉你。茹暮咳了两声,故作难受的蹙起眉,“奶奶也许不知,那日孙媳被送回止苑后,王爷就在门口安插了两个家丁看守着。”佘太君倒香的举动,叫茹暮萌生了反叛的念头,她不想做逆来顺受的羔羊,任人欺凌。 “家丁?看守?”佘太君的脸上蒙着一层不知道的神情,听到茹暮把事情说了出来,忙问,“是不是因为考虑你的人身安全而派人来的?听说前几日王府里出现了刺客。” 茹暮没有沿着佘太君的台阶走下去,摇了摇头,否定道:“不太像,孙媳听说刺客是晚上才出现的,而家丁是在孙媳回来后便安排过来的。如果把这两件事硬拉在一起,孙媳只能夸赞王爷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孙媳的意思是?”佘太君不再找借口、扯理由,手中紧握着龙头拐杖发着隐隐的寒意。 茹暮看着佘太君,眼神里没有丝毫的闪躲,“不瞒奶奶说,自从孙媳进门以来,王爷一直未碰过孙媳,王爷与孙媳私下里有约定,对外孙媳会做好广义王妃,绝不会给他丢脸。可王爷的态度,实在叫孙媳寒心,派两个家丁守着止苑里的三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说得好听点,是顾及我们的安危,说得难听点,与软禁有何区别?”说着,站起身子,“自从孙媳嫁入王府,就一直把自己当做王府的女人,从未想过要逃出去,也没有想过要回娘家哭诉。孙媳以为只要自己做得得体,总会叫王爷和颜相待的。殊不想,王爷的两个家丁,险些要了孙媳的命。” “这件事,奶奶怎么越听越糊涂?能从头慢慢的说吗?”佘太君还是不承认自己是知情的。从未料想过茹暮会拿这件事说事儿,此刻,她倒是有些后悔沉不住气来止苑了。 王府里你是当家的,任何风吹草动能不知道?茹暮在心里狠狠的鄙夷了佘太君一番。紧紧了裹在身上的披风,反问道:“奶奶,是孙媳做得还不够得体吗?”沉了片刻,接着说道,“好歹孙媳也是左相的女儿,从小受父亲的教诲,懂得出嫁从夫的道理。如果王爷当真以偏见的眼光审度孙媳,那劳烦奶奶告诉王爷,写一纸休书给孙媳,大家好聚好散。”端出韩临也属无奈,茹暮不是茹希,不怕被休之后名声扫地,更何况魏廷不会休了她。 “傻孩子,你说的什么话?”佘太君劝慰着茹暮,“孩子心里有委屈可以跟奶奶说,别净说些置气的话,姑娘家家怎么可以说休掉就休掉的呢?”又套近乎的说,“算来奶奶与你爹也有些交情,对于你爹的为人,奶奶是信得过的,他教出来的女儿差不了的。” ------------ 枉凝眉情缘薄如纸11 枉凝眉,情缘薄如纸(11) 交情?官场交情?佘太君是什么来历?一连三个问题蹦了出来,不过,不是问的时机,茹暮委屈的垂下眼帘,浓密的睫毛颤抖着,悄然的诉说着满心的幽怨。 “傻孩子,你把什么事都藏着掖着,堆积得多了,容易积出病来的,你看要不是奶奶过来,怕是你还不肯说呢。”佘太君把茹暮重新拉到凳子上。 你不来,我也不会主动去找你,既然你来了,我便把这些说出来,别以为我会做一个和傻瓜无异的广义王妃。茹暮依旧不语,神情不改的低着头看着裙裾,无声胜有声。她暗忖,这番闹腾,若是能闹出个不用去请安,那自然最好不过,若是闹不出来,也把话挑明了,大家以后客客气气,日子还能过,我可不希望我身边的人再出现个什么伤、什么病的了! “孙媳,我的好孩子,想来你们之间可能有什么误会了。前段日子,廷儿为了娶你进门可是大费周章,怎么会舍得叫你有丝毫的闪失呢?”佘太君苦口婆心的安抚着,“你们夫妻俩可是要扶持着共度一生的,这么大的误会是如何产生的?” “误会?也许吧。不满奶奶说,孙媳也是一个平常人。洞房花烛夜,自己的夫君被人抢走,孙媳的心里也不好受,奶奶教诲孙媳要与姐妹们和睦相处,孙媳一直铭记在心。可是,王爷愣是把十九从孙媳身边带走,说什么孙媳教奴不严。”茹暮喘了口气,“十九呆在如俏那里,我是放心的,我知道如俏妹妹是个识大体的好女子,不想,待孙媳继续去看望十九的时候,看到的竟然一个遍体鳞伤的女子,怎能叫孙媳不动怒?” “孩子,你这是在埋怨奶奶吗?”佘太君的话里没有威胁,她似乎找不到话题来把注意力从茹暮正在谈论的事件中移开。 茹暮眼神泛着空洞的光,摇了摇头,“不,奶奶罚的对。孙媳知道自己太过冲动,可十九与孙媳就像姐妹,那番大闹,非孙媳的初衷。在王府里,奶奶是长辈,是当家的,做事自然要叫众人信服,所以,孙媳从来没有埋怨过奶奶。今日吐诉苦水,是因为孙媳思前想后的想了很久,王爷的所作所为着实叫孙媳心寒。” “孩子……” “奶奶,试问十九见孙媳发着高烧,违抗命令去流芳居找王爷,有错吗?”茹暮眼眶中闪着点点泪光,不给佘太君回答的机会,又道,“十九只是想为孙媳找一个大夫,为何会弄得满身鞭痕?” “啊?”佘太君如听到骇人的消息,旋即转首看向十九,却没有求证什么,“孙媳,好孩子,奶奶定会为你找一个合理的说法。”这是在为离开找借口。“以后,有什么话便对奶奶说。” 茹暮知趣的连咳了数下,手揪住胸口,一副难忍的模样,咳罢,道:“奶奶,孙媳以后可以把你当做亲奶奶吗?” “这是什么话,你我本就是一家人,好好休息吧。”说着,佘太君站起身子,“奶奶先走了,别送了。” 佘太君走后,十九终于可以开口了,“小姐,不是说事情已经过去了,以后要淡定的生活吗?”言外之意,扇舞姐,你又把事情挑起来,是想叫自己不得消停吗? 茹暮端起茶盏,润了润干涩的喉,“我只是不想我们三个再出什么事。试问,你还能承受多少顿鞭子?” (亲们,觉得好的投个砖,投砖先注册gg号,用手机编辑gg。发送到10657555014855联通13760859149,这个是免费的。然后就会收到密码,在简介面点击“金砖”二字,用手机号码登录,后再点击“返回”这样就可以了。) ------------ 枉凝眉情缘薄如纸12 枉凝眉,情缘薄如纸(12) 你还能吃多少顿鞭子?轻描淡写的话语间,夹杂了很多别样的感情,似乎在没有言明的暗示着很多事情在潜移默化间发生了改变。 送走佘太君后,茹暮以为魏廷会在不久出现,跑过来发泄不满,可奇怪的是她猜错了。止苑又恢复了往日的安宁,抑或说是冷清。 一连度了数日,十九身上的羞花之毒已临近毒发。每天都会有大量的汗液排除,散发着幽幽的香气,香气越重就说明毒发时日越近。浓烈的香气无时不刻都在提醒着茹暮,该去佐刹门见月歌了。 把一切都安排妥当,茹暮换上了一身轻便的衣服,前往了那个类似囚牢的地方…… 外面是阳光明媚,而锁神阁的大殿依旧是一沉不变的黑暗幽静,唯有中间那条琉璃修筑的台阶因为底下流萤攒动的关系而散发着淡淡的光亮。台阶的尽头是月歌不真实的影,从不会改变的白色华裳,从不会摘下的白色面纱,在萤火虫的微光中多了几分似梦似幻。随着它们的主人徐徐的走下来而渐渐变得清晰。 寒冷彻骨的风吹来,勾起了白色裙裾潜藏的躁动,轻舞飞扬的色彩为周遭的黑暗增加了几分执着的深邃。 “十九的解药。”面对着月歌,茹暮不愿意的多说废话,直截了当的说明来意,她笃信月歌已经在殿中恭候多时了。 月歌走近茹暮,两只灵秀的眼弯成了柔美的弧,“看来美人儿就该是美人儿,就算是毁了容,依然绝色倾城。” 奚落的话,碰触不到茹暮心底最为多情的柔软,她无动于衷的道:“解药。” 月歌微微一怔,笑意里有些模糊的情感,难以被他人看穿,“看来,十九比我想象的要有本事,你此番来要解药,是不是就是在替十九那丫头告诉我,你们已经‘主仆同心’了?” “解药。”没有回答,茹暮坚定的重复着自己来此的目的。 月歌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瓶子,在茹暮面前晃了晃,“我们来做个交易如何?”邪恶的念头在她的脸上化成了极美的笑靥,“拿这瓶药来做交易,选择权在你手中,是选择带这瓶药走,还是看你孩子一眼,全由你决定。” 卑劣!茹暮不禁在心里咒骂起来。拿解药做交易?换去见孩子一面?两者本就没有牵连,可偏偏被拧在了一起。孩子是她的软肋,血浓于水,她怎会不想见?此刻,她恨不得杀了月歌,带着孩子远走高飞。她想见孩子,想确定孩子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受折磨?然,见一面的代价是十九的性命。羞花,对于女人来说太过残忍…… 见茹暮没有回答,月歌侧过头看着手中药瓶,“很难吗?两者选一,对你来说应该很容易。” 解药是你要我来取的,就知道你会耍阴谋,可我该怎么办?茹暮沉默不语,脑海里是孩子稚嫩的脸庞,粉嘟嘟的皮肤吹弹可破,渐渐转变成十九憔悴的脸,上面是说着那句“我们要主仆同心”时的期盼的神情。两者很难抉择,所有的幻想在一瞬间演变成了飞雪,为整个心田覆上了一层寒冷。 ------------ 枉凝眉情缘薄如纸13 枉凝眉,情缘薄如纸(13) 幽暗的大殿中只剩下沉寂,仿佛在等待茹暮的抉择,二者选一,无论选哪一个,都注定会损失另一个。 “是你告诉十九,要我来帮她取解药的,难道你想言而无信?”茹暮看着月歌,眸子中映出了萤火虫的光芒的颜色。 月歌把药品攥在手心里,“不错,我是对十九说过,她的解药要你来取,可并没有承诺过什么。”她是妖孽,不折不扣的妖孽,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别人愈痛苦,她便愈开心。 既然你不愿意给我解药,就不该给十九希望!茹暮明白自己犯了一个错,依照月歌的性子,就是喜欢给予别人希望,然后看着他们与希望相背驰,渐渐远离,最终绝望。 “选一个,决策权在你手中,是见孩子,还是看着十九全身化脓,溃烂而死?”月歌的声音妖媚,媚惑人心。她的眼停留在茹暮的脸上,生怕错过任何一个微妙的变化。 “既然,你不想给,就不该这样折磨十九!”茹暮蹙起眉,恶狠狠的蹬着月歌。 月歌向前走了两步,白裙曳地,扩散出妖娆的光,“十九是佐刹门的人,我想怎样对待她,都可以。你也一样,我想如何对待你,你都没有说不的权力。” “不,我有!”茹暮把手握成了拳,涂着丹蔻的红指甲深陷于肉中,“已经一个月了,还有十一个月。”这是在提醒月歌,还有十一个月便是约定的期限,不是你死,便是我亡。虽然战胜月歌的希望渺茫。 “真的可以吗?你认为你能吗?”月歌在茹暮面前绕了半圈,“你应该很好奇,我为何要叫你嫁给魏廷吧?” 不容否认,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茹暮,想了很久,都找不到答案。 “你相信宿命吗?有一句话说得好,冥冥之中自有安排。一切都是已定的命,我只不过是送你入局。”月歌脸上的笑意更欢,伴着动听的笑声,呈献给茹暮一张复杂的脸。 入局?什么局?哼,就算入局,我也一定能走出去!茹暮对月歌的恨意又聚积了一些,但此刻只能忍耐。 “好了,话说得多了,该你选择了。要十九,还是见你的孩子?” “孩子还好吗?”茹暮担忧的问,四年里,她与孩子分别了无数次,总是聚少离多,可四年的思念远远不及这一个月来得汹涌。是母亲的天性,当知道孩子身处危险中,便会不自觉的担心。 “这么说,你是选择孩子了?”月歌把玩着手中的解药,似乎不介意把它摔碎,因为结果已经明确,“你的孩子很好,天天问我,娘亲在哪里,你猜我是如何回答的?我告诉他,你的娘亲很快便会来看你,你掰着小手指头数,一天数一根,当数过三轮之后,你就能见到你的娘亲了。差点忘记了,小家伙来得时候还不会数手指头,这个可是我教他的,呵呵。看着小家伙一天一天的对着手指头发呆,真是叫人心疼。” ------------ 枉凝眉情缘薄如纸14 枉凝眉,情缘薄如纸(14) “不,我还没有给你答案”脑海里勾勒出孩子坐在地上数手指的画面,茹暮心痛如刀割,忍不住的想,这些日子里,他一定很想见我,每数一天,便多了些盼望。可是,见他一面,要用十九的命来换,对十九不公平。 “这可是我给你的机会,小家伙在我手里,可不是什么时候相见就能见的。”月歌清楚茹暮的想法,把威胁的力度拿捏的恰到好处,柔柔的声音里藏着数不清的无形的针,狠狠的刺痛着茹暮心中没有防盾的那一片。 孩子,你等了娘很久,对不对?茹暮想象着孩子哭着闹着喊自己的情景,艰难的闭上了眼睛,口中不禁呢喃起:“孩子……” “我明白了。”月歌把手中的药瓶随意的扔了出去,“啪”的一声,小小的药瓶在与地面的接触后,落了一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你……”茹暮被药瓶破碎的声音惊醒,而停留在她视线里的只剩下了药瓶的残骸,揣着复杂的心情转头看向月歌,放肆的笑颜里有不加掩饰的得意。 “我带你去见孩子,他等了你很久。”月歌转身,准备领着茹暮去见孩子。 “等一等,我要十九的解药!”茹暮叫住月歌,坚定的看着她,告诫自己,我是来给十九要解药的,而非来看孩子的。 “解药?”月歌略显迟疑,目光移到药瓶落地的地方,“你也看见了,解药已经没了。” “不,你有,羞花的解药也不是只有一瓶。” “为了十九值得吗?”月歌劝说着茹暮,“想想你的孩子,难道叫我跟他说,你的娘太狠心,不愿意见你?想象一下,小家伙听到这样的话后会怎样?” 茹暮克制不住的想起孩子,孩子,你见不到娘亲,会不会怪我?爱与义再一次成为了矛盾的两端,扰乱着她的心绪。然,她终究不能叫十九去为她和孩子而死。“解药给我。”伸出手,逼迫着月歌拿出解药。 月歌从怀中掏出另一瓶解药,讽刺的说道:“原来我们的扇舞是这般的狠心。可怜的孩子,没有人疼爱,连个父亲都没有。” 茹暮拿过解药,速度之快,几乎可以称之为夺,“别为难我的孩子,否则,我会叫你付出十倍的代价!”说着,转身向着殿外走去。 “不会的,那个小家伙很可爱。”月歌敛去笑意,脸上的神情暗了几分,“别以为你选择了十九,就可以‘主仆同心’,该你面对的,终究还是要面对,而且,是一个人。” 月歌的话很有深度,但其中的意思,茹暮没有执著的想要弄清楚。这个世界本就如此,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出生,然后遇见很多人,经历相识,相知,最后分别,继续着一个人的生活,怕是到了白发苍苍,能记住的也只是独自经历过的痛苦与哀伤。 十九也是过客,早晚有一天,她会踏上自己的路,或许会在某次的意外中付出生命,但她绝不能因为中了羞花而毒发身亡…… ------------ 枉凝眉情缘薄如纸15 枉凝眉,情缘薄如纸(15) 回到止苑的时候,十九的唇已经干裂,可额头上还是有豆大的汗珠不断的淌下,芳香四溢中,她勉强从床上支起身子,看着茹暮,扯起笑容,张开嘴唇,却发不出一个音。 茹暮加快步伐,走到十九身旁,从怀中掏出来之不易的解药,拔开瓶塞,把之灌入十九口中,“有些迟了,对不起。”歉疚的声音里有她的无奈,她对着十九笑,笑容里多了些许的疲态。 喝过解药后,十九舔了舔干涸的嘴唇,看着茹暮,问道:“很累吧?阁主有没有为难你?” 茹暮摇了摇头,不语。 “那你见到孩子了吗?”十九不知这样的问题,会刺痛茹暮,傻傻的问。 “孩子……”茹暮停了好久,撒谎道,“见到了。” 察觉茹暮的神情有些不太对劲,十九又问道:“难道孩子出事情了?” 孩子,你会怪我吗?茹暮见十九焦急着等待着答案,继续摇头,“不,他没事,我只是觉得累了,觉得失望,想了那么久,盼了那么久,好不容易见到了,又分开。” 十九体谅茹暮的心情,“再忍耐十一个月,就不会再分开了,你和你的孩子就能够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了,没有人再能够把你们分开了。” 但愿如此吧,茹暮微笑着,笑意背后是她隐忍着的对孩子的思念与爱意。 十九总觉得有些不妥。阁主给了解药,然后还叫看了孩子?她会那么好心吗?“扇舞姐,阁主真的没有为难你?” 浓浓的关心,叫茹暮觉得甚是欣慰,她明白十九是真的关心她的,而她怎么可以叫十九担心?忽然想起月歌的话,绝非是随口说出来的。或许,有一天,月歌真的会叫她们分开,只盼望到时候能求一个好聚好散。“十九,如果有一天你能摆脱月歌的束缚,一定要努力的叫自己过得好一点。” “什么意思?”十九警觉的瞪大了眼睛,茹暮突然说出这样的话,不会是简单的祝福,“扇舞姐,告诉我,发生什么事情了?” “真的没事,别担心,我只是才发觉原来我们交心的太晚,错过了很长的一段时间。”茹暮把手附在了十九的手上,“以后,私底下我们以姐妹相称如何?” “恩,好。”十九用力的点头,感动的几乎要流出眼泪,“以后,我们就是姐妹,十九会用自己的生命来守护着这份来之不易的姐妹之情的。” 茹暮尴尬的不知说什么了,“姐妹之间不要说生或是死,那些都太过沉重。” “扇舞姐,十九一直想不明白,为何阁主要你替你妹妹嫁给王爷?”十九很早便想问了,只是因为碍于与茹暮始终保持着一个非近非远的距离,而迟迟没有问出口。 “她没有说。”茹暮如实的回答,“她只是说,这是早已布好的局,她这么做,只是请我入局。” “入局?”十九更觉迷茫,解药的已经发挥了作用,她的脸渐渐有了血色。 “恩,既然她说是局,那就把它当做局吧。”茹暮坦然的说道,已深陷局中,自然会迷乱,该来得总会来,躲不过,逃不掉。 给读者的话: 亲们,400叫荧不小心抢到了,扫了你们的兴致,所以多更一章,感谢你们的支持和积极留言,特别是二少童鞋给荧写了很长的评。 ------------ 枉凝眉情缘薄如纸16 枉凝眉,情缘薄如纸(16) 雪与风相互纠缠不清,在咧咧冬日中上演着一出又一出雪虐风饕的大戏。日子一天一天的冷了下来,严寒凛凛,叫人难以承受。 每日给佘太君的请安,对于王府的女人们来说都是一种无形的折磨,娇贵的身子总是难以承受严寒的。 请安的时候难免不会碰见其他三房女人,如俏是一个天生的伪装者,一副乖巧的样子,却讨不到老太君的欢心。花露儿与人和善,时常会在远离佘太君的视线后,与茹暮结伴走一段路。而霜怡,大概因为年龄较大的缘故,对谁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 在一连请了十次安后,霜怡差下人送来了新制定的衣裳。茹暮的衣服共五件,三件宫装,两件便装。 “这是何意?”望着花花绿绿精细的衣裳,茹暮困惑了,好端端的送什么衣服? 十九拿起一件橘黄色宫装,展开,在茹暮身上比了比,解释道:“再过几天便是新年了。” 哦,原来是新年。茹暮在心里应了一句,把视线移向了窗子,紧闭的窗户遮挡住了外面该有的美景。“新年,我已经好久没有过过了。”在她的印象里,她只过过一次新年,是四岁那一年的时候,没有华丽的衣裳,没有温暖的屋子,没有诱人的佳肴,但有老乞丐相陪伴…… “我也很久没有过过了。”十九把衣服轻轻的拢在了一起,“记得每年过年的时候,奶奶总会给我缠上一段红头绳,爹爹总说土气,说随便挑一件首饰就比它名贵。可奶奶却笑着叱道,你懂什么,这样才能辟邪,保佑我的小孙女长命百岁。” 长辈给最疼爱的小辈缠上一段红头绳,是北魏流传下来的习俗,是长辈对小辈寄予的爱意的表现。 茹暮明白十九在想过去了。能体会她的心情,却不知道该如何劝慰。于是,默默的站着听着十九的话,从一段段回忆的点滴里,茹暮知道了十九跟她奶奶的最为亲密…… 此后的两天里,各种首饰物件不断的送了过来,在默默的告诉它们的主人:往后的几天会很忙碌,要穿着得体,不能给广义王府丢人。 按照北魏的习俗,年三十的晚上,皇上会在御花园举办一场属于皇室的家宴,本来是只准皇子出席的,但当今圣上阳景帝子嗣单薄,所以,要皇子们携带自己的正室出席。 魏廷坐在凳子上,审视着茹暮穿上的新宫装。宫装款式新颖,穿在茹暮身上好似特意量体裁剪的一般,玲珑曲线展现得恰到好处。“这衣服真好看。” 好看吗?茹暮没有说话,腰间的束带勒得她有些喘不过起来,抑或者说宫装穿起来麻烦,叫她觉得烦闷。 把视线从宫装渐渐移到了茹暮的脸上,魏廷有些恍惚了,虽然面前之人的脸上有两道疤痕,但丝毫不能影响她的美,可总觉得差了些什么。于是,重新审度,终于明白,是少了女人该有的妩媚。看惯了如俏的千娇百媚,面对着茹暮的冰冷淡漠,自然觉得不适。“可惜了这衣服了,竟然穿在了一个丑八怪的身上。” ------------ 枉凝眉情缘薄如纸17 枉凝眉,情缘薄如纸(17) “丑八怪?你除了用丑八怪来形容我以外,还会用些别的词吗?”茹暮讨厌身上的橘黄色的宫装,更讨厌坐在对面的魏廷,从上午开始,他便跑到止苑里叨唠她该穿什么,戴什么,好不容易穿戴好了,居然换来的是冷嘲热讽。 见茹暮有些恼怒,魏廷满意的笑了笑,“难道你不是丑八怪吗?”这应该是第一次,很好的开端不是吗?韩茹希,我一直以为你是冰美人,不会生气。你放心,以后这样的事情还有很多。 茹暮暗暗的用鼻息送出一口堆积在胸口的气,脸上又恢复了往常的淡然,嘴角挂起一抹似有似无的浅笑,反唇相讥道:“怎么?这样就得意了?我动怒,你就开心,是不是?”方才,她是有些失控,听了几个时辰的废话,从头到脚被魏廷指指点点的说了好几十遍,耳根子都磨出了茧子了。“夫君,别忘记了,我还是你的妻。” 夫君是个久违的称谓,用在这里,甚是讽刺。魏廷以同样寒冷的笑意回敬着茹暮,“对,没错,你是我的妻,所以,我要带你出门。”,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站起身子,走向茹暮,把它戴到了她的脖子上。 已经做好了相互挖苦准备的茹暮,被魏廷的举动弄得不知说什么了,她看着胸口处的玉佩,脑海里闪过一道霹雳,晃眼的白光疾速扩散,直到周遭是一片空寂的苍白。 “时辰不早了,本王没心情与你一来二去的废话。”魏廷托着白色的玉佩,漆黑的眸子里多了些恋恋不舍。“戴着它,别给本王弄丢了。”说罢,轻轻的松开了手,叫之自然的垂在宫装前。 玉佩上的图案是海桐花,五片大小不一的叶子围绕着一簇开得正艳的海桐花,栩栩如生,洁白通透的玉质,精心细致的雕琢,彰显着它的身价不菲,似乎也在告诉别人,它是独一无二的。 看着脖子上的玉佩,茹暮忽然明白了月歌的话的意思,却不敢相信的问:“这样的玉佩,是不是世上仅此一块?” 魏廷点了点头,承认道:“是,世上仅此一块。” “你相信宿命吗?有一句话说得好,冥冥之中自有安排。一切都是已定的命,我只不过是送你入局。”月歌的声音响在耳畔,如同天雷轰轰,叫茹暮难以忍受。 她把玉佩攥在手中,试图为脖子分担一些重量。玉佩的花样特殊,只一眼便很容易做到过目不忘。所以,她记得,记得这块玉佩,也记得玉佩的主人。很多被遗忘掉的过往,随着玉佩的影子,慢慢的浮现出来,而且愈加清晰。“这块玉佩真好看,你放心,我会保管好它。”这就是宿命吗?缓缓抬起头,看着魏廷冷峻肃然的脸,心里竟然有了不一样的情愫,很复杂,复杂的笼罩在她的思绪里,唯一能确定的是讨厌不存在了,因为,她是这个世上最没有资格讨厌他的人。 ------------ 枉凝眉情缘薄如纸18 枉凝眉,情缘薄如纸(18) 记忆如昨,一切又回到了九年前,那是茹暮在佐刹门呆的第五个年头,按照佐刹门的规定,锁身阁学习武艺的刺客,在第五年必须出去执行任务,视完成情况的好坏,来决定将来的命运。 一直呆在冉驭身边做仆人的茹暮终归也是锁身阁的一员,自然也逃不掉。 “我一定要去杀人吗?”十岁的茹暮看着冉驭,脸上是期盼,她期盼冉驭能给她一个否定的答案。 “是,这是必须面对的事情。”冉驭肯定的回答。“你答应过我,要活下去的,如果不执行任务,你怎么活下去?” 无法逃避,茹暮觉得难以呼吸,是必须面对的事,可叫一个孩子去杀人,真的很残忍。“好,把三个备选的任务给我吧。”三个任务中选出一个,是佐刹门给年轻的杀手们最大的恩泽,把命运交给他们自己,是存活,还是死亡,都在决定的一瞬间注定。 冉驭摇了摇头,“不,没有,你没有三个任务可以选择。等待你的,是一个已经定好了的任务。”他把铁面具戴到茹暮脸上,“这一次,我陪着你。” 陪着我?丝丝感动萦绕在茹暮心头,她感到自己的手被冉驭拉起,冰冷的手上重新覆上了温暖。 她随着他走了很久,一直走到了一片黑压压的树林。月黑风高的夜,凄凉的风迎面而过,错综复杂的枝桠交叠,形成了一张黑色的网,看上去阴森恐怖。 林子里的空地上坐着一名女人,她揽着怀中的男孩,警觉的用眼睛来回扫视着周围,不住颤抖的身子在默默的说明她的恐惧。地上横躺着四具尸体,殷红的血在残骸的下面形成了蜿蜒的小溪。 冉驭与茹暮躲在树丛里,他看着害怕的茹暮,说道:“看见没?她比你还要害怕,你的任务就是杀了她,你放心她不会武功。” “一定要吗?她看起来很无助,也很可怜,她怀中的男孩看样子已经十三四岁了,但她却不肯放开他。”茹暮怜悯的说道。 “因为她的孩子是个痴儿,你的任务不是同情他们,而是去杀了那个女人。”冉驭递给茹暮一把匕首,月光之下,匕首散发着淡淡的绿光,是淬过毒的象征。“你答应过我要活着,用她的命换你活下去,懂不懂?” 活下去,简单的约定里有对两个人的承诺,茹暮迟疑的接过匕首,慢慢的靠近女人。 “孩子别怕,别怕,娘来保护你。”女人安慰着怀中只有四五岁孩童心智的男孩,她的腿在流血,染红了她的裙裾,华丽的衣裳失去了本来的色泽。她直勾勾的看着戴着面具的茹暮向他们靠近。“你来杀我?” “……”茹暮默认着。 女人有一张绝美的脸,因为恐惧而略显苍白,“你这么小,就要杀人?” “杀了你,我才能活。”茹暮试图用冰冷的声音麻痹自己。 女人低首,看了看怀中已经十三岁的男孩,又有所希冀的抬起头,“能放过我的孩子吗?他是一个傻子,什么都不懂,放他一命,好不好?” ------------ 枉凝眉情缘薄如纸19 枉凝眉,情缘薄如纸(19) 哀求的声音飘进茹暮的耳朵,拧成了一股纠结的绳,绕上她的心,一圈又一圈的缠绕着,且愈加紧密,令她心痛难忍。母亲就是这样的吗?即使是临近死亡,想到的也是孩子的安危?尽管那个孩子并不好,甚至是一个痴呆儿? 女子从怀中取出一颗药丸,哄骗着怀中呆傻的男孩,诱惑他吃下去。很快,男孩便睡着了,睡相甜美,好似刚刚吃过的是一颗美味的糖果子。“睡吧,娘知道你累了。”她重新抬起头,笑着,凄惨的笑颜与美貌结合,看起来很漂亮,令人怦然心动,却也令人心痛,宛如一朵开得盛艳的昙花,当美丽得到升华,便是在向着凋零靠近。“他睡了,你可不可以当做他已经死了?放过他一条命,他离开了我,也不能活很久的,就放过他,好不好?”药是早已准备好的,仿佛从很久以前她就料想到是这样的结果了。白皙的手抚摸着男孩俊逸单纯的脸庞,棱角分明的轮廓上还有没有脱去的稚气。 细微的动作带给茹暮不小的触动,她问:“是不是所有的母亲都是这样的?”于心里她渴望有这样的一份亲情是属于她的,渴望着女人怀中的男孩就是她自己,而女人就是她的母亲。母亲?陌生的词,活了十年,她从来没有对谁喊出来过,甚至是没有见过母亲的样子。 “孩子是母亲的心头肉,是十月怀胎之后,才有的生命。或许,世上还有比我更爱孩子的母亲存在。身为一个母亲,我只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快乐,就算是死,也不要叫我眼睁睁的看着他死,无能无力。”女子说的中肯,漂亮的眸子被星光照亮,里面是没有溢出的晶莹泪光。她的手停留在男孩的脸上,不舍离开,但又不得不离开。把熟睡的男孩安顿在一侧,叫他的后背倚靠在笔直的树干上,微微一笑,“或许,他不完美,甚至是不健全,但是,我爱他,我是他的全部,很难想象离开了我,他会怎样生活……”掏出帕子,为男孩擦去了脸上的污渍,动作轻柔且小心,因为她知道这是她最后能为自己的孩子做的事情了。 你说你是你孩子的全部,那我娘亲呢?为何不是我的全部?为何要狠心丢下我?这个痴傻的男孩都活了十三年,享受了十三年的母爱,那我呢?我是一个正常的孩子,为什么要丢下我?银亮的面具之下,是茹暮悲伤的脸,咸涩的泪水在细细的夹缝中流淌、蔓延,氤湿了她的心,某种情愫在泪水中发生了改变。“我放过你,你能把你对孩子的爱分给我一点吗?”她想找一个怀抱,腻在里面撒娇,哪怕是做一个傻子。 “傻孩子,母爱是特殊的,任何感情都替代不了,这话要是叫你的母亲听见了,她会难过的。”女子伸出手,拉住茹暮的小手,两只手虽然都是一样的冰冷,碰到一起却很温暖。 给读者的话: 回亲的话:荧是在填坑,不是在挖坑,嘿嘿 ------------ 枉凝眉情缘薄如纸20 枉凝眉,情缘薄如纸(20) 茹暮摇了摇头,面具下面是她的痛苦与悲惋。“她不要我,不要我。” “怎么会?”女子仰着头,看着茹暮,而她没有觉得自己很卑微,她的高贵与生俱来,“我猜,你的母亲是迫于无奈才把你丢下的,世上没有任何一个母亲肯舍得丢掉自己的孩子。你渴望她的爱,就要去找她,她不会拒绝你的。”柔美的声音里有属于女人的温婉,“你是一个令人心疼的孩子……”声音戛然而止,是在远处飞来的匕首没入胸口后。她凝眉,低首,看见自己的胸口处,开了一朵红艳的花。“我就知道……你不杀……我,也……会有……人……杀我……的,救我……的孩子……救他……”说着,她的嘴唇被灰色侵染,双手颤抖的解下腰间的玉佩,像是用力了全身的力气,不自觉的倒向了背离她孩子的方向。她挣扎着爬向男孩沉睡的地方,试图把玉佩塞进他的衣襟中,但这般简单的动作对她来说太难,尝试了很多次,都以失败告终,“求……你……帮……我……” 茹暮俯下身子,把玉佩从女人手中夺了过来,看了一眼,便被上面的图案吸引,洁白的玉身上是一簇与女人一样美丽的花,花为五瓣,看起来是那样的与众不同。“我帮你。”她把玉佩塞进男孩的衣襟里。害怕男孩一个翻身,叫玉佩掉出来,又把系在玉佩上的红线的另一端系到了男孩的衣带上。 “谢谢你……”女子含笑说道,满含神情的看着男孩,“记住……我是……爱……你的……”声音越来越小,随着眼帘的阖上而渐渐的听不清了,显而易见,她的眼不会再睁开了,永远不会。直到最后一刻,她依然把爱给了她的孩子。 浓郁的亲情,感染了上苍,天空开始飘雪,是雪,而不是雨。春季的雪,总是显得格外的弥足珍贵。 茹暮看着他们,感觉眼前的穹幕好像坍塌了一般,而她柔弱的身子撑不起塌陷的天。“为什么要杀了她?”这话是对冉驭说的,飞过来的匕首,就是最好的证明。 冉驭从树丛中走出,“为什么迟迟不杀她?”冰冷的语气好似从空降落的雪。 茹暮第一次觉得冉驭很冷,冷得叫她难以适应,“他们……”。 远处飘过来一道黑色的影,傲立于他们面前,是佐刹门的门主冉绝人,就是冉驭的父亲。 “参见门主。”佐刹门里没有亲情,即使对面是自己的父亲,于冉驭来说都要称门主,“这一次是十九抢先完成了任务。” 冉绝人看了看倒在地上的女人,“很好。驭儿,从此以后,十九有资格做你身边的陪同了,至于名字……” “回阁主,驭儿已经想好了,叫扇舞!以扇为舞,抑或者说是以扇为武!”冉驭早已替茹暮想好了名字,就这样茹暮从十九变成了扇舞,成为了佐刹门里唯一的扇舞,而十九这样的称呼,总会有很多人来代替她使用。 ------------ 枉凝眉情缘薄如纸21 枉凝眉,情缘薄如纸(21) 获得名字的茹暮并不快乐,神情凝重的望着飘来的白雪,看着它们在空中飞舞,然后渐渐的画上了生命的终止。雪来的不是时候,是那一年的初春最后的一场雪,很快便是春暖花开,而堆积在她心头的雪始终未化。 她明白冉驭的用心良苦,也终于在绝望中明白,在佐刹门里只有用别人的生命才能获得自己存活下去的权力,就好像以命续命,不停的杀人,才能活的更长久。而过了很久,她终于弄明白了原来玉佩上的花是海桐花。可是,到她去找那个痴儿的时候,他已经不见了…… 特殊的玉佩,在时隔九年之后,又一次的回到了茹暮手中,依稀间,仿佛还是旧时的温度,可那个当时只有十岁的不忍心杀人的小女孩,已经变成了不折不扣的杀人工具。双手沾满了无数人的血。九年里,杀了多少人连她自己都不清楚。 “别看了,它不会是你的。”魏廷见茹暮对玉佩很感兴趣,厌恶的打断了她,“时辰不早了,别忘了你的承诺,出去了别给本王丢人!”告诫中多了几分严肃,说罢,迈开大步向着门外走去。 轩昂挺拔的背影,呈现在茹暮眼前,留下了一大片难以驱散的黑暗。九年前,我为了自己能活下去,叫一个女人死在了我面前,而二皇子魏廷恰巧是在九年前与丽妃一同失踪的,传闻二皇子在八岁的时候得了一场恶疾,从此变得痴傻……一件件确实的事情,罗列在眼前,堆砌成不容推翻的砖墙。九年前,他是一个痴儿,而九年后他是广义王爷,是我名义上的夫君。这就是所谓的宿命?月歌叫我来还债?可这九年里,魏廷都是怎么度过的?谁能告诉我…… 忽然间,茹暮好奇起魏廷的过去,迫切的想要了解他在这九年里过得好不好。数不清的问题接连不断的冒出来,在马车的一颠一簸中幻化成无数条小虫子,啃咬着她的心。 一路的行驶中,是不该有的沉闷,叫魏廷觉得马车的车厢内只有他自己一个人。转过头,在瞧见茹暮后,不由得把黑郁的双眉拧向了一起。看着她对玉佩发呆,心也随着一同沉沦了。茹暮的举动不就是他经常做的吗?每天,在一个人的时候,对着玉佩发呆,在脑海里找寻着母亲的剪影,可那时他是痴儿,根本不记得了。“玉佩很漂亮吧?”他的声音里多了一些温柔。 “嗯?”茹暮从恍惚中清醒,放下被焐热的玉佩,点了点头,“是,很好看。”堵塞在心头的问题,终究没有问出口,只是化作了一句早已明确答案的问话,“这块玉佩对你很重要,是不是?” 魏廷的眼睛流连在茹暮胸前的玉佩上,“是,很重要。” “你放心,我不会把它弄坏的。” 车厢内的气氛微异,一块洁白通透的玉,改变了很多,同时,也改变了两个人。他们都不再开口,就这样一直安静的随马车前行着。 给读者的话: 推荐一本书《腹黑王爷的罪婢》,是新书哦,大家要支持! ------------ 枉凝眉情缘薄如纸22 枉凝眉,情缘薄如纸(22) 停下马车,早已有小宦官候着了,他提着灯笼,对着魏廷作揖。大概是对京城第一美女的长相好奇,便偷偷的看了茹暮一眼。尽管夜色深邃,却还是被她脸上的疤痕吓了一跳。满眼的期许在瞬间化成了惊讶,后又是一片茫然。 茹暮不以为然的看着小宦官手中的灯笼,明晃晃的轮廓渐渐变得模糊。这一路走来,怕是所有人都会被我吓到吧?想罢,跟随在魏廷的身后,向着御花园走去。 冬日的御花园中是一片白雪茫茫,混杂着梅花的香气,叫人很难分辨清哪里是白玉路面,哪里是雪地。 穿过宽广的广场,就是皇家家宴的大殿。殿外依然有人等候,看起来是一位混迹多年的主儿。他张开红润的嘴,以特有的嗓音报道:“广义王……” 魏廷抬起手,伸出一指,在宦官的眼前晃了晃,纠正道:“不,错了,是逍遥王。”他愿意所有人都把他当做逍遥王,不羁的神情里多了几分放荡。 通报的宦官低首示意自己喊错了话,“逍遥王到……”被人突然打断之后,声音不如方才的洪亮了,抑或是宦官对于逍遥王的称谓心存芥蒂。 魏廷拉起茹暮的手,得意的向着殿内走去,直到坐下来后,才松开了她的手。 阳景帝的儿子不多,全算在一起,也不过十几个人,但现今还活着的只剩下五个了。分别是:二皇子魏廷,三皇子魏淮,四皇子魏澈,十皇子魏衍,十二皇子魏晋。大皇子出生了三天便夭折了,八皇子魏安于两年前战死沙场,是众多皇子中死得比较“轰轰烈烈”的,而其他的皇子都是因为各种疾病而一命呜呼,不禁叫人感慨,皇子们的体格太差了。可明眼人应该看得出来,这是有人在暗处做了手脚的。 皇室的家宴富贵奢华,精美的菜式却勾不起茹暮的食欲,她不懂为何所有人的眼神都要在她脸上逗留一番,就因为那两道可怖的疤痕? 魏廷端起酒杯品了一口,见茹暮尴尬的坐在一旁,忽然笑了,持起筷子,为她添了一些菜,小声说道:“怎么?没有胃口?脸是你自己毁的,别人只不过多看了几眼,你就受不了了。”他们之间的偃旗息鼓,仅仅局限于马车内,走出了那个马车,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茹暮垂下头,“如俏好看,可是,你不能把她带过来。”一语击中魏廷的无奈,也是如俏的无奈,纵使拥有宠爱无限,却注定只是一个上不了台面的侍妾。察觉到这样的话有些伤人,立即改口道歉,“对不起……” 对不起?陌生的字眼出自茹暮的口,魏廷有些错愕,他们之间是从何时起变得“相敬如宾”的?不,他没有变,是茹暮变了。 突来的改变,源自于对魏廷母亲之死的耿耿于怀。虽然说他的母亲丽妃的死不是她造成的,但却与她有着密切的关联。茹暮拧起眉,眉宇里多了几分不自然,“我的意思是,我是你的妻。现在,你有义务帮我回避这些尴尬。” ------------ 枉凝眉情缘薄如纸23 枉凝眉,情缘薄如纸(23) 魏廷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不免关切的问:“你还好吧?”茹暮的低声下气的背后潜藏着什么?他想要弄清楚茹暮的改变源自于什么。“需不需要找个太医帮你看看?”故意提高了语调,是做戏的开始。 想来是声音过大,招惹来圣上的注意力,他循声看了过来,“廷儿,出什么事了?” “真好,又是一场好戏。”魏廷小声的对茹暮说罢,大声的回应着皇帝的问话,“回父皇,儿臣没事,是儿臣担心娘子。”在公然的场合称茹暮为娘子,是他的一贯作风。 茹暮抬起头,迎上圣上的眼神,“回皇上,臣媳没事,是王爷大惊小怪了。” 见到茹暮的样子后,皇上迟疑了片刻,把视线渐渐移开,却看见了挂在她胸口的玉佩,好像看到了故人。“这块玉佩原来廷儿送给了你。难怪在几个月前,廷儿就到朕这里吵闹,要朕履行当年的承诺,说今生非娶你进门不可。” 玉佩……茹暮低下头,不知该不该说话。 “父皇,这块玉佩配儿臣的娘子,难道不好吗?”魏廷反问。玉佩是他的母妃留给他的唯一念想,此刻挂在茹暮的脖子上,不过是逢场作戏而已。 “不,很好,朕记得当年见到你母妃的时候,就是在海桐花盛开的时节,她摘了一朵海桐花放在鼻子下陶醉的闻着,只那一个动作就叫朕对她念念不忘,后来朕也像你一样执着,把她娶进了皇宫。”皇上的脸上是对过去的感触,在对过去的念念不忘中,是对故人的想念。刻着海桐花的玉佩是当年他亲手送给魏廷的母妃陈丽倪的,世上只此一块,所以,当四年前,魏廷带着玉佩回来时,他就认定魏廷就是他的儿子。 “皇上,年三十的,您说这些做什么?”坐在皇上身侧的皇后谭青兰不满意的打断了他的话,说着,为他斟了一杯酒,“过年要高兴才对。” 魏廷冷冷的哼了一下。二十四年前,后宫中有两朵花,一朵是称为海桐花的丽妃陈丽倪,另一朵则是称为兰花的兰妃谭青兰,两位美人花伴于龙架前,盛宠不衰,而多年以后,丽妃一家遭人诬陷,满门获罪,兰妃摇身一变成为了后宫之首,中间的事事非非在须臾中沉淀,成为了属于过往的事,但往事并不如烟。 “对,朕不该提这个。”皇上想起茹暮的脸上的疤痕,也从私底下听说前段时间魏廷特意把林太医请到王府,不免好奇的问道,“廷儿前段时间大费周章的把林太医请到王府就是为了茹希的脸?” 魏廷没有考虑,重重的点了点头,“是。”拉起茹暮的手,情深脉脉的看了她一眼,“是这样的,儿臣只是希望娘子能恢复到以前的容貌。” “这脸是谁毁的?”皇上问道。 气氛一下子尴尬起来,茹暮觉得自己的身上又多了很多人停留的视线,“回皇上,是臣媳自己毁的。”话音一出,全场的女眷中有些发出了声,窸窸窣窣的声音里有惋惜,也有幸灾乐祸。 ------------ 枉凝眉情缘薄如纸24 枉凝眉,情缘薄如纸(24) 魏廷加重了力道,大手攥住小手紧紧的向里面拢着,似要把那只玉手如葡萄一般的捏碎,脸上保持着温柔的笑容,“毁了又如何?不能改变儿臣对娘子的爱。儿臣相信,总有一天,她会把心完完全全的交给我的。” 茹暮看着魏廷,在他漆黑的眸子里看出了别人察觉不到的虚伪,她不懂魏廷为何甘愿捏造这样一个伉俪情深的事实,是要迷乱众人的视线,还是要昭告天下,他是一个好男人?手上承受了太多痛苦,渐渐的变得麻木,她悄悄的移开视线,欣赏着众人的反应,有人羡慕,也有人嘲讽,但有一个人的眼神,她看不懂,奇特的眼神叫她心神难安,有种似被看穿的错觉。 “廷儿也已娶妻了,是不是该去自己的封地了?”皇后谭青兰借机询问,四年了,魏廷赖在京城四年了,难道还想赖一辈子不成? 魏廷的眼神逗留在茹暮的脸上,“都道是京城人才济济,儿臣还想为娘子寻觅医术高明的人,好好医治下她的脸,容貌对于女人来说很重要,不是吗?”说着,松开了她的手,“皇后好像不喜欢儿臣留在京城?” “怎么会?本宫只是觉得依照廷儿的性子,京城有些局限了你。”皇后谭青兰的脸上流露出关切之态,“廷儿流落在外有九年之久,好不容易回来了,本宫也不想廷儿再有些什么不顺心了,毕竟姐姐死得早。” “儿臣谢过皇后的关心,皇后娘娘对儿臣真好,对儿臣的爱远远大过于对四弟的,相信儿臣的母妃在天上一定会欣慰的。”魏廷假意逢迎着皇后,悄然隐藏着对她的恨意,虽然还没有查出来他的母妃是如何而死的,但皇后肯定逃不了关系。 已是安南王的四皇子魏澈被突然带入焦点中有些不自在,抬起苍白的脸,“二皇兄说笑呢,就会拿你这个病弟弟耻笑。” 原来他是安南王魏澈,是那个传闻有了封地,但因为身染恶疾而留在京城的安南王。茹暮知道了刚刚的眼神的主人的身份,回想起那特殊的眼神,总觉得有些诡异。难道是认出了她不是茹希?不好的感觉袭上心头,换来阵阵寒意。安南王是与茹希从小一同长大的,在魏廷失踪以后,很多人都认为迎娶茹希的会是安南王,可惜,一直等到茹希十九岁,安南王还是没有下聘迎娶她。 “耻笑?哪有?”魏廷端起酒杯,对着安南王魏澈敬了一下,然后仰面送入口中,“四弟一向体弱多病,身边没有个照料的人总不太好,二哥觉得你应该娶亲了,一来身边多个人陪伴,二来冲冲喜,说不定身子就好转起来了呢。”他暗暗断定藏在茹暮心中的人,是安南王魏澈。拆散鸳鸯的“好事”,他乐意去做。此刻,他当着皇帝的面说了这番话,似乎在没有挑明的告诉魏澈,茹暮是他的娘子,而非你安南王的。 ------------ 枉凝眉情缘薄如纸25 枉凝眉,情缘薄如纸(25) 茹暮不懂魏廷为何会针对魏澈,也无心理会这些,埋下头,开始往嘴里填菜,每一口都要咀嚼二三十下,并不是品味饭菜的味道,而是味同嚼蜡,实在难以下咽。 皇室的家宴不好吃,一餐下来叫茹暮如鱼刺哽在喉咙,上不去,下不来。她不懂为何每一个人都可以吃的津津有味,谈笑风生的把酒言欢。忍了许久,见魏廷已经微醉,无暇顾及她了,终于放下筷子,向着殿外走去。 夜深,寒凉。 一阵冷风扑面而来,驱散了炭火的温热带来的迷乱。茹暮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企图叫风息沿着血脉淌遍全身。徐步而走,走至梅花树下,淡淡的梅香清馨恬淡。托起挂在脖子上的玉佩,看出了神。你会怪我吗?怪我用你的命换取我活下去的权力?脑海里记得最多的是女人对魏廷的爱,还有她高贵的气质,与悲恸的神情。 “这块玉,是三十年前年前一个渔夫在南海海边捡到的,因为会隐隐发出寒凉,在那年夏天被地方官献给了父皇。”安南王魏澈跟随着茹暮走出殿堂,见她看玉佩看出了神,才开口解释,“玉是一块好宝贝,从那年开始,每逢夏天,父皇都不会再去避暑了。” “安南王在胡说吗?”茹暮手中的玉已经被焐得带了温度,她转过身子,看向魏澈,对上了那双明澈的眸,不由得低下头了。那双眸子太过可怕,仿佛能洞穿一切。 “忘记说了,这玉会随着季节变迁而发生变化,冬季会变暖,夏季会变凉,堪称绝世宝物。”遮挡住月的云被风吹散,月光缓缓淌下,映到魏澈的脸上,使他的脸色更显苍白,“你不觉得你的手没有因为寒冷而变凉吗?” 一语道破玄机,茹暮恍悟,没有开口。 “后来,在遇见侍郎陈国忠的女儿陈丽倪后,父皇便命人把玉佩打造成海桐花的样式,送给了她。”魏澈不禁咳了几下,是恶疾遭遇寒风的结果,“后来,丽妃就把玉佩随身携带着,现在,玉佩到了你的手中,看来二皇兄真的很爱你。” 爱?只怕有一天,他会恨不得杀了我吧?茹暮依旧不语,甚至是不敢去看魏澈,可双脚却似被魏澈控制了一般,随着他走到了湖边,湖水上已经凝上了一层厚厚的冰,给人一种踏实的归属感。 “还记得八年以前吗?”魏澈望着结冰的湖面,明净清澈的眸子里似乎映出的是一片碧波粼粼。 八年以前?八年以前于他和茹希来说发生了很多事,但对于茹暮来说,能记得的只有一件,就是她救了他们,然后被茹希哄骗,在瑟瑟寒风中站了很久,很久。 “韩相府里也有一片湖,湖很大,也很美,深秋时节依然能看见水鸟飞过的影子。”魏澈回忆起脑海中的那片湖,用语言勾勒着它的美好。 很美又如何?都与我无关,早在十九年前,我就不属于韩家。我不是韩茹希,别跟我说这些。茹暮排斥着魏澈,她与魏澈只不过是萍水相逢,魏澈永远不会知道救他的人,是一直活在暗处的韩茹暮。 ------------ 枉凝眉情缘薄如纸26 枉凝眉,情缘薄如纸(26) “我记得那一年,我十四岁,而你……”魏澈忽然停顿住了,“应该是十一岁。然后,你救了我们的命,想来我真是没用。” “过去的一件小事情而已,又何必念念不忘?”茹暮背离着湖,迈开步子,她只想一个人出来走走,为何连这小小的要求都不能满足她? “小事吗?在生命面前是小事吗?”魏澈看着茹暮的背影,问着,“当你尝试过那种窒息感后,就会明白,那不是一件小事情。” “救你只是侥幸,当时,我们是一起落入水中的。”茹暮扬起头,在深邃的夜幕上找寻星辰的踪影,她是被无端卷入局中的人,已经和魏廷有所牵绊了,难道还要代替茹希与魏澈纠缠不休? 远处传来一阵稳重的脚步声,玄色的身影在灯火阑珊处缓缓靠近,魏廷不湍不急的走来,“四弟好兴致,居然尾随着内子来湖边小聚。” “二皇兄说笑呢,我只是见她独自站在梅花树下,才走过来聊了两句。”魏澈解释着。 茹暮走向魏廷,绕到他的身后,作出一副嫁夫随夫的样子。一个魏廷已经叫她心累了,若是再加上魏澈,怕是这场骗局就快被揭穿了。 魏澈见到茹暮躲闪到魏廷身后,心猝然的被揪了一下,病态的眉宇里多了一些不易察觉的哀伤,“既然二皇兄来了,那我就先告辞了,二皇兄要好好善待二嫂。”说着,转身离开。 魏廷忽然笑了,嘴角是一抹胜利的笑意,看着魏澈渐渐的消失于灯火中,才开口,“故人重逢,是喜极而泣,还是悲从中来?”他很满意魏澈成茹暮为二嫂,这就是注定的因果,他们没有缘分。“我以为你会躲到魏澈的身后,不想你选择了我。” “你是我的夫君,就算是做样子,也要叫所有人都明白:我们是夫妻。”茹暮说的坦然,她的眼一直停留在魏澈远去的方向,心头凝聚起一阵悲伤。魏澈应该是爱茹希的吧?如果当初,他能去给茹希下聘,会不会就不是现在这般局面了?是他觉得自己羸弱的身子不能负担起茹希的幸福,还是他根本就没有勇气追逐这一切? 演戏?魏廷意识到茹暮所作的一切都是演戏,是他们之间的约定,从一出门就开始演戏,演了很久。“你真是个天生的戏子。” 嘲讽的话语,是私下无人时,魏廷才会表露出来的态度,茹暮的心依然被悲伤占据,淡如清风的回应道:“你不也是一样,天生的戏子,我们不过是彼此彼此罢了。”她悲哀魏廷有着一颗桀骜的心,却要用其它来掩盖自己的真性情;也悲哀茹希遇见的是软弱的魏澈,不能承担幸福;更悲哀自己,明明是个局外人,却要搅入这场局中。局外人?不,不是,她因丽妃而与魏廷缠绕着,不知尽头在何时,“何时才能宴席才能散?” “想散就散,本王想走,还没有人可以阻拦。”魏廷看着茹暮悲伤的样子,想起了自己的母妃,御花园里承载了他与他母妃的回忆,或许,离开会觉得好受一些。 ------------ 枉凝眉情缘薄如纸27 枉凝眉,情缘薄如纸(27) “那我们就离开吧。”茹暮想离开这里,想离开皇宫,不想再一次出现在众人面前,遭受那些非议的目光,特别是魏澈的,隐约觉得魏澈好像已经察觉出了什么。 “我记得那一年,我十四岁,而你……应该是十一岁。然后,你救了我们的命,想来我真是没用。” 脑海里回放着这句话,一丝暗凉从不知名的地方钻了出来,背脊上已经结出了一层白霜。魏澈的那句“你救了我们的命……”里的“我们”,指得是何人?茹暮困惑着陷入了迷局。从始至终,魏澈都不曾喊她叫茹希,难道当真是察觉出来了吗? 心头涌现起莫名的恐惧感,越想越觉得恐怖。看着御花园中还有残雪未销的枝桠,树影交叠,怎么看,怎么觉得诡异。想要离开的念头越来越强烈。 “那我们就离开吧。”魏廷赞同茹暮的想法,两个人在没有掌灯的情况下,借着稀薄的月色,迅速离开了皇宫。 马车上,茹暮撩开车帘的一角,看着夜色中肃穆的皇宫渐渐的远离了视线,环绕在周身的哀伤与压迫感渐渐的归于了平静。暗暗的埋怨,皇宫真不是一个好地方,竟然会无端惹得人心莫名的烦乱起来。 放下车帘,车厢内陷入了黑暗,这才发觉到,他们并没有点灯,想来是不安作祟,总觉得有些诡异。她问:“为何没有点灯?” “不想点,就这样吧。”魏廷把背脊倚靠在木棱上,黑暗是最好的遮掩,掩饰住了他因想念母亲的悲伤。“你为什么想要离开?”并非是好奇,而是想要逃避什么。 茹暮没有回答,反过来把同样的话问了一遍,“你为什么想要离开?” 魏廷不做声。 同样的问题,得到了同样的答案,随即,便是不可打破的沉寂,似两把无形枷锁,分别锁在了他们的身上,桎梏着他们的灵魂,无从逃脱。 茹暮把手放到玉佩上,轻柔的抚摸着,这样的动作好像在这个夜晚成为了习惯。但她清楚,她不是玉佩的主人,能拥有一个晚上应该算幸运的了。摘下来,抹黑抓起魏廷的手,才发觉他的手甚是冰冷。“给你玉佩,完璧归赵了,你可以放心了。” 魏廷用手指摩挲着玉佩上的花样,脑海里映出了玉佩的图案,他记得它的样子,就像记得他的母妃一样,可一个是实物,而一个则是飘忽的影,随着时间的流逝中,越发模糊。“你是第二个不喜欢这玉佩的女人。” “玉佩很漂亮,我只是觉得害怕弄坏了它。”茹暮说出一半原因,也藏下一半原因,她清楚玉佩对魏廷的意义。 “是吗?”手被玉佩渐渐感染得有了暖意,魏廷否认了茹暮的说辞,“你不喜欢它,又何苦伪装呢?我记得我的母妃也不喜欢它。我记得在我很小的时候,总是拿着这块玉佩玩,可是,她总是问我这块玉佩有什么好玩的?然后,眼神中流露出厌恶的神情。” 啊?他记得过去的事情?茹暮惊愕,装作若无其事的问:“你还记得小时候的事情?” ------------ 枉凝眉情缘薄如纸28 枉凝眉,情缘薄如纸(28) “记得的不多,八岁以前的记忆都是与我母妃一起在皇宫里玩耍的情景,三岁的时候,父皇给了我一本书,从此以后我便特别的喜欢读书,可是,我的母妃总是对我说,小孩子家家还是多玩的好,然后总是带着我在御花园里玩耍。”黑暗淹没了他们的脸,看不清彼此,反倒是拉近了他们的距离,魏廷不再称自己为“本王”,“后来,一场大病,我变成了痴儿,父皇不再喜爱我了,而我的母妃却从来没有嫌弃过我。” “那你还记不记得你是被谁挟持出宫的?”九年以前,是丽妃带着二皇子连夜逃出了皇宫,茹暮却说成是有人挟持,她只是不想面对过去,不想以杀母仇人的身份,与魏廷共居在这狭小的车厢里。 “没有人挟持,是我的母妃带着我逃走的。”魏廷顿了良久,长时间的沉默中有他对过去的无奈,“我记得我的母妃抱着我跑,跑出了皇宫,上了马车,马车飞快的行驶,后来,来了好多追兵。” “追兵是你父皇派来的吗?”茹暮顺着魏廷的话问下去,心跳却开始加快,仿佛魏廷的再一次开口,就会说出一个令她不安的、无法面对的事实。 “也许吧,当时母妃一家获罪,父皇下令追杀,也在情理当中。”魏廷单手揉着自己的太阳穴,每每想起往事,就会头痛欲裂,“那一夜,我的母妃死了。” “死了?”这样的事实茹暮比谁都清楚,“是被士兵的杀的吗?”问的同时,也在腹诽着,我在做什么?为何会一直装傻? “不,是一个不大的小孩,我记得她戴着铁面具。”魏廷对过去的记忆就这么多,却记住了最重要的一点,对于一个痴儿来说,居然记住了母亲的死,于是,他注定要背负起母亲的仇恨。 啊!他记得!茹暮闭上了眼睛,一双秀美锁向了眉心,黑暗里她听见了魏廷的叹息声,很长的声音里夹杂了他对母亲的哀思,听得她的心像被冻实的冰块一般的寒冷,然后被狠狠摔碎,瞬间四分五裂,木然的继续问:“那个小孩是什么人?” “是个杀手,这些年,我一直在找她。”魏廷把手攥成了拳头,骨头之间发出“咯咯”的声响,令人毛骨悚然。 茹暮的嘴弯成了一道美丽的弧,脸上挂着凄然的笑容,或许,有一天当你发现那个小孩就是呆在你身边的我时,会用剑直接刺向我的胸口,这就是命,宿命的纠缠。好,我韩茹暮对天发誓,以后无论魏廷做出什么事,都欣然接受。我来偿还过去欠下的债,直到他一剑没入我的胸口。 马车安安稳稳的停了下来,魏廷撩起车帘,深邃的黑色被驱散,他把玉佩递给了茹暮,“这块玉佩给你吧。” “为何?”茹暮不懂。 “因为你看玉佩的表情与我的母妃是一样的。”魏廷走下马车,“过年的这段日子,总要到皇宫中走动,我不想每一次都要拿给你。”娘亲,我这样对不对?或许,孩儿该把对您的爱收敛起来了,然后做一番大事,以慰藉您的在天之灵。 ------------ 枉凝眉情缘薄如纸29 枉凝眉,情缘薄如纸(29) 魏廷的背影渐渐消失,玄色的长衫隐没在黑暗中,茹暮看了好久,才从车上下来,低首看着手中的玉佩,说不出的滋味萦绕在心头。同样的表情?怎么可能?丽妃高贵得像天上的仙子,而我丑陋得像只癞蛤蟆。你把玉佩送给了我,在九泉的丽妃会高兴吗? 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回止苑,脑海里是一片空白,直到十九跑过来,摇醒了她,“啊?”茹暮反应有些迟钝。 十九紧张的在茹暮身上乱摸着,似乎在试探着那些看不见的地方有没有伤口。“有没有受伤?王爷有没有为难你?” 茹暮哑然一笑,笑容里多了些许的疲倦,又夹杂了些许的感动。十九的动作叫她觉得温暖,“我没事,我是同魏廷一起去皇宫,又不是去刑部大牢,你这般紧张,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呢。” “十九就是担心你。你们去了那么久,何况王爷对你也是冷嘲热讽的,十九担心你会途一时口快,惹怒王爷……”十九说出自己的担忧,夜已过去多半,茹暮出去了多久,她便在止苑等了多久。 茹暮摇了摇头,“以后,我不会再惹怒魏廷了,你放心吧。” “什么意思?”十九听不太懂,只是觉得茹暮和往常不太一样。 “因为她的母亲是因我而死。”茹暮说的风轻云淡,一双如星辰般明亮的眼眸结上了一层冰,岔开话题问,“小诺呢?” “我叫她睡了。”十九看着茹暮单薄的背影,走上前去,“很多事,都是身不由己。” “我知道,谢谢你,十九。”茹暮的声音开始沙哑,一身的疲惫叫她无力负担,“我去睡了,你也休息吧。”说着,向着房间走去。 房门被推开,又被关上,原本只要片刻的事情,这一次却用了很长的时间,茹暮背靠在门上,重重的吸了一口气,逃一般的跑到了床边,没有灯光的屋子里的黑暗掩饰了她的狼狈,她像一个战败的士兵,匍匐在绵软的锦缎被子上瑟瑟发抖。 我竟然是他要找的仇人?韩茹暮,你还认为你能在十一个月后全身而退吗?你退得出去吗?这场因宿命安排的局已经走入,还有可能离开吗?十一个月后的那场较量,你根本没有获胜的希望,是背水一战,还是留下这条贱命,叫魏廷一下子了结? 想了很多,也问了很多问题,茹暮渐渐的陷入了梦境,梦境里有丽妃爱子情深的画面。“能不能放过我的孩子?” “我是他的母亲,是他的全部。” “放过他,可以吗?” “救他……求你救他……” …… 声声哀怨的话语,与丽妃的绝色容颜一同幻化成魏廷冷峻绝然的脸,“你杀了我的母妃!你就是我苦苦找寻了九年的仇人!而你竟然可笑的一直潜藏在我的身边!” 刹那间,数不清的箭矢飞速的向茹暮射了过来,她就像一只刺猬,定格在原地,被射穿的地方很痛,血就沿着箭身慢慢流了出来,化成了一条蜿蜒的小溪…… ------------ 枉凝眉情缘薄如纸30 枉凝眉,情缘薄如纸(30) 仓皇的睁开眼,天已作亮,额头上布满了晶莹的汗珠,身上的衣物也湿了大半,粘在皮肤上,很是黏腻。 走下床,习惯性的站到了窗子前,推开窗扉,寒风侵肌,一阵凉爽过后,便是难以承受的寒。茹暮忍不住把窗户关了起来。 十九端着洗漱的用品,走了进来,“既然耐不住寒,干什么总是在醒来后,去开窗子呢?”她没有提及昨晚的事,是不想碰触到茹暮的心伤。 茹暮揉了揉潮湿的衣袖,隔着衣服抚摸着受冻的皮肤,“有些习惯很奇怪,根本解释不清楚。”走到十九身边,接过湿润的白色帕子,擦了擦脸。 十九递过茶盏,叫茹暮漱口,“对于那些奇怪的习惯该改就还是改一下吧。”说着,走到梳妆镜前,拿起木梳,“咱们该梳一个什么样的发式呢?今儿可是年初一。” “年初一……好日子,你看着梳吧。”茹暮放下茶盏,走到梳妆镜前,坐下,“一会儿,咱们去给佘太君请安。”借着菱花铜镜,看着十九忙碌且灵巧的手,感觉好像忘记了一些事情,直到瞧见了那件淡红色的衣服,才想起来。 更衣之后,小诺从外面急急忙忙的走了进来,见茹暮已经穿戴整齐,不好意思的垂下头,“小姐,对不起,小诺睡过了头。” “没事,这里不是还有十九吗,今日的请安,就十九一个人跟着我就好了。你还是回去好好整理一下吧。”茹暮走到小诺身边,抬起手捋顺了小诺还没有修整好的头发,“听闻今日王府里会发一些用品,你留在这里,照应一下。止苑人手短缺,万一都离开,也不好。” 小诺认真的点了点头,“也好。”又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用手在头皮上挠了挠,“小姐不会怪小诺吧?” “不会的,小诺就放心的留在止苑吧。”茹暮微微一笑,一笑倾城,“时辰也不早了,该去给佘太君请安了。”说着,向门外走。 十九紧紧的跟在身后,眼神里是一片落寞,特别是在看到茹暮身上的淡红色的衣裳后。奶奶,我记得每逢初一,您总会挑一件红色的小袄给我穿,说辟邪,说穿红色小袄的娃娃会漂亮…… 两人缄默的在迂回的游廊里行走,走了很久,终于走到了佘太君的院子。 走进大厅时,佘太君如往常一样,早已坐在了木椅上。唯一不同的是,魏廷也在。 茹暮面带笑意的走了过去,端起茶盏,敬给佘太君,“孙媳给奶奶请安。”在对方接过茶盏后,又转身对魏廷施礼,“臣妾给王爷请安。” 魏廷还以微笑,是单纯的笑容,想来是昨日谈话的原因吧。“起身吧,现在是给奶奶请安,不必对本王行礼了。”说着,转向佘太君,为如俏求情,“奶奶,今天就放俏儿一马吧,廷儿想带俏儿出去走走。” 佘太君放下茶盏,看了看魏廷,又看了看面前的茹暮,无视着在一侧守候的如俏,“廷儿,奶奶觉得你应该带茹希去外面走走,怎么说茹希也是你明媒正娶来的王妃。” ------------ 枉凝眉情缘薄如纸31 枉凝眉,情缘薄如纸(31) 茹暮微垂着头,额前的刘海儿宛如厚实的布帘遮挡住了大半的光线,周遭也仿佛笼罩起灰黑的云雾。佘太君的用意太过明显,要她介入魏廷与如俏之间,充当着招人厌烦的角色。答应下来,与魏廷才有了起色的关系就再度会恶化,不答应,便会拆了佘太君的台,得罪了家中的长辈,往后的日子应该也不如意,况且,先前还三番两次以小聪明与老人家顶撞。 看来一家子和和睦睦、其乐融融的场面是不会出现在广义王府的。 “奶奶,其实姐妹们应该都想去外面逛逛,不如都一同前往吧。”茹暮索性就好人坏人一起当,多拉几个人,总比一个人承受来得好一些。 佘太君脸上的笑容,在某一瞬间变得有些僵硬,但很快就调整过来了,点了点头,道:“也好,你们年轻人都出去走动走动也好。”算是勉强答应了下来。 霜怡生性淡漠,骨子里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冰冷,所以,不在出去的队伍中。于是,魏廷与如俏,茹暮与花露儿,身后跟着十九,一同走出了王府。 在王府外,茹暮打断了魏廷与如俏的郎情妾意,“就到这里吧,王爷,臣妾与花露儿妹妹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就不打扰你与如俏妹妹的兴致了。”说着,拉起花露儿的手,又对十九使了个眼色,选了一个方向,迈开了步子。 三个女人离开的背影在魏廷的漆黑的眸子里停留了好一会儿,直到被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挡住,都没有把眼移开半分。韩茹希,你还真是一个有趣的人,不得罪佘太君,也不得罪本王。 如俏不错眼珠的瞧着魏廷的棱角分明的脸,不由得咬住下唇,纤细的眉拧在了一起,后又渐渐舒展开来,对着眼前的男子撒娇道:“王爷,俏儿该生气了,你可曾经答应过俏儿,在你的眼里、心里始终都只能有俏儿一个人,你现在眼里有很多人,惟独没有俏儿,叫俏儿的心都凉了。” 魏廷从人群中收回视线,看着身边的如俏,笑了起来,“你若是要吃醋,可要选个精明的吃法,这平民百姓多了去了,你吃得过来吗?” 如俏佯装不高兴的抬起头,斜眼看着魏廷,“不管怎样,王爷都不可以食言的。” “好,那本王把眼睛闭起来,就可以避免俏儿把自己浸泡在醋缸了。”魏廷打趣道,一边说,一边在如俏的额头上弹了一下,随口一说,“以后,俏儿也在额前留一些刘海儿吧。” 刘海儿?如俏以为自己听错了,瞪大了眼睛,“王爷的意思是?” “小傻瓜,你总爱皱眉,你不知道你皱起眉来有多丑!用刘海儿遮挡下,应该会好点。”魏廷玩笑的解释道,说罢,便放声大笑起来,丝毫不介意现在是在街上,负起手,向着与茹暮背驰的方向走了起来。 是嫌弃我丑了,还是你心里有了别人了?如俏卸下脸上甜美的笑容,苦涩一笑。就因为今日见到韩茹希额前有一片刘海儿,就要我也跟着她学吗?呵呵……韩茹希你还真厉害,只一个晚上,就成功的驻进了王爷的心…… ------------ 枉凝眉情缘薄如纸32 枉凝眉,情缘薄如纸(32) 穿进嘈杂的人流中走了好一段路,看着周围的人渐渐稀少,茹暮才松开了花露儿的手,微微一笑,什么都没有说。 花露儿看着茹暮,眼睛澄净明亮,把一切都已看清,“姐姐,其实我们可以离开得优雅一些。” 优雅?茹暮这才恍悟,自己是走得有些快了。她是单纯的想要成全魏廷与如俏,却悄然的加快了离去的脚步。这样不自然的举动,不知落到花露儿眼中会变成什么模样。“妹妹觉得我很狼狈?” 花露儿摇了摇头,头上的流苏随着轻轻摇摆,“不,花露儿是觉得姐姐真的挺难的。”说着,低下头,把怀中的依依摆弄成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叫小家伙睡得安稳。“人就好像猫一样,睡的姿势不对,就会觉得难受。姐姐无端被老太君硬性带入王爷与如俏妹妹之间,怕是以后都是好人难做了。” 三言两语就说到了茹暮的心坎里,她瞧着面前这个眉清目秀的女子,觉得好像遇见了一个知己,可这种知己能不能捅破眼前这层窗户纸,彼此交心,她不想去验证。于她来说,只不过是一个替茹希嫁过来的人,如果有一天东窗事发,与花露儿走的太近,说不定会累及无辜。 见茹暮没有说话,花露儿也不再开口,伸出一根手指,逗弄着怀中的依依,她有依依,而茹暮有十九,在这个复杂的广义王府,彼此之间保持着距离,或许更好。想来,是她寂寞得太久,才会想要找寻一个可以说话的姐妹,特别是在遇见茹暮以后,这样的想法就变得更为迫切了。 三个人,没有只言片语,徐徐的在街上走着,偶尔吹过一阵风,野蛮的介入她们之间,拉远了她们的距离,然后呼啸而去。但这股寒意丝毫没有影响到街边的气氛。大红灯笼高高挂起,随风摇曳着,各种红色的小物件,在大大小小的街摊上被罗列在最醒目的位置,由能说会道的摊主们描绘得神乎其神,仿佛买一件小东西就不用去烧香拜佛以求平安了。 茹暮走到一个小摊前,向摊主买了两尺来长的红头绳,付了银子,便了结了此番出来的心愿。后又被几家卖胭脂的摊主拉了过去,见他们实在是热情过了头,只好掏出银子,买了几盒水粉。 花露儿对这些小物件没有多大的兴趣,好像早已清楚即使装扮得再好,也是无人问津的。 好歹逛了逛,就已是晌午了,在街边简单的吃了些东西后,就不知该干什么了。茹暮有些后悔自己走得太过急切了,连如何与魏廷会合都没有去问明白。这下可要如何是好呢?魏廷与如俏会逛到什么时候呢? “姐姐觉得没有意思吗?花露儿倒是有个提议,不如咱们去给月老上柱香吧?”花露儿漂亮的眼睛里闪烁出亮晶晶的光,好似一派小女孩的天真无邪。 月老?茹暮困惑的看着花露儿,把花露儿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两抹红色的云霞飞上花露儿的脸颊,“姐姐,反正都很无聊,不如就去走走看看吧。” ------------ 枉凝眉情缘薄如纸33 枉凝眉,情缘薄如纸(33) 月老庙。 月老庙前人声鼎沸,香火旺盛,人流攒动在一片浅薄的烟雾中,其中多是些善男信女。 茹暮在月老的石像面前的黄色蒲团上跪下,双手共执着签筒,摇了两摇,一支红色的竹签掉了出来。转首,看花露儿闭着眼,专心的摇着签筒,没有打搅的走到了解签人的面前,把竹签递了过去。 解签人接过竹签,拿出签文,递给茹暮,寸大的纸条上写着: 下下, 楚汉之界,去于对岸,该复几许?盈盈一水,何时渡船? “何解?”茹暮的脑海里划了两个字,是步羽。下下签,是说她与步羽没有希望了吗? 解签人开始解释,“楚汉之界,两岸遥相望,苦等渡船,不若另觅佳偶。” 苦等渡船,不若另觅佳偶?意思是叫我不要再等下去了吗?茹暮把签文紧紧的捏在了手心里,薄软的纸团像一颗无比坚硬的石头,咯着她的肉,也咯着她的心。“大师的意思是叫我放弃他?” “另觅佳偶,或许会柳暗花明。”解签人说着晦涩绕口的话,像是在故弄玄虚。“姑娘,你心中之人非你的良人,一切都是定数,又何必白白虚度大好的年华呢?” 年华?我之所以存在,就是为了等他,怎么会是虚度?茹暮不理会解签人的苦口婆心的劝慰,“我若是执意要等下去呢?”坚定如她,是那股对步羽矢志不渝的爱在背后默默的支撑着。 解签人无奈的摇了摇头,看惯了世间百态,自古痴男怨女最可悲。“或相遇,或离别,或是一场镜花水月,是天意,执意违背,恐不会是皆大欢喜。” 这时,花露儿也已经求好了签,走到他们附近,笑盈盈的把竹签递了过去,“劳烦大师了。”在递过竹签以后,从十九手中接过圆嘟嘟的依依,等待着批解的签文。 解签人交给花露儿一张同样大小的纸条,方才沉重的神情稍稍有些缓解。 花露儿展开纸条,上面写着几个黑色的蝇头小楷: 上中, 风弄竹声,只道金佩响;月移花影,疑是玉人来。 同样的晦涩难懂,不过看起来倒是比茹暮的那一签好很多。花露儿不知茹暮求的是什么,此刻,她只想了解自己所求的签文的涵义。“烦请大师解释一下。” “春风一动。竹叶之摇晃。沙沙作响。啻可听道金佩在响。月日一日日地去耶,花影见了,心底下,疑玉人来。据此可知。君之好事已近。”解签人手捋着鄂下胡须,展颜一笑,“恭喜姑娘。” 花露儿听到这样的解释,笑得露出了银牙,唇红齿白间荡漾着小女子的娇羞与可人,她小心翼翼的收好签文,对茹暮笑了笑,“姐姐,我们走吧。” 茹暮看着花露儿喜出望外的神情,忽然觉得花露儿或许是想要得到魏廷的爱的。好事将近?是可喜,还是可悲?至于她与步羽,又是可喜,还是可悲?抑或是只有悲,没有喜? =分割线,2011-3-21晚= 汗滴滴,终于找到了最后一章免费章节了,不容易啊。网站已经将作品改成了收费章节,这是没办法回避的事情,在GGBOOK上看书的亲可能看不到。如果有看不到的亲可以加荧的QQ群,群号简介里面写着了。具体的可以通过群来M我。还有感谢那些为了荧这本书付出的亲么,抱抱。真的很感谢。 ------------ 枉凝眉情缘薄如纸34 枉凝眉,情缘薄如纸(34) 从山上走下来时,夕阳已经西斜,宛如红玉一般的染红苍穹的霓裳。清清冷冷的风,吹动着地上的枯槁衰草。同样的景致,有人为之惋惜,有人却是不以为然。 茹暮的手心里始终紧紧攥住那张被揉成团的签注,努力劝说自己不要相信上面的话,可脑子却不断的闪现出一个又一个不好的念头。要她放弃等待步羽,是强人所难。可已然等了五年,漫长的时间里只会把思念与痛苦放大,最终怕是难以在寻觅到爱存留的痕迹。 初一晚上的街区,比白天更显热闹,小摊贩门依旧卖着自己的商品,叫卖声也显得格外洪亮,仿佛沉寂了一年,就为了今日而爆发。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似乎属于夜的璀璨刚刚上演。 远处的深巷里,梳着两个小犄角的女娃娃躲在稚嫩的小男孩的身后,等待着小男孩用他手中的长香点燃不远处的红色炮竹。 茹暮不禁想到了自己的孩子,她的孩子好像从来都没有过过初一,每逢初一的时候,她都不能陪在他身边,只能任由他与收养他的夫妇玩。一直以来,她都想要给他一个完整的家,而家中的男主就是步羽。 “王妃,王爷问您可逛得开心?”一名家丁从人群里穿了过来,出现在她们面前。“算算时辰,王爷已经快到王府大门前了。” 茹暮点了点头,目光在家丁身上扫了扫,看样子也是尾随了一路,否则在茫茫人海里找寻三个女人定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看来魏廷早已是面面俱到…… 走到广义王府的九钉朱门前时,魏廷与如俏已等了一小会儿。茹暮对着魏廷微微点首,彼此心照不宣的走回各自的院落…… 小轩窗前,茹暮托着腮凝视着远处的穹幕,她在找寻,找寻一段属于她的往事。 星辰在如墨染的苍穹上,崭露头角,一闪一闪的注视着凡尘间的千姿百态,或调皮一笑,或气鼓鼓的白上一眼,彰显着自己对凡尘的向往。梦一般的希冀,是不可能会有被实现的可能。都道是把想念寄予天上,总会有一颗星替你在遥远的地方转达情丝。 十九已经备好的洗澡水,走进房间,打断了正在发呆的茹暮,“洗澡水已经备好了。” 茹暮转过头,看见十九,想起白天买下两尺长的红头绳,忙从怀中掏出,交到了十九手上,“我笨手笨脚不会给人扎头绳,我也不是你的奶奶,能做得也只是这么多了。” 红头绳在白皙的手心里宛如一朵娇艳而奔放的花,散发着热情而温暖的气息,感染着十九,“这是特意给我买的?” “你认为我会用这种东西吗?王府里随便一件发饰就不知比它名贵多少倍。”茹暮模仿着十九父亲的话语说道,这样的话是在十九提及家人的时候,被她不小心记下的,现在倒是派上了用场。“我有些乏了,你也下去休息吧。把小诺留在止苑一天了,怕她会不开心,好好跟她解释解释吧。” 十九拿着二尺长的红头绳,退了下去,潜藏在心里的念头又坚定了几分。 ------------ 盼春来春意却迟迟1 盼春来,春意却迟迟(1) 正月,或许可以理解为正好忙月。初二的时候,茹暮与魏廷一同去了韩相府,然后休息了三天。初六,便开始与魏廷出席了大大小小的宴席。日子很快便到了正月十五,上元节,是一年当中,最为热闹的节日之一。 整个京城的百姓都在为晚上的花灯会做准备,而王府内,同样是一片忙碌的景致。下人们几乎全都前往了碧湖,那是一片只属于王府的湖,因碧波粼粼而得名。 魏廷要在冰冻的湖面上弄冰雕,取意为:湖上泛舟。已经忙碌了很多天,眼下只差收尾的工序了。 止苑内,依旧冷冷清清。 茹暮站在桌案前,拿着毛笔在圆形墨砚中蘸来蘸去。初三初四的那两天,她便一直在这里绘制湖上泛舟的图画,只因魏廷说,要在上元节的那一天,宴请一些贵胄来王府游玩。她虽是杀手,但因多年相伴于冉驭身边,对琴棋书画还是颇有造诣的,还一度被私下里称为“雅刺”,对于设计图纸,并不觉得棘手。 今夜,该是检验效果的时候了,心里却莫名的空了一块,她把毛笔从黑郁的墨汁里取出,在展好的宣纸上随意画着,至于画的是什么,连她自己都不清楚。 想来今夜最为得意的应该是如俏,“湖上泛舟”完全是源自于她的一句话,而作图的是茹暮,所有人都以为,这是魏廷为了圆茹暮一个梦,而不惜大动土木。 虚伪!真是虚伪!这样虚伪的生活还要持续多久?茹暮把毛笔放到一侧,但没有放稳,就见那支小小的白云毛笔,在桌案上滚动起来,最后滑了下去,“啪”的一声,结束了短暂的旅程。 “十九……”茹暮没有理会掉落于地上的毛笔,唤起十九,想找个人说说话,即使是不说话,看看也是好的,因为,十九最懂她的心。 小诺走上前来,“小姐,十九姐姐不在,早上的时候,她……” 没得小诺说完,茹暮已经忆起这件事了,“哦,我知道了,一时间忘记了。”早上,十九为她梳好了头,然后便请了一天的假。具体什么事,茹暮没有过问。现在想起来,倒是有些后悔,十九会去做什么呢? 小诺从地上捡起毛笔,注意到茹暮的裙角上溅了几滴墨迹,站直身子,道:“小姐,换一件衣服吧,这件脏了。”说着,拎起被弄脏的裙摆,叫茹暮看一下。 茹暮低下头,看着裙摆上的两三点墨迹,微微一笑,“不换了,这件衣服是魏廷指明要我今晚穿的,换了反到不好。” “可是,小姐……”显然,小诺不想茹暮穿着被弄脏的衣服。 “没事的,就那一点而已,现在就不太明显,到晚上就更不容易发现了。”茹暮对衣服的讲究不多,只要不会挨冻,穿什么都一样。说罢,从小诺的手中抽出那节群摆,习惯性的朝着窗外望了望,看到的却是紧闭着的木质窗扉,白色的窗纸上透过一缕泛黄的光,但很容易被人忽略。“差不多快是黄昏了吧?” ------------ 盼春来春意却迟迟2 盼春来,春意却迟迟(2) 黄昏的韵味在冷冷清清中多了一抹哀愁。无人欣赏的景致,纵然是如梦如幻,也丝毫不能叫人们把注意力与期待,从晚上的“湖上泛舟”移到它身上。 木门被人从外面叩响,传来了花露儿的甜美声音,“姐姐,你在屋子中吗?” 小诺看看茹暮,走到门前,把木门打开,映进来一片橘色的暮光。花露儿站在其中,看不清模样,只能从灰黑的光影里辩出一个大概的轮廓。 茹暮随着小诺上前,客气的招待道:“在,妹妹请进。止苑里人丁稀少,连个通传的都没有,还请妹妹不要错怪姐姐故意摆架子才是。” 花露儿腾出一只手,掩嘴浅笑,“姐姐说笑呢,说得妹妹好像不通情理似的。”抱着猫,迈进了门槛,“姐姐,为何不点灯呢?” 夕阳渐渐的从穹幕上淡出,屋子里的光线渐渐稀少,慢慢的暗了下来,若是花露儿不提,恐怕茹暮不会注意到这些。 还不等茹暮作出回答,魏廷就差了下人,过来传话,“王妃,王爷问您准备好了吗?客人们已经来了。” 茹暮对传话的下人点头,转过头,又对花露儿笑笑,“的确不用点灯了。妹妹随我一同去吧。” “好。”花露儿赞同,与茹暮并着肩走了出去,一路上,她的话题都是围绕着“湖上泛舟”,期待着能快些到晚上,一睹美景,“姐姐能不能给妹妹透露一些关于‘湖上泛舟’的事啊?” “妹妹急什么,总是能看见的。”茹暮笑颜道,笑意里有着不染纤尘的美好与宁静。 对面,如俏朝着她们走了过来,大概是被花露儿的好奇心吸引过来的,她对茹暮福了福身子,嗔笑道:“花露儿姐姐还真是个急性子,这不就快到晚上了吗?想来,吃过晚饭之后,就能看见了。”说着,她笑意不减的看向茹暮,“俏儿谢谢姐姐的心思了,相信‘湖上泛舟’一定会很漂亮,肯定会叫宾客们叹为观止的。”谢意里有自豪,有骄傲,也有挑衅。 “宾客们喜不喜欢不重要,重要的是俏儿妹妹能喜欢。”茹暮淡淡的回应着,在她看来,如俏的骄傲也不过是在炫耀,炫耀魏廷弱水三千只取一瓢般的宠爱。 花露儿听不懂茹暮与如俏的话,困惑的站在原地听着。 如俏很是得意,脸上的笑容更加妩媚,一颦一笑间流露出只属于她的风情,“俏儿听说,姐姐为了绘制‘湖上泛舟’的草图,忙了两天,真有些过意不去了呢。一直想要专程来谢谢姐姐,但姐姐应酬太多,便一直拖到了现在。” “妹妹不必谢了,‘湖上泛舟’是妹妹的提议,姐姐只不过是代为执笔而已。想来,你也期待许久了,快去看看吧。”茹暮不想再与如俏说太多的话,给了其一个台阶,让她离开。 如俏目的已经达到,也不愿意多呆片刻,施了施礼,离开了,留给茹暮她们一个得意洋洋的背影。 “姐姐,‘湖上泛舟’不是王爷为你造的吗?”看如俏走远,花露儿忍不住开口问。 茹暮缓缓的摇头,“这是王爷为如俏妹妹精心打造的。”关于“湖上泛舟”的真相,王府里只有三个人知道,那便是魏廷、茹暮、如俏…… ------------ 盼春来春意却迟迟3 盼春来,春意却迟迟(3) 清淡的话语,在风中飘摇,如同秋风中的枯叶,借着风力,划出了一段柔美且凄然的轨迹,最终,归于沉静。 茹暮与花露儿不再说话,继续并着肩向大厅走去。走至大厅时,宾客们已经到的差不多了,都是些与魏廷年纪相仿的年轻人,里面有京城富贵人家的公子哥,有官吏家的大少爷,还有魏廷的亲兄弟。 这是一场属于年轻一辈的宴席,所以,在吃过晚饭之后,佘太君便在霜怡的搀扶下,离开了。她是一个精明的老女人,知道有些时候是需要给魏廷留出空间的,至于王府里的“湖上泛舟”,她根本就没有兴趣。 在目送走佘太君后,那些常与魏廷结伴出没于花天酒地的公子哥终于按捺不住了。 “我说王爷啊,咱们什么时候去看那‘湖上泛舟’啊?”魏廷从来没有王爷的架子,所以,他们相处的比较随便。说话者在说过之后,看了茹暮一眼,故作惋惜的摇了摇头,“京城第一美人也不过尔尔。”言外之意,是对茹暮脸上的两道疤痕的嘲讽。 茹暮抬眼看着挑事之人,想着是回应,还是不回应,最终决定压下这口气,本来京城第一美人的殊荣就不属于她。 魏廷见茹暮没有回应,只得开口说道:“她是本王的妻,不管是什么样子,本王都会不离不弃的。” 不离不弃。同样的话,在不同的人的心中荡起了不同的回音。 如俏偷偷地用手绞住丝帕,动作里是对茹暮的恨意。她明明知道魏廷是在逢场作戏,可就是恨,恨魏廷不能像以前一样,在所有人的面前,对她说这样的话。 而茹暮则不自觉的想到了步羽,那个走入她心里的男子,为何就不能许她一段不离不弃的承诺?为何告诉她的只有等待?说来也是可笑,她连步羽的相貌都不曾看见过,却爱得决然,爱得义无反顾。 “王爷与王妃真可是伉俪情深,令旁人艳羡不已。”好事者把视线移到如俏身上,眼神暧昧的笑道:“俏儿是越来越漂亮了,不知道那碧湖美景有没有俏儿漂亮呢?” 如俏从悲愤中回过神来,转瞬间笑颜如花,很难使外人察觉到她曾经动怒过。悄悄的躲藏到魏廷身后,羞红了脸颊,求助一般的说道:“王爷,你看王公子又……” 魏廷无奈,“王兄啊,你怎么净拿本王的女人取笑呢?是不是想成家了?纵使外面莺莺燕燕再多,也不如娶回家来得实在。”一句玩笑话,勉强化解了尴尬,又不动声色的暗暗了指责王公子的花心。“想来大家也是等急了,我们去碧湖吧。”说着带领着众人,向着碧湖走去。 茹暮站在魏廷的左侧,小心翼翼的与他保持着一肩远的距离,在外人看来,她才是今晚最值得开心的主角,于是,她努力在自己脸上保持着如春风般的笑意,不叫它被寒冷侵袭。 很累,伪装的很累,她不是如俏,做不到见谁都可以自然而然的笑出来。 ------------ 盼春来春意却迟迟4 盼春来,春意却迟迟(4) 阑珊的灯火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黑暗。漆黑的夜,幽暗无垠。在星光点点之下,迂回的游廊里,众人像是置身于迷宫中,摸着黑前行着,不知何时才能再一次的重见光亮。 魏廷领着众人继续走着,茹暮和众人一样,跟随着魏廷走着。碧湖,她只来过一次,那一次也是由魏廷带领,不过是在白天。 走了好一会儿,漆黑之中忽现点点亮光,随着脚步的前行愈加明亮,明晃晃的光亮来自于远处的景致,正是那“湖上泛舟”。 灯火旖旎,映照着如水晶般晶莹璀璨的冰雕,恍如不真实的梦境。 宽广的湖面上停留着十多条小船,或形单影只,或三三两两的靠在一起,仿佛是真实的小木船徜徉在碧波粼粼之间,它们的西侧是一座假山,同样的冰块雕琢,岿然不动的立于冻结的碧湖之上,山与湖岸相连,湖岸的一处临空架起一座冰桥,小桥的另一端又与冰面接壤,真景与假景融合,绘制为了一副巧夺天工的画卷。 美景收纳于眼底的同时,亦把那数不清的灯烛一同映在眸子中。茹暮看着前方与自己所画无分毫差异的“湖上泛舟”,脑海里想到步羽,他对她说:暮,以后我们要在一个依山傍水的地方生活,一同泛舟,等待落日落下,或是共看朝阳升起。 眼下景有了,而人呢?想到这里,茹暮不禁闭上了眼帘,阻止氤氲的雾霭霸占她的双眼。我多么希望我身边的这些人里有你,希望你能看见“湖上泛舟”,从而找到我。 魏廷把唇附到茹暮耳畔,“娘子,这景致可是你心中所想?”温柔的声音,刚好可以传进几个人的耳朵,其中便有如俏。 茹暮觉得耳畔微微犯痒,转头,看到了魏廷虚伪的模样,俊逸的脸庞上挂着的是不尽真实的优雅,他的不羁隐藏在表面的温柔里。“有劳王爷费心了,这正是臣妾心中所想。” “娘子的心愿,本王自当竭尽全力。”说着,魏廷拉起茹暮的手,向着碧湖走去。 如俏有些吃惊,又有些无奈,眼前的灯光被灰黑取代。他做样子是不是做过了头?在很多人面前,只选择韩茹希,而抛下了我?悲惋的神情里是一片木然,木呆呆的看着魏廷与茹暮走远的影子,直到有人无意冲撞了她,才回过神来。抬起头,看见了当今的太子魏淮,不知该说些什么。 太子魏淮对着如俏笑了笑,“‘湖上泛舟’很美,也多亏了二哥有心了,不是吗?” 对,是魏廷有心了,这“湖上泛舟”是属于我的,而不是她,韩茹希的。我才是最应该欣赏这景致的人。想通之后的如俏对着太子魏淮浅浅一笑,看着他,嘴角翕动,但终归什么都没有说。 太子魏淮看着如俏欲言又止的样子,冷峻的眸子里划过一丝狠绝,好像是在提醒着什么,“我们已经落于人后了。” ------------ 盼春来春意却迟迟5 盼春来,春意却迟迟(5) 如俏紧紧咬住嘴唇,单薄的唇因而失去了色彩。她微微点头,迈开步子,跟随在众人之后,来到了碧湖,心头始终是被一片阴霾笼罩,而这片阴霾正是源自于太子魏淮的影子。“希望太子殿下玩的尽兴。”说着,向着魏廷走去,却因为脚下打滑,险些摔倒。 太子魏淮扶住如俏,“小心。”嘴角是一抹深邃的笑意,他的邪,他的魅潜藏在其中,意味深长的说,“等你。”说罢,松开如俏,向着湖心深处走去。 如俏心头一凛,忙在人群中找寻魏廷的身影,而魏廷只专注于做样子,完全顾不上向她这里看一眼,脸上不由得笼上了一层凄苦的薄纱。环视着湖面上的冰雕群,找不到一丝快乐。他不是对我说过,这片“湖上泛舟”是我的吗?我应该大度一点,待人群散去,他就会变回只爱我一个人的他了。想着,颓然的笑笑,向着魏廷走去,却在距离他很远的位置停了下来,坐到了花露儿的身边。 茹暮与魏廷紧挨着坐在冰制的小船上,茶色的眸子里映出的是船下的莲花灯,花芯处是一截蜡烛,烛火轻轻摇曳,与她的心绪一样,茫然得任风儿扰乱。“我们何时才能结束演戏?” “怎么?”魏廷的笑容挂在脸上,不受茹暮的影响,“难道想走了?” 在这场虚假的戏里,茹暮始终处在一个被动的位置,宛如一个被人操控的傀儡,索然无味。“你当真觉得这样有意思,别忘了,如俏妹妹还在。这景致是送给她的,无端与我做戏,你就没有想过她的感受吗?” “俏儿那边,本王自会有打算。”魏廷的脑海里浮现出如俏伤心的模样,感觉心口好像被人揪了一下。 茹暮不懂魏廷,更不懂他为何要给外人营造一个夫妻情深的假象。“你这是在做何?为的是什么?” “为了迷惑众人,为了我想要的。”魏廷坦荡的说,可话语却又是极为隐晦的,没有人清楚他是如何想的。 “再美的景致,始终都是假的,假的就是假的,不可能身临其境。”说着,茹暮站起身子,迈开步子,游走在冰面上,眼神掠过一只又一只美丽且精致的莲花灯,不容否认,魏廷做得很用心,莲花灯上的蜡烛上罩着不同颜色的轻纱,使火焰由单调的黄转变成缤纷色彩。 美轮美奂的火光,以假乱真的场景,无不令人目不暇接。而茹暮却一直将自己置于景致外,眼前的一切,是她的所想,但不是她想要的。 她要的是一份淡泊,与步羽归隐于山林的淡泊,粗茶淡饭,宁静致远。她是被魏廷硬生生的代替如俏,摆放在这里的。原本是属于两个人的快乐,因为她的介入,而变了模样。三个人,都不自然,仿佛戏台上的戏子,演绎的永远是别人的戏。 “这些都是你的想法吗?”一直站在远处的安南王魏澈见茹暮离开魏廷,走上前来,“你的想法真美。” ------------ 盼春来春意却迟迟6 盼春来,春意却迟迟(6) 茹暮循声望去,看见了安南王魏澈,夜幕之下,灯火之中,他的眸子如他的名字一样清澈明亮。“谢谢安南王的夸赞。” 魏廷走了过来,挡在了他们之间,英挺的身子好似一道不透气的屏风,“四弟觉得这景儿如何?” 魏澈的眸子里的光亮忽的消失,又在一瞬间重新登场,“很美,二皇兄的心思真细致。四弟不打扰二哥与二嫂了。”果断的转身,留给他们一个消瘦亦羸弱的背影。 “他的身子一向都这么差吗?”茹暮隐隐觉得魏澈好像要对自己说什么,不免多了几分好奇,或许,她该试探一下,看了看他是不是已经确定自己不是茹希了。 “他的身子是如何变差的,你会不知道?”魏廷嘲讽的话语里,夹藏着些许困惑。你与四弟从小一起长大,难道不知? 茹暮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不再言语。 天际上绽开一朵又一朵漂亮的烟花,打断了他们之间的对话。 茹暮仰起头看着夜幕,华丽的烟花在瞬间绽放,又在瞬间凋零,最后消失不见,以最为夺目的方式出场,又以最为惨烈的方式落幕。不禁感慨:用这短暂的美换取众人停留的目光到底值不值?敛起目光,看向身侧的魏廷,淡淡的说,“烟火结束,他们就该散了吧?散了的是王府的宴会,而外面的花灯会还会继续,与如俏妹妹去逛逛吧。” 魏廷看着茹暮的目光里多了几丝不易察觉的欣赏。他暗忖:头一次发觉这个女人的淡漠可以算是优点。若是真的把王府叫给她,相信她一定不比霜姐做的差。 茹暮见魏廷不语,也懒得再说话了。她有些同情如俏,更深切的体会到了“痴男怨女最可悲”的话的真谛。 烟花之下,茹暮与魏廷并肩而立,仰望着头顶的烟火灿烂,心中所系之事却不尽相同。良久,盛开的烟花在黑色的苍穹上落幕,以最为绝美的方式告诉在场的宾客,该是回去的时候了。 魏廷对众人说了些离别的话,便开始了送客。 看着鱼贯而走的宾客,凝结在茹暮心头的冰慢慢的化开了。戏终于演完了,是解脱,终于解脱了。她跟随着魏廷身后,把宾客送出了府。“现在的时间是属于你和如俏妹妹的了,街上的百姓还闹得正欢,你们融进去应该不难。”为魏廷谋好了路,属于她的事情就都已然做完。转身,她在以广义王妃的身份离开,曳地的宫装下藏着一颗疲惫的心,看了如俏一眼,以微笑回敬着对方的仇视,什么都没有说出。 悄然的按着原路折回,碧湖上依然是烛火绚烂,没有人声的嘈杂,倒是多了几许恬淡。绕道假山之后,冰的上面雕刻着“此生不换”四个大字。是茹暮执意要魏廷加上的。白皙的手放到上面,沿着比划摩挲着。此生不换,羽,不管你在哪,不管你是死,是活,对你的情意从未改变,此生不换。感觉身后好像有人徐徐走来,不由得警觉的收起手,转过身子。 ------------ 盼春来春意却迟迟7 盼春来,春意却迟迟(7) “此生不换,好坚决的誓言,可是,你爱他吗?”一直没有离开的安南王魏澈,从茹暮背后出现,惨白的脸庞上两道剑眉微微拧起。他口中所说的人是魏廷。 茹暮不懂,明明已经把客人送走了,为何安南王会出现在这里。宽广的湖面上,只有他们两个人,孤男寡女,气氛很是诡异。 魏澈笑然,病态中洋溢着令人温暖的某种情愫,他知道茹暮的困惑,解释道:“我一直没有走。该回答我的问题了吧?你爱我二哥吗?” 茹暮不愿意回答,这样的问题于她来说难以回答。 “你叫什么?”魏澈问道,苍白的脸庞上闪过些许激动,好像这个问题,他隐忍了很久,“从我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不是茹希。” 茹暮心里一紧,故作淡定的笑了笑,“安南王说笑呢,难道世界上还有第二个韩茹希吗?” “茹希从来不叫我安南王,只有你才会。”魏澈自信自己最了解茹希,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怎么可能会不了解? “那是因为在以前,我还未嫁做人妇。”在魏澈面前,茹暮实在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身份自居,索性礼节上的称呼都省略,直接以“我”代替。 风猎猎的袭来,数不清的烛火跳动,在晶莹的冰雕上留下一个个明晃晃的光影,冰与火无声的停留在一起,中间却有一道无形的沟壑,不能逾越,就好像茹暮与魏澈一样。 茹暮笃信,如果安南王再继续说下去,她会像冰一样变得透明,渐渐融化掉。虽然她已做好了被人拆穿的准备,但从未料到这一切来得那么快,而且拆穿的她的竟然是一个没有多少交集的安南王魏澈,“天色不早了,安南王请回吧,被人看见不好。” “这里只有我与你两个人,怎么会有人看见?”魏澈清楚此刻的碧湖是最为安全的,“不会有人来,可以告诉我,你是谁吗?” “安南王的话,我听不懂。”茹暮依然装傻,既然安南王不走,那就她走好了,“安南王还要在这里的话,那就尽兴。” 魏澈见茹暮要走,立刻抓起了她的手腕,“为什么要走?” 手腕被紧紧的抓中,伴随着微微的痛感,茹暮一时间挣脱不开,她忽然怀念起自己是扇舞时的日子,可眼下不能用武。 “从我十四岁起,就知道世上还有一个与茹希长得一样的女子,那时候,我虽然落了水,但神智还是清醒的,我记得救我的人不是茹希。”魏澈心如明镜,他记得当时是与茹希一同落水,但不久之后,另外一个人也跳进了水里,把他们一同救起,意识游走前,他清楚的看见救他的人的容貌与茹希一样。“后来,那个影子就挥之不去了,我时常在茹希脸上找你的感觉,可是,你们俩的神情完全不同。” “安南王在说胡话吗?世上只有一个韩茹希,哪里还会有和我长得一样的人?”茹暮避开魏澈的目光,手腕依然被对方握得紧紧的,不得逃脱。 (近来WWW版的网站出来,可能GGBOOK不能同步了,根据读者反映GGBOOK已经很久没有更新了,在此荧想说,荧每天都有更新,希望用GGBOOK的亲们在看到这段话后,再遇到不同步的问题时,改用book.3g.cn搜索来看,现在是2010年8月8日) ------------ 盼春来春意却迟迟8 盼春来,春意却迟迟(8) “你与茹希的差距很大。很久以前,茹希便一直在问我,为何不娶她,可是,我心里只有你,于她来说只是兄长对待妹妹的感情。”魏廷没有松开茹暮,继续说,“我很久以前问过茹希,她有没有姐妹,可是,她的回答是没有。但我不信,所以,一直在等。我想总有一天,我还会遇见你的。” “请安南王自重,放开我。”茹暮暗自使力,可魏澈一直不给她逃脱的机会,魏澈大胆的举动与他的声音一同飘入她的耳朵,令她不自然。八年前,我只不过是顺便救了你而已,犯不着你一直铭记在心。 “不放,在二哥回来以后,我曾经一度的想,如果有一天,二哥娶了茹希,那会不会我就可以娶你了?”魏澈说出埋藏在心底的秘密,“我想你肯定是有苦衷的,否则,怎么会总不露面。我多次告诉自己,如果再次遇见你,我会这样紧紧的抓住你,不叫你走。” 茹暮被魏澈的话弄得脸红了,幸好是在晚上,幸好周围是火光丛丛,才不会叫对方察觉出她的窘迫,“我是你二嫂。”声音里多了一丝怒意。 “二嫂又如何?你爱他吗?二哥心里没有你,可我却在心里想了你八年。”魏澈有些羡慕魏廷,一个失踪了九年的皇子,回到京城,依然做他的广义王,依然可以叫茹希履行当年的婚约,最重要的一点,广义王妃不是茹希。 茹暮不想再听下去了,把全部力量集中于手臂上,狠狠的甩开了魏澈的桎梏,却因冰面太滑,险些摔倒,曳地宫装的裙裾扫到莲花灯,引得火苗窜到了衣服上。 魏澈看到茹暮身上的火光,没有迟疑的拽起茹暮的裙摆,撕了好大一块,旋即扔于冰上,用鞋子踩踏,扑灭了上面的火光。 茹暮看了看自己的残破的衣裙,又看了看魏澈,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心头冒火,可偏偏无计可施,良久,才问:“安南王还要继续闹下去吗?” 轻轻的声音随风而舞,夹杂着丝丝寒意,送到了魏澈耳畔,魏澈无言以对。 茹暮不愿再停留片刻,连礼数都没有的转过身子,向着止苑走去。 望着茹暮消失的背影,魏澈的心好像缺失了一块,懊恼方才的不理智,“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安南王还是务实一些的好,总在幻想一个不存在的女子,怕是不好。”茹暮没有停留的告诫着,说罢,加快了离开的脚步。 茹暮的身影消失于黑暗中,魏澈无奈的摇了摇头,俯下身子,从地上拾起被烧过的半截裙裾,紧紧的攥在了手心里。是我太过冲动了,如今,你是我二嫂,可我却克制不住自己。 寒冷的风吹散了乌云,月亮重新回到了穹幕之上,向下投来一片静谧的光,照在魏澈身上,为其添了一份浓烈的愁,照耀着他向着广义王府的大门走去。 茹暮以飞快的速度走会止苑,把门紧紧的关了一起,脱去身上的衣裙,扔到了地上,带着一颗紊乱又有些气愤的心,一头栽到了床上。她告诉自己,睡吧,权当是做了一场梦。 ------------ 盼春来春意却迟迟9 盼春来,春意却迟迟(9) 外面是百姓的彻夜狂欢,与她无关,她怀揣着不安,不断的麻痹着自己。不知过了多久,终于睡去了。醒来时,天已作亮。 背靠着墙壁,脑子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很多问题在脑海里东游西荡着,但很快就消失了,她不知魏澈何来的勇气,向她吐露昨日的那番话,也不知魏澈的目的何在。唯一清楚的是,从魏澈的话中,不难看出他已然很肯定她不是茹希。 一丝不安沿着眉心的沟壑流淌遍全身,茹暮不确定的问自己:安南王会不会向魏廷说出这件事呢?还是安南王本身就是魏廷的探子?想到这里,这个假设就被她否定了,她隐隐觉得安南王与魏廷并不交心,可是实在不能肯定,她假扮茹希的秘密能不能守住,万一,魏廷跑来质问,这一切要如何解释? 不安的阴霾入侵到心头,越聚越多,令她倍感沉重。狠狠的甩了甩头,阻止自己再去想这些不能确定的事,可才平静片刻,却又冒了出来,就像潮水,一潮一潮的袭上岸边,不可收拾。 门外传来两个人的对话声,最先开口的是一个男声,从口气上听,是一个下人,“小诺,王妃醒了没有?” 小诺回答道:“不太清楚,我这正要去伺候小姐呢,你有事情吗?” 下人倒是爽快,没有隐瞒的回着:“是王爷,王爷说要王妃醒来后过去一趟。” 茹暮听到这番话,纠结的心忽的没来由的舒展开来,好像卸去了全部的负担,这或许是魏廷已经知道了的暗示,他可能是想了一个晚上,终于决定把她叫过去,好好的质问一番。 小诺与下人后面的对话,她全然没有再听了。走下床,看着紧闭的木门被从外面推开,小诺端着腾着热气的水盆走了进来。 “小姐,洗洗脸吧,王爷差人过来传话,说要你过去一趟,我叫他在外面候着呢。”小诺把水盆放了下来,打湿了手帕,递给了茹暮,又向前走了几步,拾起被茹暮昨日扔在地上的宫装,“这是?” 茹暮放下帕子,“别管它了,快帮我梳妆吧,外面不是还有人在等吗?别叫人家等急了。”说着,坦然的走到梳妆镜前,坐下身子。 约莫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小诺已经为茹暮梳好了发髻,戴好了第一支钗,正在想第二支该戴个什么样式的,双眉不禁微微拧起,一派认真的模样,有几分叫人忍俊不禁。 茹暮看着小诺,全无笑意,淡淡的说:“今天就简单一些吧,去给我找件衣服吧。”单手托起腮,另一只手不自觉的抓起桌子上的珠钗,习惯性的抠着上面的珍珠,却不忍心把它们抠掉…… 穿戴整齐后,随着下人一同前往了魏廷的院落醒神居,是魏廷一个人最常呆的地方。茹暮抬头,看着牌匾上的三个大字,微微一笑,悠然的走了进去,看见魏廷冷傲的背影,从容的福下身子,平淡自若的道:“臣妾,给王爷请安。” ------------ 盼春来春意却迟迟10 盼春来,春意却迟迟(10) 魏廷转过身子,一脸凝重的神情,直勾勾的看着茹暮,“起来吧。”声音微微沙哑着,透露着些许的疲惫。 茹暮站起身子,在想该不该开口询问下魏廷叫她过来的目的。 魏廷肃然的脸上,不见多余的情感,与昨日那个善于伪装的男子,判若两人,冷冷的问道:“你愿不愿意向本王坦白?” 啊……茹暮被这样试探性的问题惊了一下,恍如在林子里休憩的鸟儿,被不知名的声响惊动,然后四散逃离。“坦白?王爷的意思是?”手偷偷的揪住身侧的衣裙,难道他真的知道了吗?若是他深究起来,是该为自己捏造一个身份,还是坦荡的告诉他,自己就是他找寻多年的杀母凶手? “本王问你,十九是谁?”魏廷说出自己的问题,把全部注意力都移到了茹暮脸上,等待着她的回答。 十九?这与十九有何关联?茹暮抬起头,看着魏廷,“十九是臣妾的贴身婢女。” “真的是吗?”魏廷剑眉微挑,黑色的眸子里闪着烁烁的光亮,不允许容下任何一粒沙,“真的是你的贴身婢女?” “是,十九一直跟在臣妾身边,这王爷也是应该知道的。”茹暮被魏廷的问题弄得有些迷糊了,“王爷,这是怎么了?” 魏廷没有直接回答,绕开茹暮,向着前面走了起来,脚步异常的沉重,一步,一步……走到第三步的时候突然停下,重新开口,道:“十九那丫头,本王要了。” 未曾料想到的话语,叫茹暮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求证一般的询问道:“王爷说的什么?臣妾没有听清。” “本王要纳十九为妾。”魏廷加重语气,说出自己的想法,转过头,看了看定在原地的茹暮,“十九在内室,你去看看她吧,如果她同意治伤了,就告诉本王。” 纳妾?治伤?完全不相干的两件事,都发生在十九身上。茹暮不解,为何只离开了一天的十九,会在回来后,带给她这么大的震撼。带着困惑,带着对十九的关切,茹暮飞快的走到了内室,看到了最里面躺在床上的十九。 十九的嘴唇没有半分血色,惨白得吓人,她的眼一直睁着,绝望的望着上空。听见茹暮过来的脚步声,才回过神来,勉强露出了笑意,虚弱的说:“小姐……你来了……”一开口,苦涩的药味便蔓延开来。 屋子里药味与血腥味混杂,很是难闻。 茹暮跪在十九的床边,看着她,“你怎么了?不是才离开一天吗?怎么回来就是这样了?” 十九没有回答,反过来问:“王爷说了吗?” “他说什么?他根本没有告诉我,你已伤成这样。”茹暮抓着十九的手,明白十九是靠着口中的丹药勉强撑到现在的,“他只告诉我,要纳你为妾,十九,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听到此话,十九释然的笑了,从怀中取出一卷被鲜血染红的书卷,“这个给你,收好。” ------------ 盼春来春意却迟迟11 盼春来,春意却迟迟(11) 书卷被强行推入了茹暮的眼前,茹暮接了过来,血红的纸卷上黑色笔迹分外清楚:焚心扇。难道十九就是因为焚心扇的要诀而受的伤吗?“你受伤与月歌有关?” 十九摇了摇头,“收好。”说罢,咳了两下,身上的剑伤处淌出了血。 “好好好,我收好。我去叫王爷给你请大夫。”茹暮站起身子,准备向外面走去,裙裾却被十九拉住。 十九拽着茹暮的裙裾,“出了这个门,以后十九就不能照顾小姐了,这是约……”话还没有说完,便昏死了过去。 茹暮没有听清楚十九后面的话,也无暇去弄清楚她到底说了些什么,向着门外跑去,对魏廷说:“快去给她找大夫。” 大夫已经在这里候着了,听到茹暮的话后,立即提着药箱走进了内室。 茹暮看着三个大夫一同走了进去,忽然觉得莫名的悲伤,她看着魏廷,第一次把恨意展现出来,质问道:“既然有大夫,为何不给十九看她的伤?” 魏廷叹了一口气,“这是十九要求的,她说除非本王答应她,纳她为妾,否则,拒不治伤。” 拒不治伤?天底下还有谁有本事,可以叫十九拒不治伤的?茹暮了解十九的个性,绝不会为了贪慕虚荣而做出这等决定的,心里更加肯定了,月歌果然出手了,要把十九从她身边带走。“所以,你才会一进门就问我那些奇怪的问题?” 魏廷沉默,算是默认了,他见茹暮一直紧皱着双眉,开口说道:“大夫是太医院的,一时间找不到林太医,就把他们三个资质最老的,叫了过来,十九也服下了本王的护心丹。” “谢谢。”茹暮听着魏廷的话,抬起头,感激的看着他,此刻,她才发觉魏廷也有令人感动的一面,欣慰的笑笑,又问道,“能告诉我都发生了什么吗?” 魏廷黑漆漆的眼眸中掠过一道惋惜,是出于对十九的惋惜,稍纵即逝,脸上的疲惫越来越浓,仿佛刚刚经历了很多事情。“一个时辰前,本王遇刺了,后来十九出现,代本王承受了一剑。她拽着本王的衣袖,告诉本王,最大的心愿就是陪伴在本王身边。” 视线移到魏廷的衣袖上,玄色的料子上有一处的颜色特别不自然。茹暮想象着,十九负伤,拽住魏廷,口是心非的说出那句话时的模样,心不由得痛了起来,耳畔回荡起月歌的声音:“别以为你选择了十九,就可以‘主仆同心’,该你面对的,终究还是要你面对,而且,是一个人。” 低下头,看着同样被十九拽过的裙裾,上乘的衣料上突兀的红色,叫她不忍的闭上了双眼,“然后,十九就对你说,如果这件事不是由我亲自告诉她,她就不治伤,对不对?” “嗯。”魏廷发出一个肯定的音。“她救了本王的命,本王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死去,至少本王还没有弄明白十九为何会武功。” ------------ 盼春来春意却迟迟12 盼春来,春意却迟迟(12) 这才是魏廷,是她所熟悉的魏廷。茹暮看着魏廷,看到了他的冷,亦在他的眸子里捕捉到了一丝极难被发觉的担忧,才懂得,魏廷也有他怀疑的理由。毕竟所发生的事情太突兀,不由得不叫他小心。依照魏廷的性子,如果真的只是想弄明白十九的问题,完全可以不理会十九的请求。现在,他将十九带到了他的床上,并且没有吝啬自己的丹药,甚至决定纳十九为妾,说明了很多……茹暮仍不太肯定的试探的问:“她拼劲性命救了你,你还要怀疑十九吗?” “一码归一码,本王会感念十九的救命之恩,但眼下,本王更想弄清楚她的身份。”魏廷一字一句说得极为真切,冷傲的神情里有他的一丝不苟,“难道要本王派人去调查一下吗?本王的印象里,好像那个随你一同嫁过来的女婢不是十九,这事是不是该深究一下呢?” “不用了,十九是我爹安排在我身边的侍女,当时,是小榕陪嫁的,但是我爹说,女孩子家家还是有个会武功的丫鬟比较好,于是,十九取代了小榕。”茹暮为十九的身怀武功捏造了一段虚假的过往,“我爹很疼爱我,叫我带一个会武功女婢应该不用再怀疑了吧?十九把武功藏起来,就是不想惹人注意。” 魏廷觉得这样的说辞还算合理,便也不再深问下去了。回到京城的这四年来,他所经历的暗杀连他自己都数不清了,只是这次前来的刺客,好像来自不同的两个组织。若非那袭来的第二批刺客,怕是他也不知道十九会武功。 屋子里陷入了沉寂,这份沉寂在此刻显得特别压抑,茹暮不清楚魏廷在想什么,试探的问道:“刺客可有活口?” “一共来了三个人,一个是穿着与平常人无异的女人,借着花灯会散去的人潮很快就消失了,后来,来了两个黑衣人,毙命当场。”魏廷简单的陈述了下三个刺客的特征,觉得说得有些多了,“好了,十九受了重伤,不方便再挪动,以后,你要是想来看她,不用与本王请示了。”说着,向着外面走去,他还要去找他的属下询问关于死掉的那两个刺客的事情。 魏廷离开了,带着整件屋子的压抑离开了。朱红色的木门被从外面关阖上了,“砰”的一声,预示着茹暮可以放下戒备。她盯着那两扇门,忽然想要知道,门外正在离开的玄色身影是否也同她一样,悄然的卸去了防备?在他的心中,怀疑与感恩,孰轻?孰重? 太医从内室走了出来,拭去了额头上的汗珠,唤道:“王妃,她的伤口处理好了,只是失血过多,需要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茹暮走进内室,坐到了十九身旁,看着床上陷入昏迷的人儿,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魏廷说第二批来了两个刺客,凭你的身手,打不过区区的两个刺客吗?你在佐刹门呆了三年,怎么可能还有给对手伤你的机会呢? ------------ 盼春来春意却迟迟13 盼春来,春意却迟迟(13) 内室里,闲杂人等已经退却,屋子里很安静,茹暮一直守着昏迷的十九,直到小诺担忧着跑了过来,才意识到,已在这里呆了很久。 小诺打开带过来的食盒,顿时间,饭香味弥漫开来,“小姐,吃些饭菜吧,你都守了一天了,十九姐姐已经倒了,但你不能倒。”小诺对茹暮的印象,是从她姐姐小榕嘴里得来的,小榕说过,韩小姐对下人从来都是不温不火的,所以,当看到茹暮痴痴的守在十九身边,很难理解茹暮与十九的关系到底是怎样的微妙,值得茹暮如此的劳心费神。 一日来,滴水未进的茹暮抬起头,微微笑了笑,干涸的唇传来了一阵微小的痛感,是因缺水而裂开才产生的痛。“没事,我不饿。”说着,把手附到了十九的手背上,被那份热度吓了一跳,又想确证的把手移到了十九的额头上,忙问:“她的身子怎么这么烫?” 小诺走上前来,摸了摸十九的脸颊,“十九姐姐发烧了,小诺去找太医。”说着,小跑起来,跑出了醒神居。 少顷,太医便赶了过来,为十九号了号脉,开了一副退烧的药方,安慰道:“王妃,只要烧退了,就可以没有大碍了。” 就可以没有大碍?人都烧成这样了,怎么还没有大碍?退烧了,伤还没有愈合,怎么就叫可以没有大碍了?茹暮腹诽着,暗暗的发泄自己的不满,但终究什么都不愿对太医说,挥了挥手,叫他退了下去。 小诺跟随着太医去抓药,走之前,不忘瞧了茹暮一眼,小脑袋向一侧斜了斜,疑惑了片刻,就走了出去。 太医又如何?还不是庸医!茹暮打湿了帕子,贴到十九额头上,又拿起另一块打湿了,擦拭着十九的裸露在外的肌肤。 眼前昏迷的是她的十九,那个口口声声对她说:要主仆同心的十九,是那个为了帮她偷焚心扇要诀而受伤的十九。 “我是不是真的很笨,在你跟我请假的时候,或许,我就该多想一些,多问一句,问你要去干什么。如果,我知道你是为了我而偷偷的潜入佐刹门偷东西,绝对会阻拦你的。”情到深处,口中泛起浓浓的酸涩,迫使她不能再多说什么了。 第一次有了为十九而哭泣的冲动。她仰起头,不叫眼眶中的泪流出。你一定是想要帮我,想要帮我在一年后,打败月歌,对不对?可是,我行吗?如果你还身在佐刹门该多好,至少那里的灵药绝不会叫你承受痛苦…… 佐刹门?脑海里忽然闪过差一点就被遗忘的事情。茹暮低下头,看着十九,“我曾经也是高烧不退,那个时候,应该是冉驭……或许,药还有。”说着,急匆匆的跑了出去,与小诺撞了个满怀,顾不得细说,叮咛着,叫小诺好好照顾十九。 月色凄凉如霜,夜幕朦胧如烟,不见半点星光。 茹暮乘着月色而行,疾速的奔跑在王府的游廊里,直奔向十九的房间。 ------------ 盼春来春意却迟迟14 盼春来,春意却迟迟(14) 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极为简单的布局,一张床,一个柜子,一张桌子。径自跑向柜子前,打开,几件衣服上是一个蓝色布包,不做考虑的把它打开,翻翻找找,找到了一块玉佩和两瓶药,庆幸的是两瓶药都是佐刹门的药,而且她都认得,一瓶是冉驭给十九疗伤的,另一瓶则是退烧用的。拿起退烧的药瓶,把十九的东西收拾好,却被玉佩上的纹理吸引了,长圆形的玉佩的背面有三道像是代表水的凹纹,看上去有些奇怪,但也只是看看,便放了回去。 重新走回醒神居的内室时,小诺正要为十九喝药,茹暮赶忙制止,借故以换水的名义,支开了她,把手中药瓶打开,倒入了褐色的药汁中,搅匀,一勺一勺的喂十九喝下。 后来的很多天里,茹暮就是以这样的姿态,一勺一勺的喂十九喝了很多碗的药,她的生活因为要照顾十九的缘故,而变得充实起来。 “小姐,还是叫十九自己来吧。”十九坐在床上,注意到茹暮脸上的疲惫,有些过意不去的想要把药碗接过来,“十九可以自己来的。” 茹暮端着药碗向后移了移,“没事的,我来就可以了,你就专心养伤吧。” “可是,天天吃很多药,就算没事,也会被那些太医找出来点事的。”十九厌恶药汁的苦涩,每天至少喝三碗,换谁都难以忍受。 茹暮手拿着白色的瓷勺,搅动着碗中褐色的澄净的药汁,笑了起来,“这药是太医开的补药,对你身体好,是王爷……”说及魏廷,她的动作忽然停住了,整个人僵在原处,呆了好一会儿,心头传来一阵阵难以克制的疼痛,只因为想到十九为了她,将要委身于魏廷。“你这样做不值得。” 虽然这些日子里,魏廷也会来看望十九,但茹暮清楚,魏廷对十九的是感恩,而不是爱。 “没有什么值得与不值得,只有十九是否是心甘情愿。”十九笑着说,笑意里夹杂着她没有说出的千言万语,这是她能为茹暮做到唯一的事情,帮了茹暮,就等于帮了她自己。“你没有发觉吗?自从十九受伤以来,王爷频繁的往这里跑,都把某人的醋缸打翻了。” 十九所说的醋缸,除了如俏就再无他人了。 这些日子来,魏廷因各种大大小小的事情而忙得焦头烂额。在前日,才想起来许久没有去流芳居了,可是,不想到了流芳居,等待他的却是如俏阴沉的脸色。后来,他们就吵了起来。据说,这是如俏入府来的与魏廷的第一次争吵。 至于吵成什么样子,就不太清楚了,因为下人们的嘴实在厉害,真相就在各种版本中变了模样,只是可以肯定,魏廷被气得不轻,而如俏望着魏廷离开的身影,眼泪止不住的流。 想到这里,茹暮勉强笑了笑,但笑意很快便消失了,她看着十九,问道:“能告诉我,正月十五的晚上都发生了什么事吗?月歌都对你说了些什么?” ------------ 盼春来春意却迟迟15 盼春来,春意却迟迟(15) 十九敛起脸上的笑意,从茹暮手中夺过药碗,眼睛注视着清澈的药汁,不算长的睫毛在下眼睑处,投上一片灰黑的阴影。“我听说阁主在上元节的时候,都会离开佐刹门,所以,我想那一天是偷焚心扇要诀的最佳时机,于是,我就跟你请假,前往了佐刹门。” 那日的十九,一直潜伏在月歌的房间外,看着月歌离开后,才潜入了房间,按着曾经打探来的机关开启方法,开启了房中密室的门。 密室是一间七步见方的石室,里面藏着月歌这些年来收集到的武功心法,但每一种都只有半卷。月歌是个聪明的女人,在她掌管的锁神阁里,每一个杀手都拥有一个独特的名字,还有一门独特的武功,但月歌只给了她们武功要诀的上半卷。这样以来,杀手们可以去杀人,但无论如何修炼,武功修为都绝对不会超越月歌。 于是,月歌培养了杀手,同时,也很好的保护了自己阁主的地位。 十九在众多秘籍里找到了焚心扇的下半卷,欣喜的笑了起来,用手拧动着石室的机关,可拧了半天,厚重的石门就是不见开启。一连尝试了多次后,她终于明白,自己中计了。 果然,石室的外面,传来了月歌妖媚且空旷的声音,“里面呆着,可觉得是一种享受?” 十九紧紧攥着手中的半卷焚心扇要诀,身子贴在石门上,不用猜,也能想到月歌的神情。月歌是妖孽,是可以读心的妖孽,又怎么会不知道自己的这点小伎俩? “怎么?在与扇舞‘主仆同心’后,连性子也变了?”月歌笑出声,声音里是隐隐催动的内力,“你是哑巴了吗?还是当真以为不说话,我就不能把你怎么样了?” 月歌的声音,好像是庙堂里的撞钟声,一声一声直击十九的心肺,那颗火红且脆弱的心,就在声声轰鸣中,变得扭曲,惹得身体里的奇经八脉也错乱了流淌的方向。十九手抓着胸口,恨不得把心从里面抓出,却还是咬着牙,坚韧的问:“你早就知道我会来这里,对不对?” 月歌的笑声更加甜美,宛如刚刚飞出山谷的百灵鸟,愉悦的放声高歌。“这一局是我亲自设下的,难道我还不了解我手中的棋子吗?” “噗”的一声,一口殷红的血从十九的口中喷出,喷到了灰黑的石门上,留下了一朵妖娆的花儿,红艳艳的血珠向下坠落,以不规则的轨迹滑着,仿佛等待它们的是看不见底的万丈深渊。“你知道,我会来偷秘籍,你什么都知道,可你为什么要给我机会?” “请君入瓮不是更有意思?”月歌魑魅的声音里,是她的自信,“比起把你抓住来说,我更希望看见你自投罗网。这样,我才可以看着你在一个两难的抉择中摇摆不定。” 两难的抉择……十九在心里重复了一遍。她知道,这些都是月歌早就计划好了的…… ------------ 盼春来春意却迟迟16 盼春来,春意却迟迟(16) 听到这里,茹暮已经明白月歌的意思,她不再叫十九说下去了,“两难的抉择?就是要你在焚心扇与自己的幸福面前选一个,对不对?” 十九点了点头,旋即又摇了摇头,“可以这么说,但也不全是,她说,焚心扇的要诀可以带走,但是,十九必须离开你,要么留在佐刹门里,要么嫁给王爷。” 留在佐刹门?月歌肯定早已想好无数种办法折磨十九了,生不如死,还不如选择嫁给魏廷。茹暮凝起眉,带着疲倦的脸庞上,闪过一道尤为复杂的表情,“这两种选择,还是后者来得好一些。” “不,十九不是怕受痛苦、受折磨,而是担心一旦十九留在了佐刹门,就没有人给你送这半卷焚心扇的要诀了。”说着,十九又把头垂下,手中药已经凉了,“所以,十九选择了后者,这样至少可以守在你身边。现在,十九会武功已经不再是秘密,你虽然帮十九说了谎,但总有一天会被揭穿……” “说什么呢?!以你的聪明才智,会有被揭穿的可能吗?”茹暮制止十九的胡思乱想,“我相信绝不可能有那一天出现的。” 十九对着茹暮笑,脑海里却回荡着月歌的话,“不要以为主仆同心就可以证明什么,该扇舞一个人面对的事情,她是逃不掉的。而你,注定属于佐刹门,属于这最为残忍的人间地狱,走不出,逃不掉,你的自由与渴望,永远都不会变成现实。你留在魏廷的身边,最好老实一点,否则,最先死掉的就是扇舞……” 自由?我还有吗?唯一支撑着我走到现在的,就是对你恨,你杀了我全家,灭了我满门,我岂能不恨?想到这里,十九端起药碗,把药汁一口气全都灌进了嘴里,药汁的苦涩与内心的愁闷紧紧的缠绕在了一起。“后来,我就在阁主的安排下,在街上成功的提醒了王爷小心身边的刺客。我以为这样就可以结束了,可是,就在我挤走了如俏夫人,成功的站在了王爷身边时,又来了两个刺客,是真的要杀人的那种。就见那两把长剑步步紧逼,我不得已使出了武功,但还是没有躲过去,不过,说来我也要感谢他们,至少从我被刺的角度来看,我是替王爷挡下的那一剑。” 难道说那两个刺客的目标不是魏廷,而是十九?茹暮把药碗从十九手中拿走,放到了一侧,询问道:“那两个刺客可是佐刹门的人?”她笃信,会派刺客杀十九的人,只有一个人,那就是月歌。 十九摇了摇头,“不,不是佐刹门的人,虽然他们也戴着面具,但面具上有标记。” “什么样的标记?” “记不得了。”十九说了谎,此刻,她还能回想起铁面具上的标记,但不敢面对,她的感觉告诉她,那个标记与她有着莫大的关系。“后来,他们被王爷杀死了,在检查的时候,发现他们的舌头都被利器从中间划开过,看起来像蛇信子。” ------------ 盼春来春意却迟迟17 盼春来,春意却迟迟(17) “蛇信子?蛇舌?”茹暮曾在一本古籍中看到过,有的人喜欢蛇,便把自己的舌头从中间割开,待伤愈之后,舌头便成了叉开的了,叫做蛇舌。 她在脑海里找了一遍,并没有找到某个杀手组织可以残忍到将杀手的舌头割开,任其变成蛇舌的,或许,蛇舌就是那个组织的标志,可他们面具上面的是什么?“十九,他们面具上的标志明显吗?” “不,一点也不明显,在右眼角的下侧,如果换做外人,恐怕会认为是佐刹门的杀手。”十九如实的说着,蓦地,垂下眼帘,“或许,他们真的是佐刹门的杀手,是来杀我的……” “不,不会的,佐刹门的杀手还没有被割过舌头的。”茹暮很肯定前来杀十九的不是佐刹门的人,而死掉的那两个刺客也绝非是想要冒充,否则,他们就该戴上没有任何标记的铁面具了。 月歌虽然妖媚,但做事一向光明磊落,杀人的时候,也不会躲躲闪闪,回避什么。 十九依旧低垂着头,心间仿佛被压上了千斤巨石一般,喘不过气来。六年前,她是严家的漏网之鱼,如果月歌知道她还活着,会当不知道一样吗?何况,那些杀手是冲着她来的,剑剑都要置她于死地。 事事非非,不是茹暮的三言两语就能说清的,她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在这件事上,她相信月歌,既然找不到证据推翻,就不提了吧。“十九,过几天你就可以回止苑了,这些日子,我叫小诺帮你买了好多东西,你那屋子里什么都没有。” “谢谢你。”十九欣然的笑了笑,随即僵硬在脸上,不算精致的五官上落上了感伤的飞尘,“十九恐怕回不去了……” 对,回不去了。茹暮的笑意也在瞬间变得不在自然了,她的十九恐怕再也住不进那个房间了,而她们主仆怕是也很难有机会,天天腻在一起了。‘主仆同心’,不过才实现了二十多天,就硬生生的被毁掉了。 “小姐……”十九不舍的喊出口,“起先,十九还觉得这样的称呼太过别扭,可是,想到以后恐怕再没有机会喊了,心里就真的别扭起来了,以后,十九还能喊你叫小姐吗?” 茹暮的眼中被雾气氲湿,朦朦胧胧的,几乎连十九的模样都看不清了。闭上眼,把眼泪深藏,再次睁开时,笑颜如花,“傻十九,以后咱们就平起平坐了,哪里还有机会喊我叫小姐?何况我也……” 十九赶忙堵住茹暮的嘴,生怕她说出贬低自己身份的话。“别说,十九能明白。” 按下十九的手,牢牢的握在手心里,茹暮摇了摇头,“不,你不明白。不是说,我们私下里要以姐妹相称吗?以前,你总是顾虑太多,现在,我们终于可以做姐妹了,不是吗?”她笑了,笑得温和,如同雪霁后的太阳,感染着周遭的一切,“以后,无论什么时候,我们都是姐妹,最亲最近的姐妹。” ------------ 盼春来春意却迟迟18 盼春来,春意却迟迟(18) 十日以后,十九的伤已经痊愈,魏廷将十九纳为了小妾,没有红烛,没有嫁衣,也没有繁复的拜堂仪式,只是收拾了一处院落作为了十九的居所,拨了两个丫鬟,四个家丁。 下人来收拾十九物品的时候,茹暮并没有出门,她一个人坐在屋子里,看着眼前腾着热气的茶渐渐冷掉,就好像看着自己的心一样,渐渐的沦入冰冷,悄然的被什么东西渐渐的吞掉了,不剩分毫。 来的只是下人,没有十九。 空空旷旷的止苑里,好像更为冷清了。不,一直都是这样的冷清,只是现在与当时的心态不同。 站起身子,走到雕着精细花纹的木窗前,抬起手,推开了其中的一扇,望着远处十九的房间,两个下人已经收拾好了东西,向着茹暮走了过来。“王府,纾颜夫人的东西已经收拾好了。”纾颜,是魏廷赐予十九的名字,很好听的名字。 茹暮挥了挥手,默不作声的看着他们带着十九本就不多的几件家当离开。有种想要哭泣的冲动。纾颜,纾颜,纾颜……一遍一遍的默默念着,像是着了魔一般,后又果断的摇了摇头,不,她还是十九,我最好的姐妹。 天幕已近黑沉,月亮爬上了苍穹,与还未来得及隐退的日头,一同出现在一片天空上,似乎也在无声的告诉茹暮:无论是十九,还是纾颜,都是她的好妹妹,变了的只是一个名字,一个称呼,她的好妹妹依旧可以为她出生入死。 明明已经想通了这些,可是,不知为何,心还是会痛,像针在扎,一下,一下……不曾停止。 她以这样的姿态,守在窗边,站了很久,直到一个陌生的家丁把手中抱着的青瓷花瓶不小心打碎了以后,才回过神来。 凝视着地上破碎成很多片的花瓶,又抬首,看着定在原地等待处罚的家丁,茹暮实在想不通,这个家丁为何是笨傻到把花瓶送错了地方,还失手打碎了它。“这是……” “王妃,奴才该死。”家丁见茹暮眼神不太一样,慌忙的跪在了地上。“奴才该死,打碎了王爷送给您的花瓶。”背脊上冒出冷汗,他腹诽,为何自己这么倒霉?一上来就把新主子的家当打碎了。 “花瓶?给我的?”茹暮略显茫然,的确,她实在想不出魏廷有何理由,给她送东西。“哦,碎了就碎了吧,你回去告诉王爷,我很喜欢。” “王妃不处罚奴才吗?”家丁跪在地上,以为自己听错了话,自讨没趣的问。 “处罚有什么用?花瓶都已经碎了。”茹暮又看了一眼地上的碎片,她不懂这东西的价值,所以,视同泥土。“好了,以后王爷问起来,我就说我打碎的,你走吧。” 家丁从地上站起身子,“谢谢王妃,不过,奴才是王爷给您拨过来的。”他顿了顿,“王爷说,您的院子人手太少,所以,把奴才们拨了过来。”说着,他看向身边的家丁。 ------------ 盼春来春意却迟迟19 盼春来,春意却迟迟(19) “要你们做什么?我身边有十九……”察觉到自己说错了话,茹暮立即停止,粗粗的看了看新来的这两个家丁,心绪却不知飘到了哪里去了。 家丁明白茹暮的不适应,继续开口道:“王爷还说,如果您觉得身边少了纾颜夫人不顺心,他可以再派两个丫鬟过来。” “罢了,你们收拾收拾退下吧。”于心底,茹暮还是不能接受十九离开的事实,懒懒的关上窗子,同时,也把自己的心门关上了。 今夜,魏廷会不会出现在十九的房间呢?她一边问着,一边想起自己的洞房花烛。魏廷阴郁桀骜的神情,字字如冰的话语,就像梦魇一般渐渐浮现。他以指甲深入自己脸颊上的伤中,来回滑着……那样的感觉是痛苦,亦是折磨。现在想起来,还会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手下意识的摸向自己的脸颊,凸起的疤痕依旧明显。 十九会不会……不会的,十九懂的什么是圆滑。茹暮不禁拧起如黛秀眉,心不安的跳个不停,迈开步子,向着十九的院落走去…… 十九的院落有个很有深度的名字,叫舒苑。舒,舒心,舒服……无论怎么理解,都潜藏着淡淡的惬意。茹暮把视线从牌匾上移了下来,望向了泛着昏黄烛光的那扇窗子,上面映着魏廷挺拔的身影,在一点一点的向着床头靠近。 蓦地,烛火被熄灭了。窗子被黑暗所笼罩。 茹暮紧紧的拽住身侧的衣裙,纤瘦的手指上狰狞的骨节分外清晰,宛如她那颗纠结着的心。她在等,等着房间里的异动声响,如果十九出了什么事,她可以第一时间冲进去。十九为了她,可以牺牲一辈子的幸福,那么,她也可以为了十九,抛弃一切伪装。 天空又开始飘雪,洁白的雪花就是世上最为纯净的东西,但它的纯,很容易被世俗污染。 茹暮站在原地,任雪花落于自己身上,一片一片。呆了很久,如果不是魏廷走出院子,怕是还会继续的等下去。 魏廷身着暗紫色的长袍从房中走去,只一眼便看到了站在远处的茹暮,心头拂过一道异样的情绪,大步走了过去,“你……”喉咙里莫名的干涩起来,沙哑的说不去话来。 茹暮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身子已然被冻僵,但还是启开微微泛白的唇,“你要去如俏妹妹那里吗?”这些日子里,也已听下人说及魏廷与如俏的僵局似乎缓解了。 心中所想之事,被眼前女子道破,魏廷没有开口。他是想要去找如俏,仿佛如俏的流芳居才是他的归处,哪怕他的上半夜是在十九这里度过的。 “回答我,究竟是,还是不是?”答案已是显而易见的事,茹暮却还是固执的想要听到从魏廷口中得知的那个答案。可对方始终都是沉默的,沉默得令她心寒,“你不该这样对十九,你占有了她,却不愿意多多的陪着她,这对她不公平。”她清楚,十九是不会要魏廷施舍着虚伪的幸福的,但还是忍不住的想要为十九留住魏廷。 ------------ 盼春来春意却迟迟20 盼春来,春意却迟迟(20) 泛寒的星光映到魏廷漆黑的眸子中,如同白雪似地融化,他看着茹暮,第一次看到了她隐忍的伤心,不知为何,由衷的心疼起她来,“你站了多久?” “你不能这样对十九,现在,她是你的妻。”茹暮心痛如刀割,美目微微颤动着,她的十九不是一件物品,玩过以后就可以被人随意丢掉。 你在难过吗?魏廷终于可以确定茹暮是难过的了,或许,他终于得偿所愿的见到了这一幕,但是,却察觉不到丝毫的快乐。反倒是,被那几句质问,弄得哑口无言。 “你就不能把对如俏的爱分给十九一些吗?”茹暮痴痴的问,天底下,每个女人都希望嫁给自己最爱的人,可她没有嫁给步羽,所以,能了解十九嫁给魏廷的悲哀。“把爱分给十九一些,每个女人都希冀被夫君宠爱。”此刻,她觉得自己毫无尊严可谈,但却是心甘情愿。 夫君的宠爱?魏廷忽然懂得了茹暮激动的原因,想想茹暮也嫁到王府有两个月了,可他给她的除了嘲讽便是挖苦,甚至还把十九从她身边夺走,然,她并没有指责他,甚至连哭闹都没有,这样的女人与如俏截然不同。“你冷不冷?”说着,解开长袍,披到茹暮身上。 茹暮向后退了退,躲闪开魏廷的好意,“把你的爱,给十九,你这件袍子应该安安静静的呆在某一个角落,而不是披在谁身上,如俏是女人,十九也是。” 那你呢?魏廷险些夺口而出,“你多想了,我只是出来透透气。”终被茹暮的坚决说服。不管怎样,十九替他挡了一剑,就算不爱十九,至少也要像茹暮说的一样,分给十九一些爱。“你说的没错,她也是我的妻,我还为她改了名字,以后叫她纾颜吧。” 茹暮苍白的脸上,挂起了笑意,“但愿你说的是真的,十九……纾颜是个好女孩,你要照顾好她。”说罢,离开,在转身之后,泪水从眼中滑了出来。她能为十九做的事,也只有这些了。或许,她是成功了,在这个王府里,十九得到了魏廷的宠爱就不会遭人白眼了,说不定那些下人都会把十九当做如俏一般的对待。 雪地上留下了两行远去的脚印,魏廷的目光沿着脚印,一直望到了远方,良久,才收回。看着手中的长袍,很是心疼,心疼茹暮在风雪中枯站了许久。你不也是我的妻吗?为何从来没有见你向我奢求过宠爱? 魏廷敛起目光,走回房中,在十九身边躺了下来。他也不懂自己是怎么了,为何会如此听话。侧首,看了看熟睡的十九,又把头转了回来,直勾勾的看着上方,眼前飘荡的是茹暮伤心的模样。那个如冰雪一般的女子,居然会在他面前流露出悲伤,似乎比如俏眼中含泪的模样更令人心疼,更想叫人去保护她。眼神移到不远处的长袍上,无奈的笑了笑,问自己:魏廷,你是怎么了?竟然会去揣摩那个丑女人心里在想什么。 ------------ 盼春来春意却迟迟21 盼春来,春意却迟迟(21) 几个时辰后,天幕由黑转灰,后又变成了鱼肚白。一轮崭新的太阳升上了天空,照亮了厚实的云层。雪霁后的苍穹低沉沉的,看上去很是憋闷,想来是昨夜的雪太小的缘故,可也足以为广义王府披上了一层雪白色的衣裳了。 给佘太君请安之后,茹暮并没有着急回止苑,而是放慢脚步缓缓行着,低垂的头,就像霜打的茄子,始终都抬不起来,只有她才知道,用刘海儿遮挡着的是一张布满愁容的脸。脚下出现一双鞋,不得已的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魏廷冷峻的面容,棱角分明的轮廓不似往常一般刚毅,好像褪去了是严肃与邪然的缘故,但依旧没有半分表情。“多给纾颜一些爱,哪怕只有一个月也好。你与如俏妹妹还有一辈子要走,但纾颜不会……”纾颜,陌生的名字,在喊出的同时,也喊出了一个不争的事实。 “恩。”魏廷轻轻的发出一个鼻音,但足以叫茹暮听清楚,他绕开茹暮,向着前面继续走着。却又觉得离开不妥,故意拖延了步子,可终究没有人挽留他,索然无味的笑了笑,韩茹希,我还真的不了解你。想着,重新迈开了步子。 茹暮听着魏廷走远,停了下来,在等待着。这里还属于佘太君的院落,她停下来只是想确定一下,魏廷会不会食言。 很快,就听到了魏廷的关切声,“纾颜,奶奶没有为难你吧?”说的时候,不自觉的看了一眼茹暮,心微微的颤动了一下。原来,她是如此消瘦,这样的身子像是锦衣玉食的大小姐吗? 纾颜……他叫的是纾颜,而不是如俏。茹暮欣慰的笑了笑,纠结的眉心渐渐的舒展开来。很想回头看一看魏廷的神情,有没有对待如俏一般的温柔,可理智告诉她,不能回头。所以,迈开莲步,重新向前走了起来。 走回止苑时,家丁正在打扫残雪,茹暮有些不适应,她印象中的止苑是无人问津的地方,在脑海里想了一圈,才终于记得昨日的时候来了两个家丁,想来这个扫雪的应该是被花瓶挡住脸的那个了,不想多说什么,绕开他的扫把,径自走回了房间。 一切都变了,又好像没有变,止苑还是那个止苑,而王府还是那个王府。可为什么就觉得变了呢?茹暮的心头浮过一片灰黑且忧郁的云,她不知那份哀愁来自何处。纾颜,拗口的名字,她要不断的提醒自己,才能把这个名字喊得自然。十九,试问下,我有何德何能,叫你为我默默牺牲着? 想起十九用终身幸福换来的焚心扇的下半卷,一个决定从心底冒出。十九,我不会辜负你的好意,我要练武,十个月以后,无论结果如何,我都要用尽全力。 眼睛环视了屋子一圈,决定在这里腾出一块地方。开口唤来小诺,要其把屋子里的小物件都收拾起来。 小诺笑盈盈的开始忙碌,在书架上翻出一个盒子,打开,是一张人皮面具,“咦?小姐,这个是什么?小诺可以戴戴看看吗?” ------------ 盼春来春意却迟迟22 盼春来,春意却迟迟(22) 茹暮看向小诺,甚是惊讶,那张面具是十九假扮小榕时戴的……快步走了过去,将其夺了过来,扯谎道:“这面具是不祥之物,据说戴上的人都会遭遇不测。”说着,把面具重新放入了盒子,又不放心再把盒子放到书架上,只好拿在了手里,叮咛道,“你快些收拾,我去把家丁叫过来,叫他们帮我把这些柜子什么的都重新布局。”逃一般的离开了小诺,在门外找寻方才在扫雪的下人,却看见了花露儿。 花露儿手中抱着依依,在与那个家丁说话,脸上保持着她温柔的笑意。 茹暮朝着他们走了过去,“妹妹来了多久了?” “啊……”花露儿有些吃惊,后又笑颜道,“才来一小会儿,姐姐,你这府上的下人可真风趣。”略略的夸赞了一句,绕开家丁,走到茹暮身边。 风趣?茹暮看了眼家丁,怎么也看不出风趣,“妹妹说笑呢?我怎么觉得这个下人是个哑巴呢?”打趣着,对家丁说,“你去把昨天的家丁叫过来,一会儿帮我把屋子里的家具搬一下。” “姐姐这是要做什么?”花露儿好奇的问。 茹暮笑而不答,反问道:“妹妹来找我是有事情?” 花露儿摇了摇头,“没,就是想找姐姐聊聊天。”此刻,两个家丁已经走了过来,她转过头,看了一眼刚才拿扫把的那一个,又转过头来,识趣的道,“看来姐姐今天很忙,那花露儿先走了。” “也好,改日姐姐去找妹妹吧。”茹暮没有挽留,把花露儿送了出去,又看了一眼被花露儿称作风趣的家丁,无奈的摇了摇头,她希望自己的感觉是错的。“你们都叫什么名字?” “回王妃,奴才叫二虎。”昨日打碎花瓶的家丁最先接过话,“他是新来的,怕生,叫刘毅。” 新来的?怕生?茹暮不想再想下去了,“你们随我进来。”说着,领着他们进了屋,指点着他们把家具按照心里所想的布局摆放妥当,一天的时间就这样的过去了。 才忙完没多久,又来了一个丫鬟,拎着食盒出现在止苑里。 茹暮诧异,怎么“人迹罕至”的止苑,一下子这么热闹了?“你是?” 丫鬟对着茹暮作揖,“回王妃,王爷叫奴婢给您送雪参汤,叫你好好补补身子。” 王爷?突如其来的好意,叫茹暮不敢轻易接受,沉思了片刻,问:“你是纾颜夫人身边的丫鬟吗?” 丫鬟点了点头,“是,奴婢叫流苏。” 茹暮把食盒接了过来,“照顾好你们夫人,替我谢谢她。” 流苏对茹暮施礼,退了下去,走出止苑才敢把疑惑挂在脸上,腹诽着:奇怪,这明明是王爷送的,为何王妃只谢纾颜夫人呢?想不通!这王爷和王妃到底是个什么关系,明明看似不受宠的王妃,但王爷会为她精心的布局“湖上泛舟”,又为了她把一年前皇上赐的雪参熬了汤,雪参啊,据说世上就三棵,这么珍贵的药,居然就当做补品给炖了…… ------------ 盼春来春意却迟迟23 盼春来,春意却迟迟(23) 低垂的天幕终于不堪重负,开始飘起雪来,比昨夜来得猛烈,好似白色的羽毛从高空降落。 茹暮腾出一只手,去接雪花,白色的六角冰晶落入手掌间,很快便化了。是不是这些美好的东西,我都不配拥有?另一只手拎着的食盒,显得格外沉重,沉重得令她无力负担,轻哝着:“十九……我会想尽办法叫你在王府里站稳脚跟的。”说罢,仰起头,以极不舒服的姿态看着雪片纷纷落下,任由泪水滑出眼眶。 莫名的希冀春天快些来,快些赶走苍穹上的阴云,然,阴云并没有被驱散,反而愈加黑沉,直到整个天空都变成了墨色,夜已至。 哭了良久,茹暮才擦去了眼泪,走回了屋子,把手中的食盒放在了桌子上,一脸疲惫。打开盒盖,从中取出已经凉透的雪参汤,送入了口中。冰冷的汤汁含在口中,慢慢变暖,却难以下咽…… 吞吞咽咽,很是艰难。一碗汤,居然喝了一夜,放下瓷碗,转首,看向窗子,蓦地,笑得绝然,带着倦意的脸庞,更显憔悴。“哭也哭过了,闹也闹够了,该换件衣服,去给佘太君请安了。”提起自己要笑,要笑着去给佘太君请安,走至衣柜前,从中取出衣物,换上…… 数日后。在佘太君的院落的厅堂。 茹暮对着佘太君行礼,“孙媳给奶奶请安。”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与佘太君攀谈起来,“奶奶昨夜可好?近日来,天气骤然转凉,奶奶注意身体才是。”说这番话的目的,是在消磨时间。今日,属她来得最早,所以,偌大的厅堂里没有十九的身影。这些日子里,她似乎已经习惯要在请安的时候,等等十九,哪怕只是打一照面,只要确定魏廷身边之人是十九便好。 佘太君对茹暮的乖巧看在心里,这些日子,瞧着茹暮的嘴越来越甜,倒是有些喜欢了。拉起茹暮的手,慈眉善目的道:“茹希什么时候给奶奶生个孙子啊?” 茹暮的脸蹭的一下就红了,旋即就被不安所取代,她与魏廷的关系比溪水还要清澈,于心底来说,她从未想过要与魏廷在感情上纠缠不清,因为,她始终欠他一条人命。“奶奶,孙媳一直都不是王爷所爱的人,更何况……” 佘太君微微一笑,眼角上堆出了几道褶皱,“说说而已,这些日子里,奶奶是看着你越来越懂事,打心眼里心疼你。”她是越来越不懂魏廷了,先前是如俏,现在又来了一个十九,都是祸水,缠溺着魏廷的祸水。“想来,奶奶是老了,恨不得抱个孙子玩玩。” 茹暮稍稍的松了一口气,“奶奶,其实孙媳觉得您一点都不老。” 佘太君点了点头,又不甘心的低声问:“你就没有想过要为廷儿生个孩子吗?” 刚刚褪去的绯红,又浮了出来,茹暮在心里一直流汗不止,怪就怪她来得太早了,连个照应的人都没有。“奶奶怎么……” ------------ 盼春来春意却迟迟24 盼春来,春意却迟迟(24) “你不懂。这不单单是奶奶的心愿,也是奶奶对廷儿母亲的交代。”佘太君眼中流露出对亡者的眷恋之情,“快到春天了,也快到廷儿母亲的忌日了。” 对于佘太君突然提到魏廷的母妃,茹暮心里的不安又多了几分,脸上浮出一层悲伤,她不了解魏廷,不清楚这九年来他都是怎样度过的,于是,启开朱唇问:“奶奶,能给孙媳这些年来王爷都是怎么过的吗?” “九年前,侍郎陈国忠遭人陷害,累及满门,他的女儿就是宫中的丽妃连夜带着痴傻的廷儿逃出去了宫门。老身原本与陈侍郎有过几次接触,知晓他不是贪污舞弊之人,于是,连夜去找寻他们母子,孰料,赶到时,丽妃已遭遇不测,而万幸的是,廷儿只是睡着了。”佘太君顿了顿,那段尘封的往事,已然不是什么秘密,“后来,我把廷儿带了回去,为他请了大夫,可是,大夫说廷儿没有病。” “没有病?王爷当时不是……”茹暮微微惊愕,印象中的魏廷的痴疾不像是装出来的,否则,当他看着有人要杀他娘亲时,是不可能袖手旁观的。 佘太君拿起身边的龙头拐杖,站起身子,“在宫中的时候,连太医都治不好廷儿的病,我想或许是我请的大夫医术不够高,所以,又换了三个,可是得到的答案都是一样的。后来,过了几日,廷儿的病不药而愈了,我这才知道,那些大夫说的没错,廷儿是真的没有病。” “可是,为何……”茹暮越听越困惑。 “他是后宫宫斗的牺牲品,丽妃大概是不想廷儿再遭遇不测,才会偷偷的给廷儿服药的。”佘太君说出自己的猜测,“廷儿是个懂事的孩子,我们就做了祖孙。两年后,有人为丽妃申冤,丽妃全家得以昭雪,再后来,就是四年前了,廷儿说是时候回去了,于是,我们一同回到了京城。” 佘太君的话太过简练,显然是不想叫外人过多的了解他们的过去,茹暮也就不问了,她想知道的已经知道,这九年来魏廷一直跟着佘太君,这样的事实,为她带来了些许的心安。 这时,如俏与花露儿一前一后的走了进来,对着佘太君施了施礼,说出了恭敬的词。 佘太君走到花露儿身边,伸出手指,逗弄起依依来,意味深长的说:“这依依要是个娃娃该多好。”她是说给茹暮听的,“孙媳若是以后生个娃娃,奶奶一定给他取个好听的名字,每逢过年时,奶奶也会在他的头发上绑上一段红头绳。” “奶奶……”茹暮一时语塞。绕来绕去,又绕到她这里了。 如俏在一旁听着,却装成什么都没有听见。孩子,是她的痛处。入王府也有半年的时间了,为何连点消息都没有?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她,她深知:孩子就是一切,佘太君盼孙子的心,谁都看得出来,可偏偏上苍没有给她讨好佘太君的机会。 ------------ 盼春来春意却迟迟25 盼春来,春意却迟迟(25) “你们在说什么呢,叽叽喳喳的?”魏廷牵着十九的手走入厅堂,在佘太君面前自然的松开,躬了躬身子,“孙儿给奶奶请安,这些天又凉了一些,奶奶要注意身体,晚上的时候多盖些被子。” 佘太君笑了起来,“廷儿的心思与茹希想到一起去了,刚刚茹希也是这样与奶奶说的。”说着,看向茹暮,“廷儿,这些日子里你总给茹希送补品,就没有想过为她求医问药,寻觅高人医治下茹希脸上的伤吗?”看得出,佘太君是有意撮合魏廷与茹暮。 茹暮摇了摇头,对于她脸上的伤,已然不报任何希望,抑或说,她根本就不想治好它。冉驭给她的药,她连用都没有用过。“奶奶,不用劳烦王爷费心了,孙媳脸上的伤怕是好不了了。” 魏廷端详着茹暮脸上的变化,负手而立,“奶奶说的没错,孙儿最近已经派人去找寻医术高明的大夫了,总会找到一个可以医治你脸伤的人的。” “谢谢奶奶与王爷的好意。”茹暮对他们微微点首,把视线移到魏廷脸上,见到他对自己微笑,读懂了他的笑容里的涵义,知晓他还在信守承诺,欣慰的笑了,作为回应,然后,借故离开了厅堂。 寒冷的冬,似乎不甘就这样的被春天取代,所以,在临别之际,大肆闹了一番。近日来,着实冷得不像样。 猎猎的风在空气中横冲直撞。茹暮走在游廊里,看着自己身上的兜风被风吹得鼓鼓的,举步维艰的向前走着,走得很慢。 如俏快步追了出来,毫无顾忌的斜觑着茹暮,“怎么?我们的王妃走得这么慢,是在等王爷吗?” 茹暮停下脚步,“如俏妹妹倒是健步如飞,不知可有什么喜事?” “你……”如俏听出了茹暮的挖苦,“你想通过老太君来帮你博取王爷的怜爱吗?” “妹妹多心了吧?”茹暮知道如俏被冷落了多日,心里不服,所以才借故找她发泄。 “告诉你,王爷的心在我这里,你别以为十九就能取代我,占据王爷的心。”如俏说得自信,可于心底,早已动摇了这样的说辞,似乎,在他们吵完架之后,感情就大不如前了。 “现在没有十九了,她的名字叫纾颜,奉劝妹妹以后与她和平相处。”茹暮的话里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威胁,一双美目里满是坚定,“新人得宠,旧人难免会伤心,这是人之常情,希望妹妹不要做出令人厌恶的事。”她在心里说出后面的话,如俏妹妹,我只替十九争取两个月的宠爱,希望你能忍着你的醋意,别做出什么过火的事,叫魏廷难过。 “韩茹希,你什么意思?”如俏大声疾呼,瞪大了眼睛,“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想法吗?你在嫉妒我,所以把十九推给了王爷,然后,你再去取悦佘太君。” “纾颜不是我推给王爷的,当日在花灯会,是你一直跟在王爷身边的,遇见刺客时,你更有可能替他挡下一剑,可为什么替王爷挡剑的是十九,而不是你?你当真爱王爷吗?”茹暮不愿意再多说什么。若是魏廷与十九经过,刚巧见到如俏撒泼的样子,怕是如俏与魏廷间就会有隔阂了。 ------------ 盼春来春意却迟迟26 盼春来,春意却迟迟(26) 如俏被问得说不出什么来。那日遇到刺客时,她以为魏廷能解决掉他们,所以,顺从了魏廷的话,退到了一旁,孰料十九比她勇敢,替魏廷挡了一剑。想着,银牙紧咬住嘴唇,眼睁睁的看着茹暮离她越来越远。 “俏儿,你在这里傻站着做甚?”魏廷与十九从厅堂走出,才走了几步,就看见如俏在游廊里站着发呆,问的同时,也顺着如俏的眼神向前看去,看到了茹暮与小诺逆风而行的背影,不禁问道,“你是不是也觉得茹希太过瘦弱了?” 啊?如俏收回视线,看着魏廷,在他的眼神中捕捉到了一些异样。韩茹希,你本事真大,叫十九去投怀送抱,然后,又在王爷面前装蒜,叫王爷渐渐的对你着迷!你们主仆真是好样的。在她怀恨的时候,忽略了一点: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 十九见如俏脸上的色彩不断变化,知晓她是在嫉妒茹暮,识趣的笑盈盈的对魏廷说:“王爷,纾颜想去找姐姐聊聊天。”说着,福了福身子,朝着茹暮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追了好久,才追到,“姐姐,你走那么快走什么?” 察觉到有人拍自己的后背,还未来得及转头,就听见了十九的声音,茹暮欣喜的循声看去,真的看到了十九,“十九?你怎么过来了?” 十九笑得灿烂,“跟王爷说了,我来找你聊天,我把王爷留给了如俏夫人。”说的时候,她的笑容更为灿烂了,宛如盛开的在枝头的芍药,娇艳又不失俏皮。她有些小狡猾,想要赌一把,如俏会不会与魏廷大吵一架。但这样的想法,也只是想了一下便消失了而已,她深知魏廷不会爱自己,而她也不可能去与如俏争宠。 “为什么?”茹暮不懂十九为何会留给魏廷与如俏单独相处的机会。 十九搀起茹暮的手臂,不再有身份的隔阂,看起来十分亲密,极为豪爽的说:“王爷的心不在我这里,我又何苦留着王爷呢?只是,希望如俏夫人能抓住机会,最好别惹什么乱子出来。” “希望吧,我觉得她的醋坛子早已打烂了。”十九的想法与茹暮一样,茹暮对十九笑了笑,两人相伴着走回了止苑。 在见到屋子里的陈设、布局改变以后,十九颇为吃惊,“姐姐这是怎么了?怎么把屋子里的家具都挪地方了呢?” “我想要练武,所以,在屋子里腾出了一片地方。”茹暮端起茶盏泯了一口,“外面天真凉,这风声呼呼的,都掩盖了人的脚步声。” 十九听出了茹暮在抱怨风声阻碍了听觉,浅浅笑了笑,“姐姐大可放心,十九早已替你查了下他们的底细了,刘毅是才进府没几天就被王爷派到了你身边的,而那个叫二虎的,因为做事马马虎虎,所以,只是在王府里干些粗活。他们俩应该可以信任,你也算是他们的第一个主子,只要在练功时候,遣开他们,相信他们不会多一手,过来偷窥的。” ------------ 盼春来春意却迟迟27 盼春来,春意却迟迟(27) “你就这么肯定他们的为人?”茹暮停下手中的动作,抬起头看着十九。 “我想我是相信他们的,有时候适当的去尝试相信一些人,会活的轻松些。”十九停顿了片刻,“特别是刘毅,十九隐隐觉得他有他的秘密,如果善加利用,会有不错的效果。” “秘密,或许人人都有吧。”茹暮放下茶盏,“你也说过刘毅刚刚进府,能有什么秘密被我利用呢?”她不是傻子,早已在刘毅的举动里察觉出一些端倪,但她不希望这样的秘密再有其他人知道了,所以,告诫十九,“或许,是你多虑了,别把那些下人想得太过复杂。” “好吧,或许是十九多想了,嘻嘻。”十九吐了吐舌头,低下头,呆了片刻,又把头抬起,“姐姐就是心地太好了。” 多日未见的她们把话题从刘毅身上移到了别处,聊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不知不觉就提到了魏廷,气氛一下子变得与方才不太一样了。 “姐姐替十九求过王爷,对不对?”十九看着茹暮,没有给她回答的机会,“那一个雪夜,十九没有睡着,看着王爷离开了房间,后来,便听到了你与他的对话。你为了十九,去求王爷,叫十九很难受,这些日子里,十九真的很难受。” 茹暮拉起十九的手,“你嫁给了他,如果只有一夜的宠幸,怕是以后会成为王府的笑料。你都为了我牺牲那么多了,我怎么可能会眼睁睁看着你成为被下人奚落的对象呢?” “可是,你放下尊严去求……”十九深拧着眉,话才说了一半,就被茹暮打断。 “不,在魏廷面前,我没有尊严。我欠了他一条命,怎么还有尊严可谈?”茹暮说得淡然,她早就把与魏廷的相遇,归结为宿命的纠缠了。月歌说的没错,她走不出去了。在佐刹门里,所有人都认定是她——扇舞杀了魏廷的母亲,她还需要狡辩吗?狡辩只能累及冉驭。 “你不该这么想,那件事你是身不由己,在佐刹门里谁又能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呢?”十九明白茹暮的苦处,很是心疼茹暮把所有的错事都扛在自己的肩上。 “我想离开佐刹门,但我觉得这不太可能了。”茹暮绝望的笑了笑,茶色的眼眸中褪去了神采,十个月以后,就算她能打败月歌,但也逃脱不了良心的谴责。或许,她会替孩子找户好人家,然后,任凭魏廷发落,只是,如果她杀不了月歌呢……“十九,如果十个月以后,我死了,一定想尽办法帮我去救我孩子,可以吗?” 死?听到这个字眼,十九犹如五雷轰顶,“你说什么傻话呢?你怎么可能会死啊?”扇舞姐,我是不是太过自私了?也许,我不该叫你去杀月歌,可我的武功不济,根本奈何不了月歌……你应该有自己的幸福才对。“你就没有想过以后与少主一同生活吗?他对你是真心的,我想对于女人来说,找到一个真心对待自己的良人比什么都要幸福。” ------------ 盼春来春意却迟迟28 盼春来,春意却迟迟(28) “如果我杀了月歌,你认为他还会爱我吗?这辈子,我欠他的良多,只盼望下辈子再还吧。”茹暮皱着眉头,望向远处的书架,心却不知道飘向了何方。命运总是爱开玩笑,叫她遇见了冉驭,却不能为他们牵上了一条完整的红线。同时,又把她与步羽相互纠缠的线生生的剪断了。 十九见茹暮又沦陷于过往,觉得是时候该回去了,她在这里只能徒增茹暮的悲伤,“姐姐,十九先离开了。” 茹暮回过神来,恋恋不舍的看着已然站起身子的十九,终归什么都没有说。忽然想到老乞丐曾经说过的一句话:娃儿,幸福就像捧在手中水,如果你不珍惜,就会看着它慢慢的从你指缝流走。 这辈子,她错过了太多的幸福,原本以为自己的心不会再感受到痛苦了,可看着十九从外面把门关上的那一刻,她的心还是痛了,像是被人猛地拧了一把,只因为她听到了十九在对她说:“扇舞姐,这个世上只有少主才最能给你幸福的人,想想月老庙里求的那支签。” 另觅良人?冉驭?不,不可能,这辈子叫我放弃步羽,绝对不可能。茹暮闭上眼睛,叫自己疼痛不安的心渐渐的平静下来,却发觉里面充溢着苦涩,伴着鲜红的血水,汩汩的向外淌着。她与步羽爱得太过艰难。 用任务的成功换来片刻的相聚,试问下那些任务中,有哪一项不是在险中求生?用性命做赌注,在刀口上舔血,只为了那半个时辰的安然相处,短暂且回荡着来之不易的幸福感。 然,他们的爱也是懦弱的,懦弱到没有勇气摘下面具给对方看,生怕某一次的任务中,所要杀的对象是对方,生怕那个时候会下不了手,抑或说难以接受被所爱之人杀死的事实。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所以,她告诉步羽,她叫暮,她一直都在欺骗他。那么步羽呢?这个到底是真名,还是编造的? 在五年的等待中,须臾为她带来了一次又一次的绝望。茹暮越发怀疑,是否在那两年的时间里的确有个步羽出现过?她能记得自己是爱步羽的,可偏偏忘记了他的声音,甚至连他转身离开的背影都愈发模糊了。但无论如何,她都不想放弃,不想放弃唯一一个令她悸动的男孩。 信步走到窗子前,习惯性的推开窗扉,凛冽的风霸道的闯了进来,灌向她的脖子。“好冷。”一分寒冷换来一分清醒,茹暮从迷离间清醒,紧了紧衣口,耐不住寒冷的又把窗子关上。 如果,人与人的相处也能像开窗与关窗那样简单就好了,可以在想要记住的时候,欢迎他进来,又可以在选择遗忘的时候,叫他出去。天真的感慨过后,茹暮试图敛起脸上的悲伤,可终没有成功,那些情绪就好似是用刀刻上的一样,尝试毁灭,也依然会有痕迹,说不定还会换来更多的痛苦…… ------------ 盼春来春意却迟迟29 盼春来,春意却迟迟(29) 十多日的风疾肆虐后,冬日就真的不在嚣张了,只是春的步伐太过缓慢,迟迟听不见她要来的消息。 生活依旧单调,除了思念步羽外,便是对魏廷的愧疚,特别是在看见棕色的药汤时。 小诺为茹暮端来了煎好的药汤,看着茹暮把它一饮而尽,笑笑的道:“小姐,最近你脸上的疤痕淡了一些哦。” 茹暮知道这是小诺为了哄她开心,才有的说辞。拿起手帕擦了擦嘴角的药渍,装出欣喜的样子,“真的吗?总算是没有白喝。”药是白喝了,谁听说过,伤疤光靠喝药就能去掉的? “嘿嘿,看来这次,王爷请来的大夫不是庸医。成天给小姐煎药,弄得小诺身上都是药味,感觉自己都快了药人了。”小诺打趣的说着,还不等说完就嘻嘻的笑了起来。见茹暮又回到了书案前,继续在宣纸上绘制一簇簇好看的花,忍不住的问:“小姐,两天了,你怎么总在画这种花啊?它是什么花,真好看。” 茹暮执笔的手,停了下来,没有抬头的答道:“这种花叫海桐花,一会儿去给我找把剪刀,再熬些面糊。”说着,继续绘制了起来。随着时间一天一天的流逝,魏廷母妃的忌日也一天一天的近了。 良久,小诺熬好了面糊走了进来,“小姐,你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你要做什么呢?” 茹暮把画好的海桐花一并抱到了桌子上,又取了些干净的宣纸,撕成了大约有两指那么粗的纸条,递给小诺,“来,帮我把它们一条一条的拧成纸绳。”说着,又拿起画纸,沿着上面的花纹剪了起来,把花朵剪成了好多瓣。然后,拿起小诺捻好的纸绳,一头绕了个扣儿,将花瓣粘了上去,一连粘了八朵,合拢在了一起,打成小捆,又在周围粘上了叶子。少顷,一簇海桐花就诞生了,与玉佩上的图案很是相似。 小诺放下手中的活儿,又惊又喜的夸赞道:“小姐手真巧。”拿过茹暮手中的花,观赏了好半天,不由得好奇的问,“小姐,做这些纸花干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想做一篮,我想三天的时间应该能做好。”说着,茹暮继续忙碌了起来,她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三日来,她就在闲暇的时候,用心的做着这些海桐花。眼下,不是海桐花的花期,只能用纸花来聊表心意。但她清楚自己所做的一切远远不能够赎清她欠下的罪。看着满满一个花篮的纸花,不禁悲从中来。如果真的有下辈子,我希望我可以不会再亏欠所有人,然后活的坦坦荡荡。 小诺从衣柜中取出披风,为茹暮穿上,“小姐,你真的要一个人出去吗?小诺有些担心。” 茹暮把篮子挎在手臂上,紧了紧披风的带子,“没事的,听管家说,王爷会在这个时候去祭奠他的母妃,我只想表达下自己的心意。”说着,对着小诺挥了挥手,走了出去。 小诺看着茹暮离开,歪着脑袋,有些费解。奇怪,小姐一连忙了好多天,难道也喜欢上了王爷不成?小姐的举动真怪…… ------------ 盼春来春意却迟迟30 盼春来,春意却迟迟(30) 茹暮小心翼翼的护着篮子,不叫里面的纸花被风吹走,不停脚步的追向魏廷,赶到大门前时,魏廷的一只脚已跨到了门外,赶忙唤道:“王爷,带臣妾一起去吧。” 玄色的身影在听到声音后,停了下来,魏廷保持着一脚跨出门槛的姿态,转过头去,“你知道本王去哪里吗?” 茹暮已追到了魏廷身边,浅浅的笑了笑,单纯的笑意里有她的诚恳,“我知道,我只是想随你一起去,你就带我去吧,好不好?” 每年,都是魏廷一个人去山林的墓穴祭拜母亲。现在,对于茹暮的出现,他倒是真的觉得惊奇了。还没有谁愿意陪同他去那里,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这一天的他会不正常,稍有不顺心就会大发雷霆,也只有这一天,他才敢肆意的发泄自己的悲愤。魏廷把另一只脚迈了出去,挑起眉问:“你不怕我?” “我见到的是一个孝子,试问下,孝子又有什么好怕的呢?”茹暮和颜的说着,她暗暗告诫自己,无论魏廷做了什么事情,都是他思念母亲过度,才有的表现。 “好吧,你随我一同上马车吧。”魏廷同意了,说罢,走上了马车。 茹暮跟着魏廷上了车,直到进了车厢,才把小心护在披风里的篮子拿了出来,放在了自己身侧。 “这是什么?”魏廷好奇起来。 “是祭祀用的物品。”茹暮淡淡的答着,温和的语气里隐藏着她对魏廷母亲之死的忏悔,很浓,很浓。 祭祀用的物品?我娘从来都不需要,她只喜欢海桐花,可是,我不能给她带去。魏廷从茹暮身旁拎过花篮,看了一眼,抬起头时,漆黑的眼眸中被异样的色彩侵染,“这些都是你做的?” “是,我笨手笨脚的,做的可能不是很像,但是,我绝对没有敷衍。”茹暮认真的说着。 魏廷拿出其中的一朵,看得很是仔细,“谢谢你。”声音很轻,但足以叫茹暮听见,“你怎么知道,我想要这些?” “我知道丽妃最喜欢海桐花,可眼下不是海桐花开的季节,所以,只能做些纸花了。”茹暮故作风轻云淡,可舌头却在不自觉的颤抖,魏廷的谢谢,她受之有愧。 放下手中的纸花,魏廷看着茹暮,如墨的眸子里是复杂的光亮,嘴角向上勾起,暗暗的叹了一口气。原来,最了解我的人竟然是她,是我一直都不曾爱过的女人。韩茹希,我真的很难看懂你,你就像一本晦涩难懂的书,上面记载着有趣的故事,但偏偏很多内容都要靠猜,才能猜出一点点的内容。 马车在路上飞快的行驶着,很快便驶到了郊外。车轮压过坑坑洼洼的路面,茹暮与魏廷就随着车身开始颠簸起来,偶有几次,茹暮差一点便跌进魏廷怀中,但还好都被她化解了。 魏廷见茹暮狼狈的克制自己,很想笑,但终究没有笑出来,他闭上眼睛,可脸上却不自觉的挂起了笑意。这个傻女人,为什么总喜欢与自己过不去呢…… ------------ 春盎然花逐水飘零1 春盎然,花逐水飘零(1) 马车在路上颠簸了很久,终于停了下来,只听见枣红色的马匹一声长嘶,像是在为结束了行程而抒发感慨。 魏廷睁开眼睛,黑曜石般的眸子上多了一层朦胧,旋即就消失了。他太累了,以至于不小心把假寐变成了真寐,似乎还做了一个繁乱的梦。复杂的梦境由无数声音组成,来自不同的人,但都是出自女人的口。 “廷儿,不要怪娘狠心,在这个变幻无常的后宫,我只想叫你好好的活下去……”他依稀记得这是丽妃在他年幼时,常说的话。 “廷儿,想想你的娘是被谁害死的?你我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奶奶不忍看着你沉沦下去,站起来,正大光明的回到京城,夺回来你所失去的一切。”梦里面,佘太君的脸上是刻板坚定的神情,她拿着龙头拐杖狠狠的打在他的背脊上,要他从痛苦中学会坚韧。 “你要杀害你娘的凶手?”白衣女子站在高高的台阶上,向下看着他,轻质的薄纱微微浮动,幽幽的声音在偌大的殿堂荡起了回音,“好啊,那你拿半壁江山与我交换,待你夺了帝位之后,再来找我要杀了你娘的杀手吧。” …… 娘亲,我一定会把帝位夺回来的,我要让每一个伤害你的人都受到应有的惩罚。魏廷从梦境中彻底清醒了过来,恢复了往常的神采,迎上了茹暮投来的目光,眼睛被她脸上的伤疤刺痛了,“你看着我干什么?” 茹暮没有闪躲魏廷的眼神,诧异着在那对比星辰还明亮的眸子为何会有那么一瞬间是失去光彩的,嘴唇轻启,道:“王爷,我们该下车了。” “哦,知道了。”魏廷走出车厢,跳下了马车,等待着茹暮,见她出来后,便把手伸了出去,准备去扶她,可递到他手中的不是白皙的纤手,而是花篮。 茹暮对着魏廷微微一笑,“劳烦王爷先帮臣妾拿一下。”说着,她跳下了马车,轻盈的身影如同一只灵巧的燕子,站稳脚跟后,便把篮子接了回去。 二人并着肩,向着山林深处走去,颓靡的冬日里,树木褪去了绿色的衣裳,光秃秃的枝桠上停留着一只或两只飞倦的鸟儿,听闻有人走过的声响后,也不愿离开休憩的枝杈。 对于九年前所发生的事,茹暮还是记忆犹新,那是她第一次执行任务,又怎么会轻易的忘却?她记得在不远处的树下,丽妃娘娘坐在地上,哀求着,放过她的痴傻的孩子。 “你能在那里看见什么?”魏廷见茹暮的脚步停了下来,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了那棵树,“奶奶说,她就是在那棵树下发现的我,当时,飘着小雪,白色的雪片落在地上的血迹里,刹那间就被染成了红色。” 在魏廷的描述下,茹暮在脑海里勾勒出那番景象,双手紧紧的攥着篮子的提手。 魏廷以为茹暮是害怕篮子里的纸花被风吹走,笑得温润,拉起她的手,快步的走向了那棵树。“跟我来。” ------------ 春盎然花逐水飘零2 春盎然,花逐水飘零(2) 树影如魅,魑魅的影子是忏悔编织的梦魇,茹暮不由得害怕起来,害怕靠近那棵树,舔了舔微干的唇,问:“王爷,丽妃娘娘葬在何处?” 魏廷没有回答,拉着茹暮继续走着,很快便走到了树下,松开她,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粗糙的树干上,抬起手,摩挲着上面凹凸不平的纹理。“你知道我为什么没有带祭品来吗?” 茹暮不知,默不作声的等待魏廷接下来的话。 “因为我娘没有墓穴。一个连尸体都没有的人,又怎么会有墓穴?就算有了墓穴,又有何用?”魏廷的声音了多了些许的沙哑,寒风吹起他束起的青丝,在他的眼前胡乱飞舞,好像愁丝万千。 “没有尸体?”茹暮小声的呢哝着,难道是门主毁了丽妃的尸体不成?应该是这样的,能惊动门主过问的事,肯定要做到万无一失。门主做事素来狠绝。 “世上有一种药可以叫人的尸身消失。”多年以前,当佘太君把一个药瓶交给魏廷的时候,告诉他,在他睡着的地方,发现了一滩血迹,还有一个空药瓶,从药汁的残汁里可以断定,是毁尸灭迹的用的。于是,魏廷终于接受了丽妃已死的消息。“有时候,我就在想,我娘没有死,可是,事实却告诉我,她死了。”说着,他从茹暮手中接过花篮,抓起一把,在风中摊开了手掌,纸做的海桐花便借着风力飞向了远处。 风息不止,白色的海桐花就招摇的一直飞着,飞走了一批,又有一批补了上来,沿着前者消逝的轨迹,继续飞着,直到所有的纸花都被放入了风中。 白色的纸花从他们身畔掠过,有一些逗留了很久才飘走。茹暮看着魏廷,发觉他那冷傲的身影里多了几分哀愁,她动了动嘴唇,但终究什么都没有说出口。魏廷毫无顾忌的把真实的情感展现给她,或许,抛开了虚伪的他,是谁都不曾看见过的。 魏廷的眼神随着最后一朵纸花的消失而渐渐收回,今日的他出奇的平静,甚至是不想饮酒。“好了,祭奠结束了,随我一起去我母妃的墓穴吧。” “恩?”茹暮听不懂魏廷在说什么。不过,四年以前,圣上的确叫人帮丽妃修葺了坟墓,想来他们要去的目的地应该是那里。 魏廷冷毅的脸庞上掠过一丝笑意,很快又没有了表情,平静的叫人看不出他心里想的是什么,“在这片林子的深处,有一座空坟,起初的时候,是奶奶用黄土堆砌的,后来,我回到京城,父皇就把坟墓重新修葺了一番。” 在话音停止的那一刻,茹暮知道魏廷又要披上了虚伪的外衣了,显然,在那座空坟处,还有其他的人在祭拜。没有再多说什么,静静的跟着魏廷,向着墓穴行去。 穿过由交叠的树杈掩盖的天空,前面便出现了一座修葺得华丽的墓穴,石碑前,停留着一道萧索的人影,他伫立在那里,好像陷入了沉思。天边掠过一只灰黑色的鸟儿,鸣出几声的悲恸的音,似在为他表达哀愁。 ------------ 春盎然花逐水飘零3 春盎然,花逐水飘零3 在看清那人的样子后,茹暮不由得转过头,去看魏廷,见他依然没有表情的继续走着,低声唤:“王爷……” “继续走,你又不是没有见过他。”魏廷一脸严肃的说,随即又把视线移到了远处的人影上。 茹暮以为魏廷会牵起她的手,招摇的走上前去,然,他没有这么做……“拜见皇上。”说着,福下身子,对着皇上施礼。 皇上慢慢的转过头,仿佛从悲恸中清醒花费了很长的时间,“起身吧,你们去给她上柱香吧。” 相伴在皇上身侧的宦官,为他们递来两注香,然后,悄然的退到了原来的位置。 茹暮仿照着魏廷的动作,跪在了墓碑前,把香举到自己额头前,凝视着灰色石碑上的字,默默地问:丽妃娘娘,你有没有恨过我?或许,我与魏廷的相遇就是你在冥冥之中的安排。以前,是我太小,想要一份母爱,直到我也有了孩子以后,我才真正的明白,母爱是乞求不来的。九年了,我时常在想,人活着是为了什么。我活的索然无味,大概是我背负了太多的血债,所以,连上天都看不过去了,只准叫我一个人孤零零的面对着所发生的一切。丽妃娘娘,可能我还是需要一段时间,苟延残喘的活下去,待我把一切都处理好了以后,我会叫魏廷亲手了结了我的性命的。 无力的闭上了眼,调整了片刻,复又睁开,把香插进了香炉中,与魏廷节奏一致的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 魏廷从地上站了起来,玄色的衣料上挂上了一层褐黄色的尘土,但他却不以为然。 “廷儿,朕在这里等了你很久了,你可愿意陪朕说说话?”皇上的鬓角已经斑白,他看着自己在不惑之年才有的孩子,眼睛中流露出关切的情愫。 “臣媳想起来好像刚才落了些东西。”茹暮知趣的为自己扯了个理由,准备离开,却被魏廷一把拉住,不禁拧起眉来,暗忖:难道要我一起听吗? “你落了什么东西,改明个,我补给你便好,何必再折回去呢?”魏廷也皱起眉回敬着茹暮,又转过头,对皇上笑笑,“都是自家人,相信父皇不会介意茹希在一旁听吧?” 皇上的脸上溢着浅浅的笑意,“怎么会?” 茹暮看不懂魏廷,从始至终都未曾看懂。她的手被魏廷牵着,没有松开过,静静的聆听着皇上与魏廷的对话,话的内容都是些围绕着过去的,听得出在皇上的心里仍有一块地方时专属于丽妃的。 说是对话,其实,大多数的时候,都是皇上在说,魏廷偶尔会说一两句简短的话做出回应,这便是皇室的父子,连聊天都是有一道无形的屏障阻隔着的。茹暮这才明白,原来,天底下不是所有守着至亲的孩子都能感觉到幸福。都道是:父爱如山。满满的爱,亦是沉甸甸的爱,得到的同时,也会有可能被压在下面,动弹不得,甚至是难以喘息。 ------------ 春盎然花逐水飘零4 春盎然,花逐水飘零(4) 他们聊了很久,皇上察觉出自己与魏廷聊不出这些年亏欠的感情了,不再绕弯子,直截了当的问:“廷儿,你准备什么时候去义州?” 魏廷看向茹暮,脸上浮过一丝不易察的疲惫,“父皇,儿臣恐怕一时半会儿不能离开京城,因为茹希的脸还没有治好。” 风蹒跚而来,吹得秃秃的树枝躁动难安,一朵稀薄的云遮挡住太阳,很快又被吹散了。 皇上蹲下身子,在火盆中烧了一些纸币,纸币被投入到熊熊的烈火中,很快就燃着了,伴着短暂而灿烂的炽热火焰,渐渐的化为了灰烬。 黑色的残灰被风息勾出了潜藏在暗处的不安,耐不住落寞的在风的怀抱中肆意撒娇。 “好了,朕出来也有一段时间了,该走了。廷儿,你就替朕多陪陪你的母妃吧。”皇上烧掉了手中的最后一打冥纸,站起身子,看了看魏廷,似要说些什么,但终归什么都没有说出口,千言万语在一瞬间化作了一声低沉的哀叹。 见皇上离开,魏廷没有阻拦,只是蹲下身子,向火盆中投了些纸币,直到皇上走远后,才愤恨的把手中所剩下的纸币尽数扔进了燃着火焰的盆中。 小小的火盆一时间难以承受这突然的打击,摇摇晃晃了好久,才安稳了下来。 魏廷站起身子,抱歉的笑了笑,“吓坏你了吧?” 茹暮看着火盆中窜着的火焰,摇了摇头,“没有,臣妾能理解王爷的心情。” “理解?你能理解?你能理解什么?”魏廷一连问出三个问题,平淡的话语,完全琢磨不出他是以什么样的心情说出这些话的。 “臣妾理解的只是臣妾感受到的。王爷是觉得人都已经死了,就算换来了一个修葺的华美的墓穴,有何用呢?每年,来这里烧些纸币,有何用呢?”茹暮隐藏了半句话,还有,皇上明明就是想要赶你离开,说那些虚情假意的话,有何用呢? 忽然间,她才发现,原来她所理解的魏廷,多半都是自己曾经的影子。看来,如果没有仇恨,兴许他们还能成为知己。 魏廷一时语塞,茹暮的话说出了他心中的所想,负起手,绕开墓穴,走了几步。“你恨过我吗?” “恨?”茹暮走到魏廷身边,抬起头,仰视着他,“没有,我没有恨过你。”我有什么资格恨你呢?天底下,谁人都可以说恨你,惟独我不行。 “不恨吗?”魏廷把手伸向了茹暮,轻轻的抚摸着她脸颊上的伤疤,“当初,可是我毁掉了你的脸,那一夜,我也可以不用离开喜房的,然而,我却走了。” 魏廷的动作很是轻柔,但越是轻柔,就越是叫茹暮觉得不安,她不知自己该不该避开……挣扎了好一会儿,最终拗不过心底的抗拒,躲闪开来,“这脸……最先的时候,也不是你毁的。” “能告诉我,为什么要狠心毁了自己的脸吗?”魏廷收起手,不带怒色的问。 为什么?我怎么会知道月歌为什么要毁了我的脸?茹暮垂下眼帘,“我能不回答吗?” ------------ 春盎然花逐水飘零5 春盎然,花逐水飘零(5) “可以。”魏廷不再多问,茹暮不喜欢他,他怎么会不知道?不过,这辈子,她注定是他的妻,不能逃脱。现在,他倒是有些庆幸自己当初硬逼着皇上履行当年的承诺了,至少,换来了一个知己,远比得到一个大美人更加喜悦。“虽然你说你不恨我,但我知道,你肯定恨过,至少曾经怪过我。” 茹暮不语,只是觉得魏廷的话尤为刺耳。我能说什么呢?告诉你,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在赎罪?沉默了片刻,感觉不妥,开口说道:“其实,有些事情与你心里所想的是不一样的。” “你爱四弟吗?”此时,魏廷忽然想起在茹暮的心里还有一个人的位置,竟有些害怕失去她了。这样的念头很怪,连他自己都被吓了一跳,大概是很久没有遇见一个可以把他理解得透彻的人了,所以,轻而易举的就被茹暮的三言两语改变了。 “安南王?”茹暮诧异,脑海里划过上元节时,魏澈大胆的举动,心头勾起一阵莫名的躁动,“王爷,臣妾已是你的妻,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臣妾心里都清楚,请不要再这样试探臣妾了,可以吗?” 试探?我有吗?魏廷被茹暮脸上的坚定,深深的吸引住了,不由得扳起她的脸,缓缓的靠近,就像靠近一件令他着迷的物品,或者说是他在靠近一个令他迷失心智的人,心底翻腾起异样的感觉,比面对如俏时,还要猛烈,意识渐渐迷离,然,这份靠近终没有得逞,只因他在她的眼中捕捉到了一丝想要逃脱的欲望,于是有些心疼的放弃了刚刚萌生的邪恶念头,在距离她的唇一寸远的地方,说:“以后,我不会为难你做任何你不想做的事,你说好不好?” 从未有过的温柔,展现在他的脸上,惹得茹暮本就不安的心,越发燥乱。赶忙向后退了两步,不敢直视他的眼,仿佛一旦看了,便会被那潭深邃的黑色沼泽吸引住,引诱她说出不该说的话,使整个人都沦陷在愧疚与一些不知名的情感中,不能自拔。“好。”迟迟的发出一个极小的音,后又问道,“王爷……”可想要问的话,才吐出两个字就全然不记得内容了,不免尴尬起来。 “什么?想问什么?”魏廷看茹暮为难的样子,顿觉好笑,尴尬是由他惹起的,还是想办法停止的好,“想不起来就算了吧,我们回去吧。”说着,转身,按着原路折了回去。 马车上,茹暮不敢去看魏廷,脑海里却不自觉的回想起方才在林子里的那一幕,脸颊上便浮现出片片绯红。乱了,全乱了。或许,她真的就不该来,不该自以为是的送那一篮子的纸花,不该自以为是的说那些话。转首,看向魏廷,映入眼帘的是他熟睡的模样,俊逸的脸庞与九年前的样子截然不同,褪去了稚嫩,多了些刚毅。那时的他睡觉时候是一副无忧无虑的表情,而现在,紧缩的双眉间隐忍了他的过往。 ------------ 春盎然花逐水飘零6 春盎然,花逐水飘零(6) 大抵是累了,茹暮也觉得眼皮甚是沉重,于是,阖上眼睛,作暂时的休憩。车厢内静的出奇,安静且闲逸气氛似乎缩短了他们之间的距离。 魏廷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茹暮熟睡的样子,忽然发觉那样一张不完美的脸,竟然可以吸引住他的目光……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再一次的停了下来,下车后的他们没有太多的交谈,只有简单的一来一往。 “请照顾好十九。” “恩。” 魏廷目送着茹暮远去的背影,脸上挂起一抹单纯的笑意。往后的很多日子里,他时常在想,同坐一辆马车去祭奠究竟意味着什么?是否在这一刻开始,有什么真的在悄然的发生了变化? 然,茹暮还是茹暮,而他却不自觉的多了一丝牵绊。敛回遗落在茹暮那里的视线,魏廷也迈开了步子,向着十九的院落,舒苑走去。 …… 晚上的时候,茹暮做了一个梦,梦境竟然很是真实。她梦见魏廷扳起她的脸,缓缓的向她靠近,在距离她一寸远的地方停了下来。近距离的凝视,叫她看清了魏廷脸上的任何一处细节。 他看着她,“以后,我不会为难你做任何你不想做的事,你说好不好?”声音停止,就见他的嘴角勾起一抹邪然般的笑意,黑色的眸子里闪烁着令人难以捉摸的光芒,“那么,你能告诉我,为何要杀我的娘亲吗?” 茹暮感觉下颌处传来一阵痛楚,惹得她不由得皱起眉来,艰难的说:“我不是故意的,你娘……”还未等她说完,就被魏廷狠狠的甩到了地上。巨大的痛苦,叫她的眼前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缓和了许久,才得以重新看清周围,然,一把厚重的玄铁剑正向她逼来。 魏廷手持着重剑,一步一步的向她逼近,眼睛里充斥着愤怒的火焰,“说!为什么要杀我的娘亲?九年前,你才多大啊?怎么可以下得去手?” 恐惧感占据了一整颗的心,茹暮向后退缩着,“是,是我杀的,可你能不能给我一些时间?” “时间?那你在杀我娘亲的时候,可有答应过她的请求?可有放过她?”魏廷从身后拉出她的孩子,笑着对孩子说,“这就是你的娘吗?你娘不但人丑,心更丑。不信?叫叔叔把她的心挖出来,给你瞧瞧。” 孩子在听到魏廷的声音后,吓得流出了眼泪,“不要,不要杀我娘……” 魏廷停下动作,盯着小孩,“不杀你娘?那谁来替她偿命?”一个邪恶的念头冒了出来,他看向茹暮,“看来是老天给我的机会,我就叫你尝一尝失去孩子的滋味吧。”说着,举起玄铁剑向着孩子劈去…… “不要!”茹暮惊恐的从床上坐了起来,额头上涔满了晶莹的汗珠,大口大口的喘息着,燥乱的心,一时间很难平静下来,轻哝着,“还好是梦……”手紧紧的捏住棉被,不由得悲伤起来,一命偿一命,本就是最为公平的事,可她死了,孩子怎么办?孩子连个名字都没有。 ------------ 春盎然花逐水飘零7 春盎然,花逐水飘零(7) 恍惚间,她想要为孩子取一个名字,可究竟叫什么,真的犯难了。如果是步羽,会叫孩子什么呢? “扇舞,你怎么了?口渴不渴?”冉驭不知从哪里走了出来,他为茹暮端过来一杯水。 茹暮痴痴的看着冉驭,喝了两口水,迷茫的问:“你什么时候来的?”听冉驭的口气,好像他已来了很久。 冉驭放下杯子,抬起手,以衣袖擦去了茹暮额头的汗,“你做恶梦了?” “恩。” “梦见魏廷了?” “恩。” “他又伤害了你,对不对?”冉驭不由得气愤起来,神逸般的面容上是不加掩饰的悲愤。他就知道茹暮的噩梦是源自于魏廷的折磨。 茹暮从懵懂中清醒,慌忙的拉起冉驭的手,矢口否认道:“不,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哪样?”冉驭恨不得把魏廷碎成无数段,他的扇舞不但被魏廷毁去了容貌,还成为了她噩梦的根源,他怎能不气?就算是再不食人间烟火的人,也该懂得要为所爱的人做些事情了。 “不,不是那样的。”除了这句话外,茹暮不知该说什么了,惊慌未定的神情中又多了几分惶恐,“我的梦里,虽然有他,但绝对不是……”不,他的确是我噩梦的根源,可我能怎么办?一切都是由我而起,我能怎么办? 冉驭明白茹暮不想叫他离开,强行压下了怒火,坐了下来,“到底是什么样的噩梦,叫你这样狼狈?” 茹暮低下头,不语,她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既然是噩梦了,那我就不问了。”冉驭放弃了,他看着茹暮,打趣的问道,“你的梦中都有魏廷,那可曾有我?” 茹暮缓慢的晃了晃头,以示否认。她看着织锦的被面上的画案,目光沿着丝线绣过的纹路徐徐游荡,此刻,她希望自己化身为一只渺小的虫,就可以很轻易的飞离开冉驭的视线。 冉驭颓然的笑笑,原来,你的梦中不曾有过我。罢了,都说是噩梦了,难道我还要巴不得充当那梦境中的恶主儿?他默默的劝慰自己,可心里却不自觉的开始嫉妒起魏廷来。“以后,记得要在梦里梦到我,因为,我才是你以后的夫君。”这样的话是以陶侃的语气说出的,但却说出了他心中的所想。 “啊?”茹暮抬起头,迎上冉驭投来的目光,那双烁烁闪光的眸子里是她的脸,十四年来,在她从炼狱中走出后,那双眸子里就一直停留着她的影,不曾消逝。“我们是没有未来的。” “没有未来?不,我们有,我答应你,再等你十个月,十个月以后,我便以最为隆重的仪式迎娶你。”信誓旦旦的话语里,有冉驭最为真挚的情感,于他心中,便是非茹暮不娶。 迎娶我?茹暮有些悲伤的闭上了眼。十个月以后,我还不一定是生,还是死,你又何苦独独执著于我呢?“冉驭,我们是不可能的,我想要离开佐刹门,而你注定要成为门主的接班人,所以,你放弃这个想法吧,找一个好的女子,与你共同的生活下去。” ------------ 春盎然花逐水飘零8 春盎然,花逐水飘零(8) “离开佐刹门?”冉驭不敢相信的看着茹暮,这个与他朝夕相伴的女子,是何时起,萌生了离开佐刹门的念头?年幼时,他便用自己稚嫩的手臂,为她撑起一片晴朗的天,一直撑了十四年,可唯有现在,他才清楚,她想要离开。“为什么?” 两行清泪,沿着粉腮轻轻滑落,茹暮几经闭合的眼帘中隐忍了她的苦楚,浓郁的睫毛如垂死的凤尾蝶一般,在无助的颤抖。“我很累,这些年来,我时常在想,我为什么要杀那些人。他们也有亲人,也有朋友,当他们的亲人、朋友看到的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会怎样想?”说着,她把双手举到眼前,一直看着,“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就是这样看着自己的手的,这双手已经被血侵染成红色了,沾满了我的罪孽,我还不清了,已经还不清了。” 从未见过如此颓废的茹暮,冉驭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关切的询问着:“你怎么了?到底怎么了?怎么来到广义王府后,你就变了这么多呢?走,我带你走,离开这里。” 茹暮轻叹了一口气,咬了咬嘴唇,挂着泪痕的脸上是已然认命的神情,“我不能走,我欠魏廷的。” “欠?”冉驭略显迟疑,抓住茹暮手腕的手不由得松了,茹暮就这样趁机逃开了。“什么意思?” 茹暮蜷居起身体,试图把自己缩成一个小团,“你还记得,第一个因我而死的人吗?” 冉驭在脑海里搜索了一遍,最终很肯定的点了点头,那是一个身份尊贵的女人,当时的扇舞不忍心杀,他便把手中的刀飞了过去……九年了,对于那个女人的身份一直是个谜,但他隐隐觉得,这其中隐藏了一段不可告人的秘密。 “那个人就是魏廷的母亲,确切的,应该叫她一声:丽妃娘娘。”茹暮说的坦然,风轻云淡的语气里,夹杂着浓浓的悔意,“我还记得,丽妃娘娘的样子,是一个漂亮的女人,当时,是她苦苦哀求我,放过她的孩子。那个时候,我有些嫉妒她怀中的痴儿了,甚至动了要放过他们的念头。可是,她终究还是因我而死,我夺走了她生存下去的权力。然后,活了九年。” “你认为亏欠魏廷的,所以,留了下来?”冉驭问道,见茹暮点了点头后,发出了一声苦笑,原来真的“有造化弄人”这样离奇的事情,他哑然的坐在原处,沉默了很久,“杀死丽妃的是我,不是你。” “可是,她的确是因为我而死掉的。”茹暮把头放在双膝上,木然的说,“我时常在想,我杀了那么多人,会不会下地狱?” 仿佛又回到了从前,以前的茹暮就喜欢以这样的姿态问着这句话,再次听到时,冉驭的心被揪痛了,很是心疼的看着她,“或许会,但你不用怕,因为你的身边有我,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就算是地狱,也是一起去。” ------------ 春盎然花逐水飘零9 春盎然,花逐水飘零(9) 听到了熟悉的话语,茹暮眼睛又开始湿润起来,冉驭永远都是那个一直陪伴着她的人。 同样的问题,她也问过步羽,可步羽的回答是:我会抢在你入地狱前,代替你去受罚。 于是,茹暮被步羽的牺牲感动,渐渐的沦陷于步羽的生活中了。 不再有人说话的屋子里又一次的陷入了沉寂,死一般的沉寂,隔阂着他们。两个人虽然近在咫尺,可心与心的距离越发遥远。 蓦地,从窗外飞进来一枚暗器,打在了茹暮身侧的床柱上,冉驭看了她一眼,立即起身追了出去。 茹暮盯着埋入床柱的那枚暗器,看了半晌,不由得深揪起眉来。小小的暗器居然是佐刹门的?是何人敢如此造次?掀开被子,从床上走了下来。 一阵寒风起,借着没有关阖的木门钻了进来,惹得还未来得及披上衣服的茹暮打了个寒战。“谁!”警觉的叱了一声,可脖子上已架了一把冰冷的匕首。头缓缓的转了过去,看到的是一张似梦魇般的铁面具。 冉驭在外面追了一会儿,却没有追上那人,只好放弃的回来,孰料,一进门便看见了茹暮被人挟持的一幕。“你是?” “少主,难道不认识我了吗?”来者以魔音示人,魑魅的声音中有无数个幻音,虽然对人无害,却使人听不出她的真实声音。她身着一袭黑装,似黑幕一般深邃,能在瞬间便移到茹暮身畔,可见武功也非泛泛之辈。 茹暮在脑海里翻了半天,实在不记得佐刹门中有这样一号杀手。顿时间,忽然恍悟,来者便是影姬,那个神秘的女杀手。 冉驭听到刺客的魔音,也已确定了她的身份,没有回答。 “少主,上一次从我手中抢了个女人,难道这么快就忘记我是谁了吗?”魔音声又起,似乎夹杂了些许恨意。 冉驭赶忙看向茹暮,从茹暮的眼神中他读到了难以置信。他所隐瞒的事,居然被影姬揭穿了,顿时间,绝尘的面容上多了几分冷然,“影姬,把茹暮放开,难道要我动手不成吗?” 影姬,果然是影姬。茹暮猜的没错,挟持她的人,就是那个素未谋面的三大杀手之一,影姬。可影姬的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说冉驭骗了她?那个从不曾对自己说谎的男子,居然骗了她?害她以为茹希已经死了……冉驭为何会骗她?就是说茹希她…… 影姬笑了笑,魔音颤了又颤,“影姬不敢在少主面前造次,只不过是传达下阁主的意思而已。” “阁主的意思?”冉驭问道。 “阁主说:现在是非常时期,还望少主不要随意走动,特别是扇舞这里,被其他人发觉,对你,对扇舞都不好。”影姬如实的传达着月歌的话,但不断重复的声音,听起来好像还有另外一层含义,很快,她便继续开口道,“少主,你是想要一个活着的、嫁作他人妇的扇舞,还是要一个死的、只属于你的扇舞呢?” ------------ 春盎然花逐水飘零10 春盎然,花逐水飘零(10) “你?”冉驭动怒,他从来没有想到月歌会干涉他的行踪,甚至以茹暮来要挟,看来,在他闭关的四年里,发生了很多他不知道的事,他向影姬逼去,目的只有一个,救茹暮。 茹暮暗催内力,以掌击向影姬的腹部,孰料,对方的功力深厚,虽伤了她,但也只是伤到了皮毛,不过架在脖子上的刀子,已偏离开了。 影姬见茹暮出手,而冉驭亦向她逼来,不得已一掌击飞了茹暮,纵身一跃,跳出了窗子。 “大胆!敢伤她!”冉驭快步追了出去。 “少主,这也是你逼属下的。” 茹暮落到了被子上,胸口一阵翻滚,一口鲜血吐了出来。影姬虽然伤了她,但却给她留了活路,想来,这次影姬现身不是为了杀她,而是逼走冉驭。可为何要逼冉驭走?莫非是佐刹门出什么大事了?尚来不及理清思路,就觉眼前一黑,不由得昏了过去。 醒来时,天已大亮,茹暮躺在床上,幽幽的睁开了眼睛,第一眼看到的便是魏廷,他的身侧是十九焦急不安的脸。 十九握住茹暮的手,“姐姐,你还好吧?” 茹暮勉强从床上支起身子,对十九微微一笑,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无恙,又看向魏廷,“这是怎么了?” 魏廷立在原地,平静的说:“昨晚,王府里出现了刺客,你应该比我清楚,因为,你就是被他打伤的。你可还记得打伤你的人,有什么特征吗?” 看来昨晚,冉驭与影姬追打太过激烈,才惊动了王府的侍卫。茹暮看向魏廷,决定隐瞒,“臣妾不记得了。昨夜,只觉得口渴,想下床倒杯水,孰料,就被人击了一掌,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十九了解茹暮的心思,开口,帮她圆谎,道:“王爷,姐姐才刚醒,她是一介女流,不懂武功,没有什么大事已是万幸了,还是先关心姐姐的身体吧。” “也好。”魏廷赞同十九的说法,唤起身后的小诺,“小诺,快把煎好的药,给王妃喂了。” 应声,小诺赶忙端着药碗,走了过来,一勺一勺的喂给茹暮。 “好了,闲杂人等都离开吧,叫王妃好好的修养。”魏廷见茹暮没有什么大碍,悬着的心落了下来,从昨晚听说茹暮昏了过去,他便与十九赶了过来,一直守到天明,现在,茹暮醒了,也是该去调查昨夜潜入王府的刺客的身份了。“纾颜,我们也走吧。” 十九看了茹暮一眼,准备开口,却被茹暮拦了下来。 “纾颜,你也走吧,听王爷的话,我没事。”茹暮莞尔一笑,叫十九放心。昨夜,怕是经冉驭与影姬这样一闹腾,王府又该乱作一团了。每一次都是两批刺客。第一次,是分开行动,而这次,居然打了起来。想到这里,她的太阳穴就突突的疼了起来,很想休息。估计魏廷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了,为什么两个刺客会自寻死路的在王府里大打出手。 ------------ 春盎然花逐水飘零11 春盎然,花逐水飘零(11) 一连修养了十多天,春的味道愈来愈浓,春意萌动。安静了一个冬季的植物,在春的召唤下,都已按耐不住,开始蠢蠢欲动了。 止苑里的梅终于凋谢,取而代之的是开于早春的桃花。淡粉色的花朵占满枝头,在柔柔的风息中,扭动着腰肢,灿烂且陶醉。 茹暮手持着书卷,斜躺在太妃倚上,细细读着。读到某一句不知出自何人笔下的诗句,眼睛上竟不由得蒙上一层氤氲来。 算算日子,来王府已有三个多月的时间了,在这一百多天的时间里,一件又一件的事情接踵而至,叫她应接不暇,大抵祸不单行就是这样的意思吧。 放下书卷,用手揉着微微作痛的太阳穴,一时间提不起精神,可心却莫名的狂躁不安,好像有事情要发生一般。 小诺端着清茗走了过来,“小姐,喝口茶润润嗓子吧。” 茹暮微笑着结果茶盏,撩开盖子,品了一口,烦躁感似乎被压下去了一些。一阵清风吹拂而过,吹落了片片的桃花,粉色的花瓣沿着风的痕迹,落到了茹暮的裙裾上。“落花有意终成空。”随意呢喃了一句,倒好像可以用来形容此刻的心境。 天边飞过两只白色的鸽子,振翅翱翔的声音甚是大,想不注意到,都难。 茹暮的目光追随着它们,直到那白色的影消失不见。敛起目光,盯着手中的茶盏,脑海里浮现出很多人的影,最终停留的是步羽的影。算来,好像已经有两个月没有收到羽毛了,这代表什么?是步羽遭遇不测,还是他已经始乱终弃? 站在一旁的小诺见茹暮又拧起眉来,感觉她好像又在惆怅着某些不肯说的事了,于是,开口问道:“小姐,你刚说的那个是什么意思啊?” 放下茶盏,茹暮拈起裙裾上的花瓣,看了看,淡淡的笑了笑,“呵呵,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只是随口一说,如果你非要理解出什么,就当做是一段关于单相思的故事吧。落花总多情,可交付心儿之人偏偏不领情。” 小诺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从枝杈上扯下几片花瓣,放在鼻子下闻了闻,淡淡花香沿着吸入的空气,慢慢的沁入了心脾。她天真的问:“何时这落花才能不自作多情?” “那要问清风何时才可以看清落花的心。”茹暮说着笑了起来,可心头却是一紧。冉驭对她的心,她可是一直都清楚,可偏偏只能一再的辜负他……不知冉驭的近况怎样。想到这里,她觉得有些累了,站起身子,道,“小诺,我们进去吧。” 小诺搀着茹暮向房间走去,才走到门前,就听“嗖”的一声,一颗好像石子的东西,抢在他们前,飞入了房间。“小姐,难道是刺客?”经过上次的事件后,她便对刺客尤为恐惧。 茹暮比较淡定,“别大惊小怪的,说不定是寸劲呢。”说着,走进了房间,只一眼便看到了地上的白色小团,不动声色的走过去,把它挡了起来。 ------------ 春盎然花逐水飘零12 春盎然,花逐水飘零(12) 小诺离开茹暮,去外面取书,回来的时候,茹暮正坐在凳子上发呆,不放心的问:“小姐,你怎么了?为何总是心事重重的?” 茹暮回过神来,从小诺手中接过书卷,“没什么,就是觉得日子过得有些无聊罢了。这里也没什么事了,你下去吧。” “可是,小姐……刚刚……”小诺不知如何开口,刚刚飞过来的东西,当真只是石头吗?当真是巧合?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巧合的事? “下去吧,若是有事,我不是还有一张嘴吗,这院子里,不是也有你们吗。”茹暮叫小诺宽心,笑得淡然自若。 小诺还是不太放心,但终归还是退了下去。如果要是十九姐姐在,她会怎么样做呢?我真是笨手笨脚,根本不了解小姐的心思。 门被关上了,茹暮一个人静静的坐在屋子里,见听不到异样的声响后,立即俯下身子,从桌子下面拾起刚刚飞进来的东西,是一块被纸包裹着的石头,石头不是重点,重点的是纸。 急速展开皱皱巴巴的纸团,看到了一行小字:少主无恙,望尔恪守本分。 这样的字迹看着不算陌生,茹暮不禁皱起眉来,想了良久,好像想起来点事。难道这字迹是影姬的?她就在我附近?诧异着,复又把纸团揉碎,扔于炭火盆中。可心却不如她的神情一般平静,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冉驭没有事,那佐刹门可有事?为何月歌要冉驭回去?不,一定是佐刹门出事了。否则,月歌不会做出如此反常的事情的。 “小姐,小姐,不好了……”小诺从外面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连门都来不及敲,就推门而入,“不好了……” “什么事?”茹暮看了小诺一眼,要她慢慢说。 小诺喘了口气,“刚刚,我听下人说,十九姐姐,不,是纾颜夫人,不知怎么回事,突然间就晕倒了。” “什么?”茹暮“蹭”的一下,站起了身子,完全听不进去小诺后面的话了,疾速向舒苑跑去。 小诺见茹暮跑走了,赶忙停下口,跟着她,跑了起来。 待他们赶到舒苑时,魏廷深锁双眉,凝神看着太医为十九号脉,见茹暮来了,看了一眼,便又把视线移到了十九的脸上。 茹暮不由得担心起来,好端端的,怎么说昏倒就昏倒了呢? 出乎意料的是,霜怡也在,她见茹暮很是担心,悄声说:“一切等太医诊断过了,再说。” 太医小心翼翼的把十九的手臂放到锦被里,捋了捋鄂下的长须,笑颜道:“恭喜王爷,纾颜夫人是有喜了。” “有喜?”茹暮与魏廷几乎是同时呼出,而心境却不太一样。魏廷的脸上是满满的笑意,显然,是开心过度。而茹暮则是意味深长的看了十九一眼,不知这个孩子是否该来。 “是。”太医很肯定的说道,“胎儿还不到一个月,想来是夫人最近操劳过度,才会昏倒的。” 操劳过度……茹暮不由得愧疚起来,这些日子,她是安心的在止苑中休养,而十九却很忙碌,忙着送补品,熬参汤,生怕她身体调理不好,落下病根。恐怕十九就是因为这样才会操劳过度的。 ------------ 春盎然花逐水飘零13 春盎然,花逐水飘零(13) 十九缓缓睁开了眼睛,瞧见的是魏廷挂着笑意的脸,顿觉困惑,“王爷,你这是怎么了?” 魏廷赶忙坐到十九身边,一把拥住她,“纾颜,你知道吗,你有孩子了,有孩子了。”所有的冰冷神情,早已不见了踪影,想来,这个孩子他盼了很久。 十九被魏廷抱得很紧,紧到连呼吸都有些艰难了,只是听见这个睡在自己枕边的男人告诉自己说:有孩子了。一瞬间百感交集。孩子,我有孩子了?我的幸福是扇舞姐为我奢求来的,早晚有一天,王爷会回到如俏身边,那这个孩子有没有生下来的必要呢?“王爷……”挣脱开魏廷的怀抱,她不确定的问,“王爷,这事靠谱吗?别是空欢喜一场?” 站在一侧安静的太医接过话来,“纾颜夫人放心吧,你确实是有喜了,只是身子太弱,需要好生调养一段日子。” “那太医还愣着做什么?不管什么药材,只要是对胎儿有利的,都开来。”魏廷笑得合不拢嘴了,连说话都没有了章法,“这是本王的第一个孩子,本王要给他最好的。” 十九被魏廷的憨态逗笑了,抿嘴浅笑,道:“王爷,哪有所有药都用的啊?” “纾颜夫人,王爷是太开心了,你就放心休养,安胎的事情交给我来吧。”说着,太医开了副方子,向着外面走去。 此刻,魏廷的眼中只有十九一人,他扳起十九的肩膀,命令道:“太医说了,你是操劳过度才会晕倒的,难道你还把自己当做丫鬟吗?你现在可是夫人,操劳的事情就要交给下人做才是。”说时,那双漆黑眸子里写满了温柔。 十九看着一反常态的魏廷,笑了一笑。她记得一大早上便做了一锅粥,准备给茹暮带去,可走到半路上忽觉脑袋发沉,不知怎么的就昏了过去。既然是昏迷了,那又是谁把她送过来的呢?环视了一眼周围,看到了良久不做声的茹暮与霜怡,客套的按着礼数,说道:“劳烦两位姐姐担心了,纾颜真的没事。” 魏廷顺势向霜怡看去,“霜姐,这次真是多亏你了,要不纾颜就……”声音戛然而止,许多的感谢化作了微笑定格在了那张原本冷峻的面容之上。 霜怡对魏廷回以笑容,欠了欠身子,“王爷,我该去陪老太君了。”说罢,便离开了这间屋子。 屋子里只剩下魏廷,十九,茹暮和小诺,但良久都没有出声的茹暮与小诺,仿佛处在了一个极为尴尬的地方。茹暮不自觉的咬了咬唇,或许,她该离开,可偏偏想要和十九说些话,但是,呆在这里,显然是没有办法开口的。 魏廷察到了茹暮的无奈,“你是不是在担心纾颜和她腹中的孩子?” “嗯,王爷,纾颜肚子里的可是你的第一个孩子,你能……”茹暮说出自己的担忧,她不想逃避,这个问题还是越早面对越好。“姑且不论是男孩还是女孩……” “男孩或是女孩,都是本王的孩子,本王都会倍加疼惜,谁若是想对孩子不利,本王定要叫他好看。”魏廷回答道,坚定的态度里有他对孩子的爱。 ------------ 春盎然花逐水飘零14 春盎然,花逐水飘零(14) 魏廷的坚定似给茹暮吃了一颗定心丸,她看了眼魏廷,又看了眼十九,“那纾颜就有劳王爷照顾了,既然说是期盼孩子,就别叫他成为这偌大的广义王府中不受人注意的一隅。臣妾希望有一日,王爷能发现纾颜的不同寻常。”说着,又把视线移到十九身上,“妹妹好生休息,改日我再来看你。” “姐姐的意思,纾颜清楚……”在听到茹暮的话后,十九觉得鼻尖有些酸涩,她忽然发现原来改变的真的不是她的名字,而是身份。身份不同了,说话、做事自然就不能不有所顾虑,在魏廷面前,她与茹暮都是他的妻,而不是一对可以无话不谈的姐妹。 茹暮福了福身子,退出了房间,走至舒苑的大门前,却还是忍不住回了回头,十九变成纾颜夫人的那一夜,好像她就是站在这里看着房间里的灯被熄灭的。 “小姐,为什么不多陪陪纾颜夫人呢?”小诺不明白茹暮的想法,明明就是关心十九的,可偏偏却离开了。 茹暮笑了笑,笑容里夹杂着苦涩,好似一杯极为苦涩的茶,幽幽的吐露着无可奈何,“现在,她该与王爷独自在一起才好。”十九,我相信你能明白我的意思,这是你抓住魏廷的唯一机会,为了你肚子里的孩子,你应该去做了。 微风浮动,送来了阵阵花香,淡淡的香气中似乎还夹杂了一些其他的味道,混在一起很是好闻。 远处,如俏走得湍急,很快便走到了茹暮面前,虚情假意的询问道:“姐姐,俏儿听说纾颜妹妹忽然昏倒了,严重不严重啊?” 茹暮闻到了她身上的香味,有些反感,“纾颜没有什么大碍了,王爷正陪着她呢。” “不行,俏儿还是不放心。”说着,如俏急切的跑向十九的房间,在方才听说十九怀孕后,她便立即跑了过来,想要确定下这是不是真的。 见如俏也来凑热闹了,茹暮反倒是不急着离开了,而是站在原地等待着。等了良久,终于见那对主仆从里面走了出来,如俏的脸上似乎还有些不开心。 如俏阴沉着脸色,双手用力的绞着丝帕,心里一阵落寞。十九怀孕了,而王爷居然眼中只有十九,没有我。不是说,他的心永远都只在我这里吗?为何连看都不看我一眼呢? “如俏妹妹怎么了?”茹暮是真心的关心如俏的,倘若十九因腹中的孩子而母凭子贵,那么,受冷落的就是如俏了。一个女人由被人捧上天到不甘心的落了地的滋味肯定不好受。虽是由衷的同情她,可在闻到她身上的香味后,还是忍不住蹙起眉头来。 如俏见茹暮这副样子,顿时恢复了往日的神采,笑盈盈的说:“纾颜妹妹的肚子中是王爷的第一个孩子,王爷当然要好生爱惜了,日后,她的身子沉了,怕是王爷就会到俏儿这里来了,希望到时候姐姐帮俏儿说几句好话,别叫纾颜妹妹无端吃了飞醋。” ------------ 春盎然花逐水飘零15 春盎然,花逐水飘零(15) 茹暮哑然一笑,待十九身子沉了,魏廷自然会回到如俏的身边,不过,那个时候会怎样,都是无法预料的事。“妹妹别多心,纾颜不是那等小气的人。”故意顿了顿,“妹妹身上的香料真香,不过听闻奶奶好像对香料反感,若是没什么应酬,还是不用的为好。” “是,姐姐提醒的是。”如俏的脸色变了一变,略显尴尬的点了点头,福了福身子,离开了。 风儿轻扬,调皮的抓起茹暮的青丝来回把玩。茹暮不耐的抬手捋了捋,又微微摇了摇头,这个傻女人,居然为了得到魏廷的心,再一次的用坤香…… 十九怀孕的消息传出后,惹得舒苑成为了王府的焦点,各种各样的补品都被魏廷搬了过去,一天三餐除了吃饭外,还要吃些补品什么的。弄得十九连连跟茹暮抱怨。但抱怨归抱怨,为了孩子,还是要吃下去的。 才不过十天而已,那张原本瘦削的脸就变得圆润了。十九对着镜子,苦恼的托起了下颚,“真烦人,这若是等个十个月的,我还不成了母猪了?” “母猪也是一只金贵的母猪。”茹暮借着十九的说辞继续说了下去,端起碗,送到了十九身边,“把这个吃了。” 十九蹬大了眼睛,“还吃啊?人家都是五月出怀,我看我现在就有些出怀了。再这么下去,我看我还是不要生的好,反正……” 茹暮赶忙捂住十九的嘴,“别乱说,看得出王爷是爱这个孩子的,所以,你也不能叫这个孩子出什么意外。” “姐姐的心意,十九明白。”十九乖巧的端起碗,把里面的汤汁喝了个一干二净。“姐姐是希望十九幸福,十九会努力抓住这幸福的。”她放下碗,看向茹暮,“姐姐,那你呢?能不能抓住幸福?” “我的幸福不在他那里。”茹暮说的轻松,可心里却似有千斤重的巨石堵着,很是难受。 “十九也有段时间没有收到少主的信了,不知少主在忙什么。”十九并不知道那一晚的刺客之一便是冉驭,她更不清楚月歌派了影姬来叫冉驭回去。 “别想了,过些日子,我去帮你取羞花的解药就能知道冉驭到底怎么了。” 十九似乎在茹暮的话中听出了不一样的味道,“难道少主出事了?”就见她睁大了眼睛,求证一般的看着茹暮,“是不是那一夜的刺客中有少主?那与少主打斗的人是谁?” “别瞎想了,不是那样的,我看你是无聊了,才会胡乱寻思的,你好好睡吧。我明天再来看你。”茹暮知道若是再不走,怕是十九就能猜出个大概了,与其要她这个怀孩子的女人担心,不如什么都不告诉她。 离开舒苑后,茹暮一个人游荡在花园中,想了想那两张出自同一个人的纸条,不知怎的,就联想到了霜怡。特别是霜怡的那张脸,总是能勾起一些尘封的往事,想到这里,她便转了个方向,决定去会一会王府中那个极少与人走动的女主了。 ------------ 春盎然花逐水飘零16 春盎然,花逐水飘零(16) 霜怡的居所是一座没有名字的庭院,茹暮走到那里的时候,的确吃了一惊,一个可以把王府打理得井井有条的女人,居然忘记了给自己的院落取一个名字,抑或说原本有名字,但被摘去了。 当茹暮走进去的时候,才发现原来特殊的不止是没有名字,连院子里的陈设也与其他的不同,放眼望去,院落里有好大的一片空地,是习武之人最理想的练武的地方。 想来在这里练武应该可以伸展自如,不像我那房间里的一亩二寸地。茹暮的手有些痒了,但这里绝对不是她练焚心扇的地方,她来此的目的也绝非为了参观。于是,收敛起分出去的心神,朝着霜怡的房间走去了。 叩了两下门,礼貌的询问道:“霜姐,在不在?”,片刻过后,门开了,一张似寒梅傲雪般的娇颜呈现在茹暮面前,“霜姐……” “王妃来此有事情吗?”霜怡问了句,可脸上丝毫看不出是惊讶,或许,她一直都是这样的喜怒不显于外。她招呼茹暮进去,倒了杯茶,“我这院子清冷。” “不,妹妹是来谢谢姐姐的,那日,多亏了姐姐,纾颜……”没等说完,茹暮的脸颊上就笼上了如云霞一般的绯红。这样的理由太有欠考虑,说是谢,为何没有带东西?失策,失策。 霜怡不介意茹暮的空手而来,“王妃不必言谢,纾颜虽是下人出身,但嫁给了王爷,就是与霜怡的姐妹了,救她也是霜怡的分内事,王妃,请随意,霜怡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说着,她不再与茹暮寒暄,径自走到书案前开始算账。 屋子里是算盘珠相互碰撞的噼啪声响,茹暮端着茶,泯了一口,看着霜怡埋头忙碌的模样,不知该如何试探。沉默了片刻,索性就把茶盏放下,走了过去,看了眼账目上的字迹,一时间有些不敢相信了。这字迹与纸条上的居然不像? 霜怡停下笔,看向茹暮,“王妃,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看姐姐的字很漂亮,不免有些羡慕了。”茹暮对霜怡笑了笑,“姐姐,会武功吗?” “略通一些皮毛,加上平日不练,都快忘记了。”霜怡把笔放下,这一页的账目已经做完。 茹暮的眼神一直盯着霜怡的手,偶然发现她的手心上好像黑了一块,“霜姐,你的手心……” 这难道是身中武阳诀的征兆?恩,没错。是影姬,应该是影姬!肯定是她与冉驭打斗的时候,被冉驭击了一掌,才会在手心处留下一片黑色的。 霜怡见茹暮有些紧张,终于忍不住浅浅的笑了笑,摊开手掌,上面的确有一团黑色,解释起来,“这是墨迹,刚刚笔掉到地上了,我本想抓起来,不想弄了一手,你看地上,墨迹还在呢。” “哦,原来是这样,是妹妹太过小题大做了。”茹暮觉得尴尬,愣在原地,诧异着。难道是我想错了吗?难道她真的不是吗?“霜姐可有姐妹?” 霜怡摇了摇头,“没有。” ------------ 春盎然花逐水飘零17 春盎然,花逐水飘零(17) 没有?茹暮越来越迷茫了,彷如置身于迷宫中一般,周遭笼罩着团团雾气,迷雾重重中找不到出口。 门被从外面推开了,是魏廷。见茹暮也在,觉得好奇,开口便问:“你们两姐妹何时走得近了?”一句玩笑话后,便直接来到书案前,拿起账目翻了翻,“霜姐,以后本王给你找个帮手如何?” “谢谢王爷,霜怡的确有些累了,希望王爷能尽快找到帮手,这样霜怡就有时间陪老太君了。”霜怡又开始忙碌,把核对好的账目呈给魏廷,“王爷,这是账目。” 魏廷把账目放到了一侧,“霜姐办事,本王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说着,又对茹暮笑了笑,“你说呢?” 茹暮看着魏廷,“是,霜姐真的很厉害。” “那你以后就跟着霜姐多学学。”魏廷的话中多了些其他的意味,他把头转了回来,看向霜怡,“霜姐,纾颜怀有身孕,这段日子也该给她做些衣服了,待以后肚子大了,怕是那些衣服都穿不了了。” “王爷放心,昨天,霜怡已经差人去订做衣服了。”霜怡显然比魏廷想得周到。其实,不单是十九的衣服,连肚子里的孩子的衣服都以开始张罗了。 魏廷点了点头,“还是霜姐比本王厉害,那本王就不打扰霜姐了。”说着,面带笑意的离开了。 茹暮看了看霜怡,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霜姐,妹妹想起来点事,也先行告辞了。”说罢,匆匆的离开了房间,快步追上了魏廷的身影。 魏廷负着手,走得惬意,见茹暮跟了过来,俊逸的脸庞上多了些了然的神情,他好像已经料到茹暮会跟过来,没有转头,问:“怎么,不多陪陪霜姐了?” 茹暮看向他,头一次以侧面的角度审视他,只觉那双黑眉太过刚毅,又好像隐忍了太多苦涩的记忆,叫人心疼。“王爷,你刚刚的意思……” “还不够明确吗?”魏廷放缓脚步,“你当真不懂?” 我懂你话中的意思,却不懂你心中的想法,难道真的要把王府当家的责任分与我一份?茹暮始终看着魏廷,却看不懂他,他不是九年前那个痴傻的孩子,把心中所想的一切都写于脸上。“可是,臣妾怕是做不好。” “做不好,可以学,一年,两年,或者更多。”魏廷转过头看着茹暮,抬起手抚摸起她的脸,“就像你脸上的伤疤一样,一年,两年,或者更多年,总有一年,我会治好你的。” 茹暮慌张的退后,可才发觉根本退不出,“王爷,臣妾觉得王府里有霜姐就够了,虽然茹暮很想替她分担一些,但终究不懂这些,怕是给她添乱。” “那你就有时间多陪陪奶奶,奶奶倒是越来越喜欢你了。”魏廷放下手,不加掩饰的说,“其实,我也越来越喜欢你了。”话语里是他的坦荡,如君子一般,没有吞吞吐吐。 茹暮心头一紧,看着魏廷,可与那双黑眸碰撞的瞬间,不由得低下头了。 ------------ 春盎然花逐水飘零18 春盎然,花逐水飘零(18) “你是害羞了吗?”看见茹暮垂下头的样子,魏廷笑意更浓,他抬起茹暮的下巴,“你是我的妻,不要回避我的眼神。”不知何时起,他已在茹暮面前不习惯称自己为“本王”了,“以后,别叫我王爷,而你也别臣妾,臣妾的叫了。” 避开魏廷,茹暮不禁蹙起眉来,她福下身子,“怕是臣妾做不到。” “为何?” “因为,王爷身边还有很多人需要去爱,她们都视你为天地。”茹暮说得直白,回想起魏廷的话,心还是会不自觉的跳个不停,她实在想不出,魏廷的话语里有多少真情,是否那句“我也越来越喜欢你了”只是为了某种目的的试探。 魏廷看出了茹暮的迟疑,“那你呢?你就没有想过视我为天地?” 温柔的声音如同春风一般,吹拂在茹暮的脸颊上,她看着他,那双漆黑的眼中是她的影,在无声的告诉她,这不是试探。“王爷,臣妾……”如果魏廷是认真的,那她注定又要背负上另外一种罪恶,他们之间的牵扯还能理得清吗?“王爷,臣妾不值得,臣妾没有如俏妹妹的花容月貌,也没有为你诞下子嗣,不值得你的爱,还请王爷把对臣妾萌发的爱意,转给她们吧。” “你很美,虽然脸上有瑕疵。有一度时间,我很气恼你自毁容貌的行为,不断的告诉自己,你就是一个丑八怪,可也只是换来了暂时的麻痹,与你接触久了,我才发现,喜欢的是你的那颗心,与外表无任何关联。”魏廷说出藏在心底的话,“至于子嗣,我们并未有圆过房。” “啊……”茹暮直觉背脊上有冷汗不断的涔涔冒出,她的心里还有步羽,虽然已是魏廷的妻,但还是想要把所有的一切都忠于自己的所爱。 魏廷早已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在看见茹暮的表情后,还是不由得心痛了一番,“别担心,我说的不是现在,我会等到你愿意为止,我说过,我不会为难你的。” “王爷……”茹暮忍不住的跪了下来,紧锁的双眉里有她的无可奈何,她的苦衷,又岂是因为一句不愿意?“王爷,你已经有如俏,有纾颜了,况且纾颜还怀着你的孩子,臣妾明白,你很爱那个孩子,可就为什么不能爱屋及乌?连纾颜一起爱了呢?” 你这个傻女人,难道我就比不过你心中的那个人吗?到底在你心里的人是谁?是那个病恹恹的四弟吗?魏廷扶起茹暮,明白要把她心中的影子驱散还需要很长的一段时间,“如果你觉得爱可以轻易的从一个人的身上转移走,那藏在你心里的人就早已不见了。”故意顿了顿,“我不爱纾颜,这也是不能改变的事。” “那……可是……” “我对纾颜的,是感恩,感恩她救了我。现在,她怀了我的孩子,也许,有一天我会因此而爱上她,但是,绝对不是现在。”魏廷把视线移向天边,某种情愫就像天幕一般渐渐的铺展开来,无边无垠。“你不觉得纾颜与你很像吗?” ------------ 春盎然花逐水飘零19 春盎然,花逐水飘零(19) “像?”茹暮想了想,不明白魏廷指的是哪方面,或许,人与人从相遇到相知,就是因为在对方的身上找到了自己的某种影子,才会吸引着两颗心慢慢的靠近。 “我送你回止苑吧。”魏廷不再逼茹暮接受什么了,决定送她回去。 两个人缄默无声的行走在石板路上。多情的清风缭绕如烟,吹拂得茹暮的裙裾飘然,偶尔还会送来一两片粉红色的桃花瓣,逗弄了一番后,便无力负担它的重量,最后任它们落在地上,混于泥土中。 茹暮走的麻木,脑海里被一片空白占据,步伐很是缭乱,有几次,是察觉到魏廷被挤到了桃花树下后,才把放逐在外的心绪收了回来,不好意思的给他让了让路。 “对不起,我……” “没事。” 一路上的交谈,仅仅只局限于这简短的一问一答,夫妻间的相敬如宾,在他们的身上彰显得淋漓尽致,然,这礼貌的其中却有一份潜藏的疏离,两颗心的距离宛如天边的浮云与地上的泥土的距离,又怎么会因为一两句话而被拉近? 也许,魏廷的心在向着茹暮靠近,可茹暮却始终想要逃离,她的那颗心负担的是与步羽的过往,更重要的是,还负担了一份血债血偿的愧疚。 不知行了多久,魏廷忽然开口,“等一等。” 茹暮依从的停下脚步,就见面前的男子向她靠近,把手伸向了她的头顶。 魏廷微笑着,从她高耸的发髻上拈起那片不知趣的粉色花瓣,“好了,没事了。” “谢谢。” 说罢,两人就继续向前走了起来,约莫半盏茶的时间,止苑便到了。 魏廷看着茹暮,眼中多了几分恋恋不舍,“到了。” 茹暮被看得有些不自然了,这一路上她都觉得很尴尬,甚至有几次,还有种窒息的感觉。银牙紧咬下唇,暗忖着:我应该直截了当的告诉他,我们不可能。想到这里,鼓起勇气,“王爷,我们能不能回到以前的样子?” “以前的样子?”魏廷故作不解,他是明白茹暮的话的意思,但他情愿自己不知,这样就可以继续麻痹自己了。 茹暮咬了咬嘴唇,“像我们最开始约定的一样,你是王爷,而我是你的王妃,除了在外人面前……” “不,不可能,回不去了。”魏廷绕开茹暮走了两步,束着的青丝在风中飞扬,“从你与我祭奠回来以后,我就想了很久,也想了很多。我相信你是我娘亲在冥冥中送过来的。” 听到这样的话,茹暮顿觉很讽刺,如果说他们的相遇是因为丽妃在冥冥中的操纵,那也绝非是叫魏廷爱上她……不止一次了,她都在梦中梦见魏廷拿着剑,刺向她的心窝。 “我会等你。”说着,魏廷转身离开了,背影里有他的落寞与坚决。 看着那道渐行渐远的影,茹暮的脸上浮出一丝凄苦,此刻,她多么希望魏廷就这样的渐渐淡出她的生命,越走越远…… ------------ 春盎然花逐水飘零20 春盎然,花逐水飘零(20) 又是十多日过去了。茹暮坐在凳子上,把玩着手中的已经风干的桃花,思绪不知又飘到了哪里,这是那一日魏廷偷偷插在她发髻中的。 自那日魏廷走后,她便经常性的发呆,脑海里是与魏廷为数不多的有交集的画面,然,无论哪一幕都会很快的演变成魏廷手执长剑,向她刺来的场面。每一次,都会叫她恍如从噩梦中惊醒一般的气喘吁吁。 “小姐,你是不是不舒服啊?是不是胸口憋闷?怎么总是喘不过来气呢?”小诺不免紧张的问。 茹暮晃了晃头,阻止自己继续想下去,“没事。”说着,站起身子,走到窗户前,推开窗扉,眼睛却不自觉的看向院子里败落了一地的桃花瓣,“或许,有一天,我会像这些花瓣一样,无人问津。”想到这里,心口莫名的疼痛起来,她看了看西垂的斜阳,算算时间,是该去为十九取羞花解药的时候了。想着,做出一副乏累的样子,“小诺,我有些困了,今个,没什么事,就叫我多睡一会儿吧。” “那小姐就休息吧,小诺退下了。”小诺施了礼,退出了房间。 茹暮走到床前,把枕头放入被子中,又把帐幔撂了下来,做出有人睡觉的样子,然后,走到屏风后,换上一套男人的便装,离开了房间……翻墙而出,跳上了早已备好的马匹,挥了挥缰绳,向着佐刹门驶去。 斜垂的夕阳撒下一片温柔的光,橘色的光辉中,一骑飞驰的马匹奔走在宽阔的官道上,扬起一片不小的尘埃。道路两旁刚刚吐绿的垂柳目送着它远离,直到天幕越来越沉,深邃到只被星辰照亮…… 行至佐刹门前,茹暮把铁面具戴在了脸上,才飞身跃下马匹,坦荡荡的走了进去,绕绕转转,却无意的听见了一件骇人的事情:门主冉绝人失踪了。 顿时间,所有的疑团都解开了,她终于知道了,为何月歌会叫冉驭回佐刹门,甚至是不惜叫影姬现身。 这是在保护他,门主失踪与死亡无太多差异,佐刹门中觊觎门主之位的人很多,除非冉驭能服众,否则就有可能在防不胜防的情况下遭遇不测。 茹暮走到锁神阁的大殿,看见月歌正站在那条被萤火虫的光芒照亮的琉璃台阶上。 “你来了?”月歌没有转头,背对着茹暮,似乎是不愿意见她,“十九的解药在台阶的最下面。” 茹暮走到台阶前,拾起地上的药瓶,不想就这样离开,“我想见一见我的孩子。”算来已经有四个月没有看见孩子了,一百二十多天,无疑是煎熬。 “你的孩子很好。”月歌没有打算叫茹暮见孩子,甚至是不愿意与茹暮有太多交谈。 “为什么不叫我见他?”茹暮不满的皱起眉,似乎从月歌的声音里听出了疲惫,这段日子为了把冉驭保护得周全,怕是费了不少心思,于是,她决定试着劝说月歌将心比心,“你也是母亲,我相信你能体会我的心情。” ------------ 春盎然花逐水飘零21 春盎然,花逐水飘零(21) “都是母亲又如何?我不会叫你去见他的。”月歌不耐的转过身子,“你觉得你够资格跟我这样说话吗?” 茹暮不知月歌哪里来的怒气,“叫我去看孩子。” “你在威胁我吗?”空旷的大殿上荡起月歌的声音,她看着茹暮,眼眸中的怒意若隐若现。“我数三下,你若不走,我便动手了。” “我要见孩子!”既然来了,就要见孩子一面,茹暮说得极为坚定,她看着月歌,对孩子的四年愈演愈浓。 “一……二……三……”月歌见茹暮不肯走,跃身飞下台阶,把四成功力积于掌上,向茹暮逼去,这样的掌力是拿捏好的力度。 茹暮不躲不闪,她以为自己会稳稳的挨上一掌,孰料,一道白影从暗处窜了出来,挡在了她的面前,替她承受了这一掌。定眼看去,居然是冉驭。 身负重伤的冉驭因承受了月歌的掌力,胸口一阵翻腾,化作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茹暮赶忙扶住冉驭,“你……”抬起手,准备护住他身上的几处穴位,却被拦了下来。 冉驭一只手抓住茹暮的手,另一只摘去了她脸上的面具,启开被血染红的嘴,求证一般的问:“告诉我,孩子……你要见的是谁的孩子?”殷红的血沿着他的嘴角淌落,像是从心头滴落的血泪,叫人不忍再看。 站在一旁的月歌放肆的笑了起来,很难想象那片薄纱之下,是一张怎样的脸。“驭儿,这就是我为什么不要你见她的原因,你为了见她而受伤,可是,她呢?”既然阻止不了他们见面,就把一切恶化好了。 “不,扇舞,告诉我,你说的那个孩子不是你的,对不对?”冉驭不敢相信的一个劲摇头,摇了良久才停下,把所有的注意力都移到了茹暮脸上,“告诉我。” 茹暮抽回了自己的手,避开了冉驭的视线,“孩子,是我的。” 偌大的殿堂的上空笼罩起好大的一片乌云,黑压压的向下沉着,令人无力负担。 “孩子,多大了?”冉驭仍然不敢相信这个事实,定定的看着茹暮。 茹暮不由得叹了一口气,长长的叹息中是她心头的痛楚,“四岁了。” “那这么说,是五年以前了?”冉驭忽然间不知该以什么样的心情接受这个事实了,仰起头,只觉得眼前是一片混沌,十天以前,他为了见她,在路上遭遇锁魂阁四大顶级男杀手的埋伏,因而身受重伤,而她呢? 茹暮在他的举动中读懂了他的伤痛,她最不愿意伤害的男子,在这一刻还是被她残忍的伤害了,甚至是连解释的话语都说不出来,她爱步羽,胜过爱自己的生命,还有什么样的话能解释清楚她对步羽的那份情呢? “噗”一口郁结于胸的血,被冉驭呕了出来,他颓然的把视线从地上的红色移到了茹暮的脸上,“难怪你叫我不要爱你。这一切是我太傻了,对不对?” 千言万语如卡在喉咙的鱼骨,生生的刺痛了茹暮,却叫她难以开口。“我们……我……”面前是那个一直视保护她为己任的男子,她实在不忍心再将他伤害。 ------------ 春盎然花逐水飘零22 春盎然.花逐水飘零(22) 共同相处了十四年,冉驭深知茹暮的每一个动作的含义,此刻,她的吞吞吐吐就是在以另外一种方式承认这一切。 空旷的大殿里,月歌看着他们两个人,心头被一股无形的剑刺痛了,流出了滚烫的血。同样都是执着的爱着,茹暮把爱给了步羽,而冉驭却执着的把爱给了心中没有他的扇舞。茹暮也好,扇舞也罢,若是两个人是不是就不会叫她这样无奈了? “少主,我配不上你,忘掉扇舞。”茹暮花了很大的力气才说出了这句极为纠结的话。 冉驭向后退了两步,不由得笑了起来,笑声听起来好像是枯木林中野鸦的叫声,令人毛骨悚然。蓦地,又是一口血,终因为太过虚弱,倒在了地上。 月歌把冉驭揽在怀中,封了他身上的要穴,看向茹暮,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现在,你该满意了吧?你终究还是害了驭儿。” 茹暮站在原地,连走到冉驭身边的勇气都没有,耳畔是月歌似魅的声音,虽然只有那简短的两句,却一直都在回荡着,一遍又一遍,听起来分外刺耳。她的确害了冉驭,害了这个只一心为他好的男子…… 她不知自己是如何走出佐刹门的,直觉双脚如灌了铅一般的沉重,每走一步,大地似乎都不堪重负的颤抖一下。这或许就该是她与冉驭最后的结果了,早晚有一天冉驭会知道孩子的事情,现在说出口与将来再说,有何差异呢? 驾马而行,在晚风中疾速前行,猎猎的风打在脸颊之上,换了一阵阵的如刀挂般的疼痛,茹暮仍觉得太慢,又继续挥舞了手中的缰绳。直到飞奔到王府外墙时,翻下马鞍,才知已是泪流满面,不由得苦笑起来。 原来,她也会为了冉驭而流泪,原来,那个一直用生命来守护她的男子,也可以勾得她心痛。此刻,她哭泣,无关风月,无关情爱,只是在无声的哀痛,为了一段根深蒂固的感情的逝去而哀痛。十四年的友情,似乎在这一夜化为乌有,他们之间,可能注定就是这样的结果了。只是,如果早一些说清楚,会不会就不是这样的令人感觉遗憾了呢? 那个誓言非她不娶的男子,用血染红了她的肩,她是深刻体会到了那片温热渐渐转冷的心酸。血比泪更浓,更难以消散。 黑沉的天幕上刮起一层稀薄的云,挡住了数不清的星,偌大的穹幕上,只剩下零零的几点星辰,看上去空旷、凄凉。 茹暮翻墙而入,才发觉在神伤中叫马匹停错了地方,这里是王府的花园,距离止苑还有一段路要走。“看来,是我又犯糊涂了,居然弄错了地方。” 不过好在,夜已深,王府里鲜少有人走动,于是,她安然的走了回去,大抵因为心太痛,才会忽略了假山那边还有一道人影在惊讶中瞪大了眼睛,注视着她,看着她身穿着男子装束走回了止苑。 ------------ 春盎然花逐水飘零23 春盎然,花逐水飘零(23) 夜色凉薄,清淡的风吹动着树叶沙沙作响,黑暗中仍能辨认清假山后的那一隅人影。她见茹暮走远,才敢把捂住嘴的手放下,一席月光照耀在她的脸上,看起来很是苍白。有男人进了止苑?难道王妃在外面偷人?居然还偷到王府里来了?想到这里,她便迈开步子,一路飞奔,去给自己的主子报信儿。 才跑进流芳居的大门,就与出来张望魏廷是否来此的如俏撞了个满怀。后者本就心情不佳,被人无端的撞了一下,更是心火难消,“谁这么不长眼?”扬起手准备扇过去。 兰妹忽的用双臂护住自己,“夫人饶命,是兰妹莽撞了,但兰妹有事情要告诉夫人。” 如俏勉强放下手,“臭丫头,有事说事!” 兰妹立即踮起脚,把嘴附到了如俏的耳朵边上,叽叽咕咕的说了一番,说出了刚刚所见到的一幕。 “啊?”听到整件事情后,如俏的脸上挂着笑意,但仍作出不敢确定的神态,求证一般的问,“你说的可是真的?” 兰妹用力的点了点头,不大的眼睛里闪烁着确定的光亮,“是,的确是的。” 如俏笑意更浓,“那你可有叫其他人看着?” “没有……”兰妹摇了摇头,发觉如俏的脸色不爽,顿又解释道,“夫人,当时就兰妹一个人在,去哪里找其他姐妹呢?” “算了,那就叫人多加留意些。”如俏想起点什么,又不忘多问了一句,“改天,再去施施压,我就不信收买不过来他。” “夫人,难道今天就这么算了?”兰妹问道。 “还能怎样?你也没有找人照应,万一我兴师动众的去了,没有抓到人,岂不是就会被某人扣上个屎盆子?”如俏很是谨慎的说,“何况王爷的心思可是在十九肚子里的孩子那呢,十九可是韩茹希的人,那两人主仆同心,一个不小心,我就会栽过去,到时候王爷就更没有可能回来了。” “那夫人……”兰妹似懂非懂的问,她觉得如俏犯不着在魏廷一棵树上吊死,提醒的道,“其实,夫人也不一定非要依靠王爷一人啊。” “兰妹,你的话好像多了一些吧?”如俏不满意的蹬了兰妹一眼,她清楚兰妹的意思,可该依靠谁,不该依靠谁,她都明白,至少现在,她还没有想过要去出卖魏廷。“冷了,进屋吧。”说着,一甩广袖,朝着房间走去。 进屋后,便坐到了凳子上,看着桌子上的油灯,豆大的火苗随着微风而不停颤抖。如俏不免一笑,笑容里写满了悠然,拔出头上的发簪,轻轻的戳动浸在油中的棉线。韩茹希,原来你也不是什么清高的女子,今日,我且放过你,待日后找到确实的证据,我定会把你从王妃之位上赶下来。 夜,漫长无期,伴着一个花容月貌的女子的仇恨,更添了几分深沉。乌云遮月,却遮不住月上广寒深宫中那个倾城女子的无垠幽怨…… ------------ 春盎然花逐水飘零24 春盎然,花逐水飘零(24) 几个时辰过去了,一轮新日从地平线上冉冉升起,带来了一片光明,春意清寒,吐绿杨柳露出了一张张可爱的笑颜。然而,流芳居院内的桃花在一阵清风拂过之后,又凋零了大半。 身穿着水蓝色的曳地衣裙的如俏打开了房门,面带微笑的盈盈走出,见到地上的落败桃花,嘴角勾起一道浅薄的弧,大概是在嘲笑这些不自量力的花,笑它们自以为盛开便能吸引住别人的注意,殊不知等待它们的是一句早已烂透的话:站得越高,摔得越惨。 兰妹跟在如俏身后,一同来到了止苑,正巧碰上了花露儿。 花露儿抱着依依,对如俏笑笑,还未等说什么,就被如俏的一张利嘴抢了先机。 “花露儿姐姐也来了?”如俏说着,素手做莲花指在发钗上按了按,打趣的说道,“花露儿姐姐真偏心,早就听说你与王妃姐姐走得近,就把俏儿给忘记了。” 这话叫花露儿有些不太自然了,尴尬了片刻,笑了笑,“哪有?我是担心姐姐身边没有了纾颜妹妹会觉得不舒心,所以,想着有空的时候做个伴,聊聊天。” “哦,还是花露儿姐姐心思细腻。”如俏杏目微弯,看着花露儿,似要将面前之人看得更为透彻,“姐姐,以后也多去跟俏儿聊聊天吧。” “好。”花露儿点了点头,抱着依依的手却不自觉的紧了紧,她看向如俏,觉得有些奇怪,好奇的问道,“妹妹,今天怎么想到来止苑了呢?” “没什么,就是想来了,最近太无聊了,所以,想着过来与姐姐说说话,然后一同去给老太君请安。”如俏假意看看太阳,又道,“姐姐,我们进去吧。”她来此的目的只是想看看茹暮的房间里可有男人来过的迹象,若是再耽误的话,怕是就没有机会了。 偏偏老天不给如俏机会。在听到外面的交谈声后,茹暮察觉出异样,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二位妹妹怎么都跑到我这冷清的小院来了?” “是碰巧遇见的。”花露儿有些想要与如俏撇清关系。 “都是自家的姐妹,常常走动走动,也很正常。”茹暮说得风轻云淡,不温不火的语气看不出冷热,“咱们一起去给老太君请安吧。” 于是,王府里的三房女眷一起去给佘太君请安。 茹暮懒得理会如俏,可偏偏如俏与她走得最为贴近,反常的举动一直持续到请安结束。“奶奶,孙媳先退下了。”说着,退出了众人的视线,特别是离开如俏的纠缠。 屋外的空气甚是清新,夹杂着刚刚破土而出的青草香气。 “姐姐,你要去哪里?”如俏也已给佘太君请完安了。 刚来的舒心就被如俏的一句问话问得烟消云散,茹暮看着她,“没什么事了,最近身子乏累,想回去休息休息。” “姐姐,难道不想去看看纾颜妹妹吗?”如俏笑盈盈的问。 自十九怀孕之后,魏廷就准许她不用来给佘太君请安了,所以,往日的茹暮会在请安之后去看看纾颜。但因为昨日之事,心情不好,不想叫十九看出端倪来。 ------------ 春盎然花逐水飘零25 春盎然,花逐水飘零(25) “姐姐,怎么不说话了?”如俏觉察出茹暮与往日不太一样,暗忖着:这小小的不一样,是不是就在证实昨日之事呢? “近来,纾颜没什么胃口,我想着做些清淡的食物,早上见你们过来,就把这事给忘记了。”茹暮说的也非假话,最近,十九的确没什么胃口。 但如俏属于比较难缠的主儿,见茹暮要回去,硬是要去她那里坐坐。 茹暮没有办法,只好与她一同回到了止苑。 进屋后的如俏环视了眼四周,并未发现什么异样,口是心非的夸赞道:“姐姐的房间布置的真好。” “呵呵,小诺把茶端过来吧。”茹暮淡淡的笑笑,要如俏坐下。少顷,见小诺端着茶走了进来,便把茶招呼给如俏,二人就开始有一搭无一搭的聊起了天儿。 聊了有一会儿,如俏便扯了个理由离开了。 茹暮面带微笑的送着如俏走到了院外,见她走远,才幽幽的松了一口气,腹诽着:她到底是为何事? 院子里的桃花比昨日又凋零了许多,茹暮用手托起一片才落下不久的粉红色花瓣,一直看着,不想竟然看出了神。总有一些人像花瓣一样,缓缓的从枝头落下,最终皈依为尘土,几日的光景过后,便消失不见。 记起最初与冉驭接触的情景。那个时候,冉驭从刚刚走出炼狱的十九个孩子中把她挑出,带着她来到了自己的房间。 冉驭看着茹暮,轻轻的把她脸上的铁面具摘了下来,“我叫冉驭,这个名字你应该没有忘记吧?以后,你就当我的侍童吧,记住哦,在我面前不用戴面具的。” 茹暮看着冉驭,在他稚嫩的脸上找到了坦诚,诺诺的问:“你怎么知道是我?你怎么会在十九个人里找到的我呢?” “傻瓜,那十九个人里就属你个头最小,找你当然很容易了。”冉驭一边说,一边饶着茹暮转了一圈,“你比我想象得还要瘦小哦,看来你以后要多吃些饭哦。” 茹暮继续问着:“那你为什么要帮我?” “因为我娘曾经给答应过我,要找一个玩伴给我,许诺了好久,我以为她忘记了,谁知道有一天,她告诉我,我那可爱的小玩伴不肯吃东西,于是,我就偷偷的给你送馒头去了。”冉驭调皮的用手量了量茹暮的身高,只到他的鼻子下面,“你真的好小,我比你大两岁哦,以后,我会像大哥哥一样的保护你,嘻嘻。” “为什么要保护我?” “我一个人寂寞得太久了,你的职责就是不许再叫我寂寞下去了。”冉驭笑着看着茹暮,“懂不懂,小傻瓜?” …… 想到这里,茹暮哑然一笑,残颜上落满了凄苦。那个时候的月歌应该是希望冉驭快乐一些,殊不知那份小小的友谊在日月变迁中变了模样。口中轻哝着:“没错,我的确是个傻瓜,如果五年前我选择的是冉驭,怕是就不会叫事情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了。”伤感中,又问了自己一个问题,“可有后悔过?”沉默了一会儿,“不,不悔。”清浅的话语,随着风儿一同飘向了远方,不知可否飘入步羽的耳畔? ------------ 春盎然花逐水飘零26 春盎然.花逐水飘零(26) 微风拂过,吹乱了几缕青丝,乌黑的发以柔美的姿态在茹暮面前晃动,晃乱了一颗安宁的心。徐步在院子里游荡,长长的裙裾上落了几许花瓣。心累了,走几步,脚也不由自主的累了,缓缓靠在太妃倚上,单手揉了揉太阳穴,就听见灶房里传来了小诺忙碌的声响。笑了笑,乏累的闭上了眼,不知怎的就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已是下午,虽然春日走了多半,但在外面睡了很久,还是叫茹暮忍不住咳了几下。 小诺端了一碗热粥,走了过来,体贴的关心道:“小姐,喝碗热粥吧,不能不吃饭。小诺在里面放了生姜,可以驱寒。” 茹暮端过瓷碗,欣慰的笑了起来,宛如春日中开得最艳丽的梨花,“小诺,这里没有人,你坐下吧。” 小诺依从的坐在了茹暮对面,旧事重提的问:“小姐,你说我姐姐离开了,可你知道她去了哪里了吗?” 茹暮把含在口中的白粥咽了下去,“你姐姐已经离开了,怎么,都这么久了她都没有联系你吗?”眼下没有人,不能转移注意力,故作淡定的扯了个谎,只是不知这样的谎言能不能叫小诺相信小榕是走了,而不是死了。 “没有。”小诺摇了摇头,“姐姐很久都没有消息了。” “别担心,你姐姐早晚都会与你联系的。” “小姐……”小诺忽然吞吐起来,她咬住嘴唇,看着茹暮,终于问道,“小姐,我姐姐走的时候,可有说她会回到东川的老家?” 东川?茹暮看着小诺,不想她再为了此事而心神不安,于是,点了点头,“好像有说过的,我给了她一些银子,她说去要在家乡做一些小生意。” 听到此话的小诺点了点头,笑容里带着些许不易查的苦涩,她站起身子,“小姐,锅子上还有给十九姐姐准备的糕点,小诺继续去做了。”说着,转身离开,走回了灶房。 茹暮看着小诺的背影,于心不忍的摇了摇头。此刻,她不能对小诺说出实情,唯有编造一个又一个虚假的谎言。虽然这些谎言都是善意的,但受伤害最多的永远是编造之人,不但会提心吊胆,也会觉得愧疚无比。 细细的品完手中的粥,却发觉竟然品出了极难被注意的辣味,辣到恰到好处,喝完了顿觉浑身上下都暖和了许多。放下碗,站起身子,走向灶房,正巧小诺已经张罗好糕点,“小诺,谢谢你,改天,我也跟你学学做这些吧,免得到时候你会太累。” 小诺抬起头,那双原本灵动的眼被灶火熏得微微泛红,脸上还带着些许黑色的污迹。“小姐,小诺本就是下人,做这些事都是该做的。” 茹暮掏出手帕,帮小诺擦掉了脸上的脏痕,“多学习学习也不是一件坏事。”说着,提起食盒,向着舒苑走去。 走到舒苑的时候,她才发觉,原来自己无心的一句话竟然会被某人听进心里,如俏早已派人给十九送去了点心与粥,更为诧异的是,这一送就一直的送下去了。 ------------ 春盎然花逐水飘零27 春盎然,花逐水飘零(27) 起初的时候,十九也被吓了一跳,看着桌子上如俏送过来的小点心,不由得小心翼翼的拿着银针挨块的扎了上去,一连扎了十多天均未试出毒,但仍不敢尝试。 茹暮提着刚刚做好的点心与小诺走了进来,见十九手执银针瞪着桌子上的玫瑰酥在发呆,不免轻轻一笑,“你都看了十多天了,天天都有新点心送过来,你就这么看着,也不吃。” 十九放下手中的银针,如实的说:“不敢吃。” 茹暮把手中的食盒放下,“其实,我觉得如俏妹妹没有那么傻,会在自己送来的食物中下毒。”说着,拿起来一块玫瑰酥送入口中,夸赞道,“做得很好吃。” 十九径自打开了茹暮送过来的食盒,打开,把三碟小点心一一取出,“姐姐也做了玫瑰酥,干什么还要吃如俏送来的呢?”说罢,取出一块不作考虑的就吃了起来。 “拿你没有办法了。”茹暮瞧了一眼桌子上的两盘玫瑰酥,无论外形还是做工都是一样的,就连盛放的器皿也是相同的,只看了一眼,便也没有在意。 二人又聊了一些话,不知不觉两个时辰就已过去了,天色不早了,茹暮便离开了。临走时,还不忘叮咛十九要多注意身体。 走出舒苑大门时,正巧看见了魏廷,茹暮福下身子对其施礼,“臣妾给王爷请安。” 魏廷扶起茹暮,“难道你有意要与本王保持距离了?” 茹暮沉默,不知该如何作答。她看着眼前器宇轩昂的男子,逃避一般的把头低垂,“王爷,我们……” “罢了,慢慢来,我会叫你接受我的。”魏廷从宽大的长袖中掏出一个瓷瓶,“既然碰见了,那我就现在给你吧。”说着,硬塞到茹暮手中。 “这是……” “是父皇给我的药,说对你脸上的伤疤有好处。”魏廷说得轻松。 茹暮看着手中的瓷瓶,迟迟不敢将它攥起来,“王爷……难道想要去义州了吗?”魏廷是不愿意离开京城的,他对皇上编的理由是要医治她脸上的伤疤,可伤疤一旦消去,就没有理由再呆在京城了。 “没事,治好你脸上的伤,也是我的心愿之一。其实,就算你的脸好了,我也有办法继续叫自己留下来。”魏廷胸有成竹的说道,他看着枝头已经落败的桃花,笑言道,“才不过一个月的光景,这些花就已凋零。” “恩。”茹暮轻轻的应了一声,故意装傻听不出魏廷的话中之话。一个月以前,插在她发髻间的花,她还小心的收着呢,只是每次去看,心口就像针扎一般的痛个不停。 “或许,你不喜欢桃花,立夏的时候,我带你去看更多的花卉,可好?”魏廷似在征求茹暮的意见。 茹暮略显迟疑,难道老天当真希望魏廷喜欢上他的杀母仇人吗?这对魏廷来说,不公平。想着,不由得皱起眉来。 “呵呵。”魏廷爽朗的大笑起来,笑声飘扬在风中,听起来极为洒脱,“我们就赏花,其他的都不要理会,可好?” ------------ 春盎然花逐水飘零28 春盎然,花逐水飘零(28) 我们就赏花,其他的都不要理会,可好?茹暮在心里重复了一遍,却解不出其中的含义,抬起头看向魏廷,回应过来的除了那张挂着笑意的脸,再无其他了。曾经何时,你也开始把对如俏妹妹的温柔用在了我身上?我不值得! 这时,不远处的屋子里传来了碗碟被打碎的声响,随后是十九痛苦的叫喊声,“啊,啊,啊,肚子……” 紧接着,就见十九的贴身丫鬟流苏跑了出来,看见魏廷就站在门口,便加快了脚步,“王爷,王爷,不好了,夫人忽然闹肚子痛……” 魏廷没有等她完全说完,果断的嘱咐了一句,“叫太医。”,然后,快速跑向了屋子。 茹暮看看流苏,“去叫太医,快。”说话间,也跟着魏廷跑了过去。 很快,太医便赶了过来,为十九把脉……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茹暮看着太医在为十九诊治,整颗心都悬在半空,想问个来由,可又怕打扰了太医诊断。 魏廷的情况也与茹暮差不多,只不过不喜把心里所想表露于外,惟独眉心深锁出的沟壑说明了他担忧着的纠结的心情。 良久,太医终于松了一口气,“已经没有大碍了,还请王爷、王妃放心。”擦了擦额头上微微涔出的汗渍,对魏廷神秘的说道:“王爷,可否借一步说话?” 魏廷看了看太医,点了点头,示意他到外面说。 茹暮看着床上宛如刚经历过磨难的十九,疑惑着:这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就闹肚子痛呢?这到底是怎么了? 十九看着茹暮,“姐姐,为什么太医要与王爷出去交谈呢?” “这……”茹暮一时间答不上来,直觉告诉她,如果太医只想着与魏廷一人说,那必然是有大事了。 “有人要害你,他当然不方便对你说,怕你受惊,但纾颜,本王不想隐瞒你。”说着,魏廷走到床边,握起十九的手,“告诉我,你今天都吃过什么?” 啊?茹暮以为自己听错了,十九吃过的东西,除了她送来的玫瑰酥就再无其他的了。可她比任何人都要关心十九,难道太医防备的是她吗? 十九看着魏廷,“吃过姐姐还有如俏姐姐送过来的玫瑰酥。”说着,又看了眼茹暮,“姐姐说,如俏姐姐也是好心,所以,在姐姐离开后,纾颜就尝了一块,觉得味道不错,可是,才隔了半个时辰,肚子就痛了。” “那难道说是俏儿?”魏廷有些吃惊,那个在他的印象里很是乖巧的女子,居然会下毒害人? “王爷……”十九虽然有六成的肯定,认为是如俏做的手脚,但看见茹暮的神情后,便改了口,“王爷,或许是纾颜吃错了东西,应该不是如俏姐姐的事。”隔着锦被,摸着肚子,“王爷,幸好小家伙没有事。” “恩。”魏廷笑了,眼神中流露出对十九识大体的赞叹之情,如果十九非要追究下去,怕是如俏逃不了干系。想到这里,他的脑海里,划出了一个大大的问好。这当真是俏儿做的吗? ------------ 春盎然花逐水飘零29 春盎然,花逐水飘零(29) 在十九的房间里呆了良久,魏廷终归还是决定离开了,漆黑的眸子里闪烁着令人生畏的寒光。通常,在他摒弃了所有的情感后,便会是这样的眼神。他虽没有承诺什么,但严肃的神情已说明了一切。 茹暮目送着魏廷离开,看着那道修长且刚毅的背影渐渐远离,竟然看出了萧索。她隐隐觉得,魏廷是去流芳居,质问如俏去了,不由得哀叹了一声。 十九蹙着眉看着茹暮,因刚刚的打击,显得有些脆弱、无力。“姐姐,你在叹气什么?” “没,就是觉得王爷很爱你肚子里的孩子。”茹暮说得极为含蓄,看得出魏廷是很在乎十九肚子中的孩子的,只是他这样的去质问如俏,怕是会吵起来。 “是,其实我也爱这个孩子。”说着,十九轻柔的抚摸着自己的肚子,眼睛在瞬间变得湿红,就见两行清泪从中滑了出来,“可是,为什么有人要害他呢?他在我肚子里,应该还没有成形,会对谁构成危害吗?” 茹暮为十九擦去了眼泪,同样是母亲,她能理解此刻十九的心情,记得她怀孕的时候,是在担惊受怕中度过的,所以,不希望十九再重蹈她的覆辙。扳起十九的肩膀,认真的问:“十九,回答我,你刚刚都吃过什么?真的有吃如俏送来的玫瑰酥吗?” 十九闭上眼睛点了点头,紧锁的眉宇间是她的悲愤与哀痛,“是,姐姐也吃了,我见姐姐吃了没有事,便尝了一口,觉得很好吃,然后,又多吃了两块,可是,半个时辰后肚子就疼了。” “是不是吃错了什么?”茹暮不愿意十九就此将下毒的事情与如俏联系起来,说到底如俏也是个失了宠的可怜女子。 “吃错了?我吃过什么?我就吃过那两盘玫瑰酥。”十九看着茹暮,眼睛里闪着点点泪光,晶莹剔透的微微颤抖着,“难道说,是姐姐在玫瑰酥里给我下的毒吗?姐姐与我比亲姐妹还要亲,说出来,谁会相信?” 十九说的不无道理,嫌疑最大的两个人无非就是茹暮与如俏,但茹暮曾为了十九在流芳居大闹了一场,甚至是被佘太君责罚了,料谁,谁也不会相信是茹暮下毒,去毒害十九腹中的胎儿的。排除了茹暮,自然就是如俏。茹暮一时哑口无言,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连姐姐都无话可说了,对吗?我相信,王爷也是这样想的,只是要看十九腹中的孩子与如俏相比,哪个更重要一些了。”十九颓然的笑了笑,声音里多了几分冷漠。 茹暮凝眉,“十九,这一切还都只是猜测,如俏每天都有送食物,可为何单单今天就会下毒呢?还挑选了玫瑰酥。” “那如果世上真的有这样的巧合呢?你又能如何解释?万一,万一,万里还有一个一呢,如俏是个什么样子的人,难道姐姐不清楚?”十九恼火着茹暮帮着如俏说话的行为,“姐姐,十九有些累了。” ------------ 春盎然花逐水飘零30 春盎然,花逐水飘零(30) 第一次,十九对着茹暮下起了逐客令,茹暮的心凉了一半,的确,她不该帮如俏说话,但凡事都要讲究个证据……“那你就好好休息,我先走了。”说罢,带着小诺离开了。 小诺跟随着茹暮走在花园里,心情异常的沉重,好似压着一块巨石。“小姐……” 茹暮对小诺微笑,“我没事。”随意的坐在了碧湖湖畔,望着眼前那片波光粼粼的湖面,沉默了良久,终开口问道,“小诺,你有没有在玫瑰酥中下毒?”此刻,她希望有人能给她一个解释,可她不希望下毒的人是如俏,更不希望是小诺。 听闻此言后,小诺“噗通”的跪在了茹暮面前,眼泪“唰”的一下便滑了下来,“小姐,在怀疑小诺吗?”一边说,一边用力的绞住身侧的衣裙,隔着不算厚实的衣物,竟然绞到了大腿外侧的肉,很疼,却不及心的万分之一疼。 茹暮将视线从湖面上移了过来,无力的说:“我只是问一问。” 小诺哭得动容,直勾勾的看着茹暮,“小姐,小诺一直视十九姐姐为姐姐,为何要下毒害她呢?平日里,十九姐姐对小诺的非常照顾了,小诺又怎么可能去害她呢?” 接连两个问题摆在茹暮面前,只觉太阳穴异常的痛,看来她是昏了头了,才会想到去怀疑小诺,“小诺,对不起……”诚恳的道着歉,拉起跪在地上的小诺,“是我的错。” 小诺站起身子,翘着嘴巴,抽泣着说:“小姐对谁都好,总把他们想成了好人,可偏偏要不断的怀疑身边之人,这样很伤人,知道吗?”说罢,快步向着远处跑去了。 一句气话,确实在茹暮的心头惊起了不小的波澜,她看着小诺越跑越远的身影,没有阻止,只是坐在原地,幽幽的问自己:“是啊,我为什么要把那些无关紧要的人,想象得很善良呢?为什么要不断的伤害身边的人呢?”先是伤害了冉驭,接着又伤害了十九,现在居然又伤害了小诺,看来,我的确不适合拥有朋友,拥有世间的一切美好。 一阵清风吹起,吹落了枝头开得正艳的桃花、梨花,片片落红默默的落入湖面,为碧色的湖水添了一笔又一笔的粉墨,花逐水飘零,飘过的只不过目之所及的地方,却永远飘不出这片湖泊。 茹暮在湖畔坐了很久,直到夕阳落下,才站起身子,走回止苑。最先前往的是小诺的房间,推开门看见的是小诺伏在床榻上哭泣的模样,不忍的说道:“小诺,是我错了。” 小诺慢慢起身,通红的双眼好像兔子,看着茹暮,却止不住泪水,“小姐……” “对不起,小诺,不哭了,好吗?”茹暮不知该如何劝慰小诺,就这样看着眼前的小丫鬟从黄昏一直哭到了深夜。 这一夜,似乎发生了好多事。最为招摇的便是,魏廷又一次的与如俏发生了争执,如俏的坚决,换来了魏廷对她的失望。虽然,魏廷没有给如俏定罪,但流言还是传了开来,所有的下人都认为是如俏嫉妒十九才暗中下毒的…… ------------ 芳草情奈何花溅泪1 芳草情,奈何花溅泪(1) 十九被毒害的事情,因为查不出结果,所以不了了之了。但那次事后,魏廷就给十九请了一个专门的厨子,负责她的膳食,生怕再出现什么意外。 花园里。 茹暮与花露儿摆了棋盘,闲适的在树荫下对弈着。 远处,忽然传来了两个丫鬟的交谈声。 丫鬟甲说:“你说,上次害纾颜夫人的人,是不是如俏夫人啊?” “这谁知道呢?”丫鬟乙以拿不准的语气说,但又加了一句,“王府里,原来最得宠的便是如俏夫人了,但自打王爷纳了纾颜夫人后,便没有留宿过流芳居了。” “对啊,女人一旦失宠,便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了。” 丫鬟乙认同的随声附和道:“据说,那一次,纾颜夫人差点痛死,不过,幸好福大命大。” “那你说,王爷是爱如俏夫人多一些,还是爱纾颜夫人多一些呢?”丫鬟甲问了一个颇为深奥的问题,叫身边的人帮她解答。 “我想是爱纾颜夫人多一些吧?要不怎么会和如俏夫人吵起来呢?然后,还专门的给纾颜夫人配了个厨子,还每天弄了个大夫为纾颜夫人把关。” “我觉得不是,王爷肯定还是爱如俏夫人多一些,要不怎么没有追查下去呢?”丫鬟甲否决了丫鬟乙的说辞。 后来她们就走远了,至于又说了些什么,就全然听不清了。 听到这番对话后,茹暮拿着黑子的手滞留在了半空,心思随着离开的那两个丫鬟飘远了。 花露儿见茹暮迟迟没有落子,微微一笑,敲了敲棋盘,“姐姐,难道要认输了吗?” 茹暮回过神来,对着花露儿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看了看棋盘,摆放下手中的棋子,“怎么会认输呢?” “呵呵,花露儿是棋逢对手了。”花露儿把依依摆了一个更为舒适的姿势,抓起一枚白子,堵住了茹暮的路,“姐姐,你说害纾颜妹妹腹中孩子的人,会是如俏妹妹吗?” “妹妹认为呢?”经过了小诺的事件后,茹暮便不想再帮着谁说话了,是也好,非也好,不是她的三言两语就能改变的。 “不清楚,事情的真相非花露儿能猜出的。”花露儿保持着中立的态度。或许,在王府里,她学得最好的便是明哲保身了。 对于花露儿的回答,茹暮有些佩服了,她暗忖着,该向花露儿多学习学习,虽然中庸,但不会伤害那些最为关心自己的人。“是啊。所以,就把王爷的想法当做真相吧。” 私下里,魏廷也曾与茹暮交谈过。魏廷问她,没有惩罚如俏,会不会有怨言? 茹暮笑得淡然,在他的眸子中读出了无奈,轻轻的回:没有人知道是谁下的毒,又何谈去惩罚谁呢?把真相交予时间,如果时间愿意叫它浮出水面,日后必会知道。 听到这样的答案,魏廷阴沉的眸子兀自亮了一下,赞赏的看着茹暮,附和道:我喜欢你的话,你总是那个最能懂我的人。可能,没有答案便是最好的答案了。 PS:是魏廷(ting)不是魏延(yan),看见魏延,我胃就抽……TOT,某荧飘…… ------------ 芳草情奈何花溅泪2 芳草情,奈何花溅泪(2) 在纷纷复杂的事情变化中,日子很快便过去了,流言由一个单一版本变成了很多个,传得已经走了模样,起先还有人在为了此事而争辩不休,可是到了最后没有人再愿意去讨论孰是孰非了。 立夏在春的尾声中来到了。 一大早,魏廷便赶到了止苑,对着茹暮的穿着,费心的言论了一番。而后,携着她走了出去。 茹暮不知道魏廷要带自己去哪里,只是依稀记得魏廷曾说过,要在这一天带她去看更多的花卉。 走至王府大门前时,不巧看见了如俏,如俏看着他们,最终将视线停留到了魏廷紧紧拉着茹暮的手上,脸上划过一丝落寞,笑意涟涟的道:“王爷、姐姐,你们要出去?” 茹暮循着如俏的眼神,向下望去,发觉了那两只紧紧握在一起的手,顿觉尴尬,想要挣脱开来,却挣脱不开。 魏廷看着如俏,简单的作答:“恩。” 面对着魏廷的冷淡,如俏心如刀割,她牢牢的盯着魏廷那双漆黑如墨的眸子,脸上浮现出一丝苦涩,“王爷,还在怀疑俏儿,是吗?俏儿与王爷在一起半年了,难道王爷就不了解俏儿的为人吗?”时隔很久,这是如俏第一次为自己辩解,自从那次大吵过后,魏廷就不想见到她。 “本王没有给你定罪。”说着,魏廷故意看了看头顶的太阳,转移了话题,“时候不早了。” “那俏儿就不耽误王爷与姐姐了。”如俏的眼前被一朵无形的黑云遮住了,似有千言万语,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茹暮不知该如何寻找这藏在乱麻中的真相,索性放弃。跟随着魏廷离开了如俏的视线。 马车上,魏廷的神情异常凝重,漠然的望着茹暮身后的那扇窗,似乎希望能隔着车帘看到什么。他对如俏的是失望。就算是因为失宠,也不能狠心去伤害别人,何况在他的心中还是有一片柔软的地方是只属于如俏的。 又是一个情字在作祟。茹暮暗暗的感叹着,此刻,她倒是庆幸魏廷之于她的感情,没有之于如俏的多。或许,她在魏廷心中的分量可以被轻而易举的取代。 “你在想什么?”魏廷忽然开口问,打破了车厢内的沉寂。 茹暮微微一笑,进王府很久了,她似乎已学会了用笑容来伪装自己了,“没什么,既然爱她,就选择麻木自己,没有人知道真相,也没有人能取代如俏在你心中的地位,不是吗?” “有些事情,我不能说,也说不出什么。”魏廷似乎还有难言之隐,“你觉得真的有人能取代另一个人吗?” 真的能取代吗?任何人都是独一无二的,谁又能把谁真的就这样的取而代之呢?茹暮的确不知道谁能取代谁。虽然现在,她是茹希的替身,但是日后,待真相被揭开的时候,她们都会回到原来的轨迹,只是不清楚冉驭会不会因为恨她而去伤害茹希了。 ------------ 芳草情奈何花溅泪3 芳草情,奈何花溅泪(3) “你不说话,是表示你认为能,是吗?”魏廷见茹暮迟迟不语,不由得问了出来,然后,继续问道,“我能取代你心中的那个人吗?” 能吗?答案是不能。茹暮在心中做出了一问一答。没有人能取代步羽的位置,就算是要她用一生的等待去守候那份此志不渝的承诺,她也认了。抬起手,撩起车帘,望向外面的长街,各种不同的人在街上穿行着,多么希望其中的某一人就是步羽,虽然,她从未曾见过步羽的相貌,但她笃信只要他出现,便会第一眼认出来。 “停车。”魏廷兀自对车外喊道,顿时间,马车便停了下来。 “我们到了?”茹暮把视线从路上的行人处暂时的收了回来,不解的看着魏廷。 魏廷摇了摇头,“没有,我见你一直在看外面,想着是车内太闷了,所以,停下来,咱们慢慢的走过去。”说着,拉起茹暮的手,向车外走去。 茹暮被迫跟随着魏廷跳下了马车,只是被魏廷牵着的手,始终得不到自由。她痴痴的看着他们之间唯一牵连的那两只手,猜测着,这样一个细小的动作中是真情多一些,还是假意多一些。 走了很久,魏廷笑然,笑意不由衷,“你知道吗,我最希望的事情就是这样拉着心爱之人的手沿着这条长街,缓缓而行。”说着,他闭上眼睛,信步继续走着。 茹暮被动的与魏廷并着肩走,却见魏廷越来越靠近路旁的古树,不由得拽了拽他的手臂,“怎么了?你累了?” 魏廷慢慢的睁开了眼睛,阳光折射下,那双眸子更显明亮,但依然有一份阴影存在。“那一日,俏儿便硬拉着我,走到这里的,然后,就遇见了刺客,幸亏后来遇见了纾颜。” “哦。”茹暮实在不知自己该接什么话了,唯有简单的应了一声,示意自己是在听着的。 “难道,我就那么的可怕,不值得人去付出爱吗?”魏廷突然跳了一个话题,两个看似没有牵扯的问题在紧接着的话语里有了微妙的关联。“我对俏儿很好,可是,为何替我挡剑的人不是她,而是一个丫鬟?” “如俏不会武功,能保护谁呢?在你身边,肯定会连累你的。”茹暮说的是实话,她想起十九曾说过那两个杀手似乎很特别,于是,开口问,“那两个杀手的身份确认了吗?” “是江湖中的一个小组织,名字叫:蛇族。”魏廷没有隐瞒的把知道的事情告诉给了茹暮,“据说组织中以蛇为信仰,所有的杀手均被形容成蛇的化身。” “蛇的化身?”茹暮发觉自己与江湖已经脱离了很久,竟然不知道还有一个小组织叫做蛇族。“那幕后的主子是谁?” “查不出来了,蛇族行踪向来诡异,就彷如森林中的蛇,你永远不清楚它们藏身何处。” “那他们为何要杀你?” 魏廷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个世上,想杀我的人还少吗?” ------------ 芳草情奈何花溅泪4 芳草情,奈何花溅泪(4) 这样的话叫茹暮弄不清楚了。在外人看来,魏廷不过是一个放荡的公子哥,谁又想着去杀他呢?难道是因为他留在京城会威胁某些人吗? 就在她沉思的时候,他们已经到了目的地。魏廷停住脚步,“我们到了。” 茹暮转过头,望了一眼,大大的朱门上高高挂着一块牌匾,上面书写了四个大字:安南王府。 “我们进去吧,别叫四弟等急了。”魏廷没有给茹暮提问的机会,仿佛茹暮心中的所想,他都已然知道。牵着她的手,走了进去。 为什么要来这里?茹暮困惑,脑海中想到了当晚在碧湖所发生的那一幕,为什么那次之后,不是他们最后一次的见面呢?为什么总要与这样或那样无关紧要的人有牵扯不清的瓜葛呢? 他们一同走到了花园,偌大的花园开满了各种各样的鲜花,不逊色于御花园的景致,最为奇特的是,很多不符合时令的花,居然也来凑热闹,开得异常奔放。 “四弟最喜欢花花草草,这你也该知道的。”魏廷拉着茹暮,穿过花丛包围的羊肠小道,走到了安南王魏澈的身畔。 只一眼,魏澈便注意到那两只紧紧缠绕的手,停顿了片刻,“二哥,二嫂,你们来了?” “四弟,你的身体如何了?”魏廷关切起魏澈的身体情况,权属于客套而已,“春夏交替之际,正是你的病复发的时间,你要多加注意才是。” “有劳二哥关心了,我会注意的。”魏澈对魏廷微微点首,以示感激。扬起袖子,做出让路的动作,“你们随意坐。” …… 不到半个时辰后,该来的人都已经来起,无非就是几个在朝中与魏澈走得亲近的年轻官员。他们坐在一起,看着戏台上的戏剧,看到情动的时候,还不忘聊上两句。 茹暮看着那一张又一张逢迎的脸,很是厌恶。他们打着看戏赏花的名义,做着疏通人脉的事,的确恶心。 戏台上,正上演着赵氏孤儿的戏目,魏廷早已看烂,转头看向茹暮,见她眼神呆滞,似乎在走神,好奇的问道:“在想什么呢?” “想为何会有赵氏孤儿这样的惨剧。”茹暮如实的回答着,她想到了自己的孩子,眼神中多了一些不易察觉的凄苦。 “只是戏剧而已,无奈也是戏剧的无奈。”魏廷没有回答茹暮的话,“其实,人生也尽是无奈。” 听闻这两句饱含沧桑的话,茹暮明白自己是说错了话,但还是情愿就这样的错下去,“身为母亲,最不能容忍的便是与孩子分离。”话题已经偏离了戏剧。 “所以,身为女人的夫君,就有责任与义务去保护好妻子和儿女。”魏廷说得坚定,他虽不羁,却甚是清楚自己的责任。“其实,自从纾颜怀有身孕后,我便想着要尽全力去保护她以及她肚子里的孩子了,甚至是,我已经想了很久,那个即将出生的孩子该叫什么名字了。” “叫什么?” “瑾瑜。”魏廷说出自己想了很久的名字,“男孩、女孩都可以用。” (加更的事荧一直记得,只是最近比较忙,连每天的三更都是熬夜来完成的,所以,请亲们见谅,一旦荧抽出来空闲,就会补上的。) ------------ 芳草情奈何花溅泪5 芳草情,奈何花溅泪(5) “瑾瑜……”茹暮重复了一遍,应该是取自握瑾怀瑜之意吧?想来,魏廷是希望那个孩子能拥有美好的品德。 “恩。” 不容否认,魏廷是个好父亲。茹暮倒有些羡慕十九肚子里的孩子了,那个小家伙还没有出生便拥有了父亲的爱。而她的孩子,恐怕今生难以与父亲团聚了…… 戏目换了一出又一出,而茹暮执著的沉溺在自己的故事中,直到戏台上的戏子都已下去。 昏黄的夕阳尾随着戏子的下台,在天幕边缘,渐渐消失。夜幕降临,是黑暗拉开了序幕,也是夜宴的开始。 就见一行穿着一致的丫鬟端着银盘,鱼贯而来,井然有序走至宾客的桌子前,摆放上了菜肴。一批走后,又来了新的一批,直到最后所有菜肴都已上全。 茹暮端起夜光杯品了一口紫红色的葡萄酒,只觉这酒似乎与普通的葡萄酒略有不同,多了几分辛辣,仅一口就叫人明白它的刚烈。 魏廷看到了茹暮的窘态,眼神迷离,端起面前的夜光杯,一口喝尽,“这酒是四弟自己酿的,不是女子该喝的。” 女子不该喝,那男子就有权力独占吗?茹暮默默的想,嘴角向上勾起,朱红色的两瓣唇弯成了一道好看的弧,复又端起酒杯,把杯中的酒倾数饮尽。微凉的酒含在口中,先是霸道的辛辣,但随着温度的升高而变得甘甜,直到最后饮下后,齿颊仍留有余香,宛如一曲空明的小调,绕梁不散。 “你还真倔强。”魏廷眯着眼睛,靠向茹暮,附在她的耳畔,“表面上很顺从,可内心中是一团不会被轻易熄灭的火焰。”说的时候,他把茹暮与如俏比对了一番,发觉习惯了如俏的乖巧听话,偶见茹暮的逆反时就觉得新鲜无比,这大概是茹暮在一开始便能吸引住他的原因了。 “那是我的所剩不多的坚持。”茹暮放下杯盏,夹了一口菜肴放入口中,肉质细嫩,很是美味,慢慢的咀嚼着,似乎能听见柔韧的肉丝被一根根咬断的声音,就像人一样,原本拥有满满的坚持,在岁月的无情中,看着它们被一点一点的毁灭,剩下的也只是最后的不可动摇的底线了。 想起茹暮初来王府时的锋利与冷傲,魏廷不由得多看了一眼这身侧的女子,忽然发觉她的变化居然如此之大,“能告诉我,是什么改变了你吗?” 把筷子轻轻放下,茹暮缓缓的转过头,与魏廷四目相对,反问道:“那你能不能告诉我,是什么改变了你吗?” “哈哈。”魏廷笑出声音,外人闻声寻来,不解他们说了些什么,只能辨出魏廷很开心。“难道,你与我的想法是一样的?” 此刻,茹暮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她与魏廷不同,的确不同。他之于她的是一份懵懂的爱,而她之于他的却是一份愧疚与想要弥补的冲动。两份本就相背驰的动机,因命运而相互缠绕,结果会是什么呢? (谢谢福建网友,是荧的错误,荧已经把山楂糕改了。) ------------ 芳草情奈何花溅泪6 芳草情,奈何花溅泪(6) 十名舞姬从戏台的两侧出现,如同一只只翩跹飞舞的彩蝶,轻飘飘的落到了台子上。琵琶、七弦琴声同响起,轻柔的曲子在半空中绕了一圈,徐徐的飘入了看客的耳朵。伴着舒缓的音乐,舞姬们开始跳起舞来。曼妙的身姿如扶柳一般尽情舞动,在柔与力的结合中展现出最为美好的一面。舞了一段之后,就见十名舞姬从袖子中抽出香扇,开始了扇子舞。 这样的舞蹈,茹暮并不陌生,以前,练功练累的时候,她也会拿着扇子随性而舞,冉驭时常笑她,不做舞伶都可惜了。 魏廷被舞蹈吸引住了,一直看着戏台上的舞姬,比夜还要黑的眸子中闪烁着比星辰还要璀璨的光亮,“这舞蹈编排的真好。” “是不错。”茹暮附和的说道,她将视线停留在戏台上。 大抵是她的赞誉声太过好听,惹来了安南王魏澈的注意,他看向她,“这一曲名曰:舞扇,是随性编排的,想不到你们都喜欢。” “随意编排的,都能编排的这样好?”魏廷悄悄的以身子挡住了魏澈看向茹暮的眼神,“看来四弟才是不羁的公子哥啊,虽然不曾花天酒地,却对舞蹈什么的了如指掌。” “二哥说笑呢。”说着,魏澈忍不住咳了两下,恐怕是被魏廷的话噎到了,一时间才会急火攻心。 “四弟,怎么说你两句,你就激动了呢?”魏廷的话语里满是玩味,他是有意在茹暮面前诋毁魏澈的,可背后却潜藏着对魏澈的嫉妒之意,毕竟魏澈与茹希是从小长大的。 茹暮见他们聊的兴起,不想成为他们的附属品,站起身子,离开了宴席。走至花园偏侧的凉亭坐了下来,独自欣赏着整片花园的美景。 奔放的牡丹、热情的芍药、清高的水莲、已经那摇摆不定的桃花梨花,在这座园子里都能寻觅得到。不得不佩服魏澈的能耐,可以叫它们为今日而开。 远处飘来一阵清香,夹在花香之中,却比花香要独特。茹暮忍不住循香找去,靠着稀薄的香气,游走在花丛中,最终停留在了一片树影间,特殊的香气就是来自于此。几片树叶环绕着几朵白色的小花,与魏廷赠予的玉佩上的花样很是相似。 “咦?你也喜欢这花吗?”一个着红衣的女子走了过来,见茹暮出神的看着海桐花,忍不住好奇的说,“据说,这种花是丽妃娘娘最喜欢的花,本来花期在五月的,可是,澈哥哥好厉害,居然可以叫它的花期提前。” 红衣女子口中的澈哥哥应该是魏澈了,头一次听到有人这样称呼人,茹暮略带好奇的看向了她,女子不过十六七的样子,看起来不像是中原人,一双琥珀色的眸子与魏澈的一样清澈明净。 红衣女子看见了茹暮脸上的伤疤,倒是不害怕的说:“在我们西域有一种药,是可以去除你脸上的疤痕的。” 茹暮微笑,不语作答。 “你就不想问问我,有没有随身携带吗?”红衣女子不理解茹暮的沉默,她的热情与茹暮的淡漠截然不同,仿佛脸上有伤的人是她而非茹暮。 ------------ 芳草情奈何花溅泪7 芳草情,奈何花溅泪(7) “红郁,不许这样说。”魏澈的声音从背后传了过来,很快便走到了她们身边。 原来红衣女子名叫红郁,倒是人如其名般热情似火。她对魏澈吐了吐舌头,别有一番风情,“澈哥哥,我是看她脸上有伤疤,所以,才忍不住多问了两句嘛。” 魏澈凝视着茹暮,替红郁道歉道:“希望你别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咦?你们认识?”红郁这才恍然大悟,指着茹暮,笑嘻嘻的说道,“原来你就是澈哥哥说过要想尽办法治好的人啊?澈哥哥,你们在这里等一下,我去把药取过来。”说着,一溜小跑的跑远了。 气氛一下子尴尬起来,天际的星辰变得诡异,星光忽明忽暗着。 “我只是想治好你的脸,你别多想。”魏澈试图解释,可是发现越解释越尴尬,似乎在那一夜,他扯下茹暮的衣裙后,就把气氛搞砸了,这种压抑的气氛一直持续的环绕在他与茹暮共同出现的地方。 “安南王有心了,不过,我的脸自有王爷帮我寻找大夫。”茹暮想要离开。 “等一下。”魏澈叫住茹暮,开口,准备去问那个堆积在心头的问题,“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恩?”茹暮的手被魏澈拉住,不能离开。 “如果没有二哥,你会不会给我一次机会?”不知是不是风息的缘故,魏澈的声音竟然有些颤抖了,这样的问题怕是需要很多勇气才能问的出口的。 “不会。”与魏澈的犹豫不同,茹暮很果断的回答了他,甚至连在脑海里想一下的时间都没有,声音一出,就见魏澈松开了她的手。 “为什么?” 为什么?这还需要理由吗?很多事情本就没有什么因果缘由。茹暮不想回答了,“安南王,这是你的第二个问题了。”提醒过后,迈开步子,远离了魏澈。 走回座位时,魏廷并不在,不过,过了没多久,就见魏廷在她身侧坐了下来。 魏廷的脸上带着笑意,却没有说一句话。 茹暮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湿润了干涩的喉,“你看着我做什么?就算你没有偷听,我依然会那么说的。” “偷听?没有吧?”早在茹暮离开座位时,魏廷就跟了过去,却始终与她保持着一段距离,所以,会被误会成偷听。“照你的意思,我应该算是偷听加偷看了?” “你说呢?”茹暮很早就知道了魏廷在身后,只是,没有想到自己会遇见安南王魏澈,也没有想到魏澈会问自己那样的问题。 “为什么要那么果断的拒绝他?”月光洒在魏廷的脸上,为那张刚毅的脸添了几许柔情。 茹暮真的说不出原因,她只想忠于自己的感情,不希望有人去动摇她,“难道,你希望我给他希望吗?” “不希望。”说罢,魏廷端起酒杯将酒一口喝掉,酒是辣的,可他的心却是甜的,原因很单纯,就是茹暮不假犹豫的拒绝了魏澈。 ------------ 芳草情奈何花溅泪8 芳草情,奈何花溅泪(8) 六角宫灯在风中飘摇,在地上投上了一片错乱的影,夜被灯火点亮,似乎象征着灯不灭,夜宴便不停。 魏澈与红郁一同从远处走了过来,红郁一脸明媚的笑意,带着异邦少女的奔放气息。二人一同坐在了桌子后面。 魏廷的目光追随着他们,脸上始终保持着诡异的笑意,直到他们都坐下后,才端起玉质的夜光杯把玩起来,通透的白玉在灯影中呈现出一种透明的质感,杯身徐徐倾倒,就看那紫红色的葡萄酒沿着杯子的内轮廓向外流出,马上就要滴落,又被稳稳的收了回去。细微的动作中,似乎在无声的说,那个拿杯子的人心情的确很好。把玩了良久,微凉的酒水已经焐热,才灌入了口中。放下杯盏,凑到茹暮耳畔,一张口便是葡萄酒的气味,“看来四弟真是艳福不浅,方才还拉着你的手,现在就带回来一个女子。” 魏廷醉了,但至于说的话是不是醉话,茹暮也拿捏出七分,“你刚刚不是也看见她了吗?难道忘记了?” “我刚刚只看到了你,若不是四弟拉着你的手,怕是他,我也不会看见。”月色皎洁,幽幽白光中似乎多了几分魑魅,映在魏廷脸上,冷峻的面容上多了几分坏笑,笑容中却埋藏着一股能感受得到的坦诚,似乎是他在讲述自己的想法。 在那双璀璨的星眸中,茹暮有些沦陷了,强迫自己眨了眨眼,待重新睁开后,一切都恢复了往常之态,唯有脸颊上燃起的火热证明她曾经的内心的微妙变化。她将视线移到桌子上的浅口酒杯上,顿觉喉咙发干,端起饮了一口。此刻,她希望自己能醉,就像上次一样,醉的透彻,然后,把魏廷看作是戴着面具的步羽,尽情的吐露心事。 “你要买醉不成?”魏廷拦下茹暮倒酒的手,“小心出丑。” 茹暮如受了惊的兔子一般,警觉的从魏廷的大手之下收回了自己的手,然后,重新放在了酒壶上,“你醉过吗?” “醉过。”魏廷回答得很坦荡,甚至是没有丝毫的迟疑,他的确醉过,且不止一次。在如俏的流芳居内,很多次都是醉了,也唯有那里,才能给他一个安然醉酒的环境,然而,多年的漂泊生涯,早已叫他忘却该如何的做到可以酩酊大醉了。他害怕一旦醉了,就会叫自己沦陷在梦中,忆起某些感觉到熟悉的画面,还有最为珍视的亲人。所以,便养成了少眠的习惯,即使再累,也只会睡上一两个时辰而已。 “醉了,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只有醉了的时候,你才可以看见一些平日里见不到的人。”茹暮的话中透出些许醉意,既然魏廷可以装,为何她就不可?她是在提醒魏廷,自己的心中还有别人,看起来很冒险,像是飞在火焰边缘的飞蛾,一旦把握不好,便会灰飞烟灭。 “你在提醒我吗?”魏廷剑眉轻扬,话语中多了几许威胁,可的确不是在生气。 ------------ 芳草情奈何花溅泪9 芳草情,奈何花溅泪(9) “算是吧,你可以这样认为。”茹暮似乎说得上瘾了,但她明白,这样的话不仅仅是在提醒魏廷,也是在提醒她自己,“我说,我想忠于自己心中的那个人,你能明白吗?” “如果你心中的那个人没有你了呢?”不知为何,魏廷忽然对茹暮萌生了怜悯之心,一个可以对爱如此执着的女子,却得不到心爱之人的感情,是一件多么残忍的事。 “没有我,那又如何?只要我有他就好。”说话时,茹暮的脸上浮现起淡淡的笑容,满是凄凉,看上去仿佛是侵了一层寒凉的白霜。 “我说过,不会勉强你,直到有一天,你能全心全意的接受我。”魏廷目光如炬,炙热的火焰在尝试着温暖已然冻僵的茹暮,“我有的是时间去击退你心中的人。” “为什么?”茹暮偷偷的用手在自己的腿上用力的拧了一下,叫疼痛唤醒自己。她怕了,怕有一天,真的会迷失在魏廷的眼眸中。现实,是何等的残酷?她又怎可以叫魏廷越陷越深? 魏廷摇了摇头,目光依旧炙热,“没有理由。”停顿了片刻,“如果硬要一个理由,那便是我选择了你。” 还能如何做呢?茹暮缓慢的闭上了眼,眼前是一片黝黑,这时,她才发觉原来自己是畏惧黑暗的,不,是这片黑暗带给她的是前所未有的恐惧。到底该怎样做?算来还有七个多月的时间,她早已陷入了被动的局面,全盘棋局中只是一颗随时都可能被牺牲掉的棋子,生死不由自己。“如果,你的等待是没有结果的,你会给我一个出路吗?” “不,我不会放你走,你是我的妻。”同样的不经考虑,很符合魏廷的做事风格,他不会松开茹暮的,只有她在,他才有机会。 天意弄人,也不过如此。茹暮把酒杯中的酒水倒在了桌子上,就见透明的酒水沿着桌沿淌了下来,滴落在地上,润湿了一片石板路。“我就像这酒水,想走的时候,你是留不住的。”的确,广义王府关不住她,她不是囚禁在鸟笼里的金丝雀,只要展开翅膀,便能回归到属于她的蓝天上。 魏廷拿起酒杯,接住了一些还在流的酒水,放到了茹暮面前,“我不能留住你的心,但是我能留住你的人,就像是酒杯中的半盏酒。” 恐怕到时候出现在你面前的是一具冰冷的尸体,甚至你会恨不得踹上两脚。茹暮悲观的想,倒是有些认命,好吧,既然你想留我,加上我也没有选择的权力,那我们就这样吧,只有七个多月的时间了,我就努力尝试叫你放弃……这是我们的命运,仇人之间,不能谈爱,没有资格,也没有可能。 “你沉默的样子好美。”魏廷忍不住夸赞起茹暮来,说着,他把刚才问过的话,又问了一遍,“你可知道四弟身边的女子是谁吗?”话中似乎暗示着他的别有用心。 ------------ 芳草情奈何花溅泪10 芳草情,奈何花溅泪(10) 见魏廷如此的好奇,茹暮便顺应了他的意思,多问了一句:“是谁?” “原来你在这里?”还问等魏廷作答,就听见红郁走了过来,说曹操曹操就到。“刚刚也不等等我,我回来的时候,就找不到你了,害得我还要来这里参加这个无趣的宴席。”她把手中的药瓶放到了茹暮面前的桌子上,才仔细的打量起魏廷来,“你是广义王?” 魏廷站起身子,承认道:“是,本王便是。早就听说若羌有位公主才貌双全,技艺超群,还有过目不忘的本领,今日,本王算是领教了,佩服,佩服。” “谢谢广义王的赞誉了。”红郁很直接的便接受了魏廷的赞美,丝毫不见扭捏之态,看上去是个豪爽的性情中人。 魏廷夸赞的并无道理,他与红郁公主只见过一面,连话都没有讲一句。前五日的时候,在御花园里,皇上将身在京城的王爷、侯爷叫了过去,依次介绍给红郁公主,但魏廷当时,只是对她点了点头,便隐匿在人群之中了。 “记得要用啊,这个可是澈哥哥的心愿啊,澈哥哥迫切的想要治好你的脸。”提及魏澈,红郁的脸上多了几分骄傲,应该是早已认定了魏澈。 茹暮心中闪现过一道乍眼的闪电,不好的预感笼上心头,第一反应是看向魏廷,看看他的反应时什么,会不会因为嫉妒而做出不理智的事,可是,是她想多了。 魏廷并没有生气,反倒是自然而然的接受了,礼貌的说:“谢谢公主了,公主真是个心细如尘的女子,谁娶了你就是他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了。” “广义王真风趣,好了,我先回去了。”红郁不再多多逗留了,知趣的向魏澈走去。她很奇怪,自己明明有说是澈哥哥的心意,而广义王居然说是她,真不明白,他是不是没有听得认真呢。 “看来,四弟对你很有心啊。”魏廷拿起药瓶,打开瓶塞,放到鼻子下闻了闻,恬淡的清香给人一种说不出的安逸感。 “王爷不是比安南王更有心吗?”于心里,茹暮不愿意接受这瓶药,因为接受了便会欠魏澈一份情,而她绝对不希望去欠魏澈的。 “我哪里有他有心?我只不过才想想,四弟就已经开始为你做了,至少,他在说服红郁帮你找寻药物了。”魏廷把药瓶放到茹暮的手中,“拿着吧,药是好药。是多少人都求之不得的。” “这……”茹暮没有选择说不的机会,她就这样的欠了安南王的一个人情。还当真魏廷的面,甚至是得到了魏廷的允许。“你就不怕我会因为一瓶药而重新与安南王走的熟络?” “怕又如何?你们是从小长到大的朋友,相识了十九年,但最后,还是男未娶,女未嫁,直到我出现后,你嫁给了我。”魏廷说得自信满满,“所以,你是属于我的,更何况,他不是你的,相信,会很快就会传出点什么事情了,到时候不要伤心啊。” ------------ 芳草情奈何花溅泪11 芳草情,奈何花溅泪(11) 一个时辰后,夜宴在夜的越演越浓时,渐渐的画上了终止符,宾客们开始纷纷离开了安南王府。 魏澈与红郁站在朱门前,目送着宾客。 茹暮上了马车,单指挑起了车帘的一小角,正好够看见魏澈与红郁的。安南王?若羌公主?魏澈与红郁?根本没有深入的想下去,她就已经猜出来点眉目了。心情忽然的轻松很多,放下帘子,坐好,脸上挂起一抹释然的浅笑。 乘着月色,蓝色的流苏马车行驶在青石路面上,很快便驶到了广义王府前,一路上,魏廷都没有说一句话,似乎是在默默的看着茹暮,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然而,又好像不是在看她,总之,很难把他琢磨的透彻。 既然他不开口,茹暮也不想打破现有的宁静了,一个人静静的下了马车,跟随着魏廷,游走在广义王府的院子里。 星辰璀璨,忽闪忽闪的,似乎在传递某种想法,微弱的光芒,却不如火焰来得更容易温暖人心。 冉驭隐藏在树的密叶间,看着他们两个人徐徐的行在宽广的路上,很是嫉妒。明明道路那么宽,为何要靠得那么近?!手握成拳,指骨铮铮的暴露在夜幕之下。 他输了,真的输了。此刻,他才知道,原来自己所爱的女人,并不需要他,甚至是不会在得知他受伤后,去尝试着回到佐刹门找他。 他无法容忍茹暮与别人曾有过孩子,也无法容忍见不到茹暮的相思之苦,所以,他来了,想要看一看她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在想他。然,这一刻,他才发觉自己始终都是茹暮心中的过客,无足轻重。假设,如果站在茹暮身旁的人是他,那么他们会不会像她与魏廷一样走得那么亲近?甚至比可以缩短彼此之间的距离? 他恨自己的母亲要将自己所爱的女人推入别人的怀抱。也恨自己的母亲要隐瞒他,茹暮已经有了孩子的事实。虽然是想要保护他,叫茹暮淡出自己的世界,为何不说清楚?为何要到事情发展了很久,才说出来,造成了无法挽回的局面。 想起,茹暮离开的那一日,与月歌说过的话。 “你早就知道扇舞已经有了个四岁的孩子了,对不对?”冉驭躺在床上,看着面前脸露关怀的月歌。 “是。” “孩子在哪?”冉驭情绪激动,忍不住咳了咳。 月歌面无表情,绝美的面容上依旧美丽、魑魅。“孩子该在哪,就在哪,与你无关。这个世上也不再有扇舞,从我把她送出佐刹门的那一刻,她就不再是了,她是茹暮,韩茹暮。你们不会有结果的。” “你果然是妖孽!”第一次,冉驭对月歌萌生了恨意,“世上最残忍的妖孽,连你的儿子都可以伤害!” 月歌冷哼了一声,内心却是一片寒凉,语气很柔,“我是妖孽?连自己的儿子都要伤害?最初,我就告诉过你,茹暮不能爱,而你却爱了。这样的话我一直在对你说,可你在听吗?难道要我在很早的时候就亲口告诉你,茹暮有了孩子,不是你的,你就会觉得我是在为了你好吗?” ------------ 芳草情奈何花溅泪12 芳草情,奈何花溅泪(12) 空旷的房间中,响起母子俩的争执声,在佐刹门中,是有史以来的第一次。 冉驭成功的气走了月歌,一个人躺在床上,内心却是极度的压抑。月歌说得没有错,真的没有,一直以来,都是他执着的爱着茹暮的,从来没有听过月歌的话。而月歌为了不叫他伤心,把茹暮嫁给了魏廷,还隐瞒了她有了别人孩子的事实。 不容否认,月歌是个好母亲。在门主冉绝人死后,她甚至不惜动用影姬来逼迫他回来,就是要把他护在她的翅膀下,不叫佐刹门的杀手有机会伤害他。恐怕,她是在寻找一个时机,一个可以把他扶持于门主之位上,且有一个可以叫门中上上下下都拜服于他的时机。可他却因为儿女私情而遭遇埋伏,算来,月歌没有错,错的是他。但谁又能控制住自己的想念呢? 他与茹暮本质上是相同的,虽然都是杀手,但从来都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受到过佐刹门中培训杀手最严酷的方式。相反,他们是在一个很安逸的环境下长大的,一起读书,一起习武,闲暇的时候,翻看着野史上的故事。相处了五年,五年没有沾血的生活,直到他为了茹暮完成任务而杀死了第一个人后,月歌才开始叫他们去杀人,但条件却是极为宽松,只要杀了要杀的人,便可以不干涉他们的生活,不会叫茹暮去锁神门中接受杀手该有的训练…… 往事一幕幕重现,缭绕在冉驭的心头,化作了一把把锋利的剑,直击他最柔软的地方。茹暮与魏廷已经走远,只剩下了空旷的路。他问自己:还需要执着的去帮茹暮着想吗?她都不曾想过你。 月色无华,洒在冉驭身上,直灌他心头,被心血染红,暗暗的催动着潜藏着的嗜血的欲望。风起,吹得白色的衣摆飞扬。他纵身一跃,悄悄的落了地,毫无顾忌的在王府里走着。 巡夜的侍卫看见远处冉驭的白色身影,大声的喝道:“谁?!” 冉驭转过身子,看向那个不知死活的侍卫,眼神似冰雪般寒冷,疾速的投了一枚暗器,正中对方喉咙。 侍卫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暗算了,从中招到倒地,连喘息的时间都没有。 黑夜中,冉驭听到了一声沉闷的声响,顿时间哼笑了一声,以玩味的眼神扫了一眼远处的侍卫,似乎在对那具尸体说:活该,这是你自找的。 带着被渐渐燃起来的杀戮之火,继续的游走着,好似游园一般,然,只有他清楚,每走一步,他便会多想一下,是该粗暴的质问茹暮,还是像往常一样的对待她?他需要向她问清楚,到底在她的心中,有没有他的位置?如果回答的是没有,他可以彻底死心,甚至是像杀死侍卫一般的杀了她!他是这样想的,可心头涌现出的却是痛苦,他是恨,恨她不能爱他,以为一度的包容,总有一天,会被她看见,但这些年的痴守换来的竟是一个无法容忍的事实! ------------ 芳草情奈何花溅泪13 芳草情,奈何花溅泪(13) 走了一路,共遇见了三个侍卫,两个家丁,一个丫鬟,都无一幸免。一连杀了六个人,对冉驭来说,除了心更痛以外,就再无其他了。远处,出现了一位穿着淡黄色衣裙的女子,看身影很是熟悉。 睡不着的十九一个人静静的守着碧湖坐着,享受着许久都未曾注意过的月光,静谧的银色打在她的身上,散出了微微的光芒。她轻抚着还没有突出的肚子,憧憬着腹中胎儿的样子,脸上流露出慈母般的笑意,听闻身后有微微的响动,不由得警觉的转过头,正巧看见了冉驭,“少主……十九拜见少主。” 冉驭走向十九,眼中透露出些许的怒意,他淡淡的问:“你可知道扇舞有过孩子?” 十九心头一凛,从来没有料想过冉驭会问起这件事。这一刻,她才知道,为何茹暮总是回避谈及冉驭的任何一个话题,估计是那一次,茹暮帮自己拿羞花的解药时泄露的,或者更早。 “回答我,是不是?”神仙般的男子已经被怒意霸占,所有的优雅,所有的飘逸,在慢慢的褪去。 被那股无形的气势逼得难以抬头,十九微垂着头,点了一点,“少主,扇舞姐是有苦衷的。” “苦衷?有何苦衷?是那个孩子,对吗?”冉驭始终看着十九,“告诉我,孩子在哪里?”同样的问题,他也曾问过月歌,但月歌没有回答他。 “孩子……”十九不知该如何作答,她看着冉驭,清清楚楚的看见了他眼中的愤恨,若是把孩子的下落告诉他,那个孩子必然会遭遇危险。她印象中的少主从来没有一次是这样的模样,难道真的是爱变成了恨,才叫他褪去了神的光芒? “回答我!”冉驭出手,扼住十九的脖子,毫无怜香惜玉之情,他的温柔只属于茹暮,但此刻,他不会再对茹暮温柔了。 一时间难以呼吸,所有的血液都冲到了脑海,涨得十九尤为难受,她见过冉驭杀人,当时杀的是佐刹门中的一个杀手,只因为那个杀手说了一句对茹暮不敬的话,冉驭便亲手扼死了那个多嘴的杀手。“少主……十九……” “你说不说?”冉驭继续加重力道,一个连他都欺骗的女婢,留着有何用?当初,他派十九过来,是为了照顾茹暮,也是希望有人能向他汇报茹暮的一切。可十九却对他隐瞒了最重要的一点。 冉驭失控的动作,更加坚定了十九的信念,她不能说出来,那个孩子在月歌手中,至少比在他手中要来得安全一些,“少主,十九……不知……道……” “不知道吗?”冉驭眯起眼睛,寒意更浓,但扼住十九的手却被飞来的石头打中,还未等他说什么,就听后面的人开口了。 “放开她!”茹暮以命令的口吻说,从与魏廷走到花园时,她便知道冉驭在这里,好不容易摆脱了魏廷,赶来时,却看到了这样的画面,刹那间,百感交集,却不示弱的重复了一遍,“放开她!” ------------ 芳草情奈何花溅泪14 芳草情,奈何花溅泪(14) 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冉驭立即松开了扼住十九的手,不再理会面前这个出卖主子的女婢,转过身子,看向茹暮,手背上被打到的地方,还有疼痛的感觉,“你为了她,向我动手?” 十九护着自己的脖子,在原地大口大口的喘息着,她看向冉驭,白色的背影,孤傲而决绝。他被恨意霸占了心智,不再是往日那个风度翩翩的男子了,似乎由神渡成魔,只是因为一个极为简单的原因。透过那道白影,望向茹暮,美丽的容颜仿佛因为那两道长长的伤疤而被撕成了三份,溢出了属于茹暮的苦涩气息。 茹暮无言以对,从来都没有想过,她与冉驭会有这样的一幕,原本,她以为他之间最坏的结局便是彼此淡出对方的世界,从此以后,不再有交集。孰料,还有更为糟糕的,终于明白了,原来事情的发展与想象的不同,倒吸了一口气,启开朱红色的唇,“冉驭,这里是我们俩的事,与十九无关。”说时,她看向十九,命令道,“十九,你先走。” 这种局面下,有谁能走?十九摇了摇头,“不,我不能走。少主,事情跟你想的……”还没有等她说完这句话,就被冉驭以气封住了哑穴。 茹暮担心冉驭会对十九不利,当机立断的道:“冉驭,你不是想听一个解释吗?那就跟我来。”说着,纵身一跃,施展轻功,朝着王府外面飞了出去。 眼见着茹暮从自己眼前消失了,冉驭斜睨了一眼十九,又以气点了她的穴。迟疑了片刻,但还是朝着茹暮飞走的方向追了出去。 十九虽然被点了穴,动弹不得,但心情似乎轻松了一些。冉驭刚刚的眼神里分明是犹豫,他懂得茹暮,知晓那不过是茹暮的缓兵之计,但还是愿意追随茹暮离开。这或许能说明,冉驭的情始终未变。扇舞姐,少主心中还有你,你可千万别一时冲动,再叫少主伤心了。 霜怡从远处跑了过来,见十九站在原地,旋即为她解开了穴,“你怎么会在这里?” 还没等十九做出回答,就见魏廷与三四个侍卫跑了过来,只一眼就看见了十九脖子上的青痕,“刺客,在哪里?” 又是一个难题摆在了十九面前,她该不该顺着魏廷的意思说下去,说王府里的确来了刺客,可一旦说了,魏廷便会追查下去,到时候又该说什么?现实摆在面前,她不能回答魏廷的话,因为冉驭与茹暮需要时间去解释。 “纾颜,你受惊了,别怕,回答本王,刺客去了哪里?”魏廷看着十九,似要给她力量与勇气,叫她把刚刚所发生的那些事说出来。 不能说,绝对不能说。十九为难的扫了眼周遭,索性两眼一闭,直接昏倒在魏廷的怀中。 魏廷见十九昏倒了,忙把她抱了起来,对侍卫吩咐道:“在王府里严厉搜查,任何一处都不要漏过。”然后,又对霜怡说,“霜姐,帮忙去请太医。” 一时间,王府乱作了一团,舒苑外面是侍卫搜索的声音,舒苑里面则是极为压抑的气氛…… ------------ 芳草情奈何花溅泪15 芳草情,奈何花溅泪(15) 已飞到了郊外,茹暮停了下来,随即便听到了冉驭落地的声音,微微喘息着,转过头,迎上他的目光,心头不由得痛了起来,她居然把一个飘逸到不染世俗的男子逼成了这样。喉咙里有些干涩,明明是张开口的,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呵呵。”寂静的夜,被冉驭的笑声打破,他笑的无奈,笑罢之后,对茹暮说,“我居然又一次的相信了你,跟随你跑到了郊外来了。现在,你给我一个说法,要是说不清楚,我立即了结了你。” 茹暮的脸上现出凄苦的笑意,她看着冉驭,这个一直以保护她为己任的男子,竟然会在此刻说出要杀她的话,看来命运还真是作弄人,难道非要叫她身边之人都因她而背负上仇恨吗?“我无话可说,你杀了我吧。” “想死吗?”冉驭拿出暗器飞向茹暮,在她耳畔擦了过去,割断了一缕青丝。“还不想说什么吗?” “我亏欠你的不是一个解释,而是一段无法偿还的宿债,你要我解释什么?”茹暮说出心中所想,她欠冉驭的太多,还不清了。 冉驭又飞出一枚暗器,这一次没入了茹暮的肩头,铁质的暗器在月光下闪烁着诡异的光芒,叫冉驭为之一颤,但目光凛然的盯着茹暮,完美没有丝毫的变化,“我说要你解释什么,你就会说吗?那好,羽到底哪里比我好,为什么你不选择我?” 肩头的痛沿着流淌的血徐徐蔓延着,茹暮站在原地,“一直以来,主仆的身份在我心中早已根深蒂固了,你是主,我是仆,纵使在一起,但也依然有身份上的悬殊,你越是对我呵护备至,就越是叫我觉得愧疚,觉得想要逃离开你。” “借口!”伴着冉驭的声音,暗器又向茹暮飞了过去,又一次的没入了她的肩头,他恨茹暮的残忍,都到了这个时候,她还不肯改口,告诉他,他们是可以在一起的,哪怕是为了活下去说的谎话也好,至少可以留给他一个心软的理由。“那羽就可以叫你消除这差距吗?在佐刹门中,随便一个人都可以说是与你没有差距,为何要选择他?” “没有理由,只有感觉。我想这就叫做缘分,是不会以时间来衡量的感情。”茹暮回想起在佐刹门中与步羽的第一次擦身而过,心还如那时一般砰然而跳动着。悸动的心,在告诉她,没有人可以取代那个送过她羽毛的男子。 “你的痴情是什么?是苦等,他早就忘记了你,你以为每月十五时,送给你的羽毛是他给你的吗?”冉驭嘲讽的笑了起来,从怀中取出一片早已备好的羽毛,轻轻一吹,就见白色的羽毛如雪花一般飘落到了地上。 望着地上的羽毛,恍如被闪电击中了一般,所有的话,所有的想法在顷刻间就被空白取代了。茹暮抬起头,“你怎么知道的?” “怎么知道的?我是天底下最傻最蠢的大傻瓜,知道吗?”冉驭自嘲的继续说着,“我以为,你和羽只不过是普通朋友般的感情,熟知,你们居然相爱了。你知道羽为什么会离开佐刹门吗?” ------------ 芳草情奈何花溅泪16 芳草情,奈何花溅泪(16) 冉驭的问题亦是埋藏在茹暮心底的问题,这是步羽对她的亏欠,他离开的时候,连一个理由都没有告诉她,现在,冉驭提及这件事,难道说……“你知道?” “我当然知道,因为是我把他逼走的,我告诉他,留在佐刹门中,只能耽误了你的幸福,因为他给不了你。”冉驭没有躲闪,承认的好干脆,“这辈子,他是最不能给你幸福的人,因为他只不过是一个卑贱的杀手。” 原来是你!茹暮忍不住向后退了一小步,“其实,我与他是一样的,都是卑贱的人。”终于知道了步羽离开的原因,也终于清楚了步羽离开后,为何门主没有派人去追杀他的原因了。 “但是,你是我认定的女人,与他不同,他不足以与你相提并论。”在冉驭的心中,茹暮才是全部,是任何人都不能取代的,也是任何人都休想抢走的。 一种不好的感觉袭上茹暮的心头,她暗暗的想:五年来,步羽一直都没有和她联络,难道是遭遇了不测?“你杀了他吗?” “你的孩子就是羽的吗?”冉驭绕开茹暮的问题,“四年多以前,你的失踪就是为了生下那个孩子,对不对?” 冉驭的质问声,给茹暮一种陌生感,她看着他,眼眶中现出了晶莹的泪光,“回答我,是不是你杀了他?” “你有权力问我吗?”冉驭怒火攻心,是愤恨茹暮的问题,她居然只关心步羽的安危。“告诉我,孩子在哪里?!” “你不回答我,就是说明,你在默认了吗?”茹暮觉得浑身的骨头都被抽离了,找不到支撑下去的动力,曾经,她还希冀只要活下去,就能和步羽相逢,然后,选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过着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日子,可这样的不算过分的愿望居然被冉驭毁了,那个说会一直保护自己的男子,竟也会背着她,做出这般残忍的事……双手护住太阳穴,无助的摇着头,呢喃着,“太可怕了,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肩头的血依旧淌个不停,却没有她的心血来得汹涌。 冉驭强硬的拽下茹暮的手,扳起她的肩,手心上被红色的血沁湿。“告诉我,孩子在哪里?” 茹暮缓缓的抬起头,直视着冉驭的眼,“孩子?告诉你,他在哪里,然后,好叫你去杀了他吗?”说话时,她的嘴角勾起了冷冷的笑。 冉驭的动作忽然僵住了,他只是想知道孩子在哪里,从来没有想过要害死那个无辜的小孩。“我……”又想到那个孩子是步羽的,心中又燃起了怒火,“如果你告诉我,我想我们还能回到以前的样子。” “以前的样子?什么样子?”茹暮试图挣脱开冉驭,“不是说,想要杀了我吗?为何要扭扭捏捏的?羽已经死了,你就了结了我吧,叫我快些去黄泉路上找他。” “你!”冉驭用力的捏着茹暮,肩头的骨头被捏的咯咯作响,“告诉我,孩子的下落!” ------------ 芳草情奈何花溅泪17 芳草情,奈何花溅泪(17) 下落?难道你真的要这样做吗?茹暮在用眼神问冉驭,却听见身后有人来了,还不等她反应,就被冉驭一胳膊甩向了一侧,本就受了伤的肩,摩擦着粗糙的地面,换来了火辣辣的痛,怕是又多了一大片的新伤。 “嗖嗖”的两声,两把寒气逼人的匕首就向冉驭投了过来,冉驭左闪右躲,动作极为灵巧,重新站好后,向前来的送死者掷去了两枚暗器。 两名杀手也很轻松的便躲了过去,但攻势不减。 “你们不知道我是谁吗!”冉驭对他俩叱道,想不到以成为了佐刹门的门主的自己居然还会遭遇暗刺。 “知道,但佐刹门的规矩是,谁有本事谁做主。”刺客甲接话道,对着冉驭连投了三枚暗器。 而刺客乙抓准了冉驭躲闪的时机,径自向他逼去,闪到他身侧,出手就是一掌,但不料掌还没有碰到冉驭,就被冉驭一掌击得连退了数步。 “就凭你们俩这小伎俩能伤得了我吗?”冉驭冷笑着,笑的飘渺,“难道不知道五日前,那些不自量力的人的下场吗?” “记得怎样?不记得又怎样?”刺客乙继续向冉驭逼近,“少主是如何成为门主的,我们所有人都一清二楚,你连老门主都未曾挑战过,如何叫我们大家信服!?更何况哪一代的门主会欺凌一个小女子?”一边说,一边将眼神游离到还倒在地上的茹暮的身上。 冉驭忍不住望了眼茹暮,刺客甲抓住了这短暂的机会,向冉驭发起攻击,却被冉驭勉强躲了过去,但躲过了明枪,却不知背后还有一支暗箭。 刺客乙手持短匕,刺向冉驭,本以为会伤到他,孰料远处飞来一颗石头,刚好打到了他拿着短匕的手,匕首险些掉落。“你……” 茹暮的右肩头受伤,只能以左手出力,但力道不及左手的五分,还尤为生疏,根本无法连着发射。她不知道自己为何要救冉驭,是心性使然,还是不想冉驭有任何差池? 两名杀手面面相觑,而后将目标转向茹暮,就是认定了茹暮是处于弱势的。茹暮将手中的石子弹了出去,利落的抓起一把黄土,向他们撒了过去,在为自己争取时间。 冉驭见两名杀手将目标转向茹暮,所有的恨意都抛到了一旁,从腰间取出软剑,暗催武阳诀,白色的剑气被覆上了一层如火般的光焰,一挥,便叫杀手甲当场血溅七尺。而后,又与杀手乙对招,挥舞着软剑,不忘冷冰冰的对茹暮说:“照顾好自己,我们的事只能由我们俩来亲自算。” 茹暮知道自己不能再呆在地上了,以左手支撑起自己,慢慢的爬了起来,受伤的右臂已经失去了知觉,而肩头的血还在流个不停,没完没了。佐刹门的暗器就是这样,一旦中招,就算是不被杀死,也会因失血过多而亡的。 情势不如想象得乐观,杀手乙又一次的向茹暮逼来,被冉驭挡了回去。可是,一阵风吹起,吹得树叶沙沙作响,响动过后,又从暗处闪现出了八名杀手。 ------------ 芳草情奈何花溅泪18 芳草情,奈何花溅泪(18) 八名杀手都是佐刹门的人,银色的面具遮挡住他们的脸,显然是一次早有预谋的刺杀,恐怕就是等着冉驭放松警惕的那一刻了。在月光之下,他们如同修罗地狱的鬼差,势必要索了处于劣势的冉驭与茹暮的命。 茹暮扯下腰带上的佩饰,展开,是一把三寸长的小折扇,这本是她用来练武用的,熟不知竟然派上了用场,左手用扇,怕是威力也会大打折扣。 冉驭清楚茹暮要参与战斗,但她的手臂受伤了,难保能躲过所以的攻击,不由得喊道:“老实呆着,不想死的太早就闪开。” 茹暮左手拿扇子,向围攻过来的杀手飞了出去,“横竖都是死,不如死在你手上。”声音里满是洒脱,她淡定的看着扇子在八个杀手的眼前转了一圈,又稳稳的回到了自己手中,找准一个反应稍慢的人,又把扇子掷了出去,孤注一掷的飞向那人,一手砍向他脖子的动脉处,转身,送去一脚,将来人踢倒在地。 附近较近的杀手见同伴被算计了,立即赶来帮忙,拿着皮鞭向茹暮挥去。 茹暮反手以折扇相挡,抬起右腿踹向来人的下跨,只踹了一脚,便不由得闪开了,只因后面又多了一个杀手。转着圈,退到了一旁,拔下发髻上的金钗,插入了刚刚图谋不轨的杀手的脊椎骨。 “啊!”伴着一声惨痛的叫声,杀手挣扎了两下就倒在了地上。 解决了一个,压力小了一些,茹暮弯下身子,拿起他的剑,对着向她袭来杀手挥了过去,一下便将铁面具划成了两瓣,“啊……”面具之下竟然是一张被毁去了容的脸,好像是被大火烧的。茹暮这才想起,曾经听人提过,月歌会惩罚那些不愿意戴面具的人,然后叫他们心甘情愿的戴上它…… 冉驭以一敌七,形势太过严峻,每出一招都是将目标对准全体的,很难有机会针对其中的某一个人来发出攻击。 一道剑气闪过,围成圈的杀手向后退了两步,其中一名杀手对着冉驭撒了一些白色粉末,然后,七名杀手齐心的向后退远了,待烟雾消失,才又重新围了上来。 这不是第一次了,冉驭用手挡住鼻子,但还是吸进去了一些,看来,这些杀手都是与上次死的那四个杀手有关系的。他知道距离这些粉末完全发挥药效还有半个时辰的时间。半个时辰内,他必须杀了他们,否则等待他的就是死。 杀手好像有意与冉驭周旋,攻了两下,便退后,然后,换另外一个人继续过招。他们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要拖延时间。 茹暮解决掉眼前的杀手,才注意到冉驭把七个杀手引到了自己那里,顿时间,有种想哭的冲动。他还是不能狠心的对待她。“小心!” 冉驭精神有些恍惚了,面前的七个人竟然变成了十四个,真真假假难以分辨清楚,看来他估算错了,药粉的药效比先前的更厉害了。 ------------ 芳草情奈何花溅泪19 芳草情,奈何花溅泪(19) 茹暮把手中的剑刺了过去,刺中了其中一人的后背,没有迟疑的拔出,又挥向了另外一个人,突破了他们七人的攻击圈子,闪到冉驭身边,关切的问:“你没事吧?” 冉驭眼神迷离,面前的茹暮是几个影子相叠,但耳朵还没有问题,“你在关心我吗?” 关心?不,我不能再给你希望。茹暮咬了咬嘴唇,敛起关怀的情愫,“你还没有回答我,羽是生还是死呢,所以,你不能死。” 听闻这样的话,冉驭有了暖意的心又被冰雪侵袭,“想知道?活着出去再说吧!”说话间,其中的一个杀手对着他的手臂划了一刀。剧烈的疼痛换来了清醒,扯下白色的袍摆,系在眼前,靠听觉游刃在还剩下的六名杀手间。 茹暮见冉驭没事,便不再去注意他了,把全部精力都放在了与杀手的抗衡上,铁剑高抛,在半空中化作了一把闪烁的“扇子”,竖着向一个杀手劈了过去,顷刻间,杀手就被分成了两瓣。 “攻她右侧的腰肋。”某个聪明的杀手看出了茹暮右手不能动弹,知晓她的软肋便在防不住的腰身上,说话间,与一名杀手联合起来,攻向茹暮的弱点。 茹暮向后跃起,在空中连翻了三个跟头,才躲过了对方的攻击。自己防不住的地方已经被对方看穿,显然处于了劣势,要如何才能扭转局面呢?思忖着,停下了翻腾,转而向前,迎向了直面对的杀手,给予当头一击。 没有料想到茹暮会有这样的动作,杀手有些吃惊,惶恐的向后躲闪开来。 茹暮乘胜追击,她清楚必须解决了一个,才能在弱势中,叫自己重新抢回主动权。但身后的杀手,找到了机会,对着她的后背狠狠的劈了过去。茹暮反应机警,躲开了,却受了伤。 冉驭见茹暮受伤了,强行使出武阳诀的第七重招式,一气呵成的出了五招,把面前的杀手统统杀掉了,可心头被不成熟的武功内力反噬了,顿时间,一口鲜血吐了出来。他的意识又开始模糊了,压下去的药效又开始发挥作用了。但还是克制着,向她奔了过去,把她揽在怀中,替她挡住了又一次袭过来的剑。 …… 舒苑里。 十九在床上紧闭着双眼,拖了一个时辰,心似热锅上的蚂蚁,她不知自己的假昏,可以给茹暮多少时间。 侍卫在王府里搜了三遍,向魏廷禀报,“王爷,王府里一共死了六个人,目前没有发现刺客的踪影。” “夫人们的房间可有查看过?”魏廷问道。 侍卫低下头,“回王爷,属下不敢惊扰夫人们,怕向上次一样,闹得人心惶惶。” “难道隐瞒下去就是对她们好吗?本王叫你们彻底的搜查,难道你们听不懂吗?”魏廷的话中透露着威胁之意,“对了,王妃的止苑太过偏僻,要仔细的去查,免得再出现上次的情况。” 啊!十九的手藏在被子下,紧紧的攥着褥子,扇舞姐,你回来了吗? ------------ 芳草情奈何花溅泪20 芳草情,奈何花溅泪(20) 魏廷瞧着躺在床上的十九,见眼中的女子慢慢的睁开了眼睛,赶忙关切的询道:“你可有感觉哪里不舒服?” 十九支撑起身子,被魏廷一把揽在了怀中,装模作样的看了眼周围,好似想起了什么似的,问:“王爷,这府上有刺客,刺客可抓到了吗?”她不能再躺下去了,必须阻止侍卫去止苑。 魏廷嗯了一声,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到了十九身上,“刺客还没有抓到,已经派人在王府里搜查了。” “那姐姐那里有没有人去过?”十九看向魏廷,眼睛里闪着烁烁光芒。 “刚派人去搜查了。”魏廷回答着,握住十九冰凉的小手,“你放心,本王绝对不会放过那个刺客的。” 十九挣脱开魏廷的怀抱,“王爷,姐姐性子淡泊,最不喜欢外人打扰她了。” 听闻十九的话后,魏廷细想了一番,认同的点了点头,“不过,这次是有特殊情况,本王觉得她不会是那等小气之人。” “不一样的,依照姐姐的性子,肯定不会叫外人轻易进去的,如果刺客真的在姐姐房中,他定然会威胁姐姐,不叫姐姐说出来,到时候不了解姐姐秉性的侍卫又怎么能分辨得清呢?”说话时,十九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魏廷的眸子,“王爷……” 知晓这是十九与茹暮之间的姐妹情深,叫魏廷颇有感触,十九说的话不无道理,“别担心了,本王亲自去看看,希望止苑一切安宁如常。” 十九心头一颤,看来她是昏了头了,一睁开眼睛就开始胡言乱语,以至于阴差阳错的叫魏廷亲自前往。“王爷,你当真了解姐姐吗?” 这样的话问倒魏廷了,魏廷陷入了深思,他了解茹暮吗?他只知道茹暮的变化,却不懂得她为何而变,更不知道她心中真实想法。“那要如何?” “叫纾颜去吧。”十九用祈求的眼神看着魏廷,那张俊逸非凡的脸似乎因为这一句话而发生了微妙的变化,“纾颜了解姐姐。” “不行!”魏廷否决了十九的决定,“你当你武功了得吗?” “不,纾颜只是担心姐姐。”十九抓住魏廷健硕的手臂,“王爷,纾颜没有求过你,只求你这一次答应纾颜吧,纾颜实在不放心姐姐啊。” 魏廷犹豫了,到底要不要答应十九的请求?十九是王府里最了解茹暮的人,如果不答应,万一茹暮真的出现点什么差池,该怎么办?如果答应了,十九有个闪失又该怎么办?“你……” 十九堵住魏廷的口,“王爷,纾颜不会有事的,纾颜只想确定姐姐的安危。”说罢,自作主张的对着身旁的丫鬟吩咐道,“快去把侍卫叫回来,万一真的有刺客,打草惊蛇了可不好!” 丫鬟下意识的看了看魏廷,“王爷……” 魏廷无奈的点了点头,“恩,赶快去追上侍卫吧。”十九也是个倔强的女子,同茹暮一样,她们之间的情意远远超越了江河的宽广。 ------------ 芳草情奈何花溅泪21 芳草情,奈何花溅泪(21) 默默的松了口气,十九垂下头,脸上露出一丝狡黠,她赢了第一步,虽然是险中求胜,但结果还是如她预料的一样。调整好表情,重新抬起头,楚楚可怜的笑了笑,“王爷,纾颜虽然有错,但也是迫于无奈。” “好了,多穿些衣服,本王随你一同前往止苑。”说着,魏廷从衣柜中拿出一件衣物,披到了十九身上。 十九一边系衣带,一边苦恼。魏廷随她一同去,那还不如叫侍卫去呢。看来,是她高兴的太早,以至于疏忽了这最重要的事情。 看十九穿戴好了,魏廷拉起她的手,走出了房间。不经意间又一次的看到了十九脖子上的勒痕,不知不觉的开始担忧茹暮的安危,他料定,刺客必然是个心狠手辣的主儿,倘若茹暮落在了他的手中,会不会发生意外呢? 十九察觉到魏廷的步子渐渐的加快了,心跳也随之一起变得快了起来。她要想办法拖延时间,给茹暮多多的争取一些时间。“啊……”假意呻吟了一声,空着的手忍不住揉了揉头,好像一副疼痛难忍的模样。 魏廷见十九停了下来,“你怎么了?” “王爷,我没事,我们快去止苑,看看姐姐到底没有没事情吧。”十九欲擒故纵的说,可皱起的眉心间形成的沟壑又深邃了几分。 “是不是我走的太快了?”魏廷才记起,十九是刚刚醒来的人,怎么能承受他疾速的行走呢?况且,她的腹中还有一个胎儿。 “王爷,纾颜没事。”十九摇了摇头,“我们早些到止苑,就能早些确定姐姐的状况。” “罢了,我们慢些走吧。”魏廷不能不管十九,因为她的肚子里是他的骨肉。于是,放慢了脚步,随着十九慢慢而行。 十九在魏廷的扶持下,静静走着,察觉出魏廷稍稍快了一些,便做出一副强行忍耐痛楚的模样。她在心里为茹暮默默的祈祷:老天爷,希望我们到止苑的时候,扇舞姐能回来。想着,不由得忧心忡忡,扇舞姐,你与少主谈的如何?会不会出事情?我的心一直在跳啊,万一王爷发现你不在,会不会……想到这里,她不敢再深入的想象去了,这样的假设太过可怕。 握着十九的手,察觉到那只小手越发冰冷,魏廷劝慰道:“别担心,茹希福大命大,不会出事的,就算……”声音骤然停止,他不能叫十九不安的心去承受这不好的假设。这样的事情,他如十九一样,都期望是不会发生的假设,不会真实的存在。 属于早夏的花,在不安宁的夜幽吐着芬芳,月光隐退在云层之后,整片穹幕上只有少许的星辰在闪烁,丝毫不能赶走夜的深邃无垠。 十九拖了半天,也终于与魏廷走到了止苑,该接受这躲不过的事实了。 小诺坐在院中的石凳上,托着腮数着天上的星星,见魏廷与十九走了过来,仓皇的站起身子,对魏廷施礼,“奴婢,拜见王爷。” ------------ 芳草情奈何花溅泪22 芳草情,奈何花溅泪(22) 魏廷对小诺挥了挥手,“起来吧,止苑里可有什么异样吗?”在看见小诺后,悬着的心忽的落了下来,小诺能悠闲的在花园里观赏星辰,就说明屋子里没有异动。 小诺不知魏廷的意思,蹙起眉,认真的想了一番,“没什么异动啊,王府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啊,刚刚小诺睡得好好的,就被巡逻的侍卫的脚步声吵醒了,然后,就坐到院子里数星星了。” 十九被小诺的话逗乐了,“小诺,没什么事,就是王爷想加强王府的戒备而已。”她的担忧在小诺的无知的回答中消失了,估计魏廷是不会再去想要进屋确认一下茹暮是否在屋中了。 小诺相信的点了点头,“哦,也是,王府里是该加强戒备了。”说着,又多看了魏廷两眼,眼中现出疑惑的光烁,“王爷……” “恩?”魏廷应了一句。 “王爷,几时回来的?我家小姐为何没有一同回来呢?”小诺傻乎乎的多问了一句,一直没有见到茹暮,难免会担心。 魏廷剑眉微挑,敛起脸上的所有表情,严肃的问:“当真没有回来吗?”说着,又多加了几句,“不可能,是本王亲自送她回来的,也亲眼看见她走进止苑的,怎么可能没有回来呢?” 汗从十九的背脊上慢慢淌下,沁透了她的衣服。这个小诺,怎么还是这样的口无遮拦呢?“小诺,当时你是不是不小心睡着了?所以,才没有听见姐姐回来的响动?” 小诺被魏廷吓得不轻,看见十九再帮她找理由,忍不住点了点头,怯懦懦的低下了头,“可能是吧,小诺睡觉一向很死,几乎听不见声响。刚刚怕是小诺睡够了,才会被侍卫的脚步声吵醒的。” 很多时候,十九都极为喜欢小诺的乖巧,她虽不太聪明,但因为胆小的缘故,总是会在某一时刻,顺着自己的意思说,即使没有提前安排,也可以说出来个大概。“王爷,姐姐应该在房间里休息吧?” “或许吧。”经过了小诺一问后,魏廷不敢肯定茹暮是否就是安全的。 “也许,姐姐已经睡了,我们还需要去证实一下吗?”十九问着,她清楚这样的话无非是口是心非,她当然不希望魏廷去证实了。 魏廷看了看十九,又向着茹暮的房间看了看,漆黑的屋子中是否茹暮已经安然入睡?“我们进去看看吧,就算打扰了她的休息,也比为她担忧强。” 啊!十九的心又开始燥乱的狂跳起来,随着魏廷的走远,而越发剧烈。“王爷……” “别担心,就算她已经睡下了,咱们在院子里的说话声,也足以把她叫醒了。”说话间,魏廷已走到了茹暮的房间外,抬起手,在木门上叩了叩。 “咚咚”的声响,叫十九一时间有种窒息的错觉,她的直觉告诉她,茹暮还没有回来。否则,茹暮就会不等魏廷敲门便把门打开了。怎么办?该怎么做啊? ------------ 芳草情奈何花溅泪23 芳草情,奈何花溅泪(23) “咚咚”,魏廷又叩了两下。 天幕依旧漆黑,似一张黑沉的网,直直的压向十九的渺小的身影,在巨大的压力与恐惧面前,她如一只小小的虫豸,不能再决定这已成定局的事情。 蓦地,房间中传来了一阵响动,似在回应着魏廷的敲门声。 “茹希,你可在房间中?”魏廷听到了声响,担忧的情绪更加浓烈。 “在,刚刚睡着了,看来没有掌灯就是不行,才下床走了没两步,就撞到了腿。”茹暮的声音听起来很是从容、淡定。 听到了茹暮的声音,十九几乎想哭了,怀孕中的女人最容易多愁善感,也最容易靠脸上的表情来表达喜怒哀乐。扇舞姐,还好你在,吓死我了。 “你当真没有事吗?”魏廷求证一般的问,“可有察觉有什么异样吗?” 屋子里掌起了灯,茹暮的影子映在了窗户上,“王爷所说的异样是什么?臣妾乏累的很,并没有发觉什么异样啊。” 魏廷看着散发着黄色的光晕的窗格,见上面只有茹暮一个人的影,终于放下心来,“没事,就是王府里跑进来个刺客,不放心你,所以才过来问问,既然你没有事,那我们就先走了。” “姐姐,如果发生了什么,记得大声喊出来啊,王府里加强了守卫。”十九对着茹暮的房间喊到,又对魏廷说,“王爷,姐姐没事了,我们就先走吧。” “恩。”该确认的事情已经确认了,也没有理由再留在这里了,于是,魏廷携着十九离开了…… 听到外面的脚步声渐渐远离,直至再也听不见了,茹暮这才喘了口气,背脊上冒着的涔涔汗水融入殷红的血中,又一次的把衣物染红,她看向倒在桌子旁的冉驭,再一次的把灯吹熄,借着微弱的光亮,勉强的把他扶上了床。 “你……”冉驭的伤势比较重,为茹暮挡了好几刀,现在连说话都变得很困难了。 茹暮又一次的走到桌子前,重新点了灯,回到床前,解开了冉驭的衣带,就见那坚实的胸膛上躺着三道触目惊心的伤口。“你等一等。”说着,拿出针线,“我现在要帮你缝合伤口,会痛,你能忍吗?” “怎么会忍不了呢?”冉驭洒脱的笑了笑,看着茹暮,“还好,你没有事。” 茹暮的眼眶泛起红色,她救下冉驭,只是因为他在为她挡刀的时候,告诉她:他没有杀步羽,如果缘分未尽,还可以在一起的,只是要告诉那死小子,别在辜负了她。 伴着针线在皮肉上来回穿梭,一股股难忍的疼痛直钻冉驭心窝,他看着茹暮,始终没有吭一声,在她的脸上,他看到了关心,如果时间定格在这一刻该多好? “很痛吧?”茹暮掏出手帕,为冉驭擦去了额头上的汗,将他的身子翻了过去,后背比前面还要严重,又拿起针线,开始了缝合伤口的动作。每缝了一道伤,心就忍不住痛了一分,这都是因为要保护她,才承受的…… (四更) ------------ 芳草情奈何花溅泪24 芳草情,奈何花溅泪(24) 过了很久,后背上不再有针线穿行的感觉,冉驭这才翻过身子,不算剧烈的运动,牵扯到了伤口,带来一阵揪心的痛。他看着茹暮放下了针线,飘逸的脸庞上多了几分疲惫,“我以为我要死了。” 死,对于茹暮来说,不是一个陌生的词,但第一次听冉驭说起,心里酸酸涨涨的,“你不是还活着吗?以后,等你死了,再去说这样的话吧。” “你恨我吗?”冉驭好奇的问。 茹暮摇了摇头,“不恨。” “可是,我逼羽离开了你。”冉驭不再讲这件事,而是说起了一些颇有感触的话,“曾经,我以为我们的友情是坚不可摧的,可是,今天你却怀疑了我,甚至是质问我,有没有杀了羽。” 这话叫茹暮听了尤为难过,她停下为冉驭包扎的手,思绪万千。她也曾以为她与冉驭之间是有足够的信任的,无论什么时候,谁都不会怀疑谁,可是,她却怀疑了他。“对不起,是我……” “是我高估了我们之间的感情。”冉驭笑了笑,笑容里多了些许嘲讽的味道,他笑自己的天真,“原来,世上并没有什么可以值得永远都深信不疑的情感的。” 茹暮无言以对,默默的叹息了一口气,调整好心情,重新询问说:“累了吗?先睡睡吧。” 冉驭应了一声,身心早已疲惫不堪,闭上眼睛,眼前陷入了一片黑暗,黑暗之中,什么都没有,也不再有茹暮的存在。想到他们之间的坚固的感情竟然因为猜忌而瓦解,心里就泛起一阵难耐的疼痛,比他的身上的伤还要痛成千上万倍。伴着阵阵心痛,带着一颗逃离世俗的心,渐渐的沦入了梦境。 茹暮看着冉驭睡去了,走到桌子前,吹熄了灯火,走到屏风前,脱去了被血染红的衣物,慢慢的在自己后背的伤处涂着药。 屋子里静得出奇,惹得她在扯痛了伤口时,都不敢发出声响,她害怕自己的一声低吟,会吵醒冉驭。 冉驭说的没错,是她伤了他。既然明明知道不会爱上他,为何还要一直留在他的身边呢?既然明明知道自己喜欢的是步羽,为何迟迟不能说出事情的真相呢?既然明明知道冉驭是真心对待自己的,为何从来都没有告诉他,自己与步羽有过孩子…… 无数个既然,不断的涌现出来,每出来一个,就会叫茹暮更为伤心与愧疚,她发觉自己像一个残忍的刽子手,从冉驭的手脚开始砍起,一下一下,都是要他难以承受,甚至是砍的时候,都不会有怜悯之心。 月歌说的没错,她配不上冉驭,她与冉驭在一起,只能带给他伤痛。所以,月歌才会竭尽全力要她离开佐刹门的。 想到这里,茹暮的眼睛被泪水模糊,颤巍巍的闭上了眼帘,就见两行清透的泪沿着香腮慢慢滑落。她的痛,何人能懂?她不过想过简简单单的生活,难道这个要求很过分吗? ------------ 芳草情奈何花溅泪25 芳草情,奈何花溅泪(25) 冉驭从床上坐起身子,敛起气息走到茹暮身后,为茹暮涂药。动作极为轻柔,很怕一不小心就会碰疼了她。 “我自己来吧。”茹暮不想再亏欠冉驭什么,她觉得她该与冉驭划分界限,或许,这一次就是契机。她该把冉驭交还到他自己的世界去。 “恩。”冉驭把手中的棉布送到了茹暮手中,张开双手,从腰间环住了她,紧紧的,生怕她逃脱。 只着了一件单薄的亵衣的茹暮,裸露的后背与冉驭的胸膛相贴合,同样都是受了伤,但似乎两人早已都痛得麻木了。茹暮试图挣脱,可冉驭的手却没有松开半分。考虑到冉驭身上的伤,生怕一挣扎就会碰到他的痛处。所以,保持着被动的姿态,任由火辣辣的感觉蔓延到脸颊之上。 冉驭把头放在了茹暮的肩头,声音极尽温柔,问道:“你会离开我吗?”不给茹暮回答的机会,生怕她说出某个他不想听到的答案,“别离开我,可以吗?” 温热的气息里是冉驭的味道,茹暮只想摆脱这种暧昧的姿势,“我们始终都是……” “都是什么?”一丝落败感袭上冉驭心头,如他预料的一样,茹暮还是不肯安慰他,而说出言不由衷的谎话,“我做了一个梦,就在刚刚。”刚刚只是短暂的浅眠,却足以叫他看见一个真实的梦,“我梦见,你离开了我,我没有保护好你,所以,才叫他们把你逼下了悬崖。” 在温热的气息中,茹暮听出了一些自责,原来,冉驭也在自责,“那是梦境。” “可是,我的确怕失去了你。”冉驭不再隐藏自己内心的真实感受,“你知道吗,当我得知你有了孩子后,我的头几乎要炸了。躺在床上养伤的那段时间,我总是告诉自己,只要我睡醒就能看见你守在我床边,可是,失望的是,你没有来看过我。”声音被无以名状的悲痛打断,停顿了良久,才再次开口,“一连等了很久很久,好像一辈子那么漫长,由春天盼到了夏至,然而,你却没有出现,心里不免多了很多恨意,于是,我来王府找你,藏在树上,看见你与魏廷走得亲密,那个时候,我的心如同涛涛翻滚的海水一般,被汹涌的恨意占据。” “你不该来,我配不上你,从始至终都是。”茹暮的心被冉驭说痛了,仿佛从他们回到这间房子时,她的心就一直在痛,疼痛感经久不衰,且越加猛烈。“或许,我该称你为一句:门主。” 门主……佐刹门最高的权力的象征,也是拉开他们距离的象征。冉驭抱着茹暮的手更加用力了,他丝毫不介意茹暮在他的怀中窒息而死,他只要这份温存的感觉。“对,我是门主了。” “是五日前的事吗?”在前来行刺的杀手的话语里,茹暮知道了冉驭是在五日前当上的门主,但佐刹门的规矩是只有打败了老门主,叫其真心的交出门主令,新门主才能做得安稳。可老门主冉绝人无故失踪了,冉驭的门主当得就显得不够硬气了。 ------------ 芳草情奈何花溅泪26 芳草情,奈何花溅泪(26) “是。”冉驭没有否认,“如果我以门主的身份命令你,跟我回去,你会跟我回去吗?” “不。”茹暮没有考虑,“我不会。” “为什么?” “不为什么,我要的是自由,是平淡的生活,那种刀口上舔血的日子,我过够了,如果可以,我希望我能去找寻被我遗失了很多年的爱。”茹暮想到了老乞丐,她祈求上苍能给她一次机会,与老乞丐相遇,然后去弥补因为年幼而犯下的过错。 冉驭的手渐渐松了,回归到一个可以叫茹暮喘息舒畅的位置,“那如果,我拿茹希来威胁你呢?” “你不会。”茹暮极为肯定冉驭的为人,他是坦荡荡的君子,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方才已经伤害过他一次了,难道还要叫事情重新演一遍吗?“谢谢你救了茹希,我想茹希也该有自己的想法,在她离开韩相府时,曾对我说,从此以后,这个世上不再有韩茹暮,只有一个韩茹希,我是茹希,她只愿做无名。”经历了很多事情后,茹暮变了,也明白了爱有很多种形式,不是说把谁留在身边,就是爱的表达。相反,如果是爱,就该尊重对方的选择。 冉驭彻底的松开了茹暮,“茹希还在恢复中,四个多月以前,我从影姬手中救下她的时候,她不慎从城楼上掉了下来,所以,不能下床走路了。我把她带到佐刹门的密室中了,每天都会有专人给她送饭。” “冉驭,谢谢你。”茹暮只能用谢谢来表示自己的感激,“如果可以,我希望待她能走路的时候,你能尊重她的意见,别为难她。” “好。”冉驭点了点头,“那你能答应我,以后都别离开我吗?” “我……”茹暮回答不上来,沉默了片刻,岔开话,道:“不早了,休息吧。”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冉驭见茹暮不肯说,只好点了她的穴,然后,把茹暮抱到了床上。 茹暮看着冉驭,茶色的眼眸中多了些恐惧,迎上冉驭的眼,在那黑色的眸子中,清晰的看到了自己的影。“你想做什么?” 冉驭躺在了茹暮身边,单手拥住她,“我不会伤害你的,我只想拥着你入睡。”说着,闭上了眼睛。 茹暮的心“噗通噗通”的跳个不停,几乎可以跳出来了,她不知冉驭在想什么,只觉得身上多的不是手,而是无形的惶恐与压力。 “睡,放心的睡。”冉驭抬手,盖在了茹暮眼前,“再不睡,小心我真的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他真的输了,不仅输了筹码,还输光了所有财产,他与茹暮的情意,似乎消失得无影无踪了,眼下,他唯一能做得就是希望茹暮可以配合他,给他编制一个短暂且美好的可以回忆的假象。 茹暮闭上眼,可眉心却堆积起深不见底的沟壑,冉驭的大胆举动驱赶了所有的睡意,但警备了一会儿,便眼皮发沉,忍不住闭上了眼睛,躺在了冉驭身边,瞧着他的睡熟,这才闭上了眼。 ------------ 芳草情奈何花溅泪27 芳草情,奈何花溅泪(27) 醒来的时候,天刚蒙蒙亮,不算晃眼的光亮透过窗格打进屋中,定眼看去,能看清里面飞扬的细小尘埃,小小的尘埃,虽然卑微,但无时不刻都在尽显生命的活力。此刻,茹暮的穴道已经被冲开,她走下床,拿起布条包扎好身上的伤,找出一件衣物套在了身上,又走到梳妆镜前,对着镜子开始梳妆…… 简单的梳了一个垂云鬓,鬓上插了几只蝴蝶状的钗,偶尔一动,那几只小蝴蝶就会随之晃动,彷如真的一般。 冉驭早已醒了,抑或说一夜未眠。躺在茹暮的身畔,心中无半分杂念,他拥着她,感受到她渐渐入眠,然后,睁开眼睛,默默的看着她,希望时间是可以定格住的。看着看着,困意涌现,就会忍不住闭上眼睛小寐一会儿。醒来时,第一件事便是用目光找寻茹暮,醒醒睡睡,很累,却很开心。他把她当做了妻,一个想用心守护的妻。 茹暮放下胭脂,转过头,看见躺在床上的冉驭已经睁开了眼睛,“你的伤还没有好,就暂时在这里休息吧。”说着,站起身子,“我去给佘太君请安,一会儿我会给你带吃的来的。”迈步走了起来,走到门前,一把推开了门。 太阳刚刚升起没多久,倒是比方才亮堂了许多,但还是比往常早了太多太多。 坐在石凳上,单手托着腮。大抵是一夜都没有睡好的缘故,头开始莫名的痛了起来,且越发严重,叫她连思考的能力都没有了。身后,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听起来很是熟悉。 魏廷从远处走了过来,停在了距离茹暮不近不远的位置,看着她清秀的背影,不忍破坏那份宁静的美感。他是真的一夜未睡,虽然昨夜的时候,茹暮说自己没有事,但他始终没有见过她,回去的时候,怎么想怎么觉得不放心,又不敢轻易的再折回来,只能一个人在床上辗转难眠。当然,他也有派暗影埋伏在止苑周围,一旦有情况,他便可第一时间知道。漫漫长夜中,他一边想着茹暮的安危,一边等待着暗影的出现,然,两者都没有给他一个可以再次来止苑的理由。 茹暮坐直身子,没有回头,“怎么?为何停了下来?” “原来被你听见了。”魏廷迈开步子,走到茹暮身边,临着她坐了下来。 “臣妾,给王爷……”本打算站起身子,对魏廷施礼的,但被他拦住了。在茹暮的印象中,魏廷还没有这么早来过止苑呢。就算是要出席应酬活动都没有。 “别多礼,我就是想出来散散步,走到止苑了,就进来看看,没想到你居然起得很早。”魏廷说谎的时候,语气极为淡定,只有他才清楚,是如何挨过那无边的黑夜,在天刚作亮的时候,就迫不及待的穿好衣物,走到这里的。 小诺打开房门,第一眼便看到了院子里的魏廷与茹暮,一时间以为看花了眼,揉了揉还处于睡眠状态的眼睛,重新睁开时,所见到的与刚刚没有任何差异,这才相信了眼前的一切,慌慌张张的向着他们跑了过去,仓皇的跪在了地上,“小……小诺……拜见……王爷……” ------------ 芳草情奈何花溅泪28 芳草情,奈何花溅泪(28) 茹暮见到小诺的窘迫,不免笑了笑,淡然的笑容里是她的漫不经心,“小诺,起来吧,既然你也醒了,我们就去给老太君请安吧。”她站起身子,扶起了小诺,又对魏廷道,“王爷,臣妾去给奶奶请安了。” “我随你们一同吧。”魏廷好像想要多陪陪茹暮。于是,三个人一同向着佘太君的居所走了起来…… 夏的碎语勾起了一些花的希冀,三三两两的忍不住寂寞的小花开在绿叶之间,展现出最为妖娆的美丽。妖娆却给人一种孤独感。 就像茹暮的心情一样,她的身边虽然有很多人,但依旧改变不了她孤独的心境。她的城只为步羽一个人打开。 在为佘太君请过安后,茹暮就与魏廷分开了。一个人漫步在游廊中,绕绕转转,眼睛又不自觉的飘向了天幕。澄澈的天空,一洗碧蓝,清透的颜色,仿佛能一下子看穿。 霎时,飞过了两只洁白的鸽子,如两朵白色的昙花,在天幕上绽放,又转瞬即逝。 我的身边有很多不相关的人,但为何偏偏没有你?步羽,你当真是觉得配不上我,才会离开的吗?难道你也认为我们之间的距离啻于天地?茹暮有些颓靡的想,都道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为何我们不可以?解签人告诉我,去另觅良人,说我们是不会有结果的,可我不信,真的不信,说什么若是苦等下去,必然不会完满,是骗人的,对不对?就算我们被无形的河水分隔,但只要我们都在等,就会有船来的那一天的。 “小姐……”小诺胆怯的唤道,“小姐……” “恩?”茹暮回过神来,放缓脚步,做好了准备,聆听小诺接下来的话。“小诺,何时你也会这样胆怯的对待我了?” “小姐,小诺是想问小姐,昨天晚上,你真的一直在房间里睡觉吗?”小诺不确定昨日是否真的就像十九说的一样,因为自己睡得发沉,而没有听见茹暮回来的动静。 “也许吧,反正我回来的时候,没有看见你。”茹暮的话不是谎话,的确,她回来的时候没有看见小诺,不,应该说是有意回避了小诺,选择了从窗子翻进去的,毕竟,她架着受了重伤的冉驭,不能叫小诺看见。“对了,我昨夜太困了,醒来的时候,听见你们说些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不知道,小诺一会儿去打听打听。”小诺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是觉得昨夜巡逻的侍卫特别的卖力。 见小诺一副认真的模样,茹暮有些忍俊不禁了,小诺是个可爱的女孩,虽然不是很聪明,但总能给人一种放松的感觉。在晚上王府里能增加侍卫的原因恐怕就只有一个了,那就是王府里遭遇了刺客,当然,刺客就是冉驭了,昨夜的他,好像从神道转入魔道的魔头,怕是在遇见十九以前,在王府里动了杀戒。 聊天间,他们就已走到了止苑门口,小诺又开口,“小姐,你真的想了解昨晚发生的事情吗?要是着急,小诺就立即去打探。” ------------ 芳草情奈何花溅泪29 芳草情,奈何花溅泪(29) 这样的话,倒是给了茹暮一个支开小诺的理由,“恩,你去吧,问详细点,回来给我讲讲。”说着,自己一个人走进了止苑,没有先回房间,而是去了灶房,拿出昨夜的饭菜,热了热,才端了出来。 房间的门是敞开着的,这样一个小小的细节,着实叫茹暮吃了一惊,慌忙的加快了步伐,走到门口时,见二虎把怀中的依依交给了花露儿,“这是……”环视了一遍屋子,似乎没有发现冉驭。 花露儿对二虎道谢,才对茹暮解释道:“姐姐,刚刚花露儿经过止苑的时候,不小心踩到了石头,险些摔倒,依依因此而受到了惊吓,一下子就窜没了,幸好遇见了二虎,他帮着花露儿一起找,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这才决定去你房间里的,没有征得你的同意,是花露儿的错,请姐姐不要怪罪二虎。” 花露儿说得头头是道,茹暮点了点头,“妹妹说得什么话,依依找到了就好,妹妹还没有给老太君请安吧?” “恩。”花露儿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本想与姐姐一起去的,可是姐姐不在,然后依依就丢了……” “哎,是我的错,我今天起的早,所以,就自己去了。”茹暮简单的道过歉,又道,“妹妹还是快些去给老太君请安吧,免得她不开心。” “那妹妹就先告辞了。”说着,花露儿抱起依然害怕得依依离开了止苑。 “二虎,你先退下吧。”茹暮赶走了所有人,关起房门,又仔细的把屋子里扫了一遍,“奇怪,他受了伤能去哪里呢?” 冉驭从屋梁上跳了下来,风度翩翩的立在茹暮面前,沾着血的衣物不能影响他的绝然独世,他又回到了往常的那个冉驭,不再是昨晚凶残的佐刹门门主了。“你在关心我?”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茹暮不解的问。 “真的饿了。”冉驭坐了下来,拿起筷子,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口菜,“本来我在床上躺得挺好,就是有些无聊了,正想着什么时候能有个人陪陪我的时候,就见门忽然的开了,走进来的不是人,竟然是一只猫。我心想,这感情好啊,知道我不能说话,就找个活物陪着我。于是,我就把门关上了,开始和小猫在屋子里玩捉迷藏。” 茹暮听着冉驭陶侃的语气,也坐了下来,在佐刹门的时候,冉驭就是这样的跟她说话的,“那小猫不叫吗?” “叫?”冉驭无奈的摇了摇头,“那猫真懒,除了撒欢乱跑外,根本没叫唤过。”停顿了片刻,继续说,“后来,我就听见院子外的两个人朝着这里走了过来,我想我要做个防范,就把小猫一并带到了屋梁上,后来,我见他们找的实在是着急了,于心不忍的将猫扔了下去。” “啊?!”茹暮微微惊讶着,“那可是花露儿的全部啊!”从屋梁扔下去,怕是有九条命该都被吓去了多半了,更何况依依还是娇生惯养的“小姐”猫。 ------------ 芳草情奈何花溅泪30 芳草情,奈何花溅泪(30) “逗你玩的,我还不会无聊到与猫同处一室,还玩得无亦乐乎呢!”冉驭笑得飘逸,“好歹我也是个天下第一杀手组织的头头了,怎么可以为了一只猫而降低身价呢?” 这样的话叫茹暮想到了以前,在他们很小的时候,冉驭总是喜欢以这样的口吻说出类似的话,比如:“好歹我也是堂堂的少主,怎么可以叫一个小女孩给我端茶送水呢?”再次听到了这个语调,心头泛起一阵暖意,但随即又被寒冷的冰雪覆盖住了。时过境迁,往事已经如同清风薄雾一般消失了,再也回不去了。 冉驭端起碗,把里面剩下不多的饭扒入口中,这样的饭菜虽然不是茹暮做的,但吃起来却是格外的香。他很感激昨夜暗袭他的杀手,正是因为他们的心狠手辣,才叫他有机会留在茹暮身边。 茹暮随意的挑起几根青菜,送入了口中,复又心事重重的放下了筷子,“刚刚他们有没有发现你?” “恩……”冉驭开始陷入了沉思,想了很久,终于说道,“大概看见了吧?我的身上都是伤,怎么地也不如以前身手灵活啊。” 听闻此话,茹暮的神情更为凝重了,二虎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她没有过多的了解过,万一,真的被他发现她的房中有个男人,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呢? “傻瓜,我的功夫又没有退化,随意上个高的,还是不成问题的,放心,不会有人发现的。”冉驭自信的说道,闪亮的眸子探索着茹暮脸上的每一个细节,很快就看出了她的担忧,顿时间,脸上的笑意凝固住了,“我想我还是走吧,免得你为我担惊受怕。” “走?”茹暮慌忙拽住冉驭的袖子,她不能叫他走,因为他的身上还有伤,万一在途中再遇见一群杀手,那才叫担惊受怕,“我没有说叫你走。” “哦?” 或许,现在是可以偿还冉驭恩情的机会,茹暮浅浅的笑了笑,“以前,都是你在照顾我,现在,老天给了我一个机会,叫我来照顾你,我会照顾到你伤愈为止。” 冉驭心里暖洋洋的,彷如那片澄澈的天空又多了一轮温暖的太阳。“那你不怕会被发现吗?” “但我不能叫你离开,因为你身上还有伤。”茹暮说得真诚,如果可以选择,她很是希望能把欠下的所有债都偿还清,包括冉驭,也包括魏廷。即使是不能给予其他人如爱步羽一般的爱,至少可以在其他方面去补偿,或许效果不会很好,但至少努力过,也可以换来稍稍的心安。“我想,我有办法不叫他们发现你。” “如果发现了呢?” “还能怎样?”茹暮说得洒脱,在看淡了生死之后,便没有什么事情看不开了,“被人知道了就知道吧,大不了说我是一个不守妇道的女子,我想那些徒有的名节对于我来说,没有什么用。” “不许你以后再作践自己。”冉驭打断了茹暮的话,他不喜欢茹暮把自己看得很卑微。 ------------ 芳草情奈何花溅泪31 芳草情,奈何花溅泪(31) 大抵是许久没有畅快的聊过天了,他们聊了很久,一天的时间中,有很多时间,他们都是在讲着如故事一般的事情,也有很多话题,能勾起他们的回忆。聊到尽兴处,总会有一个人开始沉默,抑或是两个人都沉默了。 “你在想什么?”沉默了很久,冉驭忍不住开口问,他很好奇此刻的茹暮又想到了什么。 “想了些过去的事情。”茹暮轻轻地说,又与现在做了比较,才发现原来在佐刹门的日子,也可以称之为快乐的,是月歌准许她的快乐。“方才,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在你离开佐刹门的这四年,你都是如何过来的。”冉驭用好奇且心疼的眼神看着茹暮,不似世俗的脸上那一对剑眉向中心深锁着。 “四年?”很长一段时间,茹暮都认为在外面漂泊的那四年是她一生中过得最为惬意的日子,也是最为快乐的。虽然很多的时候,她是寄宿于别人家中的,但不再去杀人,不再接触血,每天抱着孩子,坐在门口,看着太阳从西边落下,不用去担心或许一觉醒来,自己就是死人。“我离开佐刹门的时候,我发现我的肚子已经快要隐瞒不下去了,所以,才选择了以假死的方式离开,这一离开就是四年,待我重新回到佐刹门时,我才知道,你因为我的缘故而走火入魔。”如果月歌没有找到她与孩子,怕是她一辈子都情愿寄宿在农家小院,过着粗茶淡饭的日子。 “恩。”冉驭开始回忆当初听到茹暮死亡的消息时的情景,“那个时候,我正在修炼武阳诀,可是听说你死掉的消息后,急火攻心,气血外涌,然后,走火入魔。后来,迫于无奈,我就选择了闭关,本想着在关中一直修炼到武阳诀的第九重,可是,某一日,十九忽然告诉我,你还活着,并且已成为了三大杀手之一。”说着,他抓起茹暮的手,“你知道,我当时的心情吗?我很担心你。因为,你从来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接受过杀手的残酷训练,在锁神阁中,我害怕你会遭遇危险,三大杀手的名号很好听,但也很可怕,有很多人会觊觎你的位置,想要杀了你,取代你的位置。” 冉驭说的是实情,是佐刹门的规矩,任何一个人都有权力去争取属于自己的荣誉,只要想要,只要能力够,就可以。而证明能力的最直接的方法就是杀了那个是阻碍的人。 三大杀手?那不过是月歌逼我的。茹暮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上投来了一片灰黑的影,似乌云遮挡住了她的视野。如果不是月歌威胁她,她又怎么会去争那个丝毫不想要的位置?! 那时月歌的话,还犹在耳畔,“你说要我放过你的孩子,好,可以,但是,你必须当上佐刹门的三大杀手之一,你的时间是一个月,一个月以后,你的孩子是生是死,全由你决定。” ------------ 芳草情奈何花溅泪32 芳草情,奈何花溅泪(32) 那段时间,她不懂月歌为何要逼她去当三大杀手之一,直到她替茹希嫁给魏廷前的十天,才懂得其中的深意。月歌是计划好的,计划着她一点点沦入早已布置好的陷阱当中,漫长的计划,甚至是不惜用了四年的时间来完成。“你相信我会觊觎阁主的位置吗?” 冉驭没有犹豫的摇了摇头,“我不信,你不是那样的人。” 还好,还有人知道,我不是想要那个位置,茹暮欣慰的笑了笑,似乎良久都没有找到这样可以安慰自己的理由了。月歌是逼着她走向地狱,一步一步的叫她这个如草芥一般的女子,渐渐的淡出冉驭的世界。想来,月歌很早就明白,就算是茹暮死了,也会一直停留在冉驭心中的,所以,才把茹暮接回了佐刹门,要以亲情来离间一段极为纯美的感情。 “你恨我娘吗?”于心里,冉驭是不希望茹暮与月歌发生矛盾的,因为,一个是他深爱的女子,另一个则是他的至亲。 “很多事情,不能用恨或不恨来衡量。我知道阁主是个好母亲,对你很好,她做得每一个决定都是为了你好。”茹暮很是体谅月歌,同样都是人母,为孩子考虑,是表达母爱的一种方式。 说到了他们的感情,冉驭敛起笑意,“说真的,我更愿意她能接受你,就像她当初告诉我,给我从众多孩子中挑选了一个玩伴的时候一样,对你没有任何偏见。”一丝困惑,油然而生。是从何时起,月歌开始排斥茹暮的呢?恩……恐怕是冉驭第一次告诉月歌,自己喜欢茹暮之后了…… “她不会接受我的,更何况……”茹暮还没有说完,就又被冉驭打断。 “别说出口,我情愿那种话是我自己说的,而不是你一再的提醒我。”直到此刻,冉驭都未曾想过要放弃茹暮,放弃这个爱了很多年的女子,“我更希望,你能由衷的接受我,叫我取代羽的位置,照顾你,一辈子,不离不弃。” “羽?”茹暮摇了摇头,希冀的看着冉驭,甚至不惜残忍的再伤害冉驭一次,她只是想要了解是什么样的话逼走了步羽,“能告诉我,当时你都对他说了些什么吗?” 冉驭的心“咯噔”了一下,随后,是无以名状的疼痛,且以疾速的速度蔓延遍全身。“我能不说吗?” “能。” “那你能告诉我,羽究竟为何会博得你的爱?” “你是天上的神,飘逸、悠然,与我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而羽和我一样,都是徘徊在修罗地狱的小鬼,稍有差池就能沦入万劫不复。他总是对我说,情愿用自己的所有,来帮我赎罪,叫我在来世活的安稳。”每说一个字的时候,茹暮的心就多痛了一分,她与步羽的过往又何止于他为她的牺牲?然,那个说可以为她牺牲的步羽不见了,而那个说会一直陪着她的冉驭却还在一直的陪着她,从来不曾食言。 ------------ 芳草情奈何花溅泪33 芳草情,奈何花溅泪(33) “如果,我为了你,融入你的世界,哪怕是由神变成魔,你可愿意?”冉驭着实不想失去茹暮,他们之间不该是这样的。 “可是,你该有更好的生活,而不是与我一起沦入那黑暗的修罗地狱。”茹暮不愿意冉驭为她牺牲什么,她只想他能在月歌的计划中一步一步走得很稳,月歌已经为他规划好了一个理想的未来了,而她之于他,只能是一枚绊脚石。 “我们也是同样的人,不要把我想得很脱俗。”冉驭拉起茹暮的手,无比认真的问,“老实回答我,如果没有羽,你会不会爱上我?如果很难回答,请闭上眼睛,然后,叫你的心告诉你答案。” 这个问题着实叫茹暮很难回答,她依从了冉驭的话,轻轻地闭上了眼睛,回忆起他们小时候的事情,可能是太过习惯了,以致于现在根本说不出来。 “扇舞,我要保护你一生一世,下回别乱跑哦,走丢了,我就不能信守诺言了。”少年时的冉驭经常会这样对她说。只是现在,她才明白那样的语气中夹杂了他对她的不舍与不想失去。羽,如果我爱的是冉驭,是不是我就不会感到这样的心累了? 转瞬间,所有的回忆都化作了孩子的模样,他在喊,“娘亲,我要娘亲……”哭喊的声音,叫她的心随之一颤。孩子,我该如何保护你? 茹暮睁开眼睛,迟疑的点了点头,“或许吧。”淡淡的声音背后,是她对孩子的眷恋与担忧。孩子在月歌手中,而昨日的冉驭也在打孩子的主意,万一两个人都要孩子死,她该怎么办?“我们……” 听到这样的话,冉驭笑了,笑得如阳光般明媚,茹暮的那句“或许吧”,已经告诉了他答案,握着茹暮的手更紧了,信誓旦旦的对她讲,“给我一些时间,我会努力叫你爱上我的。” “恩?”茹暮迷惑的抬起头,还在为自己方才的残忍而愧疚不已,却见冉驭的唇贴了过来,四唇相碰,但没有深入的动作,便戛然而止。 冉驭慢慢的离开了茹暮,“就把期限定于我在你这里养伤的这段日子吧?” 唇瓣上还有冉驭停留过的感觉,茹暮心乱如麻,大脑间是一片空白,从来没有料想到他们之间会有这样暧昧的举动。她对冉驭应该是有过爱慕之意的吧?否则,怎么会忘记了逃避?或许,她该给冉驭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可以暂且忘记过去的理由。“如果,我没有爱上你,我希望我们还是朋友,这辈子,我最不愿意失去的就是你这样的朋友。”话是发自内心的,即使是误会了冉驭杀害了步羽,但当看见他身负重伤的时候,她真的慌了,是从来没有料想过,冉驭会伤得那么重,流那么多的血…… 窗外,花开灿烂,谁人知晓,它们是在笑,还是在哭?但茹暮却很清晰的听见了自己的心在滴血的声音,她与自己的本意已经越发遥远了…… ------------ 鸳鸯错花落愁断肠1 鸳鸯错,花落愁断肠(1) 随着夏的深入,天气越发燥热了,知了隐匿在树影里,吱吱咋咋的叫个不停,好像是颇为愤懑这恼人的鬼天气。 午后的时光最易令人发昏,茹暮托着腮,闭着眼帘假寐,与冉驭共处一室的日子,的确不好过,除了第一夜以外,他们都是分开睡的,两张椅子相抵就是一张床,每一夜都是冉驭睡在上面,叫她尤为难安。 屋子里门窗紧闭,生怕外人看见什么。这段日子,茹暮很小心的把冉驭藏着,就连小诺也很少叫她踏入屋子。 外面,传来了十九的声音,“姐姐,怎么好端端的把房间关起来了?难道不热吗?”问着,她推开了门,映入眼帘的是略显惊慌的茹暮,随即便是她自己的惊惶不定,她捂住嘴巴,向前走了两步,利落的把门关阖上了,“这……”眼前是冉驭,竟然是冉驭,那个在几日前还红着眼扼住她脖子的冉驭。 对于十九的反应,冉驭不以为然,在他的印象中,十九不是一个好婢女。如果不是她有意隐瞒,很多事情就与现在不同了,想到这里,温文尔雅的举动中多了一分凛然。 茹暮见他俩一副水火不容的模样,开口对十九解释道:“他受伤了,是因为我。”说罢,又看向冉驭,“十九也有她的苦衷。” “苦衷?那好,叫她自己讲清楚。”冉驭似乎已经把十九否决了,若不是看在茹暮的面子上,怕是一掌就了结了她。 十九观察着他们二人的神情,隐隐察觉出了些许的内涵,“少主,如果你知道扇舞姐曾经有过孩子,你还会爱她吗?那一夜,你不是就已经发疯了吗?十九曾问过你,如果扇舞姐心里没有你,你还会不会一如既往的深爱着她?” “是,你问过。”冉驭坦然的承认着,“我当时回答的很肯定,甚至是没有犹豫。” “可是,你的爱可不可以包容所有,是十九不能肯定的。”此刻的十九还不敢肯定冉驭是否会对那个孩子不利,但似乎月歌并没有告诉冉驭孩子的下落,否则,茹暮也不会把冉驭留在自己的房间中。 十九说的没错,冉驭确实没有伟大到可以包容茹暮的孩子,但只要茹暮回到了他身边,那自然就另当别论。相处的这些日子,感情虽然没有太多的进展,但茹暮已经开始了频频的露出笑意,这算不算一个良好的开始? “好像扇舞姐已经开始决定考虑正视你们之间的感情了。”十九直截了当的说了出来,一直看着冉驭,“少主,如果你真的爱扇舞姐,且不想失去她,就应该试图去走进她的心,了解她内心最渴望的是什么。”与茹暮相处久了,十九已经很肯定的知道,在茹暮的内心深处最割舍不下的是什么了,那就是亲情,血浓于水的情。 冉驭细细体会着十九的话,“这是自然,你若没什么事,可以离开了,回到属于你的地方去。” ------------ 鸳鸯错花落愁断肠2 鸳鸯错,花落愁断肠(2) 被下了逐客令,十九知道自己留在这里,只不过是自讨没趣,索性顺着魏廷的意思,说:“那十九……” “来了,也不坐坐就走吗?”茹暮拽过十九的衣袖,拦住了她,“坐下吧,怀有身孕的女人怎么可以一下子走那么远的路呢?” 十九被茹暮按到了凳子上,挨到凳子的那一刻起,屋子里便不再有声响,三个人大眼瞪小眼的看着彼此,似心事重重,又似心照不宣。 茹暮被压抑的气氛弄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了,跳过冉驭,直接与十九聊起了天儿,“最近,太医可有开补品给你?” “补品大大小小的,看着就想吐了,真是浪费好药材啊。”十九俨然一副当家作准的口吻,“姐姐,最近王爷似乎喜欢往流芳居走动了。” 流芳居?如俏的居所?茹暮忍不住开始为十九担忧了,但又不想强迫十九。当初,没有询问过十九的意见,就把魏廷推给了十九,是茹暮一直都觉得很是愧疚的事情。“他们……” “或许,旧情复燃了吧?本来,我就不是他爱的人。”十九惨然一笑,魏廷之于她的,不过是因为孩子才会有的假象般的美好。好在,她从来没有想过魏廷会爱上她,或者是喜欢。现在,她只想弄清楚,那次害她流产的点心到底是谁做的。“姐姐,能否告诉十九,那个点心里你可有下过毒?虽然我知道不是你,但是我必须问一下,这个问题压在我心头很久了。” 茹暮不懂十九为何会这样问,更不知道她为何要对此事耿耿于怀,难道这些日子的沉淀还不够吗?不够叫她足以忘却这件事?“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诉你,我不会去害你。” “那你还会为如俏申辩吗?”方才只是抛砖引玉,现在的话,才是十九想要问的。 “这件事,还是过去吧。”茹暮不想趟入这浑水之中,她也不会再为谁袒护,“你怎么了?” “如果有人在某一日骑到了我的头上,我还傻兮兮的不知道防范,那我岂不是白活了?”说的时候,十九的眼中闪过一道晦涩难懂的光亮。这段日子里,她想了很多,如俏花了很大的心思才把魏廷重新的吸引了回去,如果获取魏廷芳心的是花露儿,或许她还不会那样生气。 茹暮懂得十九话中的深度,“你想怎样?”她很想劝说,“人都会有过错,如果一味的揪着某人的过错不放,自己也不会快乐的。”但转念一想,这样的话仿佛在默认,上次在糕点里下毒的就是如俏了。 “我想保护好我肚子里的孩子。”说着,十九用手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肚子,把所有的爱与希望都寄托在了上面,她不能允许自己的孩子有任何的闪失。“不过姐姐放心,十九只是防范下而已,若是她不再犯我,我们便是井水不犯河水。” 何必呢?两个女人又何必这样?茹暮无话可说。十九的想法没有错,但面前的女子与她所认识的,似乎不一样了。 ------------ 鸳鸯错花落愁断肠3 鸳鸯错,花落愁断肠(3) “姐姐觉得我这样做不对吗?”十九并不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什么不妥,人都该为自己着想。不会平白无故害人,但至少也该考虑下该如何保护自己了,只是她甚是想不明白为何茹暮总是要有意无意的偏袒如俏。 “没,我们不要谈这个了。”茹暮错开话题,叫十九坐在了自己身旁,“别都站着了,坐下吧。”一边说着,一边按着冉驭的肩,叫他也坐了下来。 冉驭被茹暮强行按到了椅子上,冷着脸,端起茶盏品了一口,十九的话不无道理,如果十九当真告诉了他,茹暮有过一个孩子,怕是…… 十九看出了冉驭的动摇,心明眼亮的她决定为了茹暮而铤而走险。“姐姐,能否叫十九与少主单独谈谈?” “单独谈谈?”茹暮几乎不敢相信这种愚笨的话,是出自十九之口。 “没事的,过错是十九犯下的,就叫十九一个人来化解它吧。”说着,对茹暮柔柔一笑,用眼神告诉茹暮,自己有十足的把握来劝说冉驭。 茹暮意会了十九的意思,可还是不太放心,又多看了他们一眼,“无论发生了什么都别动手,好不好?” “姐姐放心吧。” “好,谈好了记得叫我。”说着,茹暮把他们两个人留在了房间中。既然十九执意要她离开,她就姑且相信十九有能力说服冉驭吧。 自那日佘太君打翻了小诺弄起来的香炉后,茹暮的房间里就未焚过香火。干净的房间里飘出了冉驭身上淡淡的薄荷香气,闻起来会令人神清气爽。 冉驭放下茶盏,挑眉看着十九,“你要说什么?如果三句话不能勾起我的兴趣,那么你可以离开了。” “十九多次问过少主,如果扇舞姐有她的苦衷,你会不会站在她的一边。”显然,十九的第一句没有叫冉驭的表情有丝毫的变化。“十九也曾多次问过少主,如果扇舞姐与阁主两个人对立,你会帮助谁。这个问题,你始终没有给过我答案。”冉驭懒洋洋的用手拨弄着茶盏的盖子,似乎不是在听。他的举动,告诉了十九,这一句话也失败了。于是,她不再绕弯子,“扇舞姐一心求死,这你可知道吗?” 死?冉驭把盖子“啪”的一声扣了回去,“什么意思?” “难道少主当真不知道阁主为何要扇舞姐嫁给王爷吗?又当真不知道为何扇舞姐执意不肯离开王府吗?”十九一连问了两个问题,发簪上的流苏轻轻晃动着,“这些全是阁主布的局,她要扇舞姐与你分开,又抓准了扇舞姐的善良。” “你说的是什么意思?”冉驭不是听不懂十九的话,只是不敢妄下断言。 “扇舞姐杀了王爷的母妃,所以,对于王爷她是愧疚的,她留在王府里是为了赎罪,懂不懂?她甚至还想过要在以后,以命偿命。”十九最懂茹暮,自然不希望她把自己捆在黑暗的角落里不愿走出。 “胡闹!”冉驭为茹暮的蠢笨而气恼,“丽妃根本就不是她杀的。” ------------ 鸳鸯错花落愁断肠4 鸳鸯错,花落愁断肠(4) 见到冉驭如此的反应,十九又落实了一件事,却故作高深的说:“那会是谁杀的?扇舞姐执意要替他隐瞒,想必那个人在她的心中分量很重了?” 分量很重?冉驭锁眉,又缓缓的舒展开了,似乎想通这样一个问题,花费了很长时间。暗忖:一直以来,都是我太傻了,居然看不出扇舞的心意! 十九莞尔笑笑,笑得清浅,继续明知故问着:“少主,是不是扇舞姐已经给了你机会?” “恩,没错。”此刻的冉驭似乎不再怪罪十九了,“你怎么知道的?” “扇舞姐都肯把你留下来了,难道不是在给你机会吗?”十九不确定茹暮到底是如何想的,但她更愿意叫冉驭相信茹暮对他是有感情的,冉驭与茹暮之间只是欠缺了一个主动的理由。 在她看来,与其叫茹暮去痴痴的等待着一个早已离去的步羽,不如叫她与冉驭走得更近一些,这个世上,也只有冉驭能给茹暮幸福,何况签文上也说了,步羽与茹暮之间牵线的船很难再渡过来了。 “我们之间约定,在我养伤的这段时间,会努力叫扇舞爱上我的,如果在我离开前,她还没有爱上我,那我彻底的放弃。”冉驭说出与茹暮的约定,“几日了,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获取她的芳心了。” “要获取扇舞姐的芳心并不难,刚刚十九也说过,要想一想扇舞姐最在乎的是什么。”十九提醒着冉驭,见他依然不太明白,就索性又多说了很多,“你知道扇舞姐为何总是对茹希那么好吗?即使茹希一次又一次的伤害她,但她始终都没有怪过茹希。因为,扇舞姐在乎的是亲情,她不愿意看见她的亲人受到伤害。” “好,我明白了,我会命人去给茹希用药的,定会叫她重新站起来的。”冉驭好似明白了十九的意思,只是还是不太肯定医治好了茹希,茹暮是否就会对他改变。 “茹希的事,只是十九打的比方。”十九顿了顿,“你果然不了解扇舞姐,在扇舞姐还没有来佐刹门以前,一直都和一个老乞丐生活的,在她心中,真正割舍不下的是老乞丐,这些年来,她一直苦苦寻觅老乞丐,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哦,我明白了。你是不是还想告诉我,那个孩子对于扇舞来说,也很重要?”蓦地,冉驭想到了茹暮的孩子,他做不到完全的接纳那个孩子,但为了茹暮甘愿去尝试把他视如己出。“那个孩子在哪里?” 提及孩子,十九沉默了,良久才再次开口,“少主是个聪明人,又何必一而再,再而三的装傻,叫十九一点一点的说出来呢?” “你究竟想说什么?”冉驭没有沿着十九的思路深入下去。“你还想要隐瞒孩子的下落吗?” “十九没有隐瞒,该说的已经说了,扇舞姐在外面呆得太久了。”十九转过身子,走到门前,“少主,放心养伤吧,你还有将近七个月的时间,只要不到一年之期,你都是有机会的。”说罢,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 鸳鸯错花落愁断肠5 鸳鸯错,花落愁断肠(5) 茹暮在外面等了多时,见十九走了出来,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扔掉手中被蹂躏得不成样子的芍药,站起身子。 “姐姐,可否送十九一程呢?”没等茹暮回答,十九就挽起了她的胳膊,带动着她走出了止苑。 王府里花香弥漫,围绕着虫鸣鸟叫,一派盛夏之景。 她们二人相伴着走至花间的凉亭中,以一个小小的高度审视着遍地灿烂的花海,美丽的景致令人目不暇接。 茹暮倚栏靠在一侧,“你们谈好了?” 十九随着茹暮,靠在了栏杆的另一侧,面对着茹暮,笑了笑,“姐姐聪明,是,我们已经谈好了。姐姐,如果少主能打动你,就不要再继续排斥他了,好不好?” “冉驭的心意,我明白。在这个世界上,他是最能给我幸福的人,但我知道我们并不可能,我能给他的,只不过是一个叫他安心养伤的借口罢了。”茹暮垂下眼帘,风轻轻吹拂而过,吹乱了她额前的刘海儿,似乎也吹乱了她的心绪。 十九能体谅茹暮的苦衷,但不赞同她这样的举动,“真正否决这段感情的是你,而不是命运。是你一再的告诉自己,不能接受这段感情。可你想过没有,你把少主拒之于千里之外,只能叫他更加伤心?” 心事被十九一语道破,茹暮也没有理由再隐藏什么了,苦苦的笑了笑,“是我在拒绝,我想给我一个坚持的理由,坚持着自己对步羽的那份爱,我害怕动摇,害怕有一天会不再深爱着他了。” “你已经动摇了,在漫长的等待中,已经动摇了,懂不懂?”十九不担心会戳到茹暮的痛处,此刻,她只想叫茹暮学会正视一些问题。“你之所以排斥少主,是因为少主对你太好了,你怕沦陷在他的好当中,对不对?” 忽的,心头涌现出一阵疼痛,剧烈的疼痛叫茹暮险些喘不过起来,她看着十九,“是,我是害怕。” “你已经给了少主机会了,扇舞姐,别再逃避了,如果少主真的能打动你,你就尝试着跟着自己的感觉走吧。”十九拉起茹暮的手,把那只紧闭的手摊了开来,就见手心上有四个带着血的指甲印,“这是何苦呢?” “其实,我答应给冉驭机会,全是为了孩子而考虑。”茹暮说出了压在心底的秘密,“我害怕有一天冉驭会伤害他。” “那是你的借口而已,正视你的心吧。”十九果断的拆穿了茹暮,“孩子的事情,会有更好的办法来解决的。” 茹暮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难道她当真不是为了孩子吗?为何十九会这样说?! 十九不再揪着这个问题不放了,替茹暮着想的问:“姐姐,小诺留在止苑可否安妥?万一发现了少主……” “小诺应该不会的,你也看见了,她属于那种毫无心机的女孩,我并不觉得她会发现什么。”茹暮打消了十九的顾虑,“放心,没事的。”她把视线移到了远处的天幕,碧蓝的天空上飞过几只渺小的鸟,很快就不见了,随即又恢复了往日的空空旷旷,就好像她的心一样…… ------------ 鸳鸯错花落愁断肠6 鸳鸯错,花落愁断肠(6) 数日后,冉驭的伤已经好了多半,而他们的感情却还是不温不火的继续着。 冉驭的好,茹暮看在心里,可却没有理由说服自己“移情别恋”,或许,他们早已太过熟悉,熟悉到无论冉驭如何做,都不会叫她的心惊起波澜。 屋外,传来一阵轻微的异动声,茹暮警觉的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静静的聆听着。 “不用担心的。”冉驭宽慰着茹暮,穿好了衣物,把换下来的药布扔到了一边,对着外面命令道,“进来吧。” 霎时,窗外就飞进来一个男子,一张银色的铁面具遮挡住了他的脸,“属下拜见门主。” “不必多礼。”冉驭抬起手,示意眼前的杀手站直腰板,“我要你找的人,可有下落?” “回门主,你命属下找的人,属下找出了三个相符合的,但这一切还需要有人去亲自确认。”银色面具低下头,等待冉驭的回应。“属下已将她们带到了城郊西侧荒废的城隍庙了,马已经在外面备好了,如果门主想要……” 不等银色面具说完,冉驭就打断了他的话,“那好,你可以先行离开了。” “是。”银色面具抱拳告退,一闪身便不见了。 对于这一切,茹暮很是困惑,她几乎不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我想带你去城郊西侧的城隍庙,那里或许有你找寻了多年的老乞丐。”冉驭笑得温润,一双美目含情脉脉的望着茹暮,不愿意错过她脸上的每一点细微的变化。 老乞丐?茹暮蹬大了眼睛,几乎不敢相信,又是欣喜又是感激的问:“你在帮我找她?” “恩,要是想要去见她,就跟我走吧。”说着,冉驭拉起茹暮的手,大摇大摆的走出了房间,他知道此刻的止苑是没有人走动的,所以,很放心的牵着茹暮走到了墙根下,然后,一同翻了出去。 骑上马,茹暮跟随着冉驭挥动了缰绳,但还是忍不住的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十九说的没错,我不能只知道爱你,而不去深入的了解你,所以,我尝试着了解你的一切。”想起茹暮的悲惨的过去,冉驭不由得怜悯起她来,从一出生就被韩家的人丢了出去,在外面与老乞丐相依为命着……他看着茹暮,更加坚定的要保护眼前这个可怜的女子了。“在你离开老乞丐后,老乞丐也离开了京城,我派了好多人四处寻找她……” 真挚的话语叫茹暮尤为感动,她听着冉驭的声音,心里暖融融的,“谢谢你,这些年,她过得好不好?” “应该不是很好吧……一个老乞丐能好的到哪里去呢?” “是,应该很苦。”茹暮知道做乞丐的艰辛,“那种苦日子,我过过,我知道她一定很苦,如果我没有离开她,或许能帮她分担一些辛苦。” “别胡思乱想了,想见到她,就快些哦。”冉驭不想茹暮陷入悲伤中,“驾!” “恩,驾!”茹暮也加快了速度。老乞丐,现在我叫你一声娘亲,可好? ------------ 鸳鸯错花落愁断肠7 鸳鸯错,花落愁断肠(7) 不多时,两匹枣红色的骏马就停在了一座看似荒废了许久的城隍庙外,从马背上翻下一双男女,男的俊,女的俏,若是不仔细看真的很容易忽略女子脸上的疤痕。 茹暮看了看冉驭,有些犹豫,又有些迫不及待,但终归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口,偏奔了进去。 破败的庙宇,尘土轻扬,老旧的石像上堆积着一层厚实的尘土。祭奠用的桌子早已被磨去了菱角。 墙下,倚靠着三个衣衫褴褛的女人,头发凌乱且斑白,看起来是受了不少的苦。 茹暮倒吸了一口气,定了定慌乱的心,才鼓起勇气走上前去,站在了三个乞丐的面前,却不敢说话。 三个乞丐见面前多了一个人,且穿着不凡,皆是好奇的抬起头,以略带势利的眼光打量着茹暮。 茹暮用眼睛仔细的看着她们的脸,似乎在透过那三张同样是脏兮兮的脸颊,找寻着熟悉的感觉。而后,失望的摇了摇头,向后退了两步。轻哝着:“不……” 冉驭也已赶到,从背后支撑住茹暮,“有没有?” 茹暮咬了咬嘴唇,转过头,迎上正扶着自己肩膀的冉驭,“没有,不是,一个都不是。”方才慢慢的希望,在一瞬间被破灭的滋味不好受。 “当真一个都没有吗?”冉驭不太相信的问,见茹暮失落的神情,终于相信了这是真的,“这帮饭桶,办事……” “不,不能怪他们。”茹暮制止了冉驭的话,“这不能怪他们,天地之大,要找一个人是何等难办的事情啊。冉驭,谢谢你为了我做的一切,我很感动。” “大爷,赏口饭吃吧。”一个不知趣的乞丐抓住冉驭的袍摆,脏兮兮的手抓脏了白色的锦缎衣袍。 冉驭厌恶的白了那乞丐一眼,平静的叱道:“松开。” 茹暮从悲伤中回过神来,解下腰间别着的荷包,从中倒出了银两,分成了三份,分别递给了三个乞丐,“这些银子足够你们过上好日子了,只要你们勤快一些,就可以不用再做乞丐了。” 三个乞丐接过茹暮的银子,看了一眼,生怕失去的紧紧的攥在了手中,对着茹暮宛如叩拜菩萨一般的拜着,“谢谢姑娘,姑娘真是一个善人。” “别说这些了,叫你们在这里在这里等了那么久。”茹暮一一扶起她们,叫她们离开了破庙。望着那三个人离开的背影,补丁摞补丁的衣物,勾出了她的泪,暗暗的想:她应该也是这样落魄的背影吧?穿行在人群中,拿着破碗乞讨着,却不断的遭遇令人厌恶的眼神。 冉驭为茹暮擦去了眼泪,一下子把她拥入了怀中,“别哭,总会找到的。” 淡淡的薄荷香,给了茹暮些许的安慰,她溺在冉驭怀中,去调理那颗写满了忧伤的心。此刻,她竟然不再想要推开冉驭了。宽厚的胸膛,给予了她无限的勇气,叫她慢慢的走出阴霾。感动萦绕于心间,或许,是源自于对冉驭的依赖…… ------------ 鸳鸯错花落愁断肠8 鸳鸯错,花落愁断肠(8) 满含期待的匆匆而来,却换来了希望破灭的现实。重新翻上的马背的茹暮,无精打采的任马匹缓慢的行驶着,铁蹄撞击着地面,发出“踢踏,踢踏”的声响。 冉驭以同样的速度,与茹暮保持着并驾齐驱,烁烁的目光却从来没有从她身上移开半分,一直担忧着她。“扇舞,你还好吧?” 青丝飞扬,如同柔弱的柳枝,随风轻舞。茹暮淡淡的笑了笑,“我没事的。冉驭,能带我去看看茹希吗?” “茹希?”茹暮的决定太过突兀,冉驭有些措手不及了,算来差不多有二十多天没有看过茹希了,他不太清楚茹希的状态,生怕茹暮看到茹希后,会更加难受。“一定要看吗?” “恩,我想去看看她。”茹暮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你放心,我就是想看看她,无论她是什么状况,我都不会难过的。” “好,我带你去。” …… 冉驭栓好马匹,与茹暮一同走入了一间农舍,在土炕前停了下来,板动机关。顿时间,床板间就裂开了一条缝隙,两块木板向两边分了开来,露出一段不知通向哪里的石阶。“这是通向茹希房间的入口,你不方便出现在佐刹门,只能悄悄的潜入了。”说着,带头走了进去。 茹暮跟随着冉驭也下去了。 石砌的长廊上每隔一段距离都会对着燃着两把火把,淡淡的松油气味弥漫着。长廊与王府的游廊类似,都是迂回弯折的,时常会碰见四岔口,根本就不清楚每一条都是通向哪里的。 冉驭解释着,“这地下长廊是我命人在一年前建造的,你跟好了,走丢了,说不定就会落入布置好的机关当中。” “恩,我跟着你走。”茹暮紧跟在冉驭身后,随他一同走着,走了很久,终于在前面看到了一丝不同于火焰光芒的光亮,那片白色的光亮告诉她,他们到了。沿着台阶走了上去,前面是一座小茅屋。 “茹希在里面,机关在门外。”冉驭示意茹暮进去。“屋子里面是间石室,所以,茹希并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当然也听不到外面的声音。” 茹暮向前走了过去,却没有勇气推开那扇门,因为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茹希。“我能不能从远处观望她?” “有,你随我来。”说着,冉驭带着茹暮走到了茅屋的后面,从小门处走了进去,拧动了石壁外的机关,就见灰色的石壁上开了一个小窗子,能看见石室内的每一个角落。 茹希一袭粉红色的衣裙,正贴着对面的墙壁练习走路,因为疼痛的缘故,额头上渗出了涔涔的汗珠,但依旧倔强的缓慢行走着。 望着不肯屈服的茹希,茹暮心头轻颤着,随着茹希的脚步而失去了原本的节拍,最后,不忍心的转动了机关,不再去看里面。“她还会好吗?” “或许,会吧。”冉驭也不确定茹希能否恢复到以前。 “如果她恢复了,请叫她离开这里,好不好?” “好,我会尊重她的选择。” ------------ 鸳鸯错花落愁断肠9 鸳鸯错,花落愁断肠(9) 见过了茹希,确定了她平安无事,茹暮这才稍稍的展出了笑颜,“我们回去吧。” 稍纵即逝的笑意定格在冉驭心头,化作了酸涩的惆怅,他跟随着茹暮走了出去,却没有按着原路折回去,“跟我走。”快步上前,牵起她的手,向着心中的目的地走了过去。 茹暮迷惑的跟着冉驭,越走便越清楚冉驭想要带她去哪里。 不多时,他们停在了山谷,冉驭松开了茹暮的手,“还记得这里吗?” 熟悉的景致,怎么可能不记得?他们一起在这里练武,一起在这里休憩,冉驭抚琴,茹暮伴着蝶儿舞。只是,后来长大了,在她遇见步羽后,就鲜少来这里了。 见茹暮迟疑,冉驭知道她在想,于是,脸上挂起了比阳光还要明媚的笑容,脱俗俊朗的脸,在微风的吹拂下,又多了一份柔情。“你记不记得,这里是我第一次大声的告诉你,我想照顾你一生一世的地方?” 一生一世?茹暮忆起那段往事,那时的冉驭就是站在这颗树下,牵着她的手,对她说,“扇舞,以后我要照顾你一生一世。” “还记得你当时的回答吗?”说话的时候,冉驭的笑容里平添了一份苦涩,浅浅淡淡的几乎不易察觉,“那时候,你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避开了我的目光。现在,我想重新对你说一遍,扇舞,我要照顾你一生一世,你可愿意?” “啊?”突如其来的问题,与第一次听见时,是一样场景,换来了同样的悸动,茹暮陷入了尴尬,不得已的摇了摇头。冉驭逼走了步羽,逼走了她最爱的人,却始终没有背信当初许下的承诺,甚至还帮她寻找老乞丐,她该怎么办?“能给我一些时间吗?” 还有什么比这样的话,更令冉驭欣喜呢?茹暮的请求,正好说明了她已然开始接受他的事实了。冉驭点了点头,“好,我只想就这样一辈子守护着你。” “我现在的脑子里都是在想老乞丐去了哪里。”茹暮害怕伤害冉驭,又多了一句解释。 “我能体谅你的心情,我会陪着你一起寻找的。”说着,他把茹暮脸侧的碎发别到了她的耳际后面,“但是,你要答应我,去医治你脸上的伤疤。” 伤疤……茹暮很想摇头来否定,或许,只有脸颊上的伤疤才无时不刻都在告诉她,她是韩茹暮,不是韩茹希,她是佐刹门的杀手,是害死魏廷的母妃的罪人。很多时候,茹暮都在想,自己的脸不医治就是最好的结果的,她本就是一个丑陋的人,又何须在乎外表呢? “别说你不想治,这次,我会强迫你的。”冉驭极为坚定的说,他不允许茹暮的绝世容颜有任何的瑕疵。 缓慢的抬起头,迎上冉驭的明朗目光,一丝暖意划过茹暮心田,她终归还是被他的真诚所打动,“好,我会按时涂药的,只是我的脸还能好起来吗?” “傻瓜,佐刹门还有办不到的事情吗?”冉驭一把拥住茹暮,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一定可以的。” ------------ 鸳鸯错花落愁断肠10 鸳鸯错,花落愁断肠(10) 天边的云被风推动着,极不情愿的动了动,很快霞光满天,呈现出一种暧昧的橘黄色。垂柳如丝,应和着白色的蒲苇沿着风息弯了身子。 夕阳下,茹暮与冉驭并肩而行,地上留下两道长长的影,远远望去,好似交汇在了一起。 回到止苑的时候,已是黑夜了。斗大的星,在漆黑的夜幕中大放异彩,与之相比,屋子里似乎就显得黑了许多,没有掌灯,只能借着微弱的光亮才能辨认清彼此模糊的影。 茹暮站着,感觉整颗心异常的累,很想找个肩膀来靠一下,叫她想清楚未来该如何。 冉驭走至茹暮身后,从背后环住了她的腰,“你在想什么?” “似乎,你的举动太过大胆了,以前,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会这样做,现在的你……”意识之于茹暮,叫她很想挣脱开冉驭的怀抱,可心却累得难忍,想找寻一个港湾来遮风避雨,哪怕只有片刻,只要能休息一下便好。 “现在的我,举动很大胆?”曾经的冉驭想过要尊重茹暮的选择,可是自他吻了她以后,才终于明白,一味的被动的等待是换不来幸福可言的。所以,他选择了主动,在想要抱住茹暮的时候,便双手相绕将她揽进怀中。怀拥着心爱的女子的感觉很好。“你并不排斥我,可为什么就不能逾越最后的界限呢?” “我……”茹暮从混沌中清醒过来,掰开冉驭的手,将自己与他分离开来,“我需要时间。” “好吧,我不再逼你了。”冉驭妥协,却不老实的又一次抱住了茹暮,似乎不愿意叫茹暮离开他。他们就这样一直靠在一起,默默地站在原地,安静的屋子里彷如没有人一般。 不知站了多久,屋外传来了窸窣的脚步声,魏廷走得沉稳,一路走来都飘着竹叶青的味道,他喝酒了,大抵是因为心情不好,才会想要来止苑的。见屋子里没有光亮,迟疑了片刻,但还是走上了前去,轻轻的叩了叩门,“你睡了吗?” 或许,这是一个脱离开冉驭的机会,茹暮不想被冉驭温柔的强攻掳获芳心,因为,她还不能说服自己,去忘记步羽而爱上冉驭。“没……”后面的音被勒了回去。 冉驭用力的抱着她,强烈的不愿意叫茹暮离开,可还是感觉到茹暮把他的手指一根一根的掰开了,然后,挣脱开,朝着外面走了出去。望着两扇木门被关阖上,落寞与嫉妒平分秋色,心绪异常繁乱。她为何要去找魏廷?难道她还要逃避吗? 茹暮收敛了一颗错乱的心,走向魏廷,福下身子,道:“臣妾拜见王爷……” “不用多礼的,我只是想找你聊聊天。”说着,魏廷向着院子里的石凳走了过去,茹暮默契的跟随着,没有任何暗示的言语,有的只是心照不宣的一致。 “王爷,怎么了?”坐下后,茹暮顺着魏廷的意思问道,却忐忑着他会不会察觉到冉驭的存在。韩茹暮,你还真矛盾,想要逃离开冉驭,却还在忍不住为他担心…… ------------ 鸳鸯错花落愁断肠11 鸳鸯错,花落愁断肠(11) 魏廷并不知道茹暮的担忧,只是一味的沉沦在自己的痛苦中,“没什么,就是多日没有见你,觉得有些想你了。” 呃……茹暮觉得这样的话很诡异,特别是知道在屋子里还有一个冉驭偷听时。 “我很差吗?为什么你从来都不动心?”魏廷拿起一同带来的酒葫芦,打开瓶塞,往嘴里灌了些酒。“如果我不来找你,你是不是就不打算见我了?” “我……”被一语道破,茹暮的确没有打算主动过,她只是喜欢一个人静静的呆在止苑里,不受外人打扰,更何况,她的屋子里还多了一个人的存在,怎么可能放心的脱开身呢? “我说过,我不会逼你的,我会等到你开始接受我为止。”魏廷又往嘴里灌了些酒,眉心深锁,神情异常凝重。“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流芳居。” “我知道,纾颜跟我说了。”茹暮很平静的接受了魏廷所说的事实,她还能怎样呢?魏廷为了十九已经做了很多了,现在,十九在王府中的地位已经比如俏还要高了,自然不会再有人瞧不起十九了。 “可是,有些感觉不同了。”魏廷顿了顿,寒彻的目光中聚积了一层浅薄的寂寥,“这些日子,我试图去找回与俏儿曾经的感觉,可每当面对俏儿的时候,我想到的是你,而不是别人,就连面对纾颜的时候,我想到的也是你。” 这算什么?茹暮只觉得后悔出来了,或许,留在屋子里,就不会觉得这样的尴尬。这算什么?难道老天爷真的要她放弃步羽,才会把冉驭与魏廷都安排到了她的身边?冉驭与魏廷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性子相悖,却都不过是她生命中的过客。忽然间,她竟非常的恨上苍的残忍了,叫两个男人连番的攻击她心中最为软弱的堡垒。 “你怎么一直都不说话?”魏廷发觉自己的话并没有打动茹暮,甚至没有漾起任何的涟漪。“你是不是觉得很难面对我?” “恩?”头脑里一片空白,茹暮甚至不想从迷惘中走出来,谁能保证走出了这片空白,就不会陷入其他的空白当中吗? 魏廷本就没有抱多大的希望,因为早已料到茹暮会是这样的反应,“我没有逼你,对了,有一件事,或许,我该告诉你。” “恩?”又是一个音的问题,此刻的茹暮找不出任何的一个词来掩饰紧张与彷徨。也许,无声胜有声,可她的确很好奇魏廷要告诉她的内容。 酒葫芦里的酒已经喝光了,魏廷的醉意又添了几分,“四弟,要成亲了。” “安南王要成亲了?是与若羌的红郁公主吗?”这次,茹暮说出了两句话,“什么时候?” “大概是两个月以后吧。父皇希望红郁公主能更为了解我们的习俗风情,所以,没有着急魏澈的婚事。四弟也终于该成亲了。”说的时候,他特意留意了下茹暮的反应,可写在她的脸上的表情似乎没有任何的异样,叫他有些困惑了。 ------------ 鸳鸯错花落愁断肠12 鸳鸯错,花落愁断肠(12) 聊了一夜,就见漆黑的夜晚渐渐转成了白昼,魏廷见茹暮有些疲倦了,歉疚的笑了笑,酒意也消去了大半,或许,他从来就未曾真的醉过。“今日,你就休息吧,不用去给奶奶请安了。”说着,准备离开。 “等一下。” “恩?”从来没有料想到茹暮会主动叫住了自己,魏廷有些欣喜的转过头。 茹暮脱下披在自己身上的玄色袍子,递给了魏廷,“你的衣服。” 一瞬间,欣喜转为了失落,魏廷接过了袍子,穿在了身上,整理好后,重新迈开步子,离开,将茹暮一个人留在了石凳边上。韩茹希,你到底还要我怎么样去做?我还从来没有遇见过像你一样的女子,明明已经嫁给了我,却还是学不会出嫁从夫的道理。 望着魏廷愈渐消失的背影,茹暮不知如何形容此刻自己的心情。一夜的长谈,叫她心烦意乱。拖着如灌了铅一般的脚,走回房中,映入眼帘的是冉驭低沉的脸,着实把她吓了一跳,“你一夜都没有睡吗?”通常,冉驭一夜未睡的时候,眼睛就会泛起红色。 “我该睡吗?”冉驭反问,心中的那坛醋已经打翻,“我以为你出去后,会很快就能回来,可是,我等了你一夜,而你只在外面与魏廷谈天说地,我似乎不该听这些。” 听闻冉驭这般的说辞,虽然明知他生气了,但是却在他的表情中读出了几分可爱,惹得茹暮很想笑出来,“你要是生气就生气吧,现在我还是他的妻。”说罢,直接爬到了床上,恨不得马上能大睡一场。 “你……”冉驭知道自己失败了,敛起伪装出来的动怒的神情,“哪有你这样的女子啊?”老实说,他的确生气了,可就是舍不得对茹暮发脾气。他想不通茹暮为什么肯陪魏廷那么久,只知道自己藏在窗户后,偷偷的观望了他们整整一个晚上。 “古人有云: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茹暮解释着,说完最后一个字后,身子向后一仰,倒在了床上。 “那我愿意养你,你可愿意只做我一个人的妻?”冉驭没有半分玩笑的成分,“以后,你跟我离开这里可好?” 茹暮紧闭着双眼,听见冉驭的话后,眼睛渐渐被酸涩填满,但不肯睁眼,给他一个明确的答案。她需要的不止是时间,还有一个遗忘掉过去的理由。她是倔强的,倔强到即使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结局,但还是愿意一条路走到黑,哪怕是撞个头破血流。 “我想跟你说,如果我愿意将你和羽的那个孩子视如己出,你是不是就不会再有顾虑了?”这一夜,他想了很多,很怕会在某一天就真的失去了茹暮。他想要带茹暮走,哪怕去接受一个原本就没有想过要接受的孩子,只要和茹暮在一起,就什么都无所谓的。“能不能告诉我,孩子究竟在哪里?” 我能相信你吗?茹暮依旧闭着眼,不,我不能拿孩子的命和你赌…… ------------ 鸳鸯错花落愁断肠13 鸳鸯错,花落愁断肠(13) 日升月落,又是十多日过去了,关于孩子,茹暮绝口不提。 在冉驭的督促下,茹暮开始敷药了,佐刹门的秘药果然不同凡响,她脸上的疤痕已经淡了很多,若是不仔细看很难看出来。 在给佘太君请安时,茹暮与往常一样的会对佘太君笑一笑。 佘太君一把拉住茹暮的手,“茹希,你的脸终于好了。” “是。”茹暮淡淡的回应着。每天都被逼着涂药膏,不见好,显然说不过去,每次抹完药膏,脸就像火烧一般的疼,简直不是人受的。 花露儿抱着雪白的依依,凑上前来,仔细的看了看茹暮的脸,顿时间,喜出望外,“还真的,恭喜姐姐,看来王爷的心思没有白费。” “恩,是。”茹暮尴尬的笑了笑,附和着花露儿的话说道。天晓得,魏廷送过来的药,她可是很少用的。 如俏没有上前,“是呀,我们都该恭喜姐姐,姐姐本就是京城第一美人,脸上就该是完美无瑕,想来过些日子,就可以叫那些奚落过你的人,都……”故意说错了话,又故意的停了下来,一脸无辜的道,“姐姐,俏儿又说错话了。” 佘太君不满如俏,毫不避讳的直接对她投上了厌恶的眼神,“说错了话就不要再说了。”这些日子,因为又有了魏廷的宠爱,如俏的气焰似乎又高涨了许多。 “是,是俏儿说错了话,俏儿先行告辞,反省去了。”本就不愿意留下来看别人眼色,这下更有机会离开,如俏福过身子后,径自出了屋子,心里却是装满了对茹暮的恨。韩茹希,你还真了不起,居然把整个王府的人都收买了。 负气走回了流芳居,正巧看见一丫鬟行色匆匆的对着她使了个眼神。如俏顿觉奇怪,“什么事?” 丫鬟是如俏的眼线,机警的环视了眼四周,“夫人,叫艳儿扶您回去吧。”说着,走上前,搀起如俏的手,走了起来。 进屋后,如俏厌恶的弹了弹衣袖,“说吧,什么事。我看艳儿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啊!”艳儿立即跪到了地上,“夫人饶命,艳儿有话要对你说。” “姑且饶你一次,站起来说事。”如俏看着自己的红指甲,似乎有些漫不经心。她就是这样,连亲信都不肯相信,除了利用,便不会给予其他的感情。 艳儿从地上站了起来,“夫人,王妃的房间里藏着一个男人。” “当真?”如俏有些激动了,终于抓到了茹暮的把柄,但还是不放心的问,“你确定?” “恩,是止苑里的下人亲口说的,夫人,那个人已经被我们收买了,是他亲口说的,而且那个男人在王妃房间里住了一个多月了。”艳儿极为肯定的说,显然,对那个被收买的下人很有信心。 “哦?”如俏的杏目忽的亮了起来,刹那间笑颜如花,“艳儿,我回来要好好的赏你,你先下去吧。”得到了如此重要的消息,她便开始了算计,算计着一个缜密的计划,好叫魏廷来亲自揭开茹暮伪装的面纱。 ------------ 鸳鸯错花落愁断肠14 鸳鸯错,花落愁断肠(14) 几个时辰后,天黑了。 兰妹端着动了手脚的菜肴,走了进来,码放到了桌子上,几碟丰盛的菜肴,都是动了手脚的。“夫人,一切都准备好了。” “好,酒备好了吗?”如俏又不放心的多问了一句。 “也已经备好了,就等王爷来了。”兰妹不懂如俏的行为,困惑的问,“夫人,你为何要把王爷送给王妃呢?” “送?我送的不是王爷,而是一份‘大礼’。”说话间,如俏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桌子上的每一道菜肴都放入了少量的春药,药效不会很快发作,但足够叫魏廷乱性的了。 “可是,你要把王爷亲自送到王妃身边啊。”兰妹真的不明白。 如俏掩嘴浅笑,“艳儿都说了,韩茹希的房间里有一个男人,而且孤男寡女共同相处了一个多月,你说他们会做什么?”纤长的睫毛一张一合,露出一副妖娆的神情。 “可是,你把王爷推向了王妃的床,王爷与王妃快乐了,以后不是会更难绊倒王妃了吗?”兰妹不甘心如俏就这样的把魏廷推向了茹暮。 如俏瞪了兰妹一眼,用力的在她头上一敲,“死丫头,笨死了。王爷与她不是还没有圆房吗?”她在计划的时候,就做了两手准备,如果茹暮的房间里没有发现那个男人,那么就叫魏廷和她圆房,待魏廷发现茹暮不是处子的时候,怕是茹暮有一千张嘴都说不清了。 “可是夫人,这个很难说,万一王爷与王妃曾经同床过呢?”兰妹谨慎的问道。 “那就权当便宜那贱人了。”如俏说得洒脱,她不相信会有兰妹说的第三种可能,她在赌,赌一晚上的命运。“兰妹,去看看王爷来了吗,若是没有来,就去书房里请他过来。” …… 少时,魏廷来到了流芳居,见到了满桌的菜肴,还有托着腮小憩的如俏,顿觉心疼,悄悄的坐了下来,拿起筷子,品了一口微凉的菜。 装睡的如俏悠悠的睁开眼睛,看见了魏廷正在咀嚼着菜肴,顷刻间,笑逐颜开,娇滴滴的问:“王爷,你来了?” “恩。” “王爷,吃些这个。”如俏为魏廷夹了些菜后,便一直静静的看着魏廷把饭菜都吃进肚子里。 魏廷吃了很多,几乎每样菜都吃过了。 见他吃得差不多了,如俏才开口,“王爷可吃好了?俏儿就不留你了。” “哦?”魏廷有些迷惑了。 “姐姐的脸已经好了,难道王爷就不想看看吗?”如俏抿嘴浅笑,后又恍悟一般的说道,“呀,俏儿忘记了,王爷最近事物繁重,怕是没有注意过这些,但是俏儿希望王爷能去看看,毕竟王爷是在乎姐姐的。” 本就无心留在流芳居过夜的魏廷,听到此言后,好奇心起,“她的脸真的好了吗?” “恩,王爷要亲自看了才能确定俏儿的话是不是真的。”如俏好似温婉的女子,装出成全魏廷与茹暮的样子。“王爷,还等什么,快些去吧,再晚了怕是姐姐就睡了。” “可是,俏儿……” “俏儿只是想陪着王爷吃个饭而已,现在,俏儿已经满足了。”如俏见魏廷没有离开的意思,于是,动手将他推向了门外,“王爷,快去吧,俏儿知道姐姐在王爷心中的分量。” ------------ 鸳鸯错花落愁断肠15 鸳鸯错,花落愁断肠(15) 既然如俏都说了,魏廷就顺势离开了流芳居,心里想的是茹暮的脸,到底有没有和如俏说得一样,已经恢复如初了? 望着魏廷离开的玄色身影,如俏的心忽的痛了起来。痛得越多,就越恨茹暮。她将希望寄托给老天,默默的祈祷着:但愿一切都能和我想的一样。 这一局,她输不起的。走出房间,坐于花藤下的木质藤椅上,一手搭在椅背上,出神的望着前方,那是魏廷离开的方向。 坐了一会儿,只觉身边刮过一阵冷风,吹起乌黑的发,转首,慌忙跪在了地上,“太子殿下……” 太子魏淮没有叫如俏起身,而是负起手绕着她转了起来,“怎么?还不肯告诉我,魏廷在中了坤香后,都说了些什么吗?” 虽是夏天,可地上较凉,对于如俏这样习惯了锦衣玉食的女子更是难耐。“太子殿下,坤香……你也说过坤香对于意志力强的人根本不起作用的,所以,每当王爷被坤香迷昏后,除了睡觉的鼾声外,就没有其他的声音了。” “是吗?”魏淮挑起如俏的下巴,眼神如鹰一般犀利,却多了几分邪魅,“当真如此吗?” 这样的眼神叫如俏想到了魏廷,在魏廷与茹暮洞房的那一晚,魏廷就是以这样的眼神羞辱着茹暮的。此刻,她才切身的体会到了被这样的眼神看着的感觉,很害怕,彷如一切都已经被看穿了一般。“真的……”如俏紧紧的捏着衣裙,“是真的。” “啪”的一声,魏淮将如俏扇倒在地,“还想给我耍花样吗?” 脸颊上是一片火辣辣的痛,如俏艰难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却还是跪着的姿势,“太子既然不相信如俏,那为何还要如俏留在王爷的身边呢?” “如俏?”魏淮挑眉,邪魅的神情中又多了几分寒意,不得不说,他的神态举止,在很多时候都与魏廷很是相似。“你别忘记了,你的真名,焦俏娘,不是什么如俏。” 说到焦俏娘,便说到了如俏的痛处,那段不光彩的过去,是她不敢面对的过往。“如俏……” “你别忘记了,这样的生活,是谁给你的。”太子似乎已经把如俏囚禁在地上的一方牢笼里了,“难道你忘记了吗?” 如俏摇了摇头,“不,没有忘记,是你给的。”这样的话叫她违心,过去在临湘阁时,她原本只是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弱女子,因为曾跟头牌发生过冲突,所以日子并不好过。 每天,都会被人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欺负。那样的日子是灰色的,时常是以泪洗面。 一日,如俏正蜷居在墙角,把头伏在双膝之上哭。 这时,魏淮出现在了她身旁,透过褴褛不堪的衣衫,看到了她白皙的皮肤,“抬起头来。”在看见如俏哭得楚楚可怜的脸后,顿时间,笑得神秘,“你想成为临湘阁的头牌吗?” “恩。”没有考虑,如俏直接点头,她不想再过被人欺凌的日子了。 ------------ 鸳鸯错花落愁断肠16 鸳鸯错,花落愁断肠(16) “好,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说着,魏淮扶起如俏,一把将她拦腰抱起,走到床上,扯下了那本就损坏了的衣衫…… 一夜旖旎,如俏失去了最宝贵的东西,却得到了临湘阁头牌的美誉,只是,从那时她才知道原来魏淮就是当今的太子。她卖艺却不卖身,但私下里只服侍魏淮一个男人。她一度以为,自己这样的跟着魏淮就是幸福了。 可直到有一天,魏淮对她说,“有一个很重要的客人,你要想办法迷惑住他的心。”听到了这样的话后,如俏才知道魏淮不曾爱过她,而魏淮口中重要的客人就是魏廷。 后来,便是一个使用美人计,一个不幸中了美人计。再后来,如俏便嫁入了广义王府,在与魏廷的相处中,才知道原来找一个爱自己的人是如此的幸福。 回忆越陷越深,深得足以没过如俏的头顶。她如同埋没在沼泽之中,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了,长久的憋闷后,蓦地睁开了眼,眼前之景是流芳居熟悉的景致,只是多了一个太子魏淮,令她尤为恐惧。 …… 止苑,乘着幽静皎洁的月光,夜来香与茉莉竟吐芬芳。夜,是它们的戏台,它们唱着香气四溢的歌。 魏廷走到时,正巧看见茹暮要把门关上,立即快走了两步,“呵呵,还好还好。”说着,停在了门外。 从未料想到魏廷会来,茹暮不由得开始担心冉驭,“我是想出去,不如我们一同到外面坐坐去吧。” “也好。”魏廷赞同茹暮的话,与她并肩来到了院子里的石凳前,坐下。借着月光,仔细的打量着茹暮的脸,“脸上的伤疤淡了很多,但还是有一点点的痕迹。”说着,托起茹暮的脸,更加仔细的看着。 躲藏在屋子里的冉驭瞧见魏廷对茹暮“动手动脚”后,心里压抑着的怒意漾了出来,朝着他们飞出了一枚暗器。 “嗖”的一声,银色的暗器由魏廷与茹暮之间飞了过去,打在了树干上。“谁!”魏廷警觉的站起身子,向着茹暮的房间走去。 冉驭?居然是冉驭?他怎么这么傻啊?!茹暮简直不敢相信,这样愚蠢的事情居然是冉驭干的。不敢多做考虑,追上魏廷的脚步,一并走到房间外。 “王爷,是在下打扰了你与王妃的打情骂俏吗?”该面对的总要面对,冉驭似乎是在与魏廷宣战。“真不巧,在下也好喜欢王妃,所以,看着很是气愤。” 隔着一道紧闭的木门,魏廷丝毫没有进屋的打算,仿佛已经把冉驭视作了瓮中之鳖,“难道阁下就是三房两次来内子的止苑捣乱的刺客?” “捣乱?谈不上,在下只是偶尔想念王妃了,才会来看看。”冉驭继续用话语对魏廷使用激将法,同时,也在告诉魏廷:自己才是茹暮的归属。 你又在干什么?!茹暮恨不得马上去质问冉驭到底在想什么,胡言乱语的说的都是什么! ------------ 鸳鸯错花落愁断肠17 鸳鸯错,花落愁断肠(17) 魏廷负着手,站在原地,俊逸的脸庞上看不出表情,但可以肯定的是,他没有生气。“阁下难道不想以真面目示人吗?” “真面目?”藏在暗处的冉驭放肆的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步态从容的挑战着魏廷的底线,“如果我出去了,必然会带走王妃,不知广义王爷可愿意呢?”带走茹暮只是早晚的事,不如借着这次,将她带走。 魏廷转过头看了一眼拧着眉的茹暮,又将头转回。“你认为可能吗?你觉得你能走得出广义王府吗?” “有何不可?区区的广义王府能拦得住我吗?”对于魏廷的威胁,冉驭嗤之一笑,说着,大摇大摆的走出房间,一阵风吹过,吹得他的白衣飘然。 白色的衣……魏廷的神色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但很快就恢复如初。“阁下的做事风格还真独特,夜行出来,还这么招摇的穿着白衣。” “不,我一直都陪着王妃呢,怎么算夜行呢?”冉驭的唇上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看来这一次,他要带走茹暮是势在必得的了。 “恩?”魏廷的语气里是在说,他不信。 冉驭快步走到茹暮身边,一把钳制住了她,他清楚,在魏廷面前的茹暮是不可能用武的,不用武功就自然不会反抗,所以,轻而易举的便把茹暮当成了要挟魏廷最有利的条件。 “看来阁下不仅是个刺客,还是一个连说谎都不会的笨刺客。”魏廷已动了杀机,他暗自催动内力,准备寻找时机,向冉驭发起攻击,“方才不久,才说喜欢内子,现在怎么就钳住内子,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呢?” 茹暮看着魏廷,一时间心绪复杂,原来男人的冷血就是这般模样,不想再听下去了,决定帮冉驭一把,“放开我!放开我!”放肆的大叫,胡乱的挣扎着。 冉驭明白茹暮是想叫他带她走,于是,故作玩味的说:“王妃,莫要乱动,咱们现在就走。”说罢,带着茹暮向王府外飞了出去。 “哪里跑!放开她!”魏廷本想着一并追出去,却觉得身体里好像有一团火在烧,而且感觉越加强烈,内力如同飞蛾一般,在火中渐渐沦陷。他施展轻功,向他们追去,可速度却是越来越慢。 起初,冉驭还在不敢松懈的飞行着,可不想魏廷的武功如此不济,居然半天不见追过来的人影,害得他还没有飞出郊外山林便停了下来。“我们休息一下,一会儿我带你走。” 落地后,茹暮一把甩开冉驭,质问着:“这一切,是不是你故意的?你故意叫魏廷说出那些话!?” “故意?”冉驭矢口否认,可事实上就是如此,他故意设计叫魏廷说出那些令人心寒的话,“我有设计吗?魏廷是何许人?我能左右他吗?你也亲耳听到了,在他面前,我那么调戏你,他都无动于衷,你还要留在他身边吗?那个口口声声说不会强迫你的男人,之所以这么说,就是因为他心里根本没有你!” ------------ 鸳鸯错花落愁断肠18 鸳鸯错,花落愁断肠(18) “是。”茹暮不否认冉驭的说辞。一切都只是她多虑了,对于魏廷来说,她或许什么都不是,口口声声说不强迫她的王爷,方才与冉驭说的每一句话,她都记得,清清楚楚,一字不差,甚至是连他说话的神情都记得,彷如烙印一般的烙在了心里。从那一刻开始,她就明白了,一切都是她的一厢情愿,是她没有领会魏廷的意思,才会不断的为难自己的,她觉得自己好狼狈,冉驭做的是对的,而她却不争气的觉得有些失落…… “扇舞,跟我走吧!”冉驭牵起茹暮的手,“我带你走,那个王府不适合你,对你来说,它只是一个囚牢。” 茹暮甩开了冉驭,坚定的说:“不,我不能跟你走。”说着,迎上冉驭略显悲伤的眼,不由得咬了咬嘴唇,改了口气,“我真的不能跟你走。” “为什么?”冉驭的心似乎又一次的被茹暮伤了,“你为什么总不愿意和我走呢?” “我……我有我的苦衷,真的不能离开。”说实话,茹暮不想冉驭与魏廷动武,冉驭的伤才刚好完全,真的不希望他再受伤了。时间紧迫,唯有叫冉驭离开,才能真的放下心来。 “是什么原因?告诉我!”冉驭试图逼问出茹暮为难自己的原因。 茹暮不知该不该说出自己嫁入王府的真相,说出月歌的威胁。情急之下,踮起脚尖,把唇凑到了冉驭的唇边,四唇相碰,很快就纠缠到一起了。短暂的缠绵过后,又被她强行的分开,“求你了,离开好不好?” 唇上还有茹暮的温度,冉驭以为自己是处于梦境中,但定神看看周遭,终于肯定这一切并非是梦。“你……” “你赢了,这是答案,现在,我想叫你离开,最多六个月,给我六个月的时间,可好?”茹暮以祈求的口吻说道,这些日子的相处中,冉驭已经用真诚打动了她,若是没有方才魏廷说的话,怕是她还很难下决定,她本想在最后六个月的时间里,尽全力做好魏廷的妻,可现在发现,一个好妻子,对魏廷来说无足轻重,倒不如日后给他一个可以报仇的机会。 “这是你许我的承诺吗?”冉驭欣喜,十几年的相守,终于看到了冤枉果实即将成熟的愿景了。 “算是吧,六个月,求你离开吧。”说着,茹暮把冉驭向远处推了起来,“求你走吧,你不走,我就死在这里!” “好,六个月,六个月以后,我带你离开。”冉驭答应离开,走到了半路,恋恋不舍的望着茹暮,“以后,不许再跟我说不了。” 望着冉驭消失于黑夜的白色身影,茹暮苦苦一笑,脸上漾起嘲讽的味道。“六个月以后,如果我还能活下来,我就嫁给你。”这是她对冉驭的承诺,却只敢对自己说说而已。说罢,挥掌,朝自己胸口一击,顿时间,涌出一口鲜红的血,顺势倒地,闭着眼等待着魏廷的到来。 ------------ 鸳鸯错花落愁断肠19 鸳鸯错,花落愁断肠(19) 过了一会儿,魏廷压制着心底的燥热,追了过来,看见的是倒在地上的茹暮,立即扶起她,“你醒醒。” 茹暮躺在魏廷怀中,有一种错觉,这样被抱着的感觉似曾相识,叫她想到了步羽,但睁开眼睛,看到的却是魏廷,“王爷……”她是被自己击傻了,大抵是许久没有被人这样的抱着了,才会有了不真实的错觉。 魏廷将茹暮扶到了树下,叫她背靠着树干。看着茹暮的脸,身体里热流攒动,如同蓄势待发的千军万马一般,随时准备出征。此刻,他忽然明白自己是被人下了药,“等,在这里等我。”说着,飞奔着离开了。 茹暮从地上站了起来,迈着小步,向着魏廷离开的方向走了过去。走至小湖边,看见魏廷已将自己全部浸在了水中,又是惊讶又是困惑,“王爷,你怎么了?” “没事,我只是中了个下三滥的招。”魏廷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怒意,从来就没有想过如俏居然会对他用这样龌龊的招数,难怪她极力将他推开!她明明就知道他说过不会逼迫茹暮的,她这样做的居心已经了然。 茹暮坐到了岸边,默默的看着浸在水中的魏廷,告诫自己:韩茹暮,以后就把他当做陌生人,不要再有负担的生活了,利用最后六个月的时间,好好练武,杀了月歌,然后,再去向魏廷说出杀害他母妃的真相。 体内的春药的药效已经退去,魏廷从水中走上岸,浑身上下已是湿漉漉的一片,他尴尬的笑了笑,盘腿坐下,运功,不知过了多久,衣物中的水分就渐渐的蒸发了,玄色衣物又恢复了往日的质感。 “叫你受惊了,好在你身上的伤没什么大碍。”魏廷引领着茹暮向前走着,一阵晚风拂面而过,叫他想到了一个地方,“我忽然想去一个地方。” 茹暮被动的跟随着,眼下,除了跟随就没有别的事情了。她还不愿意与魏廷说太多的话,或许,不说话对他们来说都好。 二人来到了一片芦苇丛中,白色的芦苇毛被风儿逗弄得弯了腰。 “我们在这里坐下吧。”魏廷席地而坐,见茹暮也坐了下来后,才开口,“以后,遇见刺客一定要大声的叫出来,懂不懂?” “恩。” “你在生气吗?”魏廷察觉出茹暮的不对劲,一路走来,她都没有说过一句话,“方才,我是有苦衷的,不那么说,怕是刺客就会为难你的。” “或许吧。”她,韩茹暮,一直以来都是被人视作无足轻重的人。那个口口声声说爱她的步羽,一走便是五年,了无音讯。而面前这个口口声声说要把感动她的王爷,却也总是在伤害她。她还有何种理由再拒绝冉驭呢?也许,她早就该给冉驭一个机会了,只是她的迟钝,才总是叫冉驭一次又一次的伤心。 山间的晚风里夹着桂花的香气,远处是一片蒲公英的海洋,白色的“小伞”如雪一般的向他们飞来,仿佛在营造一种浪漫的氛围,然,却没有人真的用心欣赏。 ------------ 鸳鸯错花落愁断肠20 鸳鸯错,花落愁断肠(20) “你真的在生气啊?”魏廷已经确定茹暮是在生气了。 茹暮摇了摇头,反问:“你怎么不问问我,那刺客说的是真的假的?” “假的,不用问了。”魏廷很肯定的回答,他不愿意去怀疑茹暮,茹暮淡漠的性子不会是那招惹是非的女子,这一点他还是很肯定的。 “哦,谢谢。”说这话时,茹暮早已放下了原本对魏廷的情感,她又恢复到了最初的样子,把魏廷当做一个普通人对待,不再因为她欠他的,而变得连自己都觉得优柔了。 蒲公英继续飞扬,有一些落到了魏廷的袍子上,他并不着急将它们弹下去,而是开口道:“我一个人的时候,喜欢来这里。夏天的时候,这里是最美的。我时常在想,如果人能和蒲公英一样随遇而安该多好?” “呵呵。”茹暮浅浅的发出笑声,示意自己在听。此刻,她忽然也希冀自己就是那一朵渺小的蒲公英,可以随风飞翔,随遇而安,在一片属于自己的土地上落地生根。 “当刺客带走你的那一刻,我真的害怕失去你。”魏廷如实的说出自己的感受,“对不起,原谅我来晚了。” “王爷,你该正视自己的感觉了,或许,你的感觉告诉你,我之于你只不过比陌生人多了一些好感而已。”茹暮不想听魏廷的甜言蜜语了,她害怕她会再一次背负上那种负罪感,好不容易放下了,又怎么可以轻易的再背上?“其实,你心里是有别人的,为什么不把爱留给她呢?”既然他不爱她,那他看见的就不是她,恐怕,她只是一个替代品。 别人……这话说到了魏廷的痛处,他将眸子移向远方,棱角分明的轮廓上镀着一层无法靠语言说明的感情,“我曾答应过一个人,要带她去看雪景的,但我食言了。” “为何?”茹暮不理解魏廷的食言,是指的哪方面。“她在哪里?” “不知道,我只能记得关于她的几个片段,却记不起属于我们的回忆,甚至她的样子。”第一次,魏廷对他人敞开心扉,“我记得我爱她,记得自己说过不能失去她,却很可笑的忘记了她的一切。” “这是什么原因?你失忆过吗?”茹暮只觉奇怪,奇怪着在过去,魏廷到底经历过什么。 “你是第二个给我那种感觉的女子,或许,我把你当做了她的替身,但我的确是爱你的。”魏廷拔下几根芦苇,在手中把玩着,“我曾发过誓,如果有一天,我再一次遇见那个令我有感觉的女子,定会牢牢地抓着不放的。” “你该把心思放在纾颜与如俏身上,她们才是你最该爱的人,也是最需要你的人。” “纾颜是需要我,而如俏……”又一个第一次发生了,魏廷第一次直接喊如俏,而不是俏儿,“我一直都以为她不会陷害我,没想到她居然还是踏上了这条路……”魏廷不是笨人,一直以来,他都知道如俏是太子魏淮安排的一颗棋,但习惯逢场作戏的他,几乎入戏,却天真的以为如俏永远不会去做出卖他的事。 ------------ 鸳鸯错花落愁断肠21 鸳鸯错,花落愁断肠(21) 在山林中坐了很久,除了魏廷在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便是良久的沉默,再后来,茹暮就睡去了…… 醒来的时候,天已作亮,山中的空气甚是好闻,有一种质朴的清香,来自小草,来自树木,来自万物。 茹暮发觉自己睡在魏廷怀中的,而身上披着的是那件玄色外袍。 “你醒了?”一夜的守护,终于看见了怀中女子醒了,魏廷的脸上挂起了笑容,他笑得若有似无,却是发自内心的。“山中有些冷,我害怕你着凉。” “谢谢。”茹暮从他怀中挣脱,将盖在身上的衣物取下,递给魏廷,“穿上吧,我们该回去了。”说着,不等魏廷同意,就径自朝着回去的方向走去。 景色如画,清清徐风如薄纱,柔柔而过,似乎想要拉近他们两个人的距离,可却未能如愿以偿。 魏廷始终都落在茹暮的身后,看着她清秀消瘦的背影,脑海里闪过了如俏的样子,失望中夹杂着几许恨意。然,他并不知道在王府里的如俏并不是得意洋洋的等待着好戏的上演。 …… 流芳居。 如俏静静的躺在床上,眼神呆滞的望着上空,一行清泪沿着眼角徐徐淌出。此刻,房间中只有她一个人,但心却早已凉了大半。 昨夜,太子魏淮不顾她的反抗,将她抱到了床上……一夜的蹂躏,痛苦的煎熬,她不敢喊,也不能喊,只是默默的承受着折磨。 他说:“你是我的女人,我想怎样就怎样。” 蓦地,如俏从床上坐了起来,未着寸缕的她,有大片肌肤裸露在外面,上面布满了紫色的於痕。转首,看着魏淮曾经站过的地方,恨得咬牙切齿。随手抓起枕头,朝着那里扔了过去,可魏淮阴沉的嘴脸却从未消失。幽幽的说:“你永远也不会知道魏廷的秘密的,永远。” “咚咚。”兰妹端着铜盆,站在门外,“夫人,可以进去了吗?” 如俏赶忙擦干脸颊上的泪痕,“等一下。”说着,从地上拾起衣物,才发觉衣服已被太子魏淮粗暴的撕破了,于是,从柜子中取出一套新衣服,急急忙忙的套在了身上。“进来吧。” 兰妹将门推开,瞧见了如俏狼狈的样子,顿觉惊奇,关切的询问道:“夫人,你怎么了?头发怎么那么乱?” 如俏下意识的捋了捋蓬乱的头发,“睡觉的时候,头发可不就是乱的。兰妹,你话真多,快帮我梳洗。” “是。”兰妹应了一声,但她真的感觉今日的如俏与往日的不太一样,一句话没忍住的又问,“夫人,是不是太子来过了?” 正端着漱口用的茶盏的如俏,手一抖,险些将手中的茶盏摔落。“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夫人,如果你放弃王爷,跟着太子,日后你就是宫中的妃子,而不是一个无名无份的小妾。”兰妹是个粗人,她只知道太子是将来的皇上,这样说完全是为了如俏着想。 太子?太子不过是一个衣冠禽兽,我不过是他手中的一颗棋。如俏嘲讽的笑了笑,“梳头吧。” ------------ 鸳鸯错花落愁断肠22 鸳鸯错,花落愁断肠(22) 兰妹把手中的帕子搭到了盆壁上,跟随着如俏走到梳妆镜前,透过她宽大的衣领,看到了白皙的脖子上的紫色痕迹,一丝寒凉划上了心头。啊,难道太子他…… “怎么?发什么呆啊?”如俏不耐的说道,透过镜子,她看到兰妹对着自己的脖子看着,这时,才注意到昨晚留下的“证据”,仓皇的用衣领遮挡住。“别发呆,快帮我梳头吧。” “夫人,我们还是去洗个澡吧,兰妹为你准备一些药草,叫你舒展舒展筋骨,看你最近累得不像样子了。”兰妹没有言明洗澡的用意,但她却希望如俏能明白。 “洗澡?”想到浑身上下都有魏淮留下的痕迹,如俏有些抵触,她害怕兰妹看到那一幕,“我还好,不需要洗澡的。” 兰妹立即跪了下来,“夫人,去洗洗澡吧,兰妹给你捶捶肩膀什么的。”她害怕如俏再次拒绝,“兰妹的父亲曾经是个大夫,所以,兰妹也略懂得一些医术的。” 望着兰妹烁烁的目光,如俏为难的点了点头,“好,去烧水吧,我等你。” “恩。”兰妹站起身子,朝着外面跑去。良久,又跑了回来,对着如俏说,“夫人,水已经弄好了,我去服侍你洗澡。” …… 泡在木桶里的如俏,感受着周围被云雾环绕的感觉,心中有苦涩万千,方才宽衣的时候,怕是兰妹也看到了她的身体,她们主仆也有一年的时间了,可她从来没有如现在这样,仿佛被人看穿了一般。 兰妹从桌子上拿过药酒,涂在了如俏的身上,轻轻的揉搓着,“夫人,一会儿药效散开了,紫色的痕迹就会消退的。” “呵呵。”如俏笑得无奈,从来没有觉得如此落败过,她是否就是那无足轻重的草芥,任谁都可以在逗弄一番之后,随手丢掉?不,她还有魏廷,那个是真心爱她的男人。“对了,止苑那边可有什么消息?” 兰妹茫然的摇了摇头,“没有消息,艳儿早上来告诉我说,王爷与王妃似乎不在王府,极有可能是一夜未归。” “一夜未归?是什么意思?”一丝阴霾袭上了如俏的心头,带给她从未有过的恐慌,魏廷与茹暮一整夜都不在王府,难道是在告诉她,老天都不想帮助她?“兰妹,可曾打探到他们去了哪里吗?” “刘毅说,昨夜,那个在王妃房里住了一个多月的男人,很放肆的告诉魏廷了真相,后来,便要挟着王妃离开了止苑,王爷也跟着追了出去,就一夜未归。”兰妹转述着艳儿告诉她的话。 “叫艳儿告诉刘毅,必要时,我需要他这个人证。”如俏为自己做了最坏的打算,却极快的为自己谋了一条出路。 “夫人……这不太好吧?”兰妹有些为难了,“这可是违反当初与刘毅的约定啊。” “违反吗?”如俏用手撩拨了一些水,玩得甚是开心,“他若不从,就去问问他,是想要我把秘密公开吗?” ------------ 鸳鸯错花落愁断肠23 鸳鸯错,花落愁断肠(23) “是,一切都听夫人的。”兰妹开始可怜起刘毅了,他也是个命苦的人,很不幸的就即将去充当如俏的替罪羔羊。 “快去办吧,这里有我一个人就够了。”如俏叫兰妹离开,见其走远,才从木桶中走出,身上的紫痕真的淡了很多,不细看几乎看不出来。从容的擦干身子,套上了衣裙,摇着杨柳细腰,迈着碎步走回了房中。计划着,如果魏廷来兴师问罪,她该如何说。 等着,盼着,怀揣着一颗复杂的心,静静的等着,等了很久,魏廷终于出现了,却是阴着的一张脸。 “王爷……”如俏有些惊愕,“王爷,一晚上都去了哪里?害俏儿担心半天。” “担心?担心什么?”魏廷阴沉的脸,在告诉如俏,他很生气,“昨夜,你一口饭菜未沾,居心何在?又把我一个劲的往止苑推,居心又何在?” “我?王爷说的是什么意思?”如俏明知故问着,她似乎明白了事情比她预料的还要严重。 “什么意思?昨夜,你在饭菜里下了什么?!”魏廷心寒如冰,目光凛冽,似要将如俏冰封在其中。 “下了什么?”如俏深知已不能骗魏廷,慌慌张张的跪在了地上,晶莹的泪落了下来,凄楚的解释说,“王爷,俏儿只是见你整日都不开心,所以,想成全你们。” “是吗?”魏廷压抑着怒火,玄色的衣袍仿佛已经飘了起来,看上去骇人极了。“抬起头,看着我。”这一次,如俏的眼泪在他面前失去了作用。 如俏的泪汹涌起来,她从未料到魏廷会这般冷漠的对待她,“王爷,俏儿只想帮你,真的。” 屋子里熏香的味道四处弥漫着,是恬淡的香气,本是用来凝神的,可此刻,竟然失去了作用。 魏廷负手而立,转过身子,丢给如俏一个冰冷的背影。“看来,你是不知道自己错了,那好,以后本王不会再踏入流芳居半步。” 不会再踏入流芳居半步?如俏绝对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她了解魏廷,如果他说了,就会言出必行。“不……”大声否定着,爬到了魏廷身边,“王爷,俏儿用的方法是不对,可俏儿也只想帮你啊。” “帮我?”魏廷俯身,挑起如俏沾满泪水的脸,没有半分的怜惜之情,不,应该是有的,只不过与恨相比,太过稀少。“本王好像告诉过你,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会逼茹希的吧?” 下颌被抬高,几乎不能点头,如俏犯难的看着魏廷,面前的男子真的很陌生。一时间,天塌地陷,她忽然发觉,那双漆黑的眸子中不再有自己的影了。 “你对本王下药,是想帮我,还是在害我?”魏廷要的是茹暮的心,而不是强占了她的身子。 “王爷,有一句话叫做:只闻新人笑,不闻旧人哭。现在,用来形容俏儿最恰当不过。”如俏委屈的闭上了眼帘,“姐姐做什么都是对的,而俏儿做什么都是错的,这样说,不为过吧?” ------------ 鸳鸯错花落愁断肠24 鸳鸯错,花落愁断肠(24) “你……”魏廷把手攥成了拳,压低的怒火在骨节间化作了“咯咯”的声响,他不想动手去打如俏,因为这是他曾爱过的女子,长久以来,是她的坚定与不背叛深深打动着他,可现在,她居然对他下药,还一副不知错的样子。 如俏的泪定格在眼眶中,她不躲避的直视着魏廷的眸,“王爷,怎么回答我?是不是只有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俏儿把全部都给了你,什么都没有得到,而姐姐,她什么都没有做,却得到了你的心。”蓦地,她冷笑起来,“呵呵,你知道为什么姐姐从来都不会对你好吗?” 如俏的冷笑声笼罩在魏廷周遭,化作了一缕柔情的丝,沿着他的心的缝隙钻了进去。他眼中的如俏从来没有这般笑过。 “因为姐姐心里面根本就没有你!”如俏以尖锐的话语试图叫魏廷从混沌中清醒过来,“她心里没有你,而我心里有你,我全心全意的对你,而你却不再多看我一眼!” “她心里没有我,我知道。”魏廷不否认这个事实,在他决定去爱茹暮的那一刻起,就知道要驱散她心中的人,需要很长的时间,但他愿意去等待。 “你知道?”听到魏廷的话后,如俏顿觉得非常讽刺,她用力的摇着头,“不,你不知道。好吧,既然你选择了她,那么终有一天,你会知道什么叫做后悔的!”言外之意,是在告诉魏廷,她已不想再挽留他了。 “既然做了决定,自然就不会后悔。”魏廷也不愿再与如俏纠缠下去了。他甩了甩衣袖,离开了流芳居,走出去的那一刹那,他听见了如俏爆发出的哭喊声,他知道,他与如俏就是这样了,或许,这一次的离开,将会为他们的交集画上最后一个休止符。 人去楼空,如俏呆坐在地上,望着门外了无生机的景致,嘴角勾起一抹复杂的浅笑。“他走了?真的就这样走了吗?是去止苑了吗?好,我就来叫他知道知道什么叫做后悔。”说着,抬起头,擦干脸颊上的泪,也清零了对魏廷保留着的千言万语,将它们全都转成了对茹暮的恨意。 兰妹从屋外路过,见到如俏颓败的模样,立即奔了过来,“夫人,你怎么了?是不是王爷来过了?” 如俏始终都保持着笑意,看了看兰妹,任由她将自己扶了起来,“兰妹,事情都办好了吗?” 兰妹将如俏扶到了床边,用手捋顺了如俏微微凌乱的乌发,“夫人,事情已经办妥了。”她还记得方才与刘毅谈话的情景,整件事情中,刘毅只是一个局外人,只因如俏知道了他的秘密,就卷入了女人的战争中,不能再自我救赎。 “很好,告诉他,选个时机,把他手中的‘罪证’呈给王爷。”此刻的如俏已然与刚才哭哭啼啼的女子判若两人。韩茹希,你敢抢我的男人?那我就叫你万劫不复,我会叫所有人都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 鸳鸯错花落愁断肠25 鸳鸯错,花落愁断肠(25) 几日后,清晨。 在一夜雨水的洗礼下,多日来的燥热退却了大半。难得的好天气,似乎心情也跟着爽朗了许多。 茹暮与花露儿一同相伴着走出了房间,准备去给佘太君请安。 “姐姐,今天若是没什么事,咱们就直接去看看纾颜妹妹吧。”花露儿一边走,一边对茹暮提议着。 “也好,就依妹妹的。”茹暮赞同花露儿的提议,近来,因为冉驭的原因,好像都没有什么机会去舒苑看望十九。 两姐妹有说有笑的走远了。 躲在下人房中的刘毅,听着她们的声音渐渐的归于了宁静,手紧紧的攥着蓝色的布包,似在挣扎。到底该不该这样做呢? 想起前几日前,兰妹的话,“你觉得你还有选择吗?依照夫人的性子,如果你不依从她,那么你所爱的人就会受到牵连,想想她吧,抑或,想想你为什么要来王府。” 我是为了她而来,但绝不能叫她因为自己而受到丝毫伤害。刘毅的脑海里回荡起那个被视为比他生命还要重要的女子。是的,他已经没有其他的选择了。 少顷,他算准了魏廷来此的时间,把蓝色的布包偷偷摸摸的带了出去,正巧与魏廷撞了个擦肩而过。 魏廷觉得奇怪的又多看了一眼,更觉得刘毅的举止奇怪得很,开口叫住他,“怎么?见了本王连个招呼都不打吗?” 刘毅立即应了一声,“奴才给王爷请安。”还没有说完,又继续走了起来,似乎真的没有把魏廷当回事。 “站住!转过头来!”魏廷不喜这样的家丁,在王府里好像还没有哪个下人,敢这样的无视他。 “是。”刘毅为难的转过身子,悄悄的将手中的布包藏到了身后,“回王爷,王妃差奴才去办点事,所以……” “所以什么?”魏廷饶有兴致的盘问着刘毅,特别是对他身后藏起来的布包尤为干兴趣,“你身后是什么东西?” “没……没什么……”刘毅支支吾吾的回答,“王爷,真的没什么。” “那就别再背着本王了。”魏廷更觉蹊跷,“拿出来吧。怎么?是不是止苑里出了内贼了?” “王爷冤枉。”刘毅高呼冤枉,他要做的就是勾起魏廷的好奇心。 “你都不肯叫本王看一看你手中是什么,又拿什么证明你的清白?”魏廷的语气里有咄咄逼人的气势。 地位悬殊的两个男人,之间的谈话本就是有差距的,刘毅已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却装作不情愿的模样,犯难的把身后的布包递了出来,默默的想:王妃,对不起,我不得不这么做。 魏廷把布包从刘毅手中夺了过来,打开,把其中的物品如数倒落在地上。只见,几件男人的里衣平静的躺在地上。 乳白色的衣物,上等的布料,显然就不是一个下人穿得起的。魏廷不禁皱起了眉头。“还说不是贼?单看这布料就不是你能用得起的。”俯下身子,随意的捡起其中的一件,看了看,才发现,这衣物是人穿过的。“这衣物是谁的?” ------------ 鸳鸯错花落愁断肠26 鸳鸯错,花落愁断肠(26) 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经魏廷这样阴沉着脸的盘问,刘毅还是被他的夺人气势震住了。“王爷,奴才不能说。” “不能说?那就是要讨打了?”魏廷挑眉,在用言语攻击刘毅的心理防线。对于不听话的下人,只有一个方法,那就是打,最直接,也是最有效。 刘毅立即跪了下来,哆哆嗦嗦的道:“回王爷,这是王妃要小人处理掉的。” 王妃?魏廷困惑起来,沉默了片刻,才道:“说下去。” 这……刘毅一时间拿捏不住魏廷的想法,他以为魏廷会动怒,或者会亟不可待的叫他讲明事情的始末,可不想,魏廷会是这般沉着。“回王爷,奴才不能说,真的。” “哦,既然你不想说,本王就不为难你了。本王想起来些事情,正好也需要人帮我。先把地上的衣物收拾下,然后,随本王走吧。”魏廷好像并不把刘毅说过的话放在心里,微微困惑后,便不想再逼问下去了。 刘毅搞不懂魏廷的想法。方才,他说得还不够露骨吗?魏廷是个聪明人,难道听不出来吗?疑惑着,将地上的衣物一件一件的收拾在了包袱中。“王爷,已经收拾好了。” 魏廷满意的点了点头,“王妃的事先不着急,你先随本王去吧。” 主子都这么说了,做下人的自然是没有办法回绝。刘毅抱着手中的布包,与魏廷一起离开了止苑。 二虎从房间中走出,目送着他们离开,挠了挠头皮,“奇怪,王爷用人怎么跑到了止苑来了呢?刘毅那家伙又想偷懒,回来定要好好的教训他。”然,傻头傻脑的二虎并不知道,等待刘毅的会是一场难以忍受的酷刑…… 魏廷在前面带路,将刘毅带到了王府的暗牢前,“我们进去吧。” 刘毅隐隐觉得不安,他看了看魏廷始终都很平静的脸庞,根本看不出什么。“恩,不知王爷叫奴才做什么,王妃交代给奴才的事还没有做呢。” “不急的。”魏廷推开了暗牢的大门,看刘毅走了进去,才对里面的侍卫命令道,“来人,把这个大胆的奴才给本王绑起来。” 霎时,两个配着刀的侍卫就将刘毅五花大绑了起来,然后,架着毫无准备的他走到了十字刑架前。 魏廷见刘毅被束缚在了刑架上,露出了笑意,“胆敢诬陷王妃,胆子还真不小啊。”说话间,坐到了早已备好的太师椅上,摆了一个很舒适的姿势,等待着刘毅的开口。 “王爷,这是何意?怎么可以无端的为奴才扣上一个诬陷的罪名呢?”刘毅反问着,现在,他才明白,原来魏廷对茹暮的感情,已到了绝对信任的地步了,抑或说是盲目,难怪如俏会极力想要铲除茹暮呢。 “看来你是不肯说了,本王有些乏了,来个人,替本王好好问问他。”魏廷目光冷然的盯着刘毅,以眼神告诉他:你这就叫做敬酒不吃,吃罚酒。 ------------ 鸳鸯错花落愁断肠27 鸳鸯错,花落愁断肠(27) 刘毅与魏廷四目相对,发觉所有可以为自己辩解的话语都消失得无影踪了,眼下,他说不出一个字来。然,也没有人再给他说话的机会,就见一条带着倒刺的鞭子向他抽了过来…… 魏廷随意的坐在太师椅上,小指伸入耳朵,淡定的掏了掏,看刘毅已经遍体鳞伤了,终于开口,“说吧,为什么要陷害王妃?” “回王爷……奴才不知道王爷说的是什么意思。”刘毅的额头上布满了汗水,他知道自己失败了,失败在小看了魏廷对茹暮的情上。 “不知道吗?”魏廷问了一句便不再问下去了,他对执着鞭子的侍卫道,“看来,你们这个月的俸禄要没有了。” 听到威胁的话,侍卫旋即加重了力道,狠狠的向刑架上的刘毅挥了过去。他所在意的不只是那几两银子的月俸,还有自己的命。在广义王府中,拿不到银子,只有两种情况,一种是受罚,另一种则是丢了性命。 …… 探望过十九之后,茹暮与花露儿一同回到了止苑。 止苑内,二虎正拿着扫把清扫,见两位女主走了过来,忙放下手中的活,对她们行礼。 茹暮没有理会二虎,准备走回房间。不经意间多看了眼花露儿,腹诽着:这女人怎么一大早就很奇怪呢?无论到哪,都想着跟着。难道是想见他?想到这里,她已有六分的肯定,断定花露儿是因为相思才会这般反常的,于是,开口说道:“妹妹,不知道你喜不喜欢瓷器,我这里有件比较大的花瓶,若是你不嫌弃,我送你,可好?” “花瓶?”花露儿不解茹暮的意思,但感觉茹暮好像是在给她找台阶,于是,应承的道,“这怎么好意思?叫姐姐忍痛割爱了。” “没有,妹妹尽管拿去。”茹暮转首,对二虎道,“二虎,呆会儿,叫刘毅把我房中的花瓶送到花露儿夫人那里去。” 二虎停下扫地,“回王妃,刘毅不在。” “不在?去了哪里?”为了防止花露儿问出口,露出破绽,茹暮抢先一步问了出来。 “哦,是这样的,早上,王爷来过了,跟刘毅说了几句话,他们就一同离开了。”二虎解释着,见花露儿的神情有些反常,又加了一句,“可能王爷缺人手吧?” “几时的事?”茹暮问道。 “二个时辰前。”二虎在她们之间插了一句,便不再多说话了,重新扫起地来。 她看向花露儿,尴尬的笑了笑,“妹妹,看来花瓶需要过些时间才能送过去了。” “啊……”手绞住丝帕,花露儿满脑子都是刘毅,在听到二虎的回答后,心更是寒凉一片,魏廷不会无端将一个下人带走的,这次,怕是刘毅凶多吉少了。可究竟是什么事,她还没有闹清楚。“姐姐……”她还能指望谁?除了茹暮,就没有其他人了。这段日子的相处中,她深知茹暮的为人,决定向茹暮摊牌,来寻求帮助。 ------------ 鸳鸯错花落愁断肠28 鸳鸯错,花落愁断肠(28) 唉!真麻烦!自打进了王府之后,麻烦事就没有断过,茹暮无奈的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牵起花露儿的手,“妹妹,我需要离开下,你就先行回去吧。” “姐姐……”你知道这个秘密?花露儿怔在原地,原来,她的一举一动真的没有逃过茹暮的眼睛。一直以来,茹暮并非不知道。 茹暮松开了花露儿的手,径自向外面走去,她还有选择吗?当初,是她纵容花露儿与刘毅在自己眼皮底下私会的,现在,刘毅出了事,自己还可以故作不知的漠视吗?不,不可能。她必须为花露儿争取到幸福。 花露儿被茹暮的举动感动了,突然间,鼻子酸涩起来,抬眼,望了眼碧蓝的天空,硬生生的把不该有的感情收了回去。 扶柳如烟,无主见的东摇西摆着,似深闺中的女子,偶尔吐露出一丝惆怅。和花露儿很是相似,她就是柔弱无依的弱女子,一切都是不由自己的。 同样都是女子,但茹暮与花露儿不同,她是长在深山中的松柏,一切都要靠自己,唯有努力生长,才能看到阳光。 花露儿快步追上了茹暮,“姐姐……” “你放心,我会想办法救他的,眼下,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或许,这一切都是我们多虑了。”四下无人,茹暮也就不再藏着掖着了,“劝妹妹还是先回去吧,一切都由我来出面吧。” “这……”花露儿紧拧双眉,“姐姐,一切都要拜托你了。”她挣扎了片刻,想到昨日刘毅委托她,要想尽办法缠住茹暮,就觉得今日之事,肯定绝非说的一般简单。“姐姐……”话到嘴边,欲言又止。 “放心吧。”茹暮又一次重复了这句话,“交给我来处理。” “恩。”左右思量,花露儿终归还是没有说出昨日与刘毅约定的事,但不放心的加了一句,“姐姐,无论发生什么,请一定要带他回来。” “一定。”茹暮见不得花露儿凄楚的眼神,果断的避开了,一个人离开。她注意到了花露儿的反常,隐隐感觉刘毅的事与自己有关,但还是决定去救他。于心里,她是希望有情人终成眷属的,不论是谁,都有爱的权利。 姐姐,你人真好。花露儿痴然的看着茹暮远去的背影,虽然担忧着刘毅的安危,但更多的是对茹暮的崇敬,她暗暗的说:刘毅,如果这次你做了什么对不起姐姐的事,我,花露儿第一个不会原谅你。姐姐是个好人,她纵容了我们,难道我们要害她吗? 担忧着,走回自己的院落,花露儿坐立不安。一个上午,依依都被丫鬟照料着,小家伙慵懒的睡在别人的怀抱中,若是搁在往日,怕是花露儿早就自己接过来了,可眼下,却反常的对它不理不问。 派出去的下人已经走了半个时辰了,始终不见回来的踪影。随着时间的慢慢流逝,花露儿更加觉得事态严重了。刘毅,你到底做了什么? ------------ 鸳鸯错花落愁断肠29 鸳鸯错,花落愁断肠(29) “夫人,听说王爷把止苑里的那个家丁带到了暗牢。”下人跑回来,把打探来的消息告诉了花露儿。 听到了这样的噩耗,花露儿险些站不住了,她瞪大了眼睛,双脚不自觉的向后退了两步。脑海中是一片空白,“这……那姐姐在哪里?” “回夫人,奴才见王妃进了暗牢,然后,就不敢再多作停留的跑了回来。”家丁如实的说着,他是从远处观望的,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的确,他什么都不知道。就连做足了心理准备的茹暮,在走入暗牢的那一刹那,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看见了刑架上绑着一个体无完肤的男子。 魏廷从未料到茹暮会赶来,收起慵懒且放荡的神情,对着茹暮温柔一笑,“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茹暮微微的蹙起眉,眉宇间挂着困惑与迷茫,又夹杂了一些厌恶。她讨厌血腥,讨厌这种只会折磨人的血腥。“臣妾,拜见王爷。”施过礼后,她径自起身,“王爷,不知你将臣妾院子里的下人叫到这里,是为何事?” “没什么大事,就是为了你,讨一个说法。”魏廷对身边的下人打了个手势,命令道,“把东西拿给王妃过目吧。” 下人从一旁取过蓝色的布包,呈给茹暮,便退到了一旁。 “什么意思?”茹暮打开布包,微微一惊,布包中的里衣是冉驭的,前几日,冉驭用过的衣服无故少了几样,想不到居然会在这里。“这?” “这是他的,他竟然告诉本王,这些衣物是你吩咐他丢掉的。”魏廷忍不住的笑了起来,“这个下人真当我是笨蛋吗?诬陷人居然用了这么低级的办法。我想着盘问出他幕后的主谋,可他的嘴比较硬,除了呻吟外,就没有其他声音了。” 他说是我叫他丢掉的?茹暮在心里暗暗的问。止苑里,竟然出现了奸细?竟然是刘毅?不敢再想下去了,唯用手紧紧的攥着衣物,似感觉到冉驭就在自己身侧,紊乱的心慢慢的归于了平静。一时间,一个棘手的问题摆在了眼前。她答应过花露儿要将刘毅带回去,可刘毅却是出卖她的人,还要不要将他带走?若是带走,就要亲口承认这些衣物是自己指使刘毅处理掉的,但止苑里怎么可能平白无故的出现了男人的贴身衣物呢? 刘毅被折磨得不成人形,他艰难的抬起头,在茹暮的话语里读出了一些隐含的内容,终于开口道:“王爷,是刘毅陷害的王妃,这一切……”此刻,他已奄奄一息,死都不怕,又何惧背上一条罪名呢?更何况,茹暮就是他陷害的,自己犯的错,自己来承担。 茹暮的心抽了一下,刘毅居然想到了用这样的办法来化解!他是良心发现了,还是自己不想活了呢?这下想收拾都难了。情势所逼,她只得承认,道:“王爷,这些衣物是臣妾命刘毅销毁的,请你放了刘毅。” ------------ 鸳鸯错花落愁断肠30 鸳鸯错,花落愁断肠(30) 面对着茹暮的承认,魏廷的信任开始动摇了,他质疑:为何止苑内会出现男人的衣物,还是贴身的里衣?! 暗牢里的气氛忽的凝固起来,就连手执皮鞭的侍卫都不敢出声了。他们深知事情的严重性。茹暮的承认,就说明她是一个不守妇道的女子,搁在普通的大户人家是要被家法处置的,但在王府里,说不定会送去刑部。 茹暮浅浅的笑了笑,“王爷,你怎么是这样的神情呢?”她故作淡定,好像自己所做的事,是理所应当的。“这衣物本是臣妾自己买给自己的。” “买给自己的?”魏廷听不太懂了,但悬在心里的石头落了下来。 “既然事情都闹成这样了,那臣妾就都招了吧。”茹暮又开始了扯谎,现在的她,就是一个扯谎高手,张口闭口都是谎话,却脸不红,心不跳。“臣妾一个人无聊的时候,会扮作男子,翻墙出去逛逛,但男子的衣物不方便清洗,所以,才会出现了这么多男人的里衣,本想着叫刘毅帮忙处理掉,谁知道这家伙笨手笨脚,不但被发现了,还弄了一身的伤。” “你一个人的时候,会很无聊吗?”魏廷的注意力好像不再停留在里衣的上面,而是关切的向茹暮询问着,“想出去的时候,为什么不和我说呢?” 跟你说了有什么用?有跟你说的时间,我早就飞出去了。茹暮无声的抗拒着魏廷的温柔,他的温柔是毒药,一旦吸入体内,就会慢慢的中毒,慢慢的迷失自己。她好不容易才摆脱掉,不想再尝试一次了。“只是偶尔,偶尔闷得发慌的时候,才会出去的。” “下次,想要出去,记得告诉我。” “王爷,现在真相已经大白了,可否放了刘毅呢?”茹暮避开魏廷的目光,仔细的瞧着刘毅都是血迹的身子,暗忖着:这要是花露儿看见了,还不是要被吓昏了过去? “恩,放了吧。”魏廷叫侍卫给刘毅松了绑,“将他抬回止苑吧,要是他肯说,就不会有这样的误会了。” “出了这么大的事,王爷为何没有派人来质问臣妾呢?”茹暮多嘴的问,她想不通为何魏廷没有一并将她抓过来。 “因为我信你。”魏廷直接的回答着,“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你说过会扮演好一个好妻子的角色的,试问,我又有何理由怀疑你呢?” 好妻子?那样的承诺早已过去。从你当着冉驭的面戏弄我的那一刻起,那个试图充当一个好妻子的韩茹暮就已经死了。现在的韩茹暮只是一个王妃,一个不再会对你愧疚的王妃。我欠你的会还,但希望你不要干涉我的心。“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骗了你呢?” “你觉得这样的‘如果’会成真吗?”魏廷把她的话只当玩笑一般的听,“今日之事,是我鲁莽了,一会儿,我差人给他送些药。” “恩,谢谢王爷。”茹暮应和的笑了笑,一场危机就这样的在三言两语间被化解了。 ------------ 雕花笼尘缘随风舞1 雕花笼,尘缘随风舞(1) 窗外落英纷飞,落红浅荡,共同交织着繁复的歌。清风送来阵阵甜香,与纷纷而坠的花瓣一同落入了茹暮的视线。 她如承诺的一样,将刘毅从魏廷的手中救了出来,可想到这个在止苑中谋求差事的家丁出卖自己,心里就觉得不舒服。所以,自那以后,便没有去看望过他。 十九的肚子已经微微有些出怀,她撑着腰与茹暮并肩站在一起。有些恼怒的看着面前的女子,责问道:“姐姐,为什么不去利用刘毅的弱点,反倒是给了别人可乘之机!?”刘毅的事情,她是知道的。在听闻这件事后,她便立即赶到了止苑。 心里憋闷着一口气,面对着十九的问题,茹暮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她是受害者,却大度的将陷害她的人救出了火海。是不是她一味的忍让,换来的只有被一些自作聪明的人愚弄?“你的意思我明白,但一直以来,我都觉得不该去拿别人的软肋来作为威胁的武器。” “姐姐,你就是太善良了,所以,才会一再的被利用。”对于茹暮的善良,十九是爱恨交加,矛盾极了。她冷冷的笑了笑,似在想如何为茹暮讨回公道,想了片刻,终于又一次的开口了,“姐姐,这事就交给十九去办吧,十九绝对不会叫你受这种委屈的。” “你去盘问过刘毅了?”茹暮故作不知的问着,而后,又道,“这事就过去吧,我不想再追究了。” “姐姐!”十九气恼的喊了一声,“她都犯到你头上来了,你还不想叫她尝点苦头吗?”这样的事,最终的受益者除了如俏便没有其他人了,所以,指使刘毅陷害茹暮的人,就是她。只是茹暮不肯去为自己讨回个公道。“你还是佐刹门中出来的人吗?” “是,我是,但我不想再深究这件事了。”茹暮的确是这样想的,她不想卷入王府女人之间的争斗中,虽然如俏已把她当做了假想敌,但她情愿就这样的明哲保身。或许,在某一天的晚上,冉驭就会出现在她身边,告诉她,无论出了什么事,都有一个人在默默的守护她。还有不到六个月的时间,她能做的就是确定自己要爱冉驭,并且坚持不动摇,至于其他,都不要理会,包括那个只存在于记忆中的步羽。 十九拗不过茹暮,无奈的皱了皱眉,然后展开,“算了,不追究就不追究了,但刘毅绝不能再留在止苑了,他的伤若是好了,就叫他去跟着我,在舒苑里当差吧。”言外之意是,我绝对不会允许有任何一个不忠诚的家丁,留在你身边的,我要确保你的安全。 见十九一副认真的模样,茹暮“噗”的一下,笑出声来,“你还是先照顾好你肚子里的宝宝吧,不要再乱操心了。” “姐姐!” 二人因为这件事,争执了一个下午,最后的结果是:茹暮妥协了。在刘毅伤好以后,他便从止苑里消失了。 ------------ 雕花笼尘缘随风舞2 雕花笼,尘缘随风舞(2) 花露儿来止苑的次数也少了许多。止苑里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清冷。 茹暮斜靠在太妃倚上,闭目养神,脑海里想了很多过往的片段,她把自己换位成了花露儿,如果她是花露儿,会不会鼓足勇气跟着心爱的男人私奔呢?可惜,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难得闲逸,自然是不愿意再去招揽这乱七八糟的事情了。 小诺领着十九从院外走了进来,打断了茹暮的思绪,“小姐,十九姐姐找你来了。”禀告过后,便知趣的退了下去。 茹暮站了起来,牵起十九的手,将她拉到了椅子上,“妹妹来坐,你身子沉。” 十九并未坐下,而是对着茹暮神秘的笑了笑,高耸的发髻间流淌着别样的风情,“姐姐,咱们出去走走吧。” “走走?” “恩。”十九抿嘴浅笑,“王爷知道你无聊,我也无聊,所以,特准我们俩出去走走。”说着,反倒是拉起茹暮的手,向着外面走了出去…… 坐在马车上,茹暮觉得有些蹊跷,但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对劲,把帘子撩了起来,才发觉马车已经驶到了郊外,还未等她问什么,就见马车在一座破败的庙宇前停了下来。 “姐姐,我们下车吧。”十九示意茹暮下车,“我们就是要来这里拜菩萨。” “这里?”茹暮困惑的看着十九,腹诽着:开什么玩笑,这里怎么可能是拜菩萨的地方?何况现在的时辰也不对。 随着十九一同走了进去,顿时间吃惊的用手捂住了嘴,泪花填满了整个眼眶。冉驭牵着小家伙的手,正站在庙宇中间。 “娘亲!”小家伙见茹暮出现了,立即挣脱开冉驭的手,奔向了自己的母亲。 茹暮忙蹲下身子,拥住了想了无数个日夜的宝宝,“乖,这段日子有没有吃苦啊?”一连问了很多类似的问题,字字句句之间都充溢着她对孩子的关切。 冉驭与十九相互望了一眼,将视线移到了抱作一团的茹暮母子身上,对着他们玩笑的说道:“澄儿,你怎么可以把你娘的泪给勾出来呢?” 听到这样的话后,小家伙不再哭泣,用小手擦去了茹暮脸颊上的泪痕,以稚嫩的声音说:“娘亲,澄儿不哭了,娘亲也不许哭了,好不好?” “恩,不哭不哭了。”茹暮紧紧的拥住小家伙,不想再放开,待调整好情绪之后,才对冉驭询问道,“澄儿,是他的名字吗?” “恩,我擅作主张给取的,他叫冉澄,是我的孩子。”冉驭说得真挚,他做到了,做到了用爱茹暮的那颗火热的心去包容她的一切,以及她与别人所生的孩子。 “冉澄?”对于这个名字,茹暮很是喜欢,可心头还是空了好大一块,好像有什么遗憾不能再被弥补回来了。她感激的看着冉驭,“谢谢你,冉澄,好名字。” “爹爹,你说过等娘亲来了,就带我们去吃好吃的。”冉澄抱着茹暮的脖子,似乎也不愿意再与她分开。 ------------ 雕花笼尘缘随风舞3 雕花笼,尘缘随风舞(3) 望着他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模样,十九露出了祝福的笑意,她轻抚着肚子,憧憬着,在五个月后,她也能与茹暮一样的幸福。抱着自己的孩子,依偎在魏廷身畔,三个人笑得开心。 此刻,她并不后悔将宝宝的事情告诉给了冉驭。 那日,冉驭出现在她面前,着实把她吓了一跳,好在周遭没有其他人,否则,又会引起一阵莫名的骚动了。 冉驭一袭白衣如玉,逆着晚风,傲然的立于十九的面前,“能告诉我,关于扇舞孩子的事情吗?” “孩子?”面对着冉驭,十九略显迟疑,晚风吹起她的秀发,黑色的长发遮挡在了她的眼前,却遮不住冉驭的模样。“你想知道哪方面的?”问了一个选择性很大的问题,决定看冉驭的回答,再作出判断。 “都想知道。”于冉驭心底,他更希望知道茹暮的全部,哪怕是他很难包容的那个孩子。 “孩子,是扇舞姐的,但他们母子俩分隔在了两个地方。”十九很直接的说道,又反问冉驭,“你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分开吗?” 直觉告诉他,他是知道的,可他却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冉驭不语,一双如星般璀璨的眸,闪烁着不一样的光芒。 见到冉驭的神情后,十九决定冒一次险,“你知道,为什么扇舞姐会嫁进王府吗?她是替她妹妹嫁进来的,她不愿意。但依照扇舞姐的性子,会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吗?” “不会,她从来不会为难自己。”冉驭肯定的说,他所认识的茹暮是一个从来都不愿意为难自己的人,但她还是没理由的嫁给了不爱的魏廷。“她为什么嫁过来?” “少主,当真不知道吗?”十九被冉驭逼到了险处,看来,不明确的告诉冉驭,怕是他还不愿意接受这样的事实了。“因为,阁主拿孩子在要挟扇舞姐,她拿孩子要挟扇舞姐嫁给魏廷。” “要挟……”很早以前,冉驭就知道月歌在拿茹暮的软肋来要挟,只是,听到了十九这么说,就觉得很是别扭。他猜测的一切,都在十九的口中得到了证实,他闭上眼睛,复又睁开,问,“那个孩子在哪里?” “少主,又在明知故问吗?”这是身在王府,十九自然不会畏惧冉驭,或许,此时的他们是不存在谁畏惧谁的。“少主,你知道的,只是你一直都不肯承认罢了。” “孩子在佐刹门,对吗?”冉驭的话,算是承认了十九的意思,“那个孩子,真的在佐刹门,是不是?” “恩。”十九用力的点了点头,“没错,扇舞姐也是身不由衷,少主,如果你真的爱扇舞姐,就去为她做些事情吧。” “做些事?” “扇舞姐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宝宝了,母子分别,是世界上最为难以忍耐的痛苦之一。” 十九的话穿入冉驭的心田,在其中播撒了种子,收获的是一颗包容了所有的心,里面有他挣扎了好多日的复杂心绪…… (加更) ------------ 雕花笼尘缘随风舞4 雕花笼,尘缘随风舞(4) 颓败萧索的破庙,因为一对久别重逢的母子而变得不一样了,浓浓的温馨感占据了这间不算大的房屋。 茹暮抱着已经拥有了姓名的冉澄,将头抵在他的怀中,口中轻吟着:“澄儿,你怪娘亲吗?”没有等到冉澄的回答,就听见“咕隆,咕隆”的声音响了起来,来自于冉澄的肚子。勾得茹暮忍不住笑了起来,“澄儿,饿了吗?” “恩,饿了。”冉澄没有迟疑的点了点头,脸上带着孩子特有的天真烂漫。 于是,三个人外加一个半大的娃娃一同走出了破庙。 …… 选了一家酒楼,叫了些小菜,便开始吃了起来,茹暮始终都是抱着冉澄的,另一只手一个劲的为他夹菜,她似乎想把亏欠他的所有母爱都给补回来。 冉驭自饮自酌的品着竹叶青,看着茹暮的眼中只有冉澄,竟然有些吃醋了,拿起筷子,给茹暮夹了一些菜,玩笑道:“澄儿,你娘亲只想着你了,还是由爹爹来疼爱她吧。” 顿时间,茹暮的脸颊上漫过了一片绯红色的霞光,她偷偷的在桌子下用脚踹了下冉驭,“饭菜这么多,我要是想吃,就会自己来的。” 坐在一旁没有出声的十九也忍不住的笑了起来。 这餐饭吃的似乎格外的有味道。 放下碗筷,冉驭忽的敛起脸上的嬉笑,瞧了瞧外面已近黄昏的天色,“扇舞,这几个月你受苦了,不过,澄儿在我娘的身旁,也被照顾的很好。” 不愿面对的事情终于不请自来了,茹暮略显淡定的笑了笑,不想给冉驭施加压力,“是不是,你要带澄儿走了?” “恩。”冉驭拧起浓郁的剑眉,飘然的神情里多了几许无奈,“我娘做出的最后的让步,就是可以叫我把澄儿带出去玩,只要你想看孩子了,我便将他带出来。” 迟早要面对的结果,茹暮早已做足了准备,“我知道,其实,澄儿留在我身边反倒是不方便。”说着,跟怀中的冉澄玩了一小会儿,便把他交给了冉驭,“澄儿,去找爹爹可好?” “好,娘亲,澄儿很乖的,连奶奶都夸澄儿乖,每天,她都会给我讲有趣的故事呢。”冉澄从茹暮的怀中挣脱了下来,坐到了冉驭身边,“爹爹,你说过,只要澄儿乖,就可以很快就看见娘亲了,是不是?那澄儿现在很乖的跟你回去。” 想着不哭的茹暮,在听到冉澄稚嫩的声音后,眼眶不自觉的红了起来,她低下头,调整了良久,才重新抬起,“澄儿乖乖的,就好了。” 冉驭知道茹暮担忧着冉澄的处境,如实的说着:“其实,我娘对澄儿也很好,看得出她很喜欢澄儿,我相信,用不了多久,我会说服我娘来接受你的。” “恩,看得出她好像很疼爱澄儿。”茹暮深信孩子的眼神是不会欺骗她的,澄澈如明镜,里面没有任何的瑕疵和躲闪,都在悄悄的告诉她:孩子并没有受苦。看来,月歌的确是喜欢冉澄的。 ------------ 雕花笼尘缘随风舞5 雕花笼,尘缘随风舞(5) 付过帐后,冉驭抱着冉澄离开了,夕阳将他们的影拉得很长很长,最终消失在了街道尽头。 忍了半天的泪,终于落了下来,茹暮忙用手擦干净,对着十九笑笑,“十九,谢谢你帮我。” “不用谢的,我只想叫你得到幸福而已,扇舞姐,你现在可以确定自己的心了吧?”十九试探的问,又加了一句,“就算你还不能全心全意的爱少主,至少也该想想澄儿,试问,天底下有哪个男人可以像少主一样的包容你与孩子?” 冉驭的包容,的确感动了茹暮,她确实再也找不到理由拒绝冉驭了,可想到这里,心头总觉得空落落的,好像缺失了一大块。连她自己都搞不清了,为何总要犹犹豫豫,不肯接受一个真心爱她的男人呢?她告诫自己:韩茹暮,你别忘记了,你自己承诺的话。 信步走在悠长的石板路上,她们似乎并不着急回广义王府。夕阳在霞空中留下了最后一抹倩影,便消失不见了。 然,人群中也有两道人影与她们擦肩而过。 茹暮警觉的多看了一眼,除了黑色的背影外,就再无其他了。她断定,方才没有看错,两个人的脸上都戴着银色的铁面具,可显然不是佐刹门的杀手,因为佐刹门的杀手从来不会如此招摇的出现在人潮中。与十九相互的望了一眼,点了点头,便追了过去。 一路追去,做得小心翼翼,可才出了城郭不久,就被发现了踪影,两个铁面具向她们动了杀机。 茹暮将十九护到了身后,从腰间取出折扇,应付着两个杀手。在与他们的交手中,她确信眼前的铁面具不是佐刹门的人。 “姐姐,小心!”十九欲出手,又怕自己身子沉重,碍手碍脚的,只得退到一旁提醒着茹暮。 茹暮轻松的笑了起来,“区区两个不入流的杀手,对付我,还难点。”谈笑间,她已解决了其中的一个杀手,又迅速的封住了另一个杀手的穴道。满意的拍了拍手,“说吧,你们是什么人,为何假扮佐刹门的人?”焚心扇下半卷已经练就了五成,身手自然比以前要好很多。 质问声还未停止,就见被封住了穴位的杀手的银色的铁面具下有血滴落,他自尽了。 “啊!”看着已然倒地的杀手,茹暮后悔自己的一时冲动了,这下,连个活口都没有了。她蹲下身子,摘掉了其中一人的铁面具,被他的面容吓了一跳。他的脸居然被人划成了蛇鳞状!“这到底是个什么组织!”掰开他的唇,不出所料的发现,他的舌是蛇信子般的从中间岔开的。 “那个组织一定是以蛇为信仰的,连杀手都要被做成蛇的样子。”十九的神情忽的有些不对了,仿佛是在为这些可怜的杀手而默哀,这才是纯粹的杀人工具。 茹暮把面具重新扣在了死者的脸上,却意外的发现了面具上那不太吸引人注意力的标志,隐隐感觉有种熟悉感,仿佛在哪里见过。起身,对十九说道:“我们回去吧,时间也不早了。” “好,我的确有些乏了。”十九应承道,又回头,看了一眼那两个死人。他们是故意的吗?难不成又要来杀我? ------------ 雕花笼尘缘随风舞6 雕花笼,尘缘随风舞(6) 回到王府后,十九心事重重的将头靠在了墙上,整个人像失去了灵魂一般的了无生机。她真的感觉那个杀手组织与她有着莫大的关联,而至于是什么关联,她想不出。 往后的日子里,她便一直在想这个问题。直到某一日,她与如俏竟然在花园中碰见了,才暂时的忘记了这段如谜团一般的事情。 如俏对着十九笑了笑,笑容如罂粟花一般神秘诡异,“妹妹可要小心啊。万一,一个不小心摔了一跤怎么办呢?”故意顿了顿,“在这个王府里,好像暗箭防不胜防啊,别忘记了,老太君似乎并不太喜欢你。” 十九撑着肚子,不气不怒的回应着:“有劳姐姐担忧了,作为一个母亲,自然会想尽一切办法,要将孩子保护得周全的。没错,老太君真的不喜欢我,可我肚子里是王爷的第一个孩子,难保她不会因为孩子而重新接受我。” “哼!”如俏一甩衣袖,“做你的春秋大梦吧!”说着,快步离开了。 “姐姐慢走。”十九笑嘻嘻的又气了如俏一次,用手抚着突出的肚子,陷入了忧伤。宝宝,无论发生了什么事,娘亲都会尽全力保护你的,你放心,你不会出任何差池的。 背后,银色的龙头拐杖触地,发出了沉闷的声响,佘太君在霜怡的陪伴下,出现在十九的身后,“看来,如俏那丫头嘴越来越毒了。” 十九故作慌张的转过身子,“老太君……”她勉强蹲下身子,眼前除了银色的拐杖外,就再也看不到其他了,第一次,她这么近距离的观察着这根拐杖,虽然很快就被扶了起来。 “纾颜,你现在怀有身孕,如果你能生下个男婴,我便叫廷儿许你个好的名分。”佘太君不糊涂,她的话只是为了与如俏划清界限,至于她喜不喜欢十九,只有她自己最清楚。 “老太君,纾颜只要宝宝平安出世就好。”十九始终都保持着谦卑的模样,低垂着头,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那根拐杖上,上面的纹理很是奇特,仿佛蕴藏的致命的吸引力。 “你这孩子真乖巧,注意身子,遛一遛就回去吧。”佘太君叮咛了十九几句,又哀叹了一下,“以后,王府的家业只能由茹希所生的孩子继承,而我能给你的,就是一个好名分,希望你别怪我。” “老太君多虑了,纾颜从来没有想过这一切。”十九暗觉惊奇,从前的佘太君是不会说这些的。难道老人家已经决定强行施压给魏廷与茹暮了吗? “呵呵,我只是随口一说的。”佘太君是装着明白,充糊涂。此刻,她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早已酝酿了很久,她决定叫魏廷与茹暮同房了。看得出来,魏廷是喜欢茹暮的,可究竟为何迟迟不肯同房,她真的想不出来,或许,只能说茹暮太过特别了,特别到在魏廷的心目中占据了很大的分量。 完了,少主与扇舞姐好不容易才有了起色,怕是又要出乱子了。十九已经肯定了即将发生的事,但该如何去解决,她就真的想不出来了。 ------------ 雕花笼尘缘随风舞7 雕花笼,尘缘随风舞(7) 和煦的阳光在银色的龙头拐杖上折射出晃眼的光亮,佘太君老成的面容上露出了别有深度的慈祥,“纾颜,若是没事,就去陪陪我这个孤寡老人吧。” 啊……已经明说了,十九自然是不能推脱。看来,佘太君不希望她去把这件事告诉给茹暮。 “怎么?难道觉得我很可怕吗?”说话时,佘太君的脸上挂上了一丝如长者般的威严,“我就当真有这么可怕?” “不,不,不。”十九连说了三个不字,极力否定着,可心里却在一个劲的点头。“老太君误会了,纾颜只是害怕会说错话,得罪了您。” “不碍事,随意说说话,不必带着包袱。”佘太君已然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咱们就走吧,再过一个时辰,天就该黑下来了。” 果然是计划好的,不过,为何要把这种事情告诉给我呢?十九一边跟在佘太君的身后,一边困惑的想,额前的几缕碎发随着风儿飞扬。 走了良久,终于走至佘太君的院落,在脚踏进去的那一刻,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 佘太君招呼十九坐在院子中的葡萄藤下,简单的谈了几句,便叫霜怡留下来陪伴着十九,自己一个人离开了。 这算什么?分明是想找个人来监视我吗?!十九意会佘太君的意图,但老人家没说走,就不能走。她托着腮,凝视着天幕,看着它由蓝色渐渐的转为了橙红色,最后与斜阳一同消沉。 霜怡坐在十九的身侧,端着茶盏,偶尔会轻泯一口,仿若冰霜的神情,永远都不曾被任何情感融化。 好像守着一块冰,冻得十九打颤,算算时辰,王爷也该从外面回来了,若是老太君真的对其施压,怕是结果就难以预料了。“霜姐,纾颜乏了,想回去了。” 霜怡放下茶盏,“妹妹,老太君临走前,可千叮咛,万嘱咐的说,叫你等她回来,怎么可以就这样的一走了之呢?” “这……”十九被问得哑口无言,“纾颜是真的……” “老太君为何留你在这里,你我都心知肚明,妹妹又何苦硬着跟她对着干呢?”霜怡的话好像挑明了,又好像没有完全挑明,她见十九没有开口,便继续,问道,“你爱王爷吗?” “爱?”对于魏廷,十九的确不知道该如何摆正他的位置,她是被月歌逼迫着嫁给他的,却怀了这个男人的孩子,随着孩子在腹中越来越大,她的母性就越来越浓,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都在轻轻的抚摸着自己的肚子,憧憬着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日子。然,一家三口要团圆、要和睦,就必须要有魏廷。 “别妄图去爱他,他已经负了一个人深爱他的女子了,老太君曾为他算过命,说他桃花太多,很容易迷失。”霜怡的话似乎多了起来,字里行间,能听得出来,她是为了十九好,“所以,老太君不喜欢和他走得太过亲近的女人。” “那王妃呢?”十九忽的没来由的担心起来,“老太君为何要撮合他们呢?” ------------ 雕花笼尘缘随风舞8 雕花笼,尘缘随风舞(8) 一句心急而出的话,不想竟然还牵扯了一段鲜为人知的过往,霜怡的手离开了杯盏,决定对十九说出来,“老太君本是官宦世家,可因为六年前,不,应该说七年了。”她停了片刻,“七年前的一场变故,而落得了家破人亡。” “什么意思?”十九觉得迷茫了,“可是,不是说在十年前,老太君不就遇见了王爷了吗?” “没错,那段时间,老太君因为中毒的缘故,一直修养在山中的别院里,后来便巧合的救了王爷,一住就是很久,幸亏,她住在那里,才躲过了一场血腥的浩劫。”霜怡说得沉稳,脸上的神情始终未变,恐怕她就是一个不会笑的女子。“你还不知道吧?在老太君家破人亡的时候,有好事者对她的家落井下石,称他们是祸害丽妃的元凶,所以,才会畏罪自杀的,而那个时候,只有韩左相站出来反驳,甚至帮他们翻了案。” “丽妃……”口中轻唤着这个极为遥远的词,十九的心底划过一丝悲凉,明明就是宫中的几个女人在争宠夺势,为何总要牵扯到宫外的人呢?十年前,心性善良的丽妃被人诬陷以蛊娃娃陷害圣上,祸不单行,很快陈侍郎一家就被查出来图谋不轨了,当时,是以意图篡位为罪名而满门获罪的,虽然,后来被洗脱了莫须有的罪名,但人已亡,往事已成为了飞尘。 “丽妃是女人争斗的牺牲品,难道你想步丽妃的后尘吗?”霜怡的话中有几许告诫的味道,一双不起波澜的眸子中,似乎有洞穿一切的潜质。 “争?我根本就没有想过!”十九反应有些过激,大抵是因为怀有身孕的缘故,总是会因为一些小事而动怒。她冷冷一笑,“既然霜姐这么认为纾颜的,那纾颜也无话可说。”还能说什么呢?她只不过想要冉驭与茹暮靠得更近一些,这样做有错吗?这个世界上,只有冉驭才是能给茹暮幸福的人,这样想有错吗?现在,茹暮的心已经走向冉驭了,那她为什么不能为肚子里的宝宝谋求一个幸福呢?虽然,她并没有这么做,但若是做了,应该也是合情合理的事,难道也有错了? “没有想过,不代表以后不会去想,所有人都是反复无常的。”霜怡以一个看透世俗的局外人的口吻,淡然的说,她的冷,与生俱来,与茹暮那种刻意伪装的,截然不同。“如果你能做到不去想,那就不要去动如俏。” “去动如俏?”十九心头一颤,是,她的确这样想过,可为何一向不理这些的霜怡要这样对她说呢?“霜姐多虑了,纾颜一个弱女子,又何本事去动如俏姐姐呢?更何况纾颜也没有办法去动她,纾颜知道,如俏姐姐只是一时间气不过,才会说出一些冷嘲热讽的话的。” “这样想就最好不过了。”霜怡没有笑,神情反倒比先前更为凝重了,“算来,王爷应该已经在止苑了。” ------------ 雕花笼尘缘随风舞9 雕花笼,尘缘随风舞(9) 如霜怡所说的一样,魏廷从外面一回来,便被佘太君堵在了门口……在佘太君的苦口婆心的“劝说”下,终于妥协,踏入了止苑的大门。 房间里,茹暮与魏廷四目相对,倍觉尴尬的两个人,不由得笑了笑,随即,就是逃一般的离开。 此刻,魏廷才觉得自己也是不善表达的人,心里却是极为复杂的,有想要靠近的念头,亦有害怕伤害的挣扎。索性,他便负手站立在窗前,望着夜幕上的那轮皎洁明月,不语。 茹暮的目光随着魏廷一同移到了外面,今夜的月是个满月,都道是月圆人团圆,可她却得不到这样的幸福。不过好在,冉驭已经许诺给她了一个美好的梦,许诺给她一个可以与冉澄团圆的梦。那个如神仙般不食烟火的男子是从不曾欺骗过她的,他既然许诺了,就一定会兑现。 “若是我们同睡一张床,你可愿意?”挣扎了良久,魏廷终于问出了口,他的内心里是希望茹暮给他一个好的回答的。 茹暮微微迟疑,但很果断的说:“不,我不愿意,我不想背叛他。”此刻,她所说的“他”,是冉驭,而不是被小心的藏在内心深处的步羽。于她来说,似乎步羽已经成为了遥不可及的梦,她该为自己的孩子考虑考虑了,不能够再自私的只想爱着心里的那个人了。 “你放心,我不会逼迫你的。”说此话时,魏廷的心隐隐泛着痛意,茹暮就是茹暮,连对他撒个谎都不会去做,诚实得像初入世的孩子。“不过,我现在走出去,怕是不太可能,奶奶一定在外面安排了暗人。” “或许吧。”茹暮忽然好奇起佘太君的身份,不容否认,茹暮与十九都曾好奇过,只不过是一直没有机会问出口,“奶奶的过去,是个怎样的人?” “一个官宦世家的老者,她因为救了我,整个家族都受到了牵扯,不但家破人亡,还受到了小人诬陷。”魏廷一边说,一边低沉了一口气息,“奶奶与我是一样的,都有仇人,而且,仇人是同一个人。” “你是指陈侍郎一家被诬陷的事?”茹暮不敢轻易提及丽妃,仿佛丽妃是她心头不忍回首的痛。 “是,那种满门获罪的仇恨,又岂是会轻易化解的?”魏廷把手攥成了拳,骨头间发出“咯咯”的声响,如果他正擒住皇后的脖子,怕是那白皙的美颈早已被捏断了。 “现在,可有证据指正那背后从中作梗的人?”茹暮早已猜到了魏廷口中的仇人是谁了,不,应该说所有人都清楚,只不过是简单的流言蜚语罢了。 “很快,用不了多久了。”魏廷说的话晦涩难懂,很是意味深长,漆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仇恨的怒火,却是稍纵即逝。又恢复了往日的神情,他转过身子,看向茹暮,“下个月,四弟大婚,你看看,要不要置件新衣服?” “我?”茹暮不懂,“我们都是宾客,为何要做新衣服?柜子里的衣服还很多。” “恩,现在,你的脸已经恢复了,我只想叫所有人都记住,无论你在哪里,都是最美丽的。”魏廷说得坚定,在茹暮恢复了容貌之后,他便坚信有一天,会叫所有鄙夷过她的人都后悔的。 ------------ 雕花笼尘缘随风舞10 雕花笼,尘缘随风舞(10) 又是一夜的闲聊,只不过多了几分尴尬。 天亮的时候,茹暮只记得魏廷用刀子割破了手指,染红了床单。然后,俊逸且疲惫的脸上浮现出若有似无的笑意。他告诉茹暮,“外人都会知道,你是我的女人,而我想要告诉你,我说过的话不会不算数的,我会等到你愿意为止。” “如果,我一辈子都不会愿意呢?”茹暮在心里默默的笑魏廷,笑他的痴傻,与其把心思花费在她身上,倒不如去爱一个值得爱的女人。 “一辈子?不,用不了,我相信你的心不是石头做的,只不过是我曾经伤害了你,所以,你才会排斥我的。” “我已经忘记了你是如何伤害我的了。”茹暮不想再去计较过去的事情,倘若要计较,怕是魏廷该与她计较才对,他们之间的恩恩怨怨,也绝非三言两语就能表达清楚的。“你很好,但你不是我爱的人。” “至少,我有陪在你身边的权力,不是吗?”无论是与冉驭,还是与步羽,魏廷都有相对有利的条件,那就是能一直陪伴在茹暮身边,因为她是他的妻,是公认的广义王妃。 茹暮拉开房门,在树影上看到一抹白色的身影,但一闪而逝,勾得她心头惊起了不小的波澜。冉驭?是冉驭吗?他的武功进步得好快,居然连我都没有发觉……不过,他是不是又在外面坐了一夜? “怎么站在门口,都能发呆呢?”魏廷走到茹暮身畔,帮着她打开了才打了一半的门。顿时间,整个房间都被重新赋予了新的阳光。 “没,我只是觉得今天天气特别的好。”茹暮微微一笑,笑容里荡漾着如春风般的气息。 魏廷看了看天空,碧蓝的天空澄澈明亮,似小孩子的眸子。“恩,是不错。”他记得在几年前,曾经听过一句话,是一个母亲对她孩子说的话。孩子,以后要做个好人,好人的眼睛都像天空一般清澈透亮。“你说我是个好人吗?” 没来由的话,叫茹暮一时间陷入了沉默,魏廷是个好人吗?这个世上,还能不能用好人坏人来形容一个人呢? “我就是随口一说,如果可以,我希望我的眸子能像此刻的苍穹一般,没有杂质,没有瑕疵,只是单纯的蓝。”一句不可能的假设,包含了太多的内容。或许,曾经的魏廷就是一个单纯的孩子,但现实改变了他,叫他在身不由己中学会了挣扎,学会了隐忍。 谁都这样希冀过,可谁都不可能做到一辈子都活的无忧无虑。魏廷想的事,茹暮也曾奢望过,或许,他们本质是相同的,都是被现实迫害,才会依靠各种方法来保护自己。“我想这是不可能的了,如果可以,我倒希望,你能叫纾颜的孩子在无忧无虑中成长起来,不会经受那些尔虞我诈的是是非非。” “不,身在侯门家,他必须面对这一切,不可能逃避。”魏廷说得斩钉截铁,侯门中的孩子不可能成为蜜罐中的娃娃,真的不能。 ------------ 雕花笼尘缘随风舞11 雕花笼,尘缘随风舞(11) 这样的话,叫茹暮的心痛了起来,“那我希望你能把那种承担延迟到他想要担当以后。” “尽量吧。”魏廷迈过门槛,更近一步的融入在碧蓝天幕下的美景中,“不过,不是说越晚接触这些,对他来说就是好事。” 其中的道理,茹暮又岂会不懂呢?她只不过是心疼十九肚子里的孩子,尚未出生,就有了如千斤巨石般沉重的担当了。 “有些事是命运决定的,改变不了。” “是,改变不了了。”那个孩子已融于王府之中,还有十九,也算王府中的一份子了。一年之期结束以后,不管茹暮能不能安然离开,十九都注定与魏廷相依相伴了,恐怕到时候,她们姐妹俩就是从此殊途,天各一方了。 “所以,先暂时的不要去考虑这些了。”魏廷也不想再去烦恼这些令人烦厌的事情了,其实,他明白,无论他计划得再好,也敌不过命运的安排,他的孩子的命运,或许,上苍在很久以前就给了最恰当的安排了。 这时,一个身着素雅衣裙的丫鬟走到了他们面前,对着他们施了一礼,“王爷,奴婢奉老太君的命令,来帮王妃打扫房间。” “恩,去吧。”对于女婢来此的目的,魏廷了然,但没有揭穿她。 女婢绕开魏廷,走入屋子中,径自走向被故意弄得凌乱的床铺,在看见了床单上的那一抹殷红的血迹后,露出了一丝不易查的笑意。随即,将床铺收拾好了。 见到女婢的举动后,茹暮觉得脸颊上有些微热,故作什么都看不出来一般的走向了院子,院子里的葡萄藤结了果,有的青,有的紫。在广义王府中,几乎每一个院落中都有一个葡萄架子,上面缠绕着葡萄藤。 魏廷跟随在茹暮的身后,亦来到了葡萄藤下,硕大的葡萄叶交织,挡住了一袭炽热的阳光,一片阴影袭上了他的脸,中间还有几块明朗的光斑。 被霜怡看守了一夜的十九,才摆脱了束缚,便迫不及待的赶了过来。才踏进止苑半步,就看见魏廷与茹暮的动作很是亲昵,不由得惊在了原地。啊?这样的动作代表着什么?不,扇舞姐不是一个随便的人! “是一条小虫子。”魏廷用手为茹暮捏去了掉落在发间的小绿虫,“这小东西不要命了。” “谢谢王爷。”茹暮忙向后退了两步,想起刚刚听见的脚步声,顺势转过了头,看见了神情恍惚的十九,也不想去研究她到底是为什么而发呆了,开口便唤,“纾颜,你怀有身孕,不方便一直站着,快过来坐下。” 十九回过神来,徐步走了过去,“王爷,姐姐……” 魏廷见十九有些反常,劝说道:“昨日,如俏对你说的话,本王略有耳闻,你放心,她只是喜欢在嘴上动功夫罢了。” 嘴上功夫?“王爷多虑了,纾颜明白的。”十九点头道,从魏廷的话中,她好像听出了一些事情。一个决定就在这一刻诞生了…… ------------ 雕花笼尘缘随风舞12 雕花笼,尘缘随风舞(12) 往后的几日,是王府里最为安宁的日子,各房女眷之间相敬如宾,如果不是花露儿的突然到访,怕是茹暮早已不记得她了。 一进房间,就看见花露儿一下子跪在了地上,眼睛里闪烁着晶莹的泪光,“姐姐……” “啊……”茹暮没有料想到这一幕,连手中的茶盏都险些摔落,“妹妹这是怎么了?” “姐姐,救救刘毅,好不好?”花露儿一把抓起茹暮的手,“救救他,可以吗?” “救?”茹暮困惑,对于那个出卖她的家丁,她都不知道十九将他安排在了何处,又何谈去救? “姐姐,刘毅被安排在了纾颜妹妹身边,每天试菜,试药,这样下去,迟早会出事情的。”花露儿一脸担忧,她深知在王府里会有人想方设法的害十九的,如果在饭菜里下毒,那第一个死的人必然会是刘毅。 “迟早会出事?你的意思是,很多人都想要陷害十九吗?”茹暮张大了眼睛,难不成王府里真的有人会这样做吗?上次的玫瑰糕的事情,还不够吗? 还未等花露儿做出回答,小诺就急匆匆的跑了进来,她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叫不上名字的小丫鬟,“小姐,不好了,十九姐姐忽然晕倒了。” “晕倒了?”茹暮不确定的问了一遍。 “是,王妃,纾颜夫人晕倒了。”跟在小诺身后的小丫鬟解释道。 “躲开!”推开前面的人,风速的走了起来。怎么会无端就晕倒了呢?带着这个疑问,茹暮快步赶到了舒苑,见到了躺在床上的十九憔悴的容颜,心疼了。 魏廷守在十九的床边,一脸严肃的审问着,地上瑟瑟发抖的女婢,“说,夫人是怎么昏倒的?” “回……回王爷,刚刚夫人在花园里散步,可又撞到了如俏夫人,她们吵了两句,如俏夫人便走了。她走了没多久,夫人就昏倒了。”跪在地上打颤的女婢如实的解释着。 难道又是如俏从中作梗?魏廷对如俏彻底失望了。喜欢一个人可以不需要理由,但讨厌一个人,只需要一个理由就可以了,无论曾经多么的离不开。 十九从床上坐了起来,“王爷,别听她胡说,根本不是这样的,可能是纾颜闻到了香囊里散发的香气,才会突然昏倒的。” “香囊?”魏廷越听越糊涂,怎么又有香囊的事? “是这个。”十九从怀中取出一个小香囊,“可能是这个味道,是在花园里捡到的。当时只是觉得很好闻,可不想走了两步,就觉得头开始发沉,不知怎的,就昏倒了。” 茹暮望了一眼香囊,只一眼便看出了端倪,那个香囊,她并不陌生。当初,还是她命令十九帮她把这香囊处理掉了。眼下,她忽然明白,这一切都是十九计划好了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要给如俏一点颜色看看。 魏廷将香囊攥在手心里,紧紧地,普通但又充满了愤怒的动作里,写满了深度。“本王,会给你一个合理的交代的。” ------------ 雕花笼尘缘随风舞13 雕花笼,尘缘随风舞(13) 风息沿着敞开的窗吹了进来,就见轻纱质地的帐幔被吹了起来,轻飘飘的好像在无声的呐喊着。魏廷一脸严肃的走了出去。 两扇木门在打开后,很快又被关上了。整间屋子里,只剩下了四个女人。 茹暮斜着头,看着地上瑟瑟发抖的女婢,淡淡的说:“下去吧,这里没有你的事情了。”说着,挥了挥手,又对小诺道,“小诺,你也下去吧。” 小诺脸上的担心未退,不解的看了看茹暮,虽然不情愿,但还是退了出去。 所有的闲杂人等都不在了,茹暮这才敛起了脸上的淡漠,径自走到窗户前,把两扇雕着花的窗关上了。 躺在床上的十九坐直了身子,隐隐觉得茹暮已经将她的小手段识破了,“姐姐……” “告诉我,香囊为何还在?”茹暮直截了当的问,她不希望再与十九也躲躲闪闪的把话说得极为隐蔽,说罢,又多了一句质问,“香囊是我给你的那个,对不对?” “对,是那个。”十九承认的坦然,此刻,她真的很想笑,笑自己与茹暮之间的感情竟然逃不过质问的命运。 “为什么那么做?为什么要害她?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想要害她?”茹暮生气十九的狠心,在王府里,魏廷有很多女人,但还不至于出现争宠的事情。香囊是很早以前就叫十九丢掉的,为何过了这么久,还会出现?这一切怕是处心积虑安排过的。 “害她?你想过没有,她会害我的?”说此话时,十九的心很痛,是,这件事她做得是不对,可如果不是如俏咄咄逼人,她会拿出香囊吗?况且,香囊里的香料是坤香,不是普通的香料。 “你叫我觉得很失望。”茹暮的心也痛了起来,她的十九好像不是这样的女人,印象中,那个可以为了她出生入死却始终心地善良的十九没有了。 十九倒抽了一口气,双眉似蹙非蹙的冷笑了一下,“那个香囊本来是我留给你的,因为我觉得有用,我害怕有一天,王府的人会对你不利,所以,在刘毅与二虎去止苑的时候,曾用它试探过他们,然后,才告诉你,他们是可靠的。”她停顿了片刻,眸子里闪过凄苦的光亮,“这一次,如俏陷害你是明摆着的事实,可你不愿意去冤枉任何一个人,所以,我叫刘毅留在了舒苑,用坤香试探出了事件背后的作俑者。” 茹暮在十九的眼中读出了很多复杂的情感,但没有开口说什么,似乎喉咙被人塞进去了一个硬物。 “如俏一再的为难你,为难我,你觉得这是沉默能解决的事情吗?”十九用手紧紧的揪住胸口的衣襟,“你可以大度的一再容忍,可我不行,我不是一个人,我有你,也有我肚子里的宝宝。我不想有人伤害你们俩,难道我有错吗?” 茹暮知道是自己冲动了,还没有闹清楚事情的缘由就开始指责十九。原来,小诺说的没有错,她总是会有意无意的伤害身边最为亲近的人。 ------------ 雕花笼尘缘随风舞14 雕花笼,尘缘随风舞(14) “你可以把我理解为自私。我是一个自私的人,我只想我珍惜的人都能幸福和平安,或许,你会说拿你当掩护,好,我不说你了。”十九硬生生的把眼眶中的泪花逼了回去,可心头却越来越痛了,“我说我,说我的宝宝。身为母亲,是希望自己的宝宝能平平安安的,试问,面对着一个只会诅咒你的宝宝的女人,你能允许她这样嚣张吗?” “十九,对不起……”迟来的对不起,说在伤害了人之后,茹暮不免愧疚起来。“是我没有从你的立场考虑问题。” “你觉得我变了,对不对?”十九的话中听不出到底是原谅还是不原谅,“是,我变了。在我没有怀身孕的时候,我以为只要你能安然的离开王府,我也会跟着你离开的。可是,我肚子里多了一个孩子,随着时间的延长,我越来越希望他可以快些出生,我要看着他笑,亲自教他说话,我把所有的爱都倾注到了他的身上,那次玫瑰糕的事情叫我体会到了失去的可怕性,我不想失去他就像不想失去你这个好姐姐一样。”情到深处,泪水终于突破最后的防线,如同决堤的水一般涌了出来。 “十九,我太冲动了。”茹暮能体会十九的心情,她也是母亲,知道一个母亲可以为孩子所做的全部,只要是好的,都会希望留给孩子的。“我不配做你的好姐姐,对不起……” 十九的脸上挂着泪,摇了摇头,“在七年前,我看着我的家人被月歌带领的杀手们杀死之后,我尝到了失去的滋味。那时候,就发过誓,以后遇见自己珍惜的人,就要用尽一切办法去守护。因为,一旦错过了,就真的再也没有机会了。” 这是十九第一次在谈及家人后,说出自己的辛酸。茹暮记得十九有个疼爱她的奶奶,却不知道她还有这样一份隐忍。“你还记得你曾经的名字吗?” “你想问我的过去吗?”十九明白茹暮的意思,“在我还没有来佐刹门以前,名叫严以滠,是户部尚书严广的女儿。” “严以滠?”茹暮在孤陋寡闻的记忆中找寻到了关于严家的流言,好像严家也是丽妃事件的牵扯者,一个后宫的宠妃牵连了太多。 “这个名字很不像女子的名字吧?奶奶告诉我,这个名字是她执意要给我取的,她说,她的家就在滠水边,那里的水清澈无比。之所以要叫我以滠,就希望我能像滠水一样。”十九的真名虽然不好听,但却是她最为骄傲的事情,因为她的名字里承载了奶奶的爱,也奶奶的回忆。她知道,在滠水边上,定然有一段关于奶奶的陈年往事。 “滠水?那里一定很美丽。”茹暮在脑海里勾勒出一片明澈的湖水的景色。她与十九的名字都是有寓意的,不过,十九要比她幸福。当幸福失去之后,怕是留下的就只有伤痛了。这样看来,十九比她更值得怜悯。 ------------ 雕花笼尘缘随风舞15 雕花笼,尘缘随风舞(15) “我想应该是的,奶奶说过,要在我及笄的时候带我去看滠水。可是,有一年,奶奶屋子里的焚香被人下毒,她生了好大一场病,后来,便在山中的别院中生活,因为那里有一个天然的温泉,对她的身体有好处。”十九用手擦去脸上的泪,微红了眼眶,道,“可是,后来严家就遭遇了灭门之灾,我曾去找过奶奶,可山中的院落也是一片狼藉。” 十九的话中透露着对奶奶浓浓的爱,茹暮既羡慕又心痛。十九可以不提起全家是如何被杀的,却只提到了奶奶,想来,十九是希望能确定她奶奶的下落,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后来,你奶奶找到了吗?” “没有……”十九无奈的闭上了眼睛,将自己置于一片漆黑之中,“茫茫人海,去哪里找她呢?” “人海茫茫找一个人的确很难。”茹暮深知其中的艰辛,她忽然发觉她并不了解十九,因为十九的过去,她是刚才才了解到的。 “所以,其实我们是遭遇相似的人。”十九抬起头看向茹暮,“都有一段令人心酸的回忆,都有一个要找寻的人,当然,也有一个共同的仇人,我对她的恨比你还浓。” “有一句话叫:人在做,天在看。就算一年之期满了以后,我不能杀了月歌,但总有一个人能完成的。”茹暮说的心平气和,江山代有才人出,她笃信,总会有那么一个人能超越月歌的。 “是,应该有。”蓦地,十九一脸认真的问,“扇舞姐,你有没有想过原谅你的父亲呢?” “你指的是韩临吗?”茹暮从来没有承认过韩临是她的父亲,对于一个在她出生时,就把她丢掉的男人,怎么可以称之为父亲呢?“这个世上,我能原谅所有人,惟独他不行,我是我娘生的,是老乞丐抚养的,试问,哪一样与他有关?” “我觉得韩左相是个好人,只是,不是一个好父亲。”在一切事实面前,十九无法用语言来劝说茹暮,因为所有的语言都只会显得很空洞,她拿不出来任何一个可以叫茹暮信服的理由。曾经,她也一度认为自己的父亲严广不是一个好父亲,可当失去之后,才觉得原来,在平时,他对她的爱已经融在了一举一动中了。 “我不是他的女儿,何谈原谅与不原谅呢?”提及韩临,茹暮的心没有任何波澜,她对亲情的记忆,只停留在茹希是她妹妹的那里,至于韩家的其他人,都与她无关。她庆幸,冉驭从影姬手中救下了茹希,否则,茹希怕是难逃一死。 “那你为什么要关心茹希呢?” “因为,我在她的身上看到了另一个我。”说实话,茹暮真的不知道自己为何总要向着茹希,但很久以前,她一直希望能以韩茹暮的身份出现在韩临与韩茹希的面前,告诉他们,自己还活着,并且愿意与他们和睦共处。只是,韩临太过无情的伤害了她了,回门时的话,她还犹在耳边,那可曾是一个父亲该有的言论? ------------ 雕花笼尘缘随风舞16 雕花笼,尘缘随风舞(16) 十九不再开口,她知道依照茹暮的性子,绝不会轻易的去否定一个人,可一旦否定,就无法逆转。或许,韩家真的与茹暮无缘,她又何必去劝说茹暮接受一个狠心的父亲呢? 二人都不再开口,整间屋子里除了沉寂就无其他了。 茹暮坐了下来,看着十九轻轻抚摸着肚子,没来由的问了一句,“除了你的亲人外,还有没有值得你珍惜的人?就好比希望能执手共度一生的人……” 十九的动作停了下来,她的手贴在肚子上,能明显的感觉到腹中胎儿在踢她。“一直以来,我都希望能有一个人像少主爱你一般的爱我,可惜,我知道我不配。所以,从来没有希冀过那样的爱情。如果有的话,也是我肚子里的宝宝。” 闲聊了几句,茹暮越发觉得十九很像过去的自己了。那时,她也怀有身孕,因为佐刹门的杀手是不允许生孩子的,所以甘愿为了孩子铤而走险。 十九的气色不太好,陷害如俏是真,可刚才从台阶上摔下去也是真,想来是动了胎气。 茹暮将十九扶倒在床上,“睡会儿吧,我去看看安胎药煎好了吗。”说着,走出了房间。 躺在床上的十九不禁拧起了眉头,为什么你们所有人都不许我去动如俏呢?难道要看着我们母子死在如俏手中,才会去叫如俏受到惩罚吗?不过,现在如俏应该在与王爷吵架了吧?想到这里,她的脸上挂起了狡黠的笑意,笑罢,闭上眼,等待着茹暮。 茹暮端来了安胎药,一勺一勺的送入十九口中,见她的气色恢复了一些,才起身离开。一个人走出舒苑,望着枝桠上已经败落的花,心里开着的花也跟随着败落了。不容否认,十九给她的感觉是陌生的,可到底是十九变了,还是她变了? 恐怕是后者吧?她已经变得连自己都不认识了,曾经以为不会叫任何人取代步羽,可现在的她,竟然已经开始决定遗忘步羽了,曾经也说过不去帮如俏说话了,可竟然又指责了十九…… 霜怡从远处走了过来,步态显得有些急,见茹暮迎面而过,顿停下脚步,如冰似霜的面容上,没有丝毫的变化,“可否借一步说话?” “恩?”茹暮困惑,但还是点了点头,跟随着霜怡来到了假山后面,“什么事?” “方才听下人说,纾颜昏倒了,她可是对如俏不利了?”霜怡似乎不介意跟茹暮开门见山的谈,“王爷应该是去了流芳居,对不对?” “啊!”茹暮这才想起来,魏廷是去了流芳居,可丝毫没有想要去流芳居劝架的冲动,“霜姐想要说什么?” “看来,事实就是这样了。”霜怡已经肯定了自己的猜测,“还好,我已经派人去流芳居前拦住王爷了。” “霜姐是何意?难道你来此,就是为了向纾颜兴师问罪的吗?”茹暮不免担忧起十九来,霜怡的行动素来低调,从来没有见她出现在某个女眷的院落。 “罢了。”霜怡打消了方才的念头,“你一定好奇,我为何会袒护如俏,对不对?”不给茹暮回答的时机,“因为,如俏是王爷身边很重要的一颗棋,不能有丝毫的差池。” ------------ 雕花笼尘缘随风舞17 雕花笼,尘缘随风舞(17) 棋?茹暮听得一知半解。此刻,霜怡的话不像是玩笑,她能感觉出,如俏的作用很大,但是究竟有多大,她猜不出。抬眼,看向霜怡,淡淡的却极为坚定的问,“你是什么人?” 霜怡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复又慢慢的睁开,动作简单、自然。“我是什么人,重要吗?” 重要吗?很重要!茹暮想起那个被藏在心底的谜团,想要霜怡给她个答案,她把与铁面具的友情当做了最为珍惜的回忆,从未向任何人提及过。“告诉我,你的过去是什么,为何会武功!?” “我不过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人,你又何必去探究我的过去呢?”霜怡背过身子,不想面对茹暮,她从未料想过茹暮会问她这样的问题。 “如果我说,你的过去很重要呢?”茹暮的话里隐隐透露着强势,她只不过是想要一个答案而已。 “我的过去很重要,但与你无关。”霜怡不想再继续逗留于此,“告诉纾颜,别再去动如俏了,至少现在不行。”说着,快去走开了。 “你把你的过去告诉我,又如何?你在逃避,对不对?”茹暮放出声音,对着霜怡远去的背影喊。“你是姐姐,对不对?” 霜怡忽然停了下来,微微侧过头,“难道你还有个姐姐不成?只听闻韩相府只有一位千金,又何谈来的姐姐呢?”说着,就真的不再理会茹暮了。 茹暮心头一颤,以为自己的身份被识破了,见霜怡的背影消失,才恍悟,这一切不过是霜怡逃脱的借口罢了。或许,霜怡是随口一说,但她是因为被言中了秘密,才会莫名的紧张了起来…… 晚上的时候,魏廷又被逼到了止苑,茹暮与他守着烛光对坐着,昏黄的烛火中,她看到了魏廷脸上的愁云。 “为何不说话?是不是再怪罪我,没有替纾颜讨回公道?”魏廷不打自招,生怕茹暮因为此事,而怪罪自己。 茹暮摇了摇头,“下午的时候,我碰见了霜姐,霜姐说如俏对你很重要。所以,我没有怪你,这件事就这样过去吧。” “你是个善解人意的女子。”魏廷由衷的夸赞道,他从怀中取出香囊,“这个东西本是如俏用在我身上的,我甚至清楚她对我用过几次。知道我为何迟迟不肯揭穿她吗?” “不知道,王爷的心思不是臣妾能猜中的。”茹暮说的坦然,她是不想去猜测魏廷的心思。 “因为,她一直都没有出卖过我。”魏廷一直感念于如俏对他的好,“曾经,我发过誓,无论谁对我好,哪怕只有一点,我都会好好的对待他们的。所以,我一直都很疼爱她,甚至爱过她。” “哦。”茹暮脱口而出,又觉得自己失态了,“这次的事……” “事情因如俏而起,就该叫她受到惩罚,我已将她关在了流芳居。”魏廷把手中的香囊捏的不成样子了,“坤香是个好东西,却即将要物归原主了。” ------------ 雕花笼尘缘随风舞18 雕花笼,尘缘随风舞(18) 茹暮觉得魏廷的话太过深沉,不愿意深入的想下去了。她的脑海里只有霜怡,迫切的想要知道霜怡的过去。“能告诉我,霜姐的事情吗?” “她的事情?”魏廷把香囊收好,不懂茹暮为何提及霜怡,“她有什么事?” “她是什么人,为何她会武功?”茹暮显得有些激动,压抑了太久的滋味,真的很难受。 “女子会武功并不奇怪。”魏廷顿了顿,“霜怡的过去挺普通的,只不过是一个平凡人。” “平凡人?”茹暮的心凉了一般,看来是不能从魏廷口中得知答案了。 魏廷看着茹暮脸上的变化,心里有些不落忍。他不能告诉茹暮,有关霜怡的事情,因为,霜怡的身份是与月歌约定的一部分。 他还记得当时站在锁神阁的台阶下,以仰望的角度看着月歌的感觉,仿佛是一只渺小的虫豸,连起码的尊严都荡然无存了。 “记住,我要的是半壁江山,我要巩固佐刹门的地位。”月歌白衣如华,居高临下的看着魏廷,脸上带着神秘的笑意。 “这个要求太难了,我只想为我娘亲报仇。”魏廷并无野心觊觎那个金灿灿的龙椅,他只想做个最平凡的孝子,叫九泉之下的丽妃得以解脱。 “难吗?”月歌的脸上划过一丝冰冷,嘲讽的声音响起,“那你拿什么和我交换?我佐刹门的杀手又岂是你能说要就要的?” “你用其它的换,不也一样?”魏廷忍受着月歌的声音,他知道自己被她看轻了,可又无可奈何。 “真不巧,我只对江山感兴趣,你说这可怎么办呢?”月歌的声音如魅,化作了听者心头的鬼影,似要用它来剜出一块又一块的肉。 “我不行!我做不到!”魏廷跪在了地上,他势单力薄,又怎么可能去成为一步登天的九五之尊呢? “做不到?”月歌遮着面纱的脸露出一丝气恼,她见过的男子似乎还没有像魏廷一般窝囊的。就听“嗖嗖”两声,两枚银亮的暗星镖向着魏廷飞了过去,“窝囊废,有什么资格跑到我这里跟我谈条件?!” 魏廷疾速的躲闪开来,耳畔响起年幼时,丽妃曾对他说过的一句话:廷儿,无论以后发生了什么事,都不要叫别人把你称呼为窝囊废!你是个男孩子,以后要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怎么?你以为你躲开了,我就会把杀害你娘的杀手交出来吗?”月歌的声音凝结成一张无形的网,似乎要将魏廷困于此。 “不,我只是在想,我只不过要一个杀手而已,你却叫我用半壁江山来换,这样是不是太不公平了?”褪去了刚才的犹豫,魏廷冷然的站起身子,器宇轩昂。“方才,是我说错了话,没试过又何谈做得到、做不到?” “哦?”月歌吃惊于魏廷的变化,此刻的魏廷是特别的,周身散发着王者的霸气,不再是刚才唯唯诺诺的小男孩了。“有趣,那你想怎样?说来听听。” ------------ 雕花笼尘缘随风舞19 雕花笼,尘缘随风舞(19) “我需要一个帮手,需要一个全心全意为我做事的帮手。”魏廷明白自己的处境,单靠一个人的力量去夺取皇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佐刹门人才济济,相信对于阁主来说,不是难事。” “帮手?”月歌觉得事情越来越有趣了,饶有兴趣的问,“你怎知我会给你这个帮手呢?” “不知道。”魏廷坦荡的声音响彻在空旷的大殿,萤火虫的光芒照亮了他的脸,“你要的无非是佐刹门至高无上的地位,所以,才会想要半壁江山的,我若真的当了皇帝,必然会实现你的梦想。我是一个失踪了许久的皇子,单靠我一个人出生入死,你坐享其成,万一,我不小心被人暗杀了怎么办?呵呵。” “你的意思是说,害怕我以后会杀人灭口吗?”月歌的嘴角勾起浅浅笑意,望着台阶下依旧渺小的魏廷,心境竟然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魏廷负起手,站在原地,“对哦,经阁主这么一提醒,魏廷倒是发觉自己竟粗心的忽略了这一点了。” “那就是说我是自找无趣了?”月歌的笑僵在了脸上,“不过,我可以不去计较这些。佐刹门里锁神阁是女杀手,我能掌握,至于锁魂阁的男杀手就不在我的掌握范围之内了。”言外之意,是告诉魏廷,如果要找男杀手,就别想了。的确,锁魂阁的杀手都是门主亲自培养的,在佐刹门里起着防御外敌的作用,基本上不轻易出去执行任务。 魏廷的脸上挂起笑意,笑意里写着他的胸有成竹,“不,我不要男杀手,只要锁神阁的女杀手。” “那简单,我随便挑一个给你便可。” “不,不是随便挑,而是我来指定。”魏廷的眉始终皱着,一张还带着稚嫩之气的脸上露出了鲜有的成熟感,“我听闻在锁神阁中,有一个女杀手,可以与月阁主并驾齐驱,是月阁主的关门弟子。” “你是指?”月歌明知故问。 “还能有谁?在佐刹门中,月阁主排第一,那她便排第二,是魏廷说得不够明确吗?”魏廷的野心不小,是被月歌勾起来的,他知道,一个不入流的杀手绝对不是他的好帮手。“我要影姬,只有影姬才是保护我的防盾,才能确保我不会在日后被月阁主的手下杀死,不是吗?” 月歌沉默了片刻,终于答应了,“好。但你要答应我,不准泄露影姬的身份,否则,影姬会叫你死得很难看。” “那是自然。”魏廷缓缓的点了点头,有了影姬,他还怕什么呢?影姬是绝顶的杀手,杀死皇帝和太子绝非难事,有了她,似乎半壁江山就到手了。“我怎么能确定影姬是否忠于我呢?” “佐刹门的杀手没有背叛。” 这样的话,给了魏廷一颗定心丹。他只不过是想告诉自己,自己并非是一个人在孤孤单单的行动。至于,用不用影姬,他觉得没什么太大的意义,因为,他不会靠一个女人来替他出生入死的,他告诫自己:我要的是整个北魏国的归顺,而不是篡位后一世骂名…… ------------ 雕花笼尘缘随风舞20 雕花笼,尘缘随风舞(20) 翌日后,魏廷为茹暮订做的新衣被送了过来,而茹暮却与十九出去与冉驭偷偷相会去了。 小诺歪着头,看着床上摊着的新衣服,自言自语道:“为什么我还不能取代十九姐姐呢?每次出去都不带我去。”说着,走到桌子边,用手指扒拉着木盘中的首饰,心思不知飞到了那里去了…… 日升日落,一天的时光很快就过去了,茹暮抱着小小的冉澄,几乎不舍得与他分别。 冉驭看出了茹暮的不舍,打趣的说道:“既然舍不得,就跟我离开吧,我们一家三口多幸福。” “呵呵。”茹暮尴尬的笑了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早就猜到了是这样的结果,冉驭也笑了起来,笑容比平素要显得苦涩些,但稍纵即逝,他从茹暮的怀中接过冉澄,颠了颠,“澄儿啊,你娘太坏了,居然不要咱俩怎么办?以后,一定要罚她给咱俩烧水做饭,而且期限是一辈子,少一天都不成!” 这样的话,把茹暮逗乐了,冲淡了方才的依依惜别的感伤,“你呀,小心把澄儿带坏了!” “嘿嘿,我这个爹就负责把澄儿带坏,什么都教,就是不往好处教!”冉驭“得寸进尺”的说着,把冉澄放到了马背上,随即蹬上马鞍,“好了,我们走了,对了,下个月开始,佐刹门中会比较忙,恐怕不能带澄儿来看你了。” “哦,没关系。”茹暮有些失望了,但还是笑了笑,在心里默默的算了算时间,至少会有三十多天见不到冉澄了。怕是再见到冉澄时,就是八月以后了。忽然间,又想起来一件重要的事,“冉驭,八月初十能不能带澄儿出来?” “八月初十?”冉驭略显困惑,隐约觉得那一天是一个特殊的日子,忍不住问了出来,“是什么日子?” 茹暮对着他们笑了笑,“是澄儿的生辰。” “原来是这样!好,我一定会带着他出来的。”说着,冉驭对着茹暮挥了挥手,“我们先走了。”然后,蹬了蹬马肚子,绝尘而去。 十九的肚子已经大了很多,才站了一会儿,就觉得有些力不从心了,她对茹暮笑了笑,“原来澄儿是八月初十的生日?” “恩。”茹暮点了点头,冉澄是她怀了很久才生下来的孩子,都道是十月怀胎,可她的澄儿居然在她的肚子里停留了近十二个个月。那时,她在任务中身负重伤,勉强找到了一处农舍,便昏迷不醒了,一连躺了快两个月,着实把照料她的老妇人吓得不轻。老妇人家境贫寒,请不起大夫,只能每天往茹暮的嘴里灌粥水……大抵是因为昏迷了很久的缘故,所以,她的宝宝才比别的孩子晚出生了很多。 “等到了那一天,我这个做小姨的,一定给他准备一份大礼。”十九开心的笑了起来,好像八月份的时候,她的宝宝也有八个月大了。 ------------ 雕花笼尘缘随风舞21 雕花笼,尘缘随风舞(21) 茹暮也笑了起来,笑容很是恬淡,她挽起十九的手臂,“我们走吧,又叫你陪着我出来一天了,累坏了吧?” 十九摇了摇头,脸上挂着些许的疲惫,但丝毫没有怨言,“姐姐,能看见你幸福,我就开心了。”她是由衷的祝福茹暮的,又问,“姐姐,你是不是觉得很幸福呢?” “幸福?”她的问题难倒了茹暮,茹暮已经不记得幸福是什么滋味了,仿佛在某个人离开以后,就不再有幸福可言了,纵使身边还有冉驭,但感觉终归不一样了。 “怎么了?”十九把头轻轻的倚靠在茹暮肩头,“你有少主的爱,有澄儿,还有我这个好妹妹,难道还不幸福吗?” “恩,的确是如此。”茹暮觉得此生能遇见十九,就是她最大的福气了,于是,开口道,“十九,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再去错怪你了。” “恩?姐姐为何这样说呢?”十九不懂茹暮的话中的意思,平白无故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呢? 茹暮保持着笑容,“因为如俏的事情,我一再的错怪你,是我不对。”她看着十九,为十九捋顺了有些凌乱的发,“王爷没有惩罚如俏,你会不会觉得心里难受?” “还好吧,如俏有她的命运,我现在只想为孩子积点德,得饶人处且饶人吧。”十九不想再提起这些恼人的话题了,半开玩笑的说,“姐姐,你要记住你今天说过的话啊,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再错怪十九了!” “恩,不会了,绝对不会了!”茹暮加大了声音回应着。 橙黄色的余晖中,两个女子的身影被拉得很长,青石板的路面上,是两道靠的紧密的黑影。 “姐姐,十九觉得在前世,我们一定是亲姐妹。”十九大胆的猜测着,今生得此姐妹,还有什么遗憾的呢? “如果可以,下辈子,我们也做姐妹,你看好不好?”蓦地,茹暮希冀起来生,她可以忘记步羽,也可以忘记冉驭,但真的不想忘记十九,这个一直陪着她的好姐妹…… 走回止苑的时候,茹暮见小诺一个人托着腮坐在凳子上打瞌睡,忍不住的笑笑,想要将她叫醒,又有些不忍心。 就见小诺脑袋向下一沉,动作过于猛烈,化解了茹暮的为难,“小姐,你回来了?”话音里还带着迷糊的味道。 “是,回来了。”茹暮扫了一眼桌子上的首饰,又看了看床上铺着的衣物,“这些是何时送来的?” “是早上的时候,小诺本想叫小姐一件一件的试,然后,选出最好看的一件来,可是,小姐现在才回来。”小诺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忙停住口,困意也醒去了多半。 “为何要试衣服?”茹暮装作什么都没有听出来,好奇的问。 “因为明天是安南王的大喜之日。”小诺回答道。 “原来是他的大喜之日。”安南王像凭空蹦出来的陌生人一般,茹暮想了很久,都没有想起来他的样子,只记得安南王有一双如水般透彻的眸子…… ------------ 雕花笼尘缘随风舞22 雕花笼,尘缘随风舞(22) 安南王的婚事是北魏与若羌交好的象征,所以显得尤为隆重,不亚于皇上封后。整个安南王府都被红色的绸幔装点,看起来喜气十足。 茹暮身穿浅紫鎏金的宫装,默默的坐在魏廷的身边,看着喜堂上的一双新人完成人人生当中最重要的一次仪式。想起自己与魏廷成亲的情景,不由得把头瞥向了魏廷。 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魏廷转首,对茹暮微笑,笑容使他看起来无比亲切,“怎么了?” “没什么。”茹暮想到了当时魏廷的举动,微微晃了晃头,晃乱了梦魇一般的记忆。她不知为何会想起那些事,难道说是触景生情? 仪式结束之后,喜娘搀扶着新嫁娘,来自若羌的红郁公主走出了众人的视线。魏澈走到了宾客的中间,“承蒙大家赏脸来参加小王的喜事。”说话间,他看了一眼茹暮,为她的脸感到开心,无暇的面容才是属于她的。“酒宴已经在后院摆好。” 茹暮在魏澈的眼神里读出了别的味道,但依旧保持着往日的作风,看见了也当做什么都没有看见一般。 魏廷放下手中的茶盏,“四弟的气色果然比往常要好很多。”说话间,牵起茹暮的手,站了起来,“今日,可是你的大喜之日,不把你灌醉,本王都不开心呢。”嬉笑间,已带着茹暮绕过了魏澈。 茹暮走得漠然,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她无关,是的,与她无关。她是个局外人,又何苦跑到里面来掺和一脚呢?水已经浑浊了,又何须再把它变得更浑呢? “我备了上好的竹叶青。”魏澈应承了一句,眼睛又忍不住的跟随在了茹暮的身后。你到底还是不愿意多看我一眼,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那我就不该叫你把我救上来,至少不会叫自己如此的狼狈的爱着你。 酒宴很是丰盛,魏廷被归在了皇家的第二桌,本来,他可以与皇上坐在一起的,但想到要与皇后同桌,他就“自甘堕落”的为自己降了一个等级。夫唱妇随,茹暮始终逃脱不了安坐在魏廷身边的命运。 十几桌酒桌间,魏澈忙着向在场宾客敬酒,绕绕转转,直到最后才来到茹暮的身边,对着魏廷举起酒杯,“二哥,魏澈敬你一杯。” “四弟终于也成家了。”魏廷的话里似乎还有一层其他的含义,他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又在杯子中倒了满满的酒。“早就想叫你多喝些酒了,但一直苦无机会,今日是个好机会,我们兄弟俩要喝的尽兴啊。” “二哥,小弟不胜酒力的。”魏澈不是不敢喝,而是害怕一旦醉了就口不择言了。 “醉了才好,男人就该酩酊大醉,这样子才是生活。”魏廷不会轻易的叫魏澈逃脱。“这酒之所以说是好酒,是因为遇见了懂得它的知音。来,喝!” “人之所以是好友,就是因为遇见了明白他的人。”红郁从远处走了过来,站在了魏澈的身畔。“就好比,我遇见了安南王。” ------------ 雕花笼尘缘随风舞23 雕花笼,尘缘随风舞(23) “红郁,你出来做什么?”依照北魏国的习俗,新嫁娘除了留在喜房里外,是不能抛头露面的,显然红郁破坏了这个规矩。魏澈看着红郁,有些不知所措。 “在若羌,女子出嫁也要陪着宾客喝酒的。”红郁说得理所当然,仿佛她的出现是名正言顺的,“在北魏不是有句话叫:夫唱妇随吗?既然你在外面陪着宾客饮酒,那身为你的妻子的我,自然也要陪伴着你的。”她是不愿意一个人呆在喜房中等待魏澈的,所以出来了,刚巧帮魏澈化解了一次不算尴尬的尴尬。 茹暮看着身穿着大红嫁衣的红郁,敬佩着她的勇气,这样的女子才是真实的,真实的令所有北魏的女子望尘莫及,端起酒杯,敬向新嫁娘,“红郁公主,我来敬你一杯。” 红郁毫不躲闪的端起桌子上酒杯,和茹暮在空中碰了一下,便果断的把酒喝进了口中,“你是第一个敬我酒的女子。”她笑了起来,露出了皓齿,唇红齿白间流露着属于她的风情,“你是个美丽的女子,能看见你完美无瑕的脸是我的荣幸。” “呵呵,红郁公主谬赞了。”茹暮放下酒杯,在安南王府里,所有宾客都知道她的容貌恢复了,可唯有红郁的眼神是没有杂质的,不禁叫她对这个来自外邦的女子又多了几分好感。 “这不是谬赞,你真的很美。”红郁笑意不减,她的笑极为简单,彷如魏澈的眸子一般,这或许是这对新人最为相似的地方了吧? 在一旁以旁观者自居的魏廷嘴角勾起一抹深邃的笑意,端起酒盏,一饮而尽。他按下茹暮的手,“你的美丽本就是如此,没必要谦虚,过多的谦虚只会叫人觉得你不真实。”声音里是对茹暮的提醒,“京城第一美人的名誉,岂是谁都能胜任的?” “真的吗?原来,你是京城第一美人啊!”红郁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我太开心了,早就听说京城中有一位美丽的女子,不想竟然是你,不过,你的脸是怎么被毁了的?” “红郁!”魏澈赶忙制止红郁没头脑的问下去,对着茹暮展出不好意思的一面。 茹暮没有直接作答,只是看向魏廷,她在思考,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给大家,虽然,在皇室的家宴上,她已经说过一次了。 魏廷知道茹暮的为难,解围的说道:“红郁公主,今日可是你大喜的日子,怎么可以叫别人抢了风头呢?若是说出去,外人不是要说广义王妃欺负你吗?” “漂亮就是漂亮,红郁并不觉得有何不妥,二嫂,你觉得红郁说错了没有?”说过这句话后,红郁便不再将注意力逗留在茹暮的脸上了,重新举起杯子,“二嫂,红郁再敬你一杯,先干为敬了。” 二嫂?茹暮略显迟疑,这样的称呼太过陌生,她端起酒杯喝干了其中的酒。 “你们先聊,我与红郁去给别人敬酒。”说着,魏澈携着红郁,走向宾客,端起酒杯一一敬了过去。 ------------ 雕花笼尘缘随风舞24 雕花笼,尘缘随风舞(24) 看着红郁与魏澈的影,魏廷的笑意丰富了许多,他将唇附在茹暮耳畔,“你觉不觉得他们好相配?” “恩,很相配。”茹暮找不到其他语言来回避这个问题,索性直接的承认。望着灯火阑珊处的两道红影,真心的祝福着。 若羌的女子都是大方的,酒量也很惊人。一圈下来,红郁依旧能谈笑自若,看不出丝毫的醉意。 风息里,五角宫灯流转,流转出恍恍惚惚的光亮,映在了这对新人的脸上,照清了他们的模样。 坐在最上座皇后不想有人再为难红郁,终于开口了,“好了,酒也敬过了,红郁,你该回房间去了。按照北魏的习俗,新嫁娘是要在喜房中等待夫君的。” 红郁敛起方才的神情,看了看皇后,“是,皇后娘娘说的是。”说着,对着魏澈努了努嘴,嘀咕道,“不许喝醉了,否则,我定要给你好看!”然后,快步逃离了众人的视线。 话,犹在耳畔,魏澈权当没有听见,忍不住的看了茹暮一眼,可察觉对方并没有看他,心头难免多了几分落寞。他端起酒杯,继续与宾客喝酒,好像比方才还要汹涌。 不知过了多久,他醉了,迷离着看着宾客们尽兴而归,自己由人搀扶着,回到了喜房。晃悠悠的拿起秤杆,挑起红郁头上的红盖头。 绣着百年好合的盖头,如烟雾一般轻柔柔的落了地,红郁满含深情的看着面前的男子,虽然脸上苍白,但却是她心中最完美的人。她站起身子,扶着魏澈同坐在了床上,“你喝醉了,该怎么惩罚你呢?” 魏澈的眼神涣散,努力集中着注意力,“看着我,不许看别人。”他将红郁看成了茹暮,“不许看别人,这样的要求不算过分吧?” 带着酒味的气息扑面而来,红郁不由得羞红了脸,“恩,不看别人,除了你,不会看任何人的。” “你骗我。谢谢你,终于肯给我一个不真实的梦了。”魏澈的脸上露出笑意,笑容里堆砌着欣慰,“你不知道,我只有在梦里的时候,才能与你这样的面对面的说话。我爱了你很多年,可你从来都没有正眼瞧过我。自你救了我以后,你的影子就再也挥之不去了。” 沉浸在幸福中红郁听到了这样的话后,笑容定格在了脸上,“你说的什么?” “说什么?你当真不懂?”魏澈真的醉了,醉得眼前只剩下茹暮虚幻的影了,“为什么你要嫁给二哥,而不是别人?” 二哥?啊!难道魏澈口中所说的人,是二嫂?红郁不免用手堵住了嘴巴。原来,他并不爱我。娶我,不过是个借口罢了?!一丝痛楚划过心头,在她心里面纠结成一把锋利的刀,一下又一下的划着。泪,潸然而下,包含着她对命运的怀恨,已经对魏澈的失望。若羌虽然只是小国,但她好歹是最为尊贵的公主,居然在大婚之夜听到了这样的事……“我是不是应该去把广义王妃叫回来?呵呵……”空旷的笑声缭绕在喜房中,无人能读懂其中的复杂,当然,这样的笑声只有她一个人清楚的听到了…… ------------ 雕花笼尘缘随风舞25 雕花笼,尘缘随风舞(25) 茹暮与魏廷坐在马车中,平缓缓的乘着夜幕行驶着。大抵是太累的缘故,双眼开始不自觉的向着一起合了过去。 魏廷把这一切看见眼中,没有征求茹暮的同意,便将她揽在了怀中,温和的说:“想睡,就先靠着我睡一会儿吧。” 茹暮本能的逃离开来,她是不习惯与别人考得很近,仿佛是近距离的接触,会叫她产生莫名的恐慌感。 “傻瓜,叫你靠着我睡一会儿,一会儿,可没有地方去睡觉的。”魏廷的话中带出了其他的隐含意思。 茹暮听不太懂,“什么意思?” “今儿心情好,想与你一同看星星去。”魏廷笑得灿烂,仿若一个孩子。 “星星?”茹暮下意识的撩开车帘,才发觉马车已经行驶到了郊外,“什么时候的决定?为何不跟我说一声呢?” “都告诉了你,你还会觉得意外吗?”魏廷故意停顿了下,“其实,我是害怕你拒绝。” 拒绝?我拒绝的不止是你的擅作主张,还有你这个人。茹暮在心里回答着魏廷,却不再发出声音。一整颗心都随着马车的轻微颠簸,而慢慢的飞到了远方,不知所踪。 没多久,马车忽的剧烈的颠了一下,魏廷警觉起来,抬起手,撩起眼前的布帘,就见车夫倒进了车篷,胸口竖着一支箭。 “这……”茹暮困惑,浑身上下都因为车夫的死而紧张起来,她已经嗅到了杀气,很浓烈的杀气弥漫在他们周围。 魏廷压低声音,“别怕,有我呢。”还未等他说完,就见一支箭从外面射了进来,但被他躲开了。“我们遇见杀手了,呆在里面别动,我来驾车。”说着,坐到了车夫的位置,挥动着马缰,向着前方驶着。 “你都不知道来了几个人,为何要逃?”茹暮不懂魏廷的意思,明明就还不确定杀手的人数,为何那么早的逃呢?想着想着,兀自静下心来,心头浮现一阵暗凉。啊,至少有六个!她感觉到四方各有一个杀手,西南、东北也有,但西北、东南是不是有,她还真拿捏不准。 “逃?我不想你受伤而已。”魏廷驾驭着马车,躲过了袭来的一次又一次的箭矢。他把马车驾得飞快,生怕一个不留神就叫刺客将茹暮弄伤了一样。 茹暮坐在车内,几乎很难在马车的颠颠簸簸中,找出适应的方式。“小心!”她高声疾呼,魏廷成功的躲过了又一箭。 魏廷手执缰绳,不敢松懈,“放心,我能应付的。”行至山路下面,才发觉原来郊外也可以有这样美丽的地方,但没有人会将目光逗留在此,欣赏这一切的美景。“抓牢了,我要再快一些了。” 黑暗处的刺客,朝着马肚子射了一箭,就听见马儿对天长嘶,还未等声音停止,就见牲畜倒在了地上。 局势很乱,连逃跑用的马车都变成了“受害者”,而魏廷飞出了车篷,从腰间抽出软剑,“哪里来得找死的?” ------------ 雕花笼尘缘随风舞26 雕花笼,尘缘随风舞(26) 剑光飞闪,折射了月的光芒,在漆黑的夜中绽放出一朵硕大的花,晃花了人的眼睛。无独有偶,在魏廷晃剑而去之际,六个杀手也纷纷举起武器,直逼向魏廷。 马车已经停稳,茹暮躲在车篷内,小心翼翼的撩开车帘的一角,看清了正在与魏廷周旋的刺客,顿时间舒了一口气。还好,杀手只是清一色的黑衣服,脸上并没有戴着佐刹门标志性的铁面具。 啊……我在乱想什么?难道不是佐刹门的杀手,武功就一定会差吗?就在胡思乱想之际,茹暮放松了戒备,远处一个眼神好的刺客直逼过来,势要杀人灭口。剑气凌厉,叫她本能的向后退着,从来没有料想过自己会有这样狼狈,居然被人拿剑指着鼻子,还不能动用半分武功。 魏廷看见茹暮正处于危险之中,但一时也抽不开身子,只得将手中的软件朝着那阴险的刺客扔了过去,“小心。”然后,便赤手空拳的与身边的刺客们过招。 软剑直飞过来,稳稳的没入了刺客的背脊,刹那间血花迸溅,溅到了茹暮的裙裾之上,她不由得诧异起来,普通的剑怎么可能做到这么大的杀伤力呢?困惑着,把出立在刺客尸体上的剑,发现了其中的玄机。原来魏廷的软剑前面是分叉的,叉度不大,可一旦没入了人的身体,便会将那块皮肤如撕肉一般的撕扯进身体中。 魏廷功夫不差,即使是赤手相抵,也不见败下阵来,同时与五个刺客打斗,虽然艰难,但还是可以应付的,他所担心的是茹暮,生怕她受到任何一点闪失,所以,极尽全力的叫杀手无暇去理会她。 茹暮拿着软剑,并没有着急跳下马车,而是在尸体身上摸索着,但一无所获,腹诽着:这到底是什么人?为何知道我们在这里?不,魏廷计划来这里的事情应该是不会有人知道的,所以,不存在泄露行踪的可能。难道说……难道说刺客早已在安南王府外做下了埋伏?可为什么会感觉不到呢? “不知死活!”魏廷一脚踹了过去,将面前的刺客踹飞了,旋即又对另外一个刺客击了一掌,“看来,你们的主子还没有什么长进,居然还是培养了一批三流的杀手。” 黑夜中,魏廷的声音尤为清楚,茹暮听得一知半解,仿佛魏廷早已知道了一切,她将尸体丢到了一旁,径自跳下马车,瞥了一眼宫装上的血迹,露出了厌恶的神情。本想把软剑扔给魏廷的,可突然间,从身后蹦出来两个刺客,左右夹击,把她的活路堵死。 两个刺客挥舞着手中的利刃,不带怜惜之情的逼向茹暮,似乎掐准了时机,但招式不狠,并不打算取茹暮性命。 茹暮没有喊叫,向后退着,轻功微展,如同一只灵巧的燕子,躲过了刺客的一次又一次的袭击。她尽量做得慌张些,好叫别人看不出她会武功,偶尔也会拿着魏廷的软剑乱刺一通。 ------------ 雕花笼尘缘随风舞27 雕花笼,尘缘随风舞(27) 天边响起轰轰雷声,伴随着剑刃相碰的声响,引来了魏廷的注意,他这才看见茹暮的处境,不由得慌了一下,向后疾速退了两步,以肘抵向近在咫尺的刺客的肋部,顺势夺过了武器,果断的解决了其中的一个,便不再理会剩下的两个刺客,直奔向茹暮。 向茹暮逼近的两个刺客武功绝非泛泛之辈,他们的目的只不过是希望吸引魏廷过来,现在,目的已经达到,便拿出本事,对魏廷展开了攻势。 虽有利刃在手,可在方才的打斗中,体力已经消耗了许多,魏廷显得有些疲乏,一边小心的护着茹暮,一边以剑与近处的刺客对持着。 远处的两个刺客见魏廷处于了弱势,将手中的银针向他投了过去,一连投了五次,可似乎都被魏廷躲开了。 “有意思。”魏廷动作微凝,以剑气的锋芒刺伤了面前的人,一把将茹暮护在怀里。 茹暮不禁凝眉,都这个时候了,还管我做什么?!来者武功不低,你应该放开我才对。虽是这么想,可不敢挣脱一下,生怕给魏廷带来更大的负担。 一剑劈来,劈到了魏廷的手臂上,刺客的脸上露出了狡黠的笑,他们的优势已经越来越明显了,若是魏廷放下茹暮,或许还可以扳回局面,但显然他没有放下的念头。 “放开我吧。”茹暮淡淡的说,魏廷到底是官宦家的公子哥,纵使武功再好,体力也不会太好,刚才消耗了良多,现在已经开始接近力竭。 “不放,有我在,你就不会受伤!”舞动着兵刃,使出全力,向着两个刺客挥了过去,刺客均中招,攻势顿时间停止。趁这空荡,魏廷抱起茹暮,展开轻功,向着远处逃离开来。 逃了?茹暮颇感意外,她从来没有想到过魏廷居然也会逃,好像在她的印象中,魏廷从来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可似乎眼下除了逃离,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了。 “前面有个山洞!”因为消耗了过多的体力,魏廷不由得放下茹暮,嘴角泛起了青紫色的光芒,“进洞……”还未等他说完,就身子一沉,倒了下去。 “你怎么了?”茹暮看着魏廷,他是中毒的症状,来不及考虑太多,背起他,蹒跚着走进了山洞。 洞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带着夺人的杀气。四个刺客已经追了过来,相信用不了多久就会发现这个山洞。 茹暮看着昏迷的魏廷,迟疑了片刻,但还是不放心的抬手,点住了魏廷的睡穴。她从地上拾起一根长树枝,走出山洞。 其中一个刺客开口,“怎么?你想送死?交出广义王,我们便放你一条生路。” “放?”听到此言,茹暮鄙夷的笑了笑,绝美的面容上多了几分诡异,她本是莲池里的白莲,可在这一刻却带着嗜血的欲望。“你们认为能活着离开吗?”方才狼狈的景象还历历在目,现在魏廷已经昏迷,她便不再顾虑去隐藏什么了。 ------------ 雕花笼尘缘随风舞28 雕花笼,尘缘随风舞(28) 四个刺客不懂茹暮的话,相顾着望了一眼,忍不住笑了起来,好像不把茹暮放在眼中。 茹暮不想多说什么,手舞着树枝,只一招便穿入了其中笑得最欢的一人的喉咙。树枝被血染红,被刺死的刺客连闭眼的时间都没有就失去了一切知觉。这是她给剩下三个刺客最好的答案。 三个刺客并未料到茹暮会有这样的身手,脸上的笑意僵住了,取而代之的是不同的表情,三张面容上的表情皆不相同。 “怎么?这样的答案还不满意吗?”茹暮抽出树枝,对着另一人划了过去,从那人头顶划到了腰腹。 刺客本能的向后躲开,挥起手中的剑,准备向茹暮刺去,但已经没有机会了。 茹暮已经把树枝刺入了他的腹部,一连解决了两个刺客,相对来说就容易很多。此刻,她才忽然明白魏廷的意思,原来这些刺客果然是不入流的,否则,就不会这样轻易的被杀了。 余下的两名刺客不敢再轻敌了,举起手中的利刃,一起攻击。剑光闪烁,在一声巨大的雷声之后,一场大雨瓢泼而至。 雨势中,茹暮的衣服被打湿,可丝毫不能影响她的发挥,她穿梭在两个刺客的攻势中,只用了几招便了结了他们的性命。速战速决,是她的原则。 望着地上躺着的四具尸体,一时间犯了难。如果魏廷醒来,该如何解释?为了避免麻烦,茹暮从怀中取出药粉,撒在了他们身上,渐渐的四具尸体在幽兰花香中化成了水,与雨水混合,直至再也分不清楚。 走回山洞时,身上的衣物早已被打湿得透彻,畏寒的茹暮忍不住开始打颤,在四周拾了一些干草树枝聚拢在一起,升起了篝火。有了火束的温度,漆黑的山洞变得明亮。借着火光,她解下魏廷的衣物,在他的身后发现了四根银针,恍悟着:原来真的是中毒了,难怪他会选择逃。 双手处理着魏廷的伤处,思绪开始纷乱。他之所以把我护在怀里,就是害怕有银针刺到我身上?他在帮我挡? …… 过了良久,雨势渐渐的转小。 魏廷从昏迷中清醒,瞧见了山中的篝火,也瞧见了篝火对面正在沉睡的茹暮,不由得笑了笑,干涸的嘴唇上露出了龟裂的纹,后背上传来一阵阵疼痛感,转头望去,看见了几只黑乎乎的软体的虫,正贪婪的吸食着什么。 茹暮被轻微的响动惊醒,看向魏廷,“你醒了?” “这是什么?”魏廷介怀着身后的虫子,很是厌恶这些恶心的小家伙。 “水蛭。”茹暮如实的答着,“它们可以吸毒。”为了抓这些水蛭,着实费了不少力气。 得到了答案,魏廷更不能允许这些小家伙在他身上肆意的胡作非为了,暗催内力,将它们逼离开了,然后,盘坐,运功逼毒。 茹暮默默的看着魏廷,什么都没有说。或许,要魏廷自己将身体里的毒素逼出来才是最好的,她不可能对他运功,协助他逼出毒素的,因为此时,她只是广义王妃。 ------------ 雕花笼尘缘随风舞29 雕花笼,尘缘随风舞(29) 篝火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在沉寂中抒发着自己的感慨。 魏廷的额头上渗出涔涔汗珠,背部的伤患处流出了黑色的血水,大抵是毒素已被逼出,才收起功力。 茹暮撕扯下裙裾的一角,绕道魏廷身后,帮他擦去了脏血,“毒都逼净了?” “没有……”魏廷不想说谎,至少不愿意在茹暮面前说谎,“体内还残留了一部分,但不会影响我行动了。” 扔下沾满脏血的衣料,茹暮坐了下来,幽幽的问:“为什么那个时候,还要护着我不放?” “我说过,有我在,你不会受伤。”魏廷说得轻松,也许,他该开心一下,可从茹暮的声音里,他辨不出她到底是不是在关心他。 “你本可以避开那些针的,对不对?”茹暮极力想要求证自己的猜测,她不想欠魏廷太多,因为还不清。 “总要有一个人受伤的。”魏廷的话含糊其辞。 果然。所以,你就选择自己来承受这些了吗?茹暮在心里问着,然后冰冷冷的道:“以后,先想办法救自己,如果连自己都救不了,就别想着就别人了。” “别人?换做别人,我定然不救,可你是我的妻,不是别人!”魏廷的话有些露骨,却是来自真情实意,他宁可牺牲自己,也不愿意茹暮有丝毫的差池。或许,他不是一个善于用言语表达的人,但他愿意用最直接的方式来表达对茹暮的爱。 “妻……”茹暮垂下了头,妻子的概念究竟是个什么样子的呢?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都把自己默认为步羽的妻子,可步羽离她而去,不知所踪。后来,她麻痹自己,告诫自己要做好魏廷的妻,可魏廷却一次又一次羞辱她。现在,她想要在履行一年之约后,许冉驭一个美好的明天,做好他的妻。不想,魏廷竟然把她当做了妻,说了一句连她都感动了话。 “怎么?为何不说话了?”魏廷不免紧张起来。 “生在官宦人家,哪里有这样的称呼?”茹暮搬出一个很合理的借口,逃避着魏廷。 魏廷哑然,沉默了片刻,“如果,我不再是广义王呢?” “可能吗?” “如果我们做一对平凡的夫妻呢?” “可能吗?”茹暮又一次的重复了这个问题,“你有你放不下的事,不可能会为了我一个弱女子放弃现在的地位的。还有,我不值得你这样做。” 茹暮说的没错,魏廷放不下现在的地位,纵使他比谁都厌恶那个皇位,但现实依旧在逼迫他向着那至高无上的位置攀爬着。“刺客没有再追来吗?” “没有。”茹暮若无其事的说,“可能找不到我们就走远了。” “也许吧。”魏廷的表情并不轻松,显然是不太相信这个说辞,“这次不成功,还是会有下一次的,他们幕后的主子不会这样善罢甘休的,都追杀了这么多年了,这样的乏味的游戏,还没有玩够。” “你知道幕后是谁?”茹暮问了一句废话。 ------------ 雕花笼尘缘随风舞30 雕花笼,尘缘随风舞(30) 魏廷点了点头,岔开话题,“罢了,不提这些恼人的事了。你没有受伤吧?”说着,他转过身子,在茹暮的身上四处巡视,并未发现明显的伤痕。 “有你护我,我怎么可能受伤?”茹暮反问,感激的笑了笑,“还好,有你,否则我定然挨不过那些刺客的攻势。” “我只是不想你受伤。”魏廷不再理会自己的伤势,穿好衣物,对着茹暮笑了起来,笑容里满是温柔,“我只是害怕失去你。你尝过失去的滋味吗?” “失去?”茹暮不知该如何作答,“失去与得到应该是相对的。” “很聪明的回答。”魏廷赞叹着,陷入了回忆的泥沼,“我知道什么叫做失去。在我很小的时候,我被迫失去了向正常的小孩子拥有幸福的机会,做了很多年的痴儿。八岁那一年,我失去了我的母妃,那个唯一一个对我好的女人……后来,我遇见我喜欢的女子,以为和她在一起就是天长地久,可却失去了与她相关的所有记忆。” “你是头部受过伤吗?”茹暮试探的问,但并不好奇魏廷与他心爱的女人的过去。 “不。”魏廷否定后,便什么都没有说。 茹暮知道魏廷不想说,也就不好再深问下去,她的好奇心也就在此戛然而止了。谁都有自己的过去,除非他想说,否则没有人可以逼问他说出那些尘封的往事。 “已经失去了太多,所以,在知道你已经驻进了我的心后,我便不想再失去你了。”魏廷握住茹暮的手,才发现她的手异常冰冷。“你很冷?”不待茹暮回答,就强势的将茹暮揽进了怀中。 “这……”茹暮试图挣脱,可察觉反倒是被束缚得更紧了。 “傻瓜,借你个怀抱叫你取暖而已。”魏廷的声音温柔得很,“是我粗心了,忘记了你畏寒了。” 有了魏廷的怀抱,茹暮觉得暖了一些,心也恢复了知觉,砰砰砰的开始乱跳,连呼吸也不自觉的紊乱起来。 “你畏寒的毛病是不是因为那一年救了四弟后,才多了的毛病?”魏廷打趣道,现在安南王已经成婚,自然不会再成为挡在他与茹暮之间的绊脚石了,“反正,四弟是那个时候身子骨就差了的。” “那个时候,你不是流离在外吗?怎么了解的这么多?”茹暮靠在魏廷怀中,近距离的接触中,她忽然发现,分不清自己与魏廷的心跳声了。 “呵呵,有些事情不需要亲自见证的,我还知道好多关于他的事。”魏廷喜欢此时的气氛,没有杀戮,没有戒备,只有不用言明的和谐,“你还记不记得八年前四弟忽然不见人了,一连两年都没有消息?” “恩?”茹暮并不知道这件事,所以,不敢多问。 “我听说,他是出去寻医去了,可依我看,他好像没有求到什么良医。”魏廷笑了一笑,后又愧疚起来,“我发现是我太过小肚鸡肠了,误会了你与四弟之间的感情。” ------------ 雕花笼尘缘随风舞31 雕花笼,尘缘随风舞(31) “误会什么了?”话题又被魏廷带跑了,茹暮不解他的意思,面前的这个男子思想太过跳跃,好像一不留神就落入了他的陷阱当中。 “呵呵,是我一直误会你了。”魏廷顿了顿,看向茹暮,一双漆黑的眸子里只有茹暮的影子,“以后我会给你绝对的信任,无论什么时候。” “无论什么时候?”对于魏廷的话,茹暮不知该作何反应,面前的男子怎么会傻到说出这样不着边际的话呢?“如果,我背叛了你呢?” “不,你不会。”魏廷极为肯定,仿佛全世界的人都可能背叛他,但茹暮绝对不会。 “为何这样的肯定?”茹暮始终都觉得魏廷这般草率的说辞是冲动的,她把手扣在了心口,“在这里,在我的这里,有一个人,难道不算背叛吗?” “我允许你这样的背叛,但除了他以外,不许再有其他了。”说的时候,魏廷的脸上露出了霸道的神情,对茹暮的霸道,他也仅局限于此了,生怕再多些压力,会赶跑茹暮。 “那如果三个月以后,我还不能忘掉他,你会放我走吗?”茹暮压低声音问,不管是步羽,抑或是冉驭,她的心里是谁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那个人不是魏廷。 “三个月以后?”魏廷摇了摇头,“不会,三个月的时间太短,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来相处,我也有一个月的时间叫你忘掉他。” “一辈子?不觉得太过漫长吗?”茹暮痴痴的反问,她还有一辈子的时间吗?答案应该是否定的。 “傻瓜,那你就尽快爱上我,这样我们就有一辈子的时间了。”魏廷一改往日的严肃,竟也对茹暮开起了玩笑来。 暧昧的话语飘入了茹暮耳畔,换来了一阵灼烧般的热度,蔓延于脸颊,叫她有些不知所措了。该不该告诉你,我只有三个月的时间了呢?我们的和平相处只有三个月了而已,你懂吗? “又不说话了?” “恩?我是有些困了。”茹暮胡乱说了个借口。 “困了就睡吧。”魏廷抱紧了茹暮,“我来守着你。” 茹暮闭上眼睛,假寐着,脑海里却翻腾出魏廷拿着玄铁剑刺入她胸口的画面,这样的画面一直出现在她的梦境中,好多次,都逼着她猛地清醒过来,然后,大口大口的喘息着。现在,魏廷是不清楚她的身份,而茫然的爱着,若是以后知道了其中的缘由会做出如何反应呢?倘若再加上一个杀母元凶的罪名,又会如何?他们之间,就停止在此才好。 怀中的女子闭着眼,眉心深深锁出了一条沟壑,叫魏廷更加心疼茹暮了。他暗暗的想:韩茹希,无论你心里想的是谁,只要有我在,我就不会放你到他身边去的,你是我妻,我们才是得到祝福的一对。如果你想我们做一对平常的百姓,那么等我了结了我母妃之事后,便与你一同归隐山林,吃着清单的菜肴,喝着不算醇厚的佳酿,你看可好? ------------ 夜未央秋染相思泪1 夜未央,秋染相思泪(1) 夜未央,人已昏睡。云层在无声无息中轻轻移动着。洞外,月光如华,洞内,篝火燃着熊熊火焰,照耀着两个紧紧靠在一起的人。 茹暮依偎在魏廷怀中,心中浮起一种踏实的归属感。这一夜,是她唯一一次没有做噩梦的夜晚,比平素睡得都要香甜。 一夜的时间,拉进了她与魏廷的距离,但近距离的接触在黑夜渐渐褪去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们还是曾经的模样,不能靠近,也不会去靠近,至少茹暮是这样的排斥着魏廷的。 回到王府时,整个广义王府都换了一番景象,下人们忙做一团,堂堂的广义王爷一夜未归,不是小事。若是他们再晚来一会儿,怕是就会闹得满城风雨了。 往后的时间,魏廷的主要任务就是在王府内安心的养伤,一双漆黑的眸子,依旧如鹰隼一般可以洞穿所有。他悠然的调养着,绝口不提是如何受伤的事,外人完全不知他是如何打算的。 偶尔,茹暮会去探望他,但更多时候,她会前往舒苑,去看望十九。十九的肚子越来越大,身子也越来越不灵活了,茹暮看见最多的,便是十九面露柔情对着肚子说话的情景。 日子过得飞快,很快一个月的时光就过去了,八月十日在茹暮的期许中如期而至。 小诺将准备好的贡品交到了茹暮手中,“小姐,今日去上香几时回来?”她知道今日是茹暮与十九约定出去拜菩萨的日子,怕是这一走就是一天的时间了。 茹暮接过篮子,“会很快的。”快?那自然不会,她巴不得时间能过得慢一些,这样就好有更多的时间和冉澄相聚在一起了。 十九挺着大肚子,对着小诺笑了笑,“傻丫头,我又不会把小姐拐卖跑了,不用担心的。” 小诺尴尬一笑,“那十九姐姐,小姐就拜托你了。”说话间,她看了看十九的脸,又看了看她的肚子,脸上划过一丝不一样的表情,好像是担忧的成分居多。 “我们走了。”茹暮一手提着篮子,一手挽着十九的手臂走了出去,穿过迂回的游廊,走上了石板小路,很快便到了花园。 十九忽觉得不舒服,小脸上泛起惨白,大抵是受孩子的影响,才显得步态蹒跚的。 茹暮察觉到十九的异样,心疼的说:“你行动不方便,不如就叫我一个人去吧。” “一个人?王爷会怀疑的。”十九害怕魏廷会怀疑茹暮出去的原因,一直以来,都是她在以各种各样的借口叫魏廷准许她们俩一同出去的,今日,若是茹暮自己一个人出去,恐怕会叫魏廷起疑心,以后出去都会变得困难的。 “放心,不会起疑心的,你会说谎,我也会说,只这一次,他不会猜到什么的。”茹暮叫十九宽心,却不由自主的忆起在山洞中魏廷说过的话。会绝对的信任,好美的话,却加重了我对你的负担。“我一个人,你就放心吧。”说着,随便招来了远处的女婢,叫其将十九送回到舒苑,然后,一个人按照原定的计划离开了王府…… ------------ 夜未央秋染相思泪2 夜未央,秋染相思泪(2) 挎着篮子,来到了与冉驭约定的破庙,瞧见了冉驭俊逸的身影,白色的身影侧边,是冉澄小小的身影。他见茹暮赶来,忍不住心中的喜悦,直奔向了她。“娘亲……” 尚来不及放下篮子,茹暮就一把拥住了冉澄,很是亲昵的抱在怀中,“澄儿好像又高了一些哦。” 冉驭笑得淡淡的,“你们俩又把我丢一旁了,好吧,我还是去找家酒楼,给你们谋桌能填饱肚子的饭菜吧。”说着,自觉的走出了庙宇。 “哎!”茹暮赶忙叫住了冉驭,“还没有说什么,你就走了?我们去哪里碰头?与其分开,倒不如一起走呢。” “难道舍不得我了?好吧,既然扇舞舍不得了,我冉驭自然不会为难美人的。”冉驭装出放荡模样,胡乱陶侃着,从茹暮怀中接过冉澄,架在了脖子上,“澄儿,爹爹带你飞飞去。”说罢,跑了起来,勾得冉澄哈哈直笑。 茹暮看着这两个笑得开怀的人,不由得跟着笑了起来,如若在她的生命中只有这两个男子该多好,那样就可以免去一些不必要的烦扰了。可惜,她最先爱上的人是步羽,而不是冉驭。 跟随着他们走到了城内,穿过熙攘的人群,来到了一座别雅的酒楼,在楼上选了一间清冷的房间,坐了下来,叫了几样精致的小菜。 房间有一扇很大的窗,能看见街上的一切动态,但嘈杂的人声似乎并没有传上来。 冉驭拿起酒壶,为自己斟了一杯酒,品了一口,乐悠悠的看着茹暮不断的给冉澄夹菜的模样,抒发感慨道:“人生本就该如此,有一个能执手一生的女子,还有一个不更世事的孩子,守护着他们。” “怎么学会耍贫嘴了?”茹暮抬眼白了冉驭一眼,就这么一眼,才发现往日飘逸倜傥的男子的脸上挂着些许的疲态,不免关切的问,“是不是最近佐刹门的事物繁重?” 冉驭依旧自饮自酌,“没有,只是觉得向往平淡的生活了。” “平淡的生活?”茹暮将视线移到了窗外,整颗心都随着人流攒动而发生了变化,街头一个不起眼的弄堂里,一个老妇人比划着奇怪的手势,吸引了她的注意力,“这是……” “什么?”冉驭也顺势看了过去,把老妇人的手势连贯的看了一遍,立即站起身子,“佐刹门有事情要发生了。” “恩。”茹暮点了点头,“那你先回去处理吧。” “好,我会很快回来的,黄昏时分,我们在破庙见,就算我不来,也会派人来接澄儿的。”说着,冉驭离开了厢房。 小小的冉澄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娘亲,爹爹走了。” “恩,走了。”茹暮的神情凝重,她隐隐觉得最近佐刹门中发生了大事,可究竟是什么事,她猜不出。又把眼神瞥向了窗外,可方才的老妇人已经不见了。佐刹门的线人就是这样,来无影去无踪,什么人都有可能是,但他们不现身,就永远都不清楚他们的身份。 ------------ 夜未央秋染相思泪3 夜未央,秋染相思泪(3) 冉驭走后,茹暮的心情开始沉重,仿佛有一块巨石压在心头,简单的吃了一些饭菜,便付了银子离开了。手牵着冉澄游走在京城最繁华的街上,看着川流不息的人群,心境又发生了些许微妙的变化。 冉澄抬起小脑袋,看着茹暮,“娘亲,爹爹说带我去玩,可是他走了。” 低下头,对着冉澄流露出怜爱般的笑意,茹暮的脸上溢满了只属于母亲的骄傲,“澄儿,爹爹说带你去什么地方玩?” 冉澄在脑海里搜寻了半晌,终归一无所获,皱着小眉头,摇了摇头,道:“没有……” 这样可爱的举动,又勾起了茹暮想要笑的冲动,“好吧,那娘亲陪你玩,你看可好?” “好,”冉澄赞同的跳了几下,“娘亲还没有陪澄儿玩过呢。” “那我们去玩吧!”说话间,茹暮注意到过往的行人中有几个人在看她,才想起京城城内不是她现在该逗留的地方,所以,牵着冉澄出了城郭。 郊外,鸟语花香,偶有几只小蝴蝶正围着一小株花草,跳着舞,仿若曼妙的少女一般。 说实话,茹暮不知道该带冉澄去哪里,今日冉澄是小寿星,可她这个做娘的,竟然不清楚该如何为他庆祝。想起别人曾说过的一句话:寿星要吃面,寓意长命百岁。 “娘亲……”见茹暮长时间没有说话,冉澄开口唤了句。 “澄儿,娘亲给你做一碗面吧,今日你最大,要吃面的。”茹暮一边说,一边带着冉澄走向了不远处的农舍。 农舍里只有一个老妇人,她拖着蹒跚的步子在院子里忙碌着,见有人过来,热情的上前询问:“姑娘,是走累了,想来这里休息吗?” 茹暮摇了摇头,对着老妇人展颜笑了笑,“老人家,我想借你家灶房用一用。” “灶房?”老妇人不太明白茹暮的意思。 “我想给我的孩子做一碗面,今日他是小寿星。”茹暮如实的说道。 听到此言后,老妇人道:“原来是这样,那好,快去给孩子做完面吧。”说着,让开了路,叫茹暮母子二人进了院子,领着他们来到了灶房。 灶房里一应俱全,虽然食材很粗糙,但每一样都流露出属于农家的最质朴的气息。茹暮将冉澄暂时的交给了老妇人,便一个人走进灶房。 从简单的生火,到放水烧水,又从和面、揉面,到赶成面条,虽然是简单的几个步骤,但对于茹暮来说,着实不简单。不得不说,从小到大,她从未进过灶房,此刻,实践起来,才发觉这比舞刀动枪还要难上百倍。 经过了几番实践,差不多一个时辰就过去了,一碗开水煮面终于做好了,看着灶台上腾着白色热气的面,茹暮会心一笑,暗暗赞许自己:看来,我这个做娘的,还不差。澄儿在外面估计等急了。“澄儿,你在外面陪着老奶奶乖不乖?”大声的向外询问,端着面走了出去,不想看见的居然是魏廷,那张严肃的脸为她带来了难以名状的恐慌感,手中的碗顺势掉落在地上,碎成了四瓣。 ------------ 夜未央秋染相思泪4 夜未央,秋染相思泪(4) 魏廷双手按着冉澄的小肩膀,直勾勾的看着茹暮,似乎在等她的解释,连他自己都忘记了自己使出的力道到底有多少了。 冉澄被魏廷钳制住了,直觉强烈的痛楚从肩头向全身蔓延,不由得挣扎起来,“娘亲,我好痛。” 听到了冉澄的喊叫声,茹暮的心都碎了,她看向魏廷,“放开他。” “放开?你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吗?”魏廷嘲讽的笑了笑,“这是谁的孩子?”他给了面前女子绝对的信任,可换来的却是一个叫他不能接受的事实。 “娘亲……”在巨大的痛楚面前,稚嫩的冉澄哭了出来,“放开我,我要爹爹,我要爹爹……” “爹爹?”魏廷低下头,看着被自己束缚住了的小孩子,“你的爹爹是个很好的人吗?” 孩子在哭,哭得茹暮倍觉难受,“放开他,孩子是无辜的。” “放开?好,我放开。”魏廷把孩子交给了身边的亲信,“他是无辜的,我放开了。可我也是无辜,你有想过这些吗?”说着,走向茹暮,抓起她的手腕,“我以为你只是心里想着别的人,可是不想你连孩子都有了。起先,别人告诉我这些时,我还不相信,直到现在我还是不相信的,你说啊,你辩解啊,告诉我,这一切不是真的。” 茹暮倒吸了一口凉气,眼睛瞥见不远处的枝杈上掉落了一片叶子,整个人都如同叶子一般飘飘摇摇的,忘记了曾经是如何的巧舌如簧与说谎都不带眨一下眼的情景。她垂下眼帘,细长的眼睫遮盖住了眼睛,在眼睑的下方投上了一片暗黑。“是真的,一直以来,我都告诉你,我不值得你爱,可是,你还是……” “你是说,我是个大傻瓜,对不对?我就像傻子一样的被你玩弄了,对不对?”不待茹暮说完,魏廷就毫不客气的打断了茹暮。茹暮都已经说得这么明确了,他还有理由来说服自己说,眼前的这个孩子不是茹暮的吗?在他的眼中,茹暮一直都好像冰山上的雪莲,高贵美丽且冰清玉洁。记得不久之前的某一天清晨,他割破了手指,染红了被子,就是不想她不愿意。可是不想,他的一味体贴,换来了的却是现在的心如刀绞。 摇了摇头,茹暮否定道:“不,不是这样的。”自己的手腕被魏廷捏的很痛,她微微皱起眉,“我从来都没有这样想过,我只是有我的苦衷,真的。” “苦衷?什么苦衷?”魏廷鄙夷的瞥了茹暮一眼,嘴角勾起一道邪魅的弧,“看来,韩左相教出来的好女儿真不错,虎父无犬女。你的父亲韩临是个虚伪的人,你也一样。”说此话时,魏廷第一次对茹暮流露出恨意。 “不要把我与他相提并论。”虽然不清楚魏廷为何会这样恨韩临,但茹暮是打心眼里不愿意外人把她与韩临扯在一起的。 “不要相提并论?陷害我母妃一家的元凶之一便是他,他虚伪,你更虚伪。告诉我,这个孩子是谁的野种!”魏廷的眸子中闪烁着熊熊烈火,似乎只要看一眼,便可以燎原。 ------------ 夜未央秋染相思泪5 夜未央,秋染相思泪(5) 陷害丽妃?茹暮的脑海里划过这样的一个疑问,却什么都没有问出口,“他是他,我是我。” “不,你们一样,都一样的叫人觉得恶心。”早在一个多月前,魏廷便知道了韩临当年的所作所为,但碍于茹暮的关系,一直都压在心底。他不想韩临成为他与茹暮之间的阻碍。因为,韩临是韩临,茹暮是茹暮。可眼下,他忽然发现韩临与茹暮很是相似,几乎不用分开。“所谓的苦衷不过是你的借口罢了。” “恶心?借口?”茹暮哑然一笑,脸上划过颓靡的神情,“试问,谁舍得与自己的孩子分开呢?如果可以选择,我必然不会嫁你,哪怕是在遥遥无期中等待自己想要的等的人,也好过面对着一个不喜欢甚至是厌恶的人。” 厌恶?原来我这些日子的真心换来的就是一句厌恶?魏廷敛起脸上多余的表情,“说我是一个令你厌恶的人,是吗?那好,我就叫你看看什么是真正的厌恶!不是有苦衷吗?那我就帮你解决这个问题。” 话音一出,茹暮的心头就浮现出一朵写着不祥的黑云,手腕虽被扼住,很痛,很痛。但还是本能的看向冉澄,小小的孩子第一次哭得那样痛苦,“你想怎么样?孩子是无辜的,求你放了他。” “不,如果他与你没有关系,我会放,但他是你的孩子,我怎么能放?你是堂堂的广义王妃,我怎么可以叫这个野种毁了你的名声呢?”魏廷说的冠冕堂皇,仿佛接下来他所做的一切事情都是为了茹暮好。 “放开他!”茹暮在魏廷的眼中捕捉到了一丝杀气,心系着冉澄,便不能再沉默下去了,她一掌击到魏廷胸口,摆脱了对方的束缚,直奔到冉澄的身边,一把将冉澄抱了起来,爱昵的说道,“澄儿乖,不怕,不怕,有娘亲在。” 冉澄腻在茹暮怀中,小小的身子瑟缩着,“娘亲,我们去找爹爹,好不好?” 站在他们身后的魏廷忽的大笑起来,笑声惊动了潜藏在树影里的鸟群,就听“嗖”的一声,很多鸟就亟不可待的飞向了远方。“看来我还真是个傻瓜,居然不知道你有如此高的内力。看来我真要好好的想清楚,韩左相到底是何居心了。” 茹暮抱着冉澄,冰冷冷的说:“我不是韩茹希,这个答案可以回答一切了,不是吗?”已在魏廷面前动武了,就没有办法再隐瞒下去了,索性把一切都说出来。 “不是又如何?你已经把我耍得团团转了,难道你还认为你能走得了吗?”魏廷对手下使了个眼色,毫不避讳的命令道,“来人,给我把他们俩拿下,大人留着,小孩给我杀了。” 魏廷共带了四名手下过来,都是他暗中培养的高手,显然这一次的来,是有备而来。命令声止,就见四个人将茹暮围了起来,相互对了个眼神,纷纷向茹暮展开了凌厉的攻势。 ------------ 夜未央秋染相思泪6 夜未央,秋染相思泪(6) 茹暮守护着冉澄,艰难的周旋在四个高手中间,她告诉自己,要尽到一个母亲的职责,哪怕是身负重伤,也要保护好冉澄。她没有武器,只能赤手空拳的应对着高手们的攻击。 由于魏廷命令,四个高手只把杀机放到了孩子身上,很多次都差一点就了结了冉澄的性命,但因为茹暮保护的好,所以一次次的躲过了危机。 几番争斗中,茹暮已经败了,不知被谁击了一掌,顿时间口中喷出一口殷红的血。她的手紧紧的护着冉澄,只要冉澄平安无事,她就心满意足了。此刻,她忽然发现,自己是渺小的,力量是有限的,想要一个可以守护他们母子的依靠,可现在,她只有一个人的孤军奋战。身上的力气已经所剩无几,原来佐刹门的杀手也是人,会有感到精疲力竭的时候。 魏廷见茹暮在四个高手的攻势下,依旧保护着冉澄,心里的怒火更添了几分,他是气急了,闪到茹暮身边,以五分力道将茹暮击飞。就见茹暮如同一只受了伤的小鸟,被狠狠的撞在了树干上。 “娘亲……”冉澄一时间目瞪口呆,在他眼中的依靠忽然间被人击飞了,那个拼尽全力守护他的母亲就这样的轻而易举的被迫离开了…… “你……”茹暮使不出力气,直感觉浑身的力气正沿着肌肤疾速的向四周散去,她看见魏廷向冉澄逼近,试图站起身子,可发现很难,最终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 醒来的时候,茹暮躺在止苑的大床上,可内力已经全部消失,跟普通人没有太大区别。“澄儿,澄儿……”睁开眼睛的一瞬间,想到的便是冉澄,不由得坐起身子,向着外面奔去。 房间外,有两名侍卫在把守,见茹暮开了门,冷酷无情的拿着兵器挡住了她的去想,“王爷有令,任何人不得出入房间。” “滚!都给我让开!”茹暮不甘心的以双手推着挡在面前的兵器,“放我出去,凭什么把我关在这里!”呼喊间,她看到了远处树影中那道白色的影,一时间泪如雨下。冉驭,澄儿有危险…… 魏廷从远处走来,“放她出来吧,她现在使不出武功了。” 侍卫听到命令,将茹暮放了出去。 获得释放的茹暮直奔向魏廷,“告诉我,澄儿在哪里?” “你现在自身都难保了,还担心那个小野种?”魏廷的脸上浮现出一层戏谑的笑,笑茹暮的自不量力,一个内力消散的女人还想着小孩,真是伟大。 “告诉我,他在哪里!”茹暮无视着魏廷的嘲笑,又问了一遍。 “早就被我丢在了树林里了,说不定已经被豺狼虎豹吃掉了。”魏廷负手而立,玄色的衣袂被风吹起,高大的身影绝然而孤傲,透露着隐隐的恨意。 一丝暗凉袭遍茹暮全身,魏廷的话不像是玩笑,咬住嘴唇,艰难的说:“算你狠,如果冉澄有个三长两短,我定然不会放过你!”说着,向着王府大门奔去。 ------------ 夜未央秋染相思泪7 夜未央,秋染相思泪(8) 踏出广义王府的朱红色铜钉木门,直接向着郊外树林奔去,不祥感觉萦绕着心头,挥之不散,仿佛结果早已注定,现在的奔跑只是为了叫心里的唯一一点幻想破灭,叫她自己死心罢了。阴郁的心情压迫着她坚强的防线,忽然间停住脚步,不知道该不该前往。 一直紧紧跟着后面的冉驭快步走到茹暮面前,求证一般的问:“扇舞,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泪,在一瞬间决堤,茹暮再也不能克制住眼泪了,抬起挂着泪痕的脸庞,“澄儿……澄儿……”话,在这一刻变得断断续续,似乎连一句完整的都很难说出来。 见到茹暮如此的反应,冉驭已经明了所发生的事情了,他拉起茹暮的手,在以行动告诉她: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一起面对。“或许,一切还有转机,不是说澄儿在树林里吗?那我们就去找,找不到澄儿的尸身就说明他还活着。” 要的就是这句话,要的就是这样支撑动力,使得茹暮那颗颤巍巍的心渐渐的归于了平静。她看着冉驭用力的点了点头,“恩,好。”说着,同时也在抽泣着,跟随着冉驭一同前往了树林。 树林里鸟雀绝鸣,气氛显得压抑无比,正如他们两个人的心一样沉重。 冉驭转过头,心疼的看着茹暮,眼神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他们要去树林里求证答案。所以松开了茹暮的手,“我们分开找,一旦发现了什么就喊对方过来。” “恩……”茹暮有些胆怯,但还是与冉驭分开了,她一个人走入树林,试图在林子里找寻出任何与冉澄相关的蛛丝马迹。澄儿,你不能有事情,娘只剩下你了,你一定不能有事情。 找寻了多久,在树林里都未有任何发现,可沉重的心丝毫没有摆脱枷锁的感觉。风轻轻的吹了起来,带来了些许的腥味,是属于血的味道。 茹暮顺势望了过去,在黄色的土地上看到了一截很奇怪的东西,忍不住好奇心的跑了过去,瞧见的是一截被咬断的手臂,从手臂的大小来看,是属于四五岁孩童的。顿时间,只觉得天塌地陷,“不!” 手臂下面有血,不远处的地面上也有,断断续续的血迹似乎蔓延到很遥远的地方。“不,不,不,不会是这样的。”虽然很排斥这样的答案,但茹暮还是尽量克制着自己的伤悲沿着血迹走了过去,正巧看见了冉驭的白色身影。 冉驭已经听到了茹暮的脚步声,但没有转过头,他敛起脸上的表情,平复了心情,“扇舞,我这里没有任何发现,我们去别的地方找找吧。” 撒谎!依茹暮对冉驭的了解,她甚是清楚冉驭撒谎时的语气,不听冉驭的话,跑了过去,看见了一幕更令她心寒的画面:地上平躺着一件带血的破破烂烂的衣服,而那件衣服是茹暮见过的,她肯定衣物是属于冉澄的。“不……不会是这样的。” ------------ 夜未央秋染相思泪8 夜未央,秋染相思泪(8) 看着心爱的女人已经沦陷于沉痛的沼泽,冉驭也心痛不已,死的是他几乎视为己出的孩子,活着的伤心落泪的却是他最为珍爱的女子。他将茹暮揽在怀里,能明显的感觉到茹暮在颤抖,“扇舞,不是这样的,一件衣物不能代表什么。” “还不能吗?衣物是澄儿的,在远处还有半截手臂,难道你就没有看见这一路的血迹吗?”茹暮知道冉驭在安慰她,可她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明明已经确定了的事情,为何连冉驭都要欺骗她呢? 被茹暮一语击中,冉驭无奈的闭上了眼睛,“或许,澄儿真的死了,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昨日,我派人来接澄儿,可手下没有接到,于是,今日我来了,看见的却是侍卫把守住了止苑。” 茹暮黯然垂泪,一双水样的美眸噙满了泪花,她倒吸了一口气,才开口解释说:“在你走后,我和澄儿来到了郊外,找一处农舍的老妇人借了灶房,我想为澄儿做一碗寿面,可当我做好以后,魏廷就出现了,他带了四个高手,并且命令他们杀了澄儿。我一个人势单力薄,除了用力护着澄儿外,就没有太多的优势与他们四个周旋了,很快就败下了阵来。” “败下阵来?”冉驭很是吃惊,好歹茹暮也是佐刹门走出来的杀手,怎么可能会轻易的被击垮?更何况,刚刚在止苑外的树上,看见的茹暮是连区区的两个侍卫都抵抗不了的弱女子,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败下阵来。”茹暮没有明说出口,只有她才知道,昨日,她用了很多招,可发觉每用一招,内力就消失一份,很快就没有了反抗的机会。“后来,魏廷击了我一掌,我就昏迷了,醒来的时候,得到的消息就是澄儿被丢进了山林。” 大致明白了其中的缘由,冉驭愤怒,“我就知道他不是个好东西!”说话的气势,似要杀了魏廷一般。 茹暮跟随着冉驭的说辞继续说道:“他不是个好东西,他是禽兽!”目光涣散,就见视线被泪水模糊,后又随着眼泪滑落换得了短暂的清晰。 “早就说过,这种人不值得你为了他而自责。扇舞,跟我走吧,我带你远走高飞,除了澄儿,我们还会有其他的孩子,很多很多。”冉驭想要带茹暮离开,离开这个叫她伤心的是非之地。 “走?我能走吗?”茹暮没来由的大笑起来,笑声甚是恐怖,似乎积压了她所有的悲愤与伤感,“我当然不能走!澄儿是我的唯一,除了他,我不可能再去有其他孩子,现在,他死了,我能离开吗?我这个做娘的,难道就叫他白死了吗?” “不,报仇的事情交给我来做,我不希望你痛苦。”冉驭不愿意茹暮去王府里涉险,虽然她还是广义王妃。 “可我不能亲手杀了魏廷,我更加痛苦。”茹暮咬着牙,口中溢满了咸涩,她的痛早已无法言明了。 ------------ 夜未央秋染相思泪9 夜未央,秋染相思泪(9) 风继续的吹,吹乱了他们的发,几缕黑色的发凌乱而舞,隐藏着无尽的哀愁。 冉驭不知道该如何劝说茹暮,“你认为你能杀得了魏廷吗?”魏廷的身边既然可以有四个高手,那为何就不能有其他的呢?一直以来,魏廷都像谜一样的存在,人们都只知道他吃喝玩乐的一面,却不了解他的背后有多少势力。 “杀不了吗?”茹暮自不量力的道,若是内力还在的情况下,她是可以杀了魏廷的,但此刻,她的内力已经没有了,试问怎么可能杀了魏廷呢? “扇舞,别任性。”冉驭抓起茹暮的双手,“别任性,真的。我把茹希送到广义王府,你们姐妹俩回归到原来的位置上,如果你想杀了魏廷,我随时代你效劳,可你不要现在这个样子。” “我是什么样子?大抵行尸走肉就是这样吧?你认为我还能回到原来的位置吗?”茹暮颓然一笑,已经坍塌的天,想要修复得完好如初,真的很难。“就算茹希回得去,可我也回不去了,我们都回不去了。冉驭,原谅我,是我骗了你。早在我爱上过羽以后,一切就都回不去了,我骗你说我爱你,是因为我想叫你对澄儿好一点,可我的心一直都在告诉我,我始终爱的人只有羽,所以,你走吧,我要一个人去给澄儿报仇。” “傻瓜,你认为我会相信吗?澄儿是我的孩子,他死了,我怎么可能再把你丢下呢?”冉驭明白茹暮是不想连累自己,可她越是这样,他便越不能离开,他与茹暮之间还有一生一世要扶持着走完。 “你走!我不要你!这是我的事情!”茹暮果断的推开了冉驭,拾起地上的残破的衣服,朝着远处跑了起来,一边跑一边说,“冉驭,如果有下辈子,我会把全部的爱都你,但今生不可能了。” 望着心爱的女子越行越远的身影,冉驭的面前只剩下属于茹暮的一缕清香,他知道,茹暮做出的决定是没有人能够更改的。“傻瓜,真是个傻瓜,你认为你失去了内力,还能够杀得了魏廷吗?”悲凉的笑意染遍整张脸庞,茹暮的事情他早在来时已经略有耳闻,失去内力的事情也在她刚刚的反应中得到了证实。王府里出了叛徒,已经是不容否认的事情了。不过好在,他还在王府里安插了些人手,必要的时候,可以为茹暮出手。 “少主,真的不去帮扇舞姐吗?”一名面戴铁面具的男子落到冉驭身畔,“扇舞姐的处境怕是不容乐观。” “叫她自己去碰碰壁也好,至少可以叫她死心,不会再想着呆在王府里了。”说话时,冉驭一直没有将视线从茹暮离开的方向收回,“扇舞未必能杀得了魏廷。雪鹰,找个时机送韩茹希回王府吧,她的出现,或许会叫魏廷对扇舞暂时的放下戒备。身为一个男人,他也该清楚自己的妻子是谁了。” “是!”雪鹰抱拳点头,其他的事情都不再过问了,他清楚,冉驭自有打算…… ------------ 夜未央秋染相思泪10 夜未央,秋染相思泪(10) 广义王府内,魏廷负手而立,自茹暮离开以后,他便以这样姿态站在原地,他不明白为什么他想要用心来爱护的女子会这样残忍的欺骗她,不但如此,还与别人生了一个孩子。 脑海里回放起茹暮的声音,“我不是韩茹希,这个答案可以回答一切了,不是吗?” 不是韩茹希,那你是谁?魏廷几乎不敢相信世界上居然会有一模一样的两个人的存在。可他爱上的人却是一个假冒韩左相女儿的女人,直至今日,他甚至还不清楚呆在王府里的女人是谁。 一名带刀侍卫走至魏廷面前,“王爷,属下有事要禀报。”他以眼色看了看周围,确保没有其他人,才把嘴附到了魏廷的耳畔,嘀咕了几句,便急速离开。 “当真?”魏廷不确定的又问了一遍,见侍卫一连严肃,已经清楚了答案。他顿了顿,“老太君没有事情吧?去把太医找来,帮奶奶看看,别出现什么差错。” “可是,王爷……”侍卫提醒着魏廷。 “罢了,这不是我能左右的,你去办我刚吩咐的事情吧。”谴退了侍卫,魏廷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脸上的严肃未减分毫,与他的衣衫的颜色相映衬。 侍卫退下的很久以后,茹暮带着一身锐利的杀气走到魏廷身后,没有一句言辞。 魏廷已经听见了脚步声,早就猜出了来者是谁,没有回头的问:“怎么?回来了?”于心里,他是希望茹暮回来的,因为,她是第二个叫他心动的女人,但想到她欺骗他太深,一瞬间,话音就被嘲谑包裹住,“死心了?孩子的尸体找到了吗?山林里多是豺狼虎豹,说不定连个全尸都没有。” 听到此言,茹暮的恨浓烈了几分,手攥成拳,整个身子都在微微的颤抖着,全是因为愤怒。“我的孩子死了,你就这样开心吗?” “死了一个小野种,对我来说没什么开心或不开心的事。”魏廷说得轻松,可这样的话无疑加大了他与茹暮之间的裂痕的缝隙。 “够了!不许你来侮辱他,你没有资格!”茹暮怒目而视,毫不避讳的瞪着魏廷,如果她有一把匕首,第一个反应就是将它刺入魏廷的心脏。 “那你有资格来对你的夫君发火吗?”魏廷笑了笑,“别忘了,我是你的夫君,我们拜过天地的。” “拜过天地又怎样?你的娘子是韩茹希,而不是我,我不过是个替代品。”茹暮提高声音,又一遍的说出事实,早在很久以前,她就设想了无数次摊牌的情景,可却没有料想过会是眼前的这一种。 “我只要与我拜过天地的女人,至于你是谁不重要,只要我不说,没有人承认你是其他人。”魏廷抓起茹暮的手腕,迫使她正视自己。 “你滚!”说着,茹暮以另一只手拔下头上的发簪,朝着魏廷的肩膀狠狠的刺了下去,半截银簪都没入了里面,就见血红色染红了她的手。 ------------ 夜未央秋染相思泪11 夜未央,秋染相思泪(11) “你……”肩膀微微作痛,魏廷害怕自己会伤害茹暮,无奈的封住了茹暮的睡穴,将她抱入了房间中,“傻女人,真是不可理喻。”在床沿边缘坐下身子,把手附到了茹暮的额头,轻轻抚着。 整个下午,他都是这样的陪着她的,即使是会在大部分的时间想到她欺骗他的事实。回想起过往发生的一幕又一幕,心绪忽然乱了,就好像天边的那轮红日,在时间的流逝中,渐渐的隐没在了看不见的角落。房间里也渐渐的归结于黑暗,满空星辰,却不见有人在数。 踏出茹暮房间时,魏廷还是觉得一切发生的不可思议。嘱咐了侍卫守在门口外,就没有再说什么的离开了…… 回到书房时,有下人来报,说在城外发现了一个女子,从相貌上判断好像是韩茹希。于是,韩茹希,真正的韩府千金回来了。 魏廷将韩茹希安顿好了,便不顾深夜的前往了韩相府,试图在韩临的口中知道点答案…… 躺在床上的茹暮睁开眼睛时,天又亮了,可这一次,她除了没有内力外,连体力都所剩不多了。不由得冷冷一笑,“魏廷,你个伪君子,居然在用这样下三滥的招数。” 门被推开了,韩临从外面走了进来,瞧见茹暮后,的确吃了一惊,但瞬间就恢复如常。走到茹暮的床边,“你是茹暮?” 茹暮勉强从床上坐起身子,看着韩临,已经猜到了自己早已被魏廷识穿了,丝毫不犹豫的道:“你还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一个叫茹暮的女子?” 韩临装出慈父的神情,“这些年,你过得好不好?” “好不好?”不知怎的,茹暮只觉得这样的话从韩临口中说出来,很是恶心。“我过的好不好,与你有何关系?早在我出生的时候,你就把我丢了出去,还有资格问我好不好吗?” “那时,老夫以为你已经断气了呢。”韩临说着虚假的话,他不过只是想攀上皇家的这门亲,是一个不折不扣以利益为根本的人。 “断气?是这样的吗?”茹暮给了韩临解释的权利,可对方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如果我当真咽气了,那现在的是什么?是我的魂魄吗?” “快二十年了,想不到老夫还能见到你,真好。”韩临顿了顿,继续说着诳语,“多年来,老夫一直活在悲恸之中,就是因为没有好好的保护你。说实话,你和茹希一样的漂亮,能再见到你真好。” “真好?难道你没有一丁点的恨意吗?恨我代替了茹希?”茹暮永远也不会承认有一个这样的父亲,父女之间做不到坦诚,那还不如当做路人甲乙。 “恨?”韩临摇了摇头,谨慎的道:“你是我的孩子,身为你的父亲怎么会恨你?我们将过去翻过去如何?我会弥补这近二十年来对你亏欠的。” “对我的亏欠?你认为你换得清吗?”茹暮笑韩临的自以为是,任何人都无法还清这笔孽债了,除非时间倒退。 ------------ 夜未央秋染相思泪12 夜未央,秋染相思泪(12) 父女俩聊了很多,但大部分的时候,都是韩临在说,而茹暮在以话语来反击、来反驳。后来,两人说得面红耳赤,韩临被迫离开了,屋子里又只剩下茹暮一个人。 重新躺回床上,并未梳妆的面容上略显苍白,有几缕头发挡在了她的眼前,很快就被泪水浸湿。 都道是虎毒不食子,为何她的亲身父亲可以这样对待她?韩临说的没错,她始终都是一个弃婴,一个不可能为韩家带来利益的女婴,如果她在韩相府,那么韩相府就能赋予她荣华富贵,因为韩家的女儿注定要为了韩家而牺牲幸福。如果她离开韩相府,那么就什么都不是,即使是拥有绝世容颜。 为什么,为什么都要这样的对我?茹暮黯然垂泪,眼神空洞的凝视着上方,在默默的接受着一个无法改变的事实,无论身边遇见的是什么人,她都是一个人在面对所有的是是非非,从始至终都是。她以为她会为孩子谋求一个美好的未来,可现在孩子已经被扼杀了…… 魏廷站在木门前,想要推开门,却把手停在了半空,僵了良久,最后放弃。从韩临进入房间后,他便一直都在偷听,他承认自己不是君子,比起做个君子来说,他更像清楚的了解茹暮的过去,从父女俩的对话中,他知道了原来一直冒充他妻子的人叫茹暮,韩茹暮。是一个从一出生便被丢掉的女婴,是圣旨中与自己订下娃娃亲的女婴。 很难想象,一个体质很差的女婴是如何在冰天雪地中存活下来的,这近二十年的时间,她究竟是如何度过的? …… 几天后,魏廷撤去了止苑的侍卫。这以后院子里都只有茹暮一个人,没有其他人来探望,甚至连个下人都没有,除了送饭的老婆子会偶尔跟茹暮说两句话外,便是长久的沉寂。 秋来了,秋叶瑟瑟的落下,落在了院子里,铺了很厚实的一层。没有了内力的茹暮像一个断了翅膀的候鸟,被囚禁在金丝笼中,眼睁睁的看着同伴迁徙,而自己只能孤独的垂泪。 眼前飞过几只白鸽,有一只刚巧落到了茹暮所坐的桌子边,它毫不畏惧的疏离着羽毛,竟然梳落了几根。 望着那几根白羽,一种悲凉袭遍全身。她不但不能杀了魏廷,还将自己的自由搭上了。只是有一点,她想不明白,魏廷为何迟迟不肯处置她? 想什么,什么便来了。魏廷走至茹暮身后,惊动了安逸的白鸽,就见它们快速的飞离开了,在半空中划出了一道柔美的曲线,很快便消失的无影踪。 茹暮没有回头,捡起地上的羽毛,在手中把玩着。“怎么?王爷怎么有空来此?臣妾忘记准备匕首了,招呼不周之处,还望王爷见谅。”尖酸的话语响彻在院落中,她苦于止苑中没有刀剑,否则就算是拼尽全力也要了结了魏廷,大不了是两败俱伤。 “茹暮,对吧?”魏廷的喉很是干涩,他心痛自己毁了一个命运多舛却还是很坚强的好女子,“你恨我?” ------------ 夜未央秋染相思泪13 夜未央,秋染相思泪(13) “恨?”茹暮冰冷冷的笑了一笑,绝美的容颜上凝上一层白色的冰霜,反问道,“你杀了我的孩子,我不恨你,岂不是太对不起你了吗?” 这样的话,说得魏廷的心寒凉一片,他看着茹暮,“那个孩子是你心中之人的吗?” “与你何关。”茹暮拾起三片羽毛,在手中把玩着,“你不觉得你的话很多吗?”没多久,一支与多年前步羽所赠的一模一样的羽毛簪就停在了她白皙的双手间了。 “如果我告诉你,你的孩子并非是我杀的呢?”魏廷注意到了茹暮手中的羽毛,“你会不会信我?” “是,的确不是你杀的,但是,他的死你逃不了干系。”茹暮拧动着手中的白色羽毛,一时气结,将它们又撕扯烂了,“是谁把他狠心的丢在了山林里的?是你!如果不是你,他会死吗?会连一个完整的尸身都没有吗?” 悲剧已然造成,没有反悔的权力了,魏廷欲言又止,沉默了良久,仿佛有一个洪荒那么久远,他与茹暮之间的距离已经越来越远了,这一切的一切全是他自己造成的,怪不得别人。 “茹希回来了吧?”茹暮忽然开口问,在与韩临的谈话中,她隐隐觉得茹希已经回来了,这或许是冉驭在偷偷帮她而布下的一颗棋。 魏廷点了点头,不容否认,茹希与茹暮的样子是一模一样,可所承受的遭遇却是千差万别,彷如天边的云与地上的泥,不,她们姐妹两个之间的差距不仅啻于云与泥。“她回来了,我已将她送回了韩相府。” “你的妻回来了,为何还不杀我?待我恢复了体力,我定然会杀了你的。”茹暮颓然的笑了笑,“我会杀了你,一定。” “嫁给我的是你,欺骗我的也是你,口口声声说要杀我的还是你。”魏廷顿了顿,玄色衣衫随风轻扬,投在地上一片凌乱的影,又有几许错综复杂,正如他与茹暮之间的关联。明明她就是陷害丽妃的元凶之女,明明她就是背叛了他,可他还是不能狠心的杀了她,甚至是会在一个人的时候想起与她相处的一点一滴。 “都是我,那又怎样?”茹暮反问,手轻轻张开,就见三片羽毛随风而去。 秋风凄凉,却不及魏廷的心,他望着茹暮,“我还你自由,你可愿意?” “自由?我要的岂是自由?”对于茹暮来说,这样的话太过迟了,现在,她要的绝对不再是自由。 “从现在开始,你是自由的了,只要你想离开,广义王府绝不会有任何一个人阻拦你。”说罢,魏廷转身离开了,高瘦的背影里似乎还夹杂了一丝伤感。 自由?有我孩子的命重要吗?茹暮哀伤起来。 枯黄的落叶在风中旋转了一圈,相互碰撞,发出轻微的声响,仿若在呜呜咽咽的低鸣着,这样忧愁的歌声,不知道为谁而唱。 远处,应景传来一阵悲凉的琴声,响彻在广义王府的院落里,不知道何人而弹,亦不知道为谁而弹。 ------------ 夜未央秋染相思泪14 夜未央,秋染相思泪(14) 晚上的时候,魏廷派人送来了解药,这是他给予茹暮的承诺。服下解药后,茹暮的体力已经全部恢复了,大抵因为受了伤的缘故,所以,内力只恢复了三成。她是自由的,至少可以自由的离开王府,去自己想去的地方了。然,她并没有萌生一点想要离开的念头…… 月色华美如玉,在漆黑的天幕上宛如一片硕大的圆盘,只是有些小的残缺,虽然中秋已过,但依旧很美丽。 茹暮坐在葡萄藤下的藤椅上,看着那轮明月,忍不住泪流,八月十五的那一夜,她便是一个人躺在这里,偷偷流泪的,那一夜,她清楚的听见了王府内和气团圆的声音。他们都是团团圆圆的,而她与冉澄却注定只能人鬼相隔,永不复见了。 身后传来一阵窸窣的脚步声,是大腹便便的十九,多日来并未出现的女子,终于露面了,“姐姐……”她轻声唤。 茹暮擦掉眼泪,转过头,一双眼闪过锐利的光芒,“你来做什么?” 从未料到茹暮是这样的反应,十九着实被吓了一跳,“姐姐,是我啊……” “是你,知道是你。”如果说茹暮对魏廷的是恨,那么同样的,她对十九的也是恨。八月初十的那一日,魏廷带了四个高手,显然是有备而来,而且有人出卖了她。但在王府里,谁可以出卖她,又可以嘱咐魏廷带人手呢?还有,知道她的行踪的人,也只有一个人,那便是十九。“不要再叫我姐姐,我没有你这样的妹妹。” “什么意思?”十九不懂茹暮的意思,但至于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就无从而知了。 月光洒在茹暮的脸上,那张倾城容颜上似乎还挂着晶莹的泪痕,好似一颗颗的璀璨星辰,但却是咸涩的。“你当真不懂吗?我从来就没有想过,你居然会背叛我。难道我的孩子死了,你就觉得很开心吗?” “姐姐……”十九心头一颤,晚风吹得她发髻间的流苏晃动不安,“孩子,为何会死?不是有少主吗?” “哼,果然是你!”茹暮死死的瞪着十九,这个与自己约定下辈子还做姐妹的女子,居然会狠心的这样伤害她,看来她还真是瞎了眼,没心没肺的一味去对待这个蛇蝎女人好。 “我……”十九吞吐起来,后面的整段话都噎在了喉咙间,她沉默了一会儿,好像想了很多东西,但终归什么都没有说,她从头上拔下金色的发簪,放到了石桌上,“姐姐,十九的性命是姐姐给的,发簪在此,如果你恨十九,想要杀了十九,那么十九绝不会反击的。” “不,我不杀你,因为你肚子里还有一个无辜的孩子。”仇恨并未泯灭茹暮的善良,她不愿意将仇恨强加到一个还未出生的孩子身上,“你走吧,待你孩子出生之日,便是我们仇恨了结之时。” “了结之时?”十九无力的闭上了眼睛,长久以来,她都自认为是个聪明人,可不想居然会和茹暮落得了这样的下场。重新睁开眼睛时,茹暮已经进屋了,自然也没有理由再继续逗留了…… ------------ 夜未央秋染相思泪15 夜未央,秋染相思泪(15) 阳光照耀在房间里,驱散了一夜的阴霾,这是几日后初露的阳光。一连几日,茹暮只把自己关在房间中,她想不通,想不通十九为何连个解释都没有,她很想知道十九为何会这样恨她。 手紧紧的攥着发簪,忽然间发现,发簪折断了,里面有一张纸,打开,只有几个字:霜怡是影姬。 看到了一个曾经一度困扰着她的秘密,却惊不起丝毫的波澜。茹暮终于明白,为何月歌要所有的杀手都抛弃七情六欲。“是又如何?迟了,真的迟了……” 门被从外面推开,走进来一位翩跹男子,他度着步子来到了茹暮的身畔。 起先,茹暮以为是魏廷,可抬起头时,不由得惊愕了一番,“安南王?” 来者正是安南王魏澈,他的眸依旧清澈,“暮……你是暮?” 一时间天旋地转,茹暮以为自己听错了音,“什么?你喊我什么?”眼睛不争气的酸涩起来,“你刚刚喊我什么?” 魏澈从怀中取出三片用发丝连接在一起的羽毛,放到了茹暮的手中,“暮,我叫你暮。” 泪,无声的垂下,茹暮失控的悲伤起来,依然不确定的问:“这代表什么?” “代表过去,跟我离开吧。”说着,魏澈牵起茹暮的手,“我带你离开,可好?” 一切来得太突然,茹暮有些迷茫,但意识却驾驭着她,叫她第一次不抗拒魏澈的接近,跟随着面前的男子走了出去。他是羽?当真是羽吗?为何是他? 无数个问题从茹暮的脑海里冒了出来,都与魏澈有关,想起曾经发生的点点滴滴,不由得心痛如刀绞,她记得步羽说过,如果在人海中相遇,会一下子就能认出自己的,除非是她要杀了他,否则阻力再大,都会与她相认的。 回过神来时,魏澈已牵着茹暮的手来到了安南王府,他对茹暮笑了笑,“我知道你很累,暂且住在这里,可好?” “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你就是羽?”茹暮的话音里不像是在责备,她痛恨自己高估了爱情的力量,以为步羽出现在自己面前,就能认出来,可现在终于明了,是她太过武断了。 魏澈笑得淡雅,病态的面容上多了几许幸福感,但似乎还夹杂了一些惆怅,“我有我的苦衷和难言之隐。” “苦衷与难言之隐?就是你的病吗?”茹暮问着,但魏澈没有回答她,“你是从什么时候就认出我来的?我是不是很傻,竟然一次又一次的排斥你?” 摇了摇头,魏澈拉着茹暮走到了一处很精美的院落,“你不傻,我才是大傻瓜。”说罢,环视了四周,“这个院子你可满意?” “只要和你在一起,哪里都好。”茹暮是累了,身累了,心也累了,或许,离开广义王府真的能叫她轻松许多,但也只是暂时的放下了仇恨,“我能睡一会儿吗?” “可以,我看你进屋后,再离开。”魏澈的眼一直停留在茹暮身上,见她关好房门后,又在原地呆了好一会儿,才离开。 ------------ 夜未央秋染相思泪16 夜未央,秋染相思泪(16) 一路向前,茹暮并未回头的走入了房间,推开门,兰花香气扑面而来,香气缭绕,令人心旷神怡,同时也卸下了所有的负担。她走到床前,一头栽在了上面。累了,真的累了。闭上酸涩的眼,晶莹的泪珠不争气的滑落。 他就是步羽?茹暮几乎不敢相信,一切来得太突然,突然到叫她措手不及,甚至是没有时间去理清这一切。姑且将这些认作为事实,步羽来了,可属于他们的孩子却没有了…… 浑浑噩噩的睡了过去,茹暮做了一个梦,梦里到处都是白色的烟雾,雾霭重重间,冉澄稚嫩的声音响起,他在叫:“娘亲,娘亲,娘亲……” “澄儿……”茹暮忍不住泪流满面,顺着声音的方向找寻着,可拨开云雾见到的却是空荡荡的一片,冉澄的声音又从其他地方响了起来,再次跑过去,依旧是什么都没有找到。 反反复复的不停寻找,除了失望,就再无其他了。最后不知过了多久,感觉有一双手在帮着她轻轻的擦拭泪水,不由得睁开眼睛,看见的是安南王魏澈。 魏澈对着茹暮微微一笑,病态的面容里有他的和颜悦色,“在做梦?” 茹暮没有回答他,在她心里,似乎步羽与安南王还是有一定差距的。 “梦里听你在喊澄儿,澄儿是谁?”魏澈继续问着,丝毫不介意茹暮的不说话。 又有泪垂落,冉澄已然成为了定格在茹暮心头的痛,“那是我的孩子,他刚刚这么高。”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了一个高度。“可惜死了……” 这样的话勾得魏澈心头一痛,长久以来他是最喜欢孩子的,每当看见有小孩子,必然会上前逗弄一番。他能理解茹暮的心情,知道茹暮隐忍了太多痛苦,“想哭就哭吧,我不拦你。” 茹暮摇了摇头,却被魏澈的话搞得伤感了。抬起头,迎上魏澈清澈如水的眼睛,在其中看到了关爱,没有任何瑕疵。这样的明净叫她惶恐,忍不住的低下头。“多年以前,步羽就是这样对我说话的。” “傻瓜,我们之间差了很多年,如果你还不能接受这样的一个我,那么我可以等。”魏澈看着茹暮,心绪复杂。 或许,就不该怀疑他。茹暮暗暗的对自己说,她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一直都没有认出来步羽。强行咬住嘴唇,不叫自己沦陷于悲伤,可悲伤已在她的周围泛起了沼泽,越是挣扎,便越陷越深。 魏澈见茹暮着实难受,心口不免生出痛意,他一把揽住茹暮,“暮,哭吧,没有人会看见。” 漂泊了太久的心,终于找到了一处可以停泊的港湾,茹暮放肆的哭了起来,却也只是低声抽泣着,整个人都彷如秋风中瑟瑟抖动的红叶,随时都可能从高空坠下。就好像她的心境一样,魏澈的怀抱虽然给予她温暖,但她害怕,这一切都只是一场另有隐情的骗局,所有人都清楚,却只有她一个人被蒙在鼓里。 ------------ 夜未央秋染相思泪17 夜未央,秋染相思泪(17) 红郁从门前经过,透过两扇木门之间的一寸多的缝隙,刚巧看到了这一幕,一时间乱了心智。从早上时,就听闻魏澈将广义王妃带回了安南王府,不想竟然是真的,最为想不到的居然是他们相拥在一起。 不,不是真的。红郁本能的闭上了眼睛,睁开眼睛时,看见的依旧是那一幕,心痛得无法呼吸。一个是她的夫君,那个只会对她笑的夫君,居然会抱着别人的妻?更何况他怀中的女人不是普通人,而是广义王妃,魏澈的二嫂。 察觉到外面有人,茹暮挣脱开魏澈的怀抱,大抵是被悲恸搞昏了头,才会没有理智的钻进魏澈的怀中,就算魏澈是步羽,也不再是以前的那个少年了,因为少年已经长大,甚至已经是成家立业了。 红郁自知自己已经被发现,从容的推开门,见到他们二人尴尬的表情后,得体的笑了笑,“王爷,臣妾唤你们来吃饭。” 魏澈一直都看着红郁,一丝愧疚感油然而生,“红郁,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王爷,臣妾是听下人说的。一大早下人就告诉臣妾,说广义王妃来了,所以,便忍不住激动的跑了过来,不想果然是真的。”红郁尽量微笑,异族的女子的笑容总是最美的,似乎很难叫人察觉出笑容背后的悲伤。 两个人的感情,三个人的伤悲,汇聚成了一段难以言说的感情河流。滚滚河水中,谁都有可能万劫不复,甚至是在眨眼之后,就会被湍急的水流冲走,不复再回来。 红郁的故作不知,没有叫魏澈感到轻松,面前的两个女子叫他犯了难。一个是他爱了良久的女子,一个却是他刚刚迎娶进门的妻,甚至是连一个月的成亲时间都没有。“是,我把她接过来了,你不会怪我吧?” “怪?红郁正觉得无聊,想必,广义王妃会在府上多呆些时日吧?”红郁的话中还含着一层其他的意思:呆在这里可以,但茹暮终归属于不速之客,日后总是要走的。 “恩,会呆很长的一段时间。”魏澈欲言又止,他没有告诉红郁他最真实的想法:把茹暮接过来时,就没有想过要她离开。 “那好,红郁一直呆在安南王府,常常苦于没有说话的人,现在好了,广义王妃来了。以后,红郁闷得发慌了,刚巧可以过来,和她说说话。”从走进屋子开始,红郁就都没有把茹暮当做说话的对象,只是一直看着魏澈,她害怕一旦将视线转移到茹暮那里,就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恨意,这样,她所极力掩盖的自尊,就会在一瞬间瓦解,然后,说不定会如过街老鼠一样,四下逃窜。 屋子里的紫铜香炉散发出白色的香雾,蔓延到四周,香气如魅,魅惑着每一个的心,在三个人的心头上演着不同的戏目,有的悲伤,有的愧疚,有的难以形容。 茹暮比他们都要尴尬,却什么都没有说出口,此刻,她才发现自己竟然是如此的懦弱。 ------------ 夜未央秋染相思泪18 夜未央,秋染相思泪(18) 红郁偷偷的看了茹暮一眼,在心里嘲笑着自己,明明安南王府是她的家,可她却好像一个不速之客一样的卡在魏澈与茹暮之间。素来若羌的女子都是敢作敢当的,可为何她会连一句质问都不敢问出口呢?“王爷,时辰也不早了,该去用早膳了。” 魏澈第一反应便是看向茹暮,关切的询问道:“暮,饿了吧?” “有点。”茹暮的确饿了,就算不饿也要说饿,倘若这个时候说不饿,怕是魏澈就会留在房间中陪她。说罢,下了床,简单的梳洗了一番,便客随主便的走至了饭厅。 桌子上摆了几样简单的小菜,特别是白色的米粥,很容易勾起人的食欲。 茹暮端起碗筷,把每一口菜肴都咀嚼了无数下,慢慢品味着其中的香气,她揣测红郁是对她怀有敌意的,可却是佯装什么都不知道默默吃着。红郁,原谅我,我只是再找属于我的那个梦,或许,这样做,对你来说很不公平,但我需要时间,来调养自己的心,直到我知道如何为澄儿报仇。 吃了两三口,就再无食欲,红郁放下碗筷,看着茹暮,不懂这个“敌人”的心事。明明是处于了一个很尴尬的位置,可为何还能将饭菜吃得津津有味? “咳咳”魏澈干咳了几声,“红郁,多吃点饭菜。” “哦。”红郁又重新端起碗筷,“王爷,近来天气转凉,你要注意身体。”说到这里,异族女子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忧伤,魏澈的身子每况愈下,是她亲眼所见,至于还有多少日子,没有人说得好,所以,身为他的妻就不能惹他生气。 一餐早膳吃得是各有滋味。放下碗筷后,三个人纷纷离开了饭厅。 魏澈用眼神送走了红郁,便与茹暮一同漫步在安南王府的花园中的小径。魏澈善于养花弄草,所以,花园里还有许多开得正艳的花,姹紫嫣红间传来阵阵香气。“曾经,我就憧憬着能与心爱的女人一同漫步在这片花海。” “呵呵。”茹暮笑了笑,笑容转瞬即逝,她走到了海桐树旁,看着那片绿色,忍不住想起了魏廷,那个将丽妃的玉佩赠送给自己的男子居然会狠心的杀了冉澄?那个口口声声称不会为难自己的男子居然会狠心的杀了冉澄?诸如此类的问题萦绕在心头,化作了一张无形的网,紧紧的束缚住了茹暮的内心,且越是挣扎就越是难以呼吸。如果说,丽妃之死是她与魏廷牵连不清的引子,那么冉澄之死便是她不再对魏廷愧疚的导火索。从此以后,她除了仇恨外,就不会再对魏廷抱有幻想了。 “在想什么?”魏澈忍不住好奇的问。茹暮没有排斥他,仿佛是上苍给予的恩泽。 茹暮摇了摇头,“没什么。”后又多加了一句,“造化弄人,这样的话总是很有道理。”突然间的沧桑感,叫人看了都不免心痛起来。“命运太过复杂了。” ------------ 夜未央秋染相思泪19 夜未央,秋染相思泪(19) “复杂?”魏澈认同茹暮所说的事实,却心痛着她对世态的淡泊,“这些年,你过得好不好?” 茹暮摇了摇头,“没有好,抑或是不好。” “咳咳……”魏澈发出两声干咳,大抵是风起的缘故,苍白的脸庞上多了几丝被憋出来的红润,“咳咳……” “你还好吧?”茹暮扶着魏澈坐到了旁边的凉亭里,伸出一只手轻轻的抚弄着他的后背。 “还好,旧疾了。”对于自己的病情,魏澈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仿佛早已适应了病痛带来的折磨了。 见魏澈不咳了,茹暮才开口问:“你得的是什么病?” 几缕青丝缭绕在魏澈的脸前,却驱不散那惨白色的脸颊上的阴云,一双剑眉深锁,纠结的不仅是眉,还有他的心。“是被人投毒。” “什么人敢对你投毒?”这样的答案给了茹暮不小的震撼,原来缠绕在魏澈身边多年的顽疾竟然是毒。 “什么人投毒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成功了。”魏澈的话语里多了几许嘲讽。在很多年以前,当今圣上的子嗣还是蛮多的,可不知怎么了,很多皇子都会因为各种各样的意外而死亡。终于,有一天,厄运降临到了魏澈的身上,可魏澈却活了下来,原因很简单,就是皇上封了太子,北魏的江山已经有了未来的储君。 “她?”茹暮好像清楚魏澈的话中隐含的意思,丝毫不避讳的说,“是不是皇后?” 魏澈点了点头,“是她,所有的人都知道是她,可偏偏没有任何证据指正她。这就是皇族中的悲哀。世人只看到了皇宫中富贵繁华的一面,却不清楚这不过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表象而已。” “人情冷暖就是这样的吧。”茹暮哑然,不由得想起了韩临,那个只有虚伪,没有爱的韩左相竟然是她的亲身父亲。“身在王侯家,总有身不由己。” “呵呵,傻瓜,说得你好像颇有感触似的。”魏澈半开玩笑的道。 “是,颇有感触。”茹暮对魏澈敞开心扉,继续说着,“我就是一个例子,你也是一个例子,魏廷也一样……”忍不住说起了魏廷,她的心随之一颤。“不,你与他不同。” 看茹暮不说话了,魏澈赶忙说:“很多事都会逼着人去做,很多人都是身不由己的。暮,答应我,别去怪二哥。” “别去怪他?”茹暮冷冷一笑,她再怎么善良,也不可能去原谅一个杀害她孩子的凶手,“我的孩子的命呢?一直以来,我都把孩子当做我的全部,从来都没有想过有一天,看着他比我先行离开这个世界。”发泄过后,又多加了一句,“你与魏廷不同,你是善良的,而他的心早就已经没了,所以,他是禽兽,不折不扣的禽兽。” “其实……”魏澈欲言又止,“我们先回去吧,外面越来越冷了。” “冷?”茹暮迎着风,望向了远方,又转过头看了看魏澈,才察觉他的脸比方才更为惨白了。“好,我们回去。” ------------ 夜未央秋染相思泪20 夜未央,秋染相思泪(20) 秋风刮了一天,从早上一直刮到了晚上,墨竹轻轻摇晃,倩影纷乱,乱了一方惊鹭。 晚上的时候,安南王府中,传来了魏澈病倒的消息,一时间下人忙做了一团。茹暮得知消息时,天已作亮。 她在房间里踱了踱步子,正在想要不要去看看。思考了良久,终于披上了披风,准备去探望魏澈。刚巧红郁从外面走了进来。 一身红装,红得美丽,却不失异族女子的气质。她的面色如冰,与茹暮最初碰见的女子,简直是判若两人。不用请,便走了进去,径自坐到了凳子上,“王爷病了。” “我知道,所以,才想着去看看他的。”茹暮如实的回答着。在这件事上,她没有必要去隐瞒。 “知道他为什么生病吗?”红郁问出了自己的问题,没有给茹暮回答的时间,“因为你,王爷不能吹风,可他却为你做了,“大夫曾经说过,王爷的病情不能贪凉,这次发病,怕是又因为着凉的缘故。” “着凉?”茹暮看红郁的表情,感觉眼前的女子并没有欺骗她,“他到底怎么了?” “毒侵五脏六腑,大夫说,他的时间怕是挨不到明年的春暖花开了。”红郁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悲沉的痛楚,“大夫说,他不能长时间的站在外面的,哪怕是一点点的小风,都有可能会勾起他的病。” 毒侵五脏六腑?此刻,茹暮才知道魏澈的病到底有多重,她看了看红郁,嘴巴里有些干涩,“不能治吗?解药呢?” 红郁苦苦一笑,“你见过中毒者能有解药的吗?”停顿了片刻,又道,“我嫉妒你,嫉妒你在王爷心中占据了一席之地,但我改变不了。但你别忘记了,你是广义王妃,不是安南王妃,身份有别。” “广义王妃?”茹暮在红郁的话中听出了敌意,红郁也只不过是在捍卫一个女人对家的执着罢了。“你想叫我走吗?”事实面前,她无话可说,她的出现的确打扰了安南王府的清净,终有一天,魏廷也会干涉进来的。 “走?你不能走。”红郁说了一句有悖想法的话,又解释道,“其实,我想叫你离开,但我知道你离开了,王爷会伤心,所以,我情愿你留下来,至少王爷是快乐的。” 快乐的?茹暮微微摇了摇头,“红郁,对不起……”红郁的伤悲已经感染了茹暮,她的梦似乎因为红郁的话而破灭。 “我从来都没有见过王爷像昨天那样的笑。”红郁没有告诉茹暮,到底是原谅不原谅她,“那样的笑容只对你才有,只有你才能给王爷最深的伤,与最快乐的笑意。”想起新婚之夜时,魏澈以秤杆挑起红盖头,喊出的名字却不是红郁,这样的事始终都如一根刺一样,深深的刺痛了她的心。 他给了我最短暂的安全感。茹暮在心里默默的对红郁说,然后,加了一句,“我们去看看安南王吧。”话音未落,便径自踏出了房门…… ------------ 夜未央秋染相思泪21 夜未央,秋染相思泪(21) 一路走来,两个女子都没有开口,唯有脚下绣鞋踩踏到枯叶上而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时不时的打破着这沉寂。 走到魏澈的房间时,魏澈还处于昏迷状态,太医告诉红郁,他在发烧,且境况不妙。 这样的话应证了红郁对茹暮私下里说的那番话,茹暮望着床上的魏澈,任思绪万千飞舞。眼眸中映出的男子着实与回忆里的步羽不尽相似,可却是一个执着的人。想到魏澈是因为陪同自己而生病,愧疚感就从不知名的地方冒了出来。为何她的身边多是痴情种?为何上苍要叫她亲眼目睹这些她偿还不清的债呢? …… 随着秋的深入,树上的叶子已经完全黄透了。每天清晨,院落里都会落满很厚实的一层枯叶。 魏澈的烧已经退了,人也已经醒了过来,可羸弱的身子每况愈下,走两步就会咳两下。 茹暮端着熬好的参汤走了进来,见魏澈一个人站在小轩窗前发呆,不由得开始责备,道,“风疾,你就不怕再勾起病疾啊?” “不碍事的,只是偶尔站一下而已。”魏澈不以为然的笑了笑,比起健康来说,他更关心院子里的花花草草,经过了几日秋的寂寥,花草已经落败,满园的繁盛景象开始凋零,花香依旧,物是人非。“曾经,我许诺过自己,只要能在临死前,叫心爱的女人看见这片花海就死而无憾了。” “那你做到了吗?”茹暮故作不知的回答着。 “做到了,可她却没有机会耐心的仔细的欣赏它们了。待到明年的时候,怕是我依旧不能陪着她了。”魏澈的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隐忍的疼痛,他的身子,他明了。照这样的发展下去,怕是熬不过多久了。“如果,能永远留住它们的影子该多好。” “留住它们的影子?”茹暮想起来曾经为魏廷做过的海桐花形状的纸花,突然间,很想帮魏澈实现这样的愿望。“能留住,给我一些时间。” “我只是随便一说。”魏澈虽然这样说,可心里却是美滋滋的,他露出浅浅的笑意,笑容如阳光一般灿烂,“别去在这件事情上绞尽脑汁了,你需要的仅仅是如何在安南王府里过得舒适。” “舒适?我只是想帮你达成这样的心愿罢了。”茹暮不免脸颊红润起来,她居然在帮助魏澈实现梦想,且梦想中还有她的一份。帮魏澈实现,到也在间接的说:这也是在帮助你自己实现梦想而已。 辞别了魏澈,茹暮回到了房间,一连多日,都只是呆在里面,除了送饭来的下人外,便无其他人再来打扰茹暮了。 这样的辛苦收获还是蛮大的。望着桌子上的纸花,茹暮笑了笑,“终于做好了,终于帮他完成了一个心愿。” 得意洋洋间,就见从外面飞进来一个尖锐的小物件,上面包裹了一张写了字的纸:十天后,我们破庙见,君莫不来。 “莫不来?我真的不愿意去。”茹暮以内力化去了手中的纸条,就在刹那间,纸条已经灰飞烟灭了。 ------------ 夜未央秋染相思泪22 夜未央,秋染相思泪(22) 拍了拍手上的灰,继续去摆弄着桌子上的纸花。茹暮做了芍药,做了牡丹,做了凤仙……一共做了十种,现在就剩下收尾工作了。她将浆糊涂在较为粗的纸线上,用手将它们折成想要的形状,便将它放到了一旁,任它被晾干。 手托腮,整个思绪都沦陷于不明亮的迷宫之中,她开始胡思乱想,由刚刚出现的纸条开始,想到了很多,想得最多的便是魏廷。 安南王把我从广义王府接出来,为何魏廷不闻不问呢?茹暮默默的问,难道说他真真的如承诺说的一样,放任我离开?还有,关于韩临陷害丽妃一家的事,又是怎么回事? 迷雾重重,白色的雾气笼罩了茹暮脑海,很快就将她的思绪占据,目之所及皆是朦胧,找不到路口,也看不清路的尽头在何处…… 做好纸花的时候,已经是五天以后的事情了,茹暮将纸花装入篮子,准备带给魏澈,不想魏澈比她快了一步,抢先来到了这里。 一身蓝白相间的长袍裹身,魏澈带着病态的笑意,走向茹暮。近几日的休养,已叫他的脸恢复了一些气色,可看起来还是显得苍白,“听下人说,这些日子来,你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中,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茹暮摇了摇头,微笑着,“没有,我只是在做纸花。”说着,用手指指向了桌子上的纸花,“你说想要留住这些花卉的样子,所以,我就想帮你实现这个愿望。” 魏澈看向桌子上的十盆花,清澈的眸子中闪过一片粼粼的波光,仿若是一片平静的湖被清风吹拂得躁动起来,“这些都是为我做的?” “是,纸花比真花来得长久一些。”茹暮的脸上始终挂着笑意,大抵是跟魏澈呆在一起的缘故,连笑容都变得单纯了,就好像是一个稚嫩的孩子,不带有一丝扰乱心智的烦恼。 “它们会一直这样的盛开的。”魏澈有些受宠若惊,原来,他还可以这样的感觉到幸福。 “谢谢你。”茹暮欲言又止,思忖了片刻,终于还是说了,“谢谢你给了我一个梦,叫我暂时的忘却了恨。” 不好的感觉袭上魏澈的心头,他警觉的问:“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这些日子我想了很多,我发觉我忘不掉失去孩子的痛。每一夜,我都能梦见他,梦见他对我哭,说一个人很难受。”茹暮敛起笑意,俊俏的面容上多了一层浓厚的伤感,她想到了冉澄,想到了心底的痛。 “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魏澈忽然开口问,这个问题埋在他心里很久了,虽然在流言蜚语中,他已了解了一些,但仍然希望有一人能告诉他正确的答案。 茹暮颓然的笑了笑,笑容比哭还多了几许凄凉,“是魏廷的杰作,是魏廷狠心的将我的孩子丢入了山林,任由他被才狼虎豹分食,他还那么小,死的时候,连个完好的尸身都没有……”声音不自觉的颤抖起来,听起来很是悲恸。 ------------ 夜未央秋染相思泪23 夜未央,秋染相思泪(23) “这是真的?”魏澈不敢相信这样的所作所为是在说魏廷,他看着茹暮,眸子里闪过一丝怪异的光亮,又咳了几下,“你的意思是说,你想去找二哥报仇?” “恩。”点了点头,茹暮继续说,“杀子之仇怎能不报?” “那你有几成把握能杀了他?”魏澈反问,但一个问题绝不能问出什么内容,所以,又问了起来,“你了解二哥吗?他的武功招数,你可有见过?” 一连三个问题,着实将茹暮问住了。她虽然见过魏廷的招数,但依旧不太清楚他的实力,所以,她才抱着必死的决绝,跟魏澈告别的。“你见过杀手在杀人的时候,要清楚对方的所有事情吗?佐刹门走出来的杀手是没有畏惧的。” “不,你不能杀他。”魏澈阻止道。 “为什么?” “因为很多,看得出二哥很爱你,所以,当他得知丽妃一家被陷害的事实真相时,没有动韩家一分一毫。”魏澈试图将问题扯远。 “很爱我?那不过是他对外人做出来的虚伪之举罢了。”茹暮否定了魏澈的说法,“还有,韩家与我无关,早在我出生时,我就被韩临剥夺了与他的血缘关系,那个家的一切都与我无关。” “真的是你说的那样吗?”魏澈心疼起茹暮来,“真的无关了吗?那为何我会被你从湖中救起来?又为何会时常在某个不起眼的角落,发现一个与茹希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女孩,正在偷偷的打量着韩府的一切?” 此刻,茹暮才忽然发现,原来魏澈是这样的心细如尘,他们的交集不仅仅只是那次落水,还有很多很多次被无意的发现,难怪魏澈并不惊讶茹暮的出现。“那又怎样?我只不过想看看韩府上上下下有没有记得我而已,他们会不会因为失去了我而感到悲伤,可事实证明,他们很快乐,所以,我对于他们来说不过是一个连牌位都没有的死胎。” 对于茹暮的自轻自贱,魏澈难以表述清自己的感觉,“笨蛋,你不过是在自欺欺人罢了,如若不关心,为何会三番两次的救下茹希?如若不关心,为何会总是出现的韩府?” “你想说什么?难道你比我还了解我自己吗?”茹暮害怕迎上魏澈透亮的眼,因为那双眼睛有着能洞穿一切的力量。 “至少,比你想象得要多很多。”魏澈坚定的回答着,“从那次落水后的起死回生,我便开始注意你了,虽然你只是远远的望着我和茹希,但我依然能从你的表情中读懂你。” “读懂我?那你有没有在我的表情里读出我内心的丑陋?”茹暮开始讽刺自己,说穿了,这不过是她排斥魏澈的借口。不知怎的,她的内心始终都对魏澈有一份无法说明的抗拒,难道是因为那双眸? “不,你不丑陋,你是个善良的女子,你该有份安逸的生活,而不是被仇恨蒙蔽双眼。”魏澈奢望着能给茹暮一片美好,可深知自己时日不多,他明白眼前的幸福不过是上苍怜悯他的一念仁慈罢了,说穿了,总是要收回去的。 ------------ 夜未央秋染相思泪24 夜未央,秋染相思泪(24) “安逸的生活?我还敢奢求吗?”茹暮垂下眼帘,纤长的睫毛在她的眼下投上了一片阴霾。冉驭给我了安逸生活的期许,可换来的却是更多的伤悲,那样刻骨铭心的伤痛,只一次便够了。“我的世界里只剩下仇恨了。” “如果只有仇恨,或许,你会活的果断一些,可事实上你的世界里除了仇恨,还有其他。”魏澈说出自己所理解的内容,“就好比你对二哥来说,你说你恨他,可恨意中明明就有一些不忍心,这些日子里你总会有意无意的提到他,每每说到他又总会刻意的戛然而止。” “这能说明什么?”茹暮明知故问,于心里,她不愿意接受这样的一个事实。 “说明恨一个人很难。放下,才能够快乐。”魏澈不想茹暮陷入仇恨中,她的命运本就坎坷,若是再被仇恨占据…… “快乐?我不需要,从来都不。”茹暮口是心非的说,“放下?我亦不会,我不会放下杀子的仇恨的。”仇恨,或许是她与魏廷之间的唯一纽带,她之于他的,是杀母之仇,而他之于她的,是杀子之恨,同样的痛彻心扉,换来了如藤蔓一般纠缠不清的命运纠纷。“我相信魏廷也不会放下如他所说的一般,放过韩家的。”说着,跑出了房间,一展轻功飞了出去。 一路飞驰,风息如刀,打在柔软的脸颊上,换来硬生生的疼,打入眼睛里,换来的却是想要哭泣的冲动。茹暮强行忍耐着,魏澈说的没有错,恨一个很难。要下定决心的去恨一个人真的很难,恨他,就意味着自己的心要被仇恨腐蚀,注定就不再拥有快乐了。 选了出偏僻的小巷,慢慢的落了地,悄无声息的从其中走出,才发现冉驭正站在对面,“你……” 冉驭望着茹暮,用手轻轻的抚摸着她的脸颊,“你瘦了……为什么要跟魏澈走?” 克制了良久的泪,忽然间决堤,如同断了线的珠子,茹暮哽咽道:“因为,他叫我暮,并且给了我羽毛。” “可他不是羽……”冉驭没有隐藏的说出了事实,“安南王绝不是羽……” “是,他不是。”茹暮早已知道的答案,“从他的眼神里,我看得出他不是羽,羽的眼神没有他的那般清澈,魏澈的眼神只会叫我想到了逃离,根本就不是羽的感觉……” 冉驭将茹暮揽在怀中,极尽温柔的问:“既然知道他不是,那你为何还要跟他离开?” “我不想错过和羽相认的机会,可现实告诉我,魏澈不是羽……”茹暮的头紧贴着冉驭的胸口,“我是不是很自私,无论你对我有多好,心里还是有羽的存在?” “如果你是那种薄情寡义的女子,我就不会这般炙热的爱着你了。”冉驭把茹暮拥得更紧了,“以后,就由我来负担起羽的责任吧,由我来照顾你。澄儿的死,也有我的责任,怪我不该离开你们母子俩。” 最近三天会四更,但是更新时间不确定。推荐几个文文《古代王爷追上现代女》《蚁女的幸福穿越生》《穿越之擒获太子心》《玩转俊王爷》《白痴皇后》 ------------ 夜未央秋染相思泪25 夜未央,秋染相思泪(25) “这与你无关。”虽是这么说,但冉驭说的话却在茹暮的心湖里泛起了层层涟漪,以一个中心点疾速的向四周扩散。为什么那一天有那么多的巧合?为什么那一天佐刹门要出事情?看来是老天爷极力想要冉澄的性命,所以,才会断了茹暮的所有的依靠。 “扇舞,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守在你身边的,我绝不会叫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了。”冉驭郑重其事的给茹暮承诺,又把旧事重提,“现在,你可愿意和我一起离开?” “离开?”茹暮沉默了,冉澄已经死了,月歌就没有办法再牵制她了,她现在是自由的,至于安南王魏澈,他不是步羽,也没有理由再留在安南王府里了,留下来,不过是给红郁负担罢了。“恩,可是,我不想回佐刹门了。” “不想回了?”冉驭微微蹙起眉来,一双浓黑的剑眉纠结出深深的沟壑,“好,我在山中曾置办过一处院落,你可以住在那里。” “好。”茹暮并不知道冉驭在山中还有一处院落,经他提及,不由得好奇起来。 两个人买了两匹马,一同牵着马缰,向着城门外走去。男的俊,女的俏,自然惹得行人驻足观望,但很快行人们的视线就从他们身上移开了,只因为魏廷的马车经过。 茹暮停下脚步,站在街道中央,直勾勾的望着魏廷深蓝色的马车朝着自己驶来。一丝嘲讽的笑意挂在了脸上。我不去找你,你却来找我? 深蓝色的马车行的湍急,见前面站了一个不知死活的人,车夫慌忙喊道:“让开……”但后面一个字的尾音还没有收回,就看他勒紧了马缰,停了下来,“王妃?” 坐在马车里的魏廷听见车夫低沉的声音后,忙把车帘撩了起来,真的是茹暮。冷肃的面容上多了一丝喜悦,但稍纵即逝。他保持着原本的姿态,看着茹暮,漆黑的眸子里满是茹暮的影,心里却在想:你瘦了。就这么几天,你居然瘦了这么多? 茹暮亦没有回避的望向魏廷,那个只会给她制造痛苦与灾难的男人,没有任何的变化。看来,对于他来说,有她、无她都可以。所说的一切承诺,不过是一时兴起的空话。她从怀中取出一枚暗星镖,照着魏廷飞了过去。 魏廷深知茹暮恨他,所以,并没有躲闪,就见那枚银色的暗星镖直接的没入了肩膀,血缓缓而下,融在了玄色的绸缎布料中。 他居然不躲?茹暮有些困惑了,她想要的报复绝不是这样的,羞辱感蔓延至全身。素手紧紧的握成了拳,强行压抑着恨意道:“如若你我再见面,定然是我取你性命之时。”说罢,跨上马背,挥了挥马缰,闪离开魏廷的视线。 冉驭见茹暮走远,也跨上马,朝着茹暮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王爷,可要去追?”车夫小心翼翼的问。 “罢了。叫他们去吧。”魏廷看清了冉驭,想起了一些事情,心头隐隐作痛。望着远去的两骑马匹,无奈的摇了摇头。 (四更) ------------ 夜未央秋染相思泪26 夜未央,秋染相思泪(26) 风猎猎的迎面而来,呼啸的声音以极快的速度掠过耳畔,茹暮驾驭着枣红色的马匹已然奔驰到了郊外。 沿路的风景是过眼的浮华,是否转瞬即逝?一花一世界,滚滚红尘有多少世界可以在看过以后就轻易忘却? 马匹渐渐的停了下来,才发觉早已是泪流满面,她跳下马,站在了荷塘前,看着眼前一片碧绿色的荷叶,紧咬着嘴唇,似有千般滋味萦绕在心头。 冉驭紧追而来,见茹暮一个人站在湖边,立即下了马,走至她身畔,不语。 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茹暮躁动的心换得了一丝安慰,没有回头的问:“我是不是很没用?”手在微微的颤抖,仿佛是在刚才受了很大的重负。 “不。”冉驭将茹暮拥进怀中,叫她的头抵在了自己的下颚处,“你是不是还在想到底还欠不欠他的?” “恩……”遇见了一个懂自己的人,茹暮的眼眶酸涩起来,这个世界上怕是只有冉驭这般懂她了。没错,在她与魏廷相遇的瞬间,她是想过一下子了结他的性命,可当看到魏廷不回避时,她又想起了多年以前丽妃死时的安然,不免开始问自己:她与魏廷之间,到底谁欠谁的更多? “杀害丽妃的人,是我,不是你。杀害澄儿的,是魏廷,不是其他人。”冉驭试图将茹暮带出迷雾,可缠绕了多年的问题,不会是三言两语就能理清楚的,更何况茹暮也是一个爱钻牛角尖的人。 “是,你说的没错……”茹暮克制着双手的颤抖,一股凉意沿着指尖向身体四周扩散。其实,你说的不全对,杀害丽妃的人,是你,但最终的受益人却是我。杀害澄儿的人,是魏廷,也是十九。那个是我推心置腹的好姐妹居然亲手将澄儿置于了死地。 听到茹暮哽咽的声音,冉驭不想茹暮痛苦,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别想了,我们暂且在这里休息一下,这里距离山庄还有好远的一段路。” 两人做了短暂的休息,复又开始了行程,两匹枣红色的马匹迎着夕阳共辔行在官道上,在微黄的土地上投来了两道黑郁的影。 行了很久,终于来到了山中的别院。冉驭为这座院落取名为亡客居,名字里透出丝丝阴凉。 “亡客居?亡的是归客,还是过客?”茹暮喜欢这个名字,因为它与她的心境不谋而合。无论是归客,还是过客终归是要离开的。人生最叫人遗憾的事,不过是未亡人在心中已成亡魂。 冉驭尴尬的笑了笑,“随意取的,这个名字不过是为了吓唬那些不知死活随意闯入的人的。” 茹暮下了马,被冉驭的解释逗乐了,浅浅的笑意一闪而过,大抵是心底太过悲凉,连那卑微的笑容都不愿作过多的停留。“真正想闯入的人是不会畏惧这些的。” “是,所以名字不过是自我安慰罢了,来,我带你去休息。”冉驭拉起茹暮的手,走进了别院,院落虽小,但每走几步就会变换一番景致,颇叫人有些别有洞天的感慨。 ------------ 夜未央秋染相思泪27 夜未央,秋染相思泪(27) 眼下已是入夜,夜色清凉如水,墨竹倩影晃动,偶有几只萤火虫绕着黑影飞舞。行过竹林,入目的是一片花海,花很奇特,却没有味道。 在冉驭的引领下,茹暮粗略的看了下亡客居的构造,才发觉这里果然是不负其名,三进三出的院落,出入的间隔不是围墙,而是奇怪异草,或是奇特景物。“景真好看,原来月光之下还可以有这样不同的景致啊。” “呵呵,这些景色在白天看是看不出什么的,也只有晚上才有。”冉驭顺着茹暮的话笑着做出回应。 “那也要做个比对才能下定论。”茹暮的心里划过几许不一样的情愫,曾几何时,冉驭也开始学习这些了?她印象中的冉驭是从来不会动用心思做这些的人。 将茹暮带至了一处优雅的房间前,推开房门,淡淡的玫瑰香气扑面而来,冉驭笑得儒雅,“这里是你的房间,若是味道不舒心,我们再换。” “不,很好了。”茹暮走进了房间,看着那张雕花木床,困倦感涌了上来,“这样的房间可是为我而准备的?”坐到床边,用手指轻轻的捋着锦被上面的纹路。锦被很柔软,叫人很想躺上去。 “算是吧。”冉驭扶着茹暮躺了下去,为她盖好被子,“劳累了一天了,好好休息。”说罢,准备起身离开。 茹暮拽起他的手,把藏掖在心里的问题问了出来,“是不是所有人都会改变?” “时间在变,人也会变的。”冉驭说出了一个任何人都明白的道理,他有些诧异,为何茹暮会这样问。 “你会变吗?”茹暮又问了一句。在她的世界中,一切都在变,曾经她一度以为真情是不会改变的,可在她付出的同时,那份被视作珍宝的姐妹情谊却狠狠的将她出卖,一切都是荒凉的,灰黑的天笼罩着万物。 “你累了。”冉驭重新围茹暮掖好被子,“这个问题只不过是无聊的时候解闷用的罢了。” “呵呵,我是累了,人一累,就容易胡思乱想。”茹暮对冉驭浅浅一笑,笑容如同雪山之巅的白莲,是冷的,深入骨髓的冷。 “扇舞,答应我,明天醒来,定要做个开心的你,至少不要总是拧着眉的。以后,你不再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你还有我。”冉驭说的认真,见茹暮点了点头,才舒了口气,“好了,你睡吧。”说着,起身离开,走至门前,又停下脚步,“扇舞,我也会变,但我对你的心从未改变过。” 这样的话勾出了茹暮的泪,她躺在床上,听见了木门关阖的声音,心中忽的空了一块。伴着决堤的泪,默默的想今日所见到的事情,连冉驭都会改变,那还有什么是不能变的?这院落的构造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但愿你从不曾改变过,不要给我留下一个已经改变了的你,叫我觉得陌生,觉得恐慌……” 月色凄凉,几许繁星点缀天幕,忽闪忽闪的惊扰夜的安宁,有谁的寂寞在笑,又有谁的期许在哭? ------------ 夜未央秋染相思泪28 夜未央,秋染相思泪(28) 天亮的时候,别院的婢女端着洗具走至房间前,叩了叩门,在征得茹暮的同意后,走了进去。 茹暮坐在凳子上,看婢女在帮自己擦脸,道了一声谢谢。脑海里闪过小诺的样子,忍不住又开始胡思乱想,不知小诺的情况如何?几乎都把她忽略了。 婢女见茹暮道谢,笑得坦然,“扇舞小姐是在埋汰奴婢吗?奴婢只是个下人,不值得小姐这样客气的。” “下人也是人,人生父母养,无贵贱之分的。”想是一夜睡得不安稳,茹暮的头隐隐作痛,忙用手揉了揉太阳穴,才发觉手指不太灵活了。奇怪,我的手怎么没有力气呢? 婢女并没有察觉到茹暮的异样,见她一个劲在看着自己的手,以为她是在想冉驭了,忍不住的笑了笑,“扇舞小姐,奴婢叫荷香,主人吩咐了,在他不在的这段日子里,由我来负责你的饮食起居。” “哦,荷香,好名字。”茹暮收起手,装作无恙的淡然处之,“这些日子,冉驭都不会回来吗?” “是,主人说,他有些事要处理,怕是很难在很短的时间内解决完。”荷香替冉驭解释着,“主人说,若是扇舞小姐闷了,可以叫荷香领着你去四处转转。” “转转?”茹暮一时间来了兴致,昨夜只是粗粗的扫了一眼院落的景致,今日清闲,刚巧可以去看一看,领略下这亡客居亡客的本事。“也好,我正好无聊。” 荷香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忙停住口,却改变不了茹暮的想法,冉驭临走前,刻意嘱咐她,不许惹茹暮不开心,哪怕只有一点,也会赔上性命。“那好,扇舞小姐先梳妆吧,我们梳得漂漂亮亮的,然后再去。”说着,引领茹暮来到梳妆台前,放缓了动作,故意拖延着时间。 见荷香在自己的头上鼓捣了半天,茹暮不禁蹙起眉来,制止荷香再继续研究哪一支钗更适合所梳的发型,“头上戴得东西太多很沉,还是就这样吧。”说着,站起身子,完全不给荷香反驳的机会,“好了,我们去院子里逛逛吧。” “是,小姐。”荷香遇见了难办的主儿,这是她第一次发现原来女人也可以逼迫女人的,那份逼迫不是来自于表象,而是融在了一言一语中,轻柔柔的声音里带着无形的压力。“院子里小而精妙,荷香也不太熟悉。小姐,我们就简单逛逛,可好?” “都说了随意逛逛的,完全是即兴而走的,别这样拘谨。”茹暮迈着小步子穿梭在羊肠小路上,回忆着昨晚走过的路径,耳畔响起荷香介绍的声音,介绍的内容多半是围绕在院落、花草、景致之间的,听起来叫人昏昏欲睡。 “小姐,这些花草都是稀奇的品种。”荷香绘声绘色的描述着,完全不知听者的心思放在了何处。 “啊,稀奇品种。”茹暮应了一句,却在腹诽着:奇怪,我明明是按照昨日的路线走的,可为什么与昨日所见到的景致不同呢?远处传来一阵怪异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荷香,你可听见了什么?” ------------ 夜未央秋染相思泪29 夜未央,秋染相思泪(29) 荷香的脸上的表情略显不同,很快又恢复了正常,摇了摇头道:“没有啊,荷香什么都没有听到。” 没有吗?茹暮不确定荷香说的话就是正确的,“或许吧,可能是我没有睡好,才会听错的。” 就在她做出含糊的回应后,那种奇怪的声音又一次传来过来,茹暮隐隐觉得这声音里有种熟悉感,仿佛是在哪里听见过似的。循声而去,不知不觉间走到了假山的后面。 荷香的脸色越发难看了,她惊慌的喊叫着:“小姐,假山后面危险。” “你也听到了,对不对?”茹暮眼神中射出凛冽的光,直勾勾的射向了荷香,“你分明就是听见了,为何要欺骗我?” “啊……”荷香哑然失色,她从未料想到看似温和的茹暮会换上这样一副神情,心头发颤,惶恐的哀求着,“小姐,请你回来吧……” “你有资格命令我吗?”茹暮绕着假山转悠着,时不时的用手碰一碰石壁,用脚踩一踩地面,试图寻找出机关的入口。 “小姐,求你回来,可以吗?主人吩咐过,任何人不准靠近那里的……”荷香的声音开始颤抖,似乎还夹杂着些许的哭腔。她不会武功,又不敢对茹暮凶,傻呆呆的站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处理这突发的状况。 “呃……”低沉的声音比刚才要清楚许多,飘入了茹暮的耳朵。 茹暮不由得怔在了当场,她不敢相信的想:这个声音难道是……一时间,心里好像燃起了一把火,火光满天,烧焦了万物,留下了一片黑漆漆的残骸,了无生气。 “小姐,求你回来吧,好吗?”荷香为难的跪在了地上,她是一个弱女子,只能有这样的方式来劝说茹暮,她在赌,赌茹暮的善良与仁慈。 不,一定是我听错了。茹暮皱起眉来,恍惚间,将视线移到了荷香身上,才察觉她已经跪在了地上,“荷香,你这是为何?” 荷香的眼中闪烁着泪光,“小姐,求你回来吧,主人吩咐过,任何人不准靠近假山的,若是被他知道了,荷香会死的。” “起来吧,以后,我不会靠近这里的,今日之事就权当没有发生过,我们去别处转转吧。”茹暮说得淡然,没有扶荷香起身就一个人绕过了假山,向远处走去。神情平静如水,心却一个劲的噗通噗通的乱跳着,不断的问自己:方才听见的声音可是幻觉? 听到了茹暮的话后,荷香忙连续磕了三个响头“谢谢小姐……”说罢,用手擦去眼中的泪,站起身子,快步追了上去。 “冉驭待你不好吗?”头一次发觉有人会这样畏惧冉驭,茹暮随口一问,周身凉凉的,好似置于了冰天雪地间。 “这……”才放下的心,又悬在了半空,荷香不知如何作答,支支吾吾半天愣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小姐……” “呵呵,冉驭人很好的,不用害怕他。”茹暮笑了笑,却在腹诽着:看来连冉驭都变了,这个世界上怕是就真的没有一成不变的了。 ------------ 夜未央秋染相思泪30 夜未央,秋染相思泪(30) 离开假山,可两个人的心思依旧停留在那里,荷香小心翼翼的跟随在茹暮的身后,始终不敢抬起头,她害怕一旦抬起头,看见的会是茹暮如鹰隼般的犀利眼神,也害怕会在茹暮面前表现出太多对冉驭的恐惧。 已然习惯了沉默,茹暮权当没有人陪伴的向前走着,她的脑海里是一片混乱,浑浑噩噩的灰黄之气充涨在每个角落,很难理清头绪。她的乱,是因为发觉到冉驭的变化,亦是因为听到了不该听的声音。信步走了良久,直至脚下踩上了湿滑的泥土才停止。低下头,双脚没入了百花从中,月白色的绣花鞋上沾染了褐黄色的湿土,看起来令人反感。 “小姐赎罪,是荷香没有留意到。”荷香机警的把责任揽在了自己身上,这件事的确怪她,怪她忘记了提醒茹暮,亡客居的每一株花草绝不是用来观赏的,就好像佐刹门藏匿于市井中的眼线,绝不是平常的普通人一样。 “罢了,我乏了,回吧。”茹暮做出慵懒样儿,脚踏出湿泥,重新走上了青石小路,沿着原路折了回去。 荷香跟在茹暮的身后,依旧不敢支吾出声,来回来去,她都是一个被动的人,完全没有说不的权力。如若她知道茹暮会是这样的令人害怕,怕是早上时,连多余的话都不会对茹暮说出来的。 走至房门前,茹暮缓缓的转了转头,还没有看见荷香,便道:“你回吧,我累了,需要睡一会儿,别打扰我。” 荷香微抬起头,“那如果主人来了呢?” “冉驭?”茹暮停顿了片刻,“不是说,他这几天不会过来了吗?如果他来了,再另当别论吧,我想他不会狠心的打扰我休息的。”说着,推开了房门,走了进去。 “是。”荷香又低下头,隐没了一脸的委屈和无奈,默默的退了下去。 房间里,茹暮倚靠在木门前,听着荷香离开的脚步声,才慢慢的舒了口气。双手似乎恢复了一些力气,可与往日相比,还是差很多,但已不影响正常活动了。等待了一盏茶的时间,离开了房间,径自朝着假山走去。可眼前所见的景物着实叫她吃了一惊。 别院的景致换了,与刚刚所看见的不一样了,虽然差异不大,但很多景物都已经移了位置,给茹暮留下深刻印象的假山,竟然已经从左边移到了偏右的位置,原来的那块地方变成了一片浅浅的荷塘。 啊……这是?茹暮愣在原地,暗忖着:这才多会儿的功夫,怎么就有这样的变化?景物都变化了,那原本藏匿在假山之下的人呢?抑或说,是假山之下的密室,是不是也跟着发生了变化?困惑着,本能的走向了假山,可听不到丝毫的声响。 周遭静得离谱,鸟雀忽的没有了声响,仿佛是自然在恐吓它们,叫它们噤了声。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茹暮不愿意就这样的放弃,守株待兔一般的在原地等着,等着那个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很快,一个时辰就已过去,却没有一点收获。“难道真的是我的问题?” ------------ 夜未央秋染相思泪31 夜未央,秋染相思泪(31) 正直徘徊之际,声音又一次的响了起来,为茹暮证明了不是她的问题,也在告诉茹暮,变化只是景物而已,声音的源头却没有发生过改变。 茹暮走至荷塘前,确认了声音的确是来自于这下面。可要如何进入,竟然变成了棘手的问题。原本是假山的时候,她还希冀过找寻机关,但眼下地面变成了荷塘,问题就变得复杂许多了。姑且不论机关在哪里,就说如何下去,恐怕一时半会儿也解决不了,万一出现点差池,弄不好就会淹了下面的人。 荷塘下面的声音呜呜咽咽的,好似兽鸣,且是一只受了伤的兽。茹暮的心被他的声音又一次的弄乱了,一种极为不好的预感萦绕在她的周围,带着好奇,又带着恐惧,谨慎的围着池塘转悠着。 兜兜转转间,才明白原来亡客居的景致一直都在不停的变化着,这就是山庄的奇特之处,也叫茹暮更加清楚的明白了原来自己并不了解冉驭。她深陷于景致中,也深陷于迷茫中,同样都是不能自拔…… 为了求证猜想的某些事情,慢慢的走了起来,走了几圈,终于弄明白了其中的玄机,此时,假山已然回到了荷塘之上,那片低浅的荷塘仿佛从来就没有出现过一般。然,就在假山恢复原状的那一瞬间,机关的破绽出现了,整个院落都在围绕着一个中心点旋转的,而那个中心点就是假山上一簇假花所指的方向。 茹暮跑了过去,不免失望了。才有了些许的眉目,又被困惑住了。那个所谓的中心点并非是一个实物,而是一株矮丛和两株幽兰共同围绕而成的。三株不尽相同的植株应该都有自己的职责。早些年的时候,她曾在书上读过,若是机关以几样物品为玄机的,那么这几样物品是不可以轻易动的,因为天罗地网之类的埋伏也藏在其中,万一弄错了,后果将不堪设想。 不对,冉驭设立的机关是阻止别人走出山庄的,而我的目的不在这里,所以,通往密室的机关应该不在这里。想通了这件事后,茹暮放弃了去研究眼前的机关,而是走回了假山的附近,回想起方才荷香的神情,隐隐觉得打开密室的机关就在假山上,于是,更为仔细的搜寻着。 找寻了良久,不知碰到了什么,就见假山从中间凹陷下去了好一大块,从中多出了一处看不到通向何方的石梯。沿梯而下,是一座矮浅的长廊,里面燃着松油火把,看起来并不阴森恐怖。不算长的走廊尽头,是一间类似于牢房的房间。呜呜咽咽的声音就是从那里发出来的。 茹暮拔下一只火把,走近。看见了一个蓬头垢面的人影,吞了吞口水,将火源向他靠近了,“啊……”所有的猜测得到了证实,换来了一阵难以说明的震撼。面前之人不是别人,正是佐刹门失踪了数个月的前任门主——冉绝人。 ------------ 夜未央秋染相思泪32 夜未央,秋染相思泪(32) 冉绝人不敌当年,眼神涣散无光,见火把照了过来,忙向后退缩,口中低吟着:“别伤害我,别伤害我,我很乖的……” 苍老的声音里多了几分稚气的语调,叫茹暮很难相信这样的话是从那个曾经雄赳赳、气昂昂门主口中说出来的。 冉绝人歪着头,打量起茹暮来,“咦?我认识你,对不对?” 茹暮点了点头,心中泛起一阵悲意,人都会变的,可冉绝人的变化太过巨大了,巨大到叫她几乎不敢接受。“恩,我们认识。” “那你可认识驭儿?”冉绝人的脸上不再是畏惧,相反,还多了一些期许,苍老的面容上多了些童稚的光芒。其实,他才不过四十又八,可眼下却像是古稀的老人般苍老,料谁看见了都不可能联想到他辉煌的过去。 “认识。”茹暮心上的痛更加重了,“你有事?” “太好了,”冉绝人宛如找到了救命稻草,天真的说,“你告诉驭儿,爹爹会把佐刹门全部都交给他的,别把爹爹关在这里了,好不好?” “你说什么?”茹暮瞪大了眼睛,几乎不敢相信,她以为自己听错了,赶忙向冉绝人询问,“你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 “驭儿把我关在这里很久了,这里又冷又臭,也没有人陪我,我一个人很闷的。”冉绝人环视了眼四周,眼睛中闪烁出恐惧感,“上回驭儿从我手中拿走玉牌以后,就再也没有来看过我,我想出去玩……” 玉牌?难道是指门主令?茹暮垂下眼帘,这样的事实令她感到绝望,绝望到连矢口否认的机会都没有。显然,冉绝人已经疯了,一个疯子又怎么会说谎话?既然冉绝人没有说谎,那么就说明冉驭变了。想不到,那个从小长到大的小男孩竟然会变成这般模样。 身体止不住的颤抖起来,因为惶恐,因为气愤,还是因为伤心。茹暮无力的蹲到了地上,将头埋在了双膝之间。为什么?为什么冉驭会变成这般模样?印象中那个倜傥俊逸的少年,何时衍变成了一个为了权力而囚禁生身父亲的恶魔? 忽然间,明白了昨夜冉驭所说的话的意思:“扇舞,我也会变,但我对你的心从未改变过。” 是,他对她的心未曾改变过,可除了这一点以外,就再无其他了。冉驭变了,变得很彻底,彻底到叫茹暮怀疑这十几年来熟识的男子并不叫冉驭,而是其他名字…… 不知是如何离开密室的,只觉头脑里是一片混沌,恨不得找盘古借出那神斧,将浑浊之气由中间劈开,理清楚一些污浊的事,梳理好过往的全部记忆。 入夜了,静谧的月光一泻千里,银色的光芒中夹杂着柔柔的殇,驱散了黑色,却驱不散茹暮心底的阴霾。把头轻轻地靠在窗扉上,望着写满秋意的院落,一行清泪缓缓而下,还有什么比哭更能表达悲恸的情感的呢?她在哭,却说不清这眼泪为谁而落,是冉驭,冉绝人,抑或是自己?无从得知答案…… ------------ 残花落缘怨了无期1 残花落,缘怨了无期(1) 哭了,累了。 望着院子里翩翩飘落的黄叶,心境是悲凉如冰,茹暮的脸上划过一丝颓靡的神情,秀眉深皱,几道沟壑藏于眉心。原来,她谁都不了解,原来,她一直都是麻木的,连身边的人的变化都未察觉到。 抬起头,凝望着夜幕上的那轮残缺的月,思绪异常紊乱,又一次的踏出房间门,向着关押着冉绝人的地方前行着。 走至半路,看到了一道如仙子般的清秀背影,不禁心头一凛。茹暮的眉锁得更深了,暗暗纳闷着:月歌怎么会来?难道她也知道冉绝人的事情吗? 疑惑着,但也警觉的躲到了暗处,生怕会被月歌发现行踪。 月歌半转身子,已然知道有人,不以为然的笑了笑,“何时起,我月歌培养出来的杀手变成鼠辈了,躲躲闪闪的不愿见天日?” 话里已经挑明了,茹暮不太情愿的从暗处走了出来,在亡客居藏身绝不是一件聪明的事,姑且不说安不安全,就论这些景物哪一样不是会动的?怎么可能隐藏的很久? 听见茹暮从树影后走出的声音,月歌的脸上浮出了浅薄的笑意,笑得邪魅,她的笑与她的人一样,始终都未曾改变过,始终都是由一方丝帕遮盖,却遮盖不住她的邪气。“这是巧合,还是你心机太重的结果?亡客居中好像没有你的位置吧?” 茹暮笃信,月歌的出现绝非偶然,“有如何?没有又如何?” “罢了,我还有事。”月歌的声音里带着些许的疲惫,多年来,她从未向别人袒露过她的颓靡,可这一刻却不一样了。“你回去吧,亡客居的院落不适合观赏。” “你是不是要去看门主?”茹暮试探的问,除此之外,她想不出月歌为何会这样反常了。 月歌的脚步停了下来,“你见过他?” 凄惨的月光映照在茹暮的脸颊上,将她的坦然暴露得一览无余。她点了点头,道:“是,见过,他的变化很大。” “随我来吧。”月歌没有理会茹暮的话,打开了机关,带着她走入了通往密室的走廊。 走廊里弥漫着淡淡的松香味,松油火把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打破了沉寂的气氛,却打不破两个人之间的隔阂。 从墙上取下钥匙,月歌打开了牢房的锁走了进去,从怀中拿出木梳,为冉绝人梳头。“他疯了,心智只有五六岁的孩童一般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茹暮不解的问,既然月歌可以这样说,那么或许就是她错怪了冉驭,冉绝人的疯疾怕是不会如她所想的一般。 月歌的眼神如刀,直勾勾的盯着茹暮,“这一切还不是要拜你所赐?” “我?”茹暮不懂月歌的意思。这件事情与我有何干系? “别装出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样,今日的悲剧全是因为你。”月歌顿了顿,“若不是你一次又一次的给驭儿希望,他会动了弑父的念头吗?” “弑父?” “绝人的失踪是驭儿一手策划的,只因为他想要登上门主之位,这样,我这个做娘的就没有权力反对你们在一起了。”月歌冷冷的笑了笑,“是,没有权力反对了。” ------------ 残花落缘怨了无期2 残花落,缘怨了无期(2) 密室里弥漫着潮湿的气息,环绕在茹暮周围,换来阵阵寒意。问了一个好似辩驳的问题,“冉驭接替门主来掌管佐刹门不是你的夙愿吗?” “是,但我给他设定的未来绝不会是这样的,我以为我会改变佐刹门的门规,叫驭儿在我和绝人的期许下登上那个位置。”第一次,月歌对外人说及了自己的想法,长久以来,她给冉驭设定的未来是他当上了门主,却依旧可以享受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生活,所以,这些年来,从未曾对冉驭进行冷血般残酷的教育。“可是,因为你的纠缠不休,加剧了我和驭儿之间的矛盾。绝人失踪了,我不得不提前扶植驭儿成为门主,但驭儿却因为见你几度受伤。”说到这里,她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你知道我为何会答应驭儿把孩子带到你身边吗?” “为何?”茹暮不由得咬住下唇,薄唇上没有半分血色,提及孩子,自然提到了她的痛处,痛苦如同松油香气一般,沿着鼻息进入身体,慢慢的向四周扩散着。 “就是因为,他对我说他要拿绝人性命和我来换孩子。”月歌的表情发生了微妙的变化,纤长的眼睫毛在下眼睑处投上了一片阴郁的影,“后来,我才得知绝人的失踪正是驭儿的所作所为,他终归还是摆脱不了履行门规的命运,很早以前就动了弑父篡位的念头。” 月歌的声音如魅,听得茹暮背脊上是寒凉一片,半晌都说不出一个字来。 “他告诉我,他是门主,没有人可以再干涉他了。”月歌无奈的笑了笑,“这就是因为你。为何你就不肯离开驭儿呢?” “离开?这是命,是早已埋下的伏笔,不是说离开就能解决的。”茹暮说的没错,她与冉驭的纠缠不清是命运安排的杰作。冉驭的变化,全是因为她,此刻,她忽然发觉自己亏欠冉驭的更多了。蓦地,冷冷的笑出了声,只因为捕捉到了月歌的悲伤,“是,这就是命。” “离开驭儿,既然不爱他,就离开他。”月歌一脸严肃的命令着,她不允许茹暮再来伤害冉驭,毁了他的一生。 茹暮清楚月歌动怒了,可心里却闪过了一丝报复的快感,原来,叫自己痛恨的人感到痛苦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情。“我说不离开呢?”事情都已发展成了现在的模样,她还能离开吗?既然冉驭的变化,她有不容推卸的责任,那么她会想尽一切办法将冉驭变回到原来的样子的。善良如她所想,可嘴上说出的话却不是这样的味道,“知道什么叫冤冤相报吗?如果不是你当初拿澄儿威胁我,我会去利用冉驭吗?现在,澄儿死了,活不过来了,而冉驭已经变成了魔鬼,你不是也失去了你的儿子了吗?说穿了,这不过是上苍予你的惩罚罢了。” “啪”的一声,打断了茹暮的话,月歌气愤的看着她,看她的嘴角淌出了血,怒气仍在,“如果我知道你可以改变三个人的命运,我绝不会去把你带到佐刹门的。” -我是分割线- 致每天“孜孜不倦”的在评论区按“顶”的童鞋。 这个童鞋你累不累啊?每天都要选个评论顶个一百多下,那个就是你心目中的差评吗?顶到热评区又能如何?现在评论区最先显示的是“最新评论”而不是热评了,既然你想叫人看见那些评论,我就在这里告诉大家,省得你的努力得不到你想要的效果。 PS:一个文总有好评和差评,荧把此事单拿出来说不是因为容不下什么,而是想要提醒各位亲们,在看文的同时小心别被某些貌似读者的人利用了。近日来,很多作家的评论区都出现了肆意捣乱的人,更有甚者打着为了某作者的旗号进行挑拨离间,请大家仔细分辨,别着了某些人的道。 ------------ 残花落缘怨了无期3 残花落,缘怨了无期(3) 口中的血腥味在急速蔓延,彷如绵绵的火龙霸道了占据了所经过的一切领地。“三个人的命运?”月歌的话,茹暮听不太懂,难道说这个被称作为妖孽的女子已经把他们的命运安排好了?可除了她与冉驭外,第三个人会是谁呢?“哪三个人的命运?” 月歌一甩衣袖,不愿意回答,她为冉绝人梳好头发,又体贴的帮他理好了衣服,“你太吵了,会吵到他休息的。”一边说,一边将这个苍老的男人扶到了自己的双膝之上,叫他枕着她的双腿入眠,一举一动中,都不见方才的恼怒 脸颊上还是火辣辣的痛,茹暮看着月歌轻柔的动作,想不透月歌的心思。这里,是月歌与冉绝人甜蜜的地方,作为外人的她是没有留下来的必要的,所以,迈起了步子,向着上面走了出去。 “离开驭儿。”月歌没有抬头,似乎并不记得刚才茹暮所放的厥词,一只素手游曳在冉绝人的身上,宛如慈母一样宠溺着怀中的男人。 茹暮的脚步微凝,没有任何的表态。她忽然很想笑,笑自己这一巴掌挨得太不值了,原来,从始至终,她都不会说谎,本以为能刺激到月歌的,到头来才知道,月歌早已拆穿了她。 心里开出一朵名叫疼痛的花,火红火红的颜色,就好似那黄泉路上的曼陀罗,妖艳美丽却带着死亡的气息。 走出去时,心绪又是一片凌乱不堪,摸了摸脸颊上微微肿起的突兀,哑然一笑。“既然已经拆穿我了,为何还会流露出那般气急败坏的神情?月歌,不要以为冉驭变了,就可以了结我们之间所有的恩恩怨怨,我们之间的债慢慢来算。” …… 四日转瞬即逝。须臾在树影上留下了一抹不容忽略的笔调,强行掳走了它的华美衣裙。枯槁的黄叶落了一地,残花黄叶,在悄然的将哀怨演绎得绵绵无期。 此时,茹暮正站在破庙的石桌前,望着落满了尘埃的石像,一脸凝重。这四日来,她一直再想月歌口中的第三个人是谁,可想了很久,都没有想出来。抑或说,想出来一个人,可却不敢承认,于心底,她排斥着那样的答案。 庙外,传来了马车停下的声音,是十九。她凸着肚子,叮咛了车夫几句,便走了进来,将近九个月的身孕叫她的行动变得困难了许多,故作无恙的走至茹暮身后,轻声唤:“姐姐……”竟是遭来了厌恶的眼神,不由得失望了。 茹暮的眼神里有不加掩饰的憎恨,她恨眼前这个心肠如蛇蝎般狠毒的女子,平素与她最亲的人,居然是伤她最深的人。什么姐妹,不过是一张虚伪的面具,蒙蔽了人的眼。“有事就快些说,我可不想广义王爷带人来此寻你。” 十九垂下眼帘,轻轻的道:“王爷不会来的,我跟王爷说是去拜菩萨的。”阖上双唇,欲言又止的神情中多了几许悲伤,“我们之间真的要这样疏离吗?到底我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恨我?” ------------ 残花落缘怨了无期4 残花落,缘怨了无期(4) “你自己做过什么,你自己最清楚。”茹暮不愿意刮开心头结痂的伤,“告诉你,我不止恨你,还想杀了你。” 十九只觉得眼前的那片天坍塌了,茹暮的恨意太过强烈,强烈到叫她不得不换一种方式沟通,“你当真就认为澄儿之死与我有关吗?” “难道不是吗?那日,你身子突然不舒服,我叫你回去了,可是,后来魏廷带了人来……”后面的话茹暮说不出口了,冉澄死的那一天已经成为了她心头挥之不去的梦魇,是一把无形的枷锁,一直死死的压抑着她。“魏廷是有备而来的,除了你去告诉他,还有谁,有充足的时间去告密?” “时间?”十九无力的叹息了一口气,吐气缓缓的说道,“如果单凭时间上来说,我是有时间,可少主呢?少主也有时间,别告诉我说,少主一直都陪在你的身边,倘若他真的一直都在,澄儿就不会死。”她的话,只想告诉茹暮,不是说有时间的人,就会是那个告密者,可是不想,换来的结果却适得其反。 “你要怀疑冉驭吗?”茹暮不免笑了起来,鄙夷的望着十九,“怎么我以前就没有发现,你是个如此卑劣的人呢?” “不,我只是问你,为什么不去怀疑他?”十九忍不住向后退了两步,“我的意思是,你不能凭借时间来给我定罪,我和少主一样,都不会背叛你的,真的。” “假的,收起了你楚楚可怜的模样吧,以前是我看错了你。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你还不肯承认吗?知道我行踪的人,在广义王府只有你一个,不是你,还能有谁?”茹暮艰难的喘了一口气,停顿了片刻,才调理好气息,继续说道,“还想狡辩吗?我说过,不会伤害无辜的,待你生下了孩子,就是你的将死之日。如果你叫我来只是狡辩来的,那么我想我们没有说下去的必要了。” 十九下意识的抚摸着突起的肚子,“既然你已认定是我,就算我有千张嘴也说不清楚。我叫你来,是想把这个交给你的。”说着,她从怀中取出一方丝帕,小心的打开,里面是三片交叠在一起的羽毛,看起来是很久以前制作的。“这个,你还认识不?” 茹暮将羽毛拿了起来,看了片刻,眼眸上就泛起了一片氤氲。“怎么会在你这里?”这三片羽毛正是当年她丢失的,是步羽亲手为她做的。 “你可还记得,几年前的那个黎明?一个戴着面具的少女几乎丧命于野狼之口,是你用一把飞刀了结了野狼的性命,救下了少女。”十九回忆起尘封已久的过往。 那个时候,她以为自己就要死于非命了,可一把飞刀轻而易举的救了她,待她敛起惊魂未定的心后,才发觉救了她的人已经走远。寒风荡,荡下了那人头上的小物件。 十九从地上爬起来,拾起,小心的将它收藏了起来,誓言以后再遇见救命恩人,定然要报答她…… ------------ 残花落缘怨了无期5 残花落,缘怨了无期(5) 回到现实,十九幽幽的说:“我在佐刹门中苦苦寻觅,终于知道了你就是救下我的人……”可不待她说完,就被茹暮打断了。 “救下又如何?还不是换来了你的恩将仇报!”不提便罢,只这样一提,茹暮更觉恨意浓烈了,她不懂,十九的心为何如此的狠,竟然可以这样对待她。 猜想到是这样的指责,十九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你已经认定我是这样的人了,我也不想再反驳什么了。我千不该万不该的事,就是不该嫁给王爷,扇舞姐,有些事情并不是你想得那样的,你只是被仇恨蒙蔽了眼睛。” “杀子之仇不报,我情愿就这样一直的被蒙蔽。”茹暮说得坚定,斩钉截铁的话语里有她的坚决,望着手中失而复得的信物,不知该做出何种反应。 见茹暮的眼神一直停留在羽毛上,十九敛起悲伤,道:“你还记得与你定下誓约的男子吗?” 步羽?没有料想到十九会提起步羽,茹暮微微有些诧异了,“你想说什么?” 十九又从怀中取出一个丝帕包,打开,里面放满了白色的羽毛,递给了茹暮,“这些给你。” “你想说什么?”茹暮更觉困惑,眼前的这些代表着什么?是不是与这些日子的猜测的事情不谋而合了?不,她断然不能接受那样的事实。 “你当真就没有想过,为何王爷肯放任你跟随着安南王离开吗?”十九继续深问着,看茹暮不愿意做出回应,也没有强行索要答案,“这些都是王爷做的,其实,王爷就是羽,是一个被剥夺了记忆的羽。” “你想说什么呢?”茹暮自然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她笃信十九在欺骗她,且无聊之极,“你继续说,我继续听,我倒是要看看你究竟还能说出什么样的谎话来。” “不是谎话,在我嫁给王爷时第一个月,就发现了,只是我想撮合你和少主,便一直隐瞒着。”十九如实的说着,同时,也在为自己的擅作主张的行为深深的自责着,“虽然你想要接受少主,但心里依旧有羽的存在。我想要少主代替羽来爱你,可是,我发现我做错了。扇舞姐,王爷就是羽,真的。” “那你为何现在告诉我这些呢?”茹暮冰冷冷的笑了笑,笑容里写满了嘲讽,“你蛮可以继续隐藏下去的,现在说出来,居心何在?难道还嫌我受的打击不够大吗?” “不,不是的。我只是不想你们相互伤害。”十九都觉得自己的理由太过牵强了,可事实就是如此,偏偏没有人相信。“如果我可以选择,我宁愿把这个秘密一直隐藏下去,可是,现在不行了。扇舞姐,王爷就是羽,你们之间不该是兵戈相见的,他也在后悔冉澄之死,如果可能,我希望你们能放下仇恨的好好谈一次。” “想不到你不仅被魏廷收买了,还编出这样的谎话来欺骗我!” “我没有欺骗你,不信,你可以去问安南王。” “哼。”茹暮冷哼了一声,转身离开了破庙,将手中的那包羽毛随意的丢撒进风里,就见无数朵如蒲公英的羽毛花开在了半空中,无比绚烂。 ------------ 残花落缘怨了无期6 残花落,缘怨了无期(6) 劝说自己不要相信十九的话,可双脚却不断的向着安南王府移动着,麻木木的走了很久,终于走到了安南王府前,回到了离别了十日的地方,心湖中波动起层层涟漪。 看守的侍卫见茹暮走来,对她投上了异样的目光,但没有阻止她进去。 茹暮走到了曾经住过的小院,正巧看见了魏澈,喉咙里异常的干涩,连半个声响都发不出来。 魏澈转过身子,身子骨比先前更加羸弱了,“你回来了?” “恩,回来了,呆一会儿便走。”茹暮很直接的说,她说的是实话,此番前来,只是想要知晓十九说的是不是假话而已,没有长留的打算。 “你的手好些了吗?”魏澈关切的问,这样的问题好似说明了一些事情。 茹暮微凝起双眉,“你怎么知道?难道说你对我下毒了?” “是,是若羌的一种花粉。只要你动用武功,双手就会失去力气,过些日子就能恢复。毒效会持续半年。”早在将茹暮接回安南王府时,魏澈就清楚,总有一天茹暮会去找魏廷报仇的,他害怕两个相爱的人由爱情衍变成一场悲剧,所以,偷偷的对茹暮下了毒。半年的时间,足够了,足够去说清楚一切了。 “为何要这样做?”打击是一件一件的接踵而至,叫茹暮应接不暇。她的戒备之心愈来愈低了,竟然什么都没有察觉出。 “因为二哥是步羽,我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你亲手杀了你爱的人呢?”魏澈为茹暮着想着,“在十几天以前,二哥来求我,说叫我带你走,并告诉我,关于你们的事情。他说,他是在看见你用头发将羽毛绑在了一起后,才知道原来你就是那个几乎被他遗忘的女子,他想告诉你,他是步羽,是一个因为身不由己而离开你的男子,可那个时候,你的孩子已经死了,他知道若是与你相认必然会加重你的负担与伤痛,但他害怕你在绝望中越陷越深,所以,叫我帮他许给你一个假设的美好。” 秋风狂吹,吹得棉质的衣袂飘然而舞。几乎把茹暮从地上吹跑,她艰难的维系着现在的姿态,站着,定眼瞧着魏澈如水般透亮的眸,“你也再骗我?” “没有,我说的是事实。” “那为何不隐瞒下去?为何现在就很直接的告诉我了这事实?”茹暮不懂为什么所有人都要这样残忍的对待她,好像所有人都告诉她,纵使是魏廷杀了冉澄,她也不可以去给冉澄报仇,因为魏廷是步羽,是她深爱了多年的男子。 “因为,二哥告诉我,他只是将你的孩子带到了王府,并没有想过要杀了他。后来,孩子被歹人劫持走了,至于山林里出现的那具尸体的身份,他还在调查中。”魏澈把所知道的一切都如数告诉给了茹暮,“就给二哥半年的时间,可以吗?相信,在半年之内,他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半年?半年的时间足够他作假的了。”茹暮的心被阴云遮盖,灰暗无光,还有什么比这样的事实更打击人的呢?苦苦等待的男子竟然带给她这样的伤痛。 ------------ 残花落缘怨了无期7 残花落,缘怨了无期(7) 魏澈怜惜着茹暮,知道她不能接受这样事实,可冉澄之死的事情真相尚未调查清楚,他无法替魏廷做出任何有利的争辩,“我记得在湖上泛舟的那一夜,你用手轻轻的沿着雕刻着‘此生不换’的冰山上,慢慢划着,想必是在想你心中的人吧?现在,你心中的人已经出现了……” “出现又如何?”茹暮真的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我曾以为他是给我带来快乐的人,可是不想,我的所有伤悲都是源自于他,而你们也是不折不扣的帮凶,帮着他来伤害我。” “我情愿用这样的伤害来叫你认清楚事实,总好过日后的后悔。”魏澈咳了几声,“我不希望你因为仇恨而做出悔恨的事情,遗憾终身。” 茹暮无法判断魏澈的话是出于好意,还是在帮着魏廷说话,“好,我就给他半年时间,半年以后,如果他不能给我一个交代,我定会取了他的性命。” “答应我,这半年里,不要带着仇恨生活,好不好?”魏澈叫住了茹暮,语重心长的道,“仇恨会腐蚀人的心。” “那也是因为伤得太深。”甩下最后一句话,茹暮没有犹豫的离开了安南王府。游走在街上,看着身边的人不断的变换,脑海里是一片空洞的白。一段不算长的青石路,竟然走了一个时辰,走出城郭时,夕阳已经西斜,霞满西天,是一片赤红色,就好像茹暮的心境一样,被血染红了,痛苦着,却不能找到摆脱的办法。 城门处传来侍卫与人交谈的声音。“城门关了,任何人不得出入。” 一个苍老的女人身裹着破布麻衣,被阻拦在外面,哀求着:“兵大哥,行行好吧,放我进去吧。” “城门已经关了,你这老乞丐还是随便找个地方凑合一宿吧。”侍卫没有半分同情的道。 “求求你,放我进去吧,城门不是还没有关吗?就劳烦兵大哥通融一下吧。” …… 老乞丐与侍卫争执的声音打断了茹暮的思绪,她停下了脚步,把这一来一往的声音听得仔细,后又惊慌的转过头,看着前面佝偻着背的老乞丐,快速走了过去。没错,是她…… 侍卫见老乞丐太过执着,拿起手中的兵刃就要挥过去,却被茹暮拦了下来,“你……” 茹暮松开手,“兵大哥,关城门吧,我们不进去了。”说着,拉起老乞丐布满厚茧的手,背离着城门走了起来。 老乞丐双目失明,被突然而来的手牵引着走,一时有些不适应,“姑娘,你要带我去哪里?我要进城的。” “不要进去了,城门已经关了。”茹暮的眼睛了闪烁着泪光,被晚霞染上了颜色,她将老乞丐安顿在一棵古树下,忍不住泪水决堤起来,“娘……”这样的称呼,她想了多年,亦在心里默默的练习了无数遍,今日,终于得偿所愿的喊出了口,就是不知道是不是迟了很多年?复又重复了一遍,“娘……” ------------ 残花落缘怨了无期8 残花落,缘怨了无期(8) 老乞丐被这样的话吓了一跳,写满沧桑的脸颊上露出惊骇的神情,她舔了舔干涸得有了裂纹的唇,不好意思的说道:“姑娘,你认错人了,老乞丐福薄,一生无儿无女,就算是有,也养不起。” 泪水滂沱,染湿了整张脸,茹暮怀有愧疚的看着已经成为瞎子的老乞丐,问道:“那你可曾记得十五年前与你一起的娃儿?” “娃儿?”久违的称呼,在多年后再一次被唤醒时,竟然勾起了老乞丐的眼睛有了些许的变化,似乎湿润了,“姑娘,你在说什么?” “我就是娃儿,是做错了事的娃儿。”茹暮咬住嘴唇,双眼微微颤动着,“现在娃儿知道错了,你可愿意原谅我?” 老乞丐伸出手,试图去摸索茹暮的脸,“你当真是娃儿?” “恩。”茹暮擦去脸上的泪水,将老乞丐的手附到了自己的脸上,“是我,真的是我,娘,我错了。” “傻孩子,这些年,你都到哪里去了?”老乞丐已然碰触到茹暮的脸颊了,见她皮肤滑嫩,紧张的神情有了些许的舒展。她能判断出,茹暮过得很好,至少不会像她一样,总是沿街乞讨,想到这里,不免自惭形秽起来,摇了摇头道,“我是一条贱命,怎么可能配做你的娘亲?” “不,你是世上最有资格做我娘亲的人,娘,这些年,我找的你好苦,你到底去哪里了?”茹暮关切的询问着,“还有,你的眼睛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老乞丐一时语塞,她不知该如何陈述那样一段过往,她的眼是被茹希熏瞎的。当年,在茹暮离开以后的三个月,茹希带着两个壮汉,将老乞丐挟持了,并用毒香熏瞎了她的眼。她想不到,那个与茹暮同年同月同日出生的女娃娃的心肠竟然会如此的狠,竟然会对一个无权无势的乞丐下毒手。 茹暮察觉出老乞丐有难言之隐便没有深问下去,她明白在过去的十五年里老乞丐的生活肯定写满了艰辛。“娘,咱们先不说这些了,现在,天色已晚,我们找个地方住下来吧。”说着,搀扶起老乞丐,向着城郊附近的农舍走了过去。 城门已经关了,也只能在外面找寻住所了。才重逢的两个人走得格外的亲近,后来,她们二人在山脚下落了户,住家是一位年迈的老妇人,姓余,本有一儿,但远在边关。 茹暮将老乞丐安顿在床上,叮咛道:“娘,你先在这里休息一下。我去给你弄点吃的。”说罢,为老乞丐盖上了一床被子,便走了出去。 余大娘步态蹒跚,但神采奕奕,见到茹暮与老乞丐反差极大的打扮,怎么也想不通她们到底是怎样的母女关系,她将一套干净的衣物递给茹暮,“姑娘,这套衣服是我的,若是不嫌弃就给你娘亲换上吧。” “谢谢您。”茹暮感激的谢了谢,接过衣物,“余大娘,我想去给我娘洗个澡,可以吗?” 听闻这样生分的话,余大娘忍不住笑了起来,“傻孩子,水正在烧着呢,就知道你们需要梳洗的。” ------------ 残花落缘怨了无期9 残花落,缘怨了无期(9) 余大娘的体贴叫茹暮尤为欣慰,她庆幸自己遇见了一户好人家,便从身上摸索了一番,才发觉自己的身上没有银子,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退下了腕子上的玉手镯,“大娘,出门太急了,这个镯子还能值些钱。” “姑娘,你这是埋汰我吗?你们不过是住在这里而已,怎么还要付我房租吗?”余大娘不愿意接受茹暮的镯子,直把玉镯向茹暮怀中推。 “可是,我们怕是要住很久,吃的、用的怕是都需要你出。”茹暮是实话实说,“如果您不收,我会觉得不好意思的。” “姑娘,不是我不收,而是你娘也需要用钱的。”余大娘说的有些隐晦,不待她解释,就听见了老乞丐的咳嗽声,咳声逐渐变大,好像没有停止的欲望。 茹暮惊慌的跑到了房间,忙用手轻轻拍打老乞丐的后背,“娘,你怎么了?” 地上有几滴红色的血迹,就见它们以缓慢的速度渗入到凹凹凸凸的地面的坑洼之中,然后,变成了黑沉的颜色。 “不碍事,是小事了。”老乞丐并不知道自己咳血了,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说。 茹暮拿手帕帮老乞丐擦嘴,待手帕放在眼前时,她的脑海里发出极为强烈的声响,“嗡”的一下,宛如惊雷。洁白的手帕上是一片血红色,红得刺眼。“娘,你这是怎么了?” 余大娘从门外走了进来,把几缕风干的草药放入了碗中,倒了些水,叫茹暮喂给老乞丐。“先叫你娘休息下,这些药草可以减轻她的病痛。” 不容迟疑的端起药碗,小心翼翼的喂给了老乞丐。茹暮的心凌乱不堪,她不知老乞丐得了什么病,可余大娘的药的确管用。 老乞丐躺在床上,虽然看不清茹暮的样子,但早已猜出了八九分,不以为然的笑了笑,“傻孩子,别小题大做了,我只不过是咳了几下而已。” “这是小事吗?”茹暮放下碗,手紧紧攥住那沾染了血迹的帕子,都咳出血了,怎么会是小事?踟蹰间,发觉余大娘已经走出了房间,扯了个理由道,“娘,我去把饭菜给你端过来。”说罢,跟在了余大娘的身后来到了院子里。 余大娘停下脚步,什么都没有说,似乎知道茹暮想要问些什么,默默的等待着。 “大娘,我娘得的到底是什么病?” “要是不错的话,应该是痨疾。”余大娘很是直接的说,“我想你娘是积劳成疾吧。我家老头儿就是因为得了这病,才会离我而去的。”大抵是因为经历过,所以,才比较清楚痨疾的症状。 “痨疾?”陌生的疾病,叫茹暮觉得难以接受,她明白这样的病不好治,眼前又是一片黑暗,为何才有了相遇的喜悦,就要叫她接受这样的事实?“能治好吗?” “或许能,但要花很多钱,当初,我就是因为没有钱,才会看着我家老头儿痛苦而死的。”说到这里,余大娘的眼睛湿润了,她叉开话题道,“姑娘,我这里还有些草药,只能帮你娘解决病发时产生的痛苦,其他的就需要你自己了。” ------------ 残花落缘怨了无期10 残花落,缘怨了无期(10) 郊外的夜深邃无边,彷如一个黑色的漩涡吸取了星辰的光亮,整片天幕上都不见半点星光。 茹暮仰着头望着眼前的黑色,心随之一起沉沦。痨疾,没来由的叫她惶恐不安。她从身上搜罗出全部的饰品,只不过才一个玉镯,两支发钗,一副耳环,仅此而已。不知够不够医治老乞丐的痨疾的。 枯坐了一夜,愁了一夜,很快天就亮堂了起来,可笼罩在心头的阴霾却始终不见消散的痕迹…… 这样的阴霾一直存在,一晃两个月的时间就过去了。 天寒地冻,白雪纷纷而至。 茹暮坐在酒楼的后院里刷洗着用过的碗碟,这两个月里,为了给老乞丐治病,已经花光了她身上的家当,但得到的效果却几乎为零。大夫说,痨疾是久病,除非有千年雪参,否则花再多的银子也是枉然。这种病,治了也不过是能延长病患的时间而已,不会有根治的可能。 双手浸在冷水中,早已被冻得通红通红了,可眼下还有三大摞碗碟没有刷洗。围墙外传来了鞭炮鸣放的声响,是新帝登基的庆典开始了。太子魏淮登基,就意味着北魏的旧帝已经淡出了政治舞台。 热闹的情景叫茹暮联想到一个月以前的某一天,不过那个时候传来的不是喜讯而是噩耗。当朝左相韩临一家上上下下在一夜之间都被杀了,是佐刹门的所作所为,可幕后买凶的主儿却像谜一样,无人知晓。 据说,那一夜旧帝做了一个梦,梦见了丽妃娘娘,梦中的丽妃依旧美丽如昨,她薄唇浅笑,笑意里写满了嘲讽,“我会叫所有伤害过陈家的人不得善终的。” 后来,旧帝一病不起,不得已的将江山易主,转给了太子。然,其中的是非曲直,除了当事人清楚外,便谁都说不清了。 “茹暮,把手头的活儿都做完了以后就回家吧。”老板娘递给茹暮三串铜钱,“这是你的赏钱,回去买些好的东西吃吧,你太瘦了。”说罢,转身离开,去大厅招待去了。 手中的三串铜钱散发出一阵阵的恶臭味,勾得茹暮的胃开始翻滚,她无奈的笑了笑,笑自己的窘迫。曾几何时,她也会有这样落魄的时候?曾几何时,她也需要感念于朝廷的恩泽?看来,这两个月的生活叫她学到了很多。 从怀中取出荷包,把里面的钱如数倒了出来,铜板、碎银一样一样的数着,小心翼翼的数了三遍,十两零十五文钱。十两是用来买山参的钱,十五文或许能帮老乞丐改善改善膳食,叫她吃顿较好的饭菜。 想着,又把这些银两收到了荷包里,重新揣进了怀中。坐下了去,继续刷洗着碗筷。半个时辰后,碗筷终于都洗完了。一双纤手冻得比萝卜还红,还带着油腻腻的味道。不得不说若羌的毒药很厉害,倘若不是半年的时间不能用武功,她也不会沦落到此般地步,不过这样也好,至少赚的每一分钱都是干净的,而不是沾满了血污…… ------------ 残花落缘怨了无期11 残花落,缘怨了无期(11) 雪依旧在下,下得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地面上积了很厚实的一大层,鞋子踩踏在上面能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身着粗布麻衣的茹暮逆风而行,凛冽的风将那如锦缎的青丝吹得飞扬,簌簌的雪沿着领口灌了进去,叫畏寒的她颇为不适应。哆哆嗦嗦的走进了药铺,头上覆盖了一层白雪,用手弹下,从怀中取出赚了两个月的十两银子,放到了柜台上,道:“掌柜,把那棵山参给我吧。” 药铺掌柜捋了捋三寸来长的胡须,仔细的清点着柜台上的银两后,拉开身后的药柜抽屉,取出了那棵由红线缠绕的山参,“姑娘,拿好了。” “谢谢。”茹暮点了点头,走出了药铺。怀揣的山参仿佛已经升华为一种光亮,名叫希望。笑盈盈的正欲离开,不想看见了不该看见的人——魏廷。 魏廷的身边是白狐裘裹身的茹希,韩家一家死遇非命,她是两个幸存者之一,只因为当时的她是留在广义王府的。 这或许就是她们两姐妹的命运,同样都是幸存者,却依旧是天与地的差异。 茹暮与魏廷相视而望,四目在这一刻交汇,又在下一刻分开,没有任何话语。她像逃一般的留给了魏廷一个走的湍急的背影,消瘦的影很快就隐没于风雪之中了。 玄色的衣衫任风戏弄,冷峻的面容上多了一分不易查的忧伤,魏廷负起手,看着茹暮渐渐远离,直到再也看不见了,才把脚踏入了药铺,向药铺掌柜询问情况。 …… 风雪肆虐,叫茹暮更觉难耐。一路走来,百感交集,停留得最久的就是那无法明说的悲伤。想到了魏廷与茹希刚刚一起相伴而行的情景,心就痛了,将魏廷与步羽联系到一起,才发觉眼眶湿润了。她爱的步羽说过,会一生一世只对她一个人好,可化身成魏廷的步羽早已遗弃了誓言,甚至还不止一次的伤害她,他们之间的恩怨大抵就是这样吧?剩下的只是无尽的痛苦了。 “韩茹暮,你爱的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都说是虎毒不食子,而你爱的人竟然杀了自己的孩子,还不肯承认。”茹暮幽幽的对自己说,倔强的用衣袖擦去了脸上的泪,“承认不承认有什么关系呢?他是冷酷无情的王爷,不是那个至情至圣的步羽。属于你的步羽早在六年以前就已经不存在了,真的不存在了。” 此时的她就像是一朵残败的花,孤零零的飘荡在白雪茫茫间,无助且绝望。 蓦地,想起月歌的话,“该你面对的,终究还是要面对,而且,是一个人。” 是的,一个人,的确是一个人。她对十九付出了真心,换来的是背叛,把一生的执念与等待交给了步羽,换来的是刻骨铭心的伤痛。姐妹、爱人都将她深深伤害,她是一个被抛弃的人,从始至终都没有得到过上苍的眷顾,那些所谓的美好,不过是她希冀的追求,说穿了,只能算是天边的浮云,可望而不可及。 ------------ 残花落缘怨了无期12 残花落,缘怨了无期(12) 花了很长的一段时间,终于走回了农舍,本以为已经平复的心湖不会再有波澜,至少在老乞丐的面前不能有丝毫的异样。可是,才走到了院门前,就开始忐忑了。 院子的篱笆外俨然停着一辆蓝色的马车,黄色的流苏在风中飘摇着,流露出属于它的贵气。 魏廷迎雪而立,见茹暮走了过来,忙对身边的小诺使了个眼色,叫她将携带着夹兔毛披风为茹暮披上。“暮,你怎么不来找我?”话语里满是心疼与怜爱,听起来格外的温柔。 茹暮将手中的山参紧紧握住,褪去了才披上的披风,“我们没有任何的关系,我为什么要来找你?王爷,这里不欢迎你,请回吧。”说着,果断的转身,准备离开。 “暮……”魏廷唤了一声,“屋子里的女人是谁?值得你这样做吗?”他是心疼茹暮,心疼她会为了别人而委屈自己,好歹她也是他的妃,是堂堂的广义王妃,是不可以做这些粗活的。 茹暮笑出了声,“你这样的人根本就不懂得什么是值得,什么是不值得。”顿了顿,又继续说,“她对我来说很重要,我愿意这样付出。” “很重要?那我在你心里呢?还是否重要?”想不到两个人重识后的第一次交谈竟然是这样的冷淡,叫魏廷有些不能接受了,他们之间的爱还存在吗? “没有可比性,她是我娘,是将我从冰天雪地间救活的女人,是含辛茹苦将我养大的女人,对我有莫大的恩情。而你,算什么?是有恩于我,还是给了我什么?”茹暮倒吸了一口气,“除了伤害与痛苦,还给了我什么?在我心中,你什么都不是。” 这样的话如同一把把锋利的剑直插进魏廷的胸口,那双漆黑得眸子变得更加深沉了,除了茹暮的影像外,就再无其他了。“她对你来说很重要,但是她病了,痨疾,照你现在这个方式赚钱,就算是你穷极一生也赚不够药钱。” “那又如何?至少我努力了,我在努力的挽留我娘的性命。”背对着魏廷,咸涩的眼泪沿着脸颊滑入了口中,茹暮忍不住闭上了眼睛,叫自己陷入了黑暗中。只有她才清楚,她要的绝不是尽力而为。“还有,就算是一辈子,我也心甘情愿。” “可你想过没有就算是你赚够了银子,可你娘已经撒手人寰了?”魏廷不愿意失去茹暮,哪怕是像一年以前的将茹暮留在王府也好,“大夫说,痨疾需要千年雪参才能医治,你就真的认为你能赚够吗?回王府吧,王府里要什么有什么,我保证治好你娘亲的病。” 茹暮没有说话,她在挣扎,只因为那句拒绝的话关乎到老乞丐的性命,这个世上,她失去的太多太多了,还能失去什么?老乞丐是她的唯一,她是不能再失去这个亲人了。冉澄的死,她不能释怀。她害怕这一切只是魏廷的阴谋,韩临一家的惨死,最终的受益者就是魏廷了,他已经开始报复了,“澄儿已经死了,韩家上上下下无一生还,难道你还想把我娘亲从我身边夺走吗?你就不能放过我,放过我身边的人吗?” ------------ 残花落缘怨了无期13 残花落,缘怨了无期(13) 北风呼啸而过,从远处吹来,又吹向了遥远的地方,“呜呜”的鬼泣声经久不散。 点点白雪混淆在风中,直吹向魏廷,俊逸的面容上多了几许沉淀后的缄默,他望着茹暮,没有表情的脸上极好的隐匿了他的情感,原来,我在你心中就是这样的?“是,韩家的所有人是我买凶杀的,但我从来就没有想过要伤害你,我知道你肯替茹希嫁给我,是因为你看中与茹希之间的感情,所以,我留下了她。至于我们的孩子,我只能抱歉的说,那是个意外,给我些时间,我会查清楚的。” “不,不要跟我提这些,你不配做澄儿的父亲。他的名字叫冉澄,姓冉,而不是姓魏,生是这样,死也是这样。”茹暮极力的排斥着魏廷,在她的眼中的魏廷是陌生的,陌生到彷如从来都没有认识过一般。 “姓冉?”魏廷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冷冷的笑着。他知道茹暮最看重的是亲情,可冉澄的事是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发生的,更何况中间还生出了很多变故。 这时,林太医从屋子里走了出来,一脸沉重的走到了他们面前,打断了他们之间尴尬的对话,“王爷,病人的情况不容乐观,若是再延误治疗,怕是活不过一个月了。” “什么?”茹暮的身体止不住的摇了摇,向后退了两小步,险些摔倒。待调整好后,抓起林太医的衣袖问,“怎么会这样快?” “王妃,这是实情。”林太医注意到茹暮手中的山参,“现在单是一棵雪参的作用都不能扭转局面了,更别提这普通的山参了,王妃还是别费心思了。” “那就真的没有希望了吗?”茹暮不愿意接受这样的事实,“两个月以前,大夫还不是这番言辞呢,为何经你一诊断,就是这样的结果了呢?” “两个月以前与现在是不同的。至于老夫人的病……除非由三可雪参做药引,再配合寒洞中的冰蝉……可蝉在秋天时就已经绝迹了,更别提生长在寒洞中了。”林太医顿了顿,“找寻冰蝉非一般人所能做到的。” 那我该怎么办?茹暮慢慢的松开了手,双手无力的下垂到身体两侧,她不愿意再失去老乞丐了,虽然生死已然注定。 “冰蝉?一只可够?”魏廷胸有成竹的道,“多年以前,一位友人曾赠了我一只。”他看了看茹暮,在她的眼中看到了期许,“你若想救你娘,就回到我身边。我能做出的最后让步,就是用一只冰蝉换你留在我身边一年。” 一年……他们之间的纠缠不清还有多少个一年?当初的月歌也是用一年之约来约束她的,可换来的是冉澄死亡的消息,还有对步羽的恨意,现在,魏廷以老乞丐的命要求她回去,换来的又会是什么?茹暮有些畏惧的摇了摇头,“是不是我不回去,你就不会救我娘?” “是。”魏廷果断的回答,“三棵雪参与冰蝉换你一年的时间不过分。”暮,原谅我,以这样卑劣的行为要挟你,我只想叫你回到我的身边而已,我不能再失去你了。 ------------ 残花落缘怨了无期14 残花落,缘怨了无期(14) 风吹雪冷,话更凉薄。茹暮鄙夷的望着魏廷,秀眉微皱,“想不到你也会有如此卑鄙的一面。”摆在她面前的是一个两难的问题,答应了,伤心的是自己,不答应,老乞丐就会死。 “卑鄙又如何?只要能达到目的就好。”说此话时,魏廷的心亦在痛,“你同意不同意?” “为什么你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茹暮的眉皱得更深了,面前的魏廷哪里还找得到步羽的影子?如果不是魏澈与十九的话,怕是她一辈子都不愿意接受这样的一个事实。 很长的一段日子里,她都在说服自己去接受魏廷就是步羽的事实,因为在很久以前,她已猜出了月歌口中所说的第三个人就是魏廷了。或许,在多年以前,月歌就是在纵容她与步羽的相恋,纵容只是为了更深的伤害,把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就是妖孽。 “为什么?人总会变的,你也变了,不是吗?”魏廷向前走了几步,把孤傲的背影留给了茹暮,自己陷入了回忆中。 那时的他摘下来面具,以魏廷的身份站在了锁神阁的萤火虫台阶下,用半壁江山向月歌寻求援助,月歌答应了,却给了他一颗赤红色的丹药。看着手中的药丸,鲜红的颜色好像是血,都说佐刹门中有一味名叫做“忘红颜”的药,药丸通体赤红色,服食以后会忘却最爱的人,并且改变性情,除非爱得深刻,否则一辈子不会再有记起的可能了。 “拿出你的诚意来,吃了它。”月歌已然站在了魏廷身侧,见他犹豫了,道,“吃不吃,在你了。吃了它,你会放下儿女情愁,更有利于你夺回江山,多余的情感只会左右你。” “但吃了就会忘记她,我曾给她许诺过,要一生一世只对她一个人好。可吃了后呢?我会食言,甚至不会再遇见她。”想到即将要淡忘茹暮,魏廷有些动摇了,江山非他所想,却是帮丽妃报仇雪恨的必不可少的筹码。母亲与爱人之间,孰轻,孰重? 月歌在魏廷的举止中捕捉到了浓烈的惆怅,硬如顽石的心竟然有了一些裂痕,“我答应你,待你有能力夺取江山的时候,我会将她送到你身边的。” 得到了这样的回答,魏廷终于不情愿的把忘红颜吃了下去。忘红颜的药效在一个时辰后会开始发作,在那一个时辰里,他重新戴上了面具去找茹暮,可殊不知忘红颜在发作时,会与寒毒的症状相似。 于是,在那个寒风瑟瑟的夜,两个相爱的人做出了逾越的事,待寒气从身上抽离,魏廷清楚自己就要忘记茹暮了。想起方才的紧密接触,又想到了不久之后的遗忘,他忍不住闭上了眼,果断了离开了最爱的女子。 …… 往事如梦魇般缠绕在魏廷梦中,只有耐人寻味的灰黑色,正如同他的人生一样,了无生气。 忘红颜的毒果然厉害,这些年来,他试图去那毒,可换来的却是几个零零散散的片段,而关于茹暮的一切全然不记得,只是生活给了他一些机会,叫他于一点一滴中回忆起这些往事。 ------------ 残花落缘怨了无期15 残花落,缘怨了无期(15) 在一次大雪纷飞的时候,他记起了曾经答应过一个女子,要带她去雪山之巅,赏雪采莲,可他却忘记了,记忆中的女子究竟到哪里去了?甚至是如何遗忘的都记不起来了。于是,他喜欢一个人坐在山头,看那片蒲公英漫天飞舞,憧憬着身边有一位不愿失去的女子。 …… 在临湘阁,看见如俏对着一只白鸽说话时,他记起了自己曾经射下过一只白鸽,为一个女子缠了一支簪,却不记得女子的音容笑貌。于是,他娶了如俏,并告诉自己,只要她不服他,便对她一个人好,哪怕她是太子派来的眼线。 …… 在观音庙前,看见回首浅笑的茹希,猛然间想起,记忆中的那个女子也曾有过类似的举动,可发生在哪里,他记不起来了。于是,他逼着皇上履行当年的承诺,迎娶了茹希,可殊不知替茹希嫁给他的会是茹暮,是那个他想尽办法要记起的女子。 …… 他在王府里养了很多白鸽,却从来不叫人去惊扰它们。每当一个人的时候,他会去看望它们,并用它们遗落的羽毛制成簪,一支,一支,又一支……然后,默默的追忆那个深爱过的女子。 后来,竟然不自觉的将女子的样子想成了茹暮残缺的容颜,于是在那个时候起,他知道他已不知不觉的爱上了她,那个毁了容,却在新婚之夜问他:“想要一个拿得出手的王妃,还是一个体贴的妻”的女子。 这样的爱意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发沉淀,散发着浓浓的香气,就好得像酒,越陈越香。不知不觉间叫他萌生了不忍失去的欲望,然,很多事都是造化弄人,越是不想伤害的人往往伤得最深,他终归还是伤害了她…… 那日,是秋,冷风寂寥,几只洁白的鸽子耐不住寒冷,扑腾起翅膀翱翔在王府的上空,有三只居然落到了止苑。 他站在她的身旁,沉默不语,很多话都是说不出口的。 一双黑眸望向她,却在她的眼中读出了恨意。淡如清风的性子又如何?那双美丽的眸子里的恨意还不是如火般炽热? 望着她娴熟的将三片羽毛制成了簪,他的心乱了,刹那间,一切丢失的回忆都回来了,才明白原来一直向记忆找寻的女子竟然在身边,只是想不到认出她的时候,她竟然还背负了一个“仇人之女”的名号。他们之间怕是注定没有机会相守,心痛着,做出了一个极尽艰难的决定:叫魏澈代替他来爱她,至少魏澈是爱她的,不会像他一般伤害她。 可在魏澈带走她的那一刻,他后悔了,这样的悔意持续了七十多天。这一刻的重逢,他们之间已没有了秘密,他愿意不将她当做是仇人之女般的来疼爱,来挽留住曾经失去的那段爱…… 魏廷看着茹暮,见她迟迟不语,心终于还是软了下来,本想说些什么,却被茹暮抢先了一步。 茹暮狠狠的瞪着魏廷,艰难的说道:“我跟你走,三棵雪参一只冰蝉换一年又如何?”她答应了,却明白自己失去了自由。 深蓝色的马车载着几个人向着广义王府驶去,洁白的路面上留下了两行马车印,是否预示着他们还有很遥远的一段路要走? ------------ 残花落缘怨了无期16 残花落,缘怨了无期(16) 这两个月中,王府里似乎也发生了不小的变化,最叫茹暮感到意外的是,十九死了,死于难产,一尸两命。那次,与十九的争执是她们最后一次的相遇…… 回到熟悉的房间,满身疲惫,茹暮一个人静静的坐了下来,门外传来了一阵轻轻的叩门声,“谁?进来吧。” 是霜怡,她拿着一个包袱走了进来,放在了茹暮的面前,“这是十九的遗物,说是给你的。” 遗物?介于冉澄之死的事情,茹暮不想去翻看十九的物品。她看着霜怡,幽幽的问:“你是姐姐,对吗?我记得你最喜欢叫我小不点儿。” 霜怡的身份已然不是秘密,最先知道的是十九,她点了点头,“是。可是,在最后的时候,我说过,要叫你小美人了。” “为什么要假死?为什么?”只记得那时的霜怡牺牲了自己,换得了茹暮活下去的机会,那时的茹暮一直是活在回忆中的,对她来说,那仅有一天的友谊弥足珍贵。可眼下,她思念了十五年的人居然没有死,甚至还生活得很好,且是佐刹门中的影姬。 霜怡没有说话,她不知该如何回答茹暮,亦或者说她不能告诉茹暮其中的因由。 “为什么不说话?回答我,回答我啊。”茹暮想要一个解释,一个被欺骗了十五年之久之后的解释,然,霜怡什么都没有说,“你知道吗?在我爬出炼狱的时候,我就在想,如果活着的是你,而不是我,你会不会也像我一样在一个人的时候偷偷的想念你。这十五年来,我告诉自己要好好活下去,因为我身上还背负了你的仇恨,我恨了月歌十五年,可到最后才发现原来你并没有死。” “我不假死,怎么能激励你活下去呢?”霜怡停顿了片刻,“那个时候,你喜欢一个人呆在炼狱的角落里,不吃不喝,完全没有活下去的斗志。我知道如果我不帮你杀光所有人,你就会有危险,我也知道如果我不叫你感到遗憾、感到恨意,你也不会想尽办法的活下去。” “我情愿就那样的死掉……”茹暮发出干干的笑声,听起来有些悲凉,绝美的面容上是从何时起笼上了一层痛苦的神情的?“为什么我的身边都是欺骗?为什么所有人都要欺骗我?” “不,不是的。”霜怡冰冷的面容上多了一分忧伤,为茹暮而忧伤,“佐刹门没有教会你忘却,倘若你只是一个冰冷冷的杀手,就不会感到痛苦了,只因为你重情重义。十九也和你一样,都是同样的重情重义。” “重情重义?她?”茹暮不忍嘲笑起来,“如果你是我,你绝不会这样来评价她。” “十九临死前说:此生与你做姐妹,不枉也。这是她特地要我告诉你的。”霜怡见茹暮沉默了,便不再说什么了。 不枉也?是因为欺骗我了吗?茹暮的心痛了,如果不是十九,澄儿或许就不会死。十九是嫌害我害得还不够惨吗?我恨…… ------------ 残花落缘怨了无期17 残花落,缘怨了无期(17) 新帝登基,普天同庆,天子福泽,大庆三日。外面热闹非凡,很多能人志士齐聚于京城,仿佛想要寻一个懂才的主儿,尽自己一份力量。 入夜,街道上却是热闹非凡,没有人注意到广义王府里来了一位神秘男子。 他悄无声息的落于魏廷的身后,一身深红色锦缎长袍裹在身上,流露出属于他的野性与不羁。他笑得放荡,一纸折扇又衬托得他儒雅懂礼,大冬天佩戴折扇的人怕是只有他一个了吧,“王爷好雅兴,一个人在院落里观赏星辰。” 魏廷转过身子,在夜幕之下,他的玄色衣衫仿佛比夜还要深沉。“二少,本王等你多时了。”一个时辰前,他于放了一只暗香,混淆于天幕灿烂盛开的烟火中,还有些担忧这个叫二少的男子看不见呢。 二少无奈的笑了笑,洒脱的耸了耸肩膀,“我只用了一个时辰便赶过来了,你还嫌迟?要知道,我可是从义州飞奔过来的。真不知道我们名门到底是哪辈子欠你的,不但要帮你照料义州,还要时不时的来一次‘八百里加急’,幸亏我年轻力盛,若是再过个几年,你就是一年千两黄金我也不伺候你这难缠的主儿了。” 一直以来,都是名门在帮魏廷打理着义州,所以,魏廷才很安逸的留在了京城,给人以纨绔子弟的假象。 魏廷挑眉斜睨着二少,“是吗?” 二少被魏廷看得心虚,索性坦言承认道:“行了,知道你老人家明察秋毫。是,我是在京城里。”说着,他从身上取出一个小盒,递给魏廷,“我是给你取冰蝉的时候,耽误了一些时间。” 魏廷接过小盒,直觉手上被冰蝉的寒意感染了,暗暗叹道:冰蝉果然是冰蝉。 这只冰蝉是名门动用了五十人手才从山上寒洞中寻到的,既然魏廷开口,二少也只能忍痛割爱了。他摇了摇折扇,很自恋的道:“不用跟我说谢谢,哪天自己回去打理义州,我就谢天谢地了。” 将小盒揣进怀中,魏廷的脸上又没有了表情,他的眼望向了远处,许久,才开口:“你放心,最多三个月我便会动身去义州了。” “什么?你答应他们了?”二少几乎惊讶得把下巴跌到了地上,“为什么?” 魏廷负起手,不曾将视线收回,“为了三棵雪参。”这是他为了茹暮做出的最大的牺牲,他劝慰自己:京城也好,义州也罢,都不会成为阻碍他为母报仇的绊脚石,暂时的回去又有何关系呢? “你要雪参做何?就为了一个女人吗?”二少不明白魏廷这样的牺牲是做何。他眼中的魏廷是从来不会将儿女情长与仕途混淆的男人。 “她是我这辈子不能失去的女人,所以,值得。”魏廷说得坚定,敛起视线,直勾勾的望向二少,似乎在用眼神告诉他,自己的信念是多么的坚定。 两个男子立于白雪铺装的庭院里,不再言语,仿若是不属于京城。 王府外面依旧喧闹漫天,偌大的京城早已沦陷于奢华之中,此刻,称其为不夜城一点也不为过…… ------------ 残花落缘怨了无期18 残花落,缘怨了无期(18) 几日后。 茹暮喂老乞丐喝下了最后一勺参汤,欣慰的笑了笑,她并不知道魏廷为了那三棵雪参而做出的牺牲,只是发觉在服过参汤之后,老乞丐的病情有了明显好转。 林太医说,老乞丐的身子太过虚弱,若是贸然的用冰蝉,必会适得其反,所以,一直在给她开补药,调理身子。 一身素装的茹希从门外走了进来,自韩家满门被杀以后,她便以素色示人,外出时,也只会多披一件狐裘披肩而已。“姐姐……” 这是姐妹在相隔一年后的第一次交谈,茹暮站起身子,看向茹希,微微一笑,“茹希,这段时间吃了不少的苦吧?” 听闻“茹希”两个字后,老乞丐苍老的脸上的表情不太自然了,她是惶恐,也是害怕,在她的印象中茹希绝非善类。 茹希微垂下头,摇了摇,“不,没有吃苦,倒是姐姐替茹希受了不少苦。”重新抬起时,正巧看到老乞丐怪异的神情,心头一凛,不禁凝眉,“姐姐,你能原谅茹希吗?” 茹暮也已察觉到老乞丐的表情了,可不容她问出口,就听到了茹希的问话。血浓于水,两姐妹之间没有什么原谅不原谅的。“你是我妹妹,多年以前,我就希望我们俩能够放下隔阂了。” 这样的话感动了茹希,她的眼中浮上一层薄雾,杏眼微颤,咬了咬唇瓣,道:“可是,茹希做错了很多事,特别是,还曾毒瞎了老乞丐的眼睛。”说到这里,她跪了下来,满心忏悔的望着茹暮,“都是茹希当年少不更事,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的。” “啊……”茹暮万万没有料想到老乞丐的双眼竟然是自己的妹妹毒瞎的,难怪老乞丐只字未提,一时间难以接受,她该不该原谅呢? 坐在床上的老乞丐双眼失明,但心却是雪亮的,她听到了茹希跪在了地上的声音,发觉茹希是真心悔改的,顿时间,恐惧感消失了,开口唤道:“娃儿,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没什么好计较的了。” 茹希的泪掉落出来,在脸上划出了两道很美的弧,她跪着行至老乞丐的床前,拉起那只满是厚茧的手,“您真的原谅我了吗?当年,是茹希不懂事,因为身在福中,所以喜欢肆意妄为,根本就没有考虑过别人的感受。”在过去的一年里,她学到了不少,终于体会到了当年茹暮的艰辛,特别是在韩家一家子都死于非命以后,她才明白自己曾经是多么的残忍。 老乞丐用另一只手轻轻抚摸着茹希的额头,“傻孩子,谁都犯过错,我知道你也是个好孩子,只是那时太小,太不懂事了而已,好了,我们不哭了。” 茹希勉强止住了哭声,哽咽的问道:“我能叫您一声干娘吗?”韩夫人在她六岁的时候死了,韩左相也在一个月以前死于非命,除了茹暮以外,她再无其他的亲人了,“姐姐叫你娘,我能不能叫你一声干娘呢?我想和姐姐一起服侍您。” 火盆中的木炭烧着,散发出温温的热度,不仅温暖了屋子,还温暖了三颗心。茹暮的脸上多了一些笑意,看来多年来她对茹希的付出不是石沉大海,这才是她想要的妹妹。 ------------ 残花落缘怨了无期19 残花落,缘怨了无期(19) 茹希变好了,真的已经变好了,不但负责照顾老乞丐,还自觉的去翻阅医术,寻找治疗痨疾的良方。 不知是因为参汤的缘故,还是因为茹希与茹暮的精心照料,或者说两者皆有。老乞丐的精神愈见好转。 每天,除了吃饭的时候,这两姐妹都会守在老乞丐的身边,看起来倒是蛮贴心的。 “姐姐,你先去休息休息吧,这几天你都没有好好睡觉了,干娘这边有我照料就好了。”茹希见茹暮一脸憔悴,不忍心亲姐姐再熬下去了,硬生生的叫茹暮推出了房间。 茹暮被推了出去,妥协的道:“那我睡一下,然后便来换你。”说着,离开了。 她的确累了,但回到止苑的第一件事,不是把自己扔到床上,而是走到了小诺的房间,虽然承诺过不要多管闲事,有些事还是勾起了她的好奇心,就如在饭堂上看到了刘毅在试菜。他每吃一口,花露儿脸上的担忧就浓了一分,想不到这对苦命鸳鸯居然是这样可悲的命运。 小诺正在收拾包袱,好像是要远行,见茹暮走了过来,不免紧张起来,“小姐……” “小诺,你这是做什么?”茹暮不知小诺在做什么。 系好包袱的带子,小诺舔了舔嘴唇,粉红色唇瓣恢复了往日的水润,“小姐来的正好,小诺也想向你辞行的。” “辞行?去哪里?”言外之意是在问小诺:你一个人无亲无故,要去哪里? 小诺叹息了一口气,“会回西川老家吧。” “西川?西川是你老家?”茹暮隐约记得小诺说过自己的老家是在东川,“那东川是什么地方?” 谎话被无意的揭穿了,小诺也不想隐瞒下去了,“那是小诺骗你的,小诺曾经三番两次的问你,我姐姐去了哪里,你只是支支吾吾的不肯回答。原因是什么?大概是因为十九吧?我姐姐才是你的陪嫁丫鬟,怎么会平白无故的变成了十九呢?于是,我撒了个谎,问你,我姐姐是不是回东川老家了,结果你说是。”说到这里,她哭了,“我以为我姐姐只是走了,可是,你房间里的那个盒子告诉我,我姐姐死了。” “盒子?”经小诺一提醒,茹暮才发觉那个盒子是她一直忽略的细节,“你姐姐……” “少骗我了,我姐姐根本就是已经死了,盒子里的那张面具就是我姐姐的样子。”小诺颓然的垂下眼帘,“我姐姐在韩相府的时候就已经死了,对不对?” “那张面具……”茹暮想不到如何解释,她想要告诉小诺,小榕没有死,可这样的谎话连一个字都说不出口,“你听我说……” “听你说什么?还要听你的那些谎话吗?你都可以代替真正的小姐嫁给王爷,那十九为什么就不可以戴着我姐姐的面具陪嫁过来呢?”小诺一边哭着一边看着茹暮,“你知道吗,我恨你,恨你一直不告诉我真相,但我更恨十九,如果没有她,我姐姐就不会死!你们都是坏人,不过都受到了惩罚。” ------------ 残花落缘怨了无期20 残花落,缘怨了无期(20) “受到惩罚?你把话说清楚。”茹暮不愿意将不好的事情往小诺身上扣,在她的印象中小诺是那个怯生生的小女孩,是她发誓要代替小榕好好照顾的小女孩。 “十九死了,你的孩子也死了,这就是你们两个人的惩罚。”小诺的眼瞳没有了光彩,如同一片干涸的土地,她虽帮姐姐报仇了,但内心却不快乐,“我以为只要离间你和十九便好,却不知你的孩子因此而受到了牵连。” “澄儿的事,是你搞的鬼?”纵使小诺已经把话说得不能再明确了,茹暮还不愿相信那般卑劣的事情会是小诺的所为,“你是如何知道我的行踪的?” “知道你的行踪并不难,你什么时候出去,我是最了解的,别忘了,我是止苑的丫鬟。”小诺忽然聪明起来了,“那日,我在十九的茶水中下了些药,叫她身子发沉,不能跟你出去了,然后,偷偷的向王爷告密,我想你要去见的人是那个在你房间中呆了一个多月的男子,所以,特意嘱咐王爷带四个高手去……” “嗡”的一声,茹暮的头好像炸了一般,这样的事实告诉她,她错怪了十九,真的错怪了十九,恍惚间忆起玫瑰膏事件,“那上次的玫瑰膏是不是也是你动的手脚?” “是。”小诺很坦然的承认道,可殊不知等待她的竟然是一巴掌,几乎将她扇倒。 茹暮收起自己的手,“是不是十九的死也与你有关?” “王爷在十九身边安插了那么多人手,我还能有什么办法下毒手呢?”小诺用手拭去了嘴角的血迹,嘴角绽放出一朵邪魅的花儿,原来谁都可以有邪恶的一面,“可是,在这个王府里还有一个人是和我一样,不希望十九腹中的胎儿出生的,那就是老太君。如果你想知道十九是如何死的,就去问问老太君吧,她是最后一个见到十九的人。”说着,她拿起包袱,“话已经说完了,我也该离开了。” 茹暮愣呆呆的定在了原地,就毫无感觉的任小诺离开了这间房间,直到小诺离开很久之后,才回过神来, 霜怡的话回荡在耳畔,“十九临死前说:此生与你做姐妹,不枉也。这是她特地要我告诉你的。” “此生与你做姐妹,不枉也……”幽幽的重复了一遍,心便痛了,茹暮木然的走回自己的房间,双手颤巍巍的拆开了十九的包袱,那块刻着水纹的玉佩现于眼前,晶莹的泪滴落在上面,沿着纹路慢慢滑着,“十九,我终于知道是我错怪了你,可你已经……我这个姐姐当得很失败,对不对?” 指腹顺着玉佩的纹路反复摩挲着,悲伤之余,她第一次发觉原来三道柔滑的凹纹的源头竟然还有一个类似于蛇头的图案,这样的图案叫她想到了一个人,“难道说,十九的奶奶是……”大胆的猜测吓了她一跳,“不,不可能,只是巧合罢了。” 悲伤的云渐渐聚在了头顶,茹暮的心乱了,或许,她该代替十九去拜访下老太君了。 ------------ 残花落缘怨了无期21 残花落,缘怨了无期(21) 云层越来越厚,大抵是承受了不该承受的重量,终于不堪的认输了,大朵大朵的雪花翩翩而至,上次的残雪未销,今日又添了一抹寒韵。 行至老太君的房门前,茹暮向着院子中间望了望,想起那时罚跪的情景,三房女眷跪在大雪纷纷中,而小诺就是站在这个位置紧张的观望着的,可爱的小诺单纯的就像这满眼的白雪一样,不带有任何一点的瑕疵,可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般模样呢? 还有,最初在止苑里的三个人,不是都很和睦吗?为什么到最后的结果是:十九死了,小诺走了,而她孤零零的一个人留在了王府? 怀揣着寂寥,轻轻的叩响了门扉,在得到应允后,推门进入,作揖唤道:“奶奶,茹暮过来看看你。” 佘太君放下手中的茶盏,拉起茹暮,“难怪你一直都自称自己为孙媳,原来,你是韩家另外一个女儿,是与廷儿订下婚约的正主儿。” 茹暮哑然一笑,她与魏廷的纠结许是从娘胎里就注定的,只是现在存在的不是最初的美好了。“奶奶,能告诉我十九在临终前都说了些什么吗?” “没什么,我见到她时,以为她能挺过那一关,殊不知她竟然难产而亡。”佘太君镇定自若的回答着,这样的话,她已说了很多遍,说得连她都信以为真了。 看着佘太君身旁的拐杖,茹暮垂下眼帘,为十九默默的悲伤着,原来佘太君在很久以前就对十九动了杀机,只是所有人都以为那些杀手是要杀魏廷的,“奶奶,可否告知茹暮,您与蛇族有着怎样的渊源?” 未曾料想过会被这样的质问,佘太君的表情不太一样了,但很快就恢复了往日的模样,“蛇族是什么?” 茹暮指了指佘太君拐杖的底端,“奶奶拐杖上的花纹应该不是不小心划的吧?茹暮记得在某个刺客的铁面具上曾看见过那样的图案,这大概就是蛇族的图腾吧?” “蛇族是什么?听都没听过,拐杖上的图案就能代表我与蛇族有关系吗?”佘太君抓起拐杖,向地上墩了墩,“拐杖跟我了数十年,见过的人不再少数,被人仿了去又不是没有可能?” “那茹暮想问问奶奶,您拐杖上的图案来自于哪里?”茹暮看着佘太君,一双杏眼清澈极了,不眨的等待着对方的答案。 “忘记了……” “哦,茹暮还以为奶奶是从玉佩上看见的呢。”茹暮故意说出玉佩,并从怀中取出十九的遗物,举到佘太君面前,还未等说什么,对方就一把将其夺走了。 佘太君抚摸着玉佩,不敢确定的又看了几遍,而后才抬起头,问道:“这玉佩是从哪里来的?” “是我朋友的,茹暮觉得玉佩上的图案与奶奶有着莫大的渊源,所以才带过来的。”茹暮一直看着佘太君,心里却溢满了酸涩。十九,我这样做,对吗?你应该早就认出来她了,但是为什么迟迟不肯与她相认呢? ------------ 残花落缘怨了无期22 残花落,缘怨了无期(22) “你朋友在哪里?”佘太君老而明亮的眸子中似乎有些不一样了,“能否带我去见见她?” “那奶奶能否告诉茹暮,这玉佩和你关系呢?”茹暮想要逼着佘太君自己道出原委,可换来的是老人的沉闷,“奶奶为何不说话了?” “没……没什么……”佘太君吞吐起来,一双布满褶皱的手仍在摩挲着玉佩,语气似乎比方才平缓许多,“就是随口问问。” 茹暮作出略显失望的神情,“我还以为奶奶会说些其他的呢,我朋友说了,她在找她的家人,如果她的家人看见这玉佩定然会想办法来找她的。” 话都说到这份上,佘太君不想再沉默了,“你朋友可是在找她奶奶?她的名字可叫严以滠?” “恩。”茹暮点了点头,却话锋一转,“不过,她已经改名了。” “改名了?”也对,严家遭遇不测,以滠是该将名字改了,才比较安全。佘太君望着茹暮,继续问着,“她现在叫什么?” “真的要说吗?”茹暮欲言又止,佘太君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我朋友说过,在她小的时候,每逢过年,她的奶奶就会给她扎一段红头绳。她还说过,在她的家中,她与奶奶的关心最为亲近……” “告诉我,她到底是谁?”佘太君问得急切,以滠,你就在我身边吗?为何奶奶感觉不到你呢? 茹暮叹了一口气,“她的名字叫做十九……”说罢,一个转身,默默的离开了佘太君的房间,还能说什么呢?十九已经死了,她留下来做什么呢?两个同样痛苦的人还是分开独自凄凉会比较好一些。 屋外,雪虐风饕,而留给佘太君的却是永久的疼痛,她拿着玉佩,苍老的面容上写满了悔恨,“十九……十九……”干涸的唇一张一合,只是在不断的重复着同样的一个名字,我竟然亲手杀了你? 想起十九临盆的那一天,仿佛能听见心血在滴的声音。 一个月前的那个清晨,天寒欲雪,呵气成冰。 丫鬟冒冒失失的从门外跑了进来,“老太君,纾颜夫人要生了。” 正在为那盆矮松松土的佘太君忽的停住了手里的动作,漠不关心的问:“稳婆请了没有?” “请了。”丫鬟诧异于佘太君的冷漠,都道是佘太君最喜爱孩子,可为何此刻的她是这般的冷静? “哦,那你退下吧,舒苑里需要人手。”佘太君命令丫鬟退下,又在用手中的小竹棍帮花卉松土。 一个时辰过去了,舒苑的那边还未曾传出过任何喜讯,这是她预料的结果,叫十九闻了一个多月的香粉,算来也该发挥作用了。只有十九那个傻孩子还曾天真的夸赞说:“老太君身上的香粉真好闻。” 佘太君放下小竹棍,悠悠的品着香茗,静静的聆听着须臾从身边走过的声音,人老了,老到耳朵都变得敏锐了,敏锐到能听见年轻时听不到的声音。 又一个时辰过去了,舒苑那边似乎乱作了一团,丫鬟又一次的跑了过来,“老太君,稳婆说纾颜夫人怕是难产……” ------------ 残花落缘怨了无期23 残花落,缘怨了无期(23) “叫稳婆尽力……”佘太君坐在深色的藤椅上,闭着的眼睛始终未曾睁开,十九难产又如何?只要在她的预料之内,一切都可以淡然处之。 “这……”丫鬟跪在地上,身子如同冻僵了一般,第一次,她看见佘太君冷冰冰的样子,是从心里一直冷到外面的。 站在一旁的霜怡终于看不过去了,走到丫鬟身边,“老太君身子抱恙,不方便走动,你先回去照应,一会儿我会过去的。” “好。”丫鬟到底是单纯的,被霜怡的一两句话就打发走了,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来此的目的,十九生孩子,是大事,但因为王爷去了义州,所以,王府里能做主的只有佘太君了,可偏偏这个老人对十九不闻不问。 送走了丫鬟,霜怡看向了佘太君,见老人还是一副安逸的样子,忍不住开口,“老太君行动不便,就叫霜怡代为过去吧。” “霜丫头,谁准许你离开了?”佘太君微微抬起眼帘,“去,把门关好,女人生孩子的地方最为污秽,谁都不要去。” “纾颜生孩子,老太君不去,霜怡也不去,若是出个三长两短,要如何向王爷交代?”霜怡搬出魏廷来,算算日子,魏廷应该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相信最晚也就明天到了,“王爷只是出去了十天,好歹纾颜肚子里的是王爷的第一个孩子。”说罢,果断的走出了房间。 躺在藤椅上的佘太君听见房门被打开,又被关上,回味着霜怡的话,认同的点了点头,的确,我不去就有些说不过去了。赶忙唤过身边的丫鬟,张罗了一身行头,慢悠悠的向着舒苑走去。 走到舒苑的时候,那里已然乱作了一团,可房间中依旧响彻着十九的呼喊声,佘太君拄着龙头拐杖走进了房间,看见了霜怡,“霜丫头,你下去吧,我来陪着纾颜。” 于是,房间中只剩下了稳婆、十九和佘太君了。佘太君解下披风,装腔作势的道:“纾颜,好孩子,别怕,会生出来的。” 十九笑中带泪的看着佘太君,“纾颜一定会尽力的……”疼痛感蔓延至全身,叫她没有说完这句话。 不知过了多久,孩子终于生出来了,但令稳婆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刚出生的孩子没有气息,全身黑紫黑紫的,是憋死在腹中的征兆,她颤巍巍的抱着孩子道:“老太君,是个死胎……” 已近虚脱的十九不敢相信这个事实,“把孩子给我,叫我看看……”说着,凭着仅存的一点力气用手抓住了孩子,一时间泪如雨下。 “你先下去吧。”结果是预料到的,佘太君平静的叫稳婆离开了,而后看了一眼床上那滩不断蔓延的红色,什么都没有说。 “这孩子福薄,无福去亲自闻一闻老太君身上的香味。”十九一边哭着,一边说,“老太君身上的香味是给纾颜准备的,对吗?” “恩,专门给你准备的。”面对将死的人,佘太君说得很坦荡。 “我能叫你一声奶奶吗?”十九眼中的悲伤换成了期许,黑色的眼瞳未曾转过,“这是纾颜一直想要问的。” “不可以,你不配。”后面的话,佘太君没有说出口,她的孙女绝不会自甘堕落的去做别人的小妾,因为她的身体里流着的是严家的血。 “是十九痴想了。”十九的唇早已褪去了血色,她感觉身下的被褥已经湿了,而藏在体内的热度正在不断的向外散去。奶奶,我叫你失望了,是不是?在你的心中,以滠是不该企图用一个孩子去讨好你的人,对不对?在心里问了两个问题,终于不堪悲伤的重负,默默的闭上了眼睛,殊不知这一闭眼就没有再睁开过…… ------------ 残花落缘怨了无期24 残花落,缘怨了无期(24) 十九死去的那个晚上,魏廷踏雪而归,那一夜的雪是积攒了一天的,所以,特别的大,就好像现在的一样。 佘太君紧紧的攥着玉佩,蹒跚的走到了窗子前,推开,眼神空洞的望着那片雪,皑皑的白色,哀哀的凄凉。“以滠,是你在对我说话吗?” 耳畔回荡起十九的声音:“这香料真好闻,是什么啊?老太君从来不用香,想不到一用就用纾颜没有闻过的。” “老太君身上的香味是给纾颜准备的,对吗?” 她忽然明白了,原来在十九天真的去夸赞香料很好闻的时候,粗心的忽略了十九脸上潜藏的悲伤,以为十九是喜欢这味道的。“那个时候,你就认出了我,对吗?是我太傻了。” 夕阳西斜,散发出悲伤的光晕。一个年事已高的老人倚窗望雪,无人能体会她的心情。都说她的身体宛如青年,可没有人料想到素来健硕的佘太君会被风寒击倒,且是一病不起,数日都未见好转。 香炉里的香散发着袅袅的白烟,祭拜的正是十九的牌位。 茹暮站在原地,望着烧着的那柱香,看着上面的灰线越来越长,心头翻滚出一种无力感。为何只有在失去以后,我才知道是我错怪了你呢?十九,我不配做你的姐姐,真的,如果有下辈子,希望你幸福,不要再去为别人而活了。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不用转头,就能猜到来者是谁了。 魏廷依旧穿着玄色的衣衫,似乎那颜色已成为了他的专属,“原来你在这里,我很抱歉,没有帮你照顾好十九。”茹暮当时苦苦哀求的神情犹在眼前,他终归还是食言了。 “世事难料。”茹暮淡若的说,又问道,“奶奶的身子怎么样了?” “还好。”风冷冷的吹过,吹乱了魏廷的发,他为他们而感到悲痛,明明相爱过,现在却弄成了只能靠别人才能谈上话的尴尬地步,“你就没有其他话要对我说了吗?” “没有。”茹暮回答的很快,几乎没有考虑。 “我们就一定要这样吗?”魏廷耐不住气了,“如果我也死了呢?你会不会像想念十九一样的想念我?” 茹暮闭上眼睛,又睁开,“我情愿你死了,死在六年以前,我也情愿我自己没有认出你,可惜,不但我认出了你,身边还有人提醒我,叫我连装傻的机会都没有。”从魏廷说出他忘记了一个女子的时候,茹暮就猜测那个女子可能就是自己,只是没有多想过,她骗自己说:月歌只是想要她因为丽妃之事而深深自责,可是,当月歌不慎说出三个人的命运时,她明白自己的猜测是对的,月歌制造了他们的悲剧……今日的果,是昨日的因,除了怀恨,爱早已随风而逝。 “我也情愿我死了。”魏廷自知伤害茹暮颇深,但仍然不死心的问,“如果没有孩子的事情,我们会在一起吗,就像过去一样?” 会吗?茹暮沉默了,她的脑海里浮现出丽妃死时的情景,不管怎样,她都有不容推卸的责任,就算没有冉澄,结果也是一样的,“不会,我们是不可能的了,我能做出的最大的让步就是一年后带着我娘离开广义王府。” 离开虽然是很遥远的事,但还是叫魏廷觉得难受,“若是你娘的病没有好呢?” “不会的,林太医说只要我娘服了冰蝉,就能痊愈了。”茹暮很是自信的说,说罢就离开了祠堂,只是她并不知道过于自信的话会害人害己。 ------------ 残花落缘怨了无期25 残花落,缘怨了无期(25) 一个月后,在三棵雪参都已服完,老乞丐的身子也调养的差不多了,可以使用冰蝉了,茹暮满心期待着,勾得茹希笑弯了双眼,“姐姐,你怎么比干娘还要紧张呢?” 茹暮拉起茹希的手,却发觉茹希的手心沁满了汗水,不免跟着笑了起来,“你不还是一样?手心里都是汗,就说明你不紧张了?” 茹希的脸颊笼上一朵绯红色的云,“我们都在紧张了,那就谁也别说谁了,我去看看药煎好了吗。”说着,走出了房间。少顷,就端着药碗走了进来,走至床边,盛了一小勺,吹了吹,送到了老乞丐的面前,“干娘,不烫了,喝了吧。”就这样茹希亲手喂着老乞丐一勺一勺的喝着药汤。 老乞丐的脸上漾着笑意,心满意足的笑意,夸赞道:“有你们两个……”然,她还没有说完,就觉腹中似有一把利刃在向外捅,捅的她很难受,最后竟然昏厥了过去。 “啊!”茹希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忙放下药碗,“干娘,你怎么了?” 茹暮闪身过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转过身子,又对身后的丫鬟吩咐道,“快去佘太君房里把林太医请过来。” …… 林太医为老乞丐号过脉,擦了擦额头上渗出的汗,取出银针为其扎针,从始至终都没有说一个字,他注意到床旁的瓷碗,见没有人注意,便偷偷的将一根银针放了进去,取出时竟然是黑色的,下意识的看了看魏廷,见魏廷看了自己一眼,道:“王爷,是臣有错,臣应该叫老夫人多调理些日子,再用冰蝉,现在冰蝉反噬,老夫人身子太虚弱了……” “那干娘还有救吗?”茹希抓起林太医的双臂,“怎么好端端的就被反噬了?她到底还有救吗?” 林太医为难的摇了摇头,银针上的黑色已经说明了一切,只是他有意替人隐瞒,“尽力吧,臣会尽力的。” 就在他们说话空隙,茹暮偷偷的拔下银钗插入了药碗中,抽出时钗底接触过药汁的地方变黑了,心头一凛。中毒?有人对我娘下毒?疑惑着,放下药碗,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的问:“林太医,我娘真的是被冰蝉反噬了吗?” “是,一切都是臣的错。”说罢,林太医又看了一眼魏廷,短暂的一眼过后,便拿了几瓶药去给老乞丐解毒。 “劳烦林太医了,请您尽力。”说着,茹暮走了出去,径自来到灶房,在未来得及倒掉的药渣里插上了银钗,取出时钗尾不出所料的是黑色的,颓然的向后退了两步。林太医到底在帮谁隐瞒?明明他就看见了,为何只字不提?联想起刚刚林太医不自然的举动,似乎有了答案,却不知道该不该相信…… 重新走回房间时,看见的是林太医愧疚的神情,叫她觉得惶恐不已,“我娘……”没有再说下去,快速的跑到了床边,用手试了试老乞丐的鼻息,顿时间跌坐于地上,失声痛哭,“娘……”一切来得太突然,突然到在上一刻还是期待,只不过眨眼的功夫就是满心的绝望了。泪水潸然,即使她哭得再伤心,亦改变不了老乞丐已经死掉的事实了。 ------------ 残花落缘怨了无期26 残花落,缘怨了无期(26) “王妃节哀顺变,都是臣大意了。”林太医对着茹暮作揖,“这……” 魏廷拦住林太医的动作,“林太医,你尽力了,本王送你离开吧。”说着,示意林太医出去,然后,两个男人就走了出去,约莫一盏茶的时间,魏廷才回来。回来时,瞧见茹暮一个人痴痴的坐在地上,哭得像个泪人,心随之一起痛了起来,他走到茹暮身边,伸手去搀扶,“暮,生死由命……” “走开!别靠近我!”茹暮几乎疯狂的大喊出口,反应太过强烈。 魏廷的手停在半空,不知是该前进,还是后退,思索了片刻,决定继续靠近,孰料却是茹暮狠狠的推开,“你……” “你走开!”茹暮倔强的擦了擦脸颊上的泪痕,站起身子,“先是澄儿,现在是我娘,你的心真狠啊。”她见魏廷没有做出任何的反应,继续的说,“澄儿的事,是意外,好,我给你时间去查明一切,给你机会继续欺骗我,我告诉自己,只要你说得理由能叫我相信,我就信你,可是,你千不该万不该对我娘下杀手。” “下杀手?”魏廷看着茹暮,权当她是因为悲伤过度而胡说八道呢。 “你还狡辩?”茹暮冷冷一笑,倾城容颜满是九天遗落下的雨,几乎浸透了她的皮肤,似乎连心房里有被咸咸涩涩的味道占据了。“这就是你吗?你叫我觉得陌生,一个月前,你问我,如果我娘的病没有好,我会不会离开?那时,我并不知道你的用意,现在,我终于知道了。” “用意?我的用意是什么?”魏廷顺着茹暮的话问着,脸色略略有些难看。 “想狡辩?”茹暮端起药碗,将头上的最后一支银钗取了下来,置于碗中,满头的青丝因为没有束缚而垂散了下来,却丝毫不能影响它主人愤恨的心情。她拔出银钗,“看见了吗?这说明了什么?”因为气愤,而将银钗直接甩向了魏廷,在那张俊逸的脸上留下了赤红色的一笔。 “你……”魏廷皱眉,压抑着怒火,容忍着茹暮,“韩茹暮,想不到你也有撒泼的一面。” 听到魏廷直接喊自己的名字,茹暮不太适应,愣了片刻,竟然大笑起来,“是,我是韩茹暮,是我爹陷害的丽妃,所以,你把韩家的人都杀了,可你错了,你不该留下我。我才是真正杀丽妃的人,是我杀了她。” “你胡言乱语什么呢?”魏廷以为茹暮在说疯话,用双手抓住茹暮的肩膀,阻止她再继续晃动,“你到底想干什么?” 茹暮挣脱开魏廷如枷锁般的手,“我讨厌你这副明明什么都知道,却要装作不知的神情,就像我讨厌你一样。丽妃是我杀的,十年前,她是我执行的第一个任务,现在,你为了给丽妃报仇,杀了我娘……” 魏廷的手僵在半空,眼看着茹暮几乎癫狂的举动,却不为所动,原来,杀害丽妃的凶手就在眼前,难怪茹暮会突然间对他好?原来只是为了赎罪。“你答应我留下来,除了为了你娘外,可否是想补偿我?” “补偿?现在,我不欠你的了。”茹暮对魏廷已然死心,若说曾经还有爱,还有愧疚,那么从这一刻开始,便什么都没有了,有的只是绵绵无期的恨。 ------------ 残花落缘怨了无期27 残花落,缘怨了无期(27) 两个人的关系再一次的陷入了僵局,只是这一次,深藏在茹暮心中的那个秘密已经不再是秘密,她与魏廷终于能做到“坦诚相见”了,却也令他们不可能再有回到过去的可能了。 老乞丐的死为广义王府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消沉,整个王府都死气沉沉的。 几日来,茹暮都只是将自己关在止苑里的那个小房间里,一身月白色的素缟,与垂到腰间的青丝形成了明显的对比。枯坐在床边,头无力的低垂,长长的发遮住她的脸,没有人看得出她在哭。 门被推开了,茹希从外面缓缓的走了过来,坐到了茹暮的身侧,启开朱唇,温温的道:“姐,说句话好吗?”不大的声音似乎在屋子里荡出了回音,她看着茹暮,“小的时候,我就想和你一起坐在角落里谈天说地,可惜,因为我当时太小了,总喜欢捍卫自己的东西,才会一次又一次的伤害你。自打爹爹死了以后,我发现那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亲情,可是,你的心情我能理解,可你能跟我说说话吗?” 茹暮的头始终都没有抬起来,她感觉自己的手被茹希拉起来了,冰冷的手被茹希的双手温暖了,却温暖不了她的心,现实太过可怕,可怕到叫她不敢面对。 “你说广义王杀了韩家十几口人,按理说,我该恨他。可是,他也和你一样,只会将自己关在房间里,除了喝酒就是睡觉。”茹希故意提起魏廷,想看看茹暮的反应,然而,令她失望的是,茹暮并未作出任何反应,仿若在茹暮的世界里,魏廷真的什么都不是了。“好吧,既然你不想说话,那我过些日子再来。”说着,茹希离开了。 听着门被关阖上的声音,泪珠儿吧嗒吧嗒的掉到了裙裾上,茹暮在哭,始终都在。她和魏廷还能有什么?关心太过虚伪,唯有那恨意才是彻骨的记得,永生不灭,所有死掉的人,都是他们的恨意的根源……手抓住枕头,将它紧紧咬住,喉咙里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含糊的念着:“娘……为什么死的不是我,而是你?” 站在门外的茹希听到了茹暮的声音,无奈的闭上了眼帘。姐,你这又是何苦呢?把事情说出来,总好过自己一个人来扛。迈开莲步,向前走着,走出止苑的时候,看见了霜怡。 墨色的衣衫迎风飘然,宛如那莲池里最为沉静的莲,“茹暮还好吗?” “不太好。”茹希摇了摇头,“她还是那样子,不愿意说话,甚至是一动不动,她将自己禁锢在自己的世界,既不愿意走出去,也不希望别人进去。在佐刹门里,是不是所有人都已习惯了孤单?遇见任何事情,都不会说出来?你是这样的,姐姐是这样的,他也是这样的。” “他?”霜怡多问了一句,但没有给茹希回答的机会,“在佐刹门里,所有的情感都是多余的,行尸走肉会活的很开心,因为他们没有心,能活下来的,都是没有心的人。” ------------ 残花落缘怨了无期28 残花落,缘怨了无期(28) 没有心?茹希不想把它用在冉驭身上,“可是,总会有人是不同的。” “茹暮与少主是例外,但少主的例外,仅仅适用于茹暮身上。”霜怡看了茹希一眼,好似告诫的提醒着。 “他的例外绝不会永远只对姐姐一个人而已。”茹希几乎天真的说,从冉驭救下她的那一刻,她就喜欢上了他,和所有情窦初开的少女一样,她也希冀着有一天能和心爱之人终成眷属。 “别对少主抱太多希望。”霜怡不介意为茹希当头泼一盆冷水,世上多是痴情的女子,可真正幸福的能有几个?“有时候,爱要给值得的人。” 茹希明白霜怡的意思,却依旧固执的相信,终有一天自己所幻想的事会成为现实,她想要用事实去证明自己是对的,所以,绕开了话题,“广义王还好吗?” “一个只会成天喝酒的人,能好得到哪里去呢?”霜怡不禁叹了口气,偌大的广义王府到底是怎么了?佘太君病倒了,魏廷颓靡了,茹暮也不愿意说话了,“你恨王爷吗?” “恨?”茹希哑然一笑,双眼因为风的力量而渐渐笼上了一层水雾,她看着霜怡,“如果我说我不恨他,你会相信吗?” 霜怡没有回答,可就是这样的沉默无声已然告诉了茹希的答案,她只是在等,等茹希去说出来。 “就知道你不会信,换我我也不信,我恨了他很久。”茹希不避讳的承认着,“从我及笄之后,我就开始恨了,因为他回来了,他回来了,我便嫁不出去了,看着别人家的女儿都嫁出去了,而我没有嫁出去,你说我能不恨吗?”看得出,她似乎很在乎与魏廷的婚约,“当他跟皇上提及婚约的时候,我的恨意最浓,爹爹告诉我,魏廷绝不是简单的吃喝玩乐,我也能察觉出他与我家有渊源,只是我想不出,是什么样的渊源,可以叫他去买通佐刹门的人,杀了我韩家上上下下十余口人!”说到激动处,眼神都开始闪烁,“你能告诉我吗?为什么他要杀了我全家?就因为丽妃吗?” “是,王爷和你姐姐一样都是在乎亲情的。”霜怡将两个相互折磨的人联系到了一起,“他们本该是一对,却也因为命运而越走越远。” “我也在乎,所以,纵使我再恨王爷,也不会表现出来的,因为,我看得出姐姐还喜欢他,可是,那个混蛋竟然害得她连话都不想说了。”茹希的泪终于滑落,却被她用手擦掉了,“是不是就因为我爹陷害过丽妃,所以我们韩家都欠他的?” “这是宿命,外人不好做评价的。”霜怡避开茹希的眼神,她以外人自居,可只有她才明白,在不知不觉间,她早已介入进来了。“你说的没错,就因为茹暮还喜欢王爷,所以她才痛苦。” “你去告诉王爷,韩家欠他的是丽妃一家的命,而他欠我们韩家的也是十几口人命,但我姐姐不该牵扯在其中,我希望他能去跟我姐姐谈谈。” “好,我会说的,照顾好茹暮。”说罢,霜怡告辞了,留给茹希一片飘扬的墨色,宛如一道带着忧郁的虹。 ------------ 残花落缘怨了无期29 残花落,缘怨了无期(29) 树梢上残留着未来得及消退的雪,仿若那一朵朵梨花开满枝头,又似千斤般的巨石压的枝桠打颤,今年的雪比往年要多很多,每一次都是大雪纷飞,每一次都叫人颇为不适。 数九寒冬多寂寥,寂寥到鸟雀噤声,寂寥到人声消隐。 和茹希谈过之后,霜怡也觉得是该去与魏廷谈谈了,快步走至魏廷的房间,推开门,一股浓烈的酒气就扑面而来。 魏廷看了看霜怡,一双眼睛因多日未好好休息而变得通红,“王府里有事情发生?”他的醉只是外表,可神智依旧清醒,那片积累了很多盐的心湖里依旧清明。 “没……”没有表情的脸上看不出霜怡究竟在想什么,她坐到了魏廷身边,“是不是整个王府你都不管了?” “一直以来,王府不都是你在打理吗?”魏廷早已将自己置于王府之外了,他端起酒坛,往嘴里灌了一口酒,“有你在,我很放心。” “那你连王府的人都不管了吗?”霜怡的脸上终于有了些表情,如果可能,她到希望将魏廷手中的酒坛的酒如数倾倒在他的脸上。 “我能管谁?” “韩茹暮。” “茹暮?”魏廷注视着酒坛,“很多年前,我告诉她,以后会选一处有山有水的地方居住,逃避着世事的纷扰。” “那你就带她走。” “走?”魏廷自嘲的笑了起来,“你说忘红颜的毒多么奇妙,在我看见暮拿着羽毛的时候,居然把一切都想起来了,我以为这一次我能挽留住她,可是,她娘亲死了,然后,告诉我,她就是杀害我母妃的凶手,你叫我怎么办?我真恨,恨上苍为什么如此残忍?叫我记起来一切的同时,亦叫我去接受暮就是我仇人的事实。” 霜怡知道魏廷的身上也背负了很多,但事情已然如此,没有了重来的可能,“在佐刹门里,任何人都只是工具,没有说不的权力,当年的茹暮也只是想要活下去,你能怪她吗?” “能或不能,还重要吗?我一直想不通,为什么会是她,为什么不是别人呢?”魏廷将酒坛放到了一侧,“如果是别人,我至少不会这样为难,她是身不由己,我也是,就是因为她的身不由己,才叫我犯难的。” “如果你爱茹暮,就放下过去的仇恨,重新振作起来,茹暮是个百里挑一的好女子。”霜怡更希望魏廷能原谅茹暮曾犯下的错,毕竟魏廷与茹暮经历过太多的事情了,“爱与仇恨,选一个,全看你自己了。” “很难,很难抉择。” “一个是已经沉睡于地下的人,一个却是近在咫尺的人,是看得见、摸得着的,怎样选择,会难吗?” 下颚处青色的胡茬折射出颓靡的光晕,魏廷觉得很累,比他初回京城时要累百倍,“我回来的意义是什么?就是为了给我母妃报仇雪恨,你说我能放弃吗?” 霜怡知道魏廷在挣扎,这样的选择换做是谁都难以决断,“好,那你就在这里颓废吧,忘记告诉你了,茹暮已经好几天没有开口说过话了,连饭菜都没有动几口,相信过不了多久,她就不会叫你再为难了。” ------------ 残花落缘怨了无期30 残花落,缘怨了无期(30) 霜怡的话有些过了,但目的很明确,就是要魏廷清楚茹暮的情况,只是她根本就没有想到茹暮真的如她所说的一样病了,且拒绝吃药。最先得知这样消息的魏廷,几日挣扎思量后,他终于还是踏入了止苑的大门。 院子里冷冷清清的,光秃秃的树干透露着属于冬的萧条。他一个人踏着满地的孤寂走了过来,却在距离茹暮房门前的三丈外停了下来,不敢前进。 就在魏廷踟蹰间,恰巧被经过的茹希看见了,她望了魏廷一眼,便端着药碗走入了房间,开口唤:“姐姐,吃药了。” 茹暮摇了摇头,拒绝了,“外面是不是有人?” “是,是广义王,他一个人站在外面。”茹希如实的回答着,“他瘦了。”只不过十几日的时间,魏廷与茹暮都瘦了,消瘦的人影里有他们的无可奈何。 “哦,他爱站着就站着吧。”茹暮不愿理会魏廷,虽然开口说话了,却也是始终活在自己的世界中。 “喝药吧,姐姐。”茹希不忍茹暮这般虐待自己,“我们两个人要相依为命的,你不能有事。喝药吧。” 这样的话勾起了茹暮的伤感,她抬起头,看着自己的妹妹,“是,我们就两个人了,你会不会伤害我?做出令我心痛的事?” 茹希没有正面回答茹暮,只是端起药碗,“什么样的事情会伤害你?叫你喝药算不算?如果算的话,那么我情愿那么做。” 轻轻叹了一口气,停留在唇边的话,没有说出口。茹暮靠在了床柱上,一张俏脸因为多日未进食而苍白得很,“药,我是不会喝的,如果你还在乎我这个姐姐,就把魏廷给我赶走!” “不去,这是你们两个人的事,需要你自己来解决。”茹希板过脸,她甚是不喜欢现在的茹暮,不喜欢这样一个只会逃避的姐姐。 想想的确如此,爱也好,恨也罢,不是逃避就能解决的,十几日的悲伤已叫茹暮失去了斗志,现在,她该去面对魏廷了。“好吧,我们出去吧。”说着,抓起一件披风走了出去,远远的望着魏廷,冷言冷语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这些日子我想了很多,不断的问自己,到底是我欠你的多,还是你欠我的多?我想如果可能我们俩都放下仇恨、重新开始怎样?”魏廷又一次的为茹暮做出让步,他是个不孝子,居然会为了一个女人说出这样的话。 茹暮鄙夷的笑出了声,“你认为有这样的可能吗?我们的恩怨能勾销吗?” 魏廷望着茹暮,瞧见她憔悴的模样,心里弥漫起苦涩的痛楚,“就算不勾销,你认为你就能杀了我吗?是,没错,我叫人在你娘的药中动了手脚,可你现在还有能力找我报仇吗?我只不过是可怜你,才会来这里试探下你的,没想到你不但自不量力,还冥顽不灵。” “你……”茹暮咬紧下唇,双目中燃着熊熊怒火,“你说完了?我不杀你,是因为我不想违背自己的誓言,我们不是还有一年的时间吗?你记住当你用匕首没入我胸口时,我会撑着最后一口气杀了你,就算是到了地府,我们的恩怨也不会了结。”说着,迅速的转过了身子,不想因为虚弱而倒了下去。 ------------ 残花落缘怨了无期31 残花落,缘怨了无期(31) 魏廷快走了两步,伸出手,却被茹暮拒绝了。他看着茹暮踉踉跄跄的从地上爬起来,眸子里依旧是属于她的倔强。“暮……” “不要叫我,我们已经说清楚了,现在,我会喝药,会吃饭,会等待着你我做最后的了结。”说着,茹暮用手揉了揉泛着痛意的太阳穴,尽量保持着平稳的步调向着回去的方向走着。 你最在乎的亲情,我知道,可你又清楚我最在乎的是什么吗?魏廷不禁拧起眉来,眉间的沟壑里有他潜藏于心底的感情,眼睁睁的看着茹暮将那两扇门关阖上了,似乎门已不再是门,而是两个世界间的隔阂。 进了屋子的茹暮,心里是一片黑暗,她走到桌子边,端起那碗已经凉透了药,送至了口边,如数喝进了肚子中。 “姐……”对于茹暮的行为,茹希忍不住唤了一句,“药凉了……” 放下药丸,就觉得那冰冷的褐色药汁沿着喉咙慢慢的滑入身体,所到之处皆是冰冷如寒。茹暮看着茹希,“以后,所有的药我都会喝,这一次只是我给自己的惩罚。” “下次要喝热的。”茹希拉起茹暮的手,牵着她走到了床边,“方才,有没有冻到?自从那次你在水中救了我以后,就落下的畏寒的毛病,可千万别生病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茹暮莞尔一笑,她从不知自己的妹妹会如此的了解她。 “是冉驭说的,他还嘱咐我,要我好好照顾你。”说的时候,茹希的脸上划过一丝不易查的忧伤,“他是个好男人。” “恩,是个好男人。”茹暮应和到,可却陷入了悲伤。不知是不是多日没有休息好的缘故,只觉得眼皮发沉,很想睡,“我有些乏了。” “好,你睡吧,好好的睡一觉,会好一些的。”茹希为茹暮盖好了被子,见其闭上了眼睛,才缓缓走出了房间。 大抵是累了,很快的,茹暮便进入了梦想,却被噩梦缠绕。又是那个熟悉的梦魇,梦里是丽妃温婉的模样。“丽妃娘娘,你恨我吗?” “那你又恨不恨我呢?”丽妃笑了笑,没有恶意的看着茹暮,“我对你的不是恨,而是同情,你好可怜。” “可怜?”就在诧异间,茹暮转过身子,看见了好多人。 老乞丐的眼恢复了清明,“娃儿,这就是你的命,怪不了别人,宿怨就是这样的。” 小小的冉澄从老乞丐的身后钻出来,“娘,澄儿在这里很快乐,比跟你在一起快乐多了。”说着,涌入了十九的怀抱。 十九大肚子挺着,“韩茹暮,我掏心挖肺的对你,换来的竟然是你的不领情,现在好了,我们都离你而去了,看你怎么办!这世上,已经没有人对你好了,有的只是你愧疚的人。” “愧疚的人?”茹暮不自觉的看向魏廷,晃了晃脑袋,不,我对他的不是愧疚,他欠我的良多! 茹希闪身而过,恶狠狠的看着茹暮,“你脑子里居然还想着他?我恨你,除了他,就看不到其他人了。” …… “啊!”茹暮从挣扎中清醒过来,满身都被汗水浸透,缓和了许久,看见的是一脸担忧的茹希,“你来了多久了?” ------------ 残花落缘怨了无期32 残花落,缘怨了无期(32) 茹希指了指窗户,“大概半个时辰而已,你睡了好久,现在都是晌午了。”她笑了笑,露出贝齿,“我们先吃饭吧,你说过要好好吃饭的。” “恩,我会的。” 那个不愿吃饭的韩茹暮已经死掉了,现在的是一个会吃饭,会喝药的倔强女子,尽管,她清楚每天的枯坐守护是在虚度年华,但也愿意这样的耗下去,她在等,等一个人来帮她结束这一切。 这样的日子过了一个月,偶尔,姐妹俩靠在一起,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但更多的时候,是茹暮自己一个人对着某一件物品发着呆。她的病是心病,纵使吃再多的药,也没有好转的迹象。 “姐,喝药吧,该喝药了。”茹希为茹暮端过药碗,吹了吹,“不烫了。” 茹暮接过药碗,“我自己来吧。”说着,拿起瓷勺,搅了搅褐色的汤药,忽而停下手中的动作,“茹希,你会不会做出叫我伤心的事情?” “你是我姐姐,为什么总爱胡思乱想呢?”茹希没有回答茹暮的问题,“快些喝药吧,林太医换了些药材,可能会比平时的略苦一些。” “恩。”茹暮应了一声,端起药碗一勺一勺的喝着,大抵因为太过苦涩,竟然被呛到了,于是,一碗药喝的比平时要慢很多……“好了,终于喝完了。”擦了擦嘴角,有些喜悦,又有些无奈,每天都要面对这些汤汤水水,换来的却不是她想要的。蓦地,颓然起来,“茹希,这辈子,你有没有最想要的,或者说最珍贵的?” “没有,我最想要的已经不可能成为现实了,如果时间可以倒退,重新来过,那么我一定不会任性的。”茹希慢慢坐了下来,手撑着额头,“姐,你说人是不是只有失去了,才知道后悔?我们都失去很多很多了。” “是,我们都失去很多很多了,所以,我不想失去你。”茹暮说得坦诚,可心却痛了起来,心痛着自己的遭遇,“茹希,我……” 没有料想过茹暮会这样说,茹希的眼角里露出了点点水汽,“姐……为什么我们的命运是这样的呢?明明一同出生,却不能像其他孩子一样,从小就生活在一起?”知道自己的话多了,慌忙敛起自己的悲伤,生怕勾起茹暮心里最敏感的殇,“说这些干什么?我们现在不就是在一起吗?昨夜就没有好好休息,困了吧?快些睡吧。” “是有些困了。”茹暮点了点头,走到了床边,躺了下来,“我睡了,记得要叫醒我。” “会的,我等你睡着了再走,如果发现你做恶梦了,我会第一时间叫醒你的。”茹希坐到床沿边,“睡吧。” “好。”闭上眼睛,将自己置于了黑暗中,茹暮是真的觉得累了,她时常在想,自己为何会对茹希产生依赖感?如果有一天一切都不是现在的样子了,她该怎么面对? 过了很久,茹希感觉茹暮已经睡熟,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想:怎样做才是不伤害你?我们都是受过伤的人,比任何人都要敏感。 ------------ 残花落缘怨了无期33 残花落,缘怨了无期(33) 窗开了,凛冽的风见机闯了进来,同时,也送来了一个人。 白衣如魂,冉驭傲然而立,见到了茹暮略显苍白的脸,心痛了起来。 茹希并没有吃惊于冉驭的到来,淡淡的笑了笑,脸颊上却飘过了一丝绯红,稍纵即逝。“她睡着了,药的计量足够她睡很久的了,你为什么不叫她知道你来过呢?”她天真的想,冉驭一共来的这两次,都没有叫茹暮看见,或许,这就能证明在冉驭的心中,她比茹暮重要。 “我不会见她的,她需要独自一个人面对这一切。”冉驭回答得干脆,他曾用了无数次站在茹暮背后,帮她挺过难关,来帮助她,可换来的结果只是茹暮与魏廷的藕虽断,丝犹存。所以,这一次,他下了狠心。“你姐姐还好吗?” “你觉得她会好吗?”茹希看了眼茹暮,“现在的她虽然吃饭、喝药了,但我知道她活得跟行尸走肉无异,冉澄死了,老乞丐也死了,留给她的只有对故人的怀念,以及对魏廷的恨意。” “你们的关系变好了?”冉驭有些吃惊。 “闲暇的时候,我们会聊几句,我时常在想,我们这样对待她,是不是太残忍了?”想起茹暮说的那些话,茹希的心便软了起来。“毕竟,她是我的姐姐。” “残忍吗?难道你就不恨魏廷了吗?他杀害了你全家,你这样做,只是为了惩罚他而已。”冉驭说的理直气壮,“至于扇舞,她是不是一直认定是魏廷下的毒?” “恩,是。”茹希点了点头,拧起眉来,神情与茹暮的颇为相似,“可是,我姐姐不该牵扯进来,你这样做,只不过是希望我姐姐能对魏廷死心,可你却将她推向了万劫不复。”她的语气里流露出了她的悔意,她后悔自己在老乞丐的药锅里下毒,毒死了一个肯原谅她的善良的女人。 “当经历过心死以后,便是真正的浴火重生,那个时候,她就只能是我一个人的了。”冉驭的神情里多了几分邪然,似乎是由神转为了魔,“我要她知道,只有我才不会伤害她,而魏廷始终都是伤她最深的人。” 茹希哑然一笑,冉驭,如果没有姐姐,你会不会喜欢上我呢?那时冉驭从影姬救下她的情景还历历在目,他抱着她飞驰着,给了她一段值得纪念的回忆。“如果我姐姐知道了这一切都是你做得手脚呢?” “你觉得会吗?”冉驭反问着,可他并不清楚,躺在床榻上的茹暮没有睡。 茹暮闭着眼,把这一切听得真真切切,早在老乞丐死的时候,她就知道下毒之人不是魏廷,于是,她想到了茹希,但茹希只是一介女流,幕后肯定有人指使。为了引出主谋,茹暮决定牺牲掉自己的爱,她与魏廷之间已经不可能了,牺牲了又能如何?只是,她没有想到的是,一切真的如她猜测的一样。冉驭变了……此刻,她情愿自己什么都没有听见,麻木的吞下了藏在舌下的药汁,逼迫自己睡了过去…… ------------ 寒风起吹不尽思量1 寒风起,吹不尽思量(1) 既定的事实已是不能改变的,搅得茹暮心烦意乱,她闭着眼,却发觉根本睡不着,只好静静的听着冉驭与茹希的对话,他们谈了一会儿,便不再说话了。 冉驭走到茹暮的床榻边,坐了下来,用手轻轻的抚摸着闭眼着的茹暮,动作亲昵而自然。 茹希看着冉驭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偷偷的绞着丝帕,这样的动作里有她的心痛与嫉妒。 面前是自己心爱的女人,相信过不了多久,她就可以忘记魏廷了。冉驭憧憬起未来,不经意间发现在那双秀眉之间隆起了一个小山丘,平静的心徒然一抖,起身,扬起手,扇于茹希一记耳光。 茹希被扇倒在地,手摸着痛涨的脸颊,不见吃惊的俏脸上浮出一抹惆怅的笑意。 “你故意的?”冉驭怒目审视着茹希,眼中的怒火足可以将跌坐在地上的弱女子撩烧。 躺在床上的茹暮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不知冉驭从何而来的火气。看来,冉驭的变化已经到了不能叫她接受的地步了,足以叫她的心被冰雪掩埋。 “那是我姐姐,我不想骗她。”茹希歪着头,望着躺在床上的茹暮,笑了笑,似那画中仙,“我并没有在药里做手脚,我不想再骗她了,不想了……” 听到这样的话后,茹暮已知自己不能再装睡下去了,刹那间,她才明白是自己出卖了自己,因为冉驭说过,每当她装睡的时候,眉都是拧着的。 “你也不要骗我姐姐了,不要说什么你爱她,你的爱是毁灭。”茹希说着,眼睛里蒙上了一层氤氲,她看着冉驭身后的茹暮,发现茹暮已经坐起了身子,愧疚的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为什么?”冉驭抓起茹希的身子,强行将她从地上拽了起来,“你为什么这么做?”他明白事情已经无法转圜了,只是想不到出卖他的居然会是茹希。 吃痛的睁开眼,茹希看着冉驭,“于我来说,我想要你明白,你和姐姐是不可能的,因为我也喜欢你,我想断了你和姐姐的线。于姐姐来说,我不想你欺骗她,就算她回到你身边,她会幸福吗?这些日子,我不断的问自己,到底是爱重要,还是亲情重要?直到我在姐姐的眼睛里看见了真诚……” “你以为你设计这一切,就能换回你姐姐的原谅吗?”冉驭笑茹希太过天真,“不信,你问问茹暮,还会不会原谅你?”他转过身子,看着茹暮,看着她在哭泣,满脸的泪痕,满脸的殇。 茹暮无力的叹了口气,麻木的看着两个人的一举一动,沉默了良久,才开口,“冉驭,你走吧,走吧,从此以后,我们就形同陌路。” 从来没有想过茹暮会这样直白的叫他走,冉驭冷冷的笑了笑,这样的结果他已猜测到了,在他识穿茹暮是装睡的以后就猜测到了,只是他不能接受罢了。纵使有太多可以辩解的话,却一句都不愿意说,快步离开了房间,带着永久的孤独离开了。 ------------ 寒风起吹不尽思量2 寒风起,吹不尽思量(2) 在冉驭离开的时候,外面又开始下雪了,点点小雪簌簌落下,落在地上,积成了白色的霓裳,落在心头,堆成了化不去的悲凉。 茹暮抱着双腿坐在床上,感受着外面刮进来的寒意,冷彻全身。泪,从眼眶中一滴一滴的掉落,滴在白色的里裤上,晕开了一大片的潮湿。 “姐……”茹希轻声唤,红肿的脸颊上依旧带着悔意,她有些忐忑,因为茹暮已经很久没有说话了,“姐,你说话啊,别吓唬我,你打我,骂我都可以,别吓唬我,我就你这么一个亲人了。” “其实,从我娘死的时候,我就知道是你下的毒了,有一段时间,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你,我情愿将自己关在自己的世界。”茹暮说出藏在她心里的话。 “那后来你为什么开口了?”茹希并不知道茹暮内心的挣扎,“是因为什么?” “因为我娘。”茹暮忍不住神伤的倒吸了一口气,“在你不在的时候,她告诉我说,你的心里有恨,如果有一天,你将仇恨转嫁给她身上,请我不要怪你。” “那你就叫我害死了干娘?” “是我娘自己的选择,她说她清楚你是善良的,所以,就算用她的性命换取你变好也是值得的。”茹暮擦了擦脸颊上的泪痕,“可以说,她是甘愿死在你手里的,我想我娘在天之灵应该得到了安慰,至少她看见了一个变好的你。” “变好的我?你怎么不说我为了挑拨你和冉驭的关系故意设的局呢?”茹希反问着,任何一个了解她的人,都会这样想她。 “你也希望冉驭变好,不是吗?”这段日子里,茹暮虽然消沉,但心智是清明的,自老乞丐死后,她学会了如何用心去观察一个人,只有用心了,就不会再有错怪了。“你只是希望冉驭能从不能自拔中走出来。”娘,我在遵照你的心愿,不去和害死你的人计较,请你原谅我,不听话的想要证实自己的猜测,我知道我错了,叫自己又一次的沦陷于悲伤中…… 话已经说开了,换来的是茹希的自责,以及茹暮的黯然神伤,很多天都未有改变。庆幸的是,茹暮不再整日消沉了。 清晨,茹希为茹暮挽了一个发髻,在众多发钗中挑选了一只白玉簪,看了一眼,就被玉簪上的花样吸引了,“好奇怪的簪子,居然是羽毛状的,姐,你看。” 茹暮接过发簪,瞧了一眼,便不再说话了,只是她并不清楚就在她沉默的时候,不小心将玉簪攥得很紧了。 “这只簪是王爷……”茹希试探的问,她想不出除了与魏廷相关的物品外,还能有什么可以叫茹暮如此失常。 “恩,是。” “姐,能问你一个问题吗?”茹希顿了顿,“你一开始就知道王爷不是凶手,可你为什么还要怪罪他呢?” “我只是想给自己一个可以死心的理由。”茹暮放下玉簪,冉澄死了,作为澄儿的娘,她居然还会不自觉的想起魏廷来,是她的不称职,她愧对已经阴阳两个的孩子。“你恨他吗?” ------------ 寒风起吹不尽思量3 寒风起,吹不尽思量(3) 这样的问题着实问住茹希了,“恨过,但现在更多的不是恨了。”拧起的眉,在无声的出卖她,“你们还有可能吗?” “可能吗?没有可能了。”茹暮拿起木梳,拾起一缕青丝,一下一下的梳着,“那日的话,我已经说得很明确了,我和他之间除了仇恨,就什么都没有了。” “那你想过没有,当你冤枉他的时候,他为什么不辩解吗?”茹希决定不再履行与魏廷的承诺,“因为他知道,和你一样,从很早的时候就知道了。”想起那日被魏廷叫到书房里的情景,就不忍的摇了摇头。 书房中,只有她与魏廷两个人。 一成不变的玄色衣衫,一成不变的冷淡,仿佛魏廷呈现给外人的永远是如此的孤傲,他背着茹希,问:“茹暮现在还好吗?” “还好,只是不说话,一个人将自己关在了房间中。”说话间,茹希注意到了桌子上的小瓷瓶,“啊,那是……”不敢相信的又看了一遍,确定是她下毒用的瓷瓶,大抵是因为那日太过匆忙,便直接扔到了灶台中,不想还是被人发现了。 “照顾好茹暮,别忘了,她是你姐姐,你唯一的姐姐。”魏廷的话说得颇为高深,似乎在提醒着茹希什么。 在魏廷的话中,茹希感受到了魏廷的内敛,“恩,我会照顾好她的。”说着,转身,向着外面走去,走至门前时,忍不住开口问,“那件事,你知道对不对?你为什么不在我姐姐面前拆穿我?” “因为茹暮在乎你,她在乎与你之间的亲情,所以,本王宁愿帮你背这个罪名。”魏廷早已不在乎这些了,“照顾好她。” “你为什么要这样的装好心?”茹希不知魏廷的牺牲是何意,“为什么不自己去?” “她记恨于我,我欠她一个关于孩子的解释。而我呢,还不能释怀她杀了我娘的事实,所以,我不能去。”微仰起头,魏廷的眼中露出疲惫的神情,或许,他该去告诉茹暮,关于老乞丐死的事实真相,但他着实不忍心茹暮再经历一次打击。事情已然发生成现在的样子了,他和茹暮已经不再有可能了,除非他能放下丽妃的死。 …… 说出了事情的经过,茹希直勾勾的看着茹暮,“姐,最初叫我改变的就是王爷,如果说那个时候,我恨他,那么现在,我更希望你们能放下彼此的过错,重新走在一起。”不容否认,她的改变有魏廷的功劳。 “不可能的,我欠了他一条命,他亦欠了我一条命,两条命不能相抵。”茹暮说的肯定,丽妃和冉澄都是魏廷与她最在乎的人,怎么可能就轻易的抵消呢?“魏廷杀死了韩家所有人,难道你真的可以不去恨他吗?” “起初,我是恨他,我是想叫他死。可是,我发现,他承受了比死更痛苦的事。”说着,夺过茹暮手中的木梳,“你也一样,承受了比死更痛苦的事,看着你们这样,我很矛盾,不过,在你跟我说,你一直等我变好后,我不再矛盾了,现在,我希望你快乐。” ------------ 寒风起吹不尽思量4 寒风起,吹不尽思量(4) 快乐是何?幸福又是何?在茹暮的记忆中那个用双手捧满爱与幸福的男子已经变了。命运交之于他们的太过残忍,就像是逼着一个畏惧严寒的人在风雪中行走。 这一年的冬,又下了几场雪,在盛雪铺满京城时,春节到了。 去庙里上过香之后,茹暮与佘太君、霜怡共坐一辆车,车内的气氛安静且压抑,谁都不愿意开口打破这样的沉静,仿佛沉默才是最好的相处方式。 车外,传来了小孩子们的欢声笑语,勾起了茹暮对冉澄的思念,不由得撩起车帘。看着那群无忧无虑的孩子,脸上的思念更浓烈了。 坐在一旁的佘太君把茹暮的举动看在眼里,露出慈祥的笑意,“你和廷儿一样,都很喜欢小孩子。” “恩?”茹暮轻轻应了一声,可注意力依旧集中在了外面,她看见几个穿着新棉衣的小孩子在洁白的雪地里奔跑,脸上洋溢着童稚的笑容。 “记得在几个月以前,廷儿还从外面带来了一个小孩子,那个时候,他好像很讨厌那孩子,但还是委托我帮他照看下呢。”佘太君说起了几个月前发生的事。 “既然王爷讨厌那孩子,为什么还要委托奶奶照顾呢?”茹暮不明白,但脑海里却划过了一个特别的想法。 “这你就不了解廷儿了,别看他总是一副什么事都可以干得出的样子,其实,他是有原则的人,从来不会伤害小孩子。”佘太君笑了笑,“那个小孩子倒也可爱,应该和我有缘,否则我也不会只一眼就喜欢上了那小娃娃。” “那个小娃娃叫什么?”想法越来越强烈,逼迫着茹暮向老太君求证。 “他叫澄儿,不知小家伙受了什么刺激,每到半夜的时候,总是做恶梦,吵着闹着要爹爹,要娘亲,每每那个时候,我就抱着他,哄着他睡觉,看他睡着的样子,我总能想起廷儿小的时候,可他比廷儿俊多了,看起来像个小姑娘。”佘太君回忆起守着冉澄时的情景,“本来我想去问问廷儿,小娃娃是谁家的孩子,可那段时间,你和廷儿似乎在吵架,便一直没有去问。” 还有什么不明确的?佘太君的话已然告诉了茹暮一些不曾了解的事情的真相,她看着佘太君,问:“那澄儿现在在哪里?为什么我在王府里没有看见过?” “哎,说来也怪我,那日,我把澄儿托付给了丫鬟,谁知道待我回来的时候,丫鬟被人打昏了过去,而澄儿不知所踪了。”说到这里,佘太君觉得愧疚无比,“澄儿那个小家伙很可爱,只可惜被歹人劫持走了,也不知道他过的好不好?” “不好,他过的一点都不好。”茹暮回答着佘太君的话,她知道佘太君没有骗她,而山林里孩子的尸身也没有骗她,“澄儿被劫持走后,就被人狠心的丢进了山林里,死的很惨,连个全尸都没有。” “这……”佘太君不知茹暮是从哪里知道的这些事儿,“傻孩子说什么疯话呢?你要是见了澄儿,你也会喜欢上他的。” “不是疯话,是茹暮亲眼所见,身为他的娘亲,又怎么会诅咒自己的孩子呢?”说着,茹暮的泪就落下了下来。 ------------ 寒风起吹不尽思量5 寒风起,吹不尽思量(5) 佘太君这才恍悟,原来在王府里流传的那些话,都不是空穴来风,她把茹暮拉进怀中,以长辈的身份,轻轻拍打着茹暮的背,“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马车载着她们行驶在被雪染白的青石路面上,不缓不湍。 茹暮依偎在佘太君怀中哭了一路,积蓄了多日的伤感,终于找到了发泄的出口,哭过之后,不好意思的坐直身子,“奶奶……” 佘太君明白茹暮尴尬的缘由,“傻孩子,你就像我的孙女一样,以滠生的时候,与你最亲,于情于理你都不该和我见外的。”这番话说罢,那双老态龙钟的眼蒙上了一层薄雾,十九的死是她心里的伤。 “奶奶可有想过十九?”同病相怜的人,是不是有同样的伤悲?茹暮很想知道在一个人的时候,佘太君会不会想起十九,就像她想念冉澄一样。 “想过,每次想,就觉得胸口痛,每次想,就不能入睡。”佘太君叹了口气,试图驱散脸上的乌云,“以滠是我害死的,我又有什么资格想念她呢?这就是我的命,不接受又怎样?不能改变事实了。” 伴着一声烈马长嘶,马车稳稳的停了下来,雪又飘了起来。上苍赠于茹暮的辞旧岁的第一份厚礼,便是一段关于过往的真相,叫她哭了良久,也叫她明白了,原来一直以来,魏廷都不曾欠过她,相反,是她欠了魏廷良多,还无耻的一次又一次的狠心决然的对待他…… 回止苑的途中,她看到了花露儿,白雪飘飘间,花露儿的身影是那么的渺小,而风雪掩埋的尽头是刘毅急匆匆奔走的身影。 花露儿一手抱着依依,一手在偷偷擦拭眼泪,见到茹暮后,忙把头别了过去。 茹暮深懂花露儿的心,上前快走了两步,将花露儿拉到了一旁,“别哭了,见下人看见了会生疑心的。” 花露儿与茹暮站在极不起眼的地方,“姐姐,签注上不是说,我和刘毅会守得云开见月明吗?为何还要忍受只能相见不能相守的痛苦?” 说及签注,茹暮想起自己在月老庙里求的那一支,心湖里泛起一阵阵繁乱的涟漪,如果不是她执意要等步羽,就不会有现在的悲剧发生了,十九和冉澄就不会死了。既然自己已经是个悲剧了,那就不能再叫花露儿成为第二个她了。“妹妹,月老庙的签注很灵验的,你放心,你会和刘毅长相厮守的。” “姐姐说的是真话?”花露儿抽泣着,她在茹暮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未来,“一切有劳姐姐了。” “放心……”茹暮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警觉转过头,看见了如俏一闪而过的身影,暗忖不好。 花露儿把茹暮的神儿拉了回来,“姐姐,如俏已经不能怎样了,我和刘毅的事,王爷也是知道的,所以,刘毅才被派去了试菜。”说着,她站起身子,“王爷说过,刘毅的命由上天决定,而他不会轻易的成全我们,所以,每当刘毅试菜的时候,我都担忧他会中毒。” ------------ 寒风起吹不尽思量6 寒风起,吹不尽思量(6) 两个人谈了很久,谈了茹暮不在的两个月所发生的事情。 与花露儿分别后,茹暮的心就更加的沉重了,此刻,她以另外一种心态去审视魏廷,才发觉对魏廷的误会颇多,但有些事情已经发生了,谁都无权利再去将它重新来过了。 雪,可以藏掖住万物的本色,但是否能藏掖住人内心的挣扎? 广义王府没有被春节的喜气感染,多日来,茹暮想要和魏廷谈一谈,可魏廷却似人间蒸发了一般,找不到了踪影。 春节过后,三个月之期就快到了,魏廷决定及早离开。处理完该处理的事情,他来到了茹暮所住的止苑,双脚停在了房门外,茹暮与他说的那句狠绝的话还犹在耳畔,到底该不该进去? 茹暮坐在屋中,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忙起身,去开门,果然看见了魏廷,“你来了?”声音是没有仇恨的,听起来很是好听,只是多了点低沉。 “恩,你在欢迎我?”魏廷的脸上挂着疲惫,这十多天里,他奔走于各处,才不过刚刚回来。 “是。”茹暮欲言又止,好多的话卡在喉处,根本就说不出来,她看着魏廷,沉了片刻,“澄儿的事……” “抱歉,说过给你答案的,可这个答案……”魏廷没有想到茹暮会问冉澄,“他死了,山林的那具尸体就是他的。” “我知道,不过,我想说,是我错怪了你。”心痛了起来,茹暮勉强克制着它继续泛滥,“我是说,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并没有杀澄儿呢?” “我想给你一个活蹦乱跳的孩子,可惜,事实就是如此,他死了。”魏廷就是魏廷,都到现在了,他还是不愿意多提一个字,情愿将一切藏在心里,也不希望茹暮知道的太多,勾起她的伤心。 “你为什么要把所有事情都藏在心里?”茹暮不理解魏廷的做法,“还有,我娘的事,你也知道,可你为什么不揭穿我?你早就知道是茹希做的,可你却一个字都不说,为什么?” “因为,她是你的亲人,唯一的一个了,总好过我这个外人吧?我替她承受这些又如何呢?”魏廷背过身子,“这些是谁告诉你的?我不过才出去数日,就有人多嘴了。” 茹暮摇了摇头,没有发出声音,她看着魏廷在院子里缓缓而行,举止中似乎流露着不舍。 “我们要离开了,离开京城了。”说着,魏廷转过身子,重新走到茹暮面前,“暮,事情都已经说开了,我们离开这里,去义州重新开始,可好?” “义州?你怎么可以答应呢?”茹暮颇感惊讶,魏廷怎么会离开京城?他不能离开的。还有他们,经历了种种是非后,怎么可能重新开始?“我杀了丽妃,你没忘记吧?” “我忘记了,我想她在九泉,也希望我能放下仇恨。”魏廷说得轻松,可只有他才明白,要他做出这样的决定有多么的困难。他拉起茹暮的手,“暮,三天后,我们启程,重新开始,都不要再去想这些过往了。” ------------ 寒风起吹不尽思量7 寒风起,吹不尽思量(7) “开始?不,不可能了。”茹暮将自己的手抽离,“你忘得掉过去,可我忘不掉,既然你要走,那么我们就此分开,留给彼此一个可以回忆的念想,你看可好?” 离开,或许是正确的决定,选天涯海角之一隅,过着各自该过的生活,然后,在闲暇的时候,将彼此想念。 “不好,我不想放你离开。”魏廷果断的否决了,他不允许茹暮再一次的从他身边溜走,绝对不允许。 “你不放开,我也会自己走的,我不会允许自己带着愧疚来面对自己心爱的人。”于茹暮而言,走出的只是眼前一个又一个的迷雾,走不出的却是那心里无法逾越的鸿沟,有对丽妃之死的不能释怀,亦有对魏廷狠绝的愧疚,哪一样都足以叫她失去留下来的勇气。 魏廷懂得茹暮,懂得她是去意已决,可着实不想放开。这一次,如若放开,就可能一辈子都见不到了,“你不能不信守诺言,对不对?” “恩?”茹暮不解魏廷是何意。 “我们的一年之约还没有到期,你要兑现你的承诺,我也会一种尊重我的初衷,一年之后,如果我不能改变你,叫你心甘情愿的留下来,那么,我愿意放你走。” “你这又是何苦呢?”茹暮感动于魏廷的话语,可他们的确不可能了,望着那双真挚的黑眸,迟疑了片刻,终于点了点头,“我怕一年期满后,我不会有任何改变。” “那我们就把一切交给时间吧。” 答应了魏廷,剩下的就是收拾行装了,三日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前往义州,不需要带太多的人,所以,出发的前一日就将下人们遣散了,同时,送还了如俏与花露儿的自由。 魏廷扶着茹暮上了马车,待两人都坐好以后,马车开始了前行。 茹暮撩起车帘的一角,向外张望着,张望着这座承载了太多喜怒哀乐的王府,这一别怕是难再回来了,她是没有什么,魏廷却不一样,“能告诉我,你为什么离开这里吗?” 魏廷笑而不答,闭起眼睛,似在闭目养神。 马车缓缓的驶出了城,城郭外,白雪连天。不远处,有一双伉俪相伴着傲立于雪色漫漫间,女子手抱着白猫,对着马车挥了挥手,在与茹暮告别。 茹暮对着他们笑了笑,目送上了由衷的祝福,慢慢的撂下车帘,坐正身子。 “外面的景看腻了?”魏廷的眼始终闭着,可却不影响什么。 “恩,看腻了。”茹暮简单的应了一声,她和魏廷都明了彼此话中的意思。 城郭渐渐远去,远到再也看不见,刘毅与花露儿的终成眷属,是茹暮在京城的唯一值得高兴的事了。一对受尽磨难的伉俪,终于能长相厮守了,是该高兴,可她与魏廷呢?这番离开,是新的开始,还是继续无尽的折磨?就算到了义州后,又会有怎样的改变呢?怕是重复着昨日的悲伤,且会越演越浓,化作彼此心头散不去的阴霾…… ------------ 寒风起吹不尽思量8 寒风起,吹不尽思量(8) 马车走得平稳,将本该一天就走完的路程,分成了两天。 义州之于京城,略显逊色,却也是北魏国繁华的城池,只是繁华里还透露着一股质朴的气息。义州亦有一座广义王府,是多年以前,魏廷就命人建立的。 这座王府比京城的那座要恢弘许多,势必要成为义州最瞩目的庭院了。王府的院落都是以相近的名称命名的,院落有七,外加一座被定名为半步庭的雅致别院,是魏廷留给自己的。 为了方便照顾茹暮,魏廷将茹暮放在了离半步庭最近的七步庭中。 距离近了,可两颗心的距离却始终未变,始终都是不近不远的。偶尔,他们会在庭院外相遇,但也只是笑笑的打个照面,然后,擦身而过。 每每看到茹暮从身旁走过,魏廷就会下意识的停下脚步,于心里默默的数着数字,数着茹暮前行的节奏,数了七步,便会忍不住回头望一眼,然,留给他的不是茹暮转过头的等待,而是一段清秀且消瘦的背影。每次,他都会无奈的摇摇头,迈开步子离开。 而茹暮,每走一步就都会感到内心的悸动与挣扎,她告诉自己,不能回头,亦不能停留,稍有犹豫,就会心烦意乱。就这样,默默的走回了七步庭,走回了空旷、冰冷的房间。 搬入了义州,变换的只是环境,而习惯与礼仪依旧照旧,每天清晨,茹暮都会去给佘太君请安,两人会像祖孙俩似的聊几句。 只是今日去的时候,是霜怡出门相迎,叫茹暮颇感意外。“霜姐?” 霜怡看着茹暮,“老太君身子抱恙,今日就不用请安了。暮,回去吧。” “抱恙?”茹暮不明白,仿佛佘太君的病是毫无预兆的,昨日还健朗的人,今日怎么就病了呢?“我要去看看。” “她去了山中的温泉居。”霜怡没有隐瞒的道。 “温泉居?”茹暮这才想起,十九曾说过,佘太君曾中毒,是被人将毒混入了熏香中,落下了根,每年都会靠温泉的水来驱散毒素带来的痛苦。“奶奶这一去,怕是很久都不能回来了吧?” “恩,要三个月,大抵是深秋时没有调理好,才会叫毒发作的。”霜怡向着远处望了望,“这里之于温泉居怕是要十日的路程,不知道老太君赶到的及时不及时。” “难怪奶奶走得很急。” “如果在京城的话,应该还能省出来一两日的时间,但在这里就不成了。” “希望奶奶安康。”茹暮为佘太君祈祷着,心里却浮现了一个疑问,好像在隐隐中,她忽略了什么,不由得看了霜怡一眼,见对方神情未变,终归什么都没有问出口。和霜怡分开后,她一个人走在王府的小路上,努力的想着一些事,可发觉有些事根本就理不清,就像那一团乱麻,怎么拆,怎么绕都恢复不成一根顺畅的绳。就在她疑惑间,一道深红色的身影从她身边走了过去,勾得她回头望了一眼。 ------------ 寒风起吹不尽思量9 寒风起,吹不尽思量(9) 二少夸张的摇着折扇,没有回头的道:“王妃,是看在下俊俏的背影吗?” 这样的话叫茹暮觉得哭笑不得,她注意到二少手中的折扇,不得不佩服他,这么冷的天居然还可以……“看又如何?王府里多了一个生人,于情于理,我都该看看,不是吗?” 二少停下脚步,转过身子,“王妃,想我二少可不是生人了,我替王爷照顾义州已经好几年了。” “哦。”弄清楚对方的身份,茹暮便不再好奇了,迈开脚,准备离开。 见到茹暮这般冷淡,二少连发出“啧啧”两声,“哎,王妃对我如此就罢了,但对待王爷可要好点啊,他为你牺牲了太多了。”说罢,继续摇着折扇大步流星的离开了。 茹暮将二少的话听在心里,她又怎么会不知道魏廷为她的牺牲,可就是不想捅破与魏廷之间的那层窗户纸。她觉得现实太过残忍,残忍到令她只能低着头行走,稍稍抬起头,就会被阳光的热度灼伤。 走回房间时,一个人静静的坐了下来,叫自己的心慢慢沉淀。过去,很多时候,她都希望能够这样缩在房间中,不去理会世事的纷扰,可惜,没有机会。现在的她拥有锦衣绸缎,拥有山珍海味,亦拥有遮风避雨的大房子,可却发觉生活已经索然无味了,千疮百孔的心来面对物是人非的景,是种可悲。 佘太君的离开,为茹暮无聊的生活又添了一抹笔调,每天,都是无所事事,或对着镜子发呆,或托着腮深思…… “啪”的一声,打破了屋子的沉静,也打碎了茹暮的空想,她敛回神儿,看了一眼地上的杯盏,轻轻的叹息着。 这时,魏廷从门外走了过来,“别捡了,小心伤到手。”说着,他强行叫茹暮放下了手中的碎片,“你也是,不就一个杯盏吗?至于唉声叹气的吗?” “是不太至于。”茹暮站起身子,向后退了两小步,和魏廷保持着疏远,“我想可能是我太过无聊了,才会去想,这些物件是不是都有生命的,我这样的伤害它们,它们会不会记恨我呢?” 魏廷故作没有看见茹暮的刻意举动,笑了起来,“傻瓜,如果它们有生命,那不就是见鬼了吗?看来,你是憋傻了,不如选个日子,出去走走,来义州也有一段时间了,你都没有逛过呢。” 提及游玩,倒叫茹暮想到了一个地方,只是她还不太肯定自己猜测的对不对,“我能不能去趟温泉居?” “去温泉居?” “恩。”茹暮点了点头,“我想去看一看澄儿生前所住过的地方。” “你怎么知道澄儿生前是住在那里的?”魏廷没有料想过茹暮会猜出这些,“好像,我并没有提到过。” “你把澄儿带走的那一天,肯定是愤怒的,自然不希望我们母子再团聚,所以,你将他带到了奶奶那里,奶奶说她带了澄儿数日,这一点,就不符合我去找澄儿的时间了。”茹暮顿了顿,继续说着,“我只能说,澄儿和奶奶的相遇是个巧合,是上苍安排的巧合,在你把澄儿托付给奶奶的那一天,奶奶恰巧要去赶往温泉居,情急之下,她便将澄儿一起带走了,这就解释了,为何奶奶不了解那个时候发生的事情了。” ------------ 寒风起吹不尽思量10 寒风起,吹不尽思量(10) 魏廷暗赞着茹暮的聪慧,正是她的聪慧才叫人尤为心疼。 “你知道吗,我从来没有怀疑过奶奶的话,因为我知道,她说的是事实。”茹暮垂下眼帘,纤细且浓密的睫毛似两片黑色的云,遮挡住了她的视线,“她的确陪了澄儿一段时间,所以,当我从山林里赶来的时候,你是那样的表情,你早就知道山林的孩子不是澄儿对吗?” “是,但是当时,我并不想告诉你这一切。可是,后来我发现你就是我要找的女子后,奶奶来了一封密信,说澄儿不见了。”魏廷帮茹暮说出了后面的话,“在奶奶的眼皮底下不见了,为了不叫你伤心,我找到了四弟,求他带走你,并告诉他,一定会给你一个事情的真相的。” “其实,真相你早就查出来了,对吗?”茹暮看着魏廷,见他点了点头后,又道,“真相就是澄儿已经死了,所以,你才一直没有说出口。”这些便是她想了多日的结果,在魏廷的解答下,都已得到了证实。“选一天,带我去温泉居走走吧,我希望能快一些。” “好。”魏廷答应了,沉了一沉后,又道,“我们五日后启程,但你要答应我,这段日子里好好照顾自己。” “好,我答应。” …… 待他们行至温泉居时,已是半个月后的事情了。 一路踏雪而来,越往山中走,雪就越厚,才走到一半,就不得不停下来,因为马车已经驶不动了。 魏廷扶着茹暮下了车,想要为茹暮紧紧裹在身上的披风,却被对方轻易的躲过了。 “我自己来就好。”茹暮对魏廷勉强一笑,退后了一小步,自行系好披风。 山中雪景很美,美得就像是一幅画,是上苍亲自绘出的,没有动用一笔一墨。 两个人稍有差距的行走在茫茫雪海间,在厚实的雪地上留下了四行深深浅浅的小脚印,远远望去,倒似无数朵梨花瓣,只叹没有开在枝桠上。 “这里就是我一直居住的地方,每年冬天,这里的路就不好走,你要小心啊。”魏廷提醒着茹暮,余光一直注意着茹暮,生怕她不小心摔倒。 “谢谢。”茹暮淡淡的应了一句,环视着山景,“原来你遇见奶奶后,就被她带到了这里。其实,能住在这里也挺好的。” “我是从这里长大的,我的朋友很多,这里的每个小动物我都认识的。”魏廷笑了笑,脸上露出了难得的天真,他看着茹暮,“在佐刹门时,我对你说要选处有山有水的地方居住,你应该还记得吧?其实,我说的就是这里,我想和你一同住在这里。” 魏廷的话叫茹暮脸上的笑意忽然僵住了,她看着魏廷,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怎么?你不愿意?” “我们……”茹暮吞吐着,那句拒绝的借口竟然说不出口。 “哦,不用说了。”魏廷失望了,而后,才说,“是我太过急切了,你放心,以后都不会再叫你为难了,我们走吧,温泉居马上就要到了。”说罢,为茹暮带起路来。 ------------ 寒风起吹不尽思量11 寒风起,吹不尽思量(11)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眼前的景色就渐渐的被一座朴实的深色府邸所取代。待他们走近大门的时候,早有下人候着了。 下人对着他们恭敬的作了一揖,领着他们前往了前厅。 前厅中,佘太君已经等待多时了,自接到了消息,就一直等着了。她见他们过来,苍老的脸庞上立即浮现出了笑意。 三个人寒暄了几句,便离开了大厅,魏廷带着茹暮穿行在迂回的走廊里,领着她来到了她的房间。“先休息下吧。” “恩。”应了一声,便看着魏廷慢慢的转身,离开。茹暮关好房门,她知道魏廷就在门外的不远处,可他们也只能这样了,有了一层阻隔,才是对彼此最好的交代。 丫鬟走进屋子,为茹暮解下披风,又换去了潮湿的衣物,领着她去享受温泉。 天很快就黑了下来,温泉居中笼起了一层薄雾,稀薄的雾霭中,夜景别有一番风味。重新梳洗过的茹暮从温泉走回,看见了魏廷,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魏廷已在夜色中站了多时,他见茹暮走来,只是静静的站在原地,什么都没有说,其实,他只是想远远的望着,不打扰她而已。 都不说话的气氛有些尴尬,就似一张网将他们紧紧的束缚起来。茹暮无奈的开口,“你……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等你。” “等我?” “恩。”魏廷肯定的答道,“困吗?不困的话,我带你去个地方。” 茹暮没有迟疑的答道:“我有些困了。”她是不想和魏廷单独相处,因为她担心自己会迷失。 “那就去睡吧。”魏廷的脸上露出失落,他没想到茹暮会拒绝他,还拒绝的毫不犹豫。 茹暮点了点头,继续向前行着,很快就从魏廷的身边走了过去……重新走回房间的她,松了一口气,可心里的负荷却没有被松掉。隔着两扇紧闭的门,她还能感受到魏廷的灼灼目光,却没有勇气回头…… 一夜辗转一夜愁,睡睡醒醒间,天已放亮。丫鬟端着梳洗的用具走了进来,一边为茹暮梳洗,一边告诉她:“王妃,我们快些梳洗,王爷吩咐过,要带你在温泉居中逛逛、看看。” 茹暮明白,魏廷是想要带她去冉澄住过的房间,所以,疲倦的面容上多了几分欣慰。或许,只有在她与魏廷间融入第三个人后,才不会觉得凝重。 整理妥当后,魏廷也已来到了这里,他见茹暮衣着清淡,不知怎的,想起去年深冬的那个清晨,茹暮也是素雅的衣装,她从灶房中走出,宛如莲池里的青莲,在他的脑海中形成了不可消散的影。同样的女子,同样的魂牵梦绕,只是今时的他们背负了太多时间强加给他们的负担。“我们走吧。”说罢,领着茹暮前往了冉澄的房间。 一路的缄默是无法打破的障碍,谁曾想过,这样沉默的两个人是相爱过的?曾经的海誓山盟,曾经的此情不待,在荏苒的变迁中,由沧海变成了桑田,又由桑田转为了泥沙,最后随风而逝。 ------------ 寒风起吹不尽思量12 寒风起,吹不尽思量(12) 冉澄的房间不算远,穿过了游廊,转了两个弯便到了,魏廷为茹暮推开了房门,示意她进去。 房间很干净,好像每天都会有人来打扫。茹暮走到衣柜前,从中取出了里面的衣物,“这些都是……” 魏廷走到她身边,“这间房子原本是我的,后来奶奶将澄儿安排在了这里,衣物都是我小时候穿过的。” “哦。”茹暮将衣服放到了一旁,在房间里走了起来。 “昨天,奶奶告诉我,澄儿长得很漂亮,像你,可动作举止像我。奶奶说,她经常看见澄儿一个人靠着椅子背发呆,就好像看到了那个时候的我一样。” 在魏廷的描述中,茹暮仿佛看到了冉澄小小的身影,看到了他一个人蜷居在大大的椅子上发呆的样子,心里泛起一阵痛楚,她不能再去想了,唯有将话题转移,“那个时候的你在想什么?” “那个时候的我想了很多,但更多的时候是在想我娘……”魏廷顿了顿,背离着茹暮在房间里踱起步子来,“我的童年是孤独的,所以,从小我就对自己说,以后不许伤害小孩子。” 往事悠悠,叫茹暮回忆起了初遇步羽的情景,“记得我在锁身阁中遇见你的时候,你给我的感觉就是这样的,孤独中透露着一种亲切感,所以,那个时候我戴上了与你一样的面具出现在了你身边。” “那个时候,你快乐吗?”魏廷郑重其事的问。 “恩,很快乐。”茹暮叹了一口气,眼中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可惜,那个时候的我们都活在谎言中,你没有告诉我你的真实身份,而我亦没有对你说明我是谁。” “那段时间,我也很快乐。”魏廷看着茹暮,“可是后来,我发现我并不能给你幸福,不,应该说多年前的我并不能放下仇恨,才会选择离开你。现在,我愿意放下仇恨,守护着你……” “不可能了,我们的过去,我们的快乐都是建立在谎言中的,所以,才会导致在你离开后,我就找不到你了。现在,谎言没了,可我们回不去了。”茹暮的话很是伤感,可赋予她伤感的却是无情的命运,“我曾在庙里求过一注签,签上说,我们是苦等船渡,船却不来的两个人,就算执意要等下去,也不会尽善尽美的。当时我不信,于是,澄儿死了,十九也死了。”她仰起头,不叫泪水从眼眶中流出,“你知道吗?澄儿是在死前的几个月才得到的名字,之前的他是没有名字的……” “暮,别说了,不是说不提这些了吗?我说过,我们重新开始,以诚实的身份认识对方。”魏廷为茹暮擦去脸上的泪,“重新开始,不好吗?” “很难,在我的心里背负了太多属于过去的枷锁,很难忘掉。”茹暮避开魏廷,“感谢你带我来看澄儿住过的地方。”说着,准备离开。 “暮,那你现在还爱我吗?我要听实话。”魏廷的眼中是期许,他暗暗发誓,只要茹暮说不爱,就放开她,永远不会再叫她痛苦。 ------------ 寒风起吹不尽思量13 寒风起,吹不尽思量(13) 茹暮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爱。”泪又滑落,“可也痛苦着。”然后,飞速的离开了魏廷的视线…… 他们还相爱,只是其中的一个人无力再承受任何的伤痛,她爱着,也在痛苦着,痛苦于在魏廷面前装作麻木,痛苦于自己背负的罪恶…… 在温泉居的日子里,茹暮了解了魏廷的过去,这些都是她不曾知道的。一切又彷如回到了佐刹门,那时的他们亦是这样的无话不谈。只可惜,一切都回不去了。她就像一只小乌龟,战战兢兢的打量着世界,打量着这份爱,一旦感到害怕就会缩进壳子里。 霜怡从义州发来了一封信,信中说安南王病急。于是,提早结束了这段与世无争的日子,前往了京城。 当他们赶到安南王府时,魏澈已经病入膏肓,林太医告诉红郁,该是准备后事的时候了。 床前,魏澈的脸比以前任何以后时候都要苍白,他看了看魏廷,又看了看茹暮,“暮,你们还要继续折磨下去吗?” 茹暮摇头不语,不是她想要折磨对方,而是心累了,累到无法再去鼓起勇气,虽然,魏廷已经叫她找回了过去的感觉,但她始终都不能跨出那一步。 “人生就这么短暂的几十年而已,别像我一样,直到这一刻,才明白自己爱着的是谁。”魏澈满脸悔恨,悔恨自己错过了那么多的时间,“暮,你要学会正视自己的心,懂吗?答应我,努力叫自己快乐。” 魏廷走到茹暮身边,看着床上羸弱的魏澈,“四弟,你放心,她会快乐的。”他在心里藏起了半句话,就算是不和我在一起,我也会想尽一切办法叫她快乐的。 听到了这样的话,聚在魏澈脸上的阴云散去了一些,他能做得只有这么多,而后,又看向了一旁的红郁,又仰面看着上面的屋顶,叹息道:“人生总有那么多的遗憾,如果可以重新开始,我会果断的忘记那个救我的少女,不会再执着的找寻她很多年。” 听到此话,红郁咬住了嘴唇,无论她接受与否,魏澈喜欢茹暮,已是既定的事实。 魏澈悄然的将目光移向了红郁,“如果人生真的可以重新来过,我会花更多的时间调理自己的身子,好叫我有更多的时间陪我的妻,那样,我们就可以去若羌吃肉喝酒了,然后游遍大江南北了。红郁,如果有下辈子,你愿意叫我多等你几年吗?以补偿我这几个月对你的亏欠?” 从没有料想过魏澈会说出这番话,红郁顿觉得很难受,她以为魏澈的心中还爱着茹暮,“你这是在告诉我,你喜欢上了我吗?” “是,我们不是约定过,如果我们相爱了,就要扶持着走完一辈子吗?看来这辈子不行了。”魏澈把手伸向红郁,见她将手放在了上面,便牢牢的抓住了,“前几日,我躺在床上,看着你忙碌的身影,才发觉我已经习惯了你的照顾,忽然间害怕失去你,忽然间才明白你才是我的妻。这样的话,我忍了很久,现在,我当着他们的面,告诉你,你是我的妻。” “我是你的妻,你的娘子,是你安南王明媒正娶的安南王妃,所以,你要负责照顾我,你已经不负责任很久了,这一次,要负起责任,好歹我也是若羌的公主。”红郁跪在魏澈的床前,吞咽着泪水说,此刻,她才知道原来命运是这样的残忍,残忍到无法面对。 “恩,你是我的妻,我欠了你一笔账,如果你愿意,我们来生……”还未等说完,魏澈就闭上了眼睛,那双清澈如水的眸子消失了,永远…… ------------ 寒风起吹不尽思量14 寒风起,吹不尽思量(14) 一切来得太突然,突然到就像是魏澈告诉红郁,自己是喜欢她的一样。出殡是在三天以后。在那座新立的坟前,红郁褪去了往日的红妆,一身惨白色的衣衫,更显她的失落。 站在魏澈的坟墓前,茹暮想要安慰红郁,却找不到合适的话,“红郁……” “你放心,我不难过,在他下葬的时候,我悄悄告诉他,我不哭了,至少不会因为他的离开而再哭了。”说话时,红郁用手抓住了挂在脖子上的香包,里面装的是魏澈的骨灰,“他永远都陪着我,不是吗?” “是,他永远都陪着你。今后,你有何打算?”茹暮从心里心疼着红郁,在红郁的身上,她仿若看到了自己,看到了自己对爱的那份执着。 “他说过,想要走遍大江南北,所以,我要带着他走下去,我曾告诉过他,要带他去若羌,看最美丽的花,吃最辣的肉,喝最烈的酒。”红郁强颜欢笑着,“这是我们都想要的生活。” “什么时候出发?”茹暮看着红郁,记得看见红郁的时候,那个若羌的小公主还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只不过数月的时间,就已经变了模样。 “一会儿就走,不,马上。”红郁迫切的想要离开这里,离开京城这个伤心之地,“马匹已经准备好了,我该走了。”说着,走至马匹前,接过了丫鬟手中的包袱,跨上马,绝尘而去。风呼啸而过,没有人知道她将泪散在了风中。魏澈,你是个混蛋,休想就这样离我而去,我会带着你走遍大江南北…… 望着红郁离开的背影,茹暮看了一眼魏澈的坟墓,上面写着:妻,魏氏红郁立。 同样的,这样的字眼也进入了魏廷的眼中,不禁叫他想起迎娶茹暮的情景。那时的他揭开红盖头,看见的是一张丑陋的脸,而茹暮却只是笑,笑着问他:“你是想要一个配得起你的第一美人,还是一个如影相伴的妻?” 魏澈至死才明白红郁是自己迎娶的妻,是值得一辈子爱并照顾的人。而之于魏廷,他早已懂得茹暮就是他愿意用生命守护的人,可惜,茹暮已然不愿意给他任何的机会了,抬起头,望着红郁策马消失的影,感慨万千。假如人生真的可以重新来过,会不会就不会有遗憾了?“暮,你还爱我吗?你还会愿意如你所说的一样,做好我的妻吗?” “恩?”茹暮没有回答,她看着夕阳在天幕上用血挥洒了一片红彤,愈演愈深。鲜艳的颜色看起来是隐忍了良多后才有的发泄。“我……”吞吐过后,是沉默,若如人生只是初见,或许她会满心欢喜的去做好他的妻,可现在呢? 见茹暮的反应后,魏廷的心凉了一半,“现在的我也仅仅是说说而已。真怀念那个时候初相遇的我们。”顿了片刻,又继续道,“可惜,那个时候的我们根本就不知道彼此是谁。试想下,如果那时候知道了,就不会有现在这样的误会,还有,如果命运不那么残忍,你也就不会这样痛苦了。暮,无论以后发生什么事,都要快乐,知道吗?” 快乐?茹暮不懂魏廷的意思,只是觉得有种不好的预感,是红郁与魏澈的天人永隔感染了她吗,才会使得她觉得好像马上就要失去魏廷了一样。“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我们走吧,再不走天就黑了。”说着,径自走向了马车。 难道说他要走了?茹暮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看着魏廷越走越远的身影,联想到了多年以前,不由得快步追了上去。“你说的是什么事?” “不是说,一年之期到了以后,我就不能再照顾你了吗?”魏廷勉强笑了笑,“我想我会学着叫自己放开你,上车吧。” ------------ 寒风起吹不尽思量15 寒风起,吹不尽思量(15) 坐在马车里,茹暮的心情异常的沉重,她将头靠在了一侧,无力的闭着眼睛,也许,离开早已是她心中默认的结局了,可经魏廷一说,就变得很是难受。 魏廷坐在另一端,看着茹暮,什么都没有说。暮,是不是你觉得难过了?可是,这一切都是我们选择的,不是吗?“暮,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茹暮在心里揣测,是不是魏廷要说出离别的话了。魏澈的死带给她的是惶恐,此刻,她很害怕像红郁一样的失去魏廷,无奈造化弄人,当爱情遇上了仇恨,同样的刻骨,同样的铭心,能这样轻易的放下吗? “我们在京城多住些日子,去我们一起去过的地方,我要履行我的承诺,在我们分开以前,把答应彼此的事都做了。”魏廷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无人知晓,这样的话之下藏掖着的是怎样的辛酸。 “好。”茹暮轻轻的应了一句,直觉眼睛好像被什么刺痛了,无奈的闭上了眼,逼着泪水退了回去,默默的问着自己究竟有没有勇气陪着他重新温习下一路走过来的坎坎坷坷? “记得我们第一次相遇的情景吗?那时候的我很懦弱,差点被人杀死,是你刚好赶到救了我,但我居然还不知好歹的连谢都不谢一声的离开了。”魏廷自顾自的开始了回忆。 随着他的声音,茹暮想到了过去,其实,在魏廷从炼狱中走出来以后,茹暮便注意到那个瘦弱的男孩了。 “其实,我是气恼,气恼你始终不肯现身,在我还呆在炼狱的时候,我就察觉到了有一个人在偷偷的帮助我,在我抢不到饭的时候,送我两个馒头,在我几乎要被人杀掉的时候,帮助我,叫我顺利的通过百人之选,又叫我躲过一次又一次的危机。” 茹暮不语,她也不懂自己为何会在那一百个人中认定魏廷,“你一直都知道?” “恩。”魏廷承认,“直到你现身,我才发现一直保护我的人竟然是个弱不禁风的女孩子,我很想看一看的样子,可又在害怕,害怕一旦看见了便一辈子都忘不掉了。” “我又何尝不害怕呢?可惜……”茹暮顿住了,把后半句话藏在了心中,可惜,我们都在虚假的身份中沦陷了。 暮,如果我们之间没那么相爱,是不是现在就会好过一些? 然,事实却告诉她,她比想象中的要懦弱许多,随着马车一颠一簸的行进,她的心也越发沉重不堪,“我们先进城,可以吗?” “嗯?”魏廷意外着茹暮的出尔反尔,转而间又被怜爱取代。他是不能自私的逼迫着茹暮去面对不愿意面对的过去的,毕竟,在她的过去中,除了对自己的等待外,就再无其他了。 茹暮尴尬,敛起反常之态,“我的意思是,我想下车走动走动。”说着,径自跳下了马车。 这里仍处于京城的郊野,走回京城,大概还需要一段时间。可倔强的性子不允许茹暮说出后悔的话了。 “要走回去?”魏廷问了一句。 “恩。” 听闻茹暮肯定的回答后,魏廷便不再开口,跟随着她向着城门的方向走去。走近的是那座写满沧桑的城池,走远的却是那个心爱的女子。望着茹暮越走越快的身影,心里冰冰凉凉的,忍不住停下了脚步,玩味的笑言道:“你走那么快,是不是在记恨我六年前狠心的离你而去呢?” 茹暮站住了,没有回应,虽然是玩笑,但只觉心头好像被利刃划破了,滚烫的血啧啧的流淌而出。 ------------ 寒风起吹不尽思量16 寒风起,吹不尽思量(16) 魏廷幽自叹了一口气,“果然,你还在怪我。那时的我也是身不由己。” “我,没有怪过你。”茹暮忍着心痛,勉强说着,魏廷说的没有错,那时的他们是身不由己的,身不由己的爱上彼此,身不由己的欺骗彼此,身不由己的离开彼此,直到六年以后,亦是同样的身不由己的忍受这不能相守的苦楚。“天色不早了,我们还是尽早赶路吧。”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向着京城行去,没有声响。斜垂的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却是那么的遥远。 待他们走回京城时,天色已然全黑,却道是星光璀璨,伴着一阵又一阵的风息吹拂的声音,将原本凌乱的心,搅得更乱了。 房间中,茹暮用竹签挑动着香炉中的灰烬,脑海里反复回荡着魏廷的话,心痛的皱起了眉。 如果他们不是深深的爱着彼此,是不是折磨就会少很多?于他们来说,在一起是煎熬,盼着彼此能尽快松开手,放对方一条出路。可眼下,有人提起,很多事情竟也没有按照想象中的那般进行着。 韩茹暮,你是不是不舍得了?茹暮的唇瓣轻轻颤抖着,茶色的眸子里氲着雾气,恍然发觉自己也是如此多愁善感的,不免牵强的笑了一笑。 “暮,你睡了吗?”此刻的魏廷已抱着两坛酒,走到了院落里,没抱什么希望的问道,“你可愿意陪我喝喝酒?” 茹暮不语,悄无声息的走到窗前,有些期待的想要打开窗子,可手才伸出去,又讪讪的缩了回来,畏惧的踟蹰着。 窗子上的影将茹暮的忐忑表露的完完整整,魏廷心下生凉,明白茹暮的心思,“你不出来,那我也就不勉强了,女子,还是不要喝酒的好,我记得你是不甚酒力的。”说着,魏廷为自己斟了一杯酒,回忆起往昔,“我记得有次我去找你,可你却在房中喝得酩酊大醉,甚至还点了我的穴。” 关于那段故事的记忆,茹暮只知道零星的片段,印象最深的便是她喝了很多酒,醉的一塌糊涂,却看见了步羽。 “我真是个傻瓜,如果我当时较点真儿,说不定我们就相认了。”魏廷将手中的就一饮而尽,隐隐涌出的痛意随着酒水被吞咽了下去,化作一簇簇燃着的火焰,灼伤了他的心,他的肝,他的五脏六腑。 “相认了又如何?”晶莹的泪顺腮滑落,茹暮停了半晌,“那时的你,是因为如俏才来找我的。” “是,你知道吗,俏儿是我忘记你以后,第一个令我怦然心动的女人。” 怦然心动……茹暮沉吟,“那你爱如俏吗?” “爱过,可惜,我那时并不知道爱她全是因为在她的身上,我找到了你的影子。”酒杯终归是太小,不足以浇熄魏廷的痛,一颗心的伤痛又岂是两三杯酒就能抚慰的?“那时,你是不是怨恨过我啊,怨恨我对你是那么的残忍?” “没有,我没有怨恨过你。相反,我却嫉妒过如俏。”茹暮如实的回答,当时的她是羡慕如俏的,羡慕她的身边有个执子之手的爱人。如俏是有错,可世人都道,爱情使人盲目,如俏所作的一切也只是因为爱的太过盲目了。 ------------ 寒风起吹不尽思量17 寒风起,吹不尽思量(17) “傻瓜,韩茹暮,你就是个傻瓜。”魏廷沉声责道,可这样的声音亦只有他一个人听见,就好像他的心在滴血的声音,只有他一个人听见一样。“罢了,罢了,说些别的吧。” “你……”茹暮欲言又止,纠结了良久,才把压积在心头多年的问题问了出来,“在你迎娶茹希的时候,可曾想过要报复韩家?” “报复韩家?”这个问题的确把魏廷问住了,想他这一年过的也算是浑浑噩噩,早于很多年前,他便隐隐觉得韩临与丽妃被害有关系,可佘太君却总是说韩临是个好人,以前曾帮助过严家平反,可事实证明,十几年前,韩临不念旧恩,与右丞相勾结,陷害了丽妃一家,“很多时候,有些事情不是一言两语就能说明白的。” “哦。”茹暮应了一句,“你这几年来是如何过来的?” “混日子混过来的,一边混,一边想我的……”魏廷自饮自酌的已将一坛酒水送入肚子里了,“好了,不说了,我喝得有些高了,你把门拴好,万一我一个管不住,可能就会闯进去吧。”他玩笑一般的抱起另一坛酒,向着窗子上的影深情一望,屏息,遂离开了。 你回避的是我害死了丽妃娘娘的事实吧?我们韩家的人终归还是欠你良多,还不清了。茹暮缓缓的推开了窗扉,院落里已是空空净净的,可拂面的清风中却还夹杂着属于魏廷的气息…… 他们在京城中逗留了几日,去了一些六年前曾约定过一起去的地方,本该是开开心心的,却没有人能笑出来。索然无味的便也动身赶回了义州。 “该下车了。”魏廷的言语里满是不舍,他惶恐一旦下了车就是和茹暮的诀别。 茹暮应了一声,没有说话。 “有何打算?”魏廷继续问。 茹暮略一沉静,启开朱唇道:“接茹希离开这里,她是我妹妹。”而后,又停了一停,“你能放我离开,应该也能放掉茹希,对不对?” “是,没有了你就算是有一千个茹希留在我身边又如何?”魏廷看着茹暮,将她的坚定尽收眼底,扬起嘴角,忍痛笑道,“我都说了放过你了,自然也不会为难茹希的,大男人要说话算数。” “谢谢。”由衷的谢了一谢,茹暮便绕开了魏廷,跳下了马车,他们的故事应该在这一刻结束了吧?眼下,魏廷不再欠她分毫,而她却亏欠他良多。爱过,却换来了痛的刻骨铭心,带着一身疲惫和伤痕累累,在走回去的路上洒下了一路的泪珠和血迹,却无人知晓。 在宿命中欠下的债,注定要在彼此相伴的爱恨情仇中偿还,可很多人都在还债的途中不得已的放弃了。 寒风起,几片枯槁的叶不堪冷风瑟瑟,哀怨的落了下来。萧索的季节,人心更萧索,了无声息中是那股心死的决然。 茹暮去找了茹希,只问这个妹妹可愿意随她一同离开这里,却只字不提她与魏廷的事情。 瞧着茹暮微垂的眼帘,茹希好像明了了一切,“你要离开这里?难道就没有放不下的东西吗?” “我放不下的只有你了。”茹暮端起茶盏,怅然若失的品了一口,“你是我妹妹,我带你离开。”现下,她就只剩下茹希这么一个亲人了。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茹希猜不透茹暮的想法,她是个做了很多错事的人,“我……” “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茹暮闭上了眼帘,眉心间却锁出了一个川字,“你变好了,不是吗?我只记得我的妹妹对我说,希望我快乐,眼睛里闪着真挚的光芒。” 茹希知道茹暮的内心在挣扎,为她的那份隐忍而心痛着,“姐,你怎么了?” 许是被这声迟来的姐勾起了心头郁结的痛,茹暮竟不争气的流出了泪,身心异常的疲惫,想要找个肩膀靠一下,“都过去了,待我们离开这里以后,就都过去了。” ------------ 寒风起吹不尽思量18 寒风起,吹不尽思量(18) “姐……”茹希不忍心的将茹暮抱住了,“你很痛苦,对不对?是魏廷要你离开的吗?” 茹暮紧咬着下唇,身子止不住的颤抖着,“是,他说,我……可以走了。” “那你真的要走吗?”茹希将茹暮抱得更紧了,试图用自己来温暖她,“姐姐,你还爱着魏廷吗?” “爱……”茹暮哽咽,喉咙里弥漫起苦涩的味道,这样发自肺腑的声音,她知道她决然不会叫魏廷知道的,“我爱他,爱到骨子里,可我们真的不能在一起了,或许,离开就是最好的选择吧。” “姐姐,你当真愿意离开吗?”茹希认真的问,“你真的就舍得离开吗?” “不舍又如何?”哭过之后,茹暮倔强的叫自己回过了神,“茹希,收拾收拾吧,我们明日启程。”说着,拖着沉重如山的神伤缓步离开了。 望着茹暮离开的背影,茹希只觉得此情此景,唯可用荒谬来形容。傻瓜,你以为你的离开就能将这恩恩怨怨斩断吗?你的那颗心里不是还满满当当的填着那个叫魏廷的人吗?“韩茹暮,我欠了你良多,你不肯去向魏廷说,那我去便是了。” 天幕灰沉,天寒欲雪,呼啸的寒风凛冽着,叫嚣着,似野兽低声的怒吼,在偌大的府邸半空盘旋,百转千回,在伤感之人的心中投下了阴影,久久不散。 茹希叩响了魏廷的房门,在得到应允后,才走了进去。房中,弥漫着浓烈的酒气,是那种最烈最烈的酒,仿佛入口就能穿肠锁魂,殊不知可否解去那困扰人心的千愁别绪? 魏廷半醉着,迷离着双眼,看向茹希,“你是茹暮,还是茹希?” “我是茹希。”茹希平静的答着,瞧着魏廷的模样,倒是看出了他的挣扎。“你一回来就在这里喝酒了?” “是啊,喝了有一会儿了。”魏廷笑了,端起酒坛,灌入口中,辛辣的酒水穿肠而过,却不足以断肠,“我以为是茹暮。不,茹暮说过要走了,自然就不会回来了。茹希,答应本王,照顾好你姐姐。” “那你呢?”茹希反问,走上前去,一把夺过了魏廷手中的酒坛,“最该照顾姐姐的人不是你吗?你为什么要推脱?” “照顾好你姐姐吧,你想要那坛酒给你便是。”魏廷放弃了茹希手中的酒坛,正如他放弃茹暮一般,他知道茹暮做出的决定是不会改变的,既然两个人在一起是伤害,倒不如就此放弃,放彼此一条生路。“记住,照顾好你姐姐。”说着,踉踉跄跄的朝着屋外走了出去。 看着满身酒气的魏廷就这样从自己身边走过,茹希紧紧的攥着那坛酒,只叹可惜。“你难道就不想去挽留一下吗?” “没有用的,时辰也不早了,快些去收拾收拾吧。” “你是个懦夫!”茹希气恼,怒气急窜,使出全身力气,将手中酒坛瞄着魏廷便扔了过去,本想叫他清醒一下,熟知这个广义王爷竟然不躲不闪,顿时间,后脑勺就绽开了一朵血红色的花。 魏廷顺势倒在了地上,也不知道是头痛与心痛哪个更多一些,除了傻傻的笑外,就全然没了其他声响。 …… ------------ 寒风起吹不尽思量19 寒风起,吹不尽思量(19) 早上,茹暮和茹希背着包袱,朝着院外走着,走得悄然无声,甚至是没有人送行,昨日,茹希错手伤了魏廷之后,王府的下人便都围绕在他们的主子身边去了,哪里抽得了空管这个被扫地出门的姐妹俩呢? 三步两停,茹希走得极为缓慢,“就这样的离开了吗?” “不离开还能怎样?”茹暮说的淡然,生生掩了这一路走来的悲凉,“咱们本就是多余的,就这样离开吧。” “其实,我们应该和王爷打声招呼。” “昨日已经说过了,没必要再去了。我想,他是不想再看见我的了吧?我们还是不要去讨没趣了。”一边说,一边瞭望着远方的穹幕,阴郁的云朵在茹暮含着水雾的眸子上留下了悲伤的身影。魏廷,我应该感谢你做到了放我离开吧?可我的心为什么还有不甘? “你就真的这样走了吗?”茹希焦急,穿过这座花园,大门就要到了。“万一,王爷就在路上呢?就这样走了,你舍得吗?” “走吧,他不会来的。”说着,茹暮捏了捏肩膀上的包袱带子,要自己坚持自己的选择,“茹希,我们快些离开吧。” 天忽然飘起雪来,片片的雪片以自己的绵薄之力为她们践行,又似挽留一般的落得甚是缓慢,然,茹暮去意已决,又岂是这入手极化的小冰晶能改变的? 朱红的大门已经近了,王府外也已有恭候着的马车,宝蓝色的车棚里也曾留下过魏廷的身影。 “他居然安排了这么一辆马车。”茹暮微微蹙眉,不争气的想起了魏廷的模样,兀自叹了一口气,停步不前。 “姐……你后悔了?现在,还有机会回去的。” “后悔?我何曾说过?”茹暮倔强的反驳,重新迈开了步子,朝着大门走了起来,“我们就要自由了,不是吗?” “等一等。”魏廷急匆匆的赶了过来,在距离茹暮不远不近的地方停了下来。 茹暮身子一颤,翻腾出一丝喜悦,旋即则被冰冷取而代之,“王爷,还有事?” “暮,我只想问你可还爱着我?” “这重要吗?”茹暮紧紧咬唇,原本朱红的唇,在瞬间就被她的挣扎弄得血色全无。 “回答我,你爱我吗?” “我不爱你。” 魏廷的心被打击得失了一半活力,却依旧问:“你爱我吗?” “我不爱你。” “大声点,告诉我,你爱我吗?” “王爷有必要玩这种小孩子都懒得玩的游戏吗?”茹暮恼怒,背对着魏廷,将一颗泛着痛楚的心隐藏着,“我说我不爱你,我不爱你,我……”一连说了数遍,说到泪流,哽咽着继续重复着,“我说我不爱你,我不爱……”尚未等说完,就觉自己被人从身后狠狠的抱在了怀中,温热的鼻息在她耳畔起起伏伏,招惹了她心房里最脆弱的蓓蕾。韩茹暮,你该甩开他,不该贪恋他的怀抱,不该逗留。 “你敢不敢再说一遍你不爱我?”魏廷将茹暮抱得紧紧的,“说,你爱我吗?” ------------ 寒风起吹不尽思量20 寒风起,吹不尽思量(20) “我……” “傻瓜。”魏廷低语责骂,腾出一只手,抚上茹暮脸颊,摸到一丝寒凉的水,顿时暖意融融,“韩茹暮,你就是个傻瓜,既然不爱,为何还要哭呢?害了我,也苦了你自己。” “那也总比两个人都受伤的好。”茹暮只觉自己软弱,伪装出来的坚强被魏廷的三言两语便瓦解了,“王爷,你说过要放我离开的,难道要反悔吗?” “是,我反悔了,我又怎么舍得放掉那个一心一意爱着我的女人呢?”魏廷将下巴靠在茹暮肩头,轻声低语着,“暮,我真的可以放下仇恨,你是不是也该解开心中的结,毕竟,未来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我……” “我再问你一个问题,你真的就舍得走出这里吗?” “我……”泪水已然决堤,茹暮知道自己终归还是被自己出卖了,贪恋的腻在魏廷怀中,放肆的哭着,她明白魏廷不需要回答。 “你走了,我要去哪里找你呢?你可是我的娘子,是我要守护一生一世的王妃。”说着,魏廷板过茹暮的身子,强迫她看着自己,目光灼灼的道,“你可别忘记了,我还没有给你休书。” 茹暮恍悟,魏廷要放她离开全然是个骗局,倒是害得她偷偷哭了一夜。“你个骗子。” “只是忽然想起来的罢了。”魏廷笑了起来,对着茹暮做个了嬉笑的鬼脸。 惹得茹暮破涕转笑,这才瞧见了魏廷头上的伤,伸出手,轻轻抚慰着,“你的伤是怎么回事?” 这话把站在一旁看热闹的茹希问得忐忑了,娇俏的小脸一阵红,一阵白的,愣是不知该不该开口。 “这伤伤得好,硬生生的把那个糊涂的我打醒了。”魏廷朗声大笑,拿起茹暮的包袱,“暮,我们回去吧,你这三天两头闹着回家的小性子何时才能改掉呢?” “你……”茹暮瞪了他一眼,一拳锤在了他的胸口,却也乖乖的随着他回去了。 数日后。 清寒料峭,天空一改往日的阴郁,透彻明净。 夹着寒意的风穿梭在广义王府之中,两个身形相似的女子并肩,相互扶持着走了出去。在大门前停了下来。 “姐,就送到这里吧,我一个人离开就好。”茹希对茹暮微微一笑,今日的送别略显单薄,是她的主意,她本就不是属于这王府的,离开也没必要兴师动众。 “你真的决定去山上韩家的祖坟了吗?”茹暮不太放心的问,对她来说,韩家终归是韩家,与她永远有着隔阂,不可逾越。 茹希忽略这一细微之处,答道:“是,我决定了。”说着,她拉起茹暮的手,“不管你承认与否,你我的身体里流着相同的血,以后,哪怕天各一方,我们也是姐妹。”说着,竟然觉得眼睛酸涩了,不由自主的将茹暮拥在了怀里,“姐,我就只有你一个亲人了。” 一句简单的话触及到了茹暮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她轻轻拍打着茹希的后背,“傻丫头,既然知道只有我这一个亲人了,为什么还执意要走?” ------------ 寒风起吹不尽思量21 寒风起,吹不尽思量(21) “我不走,内心就觉得难受的,我做了那么多的错事,怎么可能还恬不知耻的留在你身边,叫你疼,叫你爱呢?”茹希喜欢抱着茹暮的感觉,可惜过去的她伤害了茹暮无数次,姐姐的豁达,才是她愧疚不已的原因。 “你……有伤害过我吗?”茹暮矢口否认,她知道茹希变好了,老乞丐是对的,用自己油尽灯枯的短暂寿命换来了一份善良。 茹希紧抿嘴唇,强行抑制自己哭出声来,她不能再哭了,在这个分别的时刻,应该留下一份甜美的笑容,才能叫茹暮放下心来,“姐姐……” “傻丫头,看着我。”说着,茹暮扳过茹希的身子,使之正视自己,抬手擦去了她的泪水,“我都放下了,你还要记挂一辈子吗?你怎么就那么执着?跟姐姐笑一个。” 勉强扯起一丝笑意,可望着茹暮的脸,又敛了回去,她们拥有的不仅仅是相同的容貌而已,“姐姐,我们骨子里有太多类似的东西了,我放不下对你的愧疚,就好像你放不下丽妃娘娘的事情一样。” 丽妃……正中茹暮的死穴,茹希说的没错,她放不下,真的放不下。现在,她和魏廷虽然和好了,可她终归是活在自责之中的。 见茹暮不语,茹希知道自己猜测的没有错,幽自叹息了一口气,连哭泣都暂时放了下来,“姐姐说句不中听的话,丽妃娘娘不是你害死的,你不该责怪自己。” “可她是因我而死的,如果我始终都是个局外人该多好。”茹暮木然的说,她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之中,如果她活得没心没肺一点该多好?可惜她放不下,相信过不了多久,亦会有人来提醒她的,依照月歌的性格,怎么可能轻易宽恕了佐刹门的叛徒?她愿意为了魏廷放下手中的刀剑,可月歌会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吗?直到现在,她还不太理解月歌的想法,或许,月歌就是个不同一般的人吧。“傻丫头,我们的话说远了,来,擦擦眼泪,别哭了。” 还能说什么呢?面对着茹暮,茹希真的是说不出什么了,尽管她们有着不一样的人生轨迹,可终归逃不掉内心的谴责,日后天各一方,各自愧疚不安。“是,说的多了,我走了。姐姐,无论如何,我都是希望你快乐,真心的希望。”说着,她转过身子,走上了马车,“姐,你要学会叫自己幸福。” 幸福是什么?这个问题困扰住了茹暮,望着承载着茹希的马车的离开,神情也恍惚了。原本,她要的幸福不过是逃离佐刹门的势力范围,可后来遇见了步羽了,便改变了,想着幸福是和心爱之人选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一起生活,男耕女织,远离纷扰。可眼下,心爱之人就在她身边,虽不是深山隐居,但她也该感到幸福了。可惜,她还逃不掉对丽妃娘娘的愧疚,抑或说,她的愧疚来自对魏廷的不了解,直到现在,她还没有勇气去问魏廷到底是怎么想的,她害怕自己无意间的一句话会叫他想起过往的事。 ------------ 寒风起吹不尽思量22 寒风起,吹不尽思量(22) 闪神间,一双温热的大手拉住了她的手,是魏廷,他笑,“暮,茹希走了?你不舍得了?” 依声,转头,看着魏廷,浅浅一笑,“她不属于王府,离开是最好的结果,不是吗?” 刚刚茹暮与茹希的谈话,魏廷是听见的,只是此刻的他故作不知,若无其事的向心爱的女子询问道:“雪霁了,不如我们出去走走吧。” “恩。” 冬日是个冷清的季节,鲜少有人出来走动,这场雪霁也是几日前的事情了,可现在的街衢小巷白雪尚存,经太阳光一照,便折射出了淡淡的光芒,不太晃眼。 “暮,再等我几个月,可好?”魏廷紧拉着茹暮的手,认真的问,深情的神情里蕴藏了他对她独一无二的爱。 “几个月?”茹暮并不知道魏廷何出此言,于魏廷来说,都已经等到她了,又哪里来的几个月?“什么意思?你要出远门?”难不成他们又要分别了吗? 见茹暮紧张,魏廷欣慰的笑了起来,“傻瓜,我的意思是,再等几个月我将手中的事情打理妥当,我们就选一处清静的地方隐居起来,你说可好?” “隐居?此话当真?”茹暮欢喜的脱口问着,可问过以后又觉得不妥,“你要放弃权位?” “我都说了,有你就不需要再贪恋权位了。”魏廷一把拥起茹暮,信誓旦旦的说,“还记得我在佐刹门跟你说过的话吗?我要和我心爱的人一起去隐居,选个有山有水的地方,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说着,他的脑海里浮现出昔日茹暮在画卷上绘制的“湖上泛舟”,以及他兴师动众的冰雕杰作,“那夜色美景尚在眼前,相信过不了多久,它便会从用冰雕琢的假景变成真景的。” “真景……”茹希也回忆起“湖上泛舟”,她记得于那一夜,独自一个人站在那雕刻着誓言的冰石时站了良久,那时候,她是多么的希望步羽回来,希望她的爱情能开花结果…… “你在想什么?想的那么出神?”魏廷心知茹暮所想,却未点破,“娘子,你不愿意吗?” “我……”茹暮吞吐,魏廷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他忍辱负重多年才换来的,要他为了她放下,值得吗?“你……” “我都放下了,怎么你还耿耿于怀?”借用了茹暮对茹希的说辞,魏廷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来,微低下头,附耳,对她说道,“我想我娘也放下了,你要尽快为她生个小孙儿啊。” 听闻此言,茹暮只觉得不自然了,好像有一朵带着热度的云彩正侵略着她的脸颊,惹得她羞赧了娇颜。 “让开,让开,我的马不听话。”清静的街道传来了一个极不相称的声音,是二少驾着马匹疾速狂奔。 眼见马匹就要撞到茹暮,魏廷忙不迭的将她抱了起来,一个大转身,便退到了街边最为安全的地方,顺势拔下茹暮发髻上的小饰品,照着那顽劣的马匹腿上挥了过去。 马匹被暗算,一声长嘶的挣扎了几下,最终还是委屈的倒了下去。 ------------ 寒风起吹不尽思量23 寒风起,吹不尽思量(23) 坐在马背上的名门二少在看见魏廷之后,就知晓自己才寻来的马会有如此下场,他虽已经做足了准备,可还是踉跄的差点摔了个狗啃泥,才站稳身子,就颇为不满的抱怨道:“我说二位,你们俩甜蜜就够了,别打残了我的马啊。” “你的马也不值几个钱,伤了又如何?”魏廷不以为然的笑道,斜睨着看了眼地上的马匹,它的确是挺无辜的,“这匹马该不会又是你花了二百两买来的吧?” 名门二少取下身上的钱袋,向下倒了倒,“错!是我花了五百两买来的,可是匹好马!” “五百两?”魏廷哑然,细细的算了一下,他好像伤了二少很多匹马了,算上这只,也差不多毁了他数千两银子了,二少是个闲散游人,赚些银子也不容易,想来,倒是不好意思了,退让一步,道,“唉,这笔账记我头上吧,好在人没有受伤。” “人没有受伤?”名门二少瞪大了眼睛,佯装怒意的看着魏廷,上下打量着,“是,人的确没有受伤。” 站在一旁的茹暮怎会听不出二少话中的意思?魏廷所说的“人没有受伤。”应该是指她吧?魏廷在用行动证明,只要有他在身边,绝对不会叫她受伤的。不由得,心上生起一丝感动,看着魏廷的眼神里多了些其他的味道。 面前俩人郎情妾意,名门二少发觉自己败了,他还能说什么呢?“算了,我的马伤得其所,能为你们俩制造甜蜜,它也该无怨无悔了。”说着,他便垂下了头,“王妃,我现在将王爷交给你了,你要对他好一点哦。”身子倾斜,倒在了魏廷怀中,装出女子的腔调,“王爷,臣妾这可是做出的最大的让步,你们要幸福啊。” 魏廷厌恶的推开名门二少,恶狠狠的白了他一眼,“你快带着你的马滚我远点!我是正常人!” “我也正常人!两个正常人怎么不行?”名门二少素来如此,邪魅的令人捉摸不透,也许,正是因为有他,才会叫魏廷在最艰难的时刻挺过来吧?他们之间早已超越了主仆。 两人的争执声为义州填了几许热闹,茹暮笑着,任由两个男人在她面前“打情骂俏”,心情明快了许多,魏廷为了她赶走了如俏,又决定为了她归隐山林,所有的牺牲只是爱她而已,如他所说,他都放下了,而自己又何必执着不放呢?现在,魏廷的身边只有她了,她为什么还要在彼此之间竖起一道看不见的砖墙?想着,仰起头望了望天幕,丽妃娘娘,你会怪我吗?如果你还怪我,那就叫我用一生的不离不弃陪伴在魏廷的身边,好不好? 此时,她想通了自己要的幸福是什么了,亦想通了要如何赎罪,悄无声息间,她终于解开了自己的心结。 尤记得今年的冬特别漫长,漫长到见证了茹暮与魏廷失而复得的全部过程,顺道还见证了他们重拾旧爱的甜蜜。 冬去的时候,夏已来。错过了春天,但不意味着会影响什么。初夏的天气有春天的味道,不暖不冷的刚刚好。 ------------ 寒风起吹不尽思量24 寒风起,吹不尽思量(24) 霜怡和茹暮信步走在院子里,“暮,看到你幸福的笑容,真好。你本就是个倾城的美人,笑容真的会令人赏心悦目。” “谢谢你,霜姐。”茹暮笑得美丽,这样的笑容是数月以前从未曾有过的。 “王爷为了你放弃了仇恨,暗中遣散了义州的军队。”霜怡淡淡的说着,“你们都是执着的人。” “他说他不愿意活在仇恨里了,我想我会尊重他的选择。”茹暮已经明白了如何珍惜爱,虽然现在的他们还不能彻底脱离开王府,但相信总有一天,一切都会被安排妥当的。她都等了六年了,还怕这几个月吗? “或许吧,有时候觉得王爷这么做太过冲动了。”霜怡略略的说了一句,她只是觉得魏廷不该为了茹暮放弃江山,因为龙椅上坐着的是曾经的太子魏淮…… 果然,不出霜怡的预料,四个月后,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魏廷前往了京城,说是朝中有事情,于是,茹暮就被留在了义州,太过安逸的生活总是乏味的,乏味到令她竟然想要出去走走,却带来了一个好消息。药铺里的大夫告诉她,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这个孩子似乎又重新点燃了她的母性,带着稍稍的欢喜走回了王府,将此事隐藏的滴水不露,然后慢慢的等待魏廷的回来。然,魏廷的归期已经过去了三日,可依旧看不见人影。 茹暮托着腮,竟然开始喃喃自语了,“宝宝,你说爹爹回来后,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呢?” 空荡的房间里填满了她的声音,声音里夹杂着一个母亲对小孩子的期待,以及一个妻子对夫君归来的盼望。 说了很久,都不觉得累,直到暮色染黑,她才意识到有些口渴了,为了腹中胎儿着想,又去灶房拿了些吃的,逼着自己吃了很多。 霜怡从远处走了过来,关切的问道:“饭凉不凉?这样吃可以吗?” 茹暮将口中食物吞咽干净,摇了摇头道:“不会的,现在已经是夏天了,吃点凉的也没有什么的。对了,可有廷的消息?” “有……”霜怡忽然沉默了,她不知该如何告诉茹暮才得知的消息,“刚刚才收到的消息。” “说几时回来?”茹暮放下手中的碗筷,直觉告诉她,一切好像都不是那么简单。“他怎么了?” “他被皇上扣上了谋反的罪名,扣在了京城中。” “什么?”茹暮坚定的看着霜怡,“谋反?好端端的怎么会谋反?他都已经放弃了皇位。”嘴上是这么说的,可心里却清楚,有时候不去伤害别人,不代表别人就不会伤害自己。 “这就是命。老太君已经发动蛇族的全部人手赶往京城了。”霜怡叹了一口气,冰冷的面容上多了一些担忧,“皇上想要除掉王爷是一直都想做的事。” “蛇族一共多少人?”莫大的恐惧感袭遍茹暮全身,她觉得就要失去魏廷了。 “十五人。”霜怡说得没错,蛇族一共二十人,之前死了五人,就只剩下十五人了。 ------------ 寒风起吹不尽思量25 寒风起,吹不尽思量(25) 茹暮努力地叫自己平静下来,可还是失败了,“我要去京城。” “你去送死?”霜怡拦住茹暮,“皇上的禁卫军就五百人,你一个人能做什么?” “可我想要帮他。”茹暮望着霜怡,“你能有更好的办法吗?” “或许有。”在没有来这里之前,霜怡就在思考怎样才能救得了魏廷,“锁神阁里有一批暗人,是历届阁主才能控制的,如果能坐上阁主之位就能号令她们去救王爷了。” “暗人?”茹暮也曾在书卷中看见过暗人的介绍,但从来没有想过这居然是真的。“你的意思是要我去打败月歌?” “是。”霜怡答道,“只有这样才能调配那些暗人,暗人是不受门主控制的。” “可我打不过月歌……”茹暮微垂下头,她清楚自己的实力,根本就不是月歌的对手,“我打不过她……” “不,你行的。”霜怡抓起茹暮的手,偷偷的将内力度给了她,“别拒绝,我相信你能去救王爷的。” 霜怡的内力在茹暮的体内流窜,很快就相互融合。茹暮看着霜怡,一切的言语都显得多余。 “去吧。”霜怡的唇泛着白色,对茹暮微微笑了笑,“去吧,马已经备好了。暮,你要记住守护幸福的方法不是要对方为你改变,而是全身心的帮助他。” “好。”说着,快速的跑向了外面,翻鞍而上,坐在马背上的茹暮摸了摸平坦的小腹,果断的扬起了马鞭…… 虚弱的霜怡看着茹暮走远,望了望苍穹上的那轮明月,缓缓的道:“一切都是命……” 佘太君从远处走了过来,银色的拐杖散发着幽幽的光芒,正如那月色凄凉。“是,一切都是命,廷儿注定是那龙椅上的人,而我们注定是辅助他走上去的人。” “你后悔吗?”霜怡觉得莫名的心累,一路走来,魏廷终究躲不过那个皇位,而茹暮也注定要为了魏廷而牺牲。 “还能说后悔吗?严家、以滠还有我培养的蛇族族人还能回来吗?还有那月宫中的主儿,她不也是个牺牲者吗?”佘太君与霜怡同赏一轮明月,月光洒在了她们的脸上,无人知晓她们的心事。 …… 几日后,江山易主。从魏廷被扣上谋反的罪名到最后真的叛乱夺位,前后只不过七天而已,曾经的皇帝魏澈被囚禁在了天牢,而太后谭青兰住进了冷宫。 三个月后,江山稳固了,仅用了百日的时间,北魏的江山再也找不到先前的痕迹了。望着朝中官吏的臣服,身着龙袍的魏廷并未感觉到丝丝的快乐。江山非他所要,只不过是魏淮的咄咄逼人才会叫他走向了皇位,如果可以选择,他宁愿用死来换取茹暮。 老皇帝走至魏廷身后,仿若看到了多年前的自己,“你的样子就好像我一样,当年,丽倪走后,我就是喜欢这样一个人思念她。” “我和你不同。”魏廷声音里有着隐隐的恨意。“是你逼死了我娘。”说到这里,他发觉老皇帝说的没错,茹暮不就是因为他而了无音讯了吗? “几年以前,我见过丽倪,她说她夺回来她所失去的一切,也要她的儿子成为江山的主宰。”老皇帝的眼睛里闪烁着不一样的光芒,“至今,我都分不清那到底是不是梦。不过,丽倪话实现了,你成为了九五之尊。” ------------ 寒风起吹不尽思量26 寒风起,吹不尽思量(26) 成为了九五之尊又怎样?少了一个人的陪伴,世界依旧是冷冷清清。又是一个月过去了,依旧没有人给魏廷带来茹暮的消息。 御花园中百花灿烂,人影穿行,惟独少了佩戴着海桐花玉佩的女子。 舞台歌榭,花团锦簇,多少丽人曾在此为了邀宠而费尽心思?又有多少丽人在此埋没了与良人共度一生的梦? 冷宫一隅,一道清雅的白色身影出现在此,淡素的衣装华美极了,与冷宫中的女子的装扮有着天壤之别。 太后谭青兰手捧着最下等的粗茶,与其说是喝茶,不如说是在追忆着过去的某种习惯。她见远处走来一位女子,忽的停下来手中动作,“你来了?” 白衣女子坐于谭青兰的对面,撤去面纱的妆容绝色倾城,十几年来从未曾改变过,此人正是月歌,“是,我来了。” 谭青兰格外淡定,她望了眼凄清的冷宫,“你赢了,一切都如你说的一样,我输了,不但输了圣上的心,还输了天下。” 月歌笑了笑,声音里不再有那股妖媚的味道,心平气和的道:“兰妃,我做到了这一切,但却不快乐,我失去了我的儿子。” “斗了那么久,我们都失去了太多。”谭青兰老了,她用羡慕的目光望着月歌,这些年来,为了维护她的地位,她失去了美丽,甚至是失去了一切快乐的理由。“那日,魏廷来看过我,我告诉他,你没有死,他只是略显惊讶的看着我,然后离开了,我想他以为我在说疯话。” “不,我说的失去的不是这样的意思。”月歌轻轻的垂下眼帘,美丽的面容上有着沧桑的神情,我失去了两个孩子,还造就了一段悲剧。 “丽妃,你还能斗吗?”谭青兰放下茶盏,白雪斑斑的发上写着她对岁月的感悟,自进入冷宫后,她才觉得卸下负担是如此的轻松。 月歌摇了摇头,“累了,自然就不能斗了。”一片花瓣飘落至她的面前,留下了一个孤独的影,似红颜命薄。 “那或许我们能够常常这样的聊天了,或许以后我们还会成为朋友,就像过去一样。”谭青兰想起过去,想起她们从小主走到后宫宠妃的这一路,好像过了几千年一样。 “朋友?不,我们永远不可能是朋友。”月歌平静的回答着,说着,站起身子,走出了冷宫。然,她并不知道方才的谈话被魏廷全都听到了。 一身玄色龙袍的魏廷直勾勾的看着月歌,还记得那时的他是屈服在锁神阁的台阶下的,而此刻居然与她面对面。“你们说的可是真话?你就是丽妃?”他称月歌为丽妃,而不是娘亲,因为难以接受这样的事实,他与茹暮的因因果果全都是源自于月歌,又如何叫他相信月歌就是他的娘亲呢? “是,我是。”月歌面对着魏廷惆怅起来,的确,她失去了儿子,而且还不止一个。 “你杀了暮,对吗?告诉我,暮在哪里?”魏廷只问茹暮,而不关心月歌的事情,实属是无奈,月歌给予他的除了痛苦,还有什么? ------------ 寒风起吹不尽思量27 寒风起,吹不尽思量(27) “没有,她很好。”月歌回应着,叫魏廷放心。五个月前的事在她陈述中慢慢展开。 茹暮为了救魏廷而来到锁神阁中。冷澈的大殿中,两个女子在比武,数十招过去了,双方不见有丝毫的差距。 茹暮知道,月歌没有尽全力,招招都留有余地,招招都带着玩笑的成分。在这样斗下去,怕是会动了胎气。一气之下,将手中折扇向着月歌的脸甩了过去,不想划开了那白色的面纱,顿时间,停住了一切动作,“丽妃娘娘?” 身份已经被揭开,月歌亦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不错,正是我。” “这一切都是你设计的?”茹暮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你故意让着我的?”一直以来,她都愧疚于魏廷,可是不曾想过,原来丽妃并没有死,居然还一直都存在于她的周围,“难怪你都要遮着面纱,就是害怕我认出你对吗?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把所有人都当做你的棋子?” “我这样做只是为了报仇,你且听我讲个故事吧。”月歌无法平息茹暮的惊讶与愤怒,只是单纯的将茹暮当做了一个倾听者。“二十六年以前,我爹陈国忠与他的学生韩临约定,要韩临的孩子与我的孩子结为娃娃亲。谁曾想一年后,十五岁的我入宫为妃,两年后诞下廷儿,摇身一变成为了后宫最为得宠的妃子,盛宠不衰,后来不过几年的光景就经历了失宠和被人诬陷,甚至是满门获罪,而陷害我的人正是谭右相,还有韩临……” “所以,你就为了复仇,才狠心的丢下了魏廷的?甚至是委身于门主?” “绝人是我的师兄,我们一同习武,两小无猜。在我入宫后,我以为我会忘了他,可是发觉根本做不到。在生下廷儿的第二年,我因保护廷儿而受伤,为了照顾我,绝人将我接近了佐刹门,于是就有了丽妃一年未见人的传言,也是那一年,我生下了驭儿。后来,我回到了皇宫,却因为两个孩子而犯难……二十年前,兰妃提及娃娃亲之事,于是口头上的约定变成了圣旨。四月后的那个晚上,我躲在韩相府的角落里,想要看一看与廷儿结亲的女娃娃,不想看到的是韩临将你丢掉的情景。相府外,我抱着病怏怏的你不知该怎么办,恰巧遇见了老乞丐,我给了她一些银子,并要她收养你。” 茹暮哑然,定定的看着月歌,看着这个被自己恨了很多年的女人。 “后来,在你五岁的那一年,我出宫去看你,结果看见了茹希在欺负你,于是决定带你离开。” “所以,你骗了我,并把我带到了佐刹门?” “是,我想要你学会坚强,学会隐忍。”月歌停顿了片刻,继续说道,“可因为送你去佐刹门,耽误了回宫的时间,皇帝因此而责怪我,我失宠了。那一年,我为了能放心的游走在佐刹门和宫廷中,将廷儿变成了痴儿,因为没有人会对一个痴儿下毒手。” ------------ 寒风起吹不尽思量28 寒风起,吹不尽思量(28) “那霜怡呢?也是你安排的?”想起那些曾帮过她的人,茹暮便又问了一个问题,“冉驭呢?是不是也是你安排的?” “是,我不能叫你死了,我爹是个讲承诺的人,我不能叫他背负不守信用的罪名。比起茹希来说,我更认可你,甚至想过要将锁神阁交给你。”月歌看着茹暮,好像看到了十几年的那个女娃娃,“那个时候的你太善良了,善良到不愿意与人争,为了叫你活下去,我叫驭儿偷偷的给你送吃的,又叫霜怡帮你消灭了所有障碍,后来,霜怡告诉我,你的可贵正是因为你的善良,于是我决定保留你的性格,把你安排在了驭儿的身边。后来,我爹被人诬陷,累及我与廷儿,我逃出了宫门,在我与廷儿逃亡前,我命人通知绝人帮我,那一夜,我由丽妃变成了月歌。” “可是,你也因此狠心的丢下了魏廷!”茹暮不能理解月歌的行为,一个母亲怎么可以丢下自己的孩子呢? “廷儿太过依赖人了,为了他能成长,我将他托付给了佘太君,希望她能辅助廷儿登上皇位。”月歌向前走了两步,白色的华裳在萤火虫的光芒中透着不一样的质感,“我目睹了你与廷儿的爱情,却也造就了驭儿的悲哀,我想给廷儿一个值得深爱的女子,却又担心他会忘掉自己的责任。” “于是,你逼着魏廷服下了忘红颜,后来,又怕他真的娶了茹希,而叫我去替嫁?”茹暮摇了摇头,“不对,你应该是不希望冉驭和我有牵连,而叫我去替嫁的。” “两者都有。” “一直以来,我们三个人的命运都是你一手安排的,对吗?” “是,我左右了你们的命运,却最终还是被命运左右了,我无法面对廷儿,甚至是朝夕相伴的驭儿。” “你真是个失败的母亲!”茹暮狠狠的骂道,此刻,她才发现原来冉驭弑父有一部分是因为月歌,“不但狠心的丢下了是痴儿的魏廷,还逼得冉驭渐渐成了魔!现在魏廷有难,要不要救他由你决定。”说着,她转过身子离开了大殿,每走一段路就为冉驭而感到悲哀。径自来到他的房门前,推门而入,看见了冉驭颓靡的身影,低声唤,“冉驭……” 冉驭手拿着澄儿的小项坠,见茹暮来了以为是错觉,“扇舞?” 茹暮看着冉驭,“是我,我只想来看看你。”注意到冉驭手中的项坠,不免愣了一愣,“这是澄儿的?” “是,是澄儿的。前几日,有探子来报,说澄儿被歹人挟持到了沧州,我想要告诉你,又怕你不肯见我。”冉驭将项坠递给茹暮,“庆幸的是澄儿还活着。” 摩挲着小项坠,茹暮仿若看到了冉澄稚嫩的脸颊,“沧州?我要去找他,” “扇舞,既然来了,能陪我几天吗?” “这……”犹豫了片刻,茹暮勉为其难的答应了,同意留下来陪伴冉驭,当然,她还要确定魏廷的安危。 四日后,在听到魏廷夺位的消息后,一骑烈马载着茹暮绝尘而去,只是她并没有注意到某座三层小楼的木窗后有两双眼睛正在注视着她。 ------------ 寒风起吹不尽思量29 寒风起,吹不尽思量(29) 小楼上,稚嫩的冉澄将视线从远处收了回来,不解的问:“爹爹,娘亲要去哪里?” “娘亲不要我们了。”冉驭对冉澄说谎道,然后默默地想:扇舞,这一切都是你自己的选择,我怎么能叫你和魏廷在一起呢?“澄儿,你想不想去你娘曾呆过的地方呢?” “哪里?”冉澄不知冉驭说的是哪里,只是觉得自冉驭将他从王府带回来后就不像以前那么好了。 “走吧。”说着,冉驭牵着冉澄的小手走了起来,走至炼狱时,蓦地停下脚步,打开门锁,将冉澄丢了进去。“这是你娘曾经呆过的地方,不过这一次,没有人会来帮助你。”冷冷的笑过之后,便离开了这里,根本就不再理会冉澄的呼喊声。 …… 听到了这里,魏廷不禁担忧起冉澄来,这是他与茹暮的第一个孩子,“澄儿怎么样了?” “他没事,被我救了下来。”月歌叫魏廷跟随她,向着一处宫苑走去,“还记得,我们曾住过的地方吗?我把澄儿带到了那里。” “谢谢。” 两人走了很久,终于来到了旧时丽妃的寝宫——丽苑。推开门时,冉澄正伏在矮桌上睡着觉,样子可爱至极。 “你进去吧,我告诉澄儿了,你才是他的父亲,现在,我把他交给你了,暮在沧州,去找她吧。” “那你呢?”魏廷望着月歌欲离开的身影,“你要去哪里?留下来吧,这里才是你属于你的地方,不是吗?” “你不恨我吗?” “你已经尝到了痛苦的滋味,我恨不恨你已经不重要了。”说着,魏廷抱起冉澄,“澄儿,我们去找你娘可好?” …… 三个月后,正值海桐花盛开时节,白色的小花朵开得俏丽。 茹暮挺着大肚子游走在街边,眼睛扫视着街上的每一个小孩,试图找出冉澄。一连找寻了数个月,始终都未看见澄儿的影子,心中自是灰暗一片,加上产期将近,每日能走动的时间少得可怜。 这时,一个小男孩跑向了不远处的卖花摊,举着两文铜钱,说道:“姐姐,我要一束海桐花。” 熟悉的声音叫茹暮以为是错觉,她将视线移到了花摊,顿时间双眼被泪水模糊了。是澄儿,居然是澄儿。 就见澄儿买好花后,向远处奔了过去,投到了一个男子的怀中,“爹爹,娘亲身上的玉佩可是这样的?” “恩,就是这样的。”魏廷点了点头。 “那有了它,我们是不是就能找到娘亲了呢?”小小的冉澄一直看着手中的海桐花,似乎连花芯处的蕊都数的一清二楚了。 “或许会吧。”魏廷蹲下身子,“澄儿,记住了,你娘的身上别着这样的玉佩,你个子小,只要看玉佩就好了,这样,我们就不会像以前一样,找不到她了。” 茹暮用手捂住了嘴,不敢靠近,生怕一旦靠近,所见到的一切都会消失,就如同梦境里的一样,腹部泛起阵阵痛意,但依旧不愿意动一下。我这是在做梦吗?真的是他们? 魏廷站起身子,看见了站立在人群中的茹暮,愣了片刻,便领着澄儿走了过去。“暮,跟我回家吧。” “不……”就见茹暮额上涔出了汗珠,忍着剧痛,抓着魏廷的手臂,“不,瑾瑜要出生了……” “娘亲,你怎么了?”冉澄害怕茹暮出事情,赶忙询问道。 “小傻瓜,你娘要给你生个小玩伴了。”说着,魏廷抱起茹暮,对身边的随从道,“快去找稳婆。”然后,将茹暮放上了马车,紧紧的攥着她的手,“我真是个混蛋,差一点又不能陪在你身边了。” “没关系,以后对我们好一点,便可。”茹暮忍着痛,依偎在魏廷怀中,感到无比幸福,上苍还是眷顾她的,叫她等来了孩子的出世,亦找到了要找的人。 PS:残扇的全书已经写完,若是大家喜欢的话,可以去支持荧荧的新书《繁烟若墨》,是残扇的姊妹文哦。